《娇里娇气》 第1章 第1章 心肝宝贝01“好热。”鹤岁坐在球场边的台阶上,有气无力地用手给自己扇风。他出门前还记着瞄了一眼手机上显示的气温,才入伏的天气就热得让人恨不得昏厥,更别提自小就被娇生惯养的鹤岁向来受不了热也受不得冷,当那象征着高温的鲜红数字一跃入眼底,鹤岁就皱着脸连连后退,察觉到了他想临阵脱逃意图的系统慢悠悠地出声道:“不想回家了?”怎么不想!这几天鹤岁连做梦都是自己被送回鹤家接着做那个无法无天,仗着家大业大就在外胡乱作威作福的小少爷,可快活了。然而一醒过来,既没有从小把他照顾大的管家,也没有对他无限度疼爱的哥哥,只有凑过来寒虚问暖的周家父母满口“怂怂、怂怂”地叫着。说起来,鹤岁对自己这会儿的身份太不满意了。叫什么周从心就算了,起名这么敷衍鹤岁觉得一准是充话费送的,重点是这个周从心打小就病殃殃的碰都碰不得一下,稍微磕到哪里就会被周家父母如临大敌地送进医院,全天二十四小时特殊关照,喝药输液一个也不能落下,比他还娇气。但是鹤岁一和系统抱怨起来,系统就振振有词地说:“你俩半斤八两,谁也别瞧不起谁。而且这个世界的主题就是“病”,你不病着还让我替你病着吗?”一点儿也不友好。不过系统是没说错,周从心娇气是娇气,鹤岁和他比起来也没差到哪里去。鹤岁在还没有被丢进这个世界之前,是全星际都闻名的骄纵小公子。鹤家世代从商,除却早慧的鹤归年纪轻轻便已子承父业,早早把烂摊子丢给鹤归的鹤父、鹤母便手把手地带起鹤岁来,结果夫妇俩一没留神就把鹤岁养得娇气不已,不仅磕不得碰不得,还被惯了一身坏毛病。对此,鹤父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他骄傲不已地说,我们岁岁娇气是娇气了点,但是听话啊。从来都不掩饰自己弟控属性的鹤归对鹤母投来的凉凉一瞥视而不见,他笑着在一旁帮腔道:“岁岁这样就挺好,受不得委屈,也不用担心他被别人欺负。”结果还是给人欺负了去——鹤岁被戚上将神色漠然地丢进了这个虚拟世界里。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这是系统告诉鹤岁他想回家,就得老老实实逐一经历的七个世界,而且每个世界里都会有他必须得完成的任务,如果任务失败,就得接受惩罚。鹤岁从被丢进这个世界里的第一天起就掰着指头算来算去,他越算心越凉,只觉得自己是不回去了的,而莫名和他绑定在一起的系统还在说着风凉话,它幸灾乐祸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谁让你去招惹戚上将。”鹤岁脸都皱成了一团,鬼知道那个人是戚上将,要是知道他就、他就——他还是会发脾气的!一想到这个害得自己在这儿晒太阳的罪魁祸首,鹤岁就忍不住拧起了秀气的眉。夏日的午后本来就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更何况鹤岁坐的地方还没有东西给他遮遮太阳,就连他手上好不容易带起的风都是热烘烘的。鹤岁没待一会儿就有点受不了了,手腕那里也开始隐隐作痛,他四下里看了一眼,围在球场旁的人大都在专心看比赛,没人注意他这边,这才慢吞吞地把周母塞进他手里的小花伞撑开。“比赛快结束了。”系统提醒举着伞东倒西歪的鹤岁说:“你可别又睡过去。”“这么热我怎么睡得着?”鹤岁心不在焉地拽了拽伞柄上垂下来的带子,根本没有把系统的话放在心上,他蔫蔫巴巴地问系统:“你说的那个柏知寒是谁?”系统之前告诉过鹤岁,他在这个世界的任务是得让柏知寒喜欢上自己。鹤小公子虽然被宠坏了,但还是讲点道理的,虽然讲多少完全看心情。不管怎么样,鹤岁还是觉得欺骗感情是要不得的,于是他如实地向系统表达了自己的想法,系统沉默了一会儿,乐滋滋地说:“你也可以喜欢上他啊,这样就不算欺骗感情了。”鹤岁:“……”听起来好像是一点毛病都没有,鹤岁有点怀疑他这个系统到底靠不靠谱了。“反正这只是一个虚拟世界。”系统见鹤岁有些犹豫,便哄他说:“所有人都只是一串虚拟数据,喜欢呀不喜欢呀格式化一下就清空了,谁也记不得谁,没关系的。”鹤岁将信将疑地问他:“那你知不知道戚上将为什么要把我丢进这里?”系统意味深长地说:“你以后就知道了。”相当于没说。总之,鹤岁要是想回家,就得让柏知寒喜欢上自己,而要让柏知寒喜欢上自己,就得先引起柏知寒的注意——这是系统的原话。对鹤岁完成任务要比鹤岁本人热切得多的系统不但在短短的时间内将柏知寒的性格、家世、偏好全部整理出来要鹤岁看以外,还运行了许多次鹤岁与柏知寒相遇的模拟,并从中选取了三套最优方案,不过前两次全被赖床的鹤岁睡了过去,只剩下最后一套方案了。想到这里,系统没有回答鹤岁问他柏知寒是谁的话,它恨铁不成钢地说:“这一次你要是再不能和柏知寒搭上话,我就再也不管你了,你就在虚拟世界里待到天荒地老吧。”鹤岁瞪着圆溜溜的眼睛,也来了脾气,他怒气冲冲地问系统:“这就是你让我往柏知寒怀里钻的理由?”“谁让你钻了?”系统纠正他说:“我是让你柔弱无骨地跌进柏知寒的怀里。跌,你知不知道?”鹤岁抿了抿唇,慢吞吞地说:“我没有你这样的不肖子。”系统:“……”口口声声让鹤岁注意着球场那边动静的系统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立下毒誓和鹤岁单向解绑五分钟,谁劝都不好使,以至于没有发现裁判已经吹响了哨声,而鹤岁坐在台阶上晃着他的小花伞,盯着地上打出的那片阴影自个儿生闷气,直到有人突然一脚踩了上去。才打完一场篮球,沈容秋浑身都在冒着汗,他抓起衣摆粗暴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好笑地问鹤岁:“怎么了?谁又惹你不开心了?”他老远就看见鹤岁皱着一张脸,他这个小表弟哪儿都好,就是有些任性。不过沈容秋是知道鹤岁身上的毛病的,也乐意哄着他,毕竟鹤岁打小就喜欢跟在自己屁股后面,更别提鹤岁长得乖巧,发起脾气来再不讲理,只要一望进他那对湿漉漉的眼眸,再大的火都在顷刻间被扑灭了。鹤岁抬起头,他肤色偏白,只不过这会儿热得脸上红扑扑的一片,更显得眸光潋滟,眉眼漂亮得生辉。鹤岁闷闷不乐地说:“小表哥,我好热。”“小表弟,我也热啊。”沈容秋笑着应道。他拍了拍鹤岁的肩膀,说:“我都让你别跟着我来了,外面热,你非要来。”“我也不想来的。”鹤岁不开心地咕哝着,沈容秋没听见他说了什么,只是拽着鹤岁的手腕要把他拉起来。沈容秋说:“坐这里多没意思,你跟我过来。”“我不去。”鹤岁抢回自己的手,揉了又揉,手腕那里被沈容秋捏出了一个花瓣大小的红印,肆无忌惮地落在一侧,衬得肤色越发瓷白。沈容秋也看见了他捏的那个红印,他自问对他这个表弟已经够小心翼翼的了,没想到都到了这个程度也还是不够。沈容秋咂舌道:“你到底是什么做的?”脆弱得像是碰一下就要碎了。鹤岁不满地瞪了沈容秋一眼,却不知道自己的眼神软绵绵的,根本扮不得凶。他一本正经地说:“玻璃啊。”其实沈容秋只是习惯性的贫嘴,他知道鹤岁的病是血友病,他这个表弟一住院,家里就得遭一场水灾——不是暴雨天气,而是周母硬生生地哭出来的。回回周母过来就反反复复地念叨着“我对不起他”、“早知道我就不把他生下来了”、“以后要是我和他爸爸不在了可怎么办”诸如此类的话,小时候不懂事只觉得姑姑哭哭啼啼得太烦人,后来大了就不自觉地对鹤岁多了几分怜惜。迟疑了一小会儿,沈容秋试探着开口:“怂怂……?” 第3章 沈容秋一把夺过菜单,咬着牙说:“你就吃草吧。”柯见梦拍着桌子笑,“诶你这个表弟还真好玩。得亏不是我表弟,我家那个要是也这样,我早一巴掌就上去了。”沈容秋唉声叹气地说:“我家这个打不得,你以为我不想啊?”鹤岁趴到桌子上瞪沈容秋,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柏知寒语气淡淡地说:“出去接个电话。”“快跟过去。”柏知寒一出去,系统就催鹤岁跟上去,“外面人少,等他打完电话了就装作不小心跌进他怀里,好让你引起他的注意。”鹤岁半信半疑地问:“你确定这样真的可以吗?”“当然可以!”鹤岁的质疑让系统很是不满,它嚷嚷道:“我可是运行了无数次模拟计算的,我的程序告诉我这样成功的可能性是95.5%。”鹤岁决定不问系统万一他就是那剩下的4.5%可怎么办,他拽了拽沈容秋的袖子,说了一声出去透透气就一溜烟地跑了。沉浸在美好幻想中的系统美滋滋地展望着未来:“等你引起柏知寒的注意了,离他喜欢上你也就不远了。然后我们就可以到下一个世界了。”鹤岁如实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我一点也不想他喜欢上我。”系统语重心长地教导鹤岁说:“小伙子年纪轻轻的怎么说开车就开起了车?不要满脑子都是这些东西。”鹤岁:“……”作者有话要说:鹤岁:什么辣鸡系统,不想要了。第3章 心肝宝贝03系统这么不靠谱,鹤岁不是很想再和它说话了。他一个人在走廊里东张西望地找着柏知寒,就连卫生间都没放过,可还是没能找到人。路过的服务员见他气呼呼地鼓着两腮,实在是可爱,便以为他是迷了路,还十分热情地问他需不需要帮助。鹤岁皱着脸装可怜,“我找不到我哥哥了。”“你哥哥什么样的呀?”服务员满脸慈爱地看着鹤岁,恨不得捏一把脸。她笑眯眯地说:“没准我见到过他。”“我哥他看起来特别欠揍。”鹤岁张口就来,他睁着乌溜溜的眼睛说起瞎话来大气都不喘一下,“见了谁都是一副欠他钱的样子,对人爱理不理的,人狠话还不多。”服务员迟疑了一下,问鹤岁:“你哥哥是干什么的?”鹤岁一本正经地说:“高利贷你知道吧?我哥就是有人不还钱,他就提着大砍刀去要钱的。”服务员一听,花容失色。鹤岁的目的达成,乐不可支地笑了起来。他眉眼弯弯,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我骗你”三个大字,赶在服务员发作前跑开。哪里都找了一遍,只剩下露台还没有去过了。鹤岁蹑手蹑脚地过去,扒在门口那里探出脑袋往外张望。外面的天色虽晚,却瑰丽无比。斜阳的余晖穿透云层,将万丈霞光一一铺陈开来,好似被烈火燃烧的天际一片云蒸霞蔚。柏知寒就在这里。三三两两的情侣互相依偎着坐在木藤椅上,笑闹声不断,而柏知寒却好似未曾留意过周围其他人的存在,他眼眸微抬,若有所思地望着远天,一言不发。他的神色一如既往的寡淡,眼角眉梢上都是化不开的冰冷,可又在夕晖的款款映照下冲淡了不少,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柔和。“生在柏家这样的大家族里其实也不好。”系统忽然出声感叹道:“看起来位高权重,起点比别人高了不少,但一言一行都得顾虑许多,什么都不能随心所欲。柏知寒从小就被当做接班人来培养,柏家对他的要求更是高到近乎严苛的地步。”鹤岁没法感同身受,他想了想,说:“我就不用这样。”“你是个例外。”系统没好气地说:“不是谁都跟你一样运气那么好。而且我要是也给你安排一个这样的身份,可拉倒吧,你不想干我更不想干,到时候肯定什么事都得我给你开金手指。”鹤岁不服气地问系统:“你就不能对我多一点信任吗?”系统嗤笑一声,非常傲慢且无情地说:“我的信任宁愿喂狗也不给你。”鹤岁:“……哼!”鹤岁决定不理系统了,他垮着一张脸慢吞吞地往柏知寒那边蹭,意图碰瓷,却没料到刚走几步柏知寒就注意到了自己,正侧目望向他。“你也在。”鹤岁眨了眨眼睛,和柏知寒打了一个招呼。反正都被看见了,他非常主动地过去坐到柏知寒的对面,趴到桌子上托着腮装乖巧,胡乱找话说:“小表哥让我叫你柏少,可是你们不是关系很好吗?为什么我不能和其他人一样喊你哥哥?”柏知寒好似对这样的话题不怎么感兴趣地垂下眸,半晌才不咸不淡地出声:“你有很多个哥哥?”“啊?”鹤岁不知道柏知寒为什么会问自己这个,他茫然地抬起头,说:“也没有很多。小表哥是一个,见梦哥是一个,还有……”鹤岁悄悄抬眼看了看柏知寒无波无澜的神色,壮着胆子说:“还有你。”“嗯?”柏知寒似笑非笑地瞟了一眼鹤岁,意味深长地说:“我们三个人当中,没有谁是替高利贷收钱的。”“……”鹤岁的装乖一秒变成跳脚,他蛮不讲理地指着柏知寒,倒打一耙:“你偷听我讲话!”柏知寒不置可否。他望着那只离自己极近的手,手指莹白如玉,柔若无骨。修剪整齐的指甲透出粉嫩的颜色,圆润饱满到近乎可爱,而葱白的指尖正毫不客气地指向自己。他该感到不悦的。可柏知寒只是眸色深深地看着面前嚣张的小家伙,他的眼底有着惯常的漠然,也有惯常的冷淡,却唯独没有任何不悦。“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鹤岁的独角戏唱累了,他伸着手在柏知寒的面前晃了晃,瞪圆眼睛数落柏知寒的罪状:“你不仅偷听我讲话,还对我爱理不理的,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讨厌。”柏知寒缓缓收回目光,漫不经心地问他:“你说了什么?”鹤岁垮下脸,气闷地说:“我说你这个人太讨厌了!” 第5章 他还记得悄悄问一下系统柏知寒在哪个班,这才知道原来柏知寒和沈容秋不是同学。鹤岁装模作样地感叹了一番,还和系统讲道理说不是他不想快点和柏知寒在一起,是他的身体不好,周父肯定要把他安排到沈容秋在的那个班照顾他。“你别是傻的吧。”看穿了一切的系统得意洋洋地说:“校务系统稍微故障一下不就换过去了吗?你可是有我这个金手指的人。”鹤岁的脸都要皱成一团了。他在医院住了一周就被周父风风火火地接了回去,去学校的事也一并向周母坦白了。周母舍不得说鹤岁,但是看见就来气,她把怒火全然发泄到周父身上。周父睡了几天书房不算,周母说起话来语气倒是温柔如水,可句句都带着刺,扎得周父里外不是人,急得周父只想赶紧把鹤岁丢学校求个清净。然而鹤岁还想在家赖几天,最后是忍无可忍的周父趁周母外出购物,把鹤岁送到了学校。尽管周父表面总嫌弃鹤岁,但到底还是关心他的,人都送到了班主任那里,还啰啰嗦嗦地交代鹤岁:“记得吃药,也别总惹事。不过要是实在有人惹你不高兴了就和你表哥偷偷去卫生间堵人,情况不对了你先跑,不用管他,他那大小伙子挨点揍没关系,也能找人打回来,你不行。”班主任越听越离谱,他咳了一声,说:“该上课了。”周父这才意犹未尽地闭了嘴,和鹤岁挥了挥手。班主任是知道鹤岁的情况的,也知道鹤岁来学校只是为了多接触些人。他领着鹤岁进了教室,正在沉吟着该如何给鹤岁安排座位,鹤岁无事可做,就一排一排地看过去,直到忽然对上了一双眸色沉沉的眼睛。柏知寒盯着鹤岁看了几眼便不感兴趣地垂下眸,他的眉眼漠然,好似与鹤岁素不相识,态度极为冷淡。鹤岁恼怒不已地指着柏知寒说:“我想坐到他旁边。”班主任刚好在头疼该让鹤岁坐到哪里,见他自己挑好了位置,便不再费神安排。他指挥着学生把桌椅摆好,这才背着手慢悠悠地往外晃。鹤岁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斜着眼睛看了柏知寒一眼,得意极了,然而人家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鹤岁示威不成只好垮着脸拉开书包的拉链,把酸奶、薯片、面包、饼干一一摆到桌子上来,却没料到一只手忽然夺走了他的酸奶。“刚好没吃早饭,这个归我了。”柯见梦一点也不和鹤岁客气,他问鹤岁:“你怎么来这里了?”“我怎么不能来了?”鹤岁心情不大好,更别提还被他抢了酸奶,他闷闷不乐地说:“把酸奶还给我。这是我最喜欢的味道,我换别的给你。”说着,鹤岁又去扒拉他的书包,柯见梦凑过去看了一眼,咋舌道:“还有牛肉干?不是,你这是来干嘛的,书包里什么零食都有,连抱枕都塞了一个进去,就是没有装书。”鹤岁丢给柯见梦一盒他可以舍弃的酸奶,振振有词地为自己辩解:“我的教材还没到!”“行行行,没到。”柯见梦自觉地撕开薯片,吃了几口,说:“我是问你怎么来我们班了,你就算来学校不也该待到你表哥那边,要不然家里人怎么放心得下。”“你不说我都没还发现。”鹤岁装傻,他微微睁圆了眼睛,拧着眉茫然不已地说:“是啊,我怎么没有去我表哥的班?”柯见梦八卦不成,刚好上课铃也响了。他十分同情地拍了拍鹤岁的肩,然后在临走前顺手捞走了一条牛肉干。鹤岁来学校的第一堂课就是他最不擅长的数学,老师捏着粉笔在黑板上写公式,他都没看几眼就趴下了。他昨晚熬夜打游戏,压根没想过今天就来上学,所以这会儿枕着自己的胳膊迷迷瞪瞪地打哈欠。柏知寒的余光掠过鹤岁,还没开口,眉头就先皱了起来,“哭什么?”鹤岁睁开一只眼睛看了看柏知寒又慢吞吞地合上,故意不理人。他赌气一般地换了个方向趴好,又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顺带用手背把挂在睫毛上的水珠蹭干净。柏知寒对他的视若无睹没什么反应,只是扔给了鹤岁一包纸,可声音听起来仍旧是不咸不淡的,“别用手揉眼睛。”“要你管。”鹤岁小声地咕哝,他非常幼稚地把纸推回去,吸着自己的酸奶说:“你都害我流鼻血了看见我还当不认识,我才不要你的纸。”作者有话要说:鹤岁:我都作半天了还!不!哄!我!第5章 心肝宝贝05无波无澜的目光扫过鹤岁,柏知寒盯着那截白皙纤细的脖颈,有些漫不经心地出声:“嗯?”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尾音稍微上扬,听来全然是不曾放在心上的漠然。鹤岁咬了几口吸管,这样的冷遇他从来都没有受过,而且这个人还一而再、再而三地对自己爱理不理,害得鹤岁只想发脾气。他拧着眉,偏过头来瓮声瓮气地说:“你又没有听我讲话。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这么烦。”或许是那对黑白分明的眼瞳睁得太圆,为少年本就殊丽的眉目平添了几分稚气,而漾着水光湿漉漉的眼眸软软地望向自己,即使是在发牢骚,也显得可爱不已。柏知寒沉声道:“我在听。”“你骗人。”鹤岁不依不挠地追问柏知寒:“那我刚才说了什么?你要是听了的话,就给我重复一遍。”柏知寒语气淡淡地开口:“忘了。”“你哪里是忘了。”鹤岁自觉抓到了柏知寒的把柄,气鼓鼓地说:“你明明就是在走神,没有听我说话。”柏知寒瞥了鹤岁一眼,不置可否。他从容地收回目光,随手在草稿纸上列下几个算式,纸上的字迹潦草却峻逸,而他的一举一动都带着贵公子的骄矜与优雅。“真讨厌。”柏知寒又不理他,鹤岁用力地吸了一口酸奶,没精打采地趴回桌上,不大高兴地咕哝:“一个字都不肯多说,太不友好了。”柏知寒拿着笔的手一顿,却没有抬起头,“你想我说什么。”“你害得我流鼻血、对我爱理不理、还装作不认识我。”鹤岁一点也不客气地翻旧账,他捏着喝完了的酸奶盒,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发现的委屈,“我在医院住了好久,每天都要被扎好多针,还被逼着喝了好多药,到现在都还没好彻底,你得对我负责。”柏知寒侧眸望他,鹤岁卷翘浓密的睫毛轻轻打着颤,抿着的唇颜色偏淡,是玫瑰汁水冲淡了的水红。他鼓起两腮,拧着的眉又显出微恼的神色,看起来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可怜不已。于是所有的蛮不讲理在此刻变作理所应当,柏知寒的眸色渐深,他意味不明地说:“好。”鹤岁歪着脑袋看了几眼柏知寒,慢吞吞地抬起手把小指伸出来,说:“万一你耍赖不认账,我们来拉钩。”“没有必要。”柏知寒的语气毫无起伏,他的眸光掠过鹤岁白嫩的小指,只是说:“我答应了就会做到。”鹤岁不再纠缠下去,他把脸埋进胳膊里偷笑,嘀嘀咕咕地和系统说柏知寒的坏话:“这个人太傻了,我只是稍微夸张了一点,随口说要他负责的。”系统按捺住内心的喜悦,鹤岁对任务总是兴致缺缺的样子,必须得它催半天才肯动一下,没想到这次会这么主动。系统一没忍住就多问了一句:“对你负责是指……?”“当然是补偿我。”鹤岁理直气壮地说:“喝药的时候给我递水,睡觉帮我把风,还有……还有不能让人挤到我。”“你怕不是傻子吧?”这个负责完全不是它想的那个负责,系统立刻变了脸。它没好气地说:“你还记不记得你的任务是什么?”“记得……吧。”鹤岁一时词穷,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等他反应过来系统的意思后,恼羞成怒道:“你是不是又在想乱七八糟的东西?”系统振振有词地说:“只准你说还不许别人想了?”鹤岁:“……” 第7章 哪里有不一样了?鹤岁揉了揉自己发红的手腕,慢吞吞地望向柏知寒。这个人对他明明也是冷冷淡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一点意思也没有。沈容秋中午来给鹤岁送饭,鹤岁闷闷不乐地趴在桌子上,看起来就不大高兴,但是他和班上的人约好了打球,急着走,就随口安慰了几句。他这个小表弟被宠得不成样子,每天都在花式发脾气,不过好在气来得快消得也快,沈容秋丢下他一个人也没什么心理负担,结果到了晚上来接人的时候,这家伙还是垮着一张脸。他搭上鹤岁的肩膀,放慢了步子懒洋洋地问鹤岁:“怎么了这是?气一天了都,被人欺负了?”鹤岁心不在焉地敷衍道:“我的巧克力被人吃了。”饶是沈容秋身经百战,一声“至于么”差点脱口而出,还好他及时稳住,和鹤岁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说:“谁呀?连我沈容秋表弟的巧克力都敢抢?你说出来,明天我去把他揍老实。”“不全是巧克力。”鹤岁皱着脸,纠结了好半天才哼哼唧唧地问沈容秋:“小表哥,柏知寒为什么那么讨厌,他压根都不搭理我。”沈容秋不可思议地问鹤岁:“所以你之所以生气,是因为柏少吃了你的巧克力,却不肯和你做朋友?”“谁要和他做朋友?”鹤岁恼羞成怒道:“你不是说要去把吃我巧克力的人揍老实,就是柏知寒,你快去,不揍不是人。”沈容秋看了眼鹤岁,慢条斯理地开口:“汪。”鹤岁:“……”第一天上学就这么不愉快,鹤岁愁眉苦脸地趴在床上计划逃学,然而更愁的人是周父。周母逛完街回来发现儿子都没了,就差拧着周父的耳朵闹离婚,周父好说歹说才把人哄好,鞍前马后地伺候着,结果鹤岁一回来就哭唧唧地和周母抱怨同学不够友好,一扭头又没有好脸色了。对此,鹤岁美滋滋地说:“不是我厌学,是我要为了家庭和谐牺牲自己的学业。”系统冷酷无情地问他:“所以这就是你赖床的理由?”总之,在系统的威逼利诱之下,鹤岁还是得去乖乖上学。哪怕他试图和系统讲道理说他已经过了智商巅峰期,别说三角函数的公式怎么背了,他走在路上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系统也只是冷静地问鹤岁:“方向感这么差你还有脸逃学?”太发人深省的质问了,按时坐进教室的鹤岁如是想着。“我等了你半天,可算来了。”柯见梦咬着苹果过来找鹤岁,他咬一口苹果看一眼鹤岁,再咬一口苹果看一眼鹤岁,最后自己先笑了起来,“你怎么这么想不开?我听说你想和柏少做朋友?”鹤岁都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沈容秋那个大嘴巴说出去的,他懒得辩解,气哼哼地说:“我乐意。”“你还气了一天,该不会昨晚连觉都没睡着吧?”柯见梦笑得肚子疼,“他就是那个德性,谁都懒得理,你别气了,我和他认识十多年不也还是这样。”鹤岁将信将疑地问:“真的?”“我骗你干嘛。”柯见梦咬完最后一口苹果,抬起手把果核投进教室后面的垃圾桶里,“那个词是什么来着——对,生性淡薄,形容他再合适不过了。我们认识了这么多年,他给我的印象就是什么也没有放在过眼里。不过也可能是柏家什么都有,看得多了也就再提不起兴趣来。”鹤岁半知半解地点点头,情绪格外低落。他哭丧着脸问系统:“我要是任务实在完不成了会怎么办?”系统慢吞吞地说:“惩罚世界在等你。”惩罚世界一听就不是什么正经世界,鹤岁还想追问,却听见了柏知寒的声音。他嗓音低沉,语气平平地问柯见梦:“堵在这里做什么?”柯见梦耸了耸肩,对着鹤岁抬起下颔说:“逗他玩呢。”柏知寒没有什么反应,一言不发地坐到鹤岁的身旁,柯见梦挤眉弄眼地说:“我也回去坐着了。”鹤岁不想再热脸贴冷屁股,柯见梦一走,他就趴到桌子上胡乱地翻着才拿到的课本。柏知寒淡淡地瞥了一眼怏怏不乐的鹤岁,他的情绪都写在脸上,也极易读懂,此刻的鹤岁眉头拧出了一个小八字,沮丧得就像是一只耷拉着耳朵的猫咪。柏知寒问他:“药喝了没有。”鹤岁存心不理人,翻书的声音越来越大,“哗啦哗啦”的响声几乎要盖过教室里的吵闹声。“第一节 不是语文。”骨节分明的手将系着蝴蝶结的纸盒放在鹤岁的桌上,柏知寒不咸不淡地说:“给你。”“要你管。”鹤岁气哼哼地偏过头,看了一眼就把持不住了。他馋得不行,又想要面子,只好眼巴巴地看着那盒巧克力,忍痛拒绝道:“我吃腻了,不要。”“嗯?”柏知寒的眸光掠过鹤岁的脸,说不要的人却盯着巧克力盒看得眼都舍不得眨一下,馋得口水都要流出来。柏知寒在鹤岁依依不舍的目光下拿起纸盒,说:“不要那就丢了。”什么面子什么里子都不如巧克力来得重要,鹤岁睁圆了眼睛小声地说:“我要。”想了想,鹤岁又给自己找了一个理由,他仰起头一脸无辜地说:“小表哥也喜欢吃这个巧克力,我可以拿去给他吃,丢了太可惜了。”假话也说得这般理直气壮,柏知寒没有拆穿他,只是把盒子放回鹤岁的桌上,说:“别吃太多,会蛀牙。”“你和我妈肯定特别谈得来。”鹤岁下意识地就捂住腮帮子,被牙疼支配的恐惧再度袭来。“上回我牙疼的几天没睡好,我妈就不许我吃甜食了,连巧克力都不让我碰。药那么难喝,没有巧克力也没有蜜饯,害得我嘴巴里天天都是苦的。”“我如果是她,就不会让你出来。”柏知寒意味不明地望向鹤岁,眸色沉沉。柯见梦说他生性淡薄也好,将万事万物视作尘埃也好,无非是他认为并不是什么都值得放在心上。一旦入了眼,便是入了心。柏知寒不期而然地想起鹤岁坐在球场旁发脾气的样子,他淡声道:“你太娇气。”“娇气怎么了?又没吃你家……”鹤岁说不下去了,毕竟拿人手短。想了想,他中气不足地咕哝:“我只拿了你一盒巧克力,还没开始吃呢,而且、而且是我小表哥吃!”柏知寒不置可否,他望着微微睁大眼睛的鹤岁,潋滟的水光在少年的眼底荡漾开来,透着无辜的眼神好似看一眼便能淌进自己的心里。——我听说你想和柏少做朋友?柯见梦的话再度入耳,那时的鹤岁红着一张脸,哼哼唧唧地说:“我乐意。”为什么?原因大抵就是这位周家的小公子生来便受尽宠爱,被所有人视作掌中宝。他从不缺少他人的喜爱与示好,更从未受到过任何冷遇,直到遇见自己。想到这里,柏知寒神色不明地敛下眉目。等他再度抬起眼时,眸中又是一片无波无澜。柏知寒不咸不淡地说:“和你做朋友……我答应你。” 第9章 鹤岁:“……”他赖皮赖不过楚楚嫣,蔫兮兮地趴在桌子上皱巴着一张脸,又把剧本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然而看来看去又不能把伊蒂丝公主改成伊蒂丝王子,鹤岁郁闷到都忘记了他还在和柏知寒生气,他不大高兴地凑到柏知寒身边,指着剧本上的伊蒂丝公主说:“你看。楚楚嫣还说什么只有我适合,我和她的性别一点也不适合。”柏知寒在此之前就看过剧本,他没有抬起头,只是说:“你有她的骄纵。”有的人生来就受尽宠爱,哪怕将心捧给他,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再珍贵也视若无睹。鹤岁眨了眨眼睛,半天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问柏知寒:“你都没有看,怎么知道伊蒂丝公主是什么性格?”柏知寒语气平平地说:“我也参演。”“你演什么?”鹤岁的兴趣来了,他凑近柏知寒,好奇地问:“是那个什么王吗?还是他手下的士兵?”鹤岁一连说了好几个比较重要的角色,只是柏知寒都没有什么反应。他又想了想,最后歪着脑袋说:“都不是的话……只有那个胖侍女了!”柏知寒望了他一眼,眉眼间的冷淡已缓和了不少,“弹琴。”鹤岁一听,更不想干了。他趴在桌子上哼哼唧唧地说:“一点儿也不公平,我也可以弹琴的。小星星或者两只老虎,指哪弹哪,倒着来都行。”第8章 心肝宝贝08放学后的话剧排练安排在舞蹈室里。学校财大气粗,专门为艺术生修建了一座艺术楼,一楼是舞蹈室和声乐室,二楼就是舞台,简直无缝对接。尽管楚楚嫣为了把人哄过来,没有告诉鹤岁要他演的角色是伊蒂丝公主,但是至少没有台词是真的。鹤岁抿着嘴在班长的指挥下走了一趟,楚楚嫣捂着心扑过来,讨好地说:“爱您爱您。”舞蹈室里有点闷,人还扎堆地挤在一起,鹤岁的脸也红扑扑的一片。他东张西望了一会儿,看见窗户是开着的,只好没精打采地说:“我才不要你的爱。”“你居然忍心拒绝本仙女。”楚楚嫣故作生气地抬起手,戳了戳鹤岁的脸,过了一把瘾。她笑嘻嘻地说:“要不是看在你可爱的份儿上,我才不会饶过你。”鹤岁皱着脸咕哝道:“谁要你饶了,我又不怕你。”“你看,周从心,跟从你的内心,那不就是怂。”楚楚嫣一脸正直地解释。况且鹤岁除了名字,长相也很具有欺骗性。他的眉眼生得漂亮,更别提黑白分明的眸间总是覆着一层水汽,望向别人时眼神也透着些许无辜,看一眼就让人心软。“说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我第一眼看见你就莫名有种得保护你的责任感。”系统为楚楚嫣补充道:“或许这就是母性的光辉。”鹤岁瓮声瓮气地威胁系统:“你再乱说的话,我就什么也不干了,鬼要管任务是什么,我俩一起完蛋吧。”系统沉默了一会儿,问鹤岁:“你什么时候管过你的任务了?”鹤岁:“……”楚楚嫣又跟鹤岁贫了几句就被班长叫过去看排练,鹤岁本想趁机开溜,结果还是被楚楚嫣抓了个正着,他气哼哼地说想出去透透气,这才被放行。不过没走多远,系统突然问鹤岁:“你想不想搞事情?”正巧鹤岁听见了断断续续的琴音,他想了想,慢吞吞地说:“其实你可以直接问我想不想搞柏知寒的。”系统意味深长地说:“没有想到你的志向居然这么远大。”鹤岁:“……”老开黄腔烦不烦!不管怎么样,鹤岁还是垮着一张小脸站在了琴房的门口,并且在系统的再三催促之下,鼓起两腮不怎么情愿地推开了门。流泻的琴音乍然入耳,明明只是一墙之隔,此刻听来却要生动不少。柏知寒背对着鹤岁坐在钢琴前,他的身姿挺拔,举手投足间都带着骄矜与优雅。手指缓慢却又不失力度地按下琴键,从指尖淌出的乐声清脆活泼,而放在钢琴上的手修长优美,莹白如玉。鹤岁眨了眨眼睛,有点想临阵脱逃。可在他将想法付诸于实践之前,琴音戛然而止。柏知寒偏过头,不咸不淡地望了鹤岁几眼便收回目光。他将五线谱从钢琴架上拿下来,逐一审视着每一个音符,漫不经心地问鹤岁:“怎么了?”鹤岁支支吾吾地说:“舞蹈室里好闷,我想出来透气。”舞蹈室里闷,琴房却也没有好到哪里去,鹤岁说完脸就红了。他偷偷抬起眼看了看柏知寒,只见柏知寒神色微敛,蹙着眉在五线谱上涂涂改改,好似一点也没有发现自己的借口真的很烂。“你在写什么?”心才放下去,好奇心又上来了。鹤岁慢吞吞地磨蹭到柏知寒的身旁,探头探脑地看了眼五线谱,上面都是他不认识的音符。于是鹤岁随口问道:“难道你在写歌?”柏知寒低低地“嗯”了一声。鹤岁稍微想了想,又问他:“是不是给话剧写的?”柏知寒手上的动作顿了顿,黑沉沉的眸子盯着鹤岁看了一眼,才缓缓地开口:“给伊蒂丝公主写的。”“那就是给我写的!”鹤岁这会儿倒非常自觉地接受了自己得演伊蒂丝公主的设定。他忍不住问东问西,伸出手指头指着五线谱上的音符挨个问柏知寒这是什么、那又是什么,活脱脱一个好奇宝宝,还不能不理。到最后,柏知寒放下五线谱,若有所思地问鹤岁:“你想学钢琴?”“我觉得我会弹。”鹤岁歪着头笑得可爱,他眉眼弯弯,两腮的酒窝若隐若现。鹤岁伸出手把柏知寒往旁边推了推,然后坐下来数了数琴键,手指一个一个地按下去,尽管断断续续,但能听出是小星星的旋律。他得意洋洋地说:“我还可以弹两只老虎。”“指法不对。”柏知寒的眸间掠过若有似无的笑意,眼角眉梢的冷意被冲淡了不少。他起身为鹤岁纠正手上的动作,然后带着鹤岁又把小星星弹了一遍,“手腕放松。”鹤岁选择放弃,“太难了。”他会弹小星星和两只老虎还全是靠数字简谱,简单到很容易让人膨胀。这样想着,鹤岁正打算仰起头和柏知寒说话,却没想到此时两个人凑得极近,他一不留神就蹭到了柏知寒的唇畔。有点凉。脑袋里面“嗡”地一声就炸开来,鹤岁呆呆地睁圆了眼睛,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亲了柏知寒一口。而且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两个人的姿势也变得有点奇怪。柏知寒俯下身,鹤岁几乎被他半搂在怀中。黑板交错的琴键上,柏知寒压着他的手,一眼看去只像是十指交缠。鹤岁的脸色爆红,他从柏知寒的怀里钻出去,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和你说话,谁知道、谁知道……”鹤岁的目光飘忽不定,他都不敢看柏知寒的面色,超级小声地说:“……亲到你了。”“没关系。”柏知寒站直身子,语气如常地说:“是我自己没有躲开。” 第11章 想了想,鹤岁又说:“而且你也不想让我生病的。”他本来想让周母不要再自责了,可是话一说出口,非但没有让周母好受点,还让周母忍耐已久的情绪再度溃堤,眼里的泪珠扑簌簌地滚落下来。鹤岁急得团团转,好半天才下定决心,愁眉苦脸地问周母:“……要不然我陪你逛街?”结果周母一把抱住鹤岁,埋在他单薄的肩上哭得更凶。鹤岁不知道系统有没有更新完程序,但是他还是没忍住出了声:“我会不会死?”系统说:“每个人都会死。”“这一点也不像是虚拟世界,所有人都好像真的一样。”鹤岁闷闷不乐地问道:“你说要是柏知寒真的喜欢我了,但是我又得走,到时候他会怎么办?”系统沉默了许久才说:“他的记忆会被清空。”从医院回到周家之后,鹤岁一连待了好些天,直到脚踝上的红肿彻底消下去以后,他才继续回去上学。只不过在家里赖了一个多星期,课桌上就堆起来了一沓厚厚的卷子,鹤岁连翻都没翻一下就懒洋洋地趴在上面喝酸奶,柏知寒瞥了他一眼,说:“今天有模拟考。”这下别说酸奶,连薯片都吃不下去了。鹤岁睁圆眼睛,不可置信地问柏知寒:“你是不是在骗我?”柏知寒抬起眼示意鹤岁看讲台上的老师,不看还好,一看鹤岁简直要气到昏古七。班主任正好把试卷丢在了讲台上,然后随手指了个人来往下发。鹤岁瓮声瓮气地说:“烦不烦,我那么多天没来,一来就给我憋了个大招,太不友好了。”事实证明,更不友好的还在后面。鹤岁的系统为了表明自己的政治正确,一口回绝了鹤岁的求助。它恨铁不成钢地数落鹤岁道:“你看哪篇快穿小说里的系统会帮自己的宿主考试?人家都是自己沉迷学习,无法自拔,你也自生自灭吧。”到他这儿就成了自生自灭,鹤岁气哼哼地写卷子,反正胡说八道他最拿手,只管把空填满。埋头写了一上午,鹤岁可算赶在下课前把试卷写完,结果谁知道班主任只在教室里面逛了一圈,确定大多数人都把试卷写完了后,拍拍屁股就走人,只字不提交卷的事。鹤岁扭过头怒气冲冲地质问柏知寒:“你怎么不告诉我卷子不用交?”柏知寒扫了他一眼,眉眼俱是淡然。他轻描淡写地说:“你没有问。”鹤岁:“……”他生无可恋地趴回桌子上继续喝酸奶,课桌上却突然被人放上一盒泡芙,还是天鹅形状的。这一回鹤岁深刻地吸取了前一次巧克力的教训,一句话都不跟柏知寒多讲。他手痒摆弄起天鹅泡芙来,还非常幼稚地用天鹅细长的脖颈拼出了一颗爱心,然后推给柏知寒,得意洋洋地说:“你看,吃个泡芙都是爱你的形状。”柏知寒的眸色转深,他不动声色地问道:“怎么不吃?”这个人的反应太没有意思了,鹤岁一口咬掉天鹅的脑袋,含糊不清地说:“小表哥最近好奇怪,少女心……不对,少男心萌动了吗?买泡芙就买泡芙,还玩这么多花样,挑这种泡芙。”柏知寒的眉头一动,却望着鹤岁没有说话。他的目光根本就让人忽视不了,更何况鹤岁一抬眼就能忘进柏知寒的那双黑沉沉的眼眸里。鹤岁以己度人,还以为别人也跟他一样馋,有点得意忘形。他故意拿着泡芙在柏知寒眼前晃了两下,又赠送了一个鬼脸,然后哼哼唧唧地说:“你再看我也不给你吃,全是我一个人的。”柏知寒等到他把泡芙吃得差不多了,才缓声道:“泡芙是我买的。”鹤岁:“……”第10章 心肝宝贝10这种时候好吃也得说不好吃,鹤岁见鬼了似的瞪着柏知寒,睁得圆圆的眼眸里水汪汪的一片,漂亮的眉眼也跟着鲜活起来。他挣扎道:“……我就说小表哥是不会买这种东西的,而且一点也不好吃。”柏知寒不置可否,他望了鹤岁一眼,忽然抬起手来。少年的肤色偏白,哪怕是泡芙包裹着的奶油蹭在上面,也格外显眼。骨节分明的手抚上他的脸,指腹还未将那点奶油拭去,鹤岁就下意识地就往一旁偏过去,不让柏知寒碰自己。然而下一秒,那只手再度袭来,捏住了自己的下颔。鹤岁拧着眉,凶巴巴地问他:“你干嘛?是不是想打架?”柏知寒用手指将鹤岁脸上的奶油拭去,不咸不淡地说:“有奶油。”“有奶油你也不许对我动手动脚的。”鹤岁的脸上红扑扑的一片,黑白分明的眼眸也荡着水光,他瓮声瓮气地说:“我又不是不能自己擦干净。”柏知寒垂下眸,目光不偏不倚地落在鹤岁正抱着酸奶的手上,漫不经心地开口:“是吗。”本来鹤岁都要忘了,结果被柏知寒这么一看,一下子记起来上回他非得让柏知寒给自己擦手。鹤岁心虚地把手缩回来,背到了自己的身后,恼羞成怒道:“要你管!”这个时间还没有下课,老师虽然不在了,但班上还是很安静,于是鹤岁的这声“要你管”显得很是突兀,让不少正在对答案的人抬起了头,好奇地望向他这边。被几十双眼睛同时盯着,鹤岁再也逞不起威风来,他红着脸趴到桌子上,一动不动地装死。楚楚嫣转过身来,小声地问鹤岁:“我卷子改完了,你要不要看?”鹤岁连挣扎都不想挣扎一下,“不看。”于是楚楚嫣换了一个话题,又问鹤岁:“前几天你都没有来学校,你怎么了?”鹤岁心不在焉地捏着橡皮,闷声闷气地说道:“脚踝有点肿,我妈怕我在学校不注意,弄得更严重,让我在家里养几天再回学校。”“是不是扭到了?”楚楚嫣皱起了眉,担忧地说:“下午还有体育课,你能不能去上课?不能的话得去找班主任请假,老师们查人挺严的,而且年级主任也会来教学楼巡视有没有逃课的学生……不过说起来,你还没有选课吧?”“选什么课?”“我们的体育课是可以自己来选的,课程有足球、篮球、羽毛球之类的。”他这个反应就是没有选了,楚楚嫣跟鹤岁解释道:“我选的是太极拳,你要不然和我一起来学太极拳怎么样?老师挺好的,而且还可以偷懒。”要是让鹤岁自己来选的话,他唯一乐意的就是趴在教室里吹冷气。只不过他还没来得及把拒绝的话说出来,就听见了一道冷淡却又不容置喙的声音,柏知寒沉声道:“他不去上课。”“谁说我不去了!”鹤岁一听,立马改了主意,非要跟柏知寒对着来。他咕哝着说:“我就是要去上体育课,我还要去学太极拳,然后再过三十年我就去广场带人打拳,一个人收两百,不对,五百块钱。”楚楚嫣差点笑出声来,她抖着肩膀总结道:“多姿多彩的中老年生活,可以说是非常满足的了。”鹤岁示威似的瞟了柏知寒一眼,尾巴都要翘上了天,“那当然。”话是这样说的,可是真到了该上体育课的时候,鹤岁皱着一张脸别提有多后悔了。这些天的气温越来越高,而且也太久没有下过雨,外面闷热不已,他才从教室里面出来,只觉得像是冰火两重天。 第13章 医务室的校医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先生,据说还是学校花了不少钱请过来的。老先生的医术高明,脾气也好,平时见了谁都是笑呵呵的,好似从不会发火,可自打鹤岁被柏知寒送了过来,老先生已经吹胡子瞪眼了好几次。“体育课?你还想去上体育课?”老先生对着鹤岁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他说:“你这种病就不应该来学校,万一出了什么事谁能负责?今天崴了脚,明天再被人推一把,后天又磕到碰到哪里了,你说这能怪谁?”鹤岁抿了抿嘴,难得被骂了还不吭声。“还有你。”好在鹤岁态度还不错,老先生心满意足地换了人,他自顾自地开始数落起柏知寒来,“你明知他有这种病怎么不看着点?他胡闹你就由着他来?”柏知寒没有为自己辩解,他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面上看不出任何的不悦。老先生挨个把人训了一遍,这才起身去用热水把毛巾浸湿,敷在鹤岁的脚腕上,“自己记一下时间,等到了十五分钟再把毛巾拿下来。”这种高温天气,空调几乎全天开着,再一冷热交替,感冒、发烧的人也不在少数,老先生几乎忙得马不停蹄。他把鹤岁该注意的事项给柏知寒交代了一遍就去给别人看病了,鹤岁还惦记着自己被骂得狗血淋头,情绪有点低落,他闷闷不乐地问柏知寒:“我是不是很不懂事?”柏知寒并不在意这些,只是他看着鹤岁低着头,不大高兴的模样,便问他:“想不想喝奶茶。”鹤岁当然是想的,没有零食,能解忧的也只有奶茶了。不过他拉不下面子来,又觉得柏知寒肯定会逗他,一脸认真地思考了半天才含糊不清地说:“我本来是不想吃喝的,但是心情不好,才让你有机可乘一下。我要奶绿。”柏知寒的眼底掠过几分若有似无的笑意,他状似漫不经心地问道:“那么怎么样才能让你的心情永远不好?”鹤岁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就说:“我一看见你,心情就不好了。”柏知寒的眉头一动,正想说什么,沈容秋的声音却突然从门口传来,“我一看见你,别说心情不好,连头都大了。”沈容秋倚在墙上,完全不想和鹤岁近距离接触,生怕自己忍不住想揍人,“你就作吧,是不是今天在医务室相见,明天我们就可以去医院相认了?”鹤岁有点心虚,连忙把锅甩给柏知寒:“这你得问他。”“我真是不知道我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才能在这辈子碰见你这个表弟。”沈容秋完全不吃鹤岁的这一套,他长吁短叹道:“你还敢去上体育课?周从心,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能作?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是什么病?”“血友病。”“原来你还知道是血友病啊?”沈容秋都要被他给气笑了,他一收到柏知寒的信息就往医务室这边赶,结果在路上碰到了下课的楚楚嫣。他就是稍微跟楚楚嫣提了那么一句鹤岁在医务室里,这才知道他居然还打算上体育课,“你怎么这么能啊?合着天天心惊胆战的只有我们,你自己什么也不在意是不是?”鹤岁装委屈,“小表哥……”“你可给我拉倒吧。”沈容秋完全不看他,转而对柏知寒说:“柏少,今天真是谢了。我估计要不是你,我今天还得去医院看我这表弟。不过——”他斟酌着字句,留意着柏知寒的神色,“你和怂怂……”第12章 心肝宝贝12柏知寒掀起眼帘,淡淡地扫了沈容秋一眼,幽深的瞳眸好似沾上了冰霜,陡生寒意。他在沈容秋开口之前,语气平常道:“我去给他买奶茶。”说罢,头也不回地走出医务室,摆明不想多说。沈容秋白打了一套腹稿,他眯着眼又倚在墙上想了想,结果越想越愁,眉头也越皱越深,再到后来干脆直接晃晃悠悠地走到鹤岁身边,先一掌拍下去发泄了一下,这才咬牙切齿地问道:“你是不是招惹柏少了?”“谁惹他了。”鹤岁还以为自己被告黑状了,气冲冲地说:“都是他在惹我生气。”他和沈容秋说的压根都不是一回事,但是沈容秋看鹤岁这个反应,却放下了心来。让沈容秋来说也是,他这个表弟从小就被养在家里,活脱脱养成了现在这副娇生惯养却不堪世事的模样,别说主动招惹别人了,他估计连喜欢是什么都不清楚。不过鹤岁这边没什么好担忧的,但是柏知寒的态度却让人有些放不下心来。沈容秋很是怀疑他这个小表弟被人卖了还能帮着数钱,忍不住警告他说:“你别老往柏少身边凑,要不然被人惦记上了也是你活该。”鹤岁鼓起两腮,不服气地说:“是你让我有什么事可以找他的。”沈容秋被他噎了一下,没好气地说:“我就是那么随口一说,谁知道你还当了真,非得和人家坐个同桌就算了,还总往跟前凑。”“我没有往他跟前凑。”鹤岁垮着脸,哼哼唧唧地为自己辩解,“我本来也不打算和他坐同桌的,谁让他看见我了还装作不认识,而且他都说要对我负责了,还总是不搭理我,对我也管这管那的,一点也不好,我都快要被他气死了。”“……”沈容秋的心里“咯噔”一声,说:“你可千万别告诉我,你要去上体育课就是因为柏少不让你去。”鹤岁抬起头,完全没能领悟沈容秋的忧愁,理直气壮道:“就是因为他不让我去,我才偏要去的,要不然我多没面子。”到这个时候沈容秋才发现他对鹤岁放心早了。鹤岁是什么也不懂,沈容秋的心里倒是门清,喜欢一个人可不就是作,使劲儿地作,鹤岁这苗头都窜上来了,就等着一把火烧下去。于是异常心虚的沈容秋开始地认真思考要是哪天鹤岁反应过来了,自己主动去姑姑、姑父家负荆请罪,还能不能多活几年。对此,一无所知的鹤岁终于等来了他的奶茶。鹤岁抱住常温的奶绿,咬着吸管含糊不清地问柏知寒:“为什么没有加冰?”柏知寒状似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沈容秋,缓缓开口道:“容易受凉。”沈容秋:“……”这双向箭头也太粗了!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鹤岁这次实打实地崴着了脚,足足养了一个多月才能好好走路。等他没什么大碍了,已经到了十月下旬,天气转凉。学校确定过接下来的三天没有雨后,就将校庆日定了下来,晚会则放在是校庆日的第一天,也就是今天举行。鹤岁站在镜子前就很气。“不要不开心,来笑一个嘛。”楚楚嫣歪着头笑得不怀好意,斜戴在头上的水晶小皇冠极为耀眼。她是晚会的主持人,穿着香槟色的小礼裙,足足十厘米的白色细高跟让她几乎和鹤岁差不多高了,“你穿裙子也这么好看,让我给你拍一张留个纪念。”说着,楚楚嫣举起了手机。镜头里的鹤岁肤色白皙,即使神色有些恼意,眉眼却也漂亮得过分。齐腰的长发柔顺地落在他的肩上,繁复精致的素白纱裙拖曳于地。再加上化妆室的灯光微晕,更衬得鹤岁眸光潋滟,令人挪不开眼。“不许拍。”拍下来一准是黑历史,鹤岁的脸都皱了一团,他威胁楚楚嫣:“我会和你翻脸的。”“你每天都得和我翻脸好几次。”楚楚嫣并不受鹤岁的威胁,还一连拍了好几张。她把照片翻来翻去,艰难地挑出了一张最好看的传给了柏知寒,这才抬起头来说:“好啦,马上就到我们的话剧了,紧张不紧张?”“我只要走一趟,还没有台词,干嘛要紧张?”“之前说给你加戏你不要。而且,你就不能装作很紧张的样子吗?”楚楚嫣斜睨了一眼鹤岁,自顾自地上前撩开红绸幕布,探头探脑地张望了一下。台前正在表演的节目已经到了尾声,而她也得准备上去报幕了,“我先上去了。”鹤岁胡乱地点点头,趴在椅背上心不在焉地看别人化妆,他没忍住问系统:“柏知寒怎么不在这里?”系统过了好半天才敷衍道:“反正他要弹琴,总会来的。”鹤岁想了想,他最近没有故意气系统,也没有搞事。排除了这个小心眼系统又在和自己生气的可能性后,鹤岁又问系统:“你在做什么?”系统不耐烦地说:“你别吵,我在看小电影。你一说话我就闪屏,衣服都脱了屏幕突然黑一片,烦不烦。”说着说着,系统突然想起来到现在都还没能完成的任务,它又恨铁不成钢地添了一句:“都是你不争气,要不然我也不用看小电影了。” 第15章 “没有喜欢的人才好。”沈容秋把自己的小心思藏起来,一本正经地应和道:“我就不明白了,是游戏不好玩还是作业不够多,怎么那么多人想谈恋爱,真是没意思。还是我们比较好,又不用天天哄着谁,还可以想怎么浪就怎么浪。”鹤岁眨了眨眼睛,好奇地问沈容秋:“小表哥,那你知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子的?”为了彻底杜绝鹤岁和柏知寒在一起的可能性,沈容秋背着自己的良心胡说八道:“喜欢就是你只有一个蛋挞了,但是你得全部都给另外那个人吃,还不能不舍得,要不然就是你不喜欢。”鹤岁皱着一张脸很是为难地问道:“不能一人一半吗?”“当然不能。”沈容秋和鹤岁玩起文字游戏来,非得把鹤岁绕晕,“一人一半就不算一心一意了。”他说得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鹤岁拧着眉想了半天,才慢吞吞地说:“小表哥,活该你狗了十几年。你就不能再去买几个蛋挞吗?”第14章 心肝宝贝14沈容秋被他噎得一时没吱声,心说我这是为了谁。他抬起手报复性地揉捏着鹤岁的脸,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没好气地说:“就你话多是不是?”鹤岁把沈容秋的手打开,偏要气人,他咕咕哝哝地抱怨道:“还不许别人说实话。”沈容秋把饭盒推到鹤岁的面前,臭着脸说:“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赶紧吃,吃完咱们就江湖不见。”他说的再无情,晚上也还是得老老实实地送鹤岁回家。鹤岁瞟了沈容秋一眼,非常的有恃无恐。不过他决定不刺激这个小表哥了,安安静静地埋头吃饭,结果先耐不住寂寞的还是沈容秋,他摇头晃脑地问道:“你知不知道柏少要生日了?”鹤岁咬着筷子,含糊不清地说:“不知道。”“难道你们家没有收到请柬?”十八岁对于常人来说或许还只是小打小闹的年龄,但对于柏家这样位高权重的家族来说,已经可以开始为将来铺路了。柏家这次即将举行的生日宴由柏老亲自出面牵线,目的就是为柏知寒扩充人脉。而周家从商,照理说也应该在邀请范围内的,不会没有收到请柬,沈容秋猜测道:“应该是你没有问过姑姑他们吧。”鹤岁才不关心这些,而且周父也不会带他出去应酬,他奇怪地问沈容秋:“干嘛要问?到时候人肯定很多,我又不能去凑热闹。”“那真可惜。”沈容秋装模作样地感叹道,巴不得鹤岁永远都是这样没心没肺的样子。他自己玩了会儿手机,又从鹤岁的手里抢来一袋焦糖瓜子,这才心满意足地靠在椅背上,翘着二郎腿自顾自地嗑起来。中午的午休是从一点到两点半,鹤岁吃饱喝足了就把脸埋进抱枕里睡觉。柏知寒把从外面带回来的酒酿小丸子放到课桌上,鹤岁的狗鼻子就属这种时候最灵,一闻到桂花香甜的气息就抬起了头,还能再挣扎一下。他睁圆眼睛看着糯米小汤圆,馋得要流口水,可是又不好意思问人要,只好采取迂回战术,鹤岁偏着头小声地问柏知寒:“你出去了?”柏知寒望了鹤岁一眼,才醒过来的鹤岁和这碗糯米小汤圆没有什么差别。他的口气软软的,眼神也软软的,乌溜溜的眼眸还不大能睁开,只好努力地瞪圆,一副任人揉捏的模样。“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小汤圆被忽视,又想发脾气了。鹤岁鼓起两腮,伸出手在柏知寒的面前晃了晃,不大高兴地又问了柏知寒一遍:“你出去了?”柏知寒抓住他作乱的手,就连哄人的语气也没有什么起伏,“给你买酒酿小丸子。”鹤岁眨了眨眼睛,可算乖下来了。他一点也不客气地把酒酿小丸子挪到自己的课桌上,再度选择原谅柏知寒。“中午是不是有人来过我这里。”柏知寒望着课桌上的粉蓝色情书,有些不悦地皱着眉。鹤岁啊呜一口吞下软糯的汤圆,差一点都要忘了有人给柏知寒送情书这回事,他看了眼柏知寒冷下来的脸,一脸无辜地说:“有人问我这是不是你的位置,我就告诉她了。”莹白如玉的手拿起情书,却连拆都没有拆开,直接将它丢入了垃圾桶里。鹤岁捏着勺子又吃了好几个汤圆,还是忍不住好奇心,他趴到柏知寒的课桌上问他:“你都不看一眼吗?”柏知寒的余光掠过鹤岁微微拧起的眉,他的声音低沉,却又带着几分漫不经心。柏知寒意有所指地说:“我不喜欢她,那么就不会给她留有任何假想的余地,更不会接受她的告白。”鹤岁一下子想起来沈容秋奇怪的蛋挞理论,他觉得柏知寒可能要靠谱一些,于是问道:“你知不知道什么是喜欢?”柏知寒的余光扫过鹤岁的脸,神色变得柔和起来。他将语气放缓,说:“喜欢就是……越来越不满足。一开始只是想让他看着我,后来想要的越来越多,也越来越贪心。再到后来,一看见他就想让他满心满眼都只有我一个人。”鹤岁半知半解地点了点头,还是继续吃他的酒酿小丸子算了。