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成鲛人后基友团炸了》 第1章 第1章 no.1鲛人在岸初夏的好天气,海面也格外的湛蓝美丽,风中带着咸湿的水汽,却格外的柔软,让人感觉舒适。这个时候的海面上,徐徐行驶着一艘巨船,这艘船不同于民间所造的帆船,无论是它带着明显的龙纹船头,还是船身所着的金黄色特殊印记,都表明了这是一艘官船,船上站立守卫着的重甲士兵显示出了船上之人身份的非同一般。这次出行仿佛只是一次出游,船上阁楼进进出出的貌美女婢,隐隐从厚重珠帘传出来的箫声和女人软糯的撒娇娇笑声驱散了一些船上略显严肃庄重的气氛。屋内大厅中,一个身穿月白华服的青年坐在位首,弱冠之年的年纪不大,却也不小,长相也是俊美之极,但看着明显对眼前舞姬露骨的表演有些不适应,目光闪躲着并不敢直视舞姬们裸露在外的皮肤,这副模样引得在座的公子哥们大笑起来,这个时候他们几乎都扯了一个舞姬搂在怀里,看到青年这般拘谨,纷纷调侃起来,有的甚至将自己怀里的少女推搡着到了青年跟前,不怀好意的叫道:“绿儿,好好伺候世子爷,世子爷身边可是一个女人都没有,叫世子爷开了胃口你就可是大功臣了!”少女听到“绿儿”,神色不变,她晓得这少爷叫她绿儿只是看见她发髻上的一朵绿色簪花随意取的一个名字,不过她也无意纠正,她美目流盼,娇娇一笑,听着公子哥的话,身体像没有骨头一般软倒在了男子身上,一双细白柔荑攀上男子的脖颈,她望着青年略带羞涩的脸庞,心中微动,红唇微微嘟起,“那……绿儿,可得好好伺候世子,叫世子晓得女人的好……”说着,顿了顿,嘟起的红唇没有像想的那般去触碰青年的脸庞,而是用手大胆的牵住青年的手,就要往自己的胸前探去。青年吓了一跳,甩开女人的手,忍不住推开女人站了起来,“你们,继续,我先走了。”他俊美的脸上还有着来不及隐藏起来的慌乱,他没有顾及其他人的哄笑,匆匆的离开,背影也有一丝狼狈。“靖王世子居然这番年纪连女人都没有沾过,倒叫人怀疑。”有人嘀咕着,搂着怀里的少女,往她嘴上啃了一口。“靖王府都没有急,你们怀疑这怀疑那操闲心,我看啊,世子只是没开窍,等他开了窍,晓得了女人的好,都一个样。”之前去闹世子的公子哥将那绿儿拽回了自己的怀抱,双手在她身上抚摸着,眼尖的看她走神的样子,不由得哂笑起来,他捏了捏少女的脸颊,“怎么,喜欢世子啊?刚才没看见么,世子可不喜欢你……”说着,亲着少女的脖颈,声音消了音。少了青年,这大厅的气氛更加淫靡,那些个舞姬也散了开去,只能听见男人们不堪的淫词浪语和女人的娇喘声。程璟匆匆的逃进赵峥然的房间,脸色微红的样子不由得引来了他关切的眼神。“那些人,太乱来了。”程璟说,忍不住搓了搓手。“且再忍一忍,还有一天的路程,很快就到中州了。”赵峥然放下手中的书,安抚道。程璟捏紧手中的手帕,叹气,“在船上这么几天,我却感觉已经过了几个月一般。”赵峥然微微一笑,给他斟了一杯茶,“这船上是要无聊些,不过看看书也能忍受下去。”“看书啊,船上摇摇晃晃的我可看不下去。”程璟摇摇头,探探脖子看见了赵峥然手里的书,眼睛睁大了,呈现出不可思议的表情,“话本?峥然你居然在看话本!?”赵峥然脸色微红,他轻咳一声,眨眨眼道:“这话本挺有趣的。”程璟一把抢过,定眼一看书页,轻念出声:“鲛人在岸?”他看了一眼赵峥然,只见他脸色愈红,问道:“志怪杂书?”赵峥然颔首,伸手想抢过话本,程璟一下子跳远了,“让我看看,我也喜欢看志怪。”程璟本来只打算随便看看,却一时看得入迷起来。赵峥然也没打扰他,他重新取出一本书,认真的看了起来。时间就这么一点一滴的过去了,平常最坐不住的程璟竟也能老老实实的坐着,赵峥然看了程璟一眼,微微笑了起来。许久之后,程璟看完了话本,脸上还带着异样的红,他合上书,修长的手指抚摸质感很好的书页之上,喃喃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鲛人么……”赵峥然抬起眼,望着程璟露出了迷茫又向往的神色,沉思起来,许久,才道:“世间之大无奇不有,既然有话本这么写,还写的如此详细,想必是有一些根据的。”程璟若有所思的颔首,“只是不知这鲛人是否真的如这话本所说,雄性鲛人都是奇丑不堪,难以直视。”赵峥然听了,一怔,暗自想着,虽然只是话本,但看程璟这个样子像是着了迷,要是最后臆想多了闹着要去寻那鲛人那可就闹笑话了,真追究起来,他也逃不开去,于是他斟酌了会儿,回答:“话本终究是话本,只是这些人臆想出来的故事,多数是不可信的。”程璟看了他一眼,脸上的红晕渐渐消去,牛头不对马嘴的说:“这本鲛人在岸,里面的鲛人,他到底是男还是女?有后续么,这应该只是开篇的第一本吧?故事还没完应该下面还有吧?”赵峥然:“…………”“许是有的。”他抿了抿唇,答道。程璟问:“那你是在那家书舍买的?我好等续本。”赵峥然纠结起来,程璟看透了他心中所想,发誓道:“你告诉我吧,我保证不告诉我爹。”他无奈,只得告诉了程璟。天色很快就暗沉下来,船上开始准备晚饭,到了这个时候,那群公子哥还闹腾着,程璟一看这主厅被弄的乱七八糟,心情都糟糕了起来,“真搞不懂他们这么那么能折腾,我会房间随便吃点算了,峥然你也不准出去。”赵峥然点头应允。在这海上行驶了这么多天,船上储备的粮食已经不是很新鲜了,不过好在厨娘厨艺好,倒也掩盖了那份食材不新鲜带来的劣质口感,否则那一群娇生惯养爱闹腾的娇贵公子哥早就闹腾起来了。程璟倒没那么娇贵,只是在海上他口味一直不佳,食量比以往少上了那么三分,甚至更少。不过他却慢慢喜欢上了吃一种鱼,听那厨娘说叫白面鱼,因为鱼身全白便叫了这个名,在京城奇珍异兽他见的也多了,却还没见过这样的鱼,说是全白,实则是半透明的模样,眼睛呈现出一种深灰色,满嘴尖牙,活着的时候能看见它体内有一条粗大的红线,然而宰杀的时候那红线会极快的向四周扩散,失去踪影,这鱼是吃肉的,曾频繁的咬死下水的孩童然后成群的啄食,是近几年突然出现的鱼种,不过这鱼很不好抓,因为有着一嘴尖牙,所以能轻易的咬破渔网从中逃出,但其异常鲜美的口感被人追捧,因它极难捕捉,价格竟然被炒得很高,寻常渔家要是捕到这么一只,至少数年是无需担心生计了,这种鱼,也就只有王孙贵族才舍得顿顿吃。不过虽然舍得吃,但能不能买到还成问题,程璟自己掏了腰包把能买的白面鱼全买下了,就养在了厨房,让厨娘每次给他做了鱼端他房里去。然而纵使这鱼再美味,赵峥然都是不吃的,他总觉得这鱼生的古怪,而且喜食人肉,腌臜的很,故一筷子都不愿意触碰。程璟觉得遗憾,他自觉的赵峥然是他十分好的朋友,故什么都想与他分享,这鱼看着凶,看着怪,但味道比他之前吃过的所有山珍海味都来的美味,根本不像是鱼肉,鱼本身也没有丝毫的鱼腥味,仔细闻着竟然还有一丝说不出来的异香,这种香味是非常陌生的,却意外的让他心神一震,再去闻,那香味却已经消失了,仿佛只是他的一时错觉。今日上的这盘鱼依旧是程璟一个人全吃光了,他看着桌子的其他剩菜,一时忍不住道:“吃了这鱼,其他菜真的已经无法入口了。”赵峥然眼前的碗筷未动,他目光微冷的看着程璟毫无所觉的脸色,动了动嘴唇,终究没有把心中的话吐出。这盘奇特的鱼一端上来,程璟的神色就变了,变得贪婪急躁,眼神闪烁着邪意的红光,前所未有的狼吞虎咽,而他自己一点都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变化,这无疑是危险的,但事已至此,这条鱼也已经是最后一条了,他只能静观其变。程璟觑着赵峥然的脸色,低声道:“峥然,你怎么了?没有胃口么?”赵峥然垂下眼睛,笑了起来,“不是,只是看你吃得香,所以忘记自己了。”程璟勾起嘴唇笑了起来,“我吃饱了,你快点吃吧,饭菜凉了就不美味了。”赵峥然颔首,“你若没事可以先回去了,我吃饭可不喜欢别人看着。”程璟顿了顿,“好吧,你且快些,晚上我们来下棋。”等赵峥然答应了,他才离开。程璟离开后,赵峥然目光从门口移到眼前的盘子上,这道白面鱼,程璟倒是吃的干净,竟除了一根极细的鱼骨柱,其他丁点的肉都没剩下,赵峥然盯着那根笔直洁白的鱼骨看了许久,脸色凝重的用筷子将它夹起来,放到眼前端详,看着看着,不知怎么想的,鬼使神差的伸出舌头,在鱼骨的尖端舔了一口,虽然这鱼只剩下了一根骨头,但那味道仿佛还保存着一般洗刷着他的味蕾。赵峥然沉默了一下,丢开那根鱼骨,端着饭碗食不知味的解决掉了自己的晚饭。 第3章 程璟舔了舔同样干燥的嘴唇,走向衣架,取下衣服穿上。因为此番出行都不允许带婢子小厮等伺候的人,所以程璟行囊从简,衣物带的却是最多的,程璟洁净,即使不能洗澡,也坚持每天都换洗衣服,然而在船上可没有人给他洗衣服,因此他的衣物也是自己动手洗的。这个时候天也才微微亮,还早的很,程璟就打算先洗衣服了。昨晚洗澡的水程璟放着没有倒,他取出皂荚,捡起椅子上的衣物,一起扔到水里,用皂荚擦拭了一遍,就搓洗起来。洗完之后,用剩下的水清洗了两遍,就大功告成了,程璟坐在椅子还弯了许久的腰,一时间站起来腰有些酸,他拧干衣服,堆放在椅子上,打开了窗户。将衣服晾在了窗口自己搭起来的架子上,海上的风还是蛮大的,衣服半天就能干。程璟做完这一切,吁了一口气,取了一块干布,擦了擦自己的手,出门找人把房里的脏水抬出去倒了。这个时候天已经全亮了,程璟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出了门。船上厨娘是个手巧的人,做了许多吃食,还费心思做了出了一些动物花朵的形状或图案,让程璟很喜欢,他每样吃食都拿了一些,小心翼翼的放进食盒里,拎在手里就出了厨房。他知道这个时候赵峥然是已经起了床的,只是一直没养成按时吃饭的习惯,通常该吃早饭的时候他会拖到中午,结果早饭就变成了午饭了,少不了程璟提醒他按点吃饭。程璟去了他房里,推门一看,他果然已经起了,正立在窗户那不知道在干什么。程璟放轻脚步,一下子走到赵峥然的身边,伸手猛地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峥然!”赵峥然顿了一下,回过头来,一向沉静的脸上少有的露出了有些呆愣的表情。程璟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在想什么呢?”赵峥然睁大眼睛,半响才说:“没什么。”程璟拎高食盒,向他示意,“过来把早饭吃了。”赵峥然“嗯”了一声,随着程璟坐在桌子旁,看着他打开食盒,将里面的小碟子一一取出来。“张厨知道你爱吃蟹黄包,做了一些,我全拿过来了,想李洛他们也不会喜欢吃。”“还有水晶虾饺,也是你喜欢吃的,昨天你不是没吃够么,这次我多拿了些。”“还有这桂花糕,很软,不过你不喜欢吃甜的,我还挺喜欢吃的,诺,把这碗奶喝了,不知道张厨在里面放了什么,竟然不怎么腥,变甜了很多。”程璟叨叨着,将一大碗的奶白色液体推到赵峥然眼前,自己伸手夹了一个蟹黄包,小咬了一口,也喝了一口奶。“我不喜欢喝奶。”赵峥然轻声说着,手上却是端起碗,一口气喝完了。“还好吧,没有以前那样腥,就是有些甜了。”程璟吃完了一个蟹黄包,又夹了一个果子糕,吃了一口。赵峥然点点头,取出筷子也吃了起来。赵峥然正值成长期,所以早饭也吃得多,程璟到底是有经验的,清楚他在早上能吃多少,所以吃完早饭以后,带过来的也没剩了。程璟收拾了碟子筷子,放进了食盒,赵峥然说:“我拿过去吧。”说着,手伸过去,想拿过食盒。程璟侧着身子躲开了他的手,他摇摇头,“我来就行,你等我,待会儿我们去外面溜溜。”赵峥然知道程璟是不想让他一个人单独出去,所以也没再坚持。程璟出了门,走了一段路就被一个穿着粉红衣裳的少女拦住了。程璟记忆力算是好的,只一眼便认出了眼前这个少女是昨天被推到他怀里的绿儿,他见她这副样子,竟像专门在等他的样子,故还没等她开口,便礼貌的开口询问道:“绿儿姑娘,你有什么事么?”少女脸一红,她的个子不高,此时在程璟面前,也要仰着头才能寻到程璟的目光,她见眼前的青年目光澄澈清亮,虽然同样是贵族子弟,却丝毫没有那些人的声色犬马淫靡不堪的样子,更别提他还长得如此俊美,昨晚她就被他吸引,死寂许久的心湖也起了波澜,这个时候这么近距离看着他,周围就他们两个人,她却羞起来,耻于将心中的话说出来。说到底她也只是个舞姬,且身子早就不干净了,即使并不是她所愿。“奴婢的名字不叫绿儿,”她将胸前的头发撩至耳后,声音娇媚,忐忑的表情在她脸上一览无余,“奴婢名叫凌湘,凌云壮志的凌,湘水的湘。”程璟有些不明所以,但看她的样子,声音也温柔了几分,“对不起,我以为你叫绿儿,”顿了顿,“那凌湘姑娘,你是有什么事找我么?”凌湘盯着程璟,雪白的脸庞越发的红,程璟一时被她突然变得大胆的视线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凌湘姑娘?”他移开自己的视线,漂移着望向了旁边的栏杆。凌湘眨眨眼睛,只觉得程璟微垂眼帘的样子也好看的紧,她轻启朱唇,轻声道:“实不相瞒,凌湘心悦公子,想要伴随公子左右,不求能得公子欢喜,无论是做婢子也好,还是其他也好,奴婢想留在公子身边,望公子成全。”程璟一愣,忍不住看了凌湘几眼,白皙的脸上一时浮现出一丝红晕,凌湘虽微低着头,但眼睛却时刻觑着他的表情的,看到此时程璟的反应,知道他对她是没有半分鄙薄不屑的情绪的,心情激动起来,她咬着唇,继续道:“凌湘虽出身低下不堪,但自认吃得了苦头,求公子收下凌湘,无论干什么也好,只要能呆在公子身边,即使远远地看着,凌湘也心满意足了。”程璟被触动了,他的目光落到眼前少女身上,她看起来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模样生的也漂亮,此刻表露真心,竟和昨天那副嗲嗲的娇笑柔媚样子大相径庭,他凝视着少女片刻,见她脸越发的红,带着羞耻而希翼的眼睛勇敢地和他对视。程璟和她对视了一会儿,先移开了目光,“我知道了,不过我们是不被允许带人的,等两天后靠了岸,我找个地方先安置你,一个月后结束测试后我再来接你。”凌湘得到程璟的答案,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下来,巨大的惊喜冲上她的头脑,让她手指都有些颤抖,她撩了一下脸颊旁的发丝,她想冲程璟笑,眼泪却出来了,“谢谢公子,凌湘定会好好伺候公子,不负公子的期望。”她一边说着,一边擦掉了眼泪。程璟看着少女娇小的个子,也忍不住笑了,“你……”话语还含在喉咙里没有吐出来,突然出现一个人撞了过来,把他撞到了旁边栏杆上,手上的食盒掉落在地。“你这女人,叫你来取朝食,你倒来私会男人?怎么着,老子昨晚上没操得你舒服?”少年人高马大的,脾气也暴烈的很,出口也是粗俗不堪。凌湘一下子红晕褪去,脸色全白,她下意识的看向了程璟,见他皱着脸正揉着自己的肩膀,像是没注意少年说的话。少年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看见原来是程璟,脸上戾气的表情收了几分,语气也轻缓了,“原来是世子爷啊,我当还是哪个,不过我倒不知道世子爷有这样的兴趣,堂堂正正的玩女人不要,喜欢偷偷摸摸的。”程璟皱着眉看他,站直了身体,说:“你误会了,我只是和她说了几句话。”少年是不相信的,他脸上挤出了笑,不怀好意的说:“世子爷不必遮遮掩掩的,这是好事,你若喜欢,向我借了她也未尝不可,只是下次可别偷偷摸摸的,失了你的身份。”程璟眉头越发的皱,想解释却只能干巴巴的说:“你误会了,真的不是。”少年却是不听了,他拽过凌湘,像昨天一般将她推到了他的怀里,力气之大,像是故意要看程璟的笑话一样。然而凌湘落到他怀里之时,程璟身后传来了一声不甚清晰的断裂声,栏杆变得松动起来,程璟心头一紧,手极快地推开凌湘,自己还没站好,身后所依靠的栏杆咯吱声加大,瞬间就断裂开来,程璟一下子就随着断裂的栏杆碎木一起掉落在水中了。 第5章 赵峥然不相信程璟真的会溺死,他不相信,他觉得程璟还活着,不可能死。他要找到他,若他真的死了…………变成尸体也好,他要将他带回来。然而一想到程璟死掉的可能,他的呼吸就艰难起来,脸色变得极其苍白,他伸手删了自己一巴掌,拒绝去想那个可能。船上众人见他这副样子,安慰的话谁都说不出来,都是一副沉重难看的表情。这一路,赵峥然将人分成了三批,第一批扎到海里,寻完以后再换下一批,这种密集的搜寻,若程璟真的落在海里的话,是绝无可能逃过去的,然而快到赵峥然估出的地方,依然没见程璟的影子。赵峥然想到了一个更残酷的可能,程璟溺死在海里之后,尸体的气味吸引了海中的海兽,被海兽寻着,毫不客气的啃食殆尽……赵峥然顿时站不住,瘫坐下来,眼睛红了起来,大家的表情越发沉重,靖王世子已经死的尸骨无存的可能都沉甸甸的砸进了他们心里。而证实了这一可能的是,有士兵从海里捞上来一条半截的腰带,和一些零碎的布料。赵峥然一眼就认出了那截腰带正是程璟的,腰带上残留的一些红色血迹还没有来得及被海水洗刷掉,昭示着其主人遭受了什么样的遭遇。这半截腰带顿时从赵峥然手里掉落下来,他全身颤抖,眼睛一红,喃喃道:“我不相信……不相信……我不相信!”说着,他站了起来,站在船边,就要跳下去,却一下子被人砍晕,他身子一软,被人扶回了船上。“已经死了一个,可不能再死一个了。”“怎么办,靖王世子死了,还要去中州么?”“先禀报圣上吧,再找离这最近的码头停船。”“靖王世子死了,自是我等保护不力,也许这是最后一次出海了。”“…………”众人都沉默了,他们望着一望无际的大海,仿佛看见了自己的命运。第5章 no.5鲛变〔三〕清晨,留泽镇街道上的小贩叫卖着货物,包子炊饼的香气飘散在空气中,像钩子一般勾出饥饿来,让人忍不住口齿生津。街上的人多了起来,热闹的气氛洋溢在这条街上。然而不多时,整条街的人像是约好般安静了一瞬,都扭着脖子看着从外面进来的一个男子。这男子长得极其高大,一身灰色的破旧衣裳上都是或新或旧一层层覆盖的暗沉血迹,长而卷的头发披散在胸前,最让人不敢直视的是他那一张脸,脸上有着可怖的烧伤。他肩上扛着一条公鹿的尸体,赤裸着双脚,一步一步的走进留泽镇。他所经过的地方,都留下了极其浓郁的血腥味,这个男人像凶兽般有着绝对的压迫感,被他经过身边的人居然有的脚一软,跌坐在地。整条街都格外的安静,街上为这个男人让开了一条路,眼睁睁的看着他走进了一家酒楼。随着男子的消失,街上恢复了热闹,纷纷揣测这个男子的来历。留泽镇是一个很偏僻的村子,平时就很少有外人过来,而这个男子看装束也不像是外地来的,然而也不是周围的村子里的,大家都没有见过他。然而还没等猜出这个男子的来历,男子从酒楼出来了,他肩上的鹿已经不见了,相必是卖了,有好事者问过酒楼的伙计,只听那伙计心有余悸的说,虽那公鹿身上无处不是好物,但价钱能压下来赚的才多,即使这男人身材高大快顶穿房顶了,气势又那般可怖惊人,老板还是本着商人的本能压价,然而听了老板的报价,那男子一言不发,一只满是血污的手直接掏了一把匕首钉在桌上,吓得老板立马提高了价钱,那男子还是不说话,手握在匕首上没有半分松动,老板只能一提再提,结果男子都没反应,老板崩溃了,几乎花了市价的二十多倍也就是一百二十两才让男子满意,收了钱,拔了匕首离开,男子离开后,老板直接捂着胸口晕了过去。当然,这也是后话了,暂且不提。众人没有再讨论这个陌生面孔的事情,眼睛都盯着那个高大男人,看着他从酒楼出来,直直的往镇里走,直至消失。街上顿时又恢复了热闹的气氛,但话题多半是围绕这个浑身凶煞之气的男人。而这个吓了一条街的男人手里紧紧握着几个硬邦邦的银块,在路上买了一些食物和水,竟是对留泽镇地形很熟悉的样子,径直寻了一处竹林,靠着一根竹子坐了下来。这片竹林傍水而生,便格外的青葱繁茂,空气中带着清新的植物气息,却很快的被男子身上浓郁的血腥味取代,男子打开包着食物的油纸,想伸手去取的时候,目光落到了自己满是血迹的手上,他顿了顿,目光移到了不远处的河水,只一下,便站了起来。他走到河边,很快地脱下身上的衣物,踩着脚下的淤泥,慢慢下了水。他身量是极高的,身体也健壮,然而并不显得五大三粗,他的肩膀是宽厚的,腰身相较于肩膀来说窄上许多,因他极高的身材,他并不粗壮的双腿显得极其笔直修长,身上的肌肉鼓涨却也不夸张,充满了野性的力量感,即使上面布满了伤痕,也丝毫不影响其美感,然这些伤痕之中,有一道从左肩斜跨到腰右侧的刀伤,从这刀伤造成的痕迹来看,其力度想必能将人一分为二,立即毙命,然而却没要了男子的命。男人搓洗着双手,将之上的血迹淤泥搓洗干净之后,便开始擦拭自己的身体,洗着洗着,藏匿于长而卷的长发之中的脸突然抬了起来,极黑的眼睛深若寒潭,散发出凛人的寒光,他似无意的看了某一点一眼,极快的垂下眼睛继续搓洗着满是尘土灰尘的身体。他能清楚的感受着身下水中的波动,虽然极其轻微,但对于他来说,实在过于明显。他突然沉下水中,他这一举动似乎惊着了水中之物,水里传来的波动顿时停止了,男子若无其事的捧着水,开始洗他的脸,他没有再动,水中之物似放松下来,又游动起来。男子的视野极其广阔,即使侧过了大部分的身子,也能清楚的看见一只细白的手臂从水里伸出,在岸边石壁摸索着。男子沉下眼眸,洗脸的动作也停止了。那只手臂摸索了许久,一直没摸到自己需要的东西,它停顿了一下,缩回了水中,水中波动又传了过来,男子扯了扯嘴皮,侧着头开始洗他那一头卷发。似是观察了一阵男子,感觉没有什么危险,那只手臂又伸了出来,再摸索了一阵没摸到,一个脑袋从水中慢慢的伸了出来,先是脑袋,再是窄细的肩膀,最后是被墨般长发覆盖的白皙脊背,一下子趴在岸壁上,摸索到了岸上的东西,男子微眯起眼一看,原来是一支烤鱼。那人摸到了鱼,撇过头悄悄的往他这里看过来,男子微垂眼睛,大手揉搓他那头发,不少沙子落到水中,激起一阵涟漪。那人将鱼从树枝上取下来,抱着它潜进了水中。男子顿了顿,继续洗着他的头发,许久,勉强将头发之中的沙砾草屑洗了个干净,才从水中走了出来。他捡起地上的衣服,这一身衣服已经穿了七八年了,其中的味道掺夹着浓郁的血腥气,味道实在是让人难以忍受,然而男子没有丝毫停顿地将这身灰衣穿回了身上。他又靠在竹子上,从打开的油纸里捻起一片烤肉,吃了起来。这味道比他打的那些猛禽野兽好吃是多,他不多时便吃光了一包油纸里的食物。他伸手拿过旁边的一壶水,打开盖子喝了几口,那张烧伤严重的脸上也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有那双眼眸暗光流动,不知道在想什么。吃饱喝足后,男子将油纸包推到一边,就地躺了下来,手臂枕在脑后,闭上了眼睛。竹林寂静一片,只有鸟儿不时的鸣叫声,男子已经沉沉睡去,宽厚的胸膛缓慢而有节奏的起伏着,不时的转换着睡姿,最终固定在一个侧睡的睡姿,再也不动了。很久很久之后,水面掀起波澜,一个人影从水中潜出,轻轻的探出岸壁,细白的手撑在松软的竹叶堆里,稍稍用力,爬上了岸壁。 第7章 说到这十几天,他经常吃了这顿没下顿,河里的鱼精的很,运气好的时候才抓得到,然而他大部分时候运气都不怎么样,所以这些天,他的食物都是干涩的勉强能入口的水草。今天也是抓到了鱼,一时也不想啃生鱼,便悄悄上了岸,拢了些干燥的竹叶当柴火,捡了些生火石,没受什么挫折便生了火,鱼烤到一半,他便敏锐的感受到有人来了,怕被人看到自己这副样子,便急忙溜回了水里。然而到了水里,他才想起自己的鱼还在岸上,想回去取,却见人已经来了,是个身材非常高大的男人,那个个子,是他二十年来,见过最高的,他暗自想着,自己到了他眼前,估计只能到他胸口,然而再去看那个男人的脸,却是面目全非,让人难以直视。他看着那个男子坐地上一会儿,又站了起来,开始脱衣服,竟是要下河洗澡。之后便是让人意料之外的突发事件,其实那男人还挺好,但是一开始那般毫不犹豫地折断了他的双臂,让他一时难以对他放下警惕。铁奴身上那般斑驳血迹他不是没看见,那股浓重得几乎要化为实质的血腥气他也不是没闻到,在那般情况下,他只能假装看不见闻不到。以后绝对不会再见面了,程璟想着,慢慢沉睡过去。第7章 no.7诱〔一〕程璟这一觉睡醒过来后,已经是晚上了,肚子倒是不争气的又饿了起来。他变成这副样子之后,胃口变得很大,一天需要吃很多东西,除却睡觉,其他时间都在捕食,当然很多时候是没什么收获的。他现在倒能接受生鱼,实在没什么条件吃得好一些了,没有鱼,什么虾、螃蟹都能接受一些,相较于鱼,这些还好抓一些,这些也没有的话,就只能吃些水草解饥。那片竹林他是不敢再去了,他特地游得远些,晚上的人少了些,因为黑暗,倒不用提心吊胆的担心被看见。程璟这些天,倒是完全学会了用那条突然变出来的鱼尾游泳了,游得很快,没多久就已经游出去很远了,河中心的鱼会多些,他绕开了河上的几艘渔船,到了一处比较安全的地方,浮在水中一动不动。很快有鱼游过来了,程璟眼睛紧紧盯着这些慢悠悠摇摆着身子游着的鱼,很快就看准了一条,他慢慢的倾倒身子,手臂拢起了一个弧度,在那鱼进入他的捕食范围后,才出手去抓那鱼,这次他的速度把握的刚刚好,所以这条鱼很快地被他用指甲划成了两半。程璟坐在一块石头上,掏尽鱼的内脏,洗去血水,撕下一片白色的鱼肉放进了嘴里。生鱼的味道绝对算不得好,他皱着眉咀嚼着,他想到早上那蜜蜂鸡腿的味道,只觉得这生鱼更难吃了。他吃完了一条鱼,肚子还远远没有饱,他再用同样的办法去捕鱼,却没有再成功了。程璟远远的望了一眼那渔船,压下了心中那一丝蠢蠢欲动的欲念。回到那石窟,他伸手取过那泡发的半段鱼肉,喉头滑了滑,又放了回去。程璟摸着肚子,叹息一声,开始筹划怎么用这样的身体回到京城。用游的也不现实,他一不知道那水路哪通哪儿,二是落到那大的海域里,指不定有海兽等着他。怎么想都要被困在这里了,若真的一直这个样子,回不了家,不知道家里会乱成什么样子,其实他是有一个猜想的,但目前实践不了,他是落水,快死的时候才变鲛人模样的,若他回到了岸上的话,是不是就会变成人呢?他越想,越觉得是有这个可能的,然而现在可没有条件让他去尝试,他只能暂时把这个想法按耐住,等什么时候有机会再做尝试。饥饿感源源不断的从腹部传来,让程璟一时颇为难受,他侧了个身子,叹了一口气,从身下的石床上扯了一把水草啃。啃了几把,才勉强的压下了那股饥饿感。这个时候,程璟听到了一些声音,立马清醒了,他仔细地听了一会儿,脸色变了,他快速的游了出去。这个声音的方向是早上那片竹林,程璟没有立刻游过去,他游到了一块石壁后面,探出半个脑袋往那儿看。是铁奴,他在干什么?程璟潜进了水中,只露出了半张脸,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那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只见他立在岸边,手上扯着一片竹叶,在吹奏曲子。旁边一堆火焰,上面架着半只羊,已经烤熟了,焦香的味道直往程璟鼻子里钻,但这个时候程璟的注意力已经不在那羊身上了,他听着铁奴反复的吹着那首熟悉至极的曲子,脸上的惊喜一闪而逝,只剩下了迷茫和失落。他趴在那石壁又听了会儿,发现铁奴他只是反复的吹那曲子的前半部分,不仅更加失望,他不想再听了,他潜进水里,离开了。程璟一离开,那曲子便戛然而止,铁奴捻着那片竹叶凝视片刻,便收到掌中揉碎了。他坐到火堆旁边,漫不经心的翻转着烤羊,火里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他伸手往火里加了几根木头。过了一会儿,传来了一阵破水而出的的声音,铁奴顿了一顿,侧头看去,看见程璟爬在石壁上,微笑着看着他,神色之间虽仍有紧张之色,不过却被那友善的笑容冲淡了许多,“铁奴。”他喊了一声。铁奴垂在身侧的手掌握成了拳,又松开,他看着程璟,用手指了指烤羊,一字一字道:“你要么?”声音暗哑低沉,不仔细听还听不见。程璟望住那已经被烤成了暗红色的羊肉,喉头滑了滑,他目光落到铁奴身上,“你要给我吃么?”铁奴点了点头。程璟为难道:“但我身上已经没有值钱的东西了。”铁奴低沉道:“不用钱,请你。”程璟眼睛亮了起来,铁奴看着他的脸,发现他的眼睛细看却是暗红色的,像浸透了血一般在火光中显得格外瑰丽,铁奴的目光在他脸上一寸寸滑过,手上动作起来,卸下一只羊腿,递给他,“吃吧。”程璟没动,他问:“你难道不觉得害怕么?”铁奴注视着他,喉咙里的干涩疼痛已经好了很多,倒也能吐出比较流利的话了,“你害怕我么?”程璟一愣,老实道:“害怕。”铁奴脸上没什么表情,深邃眼眸中却含了些笑意,“你害怕我,我便不怕你。”程璟听了,顿了顿,他接过铁奴手里的烤羊腿,大口的咬了一口,咀嚼,吞下,看着铁奴身上的衣裳,问出了心中的疑问:“你身上那血迹是?”铁奴扯下另一只羊腿,“我是山里的一个猎户,”他说着,看着手里羊腿的眼里浸满了寒冰,却又飞快的敛去,“都是畜牲的血。”“这样啊,”程璟轻声说着,顿感他趴着有些难受,想着这人也将自己看得差不多了,便不再藏着掖着,以一种放松的姿势坐了起来。铁奴垂下眼睛,问:“你是妖精么?”程璟愣了一下,尴尬笑,“不是,我是人。”铁奴沉默了,程璟居然从他满是烧伤根本看不出来相貌的脸上看见了失望的表情,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过了一会儿,才道:“你也可以当我是,我现在这个样子,跟妖精也没什么两样了。” 第9章 第二天中午时分,铁奴再次踏上了留泽镇。他首先去了镇上一家成衣铺,成衣铺老板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他看见铁奴,神色倒也没什么变化,很是淡定,他听见铁奴的要求,摇头道:“铺子里没你这个身材穿的,你若不急着要,待我给你量量尺寸,花些时间给你做。”铁奴嘶哑着嗓子道:“不急,你给我做。”老人拿了尺子,走到他身边端详了会儿,道:“你太高了,你且蹲下。”铁奴顿了顿,按照他说的做。“小伙子,你可真高,之前都没见过你,你是外地来的吧?”顿了顿,“抬下胳膊。”铁奴没有作声,他抬了抬胳膊,淡漠的目光在铺子里转了一圈,落到了挂在架子上的一身衣裳,白底中带淡金色祥云绣,衣领袖口镶绣着红色莲花纹路,显得格外妖娆,看质料也是格外好的,倒很适合那妖精穿。老板给他量好尺寸,说:“你三天后过来取吧。”铁奴顿了顿,道:“再快些。”老板道:“快不了了,三天做好都算快的,再快就要我老命了。”铁奴沉默了一下,指了指那架子上的衣服,“这件,我要了。”老板抬眼一看,说:“这件不行,镇上刘家小少爷定做的,明天他就过来取了。”铁奴眸光暗沉,低沉道:“给我做件一模一样的,尺寸和这件一样。”老板应了一声,“你需要付一些定金,”他抬眼看着铁奴身上那破旧不堪的衣物,有些犹疑。铁奴从怀里摸出一些碎银,递给他,“两天后我过来取。”铁奴走出成衣铺,无视行人闪躲的眼神和躲避,大步流星的到了下一家铺子。到下午,他要的东西差不多都买齐了,他用一块很大的布全都包了起来扛在了肩膀上,开始走向镇外的那片竹林。那竹林平常是没什么人去的,而铁奴已经将那儿划为自己的私人领地了,镇上的人也都看见他进了那儿,想必也没什么胆子过来打扰他。铁奴有七年都是自己一个人生活的,而且是在深山老林那种地方,野外生存的能力倒是非常强,自己也能动手做一些工具武器,不过现在出来了,倒也不需要劳心劳力的去做那些小事物,在留泽基本都能买的到,所以他基本买的是现成的工具。他进了竹林,将肩膀上的包裹放下,走到水边,就看见一个脑袋从水里钻出来,绝美的脸上露出了勾人心魄的笑容,亲热的喊了一声他的名字。这是属于他的妖精,铁奴想,深若寒潭的黑眸中闪过一丝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愉悦,他蹲下身子,从背后取出一个油纸包,见程璟朝他笑,蹼爪一般的手掌摊开,上面是一颗晶莹圆润的珍珠,他的视线落到程璟那张小巧的红唇,它一张一合,吐出了他不怎么想听的话,“谢谢你,铁奴。”铁奴递过去的动作停了一下,一只手伸出拿过了那枚珍珠。“你去镇上买了什么?”程璟一边拆开油纸,一边问,他见到里面白嫩嫩胖乎乎的糕点惊喜的叫了起来,“是桂花糕,我很久没有吃了。”顿时铁奴有没有回答都无关紧要了,他伸手取了一块,咬了一口,“味道还好,很清甜。”他评价道,抬眼对铁奴笑了一下。铁奴握着那枚珍珠,将它和其它珍珠放到了一起,他望着妖精那张脸,将手伸到程璟的脸庞,突然捏住了那奇怪的耳朵,只一瞬,程璟僵住了,他慢慢抬头看铁奴,声音有些颤抖:“你、你放开…………”那透明的膜渐渐变成了粉色,还发烫,铁奴愣了一下,慢慢松开了那鱼鳍状耳朵,程璟一下子弹开老远去,一只手还捧着那纸包,另一只手按在那粉色的耳朵,将脑袋浸进了水里,然后又钻出,看向铁奴的暗红的眼睛盈盈的像浸满了水,“不准摸我耳朵,”他说。铁奴手垂下,捏成了拳头,他嘶哑着嗓子道:“下次,不会摸你耳朵了。”“我知道你好奇,可以让你摸我的尾巴,嗯,还有手,但是不准摸我耳朵,摸我耳朵我会想上茅厕。”程璟游了回来,表示理解,还露出一个笑容缓解这有些尴尬的气氛。铁奴:“…………”捏成拳头的手却悄然松开了。程璟眨眨眼睛,伸出细白的手腕,蹼爪一样的手伸到铁奴面前,“给你摸手。”铁奴顿了顿,看了他一眼,伸出手来,握住了程璟的手。程璟看着铁奴跟蒲扇一样的大掌,有些惊讶,“你的手很大啊。”铁奴注视着程璟的手,粗大的手指划过他手指之间的蹼,又划过手心上细密却坚硬的白金色鳞片,最后捏住他的手心,轻轻地揉动起来。力气颇大,但程璟并不感到疼痛,“你小心写,我的指甲有些硬,会伤到你。”他提醒了一句,望着另一只手上的桂花糕,口水分泌了出来,他目光又落到铁奴身上,见他并没有放开的意思,只好再等会儿。过了一会儿,铁奴终于玩够了,他放开了程璟的手,获得自由的程璟马上取了一块桂花糕,塞到了自己嘴里,轻松一口解决了一块。他看了一眼铁奴,“你要么?”他捏了一块,凑到了铁奴眼前,“蛮好吃的。”铁奴拒绝了,他转身抱过一堆吃食,放到地上,“这些,全是你的。”程璟吞下嘴里的桂花糕,一下子趴在了岸壁上,他将桂花糕放到一旁,开始逐个打开包装,“啊,现在感觉什么都好吃,谢谢你了铁奴。”铁奴摇摇头,转身开始收拾那个大包裹。程璟一边吃着东西,一边看着铁奴那宽厚的背影。过了会儿,程璟出声道:“铁奴,我帮你把你身上那衣服洗掉吧。”铁奴动作一顿,回头看他,程璟趴在岸壁上,暗红色的眼睛微微眯起来了,他在笑,“你那一身,出去会吓到人的,我给你洗洗吧。”铁奴手上解开包裹的绳子,回道:“不用。”“为什么?你没有备用衣服么?”顿了顿,“我有的,可以借你穿,你等着。”说着,程璟丢开手上的肉脯,一下子潜进水中,游走不见了。铁奴猛地站了起来,看着程璟消失的方向,极黑的眼眸里流露出一丝戾气,他几步走到岸边,看着毫无波澜的水面,又捏起了拳头,他的目光从水面移到脚下的油纸包上,那一丝戾气很快就敛了起来,他慢慢弯下腰,捡起程璟还没吃完的桂花糕,取了一块,放进嘴里,眉头皱了起来,习惯了血肉腥气的唇舌根本接受不了这种又甜又腻的东西,但他还是勉强的吞了下去。他将桂花糕放回了原位。不多时,程璟便回来了,他一只手举出水面,手里抓着一个布团,又趴回了岸,对铁奴摇了摇手里的步团,说:“只有一条裤子,我的衣服你也穿不上。”说着,他的视线在铁奴下身游离了一会儿,肯定道:“裤子可以穿上去,就是会短很多。”铁奴沉默的看着他,程璟见他不动,用手撑着爬了上来,“把你衣服脱下来,嗯,还得再洗个澡吧”他将手里亵衣模样的雪白裤子放到铁奴面前。铁奴看了他一会儿,见他那兴致勃勃的样子,居然真的开始脱衣服了。那身跟破布一样的衣服,一直以来都是他唯一的财产,现在却可以不用是了。 第11章 铁奴一顿,伸手取过烤肉,从旁边拿出一个小罐子,一打开罐子,程璟就闻到了非常好闻的味道,他看着铁奴将罐子里的液体倒在烤肉上,然后又放回架子上烤。做完这些后,铁奴轻声道:“我现在怕你了。”这一刻,他的声音也不显得沙哑了,他的目光落到程璟有些疑惑的脸上,伸出手盖住他的脸,“我怕你的脸。”程璟伸出手,放在铁奴的手上,轻轻用力,将那只大手移开,挪出了一只暗红色的眼睛,从指缝里看他,“我的脸?”他疑惑着。嘴唇张合之间蹭着铁奴的手,那种柔软的感觉让铁奴眼眸越发暗沉。“难道我很丑么?”程璟问。“不丑,”铁奴收回手,他握起了那只手,放在自己膝盖上。“那就好,我还怕自己丑的不能见人呢。”程璟勾起嘴唇,显得有些高兴,“那你为什么怕我的脸?”铁奴忽然勾唇笑了起来,他摇摇头,没有回答。程璟一时有些呆,反应过来,说:“你现在倒是经常笑,对了,你多大了?”铁奴看了他一眼,垂下眼睛想了想,轻声道:“不知道。”似乎这几天开口多了,喉咙里的生涩感渐渐消去,吐字变得清晰了很多。程璟倒也没问他为什么连自己的年龄都不知道,他看了一眼烤肉,那香味越发浓郁起来,蜜色的油脂被烤得滋滋作响,程璟被勾的口水都出来了,但是他已经不饿了,只是有些馋。铁奴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那已经烤得差不多的烤肉,便伸手将烤肉从架子上取了下来,这几天倒也清楚程璟的食量,于是只撕了一小块让他解解馋。程璟感激的朝他笑了一笑,伸手接过烤肉,大口的吃了起来。铁奴也开始吃起了他的晚饭,两个人一时都没有说话。吃完之后,程璟倒也没走,他寻思着干些什么,就想到了下棋。他像铁奴比划着,“明天你帮我买一副象戏棋子棋盘来,我教你下棋。”“象戏?”“对,明天你去镇上问一下有没有,有的话买一副回来,我教你怎么玩。”铁奴点了点头,应了下来。“那现在,我教你吹些其他曲子。”程璟显得兴致勃勃的样子。他从地上捡起一片竹叶,看了看,丢开了,他扬着脸看向铁奴,请求道:“能帮我弄些新鲜竹叶么?”铁奴听了,挥手撞了一下旁边的竹子,很快的就掉下了许多竹叶下来,程璟接住了一片,扭头朝他笑笑,将竹叶放到下唇,开始吹了起来。是他吹的那首曲子,铁奴只记得一半,剩下的一半却是怎么都记不起来了,这是一首调子很欢快很活泼的曲子,听着都有一种奇怪的暖意流淌在心间,这首曲子是妹妹学会吹笛子的时候吹给他听的,他还记得那个时候是温暖的春日,庭院里的桃花树都抽发了新枝绿叶,上面缀着许多粉色的花苞,有些却含羞带怯的开了些,他那虽然年纪尚小,但那个子却抽枝般长得比他还高了些的妹妹坐在石凳上,手上捧着一根精致的玉笛,说着要吹给他听,他那个时候正被罚跪了一个中午,正要回房间擦药,看她那张跃跃欲试的小脸,倒也没拒绝,便听她吹了,因为年纪还小的缘故,气力不是那么足,吹的不是很好,但那曲子的调子却让他有些喜欢,往后妹妹还哼过几次给他听,便也记住了些。就算是竹叶,程璟也吹的很好,他一边吹,一边摇着脑袋摆着身,用他那一双瑰丽如宝石的暗红色眼睛含笑地挑眉勾眼看铁奴,垂落的黑发贴在他的脸侧,衬得他皮肤近似透明。他不会知道他的样子有多诱人的,铁奴在心底叹息了一声。那雪白得几乎要透明的肌肤,黑而长的发丝垂落在他的胸前,衬得他脖颈皮肤越发晶莹剔透,那细长的眉,仿佛带着勾子的暗红色瑰丽眼眸,高挺却精巧的鼻梁,还有那比春日桃花还娇艳粉红的唇,还有他那一双鱼鳍状却如琉璃般晶莹的耳朵,耳尖粉粉的还染着些淡紫色,为他姝艳的脸庞更添几分勾人心魄。然而他还一副纯真的样子,做着这些挑眉勾眼的动作,让铁奴的眼眸越发暗沉。注意力已经不在程璟吹的曲子上了,铁奴那像放进火炉里烤过一般的炽热视线一寸寸的在程璟脸上滑过,双掌慢慢的捏成了拳头。然而程璟并没有看到铁奴那明显不一样的神态,他已经渐入佳境,他闭着眼睛,开始吹起了另外的曲子。铁奴就这么看着他一首接一首的吹,直到他累了,才停下。“好听么?”程璟问,他白皙的脸上染上了几分薄红,像花瓣那般娇艳欲滴。铁奴眼眸幽深,他注视着程璟那双熠熠生辉的眼睛,低声道:“好听。”此刻他的声音暗哑低沉,语气带着粘湿的感觉,莫名的让程璟的脸又红了几分。程璟一只手摸了摸有些发烫的脸,然后对他说:“我一首一首的来教你。”铁奴点点头,突然伸手拿过他手上的竹叶,凝视着他,将竹叶置之唇间吹了起来。只听了一两次,竟也能完整的吹出来了。程璟眨了眨眼睛,暗红色的眼眸里带着些许的惊讶和对他丝毫不差的吹出来的赞赏。铁奴吹毕,将竹叶递给程璟,程璟摆摆手,又拾了一片,朝铁奴示意,“你用吧,我再取一片。”铁奴顿了顿,收回了手。“这首曲子,叫念春风。”程璟拨动着手里的青翠叶片,对铁奴说,“春风徐来,百花盛开,自有一番生机勃发娇艳欲滴之景。”“由情入曲,你吹的很好。”程璟说着,心底悄悄的松了最后一口气。这样的曲子,吹的好,说明本人也是会感受美好的人,也不太可能是坏人。程璟这般想着,唇边的笑容越发自然,“我不及你。”铁奴沉默了会儿,道:“你也吹的好。”程璟摇摇头,说:“我的琴技老师说我五音不全,缺心音,难以融入感情,每次都给我打丁,知道丁是什么等级么?”没等铁奴回答,便接道:“就是最差的,明明调子都在准绳之上,却因为少了心音,我的琴技就得了这么个评分。”说着,他拍拍铁奴的肩膀,“你五音俱全,很难得,有这方面的天赋。”他没有注意到铁奴手里已经揉碎了那片竹叶,兴致勃勃地道:“如此,我便做一回老师,再教你几曲,”顿了顿,“用竹叶终究是小道,哪次买一架琴过来,教你弹琴。”铁奴一语不发,那烧伤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然而那双极黑的眼眸暗光涌动,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旁边的程璟倒是丝毫没有注意到铁奴的异样,他再次吹了一首曲子,也是一首欢快活泼的曲子,虽然比不得念春风,但也很清新。不过铁奴并没有在听,他冷冷的眸光落在眼前渐渐弱下来的火势,伸手取过一旁的柴火,丢进了火里,那火焰跳动了一下,顿时就变大了。程璟一曲吹完,下意识地将竹叶递过去,“你来试试。”铁奴目光落到他递过来的青翠竹叶,摇了摇头,“不会。” 第13章 即使现在已经快要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但他仍存了一分理智,他捏着杯子的手放松了些,目光幽深的看着窗外大肆开放的牡丹。过了许久,赵峥然才幽幽转醒,他看见靖王,竟也没有任何惊讶,仿佛早就知道他会亲自来找自己。靖王看着他布满红血丝显得有些吓人的双眼,藏在宽大袖子里的手慢慢捏成了拳,“你可知璟儿为何会落水?”赵峥然默然,许久,才道:“他是被推下去的。”“是你?”靖王紧紧盯着他,只要他一有点头的动作,他必定会让他付出惨重的代价。“不是,不是我。”赵峥然道,表情坦然却麻木,连那眼珠子都没有丝毫的转动。靖王看着他,目光充满了怀疑和不信任,他没有说话,赵峥然也没有再说话,两个人一时陷入了沉默的气氛之中。“你知道的,”靖王突然开口,他慢悠悠地伸出手,注视着拇指上一枚白玉扳指,表情漫不经心,“璟儿还有一个弟弟,即使他死了,我靖王府也不怕后继无人,本王只是很恼火,身为本王的儿子,却那么窝囊地死在了异地,”顿了顿,继续道:“连尸首都寻不回来的儿子,本王是不会为他在皇陵给建衣冠冢和灵牌位的。”赵峥然眼珠子动起来,他抬起脑袋,褐色眼瞳泛起森森的寒意,他死死的盯着靖王,半响,凄凉笑道:“王爷可真是个好父亲,这般绝情狠心倒真是应了那句最是无情帝王家,若是王爷真的这般嫌弃世子,那小子也只能自作主张让世子与小子列祖列宗作伴了。”说着,他眼珠子却越发血红,虽然笑着,却带着些阴狠和咬牙切齿。赵峥然自相信靖王是能做出这事来的,程璟死了,他的脸上却无半分悲痛之色,分明是一点都不在意程璟,赵峥然想起程璟平常也偶尔不经意地抱怨他的父亲太过宠溺他,事事都要插手不让他动手,然而现在看来,大约就是世家皇族中才会经常发生的“捧杀”罢,对程璟没有父子真情,所以程璟死了,也只会考虑这些荒谬可笑的事情。“放肆!”靖王一拍桌子,表情冰冷到可怕,他眯着眼睛,看着赵峥然那丝毫不加掩饰的阴鸷恨意,“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么?”“呵,”赵峥然勾唇冷冷地笑了,“小子当然知道在说什么,小子是认真的,既然王爷不打算替程璟办那身后事,小子愿意代劳。”“代劳到你家祠堂么?”靖王冷冷的盯着他,他抚摸着拇指上光滑细腻的白玉扳指,心里悄然放下了一半的怀疑。“自然,”赵峥然垂下眼帘,唇角略勾,嘲讽之色愈重。靖王沉默,他泛着寒光的目光落到赵峥然的表情,一寸寸都审视过去。许久,他才道:“璟儿还活着。”赵峥然猛地睁开眼睛,“你说什么?”他怀疑自己听错了,不禁大步向前走了几步,“你刚才说,世子还活着?”靖王点了点头,他紧紧地盯着赵峥然,一字一顿道:“璟儿还活着,本王请印悟大师亲自算过了,璟儿无事。”“你没骗我?!哈……”赵峥然苍白无色的脸色顿时因激动而泛起了大片的红,他忍不住露出狂喜的笑,脸上的红色迅速延伸到脖子,“哈,他没事……”眼珠子虽然还是通红的,但也藏不住那巨大的欢喜庆幸。然而,这样的样子只持续了半刻钟不到,他那因为靖王简单的一句还活着就激起的狂喜逐渐消退,理智回归,“不,你骗我,不可能,我明明看到他的腰带了,上面是他的血,他肯定遭遇了海兽,在不会游泳又遭遇海兽的情况下,怎么可能会没事,靖王爷,世子已经去了,你为什么还要拿他的死开玩笑?”赵峥然捏紧拳头,还泛着红来不及消退的脸上又带着森然的表情。靖王一愣,他是没听说赵峥然还捡了璟儿的腰带,听到上面还带了血,心里一沉,现在听见赵峥然的分析,也觉得璟儿必死无疑,然而印悟大师那般神通,不可能这也会算错,他儿吉人自有天相,这般情况都无事,想必别有机遇,他自是相信印悟的话的,这么想着,靖王却也没对赵峥然多说,只是心里对他的怀疑全然消散了,他看着这个俊秀挺拔的少年,好像看见了其他人的影子,璟儿的眼光的确不错,他本该也不该怀疑,靖王想着,朝他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来,“本王说实话你还不信了,璟儿是还活着,本王能拿儿子和你开玩笑么?之前的话都是唬你,试探你而已。”赵峥然看着靖王散掉眉间阴沉之气,还露出那种爽朗的笑来,不禁一愣,他审视着靖王的表情,“你是说真的?”靖王挑眉,“当然,本王怀疑你害的我儿,试你而已,不过现在本王相信你,你是个好孩子,不枉我儿那般照顾你。”赵峥然却没听他后面的话,他见靖王这般肯定,居然一时忘记用之前的话质问了,他喃喃道:“程璟还活着,真好……”,说着,身子一软,居然昏倒在地。靖王吓了一跳,连忙喊人叫了大夫过来。大夫很快就过来了,他给赵峥然诊断之后,抚着长须道:“小公子这是郁结于心,久久难散导致的心病,且他饿了有些许日子了,所以身体很虚弱,”他刷刷的提笔写了个方子,吹了吹墨,想递给靖王,但很快反应过来,中途转了个道,递给了靖王旁边的黑衣护卫,“按这个方子给小公子煎服,三碗水熬成一碗,给他温养身子用,每日早晚各一次,吃的话最好吃清淡和软一些。”大夫离开后,靖王皱眉,侧头问那黑衣护卫,“这些天你们没给他送饭么?”护卫慌忙道:“禀王爷,属下每日都按时送饭,但赵公子不吃,属下也没有办法。”“这孩子,倒对璟儿这般情深义重。”靖王自言自语道,心里不禁对赵峥然的印象越发好了。“待他醒了,叫厨房那边给他单独做饭,听到大夫说的了吧,清淡和软的,叫厨房按这个要求做,务必要看着他吃下去,若还不吃,你就说是本王的意思,让他养好身体。”顿了顿,他从护卫手里拿过药方,扫了一眼,道:“这方子上的药材,要最好的,每天煎给他喝。”护卫应是,靖王挥退他,在赵峥然床边站着,目光落到赵峥然悄然松开的眉头,不禁松了一口气。要是璟儿回来,知道自己把赵峥然折腾成这个样子,还不知道会怎么闹呢。这赵峥然,虽是寒门子,但心性非同一般,日后也许会有一番作为,璟儿太过纯良,这样的朋友自然越多他越放心,毕竟他年纪大了,又无实权,不可能护他一辈子。靖王背着手,沉沉的看了赵峥然最后一眼,转身出了房间。而没走多远,就迎面碰见了管家于荣,于面色难看,“王爷,”他咬牙切齿的道:“害世子的人查出来了。”靖王面色一凝,“谁?”于荣:“是沈侍郎的嫡次子沈鸣。”“……是沈重阳的弟弟?”“是……”于荣迟疑了一下,窥见靖王说出沈重阳这个名字瞬间阴沉下来的表情,继续道:“但是他们关系并不好,沈鸣这个人太混,经常以欺辱沈重阳为乐,”靖王眸光渐深,冷冷道:“沈重阳没害成我儿,倒让弟弟先得了手,这两人,不愧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王爷,现在怎么处置这个沈鸣?”于荣问。靖王垂下眼帘,思忖半响,道:“他无缘无故害我儿,可见其心狠毒辣,把他弄死都是使得的,但我要他生不如死,”顿了顿,“挑断他的手筋脚筋,割掉舌头送回沈府。”于荣应了一声,便退下准备了。靖王立在原地,脑海里不合时宜的出现了沈重阳那病态至极也癫狂至极的脸,他重重的“哼”了一声,将有关沈重阳的记忆压了下去,大步流星地离开了。第11章 no.11上岸〔一〕“这是什么?”程璟将脸颊旁边的黑湿发丝挑至脑后,暗红的眼瞳闪过一丝疑惑。“你的衣服。”铁奴言简意赅道,递出去的手又往前送了送,此时他换了一身合身整洁的黑色衣裳,显得格外高大板直,脚上也踩上了鞋子,整个人的精神面貌和第一次见不可同日而语。程璟看着那衣服,有看了一眼铁奴,有几分心动,又有几分为难,“穿了衣服就不好进水了。”铁奴的手没有收回来,“在岸上穿。”他低声道,极黑的眼瞳里飞快的闪过一丝光。“……好吧。”程璟他伸手接过衣裳,他朝铁奴微笑一下,展开衣服,唇角的弧度却小了一点,如果不是铁奴观察力超群,根本就发现不了,他垂眼,不动声色地问:“喜欢么?”“喜欢啊,”程璟说,他看了一眼铁奴,将衣服穿上。 第15章 然而现在再看这块石壁,心里却生出了些别扭,刚才铁奴还在这里………他的手放在石壁上,像被烫到一般有些发热。铁奴走上前来,在程璟面前伸出了手,“拉住我的手。”他低声道,唇角泛着淡淡的笑容,冲淡了那可怖面容带来的震慑感。“你现在倒真的是经常笑了,”程璟的视线落到铁奴唇边的微笑,脸上也露出了个笑来,他的目光落到铁奴伸出的那只大手,攀爬的动作停了下来,他看了铁奴一眼,将手放在了他掌心之中。铁奴将他拉上岸,另一只搂住他的腰,再次将他一把抱了起来,这次程璟嘴唇动了动,倒也没说什么。“我买了一个木桶给你,若不合心意,你与我说。”铁奴轻声说着,抱着他大步走到小竹屋里,将他放进那只能容下三个人却刚好能放下程璟的木桶里,看着程璟有些呆愣的表情,铁奴伸手撑在木桶边缘,微微俯身,深如寒潭的眼眸注视着程璟,喉头滑了滑,语气粘湿而暗哑,“你喜欢么?”程璟抹了一把脸,手撑着木桶底部,目光落到自己那过长的尾巴,又落到了这个桶上,虽然刚好能放下他,但能活动的空间并不多,不过现在可不是要求这要求那儿的时候,他抬眼看铁奴,笑了起来,“喜欢。”铁奴垂下眼帘,嘴唇微抿,“那就好,”他低声说着,他站了起来,深深的看着程璟,“喜欢就好。”话音刚落,他俯下身拎起脚边的桶,将里面的水倒进木桶,不多时,木桶的水便到了一半的位置。程璟趴在木桶边缘,蹼爪一般的洁白手指搭在木桶上,无意识地轻挠着,一下便将木桶划出了深深的的痕迹,铁奴的目光落到那几条深痕上,垂下眼睛,若无其事地将水桶放下,轻声道:“水不够了,我再去提几些过来。”“不用不用,这些便够了。”程璟拦住他,薄而红润的嘴唇轻挑,笑道:“我喜欢这样,不用再去提水了。”说着,他那暗红色的眼珠子好奇地转了转,看着面积虽小,但五脏俱全的竹屋,衷心的夸赞道:“才几天,便能造出这样精巧的房子,铁奴你好厉害啊!”铁奴坦然接受了他的夸赞,并回以一个淡淡的笑容,程璟的目光落到了铁奴唇边的笑,再次说道:“你有没有发现你最近真的经常笑了?”习惯了铁奴那面无表情的样子,现在老是看见他笑,程璟倒是不自在起来。铁奴唇边的淡笑瞬间消失了,他沉默地看着程璟,深邃眼眸暗光闪动。程璟见他不出声,蹼爪般的手握着抵在唇间,暗红色的眼睛向上挑着看他,“咳,嗯,我没别的意思,你不必在意。”铁奴凝视着他,喉头上下滑动起来,许久,他低沉出声:“之前你不是问我为什么怕你么?”他眸光越发暗沉,声音也越发低沉暗哑,“那个时候,我没说完,现在你还想听么?”程璟一怔,心中又出现了那种怪异的感觉,他移开落在铁奴身上的视线,落到半空中的某一点,呐呐道:“你说吧.......”铁奴忽然半跪下,他那极高的身量,即使半跪着,也比程璟高出了那么一头,他看着程璟,粗长手指在程璟脸上轻轻划过,最后轻抬着他的下巴将他的脸转了过来,“我怕你的脸,我怕你的笑,我怕你的声音,我怕你对我好。”他的声音低沉暗哑着,又带了几分温柔,“虽然害怕,却也无限欢喜”程璟一呆,他那白皙得几近透明的脸庞上瞬间就泛起了一片薄红,竟比那初开的花苞还要娇艳欲滴,“你太夸张了,明明一直是你对我好,”他轻声说着,心中那种怪异之感却愈浓,他抬头窥了一眼铁奴,见他目光沉沉,却又无比认真的样子,忍不住又移开了视线。铁奴唇角轻扯,他站了起来,极高的身量给人一种视觉上的压迫感,然而这种压迫感在程璟面前却很好的被冲淡了,他俯视着程璟,伸手将他脸颊旁边的一缕发丝捋至耳后,中途小心地避开了他那敏感的耳朵。程璟心一颤,手指紧紧地扣在木桶上,一时之间,喉咙里想堵了什么一样,什么话都吐不出来了。“你休息吧,我就在外面,有事你可以喊我。”铁奴低声道。程璟“嗯”了一声,他垂下眼睛,没有看铁奴。铁奴顿了顿,收回了手,他最后看了一眼程璟,转身走了出去。程璟抬眼看着铁奴离开,直到房间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时候,那突然紧绷的身体才放松了下来。他往后一靠,倒在水里,溅起一阵水花,他双手捂住了脸,心里那股怪异已经转化成了荒谬之感。铁奴他…………他到底…………也许是他想多了,程璟在心里说,强压下心里的不安和恐慌。再过几天吧,过几天一定和他提,这么想着,程璟突然坐了起来,他伸出一只手,往自己腰上摸索着,只犹豫了一下,便手指用力,锋利而坚硬的指甲便深深的陷进了还没有愈合的伤口之中,尖锐的剧痛瞬间涌了上来,他身子一软,趴到木桶边缘,另一只手紧紧的捂住嘴巴,怕自己痛的叫出来。眼睛充盈着晶莹的泪水,直至盈满从眼里流出,滴落在水里,这眼泪一碰到水,顷刻间凝成一粒圆润的珍珠,不多的时间里,水底很快就散落了七八枚大小不一的珍珠。程璟咬着牙,从水里捡起那些珍珠,将他们放进身后腰上那枚大些的鳞片间隙之中,才将那只扣着伤口的手拿了出来,发红的眼睛落到被染的微红的水上,不禁心里哀嚎出声,他怎么这么蠢呢,现在可不是在河里啊!程璟拍拍自己的脸,手搅动着水,那红色淡开,直至看不出来什么。若铁奴不愿帮他,那他就想别的办法罢。程璟这么想,幽幽叹了一口气。另一边,莹白月光如水般填满了整个黑暗的房间,铁奴坐在床上,半边身子都隐藏在阴影之中,他沉默了很久,才动了起来,他伸手取过烛台,点上了蜡烛,从袖子中摸出了一枚小小的铁物,深邃而暗沉的眼睛注视着那枚铁物,他只一眼,就看出了这铁物的来历,他面无表情地推开烛台,目光落到窗外,手上摩挲着铁物,那光滑而冰冷的触感让他呼吸有些沉重,他一把将它紧握在手掌之中,手上越发用力。许久,才倏然吐出一口气,他将那枚铁物与那些珍珠玉佩放到了一起,伸手取过烛台,一口吹灭了。第13章 no.13上岸〔三〕第二天,铁奴推门出来,就见程璟趴在木桶边缘,竟是一晚上都是这么睡过来的样子,他微皱了眉,大步上前,然而一靠近那木桶,极佳的嗅觉一下子便闻到了一丝血腥味,那血腥味很淡,淡到连他差点以为是错觉。铁奴的目光落到程璟身上,因为趴在木桶上的动作,一只细白的手臂垂落下来,而另一只手搭在木桶边上,那白色而锐利的指甲之中点点腥红。铁奴黑色的眼瞳瞬间暗沉下来,他一把抓过那只手,把程璟惊醒了也顾不上,他握着那只手,沉声问:“这血,哪里来的?”程璟一脸茫然,“什么血?你在说什么?”铁奴将他那只手给他看,“上面的血,是哪里来的?你受伤了?”铁奴低声问他,目光直勾勾地看着他。程璟一愣,目光从铁奴身上移开,落到了自己的手上,上面虽是一点点的红色,都在这样白皙的肤色衬托的格外显眼,他的眼神闪烁了一下,被敏锐的铁奴一下子就捕捉到了,“我没受伤,这应该是抓鱼的时候没洗干净手吧。”这么说着,他混不在意的扯了扯自己的手,没扯出来,他只好仰头看铁奴,一脸认真的说:“真的,没骗你,我没受伤。”铁奴看着他,那双好看的眼睛倏然浮现出凛冽的寒气,“不要骗我,告诉我,这是哪里来的血?”程璟一怔,这是他除了开始第一次见铁奴这样可怖的表情,他那身上的压迫感在此时显得格外的凝重,一瞬间竟让程璟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他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但喉咙像被什么东西扼住了一般,竟什么话都难以吐出。铁奴见他没有说话,表情越发可怖,然而目光落到程璟脸上,看到他眼中掩盖不住的惊悚和恐慌时,不禁顿住了,过了一会儿,他嘴唇扯了扯,闭上眼睛,又睁开,那寒意尽数敛去,他慢慢松开了程璟的手,说:“抱歉。”程璟没有看他,嘴角却扯了扯,说:“没事,我知道你是关心我。”铁奴唇角轻扯,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道:“无论你是哪里受的伤,都不要碰到水。”顿了顿,“等会儿我去给你买些药。”程璟垂下眼睛,不再说些辩解的话,“谢谢。”铁奴顿了顿,正要离开,程璟拉住他的衣角,低声道:“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这伤实在是有些丢人,让我难以启齿。”铁奴侧头看他,程璟仰起头与他对视,暗红色的眼睛像浸满了水般潋滟,那红而薄的嘴唇动了动,继续道:“你别生气,我只是觉得这种事情没什么好说的,没想到你这么在意。”铁奴表情和缓起来,他垂眼看着程璟,“我给你换些水罢。” 第17章 程璟伸出手,一把夺过那块湿布,往自己嘴上用力擦了擦,暗红色的眼睛向上挑看着他,“我自己来就好了。”他的声音透过湿布,显得有些沉闷。铁奴沉默的看着他,因为过于高大,挺直腰的时候,程璟要仰着头才能看清他的脸,此时程璟心里有些说不出的心虚和矛盾心理,眼睛虽挑高看他,目光却并没有落到铁奴的脸上,也看不见他的表情,见他不说话,心里愈发有些心虚。“嗯,谢谢。”程璟睁着眼睛看他,将手里那块湿布递还给他。铁奴俯视着他,将那块湿布接了过来,随手放在了一旁的铜盆里。两个人一时之间陷入了怪异的沉默之中,半晌,程璟小声建议道:“下棋来解解闷吧。”铁奴沉默了一会儿,低声应了一声,将桌子清理干净,把一副棋盘摆上了桌子。铁奴在这方面也出奇的通透,之前程璟只简单的讲了一下规则,他便很快地就能上手,来了那么几次之后,程璟发现他居然下不过刚学的铁奴。不止下不过,竟还有一种在内行面前班门弄斧的感觉,“你真的没学过么?”程璟又输了,他看着铁奴面无表情的脸,忍不住出声问。“没有。”铁奴回答,他抬眼看了一眼程璟,将棋局摆好,问:“还来么?”程璟还对刚才那在毫无察觉之中被引入圈套,直至步入死局才愕然察觉但已经无法挽救的场面心有余悸,一时之间不想再进行下一局了,但是想到之前那个计划,只能硬着头皮说再来。铁奴的棋风比之前程璟一起下过的对象更加的残酷,又带着漫不经心的耍弄感,明明可以立即赢,但他偏偏不,还会故意露出破绽,来引得程璟暗自欣喜,再即将输的时候又迅速的反杀,快得让程璟完全反应不过来。这种被戏耍的感觉,让程璟脸上有些郁色,铁奴像看不见他脸上的不愉快一般,反而变本加厉起来。程璟心口堵着一口气,哀怨道:“你,你就不能少一些花样么?”铁奴看着他,冷静道:“棋局不正是要诡谲多变才能迷惑敌人,取得最后的胜利么?”程璟语塞,顿了顿,艰难的辩解道:“说是这样说,但是这又不是打战,不用那么多诡谲手段,下棋,讲究的是一个乐趣…………”铁奴凝视着他,深邃的眼神仿佛含了些笑意,“你的意思,是想让我让你么?”