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子能处,说截胡就截胡》 第1章 三问 唢呐在响,鞭炮噼啪,一派喜庆。 薛荔纤薄的身子随着喜轿颠簸,猛的一歪,她倏然睁开了眼睛。 看清自己是在喜轿里,薛荔一颗心就高高的提了起来,砰砰乱跳。 她……居然又回到了成婚的那天! 薛荔是礼部尚书薛栋的庶女,上辈子的今天,她与嫡出的三姐薛满同一天出嫁。 两姐妹嫁去同一个婆家——绥远侯府。 只不过三姐姐嫁的是侯府世子凌彦,而薛荔像个买一送一的添头一样,嫁的是二房庶出的凌三爷凌濮阳。 原本嫡对嫡、庶对庶是合情合理的安排,谁知道她那好三姐心中另有打算。 薛满竟然设计换亲! 她不仅事先让薛家为两姐妹准备一模一样的轿子,还在路上吩咐薛荔的轿夫加快步伐。 这就使得薛荔比姐姐先一步到侯府。 所有人都认为先到的肯定是嫡女的轿子。 毕竟尊卑有别,一个庶女怎敢跑到嫡女前头? 于是世子凌彦上来接新娘下轿。 前世薛荔就这样糊里糊涂被牵去拜了堂,入了洞房。 等到新郎应酬完回来,揭开盖头才发现弄错了。 但为时已晚,凌三爷那边已经和薛满鲛绡帐中卧了鸳鸯,鱼戏莲叶好事成了双。 那生米煮成熟饭,都已经吃下肚两碗了! 兹事体大,薛尚书夫妻被连夜请了过来。 两家人商议的结果,三小姐薛满与凌三爷已有夫妻之实,只能将错就错配给凌三爷。 薛满哭得肝肠寸断。 没有人怀疑这件事情是她主使的——好好的嫡出之女怎么可能设计自己做一个庶子妻? 因此,所有的罪过只有庶女薛荔来承担。 毕竟她一个庶女才会有这个动机! 所有人都唾骂薛荔,说她想要攀龙附凤,所以才铤而走险走了这一步昏棋! 没有人听她的辩解。 更没有人站出来替她说一句话! 薛夫人恨不得生撕了她! 侯府也绝不可能接受薛荔这样一个恶毒的庶女成为世子妇,坚决要求退亲。 薛荔因此被侯府无情休弃,连夜被送回了娘家。 至此被打入地狱。 她之后所遭遇的一切简直血泪斑斑罄竹难书。 很久之后,薛荔才明白三姐究竟是为了什么要设计这场换亲。 ……花轿里,薛荔从往事中挣扎出来,握紧了手掌,努力保持镇定。 她安慰着自己,这件事破局不难,有嘴就行。 一句话的事,只要她找机会吱个声,说明自己身份,三姐的计谋便不会得逞。 想到这儿,薛荔心头稍稍安定。 喜轿终于落了地,喜婆念完下轿词,新郎官三支箭射中轿门。 一截红绸往轿子里面递了进来,要牵着她下轿。 薛荔按捺着纷乱的心,竭力控制声音不发抖,轻声问道:“是三爷吗?” 新郎官默了一默,低低应了一声,“嗯。” 听到这声压得极低的嗯,薛荔悬着的那颗心终于放下了一半。 她险些哭出来,忙拽紧了红绸出了轿子。 薛荔太紧张了,浑身绷得僵硬,下轿时差点崴到脚。 旁边伸出一只手,极快地扶了她手肘一把,帮助她站稳。 这一举动引起了周围人群善意的哄笑。 “啊,新郎官好体贴。” 还有吹口哨起哄的! 薛荔脸红了红,一步一步稳住脚步朝前走。 除了刚刚那一下,她每一步都走得很稳了。 亦如她的人生,这一次,她绝不允许自己再走错! 身边男子步伐也很稳。 听说凌三爷出身军营,难怪步子这么稳健。 有他在,应该是护得住她这一世平安的吧? 薛荔被牵进侯府大门的那一刻,身后响起了潮水般的声响。 鞭炮声、唢呐声、人群的欢呼声震耳欲聋。 ——三姐姐的轿子到了。 薛荔心里还是有些不踏实。 趁着后面那对新人跨火盆过马鞍,众人注意力都在那边的时候,她大着胆子再次确认,“真的是三爷吗?” 这一次,身边的新郎用了更久的时间才回她,还是一个字,“嗯。” 薛荔咬了咬下唇,知道凌三爷定然是有些生气了。 一个问题反反复复的问,是挺招人烦的。 “对不住三爷,妾身啰嗦了,不过姐妹同嫁,妾身也是怕弄错。” 新郎官没说话,喜婆先不乐意了,悄悄拉了她衣袖,语气里带了浓浓的告诫。 “没成礼之前,新人不能说话,否则不吉利!” 薛荔就不敢再问了。 她手背上突然覆上了一只温热的大掌。 大手极快的握了她手一下,又飞快的撤开。 两人并肩而立,那一下握手的小动作,外人几乎看不出来。 薛荔的心一下子就变得又暖又软了。 夫君真好,她一定要好好待他。 拜堂很顺利,也很热闹,两对新人一起行礼。 满耳朵的欢腾,薛荔在盖头下都不由勾起了嘴角。 礼成,送入洞房,新郎官儿出去谢客去了。 薛荔独自坐在喜床上,入眼全是耀眼的红色,像血一样。 像最后时刻从她身体里流出来的血…… 她呼吸微紧。 听到沉稳的脚步声朝着新房而来,薛荔的嘴角往上勾得更高了。她几乎可以断定,这是凌三爷! 严格说来,凌三爷还不算庶子,他的母亲是个外室,到现在都还没能进侯府的门。 有那样的生母,凌三爷在侯府的地位可想而知。 如同今天的婚礼,来宾都是冲着世子爷去的,凌三爷在与不在根本没人在意。 凌三爷不用陪客,早点退席也没关系。 所以按时间来算,能那么早回洞房的,必定是凌濮阳! 薛荔屏气凝神的等着,一颗心跳得乱七八糟。 一只金镶玉的秤杆从盖头底下递了进来,准备挑盖头。 薛荔嘴角的笑容凝固了。 以凌三爷的身份,侯府会给他用金镶玉的秤杆吗? 侯府这么厚待庶子的吗? 会吗?! 盖头一点点挑起,光线一点点涌入,眼前景象慢慢清晰。 不对,新郎官衣服纹样不对! 本朝新郎服饰,文官绣鸳鸯,武官绣海马! 众所周知,凌三爷是武将,他该穿的是海马纹样的服饰! 而眼前人穿的衣服,红底深衣金线滚边,前襟绣着鸳鸯! 就是薛荔前世看到的衣服! 一模一样! 要是等盖头全部揭开,她就将看到一张精致的脸庞。 绥远侯世子凌彦,京城四公子之首,光一张脸就足以杀人! 那张冠绝天下的脸庞,会在看到薛荔的时候闪过错愕、了然的神色,最后定格为轻视和厌恶。 薛荔手脚发凉,几乎是想也不想,在盖头彻底揭开的前一刻伸出手,一把按住了盖头。 她几乎快哭出来,说道:“我是薛荔,四小姐薛荔!我不是三小姐薛满!” 这下总说得明明白白了吧? 她的手被一只温热的手掌缓慢而坚定的拿开了。 这人因长年握笔,指节还有一层薄茧,握着她的手,稳稳的不容拒绝。 回答她的还是那个低沉悦耳的“嗯!” 薛荔的心彻底凉透了。 “不要!求你了世子爷!” 第2章 别哭,别怕 别揭她的盖头,别让她陷入前世的噩梦中。 只要他不揭盖头,仪式就还没有完成,事情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凌彦没有如她所愿。 他拿开了她的手掌,一鼓作气将盖头挑了。 薛荔绝望的闭上了眼睛,泪珠滚滚而落。 完了! 这样都躲不过去吗? 那只微带薄茧的手轻轻抹去了她的泪,“别哭,别怕。” 薛荔豁然睁开眼睛。 眼前的男人还是那般清俊无俦,却没有了前世那种冷傲之气。 他矮下身子,屈膝蹲在她面前,与薛荔视线平齐,温和的与她对视。 “世子爷!”薛荔颤声指责:“小女先前连问两次,世子爷既然知道小女身份,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您可知道,对你们男子而言,弄错新娘的事不过一场笑话,供你们饭后谈资,但对我们女子而言,却是灭顶之灾,足以毁掉我们的一生!” “世子你为何要害我?!” 