不知节制、吃得太多的下场就是鹤岁捂着肚子趴在桌子上喊疼,柏知寒拽开他的手,不轻不重地帮鹤岁揉着他撑得圆鼓鼓的肚皮,柏知寒问他:“你今天吃了什么?”“吃了好多。”鹤岁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了,他红着脸支支吾吾地说:“我喝了几盒酸奶,吃了几袋零食,小表哥也给我带了咖喱猪扒饭,还有你买给我的酒酿小丸子。”柏知寒揉着他肚子的手一顿,鹤岁还抱怨了起来,他抱住抱枕哭唧唧地说:“你不要停,再给我揉一揉,肚子真的好难受。”“以后你不要再往学校拿零食。”柏知寒揉着鹤岁软绵绵的肚皮,不容拒绝道:“你想吃什么我会给你带。”“凭什么不许我带零食。”鹤岁扁了扁嘴,不乐意了,他一点也不嫌丢人地说:“你又不知道我想吃什么,而且你肯定还要管这管那的。到时候这不让我吃,那也不许我多吃,这么没意思你还让我怎么快乐地学习。”闻言,柏知寒把下午要交的作业丢给鹤岁。他单手撑着下颔,深黑的眼瞳里掠过几分笑意,柏知寒嗓音平稳地问道:“快乐吗?”鹤岁选择屈服,他哼哼唧唧地说:“一点点。”第15章 心肝宝贝15下午的课堂上鹤岁难得没有睡觉,他别的不行,就属蹬鼻子上脸最在行。作业还没写几个字就又吵着要柏知寒给他揉手腕,就这样,几乎一个下午的时间都在烦人,揉完肚皮要揉手腕,揉完了手腕还要把胳膊借给他枕一枕,非常的得寸进尺。不过闹了大半天,柏知寒对自己即将到来的生日只字未提,倒是从来都不带鹤岁出去应酬的周父跟鹤岁提了一下。下午放学一回家,鹤岁就被周父叫住了。他还以为周父又是来找事的,做了一个鬼脸就想溜,结果周父眼疾手快地把鹤岁拦了下来,说:“过几天有场生日宴会,你跟我们一起去吧。”鹤岁想起来沈容秋说的请柬,就问周父:“是不是柏知寒的生日?”“你知道?”周父的语气有些意外。鹤岁的性子周父是再清楚不过的,乖起来一张嘴又甜又讨人喜欢,可是脾气也大,还喜欢使小性子,总能把人气个半死。家里的人还好说,大都乐意惯着他宠着他,但是柏知寒就不一样了,到底是柏家的独子,还备受柏老的看重。之前周父光是拜托柏知寒照顾鹤岁,都有些倚老卖老的嫌疑,更别提鹤岁被宠得无法无天的,他生怕哪天就把柏家给得罪了,却没想到鹤岁似乎和柏知寒的关系还不错,连人家的生日都知道,于是自然地说道:“毕竟你受人家的照顾,你也跟着一起去一趟,给他过个生日。”“我本来不知道的,是小表哥中午问过我有没有收到请柬。”鹤岁一点也不想去凑热闹,每回这种宴会人又多还没有什么意思,不如待在家里玩游戏。他不大乐意地皱着脸说:“我可以在学校给柏知寒过生日。”周父一巴掌拍上鹤岁的脑袋,说:“让你去你就去,没得商量。”“不去不去就不去。”鹤岁捂住头跑开,他给自己找了一个理由,理直气壮道:“我喉咙疼,我要待在家里好好休息几天,你少烦我。”“你给我下来。”周父都要被鹤岁给气笑了,没好气地问道:“你天天哪里不疼?今天这里肿了疼明天脚又崴了,怎么这么娇气。”鹤岁鼓起两腮,气哼哼地说:“我这么娇气还不是你老婆惯的,有本事你去找她算账,只会冲我嚷嚷。” 第17章 不好喝。这时候周母正在和邻座的太太聊天,那位太太注意到了鹤岁,忽然笑着问道:“他就是从心是吧?有没有女朋友了呀?”周母摇了摇头,柔声道:“他还小。”“也快要十八岁了吧?”太太不赞同地说:“不小了。说起来,我刚才还在看知寒的女朋友的照片,那个小姑娘……”话说到一半,太太忽然停了下来,她若有所思地望了一眼鹤岁,惊讶道:“你们家从心怎么和那个小姑娘有点像?”周母倒没有把她的话放到心上,只是随口道:“是吗?从心还有几个表妹,没准就是她们中的谁,你这么一说我可得打个电话回去,让家里注意点了。”邻座的太太被逗乐了,她乐不可支地笑起来,眼神却四处瞟着,直到在不远处看见了柏太太,这才又说:“来,认一认是不是你家的小姑娘。知寒他妈一看见照片就给我打电话炫耀了半天,恨不得要把照片打印给所有人看一遍,结果她这个当妈的满意得不得了,知寒却什么也不肯告诉她,旁敲侧击地问了好几天还没死心。”“也好。”周母正巧还没把礼物转交过去,她是知道身边的这位太太与柏太太关系很好,一起去一趟也不算冒昧,于是回头向鹤岁交代道:“我过去一下,你就待在这里别乱跑,人太多了。”鹤岁点了点头,乖乖地答应下来。周母一走,鹤岁又低下了头玩手机,专心到都没能留意有人坐到了他的身旁的位置。一只修长而好看的手伸过来,为鹤岁将果酒换成酸奶,柏知寒扫了鹤岁一眼,语气淡淡地问道:“你怎么来了?”鹤岁吓了一跳,他慢吞吞地抬起头,语气不大好地说:“还不是来给你过生日。”闻言,柏知寒掀起眼帘,深黑的瞳眸里莫名沾染了几分笑意,眉眼间的冷淡也在不知不觉中缓缓消融。他盯着鹤岁,一字一字地沉声道:“我很高兴。”“你高兴关我什么事。”鹤岁被柏知寒看的有点脸红,他偏过了头小声地咕哝道:“刚才那个阿姨说你有女朋友了,真的假的?”“真的。”鹤岁眨了眨眼睛,好奇地问:“你女朋友是谁?”柏知寒没有多说什么,他拿出手机的动作带着几分漫不经心,骨节分明的手指按下一侧的锁屏键。随着屏幕的倏然亮起,被设为屏保的照片就这样没有一丁点防备地映入鹤岁的眼中。这么猝不及防地直面自己的黑历史,鹤岁还有点发愣,等他完全反应过来了的时候,整个人都要气成了一只小仓鼠,鼓着两腮只想发脾气。他恼怒不已地问道:“你不许用我的照片做……不对,你怎么有这张照片?”生气使人智障,鹤岁已经完全忘记女朋友这回事了。柏知寒在气急败坏的鹤岁想要抢夺手机之前,将手机收了起来,他低笑着说:“很好看。”“好看也不行。”被夸的再不好意思鹤岁也要挣扎一下,他捂住耳朵,柏知寒一说话温热的气息就落在那里,害得他脸都红到要冒烟了。鹤岁推了推柏知寒,恼羞成怒道:“你走开,你快点走开,我一看见你就讨厌。”谁知道柏知寒非但没有走,还顺势拽住了鹤岁的手腕。鹤岁晃了晃手,他感觉得到柏知寒没有用力,但是自己就是挣脱不开。鹤岁拧着眉,瓮声瓮气地问他:“你要做什么?”柏知寒垂下眸,从自己的手腕上取下了一串藏青色的手串,转而戴在鹤岁的手腕上。他轻柔地摩挲着一颗颗早已被自己的体温捂热了的菩提根,望着那处被衬得愈发瓷白的肤色,缓声道:“不要取下来。菩提木保平安,我只想你岁岁平安。”手串是柏老特意托了熟人为柏知寒求来的,什么辟邪保平安他向来不信,只是当他一看见低着头小口小口抿果酒的鹤岁时,忽然觉得信一信也无妨。“我就要取下来。”鹤岁偏要和他对着来,没心没肺地说:“你又不可以一直盯着我。而且,我平安不平安和你有什么关系?”“有关系。”柏知寒深深地望了鹤岁一眼,像是在说给自己听,也像是在说给鹤岁听,“你还要给我过很多个生日。”“谁要给你过很多个生日。”鹤岁气哼哼地咕哝着,一点也不想接受这个解释。不过抱怨完了他还是手忙脚乱地翻起了周母的包,把自己被迫准备好的礼物拿出来,张口就道:“给你,我的表是找过老和尚开过光的。用了我的表,包你一夜暴富。”然而还没得意多久,鹤岁一下子顿住了。他睁圆了乌溜溜的眼眸,结结巴巴地说:“等、等一下……刚才我妈和那个阿姨去看你女朋友的照片了,我、你、我妈要是认出来是我,会不会打断我的腿?”第17章 心肝宝贝17“不会。”柏知寒不咸不淡地抬起眸,远远地望向前方神色复杂的周母,没有提醒鹤岁。他慢条斯理地插上吸管,把酸奶拿到鹤岁的嘴边,说:“不要喝果酒,你受不了。”酸奶是鹤岁最喜欢的味道,完全没有办法抗拒。他就着柏知寒的手喝了两口,还非得嘴硬道:“我可以喝果酒的。”柏知寒没有搭腔,只是漫不经心地端起鹤岁先前用过的酒杯,目光有些令人捉摸不透。鹤岁趁机把酸奶抢回自己手里,又吸了几口,这才含糊不清地问道:“照片是不是楚楚嫣给你的?”“我问她要的。”柏知寒回答得坦然,他低下头轻啜了一口果酒,眼帘半阖,意味不明地说:“很甜。”“我就知道你们两个肯定背着我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鹤岁气哼哼地咬了几下吸管,抱怨着说:“而且果酒一点也不甜。我只尝了一小口,嘴里就苦了好半天,比药还难喝。”“我没有说果酒甜。”柏知寒不轻不重地放下酒杯,低笑着说:“我是说你很甜。”这话鹤岁接不下去,他瞪圆了一双水汪汪的眼眸,偏白的肤色晕开玫瑰色的红霞,脸上只剩下红扑扑的一片。过了好半天,鹤岁才拧着眉,口不择言道:“你又没有尝过我的味道,你怎么知道我是甜的,不是咸的?”闻言,柏知寒伸手扣住鹤岁的下颔,缓缓俯下身来,哑声道:“我尝过。”鹤岁有点没反应过来,他下意识就睁圆了那双乌溜溜的眼眸,毫无震慑力地瞪了瞪柏知寒,然而湿漉漉的眼神过于无辜,只让人想要欺负他。柏知寒没有片刻的犹豫,他的指腹轻柔地抚上鹤岁颜色偏淡的唇,那是一如想象中的柔软与诱人。想舔一口。这样的念头一生出来,柏知寒的眸色转沉。他稍微用了些力,直至鹤岁的唇瓣漫上些许艳色,才低下头,即将——“从心。”周母轻唤了一声,柏知寒侧眸望向她,却没有停下动作,仍旧不慌不忙地在鹤岁的唇上烙下了一吻,好似昭示着他的所有权。周母的脚步一顿,但很快便恢复了常态,面上仍旧带着得体的笑容。她缓步走来,装佯无事地摸了摸鹤岁的额头,然后不动声色地将鹤岁与柏知寒隔开来,语气平常地问道:“你的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鹤岁揉着发烫的脸忙不迭地摇头,迟来的小脾气又不敢当着周母的面发出来,只好故意偏过头,一眼都不肯再看柏知寒,明显被他惹恼了。“前几天你说喉咙疼,一直没有时间带你去医院,要不然我们先去一趟医院?”周母安抚着鹤岁,她一低头就看见了鹤岁手腕上的藏青色手串。周母顿了顿,转而对柏知寒说:“都说菩提根保平安,这一定是知寒送给我们家怂怂的吧,真是有心了。柏知寒微微颔首,轻描淡写地说:“适合他。” 第19章 鹤岁也不嫌不好意思,他结结巴巴地给自己找了一个借口:“我的任务还没有完成。”系统差点都信了,它嗤笑道:“也是,要是任务是让你喜欢上柏知寒,那么我们现在就可以去下一个世界了。”鹤岁听出系统对自己的揶揄,恼羞成怒道:“你给我的任务是什么,你心里还没点数吗?”系统慢条斯理道:“有没有数是我的事,你脸红个什么啊?”脸红不脸红又不是他自己能控制的,鹤岁可算反应过来这个辣鸡系统什么都知道,却还来故意逗自己。他气鼓鼓地拿起柏知寒给他的酸奶用力地吸了一口,还是草莓味的。甜、甜死了要。第19章 心肝宝贝19不管怎么样,鹤岁打定了主意不肯出国。他在课桌上趴了一下午,不仅打算好要离家出走,还把离家出走后该去哪里蹭吃蹭喝也打算好了,结果一放学,还没有来得及偷溜就被柏知寒抓了个正着,柏知寒语气淡淡地说:“我送你回家。”鹤岁连忙摇了摇头,皱着脸抗拒道:“我不要你送。”柏知寒了然地瞥了一眼鹤岁下午攒着没有吃下一口的饼干,似笑非笑地开口:“饼干你要留着什么时候吃?”“反正不是现在。”鹤岁把饼干塞进书包里,心虚地瞟了柏知寒几眼,站起来说:“我先走了,我去外面等小表哥来接我。”“我送你回家。”柏知寒又重复了一遍,他掀了掀眼帘,抬眸望向鹤岁,而手上将书合起的动作显得有些漫不经心,“你不想出国的话……也许我能说服伯母。”鹤岁睁圆了乌溜溜的眼眸,将信将疑地问他:“真的?”柏知寒没有说话,只是拿余光轻飘飘地扫了一眼鹤岁手腕上的藏青色手串,漆黑的眸中笑意微露,而后才缓缓颔首。就这样,鹤岁的离家出走计划半路夭折,希望全部都寄托在了柏知寒的身上。他把零食从书包里面一样一样地拿出来,还主动问柏知寒要不要吃,一双水汪汪的眼瞳稍微睁圆,就这样软软地盯着柏知寒看,脸上也红扑扑的一片,诱人却不自知。到了周家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周母似乎对于柏知寒的到来并不意外,连同她对待柏知寒的也态度礼貌而不失热情。她们说着不痛不痒的话题,鹤岁就抱着自己的杯子坐在旁边喝牛奶,还时不时伸过头来凑个热闹。等到周母把客套话说完了,她这才不轻不重地拍了拍鹤岁的脑袋,说:“你先回房吧。”鹤岁当然是不想走的,他装作没有听见,自顾自地低下头喝牛奶,非得当一只鸵鸟。周母见状,失笑道:“乖,先上去一会儿,我有几句话要和知寒说。”周母这么坚持,鹤岁也没有办法了,他只好对着柏知寒眨了眨眼睛,不情不愿地上楼。几句话要不了多长时间,没过多久,柏知寒就推门而入。坐在床上玩电脑的鹤岁听见响声就抬起了头,果不其然看见往自己这边走来的柏知寒,鹤岁好奇地问:“我妈和你说了什么?居然还不许我听。”他说着说着还有点不大高兴,眉头都拧了起来,柏知寒望着鹤岁,轻描淡写地说:“等你回国了,往后都由我来照顾你。”鹤岁瞪圆了眼睛,偏着头望向柏知寒,慢吞吞地问他:“回国?”柏知寒轻轻地“嗯”了一声,他抬起手将要抚上鹤岁的头发,却被鹤岁躲开了。鹤岁抿了抿嘴,这回是真的不高兴了,他气冲冲地对着柏知寒发脾气:“你说过要来帮我说服我妈不送我出国的,你说话不算数。”“你的身体不好。”“我的身体很好。”鹤岁低下头,声音也带了鼻音,他嘴硬道:“就是你骗人。你是不是也嫌我烦人,想要把我送走?”“伯母给了我五年的时间。”柏知寒的嗓音平稳,他垂眸看着鹤岁,沉声道:“我也想让你一直留在我的身边,但是伯母不放心你。我会向她证明,我可以给你任何你想要的生活。”鹤岁一点也听不进去,他把手腕上的手串拽下来,用力地往柏知寒身上丢过去,吸着鼻子说:“你走开,我不要你的手串,平安不平安也不要你管,谁要你给我想要的生活了,我才不想看见你,你老是骗我。”他每说一句话,柏知寒的面色便冷上一分。然而自始至终,柏知寒只是低下头盯着鹤岁,他既不反驳,也不哄人,只静静地听着。直到鹤岁把牢骚发完,柏知寒才伸出手将人一把扯进怀里。鹤岁挣扎得厉害,手也胡乱地把柏知寒往外推,柏知寒动作有些粗暴地捏住鹤岁的下巴,将他的脸抬起来,冷冰冰地说:“先来招惹我的人是你,再不想看见我,你也只能待在我的身边。未来无论是怎么样的生活,只有我能陪着你度过,现在你后悔已经来不及了。”“来得及。”即使被告白,鹤岁的情绪还是很低落,但至少没有再在柏知寒的怀里挣扎了。他稍微仰起头,黑白分明的眼眸里氤氲着水汽,鼻尖儿也在发红,完全是一副泫然欲泣的小可怜模样。鹤岁小声地说:“我又没有说过我也喜欢你,也没有说过要和你在一起。而且……而且我还要在国外待那么久,到时候谁还会记得你。”柏知寒知道鹤岁的口是心非,他定定地望了鹤岁几眼,忽而低下头极为轻柔地亲吻着鹤岁发红的眼尾。鹤岁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不过还是悄悄地睁开了另一只眼睛偷看。看着看着,鹤岁有点不满意了,他指着自己的嘴巴,超级小声地说:“这里也要亲一口。”柏知寒当然不会拒绝。鹤岁红着脸四处乱瞟,只觉得唇齿的每一寸都被刻下了属于柏知寒的印记。他的手不由自主地绞住了柏知寒的衣扣,就连亲吻也很是不专心。过了好半天,鹤岁才喘着气说:“出国就出国,那你等等我。”柏知寒握住鹤岁的手,缓声道:“我等你。”只要鹤岁答应出国,那么其余的便不是难事。周父拖了些关系,在一周内便将一切打点好,就差把鹤岁送上飞机。离开的日期定在十一月初。那天是个星期一,柏知寒得上课,而周父和周母有一场慈善晚宴得出席,于是只能让司机先将鹤岁送到机场,他们稍后就来。反正送不送鹤岁的心情都是不大好的,他就垮着一张小脸坐在车上玩手机,而那串藏青色的手串已经重新戴回了手腕上。不知道走了多久,司机随手丢在副驾驶座上的手机开始振动了起来,他按下免提键。电话一接通,那边就有人急促地说道:“喂,请问是杨秀秀的家属吗?请你快点来一趟医院,患者的状况不太好,可能……可能快要不行了,如果现在能够赶得过来的话也许还能见上最后一面。”“……好。”司机猛然踩下刹车,他的面色发白,即使电话已经挂断,却仍旧紧攥着手机没有放下,手指也在不可抑止地颤抖。他哑着声音说:“周少,你也听见了,那是我妈,我得去医院见她最后一面,总不能让她一个人在医院孤零零地走了。你可以不可以自己打一下车去机场?”鹤岁是记得周父给他说过司机家出了车祸的,他点了点头,小声地说:“李叔叔你开车小心一点。”司机帮鹤岁把行李从后备箱里拿出来,然后沉默着坐回车上,方向盘一转便朝着与机场相反的相反离去。被留下来的鹤岁低下头看了眼行李箱,愁眉苦脸地问系统:“你能不能帮我打个车?”系统很有原则地说:“不可以。”鹤岁气哼哼地拖着行李箱决定自力更生,然而还没走几步柏知寒就打来了电话。他的嗓音一如既往的低沉悦耳,柏知寒问鹤岁:“还没有到机场?”“没有没有没有。”鹤岁还在为柏知寒不肯来送他而生气,他闷闷不乐地说:“李叔叔送不了我了,我得自己打车过去。”“你在哪里?” 第21章 qaq我没敢从柏知寒的角度来写,这个结局应该不虐的……吧。另外新的世界真的是从头甜到尾_(:3」∠)_名字都叫“福寿康宁”,吃了我的糖忘了那个他!第21章 福寿康宁01年过半百的镇国公立于门外,却没有进来的意思。他征战沙场多年,气势刚健,不怒自威,单是大致瞥了一眼被侍女抱着的鹤岁,目光便让人有些不寒而栗。在确定鹤岁并无异常后,镇国公才徐徐回过头,望向来时的小径。侍女连忙屈膝,“奴婢见过——”镇国公抬手制止她向自己行礼,沉声道:“你还抱着小公子,不必多礼。”侍女恭敬地退到一旁,而她怀里的鹤岁却不大乐意了。粉雕玉琢的小家伙睁圆了乌溜溜的眼瞳,歪着脑袋看了好一会儿镇国公。他眼神纯净而无辜,粉嫩的嘴唇一张一合,咿咿呀呀地闹个不停,肉乎乎的小手里还捏着长命锁不肯丢。“怎么了?”侍女连忙低下头拍了拍鹤岁的背,柔声哄道:“小公子乖。是不是没睡好呀?还是肚子又饿了?”鹤岁当然没法实话实话,他对着侍女无辜地眨了眨眼,然后一把抱住侍女的脖颈,把脸埋进她的肩窝里装作撒娇的模样。鹤岁悄悄地问系统:“柏知寒为什么这么老?”“你说什么?”系统无比冷静地开口:“风有点大,我没听清楚,你再给我说一遍。”“哪里有风。”鹤岁当真瞟了一眼半掩着的朱窗,尽管二月份还是春寒料峭的时节,但是这会儿又没有起风,他哼哼唧唧地说:“我问你柏知寒为什么这么老?”想了想,鹤岁在系统开口之前,又添了一句话:“不过、不过就算他大我这么多,我也不会嫌弃他的。”系统:“……”它决定不把真相说出来。正在此时,有人缓步而来。闻山栖掀了掀眼帘,示意身旁的侍从退下,侍从顺从地将纸伞收起,一言不发地在门外等候。镇国公望着闻山栖的脸,半晌才拱了拱手,说:“微臣参见太子殿下。”“姨父无需多礼。”闻山栖微微颔首,没有在意他的冒犯,只是缓声道:“于情于理,长昀出事的时候孤便该过来一趟。但念及孤与长昀相貌相仿,怕姨父看见之后触景生情,再加之后来孤的病情加重,一拖再拖,直到今日才得以前来看望姨父。”正如闻山栖所言,他与名冠京城的柯长昀长相有着七八分的相似,若非至亲,极易混淆,而且年岁也相差无几。若要追溯起来,闻山栖的母妃与柯长昀的生母是一对孪生姐妹,所以即使他们二人的容貌相似至此,也不足为奇。可惜的是闻山栖这个太子不若柯长昀那般天资过人,顶多也只是资质平平。而京城众人皆知,当今太子打出生起便是个病秧子,他常年卧病在床,不轻易见人,甚至一度有谣言称闻山栖这个太子当不了太久。闻言,镇国公到底不是铁石心肠之人,他眼睑半阖,好半天才轻声说:“太子殿下有心了。”闻山栖没有应声,只是侧眸望向鹤岁,“这就是柯晚贤?”他久病在床,肤色略显苍白,一身月白长衫以金线绣以暗纹,显得整个人寡淡不已。雪白的貂皮大氅衬得闻山栖长身玉立,眉眼俊朗,而眼角眉梢皆是属于天潢贵胄的骄矜,就连余光一扫,也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一旦提及幼子,镇国公的心情便好了不少。他笑着“嗯”了一声,转而向侍女使了一个眼色,侍女立刻将鹤岁抱到闻栖山的身前。几月大的小家伙一点也不怕生,只是揪住了侍女的衣襟,好奇地偏过头来看了眼闻山栖。他的眼瞳乌黑,睫毛又长又卷,把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就重新趴回侍女的身上,不哭也不闹,很是乖巧的模样。闻山栖伸出手,不轻不重地拧了几下鹤岁的脸,问镇国公:“多大了?”“还不足岁。”鹤岁最讨厌被别人捏脸,更何况这个人还一连捏了好几下。鹤岁仰着头瞪了一眼闻栖山,可湿漉漉的眼眸却根本起不到一丁点的震慑作用,软绵绵的眼神还被误以为是要闻山栖抱。侍女见状,小声地哄着他说:“小公子,这是太子殿下,不能失礼的。”鹤岁气闷不已,只好再瞪一眼闻山栖。自从发妻与长子接连去世之后,镇国公便将满腔心血全部倾注于鹤岁身上,于是他难免对鹤岁娇惯了些。柯家往日的家训早已被抛之脑后,鹤岁的吃穿用度无一凡品,甚至就连稚儿即将到来的周岁宴也请得不少大臣,以示喜爱。镇国公顿了顿,接着说:“之前因为担忧太子殿下的身体,微臣便没有托人给太子殿下捎口信过去。既然近些日子太子殿下已经可以出来走动了,恰好过几天便是犬子的周岁宴,不若太子殿下前来赏光一叙?”闻山栖没有注意到鹤岁的目光,闻言只是微微一笑,眉眼间的矜贵被冲淡了不少。他应下镇国公的邀请,正欲将手收回时,忽而注意到鹤岁手里捏着的长命锁。“这个不是给你玩的。”骨节分明的手将长命锁从鹤岁的手里拿出来,闻山栖对上鹤岁睁圆的眼眸,给他把长命锁戴好。鹤岁眨了眨眼,嫌闻山栖多管闲事,伸出来一只肉乎乎的手拽住闻山栖的小指。下一秒,鹤岁抓着闻山栖的手,“啊呜”一口咬上来,淌了满手的口水。“太、太子殿下恕罪。”侍女慌慌张张地拿出手帕要替闻山栖擦拭,闻山栖不着痕迹地避开她的碰触,将手帕从侍女的手里抽出,面色如常地说:“脾气还不小。”与侍女的诚惶诚恐截然不同,镇国公好似早就知道闻山栖不会同鹤岁计较,他的身形连动也没有动一下,不急不缓道:“太子殿下,不如我再带您去别处看一看,犬子也要休息了。”闻山栖将手上的口水擦拭干净,倒没有什么意见,他抬了抬下颔,说:“那么便有劳姨父了。”临走之前,闻山栖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鼓着脸的鹤岁,似笑非笑地说:“孤今日被你咬了一口,来日必有所偿。”鹤岁装作什么也听不懂的样子,一头钻进侍女的颈窝里。他气哼哼地跟系统抱怨:“这是谁呀?这么讨厌!”“其实我忘了告诉你,镇国公不是柏知寒。”系统看戏看得美滋滋,它唯恐天下不乱地说:“太子才是你要的柏知寒。”系统哪里是忘了,分明就是故意的。鹤岁沉默了一会儿,皱着脸问它:“我可不可以不要了?”“晚了。”系统幸灾乐祸地说:“一开始是你自己觉得镇国公年老色衰,委委屈屈地说什么不嫌弃。人家太子年轻貌美,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鹤岁:“……”第22章 福寿康宁02鹤岁被系统堵得一连好几天没理它。他一想到自己见到柏知寒的第一面就抱住人家的手咬了一口,还淌了那么多口水就很愁,简直一点面子也没有了,于是鹤岁这几天就没精打采地趴在床上揉被子,顺带迁怒于系统。好在他平日表现得足够乖巧,最多也就是咿咿呀呀地要奶喝,照顾鹤岁的乳母和侍女都没有太过在意——毕竟她们还在为周岁宴而焦头烂额。这一日,鹤岁正撅着屁股在柔软的貂皮上打滚,侍女端着面盆推开了门。 第23章 即使这是一场周岁宴,光是有酒也不够的。镇国公豪掷千金,不仅将梨园的名伶请了个遍,就连万花楼的十二花仙也来此起舞助兴。一个个身段窈窕的女子莲步微移,款款福下身子说了些吉祥话后,水袖一抛,眼儿一斜,便合着乐声翩然起舞。薄纱半遮半掩,只见得眉黛青山,双瞳剪水,花容月貌却难以窥得一见,直让人心里痒痒。觥筹交错间,笙歌一片,酒宴正酣。“圣旨到——”皇帝身边的张公公捧着圣旨昂首步入正厅,他环视了一周,面上带着笑,尖着嗓音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镇国公幼子天资聪颖,福慧双修。赏——青白玉平安扣一枚,玉如意一双,麒麟福禄寿喜银镯一对,云绫锦十二匹,青蝉翼十尺,云雾绡八丈,黄金白银各万两。”“臣——叩谢隆恩。”镇国公跪下接旨,磕过头后朗声道:“吾皇万岁万万岁。”“大人快快请起。”张公公连忙将镇国公搀扶起来,“说起来也巧,陛下前几日还在同咱家说梦见了长公子,结果没几日便又听说小公子要满周岁了。这不,立刻差咱家过来走了一趟。”镇国公顿了顿,低声道:“有劳陛下挂念。”“陛下也是惜才。”张公公笑了笑,眼睛瞟着镇国公,又说:“这人呐,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大人也不必太过介怀。咱家瞧小公子也生得伶俐,兴许又是另一个大公子。”镇国公皱了皱眉,却没发作,只是道:“长昀是长昀,晚贤是晚贤。”“瞧瞧咱家这张嘴,真是不会说话,晦气!”张公公扬手便自赏了一巴掌,笑吟吟地告辞:“陛下还等着咱家回去交旨,便不再叨扰了。”“张公公慢走。”镇国公没有开口挽留,他看着张公公走得远了,这才偏过头来望向闻山栖。闻山栖似有所感地抬起眸来,目光一经接触,他便不慌不忙地举起杯盏,遥遥敬向镇国公。镇国公回以一笑。闻山栖不再看他,自顾自地低下头啜饮几口酒水,掩去眸间的冷意。他的余光不经意地掠过鹤岁的长命锁,半晌才漫不经心道:“长命锁长命锁,也不知道能锁你到几时。”鹤岁仰起头看了眼闻山栖,他的瞳眸乌黑,鼻尖发红,眨起眼睛来又长又卷的睫毛轻轻颤动,十分可爱。然而再可爱也没用,闻山栖看都不看他一眼,鹤岁装不下去乖了,他一把抓住闻山栖的手,又要往嘴里送。于是鹤岁见了闻山栖几面,就咬了他几口。不管怎么样,从这以后,鹤岁就黏上了闻山栖。但闻山栖到底贵为太子,平日里并不常来将军府,就是来了也只撑着下颔懒散地看着鹤岁伸出白生生的藕臂讨抱,根本不为所动,除非鹤岁发起脾气来,跌跌撞撞地走开,眼见着他要站不稳了,闻山栖才会扶上一把。对此,鹤岁不大高兴地质问系统:“你为什么要把他的记忆清空?”系统慢吞吞地说:“要不然就三年起步,最高死刑?”鹤岁:“……”想长大,长不大,很生气。到了来年立夏,鹤岁又可以上蹿下跳了。他精力充沛,摇摇晃晃地到处乱跑,还趁机偷溜进柯长昀的卧房好几次,尽管每回都会被镇国公提溜出来。一旦玩累了,鹤岁还有八角凉亭的石桌可以让他趴着散热,侍女再手拿纨扇,轻轻巧巧地带起一片凉意。闻山栖过来的时候,鹤岁趴着趴着就睡着了。汉白玉铺就的九曲回廊一路延至湖心的八角凉亭,一池莲花开得正盛。浮起的片片碧叶颜色通透,青翠欲滴,大开的花朵宛如少女初妆,粉腮轻点,一层层花瓣柔软细腻。闻山栖走至亭外,风就在此刻乍起,惊出一池碧波微澜,层层纱幔也被波及,无声地拂动。“把他抱回去。”闻言,侍女慌忙行了个礼,她有些为难地看了一眼鹤岁,低下头说:“太子殿下,奴婢如果把小公子抱回去的话,他会生气的。”“生气?”闻山栖的眉头一动,问道:“可会说话了?”“偶尔逗一逗会说一两句的,只不过有些吐字不清。”侍女没敢抬起头,她恭恭敬敬地答道:“小公子一生气就鼓着脸,怎么哄也不肯理人。”闻山栖点点头,轻描淡写地说:“带回去,他睡在这里容易着凉。”侍女只得伸手揽过鹤岁,只是手下还没用力,鹤岁就抬起了脑袋。他才醒过来,一双乌溜溜的眼眸还不大能睁得开,眼神也软软的,鹤岁一看见闻山栖就迷迷糊糊地朝他伸出胳膊,奶声奶气地说:“抱。”闻山栖不为所动,“醒了就自己下来走。”不抱就不抱,鹤岁揉了揉眼睛,彻底气醒了。他垮下一张小脸,一颗一颗往自己的嘴里喂蜜饯,都当成闻山栖来咬。闻山栖看了鹤岁几眼,又问侍女:“他都会说些什么?”“饿了会说饿,困了会让人抱他上床。”闻山栖微微颔首,“不够聪明也好。”鹤岁听见闻山栖在说自己的坏话,用力地咬下一口蜜饯,皱着一张脸生闷气。没一会儿,实在憋不住的鹤岁偏过头瞪了一眼闻山栖,慢吞吞地张口:“闻~山~栖~”他的声音还很稚嫩,奶声奶气的,也有点吐字不清。闻山栖瞥了鹤岁一眼,倒没有追究他对自己的不敬,只是俯下身捏住了他的小脸说:“即使你不叫孤太子,也该叫一声表哥。”鹤岁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又歪着脑袋叫了一声他的名字。闻山栖把鹤岁抱到自己的膝上,缓声道:“既然会叫孤的名字,那么孤再问你,镇国公的名字是什么?”鹤岁咬了一口蜜饯,含糊不清地开口:“闻山栖。”“你兄长的名字。”鹤岁眨了眨眼睛,再咬一口蜜饯,“闻山栖。”“你的名字是什么?”一只莹白如玉的手毫不客气地将鹤岁抓的那把蜜饯夺走,闻山栖垂下眸看着鹤岁鼓起来的两腮,似笑非笑地说:“说对了,孤就把你的蜜饯还给你。”鹤岁扁了扁嘴,就是不肯让他称心如意,“闻山栖。”“小傻瓜。”闻山栖俊朗的眉眼带上了几分笑意,连同眼角眉梢沾上的贵气也冲淡了不少。他捏着一颗蜜饯,慢条斯理地喂进了鹤岁的嘴里,鹤岁还在生他的气,当即就一口咬上了闻山栖的手指,却没怎么用力。“从小就喜欢咬人,你这坏习惯什么时候才能改掉?”闻山栖的眼帘半阖,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深黑的瞳眸有些发冷,“不要什么东西都往嘴里送。”鹤岁无辜地瞟了一眼闻山栖,偏要跟他对着来,一张嘴就又是一口咬下来。 第25章 临走之前,镇国公再三嘱咐道:“东宫不比府上,切莫让小公子冲撞了贵人。”乳母低下头来恭恭敬敬地应下,车夫得到镇国公的示意后,一甩长鞭,马蹄急踏,马车驶过长街。这一辆马车是东宫那边来的,车厢里自然华贵无比。黑楠木的车身雕以堂雁衔枝,又有玛瑙点睛,宝石作蕊。座上铺陈着柔软的貂皮,脚下踩得是波斯地毯,就连雕花小桌上都摆着一碟又一碟的零嘴。鹤岁怎么睡也不舒服,只好坐起来揉了揉眼睛。“小公子可要吃荔枝?”闻山栖的侍女红袖见他醒了,便把珠帘撩起来,笑吟吟地说:“太子殿下特意让奴婢备了些荔枝,说是小公子喜欢吃这个。”鹤岁脆生生地说:“吃。”红袖便低下头来给他剥荔枝,乳母连忙道:“我来就可以。”“阿嬷不必客气。”红袖轻巧地剥开果壳,把晶莹剔透的果肉送入鹤岁的嘴里,不慌不忙道:“太子殿下交代过,太子殿下是奴婢的主子,小公子也是奴婢的主子,只是剥一颗荔枝而已,没有做不得的。”乳母微微一笑,“太子殿下当真是宅心仁厚。”“奴婢瞧呀,太子殿下也只有对小公子是这样的。”鹤岁自己吃起了小碟里的蜜饯,红袖便拿出手帕,抹去手指上的荔枝汁水,“太子殿下一月前便吩咐奴婢把东厢的卧房收拾一下,奴婢还在想是哪位贵客要留居在此,没想到是将军府的小公子。”乳母皱了皱眉,不动声色地瞥了红袖一眼,半晌才轻飘飘地出声:“小公子也打小就喜欢太子殿下。”红袖弯着眼睛笑,又和乳母东扯西扯地聊了起来,鹤岁听得兴致缺缺,干脆低下头来自顾自地挑着小荷包里的葡萄干吃。吃到后来,东宫还没赶到,他的肚皮就已经鼓起来,鹤岁给自己揉了揉肚子,又东倒西歪地睡了过去。这一睡,就睡到了正午时分。鹤岁醒过来的时候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他从床头蹭到床尾,又从床尾蹭到床头,好半天才慢吞吞地扯开帷幔,结果一探出脑袋就看见了闻山栖。闻山栖立于书案前,一身鸦青色的长衫衬得他身姿挺拔,长身鹤立。他一手提袖,一手执笔,眉眼之间皆是凉薄。“要喝水。”鹤岁从床上爬下来,摇摇晃晃地走到闻山栖的身旁。书案太高,他踮起脚来也什么都看不见,鹤岁只好找了个理由拽了拽闻山栖的衣摆。不过才说完,他又睁圆了眼睛,奶声奶气地添了一句:“不喝茶。”闻山栖又为画中人点了一瓣梅花妆,这才将书案上放温了的水拿给鹤岁。他一将目光自画中挪开,眉眼间的凉薄便全然化作一片温润,再不见任何冷意,好似当真可以赞得上一句公子如玉,举世无双。鹤岁一边抱着杯子喝水,一边好奇地盯着闻栖山看,看着看着他就伸出了胳膊,又要人抱了,“抱抱。”闻山栖瞥了一眼鹤岁,这回倒没有拒绝,而是伸出手把他抱到椅子上,然后又接着画了起来。就是被他放到了椅子上鹤岁也看不见闻山栖画的是什么,只好再从荷包里掏出山楂干来吃。大抵是他咬山楂干的声音太吵,鹤岁还没吃多久,闻山栖就又将笔放下,清冽的嗓音尤带着些不悦:“柯抱抱。”鹤岁瞪了他一眼,又要生气了,故意把山楂干咬得咯吱咯吱响。闻山栖回过身来,莹白如玉的手指捏上了鹤岁的脸,另一只手将书案上尚未完成的画作拿到鹤岁的面前。他不咸不淡地扫了一眼墨痕未干的宣纸,轻声道:“她叫玉莲。”二十年前的元宵节上,灯花璀璨,张灯结彩的画舫外莺歌燕舞。一袭石榴红裙的女子在这片桨声灯影中挽起水袖,她的黛眉微蹙,楚楚动人,眼波流转间,只肖一瞥,便足以遥遥望断了一生。鹤岁瞟了一眼画中的人,又咯吱咯吱地咬起了山楂干来。“万花楼的十二花仙,从很早起就有了,她是那时的莲花仙子。”闻山栖的余光一扫,见鹤岁正在心不在焉地吃山楂,便捏住他的下巴,将鹤岁的脸抬起来。闻山栖意味不明地说:“孤只画这么一次,日后你若想看,孤也不会再为你画。”鹤岁一点也不想看,再漂亮也不想看,他鼓着脸用力地咬山楂干,越咬越没意思,醋味山楂太不好吃了。闻山栖的眉头一皱,他望着鹤岁乌溜溜的眼瞳,似笑非笑地问他:“不是要人抱就是吃东西,你说你这张嘴要着还有什么别的用处?”鹤岁这回是真的生气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瞪得圆圆的。他一把抱住闻山栖的脖颈,踮起脚尖就“吧唧”一口亲在闻山栖的唇边,然后鼓起两腮,气呼呼地看着他。闻山栖倒没有把鹤岁的举动放在心上,只是略微的失神后,他的眸间掠过几分笑意。闻山栖把鹤岁的小荷包收起来,慢条斯理道:“机灵鬼。”鹤岁要的才不是这个反应,他扁了扁嘴,一点也不想理闻山栖了,于是完全没有留意到在他看完画后,闻栖山将先前没有喝完的水泼在宣纸上,墨迹在顷刻间晕开一片,再看不清画上画的是什么。“我要长大。”鹤岁垮下一张小脸,不讲道理地对系统说:“你都能给我作弊,让我提前从上一个世界走,那你肯定也可以让这个世界的我快点长大。”“长大做什么?”系统存心要逗鹤岁,他故意说:“反正你之前说过,你要留在这个世界,哪里也不去了,你就慢慢长大吧。”鹤岁懊恼不已,不过他学乖了,没有向系统乱发脾气,“你让我快点长大,我就好好地做任务。”系统无情地拒绝道:“到底是你做任务,还是任务做你?”鹤岁的脸有点红,他想了想,慢吞吞地说:“你要是不让我赶紧长大,我不仅不做任务,我还要让你也看不成小电影。反正我每天除了吃饭睡觉也没有别的事情,我就一直找你说话,让你老是被弹出来,什么也做不了。”系统:“……”就这样,即使系统再不情愿,还是帮鹤岁加速了时间进程。尽管在旁人的眼中,一天还是有十二个时辰那么长,而他们也眼睁睁地看着太子殿下把将军府的小公子养成得娇气不已。这位娇生惯养的小公子不仅一丁点都磕不得碰不得,还被太子殿下宠得无法无天,俨然是东宫一霸。第26章 福寿康宁06然而这几日东宫一霸柯抱抱遭遇了他的人生低谷。“写不完。”鹤岁的笔还没拿起来, 人就已经放弃挣扎了。他趴到连一滴墨水都没沾到的纸张上,愁眉苦脸地问余笑言:“你说我找别人来帮我写,会不会被先生逮住?”“就你那手狗爬字。”余笑言要比鹤岁强一点, 起码他已经抄了好几页了, “先生要是认不出来那就是他瞎。”鹤岁伸手捞了一个蜜饯喂到自己的嘴巴里,哭唧唧地说:“大概是我心里苦, 就连蜜饯也尝不到一丁点的甜味了。”余笑言也拿了一颗蜜饯,头也不抬地说:“赶紧写, 你又不是不知道先生喜欢告状。之前你还在说太子殿下明天就要回来了, 你再给他抓个正着, 估计真的要给你请个先生到这里来教你了。”鹤岁拧着眉头,蔫巴巴地说:“都怪你。”其实这一回被罚,鹤岁真的很无辜。自打他到了开蒙的年龄, 闻山栖就把鹤岁送到了白云书院里来。他虽然平日里不学无术,就喜欢趴在桌子上睡觉,但是先生讲课却是从来都不捣乱的。而余笑言就与他不一样了。他们一个是有太子撑腰,一个又有身为礼部尚书的爹撑腰, 一样的不学无术,简直一拍即合,鹤岁与他并称学院两大毒瘤。这回鹤岁被牵连就是因为余笑言一个纸团砸过来, 不仅靶子不准,还直接丢在了先生的脚下,先生一罚罚一双,让他们一人把《中庸》抄一百遍。“不写了不写了。”余笑言见鹤岁是真的一个字也不打算写, 也跟着把笔一丢,决定舍命陪君子:“走,我们出去玩。”“去哪儿玩?”“你知不知道万花楼的十二花仙?”一说起这个余笑言就来了精神,他凑到鹤岁的耳边,故作神秘道:“今晚要从十二花仙里选出洛神。”知道是知道,鹤岁幸灾乐祸地说:“我还记得你上回也去了一趟万花楼,结果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才能下地,还非得让我去看你。” 第27章 鹤岁眨了眨眼睛,立马把手里的金珠子全部都给了闻山栖。这一点也不能怪他没出息,毕竟闻山栖看起来倒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可收拾起鹤岁来一点也不手软,下手还很黑。鹤岁吃了十几年的亏,已经看透了。闻山栖若是心情好,那么就会叫他抱抱,自己怎么作都可以,他一叫自己柯抱抱就说明动了怒,但是自己还是可以再乱发一下脾气的,不过如果鹤岁实在闹得太厉害,闻山栖就会连名带姓地叫柯晚贤,鹤岁一准又要被收拾。闻山栖没有跟鹤岁客气,一个不剩地把他手上的金珠子全然没收。鹤岁抬起眼,瞟他一眼、再瞟他一眼,好半天才好奇地问闻山栖:“你怎么提前回来了?”“怎么?”闻山栖侧眸看向鹤岁,“孤回不得?”这又是一道送命题,鹤岁心虚地低下头,支支吾吾说不上来话。他稍微想了想,决定倒打一耙,于是睁圆了眼睛蛮不讲理地指责道:“你走了几个月,结果一回来就先来万花楼,也不看看我。”闻山栖的眉头一动,慢条斯理地问他:“你怎么知道孤没有先回东宫?”鹤岁哼哼唧唧地说:“我就是知道。”“孤不在的这几个月,你又闯了多少祸?”闻山栖不紧不慢地跟鹤岁秋后算账,“先是装病不肯去书院,又在先生的课堂上捣乱。一百遍的抄写到现在也只写了几个字,余下的是要让孤来给你写?”鹤岁扁了扁嘴,蔫巴巴地说:“我写不完。”“写不完还有时间来这里鬼混?”闻山栖的面上倒是还带着笑,他的语气虽淡,却仍旧能听出几分不虞之意,“柯晚贤,孤若今日没有回来,你还想做什么?”“你管我想做什么。”鹤岁被他说得也来了脾气,瞪圆了一双眼睛不甘示弱地嘴硬道:“你都能来,我凭什么不能来?”闻山栖不咸不淡地说:“你可以来,只要你向孤保证,来年考得中进士。”“这里一点意思也没有,我以后再也不来了。”要鹤岁考中进士,明显就是为难他的。鹤岁立马改了口风,他眨了眨眼睛,湿漉漉的眼神很是无辜,“我到这里就嗑了一晚上的瓜子,余笑言这里不让我去,那里也不让我去,不信你去问他。”闻山栖淡淡一笑,“孤在过来之前,已经派人通知余大人来接他了。”鹤岁:“……”年纪越大心越毒!不管怎么样,鹤岁可算是老实下来了。闻山栖拿过他用过的杯盏,低下头来轻啜了几口茶水,举手投足间都是优雅。鹤岁的脸有点红,闻山栖又不紧不慢地说:“今晚孤陪你写。”鹤岁忙不迭地摇头,脸都皱成了一团。闻山栖的陪他写,就真的是坐在旁边,陪着他写。之前鹤岁有一回也是被先生罚了抄写,那次他起码还抄了十几遍才把笔丢开,趴在床上装死,结果闻山栖把他从床上提溜下来,鹤岁只要一打瞌睡就敲脑袋,写到三更半夜鹤岁实在受不了,鼓着脸往闻山栖的肩上一歪,怎么敲也不肯睁眼,这才没有真的写一整夜。鹤岁一点也不想历史重演,只好卖起了乖,乌溜溜的眼眸觑着闻山栖小声地咕哝道:“我自己写就可以了。”“无妨。”闻山栖却没这么好对付,他似笑非笑道:“几个月不见,多陪陪你也是应该的。”鹤岁:“……”总之,他就是逃不过这一劫。横也是死,竖也是死,鹤岁选择早死早超生。他气哼哼地闹着要回去,闻山栖当然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语气淡淡道:“既然来了,那么就等选出了洛神再走。”鹤岁垮下脸,要把自己的小金珠抢回来,闻山栖见他脸上都气得红扑扑的一片,低笑着说:“从小到大都一点气也受不得。”鹤岁闷闷不乐道:“谁让你总烦我。”闻山栖起身,“走吧。”鹤岁有点没反应过来,闻山栖便一把拽住他的手腕。直到坐上了马车,鹤岁才后知后觉地问:“你不是要等洛神出来?”闻山栖从小碟里拿出一颗荔枝,慢条斯理地剥着壳。他漫不经心地说:“不是谁都做得了洛神。”鹤岁没怎么听明白,只好又皱着脸问他:“柯长昀是什么样的呀?”闻山栖的手一顿,随即状若无事地把荔枝送入鹤岁的嘴里,“你从来不肯叫孤一声表哥或是太子殿下,就连你的兄长也直呼其名。到底是谁把你教的这么没大没小,目无尊长?”鹤岁对闻山栖做了一个鬼脸,含糊不清道:“你教的。”“问他做什么?”“我在万花楼的时候,有个人说我一点也不像他。”鹤岁鼓起了两腮,气哼哼地说:“连你都没有柯长昀……”他瞟了一眼闻山栖,见他面上没有什么反应,便又接口道:“连你都没有他那么厉害,我怎么可能像他那样,几岁就能作诗了。”闻山栖对此不置一词,只是道:“你也不差,话都还说不清就已经会撒娇了。”鹤岁有点恼羞成怒,他趁着闻山栖又往他的嘴里喂荔枝的时候,一口咬上他的手指,然后不满地咕哝道:“我会的明明是咬人!”当天晚上,鹤岁抄到后来墨汁都蹭到了鼻尖上,困到一趴下去就起不来。幸好闻山栖还有点人性,没有再把他敲醒,只是把鹤岁抱回了床上,而后又模仿鹤岁的字迹,把他剩下的那十几遍抄完。第二天去学堂,鹤岁照旧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余笑言瘸着一条腿来看望他的难兄难弟,还以为鹤岁也和他一样倒霉。“我听说昨晚太子殿下也去万花楼了,你是不是也被抓住了?”余笑言的良心有点难安,毕竟是他提议去万花楼的。余笑言抓住鹤岁的手,自责地说:“好兄弟,又害你被连累了。”鹤岁才被他吵醒,脾气都还没来得及发,就被余笑言这一出整得有点懵。“昨晚我被绑回去跪了一晚上的祠堂,早上起来腿都要废了。你是不是被太子抓回去之后,也抄了一晚上的罚写?”余笑言的面色苍白,脚步也有点虚浮,他咬牙切齿地说:“要是让我知道是哪个孙子告的状,非得扒下他的一层皮不可。”鹤岁原本还想幸灾乐祸一下,然后再无情地告诉余笑言自己并没有被罚,但是他瞟了一眼余笑言,发现他是真的惨,为了他和余笑言的友谊着想,鹤岁还是忙不迭地点了点头,非常的虚伪。结果没过多久,鹤岁还真把告状的人给逮了个正着。第27章 福寿康宁07自从鹤岁在东宫住下, 镇国公便每月一封书信,雷打不动地往京城这边送过来。这一天鹤岁难得正在老老实实地背书,红袖把门推开说:“小公子, 太子殿下说镇国公又来了一封书信, 让你过去一趟。”鹤岁的书背不下来,正烦着呢, 他蔫巴巴地趴到书案上,没精打采地问:“他怎么不过来找我?”红袖笑嘻嘻地说:“太子殿下既然让小公子过去, 那么就肯定有太子殿下的道理。”鹤岁稍微想了想, 反正他的书背不背都是要被先生罚的, 那还不如不背了,于是鹤岁放弃挣扎,跟着红袖去找闻山栖。 第29章 “为什么不行?”闻山栖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鹤岁,慢条斯理道:“说起来,你也快到了娶亲的年龄。”“我说不行就是不行。”鹤岁说不出来什么理由,只好胡搅蛮缠一番。他抬起眼盯着闻山栖,乌溜溜的瞳眸里水汪汪的一片,不讲道理地说:“我不娶亲,你也不许娶她做太子妃。”闻山栖倒没有把鹤岁的话放在心上,只是淡淡一笑,“即使孤的太子妃不是莲生,也还会有别人。”鹤岁低下头,情绪明显有点低落,他闷声道:“那也可以是我。”闻山栖略微有些错愕,面上却不动声色。他捏住鹤岁的下颔,把他的脸抬起来,说:“莲生是孤放在万花楼里的人,自然不会是孤的太子妃,但是孤在日后肯定会有太子妃。”鹤岁这会儿反应倒是快了起来,他睁圆了眼睛问闻山栖:“那我在万花楼是不是也是她告诉你的?”顿了顿,他又瞟了一眼闻山栖,撅着嘴巴说:“反正你都这么大一把年纪了,还要什么太子妃呀?”闻山栖意味不明地扫了鹤岁一眼,“这么大一把年纪?”鹤岁不知死活地点了点头,美滋滋地说:“以后我不娶亲,你也不要娶太子妃,大不了我吃一点亏,把你娶了就好了。”“你大可一试。”第28章 福寿康宁08闻山栖说话的语气很淡, 眼角眉梢也带着惯常的漫不经心,好似只是这么随口一应。兴许是他才起身不久,神色尚留几分慵懒, 就连眸光也不再沉沉。“我又不是不敢。”闻山栖的态度太敷衍, 鹤岁有点不高兴了。他咕哝着扯了扯身上睡得皱皱巴巴的外衫,从床上跳了下去, 赤着足坐到镜前。鹤岁的睡相不好,又总喜欢在床上折腾来折腾去, 再加上到了这个世界之后他还得留长发, 于是一夜下来就是发质再柔顺也难免会缠到一块儿。往常都有红袖给他一一梳开, 可是这会儿红袖却不在这里,鹤岁只好自己拿起了木梳。他一下一下地往下梳,越梳越慢, 越梳越慢,梳到后来鹤岁干脆扯住那绺怎么也梳不开的头发生闷气。“怎么了。”闻山栖见鹤岁垮下了一张小脸,便出声询问。他缓步走到鹤岁的身旁,一垂眸便望见踩在金砖上的两只脚, 一如白玉砌成,色泽莹润,脚趾也圆润到几近可爱的地步。闻山栖皱了皱眉头, 问鹤岁:“为什么不穿鞋。”鹤岁装作没有听见,只是瓮声瓮气地说:“头发我梳不开。”闻山栖望了他两眼,这才把木梳从鹤岁的手中拿过来。他一点一点帮鹤岁把头发梳顺,又将发冠给他戴好, 淡声道:“用过膳后早点去书院,不要总是迟到。”他一说鹤岁记起来昨天的书自己还没背完,去了一准又要被先生罚,于是日常厌学,“我不想去书院。”“之前孤让你自己选到底是习武还是去书院。”闻山栖的面上还是一片云淡风轻,他不咸不淡地提醒道:“你自己告诉孤你要去白云书院。”“习武那么累,每天还得早起,我肯定起不来。”鹤岁睁圆了湿漉漉的眼眸,理直气壮地说:“书院也讨厌,先生总是罚我。”说着说着,鹤岁没忍住瞪了一眼闻山栖,乌溜溜的眼瞳里水汪汪的一片,软绵绵的眼神根本就唬不住人。他皱着脸说:“先生本来不管我睡觉的,都是那一次他来找了你一趟,之后就再也不许我睡觉了。”“孤告诉他尽管一视同仁。”闻山栖轻描淡写地开口:“不必为了顾全孤的面子,任由你随心所欲。”鹤岁鼓起两腮,咕咕哝哝地抱怨道:“烦人。”只要不依着他的性子来,鹤岁张口闭口不是烦人就是讨厌,闻山栖并不往心里去,“走之前把你那身衣服换了。”鹤岁从小就喜欢赖在闻山栖身边,就连长大了也隔三差五地赖在这里不肯走,闻山栖便命人为他备下了不少衣服,所以倒不会没有换的。他晃了晃白玉一样的脚,仰起头来耍赖道:“我没有穿鞋,地上好凉,你给我拿过来。”闻山栖瞥了他一眼,轻声道:“娇气。”“再娇气也是你惯的。”鹤岁眨了眨眼睛,湿漉漉的眼神透着无辜,他撅着嘴巴说:“你要是不给我拿过来,那就把我抱过去。”说着,鹤岁朝闻山栖伸出了胳膊,一点也不嫌丢人地说:“抱。”“柯抱抱,你已经不是三岁了。”这样说着,闻山栖却还是伸出手揽住了鹤岁的腰,把他抱起来。鹤岁几乎从小被闻山栖抱到大,闻山栖一向他伸出手就知道要往怀里钻。鹤岁趴到闻山栖的肩上,非要倒打一耙,气哼哼地说:“谁让你擅自给我改名,非要叫我柯抱抱,谁叫的谁就得抱。”闻山栖的脚步顿了顿,他状似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鹤岁,只看得见一截极为白皙纤细的颈子。不期而然地,闻山栖又想起昨夜倒映在鹤岁乌黑瞳眸里的火星,衬着一片潋滟的眸光,更显得鹤岁眉眼生辉,也让人根本无法说出任何拒绝的话来。他把鹤岁放到床上坐着,鹤岁的手一痒就拽起了帷幔上摇摇晃晃的流苏,鹤岁一下子想起来上个世界没能带走的手串,于是心血来潮地说:“我想要一个菩提根的手串。”“你若要金的、银的、玉的,孤都能给你。”闻山栖漫不经心地说:“唯独没有你要的菩提根。”“我才不要那些。”鹤岁侧着头望向闻山栖,黑白分明的眼眸睁得圆圆的,有点无理取闹了起来:“没有的话,你可以去寺庙里给我求一串。”闻山栖听过就听过,根本无动于衷。“菩提根是保平安的。”鹤岁眨了眨眼睛,又扯起了帷幔上的红流苏,他瓮声瓮气地说:“我要是可以岁岁平安,就能一直待在你的身边了。”“孤从来都不信这些。”闻山栖沉默了片刻,半晌才不咸不淡地说:“孤只知道事在人为。比起将希望寄托于这些虚无缥缈的信仰之上,孤宁愿以己之力护你周全,保你此后一生安乐无忧。”鹤岁不要安乐无忧,只想让闻山栖再给他一个手串,于是不大高兴地说:“只是一个手串而已。”闻山栖微微颔首,将鹤岁的本意曲解,“只是一个手串而已。”无论如何,不管鹤岁怎么闹,闻山栖都没有答应鹤岁去寺庙为他求一个菩提根的手串。鹤岁的脾气一上来就什么也不管不顾,垮着一张小脸坐上了马车,不仅谁哄也不理,连多年来的厌学顽疾也被治好了。“你怎么了?”隔得大老远,余笑言就看见鹤岁闷闷不乐地趴着。他的腿脚没有彻底恢复过来,所以走路还是有一点瘸,余笑言晃晃悠悠地凑过来问鹤岁:“你这是被人给欺负了还是怎么了?”鹤岁既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闷声闷气地说:“讨厌闻山栖。”他的这话早让余笑言听得耳朵里生出茧子来了,回回说着讨厌,讨厌完了却还是只许闻山栖一个人叫他柯抱抱,别人一喊就翻脸。不过余笑言为了哄人,还是很配合地说:“怎么不是。上次我还听我爹说什么别看太子殿下见谁都在笑,其实可阴险了,一不留神就着了他的道。”鹤岁低下头盯着自己空荡荡的手腕,情绪低落到一句话也不想说。“太子殿下又罚你了是不是?”要余笑言来说,闻山栖对鹤岁真是好的没话说,就是跟他爹一样有个坏毛病,非得把鹤岁也塞进这白云书院里来。余笑言作为一名合格的狐朋狗友,很有为兄弟两肋插刀的自觉,“你要是实在气不过的话,不如哪天我们去堵一下他。一蒙眼睛揍几拳就跑,让你撒撒气。”还要蒙眼睛,太没有出息了,鹤岁闷声道:“我才不要看见他。” 第31章 没多久,碧落就将零嘴和桃花酿一同带来,莲生挽起衣袖给鹤岁斟酒,“可怜我那五大三粗的爹爹,战场上倒是手起刀落,威风不已。可到了我娘这边,采露水采不着,摘桃花瓣也没耐心,总是被我娘亲训得委屈不已。”思及往事,莲生笑得有些恍惚,她伸出手将杯盏推到了鹤岁的面前,轻声道:“可惜那时我年岁尚小,如今也只能凭些印象来酿这桃花酿,远不及娘亲的好喝。”鹤岁低下头尝了一口,桃花酿入口清冽香甜,酒味还不呛人。他含糊不清地说:“甜的。”“我的娘亲也嗜甜,她酿出来的酒自然是甜的,小女子便依葫芦画瓢。”莲生见鹤岁抱起杯盏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稍等了片刻,这才轻声问道:“说起来,不知公子找小女子所为何事?”“我从来都没有见过我的兄长。”鹤岁有点舍不得放下手里的桃花酿了,他稍微抬起脸,酒意熏得他的脸上红扑扑的一片,“你上次说他救过你,他是什么样子的?”“柯公子呀。”莲生一笑,斟酌着用词道:“得以与柯公子结交,当真是三生有幸。我爹爹与柯公子曾是忘年之交,他一见柯公子的《春风赋》便惊为天人,后来回京述职,有幸登门拜访,两人一见如故。”顿了顿,莲生又道:“后来小女子家道中落,惨遭无妄之灾,幸而有柯公子出手相助,才得以苟活于世。”一开始鹤岁还听得认真,可桃花酿虽甜,却仍旧带着酒性,鹤岁没一会儿就晕晕乎乎的了。莲生说话的调子又轻又柔,鹤岁拧了拧眉头,怎么也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只好迷迷糊糊地趴到自己的胳膊上揉眼睛。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只莹白如玉的手向鹤岁伸过来,鹤岁有点不耐烦地推开,还小声地咕哝道:“我要睡觉。”闻山栖捏住鹤岁的下颔,让他抬起头来,不悦地问道:“你喝了多少酒?”鹤岁认得这个声音,他歪着脑袋看了闻山栖两眼,乌溜溜的眼瞳沾上了水汽,偏白的肤色也染上一片酡红。鹤岁吃吃地笑了起来,两腮的酒窝若隐若现,“闻山栖。”闻山栖皱了皱眉,没有应声。鹤岁慢慢地眨了眨眼睛,没有听见回应,他就一遍又一遍地叫着闻山栖的名字,声音带着鼻音,还有点委屈。可是等了好一会儿,闻山栖还是不理他,鹤岁只好咬着自己的手指头,小声地问闻山栖:“你可不可以亲我一口?”第30章 福寿康宁10闻山栖垂眸望向鹤岁, 红着脸的少年伸出粉嫩的舌尖舔了舔嘴唇,泛起一片水光。也许是那黑白分明的眼眸过于纯粹,也许是那湿漉漉的眼神过于软糯, 闻山栖略微有些失神, 他俯下身来,吻了吻鹤岁的额头。鹤岁稍微睁圆了眼睛, 不满地说:“不要亲额头。”