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法莲之吻》 第1章 act 1. mother上帝使人在苦难中昌盛。——《圣经·创世纪》妈妈在一个夏天的傍晚死去了。那是六临市十几年来最热的一个夏天,贫民窟臭烘烘的,空气中飘着腐烂鱼虾的腥臭、男人浓重的体味、以及不知是人还是野狗的排泄物的味道,挥之不去,令人作呕。而比臭味更让人难以忍受的,是永不停止的噪音。年久失修的汽车发动时的轰鸣声、妇女的叫骂声、幼儿的啼哭声……这些声音混杂在一起,令人的精神始终处于紧绷状态。贫民窟里很少有脾气好的人,每个人都是那么疲惫而易怒,偶尔也会有几个逆来顺受的人,却也不是因为脾气好的缘故,而是已经对生活麻木了。那天傍晚,教会学校放了课,十二岁的小焕就像往常一样,背着妈妈用旧衣服给他做的书包回到家中。他们家的脏衣服还堆在棚户区公用的大水池里,每一件都已经泡得胀了起来。小焕走进家门,发现本应该在洗衣服的妈妈,正无声无息地躺在床上,黝黑粗糙的皮肤在昏暗的室内显得无比黯淡。“妈妈。”小焕一边放下书包一边说,“我饿了,我想吃煮面。”妈妈没有醒来。所以小焕只好去厨房,自己给自己煮了一小碗面。草草填饱了肚子,又去公用水池把泡胀的脏衣服全都洗了出来。妈妈每天都要洗很多衣服,洗衣赚来的几毛钱仅仅能供小焕喝一瓶牛奶。至于母子俩其他的吃穿开销,妈妈还有其他的渠道来赚钱。浸透冷水的脏衣服是那么沉重,小焕长得瘦瘦小小,却像是不知疲倦般麻利地洗着衣服。他洗干净了所有脏衣服,然后一件件挂在晾衣架上。干完活儿,小焕回到厨房,给妈妈煮了一碗面。他把煮面端到妈妈的床前,说:“妈妈,快起来吃饭吧。”妈妈还是没有醒来。这个时候,小焕才觉得不对劲。他爬上床去摇母亲的手臂,然后发现妈妈的身体已经凉了。如果说,几个男人用席子裹住妈妈的尸体,然后将它运到贫民窟的野山掩埋的行为,也可以称为“葬礼”的话,那么妈妈的“葬礼”非常迅速。或许在外人看来,这种“葬礼”非常不可思议,但是在贫民窟,大多数人的“葬礼”都如此草率。小焕唯一的遗憾,就是他没有钱给妈妈的遗体换上一套像样的衣服。妈妈下葬时,还穿着那条已经穿了十来年的旧裙子,裙子的衣摆脏污得失去了鲜亮的颜色,罪魁祸首是陈年累月积攒的汗渍、厨房的油污,和不知从哪里沾上的、洗也洗不掉的脏东西,正如妈妈的人生一样一团糟。人们都叫妈妈拉曼达,她并不像大多数住民一样在贫民窟出生,她是一个来自热带海岛的异邦少女。长得高鼻深目,明艳动人,皮肤黝黑,牙齿洁白,笑起来就好像海岛的夏日艳阳。拉曼达称得上是贫民窟最漂亮的女人。在她很小的时候,她的父母将她卖给了人贩子。于是拉曼达坐着大船离开了海岛,然后辗转飘零被卖到了帝国。为了彰显品位,有钱人就连下佣都喜欢使用舶来品。所以拉曼达被一个富有的人家买走,从此以后就在那里做女佣。这已经是她这个阶级的女孩能想象到的最体面的工作了。那么,她是怎么从富人区沦落到贫民窟的呢?这还要从小焕的父亲说起。小焕的父亲就是拉曼达的男主人。拉曼达与男主人私通并且怀了孕,而男主人的妻子是一位嫉妒心很强的女人。她厌恶黑皮肤棕眼睛的拉曼达,尤其不希望拉曼达会生出一个alpha孩子。于是,她决定斩草除根。拉曼达的男主人是海外黑手党的领袖,他的夫人自然也很有手段。拉曼达遭到了无情的追杀,这才在一个雨夜从富人区逃到了贫民窟。那时,她才十六岁。来到贫民窟以后,拉曼达靠打零工维持生计。几个月以后,拉曼达生下了一个omega男孩。拉曼达不识字,所以她抱着婴儿去了教会,祈求神父给新生儿起一个名字。由于这是一个没有父亲的私生子,所以神父不能主持洗礼,但他很乐意给新生儿取一个名字。拉曼达是卖身的奴隶,她没有自己的姓氏。而她的男主人,那位黑手党领袖姓“霍”。按理说,拉曼达的孩子可以继承“霍”姓,但拉曼达并不同意。她害怕这个姓氏会给孩子招来灾难。所以,拉曼达的儿子没有姓氏,只有神父给他取的名字“焕”,人们都叫他“小焕”。小焕出生以后,拉曼达又多了一张嘴需要喂饱。人们都劝她将孩子交到福利院,在那里,他会得到很好的照顾。但拉曼达不愿意像自己的父母一样抛弃自己的孩子,所以她决定独自抚养小焕。无论在富人区还是在贫民窟,一个未婚先孕的少女总是无法找到体面的工作。在万般无奈之下,拉曼达一边辗转各户人家打零工,一边向贫民窟的穷汉们卖淫。靠着低微的嫖资,她辛辛苦苦地将小焕拉扯长大了。作为举世闻名的度假天堂,六临市的红灯区也艳名远扬。拉曼达是一个漂亮的姑娘,她完全可以去红灯区做皮肉生意。在那里,她一定能找到更加大方的嫖客,过上更好的生活。但是,拉曼达太惧怕霍家的追杀了,所以到死都不敢离开贫民窟一步。一直到小焕长大以后偶然遇到了霍家的人,他才知道母亲的担忧其实完全是多余的。霍家当年只是在六临度假而已。拉曼达逃走后没多久,霍氏就举家离开六临回到大洋彼岸,继续经营着黑手党的生意。无论是霍先生还是霍夫人,他们都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去操心,大家很快就把可怜的拉曼达和她的孩子忘到了脑后。而拉曼达自己也在一个夏天的傍晚悄然无息地死去了,她已经不必再害怕任何人或任何事了。拉曼达死了以后,小焕陷入了十分困窘的境地。为了抚养小焕,拉曼达这些年来零零散散地借了不少钱。不少债主都是她的恩客,所以拉曼达才能无限期地拖延欠款。如今拉曼达死了,债主们自然就上门来讨债。他们搬空了家中仅剩的家具和破烂物件,甚至连拉曼达用旧衣服给小焕做的书包都被拿走了,教会免费分发的课本全部被倒在地上。但欠款还是远远不能偿清。 第3章 林夫人挑了挑眉,道:“真是太巧了,我的女儿也是私生子。”小焕被她活泼如少女般的语气逗得咯咯笑。林夫人是如此温柔体贴,她在妓院里肯定很受客人欢迎,所以才能一把年纪了还穿这么好的裙子、戴这么贵的首饰。林夫人也笑了。她望向教堂的侧厅,那尊圣母像正无限温柔而悲悯地望着她。此时,教堂里恰好响起了唱诗班儿童们的美妙歌声,树林里散发着清新的夏日枝叶味道,远方的风送来了海水的咸湿气息。林夫人隐约感到了某种来自上帝的启示。于是,她蹲下身,脱下丝绢手套,温柔地抚摸小焕那黝黑的脸颊,询问道:“小家伙,一定是圣母将你送到我身边的。我们命中注定要在这里相遇,你需要什么帮助么?告诉我吧,我会竭尽全力地帮助你。”小焕高兴极了,林夫人果然是上帝给他指的路。他说:“林夫人,你能给我一份工作吗?带我去你工作的地方吧。我的妈妈欠了很多钱,我需要赚钱还债。”林夫人温柔地说:“小家伙,你知道我在什么地方工作吗?我甚至将亲生女儿送离了我的身边……因为那里不是适合孩子生活的地方。”小焕立即道:“但是贫民窟更加不适合孩子生活。”林夫人面露难色。小焕连忙说:“我不是小孩子了,我已经十二岁,再过两三年就到发情期了。虽然我是男孩,但贫民窟的医生可以为我作证,我是omega。还有,大家都说我的妈妈是一个漂亮的女人,所以我长大以后也会很漂亮的。”听了这话,林夫人忍不住笑了。因为,小焕实在与“漂亮”这两个字沾不上边。小焕全身上下唯一值得一提的,就是那头浅金色的头发。他的金发浅淡到几乎看不出颜色,在阳光的照射下就好像融化了一般,这是素未谋面的生父留给小焕的唯一财产。拉曼达曾经告诉过小焕,每一个霍家人都生着浅金色的头发和白雪般的肌肤。小焕继承了父亲的金发,又继承了母亲的黑皮肤,他应该是个漂亮的孩子。可惜,由于缺乏营养的缘故,小焕又小又瘦,继承自母亲的黝黑肌肤没有一点儿光泽。而且拉曼达担心小焕头上会生虱子,所以将他的头发全都剃光了。现在的小焕,只是一个又脏又瘦的平头小男孩。任何一位有教养的绅士或淑女,若是走在路上碰到了小焕,都要捂着鼻子躲得远远的,免得被传染上什么贫民窟的疾病。幸好,林夫人并不是什么淑女。她仔细地端详着小焕。根据他黝黑的皮肤和淡金色的发根,林夫人能看出来,这个孩子是白种人与黑种人的混血儿。林夫人在六临红灯区最豪华的娼馆“上班”,那座娼馆拥有近百名环肥燕瘦、风姿绰约的美人,却唯独缺乏外国人或者混血儿。或许小焕可以给妓院带来一些异国情调,林夫人心想,或许口味特殊的客人会喜欢他。再说了,这个孩子方才朝圣母祈祷的画面,总是在林夫人心中萦绕不去。她感到了一种莫名的启示,所以她决定帮助小焕。林夫人把身上的钱全部给了小焕,然后将娼馆的地址告诉了他,要他处理完债务的事情就去娼馆找她。小焕感激涕零地向林夫人道谢,当即带着钱飞奔回了贫民窟。他用林夫人的钱还清了所有债务,再用仅剩的零钱把那只小书包赎了回来。小焕小心翼翼地把拉曼达唯一留下的一张旧照片夹在算数课本里,然后把课本放进小书包。然后,他背着书包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贫民窟。有了林夫人的推荐,小焕在六临红灯区最豪华的娼馆找到了一份差事。娼馆的管事安排他从最低级的送酒童仆干起,没有一毛钱的薪水,但是包吃包住。小焕在娼馆里当了两年的童仆,见识与阅历都迅速地丰富起来。偶尔,他还会去贫民窟的野地里看望母亲,他告诉母亲,自己找到了一份好工作,请她安心在天堂享乐,不要为他担心。小焕在十四岁时迎来了第一次发情期,发情期之后,娼馆开始安排他接客。小焕的第一个客人是老神父杰林。杰林神父和索特南神父都是教会学校的老师,年轻的索特南教孩子们算术和文学,年迈的杰林则负责教授神学。杰林神父的课无聊又乏味,正如他这个人一样。孩子们在背后都叫杰林神父“该死的讨厌鬼”,因为杰林很喜欢体罚不听话的孩子。与他年迈体衰的外表不同,杰林打人又狠又痛,每一个孩子都吃过他的教鞭的苦头。第一次在娼馆遇到乔装打扮的杰林神父时,小焕差点没把红酒托盘给打翻在地上。那时,杰林神父也认出了小焕,他很惊喜地问小焕是怎么来到娼馆来的,以后会在这里待多久,而小焕被他吓得掉头就跑。神父怎么能嫖妓呢?小焕怎么也想不明白。在他的认知中,所有的神父都应该像索特南大哥哥一样温柔又体贴,对上帝的话语坚信不疑,对自己的信仰完全虔诚。不过,随着在娼馆工作的时间越来越长,小焕看到了更多比杰林神父还不应该在妓院寻欢作乐的男人,所以他渐渐习惯了。后来,当他再在娼馆遇到杰林神父时,他还会礼貌地打招呼。当小焕开始接客时,买下他的初夜的正是杰林神父。那个晚上,小焕才明白,他从前在学校接受的体罚还算是杰林手下留情。杰林神父将小焕折磨了一夜才离开。小焕好不容易养得光亮顺滑的浅金色秀发,被神父粗暴地扯断,丢得满地都是。小焕黝黑的皮肤上,更是布满了肮脏的体液与血红的伤痕。由于背部和臀部受伤,小焕只能趴在床上哪里都不能去。他一边痛骂杰林一边养伤,躺了整整七天,才有力气去迎接第二个客人。 第5章 那个时候,小焕又被其他小孩子欺负了。这只愤怒的小蛤蟆变得非常忧伤。他死死地咬着嘴唇,怀里抱着那只小书包,大大的深棕色眼睛里盈满了温热的泪水。其他孩子用羞辱的语气提到了拉曼达的名字,索特南能看出来,小焕流露出了仇恨的目光。而他的仇恨不是冲着那些小孩,而是冲着他的妈妈。就连小孩子都会因为出生的不公平而埋怨自己的父母,索特南为此感到悲哀。“上帝给我们每一个人都安排了不同的路。”他告诉小焕,千万不要为自己的母亲感到耻辱,一个不得已而沦落风尘的女人并不是耻辱,“真正的耻辱是虚荣、傲慢和欺凌弱小。”那个时候,小焕愣愣地看着索特南,仿佛不敢相信一个神父居然会认为娼妓并不值得耻辱。经过索特南的劝导后,孩子们停止了欺凌行为。小焕开始和大家一起玩游戏,他每天都过得很开心,可爱的脸上总是带着笑。有一年夏天,小焕突然不来学校了。孩子们告诉索特南,小焕的妈妈死了。那么小焕在哪里呢?索特南追问道。孩子们告诉他,拉曼达欠了大家好多钱,小焕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钱,居然还清所有的债务,然后就消失不见了。索特南神父感到十分惊讶。他并不奇怪小焕能神乎其技地搞到一大笔钱,能在贫民窟活下来的孩子都有自己的手段。但是,索特南一直以为小焕非常喜欢自己。毕竟当他用拉丁文念祷告诗的时候,小焕总是听得最认真的那个,尽管他什么也听不懂。索特南一直以为,若是小焕遇到了什么困难,自己应该是他的头号求助对象才对。所以,在小焕毫无征兆地消失以后,索特南感到些许寂寞和失落。夏天过去了,秋天来了,小焕终于现身了。那时,索特南正好结束了唱诗班的指导工作。他把孩子们送出教堂,一转身,就看到小焕藏在教堂的大门后面。他探出个小脑袋,笑嘻嘻地看着索特南。索特南吃了一惊,因为小焕的模样大不一样了。小焕穿着一件有刺绣的衬衫,头发已经长得触及肩膀。一直到这个时候,索特南才知道小焕的头发原来是浅金色的,颜色淡的像水一样。人们都说拉曼达生前是贫民窟中最可爱的女人,索特南从未见过拉曼达,而他看到现在的小焕,才知道拉曼达为何会有如此美誉。因为小焕是那么漂亮,眼睛大大的,笑容纯真又活泼,黑棕色的皮肤更是像淋了层油脂般乌亮。这样的小焕,哪里还有当初那只愤怒的小蛤蟆的样子呢?索特南神父甚至都不敢认他,试探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小焕才从大门后走出来,开心地说:“神父,我来看你了,你想我吗?”