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锤:憧憬成为星际战士》 001 系统说它和奸奇没关系 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 这是他眼前唯一的景象。 他依稀记得自己似乎正在和兄弟一起给战棋涂装。 而后他调笑地说了一句话: “要是咱们俩一块去战锤世界当星际战士多好啊。” 之后的记忆他便记不清了。 他现在无法看到事物,也听不清周围的声音。 他只能感觉到—— 自己现在的这个身体,似乎弱小得和新生儿一样。 突然,一个类似游戏弹窗的系统界面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检测到宿主苏醒,成长进化系统正式激活】 【本系统在此郑重声明——】 【本系统与奸奇无关,请宿主放心使用】 【目前宿主处在婴儿期,新的目标设立:呼吸10w次】 好像看到了很不对劲的东西,但是他没余力思考了。 婴儿的脑力局限了他的思维,也暂时锁住了他前世的记忆。 他陷入半昏睡状态,但是身体还是下意识地急促呼吸起来,想要尽快完成这个系统的目标。 伴随着他的呼吸,系统的提示弹窗此起彼伏起来。 【呼吸次数+1】 【距离目标完成还有99999次】 …… 在一个昏暗的铁皮棚子里面,一个衣衫褴褛的女性面无表情地将一块铁片放在篝火上烤至红热,而后切断了从自己下身拖出的脐带。 她双眼淡漠,蔚蓝的眼瞳如同蒙上了灰尘的宝珠一般失去了光泽,原本金黄色的长发在长期的营养不良下也变得干枯。 从骨型上来看,这女子是个天生的美人胚子,但可惜在底巢不见天日的生活中化为了此等模样。 在她身边,一个双眼深陷入内凹眼窝的男子看了看刚刚诞生的孩子,双眼露出了一丝失望。 “不是个小子。” 他沙哑地开口道。 他们生活的星球,名叫奥特安塔,是一颗巢都星球。 按理说,巢都世界作为能够自给自足的地方,生活在这里的人日子一般不会太差。 除非他们处在底巢。 很不幸,这对男女正是底巢的居民。 在底巢这种充斥着帮派,食肉动物,乃至于巫师和变种人的地方,一个男性能提供劳动力是很重要的。 但很可惜,他们生的是个女孩。 男人叹了一口气,正准备凑合养着这女孩,看到时候能不能卖给帮派赚点纯净水。 但突然,他眉头一皱,将女孩举到耳边,仔细倾听了一会。 “她的呼吸很急促……简直和坏掉的风箱一样。” 男人冷声道。 女子喘了一会粗气,问道: “有缺陷吗?” 有缺陷的孩子,在底巢几乎不可能生存下去。 “绝对有缺陷。” 男人表情变得冷漠起来,抓着这个女孩就站了起来。 女子见状急切地问道: “你要去哪?” 男人没有回答,一边提起了这个铁皮棚里面唯一一个装满了纯净水的水壶,一边朝着外面走去。 “神皇在上啊!放下那壶水!你个贪婪的畜生!” 无视了后面女子恶毒的咒骂声,他将女孩随意丢在了一个垃圾堆里,而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一个生不出健康劳动力的女性,不值得他组建家庭。 艰苦的生活环境劣化了人类的道德,这便是底巢生活的常态。 …… 【你正在挨饿,请尽快进食】 【你正在受冻,请及时保暖】 随着系统的警告弹窗出现,他……啊不对,她惊醒了。 什么情况,自己的父母呢? 怎么不给自己保暖和吃东西? 是不是应该提醒一下他们? 想到这里,她开始大声哭喊起来。 哭喊是婴儿和父母交流最有效的手段。 只要哭喊,父母便会知道你需要他们。 但前提是你得有父母。 她嗓子都快哭哑了,但依然无人理会。 “算了,先呼吸吧,说不定父母有事出去了呢。” 事已至此,她决定还是先完成系统目标,等等自己父母回来。 这一等,就是许久许久…… …… “沃日,我呼吸十万次都快达标了,怎么还没来啊!” 极度的寒冷和极致的饥饿肆意折磨着她孱弱的身体。 她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有没有一种可能,自己没有父母? 就在她觉得生命宛若风中残烛时,全新的系统弹窗出现了。 【不吃不喝三天,完成成就{饿货}】 【获得天赋{忍饥挨饿}:消化能力大幅提升,饥饿和缺水忍耐力提高】 【忍受寒冷三天,完成成就{冻物}】 【获得天赋{耐冻王}:不会得渐冻症,寒冷抗性大幅提升,对未成年者有特攻加成】 【你意识到了自己似乎没有父母,完成成就{孤儿}】 【获得天赋{蝙蝠侠}:获得顶级格斗天赋和顶级投掷天赋】 随着新天赋的获得,她的生命力逐渐恢复了一些。 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她用最后的力气,发出了惊天的哭喊声: “哼啊啊啊啊啊!” 才喊了几声,强烈的虚弱感便席卷而来。 “这下真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我这是什么鬼地狱开局啊。” 她欲哭无泪。 不过好在,她已经呼吸了99983次了。 只要能完成呼吸十万次的目标,说不定就能获得一线生机。 就在她开始艰难地呼吸冲刺时,一双粗糙的大手捧起了她瘦小的身体。 【呼吸十万次完成,身体素质全面提升】 【奖励天赋{无限成长}:可以通过锻炼无限增强身体素质】 伴随着无形的力量突然充盈在她体内,她原本弱小的感官猛然增强。 嗅觉不再形如摆设,一股浓郁的恶臭顿时充斥在她的鼻腔。 听觉不再朦胧,剧烈的轰鸣噪音随之出现。 视觉也不再一片黑暗,她在此刻清晰地看到了捧着自己那双手的主人。 那是一个样貌只能用恐怖来形容的畸形者—— 肥大到可笑的鼻子,因为面部肿瘤而大小不一的眼睛,头上的毛发没有恶心的肉瘤多…… 简而言之,她在感官觉醒的那一刻,受到了来自嗅觉,听觉,视觉的三重打击。 畸形者看见她灵动的眼睛,意识到这个小家伙没有死,顿时露出了发自内心的微笑。 但他似乎没有意识到,这个微笑差点吓死了他手里的小家伙。 就这样,畸形者将她带到了自己的垃圾棚里,成为了她的养父。 002 名字是不是得取一个? 【你正在爬,四肢协调性增加,力量和耐力增加】 满是破铜烂铁的垃圾棚里,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在灵活地四处乱窜。 她的养父已经收养了她一个月了。 那位可怜的畸形者是个善良的好人,在他的供养和天赋{忍饥挨饿}的帮助下,她虽然吃的东西算不上阳间,但是至少能够生存下去。 在此期间,她的一些前世记忆逐渐觉醒。 很显然,她重生到了战锤世界,一个grimdark的恐怖地方。 什么是战锤世界? 用一个字概括就是—— 粪坑。 如果说宇宙是个黑暗森林,那么战锤世界里的这片森林早被各个种族烧成了一片满是灰烬的大平原。 然后大家就在这个灰烬大平原上用名为“混沌”的屎互丢。 作为一个重生者,她很危险。 因为似乎有四个鬼物最喜欢抓她这样的灵魂了。 具体是哪四个鬼物,她还没有想起来。 值得一提的是,潜意识告诉她,想不起来是好事。 如果她没有猜错,那么她应该正身处一个巢都世界的底巢。 底巢很危险,各种意义上。 这里有杀人不眨眼的帮派,互相伤害的拾荒者,吃人不吐骨头的食肉动物,吃小孩不吐皮的变种人…… 不过这点她早有体会—— 要不是养父,她早死在外面了。 除此之外,她还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她两腿之间似乎少了点什么。 不过这些都是小事,当务之急是尽快通过系统刷属性。 因为这个地方实在太危险了…… 似乎是要印证这一点,猛烈的争吵声和恶毒的咒骂声突然从棚外传来。 正在爬行的她被吓了一大跳,但很快冷静了下来。 因为这种争吵声非常频繁,而且往往还会伴随打斗声和惨叫声。 这一个月来,她早就习惯了。 她一边小心翼翼地爬行,确保不发出声音,一边疑惑地听着棚外的声音。 她依稀有一种感觉,外面吵架的语言似乎和她前世所知晓的英语和汉语的杂糅体很像。 【探索语言奥秘,理解低哥特语组成,完成成就{语言专家}】 【获得天赋{无障碍沟通}:能够瞬间理解所有遇到的语言】 这下她终于听懂了外面在吵什么了,因为一种名为低哥特语的语言被其理解了。 “这是俺拾嘞,不是俺偷嘞!” “我测你码,那块v型引擎上还有老子的标记,你拾东西拾到老子家里面了是吧!” 下一刻,激烈的撕打声从外面传来。 她暗中咋舌。 这里的人似乎不太友善啊。 过了一会,外面的动静消失了,她又开始放心大胆地快速爬行起来。 就这样,她爬累了就睡,睡醒了就爬。 爬了不知多久,令人心安的门锁解锁声传来。 她立刻高兴地朝门口爬去。 那位畸形的养父背着大包小包的垃圾,咧着兔唇嘴,露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虽然那个微笑依然很掉san,但是她并不害怕了。 “嗯嗯啊啊。” 养父看着眼前的小家伙,激动地说着什么。 令她奇怪的是,她为什么听不懂呢? 而后她恍然大悟——这个可怜人不会说话。 养父没有注意到小家伙眼里一闪而过的怜悯,轻轻从他可以称为破布的外套内袋里面拿出了一包东西。 他小心翼翼地撕开包装,露出了类似士力架一般的黑色长块,而后掰下了四分之一握在手里,再把剩下的递给了她。 在吃东西前,他神情虔诚地跪在地上,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用废铁片制成的极其简陋的双头鹰徽章,双手捧着举过头顶,嘴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嗯啊声。 看着养父的举动,她也有样学样,捧着手上的食物祈祷起来。 她依稀记得,那个双头鹰名叫天鹰,是神圣的象征。 等到养父祈祷完后,他们立刻开始吃起了手里的食物。 令她遗憾的是,这玩意虽然长得像士力架,但味道极其差劲,简直如同蜡块一般。 不过这也比泡着臭水的淀粉块要好了。 吃饱喝足后,养父和往常一样,坐在地上,一边对着她嗯嗯啊啊的说着,一边开始比划了起来。 这一次,她明白了养父的意思,因为她看得懂手语了。 养父做的手语和以往一模一样,而这一次她终于理解了它们的含义: “你要成为一个对神皇有用的人。” “然后离开这个肮脏不堪的地方。” 她默默地看着养父打完这套手语,牢牢地记住了这段话。 成为对神皇有用的人吗? 对了,神皇是什么东西来着? 她努力回想,但是却只联想到了两个感觉毫不相关的字眼——马桶。 养父不厌其烦地做了三遍这套手语,而后缓缓起身,开始整理棚内的垃圾。 作为拾荒者,把垃圾卖给会定期来到底巢的流浪商人是获取重要物资的为数不多的途径。 看着养父正在忙,她便再次开始爬行起来。 【你正在爬,四肢协调性增加,力量和耐力增加】 但突然,一个念头出现在了她的脑海里面—— 她好像,还没有名字? 想到这里,她抱着试试看的念头,推了推正在把垃圾分门别类的养父。 看到对方疑惑地回头,她指了指自己,然后努力张开嘴巴,挤牙膏般地用刚刚学会的低哥特语说出了两个字: “名,字。” 养父顿时如遭雷击,手里的铁片都掉在了地上。 一个看起来只有一个月大的孩子居然会说话? 过了好久,他才缓过劲来。 然后他激动地拿起一根铁棍,在地上写下了一行歪歪扭扭的字母: “galvorbak” 她明白这个词的意思为受祝之子。 养父想了想,又在“gal”和“vor”上分别画了个圈。 做完这一切后,他用尽全力,似乎想要说出什么,但又因为其先天的缺陷而无法表达。 直到最后他的脸涨得通红,才终于挤出了两个字眼: “伽……呙……” 伽呙,受祝之子,这便是养父给她的名字。 【美好的名字寓意了美好的未来,完成成就{一个好名字}】 【获得天赋{引人注目}:你的名字有特殊的含义,你更容易被关注了】 见到这个弹窗,伽呙在心底倒吸一口凉气。 在战锤世界,容易被注意可不是一件好事。 因为关注你的可能不是人。 003 今夕是何年 【你正在走路,腿部力量提升,速度和耐力提升】 伽呙小心翼翼地伸出小脚,一步一步向前走去,寻找那种特殊的感觉。 在她又连贯地走出两步后,那种感觉出现了。 “就是现在!” 她肉嘟嘟的身体顺着重心下沉,成功摔了不痛的一跤。 【摔跤次数+1,身体协调性增强,抗击打能力增强】 【距离目标完成还有3次】 没错,伽呙之所以如此小心翼翼地走路,不是防止摔跤,而是要在伤害最小的情况下摔跤。 几天前,系统的幼儿期目标开启:摔倒五千次。 在天赋{无限成长}的作用下,即使她只有六个月大,寻常走路甚至是小跑都没有任何问题。 但为了完成幼儿期的目标,她只能故意摔倒。 在稍微缓了一会后,她一鼓作气,成功把剩下的三次也摔了。 【摔跤五千次完成,身体素质全面提升】 【奖励天赋{耐摔王}:摔跤姿势更多,掉落伤害降低,坐飞行器更容易发生意外】 “这是什么鬼天赋?” 伽呙人都傻了。 自己跟傻子一样在地上摔好几天,结果你就给我个这玩意? “为什么我感觉,这个系统有点恶趣味在里面?” “而且它给的天赋,似乎会携带或多或少的debuff。” 这种风格,让伽呙隐隐感觉有点不对劲。 她寻思来寻思去,也没有回忆起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毕竟她的一些关键记忆还没有恢复。 但好消息是,她的这些记忆很明显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逐渐忆起。 比如,她在不久前正式回忆起来自己前世是个公的。 然后她就意识到自己似乎少了几寸肉。 但没有一刻为逝去的弟弟哀悼,接下来一个恐怖的问题摆在了她面前。 那就是现在是战锤世界的哪一年? 战锤世界的历史有鲜明的节点性,只要她能够搞清楚现在的确切年份,那么她至少在一些未来大事件的方向把握上会占据主动。 她想成为的星际战士,在战锤世界里面属于高危职业。 但是如果她能够利用先知优势去参与一些重大事件,那么她不仅可以减少遭遇危险可能性,甚至可能有机会在这里活到善终。 没错,成为星际战士,然后善终,这就是伽呙目前的理想。 不过在这个grimdark的世界,这个梦想某种意义上算得上奢望了。 “那么我该怎么样才能得知现在的年份呢?” 伽呙一边蹲起,一边思索起来。 【你正在蹲起,腿部力量增强,爆发力和耐力提升】 看着不断跳出的系统弹窗,她丝毫感受不到喜悦。 因为她意识到,在巢都世界的底巢,想要弄清楚现在确切的时间,难度有亿点大啊。 如果说巢都世界是人类文明的大厦,那么底巢就是这座大厦里面的公共厕所—— 还是从来没人打扫的那种。 在这里生活的家伙甚至不被视作人类帝国的子民。 那些内务部的官员甚至赋予了一个特殊称呼给他们——渣滓。 对于这些渣滓来说,像她养父那样会写几个国教牧师布道所用的祷告词的拾荒者已经算是文化人中的文化人了。 在这个文化平均水平焚书坑儒的垃圾堆里,想要弄清楚今夕是何年,真不是一件易事。 而与之类似的,想要弄清楚自己所在的星球和星区也是一个挑战。 不知年月,不知何地,不知身世,并且还处在一个地狱难度的新手村里。 这就是伽呙的现状。 她试图用展望未来安慰自己,却发现自己连活到未来都有难度。 伽呙顿时emo了,蹲起都没有一开始的劲头了。 就在她心情有些低落时,熟悉的门栓解锁声传来。 伽呙原本黯淡的两只大眼睛顿时发出肉眼可见的光亮,两条小短腿麻溜地窜动,来到门口等待她的养父。 伴随着叮铃哐当的声响,身上挂着许多小破件的养父带着笑容打开了门。 他的笑脸依旧瘆人,但在伽呙看来是那么的亲切。 伽呙也用她可爱的笑容迎接着养父,但当她视角移到养父头顶一处肉眼可见的淤青时,她的小脸顿时笑不起来了。 她用小手指了指自己的头,然后又指了指养父,脸上露出伤心的神情。 “嗯啊。” 养父的连忙用手语解释道——他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 然后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眉飞色舞起来,而后开始用手语讲述一个故事。 这个故事很短,但是对于有着先天缺陷的养父来说讲述起来可太漫长了。 而伽呙则耐心地坐在他面前,歪着脑袋认真看他讲述—— 在无数个千年之前,有两个能够预见自己未来的人。 有一天,他们都预言了自己在未来将会摔倒。 第一个人因为这个预言陷入了恐慌。 第二个人则笑着说:“是吗,那我要在摔倒之前做好准备。” 第一个人开始寻求他人的帮助,却因为疯癫的言行被视为怪物。 第二个人接受了自己的未来,把摔倒之后自己不能做的事情提前做完了。 最终第一个人孤独的摔倒在了角落里,他试图改变预言,却最终复刻了预言。 而第二个人接受了预言,却又改变了预言——至少他将能做的都做了。 “所以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不要害怕摔倒。” 养父做完最后一个手势,用稍微有些酸麻的手掌擦了擦额头的汗珠。 伽呙眼睛瞪得像铜铃。 这个堪称邪典的故事是什么玩意? 怎么好像和某两个人的故事有点像呢? “唉,等等,故事!” 伽呙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虽然战锤世界的很多事件真相不可能被平民知晓,但是一些事件却可能演变成为人们口口相传的怪谈乃至神话故事。 这些事情的真相虽然随着人们的代代口述而变得面目全非,但依旧可以看出大致的原型。 比如这个有关摔倒的故事似乎就是在影射两位原体。 如果她多听一些故事,说不定就可以旁敲侧击地摸出现在的大致时间。 与此同时,系统也给出了一个弹窗: 【新目标设立:聆听1001个故事】 【距离目标完成还有1000个】 004 底巢的渣滓想要触摸塔尖的灯光 “传说在古老泰拉的月圆之夜,如果有人独自走在巢都外郊的原野中,便会遇到一种可怕的存在——皇皮子。” “祂或许是异形,或许是恶魔,亦或是更糟糕的玩意。” “遇见祂的人会被其询问一个问题——你看祂像人还是像神?” “只有回答祂像人,祂才会心满意足地离开。” “这便是皇皮子讨口封。” 看着养父放下的双手,伽呙的卡姿兰大眼睛里面满是平静—— 今天的故事还是一如既往的诡异呢。 【聆听故事+1】 【距离目标完成还有789个】 她看着弹出的窗口,略微叹了一口气。 距离聆听故事的目标出现,已经过去四个多月了。 但是她的进度依然十分缓慢。 没办法,对于养父这个先天缺陷者来说,想要条理清晰地讲述故事着实是一件难事。 而且,每个人所知晓的故事是有极限的,不然《一千零一夜》也不会只有一本了。 而让养父编出剩下的故事也不可能。 因为这种程度的想象力是不会出现在终日挣扎在底巢的渣滓们身上的。 伽呙有些愁眉苦脸起来。 如果不完成现在的系统目标,那么下一个目标也不会出现,短时间内光靠{无限成长}积累的属性远远不足以让她有机会在底巢这个垃圾堆安身立命。 现在她食量还小,养父一个人的劳动力还可以勉强给予他们二人温饱。 但万一养父出了什么意外,亦或者她成长后食量增大,那么都很可能破坏如今看似平衡的境况。 她必须获得更强大的天赋。 强大才是底巢唯一的硬通货。 “嗯嗯啊。” 养父讲完了故事后便站起身,拿起门口的一个大防毒面罩挂在脖子上,背后拖着一个因为生锈而发出刺耳的“嘎吱”声的破旧拉车,准备打开锈涩的大门,继续拾取能够兑换他们父女二人未来生活物资的废品。 原本正在寻思如何聆听更多故事的伽呙看到这一幕,水灵的大眼珠一转。 一个大胆的想法出现了—— 如果她跟着养父一起出去,就有机会遇见他人。 虽然在底巢中最大的危险便来自于人,但如果不冒这个风险,那么她的成长速度就会减慢,随之而来的潜在风险便会大大增加。 古泰拉有句名言——什么都无法舍弃的人,什么都得不到。 舍弃一时的安宁,换取未来更大的安稳,这便是伽呙的决心。 于是伽呙看着养父打开大门的佝偻背影,深吸一口气,字正腔圆地开口道: “我也要出去。” 养父的背影肉眼可见的颤抖了一下。 上一次他听见伽呙说话,还是十一个月前索取名字的时候。 他慢慢回头,看向那个皮肤白嫩细腻的小家伙,看着她那可爱的大眼睛中露出的坚毅光芒。 恍惚间,他又不禁回想起来刚刚见到这个小家伙的那一天。 那天傍晚,忍受了半生孤单的他托举天鹰,虔诚地向帝皇祈祷,渴求一个可以慰藉其伶仃灵魂的存在——哪怕是一只狼鼠幼崽也好。 在出门拾荒发现伽呙的那一刻,他原本黯淡无光的世界便被这个小家伙的出现点亮了。 当他用颤抖的双手托举其娇弱的身躯时,他明白自己一生的虔诚得到了应有的回报。 这是神皇给他的礼物,是祂赐予他的受祝之子,是祂照彻他无光世界的光亮。 没错,光亮,他还清晰地记着小家伙眼中的光亮,那种坚毅不移的光亮。 时间过得真快啊。 自己在垃圾堆里找到她的时刻明明恍若昨日,而她却在不知不觉中茁壮成长了。 他并没有拒绝伽呙,而是默默地凝视了她一会。 随后他缓缓摘下了自己脖子上挂着的防毒面具,将其戴在了伽呙的脸上。 而后他做出手语,告诉她在外面永远不要摘下来。 防毒面具里有一股臭鸡蛋的恶心异味,但伽呙乖巧地将其戴在了自己的头上。 她很清楚,养父在尽可能地保护她。 一个可爱的女孩子,意味着无变异和健康。 而战损极大的帮派很需要这样的女孩为他们诞下优秀的人力。 看见伽呙安静的样子,养父点点头,而后拉着拖车,带着她走出了大门。 这是伽呙第一次来到外面,纵使是隔着布满裂纹和污垢的玻璃镜片观察,也还是让她感到兴奋。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完成成就{第一次的探索}】 【获得天赋{冒险家}:你的外出充满了不一样的奇遇和冒险】 “啧,又是一个让人感到不安的天赋。” 伽呙撇了撇嘴。 她环望四周,看到许多用铁皮废品搭建的棚子错落于此,显然,这是一处拾荒者的聚集地。 视野越过这些棚子,远方巨大的垃圾山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那是真的宛若高山一般的垃圾堆砌物,甚至让她隐约回忆起前世和兄弟一起爬泰山的场景。 这种程度的垃圾山是怎么出现的呢? 很快答案便揭晓了——在一声声略带惊慌的呼喊声中,伽呙看到了大量的废品犹如从九天垂落的瀑布一般自高空落下,洒落在垃圾山的顶部。 顺着垃圾坠落的方向,伽呙缓缓地拉升视野,在一片朦胧的有毒烟云中,她隐约看见了一堵墙? 不,那不是墙。 那是一座由人类打造的钢铁之都,看似平整的表面上布满了错综复杂的空间与管道,密密麻麻的人影摇曳在昏暗的灯光中,给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压抑感。 这便是巢都,人类帝国最高效的机器,无数的劳工化作这台机器的血肉齿轮,以自己的一切饲喂着它不见底部的深渊巨口。 但巢都并不是所有的地方都是压抑,当伽呙视角仰到接近九十度时,她的目光跨越了灰色的云层,落在了那一根根宛若破空之矛的巨大高塔上。 璀璨的灯光充斥在了那些巨塔的表面,化作繁杂奢华的纹路,尽情地显露云层高塔的美好。 那昼夜不息的塔尖明灯高悬在苍天之上,犹如神界的星火,诱得伽呙下意识地伸出右手,试图触摸那些星点。 但很可惜,她什么也没有摸到。 毕竟高天之上塔尖的明灯,可照不亮九渊之下底巢的垃圾场。 005 哎等等,没把怎么当星际战士? 在等待了一会,确认不会再有垃圾倾倒后,养父带着伽呙绕了一段很远的路,来到了垃圾山一处偏僻的角落里。 很显然,这里是这座垃圾山最贫瘠的地方。 伽呙看着忙着搬运大型废料的拾荒者,又看了看在这个角落里面捡拾小破件的养父,心中不禁有了些许怒火。 显然,作为一个先天的缺陷者,养父根本无法融入那些拾荒者的小圈子。 而一个无法拉帮结派的畸形者,自然会被排挤到最偏僻的地方。 养父对此没有丝毫的不满,而是一边翻找地上的垃圾,一边“嗯啊”着用手势教导伽呙哪些是有用的。 这种教导模式很简单: 养父抓起一个物品,在伽呙面前晃一晃,如果有用就比一个朝上的大拇指,没价值就比一个朝下的大拇指。 伽呙默默地看着,心里不禁泛起一丝酸涩—— 底巢拾荒者能够给予后代最好的教育,就是教他们如何捡垃圾。 这就是为什么渣滓永远只能是渣滓。 想到这里的伽呙心情有些烦闷,为了发泄,她挪起小脚用力地踢向一根碎裂的大型灯管。 这根破灯管少说也有五六斤重,但一岁的伽呙却轻轻松松地踢开了它。 “嗯?这是什么?” 踢开灯管后,她看到一个类似钻头尖部的玩意。 她俯下身子,用肉嘟嘟的小手扒拉了周围的垃圾几下,钻头的全貌便显露而出。 它虽然表面锈迹斑斑,并且有着大量磨损的痕迹,但是仍然闪烁着紫金色的光泽。 而且当伽呙目光下移时,她注意到了钻头似乎连在什么东西上。 “这肯定是个值钱的大件!” 伽呙喜悦地朝着正在挑拣零碎小破件的养父一路小跑而去,而后戳了戳他的小腿。 看到养父略带疑惑地转头后,她面带笑意,身体微倾,右手向后指向那个钻头的位置。 当养父看到伽呙所指之物时,震惊的眼神在他的大小眼里一闪而过,随之而来的兴奋和狂喜。 他拖着拉车快步跑去,跪在地上飞速地刨着那钻头周围的垃圾。 不多时,钻头的下半部分自掩埋中露出。 准确来说,不应该再称呼它为钻头了,因为钻头只是它的一部分。 这是一根类似工业起重臂一样的合金手臂,需要通过液压杆活动关节,其末端不仅仅有一个钻头,还有三根类似金属触手的装置。 “工业机仆的手臂?” 伽呙的卡姿兰大眼睛里满是震惊。 没想到,在这种偏僻的角落里面居然会藏着一根品相看起来还不错的机仆手臂。 “怎么有一种crpg游戏里面摸到野生宝箱的既视感?” 伽呙如是想着,而后她便回忆起来自己似乎解锁了一个叫做{冒险家}的天赋。 养父将机仆手臂从垃圾堆中拽出,费力地放到了拉车上,再将其用一块满是油渍的防水布遮盖了起来。 这并不是用来防尘的,而是用来阻挡其他拾荒者视线的。 做完这一切,养父虔诚地掏出那根自制的天鹰项链,将其环抱在胸前,用真挚的祷告来感谢神皇的赐予。 “帝皇吗……” 现在的伽呙已经基本回忆起关于战锤的内容——除了四个模糊的身影。 作为人类最伟大的灵能永生者,帝皇无私地爱着人类整体。 纵使帝国在铁人叛乱和战帅拜寿之后已经犹如将倾的高塔,但帝皇封存在黄金王座中的残躯依然将这座高塔撑起。 其实,伽呙想过要不要通过大喊一些禁忌的词语来获取帝皇的关注,从而快速摆脱如今的困境。 但是潜意识告诉她,这种行为有可能喊来某些顶号的鬼物,所以她果断地放弃了这种念头。 不过这种记忆的复苏随之而来的是一个残酷的问题—— “哎不对,我把没了,还能当星际战士吗?” 伽呙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胯部,有些欲哭无泪。 成为星际战士需要十九道改造手术,其中需要额外添加大量的器官。 而这些器官都是通过前任星际战士的基因存取腺中的基因种子培育而成的。 但是由于基因原体们都是男性,所以这些器官都对应男性的激素和身体组织类型。 失去了弟弟的伽呙,某种意义上也失去了成为正统阿斯塔特的资格。 一句话概括就是—— 罐头之路未半就中道崩殂了。 但是实际上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说不定某个神神叨叨的老中医可以帮助她完成前世的梦想…… “唉,事已至此,先捡垃圾吧。” 随着她学着养父的模样开始挑拣地上的垃圾,熟悉的系统弹窗跳了出来: 【猪能吃的是湿垃圾,猪不吃的是干垃圾,猪吃了会死的是有害垃圾,卖了能买猪的是可回收垃圾,完成成就{垃圾分类}】 【获得天赋{致命公司优秀员工}:不知道为什么,你总是能捡到有价值的垃圾】 在{冒险家}和{致命公司优秀员工}的加持下,伽呙展现出了惊人的捡垃圾天赋。 在养父震惊的目光下,这个原本贫瘠的垃圾山角落在伽呙手上似乎变成了聚宝盆。 小到螺栓、铁皮,大到轴承、齿轮,各种可回收品被她用灵巧的小手从大量的废品中刨出。 养父都看傻了,两眼瞪得像大小不一的铜铃—— 难道她真的是天才? …… 经过父女二人半天的奋战,养父的拉车上和背带上都满是他们的战利品。 养父在前面拉车,伽呙在后面推。 回家之路虽然漫长,但在丰收的喜悦下,二人走得是那么的轻快。 不过,让伽呙奇怪的是,养父并没有径直往家的方向前进。 他们绕了一段路,来到了拾荒者聚集地的另一端的一个矮小的棚子前。 在她好奇的注视下,养父挑选了几件价值很高的回收品,走到棚子前一个头发宛若刺猬般炸开的老者面前,默默递给了他。 这老者一直面带灿烂的笑意,仿佛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不过他似乎和幸福这两个字眼不太沾边。” 伽呙看着他两条空荡荡的裤腿和没有小臂的右手,如是想着。 006 爱讲故事的老比尔 “今天收获不错啊,老比尔谢谢你啦。” 名叫老比尔的老者笑吟吟用左手地接过养父给他的回收品。 而后他目光偏移,一下子就看到了躲在拉车后面的伽呙。 “这就是你收养的小家伙?快过来让老比尔看看。” 老比尔热情地摆动着左手,招呼着伽呙过来。 看见养父微微点头,伽呙便顶着防毒面具从拉车旁边探出半个小脑袋,而后慢慢走到了老比尔面前。 老比尔咧开嘴笑着,伸出左手摸了摸伽呙的小脑袋。 可能是因为营养不良,也可能是因为疾病,他那干瘪的牙床上只有两三颗散兵游勇驻扎其上。 “你的名字,某种意义上是我给你起的,毕竟你养父会写的几个字都是我教的,哈哈哈。” “哦对了,来,吃糖。” 伽呙看着他将手伸到自己的衣服内袋中,掏出了一个白净的手帕,而后灵活的用一只手解开上面的活结,将其摊开在了手心。 这手帕中摆放着三块大小不一的浊黄色糖精块,散发出阵阵难闻的工业合成气味。 伽呙正在成长发育的身体在看到糖精这种高能量的食品后下意识地开始分泌唾液。 没有谢绝老比尔的好意,她一股脑地将三块糖精抓起,而后塞到防毒面具下的嘴里。 虽然这玩意有一股煤油的怪味,但是对于在底巢生活了一年的伽呙来说简直算山珍佳肴。 伽呙一边回味糖精的美味,一边注意到了老比尔手帕上的一行娟秀的字绣—— “莎莉to比尔” 她不禁抬头看了看老比尔。 这个有着重度残疾的老人似乎有故事啊。 看着大快朵颐的伽呙,老比尔嘿嘿一笑,开口道: “喜欢吃吧,那这样,从今往后,只要你来听老比尔讲故事,老比尔就给你一块糖。” 说完这段话的老比尔眼中闪过一丝期盼。 作为一个废人,他在底巢的这些岁月里一直忍受着孤单。 几乎没有任何一个人关心他——除了那些在等待他死后分掉他一把老骨头的“食肉动物”。 所以在得知伽呙的养父收养了她之后,老比尔充满了羡慕。 如今见到小家伙可爱的身影,他心中对陪伴的渴求便愈发强烈起来。 看着主动提出这个要求的老比尔,伽呙人都傻了—— 还有这种好事? 不仅能够帮助她完成目标,还给她食物? 本来她想说不要糖精都行,但她不争气的唾液腺和泛起胃酸的肚子还是让她默默地点了点小脑袋。 看见伽呙答应了下来,老比尔眼中的喜悦简直要化作实质的光亮。 他连忙用左手支撑起自己残破的身体,仿佛担心伽呙反悔一般,开始讲述一个下巢工人之子的故事: 像无数被困在巢都这座金属坟墓的灵魂一样,切西尔在出生的那一刻便注定要成为滋养钢铁森林生长的养分。 他出生在下巢的工人家庭,成年后也自然而然地接替了死于硅肺病的父亲的工作,化作下巢管道中的一名工蜂。 但与他父亲不同的是,他有着名为天赋的神皇赠礼。 他短短十年就成为了当地区域的工头,还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名气。 而这份名气,带给了他人生的转折,让他被一位高贵的行商浪人的舰队在补员时收入了麾下。 从此下巢的工蜂跟随虚空舰飞上星巅,拥有了航行在寰宇的资格…… 【聆听故事+1】 【距离目标完成还有788个】 “然后呢?” 伽呙听得有些入迷,却发现老比尔不再继续开口了。 老比尔眼中露出一丝狡黠,笑着回答道: “咳咳,今天有点晚了,想听后面的故事就明天早点过来吧。” 伽呙被老比尔的操作整傻了。 这么会断? 你是从3k时代穿越过来的扑街作者? 但是伽呙看了看昏沉的天空,确实到了应该回家的时候了。 夜晚的底巢,其危险程度堪比巢都范围之外的近郊地区。 就这样,带着对老比尔后续故事的渴望,伽呙恋恋不舍地跟着养父踏上了回家之路。 在路上,伽呙突然有点好奇,为什么养父要送回收品给老比尔呢? 在她如实地问出心中的疑问后,养父借着周围其他拾荒者的垃圾棚的灯光,慢慢地用手语回答道: “仁善是最大的美德,而美德是人类最宝贵的财富。” “不因弱小而摒弃美德,不因强大而忽视美德。” “作为神皇的子民,我们应当平等地爱着我们的兄弟姐妹,正如神皇平等地爱着我们一样。” 做完这些手语后,他又摸了摸伽呙的头,继续说着: “老比尔是个可怜的人,也是一个孤单的人,我很高兴你能答应陪伴他,我的孩子,神皇会为你而骄傲的。” 伽呙愣愣地看着养父。 他的那些话语更应该从一位热爱子民的高领主,一位高尚的审判官,亦或是一位骄傲的行商浪人口中说出。 而不是从一个能不能稳定温饱都纯靠运气的底巢拾荒者口中说出。 她看着养父丑陋的外表,看着他干瘦的四肢和浮肿的皮肤。 此刻她真切地看到了养父那被掩埋在残疾身体下的高尚灵魂,它热烈而虔诚,仁善而坚韧。 她曾经抱怨重生的悲惨,认为出生在底巢是自己最大的不幸。 而现在她明白,拥有这位养父或许是她最大的幸运。 …… 从遇见老比尔之后,伽呙便开始了规律的生活—— 早上跟随养父出门利用自己的天赋寻宝,路上锻炼身体刷刷属性。 傍晚回来给老比尔送物资,顺带听他讲故事。 夜晚回家进行婴儿般的睡眠。 老比尔,或者说切西尔·比尔,曾经是一个见多识广的虚空舰船员。 在一次下层甲板的叛乱镇压中,他被诬陷为叛乱者,四肢被废其三,最后将其留在了这颗名叫奥特安塔的巢都星球上。 通过他的故事,伽呙得知了很多重要的信息。 比如他们所在的星域是朦胧星域。 随着时间的流逝,伽呙需要聆听的故事仅剩一个。 而就在这一天,老比尔微微一笑,开口道: “今天的故事,是在奥特安塔流传已久的一个传说——” 007 飞升仪式 “据说,每隔一段时间,奥特安塔上便会举行名为飞升仪式的秘密活动。” “在那时,神皇的目光将扫过整颗星球,纵使是底巢中最肮脏卑贱的渣滓,亦可以获得参与仪式的资格。” “通过血与火的洗礼,通过最忠诚的颂歌,最具资格之人将被选中。” “他将会看见天空中出现火焰组成的云垒与喷涌雷霆的战鼓。” “伴随着星辰的坠落,伟大的天使们背负圣火化作的翅膀,落在他身旁。” “而他则会飞向火焰的云巅,接受神皇的赐福,成为黄金王座前的天使,成为帝皇惩戒邪恶的战锤。” “通过飞升仪式,底巢的渣滓,亦有机会成为帝皇的天使。” 说到这里,老比尔那颗早已干瘪的心脏仿佛重新焕发了活力,激动地在其枯瘦的胸腔中跳动起来。 看着激动到失态的老比尔,伽呙则若有所思起来。 她知道,所谓的飞升仪式便是星际战士招人。 那么这颗名叫奥特安塔的星球便是一颗征兵星球。 怪不得她这些年从来没看到过来底巢征什一税的家伙。 但是朦胧星域的征兵星球这个限定词,不知为何总是给她一种不安的感觉。 【聆听故事+1】 【聆听故事1001个完成,身体素质全面提升】 【奖励天赋{情绪可视化}:情绪是灵魂的波动,而现在的你可以选择用眼睛通过独特的视角捕捉这些波动】 “总算给了一个好一点的天赋了,不枉我做了这么长时间的听众。” 她立刻开始转换自己的视角,而后将目光移向了老比尔。 在这个视角下,老比尔变成了半透明的模样,犹如一个玻璃容器一般,里面盛满了各种颜色的光团。 这些光团不断消失,又不断产生,在动态的变化中此起彼伏着。 既宛若古泰拉极地会出现的极光流彩一般璀璨,又形如她前世故乡新年燃起的铁树银花一样耀眼。 她大致能猜出来,不同的光球代表不同的情绪。 而且尽管灵魂每时每刻都在不管地产生新的情绪和消失旧的情绪,但是整体上不同光球的数量是不会在短时间内大量改变的。 换句话来说,情绪光球整体上会呈现一种线性动态平衡。 比如说,现在的老比尔身上就满是橘黄色的光球。 “可惜,我不明白这些颜色对应的情绪……” 伽呙刚想起这个念头,下一刻她却发现自己完全可以看懂那些光球对应的含义—— 橘色代表喜悦,红色代表愤怒,紫色代表困惑…… “为什么我能够明白这些情绪的具体含义?” 伽呙疑惑了一下,但很快便明白过来。 这是她另一个天赋{无障碍沟通}的作用。 情绪是灵魂的波动,而语言亦是如此。 “也就是说,{情绪可视化}和{无障碍沟通}的组合技可以让我某种意义上实现读心的效果!” 伽呙如同拿到新玩具的孩子一般狂喜起来。 与此同时,今天老比尔的故事也讲完了。 而她的故事也听完了。 通过这段时间的聆听,她大致判断出自己现在所在的时间很明显是在荷鲁斯大拜寿和野兽战争之后,本笃会战争之前。 那么现在很有可能在判教时代前后。 她的系统目标已经完成,推测时间的目的也已经达到。 没错,她是时候离开了。 “老比尔,那我今天先回去了。” 伽呙站起身,正准备离开这里,却听到一个微弱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小家伙,你明天还会来,对吧?” 她愣住了,不仅是因为老比尔似乎猜到了她打算就此离开的心理,还因为对方语气中充满了他此前从没有表现出的—— 软弱。 没错,就是软弱。 那种语气仿佛一个要被夺走一切之人对施暴者的哀求。 伽呙下意识地回头,却看到了一张枯槁老人行将就木的脸庞。 此刻的老比尔,身上充斥着蓝色与白色的光球,那种对再次陷入孤独的恐慌近乎溢出了他浑浊的眼眸。 她明白,蓝色和白色分别代表悲伤与恐惧。 但伽呙已经完成了自己的聆听故事目标,她现在需要争分夺秒地刷属性,为在底巢生存挣扎,为可能到来的飞升仪式做准备——哪怕性别不符,她也要试一试。 所以,从理性的角度来看,她现在应该果断地…… “仁善是最大的美德。” 突然,养父的这句话出现在了她的脑海中。 是的,她如果争分夺秒地锻炼身体,或许真的有机会在肉体上成为阿斯塔特。 但是她的灵魂与道德呢? 那样的她真的拥有成为星际战士的资格吗? 作为她前世最大的梦想,她很清楚一个合格的星际战士不仅需要半神的肉身,更需要高尚的灵魂。 这便是《阿斯塔特圣典》存在的意义。 伽呙抬起头,看着露出近乎恳求目光的老比尔,缓缓开口道: “不……” 眼看老比尔的脸肉眼可见地变得苍白,她又话锋一转: “我每天都会来听你讲故事的,老比尔。” “所以你最好在你的脑瓜子里面多搜罗一些故事,免得到时候什么也说不出,只能看着我的防毒面具发呆。” 伽呙的这番略带俏皮的话语让老比尔怔住了。 过了半响,他突然大笑起来: “哈哈哈,那你就不用担心了,老比尔的故事是无穷无尽的,你只需要竖起小耳朵听就好了。” “那说好了,小家伙,每天都来找老比尔听故事嗷。” 伽呙郑重地点点头。 看到橘黄色的光球重新浮现在老比尔的身体后,她便放心地踏上回家之路了。 而随着她走在路上,一个全新的系统目标再次出现了: 【新目标设立:移动一万公里】 【距离目标完成还有9999公里】 “啧,这个目标有亿点累吧。” 伽呙隐隐察觉到,系统的目标要求似乎一直都在提高。 一路小跑到家,伽呙看到养父一如既往地站在门口,等待听完故事的她回家。 “父亲的情绪是怎样的呢?” 带着这样的念头,伽呙开启了情绪可视化视角。 下一刻,耀眼的灿金色便塞满了她的双目。 伽呙愣住了,怔怔地看着那佝偻的身影,看着洋溢在其上的灿金色光球。 灿金色,代表纯粹的爱。 008 你说你惹她干嘛? 