“…………”程璟脸庞微红,低声细语道:“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嗯,做一件事情,让两个人觉得都能得到乐趣不是更好么?”顿了顿,语气有些哀怨,“现在倒只有你得了乐趣……”铁奴手指摩挲着一枚棋子,沉默了一下,才道:“我不这么下,你丢的更快。”程璟:“…………”程璟郁闷的发现他说的很有道理,他竟然完全无法反驳,“你真的是初学么?”铁奴颔首,程璟越发郁闷,“看来是我水平不行。”铁奴问:“还继续么?”程璟犹豫了一下,说:“不了。”铁奴顿了一下,伸手开始收拾棋子。“铁奴,”程璟犹犹豫豫的开口唤道。终于还是来了,铁奴在心里淡淡的想,程璟他并没有学会怎样掩饰他那什么想法都一览无余的脸,所以在他提出要下棋的时候,那心不在焉时刻欲言又止的表情毫无遗漏地被铁奴看在了眼里,他故意在棋盘上百般折腾他,就是不想他还有心思在那里想措辞如何开口。不过现在怎么阻止他说那些他根本不想听的话呢?铁奴捏着棋子的手紧了几分,目光落到程璟红润柔软的唇上,幽深起来。程璟看着铁奴,轻声道:“我想请你帮一个忙。”铁奴没有言语,只那么看着他,好似在疑惑。程璟终究还是决定相信他,心里鼓起了勇气,道:“其实我是一个人,和你一样有两条腿的人,虽不知为何变成了这般模样,但实属意外,”顿了顿,他看着铁奴依旧没任何波动的眼睛,继续说道:“可能你以为我在取笑,但是请你一定要听我说完。”铁奴低沉道:“我相信你。”程璟一怔,他抬眼向铁奴看去,见他目光沉沉,却没有任何的质疑和嘲笑,不禁松了一口气,他眸光清亮的与铁奴对视,唇角弯起了一个弧度,“谢谢你,铁奴。”铁奴垂眼,手指摩挲着那枚质感不是很好的棋子,表情莫测,“你想让我帮你什么?”程璟窥着他的神色,道:“我想请你将我送到京城,我的家人在那里。”“但是你这个样子,怎么去见你的家人?”铁奴问,竟然很快地接受了人变鲛这对于常人来说简直荒谬至极的事实。“没关系,我知道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子,爹娘肯定都能认得,并且也会接受。”程璟的表情出现过短暂的迟疑,顷刻间便消散不见。他是不打算一开始就回靖王府,去了京城,先呆到一个月测试期结束,然后便去寻谢致清,谢致清那般聪明,定能想出办法让他变回人。铁奴沉默,半晌,似是接受了他这般说辞,“那我如何将你送到京城?”程璟很早就想好了所有的过程,“我们走水路,留泽镇往外有码头,可以坐船,为了避免麻烦,我先留在水里,你先上船,到了晚上,我再悄悄的躲到你房间里…………”铁奴听着他在那里手舞足蹈的说着他的计划,深如寒潭的眼眸暗光沉沉,漫不经心的垂眼看着手上那枚已经被他捏出些许裂缝的棋子,伸手将它放回了盒子之中。“怎么样?”程璟说完,问铁奴,暗红眼眸如那最珍奇的宝石般熠熠生辉,“只是最妥帖的办法了,你有什么想法么?”铁奴将棋盘棋子一起放进盒子,漫不经心的看了他一眼,“我晕船。”他低沉说了一句。程璟诧异的看着他,“唔”了一声,捏了捏自己的冰凉的手指,说:“那便走陆路罢,到时候你帮我买个大箱子,我藏里面也可以。”铁奴顿了顿,一把推开盒子,俯身凑近程璟的脸,低声嘶哑道:“我不答应你这个请求,你打算怎么办?”程璟一怔,他虽然有想过铁奴会拒绝他的请求,但没想过铁奴会摆在桌面上说,他微微侧头想了一会儿,目光落到铁奴脸上,干巴巴道:“你不愿意么?”铁奴深深地看着他,语气冷淡,“是的,我不愿意。”程璟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了。铁奴顿了顿,说:“京城远比你想的要遥远,这事以后再说罢。”程璟一听,急了,“我赶着回去是有原因的,我、唉,铁奴,你帮帮我吧,虽然这一路肯定会很麻烦你,但是到了之后,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铁奴一顿,随即目光暗沉地凝视着他,“你说真的?” 第19章 再看铁奴,他从铁器店出来之后并没有径直回去,而是去了药店。许久,铁奴揣着怀里的那一小包药,打道回府了。到了竹林,铁奴的手指摸了摸那包药的轮廓,黑色的眼瞳暗光浮动,他唇角微微挑起,竟是露出一丝愉悦的笑来。他大步向前,走到竹屋面前,从怀里摸出钥匙,打开了锁,推门而入。这次程璟没有再和以前一般做出迎接的姿态了,和以往相比,充满了冷淡。铁奴目光一沉,倒也没有说什么,他轻声说了一句“我回来了。”便没有在意程璟的反应回了房。程璟背对着大门,听到铁奴回房间的声音耳朵动了动,忍着没有回过头来。这是个开始,所以无论铁奴说什么,都不能动摇。铁奴回到自己的房间,从怀里取出那个药包,目光幽深地盯着看了一会儿,便将它打开,从桌子上拿过一个药瓶,将药包里的白色粉末倒进了药瓶之中。铁奴塞上盖子,动作轻柔地摇晃着药瓶,过了一会儿,觉得差不多了,他才停下手,他看着那小小的药瓶,完全看不出表情的脸上仿佛被笼罩在阴影里。许久,他淡淡的扯了扯嘴角,轻柔的笑了起来。他握着那瓶药,起身推开门走了出去。程璟依旧以一种背对的抗拒姿势对他,却不知那纤细脊背完全的展露在他的眼前,那一束绸缎般的黑发也只是更加衬托出他的诱人而已。铁奴静静的看了一会儿,出声道:“你若生气,也不要忘记上药,药瓶我放在桌子上了,你自己上药罢。”说完,铁奴伸手将那瓶药瓶放在桌子上程璟能毫不费劲就能拿到的地方,目光再次落到程璟那形状优美圆润的肩膀,沉寂了一会儿,他便偏过头,大步走了出去。程璟耳朵动了动,侧身看了一眼门口,伏在木桶上不知道想什么,他的目光落到铁奴放在桌子上的药瓶,嘴唇动了动,吸了一口气。在此时,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悦耳的声音,是那念春风。程璟表情一怔,手指下意识的抓紧了木桶边缘。铁奴吹的依旧很好,但比之前的,程璟总觉得这次他吹的有些不一样,说不出来的感觉。程璟继续听了一会儿,慢慢的竟有一丝毛骨悚然的直觉。他堵住了耳朵,不想再听了。铁奴站立在岸边,手上持着一片竹叶,面无表情的吹完一曲,便将那片竹叶小心的放回了怀里。程璟,铁奴在心里低沉地唤了一声,眼里眸光暗沉。程璟啊…………无论你以前是什么人,我都不想知道,现在的你,只能是我的……所以啊,怎么能容忍你离开。第16章 no.16野兽〔三〕接下来一天,程璟都没有和铁奴说话,铁奴倒也不在意,他按时给程璟送上食物,便出门留下空间让程璟一个人自己待着。程璟虽然想要营造他生气的氛围,但在填饱肚子这事上却怎么也松不下口,待铁奴过来收拾的时候总是背对着他,怕自己难以掩盖的尴尬羞意被铁奴看破。很快地,便到了晚上。铁奴裹夹着夜间的微凉气息沉默地走进来,他一进来,目光落到一直未动的药瓶上,眸光暗沉了一瞬,顷刻间恢复了自然,“你还在生气?”他轻声地问,合着那本就暗沉的声线,显出几分柔和。程璟摆了摆尾巴,尾巴拍打木桶的声音在这样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他侧过身子,看着铁奴,“铁奴,你让我回去吧。”铁奴眼珠子轻微的转动了一下,“回去?你想回哪里?”程璟低声道:“你不愿意帮我,我便自己去,你将我送到河里去,我有办法自己回去。”铁奴目光落到程璟那双低垂着掩盖了那暗红瑰丽如宝石的漂亮眼睛上,垂在身侧的手指慢慢拢合握成了一个拳,他暗哑出声:“你休息吧,睡前记得上药。”说着,脚步一转,便要走进自己的房间。程璟气的叫了起来,“你怎么,怎么听不见我在说什么?!”铁奴顿了顿,停住了脚步,他慢慢回头,目光寻着程璟的脸,钉了上去,“我听见了,但是,我不会这么做。”他平心静气的说着,语气也没什么波动,“你不明白么?你这个样子,分明就是怪物,除了我,没有人会接受你,一旦被人发现,你只会有一个下场,”他的语气兀然低沉下来,“那就是被当做妖物烧死,你总不至于这样的认知都没有罢。”程璟哑口无言,半晌,才呐呐出口:“总不会落到那个地步…………”铁奴打断他,低沉道:“莫非你一直心存侥幸?是了,就像一开始,你那般轻易地被我发现……”程璟连忙打断他,“你别说了,我不想听了。”铁奴闭上了嘴巴,他沉沉的看着程璟,过了一会儿,轻声道:“打消了那个念头吧。”程璟垂下眼,突然说:“我要你那个房间。”铁奴一怔,他目光一凝,落在程璟身上多了几分揣测,程璟没有看他,两只苍白的手指抓着木桶,力度之大,指尖已经陷进了木桶之中,铁奴的目光移到他的脸上,问:“为什么?”程璟眼皮之下的眼珠子转动着,语气有些生硬,“我想要一个房间,不想在外面。”他所在的木桶,就放置在一推开门就能看见的堂屋之中,虽隔了一扇小门,但丝毫阻碍不了推门进来就能瞧见他的目光,这个要求并不过分,但是这个小竹屋,只有一个房间,若给了程璟,那铁奴便只能睡堂屋了,然而就当程璟这么说之后,铁奴倒是毫不犹豫的答应了。这个竹屋是他为程璟建造的,而只造了他自己的房间是因为他不想程璟呆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而已,房间这种私密且他所不能随意踏足的东西,他一点都不想让程璟拥有,但程璟开口了,这种事情上他会满足他,自己那种隐秘的想法倒无关紧要了。他将程璟移到房间里,又将那瓶药放在了桌子上,示意程璟临睡前记得上药便退出了门。程璟竖耳听了一会儿,听着门外已经没有什么动静了,才撑着身子,想翻到床上去。他这个身体,双臂很有力量,手指指甲呈现出一种锋利而冰冷的色泽,能够轻松地划断并剔除鱼骨,然而他的下身,那只尾巴给他带来的却只有拖累,虽然他已经学会如何摆动鱼尾让自己在水中潜行,但他还是无法将它完全当做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二十年的双腿行走的习惯是无法磨灭的,正是因为如此,这条尾巴在水中也让他感到无法忽视的不协调感,还有被拖累的沉重感,这条尾巴在水中是格外有力量的,能够让他快速游动,并清扫小窝外的脏东西,但一到了岸上,却显得格外的软弱,他不能控制它做出大幅度的动作,过长而无力的尾巴让他身体也沉重了很多。 第21章 程璟偏头四处看了看,放下湿布,用手撑着地慢慢的爬了出去。不一会儿,便拎了一桶水回来,他回到房间,放下木桶,两只苍白的手指啪的一声打在铁奴脸上,两根手指撑开他的嘴巴,另一只手摸上了旁边的木桶,一把举起,就往铁奴脸上倒。冷水降火效果极佳,程璟深谙此法,每次几杯凉茶喝下去,再硬都要软了。程璟欢欣鼓舞的看着铁奴被冷水弄湿后身上的红色淡了些,他将木桶的水倒尽,便扔开木桶,目光落到铁奴下身,果然见那处低了一些。程璟摸了摸铁奴的上身,温度也降了很多。程璟再等了一会儿,铁奴那处慢慢的全软了。他看着铁奴即使闭着眼睛也显得森然的脸,心里松了一口气,他将铁奴散开的衣服又拢合穿好,便坐在地上懒得动弹了。铁奴这突然的昏迷,实在有些奇怪,程璟心想,就算中了那种药也不可能有昏倒一动也不动的,多少都会因本能而做出一些反应吧。程璟思考了一会儿,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便也不再想了。现在床被铁奴占了,程璟就只好呆在了地上。他双臂叠放在床边,仰着头舔了舔嘴唇,嘴唇因为过久没有碰水已经开始干裂了,嘴巴倒没有之前那么干了,只是依然很想喝水,全身也干巴巴的很想跳到水里快活,但他忍住了,无论如何,他都要坚持不能碰水。没过多久,程璟肚子开始饿起来,他伸手摸了摸平坦的腹部,目光落到了还在昏迷中的铁奴,他犹豫了一下,伸手推了推铁奴,“铁奴?”铁奴没有回应他,程璟大声喊了几声,铁奴都没有动静,他慢慢的也安静下来了。铁奴这一昏迷,倒是持续了很长时间,程璟在床边守了一天一夜,他也没醒。而程璟一天两夜没有进食与进水,他尾巴的鳞片竟尽数脱落,落到地上都已经是枯燥而灰暗的颜色了,他那白皙的几近透明的脸上也失去了细腻光泽,有些枯色的脸颊两侧悄然爬上了两条血痕,这血痕倒像活的一般在闪烁着暗淡的红光。程璟的精神气也不可同日而语,他趴在床边上,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铁奴的腿,小声道:“你怎么还不醒啊…………”说着,他吁了一口气,目光落到身下,那褪去鳞片而变得白蒙蒙的尾巴,怎么会这么丑。程璟转过目光,将脸埋到手臂里面,迷蒙蒙的睡着了。他开始做一个梦,一个非常陌生的梦,他梦中的视野之中,是一片暗沉的颜色,然而在这片暗沉之中,许多散发着朦胧光晕的东西从身后涌出,身上传来了被光团涌动而带起的水流触感,程璟意识到自己是在水里,他抬眼,上方也是黑压压的一片,然而这些光团似一个个的灯笼,照亮了下方的景色,程璟窥见了茂盛生长着的黑色水草和被惊动迅速游走的游鱼,停着不动的他好似引起了光团的注意,从他身边游过的光团也停下了,凑近他转了一个圈子,推搡着程璟前进。程璟这才发现梦中的他有些不对劲,自己的手脚都已不见,竟有一些圆润之感。看起来是成为了这些光团中的一员,然而程璟早就晓得自己是在做梦了,虽不知为何做这种莫名其妙的梦,但正因为晓得是在做梦,他倒是心安理得的跟在光团后面游了。这些日子控制鱼尾的感觉即使是在睡梦中也依旧影响着他,倒没有花多大力气便跟上了光团们的速度,这样多的光团,在黑暗的水里就像一条闪动着光芒的白带。它们像有了一个明确的目的地,非常迅速且毫不犹豫的朝一个方向游着,即使有小鱼小虾从它们身边游过,它们都没有放缓一丝速度。在这样广阔的水中,光团们游行了这么久,都没有遭遇海兽,这让程璟有些惊讶,更让他惊讶的是,有一只体型颇为巨大的海兽遇到了光团们,还没等光团,那只海兽便立即消失了,竟然有一些回避的意思。黑暗中的旅行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上方水域荡出一抹亮色,金红的颜色撒在水中,慢慢驱散了那一片黑暗。光团们的速度慢了下来,整齐的队伍也开始松散,它们慢慢的潜行了一会儿,身上笼罩的光团变得暗淡,程璟目光落在前方的光团上,看见一丝熟悉的轮廓,不由得一愣,在他愣神之间,光团上的光像被风吹过的烛火般闪烁了几下,熄灭了。程璟终于看清了这些光团的全貌,那看似白色却在水中却显得有些透明的颜色,身体之中那格外显眼的红色,一切都是那么熟悉,竟是他颇为喜食的白面鱼。程璟回想起白面鱼的美味,口水都要淌出来了,即使是在睡梦中,也让他兴奋起来,他展目一看,前方一大片的白面鱼,想吃多少都够。程璟欢喜的想去抓,但立刻想起自己在梦中已没了手脚,他舔了舔自己忽然变得更加锐利的尖牙,沮丧的心情还没生出来,便兀然愣住了。他………他现在可还是它们之中的一员啊……程璟呆愣愣的想起,浑身有些泛凉。那他现在也是白面鱼?程璟那还没热起来的兴奋瞬间就消了下去,他看了看周围,愁苦起来。白面鱼们似休息够了,便又开始游动起来,速度没有之前快,也能脱离队伍去抓写食物吃,程璟在睡梦之中竟也觉得肚子饿极了,然而他没有去找食物。程璟没游多久,眼前那些摆动着的鱼尾开始消失,视野模糊起来,最后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过了一会儿,程璟幽幽转醒,他轻揉了一下自己的眼睛,看了一眼床上的铁奴,果不其然的还是昏迷的。“我没想过饿死啊…………”程璟这么想着,伸手推了推铁奴的腿。铁奴依然没有做出任何回应,程璟倒了一些水,撬开铁奴紧闭的唇,往嘴巴里倒了些水。做完这事之后,程璟的目光落到竹碗中清澈的水,干燥的喉咙好像更干燥了。好想喝啊,程璟在心里念着,他垂下眼睛,将那竹碗推到了一边,不再去看。他习惯性的想低头看一眼自己丑巴巴的尾巴,只这一看,就让他呆在了原地,他眨了眨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眼花,只见他那身下的尾巴,已然变回了他的两条腿。程璟动了动嘴唇,竟说不出话来,他沉默了一下,兀然嘴角一咧,控制不住的笑了起来,他伸手摸着自己的腿,心情十分奇异。他抬了抬腿,便撑着床想站起来,但双腿仿佛还是鱼尾时的状态,竟极为无力,让他一个踉跄,又倒了回去。然而即使这般,程璟也兴奋极了,他捏了捏自己结实的腿,缓了一下,便又撑着床想要站起来。这次倒顺利些,虽还有些脚软,但好歹能撑住了,程璟试着走了几步,倒也和以往没差,没有像他想的那样用尾巴游过几天就忘记怎么走路了。程璟在这个小小的房间走了几圈,才勉强把这种兴奋的心情压了下去。第18章 no.18离开〔二〕程璟的目光落到地上,上面散落了一地的珍珠,他弯下腰,一颗颗捡起,握在手心,然而还有一样东西却不见了踪影,他四处搜寻了一番,都没有找到,不禁慌了神。那东西是他能够顺利回家的关键,他明明将它放在鳞片之中的,现在怎么没了?程璟暗红色的眼眸看着床上的铁奴,心里稍定,他跪在床边,在床上翻找起来,他将铁奴翻了几个身,摸遍了整张床都没有摸到,他心一沉,脸皱了起来。沉寂了很久,程璟才缓过来,他从床上翻下来,目光落到地面上那一些黑色的鳞片,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猛地蹲下开始收拾那些鳞片。 第23章 铁奴沉默的立在码头前,目光搜寻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似察觉到了程璟的视线,凛冽而迅猛地捕捉到了他的目光,然而就在见到他的脸时,只是顿了一顿,便垂下眼,没有再去看他。程璟呆呆的看着他的动作,一时迷惑起来,他慢吞吞的走近码头,走近铁奴。走到铁奴面前,程璟抬眼望住铁奴的脸,迟疑着张了张嘴,正要开口说些什么,然而他的目光与铁奴的对上的时候,铁奴略微有些不耐烦的看了他一眼,挪步往旁边走了几步,给程璟让开了一条路。程璟诧异的愣住了,他慢慢闭上了嘴,看着铁奴,走过了他身边。走了几步之后,程璟转身看去,看着铁奴宽阔健壮的脊背,心里浮现了一个猜测。铁奴这是认不得他了吧?程璟知道变鲛后的自己和人时有些不同,鲛时的他更加身材更加瘦削纤细,完全是一副少年的身形,而人时,则是一个成年男人正常的体态,这两则变化颇大,也许外貌也发生了一些改变,不然铁奴也不至于完全不认识自己。这么想着,程璟吁了一口气,他最后看了一眼铁奴,心里默念道:“铁奴,后会有期了。”便毫不留恋地登上了自己做好记号的帆船。这边铁奴像青松般直立在码头前头,看着来来往往的路人,直到夜幕降临,所有出行的船舶都已经离去,也没有看见他那已经变回人的妖精,他那原本可怖的脸因阴沉的气息显得更加让人难以直视。在黑暗之中,他沉默的站了很久,才缓慢动了起来。夜晚的留泽镇无疑是美丽的,橙红的光芒点缀着这个小镇,为它带来了几分温暖的气息,然而铁奴丝毫没有被夜晚的留泽镇吸引,他几乎是快速且充满目的性地回到了自己的竹林。铁奴手里拿着一根火把,站在竹屋面前,目光极为冷漠,他沉寂了很久,一挥手,将火把扔进了竹屋里。竹屋很快就燃烧起来了,铁奴暗沉的脸被火光照得微红,极黑的眼里也烧起了熊熊的火焰,他最后看了一眼自己为那妖精建筑的巢穴,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了。无论你跑到哪里,我都会找到你的。铁奴紧紧捏着那枚铁物,目光暗沉。第19章 no.19回京〔一〕程璟登了船,付了银钱,要了一个洁净一些的房间住下了。这艘帆船去的是邑州,而邑州离京城也不远,坐一天一夜的马车就能到,现在只要度过这船上几天,去京城也就这么一天的事情。程璟做好计划后,整个人都轻松下来,他坐到床上,伸手取过挂在椅子上的包裹,一把打开,拿过里面装着食物的油纸包,开始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变回人之后,那种不正常的食欲也开始消减,程璟只吃了三分之一,便已经有了饱腹之感,他将剩下的食物放了回去,起身站了起来。他慢慢挪步到了房间外,看着已经离船越来越远的码头,即使隔了这么远的距离,他也依然能看见码头之上那高大的身影。程璟眉头皱了一下,双手紧紧握着围栏,心情有些复杂。他定定的看着那个背影,直到那个码头也消失在海面,他才转身,回到了房间。在这之后的几天,程璟都没有从房间里出去,有什么事只会付些钱叫船上的伙计替他办妥,自己不肯轻易地离开房间。这艘船里的客人,很多都是跑商或者给去外头找事情做的汉子,程璟一上船,就看见几个坐在甲板上一身短布衫打扮的汉子颇为不怀好意的紧盯着他看,打量他的眼神好像要从他身上刮下一层皮一般,程璟怕惹来麻烦,一直怂的不敢出门。然而,即使他不出门,麻烦也会找上他,就在这最后一天,即将到达邑州的最后一天,几个粗莽汉子敲上了他的门。正巧程璟之前让伙计给他送些吃食来,且这么几天的相安无事倒让程璟的警惕性降低了,以为是伙计,所以不假思索地开了门。开门一见是那几个汉子,一时怔住了,他强忍着慌张,客气的问:“几位,有事?”带头的一个汉子方方正正的脸,眼睛却带着浓重的恶意,他上下看了程璟一眼,轻哼出声:“我们兄弟几个也不和你说什么废话,小子,看你细皮嫩肉的,怕是手上有几个钱吧,现在把身上所有的钱全都拿出来,不然别怪咱们对你不客气。”程璟目瞪口呆,呐呐道:“你们这是打劫啊?”那个汉子咧嘴一笑,伸手将程璟一把推进房间,后面几个也进了房,顺手带上了门。程璟终于压制不住脸上的慌张神情了,他左看一眼又看一眼,开口道:“你们倒是看错人了,我身上并没有什么钱........”然而带头的汉子并没有听他说,他给旁边一人一个眼神,那人便心领神会地搜寻着抓起床上的包裹,抖落开来,只有一些衣物,并没有他们想要的东西,那带头的汉子便知钱是在这个小白脸身上了。他环在胸前的手伸出来,正要按住这俊美青年的时候,门突然“砰砰砰”的被敲响起来。程璟眼睛一亮,知道是那个伙计来了,正要开口喊,那汉子眼疾手快的捂住了程璟的嘴。那手上浓重的汗味熏得程璟差点要晕过去,他挣扎着想要摆脱那汉子的手,然汉子几乎是死死的按在了程璟的嘴,一点缝隙都不留,程璟也是一个成年男人,在力气上面却比不得这个常年做苦力的汉子,故一时也没办法挣脱。“公子,你要的饭菜到了,能开下门么?”门外传来一阵清脆的声音,似黄莺轻鸣,十分动听。程璟眼睛微微睁大,挣动的动作小了下来,他分明记得伙计就是一把破锣嗓子,可没有现在这般清脆动听。身后那汉子听见这个声音,微微松了一口气,他低声在程璟耳边说:“叫他走,否则有你好受!”说着,汉子将自己的手松开一些,只留了一点点空间,若程璟想说一些自己不想听的话,他也能及时地阻止他。程璟动了动嘴唇,深吸一口气,忽地微侧身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抄起旁边的椅子,反手朝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汉子脑袋上砸了下去。那汉子瞬间被程璟打倒在地,脑袋咕噜咕噜冒出血来。其他人目瞪口呆,都愣在了原地,那带头汉子倒在地上,弯曲身子,捂住自己的脑袋呻吟着出声:“你们、愣着干什么,快点把这小子.......”话还没说完,又被程璟举起椅子,毫不留情的砸在了身体上,次次砸中脊骨,发出沉闷的响声,让人听着都觉得浑身冷颤疼的慌。“公子?公子你在么公子?”门外清脆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顿时让在场的几个汉子从眼前的这一幕回过神来,纷纷撸起袖子要上前。程璟看见他们的动作,忽地停了下来,他将因激烈动作而落到胸前的长发撩到后面,俊美的脸庞完整的展现出来,他放下椅子,目光在眼里已带了些许惊惧的汉子脸上划过,轻声道:“抱歉,我情不自禁.......”顿了顿,伸手从袖子里摸了摸,摸出了几块碎银,向前一递,“这些钱,你们拿去吧,我没有再多的了。”说出这话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竟无辜至极,丝毫没有因为刚才那番举动有丝毫触动。那些汉子不知为何,竟生出了一些微妙的恐惧来,他们熄了纠缠的心思,带头汉子都倒下了,干脆还是拿了钱走罢,要是闹大了,他们几个被赶下船就糟糕了。大概都是这么想的,其中一个汉子伸手去接那些银子,也没有人去阻止。这些汉子拿了钱,抬着已经疼的说不出话来的汉子,便打开了门离开了。程璟丢开椅子,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拍拍他已经软的没力气的腿,脸上的表情有些恍惚。这个时候,之前那个清脆的声音又在耳旁响了起来:“公子,这饭菜你还要么?”程璟抬眼看去,竟是一个身材矮小面容白净的少年,他睁着一双圆圆的猫儿似的眼睛,好奇的望着他。程璟扶着椅子站起来,伸手要接过那少年手里的食盒,“自然是要的,抱歉让你等了。” 第25章 老板笑了起来,对程璟说:“如此,便让大武跟你可好?”程璟点头,“现在就出发吧,我很急。”老板连连应好,趁着程璟上马车放东西的空档,他拉过大武,悄声警告道:“你给我注意一点,这都几次了,你怎么就这么呆,那家给你钱了么?去泸县至少都得三两,你可别告诉我一半都没有拿回来。”大武微敛了眼神,他沉默了一下,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了一锭银子,竟是五两大锭,老板那细小的眼睛瞬间就睁大了,惊喜起来,他快速的接过银子,喃喃道:“那家也不像什么有钱人,路上赶你回来,钱倒给的不少。”他用手指擦擦银子,揣进了自己的怀里,“这次你给我小心点,这位连几十两的马车都买了,肯定也不差钱........”话没说完,老板见程璟从马车上下来,立即消了音,他朝大武使了个眼色,却发现大武根本就没有看他,而是直直的看着程璟。程璟下了车,对着大武说:“我们走罢。”大武下意识的点了点头,便上前将另一匹马套好马嚼,拉着马出了后门。大武问走在他身边的程璟:“你不上车么?”程璟低头看了一眼还是粗布衣裳的自己,说:“再去一趟成衣铺。”大武沉默了一会儿,又问:“你去京城有事么?”程璟点了点头,作为回应。大武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时,程璟朝他摆摆手,白皙手指指了指前方的铺子,“我过去一趟、你在这里等我。”程璟说着,头也不回向前走去。大武手里捏着缰绳,望着程璟离开的背影,伸手从怀里取出一瓶玉瓶,摘掉盖子,微抿了一口,又盖回盖子,小心翼翼的放了回去。过了一会儿,程璟便从铺子里出来了,他手里提着一个包裹,几步小跑回来,没让大武动,自己动手将梯子拉下,踩着上了马车。“走吧。”程璟对大武说了一声,便钻进了马车。大武侧头看了一眼还在颤动的帘布,寡淡的脸上僵硬的露出了一个笑,他也上了马车,摆动马鞭,轻轻的打在马屁股上,让它们动了起来。这马车买的指,不仅宽敞,还铺满了柔软厚重的毛皮,程璟一上车,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倒在了柔软的毛上,身体也软的连手指头也不想动了,躺了一会儿,他坐起身,伸手取过包裹,打开,里面是一套用料极好的衣服,他摸了摸,脸上露出了满意的表情。这次回家可不能看起来太简陋,换身好衣服还是很有必要的,这么想着,他扯了扯衣襟,两只手扒掉了身上的粗布衣裳。换上新衣之后,程璟将那旧衣叠好捧在手里,打开另一包裹,想放进去,但目光落到里面那身白的耀眼红的鲜艳的衣裳时,动作停住了,他将手里的衣物放下,伸手摸了摸那包裹衣物上精致的红色绣纹,想起了铁奴。铁奴现在还好吧,大夫也说了只是小问题,他离开的时候他也要醒过来了,想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想到这里,程璟又心虚起来,这样子不告而别,不知道铁奴会怎么想……等等,他走了,大夫还在那里啊,这不是明摆着告诉铁奴是他请来的大夫么?那他岂不是知道了自己可以变回人了么,难怪他会出现在码头上,专门来堵自己的吧,这么想着,程璟收回了手,心情有些复杂。这个时候,外面的大武说话了,“公子,快出城了,接下来的路坎坷不平,你且忍一忍。”程璟应了一声,放空脑子里的纷杂念头,身体一软,朝后倒去,舒服的叹息了一声。大武在车外听到程璟的回应,手上一扬,用力地在马屁股打上一鞭子,使得它哀鸣出声,疾驰起来。他侧身看了一眼帘子被风吹开露出的黄色木门,抬眼看了一眼阳光愈盛的天,伸手摸了一把脸,摸出了一手透明粘稠的液体。大武忍住喉咙里要涌出来的嘶鸣,又从怀里取出了那个玉瓶,用拇指撬掉了盖子,仰着脖子将那一小瓶全都灌进了自己的肚子。一瓶下去,身体那股灼热感立即消退了,拇指揩去嘴角的残液,他那深色眼瞳浮现一丝猩红,顷刻之间便已消失不见,他直起身子,看了一眼手里握着的玉瓶,只迟疑了一刻,就将那只空瓶子放回了自己的怀里。脸上的粘稠感减少了很多,大武随意的拿了一块布擦了擦脸,丢开,便全神贯注地开始赶起了马车。——————————————清晨,邑州城已经苏醒过来,宽大的街道上也开始热闹起来,这样大的地方,的的确确和那偏僻的小镇有着本质上不同的地方,比如说见到铁奴这样高大且面目全非的样子也见怪不怪的没有过多关注。铁奴没有一刻的停留,直往邑州城府而去。他身上怀揣着那铁物,要见邑州城主是最容易不过的事情了,因此也没受到什么为难,便达到了自己的目的。邑州城主是一个年轻人,身材很高挑,只比铁奴矮一个头而已,在气势上却不输铁奴,他摩挲着那枚铁物,眼神锐利的问眼前这个沉默的男人,“这个东西,你可知道是什么?”铁奴极黑想眼瞳飞快地闪过一丝复杂,道:“这是只有皇室贵族子弟才会有的飞铁令。”邑州城主眸光一闪,轻笑道:“你知道的倒还挺多。”他修长的手指摸到这枚飞铁令背后那细小的刻字,眼里却没有丝毫笑意,“所以,这皇族之物,怎会在你手里?”铁奴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低沉道:“程璟交给我的。”“程璟?”邑州城主目光一凝,嘴角漫不经心的笑意僵住了,不动声色地飞快看了一眼飞铁令背后刻着的【璟】字,目光落到铁奴身上,“他为何会将此物交于你?”他轻声问着,将飞铁令握在了手心。铁奴有些不耐,他看着邑州城主那让人生厌的俊美脸孔,低声道:“程璟被我所救,一心想回京城,将此物交予我,是想让我送他回来。”邑州城主眸光一沉,心道他果然没死,面上却漫不经心不紧不慢的问:“那怎么不见他人呢?”第21章 no.21回京〔三〕邑州城主眸光一沉,心道他果然没死,面上却漫不经心不紧不慢的问:“那怎么不见他人呢?”铁奴垂眸,低声道:“我与他走散了.”“走散了?”邑州城主眉头一皱,“你们从哪里过来的?”“留泽。”“留泽?”邑州城主歪头想了想,没想出这个地方是哪里的,便也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他的目光落到眼前这个身量极高气息迫人的男人,目光微凝,“所以,你是想让我为你做什么?”铁奴沉默了一下,说:“我想让你走官道送我去京城。”“走官道.......”邑州城主冷笑起来,“我还以为你会让我去找人。”铁奴顿了顿,低声道:“他现在必定在去京城的路上,只有我赶在他之前到京城,就能等到他。”邑州城主听了,唇角微扬,露出了一个微笑,冷冷的,似带着嘲讽,“等他?你如果是这么想的,怕你是等不到他了。”铁奴一怔,目光落到他的脸上,低沉问道:“你这话何意?”邑州城主把玩着手里的飞铁令,垂眸冷笑起来,“前些日子,可是有人叫我留意有没有靖王世子的消息,若有,则不留蛛丝马迹地做掉他。”顿了顿,“当然,回报也非常丰厚。” 第27章 话音刚落,手上的鞭子就狠狠地抽在了马身上,马儿嘶鸣一声,蹄子撒得愈快,程璟被颠地翻回了车里,大武听到他的一声痛呼,手上动作停了停,随即更加用力地鞭打两匹马,使其愈快起来。然而马车的速度终究比不得一身轻的骏马,不多时,大武便听见纷杂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大武探出脑袋向后看了一眼,只见许多平民打扮却一脸气势汹汹的朝他们疾驰而来,大武侧回身,目光落到左边的树林,又侧头看了一眼右侧,扯着缰绳的手紧紧的,忽地放松了。第22章 no.22转变车里的程璟也听到了后面的马蹄声,他掀开窗帘,朝后面看了一眼,吓了一跳,“他们是劫匪么?”他打开门,大声地问大武。大武没有回答他,而是伸手盖在程璟的脸上,将他推了回去,“不要出来。”他轻轻的说了一句,快速地将关上了门。后面的渐渐和他拉近了距离,大武眸光一沉,目光再次落到右侧,手扯着缰绳就要驭马右转。这一块儿的路他早就打探好了,邑州是个临海而立的地方,去京城也就这一条路常道而已,这条路往右便是一条汇进海里的大河,现在这种情况,也容不得他做那么多打算了,他讨厌变故,这么想着,倒完全没有犹豫地勒紧缰绳,使马调了方向,朝右侧而去。他这个动作让追在后面的人惊住了,追赶的动作也慢了下来,只听见一声嘶哑的“拦住他”,才纷纷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再次紧逼车后。大武“啧”了一声,目光锐利的紧紧盯着前方,唇角勾了起来,他空出一只手,一把打开车门,探进半边身子寻到程璟的手,紧紧的抓在了手里,此时程璟已经一脸苍白,嘴唇微张,做出了呕吐的动作,然而却只是干呕,大武顾不上抚慰他,程璟这样完全是成年男子的体重对于他来说,居然很轻松的就扯到了自己的怀里。程璟已经没有力气对他这种行为质疑什么,只有气无力的道:“我们现在往哪里走?”大武一只手搂住他的腰,目光紧盯着前方,微俯身,在程璟耳边道:“我们从水逃跑。”程璟一听水,顿时就清醒了,“不行。”他一边说着,一边推着紧紧靠着他的大武坚实的胸膛,“你让我下车,我要下车。”“下车?”大武没有松开搂着程璟腰间的手,而是越发用力,“你没看见后面的人在追我们么?”程璟深吸一口气,说:“我知道,但是我怕水,后面追着的可能是盗匪,他们要钱便给他们,犯不着用自己的命去冒险。”大武深色眼眸一沉,定定的看着程璟道:“你觉得这天子脚下,当真会有这样猖狂的盗匪么?”顿了顿,“而且,他们杀过人,杀的人不少,看着是平民装扮,但马具和武器都是统一配套的,我这么说你懂了么?”见程璟依然面露迷茫,大武一字一顿道:“还不懂么?他们是私兵。”程璟脸上的迷茫散去,只剩下了震惊,他呐呐道:“私兵?怎么有人敢养私兵…………”说着,他住了口,觉得自己问这种问题简直蠢透了,养私兵这种事情,都不会放在明面上,各大家族势力都会培养自己的力量,在天子脚下,私兵不叫私兵,而是当做护卫守卫家宅,而到了家族势力强大的地方,私兵便正规起来,对这种事情,连皇帝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规模不大便都当做不知道。然而现在,这些看起来杀过不少人的私兵伪装成平民,而且目标还是他,程璟想到这里,心里慌起来,“他们……是要杀我?”大武没有否认,他指了指前方,“看到了么?那里就是终点了,相信我,跟我走吧。”程璟犹豫不定,没有说话。大武目光落到他脸上,忽地笑了起来,“现在就下车吧。”说着,大武搂着程璟的手微微用力,身子一斜,从车上倒了下去。程璟惊得抱紧了大武,不可置信地喊到:“你疯了么?”大武的手按住他的脑袋,在地上滚了几圈,便立即站起身,拦腰抱起程璟向前跑去。被大武打横抱起的程璟动了动嘴唇,将要脱口而出的话吞了下去。大武站在断壁之上,往下看了一眼,目光落到程璟身上,见他紧张的抓住了自己的衣服,不禁笑了起来,“你闭上眼吧,只要一会儿…………”“程璟!!”程璟一怔,挣扎着从大武身上下来,大武面色一沉,不情愿地松开程璟,和程璟一起转身看去。后面的追兵已然全都涌上了这处断壁,只见这些人纷纷下马,让开了一条路。一个身穿黑色宽松长袍的青年被人扶着从马上下来,后面人为他送上了一把轮椅。青年面色坦然的坐上轮椅,被人推着慢慢靠近程璟他们。“程璟,是我啊…………”青年波光潋滟的眸子定定的看着程璟,唇边含着温润的笑,为他那苍白至极的脸色带来了一些生气。程璟定睛一看,认出他,“沈重阳?”青年笑意愈深,他张了张唇,刚想说什么,却微微俯身闷咳了几声,“是我。”沈重阳用手捂住嘴,将那喉咙里的痒意压了下去,“你还记得我,我真开心。”他放下手,眸子清亮的看着程璟,唇角一直带着温润的笑意,一如从前。程璟看着他和以往大有不同的样子,不禁微皱起了眉,“你怎么现在……”目光落到他身下的轮椅,迟疑起来。沈重阳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他伸出同样苍白而瘦削的手臂,搭在轮椅上,手掌在上面轻轻的拍了拍,“出了一些事情,我这一辈子,怕是都无法站起来了。”他这么说着,眼里却并无悲意,反而对现在这种情况丝毫不在意的样子。程璟怔住了,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不用安慰我,”沈重阳微笑着,眼眸清澈明亮,“我不难过,我也不在意,所以,不用安慰我。”程璟朝他走近几步,大武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别过去。”沈重阳目光落到大武身上,笑意微敛,“程璟,到我这里来罢。”他轻声说着,伸出了一只手。程璟的目光落在他伸出的那只手上,那只手瘦削透骨,看起来就剩一层皮一般贴在骨头上,侧头对他细语:“没事的,他是我认识的人。”大武深深的皱眉,目光暗沉的看了前面的人一眼,慢慢松开了他的手。程璟向沈重阳走去。沈重阳看着程璟靠近他,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唇边笑意渐深,他抬眸望进那双清澈的眼里,温柔的反握住程璟那干燥温热的手,“跟我走吧。”“你是来接我回京城的么?”程璟问。沈重阳表情不变,依旧温润的笑着,“当然,靖王很想你。”程璟脸上露出了复杂的表情,“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肯定以为我死了。”“正好相反,”沈重阳笑吟吟的看着他,那清澈见底的眸子里闪动着微光,“他一直觉得你还活着,所以,他一直等着你回去。”说着,他顿了顿,凝视着程璟的眼睛,低声道:“我也是。”程璟一怔,动容道:“你们一直在等我回来?” 第29章 “你看,我现在等到你了。”沈重阳低沉沙哑的笑了起来,浅色眸子里折射出幽暗的光。程璟一怔,沈重阳这般情深意重的话却没有让他动容,而是无法控制的生出了一种异样的古怪情绪,他现在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沈重阳身上那种和以往完全不同的气息了,四年前的他,温润如玉谦谦君子,雍容自若豁达潇洒,却绝无这样别扭的感觉,这让他心里不舒服起来,且四年前他们的交际虽然的确深入过一段时间,但也有绝无可能影响沈重阳四年之久,为什么这些年他还一直关注着自己,这样的事情,想想都觉得诡异,再好的朋友,也不会刻意时时刻刻关注对方吧,程璟心里心思百转,对沈重阳的话并没有做出反应。沈重阳没有得到程璟的回应,甚至见他脸上流露出不适的表情,笑意微敛,叹息道:“你的性子,也变了很多…………”他伸出那只骨瘦如柴的手,想去触碰程璟光洁的脸庞。程璟挡住了他的手,偏头看他,“我没有变,是你变了。”沈重阳僵住了身体,他没有收回手,而是一把捏住了程璟的手指,“我从来没有变过,我只是,太开心了。”说着,他捏着程璟想挣脱的手指,随即顺着他的手指,握住了他的手。沈重阳的手指非常冰冷,又冷又硬,简直想被一块冰块包裹住一般,程璟打了个寒颤,想要挣脱却让沈重阳用更大的力气握住了,程璟忍不住地道:“你的手,为何这般冰冷?”沈重阳看着他,轻声道:“我前些年生了一场大病,现在虽然好了,但却留下了遗病,如你所见,全身冰冷,无论什么大夫都治不好,只得这样得过且过。”程璟沉默了一下,伸出另一只手,搭在了沈重阳的手背之上,“这样,你好些了罢。”沈重阳微怔,随即勾起了唇角,然而还没等他说什么,程璟趁他放松之际,抽出了那只被他握在掌心的手。程璟将那只已经完全染上沈重阳的体温变得冰冷的手,按住了自己的脸颊,他挑着眼睛看向笑容变淡的沈重阳,道:“这只手给你吧。”说着,他那只搭在沈重阳手背之上手指滑动着,插进了沈重阳的掌心。沈重阳的目光在他的脸上一寸寸滑过,却没有再露出他那有些像面具一般的笑容了,他沉默地握紧了程璟那已经不复温热的手指,却忽地又松开了。他收回了那只手,撑在地上,向后倾倒了一些,微闭上了眼睛。程璟动了动手指,也伸了回来。这个时候,马车忽然停住了,前方有些嘈杂的声音传到了马车里,让沈重阳睁开了眼睛。“大公子,前方有人拦路。”有人在车外低低的说。沈重阳直起身子,掀开窗帘,看了外面一眼,说:“是哪方的人?”“回禀大公子,是邑州城主的人。”“邑州城主?”沈重阳脸色微沉,像是想到了什么,目光落到了程璟身上,“他可有说什么?”“并无,只是问这车上何人。”沈重阳深思了一会儿,便道:“你与他说明事实就好,不必隐瞒。”“是。”程璟似想到了什么,开口:“我的铁牌不知道落到哪里了,不然可通过这邑州城主走官道,那样的话,起码快上了一天。”沈重阳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没有回应他的话。程璟凑近窗口,刚想伸手撩开窗帘,却一下子从缝隙中看见了从车旁骑马而过的铁奴,他一怔,想着铁奴不会追着他到了这里吧?他嘴唇动了动,没有叫住他,而铁奴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忽地偏头看来。程璟连忙放下帘子,侧过身子,背靠着窗口。另一边铁奴看了一眼微动的深色帘子,表情冷漠地回过了头。沈重阳是一直关注着程璟的,所以立即察觉到了他这番变化,“看见什么人了么?”他轻声问道,伸手半撩起窗帘,一眼看见了那个即使坐在马上也比旁人高出一大截的男人,他放下窗帘,目光落到有些心不在焉的程璟身上,兀然变深,“是认识的人?”“嗯。”程璟应了一声,又偏过头,撩开了窗帘一角,目光紧紧盯着铁奴离去的背影,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叫道:“这不是去京城的路!”“你们走错路了………………”程璟焦急地回过头,一眼对上了沈重阳暗沉的眼睛,剩下的话瞬间就消融在了舌尖。“我们没走错。”沈重阳轻轻地道,压不住喉咙里的痒意咳嗽了几声,继而笑了起来,他的笑容带上了让人难以忽视的阴冷感,“我怎么可能走错,这样的路,我已经走过太多遍,即使闭着眼睛,也知道该往哪走,倒是你,初来邑州,对这里不熟悉,怎么就知道走错了呢,别想太多,我会将你安全送回家的。”他这么说着,声音越发温柔,然而眸光却含着冷光。“但是这个方向,分明不是回京城的……你想带我去那里?”程璟的声音都虚了几分,即使沈重阳这么说,他也相信自己的记忆,这并不是去京城的路,看着倒是朝着相反方向去了。沈重阳淡淡地道:“你还是休息一会儿吧,这路上太过漫长,保存些体力会比较好。”说着,他没等程璟反应,便一个手刀砍晕了他。程璟身子软软地倒在沈重阳怀里,让他唇角又勾起了一抹笑容。“这回啊,再也不能让你从我手里逃脱了。”沈重阳低声呢喃着,瘦削的手指划过程璟流畅的腰线,他闭上了眼,唇角的笑意畅快而病态。————————————铁奴回头看了一眼被拥护在中间的马车,问身边的齐逸:“为何不看看车里?”“没那个必要,那是沈侍郎的庶长子,前些日子才从瑜州过来,断断和世子没什么关系。”齐逸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声,目光落到了前方。铁奴沉默,他的目光伸向了前方,难掩焦躁。齐逸似乎了解他的心情,说:“别急 ,按你的描述,他离开邑州没有多久的,只是一早上的时间,就算再快,也不会快到哪里去的。”铁奴没有说话,整个人都沉默得像冷硬的石头。过了一会儿,先行派遣出去的人飞驰回来,报告道:“在那边的路上的痕迹很杂乱,请您过去看看。”铁奴面色一紧,齐逸看了他一眼,道:“别急,先去看看。”一队人到了那人所说的地段,都看见了车轮来回碾压和极速之间倒转方向的痕迹,倒像被谁追赶忙乱奔逃一般,且这些痕迹之上还跟着许多马蹄印,一直缀在车轱辘印子上面,倒是证实了被追赶的事实。铁奴的脸色沉了下来,齐逸在一旁也不说话了,他们顺着痕迹一路跟到了一处断壁,看到在断壁不远处痕迹浅了很多,便知这马车最终只行到了这里。铁奴下了马,大步走到断壁面前,眼尖的看见了断壁上一处翻出来的新鲜泥土,是半个鞋印的形状,心里一沉,他将目光投射进断壁之下,当看到底下那一条被阴影遮挡住显得一片阴暗的江河,不知想到了什么,反而松了一口气。齐逸也下了马车,看到了下面的景象,那断壁之上长出的植株也有被压断的痕迹,便抽了抽嘴角,道:“这底下的水流平缓略浅,掉下去也死不了人,只要微熟水性,都能游到岸上,我叫些人下去找找,看这痕迹还是很新鲜,应该就是不久之前的事情,现在下去找或许能找到。”铁奴看着底下的河流,目光幽深,“如此,便拜托齐城主了。”他低声道。———————————————— 第31章 过了一会儿,门又被敲响,没等程璟作出回应,那门外之人便直接推门而入,仿佛刚才的敲门只是告诉程璟他要进来了。进来的汉子手里提着两只食盒,大步走到程璟面前,将食盒放在桌子上,风风火火地打开食盒盖子,将里面的饭菜一一取出,便提着食盒离开了,全部过程中,他都没有看程璟一眼。程璟看着桌上鲜艳的彩色,心情复杂,这些,都是他爱吃的,沈重阳他…………程璟站起身,几步冲到门口,打开了门,果不其然看见两个身材高大壮实的汉子立在门口,一见他开门,便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仿佛只要他一走出门,便会朝他动手一般。程璟看着他们,道:“我要见沈重阳。”那两个汉子对视一眼,互通了眼色,其中一人对程璟一个抱拳,便退了下去。另一个人抱着剑,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程璟,生怕他跑了。程璟无言的看了他一眼,退了几步关上了门。许是沈重阳并不在很远的缘故,不一会儿功夫那汉子便回来了,他敲了敲程璟的门,在门外闷声道:“主人让我与你说,等你吃完饭他才会见你。”程璟沉默了,他侧头看了桌子上的饭菜,心情复杂。他坐了下来,开始捧着饭碗,吃起了饭。他的胃口实在小了不少,不一会儿便吃饱了,他丢开饭碗,跑到门口打开了门,“我吃完了,你去将…………”话还没说完,眼睛便看见了背对着他的沈重阳。沈重阳听到程璟的声音,使人推过轮椅,朝他过来。“你还想和我说什么?”沈重阳淡淡地道,浅色的眸子微垂着,并没有看程璟。“我想和你谈谈。”程璟想起自己还没有擦嘴,便一边随手用手背揩了揩嘴角,一边对沈重阳道。沈重阳微挑了挑眉,望住了程璟,“我们还能谈什么?我觉得,该谈的我们都已经谈完,若还是让我放你走的那些话,不谈也罢。”说着,他摆了摆手,让推车的汉子松手,自己伸手转动轮子,进了房间。他的目光落到桌子上,看着并没有动多少的菜,有些诧异,接着似笑非笑道:“你倒是急着见我,连饭都顾不上吃了?”程璟跟着他进来,双手从背后关上了门。“我们好好谈谈吧。”程璟低声道,他凑近沈重阳,半蹲下来,与他平视,“我代我爹向你道歉,我也要向你道歉,他对你做了这么过分的事情,我却一无所知,甚至那个时候我还怪你不联系我,生你的气…………”他越说越觉得自己语言苍白,他在沈重阳似笑非笑的表情下差点丢盔卸甲,说不下去,“…………对不起,我愿意补偿你,无论什么,只要你能原谅我们,我都可以补偿给你,对不起…………”“你还是没有听明白我的话,”沈重阳打断了他,嘴角噙着冷笑,他浅色的眸子暗沉下来,他紧紧盯着程璟,语气低沉道:“这种事情,主动权已经不在你手里了,而是在我手中,你无法决定能给我什么,你只能被我索取,无论什么,都会被我索取直至殆尽,所以,不必再说这种话了。”“你已经没这个权利了。”沈重阳残酷的说着,嘴角的冷笑却兀然带上了莫名的邪意,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程璟,里面翻滚的暗潮仿佛要将他吞噬殆尽,“你明白了么?”“我不明白……”程璟微弱地出声,却在沈重阳那暗沉冷漠的笑容之下熄灭了出声的勇气。沈重阳看着他微颤的肩膀,眼眸深处闪过一丝病态愉悦,随即消失不见,他停顿下,目光落到程璟那红润的唇上,心底的邪意已然压制不住,他兀然地伸手勾住程璟的脑袋,拉向了自己。程璟微瞪圆着眼睛,只感受到唇上那湿滑的触感,软软的,抵开了他的牙齿,探进了口腔,他除了最初的震惊,便立马回过神来,他一把推开沈重阳,将他连人带轮椅推倒在地,不可置信道:“你………”想说的话在唇舌上滑过,消融了,剧烈的心跳声几乎要震破自己的耳膜。他惊恐的脸从沈重阳的眼里闪过,他被程璟推倒在地,手肘撞到了地面,不禁闷哼了一声,他微顿了一会儿,便半撑着身子,侧头朝他诡谲地笑,“反应这么大?”他们的动静惊扰了外面的人,门被一把推开,几个汉子冲了过来,忙手忙脚地将他与轮椅扶起。沈重阳理好衣服,朝程璟看去,见他不断地擦拭嘴唇,嘴角勾了起来,“你觉得恶心?”“只是这么一点而已,你便受不住了么?”沈重阳舔了舔已经附上一层水光的唇,微笑起来,他清澈眸光微亮地看着程璟,竟全然是一副无辜的模样。程璟的嘴唇已经被擦的红肿起来,他想发火但不知想到了什么,又隐忍地垂下了眼。沈重阳见到此景,眸光闪烁,又笑了起来。第24章 .no.24束缚(一)程璟的嘴唇已经被擦的红肿起来,他想发火,但不知想到了什么,又隐忍地垂下了眼。沈重阳见到此景,眸光闪烁, 又笑了起来。“这种事情, 我以后会做更多。”他轻声说着, 伸出手,半握成拳, 半抑制住自己喉咙里的痒意,闷闷的咳了几声。程璟听着他那努力闷在胸里的咳嗽声那股燥意羞恼稍稍退却, 反倒慢慢冷静了下来,他的视线落到沈重阳身上, 看着他还含着愉悦笑意的眼睛 ,呐呐道:“为了报复我,做这样违背自己意愿的事情,你觉得值得么?”沈重阳微微诧异, 他放下手,浅色眸子微暗下来, “报复?”他念着这个词, 笑容加深了几分,“你想多了,我怎么会用这种手段报复你呢?”“我只是,想让某些事变成事实而已。”沈重阳的手指微微蜷起,抓住了膝盖上的布料,“但即使那样,也绝对不是报复。”“而且,这并没有违背我什么意愿,这是我一直想做的事情,”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他眼底暗光划过,“我想要得到你,也许这种对你的欲望,只是来源于被毁掉一辈子的不甘,我也仍然迫切地想得到你。”“所以,我不可能放你离开,你明白了么?”程璟这下子终于明白了沈重阳要囚禁自己的决心了,他也知道这个时候无论说什么都无法再软化他的心思,放自己离开,便也不再做无用功。只是怎么面对沈重阳,却成了一个极大的问题,明明是沈重阳他囚禁了自己,然而他却对他感到心虚,无法理直气壮。这之后的日子,程璟除了在车上就是在房间里,沈重阳将他看的死死的,几乎每时每刻都与他在一起,卸去温润的伪装后,沈重阳开始肆无忌惮的对程璟动手动脚起来。沈重阳的动手动脚,即使充满了目的性,却也十分的坦然,好像还保留着以前那谦谦君子的作风,即使触碰程璟,也十分的温和,然而这种温和却也只是表面,只是掩盖他进一步动作的假象。在卸去了温润从容的面具之后,他对程璟的肆无忌惮都是在程璟心虚羞愧的纵容下开始发酵的。程璟那般纵容,只是因为是知道男人之间并没有做那事的地方,所以对于这事他无所畏惧,只觉得若沈重阳能好受一些,让他作弄一下自己倒也没什么,只是他这般的无知,倒差点酿成了大错。那个时候,已经到了沈重阳所说的瑜州,瑜州的确如沈重阳所说的那样,落后且充满了一种原始的气息,那儿的人个个身材高大强健,多多少少都带着一种蠢蠢欲动的煞气,就连那儿的女人,都和正常男人那般高大,穿着打扮居然都是像男子靠拢的,一点都没有女子该有的柔媚身骨。程璟都看傻了,他目不转睛的看着不远处一个绑着半条花长裙露出里面黑色利落束裤的女人揪着一个小孩,扬着手掌啪啪毫不留情地落在小孩的脸上,那响亮的巴掌声让程璟脸都痛了起来。沈重阳在旁边温声道:“瑜州这里民风彪悍,争勇好斗,信奉武力至上,无论男女,都拥有十分强健的体格,若是像外面那些柔弱似杨柳一般的女子,在这种地方,都寻不到婆家,只能嫁一些身有缺陷的男子,同样,若是身体瘦小或者身有残疾,也寻不到好妻家,家里有些钱的,倒还可以买妻,家里没钱的,只能一辈子打光棍了。”程璟心里一紧,他放下帘子,回头撞进了沈重阳的眸子里。沈重阳眉眼都带着温柔的笑意,他直视着程璟,嘴唇扯了扯,“不过瑜州的女子,不是本地男子的话,还真的消受不起。” 第33章 程璟将他扶到床上,步伐缓慢地走到桌子旁边,伸手捞过玉瓶,倒了两杯合卺酒,给沈重阳送了一杯。沈重阳含笑看着他,接过那杯酒,便要与程璟一起喝。然而程璟端着那杯所谓的合卺酒,却如何也下不了口,沈重阳喝尽了自己杯里的酒,看见程璟还端着满杯的合卺酒,目光微暗,伸手夺过了他手里的酒杯,一把丢到了地上,撒了一地的酒,“喝不下去就算了,这酒下了一些助兴的药,你也不需要。”沈重阳低声说了一句,便也丢开了自己手里的杯子。“本来,这洞房花烛夜应该留在晚上才对,然而我等不了了,我很想要你......”沈重阳低声道,他握住程璟并不瘦弱的肩膀,将他按倒在了床上。程璟有些紧张地看着他,心脏跳的很快,“我觉得,这个事情,是不是再缓缓......”他喉咙滑了滑,干涩地出声。“缓缓?”沈重阳撑着胳膊俯视着他,温柔地笑道:“我等不及了,小璟,你体谅体谅我.......”声音渐渐消了,他的手挑开程璟的衣服,露出了那大片白皙的胸膛,他的目光落到程璟渐渐赤.裸的身体上,呼吸声重了起来,他低头在那胸膛上落下了几枚零散的吻,程璟深吸了一口气,死心地闭上了眼睛。.........程璟以为之前沈重阳对他做的事情已经够淫.靡荒唐,却万万没想到原来之前都是小打小闹,现在他对他做的事情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他无法接受那个地方被进出,几乎是崩溃地踹开了沈重阳,他跳下床,恐慌地伸手扯着裤子穿上。沈重阳按着被他踹到的腰,脸色有些不好看,但仍露出了一个笑,安抚道:“这一关总得过的,你不必怕,我不会让你痛的......”程璟极难有这种粗暴的时刻,他朝沈重阳叫道:“你没说过要做这种事情!你不觉得恶心么?”第26章 .no.26鲛变(一)程璟极难有这种粗暴的时刻,他朝沈重阳叫道:“你没说过要做这种事情!你不觉得恶心么?”沈重阳松开了捂着被踹到的腰, 目光暗沉地看着他,忽地微笑着道, “这种事情?我以为你都懂的, 原来还是童子鸡么?男人之间想要享那鱼水之欢, 也不一定行那条路, 若你不愿意, 我教你别的,虽没有直接交.合那般舒服, 却也称得上人间极乐了.......”他的声音到了最后变得低沉暗哑起来, 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程璟, 舌尖舔了舔冰冷干燥的嘴唇,“这种事情虽然不急,但迟早是要做的,你得早些习惯, 我们可以做别的, 你且过来。”程璟深吸一口气, 别过头没有看他, “太荒唐了......抱歉, 我不能接受。”他喃喃道,并没有因为沈重阳的话产生动摇,虽然没进去,但是那抵在那处即将破开深入进去的恐怖感觉却一直残留着,让他身体连同魂魄都震动了起来,这种连身体内部都要被强制打开的感觉简直可怕透顶。沈重阳眸色一暗,朝他伸出了一只瘦可透骨的手臂,“小璟,过来,”他轻声唤道,平静的语气带上了些许的强硬,“现在可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你也说了愿意和我在一起的不是么?”程璟心里一颤,看了沈重阳伸出来的那只苍白枯瘦的手臂一眼,目光落到他那苍白瘦削的脸上,手指紧握成了一个拳,良久,才一步一步地朝他走去,缓慢而沉重地伸展拳头用手指虚虚地握住了沈重阳那只冰冷的手。“这就对了,”沈重阳脸上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他冰冷的拇指弯曲着摩挲程璟握住他手指的手背,忽地动作轻柔地将程璟的手反握在掌心之中,使劲一把将他拉回到了床上,翻身压在他身上,低笑道:“放心,我会给你一个缓冲的时间,等你适应之后我们再行周公之礼,现在,我来教你做别的.......”程璟僵着身体,紧闭着双眼没有看他。沈重阳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手上却毫不客气地一把褪下了程璟的裤子,俯身.下去。----------------另一边离瑜州不远的一处客栈之中,一个与同桌青年相谈甚欢的少女表情忽然变了,她猛地推开眼前的桌子站了起来,冲出了门,她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咬牙切齿地看着瑜州城的方向,手指紧紧地捏成了一个拳头。“怎么了,焦兰姑娘?”跟着跑出来的青年关切地问。少女狰狞的面色瞬间平缓下来,她转身看向青年,道:“我想快些去瑜州,你能帮我的吧。”她的目光迸射出一阵寒光,紧紧地盯着青年青年脸色急不可察地滞住了一会儿,便顺从地应道:“自然,焦兰姑娘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只要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我自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少女扯扯嘴角,“如此,现在便出发吧。”青年男人应了一声,转身去准备了。少女偏头看着瑜州城的方向,眼瞳深处透出一层深深的血红色,她嗅着空气里逐渐变得浓郁的异香,里面还掺夹着一股人类的恶臭,眼角不禁染上了一抹阴戾的杀意。没有鳞鲛的持续供给哺养,那只半鲛根本就不能动情,该死,那个人类该死,该死!!要是那半鲛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她一定会让那个人类付出惨重的代价!!少女咬牙切齿地转身回了客栈,拿起了东西,便催促着青年快些。那些珍贵药水用一点少一点,她必须用最快的速度将那只半鲛带回去,不然她的外皮会化,到时候在这种不毛之地现了原形,那就不好办了。这些天她紧敢慢赶,始终慢了那个名为沈重阳的人类一步,更甚的是她因为没有通行文件,被拦在了瑜州城外,这破地方,也没有什么水流出入,真真像一座毫无破绽与漏洞的铁桶,她只得把注意打在了这个青年身上。青年姓林名平,是瑜州城林家的大房嫡子,她旁敲侧击地知道了那个叫沈重阳的是他的表弟,虽是表兄弟,可他们两个差太多了,林平虽然身材高大,但外貌颇有些粗鄙,且行为总有些畏缩,提起他那表弟的时候,少女不出意料地看见了他眼中隐藏不住的恐惧,他像想到了什么似的没敢多说沈重阳的事情,但少女仅凭这些得出了一些有用的信息,因着知道这林平还有些用处,倒是眼皮都没眨地继续扮演那要去瑜州投亲的孤女焦兰。林平带着家仆与焦兰,急匆匆地便往瑜州城赶去。-------------.........原本用手臂遮住眼睛的程璟忽然在这个时候挣扎了起来,他再次推开身下的沈重阳,面色通红的叫了起来,“等等!”又被打断的沈重阳已然不悦起来,但仍好声好气地问:“怎么了?”程璟瞪大眼睛看着质地极好的帐子顶部,不知何时变得干燥起来的嘴唇上下张合了几下,喃喃道:“我不舒服。”