索特南神父让小焕在长椅上坐下,然后蹲在他的面前,关切地问:“小焕,你去哪里了?我们都很担心你。我听说你的母亲去世了,你一定需要帮助吧?”小焕活泼地摇晃着小腿,骄傲地说:“我找到了一份好工作,我可以自己养活自己。”索特南夸赞他:“好孩子,你真是太坚强了。你能告诉我,你在哪里工作吗?我会为你祈祷的。”小焕笑了,狡黠地说:“神父,你从前跟我说过,一个人若是不得已而沦为娼妓,这不是什么耻辱,而是上帝给他的试炼。这句话也同样适用于我吗?”索特南道:“当然了。但是,我想你的情况和你的母亲不一样,你还是个孩子,你需要大人的帮助和关爱。如果你有什么困难,我本人就很愿意帮助你,无论是在物质上还是在精神上。”小焕呆住了,似乎没想到自己并不能适用这条规则。他着急了,说道:“但是我不想向你借钱。”索特南温柔地笑了,劝道:“如果你觉得借钱是一件令人害羞的事情,我完全可以理解,但是,借钱总比去做娼妓好多了,对吧?”小焕咬着嘴唇不说话了。他怯生生地看着索特南,索特南觉得不太对劲儿,就问他:“小焕,你可以告诉我,你到底在哪里工作吗?”小焕犹豫许久,才支支吾吾地说:“我、我在红灯区的娼馆做送酒仆人……”听到“红灯区”这三个字的时候,索特南心中一惊。他一直认为,六临市的红灯区是人间地狱,那是上帝都弃之不顾的地方。很多很多人都会持与神父截然相反的观点,毕竟这么多年来,无数的游客在六临红灯区度过了人生中最美妙的夜晚。但是索特南神父知道红灯区黑暗的一面,贫穷、性病、种族主义、性压迫……那里绝对不是适合孩子谋生活的地方。于是,索特南焦急地劝道:“好孩子,你别在红灯区工作了。教堂也需要帮手,你可以来这里工作,我会给你发工资的,好吗?”小焕摇了摇头,道:“我欠了林夫人的钱,好多好多钱,还有娼馆,我答应他们会好好工作,他们才收留我这么久……”索特南神父认识林夫人。林夫人每个礼拜日都会来教堂。她从不向神父忏悔,也不会向耶稣像祷告。她每次都只会去侧厅与圣母像对话。索特南问她为什么,林夫人回答他,因为只有同为人母的圣母才会聆听她的祈祷。林夫人是一个妓女。当初就是林夫人向索特南神父告密,就是她污蔑杰林神父有嫖妓的爱好。索特南神父认为林夫人很爱开恶劣的玩笑。这个女人在红灯区最奢华的娼馆工作,而大多数娼妓都是从侍酒童仆干起的。索特南握紧了小焕的小手,严肃地说:“我会替你还钱,你不要再跟林夫人或者任何红灯区的人来往了。” 第7章 钟声响过以后,他躲藏在教堂后门的小树林里。午夜时分,乔装打扮的杰林鬼鬼祟祟地走了出来。索特南尾随着杰林,一路来到了六临的红灯区。一进入红灯区暧昧的光线中,杰林神父就如鱼得水般加快了脚步,平日里总是佝偻的脊背都挺直了不少。索特南跟着他来到红灯区最豪华的娼馆。杰林熟稔地从侧门绕进去,索特南跟了过去,看门的小童仆拦住了他。索特南把身上的零钱都给了这个孩子,小童仆收下小费,殷勤地将索特南引到杰林所在的房间。索特南听到门后传来了暧昧的呻吟声,小童仆一溜烟儿地跑走了。索特南等了一会儿才推开门。房间里灯火昏暗,正中央摆着一张圆形的大床,几乎占了整个房间的三分之二。屋顶上垂挂着许多轻薄的红纱,地板上则摆放着高矮不同的香烛。透过层层薄纱,索特南看到,床上有两个人正面对面地搂抱在一起。其中一个人是小焕。小焕的金发被编成一条松散的长辫,发梢随着主人上下起伏的动作甩来甩去。发辫之中,隐约有着星星点点的金属光芒,原来是一条纯金的发链。小焕把金发链编进了长发之中,这样,无论他是在跳舞还是在做别的事情,他的头发就会显得金光熠熠,好看极了。小焕没有穿衣服。他赤裸的身体上也缠绕着几条纤细如发的金链子,乍一看,就好像古埃及画师在芦苇草茎做成的笔上蘸着金色的颜料,然后在小焕黝黑的肌肤上细致地描画出一根根纤细的花纹。那几条金链绕在小焕的脖子上,然后向下延伸,重点勾勒出小焕平坦的胸部。接着,两条链子向旁边蔓延,在小焕纤细的手臂上绕了一圈儿,另外几条链子则向下垂落。索特南看到,小焕柔韧的大腿上也缠着金链子,但是比大腿更隐蔽的地方是什么情况,索特南就看不到了。因为,小焕正紧紧地搂抱着面前的男人,纤细的双腿盘在对方布满一层层赘肉的腰上。少年脖子后仰,口中发出了放荡的呻吟,眼镜蛇般的柔软腰肢则不断地前后摆动,后穴中含着的粗短男根时不时地露出来,又很快被吞了回去。正在与小焕做爱的嫖客正是杰林神父。杰林用力地将纤细的少年摁在胸膛之中,肥硕的下半身不断地猛力耸动,引得小焕发出一声声愉悦的尖叫。杰林猥琐地舔着小焕胸前的乳首,他的左手紧紧地抓住小焕挺翘滚圆的屁股不断揉捏,而右手则攥紧了一根垂荡在小焕背后的金链。那根纤细的金链已经扣进了杰林肥胖的手指中,但他似乎完全不觉得疼痛。他为眼前的鲜活肉体而深深痴迷。他伸出舌头,在小焕的胸前留下一道道濡湿的口水痕迹,仿佛只要这么做,他就能从小焕那充满活力的健康黑皮肤中汲取生命力,给自己苍白的肌肤带来些许血色。索特南绕开地上的催情蜡烛,走进屋中。他揪起杰林的头发,然后一拳打在了他苍老的脸上。杰林惨叫了一声,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小焕吓了一跳,回过神来以后,他连忙将杰林粗短的性器从身体里拔出来,然后敏捷地跳下了床,一溜烟儿地跑出了房间。索特南没有去追小焕。他爬上床,一拳接着一拳地揍在杰林身上。索特南是一个年轻的alpha男性,苍老体衰的杰林完全不是他的对手。在杰林肥硕的肚皮之下,原本兴奋的性器已经完全颓软。杰林被揍得鼻青脸肿,黏腻的口水全部从嘴角流了出来。小焕带着几个保镖回到房间,那些人合力控制住索特南,杰林这才没有被活活打死。小焕央求保镖们动作轻一点,千万不要弄伤索特南。但索特南并不在乎。“你怎么能这么做?”他愤怒地质问杰林,“你怎么能如此玷污上帝的荣光?小焕曾经也是你的学生,难道你不知道什么是罪恶,什么是羞耻?”“索特南,你是如此年轻。”杰林神父说,“你不知道人类的本来面目究竟是什么样子,你不知道人间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否则你不会对上帝如此虔诚。”杰林神父已经无法睁开青肿的双眼,他只是估摸着大致的方向对索特南说话。“索特南,有时候,你无知到了让我嫉妒的地步。”几天之后,东欧教廷收到了索特南神父的检举信。与检举信一起寄来的,还有整整一文件袋的账单。收款人是位于帝国六临市的某家娼馆,而付款人的位置则签着杰林的名字。又过了几天,六临教会收到了东欧教廷的回信。杰林被开除了神职人员的身份,东欧教宗惩罚他此生都不许再踏入教堂一步。索特南收到回信的时候,杰林已经带着家人离开了六临。人们说杰林在老家买下了一座农场,也有人说他买了一座果园,没有人知道准确的信息。小焕再一次来教堂给索特南帮忙时,索特南郑重地将教宗的回信放在他的面前。小焕看不懂拉丁文,于是,索特南用六临方言把信的内容翻译了一遍。“杰林已经不是神父了。”索特南严肃地告诉小焕,“他已经被逐出了教会,永生永世都不能进入上帝的天国。”“是吗?”小焕随口说道。在索特南结束了朗读以后,小焕就立即对这封散发着典雅香气的回信失去了兴趣。于是,索特南用更加通俗的语言对他解释:“杰林已经为他的行为受到了惩罚。一个神父此生不被允许再进入教堂一步,天底下没有比这更可怕的惩罚了。”小焕被索特南认真的语气逗得咯咯笑,仿佛索特南才是那个天真无知的孩子。索特南不能理解他的反应,道:“杰林已经回老家了,他再也不会来六临了。” 第9章 魏太太道:“现在,林夫人已经开始挑选合适的疗养院,准备带着她的财产去一个风景优美的地方度过余生。愿上帝保佑她。”“愿上帝保佑她。”小焕也在胸前画了个十字,然后好奇地说,“但是我听说,林夫人打算去帝都生活。你知道吗?林夫人的女儿在沈家做佣人,沈家大小姐嫁去了帝都,林夫人的女儿也跟了过去。林夫人也打算跟女儿一起去帝都过好日子。”“这不重要,小焕。我告诉你这些,是想让你从林夫人身上学到一些经验。”魏太太循循善诱地说:“难道你不想像林夫人一样成为上流社会的交际花么?难道你不准备为你的晚年做打算么?”小焕羞赧地说:“但是我根本不懂上流社会的礼节,那些少爷小姐们只要一听我的口音就会知道我是贫民窟来的。再说,我的妈妈不到三十岁就死掉了,说不定我也活不到三十岁。”魏太太笃定地说:“口音、礼节都不是大问题,关键是你愿不愿意学。还有了,你的身体很健康,你一定会比你的母亲长寿。”小焕微微噘起了丰满柔软的嘴唇,看起来十分犹豫。魏太太柔声劝道:“你就当是为了我,好吗?你应该也发现了,娼馆最近变得很冷清,对吧?客人们都被新鲜面孔给吸引走了。再说了,娼馆周围的路太狭窄了,车子开不进来。我们的熟客嫌天气太热,都不愿意再来光顾我们家了。要我说,就该把周围那几家烂妓院全都拆掉,省得他们挡住客人的车子,还抢我们的生意。”小焕认真地说:“我每次去教堂,都会向上帝祈祷炎热的天气快点过去,这样娼馆的生意就能好起来了。”“好孩子,你真是好孩子,不是么?怪不得索特南神父总是愿意找你帮忙。”魏太太让小焕在镜子前坐下,并且亲手拿起梳子帮他梳理头发。小焕懵懂地望着镜子里两人的倒影,魏太太笑着说:“小焕,我知道你是个听话的好孩子。现在有一笔好生意送上门,我第一个就来找你,你愿意帮忙么?”小焕问:“是什么样的生意?”魏太太答道:“那是一位文质彬彬、富有阔气的绅士。许多年前,他曾经在六临度假,那时,他是我们的常客。今年,他又回到六临了。这位老先生的身体不是很好,他想每天吹吹海风,还想要一位可爱的人儿来陪伴他,哄他高兴。”小焕笑道:“我可以哄他高兴呀。”“是的,是的,我的好孩子。”魏太太高兴极了,说:“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如果你能被看中的话,你就可以在他们家的大别墅里生活了。”小焕道:“就算我去别的地方生活,等到这位绅士的假期结束以后,他就会离开六临,而我又要回到这里来了呀。”魏太太道:“所以你要以此为契机,打开通往上流社会的大门。这位绅士是一个很有地位的人,大家都畏惧他、尊敬他。你跟他在一起会遇到很多很多大人物。你就可以像林夫人一样找到长期饭票,下半生就衣食无忧了。最好的情况,就是等你飞黄腾达,你还可以帮助娼馆里其他姑娘也谋到一个好出路,这样大家都能幸福了,对不对?”“那真是太好了。”小焕笑了,又问,“这位老先生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大家都怕他呢?”魏太太犹疑了。就算她瞒着小焕,小焕迟早也会自己发现。若是小焕在老先生面前失了态,那么她和整家娼馆都倒霉了。于是,魏太太决定说出实话。她问小焕:“你知道黑手党就要回六临市了么?”小焕原本是笑嘻嘻的,但是听到“黑手党”这三个字以后,他的笑容登时凝固住了。若是他的皮肤再白皙一些,魏太太就能看出,他居然在一刹那间变得面无血色。幸好,他的皮肤太过黝黑,魏太太以为他是像娼馆里其他妓女一样,一听到“黑手党”三个字就害怕了,无论有多么好的报酬都不愿意接客。魏太太劝道:“小焕,你不要害怕,就算老先生不喜欢你,他也不会对你做什么。你只要去他面前露个脸就能拿到小费,难道你不想要小费吗?”小焕望向了不远处的衣柜。那里面挂着各种颜色绚烂的轻薄舞衣,都是魏太太给他买的。在衣柜的最深处,有一只用旧衣服做成的小书包。书包里有一本算数课本,课本里夹着一张拉曼达的旧照片。你的父亲是黑手党的领袖。拉曼达曾经告诉小焕,他姓霍,每一个霍家人都生着浅金色的头发和白雪般的肌肤。霍家人要追杀我们,拉曼达是这么说的,所以我们必须躲藏起来,绝对不能让他们发现。拉曼达郑重地叮嘱道:“你绝对不能让人知道你的父亲是谁,你能答应我吗?小焕。”“可是我确实不知道我的父亲是谁啊。”小焕说,“你只跟我说,他是黑手党的领袖,他姓霍。光靠这两条,我怎么可能知道他是谁呢?”“我的孩子啊。”拉曼达道,“世界上只有一个黑手党霍家,人人都害怕霍家人,人人都尊敬霍家人。”小焕收回了目光。他压抑着心中巨大的恐惧,问道:“可是,黑手党不是一直都在六临市吗?”魏太太答道:“黑手党的手下确实一直在六临市活动,但他们的领袖霍先生是个大忙人,哪里有空天天度假呢?我记得,霍先生上一次举家来六临度假,应该是在十年之前了?或许是更久之前吧,我已经不记得了。那一次,他们住了几个月就离开了,他们家的房产之后都由黑手党的马仔来看守。”六临市最南边,有一座临海的山。半山腰上是名门沈家的庄园,林夫人的女儿曾经在那里当女仆。山脚下,则有一片度假区,其中大多数房产都登记在黑手党霍家的名下。当地人基本不会靠近那片区域。偶尔会有游客被美丽的海景吸引,不小心闯入那片度假区。游客会为典雅的建筑、美丽的花园、安静的海滨而啧啧称奇,在他们发现这里的大部分别墅其实并没有人居住之前,度假区的看守会及时赶到。那些高大健壮的外国男人穿着熨帖的黑色西装,他们会操着不熟练的方言,礼貌地请游客立即离开。小焕从来不敢去那片度假区。有时候不得不经过那里时,小焕都要用围巾把他的金发藏得严严实实的,生怕别人会察觉到他的霍家私生子身份。