【你正在奔跑,腿部肌肉增强,耐力和爆发力提升】 【你已移动9978公里】 【距离目标完成还有22公里】 流淌着肮脏臭水与腐烂生物质的地面上,伽呙纤细的身影正以令人惊诧的速度快速地奔跑着。 这片区域属于拾荒者聚集地,是底巢各大帮派的缓冲区,拥有较为稳定的低端秩序。 在这里暴力并不被禁止,但如果你率先施暴,那么就要做好被其他拾荒者群体围攻的觉悟。 这种井水不犯河水的潜规则,使得伽呙可以较为安全地进行跑步锻炼。 通过长年累月的锻炼,三岁的伽呙已然褪去昔日的婴儿肥,身形变得纤细起来。 可能是{无限成长}增幅了她的发育,也可能是{忍饥挨饿}让她不缺营养。 总之伽呙非但没有因为生活在底巢而矮小孱弱,反而拥有着远超同龄人正常发育水平的强健身体。 现在的伽呙不仅可以单手举起重达五十公斤的大型轴承,还可以连续奔跑三十公里。 这种身体素质,别说同龄人,就连那些成年的垃圾佬都难以匹敌。 但这些还远远不够。 在遍地牛鬼马蛇的战锤40k,她现在的水平只能算是不作就不会死。 “必须要进行更高强度的训练了。” 伽呙一边奔跑,一边这么想着。 忽然,空气中出现紊乱的流动。 伴随着撕裂气凝胶的轻啸声,一块石头准确地预判了她的移动轨迹,朝着她飞速袭来。 这块石头分量很足,遍布尖锐的棱角,并且速度极快。 这等动能的加持下,若是被它砸中,现在的伽呙绝对会受不小的伤害。 面对这危险的突发情况,伽呙丝毫不慌,轻轻抬起右手。 就在紊乱的气流接触到皮肤的一刹那,她右手瞬间发力,犹如崩开的弹簧一般爆起,迅速挡到石块之前,而后五指发力,将其牢牢攥在手掌之中。 紧急刹车后,伽呙抬起头,冷淡的目光扫视向石块袭来的方位。 在一处断裂的巨型管道残骸顶部,三个瘦小的身影正屹立其上。 他们穿着破烂不堪的衣物,头发因为营养不良而变得干枯稀疏,面部在或多或少的基因变异作用下而呈现出恶心的病态畸形。 这些年龄在六七岁左右的少年便是底巢的“野孩子”。 他们因为各种各样的缘由而被父母抛弃,又凭借小强般的生命力挣扎着活了下来。 若是当年伽呙没有遇见养父,那么很可能便会成为他们的一员。 “面具怪胎,怎么不跑了?你不是很喜欢跑吗?” 为首的兔唇男孩咧开三瓣嘴,露出令人作呕的黄黑牙齿,发出尖锐的怪声。 其他二人闻言也纷纷发出怪笑。 伽呙冷冷地看着他们,心中没有丝毫的波澜。 两世为人赋予了她强悍的心理素质,而且她的实力也让其拥有对这些孱弱的家伙不屑一顾的资本。 她从来没有主动招惹过这些野孩子,但是这些家伙却十分不待见她。 可能是她拥有他们都绝版的父亲这件小事导致的。 她摇摇头,将石头轻轻丢在脚边,准备不理睬这些家伙,继续完成自己的系统目标。 虽然她的实力肯定能打十个这种货色,但是这些野孩子具有和帮派类似的集群性,一旦激怒他们便会惹腥上身。 形象点描述,便是在3k时代的电子游戏《mc》里面动手打了一只僵尸猪人。 这种麻烦事会极大影响伽呙刷属性的征程。 因此,无论从理性还是感性上来说,无论这些家伙干什么,伽呙都应该把他们当空气。 而她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你正在奔跑,腿部肌肉增强,耐力和爆发力提升】 随着系统弹窗的出现,伽呙全身心投入在了跑步上,任何外界的干扰都无法扰乱她分毫。 “四哥,面具怪胎怕了,他跑了!咯咯咯……” 一个眼睛如金鱼般凸出的大头男孩咯咯怪笑起来。 但兔唇男孩却并不这么想,他的眼中露出了愤怒。 尽管隔着厚重的防毒面具,他依然感受到了对方那不屑的冷漠目光。 凭什么你能看不起我们,大家不都是底巢的渣滓嘛! 就凭那家伙有一个养父? 想到这里的兔唇男孩顿时怒火中烧,原本因为长期不见阳光而病态的苍白皮肤变得通红起来。 “混蛋,看着我!” 他尖叫一声,又捡起一块石头,朝着伽呙砸去。 “唰”,石头的速度很快,也很精准,但是依然躲不过被伽呙准确拦截的命运。 这一次的她甚至都懒得停下来,继续保持正常的奔跑节奏。 这种无言的蔑视给予了兔唇男孩脆弱的自尊心极大的暴击。 从始至终,都是他在主动挑衅和攻击。 但是他却把自己给破防了。 他宛若一只被踩了脚趾的屁精,滑稽而又可悲。 他又尖叫着丢出几块石头,但都被伽呙的右手防空系统拦截了。 意识到自己这样是在做无用功的他又不想在小弟面前丢了面子,便只能用最粗俗的低哥特语尖啸着辱骂起来: “你个阴沟里的臭虫,管道里的污渍……” “诅咒你!该死的怪胎!” “是啊,你害怕了,你逃跑了,我们的小家伙要去寻找他父亲的安慰了!” “你要怎么做?躲在那个长着恶心瘤子的家伙怀里面哭泣?就像被扒光了毛的狼鼠一样颤抖和尖叫?” “没错,面具怪胎要去找他的怪物老爹了!” “真是可笑,你戴着面具,是不是因为你的脸和他一样就像泡在臭水里面肿胀腐烂的老鼠尸体一样恶心?” “你……” 兔唇男孩不再开麦输出了,因为他惊喜地发现自己的语言攻击似乎起到了效果——伽呙停下来,并且再次转头看向这边了。 只不过,这一次对方面具下的目光,不再是冷漠与蔑视。 而是令他毛骨悚然的冷冽寒意。 是的,对伽呙来说,最理性的做法是无视这些渣滓的一切言行。 但在对方出言辱骂她养父的那一刻…… 情况就改变了。 “你要干什么?” “你……你不要过来啊!” 009 【数据删除】 【绝密档案:第{丢失}次建军】 【地点:英古拉巴】 【时间:{丢失}】 …… 英古拉巴,一个了无生命气息的死寂世界,在寰宇中孤寂地飘荡了无数个千年。 但在今日,这片星地的宁静被打破了。 伴随着诡异的能量场肆虐在寂寥的星海,一艘浑身灰黑色涂装的庞大巡洋舰自狂乱诡异的漩涡中浮现。 在其出现在物质宇宙的同时,原本攀附在船体能量罩上的扭曲存在纷纷发出灵魂的尖啸,泯灭在了实与虚的交替中。 “大审判官,英古拉巴已经到了。” “导航者说了,这次比预估的时间提前了两个月。” 一位身穿黄金动力甲的寂静修女在舰桥上汇报着。 在她面前,伫立着一个笔挺的伟岸背影。 他身穿红黑色的战甲,背后的红色披风无风自动,令人胆颤的凌冽气场充斥在他身周的空气中。 大审判官听到修女的话语后,微微点头,不怒自威的声音传出: “你和我一起降落就行……告诉其他人黑船只是暂时休整。” “这次负责运输机起落的所有人员都立即隔离,等我返回黑船后就地清除……” “一切都是为了帝国。” …… 自运输船中走出,大审判官抬起在铁光环保护下的脑袋,环视着这个沉寂的世界。 在他身后,戴上战术头盔的修女手捧审判官之锤,有些不满地说道: “您代表神皇的意志而来,为何却没有得到迎接?” 大审判官摇摇头: “这次到访审判庭并没有事先告知贤者他们,对方没有用轨道炮击落我们的黑船已经是对神皇意志最大的尊敬了。” 脚踩硅质化严重的地面,二人缓步走到了一处巨大的山峰之下。 大审判官伸出手在山壁上摸索了一番,而后找准了位置,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特殊技术神甫手套,对着前方挥了挥。 下一刻,犹如玻璃破碎一般的纹路出现在虚空中,而后猛然炸裂,原本还是一片乱石的山脚上,赫然出现了一扇厚重到了极点的巨型闸门。 大审判官什么也没说,默默地站在闸门之前。 过了好一会,闸门缓慢地打开了,但是仅仅露出了只能通过一个人的缝隙。 见此情景,大审判官依然站立在原地不动。 又过了半响,闸门似乎十分不情愿地完全打开,露出了一条不知通往何处的幽深地道。 大审判官这才带着修女大步走入其中。 走在灯光闪烁的地道,一股莫名的压抑感出现在了修女身上。 那是一种让她本能反胃的恶心气息,使得她心中燃起了莫名的怒火。 “大人……” 她忍不住开口道。 “你也感受到了?” 大审判官锐利的鹰目中露出凝重的色彩。 “看来情报说得没错,帝国的朋友机械神教,正在研究一些不太好的东西。” 不知走了多久,就在他们感觉这个地道是不是没有尽头时,前方出现了第二扇巨型闸门。 而在闸门之前,一名手持机械权杖的红袍贤者,正带着七个神甫等候大审判官。 在双方接近到五米的距离后,贤者的机械义眼闪过一丝蓝光,略带杂音的机械合成声从他满是机械触手的嘴部传出: “赞美欧姆尼赛亚,欢迎您的到来,人类帝皇的大审判官。” “赞美神皇,很高兴见到您,万机之神的贤者。” 简单的客套话后,大审判官说明了来意: “审判庭听说机械神教正在为一次全新的建军计划做准备,感谢你们为帝国的贡献。” “但是,我们得知了一些不好的流言……” “某些迹象让我们怀疑,这次建军可能存在某些让人无法容忍的——” “亵渎。” 说完,大审判官猛地抓起修女手中的审判官之锤,重重地捶击在地面上。 “这是真的吗?贤者?” 看着大审判官露出杀意的双目,贤者的义眼微不可查地变红了一下。 而后他缓缓解释道: “我们只是想要将帝国的半神战士们变成更完美的形态。” “欧姆尼赛亚在上,他们身上孱弱的血肉部件使得基因种子的缺陷会极大地影响他们的作战。” “而我们只是想通过全新思路,改良这些缺陷而已……” “请允许我带您浏览我们的研究成果。” 说罢,贤者的权杖一挥,闸门的机魂立刻配合地打开了沉重的门户。 走入满是各种血肉培养皿的实验室,贤者走到一台巨大的沉思者(对计算机或者人类计算湿件的称呼)前,沟通其机魂后,将七个绝密文件展示在了大审判官面前。 “赞美欧姆尼赛亚,这是我们已经构想好的七个全新的半神战团。” “他们都在原先基因种子的基础上得到了合理地改良……不过我们确实参考了一点……祂们的设计。” “但是请看,我们增强了火龙之子们的骨骼生长能力,赋予他们长出龙爪的力量……” “我们致力于消除天使之子们的血渴与黑怒,并且取得了十足的成果……” “……除了这些外,我们还有一项最伟大的构思。” 贤者毫无波澜的机械音中不知为何居然出现了激动的语气。 “由于帝皇的孩子们都是雄性,所以半神们也只能由雄性的人类青少年改造而来。” “但是我们通过一项stc,找到了创造女性半神的可能性。” “我们打算在这七个战团的选拔中寻找合适的人选,如果成功,届时性别将不会阻碍阿斯塔特们的诞生。” 大审判官默默地看着那些数据,眼中闪过数道复杂的光彩。 最终,他深吸一口气,说道: “希望这就是你们研究的全部内容……” “此次建军计划,审判庭认可了。” 贤者微微点头: “赞美欧姆尼赛亚,赞美人类帝皇。” …… 在大审判官的黑船离开后,贤者默默地打开了一道隐蔽的门户。 在其内,静静摆放着三个巨型的培养舱。 三名高大到异常的完美男性,正闭着眼睛躺在其中。 而在其一旁的沉思者屏幕上,赫然闪过一行字眼: 【新人类计划】 010 天赋融合 在兔唇男孩三人眼中,伽呙的速度简直快到不可思议。 加速助跑,起跳,攀上管道边沿,然后出现在他们面前。 这一系列动作,对方几乎在电光火石间顷刻完成。 若不是对方和他们一样长着两条胳膊两条腿,并且身材娇小,他们甚至怀疑自己在面对一种可怖的异形。 “怪……怪物……” 看着伽呙那甚至带出残影的迅捷步伐,金鱼眼男孩心中满是恐惧。 另一边的耷拉脸男孩也咽了咽唾沫,下意识地站到了兔唇男孩背后。 在他眼里,只有这位四哥此刻是唯一的安全感来源。 但很快,安全感就没了。 伴随着一阵强劲的罡风,伽呙看似娇弱的身躯宛若炮弹般弹射而出。 身高仅一米的小巧玲珑的她,挥舞出的拳头却携带破坏性的巨力。 兔唇男孩只觉得眼前一花,而后整个人便飞了出去。 在意识模糊之前,他看到了伽呙白皙稚嫩的右拳,以及从其三瓣嘴中飞出的血沫与牙齿碎片。 伴随着剧烈的痛楚,他陷入了保护性休克状态。 金鱼眼男孩原本就凸出是眼球在极度的震慑下差点跳出眼眶。 耷拉脸男孩松垮的脸皮在直击灵魂的恐惧下锁在了一起,宛若古泰拉的古兽沙皮狗。 虽然他们都比眼前的伽呙高了半个头左右,但此刻在心理滤镜的加持下,对方的身影宛若恐怖的巨人一般压抑在他们头顶。 作为常年在底巢跌打厮混的野孩子,他们并不惧怕鲜血。 相反,空气中的血腥味会激发他们渣滓血脉里的残虐。 但是伽呙所展示出的压倒性战力,让他们难以兴起半分抵抗的念头。 他们就宛若面对天地的食草动物一样,失去了战意,身体本能地生出无边的恐惧。 耷拉脸反应最快,当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额头点地,以最卑微的臣服姿态开口道: “我们祈求您的原谅,还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 说完,他便开始用力地扇起自己的脸。 旁边被吓愣的金鱼眼很快也反应过来,跪在地上也打起了自己的耳光。 “啪,啪,啪……” 宛若炮仗一般的声音不绝于耳,传入了怒火渐渐散去的伽呙耳中。 她歪头看了看自己脚边的二人,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不过她随即又意识到,这正是这些幼年渣滓可以生存下去的智慧体现。 承认自己的无力与弱小,舍弃自己的尊严。 这便是在底巢生存的最简单的方法——跪着。 当然,也有渣滓想要站着,但他们往往都如那边半死不活的兔唇男孩一样,甚至下场更惨。 “带着他,然后滚吧……记住,管好你们的嘴。” 伽呙略带一丝清脆的中性嗓音响起,顿时让脸已经肿了一圈的二人如听天籁。 她并没有做出更加出格的行为,而是用极具压迫感的眼神目送他们架起兔唇男孩落荒而逃。 “啧,还是没忍住,动手了啊。” 伽呙看了看自己白嫩如玉的手掌,下意识地握了握。 就在刚才她冲刺战斗的时候,她感觉自己似乎陷入了一种奇妙的状态。 她可以感受到自己每个部位在做什么,也可以任意控制它们做什么。 那种感觉,就仿佛她每一个肌肉都变成任务管理器上的一行数据,而自己可以随意监控与操控它们一样。 在她出拳的时候,她的每一根肌肉纤维,每一滴流淌在血管里的血液似乎都处在最完美的状态。 而且,她眼中的时间似乎也会变得缓慢下来。 “{蝙蝠侠}带给我的顶级格斗天赋吗?” “哦,还有{耐冻王}的对未成年者特攻……” 伽呙目光微动。 这波属于是用孤儿能力殴打孤儿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正式的战斗,也是她的一次尝试。 伽呙先前也遭遇过敌人,比如丧心病狂深入拾荒者聚集地的清道夫,以及不知从哪处管道钻出的一只孽蜥。 但是在此之前,她都是依靠速度和地形摆脱这些敌人的。 经过这次尝试,伽呙有些惊讶地发现一件事: 她似乎很享受战斗的感觉。 无论是骨骼的颤鸣,体液的加速,肌腱的撕裂,心脏的悸动…… 亦或是飞溅的血液,破碎的牙齿,敌人的悲呼…… 这些都让她感受到一种发自内心的愉悦感。 简单概括就是—— 战斗,爽! 【血祭神皇,颅献金座,完成成就{好战者}】 【获得天赋{塔塔开}:你对于战斗有着超乎常人的热忱,当你沉浸战斗时,将会无视肉体受伤带来的苦痛】 【天赋{塔塔开}和天赋{蝙蝠侠}融合】 【获得天赋{进击的百特曼}:你拥有顶级格斗天赋与投掷天赋,战斗时将无视伤势带来的一切影响,伤口恢复能力增强】 天赋融合? 伽呙对于这一次的系统弹窗感到十分惊讶。 她此前确实意识到了有些天赋可以相辅相成。 但是这种融合的情况,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看来不仅需要能力上相辅相成,不同的天赋要想融合,还需要一些特定的联系……” 伽呙思考了一下,而后防毒面具下的神情变得古怪起来。 那{塔塔开}和{蝙蝠侠}之间有什么联系呢? 是因为韦恩和艾伦都是孤儿吗? “这个系统,确实很恶趣味啊……” 伽呙有些无奈地想着。 “啊,浪费太多时间了,不行,我得抓紧时间跑步了。” 察觉到天色似乎昏沉了一些的伽呙立刻将其他念头丢出脑海,专心致志地奔跑起来。 …… 垃圾山背面,一处还算干净的管道口,两个干瘦的身影架着一个半死不活的家伙走了进去。 正是兔唇男孩他们。 走入管道后,他们无视了其他试图嘲笑其狼狈模样的野孩子,快步移动到一处水泥高台前,颤声说道: “老大!四哥被人打了!” 此话一出,原本还在熙攘的管道顿时安静了。 所有人的眼睛都注视着水泥台之上侧卧的那个身影。 “呯……” 一个东西从台子上掉落在了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金鱼眼定睛一看,顿时瞳孔收缩起来。 那是一根被徒手掰成麻花状的钢筋。 半响后,高台上的身影低沉地开口道: “带路吧。” 011 战斗之血 “呼,终于完成了。” 刚刚绕着拾荒者聚集地跑完一圈的伽呙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等待系统弹窗的出现。 【移动五公里已完成,身体素质全面提升】 【奖励天赋{卡其脱离太}:奔跑速度大幅提升,你的跑步姿势十分独特,在遭遇攻击时有概率出现他人帮你抵挡】 伽呙嘴角抽搐了一下。 这个天赋看描述是很强的。 但是为什么感觉有点画风不对呢? “那么接下来,就是规律地捡垃圾和锻炼,等待新的系统目标出现了。” 现在的伽呙极其自律,恨不得每天锻炼三十个泰拉时(奥特安塔的时间周期与泰拉相似,一天只有二十四泰拉时)。 她现在就连听老比尔讲故事的时候都在一旁做俯卧撑。 伽呙抬头看了看底巢上空黄绿色的烟云。 现在只有几率零散的残阳透过浓厚的烟霭,扑散在这片满是污秽的土地上。 “该回家了,不然父亲又要担心了。” 伽呙一边这么想着,一边迈出了脚步。 而后她就被自己的速度震惊了。 现在的伽呙,平均奔跑速度比之前快了三倍甚至两倍。 这种突如其来的速度增幅让伽呙差点失去身体的平衡。 所幸,通过{无限成长},她的高强的身体协调性足以让她快速适应这种变化。 【你正在奔跑,腿部力量增强,耐力和爆发力提升】 伴随着劲风划过自己的身体,伽呙竟然感到一种飙车的快感。 就在她享受奔跑的愉悦,于昏暗的天空下追寻家的火光时,一种莫名的危机感涌上了她的心头。 在一处坍塌的水泥高墙组成的转角处,她左手猛然伸出,用力扣在墙壁的表面上,同时核心发力,右脚向前猛踩,实现了极限速停。 就在她停下的同时,伴随着破空的轻啸声,一根粗壮的钢筋高速旋转着砸在了她的前方,狠狠嵌入水泥墙壁中。 霎时间,碎屑飞溅,狰狞的皲裂纹路浮现在原本光滑的塌墙表面之上。 伽呙的心跳开始缓缓加速,弓身前倾,而后将目光转向转角处右上方的角落。 在坍塌碎壁和岩石构成的一处平台上,一个身影缓缓从先前遮蔽其行踪的视觉死角处走出。 这是一个十二岁左右的男孩,面部线条刚毅,身材健朗,一米七的体型对于同龄人来说足以称得上高大。 当伽呙的目光落在他的脸部时,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 对方没有鼻子,没有嘴唇,蜡黄色的牙齿与两个黑漆漆的空洞肆意地暴露在空气中,看上去犹如一只嗜血的食尸鬼。 “就是他,那个面具怪胎!” 说话漏风的兔唇男孩在金鱼眼一人的搀扶下也从那处伽呙的视觉死角处走出,用恶毒的眼神狠狠盯着她。 高大的男孩注视着伽呙,双手环抱胸前,没有丝毫的动作。 但在伽呙的战斗直觉下,对方的威胁性正在飙升。 能够在那些天性残虐的野孩子中成为老大,并且可以在底巢这个垃圾场中长得如此健朗,这些都足以证明对方是个十足的狠角色。 而且,从那根深深嵌入水泥墙壁的钢筋可以看出,对方绝对是一个有着恐怖力量的怪物。 过了半响,他那骇人的露齿之嘴开合着,嘶哑的低沉嗓音从中传出: “兔嘴,就是这个小矮子干翻了你?” 兔嘴连忙用没牙的三瓣嘴解释道: “米尔,他的速度很快,力气也很大,我根本反应不过来。” 听到这话的米尔眼中露出感兴趣的光芒。 而后他一跃而下,强而有力的身躯溅起了大片的尘雾。 伽呙顿时警觉到了极点,时刻防备对方从雾中突袭。 但直至尘埃落地,米尔的身体完全显露而出,她都没有看到对方有出手的迹象。 “你动手打了我的兄弟,我肯定要找回场子。” “但是你看起来实在太……矮小了,要是被传出去,说我以大欺小就不好了。” “这样吧,我给你一个机会,你打我三拳,要是能让我后退一步,我们的事情一笔勾……”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感觉眼前一花,下一刻,一个小拳头狠狠砸在了他的面门上。 那看似稚嫩纤细的拳头,在速度的加持下拥有惊人的动能,而米尔暴露在外的牙齿和鼻腔正面承受了这股破坏性的能量。 “烦死了,父亲还在家等我呢。” 伽呙有些暴躁,这些家伙怎么没完没了的。 干脆这一次把领头的打惨一点吧。 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咦?” 伽呙跳跃至半空轰拳的身体感到了一丝危机—— 这一拳,手感不太对啊。 她下意识地看向米尔的面部,却从拳头的缝隙中看到一双充斥着兴奋的嗜血双目。 那双淡绿色的眼瞳蕴含着惊人的战斗欲望,浓烈的战意宛若实质化的火焰,在其双眸之中熊熊燃烧。 伽呙顿时汗毛倒竖,右腿收缩至腹部,左臂在其后支撑。 而后一记势大力沉的鞭腿就轰击在了她提前做好的防御上,将尚在半空中的伽呙如沙包一般踢飞了出去。 伽呙顺着力道在空中转了两圈,平稳落地后又一个鲤鱼打挺,成功卸走了大部分的力劲。 但是她正面迎接冲击的右腿却传来一阵酥麻和刺痛,被冲击力影响的腹部也开始翻涌起来。 米尔的模样则更加惨烈,破碎和松动的牙齿从它暴露的牙床上掉落,掺杂着鼻涕的血沫止不住地从两个鼻洞中流出。 “刚刚是第一拳,再来!” 他的双目中的战斗之火似乎燃烧得更加旺盛了起来。 米尔的双腿如钢筑铜浇一般稳固,除了刚刚的回踢,根本没有离开原地半步。 伽呙看着眼前的怪物,胸膛中的心跳开始猛烈地跳动起来。 她知道,这或许是检验她如今全力的一次机会。 流淌在血管中的战斗之血被激发,强烈的兴奋感刺激着大脑皮层,促使内啡肽和多巴胺疯狂分泌。 发自内心的愉悦和狂喜,让她防毒面具下原本清秀的面容,变成了一个有些可怖的扭曲微笑。 012 接化发 随着伽呙正式进入战斗状态,那种熟悉的身体掌控感再次出现。 看着眼前张开双臂挑衅的米尔,她深吸了一口气。 下一刻,其整个人如猎豹般缓缓俯在地面上,犹如一只为狩猎而蓄力的猛兽。 她虽然力量不弱,但是量级太小了。 在绝对的重量差距下,想要单凭速度和力量来撼动米尔,其难度不亚于左脚踩右脚起飞。 那么,她就需要外界的力量。 米尔用略带戏谑的眼神注视着趴在地上犹如一只小猫的伽呙。 对方的攻击确实不弱。 但也仅此而已。 量级的差距是很难轻易弥补的。 他很欣赏伽呙的实力,但是野孩子们能够在底巢生存下去,靠得就是无与伦比的凝聚力。 所以很遗憾,等剩下两拳过后,他就不会再被动迎击。 无论兔嘴的事情谁对谁错,伽呙都必须付出代价。 想到这里,米尔的双目中闪过一丝寒意。 作为野孩子的领头者,米尔唯有依靠狠辣,才可以带着他们勉强活在这个帮派缓冲区中。 “你打碎了兔嘴的牙,那么我也会掰光你的齿。” “你挑衅了我们,那么还需要再打断你一条腿。” 米尔冷冷地开口,提前宣告了他想象中伽呙即将面临的结局。 但很快,他的眼神就改变了。 因为伽呙做出了一个奇怪的举动。 她突然猛地后跳了一步,犹如灵活的云豹一般,将身子压得更低,右腿向后半伸,直至前掌死死咬住了水泥墙壁。 “你在干什……” 又没等他说完,伽呙的右脚瞬间发力,背部大肌群也随之收缩,扣住地面的双手猛然拉动身体,顷刻间,她宛若离弦之箭,骤然暴起,眨眼便闪现到了米尔前方。 利用墙壁的借力,再加上身体如弓弦崩裂般的发力姿势,伽呙全身的力量集中在收紧的右拳上,就在拉近米尔的那一刻,猛然轰出一记重拳。 强而有力的拳头携带强悍的劲道,在接触到对方最脆弱的腹部前又完成了翻腕这个高难度技巧。 條忽间,具有穿透性的螺旋拳劲便如钻头一般深深扎入米尔的腹部,无视了其肌肉的阻挡与脂肪的缓冲,悍然作用在了毫无防备的内腔中。 剧烈的绞痛自米尔的五腹六脏传来,刹那间便席卷了他的全身。 此刻的米尔额头青筋暴起,泪水、鼻涕、垂涎以及鲜血,难以遏止地在脸上流横。 强烈的痛苦让他坚若磐石的双腿忍不住地颤动和屈膝…… 但他依旧没有后退半步。 “好……” 他岔气的肺腔中挤出一个赞赏的字眼,而后肌肉盘横的双臂骤然抬起,铁钳般的双手死死抓住伽呙看似纤细的胳膊。 液压机一般的可怕握力从其双手传来,所幸并没有对伽呙历经{无限成长}磨砺的臂膀造成实质性伤害。 “还有一拳呢!” 伴随一声低吼,米尔将她轻巧的身体牢牢抓住,而后拉到身体左侧,在腰腹的扭转下将其如玩具般狠狠丢出。 余光瞥向后方愈来愈近的水泥墙壁,伽呙想起来先前那根深深嵌入其内的钢筋。 自己若是这么砸到墙壁上,必然要承受那样恐怖的力道。 “好强的力量……这是现在的我远远不能做到的。” “这个家伙,能够成为野孩子的头目,并且不依附于任何一个帮派,确实不简单。” “但你的力量,就是我战胜你的机会!” 伽呙并没有选择在空中旋转身体消力,而是咬咬牙,在即将砸中墙壁前一刹那,猛然用右脚踏在身后的墙上。 “轰!”,伴随着巨响,一个纹理清晰的脚印深深烙在了皲裂的墙壁之上。 “你要的最后一拳!” {进击的百特曼}无视了右腿传来的剧痛,伽呙怒吼着,利用反冲力,再次冲向了米尔。 利用对方的力道,打出自己的攻势,这便是大名鼎鼎的古泰拉战技—— 接化发! 伴随着刺耳的罡风声,米尔瞳孔猛烈的收缩,戏谑早已从中散去,留下的唯有鼎盛的战意。 “瞄准了我的脖子吗……好想法。” 米尔淡绿色的眼眸倒映着正在收紧右拳的伽呙的身影。 “但是前提是你能打中!” 米尔自信地低吼道,而后以同样快的速度举起结实的左臂,准备用坚硬的前臂挡住对方势在必得的右拳。 “结束了。” 他这么想道。 而后他就看到了终身难忘的一幕——那个飞跃而来的小巧身影,居然在半空中快速抽回原本收缩的右拳,而后以带出了残影的左手,打出了一记快到消失在其视野中的刺拳。 “是啊,结束了。” 伽呙低声说道。 随着这道左刺拳击中米尔不设防的左侧脖颈动脉和下颚,后者立刻双目黑屏。 “这不可能……” 在意识模糊前,米尔喃喃出了这句话。 “正常来说,确实不可能。” “但谁让我开了呢。” 伽呙平静地看着身体软倒的米尔,在心里吐槽了一句。 大脑短暂休克的米尔跳舞似得向后连踩几步,而后如同泄了气的轮胎一般瘫软在了地上,陷入了婴儿般的睡眠。 “现在可不是睡觉的时候啊,啧啧啧。” 伽呙看了看已然快要完全黑下来的天空,戏谑地摇摇头。 夜晚的底巢就是地狱的代名词。 就算是这片安全系数较高的帮派缓冲区,在那时也会变成最危险的捕猎场。 “老大!” 兔嘴尖叫一声,不顾金鱼眼的阻拦,从墙头上跳下,扑到了米尔身旁。 刚刚的一切过于突然。 他完全没有料到,米尔居然会被第三拳秒杀 “呵呵,夜幕将临,你们如果丢下他,自己回去,或许还有一条活路。” 伽呙淡淡地开口道。 兔嘴和随后跳下的金鱼眼扛起不省人事的米尔,无视了伽呙的话语。 前者用极其怨毒的眼神扫了她一眼后,准备带着米尔立刻离开这里。 但他的眼神却刺激到了伽呙。 “有时候,斩草除根是必要的呢。” 伽呙眯起双眼,缓步走向他们。 “你要干什么,你……” 在兔嘴惊恐的目光下,伽呙猛然扑到他身上,高举拳头。 就在她即将落下拳头时,不远处出现的灯光晃了一下她的眼睛。 伽呙只是好奇地抬头看了一眼。 身体便立刻如遭雷击般颤抖了一下。 013 高贵者的胡言,卑贱者的圣箴 “嘶……” 随着养父将捣碎的草药铺在伽呙红肿的小腿上,损伤严重的胫骨便立刻传来钻心的疼痛。 在之前的战斗中,伽呙利用右腿蹬墙的反冲借取米尔自己的力道打击他。 那效果显著的一拳显然超出了她的身体承受能力。 毕竟她的身体现在只是一个三岁左右的萝莉。 而作为代价,她的右腿胫骨很明显骨裂了。 失去了{进击的百特曼}加持的她,此刻再次恢复了对疼痛的感知能力。 在用铁皮制成的简易夹板固定好其首创的右腿后,养父略带责备地敲了一下正带着防毒面具的伽呙的小脑袋。 看着养父那蕴含一丝心疼的威严眼神,伽呙低下头,用手指在胸前戳了戳,试图萌混过关。 但是她这种刻意的动作很明显在精神上攻击到了别的家伙。 “啧……” 略带嫌弃的声音从垃圾棚的另一边传来,伽呙立刻扭头看去。 正是满脸写着嫌弃和恶心的兔嘴。 他在感受到伽呙隐藏在面具下的阴冷注视后立刻乖乖地闭嘴,低下头照看起翻着白眼的米尔。 为什么这三个家伙会在这里? 这也是伽呙想弄明白的问题。 就在伽呙准备将他们全部打昏丢在外面,让夜晚的底巢给予他们一天二十四小时的优质睡眠时。 提着灯前来寻找她的养父正好出现了。 无论她怎么解释对面是坏家伙,养父还是坚持用拉车把米尔带回了家中。 而兔嘴和金鱼眼他们不放心米尔,也坚持跟了过来。 这也是伽呙在家里还带着防毒面具的缘由。 一开始,他们还担心到了对方的地盘或许免不了会少一顿羞辱或者毒打。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出乎他们意料。 那个长相惨不忍睹的畸形者不仅拿出食物热情地招待了他们,还让暴力的面具怪胎转告他们可以在这里借宿一晚来躲避危险。 这种程度的寄人篱下的待遇,在底巢中堪称奇迹。 在此之前,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需要贡献出一条腿作为肉干的原料来作为借宿的费用。 纵使加热好的尸体淀粉罐头已经摆放在了他的面前,他还是迟迟不肯吃下它。 因为他还没有从震惊中缓过来。 为什么要给我们吃东西? 难不成,是在安抚食材情绪? 想到这里,兔嘴立刻拘谨地缩在角落里面。 他眼神飘忽不定,迷茫和警惕的光芒交替闪烁在其内。 就在兔嘴头脑风暴、金鱼眼垂涎三尺、米尔婴儿睡眠时,给伽呙处理好伤腿的养父站了起来。 兔嘴用余光看见他抄起了什么东西,而后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 “你要干什么!” 他立刻戒备地跳起来。 然后,一个装着纯净水的水壶便被递到了他的面前。 兔嘴听着水壶中摩挲壶壁的水声,一脸懵逼的同时也不由自主的伸出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是啊,自己不仅很久没有进食,也有一段时间没有饮水了。 而且,看那透明剔透的成色,正是最珍贵的纯净水。 在底巢,水源不匮乏,但纯净水极其稀有,都被帮派牢牢地把握,非帮派者必须花费极大的代价才能获取。 对于生产力不成熟的野孩子们来说,一口纯净水是难以想象的奢侈了。 眼前的畸形者被面部肿瘤挤压扭曲的脸部肌肉用令人心悸的运动轨迹拼凑出了一个惊骇的笑容。 “嗯啊啊。” 他张开歪斜的嘴巴发出怪异声音的同时,另一只手也做着各种手势。 “父亲他觉得你这个蠢货不吃东西是因为口渴,让你喝点水再吃。” 伽呙没好气地翻译道。 看着面前的水壶,兔嘴陷入了极大的迷蒙与震惊。 他的人生是诸多野孩子的写照,因为过于明显的身体缺陷而被本就不太愿意抚养后代的父母遗弃。 在危险的底巢中,他饱经磨难,一直过着宛若猪猡一般的日子—— 在腐败的淤泥中同老鼠争抢食物,趴在工厂管道的污槽旁舔舐酸涩的臭水。 同米尔他们结成小团伙后,他才逐渐过上了底巢正常人的生活 底巢的残酷早就深深印在了他的灵魂中,让他不再相信和敌视除了兄弟之外的所有人。 在他认知中,人人都应该如此。 利用这套残酷的世界观作为保护壳,他努力蹒跚在这片垃圾场的泥泞中。 可伽呙养父的行为,宛若一道霹雳,将他长久以来用来保护自己身心的壳破碎了。 此刻的他第一次感觉赤裸地暴露在残酷的世界中,不尽的迷茫与无所适从席卷了他。 他颤动着张开三瓣嘴,向眼前的施舍者问道: “为什么?” 这个问题的答案同样是伽呙想要知道的。 虽然在她的前世,古泰拉的东方大国有拿出好物招待客人的习俗。 但这种3k时代的古老习性显然不可能流传到这个身处朦胧星域的巢都世界上。 而且,这种习俗也仅在物质条件不影响温饱的情况下才以不成文的规矩被遵守。 换句话来说,靠拾荒为生的养父,显然没有义务和余力去施舍他人。 更何况对方还是主动挑衅自己和辱骂养父的野孩子。 “嗯啊……” 伴随着一套熟悉的手语被养父做出,伽呙下意识地念出那套养父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的话语: “仁善是最大的美德,而美德是人类最宝贵的财富。” “不因弱小而摒弃美德,不因强大而忽视美德。” “作为神皇的子民,我们应当平等地爱着我们的兄弟姐妹,正如神皇平等地爱着我们一样。” 在同老比尔的聊天中,伽呙得知了这些话的来历—— 这是一位心血来潮在底巢布道的国教神甫所说的布道词。 虽然对方从那之后再也不曾光顾底巢。 但无意中听到了那句布道词的养父,却从那之后将其奉为了圣箴。 兔嘴张了张嘴,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过了半响,伽呙听到了他细若蚊吟的低语: “……对不起……” “咦?” 在他说完这句话后,不知道是不是伽呙的错觉, 一直处于昏迷中的米尔的眼皮似乎微微震颤了一下。 014 不安 在伽呙的生物钟准时唤醒她起来晨练时,她看到原本睡着米尔三人的地方早已清空。 很显然,对方不辞而别了。 “啧,真是的,又吃又喝,还不晓得说声谢谢。” 伽呙有些不满地撇撇嘴,而后开始熟练地做起单手俯卧撑。 【你正在进行左手俯卧撑,手臂力量和左侧胸肌力量增强,爆发力提升】 “腿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短时间内只能练练上半身了。” 随着一组组训练的完成,伽呙汗如雨下,身上也开始蒸腾出炽热的雾气。 过了一会,养父也从睡梦中醒来。 他习以为常地看了看正在自律的伽呙,而后准备好出门的行装。 虽然一个三岁的女孩进行交替单手俯卧撑这件事确实有点不太正常。 但是坚信伽呙是受祝之子的养父却不以为怪。 目送养父拖着拉车出门后,伽呙更加卖力地锻炼起来身体。 经过和米尔的三拳之战,她感受到了危机感。 虽然那个没有鼻子和嘴唇的家伙显然也不是凡夫。 但这件事切实地证明了底巢中能够威胁到如今她的存在数量不会太少。 一直以来,对于底巢的危机感都在促使她努力锻炼。 而如今这种危机感已然达到顶点。 这片拾荒者聚集地之所以较为平静,肯定是因为有两个或更多大型帮派在周围博弈。 一旦这些庞然大物想要打破脆弱的平衡,那么前一秒还是帮派缓冲区的这里,下一刻便会被嗜血的狂徒们化为残酷的绞肉场。 她必须变得更加强大,必须尽快拥有能够保护自己和养父的力量。 她要超越时间的限制,超越正常成长的曲线。 用最残酷的锻炼撕裂肌肉,将自己的躯壳打造成行走世间的兵器。 伴随着近乎癫狂的变强执念从伽呙脑海中涌出,系统弹窗也随之出现: 【新目标设立:突破极限】 【打破桎梏,成就超凡】 伽呙的瞳孔不禁颤动了一下。 这是一个模糊不清,又有着些许诡异的目标。 “突破极限吗?我该怎么做?” 伽呙回忆起前世的古泰拉运动界有一种说法——撞墙期。 简而言之,身体在运动时,血糖肝醣都用的差不多后,就会转而代谢脂肪等非糖有机物生成能量。 这时身体会认为这样的运动程度已经到达自我设定、无法继续负荷的极限。 那种感觉就如同奔跑者遇上了一面堵塞前路的高墙一般,故名撞墙期。 但如果咬牙支撑过去,打破身体假想的极限,那么便会感受到犹如新生般的顺畅感,身体机能也会大大提高。 “理论成立,开始行动。” 伽呙眼神坚毅,一瘸一拐地走到堆放回收品的角落,开始挑选合适的负重道具。 …… 随着过度充血的肌肉再次被强弩之末的筋腱拉拢收缩,细密的血丝从肿胀的皮肤上缓缓渗出。 混杂着血水的淡红色汗珠自青筋暴起的额头流下,炽热如火的粗烈吐息自早已充血呈破败风箱态的肺腑中冲出。 在此前无休止的锻炼下,伽呙的四肢都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如交响曲般伴随着她身躯一次次麻木地起落而奏响。 所有的一切迹象无不在诉说——伽呙的身体已经濒临崩溃。 再这样锻炼下去,她就要坏掉了。 【你正在负重俯卧撑,手臂和胸肌力量大幅提升,爆发力大幅提升】 【你的横纹肌正在溶解,请及时停止训练】 看着不断跳动的警告弹窗,伽呙咬咬牙,停下了锻炼的进程。 直到她的身体濒临崩溃,她也没有遇到自己的那面墙。 原因很简单——在她的锻炼下,{无限成长}会不断抬升她的身体机能,进而拔高她的极限。 而她为了追逐新的极限,又必须进行更高强度的锻炼…… 她和极限之间的关系,宛若芝诺的乌龟,一直在接近,却始终无法触碰。 在这种死循环下,哪怕她将自己炼到死,也不能通过锻炼完成系统的目标。 她的身体每个细胞都如同过载的仪器般颤动着,强烈的眩晕感刹那间席卷了她虚脱的身体。 强撑着爬到装食物的袋子前,伽呙尽全力掏出一包尸体淀粉。 而后艰难地抬起水壶,就着过滤水吃下了它们。 有了食物和水分的补给,伽呙犹如久旱沙漠一般干枯的躯壳重新焕发了活力。 但强烈的虚弱感仍然盘踞在她的身体上,让她每移动一下自己的肌肉都不禁痛得龇牙咧嘴起来。 “啧,锻炼的是不是有点久啊,出门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今天腿还是残的,就不去父亲那边帮忙捡垃圾了。” 自言自语间,伽呙拖着酸痛的身体,一瘸一拐地走向大门。 “这次炼得有点过火啊……” 感受着自己的每一寸血肉似乎都在抗议,伽呙有些无奈。 这一次,她确实有点上头了,觉得可以一下子就完成系统目标。 但是仔细一想,按照系统目标完成难度逐渐增长的规律来看,这怎么可能呢。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她的身体极限几乎不可能靠正常的锻炼达到。 她先前最大的依仗{无限成长},此刻化作了阻挡在其前路的宏伟高山。 如果不找到合适的方法,她甚至有种预感自己可能终其一生都无法完成这个看似简单的目标。 “唉,没关系,总会有机会的。” 伽呙乐观地自我安慰道。 事已至此,她也只能乐观了。 “去找老比尔吧……嘶,有点疼啊。” 她一边倒抽着凉气,一边蹒跚地走到大门前,踮起脚打开沉重的门锁,而后推开了大门。 就在她推开大门的一瞬间,一阵强烈到了极点的不安感如潮水般奔涌而来。 她抬头看着已经昏沉的天空,瞳孔因惊慌而收缩。 这个时间点…… 养父在平时早就应该回来了。 …… 垃圾山的一处斜坡上,黄昏的残阳透过遮蔽天日的霾云,将如血的霞光洒满了这片寂静的角落。 而一个倾倒的破旧拉车,正静静躺在这个人迹罕至的地方。 在无声的枯寂中,轻轻旋转的车轮发出刺耳的摩挲声,似乎想要诉说着什么…… 015 你醒啦 伽呙用尽全力地奔跑着。 不,那不叫奔跑——甚至连正常人的走路都比这快。 但对于一个刚刚进行了残酷锻炼,并且右腿骨裂的三岁女孩来说,她确实在用全力地前进着。 她必须找到养父。 这是伽呙现在唯一的念头。 在惊人的执念下,肾上腺素疯狂地分泌而出,驱使着这个已经快要崩溃的身体以堪比蠕动的姿态,逆着聚居地的灯火,朝着崎岖的垃圾山进发。 冷冽的风声呼啸在因剧痛而意识模糊的伽呙耳畔,犹如无形之物最恶毒的嘲笑,冷酷地刺激着她已经恐慌到了极点的灵魂。 “太阳能慢一点落山吗……慢一会就好……一会就好。” 但无情的太阳缓缓按照规律落下,丝毫没有因为这个可怜孩子渴望寻求自己的父亲而改变自己既定的轨迹,甚至不愿意多施舍一点光亮给她。 象征着死亡的夜幕在天际跳起了扭曲的舞蹈,等待将最深沉的地狱和最残忍的苦痛带到底巢的每个角落。 她拖动着自己沉重的双腿,将它们一下又一下地往前方堆积的垃圾上挪去。 