“不舒服?”沈重阳眼睛眯了起来,他望着程璟通红的脸,像是在判断他说的是真是假。程璟对上他的视线,艰难地道:“我真的没骗你,我身体不舒服。”他的口舌干了起来,全身像烧了一把火一般从内到外地滚烫了起来,“能帮我倒些水过来么?”说完,他随即想到了沈重阳的身体,摇摇头道:“我自己来,你能先从我身上下去么?”沈重阳掩去了眼里的暗色,从程璟身上下来。程璟撑起身子,目光落到赤.裸的下身,难为情地移开了视线,伸手抓过被沈重阳扔到地上的亵裤,迅速地套了上去。然而,下床的时候腿软绵绵的让他一下子栽倒在地,床上本来脸色淡淡的沈重阳瞳孔猛地缩小,他目光落到程璟白皙的脚踝上,那并不瘦弱的脚踝之上覆盖着一层黑色鳞片状的东西,被旁边那块白皙皮肤衬着,越发明显刺眼。程璟撑着地面爬起来,并没有发现自己的不妥,他摇摇晃晃地走到桌子旁边,看都不看直接拿过上面的玉瓶仰着脖子喝了起来,当玉瓶里的液体落入他喉咙里面的时候,他清醒了一些,然而并没有放下这个能给他带来些许凉意的玉瓶。沈重阳的目光紧紧地看着他那裸,露在亵裤之外的皮肤,脸上的震惊尽数敛去,他的视线落到了程璟手里的玉瓶,并没有出声阻止。喝完了玉瓶里面酒,他的身体却更热了,他伸手拎起桌子上的茶壶,急切地仰着脖子将茶壶倒立对准嘴巴,然而这个茶壶只有一点点的水,根本没用。身体那种滚烫的热意侵袭着他的内脏,已然开始剧痛起来,程璟承受不住地跌倒在地,眼角通红,“沈重阳......快,快给我水.......我要水,快......”他眼眶湿润了,沁出的液体打湿了他浓密的睫毛,朝上看着沈重阳的时候,眼珠子已经变成了暗红色。沈重阳看着他那在窗口投射进来的阳光下显出了如宝石般瑰丽的暗红眼眸,不禁怔住了,然而听到程璟说的话,他很快地反应过来。 第35章 程璟沉默了,他低下了头,手里紧紧地握住了那枚珍珠。“没关系,”沈重阳轻声道,“以后有的是机会。”说着,沈重阳艰难地扶着那根烛台,又站了起来,“我去叫人,你能自己回床上去么?”“可以,”程璟低声道。沈重阳垂眼看他,若有若无地流露出一丝愉悦,“你等我回来。”说着,他撑着烛台,艰难地朝门口走去。程璟抬眼看沈重阳离开的背影,心里涌出一阵苦涩。第28章 .no.28鲛变(三)不知过了多久,程璟便见沈重阳撑着烛台一瘸一拐地过来了。“你现在去床上吧。”沈重阳轻声说了一句。程璟应了一声, 他两只手撑着地面, 就往床的方向爬去,因为有力的手臂,倒是毫不费力地爬到了床边。沈重阳望着他那在乌黑长发中若隐若现的莹白脊背,浅色的眸子闪过一丝暗色,他舔了舔嘴唇,慢慢地跟了过去。程璟上了床, 余光看见了身下的那条尾巴,脸色微变,他伸手在自己尾巴上摸了一把, 并没有摸到那种粘液, 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他将那条长尾抱上了床,还没等他放好尾巴,就见沈重阳在床边坐了下来。“再等一会儿,马上就会有人过来了。”沈重阳轻声说, 两只手搬着两条腿上也上了床。程璟看了他一眼,将那条鱼尾放在了两人中间。沈重阳看着, 笑了起来,“你的尾巴看起来很柔软。”说着,他伸出了他那只冰冷的手,在程璟的尾巴上轻柔的抚摸起来,程璟这条尾巴虽然布满鳞片,却充满了柔韧的触感,即使通体冰凉,却比他好了一些,因而显得有些细腻的温热感,让他一时没有停下手。程璟一直觉得他的反应太过镇定了,他垂眼看着沈重阳在他尾巴上滑动的手指,轻声道:“你难道没有什么想问的么?”比如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沈重阳抬眼看他,眸光明亮似星辰,有些让他不敢直视,“这个重要么?”沈重阳低声说了一声,他伸出手,抬起程璟的下巴,将他的视线对准了自己,看着看着,自己却先承受不住地错开了目光,“我并不想要知道这些事,所以也不会问你,只要你呆在我身边,无论你变成怎样,我都不在意。况且,”他的声音顿了顿,嗓音变得低沉起来,“你这样我很喜欢。”程璟一怔,看着沈重阳的暗红色眼珠似凝住不动了,许久,他才移开了视线。沈重阳笑容不变,他收回了手,他看着程璟的身后,余光瞥了他那勾人心魄的脸庞,低声说:“你现在既然是鲛,想必在水中更舒坦些,我会差人给你挖个水池。”程璟点了点头,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落到了沈重阳的脸上,他轻声道:“你待会儿要走么?”沈重阳微微一笑,“今天是我们的大喜之日,再有事都能推一推。”程璟张了张嘴,词穷了。沈重阳看着他,“你看起来有些不开心,怎么,想让我走么?”程璟摇了摇头,刚想说什么,门外有人敲门了。沈重阳抬手解下帘子,将程璟挡住,便唤了人进来。从门外进来的汉子手里都提着水桶,一人空手而入,快步走到屏风后面,将那浴桶移至床边,其他人将那水倒进了浴桶。这之间没有一个人敢抬头看,倒满了浴桶之后便秩序井然地离开了。沈重阳望着那尚且冒着热气的水,偏头问道:“能接受热水么?”程璟撩开帘子,目光落到浴桶里,犹豫道:“应该可以。”说着,他钻出帘子,蹼爪一般的白皙手指小心翼翼地探进了浴桶之中。可能是他的身体太凉了,这样的热水,若还是人的时候,想必是刚刚好的,但于他现在来说,却过于滚烫了,程璟猛地收回了手,目光落到了被烫红的指尖上,有些怔忡。沈重阳也看见了,他捉过程璟的手,揉搓了一下那被烫到的指尖,道:“等水凉些再说吧。”程璟“嗯”了一声,下意识地道:“你小心些,我的指甲很锋利,不要被碰到了。”沈重阳看着他那白嫩嫩的手指,笑着再捏了捏,松开了手。程璟恍然想起他现在已经没了那些非常锋利的指甲了,他沉默地收回了手。两个人一时都没有说话。程璟的目光落到了沈重阳身上,此时的沈重阳微垂眼,嘴角含笑地静默着,阳光从窗口投射进来,在沈重阳白皙的脸上落下一片淡金色的光,他浓密而微翘的睫毛也散落了一些碎光,显出了几分静谧的味道,他无疑有着一张清俊的脸,往日也总是带着清浅的笑意,整个人都像是光滑细腻的玉石,透着一种内敛的温柔。然而现在这个印象却在这几日里不断的变换,现在的沈重阳,给他的,更多的是一种侵略感,这种侵略感像水,又像刀,它可以如水般温柔,也像刀子般尖锐,让人难忍。程璟对沈重阳的感情也变得很复杂,他对他有怜悯同情,也有心虚愧疚,还有无瑕美玉落地而碎的可惜,这些感情糅杂在一起,渐渐地消磨着他想离开的意志,最终程璟对沈重阳作出了和他在一起的承诺,与此同时,伴随而来的是一种深切的苦涩与茫然。而现在,又被沈重阳看到了自己这副模样,这样秘密被熟识之人知道的感觉,并不好,更何况是被沈重阳发现。为何会这个时候变成鲛,难道他之前所想的,都是错的么?程璟轻轻的吁出了一口气,脸上带上了些愁苦之色。身边的沈重阳听了,睫毛微微一颤,抬起了眼,开口道:“再试试吧,水应该凉了些了。”程璟点点头,伸出了那只被烫红的手指,蜻蜓点水般在水面上点了一下,没感觉出来什么热度,他看了沈重阳一眼,“可以了。”他这么说着,转身就要去抱那一团尾巴。沈重阳快他一步捧起了他那宽大柔软的尾部,微笑地看了他一眼,将那鱼尾先放进了水中。程璟看着他动作,扯了扯嘴角,“我现在这个样子,很麻烦。”沈重阳一顿,望住了他,脸上露出了疑惑的神情,“麻烦?”程璟撑着床,大半个身子都沉进了浴桶之中,浴桶溢出的水弄湿了大片的地面,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沈重阳,沈重阳对这个状况并没有一点点注意的目光,他便继续道:“不能出现于人前,你也不方便整天与我一起......” 第37章 男人站直身子,强健的手臂撑着窗台,从外面翻了进来。动作之快,以至于程璟一个眼花,那窗口之人便已经站到了他的身边。“吃东西呢,好歹也要将洗一把手,否则啊,恶心到自己是小,吃坏肚子就不好了。”男人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抽出一条汗巾,正想捉住程璟的手,替他擦擦,被程璟一把挡住。“你到底是谁?!”程璟那暗红色的眼眸里含着怒意,还有掩饰不住的恐慌紧张。男人面不改色地捉住他的手,甩了甩手里的汗巾,慢条斯理地将他的手掌揉捏着擦拭过去,期间程璟的挣扎也一一被他压下,“别动哦,我现在可是很生气,你再惹我的话,我可保证不了我会对你做出什么事来。”程璟惊呆了,他望着男人平凡的脸,嘴唇微颤,“你这个人,到底怎么回事……”男人抽空将一直在他手上的注意力移到了他的脸上,“你这个样子,倒是比人时还丑了些。”他嘟囔着说了这么一句,粗鲁地擦掉了另一只手上的脏污,便将那汗巾捏成一团,丢出了窗外。程璟来不及思考他说的话的意思,便被他伸手塞了一块糕点,“吃吧,多吃点,你现在应该是很饿了吧,这些不够我还带了一些,总能让你吃个饱。”他的目光几近怜爱地看着程璟,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够了,你一直都在自说自话,麻烦能不能回答一下我的问题?”程璟拿掉嘴里的糕点,怒火中烧。“你的问题?”男人歪着头,那种略带矫作的姿态让程璟生出了几分寒意,“是问我是谁的那个问题么?”没等程璟应答,他便继续道:“我是来救你的人。”他这么说着,表情高深莫测起来,“你不用怕我,我是过来救你的,你应该不会想一辈子都被关在这里吧?”“救我……?”程璟表情怔忡,随即流露出几分希翼,然而这希翼的神情只是一瞬,便很快地隐去了,“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简直莫名其妙。”“别装傻了,”男人说着,伸出一只手指点住程璟的额头,表情渐渐严肃起来,“你还不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么?”手指慢慢下滑,停在了程璟那高挺小巧的鼻梁上,他看着程璟眼里藏不住的滞然,继续道:“你这个形态对你的人形伤害很大,保持的越久,只会让你更难变回人而已,你不会想这样的吧?”“你......”程璟眼里的滞然散去,化作了诧异,他刚想说些什么,男人的手指往下,点了点他的嘴唇,“嘘,听我说完。”“你现在肯定很疑惑,甚至在想我到底是谁,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你所有疑惑的,我都会告诉你,现在只想问你,要不要和我走?”男人忽然压低了声音,他目光飞快地瞥了一眼窗外,“相信我,我对你没有恶意,我是你的同伴,我想帮你。”“你是怎么进来的?”程璟眨了眨眼睛,轻声问。“啧,”男人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恶心的表情,但又飞快地敛去,“用了一些手段。”程璟看着男人平凡的脸,并没有相信他,他垂眼,轻声问:“你看到我这个样子了吧,”他睁眼看着眼前男人,平静的继续道:“只要我叫一声,外面的人都会听到的吧。”“你应该不想被抓到吧?所以,你如果真的想帮我,给我一个能相信你的理由吧。”男人听了,脸上出现了一个哑然的表情,许久,才“啧”了一声道:“还挺聪明。”程璟警惕地看着他,身体也紧绷了起来。男人望着他,唇角扯出了一丝戏谑的笑,“不用紧张,我真的没有恶意,如果你想要理由,我给你便是,你看着我,连眼睛都不要给我眨。”第30章 no.30抉择(二)说着, 他伸出了手, 摸上了自己的脸, 他那张平凡的脸孔, 开始像烛泪般融化,五官渐渐消融, “看清楚了哦。”他似笑了一下。程璟震惊地睁大了眼睛,看着他那平凡的外貌如面具一般褪去, 露出了底下隐藏的真实面孔。男人从怀里又抽出了一条汗巾,擦掉了脸上的粘液一般的东西,便随手将那汗巾丢出了窗外,他看着程璟,披散在肩膀上的黑发之中慢慢地竖起了与程璟一样却不尽相似显得尖而窄的鱼鳍般耳朵, 与他那张脸一齐展现在程璟眼前。这张被掩盖在面具之下的面孔,程璟无法用言语来形容那奇异的特质, 但一定要用一个词来形容他的外貌的话, 无疑可以用俊美,但是俊美这个词太过广泛,也并不是那么准确, 他那带着邪气的五官, 都让人感到一种扭曲而惊人的美感,尤其是他那一双狭长的眼睛,就像钩子一般,鲜血般的红色眸色让人感到惊心动魄,能够轻易地将人吸进那红色漩涡之中。程璟震惊的神情渐渐散去, 他眼里男人那出奇邪气美丽的脸孔渐渐模糊,唯独那双血红眸子越来越清晰,仿佛要透过他的眼睛直印进他心中一般。“跟我走吧。”一个声音轻而缓地在他耳边说道。程璟浑浑噩噩地点了点头,便只见那红色眸子微眯着,似乎在笑,“很好,好孩子,将手给我。”程璟伸出了手,被另一只冰冷的手握在了掌心之中,仿佛知道他站不起来一般,声音的主人用上另一只手,将他抱了起来。只是这一抱,那红色眸子便从程璟的眼中消失了,因此他很快地清醒过来,程璟一清醒过来,便很快地反应过来刚才的事情了,他伸出手,用力推开男人,恼怒地斥责道:“你放开我!”因为男人抱的并不紧,所以轻而易举地挣开了他的怀抱,只是少了男人的支撑,程璟一下子跌坐回了椅子之上。“你刚才,使的什么妖术?”程璟问道,眼里有藏不住的惊恐,刚才那种不受控制的感觉,简直糟透了!“妖术?”男人环抱着胸,嘴角噙着邪气的笑容,“这只是我族的天赋本领而已,你也会,只是暂时使不出来而已。”程璟怔住了,他刚想说些什么,就听男人继续道:“现在你总该相信我了吧?”“我和你一样,都是鲛人,”男人一只手撑在桌面上,凑近了他的脸,“跟我走吧,我真的是来救你的,因为我不想看着同样作为鲛人的你,成为别人的玩物,被随意亵玩。”“而且,你现在应该已经被碰过了吧?”他嗅了嗅程璟耳边的气味,垂下眸子,掩饰住他那阴沉无比的情绪,“身上的味道都不一样了。”“再这样下去,你就变不回人了,你是人,应该不想用鲛人的身份活一辈子吧?”“你什么意思?”程璟动了动唇,直视男人狭长鲜红的眼睛,“你说的变不回人,是什么意思?”“字面上的意思,”男人直起身子,转身踱步走了几步,又转回来,目光落到程璟身上,带了几分意味不明,“单纯的,变不回人,只有我可以帮你,不然,你大概就就真的只能以鲛人身份活下去了,不信的话,你尽可等,等个几年,你的身体,都无法再自己变回人形。”“我喜欢你人时的样子,所以并不想你一直是鲛人,这就是我帮你的初衷。”“喜欢我人时的样子?”程璟喃喃道,看着男人的眼里又多了几分警惕,“对了,之前你就说过我人形的样子,你认识我?”男人注意到他的表情变化,不禁“啧”了一声,道:“自然是认识的。”“当你在留泽的时候,我便已经被你身上的气味吸引,千里迢迢地从南屿之地赶来,然而那时你已经乘船离开了留泽,我混进了载你的那艘船,却一直没找到你,后面翻遍了所有的船舱,才从中找到了你。”“你居然胆子小到不敢出门,在房间里躲了那么一些天,”说着,男人忽然笑了起来,这个笑容和之前的有所不同,邪气略减,倒多了几分柔和,“倒让我好找。”“你……”只听他说到这里,程璟便明白了几分,“你是那给我送饭的少年?”男人不置可否地眨了眨眼,笑意愈深,“你倒也不笨。”程璟顿时消了几分怀疑,他看着男人那张脸,道:“难怪我之前问那小二却问不出什么名堂来,原来那是你。” 第39章 程璟撩开帐子,朝门的方向说:“你进来吧。”得到了程璟的首肯,沈重阳才推了门,让人给他推进了房间。他身后还跟着一些人,这些人都低着头,手里提着一个又一个的食盒,一人将桌子移到了床榻旁边,其他人将食盒里的食物一一放到了桌子上,便纷纷地退了下去。挥退了身后推他的人,沈重阳转动着轮椅到了床榻边,轻声道:“我回来了,你饿了吧,出来吃些东西吧。”程璟探出个脑袋,目光落到沈重阳身上,一下子就看见了他脸上的口子,不禁有些惊讶,“你脸是怎么了?”沈重阳的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冷漠神情,却又提起了若无其事的笑容,“不小心碰到的,”他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美味佳肴,微笑地对程璟说:“过来吧,你应该很饿了吧,那糕点放了一夜,吃了可是要生病的,你的居然全吃光了。”程璟垂下眼睛,应了一声,没有再追问那脸上的伤口。他探出身子,沈重阳去沾湿了软布,捉住他的两只手,将他的每根手指连同之间的蹼也擦的干干净净,才给他递了一双筷子。程璟接过筷子,目光落到桌子上的食物,发现都是极清淡的菜色,不仅有些失望,他想吃荤菜啊。沈重阳看着他失望的脸,微微笑了起来,“这几日都吃油腻的,也偶尔吃些清淡的。”程璟应了一声,下了筷子。沈重阳也擦了擦手,拿了一双筷子,也开始吃了起来。程璟看向沈重阳,慢慢停下了筷子,他移开视线,落到眼前的饭碗上,轻声道:“你这脸上的伤,和你外家有关么?”沈重阳顿了顿,瞥了他一眼,垂下了眼,“为什么这么问?”程璟踌躇着道:“你在这里过得这么不好,为什么不离开这里?”沈重阳沉默,他放下碗筷,清俊的脸上面无表情,他平静道:“我还能去哪儿?我在这里的确举步维艰,但林家至少是我外家,即使对我再糟糕,终究会顾念些血缘之情,到了别处,你觉得我这样的废人,会过怎样的日子?”程璟哑然无言,沈重阳注视着他那瑰丽如珍稀宝石的暗红色眼眸,继续道:“这个样子的我,处处受限,除了呆在瑜州,我还能去哪里?也只能呆在这里了。”程璟沉默了,他伸出筷子,夹了一筷子青菜放到沈重阳碗里,“不说这个了,我们吃饭。”沈重阳看着他,嘴唇扯了扯,勾勒出一个微笑,“池子我已经让人挖好了,不多时,就会让人打通到这屋里,到时候,你可以不用天天呆在这房间里。”程璟夹菜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他抬眼看了沈重阳一眼,“嗯”了一声。沈重阳的目光落到他那低垂的眸子,一点点滑动,从眸子到鼻子到唇到脸,最后目光逃避似地落到了那琉璃般的耳朵上。程璟鲛人样子的脸,能夺去他所有的目光,这样奇异的耳朵倒分不了他的心神,现在独独看来,却也非常美丽,就像一个流光溢彩的琉璃扇子,那扇骨部分尾端染着一抹淡紫,羞羞答答地像扇面延伸,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艳丽感,沈重阳一时看着了迷,他伸出了手,在程璟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捏住了他的耳朵,那柔软的触感让他手上用了些力气,揉了揉,然而没想到只这一下,程璟手里的筷子瞬间掉落到了桌面上,一抹殷红从脖子窜上了脸,那暗红色的眼睛短短时间里浸满了湿润的液体,惊人的漂亮,“你…………”他颤抖地想要说什么,但一串破了音的呻吟声迫不及待地从喉咙里溢出,他一下子软了身体趴到了桌子上,那身前的饭碗被他撞到了地上,摔了个粉碎。沈重阳微睁大了眼睛,浅色眸子里闪过一丝惊讶,一时也没放手,程璟颤颤巍巍地抬起手臂,手指无力地握住沈重阳的手臂,浸满水色而显得格外漂亮的暗红色眼睛看向沈重阳,微弱出声:“放手……”沈重阳敛去了那丝惊讶,眸子暗沉地看着程璟那通红的脸,轻笑起来,“你反应怎么这么大?”说着,他又捏了捏那柔软的耳朵,那与琉璃一般晶莹剔透的耳朵也爬上了一层浅浅的绯红,就连那末端的淡紫也深了几分。程璟的身体随着沈重阳的动作颤抖地越发剧烈,也越发没了力气,他喉咙里发出了含糊的呻吟声,那暗红色的眸子越发湿润,一枚细小的珍珠从他脸颊滑落,掉到了桌面上,又滚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沈重阳眸色愈发暗沉,他噙着让人望之生畏的笑容,手上的动作不停,一直揉捏着他的耳朵,另一只手伸出,轻抬程璟的下巴将他的脸抬了起来,看着他那仿若情动的样子,心口滚烫起来,“你怎么了,为何脸这般红?”沈重阳凑近了程璟,炽热的呼吸喷洒在他那已经变得绯红的耳朵上,更让他颤抖了起来,他那只虚虚握着沈重阳手臂的手滑落了下去。“你怎么不说话?”沈重阳直起身子,沙哑了声音,“是因为我摸了你的耳朵么?”程璟没有回答他,实际上他也说不出话了,他的意识都像离他远去,暗红色的眼眸因为沈重阳的动作而涣散起来,嘴唇微张,颤抖着吐出了一串又一串的微弱呻吟,嘴角有晶莹的液体淌了出来。沈重阳眼神已然变得非常可怕,他揉捏程璟那耳朵的手渐渐停了下来,“小璟?”他喃喃地唤了一声。即使沈重阳的动作停下了,程璟依然对他的话没反应,沈重阳的手落到了他背后,轻轻地抚摸起来,手下是程璟柔滑得和黑缎子一般的长发,偶尔触碰到那莹白的脊背,那冰冷的皮肤却变得滚烫起来。第32章 no.32离开(一)沈重阳的手指被烫得微顿, 他撩开程璟脊背上的长发, 整只手掌抚摸了上去, 那滚烫的温度让沈重阳微惊, 眼里的暗沉都散去不少。到底没让脑中精虫占了上风,沈重阳收回手, 两只手捧起了程璟的脸,“小璟?”程璟睁开了眼睛, 含糊不清地说了些什么,手也好像有了力气一般轻碰沈重阳的手背,却又很快跌落到了桌子上。沈重阳眼眸微沉,他伸手倒了一杯水,送到了程璟唇边, “小璟,喝点水。”程璟侧过头, 躲开了那杯水, 抗拒地发出了一阵含糊的声音。沈重阳一只手下滑,扭住了程璟的下巴,让他微张了唇, 另一只手端着那杯水对准他的唇, 就往下灌。程璟挣扎着伸手想推开沈重阳的手,但实在是没了力气,便只能让沈重阳动作。灌了一杯水下去,程璟喉咙里的含糊声音渐渐消失了,虽然脸上依旧通红, 但那微蹙的眉心却舒展开来了,沈重阳伸手摸了上了他的脸,也还是滚烫的。沈重阳目光意味不明地落到那绯红的耳朵上,与程璟身上一样滚烫的心口渐渐冷了下来,再看程璟,只见他已经紧紧闭上了眼,呼吸平缓,竟是已经睡过去了。沈重阳顿了顿,将他扶到了床上,抬手放下了帐子。这个时候天已经大亮,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浅浅地洒落在地面上,就像光织的毯子。沈重阳转动轮椅到了窗口,他抬手推开窗户,虚虚地朝外面看去,这个时候正是牡丹盛开的时节,沈重阳很早就植了几种牡丹花和其他各色鲜花,这屋后已经成了一片花园,万紫千红百花争妍,他花重金买来的姚黄牡丹,金黄色的花瓣在阳光下像镀了一层金沙,显得格外光彩照人,这一开窗,清风徐来,将那股清冽却不浓烈的花香裹夹着送了进来,让人闻了心情不由得舒畅起来,身上的那股子燥热也消减了许多。沈重阳看着几只在花丛里翩翩飞舞地蝴蝶,漫不经心地正要收回目光,然而窗台上的一枚印子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沈重阳目光微凝,他伸出手指,轻轻地刮了一点那枚黑印子,放在手指之间捻了一下,凑到鼻尖嗅了一下。是泥土的味道,这个印子,沈重阳眼里闪过一丝暗光,他的视线又落到那枚印子上,这个形状也像极了半边鞋印。那个明显是从屋内出去的脚印,让沈重阳心生暴躁,他忍着要弄醒程璟质问他的情绪,另一只手取出一张帕子擦了擦手指上的脏污,便推着轮椅出了房门。他面色阴沉地质问守在门口的两人:“我走之后,你们在房间里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那两人面面相觑,沉默了一会儿,犹豫地出口道:“少爷走后,我们不知为何,睡意上涌,便小睡了一会儿......”沈重阳脸色更阴沉了几分,他阴恻恻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打转,一人硬着头皮继续道:“之后韩武便急匆匆地叫醒了我们,说是进了贼人......但小公子安然无恙,”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是属下看守不力,请少爷责罚。”沈重阳移开阴冷的目光,开口道:“将韩武叫过来。” 第41章 程璟擦擦嘴唇, 脸色有些难看地看向了焦兰,他小声道:“以后我不会再吃你的任何东西了。”焦兰:“你居然觉得我还会再给你东西吃么哈………”程璟:“…………”焦兰看着程璟无言的表情,几乎是一眨眼的时间便已收敛了那有些夸张的笑容,“有没有觉得舒服一些?”他问。程璟一怔,垂下眼睛, 过了一会儿,才道:“好一些了,你刚才给我吃的,是药?”焦兰点了点头,鲜血一般的红色眼睛注视着程璟,带着意味不明的复杂,他低声道:“你的耳朵,不要轻易被别人碰,这会让你被动发情,没到发情期就发情的话,后果会非常严重。”程璟小声地问:“会有什么后果?”焦兰与他对视,眸光闪烁,“你不会想知道的,你只要知道,后果非常严重就行了。”程璟看他那种似笑非笑的样子,一时失了好奇心,“只这一次,下次我不会让人碰了,”说着,他顿了顿,想起什么似的忽然盯住了焦兰,说:“你说了会帮我变回人的,你不会骗我吧。”焦兰表情微凝,狭长的眼睛眯了起来,“当然……不会了……”他纯良地朝程璟笑了起来,语气里有种刻意拖长的慵懒。“这就好,变回人我也方便很多……对了,你能让我从此避免变鲛么?你既然能让我变回人,应该也能让我不再变鲛吧?”程璟含着希翼的目光落到了焦兰身上。焦兰哑然地看了他一眼,唇角笑容消失了,“你知道你为什么会变鲛么?”“……不知道,为什么?”程璟倒是一直想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突然变鲛,但是想来想去,脑袋也是越来越乱,也就刻意地不去想它了。“你是半鲛,”焦兰歪头上下扫视着他,又带上了并不真切的笑容,“半鲛半鲛,意思就是一半是鲛,一半是人,你的父母,必定有一方是真正的鲛人。”见程璟听了他的话,脸上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后,笑容深了一些,他继续道:“鲛人之貌,通常以雌性最美,雄性则是以凶猛丑陋为佳,若雄性鲛人与人类女子通婚,那么他们的后代必定容貌有亏,即使变成鲛人,那样貌也会优先选择父亲的样子,”说着,他的嗓音低沉了几分,红色的眸子注视着程璟的脸,继续道:“但若是雌性鲛人与人类男子的后代,则有完全不同的遭遇,他们人时外貌会偏向父亲一方,但鲛时,就会更偏向母亲——————”“看你这般模样,你的母亲,想必就是鲛人罢,雌性鲛人的美貌,即使化作人形,也少有人类女子可以媲美,除了人形难以控制,几乎可以不费丝毫力气地迷倒任何男人,当然付出的代价也是巨大的。”“你说的,都是真的?” 程璟的表情随着焦兰的话渐渐的变得迷茫起来,完全无法接受,他喃喃开口:“怎么会……?我母亲,她一直在孙家长大,怎么可能会是鲛人……”他虽八岁没了母亲,但她的事情都是知道的,比如他母亲姓叔,名珍,是孙府老太太收养的女儿,从小就和父亲定下了娃娃亲,一到及笄,便与父亲成了亲,一年之后便有了他,母亲是鲛人这种事情,根本就不可能!然而他思绪一转,抓住了脑海中一闪而过的记忆,他母亲的确生得极其貌美,即使是年幼的他,每次见到母亲的脸,也难移开目光,即使生着病,那张极美的脸孔也散发着一种夺目的光彩。另一处奇怪的地方便是她从来不出门,即使身体无碍的时候,也从不出门,每次父亲带他去见母亲的时候,都能听到母亲崩溃般的尖叫,然而父亲将他拉到母亲面前的时候,她又会马上恢复正常,如往常一般温柔地对他说话,那种包含爱意和柔情的目光,深深地印在了他的心中。虽有奇怪的地方,但这并不是她是鲛人的理由,鲛人不是离不开水的么?且他母亲一直是以人形出现的啊,怎么可能……“自然是真的,不过你母亲是鲛人只是一个可能,我也是猜测,这些先抛开不说,我想要告诉你的,不是这个,”焦兰红色的眸子里透出一种奇异的光彩,他低声道:“你想不再变鲛人是不可能的,这个只能压制,不可能消除,无论是怎样的半鲛,以人形出现时,就已经说明了他已经选择了做人,然而,还有被动的原因,半鲛一旦接触了钥匙,这种稳定的状态就会被打破,你已经接触过了钥匙,就不可能再回到稳定的人形状态了,你懂么?”“你说的钥匙……?”程璟喉头滑了滑,心里已然有了不好的预感,“………是什么?”焦兰停顿了一下,注视着程璟,轻轻地叹息了一声,道:“你还记得那种全身半透明的鱼吧?”“……记得,你说那个,是钥匙?”程璟脸色变得惨白起来。焦兰刚想说什么,忽然像察觉到了什么一般侧过了头,红色的狭长眸子微眯了起来,程璟一看他这个样子,一时也没敢再问。过了一会儿,焦兰才侧回了头,脸上的表情有些似笑非笑。“怎么了?”程璟问。他看了一眼程璟,从怀里摸出一个玉瓶,递给程璟,轻声道:“喝下这个,我带你走。”程璟有些吃惊,“现在?”焦兰“啧”了一声,“别废话了,赶紧照我说的做,没有那么多时间给你磨蹭了。”程璟接过那个玉瓶,打开塞子,握着瓶身摇晃了一下,从里面传来了浓稠液体与瓶壁碰撞的声音,他犹豫了一下,便仰起脖子将玉瓶里的液体全都喝完了。焦兰伸出手,想阻止他,但到底没动,等程璟喝完,他夺过瓶子,语气有些痛惜,“你居然全喝光了,这是最后一份……”“这下你非跟我走不可了,不然我就完蛋了。”焦兰这么说着,将玉瓶放回了自己的怀里。“只是干什么用的?”程璟问。焦兰道:“可以让鲛人脱离水生活的药水,这么一瓶你知道值多少么?”“……多少?”焦兰摇摇头,“说了你也不知道,反正你只要知道,这样小一瓶,价值连城。”说着,他顿了顿,“这个时间,应该差不多了,不会疼,就是会痒,你忍着些,别发出太大的声音。”程璟没多大感觉,然而只过了一会儿,身上就开始发生了变化,一种从身体里透出来的痒意让他咬住了唇,他看向了焦兰。“忍住,不要叫。”焦兰道。程璟用手背挡住嘴巴,微蹙眉忍受这股痒意,尤其是身下,痒意越发明显,他忍不住探出手想去碰下身的尾巴,焦兰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他的手,紧紧地捏在手里,他那红色的眸子含着笑意,“忍住哦,如果你挠的话,身体会烂开。”程璟眼里闪过一丝惊恐,他的目光落到了自己的下身,随着那股让人难以忍受的痒意一阵阵地从身体渗出,下身的黑色鱼尾上的鳞片开始慢慢褪去,紧接着,那长鱼尾在一阵即使在白日里也稍显刺眼的白色光芒之中缩短,化为了两条白皙修长的两条腿。程璟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有些不可置信,这些已经完全超出他的想象了,他猛地抬头望住了焦兰,他动了动唇,想说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那脸色染着激动的红色,焦兰一眼看透他心中所想,唇角勾起,“你现在这个样子,确定不先穿衣服么?”程璟一愣,他低头一看,去掉了尾巴的遮掩,他现在可真的全裸了,他站起身,有些羞涩地遮挡了下身,就开始找衣服穿,在地上转悠了一圈,才想起之前的衣物已经毁一半脏一半了,沈重阳虽然给他备了其他衣服,但都不在这里,他在原地呆了一会儿,看向焦兰,涩然道:“我没衣服…………”焦兰摇摇头,看了他一眼,转身撕下床单,抛给程璟,“用这个将就吧。”程璟抓住那条绣着龙凤呈祥图案的大红床单,看了床单一眼,又看了焦兰一眼,最终咬咬牙,裹上了,“这样明显的颜色,不是更容易被抓到么?”他拢紧了床单,有些尴尬地看向了焦兰。焦兰道:“谁让你连衣服都没有。”第34章 no.34离开(三)虽是这么说, 焦兰还是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回身从床后找出了一个包裹, “这是你的吧。”程璟抓着那红色的床单, 看着焦兰手里的包裹,愣住了, “是我的,怎么会在这里?”焦兰说:“我看有人扔出来了, 就捡过来了。” 第43章 焦兰牵住了程璟的手,那双星辰般明朗的双眸看着程璟, 轻声道:“不要答应他。”程璟迟疑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 他看向沈重阳,说:“我要跟他走。”虽然气依然很虚,但不乏肯定。沈重阳沉默了,他垂下眼眸,像是疲惫至极地拖长了嗓音, “算了,你走吧, 既然留你不住, 我就不强留了。”他这么说着,摆摆手,让身后的护卫退到了一边, “你们走吧。”程璟不敢相信沈重阳真的这般简单就让他离开, 他视线落到沈重阳身上,因他那低垂的脸上,所以并不能看清他的脸,他肩膀上的一片红色也刺痛了程璟的眼睛,他心里的愧疚感愈浓, 但仍然决定离开,无论怎么说,他也并不应该继续留在这里了。程璟朝焦兰示意,焦兰心领神会地拉着他往前走,快要走过沈重阳身边时,程璟停下了脚步,他喊了沈重阳一声,道:“我会让你回来的。”沈重阳一顿,冷笑起来,“说这些,你是在可怜我么?”程璟无言以对,他仓皇地移开了目光,“我走了。”他急急地说了这么一句,上前几步跟上了焦兰的步伐。看着程璟和焦兰离开的背影,沈重阳面无表情地摊开一只手,一把弓与一支箭放在了他的手掌心,他握起弓,上箭,拉满,剪头在程璟和焦兰背后转了转,最后对准了焦兰,他目光冷凝,嘴唇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直线,拉满了的弦已经不堪受累般发出了声声哀鸣,沈重阳却没有放开这箭,只在这瞄准的时间里,诸多想法在脑子里转了一遍,让他慢慢冷静下来,他无法确信这个妖物是否真的会死在这一箭之下,他不敢赌这个可能,他的胜算在这妖邪的手段下几近于无,虽然对方只有他一个人。沈重阳慢慢地放下了弓,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的背影,轻声道: “跟着他们,绝对不要跟丢了,另外,封锁城门,无论是谁都不能放出去。”“是。”——————————————————程璟跟在焦兰身后,成功地下了山,他只觉得浑身说不出的欢畅,重重压在他心头的羞愧与涩然随着这一刻,已然变得不再沉重了,他想自己实在是有些没心没肺,竟然这么快地就开始开心起来,明明之前再次伤害了沈重阳。程璟将这些事全都丢到了脑后,他快乐的几乎要叫出来,然而他像想起什么似的,脸上的雀跃消失了,变成了淡淡的忧虑,“我们现在怎么离开?”他会这么问完全是因为瑜州有戒严,若不拿出证明来,他们是不可能用其他手段出城的。“别担心,有人会来接我们的。”焦兰这么说着,朝程璟安抚地笑了笑。程璟听了他的话,松了一口气,他很快地想起了别的事,“我们出了瑜州,就分开吧。”他对焦兰说。焦兰一顿,星目半眯,“为何?”程璟道:“我觉得沈重阳这般轻易让我们离开有些奇怪,他好不容易将我带到了这里,怎么会就这样让我走。”焦兰听了,轻轻地叹息了一声,说:“恐怕不行,我快坚持不住了,精力消耗得太快,怕是一天时间就会被落回原形,我需要你的帮助,而且,你这个样子也维持不了多久,药效一过,你会再次变成鲛的形态,若离了我,你恐怕…………”他顿了顿,“你恐怕只能永远保持这种形态了。”程璟一听,慌张起来,“那我跟你一起?”“对,你不仅要跟我一起,还要寸步不离地跟紧我,我们最好在我变回原形之前赶到有河的地方。”焦兰说到后面便压低了声音,他看了一眼四周,走了这般久,已经快了,他便停了下来,原先俊朗英气的脸开始扭曲,极快地变做了一张娇俏清秀的脸,那高大的身材也节节缩短,直至到程璟肩膀处才停下,最奇异的是他身上的那身衣物,也随着变小,深色的布料在阳光下流动着浅淡的光辉,竟慢慢地褪去了深蓝的颜色,变成了清浅的淡紫色。这下出现在眼前的,完全就是一个秀丽的少女,程璟彻底折服了,这种变脸也就算了,变身材变声音,简直完全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你这样……”完全就是防不胜防啊……“什么?”焦兰歪头开口道,漂亮的杏仁眼里盛满了俏丽天真的神色,连那嗓音也和少女相差无几。程璟已经彻底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呐呐道:“没什么。”焦兰也不在意,他没有再去拉程璟的手,反而还和程璟拉开了一些距离。他们走到了瑜州城大街之上,因着他们出众的外貌着实引来了不少瑜州女子的注意,然而只看了一眼,便纷纷不感兴趣地移开了目光,她们虽会关注相貌绝佳的人,但更加看中体格与似虎如狼的凶猛气势,这两点,都是瑜州城外男子少有的。程璟因着她们刺眼的目光而感到紧张,随后却又因她们轻蔑的眼神而有些不适,他转移注意力一般地对焦兰道:“我们这是去哪里?”“去等人。”焦兰说了一句,回头看了程璟一眼,“跟紧我,眼睛别乱看,这里的人很爱挑衅,小心被人找上。”程璟一听,呼吸都屏了一瞬,他应了一声,双眼紧紧地盯着焦兰的后脑勺,视线也不敢乱飘了。走了这么一会儿,便看见前头有一辆马车,焦兰顿了顿脚步,轻声说了句“跟上”,便加快了脚步向马车的方向走去。到了马车前,却不见林平,只有林平的小厮守立在一旁,看见了焦兰,便开口解释道:“大少爷被老爷关了禁闭,便叫我来送送焦兰姑娘你。”焦兰一听,脸上恰适时宜地流露出诧异担忧的表情,“林公子怎地会被关了禁闭?”那小厮道:“一时惹了老爷生气,没多大要紧,焦兰姑娘你先上车吧。”说着他的目光落到程璟身上,问:“这位就是你的亲戚?看着很年轻啊。”焦兰点了点头,笑道:“他是我表哥。”小厮眼里流露出一丝可惜,表哥表妹的关系一向不同寻常,这般千里迢迢地过来瑜州找表哥,想必是有些其他意思,亏他还觉得这个姑娘能和自家少爷发生一段什么,毕竟这几天,少爷对她千依百顺处处照顾,那一副开窍了的样子,还让他暗自欣喜,没想到都是白费劲,人家姑娘的一个表哥蹦出来,基本没戏了。焦兰踩着梯子上了车,转过了身子对还在车下的程璟道:“快上来。”说完便进了车。程璟上了车,进去车里一看,见车上还放着几碟子解渴的瓜果凉茶,不禁眼睛都亮了起来。焦兰注意到他的目光,嗤笑了一声,伸出纤细白嫩的手指将碟子推向了程璟,“吃吧。”程璟在他身边坐下,坦然地伸手取过碟子上的甜瓜,开始吃了起来。车开始晃动起来,车里也铺着一层软软的毯子,倒也不会觉得颠簸,程璟边吃边看着焦兰,看着看着,目光就落到了他胸前,见那处形状微鼓,不禁停顿了一下,那漂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焦兰似发觉了他的目光,忽然偏过头看了他一眼,“怎么?”程璟摇摇头,“没事。”焦兰垂下眼睛,没有再看程璟。程璟吞下口中的甜瓜,只觉得口齿都清甜了起来,他问:“你不吃点么?”“不用,你吃吧。”焦兰这么说了这么一句。程璟感到他似乎有些焦虑,以为他在担忧变回原型,便出声安慰道:“你不是说还有一天么?这还早呢,一天时间足够找一条河了。”焦兰愣了一下,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的确。”他笑着笑着像没了力气一般弯下了唇角,他撩开窗帘,探出半个脑袋朝前看了一眼,已经快接近城门了,然而城门已经紧紧地闭合上了,焦兰还眼尖地看到了有沈重阳身边护卫打扮的人在前面守着。焦兰猛地甩下帘子,轻轻地咬了咬牙,眼底浮现出一丝深切的急躁,他看向了程璟,道:“如果第一次你跟我走,就不会这么多事了。”说着,叹了一口气,不等程璟说些什么,便又继续道:“我怕是没有一天的时间了。”他看了程璟一眼,脸上的肌肉抖动着变做了另外一张脸孔,他看着程璟道:“等会儿你藏好了。”“……藏哪里啊这车上————” 第45章 程璟喉头滑了滑,他的心跳仿佛要从胸膛之中跳了出来,他的视线落到“焦兰”变得完全不同的表情神态上,听其说的话,心中荒谬极了,“你不是焦兰?”他试探着问,心里却慢慢划过了焦兰是不是疯了的结论。“焦兰”道:“我是焦兰的二哥,你可以叫我焦晏。”这般说着,他的视线落到程璟脸上,神色之间有些复杂。程璟没有注意他的表情,他听到他的回答,心里的荒谬感愈重,但之前发生的种种神奇的事让他的接受能力高了很多,“那焦兰呢……”虽然并没有全信他,但言语中已经接受了他这个说辞,程璟也没有去问他们为什么会共用一个身体这种神乎其神的事情,他下意识的觉得自己还是不问为好。焦晏道:“他累了,回去休息了,这一段时间都不会出现了。”“那我怎么办?他答应过我的……”“这个不用担心,他会的我自然也会。”焦晏安抚他。程璟只觉得越来越麻烦了,他猛地抬眼望住了焦晏,问:“能不能尽快帮我,我想快些回家。”焦晏微张了唇,刚想说什么的时候,车一个摇晃,慢慢停了下来。“焦兰姑娘,我就送你们到这里了。”福顺大声道,“这里便是抚州地界,你们往前去些,便能看见抚州城,这一段路我就不送你们了。”焦晏与程璟对视一眼,便心照不宣地撩开帘子下了车。与福顺告别后,焦晏站在路上,望了远处的抚州城门一眼,说:“抚州城外有一条汇入南海的江河,离这里不远,你跟我来。”焦晏看了一眼天空,轻声道:“我们得快些。”说着,焦晏伸手拉住了程璟,却被程璟一下子挣脱,焦晏微怔,看见程璟略有警惕的眼神,唇边漾开一抹带着歉意的笑,“抱歉,我鲁莽了。”程璟顿了顿,道:“走吧。”焦晏应了一声,率先走到了前头。程璟跟在他后面,看着焦晏少女的身形,心里的焦躁愈盛,他吸了一口气,上前几步,与焦晏并行。走了没多久,果真看到了一条河。焦晏停住脚步,偏头望住程璟,唇边是淡淡的微笑,“到了。”他轻声说了这么一句。说完,他偏回头看着水波粼粼的河面,大步向前,踩进了水里。程璟站着没有动,他看着焦晏整个人都淹没在水中,水花在他沉没的地方四处溅开,水面也像沸腾的开水一般泛起了一阵的泡泡,程璟上前几步,喊了一声,“焦晏?”随着程璟的声音落下,那激荡的水面渐渐平缓下来,焦晏慢慢从水中潜出,他那沉淀着暗色的红眸在阳光下折射出不那么纯粹的光彩来,他和焦兰是一样的脸孔,但脸上少了几分焦兰的邪气,虽然那五官依旧是拥有着摄人心魄般的惊人美感,但是那种扭曲感却在他柔和的表情上消减了很多,变得毫无攻击性,他看着程璟,唇边是温柔的笑容,“过来吧。”他伸出一只长而苍白的手臂,蹼爪一般的手朝程璟招呼道。程璟的目光在空气中与焦晏对上,现在分明有些炎热的天气,但看着焦晏,却觉得通体清凉,“你会帮我的,对么?”“当然,”焦晏微笑着,那柔和美丽的脸孔就像一个遥不可及的梦,程璟仅是迟疑了一下,便和他一样踩进水里,一步步朝他走去。焦晏笑了起来,尖利的牙齿在红薄的嘴唇中若隐若现,“快些。”他轻声催促着,向前游了一段距离,到了程璟的眼前,他长臂一伸,拉住了程璟的手腕,没有给他挣脱的时间,将他一把整个人扯进了水中。微凉的河水瞬间包裹住了程璟的全身,然而没等他挣扎,焦晏就放开了他的手,双臂紧紧地缠上了程璟的身体,不让他动弹。喝下了念真化为人形,全身碰水便会恢复鲛身,只是鲛变人是痒,人变鲛是痛而已,焦晏紧紧地抱住程璟的身体,很快地就察觉到了他全身颤抖起来,原先有力地挣扎也渐渐被削弱。焦晏目光落到他的脸上,看着他张着嘴痛苦不已的模样,怜惜地用额头轻抵在他的额角,安抚道:“很快就好了,忍一忍。”程璟的双腿在水中化作了一条纤长柔韧的鱼尾,因那连绵不断的痛意而在水中剧烈的摇摆,随着变回鲛身他的力气也跟着回来了,他的挣扎让焦晏苦恼起来。焦晏在兄弟三人力量是最弱的,身体状态也是最差劲的,若是人时的程璟还好,他尚且能控制,然而鲛时的程璟,却让焦晏吃不消起来。他的安抚已经没了作用,程璟双臂很快地挣开了焦晏的手,颤抖着抱着肩膀蜷缩起来。第37章 no.37焦兰(三)焦晏立在一旁, 看着程璟失声地嘶吼却发不出声音, 因剧痛在布满软沙的水底翻滚, 搅浊了周遭的水, 焦晏俯身上前,在那已经被弄的混浊的水里摸索着程璟, 不一会儿,便摸到了他颤抖着的尾巴。他的两只手都往上, 摸到了程璟已经平缓下来的胸膛,便低下身子抱住了程璟。清晰的血腥味钻进了焦晏的鼻子里,他动作一顿,将程璟抱了起来,远离了那处混浊, 他的目光落到程璟的身上,见那上面细碎的伤口, 轻轻地叹了一声。念真效果遇水便会消失, 且皮肤会变得异常柔软、脆弱,他制住程璟也是为了避免他在哪里磕到碰到,也幸好这里只是在河里, 要是在海里, 说不得会引来什么东西。焦晏的目光落到程璟睁开的眼睛上,轻声问:“你还好么?”程璟眼珠子微微转动,似乎还没从刚才的剧痛之中走出来,在焦晏说话半晌之后,他才慢慢清醒过来, 他一清醒,就看见自己躺在焦晏怀中,他不适地伸手要推开焦晏。焦晏见他动作,便主动地放开了他。程璟承受过疼痛的身体是虚弱无力的,焦晏一松手,他不稳地晃了一下,焦晏连忙伸手扶住了他,“别逞强,我扶你吧。”程璟看向他,疑惑地问:“为何我会这么痛?”焦晏目光落在他脸上,轻声道:“这是念真的效果,喝了念真变人,变人期间全身发痒,若挠的话,会轻易地挠烂身上的皮肤,若遇水变鲛,全身剧痛,身上的皮肤会异常柔软脆弱,轻轻一碰就会造成伤口,不过别担心,等念真的药力散去,你身上的这些伤就会很快愈合。”程璟听了,低头看了一眼身上,果然看见很多伤口,然而给他带来的痛感几近于无。程璟的视线慢慢移到了焦晏身上,“现在能帮我了么?焦兰说过会帮我,让我避免一辈子都是鲛人无法变回人形。”焦晏沉淀着暗色的红眸闪过一丝复杂,他看着程璟欲言又止,最终只道:“我会帮你的,不过,你得跟我一起去南海,南海往东有一处黄金谷,黄金谷的主人叫药婆,她有很多奇药,比如让我们化人的念真,便是她做的,她也许有办法让你稳定人形,从此不再变鲛。”“那远么?”程璟问。“远,但是我们鲛人的速度很快,顶多十天,就能到达南海。”“十天……?!”程璟震惊地叫出了声,“那来回岂不是要二十天?”焦晏微笑起来,“要跟我去南海么?”程璟犹豫了一下,说:“要。”焦晏摆动鱼尾,朝前游了一段,侧身朝程璟摆手,“跟着我。”程璟应了一声,努力控制那久久不用的尾巴,轻轻的摆动着游了起来。 第47章 这么想着,他又躺了回去,强行让自己闭上眼睛睡觉,虽没多少睡意,但放空了脑袋竟也慢慢睡过去了。到了第二天,程璟醒了过来,这一觉他感觉睡了很久,睡的脑袋都有些昏昏沉沉,他轻按着额头,一只手撑在石床上坐了起来。程璟在床上呆坐了一会儿,才慢慢下了床,正当他想离开的时候,他全身都僵住了。他的眼珠子像凝住了一般艰难地向下转动,当看到一只漆黑干瘪的爪子从床底伸出抓住自己尾巴的场景,他心脏都像是停止了跳动,周围变得一片死寂。过了一会儿,程璟才找回了自己的理智,他伸手拽住自己的尾巴,想将尾巴从那只爪子上拔回来,然而那只爪子的力气非常大,那柔韧的尾部已经隐隐被它扣出了血,程璟疼的不行,手上一松,放开了尾巴。他喉头滑动,缓慢地低下了身,他现在很紧张,感觉全身发热,然而在这样冰凉的水里,又保持了一些麻木般的冷静。就在这样的状态下,程璟看见到了一副恐怖非常的场景,这床下,居然是一只鲛人!程璟猛地伸手紧紧地捂住了嘴巴,避免自己失声尖叫,他目光颤抖地落到了那只鲛人的脸上,鲛人那双灰色且已经泛白的眼睛看着他,一根黑色的柱子从他右侧太阳穴穿过,将他死死地钉在床下,然而即使如此,他也没有死去,他看着程璟,焦炭一般的嘴唇做了一个几不可见的张嘴动作,仿佛想对他说什么。程璟颤抖的目光惊慌地从他那被贯穿的头往下,到他那荡然无存的腰部以下,强烈地惊恐与紧张让他产生了一种呕吐感。那鲛人死死地看着他,焦色的嘴唇动了动,却只发出了残破的气声,他那紧紧扣住程璟尾部的手越发紧了几分。程璟的喉咙艰涩地溢出一丝痛呼,他没敢碰鲛人坚硬的爪子,而是凑近了那鲛人几分,语调因恐惧变得有些颤抖,“你想说什么”那鲛人表情浮现了几分僵死的痛苦,他又张了张嘴,依旧是几不可闻的气音,他慢慢地松开了扣住程璟尾巴的手,做了一个艰难的动作,他指了指贯穿了自己脑袋的柱子,灰色的眼里浮现了一些液体,慢慢地汇聚成了一颗灰扑扑的珍珠,掉落在了地上,周围是许许多多同样灰扑扑的珍珠。他那被贯穿的伤口,因为他抬臂的动作,而溢出了一些黑色的血液,却很快地消散在水中。程璟因离得近,闻到了一些味道,这种气味难以形容,说它是血腥味,却更像是腐朽的死亡气息,这只鲛人,快死了。这样一只饱受折磨的鲛人,出现在焦兰家中,这其中原因程璟想都不敢想,他的脑海里冒出了焦兰那邪气的脸孔,心底深处涌上了一种步入虎穴龙潭的恐惧感。程璟看着这只鲛人,知道他刚才的那个动作的含义,他看着鲛人脸上浮现的哀色,慢慢地朝他伸出了手。然而还没碰到那根黑色的柱子,门外却突然传来了敲门声,焦晏轻柔的嗓音也响了起来,“程璟,你醒了么”程璟吓了一大跳,他飞快地缩回了手,看了那鲛人一眼,只这一眼,却捕捉到了他脸上忽然浮现的深切恐惧与恨意。程璟喉头滑动,舔了舔并不干涩的嘴唇,尽量让自己像原来那般和焦晏说话,“醒了。”他说,然而这个声音却充满了惊慌与紧张,程璟自己都察觉到了,更别说焦晏,他听了程璟的回应,似出现了一丝停顿,才继续道:“你应该饿了吧,出来吃些东西吧,我们待会儿就出发。”程璟张了张唇,深深地吸了一口水,海水透过他的喉咙丝丝地渗了出去,冰凉的感觉让他稍微冷静了些。他应了一声,低头看了床下一眼,见那鲛人似怕极了般用手臂遮住了自己半张脸,正剩下一张抖动个不停的嘴唇在程璟眼前。程璟离开了床边,像门口游去,到了门口,他伸手按在石门上,怕引起焦晏怀疑,并没有犹豫太久,开了门。门外的焦晏几乎是贴在门上一般离程璟极近,他见程璟开了门,眨了眨眼睛,温声道:“为何这么久才开门?”程璟看着焦晏的脸,眼珠子动也不动,尽量让自己的脸色清正些,“我没睡醒。”他这么说着,语气比之前倒好了很多,至少程璟自己并没有听出什么不对劲。焦晏眯了眼睛,他注视着程璟,笑了起来,“走吧。”说着,他转身就走。程璟看了一眼焦晏背后,偏头看向了石室里的石床,嘴唇微动,转回了头,却一下子看见了焦晏那张放大的脸。程璟吓得差点仰头倒下,被焦晏搂住了腰,他轻柔地笑了起来,沉淀着暗色的红色眼睛在程璟眼里不再温柔清澈,反而显得有些诡谲,“你怎么吓成这样,在看什么呢?”程璟心跳跳的很快,他下意识地避开了焦晏的目光,电光火石之间想到了什么,回道:“你这样忽然出现在我眼前,我能不怕么。”他挣开了焦晏的手,垂眸说:“我在看那个明珠,它是我见过最大的一颗了,应该很珍贵吧,你怎么把它当壁灯了。”焦晏微微眯眼,看着他有些慌乱的脸,轻声道:“你喜欢虽然这个是大哥的,不过我可以做主将它送给你。”程璟轻轻地摆手,“不用麻烦————”焦晏没等他说完,便越过了程璟,进到了石室之中,他一进来,就嗅到了一丝快要消散的气息,他背对着程璟的目光微暗,面上却不动声色。程璟紧张的跟了进来,看着焦晏从墙上取下了那枚明珠。“这颗珠子,是太攀海兽的眼珠,本来有一对,但是另一只被大哥打碎了。”焦晏将那枚珠子放在自己眼前,回头看向程璟,轻轻转动着那枚珠子,唇边漾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这种海兽的眼珠,冷凝后会变成这样明亮的珠子,若将它放在眼前,细细看去,却是能看到一些不寻常的景象。”说完,焦晏将明珠递给程璟,温声道:“你看看。”程璟喉头滑滑,目光不由自主地朝石床看了一眼,他接过焦晏手里的明珠,又看了焦晏一眼,按他所说,将珠子置于自己眼前,只凝神看了一会儿,果然出现了焦晏所说的不寻常景象,只见其中出现了一艘船,在惊涛骇浪的海面上摇晃着,终究支撑不住地沉没下来,沉没之后的海面,虽依然凶险,却透出了几分闲适的意味,程璟觉得不对,哪里来的闲适呢,他撇开这丝想法,继续看去,接下来,看到了暴风巨浪散去的月朗天清,看到了在被阳光晕红一片的海水里飞快逃窜的鱼群,和许许多多散发着冰冷磷光的游虫走兽,看到了失措来不及逃跑的大鱼一个翻腾间一眨眼只剩下了几缕快要消散了的红色液体,看见了…………程璟正看得入神,然而慢慢地看到了最后一个画面,让他全身都僵住了。他只见着一张恶鬼一般的脸孔,那个脸孔分明是焦兰的那张脸,但是神情却出奇的可怕,只那么一照面,程璟就被惊吓着了弹了一下身体,那紧捧着明珠的手也差点松了,他错开了视线,再去看时,却已经不见那张脸了,此时的明珠,像是被人不停地拉扯狠甩一般,场景角度顿时变得混乱起来,最后的画面只定格在一条粗壮的墨绿鱼尾上,之后便全黑下来。浮现了这些画面之后,明珠内部又氤氲起凝白的光彩,似之前的画面从未出现过一般。程璟看完,抬眼看焦晏,有点找不到自己的声音,最后只吞吞吐吐地道:“这些……?”焦晏微笑起来,“这是太攀的眼珠,你看的这些画面,都是太攀生前看过的,被记录在了这颗眼珠之中。”程璟想起了最后那个画面,那种让人窒息的被压迫感似乎还残留在他的身体里,他喉头滑了滑,艰涩地问:“你说这个珠子,是你大哥从那个太攀海兽上挖的眼珠子?”焦晏挑眉,“对,怎么?”程璟抬着的手臂慢慢落到了胸前,语气有些低沉,“没什么。”他这么说着,眼睛轻轻看了焦晏一眼,其中不安与怀疑的眼神被敏锐的焦晏看在了眼中。焦晏微眯起眼睛,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这种珠子,倒也是新奇玩意,没事的话,可以拿来瞧瞧新鲜。”这么说着,他看向了程璟,伸手将那珠子从程璟手中拿了过来,长臂一伸,将其放回了石壁,温声道:“我们走吧。”第39章 no.39焦兰(五)程璟应了一声, 与焦晏一起出了门。这些日子, 都是焦晏给他提供食物, 之前他是没觉得有何不妥, 然而当焦晏这次给他递上食物的时候,他的脑海里浮现了那只鲛人的样子。他勉强地朝焦晏笑了一下, 手里接过那块鱼肉并没有和以往一样吃掉,他看着手上这块粉色的鱼肉, 迟疑了。他应该相信焦兰他们的,毕竟焦兰帮他从沈重阳那里逃脱,又答应帮他变回人,这样的恩德,他不应该去质疑他们, 如果人家真的只是一片赤诚地想帮自己,那现在自己这些想法岂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么?但是任谁见了刚才的那幅场景, 都会产生怀疑的吧, 那只鲛人的悲惨模样,毫无疑问是焦兰他们做的…………就算是有仇有怨,也不至于将他弄成那个样子, 想到鲛人只剩半截身子, 脑子还被贯穿钉在床下的画面,那种强烈的恶心与呕吐感又涌了上来,他伸手掩着嘴唇,抓着鱼肉的手也似没了力气一般松开了手,鱼肉漂浮着被焦晏抓在了手中。焦晏抓着鱼肉, 目光落到了程璟的身上,脸上浮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表情,然而很快,这种表情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他轻声问:“怎么不吃?”程璟身体一顿,他抬眼看向焦晏,在明珠散发的明亮光线下,他脸上的细微表情也清晰可见,他没有回答焦晏的话,而是问起了别的问题。“这里离黄金谷还远么?”他声音倒是平静,然而那脸上的表情却深深地映入焦晏的眼帘。这种焦虑不安与慌乱紧张混杂的表情,真的有些刺眼,焦晏眨了一下眼睛,嘴唇浮现了一个大大的弧度,他温柔的笑了起来,“不远,与这里也不过是一个时辰的距离。” 第49章 “放心吧,我不会让你这么快就死了。”焦晏将鲛人安放在墙角,歪着脑袋想了想,伸手将石床上的宽大花叶拽了下来,他温柔地朝鲛人笑了一下,扯着柔软的花叶盖住了鲛人的身体。“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你都不会有事,你这残余的身体,还有很大的用处。”“所以在用上你的那一天,苟活着吧。”焦晏留下了这么一句,便转身离开了。他出了洞口,伸展了一下腰身,狭长的眸子微眯着看着程璟离开的方向,表情忧愁地叹息了一声,“我是真的想帮你,为什么不信任我,我这么不值得相信么?”他轻轻地呢喃出声,狭长的眼眸缓慢合上,那高挺鼻梁下的红色嘴唇却悄然升起了一个弧度。那层忧愁的神色有如面具一般从他脸上剥离,一种可怕的兴奋与嗜血的表情浮现,焦晏的唇角大大地勾起,露出了那雪白阴森的尖牙,他摆动鱼尾,以极快的速度游了出去,方向便是程璟离开的地方。这块荒地周围数百里都是他的领地,程璟想跑出去,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更何况,焦晏还能嗅到他身上的气息,能够不费吹灰之力地找到他。————————程璟游了足够远之后,自觉得焦晏不会那么快找出来,便找了一块布满礁石的石林打算休息一会儿。这么久的时间里,足够他思考很多东西了。脱离那种恐惧的氛围,他便很快地冷静下来了,他不后悔离开,他只要一想到焦晏还有欺骗他的可能,就觉得心里涌上一阵的寒气。程璟不知道焦晏他说的话哪句真哪句假,他甚至觉得焦兰说的那些无法变人的话也全是骗他,是为了将他骗过来吧!所有的温柔体贴都是假的,那般正气凛然说他们要帮他的话肯定也是假的!焦晏哪里都和那只鲛人一样,怎么可能不是真正的鲛人,说什么和他才是同类,怎么可能,他不是鲛人,他是人,怎么可能和焦晏是同类,这些话肯定是想麻痹自己而已。然而他不断地回想着往日的与焦兰他们相处的画面,又有些动摇,焦兰那充满生气的脸孔和焦晏温柔且安静的眼睛注视着他的样子清晰地浮现在程璟的脑海里,让他焦躁起来。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他也分不清焦兰他们说的做的表现在他眼前的到底什么是真实的了。不管了,程璟不安地啃着光滑的手指头,从礁石上坐了起来,他看了一眼茫茫看不到尽头的水中世界,一种深切的悲哀涌上他的心头,让他鼻子一酸,眼睛湿润起来。他到底做错了什么,才会遇到这些事情,先是落水变鲛,被困留泽,再是被沈重阳囚禁,最后和焦晏来到这样找不到出路的深海,这些事情,明明可以不用发生,却偏偏全发生在他身上。这一切的源头,都是这该死的测试期,明明他已经这么大了,不用再继续上期学了,为什么还要争那一口气,和这些世家子弟出来测试,如果不出来,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他想起了父亲,想起了家中聪明可爱的王猫,想起了赵峥然,他已经离家了一个多月了,想来家中已经办了他的丧礼了罢,他又想起了谢致清。谢致清现在应该知道了他落水的消息了吧,毕竟一个月的测试期已经结束了,他打探过消息,知道谢致清去的是很远的莽族领地,测试期内很难知道这个消息,回来也需要一段时间,但现在,他铁定是知道的。应该会难过的吧,即使他们现在的关系已经不如以前,甚至比陌生人还冷淡些,但到底有着这么多年的感情基础,在知道他死讯的时候,应该会放下所有的成见,为他流些眼泪吧…………程璟抿唇,眼里的湿气愈重,他的手指划着身下的石壁,却没有和之前一般留下任何的痕迹,反而划破了他的细嫩的指头,他的指甲自从没了之后,就没有要长的迹象了,他收回了手,另一只蹼爪一般的手掰动着那只手的手指。更大可能是不会,程璟这样想着,嘴唇扯了扯,露出了一个僵硬的笑。毕竟已经比陌生人还陌生人了。直到现在,程璟都无法理解谢致清为何会疏远他,他没有做错任何事,他就这样突然地远离了自己。早知道会发生这么多的事情,他该鼓起勇气问他的,问他到底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不理自己,为什么要跟他划清所有界限,就连和他对视都嫌多余,他很早就想知道这个答案了,然而当年赌气任性多过想要知道答案的欲望。现在怕也没有机会了,程璟这么想着,自嘲地笑了笑。他将纷乱的思绪全都塞回了脑子深处,不再去想,他从礁石上起来,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四周,正想寻一个方向离开之时,眼尖的他,马上发现一个迅速朝他游来的身影。程璟惊恐地躲到了一块巨石后面,心脏加快跳动起来。是焦晏,他找出来了么……程璟按住胸口,眼睛瞥到自己伸出石头之外的鱼尾,急忙伸出手抓过尾巴抱在了怀里。他目光落到杂乱而巨大的石林中,喉头滑了滑,暗红色的眼珠子转动着,嘴唇抿直起来。他小心地探出半个脑袋朝看到焦晏的方向看去,见那身影逐渐清晰起来,果然是焦晏。程璟缩回脑袋,慌了起来,他贴着地面,尽量控制着不摆动鱼尾,朝后面的石头爬去。这片石林,这般巨大,的确是个藏匿的好地方,只怪他想着还要继续逃,所以只打算稍作休息,在这石林边缘一些就躺下了。