现在,小焕才知道,他和母亲完全不用如此恐惧。原来霍家人早就离开了六临,谁还会记得一个逃跑的女仆和她的私生子?魏太太打量着小焕的神色,道:“小焕,你们这些男孩子不是都很爱看黑帮电影吗?难道你不想看看真正的黑手党是什么样的?”小焕道:“看是一回事,你现在是要我去跟他上床……我不行啊。” 第11章 霍正信会认出他的身份么?如果认出来了,他会像霍夫人一样决定斩草除根,永绝后患么?此时,书房里有人说话了。“霍三,进来吧。”那人的声音很苍老,听起来有些疲惫。霍三应了一声,推开书房的门,示意小焕赶紧进去。于是小焕如临大赦般地跟着霍三进了书房,总算是逃离了霍正信的审视目光。霍正信也离开了。那条黑犬则寸步不离地跟在主人的身边。一人一犬没有发出一点儿脚步声。进到书房,小焕看见房间里有两个人。一个中年男人穿着佣人的制服站在一边,看样子是管家。还有一位老先生,穿着一套睡衣坐在轮椅里,明明是大夏天,他的腿上却还盖着一条厚毛毯。这位老先生就是黑手党领袖人物霍景森。霍三将小焕引到房间正中央,殷勤地介绍:“这就是魏太太介绍的人。”霍景森打量着小焕,小焕低下头不敢看他。管家道:“孩子,走近一点,把头纱摘了。”小焕紧张得心都快跳出来了。他颤抖着摘掉头纱,慢吞吞地走到霍景森的轮椅前,然后乖巧地跪在地毯上。霍景森低下头,眯着眼睛,仔细端详着小焕的脸。因为太过紧张的缘故,小焕反而冷静下来了。他也抬起头看霍景森。他认真地看霍老先生梳理得一丝不苟的金发、长着细纹的雪白肌肤、以及与霍正信如出一辙的绿色眼珠。原来这就是我的父亲,小焕愣愣地看着霍景森。霍景森看了小焕一会儿,忽然轻轻叹了口气,旋即收回目光,不再多看他一眼。管家道:“你可以走了。”小焕傻住了,他本来就打算装肚子痛逃走的,但是没想到霍景森根本看不上他。霍三也很惊讶,但他不敢询问,就立即拉着晕乎乎的小焕出去了。管家跟了过来,小焕回过头去,恰好看到霍景森摇着轮椅来到书架前面。他仰着头,认真地浏览着一排排书籍,似乎它们更加能引起他的兴趣。小焕一头雾水地跟着管家和霍三来到别墅前厅的长廊。一直走到这里,管家才敢说话。他责难地看着霍三,道:“你是怎么办事的?你怎么能把一个黑人领到老爷面前?而且还是个男孩,你是故意惹老爷生气吗?”霍三辩解道:“他是一个omega男孩。再说了,我不知道老爷如此厌恶黑人,毕竟家里有那么多黑皮肤的仆人。”管家难以置信地说:“你会让狗叼飞盘、追野兔、玩皮球,难道你还会跟狗上床睡觉吗?”霍三懊恼极了,道:“其实这孩子的皮肤也没有那么黑,魏太太说他是白种人和黑种人的混血儿,还说他很受欢迎。”“那又如何呢?老爷并不喜欢他。”管家道,“如果他是混血儿,那就更加糟糕了,老爷平生最无法忍受的就是杂种。快点把他带走,不要再惹老爷生气了。”霍三道:“那我现在就去把车子叫回来。”管家看了眼一言不发的小焕,道:“给他点小费再让他走,还有,让魏太太再送个孩子过来。”于是,霍三嘱咐小焕稍等片刻,然后和管家一起去取小费。小焕沉默地看着霍三和管家离开,等到两人的背影消失在长廊尽头,小焕鼻尖一酸,大颗大颗的泪水一下子掉了出来。在无人的长廊中,小焕啜泣得伤心欲绝,不停地用手背擦眼泪。他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当年怀孕的拉曼达被霍夫人一路追杀到了贫民窟,而霍先生并没有出手阻止。为什么拉曼达在贫民窟过着那样悲惨的日子,霍先生都没有给拉曼达送过一毛钱。原来霍先生是一个鄙视黑皮肤的种族主义者,对于霍先生来说,拉曼达不过是一只跑丢了的黑皮母狗而已。狗又不是人,丢了就丢了,死了就死了。就算怀孕了,也只是多了一条小黑狗而已,跟他有什么关系呢?也许,霍先生当年会和拉曼达发生肉体关系,不过是酒精、药物或发情期导致的意外。说不定,霍先生事后还会感到非常后悔呢。霍先生刚刚那个失望而无言的眼神,深深地刺透了小焕的心。小焕在贫民窟生活了十二年,后来又在红灯区工作了四年。整整十六年,他一直是开开心心的,直到刚才,他才知道心碎是什么感觉。难道说这也是上帝的安排?小焕感到一种无法言说的羞辱和悲哀。其实他从未奢望过素未谋面的父亲会有多么爱他,但是……至少不要让他的父亲如此讨厌他啊。小焕哭得停也停不下来,可怜极了。他好想回到贫民窟,回到妈妈的身边,想要握住妈妈的双手,想要被妈妈温柔地亲吻……长廊传来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小焕手忙脚乱地用纱巾擦干眼泪,然后若无其事地抬起头。 第13章 霍三笑了。他说:“你是想在二少爷的床上睡觉,还是想在海底睡一辈子?自己选吧。”小焕只能认命地跟着霍三去浴室。等他洗完澡,霍三给了他一件崭新的丝绸睡袍。佣人们把小焕脱下来的纱裙和首饰都收起来了,等到小焕走的时候才会还给他。“二少爷很爱干净。”霍三带小焕来到了霍二少爷的别墅,严肃地叮嘱道,“所以你不可以摸二少爷的任何东西,尤其是他的狗,除非他的狗先来动你。”小焕明白了,在这些黑手党眼中,狗的性命远远比下人重要。进入霍二少爷的别墅大门后,小焕匆匆一瞥,看到院子里有十几条或立或卧的猎犬。那些猎犬品种不一,但毛皮都是纯黑色,或者至少是带有黑色的。看来霍二少爷跟父亲的爱好截然不同。霍景森最不能容忍黑皮肤,霍正信却偏爱黑皮狗,真有意思。小焕害怕极了。他紧紧地跟着霍三,但是霍三将他领到别墅大厅里就离开了。小焕不敢去碰任何东西,只能僵直地立在原地。透过落地玻璃推拉门,他能看到院子里那十几条猎犬都在盯着他。深沉的夜色中,几十只大小兽瞳透露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光芒。小焕恐惧得全身颤栗,刚刚沐浴过的皮肤迅速冷却下来。就在他想要不顾一切转头逃走的时候,楼梯上传来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小焕抬起头,看到那只黑犬跑下楼来,口中的信封已经不见了。黑犬来到小焕面前,默默地盯着他。小焕试探着向前走了一步,黑犬就转头跑走了。小焕赶紧跟了上去,黑犬将他引到了二楼走廊尽头的房间门口。门口铺着一张小毯子,黑犬一声不吭地蹲坐在毯子上,如同一名忠心耿耿的守卫。房门是虚掩着的,小焕胆战心惊地推开门,发现这是一间宽敞的卧室,连带着一间露台和一间开放式书房。霍二少爷正站在书架旁边看一本旧书,而那只被狗叼过的信封则端端正正地放在写字台上。小焕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霍正信注意到他,于是放下手里的书,用六临话命令道:“去床上。”小焕看了信封一眼,恋恋不舍地调转脚步来到床边。霍正信也跟了过来。小焕知道今晚是跑不掉了,于是脱掉丝绸睡衣爬上床。霍正信则从床头柜里取出一盒安全套,小焕凑过去想帮忙,霍正信摇头表示拒绝。小焕只好趴回床上。他看到霍正信拉开裤链,掏出了半勃的性器。霍正信先套上一只安全套,在这之外又套上一层安全套。小焕很想告诉他,我定期会做身体检查,你不用这么害怕的。但是小焕想起了霍三说的霍正信很爱干净,于是终究没有说话。霍正信套好两层安全套,才上床倚着床头坐好。小焕爬到他的身上,低下头,口舌并用地挑逗霍正信的男根,小心注意着不要压到霍正信的双腿。霍正信缄默地看着小焕卖力地取悦他的性器,漂亮的绿眼珠依旧没什么情绪,但半勃的性器明显坚硬了许多,胀大的顶端将小焕的腮帮子都顶得鼓了起来。小焕将霍正信的性器吞得更深,努力地收缩咽喉,按摩这坚硬粗长的阳物。小焕经验丰富。他察觉到霍正信的性器官顶端有不同寻常的触感,他知道霍二少爷是一个alpha。今天晚上要受累了,小焕知道,发情的alpha客人一般很难得到满足。小焕想的没错,霍正信确实不是例外。小焕变着花样替他口交许久,两颊酸痛不已,但霍正信依旧坚挺。小焕累极了,不得不吐出霍正信的性器官。他挺直脊背,分开双腿,坐在霍正信的腰上,扶着他的性器想要插入自己的身体。但霍正信阻止了小焕。“趴好。”他用不标准的六临话说。小焕猜测霍二少爷不喜欢处在下位,于是乖乖地四肢着地趴在床上,高高地挺起了臀部。霍正信跪在他身后,扶着小焕的腰肢,慢慢地进入了他,不紧不慢地开始挺动抽插。小焕不由得攥紧了床单。霍正信的性器尺寸很傲人,但对小焕来说不是什么难事,他经历过许多比这粗暴得多的性爱。霍正信的手在慢慢抚摸他的后背,这只手很凉,却使小焕全身都升起了情动的热度。与血亲哥哥做爱带来了一种背德的刺激感,小焕想要大声呻吟,但是霍正信一直闷声不吭。小焕看不见他的表情,他猜测霍二少爷哪怕是做爱时也不会有什么表情,所以小焕也不敢发出任何声音。霍正信的性器不断地磨蹭着他体内的敏感点,只有等快感累积到极点的时候,小焕才敢发出一两声压抑的喘息。霍正信用这个单调的姿势干了很长时间,小焕已经高潮了几次,双腿发颤儿几乎要软倒在床上。霍正信单手捞住了小焕的腰,这才让他维持住跪趴的姿势。小焕的穴口已经被坚硬的阳物磨得麻木到没有了知觉,性爱的快感已经化为了痛苦的折磨。他实在是忍受不了了,于是竭尽全力扭动腰肢,主动地往霍正信的性器官上碰撞,希望能让霍正信快点满足。霍正信冷眼看着小焕,看他如同眼镜蛇般柔软的腰肢在性感地扭动,黑棕色的皮肤则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宛如秋日清晨时会出现在窗玻璃上的小水珠。霍正信的进攻频率加快了一些。小焕被他干得全身发麻,连脚趾头都蜷在了一起。刚刚清洗过的金发凌乱地铺陈在床单上,在室灯中散发着柔美的光芒。小焕回过头去,看到霍正信的长眉微蹙,淡金色的眉毛和睫毛熠熠生辉,映衬着那对绿色的眼珠也温柔了不少。这就是我的哥哥,小焕痴痴地看着霍正信。霍正信察觉到他的目光,慢慢地俯下身,伸出舌尖,轻轻地舔吻小焕布满汗珠的脊背。小焕浑身一颤,连带着后穴一阵收缩。霍正信低低的呻吟了一声,性器进入到一个不可思议的深度,然后胀大成结,终于达到了高潮。 第15章 小焕没想到自己的生意突然变得这么好,看来除了霍老先生以外,年轻人还是能够欣赏他的黑皮肤。但是小焕实在是太累了,而且,他真的不想再和黑手党再有任何瓜葛了。“魏太太。”小焕小声地说,“我好累,可以让别人来接待这位客人吗?”魏太太嗔怪地说:“你在说什么傻话,哪有娼妓把客人推开的道理呢?”又转向霍三,谄媚地说:“您别听小焕瞎说,这孩子体力很好的,只是爱撒娇而已。他一定会让您开心的,请您跟他一起上楼吧。”霍三掏出了一叠钞票递给魏太太。魏太太高兴地收下了。小焕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吸吸鼻子,领着霍三去了楼上接客的房间。房间里挂着曼妙的红纱,中间摆着一张圆形的大床,几乎占了整个房间的三分之二。小焕擦亮了一根火柴,然后跪在地上,准备点燃地板上高矮不一的催情蜡烛。霍三关上房门,然后从背后一把抱住小焕。小焕手里的火柴落在地上,顿时熄灭了。霍三把小焕压在地板上,一边亲吻他的耳朵,一边狎昵地说:“你这个该死的小东西,知道吗?你昨天晚上差点把我害惨了。”小焕委屈地说:“可我又不知道霍老先生不喜欢黑皮肤的男孩……”霍三笑道:“你还有力气顶嘴吗?看来还相当有体力呢。”小焕好累好生气,但正如魏太太说的那样,他是娼妓,他不能拒绝客人的需求。霍三单手就把他拎起来扔到床上,小焕只能不情不愿地张开嘴巴。霍三双腿分开跪在小焕的头部上方,然后掏出性器,不容拒绝地塞进了小焕的口中。小焕扶着霍三的大腿,努力地舔舐他的性器。霍三很快就勃起了,小焕从枕头下面摸出一只安全套,趁着换气的当口含到嘴巴里,用舌尖顶着薄膜,替霍三戴上了安全套。然后,霍三让小焕仰面躺在床上,单手拎起他的双腿,面对面地就插进了狭窄红肿的小穴。霍三的做爱方式比霍正信激烈多了,上了床还爱说些荤话,但小焕没有力气回应他,使用过度的后穴一定充血麻木了。等到霍三终于满足以后,小焕已经累得睁不开眼睛了。完事以后,霍三悠闲地坐在床头点燃了一只香烟。小焕循着体温的热度,像是一条黑曼巴蛇钻进了霍三的怀里。霍三一手拿着香烟,一手搭在小焕的腰上。小焕摸到霍三身上有坚硬的肌肉,还有陈旧的疤痕,不知是刀伤还是枪战导致的。小焕在霍三怀里睡了一会儿。霍三吸完香烟,摇醒了小焕,道:“我该走了,你的老板已经在门口晃悠好久了。”“嗯……”小焕晕乎乎地想要起身,霍三把他摁回床上。小焕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霍三把某样东西慢慢地塞进了他的后穴,叮嘱道:“收好这个,不要被你的老板拿走了。”小焕点点头,霍三笑了,拿上外套转身离开。屋外传来魏太太的声音。原来她成功劝服了另外一个小姑娘接下霍老先生的生意。小焕认识那个小姑娘,那是一个被养父母卖进娼馆的孤女,头发是红色的,皮肤非常白皙。和霍三说话时,她的声音都在发抖。霍三把她带走了。小焕感到非常同情,但他也无能为力。他甚至累得没有力气取出后穴的异物。魏太太送走霍三,又走进房间。