闻山栖的眸色一沉,却没有继续下去, 他缓缓站直了身子, 对鹤岁的不满无动于衷。“你亲我一口。”鹤岁的脸还是红扑扑的一片, 醉酒后的呢喃声听来软绵绵的,只像是在撒娇。他揪住闻山栖的衣摆,不依不挠地说:“只一口。”闻山栖轻声道:“你喝醉了。”“我没有。”哪怕他已经无理取闹了半天, 鹤岁也不肯承认自己喝醉了。他歪着脑袋瞟了一眼闻山栖,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忽然笑出了两颗小虎牙。鹤岁眨了眨眼睛,慢吞吞地说:“桃花酿好甜, 你要不要尝一口呀?”说罢,他也不等闻山栖答话,自己就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一口亲在闻山栖的唇上。桃花酿的馥郁醇香在唇齿间蔓延,鹤岁紧张地闭上了一只眼睛,偷瞄闻山栖的反应。过了好一会儿,鹤岁才小声地问闻山栖:“甜不甜?”稍微想了想, 鹤岁又添了一句话:“是我甜还是桃花酿甜?”“柯晚贤。”闻山栖的嗓音平稳,他正欲抬手将鹤岁推开,却猝不及防地望进了那对乌溜溜的眼瞳里。顿了顿,闻山栖还是一字一字道:“你喝醉了。”“我没有。”这个人不肯亲自己,还一而再、再而三地说自己醉了,鹤岁有点不大高兴,“我知道你是闻山栖,我也知道我是柯抱抱,我才没有醉。”闻山栖皱了皱眉,“你从未喝过酒。”“为什么你不肯亲我?”鹤岁才不听闻山栖说这些,他本来就不讲道理,喝醉酒后就更加任性了。鹤岁撅着嘴巴问他:“你不肯亲我,那就只能我亲你了,可是你还是说我喝醉酒了。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闻山栖捏着鹤岁下颔的手陡然用力,鹤岁拧起了眉,皱着脸抱怨道:“好疼。”“孤何时……”闻山栖才开口,鹤岁又自顾自地握住了他的手,然后放在自己的脸上。鹤岁抬眸盯着闻山栖,眼神还透着几分无辜,他奇怪地问道:“闻山栖,我的脸好烫,我是不是生病了?”骨节分明的手指好似真的被烫着,才触上那片温软,闻山栖便将手收了回来。不期而然地,他想起那日尚在江南,夜深时忽而梦见鹤岁托着腮坐在后花园的池塘边。鹤岁的手上拿着一朵灼灼盛放的红牡丹,他一片一片揪着花瓣,闷闷不乐地咕哝道:“回来、不回来、回来、不回来……”柔软的花瓣尽数落于池塘之中,一尾尾红色的锦鲤跃动着咬上牡丹的花瓣,拖出一道道逶迤的红霞。鹤岁将最后一片花瓣丢进池塘里,他不满地瞪着被揪秃了的牡丹花枝,皱着一张小脸,沮丧不已地说:“为什么还是不回来,讨厌闻山栖。”不过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句“讨厌闻山栖”,哪怕只是一场梦,闻山栖也连夜从江南赶回京城。纵使他的面上再云淡风轻,心下想的却全然是鹤岁会如何的惊喜,于是他的心也软作一片。过了许久,闻山栖缓缓地开口:“抱抱,孤和你不能……”鹤岁伸手捂住了闻山栖的唇,不让他再说下去,然后自己一把抱住闻山栖的腰身,把脸埋进他的肩膀里,闷声闷气地说:“你只能说喜欢我,别的不许说,要不然我以后都不理你了。”闻山栖侧眸望他一眼,轻描淡写道:“孤是太子。”鹤岁在他的肩膀里拱了拱,瓮声瓮气地说:“我是太子的抱抱。”闻山栖思忖片刻,又道:“镇国公将你托付于孤。倘若孤与你在一起,镇国公该当如何?”鹤岁仗着自己喝醉了,不仅什么都敢说,还一点也不觉得不好意思。他强词夺理道:“我被托付给了你,那么你就得照顾我一辈子。”“你还小。”“我不小了,你说的,我可以娶亲了。”鹤岁抬起红扑扑的小脸,更衬得眸光潋滟,眉目也好看得好似被细细雕琢过一般。他歪着脑袋,软声问道:“我娶你好不好?要不然、要不然你娶我也可以。”闻山栖的目光掠过鹤岁的脸,停留在他微微张开的唇上。鹤岁的唇色向来偏淡,再加之他的肤色过于白皙,总是显出几分精致易碎之感。倘若鹤岁既不闹也不说话,只低下头来生闷气,更让人觉得脆弱不堪,而闻山栖也为此,从来都难以拒绝鹤岁的任何要求。但是他不得不拒绝。“镇国公快要回来了。”闻山栖把鹤岁从怀里拉出来,缓缓挪开目光,不咸不淡道:“孤会与他一同为你物色人选,尽早为你准备婚事。”酒意让鹤岁有点撑不住了,他揉了揉眼睛,人已经迷糊了还下意识地还嘴道:“你也还没有娶亲。”“孤曾说过。”闻山栖不紧不慢道:“大兴一日不宁,孤便一日不娶。”鹤岁连耍赖也被闻山栖不动声色地挡了回来,他就是想发脾气,也没什么力气了。更何况闹了这么久,鹤岁的神色早已恹恹,还有点不大站得稳,于是他伸出手软绵绵地抱住了闻山栖,头才枕到闻山栖的肩上,声音也软得不成样子,“好难受。” 第33章 碧落小声地提议道:“小姐,你要不要也放一盏花灯,求一个如意郎君?”莲生恍若未闻,她盯着一盏又一盏被推入河中的花灯,灯芯那处的火光将一片片花瓣映得极为通透,如珠似玉。只可惜流水迢迢,花灯在这片桨声灯影中被送入河中央,也在随波逐流中被一一打湿,只留下灯芯的残光。莲生看了许久,半晌才心不在焉地说:“我呀,从一开始就不要这些。”碧落好奇地追问道:“那小姐要的是什么?”莲生没有说话,她眸光一转,正好对上了鹤岁稍微睁大的眼瞳。莲生自然看得出鹤岁眼中的好奇,但是她并不打算多说,只是柔声道:“公子,我们到了。这里就是看花灯的地方。”鹤岁又往嘴里塞了几颗蜜饯,下意识地偏过头,果然被糊弄了过去。闻山栖还没有来,鹤岁一点也不想自己去放花灯,他趴在车厢里东张西望了一会儿,河里的一盏盏花灯恰似浮莲,凭空绽放在这片盈盈水光之中。鹤岁抓了一把瓜子,看得无聊了就跳下马车,凑到隔壁的小摊上看老人捏糖人。在此之前,鹤岁从来都没有见过糖人,不免有些新奇。他站到老人身旁,睁圆了乌溜溜的眼瞳,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老人瞧,连手上的瓜子也没来得及吃,看起来就乖乖巧巧的,很是讨人喜欢的模样。于是瞧着瞧着,老人忽而往鹤岁这边一瞥,手下的糖人就有了一对圆溜溜的大眼睛。老人再对着嘴一吹,鼓起来的糖人便与鹤岁有几分相似。糖人被竹签穿过,老人咧嘴笑着把糖人送给了鹤岁。鹤岁还点没反应过来,他低下头看了几眼自己手上的糖人,好半天才想起来要翻荷包。但是他的荷包里有蜜饯、葡萄干、山楂片,就是没有一文钱,鹤岁有点不好意思了,脸上又要红起来。莲生见状,连忙问碧落要了些碎银。她正欲拿给鹤岁,一抬眼却看见鹤岁的身前突然站定了一个人,而后一道尖锐阴柔的声音忽而响起:“把头抬起来。”鹤岁看着自己的荷包还在发愁,冷不丁地有人让他抬起头,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手腕就突然一下子被人抓住,很是急切地向后带去。乞巧节来河畔赏花灯的人不在少数,而眼下天色才刚刚沉下,正是人多的时候,所以极为拥挤。莲生抓住鹤岁往的手腕,不知不觉中就有些用力,她拽着鹤岁挤入身后的那篇汹涌人潮之中,没一会儿,鹤岁就再也看不见糖人小摊了。手腕那里有点疼,鹤岁一连瞟了莲生好几眼,要不是莲生的面色实在是难看,鹤岁早就要和莲生发脾气了。他闷声闷气地问道:“你怎么了?”莲生摇了摇头,神色略显仓皇。她强笑着解释道:“人太多,我怕你被冲散。”这理由太牵强,鹤岁就差把“你骗人”三个字写到脸上了。他晃了晃手里的糖人儿,一点也不想理莲生了,然而还没过一会儿,鹤岁又觉得自己应该发个脾气的,结果他才抬起头就听见莲生轻飘飘地说:“太子殿下来了。”饶是莲生的说话的语气再轻,鹤岁一听见闻山栖来了,脸上又是红扑扑的一片,几乎是秒怂。鹤岁盯着自己的糖人,稍微纠结了一下,最后决定就算是被系统嘲笑也得问出来。于是他哼哼唧唧地问系统:“……你说我一喝醉就、就闹了半天,那闻山栖他有没有说什么?”“你不是说你才不会这样。”系统故意逗鹤岁,只不过它的语气里幸灾乐祸的意味太浓了,还没逗多久鹤岁就又要发脾气了。系统怕真把他惹恼,还是意味深长地说:“反正你以后能喝上酸奶了。”第32章 福寿康宁12鹤岁没听明白, 他好奇地问系统:“这里也有酸奶?”系统沉默了一会儿,当然没有说实话。它不安好心地哄骗鹤岁道:“怎么没有,当然有。到时候你想喝多少就有多少, 不想喝也得被闻山栖逼着喝。”它不提闻山栖还好, 一提鹤岁就有点心神不宁了。红着脸的小家伙心不在焉地拽了拽玉佩,还是忍不住抬起眼来偷瞄闻山栖, 闻山栖尚站在一片火树银花处,他的眉眼俊朗, 神态淡然, 举手投足间都是天潢贵胄的骄矜, 一袭月白的外衫更是衬得他身姿挺拔,脱尘出俗。“这个糖人倒与你有几分相似。”闻山栖走到鹤岁的身旁,他垂下眼眸, 若有所思地盯着鹤岁红扑扑的小脸看了几眼,自然没有错过他偷看自己的小动作。闻山栖缓声道:“很可爱。”鹤岁还以为闻山栖说的是糖人可爱,他想也没想地就把糖人递给了闻山栖,稍微睁圆了的眼瞳里水汪汪的一片。鹤岁脆生生地说:“给你。”闻山栖的余光一扫, 他非但没有收下鹤岁的糖人,还不急不缓道:“孤是你说可爱。”鹤岁眨了眨眼睛,有点没反应过来。他过了好半天才红着脸, 小声地咕哝道:“我又不是糖人,再可爱也不能给你。”“你怎么不是糖人。”闻山栖的眸中掠过几分笑意,他低下头凑到鹤岁的耳边轻声道:“你尝起来也很甜。”温热灼人的气息全然落在鹤岁的耳朵上,这下子鹤岁不但脸上是红扑扑的一片, 就连耳朵也红得好似要滴出血来。鹤岁一把捂住自己的耳朵,恼羞成怒地说:“你不许对着我的耳朵说话。”嘴上说的是不许,可鹤岁湿漉漉的眼眸却一个劲儿地瞪向闻山栖,眼神也软得不成样子,根本没有一丁点的威胁力,反而让人更想再逗一逗他。闻山栖低低地“嗯”了一声,漆黑的瞳眸盯着鹤岁抬起来的手看了几眼,鹤岁就连手指也生得可爱,圆润而饱满的指甲透出粉嫩的颜色,葱白的指尖只想让人含入口中。鹤岁才发完脾气,闻山栖的漫不经心又让他有点不高兴了。鹤岁不满地瞟了一眼闻山栖,气哼哼地说:“我又不是糖做的,一点也不甜。而且、而且你又没有尝过,凭什么说我是甜的?”闻山栖眸色沉沉道:“你怎么知道孤没有尝过?何况昨日你醉酒之后,还特意问孤究竟是你甜一些,还是桃花酿甜一些。孤若不亲自品尝一口,又要如何告诉你桃花酿远不及你甜?”他说得一派云淡风轻,可鹤岁却越听越心虚,到最后脸也红得恨不得冒出烟来,差一点就要气急败坏地捂嘴巴,不许闻山栖再说下去了。闻山栖见好就收,他注意到莲生始终皱着眉,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便出声问道:“你们为何没有看花灯?”“方才公子在看糖人,有人却要公子抬起头来。”莲生犹豫了片刻,还是如实交待道:“小女子曾有幸见过陛下身边的张公公,纵使这么多年过去了,张公公的长相已于从前大不相同,而且声音也被刻意压低,但是小女子却还是将他认了出来,让公子抬起头的人正是张公公。”莲生皱了皱眉,又说:“既然张公公在这里,那么陛下想必也在此处,可太子殿下不在,小女子唯恐生出什么事端来,便带着公子匆匆离去。”她刻意模糊了许多处,闻山栖却听过之后心里便有了数,闻山栖微微颔首道:“你的确应付不来。”鹤岁还没听明白,他都忘记了要和莲生计较一下自己问她却什么也不肯说。鹤岁忙不迭地拽了拽闻山栖的衣袖,好奇地问道:“为什么张公公要让我抬起头?”莲生正欲开口,却被闻山栖的眼风不咸不淡地扫过,闻山栖嗓音平稳道:“你不是总在打听你的兄长,这与你兄长也有些关系。”柯长昀出身将门,又是镇国公的嫡长子,再加之其文采斐然,一时之间京中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就连皇帝也略有耳闻。许是士大夫推崇得太过,而柯家又是太子的母族,皇帝不免对柯长昀多了几分忌惮,他趁着中秋佳节设宴群臣,明里暗里都在暗示镇国公将柯长昀带入宫中。皇帝知晓文人是有多么看重自己的名声,决意挫一挫柯长昀的锐气,他当众向柯长昀发难,命令他为自己怀里的美人作诗一首。倘若柯长昀回绝,那么就断言他是欺世盗名之徒,倘若柯长昀答应,那么便讽他笔下见风流。对此,柯长昀只是提起笔来,洋洋洒洒写下一首七律,诗中句句皆是明褒暗贬,无一不在说当今圣上风流多情。张公公当众尖声诵读诗作,皇帝还未来得及发作,群臣便有感于诗,纷纷称赞柯长昀的赤胆忠心,甚至就连左相、右相也齐齐出面,称其日后必为国之栋梁,逼得皇帝非但不能责罚柯长昀,还要念他一片赤子之心,赏下不少东西。“你是说我和柯长昀长得很像?”鹤岁直呼柯长昀的名字,又开始没大没小了起来。他睁大眼睛,懊恼不已地说:“那要是柯长昀还在,你再说我不考中进士就不能做什么,我就可以让他去给我考了。”闻山栖的眉头一动,“孤几时说你与顾长昀长得像?”莲生被鹤岁逗笑,她轻声解释道:“太子殿下之所以告诉公子这件事,是想告诉公子,陛下与将军府的关系并不好。倘若公子方才被带去见了陛下,那么必然讨不了什么好处的。”鹤岁鼓起两腮,再不好意思也不能表现出来,他不讲道理地怪罪于闻山栖,小声地抱怨道:“谁让你不肯直接告诉我。”不管怎么样,乞巧节的花灯是看不了了的。道理鹤岁都懂,可他还是有点不大高兴,闻山栖瞥了一眼才坐上马车就蔫巴巴地趴在桌上的鹤岁,还是让红袖买了两盏花灯,一同带回东宫里去。红袖才把花灯拿上来,鹤岁的手就开始痒了。他一会儿扯一下花灯的花瓣,一会儿又戳一戳灯芯,最后把花灯里卷起来的红笺拿出来看了半天,好奇地问闻山栖:“这个是做什么的?” 第35章 鹤岁都打算好了的,就算闻山栖过来,他也不去学院。大不了就趴到闻山栖的怀里装哭,说不去书院就不去书院,鹤岁可是非常有原则的。结果闻山栖倒非常爽快地松口说鹤岁今日可以不去书院,但是晚些时候他得和闻山栖一起去接镇国公。鹤岁一听就忙不迭地摇了摇头,“不去不去我不去。”“前几日孤与你提起的时候,你是答应了下来的。”闻山栖并不意外鹤岁会反悔,他似笑非笑道:“眼下也还不算太晚,倘若你实在不想去,那么孤就送你去书院。”鹤岁知道闻山栖向来说到做到,他为难得脸都皱成了一团,低着头捏了好半天的薄被才不情不愿地说:“去就去。”既然不是自愿的,那么就不能怪鹤岁从始至终都垮着一张小脸。闻山栖喂蜜饯,鹤岁张口;闻山栖喂山楂片,鹤岁张口;闻山栖喂松子仁,鹤岁张口。反正吃来吃去,就是一句话也不肯搭理闻山栖。闻山栖淡声问他:“为什么不愿与孤一同来接镇国公回京?”鹤岁装作没有听见,瓮声瓮气地说:“我还要松子儿,你给我剥。”闻山栖倒是又慢条斯理地给他剥了不少松子儿,却不急着往鹤岁的嘴里喂,鹤岁怎么也等不到他的松子儿,拧起了眉尖又要发脾气了,他咕哝着说:“讨厌你,连松子儿也不给我剥。”“为什么不愿与孤一同来接镇国公回京?”闻山栖又问了一遍,他捉住鹤岁的手,面色如常地问道:“还是说你觉得孤见不得人,所以不愿一同前来?”“不是!”鹤岁鼓起了两腮,要把自己的手夺回来,可闻山栖也用了些力,鹤岁挣脱不开就气势汹汹地威胁闻山栖:“你不许抓着我的手了。你要是再不松开,我就、我就……”他的眼眸一抬,猝不及防对上闻山栖含笑的眼瞳,鹤岁恼羞成怒道:“我就再也不理你了!”撂了半天也没撂出来什么狠话,鹤岁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闻山栖低笑着把剥好的松子仁放到他的手心,鹤岁瞟了闻山栖一眼,撅着嘴巴说:“我没有觉得你见不得人。”“那么为什么不愿意。”鹤岁低下头,他盯着手心里的松子仁看了好半天才哼哼唧唧地说:”要是我爹知道我们在一起了,他又不许要怎么办?”“不许的话……”闻山栖见鹤岁为难得脸都皱了起来,神色一软,轻声道:“那便算了。”“不行。”鹤岁瞪圆了黑白分明的眼睛,情急之下他还一把揪住了闻山栖的衣襟,连手上的松子仁掉了一地都顾不上了。鹤岁不大高兴地说:“算什么算,不能算了。”“小傻瓜。”闻山栖垂眸望着鼓起两腮,气闷不已的鹤岁,嗓音里尚带着几分笑意,“镇国公不许便不许。孤要的是你,又不是他。”鹤岁眨了眨眼睛,脸上顿时又红成了一片。他偏过头,给自己塞了一把松子仁,只觉得就连松子仁也要甜进心坎。这么闹了一通,鹤岁可算乖了下来。等到了地方,他老老实实地跟在闻山栖的旁边,才立秋不久的时节已稍有凉意,鹤岁把地上的枯枝败叶踩得响声不断,闻山栖问他:“冷不冷?”鹤岁摇了摇头,好奇地问道:“为什么要来这里等我爹?”闻山栖瞥了一眼鹤岁,语焉不详道:“除却我们,还有人要为镇国公接风洗尘。”“谁?”闻山栖抬起下颔,不咸不淡道:“已经来了。”鹤岁下意识地抬起眼来,只见原先还寂寥无人的官道上又缓缓驶来了一辆马车,马是汗血宝马,通身枣红,白蹄踏雪;车身用的是上好的黑楠木,镶金嵌玉,极尽奢华。不多时,车夫一甩银鞭,马车就在不远处停下。一只手掀开帷幔,身着官服的张公公给闻山栖行了一个礼,他的面上带着笑,神色却难掩傲慢之意。张公公尖着嗓音道:”今儿个可真巧,太子殿下怎么也有闲心来……”话还未说完,张公公的余光一扫,错愕道:“这是?”“镇国公的幼子。”闻山栖不着痕迹地挡住张公公探究的目光,“柯晚贤。”“原来这就是柯小公子。”张公公微微一笑,眯着眼睛说:“咱家还记得柯小公子才满周岁时,陛下特意让咱家走过一趟,送去了不少好东西。”闻山栖微微颔首,不急不缓道:“孤也略有印象,那日张公公来去匆忙。”“陛下尚在宫中等着咱家的伺候,自然不能久留。”张公公的态度倒是不卑不亢,让人挑不出错处,可他的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鹤岁。张公公告罪道:“也不知道柯小公子还有没有印象。乞巧节的那天,陛下微服私访,咱家便提议不若去看花灯。这不,才在望月楼坐下,陛下就瞧见了柯小公子,他见柯小公子实在是有些眼熟,便打发咱家去确认一眼,不知道有没有冲撞了小公子。”“晚贤。”闻山栖的神色淡然,他侧眸瞥向鹤岁,缓声问道:“张公公可有将你冲撞?”鹤岁歪着脑袋看了柯公公几眼,脆生生地开口道:“没有。”“既然没有冲撞了柯小公子,那么咱家就放下心来了。”说到这里,张公公的话音一顿,他意味深长地说:“咱家伺候了陛下许多年,虽然没能练就一身过目不忘的本领,但是只要见过的人,多多少少都会有些印象。也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沾上了老眼昏花的毛病,咱家总觉得这柯小公子怎么看,都与已故的安平王妃有些相似。”“容貌相似,并非罕事。”闻山栖的语气很淡,“孤与长昀的长相也极为相似。孤还记得母后在世时,她也时常分不清孤与长昀,更不论其他人。”“太子殿下与柯公子自然是贵人有贵相。”张公公点到即止,他避重就轻道:“说起来镇国公今儿个回京,陛下念在镇国公为大兴王朝尽心尽力了几十年,劳苦功高,特意来此相迎,又恰好碰见了太子殿下。既然这外边儿风吹得急,太子殿下不若一同在马车里候着,再顺便陪着陛下说说话。”“张公公思虑周全。”闻山栖的面色不变,他轻声交待鹤岁道:“孤去与父皇说几句话,你就待在这里等着孤,不要到处乱跑。”鹤岁当然知道这种时候不能和闻山栖使小性子,他乖乖地点了点头,不过还是没忍住抬眼偷瞄张公公。张公公微微一笑,“天冷风凉,柯小公子一人被丢在这里怎么行?陛下早先就想见一见柯小公子,毕竟大公子才华横溢,想必小公子也差不到哪里去。”差了十万八千里远的鹤岁无辜地眨了眨眼睛,被夸得有点心虚,他拽了拽闻山栖的衣袖,小声地咕哝道:“真的差了很多。”闻山栖顺势握住鹤岁的手,面上却是一派云淡风轻。他瞥了一眼张公公,不急不缓道:“既然父皇想见,那么自然不能拂了他的心意。”张公公盯着他们交握在一起的手,神色略显古怪,他半晌才尖着声音说:“太子殿下、柯小公子,这边有请。”不多时,帷幔被侍女仔细地挽起,稍显昏暗的车厢里隐约可见斜倚在软座之上的文康帝。他掀了掀眼帘,目光长久地落于冒着青烟的紫铜香炉上,对闻山栖与鹤岁视而不见,而后一言不发地端起金樽。“儿臣参见父皇。”闻山栖本不必与文康帝行跪拜之礼,但他的余光望及睁大了眼睛的鹤岁,还是跪下请安。鹤岁有样学样,也跪了下来,他试图蒙混过关,含糊不清地说:“……参见陛下?”“几日不见,太子怎么又与朕生分了起来。”文康帝饮下一口琼浆,语含讥讽道:“太子快快请起。幸好朕的左相、右相尚不在此,否则让他们看见朕的太子对朕行此大礼,怕是又要问责于朕。”闻山栖不动声色道:“父皇多虑了。”“多虑?”文康帝哼笑一声,玩味地敲击着手中的金樽。他的面色过于苍白,又因长久沉湎于色欲而显得精神萎靡,就连那一双狭长的眼睛望向他人时,眼神也过于阴郁。文康帝似笑非笑地说:“朕的臣子,无一不为朕的太子说话,朕的太子可真是人心所向。”鹤岁总觉得文康帝说话带刺,他不大高兴地抬起眼来,却正好撞入了闻山栖黑沉沉的眸中,闻山栖不着痕迹地给了他一个眼神,鹤岁只好鼓着脸不吭声了。文康帝留意到鹤岁拧起的眉尖,装佯惊讶道:“这又是哪家的小子?” 第37章 鹤岁舔了舔自己的小虎牙,故意装出一副凶巴巴的模样,闻山栖见状,心又软成了一片。他不再逗弄鹤岁,而是说:“其实昨日镇国公已经回京,只不过没有对外声张,孤送你回去看他。”“已经回来了?”鹤岁眨了眨眼睛,奇怪地问道:“那你为什么还不许我睡懒觉,非得让我和你一起来这里吹冷风?”闻山栖不欲与鹤岁多说,只是意味不明道:“总要让人知道,孤的抱抱不是谁都可以欺负的。”鹤岁瞟了闻山栖一眼,当然选择原谅了他。不管怎么样,既然镇国公已经回到了京城,那么鹤岁不仅得看看镇国公,还得乖乖地打道回府,完全没有理由再赖在东宫不走,更何况闻山栖本就有意将鹤岁送回去住上一段时间。马车不疾不徐地向将军府驶去,鹤岁闷闷不乐地坐在车厢里,心情差到连蜜饯都尝不出来甜味。闻山栖伸手把鹤岁抱进自己的怀里,轻声哄道:“再过几日,孤就来看你。”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过几天才来见自己,那就已经过了好多个秋天了。鹤岁越想越不开心,脸都皱成了一团,他一把抱住闻山栖的脖颈,嘴硬道:“我才不想看见你。”话是这样说的,然而那颗小脑袋却还是在闻山栖的肩膀里蹭了好几下。鹤岁闷声问道:“为什么要过几天才能来看我?”闻山栖抱着鹤岁的手臂一紧,“孤与父皇向来不和,又以姨夫手上的兵符相要挟,父皇自然不会善罢甘休。”鹤岁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忍住问他:“因为我?”闻山栖垂下眼眸,轻声问道:“为什么说是因为你?”“你们不是说我长得像安平王,就是说我长得像他的王妃。”鹤岁低下头拽了拽闻山栖系在腰间的环佩,半天才又心不在焉地问他:“我会不会不是我爹亲生的?”“不要乱想。”闻山栖缓缓地开口道:“就算是因为你,那也只是因为你太宝贝。孤怕你被别人抢走,于是思来想去,只有把你放在姨夫的身边才最安全。“再宝贝也只是你的宝贝。”鹤岁听得脸上红扑扑的一片,又要冒烟了。他把下颔搁到闻山栖的肩上,瓮声瓮气地说:“你要是后天不来看我的话,你的宝贝就不要你了。”第35章 福寿康宁15鹤岁的声音软软的, 湿漉漉的眼神也软软的,闻山栖低下头亲了亲他稍微发红的耳朵,却没有说话。潮湿灼人的气息逐一落在鹤岁的耳朵上, 满脸通红的鹤岁怎么也不肯再抬起头来, 羞恼到只想咬人。闻山栖的嗓音带笑,“这么喜欢脸红。”鹤岁立马用手捂住自己发烫的脸, 小声地咕哝道:“你才喜欢脸红。”就这样,鹤岁的注意力轻而易举地被引到了别处, 他一点也没有发现闻山栖根本就没有答应后天来看自己, 只顾趴在闻山栖的怀里哼哼唧唧地撒娇。于是真的到了后天, 鹤岁怎么也等不来闻山栖,倒是几天不见的余笑言忽然登门,过来找鹤岁同他一起出去鬼混。“不能去万花楼。”鹤岁趴在书案上蔫巴巴地说:“而且你还得等我把字帖写完。”自从闻山栖把他送回府, 鹤岁就深刻地感受到了父爱如山。镇国公见他文不成、武不就,又被养得格外娇气,每天一大早就把鹤岁从床上拎起来,别说是睡懒觉了, 鹤岁连个回笼觉都没得睡,还得被逼着临摹字帖。“不就是字写得难看了一点。”鹤岁皱着脸抱怨道,他起哼哼地说:“都怪闻山栖。”“难看了一点?”余笑言连看都不用看, 鹤岁的那手狗爬字实在是扎眼睛。他纳闷道:“柯长昀那么好的文采,一手瘦金体也写得漂亮——诶,你可别说,你们都是镇国公的儿子, 怎么到你这儿就一窍不通了?”“我哥是我哥,又不是我爹。”鹤岁瞟了余笑言一眼,理直气壮地说:“难不成我还要继承他的文采?”余笑言:“……”反正他俩是五十步笑百步,半斤八两,谁也笑话不成谁。余笑言没好气地说:“快点写,不能去万花楼就不去了,大不了我们去梨园听戏。”“梨园也不去。”鹤岁眨了眨眼睛,慢吞吞地说:“他们唱得咿咿呀呀的,我什么也听不明白,没一会儿就想睡觉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余笑言瞪了一眼鹤岁,肠子都要悔青了,“就你事儿最多。”鹤岁也没心没肺地回嘴道:“就你最烦人。”话是这样说的,然而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余笑言还是坐到一旁嗑着瓜子等了鹤岁一个下午。等到鹤岁把字帖临摹完,外边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这会儿还在热闹的地方不是烟花巷陌就是南子湖那边,富贾娄员外从各地搜罗的菊花开了,请帖发了一张又一张,余笑言一寻思,鹤岁这里不能去,那里又不想去,干脆就去南子湖赏个菊算了。赏菊就赏菊,鹤岁这时候倒是好说话,他抓了一把松子放在荷包里,笔一撂下就要跑,余笑言狐疑地说:“我就说哪里不对劲儿。镇国公又没有盯着你,那你怎么还老老实实地把帖子临完才肯出门?”“我要是不写完的话,我爹明天就要再早上一个时辰把我从床上拽起来。”鹤岁气哼哼地往嘴里塞了一颗松子仁,再度迁怒于闻山栖:“都怪闻山栖。”“太惨了。”余笑言憋住笑,言不由衷地附和道:“怎么不是。”既然已经决定下来去南子湖,余笑言就扯着鹤岁与他一路步行过去,连马车也没有坐。余笑言是不觉得有什么,鹤岁就老大不乐意了,还没走几步他就垮下一张小脸,不是喊这里疼就是说那里不舒服,余笑言顺手买了一根糖葫芦塞进鹤岁的嘴里,世界可算安静了下来。南子湖离得不远,没一会儿就到了。余笑言哪里热闹就要往哪里钻,花都还没看几朵,扭头就要去咏菊诗会那边掺一脚,一点自知之明也没有。鹤岁才不想跟着他去丢人现眼,自个儿坐到湖畔那边托着腮和系统说话,他的身后一片人声鼎沸,热闹非凡,而鹤岁则气鼓鼓地和系统抱怨起闻山栖说话不算数。结果他还没抱怨几句,忽而望见一艘画舫惊起层层涟漪,遥遥涉水而来。此时月色溶溶,无瑕的皎皎月光映照人间,轻柔似暮霭,薄薄地笼罩于渺茫的湖面,衬出一派冷清。而画舫越来越近,它的张灯结彩与此格格不入,一盏盏纱灯艳丽如蔻丹,阵阵清歌婉转如莺啼,不多时,画舫恰到好处地停在湖中心。薄雾弥漫,在这片桨声灯影中,依稀可见有人莲步轻移。女子的身形极为娉婷,一身石榴红裙几欲燃起,她端得便是国色天香,更遑论眉心点上五瓣梅花,愈发艳如桃李,娇艳欲滴。鹤岁有点没反应过来,他睁圆了乌溜溜的眼睛,好半天才问系统:“那是莲生?”系统不怎么配合地说:“你猜。”“我总觉得好眼熟。”鹤岁拧起了眉,奇怪地说:“好像以前在哪里见过一个人,可是那个人不是莲生……不过又和莲生现在的样子有点像。”系统压根都不指望鹤岁记得住这些,它敷衍的问道:“那是谁?”鹤岁歪着脑袋又看了莲生两眼,迟疑了许久才说:“闻山栖画的一幅画。他说、他说那个人是……”“莲生姑娘。”凑完了热闹的余笑言一过来就搭上了鹤岁的肩膀,他见鹤岁盯着湖中央的画舫看得眼都不眨一下,便也跟着望了过去。余笑言摇头晃脑地说:“眼似秋波横,眉如青山黛。”鹤岁被他吓了一跳,一点也不讲理地把自己记不起来画中人是谁,都算到余笑言的头上。鹤岁把余笑言的手打下去,皱起脸就嚷了起来,“你走路怎么一点声音也没有。” 第39章 鹤岁不乐意了,他扁了扁嘴,瓮声瓮气地提醒道:“你之前还说我是你的宝贝。”“你比宝贝还要宝贝。”闻山栖放在鹤岁腰上的手收紧了力道,他低笑着说:“孤时常在想,你来人间这么一趟,就是为了受尽宠爱。”“知道你还这样。”鹤岁蹬鼻子上脸,尾巴都要翘上天了,他气哼哼地数落闻山栖道:“你一点也不疼我。天天这个不行,那个也不许我做,总惹我生气。”闻山栖哑声问道:“你知不知道你生气的样子有多可爱?”再可爱鹤岁也不想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又要发脾气了。鹤岁红着脸抓过墨条,还胡乱地在砚台里捣了几下,连自己与闻山栖的袖口溅上了不少墨汁都没有发觉,他的眼神飘忽不定,就是不敢看闻山栖一眼。闻山栖明知故问道:“怎么了?”鹤岁的脸上几乎要冒烟,红扑扑的脸色更是衬得眉眼昳丽,眸光潋滟。鹤岁恼羞成怒道:“你要是再这样,我就……”这回倒不是鹤岁支支吾吾地说不下去了,而是闻山栖低笑道:“你就再也不理孤了?”鹤岁的台词被他抢了,有点接不下去了。鹤岁故意偏过头不肯再看闻山栖,他含糊不清地说:“我就再也不跟你好了!”鹤岁说完就想开溜,结果才起身就被闻山栖抵在书案上。闻山栖瞥了一眼溅在衣袖上的墨汁,意味不明道:“孤说过,孤向来睚眦必报。你将墨汁溅到了孤的身上,那么孤也只有……”闻山栖俯下身,轻轻地咬了一口鹤岁的耳朵,缓声道:“把你弄脏。”第37章 福寿康宁17他说这话的时候, 闻山栖与鹤岁凑得极近,鹤岁甚至都能听见闻山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舌尖一点一点将耳垂濡湿,无瑕的玉白在顷刻间透出薄粉, 鹤岁无措地抬起眼, 就连心跳也在此刻也漏掉了一拍,紧张到都忘了要发脾气。闻山栖轻轻地笑了一声, 他低下头,将鹤岁的那张红扑扑的小脸与湿漉漉的眸光一同收入眼底, 漆黑的瞳眸深不见底。过了好一会儿, 鹤岁才反应过来闻山栖对自己做了什么。他瞪圆了乌溜溜的眼眸, 脸色也红得不成样子。鹤岁恼羞成怒道:“你不许、不许再这样。”“嗯?”闻山栖瞥了一眼鹤岁,他的嗓音低沉,尾音却微微上扬, 显然心情很是愉悦,“这样是哪样?”鹤岁红着脸一口气说完:“你不许再咬我的耳朵!”“不许咬耳朵。”闻山栖刻意曲解了鹤岁的本意,他压低声音,沉声道:“也就是说, 其他的地方,任由孤来咬?”“其他的地方也不行。”鹤岁的脸色越来越红,他一点也不想再搭理闻山栖了。鹤岁伸手把自己的耳朵捂住, 自欺欺人道:“你不要再和我说话了,我听不见听不见听不见。”然而他这副掩耳盗铃的模样实在是可爱,鹤岁一边摇着头,浓密卷长的鸦睫也跟着轻轻地颤了几下, 他气鼓鼓地鼓起两腮,似是被惹恼了的猫咪,再加上那抬手的动作让衣袖下滑,露出了一小截雪白的皓腕,白得通透的肤色一如上好的瓷釉,精致而脆弱,让人心生爱怜。想在他的身上留下自己的痕迹。闻山栖盯着鹤岁的手腕,眸色逐渐加深。他状似漫不经心地收回目光,将鹤岁先前随手丢在砚台里的狼毫拿起来。闻山栖捏住鹤岁的下巴,态度强硬地抬起他的脸,低声道:“孤说过要惩罚你。”鹤岁一听,脸都皱成了一团。“这么害怕?”狼毫被墨汁浸湿,闻山栖慢条斯理地提起笔,余光瞥见正在偷瞄自己的鹤岁,他低笑着问道:“害怕孤会吃了你?”“我才不怕这个。”鹤岁眨了眨眼睛,瓮声瓮气地说:“我又不好吃。而且、而且你舍不得。”“舍不得?”闻山栖的眼帘半阖,他似笑非笑地说:“你从小就吃蜜饯长大,想必你和蜜饯一样,又软又甜,怎么会不好吃。”“我是吃可爱多长大的。”又甜又软听得鹤岁有点想跟闻山栖翻脸了,只不过他一对上闻山栖深黑的眼眸,就莫名觉得有点危险,鹤岁胡乱地反驳了几句,眼神到处乱瞟,这才发现卧房里只有他和闻山栖两个人,连镇国公安排来伺候他的侍女都已经没了踪影。鹤岁拽了拽闻山栖腰上的环佩,奇怪的问:“怎么只有我们两个人?”“因为……”鹤岁的鼻尖儿一凉,闻山栖在他的鼻尖儿上点了一笔墨痕。闻山栖低声道:“你被欺负的模样,只有孤能看到。”“你好烦。”鹤岁瞪了闻山栖一眼,要拿手背去把墨点蹭掉,却被闻山栖捉住了手,不能乱动。鹤岁不大高兴地抱怨道:“讨厌你。”闻山栖没有说话,只是稍微用了些力,转而捏上鹤岁的手腕。这种时候不疼也要喊疼,鹤岁还睁圆了眼睛,装得委屈巴巴的,可是闻山栖却无动于衷。见他一点也不配合自己,鹤岁只好扑进闻山栖的怀里,一颗小脑袋拱来拱去,撒娇似的蹭在闻山栖的胸膛。闻山栖垂下眼眸,心才软作一片,鹤岁就抬起了头。他笑得眉眼弯弯,还露出了两颗可爱的小虎牙,手动不了就皱了皱鼻子,鹤岁得意洋洋地说:“你看,没有了。”鼻尖儿上的那点墨迹全蹭在了闻山栖的衣衫上,鹤岁捣完乱又自觉地抱住闻山栖的脖颈,把脸埋进他的肩上撒娇,“你不许再在我的脸上乱画了,要不然我就和你生气。”他是典型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才威胁完闻山栖,鹤岁自己就有点不老实了,他悄悄地伸出一只手去够身后的狼毫,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想偷偷在闻山栖的脸上也画一笔,可是却没想到手指才摸到笔杆,闻山栖忽而把鹤岁的两只手按住,这回鹤岁是真的动也动不了了。鹤岁歪着脑袋望向闻山栖,眼神倒是无辜得紧,可狼毫也还在他手里捏着,怎么也糊弄不过去了。闻山栖问他:“这么喜欢捣乱?”鹤岁有点心虚,他嘴硬道:“我才没有捣乱,我只是想——呜。”闻山栖根本没等道鹤岁把话说完,就俯下身吻上他的嘴。唇舌轻而易举地探入鹤岁的口齿,闻山栖攫取着他的气息,辗转厮磨间,闻山栖将鹤岁的全部心神占据,也逐一品尝过鹤岁每一寸的味道。鹤岁被他亲得几乎软成一滩水,站都有点站不稳了,红透了的脸几乎要冒出烟来,半睁着的眼眸也氤氲着水汽。闻山栖顺势将鹤岁压在书案上,先是外衫,而后是亵衣,他在鹤岁连连喘气之际,将鹤岁的衣衫一件一件褪下。“好凉。”没一会儿,被剥得鹤岁光溜溜的鹤岁半躺在书案上,他不死心地晃了晃手,可闻山栖单手将鹤岁的两只手压在书案上,鹤岁怎么也挣脱不开。他偏过头躲过闻山栖接二连三的亲吻,撅起嘴巴问:“亲我就亲我,你干嘛还要脱我的衣服?”闻山栖稍微站起身,他的目光掠过鹤岁寸缕未着的身体,半晌才眸色沉沉道:“惩罚你。”鹤岁紧张地睁圆了眼睛,乌黑的瞳眸里水汪汪的一片。即使在此刻,他的眼神也透着无辜,更遑论鹤岁未经人事,哪怕是眉眼再过殊丽,也多出了几分稚气。鹤岁软软地看着闻山栖,眼底漾着诱人的水泽,而那瓷白的肤色因害羞浮上浅粉,让他看起来更是可口。“你不要看我。”鹤岁留意到闻山栖在看自己,本来就红扑扑的脸更红了。他想把闻山栖的眼睛捂住,可是闻山栖根本就不放手,鹤岁只好气鼓鼓地指责道:“我只是把你的衣袖弄脏了,你不仅在我脸上乱画,还把我的衣服也脱光了。” 第41章 “看够了也还得看。”闻山栖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鹤岁,十指扣入鹤岁的手中,他语气温柔道:“一辈子那么长,即使你看够了,孤就算绑也要把你绑在身边,不会放你走。”鹤岁撅起嘴巴,不知死活地威胁道:“你都这么大一把年纪了,再不对我好一点,还敢绑我的话,我就真的不要你了。”“这么大一把年纪?”闻山栖意味深长地重复了一遍鹤岁的话,他笑得温柔,可眸色却沉得如同化不开的浓墨。闻山栖沉声道:“你若真敢从孤的身边逃开,无论你躲在哪里,孤都会把你揪出来,然后……罚到你再也不敢不听话。”“你只会说我。”鹤岁有点不服气了,他气哼哼地问道:“那要是你不喜欢我了怎么办?”“那就罚孤……再也不能碰你。”闻山栖摩挲着鹤岁腰际的朱砂痣,鹤岁痒得只想躲,可闻山栖的一只手却紧扣在那里,让他躲不开。闻山栖哑声道:“孤还没有被你喂饱,怎么会舍得不喜欢你?”好端端地又耍起了流氓,鹤岁一伸手就捂住闻山栖的唇,脸上简直要冒烟。他哼哼唧唧地说:“你不许再说话了,我要睡觉。”闻山栖低低地“嗯”了一声,黑沉沉的眸中溢出几分笑意。他把鹤岁往自己的怀里带了些,而后缓声问道:“往后你还想不想留在京城?”鹤岁揉了揉眼睛,有点没反应过来,他迷迷糊糊地问:“不留在京城,我们要去哪里?”他一开口就是“我们”,而这个“我们”的确将闻山栖取悦。闻山栖轻抚着他光裸的脊背,低笑着说:“你想去哪里,孤就带你去哪里。”鹤岁小鸡啄米般地点了点头,闻山栖又道:“莲生入宫之后,孤可能抽不出时间来看你。孤派了几个影卫保护你,但是姨夫的身边还是最安全的,你暂且不要乱跑,等到孤把一切都解决之后,就来接你。”“那肯定过了很久。”鹤岁有点不大高兴,他掰着闻山栖的手指算起了时间,结果越数越沮丧。过了好半天,鹤岁才学着闻山栖之前说过的话,闷闷不乐地威胁他:“你要是让我等太久的话,我就再也不让你碰我了。”闻山栖放在鹤岁腰上的手收紧了力道,语气也变沉了些,“孤自然不会让你等得太久。”第39章 福寿康宁19接下来的大半个月, 鹤岁难得老老实实地待在府里,闷得都要发芽了也没闹着要出去。他成日无所事事,走到哪儿都想捣一捣乱, 连赖在火房里的胖橘猫也不放过, 总趁人家睡觉揪耳朵,要不是影卫次次都能及时地把胖橘提溜起来, 鹤岁一准被挠花了脸。除此之外,大概是闻山栖吩咐过, 保护鹤岁的影卫一个得寸步不离地跟着他, 另一个不是今天塞给鹤岁一串糖葫芦, 就是明天给鹤岁捉几只蛐蛐儿,换着法儿地逗他开心,一天天的闷是闷了点, 起码不用再去书院了。在一连几日的秋雨初霁之后,这一日的天色总算放晴。侍女将一把躺椅搬到后花园,又备下几样零嘴,鹤岁坐到躺椅上摆弄着手里的骨扇, 他一会儿打开,一会儿又合上,扇面的题诗字迹瘦劲, 主人的霞姿月韵从中可见一斑。“这把扇子有什么好看的,难不成你还能从上面看出一朵花来。”鹤岁消极怠工,系统也没好到哪儿去,不过它还是会装个样子的, 系统嚷嚷道:“天气这么好,我们来做个任务吧。“鹤岁拽了拽系在扇柄处的流苏,这是他从柯长昀的卧房里翻出来的,鹤岁低着头心不在焉地说:“太阳好大,不想动。”系统恨铁不成钢地说:“前几天没太阳,你一会儿说冷,一会儿又嫌下雨,怎么也不肯出去,今天好不容易出太阳了,你又觉得热。到时候你的任务完不成,肯定又要怪我。”“不怪你,我还要怪谁?”鹤岁奇怪地说:“任务是你给我的,这么难,完不成的话还要被丢进惩罚世界,我当然要生你的气。”系统:“……”它正在努力说服自己不要跟鹤岁生气,结果鹤岁小声地咕哝道:“上一个世界你还给我说要怎么样才能完成任务,这个世界这么难,你连管都不管我,失败了就是你的错。”系统一听就不乐意了,“你就等着去惩罚世界吧。”一点也不负责。鹤岁气鼓鼓地把骨扇丢到一边,伸手去够小碟里的石榴籽。一颗颗玛瑙般的石榴籽圆润饱满,鲜红欲滴,似被胭脂仔细着色,再衬着皎白无瑕的和田玉小碟,更是显得晶莹剔透。就这样,鹤岁将近吃了一个上午,甚至就连镇国公过来的时候他的嘴巴也没停下来过,于是镇国公自然看见了侍女又是给鹤岁剥石榴,又是抬手把橘肉喂进他的嘴里,忙得团团转的样子。见此情景,镇国公的眉头一皱,低声呵斥道:“娇气。”镇国公与闻山栖不同,尽管闻山栖平日也会说鹤岁娇气,但是就是他把鹤岁宠成这个样子的,鹤岁一伸手就要抱,连吃个零嘴也得有人在身边伺候着。而镇国公说鹤岁娇气,那就是真的看不惯鹤岁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娇气得不像样子。鹤岁在府里天不怕地不怕,唯一能让他收敛一点的人就是镇国公。鹤岁眨了眨眼睛,眼神里还透着点无辜,他乖乖巧巧地说:“爹,石榴好甜,给你吃。”镇国公的目光从鹤岁的脸上掠过,一眼便对上那双睁得圆圆的乌黑瞳眸,少年的眉眼里尚带着不谙世事的天真。镇国公一言不发地盯着鹤岁看了几秒,半晌才缓缓地摇了摇头,叮嘱道:“近日京中不太安宁,你不要乱往外跑。”他不吃,鹤岁可是还要吃的,鹤岁往自己的嘴里塞了好几颗石榴籽,含糊不清地为自己辩解:“我才没有乱往外跑。”这半个月来余笑言不是没有找过鹤岁,但是他找就找,还非要和鹤岁说什么文康帝召回了好几个封地在外的王爷,然后一脸神秘地说要变天了。改日再来的时候,余笑言又转而抱怨起京城里的宵禁越来越早,到最后天色一沉,禁军便浩浩荡荡地游走在街头巷陌,只要遇见神色匆忙的人便二话不说地带回大理寺审问。鹤岁总觉得这肯定和闻山栖脱不了干系,可是当他好奇地追问起来,余笑言却也是一问三不知,只摸着鼻子吞吞吐吐地说这是他从他爹那里听来的,倒是影卫在请示过闻山栖之后,主动对鹤岁说:“陛下遇袭,莲生姑娘以身代之,但是刺客至今还未抓住,太子殿下让小公子切莫外出。”不出去就不出去,鹤岁硬生生地在府里闷了半个多月,整天不是捣乱就是惹事,烦人得很,还不如放他出去撒欢儿。“再过几日便无须如此。”闻言,镇国公微微颔首,他的神色冷硬,就连对上鹤岁也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好似仍是那个统领着千军万马、高高在上的将军,“既然……”“老爷、老爷——”镇国公才开口,管家就连滚带爬地冲了过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他的脸色惨白,巍颤颤地抬起手指着门口的方向,惊慌不已道:“李统领说、说府上窝藏要犯,他们奉旨拿人。小人、小人没能拦住他们,李统领已经带着他的人闯了进来。”“好一个李统领,我将军府岂容他们在此撒野。”镇国公的眼睛眯起,长久拼杀于战场的戾气极为慑人,他冷着声音道:“奉旨拿人?本公倒要看看,他们奉的是什么旨,拿的又是什么人。”管家欲言又止地抬起头,镇国公用余光扫了他一眼,不耐烦道:“还不起来带路?”管家忙不迭地起身,然而还没走上几步路,他就又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老爷”,而后回过头担忧地望向鹤岁,说:“李统领他们似乎是为了小少爷来的。他们一闯进来就在问小人哪里是小少爷的住处,小人随手给他们指在柴房那里。”“你留在这里照看小公子。”镇国公的脚步一顿,几乎在瞬间便做出了决定。他沉声道:“倘若小公子出了什么意外,本公惟你是问。”管家低下头,惶恐难安道:“小人知道。”“初一、十五,你们随本公一同过去。就算禁卫军是陛下的人,必要的时候——”镇国公的面色倏然沉下,他的眼神冰冷,一字一字道:“不必手下留情。”影卫朗声应下,却并未显出身形,镇国公没有多说什么,他抬起脚就走,神色略有匆忙。镇国公与影卫一走,侍女也退去后厨为鹤岁冲泡蜜糖水,一时之间后花园就剩下了鹤岁与管家。鹤岁见管家的脸色还是一片苍白,他不会安慰人,只好抱起小碟把自己的石榴籽分给他吃。鹤岁睁圆黑白分明的眼眸,歪着脑袋脆生生地问道:“石榴很甜,你要不要尝一口?”管家勉强地笑了一下,倒没有拒绝鹤岁。他伸出还在发颤的手,指尖才碰到和田玉的小碟,便猛地高抬,倏然向鹤岁发难。“呜。” 第43章 鹤岁浑水摸鱼,他抬起眼一个一个找过去,倏然撞入了闻山栖深黑的眼瞳里。闻山栖身着玄色蟒袍,长身鹤立,身姿挺拔。他的眉眼过于俊朗,眼角眉梢又沾着几分浑然天成的贵气,即使文康帝咄咄逼人,他的态度始终不卑不亢,就连眼神的轻轻一瞥,也带着些许漫不经心。闻山栖的余光掠过鹤岁,他不动声色道:“儿臣未曾。”“未曾?”文康帝哼笑了一声,眼底却不见丝毫笑意。他阴测测地说:“莲妃是你的人,她已将始末尽数告知于朕。他——”文康帝指着鹤岁,怒气冲冲道:“就是安平的遗腹子,而你亲手抚养他长大,就是为了方便镇国公拿到另一半的兵符。朕念在你是朕的嫡长子,镇国公为这大兴天下立下累累战功,倘若你们束手就擒,将兵符交出,朕尚可饶你们一命,否则……”“陛下!”他的话还未说完,镇国公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他背脊挺直,神色隐忍,痛心疾首道:“柯家世代忠良,对陛下一片忠心,臣又怎会收留安平王之子?陛下若是想要兵符,臣交出便是,为何拿臣的幼子苦苦相逼?”“事到如今,还是不肯承认?”即使战场上杀伐果断的将军说得热泪盈眶,跪倒在自己的面前,文康帝却充耳不闻,他拍案怒道:“看来你们是不见黄河不死心,来人!”金碧辉煌的朝堂之上空寂无声,文康帝抬眼望向殿外,然而预料之中的铁骑玄兵却无一现身。文康帝一顿,他面色铁青地重复道:“来人!”仍旧无人回应。“都聋了么?”久未出声的闻山栖上前一步,他瞥了一眼文康帝,眸色如同化不开的浓墨。闻山栖对着文康帝轻轻一笑,不急不缓地击掌,他薄唇轻启,一字一字地轻声道:“父皇说,来人。”与先前的一片死寂截然不同,应声而至的是纷至沓来的脚步声,不肖片刻,殿外便乌压压的一片。领头的人翻身下马,对着闻山栖拱手道:“启禀太子,一百零八个影卫、五百零六个弓箭手已伏诛,埋伏在城外的三万骑兵已归顺。”闻山栖掀了掀眼帘,微微颔首,他抬眸望向文康帝,淡淡一笑。“你……你好大的胆子!”情势在瞬间颠倒,上风已由有闻山栖占据,文康帝怒气攻心,吐出一口血沫子。他咬牙切齿道:“你怎么敢……”“我怎么不敢。”闻山栖一步一步走至文康帝的身侧,他微微俯下身,轻笑着说:“先是皇后投井,而后你又喂以太子鸩毒,再设局围困镇国公,最后……你故意对柯长昀放出消息,在他赶赴云南救人之际,准备一网打尽。”“这一桩一桩,我都替你记着。”闻山栖顿了顿,他垂眸望向面色惨白的文康帝,低声道:“山栖鸩毒入骨,心灰意冷,太医早已断言他命不久矣。在他察觉你要对我出手之后,山栖应约爬山,刻意跌落山崖,让世人皆知柯长昀已死。”闻山栖缓缓起身,即使面上带着笑,却让人心底发冷,“我并非你的太子,我是柯长昀。你说,我怎么不敢?”第41章 福寿康宁21系统收到监控程序发出的警报, 它幸灾乐祸地对鹤岁说:“你的任务失败了。”“可是我一句话也没有说。”鹤岁有点茫然,他认真地回想了一下自己刚才做了什么,然而还是一头雾水。鹤岁奇怪地问:“为什么失败了?”系统含糊不清地说:“闻山栖连仇都要给柯长昀报完了, 还要你有什么用。”“那凶手就还是这个皇帝。”即使任务失败了, 鹤岁也不心虚,他沾沾自喜道:“之前我也猜到过就是他的!”系统哼了一声, 不予评价,它粗声粗气地说:“本来只有你完成任务了, 才能在这个世界里多待一段时间, 要不是看在你最近没有烦我的份儿上, 我才不帮你作弊留在这里。”“才不是。”鹤岁一点也不领情,非要说大实话。他小声地嘀咕道:“明明是因为莲生过来了,她给我吃了蜜饯, 还让我喝了蜜糖水。”系统不大高兴地让鹤岁闭嘴,“就你话最多。”鹤岁难得没有幼稚地回嘴,他抬起了乌溜溜的瞳眸,眨也不眨地望着朝他这里走来的闻山栖。紧接着有一只莹白如玉的手自玄色衣袖中伸出, 闻山栖温声唤道:“抱抱。”鹤岁歪着脑袋眨了眨眼睛,然后慢吞吞地把自己的手放到闻山栖的手心里。闻山栖扣紧鹤岁的手指,低笑着说:“我抓住你了。”“不是你抓住的, 是我自己向你走过来的。”鹤岁撅起了嘴巴,哼哼唧唧地说:“所以你以后得对我好一点,不能再管东管西了,要不然我就不要你了。”“一点怎么够?”闻山栖垂下眼眸, 定定地望着鹤岁,深黑的眼眸染上几分温柔之色。他把鹤岁按进自己的怀里,轻声道:“我恨不得一辈子把你含在嘴里,捧在手心。”鹤岁的脸上红扑扑的一片,他不好意思再从闻山栖的怀里钻出来了,于是鹤岁就这样自暴自弃地躲在闻山栖的怀里,瓮声瓮气地说:“我不是糖人,不会化,但是你得抱紧一点,要不然我摔到了肯定要和你翻脸。”“好。”闻山栖低下头亲了亲鹤岁的额头,清朗的眉眼带着几分笑意,而心也软成了一片。成者为王,败者为寇,一切都在此刻尘埃落定,这场变故也变作了一场无伤大雅的闹剧。怒不可遏的文康帝非但没有将太子废除,反而使自己沦为了阶下囚。当鱼贯而入的侍卫将文康帝带走之后,镇国公率先跪下,他朗声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朝臣一个接一个地跪下,最终在朝堂之上跪倒一片,他们齐声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几场疏疏落落的秋雨再度将人间打湿,萧瑟风声捎带着立冬的凉意袭入京城,将过往的尘埃一一吹散。各个时令的花开了谢、谢了又开,墙外的冬梅终于再度攀上窗檐,结出一朵冰肌玉骨的白梅。转眼便入了冬。从东宫至太和宫,红袖一如既往地守在门外,她听着殿内时不时响起的低泣与惊喘,慢慢摊开了手,掌心上躺着一颗金珠子。这是莲生遗落的。前几日清欢殿那边闹了一宿,宫灯的火光摇曳不熄。伺候太上皇的宫人才将沏好的西湖龙井送来,先是已经成为太上皇的文康帝被莲妃用玉簪刺入心脏,而后又是莲妃服毒自尽,宫人的惊叫声几欲刺穿云霄。素白的引魂幡被风高高扬起,红袖稍微回过了神来,在她的身后,门窗紧闭的寝宫里春色无边。一只白生生的手扯开青罗暖帐,鹤岁还没来得及逃跑,就又被闻山栖带回了床上,他抽抽噎噎地求饶,撒娇、威胁、发脾气无所不用其极,可闻山栖却始终无动于衷,不知餍足地要了一遍又一遍,直到鹤岁体力不支,歪倒在闻山栖的肩上睡了过去。闻山栖用锦被将鹤岁裹好,红袖悄无声息地走进寝宫,她小声地说:“太、陛下,热水已经备好了。”闻山栖低低地“嗯”了一声,起身将鹤岁抱进怀里。“陛下。”红袖摩挲着手里的金珠子,犹犹豫豫地叫了一声。她见闻山栖停下脚步,侧眸望向自己,定了定心神后,低下头来结结巴巴地说:“莲生姑娘到底是小公子的阿姊,她刺死太上皇之后,服毒自尽,小公子也该知道的。可是……陛下为什么要瞒着小公子?”“抱抱问过她。”闻山栖的嗓音平稳,还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他低声道:“她既然刻意瞒下,那么想必早已存了死志,不愿抱抱为了她而难过。”红袖张了张嘴,眼圈发红,“可是……”“世人皆知柯长昀已死,朕一日在世,便一日是闻山栖。”闻山栖抱着鹤岁的手微微用力,他轻声道:“朕若亲手了结文康帝,那么便是有违天伦,朕动不得他。但是放任他逍遥自在,颐养天年,莲生宁愿玉石俱焚。”“奴婢晓得了。”闻山栖不再多说,他才将目光收回,睡得不大安稳的鹤岁就揉了揉眼睛,在闻山栖的怀里动了几下。鹤岁抬起红扑扑的小脸,湿漉漉的眼神发软,声音也还带着鼻音。他软绵绵地问道;“我们要去哪里?” 第45章 季嘉衍说完,他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鹤岁。鹤岁的肤色本就偏白,再被画室里白晃晃的冷色调光源照下来,更显得白得通透,一如上好的瓷釉。而那白生生的腕上陡生的薄红好似是被掐出来的花印,只衬得鹤岁越发精致而脆弱。“哥哥这么娇气,我下手又向来没有什么轻重,尤其是生气的时候。”季嘉衍的语气很轻,却又带着不容忽视的压迫感,他掀起眼帘,轻声问道:“哥哥也不想惹我生气吧?”鹤岁不大高兴地抿了抿嘴,他当然想惹季嘉衍生气,没准季嘉衍越生气,他的仇恨度就越高。不过鹤岁又惦记着季嘉衍一来就捏疼了自己,还说自己不听话,于是打定了主意一句话也不要理他。见鹤岁还是不肯开口,季嘉衍的眼风一扫,留意到画架上的那幅只画出了一个大致轮廓的画,他漫不经心地问道:“哥哥画的这是谁?”鹤岁一下子睁圆了乌溜溜的瞳眸,如临大敌地瞪着季嘉衍。“我只是有些好奇而已。”季嘉衍的眉梢微抬,自然没有错过鹤岁忽然紧张起来的神色。他状似不解地皱起眉,轻声问道:“哥哥为什么会这么紧张?”说着,季嘉衍眯起了眼睛,饶有兴趣地打量起画中的人。他毫无征兆地松开桎梏着鹤岁的手,转而将画架上的画取下来。季嘉衍轻轻地笑了一声,明知故问道:“哥哥是为了这幅画,所以才这么紧张?”鹤岁一点也不乐意让别人碰这幅画,季嘉衍才把画取下来,他就想发脾气了。系统先前和他说好的什么维持人设,好好做任务,鹤岁忘得一干二净,只想本色出演大发雷霆,他怒气冲冲地说:“你不许碰我的画。”“不许?”季嘉衍意味深长地重复了一遍鹤岁的话,他侧眸瞥向鹤岁水汪汪的眼睛,骨节分明的手指慢条斯理地捏住薄薄的画纸,作势要撕下去,“真奇怪。哥哥越是说不许,我就越是想——”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鹤岁就再也忍不下去了。他红着一张小脸朝季嘉衍扑过去,眼眸里潋滟着湿润的水泽,气急败坏地想要把画抢回来,气得几乎要跳脚,“你不准撕。”鹤岁越是生气,脸色就越是红得可爱,稍微鼓起来的两腮让他像极了被惹恼的小奶猫,也让人忍不住地想再三地招惹逗弄他——而季嘉衍也的确这样做了。季嘉衍的眉眼带笑,神色显得很是愉悦,他姿态随意地抬起手,那是鹤岁够不着的高度,于是抢画不成、连画纸摸都没有摸着的鹤岁就这样结结实实地扑进了季嘉衍的怀里。