昔日里早已听惯的垃圾踩动声,此刻却在恍惚的伽呙身周化作诡异的呓语: “回去吧……回去吧……” “夜晚要到了……很危险……回去吧……” “他和你有什么关系……再这样下去你会搭上自己的命……” “你没有完成自己的梦想……你不能死……” “你不是这么想的吗?” 伽呙张开嘴巴,却发现自己无法反驳那些虚无的呓语。 又或者说,那些呓语正是从她自己嘴里发出的心声。 “不……不是这样的。” 她喃喃道。 但虚无中的诳语却更加癫狂起来。 “承认吧,你就是这么想的!” “没事的,这并不是你的错,接受这个想法吧。” 随着无形的低语者用安慰的语气轻吟,伽呙眼前的景象也发生了诡异的颠倒与扭曲。 “你只需要转头回去,那个棚子里面的食物和水足够用到你身体恢复。” “你的天赋可以让你捡到足够维继生活的回收品。” “你的力量完全可以独自在这个腐臭的垃圾堆中独自生存。” “你,不需要那个畸形的……” “给我闭嘴!” “呯!” 还没等恶毒的低语说完,伽呙的双手重重拍击在了脆弱的耳窝下侧。 伴随着热辣的鲜血自双耳流出,剧烈的疼痛和令人抓狂的嗡鸣声强行阻绝了那些似乎是出于她幻想的呢喃声。 而就在那诡异呓语被伽呙物理赶走后,她的大脑恢复了往日的冷静。 与此同时,可憎的幻想也从她的眼前逃离。 在残阳之光最后的照射下,她看到了前方静静躺着的拉车。 她成功过来了。 但是养父在哪里? 双耳的刺痛使得听觉成为了她的负担,在无尽的耳鸣与身躯的疼痛中,她竭力地挪动身躯寻找着她的养父。 但垃圾山实在是太大太崎岖了,近乎废人状态的伽呙想要在这里寻找生死不知的父亲,和在古泰拉大海中打捞针线有什么区别呢? “神皇啊,伟大的神皇,您在听吗?” “我祈求您,我愿意奉上我的忠诚,我的灵魂,我的一切……” “我祈求您,让我的养父……让我的父亲,回来吧。” “我祈求您……” 近乎绝望的伽呙在内心疯狂地呐喊,就像先前她祈求太阳晚点落山一样。 这当然是徒劳…… “嗯?” 就在太阳将最后一缕光芒穿透云层时,一股刺眼的反光准确地穿过了层层障碍物的阻隔,射入了正在茫然寻觅的伽呙眼中。 似乎受到了某种感召,又或许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她拼命地朝那个方向跑去。 中途摔倒,那就再爬起来,遭遇满是尖锐金属的陡坡,那就徒手攀爬上去。 当鲜血淋淋的伽呙来到反光之物前,那缕反光正好隐没在了阴影中。 伽呙看向那个为她指引方向的东西—— 正是养父脖子上常年戴着的那枚用废弃铁皮制成的天鹰。 将其拾起后,没有丝毫犹豫,她立刻双手并用,开始刨起了天鹰项链旁边的垃圾。 【你正在失血过多,请立刻包扎伤口】 无视系统的警告,纵使双手被锋利的金属制物割裂至血肉模糊,她也丝毫不放慢速度。 终于,在夜幕完全降临时,尚有一丝气息的养父被她成功挖出。 阴冷的月光照在伽呙面前,通过地面上大量的鲜血反射出猩红的微芒。 伽呙想要带养父离开这里…… 但她,真的没有力气了。 “扑通。” 她再也支撑不住了,跪倒在了地上。 就在她身体前倾软倒时,一个念头自其心中划过—— “就这样和养父死在一起,也还不错了……” “可惜了,还不知道好兄弟有没有也来到这个世界……” “如果他也来了,希望他不要像我这么惨吧……” …… 随着意识的远去,伽呙感觉自己仿佛正身处一个变化万千的迷宫中。 而无数星云化作的模糊画面,在她身周不断闪过。 在无尽的迷茫中,她感到自己似乎在陷入这个扭曲迷宫,但又找不到离开的道路。 就在她越陷越深时,一道璀璨的金光吸引了她的目光——来自于一个冰冷的太阳。 “你走不掉的……” 犹如千人同时说话的诡异混响声自四周传来。 伽呙无视了那扭曲心智的混响,下意识地朝着太阳的冰冷金光走去。 随着她的迈步,愤怒的低吼回荡在这片错乱的时空中。 “不!你是我的!” …… “我就说嘛,我当时看到他不大对劲。” “……老大,要不救一下?” “嗯,兔嘴,你和鱼眼去把下面的推车推上来……” …… 好痒。 这是伽呙现在唯一的念头。 “阿嚏!” 伴随着一个清脆的喷嚏,伽呙的意识逐渐复苏。 她尝试动一下身子,却发现自己动不了—— 她的四肢被干净的布条捆成了粽子。 眼神聚焦后,她看到了让自己打喷嚏的罪魁祸首。 兔嘴得意洋洋地甩动着手里的长毛草,咧开没几颗好牙的三瓣嘴: “你醒啦,娘炮。” 这个奇怪的称呼顿时让原本脑子有点混乱的伽呙意识到了不对—— “唉,我面具呢?” 016 加入“孩子帮” “在找这个吗?” 伽呙循声望去,看到一个水泥高台上正蹲着把玩着她防毒面具的米尔。 “我还以为你长得很丑才躲躲藏藏的呢……没想到居然是个小白脸娘炮。” 米尔低沉的嗓音中夹杂了一丝嘲弄。 还好,伽呙的黑色短发以及中性的清秀面孔让他们假定了她的性别。 丝毫没有因为对方的挑衅言语而恼怒,她看了看自己包扎好的伤口,略带诧异地问道: “你们,救了我?” “不是救!不要说的我好像是那种老好人!” “我只是想把你带回来,狠狠地嘲讽你而已!” “我可是‘无面的米尔’!别把我当成软弱的好家伙了!” 米尔有些急眼地反驳道。 可以看出他是真的生气了,光秃秃的鼻腔里面甚至冒出了白色的蒸汽,暴露在外的牙齿也开始不由自主地磨动起来。 没有理会米尔的口嫌体正直,伽呙焦急地追问道: “我的父亲呢?” 听到这个问题的,没有多少面皮的米尔居然很明显地做出一个为难的表情,有些支支吾吾地说道: “你父亲没事……但也不能算没事……他只是……” 伽呙立刻有些暴躁地打断道: “他到底怎么了!” 米尔对伽呙的火爆有些不满,默默注视着她,不再开口。 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过了半响,伽呙语气较为平缓地开口道: “我要去看我的父亲。” 听到这话,兔嘴挑了挑眉毛,一副看智障的表情看着她: “别开玩笑了,就你这个身体状况,你还是乖乖在那躺着……” 然后他剩下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在兔嘴瞳孔地震的目光注视下,受了重创的伽呙居然缓缓站了起来。 “我要去看我的父亲。” 她一字一顿地说道,莫大的压力自其残破的身躯上传出。 米尔见此情景也不禁动容起来,一边将手上的防毒面具丢给伽呙,一边对着兔嘴摆了摆手: “兔嘴,带他过去吧。” “那走吧……” 兔嘴看着原本体态娇小的伽呙被绑成粽子的模样后还在那站着,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随着她用奇怪的姿势蹦着前进,兔嘴的嘴角比全力开火的爆矢枪都难压。 “咳咳咳。” 兔嘴轻咳几声,强行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 而后带着走路姿态着实有些滑稽的伽呙朝着这个废弃下水管道的深处走去。 一路上,他们遇到了许多其他野孩子,数量在十个左右。 “你们人不少啊。” 伽呙看着那些带着好奇目光的野孩子,淡淡地开口道。 兔嘴微微颔首,用他那独特的尖锐嗓音回应着: “确实不少。” “很艰难吧?” 伽呙突然问了一个问题。 兔嘴沉默了一会,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说了一句看似毫不相关的话语: “至少比以前一个人要好。” 之后的二人都没有说话,在奇怪的沉默中他们来到了一个较为干燥的角落房间。 兔嘴指了指门: “鱼眼在里面照顾你的父亲。” 伽呙点点头,刚准备用头顶开门进去,就听到旁边传来兔嘴的一句低吟: “……对不起……” 伽呙有些诧异地扭头看向这个嘴臭的家伙,但对方却故意扭头到一旁拒绝和其对视。 “你道过歉了,在我的家里。” 她看着他,认真地说道。 扭着头的兔嘴摇摇头: “我那是和你的父亲道歉……这次是专门给你道歉。” “该怎么说呢,我有些……嫉妒你。” 挤牙膏般说完这句话后,兔嘴便低下头不再言语。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伽呙在沉吟了一会后,也咬咬牙说道: “对不起,我不该下手那么狠的。” 听到这句话的兔嘴因为震惊而颤抖了一下。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伽呙。 这和那个恐怖的战斗狂是同一个家伙吗? “啊?你说什么?我没听见呢~” 兔嘴将耳朵凑到伽呙脸旁,嬉皮笑脸地阴阳着。 “我说,我真该把你剩下的几颗牙也掰下来。” 听到这话的兔嘴眼神立刻清澈了,乖乖地站到门旁,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看着眼前的门扉,伽呙深吸一口气,用力开门走了进去。 里面正在给养父用吸管喂食的鱼眼被突然进来的伽呙吓了一大跳,倒吸的流食差点呛死了自己。 门后探出一个脑袋的兔嘴立刻对他摆摆手,让正在咳嗽的鱼眼离开了房间。 随着房门关闭,里面只剩下了伽呙和养父二人。 她看着地上昏迷不醒的养父,顿时瞳孔因愤怒而充血起来。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养父的伤势,残虐的殴打痕迹遍布了这个可怜的畸形者的全身。 鼻梁骨和眉骨折断,太阳穴处肿其一个充血的血包,手指歪曲成麻花的状态……。 可以说养父现在还活着,简直是一个难得的奇迹。 看着那些堪称酷刑的伤痕,伽呙的胸腔中燃烧起炽热的怒火。 这怒火既是对施虐者的仇恨,也是对她自己的埋怨。 如果她当时不急着尝试突破极限的锻炼。 如果她当时更早一点出门。 如果她当天选择跟着养父一起出去…… 但很可惜,世上没有如果。 “滴答。” 泪水自伽呙充血的双目中流出,滴落在养父苟延残喘的身躯旁边。 这是她这一生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流泪。 伽呙挣扎着扯开一点右手上的绷带,而后从外衣的口袋里面拿出那枚沾着些许血迹的天鹰项链,将其轻轻放在养父的胸前。 做完这一切,伽呙擦去不甘的泪水,缓缓站起身,打开了那扇门。 她心如刀绞,但她不能就此止步不前。 她必须带着满腔的怒火前进。 门外,米尔环抱着双臂,等候在外面。 他淡绿色的眼瞳无意中瞥见了对方面具下充斥着滔天怒意的双眸,不禁微微缩动了一下。 但很快他便调整过来,开门见山地说道: “你很清楚,我们不可能无偿收留你和你的父亲……” “所以你必须做出决定——” “我知道。” 伽呙抢先回答道: “我加入你们。” 017 纷争的开端 米尔站在管道口的水泥高台上,戴着防毒面具的伽呙站在其旁。 虽然双方身高差有亿点大,但是伽呙身上所散发的气场并不会让台下观望的野孩子们轻视她。 毕竟,米尔暴露在外的牙齿上的几个豁口,据说就是那个小型猛兽徒手造成的。 “兄弟们,咱们迎来了一位新的家人——面具。” 米尔拍了拍伽呙的肩膀,朝着下方宣布道。 “面具,咱们这边按实力排资论辈,虽然你实力很强,但是由于初来乍到,所以只能当老十三了。” “那么,我来给你介绍一下大家。” 米尔一边指着对应的人,一边介绍着他们的地位和绰号: “老二,独眼……老四,兔嘴……老六,鱼眼……老八,松皮……老十二,圆脚。” “当然还有我,老大,无面。” “虽然咱们现在人比较少,也没有独立的地盘。” “但是迟早有一天,我们会成为最强大的帮派,堂堂正正地在底巢生存下去!” 说到这里,米尔用力地握紧双拳,双目闪过昂扬的斗志。 伽呙扫视了一下,有些惊讶地发现每个孩子眼中都闪过了跟他一样的光芒。 卑微如蝼蚁的渣滓,也有攀爬至山巅的梦想。 可惜这个山在那些上巢之人眼中和脚边的土坡没有什么区别。 她并没有嘲笑他们的梦想。 因为在她心中有着一个更加遥不可及的梦—— 以底巢蝼蚁之身,成为帝皇座前的天使。 …… 在接下来的相处中,伽呙对这些野孩子的印象大大改观了。 他们虽然排资论辈,但是食物和水都平均配给。 他们虽然性格恶劣,但是灵魂中亦有独特的闪光。 米尔是个极其讲义气并且平易近人的大哥,一旦有人被欺负,就会挥舞着他那蕴含怪力的拳头去找回场子。 兔嘴是个嘴欠至极但内心善良细腻的家伙,总是可以敏锐地察觉别人的负面情绪,然后通过语言的艺术将对面的火力集中到自己身上来安慰对方。 鱼眼没有主见,并且有些胆小,可是却喜欢照顾别人,伽呙的养父基本上是他和伽呙轮换着照看。 而伽呙的形象,也在这些野孩子心目中逐渐具象化—— 能打的聚宝盆。 她不仅战斗力强悍,总是可以将兔嘴和找茬的拾荒者打得半死不活。 而且简直是古泰拉掌管捡垃圾的神! 由于没有独立的地盘,所以孩子帮获取物资的方法就是组团拾荒。 而伽呙一个人拾荒所拾取的高价值回收品的数量,堪比其他十二个人的总和。 此等敛财之力,直接让老二独眼心甘情愿地让出位置,使其毫不费力名正言顺地成为了孩子帮的二把手。 在这个过程中,伽呙的生活节奏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除了养父尚在昏迷并且需要照顾外,并且家变成了孩子帮的废弃管道外,她还是一如既往地疯狂锻炼和抽空前去聆听老比尔的故事。 可惜,由于养伤使得伽呙消失了几天,老比尔肉眼可见的迅速衰老了许多。 当然,除了这些外,她还有一个任务一直在全力进行着—— 那就是追寻伤害养父的杂碎们。 …… 时间的齿轮在无形的虚空中转动,发出与灵魂之海共鸣的低吟。 代表命运的丝线在那位伟大的编织者手中被牵引,化作万相迷宫的一部分,走向属于它们应归的轨迹。 祂轻笑着,为那蕴含无尽恐怖之美的终焉落幕,增添了全新的一笔。 …… 光阴流转,日月如梭,不知不觉中,神圣的泰拉又围绕着熊熊燃烧的烈阳舞动了六个圆满的周期。 六年来,伽呙成长了许多,身高也达到了远超同龄人的一米五。 兔嘴对此十分纳闷——他怎么长这么快? 再这样下去,自己要没他高了。 嘲讽他的方式又少了一种呢…… 不过米尔对此却没有太大的感觉。 因为这厮身高已经达到了惊人的一米九,并且似乎还要继续生长。 伽呙对此十分好奇。 这货吃什么长这么大只的? 讲好的底巢渣滓大都因营养不良而身材矮小呢? 不过对于伽呙来说,她的身体素质增长很明显远远超过了米尔。 尽管有着增长曲线的阻拦,但伽呙还是在九岁时就做到了可以单臂托举100公斤的重物。 她的身躯看似纤细修长,实则布满了坚硬如铁的虬结筋肉。 速度方面虽然因为没有计时设备而难以具象化测量,但从她全速奔跑时周围的风动可以看出绝对算得上惊人。 “寻常的重物训练已经开始逐渐失去效果了,这是否意味着,属于我的极限即将到来?” 是的,六年的时间,还是没有让伽呙完成突破极限的系统目标。 不过伴随着正常锻炼效果的逐渐减弱,她隐约察觉到了,很快{无限成长}拔高极限的速度就赶不上自己损耗体能的速度了。 这是一个好消息,也是一个坏消息。 毕竟,如果真的那一刻到来,那么就意味着她必须采取更强力的锻炼。 但那种程度的锻炼条件,底巢很难给予她。 “老大!老大!老大!” 正在沉思的伽呙被这阵惊呼唤醒,而后看向正在从外面狂奔而来的鱼眼,淡淡地问道: “怎么了?” 伽呙成为老大的原因很简单。 两年前的某一天,心血来潮的米尔闲的没事干,突然想和伽呙练练,顺便报一下四年前被伽呙接化发打昏之仇。 然后他便被伽呙用灵活的身法戏耍了。 最终米尔体力不支,被一套伽呙凶残至极的连招打至跪地。 就这样,伽呙荣登老大之位。 后来的时间里,米尔一直试图挑战伽呙,把位置抢回来。 但结果是挨揍得一次比一次惨。 不过米尔显然乐在其中,用他话来说就是: “酣畅淋漓的战斗,令我那活也不禁拔起呀!” 听到伽呙的问话,鱼眼大口喘息了一会,而后说出了一个让伽呙面色一变的消息: “米尔他们……被野狗帮的人包围了!” 平静,从来不是底巢的常态。 当一方枭雄的胃口得不到满足时,所谓的帮派缓冲区,下一刻便会化作鲜血横飞的绞肉场。 018 别动,你们被我包围了 “来,小子,你不是很能打吗,你只需要轮流战胜我们五个人,我就放你们离开。” 一个镶嵌着舌钉的光头男子一边舔舐着手上锋利的匕首沾染的血迹,一边用手势指挥十几位手下上前缩紧了包围圈。 脸上被划出一道深深刀口的米尔一边护着自己身后的兔嘴,一边冷冷地点点头。 “兔嘴,你去旁边看着就好了。” 兔嘴咬咬牙,退到了包围圈的边缘,紧张地看着鲜血不断自脸颊滴落的米尔。 很快,对方派出了第一个家伙。 那是一个挥舞着双刀,身材精瘦的小个子。 “嘻嘻嘻。” 他带着诡异的笑容,灵活地围绕着面前健壮如牛的家伙窜动着。 而后他突然暴起,以一个刁钻的角度,交叉双刀,朝着米尔的右后方攻去,目标直指他的侧腹。 “嘻嘻……” 眼看米尔的腰子就要被搅碎,他尖锐的怪笑顿时响起,然后又戛然而止。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瞬间转身的米尔,眼瞳中一个恐怖的拳头正在不断放大。 “咔擦。” 伴随令人牙颤的骨碎声,双刀者的面部在米尔的怪力之拳的作用下深深凹陷进去。 伴随着头部扭曲的他倒在地上,红色与白色的混杂液体自其七窍流出,宛若过期的奶昔一般令人作呕。 米尔冷冷地说道: “下一个。” 光头男原本带着戏谑的目光变了。 “彪子,老鼠,猎犬,蝎子,你们四个一起上吧。” 光头男眼中闪过一丝残忍。 他话语刚落,四个很少布的大只佬便带着咸湿的笑容,手持各异的秘密武器,以乞憎人撚的姿态,朝着米尔环围而去。 “你个没种的软货!就连水沟里的臭虫都比你有荣耀感!你说好单挑的!” 兔嘴愤怒地注视着光头男,忿忿地咒骂着。 但他忽略了一点,那就是此刻的他正好站在包围圈的边缘。 光头男眼中凶光一闪,周围的野狗帮帮众便自发地上前,按住试图反抗的兔嘴,将残虐的暴力肆意泼洒在其瘦小的身躯上。 兔嘴的哀嚎声顿时吸引了米尔的注意力,他愤怒地张开上下鄂,咆哮道: “给我住手!” 但还没等他怒吼完,来自背部的剧痛便突然蔓延至全身。 在其分神的刹那,一把匕首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地插入了他的背部。 “现在是该分心的时候吗?” 偷袭者是一个脸上有着黑色蝎子纹身的胡茬男。 他诡笑着转动起手腕,鲜血与碎肉顿时自搅动的刀刃处倾流而出。 在米尔的低吼中,其余三人也挥舞着武器冲了上去。 纵使他身强力壮,也难以同时抵挡四个战斗经验丰富的持械残忍帮众。 无情的刀剑挥砍在其高大的身躯上,一道道狰恶的伤口伴随着攻击者们恶毒的狞笑而不断增添。 这并不是一场对决,而是一次虐杀。 伤势在米尔身上不断积累的同时,怒火也在他胸膛中疯狂地燃烧。 这些虫豸,侮辱了战斗的荣耀。 他绝不会,也不允许自己输给这种懦夫! 蝎子手持匕首,通过一次又一次的突然袭击让眼前高大的家伙身上留下了一处处血洞。 他已经对这种折磨的行径习以为常——这是野狗帮惯用的娱乐手段。 通过车轮或者极其不对等的群殴,在身体与精神上折磨对手。 为了这个达成目的,他和其他三人一直都没有对米尔的要害出手。 他们就如同戏弄猎物的野狗,尽情欣赏着对方垂死挣扎的模样。 想到这里,蝎子不禁再次露出了扭曲的微笑。 给予困兽一点希望,再以巨大的差距碾碎这缕希望。 到那时绝望之人的咆哮与哀嚎,将会成为整个底巢最美妙的乐曲。 就这样,他们通过默契地配合与点到即止的消耗,已经将米尔摧残到不剩下一丝好肉。 “没意思。” 蝎子有些失望,因为直到这一刻,对方都没有发出一丝他想听见的声音。 而且米尔无面的脸庞,也丝毫看不出半点能够取悦野狗们的恐惧神情。 玩腻了的蝎子和不远处手持短斧的猎犬对视了一眼,而后同时从已经垂下双手不再反抗的猎物两侧突袭。 这一次,他们的目标是米尔粗壮的脖颈—— 娱乐该结束了。 蝎子如是想着。 至少他在他的脑袋被米尔瞬间抬起的手死死抓住前,是这么想的。 “你们和那个家伙比起来,实在太慢了。” 米尔同时抓住夹击而来的二人头颅,牙齿开合道。 此刻的蝎子,终于从“猎物”的眼中看到了情绪。 没有恐惧,只有愤怒。没有不甘,只有癫狂。 條忽间,米尔的肌肉如弹簧般收缩,二者的头颅则如弹珠般相撞,如气球般破碎。 剩余的二人怔怔地看着手持两个无头尸体默默站立的无面之人,他的身上同时沐浴着自己和敌人的鲜血,无尽的战意和蔑视自其绿色的眼眸中散出。 当原本的猎物变成一头凶猛的野兽时,尚才耀武扬威的野狗顷刻间便化作了断脊的丧家之犬。 光头男脚踩着进气没有出气多的兔嘴,额头青筋暴起。 明明优势在我,为何他会感到如此的烦躁与不安,甚至是发自内心的—— 恐惧? “妈的,都给我上,给我撕了……” 还没等他说完,一个野狗帮的帮众便以扭曲的姿势一路飞溅鲜血,从他身边擦着飞过。 热辣的血迹沾染到了他锃亮的光头上,让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真狼狈啊,米尔。真好似啊,兔嘴。” 一个清脆中夹杂着英气的中性声音自光头男背后响起。 他下意识地回头看去,发现除了先前飞出去的家伙外,还有几个小弟已经倒在了地上。 而在他们面前,一个看上去有些瘦小的细长身影,头戴一个老式的防毒面具,正叉着腰看着这边。 “都别动,你们被我包围了。” “呯!” 还没等伽呙登场动画结束,一道震耳欲聋的枪声便响起了。 在伽呙颤动的瞳孔注视下,还没来得及说出杂鱼台词的光头男半个身瞬间炸碎。 “这句话应该我说才对,小家伙。” 嘶哑干瘪的怪笑在她身后响起…… 019 泪血帮 伽呙所在的垃圾场,是这片底巢的东区边陲,与临近的北区接壤。 野狗帮是北区的顶级帮派,坐拥上万帮众,若是加上被其驱使的下属帮派,至少有数十万人可以被其直接号令。 近年来,野狗帮对北区的控制力已经达到了顶点,这只庞然大物想要再度伸展手脚,便只能将手伸到更远的地方。 而这片帮派缓冲区,便在他们的扩张范围内。 然而,当自大的野狗们达到他们的“应许之地”时,却不知更凶残的狩猎者已然盯上了它们。 …… “野狗就是野狗,北区的骨头够你们啃得皮毛油光水滑,却依然垂涎我泪血帮的地界。” 这是一位高大的中年男性,丰富的阅历化作其面孔上触目惊心的一道道疤痕,诉说着这位强者在底巢拼杀的半生。 一滴宛若血泪的纹身烙印在其充满戏谑与杀意的左眼之下,道明了他的身份——泪血帮的一名冲锋队队长。 他的左手被一只巨大的铁手义肢取代,此刻正持握一把改装的伐木枪,将黑漆漆的枪洞瞄准了伽呙的方位。 如果说,口径即正义,那毫无疑问,眼前这个男人可太正义了。 伽呙放下的心顿时悬着了。 她乖乖地举起双手,她与男人之间有着不断的间距,而且对方明显经验丰富。 若是贸然行动,纵使有{卡其脱离态},也很可能会像刚才的光头男一样变成英雄碎片。 很快,在男人身后,又有十数位手持枪械的全副武装者出现,每个人左眼下都有那邪异非凡的血泪纹身。 见此情景,伽呙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在随便捡几把称手冷兵器就能兴风作浪的底巢,拥有这种火力简直是降维打击。 而这也是泪血帮最特殊的地方——他们拥有一座废品加工厂改造而成的军工厂。 与野狗帮这种点对点的撒网式扩张管理不同,泪血帮是绝对的精英帮派。 泪血帮帮众数量仅仅过万,但是个个装备精良,其中最顶尖的一部分家伙会组成冲锋队,为帮派征战四方。 这些骁勇善战的冲锋队甚至在泪血帮没有太多战斗需求时被租借给底巢其他帮派,用恐怖的火力给予雇主敌人毁灭。 而伽呙面前,便是冲锋队中的佼佼者——哭泣者冲锋队。 原本只有冲锋队队长可以纹下的血泪图腾,被赋予了这个小队的每个成员。 而他们的队长,那个手持伐木枪的男人,便是大名鼎鼎的“铁腕格里芬”。 “队长,野狗们看不起老子们啊,这次来的只有三两只小狗崽子。” 只有一只眼睛的疤脸男人低笑道。 “这是好事啊。” 格里芬咧开周围满是胡渣的嘴,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露出了核善的微笑。 “能省不少子弹呢。” 此话刚落,十几把造型粗犷的枪械同时喷吐着炙热的火光,无情的火力顷刻间便撕碎了一只又一只野狗。 伽呙内心狂跳着,但却发现没有一发子弹朝她袭来—— 准确来说,对方刻意避开了伽呙、米尔和兔嘴三人。 不多时,枪械的轰鸣与野狗们的哀嚎所构成的底巢交响乐盛大落幕,刺鼻的硝烟味和浓烈的血腥味弥漫在这片区域。 伽呙大气都不敢喘,紧张地看着收枪后朝她走来的格里芬。 格里芬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这个瘦小的身影,嘶哑低沉的声音从其带着一丝危险笑意的嘴中响起: “你就是孩子帮的老大吗?” “我们早就听说过你了,就是你把无家可归的野孩子聚集到了一起……” “用上巢人的话该怎么说来着?” “哦对,很高兴见到你。” 看着面前带着笑意的男人,伽呙内心丝毫没有放松半点警惕。 因为在情绪视角下,她看到了对方心中深深的恶意。 看着四肢绷紧的伽呙,格里芬将伐木枪移交至非义肢的左手,而后将铁手伸到身前,做出一个邀请握手的姿势。 伽呙眼神微凝,咬咬牙,试探着将纤细的手伸向他。 她的身体早已如绷紧的弹簧一般,随时准备应变突发的情况。 但出乎其意料的是,对方真的只是握了我她的手,并没有任何其他举动。 就在伽呙疑惑的时候,痛苦的闷哼声从她后方响起。 她顿时身体一僵,下意识地回头一瞥,却发现眼前男人的小弟们已经将兔嘴和米尔按到在了地上。 就在伽呙分神的一刹那,恐怖的怪力自铁手上传来,纵使伽呙力量再强,仅有九岁的她也无法抗衡外骨骼义肢的液压握力。 剧烈的疼痛伴随着清脆的骨裂声,顷刻间便传遍了她的全身。 【你的右手骨折,请及时救治】 但对方的袭击还远远没有结束,就在伽呙因剧痛而短暂僵直时,格里芬手持伐木枪狠狠前戳。 如此势大力沉的一击在伽呙手被钳制的情况下,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其脆弱的肋间肌和膈肌上。 恐怖的冲击力压迫了伽呙的肺部,让她瞬间单膝跪地,痛苦地干呕着和抽搐着。 【你的肋骨骨折,请及时救治】 刚刚还满面笑意的格里芬瞬间变脸,满是杀意的眼神犹如小刀般剐在眼前之人身上。 “那些被父母抛弃的小崽子,就是渣滓中的渣滓,是老子们最优秀的新血。” “你好大的胆子,一个不知所谓的家伙,居然直接截流了这么多崽子……” 格里芬眼中闪过残虐的光芒。 在他看来,“孩子帮”的存在,就是对泪血帮规矩的挑战。 此前让其存在,只不过是因为这片垃圾场过于偏远,不值得泪血帮特地兴兵动卒罢了。 如今赶着对抗野狗帮的机会,正好杀鸡儆猴,让东区的人好好明白,破坏游戏规则的代价如何。 想到这里,他缓缓举起伐木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伽呙的脑袋。 见此情景,米尔愤怒到了极点,因为他清楚,伽呙这是给自己挡枪了。 他想要说出是自己组建了“孩子帮”,但却因为脖颈被一人膝盖压住而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呯!” 在米尔目眦欲裂的怒视下,无情的枪声响起。 020 活下去 缕缕硝烟从微微发红的枪管中冒出。 伽呙微微侧头,看着那在最后一刻偏离了自己脑壳的枪口,心中有些发怵。 若是刚刚她慌乱中扭头躲闪,现在就摸不着头脑了。 伽呙看向了露出惊讶神色的男人。 此前,他的身上虽然翻涌着代表恶意的气泡,但更多的还是象征好奇的情绪。 这让伽呙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对方并不想直接杀死她。 刚刚那种情况,她必须赌,也只能赌,赌对方不是真的想要当场杀死她。 幸运的是,她赌对了。 “为何不避?” 格里芬有些诧异地问道。 他刚刚确实是以一种戏弄的心态扣动扳机并移动枪管的。 但是眼前这个小家伙居然连一丝一毫的慌乱都没有,这不禁让他感到十分有趣。 “因为不怕。” 伽呙强忍住断裂的骨骼传来的剧痛,用冷静的声音回答道。 “为何不怕?” 他饶有兴致的放下了枪,蹲下身子问道。 “因为我活着比死了有用。” “如果你们想要拿我杀鸡儆猴,那么让我在活着的状态下忍受折磨比一枪了结我更合适。” “如果你们想要收编我手下的孩子们,那么让我活着才不会让他们人心惶惶。” “我相信你们也清楚这一点。” 听到这些话,格里芬的嘴角勾起一丝微笑: “这就是你认为我不会杀死你的原因?” 伽呙闭上有些眩晕的眼睛,微微点了点头。 {情绪可视化}并不是可以无限使用的。 这种独特的视角会极大地消耗伽呙的精神力,一旦长时间使用便会让她头晕目眩。 甚至于会出现短暂的失明和扭曲的幻觉等严重的副作用现象。 就在伽呙缓解自己的头晕时,格里芬的双目中流露出戏谑的色彩,而后缓缓站起身。 “你回答得很好,可惜……” 此言一出,莫大的危机感便出现在了伽呙心头,让她下意识地蜷缩身体。 下一刻,一记势大力沉的鞭腿狠狠砸在了伽呙脆弱的腹部。 纵使有强劲腹肌的抵抗,猛烈的冲击力还是将她柔软的脏器搅了个天翻地覆。 跪在地上的伽呙虽然已经蜷缩身体,但是她最擅长的消力技巧却无法用出,只能硬抗这残暴的一击。 {情绪可视化}对于喜怒无常的家伙来说,作用实在太有限了。 而很显然,“铁腕格里芬”便是一个喜怒无常的存在。 伽呙娇小的身体如破麻袋般重重砸在远处的地面上,剧烈的疼痛由内而外的迸发。 【你在内出血,请及时救治】 痛苦的挣扎间,血沫自伽呙防毒面具的孔隙内流出。 “你搞错了一个事实。” “我不想杀你,是因为我足够强大,可以随意地决定什么时候杀死你。” 他举起枪,朝正在试图挣扎着站起身的伽呙缓步走来。 “收编吸纳你们这群小崽子?你以为我们是什么?过家家的地方吗?” “唯有渣滓中最狠辣最强大的家伙,才有资格加入泪血帮。” “唯有泪血帮中最晓勇的枪手,才有资格加入冲锋队。” “唯有在冲锋队中活过十年以上的老古董,才能在还举得动枪的年纪成为哭泣者。” 他一边说着,一边狠狠地一脚踩在了伽呙的背上。 【你的肋骨骨折,请及时救治】 “告诉我,这一次你觉得自己会不会死?” 伽呙的后脑再次被枪口抵住。 死亡的恐惧如潮水般席卷了伽呙的身体。 此刻的她,终于深切地体会到了作为底巢渣滓的感觉。 生命被视为草芥,死活全在强者的一念之间…… …… 但她绝不能死。 她的养父还没有醒来。 她要听的故事老比尔还没有讲完。 她的梦想还没有实现。 …… 没错,活下去吧。 纵使自己是渣滓,那又如何? 哪怕自己是底巢的渣滓,也会成为渣滓中的小强,艰难地活在这个狗屎一样的世界! 执着的求生火焰出现在了伽呙胸膛中,点燃了她的内心。 她咬着牙,咽回了正在涌出的鲜血,强行忍住肋骨断裂的痛苦,从颤抖的嘴唇中挤出话语: “我活着……比死了有用……” “我跑得快……能打架……你们不愿意干的活让我干……” “我会捡垃圾……可以自己养活自己……” 格里芬野兽一般的眼眸如被刺痛一般地收缩了一下。 没错,就是刺痛。 他被伽呙眼中的那坚毅的求生光芒刺痛了。 那股光,他无比熟悉。 在他被父母遗弃在底巢的那个夜晚。 在他用右手为代价成功反杀两只“食肉动物”时,他就着月光,在地上的血泊中看到了自己眼中的光。 和眼前小家伙如出一辙的光。 那是最坚强的渣滓和最渴求的求生者才会拥有的目光,它在不停地诉说一句话—— 我要活下去! “真他娘的像啊……” 格里芬在内心低语着。 伽呙并不知道对方的心路历程,她只知道那只压迫她胸腔的大脚和威胁她生命的枪口都从她身上挪开了。 “站起来。” 嘶哑低沉的声音响起。 伽呙艰难地支撑起自己的身体,花费了足足一分钟的时间,才勉强地重新自地面站立而起。 还没等伽呙缓过劲,格里芬用铁手猛然从腰侧的束带上取下一把锋利的短刀,狠狠插入了她右边大腿内。 在铁手的力量加持下,这短刀准确地穿透了她骨头,避开了致命的动脉,实现了一刀两洞。 刹那间,鲜血飞溅,骨肉相连的痛苦差点让伽呙当场昏迷过去。 做完这一切后,格里芬朝着远处走去。 默数着自己的步数,他在距离刚才大概三百米处的位置停下,而后用枪托在地上划了一条线。 在从怀里掏出一只老旧的怀表后,他冷冷地开口道: “你不是跑得快吗?” “五分钟内,跑到我这里。” “做不到的话,不仅你要死,那边的两个小家伙,你们基地里的小杂碎们,都得死。” “对了,我说刚才那句话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掐表了。” “所以我建议你最好动作快一点。” 021 突破极限的高山 每一步的迈出,都会使得被洞穿的大腿流出涓涓鲜血。 伴随着骨肉分离的痛楚,伽呙艰难地朝着格里芬走去。 三百米的距离,在平日里对她来说转瞬即至。 而现在,她腹部的脏器正在哀嚎,断裂的骨头也在移动之途上二次伤害其体内的筋肉。 在她身旁,那十几个手持改造枪械的哭泣者开始对着伽呙进行冷嘲热讽: “小鬼,你不是跑得快吗?怎么比管道里的蠕虫蛄蛹得还慢?” “老子打赌,他会倒在五十米处,然后像只濒死的老鼠一样抽抽。” “我觉得更早,三十米就该死透了。” 他们嘲弄她,拿出配发的口粮作为筹码,开始猜测她会倒在哪个位置。 没有人觉得她可以活着走到三百米处的地方。 是的,这种方式确实是泪血帮一个古老的入帮仪式。 但是那些有资格参加这种仪式的家伙,都是身强力壮,小有威名的成年渣滓。 而且也仅仅只会在大腿上洞穿一刀,绝不会像伽呙这样被殴打得内外皆被重创。 他们都认为这是格里芬的一场游戏,是他给兄弟们策划好的一次表演,就如野狗帮的角斗一样,通过名为希望的绝望,让这个小鬼在临死前取悦他们。 鲜血从伽呙的口鼻内与大腿上渗出,顺着其身体流淌,最终汇聚在了脚下,化作其前进之路上一个又一个的血脚印。 因为失血,她的意识逐渐模糊,不远处哭泣者们的恶毒嘲笑此刻在她耳畔又一次化作了熟悉的怪异呓语。 那呓语在蛊惑她放弃生命,在督促她自我解脱,在诱骗她向不知名的存在祈祷。 但伽呙并不在意这些。 她的思绪回到了悠久的时间前,回到了那段她还没有睁开眼睛的时光。 真冷啊…… 为什么会这么冷呢? 伽呙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与黯淡,她仿佛又回到了那无尽的黑暗中。 她茫然地走在这片黑暗中,在恐惧与迷茫中,其身体的力量在逐渐散去,两条腿如同灌铅了一般沉重,每一寸的挪动都变得更加艰难。 就在她快要挪不动沉重的双腿时,其眼前的黑暗内出现了一道犹如舞台独白的光束。 这道光束照亮了前方的一个角落,只见一个婴儿正蜷缩在满是秽物的垃圾山内,努力发出一声声高昂的啼哭。 但或许是因为太冷了,婴儿的啼哭声逐渐减弱,其气息也犹如风中残烛般飘忽起来。 见此情景,伽呙的身体也忍不住颤抖了一下,虽然没有倒下,但也再也没有半点气力前进了。 就在婴儿的生命波动即将消逝时,一对大手从黑暗中伸出,将婴儿缓缓托举了起来。 随着光线的移动,大手的主人出现了,那是一位畸形到渗人的拾荒者。 泪水在伽呙的脸颊两侧流下,混杂着鲜血,从面具的孔隙中流出,滴落在了其脚边。 是他将年幼的自己带回那个铁皮制成的小家,是他抚养自己长大,是他教会了自己拾荒,是他教导自己如何在底巢生存下去…… 如果说帝皇无私地爱着人类。 那么养父就是独属于她的神皇。 她的生命被养父所赋予,那么就应该为了他而活下去! 求生的火焰再次点燃在了其胸膛之中,以其意志为燃料,将全新的力量注入到了这幅濒临崩溃的躯壳中。 一旁,原本正在准备划分赌注的哭泣者有些震惊地看着已经陷入濒死恍惚的伽呙再次迈起了脚步。 他们一开始继续嘲笑着。 而后因为赌注即将失去而愤怒地投掷石块干扰着。 最后则由于过度的惊骇而沉默着。 格里芬放下了手里的怀表,因为时间早已超时。 但现在时间已经失去了意义。 所有人都在好奇——她能不能真的走到终点? 地上被压制的兔嘴和米尔也怔怔地看着那用近乎蠕动的速度前进的身影。 他们发现,自己好像以前从没有真正了解过这个喜欢戴面具的漂亮家伙。 两百米。 两百二十米。 两百三十五米…… 她的速度越来越慢,但眼中的光却越来越强烈。 哭泣者们此刻都注视着这个小家伙。 他们甚至都忘记了要继续压制身下的兔嘴和米尔。 一种全新的态度出现在了这些见惯了杀戮与死亡的底巢渣滓中—— 敬佩。 兔嘴和米尔也完全忘记了趁机挣脱起身,大气都不喘地看着伽呙。 所有人都在等待甚至于祈祷。 而伽呙此时则进入了一种奇特的状态。 那是此前她从未经历过的,仿佛有一堵墙阻挡在了其身前。 不,那不是墙,而是一座高山。 那是属于她的极限。 或许它从前只是一堵墙,但是伴随着每一次{无限成长}的加持,昔日的矮墙已然在一次次的添砖加瓦中,化作如今看上去不可逾越的高山。 但伽呙的内心并没有半点波澜,因为此刻的她只有一个念头——前进。 在旁观者们无声的注视下,那个看上去犹如行尸走肉一般的身躯已经来到了格里芬面前。 只要再前进一步,她就能够抵达终点。 就在众人屏气凝神,死死盯着终点之时,一只脚缓缓地抬起…… 不过,那并不是伽呙的脚,而是露出扭曲表情的格里芬的脚。 没有用太多的力气,只是简单地踹出,那个虚弱的身影便再次滚回到了距离终点五米处的地方。 但那个身影却没有就此倒下,她虽然犹如残破的机器一般缓慢地起身,但却仍然站了起来并继续前进。 见此情景,格里芬再次一脚踹出。 就这样,伽呙不断地被踹飞,又不停地站起来。 而格里芬每一脚踢出后,眼神都会增添一丝残忍,同时亦多出一分欣赏。 纵使是最冷酷的泪血帮枪手,此刻也不禁因格里芬的残虐而动容。 而就在最后一次被踢倒后,一种震颤出现在了伽呙的身体中。 那股震颤,来自于名为极限的高山。 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她的身体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站起,而后朝着格里芬身侧扑去。 就在她落在其身后的一刹那,那种震颤强烈到了极致,而后化作惊天动地的崩塌之声。 高山,不复存在了。 【你已突破极限】 【你觉醒了属于自己的lota灵能天赋】 022 入帮仪式,新的开始 拼尽全力一跃而出的伽呙瘫软在地上,气若游丝。 格里芬默默地转身,用自己的铁手将其娇小的身躯攥举而起。 “你要干什么!” 没有被压制的米尔愤怒地站起,但却发现格里芬似乎没有恶意。 “呸。” 他张开刻薄的嘴唇,将一口发黄的浓痰吐在了伽呙身上。 米尔身边的哭泣者们也都默默地走到这个震撼了他们的小家伙面前,朝着她用力吐出了一口痰。 “弟兄们,从此以后这个小鬼就是我们冲锋队的人了!” 伴随着格里芬一声嘶哑的低吼,周围的哭泣者们纷纷举起手里的枪械,一边高呼一边对着天空开火。 虽然冲锋队队长有直接收纳新成员的权利,但是对于力求精英的他们来说这种收纳模式几乎从没有真正地施行过。 普通的冲锋队尚且如此,更别说绝对的王牌——哭泣者冲锋队了。 但这些底巢最凶狠的渣滓,用他们的枪火表达了他们的心意。 那就是这个小家伙完全有资格加入他们。 就这样,在兔嘴和米尔有些懵逼的注视下,伽呙完成了从未有过的壮举,一举成为了泪血帮的哭泣者。 这一年,她九岁。 …… 没有颜色,只有无垠的虚无。 没有秩序,只有无比的混沌。 在肆虐着混乱风暴的亚空间中,无数道灵魂的投影在此处浮沉,化作不可名状的漩涡之海。 而在灿若星河的无数灵魂中, 一颗闪烁着蓝光的新星,正在冉冉升起。 …… 动了动沉重的眼皮,伽呙感到自己意识正在回归。 缓缓睁开双目,映入眼帘的乃是孩子帮基地管道那熟悉的天花板。 “你醒了啊……” 一个粗犷的声音在她身边响起,。 