小焕疲惫地闭着眼睛没有说话,魏太太以为他睡着了,就自己在床头翻找。但她没有找到一毛钱,便以为霍三并没有按照规矩多支付一笔小费。“该死的吝啬鬼……”魏太太不满地嘟囔着,愤愤不平地离开了。小焕沉沉地睡了一天。夜间,红灯区又吵闹了起来。小焕醒了过来,全身酸痛不已,尤其是肿胀的后穴,甬道之间似乎还含着什么异物。小焕坐起身,咬着牙,用两只手指把后穴里的异物拿出来。那是一只用过的安全套,里面盛满了没有温度的精液,以及一卷崭新的钞票。act 5. choir夏日的午后,唱诗班的孩子们照例来到教堂参加排练。他们都出生于虔诚的教徒家庭,最大的孩子已经十几岁了,最小的孩子今年才六岁。每个孩子都穿着整洁的白袍,头发梳到脑后,露出光洁而干净的额头。唱诗班的指挥是索特南神父。年轻的神父请孩子们按照身高排列站好。平时,孩子们很快就会安静下来。但是今天,他们却格外兴奋。几个站在后排的少年正在窃窃私语,时不时发出低低的笑声。“孩子们。”索特南问道,“你们看到了什么我没有看到的东西吗?”“神父,那个男妓又来找您了!”年纪最小的幼童喊道。所有孩子登时哄堂大笑。索特南回过头,这才注意到小焕来了。 第17章 这时,小焕忽然凑到索特南身前。他拨弄着索特南掌心里的糖果,从中挑出一枚深棕色包装的硬糖,殷勤地说:“神父,你也吃一颗糖吧。我觉得这个口味的最好吃。”“好。”索特南小心翼翼地展开了黑棕色的糖纸,里面有一枚做工粗糙的硬糖。索特南将糖放入口中,细细品味,原来这是一颗巧克力味的硬糖。小焕解释道:“现在的天气太热了,巧克力很容易融化,但是巧克力味的硬糖就不那么容易坏掉了,而且价格也便宜得多。神父,你喜欢这个味道吗?”索特南认真地说:“这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甜的糖。”小焕被他逗得咯咯直笑,嗔道:“你说话总是那么夸张!”索特南看出来,小焕是害羞了。小焕自顾自地坐到白色的栅栏上面,活泼地晃动着小腿,望向远方于金色阳光下之下熠熠生辉的蔚蓝海滨。索特南温柔地笑了。他也转过头,望向那片美丽的海域。这片海洋是如此完美,海水的蓝色是如此纯粹。这就是上帝的造物,光是看着,就能让索特南感到一种灵魂的净化。索特南的目光慢慢移动,海滨之际是人类的城市:鳞次栉比的房屋、乱中有序的街道、熙熙攘攘的人群、典雅美丽的富人区、肮脏拥挤的贫民窟……人类的城市中,究竟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罪恶呢?“你不知道人类的本来面目究竟是什么样子。”索特南忽然想起了杰林神父对他说的话。“你不知道人间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否则你不会对上帝如此虔诚。”“有时候,你无知到了让我嫉妒的地步。”索特南的眉眼中染上了深沉的颜色。他慢慢攥紧了手中的黑棕色糖纸,小焕察觉到索特南骤然低落的情绪,便问:“神父,你看起来很累的样子,难道你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吗?”索特南勉强一笑,道:“其实,黑手党的人来过教堂。他们的领袖想要参加礼拜日的弥撒,所以派人来问教会愿不愿意接纳他们。”小焕吓了一跳。“黑手党”这三个字怎么无处不在呢?怪不得母亲当年要逃到贫民窟去。索特南说:“我们的教徒听说这件事,都表示了强烈的反对。他们不想和黑手党一起参加弥撒,他们甚至不想让黑手党走进这座教堂,免得玷污了上帝。”小焕想起了鄙视黑种人的霍景森、喜怒不形于色的霍正信、以及那十几条凶悍的猎犬。他太能理解教徒们的想法了,黑手党真的好可怕好可怕。但是,小焕忽然想到了一点:他送给索特南的糖果就是用黑手党给的钱买的。如果黑手党走进教堂就是玷污了上帝,那么小焕让索特南神父和唱诗班的孩子们吃了这些糖,不就是污染了他们纯洁的灵魂吗?小焕感到一阵后怕,连忙问:“神父,你也觉得黑手党会玷污你的教堂吗?”出乎意料的是,索特南并没有对黑手党表现出特别的厌恶。这位年轻的神父垂下眼眸,低声说:“在上帝的眼中,我们都是罪人。”小焕惊讶地问:“难道你也是罪人吗?”索特南说:“每个人都是一样的。”小焕爽朗一笑,道:“如果我们都是一样的,那就没什么好害怕的了。”索特南也笑了,依旧是寻常的温柔模样。小焕放下心来,又恢复了兴高采烈的状态。他坐在白色栅栏上,慢慢晃动小腿,问道:“那么你同意让黑手党参加弥撒了吗?”“我没有资格拒绝任何想要亲近上帝的人。”索特南道:“不过,如果黑手党真的要来,我得设法将他们安排在侧厅里,单独为他们举办一场弥撒。其实这不合规矩,但没有别的办法了。因为其他神父和修女都很害怕,只有我愿意主持仪式。我们还得通知其他要来参加弥撒的教徒,免得他们不小心撞见了霍家的人。”小焕感慨地说:“黑手党真是一群可怕的人,但是他们也要和大家一样乖乖地来教堂做弥撒,太让人惊讶了。”索特南道:“无论是黑手党还是平民,大家总应当对神明保持敬畏之心。”确实应当如此,小焕心想,毕竟有时候上帝的手段比黑手党可怕多了。就在两人说话时,天慢慢变黑了。碧蓝色的海水映衬着漫天绚烂霞光,城市愈加地喧闹。丈夫回到妻子身边,孩子回到母亲身边,红灯区也要开始工作了。小焕跳下栅栏,索特南问他:“你要走了吗?”“是的。”小焕阳光一笑,牙齿洁白又整齐,“等我有空的时候,我会再来看你的!”索特南点点头,小焕就一溜烟儿地跑走了。少年的背影是那么纤瘦,索特南恍然以为,小焕会像巧克力一样在橘红色的夏季晚霞中慢慢融化。在玛利亚娼馆开张前,小焕准时回到了红灯区。走入大门,小焕发现前厅里站着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小焕还未来得及辨认他们的身份,就看到魏太太迎上来,焦急地说:“小焕,你跑到哪里去了?那些黑手党的人来找你了!” 第19章 黑犬则乖乖地蹲坐在门口,尽职尽责地扮演着看门狗的角色。霍正信环视一圈,知道小焕并没有说谎。小焕的卧室确实又小又难看,面积还没有刚刚那个接客房间里的床大。放眼望去,这间小卧室里只有三件家具,分别是衣柜、梳妆镜和简易的地铺。衣柜的体积是最大的,几乎占了整个房间的二分之一,柜子里挂满了色彩鲜艳的轻薄舞衣。梳妆台则是木头做的,台面甚至都没有上漆,做工非常粗糙。但是,梳妆台上摆着许多真金白银的华贵首饰,经过黯淡的镜光照射映出了一片珠光宝气,在逼仄简陋的卧室中显得非常突兀。最后一件家具,就是小焕睡觉的地铺。说是地铺,其实就是一张地毯而已,地毯上的毛已经秃了,也不知用了多长时间。睡在这张地毯上,恐怕跟直接睡在地板上没有什么很大的差别。地毯上还放着一床被子和一张枕头。被子没有叠过,乱七八糟地堆在地毯上。枕头则被主人睡得软趴趴的,中间很明显地凹进去一块,是脑袋的形状。霍正信蹙起秀气的金色长眉,心想,连我的猎犬都比他睡得好。“要不还是去刚刚那个房间吧?”小焕不安地问道。小焕以为霍正信会被简陋的卧室给吓跑,霍正信却摇了摇头,表示不用换房间。霍正信走到地铺前,将小焕的枕头被子推到一边,然后脱掉自己的西装外套,将外套平整展开,整整齐齐地铺在地毯上。接着,霍二少爷盘起双腿,小心地坐在自己的外套上面,尽量避免触碰到外套之外的任何区域。准备就绪以后,霍正信从口袋里掏出了两枚安全套。act 6. vacation小焕觉得,或许在这位对洁净有着别样偏执的霍二少爷看来,他的卧室虽然很简陋,但好歹只有他一个人睡过。娼馆专门用来接客的那间房间虽然非常华丽,但不知有多少恩客睡过。相比之下,还是小焕的卧室比较干净。霍二哥哥真是个古怪的家伙。但是,小焕又为霍正信选择了他的卧室而感到了一种奇异的骄傲。霍正信仔仔细细地戴好了两枚安全套,然后拍拍大腿,示意小焕坐到他的腿上。小焕迅速地脱光了衣服,从梳妆台上取了一瓶润滑液,弄湿了手指,然后一边开拓后穴,一边搂住霍正信的脖颈要往他的腿上坐。“不是这样。” 霍正信立即纠正他的姿势,“转过身去。”小焕只好背过身子坐在霍正信的腿上。这样一来,他就倚坐在霍正信的怀里,光裸的背部紧紧地贴着霍正信的胸膛。等小焕草草扩张完毕以后,霍正信就从背后进入了小焕。霍正信搂住小焕的腰,一边在小焕黝黑光裸的背部上留下一个个煽情的吻,一边自下而上地肏干着小焕。坚硬勃起的性器从一开始就插入了小焕身体中非常深的地方。霍正信已经进入了发情状态,但小焕还没有完全情动。少年竭力忍耐着下体撕裂的痛楚,紧紧抓着霍正信的胳膊来保持身体的平衡。霍正信就这么保持着相同的频率肏干小焕,过了好一会儿,他大约是嫌累了,便不再挺动腰身,而是握住小焕的腰,像是操控方向杆一般操控小焕前后摇动臀部。如此一来,他就不用先将性器拔出一截儿,然后再插回湿润狭窄的后穴中,而是可以始终插在小焕的肉穴中,如同一柄回了剑鞘的宝剑。而小焕必须不停扭动屁股去按摩霍正信的性器,这样才能维持源源不断的性快感。这种姿势实在是太折磨人了,虽然看起来很像是跳舞,但因为后穴中含着粗硬的性器,所以比跳舞累多了。小焕努力配合霍正信,不停扭腰摆臀,一边发出压抑的呻吟声,身体内部则缓缓升起了异样的热度。霍正信的性器强硬地嵌入了他的身体之中,粗硬的男根从各种角度磨蹭着内壁,又一次将小焕干得头皮发麻。小焕并没有坚持太久,快感迭起的身体实在支持不住,倏地向前趴倒了。他双目失神,脸颊贴在冰凉的地板上。柔韧的背部偶尔痉挛,如同一条濒死的眼镜蛇。霍正信的男根从温暖的内壁中滑了出来。于是,霍正信从盘腿的坐姿变成了跪姿。他跪在小焕身后,将这具充满活力美感的身体拖回胯下,捞起了小焕的腰,挺动下身,让裸露在外的性器又回到了温热狭窄的所在。小焕发现,霍正信似乎格外偏爱背入的姿势。就像上次一样,霍正信用这个单调的姿势干了很久,直到小焕的身体已经麻木到没有任何快感时,霍正信才大发慈悲地达到高潮。射精时,霍正信咬住了小焕的后颈,在少年的omega性腺体处留下了代表占有欲的标记。标记结束之后,霍正信并没有要来第二次的打算。他把用过的安全套丢在一边,小焕双腿打着颤儿,跌跌撞撞地去取了平时洗脸用的毛巾,殷勤地交给霍正信。这条毛巾看起来比小焕的年纪还要大,霍正信流露出嫌弃的眼神,但他也知道,这是小焕能拿出来的最好的毛巾了。所以,霍正信终究还是使用了这条毛巾。他很快擦拭干净穿戴整齐。小焕打量霍正信的神色,还是一副冷冷淡淡、不情不愿的模样。但是霍二少爷没有离开。他沉默地坐在西装外套上,立起右膝,搭着胳膊,不知道心里头究竟在想些什么。小焕忽然觉得,霍正信的严肃表情看起来有点好笑。于是,小焕试探性地靠近了霍正信。霍正信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表示出任何反感。小焕受到了鼓励,便如一条水蛇般钻进霍正信怀里,还大胆地趴在霍正信的宽阔而不过分壮硕的胸膛上。霍正信依旧是立起右膝搭着胳膊,左手则默默地搭在了小焕腰上。小焕高兴极了,他能感到霍正信是有点喜欢他的。所以,小焕闭上眼睛,舒舒服服地趴在霍正信的怀里。霍正信一言不发。从他的角度,可以清楚地看到小焕的双腿自然分开,隐约露出了股间尚未闭合的、湿漉漉的后穴,穴口处还泛着些许肉红色,是刚刚那场激烈的性爱所导致的。而小焕的大腿是那么匀称而纤细,大腿内侧的细腻皮肤是深棕蜜色的,留有几道暧昧的水痕,那是霍正信拔出性器时留下的痕迹。 第21章 小焕高兴极了,道:“那我需不需要收拾行李?”霍正信皱了皱眉,道:“你什么都不用带,想要什么再重新买就好。”小焕简直喜出望外。怪不得魏太太总是劝他找一位长期金主,原来拥有金主是这么方便这么快活的事情。于是,小焕迅速穿好衣服。又把先前买的糖果全都揣进兜里,上衣和裤子的口袋都变得鼓鼓囊囊的。霍正信默默地等着,其实,小焕卧室里的大多数物件都是魏太太的财产。衣服也好,首饰也好,都是魏太太借给小焕的。真正属于小焕的,除了这些糖果,恐怕就只有衣柜深处那只旧衣服做的小书包了。小焕把所有的口袋都塞满了糖果,然后恋恋不舍地望向衣柜。霍正信察觉到,小焕明显很在意衣柜里的什么东西,但是他没有说话,而是默默地等着。小焕想起了霍家格外严密的安检程序,决定还是把小书包和妈妈的照片留在这里就好。就这样,小焕跟着霍正信离开了玛利亚娼馆。霍正信将小焕带回了他住的那幢别墅。小焕被安排住在霍正信的隔壁房间。这是一间客房,柜子里摆满了犬类的玩具和锁套,看来这里本来是用来储物的。客房里有非常整洁的床铺和典雅家具,还附带一间小小的盥洗室。盥洗室的水龙头能出热水,甚至能够直接饮用。这比小焕从前住过的所有地方都好多了。到了饭点,仆人直接把饭菜送到房间来。黑手党的饮食非常精致,餐后甜点是一块冒着冷气的巧克力蛋糕。小焕问他们怎么在炎热的天气中保存巧克力。仆人回答他,后厨有一台专门用来存放甜点的冰箱。小焕感到非常惊讶。因为在玛利亚娼馆,所有娼妓都使用一台放在一楼的公用冰箱。小焕的房间在最顶层,每次等他跑到一楼时,冰箱都已经塞得满满的没有任何位置了。小焕真没想到,天底下还会有人专门为了存放甜点而购买冰箱。这个出身贫民窟的少年终于对上流社会的生活有了具体的认知。小焕高兴极了,再一次庆幸自己听从魏太太的劝告,找到了一位大方的金主。