这样外围的地方,若焦晏要找起来,很快就会找到他的吧。程璟心脏跳的很快,似乎要从他的喉咙里跳出来一般,因为极度的紧张和慌乱,他感觉身体热了起来,若还是人时,想必现在已经是满身汗了,他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很快地从藏身的石头后面爬到了一块更大的石头之后。程璟微松了一口气,手没有停,鱼尾也是半漂浮着,尽量不落到地面发出拖动的动静,他知道鲛人的五感都非常敏锐,他只能祈祷焦晏不要发现他了。“程璟,你在这里么?”焦晏的声音近得仿佛是在程璟的耳边响起,吓得程璟全身都僵硬了。他缓慢地回头,那只伸出的手转了个方向扶着身边的石头,直起一半的身子看了一眼周围,并没有焦晏的身影。程璟心慌起来,他感觉焦晏已经离他很近了,他目光焦躁急切地环顾四周,当看见不远处的一个凹陷成一个黑漆漆洞穴的巨石时,他的眼睛亮了起来。他动作加快了几分,很快地就到了那洞穴之前,他将尾巴伸进了洞穴,再是上身,他伸手抱了一块能盖住洞穴的石头,将洞口封闭住。做完这些,程璟抚住自己胸口,喉头滑动着环住了自己的胸口。千万不要发现我,不要发现我…………第41章 no.41焦兰(七)“程璟啊, 你在这里的吧。”焦晏轻柔的声音仿佛近在咫尺, “我闻到了你的味道。”“你为什么要跑, ”焦晏的声音里充满着疑惑, 又带着伤心一般的颤音,“你不相信我么?”“还是你在怕我?因为那只鲛人, 所以怕我么?你为什么不信我。”焦晏声调忽然大了几分,带上了几分烦躁, “你出来吧,你不想去黄金谷了么?”“我答应过你,会帮你,你连这个也不相信了么?”他似乎已经确定了程璟藏在这一片石林,他絮絮地还说了一些话, 声音慢慢地远去。程璟爬过去凑近了洞口,耳朵贴在那块石头上, 静心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听着焦晏的声音远去,他低下头,伸出想移开石头的手顿了顿, 又收了回来, 他撑着地面,慢慢地缩进了洞穴最里面。这个洞穴不大,但容纳程璟一个却是绰绰有余,程璟紧贴着石壁,大气都不敢出。 第51章 “你也不想吃苦头吧…………”他的话还没说完, 脸上便猝不及防地迎来了重重的一击。程璟几乎用了他这二十年来最大的力气, 将手里的那块有些尖利的石头, 反手砸向了焦晏。一缕蓝色的血迹从石头和焦晏的脸之间溢出, 飘散在水中慢慢淡去了颜色,程璟的手臂颤抖着, 很快抬起手,想再砸下去, 焦晏猛地抬手攥住他的手腕,脸上表情淡淡。他伸出苍白的手指轻轻地揩掉眉头的蓝色血液,扯着嘴角看了一眼手指上消散的血迹,目光阴森暗沉地落到程璟脸上,攥住他手腕的手指慢慢用力, 程璟脸上随着他动作浮现出了扭曲的痛苦神色,那一块还沾染着蓝色血液的石头从手里滑落, 轻飘飘地落到了两人中间, “松手!!你、给我松手啊!”程璟半支起身子,另一只手去掰焦晏的手。然而他坚硬得和石头一般的手指并没有因为程璟的动作有丝毫的移动,程璟被痛的不行, 那只被他攥住的手几乎要断掉一般剧痛着, 程璟眼泪又流了出来,他放弃了去掰焦晏的手, 而是牙咬切齿地握紧了拳头朝焦晏脸上砸去。焦晏吃了一次亏, 自然不会再吃第二次,他轻而易举地接住了程璟的拳头, 他目光阴森地看着程璟,攥着程璟手腕的手指松开了, 程璟那只手腕上清晰地留下了焦晏的指印,红得几近发黑,被松开后,这只手竟一时没了知觉,暂时只能保持弯曲的姿势。“仅此一次,”焦晏轻轻地说,另一只手也松开了程璟的拳头,他脸上那阴森冷漠的表情倏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贯的柔和表情,他微笑地按下了程璟紧握的拳头,轻声道:“再有下一次,我就不会对你这么客气了。”“听清楚了么?”焦晏和和气气地对程璟说,语气也是格外的温和,好像他此时不是在威胁程璟而是在说今天天气很好一般。简直就是恶鬼!披着袈裟的恶鬼!程璟红着眼看他,眼中带着厌恨。焦晏望着他,清楚地看到了眼中的厌恶,不禁挑眉微笑起来,“你这个样子,”他摇摇头,低笑出声,“真是……不过我很喜欢。”他笑着抬眼,伸出一只手忽视了程璟躲避的动作,强硬地抚上了他的眼睛,哭了这么久,他的眼睛已经红肿了,只是即使这样,那眼角的嫣红只是更加吸引人罢了,丝毫没有掩去他惊人的美貌,焦晏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见他眼眶湿润,似乎又要流泪,唇角微勾,低声道:“可别再哭了,鲛人是哭不得的,眼中泣珠很伤眼,哭多了眼珠子可是会烂掉……”说着,焦晏轻柔地笑了起来,“你不想瞎吧。”程璟一僵,伸手快速地擦掉还没来得及凝结成珠的眼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睫毛似乎承受不住眼皮重累般微颤着,半晌,才抬起眼睛与焦晏对视,“你如果只是为了生孩子才找我,我只能告诉你,你打错主意了,”他的声音仍有着浓重的颤音,无端地透出了几分破碎感,“我是男人,不可能生孩子。”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暗红色有如宝石般瑰丽的眼眸闪过一丝希翼,他勉强地扯了扯唇角,露出了一丝笑,“你找错人了,”所以让我走………焦晏注视着他,听到他的话,脸上浮现出一个怪异的笑容,他红色眼眸微眯,一丝嘲讽划过,“不可能?”他伸出手臂从背后环住程璟,下巴抵在程璟肩头,一只手环住他的手臂压制住他挣扎的动作,另一只手轻轻地从程璟因躲避而仰起却显得更加明显的喉结一寸寸往下,最后落到他的光滑平坦的腹部上,那抚摸的力道忽然变得像是对待珍宝一般轻柔珍重,他在程璟耳边轻轻地笑了出了声,“你觉得不可能的事情,现在偏偏成了可能。”焦晏抬起的红色眼眸明亮得吓人,“你身上,散发的是雌鲛的味道,明明是个男人,变成鲛之后,却是雌鲛,你说,你能不能生孩子?”程璟身体一僵,顿时停住了挣扎,他脸上的血色一瞬间褪得干干净净,他动了动嘴唇,“你骗人。”他的声音莫名得虚弱。“骗人?”焦晏笑意不减,“你觉得我有骗你的必要么?”“你现在不信也无所谓,等到孩子出世,你自然就信了。”程璟怔住了,他红着眼睛盯着焦晏,半晌,恍惚地低下头,他被焦晏困在两侧的手在他刻意地放松下抚上了自己的腹部,连焦晏暧昧地揉捏摩挲自己的手背也没来得及在意。他现在……生孩子?生孩子……?不,他怎么会,他是男人,他……他是男人啊,生孩子这种事情,分明是女人才可以做到的事情,怎么可能发生在一个男人身上?!为什么……不对,他不能相信焦晏,焦晏一开始就在骗他,骗要帮他,结果到头来,还不是原形毕露,他一定是在骗自己,对对,他的话不能信,不能信,男人生孩子?哈,简直天方夜谭,简直荒谬至极!他不信!他不信不信不信不信不信!!!!!!他不会相信!焦晏肯定在骗他,肯定是在骗他,男人生孩子,简直要笑死人了,已经被他骗了这么多次了,怎么可能还会信他……程璟脑子乱麻一般,心跳如擂,嘴唇颤抖着扯了扯,想笑,却干涩得笑不出来。焦晏抵在程璟肩头之上,微歪着脑袋看着他脸上不断变换的表情,脸上刻意做出来的笑容渐渐敛去了,他慢慢地松开了程璟,他微直起身子,看着他那纤细的脊背,仅是停顿了一下,便抬手朝程璟脖颈后来了一个手刀。程璟软着身子就要脸朝地倒下,焦晏伸手拦腰抱住了他,安静地注视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悲悯地伸手握住程璟的下巴,使其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脆弱得不堪一击………”他呢喃着,握着下巴的手指落到程璟圆润的肩膀上,一只手将他的缠绕在一起的尾巴分开,一把将程璟抱出了洞穴。焦晏抱着程璟,脸孔上再次浮现出忧愁的表情,他略显幽深的目光落到怀中人的脸上,红薄的嘴唇喃喃自语道:“还得再捉些鳞鲛。”作为鲛人,程璟还是幼崽,只差临门一脚,才会转化成成鲛,他得先让他成鲛,鳞鲛虽有些副作用,但却是极其有效的催熟药。他要赶在大哥苏醒前让程璟成熟。——————————要说这北方,即使是春天也比南方热许多,这个时节,已经入夏,天气也是越发炎热。然居水之地,总是要凉快许多,一到这个时节,这汾江便成了人们游玩的佳地。在众多华丽精巧的游船之中,有这么一艘毫不起眼的小船,船夫是一个身量极高的男人,面容满是烧伤痕迹,性格诡异阴沉,从不和别人打交道,看着也非常凶煞可怖,在这偌大的江河之中,仿佛只是一个飘荡的游魂。在这一块石头砸下来都有可能砸到一个贵族子弟的京城,自有人看不惯脾气古怪阴沉叫人也不理的男人,故意找茬教训男人,却被他毫不留情地揍翻,再想找救兵,却都被长辈严厉告诫不要招惹男人,疑惑去问,自家长辈却讳莫如深,不再多言,只是三番五次叮嘱告诫不可招惹男人,知他也是有来头的,心再有不甘都只能埋在心里。男人有来头的传言在贵族子弟之中传开,一时之间也没人再动他,再看见他,都会暗自猜测其来历,这般貌丑,之前也从未见过,想来也是外地人,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身份,自家那些老人都那一副三缄其口的样子,虽有各种猜测,但仍架不住好奇心,有人纡尊降贵地想和他交往,却都不得其法,人家完全就无视你,怼也怼不得,处也处不了,之后便真跟游魂一般,看见了也当没看见一般。不过这样也倒相安无事。这男人正是铁奴,他自从程璟消失后,因着知道程璟不会一直离家不归,便一直守在京城一带,想等程璟回来。然而近一个月过去了,他就和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没了踪影。铁奴不甘心,也很懊悔,他自带着飞铁令与程璟父亲靖王碰面之后,靖王给他看了画像确认,那画像上的青年虽长得俊美,却全然不是程璟的外貌,这是一张陌生的脸,然而又有一丝眼熟,许是铁奴沉默太久,靖王起了疑心,再次询问之时,铁奴终于想起了这画像上的人,他竟是见过的,就在那个码头,他当时看到了,也没有留意,程璟居然是长这个样子的么…………铁奴感到了一丝茫然,却也慢慢想明白了,他们竟是这样错过了。如果不是他不答应程璟的请求,他也不会孤身一人就来京城,现在下落不明,踪影全无,他有大半的过错。铁奴只能候在这里等,希望能等到他。他会一直等程璟回来,他要告诉他,那时找到码头那的时候,他就反悔了。第43章 no.43焦兰(九)从沈重阳那里逃离的时候, 程璟从未想过, 还能再被囚禁一次, 他能成功地从沈重阳那里逃离, 这次他却绝望地预感他逃脱不了了。焦晏颇为自信地没有困住程璟,允许他自由活动, 即使焦晏不在,程璟也不敢轻易逃跑, 焦晏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留下这么大的破绽给自己,他这么想着,更加不敢轻易尝试逃跑。第一次更像是焦晏对程璟的试探,他捕猎回来, 看见程璟老老实实呆在自己领地范围,意味不明地露出了一个笑容来, 这个笑容在程璟看来, 却是充满了恶意。煎熬、痛苦、愁闷、绝望、恐惧、悲伤等诸多情绪在程璟心中发酵,面对焦晏是如此,焦晏若无其事毫不在意般地外出捕猎也是, 只是更多了一份想要逃跑却不敢轻易尝试害怕承担那未知后果的恐惧。在和焦晏长时间的接触之中, 程璟渐渐意识到焦晏是一个多么恶劣可怕的人,他有着伪装自己的恶趣味,而常戴的那副面具,就是那看似温文尔雅体贴入微的模样,他在本性和面具两者切换自如, 经常是在威胁和占完自己便宜之后又自然而然毫无突兀感地转换成担心他为他处处着想的温柔模样。 第53章 “不想……”程璟偏过了头。焦晏笑意微敛,轻声道:“不要想着逃跑哦,你没有离开这里的可能,所以老老实实地呆在这里。”他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些话,便又要出去捕猎。第44章 no.44焦兰(十)程璟思忖着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是要离开么, 如果是离开, 他凭什么觉得自己会乖乖呆在这里等他回来, 还是说,这是个陷阱?程璟咬着手指, 心头发热,平常焦晏不会多备食物, 宁愿每天出去捕猎,也不会一次性捕来多日的口粮,因为他嫌不新鲜,口感也不好,所以都是尽可能每天弄来当天的猎物, 就算吃不完也会丢到外面去而不是留着,然而现在却要储存食物。程璟到了洞口, 看着焦晏的背影消失, 手指捏成了一个拳头,无论他想干什么,在这种时候选择去做, 怕真的是有什么急事, 程璟喉咙干涩起来,暗红色的眼睛闪过一丝犹豫。还是再看看吧…………他这么想着,紧握的手慢慢松开了。等到快晚上的时候,焦晏才慢悠悠地回来,他将一天下来猎到的食物放好, 便到了程璟住的那个石室去找他。这些日子他出现的时间太长了,已经有些坚持不住了,然而焦无一直处于沉睡之中,这让他已有些不耐烦了,这个时节交合,那么夏天结束之时便能产崽,倘若拖沓到了下一个时节,那么食物来源会少大半,即使是焦无他,也难以猎到适合他们的食物,然而现在焦无偏偏一直醒不过来,若不是开始就决定好了,他哪里会坚持让焦无先来。焦晏有些烦躁,但又慢慢地有了其他主意,看焦无这个样子,怕真是要等到冬时醒过来,若是他现在与程璟交合,那么刚好是在程璟渡过休养期之后,到时候让他们再次交合,来年春时便能生出焦无的孩子,如此一来,岂不是大大节省了时间么?且他今天捕捉的鳞鲛能够顶上一段时间,即使程璟还是未成鲛,也可以放心地让他怀上孩子。不过他现在已经没了精神,只能先让焦兰顶上了,也难为他能够找到各方面都符合他们胃口的半鲛,作为哥哥,也理应让他这一次。在心里打好了主意,焦晏打算在沉睡前再看程璟一次。在他休息的这段时间,焦晏并不担心程璟逃跑,毕竟这么久以来,他都这般胆小怯弱,即使放他一个人单独在这里,他都不敢逃,就算有这个心,却根本没这个胆,焦晏不知道他还能再翻出什么幺蛾子,且这儿的地形也隐蔽曲折,沿路诸多石林废墟,没有人带路他也离不开,即使逃也逃不了多远,但到底有些嫌找起来麻烦,焦晏还是将洞口死死地封了起来。到了程璟房门口,焦晏没有敲门便直接推门进去了。此时的程璟正在睡觉,他双臂搂着鱼尾,整张脸都埋进了宽大的尾鳍之中。焦晏想叫醒他,然而刚张嘴,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停住了。他看着程璟好一会儿,轻轻地舒了一口气,伸出手将石门带上了。焦晏一离开,程璟便伸手拉选了尾巴,他睁着暗红色的眼睛看着高高的石壁,呆呆的,看了很久。————————————————第二天程璟起来的时候,便发现了不对,那被堵的死死的洞口,还有堆满一角被扎得很紧的袋子,都让他觉得不对。这是……程璟到了洞口处,伸手贴在这块巨大的石头上面,这一下,他就知道他能将这块石头推开,然而他没有去动它。程璟转身游到了焦晏的房间门口,有些紧张地踌躇着,半晌,才慢慢地伸出了手,他敲了敲石门,试探地叫了一声“焦晏”,然而等了一会儿,焦晏并没有回应他。程璟心跳加速起来,他再次敲了敲石门,喊了几声,也都没有回应,他喉头滑动,伸手用力地推了推石门。这石门被他轻而易举地推开,程璟犹豫了一下,便小心翼翼地进了石室。这一进去,他便看见了床上的焦晏,只见他双手交叠在胸前,面容平静,胸口还在有节奏的起伏,仿佛只是睡着了还没醒过来。程璟一僵,已然有了退出去的心,他的目光慌乱地从焦晏身上收回,转身就想离开。然而他的余光从石室一角粉嫩的颜色划过,忽地愣住了,他分明看见了一只青黑的手从那花瓣一般的东西露了出来。然而只是顿了一下,他便不敢再看,他的好奇心已经被焦晏磨灭的差不多了,他再也不想再知道他根本不想知道的事情了。程璟悄悄地从焦晏房间里出来,伸手小心地给他带上了门。做完这些,程璟到了外面,他从放鳞鲛的袋子里抓了一只即使被贯穿脑袋也时不时地动弹着的鳞鲛,放在手掌中细细地看了起来。这鱼长得和他在船上吃的并无不同,为什么昨天吃味道会那般天差地别,程璟想不通,他的目光落到了鳞鲛脑袋上穿透的长条状石头,不知道为何想起了那只鲛人的样子,他缓缓伸出手来,握住在鳞鲛身体之外的石头,猛地一拔,将那块细长略尖的石头拔了出来。然而这一下,手上这只鳞鲛却彻底不动了,那深灰色的眼珠子也渐渐开始泛白,竟是死了。程璟丢下石头,眼睛盯着这条鱼看了一会儿,两只手捧着它,回到自己的房间,他四处看了看,将鱼塞到了床底。床底也不安全,程璟又将它拿出来,他回到洞穴口面前,他伸手想去推那块巨大的石头,但想了什么似的又停住了,他的脸上浮现了焦躁的神色,他四处看了看,伸手撕碎鳞鲛的身体。这鳞鲛全身半透明,看着也没有鲜血,然而在撕裂它的时候,其断口却流淌出了粘稠的透明粘液,它们并没有融进水中,而是沉甸甸地坠落在地上,凝结成了一块块的透明石头,程璟看着,手上停了下来,他伸出一根手指,挑起一点粘液,凑到鼻尖嗅了嗅,果然还是那种腥气冲天的味道。程璟厌恶地甩掉了手上的粘液,手上捧着那一堆鱼肉,打开了一个紧束着的口袋,从里面拉出了一条形状怪异的鱼。他掰开那鱼的嘴巴,将这些碎鱼肉一丝不漏地塞进了鱼嘴之中,做完这些,他的目光落到地上微微泛白的石头,俯下身来一一捡起,将它们也塞进了鱼肚子之中。程璟回身看了一眼,轻轻地将鱼塞回了袋子之中,又将袋子如之前那般束好。他做了一个吸气的动作,直起了身子。程璟没了进食的胃口,他回到自己的房间,打算再睡一觉的时候,忽然停住了,他歪头想了想,再次到了焦晏的门前,他伸手敲了敲门,静心听了一下,没有动静,他便一把推开了门。这次声音这般大,焦晏却仍然没有动静。程璟迟疑了一下,游到了焦晏的床边,他伸出手,用力地推了推焦晏,原本以为他会睁开眼睛,可是却还是没什么动静,焦晏的眼皮子都没动一下。程璟目光落到焦晏平静的脸上,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神深了些许,他伸出有些颤抖的手,慢慢贴到了焦晏的脖子上。他目光落到焦晏的脸上,渐渐地用上了力气。“焦晏?”程璟轻声念出了他的名字,此时他的脖子在自己手下,显得这般脆弱,程璟贴上去的那一刻,就明白自己能轻松地将他掐死,但是他真的能做到这一步么?自己真的能杀死一个人么?这个疑问冰凉凉地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让他忽地清醒,他咬着唇静静地看着焦晏的脸,半晌,像泄了力气般松开了双手。他做不到。 第55章 “它还没用过,但是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程璟一下子便明白过来了,他脸上露出了恶心的表情,“你给我松手!”他更加用力地挣扎起来。焦兰听话地松开了手,“所以你跟我在一起,根本不亏。”他这么说着,对程璟眨了眨眼睛,嘴唇一扯,笑了起来。程璟对焦兰自说自话的样子彻底无言了,他根本没有考虑到自己愿不愿意,程璟闭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气,睁开眼睛看向焦兰,“如果我不愿意呢?”“不愿意?”焦兰与他对视,“你不愿意什么?”第45章 no.45倒计时(一)“不愿意?”焦兰与他对视, “你不愿意什么?”“明知故问。”程璟说。焦兰伸手不顾他挣扎地握住了他的手, 轻声道:“你要尝试着喜欢上我, 这样会好过一些。”焦兰认真地看着他, 声音有些沙哑,“我总该比沈重阳值得让你喜欢罢?”程璟无言以对, 他垂下眼睛,不知道说什么, 然而心里却隐隐松了一口气。焦兰总该比焦晏好对付很多,他在焦晏面前毫无还手之力,但对于焦兰,却还是能说上一些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程璟略有些紧张得微微捏紧了拳头, 他那双暗红色的眼睛定定的看向焦兰,说“那你喜欢我么?”焦兰一愣, 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问, 但仅仅是迟疑了一下,便很快地开口回答道:“喜欢。”程璟听了有些想发笑,是喜欢他能给他生孩子吧……这么想着, 他努力让自己的脸上不露出丝毫的异样, 轻声对焦兰道:“我知道了,看来你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我走了。”焦兰微眯着眼睛看他,见他面容平静,似有认命的兆头,不禁勾唇笑了起来, 他双手将程璟的手拢在掌心之中,见他乖顺地没有挣脱,唇边的笑意更深了几分,他亲昵地说:“你放心,我也不至于将你束缚在此,若你想,我可以陪你到处走走,待你生了孩子,我们就在人间做一对俗世夫妻,虽不能保证你有原先的锦衣玉食,但寻常富贵还是能给你的。”半句不离生孩子,终究只是想生孩子罢了,要是他真的生完了,或许就和那只鲛人一样的下场了,凭焦晏丧心病狂的性子,完全有可能这么做,焦兰说的这些话也不知是不是想哄骗他安心给他生孩子的谎话,他再不想办法,就真的要被困在这里,如焦兰焦晏所期待的那样给他们生孩子了。想到这里,程璟讽刺地流露出了一丝笑容,焦兰一直注视着他,见到他脸上的表情,笑意敛去几分,“你不信我么?”“信。”程璟说,“我信你。”他这么说着,眼睛却避开了焦兰的视线。焦兰皱了眉,却又很快地松开,“我会做到的。”他说着,紧紧地捏住了程璟的手。程璟忍着没有挣开,他漂移的目光定定地看向了焦兰,轻声道:“焦兰,你若真的想留我,我倒要问你一个问题。”焦兰微微挑眉,“你问。”程璟抿唇,眼眶微红,“我斗不过你们,我认命,就像你说的,喜欢上你会轻松一些,快乐一些,那我要问问你,从刚才,你就说要‘我们’需要孩子,好,如果你硬逼我生,也许我喜欢上了你,会觉得生个孩子没关系,但是,我倒要问问你,跟了你,你想二哥,大哥,对我是什么态度?”焦兰微微一怔,目光闪烁,“二哥他们………”他的声调显露出一丝复杂,“他们与我共用着一个身体,其实在常人看来,我们都是一个人不是么?你在意这个?如果在意,就将我们当做一个人,这个不难吧?”程璟忍着从心底涌上来的恶心,他恨恨地看着焦兰,眼眶湿润起来,这些日子,他的眼泪说来就来,几乎要将二十年的泪水全都流尽,“你是这么想的么?”他的声音里带着浓重的哭腔,然而焦兰听着,只觉得程璟格外的柔弱好欺,只想着让他再哭的惨一点,再惨一点,最好能在他怀里哭,这样自己便能…………“你不介意你哥哥对我做那种事情?你不介意是么?”程璟伸手用手背抹掉了还没凝结成珠子的液体,大睁着一双湿红的眼睛看着焦兰。焦兰打住了脑中的臆想,他微微眯起了狭长的眼睛,程璟看着,竟觉得他这个表情和焦晏可怕地重合了,“那种事情?”他咀嚼似地念了出来,眼睛亮得吓人,“他已经对你做了”他目光逼视着程璟,让程璟恼恨起来。程璟避开焦兰的目光,声音低了下来,“回答我,不要转移话题。”焦兰若有所思地单手抱胸,另一只手虚握成拳抵住了下巴,半晌,才轻声道:“自然是不介意的…………”这话一出口,他便见程璟的眼眶愈红了起来,“不介意你这样,你这样子,哈……还想让我心甘情愿地跟你,还说喜欢我?”焦兰也知道他这话很有些问题,但他也确实是这么想的,而且一开始大家也都说好了,这种事情一开始就让程璟知道比较好,否则一直骗,谁都受累,到了现在,他也没想再去骗程璟什么,人都在这里了,已经没什么骗的必要了,这么想着,焦兰轻哄道:“别哭了,我自是喜欢你的,你就将我们看做是一个人,如果做不到,你看看我,无论是二哥也好,大哥也好,他们用的都是我的身体,无论对你做什么,都是我的身体对你做,这没什么分别,都是我对不对,你想开一点,这没有什么接受不了的。”程璟听着焦兰的话,震惊地一时忘了擦眼泪,一颗圆润的珠子顺着他的脸颊沉落在地,程璟眨了一下眼睛,伸手轻轻按了一下另一只眼睛,半晌,才道:“你是这么想的”他的声音很轻,听着却没有强烈的抗拒。焦兰看着他,红色的眸子里微微一暗,“想开一点吧。”他轻声道。程璟扯了扯唇角,露出了一个不算是笑容的笑容,“其实你这么说,也没错。”他静静地看了焦兰一会儿,继续道:“焦兰,我其实不讨厌你,就算你骗了我,我也不讨厌你,也许我会真的喜欢上你也说不一定,但是我的喜欢,只能分给一个人,是你,就不可能是他们,你说的这些话,我无法接受。”焦兰一怔,微微眯起眼睛,目光与程璟对视,他紧紧地盯着程璟的脸,嘴唇微动,程璟平静地看着他,目光没有丝毫的偏移,“真的有那么一天,你不觉得让一个陌生人代替你和我相处,做一切你曾经对我做过的事情这件事本身是很残忍的么”“还是说,你乐见于此乐于见到我像物品一般被分享”焦兰一时也被问住了,难得地显出了狼狈姿态,他偏开了视线,道:“你不应该这么想,”他胡乱地说了这么一句,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接下来说什么了。程璟心里泛起一阵冷笑,笑着笑着,却另有一种悲哀滚在心头,然纵使心头百般滋味,面上却努力地保持着这种不易的冷静,“我应该怎么想什么都不想,就按你的话做么你要的只是这样的话,真的,你不该找我,我不想听你的话,也不会听你的话,你为何还要在我身上白费功夫,而且,你们想要孩子的目的,并不单纯吧…………为了一个可笑的理由。”焦兰身体一僵,猛地抬眼看他,那红色眼眸瞬间闪过了一丝狠戾,但很快地消失,他忍了忍,轻声道:“你不懂。”“别多想了,”焦兰那狼狈之色尽数散去,他伸手将程璟拽到自己怀里,如愿以偿地抚上了他微凉的脊背,喃喃出声:“二哥脾气那般好,对你也会很好,不会比我差,大哥虽然性子古怪了些,但只要顺着他,不会多难相处,他也会疼你,护你,你无论喜欢上了我们之中的哪一个,都没有关系,你不需要有什么负担…………”焦兰在程璟耳边一直说着让他无言的话,避重就轻的样子简直拙劣到不像是他说出来的话,然而程璟闭上了嘴,他没有再对上焦兰,因着与焦兰想比显得更加娇小体型,他几乎用着一种柔弱且顺从的姿态依靠在焦兰怀里。与程璟温顺的姿态不同,他的目光浸满了漠然的神色,他慢慢地伸出了双手,环抱住焦兰的脊背,从纤长有力的鱼尾上借力,慢慢地攀上了焦兰的脖子,他垂下眼睛,没有去看焦兰的脸,“你能不能一直在?” 第57章 程璟没有理他,视线落到了破口之内,眼睛大睁着,一时之间移不开眼。他目光所及之处尽是一片金黄之色,即使这黄金谷仿佛是在一个巨大的山洞里一样,也丝毫没有视野上的局限感,反而显得极其开阔。地上生长着巨大的通体金红色的花苞似的植株,那细长的泛青的茎,若不是在水中,怕是根本支撑不住这般巨大的花苞吧,程璟这般想着,轻摆鱼尾游了过去。他伸出手,刚想触碰一朵花苞,却被跟过来的焦兰捏住了手,焦兰沉声地说:“不要乱碰。”程璟手一顿,疑惑地看向焦兰,焦兰与他对视一眼,表情严肃而认真,“这里的东西可不能乱碰。”焦兰松开程璟的手,双手托着花苞底部,轻轻地按压起来,他顶着程璟的目光微微勾起了唇角,“这里面的小东西,被打扰了可是发脾气的。”程璟看着他动作,往后退开了一点。不一会儿,那被焦兰从下按到上的花苞抖动起来,一阵红色烟雾沉甸甸地从已经微微开放的花苞口喷射出来,程璟离得不远,那烟雾却正好喷到了自己脸上,那奇特的香气湿答答地浸入他的口鼻,让他情不自禁地深吸了一口气。焦兰偏头看了他一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的脸啊。”程璟睁开眼睛看他,刚想问什么,却听焦兰轻声说了一句“出来了”,只见一抹银色的身影极快地从花苞里游了出来,焦兰勾起嘴唇,双手迅猛地上前,将那物抓在了手上。程璟还没看清那是什么,焦兰便将它掩在双手之间,居高临下地望向程璟,笑道:“你猜这是什么。”程璟瞥开眼睛,没有理他,而是转身游向另一株花苞,伸出手握着那细长的花茎开始轻轻摇晃起来。焦兰笑容一滞,“啧”了一声,游到程璟身边,说:“好了,你看看你的脸吧,被金浆花喷了浆液,整张脸都红了,我可告诉你,这色一时半会儿可洗不掉,你再搞一些,脸都要给我留些印子。”程璟手一顿,“你骗我。”他说着,继续摇。焦兰又“啧”了一声,嘟囔道:“我可最不会骗人了。”顿了顿,“行了,停停停下,来来,我给你看。”程璟动作一停,目光落到了焦兰身上。焦兰摇摇头笑了起来,两只苍白的手变动了一个姿势,一根手指便缠着一条银色的东西,“怕这小东西跑了。”他抬眼对程璟说了这么一句,另一只手轻轻地抬了起来。程璟微微有些紧张地看着焦兰动作,待他拿开手,手里的东西便迫不及待地想要冲出来,然而很快因为被夹住了尾巴而弹了回来。程璟仔细一看,竟是一只小小的蛇一般但长得着一双圆形无辜的眼睛而显得人畜无害的小动物,它的上身颇为宽大,然而圆圆的上身之下,是一条银色的细长尾巴,再细看,它的身侧还有着跟小扇子一般的银色翅膀,整个来看,却也精致可爱的很。焦兰两只手指将它捏在了手中,恐吓道:“你再乱动,我就捏死你。”也不知这小东西是不是真的听懂了他说的话,还真的一动不动了,那身侧的小翅膀微微颤动着,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焦兰满意地勾起了嘴唇,笑了起来,他抬眼朝程璟看去,伸手将小东西送到他眼前,“来摸摸。”“不要。”程璟后退了些,拒绝道,然而那眼睛却难掩好奇地盯着那小东西。焦兰“啧”了一声,“那算了。”他轻轻松手,将那小东西放了。那小东西一得自由,转了几圈,逃命似的游开了。焦兰一把扶上程璟的肩头,另一只手擦了擦他的脸,嫌弃道:“看你这张脸。”那花浆液的确难以消去,刚才那一个喷射出来,将程璟整头整脸地染的微红,怕是没个几天几夜都消不了,然而,焦兰目光暗色沉沉,舌尖飞快地舔了舔嘴角,心头热了起来。程璟有着雌性鲛人那白皙得几近透明的皮肤,只要染上一点点红色,都会格外明显,而这样一层浅红,显得他比那初春桃花还要娇艳欲滴,合着那双暗红色的眸子,更添了几分艳丽的颜色。焦兰微垂下眼睛,轻轻地笑了起来。程璟静静地看着他给他擦脸,没有动,“花了么?”“花了。”焦兰说,随即收回了手,“不过还挺好看的,留着吧,反正一时也散不了。”程璟无所谓,“刚才那东西是什么。”焦兰伸手捏住身边细细的花茎,轻声道:“那东西啊,名叫银眼,它们居住在这金浆花之中,以金浆为食,生性胆小,但脾气还算温和,当做宠物是个不错的选择,你若无聊,养一只解解闷也好。”焦兰说着,伸手划开了金浆花,伸手从里面拽出了一只银眼,制住它的动作,将它送到了程璟的眼前,轻声诱惑道:“来摸摸,养好了,它可是很忠心的宠物。”程璟看了他一眼,视线落到焦兰手里的银眼上,许是因为焦兰过于用力,这只银眼像是要断气一般微微抽搐着,程璟目光微动,伸出了手。焦兰笑了起来,将银眼放在程璟手里,小声道:“抓好了。”银眼身体不算光滑,微微有些粗糙,但却非常柔软,程璟有些吃惊,他小心地抓住了它,力气用得不大,却生怕给它捏死了。焦兰看着他,说:“不用这么小心,它不会这么轻易死掉,命硬的很。”第47章 no.47倒计时(三)程璟抑制不住地泄出了一丝笑容, 他仍轻轻地抓着它, 似乎知道程璟不会伤害自己一般, 银眼没有挣扎, 而是轻轻地叫了一声。“哈?”程璟抬眼看焦兰,“它的叫声, 怎么这么……”他一时想不出形容词来,焦兰笑了起来, “这么像小孩?”程璟一怔,细细回想,的确很像小孩稚嫩的嗓音,他刚想说什么,手里的银眼却忽然从程璟手里滑出去了。程璟伸手想抓回它, 却被它躲开了,只是一眨眼的时间, 它便不见了。焦兰“啧”了一声, 道:“算了,也不是多好养的东西,”他说着, 侧身撕开身边那朵花苞, 从中取出了两个金黄色的金浆,将其中一个递给了程璟,“我们进去看看。”程璟垂下眸子,接过了金浆,跟着焦兰往前游去。焦兰背对着他, 一边拨开一边漂浮着的巨大花苞,一边对程璟说:“这里的花草生命期很短暂,只有短短的一个月,一个月到了,它们便会全部枯萎。”程璟捧着手里的金浆,刚想咬一口,眼睛余光却看见了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他微微一怔,停了下来。那影子似乎知道程璟发现了自己一般,躲在了一个花苞后面。焦兰这边敏锐地发现了他的停留,他转过头,看向程璟,“怎么了。”“没什么。”程璟说了这么一句,慢慢地跟了上来。 第59章 银眼心理防线最终被焦兰许诺的许许多多的金浆击溃,它羞答答的伸出了细长的尾巴,勾住了焦兰伸出来的手指。焦兰嘴唇一翘,笑了起来,他伸出另一只手夺过银眼怀里的金浆,大口地咬掉了大半,他一边翘着眼角看它,一边笑,“这个就算了,这里这么多金浆,到时候全给你。”银眼被抢了怀里的金浆,正要发作,但听了焦兰的话,踌躇着停下了。焦兰甩开被它缠着的手指,转而指了指程璟,对银眼道:“你以后就跟着他,明白了么?”银眼听懂了他的话,转而朝程璟看去。第48章 no.48倒计时(四)银眼听懂了他的话, 转而朝程璟看去。它睁着那双水润的银色眼睛, 几乎是毫没有迟顿地游到了程璟身边, 用它那并不光滑却异常柔软的脑袋蹭了蹭程璟的手臂。程璟目光柔软下来, 他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转而看向了焦兰, “我们回去吧。”他面色寡淡,用着一种兴致缺缺的语调说。焦兰脸色一僵, 也烦躁起来,他伸手将脸庞的黑发抓开,瞥一眼程璟,说:“之前跟你说那么多,其实只是个开始。”程璟已经不想听他说下去了, 说实话无论他再跟他说什么神乎其神的东西,他也不愿意也没兴趣听, 这些都已经无法吸引他的注意力, 他很烦躁,很焦虑,然而这边焦兰却一直在说些跟他根本没有关系的话。程璟想着, 越发没了耐性, 他抚摸银眼的力道也重了几分,小东西在他手掌下发出了有些尖利的声音,却又很快地消了下去,一副沉重隐忍的样子。程璟被它分散了些精神,嘴角微微的勾起, 松开手弯曲了手指将小东西轻轻弹开了。焦兰注意到这个小动作,不禁有些暴躁,但他忍下来了,“我想与你说的是,现在黄金谷正迎来一个暖潮,现在金浆花开,海藤萝也会很快覆盖这片海域,在这里沉睡的东西很快就会醒过来,”他顿了顿,看见程璟停止了与银眼戏耍的动作,心里的燥意稍稍消去了些,继续道:“在黄金谷生长的生灵,都带着黄金谷的一些特性,将他们的血肉制成药膏,几乎能起死人肉白骨。”“这段时间是捕获他们最好的时期。”程璟目光闪烁,然而却抿直了嘴唇,“但是跟我好像没有什么关系吧……”“没关系?怎么能说没关系,你不心动么?这种东西,在人间决计是不可能有的,但是现在,想要多少,就有多少。”焦兰的语气带上了让人难以忽视的兴奋。黄金谷是一个探索不尽的地方,其中的价值简直让人难以估量,正是因为拥有它,焦兰三兄弟才会这般肆无忌惮的挑衅纯种鲛人,冒着被鲛人族群再次灭杀的风险一次次地猎杀鲛人,有了黄金谷,相当于有了巨大的生命保障,只要有一口气在,想死都难。因为这个地方过于普通,至今也没有引来其他海兽的注意,焦兰一点也不担心它被发现,那个明显的入口他也没想过掩饰,且先不论会不会被发现,包括黄金谷在内,他在这里拥有广大的领土,大哥焦无强悍到可怕的战斗力摧残了领地上的所有动物,只有大哥沉睡时,领地上才会热闹一些,然而那些巨大海兽却是不敢再造次这片海域。所以黄金谷对他来说,完全就是自家私库,但里面的资源终究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每年它仅有一个短暂的时间盛开期,盛开时期,它的能力会达到一个巅峰,其中特有的动物也会苏醒活动,血肉也会被赋予这种起死人肉白骨的神奇能力,然而一旦苏醒后再去抓它们,却会变得十分难抓,它们动作非常敏捷,神出鬼没,即使是大哥出手,也难捕获它们,最外围金浆花的住民银眼是最好捕获的,然而它的血肉作用几近无效,唯有捕捉黄金谷中心地带的动物才会有效。金浆的孕育说明黄金谷的食物开始充足,其中的动物也会被刺激得苏醒,苏醒后会在这段盛开期疯狂的交配,产崽,在同黄金谷沉睡前产下下一代,虽然现在没有苏醒,但已经快了,这个时间段比以往卡得有些晚,不过还来得及。程璟听了焦兰的话,眸光微动,他终于沉不住气开口了,“那,怎么找那些海兽?”焦兰笑了起来,狭长的眸子里散发着兴奋的光彩,“用鼻子,我能闻到。”“只要它们不跑,我就能找到它们。”这么说着,焦兰越过程璟朝前面游了过去,“你在这里等着我。”程璟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咬咬牙,没听他的话,慢慢地跟了上去。焦兰的动作太快,程璟仅是慢了一瞬,便跟丢了他。银眼倒也粘人的很,寸步不离地跟着程璟,动作比笨拙的程璟可灵敏了许多,程璟数次被长长的海草缠住身体,脱身不得,都是这小东西咬断的,到了这个时候,程璟才发现小东西还长了一口细密的牙齿。数次帮程璟从海草之中脱身,一人一鱼(?)建立深厚的友情,知道银眼能听懂他说话,倒是没有什么顾忌地开始向它吐露真心,然而银眼虽能听懂他说的每个字,却是不懂他话里的意思,程璟说着说着,看到它那双大而湿润的银色眼睛之中浸满了迷茫之色,便也慢慢住了嘴。仿佛能感受到他失落的心情一般,银眼安慰似地用那圆圆的脑袋蹭了蹭程璟的手臂。程璟笑了起来,他伸手摸着银眼的脑袋,轻声道:“有你在也挺好的。”银眼听懂了这句话,眨巴着眼睛开心地从嘴里发出含糊的声音,扑棱着像被精心雕刻成的银色翅膀,细嫩的爪子攀上了程璟的手臂,然后整个身体扎进了程璟的怀里,撒娇似的发出了连续持久的尖利嗓音。程璟脸上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僵硬,他若无其事地揉了揉耳朵,伸手将银眼抱进了怀里。焦兰这一离开,倒真的没了声音,程璟追逐着才发现这片林子是这般大,他拨开一块纠缠打结的植株,正要越过去,却再次陷入了被缠住的烦恼之中。程璟刚要俯身去扯断那些细长的杂草,然而看见缠着他的杂草有生命一般慢慢地收紧,不禁微微怔了一下,仅是犹疑一瞬,他便抓住了那些杂草,却愕然发现拽不断!程璟再用了几分力气,却还是没有弄断,不禁有些焦躁了,他伸手碰了碰银眼,让它来帮忙。然而银眼吭哧吭哧地凑上去牙齿爪子并用,也对它无可奈何。程璟急了,这泛着白金色光芒的杂草勒紧了他的尾巴,明明是柔软的草,却又坚韧无比,让他无从下手,最让程璟恐惧的是,长长的杂草仿佛活物一般收紧,将他慢慢地朝一个方向拖去。程璟伸手抓住了旁边的植株,然而这植株却极脆弱,程璟仅用了三分力气,就将它连根都拔了起来。程璟慌张地丢下植株,大声喊起了焦兰的名字,那缠着他的杂草似乎被他的声音刺激到了一般,停顿了一下,便兀然加快了速度,还极有灵性地伸出一根草攀着程璟的身体到了程璟的脸上,不顾程璟的拽拉,硬是将身体绕成一个团,塞进了程璟的嘴里。银眼冲上来撕咬那草,却被它忽然抽过来的跟鞭子一般的细长草叶打到了一边。趁着银眼还没再冲上来的时间,越来越多的细长草叶从某处伸出来缠住程璟的四肢,压制住他的动作,极快地将他拖走了。另一边摇晃着脑袋从地上起来的银眼看到这一幕,发出了尖锐刺耳的尖叫声,它扑棱着翅膀飞快地游过去,却没来得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程璟被拖到一个地洞之中。银眼断断续续地叫着,在地洞上方打着转,从肚皮里伸出的细嫩爪子扒拉着地洞旁边草叶碎片,最终还是没敢下去。——————————焦兰的嗅觉是十分强大的,他很快地就锁定了几处气息浓烈些的地方,几乎没有多少迟疑就往那里奔过去。到了气息的源头,他便看见大片的金黄水草纠结成一团,如同一个巨大的鸟巢一般漂浮在水中,焦兰脸上流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神情,轻声呢喃道:“还真的挺会享受的。”说着,他摆动墨绿鱼尾游向了那团巨大的水草。 第61章 他这是在焦晏的房间…………程璟脸色忽然变了,他一边拍拍银眼的脑袋,一边从床上下来,慢慢地走向了墙角。墙角的粉色花瓣被他扯开,那半只鲛人的模样再次展现在他的眼前。再次看到这副画面,冲击力却已经没了第一次那般大了,程璟蜷缩起尾巴,低下了身子。程璟那暗红色的眸子闪动着微光,他看着慢慢转动眼珠与他对视的鲛人,轻声问:“还需要我帮你么?”鲛人匍匐在地,侧脸贴在地上,已经完全泛白的眼珠艰难地快速的转动了一下,他的手一点点地挪动,触碰到了程璟的尾巴。“我知道了。”程璟说。他慢慢地伸出了手,握住了鲛人脑袋上的柱子,不忍看接下来的画面,程璟闭上了眼睛,侧过了脑袋。他深吸一口气,猛地用力,将那根柱子从鲛人身体里拔了出来。鲛人的身体随着柱子的拔去,剧烈地痉挛起来,只一会儿,水中便弥漫着一股恶臭,程璟丢开柱子,手尾并用地后退了些,他看着从鲛人脑袋上溢出的黑色液体融进水中,很快地蔓延到他的身边,程璟几乎都要屏住了呼吸,然而那股腐朽的气息却迫不及待地钻进了他的身体,与此同时,还伴随着让他颤栗的阴凉感。程璟的目光落到慢慢平复下来的鲛人身上,见他似乎恢复了一些力气,居然能撑起半边的身体。他泛白的眼珠子投射出一种让人胆颤的光,然而在看到程璟,却悄然消失,他张了张嘴唇,之前含糊在喉咙里的声音渐渐圆润,渐渐清晰,“快走……”他说了这么一句话,看着程璟的目光里带着几乎要熄灭的光,他真的是快死了,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将死的腐朽气息。程璟捂着嘴巴,一时没反应过来,鲛人看他那呆愣的目光,再次艰难地出声,“你快些离开、离开这里,”程璟回过神来,轻声道:“我离不开。”程璟说完这句话,心里也沉重起来,他看着鲛人的样子,知道他命不久矣,大概很快就会死了,不知想到了什么,程璟忽然起身,安抚地对鲛人说了一句“等着我”,便抓住旁边看热闹的银眼的尾巴,问:“焦兰去哪里了?”银眼扑棱着翅膀嗷嗷地在原地游了一圈,两只小翅膀分明那般小,连肚皮底部都碰不到,却极力做着一个捧起的动作,圆润的银色眼睛向上一翻,翻出了一个完美的白眼,长舌头也掉出了嘴巴之外,他用这种姿态在程璟疑惑的目光中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躺了一会儿,才又生龙活虎地扑棱着翅膀游到了程璟身边,眨巴着银色眼睛温润地仰望着程璟。程璟:“………………”他顿了一会儿,猜测道:“他去黄金谷了?”银眼嗷了一声,开心似的向后打了一个滚,似得了什么趣一般,长舌头一直甩在外面没收回去。这样子看着程璟的时候,就像一个小傻子。程璟看着银眼的样子,无意识地扯开了嘴角,露出了一个笑容,但他马上还想起旁边的鲛人,脸色又恢复了面无表情。他再次问银眼焦兰有没有带回黄金谷的猎物,银眼愣了一下,便径直游了出去,程璟一顿,回头看了一眼闭上眼睛似死了一般的鲛人,咬了咬牙,跟了上去。程璟跟着银眼进了之前他住过的那个石室,看银眼一下子钻到了床底,便知那猎物是在床下。他一手搭在石床之上,慢慢地俯下身,果然看见了床下的一头海兽,程璟伸手进去,将它拖了出来。程璟咬着手背指骨,想着割一些肉过去,但手里头却没什么工具,便放弃了这个想法,决定将它拖到了焦晏的房间之中。他将这头个头不小的海兽拖到了鲛人的眼前,轻声唤道:“喂,你还好么?”鲛人焦色的眼皮颤动一下,慢慢地张开了眼,他看着程璟,已经是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程璟伸手指指旁边的海兽,道:“你吃些这个肉,”见鲛人完全没有想要动作的样子,程璟啊了一声,伸手使劲想从海兽冰冷僵硬的尸体上撕下一块皮肉来。然而没了指甲的保护,他的手指头是极柔嫩的,不仅没有撕下什么,反而将自己的手指头磨出了血。程璟喉咙里溢出一些嘶嘶声,将见了红的手指含进了嘴里,嘴里的温热让那阵冷痛少了些,他目光落到已经撑起了身体看着自己的鲛人身上,呆愣地停住了动作。鲛人看了他一眼,很快地爬到尸体旁边,他咧开嘴,露出了满嘴的尖牙,朝尸体的一处咬了下去。红色的血液升腾着融进了水中,程璟悄然后退了些许,他看着鲛人从一开始的勉强,到后面的越来越凶猛,只是一会儿的功夫,便将海兽尸体的一处肚子,啃了个干干净净。第50章 no.50倒完了鲛人看了他一眼, 很快地爬到尸体旁边, 他咧开嘴,露出了满嘴的尖牙,朝尸体的一处咬了下去。程璟看着鲛人慢慢撕咬着海兽的身体, 悄悄地松了一口气。随着他的啃食,那散发着凶狠的泛白眼珠倒渐渐明亮起来,不一会儿, 似感受到了异样他停下了动作。他诧异地抬眼看了一眼程璟, 伸手擦掉沾附在焦色嘴唇上的血迹, “我们得离开这里。”他小声着说出口, 那含糊的声音就像擦掉了灰尘的明珠一样清凉起来。长得虽然怪异,但声音却是很好听,程璟对于他的话摇了摇头,说:“我们逃不出去的。”鲛人似知道他在顾忌什么一样, 眼底浮现出惊恐的色彩, 但他坚持道:“我们必须走, ”他的声音微微颤抖起来, “那鲛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他眼底的恐惧色彩愈浓,然而再恐惧, 他也知道不能再耽搁了, “……你也与我走吧,他不会放过你的,你也看到现在我这个样子了。”似乎那海兽的血肉真的有着神乎其神的功效, 鲛人说话越发顺畅,精神状态也不同与刚才,那股弥漫开来的死亡气息也渐渐地淡了。程璟看着鲛人身上的变化,眸光闪烁,然而听到鲛人的话,他还是摇头拒绝,“我不能走。”鲛人感到无法理解,他也不敢再耽搁下去,深怕下一刻那个可怕的鲛人就会闯进来,他急切地告别了程璟,便挥动手臂想要离开,然而没了鱼尾的他,是无论如何都不能顺利地游起来,耽搁了一些时间,连不远的石门都触摸不到,绝望的颜色布满了他的脸庞,他看向了程璟,哀求道:“你与我一起走吧。”程璟一边看着他,一边将银眼乱扑腾的身体按在了怀里,他看到了鲛人脸上的急切恐惧,心里微动。焦兰那样的性子,若他真的跑了,即使最后还得被抓回来,他应该也不会对自己做太过分的事情吧?何不乘这次试探一下他呢?程璟这么想着,终于鼓起了勇气,他答应了鲛人的请求,游过去,伸手拉住了鲛人的手。他拉着鲛人的手游出了洞穴,朝一个方向游去。鲛人看着,出声道:“往左边。”程璟一愣,“你认识路?”鲛人沉默了一下,“认识。”他这么说着,声音虚弱沉闷,像从一个瓶子里发出来的。他怎么可能不认识,那个魔头,抓了他再将他一番凌虐后故意露出破绽让他逃跑,在他即将摸出去重得自由的时候又突然出现,将他抓了回去,又是一番惨绝人寰的折磨,任何可以想到的酷刑都在他身上一一实施,鲛人一族为了适应海底恶劣环境竞争而拥有的极强恢复能力却成为魔头愉悦自己的玩具,然而即使这样,鲛人也从未想过屈服,只要一有机会,即使知道又是魔头故意展露出来的破绽,他都会逃跑,只是每次都在即将离开的时候被抓回来,直到最后,魔头似已经玩腻了这个游戏,不想再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但是又不想放过他,竟是一点点地割下了他的肉,拿去喂同样被抓来关在草笼之中的众多鳞鲛,还让鲛人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血肉被分食殆尽,鲛人身下的尾巴就是这么消失的,然而即使到了这个地步,魔头还没打算放过自己,竟是将他钉在床底下长达数月之久………… 第63章 程璟被他的声音惊的也慌张了起来,他伸手抓住小孩的衣襟,安抚道:“别哭,别哭。”小孩睁着泪眼朦胧的眼睛看住了程璟,没看清程璟的样子,但那轮廓却分明不是人,小孩哭得越发大声,几乎一瞬间就惊动了其他人。程璟听到了伴随着匆忙脚步声的呼唤声,慌张地松开了小孩的衣襟,他伸手从身后摸出了一颗圆润的珍珠,塞进了小孩的手中,便立即潜进了水中。那小孩握着珍珠,哭腔微微弱了一些,他低头擦了一把眼泪,看着手中晶莹剔透的珍珠,打了一个嗝,抬眼看了一眼仍有水纹荡开的水面,撑着木桥站了起来。几乎是同一时刻,他就被一个女人搂在了怀里,女人擦了擦他仍有水渍的脸蛋,焦声问:“怎么了?你哭什么?”小孩伸出握成一个拳头的手,在女人眼前展开,“娘你看。”女人一怔,凝神望着在灯光下也显得流光溢彩的珠子好一会儿,才问:“哪里来的?”小孩似忘记了刚才的恐惧,兴奋地拍手指了指桥下,道:“刚才一个哥哥从水里钻出来给我的。”女人一听,也没当一回事,她抱起小孩,轻声斥责:“下次晚上可不准一个人到这里来了,知道么?”小孩儿敷衍地应着,随女人慢慢远去了。程璟靠在水里的石壁上,松了一口气,让小孩去给谢府送信的法子也没得用了,他只能另想办法。程璟焦躁地捶打身侧的石壁,冰凉的水浸着他的身体,却依然没有扑灭他那从内到外的燥意。程璟在原地呆了一会儿,才慢慢游了出去,要不还是找个地方看能不能用上次的办法转变成人吧。程璟这么想着,却又泛起愁来,他这个样子,又能到哪里去呢?他潜出水面,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四处看了一眼周围,黑蒙蒙的河面上看不到一点点亮光,身后却能看到远处灯火辉煌,一派光明的画面,这世间的繁华人声似乎已经远离他很久了,此刻看着却陌生的很。程璟叹了一口气,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接下来的日子,程璟像游魂般漫无目的地在这斗母江中游荡,一开始的喜悦渐渐消散,只剩下了不可名状的惆怅忧郁,他每天呆在江底看着头顶上来来往往的船只,除了渔船,还有很多装扮的金碧辉煌脂粉浓重的游船,程璟能听到从中嘤嘤呀呀传出来的粘腻歌声和嬉笑声。尤其是到了夜间,这江上也格外热闹。许是天气开始炎热起来了,倒有很多看起来世家子弟装扮的人来游船避暑歇息。程璟在这些游船之中,认出了其中的一个熟人,说是熟人,关系倒也不怎么好,此人唤作彭玉,和他是一辈人,跟他不同,虽然家世不错,但为人却乖戾的紧,经常做一些让人笑话的荒唐事,程璟还被他欺负过,但到底还顾忌着程璟家里,倒也没过分,现在看到他,程璟生了几分亲切之感,他看着彭玉对着小厮发脾气,还时不时地拍着栏杆,嘴角上扬,露出了一丝淡笑。看到了彭玉,他才恍惚地有了几分真实感,他的确是回来了。明明没多久,他却好像已经被他那个世界抛弃了一般,程璟瞥了一眼身下,幽幽地吐出了一个水泡泡。然而他目光游曳之中,忽然定在了某一点,那是一艘与旁边游船相比显得越发简陋的叶子船,上面坐着的身影让他格外眼熟,那样宽阔的肩背,那般与众不同的长卷发,程璟的心里一颤,一个人影在他脑海之中一闪而过,他的名字几乎脱口而出。铁奴……是铁奴,程璟不会认错,他的样子还是很好认的,即使他现在是坐着,程璟也能从这背影认出他来。然而他垂下了眼睛,忍耐住了接近那艘叶子船的冲动,再抬眼看去,却见叶子船已经飘过了精致的游船,朝着斗母江中心而去。程璟顿了顿,咬牙跟了上去。他一边游,一边想起了和铁奴的事情,在经历了沈重阳和焦兰的事情后,好似开窍了一般,想事情要深了些,他想到了很早之前铁奴对他的说的那些话,对他的态度,大概那个时候就已经有些不对劲了,铁奴也是想关着他的吧………想到了这里,程璟动作缓慢下来,又不知想到了什么,再次跟了上去。现在也只有铁奴能帮他了,铁奴会在这里,也是想找自己吧,程璟感念着铁奴对他的好,即使他也许真的心思不纯,但到最后都没有对他做什么。当然,也许这些都是他自己想多了。程璟靠近了叶子船,绕着它游了一圈,尾巴不经意间扫过了船底。船上盘腿而坐的铁奴似有所感地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水面,面色平静地又闭上了眼。水里的程璟慢慢贴上了船,有力的双手抱住了叶子船尖而扁的船头,阻止了它的前进,做着这些事情的程璟,嘴角挑起了一抹笑容。自己也开始恶劣起来,程璟想着。铁奴猛地睁开眼睛,目光似有流光闪动,他拿起身边的一支木棍,慢慢接近了船边。然而这从上往下的角度里,在这般不甚明亮的烛光之下,在这皎月出云洒落一片银辉的月光之下,铁奴看见了一抹几乎透明得要融进水中的白,那圆润的形状,从中伸展出来的细藕一般的手臂,几乎让铁奴心跳停止。铁奴那看不清面目的脸上,似笼罩着一片黑暗,他轻轻地放下了手里的木棍,凝视着水底,喉结上下滑动起来。他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水里的程璟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那掩藏在船底的脑袋慢慢地探了出来,两个人的目光,透过冰凉的水和燥热的空气,触碰到了一起。铁奴看着他,似乎想笑,但是那嘴唇还没弯起,却又抿直了起来。程璟眨动暗红色的眼睛,动了动唇,唤了一声铁奴,唇边荡开一个笑容。铁奴握紧了手指,他没有听见程璟说什么,只看见他在对他笑。第52章 no.52诉衷肠铁奴握紧了手指, 他没有听见程璟说什么, 只看见他笑。程璟看铁奴没反应,怔了一下,松开了抱住船头的手臂, 一个俯身,潜下去了。铁奴脸一暗,猛地倾身朝水里看去, 然而却早已失去了那人的踪影。是幻觉么……?铁奴抓着船的边缘, 手背青筋突起。一缕带着凉意的风吹过他的脸庞, 稍稍消去了他身上的燥意, 铁奴垂下眸子,掩去了眼底的暗沉,放松了身体就要往后靠去。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双白皙的手忽然破水而出, 冰凉的水花溅湿了铁奴的下襟, 铁奴的瞳孔猛地缩小, 眼睁睁地看着这双带着凉湿的手勾住了自己的脖子。那张他做梦都不会忘记的绝美脸孔随着他勾住铁奴脖子的动作从暗色的水中浮现, 那黑色长发如瀑般铺展在他身后, 从铁奴这个角度看下去,这种极度的黑与眼前几乎透明的白皙形成了强烈的视觉反差, 让他生出了几分头晕目眩之感。程璟仰着头, 从下而上地望着铁奴,因为他的动作,修长精致的脖颈展露在铁奴的眼前, 那双暗红色的眸子在闪烁的烛光下显出了几分奇异的光彩来,“铁奴…………”他微张唇,用一种低低的声调唤着铁奴,暗红的眸子闪动着那分光彩,似乎有什么想说的话未说出来一般。铁奴居高临下地看着这张魂牵梦萦的脸孔,眼底暗光浮动,“………程璟。”他涩然开口,声音沙哑低沉像是回到了很久之前第一次对程璟开口说话的时候,也许只是对程璟的回应,他唤了一声程璟的名字后便不再开口。 第65章 也许铁奴也是这样想的,两人都保持住了这份静谧的美好,没人去打破它。不知道过了多久,困意来袭,程璟眨了一下有些酸涩的眼睛,开口道:“我们去休息吧。”然而铁奴没有回应他,程璟微微一怔,偏头看去,却是看见了铁奴闭着眼睛一副睡着了的样子。程璟的目光从铁奴那浓密的睫毛上移开,落到了铁奴的脸上,再次从心底感到了可惜。他伸出了手,抚上了铁奴的脸。手下隆起粗糙的触感是那么的明显,摸上去的时候,程璟的心里颤了一颤,就在打算收回手的时候,铁奴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那样一双似藏着深渊的黑眸安静地凝视着他,看着没有丝毫的疲惫与睡意。程璟尴尬地抬起手,离开了铁奴的脸,然而铁奴却出手攥住了他的手腕,道:“怎么不继续摸了?”程璟越发尴尬,他动了动唇,刚想说什么的时候,只听铁奴叹了一口气,握着程璟的手腕的手慢慢下滑,轻轻地抓住了他的手指,按到了自己的脸上,“我现在很丑对么?”程璟的手心与他右脸的皮肤接触,几乎立即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听到了铁奴的话,安慰道:“你不会丑。”铁奴淡淡笑了起来,松开了抓着程璟手指的手,他静静地看着程璟脸上有些勉强的表情,道:“我不在意自己的外貌,却会在意,你怎么看我。”他的声音忽然低沉下来,带着让人心颤的温柔与深意。“这张脸,我从来不后悔毁掉它,现在,却有些后悔。”第53章 no.53粘腻程璟听着, 忽然觉得脸上有些烫, 他避开铁奴的目光,像在掩饰什么一般用手背挡住了自己的脸,“你别这样说话。”他声音几不可闻地说着。铁奴笑意淡淡, “你想我怎样说话?”程璟飞快地看了他一眼,暗红色的眼瞳闪过了一丝复杂,他放下了手, 半直起身子探出了船外, 伸着手捧起一些水开始洗脸。铁奴偏头看着他的裸白纤细的脊背, 笑意微敛, 沉默了一下,才道:“你要走么?”“走哪?”程璟将那脸上的烫意降了下去,才擦了擦脸上的水珠,撩起满肩的长发避免压在身下, 才轻轻地躺了回去。铁奴沉默了一下, 才道:“我想差了。”现在跟他一起离开是最好的时机, 久拖生变。程璟看了他一眼, 没继续追问。铁奴道:“现在就走吧, ”说着,他坐了起来, 伸手摸索着, 摸出了一支木桨,“你去船篷里,将帐子放下来。”程璟应了一声, 再次直起身体,铁奴顿了一下,又将木桨放下,对程璟说:“我抱你进去吧。”程璟看了他一眼,飞快地垂下眸子,轻声道:“不用。”铁奴却不听,他伸出一双大掌,将程璟拦腰抱起,“不差这一次。”他微笑起来。程璟无言地撑着他的胸膛,也露出了一个笑,带着无奈。铁奴将他抱进了船篷之中,连长长的尾巴也妥善地藏在了帐子里面,没有露出分毫。铁奴放下帐子,手紧紧地握住了船篷边缘,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另一只手盖住了脸,用力地揉了一下脸颊,手慢慢下滑,露出了他那一双黑亮的眼睛。他抬眼看着天空那一轮银月,掩在手心下的嘴唇勾起了一个大大的弧度,他这不长的时间里,竟出了一身的汗,夜间特有的清风吹在他身上,生出一股凉意,他放下手,脸上的笑意敛去,俯身捡起那柄木桨,开始撑着船回去。铁奴这段日子,都是住在城东的一个别院,僻静倒是僻静,但僻静也有一些不方便,比如说出来的时候要自己走一段路,晚间也只能自己走回去。这对铁奴没什么难度,但终究会折腾到程璟,铁奴在一处偏僻地方停好了船,翻出了船篷里的一个木箱,倒出了其中的杂物,让程璟进到箱子之中,好叫自己将他带到住处。这木箱有些小,若是成人的程璟,或许能勉强钻进去,但现在的他,有这样长的尾巴,却是怎样都无法全部进到箱子之中的。铁奴试了试,果然不能进去,他视线落到身边的薄被之中,有了新主意。他给程璟找了帷帽和衣裳,再用薄被掩住下身,基本是看不出问题。就这般,铁奴将程璟带了出去。因为宵禁即将来临,街上的人少了很多,倒也不会引来什么好奇的目光,铁奴加快了速度,往城东而去。几乎是绷着脚步,不多时便来到了自己的住所前,铁奴停住了脚步,轻声道:“到了。”程璟伸手拿下帷帽,张眼看了一眼前方,出乎他的意料,居然是一座偌大的宅院,看这庄严正气的装饰,就知它价值不菲,且处于这种地方,必定带着几亩田地,京城这块地方,一亩土地都被权贵紧紧地握在手中,倒不太可能会被铁奴租到手,这么想着,程璟问:“这是你买下来的宅子么?”铁奴解开锁,推门进去,听了程璟的话,回应道:“不是。”程璟心想果然如此,却不成想铁奴道:“别人送的。”“…………”程璟语塞了一下,才开口:“谁送给你的?”铁奴沉默了一下,道:“一个熟人。”程璟听他语气便知他不想再说,便按耐下自己的好奇心,不再继续刨根问底。铁奴到了堂屋,摸出了火折子将蜡烛点上了,才伸手解开了背上的束缚,将程璟放了下来。程璟坐到了桌子边,撑着脑袋看着铁奴忙着忙那地走来走去,笑了起来,“铁奴。”他唤了一声。铁奴正拆了被子,将脏了的被单丢到了椅背上,听到程璟的声音,回头看了他一眼,便又低下头来忙手上的事,“怎么了?”程璟眼珠子上下移动着,看着他手上的动作,轻轻道:“没什么。”铁奴抬起眼皮,跟他的目光在空中触碰,“无聊么?”程璟摇摇头,随后又很快点了点头。铁奴顿了顿,放下了手上的事情,他直起身子,对程璟说:“要洗澡么?” 第67章 程璟一怔,“怎么了?为什么这么看着我?”似想到了什么,声音到了后面忽然轻了起来。铁奴捏紧了手指,目光黑沉沉似卷着一片漩涡,“………你为何写信给别人?”