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葡萄熟透》 第1章 捉奸? 游轮上灯火辉煌。 房间内暗色旖旎,水床随着晃动发出“哗哗”声响。 “等一下。” 男人一声轻笑,大手随即扣上女人的脖子,弓下身子逗弄她的发丝,顺着锁骨一路下滑。 女人一颤,还没等反应过来,已经被一把捞起。 “怎么,放不开?” 江黎一路跟随着指引走到船舱的豪华客房门前,刚想轻叩,脑海中突然响起侍应生说的话。 ——“唐生醉了酒,昏睡胡闹得厉害,门没落锁。” 没多想,她按下把手推门而入。 下一秒,白花花的场景映入眼帘,恰好听见了男人的那句“放不开”。 房门突然被推开,女人一声惊叫,连忙拉过被子将自己遮挡。 倒是唐文德一脸坦荡,被子都裹在女人身上了,他随手捞过一旁的西装将关键部位遮挡,淡淡地看了一眼江黎。 “乜事?” 江黎的背脊僵了一瞬,转头避开视线,舌头打了结,话在嘴里滚了几圈也不知该怎么说。 看着眼前缭乱的场景,花红柳绿落了一地,隐约还能看见塑料包装被拆开扔在地上,浅色的高定礼服价值六位数,被随意扔在地上,如同破布…… 江黎抿着唇,越看越觉得这场景像是捉奸,三个人都不体面,但又都得继续“体面”。 不用想也知道,她被耍了。 想了下,江黎点下头:“打扰了。” 江黎一把将门带上,临走前还不忘摘下里面挂着“勿扰”牌,一并挂在了门把手上。 里面的男人她熟得很。 唐文德,香港第一地产开发商的独子,纨绔二世祖,带她上游轮的男伴。 里面的女人她也认识。 俞巧,去年刚进入模特圈的新人,随她一同上船的,跟在屁股后一口一句“前辈”的叫着,两人称得上是同事。 唐文德潇洒放荡,庆生日包下一整座举行游轮,要在维港环绕三天三夜。 她和唐文德只见过三次,声色场居多,不过是打个照面的关系。 唐文德找上她经纪人邀请她一同上船参加派对的时候,她的经纪人笑的嘴都合不上。 临上船前,经纪人塞了俞巧给她,说是有个照应,毕竟要在船上待三天,就算是出了什么事,她也不能跳进维港离开。 只是这照应着,俞巧就照应到了她的男伴床上。 江黎脚步匆匆走上甲板,海风扑面吹来,卷着她的发丝在耳边盘旋。 里面的人一时半会不会结束,还没到零点庆生时,唐文德刚带她上船没多久把她自己丢在这样的场合,她进退不得。 但等唐文德再出来,身边的女伴大概是要换人来做。 甲板风起,几个女人倚靠在皮椅上,声声嗤笑。 “打个赌咯,唐少这次能玩多久?” “里面一个,外面一个,论新鲜,三天不够的。” “哈哈,那还是里面那个聪明点啦,上了船眼睛就直勾勾盯着唐生,不过三个小时就睡到人了。哪像这个,叫她去找唐生就敢去,还以为会留下一起玩。” “唐生还会带这么无趣的女人来玩?” 女人的声音不大不小,笑起来时掩着唇,目光上下打量着江黎。 她背过身,裹紧了身上的外套。 船上的都是香港当地有头有脸的,她惹不起,有话也只能憋在肚子里。 江黎靠在围栏上,借着暗处,启唇低声念了几句,就当是发泄。 甲板的另一头。 男人靠在围栏处站了许久,指尖夹着的雪茄燃了一半,他半眯着眼,微微仰着头打量着江黎。 女人一身红色长裙,黑色卷发垂到胸前,被她反复拨了又拨,最后索性顺手挽起,随意地扎在脑后。 她身材窈窕,凹凸有致,往那里一站就是目光焦点,只是身上还裹着不属于她的西装外套,有些碍眼。 海风冷,她偏站在那里吹风,手在西装口袋里摸来摸去,最后只摸出个方方正正的小盒子出来。 江黎低着头看了手里的盒子好一会,随后从里面抽出一支烟。 罗靳延眯起眼。 万宝路。 那是唐文德的外套。 方才女人们聚在一起讲的话他听了个七七八八,大概能明白其中意思。 罗靳延敛起目光,抬步准备离开。 谁知下一秒,站在不远处的女人动了动,转而朝他走来。 唐文德只带了烟没有火,她翻遍了口袋都找不到,抬眼便看到男人指尖夹着的红点随着风吹的明灭。 江黎走上前,借着船舱内的灯光看向男人,开口用白话说了句。 “先生,借个火。” 罗靳延一顿,还没等开口,江黎已经接过他手中的雪茄,将那根万宝路衔在红唇之间,猩红对准,呼吸间烟雾缭绕。 江黎把雪茄递回到他手中:“多谢。” 罗靳延垂眸打量着眼前的女人。 发丝错落凌乱,一双眼半垂着,眉尾处生出一颗小痣,红唇微微开合吞吐着云雾。 好样貌。 罗靳延心想,指尖动了动。 “她们在谈论你。”罗靳延说。 男人嗓音低沉,喉结上下翻滚着,白话说出口也极好听。 “嗯?”江黎闻言抬起头看着他,应了声:“流言蜚语,不值得在意。” 罗靳延眉头一挑,话头却变了:“你不是香港人?” 江黎拿下烟,那一口吸的深,呛的她眼泪沁出,喉管被熏得说不出话来。 她摆了摆手,像是在回应罗靳延的那句“她不是香港人”。 罗靳延微微皱眉,顺手接过她手中的烟:“不会吸就不要吸。” 江黎缓过劲儿来,眼角湿润了一片。 她抬手轻轻蹭去,眼看着那只万宝路在男人指尖捻灭。 嘴角还残留着方才的香烟气,不太好闻,江黎抿了抿。 “不在意,不代表我想听。” 那些话说的刺耳,江黎还没练就那种强心脏,能在资本面前接受嘲讽还能面不改色。 她总得做点什么,缓和一下心情。 更何况刚刚她才经历了一场人生第一次看活春宫,由她撞破。 罗靳延扫了一眼江黎身上的外套,若有似无地说道:“文德的性格全香港没人不清楚,没必要在他身上浪费时间,如果是图些其他,更没必要自扰。” 江黎一听便知道男人误解了两人关系,忙抬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先生误会,我和唐生只是友伴关系,下了船我们互不相干。” 罗靳延一顿,目光扫了下不远处的几个女人,随意问了句:“会打牌吗?” 江黎一怔,抬眸略带诧异地看着男人,随即又明白过来,他是在解她的围。 江黎点头:“会一点。” 罗靳延轻点下颌,抬步朝着船舱里走。 “游轮上温度开的很足,你的外套用不到了。” 江黎跟在身后的脚步一顿,顺势将身上唐文德的西装外套取下,露出白皙的肩头。 罗靳延回头看她,一双黑眸写满平静。 “觉得脏可以扔,算我账上。” 第2章 “我要的就是江小姐” 游轮的轰鸣声在维港上响起,对岸的霓虹灯闪烁,海风卷着浪潮,哗哗作响。 顶舱内琉璃灯骤亮,里面别有洞天,四周墙壁镶嵌着水族箱,鱼儿游荡来去,灯光映的水波纹粼粼斑驳。 整个顶舱内只有一张牌桌,在场的权贵江黎在财经频道上都见过,一个个龙头大佬脱了西装外套慵懒地靠在牌桌前,手里捻着麻将牌,磨蹭着上面的纹路,迟迟不打出手。 罗靳延坐在一旁,悠闲地靠在椅上翘着腿,指尖在膝头叩了一下又一下。 江黎坐在牌桌上,从肩胛到背脊哪里都不自然。 罗靳延架她上桌前问了她会不会打牌,在看清桌上筹码数额后,冷汗珠子“啪”的一下就掉在了地上。 罗靳延看出她的紧张,只是搭着她的肩按她坐下,低声念了一句:“输了算我的,赢多少归你。” 要是放在平常江黎听到这句话,乐不得就坐上牌桌大杀四方。 可这一圈打下来,真输下来的钱足够她在京北买一套小两户。 江黎不敢懈怠,用尽全力忽略罗靳延大掌在她肩头留下的温度,只是手气不佳,输来输去,硬是把罗靳延留在牌桌上的筹码输光。 “看来罗生的运气不旺江小姐,又输一轮啊,三家啊。” 对家的老板把牌一推,笑的戏谑。 “罗生从哪找来这么位小姐,真要打一晚,怕不是香港要输掉一家分公司?” 江黎握着麻将的手沁了一层汗,放牌起身,一气呵成。 “我还是不打了……” 罗靳延一把抓住江黎的手腕,细嫩的触感让男人动作稍顿,他指尖拢了拢,不敢用力。 “坐下。” 江黎的耳根红了一半,弯着身子略微靠近罗靳延,目光在牌桌上游离了两圈,略带不好意思的低声在男人耳边说。 “你们香港牌输三家,我一口气十二番,照这么打下去我还真的赔不起。” 唐文德上船前许她的,里外里加起来都快被她输光了,她倒是无所谓,但毕竟输的是罗靳延的钱。 罗靳延收回手,抬眸看着眼前的女人。 她半弯着身子凑近他,声音说的极小声,像是怕被其他人听见笑话,白皙的耳垂沾染上绯红,一路烧到脖颈,再红便躲进衣裙里。 罗靳延只是稍稍瞥了一眼:“我教你。” 他缩回手,连带着细腻的触感一并消失,他低着眸子,不动声色地捻了下指尖。 顶舱的门被推开,唐文德姗姗来迟,衬衫领口的纽扣被拽掉了一颗,就那么不得体地走进来,身旁还跟着小女人作派,挽着手脸红的俞巧。 那身被蹂躏的不成样子礼服就那么重新套在了她身上,抹胸的边缘还带着褶皱,白皙的皮肤上还能看出隐隐泛着红。 “打牌也不提前知会一声,说好了一起喝酒,又上来这里耍,真是没意思。” 唐文德走到牌桌前,话刚说完,目光就落在了对面江黎的身上。 女人身上的红色长裙衬的皮肤雪白,原本散落的长发微微挽起,几捋碎发不安分的散落在耳畔,说不出的韵味。 唐文德眯起眼,目光落在了女人的肩头上。 似乎是注意到唐文德的视线,江黎轻轻点下了头,先开了口。 “外套不小心掉在甲板上,沾了海水弄脏了些,顺手给了侍应生去清洗,怕唐生嫌弃,已经托了人按照唐生的尺寸重新定做,要是恋旧,晚一些找人要回来也好。” 江黎这套说辞讲的滴水不漏,唐文德挑了下眉头,话没问出口就被堵了回去。 一旁坐着的罗靳延也抬眸看了看江黎。 他勾了勾指节,眼里划过一丝戏谑。 看着江黎那副端庄沉稳的样子,一时间竟然想不起,是谁在甲板上听了他那句“算在他账上”后,就如泄愤般将外套扔在地上踩了几脚,又若无其事的顺手给了侍应生,指名说是唐文德的。 不老实。 罗靳延眯起眼,心里划过这一句。 场面一瞬间寂静下来。 坐在江黎对家的男人码好牌打了张三筒,啧啧两声:“谁不知道你玩女人,懒得理你啊。” 这一句说完,一边站着的俞巧变了脸,眼神僵硬了几分。 江黎抬眸看向俞巧,摸着牌的手慢了几分。 罗靳延伸出手搭在江黎手背上,攥着她的指尖摸了一张牌回来,仔细看看,又将牌打出去,大手再次抽离,只剩下温热余温。 江黎刚回过来的神,又被那点子温度惹得游离,她目光放回到罗靳延身上。 后者一身黑色衬衫,领口被扯开两颗扣子,露出锁骨。黑色领带被扯得松弛,那双黑眸不动声色,不见波澜。 他微抬下颌,示意江黎:“打牌要专心。” 江黎一顿,收回视线。 这男人手不老实,总是若有似无划过又抽离,惹得她分心。 唐文德将两人之间的互动看在眼里,眯了眯眼,语气变了几分。 “罗生什么时候和我的女伴这么熟了,认识?” 罗靳延扣着腕表,手背上青筋浮现,转头看向唐文德,喉结滚了又滚。 “重要吗?” 唐文德微微皱眉。 显然,罗靳延根本不想回答他的问题。 他和罗靳延算不上什么好兄弟,和在场的人都不算。谈的好是伙伴,谈不好是队友,他唐文德就算再是二世祖,也不敢和罗靳延当面摆脸色。 上船之前,他老爹千叮咛万嘱咐,叫他不要得罪罗靳延。 他肯赏脸来,已经是给了唐家面子。 全香港谁不认识罗靳延。 商业金融的巨头鳄,从澳门到拉斯维加斯,开出的赌场有六十二家,走到哪都要被称呼一句“太子爷”。 江黎始终沉默着没说话,专心摸着手里的牌,打的认真,仿佛他们之间的话题不是她。 俞巧的视线一直放在她身上,她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 上了唐文德的床,她们就算不得是一路人。 牌桌上的人心照不宣,把场面看了个透彻,目光时不时打量着江黎,只有后者泰然自若。 罗靳延扬了下下颌,声音又沉又好听:“打八万。” 那是江黎刚摸来的牌,下家看了眼罗靳延,闭嘴不言。 江黎听话照做。 唐文德收回视线,大剌剌地走到一旁落座,拿过香槟杯翘着腿,就那么晾着俞巧。 她就那么站在一旁,连句客套话落座都没有。 “罗伯父再过几个月也要庆生,老爷子愁了好久不知道该送上什么,正好罗生今天在场,不指点一下,也好让我回去跟我爸有个交代。” 罗靳延盯着江黎摸牌的那只手,一下又一下的摩挲着手上的腕表:“罗家什么都不缺,没什么好指点的。” 话落,罗靳延顿了顿,转头看向唐文德。 “不过我确实有一份礼要向唐生讨。” 唐文德趴在沙发靠背上,手中的香槟杯扬了扬,嘴角咧开笑。 “你都开口了,别说是一份礼,就是要我的女人,我也给啊。” 在场的几人发出哄笑,挥了挥手,笑弄唐文德的胡话。 罗靳延抬眸看着唐文德的眼睛,眼里不带有一丝戏谑。 “我要的就是江小姐。” 第3章 他同她,不是第一次见 门“咚”的一声被关上。 随着感应,房内的灯光缓缓亮起。 江黎打开水龙头,来回冲洗着双手,擦净后,又从藤椅上捞起一件浅黄色长裙回手递给俞巧,脸上没什么表情。 “换上。” 身上的高定礼服裙早就被蹂躏得不成样子,从顶舱走回来的路上,惹了不少双戏谑嘲讽的目光。 谁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俞巧从上船后一举一动都太明显,和谁做了哪些事,不用猜也想得到。 俞巧摸着手里的裙子,没换上,反倒是放在水池上,湿了一片。 “罗靳延向唐文德要你是好事。” 江黎褪去红裙的拉链,不着寸缕地走到衣柜前,表情没有一丝不自然。 俞巧看着江黎的身体,没了后话。 从她签入经纪公司的那一刻起,经纪人欧昱丰在她面前夸了江黎不下百次。 每一次都要感叹一句“你们不同路子,你哪哪都好,我想把你培养成第二个江黎。” 说完这种话,又沉默片刻,咂舌一声,像是在品她的前途和人生——“算了,你做不了江黎。” 这也是他说的话。 她怎么就做不上? 江黎能有的,她一样能有。 从身材到脸蛋,她自诩不比江黎差多少。 江黎顺手从衣柜里拿出睡裙套上,短裙划过大腿,如绸缎般晃荡。 她将白色长毛披肩随意搭在肩上,顺着俞巧的话说下去。 “你觉得是好事,因为你有了唐文德。” 俞巧抿着唇没回话。 上船的人都是有名额的,只有她是被江黎带上来的,但没有唐文德的允许,她来不了。 “唐生看我的眼神不一样。” 江黎赤着脚走到俞巧面前,目光落在她胸前那抹布料上。 “他如果喜欢你,就不会让你穿着这么一件被用过的礼服裙到处惹眼,更不会把你晾在顶舱里让那些人对你评头论足,这些事欧昱丰没有教过你吗?” 江黎看着俞巧的眼睛:“你只是他炫耀的战利品。” 在罗靳延说出那一句“我要的就是江小姐”后,场面瞬间一片死寂。 罗靳延一脸淡然地看着唐文德,可唐文德不是什么深藏不露的人,想法一贯表明在脸上。 