霍正信不但有钱,而且要求并不苛刻。白日里,他没有再找过小焕。两人分别在各自的房间用餐。夜里,那条黑犬颠颠地跑到客房门前,用爪子轻轻地挠房门。小焕打开房门,跟着它来到霍正信的房间,果然是霍正信要见他了。照例是两枚安全套,照例是背入的姿势。小焕觉得,既然霍正信是他的金主,那么他有责任了解金主的喜好。所以,小焕乖乖地趴伏在床上,委婉地询问霍正信偏爱这个姿势的原因。“我不喜欢被人看到我做爱时的表情。”霍正信一边说,一边强悍地进入了小焕。小焕发出了难耐的呻吟声,喃喃地问道:“难道你就不想看看我做爱时是什么表情吗?”虽然小焕看不见霍正信此时是什么神色,但他能感到,霍正信产生了些许动摇。不过,霍正信还是决定保持这个姿势。性爱结束以后,小焕非常识趣地跳下床准备离开。霍正信却拉住了他,道:“我还没有给你钱。”小焕道:“你不用像以前那样每次都给我小费。你是我的金主,你只要每个礼拜或者每个月给我发一次零花钱就好。”霍正信皱了皱眉,道:“那我们岂不是变成夫妻了吗?”小焕被他逗得哈哈大笑,说:“虽然我不认识很多夫妻,但我知道,夫妻是不会在做爱以后给对方钱的。”霍正信想了想,道:“我还是觉得这样的相处方式很像夫妻。我们白天住在一起,到了夜里就会做爱。我还要定期给你发零花钱,难道这样你还不算是我的妻子吗?”小焕道:“我们真的不是夫妻,夫妻要忠于对方,但如果你再包养一个情人,那也是完全可行的,所以我们不是夫妻。”霍正信道:“如果我再包养一个情人,你会生气吗?”小焕老老实实地说:“我没有资格生你的气,但如果你真的那么做,我会感到很难过。再说了,如果你喜欢别人多过喜欢我的话,我还会吃醋。”霍正信笃定地说:“那么我不会再包养其他人了。”小焕好奇地问:“为什么?”霍正信道:“因为父亲说过,一个绅士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妻子难过。”霍正信说话时总是没什么表情,小焕分辨不出来他究竟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小焕认为霍二少爷是在开玩笑,于是对此一笑了之。但是,他的心里又感到了那种奇异的感觉。这是激动,是兴奋,还是蠢蠢欲动?小焕觉得,这种感觉很像是第一次经历性爱时那种玄妙的快感。同父异母的二哥哥果然是一个古怪的家伙,他甚至把我也变得古怪了。小焕这样想着,然后离开了霍正信的房间,没有拿一分钱。被霍正信包养的生活非常闲适。小焕很快发现,其实黑手党并不像电影里那样整天打打杀杀,他们的日常生活意外很平静。小焕和霍家的仆人打好了关系。他们告诉小焕,霍夫人在几个月前病死了。她死了以后,霍老先生很受打击,这才决定来六临度假疗养。仆人们还说,就凭霍夫人的嫉妒心,如果她还活着,那么霍老先生不可能堂堂正正地把娼馆来的红发小姑娘带在身边。霍夫人死了,拉曼达事件的知情者又少了一个。还有些事情,仆人们并没有告诉小焕,是小焕自己发现的。仅仅用了几天时间,小焕就发觉霍二少爷在黑手党里的地位非常特殊。大家都非常尊敬霍二少爷,但是霍正信从来不会插手黑手党的生意。霍正信平时不是在书房里看书,就是在院子里逗那群猎犬玩。偶尔,霍正信还会带着他最心爱的那条黑犬去海边散步。小焕觉得,年轻的霍正信甚至比养病中的霍老先生还要像退休的老人。 第23章 小焕非常惊讶。他第一次听说霍正信小时候有自闭症。霍正信现在的性格确实比较冷淡,但远远没有到达自闭的地步。再说了,小焕还从没听说过原来自闭症也是能治好的。霍三说,大少爷的治疗方法比较粗暴,这是什么意思呢?小焕不由望向了栓在院角的那十几条猎犬。这些狗没有名字,它们必须从主人的眼神、语气、手势等细节中分辨出主人是不是在叫它。黑手党对狗的训练都如此苛刻,对一个自闭的孩子会采取什么样的教育方式?真是让人不敢想象。小焕被唤起了好奇心。他拉着霍三一个劲儿地追问,霍三被他缠得没办法,只能告诉了他事情的原委。霍正信的哥哥名叫霍正令,他是霍家的继承人。这是一个精明能干、性格强悍的男人,霍老爷和夫人都对他非常满意。霍正信出生时,霍正令已经十六七岁了,正是狂妄自傲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霍正信长大以后,大人们渐渐发现他的性格比较内向,不喜欢跟别人说话,就算是亲生父母也无法引起他的兴趣。人们都说,霍正信是被上帝所遗忘的孩子,因此霍老爷和霍夫人对幼小的二儿子格外偏爱,而这恰恰引起了霍正令的不满。霍正令非常不喜欢弟弟。他认为,弟弟的所谓“自闭症”只是在装腔作势,目的是博取父母的注意力和关爱。“大少爷从前对二少爷非常严厉,他经常强迫他做一些不愿意做的事情。”霍三点燃了一支香烟,一边说话,一边吞云吐雾:“手心手背都是肉,老爷和夫人都是溺爱孩子的性格,所以他们一直纵容大少爷,对他欺凌幼弟的行为视而不见。”小焕忍不住幻想起霍正信的童年生活:一个金发绿眼的漂亮男孩,性格内向,不爱说话,没有朋友,每天都忍受着已经成年的哥哥的欺负,这种童年真是太糟糕了。小焕问道:“可是你还没告诉我,大少爷究竟如何治好了二少爷的自闭症?”“你真是心急,我这就要讲到了。”霍三不紧不慢地说:“有一天晚上,老爷和夫人出门办事,大少爷又开始欺负二少爷。但是那一次,大少爷玩得太过火,不小心酿出了一起意外。俗话说,‘重症要用猛药治’。在那次意外过后,二少爷的自闭症就神乎其技地痊愈了。”小焕又害怕又好奇地问:“‘意外’到底是什么意思?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事件的目击者都被老爷和夫人处理掉了。”霍三耸了耸肩,道,“我们所知道的,就是在那次意外过后,二少爷的自闭症就被治好了。那时,二少爷已经十三四岁了。他终于变成了‘正常’的少年,虽然还是不太爱说话,但已经比从前好太多了。”小焕对同父异母的两个哥哥的事情简直太好奇了。大少爷究竟做了什么事情,才刺激得二少爷突然变“正常”了?难道说……小焕惊呼一声,道:“难道大少爷把二少爷给——”霍三立即捂住小焕的嘴,骂道:“你这个小东西,你知不知道天底下有句话叫做‘好奇心害死猫’?嗯?”霍三的指缝间还夹着正在燃烧的香烟,半截烟灰倏地落到了小焕的衣摆上。小焕挣扎着发出“呜呜呜”的叫声,霍三连忙松开手,小焕赶紧抖落掉衣摆上的烟灰。还好,因为两人反应迅速的缘故,小焕的衣服并没有被烟灰烫坏。小焕珍惜地抚摸着自己的上衣,这是霍正信把裁缝请到家里来,专门给他做的新衣服。小焕从来没穿过这么好的衣服,他可不想把它弄坏了。少年松了口气,正要埋怨霍三,却听到霍三提醒他:“二少爷来了。”话音刚落,一只黑犬就颠颠地跑到了两人身边。它蹲坐在草地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静静地看着霍三和小焕。不一会儿,楼梯上走下了一个孤独的身影。霍正信来了。小焕不动声色地与霍三拉开了一些距离,霍正信像是没察觉到两人的小动作。他不紧不慢地走到小焕身边,淡淡地说:“该吃晚饭了。”霍三用外语向霍正信道了晚安,霍正信没有理他。霍三露出了尴尬的表情,又对霍正信说了一大堆话。小焕听不懂外语,他猜测霍三是把大少爷要回来的消息告诉了霍正信。听完哥哥要回来的消息以后,霍正信也没有表露出任何特别的情绪,只是微微颔首表示知道了。于是,霍三匆匆地离开了霍正信的别墅。等他走了以后,小焕仰起小脸问霍正信:“二少爷,你看完书了吗?你是专门来叫我吃饭的吗?”霍正信点了点头。小焕觉得好开心,霍正信对他果然是不太一样的。但是霍正信却不怎么高兴的样子。他走到笼舍旁边,仔仔细细地检查内里的铺陈,一副不愿意跟任何人说话的模样。小焕亦步亦趋地跟在霍正信身后,殷勤地向他搭话:“今天晚饭的时间好早啊。”霍正信解释道:“因为明天是礼拜日,父亲说,每个人都要早起去教堂做弥撒。”小焕傻住了,问:“我也要去吗?”霍正信淡淡地说:“‘每个人’。”不知为什么,小焕觉得霍正信似乎是生气了。霍正信仔细地检查完每一只狗舍,准备回餐厅用餐。小焕想要牵他的手,却被他不声不响地躲开了。小焕抬起头,霍正信依然平视前方面无表情,那对冷翡翠般的绿色眼瞳好似高傲的猫眼。 第25章 安妮摇了摇头,道:“他很和善,也很有礼节。”小焕笑道:“那真是太好了。”安妮也无力地笑了。小焕又一次注意到了她嘴角边的伤口,便问:“你的伤口是怎么回事?”说着,还好奇地伸出手去摸安妮的嘴角。安妮躲开了小焕的手。她低下头,漂亮的红色卷发垂落下来,挡住了她的表情。小焕疑惑地问:“你到底怎么了?”安妮小声地说:“他看到了……”“谁看到了?”小焕环视一圈,只看到不远处有只黑犬安静地蹲坐在门口台阶上。所有人都在教堂做弥撒,怎么会有人注意到他们呢?小焕又望向教堂里面。透过彩色玻璃和乌泱泱的人群,隐约看到了站在第一排的霍正信。霍正信正在认真倾听神父的讲道。小焕只能看到他的小半张侧脸,长长的金色睫毛、大理石雕像般的高挺鼻尖和尖削的下巴。于是,小焕安慰安妮:“你放心吧,只有一只狗看到了我们,它又不会说话。”安妮苍白的嘴唇在不断颤抖,一个劲儿地重复着:“他看到了,他看到了……”小焕发现安妮的精神状态格外焦虑,不由有些担心,道:“安妮,你不要紧吗?等到弥撒结束以后,你去请神父帮你检查一下身体吧。”“你认识索特南神父吗?”安妮问。“当然了,我从小就认识他。”小焕非常骄傲地说。安妮忽然像是触电般站起身来。她紧紧抓住小焕的双手,低声道:“小焕,我们逃走吧!我们去求索特南神父收留我们,他一定会答应的。这样,我们就可以去修道院做修女,就算是魏太太也没有办法把我们带回娼馆。”小焕吓了一跳,道:“安妮,你现在是霍老爷包养的情人啊,你想从黑手党的眼皮底下逃走?你疯了吗?”安妮道:“我们必须从黑手党的眼皮底下逃走。我们是娼馆的财产,但不是黑手党的财产。就算我们逃走了,黑手党也懒得来追我们,但是魏太太就不一样了。她一定会不择手段地把我们抓回去!我打听过了,黑手党会在冬天离开六临。他们走了,我们就会立即被送回红灯区。等到那时,我们就更加没法逃走了!”小焕犹豫着不敢答话,他从来没有想过要从娼馆逃跑。当年妈妈死了以后,是玛利亚娼馆收留了小焕,还给了他一份工作。魏太太虽然很贪婪,但也没有到令人不能够容忍的地步。平心而论,小焕在娼馆的日子比从前在贫民窟要好得多了。但是,小焕非常能理解安妮的想法。虽然小焕在红灯区过得很开心,但不代表所有人都会喜欢这份工作。对于安妮来说,她是从天堂坠落进地狱,她会想要逃跑,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是安妮的逃跑计划未免也太漏洞百出了。首先,度假区的安保程序非常严密,两个小娼妓要想从黑手党的眼皮底下逃出来,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退一万步说,就算他们真的成功逃出来了,而黑手党也真的不愿意耗费人力来追逐他们,那么魏太太也不会轻易绕过他们。在两人到达修道院之前,他们就会被魏太太雇佣的打手给抓回去。等到那时,他们就有得罪受了。“安妮。你简直是在异想天开。”小焕劝道,“你会给自己惹上大麻烦的。”安妮愈加焦急地抓住小焕的双手。她想要辩解什么,可是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听到有人在不远处喊他们两个的名字。“你们俩快回来吧。”霍三倚在门口喊道,“神父要开始分圣饼了。”小焕应了一声,霍三就走回了教堂。小焕又转过头,压低声音道:“安妮,你一定要答应我,你千万不要做什么傻事,不要伤害自己。”“我不会做任何傻事。”安妮道,“我可以对上帝发誓,如果祂真的存在的话。”小焕这才放心,拉着安妮回了教堂。act 8. ephraim弥撒结束之后,教堂为教徒们提供了免费的饮料和点心。黑手党三两成群地聚在廊下空地,一边品尝清淡而美味的食物,一边欣赏远方美丽的海滨景色。修女们在廊下摆了一张铺着白桌布的圆桌,任何人拿着空杯过去都会被满上饮料。小焕看到,安妮一直倚在门边,久久地望着那些戴着头巾的年轻修女,苍白的脸上流露出说不出来的羡慕。小焕想起安妮刚刚说的“逃到修道院去做修女”的傻话,心里顿时很不是滋味儿。霍正信正陪伴在霍景森身边,他将父亲的轮椅推到了一个安静的地方。父子俩沉默着欣赏悦目的景色。霍老爷不喜欢小焕的肤色,所以二少爷让小焕暂时自己待一会儿,尽量不要出现在父亲眼前。这给了小焕一些自由的时间。自从被霍正信包养之后,小焕一直没有机会来教堂看望索特南神父。小焕本来想找索特南单独说话,但是看到安妮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小焕便来到安妮身边,低声问她要不要去跟神父说说话,这会让她的心情放松一些。安妮这才收回了羡慕的目光,无精打采地跟着小焕回到了室内。索特南神父正在教堂前厅接待平民信徒。小焕领着安妮找到了索特南,索特南会意,将他们俩带去了自己的办公室。“好久不见,索特南神父。”