程璟不自在地偏回头,将纸安放在桌面上晾干,“我这个情况,总得找人来帮帮我。”铁奴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不是说过会帮你么?为什么还要找别人?”程璟皱起了眉,却又很快松开,“这不一样,有些事情你帮不了我,先谢过你的好意了。”铁奴垂下眸子,低声说:“你这么相信他么?”程璟撑着下巴,叹了一口气,“试试看罢了。”铁奴忽然伸出手,捏起那张白纸,在程璟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目光下瞬间将它撕成了碎片。程璟看着自己幸幸苦苦写好的一张纸化作了碎片,也没来得及酝酿怒火,就见铁奴缓缓矮下身子,半跪了下来。“别人能帮你的,我自然也能帮你。”铁奴轻声道,暗沉的目光与程璟平视着,眼睛漆黑透不出一点光。“可以相信我么?”铁奴说。程璟与他对视了一会儿,很快地移开了目光,“说到底我们只是认识不到三个月的人而已,你又为什么要帮我。”铁奴静默,半晌,才开口道:“你应该知道理由,”“我不知道。”程璟忽然生起气来。他不知道自己生什么气,反正就是心里不爽的很,他忿忿地看了铁奴一眼,道:“今天算了,我要先去睡觉,有房间么?”“有。”铁奴说了这么一句,便伸出手又想抱他,“等等,”程璟喝止住他的动作,面对铁奴疑惑的眸子,程璟说:“跟刚才过来一样背我,不要那样子抱我。”铁奴唇角轻翘,应了一声,背对着他蹲下,“上来吧。”他低声说。程璟看着他宽阔的后背看了一会儿,才伸手搭上他的肩膀。感受到背上的冰凉,铁奴伸出手,按住了程璟的后腰,慢慢站了起来。“没有整理出房间出来,你先睡我那儿。”铁奴一边朝自己房间方向走,一边对程璟说。“那你呢?”程璟问。“我会找地方。”铁奴这么说着,便到了目的地。他推开门,将程璟背进房间,因门窗紧紧的关着,一点光线都透不进来,显出了一片黑暗,铁奴这些日子也熟悉了地方,并没有停顿地走到了床边,小心地让他坐到了床上,“我去点灯。”说着,铁奴伸手摸出了火折子,将床边的灯座点上,再用淡黄的灯罩盖住,房间的黑暗瞬间被驱散得干干净净,变得亮堂起来。“睡吧,如果有事,叫我一声就可以了。”铁奴低声说着,就要退出去。“等等,”程璟叫了一声,他的目光落到了铁奴的脸上,“谢谢你了,铁奴。”铁奴扯了扯唇角,露出了一个极淡的笑容,又很快地消失不见,“睡吧。”他轻轻地说了两个字,便转身离开了。程璟听着他远去的脚步,脸上流露出忧虑的表情,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伸出手将自己的尾巴安放在床尾,就要躺下睡,然而似想到了什么一样,他僵住了身体。程璟忽然想起他尾巴上是有味道的,不知道过了这么久,还有没有,他弯曲身体,抓住身下的尾巴,凑近了鼻子嗅了嗅,满意地发现已经嗅不到那种味道了。程璟向后躺倒,躺在了软绵绵的被褥之中。这个天气已经逐渐炎热起来了,即使是晚间,也多了分闷热,若是一般人,尚且还能忍受,但是程璟的体质,却是受不了一点点的热的,没过一会儿,程璟便难受起来了。他还没入睡,却已经被折磨得睡不着了,他猛地坐了起来,伸手擦了擦额角沁出的水珠,喉咙里也有些难受。呆坐了半响,他的目光落到紧紧闭着的窗户,咬了咬牙,扯着嗓子叫了一声铁奴。没有回应,程璟又叫了一声,这声落下,门外便传来了铁奴匆匆的脚步声。铁奴一把推开门,“怎么了?”程璟指了指窗户,“很热,帮我开一下窗。”铁奴顿了一下,大步走过去支好了窗户,“这样可以么?”窗户一开,房间那种闷闷的空气瞬间开始流动起来,从窗户外吹进来的凉风吹到了程璟身上,他只感觉全身上下凉凉的舒服的紧。铁奴看着他,却是看见了他那白皙的脸上泛起了一片红色花斑,他目光一寒,问:“你的脸,怎么回事?”程璟一怔,“你说什么?”铁奴走近他,伸手碰了碰他的脸,那触感却是热的,“你的脸,”他皱起了眉,“身体有哪里不舒服么?”程璟说:“没有。”铁奴看着他闪烁的目光,就知道他在撒谎,他想了想,转身去倒了一杯水,递给程璟,“来喝些水。”程璟刚想说不用了,然而目光落到杯中荡漾着水纹的水,喉头滑了滑,伸手接了过来,仰起脖子喝得干干净净 。喝了一杯水,身体舒畅了些,程璟将杯子递还给铁奴,“你在哪里睡?”铁奴接过杯子,将其放在了桌面上,听到了程璟的话,他回道:“找了地方。”程璟眨了眨眼睛,犹豫了一下,道:“我们一起睡吧。” 第69章 程璟在快要接近铁奴的时候,忽然停了动作,朝铁奴泼水。这个角度铁奴避不开,不过他也没想避,因此被程璟泼得满头满脸的水,他伸出手抹去脸上的水珠,目光追寻着程璟的身影,眸光暗沉一片。程璟翻身跃进水中,宽大的鱼尾带出了无数水花,在阳光下闪烁着金色的光芒,程璟钻出水面,被刚刚带起的水花洒落了一脸的水珠,他毫不在意地笑了起来,白皙的脸颊在阳光下显出了几分通透耀眼。他看着铁奴还呆呆的立在原地不动,有些无趣地撇了撇嘴。忽然像想到了什么似的,他又笑了起来。他慢慢地游得离铁奴近了一些,望了望铁奴,在铁奴黑亮的目光之中,他向后仰倒,半浮在水中,尾部宽大的鱼尾张开,从水中带出一片水,不偏不倚,正好泼到了铁奴身上,这下他算是全身都湿透了。而做了坏事的程璟很快地潜进水中游走了。铁奴伸手盖住脸,似乎动了气,身上散发着一种沉沉的气息,程璟在远处钻出水面望着他,似乎对此感到有些开心,脸上带着想笑又忍着笑的表情。铁奴终于动了,他转身,上了岸,说:“你先在这里呆着。”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生气了么?程璟想着,慢慢地游到水池边,手搭在池上青色的石板上,下巴抵在手臂上,看着铁奴离开。早晨的阳光刚刚好,即使程璟现在怕热,也没有感到不适,反而还有些舒服。早上的那些异状,应该就是缺水的原因吧,程璟感到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够用,上次靠这个办法变回人形的时候可没有这种事发生,他伸出手摸了摸眼角,刺痛感已经小了很多,似乎是因为重新到了水中而得到了缓解。程璟呼出一口气,脸上浮现出烦愁焦躁的表情。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睁大了眼睛,他低头伸手往身上摸去,这些日子,他将银眼都忘到了脑后,这些日子,银眼逐渐缩水,身体也变得通体洁白,和程璟的皮肤完全融为一体,缠在腰间不细看也看不出来,铁奴这段时间居然也没有发现。银眼缩水的可怕,之前圆圆的脑袋像一个薄面团一般,若不是身体还柔软,还能感受到微微颤动,程璟都要以为它已经死了。程璟忽然想到自己之前居然想断水,银眼可是真的海里动物,不太可能跟他一样能够忍受长时间的断水,他心一沉,静下心,伸手摸上了腰侧银眼的脑袋,发现还是跟之前一样有微微的颤动,便松了一口气。这些日子银眼这般缠着自己,他也逐渐习惯了它,因此很长一段时间都忽视了它的存在,幸好它能够忍受地上的环境,没有因为他的疏忽而死掉。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太用力的缘故,程璟无法将银眼从自己身上弄下来,看样子只有等它自己醒来才能脱离他的身体了,“你什么时候给我醒过来啊。”程璟小声地说,忽然,他瞪大了眼睛,反应过来地按住了自己的喉咙,脸上流露出震惊的表情,他能发声了!到了水里,就能发声了么?果然是因为缺水的问题。这么想着的程璟,咳咳了几声,又自言自语了几句果然没了之前的无力艰涩。就在程璟想东想西的时候,铁奴出现了。他手提着刚才拿到房间的食盒,大步地朝程璟的方向走过来。“铁奴,我能说话了!”程璟朝铁奴叫了起来,声音里充满了欢喜。铁奴顿了顿脚步,才继续走到了程璟的身边。程璟的视线从铁奴身上转移到了他手里提着的食盒,不禁摸了摸肚子,他的确是有些饿了,他再次将手搭在了池边上,望着铁奴的眼睛带着期待。铁奴看了程璟一眼,便很快垂下了眼睛,他半蹲下来,将食盒里的东西一一取出,放在了池边上。程璟一看,有些失望,他不是很喜欢吃素食,然而铁奴给他带来的大半是素食。铁奴似没有看见程璟失望的脸孔,他做完这些便盘着腿坐到了一旁注视着程璟。程璟看向他,目光正好接住了铁奴的目光,“……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程璟问,铁奴看他的眼神,有些刺骨,又带着浅浅的探究,让程璟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既然你现在能说话了,那么我想跟你好好谈谈。”铁奴沉声道,声音有些沙哑。程璟一顿,“该谈的不是已经谈过了?”铁奴定定的看着他,许久,在程璟承受不住他目光的重量时,他才慢慢开口,道:“你不是想回家么?”“我已经和你的父亲,也就是靖王见过面了,我可以让你们见面。”程璟表情凝固了,“你说什么?”铁奴伸手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小东西,朝程璟伸出手来,程璟定睛一看,竟是被自己弄丢了的飞铁令,他惊讶地抬眼看铁奴,“为什么会在你这里?”铁奴与他对视,“我捡到的。”程璟没有怀疑,他垂下眸子,轻声问:“你说你可以让我和我父亲见面,是真的?”“自然是真的。”铁奴低声道,“你的事,大可告诉你父亲,你可以相信别人,对跟自己有血脉相连的父亲还有什么不能说出口。”“我会帮你,自然也不是开玩笑的。”“但这次之前,我想知道这些日子你到底去了哪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第56章 no.56隐秘“但这次之前, 我想知道这些日子你到底去了哪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没有必要知道的这么清楚吧。”程璟忽然有些生气, “说实话,你也是好奇心这么强的人么?”铁奴目光不错地看着他,道:“我想知道。”程璟与他对视了一会儿, 转过了脸,泄了气,隐去了焦兰那一段, 将自己与沈重阳的事情含糊不清地说了大概。铁奴自然看出他有所隐瞒, 但他没有再细问, 他的好奇心不强, 同时也没有追根问底的习惯,很多事情,要让人主动说出来才好,硬是追问想要得到答案, 只会平白惹人厌恶, 这次铁奴本也没打算想要知道程璟这个把月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要现在人在这里就好, 然而昨天他写的那些字却像针刺一般让人难忍, 所以才会沉不住气询问他。待程璟缓了一口气,不再说话的时候, 铁奴伸手将地上的盘子推近他, 轻声道:“好了,不说了,吃饭吧。”程璟看着满眼的素菜, 僵了一下,才伸手抱住了饭碗。 第71章 两个人慢慢地走到了一个水池边,铁奴停住了脚步,他轻轻地唤了一声程璟。程璟很早便察觉到了铁奴的到来,他当然也看见了他旁边的靖王。虽说很想他,但是,现在这个样子,他前所未有地产生了胆怯的心情。他游到了水池中央的假山后面,即使听到了铁奴喊他,他也不敢出来。他还没做好准备啊,程璟紧张地抱着肩膀,竖起耳朵听着,却发现铁奴只叫了他一声,之后便沉寂着没有声儿了。程璟慌张地喊道:“铁奴?”只听铁奴叹了一口气,道:“出来吧。”“璟儿?是你么?”一个熟悉的男声响起,程璟听着眼眶热了起来。“爹…………”程璟低低地喊了一声,攥着拳头,慢慢地游出了假山,他没有靠近岸边,而是在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停下了,他钻出了水面,只这一下,那异于常人的外貌便出现在两个人的眼前。铁奴倒是面色平静,靖王的脸上却浮现出了震惊的表情,震惊之余,他面色惨白起来。程璟的声音他自然是没有听错的,然而这个样子……………………铁奴在一旁看见他的表情,眸光暗沉下来。接受不了么?铁奴这么想着,目光从靖王身上落到了程璟的脸上。程璟出色的眼力自然也能看见靖王的表情,脸上期待而激动的表情像遭受了重击,瞬间破碎。他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什么,但只感觉眼眶发热,喉咙艰涩,发不出声音来,他猛地沉进了水中,一颗珠子从他眼角滑落,在充满了暖色光线的水中熠熠生辉。靖王的僵硬被程璟的躲藏打破了,他反应过来,大声唤程璟的名字,“璟儿,你出来,别躲爹。”程璟在水中擦了擦眼睛,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浮出了水面。第57章 no.57异样靖王的面色依然带着异色, 但消散了不少, 他朝程璟伸出了手,催促似地动了动手指,“璟儿…………”程璟上前, 伸出手,握住了他伸出的手,“爹。”靖王俯下身子猛地抱住程璟, “你终于回来了, 爹很想你。”他抱着程璟的手很用力, 但又带着隐忍的克制, 程璟鼻子一酸,眼眶瞬间又充盈了泪水,凝成一颗颗珍珠从靖王宽阔的脊背滑落,他抽抽噎噎道:“我也很想爹…………”靖王松开程璟, 却正好看见了这幅凝泪成珠的画面, 但他似没有看见一般, 伸出手碰了碰程璟眼角的红, “别哭, 这么大的人了,哭什么, 现在回来了, 就没事了。”目光落在眼前这副全然陌生的脸孔,一丝惊艳在他眸中滑过,心底深处却响起了一声枯燥的叹息, 复杂的情绪夹带着让人恼恨的回忆浮现在他脑海,却又很快地被他深深隐藏起来。“乖,别哭了。”再次开口,却多了几分恍惚。程璟没有注意到靖王的异样,他也觉得有些羞耻,使劲憋住了酸意,“………我没想到铁奴真的能将爹带来。”他说着,转头看向铁奴,“铁奴,谢谢你。”“铁奴?”靖王回过神来,似诧异地看了一眼高大的男人。铁奴朝程璟微微勾起了唇,作为回应,对上靖王的目光,他轻描淡写地说:“我的名字。”靖王挑挑眉,没有去问。程璟抓着靖王的手,有些激动又有些忐忑不安地道:“爹,你就这么信了我么?你相信我是程璟?我这个样子,你信我?”靖王眸光闪烁,表情却严肃起来,“我的孩子,我会认不出来么?”他反握住程璟的手,眼底深处凝结出一层阴翳,他垂下眸子,嘴唇勾起一个微笑的弧度,“爹相信你,没人能够假冒我的儿子,而且,你那般怕水,落水却能无事,想必是这个原因吧。”程璟有些不懂后面的话,但是他听到了靖王信他,便已经足够开心了。他拉着靖王的手,有很多话想说,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他看了一眼铁奴,铁奴跟他对视了一会儿,心领神会地转身离开了。程璟松了一口气,想起刚才自己吧嗒吧嗒哭的样子被铁奴看到了便觉得有些羞耻,他抬眼看向靖王,暗红色的眼睛还湿润着,在阳光下暗色减退,透出了一种润色的红来,“爹,我可能变不回人了。”他这么说着,委屈苦涩感上涌,鼻子一酸,差点又要流眼泪。靖王听了,手指微颤,他目光略带深沉地落在程璟的脸上,道:“别多想,会有办法的,”又安慰了一会儿程璟,才将这个话题压了下去,两个人暂时都不去想这些事情,而是聊起了别的事情。程璟想起了赵峥然,便问:“赵峥然怎样了,现在测试期过去了,是不是已经回家了?”靖王道:“已经回去了。”“他还好么?”靖王笑了起来,他看着程璟的目光却没了从前的暖意,然而这个变化程璟一直若无所觉,“爹可不清楚,不过应该还好。”程璟点点头,又想起了沈重阳。他觑着靖王,小声开口:“爹,你还记得沈重阳么?”“…………记得,怎么了?”靖王的脸微微冷下来,他与程璟对视,却又像躲避着什么错开了目光。程璟微怔,但他没多想,他轻声说:“我遇到沈重阳了。”靖王忽然望住了程璟,神色有些紧张,“……你怎么会遇到他,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第73章 程璟不止一次这样看着铁奴离开,却头一次有了一种奇怪的心情,这种心情,大概可以叫做留恋不舍。铁奴,真的是个很好的人,程璟想,看着这样高大,又这样气势逼人,但收敛起那身压迫感,就只是一个除了那身高和平常人并无差别的普通人而已。@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还是一个很温柔的人,程璟用冰凉的手背按了按有点发热的脸,唇角勾起,露出了一个连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微笑。过后的几日,铁奴便一直陪在程璟的身边,也不经常出去了,他一次性买够了很多东西,长时间也不急着出门。倒是这几日程璟的胃口变小起来,他身上的鳞片不知为何,开始发生了变化,它们一点点的脱落,倒很像他当初变人时才有的征兆,程璟满心欢喜,觉得等鳞片掉完,就可以变回人了。他将这个猜测告诉了铁奴,铁奴听了,仔细地看了看程璟撑上来的尾巴,推翻了他这个猜测,“你这个,倒像是换鳞。”铁奴手指在鳞片脱落下来的地方摸了摸,能够清晰地摸到了下面还属于初生鳞片的柔嫩,他再次肯定地道:“是换鳞,应该不是你之前说的脱鳞。”程璟慌了起来,“换鳞?什么意思?”铁奴沉思了一会儿,道:“就是换一身新的鳞片,我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鳞片是纯黑色的,但是现在,你鳞片的颜色已经淡了很多,完全变做了灰色,你有过一次脱鳞,那么现在这一身鳞片,应该是新生的,现在再次脱落,应该就是正常的换鳞。”程璟懂了,心中的欢喜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放下了尾巴,满脸失落地趴在了岸上,“白高兴一场。”“铁奴,其实,有个人告诉我,我变不回去了,会一直都是鲛人的样子。”“我当时听了都慌死了,他说怎样我就怎样做了,结果他不是什么好人,一直在骗我,将我骗到了很远的地方,我好不容易逃出来,却怕真的变不回人了。”“他那么多谎话,我却不知道他连这个都骗了我。”铁奴听着,眼底暗光闪动,他垂下眼帘,掩去了眸中的情绪,他有着野兽般的预感与直觉,他预感即使问了程璟肯说,那答案也不是他想要听到的,因此他没有去问那个“他”是谁,只低声问:“若你真的变不回人,你有什么打算?”程璟一怔,脸上表情暗淡下来,“有什么打算…………我还能有什么打算,我想都想不出来,但大概是过不下去这样的日子。”铁奴听了,沉默着伸手抚摸着程璟的脑袋,“我陪着你。”程璟想伸手拉开他的手掌,但手刚伸出,铁奴便察觉到了他的意图,喉咙里泄出了一声笑声,他勾着嘴唇移开了手,转而轻轻地捏了一下程璟的脸,又很快地松开。“…………你,”程璟吐出了一个字,手指指骨触碰了脸上被铁奴捏了的皮肤,目光与铁奴对视了一会儿,在他微醺的笑意下飞快地移开了目光,“若真的变不回人,我爹也会养我,倒用不着你陪了。”铁奴笑容稍减,他想起了靖王的样子,心里已经有了几分预感,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道:“靖王是个好父亲。”程璟唇角一翘,笑了起来,然而这笑容又很快地消去,“你不是我爹会来看我么?这都三天了,怎么没有来?”铁奴沉默,半晌,才道:“许是被什么事绊住了。”程璟有些怀疑,他一向是知道他爹有多清闲的,不太可能三天都抽不住空来,但他还是选择了相信他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没空过来。他隐去心中的不安,没有再说话。铁奴看着程璟,忽然道:“无聊么?”程璟顿了顿,道:“有些。”“来做些事情来打发时间罢。”铁奴道。“做什么?”程璟问。“就像你说的,做一件事情,让两个人觉得都能得到乐趣才好,”铁奴手掌撑地,慢慢站直起来,“这次我们来玩一个新游戏。”他说着,望着程璟的目光含了似乎要浸满出来的笑意。————————“该死,该死!”沈重阳面色狰狞,身边已然碎了一地的瓷器,他忽然伸手捂住嘴巴,猛烈地咳嗽起来。身边一个小厮模样的少年冲上前给他递了一杯水,“少爷,不要生气,我们还在找,一定能找到他…………”“闭嘴!”沈重阳阴狠地看了他一眼,从怀里摸出了一块软布,代替手捂住了嘴唇。鲜红的颜色从他指间流出,在那苍白枯燥的手指下显得触目惊心。“不用找了,”沈重阳擦拭着唇边的血迹,阴冷地笑了起来,“只要他出现,我自能找到他。”“他肯定会来这里。”程璟,我现在真的回来了,沈重阳心底响起了一个阴冷的声音,只有沈重阳知道现在的自己,是有着哪种心情。他望向了窗外,窗外的景色正好,却已经没有了他精心挑选的花种。“少爷,我们该走了。”少年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说。沈重阳睫毛颤动,收回了视线,“走吧。”他的声音带上了几分虚弱。这具残败的躯体,还能支撑多久,沈重阳自己都不知道了。现在他需要用自己这残损的身躯,为这个沈家贡献出最后一分精力。当然,回报会非常丰厚。沈重阳垂下眼帘,掩去了眸中的深切恶意。他将手中软布擦了擦自己手指上的血迹,丢到了一旁的椅子,随意地整理了一下衣服,便让少年推自己出了门。前几个月,他的那个好弟弟竟被弄断了手脚,弄残了五官,这个手段倒让沈重阳感到了几分眼熟,再联想到程璟出事的事情,便基本能够肯定是靖王做的。他倒是很喜欢断手断脚,不过看看自己,倒还要感谢他手下留情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呵。沈重阳勾唇露出了一个没有丝毫温度的冷笑,他看了一眼天空,万里无云阳光普照,倒是个好天气。他伸手扯了扯宽大的袖口,再抬眼时,便对上了沈中何的眼睛,他语气没有丝毫起伏地喊了一声父亲,便不再说话了。 第75章 铁奴微微侧头,与他的目光接上,眸子里仿佛带着点什么,“我想给你讲个故事。”“这个故事或许不太好听,吃些糖,也许可以听下去罢,”铁奴这么说着,竟还对程璟笑了起来,颇有几分爽朗。程璟顿了顿,不知为何有些尴尬,他低下头,手指抓着石板的力道有些用力,“你不用…………”@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他话没说完,嘴唇就抵上了一块糖,“张嘴。”铁奴低沉的声音在程璟耳边响起,带着沙哑的温柔感。程璟不自觉地听从了他的话,将嘴唇张开,松子糖便随着他的动作落进了他的嘴里,一丝清甜在他舌尖溢开,几乎熨到了心底。程璟抬起脸看向铁奴,看着他微笑着,静静地看着自己。“甜么?”铁奴问。“…………甜。”@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铁奴微笑起来,看着程璟的眼神如同洒落在他身上的阳光般温暖,“很久以前,我养了一只狼。”看见程璟眼中的诧然,他笑了笑,“是真的狼,一身灰黄的毛发,看着是头老狼,受了些伤站不起,只能躺着等死。”“我救了它,给它好吃好喝,将它给养活了。”那个时候他也才十五岁,但已经在森林里独自生活了三年,瘦弱的身体被各种野兽猛禽的血肉养的又高又壮,已经完全可以有和那个人一战的力量,然而被长久折磨的恐惧畏缩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他可以斩杀那些野兽作为他的食物,却无法克服他的恐惧,于是他按耐着,忍着没有离开。但是一个人的日子,太过孤单了,他终究耐不住寂寞,在见到一只垂死的老狼时,他做出了救它的决定。狼这种动物,凶狠残暴,单是一只狼的战斗力就不低,铁奴虽有很猛兽一战的力量,却终究敌不过习惯成群出没的狼群,在吃了一次亏差点成了狼口里的食物后,他就对狼有了深刻的认知,森林里的狼为数不少,铁奴摸清了它们的族群分布和平日里活动的规律,能躲着它们就躲着它们,绝对不和他们起冲突,当然,就算迎面遇上,他身上那股杀了很多猛兽被其血浸染的血腥味都足以让它们掂量是否过来招惹他,如此这般,彼此都有些相安无事的意味。铁奴会担忧一群狼,但一只老狼却对他没有什么威胁,所以做了这个决定的他并没有什么心理负担。在初期,老狼都在养伤,安安静静卧倒在山洞里翘首以盼等铁奴回来的样子很像铁奴幼时养的狗,这让铁奴的心里柔软了下来。后来老狼伤好了,也不会安安分分地呆在山洞之中,跟着铁奴外出打猎,虽已经年老体衰,但仍有一战之力,和铁奴配合猎杀野兽,让铁奴省了不少力气。他和老狼的感情越来越好,那段时间的铁奴,脸上也现在这般慢慢展露了笑容。这样和老狼生活的日子达到了两个半月之久,这片广阔连绵的森林里第三次迎来了冬天,铁奴应对这种透进骨子里的寒冷冬天已经有了丰富的经验,平日里各种野兽的毛皮也有被他好好剥下备用,过冬的食物他也在山洞外面特意挖了个地洞冷藏,如果没有意外,这个冬天会在他充足的准备下很快过去,就和以前一样。然而那一年的冬天格外的漫长,雪也越下越大,仿佛永远下不完一般,食物在某一天也被铁奴和老狼吃完了,他们必须出去捕猎。那个时候雪下的有他膝盖往下一些那么深,这在铁奴看来是十分不可思议的,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雪,捕猎的难度比以往增加了很多,老狼已经很老了,这次出来也是孤注一掷,若能及时捕到食物,他就能立刻填饱肚子,但如果在山洞里等铁奴回来,却是一个未知,所以铁奴也默认了它的跟随。@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在这种天气,铁奴见不到一只活物,他远离了他经常活动的区域,这对他来说,是一个比较困难的决定,他找不到能轻易下手的活物,就只能打拥有他脚下领地的主人的主意了。这个时候他的气力尚足,所以也有些信心,然而他这次失算了。因为长久地呆在山洞里,某些地方的主人已经轮换了几遍,就像他现在脚下踩着的,在他记忆里是一直花皮虎的领地,然而现在却换做了一只黑熊。熊!这对于铁奴来说,未免太困难了,尤其现在面对的是一只饿极了的黑熊,这个时候再想离开,却已经来不及了,铁奴和老狼只能与熊缠斗在一起,然而即使铁奴有着丰富的猎手经验,但凭借肉身之躯他还是无法在熊身上占到便宜,甚至还受了重伤,他艰难地从熊口中逃生,在这种又冷又失血过多的情况下,他的肚子也饿了起来,老狼大概也差不多,他们勉强回到了山洞,堵住了洞口。洞里倒还剩一些水,和一些能吃的草根,老狼之前还嫌弃草根,现在饿极了倒也会吃了,铁奴包扎好伤口,喝了一些冷水,就躺下休息。然而在这个漫长的夜晚,铁奴却察觉到了老狼的靠近,不同于以往的依靠,他能清楚的听到老狼急促的喘气声,温热的液体滴落在他的手上,敏锐的铁奴几乎一瞬间就捕捉到了老狼的不对劲。它想吃他,铁奴见过不少想要要吃他的野兽也有这样的杀意,因而铁奴绝对不会认错。终究是没敌过对死亡的恐惧,老狼似忘却了以往种种,对铁奴张开了血盆大口。“那它应该没有成功吧。”程璟紧张地问。铁奴笑了笑,又忽然沉默了表情,“它成功了。”第60章 no.60隐(二)“啊?成功了?可你不是还在这里么?”程璟问道。铁奴正要开口, 脸上表情却忽然一沉, 眼睛往身侧远处看了一眼,眼底闪烁着凛冽的寒光,在程璟不解的目光下, 快速地道:“去屋里,快。”“怎么了?”“别问,快去屋里, 将门关上, 不要出来。”铁奴低声道, 脸上的表情阴沉, 还隐隐带着怒意。程璟看着他的脸,顿时不敢再说什么,转身就要去屋里,却又被铁奴叫住, 手里被塞进了那个装着松子糖的袋子, “快进去。”铁奴说了这么一句, 就站了起来。程璟不敢拖沓, 立即游进了木屋, 甩着尾巴带上了门,几乎同一时刻, 一个声音就响了起来, “你这房子够大啊,我找你都要找岔了气。”程璟动了动耳朵,细细地听着, 觉得声音有那么些耳熟。而另一边的铁奴,看到来人,眸子的阴翳散去了些,然而怒意却更甚,“你来干什么?”他的语气说不上好,情绪都明显地摆在了脸上。“这么冷淡干什么,你不想见到我?”一身白衣的少年摇着扇子仰着脑袋看着比他高出了许多的铁奴,啧啧啧地道:“还生起气来了啊。”铁奴不耐烦地道:“你来究竟有什么事。”“没事,我来看看你。”少年环顾四周,赞叹道:“你还是有些眼光,一选就选了这处。”铁奴沉默地看着他,眸子中已然带了不悦,少年察觉到了他的情绪,手按在扇子上,终于收起了脸上的漫不经心,斟酌着开口,“我是来劝你的,现在你家并不太平,你还是别去淌这趟浑水好。”铁奴微顿,眼中的不悦散了一些,“你过来就是对我说这个的?”“你现在也没必要硬要回去吧,你家当年那样对你,你还想着回去干什么?”铁奴看了看身后,偏头对少年道:“跟我过来。”说着,大步向院子的方向走去。少年顿了顿,跟了上去。“你认真考虑一下,若是缺钱还是缺了其他,我都可以借你,别那么想不开。”“够了,”铁奴低声道,“我知道你为我好。”“有些事情我不想告诉你,但我能告诉你,我要必须回去的理由,”铁奴面对这个少年,轻轻地道:“那里的浑水我不会淌,也不会让自己陷进去,你不必操心。” 第77章 程璟脸上流露出了迷茫的表情,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我之前问你身上那些伤疤的问题么?”铁奴点了点头,他忽然伸手撩高了袖子,露出了一只胳膊,“这里便是被老狼咬过的地方。”程璟张眼望去,果然看见了一些细碎的伤疤,看着就像咬伤。铁奴将袖子放了下来,轻声道:“我这身上的伤疤,便是年幼时候过于轻信别人而留下来的教训。”他说到后面,似想起了什么,脸上的表情完全变了,浑身的气息也冷凝了起来,然而只是一瞬间,他就恢复了原状。“对不起,我不应该问你这种事情的,其实你也不用我问就告诉我,你可以拒绝我的。”程璟轻轻地说。铁奴握住他的手,粗长的手指细细地摩挲程璟的手背,慢慢笑了起来,“我愿意告诉你。”程璟与他对视着,明明铁奴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程璟却能察觉到他眼底静谧的温柔,仅是看着,都有一种要沉溺在其中喘不过气来的感觉。第61章 no.61争(一)“你真的, ”程璟没说完,他转过了脸,才慢慢地吐出了下面的话,“真的这么喜欢我么?”“是因为这张脸?”铁奴眼底暗光流转, 带着隐忍的克制, 他低声道:“也有罢。”“也有?”程璟轻轻地念了一句,“那就是说, 还有其他了?”“你要我说?”铁奴说着, 微微地笑了起来。程璟脸热, “你不用说了。”就算之前有多坚定,现在却开始动摇起来了, 他实则也没有接触过情爱, 少年时期倒也爱慕过一个姑娘,但向爹去求娶她的时候, 被爹拒绝了,说要留他到二十三岁才能给他娶媳妇,他那个时候十六岁, 女孩十五, 没过多久,她就嫁给了别人,仅有一段暗恋也没有开花结果, 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任何感情经历,这么直白的话除了铁奴, 也有沈重阳对他说过,但却没有铁奴给他的触动多。铁奴给他的感觉,很不一样,他甚至想,如果跟铁奴在一起也不错,程璟一旦生出了这种想法,就开始不能控制自己了,之前他并不会对铁奴有什么反应,然而在经过了沈重阳和焦兰焦晏后,他却一下子觉出了铁奴的好,而且铁奴喜欢他。他想,自己也变得跟女孩子一样了,会被铁奴吸引,会因为铁奴的一些话而暗自高兴,心生雀跃,他觉得有些羞愧,这样的转变在他看来有些始料未及。但终究还是隐秘的喜悦居多。他大概已经没救了,在这条断袖的路上。大概他心中所想的,多少表露在了脸上,铁奴看着,唇角微翘,眸中温柔缱绻,“我不说,你也明白了,是么。”程璟咳了一声,手指指骨抵在唇下,从下往上看过来的暗红眼眸在阳光下浅淡了颜色,透着一种水波潋滟的光彩,“我不知道。”说着,面上却泛起了薄红。铁奴微笑地看着他,他们的目光在空中连接在一起,都能清楚地看到各自在对方之中的身影,也同样能看清一些东西。没救了,程璟心想。明明知道不可以,但还是无法控制自己,任由自己沉溺在其中,之前的确在装傻,如果他一直装傻,或许铁奴再如何主动,他们也不可能会发生什么,但是现在这个傻,他装不下去了。就这样吧,也挺好的,程璟这么想着,嘴唇扯了扯,慢慢露出了一个笑容,就好像是对铁奴的一个回应。铁奴笑意渐深,他伸出了手,握住了程璟放在石板上的手,程璟没有挣开,“你的手很热。”他抬眼看铁奴。铁奴嗓音低沉,显出了无边的温柔,“你不喜欢?”“不喜欢。”铁奴一顿,松开他的手,却又在放开的一瞬间,被程璟反握住,铁奴的手掌颇大,因而他只握住了几个手指,“不喜欢你也可以握着我。”他轻轻地说,眼睛却不敢看铁奴。铁奴微怔,唇边浮现出深深的笑意,“嗯。”——————————————“发情期还早,我还有机会,但怕就怕他被诱导发情,你知道这个不难…………你说什么啊,我也想,但是你不知道他胆子居然那么大,我不知道,所以不能全怪我,阿,你别气,大不了我先不要孩子,你和大哥先啊。”这个唇红齿白少年模样的人嘴里念念有词地仿佛和谁对话,全然不顾周边人异样的目光。“反正东西我带够了,再找到他,我会狠狠地教训他,用不着你出手,你脾气这么好,他也不怕你,你不知道,他还把那个鲛人放跑了、对了,你干嘛要把他放我们住的地方,不嫌脏啊,又是我打扫…………”“……呃,我没想过这些,那鲛人的气味早没了————”“什么啊,我也是对他太好了,他不怕我,他现在还能怕谁,我不凶一点,那就只有大哥能治他了,要是大哥出来,他胳膊腿都要被大哥啃没了……不不,不用你,你能有什么威慑力,他不会怕你的、这个,哈,大概是胆子越来越大了,也是走运,他身上的气息被月侵覆盖了,我找不到他,不过月侵的气味不出三日就会消失,”“虽然到现在都没有他的气息,但是我能隐约嗅到银眼的味道,啊,是,我让他养了一只,不是什么稀罕物,养了就养了,只不过黄金谷的东西,出了黄金谷,会陷入很长一段时间的适应期,所以它的味道断断续续的,不过我已经能确定它的位置了…………如果它还和他在一起的话,那么我很快就能找到他了。”“…………这次放心,不会对他手下留情的,好了,不用替他求情,我是一定要好好教训他。”“对了,大哥快醒了么?…………还没有么,这么严重的伤,看来是要很久了,要是你们还有身体的话,可能就不会这么虚弱了,”焦兰捏了捏指骨,脸上露出了有些复杂的表情。“那就说到这里,你去休息吧,要是找到他,我会告诉你。”“啧”,焦兰轻轻地抓了抓脸,抬起脸来,显出了一张清秀的相貌,他看了一眼被炽热阳光烧出了一片淡金色的街道,拐进了一家酒楼。“还是晚上继续吧。”他喃喃说了这么一句。他用手里头红苗的大半尸体制成了药膏跟行商换来了念真,因而念真还算充裕,能够支撑很久,然而这东西本身是可以不用再买的,这般昂贵,即使他手里有好东西,也经不起这样换。想到这个焦兰就有些不悦,他想起了程璟的脸,只觉得一股郁气涌上心头。胆子越来越大了,居然敢在他眼皮子底下跑,真的是对他太温和了,本来就是欺骗得来的人,他也不要求程璟一定要对他产生什么感情,以后那么长的日子,再有什么不满委屈都会随着时间慢慢消散,更何况要是有了孩子,再有其它想法不还是得乖乖的呆在他身边么?然而现在他却直接跑了,这简直就是在焦兰脸上呼嘴巴子,程璟不识路,胆子又不大,他没有想过程璟会跑的可能,也没有想过他真的跑成功了,他是怎么出了他的领地的,焦兰之前一直没想明白,焦晏却告诉他,那只要死不死的鲛人是知道他们领地的出口的,真是,早就让大哥把他弄死了就没有这么多事了。不管怎么说,再找到他,焦兰是决计不可能让他再离开的。他已经到了京城,剩下的只是确定程璟所在的位置而已。焦兰之前对程璟说的,其实也没有骗他,程璟再想变回人已经变得很困难了,处于半鲛形态的他,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发情期,身体各处都在适应与准备,在这期间,自然是以鲛人的形态更好,所以他会保持这个形态很久,就算发情期来了,也会因为需要孕育下一代而选择继续作为鲛人。可以说,程璟想变回人,至少要生下孩子之后。 第79章 毕竟珍儿是人,只有那个人是传说中的鲛人,更可笑的是珍儿爱上了那个怪物。那些回忆,如无法逃脱的潮水,朝他袭了过来。当年,他还是十五岁的少年,叔珍也不过十四岁,两个人青梅竹马,也早早地定下了亲事,结果珍儿却移情别恋,对象还是一个怪物。那个转折,那个变化的起点,都在那一天,靖王仍然记得那天是个阴雨天气,也湿热的很,他不堪闷热,回去换了件透气的衣服,再过来找叔珍,却已经找不到她人了。其实他们这个年纪,应该避嫌了,但是两家早已定下了亲事,倒也不用顾忌太多,所以两个人依然经常在一起。当然,两人都不是小孩子了,偷偷摸摸的亲昵自然也有一些,只要不越过那条线,这些长辈也是默许的。靖王找不到她人,自然就去了她经常去的后山,孙家这后山被打理的很不错,向来是孙家小子喜欢来玩的地方,当然叔珍也喜欢去那后山,若在孙家找不到她,又没有去外面,那定是在这后山之中。他找了一番,终于在一处深潭旁找到了她,那个时候的她就已经开始不对劲了,满脸兴奋却又止不住笑的样子让他深深的怀疑,然而却问不出什么东西,只是回去的路上,她到底藏不住事情,向他透露了一些,说是交到了一个新朋友。叔珍想不到那么多,但靖王却想的更深一些,这孙家的地方,断不可能是外人随意进来的地方,与她说起,她却丝毫不在意,坚持认定那个人不是坏人,之前没注意,看她那绯红的脸,却起了疑心,问起是男是女,她却笑着摇头。之后再也不肯多说,只兴奋地摸出了一颗跟她手掌差不多大明珠,说是那人送的礼物。靖王年纪虽小,但宫廷内长大,见识始终广一些,知道很多事情,只一眼,就知道了她手里这颗珠子的价值,那个时候皇宫里唯一一颗深海明珠也比她手上这颗要小上一些,这样价值连城的东西,就这样被人送给了她,靖王只沉默了一下,就告诉了叔珍这东西的贵重,哄着她让她还回去。叔珍也好哄,只犹豫了一会儿,就答应了,她收下那珠子的时候没有想那么多,只是看很漂亮,不知道其中的价值,被靖王那么一说,就有些怕了,甚至当时就想回去还掉,靖王拦住了她,让她过几日再来。下次叔珍过来去还珠子的时候,靖王悄悄地跟在了她的后面。那一次便看清了叔珍口中所谓的朋友究竟是什么样子了,仅是那么一眼,他当时心跳都要停止了,只见叔珍前方是一只人身鱼尾的怪物,靖王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看见那个怪物的脸,长得倒很俊美,只是那个样子,根本不是人所有的样子,即使这样,叔珍居然跟它有说有笑,难道她没有看见那个怪物笑的时候那满嘴的尖牙么!靖王只是看着,都觉得心惊胆战,恨不能立刻将叔珍拉回来。然而不知为何,他的脚挪不开,他看着叔珍一直抖动的瘦弱肩膀,一股深深的妒忌涩意涌上了心头。那个怪物察觉到了他的存在,目光与他碰到了一起,靖王一惊,连忙藏匿在树后,过了一会儿,再探头去看时,却见那怪物捧起了叔珍的脸,在从靖王这个角度看去是嘴唇的地方落下了一个吻。靖王再也忍不住了,他冲了出去,还没等他到他们身边,那怪物就放开了叔珍,一个俯身跃进了深潭之中,那高高扬起甩落一片水花的红色鱼尾至今烙在靖王脑海之中,挥之不去。叔珍对他的忽然出现感到很恼怒,甚至很不讲理地将推到了一边,扭脸就往回走,将靖王满腹的质问堵在了喉咙之中。再之后,叔珍就对他冷漠了下来,她经常避开他,一个人独自前往后山的那个深潭,他威胁她再如此,就将那个怪物的事情告诉长辈,她却嘲笑他,说谁会信。但嘲笑完了,却又软声软语地说那怪物有多好有多好,大家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但是你到底有没有清楚,你未来是我的妻子,现在虽然还没有嫁给他,但能这样和别人亲亲我我么?即使对方是一个怪物!靖王满心酸涩,却舍不得对她发火。然而这火气终究还是得散一下,他对叔珍没办法,只好将矛头指向了后山深潭之中的怪物。几次的窥探他清楚怪物不仅长着一张人脸,人话也说的清晰,甚至还有着一张惯会说花言巧语的嘴,叔珍与他一起,经常被逗笑。说到底,叔珍会被这样的怪物吸引,只是因为他会说?要说相貌,他自认比怪物还强上不少,万万不可能在这种地方被它比下去,唯一不同的只有他是个闷性子,无法给叔珍带来这种欢乐。他去找那怪物的时候,还是晚上,叔珍白天经常过来,晚上孙家有严格的规矩,到夜,巡视的人会很多,没有特殊的事情,很难晚上出来。他到了那儿,就见那怪物坐在水潭旁边的巨石上,妖异的红色鱼尾轻轻地拍击着石面,发出了让人悚然的声音。这个时候正是月圆之夜,明亮的月光洒落下来,落在怪物赤裸的上身,森白森白泛着一种透不过气来的寒意,它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似乎已经明了他的来意,它张开嘴,笑了起来,尖利的牙齿在红色嘴唇的衬托下,显得格外阴森,这个笑有恐吓的意味,但看着靖王眼里,更多的是嘲笑。他怒不可遏,被它激起的少年血性也不顾之前的顾忌,大声地质问它的意图。这怪物那嘲笑的笑容未消,却已直白的出声,口齿清晰,语气肯定,甚至带着势在必得,它说,它想要叔珍。它可以用世间少有的财富与他交换,它知道她是他的未婚妻。靖王怎么可能答应,他怒气冲冲地嘲笑他这个想法,也正要将威胁的话说出口时,那个怪物却说,叔珍喜欢它,他们两情相悦。好像心里被戳穿了的疼痛,好像被串在火里烧灼的焦躁空白,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靖王连反驳的勇气都没有了。再之后,再无平静的生活。叔珍嫁他,都是怀着死志,成亲那晚,还在床里藏了剪子,要死在他面前,被他抢掉剪子后一脸疯狂的又叫又笑,撕扯着自己和他的衣服,几近淫荡的骑在他身上。那年十六岁,但心里什么东西已经慢慢枯萎死去,精神和身体都陷进了无比疲惫的境地。但他终究爱极了叔珍,即使那晚她没有落红,唯一庆幸的是她满十月甚至还晚了几日生下来程璟,毋庸置疑是他的孩子。但回到现在,自前几日看见了程璟的那个样子,他就知道,连这个他疼爱极了的孩子,都有可能不是他的孩子。第63章 no.63争(三)铁奴出了靖王府, 细想了一会儿靖王的那番话,大概能明白他的意思了。无论他心中所想如何,终究对程璟还是有着一片拳拳爱意,铁奴想着, 倒也不用自己操这份心了。他扭过头, 正要转身离去的时候,敏锐地察觉到一阵窥视的目光, 他眯眼看去, 正对上一张呆怔的脸, 似乎没想到他会察觉到自己一般,那人很快就反应过来, 若无其事地背过了脸, 转身就要离开。铁奴大步赶过去,一把揪住了那人的衣服, 将他提起来凑近了自己,“你刚才在看我?”他声音冷硬地问,配着他那张布满可怖烧伤的脸, 犹如恶鬼。那人喉头滑动, 颤抖出声道:“没有,没有…………”“没有?”铁奴顿了顿,转了个方向, “那你鬼鬼祟祟地在这里干什么?”“路过?”他吞了一口唾沫,道。铁奴沉默,松开了手, 那人一下子跌坐到了地上。铁奴瞥了他一眼,从他身边走过。那人看着他高大的背影,暗啐了一声,“有病。”他顿了顿,悄悄跟上了铁奴。 第81章 “这是什么”铁奴问。“一只小东西, 蛮可爱的…………”程璟看了一眼现在它的样子,顿时有些尴尬,他窥了铁奴一眼,闭上了嘴。铁奴松开手, 银眼掉进了水中, 立刻发出了让人战栗的尖叫声,四只爪子划拉着水爬到了程璟的身边, 紧紧地抓着他的尾巴不放, 程璟伸手拍了拍它, 轻咳了一声,看着铁奴道:“它比较缠人。”铁奴看着银眼的样子, 眼底划过了一丝怪异, “之前为何没有见过它”程璟说:“之前它一直没醒……现在应该饿了。”不然也不会啃他的手,“有吃的么能拿些果子给我么”铁奴顿了顿, 看了那小东西,轻声道:“等我。”说完就推门出去了。程璟收回落在铁奴背影上的视线,转到了身下的小东西, “你做什么还没啃够”他看着这小东西张着嘴, 轻轻地咬着自己腰部的鳞片,不禁有些好笑。银眼睁着一双眼睛,松开了爪子, 喉咙里发出一阵迷糊的声音,似乎在表达什么。程璟看了它半晌,实在有些嫌弃, 没有将它抱起来,“等下就有东西吃了,忍忍啊。”小东西听懂了他说什么,倒是安静下来了。过了一会儿,铁奴端着一个果盘回来了。他先拿了一个梨递给了程璟,再拿了一个丢进了水中。这看起来有些娇小也没有什么攻击力的小东西在铁奴微讶的目光下突然跳起,四只爪子紧紧地抱住了梨,那豁开的口子倒是清晰地展现出来了。他没有在这个小东西上面寻根问底,心里却微妙的烦躁起来,说实话他对程璟的事情一直克制着没有去追问什么,但实际上他是十分不喜这种有自己不知道的事情的感觉。铁奴的心情也没有之前的轻松愉悦,他垂眼看着眼前这一幕,烦躁感再次涌上心头,他吸了一口气,将手中的盘子放在了木屋中刻意做出来的台子上,转身离开。程璟正看着银眼吃梨,察觉到铁奴的动作,抬眼看去,就见他已经上了岸。他拿着手里那个黄灿灿的梨子,追了上去,他不算敏锐,只隐约地察觉到了铁奴的异状。这个时候铁奴已经快走到走廊那里了,程璟趴在岸边上,大声喊住了他。铁奴沉默地转过了脸,高大的身量在这个时候显得不那么具有压迫感,他只看了程璟一眼,紧绷的脸部表情就松了下来,似无奈地调转了步伐,大步地朝他走了过来。“还有事么”铁奴问着,为了减小这种高度上的巨大差距,他还俯下了身子。程璟看着他近距离的脸,伸手将手里的梨子递给了他,“你也吃一个”铁奴顿了顿,唇角泛出了一个复杂的笑,他忽然叹了一口气,低声道:“你吃吧。”说着,他伸手轻轻地揉了揉程璟的脑袋。程璟窥着他的脸色,那看不到表情的脸并不能给他什么信息,只是看着铁奴那双安静沉着的眼眸,便已觉得不对,“你不高兴”程璟试探着问,拿着梨子的手慢慢地收了回来。铁奴直起身,高大的身子落下了一片巨大的阴影,完全将程璟笼罩在其中,“别多想。”他说了这么一句,语气倦怠,已经透露出了一种想结束话题的意思。程璟没有听出这个含义,又开口道:“你若有不高兴的事情,可以同我说说,我虽然不一定可以给你什么意见,但是有什么事情说出来总比埋在心里舒服一些,你说呢”铁奴沉默,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程璟那张白皙通透的脸孔,眸子幽深,“你想多了。”他重复了一遍这句话,似安抚他般露出了一个淡笑,“不用担心我,我没事。”他说着,心中却想着总有机会让程璟对他坦白一切,若现在逼了他,反而会打破此时的平和,算了,都已经忍耐了这么久了,不在乎这一时半刻。铁奴想通了,心中的烦躁也消去了大半,“你回去吧,太阳大。”程璟向上看来的暗红色眼眸透出了一种宝石般的不真实感,他看着铁奴,再次伸出了手,要将手里的梨子给他,“这个梨子,给你,我不喜欢吃。”铁奴一愣,忽地闷笑起来,压在嗓子里的笑声只溢出了一些,便很快地被他收了回去,“原来是不喜欢。”他这么说了一句,伸手接过了黄橙橙的梨。他注视着手里的梨,说:“回去吧,晚上来找你。”程璟道:“没事情做,有些无聊。”铁奴顿了顿,道:“喜欢看书么”程璟眼睛亮了一下,“喜欢,只是,”他犹豫了一下,悄悄道:“可以帮我带一些话本么或者其他杂书也可以。”铁奴应了下来,就此分开。铁奴回到自己的房间,目光落到桌上的一堆东西上,却没了心情,他坐下,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他手指摩挲着杯子,目光幽深地看向了窗外。——————————另一边,焦兰也已经站到了京城的宽阔街道上,他抽动着鼻子,轻易地捕捉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他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怪异和深思。这气息渐浓,几乎可以确定他就在这附近。焦兰考虑到程璟会不会有被人类发现的可能,虽然程璟不算聪明,但应该也不会蠢到被人发现,只是这个气息越发清晰,让他心生怪异。终究还是有所顾虑,他想了一会儿,没有立刻动身去寻那气息的来源,他之前与焦晏说能嗅到银眼的气息,是真也假,现在银眼的气味已经消失了,他也无法从它身上知道程璟的位置。他思考了片刻,就调转步子走进了一家酒楼,他摸出了一些碎银,叫了一桌饭菜,打算吃饱喝足之后再继续。这家酒楼倒也不大,但人倒多的很,几乎座无虚席,焦兰走到二楼,眼尖的他还是找到了一张桌子,那边只坐着一个人,焦兰只犹豫了片刻,就大步地走了过去。桌位的主人倒和善的很,听了他的话,很乖顺地空出了些地方。焦兰满意了,这才分了些神看了看桌位主人的样子,倒长着一张清俊的脸,只是那脸色灰暗,败去了几分颜色,让人不喜。焦兰只看了这么一眼,就没有多加注意,他的饭菜上来了。焦兰虽然是鲛人,但心里却崇尚这人类的一切,厌恶鲛人的所有,几乎有着鲛人所没有的所有陋习,鲛人所不耻的人类食物,也是他的最爱,如果有机会,他就会上岸,四处游走,这样让他感到愉悦与放松。二哥也跟他有着同样的感觉,所以他和二哥也比较有话说,关系也非常好,但是跟大哥,虽然仍有着兄弟之间的天热亲密感,不过在其他方面,却实在没有话可说,内里,他甚至是惧怕他这个大哥的,即使在他面前,大哥努力地维持一个和蔼的形象,但本性使然,终究维持不了多久。 第83章 “看到天上的明月没海中可看不见这番景色。”程璟将天上的月亮指给银眼看,银眼却不是那么感兴趣的样子,双眼直直看着离它不远的放野果的盘子。程璟低头看了看它,伸手将它放下了,“算了,你一边玩去吧,”放了银眼,程璟也不再管它了,他伸手摸了一枚果子,放到嘴里,轻轻一咬,甘甜的汁液瞬间弥漫在他的口齿之间,“铁奴他干什么去了。”程璟嘟囔着。再坐了一会儿,程璟睡意上涌,正打算去睡觉的时候,铁奴才过来了。程璟好奇地看着他手上的一个袋子,问:“你袋子里装的什么”铁奴俯下身子,伸手将袋子里的东西一一取出,摆在地面上。程璟目光落到他拿出来的毛笔,乌墨,最后看到铁奴拿出来的一个个支好的薄纸,几乎一下子就猜出来了,“你要放祈天灯”铁奴将毛笔放到他手中,微笑起来,“将你想要实现的事写上去,我们一起放。”程璟笑出了声,“好,我写。”他沾了墨水,伸手摸了摸光滑轻薄的纸面,开始写字,这个过程中,铁奴低头看着,看着程璟写下了早些恢复人形的愿望,“会实现的。”铁奴在他上方说着。程璟哼哼笑了起来,“希望吧。”写完这一个,铁奴又递给他一个,“还有,”程璟一愣,抬眼朝铁奴看去,铁奴微笑地注视着他的双眼,银色的月光落在他黑色的眼瞳中,氤氲着一种浮动的光彩,“你可以写上所有想要实现的事情。”他的嗓音是那般轻,声线却又是那般低哑,透出一种不经意的温柔。程璟愣愣地看着他,“但是太多了,可能实现不了…………”程璟呐呐说着,手却接过了铁奴手中的祈天灯。“希望这辈子能好好的度过,不辜负亲人朋友。”“希望这辈子再也不要变这什么鲛人了。”“希望那些我讨厌的人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希望我的朋友们能快快乐乐开开心心,身体也要好好的,不能生病。”……………………程璟看了一眼干瘪下去的袋子,再看了一眼铁奴手中明显是最后一个的祈天灯,咬了咬舌尖,抿唇看了铁奴一眼,伸手接了过来。他重新沾了墨水,一笔一划在祈天灯上面写道:希望铁奴也能开开心心,快快乐乐,想要什么都能如愿以偿。“还要把名字写上,不然天上的神仙不知道这些灯是谁的。”程璟说着,在祈天灯纸面一个小小的角落写下了自己的名字。铁奴呼吸滞了一瞬,半晌,他才道:“你的愿望,都会实现。”程璟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这个不一定,不过我希望最后一个能实现,谢谢你,铁奴。”铁奴沉默了一会儿,微厚的嘴唇翘了起来,“一起来把它们放了罢。”程璟点了点头,看着铁奴点燃了灯,“你放吧。”铁奴低声说着,将手中的祈天灯递给了程璟。程璟抱着灯,看了它一会儿,才慢慢松手,黄色的火焰透过薄薄的纸面散发出一种模糊的光线,但在这个夜空中也显得无比耀眼。程璟看着它慢悠悠地升起,心里愉快起来,“第一次有人陪我放祈天灯,以前都是我一个人。”他说。铁奴又递给他一个点燃的祈天灯,“以后不会了。”程璟朝他看去,抿唇笑着,将手中的祈天灯再次放上了天。之后的时间里两个人都默契地没有说话,一个个祈天灯慢悠悠地升上了夜空,在这般明亮的夜幕之上,祈天灯暖黄的光亮却也丝毫不逊色,一盏盏宛如星辰般在夜空中散发出耀眼夺目的光芒。将手中的祈天灯全都放了之后,程璟才轻声道:“真好看。”铁奴没有说话,他伸手摸了摸程璟的脑袋,手指很小心地避过了程璟耷拉着的耳鳍,没有说话。第66章 no.66身世程璟抬眼看向铁奴, “不要摸我头可以么”铁奴一顿,“你不喜欢抱歉, 我只是情不自禁。”程璟道:“我本来是无所谓的,但是知道你的年龄后, 我有点介意。”铁奴一滞,还没说话,程璟继续道:“本来以为你是长辈一般的人物呢。”铁奴沉默着正要收回手,程璟一把握住他的手指,他那双在夜间显得暗色一片的眼瞳透着淡淡的光彩, “以后就握手吧。”铁奴凝视着他白皙秀美的脸, 唇角勾起了一个微小的弧度。程璟移开在铁奴身上的视线, 落到满天的天灯上, 再次喟叹道:“真好看。”铁奴随他的目光也望了一眼天空, 却又很快地将目光拉回来, 深如寒潭的眸子全神贯注地看向了程璟。巨大的身高差让他时刻保持着一种俯身的状态, 从他的角度看程璟,即使他侧对着自己, 也能清晰地看到他脸上的表情, 那双盛满皎月星辰与灯火的眼睛, 也深深地印进了铁奴的眼中。铁奴几不可闻地喃喃了一句什么, 伸出一只手捂住了眼睛。“飞得那么高, 如果真的有神仙,应该能看见吧。”程璟轻声道。铁奴低声道:“会看见的。”程璟一时没有说话,两个人都静静的没有了动作。 第85章 他到了花园, 就看见程璟坐在地面上, 弯着腰不知道在做什么。铁奴顿了顿脚步,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 走到程璟身边, 才看见他在看自己的尾巴。“怎么了。”他低声问。程璟头都没抬, 说:“我鳞片都要掉光了。”铁奴一滞, 目光从程璟的脑袋慢慢移到了他的尾巴, 果然看见那长尾上漆黑的鳞片一一剥离,露出了斑驳的红鳞。程璟抬起身子,道:“这里掉一点那里掉一点, 太难看了,我想把它们全都弄掉。”铁奴半跪下,一只手撑在岸边,一只手朝程璟的尾巴摸去,然而刚摸到程璟的尾巴,就被程璟一下子拍开了手,“你、你、你摸哪里呢!”他结结巴巴地说。铁奴愣住了,他看到程璟微微泛红的脸颊和闪躲的目光,一想刚才触摸的部位,立即明了,他轻咳一声,道:“我不是故意的。”程璟低着头,“算了,没事。”他说着,继续伸手去拨弄鳞片。铁奴抓住了程璟的手,不让他动作。“不要去动它,让它自己掉下来。”“可是很丑啊,你看看,这里红那里黑的…………”他声音低了下来。铁奴沉默了一会儿,放开了程璟的手,他再往程璟尾巴上摸,就多了几分留意,他摸了摸下方已经露出了红色鳞片的鱼尾,道:“等全都掉光就好了,再等等罢。”铁奴这么说着,似想起什么一样顿了一下,伸手从怀中取出了一块软布,他看了程璟一眼,伸手用那块软布擦拭程璟的尾巴。程璟惊讶不解地看着他动作,“你这是做什么?”铁奴收回软布,放在鼻尖嗅了嗅,眉头皱了起来。程璟脸上浮现了奇怪的表情,“你…………”他也皱起了眉。铁奴放下软布,停顿了下,将软布收到了怀中,“还记得当初我无缘无故昏倒的事么?”他低声问着程璟,眸子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芒。“记、记得。”程璟结巴了一下,道。铁奴沉默了一下,道:“当初是闻到了你尾巴上的香味才会出现那种事情,不过现在没有那个香味了。”程璟呆滞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你的说,闻了那香气才昏倒的?”铁奴点头,他有些犹豫,只一会儿,就继续道:“有些野物,到了时间,会散发一种气味,吸引其它野物交配…………”说到后面,他声音低到消了音,他静静地看了程璟一会儿,叹了一口气,“没事,你现在没有这种味道。”程璟若有所思,他捏住自己下巴,忽然想到一件事,自言自语道:“我从留泽镇出来的时候,就遇到了他,会不会就是身上的味道吸引他过来的?”一想到这个,程璟整个人都惊悚起来了,“他能闻到我身上的味道!”这个时候的程璟,脑子转得飞快,很快就想通了许多以前没想过的地方。在留泽的这样,在焦兰他家也是这样,难怪焦晏那么放心将他一个人放在家里自己出去狩猎,莫不是能闻到自己身上的气息,所以觉得无所谓?是了,绝对是这样,难怪,难怪!…………那现在,他是不是已经知道了自己在哪里了?想到这个可能,程璟一身冷汗冒了出来,整个人都不好了。铁奴这次没有忍耐,沉声问道:“他是谁?”程璟慌乱的看向他,又低下了头,“……是和我一样的鲛人,他、他不是什么好人!”他语气有些奇怪,向来敏感的铁奴自然察觉到了他语气之中的不对劲,他眼底闪过了一丝暗光,只听程璟继续道:“离开你之后,我就被他抓去了,废了很大劲才跑了出来,他应该能闻到我身上的味道,所以现在可能要过来找我了。”程璟下意识地略过了沈重阳的部分,也并不想让铁奴知道沈重阳的存在,他不安地滑进了水中,仿佛这样能给他些许安全感。铁奴沉默了一会儿,问:“他为什么要抓你?”程璟看了他一眼,神情有些慌张,“他是断袖鲛,抓我自然是想跟我断袖————”铁奴眼底暗沉一片,透不出半分光彩来,他打断了程璟的话,问:“他有没有碰过你?”程璟咬着下唇,似乎有些惊讶铁奴问这种问题,他没有说话,但是他脸上的表情和闪躲的目光已经告诉了铁奴答案。铁奴心中一沉,许久,他才轻声道:“放心吧,即使他过来,也带不走你。”程璟想了想,看了铁奴一眼,小心道:“你可能打不过他。”铁奴微怔,“为什么这么说?”程璟掰着手指,犹豫着说:“他就跟妖怪一样,会法术。”铁奴:“…………法术?”“就是,会让人听他话的那种…………”程璟皱起了眉,抬眼望住了铁奴,“我说的都是真的!”铁奴沉默,半晌才道:“我信你。”“放心吧,不会让你再离开我身边。”程璟一顿,透明的耳鳍爬上一层绯红,暗红如宝石一般透散着亮光的眼睛看了铁奴一眼,又飞快地移开目光,“到时候他真的来了,你要帮我好好教训一下他。”程璟这句话一出口,自己都惊讶地伸手捂住了嘴,这种撒娇的语气是怎么回事!他尴尬地看向铁奴,却见铁奴嘴唇微翘,黑色的眸子透出了一种柔软的色彩,“到时候再说罢。”他仰起头,看向了延伸到围墙的天空,“要下雨了。” 第87章 “我出去洗澡,你呆在这儿。”铁奴说。“嗯。”程璟低低的应了一声。铁奴道:“不远,就在外面,你若怕就喊我一声。”程璟顿了顿,“我没有那么胆小。”铁奴笑了笑,没说什么,将澡巾搭在肩上,出去了。门外的雨仍然很大,程璟心想,若张嘴叫铁奴,他还不一定听得见呢。他放下了手,却见一张桌子移到了他面前,上面还放了几本书,程璟定睛一看,是几本话本。程璟伸手拿起一本,随手翻了翻,感觉还不错,正打算翻到第一页看下去,眼睛余光看到桌上另外几本话本上,忽然呆住了。他望住其中一本的封页,上面写着鲛人在岸四个大字,让他浑身一个激灵。程璟丢下手里的一本,抓起了那本鲛人在岸,翻看了一下,失望的发现是第一本,他已经看过了。鲛人在岸讲的是一个非常漂亮的鲛人在海中救了一个因暴风雨毁船落海的书生,与书生发生的一段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通篇没有说这个鲛人是男是女,程璟看的时候虽然疑惑,却也不会将它归到男的那一类,但现在想想,却觉得那鲛人是男的可能性比较大。不过是男是女对程璟都没有什么影响了,他只是想看看后续发展而已,他郁郁的放下了这本话本,拿起了之前看中的那一本,心不在焉地看了起来。铁奴洗澡算快的,一盏茶时间不到,就回来了。晚间的风有些大,铁奴在进门的时候,屋内的蜡烛差点被吹灭了,他关了门,栓上门栓,朝床边走来。程璟这时看书已经入了迷,对铁奴的动作没有丝毫的反应。铁奴赤裸着上身,底下就穿了一条薄薄的亵裤,他看了程璟一眼,将床边的烛台移到了程璟旁边。