凌彦两只手分别按住她的手掌,半强迫的把她固定在床榻和自己怀抱之间。 眼前少女容色苍白,神情惨淡,眼中却满是倔强,像落入笼中不肯屈服的小兽,徒劳的亮出她的小尖牙。 她真的好小好稚嫩,连生气的责问都软软糯糯,根本没有威慑力。 凌彦微微叹气,“你别急。” “怎么不急?被换的又不是你!” 薛荔眼泪流得更凶。 不管了! 她猛的抽出自己的手,狠狠推开凌彦,拔腿就朝门口跑。 看着凌彦这样,指望这位世子是指望不上了。 还不如趁现在时间还早,三姐那边还没成事,她把事情闹开了,说不定还有挽救的机会! 薛荔飞快的跑到了门口,伸手去拉门。 凌彦站在床前没有动,也没有来追她,薛荔心里微微放松。 门拉开,门口却赫然站着一个通身气派的老妇人。 老妇人满头白发梳得一丝不苟,戴着织锦抹额,一颗绿色玉石通透水润,为她平添几分威严。 薛荔倒退两步,瞠目结舌:“老……老夫人!” 来人正是绥远侯母亲,凌彦的祖母,也是侯府地位最高的老祖宗,在府中从来说一不二,没人敢质疑她的决定。 这位镇宅的老祖宗,她怎么亲自过来了? 前世还是事情闹大了,老夫人才叫人把一干人等叫到她的念晗居去解决,今生怎么这个时候就过来新房了? 不止老夫人来了,连凌彦的父母,绥远侯和侯夫人也来了。 绥远侯军功起家,长得略微潦草,一把络腮胡遮了半边脸,走路姿势也豪迈不羁。 侯夫人却是温柔婉约,一双弯月眉,水润杏核眼,与绥远侯形成强烈反差。 凌彦的容貌倒更像母亲一些。 三人探究的目光都落到了薛荔身上,把薛荔看得呼吸都乱了。 勉强稳住了心神上前行礼。 身边人影一晃,凌彦居然也上来,站她身边向三人行礼,又不着痕迹的微侧身,把薛荔挡在身后。 “祖母、父亲母亲。”凌彦团团行了礼,打过招呼才道:“兹事体大,孙儿不敢擅自做主,只能深夜烦扰您几位了。” 老夫人坐下,问:“怎么回事?新娘子被换了?” 薛荔扑通一声跪下,不等凌彦开口便抢先道:“回老夫人,小女在轿子里便觉不妥,出花轿时便问过新郎官是不是三爷,拜堂之前又问过。” 长着嘴就要说话,薛荔宁愿他们责怪自己礼数不周,也要为自己正名! 事情不是她做的,她绝不背这口黑锅! 老夫人沉吟一下,吩咐身边鞠嬷嬷去叫凌三爷和薛三小姐过来。 去叫人还得等一会,老夫人满眼趣味的看着薛荔。 看小姑娘跪得板板正正,纤细脊背挺得笔直,满身都抖落着戒备警惕,便起了一丝兴味,问她:“这件事薛四小姐怎么看?” 薛荔咬牙。 她本来不想说的,但既然老夫人都问到她头上了,她便索性吐了个痛快: “换新娘的事是意外还是有人主使,只需要查问一下送亲的人员,谁吩咐我的轿夫跑在前头,自然就水落石出。” 老夫人点点头,“还有吗?” 薛荔深呼吸:“还有……小女要告世子爷!” “世子爷既然知道小女身份,还执意揭我盖头,说得好听是幼稚好玩,说得不好听是强夺弟媳德行有亏,还请老夫人惩戒世子爷,还小女一个公道!” “嘶!”凌彦有些意外。 这小孩儿,小爪子小嫩牙的,她居然还会咬人……! 无奈的失笑摇头,撩起袍子也跪下了,“是!这事是孙儿的错,请祖母责罚。” 老夫人正要说话,鞠嬷嬷回来了。 她回来得比预料中快,言简意赅禀报道:“三少爷和薛三小姐已经歇下了。” 薛荔急了。 怎么就歇了?这么快?那不是换不回来了? 侯夫人也疑惑问:“连你都请不动?” 要知道鞠嬷嬷可是老夫人的贴心豆瓣,可以说她代表的就是老夫人本人。 凌三爷胆子这么肥敢不听鞠嬷嬷召唤?不怕得罪老夫人? 鞠嬷嬷微微躬身,气定神闲:“三爷的院子关了门落了锁。可能是今日主家大喜,值夜的都去喝酒了,没人应门,老奴喊不开门就回来了。” 老夫人挑挑眉,侧脸看向自己这位贴身老仆。 相处多年,老鞠有没有撒谎她还是能看出一二的…… 不过她还是决定不揭穿她。 冷声道:“鞠嬷嬷亲自去请都请不来,好大的面子!他们不来就罢了,你们说说,这件事怎么处理?” 凌彦对老夫人道:“老祖宗,这事绝不是意外,而是有人刻意为之,薛四小姐也是受害的一方。” “哦?你说说看?” 凌彦没有回答,反而说道:“祖母,孙儿还跪着呢!” 老夫人略略梗了梗,哼了一哼:“起来回话!” 凌彦便起了身,顺便把薛荔也给拽了起来。 他做得相当自然,仿佛就是一个顺手的事,却把旁边的绥远侯和侯夫人看得瞪大了眼睛。 尤其是侯夫人。 知子莫若母,她最是深知儿子秉性的,这人看着翩翩佳公子温润如玉,好像挺无害,实则对任何人都淡漠疏离,根本不会与人交心,更别提怜惜哪个女子。 这样的儿子,今天在对薛四的问题上,却处处透着不同。 很是耐人寻味! 说起来,儿子两个月前一场低烧过后,就和从前大不一样了。 第3章 将错就错 侯夫人还在细想,外面有人敲门。 来人交给凌彦一摞纸张。 凌彦草草翻看两页,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将这摞纸捧到了老夫人面前。 “孙儿使人灌醉了送亲的媒婆和轿夫,他们都交代了,确实是薛三小姐贴身丫头茗烟吩咐轿夫跑快的。” “茗烟和茗琴两个丫头也是故意跟着四小姐轿子走,让人误会里面坐的人是四小姐。” 他声音略沉:“事到如今,唯一解决之策便是将错就错。” “孙儿也不想知道薛三小姐为何要这么做,但她既然做了,便是打了孙儿的脸!也是看不起咱们绥远侯府。” “如此德行心机,孙儿绝不敢要。” 薛荔抿紧了唇。 凌彦不知道薛满为什么甘愿以嫡出之身屈就凌濮阳一个外室之子,重活一世的薛荔却是明白的。 那位住在金实馆,现在还不显山不露水的凌府三公子凌濮阳,他不是凌家人。 他是摄政王程萧的私生子! 摄政王程萧子嗣艰难,只有个病秧秧的儿子,也活不了多久。 最多再过半年,那孩子就会病故,程王会到侯府认子,凌濮阳身世揭晓,惊掉了所有人下巴。 程王把凌濮阳风风光光接回去认祖归宗,甚至迫不及待上书皇帝,为凌濮阳请封王位。 凌濮阳年纪轻轻,没有立下任何功劳,还是被封了王。 世人送凌濮阳外号:京城第一小王爷。 而薛满,自然成了京城第一小王妃,一时风头无两。 连皇后嫡出的太子公主都要避其锋芒…… 有了“京城第一”的诱惑,薛满还怎么看得上区区绥远侯府?! 凌彦的声音打断了薛荔的沉思。 “这件事上最无辜的要属四小姐,于情于理孙儿都应该娶她为妻,弥补于她。” 老夫人沉默不语。 绥远侯和侯夫人对视两眼,也不吭声。 薛荔心里却翻江倒海。 凌彦他…… 前世今生怎么变化这么大? 那个清冷高傲,眼睛里揉不得一粒沙子的少年郎去哪里了? 不由转头看向凌彦。 凌彦微侧转头,斜斜睨她一眼。 都说了让她别急别怕,她偏不听! 还敢告他的状?! 小儿女细微的小动作被三个长辈尽收眼底。 “阿彦说得对,这件事越快处置越好,拖久了流言蜚语也多。” 绥远侯深深的看了几眼儿子,问:“是心里话?真愿意娶四小姐?不后悔?” “回父亲话,儿子是真心要娶四小姐的,做了决定就不会后悔。” 