小焕高兴极了,又把安妮介绍给神父。索特南跟安妮打了招呼,再对小焕说:“林夫人已经告诉过我,你正在跟黑手党的人‘做生意’。但是亲眼看到你站在他们之间,依旧让我感到非常惊讶。”小焕羞赧地笑了。 第27章 他用双手握住神父的手,不停地亲吻神父的手背,道:“神父,我不能失去你,你是我的……是我的……”“精神支柱。” 安妮替他说了一个词。“是的。”小焕拼命点头,“你就是我的精神支柱。”索特南也握紧了小焕的手,少年温热的泪水沾湿了神父那白皙而光滑的漂亮手背。索特南道:“我很荣幸,小焕。你愿意跟我走,我真的很荣幸。你对我来说也意味着很多。但是,我现在要你冷静下来,仔细想一想你们的逃跑计划,好吗?”安妮像是从死亡中活过来了一般振奋,迫不及待地问道:“神父,能让我看看你的船票吗?”于是,索特南取来了他的圣经,船票就夹在圣经的内封皮中。和船票夹在一起的,还有一张黑棕色的糖纸。小焕认出来,这是他上次给神父的那块巧克力味硬糖的糖纸。索特南将这张糖纸夹在圣经之中,足以说明他对小焕的喜爱。索特南对小焕说的“你对我来说也意味着很多”并不是客套话。看着这张糖纸,小焕简直难受得喘不过气来,同时,逃跑的想法也愈加坚定了。安妮接过船票,仔细地记住开船的日期和航程信息,又将船票还给索特南。索特南收好船票,道:“我可以给你们一人买一张船票,你们不用担心船票或者金钱方面的事情。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你们要怎么逃出霍家赶往码头,途中还不能被娼馆的人抓到。”安妮说:“这艘船将会在下礼拜出发,但我们不能等到开船的那一天才逃出来。如果魏太太知道我们逃走,她一定会派她的打手在码头或者车站之类的地方蹲守我们。所以,我和小焕必须在开船前几天就逃走,越早越好。魏太太没有精力也没有金钱让打手天天在码头守株待兔。不过几天,他们就会撤走的。等到他们撤走以后,我们就可以大摇大摆地上船了。”索特南道:“那你们要藏在什么地方等待开船的日子呢?千万要找个隐蔽的藏身地点,否则就功亏一篑了。”安妮问他:“我们可以藏在教堂里吗?”小焕用衣袖了擦干了眼泪,哑声道:“不行。我记得玛利亚娼馆先前也有一个娼妓试图逃走。她跑去修道院寻求帮助,却还是被抓回来了。魏太太说,她认识修道院的院长,院长和他的手下绝对不会侵害她的‘财产’。”索特南叹了口气,说:“六临教会的腐败总是让我震惊……看来杰林并不是这里唯一一个堕落的人。”安妮陷入了沉思,小焕则说:“我知道一个隐蔽的藏匿地点。你可以在里面藏一辈子都不会被人发现。”安妮感兴趣地问:“是哪里?”小焕垂下眼眸,答道:“贫民窟。”当年拉曼达从黑手党逃出来以后就藏在了贫民窟,而现在小焕也要踏上母亲的老路了。索特南和安妮都认为这个主意非常好,小焕有丰富的贫民窟生活经验,在贫民窟里藏个几天不成问题。接着,小焕又把霍大少爷即将来六临的消息告诉了安妮。安妮说,这是一个好机会。霍大少爷来到六临后,霍家一定会为他举行一场晚宴,所有人都会参加。霍老爷是个种族主义者,他绝对不会愿意和黑皮肤的人坐在同一张餐桌边。不管霍正信多么喜欢小焕,他都不能带小焕去家宴。而霍老爷又是个很讲规矩的人,在正式场合,他肯定不会跟一个年纪可以做他孙女的娼妓并肩而坐,所以安妮也不用参加晚宴。因此,霍大少爷的到来,就是小焕和安妮最佳的逃跑机会。安妮可以在霍老爷的书房接触到度假区的安保排班表,她会记下换岗的时间和岗哨位置。等到霍家大少爷来到六临,所有人都为他举杯庆祝时,小焕和安妮就可以趁着换岗的时间偷偷溜走。他们会藏匿在鱼龙混杂的贫民窟,等到开船的日期一到,他们就可以登上索特南神父的“诺亚方舟”逃出生天。三人又敲定了计划的细节,包括彼此传递信息的方法。此时,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霍家的人准备离开教堂了。于是,小焕和安妮告别了神父,回到了各自主人的身边。安妮依旧是那副疲惫苍白的模样,但她的眼睛中明显有了一点亮光,或许那就是所谓的希望吧。相对来说,小焕的心情要更加沉重。他从没想过要离开六临,但他更加没想过要离开索特南神父。这个单纯的少年一时间陷入了激烈的思想斗争之中,格外得心神不宁。霍正信对此非常不满。回到了别墅以后,霍正信就问小焕和安妮在弥撒时偷偷溜出去是在说什么悄悄话。小焕这才知道,安妮说的“他看到了”,指的是霍二少爷。小焕不可能告诉霍正信自己准备和安妮逃走,便敷衍了霍正信几句。霍正信显然不相信,但也拿小焕没有办法。晚上做爱时,小焕总是在走神,这惹得霍正信更加不悦。性事结束后,二少爷就独自坐在书房里生闷气,连狗都不愿意去遛了。那条黑犬便恹恹地趴在门口毯子上,无精打采极了。其实,说到离开六临,小焕最舍不得的人还是霍正信。霍正信不但是小焕同父异母的二哥哥,还是一个堪称完美的金主。再说了,小焕还没有搞清楚二少爷当年遭遇的“意外”到底是什么,更加忘不了霍正信带给他的那种奇异的感觉……但是,小焕不能想象没有神父的生活是什么样子。 第29章 “以色列是约瑟的父亲,他要给约瑟的两个儿子赐福。那时,他年纪老迈,眼睛昏花,于是约瑟将两个儿子领到父亲面前。约瑟用左手牵着长子玛拿西,对着以色列的右手;用右手牵着次子以法莲,对着以色列的左手。但是,以色列伸出右手,却按在以法莲的头上。又伸出左手,按在玛拿西的头上,然后赐予他们祝福。”小焕愣住了,不由得问:“以色列把兄弟俩弄反了吗?”霍正令并不回答,只是自顾自地往下说:“约瑟对他父亲说:‘我父,不是这样的。玛拿西本是长子,求你把右手按在他的头上。’他的父亲却不从,说:‘我知道,我儿,我知道。玛拿西也必成为一族,也必昌大。只是他的兄弟将来会比他还大。他兄弟的后裔要成为多族。’于是,以色列立以法莲在玛拿西以上。”小焕忽然明白过来了,为什么霍正令要告诉他以法莲的故事。霍三曾经告诉过小焕,由于霍正信幼年患有自闭症的缘故,霍老爷和霍夫人都格外偏爱二儿子,这导致霍正令对弟弟产生了某种嫉恨之情。霍正令一直欺负弟弟,恐怕就是为了发泄不满。后来,霍正令玩得太过火,不甚导致弟弟出了“意外”,很难说不是霍家父母的偏爱间接导致的。但是,无论霍正令再怎么欺负弟弟,他都无法改变父母对弟弟的偏爱。甚至于如今霍景森来到六临度假,他都要把霍正信一直带在身边,可见宠爱之深。在霍正令看来,他就是圣经里说的玛拿西,而霍正信就是以法莲,就是那个被神所偏爱的弟弟。霍正令这辈子都不会明白父母为何如此偏向弟弟,说不定,就连霍景森夫妇自己都解释不清楚。再说了,同样都是亲生骨肉,为什么霍景森能够如此疼爱婚生子,而对私生子小焕不管不顾弃之如敝履呢?说到底,爱也好,恨也罢,幸运也好,不幸也罢,这些是是非非、恩恩怨怨,从来都不是凡人能够操纵的,一切都是上帝的安排。霍正令低头看着小焕,饶有兴趣地说:“明明玛拿西才是哥哥,为什么他不能得到更好的赐福?为什么他不能得到更多的爱呢?”小焕胆怯地重复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霍正令笑了,慢悠悠地说:“我的弟弟最爱他的猎犬,如果他的狗跑丢了,他会非常非常伤心的。”小焕害怕得不敢说话,他甚至想起了第一次来霍家的情形。那时,小焕生怕自己的私生子身份被人看穿,霍正信的一个眼神都能让他双腿发颤。霍正信也好,霍正令也好,明明他们是与小焕血脉相同的亲人,可是小焕站在他们面前,却感到了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仿佛草食动物刻在基因里的对食肉者的畏惧感。“你们走吧。”霍正令仿佛对小焕和安妮已经失去了兴趣,漫不经心地说。小焕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安妮也惊恐地睁大了眼睛,误以为霍正令的话是另外一种意思。于是,霍正令又重复了一遍他的命令。“你们走吧。”他接过了手下递来的雪茄,叼在嘴里然后点燃,说,“走吧,去你们想去的任何地方。我的人不会追你们的,我保证。”小焕试探地往后退了一步。霍正令周围的十几个大汉果然一动不动,于是,小焕一把扯起安妮的手迅速地跑走了。两个瘦小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浓浓夜色之中。霍三急匆匆地跑上台阶。他绕过了那条威风凛凛的黑犬,径自推门走进书房,焦急地报告道:“二少爷,我们刚刚联系过玛利亚娼馆,魏太太说那两个小东西没有回娼馆,他们肯定是趁着晚宴的时候逃走了。魏太太已经派人去追了,我们要不要也——”“逃走了么……”霍正信陷入了沉思。窗外的天已经蒙蒙亮了。太阳依旧是那么耀眼,却已经没有了夏日的热度。度假区内的梧桐树渐渐变了颜色,万般枝叶在瑟瑟秋风中簌簌作响。霍正信坐在一把铺着兽皮的椅子上,左手放在写字台的台面上,指尖轻轻地扣击着桌面,发出了单调而均匀的声响。咚。咚。咚。霍正信依旧没有流露出什么特别的情绪。但霍三注意到,霍正信微微蹙起了那对淡金色的眉毛。二少爷向来爱干净,但是自从得知小焕逃走以后,二少爷就忘记了要脱掉晚宴上穿的那身晚礼服。所以,他此时还穿着那身黑色的燕尾戏服,领间的蝴蝶结完美得一丝不苟。昨天的晚宴比预计中结束得要晚。霍正令大少爷中途去外面吸了两支雪茄,回来以后,他的兴致骤然涨高,不顾大家劝阻,一下子喝了许多杯烈酒。这场晚宴是专门为迎接大少爷而举办的,所以,包括霍老爷在内的所有人都只能耐心地陪着他。等到大少爷终于尽兴时,已经到了深夜。晚宴结束后,人们陆续回到各自的住所,小焕和安妮逃走的事情这才被发现。黑手党派出一些手下去追捕,但那两个狡猾的小东西显然早有预谋,不知躲到哪个耗子洞里去了。霍老爷认为,他们没有必要在两个不听话的娼妓身上浪费汽油或子弹。于是,人们很快就回到了霍家,又打电话联系了玛利亚娼馆。黑手党礼貌地告诉魏太太,要么娼馆将钱全部退回,要么再送两个新的、更听话的孩子过来。魏太太选择了后者。 第31章 安妮和小焕都放下心来,彼此相视一笑。索特南却顿了顿,迟疑地说:“但是,我不知道你们注意到没有,你们的屋子对面有一条黑色的大狗。它一直蹲在小路对面。这条狗没有戴项圈,所以我想它是一条流浪狗。我觉得它在盯着我。我想它饿了,但我没有食物能喂给它。”黑色的大狗?安妮登时呆住了。小焕吓了一跳,惊恐地问道:“那条狗……来了多久了?”索特南道:“我来的时候,它就已经蹲在屋子对面了。难道你们没有注意到吗?”他们当然没有注意到。因为他们从霍家逃出来以后,就一路头也不回地跑到了贫民窟。小焕带安妮来到了他和拉曼达曾经生活过的小屋子。他们俩把所有窗户都封起来。他们甚至不敢走出门去。这两天,他们只吃了一点从公用厨房里偷来的、有点发霉的挂面。“他看到了……”安妮脸色苍白,哆嗦着说,“他看到了,他看到了……”小焕则用发抖的双手打开小书包。他手忙脚乱地取出算数课本,翻开一看,妈妈的照片竟然不翼而飞了!小焕登时瘫软在地。索特南神父一头雾水,但也感到了气氛骤然降到了冰点。正要搀扶起小焕时,忽然听到了房门处传来了异响。刺啦,刺啦,刺啦。那是兽类的利爪挠抓房门的刺耳声音。屋内三人都不敢动弹,更不敢发出一点声响。屋外的黑犬挠了一会儿房门,见没有得到回应,便悄然撤去了。但三人仍然不敢有丝毫放松,因为他们听到了急匆匆的脚步声,听起来像是有几十个人同时逼近,将逼仄的棚屋团团包围住。紧接着,房门处传来巨大的撞击声。砰,砰,砰。小焕的心跳随着碰撞声而一次次拔高,而单薄陈旧的房门很快就轰然倒塌,一个彪形大汉跌入了屋内,显然是他用壮实的肩膀把房门撞开了。大汉很快就翻身站起,规规矩矩地立在了一边。一个高挑俊美的金发男人慢慢地走进了屋中。他就是霍家二少爷。索特南站起身,小焕和安妮都躲在他的身后。霍正信微微侧过头,仔细地打量着短头发的小焕,露出了一个冷笑。他很快又收回目光,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索特南神父,平静地说:“我的猎犬早就找到了你们,但我一直在等待。因为我要知道,你们两个到底是为什么要逃走,逃走了又准备去哪里。我本以为你们是想私奔,但我现在明白你们为什么非要逃走不可了。索特南神父,我听说你很快就要回到东欧教廷,原来他们想跟你一起去海外。”索特南严肃地说:“我不允许你伤害他们,他们现在处于教宗大人的保护之下。”霍正信淡漠地说:“恕我直言,我对教皇大人的传教活动没有任何兴趣,我只想问小焕一个问题。”小焕的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了,在他惊恐的目光中,霍正信从怀中掏出了一张旧照片。他戴着一双洁白的手套,小心地捏着照片的一角,屋内的三人都可以清楚地看到,这张旧照片上有一个怀抱婴儿、露出阳光笑容的黝黑女人。霍正信手里拿着的,正是从小焕书包里不翼而飞的拉曼达的旧照片。小焕恐惧得全身发抖,颤声道:“你……你怎么会拿到这张照片?”霍正信道:“上一次,我说我要带你走,你下意识望向了衣柜的方向。但最后,你什么都没有带。