这下瞬间明亮很多,程璟抬眼看了铁奴一眼,“谢啦。”很快又低下了头。铁奴看了他一会儿,才躺到了床上,“我睡了,你再看一会儿也休息罢,蜡烛不用吹灭。”程璟应了一声。现在外面已经没了雷声,雨也小了很多,只是风大,撞得窗户砰砰作响,程璟倒没什么感觉,铁奴却睡不着了。过了许久,程璟看的眼睛痛了起来,他轻轻地揉了一下眼睛,将书放下,看向了床的方向,“你睡了么铁奴?”他问了一声。铁奴自然是没有应他。程璟看了看水缸到床的距离,又看了一眼在自己尾巴上躺着的银眼,抿直了唇。他双手撑着水缸边缘,慢慢地将自己的身体挪到了桌子上。许多水溅到了地上,晕出了大片暗色,程璟看了一眼呼吸平稳的铁奴,继续动作。他勾到了床榻的边缘,有力的手臂轻松地让自己转移到了床上,只是他浑身湿着,会将床也弄湿,他伸手将身上的褂子脱了下来,扯着柔软的床帐草草地擦了擦身子,连尾巴也没有放过,做完这些之后,他将他小心翼翼地绕过铁奴,滚到了床里面,又将尾巴收了进去。程璟看了一眼铁奴,铁奴还是平稳地睡着,没有被他吵醒的迹象。他在铁奴身边躺了下来,将铁奴身上盖着的薄被扯了一些过来,盖在了赤裸的上身上。“铁奴?”程璟轻轻地叫了一声,没听到铁奴回应,他继续道:“我上床睡啦,水缸里不舒服。”说完这一句,程璟眨了下眼睛,侧过身子背对铁奴,打算睡觉。在即将要睡着的时候,身后忽然伸出了一只手,搭在了他冰凉的腰上,带着过于滚烫体温的手几乎瞬间将程璟昏睡的神智拉了回来。程璟伸手将腰上的大手轻轻地拉开,继续闭上眼睛睡,不一会儿,那只手又开始作怪,不仅攀上了程璟的腰,还将他搂进了怀中,铁奴也没有穿衣服,他身上的温度是那样滚烫,与程璟相贴的时候烫得程璟猛地睁开了眼睛。“铁奴?”他轻轻地叫了一声,身后的铁奴依然没有回应,好像刚才这番动作只是他睡梦之中的无意之举。程璟这次没有挣脱,他伸手,摸到了铁奴的粗.长的手指,他握着铁奴的指尖,从腰上的位置往上移了些,移到了胳膊的位置,两个人的肩膀紧紧地贴到了一起,程璟收拢起被子一角,脸悄悄红了。许是人身上的温度对于鲛人来说是刚刚好的舒适度,程璟对于铁奴身上的温度还是很喜欢的,他的腰背陷在铁奴的怀中,居然也刚刚好。窗户依然被风呼的啪啪作响,雨又大了起来,噼里啪啦的溅落在地的声音不绝于耳,若是这样抱着睡一晚上,倒也还好,只是睡着了的铁奴有些不老实,滚烫又柔软的触感落到了程璟的肩上,烫得程璟身上颤抖了一下。程璟挪动了点身子,让那一片滚烫远离了他些。只是刚挪开没一会儿,环住他肩膀的手臂收紧,又将他带了回去,铁奴滚烫的嘴唇在程璟冰凉的肩上落了几个轻吻。程璟呆住了,伸手抓住了铁奴的手指,“铁奴!你醒着的吧!”铁奴抬起头,下巴搁在程璟的肩上,他低低地“嗯”了一声。程璟沉默了。铁奴勾起了嘴唇,“睡不着。”他轻声道,反手握住了程璟抓着他的手指,一点点地将他的手指包裹进自己的手掌之中。“我想亲你。”铁奴道,沙哑嗓音之中透着柔软。“不要。”程璟伸手将被子全都扯了过来,盖住了自己的脑袋。铁奴笑了起来,他一只手臂半撑起身子,搂着程璟的手微微收紧,将他带过来些,隔着薄被贴上了程璟的脸颊,“阿璟,我想亲你…………”他的声音是那样低,那样沙哑,却也显得格外温柔诱惑,程璟在被子里无动于衷,“不要,睡觉。”然而铁奴能感受到他身体的紧绷,铁奴笑了笑,松开了程璟的手,将手抽了出来,改去扯他身上的被子。没几下就轻易地扯了回来,铁奴无声地笑着,将手里的被子丢到了一旁,慢慢伸手将程璟笼罩进自己怀中。“阿璟……”他这么唤着,缓缓低下了头。程璟喉结滑动,看着铁奴凑近他,屋内光线还算明亮,程璟看不清铁奴脸上的表情,但那双黑漆漆的盛满了柔情的眼睛看着似乎都要沉浸在里面,他没有躲开,眼睁睁地看着铁奴吻上了他的唇。 第89章 焦兰眯眼看了它一会儿,冷冷地笑了起来,“想跟我一起走?”银眼微弱地嗷了一声,焦兰想了想,决定还是带上它。解决了银眼这边,程璟却在这个时候醒了过来,他还没睁开眼睛的时候,就觉得有些奇怪,他的嘴被堵的严严实实的。他猛然睁开眼睛,一张眼,就看见了一张清秀到有些可爱的脸蛋。有点眼熟,但是想不起来。他望着那张脸,有些呆怔。焦兰看着他,嘴角泛起了一个森冷的笑容,“怎么,认不出我了?”他一边问着,一边将程璟带离水池,往围墙那边走。程璟看见他眸中隐隐泛出的红色,瞬间想起来了,他的脸上浮现了惊恐的神色,双手不断挣扎,期间还给了焦兰一巴掌,响亮得几乎平地惊雷。焦兰被打得偏过了脑袋,他慢慢地偏过头,唇角翘了起来,“很好,程璟,你很好。”他低声说着,伸手抓住程璟扇他的那一只手,捏住程璟的一根手指,阴森地朝程璟一笑。程璟还没有反应过来,手上立即就传来一股钻心刺骨的剧痛,这种剧痛瞬间从手指处蹿上了大脑,大股大股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他想叫,却被死死地堵着嘴巴叫不出来,然而这还没有完,焦兰又捏住了另一个根手指,蹼似乎都被撕烂了,连同手指被掰断了的剧痛一起刺向了程璟的脑子。他痛的一直哭,焦兰这次没有怜惜他,仿佛在宣泄他胸中的那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郁气一般,将程璟的那只手一根根地掰断了手指,直至最后一根被他折断,程璟的手出现了一种扭曲的状态,手指之间的蹼有的被撕开,渗出透明的液体,看起来凄惨无比,程璟整个人都虚弱到浑身颤抖起来。焦兰在他耳边低声道:“惹我生气,我会让你更痛。”“所以,以后乖一些,我不会再对你那么仁慈了,听到了么?”第70章 no.70打死他偌大的房间中灯火明亮, 铁奴手捧一本书,一边看, 一边皱起了眉。那书的封页赫然写着鲛人在岸,铁奴没看多久, 就将书放下了。他手枕着脑袋面色平静地看着淡色的帐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唇边泛起了一个淡淡的微笑。这个时候明亮的烛火被从窗户缝隙间钻进来的夜风吹的跳跃闪动,与此同时,铁奴脸色猛变, 他坐了起来, 望了一眼门口,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快速地踩着鞋子下了床。夜来的风中带来了一个声音, 尖利得似乎要震破人的耳膜, 但只响了一声便嘎然而止, 似乎被人掐断了一般。铁奴认得那是那个小东西的声音。而另一边,焦兰脸色难看, 他万万没想到银眼这小东西也敢与他作对, 他挥手将它丢到了一旁, 在惨白月光下它那小小的身躯流淌出红色的血液, 又很快被清澈的水稀释开来, 焦兰没有顾得上手上的脏污,抱上程璟就攀上了高大的围墙。与此同时,身后一阵呼啸的风擦过, 一块石子击中了焦兰的手背,焦兰心下一沉,回头看了一眼,只来得及捕捉到身后人异常高大的身影,他手上一紧,抱着程璟跳下了围墙。要快走!焦兰心中只有这一个念头,他能感觉身后那人极具压迫感的气息,那种气息与大哥相似,仿佛在血池中浸泡出来的杀意,带着能刮肉刺骨的痛感,让他心生惧意。可笑,只是一个人类而已!他心里这么想着,却丝毫不敢轻敌,他虽有奇能,但是在岸上威力减半,对上这种人,也实在不是逞强好胜的时候。他快速地往林子外移动,怀中程璟倒是安静,想必还没有缓过来,偶尔低头看去,只能看见他惨白的脸颊与下巴。焦兰的速度不可违不快,即使抱着一个人,也丝毫没有影响到他,他很快就出了林子,只要再抄一段近路,就能看见斗母江,到时候到了水里,任那人再有本事,也不可能追到他了。这么想着,焦兰唇边勾起了一个邪气的笑容。然而事与愿违,他出了林子没走多久,经过一座不高山壁的时候,机敏如他只来得及躲过那仿佛凭空出现一般的拳头,怀中的程璟也差点脱手掉下来,他很快地捕捉到了拳头主人的身影,是那个人。他的身量是焦兰这些年在人类之中见过的最高大的,不仅如此,他浑身诡谲而可怖的气息浓厚阴沉与他居高临下的俯视形成了一种让人心神震动的压迫感,“还给我!”他漆黑双目之中射出尖锐到可怕的光,看着焦兰的眼神充满了杀意,“把他还给我!”他低吼着,朝焦兰逼近。显然他正处于一种内敛的暴怒之中,即使那丑陋的脸上看不清表情,那招招充满了狠劲的拳头昭示着他的心情。焦兰抱着程璟,双手施展不开,只能一味躲闪,在被这个高大人类一拳重击在肩胛骨位置后,焦兰彻底被惹火了,他俯身将程璟放倒到地上,与那人缠斗起来。然而焦兰很快就意识到了与这个人类硬拼是多么错误的决定了,无论他在水中多么所向披靡,但在这里,他却一直被这人压着打,打的鲜有反手之力。这让焦兰感到不可置信的震惊,他难以想象自己也会有被人类弄得这么难看的一天,与那个男人的缠斗之中,那双因充满了暴怒而发亮的眼眸像一把锐利刀刃上流动的锋光,在迅猛动作中的偶尔对视都让焦兰感到眼珠子刺痛。焦兰他明白他是打不过他了,也明白自己今天是带不走程璟了,他阴沉地看了一眼程璟的方向,不再恋战,转身就跑。然而铁奴怎么可能会放过他,他快速倾身上前,大掌迅猛地伸出,一把握住了焦兰的脖颈,反手就将他往地上砸。铁奴长而卷的头发披散在肩头胸前,因为剧烈的动作而遮掩了他的目光,然而那紧紧抿着显出了锐色的唇角,他没有给焦兰反击的机会,连着迅猛而用力地砸了好几次,直至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涌动在空气之中,铁奴才停下了手。地上的人脸朝地趴在,已经没了动静,铁奴伸手扯起他的头发,抬起了他的脸。这个个子被他矮许多看起来还是少年的人现在紧闭双眼,脸上布满蓝色的液体,在月光下显得诡异非常,铁奴一顿,伸出手指在他鼻下一探,感觉到有微弱的气流,手指微紧,按着他的脑袋又往地上狠狠地砸了一次,才慢慢松开手。铁奴直起身子,朝程璟走去。他来到程璟身边,伸手抱起了程璟的上身,他取掉了他口中的步团,目光落到他惨白的嘴唇和微红的脸上,不禁愣住了。铁奴很快就发现了导致程璟这般样子的原因,他抓住程璟的那只手,那四根手指惊人的扭曲仿佛一把刀子一般刺进了铁奴的心中,一股似要燃尽一切的怒火蹿了上来,从心里烧到眼睛中,暴怒恨意浸没在眼底,似乎要喷薄而出。他慢慢放下了程璟,粗糙的拇指轻轻地擦拭着他眼角还没有凝结的泪水,只沉默了一会儿,他就站了起来,朝地上的焦兰走去。铁奴浑身的气息比之前更加可怖,明亮的月光洒落在他身上,只越发衬得他隐没在长发之中的脸阴暗无比,仿佛酝酿着最深沉锐利的凶意与杀意,他走到焦兰身边,俯下身抓起他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他暗沉的目光注视着焦兰陷入昏迷之中的脸,伸出另一只手抓住了他垂落在身侧的手腕,他松开焦兰的衣领,慢慢抓住了焦兰的一根手指,“咔嚓”一声,轻易地将他的手指折断了。只这一下,焦兰脸部抽动了一下,并没有醒来。铁奴面无表情地将他的手指全都折断,这还不够,另一只也一样,还不够,还不够!铁奴面无表情地按住焦兰的脑袋,一次次往地上砸,砸到地上晕出了一大滩蓝色的血液。铁奴扔开焦兰的身体,回身抱起了程璟,正要往回走的时候,又瞥了瘫软在地和死人无误的焦兰,又走了过来握住了焦兰的脚,将他拖着往回走。回到了家,铁奴安置好程璟,才想着怎么处置焦兰,此时的焦兰显然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一副快要死掉的样子,铁奴面无表情地看了他许久,才决定将他锁到外面去。 第91章 铁奴心想。他感激它那声尖叫,如果不是它,程璟怕真的会被那个人劫走,可能以后也再难相见,他想到这里,眸子暗沉了几分。铁奴低头看了看银眼,第一次感到有些烦躁。放在这里也不合适了,只能带回去先看看,如果真的撑不下去,他就给它找个好地方埋了。这么想着,铁奴将它带回庭院中,那里摆放着一个水缸,里面盛满了水,是中午的时候刚从井里打上来的,还新鲜着,铁奴将银眼放进了水缸里,看着他尾巴重重垂落在缸底,之后身子也沉了下去。铁奴撑在缸上看了半晌,抿直嘴唇转过了身子。庭院里的那一棵粗大的梨树下,一双狭长的赤眸冷冷地盯住了铁奴。铁奴与他对视了一会儿,眸光暗沉。遭受了他那番毫不留情的打击,这个人居然还一副没事的样子…………铁奴猛地靠近他,伸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冷冷道:“能听懂我说话罢!”“你是牲畜么?为何不能。”少年面无表情道。铁奴眼角忽然锋利,手上的力道也大了些,少年脸色有些红,禁不住张开了嘴,铁奴勾唇,露出了一个残忍的笑,“我问你,你给我老实回答,否则不会留你到明天。”说罢,他松开了手。少年狭长的眸子透出毒蛇一般的阴鸷恶毒,他不屑地弯下唇,没说话。铁奴看着他,“你为何要纠缠程璟?”少年冷笑起来,“纠缠?何来纠缠之说,我只是取回我自己的东西而已。”铁奴听了,眸子一寸寸冰冷下来,他朝少年脸上挥拳过去,拳头击中面皮发出了沉闷的响声,少年倒也是硬气,愣是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待铁奴拳头离开,他被打偏过去的脸慢慢转过来,赤红双眸在月光下透着一种诡谲的亮色,他勾起了嘴唇,盯住了铁奴,“要说纠缠,你难道不是?”他一字一顿地说着,语气里显露出浓浓的嘲讽。“你想死么?”铁奴低声道,“我满足你。”说罢,铁奴再次掐住了他的喉咙,手指慢慢收紧——————“等等,你不想知道程璟的事么?”少年忽然道。意外地服软了。铁奴顿住,手指微松,“你能告诉我什么?”少年勾唇笑了起来,“很多。”铁奴幽暗的眼瞳里沉沉地透不出半分光彩,“你说。”“但是我不可能这么白白告诉你。”他轻声说,狭长的眸子似有深意地注视着铁奴。铁奴隐忍地抿唇,“你想怎样?”他眸子阴沉地看着少年。“你喜欢那只半鲛吧,看你的眼神能看出来,大家都是一类人,谁也不比谁高尚,你将我打成这样,你也不会落什么好。”“我可以告诉你那些事情,但条件是你必须放了我。”铁奴扯了扯唇角,“你不说我会杀了你。”少年低下眸子,笑了起来,“但我不想说的,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不会透露半分。”铁奴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可以。”“我答应你的条件。”焦兰松了一口气,他也是赌一把,他两个哥哥的命都在他身上,不可能拿自己的命去冒险,现在用程璟的事情换他们三条命也不亏。就是如果二哥知道他这么做,怕是要被气死。“但你说的必须比你这条命有价值,否则…………”铁奴没有说下去,但是语气中的威胁已经不言而喻。焦兰感到一阵羞恼,他从来没受过这种打击,一直都是顺风顺水过来,即使在海中,遭遇了那些鲛人,他也没有这么狼狈过!现在却被这个人类搞成这样子!焦兰心中一股郁气翻滚上来,心想,要是大哥在,哪里还容得下这个人类威胁他!焦兰咬牙切齿,“我便告诉你,”“既然你也喜欢他,那么我就告诉你一个绝对有价值的消息。”他说着,眸子闪烁着红光,带着阴鸷的暗色。“别看他是个男人,因为成了鲛人,他现在已经具备了女人的特性…………”铁奴眼角顿时锋利起来,他暗哑出声打断了他,“你在说什么?”焦兰笑了起来,“你以为我在骂他?不,不是,我说的是真的。”“等到时机去抱他,他便会跟女人一样怀孕,我就是抱着这个目的,我想让他诞下我们的孩子。”“你别这么看着我,知道这个事的话无论是谁都会有这个想法,别告诉我你没有。”“现在你可以放开我了。”铁奴暗哑道:“就这个?”他的眸子暗沉,定定地看着焦兰。焦兰寒毛直竖,察觉到铁奴身上再次凝结起来的阴戾暴虐的气息,不禁暗骂起来。他现在的身体有些虚弱,之前就不是这个人类的对手,受伤之后更是没有一敌之力,当然,他可以换二哥出来,然而二哥是三人之中最弱的一个,让他出来,岂不是死得更快!焦兰勉强按耐下躁动的心,冷静道:“自然还有,只不过我信不过你,所以你必须先放了我。” 第93章 他捂住喉咙,脸色难看,从水缸边缘掉下来重重地砸在地面上。铁奴瞳孔猛地缩小,他冲过去抱起程璟,唤了他几声,程璟都没有反应,只是脸色通红,一副非常痛苦的样子。铁奴放下程璟,猛地转身冲到了焦兰身边,一只手掐着他的喉咙,低吼道:“是不是你!”焦兰勾唇笑了起来,“你不是已经知道答案了么?”挑起的狭长眼睛充满了挑衅。铁奴眸子一片暗沉,黑漆漆的眼底翻滚着充满了焦躁暴戾的黑雾,“你……!”焦兰轻声道:“放了我,我会给你药,否则就让程璟陪我一起死。”铁奴呼吸一沉,但很快,他回道:“可以。”说完,他伸手将焦兰身上的铁链解开了。“现在放了程璟。”铁奴低声道。焦兰低声说了一句什么,抬头对铁奴道:“可以了。”铁奴看向程璟,见他摸着喉咙爬坐起来,脸上一片迷茫惊恐的神情,他松了一口气,“把药给我。”焦兰哼笑道:“我的手还捆住,怎么给你。”铁奴顿了顿,伸手将他身后的捆缚解除。焦兰重获自由,倒没有出尔反尔,他从怀中摸出了一个小小的瓶子,丢给铁奴,“内服。”说完,他掩下眸子里的森然,转身离开,明明昨晚被铁奴揍成那样,动作居然还这么敏捷,一攀一跃,很快就消失在了围墙之上。铁奴看着他消失,拳头紧紧地捏了起来,刚才他自然是想拿到药就弄死他的,但是程璟还在旁边看着。铁奴捏着那个小小的瓶子,转身朝程璟走去。程璟关于刚才的一切自然是有记忆的,他说:“刚才好像不能呼吸了一样,使劲张嘴想呼吸,就是没有气进去。”铁奴想了想,道:“大概是故意让你以为自己呼吸不了罢,没事了,没事了。”他安抚了程璟,就站起身大步走到水缸旁边,伸手将银眼提了出来,这个时候银眼居然还是活着的,脸上那个小孔还隐隐吹出了轻微的气流,只是太过微小,不仔细感受还察觉不到。活着就好。铁奴将瓶子打开,一股浓烈的味道扑鼻而来,隐隐弥漫着的血腥气让铁奴有些警惕,他心想失策了,应该试了这个药再决定让不让那个鲛人走,他轻微地摇了摇头,翻开手掌心倒了一些里面红色的粉末,他挤开银眼的嘴巴,将手掌上的粉末倒了进去。做完这些,铁奴将银眼放回了水缸。程璟眼巴巴地看着他,“它能活么?”铁奴摇摇头,表示不知道。程璟想了想,朝铁奴伸过手来,“把药给我好不好?”铁奴一顿,伸手将小小的瓶子递给了程璟。程璟拿着瓶子看了半天,将它放在地上,铁奴正想说什么,就见他伸出了一根手指,放进嘴里咬了一口。铁奴半跪下来,抓住他那根手指,指头已经被尖利的牙齿划出了血,他目光转到程璟脸上,厉声问:“你干什么!”程璟龇牙,朝他笑了起来,一张小脸精致通透,在阳光下似镀了一层金光,“我试试有没有用。”他瞥了一眼那个小瓶,笑容越发灿烂,还隐隐带着热烈的兴奋。“胡闹!简直胡闹!”铁奴难得表现出一副生气的样子,程璟有些被吓到,呆愣愣地看着铁奴,才道:“你别生气,只有这一次!”铁奴抿直了唇,黑沉沉的眼睛里流露出无奈的情绪,他伸手拿过旁边的小小瓶子,打开,从里面沾了一些红色粉末,摸到程璟的手指头上,几乎是沾到粉末的瞬间,那裂开的一条红色缝隙就不见了踪影。铁奴眸子中闪过一抹震惊的情绪,程璟却开心的笑了起来,“果然神奇!”他伸手夺过了铁奴手里的瓶子,他一只手还紧紧地包扎着,有许多不便,但仍然没阻碍他旺盛的好心情。他一只手就将瓶子里的粉末倒了大半出来,转头对铁奴道:“铁奴,你低下身子来。”铁奴有些疑惑,又带着恍惚地明了,他顺从地在程璟身边半跪了下来,几乎同时,一只冰凉的手覆上了他的脸。脸泛起了一阵火辣辣的刺痛,铁奴睁着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凝视着程璟专注的脸,他那暗红色的眼瞳里倒映着铁奴的脸,眼底深处涌现出了一阵期待和忐忑混杂起来的情绪。火辣辣的刺痛覆盖了他整张脸,伴随着刺痛而来的,是一阵奇怪的清凉感,似在土壤里压抑了许久最终突破生长出来的种子,第一次呼吸到新鲜空气,第一次感受到温暖阳光一般,铁奴看着程璟的眼中渐渐绽出光彩,似吃惊,似不可置信,更似欣喜雀跃。“铁奴…………你你你…………”他语无伦次起来,他伸手将铁奴脸上褪下来的烧疤擦去,忍不住笑了起来。铁奴伸手触碰了一下自己的脸,他脸上的烧伤竟然全都不见了,脸部皮肤光滑得就像刚剥壳的鸡蛋,“怎么样……?”铁奴竟难得有了一丝忐忑,程璟这般模样,莫非是他生的丑了?这么想着,他暗自摇了摇头,他烧伤了整张脸的样子绝不会比现在还好看,所以程璟这个表情是……?程璟脸上红扑扑的,他的眼睛也亮的吓人,他回答道:“很好!不会再有人比你更好了!”铁奴心一跳,脸上浮现了一个无奈的笑容,然而只是这一个笑,却叫程璟避开了目光,脸色愈红。“你不要这么笑!”他慌乱地说着,低头将那药瓶塞上了塞子。铁奴却笑得更开心了,他低头凑近程璟,问:“莫非是我生得太好了?”程璟推开他的脸,耳朵尖都泛起了一片粉色,“你别凑这么近!”作者有话要说:1. 第95章 一开始母亲对他说那人是他亲舅舅,他天真的信了,多么愚蠢,她以为自己年龄慢慢长大,叶向阳会一直都发现不了么?如果当初早有准备,现在也不会落到这样的境地。现在他恢复了这张脸,与那人的相似程度不知几何,但想来也只多不少,毕竟亲生子,小时的长相相似,长大了也不会差,顶着这样一张脸过去,怕也有风险,那人消失在大众眼前已经很多年了,不说还有谁记得他那张脸,单那人的余威,他迟早有一天会被扒出来与那人的关系,这种事情对于他来说是一点好处都没有的,反而会惹得一身骚,那人现在仍未娶妻,也没有任何女人,他看似是那人唯一的子嗣,但那人却不一定会理他,即使没有见过他,铁奴也已经大约地了解他是什么个性了,他是决计不会理会自己的,一开始若对这个生父还有些念想,但清醒后却又觉得索然寡味,也根本没有必要了。也像靖王说的那般,现在皇帝已经坐稳了他身下的位置,性子多疑,若贸然出现,他的身份也必然会被揭开,到时候皇帝会对他做什么,就不得而知了。只是想弄死叶向阳,现在却重重困难,铁奴第一次觉得自己渺小,他自知在这种地方不算聪明,虽也知人心险恶难测,也有过直观的感受,他小时就已经领教过很多,但那些与现在想比,却是差远了。铁奴心里焦躁起来,他想,自己本身就不擅长这些,还硬要往这里钻,到时候没弄死叶向阳,将自己搭进去就好笑了。他也是到了这里被冲昏了头脑,他大可不用这么弯弯绕绕,跟他过去的几年一样,简单些去做这事。叶向阳是一定要死的,他不死,铁奴这些年来的郁气都无法散去。铁奴与程璟说起这些事的时候,自然是删减了不少,也完全的掩饰掉自己看似轻松的报复手段下的真实目的。叶向阳这个人并不无辜,铁奴母亲韩氏一族,在南方越水一带是有着百年传承的望族,几十年来也出过不少皇妃皇子,虽都没有因此得势,但仍有着不小的野心,铁奴母亲韩苑苑是当时族长的孙女,当时的皇帝名楚讳乾,尚是少年,却也初现了不容他人忤逆的性子,他清心寡欲,冷漠无情,虽能独自处理朝政,但手段却过与残忍,且不近人情,铁石心肠,如此不久,便很快寒了一众大臣的心,但也将整个朝堂变得有如铁桶一般,出不了任何漏子,楚乾不是任何意义上的暴君,但却比暴君更让人心生惧意。当时韩苑苑本来会被选入后宫,然而楚乾却自作主张地关闭了这个通道,他拒绝后宫有任何一个女人,说那是无用的废物,皇宫里不需要任何不能产生价值的废物。韩苑苑和一批适龄秀女就这般搁置在家了。韩苑苑自然是不甘心,她一直仰慕楚乾,盲目地崇拜他,竟逮到机会碰上了楚乾。这之后的事便不知是不是和韩苑苑说的那般两情相悦,若是,那么楚乾的态度就颇为微妙了,在叶向阳为了继承镇国府用了卑劣手段求娶韩苑苑时,也没有见他出面,若不是,那韩苑苑不知用了什么办法能强迫到楚乾还全身而退没有被楚乾弄死,倒让人非常好奇,然而无论是那种,都已经不得而知了,唯二知晓内情的韩苑苑现在已经身死,而楚乾久居九段山已经十年之久,没人再见过他。叶向阳在其中倒是自作自受,明明自己也是手段卑劣,故意败坏韩苑苑的名节让她只能嫁给他,以得到了韩氏一族的支持,在知道了叶亦深不是他的骨肉之后又阴毒地残害了韩苑苑他们,到底骨头硬了,也不再惧怕有些落没了的韩氏一族,连韩苑苑和叶亦深的死因都是敷衍地告知了韩氏一族,就这么揭过,韩氏一族自然是知道里面有猫腻,然而当时韩苑苑祖父已经从族长这个位置退了下来,换上了另一个守成派的做了族长,即使知道韩苑苑的死有问题,却也没敢在这里纠缠,就这么平息下去了。这其中的龌蹉多了去了,不是全部都适合和程璟说的,他只挑了一部分,有些东西不让他知道反而会更好些。第74章 no.74咋办铁奴本身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他好像已经有了两张脸孔,也有了完美的伪装, 他连自己都搞不清楚现在告诉程璟这些事情是为了坦诚还是因为其他。然而唯一比较确定的是, 他喜欢程璟这种心情是一直存在的,所以愿意告诉他这些事情, 然而再多,却是不太可能了。他现在说起这事,当然还有进一步的想法, 那就是对于程璟的安置。靖王那边自然是不成, 那就只能另想办法了。铁奴与程璟说了他这个顾虑,谁成想程璟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我有一个很好的朋友, ”他殷切地望住了铁奴, 白皙得几近透明的脸颊上涌现了几分潮红,“我们一起长大的,他绝对可以信任!”铁奴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谢致清?”“…………”程璟呆滞了,半晌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你怎么知道?”铁奴叹了一口气, “你现在这个样子,不好。”程璟说:“我爹都相信了, 他没理由不相信啊。”没有意识到自己轻易地被铁奴转移了话题。铁奴笑容收敛起来,不知道在想什么,许久之后, 才道:“还是等你恢复人形的时候再说吧。”程璟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但听了他的话,脸色却明显地暗淡了下来,“我怕是会一直这个鬼样子了。”铁奴看了一眼他身下已经褪去了大半黑色的鱼尾,眸色渐深,“不会的。”他这么安慰道。程璟忽然跳起来,一只手抓住了铁奴的膝盖,“你应该问问那个混蛋,我是不是真的变不回人了,他满嘴谎话!”程璟觉得昨夜那个混蛋的作风倒是很像焦晏,焦晏的确是很爱说谎话,骗他的时候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简直恶劣到了极点。昨晚那么残忍,焦兰大概是做不出来的,也就只有焦晏会那么残忍暴力,这种人,就合该让铁奴好好教训,让他把实话全都吐出来!想到这里,他开始埋怨铁奴,“他又坏又残忍,刚才难得抓住他,你应该好好教训他的,把他打怕了才不敢再来找我们…………”程璟喋喋不休地说着,铁奴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了一个诧异而无言的表情。无言过后,唇角又悄然地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他声音沙哑地安慰道:“不会再发生昨晚那种事情了,相信我,若他还敢出现在我面前,我不会放过他的。”程璟知道铁奴能制服得了焦兰他们,倒也不是太担心,“你可不要让我一个人呆太久了。”铁奴漆黑双眸中泛着一层细微的光芒,他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轻轻地应了一声。————————————之后的日子,铁奴道也没有再提之前的事,因为看了镜子,明白了程璟一看见他就忍不住笑是为何,便开始趁着这几日阳光热烈,晒起了自己的脸。新生的肌肤很是娇嫩,这么一晒,就多了红色的晒斑,泛着细微的刺痛,比白白嫩嫩的样子还让程璟忍不住笑。这般一日复一日的晒,倒真的将这白色的皮肤晒得和脖子差不多一个色了。这些日子里铁奴都没有再出门,他差了人将东西都送到这里,倒也不会觉得碍手碍脚。程璟的尾巴总算褪了个干净,新尾巴的颜色很夺目,在阳光下散发着流动的光芒,比之前的黑色鱼尾明艳了很多,铁奴很喜欢这种颜色,程璟的整个人都仿佛被这鱼尾的颜色点亮了一般,变得更加耀眼夺目,光芒四射。然而程璟不喜欢,他又一次意识到铁奴和他的审美是有差距的。除却这些,他们的生活很和谐,一直处于亲密地胶着状态,感情倒是越来越好。程璟不由得开始考虑起以后的日子,他现在与铁奴这般,还没想过改变,然而如果他变回人,自然是要回家的。断袖之癖经常不少世家子弟都有,据程璟知道的,那个小霸王彭玉就是一个,很久之前他也是见过彭玉搂着一个腰肢很细的少年亲亲摸摸的场景,也不陌生,然而他却没想过会发生在他身上。他想了想,觉得自己并不是断袖,他也的确是喜欢姑娘的,但他现在也的的确确沉浸和铁奴的亲密之中,也的的确确喜欢铁奴。这种感情,程璟感觉看不到未来,但他也不愿意想以后会如何,他现在倒是知道断袖是在哪里行事的,之前接受不了,但和铁奴,却有些不一样了。然而铁奴好像和他之前一样不知道在哪里行事,所以一直都是亲亲抱抱,从未越雷池一步。自己说出来的话好像很着急做那事一样,当然程璟不能否认他的确有些好奇,但这样也好,他虽好奇,却一直没做好准备,可不想稀里糊涂就和铁奴做了那事,若铁奴真的不知道,那么这样下去也不错。然而打破这种平静的意外很快就来临了,在程璟换鳞后的第三天,他的身体开始出现一种焦灼的状况,这种像有一把火在体内燃烧的感觉很剧烈,直接将程璟烧得整个人都懵了。第一个发现程璟出现这种异状的是银眼,忘了说,银眼用过那些药粉之后修养了一段时间就很快地生龙活虎起来,然而不知为何,它的唇上仍然留了一条很深的痕迹,没有因为那起死回生的药粉而恢复。它发现了程璟这种异状,便很快叫起来,引来了铁奴,然而在铁奴赶来的那短暂时间里,程璟体内的烧灼很快地退去了,只留下了被烧得皮肤通红的痕迹。 第97章 他很早就想问了,但总归觉得唐突,现在好奇心上来了,倒不觉得唐突了,总觉得铁奴会回答他一切问题,满足他一切的好奇心。然而这个问题显然像是戳到了铁奴的伤处,他的手指紧绷了许多,对于程璟的问题,他沉默了许久,也只是说:“睡觉吧。”声音平淡,但语气里却隐含了倦怠的意味。程璟听了,马上反应过来,他小心翼翼地问:“你困了?”“有点。”铁奴轻声说。程璟呐呐道:“那睡吧。”铁奴“嗯”了一声,捏了捏程璟的手指以示宽慰。程璟拉起他的手指,放在了自己脸颊下面,枕着进入了睡梦。铁奴感觉到墙壁那面已经平稳的呼吸声,缓缓地闭上了眼睛。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铁奴就发现程璟又陷入了那种浑身发烫的状态,不过显然比之前的状况要好上一些。程璟醒过来,就像没事人一样地说要吃饭。铁奴和往常一样给他准备早餐,随着程璟这种异变的产生,他的饭量变大了许多,明明看着人那么小,胃口比铁奴还大上不少。如此这般,家里存放的粮食蔬果已经开始出现了短缺的情况,铁奴和专门来送食物和其他物品的人约好了固定的时间,程璟这个吃法,大大超过了铁奴的预算,食物很快就要不够了,然而他却离不开这里。不过说不够,却也还能撑上两日,到时候再想办法罢。他看着程璟低头吃饭,眸光暗沉。此时的程璟脸颊粉红,原本白皙的皮肤因为这不同寻常的热度而生出了一些深红色的星星点点,因着周围一片粉色,显得更为突出,然而程璟除了困和热,就没有其他感觉了。他不想回到那个水池,因此铁奴给他订做了一个超大的木桶,但是那个木桶还在去生气,不能使用,因此又继续用了那水缸。程璟不喜欢水缸,不过这种时候也没有挑剔。这个地方还是比较阴凉的,打开窗户,就有清风裹夹着凉意涌进房间之内,比在外头晒太阳好上不少,至少程璟是很满意的。这种不同寻常的状态程璟本人好像没有多大的感触,倒是铁奴看着他粉色的泛着一层深红星星点点的脸颊一直担忧着。那味道也越发浓厚,铁奴连给他送饭都是用湿布巾捂住口鼻给他送进去,然后马上退出去。程璟感受着他这样的躲避态度,多少心里有些不舒服,只是他闻着自己身上的味道也是越来越重,越来越泛恶心,很快就没有心思去想铁奴了。这样的日子又过了两天,程璟这样反反复复的烧灼让他很快就习以为常,然而在他以为就这样的时候,又发生了一个意外,这个意外实在是过于离谱,即使过了很久,程璟也对此耿耿于怀。那是个很糟糕的一天,那个一直下着大暴雨,同时还伴随着轰鸣的闪电,比之前的那场雨还要大,空气中泛着一种冰凉的气息,不是很牢固的窗户被外面的暴风雨摧残得发出了破旧的咯吱声,程璟握着铁奴的手,大睁着眼睛,暗红色的眸色在摇曳的灯火中显出了一种透红色,那种沁进了眼瞳中的暗色逐渐淡化,眸色逐渐和焦兰的接近。他自己是不知道这种脸上的变化,然而他却是知道他身体不对劲起来,这种不对劲与之前的焦灼是不同的,那种焦灼感尚能忍受,然而现在却是有一股深切的痒意从内里往外渗,这种痒意也渗透进自己的骨肉之中,密密麻麻地泛着根本抓不到缓解不了的痒,伴随着这种痒意,是一种能烧毁理智的热度,像声势浩大的浪潮,朝他卷袭而来。他呻吟出声,原本抓着铁奴的手也失了力气,他嘴里含糊不清地叫着铁奴,一边伸手扯掉了自己的褂子。即使外面雷声震耳,铁奴也听见了程璟的声音,他心里微紧,伸长了些手去摸他,手指碰到了滚烫的皮肤像被烫到了手一样缩了一下手指。程璟的呻吟声断断续续地传入铁奴的耳中,让铁奴一时顾不得其他,他迅速地收回手指,翻身下了床。他冲出了门,然而即使在这种时候,他也没有忘记绑上湿布巾。铁奴推门进了房间,快步走到床边,他一过去,就看见了刺眼的一片红,程璟的小腹、胸膛、脖子、脸都泛着一层红,铁奴脸色紧紧地绷住了,他俯下身子正要抱起程璟时,一股浓烈的味道轻易地透过了湿布,重重地侵入了他的口鼻之中。这样浓烈到几乎液体化的馥郁香气颇具侵略性地侵入他的体内,通过他奔流的血液很快地将这种气息带来的异常传遍了身体各处,铁奴连伸出的手指都僵硬了起来,几乎同时,他身体硬邦邦地倒在程璟的身上,动弹不得。他的思维有一瞬间的清醒,然而也只是一瞬间,很快他就沉进了黑暗之中。被铁奴压在身下的程璟艰难地吐出一口气,勉强地睁开眼睛看了铁奴一眼,手也没有力气去推开他,只能承受这种过于沉重的力量。然而不知道过了多久,程璟猛地睁开了双眼,他的眼瞳已经完全呈现一种通透的红色,比焦兰的要淡一些,那些原本混杂的暗色有如退却的潮水一般消失的干干净净,仿佛从未有过一般。他喃喃着什么,伸手轻易地将铁奴推开了。铁奴这个时候看起来也很不好过,他面色赤红,身体滚烫,和很早之前莫名昏迷的症状一模一样,他的身,下涨出了一个可怕的形状,看起来很不堪。程璟却似没有看见他的异状一般,慢慢地凑近了铁奴,他低下头用滚烫的脸颊蹭了蹭铁奴的肩膀,眸色呈现出一种浑噩的颜色。第76章 no.76鳞鲛一夜过去, 铁奴紧皱眉心,伸出手疲惫地捏了捏太阳穴, 忽然, 他动作一僵,似已想起什么一样猛地睁开了眼。昨晚他隐约有些记忆,还记得程璟覆在他身上痛哭的样子, 他们竟是在彼此毫无神智的情况下,行了周公之礼。程璟显然不是出自自己本愿,竟也那番不管不顾地坐到了他身上。铁奴撑起身子一看, 程璟蜷缩在一旁, 洁白的脊背弯曲着, 显现出完美的弧度线条, 而他腰胯上有一双乌青发黑的手掌印,明显是铁奴的杰作,铁奴看着, 心底烧了起来,他伸手轻轻地扳过程璟的身体,唤了一声:“程璟?”程璟眼角泛着浓重的红,连鼻子都是红红的,下唇有一处破损,显然是痛极时咬出来的,铁奴目光缓慢往下,看到了他身下有一处鳞片翻起,周围糊着一片凝白, 在红色的鳞片的衬托下,显得格外显眼,铁奴脸色绷了起来,流露出了难以言喻的表情。铁奴松开手,无法直视地盖住了自己的脸,许久,才慢慢打起了精神,他的裤子已经被撕裂了,无法再穿了,只能找了另一条裤子穿上。他翻身下了床,将程璟抱到了房间的水缸之中,正想给他洗的时候,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将他抱到了床上,转身将水缸里的水倒了,去外面的水井里打了新鲜干净的水回来。做完这些以后,他才将程璟抱到了水缸之中。此时的程璟身体变得格外柔软,没有以前冰凉的体温而带来的微冷硬的触感,相反,他的身体带了些热度,不是昨晚那炽热焦灼的体温,而是更偏向人的温暖。铁奴伸手将程璟的脑袋小心地靠放在自己的臂弯之中,另一只手摸索往下,指尖触碰到了那翻起来的鳞片,只犹豫了很短的时间,便坚定不移地将那片鳞片拨开,慢慢将手指伸了进去。许久之后,终于将程璟清理完了,铁奴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气,将程璟擦拭干净,放回了床上。他打开了窗户,好让房间通通风,一夜的雨下到了早上,不过却小了很多,只是细如牛毛的小雨,窗户一打开,一阵被水浸过似的裹夹着清凉的风涌了进来,吹散了房间之中暧昧的气息。 第99章 老鳞鲛显然不明白他在笑什么,但他明显地感受到了他浑身的气息发生了变化,是一种临界与暴怒和隐忍之间的复杂气息,与此同时,伴随着一种极为紧张的气氛。老鳞鲛沉默了一下,继续道“……那帝,你————”“别说了,老头子,我会告诉你。”那帝将收敛起笑意,锐利冰冷的双目在老鳞鲛身后扫视一圈,道:“你把阿七带来了?”老鳞鲛连忙道:“带来了,带来了。”他是知道那帝将在鳞鲛时期和那个痴呆阿七颇为要好,带了阿七来也是打了阿七和那帝关系好的注意,不过他本来是没有抱多大希望的,现在看来,却是做对了。“把他给我。”那帝将低声道。第77章 no.77梦境老鳞鲛朝身后喊了一声“赤越”, 整个鳞鲛群一阵骚动,程璟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 一股强力将他推搡着往前, “对不住了。”这个声音离他很近,是那只老成的鳞鲛。那少年鳞鲛也跟了上来,面对老成鲛的动作, 他没敢说话。程璟就这样轻易地被推到了众鳞鲛面前。被几千双眼睛注视的感觉让程璟焦虑得胃痛起来,他忐忑不安地看向了那帝将,没有说话。老鲛在一旁和蔼地道:“阿七, 这是那帝将, 你还记得他么, 小时你与他处的最好, 还记得么?”他的眼里闪过一丝担忧。那帝将看着程璟,表情明显地柔和下来,冷硬带着锋利的眼睛也带了一丝温和, “阿七。”他朝程璟伸出手来,目光带着渴求。程璟更加焦虑起来,他心想自己只是在做梦而已,为何会做这种莫名其妙的梦,他看了一眼这个高大的鲛人,张了张嘴,说:“我不认识你。”那帝将脸色不变,反倒显得更加温和,还隐隐带着一抹怜惜, “阿七,过来。”他一边说着,一边迅速出手,将程璟抱在了怀中 。现在的情景显然有些怪异,程璟能明显地看清这个鲛人眼中自己的模样,分明就是一只白面……不,鳞鲛的样子,除了会张口说人话、模样怪异之外,和其它鱼没有哪里不同,倒不知道哪里得了这个鲛人的青眼。莫不是自己还被焦兰影响着?程璟这么一想,心里一悚,他细细地窥着将他紧紧抱在怀里的鲛人模样,这样充满侵略性的美艳外貌,和那焦兰长得完全不同,若不是焦兰,他还能梦见哪个鲛人,他认识的鲛人除了焦兰也只有那半截鲛人了,平白无故地梦见一只陌生鲛人,就已经够让他不安了,不知道这个梦什么时候醒…………显然程璟长久的注视让这只鲛人心生愉悦,他动作轻柔地抚摸着程璟的身体,蓝绿色的眸子看向了老鳞鲛。“我可以告诉你,不过有一个条件,留一百鳞鲛给我充当护卫。”老鳞鲛听到前面,还眼露惊喜,但听到后面,他僵住了。显然这个条件让他很为难,若那帝将告诉了他化鲛的办法,那么在场的每只鳞鲛都有化鲛的可能,但是如果留一百鳞鲛在这里的话,这一百鳞鲛也许就…………那帝将显然知晓了他想法,他面色平静地道:“放心,这些鳞鲛明年你就可以将他们接回去,我不会阻拦。”老鳞鲛松了一口气,他立即笑了起来,“我答应你这个条件。”“现在可否告诉我们你是怎样化鲛的?”他迫不及待地问。“呵,”那帝将笑了起来,他的容貌在鲛人族里来说是不被理解的,甚至会被说丑陋,但是在含了一半人类血脉的鳞鲛族群的眼里,他是美的,美的肆意,美的张扬,充满了一种强势的侵略性,能够轻易地获得任何一只鳞鲛的注目,“自然。”他的语气低沉,蓝绿色的眸子闪烁着暗沉的光芒,“我们都是鲛人和人类女子的子嗣,众所周知,这样的结合生下来的只有像你们这样的残疾鲛,只能靠身上伪装出来的被鲛人沾染上的气息来引得其他海兽退避,”那帝将顿了顿,环顾了四周,看到一些隐含了忿忿的目光,他勾起了一侧的唇角,尖锐的牙齿显露了出来,“我能化鲛,还得多亏你们,被你们赶出了族群,便独自一人生活在另一片陌生的海域,在某一天,我遭遇了一只受了重伤的鲛人…………”他低眸看着程璟,程璟被他意味不明的眼神看的心里发毛,一动都不敢动,那帝将看他这样一副乖巧的样子,唇角的笑意柔和了几分,抚摸着他的力道越发轻柔。“…………然后发生什么了?”老鳞鲛假装没有听到之前的话,出声问道。“然后啊,呵,”那帝将抬起眼睛,居高临下地看向了老鳞鲛,轻声道:“我将那只鲛人啃食殆尽,他的骨血与我融为了一体————”“你没听错。”那帝将淡淡地看了一眼老鳞鲛,轻易地捕捉到了他眼中的震惊与惧怕,“这就是我化鲛的原因,我吃了一只鲛人。”“只要你们有能力和运气,自然能与我一样化鲛。”他表情冷寒起来。“信不信由你,我已经说了,留一百鳞鲛下来,离开这里。”那帝将开始下逐客令。老鳞鲛显然没有完全相信,他还想再问,但窥着那帝将的表情已经完全冷下来了,便噤了声。他开始转身召集一百鳞鲛,愿意自愿的鳞鲛不多,没有谁愿意留在一个鲛人身边,但老鳞鲛在这个族群里很有威信,即使很多都不愿意,在他的逼视下也只能答应下来,这样不多时他就凑够了一百鳞鲛。那只少年鳞鲛也在其中,他是为数不多自愿的。很快原本麻麻一片的鳞鲛都散了,只剩下原地的一百只鳞鲛。那帝将蓝绿色的眼底盛满了一种诡异的满意,上下打量他们的时候像在看一只只待宰的牲畜,“跟我来。”他冷淡地说了这么一句。他转身就朝水草林深处游去。鳞鲛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只只跟了上去。程璟被那帝将紧紧地抱在怀中,心中的焦虑稍减,他想着刚才听到的那些话,感觉有些不对劲,吃鲛人就能化鲛这种事情,听起来很离谱,他倒是看到鲛人在岸有说,鲛人如果吃了人就会化做那个人的模样,吃鲛人就化鲛这种事情…………好像还蛮有道理的。程璟:“………………”他这是想看续集想疯了么,还将这些事情翻来覆去的做梦。反正也是一个梦,程璟清了清嗓子,问:“那帝将,我问你,一个人在那种情况下会变成鲛人?莫不是跟你一样也吃鲛人肉?”那帝将动作一僵,他缓缓低头,望住了程璟,眼神像刀锋一样锐利,但这种锐利只维持了一瞬间,稍纵即逝,他勾唇笑了起来,“阿七,你清醒了?”程璟一悚,刚才那种目光,好像要将他看穿一般,明明只是一个梦,为什么会有这么真实的感觉,连这种被眼神刺到的感觉都真实得像真的发生过一样,如果不是清楚地记得自己还在铁奴的床上躺着,他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是不是真的到了这鬼地方,被一只名叫那帝将的鲛人抱在了怀中,他定了定心神,道:“能告诉我么?”那帝将意味不明地抿唇笑,艳丽的眼角高高的翘起,形成了一抹充满冰冷尖锐的光影,“阿七想知道的,我自然知无不言。” 第101章 来人正是谢致清,他身后跟着一个高大的男人,身形与铁奴相仿,但没有铁奴那么高,他认错人了。谢致清的表情很冷漠,他上下看了程璟一眼,道:“你在这里干什么?”说着,他回头看了那个男人一眼,那男人心领神会地转身关上了门。连声音都这么冷漠,没有一点点的情绪波动。程璟慢慢冷静下来,他没想过和谢致清是以这种方式见的面,但现在遇上了,他却不得劲起来。明明他的事情谢致清都知道的,在看见他的第一眼为什么会这么冷静,难道他对于他来说,一点都没有什么意义么?陌生人也不至于这样啊。果然现在他们连陌生人都不如了么?程璟想到这里,朝谢致清勉强地笑了笑,“我在等人。”谢致清走了过来,他比程璟高上半个头,望着程璟的双眼里没有半分温度,他伸手不顾程璟的反抗拉开了他身上的被子,只看了一眼,就很快地松开了手。“给他拿身衣服。”谢致清说。身后的男人应了一声,便转身开门出去,出去后还顺手关上了门。谢致清没有再去看程璟,他越过程璟走进了内室,坐到了桌边。程璟转身也跟了进来,他扯着被子,慢慢盖住了脸。“你怎么会在这里?”程璟问。谢致清看了他一眼,道:“来见人。”程璟看着他那张像是冰块雕刻成的冷漠的脸,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其实和谢致清也很久没有说过话了,大概那些年少的情分都在这么漫长的时光里被耗尽了,他一直都是一厢情愿地认为他们还是挚友呢,大概人家也没有将自己放在心上吧。以前都一直避免自己乱七八糟地想,以免让本来就已经不够亲密的关系变得越来越淡,本来谢致清冷一些没关系,他还能坚持着去维系这段友情,至少不要真的形同陌路,然而这一次他却多多少少有些心寒。谢致清为什么到现在还是若无其事的样子?早知道是这样,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见面算了。程璟也冷着脸,坐到了床上。谢致清看了他一眼,冷凝的眉眼闪过一丝复杂,稍纵即逝,“不问我见谁?”程璟一怔,竟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他顺着谢致清的话,问:“见谁?”谢致清道:“赵峥然。”“…………”忽然听到这个名字,程璟有些恍惚,“峥然还好么?”原谅他早就将赵峥然忘在了脑后,对不起啊,峥然,程璟在心中默念。谢致清白玉一般的手指轻轻地叩击着桌面,似乎在思考什么,过了一会儿,才慢条斯理道:“不好,他出事了。”程璟:“…………什么事?”看起来有些慌张,对赵峥然很紧张的样子。谢致清轻微地转动着视线,移开了落在程璟脸上的目光,“他在这儿,让他与你说。”程璟却没那个耐心,追问道:“到底是什么事,你告诉我啊。”谢致清看了他一眼,声音冷淡,“我现在正在帮他处理,因为你,亏他能找上我。”程璟一滞,心跳加快起来。因为他,才帮助赵峥然的么?的确,赵峥然和谢致清并没有交往,但程璟是在赵峥然面前提过谢致清的,若他真的出了什么事,在学院里并没有其他说的上话的朋友,程璟也不在身边可以帮助他的话,找上谢致清的确是一个办法。现在看来,谢致清其实还是在意他的?哎呀,程璟忽然笑了起来。谢致清看了他一眼,倒没有再说什么话。这个时候那个男人推门进来了,他手里拿着一个包裹,谢致清看了一眼,起身就要回避,“你穿上衣服,到肆号。”他说了最后一句话,与那个高大的男人出去了。程璟取出包裹里的衣服,一件件穿上,居然还挺贴身。他穿好衣服,四处找了找,找到了笔墨纸砚,写下了几个字,就跟着出去了。他找到了肆号的门牌号,伸手推开了门。房间里谢致清和赵峥然面对面坐着,赵峥然背对着程璟,不知有没有听见开门的声音,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程璟走上前,拍了拍赵峥然的肩膀,“峥然!”赵峥然身子一弹,差点被吓得跌坐在地,他转身看过来,看到程璟的时候,眼睛猛地瞪大了,“程璟……!?”他不可置信地站了起来,双手掐住程璟的肩膀上下看了一遍,“果然是你!你果然回来了!”他叫了起来,脸上不可控制地流露出了高兴的笑容。程璟看着赵峥然的脸,表情僵住了,这段时间没有见面,赵峥然的变化也太大了,脸色灰败得跟死人一样,连那双似承载着日月的眼眸都变得干涩起来,不复以往的明朗,现在笑着,倒还驱散了一些死气,不知他发生了什么事,居然变成了这副模样。谢致清看着他们,说:“都坐吧。”赵峥然回过神来,拉着程璟的手让他坐下了,他看起来有很多话想与程璟说,然而顾忌着谢致清,到底没有开口。程璟看看他们两个人,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第103章 程璟变回人后,和铁奴的身高差距就越发显现出来了,铁奴这一抱,他的脸直接埋在了铁奴的胸膛上,整个人都短了一大截。程璟觉得有些难为情,但铁奴抱得那样紧,他手指抓了抓铁奴的袖子,才慢慢地搂上了铁奴的脊背。“你们要抱到什么时候。”背后传来了谢致清听不出情绪的冷静嗓音,程璟一震,挣扎着离开了铁奴的怀里。“哈,这是我朋友,叫铁奴。”程璟有些手足无措地介绍道。铁奴沉默地站在原地,深如寒潭的眼眸沉淀着流动的暗光,“你好。”他低声道,手掌极富占有意味地握住了程璟的肩膀,将他往自己身边带了带。程璟难得敏感一回,他察觉到铁奴似乎有些焦躁不安,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继续道:“他叫谢致清,我跟你提过的。”铁奴瞥了他一眼,没说话。谢致清脸色看不出什么,他的目光从铁奴的帷帽上滑落,很快地看向了程璟,“让你朋友一起过来坐吧。”他低声说了这么一句,转身进了内室。程璟看着他离开,伸手锤了旁边的铁奴一把,“你去哪里了?”他质问。铁奴指了指一地的东西,“去买这些了。”说着,他一顿,俯下身子将地上的东西一一捡了起来,放到了桌子上。第80章 no.80无题“走吧。”他看了一眼程璟, 说。两人走进了内室,程璟觉得气氛有些怪异, 比之前更不自在了。赵峥然看了看铁奴, 又看了看程璟,表情有些疑惑,“他是?”程璟跟赵峥然介绍了一遍, 赵峥然的目光落在铁奴紧紧握着程璟肩膀的手,表情出现了一丝的怪异。铁奴沉默着坐到了程璟的旁边,四个人面面相觑, 气氛出奇的安静。谢致清看着铁奴, 话题却对准了程璟, “赵峥然的事先放在一边, 说说你吧,程璟。”“啊?”程璟有片刻的呆滞,“说我?说什么?”谢致清看了一眼他, 又移开了目光,“你要回来吧?”程璟迟疑了一会儿,“回来?来哪?”谢致清说:“回靖王府,做你的世子。”程璟感觉谢致清竟是一副知道些什么的样子,不禁有些惊诧,“我自然是要回来的,你为何这么说?”话里带着不确定的试探。谢致清移开了目光,低垂的冷淡眉眼似乎沾染了一缕阴冷,“无事, 只是随意一问。”程璟有些茫然,他看向了铁奴。铁奴与他对视,安抚地握住了他的手。赵峥然坐在他俩旁边,眼睛一低下去,就能看见他们紧握的手,怪异的感觉愈发浓重,他清清嗓子,开口问:“你失踪的这几个月,大家都很担心,能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了么?说实话,靖王爷说你无事我觉得很不可思议,但没想到你真的平平安安回来了。”程璟脸上露出了一个微笑,他现在这个样子,真的和鲛人的时候很不一样,鲛人时是一副少年的体态,有着非常流畅柔和的轮廓线条,然而人时又是一副已经成熟的青年外貌,虽然俊美,但有一种很违和的感觉,好像他本该就是鲛人的那种长相,尤其是他笑着的时候,这种违和感就更重了,“我啊,是被铁奴救了。”他这么说着,看了铁奴一眼。铁奴遮掩在黑纱里面的脸上微微一笑,默契地掐了掐程璟的手指。“…………然后他又带着我回来了。”程璟说。赵峥然看着他们,问:“那你怎么现在都没有回去?”程璟犹豫了一下,说:“刚到京城,应该会过几日再回去。”赵峥然点头,看起来也是为程璟高兴,“很好,幸好你没事。”谢致清敲了敲桌子,说:“好了,我们也该走了。”他站起身子,看了赵峥然一眼,赵峥然垂眸,也跟着站了起来,“那么,找个时间我们好好聊聊吧。”他笑着对程璟说,灰败的脸色看起来也好了很多。程璟点头,赵峥然伸手想碰他,但手伸到一半,余光瞥到了铁奴,又慢慢地缩了回去,“再会。”他轻声说了一句,跟着谢致清离开了。程璟看着他们的背影,伸手推了推铁奴,“我们也该走了。”铁奴沉默地站了起来,转身将之前买的那些东西全都带上,跟程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你下次离开起码跟我打声招呼啊。”程璟抱怨道。铁奴摘下帷帽,看着程璟的脸,忽然叹了一口气。程璟怔住了,“你干什么叹气?”他问,这是他第一次听见铁奴叹气,感觉有些奇怪。铁奴说:“无事。”然而没了那些烧痕的遮掩,他的表情就明显外露了许多,此刻的脸上浮现了一层既可惜又轻松的复杂表情,看起来很是奇怪。程璟自然也是知道的,他狐疑地看着他,很快就想到了什么,“你该不会不喜欢我现在这个样子吧?”他肯定了语气,“肯定是,你喜欢鲛人的我是不是?”他的语气已经带上了些许的危险。铁奴:“…………现在也喜欢。”程璟看着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我更喜欢现在的脸。”铁奴勾唇笑了起来,恢复了外貌后他整个人看上去都有了很大的不同,虽然程璟不是看脸的人,但也不能否认,一张英俊的脸比之前那张烧伤了的毁容脸要更加吸引人一些,单现在,程璟看着铁奴笑就忍不住脸红。程璟不禁想起了之前的事情,脸越发热了起来,“诶,你,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么?”铁奴的脸上浮现了一丝疑惑的表情,然而很快,他就想起了什么似的微微笑了起来,“你觉得我应该说什么?”程璟有些气恼,他瞪了铁奴一眼,“难道你不应该说什么么?”铁奴说:“我不是那么会说话的人,不过,我喜欢你,够了么?”“…………”程璟捶了他胸口一下,“还说你不会说话!” 第105章 铁奴伸手将程璟的脑袋按在自己怀里,低声道:“别看了,我们走。”语气不容置喙,程璟听了,倒没有反抗,他察觉到情形有些不对,便跟着铁奴从人群中退了出来。铁奴的身高着实显眼,原本是个优势,现在却成了一个劣势,太轻易地被人从人群中看到,连带着程璟,一起被人注意到了。铁奴护着程璟拐进了另一条街,躲开了那娶亲的队伍。“怎么了?”程璟摘下帷帽问。铁奴将帷帽给他戴了回去,“不要轻易摘下来。”他叮嘱道。“所以到底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这么紧张?!”程璟问。铁奴低声道:“那新郎官看你的眼神不对。”铁奴回想了一下那人的脸色,不禁眯起了眼睛,“还是小心点好,虽然不知道他是谁,但你们认识的可能性很大。”程璟“唔”了一声,“算了,继续逛吧。”他将这事丢到了脑后,在他看来,这也没什么要紧的,认识他的人多了去了,只是现在他没有回家,多少会有些不方便,不过即使被认出来也没什么打紧的,他终有一天也是要回去的。程璟与铁奴再次进入了十里巷。即使现在天气正炎热着,街上的人却仍然不少,形色各异的商贩在叫卖着各种货物,不少东西都是从未见过的新奇玩意,程璟看的目不暇接,跟铁奴要了一些银钱,想买的都买了下来。铁奴倒也不拘着他,京城的物价虽然昂贵,但十里巷的东西却是便宜的,花些钱买些新奇的东西也没什么要紧。程璟买好了东西,铁奴都主动地拿了过来,帮他提着,程璟没看见身后的战利品,也就一直没感觉,买着买着竟让铁奴一时拿不过来,无法,铁奴只能制止了他,“东西很多了,下次再买吧。”程璟回头一看,不禁哑然,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继续吧,我保证不买了。”两个人走到一处地方,看见一群人围着什么在叫好,程璟隐约看到一个木架子,好奇心又起来了,他扯了扯铁奴的衣袖,大声道:“我们去那里看看吧。”铁奴自然依他,不过铁奴的身高让他轻松地看见了人群之中的景象,即使是铁奴,也不禁有些被吸引了。那是一副很奇特的画面,一副中原打扮的异邦人正在表演戏法,刀尖舞、轮中绣、口中火个个出彩,旁边还立着一些同样打扮的人,不过那些人却是本地的脸孔,这个组合也是新奇。程璟个子刚好,轻松地挤进了人群里,这个时候的他,洁癖的习惯已经被弱化了不少,要是之前,他是绝对不会做出与人身体挤来挤去碰来碰去的行为,比起端着的世子身份,现在倒真的像一个普通人。铁奴在人群之外看着,唇角含了笑,他这个角度看过去是刚刚好的,因此也没有和程璟一般挤过去。现在正表演到那个金发碧眼的异邦人吞吃铁勾,看着就很锋利的利器就那么轻易地被吞进了肚子里,吃完了一个还不够,还一连吃下了四个,程璟打了寒颤,觉得喉咙和肚子隐隐作痛。做完这些,异邦人展开双手露出了一个爽朗的笑容,周围人一片叫好,在他同伴的箱子中丢下了银钱。来讨赏钱的人到了程璟身边,程璟也摸了摸袖口,摸出了一把铜钱放进了箱子之中。那人对他躬身,便朝下一个人走去。表演还没有结束,接下来仿佛就是异邦人的独秀,他在表演了吞吃银勾之后,还表演了刀枪不入,虽不知他是不是真的刀枪不入,那银白的闪着寒光的利器与他身体碰撞的锵锵声却格外的清晰,让人信服。程璟看得入了迷,眼睛一下都舍不得眨。然而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人群忽然嘈杂起来,“蛇!有蛇!”一声惊叫让整个人群慌乱奔逃起来。程璟被挤得也慌了起来,他朝后看去,看见铁奴往他这边过来,程璟张嘴刚想叫一声铁奴的名字,一只大掌从背后伸过来死死地捂住了他的嘴。程璟瞪大了眼睛,双手拼命地抓弄脸上的手,然而却丝毫撼动不了那双手。很快,似乎背后的人觉得不耐,伸手一个手刀将程璟打晕了过去。铁奴正往程璟那边靠近,眼尖地看见了程璟被抱走的一幕,他脸色一变,丢开了手上的东西,用力拨开人群追了过去。然而慌乱的人群是个无比让人厌恶的阻力,加上程璟被掳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很快铁奴失去了程璟的踪影。那些表演戏法的人也不见了人影,徒留一地的杂物。铁奴捏紧了拳头,环顾四周,看见右侧的巷子消失的人影,阴沉着脸追了过去。跑不远,只是那么一点时间,还在着这附近。显然掳走程璟的人没有想过还会有人追上来,连马脚都来不及收拾便被铁奴抓了个正着。为首的是那个异邦人,他让其他人将程璟带走,自己留了下来。异邦人长得也高大,只比铁奴矮了半个头,身体也破为强健,和铁奴对上胜算是最大的,然而他看见铁奴,脸色却微妙地闪过一丝惧意。铁奴看了异邦人一眼,什么都没有说就想越过他,异邦人被他无视,也并没有不悦,他平静地拦住铁奴,道:“不能过去。”居然还是纯正的官话。来历不简单,铁奴心中对他评估,然而他现在根本没有时间跟他纠缠,他低吼道:“让开!”他的目光一直紧盯着那伙扛着程璟的人,只被这个异邦人拦住了一会儿,那些人就消失在了巷子尽头。异邦人寸步不让,铁奴暴怒,伸手握住他的手臂将他摔到了一边,正要继续追赶的时候,铁奴被那人压到了地上。这时间一耽搁,追上的可能微乎其微,铁奴也只能将目光放在了这个异邦人身上。异邦人身手了得,似乎学了一些正统的武功,比起铁奴的野路子要好上不少,然而铁奴到底够狠,也有足够的力气,开始和异邦人是有些处于下风,然而时间一长,异邦人就开始吃不消了。第82章 no.82将异邦人打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之后, 铁奴揪起他的衣领,质问他程璟的下落, 这个异邦人倒没有嘴硬, 一见铁奴的气势就知道如果不说自己落不到好,就老老实实地将自己收钱办事全都透了个底朝天。铁奴揪着他,让他带自己走, 异邦人丝毫没有反抗的心思,还笑眯眯地跟铁奴调侃, 看样子对于这个将自己打败的人反而很有好感, 铁奴没有理会他,他也丝毫不在意,两个人就这么跟在之前那些人的脚步过去。另一边的程璟, 被这些耍戏法的人扛到了一处后门,那门外有一个小厮模样的人在接应他们, 看见他们来了,小声道:“可轻些!”为首的是一个汉子,他扛着肩上的人, 一点也不客气地摊开手,做了一个要钱的动作,小厮从怀里掏出了一镶着金丝的钱袋,丢到了汉子手里,汉子掂着钱袋,满意地勾起了唇角,“那给你们送到哪儿”小厮朝四处瞧了瞧, 跟他说:“让你们这些人离开,人多被人瞧见怎么办”汉子倒没想这么多,听小厮这么一说,也是这个理,便做了个手势让其他人都散了,自己一个人留了下来,小厮招手让他进了门,对他说:“现在府上没人,你赶紧跟我来。” 