鼻息之间萦绕的全然是来自鹤岁身上的草木清香,季嘉衍低下头,似笑非笑地说:“哥哥已经这么大了,怎么还是喜欢要人抱着?”第43章 笼中金雀02鹤岁本来就被季嘉衍惹得有点生气, 一张小脸都垮了下来,这会儿又听到季嘉衍这样说自己,他的脸上更是气得红扑扑的一片, 于是鹤岁连想都没有想一下就直接一口咬上季嘉衍的肩头。“哥哥真是记仇。”鹤岁嘴下留情, 没有咬得太用力,结果季嘉衍却伸出手不轻不重地捏住了鹤岁的下颔, 把他的脸抬起,低笑着说:“我不小心在哥哥的手腕上捏出了指印, 哥哥就非要在我的肩膀上咬出一个牙印。”“你才不是不小心。”鹤岁鼓着脸推了推季嘉衍, 没能把他推开, 只好舔了舔自己的小虎牙,瓮声瓮气地威胁道:“你不许捏我的脸了。”“哥哥的脸太软。”季嘉衍抬起眼,嗓音平稳道:“让人爱不释手。”鹤岁才不听, 他的脸再软也不准季嘉衍捏。鹤岁气哼哼地说:“你要是再不放手的话,我还要咬你。”“哥哥既然想咬,那么就尽管咬。”季嘉衍逗弄鹤岁上了瘾,他语气散漫道:“哪里都可以, 只要哥哥高兴。”鹤岁的本意只是想吓唬他一下,然而季嘉衍的话让他完全没法接,一点面子也不给他。鹤岁不大高兴地说:“你放手。”“哥哥比起以前, 开朗了不少。”季嘉衍的眉头挑起,却没有松开手。他自高中起就从季家搬出,对季遇安的病情也不怎么上心,再度相见已经时隔多年, 眼前的季遇安与印象中的那个过于安静的季遇安相差甚远。季嘉顿了顿,轻笑着说:“……也可爱了不少。”就算被夸可爱,鹤岁也是不会轻易原谅季嘉衍的。他把眼睛睁得溜圆,才要再发一通脾气,系统幽幽地提醒道:“自闭症。”鹤岁眨了眨眼睛,可算想起这回事了,他再心虚也要咕咕哝哝地说:“要你管。”就是气势弱了不少。季嘉衍稍微松开捏住鹤岁下颔的手,不过片刻,指腹又不轻不重地抚上鹤岁下颔那处花瓣大小的红痕。他缓缓俯下身来,光与影在这张棱角分明的脸上交错不休,也让季嘉衍深黑的眼眸多出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柔和。温热的气息在此刻落向鹤岁的颈侧,而季嘉衍也离鹤岁越来越近,他下意识地就往后躲了几步,眉心又拧了起来。季嘉衍饶有兴趣地问道:“哥哥为什么要躲?”“你不要离我这么近。”鹤岁的脸皱成了一团,他慢吞吞地说:“你走开。”“哥哥的脸红了。”季嘉衍对鹤岁的话充耳不闻,他偏头盯着鹤岁的脸,语调轻柔,嗓音低沉而悦耳,甚至还带着些许不怀好意地诱哄。季嘉衍附在鹤岁的耳边问道:“难道哥哥以为我低下头是为了吻你?”“我才没有脸红。”脸再红鹤岁也不承认,他伸出两只白生生的手捂住自己的耳朵,瞪着季嘉衍说:“你不要对着我的耳朵说话。”“哥哥原来这么喜欢嘴硬。”季嘉衍的余光扫过鹤岁的手,又白又嫩,而那修剪整齐的指甲透出粉嫩的颜色,圆润饱满到近乎可爱的地步。想舔一口。季嘉衍不动声色地挪开目光,漫不经心地开口问道:”哥哥要是没有脸红,那脸上又为什么这么红?”鹤岁就是不肯承认他脸红了,他瞪圆了乌溜溜的瞳眸,不讲道理地说:“我没有脸红,那是颜料蹭的。”然而他再垮下一张小脸装出凶巴巴的模样,湿漉漉的眼神也过于软糯,软绵绵的声音听来也带着点儿撒娇的意味,压根都震慑不到别人。季嘉衍哼笑了一声,他紧盯着鹤岁下颔那里花瓣大小的红痕,瓷白的肤色与这片薄红相互映衬,生生多出了几分暧昧。季嘉衍意味不明地说:“哥哥这么白,躺在玫瑰花上一定很美。”鹤岁不大明白为什么要躺到玫瑰花上,他惊诧地瞟了一眼季嘉衍,奇怪地说:“玫瑰有刺,我才不躺。”也许是鹤岁的气质太过干净,乌黑的瞳仁里又水汪汪的一片,季嘉衍似笑非笑地望了他一眼,只是淡淡地说:“哥哥太娇气了。”“娇气怎么了?”好端端地又说他娇气,鹤岁再娇气,也不是谁都可以说的,更何况还是这么讨厌的季嘉衍。鹤岁眨了眨眼睛,存心想气人,他故意说:“我再娇气也不关你的事。”“哥哥这么娇气,当然关我的事。”季嘉衍的眉头动了动,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轻描淡写道:“爸和妈已经不在了,哥哥又要有人来照顾。要是哥哥执意想留在这里,那么我也只能搬回来陪着哥哥了。”鹤岁忙不迭地摇头,“我不要你过来陪我住。”“我想照顾哥哥。”即使鹤岁很是抗拒,季嘉衍的面上也始终带着几分若有似无的笑意。他的眸色深深,字里行间全然是不容拒绝的强硬,季嘉衍眯着眼睛说:“爸妈以前总是告诉我,如果不是哥哥,他们也不会收留我,而我现在得到的一切都是拜哥哥所赐。”季嘉衍说得再好听,鹤岁也不想跟他待在一块儿,更何况系统还告诉过鹤岁季嘉衍的性格其实有点缺陷,偏执而疯狂,它告诉鹤岁一定不能招惹季嘉衍,要不然鹤岁一准会被收拾的很惨。鹤岁下意识就想再摇一摇头,可是他又记起自己的任务,而且系统也说过鹤岁要想做任务,就得先答应去季嘉衍那里住下来。鹤岁闷闷不乐地问系统:“我真的讨厌他,我们可不可以直接换到下一个世界?”“不可以。”系统冷酷无情地打破鹤岁的幻想,它催促着说:“你快点答应下来,然后我们就可以刷仇恨值了。”鹤岁不大乐意地说:“可是他看起来就好凶,我一过来就欺负我。”系统一脸冷漠,“你可以比他更凶,然后欺负回去。”鹤岁抿了抿嘴,不吭声了,系统生怕他又闹小性子,好说歹说地把人哄着。过了好半天,被系统说服了的鹤岁才不情不愿地对季嘉衍说:“我跟你走,但是你得先把我的画还给我。”季嘉衍微微颔首,慢条斯理地说:“只要哥哥乖一点,我就把你的画还给你。” 第47章 鹤岁磨磨蹭蹭地从床上坐起来,又蹑手蹑脚地把房门打开一小条缝,探出一颗脑袋往外张望。系统绝望地问他:“你在做什么?”“你别吵。”鹤岁嫌系统烦人,他一脸认真地说:“我在暗中观察。”系统心如死灰,”季嘉衍就在——”它的话还没说完,门外的季嘉衍突然把门拉开,鹤岁偷瞄不成还被逮了个正着,他下意识就睁圆了乌溜溜的眼眸,像是一只被惊着的猫儿,好半天才想起来应该发一通脾气才对。鹤岁倒打一耙,不讲道理地问季嘉衍:“你躲在门外做什么?”季嘉衍眯起眼,“哥哥在找什么?”“要你管。”鹤岁被季嘉衍问得脸上有点红,他生怕季嘉衍再追问自己,干脆“砰”的一声把门关上,然后鹤岁皱着一张小脸,小声地和系统抱怨道:“做任务好烦。”系统没好气地说:“说得就跟你做过任务似的。”“我怎么没有做过任务。”鹤岁不服气了,他想为自己辩解,可是一开口就说不下去,毕竟他来这个世界半个月了还都整天赖在床上。不过鹤岁最擅长胡说八道,就算心虚也不能露怯,他掰着自己的手指头,支支吾吾地说:“我在努力地花季嘉衍的钱、吃季嘉衍的大米、住季嘉衍的房子。还有、还有……”鹤岁编不下去了,他问系统:“季嘉衍的身上怎么那么大的酒味?”“还不是因为你太难养,天天花他的钱、吃他的大米、住他的房子。”系统连想都不用想一下就说:“哥哥一点用也不顶,弟弟只好出门含泪搬砖,辛辛苦苦地抚养身患自闭症的哥哥。”鹤岁眨了眨眼睛,一脸不赞同地说:“哥哥很好养的。”“最惨的是被迫和哥哥绑定的系统,接下来还有四个世界。”系统自动把鹤岁的话忽略,它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别的时候你都反应不过来,就说你坏话的时候反应最快。别装傻了,你的宝贝弟弟醉得站都站不稳,快点出去扶一下。”“季嘉衍这么讨厌,站不稳就站不稳。”鹤岁还在记仇,他气哼哼地反驳道:“他才不是我的宝贝弟弟。”系统笑嘻嘻:“你别打自己的脸。”鹤岁信誓旦旦地说才不会,然后他和系统达成了共识,系统说只要鹤岁能够找到季嘉衍,再象征性地说几句话,哪怕发脾气好感度也能变高——鹤岁虽然对此秉持着怀疑的态度,但是系统一句话就打消了他的疑虑:“我可是系统。”尽管系统忍住没说的大实话是不管鹤岁怎么作,有的人就是吃他这一套。反正被系统这样一哄,鹤岁还以为系统要帮他作弊,可算老老实实地找了一趟季嘉衍,就连他的房间也没有放过,不过最后是在一楼的沙发上找到季嘉衍的。季嘉衍这几日应酬不断,饶是他酒量再好,也吃不消众人的连番敬酒。男人闭着眼睛靠在沙发上,他的眉头紧蹙,略显冷硬的面部线条棱角分明,笑意全然敛去时眉眼之间莫名生出了几分漠然。两只指骨分明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按压着太阳穴,扯掉一半的领带松松垮垮地挂在脖颈上,而衬衫上端的扣子松开了两颗,露出硬朗结实的胸膛。鹤岁慢吞吞地靠近季嘉衍,然后歪着脑袋打量了他好几眼,脆生生地问道:“你喝醉了?”季嘉衍的手一顿,他缓缓地掀起眼帘,却没有开口说话。鹤岁见他不理人,难得不跟季嘉衍计较,他非常幼稚地伸出了自己的手在季嘉衍的面前晃了好几下。不过稍微想了想,鹤岁又伸出一根手指头,他眨着眼睛问季嘉衍:“你知不知道这是几?”季嘉衍轻轻地笑了一声,他一把抓住鹤岁的手,低声道:“这是哥哥。”“我没有问你这个。”鹤岁鼓着脸把自己的手夺回来,他又问了一遍,“你看我的手,你看不看得清这是几?”“哥哥。”季嘉衍稍微用力,鹤岁没反应过来,直接被他带进了怀里。季嘉衍闻着鹤岁身上的草木清香,把下颔放到鹤岁的肩上,他的神色慵懒,嗓音沙哑不已,“我喝醉了,只认得出哥哥一个人。”要不是季嘉衍的身上还带着一股酒味,鹤岁都要觉得系统是在骗自己季嘉衍喝醉了。他垮下一张小脸,凶巴巴地推了几下季嘉衍,不大高兴地说:“你身上好臭,不许抱着我。”“哥哥身上的味道很好闻。”季嘉衍说着,在鹤岁雪白的脖颈那里拱了拱,湿热灼人的气息随之落下,季嘉衍轻飘飘地说,“我很喜欢。”鹤岁好似真的被烫着一般,奶白的肤色在顷刻间红了一大片。他红着脸从季嘉衍的怀里挣脱出来,恼羞成怒道:“你好烦!”季嘉衍抬起眸,深黑的瞳眸沾上几分笑意,“哥哥,我的头很疼。”“我的头也疼。”鹤岁瞪了一眼季嘉衍,湿漉漉的眼眸里水汪汪的一片,“我一看见你,头就要疼死了。”“我一看见哥哥,就忍不住想欺负哥哥。”季嘉衍的面上带着笑,他的语气极为轻缓,乍一听来倒是有着别样的温柔,可是内容却多了几分令人不适的毛骨悚然,“想把哥哥欺负得哭哭啼啼,想把哥哥与我一同拖入地狱,更想把这么干净的哥哥……彻底弄脏。”他越往下说,鹤岁的眼睛就睁得越圆,还被吓得忙不迭地后退了好几步,非常的怂,而季嘉衍的目光扫过鹤岁,他把鹤岁所有的惊慌失措全然收入眼底,而后轻描淡写地说:“我骗哥哥的。”“你好烦。”鹤岁的眉心拧出了一个小八字,这回是真的又被季嘉衍惹生气了,他气鼓鼓地说:“我再也不理你了。”季嘉衍偏头望向鹤岁,“哥哥不忍心。”鹤岁抿了抿嘴,脸上红扑扑的一片,他非要嘴硬道:“我忍心。”“哥哥还是理我了。”季嘉衍盯着鹤岁低声笑着,他支起下颔,若有所思地问道:“为什么以前没有发现哥哥原来这么可爱?”第46章 笼中金雀05鹤岁瞟了一眼季嘉衍, 被夸得尾巴有点翘,他哼哼唧唧地说:“那是你的眼神儿不好。”季嘉衍不置可否,他缓缓低下头盯着自己骨节分明的手指看了几秒, 深黑的瞳眸沾上几分嘲讽之意。没过多久, 季嘉衍轻飘飘地开口道:“哥哥总是能轻而易举地得到所有人的目光与关怀,就连我也不例外。”鹤岁眨了眨眼睛, 不知道季嘉衍为什么要说这个,他疑惑地问道:“怎么了?”季嘉衍不轻不重地哼笑了一声, 语气淡淡地说:“只是突然想起来了很久以前的事情。”那是十几年前, 彼时的季嘉衍才被季家父母从福利院接到季家。饶是他再如何的冷静自持, 十几年前也还不过只是一个半大不大的少年,高傲而敏感,心底也尚存一片柔软, 渴望着家与温暖。然而季丛薇一见到季嘉衍,眉头就蹙了起来。她用挑剔的目光将季嘉衍打量一番,只当季嘉衍是待价而沽的商品,而后她稍微抬起尖尖的下颔, 将自己的姿态摆得极高,言语间也皆是对季嘉衍的不满,“你们就挑了他来陪着安安?”季丛薇是季老爷子生前最宠爱的小女儿, 再加上她又是季父的妹妹,季父从小到大处处都让着她,所以养成了她如今过于火爆的性格,说话也无遮无拦惯了, 待人处事全凭个人喜好。季父向来都拿她这个妹妹没办法,只得充当和事佬:“我和你嫂子一眼就相中了嘉衍,看着就沉稳。”“哥、嫂子,不是我说你们,与其让他来陪着安安解闷,还不如让安安跟我一起出国。”季丛薇又瞥了一眼季嘉衍,眼神满是鄙夷,“人分三六九等,更何况你们怎么知道你们胡乱领回来阿猫阿狗有没有在外边儿沾上个什么坏习性,他自己就算了,要是回头再把我们安安带坏了怎么办?”“丛薇。”她的话越往下说越过分,季父不得不出声制止。季丛薇的话音停顿了一会儿,却没怎么放在心上,她又张了张嘴还打算继续往下说,结果余光一扫忽而瞄见坐在花园里写生的季遇安,于是眉眼上的刻薄在顷刻间消耗殆尽,神色温和了不少。季丛薇抬起手将落地窗叩响,笑吟吟地说:“安安又在花园里画画了。”语气温柔得与先前几乎判若两人。 第49章 季嘉衍握住方向盘的手一顿,略微的错愕过后眸中的笑意倒是愈发浓郁,他轻笑着问道:“那么哥哥是什么?小香猪?”“你才是猪。”鹤岁只许自己说季嘉衍是猪,不许季嘉衍说自己是猪,小香猪也不行。他气哼哼地说:“你要是再说我的坏话,等姑姑有空打来电话了,我就跟她讲你欺负我。”“姑姑?”季嘉衍嗤笑了一声,眸色也在此刻倏然沉下。纵然他的神色如常,却又隐约透出几分不可一世,而周身散发的气势极具压迫感。季嘉衍轻飘飘地说:“哥哥最好不要惹我生气,也不要搬出别人来威胁我。否则……最后吃苦头的还是哥哥自己。”季嘉衍翻脸翻得比自己还快,鹤岁有点茫然地抬起头,他一连瞟了好几眼季嘉衍,然后慢吞吞地对系统说:“你说我就算骂他,他也不会跟我生气的,你骗人。”“我骗你做什么。”系统理直气壮地说:“我只是说不管你怎么作,季嘉衍也不会生你的气,但是没有说过他对别人也是这么宽容。”系统说完这句话,停顿了一会儿,又说:“……恭喜你,仇恨值+10。”鹤岁更觉得他被系统骗了,不大高兴地说:”你还跟我说过仇恨值也不会动。”“在我的运算过程中,你是最大的变量。”几套最优方案一再被推翻,系统觉得这个世界肯定又得以失败而告终。它拒绝再挣扎下去了,系统趁着鹤岁还没来得及怪罪自己之前抢先嚷嚷道:“你别想再怪我,我之前都告诉过你季嘉衍很讨厌季家人,尤其是季丛薇。”鹤岁眨了眨眼睛,疑惑地问:“你告诉过我?”系统给鹤岁回放了一段音频。说过就说过,反正已经来不及了。鹤岁低下头玩手机,心虚使他成为猪队友,才开局几分钟就给对面送了双杀,一把还没打完就有点兴致缺缺的了,鹤岁又不依不挠地缠着系统陪他说话,结果系统压根不理他。系统这么不好玩,鹤岁只好再来一局排位。不知不觉就到了地方,季嘉衍把车停好,他抬起眼示意鹤岁下车,鹤岁便老老实实地解开安全带,跟在他的身后。一路上季嘉衍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再给过鹤岁,鹤岁就也抿着嘴不吭声,非常幼稚地和他赌上了气。季丛薇为鹤岁预约的心理医生对于治疗自闭症很有一套,她当初为了排上号,还托了不少的关系,显然对此很是上心。而医生在鹤岁到来之前就拿到了鹤岁的病历,所以鹤岁一来,医生很有针对性地聊了一些话题。系统让鹤岁凭想象来自由发挥,鹤岁就乱说一气,一对乌溜溜的眼瞳还好奇地左顾右盼,灵动而有神。他的状态与季丛薇在电话里所描述得出入很大,医生又问了几个问题,最后颇为惊讶地说:“季先生恢复得很好。”鹤岁忙不迭地点了点头,满怀希望地问道:“我恢复得这么好,那么以后是不是可以不用再喝药了?”“还是要再喝一段时间,但是药量可以慢慢减下来。”医生伏到案上又给鹤岁开了几盒药,还将服用剂量一一写下,最后交在季嘉衍手里。医生耐心地交代道:“季先生虽然恢复得很好,不过以后还是有复发的可能性,所以家人一定要给予最大的支持,也要尽可能多地陪伴在他的身边。”季嘉衍不置可否,他垂下眼眸望着手里的药方,过了半晌才意味不明地说:“难怪哥哥总惦记着姑姑,原来是我让哥哥受了委屈,没有时常陪在哥哥的身边。”“我没有。”鹤岁鼓起了脸,他连见都没有见过季丛薇,哪里来的惦记。而且鹤岁还想说他才不要季嘉衍陪着自己,结果医生却在一旁帮腔道:“我看过季先生的画,季先生应该是一个很没有安全感的人。季先生肯从自己的世界里走出来已经很不容易了,家人的确应该要再多一些陪伴与关怀。”季嘉衍挑起了眉,沉沉目光从鹤岁的身上掠过,意味深长地说:“那么我以后一定会把哥哥捧在手心里疼爱。”“疼爱”两个字从他的薄唇吐出时,季嘉衍刻意加重了语气。他的神色一如既往的散漫,而那过于俊美的眉眼则显出几分耐人寻味的笑意。季嘉衍向鹤岁伸出手,骨节分明的手指修长,他懒洋洋地说:“哥哥,过来。”低沉悦耳的声音乍然入耳,鹤岁对上了季嘉衍深黑的眼瞳,他的心跳莫名漏掉一拍。鹤岁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对着季嘉衍做了一个鬼脸,然后落荒而逃,生怕被季嘉衍看见自己红扑扑的脸,非常的没有出息。然而逃也逃不到哪里去,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滂沱的雨势一如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往下砸个不停。雨下得这么大,又不能乱跑,鹤岁愁眉苦脸地蹭掉溅在脸上的水珠,只能乖乖地待在这儿等季嘉衍出来。结果还没等多久,鹤岁忽然听见了一道奶声奶气的猫叫。一截灰扑扑的小尾巴在墙角摇来摇去,鹤岁慢吞吞地凑了过去,那里有一只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小奶猫蜷缩在纸箱里。雨水将它全身打湿,猫咪的身子小幅度地打着颤,看起来可怜兮兮的。鹤岁小心翼翼地把猫咪抱进怀里,他正要接着躲雨,一件对他来说尺寸偏大的外套一下子落在头顶上,紧接着季嘉衍用力地捏住鹤岁的手腕,态度强硬地把他拽到屋檐下。季嘉衍的神情似有不虞,他皱着眉问道:“哥哥为什么不躲雨。”“你看。”鹤岁献宝似的把他捡到的小奶猫抱起来给季嘉衍看,小家伙特别给鹤岁面子,它不仅一点也不怕生,还很配合地冲着季嘉衍叫了几声,软绵绵的小奶音可爱极了。季嘉衍不着痕迹地后退了一步,眉头也蹙得更深,他过了几秒才语气如常地对鹤岁说:“哥哥,我对猫过敏。”第48章 笼中金雀07鹤岁抱紧怀里的猫咪睁圆了眼睛, 生怕季嘉衍让自己把猫丢下来。他下意识地回嘴道:“那我也对你过敏。”“哥哥。”季嘉衍抬起眸,只见得少年的眉眼精致,而贴在脸上的黑发尚在冒着水汽。他的余光不期而然地瞥见一颗水珠淌过那截白皙而纤细的颈项, 在奶白的肤色上留下诱人的水迹, 衬衫下的风光也在此刻若隐若现。季嘉衍的眸色微深,他漫不经心地说:“我没有在和你开玩笑。”“听不见听不见听不见。”鹤岁低下头捏了捏小奶猫软趴趴的耳朵, 瓮声瓮气地说:“我要把它带回去。”季嘉衍皱眉,“哥哥不要惹我生气。”“你已经把我惹生气了。”季嘉衍动不动就这样说自己, 鹤岁不高兴了, 他抿了抿嘴, 恼怒不已地说:“我明明什么也没有做,你就说我惹你生气,从来没有见过你这么讨厌的人。”即使是在发脾气, 鹤岁的声音里也透着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到的委屈。他越说脸越红,到最后脸上又变得红扑扑的一片,鹤岁瞪圆了乌溜溜的眼瞳,湿漉漉的眼神很是招人。季嘉衍语调轻缓地说:“哥哥总是不听话。”“我就是不听你的话。”鹤岁再怎么任性, 好好哄几句的话还是一个乖宝宝,但是季嘉衍这个样子又让他忍不住想作一下了。鹤岁皱着脸咕哝道:“反正我要养猫。你要是不让我养的话,我不止要和你生气, 我还要离家出走。”他刚才还在委屈巴巴地说自己什么也没做,季嘉衍只会一个劲儿地生气,转眼就又开始蹬鼻子上脸了。鹤岁一口一个生气,又一口一个离家出走, 再不讲道理,语气却是软得不成样子,只似在撒娇。也许是鹤岁的眼神太过软糯,也许是鹤岁稍微拧起来的眉心让他的心底软作一片,季嘉衍紧盯着鹤岁,半晌才妥协道:“哥哥可以把猫带回去,但是不要让我看见。”鹤岁眨了眨眼睛,迟疑了一小会儿才慢吞吞地问季嘉衍:“你真的对猫过敏?”季嘉衍不置可否,他侧眸望向鹤岁,轻声道:“该回去了。”这场雨来势汹汹,一连下了好几天才彻底停下来。即使鹤岁没有怎么淋雨,季嘉衍也脱下了外套披在他身上,鹤岁却还是感冒了。他本来就不喜欢喝药,嫌这个味道苦,那个味道难闻,喝药还得让人哄半天,完了巧克力和酸奶一个也不能少,不然又要哼唧半天。不过自从看过心理医生之后,季嘉衍的确不再像之前那样总是早出晚归,反而时常陪着鹤岁。甚至就连鹤岁躲进画室里装作在画画,季嘉衍也会在一旁若有所思地盯着他,鹤岁被看得不自在了就胡乱发脾气,季嘉衍随口一逗,鹤岁还是会非常没有出息地跳脚。这一天鹤岁慢吞吞地喝完药,他又借口嘴巴是苦的,拆了一包薯片又喝完一盒酸奶才揉着鼓起来的肚皮美滋滋地往楼上爬,打算指使系统帮他画画。不过路过季嘉衍的房门之时,鹤岁看见一小团雪球在地毯上滚来滚去、滚来滚去,小奶猫又从他的房间里钻出来了。鹤岁扒在门口探头探脑地往里瞄了几眼,季嘉衍不在,他存心想使坏,小声地对猫咪说:“你进去玩儿。”猫咪听不懂鹤岁在说什么,它疑惑地歪着脑袋,亮金色的猫眼圆滚滚的,鹤岁没忍住又捏了捏它的小耳朵,要不是系统喋喋不休地催促了半天,鹤岁一准玩猫丧志。 第51章 季嘉衍向鹤岁伸出手,缓声道:“我知道。”鹤岁抬起眼,伸在他面前的手骨节分明,十指修长。鹤岁眨了几下眼睛,慢吞吞地问道:“你为什么不喜欢毛茸茸的动物?”季嘉衍眉梢微抬,似笑非笑地问道:“哥哥想知道?”鹤岁迟疑了一会儿,还是被自己的好奇心打败了,他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既然哥哥想知道,那么我就告诉哥哥。”季嘉衍望着鹤岁稍微睁圆了的眼睛,意味不明地哼笑了一声,眼角眉梢俱是嘲讽。他低声道:“哥哥应该不知道,在成为孤儿之前,我还是一个私生子。”季嘉衍鲜少与人提起过这段往事,印象中的母亲终日怏怏,以泪洗面。她成为糖衣炮弹的俘虏,又被困于甜言蜜语铸成的囚笼,最后贪心不足蛇吞象,自己落得一个郁郁而终的下场。他始终记得那一个傍晚,黄昏时刻的烟霞绮丽而多情,漫天铺陈着斜阳的余晖,季嘉衍敲响母亲的房门,却始终无人应声。然后他自作主张推开了房门。殷红的血液顺着白皙的指尖淌下,染红了花纹繁复的地毯,凝结成块。养了许多年的老猫啃噬着主人已然失去温度的脸颊,只剩下一片血肉模糊。它似乎听见声响,甚至稍微抬起了头,沾在胡须上的血珠“啪”的一声滚落在地。季嘉衍沉声道:“她死了。”鹤岁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啊”,声音脆生生的,还带着几分不可置信。他拧起眉尖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是不是又在骗我?”季嘉衍侧眸望向鹤岁,嗓音平稳道:“我为什么要骗哥哥?”“我怎么知道。”鹤岁被他问住了,过了好半天才小声地咕哝道:“你天天骗人,我都分不清你到底那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了。”季嘉衍低笑了一声,“至少我说哥哥可爱,这一句是真话。”季嘉衍又这样乱说话,鹤岁瞪了他一眼,丢下自己手里的速写本就鼓鼓地回了房。他揉了揉有点发烫的脸,趴到床上玩了一会儿手机。然而没过多久,鹤岁还是忍不住问系统:“季嘉衍是不是在骗我?”系统表示不支持这种用法,“我是你的系统,不是你的测谎仪。”不说就不说,鹤岁揉了几下眼睛,他一沾床就被瞌睡虫支配。鹤岁在枕头里蹭了蹭,正打算让系统把灯给他关掉,门却猝不及防地被人推开。是季嘉衍。他神色散漫地站在那里,身姿极为挺拔,光与影在季嘉衍的脸上交叠不休,越发衬得他俊美无俦,不可一世。季嘉衍的目光不急不缓地落在鹤岁的身上,他慢条斯理地说:“哥哥,你的猫在我那里,今晚我睡这里。”第50章 笼中金雀09鹤岁睁圆了眼睛, 忙不迭地摇头道:“不行。”“猫是哥哥执意要带回来的。”深黑的瞳眸定定地望着鹤岁,季嘉衍的嗓音低沉而悦耳,他语气轻缓道:“而且哥哥想把猫带回来, 我答应了哥哥;哥哥想知道为什么我不喜欢毛茸茸的动物, 我也告诉了哥哥,哥哥却不愿意把床分给我一半。”“我、我一点也不想知道。”鹤岁说不过季嘉衍, 只好耍赖道:“我不管,反正就是不许你睡到我这里。”季嘉衍挑起眉梢, “哥哥。”鹤岁越是心虚就越是要装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他伸手捂住耳朵, 瓮声瓮气地说:“听不见。”季嘉衍轻轻一笑,初开始他只是想让鹤岁把猫抱走,但是鹤岁的反应着实有趣。少年昳丽的眉眼鲜活而生动, 乌溜溜的瞳眸漾开一片水光,他望向自己的眼神软得一塌糊涂,既让人想将他放在心尖上温柔疼爱,又想变本加厉地欺负他。于是季嘉衍在此刻改了主意, 他微微眯起眼,低声问道:“哥哥知不知道那时候我在想什么?”即使季嘉衍说得含糊其辞,但是鹤岁还是知道他在说什么, 鹤岁抬起眼偷瞄了季嘉衍几下,却又在他回望过来之际连忙偏过头,只是红扑扑的脸色又把鹤岁给出卖了,他立马捂住脸, 不想让季嘉衍看见。季嘉衍始终留意着鹤岁的一举一动,自然没有错过鹤岁的小动作。他的眸底掠过几分笑意,却仍旧不动声色道:“我在想她为什么从来都是这么自私。生下我只为了手里握有筹码,丢下我也只为了自己得以痛快抽身。”鹤岁还是不吭声,不过悄悄抱紧了他的小枕头。“我每隔一段时间我都会梦见她。”季嘉衍的眉头皱起,神色也变得不甚明朗,他嘲讽道:“梦见她质问我为什么这么没用,梦见她拿起匕首划破手腕,然后鲜血淋漓地躺在我的面前。”鹤岁听不下去了,他小声地开口:“你还好吗?”“我没事。”季嘉衍的嗓音平稳,眸色沉沉,他似乎还未从过去的泥淖中挣脱出来,即使神色摆出惯常的散漫,眼神却终究稍有触动。季嘉衍用余光扫了一眼鹤岁,他哑声说:“要不是哥哥问起来,我还以为能烂在心底。”“我不应该闹着把猫带回来的。”鹤岁有点懊恼了,他越说越小声:“要是、要是……”“没有关系。”季嘉衍轻描淡写道:“耽误了哥哥不少时间,哥哥还是早点休息吧,不用管我。”说完,季嘉衍没有在此逗留,他倒是神色如常,可鹤岁抿了抿嘴,眉心拧出了一个小八字,他内疚不已地说:“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把猫抱过来你就可以回去睡觉了。”季嘉衍的脚步一顿,却对此充耳不闻。他不理自己,鹤岁只好自己从床上爬起来,他连拖鞋都没有来得及套上,忙不迭地追向季嘉衍。鹤岁拽住季嘉衍的衣摆,期期艾艾地说:“你先别进去,在这里等我一下。”季嘉衍侧眸望向鹤岁,正欲淡淡地回绝,却忽而瞥见鹤岁白生生的脚,一颗颗脚趾圆润似珠,色泽白皙莹润,可爱至极。季嘉衍皱起眉头,不悦地问道:“哥哥为什么光着脚到处乱跑?”鹤岁咕咕哝哝地说:“还不是因为你。”季嘉衍对上鹤岁黑白分明的眼瞳,那一句脆生生的“还不是因为你”将他彻底取悦,心也在此刻软成一片。鹤岁见季嘉衍没有反应,他伸出手在季嘉衍的面前晃了晃,“你有没有听见我在说什么?”季嘉衍对此的回应则是毫无征兆地伸出手揽住鹤岁的腰,将人一把抱起。鹤岁有点没反应过来,他还没有来得及挣扎就被季嘉衍紧紧地桎梏在怀里,鹤岁红着脸胡乱推了好几下季嘉衍,他怎么也挣脱不开,只好发起了脾气,不大高兴地说:“你不许抱我。”“你不是最喜欢让人抱着。”季嘉衍的声音很轻很轻,轻到鹤岁几乎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他没有再冲着季嘉衍发脾气了,而是不可置信地瞪圆眼睛,好半天才慢吞吞地问道:“你刚才说什么?”“嗯?”季嘉衍盯着鹤岁红扑扑的小脸,回过神来。他并没有把鹤岁的话放在心上,神色也摆明没有当成一回事,季嘉衍抱着安静下来的鹤岁走进卧室,他漫不经心道:“大概是说哥哥不听话。”“你说我最喜欢让人抱着。”鹤岁被季嘉衍放到了床上,他不满地撅起嘴巴,一把抓住了季嘉衍的手不许他走,然后不依不挠地问道:“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季嘉衍的眉梢微挑,“哥哥。” 第53章 第52章 笼中金雀11鹤岁还以为季丛薇只是让他到时候过去待几天, 他连想也没有想一下就答应了下来。季丛薇得到满意的答复,她又问了些鹤岁的近况,这才扯到了季嘉衍的身上。她问鹤岁:“季嘉衍对你好不好?”“他天天欺负我。”鹤岁才起床, 声音里还带着一点鼻音, 听起来软绵绵的,根本就不像是真的在抱怨季嘉衍讨厌, 只是口是心非的撒娇。他小声地咕哝道:“他对我一点也不好。”季丛薇却把鹤岁的话当了真,她安慰道:“姑姑过几天回来了。”鹤岁乖乖的“嗯”了一声, 季丛薇那边还在忙着工作交接, 她只得粗略地与鹤岁交代一遍他名下还有一些季家父母给他留下来的股份, 千万不要乱签字,这才将电话挂断。系统当然知道季丛薇是想把鹤岁接过去住,但是它看热闹不嫌事大, 故意没有提醒鹤岁。系统把鹤岁的话重复了一遍,“季嘉衍天天欺负你?”“他老是惹我生气。”鹤岁稍微睁圆了眼睛,他理直气壮地说:“就是天天欺负我。”系统不怀好意地怂恿鹤岁:“你可以欺负回来。”鹤岁又不傻,他瞟了一眼被他寄予厚望的猫咪, 小家伙舔完自己的手又开始满地打滚儿,毛茸茸的小耳朵软趴趴地贴在脑后,看起来就软唧唧的, 一点也指望不上。鹤岁撅起嘴巴说:“我打不过他。”系统假惺惺地安慰道:“但是你可爱呀。”鹤岁眨了眨眼睛,一点也不心虚地说:“我是吃可爱多长大的。”系统:“……”鹤岁成功地让系统说不出话来,他把猫咪抱起来去找张妈,一人一猫都需要她的投喂。不过鹤岁才下楼就看见了正在和人打视频电话的季嘉衍, 季嘉衍抬眸示意鹤岁去厨房,猫咪一看见张妈就失去了猫科动物的尊严,怎么也不肯再让鹤岁抱了,只顾冲着张妈喵喵叫个不停,撒娇讨食。鹤岁把猫留在厨房,自己抱着他的热牛奶气哼哼地走开,他咬着杯沿尝了一小口,结果被牛奶烫到吐舌头,只好眼泪汪汪地趴到桌上玩手机。季嘉衍与投资方谈妥价格,指腹按下手机的开关键,他才偏过头就瞥见鹤岁被热牛奶烫着的样子,那对乌溜溜的瞳眸氤氲着潮湿的水汽。季嘉衍皱着眉走过去,他伸手捏着鹤岁的两腮,不容置喙地说:“把舌头伸出来。”鹤岁推了推他的手,含糊不清地说:“你不要捏我的脸。”“舌头。”季嘉衍压根不给任何鹤岁商量的余地,鹤岁只好乖乖地把舌头吐出来给季嘉衍看,只有舌尖那里被烫得有点发红。“还疼不疼。”见没什么大碍,季嘉衍松开了手,他望着鹤岁似笑非笑地说:“哥哥连喝牛奶都能烫着自己。”“要你管。”就算是自己烫着了自己,那也得怪牛奶。鹤岁垮下一张小脸,不大高兴地说:“我放了一小会儿的,谁知道牛奶还没有凉下来。”季嘉衍的眉稍微挑,懒洋洋地开口道:“哥哥说的都对。”他的语气太过漫不经心,明显就是在敷衍自己,鹤岁鼓起脸不讲道理地说:“而且、而且我烫到舌头也要怪你,谁让你不早提醒我。”“哥哥要我怎么提醒你?”季嘉衍的手撑到桌上,他缓缓俯下身来,深黑的眼眸紧盯着鹤岁,若有所思地开口:“是这样……”他凑到鹤岁的耳边,轻声道:“直接告诉哥哥牛奶很烫,还是在哥哥喝下去之前先为哥哥尝一口。”说着,季嘉衍一只手拿起鹤岁的瓷杯,他的唇舌仔细地舔过杯沿上的奶渍,季嘉衍意味不明道:“哥哥,真甜。”鹤岁眨了眨眼睛,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要把红透了的耳朵捂住才对,他又羞又恼地纠正道:“纯牛奶没有味道,一点也不甜。”“我知道。”季嘉衍低声一笑,他饶有兴趣地看着鹤岁羞红的小脸,慢条斯理道:“我不是说牛奶的味道甜,我是说哥哥的味道很甜。”鹤岁的脑袋“轰”的一声炸开来,他慌乱地到处乱瞟,头也越来越低,越来越低,到最后只像是一只努力想把埋进沙子里的小鸵鸟,不过就是这样鹤岁也不忘说季嘉衍的坏话:“你、你好烦。”“嗯?”季嘉衍的神色散漫,他不紧不慢地追问道:“我哪里让哥哥觉得厌烦了?”“哪里都烦人。”鹤岁嘟嘟哝哝地说着,就是不肯抬起头,他捏着自己的手指头,气鼓鼓地指责道:“我是你的哥哥,你还天天欺负我。你再这样的话,我就、我就不要你这个弟弟了。”“要不要我这个弟弟,不是由哥哥说了算的。”即使鹤岁一再触及季嘉衍的底线,季嘉衍的面上却没有任何不虞,他极为耐心逗弄着鹤岁,字里行间透出几分强势,“只要我想要哥哥,那么哥哥就只能待在我的身边。”鹤岁不讲理惯了,这是他第一回遇见比自己还不讲理的人,鹤岁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地嚷嚷道:“不行。”季嘉衍掀了掀眼帘,眸底染上几分势在必得之意。他的嗓音低沉轻缓,甚至带着几分诱哄的意味,“哥哥乖一点。”“你怎么还没有去公司?”季嘉衍总让自己乖一点,鹤岁有点生气了,他望着已经没有在冒烟的牛奶瓮声瓮气地说:“你快点走开,我看见你讨厌。”“我在等哥哥起床。”季嘉衍笑得有些意味深长,他望着鹤岁过于白皙的肤色,嗓音沙哑道:“我记得哥哥以前喜欢待在花园里画画,所以我让人重新打理了一下花园,在那里面种满了……玫瑰。”鹤岁慢吞吞地把牛奶喝干净,他奇怪地问道:“玫瑰花有好多刺,你为什么要种这个?”季嘉衍挑了挑眉,含糊其辞地说:“哥哥以后就知道了。”不说就不说,季嘉衍只会故意卖关子,以后他才不想知道。于是鹤岁趴到桌子上自顾自地生闷气,一句话也不肯再搭理季嘉衍了,季嘉衍见他又是一副气呼呼的样子,两颊微微鼓起,时不时瞟来的眼神又软又委屈,他不着痕迹地岔开话题:“哥哥想不想上去看一眼?”鹤岁眨了几下眼睛才把头抬起来,他哼哼唧唧地说:“只有一点想去看。”季嘉衍一把捉住鹤岁的手,把他带往花园。那是一个半开放式的露台花园,位于别墅的顶楼。入目即是一小片玫瑰花海,盛放的玫瑰花色极为秾丽,丝绒一般的柔软花瓣沾上了几颗晶莹剔透的露珠,越发衬得花枝娇艳欲滴,而那微微蜷起的枝叶一派苍翠绿意,摇曳不止。园艺师拿着一把剪刀修建花枝,柔软的花瓣不堪其扰,扑簌簌地落了一地,鹤岁夺回被季嘉衍抓着的手,兴致勃勃地凑近去看园艺师。“为什么要把花苞剪掉?”鹤岁越看越好奇,他睁大了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地盯着园艺师手下的动作看。鹤岁一会儿指着这个问为什么不剪掉,一会儿又指那个问为什么要剪掉,活脱脱的一个好奇宝宝。园艺师耐心地为鹤岁解答,鹤岁一脸跃跃欲试地问道:“我可不可以玩、不对。”鹤岁吐了吐舌头,赶紧改口道:“我可不可以试一下呀?”园艺师只是被请过来帮忙养玫瑰花的,并不能做主,他犹犹豫豫地望向季嘉衍,见季嘉衍微微颔首,这才把手里的剪刀递给鹤岁,说:“当然可以。”鹤岁存心想捣乱,他才不管哪一枝可以剪哪一只不可以剪,反正乱剪一通。白生生的小手蹭过颜色绮艳的花朵,丝绒似的花瓣细腻柔软,愈发将肤色衬得瓷白,一如上好的瓷釉。季嘉衍低笑道:“哥哥这么不懂得怜香惜玉。”鹤岁瞟了他一眼,季嘉衍的眉眼生得极为俊美,却又不显女气。他总是神色散漫,摆出一副懒洋洋的模样,看似很好说话,实则却很是强硬。鹤岁看着看着就起了怀心思,他又剪掉一朵玫瑰花拿在手上,然后对着季嘉衍笑出了两个小酒窝,“给你。”季嘉衍眉头一动,“嗯?” 第55章 鹤岁理直气壮地说:“那也是以后,反正不是现在。”季嘉衍的眉梢微抬,却没有多说什么。他把车停好,鹤岁用完季嘉衍就想跑,季嘉衍好整以暇地盯着怎么也打不开车门的鹤岁,慢条斯理道:“哥哥为什么这么着急?”鹤岁瞟了一眼季嘉衍,矢口否认道:“我没有。”“我送哥哥过来,哥哥总得给我一些报酬。”季嘉衍不轻不重地捏住鹤岁的下颔,指腹摩挲着鹤岁的嘴唇,尾音上扬,“嗯?”鹤岁舔着小虎牙威胁道:“我要咬你了。”季嘉衍缓缓俯下身来,鹤岁嘴上倒是哼唧个不停,眼睛却乖乖地闭上了。不过还没过多久,鹤岁又悄悄睁开了一只眼睛,想偷瞄季嘉衍几眼,然而却不小心撞入了一对漆黑的瞳眸之中,随之而来的是一个很轻很轻的吻,好似带着无限的怜惜落在他的额头。“真想就在这里吃掉哥哥。”季嘉衍将锁死的车门打开,他紧盯着鹤岁红扑扑的小脸,眸色深深,嗓音沙哑而低沉:“哥哥再这样看着我,我会忍不住的。”季嘉衍这么禽兽,鹤岁恼羞成怒地咬上他的手指,然后忙不迭地逃开,生怕季嘉衍会把他捉回车里。这一次的画展场地虽然设在艺术馆,但是规模却并不算大。圆弧形的展馆空旷安静,一幅幅装裱好的画作逐一陈列在墙上,昏黄的光影如薄纱轻拢,为墙壁上的画作增添了几分神秘感。鹤岁好不容易才找到季遇安的画,他歪着脑袋看了好几眼,最后还是没忍住问系统:“画上画的是什么?”系统得意洋洋地说:“季家的花园。”鹤岁惊诧地睁圆了眼睛,然而不管他怎么看都没能从这幅画上瞧出一朵花出来。鹤岁选择放弃,他自言自语道:“你们画家的世界好难懂。”话才落下,有人礼貌地询问道:“打扰一下,请问您是季遇安吗?”鹤岁疑惑地回过头,来人一身西装革履,头发用发胶一丝不苟地向后梳去,金丝框眼镜下是一双上挑的桃花眼。见鹤岁望向自己,路远生微微一笑,语气温和道:“我很喜欢这幅画,想从季先生的手中把它买下来。”系统向来都是唯恐天下不乱的,而且它吵着要鹤岁来画展就是为了路远生。系统笑嘻嘻地怂恿道:“卖卖卖。”鹤岁好奇地问道:“他是谁?”“路远生。”系统没有故意瞒着鹤岁,它兴冲冲地说:“季嘉衍改名前姓路,他的生父就是路家的人。以前他们家把季嘉衍当成丧门星,现在又想把他认回去,季嘉衍肯不松口,所以他们找到你这儿来了。”鹤岁越听越奇怪,“为什么要找我?”系统随口敷衍道:“大概是想让你吹一吹枕边风吧。”第54章 笼中金雀13鹤岁还没有点亮给季嘉衍吹枕边风的技能, 倒是恼羞成怒的熟练度早就练满。他一听见系统这样说就不大乐意了,垮着一张小脸反驳道:“我才不给他吹。”“话别说得这么早,我记得有人信誓旦旦地说过——”系统故意拖长了声音, 它幽幽地开口说:“从来没有见过季嘉衍这么讨厌的人。”鹤岁:“……”他只有一点心虚, 一点点而已。路远生稍微等了一会儿,即使鹤岁只是盯着他看却始终一声不吭, 路远生的面上也仍旧带着几分笑意。他自然知道季家的大公子季遇安从小就患有自闭症,也听说过近来季遇安的自闭症有所好转, 路远生抬起手扶了扶金丝框眼镜, 笑着问道:“难道是我认错了人?”鹤岁在系统的催促下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 “我就是季遇安。”“季先生的画和季先生本人一样,充满了灵气。”路远生微微颔首,他不疾不徐道:“我很喜欢季先生画的《花园》、《候鸟》、《玻璃》和《远方》。这一次的画展也是听说季先生会到场才特意赶来的, 希望能够买下季先生的画作留一个纪念。”路远生显然为此下过一番功夫,他说的那几幅画除了《花园》,其余的都是季遇安在国际上拿过奖的画作。不过路远生夸画有灵气那还是算夸季遇安的,但是他夸人有灵气就不一样了, 鹤岁喜滋滋地把夸奖他有灵气的话收下来,他一高兴起来就格外的好说话:“送给你。”路远生问道:“季先生这是……?”“这幅画送给你。”鹤岁脆生生地说着,他眨了几下眼睛, 又慢吞吞地补充道:“不用找我买。”“既然季先生这么说,那么我就多谢季先生割爱了。”错愕归错愕,路远生并没有推辞。他的心思本来就不在画上,所以即使对着鹤岁稍微掀起了唇角, 也显出几分不咸不淡来,路远生缓声道:“不过季先生送我一幅画,我也多多少少得有点回报才是,不如请季先生吃一顿饭好了。”系统连忙对鹤岁说:“这里有一家餐厅的蓝莓山药泥特别好吃。”鹤岁的那个“不”字就这样被系统堵了回去,他慢吞吞地开口道:“好呀。”虽然鹤岁的午饭已经有了着落,但是他还不能立马就过去蹭吃蹭喝,有好几个老前辈让画展的负责人领着找到了鹤岁。老前辈们对着鹤岁再三鼓励,言谈间尽是对他的看重,结果他们说着说着就又谈到了作画的技巧来,鹤岁对这个一窍不通,只好抿着嘴露出了两个小酒窝,装了半天的乖巧。期间鹤岁昨晚忘记充电的手机还响了一下,他哭唧唧地问系统:“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系统冷漠地回答道:“你的手机五秒后即将自动关闭的声音。”“不是。”鹤岁的脸都皱成了一团,他撅着嘴巴纠正系统:“这是心碎的声音。”事实证明,心碎得再厉害,一勺子蓝莓山药泥喂进嘴里就能被糊住。鹤岁舔着勺子上的蓝莓酱,路远生端起他的咖啡轻啜了几口才旁敲侧击地问道:“季先生是自己来的画展?”“不是。”鹤岁老老实实地说:“季、季……”他说到一半突然想起来系统说路家以前把季嘉衍当作丧门星,现在又想把季嘉衍认回来,忙不迭地改口道:“别人送我过来的。”“季嘉衍?”路远生微微一笑,他把鹤岁临时改口,不想说出来的名字说了出来。路远生的面上倒是滴水不漏,他惊奇道:“我与季嘉衍相识多年,这么说也算得上是半个熟人了。”鹤岁瞟了他一眼,咬着勺子含糊不清地说:“我还没有告诉你到底是不是季嘉衍送我过来的。”一点面子也不给。“之前我就听说过季先生是季家的大公子。”路远生面不改色道:“况且季姓本来就是小姓,并不难猜。”路远生都把话说到了这里,鹤岁很捧场地点了点头,然后埋头吃他的草莓西米露。鹤岁从头到尾都只顾着吃甜点,路远生问起话来也有点心不在焉,所以路远生始终没有从鹤岁嘴里问出来什么有用的信息。他沉默了一会儿,不再跟鹤岁兜圈子,直截了当地问道:“说出来可能有些唐突,不知道季嘉衍有没有与季公子提过他的身世?”鹤岁吃千层蛋糕吃得两腮鼓起,他佯装茫然地抬起头:“什么身世?”路远生握住咖啡杯的手一顿,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他伸手抚了抚金丝框眼镜,不失礼貌地说:“稍等一下,我打一个电话。”鹤岁乖乖地点了点头。“这个椰奶软冻不够甜,枣泥南瓜糕也不好吃,酒酿小丸子根本就没有米酒的味道……”鹤岁把桌上的甜点全部尝了一遍,路远生一走,他就一个甜点一个甜点地跟系统指着找茬。鹤岁瓮声瓮气地说:“只有蓝莓山药泥好吃。”“我说过的。”系统一点也不心虚,它气定神闲道:“我只告诉了你这家的蓝莓山药泥特别好吃,没有和你保证过别的也好吃。” 第57章 但是季嘉衍对鹤岁越是爱怜, 连带着他对鹤岁的占有欲也越发变本加厉。他连一个眼神也无法容忍,更不用提鹤岁与旁人接触得太多,季嘉衍开始不动声色地限制鹤岁的外出。不过鹤岁本来就娇气, 天热了他就躲在冷气房里玩游戏,天冷了就抱着被子不肯起床,所以一丁点儿也没有发觉自己的人身自由早在不知不觉中被季嘉衍剥夺,倒是系统每天都在变着法儿地引诱鹤岁出门, 只希望仇恨度能赶紧突破中间值。结果鹤岁一点也不配合地钻进被窝里,他瓮声瓮气地说:”外边儿在下雨,不出去不出去不出去, 你不要吵我,我还想睡觉。”系统恨铁不成钢地问道:“你还想不想完成任务了?”“完成任务?”鹤岁把睡得翻出了小肚皮的猫咪抱住蹭了蹭,然后慢吞吞地说:“我以为你已经在准备下一个世界了。”系统:“……”作为被选中与鹤岁绑定的系统,它决不轻言放弃, 系统威逼不成就改变策略,它煽风点火道:“你有没有发现季嘉衍最近不许你出门?他不让你出去,你就乖乖地待在这里的话,你还要不要面子了?”鹤岁从床上坐起来,差点都要信了系统的鬼话,他蹬蹬蹬地跑到书房去找季嘉衍,然后眨巴着眼睛说:“我想出去玩儿。”季嘉衍正在与人谈合同,他抬眸示意鹤岁稍等一下,鹤岁便乖乖地坐到他的旁边。不过还没乖到一分钟,鹤岁的手就又痒起来,他这里摸一摸,那里动一动,最后在一个丝绒盒里找到了一个手串。那是一个由菩提根穿成的手串,一颗颗藏青色的菩提根打磨成珠,色泽莹润。季嘉衍合上笔记本电脑,一偏过头却瞥见鹤岁在戳手串上的菩提根,他的眉梢挑起,轻声道:“哥哥的生日快要到了,我本来想给哥哥一个惊喜,却被哥哥自己提前找出来。”鹤岁稍微睁大了眼睛,“这是给我的?”“菩提根保平安。”季嘉衍把手串拿起来,指腹有意无意地摩挲着菩提根的内侧。他抓住鹤岁的手腕将手串戴上去,藏青色的菩提根将鹤岁的肤色衬得格外白皙。“很适合哥哥。”季嘉衍半阖着眼帘,沉沉目光落在鹤岁那截白生生的手腕上,嗓音低沉而悦耳地开口道:“哥哥不要把它取下来。”鹤岁忙不迭地点了点头,乖乖答应下来,他开心到忍不住笑得眉眼弯弯,两腮的小酒窝若隐若现。“刚才哥哥说想出去。”季嘉衍多望了鹤岁几眼,他的神色散漫,语气也带着几分惯常的漫不经心,“哥哥在家里待闷了?”鹤岁一点也不闷,嫌闷的只有系统。不过鹤岁还是脆生生地说:“你陪我出去散步。”季嘉衍对上鹤岁乌溜溜的眼瞳,那里面水泽莹润,而鹤岁的眼神也显得绵软诱人,季嘉衍微微颔首道:“可以。”鹤岁气哼哼地责怪系统:“你又在骗我,他才没有不让我出门。”系统幽幽道:“有本事你偷溜出去试试看。”就算是偷溜,那也是以后的事儿,鹤岁把衣服换好,他趴到窗台上一边托着腮往外瞄,一边等季嘉衍下来。昨夜下了一宿的雨,空气中还氤氲着水汽,墙角的植物漾着盎然的新绿,一派生机勃勃。几颗晶莹剔透的水珠接连滚过叶梢,“嗒”的一声落入水洼,浸湿地面。鹤岁看得认真,连季嘉衍走了过来也没有注意到。季嘉衍伸手揽住鹤岁的腰,他低下头将下颔压到鹤岁单薄的肩上,低声问道:“哥哥看什么看得这么专注?”湿热灼人的气息尽数喷吐在鹤岁的颈项,偏白的肤色几乎在瞬间因害羞而透出粉嫩的颜色,鹤岁推了推季嘉衍,当然没能把人推开,他垮下一张小脸不大高兴地说:“你不要对着我的脖子说话。””哥哥为什么这么敏感?”季嘉衍低声笑着,手却不老实地从下摆探入,“不能对着耳朵说话,也不能对着脖子说话,那么我要是……”稍微有点凉的手轻抚着滑腻的脊背,最终停在鹤岁的腰际。季嘉衍摩挲着那颗朱砂痣,低声问道:“舔一口这里,哥哥会不会有反应?”鹤岁知道季嘉衍说的反应是什么,而且他的身体向来都很敏感,舔一口就会软成泥,一点也不争气。鹤岁满脸通红地回过头瞪了季嘉衍一眼,恼羞成怒道:“你快点走开,不许乱、乱碰我。”“我要是走开,谁陪哥哥散步?”鹤岁还在气急败坏地发脾气,季嘉衍的唇舌却不紧不慢地舔过鹤岁的脖颈,留下一道水痕。鹤岁轻喘着扑进技嘉衍的怀里,把红透了的小脸埋进去,他平复了好半天的呼吸才小声地说:“不要。”季嘉衍似笑非笑地问道:“哥哥不要什么?”鹤岁哼唧了几声,却怎么也不肯再说下去了,一颗小脑袋在季嘉衍的怀里不满地拱了拱。“不要我陪你散步,还是不要我再欺负你?”季嘉衍说着不欺负,却还是握住鹤岁的手放到自己的唇边。他再三亲吻着鹤岁的手指,侧眸望着他轻声问道:“哥哥为什么这么害怕?”鹤岁撅起嘴巴下意识地回嘴道:“我不害怕,我只是、只是……”“嗯?”“我的屁股会疼,然后我只能趴在床上,哪里也不能去,什么也不能吃。”鹤岁红着一张小脸,不大敢抬眼看季嘉衍了。他说完忍不住皱了皱鼻子,又强调了一遍:“很疼很疼。”闻言,季嘉衍稍微眯起了眼,他的眸色深黑,嗓音极为平稳,却又隐隐透出几分危险。季嘉衍若有所思地问道:“哥哥为什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第57章 笼中金雀16鹤岁被季嘉衍问住了, 可是他又不能实话实说,只好歪着脑袋眨巴了几下眼睛,一本正经地说:“电影里都是这样放的。”“哥哥看的是什么电影?”季嘉衍自然不会听信鹤岁的胡说八道, 但他却很是配合地问了下去。季嘉衍轻描淡写道:“不如哪一天哥哥把电影找出来, 我陪哥哥再看一遍,好让哥哥知道这种电影光是看有多么的没意思。”鹤岁一点也不想知道光是看会有多么的没意思, 况且他连看都没有看过。于是鹤岁忙不迭地摇了摇头,一对上季嘉衍就装得要多乖有多乖, 不过他却在心里小声嘀咕着系统分明看得很高兴, 还不许自己打扰它, 要不然一准和自己比着发脾气。系统忍无可忍地说:“我听见你说我坏话了。”“这不算坏话。”鹤岁不肯承认就算了,他还存心使坏,慢吞吞地开口道:“季嘉衍说你光是看小电影没有意思才是坏话。”系统唯一的爱好就是看个小电影, 又没有招谁惹谁,它当即就对鹤岁嚷嚷道:“你以后别想再让我帮你屏蔽痛觉了。”鹤岁不仅没能祸水东引,还得不偿失。他委屈巴巴地纠正道:“这是季嘉衍说的,又不关我的事。”“就是他这样说, 我才不给你屏蔽痛觉。”系统幽幽地说:“稍微疼一点你就哭哭啼啼地发脾气,季嘉衍光是把你抱在怀里哄来哄去,一下也碰不了有什么意思?”鹤岁:“……”系统这么讨厌, 鹤岁不想再理它了。他抬起头不大高兴地垮着一张小脸,嘴巴撅得都可以挂油壶了,季嘉衍不轻不重地拧了一下他的鼻尖儿,挑着眉问道:“哥哥真的不要我陪你看?”不要就是不要, 鹤岁踮起脚尖“吧唧”一口亲在季嘉衍的唇上,不许他再说话了。季嘉衍垂下眼眸盯着鹤岁,少年抬起的瞳眸里水汪汪的一片,眼神还透着无辜,诱人而不自知。季嘉衍放在鹤岁腰上的手不由收紧了力道,他正欲低下头来加深这个吻,手才按住鹤岁的脑袋,鹤岁连忙把他推开就跑。 第59章 “罚几杯太轻了,必须得几瓶才行。”周池唯恐天下不乱,手里的酒杯“啪”的一声丢到桌子上,他笑嘻嘻地说:“今天堵车堵得厉害,我就琢磨着绕个道算了,结果一绕就看见咱们季少抱着一个人亲了半天,我问了几句还赶我走,连人都不给看上一眼,咱们这可是多少年的兄弟了,还不如一个认识没多久的安安。”“季嘉衍,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张公子给季嘉衍递过去一根烟,“兄弟们可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怎么连看一眼你那个安安都不许了?”“怎么不是。”周池一不跟季嘉衍独处就有了底气,他连忙起哄道:“赶紧趁着我们还没开始,把你家安安也叫过来,要不然他一个人待家里得多没劲儿啊。”季嘉衍咬着烟嘴,漫不经心地说:“安安不喜欢。”周池的嘴皮子都快要磨破了,季嘉衍也不松口,再纠缠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了,周池干脆东扯西扯,最后扯到自己家里给他相中的那个大小姐,不禁悲从中来,“天天说我直男审美,拿一堆色号来考我,分不清还说我对她不够关注,好不容易记下来了又质问我外边是不是有了别人,说话大点声扭头电话就达过来,扯着嗓子吼我一通。”张公子大笑道:“也就是她这个脾气能治住你了。”不管怎么样,尽管在场的公子哥们一个个不是游手好闲就是混吃等死,但是耐不住家里的来头一个比一个大。酒桌上的闲谈总有人得了趣还不够,还非得再回头和旁人说上几句,没过几天周公子对教育局局长的女儿颇为不满就传得众人皆知,连带着季家的养子在外边儿养了个小情儿也被当成笑话传了出去,听说这小情儿长得漂亮不说,性格也乖巧,季公子被迷得七荤八素,见也不舍得给人见上一面,当成了一只金丝雀养在家里。这些闲谈说的人大多只是随口一说,听的人至多也是笑一笑就过去了,可偏偏季丛薇才回国就有人凑到她的面前说给她听,而季丛薇自然不能笑一笑就放过去,因为季嘉衍的那个小情儿叫做安安。此时季丛薇才下飞机,几年前在拍卖会上认识的阔太太一手挽着她的胳膊,一手捂住嘴巴笑得花枝乱颤。阔太太揩去眼角的泪花,她知道季丛薇与季嘉衍向来不合,又特意说道:“到底不是亲生的,这个季嘉衍可真是上不得台面。私底下养着一个小情儿,大家心知肚明就好了,还非得摆到明面上来,往后哪里还有人肯把女儿嫁过来。丛薇,你说是不是?”季丛薇敷衍地笑了几下,却没有吭声。直到两个人在机场门口分别,季丛薇揣着一肚子火气坐上车,她面无表情地拿出手机,然而季嘉衍的电话怎么拨不通,她抿了抿唇,冷着声音对司机说:“掉头去公司。”过去的时候季嘉衍还在与公司的董事们开会,季丛薇就坐在季嘉衍的办公室里等着。她心烦意乱地在手机里翻来翻去,正想先给鹤岁打一个电话过去,季嘉衍就缓步从会议室里走出来,他懒洋洋地问道:“姑姑找我有事?”季丛薇冷笑道:“季嘉衍,你简直就是个畜生。”季嘉衍不咸不淡地瞥了季丛薇一眼,他望过去的目光极为幽深晦暗,而漆黑的瞳眸深不见底。季嘉衍轻描淡写道:“姑姑才从国外回来就急急忙忙地赶来公司,难道只是为了骂我一句畜生?”“你到底是怎么照顾安安的?”季嘉衍越是摆出一幅漫不经心的模样,季丛薇就越是恼怒。她差点没有控制住自己直接将手机砸到季嘉衍的脸上,但最后还是忍了下来,季丛薇咬牙切齿地问道:“安安不仅被你照顾到了床上,还被所有人误以为他是你养在家里的小情儿?”季嘉衍的眉头一皱,季丛薇咄咄逼人的态度让他不悦,他不打算与季丛薇多做解释,只是抬起眼眸,嗓音平稳道:“那又如何?”