所以我知道,那里面一定有对你来说很重要、而且是很隐私的东西。你逃走以后,我就派人去了娼馆。在林夫人拿走你的书包之前,他们就已经取走了书包里面最重要的东西,并将它带到了我的面前。”霍正信望向了手里的旧照片,道:“我不得不承认,上帝的安排真是有趣。十几年前逃走的女佣,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重新来到我的眼前。”小焕最害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霍家的人终究得到了拉曼达的照片,最糟糕的是,霍正信明显还记得拉曼达的事情!小焕的心理防线骤然崩溃了。他双膝一软,跪倒在霍正信的面前,苦苦祈求道:“二少爷,求求你了,让我走吧!我不能离开索特南神父,我不能没有他!”霍正信淡淡地说:“我只需要你回答我一个问题。等你回答完我的问题,我们再讨论你的去留。”几个黑手党成员适时而动,强行将索特南神父和安妮带到了屋外。等到小小的棚屋里只剩下霍正信和小焕两个人时,霍二少爷才继续发问:“小焕,告诉我,这个女人是你的什么人?”小焕明白过来,霍正信这是要确定他就是当年拉曼达从黑手党逃跑时怀在肚里的孩子。所以小焕咬着嘴唇不敢答话,而霍正信用那对冰冷的绿眼睛观察着小焕的神色,道:“如果你不愿意自己承认,我想贫民窟会有很多人乐意告诉我你和她的关系。亦或者说,如果我们对索特南神父施加一些刑罚,你就会愿意开口了?”“不,不!不要这样!”小焕不得不认输。恐惧的泪水盈满了他的眼眶。他抽泣着说:“她叫拉曼达,她是我的妈妈。”霍正信微微眯起了眼睛。小焕一边大哭,一边抱住了霍正信的双腿。他仰起小脸,苦苦地祈求同父异母的二哥哥放自己一条生路。霍正信则低着头,默默地看着小焕。在那一刻,小焕看到,霍正信那双绿色眼瞳折射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诡疑光芒。 第33章 小焕看到,神父露出了一种他从未见过的表情。神父的神色总是那么温柔,偶尔会有些无奈,但此时此刻,索特南神父的表情居然是纯粹的、不带一点杂质的悲伤。冥冥之中,小焕恍然意识到,他和索特南神父此生都不会再相见了。小焕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有这种可怕的想法。他只知道自己似乎顿悟到了某种早已安排好的宿命。在这条童年已经走过无数遍的拥挤小路上,在众多凶神恶煞的黑手党的包围中,小焕跌跌撞撞地走着,走着,突然就触碰到了命运本身。他恍然意识到,他和索特南神父此生再也不会相见了。小焕知道,索特南神父一定也领悟到了冥冥之中上帝的安排,所以,神父才会露出如此悲伤的表情。哪怕这位年轻的神父郑重地呼喊耶和华的名字,哪怕他发誓要与小焕再相见,上帝还是残酷地拒绝了他的祈求。这位虔诚的青年怎能不悲伤呢?于是,小焕最后看了神父一眼,将他的样貌牢牢地记在了心里。然后,黑手党将他塞入了一辆车窗挂着帘布的轿车中,小焕再也看不到神父了。小焕一边悲伤地啜泣,一边把神父给他的船票也和妈妈的照片夹在了一起。拉曼达的照片象征着小焕的过去,而神父送给他的船票则象征着小焕的未来——那是一个小焕注定不能拥有的未来。霍正信默默地看着小焕万分忧愁地收起了船票,他将小焕带回了黑手党名下的度假区。没有直接回自己的别墅,而是先去了父亲的房子。霍正信带着小焕来到了顶楼的书房。他嘱咐小焕乖乖地留在门口,然后独自进屋了。小焕不知道霍正信要跟父亲交涉些什么,他的情绪太低落了,已经无暇去思考霍正信的打算。他抱着小书包,寂寞地坐在门口的地板上,只有一条黑色的猎犬默默地陪伴他。小焕把脸埋在膝盖里,双手抱着小腿。正哀愁不已的时候,忽然感觉脚背一沉。抬头一看,原来是黑犬把它那只足足有小孩手掌那么大的爪子放在了小焕的脚背上。小焕带着哭腔问:“你是在安慰我吗?”黑犬并不叫唤,而是用深色的兽瞳静静地看着他。小焕委屈地说:“明明是你把我抓回来的……”黑犬还是不叫,于是,小焕把一腔委屈一股脑儿地说给了黑犬听。正说到他多么多么离不开神父的时候,房门忽然打开了。霍正信走出门时,恰好听到了小焕说话的声音,便皱着眉头说:“难道你在跟一条狗聊天吗?”小焕突然觉得很丢脸,便拎着小书包可怜兮兮地站起身。霍正信随手合上门,道:“走吧,父亲已经同意让你留在霍家了。”小焕回过头,刚好看到即将闭合的门缝中闪过了一个佝偻的背影。小焕感到很惊讶。自从他来到霍家以后,他就只见过霍老爷坐在轮椅中的模样。哪怕是在养病期间,这位黑手党领袖都仪态端正一丝不苟。但此时此刻,霍老爷却流露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老态。霍正信让小焕好好保存拉曼达的照片,还要他继续隐瞒私生子的身份。所以,霍正信刚刚去跟霍老先生交涉,应该只是简单地告诉他:“我找到了小焕,以后我会一直把他留在身边。”小焕心想,或许对霍老先生这个种族主义者来说,最疼爱的二儿子对黑皮肤的娼妓如此执着是一种不小的打击。其实,小焕也并不很想让霍老先生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因为他不想再看到霍老先生那种失望而无言的眼神了。在得到了父亲的应允之后,霍正信的心情似乎放松了许多。他将小焕带回了自己的别墅,就好像小焕逃跑的事情根本没有发生过一般。但小焕不能如此平静。他不得不和索特南神父永远分开,他们甚至都没有时间来好好道别。如果不是霍正信的话,小焕明明就可以跟着神父一起离开了,他怎么能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呢?小焕实在无法忍受这种气氛,便问:“哥哥,你要跟我说的话究竟是什么?”霍正信看了他一眼,道:“我说过了,不要叫我哥哥。”小焕失落极了。现在不只爸爸讨厌小焕,就连哥哥都讨厌他了。小焕再也不能回玛利亚娼馆,精神支柱索特南神父永远地从他的生活中离开,连他的朋友安妮也去了海外,小焕忽然感到了一种难以言说的孤独。他的心里空落落的,仿佛缺失了什么。他又想到,霍正信也是个非常孤独的男人,难道霍正信的心平时也是这样空落落的吗?于是,小焕默默地等待着霍正信将十几年前的事情告诉他,而霍二少爷径自在铺着兽皮的软椅上坐下,优雅地抿了一口红茶,略作沉思,才缓缓地说:“我想你已经知道了,十六年前的那次意外,对我来说是一段非常不愉快的回忆。所以,有关那起‘意外’的话题,我只会跟你说一次。你能接受也好,不能接受也罢,以后我们都不会再讨论这件事了。”“好、好……”小焕突然感到很紧张。他在霍正信脚边就地坐下,想要给自己寻找一些支撑。霍正信开始不紧不慢地讲述:“小的时候,大家都说我患有自闭症,因为我不爱跟人们说话。其实我并不是自闭,我只是单纯的对其他人没有任何兴趣罢了。我的父母认为这是一种先天性格缺陷,所以对我产生了某种愧疚感,并加倍疼爱我,而这引起了我的哥哥的不满。这一点非常重要。因为在我要告诉你的这起‘意外’中,我哥哥的这种强烈到诡异的嫉妒心是最大的导火索。”小焕忽然想起了霍正令对他讲的以法莲的故事。其实,霍正令对弟弟的嫉恨也跟父母的偏爱一样没有任何理性可言,这是一种深埋在人性深处的软弱。说到大哥时,霍正信那冷翡翠般的绿眼珠似乎升起了一股寒意。他用缓慢的语速说道:“我的哥哥总是打着为我治疗自闭症的旗号,逼迫我做一些我不愿意做的事情。一开始,他用的都是些非常孩子气的幼稚伎俩,那时,我还是个少年,而他已经二十来岁了,而且他已经被选定是未来的黑手党继承人。所以,我不得不顺服他的各种无理要求。 第35章 小焕的心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之中。他想到了他和霍正信第一次见面的场景,想到了霍正信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的样子,想到了霍正信去玛利亚娼馆找他,他们在一幢房子里生活,他们一起去海边散步,还有他们经历的那些性事……小焕哭了,仓惶地摇着头,道:“你不要再说了……求求你……”霍正信微微垂首,道:“我刚刚说过了,关于这起‘意外’,我们只会讨论这一次,以后我们再也不会说起这件事。所以我认为你有必要知道完整的真相,这样可以避免不必要的误会。”小焕也知道,霍正信说的不无道理,但他和生父发生了不该有的关系,这对小焕的冲击力实在是太大了。小焕的心情混乱了许久,才慢慢消化了这个可怕的事实,然后眼含泪光地点点头,示意霍正信继续往下说。霍正信轻轻叹了口气,道:“我始终都想不明白,一个人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界上遭受这么多苦难?这些苦难的意义到底是什么?从前,不管我的哥哥怎么欺凌我,我都从来没有向他求过饶。但是那一次,我拼命求他放过我。我哭着喊他哥哥,但是他无动于衷,他还诅咒我,他诅咒我和我的黑皮狗一起去下地狱。然后,我只能求拉曼达不要碰我,但是她听不懂我说的话。而且她真的很害怕,再加上发情药物起了作用,人们又开始用武力威胁她,于是,她靠近了我,我们不得不像动物一般在众目睽睽之下交媾……在整个过程中,我的哥哥和他的手下一直在旁边近距离地围观。他们肆意嘲笑我们,大声地讥讽我们做出的每一个动作和每一个表情。在那之前,我从来不知道原来一群人发出的充满恶意的讥笑能对另一个人的心灵造成那么大的伤害,说是污染也不为过。”说到这里,霍正信闭上眼睛,停顿了许久。小焕察觉到霍正信的额前冒出了一点儿冷汗,他放在桌面上的手也在微微发抖。其实,小焕也遇到过喜欢用言语和动作羞辱娼妓来获取快感的客人,所以他能理解霍正信当时受到的心理折磨,心灵上的屈辱比肉体的疼痛更难治愈。人们都说,霍二少爷的自闭症被那起“意外”给治好了,其实,霍正信只是建造起了一个虚假的外壳,来保护自己脆弱孤僻的内心罢了。霍正信沉默许久,才继续说:“你知道条件反射这个词吗?就是说,如果主人在给狗喂食的同时不断地摇铃铛,久而久之,狗只要听到铃铛声就会流口水。那次意外对我的心灵创伤是难以言喻的。从那以后,在我的潜意识中,性爱这件事情就和屈辱、肮脏、嘲笑这一类负面的情绪体验联系在了一起。那天晚上的事情成为了我的梦魇,我永远都无法忘掉那种痛苦。从那以后,我很难对别人产生情欲。大多数时间,我都使用抑制剂来度过发情期。偶尔做爱,我也只能使用从后背进入的姿势,因为我极度反感被别人看见我做爱时的表情。你现在应该知道知道原因是什么了。我想,拉曼达和我一样都受到了巨大的创伤。我和拉曼达只在花园里说过一句话,这却使我们成为了彼此的加害者和受害者。那一年,我才十四岁,拉曼达也只有十六岁而已。”小焕艰难地问道:“妈妈就是……就是在那一次怀上我了吗?”霍正信点了点头。小焕哑声道:“那么你们霍家为什么要追杀妈妈?大家都说妈妈是霍老爷的情人,霍夫人是出于嫉妒才拼命追杀妈妈的。但妈妈明明是受害者,而不是通奸犯!还有,妈妈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呢?明明我是……我是……”明明我是妈妈遭受了性侵害而怀上的孩子,妈妈为什么非要生下我?她生下我以后,又为什么要那么含辛茹苦地养育我?乃至于去做娼妓也毫无怨言呢?霍正信道:“那天晚上,我的父母提前回家,恰好撞见了我哥哥做的邪恶的事情。我的父母处理掉了每一个围观者。他们给了拉曼达一笔赔偿金,让她保守这个秘密,拉曼达也答应了。但是一个月过后,他们发现拉曼达怀孕了。我的父母不能容许一个女佣生下我的孩子,更何况,这个孩子是在我不自愿的情况下所孕育出来的。所以,他们要求拉曼达堕胎,但拉曼达拒绝了。”小焕呆住了,他没想到妈妈怀孕以后还遭遇过这样的事情,原来他差一点就不能来到这个世界上了。霍正信继续说:“直到那时,我们才知道拉曼达的身世,原来她小时候被亲生父母卖给奴隶主,然后漂洋过海来到了六临。她告诉我们,这个孩子是属于她一个人的,这是上帝给她的补偿。所以她永远都不会抛弃这个孩子,也没有人能把他从她身边夺走。”“妈妈……妈妈……”小焕小声地啜泣着,他想起了拉曼达死去的那个异常炎热的夏天。拉曼达已经去了天国,她再也不用在人间苦苦煎熬了,也许对她而言,死亡才是上帝的仁慈。霍正信从怀里抽出了一张洁白的手帕,帮缩在他脚边的小焕擦了眼泪。小焕接过手帕,人生中第一次为妈妈的死而哭得如此悲哀。霍正信等待了许久,才继续说:“我的父母不能容许不听话的仆人,他们决定除掉她。后来是我提前把拉曼达放走的。不然,她怎么可能逃过黑手党的追杀?没过多久,我就和家人离开了六临。为了保护我的名誉和哥哥的形象,我的父母宣称,拉曼达是我父亲的情人,母亲出于嫉妒才会追杀她,这样就能让我跟拉曼达和她的孩子彻底撇清关系。其实,当年拉曼达逃跑时,我给了她一个银行账户,里面有足够她和孩子一辈子衣食无忧的钱。一开始,拉曼达从里面取了一些小钱,但是后来,拉曼达就再也没有动过里面的一毛钱。