她下意识地歪头看去,只见一个胡子有些花白的中年人蹲在其床铺旁边,其左眼下的血泪纹身表明了他的身份。 一个打开的医疗箱静静地摆放在其脚下,伽呙看到其盖子上写着几个大字——pdf(行星防卫军)。 “真是让人惊讶,那么重的伤势,我以为你至少要昏迷个五天的。” 他深邃的目光落在了伽呙身上,用一副看稀有动物表情打量着她。 “但你一天就醒来了。” 伽呙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发现自己又一次变成了粽子,但是这一次的包扎手法明显专业很多。 不过她现在没有太大的精力去关注自己的身体—— 因为她发现自己感官中的世界变得不一样了。 在视觉的余光中,她总是可以看到若隐若现的怪异黑影,并且在环境白噪音的背后,似乎隐藏有某些令人抓狂的低语。 此刻的她猛然回忆起来,她似乎完成了系统要求的突破极限目标。 而奖励则是lota等级的灵能天赋。 伽呙不存在的蛋立刻疼了起来。 在战锤世界,亚空间,也被称为灵魂之海,其内存在着所有生物的灵魂投影。 而拥有灵能天赋的人,其灵魂投影便会变成明亮的火炬,更加容易吸引某些恐怖的存在关注。 更别说她还拥有一个{引人注目}的天赋。 她现在都怀疑自己的灵魂投影是不是正在亚空间里面开着远光灯到处乱闪。 不过好在,如果知道如何控制灵能,那么灵能带给自己的益处还是很大的。 作为一个锤佬,她很快就掌握了诀窍—— 不管看见什么和听见什么,全部无视。 只要自己够唯物,那么鬼物就难以近身……不过这招对于某四个大鬼物来说似乎没用。 想到这里,伽呙又有些头疼起来。 她到现在还是没有回忆起那四个怪物的具体信息,相关的记忆也都蒙在一片迷雾中。 她此刻脑中关于战锤世界的记忆,就仿佛被ps抠图了一样,总是会违和的出现那四个黑影。 “呼,我总不会那么倒霉,还没成长起来就被祂们注意到了吧。” 伽呙如此自我安慰着。 甩了甩有些疼痛的脑袋,她艰难地支撑起自己的身体,坐了起来。 “你是?” 她有些疑惑地看了看那个中年男子。 “你可以叫我医师。是铁腕老大让我来照看你的。等你休整完毕,我就带你去和他们汇合。” 医师有些惊讶地看着能够自己坐起来的伽呙,缓缓开口回答道。 随后他再次上下打量了一下她,感叹道: “你真是一个怪物啊,这生命力可以和那些辐射大蚯蚓一拼了。” 伽呙再次看了看这个自称医师的男人,又看了看那个堪称底巢无价之宝的行星防卫军医疗箱,一个念头在她心中闪过—— 对方可不可以治好养父? 于是她急切地将身子前倾,问出了这个问题。 医师慢条斯理地点点头: “我等你醒来的时候,去看过你的养父了。” “只要有合适的药剂和工具,那么自然不成问题——换句话来说,一个完整的pdf的医疗箱就可以解决。” 伽呙喜出望外,指着地上的那个医疗箱问道: “这个可以吗?” 医师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 “那个已经用过了,用在了你身上。” 伽呙面具下的脸顿时变得惨白起来,身体止不住地颤抖着。 希望破灭的绝望感顿时充斥了她的内心。 “但是……” 还没等伽呙悲伤完,医师又慢条斯理地开口了: “铁腕老大给了我两个医疗箱。” “所以问题就好办了,在帮你手术完之后,我顺手给你的那位养父也处理了一下。” “其实呢,他醒的比你早——上午就醒了来着。” 听到这句话,伽呙一个翻身就站了起来,给一直处变不惊的医师骇得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她按照六年来走过无数次的路线,一瘸一拐地前往了那个房间。 “呯!” 在房门被推开的一刹那,她看到了那双熟悉的眼睛,看到了六年来萦绕在她梦境中的温和笑脸。 她犹如一个受到了委屈的小女孩一样,趴伏在养父的身边,嚎啕大哭了起来。 …… 一处满是弹壳的战场边,格里芬叼着一根劣质的卷烟,而后缓缓吐出了一个烟圈。 “老大,为什么要留下两个医疗箱?那玩意老值钱了。” 格里芬没有回话,而是又猛吸了一口嘴里的卷烟…… 023 辞别 “唰~” 随着伽呙的心神一动,一道扭曲的火焰凭空出现在了她伸出的手心中。 lota等级的灵能天赋算是中等强度的灵能水平,稳定性也因此较好,再加上伽呙作为穿越者,所以很快就掌握了对于灵能的一些简单运用。 “不过这力量不到万不得已不能使用。” 伽呙目光微动,手掌合拢,熄灭了手心中的无形之火。 原因很简单: 首先,使用灵能的时候,智慧生物的灵魂会在亚空间中发出耀眼的光芒,很容易吸引不可名状的诡异存在。 其次,对于人类帝国来说,灵能者如果不被官方认可,那么轻则被抓走当成柴火烧给星炬(泰拉上用于指引舰船航行的灵能灯塔),重则切除脑叶制成机仆。 一想到这两种结局,伽呙不禁身体一颤—— 她就连那不存在的弟弟都缩埋呀。 确定了不轻易使用灵能力量的原则后,她缓缓站起身。 又经过了一个晚上的沉淀后,伽呙原本堪称致命伤的恐怖伤势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 医师得知这个消息后,先是瞳孔收缩了一下,而后慢条斯理地说道: “等你死在冲锋队里,我一定要好好解刨研究一下你。” 无视了医师说的吉利话,伽呙询问道: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医师摊摊手: “随便你,本来铁腕老大以为你至少要躺个七八天的,但是你现在提前好了,那就看你什么时候想走了。” 伽呙微微点头: “给我一点时间,我需要和一些人告别。” 得到了医师的准许答复后,伽呙便立刻前去寻找米尔他们。 …… “老大,不要走!” 得知消息的鱼眼有些难过,经过六年来的相处,他还挺喜欢这个自己以前很是害怕的老大的。 “放心,我会照顾好他们的。” 米尔环抱双臂,没有面皮的脸部此刻明显地露出了一丝不舍的神情。 “呜呜呜,小心点啊,别死在他们那了,死也至少留个全尸,别像那光头那样拼都拼不起来。” 兔嘴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衷心地“祝福”着,而后就被伽呙打至跪地拖走了。 …… “老比尔,我走了。” “你跟我讲了那么多故事,等我回来,我会把自己闯荡出来的故事讲给你的。” “对了,这个家伙是我给你找来的新的听众。” 伽呙拉着一脸“情愿”的兔嘴,对着面露不舍的老比尔说道。 辞别了老比尔和孩子帮后,伽呙背着养父,跟随医师,踏上了前往哭泣者冲锋队据点的道路。 说实话,对于此行,伽呙内心是有些发怵的。 这很正常,但凡一个正常人在被一个家伙那般折磨之后,又被告知要在其手底下干活,都会觉得脚底板发凉。 而且,那些家伙很明显是以战斗为生的。 平时不在干仗就是在干仗的路上。 那样危险的地方,对于脊椎骨折而致使下半身瘫痪的养父来说,无疑于龙潭虎穴。 但是养父执意要跟着她。 作为父亲,他绝不会让小伽呙一个人待在那些残忍的帮派枪手之中。 毕竟,无论伽呙成长到了什么地步,无论她变成了什么样子,他都一直是他的父亲,她也将一直是他的孩子。 他会无条件地爱着她,直到永恒…… …… 不知走了多久,一个满是弹痕的大型营地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从空气中仍然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和硝烟味不难看出,这里在不久前发生过一次激烈的战斗。 伽呙用余光瞟了一眼营地大门上沾染了大量干涸血污的狗形纹章,顿时明白过来—— 这原本是一处野狗帮的营地。 而此刻飘荡在半空中的泪血帮旗帜已然说明了那些野狗的命运。 进入营地后,伽呙目光一凝,因为格里芬早已带着其他哭泣者等候在此。 格里芬瞟了一眼伽呙背上那个丑陋至极的畸形者,眼神微微波动了一下,但很快便恢复了正常。 而当他的目光落在了伽呙身上时,一丝明显的惊异从他那深邃的双目中闪过。 “你好的比我想象中要快,小家伙。” 他咧开了带着一些嘲弄意味的嘴,沙哑地笑着,那熟悉的笑容让伽呙不禁汗流浃背了起来。 “不过,我记得我只让你一个人加入了我们。” 说到这里,格里芬微眯的双眸中露出了危险的光芒。 “我的父亲由我自己照顾,我保证他不会影响我为你们做事。” 伽呙不卑不亢地回应道。 格里芬露出了玩味的神色,用铁手搓了搓自己满是胡渣的下巴,沉吟了一会,而后略带开玩笑意味地开口道: “那希望他不会死于战斗的流弹……鲨齿,带我们的这位客人去我们小家伙的帐篷吧。” 说罢,他摆摆手,转身走向身后的大型帐篷。 “而你,跟我过来。” “只有纹下血泪,才算成为真正的哭泣者。” 伽呙略微犹豫了一下,而后咬咬牙,将背上的养父交给了一个表情冷酷的金发大个子,随后默默走进了格里芬的帐篷。 进入其内后,她揉了揉眼睛——奇怪,怎么大白天出现幻觉了呢? 这个帐篷中家具和设备齐全,不知名兽皮的帐布后方还贴着兼顾隔音和保暖双重作用的合成材质板,松软的蜘蛛毛地毯上绘制着古老的英雄图腾,起到装饰作用的同时,还有防尘的效果。 这是一个纵使在中巢和上巢也可以算得上舒适甚至于奢侈的住处,如今却在底巢出现了。 不过,从撒在那些家具上混杂着脑浆的鲜血来看,拥有这个地方的家伙恐怕是再也享受不了。 “呵呵,这些野狗还挺会享受,是不是?” 听着这个近在咫尺的声音,伽呙下意识地点点头,而后突然反应过来,猛地回头,犹如受惊的兔子般,身体瞬间紧绷起来。 “别紧张,我看上去很像坏人吗?” 手持一把细长锥子的格里芬露出焦黄的牙齿,面部肌肉扭曲,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吓人微笑。 伽呙扫了扫他手中的锥子,试探性地问道: “接下来我要做什么?” 格里芬一边从怀中掏出一瓶装着诡异猩红颜料的小瓶子,一边淡淡地回答道: “摘面具啊,还能干什么。” 024 格里芬的礼物 听到格里芬的话,伽呙顿时为难了起来。 九岁的她,容貌已经更加秀气,虽然是假小子的风格,并且胸前一马平川,但她还是担心摘下面具会不会暴露自己的真实性别。 而她的犹豫很显然让格里芬不耐烦起来。 “老子又不会嫌弃你长得丑,快点摘……” “还是说你不想加入我们?” 伽呙瞥了一眼神情不悦的格里芬,看到了他体内正在增多的敌意情绪,只能咬咬牙。 就在她摘下自己的面具后,格里芬的眼眸微不可查地颤动了一下。 他上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小家伙,看着其那张清秀中带着一丝坚毅的英气俏脸,撇了撇嘴,嘟囔道: “长得怎么跟个娘们似的。” 此话顿时让伽呙悬着的心放下了。 还好,自己的性别又被假定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怎么有点难过呢? 格里芬将锥子的尖部伸入猩红的颜料中,而后按动其上的开关,将一部分液体吸取到了其中空的内腔里。 很快,一个略带着些许妖异的血泪纹身便留在了伽呙的左眼之下。 重新戴上了自己的面具,伽呙向格里芬询问道: “我加入了你们,那么我的职责到底是什么呢?” 格里芬看了看伽呙的细胳膊细腿,沉思了一会,缓缓开口道: “后勤和打扫战场。” “也就是说,在战斗前你要清点好我们的物资,在战斗时你要给其他兄弟和我递送弹药和药品,在战斗后你要去搜寻还能用的战利品。” 听了这些话,伽呙恍然大悟—— 这不就是处境危险一点点的打杂工嘛。 听起来还算安全。 “只要给老子好好干,绝对不会亏待你这个小鬼的,明白吗?” 伽呙点点头。 “明白了就出去吧……” “对了,晚上记得到营地中间来。” …… 随着天空中最后一缕光芒隐没在灰尘密布的云层后,朦胧的星辰之光与冰冷的月华之彩散落在了这片充斥着暴力与死亡的土地上。 夜晚,在底巢代表了地狱,象征了绝望。 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会于夜晚躲避进藏身之处,防止自己沦为“食肉动物”和变种怪胎的口粮。 “但是,这座营地的家伙们很显然不是正常人。” 伽呙看着在明亮的篝火旁狂炫食物的哭泣者们,如是想着。 炙热的篝火上,几只刚被扒掉皮毛的大型变异狼鼠正在滋滋冒油。 若不是其他狼鼠及时逃走,那么就要被做成鼠鼠版全家桶了。 尽管烤肉的香气中掺杂了狼鼠独有的骚臭味,但还是让九年来几乎从没沾染过荤腥的伽呙止不住地流出口水。 篝火旁,粗犷的泪血帮汉子们一边给自己的杯子盛满用各种生物质垃圾酿造而成的“底巢特饮”,一边吹嘘着自己的战斗经历。 小巧的伽呙坐在旁边看着他们,显得格格不入。 “好,为了庆祝咱们新成员的加入,今晚都给老子敞开肚皮吃,张开大嘴喝!” 格里芬在烤制好的狼鼠上切下了第一刀,将一只劲道的后腿握在手中,高声嘶吼着。 这是一个信号,下一刻那些早已垂涎烤肉多时的家伙便如同饿狼一般一拥而上,留下伽呙一个小只的身影坐在原先的地方发呆。 真是奇怪啊,明明是因为她而举办的宴会,为什么她却这么孤单呢? “他妈的,小鬼,这么腼腆做什么了?” 格里芬抱着一罐底巢特饮,手握那只后腿坐到了伽呙身旁。 她被这个家伙吓了一大跳,毕竟不久前那场残酷的入帮仪式带给她的阴影尚在。 但很快她便恢复了镇定,缓缓地开口道: “只是觉得有点还没适应罢了。” 伽呙抱着双腿坐着,防毒面具的玻璃视镜上反射着篝火的耀眼光芒。 “毕竟我前天还是在过着躲避夜晚的日子,还是在吃着靠拾荒换取的过期食物。” 格里芬将那只冒着热气的后腿塞入大嘴中,用力一撕,便扯下来了三分之二的肉。 他随手将手中剩下的小半只腿丢给了伽呙,而后一边打开身边的底巢特饮,一边问道: “小鬼,在你看来,生命是什么?” 伽呙略微抬起了一点面具,露出嘴巴,丝毫不嫌弃地开始啃着那只腿。 将那只腿上面的肉啃食殆尽,由细细吮吸了一下手上的油脂后,她转头看向正在朝自己嘴中灌入大量特饮的格里芬,回答了他的问题: “生命是帝皇的货币。” 这是曾经养父告诉她的答案。 格里芬擦了擦嘴角的酒液,瞥了一眼身旁的小家伙。 “除了这个回答呢?你还考虑过这个问题的其他答案吗?” 伽呙摇摇头。 她前世不是哲学家,这一世在生存的压力下也没有机会闲到会去思考这种问题。 这个底巢最恶劣的渣滓咧开了大嘴,说出了近乎大逆不道的话语: “在我看来,生命就是掠夺。” “每个生命在诞生的那一刻,就注定要靠从其他事物那里掠夺活下去。” “小到个体的生存,大到帝国的发展,都可以被两句话概括——向自然索取,向异族掠夺。” 格里芬捡起地上伽呙吃剩的腿骨,在手心里把玩了起来。 “所以小家伙,想要活下去,你就要做好掠夺的心理准备。” “纵使你不主动去掠夺,也会有其他家伙来掠夺你。” 说到这里,他将手边的特饮罐递给了伽呙。 “喝点。” 伽呙一开始是拒绝的,但是格里芬又用不容置疑的命令语气说道: “喝。” 好吧,谁能料到古泰拉上3k时代之前就存在的酒桌文化能延续到无数个千年后的现在呢? 随着几口烈酒下肚,或许是这些年憋得太紧,伽呙的话匣子瞬间打开了。 她手舞足蹈地开始诉说起一直淤积在其内心深处的痛楚——养父的受伤。 “嗝……要是我当时在在他身边……嗝……就好了……” 她一边打着酒嗝,一边悲伤地说道。 在酒劲彻底上头后,她的意识便逐渐模糊起来。 在最后的记忆中,她听到了一个低沉的声音: “按照传统,每个哭泣者都会被赠予一个独特的礼物。” “我想我知道该给你什么礼物了……” 025 清理变种人 在伽呙的意识空间中,剧烈的颠簸自外界传来。 那种犹如坐在拖拉机上的摇晃顿时让宿醉的伽呙清醒了过来。 然后她就发现自己正在被一只铁手提溜着前进。 她茫然地四处张望,发现自己正在和全副武装的哭泣者们走在一条幽深狭长的恶臭隧道内。 “你醒了啊,小鬼,那就赶紧下去。” 铁手的主人注意到了伽呙乱转的小脑袋,毫不留情地将其丢在了隧道那浸透着臭水与烂泥的地面上。 “噗叽啪”,猝不及防的伽呙的身体平衡由于酒精的影响还未恢复,结结实实地摔在了秽物中。 “哈哈哈哈!” 看着臭不可闻的伽呙,其他原本有些精神紧绷的哭泣者立刻开怀大笑起来。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格里芬也露出了他那标志性的残忍微笑,嘲弄地说道: “小家伙,待会吃饭的时候离我们远点嗷。” 伽呙强忍着恶心,缓缓起身,伸出手,将糊在面具目镜上的不可名状之秽物抹去,只留下了棕黄色的污渍粘在上面。 她看着一脸坏笑的格里芬,强忍住给他一拳的冲动,指了指前面问道: “这是哪?我们在干什么?” 格里芬收敛了笑脸,有些严肃地说道: “这里是东区的污水净化区域,上方便是给上巢老爷们供水的净水池。” “我们今天不是来打野狗的,而是要清除一批数量相当多的鳄鱼人。” 鳄鱼人是一种变种亚人,起源于战锤20k时代的人类基因改造。 那个时代的人类字面意义上的喜欢往dna里面刻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 而后在随之而来的黑暗时代中的亚空间风暴影响下,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发生了变异,变种人因此产生。 无论是在哪个时代,这些变种人都是被歧视和灭绝的存在,而且他们也相当敌视正常的人类。 不过,为什么哭泣者要来清理这些变种人呢? 似乎看出了伽呙的困惑,格里芬一边拿枪警戒前方,一边介绍起来泪血帮古老的传统—— 作为这颗星球上最古老的帮派之一,泪血帮曾经诞生过天使,因此地位相当特殊。 他们不仅持有杀伤性武器会被上巢执法者选择性忽视,而且还可以和那些白手套兑换一些珍贵的物资。 之前医师用在伽呙和养父身上的pdf医疗箱便是这么来的。 而作为回报,泪血帮会定期在底巢清理有威胁的变种人,并且会主动消灭那些不信仰帝皇的帮派与邪教。 伽呙顿时眼中发光起来——这泪血帮居然曾经诞生过加入星际战士的猛男。 那么他们会不会知晓关于战团选拔,也就是飞升仪式的信息? 想到这里,她好奇地询问格里芬: “那你们知道飞升仪式到底是什么样的吗?” 格里芬一副看弱智的表情看了一眼伽呙,没好气地说道: “那位天使的飞升至少都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我怎么可能知道?” 不过他想了想,话风一转: “但是一些小道消息我倒是清楚,比如飞升仪式每次的流程都不一样。” 伽呙嘴角抽了抽—— 听了这话和听了一句话一样呢。 突然,格里芬耳朵耸动了一下,上一秒还在和伽呙调笑的他下一刻就变得严肃而又狂热起来。 “鲨齿,你带三个人看住后面,医师带着五个人蹲到前面戒备,剩下的人跟老子一起站着对前面打!” 哭泣者们立刻默契地移动起来,條忽间,密集的弹药从他们枪管喷涌而出。 在渣滓们的怒吼与震耳欲聋的枪械轰鸣下,萦绕着愤怒火焰的弹头在空气中划出炙热的轨迹,将这些污染了人类纯净的怪物撕成了零落的碎片。 伴随着枪火的轰鸣,前方的隧道中出现了此起彼伏的非人惨叫。 在曳光弹的照耀下,伽呙勉强看到了那群怪物的模样—— 蒙着粗厚角质的灰色皮肤,令人恶寒的尖牙利齿,白翳状的双重眼睑…… 它们与人类相似的同时又有着可怖的畸形变化,凝视这些怪胎会给正常人带来一种来自生理与心理的双重不适。 【承认吧,你无法容忍那些亚人存在,完成成就{恐怖谷效应}】 【获得天赋{亚人杀手}:你对亚人的攻击附带特攻效果,亚人对你的好感度减少】 随着系统的弹窗出现,格里芬他们也开始换弹,猛烈的火力网顿时停歇了。 就在这个瞬间,无数道尖锐的嘶吼声从前方传来,在昏暗的光照下,伽呙看见密集的半人半鳄鱼的身影出现在前方的隧道中。 从那密集的踩水声中不难听出,这些鳄鱼人数量极其之多。 就在这次猛烈的冲锋开始的同时,早已事先蹲伏在格里芬前方的医师等人接替了换弹的哭泣者,密集的火力网再次出现。 这一次的射击效果更为显著,因为那些智力较为低下的鳄鱼人匆忙地发起了冲锋,这一愚蠢的举动将它们暴露在了枪械最致命的射程中。 而伽呙灵活地穿梭在那些哭泣者之间,帮助他们装填弹鼓,顺便帮忙传递一些简单的命令。 格里芬脸上的严肃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吓人的微笑。 在他看来,这次清理的结局已经注定了—— 在单方面的屠杀下,幸存下来的恶心怪物将会丢下大部分族人的尸体,重新躲到难以被完全搜查的角落里,默默地等待下一次的定期清理到来。 但是古泰拉有句名言—— 当一切过于顺利时,那么不出意外的话,就要出意外了。 “呯!” 一道枪声响起,而后一颗子弹擦着正在奔跑的伽呙的脑门飞了过去,击中了其身后正在盯防后方的鲨齿的肩膀。 手捧一个满弹弹鼓的伽呙顿时有些震惊地扭头看向隧道的前方。 在曳光弹的照射下,大量端着枪械的畸形身影,出现在了用身体作为肉盾冲锋的鳄鱼人后面。 亚人手中持有武器,这种危险的事情在其他巢都世界的底巢是正常的。 但在征兵世界,尤其是有泪血帮管理的这座底巢的东区,这种事情简直是天方夜谭。 这些亚人一直生活在不见天日的底巢角落里,不可能有机会自行制造武器。 那么唯有一种可能…… 026 勾结变种人的帮派 “神皇在上啊!是谁!谁把武器卖给了这些家伙!” 格里芬震惊得连神皇都喊出来了。 而且在后续双方激烈的火拼中,他骇然地发现,那些武器似乎都是官方的制式武器。 虽然那都是最低等的弹药突击步枪,但是这其中蕴含的信息量着实大到让人难以想象。 很明显,这是一个局,有人想要借这些亚人之手,重创甚至杀死哭泣者们。 就在格里芬沉着脸思考到底是谁时,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痛从背后传来,而后激烈的交火声也在他身后响起。 显然,鲨齿那边也遭遇了鳄鱼人的突击。 “小鬼,给我止一下背后的血!” 格里芬一边用手中的伐木枪轰碎一个又一个悍不畏死的怪物,一边对已经忙得腿快跑打结的伽呙喊道。 虽然她挺期盼这个有虐待倾向的家伙嗝屁,但是对方现在可不能死。 看着两侧的枪林弹雨,她很清楚,现在的他们是一条线上的蚂蚱。 她抄起一个应急止血贴,用一个灵活的侧滚躲过了几发乱飞的跳弹,而后以令人惊叹的速度窜到了格里芬身后,将其正在渗出鲜血的弹洞暂时封上了。 格里芬惊讶于伽呙迅捷的速度,但是根本没有机会去夸赞她。 因为现在的局势对他们越来越不利了。 尽管哭泣者们经验丰富,配合默契,而且武器都是经过改造的大威力枪械。 但是那些鳄鱼人枪手们依靠自己的族人为肉盾,双方的战斗环境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很快,一道又一道的伤势出现在了这些枪手身上,甚至已经有人因为失血过多而暂时无法战斗了。 就在格里芬心情越来越阴沉,战况对他们越来越不利时,战场嗅觉敏锐的他突然意识到转机将至。 那些手持武器的鳄鱼人的优势完全是依靠它们族人的死亡冲锋,但对于常年被定期清理的变种人来说,这种程度的消耗根本无法长时间维持。 一具又一具的尸体破碎在隧道中,之前看上去无穷无尽的亚人怪胎们现在已经数量稀疏起来。 战斗经验丰富的哭泣者们立刻抓住了机会,点射掉了几只持枪的鳄鱼人,并且围点打援,顺势杀死了其他试图捡枪的家伙。 “兄弟们,给老子打!” 这一刻,格里芬脸上的难堪散去,自信而又狰狞的怪笑出现了。 率先出现转机的是鲨齿看守的后方,那里进攻的鳄鱼人本来就数量较少,因此在长时间的冲锋战后首先溃败。 随着后方的敌人作鸟兽散,鲨齿不顾自己的伤势,立刻带人支援前方的战线。 就在鲨齿带人与格里芬他们靠拢后,更加强烈的火力顿时撕碎了更多的怪物们,眨眼间又有几个持有武器的鳄鱼人倒下了。 “不对劲……” 敌人开始败退,但格里芬却感到了一股莫名的寒意。 他由于常年出生入死,获得了一种对于危险的感知。 此刻,这感知正在告诉他——莫大的危险将至! 而伽呙此时周围也充斥着刺耳的怪叫声,浓烈的死亡感受自冥冥中向她席卷而来。 这是灵能者对于危险的预知力。 而就在两人同时出现这种对于危险的感应时,一只隐藏在黑暗中已久的鳄鱼人快速冲出。 这是一只体型是其他变种人两倍的巨大怪物,其竖立的眼瞳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它尖啸一声,将手里的一个东西朝着哭泣者们丢来。 在枪火的照明下,那个物体圆筒状的金属外壳上,无数六边形的凹陷都在反射猩红的火光,犹如恶魔之眼,凝视着密集站位的哭泣者们。 格里芬的眼瞳收缩得如同针点。 他不理解,为什么这些变种人,会弄到破片手雷这种绝对禁止出现在底巢的武器。 他想要大喊,让大家散开,但是似乎已经来不及了。 那个狡猾的怪物,它投掷的位置十分刁钻,将落点放在他们的前方。 就在格里芬眼中露出强烈的怒火与不甘时,他的余光看到一个身影动了。 正是伽呙。 此刻的她肾上腺素飙升,就这么顶着密集的火力,冲出了哭泣者的战线。 在她全力的奔跑下,无数颗子弹擦着其身体飞过,但居然奇迹般没有一颗命中她。 反倒是其身后原本占据优势的哭泣者们突然纷纷中枪,顿时龇牙咧嘴起来。 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求你了,千万别提前爆了。” 冲刺,躲枪,伸手,接雷,扭腰,投掷,一套动作一气呵成。 对面那只变种怪物的笑容凝固了,它震惊地看着一个体型娇小的人类顶着双方的火力网冲了出来,而后抄起半空中的破片手雷,将其丢了回来。 它想了很久,也没想明白哪里出了问题。 按照那些提供武器的人类的安排,它们应该先诱敌深入,而后火力消耗,再引其聚集,最后一颗手雷团灭对面。 这步骤是对的啊,哪里出问题了? 最后它停止了思考,不过不是因为它想通了,而是因为它被炸碎了。 随着首领的死去,其他鳄鱼人纷纷四散逃命了。 …… “小家伙,可以啊。”“好小子,这次没你,大家就栽了。”“……” 哭泣者们兴奋地围在伽呙身边,对其的表现赞不绝口。 这一刻,他们对于伽呙的态度彻底改变了。 之前接纳伽呙,是因为她通过了格里芬的考验。 而经过刚才的反伏击之战,他们真正意义上地将其当成了战友。 被大只佬们围起来狠狠夸奖的伽呙哪里见过这场面,只能不停地挠着自己戴着防毒面具的脑袋。 【成功被帮派认可,完成成就{黑社会}】 【获得天赋{道上的}:亡命之徒对你的好感增加,执法者对你的好感减少】 …… “有意思的小家伙。” 远方,正在寻找什么东西的格里芬瞥了一眼拘谨的伽呙,嘴角微微勾起一丝弧度。 而后他的目光忽然一凝,伸手捡起了一把没有在刚才的战斗中被破坏的鳄鱼人的步枪。 他粘了点伤口处的血,将其抹在了这把枪的枪托上,而后侧过光细细观察起来。 在他阴沉的目光下,枪托被血液浸染之处,一个狰狞的狗头图案若隐若现…… 027 (周二求追读)怒火 战斗结束了,医师开始给哭泣者们包扎伤口,而伽呙则开始了她本质工作之一的打扫战场。 作为一名专业的垃圾佬,伽呙的天赋很快便展示了出来。 她不仅从犄角旮旯里面搜出来了几把保存完好的步枪,顺走了不少完整的弹夹,甚至还能从那些怪物的尸体里面扣出来完整的弹头。 不一会的工夫,她便搜到了大量的武器装备。 格里芬看着伽呙的收获,眼皮不禁颤了颤——这是什么先天后勤圣体。 “行了,走吧,这边的清理已经完成了。” 就这样,伤痕累累的哭泣者们离开了这处满是尸骸的隧道。 回去的路上,包括格里芬在内的许多哭泣者试图找伽呙搭话,但都被其以不冷不热的语气糊弄了过去。 到达营地后,格里芬瞥了一眼正准备小跑着去找养父的伽呙,嘶哑地说道: “收拾一下你的东西,带上你的父亲,我们要离开这个营地了。” 冲锋队没有固定的据点。 他们是泪血帮的利刃,遵循管理者的命令行走杀戮,走到何处,就暂居在何处。 伽呙回到了帐篷中,立刻凑到了正躺在床上的养父身边。 看着养父担忧的眼神,伽呙站起来转了几圈: “没事的,我一点事都没有。” “不用担心我,我的工作很安全的。” 养父看着她,抬起手,用手语问道: “他们让你杀人吗?” 听了这句话,伽呙目光微动。 是的,刚才她炸死的鳄鱼人严格意义上不算人。 但是以后呢? 冲锋队迟早会将枪口对准其他人的。 她迟早会在双手沾染上同类的鲜血。 这显然是养父不愿意看到的。 伽呙沉吟了一会,而后缓缓地开口道: “父亲,我答应您,绝不会杀无辜之人。” 养父怜爱地看着她,看着这个他抚养长大的孩子,慢慢地用手语做出那个他说过了许多次的话语: “你要成为一个对神皇有用的人。” “然后离开这个肮脏不堪的地方。” “不要让这里的血腥污染你的心灵,我的孩子。” 伽呙蹲伏下来,紧紧握住养父的手,轻轻地颔首着。 …… “我们要去哪?” 伽呙将其收集的武器弹药和养父的床铺放在拉车上,紧紧尾随在格里芬身后。 “你很快就知道了。” 格里芬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谜语人滚出底巢——她很想这么说。 走着走着,伽呙逐渐发现有点不大对劲。 这条路,好像有点眼熟啊。 一种熟悉感逐渐出现在她心中。 这不禁让她有些疑惑起来。 前进的距离越来越多,伽呙终于意识到他们正在往何处行走—— 正是伽呙先前居住的拾荒者聚集地。 “为什么要带我回来?” 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出现在了伽呙心中。 “你很快就知道了。” 而格里芬脸上挂着邪恶的微笑,继续谜语人着。 熟悉的景色不断出现,不远处那座垃圾山依然坐立,山脚下,成片的垃圾棚仍然散布。 这里是她的家,是她长大的地方,也是她命运转折的地方。 她在这里被养父收养,她在这里加入了孩子帮,她在这里成为了哭泣者。 而如今,她再次回到了这里。 无形的命运之丝似乎萦绕在此地,注定了伽呙要在这经历人生的一次又一次转折。 伽呙一步又一步地走在这个熟悉的地方,而不知为何,冥冥中那些未知存在又开始在她耳畔窃窃私语起来。 在这无尽的呓语后,她隐约听到了恐惧的求饶声。 不,和嘈杂的低语不同,那不是来自亚空间的声音。 当她完全看到拾荒者营地中央空地的场景时,伽呙眼瞳猛地收缩了起来。 数十个衣衫褴褛的拾荒者此刻双手被捆绑于身后,在周围许多手持武器的凶恶之徒的压制下,惊恐地跪倒在地上。 “求求你们,我什么都没做……” “帮派的大爷们,放过俺吧,俺只拾东西,从不偷东西嘞……” 他们中有许多伽呙熟悉的面孔,都是拾荒者中最恶劣的一部分人渣。 此前她在孩子帮的时候,为了追查伤害养父的凶手,以及给小弟们出头,和这些家伙打过不少交道。 如果说帮派是嗜血的野兽,那么这些家伙就是阴沟里的毒虫。 他们残忍而又阴险,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会不择手段地牟取自身利益。 伽呙一直怀疑是他们中的某个人伤害了养父,但却很难有机会求证。 而如今,这些人渣在泪血帮帮众的枪口下瑟瑟发抖着。 “我说过,每个哭泣者都有机会得到一个独特的礼物。” 格里芬淡笑着从怀中抽出一把枪,装填好弹药,打开保险,而后将它塞到了还在震惊状态的伽呙手中。 “你不是一直想要给你的父亲报仇吗?” “我动用了一点自己的权力,让泪血帮的小弟们把这里方圆几千米所有存在劣迹的渣滓都绑了过来。” 他走到伽呙身侧,托住她握着枪的手,将其缓缓举起,对准了那些正在因过度恐惧而尖叫的渣滓们。 “来,动手吧,杀了他们。” 格里芬露出残忍的微笑,在伽呙耳畔说道。 “你不是想要给自己的父亲报仇吗?” “凶手必然就藏在这些人渣中。” “很简单的,我帮你瞄准,你只要扣动扳机……” 格里芬的话语充满蛊惑力。 伽呙看着那些家伙,不禁又回忆起那个夜晚。 就是因为隐藏在他们中的杂碎,养父昏迷了六年之久,并且至今仍然因为脊椎骨折而瘫痪不起。 他或他们因为一丝贪欲,就毫不留情地摧毁了伽呙童年的避风湾,让她在对养父的愧疚中在无数个日夜里辗转难眠。 “是啊,轰碎他们吧,这些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货色,已无资格再活在这世上了。” 熟悉的诡异呓语又一次出现在了伽呙耳畔,勾动了她心中燃烧了六年的怒火。 这怒火或许曾被按捺,但从未被熄灭。 如今它时隔多年再度爆发,势必会焚尽一切! 滔天的怒焰自伽呙的脊椎攀附而上,充斥在了她的脑海中。 就在她手指缓缓扣动扳机时,一只枯瘦的手抓在了她的裤腿上。 028 (周二求追读)伽呙的选择 伽呙身体轻颤了一下,因为愤怒被冲昏的头脑恢复了一些清明。 她扭头看向后方,发现拉车上的养父正艰难地将身体伸向她的方向,而后用手轻轻拉扯着她的裤脚。 他的双目中蕴含了平静与怜爱,那温柔的目光轻轻拂过了伽呙的心田,将原本正在熊熊燃烧的怒火扑灭了些许。 他什么都没说。 但伽呙却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在让自己放下执念,他在让自己不要造下杀戮。 是了,这是养父一贯的作风。 这位高尚之人一直无条件地信任着人性,在他看来任何人都有值得救赎的地方。 他追求美德,悲悯罪恶。 他宁可原谅那凶手,也不希望他的孩子将双手沾染上鲜血。 但另外一个家伙很明显持完全相反的态度。 “这些家伙就算没有伤害过你的父亲,也都干过肮脏龌龊的事情。” “死不足惜的臭虫,杀了也就杀了。” “还是说你想要放跑伤害你父亲的杂碎?” 格里芬托着伽呙持枪双手的铁爪用力摇晃着,不停地督促伽呙射杀眼前的所有家伙。 这是他为她铺就的康庄大道的起点。 在第一次见到眼前小家伙面具下那双坚毅的眼眸时,格里芬便被其深深震撼。 因为那双眼睛,和他实在太像了。 唯有信念最坚定的渣滓,才会拥有那种渴求生存的眼神。 从那一刻,他便坚信这个小鬼是和自己一样的家伙。 但在后续的接触下,他又发现伽呙和他有着巨大的不同。 这种不同让他恼怒的同时,也让他担忧…… 掠夺才能生存,这是他恪守的格言,也是他一步步成为如今底巢传奇的途径。 在底巢这个垃圾堆中,你只有比最恶劣的人渣更狠辣,比最凶猛的野兽更残忍,才可以活下去。 人性本恶,因此唯有恶者才能生存。 想要一步步地从可以溶解一切的沼泽泥潭中脱身,那就必须踩着无尽的尸骨攀登! 他想要伽呙成为下一个他,并且要为其铺好道路。 而他这么做的原因,连他自己都不清楚。 是心血来潮?亦或是别的什么原因? 他无从知晓…… 养父和格里芬,两个完全截然不同的理念。 前者让他怜悯,后者让他残忍。 她耳畔来自无形之物们的呓语也分成了两种声音,近乎争吵般地互相倾轧着。 伽呙闭上了双眼。 她拿枪的手依然举起,但扳机却迟迟没有扣动。 她能够感受到两个近在咫尺的目光注视着自己。 一道目光温柔似水,一道目光冷酷如火。 对于任何一个正常人来说,这都是一个“是或否”的选择题。 要么选择怜悯,放过眼前混杂着无辜者的人渣。 要么选择残忍,宁错杀也不要放过。 但是,她不是正常人。 她拥有自己的方法。 伽呙缓缓睁开眼睛。 她并不打算遵循任何一道目光的期盼。 她伸出一只手,缓缓推开了格里芬的铁手。 后者从此刻的伽呙身上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气场,它冷酷而又果决,举手投足间有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感。 格里芬眼神颤动了一下,任由伽呙推开了他有力的铁手。 他有些好奇这个小家伙想做什么。 她左手抓着枪蹲下,用右手搀扶起了养父,带着他缓慢地走到了那些被捆绑的拾荒者面前。 “你们中有人伤害了我的父亲……现在承认,然后主动道歉,我就放你一马。” 这是伽呙最后的怜悯。 但不出意料的,这些下水道里的蠕虫们要么摇头,要么不语。 没有任何一个人开口承认。 甚至有人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伽呙—— 开玩笑,这种事情谁会承认啊。 他们可不相信眼前这个家伙会放过自首的人。 没错,人会撒谎。 但他们的灵魂不会。 在伽呙的{情绪可视化}下,一切灵魂的波动都无法躲过她的注视。 在她冷漠的目光的扫视下,那些人渣的灵魂都开始剧烈的颤动起来。 伽呙深吸一口气,而后搀扶着养父,将其轻轻地放回拉车的铺子上。 就在她准备起身时,养父又一次抓住了伽呙的手。 他轻轻地摇头。 “父亲,我很清楚我要做什么。” “无条件的信赖人性,和无底线的憎恨人性,都是对人性本身最大的否定。” “放心吧父亲,我会用自己的方式,去结束这一切的。” “无辜者不应该被牵连,但有罪者必须被惩戒。” 伽呙的双目中露出坚定的光芒。 养父叹息了一声,缓缓松开了抓住伽呙的手。 安置好养父的伽呙再次站起身。 此刻的她胸膛中的怒火几乎要跳出肉身。 她给予了那些渣滓最后的机会,但他们连一个道歉都不肯给她的养父。 既然他们拒绝了伽呙的怜悯,那接下来就要见证她的残忍。 她按照记忆,走到了先前情绪波动最激烈的人面前。 当她用枪口抵住他的脑袋时,这厮令人恶心的哀求几乎快要让伽呙吐出昨天的晚饭。 “告诉我,还有谁?” 这句话立刻击破了这个本就恐惧到近乎破胆的猪猡的心理防线。 伽呙虽然能够通过情绪大致猜出是哪些人,但是还是同伙的供言更加可信一些。 这只犹如蛆虫一般磕头祈求的杂碎立刻抬起他的头颅,犹如抓到救命稻草一般开口,一连供出了其他三个人。 为了渴求一线生机,他还详细诉说了为什么他们会对伽呙的养父下手—— 他们注意到养父的推车上经常会有大量的回收品。 当他们在管道赌场输掉了最后的口粮后,便对这个经常一个人绕远路的畸形者动了歪心思。 那一天,他们看到伽呙的养父抱着什么东西兴奋地奔跑着,便认定他找到了宝贝,当即便起了歹心,而后找到机会痛下狠手。 “早知道,我们就不那么做了……根本不值得。” 这句话让伽呙有些在意,她将枪口抵近了一些,冷冷地问道: “为什么说不值得?” “说了能换条命吗……” 在伽呙冰冷的目光下,他吞了吞口水,然后解释道: “因为那根本不是什么宝贝。” “只是一盒可以当成零食吃的糖精而已。” 029 (周二求追读)预知之梦 “呼……” 伽呙深呼一口气,闭上了双眼,然后丢掉了手里的枪。 格里芬见状,眉头紧皱得能挤死苍蝇—— 这个小家伙想干什么? 就在眼前的杂碎以为逃过一劫时,他听到了对方因为愤怒而声带充血的沙哑声音: “除了他指认的那三个家伙,其他人都给我放了。” 旁边泪血帮的看守者扭头看向了格里芬,看到了他微微颔首后,便上前解开了那些拾荒者的束缚。 “太谢谢您了……”“大恩牢记在心……” 这些拾荒者们丢下一句吉祥话后都赶紧逃跑了,生怕待会又会被抓回去。 剩下的四个人拼命地祈求着,犹如蠕虫一般拱到了伽呙的脚边,疯狂亲吻着她沾满秽物、鲜血和泥土的靴子。 但回应他们的,只有伽呙重新睁开眼睛后,那双因为极度愤怒而变得赤红的双目。 下一刻,伽呙犹如一只野兽一般冲向了一个家伙。 令人牙酸的骨碎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宛若布匹撕裂的血肉断裂声……各种恐怖的声音组成了地狱的交响曲。 飞溅的鲜血,破碎的牙齿,撕碎的组织,残破的皮肤……飞舞到天空中的各种掉落物绘制出了骇人的图画。 而作为交响曲的听众和图画的欣赏者,见惯了死亡和杀戮的泪血帮成员们也不禁汗流浃背起来。 格里芬目不转睛的双目中闪过一丝欣赏,而养父紧闭的眼睑上透露出淡淡的哀伤。 