第107章 沈重阳冰冷的眸光在程璟身上流转,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伸出了一只手过来,他的嗓音变得暗哑,即使尽力地隐藏也还是不免流露出来一丝危险,“手给我。”程璟僵着没有动,沈重阳不再等他,他一把抓住了程璟的手。沈重阳的手依旧是冰冷的,干硬的,没有一丝活人的温度,程璟温热的皮肤与他的手相贴,惊得差点将沈重阳甩出去,事实上,他也的确甩了沈重阳的手。甩开后,程璟却面露惊疑,原因无它,沈重阳现在竟虚弱成这样了吗?这么轻易地被他挣脱,甩开?沈重阳看了自己被程璟甩出去的手一眼,微微地笑了起来,他的笑容在此刻也泛着一种阴沉寒冷。“你真的,很好。”沈重阳一字一顿地道:“我不会再留情了,程璟。”第83章 no.83成亲铁奴跟着那个异邦人, 兜兜转转了半天,慢慢地发觉了不对劲, 他被这个人耍了!想明白的铁奴怒不可遏, “他到底在哪儿?”他的帷帽在打斗中已然丢失,披头散发的样子尚能遮挡一二,这也让他的面目在黑色的阴影之中显得格外的阴沉。异邦人只看见他黑色的几乎透不出一丝光亮的锋利眼睛, 呼吸一滞,还能勉强地用纯正的官话道:“别急, 我不会骗你, 说了带你去就不会做小动作。”说着这些话的时候,他眼睛眨也不眨,不像是在说假话, 但铁奴却不信他了。他们走得越来越远,就算铁奴不不知道路, 都觉得不对劲,更何况这些日子他将京城的路摸得一清二楚。这人明显是带他绕弯子。可恨他分了神,现在才有所察觉, 不该相信他会这么老实告诉自己。铁奴不再听他辩解,将他按倒地上开始揍,每拳都带了千钧之力,破去挣扎重重地打在了他的身上。异邦人怕也没想过事态会发展成这样,他也只能抱头护住了自己的脸,直到他的小臂传来清晰的骨头断裂的声音,他才明白如果不老实些, 今天怕是真的要被打死在这里,他的力气在之前消耗了大半,带铁奴绕弯子的时间里,虽然已经恢复了些许的气力,但在盛怒下的铁奴面前,却根本难以招架,异邦人咬了咬牙,妥协了。铁奴停了动作,脸还阴沉着,怒意沉淀成一片暗色积累在他眼底,让异邦人清楚,如果自己还搞花样,等着他的会是更加惨烈的后果,他看了一眼自己无力垂下的手臂,知道它已经断了,虽还剧痛着,但在对未来的恐惧下,他却已经没有心力去注意了。他们是一群四海为家的耍戏人,倒也不在乎会得罪京城的官员,大不了以后不再过来就是,隐瞒绑来那人的去向自然也不是因为什么忠诚,只是觉得收了钱,至少要做到消除跟来的尾巴,但是现在威胁到他的生命,也就不会在意那么多了,异邦人将出钱让他们掳走那人的家伙透露了个底朝天,连府邸位置都告诉了铁奴。异邦人是真的有些畏惧铁奴,但态度却还能做到平和的样子,是个峥峥的汉子,铁奴从他这里知道了想知道的东西,就没有再去为难他,只最后再挥拳朝他脸上打了一圈,便转身离开了。铁奴一路疾步朝异邦人说的那个地方走去,浑身裹夹着浓重的阴沉和敛起的怒意,让人避而远之。过了不多时,他到了异邦人所说的沈府府邸正门前,此时天已落下了暮色,黄色和浅红的云霞交织着织出了一片微醺的光线,让人沉醉,而眼前的沈府,显然是在办什么喜事,张灯结彩着,宾客也络绎不绝,但在门外接礼的人脸上却都是一副强做出来的喜悦,叫人看了不免心中怪异。铁奴没想这么多,跟着那些宾客走过去,却被一把拦了下来,眼前的这个管家模样的人显然有些惧怕他,脸上也带着疑惑和小心翼翼,“这位客人,那个,请柬?”铁奴阴沉地看着他,余光看见了旁边的人递上了红色的请柬,明白了,他没有多说,转身就走。那管家也只当做是误进的好事之人,也没有在意,事实上他也没有敢追究什么,继续去招呼其他客人去了。铁奴走到了沈府的高大围墙旁,捏了捏拳头,几个踏步踩上了高大的围墙上,跳进了围墙之中,沈府显然有着不错的地位,招了许多步伐稳重一看就是习武老手的护卫,铁奴看了一眼远处走过来的人,转身闪进了旁边的假山之中。他的心情似乎也凝结了一般,愤怒也好,急切也好,都消失了,他只能听见自己沉稳的心跳声,和一个叫自己找回程璟的声音。他会把程璟找回来,绝对会。铁奴矮下身子,将自己高大的身躯藏匿在不大的假山之中,静静等那脚步稳健的护卫走过他身边。——————“你想干什么!?”程璟的声音说不出来的惊恐,他瞪大了眼睛看着沈重阳的脸,手指攥紧了身下的红色被褥。“干什么?呵,你马上就会知道了。”沈重阳脱下红色的喜服,露出了里面洁白的亵衣,他的腿仍然站不起来,但是双手却格外有力,按住程璟的时候,程璟都有一种难以动弹的感觉,他本来是能够反抗的,但还对沈重阳心里有些说不出来的难堪和尴尬,他迟疑了,只迟疑了这么一些时间,他便被沈重阳控制住带到了床上。这很荒谬,沈重阳的新娘还在旁边,看还有起伏的胸脯就知道她没事,然而这个样子,也太诡异了,沈重阳想干什么?他果然是疯了吗?是要在这张喜床上对他做什么事情吗?程璟慌张起来,他不顾沈重阳的压制,挥手挣开,跳下了床。沈重阳腿脚有碍,程璟真的要跑,他也根本追不上他,沈重阳坐在床榻上,面无表情地看着程璟慌张的背影,忽而露出了一抹凉薄的笑意,“你出去的话,我床上这个女人,可就没命了。”程璟刚跑到内室与外室之间,听见沈重阳的话,僵住了,他一点点地转过身子,不可置信地盯住了沈重阳,“……你说什么?”“没听懂么?”沈重阳唇边噙着笑,然而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我说,如果你离开,我就会杀了这个女人,像这样…………”他伸手扯下了新娘子的喜帕,修长冰冷的手捏住了她的细瘦的脖颈,他轻飘飘地看了程璟一眼,低语:“很漂亮的小姑娘,却是个傻子,死了也不会有人问津,你想让她死么”程璟的目光落到沈重阳的脸上,只一眼,他就知道他是认真的,他眼底的决绝残忍也绝对骗不了人,到这个时候,程璟再次有了沈重阳已经疯了这个认知。没人会这么轻易地拿一条人命威胁别人,现在的沈重阳,怎么会变成这样了?很早以前那温润如玉的样子浮现在程璟的眼前,让他越来越觉出了沈重阳的陌生来。他转过身子走到沈重阳面前,低声问:“你到底想怎么样?”他问着,目光却落到了仰躺在床上的新娘子身上,新娘子看起来年纪很小,差不多十五六岁的年纪,长得如花似玉,新娘子特带的妆容让她更多了几分娇艳,然而那脸却还是稚嫩的,她还年少,有着大好的时光,即使是傻子,要找一个疼她宠她的男子,也并不是难事,现在却落到了沈重阳手中,落到了这个想杀了她的疯子手中…………程璟移开了目光,不再看她,而是盯住了沈重阳的眼睛,他对沈重阳仍是愧疚的,但现在更多的怨气,即使他真的对不起他,沈重阳对他做的这些事情,也够偿还他了,那些春宫图,说到底,他爹和沈重阳都是被欺骗,都是受害方,要负起责任来的,也不应该全是他,现在他却承受了沈重阳所有的报复,这是不应该的!程璟想着,脸上也不免流露出了些许愤懑。沈重阳与他对视着,见他脸上的异样,低笑起来,他的声音暗哑,有种毒蛇嘶嘶一般的感觉,“我没有其他要求,今天是我大喜之日,但我想成亲的人,不是这个女人。”他看着程璟,加重了声音,“是你。”荒唐,程璟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喜服,心里越来越觉得荒唐,然而沈重阳却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继续道:“把桌上的合卺酒拿过来。”他的声音平静,却隐含了一种掩藏不了的疯狂。程璟也察觉出了他语气中的不对劲,他看了一眼沈重阳还掐着人家姑娘的手,犹豫了一瞬,咬咬牙,按照他的指示,将酒取了过来。沈重阳微微一笑,伸手接过了程璟手中的酒杯,他轻声道:“来,我们一起喝。”此时他脸上涌动着一种清浅的温柔,那丝疯狂也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消失了。程璟看着那姑娘,问:“你会放了她吧?”他用一种恳求的语气问。沈重阳的手指摩挲着女孩细嫩的脖颈,笑意不减,他声音低沉,“只要你与我成亲,我会送她离开。”程璟没有察觉到他话里的意思,显然,他既然与这个女孩成亲,就不可能让她消失,这对于沈府来说,都是绝对不可能轻易做到的事情,但程璟没有想那么多,只迟疑了一瞬间,就相信了。他一个男人,自然是不相信两个男人这种形式真的能够缔结什么夫妻仪式,这个事情之前也和沈重阳做过一次了,因而对他来说也并没有什么意义,所以他顺从地与沈重阳一起喝下了那杯合卺酒。第84章 no.84自白一个人能够坚持一份感情有多久, 沈重阳一直在问自己这么一个问题。他有些时候在想,他喜欢上程璟的感情并不是那么纯粹的, 包含了很多, 比如说是习惯之类莫名其妙有些好笑的东西。 第109章 他离那些人很近了。铁奴停住脚步,没有再前进,待那人声远去后,他才跟了上去。过了许久,他才看到了一抹微亮从一处透了出来,铁奴加快了步伐,接近那个看起来是出口的地方。第85章 no.85铁奴被抓啦!气氛有些冷凝的压抑, 其他人大气都不敢出,众人之中的一个高大的汉子背着腿脚不便的沈重阳, 到了地面, 就放下了轮椅沈重阳重新坐到了轮椅上。沈重阳这次的出逃是有计划的,沈侍郎让他回家,当然不是因为什么父子亲情, 而是因为,他是沈家子嗣。沈家子嗣一向艰难, 沈侍郎妾室无数, 却都未能生出一子半儿,府上带上沈重阳,也只有三个男丁, 而沈家嫡子英年早逝,嫡次子沈鸣又惹了事情, 变成了残废,子孙根也没了用处,这次让他回来, 只是为了留个后代,也只有这个用处。非常的屈辱,但没人会为他说话,好像他的用处,也只剩下了配种,待他那个痴儿正室生下孩子,大概也不会再留他, 不,也许为了那个痴傻姑娘,沈府还会让他留着,权当养着一个闲人,沈重阳很清楚自己在沈家的地位,他的利用价值消失后,后果几乎都可以预料。所以他毫不留恋地放弃了所有,假使程璟没有出现,他大概还能忍一段时间,但他回来了,那么一切都可以放弃了。这个时候快些离开,没人会注意到他们,沈重阳心腹不多,就这么一点人,至少能够很快地安顿下来。然而现在的沈重阳,心情却很糟糕,没有丝毫摆脱沈家的轻松,他看了一眼被包裹在被子中的程璟,心中一丝波澜也无,更多的是让人难受的刺痛感。这种痛,大概只有在程璟身上才能得到些许的缓解。他们用极快的速度进入了一处无人过问的废弃矮房之中,里面藏着他们的行囊包裹,他们这次要去的地方是西南方的蛮族之地,离京城足够远,且道路曲折艰险,没有识得路的人带路,想去也是去不了的,去了没准还回不来,作为一个想要隐居的地方,还是勉强合格的。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只要过了今晚,他们就能永远地离开这个地方,到时候程璟随他去了那地方,插翅也难逃,一辈子就只能跟他在一块儿,无论他愿不愿意。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沈重阳唇边化开了一个模糊的浅笑,脸上的苍白阴沉因为这丝若有若无的笑也散去了一些,竟还显出了几分纯然来。然而好像连老天爷也在和他做对一般,他在即将离开的时候,又被人拦住了。只有一个人,但气势却格外的不凡,沈重阳认出来是白天里的那个男人,站在程璟身边对程璟一副保护者的样子格外地让他厌恶。虽然知道他也同样认识自己,沈重阳还是耐住了自己暴戾的情绪,语气温和地问:“你有什么事情吗?”他一边问,目光一边在铁奴身上打量。铁奴不想动武,因而口气还是淡淡的,“我要看你车上的人。”现在是晚上,在这个偏僻的地方,这个男人忽然出现,自然是非常奇怪的,甚至可能已经知道了什么,沈重阳笑了起来,他的笑没有丝毫的温度,“你觉得我会答应你这个无理的要求么?”身边的几个汉子上前几步,被沈重阳拦了下来,他不想多事,只想尽快打发掉这个男人,无论他是不是知道些什么。铁奴:“……你车上的人,是我的。”他直白地说出了这句话,显然已经知道了车上的人是谁了。沈重阳唇边冷漠的笑意消失了,他静静地看了铁奴一会儿,出口问:“他,喜欢你?”铁奴微皱了眉头,他的脸隐藏在夜色之中,但那黑色的眸子犹如野兽一般散发着摄人的瞳光,“你…………”铁奴唇间吐出一个字,看着沈重阳的目光中带了怀疑的审视。沈重阳无谓地勾起了唇角,“看样子答案是确定的,真羡慕。”这个来跟他抢人的人,他是不打算放过了。弄死他,再将他的尸体丢到程璟面前,他的表情应该会很好看,想想那副画面,沈重阳微笑了起来,眸子中尽是凉薄的冷酷,他朝身边的一个汉子做了一个手势。那汉子点头,疾步走到了铁奴面前。铁奴做了多年的猎手,知道轻视对手是非常错误的行为,所以无论猎物是大是小,温顺惑凶残,他都全力以赴,并不会被对方的表现迷惑,眼前的这个汉子,身高不算高大,甚至有些精瘦,但面对他的时候,是一副自信轻松的模样,铁奴没有小看他,说时候,他也不愿意再动武了,他的目光越过汉子,盯住了沈重阳,他低声道:“把人给我。”真是碍眼,沈重阳淡淡地想,并不理会他,他喊了一声汉子,声音轻柔,“给你半刻钟,解决他。”那汉子应了一声,双手呈现出擒抱的姿势朝铁奴扑来,铁奴心中强烈的不耐烦。一个个,都要将程璟从他身边抢走!不再忍耐,也没有和这个汉子纠缠,而是躲避开他的攻势朝沈重阳的车架上奔去。沈重阳坐在车上,看着铁奴过来,也并不显得紧张,他面色淡淡,一个人影从旁边窜出,将铁奴扑倒在地,反手握着一把短小的匕首,用着几乎捕捉不到的速度朝铁奴身上挥去。铁奴伸手挡住了他的动作,翻身将他压倒在地,就在他要扭断身下人的脖子时,之前的汉子锁住了他的手脚。这个人明明不是多么高大,甚至看起来有些消瘦,但力气格外的大,和铁奴不相上下,甚至略高一筹,且因为姿势上的优势,铁奴被锁住动作根本动弹不得,这是靠力气也无法摆脱的人锁。铁奴低吼着出声,手臂爆出了青筋,然而还是无法挣脱背后的人,被他压倒在地的男人从他身下出来,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条铁链,将铁奴死死地捆住了。铁奴有一瞬间的挫败,他居然就这么轻易地…………他清空了自己脑子里杂乱的思绪,他找准一切机会想挣脱,然而那两人都防着他,并没有给他一丝可以挣开的缝隙。早就知道不能将自己的后背轻易地展露在敌人面前,现在居然犯了这种错误,铁奴有些懊恼,但对于自己被擒这件事情,他并不敢到害怕,虽然眼前这个男人眼底有着凛冽的杀意。沈重阳看了一眼被捆得死死的铁奴,改变了主意,决定将铁奴一起带上。在这个和平常一般的夜晚,三辆外形普通的马车慢慢驶出了城门,没有引起任何的注意。——————————待到程璟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程璟躺在颠簸的马车上,还没有清醒,心底却暗自想,最近自己总是这样子被动地昏睡过去,这种情景好像已经不觉得奇怪了。然而不知道被用了什么药,他浑身发着软,连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他睁眼朝四周看去,很快就看见了闭目养神的沈重阳。这辆马车并不是很大,也只是刚好容纳两个人,但里面的东西都准备的很齐全,从京城出来,他们没有走官道,而是走了大道,大道上的路就比较颠簸,这个马车上垫了厚厚的软垫子,但在这个热天也并不会感到燥热,用的是有些凉爽的料子,风从窗子外灌了进来,凉爽得让人心情愉悦。然而程璟并不高兴,他意识到自己又和很久之前那样,被沈重阳掳走了,他想起了那个新娘,喉结滑动了一下,出声问:“沈重阳,那个姑娘……”他还有些迟疑,总觉得有一丝不好的预感。沈重阳带他出逃,那个漂亮的小姑娘又该怎么办?就这么守活寡么?他想着,心里不舒服起来,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清晰了许多,“那个姑娘,你就这么把她丢下了?”沈重阳睁开眼睛,目光定定地看着程璟,唇边泛开一丝古怪的微笑,“你担心她?”“为什么不好好担心一下你自己?”沈重阳弯下身子,伸出他那只瘦削透骨的手,轻轻地拍了拍程璟的脸,带着一些折辱的意味。程璟察觉到了他的变化,不禁有些怔忡,沈重阳看着他大睁的眼睛,唇边的笑意不变,然而清浅的眸子似乎蓄了浓重的墨,低着头的时候,这种感觉也格外的明显,他看着程璟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道:“既然你想知道,那么我也不瞒你,她啊,因为歹人的谋害,在新婚之夜连同新郎一起被烧死在了新房之中,怎么样,这个答案满意吗?”程璟浑身的血慢慢地冻结了,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沈重阳的脸,只觉得一股阴寒之气从心底溢出,他的目光落到了沈重阳的眼底,只一眼,就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此时,沈重阳已经疯了的认知重新出现在他心中,这一刻,无比的清晰,无比的深刻,深刻到他浑身发寒。第86章 no.86疯子 第111章 沈重阳的表情是这么认真,又是这么地冷酷,他的语气让程璟明白,他不是在说笑。沈重阳他,真的疯了,彻头彻尾的疯了,这一个认知再次浮现在程璟的心底,他被震慑着,全身僵硬了。沈重阳将目光从程璟身上移开,落到了铁奴身上,声音冰冷,“继续,直到他给我跪下为止。”第87章 no.87油盐不进那汉子听了, 没有手下留情,用更狠的力道朝铁奴腿击去, 铁奴虽然被锁链锁住, 但还是能小幅度的活动,因此险而又险地躲了过去。沈重阳见状,低声道:“按住他。”身后的一个人也上前, 伸出他那双结实的长臂按住了铁奴的肩膀。这两个人,都比铁奴矮上一个头, 体型也完全不是一个等级上的, 想光靠身体力量来制服铁奴显然有难度的,之前能够取胜,也不过是利用了铁奴不好发力的姿势锁住了他而已, 两个人都对铁奴的实力有了一个估算,因而并不会小看他, 即使他被锁着,如同废人一个。铁奴感受到几只手分别袭上身体各处,将能动的地方全都锁死, 即使有着蛮力,想要挣动这种力量枷锁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意识到这点时,铁奴终于发火了,他本身就不是好脾气的人,这么多年过来,让他早就无法容忍自己再次被压制, 之前的确有大意的地方,但在这些人手里折了一次,不应该再折第二次。锁链在他手中颤抖着,发出哗哗的声音,铁奴长而卷的头发贴在他的脸颊两侧,使他的脸完全被一阵阴影笼罩着,看不清楚表情,浑身弥漫开一种摄人的压迫感,叫压制住他的两人有一瞬间的吃惊与迟疑,身体先理智一步做出了反应————他们不约而同地松了手,并退后了几步。这种气势即使是沈重阳,也有所察觉,他的眸子里印着铁奴那高大的身躯,耳边是锁链细微的震动的声音,有一丝断裂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虽然细微,却又格外的清晰,连程璟也听见了,他从恍惚中回过神来,目光凝在了铁奴身上。众人都呆滞住了,沈重阳率先反应过来,他大声道:“锁住他!”他这一声,让那两个人全都反应过来,另一处正在火堆旁边看热闹的几人也站了起来,朝他们这里靠拢。就在那两人即将将铁奴压倒的时候,铁奴双手的锁链,断裂了。断裂了……????所有人都不可置信地看着铁奴,在此刻终于感到了一丝恐惧,这样压迫感,这样威慑力,还有这样的力气,其中最冷静的,还是沈重阳,他虽面色平静,但眸子之中已起了杀心,他叫了一个名字,语气之中带着让人难以忽视的狠戾。将铁奴围起来的五人里的一人听到了沈重阳的声音,比其他人更快地动作起来,他气势威猛,又隐隐带着些许的毒辣,让人想到了毒蛇,他是锁住铁奴的那个人,身材劲瘦,然长腿长臂,手段诸多,其他人看他上前,都停止了脚步,任他单独对上了铁奴。铁奴的手彻底放开了,锁链还缠在手腕上,但是已经不影响他的活动了,还有脚上的锁链,也处于一种半断不断的状态,明眼人都能看出他不是一时挣断的,估计这一路,都将力气花在了弄断锁链上,虽还受着脚上锁链的限制,但对铁奴已经没什么大的影响了。那人一靠近,铁奴的鼻子就嗅到了一丝气味,这股气息细微,然而铁奴五感一向比常人好很多,因而很快就察觉到那人的意图,他后退了几步,步伐被限制的原因,竟一时躲不开,他心一沉,很快将手中碎裂的铁链抽了出去,将那人抽飞出去。原本囚锁铁奴的东西,现在却成了他的武器,这让众人颇感棘手,就在双方僵持着的时候,一阵马蹄声传了过来。沈重阳脸色一变,似乎有所预感地看向了马蹄声传来的方向,只看了一眼,就朝其他人低吼道:“赶紧离开!”那些人还有犹豫,沈重阳飞快地看了铁奴一眼,沉声道:“别管他,先离开。”众人一听,也不再犹豫,转身就开始搬东西,搬人。程璟眼一瞪,“我不走!啊啊啊啊啊啊!”他扯着嗓子叫起来,过来搬他的人见状手刀一个,将他砍晕了。铁奴想追上去,但脚上的锁链还在,他看着马车越过他,超前驶去,黑漆漆的眸子越发阴沉,他站在原地拉扯着脚上的锁链,很快,那本来就有裂痕的链子迸断开来。解决了这碍事的锁链,他正想追上去时,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近,直至到了他的面前,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响起,“铁奴!”铁奴一愣,回头看去,却是靖王,而靖王看见他的脸,却有一瞬间的震惊,铁奴看见他的表情,眉头一皱,微微低了头,让长发稍微地掩盖了他的面容。靖王身边跟着一个面白俊秀的和尚,看着年纪不大,但表情却充满了一种看透一切的超然,这和尚就是当初的印悟大师,他也看见了铁奴的脸,只那么一眼,他就像看透了什么一般双手合十微垂了眼。靖王让人给了铁奴一匹马,问:“你看见他了吧?”铁奴沉默,只点了点头。靖王说:“快上马,要追上他们否则过了那道潜林,就难追了。”铁奴上了马,一伙人继续朝沈重阳消失的方向疾驰。靖王带的人不多,每个人都是好马,因此也格外地快,很快就看见沈重阳的车尾巴了。想来也知道快被追上了,一些箱子被人从马车上丢了下来,以此来减重,但终究是徒劳,两队人的距离越来越近,最后,靖王的人带人抄了前路,将人堵住了。马车停了下来,几个人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一脸戒备地看着对方。靖王从马上下来,在几人的簇拥下,走近了马车。青色的帘子间伸出了一只苍白的手,慢慢抓住了帘子,撩开,露出了沈重阳冷静的脸。靖王看见他,也丝毫不吃惊,“果然是你。”沈重阳望向靖王的脸,清浅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红光,他静静地看了靖王半晌,才道:“我倒不知道犯了什么事情,还劳烦您千里迢迢过来堵我的车。”靖王看着沈重阳的眼睛满是阴沉的厉色,他冷笑起来,“还跟本王装傻,程璟在你车上吧,把他交出来,本王就放你离开,不会追究你。”沈重阳一听,微微笑了起来,他的脸色苍白,唇色苍白,整张脸透着一种森然的死气来,他低笑道:“这么肯定,我好像也没办法反驳呢,不过你的性子,怎么可能会放我离开?”“真可笑,你是怕了吗?我看出来了,你在怕我。”沈重阳微微一笑,眼底却没有丝毫的笑意,甚至是阴冷且带着隐隐的癫狂。靖王瞳孔微缩,脸上却丝毫不显,“你应该明白,现在你是无论如何都逃不出去,如果你想安全离开,就好好考虑本王说的话。”“离开?可是我更想和程璟一起走,不过看样子是不可能了。”沈重阳眼睛红了起来,清俊的容貌在此刻显得有些奇异的扭曲,他缓缓地扯起唇角,笑了起来。靖王心头猛跳,看了一眼身边的印悟,印悟垂眼没有看他,靖王慌了神,然而此刻又不好去问印悟什么,只能尽量地保持面上的镇静,他此时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来摆脱这个疯子,“…………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沈重阳错开他的目光,将视线落到了靖王身后的铁奴身上,他的眼神也和靖王一般,只是更多了一分别的情绪,沈重阳清楚的知道这个人和程璟的关系。这样也好,就在这里,都看清楚吧。沈重阳退后,将帘子放了下去,回到了车里。靖王怒火上头,他本来就已经很忍着不和沈重阳动怒,尽量温和地对他,现在这么不给面子他也预料过,但是没想到对方会这般油盐不进。第88章 no.88两个惊雷 第113章 ——————————————————焦兰这边,已经回到了斗母江之中,他没有足够的念真了,而人至今没有带回来,说他没用也好,说他胆怯也罢,他是暂时不想再过去了。虽然很丢脸,但是干不过人家,退出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鲛人之间的争偶也像这样,虽然现在是个人类将他击败。但是焦晏对此表现出了不能退出的意思,他和焦兰坦白了。那些想要伴侣和孩子的话,都是骗焦兰的,准确的说,他只是想要孩子,说到这个的时候,焦兰声音仍然是柔和的,“我们需要能够容纳我们的身体,和程璟生出的孩子是个最好的对象,所以你不能放弃他,必须把他夺回来。”即使是他的哥哥,听了这样的话,焦兰也不禁不寒而栗,他虽然做过很多残忍的事情,但基本的善知还是存在的,他听了焦晏的话,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你要杀自己的孩子?”焦晏停顿了一下,轻声道:“我会在和他还没有感情的时候下手,这样两个人不会痛苦。”焦兰:“…………但是如果是用我的身体的话,那根本就是我的孩子!”焦兰有一瞬间的痛苦,明明程璟现在还没有到手,但他却开始为以后即将夭折的孩子感到喘不过气来,他不是什么好人,他知道,但他却是真心喜欢小孩,也非常的确定,以后有了家庭,有了孩子,会是一个合格的丈夫和父亲,他对于焦晏的话根本无法认同,一开始迫切的想要生孩子,也是因为他和哥哥们都有这样迫切的愿望。他对两个哥哥是充满愧疚的,他们没有身体,是因为自己在快要饿死的时候,将他们吃了,虽然这里面有他们自愿的成分,但焦兰还是不免自责,对哥哥们的愧疚也让他对他们言听计从,因而焦晏从前对他说的那些话,他不仅百分百的相信,还将自己的本心也都带了进去,他们想要的,也是自己想要的,他一直以来都是这么强迫自己的,但是现在,他却不想再这么做了。说来也很可笑,他只是不想牺牲那未曾谋面的孩子,这到底是不是对的,焦兰也分不清楚了。焦晏对此是嗤之以鼻,但表现出来的,仍然是温柔好哥哥的样子,“那你忍心让我和你大哥,一辈子都屈居在你的身体里吗?我们需要自由,谁都不想用别人的面目一直活着…………”焦兰忽然打断了他,问:“大哥也是这么想的吗?”焦晏:“……你说什么?”焦兰说:“我问你,大哥想要孩子也是因为能够拥有身体的原因吗?”焦晏笑了一下,又似乎没有,“我的意思,自然也是他的意思。”焦兰无言以对,他逃避地拒绝在听焦晏的话。焦晏呆在焦兰身体最阴暗的地方,那里一点都不舒服,天性属寒的他们,即使是魂魄,也是充满了冰冷寒意的,他们向往温暖的海域,温暖的食物,温暖的可以拥入怀里的躯体,然而这些,他们都需要借用焦兰的身体才能办到,一段时间还好,要让他们这样一辈子,简直是不可能承受的事情,焦无是没有这个想法的,他的思维简单,和野兽无异,重来不会想这么复杂的事情,甚至容易满足。但是焦晏是绝对不可能一直屈居与自己弟弟的身体里一辈子的,想要身体的计划从一开始就有,但是能够选择的对象几乎没有,所以才一直拖到了现在。但是现在不同,程璟是唯二的能够发育成这个模样的半鲛,他们的子嗣会拥有绝佳的跨越能力,是最好的容器,现在要放弃他,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明明只差几步,只差几步而已!第89章 no.89心思焦晏是不可能放弃明明可以到手的半鲛, 对于焦兰的退缩也感到了不悦,焦兰的退意其实并不是很坚定, 只是暂时还没有从被打败的颓废中清醒过来, 在得知了焦晏从前一直掩盖着的真相,他更加沉闷和颓废,甚至摆出了逃避的态度。在这期间, 两个人的情绪波动,大概是影响到了沉睡中的焦无, 焦无在焦兰身体之中挣动了一下, 这让两人都振动起来。焦兰是害怕,焦晏是欣喜。焦无是三个人之中武力最高的,他具备了野兽般的嗜血和强横, 对待敌人从来没有退缩,没有恐惧过, 他没有这些情绪,是个真正冷血的猎人,但这样的人, 对待兄弟,却是在乎的,这也是他最后的温情。焦兰对他又敬爱又害怕,焦晏和焦无的关系却是比焦兰要近许多,作为长兄,焦无甚至很多时候都会听焦晏的话。如果焦无醒了,一直都会听取焦晏意见的他, 对程璟能做出什么事情来几乎是可以想象的,很可笑是吧,焦兰对程璟也做过残忍的事情,骗他也骗过,虐待也虐待过,但焦兰终究觉得只要把他掳回来,他终究会软下来,没人有那么大的力气一直恨一个要一起生活一辈子的人,抱着这种自信,他才会做出让程璟疼痛的事情,但是如果让程璟知道,他们掳他的目的,只是为了能够拥有身躯,那那个胆怯又纯白的男人,是不是会疯掉?焦兰其实是喜欢程璟的,他那么胆小,又那么好骗,也在某些时候意外的机灵,作为人时长得也好看,怎么看都合他的心意,就算不喜欢他,只要在一起了,日子一长,不喜欢也会喜欢上,他是这么想的,所以才一直没有顾及过程璟的感受,这些都是小打小闹,程璟或许已经恨上了他,但还不至于会疯掉的程度,到时候,真的将他带走,为他们生儿育女,又看着他们将孩子杀掉,到那个时候,程璟……应该不会再喜欢上他了,焦兰能想象到那种痛,到了那种地步,程璟不仅不会有喜欢上的可能,恐怕这一辈子都会不死不休,焦晏焦无能这么做,是因为他们根本不在乎程璟,没有一点感情,但焦兰是有的,他是真的想要和程璟过上普通夫妻的日子,因为愧疚,他会将他与两个兄弟共享,毕竟他们用着同一个身体,但是现在,现在怎么还可能有这种事情?焦无焦晏到时候拥有了自己的躯体,还会在乎程璟吗?在乎的可能性已经非常小了,但是只有焦兰承受着程璟所有的崩溃,这对于焦兰来说,也是非常不合理和不可能的,他无法接受焦晏的这个理由,也不想接着下去了。算了,焦兰想着程璟身边的那个男人,忽然觉得释然了,之前的那么多不甘啊,在现在看来却是有些可笑了,他是喜欢程璟,却也并非非他不可,这个世界上,和他们一样的半鲛不可能不存在,要找,就找那些半鲛好了,如果没有,那么就造一个,他们不也是经历了那些事情才成了这种鲛人的样子吗?焦兰彻底想通了,他拥有着这个身体的彻底控制权,因而一旦不放下控制权,焦晏和焦无就不可能从他身体里出来。他头也不回地朝着斗母江深处游去,斗母江连接着一处最广阔的海域,比南海还要广大,焦兰不再去想程璟,只想着赶紧离远一点,再远点,好叫自己放弃。他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但对喜欢的人,还是存了几分最后的温情,他想到最后一次见面时,还掰断了程璟的手指,当时在怒火下做下的事情,在现在看来,却也是愚蠢的,他明明能用更好的手段,但在那个时候,用了最残忍的方法,现在平静下来,就知道那有多不可取,无论怎样,都不应该这样子虐待他,想来程璟应该更恨他了。焦兰有些无奈,却更多的还是释然,他无视了焦兰一刻也你停下的劝说,听着他从一开始的好言相劝到最后的咆哮。从小一直温柔的要死的二哥,现在也终于露出了他本来的面目,原来他一直在被他的表象迷惑着,当初跟程璟说他的二哥性子有多好,放任身体由二哥控制,那一段时间,二哥有没有对程璟做出什么呢?焦兰还记得再次醒来的时候,程璟那满脸的恐惧,直到知道是他,才慢慢平静下来,之前只觉得疑惑,现在疑惑终于解开了。他这个连自己亲兄弟也欺骗的哥哥,对程璟又做了什么,让他这么害怕他?焦兰忽然不想知道,哥哥的真面目对他来说,实则是个让人不想接受的存在,他无法接受相处了这么多年,他连自己哥哥是怎样的人也不清楚。然而无论焦晏怎样,都是他哥哥,这个是不可改变的事实,因而焦兰有怨,有气,却还不至于跟他闹翻,…………虽然现在跟焦兰也处在了闹翻的边缘,听焦兰那些话,从前的形象在焦兰心里彻底崩塌。他只能更加用力地朝前游去,然而还没有游出斗母江的范围,他心里一悸,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气息,那是属于程璟的,即将消失的生气。程璟他……?焦兰游出江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眸子暗沉了下来。————————————铁奴将程璟带回了城郊的住处,将他放到了床上。程璟虽然了无生气,但是脸孔却红润富有光泽,不像已死的人,就像根本没有死一样,这让铁奴抱有一丝希望。他觉得那个人还会回来,无论什么时候回来,他都会守到那一天。程璟没了,但生活还是得继续,他买了几个小厮,做着清扫庭院的活,还买了一只小狗,长得浑身雪白,又机灵又活泼,丝毫不害怕铁奴,对他很是亲热,有了人声狗声,整个住宅才不至于死寂一片。在他将程璟带回来的第三天,那个人上门了,几乎他一进入宅院,铁奴就知晓了,虽然少不了那狗崽子的汪汪叫。这小狗平日里也整个叫不停,因而在晚上也不显得引人怀疑,铁奴却一下子听出了不对劲,进入程璟房间看见那个少年的时候,就基本已经确定了。少年看起来倒是无害,但是铁奴一下子就认出了是那天来劫走程璟的家伙。少年看见他,眸子之中闪过一丝惧意,但他很快就发觉了自己这种情绪,因而有些羞恼,终究怕铁奴对他动手,他抬起手臂止住铁奴要上前的动作,说:“我是过来救他的。”他这么说着,还颇有些真诚的样子。然而铁奴不相信他,联想到之前这个人的做派,就知道他狠毒不择手段,又怎会这么轻易地帮他,现在没有掳走程璟都是一个奇迹。铁奴沉默着,少年却感受到了空气之中微妙的变化,他眸子沉淀出了微红的颜色,显然是极其不爽,但又必须忍耐着的样子,他低声道:“我说真的,我会把他救活,你别冲动。” 第115章 不过现在他做什么,都没用了,焦兰不再有劝说哥哥们的想法,只能沉默着。焦无醒来后,焦兰身体里的气氛都不一样了,焦无是很少说话的,他也没有什么话可以说的,焦兰没有理他,焦晏和焦无说上了话。焦兰对铁奴说:“这么多已经足够了,别太贪心了,把锁链松开,让我走。”铁奴没有理他,焦兰也不急,他好像连同刚才放出去的血一样失去了某些心情,他看向床上逐渐恢复生机,青白脸色也开始红润有血色的程璟,眸色变得暗淡下来。铁奴一直关注着床上的程璟,很快就发现了他的胸膛开始有起伏了,一阵喜悦涌上心头,他丢开了焦兰,抱起了床上的程璟,手指往程璟鼻下一探,微弱的气流拂过了铁奴的手指,带着一股微凉的气息。铁奴的眼睛红了,他将程璟的脑袋按到了自己的怀里,唇边的弧度怎么都压不下来。焦兰的手脚长好了,锁链也被铁奴放开了,他起了身,转身就朝外跑。铁奴听到动静,也没有回头,他的全部心神都在怀中的人身上,失而复得的喜悦和满足如此深刻,让他根本分不出一点点的注意力去关注其他事物了。第91章 no.91闹别扭惹程璟呼吸渐渐平稳, 然而并没有睁眼的迹象,印悟从门口进来, 站到了铁奴的身边。铁奴没有回头, 只低声问:“他会活过来?”他的语气听着平静,但平静底下的波澜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印悟颔首,说:“那小施主被贫僧放倒在外, 你打算如何?”铁奴停顿了一下,眸子里暗光流过, 他问:“那人的血肉, 有起死回生的效果…………”印悟眸子微闪,即使是他这样的人,对这样的身躯难免也会动心, 但动心也不代表他会去做什么,因而即使将那少年放倒, 他也没有想过去对他做什么,只是想从他那里解惑而已,不过铁奴要对他做什么, 他却是不会管。铁奴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知道印悟明白,因而不再将心神放在印悟身上,而是专心地注视着程璟,等待他的醒来。等待是个漫长的过程,他其实也大可以用手段将程璟叫醒,但是铁奴不想这么做, 一点也不想,他这样的人,长到现在的年纪,也会开始感到害怕这种情绪了,他承认这种情绪让他开始胆怯,让他不安。不知道等了多久,印悟也早就离去,程璟才睫毛轻颤,慢慢转醒,他茫然的眼睛里还带着久睡的水雾,有点发红,但却鲜活,叫人欣喜若狂。铁奴大抵也是有这种感觉,因而在程璟还没有反应过来什么的时候,就被铁奴一把搂进了怀里,用着能够将他揉进胸怀血肉的强大力道,几乎要将程璟的腰肢勒断。程璟被他突然的动作呛了一口气,咳嗽了几声,茫然不解地问:“我回来了?”他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死过一次的原因,变得很艰涩,连他自己都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但他没有来得及注意。铁奴没有回答他,力气松了几分,只是仍然没有放开程璟,程璟也察觉到铁奴的不对劲,以为是之前的事情,所以他伸手抚上铁奴的背,轻轻地在他坚实的脊背上拍了几下,安慰道:“我下次不会乱走了,这次是意外…………”铁奴沉默,没有说话,程璟忽然感觉有些不安,而这种直觉很快就得到了应验,他被铁奴按倒在床上,带着滚烫温度的唇含进了程璟的唇,激烈的亲吻,带着铁奴情绪上的发泄,重重的力道之下又带着些许的温柔。程璟抓紧了铁奴肩膀上的布料,皱着脸仰着脖子接受铁奴的吻,铁奴学得很快,这种东西,仿佛天生就有着天赋,他不仅能让程璟难受,又能在难受中感受到快乐,程璟的下巴被铁奴用着温柔的力道托起,脸却压下,吻得更深,水声渍渍的响起,程璟脸颊已经滚烫一片,带着血红的颜色,连眼底的水汽也越来越重,眼尾染上了花瓣一般的红,叫人只想连着他的眼睛也亲个透,铁奴一边吻着他,一边睁着眼睛紧紧地注视着程璟的脸,一刻也没有停止用视线描绘他的脸,他的眼,他的鼻子和他脸上细微的表情,什么都不想放过一样死死地看着,带着灼热的温度,他微微松开了程璟的唇,带着濡湿气息的滚烫嘴唇颤动着在程璟脸上落下一个个轻巧濡湿的吻,最后落到了程璟的右眼上,他用着对待珍宝一般的神情轻轻地吻住了程璟的右眼,程璟的眼皮轻颤,感受着因为他的动作而引起的一片酥麻。眼尾的淡色被铁奴舔的越发殷红,像花瓣一般化开,程璟喉结滑动了一下,用着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问:“你是不是生气了?”铁奴一顿,托起他下巴的手下滑,抱住了他,“你回来了。”铁奴在程璟耳边沙哑着说,程璟听见他这句话的时候,感觉脖子有一滴温热的液体掉进了自己的脖颈之中,程璟睁大了眼睛,有一瞬间的空白,过了许久,他才推开铁奴,“你果然是…………”生我气了?他这句话没有说出口,铁奴的脸就出现在他的眼前,两人四目相对,程璟忽然扯起唇角,笑了起来,“你这个样子,我还是第一次见。”他笑得有些勉强,眼底的茫然和疑惑却浓重,铁奴看着他,闭了闭眼,将自己的情绪全都掩盖掉,他撑起程璟旁边的床榻,起身,又伸手将程璟拉了起来。程璟的最后回忆就是自己再次被打晕,后面的事情一概没有感觉,铁奴也没有将他死而复生的事情告诉他,只是道:“那个叫沈重阳的人,死了。”他神色平淡,但目光却死盯着程璟的脸,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来。程璟听了,形状略圆的眼睛睁得更圆了,带着震惊,不可置信:“他死了?”“死了。”铁奴低声说。程璟得到了肯定的答案,表情逐渐从震惊不可置信变做了呆愣,目光都凝滞起来,好像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一般。铁奴的目光如利刃,似乎要割开程璟的脸皮看透他的内里,程璟若有所觉,凝滞的目光微微一动,触及铁奴的眼神,略微有些闪躲地避开了铁奴的逼视,“…………”他动了动嘴唇,沉默地看向了一边。铁奴一直看着他,目光中带着沉重的压力,叫程璟根本忽视不了,但现在他却只知道躲避,一副感觉自己做错了什么但又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的无辜模样。程璟这样的人,不和他说出来,怕他永远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生气,铁奴忽然觉得有些沮丧和无奈,这样的情绪对于他来说,也是少有的,“你不想他死?”铁奴缓慢地问出了这句话,目光中的压力敛去,似乎只是随意地一问。程璟抿直了嘴唇,表情有一瞬间的茫然,随即才开口:“他很可怜…………”然而话没说完,他就停住了,沈重阳可怜,那那个被他烧死的小姑娘不可怜吗?被他掳来掳去的自己不可怜吗?沈重阳这个人,已经完全疯了,他为什么要为他的死难过,他不该难过,对沈重阳的情分,很早就被消磨了个干净,有的也只有愧疚,然而这愧疚,也在沈重阳的疯狂下消失的一干二净,有的只是恐惧和抗拒,但他死了,程璟又觉得无法接受,这样一个人,说死了就死了?也许是程璟停顿的时间太长,始终没有说出让铁奴满意的答案,铁奴有些失望,他想开口说出那个真相,但是又瞬间觉得索然无味,他沉闷地叹了一口气,不再在这个问题上追根问底,“……你先休息吧。”铁奴说了这么一句,就想转身离开。程璟虽然平时有些粗神经,但有些时候又格外的敏锐细腻,他见铁奴这个样子,感到了从心底满上来的惶恐,他知道惹铁奴不快了,急忙拉住了铁奴的手,欲言又止。铁奴的身高完全将程璟笼罩在身下,居高临下看着他的时候,脸上落下了大片阴影,唯有那双黑色的眸子在阴影中泛着些许的光,带着些许的冷淡和疏离。“等等,先别走啊。”程璟开口挽留,但看着铁奴的眼睛,却又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铁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也没有开口,等着他说话。不知道过了多久,程璟才呐呐地问:“他是怎么死的?”是被你杀死的吗?后面程璟他没有问,心里已经认定了这个答案。铁奴呼吸一滞,差点都要被他气笑了,他再看了程璟一眼,不顾程璟的拉扯,硬是将手臂抽出来转身离开了。程璟又茫然起来,铁奴这样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他在生气,但是为什么?他过度关注了沈重阳吗?程璟一想到沈重阳死了,总觉得心里某处不得劲,人一死,之前做出的那些事情,好像都无关紧要了,留下的更多的能够让人难过的回忆。程璟有些时候都讨厌自己,沈重阳那个样子,分明已经癫狂了,做了那么多事情,就算死了,那些做过的错事也并不是能跟他一起消失的,但他就是不得劲,觉得惆怅,郁闷。年少的那些温情在他死后又浮现在程璟的脑海之中,叫他难过,他的心情一变再变,也忽略了铁奴的心情,现在铁奴生气了,又是为什么,因为他不该追问沈重阳的事情吗?应该有这个原因,可一开始提起沈重阳的是铁奴啊,自己的反应也叫他失望了吗?程璟摸不起头脑,铁奴这样子也叫他惶恐,他心情低落地坐在床上,不知道如何是好。第92章 no.92春宫图的真相次日, 铁奴的态度才松软下来,主动结束了在程璟看来有些莫名其妙的冷战, 对程璟的态度一如既往, 但昨天的那件事却一直鲠在程璟喉咙里吞也吞不下去,吐也吐不出来,铁奴又是一副已经忘掉的样子, 程璟也无法知道他为什么不高兴。两个人心里都有想法,但谁都不说, 虽然日子还是这么继续过下去, 但总觉得少了些什么。程璟好了之后,靖王也过来看他了,能看的出来做爹有些尴尬, 虽然解释了之前为什么没有来看他的原因,程璟又不是傻子, 这种谎言哪里还能骗得了现在已经成年的他,不过他现在也就只能信了,毕竟都是亲人, 无论之前是什么原因导致的疏离,现在能够回到以前的状态他自然是不会闹脾气,因而父子关系有点勉强的恢复到了以前。父子俩说了一会儿话,靖王便提到了铁奴,他的心情复杂,“你们两个人的事情我都知道了。”程璟有些尴尬,他望天望地就是不敢望靖王, 靖王看他这个样子,却也松了一口气,“我不会反对你们,也许这样对你也好,你性子软,铁奴护得住你,你若和他过,要是他欺负你,你与我说,我饶不了他。” 第117章 想明白后,程璟就将自己上了那艘船开始,一直讲,讲到了和铁奴的相遇,全都说了,包括自己和沈重阳的那些事情,还有被焦兰骗去黄金谷的事情,毫无遗漏,全都说了,期间包括了一些羞耻的事情,他低着头避开铁奴的目光,也不是很有压力的讲了。铁奴听着,表情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但眼底的情绪却仿若风暴,化成了最暗沉的黑,他没有打断程璟说话,一直安静的听着。程璟讲得喉咙干涩,才全部说完,说完便用着一种说不出来的眼神望住了铁奴,铁奴与他对视,忽地叹了一口气,起身将他抱住了,嘴唇抵在程璟的耳边轻声道:“你真的,蠢死了。”程璟小声道:“我都说了,没有一点隐瞒,你消气了吗?”“他们这么对你,你恨他们么?”铁奴低声问。“恨?”程璟迟疑了一下,说:“有点吧,不过现在沈重阳死了…………”铁奴沉默了一下,问:“他死了,你舍不得了么?”程璟警觉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迟疑太久,马上说:“没有不舍,只是唏嘘,觉得他太偏执了,他不该把所有心思放在情情爱爱上的,明明知道我不喜欢他,还做那么多,还骗我。”铁奴眼神软了下来,“嗯。”他似乎是无意义地发出了这个音,没有对这些事情做出什么评价。程璟有些郁闷,“你没有什么想说的么?”铁奴:“你想我说什么?都过去了不是么?”“…………嗯。”程璟闷闷地应了一声,莫名的郁闷。铁奴这个反应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就这么平淡吗?程璟想不通,他沉默了一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低声道:“天快亮了。”铁奴顿了一下,松开了程璟,“睡吧。”说着,自己躺了回去。程璟接着郁闷,这就没了?他慢慢躺了下去,转头一看,他和铁奴两个人中间的距离,还隔着两指宽!“铁奴……”程璟小声地叫了一声。铁奴侧头,与他对视,眼神里带着询问。程璟说:“你过来一点。”说着,还看了一下他们两个人中间的距离。铁奴顺着他的目光也看见了那空出来的地方,他看了程璟一眼,眼底流露出细微的笑意,按程璟的话挪到了他的身边。程璟侧过身子,伸出手来抱住了铁奴的胸口,下巴抵在了铁奴宽阔的肩膀上,小声道:“那个,天虽然快亮了,但还没有亮。”说完,他自己倒羞耻得不行,将脸埋进了铁奴的肩窝里,“时间还早啊……”铁奴沉默,唇角没绷住,弯起了一个略大的弧度,他伸手撩开程璟的衣服,声音带上了些许的沙哑,“是还早,要做点什么么?”程璟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他没有抬头,闷声道:“问我干嘛?你不是已经做过一次了么?”这次他倒是胆子大了起来了,说这样的话,虽然也羞耻,但出口也不是多难的事情。铁奴微翘了唇,一个翻身压在了他身上,“上次么?”他声音低沉而暗哑,“上次你可是非常的主动,我应该请教一下你是怎么知道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的…………”“………………”程璟白皙的脸涨得通红,双手捂住了脸,“我不知道,你不要问我!”沉闷的笑声从铁奴喉咙里溢出来,“看样子你懂很多啊,既然这样的话,教教我。”程璟羞恼地张开手,露出了眼睛,“都说了我不知道,别问我啊!”“不懂吗?”铁奴拉开他的手,按到了程璟脑袋两边,声音低了下来,“那我们一起学…………”剩下的话消止在程璟的唇间。程璟眨了眨眼睛,主动地张开了唇,让铁奴的舌尖挤了进来。铁奴沉默地吻着他,动作说不上温柔,多了几分凶狠,过了许久,他才放开程璟,退开了大半身子,轻声道:“还是下次再说吧,现在还能睡一些时辰,早些睡,早些起来。”程璟舔了舔嘴唇,低低地应了一声,卷起薄被盖住了脑袋。铁奴闷声笑了一下,伸手将完全包住程璟脑袋的被子拉了一些下来,“天气热,别闷到自己。”程璟看他,小声问:“我们这算和好了吧?”铁奴挑眉,与程璟对视着,没有说话。程璟继续道:“不会再不理我了吧?”“我有那么做么?”铁奴问。程璟说:“你不仅不理我,还和我那么疏远,现在我什么都说了,你不会再闹脾气了吧?”铁奴唇角一弯,露出了一个寡淡的笑容,“不会了。”他低声说着,伸手将程璟搂进了自己的怀里。“还有一件事,我没有与你说,那个叫焦兰的鲛人在我这儿。”程璟一时没反应过来,待理解了他的意思后,脸色微微地变了,“在你这儿?你把他抓住了么?”铁奴低声道:“嗯,他现在就在地下室关着,你要去见他么?”程璟犹豫了一下,说:“我想见见他。”说着的时候,他还抬头窥了一眼铁奴的脸,在愈亮的天色下的映照下,铁奴的表情平静的很,没有任何的波动,似乎是无所谓的。“那么,今天早些起来,去见见他罢。”铁奴轻声道。“嗯。”第94章 no.94焦无两人没睡多久, 天就大亮了,程璟起来的时候, 铁奴已经不见人影了, 他穿好衣服,刚走出去,就被一只白色的小狗缠住了, 这只铁奴养的狗,看程璟不顺眼, 逮着机会就能朝他吠, 不过还好,并不敢咬他,只是叫而已, 否则程璟也要怕它,“汪呜!”他朝狗崽子叫了一声, 那狗瞬间炸毛,吓在地上打了一个滚,跑开了。这不是程璟第一次这么做了, 每次做都能把他逗乐,这狗崽子怕他还要吠他,胆子小得要死,程璟止住笑,朝堂前走去。路上遇见几个小厮,他也微笑着朝他们打了招呼,不管之前有多么不习惯本来只有两个人的宅院多了几个人, 但也的确蛮方便的,至少很多事情不用铁奴亲力亲为,多了一些时间能够陪他。程璟在之前的花园里找到了铁奴,这个池子幸好是活水,不然也少不了清理,只是这几日被水里野物闯了进来,将那木头屋的底部咬穿了,再想住进去,怕也是有些危险,铁奴想着要重新的翻做一个,所以从昨天开始就叫人去取了木材打算马上动手。 第119章 第95章 no.95来一波大的程璟却不知道, 他只是看着铁奴,说:“那要不我们先走吧?下次再过来?”铁奴没有听他的话, 快步靠近焦兰, 匕首朝焦兰的脖子狠狠地刺了下去,铁奴的速度已经够快了,但是这个人, 这个非人类,居然用一种不可思议的弯曲角度用嘴咬住了铁奴手里的匕首。然后, 在铁奴和程璟的目光中, 将那把锋利的匕首咬碎了。咬碎了?程璟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等看到焦兰抬起的脸和那陌生的眼睛时,他忽然想起了一张可怖的脸, 这个回忆带着深水一般的黑暗和压力,让程璟心跳漏了一拍。铁奴丢开匕首的手柄, 后退了几步,将程璟推到了身后,说:“你给我上去。”“不要!”程璟拒绝道。铁奴没有想到他居然在这个时候犯倔, 不禁沉着眼用力地看了他一眼,程璟与他对视了一眼,很快就改变了主意,“好,我出去给你拿武器!”说完,他转身就跑。这期间,这个鲛人一动不动, 一双黑红色的瞳孔即使在不甚明亮的烛光中都透着一种摄人的光彩,是欲动的杀意,带着层层交叠的嗜血,兴奋地望着铁奴,捆住四肢的锁链隐隐作响,而他的身体还没有移动分毫。真是奇怪,铁奴心里想着,这个世界真的有这种奇怪的事情发生么?几个人共用着一个身体,他前几次见到的鲛人可不是现在这种状态,明明是一个嘴硬却又打不过他的战败者,虽然恨他却也惧他,铁奴花不多的力气就能让他服软,但是现在这个鲛人又是怎么回事?程璟一开始和他说的时候,他并不是特别相信,但现在他信了。只能杀了他,如果他不死,死的可能就是他了,铁奴有这种直觉,因而不等鲛人有准备,就压了上去。————————————————————————————————————————程璟将厨房里的菜刀砍刀全都用布包了起来,不顾厨子大叔的询问就直往地下室跑。这个宅府颇大,厨房离地下室的地方又远,程璟跑的满身大汗,终于到了地下室的门口,然而之前他顺手就将这个用巨大石板做的地下室石门给带上了,现在他看着这扇紧合上的石门发了傻。“铁奴!!!!!!!”程璟在门外大喊,怀里的各种刀子全掉到了地上,程璟没有理,铁奴没有回应他,他又喊了几声,倒把院子里的几个下人给引了过来。程璟慌了神,一面将那些人打发走,一面趴倒在石板上,使劲用手拍了拍,对准石板喊了起来。都没有响应,程璟没办法,总感觉铁奴已经遭遇了不测,否则也不会不理他,就算没空理他,里面好歹也会发出一些动静吧?明明里面那么多的酒缸,如果打起来,那些酒缸都幸免不了,至少会有酒缸碎裂的声音啊,但是现在怎么这么安静?安静到过分,难道已经打完了?那这个石门怎么都没有被打开过?程璟想不通,又没了主意,打算去喊人来将石板门抬起来,然而还没有动身,石板门被推开了。因为过于用力,石板掉落在地上的时候发出了沉闷的声音,将程璟吓了一大跳,他以为是铁奴,结果转身一看,却是看到了一张熟悉却又非常陌生的脸孔,那暗黑色的瞳孔像捕捉到猎物一般盯住了程璟的眼睛。“…………铁奴、呢?”程璟声音哑了,脸色惨白得跟死人无异,他知道问这个人是非常愚蠢的行为,但现在只有他知道答案,听了程璟的问话,他没有回答,他慢慢地从地下室里走出来,原本的鲛人尾巴现在又变回了腿,但是脸却又是没有边过,还是焦兰的脸。“………………”他洁白无瑕的喉结滑动了一下,似乎想说话,但最后还是没有说,他走近过来,望住了程璟的脸,眼底滑过了一丝隐秘的阴沉。程璟后退,退到了门口,焦无没有追上去,只是站在石板门口前,静静地注视着程璟,程璟吞了一口口水,细密的汗浮现在他的脸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程璟已经有这个预感,铁奴可能已经…………铁奴在他心里一直是无所不能的形象,他强大而聪明,不可能会在这种地方栽倒,他不相信!但是现在又是为什么,为什么是焦兰出来了?程璟知道这不是焦兰,是焦兰的大哥,无论是焦兰还是焦晏,程璟都足够熟悉了,只有他的大哥,他是陌生的,唯有一次的印象也就是那次焦晏给他看的那个明珠里有过他的身影,只那一次,程璟就对这个大哥感到恐惧了。一种弱者对于能够轻易撕碎他的强者的天然恐惧和被震慑的感觉。程璟不知道铁奴的情况,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逃跑,又或者还是任由他将自己掳走。他总还觉得铁奴还在,因而目光还落在那露出黑色洞口的地下室出口处,完美地避开了焦无的视线。焦无一直是个无情而冷酷的人,对于他来说,爱和喜欢是不存在的东西,唯一能够牵动他的,也就只有兄弟,他的兄弟,有着血脉关系的兄弟,而最小的兄弟焦兰,是他疼惜的存在。焦无咬开了手指上的皮肉,舔了一口流出来的蓝色血液,眸子低垂,看了一眼地上的菜刀,他弯下了腰。程璟的余光看见他的动作,立马转过了目光,落到了焦无的手上,他看着焦无捡起了一把菜刀,慢慢地直起了腰,程璟心里已经慌张到几乎能昏厥过去的程度,连脚都开始发软。难道这次打算连他也杀掉吗?是这样吗?程璟心里滑过了这个想法,抓着门框的手指都渗出了血来。然而让他意想不到的是,焦无拿着菜刀并没有朝他走过来,而是对准了他的左手,眼睛眨也不眨地挥刀,蓝色的血液喷溅出来,溅了一地,焦无脸色没有丝毫的表情,那眼睛狭长而冰冷看着程璟的时候也没有任何的温度,他接起那只快要掉落的手,菜刀也被他一把丢到了地上,他没有看程璟,只是将那只手丢进了旁边的酒缸里。程璟搞不清状况,只仍然用着警惕的目光看着焦无。焦无做完这些动作,就朝程璟走了过来,程璟脚一软,竟吓得一时没了力气。焦无半跪下来,用那只完好的右手抓住了他的下巴,将他的脸抬起端详了片刻,轻语:“长着一张好脸。”明明是同一具身体,为什么三个人用着声音都是不一样的?程璟这个时候思维居然跳到了这种地方,但很快,焦无手上的动作叫程璟回过了神,只见焦无他低下了头,咬住了程璟的嘴唇,狠狠地,用了十分的力气。程璟痛的浑身冒出了冷汗,他刚想挣扎,就被焦无健壮的身体压在了门上,用着几乎要弄死程璟的力道。这不是吻,是单纯的咬,只是咬而已,血腥气在两个人之间弥漫着,程璟的眼泪从眼眶里掉了下来,和流出来的血液一般又多又热。焦无松开了他,带着浓稠的黑暗的眼睛望着程璟,又很快地移开,看了一眼身后,“………………”他站了起来,再也没有看程璟一眼,大步跨过门口,离开了。程璟痛得捂着嘴唇,眼泪停不下来,血液从他的手上嘀嗒嘀嗒地掉落在地上,很快就汇聚成了一小滩血迹,他很快地从疼痛中回过神来,想起了铁奴,他一边哭一边站了起来,走进了地下室。里面的酒缸很多都完好无损,几乎没有被破坏的痕迹,程璟一眼就看见了靠在墙上的铁奴,他的胸膛被贯穿了,几乎是死了一样躺在地上。程璟只看一眼,就觉得血液都冻结了起来,也感受不到心脏是否还在跳动,他跌跌撞撞地小跑过去,叫着铁奴的名字,铁奴没有回应他,连胸膛都看不出有起伏的样子了。程璟扶起铁奴,用手指放在了他的鼻子之下,感受到还有微弱的呼吸时,他才松了一口气。贯穿铁奴的是锁住焦兰的那根锁链,锁链上的痕迹一看就是被割断的,用了什么,程璟几乎都可以猜到,焦兰是不是使用过程璟不知道,但这么久了焦兰都没有逃脱说明这个锁链对于他们来说是有用的,但是现在为什么……??程璟没有时间再去想这些,他的力气还有些,但是要去搬动铁奴实在有些难度,程璟没有办法,害怕耽误到铁奴的救治,只能用自己最快的速度跑出去喊人。第96章 no.96短小 第121章 第97章 no.97生孩子印悟说这几天就会生产, 程璟便被铁奴严格地控制在房间里,没有让他外出, 明明也没有任何征兆, 他却也有了自己要生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慌张无措,也让他特别紧张,铁奴又不知道有什么事情, 很少陪在他身边,而是让那只讨厌他的狗崽子进了屋里陪着他。这狗崽子长得倒是非常可爱, 平日里不与他对上, 也很讨人喜欢,一旦与他对上,那就跟见了仇敌一般, 吠得不死不休,叫人厌烦, 程璟就有些讨厌它,但又觉得它这样子还蛮好玩的,明明凶得要死, 又格外地怕他,叫他好气也好笑,在铁奴面前却是一派的乖巧,粘人,铁奴也喜欢他,时常逗弄它,但他却是不知道狗崽子对程璟的态度的, 程璟也不说,于是就造成了一人一狗对视无言的场景。狗崽子今天倒也乖巧,没有吠他,趴在地上摇着尾巴,一双和铁奴神似的黑眼睛向上瞟了程璟一眼,又瞟了一眼,一副警惕而无辜的模样,程璟看着想发笑,手痒也想去弄它,但想到铁奴临走前的嘱咐,又忍着老老实实地躺在躺椅上。他喜欢看志怪话本,铁奴就给他弄了不少过来,就算成天闷在屋子里,也并不会觉得太无聊,只是程璟根本没有那个心思完全沉浸进去,他紧张惶恐的情绪一直得不到缓解,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越盛,即使铁奴安抚他也没有什么用处,他的手时不时地放在平坦的腹部之上,也实在无法彻底相信里面会有个孩子。肚子仍然抽痛着,也比之前严重了许多,虽然还在能够承受的范围之内,但足够让程璟惶恐了,生怕下一刻自己就把孩子生出来,因为这个恐惧,他很少下床,基本都呆在床上,或者在躺椅上躺着。在程璟的精神快要紧绷到极限的时候,他发现有什么东西,正在奋力地挤压他的腹部,一种强烈的坠痛感瞬间爆发出来了,正好铁奴从门外进来,看见他这个样子,一脸紧张地冲了过来,询问他的状况,程璟紧紧地捏住他的手臂,咬牙切齿道:“真要生了!”铁奴一早就将产婆备到了宅子里,就住他们不远的客房里,铁奴听了他的话后,就要去找人,然而程璟拉住他不让他走,几个字从他的喉咙里挤了出来,“来不及了……他要出来了!”