绥远侯:“那我没说的。你自己的媳妇,是陪你过一辈子的人,你自己拿主意。” 老夫人把目光移向侯夫人。 侯夫人低垂眸,没赞成却也没反对:“儿媳全凭母亲做主。” 她不反对是因为她有眼睛看得出来,她儿子确实是铁了心要留下薛四的。 至于是不是出于真心喜欢,她暂时还看不出来。 老夫人长叹一声:“也罢,就这样吧!” 自家人统一了意见,老夫人还得问问人家当事人。 遂和颜悦色问薛荔: “事到如今,凌濮阳你是嫁不得了,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是将错就错嫁给我孙儿;其二就是我们送你回娘家去,由薛尚书处理你的婚事。” 她温言道:“如果你选择嫁进我们家,你放心,我们绝不会为难你。” “这件事不想它发生也发生了,侯府和薛家都有失察之错,倘若你不愿嫁我这孙儿,选择回家,我们侯府也会尽量配合薛家,维护你的名声。” 薛荔心里挣扎得厉害。 回薛家? 不! 那是龙潭虎穴! 她知道薛家有什么等着她!她不能回去! 下意识看向凌彦。 凌彦看着小姑娘清澈纯净的眼眸里流露出的惊惶恐惧,心底突然像被尖锐的针尖戳中,疼得他握紧了手掌。 “留下吧,”凌彦声线微微绷紧,“世人对女子多有苛刻,你刚过门就退婚回去,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都是坏了名声,不如就留在侯府。” “我凌彦虽然不才,却也能护得住你!” “你做了世子夫人,你姨娘的日子也要好过些。” 薛荔咬紧了唇,点头应了。 这个头一点,就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 凌彦舒展了眉眼,立刻吩咐人拿来纸笔,当场重新写了两份婚书。 让薛荔签字画押,按手印。 一切发生得太快,薛荔晕晕乎乎。 她没有像前世一样被众口一词的指责,没有被辱骂。 更没有声嘶力竭的辩解,却被淹没在人声里…… 前世经历的噩梦都没发生,她不仅没被退回去,还要做侯府世子夫人了! 真的吗? 凌彦这样一个云端里发着光的少年,成了她的夫君,归她所有了? 薛荔沾了印泥,举着手指坐在摊开的婚书前,迟迟摁不下去。 她是在做梦吧? 是临死前做的一场美梦吧? 是吧?是吧? 凌彦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步,捏着小姑娘手指。 对准了婚书,端端正正的按了下去! 薛荔指头上鲜红的印泥还没擦,手心里又被塞了一只酒杯。 耳畔男人嗓音温和,充满蛊惑:“来,喝了交杯酒,咱们把礼成了。” “祖母和父亲母亲今天也累了一天了,早点了结咱们这边的事,他们也能早点回去歇着。” 薛荔一想也是,红着脸与凌彦喝了交杯酒。 老夫人嘴角一抽。 让他们几个老的早点回去歇着? 他小子难道不知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们还得去善后,哪能睡得着?! 这混账狗东西! 老夫人带着儿子儿媳起身回去。 薛荔和凌彦站在屋檐下送客。 老夫人挥挥手,沉沉道:“回去吧,别送了,回去好好歇着!” 薛荔没听出来老夫人的揶揄,凌彦倒是讪讪的摸了摸鼻子。 走出了凌彦的院子,绥远侯终于忍不住拍腿大乐。 “看不出来啊,那小丫头胆子还挺大,她居然敢告那小子的状!有意思!” 老夫人哼了哼,问儿子:“侯爷觉得有意思?” 绥远侯大大咧咧的,他觉得无所谓:“阿彦喜欢就成!咱们这样的人家,也不需要儿媳妇的身份装点门楣。” “咱们家就是嫁进来一位公主也就那样,同理,是不是庶女也没事。” “关键是,要阿彦喜欢!你没看他维护薛四小姐那样,我要说声不同意,那小混账得把屋顶掀了!不是更要闹笑话?” 老夫人就知道儿子会这么说,听完也不置可否,转头问候夫人,“惠平你呢?” 第4章 都歇着吧 侯夫人声音很淡。 她对于这件事没有过多的想法。 她很冷静。 她家侯爷能看到的,她也看在眼里。 儿子从小主意就大,认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他铁了心要维护薛四,她做母亲的也不想和儿子闹得太难看。 “儿媳对薛四的身份确实有些不满,但儿媳不会干涉阿彦的决定。” 看老夫人还在看她,侯夫人理智分析说: “薛四是庶女,最大的问题就是没有被主母好生教养过,不懂主持中馈以及处理人情世故。” “这不是大事,儿媳自己还正当年,完全可以把担子挑起来。” “回头我好好教她几年,如果薛四实在是扶不起的阿斗,儿媳就直接教养孙子便是!以后孙子大了,把孙媳妇儿培养出来接班就行。” “薛四只要不作妖,能一辈子安安稳稳陪着阿彦,日子也不是不能过。” 老夫人听得连连点头。 侯夫人长叹一声,最后加了一句:“而且我看薛四眼神清亮,在巨大的诱惑面前没有昏头,这就很难得。” 绥远侯听完夫人对薛荔的评价,哈哈大笑:“夫人说那巨大的诱惑,莫不是咱们阿彦的美色?” “在阿彦美色面前还能不受诱惑,还敢告他状!本侯看好她!” 老夫人和侯夫人双双无语的瞪了绥远侯一眼。 等老夫人回了念晗居,身边没人了,才问鞠嬷嬷:“你根本没去凌三爷那边叫人对不对?” 老夫人敢肯定,这府里就没有鞠嬷嬷叫不开的门,也没有她叫不来的人! 老鞠是谁?是跟她去草原上见过狼的人,没那么弱。 区区一扇门而已,叫不开,那就打开撞开,再不行拿斧头劈开! 没老鞠办不到的! 而且算距离,鞠嬷嬷出去的那点子时间,也不够她去金实馆打个来回。 所以老夫人敢断定,鞠嬷嬷根本没有去叫人! “是彦儿吩咐你的?”她火眼金睛。 鞠嬷嬷嘿嘿的乐,直言不讳:“咱们世子爷什么时候对女子这么上心过?偏偏对那薛四小姐另眼看待,老奴怎么可能不成全他?!” 老夫人顿了顿:“薛四小姐?” 鞠嬷嬷何等乖觉?立刻改口:“咱们世子夫人!世子夫人!” “罢了,歇着吧!” 老夫人掀开被子躺下去,感叹道:“我那好孙儿要我歇着,我就歇着!还得留着精神等亲家过来给个说法呢!” 在这件事上,她们绥远侯府吃了大亏了! 好好一个世子,被设计娶个庶女,这口气侯府如论如何咽不下,是要找薛家过来说清楚的! 人是不可能退回去的,说破天也是不可能退回去的,那么唯一解决的办法就是让薛家把薛荔认到薛夫人名下,给薛荔一个嫡女身份。 这样两边都好看些。 另外还有嫁妆! 嫡女出嫁,娘家就给那么点嫁妆,寒碜谁呢?! 两件事归成一件,明天有一场硬仗要打,是得好好养足精神准备开战! 鞠嬷嬷笑得脸上褶子叠褶子:“好好,等老夫人睡了,老奴也下去歇着!咱们都歇着!” 她着重强调“歇着”两个字。 老夫人:“……啐!” 鞠嬷嬷服侍完老夫人,轻手轻脚关了门出去。 屋里很暖,出来被冷风一吹,她打了个哆嗦。 随便点了一个婆子道:“去金实馆跑一趟,天气冷起来了,让值夜的小心用火!” 那婆子点头哈腰应了。 鞠嬷嬷很满意。 跑一趟还是要跑一趟的,不然问起来对不上。 金实馆。 