当这场蕴含着无尽苦痛的展出落幕,伽呙的身上已经沾染了大量的血迹。 她随手一甩,将左手上的半根舌条丢在地上,而后用力地伸脚碾碎。 伽呙没有杀死他们。 她只是扯下了他们的舌头,捏碎了他们四肢的关节,顺带折断了他们的脊椎而已。 她想让这些杂碎感受一下她养父的痛苦……如果他们能活下来的话。 “呵呵呵……” 伽呙看了看那四个混蛋的惨状,又看了看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 顿时大量的内啡肽与多巴胺从大脑皮层中喷涌而出。 一种直击灵魂的愉悦感席卷了她的全身,甚至于让她的灵能都不禁波动了起来。 【唯有肉身的苦痛,方可换取灵魂的升华,完成成就{拷问者}】 【获得天赋{苦痛汲取}:你可以从自己亲手折磨的灵魂的哀嚎中获取增强灵能的力量】 随着系统弹窗的出现,头脑发热的伽呙立刻冷静了下来。 她看着这个很明显带着些许邪性的天赋,内心不安起来—— 这个天赋,似乎在诱导她折磨别人。 “不行,我可是要成为星际战士的……实在不行也可以当修女,绝对不能被这鬼天赋带跑偏了。” 虽然这个天赋非常强力,意味着她的灵能从此可以和肉身素质一样不断增强。 但是伽呙拥有原则。 她折磨刚才那四个家伙,是因为这些杂碎伤害了她最亲爱的养父,还反复刺激她的雷区。 她才不是那种见血就兴奋得扯旗的颠婆呢…… “小家伙,我的礼物怎么样。” 格里芬的声音唤醒了四肢因为兴奋而微微颤抖的伽呙。 她虽然很不喜欢这个之前折磨自己的大只佬,但还是轻轻地点点头: “谢谢……” 而后她看向养父的方向,发现他正手捧天鹰徽章,虔诚地祈祷着。 不用猜伽呙都知道,这个善良的人一定在祈求神皇宽恕她的罪孽。 她并不觉得自己有罪,但还是跪在养父身旁,陪他一起祈祷着。 …… 当格里芬将野狗帮勾结鳄鱼人试图剿灭哭泣者的消息传给泪血帮管理层时,整个底巢的气氛瞬间变得肃杀起来。 原本零散的冲锋队聚集了起来,混杂了普通的帮众,组成了上百人的战帮。 而或许是为了让伽呙更有归属感,格里芬在成为第一战帮的指挥者后,允许她去召集一些自己信得过的家伙给她的后勤工作打下手。 米尔他们对于这个工作非常满意—— 反正泪血帮和野狗帮指定要干起来了,他们躲起来也安全不到哪里去。 不如跟着战帮做后勤打杂,不仅不愁吃喝,安全性还更高一些。 就这样,孩子帮的成员们在泪血帮内喜提编制。 除此之外,养父也坚持要一直陪着伽呙。 他担心伽呙会在帮派的厮杀中越陷越深,因此哪怕要面对枪林弹雨,也要牢牢地陪在她身边。 而且在这场席卷两大底巢区域的帮派战争中,在战帮内确实比其他地方都更加安全。 于是乎,伽呙在战斗时将养父的拉车带着,养父负责装填弹鼓和分配药品,伽呙则将装好的弹鼓和备好的药品分给泪血帮的枪手。 父女二人配合默契,在泪血帮针对野狗帮的战斗中为第一战帮的推进做出了很大的贡献。 伽呙更是因为具有捡垃圾圣体的力量,积攒了一个小型军火库,从而获得了道上尊称“无限枪制”。 而在战斗之外,伽呙的锻炼也没有落下。 成功突破极限之后,{无限成长}原本被减弱的身体素质增强效果重新恢复了正常。 伽呙的力量就这样在战斗和日常的锻炼中不断增长着。 …… “踏,踏,踏……” 伽呙茫然地行走在一片朦胧的迷雾中。 她试图逃离这片迷雾,却发现自己已经迷失了方向。 在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荡后,她发现一缕光芒出现在了前路。 如同找到救命稻草一般,她立刻朝着光的方向狂奔。 随着光芒越来越盛,周围的雾气也越来越稀薄。 而当她顺着光前进,直至走出雾气,来到尽头时,恐怖的景象却出现在了她面前。 在伽呙颤抖的目光下,她看到了自己脚下根本不是平地。 那是一具具支离破碎的尸体。 她惊慌失措的四处张望,却发现目光所及之处皆是触目惊心的猩红。 她想要抱住头冷静一下,却在抬手时发现,两把沾满血迹的长剑正钉在自己的双手之上。 而透过剑身倒映的景象,她看到了自己的脸庞—— 一张挂着扭曲微笑的脸。 无尽的鲜血自其脚下堆砌成山的尸骸中流出,化为了八条血红的道路,汇聚成一个充斥着亵渎力量的诡异图腾…… 030 血祭 “那种事情不要啊!” 伽呙于睡梦中猛然惊醒,坐立在床铺上,大口的喘着粗气。 细密的汗珠浸透了她的衣物,使其漏风的帐篷中感到一阵刺骨的冰寒。 刚刚的梦境,无比的真实。 真实到她有些分不清那到底是不是梦境。 “八条血之道途……好熟悉的感觉……” 她对那个亵渎的图腾有很强的即视感。 但是每当她试图回想它到底是什么时,都只能忆起一片朦胧的迷雾。 很显然,它与那四个鬼物有关。 “算了算了,不要再去想了,万一被祂们注意到了怎么办。” 她拍了拍自己的脸,强行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只是一个梦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如是自我安慰着。 “好像到饭点了,出去干个饭先。” 不再去想梦境中的诡异后,睡醒后的饥饿感顿时席卷而来。 伽呙站直了身体,伸了一个懒腰,而后戴上了面具。 自加入泪血帮以来,已经过去了两个泰拉标准年。 在两年的发育下,伽呙的身体除了第二性征之外的所有属性都得到了大幅度提升。 其中最明显的便是她的身高:—— 十一岁的她已经拥有了一米七的个头。 并且其身躯看似高挑修长,实则布满犹如大理石雕塑一般纹理分明的强悍肌肉。 看着外面的昏暗,她明白现在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伽呙从来没有醒得这么晚过,毕竟她拥有固定早起锻炼的生物钟。 这不禁加剧了她的不安。 “哎呦,你终于醒了啊。” 就在伽呙有些茫然地走在营地里时,一个尖锐的声音响起。 她不用看都知道这种欠揍的语气是兔嘴。 这厮在得知有机会加入泪血帮之后,立刻把听故事的任务交给了鱼眼,而后陪着米尔他们一块成为了伽呙的后勤小队的成员。 “真是奇怪啊,自从认识你开始,这些年来你每次都起的最早。” “喂喂,老大,你不会是得了什么怪病,要死了吧。” 兔嘴丝毫没有注意到伽呙此刻正无比烦躁,一个劲地在其旁边转悠,嘴里还不停说着好听的吉祥话。 就在伽呙忍不住想要把他捶进地里时,出来吃晚饭的米尔正好迎面走来。 这个家伙两年来身高飙升到了两米多,强而有力的肌肉块如花岗岩一般结实坚硬,走在路上如同一座移动的小型山峦,极具压迫感。 而且伽呙直到不久前才知道一件事情——米尔只比她大四岁。 她一度怀疑这个家伙是不是有点欧格林的血统。 “兔嘴,别烦面具了。” 随着米尔低沉的声音响起,烦了伽呙足足十来分钟的立体环绕音响终于关闭了。 “米尔,我今天睡过了,早上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和米尔汇合后,伽呙便询问起了这个靠谱的家伙。 米尔点点头: “铁腕那家伙不是带了一部分人去前面侦查野狗帮的战略部署了吗。” “他们早上回来了。” 听到这里,伽呙眼神微动。 泪血帮对野狗帮的报复战争已经进行两年了。 自从战争开始,泪血帮便节节胜利。 看似占据数量优势的野狗们,在组成精锐战帮作战的泪血帮的强大火力面前,简直不堪一击。 短时间内,战线便从东区的边陲,推进到了野狗帮老巢所在的北区内。 就在不久前,他们所在的第一战帮更是攻入了北区的核心地带,再往前便是野狗的大本营。 出于谨慎,格里芬决定亲自带领哭泣者组成的精锐小队,先行打探情报。 为了等待他们,伽呙这些人便据守在这处营地中。 而现在格里芬已经回来了,她不禁好奇起他带来了怎样的情报。 “所以,野狗们的布局是怎样的?” 听到这句话,米尔那没有面皮的脸忍不住抽抽了几下,然后缓缓地开口道: “布局就是——没有布局。” “甚至于,前方都没有几个有能力抵抗的敌人。” “铁腕推测,野狗们的主力可能聚集在据点内。” 诡异,太诡异了。 伽呙眉头紧锁。 这完全不符合常理。 毕竟这场战争是野狗帮挑起来的,那么对方必然有着充足的战争准备。 但是直到泪血帮杀入北区,他们也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 而且,野狗的主力真的在据点内吗? 浓烈的不安再次如潮水般涌出,近乎将伽呙淹没。 …… 底巢,是一个很大的概念。 而这座名为欧亚的巢都,拥有着这颗星球上最大的底巢。 在庞大的规模下,底巢按照四个顶级帮派的统治区域,被模糊地分为东西南北四个区域。 四大区域相互独立,互不干涉,彼此间除非是战争,不然几乎从没有信息往来。 而如今的西区,便在这种独立的闭塞下,逐渐死去。 一张张染血的人皮被悬挂在残垣断壁之上,在肃杀冷冽的寒风中飘荡。 无边的尸骸堆砌成一个又一个的高塔,其下簇拥着一群举着武器狂欢的野狗。 他们是野狗帮真正核心的主力,也是泪血帮一直在提防的敌人。 在无尽的杀戮血雾中,一个又一个的灵魂在惨烈的痛苦中哀嚎,化为他们这场血祭的礼乐。 可怜的西区凡人们,他们什么都没做错,却在此地遭遇了非人的虐待与折磨。 “轰,轰……” 一个高大到令人心生恐惧的庞大身躯踏着布满碎尸的道路,一步又一步地前进着。 这个恐怖的光头怪物,便是野狗之首——“战犬”隆林。 他的左手上,提着一个怒目圆瞪的头颅。 这是西区统治者“落锤”奥尔夫的首级。 他战力强悍,在经历几十场车轮角斗战后依然凶猛无比。 可惜其最终被不耐烦的隆林一斧斩首了。 走着走着,他忽然开口,顿时如雷鸣般的巨响从这怪物的口中发出: “仪式的材料够了吗?” 在其近乎非人的身躯背后,一个身形遮掩在腥红色长袍下的佝偻老者怪笑着: “就差一点……就差一点了……” “当血祭完成,伟大的颅骨之主将会在这片肮脏的底巢选出一位凡人冠军。” “而那必将是你!” 031 伏击 “兄弟们,前面就是野狗的老巢了!” “这一仗打完,咱们就赢了!” “都给老子放精神点!” 格里芬简单粗暴地动员了一下战帮的众人,这些兴奋的渣滓们便立刻高呼起来。 自开战以来,他们根本没有打过一次败仗。 经过一次次的胜利,他们的士气已然达到了顶点。 现在,野狗帮的大本营就在眼前,只要攻占那里,他们就将成为赢得一次帮派战争的传奇之一。 这怎不使得这些渣滓兴奋了? “给老子好好打,这一仗打完的战利品不需要上交!” 格里芬很清楚如何才能最大化地激发这些家伙的战力。 就这样,和打了鸡血一般兴奋的第一战帮众人,抄起武器,浩浩荡荡地前往了不远处一座阴气森森的钢铁要塞。 这一路上的道路崎岖不平,很是难行,但依然阻挡不了他们高昂的斗志。 伽呙拉着装着武器弹药药品和养父的拉车,带着孩子帮的其他人走在队伍的中间。 不知为何,她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了。 但是以往遇到危险时,她耳边会响起的无形之物的低语这次却并没有出现。 这不禁让她有些怀疑自己的直觉。 她看了看走在队伍前方的格里芬,这个恶劣的人渣是她见过最狡诈的战士。 此刻他脸上的表情可以概括为三个字——优势在我。 既然呓语和格里芬的危险感知都没有示警,那么伽呙也只能把不安藏在心底。 随着他们逐渐的靠近,野狗帮据点的全貌显现了出来。 这是一座由废弃工厂改造而成的钢铁要塞,巨大而又狰狞的防守器械遍布在其高耸的围墙上。 但此刻,这些器械都无人操控。 格里芬抬手拦住队伍前进的脚步,而后摆摆手,其副手鲨齿立刻心领神会。 鲨齿来到队伍的后方,用枪械逼迫一群被强行囚禁的北区拾荒者向前行走。 这些可怜的家伙根本不知道泪血帮和野狗帮的恩怨如何,仅仅是因为正好处在战帮的前进路线上,就被强行裹挟到了这场两大帮派的战争中。 伽呙有些于心不忍,但如今的她又无法改变什么,只能默默地在心底为这些无辜之人祈祷。 这些拾荒者看着眼前宛若巨兽一般可怖的钢铁要塞,哪里敢上前。 但在鲨齿对天鸣枪之后,他们便只能咬咬牙,在恐惧的驱使下朝着蔓延着肃杀之气的要塞围墙走去。 格里芬冷漠地看着这一切,开始计算大概需要派出多少批拾荒者才能踩完所有的地雷和陷阱。 但不知是否是有什么存在听到了伽呙的祈祷,奇迹发生了—— 这些拾荒者安然无恙地走到了围墙之下。 “头儿,照我看来,野狗们是怕了我们,赶紧让兄弟们进去吧!” 一个泪血帮帮众眼中露出浓浓的贪婪,他看着前方的野狗要塞,舔了舔嘴唇。 那是一个顶级帮派的据点啊。 纵使待会在战利品上只能喝口汤,也够他快活一辈子了。 格里芬的目光耸动起来。 直到这一刻,他心中那常年累月所积累下来的危险感知还没有出现。 而且前方也并没有陷阱。 就算野狗们在要塞中伏击他们,那么他们的数量也不会太多。 这一切都在说明,前方是安全的,这一战就如同之前的无数次战斗一样,将会以他格里芬的胜利告终。 于是乎,他举起手,猛然挥动,下达了命令: “所有人,立刻回撤!” 直觉?危险感知? 他才不相信这种东西。 野狗的狡猾,他在经历鳄鱼人之战后就非常清楚了。 想要不被这些狡诈的家伙撕下血肉,就必须保持百分之一百二十的谨慎。 事实上,但凡野狗们多留一点兵力,或是安防一些地雷,格里芬都可能会冒险突入要塞。 但现在,他打定主意要等其他战帮汇合后再来这里。 虽然这会导致更多人分功劳和战利品,但唯有这样才是最稳妥的做法。 “铁腕老大,这是做什么了?” 刚刚还沉浸在收缴战利品的美好幻想中的泪血帮众人顿时懵了。 “我说,立刻回撤!妈的,你们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伴随着铁腕的伐木枪的轰鸣,纵使这些贪婪之徒有再多的不满,也只能咬着牙跟随格里芬回退。 而就在泪血帮众人转身时,异变突生。 一只又一只蕴含怪力的大手猛然从地面中钻出,狠狠握住了离它们最近的脚踝。 而后,一把把利刃也从地下钻出,顷刻间便洞穿了上方的血肉之躯。 一时间,鲜血飞溅,血肉横流。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刺激了战帮众人的神经,让他们迅速开始准备作战。 密集的子弹射向了发生异变的土地,在一声声源自地下的闷哼声中,一部分袭击者逝去了他们的生命。 但更多的袭击者已然从掩埋他们的土层中钻出。 原来道路的崎岖,就是这些家伙将自己埋藏在地下造成的。 这是怎样一群可怖的怪物啊,他们的双目充斥着嗜血的光芒,身上残破的布条依稀彰显着他们昔日人类的身份。 他们的肢体发生了诡异的异变,在某种亵渎之力的加持下,变得粗壮异常。 这些怪胎手持各种各样的近战兵器,在破土而出之后便高喊着: “血祭!” 在残酷的白刃战下,泪血帮的远程优势完全无法发挥。 通过掩埋自己的方式,这些异化的家伙成功拉近了和格里芬他们的距离,并且在畸变的四肢的作用下,他们很快就能突入战帮慌忙组建的阵线中。 “都给我撤!” 格里芬看着还在源源不断从地下钻出的怪物,心沉到了谷底。 但更糟的还在后面。 由于这些家伙突入的过快,已经有几只突破了前沿的防线,来到了后勤队友所在的中央。 就在一个手持双斧的怪胎狞笑着冲向吓得哭喊自己不存在的爹娘的兔嘴时。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在后者惊恐的目光下,这个怪物的头颅突然和西瓜一样炸裂了。 看着缓缓倒下的无头怪物,伽呙甩了甩手上的鲜血,嘴角逐渐勾起诡异的弧度。 更糟,说的可不是战帮的处境。 032 突围 原本看似不可阻挡的异变怪物,在伽呙的拳脚下却如同纸糊的一般脆弱。 再次一拳打飞一只手持双斧的袭击者后,伽呙感受到了它身上浓烈的亚空间气息。 那是一种极其邪恶的力量。 它与伽呙的灵能同根同源,但是却蕴含了无尽的毁灭欲望。 这便是源自于亚空间的混沌。 可惜,她只记得这个特定的名称,与之相关的更加详细的记忆仍沉睡在那片诡异的迷雾之中。 但伽呙很清楚,混沌代表了亚空间的绝对恶意。 想到这里,她顿时内心颤动起来。 因为当你在明面遇见一只混沌鬼物时,那些不为人知的角落肯定早已塞满了它们。 这么看来,它们和古泰拉的蟑螂挺像的—— 还是南方的那种。 这一刻,伽呙终于明白了为何她一直会感到诡异的不安。 现在他们必须赶紧将混沌来临的消息带出去,让上巢的执法者与行星防卫军在事态恶化前及时清理。 不然,这场灾难将会如滚雪球一般迅速壮大,最终演变为颠覆整个巢都世界的血腥叛乱。 但是,他们现在到底该怎么逃离? 伽呙狠狠一鞭腿将一只试图袭击其背后拉车上的养父的袭击者踢开,但下一刻又有更多怪物袭来。 此刻她身体中的战斗之血又在难以遏止地疯狂燃烧起来。 “兔嘴,看好我的父亲!” 双目因为兴奋而充血的伽呙一脚将拉车踢到了更安全的中后方。 陷入战斗狂热的她很难兼顾养父,因此哪怕他不愿意,伽呙也要将其送走。 没有了后顾之忧后,她缓缓转向那些异变的嗜血狂物,而后暴起冲杀而去。 它们似乎意识到了伽呙的威胁,甚至放弃了击杀其他战帮成员,一股脑地朝着她所在的战线中央冲去。 伽呙陷入了苦战,虽然她的攻击对于这些异变的怪胎拥有特攻效果,往往只要一击便可重创一只。 但它们太多了,这片土地里面不知道事先埋好多少这样的怪物,放眼望去几乎无穷无尽。 “妈的,你们是绿皮吗,怎么从土里往外冒个不停的!” 她一边愤怒地吐槽着,一边用蓄力一拳洞穿了前方的敌人,然后在回拉时顺带扯出了其沾满血肉的脊椎。 可这些怪物都和进入战斗状态的伽呙一般,不知苦痛,不惧威胁,同伴的战死只会激发这些怪物的杀戮欲望。 “血祭!血祭!” 它们疯狂地咆哮着,悍不畏死地朝眼前这个已经徒手杀死了十几个同伴的家伙冲去。 见此情景,伽呙也低吼一声,和它们对冲起来,完全忘记了自己是个后勤。 此刻的她完全进入了战斗状态,系统天赋给予她的增强效果被其完美的利用起来。 短短一瞬间,伽呙就在举手投足内行云流水般击杀三人。 其翩翩的灵活身姿,在充满力量感的同时还蕴含着令人窒息的杀戮之美。 那种令人热血澎湃的张力和吸引力,与其说是武,不如说是舞。 敌人的嘶吼化作悦耳的弦乐,战友枪械的喷吐如同雷鸣的战鼓。 在这血与火搭建的舞台上,伽呙以疯狂跳动的心脏为节拍器,跳起了致命的杀戮之舞。 伽呙这边大开杀戒后,格里芬那边的压力开始骤降。 此刻他终于有机会在开枪之余从胸口掏出北区的地图,寻找下一步撤离的方向。 他如孤狼一般阴沉而狡诈的双眼在一座座建筑间跳跃,最后凝聚在了一个在他看来最理想的撤离点。 “往东方突围!” 他咆哮一声,而后对着怪物来袭的方向带头冲锋了起来。 如此举动,自然吸引了许多嗜血怪物的注意力。 它们高举武器,癫狂地朝着铁腕袭来。 见此情景,格里芬眼中毫无畏惧,反而闪过一丝嘲弄的笑意。 條忽间,三只怪物便死在了他精确的点射爆头下。 好不容易有一只成功突进到其面前,却转瞬间就被其强而有力的铁手洞穿躯体。 格里芬高举手中还在抽搐的怪物,犹如举起了战旗,高声呐喊道: “随我冲锋!” 此等豪迈,顿时让原本陷入混乱与迷茫的泪血帮众人再次燃起了斗志。 他们高举手中的枪械,跟随底巢最狠辣的孤狼奋力突围。 早已杀上头的伽呙当即冲到格里芬身边。 二人犹如最锋利的刀刃,带领战帮剩余人组成的战帮化作一把尖刀,对着怪物们狠狠穿插过去。 虽然大部分的敌人都被格里芬与伽呙吸引过去,但仍然还是有许多怪物在冲击后方。 但凡有一个成员没有跟上脚步,那么下一刻就会被疯狂的怪物们撕成碎片。 这十分残酷,但却是当前唯一的逃生方法。 格里芬深邃的双目看着不远处那座高耸的建筑。 那是一座犹如漏斗状的钢铁高塔,其上延伸出几根巨型的管道,直直地通往天际,与上方的巢都相连。 净水塔,巢都水循环系统的重要一环。 它会汲取底巢的肮脏地下水,再通过由一项stc技术演化而来的净水流程,将其变为珍贵的纯净水。 但这些大量的纯净水可不是给底巢渣滓们享用的,它们会被供给上巢与塔尖的老爷们。 这些纯净水虽然取自于底巢,但是绝不会让任何底巢渣滓指染——纵使是泪血帮这样的顶级帮派也不行。 毕竟,老爷们作为回报,已经把上巢被污染的空气通过气凝胶沉降技术赐予底巢了。 用空气换水,很合理。 当然,这种合理显然不大会被底巢的刁民们理解。 所以为了防止不长眼的家伙污染老爷们享用的水源,每座净水塔都会驻扎有装备精良的行星防卫军。 而他们,便是格里芬寻求帮助的对象。 毕竟泪血帮可是经常和他们打交道,而且那些怪物一看就不正常。 作为秩序的维护者,他们肯定会出手消灭这些癫狂的怪胎。 他如是想着 他也只能这么想着。 毕竟这是他目前唯一可以指望的求助对象了。 “只要能够达到那个地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033 宁可作为人死去,不愿成渣滓苟活 “喂,铁腕,我们要去什么地方?” 伽呙一边冲杀着,一边冷冷地问道。 格里芬指着那座高塔: “去那里,寻找行星防卫军。” 伽呙目光微动,看着那座高耸入云的建筑,心中闪过一个疑问—— 行星防卫军真的会帮助他们吗? 毕竟,这种异变,肯定不是短时间就能积攒起来的。 看着这些数量几乎无穷无尽的疯子吧,她敢断言有半个北区的家伙都已被混沌的力量污染,并且提前躲藏在了地下。 而面对此等程度的灾难,近在咫尺行星防卫军却一直没有采取行动…… 这背后,可有太多耐人寻味的地方了。 “他们,真的会帮我们吗?” 伽呙忍不住问道。 “他们必须帮。” 格里芬双目微眯,眼中闪过一丝近乎癫狂的光芒。 那是一种与伽呙类似,但是更加极端的求生之光,是最凶残最独行的野兽才会拥有的目光。 它意味着这只孤狼为了活下去,会不择一切手段。 此刻正在前列拼杀的伽呙不知道的是,她自认为安全的后方,正在遭遇大量怪物的袭击。 这些原本只知道无脑厮杀的家伙,不知为何突然变得聪明起来,放弃了伽呙与格里芬这两块硬骨头,转而强攻后方的队伍。 兔嘴手拿一根钢管,一边推着伽呙养父的拉车躲过一个怪物的野蛮冲撞,一边险之又险地格挡住了一只换身浴血的双刀怪胎的突袭。 “呜呜呜,叔,我一直有句话没跟你说,你是我见过最好的人。” “我之前不懂事骂过你,还对你丢过石头,真的非常非常抱歉,呜呜呜。” “我担心待会我们俩都死了,就没机会说这话了,呜呜呜……” 兔嘴一边哭得稀里哗啦地说着吉祥话,一边费力地招架眼前怪物的一次次连击。 但他实在太弱了,不出十招,随着一股巨力传来,他双手的虎口瞬间开裂,手中那根破烂不堪的钢管也终于断成了两截。 眼看那怪物狞笑着走来,兔嘴心一横,站在了伽呙养父身前。 他是个渣滓中的残废,是下等人中的劣质品。 从小到大,他饱受歧视与折磨,除了米尔他们外,没有人把他当人…… 随着那两把沾染鲜血的长刀迅速逼近,他的双目中出现了无尽的恐惧。 是啊,他怕死,毕竟他还是一个未成年的孩子,是一个还没有活够的渣滓。 …… 他觉得自己似乎有点傻。 为什么要挡在那个家伙的父亲面前? 就因为他当年给了自己一个罐头和一瓶水? 还是就因为他把自己当人? …… 长刀的劲风划到了兔嘴的脸上,泪水顿时从他的双目中夺眶而出。 他觉得自己双腿颤抖得和筛斗一样还要挡在别人面前的模样一定很滑稽。 但纵使尿液已经渗到了大腿上,他也咬着牙努力直起了腰杆。 至少,他最后死在了那个把自己当成人看的大叔面前。 这一刻,他兔嘴,不是渣滓,不是残废。 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噗呲!” 霎时间,鲜血飞溅。 “哼啊啊啊啊!” 兔嘴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他感受到热辣的鲜血溅射到了自己脸上。 完球了,这下真的死了。 “兔嘴,给我精神点!” 一道低沉的厉喝惊醒了两腿热乎乎的兔嘴。 他缓缓睁开眼,发现那个手持双刀的家伙已经分头行动了。 从脖颈的螺旋式断口来看,其似乎是被活生生拧下来的。 随着无头尸体缓缓倒下,一个浑身插满各种兵器的巨人的身影显露了出来。 “米尔老大!” 兔嘴看着米尔,泪水又开始喷涌而出。 “怎么你喊面具是老大,喊铁腕是老大,喊我也是老大啊……” 米尔有些无奈地看着兔嘴,顺手举起手上的脑袋,将远处一个嗷嗷叫着冲来的家伙砸至跪地。 而后他咆哮一声,犹如一只狂暴的野兽,朝着正在奔袭而来的怪物们杀去。 他没有伽呙的速度,也没有她的格斗技巧,更没有她不惧苦痛的天赋力量。 但他的生命力堪称恐怖,在外人眼中足以致命的伤势,对于他来说只是挠痒痒罢了。 此外,他也是伽呙已知的人中,为数不多的能够在力量上超过拥有{无限成长}的她的家伙。 怪物们将手中的利器插入米尔那花岗岩般结实的身体中,而后就惊诧地发现无法再度拔出。 在米尔的高强度肌肉的收缩下,这些兵器就如同焊死在了其无敌的体魄上。 而后那些失去了兵器的家伙就如同丢失了爪牙的野兽一般,只能在巨人破坏性的拳头下化为肉沫。 看着犹如草船借兵器一般的米尔,兔嘴有些担心地说道: “米尔老大,你小心点,别死了。” 米尔没有面皮,所以没办法抽一抽嘴角,于是他翻了翻白眼。 随后他从身上挑了一件还不错的兵器,将其拔了出来,递给了兔嘴。 旁边的人看着浑身伤口还能活蹦乱跳的米尔,一时间不知道谁才是怪物。 有了米尔坐镇后方,突围队伍的压力开始减少。 终于,在格里芬的带领下,伤亡已然过半的第一战帮来到了那座净水塔之前。 格里芬焦急地看向高耸入云的净水塔顶部,等待着驻扎其上的行星防卫军有所行动。 但是,什么也没有发生。 纵使成群结队的疯子们已经聚集在了净水塔之下,他们仍然没有任何动作。 甚至连一架升降梯都不肯放下。 “妈的,这些家伙!” 格里芬愤怒到了极点,但还是强压下心中的怒气,尽力用较为平和的语气喊道: “行星防卫军的长官,我们是泪血帮的冲锋队!” “看看下面吧,现在的情况很紧急,能不能帮一下忙,或者让我们上去!” 格里芬的呼喊传出后,净水塔上方仍然没有任何回应。 绝望中,他们好不容易甩掉的疯子们再次蜂拥而至。 就在他们打算拼死一搏时,一个懒散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哦,是泪血帮的冲锋队啊。” “不知道你们找我们有什么事情呢?” “渣滓们。” 034 格里芬的光 身穿制式装甲的行星防卫军高站于净水塔的顶端,低头俯视着正在互相残杀的渣滓们。 他们冷笑地看着这一切。 在他们看来,这不过是底巢的帮派与某些变种人之间的厮杀罢了。 没错,泪血帮确实地位特殊,而且与行星防卫军有长期交易。 但那都是以前了。 按照某个塔尖大人物的指示,他们不会在这场帮派战争中帮助这些家伙。 相反,野狗帮得到了他们大量的武器装备支援。 想到这里,领头的队长眼睛微眯起来,其中闪过一丝轻蔑的目光。 他是打心底里看不起这些渣滓的。 在他看来,底巢的家伙,就和地沟里的蠕虫一样恶心。 这些臭虫的灵魂就和他们所处的位置一样低贱。 他们,就是底巢的有害垃圾。 这个队长甚至对于泪血帮曾经诞生天使的故事嗤之以鼻。 天使可以从任何人中诞生,但绝不会来自于这些卑微如蝼蚁一样的杂碎。 此刻,他站在净水塔的塔尖,看着那些恶心的蛀虫们互相厮杀,何等高高在上。 这位来自中巢的士兵之子,此刻已经把自己幻视成为高居云巅之上的塔尖老爷,全然忘记了他自己也正身处底巢之中。 “你看不见这些疯子吗?快点履行你的职责,帮帮我们!” 格里芬愤怒的咆哮传来,打断了这位队长的美好幻想。 他的表情顿时变得阴沉起来。 “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杂碎,我的职责是看守净水塔,然后……” “杀死一切不长眼的试图靠近的底巢渣滓。” 说完,他不顾同伴的阻拦,直接抄起了激光枪,对准了下方的格里芬。 “现在,我以净水塔守卫队队长的名义,命令你们立刻离开。” “听懂了吗?” “懂了就滚!恶心的蛆虫。” 说完后,为了示威,他还对着格里芬身旁开了一枪。 这道激光擦着格里芬的身体射过,直接碳化了其脚边一大片的土地。 格里芬的嘴角开始逐渐勾起,并且弧度在不断增大,直至最后变成了一个癫狂的可怖笑容。 刚刚那发激光没有击中他的身体,但却射入了这只孤狼的内心,点燃了他内心深处沉寂已久的火焰。 疯狂而又执着的求生之火在其双目熊熊燃起,势必会焚尽一切阻挠其求生的障碍。 “小鬼,你的速度够快。” 他迅速点射掉伽呙身边的五个疯子,而后从胸口内衬中掏出了一个什么东西,将其丢向了她。 “把这个安置到净水塔的正面底座之下。” 这是一个类似于胶囊一样的大罐子,极其沉重,纵使强如伽呙在接过它时也下意识的手臂一沉。 这个东西她认得,是不久前她在打扫战场捡垃圾的时候顺手捡的。 其分量很足,习惯于勤俭持家的伽呙寻思着当废铁买都可以换一个大罐头,便将其拾了回来丢给了格里芬。 而她没想到,这个东西居然会被格里芬视若珍宝般地随身携带着。 所以她到底捡了个什么玩意? 似乎看出来伽呙的疑惑,眼前这头近乎癫狂的野兽咧开刻薄的嘴唇,露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聚能炸药。” 闻言,伽呙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这玩意可是威力巨大的杀器,而格里芬这厮居然把它贴身携带? “快去,这是我们最后的活路。” 格里芬冷笑着看了一眼背后巨大的净水塔。 疯子们在从正面朝着净水塔靠拢。 而只要从这一面的底部爆破它的地基,那么上万吨重的高塔与其内海量的纯净水,将会把这些漫山遍野的疯子冲刷殆尽。 而他们,自然可以趁机逃脱。 这就是他说的,净水塔的行星防卫军必然会帮助他们。 只不过分为主动帮和被动帮两种情况罢了。 伽呙看着陷入苦战的战帮幸存者,又看了看远处仍在不断出现的嗜血疯子,咬咬牙,朝着净水塔下方冲刺了起来。 这是一次生与死的竞速。 整个战帮的命运,整个底巢的命运,乃至于整个巢都的命运,此刻都凝集在了其手中那枚聚能炸弹之上。 她奋力地奔跑着,其身周的空气因为被撕裂而发出刺耳的爆鸣声。 如此动作,自然不会躲过净水塔上的行星防卫队的眼睛。 队长不知道伽呙想干什么,但是他认为这个家伙是在挑衅自己,于是大喝一声: “给我开火!” 條忽间,密集的激光射线朝着伽呙袭去。 但不知是不是后者的速度实在太快,这些射线居然奇迹般地实现了人体描边。 “废物!上爆弹!” 队长怒吼一声,而后一把夺过一名士兵手中的爆弹枪,开始预判伽呙的行动轨迹。 格里芬注意到了这种危机的情况,但却没有出言提醒。 这个距离,如果让爆弹射出,那么净水塔必然会倒塌。 当然,那个小家伙也会死去。 这头狡猾的孤狼心中立刻闪过一个念头—— 赶紧下令让众人朝净水塔两翼躲避,而后在这高塔倒塌后立刻撤离。 只要这么做,那么第一战帮还会留存小半兵力。 而他也依然是底巢叱咤风云的铁腕格里芬。 这次行动将会成为后世的渣滓们吹牛的谈资。 他们将会一边说着低俗的底巢脏话,一边赞叹这个最强哭泣者的作战经验和谋略布局…… 他高举手中的伐木枪,准备鸣枪下令。 但就在这时,他无意中回头,和正在躲避激光射线的伽呙对视上了。 她的眼中,还是闪烁着令格里芬感到刺痛的光芒。 他的思绪,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夜晚。 孤身一人的男孩,在底巢的死亡之夜中,与啃食掉了自己右手的食肉动物搏斗着。 在昏暗的月光下,他凝视着地面的血泊,而后看到了自己眼中的光芒。 它坚毅而又执着,代表了最纯粹的求生之欲。 只可惜,他的光芒在底巢的无数次厮杀中,在对其他生命的无情掠夺下,早已被杀戮与疯狂所污染。 他也从最坚强的渣滓,转变为了最恶劣的暴徒。 035 恶者的救赎 他在底巢的滚摸爬打下,浸染了无数的鲜血。 那些鲜血与哀嚎,宛若附骨之蛆,在无数个日夜折磨着他。 他痛苦,他憎恨,他愤怒。 他恨抛弃自己的父母,恨这个扭曲人性的底巢,恨造成这一切不幸的元凶。 这种憎恨如毒火一样无时无刻不在灼烧他的灵魂,给予其令人窒息的绝望感。 为了逃出这种绝望,他决心离开脚下的泥潭。 在一次又一次对生命的掠夺中,他逐渐攀登到了底巢的顶点。 但当其踩着无数有罪者与无辜者共同搭建的尸骸长阶攀登,站在所有渣滓的头顶时,却并没有感受到片刻的安宁。 对生命掠夺的恐惧与饥渴,从未远离自己。 当他意识到这一切,再次低头看向脚下时,此刻倒映在血泊中的,却只有一个背负着无尽尸骨的野兽。 狡诈而又残忍,阴险而又冷酷。 断手的男孩,在被遗弃的夜晚就已经死去。 现在活着的,只有名为格里芬的嗜血孤狼。 他在此刻才终于明白,他为什么会因为伽呙的目光而刺痛,又为什么对这个小家伙抱有特殊的情感。 因为他渴望救赎。 “呯!” 伴随着伐木枪的轰鸣,防卫队队长手中的爆弹枪被击落了。 感受着那个家伙恼怒的目光,格里芬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他救的不是伽呙。 而是那个夜晚的自己。 如果没有人愿意拯救他,那么恶人便要成为自己的救世主。 纵使是自欺欺人,也在所不辞。 格里芬疯狂地射击着,一时间居然以低打高的状态压制住了行星防卫军。 “混账!” 行星防卫军根本想不到格里芬居然会疯狂到率先攻击他们,此刻在其凶猛的活力,一时间根本抬不起头。 但随着伐木枪弹鼓的告罄,训练有素的防卫军立刻开始还击。 守卫队队长额头青筋暴起,他愤怒地捡起地上的爆弹枪,对着站立不动的格里芬狠狠地开火。 莫大的死亡威胁扑面而来。 肾上腺素飙升间,格里芬迅速地抬起铁手,挡在了胸口的装甲前。 “轰!” 随着一声爆弹的鸣响,顷刻间,这头孤狼就被爆炸的烟雾所掩埋。 队长露出了一个得逞的笑容,而后调转枪口,开始寻找伽呙的踪迹。 但当他再次看到那快得近乎非人的身影时,却发现此刻的伽呙正在朝净水塔的左翼外侧狂奔。 “哼,想逃?” 他冷笑一声,举起枪口,对准了伽呙的行进方向。 就在他缓缓扣动扳机时,一声熟悉的咆哮再次响起: “第一战帮的所有人!立刻朝净水塔两翼散开!” 守卫队队长惊诧地看向之前爆弹所产生的黑烟。 瞳孔颤动间,他看到格里芬的身影猛地从烟尘中冲出。 尽管他的铁手和装甲都已经被炸碎,额头上也留下赤红的鲜血,但他依然挂着标志性的狰狞微笑,以极快的速度带头冲锋着。 战帮的其他人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出于对格里芬这个最强哭泣者的信任,他们顿时一窝蜂地开始逃窜起来。 “开枪!都给我开枪!” 面部因为恼怒而涨红的守卫队队长嘶吼着。 但还没等他的手下找好射击的位置,一声震天的巨响从净水塔底部传来。 “轰!” 巨响之后,紧随而来的是剧烈的晃动。 行星防卫军的士兵们惊恐地看到自己脚下伫立了上百年的净水塔,此刻居然开始以缓慢而又坚定的速度倾斜起来。 而倾斜很快就变成了下坠,直至转化为不可挽回的坍塌。 在惊天动地的轰鸣与颤动下,上万吨的高塔残渣与其内的纯净水倾泻到了地面上,眨眼间便变成了一场人为的灾难。 在水流的冲刷下,疯子们再也无法追上死里逃生的第一战帮了。 …… “走吧,我们要退到东区,这样才算安全。” 失去了铁手的格里芬身形似乎都变得佝偻了一些,但他依然目光坚定地走在前方。 伽呙看着双目中闪烁着奇异光辉的他,不知为何总觉得熟悉而又陌生。 接下来的路并不难走,在接近黄昏时,他们已经成功退出了隐藏着巨大危机的北区,重新来到了东区的边陲——那处拾荒者聚集地。 伽呙看着这个熟悉的地方,不禁有些感叹。 命运的齿轮似乎在此处转动,每一次当她来到这里,都会伴随着宿命的转折。 “好熟悉的地方啊,小家伙。” 格里芬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此时已是黄昏,底巢的夜晚即将来临。 她转头看向格里芬,却惊奇地发现—— 后者原本萎靡不振,此刻在残阳如血的光辉的照耀下,居然变得精神抖擞起来。 “鲨齿,医师,小家伙,你们跟我来。” 他淡淡地开口,语气并不强烈,但却有着令人难以拒绝的魄力。 在他的带领下,四人来到了垃圾山的一角。 到达这处角落后,他再也支撑不住了,痛苦地跪在了地上,张口呕吐起来。 混合着内脏碎片的海量鲜血止不住地从其口中流出。 但即使如此凄惨,他还是拒绝了鲨齿的搀扶,靠自己缓缓站了起来。 “医师,我还有救吗?” 他转头看向医师,后者在贴到其塌陷的胸口倾听了一会后,轻轻地摇了摇头。 “是吗……” 格里芬略带遗憾地说道。 擦去嘴角的血迹后,他将双目移向了伽呙。 此刻,两种类似但又截然不同的光芒碰撞在了一起。 格里芬看着眼前的小家伙,张了张嘴,想要再教导她一些道理。 但等话语即将从嘴中钻出时,他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此前一直以为自己想要让伽呙成为下一个自己。 可直至不久前他才明白,他只是在寻求自己的救赎罢了。 她不会成为他。 他也不希望她成为他。 他从腰间抽出那把跟随了自己许久的伐木枪,用牙齿将其上膛,而后塞入了伽呙的手中。 其仅剩的左手托举起伽呙持枪的双手,正如两年前一样。 但这一次,他把枪口对准了自己的胸膛。 036 燃烧的巢都 “老大!” 鲨齿惊呼着想要上前阻止,却被格里芬一个眼神逼了回去。 伽呙内心颤动不比,她看着双目露出安宁神色的格里芬,下意识地将食指放到了扳机上。 那一场残虐的入帮仪式依然深深刻在她的灵魂中。 而始作俑者正是眼前这个底巢最恶劣的暴徒。 她曾经对这个喜怒无常的家伙动过无数次的杀意。 但是—— 这个家伙帮她治好了养父,帮她找到了伤害养父的凶手…… 他既是折磨自己的仇敌,又是对自己有惠的恩者。 复杂的心绪翻涌,最终化为一声长叹。 最终,伽呙选择将食指放回了手心。 一如两年前一样,她还是没有选择开枪。 看见这一幕,格里芬的嘴角勾起一丝笑容。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自己该说些什么。 “小鬼,活下去。” 眼前的小家伙注定要走和自己不同的路。 那么他唯一能做的,便只有给予其来自底巢最真挚的祝福—— 活下去。 做完这一切,他毫不犹豫地用左手拇指扣动了伐木枪的扳机。 漫天的血雨间,他的身体向着下方的垃圾堆中坠落。 这是他给自己选择的墓地。 底巢最残虐的渣滓,就应该埋在底巢最大的垃圾堆里。 医师看着这一幕,素来古井无波的脸上不禁露出了些许哀伤。 鲨齿站立了许久,而后咆哮一声,对着落日的方向扫射了起来。 格里芬确实背负了无数条人命,是个彻头彻尾的屠夫,但是他从没有对不起过哭泣者的兄弟们。 伽呙怔在了原地。 她很难相信那个狡诈的野兽就这么失去了自己的生命。 一时间,这处角落陷入了诡异的寂静,唯有鲨齿宣泄的枪声轰鸣。 直到他将自己的所有弹夹耗完之后,这个悲伤的暴徒才停了下来。 这个铁腕最忠诚的手下深吸了一口气,而后缓缓地转身,看向了手持伐木枪的伽呙。 “铁腕老大把他的伐木枪给了你,我明白他的意思。” “从今以后,你就是哭泣者的首领,你就是第一战帮的老大。” 接下来的一切都如同梦境一般不真实—— 医师和鲨齿带着仍处在大脑宕机状态的伽呙,公布了铁腕的死讯。 而后他们高举其伽呙手持伐木枪的右手,宣告了新的首领的诞生。 战帮的众人都对格里芬的死讯感到震惊,原哭泣者的枪手们也都陷入了罕见的悲哀中。 他们对于铁腕的死难以置信并且无法释怀,但却没有一个人质疑伽呙是否担任首领的资格。 毕竟,在两年的征途中,他们已经看到了这个小家伙惊人的战斗力与敏锐的战场直觉。 刚才那一场生死危机中,也是她冒着生命危险安置了聚能炸药。 此外,她捡来的各种有价值的垃圾极大地增强了战帮的武装。 