一边说着,一边惊恐地伸手探到了身下,红色的液体浸染了他白色的亵裤,只听“噗嗤”一声,孩子出来了,衣服盖着,谁都没看见生下来的是什么东西,程璟不敢看,铁奴却是要看的,他伸手就要过去拉开程璟的衣摆,被程璟一把拦住,“我来。”他吞了一口口水说。生产的过程并不是太痛苦,连涌出来的红色液体都不是他的血,而是孩子带出来的类似于羊水之类的东西,程璟不清楚,但他也的确没有感到多大的痛楚,否则凭着他受不了痛的性子,估计早就嚎哭出来了。程璟知道他生出来的孩子肯定不是正常人类的婴儿,因为他没有哭,一声都没有,像是死的一样,如果不是出来之后,类似脚一样的东西在他腿间动弹了几下的话,他没有将衣服撩上去,像是想给自己一丝幻想的余地,只将手伸了进去,指尖触碰到身下那貌似皮肤一样的光滑触感,心就是一凉,这样冰凉的触感…………他一狠心,将孩子抓住,拿了出来,做这些动作的时候,他闭上了眼睛。这短暂的瞬间,狗子的吠叫声响了起来,铁奴抓着程璟的手掌的力道也忽然绷紧了,程璟心里不好的预感加深,睁眼一看,只一眼,就吓住了。手里的东西,分明和他吃的那些鳞鲛有着八成像,唯一不同的是他身后长了类似腿一般的爪子,程璟几眼将他看清,手一松,“孩子”就这么从他手上掉了下去,铁奴本也震惊,但比程璟好许多,他不知道程璟吃鳞鲛的那段经历,所以不知道程璟心底的恐惧,他虽知道这次的孩子恐怕不是人样,也早就做了心理准备了,但是真的没想到生下来的居然连鲛人的模样都没有,除了那腿和颜色,还有没有鳞片这几点,样子几乎和鱼没什么差别,铁奴也呆住了,因此他从程璟手里掉下去的时候,他也没有及时地反应过来,在还没有落地的时候,怪物一般的“孩子”被在一直守在旁边的狗一下子咬在了嘴里,一边兴奋地摇尾巴,一边调头就跑。铁奴最先反应过来,他叫了一声狗的名字,那狗子却是跟疯了一样,一点都不听铁奴的话,一溜烟跑得没了影,铁奴没时间安抚程璟,只低声说了一句“我把他带回来”就跑了出去。狗子虽然兴奋,但没打算一下子吃掉那小怪物,只是叼走想找个地方再慢慢地吃或者其他,总共就这么大点的地方,很快就被铁奴找到了,铁奴教训了它一顿,把小怪物救了出来。小怪物似乎必须要有水才行,铁奴清楚地看见了他两侧的腮部,因而没有立刻回去,而是将他放到了一个缸里,注满了水,直到这个时候,之前一直装死动也不动的小怪物才彻底活了过来,他在水底转了几圈,仰起那短小的鱼头看向铁奴的方向。铁奴心底柔软一片,这是他的孩子毋庸置疑,虽然长得既不是鲛人也不是人样,但做父亲的又怎么会嫌弃孩子长得怪,就算长得奇怪,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了。这么想着的时候,铁奴伸手触碰了一下小怪物的嘴,那透明的带着些许粉红的鱼唇猛地张开,露出了一嘴看起来就不甚坚硬的牙齿,还是透明带着软白色的,没有什么威胁,铁奴没挪开手,小怪物却不是想咬他,而是伸出尖细的舌头温柔地卷了卷铁奴的指尖,随后放开,沉入了水里,鱼尾甩起的水花溅湿了铁奴的指头。铁奴愣住,很快回过神来,唇边泛起了一阵充满慈爱的笑容,“你知道我是你爹爹么?”小怪物显然听不懂,摇头晃脑的样子也颇为好笑,铁奴抱着水缸,站在原地笑了一会儿,才想起了房间里的程璟。他抱着水缸赶了回去,就看见程璟扬着修长脖颈面色惨白地躺在躺椅上,从铁奴这个角度看起,还能看见他眼角的红色,在光线的照耀下,他眼底的水色也清晰可见,铁奴有一瞬间的怪异,脚步也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走了过去,将手里的水缸放到了一边,坐到了程璟的身边,问:“怎么了?不舒服吗?”一边问着,铁奴一边解开程璟的裤子,将沾染了污血的裤子脱了下来,丢到了一边,随意地扯过了一段锦布给程璟的腿间擦拭了个干净,“怎么不说话?”他低声问着,大掌盖住了程璟水润的眼睛。“铁奴啊,”程璟喃喃开口,“我感觉我做错了一件很严重的事情。”他说着,手抓住了铁奴盖着他脸的大掌,“我害怕。”铁奴抬起手掌,程璟的眼珠子转了转,盯住了铁奴的脸,“我害怕。”他小声地重复了这么一句。铁奴反手握住了程璟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对他笑,“别想这么多,想看看孩子吗?”程璟嘴唇动了动,忽然生气地大声叫起来,“我不要看到他!不要看到他!!!”铁奴怔住了,他一把抱住程璟,按住他的肩膀,低声问:“你怎么了?他是你生出来的,就算长的奇怪,你的反应也不应该这样,有什么内情吗?”说着,手也没停,轻抚着程璟的脑袋。程璟被他安抚下来,嗓子里冒出了哭音,“什么啊!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铁奴手指微颤,随即沉默了,他听着程璟的哭声越来越大,几乎是扯着嗓子,要将屋顶掀开一般,安抚他的手一刻也每天停止,任由他发泄。不知道哭了多久,他的嗓子都哑了,才停了下来,他一边抽泣,一边扒着窗台,对铁奴说:“还有一只,我丢出去了。”他眼睛完全红了,说这个话的时候,声音虚弱,带着胆怯,“我不是故意的,我太害怕了。”铁奴没办法责怪这样子的他,只能翻窗户出去找,程璟趴在窗户上,看着他在园子里到处翻找,终于在窗户不远处找到了那只被程璟丢掉的孩子。两个孩子,但是现在连是男是女都不知道,铁奴甚至怀疑他们根本成不了人。虽然的确长着后腿,但是既不是鲛人的模样,也半分不像,也不是人的样子,也没有半分相似,要不是亲眼看着程璟生下来,铁奴都会怀疑是程璟逗自己开心。不过无论怎样,都是他的孩子,铁奴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也瞬间代入了爹爹的角色,开始精心地照顾孩子和程璟。第98章 no.98一更程璟发泄了一通, 情绪也稳定了一些,在铁奴的安抚下, 也说出了他失态的缘由, 真相让程璟不敢探究,但是他却想了很多,虽然答案和事实有些偏离, 但也八九不离十,一想到他之前吃的是小鲛人, 程璟又想呕吐出来了。已经很明显了, 那些鳞鲛,分明就是小鲛人,他之前吃的那些, 还有焦兰捕捉的那些,都是, 他生出来的鳞鲛虽然还长了爪子,但样子真的和鳞鲛长得差不多,他能生出这样的鳞鲛, 别的鲛人当然也是这样的吧?程璟越想越觉得难以接受,看见自己生出来的小鳞鲛……不,跟鳞鲛长得也不完全一样,他心情复杂,觉得难以面对,和铁奴说的时候本来想着铁奴会安慰他,结果铁奴的脸色没什么变化, 只是目光一直落在水缸里时不时互相触碰一下的两只小怪物,沉默了许久,才低声道:“事情已经过去了,你好好看看他们。”程璟有一瞬间的委屈,他忍了忍,才道:“我不想看见他们。”铁奴看他,“真的?”程璟:“…………真的。”铁奴伸手抱过酒缸,对程璟道:“既然已经成了既定的事实,你一直想也只是徒增烦恼,我知道你害怕,但害怕没用,他们是你生出来的,我们的孩子,这不够吗,只要知道这一点就可以了。”“……………………”铁奴将酒缸放到了程璟的面前,轻声道:“你好好看看他们,他们认我,肯定也认你,知道你是他们的娘。”“……说什么啊,什么娘不娘的!”程璟羞恼地看了铁奴一眼,原先的不情愿和惧怕少了几分,他垂下眼睛,视线落到了缸中的两只小怪物身上,似乎注意到程璟的视线,两只都抬起了脑袋,一双黑色的鼓出来的眼睛看着程璟,鱼尾在身后抽动了一下。有些可怕,感觉并不好,程璟心里想,脸上也浮现出了烦躁的表情,铁奴注意到他的表情,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让他去触碰水缸里的小怪物。那两只小小的,浑身透明带着粉色的小东西,明明没个人样,程璟却总觉得在他们那张什么都看不出来的鱼脸上看出了小心翼翼的姿态,他们围上来,一只粉色的鱼唇轻轻地碰了一下程璟的手指,又很快退开,其中一只连碰都不敢碰,只是小心地凑近了些,再凑近了些,他的背部有一道鲜艳的划痕,程璟认出是被他丢出去的那只,外面的花枝有的尖锐,那么直接丢出去,受这点伤都是轻的,心中兀然一软,他主动地伸手想去碰那小东西,却见那小东西害怕地退开,躲开了他的触碰。铁奴看着他,说:“都是我们的孩子,之前的经历,就算再纠结,也没人告诉你真相,越想只会越痛苦难受。” 第123章 “我知道。”谢致清低声的说,语气里说不出的怪异,他平静的表面下,似乎涌动着暗流,“我知道你不是,如果你是,跟你在一起的不会是他。”程璟眨了眨眼睛,表情涌出了迷茫的神色,“你说什么?”谢致清停顿了一下,说起了别的话题,“早些年,我疏远你,是有原因的。”程璟一怔,迷茫的神色褪去,他看了谢致清一眼,很快地移开了视线。谢致清看着他这个样子,忽地笑了笑,他的笑容极淡,眼底也是毫无笑意,“没别的原因…………”他的声音忽然放低,修长细致的手指顺着桌子的弧度搭上了程璟的手,“我喜欢上了你。”程璟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甩开谢致清的手,谢致清却已经放开,临放开之前,他的手指陷入了程璟的掌心。程璟松开手,掌心里赫然出现一枚泛着晶莹润泽的玉佩,“…………这个你还放着?”他喃喃地说了一句,反应过来刚才谢致清说的话,心里忽然一跳,他猛地抬头盯住了谢致清。谢致清垂下视线,声音淡淡,“在我这里放了九年,现在物归原主吧。”程璟呐呐地“哦”了一声,手掌收紧,将玉佩握进了掌中。又是相对无言,两个人都沉默了许久之后,谢致清忽然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他俊美逼人的脸庞上涌动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一直以来带着的面具松动了,“你没话与我说么?”尴尬,从所未有的尴尬,从来都和自己保持着距离着的好友,在疏远多年后居然说喜欢他,还能有什么话说,说对不起?说谢谢你喜欢我?好像说什么都不太对,程璟觉得现在只能保持沉默,只有沉默,什么话都不说,才能阻止陷入更加尴尬的境地。程璟这么想着,果真就闭着嘴,就是一句话都没有说了,谢致清看着他的模样,微微一笑,没什么温度的笑容叫他脸色看起来有些怪异,并不能让人感到舒心,即使他的容貌无可挑剔,“看样子是没有了。”说着,谢致清起身,一副要告退的样子,程璟跟着站了起来,已经做好了送他出门的准备,然而在路过谢致清身边的时候,忽地被他拉住了手指。程璟一惊,低声问:“你干什么啊?”谢致清比他高一个头,身材看着修长,此时两个人站得近了,因为姿势的原因,看起来就像程璟依偎进谢致清怀里的样子,谢致清还没有回答,铁奴就已经推开门冲了进来,大掌握住程璟的肩头,一把将他搂进了自己怀里。毫无征兆,程璟都没有听到动静,看样子铁奴并没有离开太远,程璟脸都埋在了铁奴坚实的胸肌之上,被他紧紧按着,竟一时动弹不得,铁奴居高临下地看着谢致清,黑沉的眸子里迸裂出充满敌意的火花,脸上却还带着微微的笑容,“你应该走了。 ”他声音带着些许的严厉,和隐隐的警告。谢致清静静地看了他一眼,冷静地对着程璟道:“那么下次再来看你罢。”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程璟推开铁奴,感觉自己差点要被憋死,“你刚才憋死我了要。”铁奴低下头,看着他的眼睛,说:“我听到了。”程璟眼皮一跳,“听到什么了?”铁奴说:“他说喜欢你。”“哦…………”程璟干巴巴地看着铁奴,小声道:“我不喜欢他就是了。”铁奴笑了起来,黑沉沉的眸子里划出了一片温柔的波纹,“那你喜欢谁?”程璟瞪了他一眼,说:“我谁都不喜欢。”铁奴搂住他的手没有松开,他低下脑袋,将额头抵住了程璟的,黑沉沉的眸子与程璟的目光粘在了一起,“你不准去喜欢别人,明白吗?你只能喜欢我。”他的声音沙哑温柔,竟还带着些许的撒娇口吻,这令程璟吓了一跳,颇为不习惯,“你干嘛啊,不要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这种口气怎么了?”铁奴低笑起来,“我不是比你小上一岁吗?叫你哥哥不是都是正常的吗?”哥哥…………程璟的脸瞬间涨红,连话都说不出来了。铁奴见状,笑意渐深,他凑近了程璟的耳朵,轻轻地道:“不是吗?哥哥…………”程璟瞪大了眼睛,连耳根子都绯红一片,“你再叫我哥哥,我就、就生气了!”他一边说着,一边用力地推开铁奴,宽大的袖子掩住了脸,想努力掩饰他那不正常的神色。铁奴被他推开,也不生气,只站在原地笑,“你做什么,害羞了吗?”“真是的,叫什么哥哥,走出去别人一看都是你年纪大好吗!”程璟嘟囔着,一只手撑在桌子,另一只手拿起杯子猛地喝水,喝完了才发现喝的是谢致清杯子里的水。第100章 no.100整百庆祝铁奴也发现了, 他默默地靠近,轻声道:“他没有喝过。”程璟干巴巴地“哦”了一声, 将杯子放下了。铁奴看着他, 笑了起来,“好了,你该去喂大宝他们了。”程璟一想到那两只小东西, 只觉得愁得脸上都有皱纹了,“知道了。”他一边说着, 一边推开铁奴, 就要往外面走。铁奴忽地拦住他,轻声道:“晚点也没有关系。”“啊?”程璟抬眼看他,脸上一阵迷茫的神色, “你说什么?”铁奴一个俯身,不顾程璟的惊呼, 就拦腰将他抱了起来,“天色虽早,但我想试试白日淫宣。”程璟:“………………”铁奴看着他呆愣的模样, 唇角勾起了一个宠溺的弧度,“怎么,你害怕吗?”程璟立即回过神来,“害怕?你开玩笑,我怎么可能会害怕!”他抱住了铁奴的脖子,使劲掐了掐,说:“那就赶快, 我等不及了!”说是这么说,但是他脸上难掩紧张和慌乱,铁奴看在眼里,闷闷地笑了起来,“好,不怕就好。”说着,将他抱进了内室里。这次两个人都在清醒状态,铁奴在此之前也学了一些手段,因而并不会显得很生疏,而程璟就完全是童子鸡,即使他的身体不是了,他的心理却还是,有着在经历第一次的紧张和恐惧。幸好铁奴愿意花很长的一段时间给他适应,前期漫长的接吻让他彻底放松下来,连身体都软成了一片,抬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铁奴才开始进入正题。舒服,除却一开始的钝痛,后面的就是跟泡在温暖的水里一样的舒服,程璟第一次没有多大的感觉和印象,但这次完全能够代替他对于第一次的感受,他有些爱上这种快感了,铁奴的怀抱也格外的炽热,仿佛能够点燃他所有的激情一般。两个人在榻上持久而热情地纠缠了许久,直到程璟想起那两个小东西,情事才被迫叫停。匆忙穿衣过去,那两个小家伙已经饿慌了,整个身体离开了水面,明明没有手,只有两只后爪子,他们却能从缸里出来,幸好并不是脱离了水就不行的普通鱼,所以还能活着。 第125章 真是太多疑问了!程璟被这个疯子折磨得心焦力瘁,也慢慢地琢磨出了些什么。那帝将现在已经混进了真正的鲛人族里,他的外貌和鲛人有很大的不同,在鲛人族里是极为丑陋的,但实力却比很多鲛人强悍,因而在族里的地位不错,也有了自己的手下和偌大领地,他没有妻子,却将身边一个雄性鲛人,也就是阿七当做了妻子,并拒绝了其他高位鲛人送过来的貌美鲛女。然而这个疯子,他对阿七的掌控欲到了一种非常可怕的地步,连出门都控制着,为了避免他脱离自己的视线到了别的地方,他竟然丧心病狂地将阿七的鱼尾用海兽骨头磨成齿钉将他钉在了山洞之中,每天会差人送食物过来,绝对不允许他自己走出山洞一步。完全地成了那帝将的玩具,但他自持痴心情重,又丝毫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什么问题,只一味地按照自己的想法,将两个人的关系越弄越乱,阿七也越来越恨他,恨不得食他肉挫其骨的痛恨。阿七也并不是没有反抗过,但又哪里是那帝将的对手,只是让自己更加难过而已。现在换成了程璟难过。刚才被那帝将弄死的鲛人,是因为程璟,阿七知道那帝将,了解他,但是程璟不了解,不知道,如果是阿七的话,绝对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但偏偏是程璟,他犯了阿七一直不会犯的错,那就是跟这个鲛人搭话。阿七被关着,那帝将对外的说法是因为他脾气暴戾,非常冲动,会不分青红皂白揍人,跟个疯子一样,自己不得已而为之,将他关在了家里,因而所有人都知道阿七是疯子,是有问题的,平时也没有人敢靠近,除了那帝将,也就只有那个来送饭的鲛人才会过来。这些日子,阿七早已经换做了程璟,他憋着,像个小动物刚来陌生地方一般忐忑,并且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直到熟悉了环境,他才大了胆子,在那帝将不在的时候,和那个送饭鲛人搭了话。本来那鲛人也怕他,但一直以来,这个传说中脾气暴烈的鲛人一直很安静的模样,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久而久之也就没了警惕,程璟和他搭话,虽然惊讶,但更多的是好奇,于是两个人竟然也聊了起来。多亏了这个送饭鲛人,程璟才明白自己的处境,不,应该说是阿七的处境。真是糟糕,说不出来的糟糕。然而这还不是最糟糕的地方,那个鲛人和他说话的时候,被那帝将看见了,于是就有了接下来的一幕。那鲛人看着丑陋,但声音却是少年般的稚嫩,看起来并不会有多大年纪,就这么因为程璟死了。疯子,比沈重阳还过分,连焦晏都比不上他!程璟彻底萎了,不敢招惹他,只能顺着他来。幸好这些日子那帝将没跟他做什么,他虽然代替了阿七,但还不想代替阿七和那个疯子做那种事情!不知道过了多久,程璟才有和上次一样的被挤压的感觉,他一阵激动,以为自己能回去了,然而,他只是失去了阿七身体的控制权而已!阿七回来了。程璟能明显地看见那帝将对自己和对阿七态度的不同,对自己那种冷酷的姿态原来还算是温和了,对阿七,几乎是每时每刻都处于爆发的边缘。“为什么要这么看我!你的眼神,为什么是这个!”那帝将掐着阿七的喉咙,俊美到阴邪的脸孔布满了冷酷残忍的神色,“我对你还不好吗!给你吃的给你喝的,还让你作为鲛人活着,而不是那该死的鳞鲛,现在的生活比小时候好了这么多,你不应该感谢我吗!为什么这么看我!”阿七抬起下巴,嘲讽地开口:“我宁愿作为鳞鲛活着,也不想跟你一样吃着同伴的血肉取得这肮脏的血脉。”“肮脏?”那帝将“嗬嗬”地笑了起来,脸色可怖极了,“你现在这张嘴,老是在说我不喜欢听的话,这不像你,一点都不像,你应该更乖一点,只知道听我的话,只要离你远一点点,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现在的你,啊,是吃那些杂鱼的血肉吃蠢了吗?居然说这样愚蠢的话,我告诉你,你已经吃了,现在你和我一样,都拥有着这种肮脏的血脉————”“所以你最好听话一些,我很爱你,”那帝将表情忽然放柔,眼瞳里流动着水波一样的光辉,续做了温柔的目光,投射在阿七的脸上,“我也不想让你受伤。”太讽刺了,也太好笑了,程璟似乎听到了阿七心底的声音,带着焦枯的感觉,让人从心底感到悲凉。而脸上,阿七却仍是一副极其讽刺的脸孔,也没有再接他的话,那帝将控制欲很强,也非常的狂妄,他不喜欢阿七沉默,但不沉默,说的话又让他不悦,这可怎么好呢?那就只有交合了。程璟被迫围观了一场活春宫,从头到尾都是那帝将一个人的狂欢,阿七身下的血因为他的动作而在水里飘散开,污浊了这一块的洞穴。阿七从头到尾也一声不吭,任由那帝将动作。真是奇怪,直到自己失去阿七的控制权,那帝将才和阿七做这种事情,而且是每天都做,程璟偶尔也在想,那帝将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之前的不是他了。但也只是想想,他的疑惑,也没有人可以告诉他,阿七似乎是不知道自己身体被占用的事情,那帝将也没有提起过程璟占用身体的那几天的事情。不知道过了多久,程璟也已经失去了时间观念了,他很想铁奴,这里的生活简直生不如死,他都不知道阿七是怎么忍受得下去的,那个鲛人死掉之后,随即换了另一个鲛人送饭,即使欣赏不来鲛人的容颜,他也知道这次的送饭的是个非常苍老的鲛人,苍老到连手都在颤抖,鲛人族天生的力量在年老时也不可避免地开始衰退,到了老年,就弱小得和雌性鲛人一般,游一会儿就觉得累极了,要休息休息。似乎对这样的鲛人很放心,那帝将也没有再关注过阿七是否会和这个老鲛发生什么。然而阿七却不同与以往对其他鲛人的冷漠,在程璟的旁观下,他搭上了那个老鲛。无论在哪个种族,老人都是可贵的资源,他们懂得的东西都远远比年轻的多,无论是经验还是其他,也远胜于年轻的一辈,在阿七的理解里,老鲛比年轻鲛人更有价值。他要逃走,阿七心里这个声音格外的坚定,程璟也听见了他的意志,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决和硬气。那老鲛也答应了帮他逃走,作为活了许多年的老一辈,即使他的地位低微,但是知道的东西也还是很多,比如他就知道在这块海域存在着很多的水道,只要进入水道,那么到哪里都是看命了。一些水道都是鲛人族已经探索了,把握在手里的,还有一些是从来都没有鲛人敢进去的,要是从那些未知的水道里逃走,说不定能逃到哪个谁都不知道的地方去。阿七身上的骨刺也并不是取不下来,他的十指被削得干干净净,没有丝毫的攻击力,但老鲛却有,不是那么难地将阿七救了出来,那天刚好是王的喜宴,那帝将作为一员猛将,自然也去参加了宴席,应该会很晚才回来,不过他们也不敢大意,一去掉骨刺枷锁,老鲛就带阿七离开了。老鲛无牵无挂,老了也多了些同情心,心也软了,所以才会答应阿七的请求,人前那帝将是温和的,充满了谦让仁心的一个鲛人,只有对敌人猎物才会暴露出他的一些面目,那种对族人无害的面孔在鲛人族里已经根深蒂固,之前那个年轻鲛人的失踪,大家也只是当做了意外,并没有深究,老鲛也不觉得他会对自己怎么样,顶多撒个谎,就能圆过去,然而他不知道,阿七却是知道的清清楚楚,也和老鲛坦白了,直到这个时候,程璟才发现阿七原来是什么都知道的,一开始程璟进入了他的身体,他也并没有离去,还在自己身体之中。这就让程璟尴尬了,他的表现,并不好,又胆怯又喜欢示弱,阿七大概不会喜欢自己。这边阿七和老鲛沟通了,老鲛却固执地不肯相信,甚至生起气来,他开始觉得这个丑陋的年轻鲛人不识好歹起来。阿七没办法,只能放弃了劝说老鲛跟他一起走,老鲛将他带到了一处水道,告诉他这是连接到另一块海域的地方,至少能离鲛人族数十个族地之远,然后就很快地离开了。阿七看了那个水道,迟疑了一下,并没有选择进去,而是找了另外的水道,游了进去。之后程璟的眼前就是一片黑暗,再亮起来的时候,阿七已经到了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他们在一个很深的水潭之中,周围山林叠翠,漂亮的很,也非常的眼熟。程璟在阿七钻进水潭之外的时候,就忍不住仔细地观察周围的景色,直到看见两个娇娇小小的人在不远处玩闹,他才猛地反应过来,他想起来了!这是他娘的外家!这里是孙府后山!程璟印象格外的深刻,他小时候还经常过来玩的,和孙家那两个表哥,经常在这后山的水潭里捞鱼,但是自从他爹知道后,就严厉禁止,不让他到后山来,否则就不让他来孙家,所以之后程璟才没有再来了。但是毕竟是小时候心心念念的地方,因而格外的有印象,他怎么会来到这里!?那不远处的两个人,凭借着他现在的视力,也可以完全清楚地看清他们的脸孔,是一个男孩,一个女孩,男孩长得精致可爱,穿着贵气,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女孩的话稍微有些普通,但长得也很漂亮,和男孩站在一起,就跟玉女和金童一般,极为般配。程璟不记得孙府里有这样两个孩子,他的表哥们虽也结婚生子,但也还是前几年的事情,孩子是决计不可能长得这么大的。那么这两个孩子,到底是谁? 第127章 阿七巍然不动,一直没有再露面,但程璟总觉得他有什么动作,这是暴风雨前的平静。果不其然,阿七再次出现的时候,就遇上了他爹,那个少年,个子虽然抽长了,但和程璟印象里的他,还有很大的差距,到底还是少年,情绪波动大,一上来就质问阿七,眼底的锐气和仇恨几乎都要化为实质。两个人对上,本来应该是情敌见情敌,分外眼红的状况,但是少年是这般,而阿七却微妙地不同 ,程璟注意到他盯着少年的目光过于专注,专注到他感觉双眼都钝痛起来,似乎想将他刻进眼底的用力,让程璟有些狐疑。接下来的对话看似争锋相对,但是程璟却觉得阿七是在刻意地惹怒少年,果然那少年满腹怒火怨气地愤然离场,阿七却巍然不动地坐在石壁之上。今夜的月光依旧非常的明亮,空气也充满了水汽,程璟觉得有些冷,明明鲛人就是喜欢寒凉的种族,对寒冷感觉迟钝,但是程璟却觉得冷,从心底泛上来的冷。是阿七,真奇妙,在一个身体里面,连情绪都成了一种能共享的东西,程璟能察觉到阿七的心情并不如表面一般平静,他盯着月色蔓延开来的树林,久久都没有动作。第二天,少女再来找他,阿七现身了,他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在程璟眼里,一步步地从冷静温和善良的好鲛人变成了现在满嘴甜言蜜语的丑恶鲛人,将小姑娘骗得团团转,这么多天的消失,不仅蒙混过去了,还得到了小姑娘的信任。事情越来越糟糕了,也朝着程璟想象不到的地方发展了,那个界限,也被阿七触碰了,少女竟也稀里糊涂地答应了,被阿七拖进水中的时候,还以为是甜蜜的交融,但程璟却从始至终都没有感受到阿七心底的欢喜或者其他之类的情绪。这个时候,他又过分地冷静,甚至是冷酷,褪去少女衣裳的时候,他缓缓地笑了,面对着少女意识已经不清楚的娇俏的脸,轻语道:“无论你是谁,最好现在离开。”这句话是对程璟说的,程璟在心底都发狂了,但对阿七起不了任何的影响,也许阿七有所感知,但并不以为意,他用力地甩开少女的衣服,正巧挂在了石壁之上。衣服全都被褪掉了,少女唇角泛着甜蜜的微笑,羊脂玉一般光滑细腻的身躯贴近了阿七的身体,一人一鲛完全地贴紧,然而阿七抱着她,却没有丝毫动作,冰凉的潭水浸湿了少女的脸,她疑惑地睁眼,与阿七的眼睛对上的时候,僵住了脸,她的脸上还带着甜蜜的笑意,但已经凝固住了,显得有些诡异。程璟尝试着夺取身体的控制权,但都失败了,之前虽也尝试过,但从来没像今天这样无力,他就这样看着阿七抱着光裸着的少女,如果他有身体的话,估计脸都会扭曲成一团,但是他只能干看着。然而借着阿七的眼睛,他却感觉少女的眼神发生了变化,脸上的笑容褪去,变做了冰冷淡漠的神色,“一直想问你,你是谁?”她的声音分明还是少女的,但是语气却和阿七一模一样。程璟震惊,下意识地开口:“阿七??”话音刚落,他马上反应过来自己掌控了身体的控制权,他连忙放开少女的身体,眼睛闭上不敢看,“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怎么会到她身上?!”他追问着,眼睛虽然闭着,但手却紧紧地握住了阿七的手腕。阿七轻声道:“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告诉我,你是谁?从一开始在就躲进我身体里的胆小鬼。”胆小鬼……程璟无法反驳,但是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你到底想干什么?她去哪里了?!”他语气已经够凶了,但是阿七看着他的眼神连变都没有变一下,他笑了一下,笑容有些寡淡,“放心,她会好好的。”他看了程璟一眼,笑容变大了一点,“你不回答我也没有关系,我不在意,但是你现在最好快点离开我的身体,否则接下来的事情,你承受不了的,胆小鬼。”程璟不知道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但却有种不祥的预感,这种预感叫他心底泛凉,说不出的恐惧,他想说些什么,但是他的身体僵硬了,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像被关进了一个漆黑的囚笼里,叫人不安。少女那被潭水浸湿的身体泛着冰凉的水汽,靠近程璟的时候,叫程璟差点叫了起来,这可是他娘!这个阿七,用他娘的身体干什么?他想做什么?!阿七靠了过来,抬起了被程璟紧紧握住的那只手臂,低头,一口咬住了程璟的手臂。程璟感觉不到痛,但那只冷意却越来越重,他的思维仿佛都要给冻僵起来。“你不走吗?还是你不能走?”耳边传来了少女娇俏的嗓音,但说出来的话,却并不悦耳。程璟无法开口说话,也失掉了感觉,只知道阿七正在对自己做着什么,他虽然能听见阿七说话,但并不能回答他。没有得到回答是理所当然的事情,阿七也并不失望,他继续道:“没关系,你不会感到疼,对不住了,我只是在使用我自己的躯体而已,如果你不能走的话,也只能这样了。”第103章 no.103回来怎样?程璟正疑惑着, 双眼在这个时候仍然不敢睁开,他能感觉自己的眼睛是能够睁开的, 但是他不敢。时间一点点的过去, 阿七没有再说话,程璟的耳边传来了一阵液体滴落的声音,竟叫人心里发麻。很不好的预感, 程璟终于没有忍住,他睁开了一条缝, 很短暂的一瞬间, 他却看见了让人震惊的画面。阿七竟在吃他,不,在吃阿七他自己的身体!现在已经吃空了他的胸膛, 浑身鲜血淋漓的样子,看着像恶鬼。不会阿七也是个疯子吧?程璟心里又慌张又恐惧, 有这个可能啊!毕竟那帝就是个疯子,跟他呆久了,阿七怎么可能会正常!现在他到底在干什么!难道是因为觉得得不到他娘了, 所以决定吃掉自己和他娘融为一体吗!!天,真的是疯子!疯子!程璟觉得自己真的是倒霉!一直遇见疯子!沈重阳也好,那帝将也好,现在连一向冷静正常的阿七,也疯了!程璟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疯,他只知道再这样下去,自己也绝对会出问题!这些糟糕的事情, 到底要纠缠他多久!这个该死的阿七,明明自己还觉得他是好鲛人,现在也居然变疯了!他现在占据了他娘的身体,还会让他娘回来吗!程璟不知道,也害怕,但是又想到他娘的确是回来了,还和他爹生了他,他心底又有些希翼。这是过去啊,他是来到了过去,未来他娘是肯定会和他爹在一起的,即使结局并不好。程璟冷静下来,他现在仍然无法开口说话,这肯定是阿七做的,也幸好他这么做了,否则他现在会被痛死过去的吧?怎么可能还有精力在这里想东想西?不不,他不会感激他的,现在这些事情都是他引起的,都是他的错,明明可以什么事情都没有,他要弄成这个样子,吃自己,真的是疯了,正常的人或者鲛人,谁会做出这种事情来?程璟想不出来,也无法用他的心情来理解阿七。天色将白的时候,后山过来了一些人,看着是小厮婢子,但也有着几个看起来是孙府大人的人,程璟看不见,但却能听见他们的声音,过人的耳力已经还在,他听见了三舅舅的声音,他们是来找他娘的。阿七也听见了,极快地将衣服穿好,他对还有意识的程璟轻语道:“你再不走,就真的要死了。”程璟听见他穿衣服的声音,就将眼睛睁开了,他看着有着和他娘一模一样的脸孔,表情却完全不一样的少女,只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这就占据了他娘的身体??程璟心里慌了起来,他忽然不知道以后见到的娘是阿七,还是本来的少女,或者这个阿七,就是他的娘??不不,绝对不可能,不可能!程璟缓缓低头看向自己,真的是奇怪,明明这副阿七的躯体,已经被阿七自己吃的差不多了,哪里都是一副见骨的样子,他居然还有意识,居然还能思考。明明他也该死的样子,连心脏都被阿七吃掉了啊,阿七看着他的时候,却丝毫不惊讶的样子,他伸手将程璟推进了水潭之中,程璟惊恐地看着他,他的身体仍然还不能动,不能控制地下沉,周围冒出了水泡,从他身体里的洞里,咕噜咕噜地冒出了水泡,叫人绝望。阿七俯身注视着他,面庞笼罩着一层叫人看不清的颜色,程璟彻底沉进水中后,看见了孙家那些人跑了过来,三舅舅一把抱住了他娘,嘴里说着担忧的话语,谁都没有注意到还泛着气泡的水潭。程璟彻底陷入了黑暗之中。眼前再亮起来的时候,他已经回来了,明明他离开了那么久,但真实时间也就过去了一晚上而已,他在铁奴怀里醒过来,铁奴这个时候早就已经醒了,正支着脑袋注视着他,见他醒来了,唇角翘起,在程璟的额角落下了滚烫的吻。程璟面色凝滞,眼珠子也呆滞着,还隐隐流露出恐惧来,铁奴脸上的笑意很快就凝固在了唇边,他低声询问道:“怎么了?做噩梦了吗?”程璟沉默着,他眼睛睁大,又缓缓闭上,侧身抓住了铁奴胸前的衣襟,“我害怕。”一晚上的时间叫他声音沙哑,说出的话都充满了一种破碎的不连贯感,铁奴不知道他在害怕什么,却也知道最好不要问,因此只伸过胳膊,无声地抱住程璟的肩背,轻轻拍着他,安慰他。程璟将脸埋进了铁奴的胸膛之中,鼻子闻着铁奴身上特有的沉稳可靠的气息,觉得一直乱跳的心慢慢地平稳下来了。他现在的害怕,又能跟谁倾诉,他在阿七身上度过的时候那般真实,他也绝对不会再蠢到觉得是一个梦,最后他看着阿七的脸沉入黑暗的时候,冰冷带着寒气的潭水从四面八方朝他挤压过来的时候,他的心底是充满绝望的,这种绝望已经成了一种尖锐的疼痛,割裂了他的意识和所有的感知,到最后完全陷入黑暗,再到醒来,他的意识和感知还停留在之前那一刻。 第129章 铁奴将水池里的木屋重新修葺了一番,程璟不一定会再变成鲛人,这是给那两只已经有鲛人雏形的孩子准备的,他们还需要在这里住很长一段时间,至少铁奴没有准备立刻就走。那两只已经长出了细长尾巴的小鲛人已经自己挣破了那晶莹不透明的薄膜,出来了。水缸里放不下他们,老大从缸里翻了出来,掉到了桌子之上。即使已经吃了焦兰的血肉,他们变成了鲛人,但是那个样子也是有些奇怪的,光滑得没有任何毛发,应该有眉毛和头发的位置都是空的,五官虽然俱全,但都没发育起来的样子,哪里都小,看着跟早产儿差不多。不过怎么说,都变得比之前鳞鲛的样子更好,程璟稍微地放下心来,和铁奴商讨着,就将两只小东西放到了水池里。铁奴还很干脆地带了一批的活鱼,倒进了水池子里,之后也不再将食物送到他们嘴边,这就是要让他们自己猎食的意思了。程璟倒是想做慈母,但是在铁奴的眼皮子底下,慈母也没有做起来。这期间谢致清倒还来了一次,程璟现在都有些怕见到他了,他一来,铁奴整个人都不对劲起来,他没想过,铁奴醋劲会这么大。和谢致清一起呆坐了很久之后,谢致清才告辞,他没有再和程璟说什么话,但是程璟却见到了他眼底的轻松,无论他之前有着什么打算,现在也全都放弃了。至少还是朋友吧?程璟这么想着,将谢致清送走了。程璟其实是不太相信上次谢致清说喜欢自己的话的,如果喜欢他,他当初又为什么疏远自己,程璟想不通,也无法解释,虽然也可以去问谢致清,但是他也觉得没有必要了。无论是什么原因,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关系已经成了这个样子,再挽救,也不可能回到从前,所以就这样吧,程璟心想,他信任谢致清,却没有再有和他多亲近的幻想了。程璟的朋友不多,除了谢致清,还有一个赵峥然,但到程璟离开这里,赵峥然都没有过来见他。第105章 .no.105小东西程璟在那一次“入梦”后, 就再也没有后续了,想是结束了,那帝将最后怎样,有没有找过来, 他也不知道了, 可能是有的,但是那水潭下面, 也就只有阿七的尸骨了, 估计都被潭里的小鱼小虾啃了个干净。唔,应该算是彻底过去了吧?程璟也暂时没有再变鲛人, 他经历过鲛人时期后,就明白了作为人, 有两条想走到哪里就走到哪里的腿是多么宝贵的事情了, 因而在解决完所有事情后, 他缠着铁奴带他出去玩。整天呆在同一个地方, 是很无聊的事情啊,铁奴也没有犹豫,就答应了。那两只小东西也是聪明的,知道不能在人前展露面目,因而这么久以来,还没有知道他们的存在, 对了, 程璟和铁奴至今都不知道他们的性别, 程璟有意地在他们的尾巴上寻找可以找到的特征, 但都是一片光滑,看不出什么来,他们还小,连鳞片都没长齐。然而铁奴出去前,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还是将两只小东西带上了,他一向慎重,在没有彻底离开这里,两只小东西还是要带着为妙。这也麻烦,但是铁奴想不出其它办法了,只能带着。京城其实很热闹,这天气转凉,街上的人也变得多了起来,程璟和铁奴的外貌都招人眼,因而都用帷帽严严实实地遮住了。透过帷帽瞧东西其实也不是很方便,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程璟走走玩玩,倒是买了不少东西,铁奴手里有东西,因而都是程璟自己提着了,在路过一个街市的时候,铁奴忽然站住了。程璟正想问他做什么,就看铁奴用手指指了一个地方,叫程璟看,程璟顺着铁奴的手指指到的地方看去,发现是一个卖鱼的人,用个木盆养着,那里面黑漆漆的鱼之中,有一个特别眼熟的小东西,它浑身发灰,探着脑袋出来,又被卖鱼人拍了回去,不一会儿,趁着卖鱼的人不注意,又探出了脑袋,银色的大眼睛转着,望见了他们。两头都怔忡了一下,很快,小东西扯着嗓子叫了出来,让人熟悉的厌烦感,铁奴大步走过去,还没碰到那小东西,那卖鱼人就一掌将它拍回到水里,还抄起木棍用力地捅了小东西几下,叫它熄了声。程璟跑过来,蹲在卖鱼人的木盆边,放下一手的东西,双手抱起那小东西,看清了它的样子,唤了一声“银眼”,见它兴奋地甩那细长的尾巴,就知道是它了。那卖鱼小贩见了,说:“这鱼很稀奇,有尾有爪,如果少爷您感兴趣的话,便宜卖给你。”程璟问:“多少钱?”卖鱼小贩松了一口气,他抓到这玩意儿起初也很稀奇,问了有经验的老人,谁都不知道是什么,本来以为是什么珍惜东西,能卖个好价钱,但是它还会叫,只要他忽悠了有意买它的人过来,在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时候绝对会大声尖叫,将他的生意搅黄,丢掉它也不管用,这东西还知道他家在哪里!丢河里第二天又钻在他的鱼篓子里,还吃了他不少鱼!这样子总要卖个高价才对得起那些被它吃掉的鱼!他想到这里,说:“一两银子。”程璟对钱一向没什么概念,听他这么说了,就伸手跟铁奴要钱。铁奴看了他一眼,对小贩道:“只是一个看着稀奇但能不能吃都成问题的小东西,能卖一两?”小贩道:“有爪有尾,当是奇珍异兽,我还敢保证除了这只,你找不到第二只了呢,贵点怎么了?买不起就放下,别打扰我做生意。”程璟叫了一声铁奴的名字,见他无动于衷,就伸手打算掏钱,铁奴拦下他,对小贩继续道:“那就不买了。”“铁奴!”程璟叫了一声,铁奴看他,伸手拍拍他肩膀,说:“不能吃,叫声也叫人讨厌,放下吧,买回去没用。”程璟:“………………”他眨了眨眼睛,又看了一眼手里的银眼,最后还是选择将银眼放回了木盆里。那小贩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没说什么。铁奴的手臂搭在程璟肩头,语气淡淡,道:“走吧。”程璟“嗯”了一声,拿起地上的东西,跟他离开了摊位。“干嘛不买下来?”程璟问。铁奴道:“卖太贵了,我看起来很好宰么?”“…………唔,宰你是不大可能了。”“但是你很好宰,刚才我不拦下来,你就付钱了吧?”铁奴声音低沉道,他伸手捏了捏程璟的脸,继续道:“而且我们不是还要继续玩吗?带着它不方便。”程璟说:“那把它留在那里,被人买走怎么办?”铁奴笑了起来,“不会有人买它的。”“为什么?”它那么叫人讨厌,又怎么会有人自找麻烦,铁奴也只是想想,并没有说出口来,他笑笑没回答,随手给程璟买了支糖葫芦。感觉街上,一个男的吃糖葫芦有些奇怪,程璟攥在手心里,左右看看,看见没人注意到他这里时,才撩起帷帽黑纱,吃了起来。铁奴一手提满了东西,宠溺温柔的目光被黑纱阻挡住,却仍然朝程璟散发着让人脸热的温度。程璟看了他一眼,在两重黑纱里,他们的目光对视了一会儿,程璟率先移开,说:“为什么老是看着我?” 第131章 铁奴注视着男人冷淡的脸,唇角冷冷的笑容敛去消失,“……你想我离开?”男人与他对视,“不想离开的话,就陪你娘罢。”他这句话说出来,引燃了铁奴的怒火。“你是在威胁我?”“是威胁。”男人冷静开口,泛着金色的眸子注满了冷酷的神色。铁奴满腔怒火,但还是抑制自己不要冲动,他没有和男人对抗的本事,如果真的硬抗,也会波及到程璟,他在这个时候,不能有少年意气。“好,你替我解决那些事情,我离开。”铁奴说。男人似满意地转开了目光,“如此便好,你很聪明。”他不咸不淡地说了这么一句,就起身要走。铁奴冷不丁地开口,“你既然和我娘有过一段,又为什么后来见死不救?”男人看了他一眼,语气冰冷,“我从来没有见过你娘,连你都是我没想过的意外。”“………………”男人离开后,铁奴琢磨了他的意思,知道他从来没有在意过他娘,连他,可能早就知道他是他孩子,但还是冷眼旁观。这个男人,铁石心肠到让人无法想象的地步。铁奴不去再想,他回到院子,就看见程璟在一旁已经睡着了,连衣服都没脱就倒在了床上,铁奴给他盖好了被子,就坐在椅子上心不在焉地看三只打闹。但看着看着,他逐渐发现了一些不同的地方,老大老二看似在和银眼玩闹,其实一直在撕咬银眼的身体,银眼倒没什么感觉地任他们动作,也丝毫不反抗。银眼身上那黑漆漆的东西,是硬邦邦的,和龟甲一般,能起到保护的作用,现在这两只小东西喜欢啃它,莫不是牙齿第107章 .no.107待他找到了能磨牙的东西回来时, 两只却一眼都没有看过来, 仍然专注地啃着银眼的身体。铁奴起了疑心,就坐在旁边看着他们的动作。程璟走过来, 看见他的样子, 便随口地问了一句:“你干嘛啊?”铁奴头也不回地说:“看他们在干什么。”程璟坐到他旁边, 也将目光落到了水缸里, 水缸随着他们越来越大的体型, 也换了一个空间大的, 因而里面很宽敞, 三只在里面也不会拥挤。此时老大老二双爪抱着银眼的身体, 脸埋在上面, 透过水面, 程璟都能听到牙齿划过硬物的刺耳的声音, 银眼的姿态倒是很放松, 估计是觉得两只伤害不了它,因而都没有防备。程璟觉得好奇,“他们这是在跟银眼玩吧。”铁奴没有说话,双眼盯着他们,一点都没有放松, 程璟见他这么冷真, 有些奇怪, 便和他一起盯着缸里的三只了。看着看着, 程璟发现了一些不对劲, 想来铁奴也看清了, 还没有等程璟说,他便先开口了,“他们在吃银眼身上的硬壳。”程璟赞同地点头,问:“饿的话也不至于,刚吃过不是吗?”铁奴掏出了身上的匕首,伸手一把抓出了银眼,即使出了水面,两只仍然紧紧抓住银眼不松手,连尾巴都蛇一般地缠绕住了银眼的身体。铁奴将两只和银眼分开,丢回了水中,操起匕首就往银眼身上扎,程璟吓了一跳,拉住了他的胳膊,“你干什么啊?”铁奴对他说:“看看它身上的硬壳能不能剥下来。”“…………”程璟有些无言,他转开目光,看住了银眼,轻声问:“银眼啊,你身上这个黑色的硬壳能剥下来吗?”银眼银色的圆眼盯着他,嘴巴一张,发出了“叽”的一声,没有丝毫反抗挣扎的意思,程璟明白了,他抬眼对铁奴说:“你先试试可不可以吧。”铁奴点头,用匕首在它身上划了一道,小心地空中了力道,不至于划伤银眼的身体。它身上的硬壳也就是看起来硬,在铁奴匕首下,不是很难,就破开了,在这一条划痕下,程璟和铁奴能看见里面银白的的身体。这个硬壳过来是可以剥下来的,银眼终于能发出除了尖叫以外的声音了,整个过程中,它都是时不时地“叽”一下,细长的尾巴缠上了铁奴的胳膊,但是没有挣扎,全心全意信赖他们的样子。程璟看着,只觉得满心柔软,他看着那两只扒在水缸边缘垂涎地看着他们的小鲛人,好像隐约能猜到什么。毕竟银眼也是那个地方来的。待铁奴完全将硬壳弄下来后,银眼就恢复了程璟第一次看见它的样子,浑身银白,一下子又变得可爱了起来,铁奴将黑色硬壳丢进了水中,那两只就扑了上去,抱住了硬壳啃,银眼开始挣扎,也要下水,铁奴将它放下水,就看着它也扑了上去,和那两只抱着自己的硬壳一起啃了起来。到底银眼的牙齿都是好的,因而很快就被它啃空了一大块,它吃了一大块后就停下了,游到了一旁休息。程璟看着,对铁奴说:“我们出去吧,他们一时半会没时间跟我们玩。”铁奴点头,跟他一起出了门,一出门那白色的狗就冲了出来,朝铁奴亲热地摇尾巴。铁奴俯身给它顺了一下毛,随手捡了块石头丢远,把狗给引走了。“感觉有些无聊。”程璟对铁奴说。铁奴低头看他,眸子深邃,低笑道:“要不要做有趣的事情?”大概真的是有了默契,程璟听他这么说,脸就红了,他这些日子,真的是有些胖了,他自己有感觉,洗澡的时候,就能看见腰部白白软软的肉,不怎么好看,他是不愿意叫铁奴看见的,而且又的现在这种大白天,要是晚上的话,还能熄灯来,想到这里,程璟拒绝了。铁奴笑了笑,也并不遗憾。到了晚上,他们去看了一眼三只,发现那两只小鲛人已经能啃下硬壳了,抱着被啃下来的黑色硬壳,美滋滋的咬着吃,连他们过来投喂都爱搭不理。程璟和铁奴也就放任他们了,自己回了房间。他们认识这么久,做的次数一只手都可以数的过来,两个人都是开荤的年纪,之前忙,没空,现在时间多了起来,就开始过二人世界了。铁奴说起来还比程璟小上一岁,但是人却这么高大,程璟心里想着,两个得是儿子才好,要是变人的话跟铁奴像的话,那应该会很好,要是是女儿,像了铁奴的话,就要糟糕了,怕是嫁都嫁不出去,两个孩子到现在都性别不明,叫程璟心里痒的厉害,也想的厉害,在和铁奴完事之后,躺在他怀里休息,说起了自己这个担忧,铁奴被他逗笑了。“希望都像你,你很好。”铁奴这么说着,在程璟脸上摸了一把。 第133章 铁奴大步走进水中,老大有些想跑,但最终还是停在原处没有动,铁奴抓起老大老二,诱哄道:“再说一遍你们刚才说的。”老大老二互相看了一眼,对准铁奴的脸默契地喷出了一柱水柱,铁奴:“………………”做完这个以后,两只小鲛人都嗤嗤的笑了起来,表情灵动。铁奴僵着脸,看着他们,也笑了起来,“你们这两个小混蛋。”他亲了亲他们的脸,再哄:“叫一声爹,叫我爹…………”程璟走了过来,也期待地看着他们,但是他们笑着闹着,就是没有说出那个字来,铁奴没办法,把他们放了回去。“他们终于说话了。”程璟说。铁奴看着他们在水里和银眼玩闹的样子,说:“他们的年纪,算起来,其实才半个多月而已,现在说话都还太早了。”程璟赞同地点点头,看了一眼铁奴,刚才两个儿子那么一闹,气氛都没了,不过他现在心情好了很多。他和铁奴回去,铁奴继续整理东西,那小白狗不知道从哪里叼回来一只鸟,正趴在门口扒拉那鸟玩,程璟看那鸟没死,还活蹦乱跳着,就把它给放了,狗子一下子就生气了,朝程璟狂吠起来,还是铁奴给了它一只鸡腿,才将它安抚下来。“真热闹。”程璟说。铁奴知道他什么意思,笑笑没说话,继续干活。程璟凑过去看他的脸,说:“你把头发剪掉了,倒是越看越好看了。”铁奴看了他一眼,“你想剪掉吗?”程璟说:“不想。”铁奴摇摇头,笑了笑,“这么闲,就来帮我,把那箱子给我搬过来。”程璟应了一声,就过去帮他的忙了。两个人忙前忙后,才将新居收拾干净。这个时候也到了晚上,两个人把两只小鲛人还有银眼从河里带了回来,放进了注满了干净的水的水缸里,才算结束了今天的事情。两个人合衣躺在床上,都有些累了,所以没打算做什么,喜欢一个人,连对视,都是让人心情愉悦的事情,铁奴和程璟两个人对视着,都笑了起来,笑着笑着,铁奴叹息了一声,又轻又缓地道:“阿璟,我喜欢你。”第109章 no.109正文完结“咳, 干嘛忽然说这个?”程璟转来了眼睛,唇角却扯出了笑容。铁奴说:“我好像没有真正说过这句话吧?”程璟想了想, 道:“说是说过, 有印象。”铁奴笑了笑,手掌托着程璟的后脑,让他靠近了自己,两人的额头抵在一起, 双眼的距离也离得很近,他们对视着,一种脉脉温情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 程璟有些喜欢这样的感觉,唇角的弧度就没有消下去过, “开心。”他低声说。铁奴眸子深邃如潭,认真凝视程璟的时候, 就有一种格外灼热的力量,叫程璟从心底感到发烫, “开心什么?”铁奴微笑着问。“就是开心,有为什么吗?早上心情不好,现在就好了。”程璟低声道。铁奴低笑道:“那就好, 今天累了一天了, 今天就早点睡觉罢。”程璟应了一声, 躺正了, 闭上了眼睛, “你也睡, 明天早点起来,不能赖床。”铁奴应了一声,两个人很快都陷进了睡梦之中。房间的窗户开着,夜里凉风吹进来,吹灭了房间里的蜡烛,月光银白,撒满窗台,映出了床上两个交叠的影子。次日清晨,两人早早地起来。家务活基本都是铁奴在做,因而他基本都在忙,程璟一个人将三只全都弄到了河里,一个小小的水缸显然更不利于老大老二的成长,更加宽阔的大河才能让他们自由的成长,只是终究不是很放心,所以限制他们只能在河岸周围活动,老大老二也许听不懂程璟说的话,但是银眼在听得懂的,它做起了带孩子的工作,程璟交给它的任务,都能很好的完成,而老大老二对待它,也像对待哥哥一般亲昵亲近。老大老二在河里呆久了,自己也能抓鱼吃,身体也越长越大,但是始终都说不出爹娘两个字,程璟和铁奴心里虽然急,但没有逼过他们。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地过去,生活虽然平静,但并不缺少乐趣,两个孩子不会说话,但非常的调皮,程璟和铁奴也开始体会到为人父母的疲惫心累,在程卓程垣长得有程璟大腿根部高的时候,程璟又怀上了。这一次也是意外,铁奴要玩花样,硬是弄得他三天才下得了床,他虽然事后记得要喝药,但是有没有用却是不知道了,结果这下就怀上了。本来如果和上次一样怀孩子的话,可能要等到生了的时候才知道有了孩子,但是这次却是不同,他和正常孕妇一般,先是感到了强烈的呕吐感,然后嗜睡,铁奴看情况不对,就去请了大夫。这次的大夫,居然还是上次程璟请来给铁奴看病的那一个,那大夫对他们也是有印象的,偶提了几句上次的事情,程璟都有些不好意思。得出怀孕的结论时,大夫显然是震惊的,不信邪地再探了几次脉,都是喜脉的脉相,和铁奴说了这个结论的时候,本以为这个高大的男人会骂他,没想到居然脸带笑容,一副欣喜的样子,老大夫感到有些不能理解。他们是丝毫没有隐瞒的意思,在这个不大的镇子上,有什么事情都会传得满天飞,他们的孩子,早晚有一天会出来,不可能躲躲藏藏,到时候编个理由就是,谁会相信男人真的会生孩子呢?铁奴给大夫一封银子,请他保守这个秘密。送走大夫之后,铁奴看见程璟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不禁笑了起来,“老大老二不乖,生个乖的。”他对程璟耳语道。程璟说:“又不是你生。”铁奴“咳咳”了几声,对程璟道:“大夫说你肚子里有三个月了,应该肚子会越来越大…………”“………………”程璟伸手捂住了脸,唇角抿出了绝望的弧度,“又生,我这个身体,怎么这样了!烦。”铁奴想了想,说:“应该有绝育药,我找大夫配出来,我喝了,你应该就不会再怀孕了。”程璟移开手,双眼清亮,“绝育药?你喝了身体会怎么样?”铁奴道:“应该没事,到时候问问就好了。”程璟点点头,手移到肚子上摸了摸,说:“这次生下来,如果是个人就好了,阿卓阿垣到现在都不会叫爹。”铁奴沉默了,这个话题有些沉重。外面传来了两只小鲛人欢快的嗓音,“阿卓!”“阿垣!”“……………………”“……………………” 第135章 只要焦无焦晏占据了这两只小鲛人的身体,那么他们本人的魂魄应会复生到小海兽之中。焦晏对这个事情的成功率很有把握,但是他十分不愿意随意地凑和,这两个小鲛人的确漂亮,处处都十分完美,然而在焦无划开他们皮肤的时候,那漫出来的血腥味,却昭示了他们的身份,跟他们一样,都是鳞鲛强行发育成鲛人的产物,代价是大量的鳞鲛,他们的血液比他们还要浓郁一点,看得出来他们没少吃鳞鲛,或者他们的父母没少吃鳞鲛。这个事实让焦晏感到恐惧,这个吃鳞鲛能化鲛的真相,他以为只有他们知道而已,现在原来不止他们三个人知道了吗?早早就有人实行了吗?他在这里多想,但是焦无却没有任何的迟疑,即使是同类,他们也必死无疑。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们三个,终于有了各自的身体,那两只小鲛人的体质很好,很强健,焦晏一向体弱的毛病似乎在新身体上也得到了缓解。焦兰现在成了他们之中最大的一个,焦晏开玩笑说干脆叫他哥哥得了,没想到他这句话一出来,焦无就面无表情地喊了一声焦兰哥哥。焦兰和焦晏都吓住了,焦兰看着小鲛人那面无表情的脸,以为他在开玩笑,想去问什么的时候,就听焦无说:“饿了。”焦兰顿了顿,看了两只小鲛人,认命地出去捕猎。焦晏等焦兰走后,就盯住了焦无,焦晏的心思比较细,而且敏感,他注意到焦无的这个不寻常,所以有意试探道:“你刚才是叫了焦兰哥哥吧?”焦无红色的眸子与他对视,瞳孔深处凝出一点冰冷的光来,“你不用管。”他的声音还有些稚嫩,但语气和情绪和之前别无二致,即使到了这副看起来还无害的身躯里,他浑身的暴虐杀戮气息全都是藏都藏不了。焦晏很少被焦无用这种语气说话,他心里似乎感受到了什么,目光有些惊诧地望住了焦无,呐呐道:“你不会是想…………”焦无的表情冷酷无比,但眸子之中有着淡薄的温情,“你有意见?”焦晏沉默,过了许久,才道:“我明白,我不会管。”焦无闭上了眼睛,没有再说话。等焦兰回来的时候,他还不知道兄弟三人的关系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在未来的某一天,他抱着几个小鲛人,都会在想这是不是就是报应,对他强迫过程璟的报应,但无论再怎么想,事实已经无法变更,他还有一百多年的生命,除了像他和程璟说的,即使是强迫的,但是时间久了也会慢慢喜欢上那样,他也会这样子,直到生命终结。第111章 no.111铁奴番外篇铁奴一开始不叫铁奴,而是叫叶亦深,这个名字是他娘给他取的,他在叶家是长子,嫡长子,即使叶向阳不喜欢他,顶了嫡长子的名头,他就必须做得最好,因而从小叶向阳对他就极为苛刻。铁奴有个亲妹妹,年纪比他小两岁,长得极像他娘,一副清丽脱俗的外貌,即使不招父亲喜欢,家里的长辈却也还是喜欢她的。原本按照这样并不出格的轨迹成长下去,铁奴会变成一个或许能撑起家族的人,虽然不是他想要的,但能够在京城这样的泥沼之中生存下去就够了,但是就在十一岁那年,他的人生拐了一个大弯,朝着另外一条不可知的道路驶去了。那年,家里也并无什么变化,叶向阳带着他,去参加淮安王爷小儿子的满月酒,跟着他一起去的,还有他的妹妹。铁奴十一岁的年纪,长得也比同龄人高许多,他爹叶向阳本来就是武将出身,虽皮相看着有些阴柔,但个子却是高大的,铁奴这方面似乎是像了叶向阳,那天过去参加满月酒的有很多人,大部分的人都带了小孩过来,也不至于无聊,他妹妹很快就找到了好友,抛下他跟着那些女孩子走了,铁奴也找到了他的朋友,也就是施适,施适和他同龄,但矮许多,因为家里宠他,也不限制他饮食,因而长得还胖,白胖白胖的,倒也讨人喜欢,那个时候的施适话不多,但好奇心却很重,拉着他硬要去院子里的池塘里玩。淮南王爷的王府修得很大,连个池塘都很大,满池塘的荷花很多都已经盛开,没有盛开的也含羞待放,夏夜里的风也格外凉爽,仔细想起来,似乎空气中还充满了一种叫不上名字却格外熟悉的花香,施适蹲在池塘边上,小胖手惊喜地指着水里的花锦,招呼铁奴过来看,铁奴还没有动作,就听见身边有人嗤笑一声,“鱼有什么好看的,我家里多的是。”铁奴转头看过去,就看见了一个少年,年纪应该是比他大的,脸部线条都抽开了,少了几分稚嫩,个子却和他差不了多少,他身后还跟着一个长得跟姑娘一样漂亮的小少年,似乎也是不喜欢外面的气氛才跑到这里的,这个少年话音刚落,施适就站了起来,嘟囔道:“我家也有啊,也多的是,但淮南王府的鱼我可没见过。”那少年听了哈哈地笑了起来,凑过来道:“你们干嘛不出去啊?外面好看的小姑娘许多嘞。”施适反问道:“那你们怎么不出去?”“咳咳,那些小姑娘缠得我们透不过气,来这里躲躲。”虽这么说着,少年脸上难掩得瑟的神色。“……哦。”施适说着,就低下头不理他了。“表哥,把东西还我。”那少年身后的小少年一边说,一边催促着掐了掐少年的手臂。“哎呀,急什么,表哥又不是不还你,你这么笨,表哥帮你玩。”少年看了一眼施适和旁边的铁奴,回头对小少年说:“走我们去那边走廊,那有座儿。”小少年应了一声,跟着少年朝那个走廊走过去,期间越过铁奴他们,和铁奴对上了一眼,铁奴还没怎么样,就见他躲开了目光,一副羞涩不好意思的样子。那小少年长得是漂亮,皮肤洁白如上好的羊脂玉,即使在不甚明亮的灯光下都透着柔和的莹莹光芒,眼睛清澈透亮,好像藏着一涡清流,嘴唇薄而红,似上好的红缎子一般,若是姑娘,想必外面的小姐也难有一个比得上他的,铁奴即使没有关注过这些,在注视小少年的时候,也难免有些被晃花了眼。他看着那两个少年走到了走廊之中,失去了身影,才回过神来。“阿深啊,我们去花园吧,淮南王府的牡丹园据说很大啊,我们去那儿玩吧?”施适一边说着,一边扯起了铁奴的袖子。铁奴应允地跟他去了。这一趟满月喜宴,很快就到了尾声,他爹和其他同僚去了别处喝酒,让铁奴和他妹妹先回去。也就是这一遭,铁奴的人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那个男人,脸上有着数道疤痕的男人,一开始抓了他和他妹妹,并没有对他们怎样,而是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叫他以为只是寻常的绑架。然而在坐了几天几夜的船,又赶了几夜山路来到了一座茂密地看不到边际的山林,他和他妹妹的噩梦才开始。他的妹妹,还那么小,那么娇弱,从来没吃过什么苦头,在到了这个地方后,世间最凶恶的东西落到了她身上,他不能保护她,他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被当做畜牲野兽一般被侮辱,铁奴都能忍受,唯独忍受不了的,是男人对自己妹妹的折磨。她还小啊,那么小,对他笑的时候还会掐手指的妹妹,不比他能够承受男人的折磨,连半年都没有撑着,就没了,他却一直苟且活着。也许是他命太硬了,被男人当做猎物差点劈成两半都没有死去,这让男人放慢了折腾他的步伐,也许是打着长时间玩弄他的主意,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继续折磨他,铁奴这个名字,也是在这个男人给他取的,充满了折辱意味。从男人那里逃出来后,他就发誓,一定要手刃他,一定要弄死他,为他和他妹妹报仇。这个过程花去了铁奴七年的时间,也让铁奴的心变硬了,在下山之前,他都不觉得自己还有什么可以继续活下去的意义,一片茫然,直到遇上了程璟。他偶然会想起那个在淮南王府遇见的那个漂亮的小少年,那外貌和程璟分明是有些相似的,他没有问程璟,如果在当初就遇见了的话,那走在一起,也该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第112章 n0.112一六口郁郁葱葱的竹林里,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孩爬在水边,泪珠子想眼眶打着转,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一样。“哭什么,哥哥又没有欺负你。”一个更大一些,明显是小少年模样的男孩在水里叉着腰朝岸上的两个小孩大声道。“你就欺负我了!抢、抢我的糖葫芦!明明娘给你们买了!”两个小孩中的一个大声地说,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他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把眼泪擦掉,继续道:“欺负弟弟,你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