“季嘉衍,我们季家究竟哪里对不起你了?”季丛薇忍无可忍,她深吸了一口气,声音还有点颤,“难怪当初我问安安你对他好不好,他说你总是欺负他。我还以为你只是把他丢着不管,我便说等我回国就把他接回来,原来你就是这样对他的,怪不得安安不想和你待在一起。”季嘉衍的眸色一沉,“他不想和我待在一起?”第59章 笼中金雀18“季嘉衍, 你打一开始把安安接到你的身边就没有安过什么好心,凭什么指望安安乐意待在你身边?”季丛薇没有留意到季嘉衍眸中陡生的寒意,她面有愠色, 怒气冲冲道:“安安的自闭症才好起来, 你怎么能对他下得去手?安安不能再留到你那里,我要把他接回去。”“回去?”季嘉衍嗤笑了一声, 他半阖的眼帘恰到好处地将眸底的戾气掩住,季嘉衍沉声道:“即使我动机不纯, 也不会和姑姑一样贪图省事, 让人把安安锁到画室里, 不许他四处走动。”季丛薇蹙眉道:“那是我怕他会出什么意外,我在国外没有办法赶回来。”“同样都是从小被宠到大,姑姑真是不讨人喜欢。”季嘉衍的语气散漫, 那张棱角分明的俊美面容却在此刻显出几分冷峻,他的眼角眉梢沾满不屑,而字里行间也全然是对季丛薇的嘲讽之意。季嘉衍语气平平地开口道:“我不会让你把安安带走。”“季嘉衍,你没有资格这样对我说话。”季丛薇的胸脯起伏着, 她环顾四周,随手扯起办公桌上的一沓文件摔到季嘉衍的身上,季丛薇一字一字道:“这是季氏集团, 你能有今天还不是因为我们季家?你这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你以为你拿到我哥手上的股份就能高枕无忧?我告诉你,我随时可以联系到股东把你从季氏集团里赶出去,你以为你是谁?”季嘉衍甚至连躲也没有躲一下季丛薇摔过来的文件, 也自然没有把季丛薇的威胁放在心上。他的眉梢微抬,又想起早上路家人的示好,季嘉衍意味不明道:“这样看来,季氏集团还是改个名字比较好。”“今天我一定要把安安带走。”季丛薇发泄过一通,稍微恢复了理智,她冷冷地看着季嘉衍说:“我看在我哥和嫂子的面上,不想和你闹得太难看,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就让人现在把安安送过来,我可以暂时不和你计较。”“姑姑还和以前一样,脾气不曾变过。”季丛薇对季嘉衍的厌恶是根植于骨子里的高傲,她的鄙夷与不屑从来不加以掩饰,即使少年时期的季嘉衍选择沉默以对,却只换来了季丛薇变本加厉的排挤。时至今日,季嘉衍已经不再在意别人的眼神,甚至强大到可以回以反击,他似笑非笑地说:“那么……姑姑就和我计较吧。”说罢,季嘉衍神色漠然地离去。这会儿乖乖待在别墅里的鹤岁正趴在床上无知无觉地逗猫,系统天天一口一个咪咪地叫着,鹤岁听得多了也跟着咪咪、咪咪地叫来叫去,小雪球一样的猫咪被逗开心了就露出软绵绵的肚皮给鹤岁摸,还奶声奶气地叫个不停。“咦咦咦?”季嘉衍对鹤岁仇恨度的莫名上升让系统一惊,它连忙回调监控,强忍住内心的激动把季丛薇与季嘉衍对峙的场面看完之后,假惺惺地对鹤岁说:“……你要完蛋了。”鹤岁茫然地抬起头,“我怎么了?”“上一回你不是和季丛薇说季嘉衍老是欺负你,还对你还不好。”系统的的内心喜悦不已,它怕自己笑出声来,只好慢吞吞地说:“季丛薇一回来就听说你成了季嘉衍的小情儿,她再联想到当初你说的他老是欺负你,当即就怒不可遏地去找季嘉衍算账问季嘉衍要人。”“这又不关我的事。”鹤岁眨了眨眼睛,还是觉得自己很无辜,不过除此之外他还对系统口中的小情儿很不满意,鹤岁不大高兴地纠正道:“季嘉衍说我是季太太,不是他的小情儿。”“反正季丛薇对季嘉衍说你想去她那里。”系统对自己的宿主一点同情心也没有,它就是觉得鹤岁欠收拾。系统幸灾乐祸道:“这回你再耍赖也不顶用了,季嘉衍的性格本来就偏执,占有欲也强,他是真的生气了。”鹤岁瞪圆了眼睛,连为自己辩解一下是季丛薇曲解了他的本意都顾不上了,鹤岁紧张地问道:“那我们要怎么办?”“不是我们,只有你一个人。”系统无情地把鹤岁单独拎了出来,它笑嘻嘻地说:“还能怎么办?不就是哭一晚上,多喝几口酸奶就补回来了。”鹤岁还没来得及问系统什么酸奶,季嘉衍就推门而入。季嘉衍站在床边定定地盯着鹤岁,他的眉宇冷峻到极致,神色也稍显冷漠。一对黑沉沉的眼眸里有对鹤岁的爱怜,也有对鹤岁的疼惜,更有几分若有似无的恨意,季嘉衍语气淡淡地开口问道:“哥哥是不是也一直看不起我?”鹤岁不知道季嘉衍为什么这样问自己,不过他觉得只要摇头就对了,于是鹤岁抱紧猫咪忙不迭地摇头。“那么哥哥为什么不想待在我的身边?”季嘉衍的声音很轻很轻,他的话不知道究竟是说给自己听的,还是说给鹤岁听的。鹤岁撅起嘴巴想反驳他一下,可是被抱得太紧的猫咪正巧在此时不老实地乱动了起来,季嘉衍垂下眼眸,他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将窝在鹤岁怀里的猫咪拎起来,而后低声道:“哥哥总是这么不乖。”“我没有。”鹤岁鼓起脸,季嘉衍动不动就说他不乖,他也是要面子的,“我只是和姑姑说、说……”鹤岁说到一半下意识地抬眼一瞟,只看见季嘉衍面色如常地把猫咪放到门口,然后重重地将门合上。鹤岁见鬼了似的把眼睛睁得溜圆,他脆生生地指责道:“你又骗人。你都可以自己把咪咪丢到门外,那你之前还装出不想碰它的样子,故意让我愧疚了那么久,还非要睡到我这里来。”“哥哥对我真的有过愧疚吗?”季嘉衍轻轻一笑,他侧眸望向鹤岁,说话的语气温柔到令人毛骨悚然:“哥哥从小就受尽宠爱,就连我的存在只是为了哥哥的身边能够有人陪伴。姑姑对我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如果不是哥哥,我到现在都还只是一个下贱的九等人,就连爸、妈也时常嫌我脏,叮嘱我不要太过接近哥哥。哥哥,你知不知道我有多么恨你们一家人?”季嘉衍的眸色深深,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有些无措的鹤岁,少年将眼睛睁得圆圆的,他的瞳仁乌黑,眼神干净,眸中湿润的水迹一点一点漾开来,氤氲出雾蒙蒙的水汽,而那颜色偏淡却极为秀气的眉心拧出了一个小八字,看起来既委屈又可怜。“我想为了哥哥放下这些的。”稍微停顿了片刻,季嘉衍俯下身捏住鹤岁的下颔,低声问道:“可是哥哥为什么不愿意待在我的身边?”鹤岁张了张嘴,季嘉衍却根本不需要他的答案,只是态度强硬地将唇舌探入鹤岁的口中。不同于上一次的温柔,季嘉衍的动作几近粗暴,他似惩戒一般地咬了几下鹤岁的舌尖,鹤岁疼得差点挤出几颗金豆豆,他眼泪汪汪地想把季嘉衍推开,却只换来了更用力的钳制。“呜。”薄薄的睡衣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撩起,鹤岁瓷白的肤色因害羞而透出粉色。季嘉衍摩挲鹤岁着腰际的那粒色鲜欲滴的朱砂痣,手指不紧不慢地向后探去,直到在尾椎骨的上端又摸到一粒朱砂痣。“不、不要。”鹤岁呜咽着偏过头,避开季嘉衍的亲吻,季嘉衍却低下头咬住他的脖颈。湿热的舌尖一寸一寸掠过雪白的颈项,留下湿漉漉的水痕,季嘉衍向上吻去,直到将鹤岁的耳垂含入口中。 第61章 这是他甘愿放在心尖上疼爱的宝贝,更是他宁愿锁在瑰色囚笼里独自观赏的金丝雀。想到这里,季嘉衍伸出手不轻不重地捏住了鹤岁的下颔, 他嗓音沉沉地开口道:“哥哥,我想让你看着我,只看着我。”鹤岁抬起眸,他下意识就把季嘉衍的手打开, 然后眨了几下眼睛,好半天才慢吞吞地开口问道:“你是谁?”系统只猜到鹤岁一准儿会把自闭症演砸,却没能猜到他一张嘴就完蛋,连三秒都没装过去。系统没好气地提醒道:“你是自闭症,不是失忆症。”“你走开。”鹤岁忙不迭地补救道:“我一看见你就讨厌,再凑得这么近我要咬你了。”系统:“……”还不如闭嘴。这也不对、那也不对,鹤岁垮下一张小脸不讲道理地迁怒于季嘉衍。他正要对着季嘉衍发脾气,系统却把鹤岁拦住了,它乐滋滋地说:“等一下。”没过多久,系统在后台加载的小程序启动成功,紧接着鹤岁就发觉他的身体有点儿不受控制了,而且季嘉衍的靠近还让他感到不安。“哥哥从来没有对我说过喜欢,也没有主动吻过我一下。”季嘉衍的指腹轻抚着鹤岁的嘴唇,他低笑着说:“既然哥哥这样说,那么我更要靠近一些了。哥哥想咬哪里?”湿热灼人的气息落在颈项那里,鹤岁一反常态地没有脸红,甚至还紧张地拽住了手下的丝绒毯。他无措地睁大眼睛,浓密而卷翘的眼睫轻轻地颤了几下,茫然而无辜。“嗯?”季嘉衍没有轻易地放过鹤岁,他挑起眉,低沉悦耳的声音里甚至还带着几分诱哄的意味,“哥哥想咬哪里?”鹤岁的瞳眸里氤氲起一片雾气,他不适地偏过头,咬住嘴唇不肯开口。季嘉衍再度捏住鹤岁的下颔,他的手下微微用力,“哥哥。”鹤岁不安地往后躲去,他的眼泪开始扑簌簌地往下落,潋滟的水泽沾湿低垂着的眼睫,即使瑟缩的动作很小,始终留意着他的季嘉衍却捕捉到了鹤岁对自己的抗拒。季嘉衍的的动作一顿,“哥哥,你在害怕?”“讨厌你。”鹤岁的声音软软的,还带着重重的鼻音。他对上季嘉衍深黑的眼眸,又重复了一遍:“讨厌你。”季嘉衍的眼帘半阖,眸底涌起的波澜并不愉悦,但他紧盯着哭红了鼻尖儿的鹤岁,最终还是一言不发地把药膏涂抹在鹤岁红肿的穴口,然后将这个抽抽噎噎的小可怜抱入怀中,轻声哄着。然而鹤岁一点也不领情,他在季嘉衍的怀里挣扎着,无论季嘉衍说什么鹤岁都不应声,只趴在季嘉衍的肩上咬住手指,一遍又一遍地说讨厌。“哥哥再讨厌我,也要留在我的身边。”从季丛薇口中说出的鹤岁不愿意倏然涌上心头,他想起昨晚被眼泪濡湿的肩膀上闷着鹤岁的抽泣声,季嘉衍不由把鹤岁抱得更紧,手下则是几乎要将鹤岁彻底揉进自己的骨子里的力度。季嘉衍语气沉沉道:“即使哥哥不愿意。”鹤岁眨了几下眼睛,他想开口说话,可是怎么也发不出任何声音,而且从刚才起他的身体就不听使唤,这会儿才稍微好了一点。鹤岁在季嘉衍的怀里不安分地动了几下,他悄悄地问系统:“我怎么了?”“我找到了一个程序,只要设定好需要的人设,它就能帮你维持下去。”系统得意洋洋地点评道:“看起来比你自己装自闭症要靠谱多了。”鹤岁不服气地咕哝道:“明明没有什么区别。”有没有区别只一天还不大能看得出来,但是过几天就很是明显了。鹤岁从一开始一遍又一遍地对着季嘉衍说讨厌,只要他向自己伸出手就要把他推开,到后来不再对季嘉衍有着任何的回应。鹤岁可以盯着丝绒毯上的玫瑰花瓣看一整天,或是在花园里画一整天的画,咪咪在一旁滚来滚去也不会再和它闹作一团。不过这只是季嘉衍待在鹤岁身边的时候,只要季嘉衍不在,鹤岁就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他还是会忍不住偷偷捏一下咪咪的小耳朵。在这期间季丛薇也来过一趟,过于安静的鹤岁对她来说并不陌生。季丛薇盯着鹤岁的颈项看了许久,那里还留有尚未褪去的红痕,她自然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季丛薇拿起摆放在桌上做装饰用的玻璃花瓶朝季嘉衍的身上砸去,她怒气冲冲地骂道:“季嘉衍你简直就是个禽兽!”季嘉衍对此不置一词,黑沉沉的瞳眸紧紧盯着鹤岁,他不想错过鹤岁的任何一个眼神或是小动作,甚至迫切地想要从中找到一丝破绽,可是鹤岁却自始至终都没有什么反应。季嘉衍不期而然地想起鹤岁歪着脑袋对自己笑出了两颗小虎牙的可爱模样,他的眼睛稍微眯起,还有鹤岁笑起来时两腮若隐若现的小酒窝也让他想念。没过多久,骨节分明的手指将烟头掐灭,季嘉衍不咸不淡地撩起眼帘,他对着季丛薇下了一个逐客令,语气平平道:“姑姑要是没有别的事情,现在就可以走了,安安不喜欢吵闹。”季丛薇想把鹤岁带回去,她当然不肯就这样离去,而季嘉衍也只有在面对鹤岁时才会格外的有耐心,他直接让警卫把季丛薇赶出去,狼狈不堪的季丛薇拎着她的包恨声道:“季嘉衍,安安的自闭症本来已经好转了,你到底想做什么?”他到底想做什么?季嘉衍垂下眼眸望着正在画画的鹤岁,少年的眉眼过于殊丽,他的瞳仁乌黑,却终日氤氲着白茫茫的雾气,失去了往日的鲜活与生机,而那在眸底漾起的莹润水光好似在等候着一场烟雨。他不想再看见鹤岁哭泣,哪怕是因他而起。季嘉衍不再关着鹤岁。鹤岁的自闭症用不着自己来演,他就日常和系统躲在一块儿看电影。系统存的电影不仅尺度大,花样还玩得多,鹤岁只能红着一张小脸捂眼睛,结果他捂着捂着又忍不住偷偷从指缝儿里往外瞟几眼,等到鹤岁发现自己玩大了的时候,季嘉衍正开着车带他去看心理医生。季嘉衍的烟瘾本来并不重,却在鹤岁自闭症复发的这段时间里一根接着一根地抽,他怕鹤岁被烟味呛到,咬着烟头把车窗一一打开。季嘉衍瞥了一眼安安静静地坐在副驾驶座上的鹤岁,轻声说:“哥哥这么乖,让我很不习惯。”被夸乖的鹤岁有点心虚,他奇怪地问系统:“我只是看了一小会儿的电影而已,他为什么又要带我去看心理医生?”“我是不是忘记告诉你,系统内部的四个小时相当于虚拟世界的两个星期?”系统沉默了一会儿,吞吞吐吐地说:“其实你的自闭症已经复发半个月了。”鹤岁:“……”系统把正在运行的程序关掉,鹤岁这会儿倒是既能做鬼脸又能说胡话了,可是他一看见季嘉衍皱着的眉头就有点怂。鹤岁哭唧唧地问系统:“我要是告诉季嘉衍我的自闭症是装来吓唬他的,他会不会揍我?”“他不会揍你。”系统回答得很是肯定,它幸灾乐祸地说:“他只会再把你欺负几个晚上,怎么哭也不顶用。”鹤岁知道系统口中的欺负指的是什么,他一下子想起来之前自己和系统一起看过的小电影,脸上有点发烫。鹤岁一脸紧张地问道:“他会不会和电影一样,乱往我身上塞东西?”系统含蓄地劝说道:“反正塞什么都是塞。”“不一样。”鹤岁的脸更红了,他哼哼唧唧地咕哝道:“电影里还放的有珍珠,可是珍珠要怎么才能从那里面取出来?”系统:“……”恰巧车在这个时候驶向十字路口,季嘉衍踩下刹车,他的余光不紧不慢地扫过鹤岁,只见得身旁的人红着一张小脸眨眼睛,而那本该白皙的肤色好似被玫瑰汁水熏染,只留下了红扑扑的一片,格外潋滟的眸光看得人心底一软。季嘉衍偏过头来,他才抬起手想拧一下鹤岁的鼻尖儿,却陡然想起这些日子鹤岁对自己的抵触,于是手指还未落下便被收回。季嘉衍轻笑着说:“哥哥一定要快点好起来,我喜欢哥哥一副小捣蛋鬼的模样。”季嘉衍本就生得俊美无俦,漆黑的瞳眸深不见底,只是看一眼就让人再也无法忘怀,更遑论此时的季嘉衍定定地望着鹤岁,他的眼底尽是专注与怜爱,面上也笑得温柔,眼角眉梢都沾上了罕见的柔和,而非惯常的散漫。 第63章 “你不要把手放在那里。”系统的心情不好, 就连对鹤岁说话的语气也是凶巴巴的,它提醒道:“蟹钳夹到手会很疼的。”结果它的话才说完, 螃蟹就把鹤岁的手指夹了一下, 葱白的指尖沁出血珠, 小家伙连忙缩回手来,他扁着嘴巴哭唧唧:“痛。”系统:“……”鹤岁以前虽然总是爱乱发脾气,但是他也很好哄, 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这会儿的鹤岁倒是不乱发脾气了,可是他一有不对劲儿就撅起嘴巴掉眼泪,娇气包变成了小哭包, 系统还不能凶他,语气稍微重一点小家伙就会哭得更厉害。然而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可以把系统难倒的,它除了把《海的女儿》作为鹤岁的睡前读物以外, 还一本正经地对鹤岁说:“你不能哭,你的眼泪会变成珍珠,你一哭就会把别的鱼引过来,它们都想要你的珍珠, 万一你被发现了的话,这些鱼就会把你抓起来,让你不停地给他们哭出珍珠,还会夹你的手。”“不行。”手指被夹太疼了,小人鱼吸了吸发红的鼻尖儿,不想再被夹到手。他连忙把自己的金豆豆蹭干净,抽抽噎噎地向系统保证道:“呜……我不哭,以后再也不哭了。”系统知道鹤岁怕疼,它又连忙补充道:“谈恋爱也会疼,屁股那里会疼。”不管怎么样,在鹤岁的饲养员沈一融到来之前,不怎么负责的系统为了能让鹤岁乖巧一点,总是拿各种乱七八糟的故事来吓唬他。系统给鹤岁讲上一个喜欢在水里转圈圈的锦鲤被人类捉去转来转去不许停,一停就会挨揍;系统又给鹤岁讲上一个喜欢睡懒觉的咸鱼被人类放在锅里翻来覆去地煎炒,吃起来口感很好。不想挨揍也不想被吃掉的小人鱼抱住自己的小尾巴瑟瑟发抖,鹤岁小声地咕哝着说:“讨厌人类。”可是人类有甜甜的蛋糕和糖果,鹤岁这会儿再说讨厌也没有什么用,当他的饲养员沈一融站在甲板上把糖纸剥开,糖果过于香甜的味道让小人鱼忍不住趴到船只上对着沈一融眨眼睛。好甜,想吃。于是鹤岁就这样被他的饲养员带到了科学院驻扎着的那片海域。和系统比较起来,沈一融就是一个很负责任的饲养员兼监护人。小人鱼的古怪精灵和调皮捣蛋全部都表现在他对甜食的执着上,这只小人鱼甚至就连话也说不清楚就知道睁大眼睛问他要糖吃。还要的是草莓味儿的。不过根据科学院的研究,这只小人鱼即将要进入成年期,他需要从食物中汲取大量的营养以供骨骼生长,所以沈一融对鹤岁的饮食管控很是严格,更何况这只小人鱼一吃起蛋糕来就不知节制,非要吃得肚皮鼓鼓才肯罢休,沈一融不确定人鱼会不会长蛀牙,但是再让鹤岁这样吃下去,总归对身体不好。而鹤岁对于系统专门编来骗自己的胡说八道印象深刻,再加上他是真的讨厌吃海鲜,所以一看见沈一融给自己煮鱼吃,不管是什么鱼他都会撅起嘴巴不满地说是坏鱼,怎么哄也不肯吃。这样的小家伙天真过了头,那副不谙世事的样子很是讨人喜欢,可他偏偏又是一只小人鱼,珍贵到不仅整个星际只有这么一只,它的血还能够治愈一切病状。饲养员不免有点发愁,愁到连自己喜当爹了也没有发觉,更没有发觉鹤岁的另一个饲养员系统终于摆脱了鹤岁的支配,它又可以美滋滋地看起小电影来了。“讨厌人类。”沈一融把三文鱼放好后就自顾自地走远了,过了好一会儿鹤岁才浮出水面,湿漉漉的卷发还在往下淌着水,小家伙就连躲在水底也不老实,顺手拎起一只荧光乌贼来照亮,他皱着鼻子把保温盒打开,自言自语道:“要是我哭起来,蛋糕也能把我抓走就好了。”“与其指望着蛋糕把你抓你。”正巧听见他这话的系统幽幽地说:“你还不如指望天下掉蛋糕。”鹤岁装作没有听见,他伸手扯了几下荧光乌贼的触手,直到被喷了一手的墨汁才丢开来。结果没过几天,还真让鹤岁碰上了天上掉蛋糕这种好事儿——帝国上将常棣华在与虫族的征战中身负重伤。这一天鹤岁正趴在鲸鱼的身上晒太阳,一只只小丑鱼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成群的海豚跃动不止,带起一层又一层迭起的海潮,被水花溅了一身的小家伙舒服到头都一点一点地打起了瞌睡,沈一融站在海岸那里叫了几声小软糖。鹤岁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朝他游过去,而沈一融找到鹤岁就是为了帝国上将常棣华。这位常上将尚在军校时就可以单枪匹马地将流窜于各个星系的海盗缉拿,他在毕业后进入军队,不过五年的时间就已立下累累战功,更是从少校一跃成为星际上将,就连首相也屡次亲自出面迎接凯旋归来的常棣华与他所带领的军团,星际之中从来都没有人会想过被他们誉为不败将军的常棣华会在此次与虫族的较量中失利,甚至身负如此重伤。“你的血可以让上将醒过来。”沈一融简单地给鹤岁介绍了一遍常棣华,他作为鹤岁的饲养员,并不希望鹤岁会答应下来,因为这种事情有一就有二,但是常棣华的身份又极为特殊,所以沈一融将决定权交在鹤岁手里。他温声问道:“你愿不愿意再让我们用你的血来救常上将?”小家伙歪着脑袋稍微想了一下,睁得圆圆的翡翠绿的瞳眸里水汪汪的一片。他慢吞吞地说:“我想吃蛋糕。”“没有蛋糕给你吃。”沈一融知道这是小人鱼在和自己讨价还价,他不禁失笑道:“即使你把上将救醒,你也只能吃鱼。”“不救不救不救。”鹤岁瞟了一眼饲养员,又使起了小性子,他气鼓鼓地说:“抽血那么疼,还不给我蛋糕吃,就是不救。”沈一融并不是一个人来找鹤岁的,与他同行的还有常棣华的下属,只是他提前交代过这只小人鱼不喜欢见到陌生人,那名下属才没有出面,但是让鹤岁这么一闹,下属再也待不下去了,在他的眼中这只人鱼索要的报酬不过只是一些蛋糕而已,下属直接越过沈一融向鹤岁许诺道:“只要上将能够醒过来,你想要多少蛋糕就有多少蛋糕。”就算是想要多少蛋糕就有多少蛋糕,下属的突然出现还是让鹤岁有点害怕,更何况他还长得凶巴巴的,小家伙“哗”的一声钻回水底,红色的尾巴一晃而过,漾开一片秾丽云霞。下属的擅自作主让沈一融颇为恼怒,但是他暂时顾不上责怪,沈一融轻声安抚着小人鱼:“不要害怕,他是上将的下属,上将的伤势很严重,他们特意从主星赶来这里找你的,他们需要你的帮助,所以不会伤害到你。”躲在水底下的小人鱼没有什么反应,甚至连泡泡也不敢再吐了,沈一融顿了顿,又出声道:“他还说要给你蛋糕吃,我教过你的,别人向你表达善意,你就算不想要也得对那个人说一声谢谢,要不然很不礼貌。”小人鱼只想要蛋糕,他才不管礼貌不礼貌,于是鹤岁纠结了好半天,还是慢吞吞地从水下浮起来,小声地说:“我没有不要蛋糕……不对。”小家伙眨了眨眼睛,在沈一融鼓励的目光中哼哼唧唧地开口道:“除了蛋糕,我还要好多好多的糖果。”沈一融笑了笑,这一回倒没有再多说些什么。面前的这只小人鱼先是三年前为了一颗草莓夹心软糖而自投罗网,又在被带回这片海域之后,除了自己,无论如何也不愿意与别人相处。他就连固定的抽血项目也是在大半年后才勉强适应下来,不会再一见到科学院的工作人员就忙不迭地躲回海底或者是礁石下面不肯见人。尽管这个小家伙总是在嘴上咕哝着讨厌人类,但他却对沈一融充满了信赖。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系统对此很有话说,它吓唬了鹤岁这么久,就是为了这一天的到来。第64章 恃宠而娇03鹤岁既要蛋糕也要糖果, 那就是答应下来用自己的血救常上将,下属自然有求必应。而对此早有准备的沈一融亲手从鹤岁的身上抽出几管血来,交给了那名在一旁等候的下属, 鹤岁生怕他会忘记跟自己说好的蛋糕与糖果, 连忙瓮声瓮气开口道:“说谎骗人的话鼻子会变长,骗鱼也会的。”他说得一脸认真, 沈一融只当鹤岁是馋得厉害,毕竟沈一融有段时间没有再给鹤岁带过甜点了, 于是忍俊不禁道:“那你的鼻子也要变长。”鹤岁不服气, “我又没有骗人。”不管有没有骗人, 人鱼血总归是拿到了的。下属匆匆离开海岸,鹤岁又缠着沈一融闹了一会儿,这才重新拖着尾巴趴回鲸鱼的背上, 接着晒他的太阳。反正鹤岁一点儿也不关心自己的血到底能不能让那个上将醒过来,他只在意自己能不能吃到小蛋糕和糖果。结果鹤岁在等到他的蛋糕和糖果之前,先见到了常棣华。b612星球的日出与日落都要比别的地方早上一些,不过下午四点便已天色沉沉。斜阳的余晖穿透云层, 将万丈霞光一一铺陈开来,玩累了的小人鱼坐在礁石上,他把手指伸进礁石缝儿里戳螃蟹。除却鹤岁一开始对什么都好奇, 总想用自己的手来摸一摸、碰一碰,那时候的他还会怯生生地睁大眼睛问系统这是什么、那又是什么,小模样别提有多可爱。可是越到后来,即使鹤岁没有以前的记忆, 他的调皮与手痒却是系统怎么吓唬也改正不过来的,鹤岁老是喜欢招惹海洋里的各种生物,甚至就连鲨鱼也被他拦下来过,不帮他把蚌壳咬碎就耍赖。事实证明,小可爱是不存在的,有的只是烦人精,他的过度活泼与好奇害得系统还得保证海洋里的生物不会伤害到鹤岁——系统得将既定的程序稍作修改。 第65章 不过这并不代表鹤岁总是会那么乖,他是典型的三天不打,上房揭瓦,鹤岁还没有把衣扣扯下来,他当然不想回去。鹤岁咕咕哝哝地和系统讨价还价道:“晚一点再回去睡觉好不好?”系统无情地拒绝,“不好。”“只晚一点点。”鹤岁抿了抿嘴,两腮的小酒窝若隐若现,他拧起眉尖儿小声地抱怨道:“现在回去我会睡不着的。”“我给你讲睡前故事,讲着讲着你就能睡着了。”“你每回讲的都是一个故事。”系统把《海的女儿》给鹤岁翻来覆去地讲,他都能记下来了,鹤岁不满地鼓起脸拒绝道:“我才不想听。”鹤岁就算不肯听,系统也要在晚上睡觉前给他讲一遍,反正鹤岁就算捂住耳朵也没有什么作用。系统不怀好意地说:“这个人类老是说你甜,万一他真的想把你抓走吃掉怎么办?而且我肯定和你说过,这里只剩下你这么一只人鱼就是因为别的人鱼和人类走得太近,他们不是被抓上岸清蒸就是红烧了。”鹤岁虽然有点害怕,不过还是天真地问道:“好吃吗?”系统:“……”不管怎么样,鹤岁再好奇味道也不想自己被清蒸或者红烧,他和常棣华说了一声想睡觉就钻进了海底,那里不再有白日的喧嚣与吵闹,除却洋流涌动不息,生活在海洋里的生物在此刻都已陷入沉睡,鹤岁抓住一只荧光乌贼为自己照亮,手里也不忘拖着常棣华留给他的外套。直到鹤岁趴回了他的巨型扇贝里,系统才慢吞吞地问鹤岁:“你很喜欢那个人类?”“喜欢是什么?”鹤岁伸手把珊瑚枝折下来一截,他回想着常棣华过于冷峻的眉眼与那对黑沉沉的瞳眸,一脸认真地对系统说:“我觉得他不会把我抓到岸上清蒸或者红烧了……不对,他不会吃掉我。”系统冷笑:“吃也分很多种。”鹤岁还想再接着问下去,可是系统却已经不太想搭理鹤岁了。它冲着鹤岁嚷嚷道:“你快点睡觉,再不睡的话我还要给你讲《海的女儿》。不行,光给你讲不够深刻,你得给我口述五百字的听后感,表明你不谈恋爱的决心。”鹤岁连忙捂住耳朵装睡,结果装着装着就真的睡着了,只剩系统自个儿对着程序犯着嘀咕:“咦咦咦,为什么这里会有bug?”第二天一早,补了一晚上漏洞也没能补好的系统迁怒于鹤岁,他把窝在扇贝里睡得香喷喷的小家伙吵醒,鹤岁不堪其然,游到那块他常趴着的礁石上面昏昏欲睡,系统暴躁不已地说:“睡睡睡,你就知道睡。”鹤岁委屈巴巴地说:“我还知道吃。”他才说到吃这一茬,合格的饲养员沈一融就提着保温箱来给鹤岁进行日常投喂,鹤岁老远就闻到了味道,他揉了揉眼睛,脑袋还是有点支不起来,不过这并不能影响到鹤岁的挑食,他迷迷糊糊地对沈一融说:“不吃鱼。”沈一融站到鹤岁的面前,他见这只小人鱼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便笑着问道:“昨晚没睡好?”鹤岁哼唧了一声,他的眼睛还不大睁得开,只能胡乱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有在听沈一融讲话,要不是系统说过不能向别人提起它,鹤岁一准要在醒过来之后多说几句系统的坏话。顿了顿,沈一融又问鹤岁:“上将是不是来看过你了?”鹤岁闭着眼睛点了点头。“上将让我把这个蛋糕给你。”沈一融把一个红丝绒蛋糕摆到鹤岁的面前,他忽然想起常上将的名字,颇为惊奇地说:“你的名字是棠生,上将的名字是常棣华,你们的名字合在一起就是棠棣之华。”第66章 恃宠而娇05“那是什么花?”鹤岁睁疑惑地问道:“可以吃吗?”“什么花也不是。”沈一融被鹤岁的馋样逗乐了, 他忍俊不禁道:“这只是一个词,说的是兄弟之间的关系很好,不过常上将的名字应该本来就是取自这里的, 因为常棣之华也有这个意思。”既不是花还不能吃, 鹤岁兴致缺缺地抱住礁石蹭了蹭,一点兴趣也没有, 沈一融见状也没有再说下去,而是抬眼望向这片浩瀚无垠的海洋, 对鹤岁说:“过几天我要回主星一趟。”时至今日, 沈一融已经在b612星球待了三年, 起初他是因为这一只小人鱼害怕除了他以外所有人的接近与碰触,不得不待在b612星球安抚鹤岁,而到了后来鹤岁终于能够接纳科学院的工作人员后, 小人鱼又即将进入成年期,沈一融放不下心来,只好继续留在这里。不过前不久沈一融收到从主星发过来的一则简讯,简讯上的内容让他不得不暂时离开b612星球几天。鹤岁一听沈一融要回主星, 立马就睁开了眼睛,他没心没肺惯了,第一个想到的是要是沈一融不在的话, 自己就算吃再多的蛋糕和糖果也没有人管他,鹤岁眨巴着眼睛问道:“你什么时候走呀?”“还没有定下来。”鹤岁的心思向来藏不住,更何况他还笑出了两个小酒窝,沈一融拧了一把鹤岁的脸, 力道轻是轻,但是鹤岁还是皱起了脸来。沈一融好笑地提醒他说:“即使我不在,科学院那边也会严格把控你的用食情况,毕竟你马上就要进入成年期了。”“讨厌成年期。”成年期不但害得他不能吃喜欢的蛋糕和糖果,还只能吃讨厌的海鲜,鹤岁用鱼尾拍击着水面,瓮声瓮气地说:“不想长大。”“再不想长大,你以后也是要长大的。”沈一融说着,目光落在小人鱼的尾巴那处,他若有所思地说:“听说人鱼在进入成年期后会长出双腿,你在海里已经是个小霸王了,不知道来到陆地会是什么样子的。”沈一融之所以说鹤岁在海里是个小霸王,这是因为他不止一次见到过鹤岁抱住鲨鱼的尾巴不让它走,而鲨鱼却不曾对鹤岁做出过任何的攻击行为。人鱼这种美丽而脆弱的生物似乎在哪里都受尽宠爱,他就连待在海洋里也没有什么天敌。鹤岁会在天气好的时候趴到鲸鱼的背上晒太阳,也会在海豚吵得他睡不着觉的时候捂嘴巴,荧光乌贼是被他捉来给自己照亮用的,而贝壳里的珍珠是他的玩具,人类则心甘情愿地照顾着他的生活。也包括沈一融。“不要长出腿。”鹤岁忙不迭地摇了摇头,他记得系统给他讲的睡前故事里说人鱼走路会很疼的,而且还有可能变成泡沫,于是鹤岁拧起眉尖儿抗拒地说:“我才不要到陆地。”“但是陆地上有你喜欢吃的甜点。”鹤岁一脸认真的模样让沈一融忍不住逗他几句,沈一融失笑道:“到时候你想吃什么就有什么。”鹤岁有点为难了,他那不堪一击的意志早就被一颗草莓夹心软糖腐朽,更别提沈一融还拿各式各样的甜点来引诱自己,鹤岁光是想一下就要流口水,可是他还是嘴硬道:“就是不去陆地。”“在你之前,人类从来都没有见到过真正的人鱼,也不知道人鱼究竟是什么样子的。”沈一融偏过头望向鹤岁,他以为鹤岁是真的不想在陆地上生活,便出声安慰道:“人鱼能够长出双腿只是一个传说,你不一定可以长出来。”鹤岁松了一口气,不过他既怕疼又嘴馋,一旦想到陆地上的甜点,还是有点向往的,沈一融又陪着鹤岁说了一会儿话后就先行离去,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忙,而无所事事,留在这里的鹤岁只好趴回礁石上,他一口一口咬着红丝绒蛋糕,愁眉苦脸地问系统自己会不会长出双腿。系统对此抱着可有可无的态度,它慢吞吞地说:“反正长尾巴和长腿对你来说都没有什么差别,你还是一样的烦人。”鹤岁不服气:“我一点儿也不烦人。”系统幽幽地说:“你当然不觉得你自己烦人,因为你烦的都是别人。”系统太讨厌了,比那些难吃的海鲜还要讨厌,鹤岁把蛋糕当做系统来咬,一句话也不想再搭理它,结果他还没吃几口就听见一道低沉悦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常棣华问鹤岁:“不高兴?”鹤岁吃着蛋糕没有注意到常棣华的到来,他听见声音后才把脑袋抬起,常棣华就站在自己的面前,颀长的身姿极为挺拔,神色却略显冷峻,而那沉沉的目光专注地望向鹤岁,纵使常棣华的面上无波无澜,眼底却浮出几分罕见的柔和。“饲养员说我要是能长出腿的话,就可以到陆地上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了。”鹤岁的嘴里塞满了蛋糕,他含糊不清地说:“可是人鱼不能在陆地上生活,而且走路也会很疼很疼的。”常棣华垂眸望向鹤岁,半晌才状似漫不经心地开口道:“我可以抱着你。”“抱着我?”鹤岁眨了眨眼睛,这才发觉好像的确可以这样,不过随即他又苦恼地拧起眉,小声地问道:“你以后会一直待在这里吗?”“为什么这样问?”“我的饲养员是从主星过来的,他说他要回去一趟。”鹤岁稍微想了一下,哼哼唧唧地说:“你是不是也从主星过来的?你要是不待在这里的话,以后我长大了,你就不能抱着我了。” 第67章 常棣华将鹤岁一把揽入怀中,小人鱼的身体尚未发育成熟, 下半身的鳞片还很是柔软,并不能起到多少保护的作用,于是他靠近尾鳍的地方被划出了一道狭长的伤口,周围的鳞片也被蹭掉了不少。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紧扣在鹤岁的腰际, 鹤岁没有再挣扎,而是乖乖地任由常棣华将自己托起,他感觉得到那只放在自己腰上的手的力道有多大, 却看不懂常棣华眸中的暗涌——这是他失而复得的宝贝。常棣华在海底找到鹤岁,而守在岸上的沈一融也没有闲着,鹤岁的异常自然让他无法再安心地离开b612星球,沈一融让实习生先回到科学院通知那里的工作人员, 自己则乘上停泊在附近的渔船划向鹤岁被海潮卷入水底的地方。“小软糖?”沈一融试探地喊了一声,却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但他仍旧稍微加大了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鹤岁,直到本该平静的海面“哗”的一声荡起碧波,常棣华把鹤岁从海底带上来。“好疼。”鹤岁吸了吸鼻子,含在眼里的金豆豆好几次都要掉下来,可一想到系统的话又硬生生地忍回去,他的声音有点颤,还带着重重的鼻音,语气里也透出几分不易察觉的委屈。怀里的人在不停地发抖,常棣华没有说话,只是皱起了眉头,即使他的全身上下都被打湿也不显任何狼狈,而那过于凌厉的眸色极具压迫感。常棣华知道鹤岁向来娇气,稍微磕到碰到哪里都受不了,他只当鹤岁尾巴那里太疼,尽量放缓了声音安慰道:“你不会有事的。”“哪里疼?”沈一融接过常棣华怀里的鹤岁,把鹤岁放到船上。他与鹤岁朝夕相处,更为熟悉鹤岁的一举一动,他再想到刚才鹤岁没能躲开那个海浪,一个念头忽而涌上心头。沈一融问鹤岁:“你是不是尾巴疼得厉害?”鹤岁胡乱地点了点头,断断续续地说:“好难受。”“他的尾巴受伤了。”常棣华翻身上船,让鹤岁靠进自己的怀里。沈一融低头去看,果然在小人鱼的尾鳍上端看见了一道被海水泡得泛白的伤口,而鹤岁的面色一片潮红,他伸手去试体温,只觉得极为烫手,沈一融当机立断道:“带他回科学院。”常棣华微微颔首,船只一靠上岸他就态度自然地把手放在鹤岁的腰上,将鹤岁一把抱起。伸出手来却又落了个空的沈一融盯着空荡荡的船只,眼中掠过几分若有所思。起初鹤岁被海浪带入水底却久未浮出水面,他并未放在心上,但是实习生却坚持说鹤岁好像有点不对劲儿,于是他们在岸边等待许久,只等到了缓步而来的常棣华。实习生望着一派平静的海面差点要急哭了,她很担心小人鱼,于是不安地问道:“沈教授,他会不会出了什么事?”沈一融摇了摇头,“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可是……”实习生的话还没有说完,走到一旁的常棣华便语气淡淡地询问鹤岁在哪里,实习生指着海底结结巴巴地说:“上、上将,棠生在水里,不过他好像有点不对劲儿。”常棣华的目光从实习生的身上一扫而过,最终落在沈一融的脸上,他见沈一融没有出言反驳,甚至没有再多问一句话,言简意赅道:“我下去找他。”“常棣华。”沈一融轻轻地念出这个名字,接下来便是常棣华将鹤岁带上岸。他抬眼望向抱住鹤岁走在前面的常棣华,眸光微闪,不过片刻便已恢复如常,若无其事地快步追上。沈一融担忧地对常棣华说:“他可能进入了发育期,不止尾巴受了伤。”“讨厌长大。”鹤岁把脸埋进常棣华的肩上,他一听见沈一融说自己可能进入了发育期,即使人还迷糊着也要瓮声瓮气地抱怨道:“不要成年。”再不想成年,这也不是鹤岁自己就能决定下来的,他的鱼尾疼到下半身几乎要失去知觉,过高的体温熏得鹤岁整张小脸都是红扑扑的一片,脑袋里也是昏昏沉沉的。鹤岁稍微在常棣华的怀里动了几下,他的眼泪在这会儿再也忍不住了,一颗颗豆大的泪珠儿扑簌簌地往下落。鹤岁怪罪于常棣华,抽抽噎噎地说:“你抱得太紧了。”“我还想抱得更紧。”常棣华的眼帘半阖,漆黑的瞳眸沾上几分罕见的柔和,他语气沉沉道:“我怕我一松手你就不见了。”第69章 恃宠而娇08鹤岁揉了揉眼睛, 他只听了半截的话,不满地对着常棣华哼唧道:“你要是松手的话,我就会摔到地上。”常棣华瞥了一眼怀里的小人鱼, 从他的角度只能够看见一截白皙而纤细的脖颈。他没有再与鹤岁重复一遍自己说过的话, 只是不紧不慢地开口道:“我会把你捧在手心里,不会让你摔到。”鹤岁向来都是很好哄的, 更何况现在他也没有什么力气再来捣乱,故意和常棣华闹个不停。他趴回常棣华的怀里安静了不下一会儿, 又伸出白生生的小手摸了一下自己的鱼尾, 哪怕是再小心翼翼也还是疼得鹤岁皱起了脸来, 他撅起嘴巴说:“长大一点儿也不好,尾巴会疼。”“我也不希望你长大。”常棣华稍微眯起眼,他轻声道:“你只要躲进我的怀里, 其余的都有我来为你抵挡。”这样的话听起来未免太过亲昵,即使沈一融对此略有诧异,却仍旧默不作声地听着常棣华与鹤岁的一来一往。他心思微动,半晌才轻飘飘地出声道:“但是常上将不可能总是待在棠生的身边, 而且人类的世界太过复杂,他必须要学会自己保护自己。”鹤岁把脸从常棣华的肩上抬起来,他眨巴着眼睛天真地问:“饲养员为什么不保护我?”“因为……”沈一融对上鹤岁翡翠绿的瞳眸, 小人鱼的眼神软软的,却又充满了好奇。他斟酌着用词,轻笑着说:“你是所有星系里唯一的一只人鱼,我想看着你长大, 而不是躲在别人的怀里当一个小哭包。”停顿了片刻,沈一融揉了揉鹤岁被蹭乱的头发,他补充道:“这应该是每一个家长的愿望,不过——”说着,沈一融望了常棣华一眼,他接口道:“长大的确不太好受,你只做一只被宠坏了的小人鱼也不错。”鹤岁不承认,他瓮声瓮气地抗议:“我才没有躲在别人的怀里当一个小哭包,也没有被宠坏。”眼见着小人鱼又生龙活虎了起来,沈一融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不远处的前方就是科学院驻扎在b612星球所建的大楼,他问鹤岁:“尾巴不疼了?”鹤岁鼓起脸蹦出了一个字:“疼。”“人鱼的发育期应该会持续一段时间。”小家伙抿着嘴巴有点闷闷不乐,湿漉漉的金发贴在他的脸上,还在往外冒水汽。沈一融安慰道:“你的尾巴疼是因为那里面的骨骼开始生长,只要熬过这一阵子,你就不会再难受了。”鹤岁睁圆了眼睛,不可置信的“啊”了一声,他好奇地问道:“那我要疼多久?”沈一融稍微想了想,不太确定地说:“少则一两周,多则几个月。”事实证明,人鱼想要度过他们的生长发育期并且安全地进入成年期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自从鹤岁被带回科学院的那天起,他的体温就居高不下,鹤岁每天都无精打采地趴在科学院为他订做的玻璃鱼缸里,哪怕工作人员会拿出各种设备在他的身上使用,鹤岁也没有力气挣扎一下。除此之外,鹤岁再也不敢挑食了。沈一融给他带什么,鹤岁就乖乖地吃什么,吃到后来即使常棣华给鹤岁喂蛋糕,鹤岁也提不起什么精神来,他盯着自己总在掉鳞片的尾巴,哭唧唧地问道:“我会不会秃掉?”大概是尾鳍附近曾经受过伤的原因,这些日子鹤岁鱼尾那里的鳞片也总在脱落,为他换水的实习生祝星星对此感触颇深,她将自己的一头长发顺手扎起来,然后望着手上的那几缕的脱发,很是感同身受地说:“我总在害怕自己的头发掉完。”尾巴上的鳞片要是全部都掉完就会变得光秃秃的,就算常棣华哄鹤岁说他那样也是最可爱的小人鱼,鹤岁也不上当,毕竟整个星系只有他这么一只人鱼,不管怎么样鹤岁都是最可爱的。而且系统还吓唬鹤岁的鳞片一旦掉完,他就可以直接下锅清蒸,于是鹤岁更害怕自己的鳞片会掉完了。“你的鳞片不会掉完的,这只是那天被划破的地方还没有彻底痊愈,过几天就好了。”鹤岁如临大敌的模样惹得沈一融发笑,他问清楚怎么一回事后更是忍俊不禁,沈一融失笑道:“就算祝星星的头发真的会掉完,你的尾巴也不会秃。”听见沈教授为了哄小人鱼甚至诅咒自己脱发脱到秃的祝星星:“……”鹤岁将信将疑地摸了摸自己的红色鱼尾,差点都要被说服了的,结果他的手指头才碰上去,一丁点力气也没有使就又有几片鳞片掉下来。鹤岁的嘴巴一扁,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落,他抽泣着说:“呜……骗、骗鱼,我的尾巴还在掉鳞片,我肯定要变得光秃秃的。” 第69章 常棣华自然听得出来鹤岁口中的喜欢与他所说的喜欢相差甚远,但是即使这样, 常棣华也轻声道:“人类的味道你不喜欢。”“万一只有你的味道我不喜欢怎么办?”鹤岁不死心地问道:“而且、而且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喜欢别人的味道?”眼前的这个贪吃的小家伙问得天真,他太过不谙世事,也太过娇气,常棣华唯恐吓到他分毫, 于是大部分时间只得眸色深深地望向鹤岁,一言不发。他可以忍耐鹤岁对沈一融的信赖,也乐于纵容鹤岁一发起脾气就抱住自己的手咬来咬去, 却唯独不想看见鹤岁与除他以外的人表现得过分亲昵。“你只喜欢吃甜食。”沉默了片刻,常棣华语气平平地说:“但是他们的味道是苦的。”鹤岁惊诧的“啊”了一声,眼睛睁得溜圆,差点都要信了的, 可是他又想起来之前祝星星要往自己的嘴巴里塞糖的时候,他有咬过祝星星一口的,嘴巴里根本就没有苦味。鹤岁半信半疑地问道:“真的是苦的?”常棣华没有说话,只是意味不明地瞥了祝星星一眼,即使对着鹤岁他的态度会不自觉地软下来,但是一旦换作别人,他那沾在眼角眉梢的冷意便会再度袭来,哪怕常棣华的目光只是一扫而过,却照旧令人不寒而栗。祝星星的胆子本来就不大,更何况常棣华的眸色稍显凌厉,她被这冷眸睨来的一记吓得差点蹦起来。稳了稳心神过后,祝星星连忙配合地说:“苦的,真的是苦的,你不喜欢这个味道。”“他们的味道都是苦的,只有你不苦。”连祝星星自己都说自己的味道是苦的,鹤岁当然选择相信。他想了一下,抬起头慢吞吞地说:“那除了蛋糕,我就只能喜欢你了。”常棣华垂眸望着鹤岁,轻轻的“嗯”了一声,他嗓音沉沉道:“你只能喜欢我。”终于恍然大悟的祝星星:“……”喜欢就喜欢,即使常棣华的味道不是那么甜,鹤岁也勉为其难地答应下来了,反正系统说到了主星就带他去吃好吃的。不过一提起主星,鹤岁又记得他的饲养员说过常棣华也是从那边过来的,他好奇地问常棣华:“过几天你也要和我们一起去主星吗?”常棣华的眉头皱起,他并不知道这回事,“你要去主星?”“饲养员说只要我去主星就可以帮我把尾巴找回来。”鹤岁捏了捏自己的膝盖,不大高兴地说:“我讨厌人类的腿,颜色不好看,也没有鳞片,到处都是光秃秃的,还不如我自己的尾巴。”小人鱼只顾向常棣华抱怨自己的腿上是光秃秃的,没有一片鳞片,却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光溜溜地泡在鱼缸里,几乎一览无余。他那过于白皙的肤色一如上好的瓷釉,衬得整个人既精致又脆弱,浮出水面的肩头线条圆润,而贴在脖颈间的头发还在往外冒着水汽,在雪白的颈项那里留下几道水泽,看起来极为诱人。说着说着,鹤岁趴到了鱼缸上,他没有留意到常棣华越来越深的眸色,只是自己闷闷不乐地说:“我想回到海洋里。”鹤岁不是没有跟沈一融闹过他不想再待在鱼缸里了,可是不管他有多么想回到海洋里,没有人能够放得下心来把一只失去了鱼尾的小人鱼送回海中,也没有人能够承担起鹤岁出了什么意外的责任,沈一融自然不会轻易松口。常棣华缓缓俯下身来,他几乎在片刻间就把决定做好。鹤岁的发梢还在往下滴水,常棣华用指腹将沾在鹤岁脸上的水珠拭去,而后漫不经心地开口道:“主星也有一片海。”鹤岁咕哝着说:“不一样。”主星的海和b612星球的海再不一样,主星那边也是要去的,毕竟鹤岁还想要他的鱼尾。常棣华喂鹤岁吃了几口蛋糕之后鹤岁又重新开心起来,他什么话也藏不住,一股脑地全部告诉常棣华,常棣华自始至终都安静地听着,望向鹤岁的眼神专注而认真。没过几天,把一切都准备好的沈一融过来接鹤岁,他们即将从b612星球出发到主星。这一段时间鹤岁总是窝在鱼缸里,乖倒是乖,但是沈一融还是想让鹤岁自己下来活动一下,然而不管沈一融怎么说,鹤岁对此都很是抗拒,他垮下一张小脸忙不迭地摇头:“不走不走不走,脚会很疼很疼的。”“你不肯自己下来走路,万一你的尾巴回不来了怎么办?”科学院给鹤岁做过一系列的检查,尽管他们不能找出鹤岁的鱼尾变成双腿的原因,但是至少能够确定鹤岁用他的双腿走路是不会出现什么问题的。沈一融好脾气地问鹤岁:“难道你以后要一直待在鱼缸里?”“我的尾巴肯定可以回来的。”鹤岁稍微睁大了眼睛,“而且你也答应过我,你要是说话不算数的话,鼻子会变长的。”话才说完,鹤岁又哼哼唧唧地添了一句:“常棣华也说过他可以抱着我,我才不用总是待在鱼缸里。”“就算上将说他可以抱着你,他也不一定总是会在你的身边。”沈一融顿了顿,显然没有想到向来冷硬的常棣华会对鹤岁说出这种话。他没有纠正鹤岁自己并没有答应过他一定会帮他把鱼尾恢复过来,只是无奈地开口道:“就好比这一次我们回主星,上将却还要留在b612星球,那么你要怎么办?”鹤岁被沈一融问住了,他撅起嘴巴正打算耍赖,一道低沉而悦耳的嗓音却陡然入耳:“我与你们一同回主星。”第72章 恃宠而娇11常棣华缓步走向鹤岁, 他的身姿挺拔,眉眼间带着惯常的漫不经心,而那过于冷峻的神色让他显出几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周身的气势极则具压迫感。常棣华瞥了一眼沈一融, 不咸不淡地说:“虫族已经进入m61星系,既然我已痊愈, 那么应当立即返回主星。”沈一融还没有给鹤岁讲完道理,常棣华就来拆台, 他无奈地看了看鹤岁, 这个小家伙正抿着嘴一个劲儿地偷笑。鹤岁笑得眉眼弯弯, 两腮的酒窝若隐若现,连两颗小虎牙也露了出来。尽管他不知道m61星系在哪里,也不知道虫族是什么, 不过这并不能影响到他听见常棣华也要去主星的好心情,鹤岁软绵绵地说:“你以前说过你要抱着我。”常棣华低低的“嗯”了一声,鹤岁见他没有忘记答应过自己的话,立马向常棣华抬起了白生生的胳膊。小人鱼眨着一对翡翠绿的眼瞳, 眼神干净而无辜,浓密而卷翘的眼睫也跟着颤呀颤的,看一眼就让人的心软成一片。鹤岁歪着脑袋装乖巧, 他脆生生地对常棣华说:“抱。”“棠生,不要胡闹。”即使常棣华对待鹤岁的态度与他对待旁人有所不同,但是沈一融始终对此放不下心来。鹤岁被保护得太好,性格也天真得过分, 他习惯于把所有的纵容与宠爱视作理所当然,以至于不曾发现常棣华对他的心思,而常棣华的强势与身份又让沈一融始终顾虑良多。沈一融温声制止道:“就算上将与我们同行,也许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做,你一直缠着要上将抱着你,那么上将就只能陪着你了。”“为什么不能只陪着我玩儿?”鹤岁的嘴巴撅得都可以挂油壶了,他瓮声瓮气地说:“我会很乖很乖的,只要抱一抱我。”哪怕鹤岁平日里再怎么无理取闹,沈一融也对他说不出什么责怪的话,更别提这一只小人鱼为了不用自己走路,连娇也撒上了,这下子沈一融更是哭笑不得。他对着常棣华略带歉意地笑了笑,说:“上将,棠生什么也不懂,他只是嘴上说一说而已,你不要把他的话当真。”鹤岁听完就垮下了一张小脸,一点面子也不给地抗议道:“我才不是说一说而已。”“我知道。”常棣华嗓音沉沉地应道,他垂下眼眸望向趴在鱼缸边沿的鹤岁,鹤岁不仅喜欢玩水,还总是改不了动不动就钻进水里的习惯,以至于他那过于白皙的肌肤还沾着剔透的水迹,而稍微抬起的小脸上则是红扑扑的一片,颜色一如晕开的玫瑰汁水,再衬着那对眸光潋滟的眼瞳,看起来既诱人又可口。鹤岁拧起眉尖儿,慢吞吞地问常棣华:“你知道什么呀?”鹤岁的心思向来藏也藏不住,他会把所有情绪都一一写在脸上,坦诚得可爱。就好比此刻的鹤岁已经做好了要是常棣华敢耍赖不认账,他就要闹个不停的准备,小家伙把眼睛瞪得圆圆的,摆出了一脸如临大敌的模样,他舔了几下小虎牙,好似下一刻就要扑过来咬人。然而谱倒是摆好了,只可惜鹤岁的眼神软软的,两腮也稍微鼓了起来,一点儿气势也没有,这个样子的他非但不能把别人震慑到,还让自己显得更是绵软可欺。常棣华捏了一下鹤岁的脸,眼底掠过的笑意冲淡了眼角眉梢上的冷意,他的神色彻底柔和起来。常棣华轻笑着说:“我知道你很可爱。”鹤岁不喜欢被人捏脸,不过他在此之前从来都没有见到过常棣华笑,所以有点走神儿,这才没有咕咕哝哝地抱怨起来。鹤岁小声地说:“我也知道我可爱,用不着你来说。”常棣华的眉梢抬起,“那你想让我说什么?”“抱我抱我抱我。”鹤岁哼哼唧唧地闹着,一点不好意思也没有。不过他一说完就警惕地瞟了一眼沈一融,见自己的饲养员只是无奈地笑了笑,并没有别的什么反应,鹤岁赶紧不依不挠地补充道:“你答应过我的,不能说话不算数,要不然你的鼻子会变得长长的。”常棣华没有说话,只是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坐在鱼缸里的鹤岁穿上,他一手揽住鹤岁的腰,另一只手放在鹤岁的腿弯那里将人一把抱起来。常棣华漫不经心地问道:“鼻子为什么会变长?”“因为你骗人……不对,你骗鱼。”鹤岁窝进常棣华的怀里,才几秒就忘记了自己之前说过的会乖乖的,他甩了甩过长的衣袖,以前根本就没有穿过衣服,所以对于鹤岁来说即使是再柔软的布料也会把过于娇嫩的肌肤磨得生疼。鹤岁扁着嘴巴说:“不要穿衣服,不舒服。”小人鱼一抬起眼来瞳眸里又是水汪汪的一片,变成了一个泫然欲泣的小可怜,常棣华的余光掠过他那奶白色的脖颈,语气很轻很轻地开口道:“娇气。” 第71章 常棣华的眼睛眯起,神色颇为危险,“让你的饲养员给你尝一口?”鹤岁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他哼哼唧唧地说:“还有祝星星的,她说她的酸奶是芦荟味儿的,那肯定还有我喜欢的草莓味儿,就算没有草莓味儿,只要是水果味儿的我都喜欢。”小人鱼总是天真到可爱的地步,常棣华对他频繁提起沈一融的不悦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消融,他捏住鹤岁的下颔,再次将鹤岁的脸抬起来让他望向自己,而手里的力道则轻到好似鹤岁是一件易碎的瓷制品,只要稍微一用力就会碎得不成样子。常棣华尽量放缓声音,深黑的瞳眸里沾着爱怜与柔和,“你不能尝沈一融和祝星星的酸奶,因为你不喜欢他们。”鹤岁眨了眨眼睛,将信将疑地问道:“不喜欢就不可以尝?”常棣华自然知道这个小家伙的嘴有多么馋,也知道该怎么治这个小家伙,他不动声色地提醒道:“他们的味道是苦的,你不喜欢。”鹤岁可算想起来祝星星说她的味道是苦的了,他为了自己不能喝到水果味儿的酸奶而有点失落。鹤岁又在常棣华的怀里趴了一会儿,他蔫了吧唧地问道:“那你什么时候给我喝你的酸奶?”常棣华望向小人鱼尚带着几分稚气的眉眼,轻声道:“等你长大。”第74章 恃宠而娇13“我已经长大了。”鹤岁一听常棣华说要等自己长大, 他就晃了晃两条光溜溜的腿,一点不好意思也没有。鹤岁瓮声瓮气地说:”饲养员也说我已经成年了的。”即使鹤岁的身体已经发育成熟,但是他到现在也还是一只懵懵懂懂的小人鱼, 三言两语就能轻而易举地把他骗得团团转。常棣华把鹤岁从自己的怀里拉下来, 黑沉沉的眼眸紧盯着有点茫然的小家伙,沉声道:“那就再长大一点。”光是成年就那么疼, 再长大一点肯定疼得还要厉害。鹤岁老大不情愿地抱住枕头,哼哼唧唧地抱怨道:“我不喜欢你了。”“你还不知道什么是喜欢。”常棣华稍微抬起眼, 并没有把鹤岁的话放在心上。他们的星舰穿行在茫茫宇宙, 繁星深处依旧是璀璨的星辰, 常棣华顿了顿,不咸不淡地问鹤岁:“你有没有想过这一切只是一场梦。”“一场梦?”鹤岁慢吞吞地重复了一遍,显然没有想过这么深奥的问题, 他捏了一下自己的脸,一旦用力还是会疼的,于是鹤岁眨了眨眼睛,脆生生地说:“可是我把自己捏疼了也没有醒过来。”“这场梦很漫长, 也很奇妙。”常棣华的眸色幽深,一如化不开的浓墨,他的目光不偏不倚地落在鹤岁的脸上, 却又点到为止。常棣华语气很轻很轻地说:“你在b612星球上看见的星星也许只存在于百亿年以前,但是你这里看见的我一定不止存在于这场梦境之中,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不顾一切地向你走来, 你是我甘愿放在心尖上疼爱的宝贝,我会让你受尽世间所有的宠爱。”鹤岁有点迷糊,他疑惑地问常棣华:“我不在这里的话,还会在哪里?”常棣华握住鹤岁的手,与他十指相扣,他不紧不慢地将鹤岁的手放到自己的心口。那里的心跳沉稳而有力,一下又一下,只让人安心至极。