凌濮阳意犹未尽,喘着气,像拎小鸡仔一样容易,轻轻松松就把薛满翻了个身,让她趴着。 随手往下塞了个枕头,人又覆了上去。 娇生惯养出来的大家闺秀,一身皮子又嫩又滑,雪雪白,稍稍用力就是一个印子。 凌濮阳简直爱不释手。 揭了喜帕他就知道错了,这不是他的新娘。 但有什么关系呢?吃亏的又不是他。 于是凌濮阳毫不客气的享用了这道送上门的美味。 他是武将,一身鼓囊囊的腱子肉蓄满力量,完全不知疲倦是何物。 又本着别人的老婆,占了这顿没下顿的心理,肆意鞭挞,对身下的女子根本不加怜惜。 让薛满很是吃了些苦头。 刚刚就眼前发黑,差点没晕过去,还没喘口气呢,看凌濮阳又要来,吓得直接哭出来。 她声音全哑了。 好歹还记得自己筹谋的事,她是被恶毒庶妹换了亲事的嫡姐,她是一个纯纯的受害者。 所以薛满呼喊求饶间全是喊的是:“世子。” “世子饶命!求世子别来了!妾身受不住了!” 她越喊,凌濮阳兴致就越高昂,薛满就越痛苦。 薛满是无意中得知凌濮阳真实身份的。 知道薛荔那贱丫头也要和自己一样嫁进绥远侯府,薛满纯粹是出于虚荣心,想要知道自己和薛荔婚后的差距究竟有多大 于是从各方面详细打听了一下凌濮阳的事。 得知凌濮阳的生母是个外室,薛满简直头都要笑掉了。 太可笑了! 想想看,薛荔得向一个卑贱的外室敬茶下跪,还要伺候婆母左右,被那样的人使唤! 如何能与自己相比?! 也不知道那外室脾气秉性如何,会不会是个磋磨儿媳妇的人呢? 好奇心一起,薛满脑袋发了热,趁着那外室上香的机会,也跟着去了皇恩寺,想就近观察一下。 结果那次皇恩寺之行,被她探听到了一个惊天秘密! 外室在皇恩寺和程王约会! 程王是谁? 大昭权势滔天的摄政王!把持朝政多年,只手遮天。 要不是他膝下子嗣单薄,仅仅一个独子,还养得病恹恹的,程王早就夺了那个至尊之位了! 凌濮阳竟然是程王的私生子! 薛满亲耳听到程王说,他要将凌濮阳认回去,给他荣华富贵,让他享受至高无上的权力! 薛满晕晕乎乎出来,去菩萨面前拜,随便摇了一根签,上上签。 签文说:“凤凰未落梧桐树,鲲鹏憾没展翼处。” 解签文的大师傅盯着她看了许久,说:“小姐命格极其贵重,只是缺了那关键的一步,只要小姐肯挪一步,找到凤凰窝,此生定能富贵无极!” 说得薛满心里热突突的,全身血液都在沸腾。 当夜她就做了一个梦。 梦中的自己极致的荣光,走哪里都前呼后拥,连嫡公主云鸢都替自己整理裙子,满脸堆笑称呼自己“京城第一小王妃”…… 醒来,薛满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但那个梦只让她看到了自己日后的荣光,却没告诉她得来的过程会这么痛苦。 第5章 新婚之夜 “不要了!” 薛满气息奄奄,无力的摇着头哭,汗水泪水将头发丝黏在脸上,更多了一分破碎的美感。 让人更想把她撕了! 薛满承受不住的时候就会想起薛荔。 她想问是不是每个新娘在新婚之夜都会遭遇这种痛苦,遭遇这种活生生被劈开的疼痛? 薛荔呢?她也会吗? 如果薛荔也会经历的话,那自己心里倒也可以平衡一点。 侯府另一处的新房里。 薛荔缩在一边,满脸惊惧的看着凌彦在她面前宽衣解带。 随着男人衣裳一件件脱下,她记忆深处的噩梦也被一点点唤醒,清晰的在眼前放大,将她整个人吞噬。 当时她被休回娘家,遭受所有人耻笑羞辱不说,还被嫡兄囚禁在地牢,肆意欺凌玩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直到她死都死得那么不堪…… 凌彦脱到只剩红色中衣,一抬头发现了薛荔的不对劲。 伸手想去拉她。 却被薛荔狠狠一巴掌拍在手背,尖利的指甲甚至挠出了一道红痕,虽然没破皮,却也高高肿了起来。 “嘶!” 凌彦:“……!” 好家伙,她长着小牙儿会告状,她这小爪子也不闲着呢! 但看薛荔眼神涣散,情况似乎有些不对,他也顾不得自己肿起来的手了。 软声问道:“怎么了?” 薛荔尖叫:“别过来,别碰我!” 叫声冲出口,才仿佛从梦魇中惊醒,她这才看清楚自己是在干净喜庆的新房中,而不是在那个肮脏黑暗的地牢里。 薛荔知道自己失态了,心慌意乱的道歉:“对不住对不住世子,我……我有点怕。” 她怕即将到来的洞房! 怕得要死。 凌彦眼眸沉了沉。 薛荔知道是自己的问题。 新婚夜,怎么可能不让新郎近身? 何况这人是凌彦,是她的丈夫,不是那个魔鬼! 她一定能克服心里的害怕,能走出这一步! 仰头看向凌彦:“世子爷……” 她的话语终止于一个拥抱。 凌彦抱了抱她,只抱了一下就迅速放开,一刹那间的接触,没有让她感受到不适就已经松开了手。 倒是凌彦自己感受到怀里的人僵直得像一截木头。 凌彦不由从心里叹了一口气。 他的路,路阻且长啊! 温和打断了薛荔的自责。 “不要紧,我们是夫妻,未来还有很多很多的时间在一起,我会等你准备好。” 薛荔一愣。 凌彦拉了她的手,把她往床上带。 语音仍然温和:“我在想怎么称呼你才好呢。” “夫妻之间连名带姓的叫总不太好,不够亲热,叫娘子或者夫人呢又庄重有余亲密不足。” 他认真与她商量,转移着薛荔的注意力,慢慢把她牵引到床前。 自然而然的一边说话一边帮她宽衣,再双双躺上床。 “或者你有没有乳名?是叫小荔枝吗?” 她的乳名? 薛荔细细的想,她好像没有乳名,没有人叫她乳名。 她的姨娘,对她从来都没有好脸色,更像养小猫小狗,随便丢点什么给她,让她死不了就行了。 凌彦侧过身向着薛荔,单手撑着脑袋,认真严肃道:“没有乳名啊?那挺遗憾的,这样吧,我帮你取一个小名。” 薛荔眼前一亮。 凌彦惊才绝艳,整个上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十岁时就能写出当世大儒都争相赞叹的《上京赋》了。 这样的才情帮她取个小名,还不是手到擒来?一定又好听又好记还有寓意! 凌彦道:“你的名字是草字头三个力气的力,要不叫你薛三力吧!” 薛荔:“……!!??” “三力护体,威武霸气,别人一听就不敢惹你!” 说完,他忍不住哈哈大笑。 “以后我们家你可以横着走,连本世子都不敢惹你!” 薛荔:“……!” 薛荔抿了抿嘴,把被子拖上来一点,盖盖好,闭上了眼睛不理他了。 凌彦拿指头戳戳小姑娘肩膀:“别忙睡啊,这名字到底好不好?威不威武,霸不霸气,你倒是表个态啊。” 薛荔没睁眼睛,努力忽略着被窝里这人强烈的存在感,道:“老夫人说了,早点睡,明天还要敬茶呢!” 这是凌彦第一次与人同榻而眠, 这种感觉很新奇。 多了一个人跟他分享床榻,分享他的私密空间。 他的小妻子会不会说梦话?会不会打鼾裹被子?会不会把他踢到床底下去? 凌彦稍微设想了一下,弯起了嘴角。 他筹谋了两个月,总算心想事成,把人拢到了他羽翼之下,算是了了一桩心事,心情放松,很快就睡了过去。 半夜里,凌彦突然醒了,伸手一摸,平白惊出一身冷汗。 身边没人! 他唰的坐了起来。 人呢?人到哪里去了? 