无论在哪一方面,伽呙都绝对具有超乎常人的优势,是个完美的六边形战士。 此等能力,自然可以担任首领。 至于资历的问题嘛。 先不提最有资格谈资历的医师与鲨齿都公开支持了她 伽呙本身就是第一战帮前身哭泣者冲锋队的成员,其面具下的血泪纹身就是最好的资历证明。 如果再有不开眼的出来说资历,那么想必就会被哭泣者们送去见格里芬了。 就这样,没有任何人反对,伽呙成功登上了格里芬为其准备的位置,成为了泪血帮第一战帮的头目。 这一年,她十一岁。 …… 翻滚着泡沫的潮湿之土上,散落着无数残砖碎瓦。 不远处,一个底座依然矗立,但在那场恐怖的爆炸中,纵然是来自黄金时代的造物,也已经化为残垣断壁。 这里曾经伫立着一座高塔,就如不远处那遮蔽天际的巢都一样,伴随着这颗星球度过了许多个千年的时光。 “嘎吱……” 伴随着钢筋移动的声响,在短暂的沉寂之后,一块倒塌的碎墙在其下某物的推动下,从一片废墟的顶部滚下,溅起阵阵灰尘。 尘雾中,一只残破的手掌从先前碎墙下方的一处大洞内伸出。 它奋力地抓住洞口边缘,死死地抠住粗糙的隆起,而后在近乎惨叫的嘶吼下,一个浑身浴血的身影从洞内挣扎着爬出。 虽然其外表已经血肉模糊,衣物也残破不堪,但从其肩膀上还挂着的几块破碎的装甲仍可看出,他便是先前高高在上的净水塔守卫队队长。 “可恶……可恶……” 他大口地喘息着,嘴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咒骂声。 看着周围的高塔残骸,以及已经浸透了其内珍贵的纯净水的底巢泥土,他不禁愤怒地捶起了身下的废墟。 他如同一个疯子,纵使手指已经缺斤少两,仍不知苦痛地捶击着净水塔的残骸。 那枚聚能炸药所摧毁的不仅是这座净水之塔。 他心中的高塔也在那场爆炸中出现了致命的裂隙…… 在他看来,这个世界就是塔型的。 身处高位者可以肆无忌惮地享用一切,而身处低层者就应该无怨无悔地付出一切。 底巢的臭虫,就应该自觉地生活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垃圾堆里,然后在一生的碌碌无为和互相残杀中腐烂死去。 但是那些渣滓,他们怎么敢打破这条铁律? 他们怎么敢挑战亘古不变的定则? “不,他们错了……” “规则就像伟大的巢都一样,亘古存在,永不毁坏!” 他对着眼前那如无尽之墙一般宏伟状况的钢铁丛林张开双臂,如同朝圣者一样跪在其前,近乎癫狂地低吼着。 然而,还没等他起身寻找通讯器,一个恐怖的场面便出现在了其面前。 在他跪对的方向,那座依靠无数劳工作为血肉零件运转的帝国机器,爆发出了炙热的火光。 恐怖的爆炸接连而起,深深地倒映在了他的眼眸之中。 在此起彼伏的轰鸣声中,大量的巢都外墙坍塌而下。 与之同时崩塌的,还有一个人心中的高塔。 他呆滞的看着这一幕,全然没有注意到,在天际耀眼的火光照拂下,一个又一个异变的身影也从废墟中重新站起。 无数道猩红的目光汇聚到了这个家伙身上。 霎时间,惨绝人寰的惨叫响彻此地,与上方炮火的轰鸣交融在一起。 它们化为了一首绝妙的哀乐,祝贺着这个巢都的死去…… 037 来自帮主的召见 两个月前的那一天,是这场艰苦战斗的开端。 那座汇聚着无以数计的人类灵魂的钢铁丛林,燃起了恐怖的火焰。 这仿佛是一个信号,自那之后,原本仅仅徘徊在北区的疯子们便开始冲击东区。 他们数量极多,甚至可以算得上无穷无尽。 这些家伙不知苦痛,不惧死亡。 其中一些特殊的异变个体更是变得极为巨大,并且都拥有了不弱于米尔的生命力和力量。 泪血帮的战线急速回缩,所有战帮都只能依靠地形的熟悉来抵抗这些疯子的自杀式冲锋。 几乎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死亡成为了如今的常态,血腥染红了这里的天空。 恶毒的箴言开始传播,关于巢都陷落的消息如瘟疫般弥散在人心惶惶的东区。 绝望与恐慌的阴霾,笼罩在了这颗巢都星球之上…… “什么?帮主找我?” 刚刚带领重组后的第一战帮退下前线的伽呙满脸疑惑地看着眼前自称泪血帮二把手的家伙。 这个有着一只义眼的壮汉浑身长着强劲的肌肉,虽然没有米尔那般魁梧,但也比格里芬要壮硕一圈。 他点点头,再次重复了一遍他负责转述的话语: “每个战帮的首领都必须由帮主认可,这是一个流程,之前事态紧急,所有没有召见你。” “如今五大战帮已经能够稳住如今的防线,那么这流程就必须走一次。” 在战锤世界中,由于思想拥有重量,信仰具有力量,所以形式主义根植人心。 伽呙很清楚,这个仪式,自己必须要走一趟。 在同养父告别,再三告诉他自己这一次不是去冒险后,她将养父托付给了米尔等人照顾,随后便跟随这位二把手踏上了前往东区中心的路程。 随着一座宏伟的大型厂区出现在视野的尽头,他们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泪血帮的大本营,东区的军工厂。 这里原本是一处垃圾回收工厂,而后在泪血帮一代代人的改进下,变为了如今可以量产改造枪械的大型军工厂。 正是依靠从中产出的和伽呙捡垃圾捡出来的武器弹药,第一战帮才能够在这场战争中伤亡较少。 此刻,随着战线的缩紧,这颗泪血帮的心脏正在不断地超负荷跳动着,将大量的武器泵送到与异变怪胎厮杀的战士手中。 这还是伽呙第一次来到这里,也是她第一次面见帮主。 此前她曾经问过格里芬帮主长什么样,对方却笑了笑,并没有回答。 不过她猜想,帮主肯定是一个最大最强最劲的家伙……但是不是绿色的。 但这样的家伙,为什么外号会叫“绅士”? 带着奇怪的想法,她跟随着二把手,走入了这座军工厂的核心地带。 那是一个大门紧闭的厂房,而且一些怪异的音乐正在其中大声播放着。 这些音乐就如同把铁钉和弹簧放到调酒杯里拼命摇晃,然后再配上一百台拖拉机轰响一般后现代,伽呙难以欣赏半分。 映入眼帘的并不是一个高坐在宝座上托着下巴,然后两边站满大只佬的场景。 而是一个具有朋克气息的酒吧。 不知用了多少年的迪斯科灯球上沾染着恶心的污渍,使其散发的闪光带着诡异的黯淡。 许多很少布或者干脆没有布的大只佬和大姬佬站在集装箱改造而成的t台上疯狂地舞动着。 伽呙嘴角抽搐着,尾随二把手绕过了那些磕嗨的癫佬们,来到了这处酒吧的一个包间。 然后伽呙再次被震惊了—— 柔和的烛火照亮了这片装修具有古泰拉十八世纪风味的房间,典雅的柔软毛毯铺在地面上。 略带怪味,但是比外面好闻十倍甚至九倍的香水味弥漫在这处包间中。 搭配着耳边典雅的音乐声,不禁让伽呙以为自己误入了上巢某个老爷的住所。 她好奇地张望时,二把手已经单膝跪在了地上。 他跪对的方向,一个点缀着红丝绒的沙发上,端坐着一位摇晃着手中镶金高脚杯的华服男子。 这男子戴着复古的单边镜片,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缓缓举起手中的高脚杯,对着伽呙示意了一下,而后放到嘴边轻抿了一口。 他看起来不大,不强,更不劲。 但举手投足间却有着一股令人难以忽视的气场。 这便是泪血帮现任帮主—— “绅士”索里克。 “我听说过你的事迹,第一战帮的伽呙。” “我对于格里芬的逝去感到十分遗憾,他是泪血帮的元老,也是最优秀的哭泣者之一。” “但是我很欣慰他在逝去之前为我选出了你,这是他为泪血帮做出的最后贡献,这贡献不比他十年前单枪匹马擒拿南区老大差……” 索里克淡笑着说着客套话,他的声音温和而又蕴含着魄力,让伽呙下意识地点头附和着。 “那么,我在这里,正式任命你为第一战帮的首领。” 听到这句话,伽呙面具下的脸不禁一黑。 为了说这些话,就让她千里迢迢从前线跑到这里来一趟? 似乎是看出了伽呙的不忿,索里克微眯着眼睛,而后开口道: “实际上,喊你来,是为了另外一件事……” 伽呙立刻内心一震。 还有什么事是能够让帮主不惜让她这个前线指挥者回来,也要当面说的? “我们接到了一个特殊的任务,是一直与底巢交易的流浪商人行会发布的。” “他们发现了这场动乱的一处节点,并且正好位于流浪商人们下一个行商交易的地点——西区。” “他们需要有人去清理那处节点,从而开辟贸易路线。” “这个任务危险性很大,而你在我看来,是最适合的人选。” 索里克说完后,回头对烛火照不到的角落点头示意了一下。 而后在伽呙微颤的目光下,一个流浪商人打扮,但身形不知为何比米尔还要高大一圈的家伙,踏着令地面颤抖的脚步,自索里克背后的黑暗中走出。 如雷鸣般的声音从其遮掩外貌的斗篷下传出: “你好,我叫雷文,是这次任务的委托者。” 038 流浪商人雷文 伽呙狐疑地看着眼前这个隐藏在斗篷之下的家伙。 你们底巢人都这么容易变大变高吗? 不过伽呙自己的身高似乎也不太合理…… “雷文之前是上巢的奴工,经受过一些基因改造,所以体型异于常人。” 索里克摇了摇手中的高脚杯,笑着解释着雷文的异常体格。 “他与我们泪血帮有不少年的交情了,所以这个忙我们必须得帮。” “我已经提前通知过其他战帮的头目了,五天后剩下四个战帮会转守为攻,帮你们第一战帮吸引敌人的注意力。” “你们就趁着大量腐……异变者被吸引的时候,穿过目前较为空虚的北区,而后抵达西区,处理掉阻碍雷文他们商路的家伙们。” “不要担心你们会寡不敌众,南区的家伙们也接到了类似的任务,正在率先突袭西区。” “此外,雷文作为任务的委托者和监察者,会陪同你们一起前往目的地。” “好了,你们需要知道的就这么多。” 他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色彩,脸上的笑容散去,取而代之的是贵族般的端庄与严肃。 索里克高举酒杯,对着伽呙的方向轻晃了一下: “愿神皇庇护你们。” 而后,这位优雅的绅士将杯中的酒液一饮而尽。 …… 根据来时的记忆,伽呙踏上了返回前线的旅途。 这一次虽然依旧是两人队伍,但与先前不同的是身边的陪同者换为了沉默寡言的雷文。 伽呙对于雷文很是好奇,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个大块头绝对不仅仅是一个基因改造奴工。 但无论她怎么询问,怎么开口,这个如山岳一般沉默的壮汉都从未回答—— 就连他的灵魂也一样。 即使有着{情绪可视化},伽呙发现自己也很难看透眼前的家伙。 他的情绪产生和正常人完全不一样,几乎很少会产生波动,如同一摊平静的水泽。 事出反常必有妖,伽呙对于雷文更加好奇起来,甚至于会一直盯着他来观察其每个细微的动作。 雷文对于这个和苍蝇一般一直绕着自己的小家伙很是无奈,但并没有阻止她的行为。 就这样,二人返回了第一战帮所在之地。 召集了鲨齿等人后,伽呙讲述了这次行动的具体方针—— 五天后的前一天,五大战帮将会集体离开如今东区防线,向前推进,暂时将据点定在东区边陲的拾荒者聚集地中。 而后经过一夜的休整,在凌晨时,其他四个战帮会冲出据点,向北区以8字形快速推进,力求吸引走绝大多数的异变怪胎。 中午时,第一战帮出动,开始朝着空虚的北区穿插,在抵达西区后开始突进。 这次任务看似很危险。 实际上也一点都不安全。 但他们必须执行。 因为按照雷文的说法,那处西区的节点如果不摧毁,那么这场动乱也不会结束。 任务明确后,第一战帮的通讯员立刻与其他四个战帮进行沟通。 五方在确认了每个具体的行动时间节点后,便都动身离开据守了两个月之久的防线,前往作战据点集合。 这是一趟不算轻松的路,那些异变的疯子已然渗入了东区之内,昔日伽呙成长的地方,也已经沦陷在了那些怪物手中。 当第一战帮离开防线后,他们立刻便同游离的多股小规模敌人进行了热烈的物理交流。 不过这一次他们早有准备,并且在长达两个月的作战中,这些看似强大的怪胎也被他们找到了致命的弱点。 首先,这些怪物虽然不知苦痛,但是身体上的机械损伤仍然会让他们难以进行正常的运动。 所以断肢和爆头是有效的解决方法。 其次,它们由嗜血欲望驱动,如果经过特殊的诱导,那么它们会更倾向于互相伤害。 比如准备好鲜血桶,再让米尔将这些装满怪物鲜血的大桶丢入它们中央,被大量鲜血刺激的怪物们就会开始互车。 通过这些独特的方法和技巧,在伽呙的带领下,第一战帮有惊无险地穿过了沦陷区域。 在这个过程中,每名成员都在她出色的指挥下发挥出了属于自己的作用。 伽呙的指挥能力来自于这两个月的防线指挥作战时完成的一项成就: 【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完成成就{指挥官}】 【获得天赋{微操大师}:你的指挥能力已经强到可以手操部署每个士兵的任务】 不过雷文的表现让伽呙非常在意。 他没有对于那些怪胎的攻击表现出半分慌乱,又或者说他的内心根本毫无波澜。 虽然可以借此看出他完全不畏惧这些异变的家伙,但他丝毫没有参与第一战帮战斗的举动。 雷文就默默地站在队伍的中央,和战帮的辎重以及伽呙的父亲待在一起。 他一直在观察着战帮所有人的作战过程,但却从没有半点出手帮忙的意图。 这不禁让伽呙有些不满—— 他的那种体型,如果参与了战斗,那么肯定能够让战帮的压力减少一些。 可他就和看戏的大爷一般站在最安全的地方。 没办法,谁让人家是甲方呢? 甲方就是大爷,这是数十个千年来不变的真理。 …… 下令让第一战帮开始搭建据点,准备迎接后续赶来的四大战帮后,伽呙独自一人走到了那座垃圾山的山顶,俯瞰这片已经了无人烟的土地。 “唉。” 她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伽呙还记得自己在这里度过了无忧无虑的童年,和养父以及老比尔一起的时光是那么的快乐。 可惜,老比尔已经在不久前离去了。 那位曾经环游过星际的老人,安详地永眠在了睡梦中。 他的故事是那么多,多到直到他离去,伽呙也没有听完。 虽然对于老比尔没有听到自己的故事有些遗憾,但伽呙还是庆幸这位老者在这场剧变的前夕离去。 至少,在他最后的记忆里,是伽呙等人在聆听他的故事,而不是血色染红的天空下,无数手持利刃的怪物在咆哮。 她默默地看着这个地方,眼中满是复杂。 她的人生在这里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转折。 它们太多了,以至于再次来到这里后,伽呙居然感到一阵恐慌。 这一次,会不会又有未知的转折在等待着自己? 039 死亡的预言 随着最后一缕阳光散去,恐怖的黑夜降临在了如今满是破败的底巢土地上。 无尽的黑暗中,致命的威胁在伺机而动,随时准备夺去胆敢在底巢之夜外出的无知者的生命。 夜晚,在底巢是死亡的代名词…… 当然,如果你们是上千个手持改造枪械的大只佬,那么黑夜应该惧怕你们。 炙热的篝火在据点中央熊熊燃烧,其旁边烘烤着的动物尸体在滋滋冒油的同时也在散发诱人的香气。 这些都是在夜晚降临后跑得不够快的食肉动物们。 这是一场盛宴,昔日里被渣滓们视若珍宝的“底巢特饮”,如今被成桶的搬出。 觥筹交错,酒液横飞,来自五大战帮的家伙们勾肩搭背,热烈地拼酒着。 他们是如此兴高采烈,以至于完全忘记了明天就要奔赴充斥血腥与杀戮的战场。 “来,敬你一杯!第一战帮的新头目!” 一个胡子粗犷的哭泣者高举手中的酒杯,对着伽呙嚷嚷道。 伽呙原本想要拒绝,但奈何这传承了数十个千年的酒桌文化过于强大,在其他四个战帮头目轮番轰炸下,她不得已只能喝着一杯又一杯。 三杯烈酒下肚后,她便头脑晕乎乎起来。 看着水平陀螺仪失衡的伽呙,其他头目也明白了—— 这厮是真的一点也不能喝。 虽然他们平日里绝不会在意这点细节,但是考虑到明天伽呙还要指挥作战,于是乎他们便停止了劝酒。 最开始劝酒的那位第三战帮的头目摇摇头: “唉,年轻人缺乏历练啊,那咱们哥四个继续喝吧。” 言下之意,是让她去小孩那桌。 见此情景,伽呙赶紧说了几句客套话后起身离开了。 再不走,明天她就要昏睡得延误作战计划了。 她拍了拍有些发胀的脑袋,准备今晚去跟第一战帮的战士们动员一下,确保明天的穿插作战不会出现问题。 …… 鲨齿和医师默默地坐在角落里面,两个人背对背地喝着闷酒,看起来情绪失落。 “你们怎么了?” 伽呙转悠到这边,出声询问道。 “没什么,有点想铁腕老大了,一般这个时候他都会给我们讲黄色笑话来着……” 医师难得地说了一堆话。 “说起来,上次这种宴会,还是你入伙的那一场。” 鲨齿也抬头说着。 “那一次你喝酒喝得直接昏睡过去了,大家还想着要不要趁机把你面具摘下来看看你到底长什么样……” 伽呙闻言顿时心中一颤。 “不过,铁腕老大不让咱们看。” 这话顿时让伽呙感到疑惑: “为什么?” “呃……先说好,你不要生气嗷。” 鲨齿迟疑了一下,随后缓缓开口道: “他说,你长得和你父亲一样……没啥好看的。” 此言一出,现场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过了许久,伽呙长叹一声: “是嘛……” “罢了,你们明天的战斗要负责好你们管辖的小队。” “作为老牌的枪手,我相信你们。” 她丢下这句话后便转身离开,留下医师二人面面相觑。 “你看,我就说他会生气吧……” …… 在和第一战帮剩余的战士们做好战前动员后,伽呙先前摄入的酒精开始逐渐上头。 她意识变得迷迷糊糊起来,只能扶着脑袋,慢慢走到宴会的边缘,想要找个安静的地方休息一下。 就在她经过一个转角时,她看到一个庞大的身影正靠着墙壁依坐着。 正是从宴会开始就消失不见的雷文。 他所在的位置刚好可以大致看到宴会的全貌,又很难会遇到别人打扰。 他手中端着一个造型奇怪的罐头,正在用一把巨大的勺子将其中黏糊状的食物塞入斗篷之下的嘴巴中。 伽呙不禁感到好奇。 她发现,雷文好像从来都没有吃过他们的食物,而且进食频率很少,每次都会隔很久才从随身携带的一个包裹里面取出自己的食物食用。 不知是不是酒精的作用,一个奇怪的念头在她心中出现—— 这厮是不是在背着大家偷吃好吃的? 这可是最大的罪行之一! “雷文,你的吃的可以分我一点吗?” 伽呙凑到这个大块头面前,指了指他左手的罐头说道。 雷文没有回答她,甚至整个人的情绪都没有太大变化,就那么如同干饭机器一样默默吃着。 看着雷文吃得这么香,思维处于混乱状态的伽呙立刻意识到,她的猜测很可能是对的。 不行,不能忍。 在短时间内利用醉酒后的惊世智慧完成思考后,伽呙当即决定——抢一点尝尝。 下一刻,她修长的身体肌肉猛然爆发,转瞬间就从雷文手中的罐头里面抠出来了一团糊糊。 雷文惊诧地抬起头,看着将那团糊糊塞入口中的伽呙。 虽然他刚刚强行按耐住了自己的反击欲望导致反应变慢,但是伽呙能够以这种速度抢走他的食物,足以证明她的不凡。 伽呙刚开始咀嚼两下,脸就立马缩成了一团。 虽然她没有吃过屎,但这玩意绝对比屎难吃。 而且里面还有像玻璃碎片一样的坚硬渣子,差点把她的牙咯掉。 “雷文兄弟,你好苦啊,没有必要这么折磨自己,你还是跟我们一起吃点好的吧。” 伽呙激动地按住雷文的肩膀,大声地说着。 雷文古井无波的内心罕见地出现了些许波澜。 他无语地看着伽呙——这个家伙是不是喝醉了。 就在雷文刚刚出现这个念头时,伽呙体内的酒精就发力了。 “轰。” 她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陷入了婴儿般的睡眠。 …… 伽呙茫然地站在一处废墟中,周围满是破碎的墙壁与砖块。 她不认识这个地方,但是强烈的即视感却让她此刻牢牢记住了其周围的模样。 她在哪? 随着这个疑问的出现,原本一片漆黑的环境开始出现骇人的变化。 远处,一道点亮天空的红色光柱冲天而起,而后一阵充满血腥暴虐气息的灵能波动席卷了此地。 在耳边无数灵魂的惨叫与嘶吼中,伽呙的胸膛被一杆来自后方的长枪洞穿。 鲜血喷涌而出,她的身体倒在了这片废墟之上。 就在她意识消散的前一刻,她看到那杆长枪掷出的方位,她的斜上方,一个充斥着暴虐力量的图腾浮现而出。 正是那由八条血路组成的亵渎纹章。 040 父亲的承诺 在胸膛被贯穿的剧痛和死亡的寒冷中,伽呙猛然睁开了双目。 此刻仍是深夜,而她不知为何正身处在自己的帐篷中。 她对睡觉前的记忆感到模糊,而且也没有心思去回忆。 她大口喘着粗气,豆大的汗珠浸透了背后的衣物。 养父曾经和她讲述过关于预言的故事—— 两位原体都曾经预见到了自己的死亡,但他们对待预言的态度却截然不同。 而如今,她沉寂已久的灵能天赋突然给予了她类似的预言。 听故事是一回事,亲身经历是另一回事。 当这种明知前路将绝的情景出现,她的内心并没有像自己曾经幻想中的那么平静。 伽呙的双手用力地攥紧。 她的梦想还没有完成,她这一世的人生还没有正式开始。 她怎么可能甘心这样死去。 “可恶,那个图腾到底是什么!” 伽呙拼命地想要回想起来八重血路代表的含义,但是纵使她用尽一切方式去回忆,仍然无法突破那层诡异的记忆迷雾。 这层迷雾已经困扰了她许久许久,她本以为它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散去。 但直到如今,她才意识到,这层笼罩在其脑海深处的迷雾不仅从未减弱,而且还在逐渐增强。 这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因为在此之前,她从来没有意识到这迷雾的异常。 它到底是什么? 又遮掩了她哪些记忆? 它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自己此前一直没有意识到它的异常? 种种疑问在这一刻爆发,但伽呙却无法做出任何解答。 对未知的恐惧,是人类最原始的冲动。 此刻,这种恐惧裹挟着死亡预言的窒息感,如风暴般肆虐在伽呙的内心。 就在她逐渐陷入恐慌时,一只手轻轻放在了她的背上。 当她用那双迷茫无助的瞳眸回望时,如寒冬暖阳一般的温柔眼神划破了令人不安的黑夜,如天穹最璀璨的星光,照耀在了伽呙惊慌不安的灵魂上。 为了在征战中保护养父,伽呙一直都和他睡在同一个帐篷中。 在她因为死亡之梦惊醒时,养父便立刻感受到了她的失措。 他并不知道伽呙经历了什么,更没有她可视化情绪的超凡力量。 但他凭借着对伽呙十数年如一日的了解,能够从她气息的改变中察觉到其心境的变化。 而现在的伽呙,浑身都散发着最强烈的恐惧。 这些恐惧太浓郁了,就如同绝望的织网,笼罩住了他女儿那颗原本坚定不移的心灵。 他在伽呙年幼时便知道她与众不同,因此一直从未干涉过她的成长,一直如春雨滋润般无声地付出他的爱意。 在他陷入沉睡之后,伽呙更是以超人的速度成长,直至成为如今泪血帮第一战帮的头目。 他明白自己无法给予注定翱翔天际的雏鹰合适的教导。 但如果雏鹰正在陷入命运的涸泽,那么他将义无反顾地为其提供遮风避雨的湾港。 “我的孩子,告诉我,你怎么了?” 在朦胧的月光下,他支撑起自己残废的身体,面色柔和地做着手语问道。 伽呙沉默了许久,才沙哑地开口道: “我梦见了自己的死亡,父亲。” “它是那么的真实,即使醒来,也如同最沉重的石头般压在我的脊背上,让我的灵魂都为之窒息……” “我很害怕,我还没有完成父亲您的期盼,我不想死……” 感受着伽呙身边如同黑雾一般浓郁的恐慌,养父温柔如水的眼神涌出无限的怜悯。 他能感受到,伽呙此刻对于死亡的恐惧已经压迫在了其心间,就连她双目中从来不曾动摇的光芒,现在也在阴霾的笼罩下忽明忽暗着。 “告诉我,孩子,你看到的死亡是什么样的?” 看到这句话,伽呙浑身又一次闪过那种绝望的濒死感,顿时忍不住颤动了一下。 过了半响,她才深吸一口气,缓缓诉说着那个死亡之梦中的细节。 “我看见燃烧着火焰的废墟,看见冲天而起的猩红光柱,看见来自上方的攻击……以及一个无比邪恶的纹章。” 她本以为重新回忆死亡是一件痛苦的事情,但在和养父倾诉完那种绝望的痛苦后,她发现自己居然轻松了许多。 养父看着伽呙,伸出手摘下了她的面具,怜爱地抚摸着那张充满不知所措的俏脸。 昔日的婴儿,如今已经出落成英气十足的少女,或许是因为常年战斗的缘故,伽呙的脸上男性化的刚毅占据了更多比例。 但无论如何,她在他心目中,都是一个孩子。 养父缓缓张开他的臂膀,向伽呙展现了他的怀抱。 这个畸形者的臂膀并不有力与强劲,怀抱也并不宽厚与温暖。 但它,永远是伽呙的避风港。 两世为人的伽呙本想矜持一下,但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遏止投入父亲怀抱的念想。 她如一只受伤的小兽一样,将身体蜷缩在了养父的怀抱中。 他从脖子上摘下那枚粗糙的天鹰徽章,将其攥在手心,就如同此前无数次的日常祈祷一样,开始虔诚地于心中颂念起来: “伟大的神皇啊,您是照彻人类前路的明灯,是破开世间黑暗的长刃,愿您倾听您最卑贱的仆从的恳求。” “我自知终其一生也无法为您服务,但我坚信的孩子必将成为您的臂膀。” “愿您降下仁慈,愿您施舍怜悯,赐予她更光明的前路吧。” “我愿意献出一切,只求您可以回应我卑如尘土的祷告……” 在养父无声的祷告中,伽呙的内心逐渐平静下来。 他的怀抱因苦痛的折磨而瘦骨嶙峋并且冰冷异常,但在伽呙的感受中,这里是世上最温暖,最舒适的地方。 她就算没有睁眼,也可以感受到此刻她的身周正洋溢着养父那象征了纯粹爱意的灿金色光球。 在这些光球的照拂下,原本环绕于她心头的恐惧阴霾逐渐散去。 她原本急促的呼吸逐渐放缓,而后变得均匀起来。 当心中的恐慌散去,睡意便重新追来。 而在她重新进入梦乡的前一刻,似乎隐约间听到了养父开口说话: “你会没事的,我的孩子。” “我向你保证。” 041 梦中之景 翌日,随着体内生物钟的唤醒,伽呙睁开了双眼。 当她抬头时,养父带着笑意的柔和眼神与之对视。 她这才意识到,昨天整整一个晚上养父都没有入睡,而是一直保持怀抱的姿势。 有些愧疚和心痛的伽呙立刻站起身,想让养父躺下来休息一会,但此时米尔的声音自外面传来: “面具,其他四个战帮已经出动了,我们也该出发了。” 伽呙有些无奈地带上了面具,然后走出了帐篷。 …… 其他四个战帮以近乎挑衅的姿态在前方大肆吸引嗜血的疯子们,而他们的工作完成的非常出色。 除了地面上几个残废的怪物要被补枪外,第一战帮几乎没有遭遇任何异变怪胎的袭扰。 伽呙看着前方的道路,有些惊讶于自己现在的平静—— 明明昨晚自己还因为死亡的预言而陷入恐慌,为何今天却这么的平静? “不过确实,一个梦而已,怕它作甚……” “退一万步来说,按照某个原体的操作来看,就算那个预言是真实的,那么也不是坏事——毕竟那就意味着在那之前我不会死。” 就这样,带着无比轻松的心态,伽呙毅然决然地继续带着第一战帮进行穿插任务。 尽管一路上暂时没有遇到什么危险,但是第一战帮众人的心理压力却极大。 因为在穿插北区的过程中,他们见到了一些令人反胃的可怖场景—— 由颅骨制成的高塔,披着各种缝合人皮的枯树,被首尾穿刺固定的人串…… 越往北区深处走,这种反人类的血腥场景就越多。 这些血腥暴虐的场景犹如一幅幅亵渎的图画,仿佛在表述着什么凡人难以理解的艺术。 伽呙他们无法理解,也不会理解。 他们对于这种残暴的行径感到恐惧的同时,也在心中燃起了怒火。 到底是怎样残忍的家伙,才能对自己的同胞进行如此残虐的折磨? 他们强忍住内心的不适,一步又一步地走在被鲜血染红的土地上。 要想结束这一切,要想让始作俑者付出代价,那么他们必须要前往西区,去摧毁雷文口中的那处节点。 其他四个战帮的诱敌十分顺利,直至第一战帮重新抵达上次折戟的野狗帮大本营处,他们也没有遇到成规模的异变怪物。 不过,虽然没有遭遇敌人的袭扰,但一些奇怪的事情却还是让第一战帮出现了损耗—— 其中最严重的,就是日益突发的内部成员斗殴现象。 不知为何,自从他们迈入这片笼罩着血腥的沉寂土地后,这些泪血帮的渣滓们的火气就如同喝了汽油一般极其旺盛。 一点小小的斗嘴,甚至是一个有些异样的眼神,都会导致一场激烈的争吵,甚至于拳脚相加。 单是兔嘴一个人,就差点引发了几十次恶性斗殴事件。 好在米尔的威慑力以及伽呙的指挥能力目前足以让这些躁动的家伙们保持安静。 不过伽呙有些担心地发现——这种现象随着他们的深入,正在不断变得严峻。 有几次,兔嘴都差点被其他人持枪毙掉了。 虽然一卷胶带有效的减缓了队伍的火气,但是如果这种情况不断恶化,那么伽呙很难想象到时候会发生什么。 她看着这种变化,又联想到那些癫狂的疯子,不禁眼神微动。 所幸,在短期内来看,第一战帮不至于会出现内斗的情况。 …… 经过几天的跋涉后,第一战帮成功来到了北区与西区的交界处。 这一路上,他们都几乎没有遇到任何阻挠。 这种顺利,不禁让伽呙内心警钟长鸣。 毕竟,这意味着,大量的敌人会聚集在西区中。 接下来进入西区的战斗,才是重头戏。 她打开手上帮主提供的地图,观摩着每一条可行的道路。 最终,经过深思熟虑,她选出了三条可行的路线。 第一条,通过一条地下的隧道直接绕过地面,从西区中部钻出。 这样做可以避免与地面上的敌人交战,但是地下的敌人可能会更加危险…… 第二条,从北区边陲地区的一处空旷的平地直接穿入西区。 这样可以避免埋伏,但是这种直接冲脸的行为可能会让第一战帮遭受重创。 第三条,则是选取一条贴近巢都的道路。 值得注意的是,这条道路贴近着能够前往下巢和中巢的运输电梯。 而运输电梯作为重要的交通枢纽,必然会被行星防卫军把守。 从这个地方通过,应该会更加安全。 在仔细权衡利弊后,伽呙还是选择了第三条路线。 毕竟哪怕行星防卫军不站在自己这边,但是只要他们依然在把守运输电梯,那么也是对第一战帮有利的。 “希望他们不会因为净水塔的事情生气……不过他们应该不会知道是我们干的吧?” 确定好路线后,伽呙立刻带着众人朝着前方进发。 在这种不确定安全的情况下,必须速度够快,才能减少不必要的麻烦。 她待在队伍的中央,有条不紊地指挥着一支支小队进行侦查。 原本按照伽呙的习惯,她更喜欢冲在前方,亲自带队打架。 但是自从诡异的气氛笼罩在战帮的上空后,她为了保护养父,便选择坐镇中央。 很快,随着队伍的前进,一座宏伟至极的高大塔楼出现在了第一战帮面前。 这便是沟通底巢,下巢与中巢的运输动脉——巢都电梯。 令人奇怪的是,巨大的梯箱悬挂在半空中,就如同半路被人剪断了电源一样。 不过,由于几个侦查小队都没有发现敌人的踪迹,所以伽呙还是下令让队伍继续前进。 随着她来到电梯侧下方,一种奇怪的即视感突然出现。 为什么,感觉有点熟悉? 疑惑间,她抬起头,而后瞳孔猛然收缩。 伴随着一道耀眼的火光出现,这座电梯塔楼的上方开始坍塌,无数燃烧着火焰的碎片自天空坠落。 “躲避!” 下达命令后,伽呙立刻推着父亲的拉车四处规避,全然没有注意到旁边的雷文漫不经心地一拳轰碎了一块巨大的坠落物。 待到一切尘埃落定,伽呙抬起头正准备清点人数,却顿时大脑一片空白。 此刻,她站立的位置,周围正是一大片熊熊燃烧的塔楼废墟—— 与其梦中的景象一模一样。 而后,似乎要印证她的猜想一般,不远处的西区中,一道充斥着暴虐气息的恐怖猩红光柱冲天而起,似乎要撕裂这片天空般射向了云霄。 在血红的能量余波下,伽呙感到脊背发凉—— 预言的死亡,即将降临。 042 (周二求追读)殇 猩红的力量穿透了天穹,将灰暗的云层染成了如血的赤色。 空气中,无数灵魂的哀嚎响起,他们在痛苦的嘶吼,化作恐怖的灵能潮汐,席卷了整个巢都。 在这充斥暴虐的红潮下,第一战帮的众人纷纷抱着脑袋,发出凄厉的嘶吼。 无数血腥而又扭曲的念头在他们心中浮现,来自冥冥中的非人咆哮在督促着他们进行杀戮。 此等情景下,唯有灵能强大并且意志坚定者,才能抵抗那些亵渎回声的影响——比如伽呙。 但她此刻却没有感到轻松。 因为眼前的场景,正是死亡之梦的前奏。 按照预言的顺序,下一步,来自斜上方的长枪将会洞穿自己…… 等等,斜上方? 伽呙猛然回头,目光锁定在了那个悬挂在半空中的电梯箱仓。 似乎为了肯定她的猜测,下一刻,原本紧闭的电梯大门猛然开启。 数百名双目充斥邪异红光的行星防卫军出现在了其中。 他们脸上挂着扭曲的神情,身上的制式装甲因为身体异变导致的肌肉膨胀而支离破碎。 为了固定这些装甲,他们每个人都在外面披了一层血淋淋的人皮斗篷。 伽呙绝望地看着他们居高临下地举起手中的枪械,看着那些枪洞对准了自己的方向。 看守巢都电梯行星防卫军产生了异变,这是她从来没有料想到的情况。 随着那些激光长枪开始闪现红光,死亡的窒息感压迫到了伽呙的胸口。 她的大脑在短时间进行了极其快速的思考,但却发现自己无处可躲。 对方早有预谋,这是一场针对她的杀局。 这太奇怪了,为什么这些异变的家伙会变得这么聪明…… 繁杂的念头在她心中闪过,最后都归于绝望的嘶吼。 她不甘心,但却无可奈何。 就在她缓缓闭上双眼,等待命定之死的到来时,一只蕴含着惊人力量的手掌抓在了她的脚上。 下一刻,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其整个人都被那只手掌拽倒,迎面重摔在地上。 在鼻子的剧痛和脑海的震荡中,她听到了一个记忆中极其熟悉的声音—— 养父拉车的轮动声。 是啊,这是她记忆中最深刻的声音,贯穿了她这一世最美好的童年时光。 在她被捡回来的时候,正是随着这声音,一只温暖的大手将自己捧起。 在她成长的岁月中,正是这个声音换来的物资,养育了自己。 在随后的征战时光中,也正是这个声音,告诉自己,那个爱她的人一直都在其身旁,从未远离。 但为什么,这个声音会在此时响起? 没有时间给予伽呙思考,伴随着激光射线洞烧地面的声响,滚烫的气流扑面而来,而她的背后也出现了极其痛苦的灼烧感…… 待到这轮齐射结束,那些双目赤红的家伙再也难以遏止杀戮冲动。 他们纷纷丢下了手中的激光枪,转而抄起近战武器,咆哮着自半空中跳下。 地面上,受到红光影响的第一战帮被这些疯子迅速近身。 一时间,惨叫声不绝于耳。 在战士们濒死的惨叫中,倒在地上的伽呙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没死? 意识到不对的伽呙转过头后,瞳孔立刻收缩。 因为那辆熟悉的拉车,不知何时,已经停在了她的上方。 其上数个残留红热的洞口,让她的内心如坠入冻窟般冰寒。 顾不得背后的伤势,她一个翻滚离开拉车下方,而后扑到了其旁。 拉车上,养父努力挤出了一个微笑。 他的腹部,赫然有着三处焦黑的灼洞,可以通过它们看到拉车下方的地面。 生命正在从他身上流逝,但他却丝毫不感到恐惧与悲伤,反而充满了感恩与欣慰。 感谢神皇,让他在刚才以残废之躯爆发了超常的力量,让他完成了自己的承诺…… 他守护了自己的孩子。 死亡的预言没有被扭转,但是履行命定之死的灵魂却因其超凡的爱而更改。 养父一如既往地温柔眼神此刻再没有抚慰心灵的力量。 它化作世上最残酷的利刃,狠狠剐在了伽呙的内心。 在眩晕的耳鸣中,她耳畔已然消失两年之久的不谐呓语再度出现。 此刻它却没有说任何暗示的话语,仅仅发出了非人的嘲弄笑声。 “嘻嘻嘻……” 极度的悲怆与痛苦撕裂了她的灵魂,破碎了她的理性,让她在最绝望的哭喊中发出野兽般的咆哮。 下一刻,她的身体猛然消失在原地。 而后,一个正在砍杀的怪物的脑袋瞬间炸碎。 在一道道残影中,一只只沉浸于杀戮的怪物被撕成碎片。 他们那包裹着装甲的异变身躯此刻如同纸糊的一般脆弱,形同砧板上的猪羊般被胡乱宰杀。 怪物们停下了杀戮的步伐,因为此刻的空气中回荡着源自灵魂的呜咽声。 它就如同死神的铃声,每次出现都会伴随着数只怪物的支离破碎。 这不是一场战斗。 而是一场屠杀。 伴随着杀戮盛宴的进行,屠杀者的速度越来越快,手法也越来越娴熟。 到了最后,其可以在不杀死敌人的情况下破坏其行动能力,同时赋予其最大的痛苦。 在撕心裂肺的痛苦下,伽呙的双目中流出带血的泪水,但在耳边被屠杀者的惨叫中,她的嘴角却又不受控制的逐渐勾起。 在扭曲的神情下,她的内心也在巨大的冲突中。 一边是源自养父之殇的极致悲怆,一边是来源于杀戮快感的无尽愉悦。 心智被扭曲,感官被封闭。 此刻的她,只剩下一个念头,那便是依靠杀戮来抚平自己的心灵。 在如同濒死野兽的嘶吼下,她再次扑向一个目标。 但就在她即将一如既往地将其四肢撕裂,开膛破肚时,一只如液压机般有力的巨手握住了她的拳头。 “去看看你的父亲。” 雷鸣般的声音在她耳边炸响,直击她的灵魂。 此刻的她才逐渐缓过神来,而后意识到正趴伏在自己面前不是敌人,而是一个惊恐的泪血帮成员。 她看向四周,这才发现那些敌人此刻要么变成了破碎的尸体,要么变成了正在哀嚎的人棍。 她如丢失了魂魄一般甩开雷文的巨手,踉跄着走到养父身边。 043 (周二求追读)恸哭 “不要走,父亲,求求您,不要丢下我……” 她跪在养父身边,牢牢握着他的手,拼命地挽留着其正在逝去的生命。 养父艰难地转过头,看着浑身弥散着绝望气息的伽呙,想要抬起手,像儿时那样抚摸她的脸庞。 但他再也没有力气抬起手了。 他丝毫没有后悔,但却有着遗憾与不舍。 可惜啊,他再也无法亲眼看到自己的孩子离开底巢的时刻了…… 他的意识逐渐模糊,伽呙在他胸前的哭嚎开始变得虚无缥缈起来。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将脑袋转向默默注视着这一切的雷文。 而后颤动着张开嘴,做出了一个口型—— 带她走。 雷文的身体微不可查地抖动了一下。 这个垂死的畸形者双目中的火焰即将燃尽,但却蕴含着他很少见过的平静与某种奇特的力量。 那是一种源于灵魂的纯净,如同耀眼的金光般闪烁在其身上,使得雷文下意识地微微颔首。 看到这一幕的养父眼神变得柔和了起来,他最后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孩子,而后逐渐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他曾听布道的国教牧师说过,每个人在出生的那一刻就承担了神皇赋予的职责,而后的一生,都是在履职的过程。 神皇啊,我这样贱烂的生命,又是否履行了您赐予我的职责呢? 在这样的疑问中,他失去了最后一缕气息…… …… 在死亡的冰寒中,他突然感受到了一阵温暖。 他睁开眼睛,而后发现夺目金光正照耀在他虚幻的身体上。 一颗冰冷的太阳悬停在他的头顶,朝他发出最温柔的呼唤。 他心念一动,便自行朝着祂飞去。 而当其只差一步便可投入太阳的怀抱时,凄厉的哭喊却从后方传来: “父亲,不要让我一个人苟活在这该死的世上……” 他停下了脚步。 冰冷的太阳轻轻闪动着,似乎实在劝说他快点投入自己的怀中。 他也能感受到,只要再往前一步,他就可以获得永恒的安宁。 那里是黄金王座的所在,是神皇赋予祂的孩子最后的乐园。 前往那里,既是无上的幸福,也是无上的荣誉。 他轻笑了一下,毅然决然地转身。 原谅我吧,伟大的神皇…… 请允许我可以继续看着我的孩子…… 温柔如水的目光跨过实与虚的界限,翻越时与空的束缚,撕破阴暗与扭曲的漩涡,坚定地落在了他的孩子身上。 纵使肉身逝去,他的灵魂也会在此地进行永恒地守望…… …… 伽呙恸哭着。 往事的一幕幕浮现在她心中。 是养父将她从垃圾场捡回,给予了她一个家。 是养父不辞辛苦地拾荒,供养她健康成长。 是养父给予了她教诲,让她知晓如何在糜烂的底巢生存。 养父,就是独属于她的神皇。 在溃烂心神的悲怆中,滔天的怒火与无尽的恨意也在她心中滋生。 她憎恨命运,为什么要在给予她养父后又无情地收回? 她憎恨造成这一切的元凶,凭什么他们要破坏自己在这个世界的幸福? 若不是知晓人类之主的困境,她甚至几乎于要憎恨那位端坐于黄金王座之上的帝皇。 伽呙跪在养父身旁,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而颤抖。 