没人开口,视线时不时在罗靳延和江黎身上游离。 江黎把手中的牌打出去,麻将碰撞发出清脆声响,一声“三筒”,率先打破了寂静。 那牌局上的人心不在焉,江黎硬着头皮打完,找了个借口带俞巧出了顶舱。 俞巧撇开头不看江黎的眼睛,目光在地面上的琉璃光下游转了好一会。 “江姐,你什么都有了,这种场合不需要曲意逢迎,但我们不一样,我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江黎挑了下眉,第一次对俞巧感到诧异。 这种诧异,是对于俞巧的坦荡。 她进娱乐圈这么多年,什么样的人都见过,按照她往常所见所闻,这种情况下她该甩俞巧一耳光。 该气俞巧不顾她的脸面,睡了她的男伴。 但江黎只是笑了一下,始终保持着体面。 “你说得对,或许这也是为什么欧昱丰会选你上船的原因。” 俞巧最讨厌的就是江黎这副模样。 她呼出口气,话头酝酿了好一会:“今晚唐生会过来,他应该会为你再安排一间更大的套房。” 江黎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倒是笑了一下。 逐客令。 俞巧人是硬塞过来的,名额有限,连客舱的安排都是提前定好的,俞巧只能同她住一间。 上船不过一晚,倒是她做主人赶她走。 江黎不想争辩,一想到之前在客舱里见过的白花花的场景,她就一阵恶心。 她拉好披肩,连东西都懒得收,径直去拉门把手。 身后,俞巧突然出声。 “江姐,你看不上唐文德,是因为你的眼界更高。那罗靳延呢?你敢说你心思清白吗?” 江黎转过头,原本平静的眼神变了,带上了几分疏离感。 “你大胆,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你不聪明。干我们这行的难免被当作商场里摆在货架上的商品,我们没有分别,只有贵贱。我不清高,但我知道自己的价值该在哪里。你呢?为什么偏要往打折商品里挤自己。” “我入圈这么多年,如果一场游轮庆生就足够我迷失心智,你不仅是看轻了我,更是看轻了欧昱丰。” - 顶舱内静了好一会,直到唐文德起身离开,陈义文才吐出口气,拍着胸脯叹道。 “谁不知道文德多钟意那位江小姐,为了请上船当着花瓶摆着看花了大钞票的,你开口就和他讨女人,多少也看着他庆生的面子嘛!现在好啰……” 罗靳延坐在沙发上微微躬身,抬手解着袖扣,将衬衫的袖口微微上卷,露出手臂上的青筋。 他抬手轻推了下鼻梁上的金丝镜框,眼底不带有任何情绪。 “钟意就不会扔到船上玩别的女人,我开嘴讨已经给了唐家面子。” 他大可以不开这个口。 陈义文举着红酒杯晃了晃,手臂随意搭在沙发上,表情拧作一团。 “和气生财嘛,何必为了一个女人,想玩女明星,香港遍地都是啦……” 他抬手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侧过头时才发现罗靳延正看着他。他没什么表情,还是那副平静的样子,但陈义文懂眼色。 他忙把手中的红酒杯撂下,表情语气夸张:“喂喂,你不是吧?才一次面就动情,会不会夸张啊?” 罗靳延摩挲着那金属袖口,上面细致地雕琢着图腾,他指尖划过,每一个棱角都抚摸过。 他抬眸看着陈义文,眉头微微压低。 “谁说我同她是第一次见。” 第4章 “我要你,不是这个要” 海风微凉,江黎在甲板上等了好一会,侍应生匆匆走来,对着江黎微微弯身。 “唐生备好了顶级套房,请江小姐过去。” 江黎拢了拢身上的披肩,点着下颌,从容大方:“麻烦带路。” 海面上映射着霓虹灯,随着船身微微晃动,海浪声越来越大。 江黎跟着侍应生一路上了电梯,最终停在了数字“7”。 侍应生在前带路,随着房卡“滴”的一声,半圆开放式套房呈现眼前。 屋内的豪华比原本江黎住的那一间相比更甚夸张,灯光感应亮起的一瞬间,海面的波光顺着大落地窗投映进来。灰色地毯绵软,在她踏入房间的那一刻起便开始打量起四周,摆设奢华,尤其是古架上摆放着的古董花瓶就价值七位数——她陪同豪门阔太参加香港拍卖会的时候有幸见过。 本该被好好收藏的古董就那么大喇喇地摆在那里,江黎从看到它的那一刻起,便恐惧起游轮的每一次晃动。 她转过身刚想说什么,侍应生已经退出了房间。 江黎疑惑,以她对唐文德的了解,他还不至于如此招待她。 更何况今晚她刚捉了他的奸,又顺手丢了他的外套。 江黎推开半圆弧式的推窗,海风瞬间从缝隙中涌入,她就那么吹着,看了好一会,稍稍将心情缓和,这才顺手脱了披肩,转身朝浴室踏入。 房间内那股带着木质的淡香气沁人心脾,惹得她困倦。 浴缸前一切准备妥当,只是架子上原本该放着浴巾的地方空空荡荡。 江黎一愣,抬手就要去按铃召侍应生,还没按下,门外再次响起了房卡开门的声音。 她退出去,还没等看清来人,话先说出口。 “这里没有浴巾,劳烦帮我送……” 男人就站在房门口,握着门把的手还没落下。 在看清来人后,江黎的声音猛然止住,脚步下意识慌乱后退,背脊撞到浴室的门框上,发出“咚”的一声。 江黎瞪大了眼,眼睛眨了好一会才问:“你怎么进来的?” 罗靳延一手握着门把,一手搭着西装外套,他垂眸,镜片下的双眼划过波澜。 眼前的女人只穿着一件白色睡裙,丝滑绸缎布料紧紧贴在她的腰身处,群摆随着动作一下下轻拂过她大腿上的肌肤。胸口的金色蝴蝶样式将她身材包裹,比那件红色礼服裙看上去更显动人。 罗靳延顿了顿,喉结滚动。 “这话应该我问你,”罗靳延说,“这是我的房间。” 说完,他顺势进了门,将房门掩住,彻底遮住春光。 江黎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脚步连忙后退,踏入浴室,用门半挡着身子。 她抬手捂腿也不是,捂胸口更不是,想了想,又不好去捂脸,只能这样不尴不尬地挡着自己。 可惜那浴室门不过是层磨砂玻璃,隐约之间,将身形模糊却又更加清晰。 那件披肩被她扔在了床下,她懊恼不已。 “我的房间被唐文德占用了,他让人带我来了这里,没说这是你的房间。” 江黎隔着浴室门露出半张脸看着罗靳延,眉头皱得厉害。 罗靳延“嗯”了一声,像是完全没在意,搭着西装外套朝房间走。 “就在刚才,他把你送给了我。” 那件西装被他递到江黎的面前,罗靳延微微抬手:“不过他误会了,我要你,不是这个要。” 江黎看着罗靳延,没有回话。 男人推了推眼镜,做了个“请”的手势。 “方便出来的话,我们聊聊。” - 穿过套房的红胡桃木屏风,江黎一路跟着男人进了会客厅——这船上的套房里居然还有个会客厅。 长长的大理石方形桌在顶光的照耀下泛着亮光,江黎坐在遥远的对面,身上披裹着那件罗靳延刚刚递给她的西装套房,她曲着腿将自己包起来,眼睛只盯着那反光的桌子看。 罗靳延抽完一支烟,将手旁的烟灰缸推远几分。 他清了清嗓,却是江黎先开了口。 “你说唐文德把我送给了你是什么意思?” 罗靳延的指节一顿,随后收回,背靠着椅子,身形松弛。 “你跟他上了船,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罗靳延顿了顿,继续道:“唐文德为人最好脸面,每次出席场合带的女伴都不一样,他是爱玩,但从不亏待女人。” 江黎听懂了罗靳延的言外之意,她将目光从那一抹反光中移开,看向罗靳延。 “我同唐文德上船的确是明码标价了的,我在船上陪他待三天,往后三年他投资的高奢品牌只用我一个代言人,秀场都由我来开场,但这其中不包括陪他上床。” 江黎的语气淡然,她抬眸看着罗靳延,距离有些远,灯光闪耀间,她难以看清罗靳延的表情。 她说这些时是有些紧张的。 罗靳延的指尖轻点着桌面,指腹在大理石面上来回摩挲两下,见江黎的声音停了,他才开口。 “你继续。” 江黎深吸一口气,将腿又往里缩了缩,尽力将自己包的完整些,似是给自己壮胆。 “但罗先生不能是这个价。” 罗靳延像是没料到江黎的直白,动作一顿,镜片下的黑眸闪了闪。 “你想要什么?” 江黎说:“那要看罗先生想在我身上得到些什么。” 她仰起头,将脸庞散落的碎发微微晃了几下,给自己找了个好角度,方便打量罗靳延的表情。 “合约上没写我要在三天内陪同两个男人充场面,唐文德既然把我给了你,他自己也算是捞到了罗家的人情。罗先生在海外的赌场大大小小共有六十几家,随便抽出其中一场的流水都够买下我这个人,我与唐文德是阶级,同罗先生便是阶级上的阶级,你要我,就不能是这个价。” 罗靳延闻言,双眼微微眯起,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江黎微微仰着头,借着角度,将男人眼里的戏谑竟看了个清楚。 罗靳延环着手臂,倏地对这场谈判起了兴趣。他轻抬下颌,突然起了一丝玩味心思。 “商人不做亏本买卖,江小姐的保守,抬不高自己的身价。” 第5章 希望下次再见面,你只是你 这话说的极为难听。 像是资本家笑看着玩物,语气中隐约掺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戏谑,又像是故意在用这种话来给她难堪。 江黎的心空了一拍,也只是一瞬,她便回过神来。 她起身将身上的西装外套褪去,黑色衣衫掉落在深灰色地毯上,没砸出任何声响。 金色蝴蝶在灯光下闪熠着翅膀,衬的雪白更加明艳,她随手拨乱着头发,顺着大理石桌一路走到罗靳延身旁。 “这种话寻常女人听不得,就算再体面的人也不免要伤心难过,但罗先生看错了。” 江黎抬腿坐上大理石桌面,肌肤在触碰到冰冷时,身子不免打了个颤。 “我不是寻常女人,从入行的那一天起,我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放下尊严,再难听的话我都听过,这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其实江黎说这些话的时候,尾音都在颤。 罗靳延眯着眼看着江黎,两人的距离拉近,她坐上去的那一刻,他甚是能闻得到她发间的香气。 她在逞强。 罗先生是人中龙凤,只是随意翘着腿坐在那里便是一副上位者的高姿态,说不紧张是假的。 但江黎除了紧张,还藏了别的心思。 大理石冰冷,罗靳延顺手揽过江黎的腰身,只是用手腕轻环,大掌虚握成拳,并未触碰到女人的腰间。 他用力将人拉下,江黎一惊,强忍着没有惊呼出声,就那么顺势被他拉着坐在腿上。 那一瞬间,江黎的身子紧绷,僵硬的动都不敢动。 罗靳延感受到江黎的紧张,他那双深邃的眼望向女人,将腰间的手微微下垂,尽量不碰触到她。 “勾引人,至少要做到这个份上。” 距离再次被拉近。 罗靳延身上散发着的木质香气比西装外套上的还要浓郁,一瞬间侵袭着江黎的呼吸,须臾间,熏红了江黎的脸。 她不敢再喘气,强装着淡然,一开口声音都变了调。 “都记在账上。” 女人轻的要命,实实地坐在他腿上,竟感觉不出什么重量。 罗靳延略微垂眸,目光在女人裸露的腿上短暂划过,他指尖在江黎看不到的地方微微捻动,心痒了几分。 “刚才你扔在地上的那件西装外套,三十六万港币,专人定做,只此一件。” 江黎原本就紧绷的身子再次一僵,转头就想跳到地上将那件西装外套捡起。 罗靳延拦住她,继续道。 “江小姐这一招棋走的险,寻常男人对太贪心的女人起不了什么兴趣。” “但罗先生也不是寻常男人。”江黎说,“我们是在谈生意,暧昧的话,要另外加钱。” 罗靳延笑了,眼镜下那双眼略微弯起,那张冷沉的脸在笑起时竟带着温柔气,看的江黎一时间有些着迷。 他将下垂的手重新抬起,这一次大掌实实在在贴在女人的后腰处,掌心的温热在一瞬间散发,灼的江黎坐立难安。 “那江小姐记一下,这样值多少钱。” 他大掌上移几寸,又结结实实贴在她的蝴蝶骨。 “江小姐不妨再记一下,这样又要加多少钱。” 江黎浑身灼热,耳根处烧的通红,只感觉男人冰冷的指尖顺着背脊一路上滑,略过她的脖颈,挑起她的发丝,最后大手扣住她的脖颈,迫使她微微仰头望着他。 罗靳延薄唇轻启,声音低沉富有磁性。 “我的确欣赏有野心的女人,江小姐这步棋走对了。” 他看着江黎,眉头微微上挑:“唐文德有没有这样对过你?” 江黎被他抚摸着脖颈,隔了好一会,她才吐出口气,抬手覆上罗靳延的手,指甲有意无意地刮蹭着他手背上的青筋。 “如果我是罗先生,我就不会在这种时候说这种话来扫兴。” 说完,她不敢再看罗靳延的眼睛,倾身埋头在罗靳延的脖颈处,遮挡住面颊上的红。 “唐文德就算是舍得,也不敢把自己得到过的女人送给你,你不会要。” 江黎微微闭眼,长睫划过罗靳延的脖颈时,倏然眼眶酸涩。 她停住呼吸,像是在悄然安抚自己,不敢再去嗅罗靳延的气息。 罗靳延低头垂眸看着埋在自己怀中的女人,手没再动,就那么半圈着,像是拥抱,又带着疏离感。 好一会儿,怀里的人才突然出声,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罗先生有没有吻过谁?” 罗靳延一愣,脑海中突然浮现起某种片段,不够清晰,不太模糊。 “我是个成年人,”罗靳延说,“你想听到什么答案?” 江黎沉默了好一会,只觉得鼻尖愈发的酸,胸腔像是被堵住一般。 她紧攥着胸口的金色蝴蝶,长睫煽动时一下下拂过罗靳延的喉结,她咬着唇,不敢颤抖,不敢被罗靳延察觉出异样。 片刻后,她隐忍下那股情绪,冷静又利落地起身,离开罗靳延。 她避开他的视线,借着发丝遮挡住发红的眼。 “搂腰十万,拥抱三十万,坐罗先生的大腿要五十万,如果是一个吻我会开到一百万。因为是你,这个价格格外贵,但也因为是你,这桩生意我不做。” 江黎假装从容的背过身,动作快而急,暴露了她的慌乱。 “今晚的暧昧算是我赠罗先生的,只要一点,过了今夜罗先生要记得我。” 罗靳延坐在那里,侧过头去看江黎的蝴蝶骨,终于说了今晚最认真的一句话。 “我向唐生要你,不是与你做生意。” 说完,罗靳延起身按下铃,片刻后,另一端响起侍应生掺杂着电流的声音。 “罗生,请讲。” 罗靳延低声说道:“送江小姐下船。” “好的。” 江黎一愣,转过头用那双还微微泛红的眼看向罗靳延。 罗靳延转身看着江黎,嗓音低沉。 “我不喜欢在别人的场合,同别人的女伴说太多,下一次再见,我希望你只是你。” 第6章 罗靳延把她忘了 游轮在凌晨靠岸。 江黎身着黑色礼服裙,由人捧着裙摆护送下了船。 媒体日夜蹲守,只等着唐文德的船靠岸那天能拍到什么八卦新闻,可游轮提前归港,情况不明。 江黎在下船后,回过身仰头看着某一处,整座游轮灯火通明,太高了,她看不清。 中环霓虹灯彻夜常亮,如璀璨繁花迷乱了江黎的眼。她的视线逐渐模糊不清,只能看见氤氲的一团团。 她敛回视线,在缭乱星光中,眼眸黯淡。 那层游轮太高,任凭她怎么看也寻不到人影。 片刻后,她提着裙,上了一辆黑色轿车,隐入喧嚣中。 游轮缓缓驶离港口。 男人站在落地窗边,眼看着那一抹黑色离去,海面波纹划过,距离被越拉越远,那一片雪白的蝴蝶骨若隐若现,最后只留下一个白点,上车消失不见。 房间暗了,整个夜空笼罩着灰黑,罗靳延将指尖夹着的烟含进口中,烟雾缭绕间,火焰明灭。 侍应生叩门而入,一口标准的香港话:“罗生,人送走了。” 罗靳延看着最终消失在中环街道上的黑色轿车,只是摆了摆手,没有回话。 “要不要知会唐生?” 哪里还需要知会?船靠岸那么大的动静,整座船都写着唐姓,他岂会不知道? 但人是他送出去的,是去是留,都由罗靳延说了算。 星火燃尽,在掌心口留下一抹灼热,拉的罗靳延收回视线。 他只是掸了掸落下的烟灰,顺手将烟头湮灭,指尖随意拨弄着左手中指带有图腾的戒指,掌心口微微发热,泛起痒意。 一下、一下。 不如心有来潮。 - 京北雾霾阴郁,空气中都带着凉意。 飞机划过跑道,最终停下。 内陆消息早已乱作一团,江黎下了飞机,一脸疲惫地出了机场。 她没开手机也知道新闻会怎么写,她低着头,不愿去想。 欧昱丰在她出现的一瞬间的时间,连忙上前,一把捞住她疲倦的身子。 “俞巧呢?她没回来?” 香港的消息还没有传回内地,游轮之上的消息闭塞,除了她被赶下船以外,船上发生了什么没露出一丝风声。 江黎低下头,没有回应,只是瘫软着手伸向欧昱丰。 “墨镜呢?” 江黎面色平静,手却带着一丝颤动。 欧昱丰将墨镜拿出,遮挡住她那双红的不像样的眼:“热搜已经炸了,港媒那边说话向来难听,全是写你惹了豪门被凌晨赶下轮渡的消息,好在拍到的照片都算得体,你这件礼服和上船的时候不一样,媒体有的一兜子话要说。唐文德呢?说好的三天,怎么刚过了零点就让你走了?” 欧昱丰看着江黎不声不响的模样愈发着急。 “本来你说不想去参加唐文德的庆生宴,好好的又转了话头说要去,我把俞巧塞给你至少还能有个照应……算了,说了你现在也听不进去。” 礼服裙是下船前罗靳延安排给她的,他猜到她下船会经历什么,那辆黑色轿车到回内陆京北的航班都是出自他手。 他送她下船,做的得体,滴水不漏。 欧昱丰一连几个问题,江黎无心回答,只是身子虚软,声音都哑了几个度。 “带我走vip通道吧。” 外面围满了粉丝和媒体的人,这样的重磅八卦新闻,她露了脸,哪怕没表情也会被揣测。 停靠在停车场角落里的迈巴赫缓缓驶出。 江黎上了车,在车门合上的那一瞬间,一把摘下墨镜,猩红的眼再也控制不住,泪水顺势滑落。 她累了。 从下了船到现在没合过眼,从精神紧绷到一场博弈,再到情绪决堤,她都太累。 她只是累了而已。 累了,所以哭一哭。 江黎在心里默念着,无声地回应着欧昱丰,也回应着自己。 欧昱丰吓了一跳:“你在船上怎么了?唐文德没有按照合同来?他对你做了什么?” 江黎没有说话,泪珠子一颗一颗的往下砸。 欧昱丰不敢再问,只觉得她是在船上受了委屈,一遍又一遍地骂着唐文德不遵守合约,上了气头,什么脏就骂什么。 江黎捂着脸,缓了片刻重新将墨镜带上,连带着红了的眼一起遮住,只剩下一滴晶莹顺着下巴滑落。 和唐文德无关。 她不是第一次见罗靳延。 时隔四年,她再一次见到罗靳延,再一次嗅到他身上独属于他的味道,他揽她的腰,摸她的背,唯独忘了她这个人,忘了四年前在港珠澳大桥上的那个吻…… 她一整晚的拉扯与试探,她看他的眼,试图在里面找到一丝他看向她的熟悉感。 寻摸不到,他是彻彻底底的忘了她。 车子穿梭过京北的公路大桥,进入隧道。 暖黄色的路灯一路蜿蜒,如回忆旧胶片映在车窗前,她微微扬着下颌,将泪含下。 欧昱丰骂声停了,看了江黎好一会,最终叹了口气,将人拉来怀里,好闺蜜似的拍着肩背,温声哄着。 唐文德的邀约她早拒绝过,只是一句捕捉不到风的消息,听说罗靳延会来,她转而答应,随他上了船,只为见他一眼。 江黎靠着欧昱丰,好久说不出一句话。 她抬手,将最后一滴温热擦去,像是妥协,又像是接受。 罗靳延把她忘了。 第7章 她还是在意罗靳延 深秋过后,京北连着下了五天的阴雨,空气中都带着一股潮湿气。 欧昱丰给江黎放了半个月的假让她调节好情绪,网络上铺天盖地的流言从她下船的那一天起持续了整整三天,见江黎迟迟没做出回应,热度才堪堪落下。 网上的那些消息,欧昱丰不让她看。江黎无所谓,无非就是说她为了攀上豪门不顾脸面,放在内地算得上绝对丑闻,不仅没抬高自己的身价,反倒丢了一番脸面。 这样的流言江黎不是没经历过,欧昱丰许是年纪大了,心里想得多,又太小瞧了她,一时间不知道到底是谁在敏感。 直到假期快要结束,欧昱丰才小心翼翼地打了通电话试探,随后才说出她之后的行程安排。 唐文德遵守合约,不仅将高奢品牌的代言送上,还请了国外的专业团队为她拍摄代言大片,连摄影师都是意大利最知名最难请的那一位,给足了她排面。 欧昱丰说完默了几秒,做作的清了清嗓子,咳了两声。 “俞巧那也拿了个不大不小的代言,倒也符合她的咖位,她现在在模特圈子里地位拔高了一个度,和你的比肯定算不上什么,但排面做的也足,你今天进棚拍摄,还能看见她。” 那艘游轮原本只会在维港停留三天,但直到唐文德的庆生宴结束,俞巧却是在第五天下的船,由唐文德的私人飞机送回了京北。 和江黎过了零点独自下船离开香港相比,高下立见。 ——媒体新闻是这样写的。 欧昱丰不需要问太多,只听俞巧回来以后,一口一个“文德”,便知道船上发生了什么。 欧昱丰叹了口气,在电话中劝慰着江黎:“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命,她知道自己能换取来什么,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聪明,虽然这事她做的不地道,但我不希望你们闹的太难看。” 江黎明白,欧昱丰这是想息事宁人。 他是担心江黎在船上因为俞巧的事受了刺激。 江黎什么都没说,只是应了下来。 直到进了拍摄棚,江黎才彻底明白欧昱丰话里的意思。 俞巧坐在化妆间里,化妆师小心摆弄着她的头发。她就那么翘着尾指,时不时指点一句,见江黎进来,转过头对一旁的助理使唤一句。 “把文德送我的那条项链拿来吧,那条好看些。” 江黎没说话,身后的小助理文沁先撇了下嘴,声音小到只剩下气音。 “明明上船之前还跟个鹌鹑似的。” 江黎只是使了个眼色,文沁噤了声。 俞巧这才“后知后觉”,故作姿态地回过头,眼里还带了几分讶异。 “江姐,好久不见。” 江黎笑了笑,对这句“好久不见”有了别样的理解。 她看着俞巧,半个月没见而已,却觉得眼前的人像是脱胎换骨。 原本还带着一丝内敛的样子,即便是要争取些什么,说出那些大胆让人咂舌的话来时,眼神中都是掩盖不住的怯弱。 不过十几天,再见面,她已经在平视着江黎的眼睛。 富贵迷人眼。江黎脑海中蹦出这个念头。 她看着俞巧脖颈上那条刚带上去的项链,鸽子蛋大的蓝宝石项链被银色钻石包裹架在锁骨中央,她那纤细的脖子几乎要经挂不住。 一看就知道是出自唐文德的手笔。 江黎弯了下唇,真心夸奖:“项链不错。” 俞巧笑着摸了摸项链,毫不遮掩:“文德送我的。” 化妆间内陷入一片沉默中,谁都不敢大口喘气。 俞巧满嘴的“文德”她们早都听习惯了,但谁也没想到,她竟大胆到在江黎的面前提起这件事。 谁不知道江黎的热搜在微博上挂了三天,是在香港被唐文德赶下船。 场面寂静又焦灼,在外人看来,这怎么都有种小三勇斗原配的感觉,沾带了挑衅的意味。 俞巧回过头看着身后的工作人员:“都先出去吧,我有些话想和江姐聊聊。” 身后的几人面面相觑,热闹没得看,只能先出去。 文沁站在原地没动,就那么直愣愣地杵在那里,任凭俞巧怎么看她,她都是只盯着自己鼻尖不言语。 她清楚自己在为谁做事,江黎没发话,她连欧昱丰的命令都不听。 “文沁跟了我很多年,她不是外人。” 江黎自顾自落座,身上的披肩拿下来卷了卷,递给了文沁。 文沁接过,利落地整理好拢在一边。 这举动很明显是做给俞巧看。 俞巧转过椅子正对着江黎,两人的距离坐的有些远,却总觉得带了几分剑拔弩张的意思。 隔了好一会,俞巧先开口示了个弱:“我听丰哥说了热搜上的事,这不能全怪我,文德没有赶你走的意思,你知道我不是针对你。” 江黎不想听这些,转而便要起身。 “如果你没有和唐文德在一起,也就没必要替他说些什么,他把我送出去,无论是继续留在那里还是下船都与他无关。” 罗靳延送她下船是好事,她感激都来不及,但这不关唐文德的事。 见江黎想要离开,文沁一路小跑着到了化妆间门口按着门把,仿佛只要江黎下一秒有了举动,她就会立马开门带着她冲出去。 俞巧又说:“你走之后,罗靳延向我问了你。” 江黎的脚步止住,转过身来看着俞巧。 “他问你什么?” 俞巧一副“果然”的样子:“你看,你还是在意罗靳延。” 那副模样就好似江黎在船上同她说的那些不过是自命清高,仿佛她此刻全部料到一样。 文沁站在门边上,被突如其来的人名砸了个不知所措。 不是唐文德吗?怎么又多出个罗靳延? 江黎皱了下眉:“你想说什么?” “我是和唐文德睡了,可我不觉得这有什么,不管是那天船上的事还是热搜的事,于公于私我都要跟你道个歉,但我也只是想得到我想要的而已。” 俞巧顿了顿,像是在给自己找补一样,歉道的十分没有诚意。 江黎了然,顺着她的话往下说:“你已经得到了你想要的,也没必要和我说这些。” 俞巧说:“我不喜欢欠人情。” 她走到化妆间的窗边,一把将窗帘拉开,伴随着“哗啦”一声,密布的玻璃窗上的细雨陡然滑落。 一辆黑色保时捷停留在后巷,车身围满了凋零的落叶,秋黄一片,却看不出一丝萧瑟感。 江黎走上前看向窗外,那辆车静静停靠在那里。 俞巧看着她:“罗靳延的确向我问过你,我打听了你的行程,告诉他你会出现在这里。” “我得到我想要的,也不想亏欠你,不管你和他之间怎么想,算不算清白,从今天起我都不欠你。” 第8章 想见她,同她说说话 外面下着细雨,落叶被风抖落的一瞬间发出“沙沙”声,青石板路被雨水打的潮湿,文沁撑了把伞跟在江黎的身后,在靠近那辆黑色保时捷时,默默探出头来看了一眼车牌照。 京北本地车牌,尾数是嚣张的三个“8”,她在心里偷偷估量着,按照京北拍卖牌照的价格,光是一块小蓝板就足够买下她现在住的一居室。 真是富贵。 见江黎走来,黑色保时捷上走下一位身着西装的男人。 文沁看着那男人绕到车子的另一旁,先是拉开后座车门,随后对着江黎微微点着下颌示意:“江小姐。” 等到江黎上了车,文沁还直愣愣地站在那里。 男人没走,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文沁愣了一下,随后抬手指了下自己:“我?” 按照这样的场合来说,她应该是识趣离开才是。 男人点了点头,温声说道:“罗生只是顺路送江小姐回家,不必紧张。” 文沁听着男人的话,脑子里第一想法是:香港人。 她收了伞,点头道了声谢,坐进了副驾驶。 车门关闭的一瞬间,雨声被隔绝在外,车窗被镀了一层遮光膜,外面什么都看不到。文沁上了车,这才顺着后视镜偷偷打量着后座上的男人。 男人一身黑色西装,连衬衫都是黑色,领带打的笔挺,微微翘着腿,西装的裤脚微微上移,车内光线阴暗,只能借着外面昏黄的路灯隐约看到他侧脸,那修长的手就那么肆意搭在膝头上轻敲,有一下没一下。 他不说话,就那么静静坐着,车内的气氛一下就沉了下去。 文沁顺带看了一眼后座的江黎,两人挨着的距离不算近,中间还隔着中控台,江黎神色自然,看不出什么表情。 她敛回视线,不敢再看,却又不由得在心里腹诽着。 “两个香港人在京北顺什么路。” 这话她不敢说出来,自然也不会说出来。 男人轻点着车内的导航屏幕,低声询问着文沁地址。 文沁没回应,转过头去看江黎。 她不会擅自替江黎做决定。 江黎懂她的意思,没回应,只是转过头看向罗靳延。 “罗先生什么时候把生意做到了京北,顺路到晚上要接人下班回家。” 文沁默默在心里对江黎竖起了大拇指,那句她不敢说出口的腹诽就这么被江黎说了出来。 罗靳延只是略微抬了抬手,轻声唤了一句前排男人的名字。 “云琮。” 男人会意,在屏幕上随意戳点着,随后一脚油门发动着车子。 车子缓缓驶出后巷,慢慢悠悠的一路上了京北大桥,没有目的地。 罗靳延也不是什么绅士温柔的主,他敲着膝头的手停了,回过头看着江黎的时候,眼里带着调笑的意味。 “你可以不上车,你有拒绝的权利。” 文沁坐在前排听着两人的对话,一来一回间,手心都沁出一层汗来。 罗靳延河唐文德是不一样的。 文沁见过一次唐文德,他对着江黎说话间总是带着讨好,那种讨好女人的意味,会把话说的滑里滑头,是女人爱听的那一种。 但罗靳延不一样,他一副上位者的高姿态,一举一动,举手投足都不带着那种意味,甚至没有迎合感。 江黎看着罗靳延,金丝镜框下的双眼虽带着戏谑,却不含笑意。 他和唐文德不一样,却又一样。 他们都有一个共性:习惯让女人在自己面前服软。 但江黎不是一个事事都愿意低头服软的人:“罗先生帮了我,就算是拒绝也要当面讲才算有礼貌。下了桥走到主路,那边方便停车。” 文沁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跟在江黎身边有年头了,为人处世都是和江黎学来的,就算是她再不喜欢的人,表面上总能应付的过去,还从没像今天这样过。 直觉告诉她,罗靳延对江黎来说不一样。 罗靳延转动着指节上的银戒,他微微侧头,暖黄色的路灯如光影般划过他俊朗的面颊,他神色如常,甚至没有下过一声指令。 