常棣华轻笑着说:“你在这里。”鹤岁的手被他牵着,却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常棣华说自己是他的宝贝,一张小脸顿时红了个透,他紧张地捏住被角,没有海水可以让他躲一躲就忙不迭地钻进被窝,鹤岁对于如何当鸵鸟无师自通得很快。常棣华扫了一眼把自己裹成蚕宝宝的鹤岁,并没有把人从被窝里面捞出来。这一只小人鱼本就极为可口,却又总是诱人而不自知,他的失控掩饰得再好也抵挡不住他对鹤岁的渴求与欲望,常棣华嗓音平稳道:“我去浴室。”鹤岁立马从被窝里面探出脑袋,他也想跟过去,人鱼的天性让他更喜欢待在水里而不是床上,但是鹤岁又不太想动,他揉了几下眼睛,软绵绵地说:“我……”“这里怎么只有你们两个人?”系统旷工几天简直乐不思蜀,要不是这里还有一个烦人精得要它来看着,系统才不肯出来。不过等到界面一切换,沈一融与祝星星的不在场让系统警觉起来,它狐疑地问道:“你们刚才在做什么?”“没有做什么呀。”鹤岁不知道系统为什么这样问,他的眼神要多无辜就有多无辜。不过这句话才说完还没过几秒,鹤岁就全部自己都招了,他哼哼唧唧地说:“常棣华一亲我,我就变得好奇怪。”系统:“……”它并不想知道鹤岁被亲一口,到底哪里会变得奇怪,它现在只想报警。系统幽幽地说:“你还记不记得我给你讲的那个睡前故事。”鹤岁乖乖的“嗯”了一声,他歪着脑袋说:“不可以谈恋爱,要不然会变成泡沫……可是你说过我可以在陆地上谈恋爱的。”系统矢口否认:“我没有。”“你说我可以喜欢草莓奶油蛋糕。”鹤岁撅起嘴巴,他就在吃的这方面记性是最好的了,“你还说就算我想和芒果班戟在一起也不拦我。”系统振振有词地说:“你只能喜欢甜点,不能喜欢常棣华。”“但是常棣华可以吃,他也算甜点。”对于鹤岁来说,这个世界上只有甜点、不好吃的甜点和不能吃的人类,常棣华当然被鹤岁归类于甜点,小家伙脆生生地说:“他可以给我喝酸奶。”系统沉默了片刻,不太确定地问鹤岁:“常棣华给你喝什么酸奶?”“就是酸奶。”鹤岁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是什么酸奶,他把常棣华穿在他身上的外套扯下来,又踢得远远的,然后很是失落地说:“他还没有给我尝过,非说要等我长大了才可以,明明我已经长大了的。”系统松了一口气,它幸灾乐祸地说:“你长不大了。”鹤岁不满地纠正道:“我可以长大的。”“别长大了。”系统坚决贯彻不许鹤岁谈恋爱的方针,它吓唬鹤岁说:“要不然你又要哭哭啼啼地喊屁股疼。”鹤岁除了嘴馋,什么都想尝一口之外,又特别怕疼,他纠结地问道:“为什么会屁股疼?”至于谈恋爱为什么会屁股疼,系统当然不会给鹤岁解释,它总觉得自己似乎错过了鹤岁与常棣华之间的很多集的剧情,但是无论系统怎么问鹤岁,鹤岁只会比它还茫然,问到最后系统只得死心,老老实实地盯着鹤岁,要不然给鹤岁收拾烂摊子的还是它。系统半天也不告诉自己原因,鹤岁闷闷不乐地趴在床上闹了一会儿,等到常棣华从浴室走出来的时候,玩累了的鹤岁已经抱着枕头睡着了。常棣华看了几眼鹤岁的那毫无防备的睡颜,小人鱼不仅平日里活泼得过分,就连睡着了也不怎么老实,白生生的胳膊一会儿放在枕头上,一会儿又横陈在床铺上,薄被从身上滑落了一大半,露出白白嫩嫩的肚皮,而那过于白皙的肤色一如羊脂玉,腰侧的朱砂痣色鲜欲滴,格外鲜艳。一只莹白而修长的手为鹤岁将薄被拉上来,被捂得严严实实的小家伙不满地哼唧了一声,他把一张小脸埋进软绵绵的枕头里,被濡湿的金色卷发贴在脖颈那里,常棣华怕鹤岁把自己闷得喘不过来气,又把他抱在怀里的枕头抽出来。这下子小家伙是真的不乐意了,他揉了揉眼睛,枕头没有了就一把抱住软软的被子,他的眼睛还不大睁得开就发起了脾气,鹤岁气鼓鼓地说:“你再吵到我睡觉,我就要和你生气了。”常棣华轻轻地笑了一声,正要开口哄人,敲门声却突然响起,他过去将门打开。“上将,我们在航道上发现了一个可疑飞行器。”来人是与常棣华一同留在b612星球的下属,他在驾驶室里检测到有一个型号不明的飞行器始终跟随在他们之后。下属停顿了片刻,忧虑重重地问道:“是不是上将在b612星球的消息走漏?”常棣华微微皱眉,他的神色一改先前面对鹤岁的柔和,几乎在片刻间变得极为冷峻。常棣华来到b612星球之时并未大张旗鼓,他也在此后刻意停留在b612星球多日,目的除了在这里碰见的鹤岁以外,还为了让虫族那边对他放松警惕,以为他尚在昏迷之中。常棣华淡声道:“通过军方网络发布拦截指令。”下属不假思索地应了一声,常棣华不急于赶到驾驶室,又交代道:“你先去驾驶舱,我稍后就来。”下属行了一个军礼,匆匆离去,而常棣华则回过身来,他的余光掠过鹤岁,只见刚才还埋怨他吵到自己睡觉的小人鱼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他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还主动地把常棣华的衣服套在身上。小家伙歪着脑袋说:“我也想去驾驶舱玩……不对。”鹤岁抬眼偷瞟常棣华,见他面上没有什么反应,赶紧改口道:“我不想一个人待在这里,一点意思也没有,我也想去驾驶舱。”鹤岁本来就很是讨人喜欢,几乎就没有人能够对着他说出任何拒绝的话,更何况他还拿那对翡翠绿的眼瞳软软地盯着常棣华看,故意装出一副乖乖巧巧的模样,湿漉漉的眼神纯粹而干净,望一眼就能让人的心软成了一片。 第73章 闻言,沈一融没有再说什么,他看着鹤岁笑得有些无奈, 倒是路过的祝星星被沈一融叫进来陪着鹤岁说了几句话。直到舰长返回,沉默着的沈一融这才又出声交代鹤岁照顾好自己,他冲着常棣华点头示意, 将屏幕留给舰长与常棣华。常棣华先把问过沈一融的那个问题问了一遍,之后又说了一些什么航道、轨迹之类的,鹤岁没能听明白。他知道这会儿常棣华肯定不会陪自己玩,于是鹤岁自己在驾驶舱里活蹦乱跳, 他这里摸一下、那里又凑过去瞧几眼,玩累了就抱住椅背转来转去,乖乖地等常棣华把这里的事情忙完。常棣华用余光瞥了一眼趴在椅背上的鹤岁,他与舰长的谈话已落入尾声。常棣华语气淡淡道:“也许是虫族的人。”“他们很聪明。”舰长苦笑道:“距离太远导致我们无法获取更加详细的信息,也无法对他们主动发起攻击,我们甚至不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常棣华思忖片刻,面上仍是无波无澜,他沉声道:“盯紧你的船员。”舰长应了一声,常棣华微微颔首,没有再多说什么。他将通讯设备关闭,正欲再次探测星际隐蔽的飞行器之时,这一次甚至连飞行器的行驶轨迹也无法再被捕捉。这个飞行器好似从未出现过一般,凭空消失在茫茫宇宙。常棣华的眉头皱起,眸色也变得幽深,他的性格向来强势,习惯于掌控一切,而非如此的被动。“虫族是什么?”常棣华若有所思地盯着屏幕里的数据,驾驶舱在这一刻变得极为安静,鹤岁偏过头好奇地问了一声,他揉了揉自己的脸,软绵绵地问常棣华:“是不是那种会咬人的虫子?”“他们是生活在另一片星域的智慧生物。”“智慧生物?”鹤岁以为人类已经很聪明了,毕竟他们可以做出草莓奶油蛋糕、黑森林蛋糕这些好吃的甜点。不过毕竟鹤岁从来都没有见过虫族,一说起他不知道的东西,老毛病又犯了,鹤岁下意识地问道:“虫族可以吃吗?”“没有人尝试过。”常棣华的眉梢微抬,一旦对上鹤岁的那对极为干净的眼瞳,他神色里的冷淡与疏离全然消融,只留下一派柔和。常棣华缓声道:“但是他们的味道一定没有你那么甜。”“我一点儿也不甜。”鹤岁以己度人,还以为常棣华和自己一样,他说自己甜是就想一口吃掉自己。鹤岁哼哼唧唧地威胁道:“我是人鱼,肯定不好吃,你要是再说我甜的话,我就要和你生气了。”然而鹤岁再怎么生气,也只是故意装出一副凶巴巴的模样,根本就吓唬不到别人,他的眼睛瞪得圆圆的,两腮也鼓了起来,稍微拧起来的眉尖儿还透着几分不满,只让人更想欺负他。常棣华捏了一下鹤岁的脸,轻笑着问道:“想不想吃东西?”他的手指十分修长,骨节分明却并不突出,形状很是好看,但是再好看鹤岁也不许常棣华捏自己的脸,他把常棣华的手推到一边,注意力轻而易举地被引到了吃的那里。鹤岁点了点头,忙不迭地补充道:“我要吃蛋糕。”常棣华俯下身将鹤岁抱起来,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鹤岁一被抱进怀里就不老实,他在常棣华的怀里不停地动来动去,挣扎着要下去,可是常棣华抱得太紧,鹤岁根本就挣脱不开。他瓮声瓮气地说:“我不要你抱,我要自己走。”之前缠着要常棣华抱着他的人是鹤岁,现在挣扎着不让常棣华抱着他的人还是鹤岁。常棣华垂眸望向怀里的小人鱼,他的眸色深深,眼神却极为专注与认真,好似要把人一眼望进心里,再也无法忘却。“我想抱着你。”常棣华的眼帘半阖,漆黑的瞳眸沾上几分若有似无的笑意,他将放在鹤岁身上的手收紧力道,而抱着鹤岁所走得每一步都极为沉稳。常棣华低下头在鹤岁的额头上落下一吻,他沉声开口道:“……一直抱着你。”鹤岁稍微想了想,他一把抱住常棣华的脖颈,然后把脑袋放到常棣华的肩膀上。鹤岁眨巴着眼睛说:“一直太久了,我给你抱一会儿,只可以抱一会儿。”常棣华似笑非笑道:“我很贪心。”再贪心只要给鹤岁喂一点蛋糕就能哄得鹤岁乖乖地给他抱,于是接下来的几天,鹤岁不是待在星舰上吃个不停就是趴在床上呼呼大睡。他的饲养员不在,常棣华偶尔也顾不上鹤岁,鹤岁再也不会这个不可以吃、那个也不能吃了,他自个儿偷溜到餐车那边,还学会假借常棣华的名义让人给他做各种甜点,简直乐不思蜀。然而甜点太好吃了,鹤岁一不留神就会吃多,前几天还好,到后来他完全控制不住自己,鹤岁被常棣华抓包就是因为他吃得肚皮圆滚滚,鼻尖儿上也沾到了奶油。不过常棣华眉头才稍微皱起来,鹤岁就非常机智地趴到床上“呜呜呜”的装哭,他指着肚皮抽抽搭搭地说难受,即使常棣华知道这个小家伙在装哭,也还是一下一下地给鹤岁揉着肚子。就这样,星舰在五天后的一个下午穿过大气层,终于降落在主星的陆地上,常棣华握住鹤岁白生生的小手,领着他走出星舰,常棣华轻声道:“我们到家了。”星舰的降落点设置在上将府附近的空地,鹤岁一阵左顾右盼,原本雀跃不已的心情在他无论如何也找不出任何一个甜点店的时候变得失落起来。鹤岁的眉尖儿拧出了一个小八字,他不大高兴地抱怨道:“你说主星到处都是甜点店,可是我一个也没有看见。”常棣华缓声道:“先回家。”“先吃甜点。”鹤岁眨了眨眼睛,掰着手指头跟常棣华讨价还价道:“你只要给我吃芒果班戟、奶油泡芙和提拉米苏,我就乖乖地和你回家。”常棣华侧眸瞥了一眼鹤岁,手不轻不重地按了一下鹤岁鼓起来的肚皮,完全不给他任何商量的余地:“明天。”可是鹤岁现在就想吃,尽管他在下星舰前已经不依不挠地缠着常棣华给他喂了好多块小蛋糕,撑得都有点走不动路了。鹤岁拽住常棣华不肯走,他不讲道理地指责道:“你什么也不给我吃,讨厌你。”鹤岁再怎么使小性子,常棣华也无法对他动怒,更何况他嘴上说着讨厌,手却把自己拽得紧紧的,生怕常棣华会把他丢在这里。常棣华盯着鹤岁看了许久,还是妥协道:“晚一点再,现在你吃不下。”只要什么都依他,鹤岁还是一个乖宝宝,他把小指伸出来,脆生生地说:“那我们来拉钩。祝星星说只要这样,就不会说话不算数了。”常棣华用自己的手包住鹤岁的手,没有与他拉钩,而是若有所思地问道:“你很喜欢那个叫祝星星的实习生?”“她又不好吃,为什么要喜欢她?”鹤岁又被哄了过去,他迷茫地抬起头,没一会儿就又活蹦乱跳了起来。他慢吞吞的说:“不过你和饲养员不在的时候祝星星会过来陪我说话、给我讲人类的各种故事,还会喂我吃水果味儿的糖果,她对我很好。”“没有人舍得对你不好。”常棣华把小人鱼贴在脸上的卷发拨开,只见得那张红扑扑的小脸漂亮到几欲生辉,而一对碧绿色的眼瞳里水汪汪的一片,他的眼神干净而纯粹,让常棣华无论如何也看不够。鹤岁瞟了常棣华一眼,振振有词道:“你和饲养员就舍得对我不好,都不肯给我吃蛋糕。”常棣华低笑着把鹤岁带入上将府,他又问道:“科学院让我过几天把你送过去,你想不想待在那里?”鹤岁没有应声,因为他看见桌子上丢着一沓散开来的照片。鹤岁旺盛的好奇心让他忍不住凑过去瞄两眼,他发现照片里的每一个主角都是常棣华,从常棣华尚是眉眼漠然的少年到如今气势迫人的上将,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而照片里的常棣华也显得越发沉默与冷硬。见鹤岁看得认真,常棣华说:“这是自从我军校毕业到现在的所有照片。”鹤岁举起一张照片,那张照片里常棣华的腹部受伤,绷带裹得格外触目惊心。鹤岁指着常棣华受伤的地方,小声地问道:“疼不疼?”常棣华不咸不淡地扫了一眼,那是他在几年前伪装成为星际商人混入一个犯罪集团,却在最关键的时刻遭到手下背叛,于是身份泄露,几乎九死一生,但是最后还是活了下来。常棣华缓缓地摇了摇头,语气平平道:“不疼。”就算是常棣华说不疼,可是鹤岁不知道为什么还是觉得有点难受,他咬住自己的手指头,含糊不清地说:“祝星星给我抽血就很疼,你这样肯定比抽血要疼得多,又在骗人。”常棣华从鹤岁的语气里听出了几分委屈,他的心思一动,伸手捏住鹤岁的下颔将他的脸抬起来。常棣华在那对稍微睁大了的眼瞳里看见了湿漉漉的水光,而氤氲着的水汽将眼睫打湿,烟雨将至。眼见着这个小家伙有哭鼻子的迹象,常棣华又重复了一遍:“不疼。”鹤岁才不相信常棣华是真的不疼,他吸了吸鼻子,慢吞吞地说:“骗人的话鼻子会变得长长的。”常棣华把鹤岁按进怀里,嗓音沉沉道:“我没有骗过你。”一直到最后,鹤岁都没有等到常棣华答应过他的芒果班戟、奶油泡芙和提拉米苏,因为他的作息向来都很准时,过了九点就歪在常棣华的肩上睡着了,而常棣华才把人抱上床,就收到了首相的通讯请求——虫族已经开始大肆进攻m61星系。常棣华作为上将,自然不能留在主星,于是鹤岁还睡得迷迷糊糊的就被打包送回了科学院。祝星星凑过来盯着睡得面色发红的鹤岁看了两眼,还是没忍住戳他的脸,被吵到了的鹤岁推了推她的手,没推开就哼哼唧唧地发脾气:“你好烦。”祝星星撕开糖纸,鹤岁的鼻子就属这种时候最灵,他一闻到香香甜甜的味道就睁开了一只眼,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还故意找事儿:“为什么不是草莓味儿的?” 第75章 鹤岁揉了揉眼睛,说:“我也住在b612星球,可是我就没有玫瑰花。”系统顿了顿,当然没有把“但是你有常棣华”说出口,它自顾自地把这个故事给鹤岁讲下去,结果鹤岁还没有听多久就开始犯迷糊,系统难得没有把鹤岁吵醒,而是任由他睡下去。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的争执声将鹤岁吵醒。“……血液里的毒素已在发挥作用了,我们要赶在彻底起效之前把他带走。”即使说话的人把声音压得很低,但是鹤岁还是听出来这是自己的饲养员的声音。不过他在半夜里冷不丁地被吵醒有点茫然,眼睛也困得睁不大开,所以只打算翻个身再接着睡,谁知道又听见了祝星星的声音。祝星星的声音也很轻,她不赞同道:“沈教授,他不会喜欢那里的。”“为了他的安全起见,我们必须要带他回到母星。”沈一融说得颇为语焉不详,但是他的语气却格外凝重:“院长那里有棠生的血,他已经对棠生的身份起了疑心,今天问我到底是在哪里发现的棠生。”“饲养员不是在b612星球看见的我吗?”自己的名字被沈一融一再提起,鹤岁这才勉强打起了一点儿精神。可是沈一融的话分开来鹤岁都知道每一个字是什么意思,合到一起就让鹤岁有点手足无措了,鹤岁疑惑地问系统:“这里不是母星吗”系统没有纠正这里是主星,而母星则是虫族那边对他们的主星的叫法。它对鹤岁的问题一概装作没有听见,只是简单粗暴地恐吓道:“你再不睡觉的话你的尾巴就回不来了。”鹤岁的注意力轻而易举地被转移到了自己的尾巴那里,他踢了几下腿,非常想念自己以前的红色鱼尾,鹤岁撅起嘴巴说:“我的尾巴肯定可以回来的。”系统敷衍的“嗯”了一声,一个劲儿地催着鹤岁赶紧睡觉。一个晚上被吵醒了两次,鹤岁捂住嘴巴打呵欠,正好外面的谈话声也越来越小,他钻进被窝里不说,还伸手把耳朵也捂住了。鹤岁闷闷不乐地说:“再被吵醒的话,我今晚就不睡了。”说是这样说的,后半夜的鹤岁还是睡得香喷喷,他连沈一融推门而入都不知道,更别提还能知道沈一融把他的两只胳膊都拉出来仔细察看了一番,直到没有发现针孔,这才给鹤岁重新盖好被子。虽然晚上没有睡好,鹤岁还是在次日的清晨准时醒过来,他没精打采地到处乱瞄,科学院四面环湖,这个时候到处都是雾茫茫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鹤岁在这里没有礁石可以给他趴了就趴到窗台上,他就像还在b612星球那里一样,乖乖地等待着饲养员的投喂。沈一融对待鹤岁的饮食向来很上心,从来不会假借于他人之手,在b612星球的时候除却祝星星可以喂鹤岁吃糖,再到后来常棣华可以给他吃小蛋糕,其余的人都知道向来好脾气的沈教授在这一点上绝对不是那么的好说话。自然而然地,即使来到主星,给鹤岁送饭的人还是沈一融,尽管他的理由是这一只小人鱼怕生。鹤岁已经度过生长期,他的食谱里终于不再有各类海鲜,但是鹤岁还是不高兴,因为就算没有海鲜也还有各种肉类,比起这些,鹤岁更想吃甜点,更何况昨晚睡觉前祝星星也答应过自己会给他吃芒果班戟、奶油泡芙和提拉米苏,还要再加上额外的焦糖布丁和黑森林蛋糕。小人鱼的不满全部都表现在脸上,他垮下了一张小脸,翡翠绿的眼瞳里也写满了失落与控诉:“祝星星答应过要给我带好多甜点的,可是她不见了。”“下午我有空余的时间,你想吃什么,可以带你去。”沈一融笑了笑,替祝星星解释道:“实习生很忙,她还有别的事情要做,不可能总是待在你的身边。”“我什么都想吃。”鹤岁最会蹬鼻子上脸,沈一融一这样说,他就忙不迭地掰着手指头把自己知道的甜点全部说了一遍,然后歪着脑袋,理所当然地问道:“可是你们的事情难道不是来照顾我吗?”沈一融忍俊不禁道:“不止要照顾你。”也许科学院的工作人员的任务是要照顾这一只小人鱼,但是沈一融与祝星星却不一样。沈一融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也没有与鹤岁解释什么,他轻声问道:“我知道有一个地方和b612星球一样,那里有许多你喜欢的海洋,也有很多古老的海洋生物,你想不想过去玩几天?”鹤岁眨了眨眼睛,他早就把沈一融与祝星星的对话抛之脑后,因为不管怎么样,鹤岁都知道自己的饲养员不会伤害到自己。有海洋还有许多古老的海洋生物,只是听到这里,鹤岁就忍不住心里痒痒了。螃蟹再凶,鹤岁也还是喜欢逗它玩儿的,还有那只总是驮着自己游来游去的抹香鲸也让鹤岁很是想念,不过他还是下意识地问道:“常棣华会不会去?”沈一融摇了摇头,“上将很忙。”鹤岁失落道:“可是我想要他和我们一起去。”“我们只是带你过去玩几天而已。”沈一融顿了顿,接着说:“而且很快就会回到主星,上将不会发现你背着他偷偷出去玩儿了一趟,也许以为你一直在这里乖乖地等他回来。”“我才没有背着他偷偷出去玩儿。”鹤岁瞟了一眼沈一融,非常没有出息地屈服了:“……我们时候走?”第77章 恃宠而娇16小人鱼睁大了眼睛, 湿漉漉的眼神干净又纯粹,他一边咕哝着自己没有背着常棣华偷偷出去玩儿,一边又迫不及待地问沈一融什么时候出发。沈一融见状, 不由失笑道:“还要过几天。”过几天就过几天, 鹤岁歪着脑袋明知故问:“那你刚才是不是说过你下午有空呀?”沈一融不知道鹤岁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过还是很配合地点了点头。鹤岁眨巴了几下眼睛, 白生生的小手也摸了摸自己软绵绵的肚皮,他慢吞吞地提醒沈一融:“你还说过下午要带我去吃甜点, 不可以说话不算数。”沈一融既然说要带鹤岁出去吃甜点, 那么当然不会说话不算数, 他微微笑道:“可以。”就这样,鹤岁不仅被哄的吃掉了他不喜欢的新食谱,还老老实实地待在科学院, 他既没有闹着要去海里,也没有对着给他做常规检查的工作人员胡乱发脾气,要抽血就自觉地伸出胳膊,再疼也只是眼泪汪汪地抿住嘴巴, 乖巧得不得了。目睹这一切的系统对此很是不以为然,他不嫌事儿大地怂恿鹤岁捣乱,并且告诉鹤岁皮这一下真的会快乐。系统义正严辞道:“我们不能为了几块儿蛋糕就出卖自己的灵魂。”“可是不止几块儿蛋糕。”鹤岁一点儿也不嫌丢人, 他掰着手指头把甜点挨个说给系统听。鹤岁脆生生地纠正道:“蛋糕和泡芙我都要……你说的芒果班戟我也要吃,还有焦糖布丁和可可慕斯。”系统冷漠地说:“你应该告诉我,你到底有什么不想吃。”鹤岁稍微想了一下,他对食物向来都很上心的, 说什么都会记得,更何况系统这样说自己,再不反驳一下就太没有面子了。鹤岁为了证明自己并不是什么都吃,撅着嘴巴说:“ai我就不想吃,你会把我的牙齿磕到。”系统:“……”它还是应该选择屏蔽的!不管怎么样,鹤岁装了半天的乖巧,终于等到沈一融带自己出去吃甜点。不过常棣华不在这里,鹤岁的什么毛病也都没有了,这会儿的他根本就顾不上抱怨身上的衣服太难受,只顾活蹦乱跳地跟在沈一融的身边,这一只久居b612星球的小人鱼似乎对主星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只是鹤岁还没有高兴多久,他和沈一融就在科学院的门口被人拦了下来。是科学院的院长。来到主星以后,即使与鹤岁有过接触的人大多还是在b612星球就与鹤岁相处过一段时间的工作人员,但是主星的科学院自然不会错过这一只极为珍贵的人鱼,所以鹤岁在上午就已经见到了不少他不认识的人,他的紧张与不适在沈一融的安抚下不再那么强烈,更重要的是系统也没有再故意冒出来吓唬鹤岁。院长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先生,他的身形偏瘦,不太爱笑,大概是面无表情地盯着鹤岁看得时间有点久,那种打量的目光让鹤岁忍不住躲到沈一融的背后藏了一小会儿,而过于活泼的天性又让鹤岁在下一刻探出一颗脑袋,他怯生生地问道:“你为什么不许饲养员带我出去吃蛋糕?”“你的身体状况不是太好。”院长虽然看起来不好说话,但是对待鹤岁的态度却格外温和。他耐心地解释道:“而且这关系到了上将的安危,我们想弄清楚。”“常棣华怎么了?”鹤岁听得半知半解,越来越迷糊了。他小声地说:“我哪里都好好的……不对。除了我的尾巴不见了,我哪里都好好的。”常棣华还在b612星球的时候就与院长保持着联系,院长从他的描述中感觉得到这是一只被保护得很好,生性天真的小人鱼。院长知道要是直接告诉这一只小人鱼,他的血液里含有的成分太过复杂与奇特,或者是更直白地告诉他,他的血液有很大的可能性是人造血,也许小人鱼只会茫然地问自己这是什么意思,根本就听不懂他在说什么。院长停顿了几秒,换了另外一种说法:“你的血液里含有一定比例的毒素,上将用过你的血,所以他现在很危险。”第78章 恃宠而娇17 第77章 他怎么知道?从一开始,常棣华就对所谓的人鱼血持以怀疑的态度。尽管那只在b612星球发现的人鱼对于军方来说并不是一个秘密,科学院甚至每年也会要求军方调来不少人暗中保护着这一只极为珍贵的人鱼,但是人鱼血具有强大的治疗效果这一消息却恰好是在常棣华受伤以后才传入主星的。而他受伤则是因为一时不慎,遭到虫母攻击。虫母的生育功能使得她在虫族的地位很高,常棣华在与虫族的持久对抗中选择将目标放在虫母身上,以此威胁虫族,然而当被捕获的虫母捧着肚子楚楚可怜地向他们求饶之时,一名下属却在此刻略有迟疑,常棣华在虫母发难前将下属推开,利刃穿透皮肉,他被刺中要害。尽管刀锋没入心脏,这对于现代科技来说并非不可治愈,但是始终无法愈合的伤口几乎让所有人束手无策,无论常棣华是否信任那一只在b612星球意外发现的人鱼,他在身体状况一度恶化的情况下,只能选择冒险。但是常棣华在意识尚存之际,吩咐一名下属取出部分血样,亲自送回主星的科学院并且交给院长,所以他在此之前就知道鹤岁的血有问题,这也是为什么他留在b612星球,没有立即返回主星的原因。想到这里,常棣华掀起眼帘,他的瞳眸深黑,目光幽深而晦暗,却又隐约透出几分冷意。常棣华瞥了鹤岁一眼,嗓音沉沉道:“他有一具人鱼的遗骸要研究,应该很乐意留在那里。”“不行。”鹤岁一听又要生气了,他压根就没想到刚才常棣华又不在,不该知道沈一融的去向的。鹤岁鼓起脸不大高兴地说:“可是他答应过我这一次不能吃,那就下一次再带我去,饲养员又说话不算数。”常棣华没有搭腔,沈一融的身份与来历已经很是明显,但是他并不打算告诉鹤岁,即使这一切都与鹤岁息息相关。就好比当初在b612星球发现的那一个实验室,除却数十具人鱼尸骸之外,实验室里面还留存着几具保存完整的尸骸,只是这些尸骸既不是人鱼,也不属于人类,他们既有鱼尾也有双腿,而在地下室的冷冻室里,还有一具只有半截人身的尸体冻在里面,这无一不在昭示着人鱼并非真实存在的生物。“饲养员说话不算数,你也说话不算数。”鹤岁垮下一张小脸,他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常棣华哄一哄自己,于是又冲着常棣华发脾气:“你也说要给我吃芒果班戟、奶油泡芙和提拉米苏,可是你趁我睡着,偷偷把我丢在了这里。”常棣华的眉梢微抬,小人鱼嘴上说得倒是委屈不已,又不停地拿那对水汪汪的眼睛往自己身上瞟,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扁嘴就能哭出来,可实际上,鹤岁说来说去也只是为了没吃到的甜点而已,常棣华似笑非笑地问道:“这么想吃蛋糕?”“要你管。”鹤岁什么都想吃,只要味道是甜的,他简直就是不给投喂就翻脸的典范,完全忘记自己前些天才说过的喜欢,只顾闷闷不乐地抱怨道:“你讨厌,饲养员也讨厌,你们都喜欢骗人……不对,骗鱼。”“你怎么知道你是人鱼的?”把空间留给常棣华与鹤岁,从始至终都没有出声的院长问道:“是有人告诉你,说你是人鱼,还是从一开始你就清楚自己是人鱼?”鹤岁不知道院长为什么要问自己这个问题,不过他还是老老实实地说:“饲养员说我有尾巴,所以我是人鱼。”院长对此不置可否,他停顿了几秒,又说:“但是你现在没有尾巴。”“我的饲养员什么时候才能回来?”除了沈一融和自己说好的甜点以外,还有自己的鱼尾也还没有找回来,鹤岁差点都要忘记这个了的。他皱着一张小脸不满地嘀咕:“饲养员不可以留在那里研究别的人鱼,他得回来帮我把尾巴找回来,要不然我就不能回到海里去了。”院长微微一笑:“也许要花上一点时间才能回来。”即使常棣华没有出声,院长也说得模棱两可,但是鹤岁的饲养员到底能不能回来,或者说,鹤岁还能不能看见沈一融,答案却是一定的——鹤岁从今往后再也不会见到沈一融,哪怕只是一面。这是一个为沈一融精心设置的陷阱,从实验室被发现开始,他的身份就已经开始被怀疑。常棣华命人将那几具非人非鱼的遗骸从实验室搬离,遗骸的无故消失让沈一融不安,于是便有了后来借口为鹤岁找回鱼尾,离开b612星球的举动,再后来的飞行器也是虫族派来接应沈一融,但是常棣华的突然出现让虫族那边只得放弃,所以飞行器没有做出任何攻击行为,只在尾随一段时间后突然消失。院长看了一眼时间,常棣华留下的人此时应该已经对沈一融出手,他对鹤岁说:“上将回来之前,我们会照顾你。”沈一融不在,应该还有祝星星的,鹤岁歪着脑袋说:“我要祝星星陪我玩儿。”“你是说那个实习生?”院长对祝星星也略有印象,毕竟这个实习生是沈一融特意从主星要到b612星球的。院长一口回绝道:“科学院最近有一个新项目,祝星星在那里帮忙。”没有饲养员、也没有祝星星和她的糖果,鹤岁有点沮丧了,不过再怎么沮丧这一次他也没有使小性子,因为鹤岁突然想起来院长说自己的血有问题,于是鹤岁瓮声瓮气地问常棣华:“我的血真的有问题?”常棣华的眼帘半阖,他轻描淡写道:“一点小问题。”院长不赞同地皱了皱眉,却没有多说什么。鹤岁的血对于常棣华来说并不仅仅只是一点小问题,鹤岁的血液成分很复杂,检测出来的全是极为致命毒素,无法根除,尽管他们专门为此研发的药物可以进行暂时压制,但是却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对生命的威胁也日渐增大。“骗人的话鼻子会变得长长的。”饶是鹤岁再好骗,他也知道常棣华这会儿是在哄自己,毕竟常棣华又不是他,稍微磕到碰到都要哭上一鼻子的。鹤岁脆生生地指责道:“你什么也不肯告诉我。”小人鱼就站在常棣华的面前,抬起的眼里泛起莹润的水光,秀气的眉尖儿也轻轻拧起,常棣华再想将他拥入怀中,此刻也只能眸色沉沉地盯着鹤岁看了许久,半晌才轻声道:“我想保护你。”鹤岁低下头捏了捏自己的手指,哼哼唧唧地说:“可是你会很累的。”第80章 恃宠而娇19闻言, 常棣华深黑的瞳眸里掠过几分若有似无的笑意,眉眼间的冷峻也因此被冲淡不少,就连他的眼角眉梢也多出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柔和。常棣华深深地看了一眼鹤岁, 向来无波无澜的目光终究有了些许触动, 他缓声道:“为你,我甘之如饴。”也许是常棣华的眼神太过专注, 也许是常棣华的字里行间透出的爱怜太过明显,鹤岁不自然地偏过了头, 脸上红扑扑的一片。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望进常棣华的眼眸里, 脸上就会烫得这么厉害。鹤岁用手揉了揉自己的脸, 小声地咕哝道:“我好像又生病了。”小家伙总是这样迷糊到可爱的地步,他不知道喜欢是什么,眼神与举止却偏偏坦率到一目了然, 只让人想将他放在心尖上疼爱一番。常棣华低笑着说:“你只是喜欢我。”鹤岁半知半解地点了点头,他终于知道为什么系统不许自己喜欢常棣华了,因为他一喜欢常棣华就会生病,他的脸会发烫, 眼睛也不敢再和常棣华对视,自己会变得奇怪得不得了。不管怎么样,常棣华到底不在主星, 鹤岁哼哼唧唧地撒完娇也没有得到一个抱抱,更何况虫族来势汹汹,他们不断对m61星系所设下的防线发动攻击,常棣华自然不能与鹤岁说得太久, 他在切断联络之前,嗓音沉沉地对鹤岁说:“乖乖地待在这里等我回来。”鹤岁可以在这里等常棣华回到主星,但是让他乖乖地待在这里等就太难了,他这一次可算变聪明了,支支吾吾半天也不肯应下来,毕竟鹤岁已经没有尾巴了,再也不想鼻子也变长,这样就太难看了。常棣华见状,眉头一动,他对着鹤岁再怎么心软也不会由着鹤岁的性子任他胡来,更何况这是在科学院,这里有许多鹤岁不能乱碰的试验品,也有许多他不想让鹤岁知道的事情。常棣华轻声道:“不要故意捣乱。”“我才没有故意捣乱。”鹤岁有点不服气了,他撅起嘴巴没心没肺地说:“你怎么还在这里,不想看见你了,我要回去睡觉。”常棣华微微颔首,“乖一点。”最后即使常棣华将联络切断,鹤岁也还是没能回去睡觉,因为院长又亲自为他做了一套身体检查。最让鹤岁不满的是院长抽满一管血还不用糖果哄他就算了,当自己期期艾艾地问起尾巴能不能找回来之时,院长斩钉截铁地说:“不会。”鹤岁当即就想闹着要自己的饲养员回来,幸好院长望见小家伙扁了扁嘴巴,红着鼻子摆出了一副泫然欲泣、要哭不哭的小可怜模样,及时地补救道:“……不会找不回来。”鹤岁吸了吸鼻子,勉强止住金豆豆,他瓮声瓮气地说:“找回来的尾巴不可以再掉鳞片了,要不然我会秃掉的。”院长显然没有想到人鱼也会为掉鳞片而困扰,不过他身经百战,仍旧一本正经地糊弄鹤岁说:“你只要早睡早起,尾巴就不会再掉鳞片。”为了不让自己喜欢的尾巴彻底秃掉,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本来作息就很规律的鹤岁更是把早睡早起贯彻到底,即使他的尾巴依旧不见踪影。不过事实证明,就算没有沈一融与祝星星,鹤岁也还是适应得很好,尽管头几天他还不肯与没有见过的工作人员交流,但是到后面一旦熟络起来他就开始原形毕露,他不是调皮捣蛋就是装哭卖乖,然而根本就让人讨厌不起来。在这期间鹤岁又见过常棣华几次,只是这几次常棣华与他相处的时间越来越短不说,身上的伤势也越来越严重。鹤岁一点也不想看见常棣华受伤,他怏怏不乐地问道:“我们回b612星球好不好,待在那里你就不会受伤了。”常棣华放轻声音,低声安抚道:“这些伤只是看起来很严重而已。”鹤岁才不管是不是只有看起来严重,只要常棣华不依着他,他就撅起嘴巴蔫了吧唧地说:“我不要喜欢你了。” 第79章 迄今为止,鹤岁已经来到这个世界两个多月了,他关于上一个世界的记忆还停留在自己与季嘉衍出车祸,而自己替季嘉衍挡了那么一下。于是鹤岁一没事儿就软绵绵地向系统打听这个世界里的季嘉衍是谁,系统则一如既往地对鹤岁的恋爱脑表示强烈谴责,并且一股脑把任务丢了过来——进入娱乐圈。娱乐圈说好进也不是那么容易,说不好进却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更何况系统从来都不会在这个方面为难鹤岁,再加上鹤岁自己很是擅长胡搅蛮缠,他在这个世界的父母向来宝贝这棵独苗苗,鹤岁的嘴巴一撅就拿他没辙,自然事事都依着鹤岁的性子来,只要不太过分。自然而然地,一听说自家的心肝宝贝想当明星,江母立马给sjr的王牌经纪人打了一通电话过去,于是还不到两天的时间就有好几份策划案摆在鹤岁的面前,江母笑眯眯地让他从中挑选一个感兴趣的路线。鹤岁除了会呜呜呜的装哭,其余的一窍不通,他当然选择做一个不怎么安静、但是好看的花瓶了,而且鹤岁对此还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他美滋滋地对系统说:“我完成任务了。”系统忍不住给鹤岁泼冷水,“那你也还得留在这个世界。”不过系统始终没有告诉鹤岁的是,这个世界其实是bug修复后的补偿世界。上一个世界先是数据缺失导致鹤岁失去记忆,后来常棣华的记忆又意外补全,他的不少言行违反了虚拟世界不得泄露真实身份的规则,这让系统不得不为鹤岁抹去上一个世界的所有记忆。鹤岁不会知道自己曾经变成了一只小人鱼,也不会知道有人告诉过他即使这一切只是一场梦境,无论他在哪里,总有一个人会不顾一切地向他走来。留在这个世界就留在这个世界,鹤岁软着声音问:“季嘉衍在不在这里呀?”系统没好气地说:“不在!”不管怎么样,鹤岁就这样成为了一个除了脸,别的地方一无是处的花瓶,即使他不服地为自己辩驳说他还有可爱和脾气,但是鹤岁的经纪人崔璨璨女士思考了一会儿,非常一语中的地开口道:“背景。除了你的脸,你值得一提的只剩下你的背景。”鹤岁:“……”崔璨璨女士作为sjr影视公司的经纪人一姐,从来都没有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坚贞气节,要不然她也不会揽下鹤岁这个烂摊子。不过别看她几乎钻进了钱眼里,但是崔璨璨还是有两把刷子的,毕竟连鹤岁这种从小就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她也能把人治得服服帖帖的。就比如现在,始终打不通电话的崔璨璨气势汹汹地杀进了鹤岁住着的公寓里,她一见到还窝在被窝里的鹤岁就一肚子火气。崔璨璨冲着鹤岁挤出来一个不太友善的微笑,她阴测测地说:“江时照,你最好给我解释一下昨晚你为什么会出现在p-king的周年演唱会上。”p-king是一个近几年来红透半边天的乐队组合,居高不下的人气让它成为不可复制的存在,与其说过分萧条的乐坛成就了p-king的崛起,倒不如说这个乐队使得乐坛重获生机。毫无疑问地,p-king几乎占据了当今乐坛的半壁江山——毕竟它拥有过硬的实力与才华,尤其是p-king的主唱段池,备受众人的追捧。“哪怕你参加p-king的演唱会,老老实实地待在那里就好了,被拍到我也不会说你什么。”崔璨璨一想到她在娱乐期刊上看见的内容就想磨牙,她深吸一口气,无奈地说:“你居然在段池回馈粉丝的环节里问他可不可以和石头合照,江时照,你可真能啊你。”鹤岁被崔璨璨说得有点心虚,他眨了眨眼睛,慢吞吞地说:“可是那是他自己说的,我提什么要求都可以。”“你把段池的粉丝得罪完了就算了,关键不知道段池是什么态度。”崔璨璨颇为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她手下的艺人一个比一个能折腾,昨晚熬了一宿才给一个自作主张地将恋情曝光的艺人发完通稿,还没睡上几个小时,鹤岁这边又捅了大篓子。崔璨璨认命地翻了翻手机备忘录,鹤岁的通告并不多,完全可以再添一档综艺节目,于是崔璨璨不容商量道:“过几天你去《take more risks》那边试一下镜,段池已经确认会在下一期上这个节目了,不管怎么样,你不能坐实那些娱乐杂志给你的标签。”鹤岁不是很乐意,他从被窝里钻出来,撅着嘴巴说:“……这不关我的事,都怪段池。”崔璨璨不是江父和江母,鹤岁就算把嘴巴撅得可以挂油壶,她也无动于衷。崔璨璨磨着牙问道:“是谁在段池个人回馈粉丝的环节说要和石头合影?”这实在是一个直击灵魂的质问,尤其是崔璨璨还特意强调了一下是在段池个人回馈粉丝的环节。鹤岁没有办法再推卸责任了,他小声地说:“我又不是故意的。”石头是p-king的贝斯手,为人风趣幽默,不过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石头还是一个被乐队组合给耽误了的电竞选手,偶尔会在直播平台直播。鹤岁回回错过石头的直播,一气之下干脆买了张p-king的演唱会门票,那什么段池又不是段位,即使鹤岁到场,也只坐在前排百无聊赖地玩手机,简直与周围的喧闹与疯狂格格不入。不过鹤岁还是会时不时抬眼瞄一下的,聚光灯似乎格外偏爱这个叫段池的人,漂染成铂金色的短发向后梳去,黑色的连帽衫上只有几个白色的字母,他拿着话筒在台上唱歌,稍微眯起来的眼睛深不见底,嗓音沙哑而低沉,还有侧颈那里的纹身会在段池偏头时露出大半。“from now till(即日起)……”最后一个单词怎么也看不见,鹤岁托着腮盯了半天,终于选择放弃。也许是他坐在这里太过安静,段池的一个眼神漫不经心地瞥过来,他的眉梢微抬,低笑着说:“接下来我将抽取一名观众,他可以对我提出任何一个要求——只要不太过分。”有人在后排大声地喊道:“段池娶我!”伴随着哄堂大笑,段池缓缓抬起一只手,那只手莹白修长,骨节分明。段池指着鹤岁的方向,侧眸望着他沉声问道:“你想让我为你做什么?”第82章 不二之臣02乍一听见段池这样问自己, 鹤岁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他过了好一会儿才迷茫地抬起头,直到倏然望入一对深黑的瞳眸, 鹤岁这才确定段池是在和自己说话。先前鹤岁只顾着玩手机去了, 压根都没有注意这是段池个人回馈粉丝的环节,他大致记得这个人好像说过什么要求都可以, 于是鹤岁眨了几下眼睛,连想都没有想一下就脆生生地问道:“我可不可以和石头合照?”段池的眉头一动, 显然对这个要求有些意外, 他不动声色地将鹤岁打量了一遍, 少年过于无辜的眼神让段池停顿了片刻,这才似笑非笑地开口道:“当然……不可以。”说完这句话,段池对着贝斯手稍微抬起下颔, 他漫不经心地说:“你的粉丝?我没收了。”贝斯手笑嘻嘻地摆手,很是配合地说:“不行不行,你本来就是亿万少女的梦想,我好不容易有一个粉丝, 还这么可爱,不能给你。”其实在此之前,鹤岁从来都没有留意过段池。就算铺天盖地的报道几乎全与p-king乐队有关, 而段池这个主唱又在里面占据篇幅的绝大部分,鹤岁总是瞟过一眼就低头玩手机,毕竟比起看娱乐八卦,他还是更乐意沉迷游戏的。而段池作为p-king乐队的主唱, 他除了拥有令人称道的才华与超群的唱功以外,长相也很是出众,更遑论此刻的段池就站在宽阔的舞台上,他的眼角眉梢皆是不可一世的骄矜,一举一动都耀眼得令人挪不开眼。不过再耀眼也没有什么用,鹤岁头一回遭到这么无情的拒绝,还是在这么多人的面前。他瞟了一眼台上的段池,拧起眉尖儿小声地说段池坏话:“说话不算数。”于是这个晚上,鹤岁不仅白来看了一场演唱会,还没能和石头合照,除此之外,他居然还被不少收看直播的人给认了出来,这才有了第二天到处都是自己黑料的消息推送。一想到这里,鹤岁就把脸埋进枕头里蹭了几下,他蔫啦吧唧地说:“我要是没有被认出来就好了。”“五六个镜头还没有人能把你认出来,该哭的人就是我了。”崔璨璨把关于鹤岁的娱乐新闻大致浏览了一遍,就连论坛也没有放过,帖子里一条条黑料扯得倒是头头是道,其实完全经不起推敲,全是胡说八道。把这些看完之后,崔璨璨的心里已经有了底,舆论走向无非是说鹤岁不讲礼貌,并不是很难解决,只不过段池的态度有点暧昧不清。崔璨璨稍微想了一下,段池的性格乖张,不管怎么样都不能得罪,她盯着手机里的信息头也不抬地说:“你好歹也是上过几次热搜的人,再不能混个脸熟,公司完全可以把你冷藏了。”说起来鹤岁虽然才来到这个世界两个多月,混进娱乐圈的时间也不长,但是抵不住他的后台够硬,才出道就有一部奔着奖项去的电影定下他来演一个至关重要的角色。那是一部以民国为背景的电影,剧情往大的方面说就是国破山河在,乱世出英雄,往小的的方面说其实还是一些儿女情长,英雄难过美人关。而鹤岁在电影里面扮演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少爷,这个小少爷平日里除了吃喝玩乐,其余的全部一窍不通。鹤岁连续几次上热搜也全是因为这个电影。头一回是剧组放出剧照,这部电影的导演邱长云被誉为鬼才,凡是他出品的电影再不济也能拿到不少华语作品奖项,不少人挤破脑袋想搭上这艘船,结果让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新人给截胡了,自然有人气急败坏地找鹤岁的麻烦,往他身上泼脏水。只不过他们不知道的是,那个小少爷本来就是导演邱长云专门为鹤岁加进去的一个角色,几乎就是鹤岁的翻版,所以没过几天就有一组剧照流落在各大网站论坛——身穿月白长衫的小少爷趴在实木桌上逗鸟,他的气质纯净,瞳仁乌黑,殊丽的眉眼间满是不谙世事的天真。崔璨璨这个金牌经纪人从来都不是吃素的,剧照一发出来,她就联系了不少营销号,于是从未崭露头角的江时照就成为众人口中的江少爷,相关话题连续几天霸榜热搜前五,赚足了眼球。唯一不好的就是自那以后,喜欢鹤岁的人叫他少爷,反感鹤岁的人也叫他少爷。后者的少爷当然不是单纯的少爷,那里面还带着嘲讽的意味,更有甚者,论坛里不少帖子言之凿凿地说鹤岁以前是会所的少爷,后来被金主包养了才来拍戏。鹤岁对这个没有太大的反应,他没事儿了还会喝着酸奶跟系统一起看自己的黑料,匿名论坛里一条又一条的爆料看得鹤岁差点就要相信了,他不大乐意地说:“我爸那么有钱,应该是我包养别人才对。” 第81章 他抱着吉他倚在墙上,身姿挺拔,眉眼漠然。段池上回还是铂金色的短发已经被染成了灰色,黑色的帽子松垮垮地压下来,他稍微偏过头不咸不淡地瞥了鹤岁一眼,而后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眉梢微抬,这才又慢条斯理地拿出手机,动作显得有些漫不经心。没过多久,鹤岁的手机就响了一下,他看见段池的号码给自己发来了一条短信。【段池:当面道歉。】“你在看什么?”楚元伸手在鹤岁的面前晃了几下,她见鹤岁盯着自己身后的方向,便也跟着回过身,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那里的段池。楚元对鹤岁抱怨归抱怨,但还是提醒他道:“我听说段池的性格不太好,本来他们搞摇滚的也有点疯,你给他道个歉就完了,别和他凑得太近。”第84章 不二之臣04鹤岁揪着衣扣没有说话, 只是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楚元见状,直接挽着鹤岁的手用力一拽,也不管他乐不乐意, 非常干脆地把鹤岁带到了别处。将此完全收入眼底的段池眉梢微抬, 他似笑非笑地盯着鹤岁望了几眼,这才缓缓收回目光。他尚记得那日托着腮坐在台下的少年过于安静, 以至于与周围的喧嚣格格不入,少年的眉眼极为昳丽, 偏白的肤色一如上好的瓷釉, 整个人都精致到几近脆弱的地步。而他则偏爱那对总是无意识睁圆的眼瞳, 漉漉水光在里面晕开,黑白分明,再软软地望入心底。段池低声道:“江时照。”楚元作为新晋四小花旦之一, 她与只是过来混日子的鹤岁不同。楚元本来就是班科出身,大学还没毕业就已经出演了不少耳熟能详的角色,再加上她的性格直爽,家世也不错, 自然在娱乐圈里混得如鱼得水。“我跟你说,我们前面的那个女星……对,就是穿白裙子的那个, 走得是清纯玉女路线,跟她合作过的小鲜肉全被她睡了一遍。”楚元捂住嘴巴小声地跟鹤岁说各种八卦,“还有那个……跟他经纪人走在一起的小伙子,他的资源都是他的经纪人领着他上赶着给别人睡才拿到的, 成天在网上炒作什么公子如玉,举世无双。”鹤岁听得目瞪口呆,他惊诧地瞟了一眼楚元,慢吞吞地问道:“你怎么什么都知道?”“拍戏那么枯燥,再没有一点八卦来调剂一下,那就真的是什么意思也没有了。”楚元得意洋洋地说着,又想起了什么,她凑过来压低声音说:“反正有几个导演和老总风评不太好,是出了名儿的喜欢玩漂亮的小男生,就像你这种的。崔姐平时忙起来估计也顾不上你,你自己长点心,你爸那个暴脾气,万一你要真的出了什么事儿,没准就天凉了,sjr该破产了。”鹤岁就是典型的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他随口说:“天已经凉了。”楚元瞪了鹤岁一眼,说翻脸就翻脸,速度比鹤岁还快。这位大小姐的任性程度和鹤岁不相上下,她气势汹汹地威胁道:“你要是再丢下我,自己一个人出去玩儿,下一个凉的就是你了。”鹤岁才不受楚元的威胁,他小声的咕哝道:“就是不跟你玩儿。”两个人又在这里你一言我一语,幼稚地斗了半天嘴,直到主办方通知各大媒体就位,陆续有明星走上红地毯,这才暂且握手言和。楚元重新挽上鹤岁的胳膊,这会儿的她再也没有之前面对着鹤岁的娇蛮,楚元领着鹤岁一路走走停停,时不时在镜头前抿着嘴笑,看起来倒是青春无敌,活力无限的样子。走完红毯之后就是颁奖仪式了,现场到处都是摄像头,鹤岁不喜欢这种地方。他不仅不能玩游戏,连瞌睡也不能打一下,于是鹤岁还没待多久就想跑路,结果被楚元一把按住不许走。楚元一张口就是二十几年青梅竹马的情谊,她噼里啪啦地数落鹤岁一通,然后双手合十,眼巴巴地望着他说:“我好不容易被提名金孔雀奖,你等我一小会儿,只一小会儿,我马上和你一起走。”鹤岁垮下一张小脸,闷闷不乐地指责道:“你每回都是这样说的,但是我得等你好久。”“这一次真的不用太久。”楚元信誓旦旦地说:“现在是最佳女配,等到宣布完最佳男配,中间再有一场p-king乐队的表演,过来就是最佳演员了。”鹤岁半信半疑地问道:“这一次你没有骗我?”楚元忙不迭地点头,“骗你是小狗。”事实证明,女孩子嘴里的一小会儿完全不能相信,鹤岁眼睁睁地看着时间从九点跳到将近十一点,台上的主持人还在与嘉宾插科打诨,他拧起眉尖儿质问楚元,楚元还振振有词地说:“我只告诉你不用太久,又没有说过一两个小时就可以结束了。”鹤岁:“……”他又想跑路了。楚元看出鹤岁的不乐意,连忙转移话题道:“到p-king乐队的表演了。”恰巧台下的灯光在此刻倏然熄灭,即使是白天,室内的光线也有些昏暗。以冷色调为主的灯光在台上忽明忽暗,段池抱着吉他姿态闲散地走上舞台,他抬手调整了一下话筒,而后稍微抬起下颔冲着乐队里的其他人点头致意。莹白修长的手指拨动琴弦,段池轻轻开腔。他嗓音的辨识度向来很高,即使听来略显沙哑,却尤为情深。除此之外,段池吐字的方式也很特殊,一字一句温柔至极,主歌部分只似情人间的呢喃细语,低沉到令人欲罢不能,而副歌则与他性格里的乖张与疯狂如出一辙,纵然不可掌控,却仍旧引得无数人趋之若鹜。段池本就生得俊美无俦,更遑论此刻他就站在台上,眉眼漠然,神色散漫。万事万物在他的眼中都好似只是尘埃,根本就不值得一提,而光与影描摹着他过于俊朗的侧颜,越发他将他衬得不可一世。鹤岁看着看着就有点儿走神,他记得以前有一个人也是这么讨厌的,只不过他还没有来得及再缠着系统追问几句季嘉衍在哪里,就猝不及防地看见段池抬起眼轻轻笑了一下——他一个劲儿地盯着人家看被抓了个正着。段池深黑的眼瞳里掠过几分若有似无的笑意,眉眼间的冷淡因这笑意而被冲散了不少,而眼角眉梢也多出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柔和。鹤岁连忙扭过头不肯再看段池了,不过就是这样他的脸上也有点红。大概是鹤岁的动作有些大,楚元被鹤岁这边的动静吓了一跳,她歪着头看过来,好奇地问道:“你的脸怎么这么红?”鹤岁瓮声瓮气地说:“这里好闷,我要出去透透气。”只要不是提前丢下自己溜走,楚元当然不会拦着鹤岁。她点了点头,说:“那你不要跑得太远,要不然等会儿我就找不到你了。”鹤岁胡乱点了点头。金孔雀颁奖典礼是在一个室内歌剧院举行的,这个时间并没有什么演出,更何况之前挤作一片的媒体与记者也都还在剧院里,所以外面显得有些冷落。鹤岁一个人坐在喷泉那里玩手机,系统问他:“你怎么看段池也会脸红?”鹤岁揉了揉自己还在发烫的脸,偏要嘴硬道:“我没有脸红。”系统选择用数据说话:“你刚才心跳加快,肾上腺素分泌过多,体温也在上升。”系统的话这么多,鹤岁哼哼唧唧地为自己辩解:“我看谁都会脸红。”他一会儿说自己没有脸红,一会儿又说看谁都会脸红,系统冷哼一声,一点儿也瞧不上鹤岁这样的恋爱脑。它慢吞吞地提醒道:“段池过来了。”鹤岁茫然地抬起头,“他不是还在里面唱歌?”系统没有说话,鹤岁只好自己东张西望起来,结果还真的瞟见了正往这边一步一步走过来的段池。他下意识就想开溜,却被人一把抓住了手腕,身后的段池开口道:“江时照?”鹤岁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地问道:“怎么了?”段池垂眸盯着他看了几眼,似笑非笑地开口问道:“你很怕我?”段池都这样问自己,鹤岁当然不能露怯,要不然他就一点面子也没有了。鹤岁把眼睛睁得圆溜溜的,凶巴巴地说:“我没有。”眼睛瞪得再圆,鹤岁这副故意逞凶的模样也只显出可爱来,而且黑白分明的眼瞳里水汪汪的一片,红扑扑的小脸只衬得眸光格外潋滟。段池顿了顿,半晌才轻轻的“嗯”了一声,他把手机拿出来,状似漫不经心地瞥了鹤岁一眼,将短信打开,“既然不怕我,为什么不肯当面道歉?”鹤岁支支吾吾半天也没有找到理由,他心虚地说:“我跟你道过歉了。”段池的眉梢微抬,闻言,他将鹤岁给自己发过来的短信一字不落地念了一遍,连末尾的“啾咪”也用过于沙哑的嗓音念了出来。段池明知故问道:“啾咪是什么意思?” 第83章 鹤岁:“……”他只想殴打发短信的王汝臣。第87章 不二之臣07段池这样问自己, 鹤岁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能憋出一句话来。要是他老老实实地告诉段池那条道歉的短信不是他发的,段池一准儿又要逼着自己道歉,但是鹤岁更不乐意说段池是他的男神, 于是鹤岁又开始左顾右盼, 打算开溜了。鹤岁向来藏不住心事,更何况他逃跑的意图太过明显, 还有前科,完全瞒不过别人。段池见状, 倒没有再拦着鹤岁, 只是嗓音沉沉道:“下次再见, 记得告诉我答案。”鹤岁冲着段池做完一个鬼脸就连忙跑开,生怕再被段池抓到。不过他小跑了几步,发现段池没有跟上来, 这才又回过头睁圆了黑白分明的眼睛,脆生生地说:“不见不见不见,见了也不告诉你答案。”段池若有所思地抬起眼眸,向鹤岁投去一瞥, 只见得气焰嚣张的少年眉眼漂亮到过分,也鲜活到几欲生辉的地步,而那些骄纵只让他多出了几分少年独有的朝气与活力, 潋滟着眸光的眼瞳自始至终都软软地望向自己,只是这一眼,即使鹤岁再娇气、再任性,也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纵容与怜爱。也许有的人生来就该受尽宠爱。段池想。鹤岁挑完衅就怂了, 嚣张不过三秒,他连看也没敢看段池一眼就忙不迭地逃回剧院,非常的没出息。