就在这怒火即将吞噬她时,雷文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给予你父亲体面的离去,而后上路吧。” “造成这一切的元凶,就在前方。” 伽呙沉默着,而后缓缓站起,扭过头注视着雷文。 她面具下的目光充斥着愤怒的暴虐与悲痛的憎恶,犹如恶鬼般凝视着他。 雷文下意识地将手放到斗篷的腰间。 他在此刻的伽呙身上,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 不过伽呙并没有袭击他,而是在沉默中站立而起。 她摘下了自己的面具,露出了一直被遮掩的真容。 伽呙将手中的面具放在养父的胸前,而后轻轻摘下他的天鹰项链,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最后一次亲吻养父冰冷的额头后,她亲手点燃了那载着其童年回忆的拉车。 在橘红的火焰下,养父的身躯与伽呙的童年一同消散在底巢的风中。 她最美好的记忆,在此刻迎来终点。 胸腔内,窒息般的刺痛袭来,让伽呙忍不住地想要再度流泪。 尽管在先前的恸哭下,她的泪腺早已干涸,但在此刻注视着那金色回忆于火焰中消逝时,两行血泪还是止不住的自其眼角流下。 直至火焰散尽,她也依然久久伫立着。 雷文并没有再次督促。 因为失去父亲的痛苦,他们比任何人都更加理解…… 接下来的路程,充斥着更多的绝望和压抑。 不仅如潮水般的敌人会不断袭扰他们,第一战帮的内部也因为愈加严重的狂暴症状而出现了流血的内斗。 但这一切都被伽呙迅速摆平。 在近乎残虐地战斗下,她带着第一战帮不断前进着。 唯有亲手杀死这一切的元凶,才可浇灭她心中那足以焚尽一切的滔天怒火。 …… 在经过了难以计数的厮杀后,伽呙带着人数十不存一的第一战帮,来到了西区的核心。 这里的血腥气息更加浓郁,敌人也变得无比凶猛与强大。 可这都丝毫无法动摇踩着尸骨前进的伽呙的脚步。 每一步的迈出,她的憎恨就更甚一些,每一米的接近,她的怒火就更烈一分。 它们早已到达了伽呙所能忍耐的顶点,但却一直被其用残余的理性压抑着。 如今,当她见到那座由人类颅骨搭建的角斗场,看到傲立在其上的巨型怪物,以及他背后背负着的那刻着八条血路的骸骨战旗后,她便意识到—— 是时候做个了解了。 高站在角斗场上的“战犬”隆林狞笑着看着伤痕累累的第一战帮,高举手中犹如血肉造物一般的亵渎战斧,发出震天的战吼: “你们的鲜血,将会成为吾主的祭品!” “血祭血神,颅献颅座!” 角斗场周围,不计其数的异变怪胎们也高呼起来: “血祭血神,颅献颅座!” 雷文看着那个浑身充斥着亵渎气息的野狗帮头目,目光凝聚在了那把蕴含了强大混沌力量的战斧上。 “恐虐冠军……” 他低声喃喃道。 044 (周二求追读)冠军 当看到那带来这一切不幸的血色图腾之后,伽呙内心无尽的愤怒爆发了。 她举起一把随手捡来的双手战锤,疯狂地朝着那个骸骨角斗场冲去。 悍不畏死的疯子们朝着她冲来,试图阻止她前进,但却在其癫狂地挥锤下纷纷化为肉泥。 古泰拉有一句名言——空手和持械间存在着一座高墙。 空手的伽呙战斗力已然恐怖如斯 此刻的她更是如同推土机般一路朝着角斗场平推。 在她身后,幸存的第一战帮的战士们也跟在她身后,为其阻击后续涌来的敌人。 他们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并且彼此间经历了血与火的交情。 在这些战士的默契配合下,伽呙可以做到无后顾之忧。 很快,伽呙便一个纵跳,来到了骸骨角斗场之上。 但还没等她站稳脚跟,隆林的攻击就猛然袭来。 他手持战斧,对着伽呙的腹部横劈而去,强行逼迫伽呙和其进行硬碰硬。 伽呙顿时落入了下风。 虽然她的肌肉力量很强大,但是这种硬碰硬最重要的乃是体重。 而伽呙唯有依靠借力打力,才能做到跨量级的作战。 而这座骸骨角斗场就如同针对她设计的一样,十分平坦,根本没有给她发挥借力打力的余地。 尽管她恨不得将面前的家伙啖肉饮血,但来自体量的悬殊差距还是让她逐渐落入下风。 隆林狂笑着戏弄着眼前的漂亮家伙。 他能够感受到对方的强大,但是这只会让他更加愉悦。 伟大的颅骨之主已经给予了他无上的赐福。 作为其行走人间的冠军,他将会以这个家伙的血肉与灵魂作为第一个祭品! 随着伽呙再一次被击飞,她心中的怒火已然到达极致。 她需要一个借力点。 如果对方不提供给她,那么她就自己创造。 随着其双目中露出令人不安的疯狂,隆林的下一次直劈瞄准其头颅而来。 这一次,伽呙既不招架,也不躲闪。 她仅仅将脑袋歪斜,避开了致命的攻击,而后用左肩硬抗了这势大力沉的一击。 如同有生命般的血肉战斧直直没入伽呙的肩膀与胸腔,顿时大量的鲜血飞溅。 隆林狞笑着,准备抽出战斧继续虐杀。 然后他便发现战斧居然纹丝不动起来。 在他有些骇然的目光下,伽呙的左手主动伸出,按在战斧的柄上,全然不顾自己的安危,将其压向自己的胸膛。 在其肌肉的收缩与骨骼的夹紧下,那战斧就这么被其牢牢固定住了。 “轰!” 与此同时,伽呙右手的战锤落下,重重砸在了地上。 还没等隆林意识到这个家伙要干什么,下一刻,一只有力的右拳重重地砸在了他的面门上。 没错,这便是伽呙的战术。 只要将自己与隆林固定在一起,那么他的体量优势就会消失不见。 接下来,便是拳拳到肉的死亡互殴。 隆林怒吼着,其经过混沌加持的巨型拳头犹如磐石一般坚硬,重重地轰击在伽呙的面门上。 但伽呙对他的攻击置若罔闻,在其内心滔天的怒火加持下,她全力地挥动自己的拳头,以比隆林更快的速度,更狠的力道,狠狠砸在他异变的颅骨上。 纵使面部骨骼破碎,纵使被劈开的胸膛血流成河,纵使挥拳的右手扭曲变形,她也没有停止如狂风暴雨般的攻击。 她此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撕碎这个家伙,给予其最苦痛的折磨,以祭奠父亲的灵魂。 双方就这么以最原始最愚蠢的方式战斗着。 一拳,两拳……直至成百上千拳。 “给我上来!杀了他!” 隆林再也忍受不了这种不能称之为战斗的战斗,对着角斗场下方咆哮道。 野狗帮的异变者们顿时朝着角斗场的骸骨阶梯冲去。 眼看这些疯子就要登上角斗场,改变伽呙与隆林的战斗格局时,一个浑身浴血的高大身影拦在了阶梯前。 正是米尔。 他那张没有面皮的脸庞露出恐怖的神情,对着这些家伙咆哮道: “你们的对手是我!” 就这样,试图干预二人角斗的异变怪物被米尔拦住,双方再次陷入僵局。 伽呙的意识早已在一次次的铁拳攻击和大量失血下变得模糊。 此刻支撑着其残破身体不断战斗的只有一个念头—— 复仇! 而隆林此刻快要坚持不住了。 自这种对拳开始后,他的心态经历了复杂的变化。 从一开始的恼怒,到后来的不屑,再到之后的不解,随后便是惊疑,直至现在的…… 恐惧。 他感受到,他受到赐福的颅骨在对方不弱于其的拳力已经开始支离破碎。 如果这种角斗继续进行下去…… 他会死。 不,他不能死。 他才刚刚成为颅骨之主行走人间的冠军。 他才刚刚开始称霸寰宇的伟业。 没错,他不能死! 停止这种无谓的“战斗”,利用自己的长处杀死这个家伙! 就在他这个念头出现后,其原本牢牢抓着被卡在伽呙胸膛中的战斧的右手随之松开。 然而,异变却突然发生。 就在他松开那把血肉战斧的一瞬间,其身上原本充斥着的强大力量如潮水般退去。 这种情况犹如一道惊雷,轰在了隆林心头。 颅骨之主,收回了祂的赐福。 失去了强大力量的隆林立刻在伤势的剧痛下发出凄厉的惨叫。 他如同一个蛆虫般在地上抽搐着。 之前因为赐福而忽视的痛苦,此刻在一瞬间爆发。 骤然凝聚的剧烈苦痛,使其灵魂开始支离破碎。 最终,在撕心裂肺的挣扎中,这个家伙失去了他的灵魂,变为了一个痴呆的残废。 伽呙身形摇晃着,眼看就要倒下时,一股奇异的力量却突然出现,迅速地修复着她近乎报废的身体。 不过这股力量的来源似乎有点小问题—— 正是插入其胸膛中的血肉战斧。 它此刻犹如融化一般,正在试图通过伤口进入伽呙的身体。 如果说之前隆林身上的力量是一股小溪。 那么此刻降临在伽呙身上的便是汪洋。 角斗场之下,原本正在和第一战帮厮杀的疯子们突然停止了战斗。 他们纷纷转头,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对着角斗场上的伽呙狂热地高呼起来: “冠军!冠军!” 默默注视这一幕的雷文目光变得冰寒,而后从斗篷下掏出来一把巨大的爆弹枪。 无情的枪口,对准了正在经历异变的伽呙。 045 神圣之光 但就在雷文将手指移到扳机上时,他却犹豫了。 因为他看见伽呙正把双手移到战斧的斧柄上,试图将其拔出。 她嘶吼着,全力与这股正在强制进入其身体的力量抗争…… …… 恐怖而又血腥的怪像在伽呙的脑海中闪过。 无数灵魂的哀嚎在这片混沌的血色空间中回荡。 八条猩红的血路将她的灵魂围绕,其内蕴含的无尽力量正在加持到她的身上。 这些力量充满侵略性,强迫着伽呙的灵魂与肉体臣服于它们。 尽管伽呙的意志极为坚定,极大的延缓了它们侵蚀的速度。 但随着这些血红之力的不断渗入,一个振聋发聩的咆哮出现在了她的灵魂之中。 那是一个至高无上的存在,祂赞美她的杀戮与无畏,许诺给予她无尽的征伐与荣耀。 在其扭曲心智的癫狂战吼中,祂告知了伽呙祂亵渎的真名—— 恐虐,颅骨之主,战争主宰,血与火之王,毁灭与杀戮之神…… 祂声称自己为亚空间最强大的神祇,统领着世间所有的战斗与纷争,并且拥有足以给予万物终焉的力量。 祂在喝令眼前的凡人,要求其跪伏着接受祂的恩赐,成为其最锋利的兵器,带给物质宇宙无尽的恐惧与痛苦。 “……不!” 伽呙的心中,正翻涌着无尽的怒火。 她明白,正是这尊邪神,导致了自己养父的死亡。 在灼烧内心的仇恨下,她恨不得对其啖肉饮血,又怎么可能会甘心地屈服于它的力量! 她强忍着剧烈的痛苦,利用自己的灵能,将被那些血光沾染的灵魂部分撕扯而下,努力抗衡着那些猩红之力的涌入。 见此情景,那位存在发出可怖的笑声。 这个凡人刻骨铭心的仇恨与撕碎心神的抵触,在祂看来是如此的可爱与动人。 祂就像古泰拉动物园观看动物表演的观众一样,伽呙每一次主动地撕扯灵魂,都会使得祂灌注更多的力量给她。 这种情况,让伽呙感受到了绝望的无力感。 她拼死的抗争,除了放大自己的痛苦外,再无其他作用。 在这股不可抗拒的力量下,她的灵魂开始扭曲,亵渎的烙印开始逐渐成型。 难道,就要到此为止了吗? 两个凸起的肉芽从她的额头长出。 亵渎的力量在修复其身上致命伤势的同时,也在把她塑造成邪恶的模样。 她的双眼因为愤怒而赤红,但其内不甘的坚毅光芒却不可挽回地在逐渐减弱。 癫狂的念头开始闪现在她的脑海中,无数个支离破碎的声音同时发出刺耳的嚎叫。 它们都在督促她进行杀戮。 “八重杀戮!八重道途!” 在这些狂乱之音的嘶鸣下,伽呙的心灵开始不可控地扭曲。 这种扭曲渗透到了她的记忆中,篡改着她的思维方式,激发着潜藏在其内心深处的杀戮渴望。 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那些最美好的记忆被蒙上血色。 她想要嚎哭,但却惊恐地发现,自己内心中的悲怆正在被莫名的兴奋取代。 这种心智的扭曲顺着她的记忆不断蔓延,直至抵达她内心的最深处。 她凝视着那副画面—— 在那个破旧的垃圾棚中,面带慈祥笑意的养父温柔地看着自己狼吞虎咽地吃下合成蛋白棒。 他缓慢而又坚定地用那双养育了伽呙的双手诉说着: “你要成为一个对神皇有用的人。” “然后离开这个肮脏不堪的地方。” 养父浑身洋溢着灿金色的光球,以最柔和的眼神看着她的孩子。 伽呙此刻充满扭曲笑意的脸庞上流下两行血泪。 她眼睁睁地看着那些猩红的血线开始在这幅画面中蔓延,看着它们试图篡改养父慈祥的神情。 但这些血线在接近养父身形后,却如同僵住了一般被固定在了原地。 伽呙怔怔地看着这一幕。 在她留着血泪的注视下,那原本只是一道记忆剪影的养父,此刻居然转头地看向了自己。 他张开嘴,一个她从未听过,但却本能的感受到亲切的声音传来: “神皇与你同在,我的孩子……” …… 璀璨的金光猛然炸现在充斥着亵渎血气的角斗场之上。 每个胆敢直视这金光的异变者都发出凄厉的惨叫。 他们轻则双目失明,重则当场化为飞灰。 雷文震撼地看着这一幕,激烈的情绪波动在他心中出现。 因为这道金光,来自于伽呙—— 准确来说,来自于她脖子上那枚天鹰项链。 这枚由铁片打磨而成的粗劣天鹰之徽,此刻散发着最纯净的光芒。 尽管它是那么的简陋,甚至于在一些极端的国教信徒看来会是一种对帝国和帝皇的亵渎。 但此刻的它,却远比那些宗教世界上由真金白银堆砌而成的宏伟巨像更加神圣。 这股光芒撕裂了帷幕,直奔那尊正端坐在黄铜王座之上的恐怖血影而去。 原本正在肆意狂笑的神祇,顿时变得如临大敌。 “诅咒……” 祂邪恶的低语回荡在扭曲的时空裂隙中。 在其愤怒的咆哮下,这道金光化成了一道屏障,暂时阻隔了祂与物质时空联系。 “你能阻止我多久!被诅咒者!” …… 被金光照拂的伽呙,脑海逐渐恢复了清明。 她体内亵渎的力量被重新驱赶回了那把血肉战斧之中。 但危机并没有解除。 因为那股力量虽然暂时被压制,但仍然盘踞在嵌入其肉体的战斧之中。 而散发这股金光的天鹰徽章,已经开始变得红热。 她有一种预感,一旦这个徽章完全融化,那么战斧之中的猩红之力将卷土重来。 可那把战斧,已经在刚才和其伤口逐渐融为一体。 它和伽呙的血肉相连,和她的骨骼交融。 以正常的手段,是不可能将其拔出的。 正如那尊邪神所说,金光阻止不了它太久。 战斧开始轻轻地颤动,如同在嘲笑伽呙和金光一般,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但很快,它就笑不出来了。 伽呙的双手缓缓抓住了它的斧柄。 在猩红之力惊疑不定的躁动下,伽呙低吼着。 鲜血喷涌而出,剧烈的痛苦几乎让人昏厥。 纵使要撕开血肉。 纵使要折断骨骼。 纵使要扯断筋腱。 她也绝不会屈服于那个害死养父的混账! 046 天使降临凡间 鲜血在空中划出夺目的弧线,那把粘附着增生骨骼与大量血肉的亵渎战斧被伽呙活生生地从胸膛拔出。 这种程度的重创下,伽呙感受到了濒死的寒冷。 她的气息正在随着其胸膛喷涌的鲜血而消散。 就在其生命犹如风中残烛般飘摇时,熟悉的系统弹窗跳出。 【无妨,小伤而已,完成成就{在死亡边缘仰卧起坐}】 【获得天赋{耐伤王}:你可以在生理范围内灵活地调整受伤的程度。】 【天赋{耐冻王},天赋{耐摔王}和天赋{耐伤王}融合】 【获得天赋{爱泼斯坦的篮球体育生}:你的身体素质和伤口愈合能力大幅度提升,对于未成年者具有特攻,坐飞行器更容易发生意外】 看到这个诡异至极的天赋,伽呙都没有力气吐槽了。 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虚弱,邪异的低语再次从其手上的战斧上传来: “握紧我,我会给予你力量。” “你会成为不朽的战士,享受无上的荣誉。” “无数个世界的凡人将在恐惧中颂念你的名号。” “你将享有无穷无尽的战争。” “你可以尽情享受战斗,而不用担心逝去,因为你将会成为永世的冠军!” 它的话语充满蛊惑,其中蕴含的诱惑力足以令意志最坚定者为之动容。 伽呙因为失血而略显涣散的瞳孔凝视在它身上。 感受到她的目光,这把血肉战斧激动地蠕动着。 就在它以为,这个凡人接受了自己的许诺,决定投奔伟大血神的怀抱时,却被伽呙用双手高高地平举而起。 下一刻,它脆弱的斧柄和伽呙坚硬的膝盖撞击在一起。 在她蕴含着滔天怒火的力量下,这把邪恶的战斧瞬间崩成了碎片,散落到了角斗场的下方。 “不!!!” 冥冥中,一声恐怖的咆哮响起。 但随着血肉战斧的破碎,邪神的信标消失了。 尽管那道金光正在消逝,但祂也无法短时间内再次将自己的力量投射到物质宇宙的那处位置了…… 伴随着战斧的破碎,原本聚集于角斗场下欢呼的疯子们先是呆愣在了原地。 而后在某种力量的加持下,他们都发生了恐怖的畸变,大量的骨骼与血肉自他们的肢体增生,让这些原本还算有人形的家伙,此刻完全化为扭曲的杀戮怪物。 它们手中的兵器都在这种令人惊惧的变化中和其融为一体。 挥动着不知算是肢体还是兵器的利刃,它们嘶吼着朝着角斗场上冲去。 此刻它们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那便是撕碎那个依然站立的家伙,平息其主的怒火。 在这群畸变怪物的死亡冲锋下,原本拼死拦在骸骨长阶前的米尔身上顿时出现了几道致命的伤口。 他拼尽全力,却依然无法阻止这些怪物的脚步。 浑身鲜血的他在周边无数利刃如狂风骤雨的袭杀下,终于再也支撑不住。 “轰。” 他如小山般高大的身躯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怪物们嘶吼着,跨过倒下的米尔,朝着陷入濒死迷罔的伽呙冲去。 尽管利刃已经来到眼前,尽管狰狞的嘶吼回响在耳边,她都无法做出任何有效的应对。 因为此刻的她,就连伫立,都已然需要消耗全部的气力。 为首的一只怪物最先来到伽呙面前。 就在它手上的利刃即将扯碎对方不设防的身体时,它却在一声震耳欲聋的爆鸣声中轰然炸碎。 不远处,雷文的爆弹枪枪口冒出屡屡白烟。 他已经不需要再留手。 因为监察已经完成。 一直通过雷文观察着伽呙的智库已经下达了命令。 犹如雷鸣的巨大声响在天际响起。 怪物们疑惑地抬起头,而后看到原本略带血色的灰暗天空此刻居然出现了炙热的火云。 在炫目的火光间,有巨大的星辰自天空落下—— 那是一座座金属制成的舱室,其外表在与大气的摩擦下产生耀眼的火热霞光。 铁雨自天空落下,有的落入了不远处的巢都之中,有的落入了视野无法触及的地方,还有的,则坠落在了骸骨角斗场之旁。 气压释放的嘶鸣声响起后,便是沉闷的重物撞击声—— 沉重的金属舱门打开了。 浓郁的尘烟中,犹如战鼓的脚步声响起。 伴随着地面上石砾的抖动,数道庞大的身影浮现在尘埃之中。 “呯!” 耀眼的爆弹火光亮起,这些亵渎怪物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在一阵阵环绕着飓风的巨大残影的撞击下化为支离破碎的尸块。 就在伽呙的意识逐渐远去时,她隐约间看到庞大的身影来到了自己面前。 天使……来到了我身旁? 这是她最后的念头。 …… 地面上,一块战斧的碎片微微颤动着。 它躲开了那些半神的注意,一点点地挪动着,直至来到了倒在骸骨长阶上的米尔身旁。 它犹豫了一会,而后猛然刺入他的身体之中…… …… 奥特安塔的叛乱平息了。 这条消息汇聚到其所在星区的无数个关于袭击与叛乱的消息中,而后再与整个星域成千上万这样的讯息整合包夹在一起,最终被传到了人类帝国的中枢—— 神圣泰拉。 而此刻,泰拉上的官员可没有心情关注这个如同喝水般平常的消息。 因为一场公开的审判,正在执行。 这些年来,通过国教势力扩大,成功拥有最大话语权的主教,此刻正对另一位高领主进行公开的指控: “你刻意包庇试图使用诅咒力量完成所谓建军的邪恶计划。” “而且还想要违背阿斯塔特圣典,默许最不允许发生的情况出现。” “在此,我提议,将大审判官的位置立刻转移,而此人以叛徒论处!” 大审判官嘲弄地看着要么点头,要么默许的高领主们。 他们早已经忘记了十二人议会成立的初衷,沉沦在了名为权利的游戏中。 正如他所想的那样,凡人没有资格执掌这个帝国。 唯有半神才能拯救人类——哪怕帝皇与圣典都反对! 但可惜,在权势如日中天的主教的指控下,这位激进的大审判官被公开处以了极刑。 为了警示某些怀有不同想法的官员,他刻意要求所有官员观看这个“叛徒”的焚尽。 尽管有人知道这位大审判官只是斗争的牺牲品,但却无人胆敢言说。 因为国教,就是真理。 这个道理,在这一刻,被一位年轻的泰拉官员牢牢记在心中。 他的名字叫做—— 高治·范迪尔。 047 圣战 何为真理? 不同的人对这个问题有不同的回答。 对于贤者乌利扎尔来说,真理便是对未知的渴求与探索。 他曾经是一位伟大的机械神教开拓神甫。 为了寻求遗落在宇宙之中的古老知识,他走过了无数颗充斥着危险的星球。 感谢欧姆尼赛亚,他历经千辛万苦,最终在一个死寂世界中,得到了在他看来最宝贵的回报—— 真正的知识。 准确来说,那是一些刻在绘有紫色鹰爪翅膀标识的人皮卷轴上的实验数据。 在正常的人看来,其上的内容充满着诡异与邪恶。 但在乌利扎尔看来,这是通往真理的钥匙。 这些数据来源于一个疯狂的天才的某种实验。 而那个实验的目的,似乎是要创造一种超脱于凡人的全新人类。 和依赖于基因改造的阿斯塔特相似但又不同,这种新人类可以自行繁衍。 而想要完成这一目的,便需要“借取”一些特殊的力量。 尽管这样的行为会被那些无知的恐惧者视为亵渎,但是乌利扎尔却没有丝毫顾虑。 他只要能够了解更多的真理就行了。 庸人对他的看法在他眼中毫无价值。 此刻,他站在英古拉巴的地下实验设施中,用冰冷的义眼盯着沉睡在其面前的培养舱内的凡人少女。 “基因审查结果显示,她最适配的基因种子是这个……但成功率也仅有0.00003%” 一个技术神甫用无感情的机械合成音开口道。 “贤者,凡人女性是不可能承受半神器官的激素水平的,强行移植的话,其能够支撑到第三道手术的几率都无限接近于零……” 他义眼的蓝光中略带困惑。 自从他跟随这位贤者来到英古拉巴,就能够感受到此地充斥着诡异的氛围。 这位贤者,到底想要研究一些什么? “她有灵能天赋吗?” 贤者没有回应他的疑问,而是犹如机械般问了一个看起来毫不相干的问题。 “根据探查,其拥有介于eta与zeta之间的灵能天赋,并且十分稳定。” 这个消息让乌利扎尔感到些许头痛。 如果这个凡人具有较强的灵能天赋,那么待会在“借取”那个地方的力量时,其心灵与灵魂海的共鸣可能会导致难以预料的结果。 这么看来,阉割掉这个凡人的意识,似乎是一件必要的事情。 但这种阉割不能以脑叶切除的形式实现—— 那会破坏掉这具躯体的生理平衡,从而影响后续实验的准确性。 这样具有资格的实验体,还是很难寻找的。 乌利扎尔沉思了一会,而后用机械权杖捶击了一下地面,将一个特殊的控制信号通过音阵系统传播了出去。 不一会,一个造型犹如头骨一般的古怪飞行器来到了此处。 这是一个装载了一颗灵能者大脑的伺服头骨,又称米米尔预言器。 在贤者的操控下,它缓缓飞到了培养舱的前方,墨绿色的光芒在其空洞的眼窝中聚集。 下一刻,这颗伺服头骨将其意识投入了伽呙的脑海中。 …… 絮状的光线盘绕在这个空旷的时空内,隐约中可以看到一幅幅画面在其上闪烁着。 伺服头骨的意识体顺着这些光线前进着。 它的心灵被限制器所控制,因此并不会受到这脑海中记忆信息的干扰。 此刻它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找到这片心灵空间的核心,而后将其破坏。 这种做法如果成功,那么等同于抹除了这个凡人的意识。 而这正是乌利扎尔想看到的。 没有自我意识的灵魂,可以最大程度地避免某些存在的注意。 就在它不断深入后,它却奇怪地发现—— 明明这个凡人少女的记忆丝线已经到达了尽头,但前方仍然存在着巨大的空间。 而且,那存在着灵魂核心的空间,不知为何正被一层浓郁的迷雾包裹。 它本能地感到不对劲,但是控制其的心灵限制器却在逼迫它继续前进。 最终,在绝对的命令下,它无法做出任何抵抗,只能朝着那处区域飞去。 诡异的迷雾翻涌,不详的黑暗若隐若现,随着它的接近,一些难以言说的呓语也逐渐浮现。 限制器遏止了它的恐惧,迫使它沉默着穿过这层迷雾,直至抵达隐藏在其之后的核心区域。 然而,就在其突破迷雾的一刹那,恐怖的景象出现了。 那形如末日的预言,是无言的终焉,蕴含着不可言说与不可名状的无限大恐怖。 强烈到极致的恐惧撕裂了它的心神,使这个被限制器束缚的心灵短暂地恢复了意识。 但这绝不是一件好事。 因为这意味着这个可怜的灵魂,此刻将在无数岁月的浑噩后,直面那足以洞穿心神的无尽梦魇。 在扭曲的癫狂下,最苦痛的死亡伴随着足以腐蚀最坚定信仰的可怖真相到来。 而在其形神俱灭之前,它才明白。 这层迷雾,自始至终,就不是为了保护这个凡人的心神而存在…… …… 伺服头骨发出蕴含着灵能冲击的尖啸声,包含着无限痛苦的灵能狂潮在此处爆发,于一瞬间便瘫痪了好几台沉思者的机魂。 在绝望的尖叫下,米米尔预言器的外形发生了惊人的异变。 原本的金属硬件和生物湿件此刻同时变为了烂泥一样的物质,在两名旁观者的眼中发生着令人心神巨震的瘆人变化。 它们不断扭曲变幻着自己的形态,时而如石头,时而如羽翼,时而如手脚。 直至它们被神圣的烈火焚尽,这种亵渎的千变万化才最终停止。 “有意思,真有意思……” “欧姆尼赛亚在上,我明白该怎么做了……” 乌利扎尔俯下身子,闻了闻地面上伺服头骨的灰烬后,冷酷的机械合成音从其插满金属管道的胸膛中发出。 令人奇怪的是,本应该毫无感情的机械音,此刻居然蕴含着名为激动的情绪…… …… 在无形之物肆虐的混沌之领中,十数艘战舰正在无声地航行。 他们是圣战骑士团。 这些狂热的战士是教会的右手,是主教审判异端的利刃。 而此刻,他们以国教的意志,朝着正在进行亵渎计划的死寂世界进军。 这是一场为了破灭某些叛徒试图以“诅咒”建军的阴谋而发起的伟大圣战! 048 亚空间风暴 乌利扎尔面前,充满邪异气息的紫粉色能量场笼罩着巨型的培养舱。 “很好,很好……” “感谢欧姆尼赛亚!赞美万机之神!” 看着自己面前这正在生长出黑色甲壳的杰作,他激动得举起手中的权杖。 那个卷轴上的设想是正确的—— 通过“借用”亚空间中某些存在的特殊力量,可以在局部空间内实现x染色体与y染色体的模糊化。 而改造手术如果在这种模糊化的状态下进行,那么这具机体便不会出现严重的排异反应。 想到这里,乌利扎尔的义眼开始闪烁灼热的红光。 既然他已经成功了第一步,那么后续的重复便有了对照的例子。 狂热的喜悦充斥在他已经半机械化的心中。 他很清楚自己的这项研究意味着什么。 这将是对《阿斯塔特圣典》最大的挑战。 但那又如何? 在他看来,人类帝皇和圣典,可管不到机械神教头上。 只有伟大的欧姆尼赛亚,才有资格号令自己。 “警告!警告!虚空盾正在遭遇攻击!” 还没等他激动的心情平复,刺耳的警报声便响彻了这处秘密的实验基地。 “贤者,圣战骑士团的舰队正在轨道轰炸我们。” 一个技术神甫通过音阵告知了乌利扎尔警报的来源。 “原因?” “没有原因,对方拒绝和我们沟通。” 听到这句话,乌利扎尔的义眼变成彻底的红色。 “那便以欧姆尼赛亚之名,赋予这些宵小毁灭吧。” 这些年来,随着国教不断扩张自己的势力,他们同机械神教的摩擦也在不断增大。 而如今,当隶属于国教的圣战骑士团没有经过高领主议会商议,径直来到英古拉巴后,双方的矛盾在此地彻底爆发。 太空中,狂热地颂念着神皇之名的舰队将一枚枚航弹砸在这片世界之上。 尽管大部分的火力都被部署的虚空盾所拦截,但是依然有部分巨型航弹落入这颗星球表面,迸发出毁灭的火光。 而机械神教也果断地予以还击。 在贤者的虔诚祷告下,整个星球的地基防御网络的机魂被取悦。 大口径的对空炮台此刻化作了连发的机炮一般,疯狂对天空喷吐着致命的炮火。 双方一时间热烈地交流在一起。 在这场激烈的战斗中,没有任何一个人注意到,一艘小型护卫舰此刻在暗中悄然自混沌的亚空间内跃迁而出。 它无声地来到正对着那处实验基地的地壳上方,而后朝下方丢下了一个东西—— 一个浑身包裹着分解立场的冷冻舱。 眨眼间,厚实无比的地壳外壳被击穿,冷冻舱就如同切入黄油的火热之刃一般,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这处实验设施之中。 贤者震惊地看向落在不远处的冷冻舱,一股致命的威胁直击他的灵魂。 伴随着气压阀门的开启,浓郁的冷冻液蒸汽从其表面冒出。 透过白烟,他看到一个高瘦的身影隐约浮现在了舱内。 贤者正准备殊死抵抗,其后背却被那位一直跟随着他的技术神甫用一柄利刃抵住。 “别动,刺客庭这次不取你性命。” 在致命的威胁下,贤者的动作停止了。 而与此同时,那个白烟中的身影开始逐渐苏醒。 大量的生化药剂被注入到了他的身体内部,增强其身体素质的同时还激发了他的杀戮欲望。 伴随着其嘶哑的低吼,一个念头在其脑海中闪过—— 杀死除了刺客和乌利扎尔贤者之外的所有活物。 而此刻,首当其冲的,便是贤者身后那个沉睡在培养舱中的家伙。 他如一只脱缰的野兽,猛然从冷冻的束缚下挣脱,而后疯狂地朝着眼前的目标狂奔着。 然而,就在其双手上的单分子利爪即将如砍瓜切菜一般连带着舱室一同将目标切碎时,恐怖的异变爆发在了这颗名为英古拉巴的星球上。 …… 世间的万物都是丝线,而彼此纠葛在一起的丝线便会形成命运。 当每一条丝线都来到了最合适的位置时,编织者便可通过其无形的大手,将无上的力量降临至物质的凡间。 祂随手捻起了几根细丝,轻轻地吹动了它们一下…… …… 或许是舰队的大量传送导致亚空间不稳定,亦或是乌利扎尔不签贷款契约的借用惹恼了某位无上的存在。 一场规模浩大而又精确无比的亚空间风暴,席卷了整个英古拉巴。 尽管圣战骑士团的舰队进行了紧急避让,但还是出现了几艘战舰的突然迷失现象。 在这场声势浩大的风暴下,贤者乌利扎尔和他的杰作,在刺客庭的两位刺客的眼皮底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场因为国教而发生的小规模内战,以大家都意想不到的方式,迎来了落幕。 后来,在高领主议会的事后讨论下,这场被国教强烈反对的建军计划被保留,但是关于其的大部分情报都被火星锻造将军销毁,英古拉巴也被审判庭执行了灭绝令。 后世之人唯一知晓的,便是这第二十一次建军的一个特殊名称—— “诅咒建军”。 …… 无尽的风暴肆虐,裹挟着被紫粉色亚空间能量场包裹着的培养舱前进着。 伟大的命运编织者轻笑着,如同无数个声音同时开口的混响在这片混沌的扭曲领域中回荡: “我说过,你走不掉的……” 然而,就在这场亚空间风暴还在肆虐之时,似乎有冥冥中的存在进行了一次思考—— 乘着培养舱搭载亚空间风暴航行…… 某种意义上等于坐着飞行器飞行呢…… 于是乎,下一刻,意外突生。 原本裹在培养舱之外的紫粉色亚空间灵能场突然炸裂,使得原本正在精确导航的亚空间能量流变得紊乱。 一个巨大的裂口出现在了培养舱旁边,将它吸入了其内。 换句话来说—— 这个培养舱在亚空间航行中坠机了…… 充满戏剧性的突发状况让命运的丝线变得混乱起来。 那位编织者无言地注视着这一切,久久没有发出声响。 直到最后,祂淡笑一声: “一切,都在计划中……” 番外1 地狱开局 枯寂昏暗的无边星海中,极限星域的边陲之地乃是璀璨星炬所能照耀的最远之处。 一颗淡黄色的星球飘荡在无声的寰宇中,犹如黑色丝绒之上的黄宝石般美丽而又动人。 它的名字叫做玛萨里,是一个能为人类帝国的其他世界供给珍贵口粮的农业世界。 此外,它还有另外一个特殊的名称—— 五百世界之一。 在它的核心大陆,一座奢华的庞大宫殿群赫然矗立在此地最高的山脉之上,以俯瞰之势盘踞在云层之间。 此刻,伴随着这颗宝石的自转,来自恒星的柔和之芒笼罩在了这座宫殿上。 在最顶层的一个装饰奢靡繁华的庞大房间中,温暖的阳光从精美的雕花坐地窗散入,透过淡紫色的羊毛窗帘,落在正安详地陷入柔软的红丝绒大床中沉睡的少年身上。 感受着如沐春风的暖意,少年细长的睫毛缓缓颤动了一下,而后逐渐睁开,露出犹如蓝水晶般美丽的淡蓝眼眸。 他慵懒地伸出手,摇了摇床边的铃铛,早已恭候在门外的仆役们立刻毕恭毕敬地进入房内,为他披上舒适的丝绸华服,为其梳洗柔顺的金色长发。 在仆役和管家的簇拥下,少年来到了镶金雕玉的宏伟餐厅中,于宫廷乐师奏响的典雅乐曲中,开始享用今天的早餐。 “嗯,让我康康,蚁牛肉排,隔壁海洋世界的海鲜,咱们这刚刚长出的水果做的沙拉……” “怎么又是这些,我都吃腻了……” 少年有些无奈地摇摇头。 所幸他不挑食,因此这些食物勉强可以下咽。 在轻快的音乐中,少年强忍着大快朵颐的冲动,慢条斯理地用刀叉吃着。 他很讨厌这种繁文缛节,吃饭就应该暴风吸入,哪来那么多破事? 但没办法,谁让他是曼罗依达家族这一代族长的长子呢…… 斯特林,这是少年的名字,在高哥特语中意为星辰。 他的家族在这颗星球上有一定的社会地位—— 世袭行星总督。 而且感谢帝皇庇佑,他们家族所管理的这颗农业星球近三千年来从没有遭遇过巨大的灾难,因此总体情况一直在蒸蒸日上。 唯一一场比较大的恶性事件,便是五百年前一群太空蝗虫来到了这里。 那些蝗虫体型巨大,可以和联合收割机相提并论,并且什么都吃,所到之处的聚落点全都被啃得一干二净,就连土地都被刮了三层。 所幸,一支路过的阿斯塔特修士帮他们解决了问题。 为了表达感谢,曼罗依达家族除了在宫殿之内为那些蓝色的半神战士们修建了雕像,还许诺会将自己每一代最优秀的子嗣都送到他们的家园世界进修。 而斯特林作为这一代子嗣里的大哥,他将会在十二岁生日结束后,就要踏上奔赴马库拉格军事学院进修的旅途。 对此,他的弟弟曾经不止一次地表达过羡慕。 因为自己的哥哥有机会见到甚至成为高贵的极限战士,而自己只能继承家族的行星总督头衔。 这太不公平了! 对此,斯特林的评价是: “多么地狱的开局啊!不要啊!” 想到这里,斯特林的泪水差点忍不住流下。 其实,他并不是这个世界原生灵魂。 而是一个在和好兄弟给棋子涂装时穿越的锤佬。 尼玛,为什么要给他送到战锤世界来? 还一路要给他保送到马库拉格? 这不是逼他去当罐头嘛! 而且根据时间庭的精确年表,人类帝国将在不远的将来自己和自己玩一波大的…… 他顿时感觉自己的生命犹如水中落花般飘渺不定。 “呜呜呜,好兄弟,希望你不要像我这么惨啊。” 看到斯特林突然哭得像个被踩了脚趾的屁精,仆役都茫然地面面相觑起来…… 049 兽人不死于坠机 “轰!轰!轰……” 宛若战鼓的火炮轰鸣声响彻这片原野,如墨的炮击尾烟徐徐升向天边,将原本就因为战场血腥而黯淡的苍穹,染成了令人绝望的灰蒙。 在铺满尸骸的壕沟中,一名男子身穿满是补丁的大衣,头戴老旧的海军帽,叼着刚刚从壕沟里捡起来的半截烟嘴,幽幽地从鼻孔中窜出两缕白烟。 我大抵是要死在这了…… 他如是想着。 那些野兽的嘶吼穿过了纵横交错的战场,传到了男子耳中,顿时使得他有些欲哭无泪起来。 如果早知道这个矿物世界上面闹了绿皮蘑菇,那么他断然不会为了省一点靠港费就降落到这处郊区…… “怕什么!你还是不是一个军人!给我上,用你的忠诚和热血撕碎那些绿色的怪物!” 一个头戴高帽的委员手持激光手枪,用他那蕴含着狂热的紫色眼眸怒视着正在唉声叹气的男子。 “这位委员。你可能搞错了两件事。” 男子瞥了一眼正在对着战壕外射击的委员,用左手搓了搓他的小胡子,慢条斯理地开口道: “首先,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不是军人,而是一个为了省钱而误入战场的自由船长……” 还没等他说完,突然,一个庞大的身影顶着激烈的枪林弹雨,悍然自战壕上方跳下,正好砸在了二人中间。 激烈的狂风掀起,浓郁的尘烟四溅,此等场景顿时使得那位委员瞳孔收缩。 就在他抬起左手,试图开枪射击时,却惊奇地发现自己扣动扳机后,枪口居然没有冒出激光。 “吼!臭虾米,吃俺一砍砍!” 伴随着气流的变幻,绿色怪物庞大的身影从烟尘中乍现,其难以理解的异形话语也随之传出。 这种恐怖的异形名为绿皮兽人,是一种完全为了战争而进化的恐怖生物,人类帝国曾差点覆灭在这些家伙手中。 它们通过单体孢子的形式繁殖与发育,任何一颗被兽人入侵过的星球上,其阴暗角落里的蘑菇下面都可能沉睡着一只正在成长的绿皮小子。 这些生物不仅拥有恐怖的身体素质和超乎常人的科技学习能力,还有着类似灵能局域网的waagh力场,可以使用名为“俺寻思”的强大能力。 比如刚才,这个兽人就在寻思—— 俺寻思这个高帽虾米手上的小突突打不出响,所以伤不到俺。 虽然大部分人类不愿意承认,但是某种程度上,这些满脑子只有打打杀杀的绿皮是银河系中进化得最成功的种族之一。 此刻,这只绿皮咆哮着,它的臂膀如同成年男子的大腿般粗壮,正挥舞着一把造型极其粗糙的砍刀,对准其面前的委员袭来。 委员淡紫色的眼睛爆发出坚定的光芒,随后不甘示弱地大喝一声: “为了帝皇!” 他丢下了手中的激光手枪,侧步避开绿皮兽人的蓄力顺劈,而后顺势从腰间抽出长剑,狠狠地刺向了这异形的侧腹。 绿皮发出痛苦的惨叫,而后顿时勃然大怒起来。 它以与体型极不相称的速度暴起,用巨大的绿色手掌握住了委员的脑袋,将其提溜到了半空中。 恐怖的压力从其手掌传来,眼看这个委员就要被其活活捏爆脑袋时,一把锋利的工兵铲在绿皮的脑袋上如切豆腐般划过。 “噗叽啪”,随着半截绿皮脑袋掉在地上,委员立刻挣脱了怪物的手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缓缓软倒的绿皮尸骸后,那名男子一边将随手捡来的工兵铲上的血迹甩掉,一边有些嫌弃地把抽完了的烟嘴丢在了壕沟中。 做完这一切,他继续用那独特的慢悠悠的语速说着: “其次呢,我可没有害怕这些家伙……” “只是觉得有些麻烦而已。” 说完,他朝着地上的委员伸出右手,淡笑着和其有些诧异的紫色眼瞳对视。 委员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握住了他的手,从满是泥泞的战壕中站起。 弯腰捡起地上的激光手枪,稍微检查了一下它后,委员看向男子,行了一个军礼,正声道: “第72征召兵团,正式委员,霍恩。” 男子笑了笑,摘下自己的海军帽,行了一个古老的贵族礼节,有些戏谑地开口: “自由船长,所罗门·哈洛克。” 二人的自我介绍让先前的尴尬气氛缓解了一些,但此刻的战场却变得更加严峻起来。 不知为何,原本隐藏在土石掩体之下举着突突枪乱射,试图靠枪械发出的声音杀敌的兽人们,此刻纷纷咆哮着冲到战线上。 它们高举手中的武器,发出震天的咆哮: “waaaaaaagh!” 在它们的战吼中,在壕沟中射击的人类战士们惊恐地看到,一个恐怖的庞大身影从它们身后走出。 那是一个身穿由技术小子互拼乱凑而成的庞大机甲的巨型兽人,其身上纵横交错的狰狞疤痕是其耀眼的荣誉象征。 它的身影一出现,便使得绿皮小子们更加狂暴起来。 这便是绿皮兽人中极其危险的存在——兽人老大。 这些老大都是最大最绿的兽人,是由最骁勇善战的小子进化而来的强大存在,同时也是绿皮们waagh力场的局域网节点。 此刻,大量的兽人的waagh能量聚集在这只兽人老大身上,使其原本就强大的气息开始猛增劲增暴增起来。 看着躁动难耐的小子们,老大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小子们,举起你们的砍砍,跟俺一起狠狠地图图虾米!” 此言一出,顿时使得绿皮们更加兴奋起来。 空气中,强大的waagh能量产生了激烈的灵能激荡,顿时使得负责防御这条战线的士兵们变得面如死灰起来。 正常来说,兽人的这种waagh能量震荡,就如同在亚空间的平静水面上丢一粒小石子,虽然会产生涟漪,但不会有太大影响。 但是巧合的情况发生了—— 就在这粒小石子坠入亚空间后,一股肆虐的亚空间风暴正好路过此处。 这粒石子顿时将其砸开了一个豁口。 此刻,庞大的waagh力场形成一处漩涡,将其中的一个物体自风暴中吸出…… 老大疑惑地抬起头。 为啥俺头上突然有个黑影? 但还没等它寻思完,一个自高空迅速坠落的培养舱重重地砸在了它的脑门上。 