车里再次陷入寂静。 眼看着车子下了桥,文沁都做好了握车门把手的准备,可那位“云琮”先生却绕了个弯道,重新回到了桥上。 他压根就没打算停车。 江黎的眉头微微挑动,转头看向罗靳延。 还没等她问出罗靳延什么意思,文沁低弱的声音已经从前排传来。 “你们香港人是不是不习惯在内地开车啊?” 黎云琮:“……” 罗靳延靠在座椅上,手中不断把玩着戒指。 “我只说你有拒绝的权利,但我不会给你拒绝的机会。” 江黎的视线被罗靳延的双手吸引,那双手干净白皙,骨节修长好看,每一个动作都像是轻抚。 恍惚间,她好像想起了那一晚在游轮上,他用那双手在她的身上游走,从腰到背,最后落在她的脖颈,摩挲着锁骨,若有似无。 气氛不暧昧,江黎却倏然红了脸。 “那罗先生来见我是为什么?” “那晚在船上的最后一局牌,十三番,你赢了大满贯,”罗靳延微微侧头看着江黎,“我不喜欢亏欠女人,你那晚开出的条件不错,连本带利一百九十万,送钱给你。” 罗靳延拉开西装外套,从内侧口袋拿出一张黑色银行卡递到江黎面前。 上面金属雕刻的数字在昏暗中显得有些刺眼。 “如果只是送钱,罗先生随便托个人交给我就是,再不济也会给俞巧,你向她打听了我不是吗?”江黎抿了抿唇,继续说,“罗先生到底是嘴硬还是不诚恳,你知不知道女人的心思都很多?你想见我,不该向别的女人问我。” 文沁又懵了。 怎么就从“拒绝”跳跃到了“条件”,又从“送钱”变成了“想见”。 不简单,这之间的关系不简单,成年人的世界也不简单。 文沁把下巴塞进厚外套里,眼观鼻,鼻观心。 江黎不想在罗靳延面前没了气势,不想像在船上那天被逗得脸红团团转。 罗靳延将那张黑卡放在中控台上,隔在两人之间。 女人穿着长裙,裙摆一路开到了腿根处,她挽着卷发半散落着,眼神中带着几分倔强。 倒也不像倔强,像是在故作坚强。 他从上车的时候就发觉,江黎像是在刻意回避着他的眼睛,不敢认真看他。 罗靳延没了博弈的心情,或许是懒,或许是不想赢。 有关江黎和唐文德的新闻他看到过,他找人打听,那半个月她没出席过任何场合,想必对她影响有些深。 网上有人爆出了她下飞机时惊鸿一面的照片,他一向心细,对着照片放大又放大,她红肿的眼看上去格外明显。 她是哭着从香港飞回的京北。 他不懂她哭什么,他觉得关于唐文德赶她下船的谣言不至于伤她那么深。 但鬼使神差,在下船前,他问了那个和她一道上船的女人,又鬼使神差地推了工作,专门在她复工的这一天赶来京北接她下班。 罗靳延捻了捻指尖,心口那一点点冒出的想法压抑不下。 他只是看着她的眼,不由得有了一丝心疼的意味。 偶尔输一输对他来说不难。 罗靳延开口,反问江黎:“那你想听我说什么?再问一次。” 江黎一愣:“什么?” “把你的问题再问一次。” 江黎怔愣着,又问了一次。 “你知不知道女人的心思很多?你想见我……” 江黎的话没有说完,罗靳延便开口接了她的话。 “是,我想见你。” 江黎彻底愣住,脑海中原本有一百句应付罗靳延的话,在这一瞬间被清空。 罗靳延看着她,又说了一遍。 “我想见你,同你说说话,就这么简单。” 第9章 你们接吻了? 细雨停了,空气中掺杂着的泥土味混杂着雾气,隐隐晕晕。 小别墅里只开了几盏暖黄色的壁灯,藤蔓似的灯条顺着墙壁缠绕,将墙壁上挂着的硕大洋桔梗油画包裹。 江黎最近起了兴致,新搬回来的南天竹长了有一米多高,散开的竹叶随着灯影在白墙壁上一晃又一晃。 文沁对着竹叶影子看了不知道多久,把客厅红桃木古架上的金边白三角梅搬来放在南天竹的旁边,寻了个位置,又看了会花影。看够了,又搬回去放回原处,打发时间。 江黎从别墅院子里走进来的时候,借着灯影,恰好看到屏风后的文沁托举着三角梅,她弓着身子,动作缓慢。 她脚步顿住,绕到屏风后看着文沁。 “你这是在做什么?” 那一瓶三角梅开的繁盛,文沁闻声直起腰看向江黎,花株随着她的动作被稍稍挤压,枝叶也跟着变了形。 江黎惊呼一声,连忙上前帮忙托举着花瓶放回到博古架上。 她爱花,却难养。 这三角梅是她悉心照料剪枝浇水才养好的,她心爱得很。 等花瓶放好了,文沁才打了声招呼:“你回来了。” 话刚说完,转头间像是看到了什么,她愣了一瞬,几秒后才犹疑、试探地问了一句。 “你跟那位罗先生在车里做什么?” 车子在京北大桥上足足绕了三圈,在罗靳延最后说出那句“我想见你,同你说说话”后,江黎便像哑了声般,迟迟不作声。 云琮先生不愧是跟在大佬身边见过世面的,在那样的场合气氛下,还能淡然地开着车,一圈又一圈的在桥上绕弯子。 文沁简直不敢呼吸,一颗心悬在了喉咙,那口气吐也不是,吞也不是,只能等着江黎的回应。 车后排安静了太久太久,直到云琮先生第三次将车子绕回到桥上时,江黎的声音才响起。 “云水湾,我住在那里。”江黎是这样说的。 一路无言,谁都默契的不再出声。 直到车子穿梭进别墅区,停靠在小二楼前,黎云琮下了车,撑了把伞将文沁送进了屋子,自己则留在外面候着。 外面到底是冷了些,她想叫黎云琮进来喝杯热茶,可男人目光只注意在那辆保时捷上,拒绝了她的好意。 她等了江黎许久,墙上挂着的时钟走了大半个圈,江黎才走进来。 文沁向窗外张望了一眼,黑色保时捷已经离开,不见了踪影。 江黎神色淡然,顺手脱去了身上的披肩外套,她背脊出了一层细汗,紧贴着实在不舒服。 “没做什么,说说话而已。” 文沁眨着眼睛看她,江黎的表情实在是太淡然,淡然到她甚至不知道该不该开口揭穿她。 想了下,文沁将一旁放着黄铜色复古蝴蝶菱镜举起,正正当当的对准了江黎的脸。 “说话要说到口红都花了吗?” 江黎一愣,看向镜子中的自己。 白白净净的一张脸上,潮红明显,从耳根一路顺延,眼妆依旧精致,眼线微挑,眨眼间带着意乱情迷。 唯独那对红唇,口红晕了半个圈,隐隐约约有几抹红挂在她的下巴上,不用说也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江黎倒吸了口凉气,一把捂住唇,眼里带了几分惊恐。 难为她刚才还端着架子走进来,原来这么“狼狈”。 文沁看着江黎的反应,将镜子微微撂下,露出小半张脸。 “你们接吻了?” 江黎捂着唇的手默默上移,直接捂住了自己大半张脸。 羞意袭来,耳根仿佛烧灼般烫的厉害。 她捂着脸,还没等那股害羞劲儿退去,手机上便传来一条入账消息。 江黎点开看了一眼,原本稍稍退下的一抹红再次攀上。 三百九十万的入账信息,备注消息是:记得补妆。 不用想也知道来信人是谁。 看着江黎的表情,文沁早已了然,她一脸看透的模样询问着江黎。 “那位罗先生说什么?” 想着方才车上的场景,一幕幕犹如电影画面的第三视角放映在脑海里。 江黎捂着脸,声音都带了几分羞耻。 “他叫我下次换个颜色浅一些的口红。” 第10章 “这个吻,和四年前在港珠澳大桥上的不一样” 文沁被送下车后,车内只剩下罗靳延和江黎两人,不知是不是错觉,江黎隐约觉得气温升高了些。 小二楼别墅随着文沁的进入亮起幽幽昏黄,隔着车窗,江黎还能看见文沁来回踱步的身影。 下一秒手机屏幕亮起,文沁的消息传来。 「情况怎么样?」 