坐在一旁的楚元见他脸上红得厉害,凑过来小声地问道:“你不是出去透气,怎么脸更红了?”段池在那里,一见到他,鹤岁都要窒息了,还透什么气。鹤岁嘟嘟囔囔地说:“外面更闷。”楚元是知道鹤岁从小就难伺候的,不仅冷不得热不得,还有一身被娇养出来的坏毛病,所以她对鹤岁的话不疑有他,只让鹤岁再稍微等一会儿自己。这一回鹤岁难得没有再抱怨什么了,即使到处都是摄像机,他也还是没忍住拿出手机,轻车熟路地爬上了论坛。鹤岁在搜索栏里输入两个关键字,蹦出来的相关帖子怎么也拉不到尽头,他大致瞄了一眼,几乎全是表白:【段皇——娱乐圈行走的alpha[图][图][图]】【主持:有人说你取得现在这样的成就完全是靠脸而不是才华,对于这样的言论你有什么想说的?段池:无话可说。】【他的骨子里有不安分的因子,也有满腔孤勇,即使刀锋不够锐利,会在明日扑空,那也存有孤注一掷的痛快。懂入。】【确切消息,p-king乐队年末的最后一场表演定在江城,石榴音乐节。】……鬼使神差地,鹤岁点开了第一个帖子。图片里的段池紧握着话筒,蓝色的烟雾弥漫在舞台之上,他偏过头并未看向镜头,冷漠至极的眉眼没有任何温度,半阖的眼瞳里只余一片深黑,而脖颈那里的纹身在此刻再也无所遁形。from now till tomorrow(此刻伊始,明日终结)。“明天又不会怎么样。”鹤岁歪着脑袋看了半天才又往下划拉屏幕,他不太看得懂为什么段池要在自己的身上纹这么一句话。不过这并不影响鹤岁说段池的坏话的,他自言自语道:“只到明天,这么丧,肯定还是一只狗。”除了这一张之外,帖子里还放了不少段池的图片。里面既有段池的单人独照,也有p-king乐队的合照,鹤岁挨个看下去,照片里的段池总是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他不是握着话筒唱歌,就是垂眸拨动吉他的琴弦,整个人都显出几分寡淡。鹤岁觉得段池本人才不是这样,他非要自己当面道歉的时候根本就没有一丁点儿的寡淡,简直判若两人。鹤岁撅起嘴巴说:“假的,都是假的。”系统被鹤岁念叨烦了,无情地开口道:“崔璨璨女士给你的人设是安静乖巧的小可爱,通稿也全在往这个方向靠,连你自己都是假的。”“我不是。”鹤岁才不肯承认,他理直气壮地反驳系统说:“我就是又安静又乖巧,只有段池是假的。”系统冷笑道:“你只有傻白甜是真的。”鹤岁说不过系统,只能自个儿生闷气,怎么也不肯搭理系统。他又胡乱点开了几个与段池相关的帖子,看来看去都是满屏的“舔舔舔舔舔”与“段池到底什么时候睡粉”之类的回帖,幸好楚元那边的最佳女主角终于宣布,这才解救了百无聊赖的鹤岁。“可以走啦。”最佳女主的奖项最终并没有落在楚元的身上,获奖者是与她并称四小花旦中的另外一个,楚元对于这个结果并不是很意外,毕竟她在来到这里之前就已经提前得知消息了,评委组一致认为她还应该再磨炼一两年。楚元眨着眼睛说:“心情不好,我请你……你在看段池?”楚元说着,趴到鹤岁的肩上也跟着瞄了两眼,她啧啧叹道:“真酷。”鹤岁往旁边躲,“你好重。”“江时照,我可是一个只喝露水的小仙女。”楚元伸出手指戳了一下鹤岁的脑门,她看见帖子里有人爆料段池至今没有女朋友,顺势向鹤岁提议道:“你说我们两个人炒个绯闻怎么样?正好最近我有一部新戏,也能在话题里顺便带一带你。”“不行。”鹤岁一口回绝,不管在哪个世界,那个人的心眼都小得不得了,要是让他看见自己和楚元在一起的绯闻,以后被收拾的肯定还是自己,鹤岁一点儿也不想下不来床。他慢吞吞地说:“我会挨揍的。”“崔姐那边儿我可以帮你说。”楚元以为鹤岁说的是崔璨璨不会同意,她恳求道:“我刚出道的那段时间娱乐杂志全在乱写,我爸看见了气不过,直接把他自己抖了出来,现在连一个敢主动跟我搭讪的男明星都没有了,都怕我爸找他们背核心价值观。”“我……”“我知道城西那边有一家欧培拉做得特别好吃,你要是答应陪我炒绯闻,我就给你吃这个。”楚元非常狡猾地用甜点来引诱鹤岁松口,她说:“巧克力夹心,大概有六七层,那个味道你肯定会喜欢。”鹤岁馋虫上脑,什么也顾不上了,更何况就算被收拾,那也得先找到那个人才行。鹤岁美滋滋地说:“我要吃欧培拉。”第88章 不二之臣08楚元说的炒绯闻, 其实也只是发一张她和鹤岁两个人的合照,再配上一段似是而非的文字,其余的都可以交给经纪人来运作。鹤岁为了吃到欧培拉, 楚元怎么摆弄也没有跟她翻脸, 还很配合地转发了楚元的微博。总而言之,崔璨璨女士对于鹤岁的自作主张再次表示强烈谴责, 但是楚元说过有风她来挡,鹤岁就自己回家避难去了, 非常的没有义气。自从鹤岁如愿以偿地进了娱乐圈, 江母心疼他得起个大早赶去录影棚, 直接给他就近买了一座公寓,所以鹤岁已经有几天没有回来过了。鹤岁不在,江父又总在外边应酬, 江母平日的消遣只有约上几个小姐妹来打几把麻将,喝几口下午茶,再不济半夜捉到晚归的江父还能训斥几顿。鹤岁回来的时候江母还在和她的小姐妹们打麻将,鹤岁凑过去瞄了几眼, 他自己不会打还戳着牌瞎指挥,“这张这张这张,出这张。”“别挡在这儿, 一回来就吵个不停,讨人嫌。”江母斜了鹤岁一眼,她嘴上是这样说的,手里却把牌往桌上一推, 笑着说:“我家宝贝儿回来了,不打了。这把都算在我头上,晚上请你们去泷塔那边吃饭。”太太们捂着嘴巴笑,还有人揶揄道:“这么大了还一口一个宝贝的,以后的儿媳妇听了不吃醋呀?”江母对鹤岁向来溺爱,她从果盘里拿了几颗樱桃喂给鹤岁,神态自若道:“小时候是小宝贝,大了也是大宝贝,怎么都是我家的宝贝。”“那你和老江可得找一个把时照也当成宝贝儿疼着的儿媳妇了。”江母笑了几声,没有搭腔,她把正在往嘴里塞水果的鹤岁提溜过来,在她这儿就是知子莫若母了。江母慢悠悠地问道:“平常打几个电话也不见你回来看看我跟你爸,今天又不是什么节日,怎么突然就跑回家了?”鹤岁有点心虚,他试图用甜言蜜语来攻克江母:“世上只有妈妈好,没妈的孩子像根草。”江母这么精明的人当然不会被鹤岁的一两句话轻易糊弄过去,更何况她也一直在留意着鹤岁的动态,甚至就连鹤岁在p-king乐队的演唱会上闹的那一出她也知道。江母问鹤岁:“你又闯了什么祸?” 第85章 到最后,鹤岁连几盒蛋糕也没得带。他这么不靠谱,崔璨璨只好亲自给他收拾行李,鹤岁蹲在旁边企图浑水摸鱼,这边塞几盒蛋糕,那边塞几盒酸奶,崔璨璨差点又想动手揍人了,她把鹤岁提溜到阳台那里把门锁上,这才又重新开始收拾行李。第二天的拍摄是从节目组敲门开始,即使前一天崔璨璨对鹤岁千叮嘱万嘱咐,告诉他节目组会上门,鹤岁还是睡得起不来床。他就连节目组故意问他为什么会这么困,也诚实地说是崔璨璨不许他睡,非要给他规定了许多不能做的事情,节目组问他什么事情不能做,鹤岁沮丧不已地说不能往行行李箱里塞零食。由于这一期的节目要出外景,崔璨璨手下还有好几个艺人,剧本、档期和片酬都得她来谈,崔璨璨自然没空再跟过去,所以这回跟着鹤岁的是一个还在实习期的小助理,崔璨璨在助理动身前贴心地提醒道:“江时照要是闹起来了你别理,让他自己作一会儿就行了,反正他就是喜欢作天作地。”总而言之,《take more risks!》正式开拍。往常参与拍摄的会有十来个人,节目组会把他们分为几个小组进行游戏环节。但是这一次p-king乐队只来了三个人,总共参与拍摄的的人数也不过八个人,所以节目组不得不进行一些调整——两个人为一个小组。“师兄师兄师兄,你抽到了什么?”鹤岁拿起一张牌就凑到了王子睿那边,在场的这些人里他就和王子睿熟一点,石头虽然是他喜欢的主播,但是鹤岁一点儿也不想碰到段池。鹤岁晃了晃他手里的牌,眨巴着眼睛说:“我是红桃k。”“我们不在一起。”王子睿摇了摇头,“我是方块j。”鹤岁还没有来得及哼唧一声,他手里的牌就被人一把抽走,连带着自己也被人从王子睿身旁带走。鹤岁拧着眉抬起头,一眼就撞入了段池的那对深不见底的眸中。段池见鹤岁望向自己,嗓音平稳道:“我们在一起。”段池的声音低沉,又带着些许暗哑,本来就听得人心里痒痒,更别说内容还是什么在一起。他此刻稍微低了下头,薄唇正对着鹤岁的耳朵,一开口就有潮湿灼热的气息落在那里,于是鹤岁的那片白皙的肤色在顷刻间浮上薄粉,看起来很是诱人。“我才不和你在一起。”鹤岁瞪圆了眼睛,他就是那种典型的不见棺材不掉泪。鹤岁嚷嚷着说:“你把你的牌给我看一眼,你肯定又在骗人。”一只莹白修长的手被人抬起,段池的手心里躺着一张崭新的卡牌,而上面的字母正是与鹤岁如出一辙的红桃k。美好的一天终结在此刻,鹤岁垮下一张小脸,不大高兴地抱怨道:“没有蛋糕、没有酸奶、没有游戏机,还要和你待在一块儿。”鹤岁瞟了一眼段池,闷闷不乐地问道:“要不然我跟你当面道歉,你可不可以悄悄和我师兄换一张牌?”鹤岁的声音软绵绵的,扑闪扑闪眨巴着的眼瞳里黑白分明,水汪汪的一片。段池闻言,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不容商量道:“不可以。”“讨厌你。”不可以就不可以,鹤岁气得要命,嘴巴撅得都可以挂油壶了。他小声地咕哝道:“从来都没有见过你这么讨厌的人,讨厌你讨厌你讨厌你,讨厌死了。”“为什么讨厌我?”即使鹤岁这样说,段池也没有动怒,他的眸中甚至掠过几分不太明显的笑意。段池轻声道:“我有这么让你讨厌?”鹤岁用力地点了点头,小脸气得红扑扑。“只要你说喜欢我,我就把手里的牌给石头。”段池见状,心思微动,他眯起眼,饶有兴趣地盯着鹤岁。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一截雪白而纤细的脖颈,往下的景致再美,却也无法窥得分毫。段池放缓声音,几乎带着几分诱哄的意味说道:“我这么讨厌,你想和我在一起待三天?”鹤岁当然不想,不过他还是象征性地纠结了一小会儿,最后选择屈服,反正也没有别人听见。鹤岁脆生生地说:“喜欢你。”才怪。段池微微颔首,他低笑了几声,嗓音沉沉地开口道:“宝贝,真乖。”第90章 不二之臣10“我都说了我们不熟, 不许叫我宝贝。”鹤岁听得有点恼羞成怒,又要冲着段池发脾气了。他鼓起两腮,气哼哼地提醒道:“你说过的, 只要我说喜欢, 你就把这张牌给石头,我才不要跟你在一块儿待三天, 你快点把牌给他。”段池抓住鹤岁的手腕,将那张印着红桃k的纸牌放入他的手心里。他本该就此适可而止, 不再接着逗弄鹤岁, 只是当段池抬起眼, 望及那对乌溜溜的眼瞳,鹤岁格外干净而软糯的眼神让他的心底几乎软得一塌糊涂,他只想面前的少年拥入怀中, 再将举世的珍宝为他一一献上。段池突然很想再看一遍鹤岁因他而气得小脸通红的模样,他的指尖掠过鹤岁白白嫩嫩的掌心,段池低笑着问道:“你为什么不问一问我,这张牌是我从谁那里要过来的?”鹤岁连喜欢都说出来了, 一点儿也不想知道这张牌是段池从谁那里要过来的。他忙不迭地捂住耳朵,自欺欺人道:“不问不问就不问,这张牌就是你抽到的, 你不许再说话了,我什么也听不见。”闻言,段池只是眉头一动,倒没有真的开口说什么。他不急不缓地收回目光, 稍微偏过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地方,待在那里看热闹的石头和零点正凑在一块儿不怀好意地笑着,还时不时朝着他们这边指手画脚。段池淡声道:“石头要是欺负你,把我搬出来就可以了。”“石头才不会欺负我。”鹤岁没心没肺惯了,才不领情。他垮着小脸指责道:“欺负我的人只有你。非要叫宝贝就算了,你根本就没有把我当成宝贝。”“我把你当成宝贝,那么你把我当成什么?”段池的脚步一顿,侧眸望向鹤岁。他的眸色深黑,目光晦暗不明,光与影在他的脸上交叠,只将面容衬得更是俊美。段池意味不明道:“或者说,你是我的宝贝,那么我又能是你的什么?”这个问题鹤岁回答不上来,而且他后知后觉地发现两个人的气氛有点不对劲儿。鹤岁忙不迭地后退一步,赶紧摇头道:“我才不是你的宝贝,而且、而且你就是个讨厌鬼。”段池没有再追问下去,他垂眸轻笑着说:“小傻瓜。”也许是段池的一个不经意的眼神,也许是段池语气里的纵容与宠溺,他哑着嗓音道出的那声“小傻瓜”让鹤岁有着一瞬间的失神——以前有个人也喜欢这样说自己的坏话。心跳在此刻失去了应有的节奏,砰砰砰地乱跳个不停,鹤岁歪着脑袋,稍微睁大眼睛盯着段池看了半天才不太确定地问系统:“是不是他呀?”系统在这个方面从来都不肯配合鹤岁,它冲着鹤岁装傻,“他是谁?段池怎么了?”鹤岁眨了眨眼睛,他知道系统肯定是故意的,于是自顾自地笑出了两个可爱的小酒窝。鹤岁慢吞吞地对系统说:“我觉得我又要恋爱了。”系统:“……”真的很难受。节目组在进行下一个环节之前,特意给嘉宾们留了一点时间,让他们与自己的队员相互熟悉一下再继续拍摄。鹤岁作为一个网瘾少年,当然对自己喜欢的主播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地步了,而石头也因为段池态度上的与众不同,此前已经稍加留意了一下鹤岁。见人就在自己的旁边,石头再也无法控制自己体内的八卦之魂,他用手肘撞了几下鹤岁,一边偷瞄着段池那边的动静,一边偷偷摸摸地问道:“你和我们老大是什么关系?”鹤岁的脸都红了还偏要嘴硬:“什么关系也没有。”“真的什么关系也没有?”石头往鹤岁身上凑,他还没来得及把下一句话说出口,那边的段池就一记冷眼扫过来,眼神里还带着几分警告的意味,石头立马站正了。他连忙点了点头,讨好道:“嗯,什么关系也没有,什么关系也没有。”接下来又进入了拍摄,节目组让嘉宾们再次抽牌,只不过这一回不再是为了分组,而是为了下一个环节的冒险游戏——《you are the next!》《you are the next!》与其说是一个冒险游戏,还不如说是一个杀人游戏。八位嘉宾中会有一位嘉宾扮演恶魔的角色,恶魔会在每天拟定死亡名单,而名单中的人有两个选择:一是臣服于恶魔,作为恶魔的奴仆继续游戏;二是在24个小时内找出真正的恶魔。在为期三天的游戏环节中,如果恶魔始终没有被人找出来,那么则是恶魔胜利,如果恶魔被找到,那么臣服于恶魔的奴仆将代替恶魔拟定新一轮的死亡名单,直至再度被人找出来。鹤岁摸到牌大致看了一眼,石头就主动把自己的牌翻过来给他看。石头神秘兮兮地说:“我问过导演了,他说六芒星是恶魔,我这个就是幼小无助的小可怜”“那恶魔是谁?”鹤岁脆生生地开口,他把黑白分明的眼睛睁得溜圆,软软的眼神无辜至极。鹤岁一边东张西望,一边好奇地问道:“恶魔是不是要杀我们?”“恶魔是谁当然不能告诉我们了,要不然游戏还怎么玩?”鹤岁一副迷迷糊糊的样子,石头向他一口打下包票,“你放心,有我在……哦,还有我们老大,你肯定能活到最后。” 第87章 鹤岁用白生生地小手拍了拍地面,他扁着嘴巴说:“这里好硬,而且凉冰冰的。”石头向来不长记性,他见鹤岁的小脸都皱成了一团,忙不迭地朝着他张开了怀抱,坏笑着说:“来来来,来我的怀里,哥哥抱着你睡,用我的体温来温暖你。”“有帐篷。”段池嗓音平稳地开口,他一个眼神漫不经心地扫向石头,意味不明地说道:“石头晚上喜欢说梦话,很吵。你和他待在一起睡不好觉,来我这边睡。”段池骗了自己好几回,鹤岁已经不太相信他的话了,而且、而且鹤岁总觉得自己要是和段池待在一起的话,他肯定更睡不好觉了。鹤岁扭头问石头:“你真的说梦话?”“真的。”识时务者为俊杰,石头一脸正直道:“我睡觉不仅说梦话,还喜欢打拳,你一身细皮嫩肉的,跟我睡一晚上第二天起来估计一身淤青,全是被我砸的。”鹤岁勉强相信了,不过他警惕地瞄了段池一眼,跟他约法三章:“你不许碰到我,也不许吵到我睡觉,还有、还有不许对着我的耳朵说话!”石头听完就没忍住幸灾乐祸了起来,“当代柳下惠,妙啊。”鹤岁是早就在打瞌睡了,给他一个枕头都能抱着睡得迷迷糊糊,他的嘴上倒是说着不许段池这个,不许段池那个,自己一钻进睡袋还没过多久就骨碌碌地一团滚进了段池的怀里,什么都忘记了,只顾黏黏糊糊地缠着要人抱。鹤岁做了一个梦。他梦见自己被人光溜溜地按在怀里,骨节分明的手指一再掠过自己尾椎那里的朱砂痣,那个人的力度轻柔得不可思议,指尖也有点凉,但是他却因为始终得不到纾解而难受得要命,于是鹤岁呜咽着咬上男人的肩膀。想要被抱住,也想要被填满。男人的眉眼是一如既往的俊美,他将这片春光尽收于眼底,眸色深得一如化不开的浓墨。他一把捏住鹤岁的下颔,凑在他的耳边低声道:“告诉我,你想要什么。”鹤岁咬住自己的手指头,抽抽噎噎地说:“想要你进来。”“进到哪里?”鹤岁喘着气小声地说:“后面。”段池见鹤岁的脸上红扑扑的一片,他只是好整以暇地把鹤岁从自己的怀里推开,只是这个小家伙太粘人,推开了又自顾自地滚回怀里,非要把脸埋进段池的怀里才肯乖乖入睡,他的衣摆因为过大的动作而被掀起,露出了一大片白白嫩嫩的肚皮。“这是你自己蹭过来的。”段池盯着鹤岁看了几秒,自然不会拒绝鹤岁的投怀送抱,只不过他的手正欲扣住鹤岁的腰际之时,指尖却猝不及防地摸到了一张卡牌,段池将手抬起,只见得卡牌上画着一个六芒星。这是恶魔的标志。段池的眉梢微抬,显然对这个发现有些诧异。不过这也只是片刻,随即他便低笑着垂下眼眸,少年毫无防备的睡颜只让人想将他揉进骨子里疼爱,更别提当他睁圆那对黑白分明的眼瞳软软地望向自己时,湿漉漉的眼神有多么招人喜欢。喜欢到即使他是恶魔,自己也甘愿做他的不二之臣,让他受尽世间种种宠爱,为他加冕为王。才想到这里,怀里的鹤岁却不安分地了几下。他那浓密而卷翘的眼睫轻轻颤动着,鹤岁的呼吸也有点儿急促,他一把揪住段池的衣摆,红着小脸哼唧了一声,呜咽着说:“呜呜呜……好满,不要了,会流出来的。”第92章 不二之臣12闻言, 段池的眉头一动,他伸手捏住鹤岁的下颔,将他的整张小脸稍微抬起来, 只见到红扑扑的一片。段池把另一只手探入鹤岁的睡袋, 他的指尖掠过那片白皙细腻的肌肤,温热的掌心紧贴着腰线缓缓下滑。段池的动作在触及鹤岁腰侧的那颗朱砂痣时停顿了片刻, 半晌后又往继续朝下探去。“这么多水?”手指被水迹濡湿,段池的嗓音沙哑, 尾音些许上扬。他的眼帘半阖, 若有所思地望着鹤岁, 一对深黑的眼瞳里沾上几分不悦,就连眼底也浸满冰冷,段池捏住鹤岁的手不由加大力道, 他眉峰聚拢,沉声问道:“有人碰过你?”即使碰过鹤岁的从始至终都只有段池一个人,但是他这会儿正睡得香喷喷,根本就没有办法为自己辩解, 更何况梦里的鹤岁还被人欺负得厉害,他只顾着把脸埋进那个人的怀里,哭哭啼啼地冲他发脾气:“讨厌你讨厌你讨厌你。”莹白如玉的手指抵住穴口, 有人轻轻咬住鹤岁的耳朵,含糊不清地问道:“你讨厌的是谁?”“段、段池,讨厌段池。”鹤岁泣不成声,他泪眼朦胧地抬起眼, 抽抽噎噎地说:“我想要。”即使鹤岁在梦中哭闹得再大声,现实里的他也不过是哼唧了几声。鹤岁的声音带着哭腔,听起来极为软糯,他无意识地在段池的怀里蹭来蹭去,人还迷糊着就一个劲儿地撒娇。而段池的那些不悦在听见自己的名字后烟消云散,他握住一只白生生的小手,而后又紧紧扣住鹤岁的十指,段池低笑着说:“江宝贝……你可真是一个大宝贝。”第二天早上等到鹤岁醒过来,段池已经不在这里了。他扒拉开帐篷探出一颗小脑袋,除了石头坐在对面的帐篷里披着被子玩手机以外,营地里就只剩下几名工作人员正举着摄像机四处拍摄,其余人都不见踪影了。鹤岁揉着眼睛茫然地问道:“怎么只有我们在这里?”“老大他们已经去做任务了。”石头没有抬起头,他一边划拉着手机屏幕,一边心不在焉地说:“还不是你睡得跟只猪一样,怎么也叫不起来,我只能等你起来。”鹤岁吐了吐舌头,难得没有吭声。他一想到自己昨天晚上做的那个梦,脸上就烧了起来,鹤岁往后爬了几步,小声地咕哝道:“都怪段池。”其实鹤岁没有起来,真的得怪段池。节目组向他们下达各自的任务后,石头别说叫人起来了,他连多看一眼都不行,段池将帐篷前的拉链拉住,这才不咸不淡地丢给石头一句“照顾好他”,就自顾自地离去。想到这里,石头嘀咕着说:“一股子恋爱的酸臭味。”那边忙着取景的张导注意到鹤岁这边的动静,他挥了挥手,示意摄像师跟上来。张导蹲到帐篷前面喊了一声鹤岁的名字,他尽量避开摄像机的镜头,故意对鹤岁说:“现在你可以挑选两个你不喜欢的人,让他们进入你的死亡名单。”张导这样说完全是为了制造节目爆点,以便后期剪辑。媒体与粉丝大多认为鹤岁与段池不合,但是他们两个人在拍摄过程中所表现出来的关系并非这样。张导问:“是不是段池?”鹤岁忙不迭地摇了摇头,与段池比起来,石头总是说自己的坏话,他可是很记仇的。于是鹤岁连想也没有想一下就脆生生地开口道:“石头。”“为什么选石头?”张导没有急于询问另一个人是谁,他顺势问下去:“我听说上一回你是为了石头才去看的p-king乐队的周年演唱会。”鹤岁一点儿也没有发现张导居心叵测,而且他也是要面子的。鹤岁气哼哼地说:“石头说我不可能是恶魔。”不管怎么样,最后上了死亡名单的人一个是石头,另一个是锦鲤台的主持一姐,曲折。由于名单只有当事人能够看见,他们两个凑在一块商量了一下,不约而同地选择找出向自己下达死亡名单的恶魔,而不是成为恶魔的奴仆。不过当节目组问及原因之时,石头义正言辞地说自己不做备胎,然后他又蹲在地上思来想去,无比肯定地冲着镜头说:“我怀疑我们老大就是恶魔。”石头的想法得到了曲折的认同,而鹤岁就仗着自己可爱,眨巴着眼睛混到他们的临时小部队里探听各种情报,大概是鹤岁歪着脑袋的模样看起来太过无害,一对乌溜溜的眼瞳里水汪汪的一片,轻而易举地就激起别人的保护欲,连曲折这个大姐大也没能幸免。曲折被鹤岁无辜的外表所迷惑,完全没有想到鹤岁才是罪魁祸首,甚至信誓旦旦地说什么要保护鹤岁。而石头对这个就看得很透彻了,他偷瞄一眼正在和张导说话,顾不上这边的段池,嘴巴里嚷嚷道:“江时照肯定能活到最后。”尽管石头这样说是因为他并不知道鹤岁才是真正的恶魔,他觉得段池肯定舍不得让鹤岁上那个死亡名单。但是无论如何,石头还是误打误撞地猜中了结局——鹤岁活到了最后。 第89章 鹤岁可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他只看一个标题就能猜到内容肯定又是说自己被人包养了。鹤岁还以为江父是为了这个生气,他眨巴着眼睛,很是感动地说:“爸,没有关系的,杂志都喜欢这样乱写。”江父瞪了他一眼,勃然大怒道:“怎么可能没有关系,这可是我的老婆。”鹤岁:“……”白感动了。鹤岁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是充话费送的还是垃圾桶里蹦出来的了,不过他正要委屈巴巴地开口问自己和江母掉进水里,江父会揪谁这种自取其辱的问题时,手机却突然响了一下,有人给他发过来了一条短信。【段池:怎么才可以包养你?】第94章 不二之臣14段池这样问自己, 鹤岁又不是不要面子。他垮下一张小脸噼里啪啦地打下一行字发过去,才不肯让段池包养自己,他选择仗着江父有钱, 自己来包养段池。【江宝贝:怎么都不行, 应该是我包养你才对。】“稍等一下。”伴奏已经响起,段池随手搁在旁边的手机却亮了一下, 他向屏幕投去一瞥,而后眉梢微抬, 不由分说地将话筒推开, 拿起手机就往外走。段池没有回头, 只是淡声道:“我出去打一个电话。”与鹤岁的游手好闲不同,这个时候段池还在排练室里待着。p-king乐队在参加《take more risks》这档节目之前就已经确定会在十二月月底的石榴音乐节上作为特约嘉宾出席,所以段池他们这会儿正在排练演出曲目。“老大最近怎么了?”键盘手单手掠过琴键, 探头探脑地望了一眼玻璃门外。他没敢说得太大声,生怕被段池听见,“对了,你们知不知道江宝贝是谁?”石头才往嘴里灌下去了一大口矿泉水, 闻言,几乎全喷了出来。离他最近的零点抱着自己的贝斯连忙后退了几步,非常冷静地说:“老大都叫江宝贝了, 你说他是谁。”单身多年限制了键盘手的想象,他老老实实地问道:“……老大家里最近是养猫了还是养狗了?”这回是零点一口矿泉水喷了出来。到底只是一门之隔,里面的吵闹并没能被玻璃门所彻底隔绝,段池倚在门上依旧能够听见零零碎碎的声音, 他若有所思地回想着鹤岁睁大眼睛的模样。少年的肤色白皙,瞳仁乌黑,发起脾气来脸上总是红扑扑的一片,眼神却很是软糯,任性而无害,但是他乖起来又是一副任人揉捏搓圆的模样,只抬起一对乌溜溜的眼眸盯着人看,水迹在眼底晕开潋滟的眸光。当真像是一只被宠坏了的猫。这样想着,段池的瞳眸里掠过几分若有似无的笑意,他拨通鹤岁的号码,嗓音沉沉地开口道:“你要包养我?”“反正我爸有钱,我来包养你……不对。”鹤岁说着说着就反悔了,他临时改口,脆生生地说:“钱再多我也不包养你。你这么讨厌,还老是惹我生气,根本就不如包养石头划得来,他还可以带我打游戏。”段池的眉头一动,似笑非笑地说道:“你可以试一试。”“不试不试就不试。”尽管段池的语气平平,可鹤岁就是从里面听出了一点危险的意味。鹤岁又不傻,他嘟哝着说:“凭什么你让我试,我就要试?”段池轻笑,“这样我就可以……”鹤岁连忙挂断电话,即使后半段没有听到,他也红透了一张小脸。鹤岁抱起瓷杯埋头小口小口地喝热牛奶,江父狐疑地问道:“你要包养谁?”鹤岁瓮声瓮气地回答:“你的儿媳妇!”“儿媳妇?”江母不太放心,不过她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笑着追问道:“是谁呀?”江父就没有一丁点的顾虑了,他巴不得鹤岁赶紧出去住,省得成天在眼前晃悠,看得烦人。江父向来财大气粗,他从钱包里抽出了一张卡,“给。”鹤岁还没有接过来,江父又拿出两三张卡,他苦口婆心地叮嘱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有多烦人,多给人家几张卡,好好补偿一下。”鹤岁不大高兴地皱起了脸,拿过卡就跟江父翻脸。他扭过头委屈巴巴地跟江母告状:“妈,爸说我烦人。”江母嗔怒道:“怎么说话呢你?”江父摸了摸鼻子,讪笑道:“我这不是和他开一个玩笑。”鹤岁这边有江母给他撑腰,江父敢怒不敢言,他为了晚上不去睡书房,只能谄媚地凑到江母身边又是按摩又是说好话的,而鹤岁就堂而皇之地坐到一旁幸灾乐祸,他看够了热闹才慢吞吞地回到楼上,打开了许久没有登上去的微博。未读消息提醒几乎挤破了本来就不大的屏幕,鹤岁胡乱翻了一下,内容有祝福也有谩骂,他看了几眼正要退出去接着玩游戏,却猝不及防地瞄见了一个熟悉的名字。段池。他在鹤岁与楚元的合照下发出了一条评论,日期就是今天。尽管段池只是评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但是鹤岁还是立马心虚地退了出去,他揉着自己的脸自言自语道:“不就是一条微博而已,应该不会有事……吧。”嘴上是这样说的,然而鹤岁还是从一开始美滋滋地玩游戏变成了后来提心吊胆地玩游戏,他愁眉苦脸地想着段池会怎么收拾自己,连游戏里有人说他辣鸡都没有用小臭猪来羞辱回去。鹤岁惴惴不安地问系统:“段池在干什么呀?”系统嬉皮笑脸地说:“你猜。”鹤岁托着腮想了一下,他还是猜不着,只好一把抱住枕头在床上滚来滚去。大概是昨晚睡得有点晚,卧室里的暖气又开得很足,鹤岁没一会儿就困了,他软着声音跟系统说了一声晚安,钻进被窝里就打算睡觉,只是鹤岁的眼睛才闭上,放在床头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在装死以及捂耳朵等一系列措施都被宣判无效以后,鹤岁老大不情愿地伸出一截白生生的胳膊,把手机拽回被窝里,他连看也没有看一眼来电显示就把电话接通,气冲冲地冲着打电话的人发脾气:“你……”“下楼。”段池言简意赅地开口,打断了鹤岁还没有说出口的抱怨。他的嗓音平稳,语气也很淡,段池轻描淡写道:“我在楼下等你。”光是听见声音,鹤岁就不可置信地睁圆了眼睛,再听见段池这样说,鹤岁直接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趿拉着拖鞋吧嗒吧嗒地往下跑,连外套也没有来得及穿上。十一月份的天气已经很冷了,涌动的寒潮席卷至南方的每一方边角,猎猎作响的寒风挟裹着彻骨凉意浸入四肢百骸,段池却仍旧姿态闲散地倚在车窗前,修长的手指稍微屈起,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车身,响声沉闷而规律。“好冷。”鹤岁吸了吸鼻子,他被冻得说话都有点含糊不清了,只顾缩成一团抱着自己发抖,“外面这么冷,你非要让我出来,我要是感冒了的话都赖你。”段池挑起眉,却没有说话,他从驾驶座那里拿出一束花,即使是在这样的寒夜里,花枝照旧开得热烈。柔软的花瓣沾上晶莹剔透的露珠,几朵尚未绽放的花苞怀揣着一腔春意,色鲜欲滴。鹤岁眨了眨眼睛,非要明知故问:“花是给谁的?”段池垂眸望着他,嗓音沉沉道:“给你。” 第91章 崔璨璨猜测道:“你们两个人是不是上完节目之后私底下也见过面了?”鹤岁左顾而言他, “明天早上几点去剧组呀?”本来崔璨璨还不觉得有什么,但是鹤岁这样逃避的态度,就让她心生警惕了。崔璨璨狐疑地问道:“江时照, 你是不是又瞒着我干了什么好事?”鹤岁有点心虚,不过他还是咬死不松口,“我没有!”“真的没有?”崔璨璨压根就不信鹤岁的话,每回他给自己闯祸, 一口一个我不是、我没有,再配上那委屈巴巴的语气,一不留神就着了他的道,真的以为是自己错怪了他。“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崔璨璨毫不留情地跟鹤岁算起旧账,她阴测测地威胁道:“上回你在演唱会上得罪段池,你也跟我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还有你擅自答应跟楚元炒绯闻,还不是我来给你收拾的烂摊子。说吧,这次你又是和段池怎么了?”“我和段池也没有怎么。”鹤岁支支吾吾了半天,还是选择向崔璨璨坦白。他小心翼翼地说:“你不可以揍我……其实我、我和段池在一起了。”别看鹤岁平时作天作地,又是发脾气又是使小性子的,其实大多数时间他都是窝里横,怂得要命。鹤岁才鼓起勇气告诉崔璨璨自己和段池在一起了,下一秒就连忙挂断电话,生怕崔璨璨从电话里钻出来揍自己。鹤岁心有余悸地对系统说:“她肯定又要疯了。”“怎么不是。”系统对此很是感同身受,它无比同情地感叹道:“崔璨璨就像当初稚嫩而单纯的我一样,明明我只是一个正经系统,不是什么恋爱攻略系统,命运却偏要让我承受这些本来不该属于我的沉重。”鹤岁:“……”青春疼痛类小说大概都不乐意这样写了。鹤岁本来以为崔璨璨就会打电话打到自己接通为止,却没想到崔璨璨过了很久才打来一通电话,而且就算鹤岁没胆子接通,崔璨璨也没有接二连三地打过去。于是鹤岁第二天就这样提心吊胆地去了剧组。《人间春光》是鹤岁出道以来搭上的第一部大制作电影,也是他的荧屏首秀。导演邱长云备受业界人士推崇,凡他出品的电影,必是值得回味的精品,鹤岁也因为这个电影,被不少人视作眼中钉——毕竟他还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新人。 至于鹤岁是怎么混进剧组,还让邱导专门为他量身定做了一个小公子的角色,就得归功于楚元了。而楚元饰演的是影片的女主角,连鹤岁都要来补拍镜头,没道理她这个女主角不在。鹤岁过来的时候楚元还在补妆,她的余光瞟见鹤岁,连忙推开化妆师凑过去。楚元想起昨晚自己在微博上刷到的片花,不满地说:“我都告诉过你了,段池的性格不太好,让你不要去招惹他,你怎么还在节目里和他表现得这么亲近?”其实片花里鹤岁与段池已经不止是亲近了,即使崔璨璨交代过剪去一些镜头,但是《take more risks》的节目组还是保留了鹤岁被段池抱满怀,坐在腿上玩手机的镜头。鹤岁昨天晚上只顾着担惊受怕,生怕崔璨璨手撕自己,连自己转发的微博内容也没有看上一眼,不过这并不影响鹤岁为段池辩护,他鼓起两腮说:“段池才没有性格不好。”楚元瞪了一眼鹤岁,那些既甜蜜又难过的心事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只是周围的喧闹还是让她忍了回去。反正她已经憋了这么久,不差这一时半会,楚元跺着脚说:“傻子。”鹤岁幼稚地跟楚元斗嘴,他没心没肺地说:“你才是。”只是补拍几个镜头,要不了多长时间,而且江少爷这个角色本身就是按照鹤岁补进来的,他完全可以本色出演,所以提前完成了自己的拍摄任务。不过由于楚元又是各种威逼利诱,怎么也不许鹤岁背着自己先走,鹤岁只好躲进车里玩手机。游戏不想玩,微博也不想刷,鹤岁百无聊赖地点开了论坛,有点好奇今日份的黑料是什么,结果鹤岁才进去就傻眼了——【cp楼:从明天到永远。段皇x江公子,ky勿入。】【非两家粉,实在看不下去。jsz先是和cy公布恋情,包养那回事儿也还没有澄清,这就又开始巴着段皇炒cp了?真的恶心。】【你负责撒娇耍赖,作天作地,我负责宠你养你,给你无限度的纵容。懂入。】【继碰瓷不成,你十八线开外的江公子居然还恶意捆绑段皇?对不起,这个cp我们不约。】……“江时照,你自己看论坛里是怎么说的,你这个渣男。”楚元的那部分也补拍得很快,她找到鹤岁坐到一旁,半开玩笑地指责道:“才和我公布恋情,就又跟段池这样,你的心里还有没有我啦?”鹤岁刷新了好几遍论坛,里面几乎全是他和段池相关的话题。鹤岁心不在焉地说:“没有!”“你……”“砰砰砰——”楚元向来习惯这样试探性的抱怨,她嗔怒的话还没能说出口,车窗就被人敲响,楚元抬眼望去,来人正是和鹤岁处于风口浪尖的段池,她皱着眉问道:“段池怎么过来了?”大概除了段池,没有别的什么能让鹤岁舍得放下手机,他疑惑地抬起头,一下子就撞入了那对黑沉沉的眸中。站在外面的段池稍微俯下身来,他的身姿挺拔,眉眼俊美无俦,原本散漫的神色在望及楚元之后陡然冷了下来,段池的目光若有所思地扫过楚元,最终眉梢抬起,似笑非笑的盯着鹤岁。尽管段池在笑,但是鹤岁还是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他这会儿什么也顾不上了,忙不迭地冲下车一把扑进段池的怀里,鹤岁知道段池就吃自己这一套,他在段池的怀里蹭了好几下才脆生生地说:“你是不是生气了?”鹤岁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撅起嘴巴说:“你不许用这样的眼神看我,你这样就好像、就好像……”要一口吃掉他似的。段池没有立即开口,他只是掀了掀眼帘,不咸不淡地瞥了楚元一眼,而后当着楚元的面不急不缓地环上鹤岁的腰。他并不在乎这个剧组里有多少人,又会有多少人注意到他们的亲昵举止。段池凑到鹤岁的耳边低语道:“江宝贝,你知不知道我的心眼很小?我们的恋情还没有公开,你就已经先和别人公开了恋情。”鹤岁就知道段池会和自己秋后算账,他眨巴着眼睛,眼神还透着几分无辜。鹤岁揪着段池的衣扣软绵绵地说:“我们也可以公开的。”反正愁的人是崔璨璨。鹤岁总能轻而易举地将段池取悦,甚至就算鹤岁什么也不说,只要睁圆那对黑白分明的眼瞳望着段池,他所有的不悦都会在顷刻间消散。段池轻笑着说:“你的经纪人昨晚找到了我。”鹤岁有点紧张了,不过他可算知道崔璨璨为什么没有给自己打电话了。鹤岁怯生生地问道:“她找你做什么?”“她问我对你是不是认真的。”鹤岁不由更紧张了,“你怎么说的?”“我说——”段池的眼帘半阖,他目光专注地盯着鹤岁,嗓音沉沉道:“p-king乐队会在月底的音乐节演唱一首新歌,作曲与作词全是我一个人,这首歌的名字叫《宝贝》。”段池顿了顿,低笑着问道:“你想不想听我为你唱情歌?” 第93章 鹤岁不可置信地睁圆了眼睛,被睡的明明是他才对。他当即就捂住了自己还在疼的屁股,气得要命也只能哭唧唧地说:“你、你耍赖!”第98章 不二之臣18鹤岁越是这样气急败坏, 就越是让人想要逗弄他一番。他的脸上是红扑扑的一片,睁得圆溜溜的眼瞳里也是水汪汪的一片,再怎么气恼看起来也只是一只张牙舞爪的小奶猫, 哄几句就又会埋在怀里软绵绵的撒娇, 根本就没有什么威胁力,无害得紧。段池将一只手放到了鹤岁白白嫩嫩的肚皮上, 他没有理会鹤岁的指责,而是低笑了几声, 意味不明地问道:“还想不想吃东西?”他这样说分明就是不怀好意, 鹤岁又记起昨晚段池故意按住自己稍微鼓起来的肚子。那个时候段池定定地望着自己, 他的眼神幽深得一如化不开的浓墨,声音也低沉到有些沙哑的地步,段池凑到鹤岁的耳边说:“真贪吃, 你把我全部吃进去了。”鹤岁才想到这里,脸上又要冒烟了,他一把推开段池的手,皱着鼻子抱怨道:“你昨晚肯定是故意的。我都说我要吃甜点了, 你还非要把我带到那里,你肯定从一开始就没安好心。”段池的指尖掠过鹤岁腰侧的那颗朱砂痣,他低下头亲吻着鹤岁的眉心, 而后不紧不慢地说:“怪你……太过可口。”鹤岁不怎么乖地躲开段池的亲吻,他的嘴巴撅得都可以挂油壶了,“你这个、你这个……”鹤岁想说段池的坏话,可是小臭猪一点儿震慑力也没有, 他想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憋出了一个贴切的新词:“你这个禽兽!”“禽兽有衣冠。”段池单手掀开被子,流畅的肌肉线条显露无疑。他似笑非笑道:“你看清楚,我现在什么也没有。”鹤岁立马鸵鸟一样地钻回了被子里,瓮声瓮气地说:“我才不看!”就这样,鹤岁几乎被段池吃得死死的。即使他每回都要被段池气得跳起来,可是段池只要把他捞进怀里多哄几句,鹤岁就又是一个任人揉捏搓圆的小可爱了,他不是乖乖地窝在段池的怀里撒娇,就是这里要亲一口,那里要再多亲一口,段池亲在别处或者少亲了几下还不乐意。不管怎么样,自从段池把鹤岁带回了自己的住处,鹤岁就再也没有回过自己的公寓或者江家了。崔璨璨有时候联系不上鹤岁,也只得认命地过来找人,毕竟段池在场,崔璨璨再也不能对鹤岁使用武力威胁或者口头威胁等招数,只能好声好气地商量着。而鹤岁则仗着有段池给自己撑腰,尾巴都要翘上了天。这个通告嫌麻烦,那个通告嫌时间太久,鹤岁软趴趴地歪在段池的肩上,挨个挑完刺后统统不肯去,末了还眨巴着眼睛问段池:“下周我们去哪里玩呀?”段池眉梢微抬,“江城那里有一个音乐节。”崔璨璨:“……”总而言之,江城在月底举办的石榴音乐节是去定了的。本来段池打算提前几天带鹤岁去江城一趟,毕竟鹤岁向来只对食物和游戏感兴趣,但是因为江父要外出几天,正好江母也有一阵子没有见到鹤岁,就打来电话让鹤岁回家陪着自己,于是鹤岁吃遍江城小吃的计划没能得以实现。说起来鹤岁因为先前太过沉迷游戏,还被段池收拾了好几回。段池不许鹤岁丢掉手机,逼着他一边操控屏幕里的人物,一边被自己进入,只要鹤岁手上的动作停下来,段池也不会再继续自己的动作,鹤岁三番五次都因为游戏被他这样欺负,难得老实了一段时间。然后转眼就到了十二月底。段池一早就说过会在音乐节上给自己唱情歌,鹤岁当然要美滋滋地赶过去了,只是他才下飞机就碰到了用围巾遮住了大半张脸的楚元,鹤岁惊诧地问道:“你怎么也在这里?”楚元瞪了他一眼,“只许你去音乐节,就不许我去音乐节了?”鹤岁鼓起脸不满地抗议道:“你再凶我,那就只许我去音乐节了。”楚元在家消沉了大半个月,好不容易稍微缓过来了一点,一见到鹤岁就又有点难过了。不过她好歹想通了自己再不甘心也无济于事,楚元若无其事地说:“走啦,再晚一点就赶不上了。”p-king乐队作为这次音乐节的压轴重点,自然被安排在最后,鹤岁是知道这个的,所以一点也不着急,而且江城的夜市小摊实在是让人走不动路,鹤岁光是闻一下味道就完全把持不住自己,扯着楚元绕过去吃了一路。这一吃,鹤岁和楚元就吃到了八、九点,最后他们赶到现场的时候刚好是p-king乐队出场的倒计时。往日拥挤而喧闹的人群在此刻显得格外默契,他们举起手中的荧光棒与应援牌,与闪烁的屏幕一同齐声高喊:“五、四、三、二、一。”短暂的沉默后,他们又声嘶力竭地尖叫:“p-king!”蓝色的烟自舞台中央四散着漂浮,p-king乐队的成员就站在那里。颜色诡谲的灯光交错辉映,鹤岁一抬眸就望见了段池,他那被漂染成灰色的短发整齐地向后梳去,此刻的段池正抱着吉他稍微低下了头,半阖的眼瞳里只留下一片深黑,而脖颈那里的纹身在屏幕里被放大了无数倍。——from now till forever.段池试好音后抬手握住话筒,他掀起眼帘瞥向台下乌压压的人群,嗓音沉沉道:“今天站在这里,我不想再唱摇滚。我写了一首歌,想唱给一个人听,那是一首情歌。”说到这里,段池停顿了片刻,往日浸着冷意的眉眼多出了几分柔和,他轻笑道:“我知道你在这里,我也知道你很害羞。但是我还是希望你听见这首歌以后,可以来到我的身边,给我一个吻或者是一个拥抱——”“我想让你知道,即使这些万众瞩目与疯狂皆因我而起,但是只要你的一个眼神,我就心甘情愿地为你沦为失去千军万马的孤胆英雄,我……只属于你。”话罢,无论台下作何反应,段池偏过头示意乐队的其他成员可以开始。他的嗓音本就略显沙哑,而且吐字的方式也很特殊,唱起这首《宝贝》来尤为情深。段池的曲风由过去的乖张与喧嚣变作此刻情人间的低喃细语,字里行间都满是温柔,每一句都是用情至深的情话。楚元推了一下鹤岁,“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鹤岁红着脸,“我、我……”“他在等你。”楚元一改往日的坏脾气,尽管眼泪几乎夺眶而出,但她还是努力不让鹤岁发现。楚元笑着说:“你和我一样,口是心非死了。你呀,喜欢的人要是不抓紧一点,保不准哪一天就变成别人的宝贝了。”楚元抬起下颔,“你看,你可是有这么多情敌的。”鹤岁如临大敌地拧起眉尖儿,显然是被楚元说服了,他二话不说地就往台上跑,而留在原地的楚元还在笑,可是她笑着笑着眼泪就扑簌簌地落下来。楚元一把抹去眼泪,恶狠狠地对自己说:“这下子该彻底死心了吧?”而台上的段池还在唱:“写一首情诗/韵脚是你的名字/句号是你的戒指/我的天性不够浪漫/却偏偏想为你写一首情诗。”鹤岁挤过拥挤的人潮,来到段池的身边。段池似有所感地偏过头望来,他的眸色深深,漆黑的眼眸中掠过的笑意太过明显,都让鹤岁有点想恼羞成怒了。不过鹤岁还是很给段池面子的,这回他再怎么害羞,也没有逃开来,只是红着一张小脸扑进了段池的怀里,然后把脸埋进那里哼哼唧唧地跟他商量道:“我抱过你了,那、那我们可不可以回家再亲?”段池没有说话,他抬起手态度强势地捏住鹤岁的下颔,将他的脸稍微抬起来,而后用行动回答了他可不可以回家再亲。台下的荧光棒汇聚成河,与漂浮漫游于寂静恢弘中的星尘如出一辙,远天闪耀的群星仍旧璀璨而瑰丽,以至于悄无声息地将这片沉沉夜色点亮,而前仆后继的流星则带来期盼中的遐想,离别的时刻终究到来。系统说:“我们要走了。”这太让人猝不及防了,鹤岁睁大了眼睛。不过他知道无论自己怎么闹,既然系统说了要走,那么不管怎么样系统都会带自己离开这个世界的。鹤岁想到每回到新的世界里,这个人都不会记得自己,他连忙把段池推开,眼巴巴地望着他说:“你可不可以不要忘掉我?”段池垂眸盯着鹤岁,即使鹤岁的话说得没头没尾,但是段池一旦望及那对湿漉漉的眼眸,漾开来的水光在顷刻间淌过他的心头,只留下一片柔软。段池对着鹤岁向来都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这一回也不例外,他颔首道:“可以。”鹤岁的眉眼弯弯,不由笑出了两个小酒窝,他难得主动地踮起脚,“吧唧”一口亲在段池的脸上,然后脆生生地说:“那就说定了!”第99章 我见青山01“还是不肯吃?” 第95章 鹤岁:“……”不管怎么样,在这个世界里,谢让清只是一介凡人。鹤岁还以为自己终于比谢让清厉害一点,简直得意到尾巴都要翘上了天的地步,所以突然听见谢让清用长大来引诱自己,小家伙歪着脑袋瞄了几眼,当即就变回了一个香香软软的小团子,选择屈服。鹤岁紧紧抱着谢让清的胳膊,撅着嘴巴奶声奶气地撒娇:“那我要你喂我吃。”谢让清垂眸扫了他几眼,这才将缠在自己身上的小家伙抱下来,放到自己的腿上。谢让请轻声道:“好。”鹤岁在谢让清的怀里动了几下,他得了便宜还卖乖,眨巴着眼睛脆生生地说:“其实我一点儿也不喜欢吃这些果实。我只是为了能快一点长大,以后变成大凤凰来保护你才吃的。”谢让清对此不置可否,他往鹤岁的嘴里喂去一颗竹实,过了许久才嗓音平稳道:“等你长大……也还可以做很多别的事情。”第101章 我见青山03鹤岁知道凤族里的不少族人进入九天以后都做了上仙的坐骑或是灵宠, 他立马警觉地说:“什么事情?我、我可是凤族里最宝贝的小凤凰,就算长大了也是最宝贝的大凤凰,你不可以打我的主意。”说完这个, 鹤岁又如临大敌地补充了一句:“你也得把我当宝贝才行, 不可以把我当成你的灵宠。要不然、要不然……”鹤岁想了一下,凤火烧人是很疼的, 于是他不怎么有气势地威胁道:“我就要让别的凤凰往你的身上吐口水。”“灵宠?”谢让清手上的动作一顿,鹤岁趁机“啊呜”一口咬了上去, 还留下了好几颗小牙印。他把那对黑白分明的眼瞳睁得圆溜溜的, 就差在谢让清的怀里滚几圈了, “是宝贝!”骨节分明的手指捏住鹤岁的下颔,谢让清用余光扫了他一眼,并没有为鹤岁的无理取闹而动怒。他语气平平道:“灵宠比你好养得多。”鹤岁鼓起一张小脸, 瓮声瓮气地说:“我只比灵宠难养一点点,只有一点点而已。”实际上根本就不止一点点。在这个世界里,鹤岁到底也是一只凤凰,他与其它的凤凰一样, 压根都不能沾到一丁点的油烟与腥荤味儿。鹤岁除了花果与露水,别的食物他光是尝一下都得难受好几天,所以鹤岁的嘴巴再馋, 也只能趴到桌上挑三拣四,指着这个说不好吃,那个又不喜欢,可是抱怨完了还是得乖乖地吃果实喝露水。不过有时候鹤岁一旦抱怨起来就没完没了, 系统被他念叨烦了就威胁道:“你再啰嗦一句话,下一个世界我就让你只能吃草。”鹤岁扁了扁嘴巴,不甘示弱道:“那我就天天烦你。”鹤岁本来就已经够烦人的了,系统并不想再体验一下更艰难的送命模式。说起来它以前还会催促鹤岁做任务,这会儿简直连提都懒得再提,当时一来到这个世界,系统就把大致背景给鹤岁讲了一下,然后冷静地告诉他这个世界的主题是“求不得”。至于怎么求不得,系统当然没有那么好心地给鹤岁剧透,它甚至连任务也没有告诉鹤岁是什么,非常的消极怠工。毕竟系统知道,它的这个宿主是个恋爱脑,日常除了撒娇就是发脾气要抱抱,整天不是吃吃吃就是睡睡睡,哄几句就能给吃干抹净,渣都不剩,都这样了还让他找出谢让清的真实身份简直是为难人。鹤岁听完见这个世界的主题是求不得,他掰着自己的手指头把生、老、病、死、爱别离、求不得、怨憎会全部数了一遍,然后发现只剩下主题是“生”的世界还没有去过了。鹤岁盯着自己的手指头看了半天,才吞吞吐吐地问系统:“那就还剩下一个世界了。你说下一个世界、下一个世界我会不会生……生……”他自己都说不出来了,要不是小凤凰一身花里胡哨的羽毛,看不出来脸红,鹤岁现在一准儿从头红到尾。他自言自语道:“可是我也生不出来呀……不对。我根本就不会怀宝宝。”系统:“……”它还没有说到底是哪个生!总而言之,这一个世界系统不抱什么希望就算了,它连下一个世界也一并心如死灰了。“这里的露水不好喝。”鹤岁这几个月已经把三清山上下每个地方的露水全部都喝了一遍,三清山再怎么说也只是坐落于人间的一座山,即使它被称为仙山,终究还是不如昆仑仙境的,甚至就连这里的露水也没有昆仑仙境的露水那么甜。鹤岁把谢让清的手推开,才说完自己没那么难养就撅着嘴巴说:“我想喝昆仑山的露水。”一点儿自知之明也没有。昆仑位于九天之上,它之所以被称作昆仑仙境正是因为灵气充沛,天宫里的大多数仙人也居住在此,处处是洞庭仙居。谢让清尚是一介凡人,自然不能在那里为鹤岁采集来露水,他若有所思道:“过几日我要去一趟瀛洲,也许那里的露水你会喜欢。”鹤岁眨了眨眼睛,瀛洲是上古仙境,现在只剩下一片荒芜,根本就不是什么好去处。他慢吞吞的问道:“你去瀛洲做什么呀?”谢让清垂下眼眸,他的目光从鹤岁的身上缓缓掠过,半晌才轻描淡写道:“去那里……找一个东西。”其实比起问他去瀛洲做什么,鹤岁更想问的是谢让清带不带自己一起去。不过粉雕玉琢的小家伙歪着脑袋瞄了谢让清几眼,只见他的面上带着惯常的冷淡,就决定先扮个可爱再说。于是本来还歪三倒四地坐在他怀里的鹤岁一骨碌爬了起来,鹤岁用白生生的藕臂抱住谢让清的脖颈,然后趴到他的肩上蹭了几下才脆生生地说:“我也要去。”鹤岁的眼神软软的,语气也软软的,乌黑的瞳仁漾起湿漉漉的水光,单是看一眼就让人的心底软成一片,更别提这个小团子还专门装起了乖巧,小手揪着谢让清的衣袖晃来晃去,哼哼唧唧地撒娇。然而谢让清却不为所动,“你不能去。”鹤岁委屈巴巴地说,“我可以去。”谢让清赶赴瀛洲是为了那里的花间集。自上古伊始,花间集、司命镜、千金骨与化玉阵分别遗落九州,它们由洪荒仙人注入神魂,镇守八方太平,使天上、地下与人间分隔,以至于鬼祟不得入内,妖邪不得入侵,甚至就连九天之上的仙君也为此,不得轻易来到凡间。瀛洲一行势必不太安全,谢让清自然不会把鹤岁带在身边。他把一颗果实喂进鹤岁的嘴里,即使谢让清的语气与往常无异,但是字里行间却是任何没有商量的余地,谢让清不容拒绝道:“乖乖待在这里。”鹤岁当然不肯乖了,这下子他就连可爱也装不下去,垮下一张小脸不大高兴地咕哝道:“你要是敢把我一个人丢在三清山,我就要回凤栖山。我要告诉其它的凤凰你欺负我,然后让他们用凤火、用凤火……不行。我要让我的族人来吐你口水!”第102章 我见青山04鹤岁仗着自己有凤凰撑腰, 三番五次地闹脾气胡乱威胁人,谢让清本该为此而不悦,但是他的眼底有惯常的冷淡与疏离, 却唯独没有任何不悦, 只因鹤岁这副耍赖的模样实在是可爱——怀里的小家伙肤色白净,两腮鼓起来, 眨巴个不停的眼睛里水汪汪的一片。只是看一眼,心就软了下来。尽管凤族先前费尽心思为鹤岁寻来各种仙果与灵丹, 哄着他全部吃下肚, 但是鹤岁是凤凰的时候不过巴掌大小, 甚至就连他化身成人,也只是一个短手短脚的奶娃娃,整天只会扁着嘴巴哭唧唧地要抱抱, 充分利用了自己的体型优势占便宜。就算后来被送到了谢让清这里,尽管凤皇交待过只要不喂他吃人间的菜肴就可以,但是鹤岁还是不太爱吃凡间的花果,谢让清为了能让他吃饱肚子, 出入各种地方为鹤岁找来许多果实。有些果实带有稀薄的灵气,即使味道不是那么甜,鹤岁却很少再抱怨了, 他总是抱着比自几两只小手都还要大一点的果实,跟只小仓鼠一样埋头小口小口地咬,他知道谢让清给自己找来这些肯定不容易。除此之外,更何况鹤岁还想赶紧长大, 不要再这么圆滚滚的一只了,大凤凰看起来又威风又漂亮,他也想长成这样,而且以后还能保护谢让清。“三清山上还有许多人。”谢让清从来都不把鹤岁的无理取闹放在心上,鹤岁再怎么任性,他的语气也不曾变过,总是淡淡的。说罢,谢让清稍微抬起手,用他的指腹拭去鹤岁脸上的果实汁水,这才又轻声道:“更何况师妹也会过来陪你玩。”“我才不跟她玩。”鹤岁可是很记仇的,上回就是柳依依叫的自己小胖子,他决定单方面跟柳依依绝交几天。鹤岁揪住自己软乎乎的小脸捏了几下,然后含糊不清地说:“我不是小胖子,我只是、只是脸有一点软而已。”照他这样说,鹤岁软得可不止是脸了。不过谢让清倒没有多说什么,鹤岁这边捏完自己的脸又不怎么老实地把谢让清的手抓过来,他把自己白生生的小手放进谢让清的手里比来比去,明明是他自己的手太小,还不讲道理地责怪道:“都怪你的手太大了,我都握不住。”闻言,谢让清不紧不慢地合上五指,他的动作带着几分漫不经心,而那只白白嫩嫩的小胖手就这样被牢牢握住。谢让清垂眸盯着鹤岁露出来的那截手腕看了几眼,半晌才不咸不淡地说:“除了师妹,许秋客也会过来。” 第97章 这个时候就算不冷也要说冷, 鹤岁连忙在谢让清的怀里缩成了一小团。他低下头拽住谢让清的手指,软绵绵地说:“你抱一抱我,我就不冷了。”谢让清还没有什么反应,许秋客就先“噗哧”一下笑出了声, 他摇开折扇,戏谑地问道:“长生,你真的是凤凰?黏人黏成这样,怕不是跟屁虫才对。”鹤岁瓮声瓮气地说:“要你管。”许秋客把手里的白子放下,他一连看了鹤岁好几眼,又笑倒在桌上。许秋客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捏着自己的下巴,啧啧叹道:“凤族那么爱美,怎么就你这只小凤凰是圆滚滚的一只,你的族人都没有嫌弃你?”鹤岁的一张小脸都皱了起来,他凶巴巴地说:“没有!”眼见着这只小凤凰都要跳脚了,许秋客还是没有收敛一些,他语重心长地说:“往后少吃一点儿,你看看你自己,再过一段时间估计连飞也飞不起来了。”