凌彦吓得不轻,他觉轻,稍微有点动静都会醒,如果薛荔是下床,必定要经过他身侧,他不可能没感觉。 那人呢? 凌彦掀开被子,都要准备下床找人了,眼角余光一瞥,看到了她。 小姑娘既没有打呼说梦话,也没有踢人抢被子。 她小小一个,蜷缩着睡在床脚,只占了这张床很小的一点空间。 紧紧贴着墙睡着,仿佛那面冰凉的墙才能给她带来安全,让她躲避危险。 这是受到过难以弥补的伤害,内心极度不安才会有的睡姿。 凌彦鼻腔一热,冲上来一股又烫又涩的气流,冲得他眼睛酸胀,必须咬紧牙才忍耐住。 他没动她。 如果她觉得这样才能睡得安心,那就让她这样睡吧。 半晌,轻轻的拖过被子,将她遮盖严实,自己挨过去,贴着她小身子睡下。 没关系,她已经是他的了,他有很多很多的时间弥补遗憾修正过错。 …… 这一晚,侯府绝大多数人都没有睡好。 天亮时,金实馆,薛满勉强睁开了眼睛。 第6章 毒舌凌濮阳 她记起了她的大事。 在心里把今天要做的事过了一遍。 今天要去敬茶,然后她会发现自己被换了,与她纠缠一夜的新郎官不是世子,她应该要哭要闹,要找出害她的人。 如此,侯府上下会觉得亏欠她,定会对她处处优待; 她再勉强表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会死心塌地跟着凌三爷过日子。 这样一来,凌三爷也必定会感激不尽,会更加敬重她…… 凌三爷的尊敬和宠爱是自己往后余生安身立命的重要依仗,这一点最为重要,千万出不得任何差错。 还有,她要坐实薛荔换亲的罪名,让那贱人万劫不复! 薛满对薛荔的恨意来得莫名其妙却又顺理成章。 她和薛荔差不多大,小时候没有嫡庶的概念,没有其他玩伴,她也经常去找薛荔玩。 薛荔那个生母只顾着打扮和争宠,根本不大管薛荔,薛荔吃不饱,饿了就到处找东西吃,甚至有时候会跟狗抢食。 当时自己年纪小,看到薛荔和狗狗打成一团,竟然觉得好玩,跑去抢了那盆狗饭就吃…… 尤记得当时小黄狗和薛荔木呆呆看自己的眼神…… 懂事以后薛满每每想到那个场景都恨不得掐死那时候的自己,更恨上了薛荔。 后来两人都渐渐长大,薛荔慢慢出落得楚楚动人,几乎每个看到薛荔的人都会感叹一句“可惜是庶出”,薛满就更讨厌薛荔了。 一天比一天更讨厌她! 讨厌到恨不得她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茗烟!”她嘶哑着嗓子叫人。 茗烟急匆匆进来,看到薛满一夜之间憔悴苍老了十岁不止的模样,吓得差点跳起来:“小……小姐!” 她家小姐昨晚是被妖精吸了阳气了吗? 薛满咬牙,恨声道:“扶我起来,我要去净房!” 她一动,腿间就针刺般的疼痛。两腿像煮软的面条般丝毫用不上劲。 腰上缠上来一条古铜色的强健手臂,男人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唔,我的夫人,大清早的你不伺候夫君,想跑哪里去?” 声音里,浓浓的欲念。 薛满脸上血色骤然间褪得干干净净。 颤抖着哀求:“爷,咱们今天该去敬茶认亲……” 话刚说完,一阵天旋地转,她的人被狠狠扯进了床榻。 茗烟张口结舌。 这凌三爷都什么人啊,不顾时间地点就…… 她好半天才艰难的替自己小姐求情道:“姑爷使不得,我们小姐是新妇,头一次敬茶就迟到,会让府里长辈对小姐不满的!” 床上那只野兽兀自开始享用美餐,随口道:“迟到就迟到!” “我一个庶子,去不去敬茶又有什么关系?去了反而碍人家的眼!” 扭头用血红的眼睛瞪向茗烟:“还不滚?想一起?!” 薛满疼得头上汗水滚落,倒也给她疼出一丝清明来。 她尖叫道:“庶子……” 抬手挠向凌濮阳,泄愤般用力,在凌濮阳脖子上挠出三道血印子:“我嫁的是世子凌彦!你是谁?” 凌濮阳摸了一把脖子,有些疼,更激起了他的兽性。 舔着唇,笑得邪恶:“生米都煮成熟饭了,夫人吃得开心就行,做饭的厨子是谁真那么重要么?” 伸手按住扑腾不已的薛满:“老实点,等老子早晨这碗饭吃饱了再说!” 许久之后薛满才终于能脱身,被茗烟扶着,踉跄着去了净房。 收拾清理,忍着羞耻上了药,换了衣裳,才感觉三魂七魄重新归位。 出了净房,凌濮阳已经先走了,也没等她。 茗琴上来和茗烟一起扶住薛满,低声道:“姑爷说他不知道您还要多久,就自己先过去了,让您收拾好了自己去正堂。” 薛满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心里不是不失落,但今天还有大事要办,也计较不了那么多,只能咬牙点头:“走吧!” 绥远侯府正堂大门洞开,府里所有主子都到了。 原本今天该是新人敬茶的,却生生弄出了三堂会审的架势。 老夫人端端正正坐在上首,面目严肃,其余小辈按照辈分分列在她下首。 老绥远侯有三个儿子,长子和三子都是老夫人所出,另外一个是庶出。 长房凌永年承袭了绥远侯之位、三房凌永龄长年驻守边关,很少回京,这次世子爷大婚他也脱不开身,只能让儿子凌少逸代替自己回来。 因此三房的位置上就只有凌少逸一个。 少年窜到薛荔身边,咧嘴傻乐,一口大白牙:“嫂嫂好!” 薛荔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句“嫂嫂”喊得红了脸,回答道:“弟弟好。” 凌彦淡淡瞥了堂弟一眼,道:“三叔来信,让我好好管着你,多让你读点书,以后你就每天写二十篇大字和五篇小楷,写好了交给我看。” 凌少逸:“……!” 本来已经翘到太阳穴的嘴角一下就垮到了下巴,“……啊?不要啊哥!” 嫡出的长房三房都站在屋子左边,右边则站着二房一家子。 嫡庶之间泾渭分明,犹如隔着天堑。 庶出这边是二老爷凌永寿和他的夫人,还有二夫人所生的一子一女。 凌濮阳是二老爷外室生的孩子,一直养到三岁,老夫人也没松口让外室进门,二老爷才把凌濮阳抱回来养。 此时凌濮阳穿着一身黑衣,衣服都没理好,就这么吊儿郎当走了进来,向二老爷夫妻行礼请安。 二老爷气恨:“濮阳你怎么回事?你真不知道那是三小姐?怎么就真的敢洞房呢你?” 二夫人煽风点火:“当然要洞房了,贱骨头怎么见得好东西?!当然要马上占了!” 薛满那可是礼部尚书的嫡女呢!自己的儿子还攀不到呢,就这样被凌濮阳给吃了,真是让人心里不痛快! 凌濮阳眼睛一眯:“母亲你先别气,看你,鼻孔都气粗了,本来就不好看,鼻孔气粗了就更不好看了!” 第7章 怎么就学不乖呢 二夫人更气,挥手就想打过去。 凌濮阳也没闪躲,只缓缓转了转手腕。 从他十三岁起,二夫人便没在他这里占到过便宜,怎么还学不乖呢?老是想来惹他! 二老爷看到凌濮阳那沙钵那么大的拳头,头皮隐隐发麻,赶紧扯了扯妻子,让她别闹。 他这个儿子像个狼崽子,越是长大越危险,还是别惹他的好! 凌濮阳瞧都没有瞧二老爷夫妻,走到老夫人面前,行了个歪歪扭扭的礼。 转头,目光就锁定了薛荔。 凌濮阳几乎挪不开眼睛,手指下意识的捻了又捻。 原来,这个才该是自己的新娘啊! 