江黎抿了下唇,默默将手机屏幕扣了下去,后排的光彻底熄灭。 罗靳延坐在一旁,将江黎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不用担心,真对你做什么,不会送你回来这里。” 江黎的脸带了几分不自然,仅是一秒,她便换了副从容模样,唇角带笑。 “罗先生人中龙凤,该担心的人不是我。” 罗靳延看着江黎,一双眼清澈透亮,红唇艳丽,看似在笑,眼里却藏着几分精明。 他食指点了点:“我不喜欢听官话。” 江黎一顿,直接开口接道:“那罗先生喜欢听什么话?” 罗靳延没有回这句,反倒是眯起眼睛打量着江黎。 女人面带微笑却带了几分疏离感,与那天在维港上全然不同。那天她抗拒他的亲近,却也带了几分嗔怪,想来不是真的生气。 罗靳延话头一转:“那天为什么哭?” 江黎微愣,随后反应过来他是在问那一天。 她哭是因为罗靳延忘了她,但她不能这样对他说。 她不想去刻意勾起罗靳延的回忆,也不想在罗靳延身上讨到些什么,他不记得她,她就退回到陌生人这一步。 至少在罗靳延来见她之前,她是这样想的。 江黎莞尔,抬手抚过发丝划过耳后,语气轻松:“香港媒体向来话说的难听,捕风捉影就能大做文章,那天我情绪不佳,不过是掉了两滴眼泪。” 她侧过身子,肩膀倚在背椅上,微微抬起腿寻了个舒服点的坐姿,长裙上移,露出好看又纤细的脚踝。 罗靳延的目光落在她的踝骨上,圆润又白皙,玲珑小巧。 江黎想了想,又补了一句:“被媒体骂成那样,没有几个女人是不伤心的。” 罗靳延的手指勾动,江黎这一动作,两人的距离虽没有拉近,气氛却暧昧了不少。 他捻着指尖,生出了同那日在船上一模一样的想法。 不老实。 她在想什么,不说实话。 “我不是唐文德,没那么好糊弄。”罗靳延说。 她随手丢了他的外套,一套说辞堵得唐文德挑不出刺来,但他不是唐文德。 江黎的话梗住,她抬眸直视着罗靳延,那双黑眸不见波澜,平静的如同深潭,却仿佛能看透一切。 她绕开视线,勾起嘴角无声轻笑。 “你想听什么实话?难道要我说是因为那天在船上的生意没谈成,我觉得惋惜?其实是有一些……” 罗靳延打断她:“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再做。” 做?做什么? 罗靳延语出惊人,惊得江黎一时间没回过神,就那么呆愣愣地看着罗靳延,好像傻的。 “做?”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问。 会不会太快了些? 罗靳延知道她会错了意,微微蹙眉,将她那天开出的条件重新复述。 “搂腰十万,拥抱三十万,坐大腿要五十万,如果是接吻就要开到一百万。”罗靳延顿了顿,继续说,“如果你觉得惋惜,这门生意我们可以再做。” 江黎愣住,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应。 她喃喃张口,声音轻了许多:“怎么做?” “上次是先搂腰。” 罗靳延说着,抬手越过中控台,大掌贴在江黎的后腰处将人环过来。女人的身子前倾,还没来得及细细感受后腰处传来的温热,整个人便被抱起,稳实地坐在男人的大腿上。 她坐在他怀里,心不受控制地跳跃着。 车内的温度骤然升高,江黎像是烧着了一般,她踮着脚踩在车里想要起身挣脱,罗靳延的大手死死箍筋,不给她留机会。 布满青筋的手一路上滑,缓缓贴在她的脊骨上,顺着凸起逐渐上移,最后拢在她的后脖颈上,迫使她贴近自己。 “抱我。”罗靳延下了令。 江黎迟迟没动,心口震得厉害。 她不明白罗靳延的意思,这到底是一桩生意还是什么……? 见女人没有动作,罗靳延微微皱眉,大手绕过她的脖颈,挑起她的下颌。 “上一次,你不是这么看我。” 为什么这次她的眼神变了?变得淡然,变得疏离。 江黎的目光闪烁着,手足无措,一时间不知该往哪里躲。 “我只是觉得太快了,就算那天罗先生对我一见钟情……” 话头没说完,罗靳延接下她的话。 “不是一见钟情。”他看着她的眼睛说。 他和她不是第一次见,怎么算一见钟情。 江黎怔住,身子僵硬了几分,随后缓和。 是,不是一见钟情,是她自作多情。 这就是一桩生意而已。 “如果你不愿意,我不会强迫你。” 罗靳延神色认真。 江黎狠了狠心,全当这是一场生意,全当她是为了让自己死心。 她莞尔一笑,笑里夹杂着几分难过:“生意嘛,有钱谁不做。” 罗靳延听不出她的言外之意,只觉得这话听着有些刺耳,实在不悦。 他没动,就那么等着江黎:“那就抱我。” 江黎抬手环住他的脖颈,逐渐的、慢慢的、将人拢实,紧靠在他的肩头。 再次嗅到那不知名的香,专属于罗靳延的气息时,江黎竟不自觉红了眼眶。 两人迟迟没动,就那么紧紧抱着,抱了好一会,抱到江黎先开了口。 “罗先生今晚这么吝啬,还是只带够了拥抱的钱?” 罗靳延沉默片刻,叹息了一声,将人环在怀中。 “你真的不记得了吗?” 江黎伏在他的肩头上:“记得什么?” 罗靳延似乎不喜欢回答她的问题,他总是不回答她的问题。 他双手推开女人的腰,两人面对着面,他的手再次覆在她的脖颈上,指尖摩挲。 半秒后,他收力,将女人压到面前,薄唇含住了那抹殷红。 江黎的身子猛颤,还没来得及反应,那对唇已然辗转轻捻,她甚至嗅得到他齿间的薄荷香气。 他绕着她的唇描摹、包裹,细细对她。另一只手则揉捏着她腰间的软肉,一下又一下,力道愈发的重。 江黎能感受到他吻中的急迫,不像是一开始的轻柔辗转。 他在急迫她没给出的那份回应。 江黎的手环住罗靳延的肩膀,指尖微微收缩用力,学着罗靳延的样子描画着他的薄唇。 车内温度愈发的高,他的手上下游走,连江黎身上的外搭都被扯下,半挂着肩头,露出锁骨,划过肩背。 罗靳延扣着她的背不让她挣扎逃离,吻了一下又一下,余光见江黎的耳根红了,便停下让她呼吸几分。 他垂眸看她的唇,花红一片。 江黎微微细喘,眼神中都带了迷离,还扫兴地开口喃喃:“一百万……” 罗靳延再次覆上她的唇,没再给她说话的机会。 这一次两人都熟稔,江黎已然跟得上罗靳延的节奏,像是把他摸透,每一下都撩拨在他的情绪点上。 他用力按压着她的身子,像是要把她揉碎到骨子里。 不知过了多久,分离,再吻上。 直到她拥抱着他,伏在他的肩上。 她怎么感觉不到他,她亦是被撩拨的泛潮,动都不敢动。 罗靳延抱着她,指尖摩挲过她的唇瓣,带了稍许力道。 “下次换个浅点的口红。” 那一抹如乱了颜色的樱桃,他见了便想一口一口地咬。 江黎喘息着,不愿离开他的怀抱,胡乱的应了一声,格外乖巧。 “记得什么?”她又问了一遍。 她执着于问他问题,渴求他能回应她一次。 罗靳延的手贴着她的背脊,指尖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她的唇,声音低沉的好听。 “这个吻,”罗靳延的声音有些轻,难得的温柔,险些要了江黎的命,“记得这个吻,和四年前在港珠澳大桥上的那个吻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