“我吃得再多也不关你的事儿。”鹤岁恼羞成怒道,他鼓着脸气呼呼地说:“我又没有吃你的果实。”“没有?”许秋客趁机捏了一把鹤岁的脸,他笑吟吟地说:“你这个小没良心的,赶紧把你吃下肚的仙果和仙草给我还回来,反正喂你吃再多也不涨个儿,我都嫌浪费了。”鹤岁推开许秋客的手,毕竟吃人嘴短,他没法儿再回嘴了,只好一头扑进谢让清的怀里,让谢让清给自己撑腰。鹤岁扁着嘴巴唧唧地告状:“他欺负我。”谢让清把鹤岁披散着的长发束起,“不用理会。”鹤岁不依不挠地在谢让清的怀里蹭了几下,他闷声闷气地问道:“我真的很圆?”谢让清握住他白生生的小手,轻声道:“很可爱。”其实鹤岁除了变回凤凰是圆滚滚的一小只,格外惹人怜爱以外,他的人形也是软乎乎的。小家伙的瞳仁乌黑,气质纯净,总爱窝在怀里黏黏糊糊地撒娇,稍微靠近一些还能闻道他身上香甜的果实气息,可爱到不舍得放开。但是鹤岁才听不进去,他撅着嘴巴说:“我要绝食!柳依依说我是小胖子,许秋客也说我圆,我还在凤栖山的时候顾十三整天都笑话我跟蹴鞠球一样。”“不需要。”谢让清的眉头微蹙,他的余光掠过招惹鹤岁的许秋客,眼神带着几分不悦。谢让清嗓音平稳道:“既然这样,那么以后用完膳,我陪你出去走一走。”罪魁祸首坐在那儿干咳了几声,许秋客提醒道:“你实在舍不得饿着你家的小凤凰的话,那就不要再给他乱喂食物,毕竟你还要给他喝月浆。平日喂点露水就算了,至于果实,他闹得厉害就在山上随便找几个给他垫垫肚子,千万不要乱喂那些带灵力的,免得和月浆相冲。”谢让清微微颔首,“我知道。”鹤岁从坐到谢让清的怀里开始就不太安分,他不会下棋,但是他却会捣乱。之后有鹤岁在这里,谢让清与许秋客再也不能安安静静地下棋,甚至就连许秋客丢给鹤岁几个果子来啃,也堵不住他的嘴巴。鹤岁一会儿趴到桌上看棋盘,指着这颗棋子问是什么,那颗棋子为什么被许秋客拿走了,活脱脱的一个好奇宝宝。等到他把果子吃完了,又抱住谢让清的手让谢让清给他揉肚皮,小家伙咬着手指头哼唧了半天,这里要揉一下,那里要捏一下,不是这里疼就是那里痒,娇气得不得了。就这样,许秋客放下手头的最后一颗棋子,他站起来向谢让清告辞,临走前还不忘故意逗鹤岁几句:“小凤凰,过几天我再来看你。我只是随口那么一说,下一次我再过来,你可不要真的飞不动了。”鹤岁才不想让这个人来看自己,他偏过头不肯理人,两腮都鼓了起来。鹤岁一把揪住谢让清的衣襟,手指沿着云纹抠来抠去,过了半天才心不在焉地说:“我想今天就出去散步。”“可以。”谢让清起身,鹤岁自觉地抱住他的脖颈,把脑袋也歪在他的肩上。不过没一会儿,鹤岁就反应过来他是要出去消食,于是鹤岁蹬了蹬腿,等到谢让清望过来的时候,鹤岁慢吞吞地说:“我要自己走,不要你抱。”谢让清没有说话,只是把怀里动来动去的小家伙抱紧了些,缓步踏过门槛。三清山上总是风雪大作,鹤岁这会儿也不再喊冷了。他在谢让清的怀里闹来闹去也不见谢让清把自己放下来,干脆就这样玩起了雪。簌簌冷白絮飘得到处都是,不仅那片青山绿水再也不见往日鲜活的生机,就连谢让清的衣衫与发冠都落满了雪花。鹤岁捂住嘴巴咯咯笑,“你的头发白啦。”谢让清垂眸望他一眼,另一只隐于雪袖中的手正欲抬起为鹤岁拂去身上的雪花,鹤岁却连忙趴回谢让清的肩头,不许他碰自己。鹤岁美滋滋地说:“我要和你一起白头。”谢让清手上的动作顿了顿,还是把鹤岁身上的雪花尽数拂去。小家伙不怎么乐意地拧起了眉尖儿,嘀嘀咕咕地抱怨起来,谢让清只是说:“你会着凉。”“可是我是凤凰。”鹤岁完全忘记自己为了能让谢让清抱一把自己,整天嘴里念叨着好冷,非得往谢让清的怀里躲。他伸长手去够伞柄那里摇摇晃晃的流苏,鹤岁小声地咕哝道:“下一回我要自己走,你不许抱着我。”谢让清不置可否。结果不管是下一回,还是下下回,鹤岁都没能自己走上一步路。谢让清说的陪鹤岁出去走一走,其实就是他抱着鹤岁在三清山的风雪里走一趟,期间不管鹤岁怎么闹腾,谢让清也只是不咸不淡地说雪尚未融化。就算鹤岁吃得再多,他揉着自己圆滚滚的肚皮说难受,谢让清也不为所动。他只会抬起手给鹤岁一下又一下地揉着肚子,而后不容商量道:“待天气暖和一些再说。”鹤岁揉了揉自己软乎乎的脸,他愁眉苦脸地说:“这样根本就不会有什么用。”再没有什么用,反正鹤岁被谢让清抱着抱着就习惯了,简直连挣扎都不想再挣扎一下。不过鹤岁喜欢口是心非,他嘴上倒是抱怨得厉害,可是谢让清一旦走近,鹤岁就主动朝他伸出两只胳膊,还把人抱得紧紧的。就这样,大半个月的时间过去了。这半个月鹤岁整天都在吃喝玩乐,早就已经把谢让清要去瀛洲,还不肯带上自己一起去的事情抛到了脑后。所以这天他难得醒了个大早,眼睛都还没睁开就迷迷糊糊地往床边滚,结果本该躺在那里和往常一样把自己捞进怀里的谢让清却没有任何动作,鹤岁就这样骨碌碌地滚到了床下面。鹤岁摔得七荤八素,他小心翼翼地摸了一下磕到的额头,那里虽然没有流血,但是碰一下就疼。鹤岁等着谢让清来哄自己,于是他就着摔下床的姿势趴在地上不肯起来。然而鹤岁等了半天,谢让清也没有什么反应,更别说来哄自己了,鹤岁吸了吸鼻子,没有耐心了,他捂住脸就开始“呜呜呜”的装哭,装着装着还真的挤出了几颗金豆豆。许秋客听见里面的动静,急急忙忙地推门而入,只见得趴在地上的小凤凰眼泪汪汪地看着自己。这要搁是以前,许秋客实在是想象不到堂堂上古神兽居然会因为摔下床而抹眼泪,他不可置信地问道:“你怎么了?”“为什么是你?”鹤岁睁圆了眼睛问许秋客。谢让清不在,鹤岁就没那么娇气了,他用手背蹭掉挂在眼睫上的泪珠,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踮脚往床上看,谢让清果然不在这里。鹤岁这回是真的不高兴了,他吸着鼻子问许秋客:“谢让清去哪儿了?”许秋客顾左右而言他,“我今儿个从山下给你带了几串糖葫芦,你要不要尝一口?”鹤岁才没有这么好糊弄,他垮着一张小脸问许秋客:“他是不是背着我去了瀛洲?”许秋客还在苦苦挣扎:“……还有一些蜜饯和瓜子儿。”糖葫芦、蜜饯和瓜子儿当然比不上谢让清,再说这会儿鹤岁额头磕到的地方也疼得厉害,他揉了揉眼睛,眼泪又开始啪嗒啪嗒地往下掉。鹤岁把脸埋进自己的胳膊里,悄悄地哭了一会儿才瓮声瓮气地说:“我讨厌他。”许秋客一脸赞同地附和道:”的确是挺讨人厌的。”鹤岁是典型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他可以说谢让清不好,但是别人不可以说一句,听见许秋客这样说,鹤岁立马抬起了头,他哭得泪汪汪的都还要瞪一眼许秋客,然后恼怒不已地说:“不许你说他讨人厌!”许秋客:“……”许秋客摸了摸鼻子,鹤岁总趴到地上也不是个事儿。他把小家伙抱起来放到椅子上,除了糖葫芦、蜜饯、瓜子儿一股脑地推到他面前以外,许秋客又变戏法儿似的从衣袖里掏出了不少零嘴给鹤岁。许秋客抬起下颔,言简意赅道:“吃!” 第99章 “你才是蹴鞠球。”自己才醒过来就这样说他,鹤岁不大高兴地鼓起了脸,他疑惑地问道:“清衡上仙?”“就是那个出馊主意,让我们把你送到三清山的上仙。”顾十三显然把对谢让清的不满迁怒到了清衡上仙的身上,他不怎么客气地说:“要不是当初他跟凤皇说那个谢让清是你命中唯一的变数,哪儿能出这档子事。”鹤岁眨了眨眼睛,他对这个清衡上仙一点印象也没有,听完了顾十三的不满也只是慢吞吞地问道:“谢让清不在这里吗?”“何止不在这里,就连把你送过来的人都不是他。”顾十三一想到这个就来气,他恨声道:“送你回凤栖山的是一个叫许……许什么的人,我看他都比那个谢让清靠谱不少。”“许秋客。”谢让清不在这里,鹤岁有点沮丧,不过随即他又想起来没准谢让清还在瀛洲,没能赶回来,鹤岁忙不迭的为谢让清辩解道:“谢让清去瀛洲了,就是他让许秋客来照顾我的。”顾十三根本就不信,他没好气地说:“他哪里是去瀛洲了,肯定是躲在哪里,生怕我们去找他算账。”鹤岁的嘴巴撅得都可以挂油壶了,“才不是,他就是还在瀛洲。”“谢让清的确尚在瀛洲。”有人推门而入,清衡就站在不远处,他的身姿挺拔,眉眼漠然到极致,也冷淡到极致。清衡向鹤岁那边淡淡地扫去一眼,他的目光没有任何温度,而那眼角眉梢上俱是九重天人的骄矜与漠然,万事万物都好似在他的眼中沦为尘埃,不值得一提。第105章 我见青山07鹤岁稍微抬起眼, 只见得清衡的神色寡淡而疏离,这让他有点晃神,因为谢让清也总是摆出一副冷冷淡淡, 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不过鹤岁没忍住又多瞄了几下, 其实清衡看起来远比谢让清要冷漠得多,他甚至就连一个眼神望过来, 也浸着彻骨的冷意,令人不寒而栗, 更何况清衡的一举一动都合乎他的身份——高高在上的神祇。鹤岁在看清衡, 清衡未尝不是在看鹤岁。深色的瞳眸将少年额头上的花印收入眼底, 颜色绮丽的花瓣一如蔻丹汁水绘成,在他的眼底留下一点朱砂痕,清衡过了许久才将目光收回, 而后语气毫无起伏地开口道:“他并不知道你误饮月浆。”鹤岁就跟有人给他撑腰了一样,立马偏过头来没心没肺地对着顾十三做了一个鬼脸,“谢让清不知道,你不许再说他的坏话了。”“我说你这是向着哪边呢?”顾十三屈指敲了敲鹤岁的脑袋, “人家那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这只是送过去住了几天, 也泼出去就收不回来了?”鹤岁被顾十三数落的脸上有点红,不过他还是咕咕哝哝地说:“反正、反正你不准说谢让清的坏话了。”顾十三这是好心当作驴肝肺,他斜睨着鹤岁,小凤凰揍又舍不得揍, 说也舍不得说他一句重话,只能伸出手来捏一捏鹤岁的脸。鹤岁当然不肯乖乖地给顾十三捏,他一把捂住自己的脸躲来躲去,实在躲不开了就一头钻进被窝里瓮声瓮气地抱怨:“疼。”“这就嫌疼了?”鹤岁在被窝里拱来拱去,顾十三看得好笑,可是他笑着笑着就想起那天鹤岁被送回来的样子。往日总是活蹦乱跳的小家伙被人抱在怀里,安静到令人不适,几乎失去了所有的生机与朝气,他那卷翘的眼睫沾着几颗滚圆的泪珠,将整张小脸沾湿,发红的鼻尖儿只是看一眼就让人不由心生爱怜。“你被送回来的时候,灵气在体内逆行,那比这要疼得多。”光是想到这里,顾十三对谢让清就更为不满,他皱眉道:“反正之前你也闹着不肯去谢让清那边,不如以后就留在凤栖山,我就不信我们凤族没有什么法子。”清衡却不咸不淡道:“只有谢让清能救他。”顾十三显然不把这个来自九天的仙君放在眼里,“他谢让清只是一介凡人,既然他可以,那么我们凤族也可以。”“尔等凤族罔顾天道,是以因果报应皆降于他身。”清衡与九天之上的诸多仙君不同,他由天地孕育,生而为神,后又得鸿钧老祖的悉心教导,洞悉世间万物因果循环,深受天道的青睐。“除非谢让清出手相助,祝长生只有一个下场——”清衡侧眸瞥了一眼鹤岁,薄唇轻启:“灰飞烟灭。”灰飞烟灭即神魂俱灭,顾十三不可置信道:“长生只是没有仙骨,即使撑不过涅槃,他也不会灰飞烟灭。”清衡对此不欲多言,他缓步走至鹤岁的身旁,连一个眼神也没有给顾十三。清衡嗓音淡淡地说道:“祝长生体内的灵力还没有被完全压制下来,我要为他疏通余下的灵力,你不要留在此处。”顾十三还在想清衡口中的灰飞烟灭,他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退出了房门。鹤岁向来都是不怕生的,顾十三走了就走了,他从被窝里面探出一颗小脑袋,慢吞吞地问道:“你知道谢让清在瀛洲,那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还在那里呀?”清衡没有说话,他只是俯下身将手抬起,而后不急不缓地放到鹤岁的额头上。但是清衡的手太冷,才放上去鹤岁就忙不迭地推开,他坐起来小声地说:“你的手好凉。”“不要乱动。”清衡蹙眉,他用一只手捏住鹤岁的下颔,另一只手则再度抬起。源源不断的灵力被清衡注入鹤岁的体内,原先横冲直撞的灵气在清衡的威压之下逐渐安静下来,没过多久,清衡放开对鹤岁的桎梏。“明明我也有试着安抚那些灵气的,可是根本就没有什么作用,它们都不听我的使唤。”鹤岁睁圆了黑白分明的眼睛,软糯的声音里还透出点委屈:“为什么你就可以?”清衡轻描淡写道:“你压制不住月浆。”“那我是不是以后都不能再喝月浆了?”鹤岁扑闪扑闪地眨巴眼睛,有点纠结了,“可是我喜欢月浆的味道,好甜的……对了。”鹤岁想起来清衡还没有回答自己先前的问题,他仰起脸接着追问道:“你还没有告诉我,谢让清为什么还在瀛洲。”鹤岁这会儿正坐在床上,清衡只要一垂眸就能望见少年水汪汪的眼瞳里眸光潋滟。鹤岁的眉目本就殊丽,他身上的每一处都精致到好似被细细雕琢过千遍万遍,更遑论此刻的鹤岁睁大了眼睛软软地盯着清衡,心都要给他看软了大半。可饶是如此,清衡望向鹤岁的目光仍是一片无波无澜,他嗓音平稳道:“既然你不知道谢让清为何还在瀛洲,那么我又怎会知晓。”“你是神仙,神仙应该什么都知道的。”鹤岁一点儿也没有被清衡这么冷淡的态度吓到,他甚至还理直气壮地嘟囔道:“而且、而且你都知道谢让清在瀛洲。”稍微想了一下,鹤岁软绵绵地商量道:“你告诉我好不好?顾十三给我带了好多灵果,我可以给你尝一个。”不管鹤岁怎么胡搅蛮缠,清衡压根都不搭腔,他站直身体,不咸不淡地朝鹤岁丢下了一句“这几日不要吃灵果”,说罢便自顾自地抬脚向外走去。鹤岁揉着自己的脸,不大高兴地抱怨道:“讨厌鬼。”清衡的脚步一顿,却没有回过头,唯有那对半阖着的瞳眸里沾上笑意,而这几分笑意又将他神色里的漠然与平静骤然打破,恰如寸草不生的冻土荒原掠过十里春风,莫名生出的柔和与暖意在他的眼底荡开一片。清衡走后不久凤皇终于赶到,鹤岁还在为清衡不搭理自己而生气,他抱着被子趴到床上跟系统嘀嘀咕咕地说着清衡的坏话,凤皇却把鹤岁提溜起来警告道:“上仙说要不了多久就可以把你送回去了,这几天你给我好好修炼。等我得了空,我还要检查你的口诀,再背不出来的话一句话抄五十遍。”鹤岁当即就把一整张小脸皱了起来,口诀那么长,他背不出来的远不止一两句。鹤岁思来想去,最有可能告黑状的人只有许秋客,于是他闷闷不乐地说:“许秋客也讨厌,嘴巴那么大。”不管怎么样,鹤岁在凤栖山上的日子再也没有以前那么自在了。鹤岁不是被罚抄口诀的恐惧支配,就是被清衡过分冷漠的态度气得要命,这个人连他故意歪着脑袋装可爱都视若无睹,压根都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就这样,鹤岁不怎么高兴地在凤栖山这里度过了小半个月,终于要被送回三清山了。这一回是顾十三送的鹤岁,清衡口中的灰飞烟灭到底让他上了心,顾十三对谢让清不满归不满,但是鹤岁却是决计不能出事的。只不过临走前顾十三还在对鹤岁说:“一定要给谢让清一个教训,让他以后不敢再随随便便把你丢给别人。”鹤岁巴不得谢让清去哪里都带上自己,他听见顾十三这样说,忙不迭地点了点头。鹤岁脆生生地附和道:“一定要给他一个教训才行。”不过还没过多久,鹤岁就有点舍不得了,他跟顾十三约法三章:“你不可以打他,也不可以骂他。”顾十三:“……”他没好气地说:“教训他根本用不着我出手,你自己就已经够烦人了的。我只要把你丢到谢让清那里,你这个小祖宗只能供着宠着,还不能说一句不是,已经够折磨人了的。” 第101章 谢让清轻笑,“味道很甜。”“不甜,一点儿也不甜!”鹤岁当然知道谢让清是什么意思,他本来就不禁逗,听完就要伸手捂住谢让清的唇。鹤岁稍微想了一下,他忙不迭地摇了摇头,又结结巴巴地改口道:“我……我还小,我只是一个小凤凰,就算味道甜不可以吃的,而且、而且我的味道根本就不甜!”“你还小?”说自己已经长大了的是他,说自己还小的仍旧是他,但是谢让清并没有拆穿鹤岁的小伎俩,只是似笑非笑地说:“那么就好好修炼,快点长大。”说罢,谢让清的手指掠过鹤岁的耳垂,抚上鹤岁的脸,他状似漫不经心地说道:“若是今后你再偷懒,我并不介意与你一同双修。”鹤岁差点要蹦起来了,“我不要!”谢让清向来都是说到做到,不跟鹤岁一样言而无信,更何况他们两个人要是双修的话,除了鹤岁会屁股疼以外,谢让清根本就不会有一点儿影响,鹤岁才不乐意跟他一起双修。为了这个,鹤岁总算是好好修炼了起来,再也不会口诀背着背着就打瞌睡,生怕自己一不留神被谢让清带到床上吃干抹净。对此,不怀好意的系统是这样糊弄鹤岁的:“你还不如跟他双修。双修多好,你只要躺着,谢让清来动,不要几天的功夫你就可以到大圆满的境界,天道再降下几道天劫,你就可以到九天了。”鹤岁扁着嘴巴说:“可是屁股会疼。”系统再接再厉:“疼是一时的,爽才是重要的。”鹤岁就是不松口,他信心满满地说:“我自己也可以修炼到大圆满的境界的。”“你自己?”系统对鹤岁并没有信心,它幽幽地叹息道:“那你可能这辈子都回不了家了。”鹤岁:“……”不管怎么样,即使鹤岁嘴上说着不跟谢让清双修,但是他却还是喜欢缠着谢让清——睡觉要钻进谢让清的怀里才肯乖乖地闭上眼睛,醒过来又要谢让清亲几下才肯从床上爬起来,便宜都被占光了还咬着手指头哼哼唧唧地说讨厌双修。谢让清低笑着问道:“有多讨厌?”哪怕这会儿谢让清已经把他拽进了怀里,鹤岁倒是把谢让清抱得紧紧的,可是他嘴里却一边抽泣一边嘴硬道:“讨、呜……讨厌死了。”谢让清捏住鹤岁的下颔问他:“真的不想双修?”鹤岁把脸埋进谢让清的怀里,过了半天才伸出一根手指头,委屈巴巴地妥协道:“我们可以只双修一次。”谢让清微微颔首,“可以。”于是谢让清为鹤岁重新定义双修一次的概念。第108章 我见青山10接下来的一整个月, 鹤岁都没能下过床。他伏到谢让清的肩上哭唧唧地指责谢让清是骗子,口中的喘息与呜咽全是被揉碎了的春意,谢让清扣住鹤岁的手让他无法挣扎, 而后才不紧不慢地望着一头扑进自己怀里的鹤岁哑声道:“口是心非, 你喜欢我这样对你。”鹤岁恼羞成怒地咬住谢让清的肩膀,“我才不喜欢。”他每回一到这种时候不是咬人就是咬住自己的手指头小声的呜咽, 看起来就格外的好欺负。鹤岁把脸埋进谢让清的怀里,再一把抱住谢让清的脖颈, 他下定决心要当一只小鸵鸟, 谢让清却嗓音沉沉地提醒道:“你说只要一次。”鹤岁扁着嘴巴, 难受得差点就要哭出来了,“两、两次。”就这样,谢让清把鹤岁哄得团团转, 鹤岁只顾着抽抽噎噎地哭个不停,完全不记得自己说过只双修一次这样的话。除此之外,鹤岁是凤凰,即使不饮不食也没有关系, 更何况谢让清始终把他喂得饱饱的,而谢让清自己又早已辟谷,无论是一个月还是一年, 于他来说都没有什么区别。只是许秋客却不请自来了一趟,这让尚未餍足的谢让清不得不放过鹤岁。许秋客在门外等候了许久才推门而入,即使朱窗半开,浓郁的麝香味还是让许秋客的眉头一动。挡住他目光的屏风那边只能隐约看见谢让清俯身与鹤岁说着什么, 而坐在床上的鹤岁抱着谢让清的脖颈不肯松手,许秋客轻轻地咳嗽了一声,他耐不住寂寞,装佯无事地踱步过去,“小凤凰,你……”鹤岁偏过头来,他还是那副干净的少年模样,眉眼昳丽。睁得圆圆的眼睛尚且透出几分稚气,生生冲淡了眼角眉梢的春意,只在他的瞳眸里留下莹润的水泽,而眉心的那朵待放的花苞不知在何时已然完全绽放——那是朱砂比不及的绮色,甚至连蔻丹也稍显逊色。许秋客看见鹤岁额头上的凤火印记,他知道花苞绽放即是凤族即将涅槃的迹象。许秋客硬生生地止住了还没说出口的打趣,他扭过头错愕不已地问谢让清:“难道你是在用你的精元喂他?”谢让清不置可否,“他不喜欢修炼。”这一个月说的是双修,其实更多的还是谢让清用自己的精元喂养鹤岁的元丹。凤凰修行几百年才得以涅槃重生,再由着鹤岁的性子来,他定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兴许五百年都不能让他的凤火印记长成,即使谢让清等得及,谢让清寻来的司命镜、千金骨、化玉阵与花间集却不能久留在手,更何况他还要为鹤岁改命。“我才没有不喜欢修炼。”鹤岁揉了揉眼睛,大概是他的动作有点大,连带着衣袖也往下落了一点,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腕。鹤岁瞟了一眼谢让清,不满地说:“是你不让我自己修炼的。”许秋客一眼就瞄到他手腕内侧的红痕,目光再往上挪,鹤岁往日偏淡的唇色也在一番蹂躏后染上了别样的秾丽,覆上一层水光。小凤凰这个样子明显是被谢让清吃了个一干二净,许秋客不禁咂舌道:“真真是个禽兽。”谢让清用余光扫了许秋客一眼,倒没有与许秋客计较,他问鹤岁:“困了?”鹤岁点了点头,软绵绵地说:“我想睡觉。”他这些天都没能好好睡上一觉,更别说再美滋滋地睡一睡懒觉了。鹤岁每回迷迷糊糊地趴在谢让清的肩上都快要睡着了,谢让清就故意作弄他一番,就连鹤岁舔着小虎牙装出一副要揍人的模样,谢让清也依旧不为所动,根本不把鹤岁的威胁放在心上。鹤岁捂住嘴巴打了几个呵欠,没精打采地咕哝道:“都要困死了。”鹤岁这会儿还没有把头发束起来,只披散在肩上,本来就不大的脸更是显出几分小巧,肤色也被衬得越发白皙。谢让清盯着鹤岁看了几眼,半晌才抬起手将贴在他脸上的青丝拂到鹤岁的耳后,而后谢让清嗓音平稳地开口道:“睡吧。”鹤岁想让谢让清陪自己一起睡觉,他眨巴着眼睛问谢让清:“你不睡吗?”谢让清掀起眼帘,漫不经心地瞥向许秋客,他用眼神向鹤岁示意许秋客还在这里,自己不能陪着他,“我们还有些事情要商量。”“那你不许再吵到我了。”鹤岁没心没肺地推开谢让清,没有缠着谢让清,也没有追问什么事情。他慢吞吞地说:“我要睡一整天,不对,两天。”才说到这里,鹤岁就忍不住撅起了嘴巴,他瞪了谢让清一眼,也学着许秋客的样子指责道:“禽兽。”谢让清低笑一声,“我还可以更禽兽。”鹤岁连忙钻进被窝里,他皱着鼻子瓮声瓮气地说:“你快点走开,我看见你就讨厌。”谢让清见好就收,没有再接着逗弄鹤岁,他把鹤岁哄得乖乖睡下,这才他与许秋客一同来到屋外。谢让清才回过身将门掩上,许秋客就追问道:“既然你用你的精元来喂养他的元丹,那么他的天劫也就跟着提前了,你打算怎么办?”凤族一脉的天劫与涅槃向来不分彼此,天道降下数十道天雷,凤族在雷劫中浴火重生。天命星君曾经直言鹤岁活不过涅槃,他所能窥得的因果有限,是以不知确切的原由,其实只是因为凤族触怒天道,鹤岁涅槃之日正是天道发作之日。按照许秋客的想法,鹤岁的天劫能往后拖一段时间就拖一段时间。本来鹤岁误饮月浆就已经够让人头疼的了,现下谢让清又直接用精元来喂养鹤岁的元丹,再这样养下去,兴许要不了几日就能引来天劫。谢让清对此却不以为意,他只是薄唇轻启,淡声道:“改命。”“改成谁的命?”许秋客始终不赞同谢让清为鹤岁改命,世间万物讲究一个因果,既然今日谢让清为鹤岁改命,那么明日的果则全由谢让清一人承担,更何况有改就必须有还。他皱着眉问道:“既然天道要让祝长生死,那么即使改命,你也必须要给天道一个死在涅槃里的祝长生。你要如何?”谢让清的眼帘半阖,深黑的瞳眸沾上几分冷意,他不甚在意地开口道:“我自有打算。”第109章 我见青山11即使谢让清没有说出他的打算, 但是许秋客还是能从他的态度中窥得一二。许秋客颇为意外地扬了扬眉,他若有所思地开口道:“难道你要……罢了。暂且不提这个,毕竟这样也不是不可以。” 第103章 鹤岁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睛,气鼓鼓地抱怨道:“他又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谢让清是怕天道降下来的那七七四十九道天雷会把你吓着了。”系统纯属看热闹不嫌事大,谢让清刻意瞒着鹤岁的,它说得很是干脆,“本来要渡劫的那个倒霉蛋就是你,人家别人十道天雷就够了,你得足足降下七七四十九道,完了还不能成仙。谢让清舍不得你疼一下,给你改了命。”系统怕鹤岁听不懂,又补充道:“天道把谢让清误认成你,你现在赶过去,还能再见他一面。”鹤岁有点懵,系统故意夸大其词,催促他说:“你再磨蹭一会儿,没准以后连谢让清的一面都见不上了。”鹤岁终于反应过来了,光着脚往外跑。而谢让清那边,一道又一道的天雷穿破虚空,照亮大半昏暗的天际,却不过须臾。不知道过了多久,谢让清皱着眉拭去唇边的血迹,再承下最后一道雷劫,他便可以舍去这凡胎,代替鹤岁消失于三界,不留灰烬。谢让清本就做此打算,只是他漫不经心的一瞥,倏然对上了一双乌溜溜的眼瞳。跑过来的鹤岁揉了揉眼睛,他隔得老远就看见谢让清被天雷击中了好几下。鹤岁吸着鼻子说:“你什么也不告诉我。”他刚才跑得太急,一整张小脸都是红扑扑的。鹤岁说完这句话就连忙抿住了嘴巴,他生怕眼泪会掉下来,可是即使这样,无论是发红的鼻尖儿还是湿漉漉的眼瞳,都让鹤岁看起来是一副泫然欲泣、要哭不哭的小可怜模样。“不要哭。”谢让清正欲开口哄人,又是一道天雷向他击来。鹤岁指责归指责,他看见这道天雷以后还是下意识地扑向谢让清,想为他挡住,但是鹤岁的动作终究慢了一步。寻常渡劫只有十道天雷,可是这样都有不少人受不住,更别提这么多道天雷降下来该有多疼。鹤岁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落,他想钻进谢让清的怀里,可是又怕压到谢让清的伤处,只好抽泣着问谢让清:“是不是很疼?”谢让清对此不甚在意,他在意的向来只有鹤岁。谢让清盯着鹤岁什么也没有穿的脚,蹙着眉问道:“冷不冷?”鹤岁胡乱地摇头,他抽抽噎噎地说:“你又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谢让清说:“我舍不得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鹤岁不听,“你舍得。”“长生。”谢让清沉默了片刻,还是没有解释什么。天道之所以是天道,正是因为它恪守因果循环,而谢让清也为此有许多事情都不能亲口与鹤岁交待。“为你,我心甘情愿。”稍作思忖过后,谢让清握住了鹤岁的手,那对深黑的瞳眸沾着爱怜与温柔,他知道自己不能再久留于此。谢让清语焉不详道:“我等你。”凛冽的寒风呼啸而至,猎猎作响的衣袖连同谢让清最后的叮嘱一同在顷刻间化为灰烬。鹤岁盯着自己空落落的手,又忍不住哭鼻子了,他闷声闷气地说:“可是我不想再让你保护我了呀,我也想……可以保护你。”系统却说:“你看那里是什么。”鹤岁哭得不想理人。“谢让清在那里写的有字。”系统好几个世界没有哄过鹤岁,业务有点不娴熟了,它幽幽地说:“你先别哭,你看谢让清在雪地上写的是什么字,看完再哭。”鹤岁还挂着眼泪,系统不哄他就算了,还让自己待会儿再哭,鹤岁更委屈了,他瓮声瓮气地说:“我就是要现在哭。你老是骗我,谢让清也总是说话不算数,你们都喜欢骗我。”系统没好气地说:“那里真的有两个字,我没有骗你。”听它这样说,鹤岁半信半疑地蹭过去,他睁圆了眼睛看来看去,猝不及防地在那片白皑皑的雪地上看见了一个名字。清衡。第111章 我见青山13清衡就是那个怎么问也不肯搭理自己的仙君, 鹤岁别的倒是记不大清,就属记仇记得最久。他盯着那个名字看了半天,不管系统说什么, 两腮始终沾着泪珠, 鹤岁想起系统说这个世界的主题是求不得,他情绪低落地问道:“为什么你还没有把我送到下一个世界?”系统不慌不忙地说:“这个世界还没有结束。”鹤岁用手背蹭掉眼泪, 他想赶紧到下一个世界,这样就能再次遇见谢让清了。可是系统的意思是鹤岁还得再待在这个世界里, 不能去新的世界, 鹤岁吸着鼻子问它:“那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走?”系统敷衍道:“还要再过几天吧。”鹤岁怏怏不乐地点了点头, 他还以为系统说的几天就真的只是五六天而已,结果鹤岁自己一个人闷闷不乐地在三清山等啊等,期间还躲到被窝里自个儿哭了好几回, 却只等来了接他回凤栖山的顾十三。顾十三见到鹤岁的第一句话就是:“怎么天界的三太子会认识你?”鹤岁茫然地抬起眼,“天界的三太子是谁?”他是一问三不知,再怎么追问也白搭,于是顾十三不再白费力气, 他直接把趴在床上没精打采的鹤岁拎起来,眉头直皱,“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怎么看起来这么虚弱。”鹤岁这几天都没有好好吃过东西, 他就连平日喜欢吃的果实也只是咬上两三口就推得远远的,没什么胃口。鹤岁摇了摇头,慢吞吞地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呀?”“应该是我问你还待在这里做什么。”顾十三捏了捏鹤岁的脸,手感没有以前那么软了, 他不满地责怪道:“谢让清连天劫都渡完了你也不回凤栖山,要不是三太子过来找你,我们还什么还不知道。”顾十三不说还好,他一说起谢让清,鹤岁就扁起了嘴巴。薄薄的雾气氤氲在黑白分明的眼瞳里,弥散开来的水汽漾作一片,将他的眼睫与脸庞沾湿,鹤岁的声音透着浓浓的鼻音,他小声地说:“谢让清没有渡完天劫,他、他……”鹤岁泣不成声,灰飞烟灭这四个字他说不出来。“你别哭。”见他这样,顾十三立马慌了手脚。鹤岁被宠得又娇气又任性,顾十三以前总喜欢欺负他,而鹤岁不是气冲冲地丢下一句“我再也不理你了”,就是捂着脸“呜呜呜”的装哭,然后跑去委屈巴巴地跟别的凤凰告状。“三太子说谢让清的神魂不全,尚在九天闭关,还不能亲自来人间接你。”顾十三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的鹤岁,哭得眼泪汪汪,又惹人怜爱又招人疼。他小心翼翼地问道:“是不是谢让清欺负你了?”鹤岁哭着哭着没了声儿,他把眼睛睁得圆溜溜的,不可思议地问道:“谢让清在九天闭关?可是、可是我明明看见他……”“三太子是这样说的。”顾十三耸肩,不太温柔地把鹤岁脸上的眼泪擦拭干净。“我最近没有去过天宫,所以不是很清楚。”鹤岁完全顾不上纠结那个突然冒出来的三太子是谁,他满脑子都是谢让清。鹤岁一把揪住顾十三点衣袖,眼巴巴地问道:“我们快点回凤栖山好不好?”顾十三本来就是过来接鹤岁回去,留他一个人在这里,鹤岁不仅没有一丁点的自保能力,估计连自己的肚子都填不饱。顾十三点了点头,“正好三太子也在那边等你。”从三清山到凤栖山并不需要太长的时间,顾十三又现出了凤凰的原型,让鹤岁坐在他的身上,自然更快一些。鹤岁全程都在心不在焉地揪着顾十三身上的羽毛,还不小心拽下来了几根,这要不是鹤岁,顾十三估计立马就把人给拔秃了——毕竟凤族是出了名的爱美,也是出了名的暴脾气。顾十三把鹤岁放下来,稍微抬起下颔,“三太子就在那里。”鹤岁眨了眨眼睛,慢吞吞地望过去。竹林幽深,有人背对着他们站在那里。那人的手里拿着一把折扇,正在不紧不慢地摇着,兴许是听见身后传来的动静,他回过身来,笑吟吟地开口道:“小凤凰,别来无恙啊。”是许秋客。 第105章 “三年前……”十八岁的鹤岁已经上大学了,可是他仍旧干净得一如十五六岁的少年,无论是清爽的短发,过分白皙的肤色,还是那对乌溜溜的瞳眸与眉眼间的不谙世事,看起来活脱脱的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当初老来得子的鹤父对鹤岁的宠爱是没有底线的,他恨不得把鹤岁当做掌中宝来疼,而早早成为掌权人的鹤归也为这个宝贝弟弟操碎了心——他又是捐图书馆,又是出资翻新校园,只为了让老师们多关照一下鹤岁,不要让乱七八糟的人欺负到了他。结果这财大气粗的手笔让整个星际都知道鹤家的小少爷有多得宠,而鹤岁也被他们养得要多娇气有多娇气,过分天真了些。家里唯一还有点理智的鹤母只得戳着鹤父的脑门警告他不许再事事惯着鹤岁,鹤父嘴上倒是答应得好好的,扭过头来一看见鹤岁在扁嘴,装哭的眼泪都还没有落下来,鹤父的心就先软了一大片。他们就差没有把天上的星星和月亮摘下来给鹤岁了。“三年前的话,那我是不是还得再重新上一遍大学?”鹤岁厌学的老毛病又上来了,只要是上学,不管初高中还是大学,他都不是很乐意。鹤岁打起了系统的歪主意,“我们可不可以快进一下?”“不可以。”系统无情地打碎了鹤岁的幻想,它一本正经地说:“你只要早点完成你的任务,不就可以不用再把你的大学重新读一遍了。”鹤岁被他糊弄了过去,只得委屈巴巴地说:“那好吧。”不管怎么样,鹤岁从系统的口中得知他这是回到了三年前,并且他似乎忘记了一些很重要的事情,他得找回自己的记忆。但是这些事情再怎么重要也比不过他的小蛋糕,鹤岁愁完了就蹬蹬蹬地跑下楼,准备填饱肚子。“起来了?”坐在餐桌前的鹤母抬起头,她招呼着鹤岁坐到自己的身旁,然后抬起手在鹤岁的额前试了试温度,尚在可以接受的范围。鹤母松了一口气,把桌上的蛋糕推给鹤岁,“可算是退烧了。”昨天是鹤岁的十八岁生日,从早上起他这个寿星就鼓着一张小脸,一副不太高兴的模样。鹤父逗了他半天也不见笑一下,最后还是鹤归用一个仿真宠物把人给逗乐的,他们这边才放心下来,鹤岁晚上又发起了高烧。他这个十八岁生日过得一大家子都是兵荒马乱的,鹤母照顾完小的又要安慰鹤父与鹤归,不过是发烧而已,这两个人关心则乱,简直在家里急得团团转。才想到这里,鹤母就忍不住摇了摇头,她轻轻地捏了一下鹤岁的脸,无奈地说:“你呀,真是一个磨人精。”鹤岁揉了揉自己的脸,他都不知道鹤母为什么要说自己是个磨人精就瓮声瓮气地纠正道:“我才不是磨人精,应该是鹤宝贝才对。”鹤母低头笑,她捏住勺子把咖啡里的糖搅开,鹤岁嗜甜的口味是随了她的,“昨天一整天你都不开心,是不是因为林间没能过来?””尽管鹤母的嘴上总是训斥着鹤父不要太惯着鹤岁,但是她其实就是刀子嘴豆腐心。鹤父与鹤归大概只要看见鹤岁扁扁嘴就得投降,而鹤母看到他的眼泪也维持不了太久,更何况她对鹤岁的关心并不比别人少。而鹤母身为母亲,对自己的儿子自然有着与生俱来的敏锐直觉,她轻啜了一口咖啡,不紧不慢地说:“林间在为军方效力,他那里时不时就会被委派出去,兴许是临时接到了什么任务,才没能过来给你过生日。”鹤岁疑惑地抬起眼,“林间?”“连我也瞒着?”鹤母挑起眉,她年轻的时候是一个芭蕾舞演员,肤白貌美腰细腿长自然是不必说的。即使这么多年过去了,鹤母除了保养得当以外,她的气质到现在也很是出众,“从小到大你就跟个跟屁虫一样追在林间的后面,当初还为了不让你去上军校哭鼻子,你爸和你哥两个人不知道为什么,你以为我是他们?”鹤岁越听越茫然,他眨巴着眼睛正要问出来,管家却将门推开,“戚少校,这边请。”鹤母扫了鹤岁一眼,揶揄道:“说曹操曹操就到。”鹤岁好奇地偏过头望去,正好戚林间也垂眸盯着他。走向鹤岁的是一个淡漠而强大的男人,他身上的黑色军装没有一丝褶皱,线条流畅的宽肩与收紧的腰部无一不在彰显着极为强悍的力道,戚林间的步伐沉稳而有力,周身的气势则迫人至极。鹤岁把他看清楚以后立马瞪圆了眼睛,他不可置信地问道:“怎么是你?”戚林间的眉头一动,状似有些不解:“为什么不可以是我?”即使这个人的声音远比从光脑里听见得要低沉得多,也要好听得多,但是鹤岁还是认得出来他就是被自己备注为讨厌鬼的那个人,而且、而且这个人还是那个把自己丢进虚拟世界里的戚上将!第113章 孤独行星02鹤岁鼓着脸气呼呼地问鹤母:“为什么他可以来我们家?”鹤母以为鹤岁还在使小性子, 所以并没有把鹤岁的反应放在心上。她向戚林间打了一个招呼,手上也没有闲着,往鹤岁的嘴里喂了一小块蛋糕, 鹤母失笑道:“怎么气性这么大。”鹤岁一边咬着鹤母喂过来的蛋糕, 一边拿那对黑白分明的眼睛往戚林间的身上瞟,他听到鹤母这样说自己还有点不乐意, 哼哼唧唧地抗议了几声。而鹤母只是望着戚林间笑:“也不知道我们家岁岁这个性子是随了谁的,动不动就喜欢发脾气要人哄着。”鹤母又在说自己的坏话, 鹤岁不满地咕哝:“我没有。”“林间最近是不是很忙?”他有没有动不动就喜欢发脾气要人哄, 根本就不是鹤岁自己说了算的, 鹤母毫不留情地拆台道:“我们岁岁打小就喜欢缠着你,昨天你没有赶回来给他过生日,他那嘴巴撅得都可以挂上油壶了, 到了晚宴结束也没有见到你,干脆还病了一场,今天早上才退的烧。”“有一个任务。”戚林间没有说得太多,他军校毕业后直接进入了一个军部名义下的保密机构, 执行的任务保密级别很高。戚林间侧眸望向把自己吃得两腮鼓鼓的鹤岁,缓声问他:“现在怎么样了?”即使他眼底的关切不似作伪,鹤岁也没有这么轻易地就原谅他把自己丢进虚拟世界。鹤岁尝了一小口自己的热牛奶, 瓮声瓮气地说:“我觉得我一看见你就又发烧了。”“你呀,就是你爸和你哥太宠着你了。”鹤母敲了一下鹤岁的脑袋,从座位上站起来。她叫上管家和自己一起去花园散步,不打算掺和得太多, “我去花园那边逛一逛,你吵得我头疼。”鹤岁有点委屈,“可是我没有吵呀。”“记得把桌子上的那几片药吃了。”鹤母丢下这句话就施施然地走开,压根不理会鹤岁的小情绪。鹤母不在,这里就只剩下鹤岁和戚林间了,鹤岁不太想搭理这个害得自己得经历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几个虚拟世界的罪魁祸首,他低着头把鹤母留下的药片一股脑地塞进嘴巴里。“好苦。”鹤岁的小脸随即就皱成了一团,他忙不迭地抱起瓷杯“咕嘟咕嘟”的喝了几口牛奶,纯牛奶的醇香只能把嘴巴里的苦味冲淡,舌头还是苦得他想吐出来,鹤岁才把眉心拧起,一只莹白修长的手就在此刻伸向他,戚林间的手心里放着一颗水果夹心糖。这颗夹心糖还是鹤岁最喜欢的草莓味儿。鹤岁歪着脑袋看了戚林间一眼,毫不客气地夺过他手里的糖。鹤岁剥开糖纸把草莓夹心糖送进嘴巴里,等到苦味被完全压下去了才口是心非地说:“我不喜欢这个味道。”戚林间没有说话,他从衣袋里又捞出了几颗糖。草莓味、蓝莓味、柠檬味、薄荷味,各种口味几乎应有尽有,也全是鹤岁喜欢的味道——戚林间习惯带着这些。鹤岁眨了眨眼睛,他美滋滋地把戚林间手上的糖果全部都抢过来,然后脆生生地问道:“你怎么有这么多糖?”戚林间的眼帘半阖,他望着鹤岁乌黑的眼瞳看了许久,才抬起手把鹤岁不小心沾在嘴边的奶渍拭去。戚林间漫不经心地开口道:“你喜欢。”其实戚林间的手很好看,骨节分明,但是掌心与指腹都有些许薄茧,于是他的手指掠过那片白嫩的皮肤,痒痒的,鹤岁忙不迭地想往后躲开,却被戚林间捏住了下颔。“不要动。”戚林间的语气平静,但是到底要归咎于他在军部待了很长一段时间,不仅惯于发号施令,甚至连他的一举一动都带着上位者的不凡气度,再平淡不过的一句话从他的口中说出,也带着那么一点命令的口吻。 第107章 l的性格有点冷淡,我不喜欢他对待我的态度和对待别人一样,很礼貌但是又很疏离。从小到大都是我追在他的后面,我妈老说我是他的跟屁虫,根本就不会有我这么可爱的跟屁虫!不对,我才不是虫。总之、总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喜欢他。l这么讨厌,总是把我惹生气,连我哥都嘲笑我气得跟只河豚一样了,他也不会哄我一下,就静静地看着我,然后喂给我一颗糖——就算是我最喜欢的草莓味儿我也不会原谅他的。对了,还有就是l习惯在口袋里装一些糖果,全部都是我喜欢的味道,而且草莓味儿的最多,因为我最喜欢。只要是我待在他的身边,不管有没有生气,他都会时不时地喂给我一颗。】系统笑嘻嘻:“不是你?”鹤岁有点迟疑了,可是他对这里面的内容的确没有一丁点的印象。但是无论是他的生日戚林间没有出现,还是戚林间给他吃糖,这些都与帖子里的l对应得上,鹤岁慢吞吞地问道:“我真的跟戚林间很早以前就认识了?”系统立马反应过来了,“我只是一个可怜、无助又柔弱的小系统,什么权限也没有,当然不会知道你们两个人以前到底认不认识。”鹤岁:“……”他差点就信了。鹤岁托着腮愁眉苦脸地问道:“既然我们本来就认识的话,那么他为什么要把我丢进这个虚拟世界里面?这里一点儿也不好玩,而且他还、他还……”鹤岁说不下去了,他趴进枕头里蹭了半天,才挤出了几个字:“他还欺骗我的感情!”鹤岁闷闷不乐地向系统抱怨道:“大骗子。”“我都说不许你谈恋爱了,你非要谈恋爱,而且你还跟他一谈就谈了好几个世界。”系统乐忠于看鹤岁吃瘪,它幸灾乐祸地说:“都是你活该。”鹤岁撕开一包青柠味的薯片,一片又一片地往嘴巴里喂,全部都当成戚林间来咬,口感嘎嘣脆,“这得怪你。”他吃着东西,声音有点含糊不清,不过这并不影响鹤岁向系统推卸责任:“我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讨厌的人。要不是你的任务,我根本就不会接近他,也不会搭理他的。”系统提醒道:“这只是第一个世界的任务。”鹤岁理直气壮地为自己找理由,“我要对他负责。”系统:“……”他们两个互相推卸责任,最后以系统把鹤岁屏蔽,美滋滋地看起它的小电影而告终,而被系统留下来的鹤岁愁得游戏也玩不下去了,他白白抱上来一床的零食,鼓着脸把光脑上的帖子从头到尾都翻了一遍。鹤岁大概知道他忘记了什么。他记得一切,唯独忘却了与戚林间相关的所有。第115章 孤独行星04这一天晚上, 鹤岁压根就睡不着觉。他从床头滚到床尾,牛奶一杯一杯地灌下肚,鹤岁的肚皮被撑得都鼓起来了也还是没有一丁点的睡意, 失眠的鹤岁抱着被子坐起来, 他打开游戏兴致缺缺地玩了几把,等到天一亮就跳下了床。他要去找戚林间。才从二楼蹦下去, 坐在沙发上看新闻的鹤父就把鹤岁叫住了。鹤岁赖床是常态,这么早就从床上爬起来实属罕见, 鹤父随口问了他一句这么早要去哪里, 鹤岁老老实实地说:“去找戚林间。”鹤父点了点头, “今天不回学校?”鹤岁眨眼睛,信誓旦旦地保证道:“明天一定去。”鹤父倒是没所谓,他不论什么都由着鹤岁的性子来, 只要鹤岁高兴。鹤父朝着鹤岁挥了挥手,说:“回来的时候要是不想走路,就让你哥过去接你。”鹤岁的光脑告诉他从这里到戚林间那里最多也不过半个小时的路程而已,就这还是步行半个小时, 不过鹤岁依旧脆生生地应了下来,他小声地说:“爸,你别跟妈说我没有去学校, 要不然她肯定要揍我。”鹤父满口答应下来。走在路上,鹤岁始终有点心不在焉。系统忍无可忍地提醒了他好几回记得看路,鹤岁都没有理会,他盯着戚林间的数字id看了半天, 茫然地说:“我还是想不通为什么他会把我丢进虚拟世界。”系统安慰道:“那就暂时不要去想。”“可是好奇怪。明明我记得我在哪里上的学,也记得我有哪些同学和老师,就是不记得有他这么一个人。”鹤岁拧起眉心,疑惑地说:“而且那个帖子里描述的好多事情我都还有印象,有些人我也可以叫得出来他们的名字。只有他,只有戚林间,我都不知道有他这么一个人。”系统试探地问他:“那你还记不记得,当初戚林间是为了什么,把你丢进这个虚拟世界的?”鹤岁有点心虚了,他小声地说:“我把他的玻璃玫瑰打碎了,然后、然后……”那会儿的鹤岁简直被家里人惯得没法没天,整个星际都知道鹤家的小少爷备受宠爱,娇气得不得了。鹤岁仗着不管自己怎么作天作地,都有哥哥和鹤父给他收拾烂摊子,到哪儿都是横着走的,非常的膨胀。直到他打碎了一枝玻璃玫瑰。那是一枝晶莹剔透的玫瑰花,被软禁于花枝里的红痕是朱砂融开的秾丽颜色,而沾在花瓣上的滚圆露水状似摇摇欲坠,与尖锐的锋刺相互映衬,栩栩如生。鹤岁初开始只是好奇,毕竟这枝玫瑰看起来就价值不菲,不应该会被人随手丢弃在餐厅的桌子上。他歪着脑袋看了半天,实在是没有忍住手痒碰了一下,结果不碰还好,手指头才摸到花枝,脆弱的玻璃就在顷刻间无端碎开。也就是在这个时刻,戚林间缓步走到鹤岁的面前。他的神色冷淡,眉梢微蹙,戚林间望着缺了花瓣的玫瑰,淡声问道:“这枝玫瑰是我不慎遗落在这里的,你把它打碎了?”“不对。”想到这里,鹤岁还有点委屈,他咕哝着纠正:“根本就不是我打碎的,是玫瑰花自己碎掉的,他非要怪到我头上。而且、而且我的手指头都被割伤了,我只是说他不讲理,他就把我丢进了虚拟世界。”按照鹤岁的性子,他肯定远不止说戚林间不讲理,绝对还发了一通脾气的,不过系统并不打算拆穿鹤岁,它只是敷衍地附和道:“是的,玻璃玫瑰不是你打碎的,是玻璃玫瑰自己动的手。”鹤岁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他皱着一张小脸气呼呼地总结道:“戚林间又讨厌又小气。”系统配合地说:“没错。”这样闹了一会儿,鹤岁也来到了戚家的门前。他以前应该总是过来这边的,因为鹤岁的指纹通过了验证,系统撺掇着鹤岁到楼上去,它说戚林间在那里。鹤岁想了一下,乖乖地爬楼梯,他的头连抬都没有抬起来过,以至于没有看见站在不远处的戚林间。“岁岁。”不知道已经在二楼站了多久的戚林间轻轻开了口,他垂眸望向鹤岁,两只修长的手放在身前的扶栏上。骨节分明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木质扶栏,戚林间的瞳眸里映入鹤岁的脸庞,他缓声问道:“怎么起得这么早?”其实这个时间已经不太早了,但是对于鹤岁的作息来说,这会儿他应该还在床上睡懒觉才对,即使偶尔鹤岁真的醒过来了,他也会躲进被窝里面装睡,他宁愿把自己闷得小脸通红也不肯钻出来。不过今天就是一个例外了,鹤岁揉了揉眼睛,瓮声瓮气地说:“我昨晚没有睡。” 第109章 戚林间倒没有说什么,鹤岁把自己的手夺回来, 老实不过五分钟就又凑过去撒娇。他眨巴着眼睛瞄了几下一言不发的戚林间,鹤岁稍微想了一下,“吧唧”一下亲在戚林间的唇边,他捂住嘴巴吃吃地笑:“不给你亲, 但是我可以亲你。”他歪三倒四地窝在戚林间的怀里,笑得眉眼弯弯,故意抱怨着说:“你不是草莓味儿的, 不好亲。”“你是草莓味的就够了。”戚林间拿出一颗糖,他的十指修长,指骨分明,剥开糖纸的动作透着几分优雅。戚林间把草莓味的水果硬糖喂进鹤岁的嘴巴里, 他意有所指地说:“尝起来很甜。”鹤岁连亲都不肯给亲太多下,尝就更不可能了。他吃着嘴里的糖,声音有点含糊不清,鹤岁咕哝着威胁道:“你要是再欺负我的话,我就让我哥来揍你。”“欺负?”戚林间正要开口,他的光脑却响了一下。戚林间连一个眼神也没有扫过去,直接拒绝了那边的通话请求,他非但没有把鹤岁的威胁放在心上,还低笑着说:“你喜欢。”鹤岁连忙矢口否认,“我才不喜欢!”连续几个通话请求都被光脑的持有者拒绝以后,光脑的屏幕上显示它接收到了新的信息。戚林间大致瞥了一眼,对方只发过来了一个坐标,戚林间眸中的笑意淡了不少,他对鹤岁说:“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鹤岁不想这么早就回家,他正要耍赖让戚林间再多陪自己一会儿,戚林间却揉了揉他的脑袋,眯起了眼睛,“我要去一趟西贡星。”鹤岁抬起头,不太乐意了,他鼓着脸问戚林间:“为什么要去西贡星?”戚林间说:“新的任务。”鹤岁撅着嘴巴哼唧道:“你可以不干了的,以后我偷电瓶车来养你。”“好。”戚林间垂下眼眸,他望向鹤岁湿漉漉的眼瞳,只觉得一整颗心都不自觉地软了下来,而他的目光也在不经意间盛满了温柔。戚林间压下心中的不舍,他向鹤岁微微颔首道:“乖乖地等我回来。”鹤岁从戚林间的怀里挣脱出来,他瞪圆了眼睛指责道:“要我等你还要我乖,不等不等就不等。”戚林间的声音低沉,语气里还带着几分揶揄的意味,“口是心非。”鹤岁瞟了戚林间一眼,这个人这么不给自己面子,他脆生生地补充道:“那我还要再躲起来,让你怎么也找不到。”戚林间掀起眼帘,紧盯着鹤岁看了许久,半晌才将目光挪开。他缓声道:“我的心就那么大,里面只住着你一个人,你躲得再远,也可以一眼看见你。”鹤岁又被他哄高兴了,软绵绵地说:“我决定等你半个月了。”就这样,鹤岁被戚林间丢进虚拟世界的仇再也记不得了,满脑子只剩下谈恋爱。戚林间一把他送回去就动身去了西贡星,而鹤岁则蹦蹦跳跳地跑去跟鹤归说他决定原谅戚林间,鹤归还有点疑惑,洞悉一切的鹤母则凉凉地问道:“告白了?”鹤岁偷瞄一眼鹤归,只见鹤归闻言立马皱起了眉。鹤岁意图在他开口追问前开溜,却冷不丁地被鹤归拎了回来,鹤归皮笑肉不笑地问鹤岁:“什么告白?”鹤岁心虚地说:“没什么呀。”鹤归捏着鹤岁的脸,不赞同地说:“我不喜欢戚林间。”“你要是也喜欢他的话,我们的兄弟感情就岌岌可危了。”鹤岁小声地说:“而且、而且他不会喜欢你的!”鹤归作为一个合格的弟控,他对鹤岁向来是和颜悦色的,但是对别人就不一样了。鹤归呢喃着问鹤母:“我们划出5%的股份给那家伙,能不能让他滚远一点?”鹤岁的胳膊肘往外拐,他睁大了眼睛无辜地说:“可是跟我在一起,他会有更多的股份。”鹤归:“……”他决定明天就把鹤岁名下的股份全部没收了。半个月的时间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戚林间不在,鹤岁连作天作天的劲儿也没有了,再加上鹤父与鹤归总扯着鹤岁跟他讲道理,总结下来就是戚林间是个爱情骗子,不能在一起。关心则乱,这两个人甚至还臆想到了未来鹤岁跟戚林间在一起以后,鹤岁被他骗得人财两空,哭得他们心都碎了,最后是实在听不下去的鹤母大发雷霆,她把鹤父和鹤归被数落了一通,这两个人才消停下来,而鹤岁也被无辜牵连,鹤母毫不留情地把他赶回了学校去上课。世界终于清静了下来。其实对于鹤岁来说,他不管待在哪里,不是玩游戏就是吃吃吃。才被打包送回学校的那几天,鹤岁还老老实实地去上了几节课,然而没过多久他就原形毕露,跟着他的那伙狐朋狗友到处乱窜。于是这一天鹤岁跟往常一样,回来的路上自个儿买了满怀的零食,美滋滋地打算回去接着玩游戏。他正走在学生公寓前的那片银杏林,没有一丁点儿防备地蹦蹦跳跳,身后却突然有一只手伸过来,捂住了他的口鼻。那个人的力道很大,鹤岁的挣扎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而这又是晚上,很少有人会走这一条路,鹤岁被一路拖出银杏林,硬塞进了停靠在路边的飞行器里,他听见那个人压低了声音对飞行器里的其他人说:“就是他。”话音才落下,飞行器的操纵杆就被人拉起,背对着鹤岁坐在转椅上的男人转过身来,他的身形羸弱,面色苍白,那副衣冠楚楚的模样完全不能让人把他与劫匪联系到一起。男人紧盯着鹤岁看了几秒,他落在鹤岁身上的目光如同淬了毒那般阴狠。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完全省略了多余的说辞,咬牙切齿地问道:“戚林间去了哪里。”鹤岁还没弄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他茫然地问道:“你是谁?”“我是谁?”这似乎是一个很好笑的问题,男人端起桌上的酒杯轻晃了几下,而后哑着声音笑。他丝毫不掩饰话语里的恨意,眼底也全是讥讽,“也许你早几年问我这个问题,我还能回答你,我是王尔牧,但是现在你问我是谁,我只能告诉你,我的收押编号。”“我被星际法庭判处终身监禁,身份信息注销,甚至还要做科学院的实验白鼠。”王尔牧顿了顿,冷笑着说:“这全部得归功于我们伟大的戚少校,你说他——可不可恨?”鹤岁抿了抿嘴,没有吭声。王尔牧并不指望鹤岁能够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答复,或是对他报以同情,毕竟星际报上的他是一个烧杀掠夺,无恶不作的海盗——事实上,他也的确如此。可饶是如此,王尔牧对逮捕自己的戚林间仍旧恨得不死不休。他将手中的酒杯“啪”的一声放回桌上,冷笑着说:“我恨不得亲手把他挫骨扬灰。”鹤岁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的阵势,他眨巴着眼睛还存有希冀,慢吞吞地提醒道:“可、可我不是戚林间呀,你们是不是认错人了?”王尔牧抬起下颔,“我们找的就是你,鹤家的小少爷。”鹤岁还不死心,他委屈巴巴地问道:“我没有害得你被终身监禁,你们为什么要找我?”“鹤小少爷到底是在装傻,还是真的傻?”鹤岁没有出息地选择屈服,他决定承认自己是真傻,只承认一秒钟。鹤岁无辜地说:“我真的不是戚林间,我也没有害过你,你可不可以把我送回家?”稍微想了一下,鹤岁又说:“我们家很有钱,我也可以让我哥给你很多钱,只要你把我送回去。”王尔牧懒得再跟鹤岁废话,他又问了一遍最开始就问过的那个问题:“戚林间在哪里。”鹤岁当然知道这个是不能说的,但是他又怕自己说不知道会被揍——毕竟鹤岁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他陪鹤母看得连续剧里有好多都是卧底相关,而且严刑拷问的情节也不少。鹤岁小心翼翼地问道:“我要是说不知道,会不会挨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