因为是新婚第二日,薛荔照规矩穿着一身红色的衣服,但她性子沉静,就算张扬明媚的红色穿在她身上,也硬生生被她穿出了柔和的气质来。 一双大眼睛如溪水般明净清透,五官精致得像画上去一般。 真应了她的名字,可不就是一颗玲珑可爱的小荔枝么? 鲜红的果壳捏开,里面是莹润多汁的果肉,一口下去一定很解渴…… 特么的谁说的世子爷亏了?他才是真正亏大的那个好不好? 单论样貌风姿,他愿意拿十个薛满来换一个薛荔! 凌濮阳的目光太赤果果太有侵略性,薛荔不由害怕的缩了缩。 凌彦心下暗恼,不动声色挪了一下位置,把薛荔挡在他身后。 自己则迎上了凌濮阳的目光。 凌濮阳眉头高高挑起,眼底兴味更浓。 很好,他更有兴趣了! 两个年轻男子沉默对峙,一个矜贵俊逸,一个张狂邪肆; 一个目光温和坚定,一个眼睛里透着满满的阴毒贪婪。 电光对火石,针尖对麦芒,两人间几乎能听到噼里啪啦的闪爆声。 凌少逸窜到薛荔身边,对紧张的薛荔道:“嫂嫂不用担心,有祖母在,他们打不起来。” 听这语气,还挺遗憾。 薛荔还没说话,凌濮阳就冷声嘲笑,说得毫不留情:“鸭公嗓闭嘴吧,难听!” 凌少逸:“……!” 少年郎面子全失,又没法再开口驳斥,怕一说话又要被嘲笑嗓音难听,一张脸便涨得通红,眼看着都要哭了。 薛荔不忍看他难受,又不能昧着良心说他嗓音好听,想想,便将手中帕子三两下叠成个小老鼠来哄他。 拿小老鼠撞了撞凌少逸的手,嘴里叫了一声:“吱。” 薛荔童年孤单,在薛府只有小黄狗陪着她,她也时常这样逗狗狗玩。 现在“吱”完了,才发觉这样做不妥。 这里不是薛府,凌少逸也不是小黄狗,所以尴尬的就变成了她,手中小老鼠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凌少逸短暂的怔愣之后咧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他决定了,他要喜欢这个嫂嫂! 凌少逸认真回应:“吱!” 两声“吱”完,两人距离迅速拉近。 薛荔的尴尬也没了,舒展开眉眼笑起来。 凌彦率先收回与凌濮阳对峙的目光,看向旁边两人。 神情严肃,张嘴:“喵!” 那两只小老鼠笑得更开心。 老夫人和侯夫人看完全程,表情神同步,嘴角都狠狠抽了一抽,别开了脸。 凌濮阳眯眸,冷哼,加重了语气,恶狠狠开口:“喵!!” 凌彦凌少逸和薛荔三个人齐齐闭嘴。 他们不和他玩! 凌濮阳错了错牙,脸上一片青黑,最后甩手走掉。 哼!一群小老鼠,迟早被他摁在爪子底下狠狠折磨! 薛满是最后一个到的。 她到的时候,正好薛尚书夫妻也匆匆赶了过来。 薛尚书夫妻俩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新婚第二日便被亲家请上门,怎么看都不是好事。 夫妻俩心里直打鼓。 薛夫人低声抱怨:“是不是四丫头没落红?我就知道贱人生的肯定就是贱人,如果真的是她败坏我薛家名声,影响了我满儿,看我怎么收拾她!” 薛尚书皱眉:“少说两句吧!还不知道是什么事呢!” 薛夫人不屑冷哼:“什么少说?难道还是我满儿?笑话!” 说完一抬头,就看见了满脸惨白摇摇欲坠的女儿,一瞬间如雷轰顶。 怎么回事,出事的不是薛荔那贱人,是满儿?! 飞奔过去搂紧了女儿,上上下下打量。 凑近了仔细看,更是心惊肉跳。 女儿衣服领口隐约透出的青紫淤痕,昭示着女儿昨晚遭到了怎样的对待。 薛满脖子根甚至还有掐痕! 天呐,那可是脖子,一不小心就会被掐死的啊! 薛夫人又惊又怒,眉毛高高竖起:“是……世子……?” 薛满泪如泉涌。 她预想的是今天要哭,还在担心自己哭不出来,却没想到她根本都不用演,那泪水就哗啦啦的自动往下流了。 “不是,娘……” 茗烟赶紧低声对薛夫人说明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 薛夫人险些晕过去。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出这么大的纰漏?!” 她嚯的转头,在人群里锁定了薛荔,看她和凌彦并肩而立,凌彦又对她呵护备至的样子,眼睛都红了。 冲到薛荔面前厉声喝问:“四丫头,是不是你搞的鬼?!!是你换的轿子?” 薛夫人厉声指责,一下就把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薛荔身上。 积威之下,薛荔禁不住身子一抖。 她怕薛夫人,是经年累月形成的惧怕。 手掌突的被温热的手掌包裹,凌彦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别怕。” 第8章 置之死地而后生 “你好好看着,看祖母怎么处理这件事。” “你是世子夫人,以后还会是侯夫人,会面对比今天更难应对的局面,你好好看,好好学学祖母她们是怎么做的,以后才好应对。” 薛荔:“……!” 被世子爷这么一安慰,她好像更害怕了是怎么回事? “我……我做不到!” 凌彦:“你行的,你连我的状都敢告,还有什么不行?!” 薛荔:“……!” 侯夫人离他二人不远,儿子说的话她也尽数听到了。 不由抿了抿嘴,向旁边挪了一步,想想,又挪了一步。 耳不听为静! 就听老夫人淡声开口:“亲家夫人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们侯府也想知道!” “好好的,怎么会出现新娘子错换这种事?” “我侯府好好的世子,娶到一个庶女,说起来,我们侯府吃的亏还要大些!” “薛大人,这件事怕你要给我们侯府一个交代!如果咱们在这里说不好,那就圣上面前去说,请圣上为我们主持公道!” 薛尚书和薛夫人有些急,看向薛满:“满儿你说,究竟怎么回事?” 薛满抽泣着道:“女儿什么都不知道。” “女儿家教严格,从未见过外男,没见过世子爷和三爷,昨天又全程被盖头蒙着脸,揭了盖头才知道夫君长什么样,女儿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众人就顺着薛满的话看向凌濮阳。 凌濮阳一脸无所谓。 他的目光还粘在薛荔身上,黏腻阴冷,扯都扯不下来。 满屋都不是瞎子,都把凌濮阳的神色看在眼里。 薛家夫妻和薛满更觉难堪。 薛夫人尖叫,她几乎已经认定了就是薛荔干的! 肯定是那贱蹄子想当世子夫人,算计着换了亲事! 薛夫人活撕了薛荔的心都有! “四丫头我问你话呢?你怎么不回答?” 薛荔上前半步:“母亲,女儿跟姐姐一样,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没机会认识外男,昨天也一样是盖着盖头,所以姐姐不知道的我也不知道。” 她答完,捏了捏手,心里觉出了一丝畅快。 原来她也是可以勇敢站出来面对薛夫人,也可以驳斥她的! 这给了薛荔从所未有的信心。 转头看看凌彦,凌彦对她鼓励的一笑。 薛荔退回凌彦身后,嘴角止不住向上翘起。 