我想,拉曼达要么是找到了其他的经济来源,要么就是已经死了。无论那种情况,我都没有办法再找到她了。”小焕哭着说:“妈妈没有任何经济来源,她不敢用你的钱,因为她太害怕了,她真的太害怕了……为了养活我,妈妈只能在贫民窟卖身。贫民窟的人都很穷,所以妈妈每次只能赚几枚硬币……她死的时候,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霍正信低声道:“我感到很抱歉,小焕。你的母亲是个好人,她不应该过这样的生活。你要知道,那时候,我和她都只是十几岁的孩子,又遭受了那样的身心折磨……在很多问题上,我和她的处理方式都还不够成熟。”小焕哭了很久,才慢慢停下来。真相所带来的强大冲击力过后,小焕又变得恍惚不已,愣愣地对霍正信说:“原来你才是我的父亲,我居然做了你的情人……要是妈妈知道的话……”霍正信严肃地说:“小焕,我希望你明确这一点,我很同情拉曼达,我也对她感到非常愧疚,但这不代表我像爱妻子一般地爱她。拉曼达不顾一切地生下了你,还千辛万苦地抚养你长大,以至于她后半生过着那样贫困而艰难的生活,不是因为她爱我,而是因为她深深地爱着你。”小焕难受得喘不过气来,他捏紧了拉曼达用旧衣服给他做的小书包,喃喃地说:“如果没有我就好了……如果妈妈没有怀上我就好了……那样妈妈也不至于那么辛苦……”霍正信摇摇头,认真地说:“小焕,你千万不要这么想。拉曼达说过,你是她的孩子,你属于她,她永远都不会抛弃你。她是那么那么爱你,所以你不要悲伤。小焕,你的父母用苦难来孕育你,你在嫉恨、痛苦、屈辱这些负面情绪中诞生,但你被真正的爱所浇灌长大。”小焕愣愣地看着霍正信。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霍正信突然“变成了”父亲的缘故,小焕总觉得霍正信的神情和话语多了些不易察觉的温柔。 第37章 小时候,当小焕看到其他孩子的父亲时,他总会在脑海中勾勒自己的父亲。但因为缺乏细节的缘故,他脑海中的父亲形象总是面目不清的。现在,这个模糊的五官被填上了霍正信的面容。霍正信从哥哥变成了父亲,这种身份转换让小焕觉得非常微妙。在小焕整理好心情之前,他不想糊里糊涂地跟霍正信发生关系了。霍正信也只能耐心等待小焕做出决定。小焕知道,霍正信并不是那种禁欲的类型。从前,霍正信没有任何长期性伴侣是因为心理障碍的缘故。而当霍正信找到了小焕这个能让他安心亲近的情人以后,他们每天晚上都会做爱,这代表霍正信是一个有着正常欲望的男人。小焕不愿意再与霍正信上床,霍正信其实是很失望的,但他并没有强迫小焕,而是尊重小焕的决定。身体的分离反而拉近了心灵的距离,小焕切实地感受到了他被霍正信深深爱着的事实。在生活的点滴细节中,小焕也能感到霍正信冷淡孤僻的性格正在好转。比如说,霍正信曾经告诉过小焕,他从来不给狗起名字,但是,小焕觉得要跟十几条没有名字的猎犬玩耍实在是太麻烦了。从前,霍正信是小焕的金主,所以小焕必须遵从他的命令,但现在霍正信是小焕的爸爸了,小焕觉得自己淘气一点儿也没有关系,爸爸会原谅他的。所以,小焕偷偷地给那些狗起了名字。当霍正信不在场的时候,小焕会一遍遍地训练那些猎犬记住它们的名字。有些狗始终不会理睬小焕,但更多的狗很快就学会了回应小焕的呼唤。小焕给那条黑犬也起了个名字。他管它叫“大黑”,因为大黑长得又大又黑。由于大黑一直跟着霍正信身边的缘故,所以小焕并不能像训练院子里那些狗一样训练大黑。当霍正信待在书房的时候,大黑会乖乖地等在门外。小焕就会坐在大黑身边,一遍遍在它的耳边重复它的名字。小焕对这个游戏乐此不疲。有一次,霍正信正要推门而出,刚好听到了小焕在跟黑犬说话。霍正信不声不响地在门后听了一会儿,小焕好像在给黑犬催眠般地不断重复着“大黑,你的名字是大黑”。霍正信总算知道小焕这些天都在忙什么了。他严肃地制止了小焕。他说小焕不应该给狗起名字,免得他们的感情变得太好。“狗的寿命比人短得多,等到这些狗死去的时候,你会非常伤心的。”他说。小焕反驳说:“如果只是因为担心受伤就不愿意亲近这些狗,那它们不是太可怜了吗?“这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方法。”霍正信答道。小焕认真地说:“但我已经非常喜欢它们了。哪怕它们没有名字,如果它们死了,我还是会非常伤心。这样一来,我给不给它们起名字都没有差别了吧?”霍正信皱了皱眉,小焕又牵住他的手喊他“爸爸”。霍正信沉默许久,才点了点头。小焕高兴极了。小焕能从霍正信那对冷翡翠般的绿眼珠中读出不易察觉的爱意,这让小焕感到了无比幸福。小焕失去了母亲,失去了神父,失去了朋友,失去了他又爱又恨的工作,他像只笼中鸟般被牢牢禁锢在霍正信的身边,但小焕不会觉得不自由,因为霍正信的笼子是用爱编织的。无论霍正信对小焕的纵容是出于父亲对孩子的亲情,还是出于情人对情人的爱,亦或者是两者兼而有之,小焕都不在乎。因为,爱恰恰是小焕这个出生在贫民窟,又早早失去母亲的孩子最想要的东西。秋天快要过去,冬天就要来了。霍正令原本只计划在六临停留几天,但由于霍老爷身体状况不佳,他离开的日期被一拖再拖。有时候,小焕会在度假区内碰到霍正令。看到当初被他放走的小焕又出现在面前时,霍正令没有说话,只是露出了别有深意的微笑。小焕很不喜欢霍正令。因为这个男人狠狠地折磨了自己的亲弟弟,给弟弟留下挥之不去的心理阴影,还顺手毁掉了拉曼达的一生。小焕只是看到霍正令就觉得一天的好心情都会一扫而空。还好,霍正令在六临停留的时间不多了。冬天快要到了,霍大少爷必须尽快离开,黑手党的领袖不能永远缺席。临走时,父亲和弟弟陪霍正令用了一次晚餐。父子三人难得坐在了一起,而小焕没有参加晚餐会。等到霍正信回来之后,小焕从他那里听说了晚餐时发生的事。霍正信说,霍正令很快就喝醉了酒,这个北极熊般强悍的男人像个脆弱敏感的青少年般质问父亲。“你和母亲为何如此偏爱弟弟?”他说,“明明我才是你们的继承人。无论我多么优秀多么努力,你们的眼里都只有弟弟。”霍景森叹了口气,答道:“我真希望我能告诉你这种偏爱的原因,正如同我希望我能够告诉你许多道理一样,但我不能。一个人年轻时总以为自己无所不知,等到他老到无法行走也无法咀嚼的时候,他才会明白,原来他什么都不懂。在上帝的双手面前,我们永远都只是无知的孩子。”小焕幸灾乐祸地说:“大少爷肯定很生气,因为老爷根本就没有回答他的问题。”霍正信摇了摇头,道:“哥哥听完以后就哭了。”小焕吓了一跳,心想那个又坏又笨的霍大少爷居然哭了?他怎么像小孩子一样又爱吃醋又爱哭呢?霍正信继续说:“后来,父亲让我送哥哥离开。在回去的路上,哥哥告诉我,其实他并不想要爸爸给他什么答案。这么多年来,哥哥只是想要爸爸对他说一声‘对不起’而已。”小焕很不高兴地说:“可他都没有跟你说过一声‘对不起’,明明他对你和妈妈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情。” 第39章 醒过来以后,小焕发现,他的面孔和身下的地毯已经被温热的泪水所浸湿。act 13. life [end]小焕愣愣地抚摸着脸颊上的泪水,灵魂还沉浸在梦的余韵中没有彻底苏醒。霍正信敏锐地注意到,小焕不知怎的竟然在梦中落泪了。但他还未来得及询问小焕究竟是做了什么梦,房门就被敲响了。原来是邮差将信送到了。仆人将犹带着室外寒气的信件整整齐齐地放在托盘中,然后恭敬地端到了二少爷的书房。通常,安妮和神父的信是一起送来的,但今天托盘里却只有孤零零的一封信,署名则是安妮。小焕愣愣地看着那封信,由于刚刚那个梦而感到了不祥的兆头。那封薄薄的信就躺在托盘中,但小焕不敢去触碰。于是,霍正信拿起了那封信。他用裁纸刀轻轻一划,信封里飘然落下一张薄薄的纸,却并不是信,而是一张被裁得只剩下头版报道的报纸。小焕凑到霍正信的身边,他看到剪报上密密麻麻的都是字,而且是小焕看不懂的外语。不过,小焕能看得懂报道的配图,那副黑白照片显示出了一间已经燃尽的房屋废墟。小焕想到索特南神父那双漂亮的手在梦中变得无比焦黑,一颗心登时揪了起来,颤声问道:“二少爷,你能看懂这报纸上面写得什么吗?”霍正信一目十行地浏览着报道。小焕提心吊胆地观察霍正信的表情,但霍正信神色冷淡,没有表露出一点儿情绪波澜。小焕越来越害怕,越来越紧张,不由得问道:“那上面写着什么?安妮为什么会寄一张报纸给我?”霍正信看了一眼小焕,用缓慢而沉着的语调开始朗诵报道的最后一段。他说:“这是一起令人悲伤的火灾,火灾发生在一座由本地教廷开办的慈善设施中。由于火灾现场周围交通不便,专业人员难以展开施救,大火最终持续了一天一夜才熄灭。事故遇难者众多,其中包括一名隶属于东欧教廷的神父。据说,遇难神父本来是第一批逃出火场的人员。但他逃生之后,又先后数次返回火场救人。在他最后一次进入火场时,房屋的主体建筑发生了大面积坍塌,这位神父被困在火场中无法逃离……”小焕棕色的大眼睛慢慢变红了。霍正信已经念到了报纸的最后一行字,他低声说道:“索特南神父是上帝的最虔诚的仆人,他的灵魂将在上帝身边安息,直到永远。”小焕的情绪骤然崩溃。他痛苦地瘫软在地,伤心欲绝,泪流满面。霍正信道:“这张报纸的日期是半个月前,你朋友的信件肯定是因为大雪而耽误在路上了。”小焕哭得不能自已。如果这张报纸是半个月前的报道,那么索特南神父早在半个月前就在火灾中去世了。命运是多么残忍啊,在小焕还不知道的时候,神父就已经不在人世了。安妮也许是因为太过悲痛而无法写字,又或者是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小焕这件事,就将报纸的头版报道剪下来寄给了小焕。而在安妮的信辗转到达霍家之前,小焕就在梦中见到了索特南神父。在梦里,神父说他是特地回来看小焕的。他还说,他会在圣地身边为小焕祈祷。小焕明白,人总逃不过一死,对于索特南这位一生都忠于上帝的神父来说,为拯救他人而献出生命是他能想象到的最高尚的结局。但是,对于小焕来说……只要一想到温柔的神父在熊熊燃烧的火场中痛苦地死去,只要一想到神父洁净的白袍变成了一把灰烬,小焕的心就一揪一揪地疼。为何好人总是如此易逝?为何善良总是如此脆弱?为何有那样多的不义之人能够正大光明地行走在阳光之下?为何那样多的不义之事就发生在我们的眼前,我们却无能为力?小焕好想问问索特南,您的信仰是否也遭受过动摇?每当您怀疑上帝的存在时,您会如何保持自我?——但神父已经没有办法回应小焕了。这个世界上不再有索特南神父这个人了,一想到这一点,小焕就感到心如刀绞。在拉曼达过世的时候,小焕真心希望天堂真的存在,这样妈妈就可以去天堂享福了。现在,小焕又一次真心地向上帝祈祷:如果人死之后真的有灵,那么就让索特南的灵回到上帝的身边。索特南将年轻的生命和高贵的美德奉献给了人间,比起邪恶与善良并存的人间,纯净的天堂才是他的归宿。霍正信收起了信封,温言安慰小焕,道:“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带你去东欧。虽然神父的葬礼结束了,但你仍然可以在他的墓碑上放上一束鲜花。”小焕抽噎着说:“我……我想去六临的那座教堂,因为我觉得……神父应该在那里才对。”霍正信低声应允道:“你认为他在什么地方,他就会在什么地方。”于是,小焕忍痛擦干了眼泪,与霍正信一起去了六临教堂。到了教堂以后,小焕才知道,六临教会也获知了索特南去世的消息。小焕帮助他们整理了索特南生前用过的办公物品。人们将神父的遗物收藏在一口干净的匣子中,然后将匣子埋在教堂墓园的一方墓地里,并在墓地上竖起了石碑和十字架。人们在墓碑前举行了简单而严肃的哀悼仪式。如今,室外的温度已经非常低,黑色大理石的墓碑上很快就覆盖起了一层白白的寒霜。等到人群散去后,小焕走近了墓碑。他脱下手套,轻轻抚摸着墓碑上刻着的那个名字。霍正信则站在小焕的身边。二少爷穿着羊毛大衣,戴着长长的围巾和黑色的手套。他定定地望着小焕瘦小纤细的背影,冰绿色的眼眸略显沉寂。黑犬则静静地蹲在不远处,如同忠诚的骑士守卫着两个主人。小焕能从指尖感到墓碑上冰冷的温度。“原来生离死别是如此痛苦的事情。”他喃喃地说,“虽然东欧教廷是个很远很远的地方,但那时神父至少还活着,那时我们至少还能通信,可是现在……”霍正信伸出手,轻轻抚摸小焕的发顶。他说:“小焕,你曾经对我说,一个人不能因为害怕受伤就不去爱旁人。我想生活的意义就是这样,我们知道人皆有一死。我们也知道,所有的人与事都将在死亡的尽头烟消云散,但我们还是选择去爱,这就是上帝赐予我们的勇敢与坚强。”小焕仰起小脸,泪眼朦胧地看着霍正信,哑声道:“神父死了,我的心好痛好痛……但是……但是……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是想要认识神父,因为是他让我变成了我今天的样子。”霍正信单膝跪地,缓缓地揽住了小焕的肩膀。他说:“那么我也要好好感谢这位神父,因为是他让你变得如此坚强而勇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