薛夫人听薛荔居然拿原话堵回来,差点气晕。 怒道:“那你的陪嫁丫头呢?月牙儿呢?叫她出来我问她话!” 一个穿浅绿色比甲的丫头战战兢兢走进来跪下。 “夫人,就是四小姐指使的!她叫奴婢站到三小姐轿子旁边,让别人以为轿子里坐的是四小姐!” 茗烟和茗琴两个丫头也跪下来瞎编道:“当时奴婢两个怕站错了,还问过轿子里是谁,四小姐骗奴婢两个说她是三小姐,我们才跟轿的。” 凌彦看了看薛荔,薛荔轻轻摇摇头。 笑死,她哪来的丫头? 她在薛家都是伺候人的,干的都是丫头的活,她怎么可能有丫头? 就这个叫月牙儿的丫头,都还是婚期临近,薛夫人看薛荔身边光秃秃一个人都没有,实在不像话,才给她指派了这么一个。 “月牙儿不是我丫头,我也指使不动她!”薛荔道:“我在娘家没有丫头!” 她现在是明白了,有话要说,别憋着。 管它说出来会不会打娘家的脸呢! 薛家母女都不要她活了,她还顾忌她们的面子做什么? 果然此话一出,屋里就是一片哗然。 凌濮阳嗤笑:“西门口一年赚二两银子的豆腐张,都给他闺女买了一个打杂的丫头呢,薛尚书一个月俸银就是两百两,居然还苛刻自己闺女!啧啧,也不知道陛下知道了,会不会给你涨点俸禄?!” 薛尚书听得眼前发黑。 这话要是被皇上听到了还得了? 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凌濮阳道:“你……你个小畜生!” 这个小畜生不但辱他闺女,还如此折辱于他!简直不可忍! 要不是顾忌着老夫人还在,他早就扑上去给这小畜生两耳光了!还怎么容得他在这叫嚣? 凌濮阳:“噗!” 从小到大他受过多少辱骂他自己都数不清,怎么会在乎薛尚书这不痛不痒的“小畜生”三个字?! 掏了掏耳朵,悠哉悠哉对二老爷道:“父亲,他骂你老畜生!” 老夫人被吵得头疼,狠狠一巴掌拍下,“都给我住口!” 凌彦上前,他准备好好问问月牙儿关于薛荔的饮食习惯生活喜好,一方面为自己媳妇脱罪,另一方面也可以借此多了解薛荔一些。 薛荔却拉了拉他。 她不想多跟薛满来回扯皮,对不讲理的人,最好就是一棒子打死。 何况这一次,她知道薛满的弱点在哪里,定能一击必杀。 “三姐姐,” 女孩声音清亮又软糯,“打小我姨娘就跟我说,我是庶女,就是姐姐们的牛马,要永远以姐姐们为先,如今姐姐被如此羞辱,妹妹感同身受,恨不得替姐姐去死。” “只是咱们父母都还健在,生养之恩还没报答,不能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所以姐姐……” 她抬头,无比认真的对薛满道:“我陪着姐姐,我们两姐妹都出家为尼吧!” “两家婚约作废,我陪着姐姐去寺庙修行,我们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薛满:“……!” 第9章 我的新娘该是她 薛满完全反应不过来,她愣愣的盯着薛荔那双饱满红嫩的唇一张一合,不敢相信这些恶毒的话语会从小兔子般温顺的薛荔嘴里说出来。 出家?做尼姑?! 不不不!这怎么可能?她绝对不要! 她还没有享受荣华富贵,还没有登上“京城第一小王妃”的宝座,还没有享受万众瞩目的荣光,怎么可以去做尼姑? 薛荔这话一出,不仅薛满被惊呆了,连老夫人都挑起了眉。 她略略朝前倾身,满是兴味的盯着薛荔看。 果然人不可貌相! 还以为这位薛四姑娘懦弱无能,自己都做好了一辈子护着她的准备了,谁知道她胆小归胆小,却也不是完全无能。 还知道置之死地而后生呢! 也许好好培养,也不是支楞不起来! 迅速和侯夫人交换了一下眼神。 婆媳俩眼中都带着些惊喜的光芒,都有些振奋,看来是想到一块儿了。 另一边,薛荔身体力行,已经在开始卸她的首饰了! 表示她不是说说而已,她是真的要陪薛满出家! 凤钗、分心、压鬓一一拔下来…… 凌彦上前,伸出两手,贴心的给薛荔当托盘,帮她捧着这些个首饰,殷勤伺候着。 薛夫人不待见薛荔,连丫头都不想给她准备,更别说首饰衣服这些东西,薛荔更是没有。 她现在佩戴的一切饰物,还是凌彦准备的。 凌彦用气音说道:“薛三力,可以了,做做样子就好了,别拔光了,披头散发不好看。” 薛荔二话不说又拔下了一支长簪。 鞠嬷嬷猫着腰走了过去,在凌彦耳边道:“世子爷您不阻止少夫人胡闹?少夫人真的去出家了,您就没有媳妇儿了!” 凌彦气定神闲:“唔,没关系,少夫人在哪个寺庙出家,本世子就去哪个寺庙附近盖栋别院,守着她。” 鞠嬷嬷朝他竖了竖大拇指:“…真有您的!” 薛荔已经把满头首饰拔得差不多了,对着薛满伸出手,万分诚恳的道:“三姐姐,我们走吧!” 谁都看得出来,薛荔是认真的,她是真的想陪薛满出家! 薛满脸上青红交错。 薛夫人气恨不已,狠狠打向薛荔的手:“小贱人,你想去死你自己去,别拖着我满儿。” 薛荔缩回手,没让薛夫人打到,很认真的反问:“那母亲您说,现在能怎么办?” “三姐姐受此屈辱,她还怎么活?以后委委屈屈跟着凌三爷过日子?那不是痛苦一辈子吗?比出家还惨!” “女儿这都是为了姐姐好啊!母亲别这样误解女儿!” 薛夫人:“你……!” 心里生起巨大的惊愕恐惧,这死丫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牙尖嘴利的? 薛荔道:“母亲您说,除了出家这条路,三姐姐还有其他路可走吗?她又不喜欢三爷,以后夫妻成怨偶,天天过得以泪洗面,您不心疼?” 她一句紧一句的逼问,把薛夫人堵得无话可说,也把薛满逼得不得不站出来。 薛满呼吸急促,她恨不得就此晕过去。 口齿黏连道:“别说了母亲,是……是女儿爱慕凌三爷,设计的换亲!” 满堂哗然。 凌濮阳懒洋洋抱胸靠在柱子上,嘴角勾起嘲弄的笑。 薛满哭声破碎,句句声咽:“三年前元宵节赏灯,是凌三爷为我打跑了登徒子,打那以后,我就欣赏三爷是个英雄。” “后来家里为我和四妹定下侯府亲事,我想嫁三爷,但说出来父母肯定不同意,所以,才想出这么个昏招!” 她拉着薛夫人哭,心里酸涩难当: “女儿,女儿是心甘情愿嫁给三爷的,母亲您原谅女儿,成全了女儿一片痴心吧!” 事情完全和她想象的不一样! 她不该这样毫无尊严的配给凌濮阳! 从此以后,她在凌濮阳面前,在绥远侯府,就永远落了下乘! 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薛满想不通! 薛荔冷冷看着薛满,缓缓站直了身子。 重活一世,她终于逼薛满亲口说出真相,终于洗清了泼在自己身上的脏污! 却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和轻松。 凌彦将茫然的薛荔拉到身边,对薛满道:“道歉!” “向我夫人道歉!” 薛满脸上肌肉都在扭曲。 她受此屈辱已经够够的了,凌彦怎么还如此斤斤计较? 她是个女孩子啊,怎么就不安慰下她,放过她呢? 薛满求助的目光看向了凌濮阳。 她放弃了所有,丢掉了女孩子的矜持,就只为了嫁给他。 凌三爷,一定会很感动吧? 她孤注一掷,所有的赌注都压在凌三爷身上,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的真心,以后对自己多些疼惜爱重。 毕竟,他昨天晚上还与她抵死缠绵,非她不可,想必也是喜欢她的…… 凌濮阳呵呵了。 “不是说家教严格从没见过外男吗?怎么又多了个元宵赏灯?还被登徒子骚扰?还小爷救了你?” 凌濮阳心毒,嘴更毒,毫不留情戳穿薛满的谎言,说得薛满一张脸白得像纸: “你看小爷是那英雄救美的人?即便小爷要救,那也是在床榻之上救美人的命,这点,三小姐昨天晚上不就已经深刻体会到了吗?” 凌濮阳嗤笑道:“你这样的千金小姐,小爷可要不起!” 他目光阴婺,直直盯着薛荔,满满的志在必得: “各位是不是忘了一件事?我凌濮阳三书六礼下聘迎娶的是薛四小姐!” “婚书还在,官府也有备案,板上钉钉的事,你们休想换了我的妻子!” 凌濮阳朝薛荔伸出手:“过来!” “我睡了我好堂兄的媳妇,不介意你也被我好堂兄睡过,你过来,我们各归各位!” “这一页翻过去,我们以后好好过日子就是!” “他凌彦能护着你,我也能!他能给你的,侯爵之位也好、诰命夫人的称号也好,小爷会双手捧到你面前!” 薛荔呆了。 而薛满简直要疯了。 尤其听到凌濮阳又加重语气了一句:“只要你过来,我就让薛满给你道歉!” 第10章 他的小媳妇儿要不回来了 满场静默。 谁都没有想到凌濮阳会说出这么不要鼻子不要脸的话。 理直气壮说什么不计较睡别人媳妇之类。 他不是在打薛家人的脸,是在打在场所有人的脸! 二夫人暗暗幸灾乐祸,二老爷差点晕过去。 薛满更是难堪得嘴唇发抖。 而被两个男人争夺的薛荔没有觉得荣幸,她只感到害怕和恐惧。 如同被一只野兽盯上。 全身血液凝结,肌肤的隐约感觉有针在细细密密的刺下。 她本能的朝着自己觉得安全的凌彦身上靠过去。 凌彦拉着她的手,将人拖到身后,对着林濮阳微笑:“那好,三弟你就把婚书拿出来吧。” “拿就拿!” 林濮阳毫不在意,立刻就转头吩咐自己的小厮:“你去……” 他说不下去了。 他把婚书放到哪里了? 凌濮阳皱眉冥思苦想。 凌彦神色自若地看着他,丝毫不慌。 凌濮阳心头一颤,失声喊道:“是你?!你拿了我的婚书?!” 凌彦云淡风轻:“三弟慎言,你自己的亲事,你自己不上心,婚书放在哪里都不知道,怎么还指责起我来了?” “像三弟你这样分不清轻重缓急,婚书都能随便放置的人,还想五年内封侯拜相给妻子挣诰命?做梦呢!” 凌濮阳面冷如水。 “就算婚书找不到了,不是还有官府备案,一查便知!” “就算官府那边你做了手脚,还有礼书呢?庚帖呢?你都……” 说到这里,凌濮阳也大概知道自己已经被这位世子爷给算计了。 他的小媳妇儿估计是要不回来了! 有点想呕血。 凌彦还是云淡风轻一句话:“你自己不上心。” 凌濮阳先前是没把这桩婚事放在心上的。 他这些年野蛮生长,闯了不少祸,二老爷频频被人弹劾说教子无方,焦头烂额之下想着索性给这儿子找房媳妇算了,给他按个辔头,让媳妇来管他。 也想借此堵朝中御史的嘴,免得那些人老说他没尽到父亲的责任,不给儿子成家娶媳妇。 二老爷本身就是为了应付外界的流言才张罗这事,哪有什么耐心细细相看儿媳妇? 加上知道凌濮阳性子乖张,恐怕不会乖乖听他安排,便索性把这吃力不讨好的活丢给了二夫人。 二夫人又转手丢给了为世子凌彦保媒的媒婆。 媒婆贪图方便,想到了同是薛家女的薛荔,这才有了姐妹同嫁一门的事。 凌濮阳这种人,野生野长,他连自己都不爱惜,怎么会在意一个强塞过来的媳妇? 因此对这桩婚事根本毫不在意,该走的流程也不露面,全都扔给媒婆。 这倒是大大方便了凌彦,动起手脚来毫不费力。 直接把凌濮阳和薛荔的婚书聘书各种书偷出来,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 一个纸头子都没给凌濮阳留! 可以说,要是凌濮阳还能找出证据证明他和薛荔的婚姻关系,凌彦能倒立洗头! 此时此刻,面对凌彦的笃定,凌濮阳目眦欲裂,却又不得不承认,他输了! 被敌人神不知鬼不觉就把老巢给端了。 “行!好!好好好!”凌濮阳点头:“你等着!” 他眼睛看向被凌彦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半截白嫩嫩耳朵的薛荔。 冷笑道:“薛四,你确定要嫁这个男人?他这么阴险狠毒,算得这么精,你确定你玩得过他?别哪天他转手就把你卖煤山挖煤去!” 薛荔身子一抖,小小声道:“世子爷才不会呢!” 以世子爷的骄傲,既然已经承诺了会好好护着她,那就做不出把她卖去挖煤的这种事! 凌彦听到身后传来的小声嘀咕,微微勾了勾嘴角。 “嗯,放心,不会卖你。” 看凌濮阳不死心,还在挑拨离间,也不跟他多说。 只道:“看来是天意如此,你的婚书丢了,上天才会换了新娘。” 薛家两个女儿,一个被人争着要,另外一个却无人问津,对比实在是惨烈。 薛夫人到底心疼女儿,也知道凌濮阳不是良人,便咬牙劝着薛满:“闺女乖,咱一个都不要了,跟娘回去吧。” 她狠狠瞪了薛荔一眼,恨声道:“取消婚约,你们两个都跟我回家!” 要不好过,就干脆两个都别想好过! 自己满儿嫁不了侯府世子,也不能便宜了那个死丫头! 薛满泪流满面,却只是摇头。 “不!母亲,女儿不回去。” 她只要再忍忍就好了。 只要待在凌濮阳身边,就迟早能翻身! 到时候,她会把今天所受到的羞辱统统还回去! 今天自己有多惨,以后她会让这些折辱过自己的人千倍百倍的惨! 薛夫人还想说什么,却被自家丈夫在手臂上狠狠的拧了一下。 她张了张嘴看向丈夫。 薛尚书警告的瞥了妻子一眼。 对薛尚书而言,不管哪个女儿嫁给世子,于他都是有利。 所以他只要这门姻亲,可不管嫁的是嫡女还是庶女! 薛夫人忍得眼眶血红,只能紧紧把女儿抱在怀里。 老夫人看闹得也差不多了,缓声问:“都没意见了吧?没意见就签婚书吧!” 众人都没有意见,凌濮阳冷笑两声,竟也没有反对。 事到如今,不管哪边都觉得万分疲倦,只想快点把这场闹剧结束,当即便拟定了婚书,各自画押盖了指印。 鞠嬷嬷表示这边一结束,她会亲自把婚书送去官府,亲自看着备案,为两个新娘子上户籍。 凌濮阳看凌彦拿出的婚书上签押指印一应俱全,竟是早就准备妥当了,只冷笑不止。 老夫人顺势提出让薛夫人认薛荔做嫡女,以及添嫁妆的事情。 说道:“四丫头认到夫人名下做嫡女,外人说起来也要称赞一声夫人贤惠大度,薛五小姐说亲也更容易些!” “咱们两家还是好亲家,应该多走动走动才好,五小姐也可以经常来找她姐姐们玩。” “你家大哥儿在大理寺供职?巧了,大理寺卿霍大人还是我家侯爷的恩师,霍大人喜欢画画,侯爷每年都得向霍大人孝敬我们自家产的颜料呢……” 老夫人语气闲适,闲聊一般,拿捏着薛家五小姐的婚事和薛大少爷的前程,不怕薛夫人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