兽人老大,自此凋零…… 050 战! 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 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 伴随着思维的苏醒,一幕幕模糊不清的画面开始闪现在她的脑海中。 披着红袍的身影切开她的肉身,将造型诡异的血肉造物塞入其内,随后夺目的紫粉邪光在其身周闪耀…… 在深入骨髓的疼痛中,她尽管可以清晰地感知每一寸肉体上传来的细微折磨,但却始终无法控制自己…… 这种痛苦一直持续着,直到一些古怪的声音响起: “waaaaagh!” …… 烟尘逐渐散尽,沉闷的舱门开启声响起。 在绿皮们呆滞的注视下,一个身影出现在了它们还剩半个的老大的旁边。 那是一个很少布的大虾米。 她浑身的肌肉维度并不恐怖,但却有着宛若刀削斧刻一般的强劲线条。 其白皙的肌肤上,除了有宛若老树盘根一般的狰狞疤痕交错,还有一些奇异的黑色类金属凸起。 正是伽呙。 她此刻有些茫然地看着这些同样懵逼的兽人,大脑仍处在宕机状态。 “虾米……虾米干掉了老大!” 过了半响,一个聪明小子率先反应过来,发出打破平静的咆哮。 这声咆哮在惊醒兽人与伽呙的同时,也让后者瞬间理解了一门名为兽人语的语言。 “俺寻思,它能被虾米干掉,就不是咱们的老大!” “俺寻思你说得对!俺们上!谁先砍死这只虾米,谁就是新的老大!” 兽人奇特的脑回路使得它们根本不知道害怕两个字怎么写,一个老大的死只会让它们鄙夷那个废物,而剩下的绿皮小子们则会更加兴奋地发起进攻。 看着犹如绿色潮水般涌来的绿皮,伽呙瞳孔收缩着。 哪来这么多绿皮? 纵使敌人无边无际,她却感受不到丝毫的不安。 她的内心犹如江河一般浩瀚而又平静,此刻唯有杀戮的激动伴随着肾上腺素的狂飙而逐渐产生。 其胸膛中传出两个战鼓的鸣响,强而有力的心脏正在疯狂地泵送血液。 看着咆哮着冲杀而来的兽人,她的嘴角逐渐勾起。 管它们从哪来的,杀就是了。 她随手从地上一捡,正好抄起一把十分顺手的双手战锤。 它被制作老大机甲的技术小子当做臂膀的轴承,而后在刚才的坠机中被砸出,随后被伽呙顺手捡起。 有了称手的武器,伽呙的战意飙升。 面对兽人惊天动地的“waagh”,她咆哮着回以低吼: “战!” 就在她狂笑着冲向这些不知所谓的异形时,系统弹窗在其脑海中重现: 【新的目标设立:杀死10000个高等生物体】 【距离目标完成还有10000个】 而就在她以足够掀起劲风的速度突入绿皮兽人之中后,系统的弹窗顿时开始刷屏。 【击杀数+1,距离目标完成还有9999个】 【击杀数+2,距离目标完成还有9997个】 在战斗中,伽呙发现自己的身体素质如今已经堪称恐怖。 那些身体素质远远强于人类的兽人,在她面前就如同熊孩子手中的手办模型一样脆弱,在其舞动的战锤下四处横飞。 不远处,原本已经感到绝望的第72征召兵团的士兵们都傻眼了。 要不是对方没穿标志性的动力甲,他们都怀疑那是不是传说中的帝皇天使。 霍恩委员与所罗门同样感到目瞪口呆。 哪来的这么凶悍的兄弟? 不过霍恩委员出生于卡迪安,好歹也算见过大场面的人,很快便恢复了平静,对着还在发愣的士兵们大喊: “愣着干什么,帝皇在上啊,跟我冲锋!” 说完,他一手握枪,一手持剑,高呼着“为了帝皇”就冲出了壕沟。 在其身后,所罗门犹豫了一下,而后也拿着捡来的工兵铲,跟在了他后面。 有了二人的带头,加上前方还有伽呙那极具观赏性的战斗表演,士兵们顿时士气大增。 他们虽然都是被临时动员的矿工,但内心也存在着属于人类的血性。 卑微者,并不缺乏勇气。 在士气大增的人类士兵的联合进攻下,兽人们很快败下阵来。 它们要么重新变成了蘑菇,要么择机跑路。 看着满地的绿皮尸骸,霍恩感到有些不真切—— 这原本是一场必败的局面,此刻却奇迹般地变成了属于他们的胜利。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从天而降的家伙。 想到这里,他转头看向不远处正在被所罗门纠缠的伽呙。 “这位兄弟,不知你是这个星区哪个家族的?” 所罗门一边搓着自己的胡子,一边看着伽呙强而有力的肉体惊叹着。 在他看来,这个一看就和正规军没啥干系的强者必然经过高端的基因改造,而这种手术唯有大家族才能承担得起。 伽呙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个浑身衣服都打着补丁的奇怪家伙,反问道: “这是哪个星区?” 此言一出,顿时使得兴趣盎然的所罗门有些懵逼。 他盯了伽呙一会,目光着重留在其左眼下方的血泪纹身上,而后缓缓地开口道: “这里是孟赛希思星区,位于朦胧星域的东部,而咱们所在的这颗星球是克劳伦德,一个矿物世界。” 伽呙眼瞳微颤——自己怎么跑到另外一个星球去了? 而且自己的身体,似乎也有点不大对劲。 不仅体表有奇怪的黑色凸起长出,而且除了第二性征外,她的身高和肌肉都有明显地增长。 如今的她,已经拥有了高达一米九的修长身躯。 这种感觉,难不成—— 她经过星际战士改造了? 不对啊?自己没把,哪来的技术给自己改造? 伽呙感到有些错乱,她最清晰的记忆还停留在自己站在那个骸骨角斗场上,将那把亵渎的战斧自胸膛拔出。 就在伽呙心神略微激荡时,所罗门敏锐地从其平静如水的眼瞳中察觉出了凡人难以察觉的茫然。 “有意思……” 他立刻搓了搓自己的小胡子,眼珠子转了转,而后谄笑着开口道: “这位兄弟,你不是本地人吧……” “这样吧,我出一个月100……算了……一个月50王座币!” “你来做我的护卫如何?” 051 向后进攻 所罗门的不凡谈吐顿时让伽呙的情绪较为明显地波动起来。 因为她从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家伙。 而她那宛若看垃圾的眼神让所罗门猜测,对方肯定是对于薪资待遇不太满意。 于是他咬咬牙,缓缓抬起右手,艰难地比了一个数字六的手势: “一个月60王座币,不能再加了。” 伽呙正准备用古泰拉脏话骂人时,霍恩委员的声音传来: “哈洛克船长,请你停止那和恐惧之眼一样糟糕的拙劣话术,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要切换阵地了。” “这位兄弟,感谢帝皇让你来到了这里,你也快点和我们一块走吧,那些异形数量很多,你单独行动会很危险。” 霍恩委员的话语让所罗门有些无奈地摊摊手,同时也让伽呙感到了奇怪的即视感—— 哈洛克? 好熟悉的名字…… 伽呙依稀记得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见过。 但是她思来想去,回忆起来的却只有《宇宙海盗哈洛克》。 还没有来得及更加仔细地思考,伽呙便被裹挟在征兆兵团之中,开始跟随人群移动了。 “霍恩兄弟,你知道咱们要去哪里吗?” 所罗门喝着不知道从谁身上摸出来的水壶,有些好奇地问道。 对此,霍恩委员斩钉截铁地回答: “不知道,反正走就对了。” 这话一出,差点让所罗门被嘴里的水呛死。 “不是,兄弟,你都不知道目的地,那我们现在移动是要干什么?” 霍恩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盯着所罗门,缓缓开口道: “去找异形,然后战斗。” 所罗门先是扫了一眼周围伤痕累累的步兵,而后又看了看后方不知何时消失不见的炮兵,最后再认真地巡视了一下,发现他们连半个装甲单位都没有。 “兄弟,你们急着去送死啊?” 霍恩有些诧异地看了所罗门一眼,疑惑地问道: “你怎么知道上面给我们的命令就是战斗至死?” 所罗门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所以这厮特意喊上自己和那个战力强悍的漂亮家伙,是为了多喊两个人一起死? 怎么,他想凑够人数然后打团体复活赛? 看着眼前一副理所当然神情的霍恩,所罗门不禁扶额长叹—— 洗脑压迫了大脑,信仰代替了思考。 就在二人跨频道交流时,伽呙则通过刚才得知的一些零散情报,明白了这颗星球的处境。 这颗矿物星球,应该在很久之前就被兽人的孢子寄生了,而近期,潜伏的兽人们在积累到成建制的规模后,发动了一场席卷整个星球的绿潮。 她看了看周围这些皮肤黝黑,神情憔悴,身形矮小的征召兵。 他们拿着和树枝石头相比好不了多少的武器,在有经验的老兵带领下勉强凝聚在一起。 显然,帝国卫队和海军还没有赶到这里,为了拖延时间,这些征召兵团便成为了填线的炮灰。 对于这颗星球的管理者来说,这些家伙存在的意义就是尽量拖慢兽人的脚步,或者多浪费一些那些兽人靠寻思就能手搓的弹药。 他们的任务,和那个叫做所罗门·哈洛克的奸诈家伙说的一样,就是去送死。 伽呙的眼睛眯起,看着眼前这些完全不能称之为士兵的可怜人,她心中不禁开始燃起怒火。 如果行星总督愿意的话,只要将其手下的行星防卫军的装甲部队和这些征召兵团配合作战,亦或是将兵力收拢到巢都的虚空盾附近,那么大量的不必要的伤亡完全可以避免。 但她敢打赌,那些家伙在这些征召兵团死光之前,亦或是绿皮推进到巢都之前,都不会拿出自己手上的家底。 对于他们来说,征召兵嘛,下巢和底巢的蝼蚁,命比纸贱,死多少都无所谓。 而行星防卫军可是自己切切实实的资产,除非是死到临头,不然绝不会派出去和这些数量无穷无尽的绿皮战斗。 在他们看来,最好的战术就是靠人命拖延。 反正只要援军赶来发起进攻,那么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对此,她深有体会。 之前奥特安塔上的叛乱,如果行星防卫军及时出手,那么必然可以在事态恶化前解决问题。 但正是他们的不作为,害死了她的养父。 她用力攥紧拳头,手臂上的肌肉在愤怒的充血下隆起,如老树盘根般醒目的血管虬结在坚实如铁的臂膀上。 有些事情,看到了就不能不管。 她还记得父亲对自己的期盼,她也还记着自己要成为星际战士的梦想。 无论出于何种目的,她都下定了决心,要尽量帮助这颗星球的无辜者从这场绿潮中生存下来。 “霍恩,你这样,你把附近的地图给我看看。” 所罗门看着铁了心地要带着剩余士兵战斗到最后一刻的霍恩,有些无奈地开口道。 感受到霍恩有些警惕的眼神,所罗门嘴角抽了抽,而后脸不红心不跳地胡诌起来: “其实呢,我在担任自由船长之前,是一个军事学院的学生,并且我在先前的航行生涯中和这些绿皮打过不止一次交道。” “如果给我地图,我可以给你提出一些意见,避免咱们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 “帝皇肯定不希望看到咱们在这边闲逛而延误战机,你说是不是?” 伽呙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这个口若悬河的家伙。 要不是其情绪里面闪烁着大大的心虚,她都以为他说的是真的。 所罗门的话语完美的切入了霍恩的内心,于是后者在犹豫了一会之后,从怀中掏出一份折叠好的地图,递给了他。 接过这份地图后,船长的目光顿时聚集在了最近的巢都那里。 他们没有必要为了那些贵族老爷去送毫无价值的死。 而此刻,唯有撑开虚空盾的巢都,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我明白了,咱们朝东走!” 此言一出,霍恩顿时掏出激光手枪,恼怒地说道: “你想让我丢弃荣耀,违背命令,做一个无耻的逃兵?” 看着正在抵近的枪口,所罗门一脸淡然地说道: “你想想看,咱们从这往东面走,沿途会遇到不少小型人口聚集点。” “而绿皮们热衷于找人战斗,此前和我们交手后溃散的兽人很可能会乘机前往那边。” “咱们这叫乘胜追击,战略转进,向后进攻,懂?” 052 来自灵魂的厌恶 虽然所罗门的话乍一听很没道理,但仔细思索,便会发现它真的是狗屁不通。 不过,这家伙的表情实在太自信了。 如果说普通人的自信是一团火,那么此刻的所罗门便是个噼啪作响的大火堆。 平静的眼神,略带戏谑的嘴角弧度,轻轻挑起的眼眉…… 若不是此刻在激光枪口下,他的两腿抖的和筛斗一样,那么霍恩几乎都信了他的鬼话。 愤怒的霍恩准备教训一下这个鼓动逃亡主义的家伙,以示对帝皇的忠诚。 就在双方即将热切交流时,伽呙的声音响起: “其实,他说的有道理。” “绿皮会主动寻找其他生物存在的位置。” “如果刚才那些逃跑的兽人没有被其他老大整合,那么它们很可能会去主动进攻沿途的人类聚集点。” “而且,帝皇赋予战士们的职责绝不仅有与敌人拼杀,还有守护弱小的子民。” “先顺路清剿那些残留的绿皮,而后疏散沿途的民众到巢都中,再和这些该死的兽人决一死战也不迟。” 伽呙的话语让霍恩内心挣扎起来。 军人的天职是服从命令,但伽呙和所罗门的建议确实很有道理。 不过,总督在下令时,也没有说明他们必须只能战斗至死…… 想到这里,霍恩的目光逐渐变得坚定起来。 他们的生命是帝皇的货币。 为了更好地侍奉帝皇,他们必须把自己的价值最大化。 拯救尚处在危险中的平民,而后再赴死也不迟。 下定决心后,霍恩委员立刻发布号令: “全军听令!向东进发!” 征召兵们面面相觑,而后一言不发地按照霍恩的命令行动着。 见此情形,所罗门长呼了一口气。 好险,差点就被迫忠诚了…… 不行,自己到了巢都就要开溜。 …… 征召兵团默默前进着,尽管霍恩委员一直在高声激励士气,但这种不间断的急行军还是让征召兵们变得疲惫不堪起来。 幸运的是,不知是不是帝皇庇佑,他们一路走来,目前没有遭遇过一次来自绿皮的袭击。 但伽呙并没有因此放松警惕。 她一边跟着征召兵团前进,一边用其敏锐的感官监察着周围的环境。 总的来说,克劳伦德是一个环境还算不错的矿物世界,至少一些基础的植被保留了下来。 虽然这里依然黄沙满天,但比那些过度开发后全天不停歇刮八级大狂风和恐怖沙尘暴的星球要好多了。 甚至于,如果忽视地面上那些七零八落的尸骸,这里俨然是一个和平安宁的好地方。 “前面就是卡哈村,是一个人口较少的聚落,主要居住着一些非矿区直属的矿工。” 所罗门一边看着地图,一边念着上面的批注。 而就在此时,一阵轻微至极的石子摩挲声自他们旁边的山崖上传来。 瞬间捕捉到这声响的伽呙立刻瞳孔收缩,高声道: “戒备!” 而后她猛然冲向那个传出诡异声响的山崖,犹如一只灵活的猎豹般,开始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攀爬着。 于此同时,几个面露狰狞笑意的绿皮小子手持由各种大型枪械焊接而成的“死死枪”,自事先埋伏好的地方钻出。 “嘿嘿嘿,俺就说嘛,笨蛋虾米绝对不可能发现俺们在这。” “俺寻思你说得对,俺的死死枪已经迫不及待了!” 绿皮喜欢横冲直撞,但这并不意味着它们愚笨。 它们中的聪明小子十分狡猾,经常会使用令人难以预料的奇特战术。 而且事实上,有时候这些绿色的家伙能把某蓝色的家伙耍得团团转…… 不过这一次,它们的计划失算了。 随着一个矫健的身影突然从它们脚下的山崖上一冲而起,这些绿皮的怪笑声戛然而止—— 奇怪?俺怎么飞起来了? 伽呙自半空中抽出背后的战锤,落在山崖上的瞬间奋力地挥动,顿时将那几只准备偷袭的小子砸了下去。 伴随重物落地的声响,死死枪和小子们搅和在了一起。 霍恩委员再次被伽呙恐怖的杀敌速度震惊了一下,但是很快便回过神来: “都给我快点前进!异形很可能已经攻入村子中了!” 他大吼着,双目因为充血而赤红起来。 看见委员高举着手枪前进,所罗门左顾右盼着,而后也咬咬牙跟在他后面。 等到他们见到不远处的村落建筑时,一股浓郁到令人反胃的血腥味从前方传来,不详的预兆顿时笼罩在了征召兵团头顶。 等到他们靠近后,看见那些残留在地面上的粗犷弹孔,便已然明白——这处聚落的人们凶多吉少。 和伽呙说的一样,已经有溃逃的绿皮袭击了这里。 “委员,广场……广场。” 突然,一个面色惨白的侦察兵从前方跑来。 强烈的惊恐浮现在他脸上,就如同看见了什么足以撕裂灵魂的恐怖事物一般。 他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大量的呕吐物就从其口鼻中喷涌而出。 见状,霍恩顾不得关心这个侦察兵,立刻前往广场。 随着血腥味不断增强,强烈的不安如潮水般涌现在他心中。 而后,这不安在他看到广场上堪称惨烈的绝望景象后,化为滔天的怒意。 广场上,大量的人类被分尸,令人作呕的啃食痕迹遍布他们身上,周围四溅的血液诉说着他们的痛苦和挣扎…… 霍恩委员的面色变得铁青起来。 在他看来,这是他的责任。 如果他早点意识到伽呙说的可能性,那么说不定这里的人们就不会遭遇此等苦难。 见到这一幕的征召兵们有的当场呕吐起来,有的则面色骤然苍白。 与此同时,名为仇恨的怒火开始在他们心中燃烧。 原本他们不知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战。 但现在,他们明白,自己必须撕碎那些该死的异形,让它们血债血偿! 伽呙默默地看着这一幕,内心虽然也波涛汹涌,但是却没有其他人那般激动。 毕竟,她曾经在那堪称地狱一般的底巢动乱中见过类似的场景。 就在她打算检查一下有没有遗漏的兽人踪迹时,一阵来历不明的厌恶感自其心中浮现。 这是一种源自灵魂的厌恶,并且就连其耳畔时常低语的无形之物都发出了刺耳的怪叫。 她疑惑地转过头,看向不远处的一个房子。 她能感受到,自己厌恶的东西,就在那里…… 053 不可接触者 带着疑惑的心情,伽呙缓步走向那栋此刻在她眼中蕴含着不详气息的房屋。 由于大门已被毁坏,所以她很轻易地便进入了其内部。 房内大部分家具都被砸的七零八落,一张支离破碎的餐桌旁边散落的盘子和饭菜说明了惨剧发生时,这户人家似乎正在准备享用神皇恩赐的食物。 可惜,这场本该充斥温馨的时刻,此刻却染上了血的猩红。 餐厅旁的走道中,一个身穿黄棕麻布衫的男子倒在了血泊中,其左手边滑落的刀具证明了他曾试图拼死抵抗。 但可惜其脖颈上一道极其平滑的伤口带走了这个反抗者的头颅和生命。 她顺着走道继续前行,顿时一股极其浓郁的脏器血腥味铺面而来,那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厌恶此刻也宛若暴风般狂涌着。 她从背后取下战锤,静步着走入了那尽头处的房间。 就在伽呙踏入其内的一瞬间,其耳畔传来了刺耳至极的尖啸声。 随后而来的则是她许久未曾感受过的—— 安静。 那些宛若蚊虫嘶鸣的不谐低语,那些来自无形之物的无意呢喃,那些来自另一个位面的空荡回响,此刻都从其耳边消失不见。 这种安静甚至一瞬间让她感到有些无所适从。 于此同时,一种灵魂上的压抑感如跗骨之蛆,攀上了她的脊背,令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沉重感。 这种感官上的剧变让伽呙不禁头晕目眩了好一会,所幸在此期间她并没有遭遇攻击。 等到她逐渐适应这种感觉后,这个房间内的凄惨景象也随之浮现在其眼前。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被淋漓鲜血染红的地板。 大量鲜血以一具女性尸骸为中心呈放射状溅射,而让人感到恶寒的是,她的腹部被某些事物刨开,其内的器官被摘除地一干二净。 她呈现张开双臂的姿势,两腿蜷曲交错,脸上满是痛苦,很显然是在活着时就被掏空了身体。 伽呙目光一凝,不知为何,她能够感受到这具尸体上有一些诡异的违和感。 她蹲伏下身子,从其空荡荡的腹腔朝内看去,而后便与一对于恐惧中夹杂不甘的眼眸对视了起来。 餐桌旁男人消失的头颅,被塞入了这具尸骸的胸腔内。 就在伽呙因为这种残虐的行径而感到些许愤怒时,她超人的听觉使其接收到了一阵细微的摩挲声。 这声音来自于尸骸的下方。 在心里说了一声抱歉后,她轻轻挪动了一下女性的尸骨,露出了其下隐藏着的三道合页。 通过合页,伽呙这才注意到,在地板的缝隙中隐藏了一扇暗门。 这也解释了她先前感受到的违和感的来历。 那具尸体的动作表明其在被残杀时并没有被按住或者失去行动能力,但却从没有尝试过离开那个位置。 很显然,她是在用自己的身体隐藏暗门的合页,亦或是说—— 保护在暗门后的事物。 带着略显粗重的呼吸,伽呙缓缓打开了那扇被二人以生命守护的暗门。 随着门扉的抬升,来自外界的光亮探入了暗门下被黑暗孤寂笼罩的地窖,照拂在一张充斥着不安的稚嫩脸庞上。 这是一个年龄在六岁左右的女孩,其金色的头发显然遗传自母亲,而绿色的眼眸则来自于父亲。 些许血迹撒落在她那张可爱的小脸和手上的玩具熊上,它们来自于那位伟大的母亲。 伽呙这才明白,那位母亲超越常人的忍耐,那位父亲拼死到底的反抗,都是为了守护他们的孩子。 她深吸一口气,而后努力挤出一个较为柔和的笑容,对着这个女孩伸出了手: “没事的,抓住我的手。” 女孩愣愣地看了伽呙很久,而后慢慢地从地窖的暗处走出,抱着浸染了母亲鲜血的玩具熊,将自己纤细的小手伸向了那自光明处探来的结实手掌。 就在双方接触的一瞬间,一种刺痛感袭击了伽呙的灵魂。 此刻,她眼前的女孩仿佛化为了咆哮的深渊,正在撕扯和紊乱她的灵魂周边亚空间的潮流。 而她终于确认了这个女孩的身份—— 不可接触者。 就像硬币有正反面一样,生物对灵能的亲和也有正负之分。 而有一些极其罕见的存在,他们天生就与亚空间隔绝,并且终其一生都不会在灵魂之海产生自己的投影。 他们拥有对灵能的免疫和压制力的同时,也会影响身边正常生物在亚空间中的灵魂投影。 这种影响往往会被称为“厄运”,并且到最后会带来不可挽回的悲剧结局。 因此这些存在被人们恐惧和排斥,称为不可接触者。 伽呙强忍住不适感,用全力将小女孩从地窖中拉出。 来到地面后,小女孩茫然地四处张望着,而后当其看到不远处那具尸骸时,她的身体颤抖了一下。 出乎伽呙意料的时,她并没有哭泣,只是默默地走到了她母亲的尸骨前,轻轻坐在其旁,随后将其冰冷的手捧在胸前。 对方这种超乎同龄人的坚韧,让她感到些许好奇。 于是她打算使用{情绪可视化},查看一下对方灵魂的波动。 然后,令伽呙感到震惊的情况出现了。 她无法看到近在咫尺的小女孩身上的灵魂波动。 这是从来都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在茫然间,她猛然意识到另外一件事—— 自从进入这个房间后,消失的东西不仅仅是其耳畔的亚空间声响。 还有原本会在其走路时出现的脑海中的系统弹窗。 这个发现如同巨石一般撞击在她原本平静如水的内心中,溅起滔天巨浪…… …… 广场上,所罗门皱着眉头,看着霍恩委员指挥征召兵们掩埋那些村民的尸体。 他此前说的话确实真假掺杂,但有一件事却是绝对真实的,那就是作为自由船长,他对绿皮有非同一般的了解。 这些家伙确实会吃人,但是不会吃得这么“浪费”,而且会边吃边拉,在它们那宛若地狱景象的餐厅中留下令人作呕的秽物。 这么看来,这个广场未免也太“干净”了。 他一边想着,一边仔细地扫视周边。 突然,一个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有意思……” 他淡笑着伸手,将其缓缓从地上拾起。 054 不屈的勇气 在小女孩和其融为一体的父母告别后,内心依然跌宕起伏的伽呙带着她走出了房屋。 在不可接触者的禁魔领域下,她的身周依然保持着难得可贵的宁静。 但她的灵魂却在剧烈地悸动。 她现在意识到,来自亚空间的力量很早就找上了自己。 这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她无从知晓。 但在心神的恍惚中,她仿佛看到无形的丝线缠绕在自己身周,牵引着她朝着既定的轨迹行走。 那是属于她的命运吗? 现在看来,她发现自己身上一直都有着许多谜团。 来历神秘的系统,遮掩了记忆的迷雾…… 但这些本来可以看出端倪的事物,自己却在大部分时间内都将其视作正常。 这种感觉,就像有无形的大手遮蔽了她的双目。 她到底是在创造自己的道路,还是在扮演别人编写的剧本? 纷乱的杂念涌上心头,如千钧重物般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就在她因为这种未知的恐慌而犹如陷入漩涡的小船一般不知所措时,她猛然想到了养父的面孔。 那副慈祥的笑容深深印在她的灵魂深处,并在此刻化为温暖的湾港,让惶惶的孤舟于恐慌的漩涡中找到了依偎。 纵使他已经不再陪伴着她,但他给予伽呙的回忆依然是她最宝贵的财富。 是啊,不管她的命运如何,她所创造的回忆都是属于自己的。 没有人可以夺走它们,也没有人可以改变它们。 想到这里,她如溺水者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目光充斥着无边的坚毅,甚至夹杂着些许令人心悸的疯狂。 无论怎么样的命运等待着她,她也绝不会屈服。 她会牢记养父的教诲,成为他和自己所憧憬的模样。 如果有什么家伙试图愚弄自己的命运,那么他最好做好被咬下一块肉的心理准备! “哎嘿,好可爱的小姑娘啊,你迷路了吗?” 一个略带些欠意的声音打断了伽呙的思考。 她循声望去,发现一副怪叔叔模样的所罗门正蹲在不可接触者女孩面前。 就在她思考要不要对这厮用锤子时,所罗门突然又开口道: “哦,你叫妮娅啊。” 就在伽呙对所罗门突然得知名字的行为感到疑惑时,身后赶来的霍恩委员说出了她的心声: “不要乱给别人起名字,所罗门船长,还有,你那样容易吓到孩子。” 所罗门一脸委屈地回头,指了指妮娅怀里那染血的玩具熊,弱弱地说道: “可是这上面写了‘妮娅的朋友’啊。” 此言一出,伽呙这才注意到,玩具熊那沾染着红褐血斑的腹部隐约有着一行用黑线缝出来的低哥特语小字。 她不禁有些惊讶于这个看起来不大靠谱的自由船长的观察力。 不过霍恩委员依然坚持他的另一个看法: “你会吓到这个孩子的。” 所罗门夸张地伸出双手,展示着其身后虽然带着些许不安,但并无太多情绪表露的妮娅,而后阴阳怪气地说道: “霍恩委员,恕我直言,但是这个孩子的心理素质可能比你更适合做正式委员。” 眼看正经的霍恩又要和吊儿郎当的所罗门爆发争吵,伽呙立刻上前制止: “行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在那些兽人继续袭击下一个聚落之前赶到那里疏散民众,而不是进行不知所谓的争吵。” 伽呙的话语很有道理,霍恩委员立刻开始重新集结部队,马不停蹄地朝下个居住聚集点前进。 而所罗门则摸了摸口袋里自己刚刚捡来的东西,眼中闪过奇异的色彩。 接下来的行进不再那么的平静,沿途不断有绿色的大只佬从侧翼嗷嗷高喊着“waaagh!”,而后对着征召兵团进行悍不畏死地攻击。 虽然这些攻击往往都无伤大雅,但如此频繁的袭扰还是让这些素质有限的征召兵处在了奔溃的边缘。 霍恩委员看出了这种危险的迹象,但却无法改变什么。 现在时间就是金钱,而且贸然休整可能会遭遇难以预料的突袭。 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高呼着帝皇的教诲,试图以此提振士兵们的士气。 但这种方法用一两次确实有效,毕竟在这个时代人人都将伟大的人类之主奉为心目中的神灵。 可信仰终究不能当饭吃,狂信者只是极少数。 眼看士气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滑,霍恩感到了深切的不安,但又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所罗门清了清嗓子,高声说道: “兄弟们,我听说前面有口干净的地下井,而且离一处流浪商人交易所很近,咱们走快点,到了那边就有吃有喝了!” 事实证明,物质的诱惑大多数情况比思想的吸引更为有效。 所罗门话音刚落,原本走路打飘的征召兵都急步带风,整只队伍的行进速率一下子快了三倍甚至两倍。 见此情景,霍恩委员虽然很乐意见到这种结果,但是对所罗门欺骗的行为还是不满: “你怎么可以欺骗这些士兵呢?” 所罗门摊了摊手: “走快点对大家都有好处,我只是在合理的范围内激发他们的潜力罢了。” “难不成你希望他们继续慢悠悠的?那等到了前面连汤都凉了。” 霍恩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反驳,但他还是指出了另一个问题: “但是前面并没有你说的好吃好喝,该怎么给他们交代?” 狡诈的自由船长看着耿直的正式委员,露出戏谑的笑容: “对于这些从小生活在底层的征召兵来说,重要的是有,而不是好。” “只要有东西给他们,那么他们便会感激涕零,至少上位者这一次没有欺骗他们。” 霍恩想要指出所罗门说的是带有不敬意味的歪理邪说,但却意外地发现这邪说似乎挺有道理。 感到气闷的他决定减少和这个带着许多危险思想的男人对话,避免自己忠诚的内心被其动摇。 就在队伍快速行进一会,到达了聚落边缘后,伽呙突然抬手拦住了霍恩,后者立刻用口哨声命令征召兵团停下脚步。 “怎么了?” 霍恩疑惑地问道。 “前面有很多人……” “但是不是绿皮。” 055 上巢的贵族 带来希望的恒星之光随着克劳伦德的自转而被无垠的地平线遮掩,令人心惶的昏暗逐渐吞噬了满天黄沙的土地。 在逐步逼近的黑夜的阴霾里,几十个身影出现在了名为特伦的聚落前。 他们身穿精致的轻型装甲,背负紫黑色的兜帽斗篷,特制的肩甲上镌刻着紫色的石楠花纹章。 这样风格独特的部队,很显然是一支巢都贵族的私兵。 一位外表清秀到近乎妖艳的青年站在队伍首端,一头柔顺似水的白色卷发披肩散落。 他如血般的猩红嘴唇微微勾起,面带和蔼笑意地注视着前方零散灯光星罗棋布的聚落。 其装甲很明显比其他士兵更精美一些,而且在胸口还有一个奇特的徽章—— 其形为张开嘴巴吞噬一颗心脏的羊首。 他默默地等待着什么,直至一名士兵从前方的道路小跑而来。 “少主,前方大概有一百二十户人家。” “一个晚上可能来不及救赎他们。” 青年沉思了一会,正准备说些什么,后方的观察手却立刻跑来汇报: “报告大人,后方来人,数量在五百出头,看装备是征召兵团。” 这个突然的消息让青年纤细的眉毛微皱—— 按照安排,那些征召兵团现在应该正在前线用他们贱烂的生命延缓那些愚蠢的兽人推进的速度。 为什么会有征召兵来到这边? 难不成是逃兵? 他沉思了一会,随后以清脆悦耳的声音低语道: “等他们过来吧。” 不一会,一支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急行军的征召兵团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尽头。 与此同时,霍恩委员顺着伽呙指示的方向,看到了那几十身影。 下令全军原地停止后,他对着前方大喊道: “在下是第72征召兵团正式委员霍恩,你们是这里的居民吗?” 霍恩的话语引来了前方一阵刺耳的嗤笑声,而后一道讥讽的声音响起: “贱民,不要因为你们从小在粪坑里滚爬,就把其他人都当成你们这样的杂碎。” 出声嘲讽的护卫还试图继续语言攻击,但被贵族青年抬手制止。 他温儒雅和地回应道: “我们并不是这个贫瘠村落的居民,而是来自于巢都的塔尖。” “我听我的父亲说,勇敢的征召兵们正在为了星球的安危在前线搏杀,不知为何你们会出现在这里呢?” 霍恩委员皱了皱眉头,虽然他忠于帝国的构架,但是对方的高傲和明嘲暗讽还是让他感到不舒服。 他张了张嘴,正准备回答对方的提问,却再次被那名护卫尖锐的声音打断: “少爷让你们这群猪猡派个头头过来在他面前说话,他不喜欢这样费嗓子。” “你们那天天浸染秽物的嗓子就是挖出来都不值半个王座币,但这位大人的一口唾沫都能买你们一条狗命!” 霍恩深吸一口气,对着伽呙和所罗门点点头,三人脱离队伍,朝着那个很明显是塔尖贵族的家伙走去。 走近了之后,那个青年的外貌可以众人仔细地观察到了。 霍恩有些疑惑地看着对方妖艳的脸庞,内心忍不住地想要假定他的性别。 所罗门的目光在他的肩甲上停留,当他看到那石楠花的纹章时,神情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而最吸引伽呙的,乃是他胸口的那个奇怪的徽章。 一只吞噬心脏的羊? 令她感到熟悉与不安的既视感顿时油然而生。 当三人距离那名脸上看似挂着平易近人的微笑,实际上浑身散发着俗人勿近气场的青年三米远时,其身旁的那名护卫再次厉喝道: “停下!尔等贱民见到上巢贵人,何不跪拜?” 霍恩眼睛微眯,他作为军队的正式委员,没有义务跪拜所谓的贵族。 伽呙冷冷地扫了这个家伙一眼,后者在与之对视后顿时感到一种直触灵魂的寒意。 但这寒意很快变成了羞恼—— 对方就一个人,他们这么多人还怕他不成? 就在他准备出言呵斥伽呙时,所罗门“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哎呀呀,居然是上巢的老爷,真是失敬失敬,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咱们这些乡野村夫……” 他一边说着,一边麻溜地爬到了青年脚边,很没节操地亲吻了一下他的靴子。 这种行径给伽呙人都看傻了。 她真的没见过这样的家伙。 所罗门在亲吻完对方的靴子后,又伸手帮他擦了擦裤腿上的尘灰,而后再熟练地爬回原位。 他脸上不禁没有丝毫的窘迫神色,反而挂着诡异的笑意—— 因为包括那个少爷在内,没有任何一个人发现,他腿上的纯金脚链少了一根…… 少爷隐藏着倨傲的神色稍微缓和了一些,毕竟其他两个家伙看样子是不会跪拜他的,而所罗门的行为等于给了他一个台阶下。 不过,他的目光在伽呙身上长久的停留了一会。 虽然她脸部线条坚毅,搭配黑色短发,加上前置装甲过于贫瘠,看起来更像一名俊秀的美男子。 但他还是从其高挑的身形和些许细微的柔和线条中察觉到了异常。 他的鼻子翕动,随着一股独有的费洛蒙气味被其确认,他顿时确认一件事—— 对方是一名女性。 他立刻眼睛大放异彩起来。 根据那位神秘主教的话语,他需要完成的仪式中最重要的一环便是找到阳刚如火的搭档,使其与阴柔似水的自己奏响生命的伟大交融乐章,从而取悦那位至高无上的存在。 伽呙感受到眼前这个瘦得和白豆芽一样的家伙的炙热目光,不禁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而后,她就被对方灵魂中近乎溢出的黄色光球震撼了。 强行按捺住用锤子把他轰散至渣的想法,她阴沉着脸问道: “我们在执行疏散巢都沿途民众的任务,你们是什么人?” 护卫听了她毫不客气的话语,当场眼睛一瞪,正准备开口,就被他的少爷狠狠一巴掌扇在脸上,顿时鲜血自口鼻处飞溅。 青年忍住舔舐其手掌上鲜血的冲动,温和地回答: “在下是乔戈亚家族的长子,保罗斯。” “这么一看,真是巧了呢。” “我们也在拯救沿途的平民。” 056 致命的虚伪 “很可惜,上一个村庄在我们拯救之前便已经遭遇了异形的毒手。” “作为上巢的未来管理者,我对于他们的遭遇感到真切的抱歉。” 说到这里,保罗斯露出了黯然的神色。 伽呙微微皱了皱眉头。 就在这个家伙开口说话的时候,她能够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恶臭自其身上散出。 但是这股恶臭又好像被他们这些家伙身上的石楠花味道所扭曲,令她难以确认那到底是什么味道。 难不成……是狐臭? 她倍感疑惑。 “按照我们得到的命令,目前只有征召兵团和赶来支援的少量星界军正在巢都外围战斗,你们很显然不属于这个范畴,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霍恩委员严肃地问道。 保罗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双目中一闪而过一丝鄙夷,而后继续以其独特的柔和声音开口: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是来拯救这些民众的。” “作为上巢的未来管理者,他们都是我宝贵的财产,而我当然应该给予他们我的怜悯。” “而我倒是想问你,给你们的命令明明是向前战斗至死,为什么你们又会出现在这里呢?” 霍恩委员脸色难堪了一下: “命令没有说,我们不可以先来疏散民众然后再去战斗至死。” 保罗斯则轻拍了一下手: “你看,这不是一样的吗——命令也没有说非战斗军团不能出城帮助民众。” 这很明显在绕过他的问题,霍恩刚准备这么开口,就被正在捂脸止血的护卫呵斥: “大胆!少爷肯回答你们的问题便是恩典!如此刁难,你想反了不成?” 伽呙眉头紧缩,她刚刚一直在观察这些人的情绪波动。 但是观察的结果让她感受到了无力感。 那些护卫模样的士兵一直都在对他们表露内心的不屑和敌意。 而那名保罗斯少爷的情绪则被其灵魂中不断涌现的黄色光球所遮盖。 这使得她很难判断对方言语的真伪。 不过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直觉告诉她—— 这些家伙很不对劲。 “原来如此,您的心胸真是比寰宇中最辽阔的星域还要宽广,您的仁善真是比最耀眼的恒星还要璀璨……赞美您,尊敬的保罗斯大人!” “那既然大家的目的都是一样的,为何不一起行动呢?” “我们虽然卑微如尘土,但是亦可为大人您的善业贡献一些力量。” 所罗门口若悬河的一通赞美给那个一直出言嘲讽他们的护卫都整不会了。 他内心中甚至开始对这个家伙起了警惕—— 要是少爷一时兴起收了这厮做侍从,那说不定会威胁到自己的地位。 想到这里,他立刻开口恶狠狠地怒斥道: “你们这群贱民真是狗胆包天,区区米粒之华也敢攀附少爷的皓月之光?你们和这位大人的交集到此为止了……” 他还没有说完,就再次被保罗斯狠狠扇了一巴掌。 后者丝毫不在意自己手上沾染着淋漓血迹,面带灿烂笑容地转头对伽呙说道: “作为未来的管理者,我很感谢你们可以帮忙疏散平民。” “一起行动再好不过了,毕竟最近确实有流窜的异形在此处游荡。” “而诸位作为刚从前线退下来的战士,肯定有与它们的作战经验。” 看着一脸灿烂笑容的保罗斯,伽呙只感到一阵恶寒。 这种不知所谓的狗驴,就该被她的大锤狠狠地碾碎。 但对方乃是上巢的贵人,要是招惹了这种存在,那伽呙以后只能换个星球生活了。 而且对方目前表现的也只有恶心而已,罪不至死。 她深吸一口气,点点头,表示认同对方的提案。 就这样,双方达成一致,决定明天早上开始一同疏散沿途聚落的民众。 对这个结果,霍恩委员感到迷茫—— 因为刚才的商谈,似乎完全没有他这个名义上的队伍指挥官的事情。 …… 当晚,征召兵团在如愿享用了聚落内的食物和饮水后,便于外围驻扎下来。 不久后,此地灯火散尽,头顶的云层中出现闪烁的璀璨群星。 它们宛若一只只夜空中的精灵,闪耀在天际,将明亮的星光散落到这片充斥着绝望的土地上,赋予仰望星空者珍若珠宝的美好希望。 伽呙默默地看着这一切。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这个世界的星空。 在奥特安塔,底巢上空的浓厚有毒云层遮蔽了夜空的眼睛,阻止了星辰的拂照。 她注视着那些星辰,发现它们都在按照特定的轨迹,以常人难以察觉的速度在缓慢移动着。 每颗星辰都有其对应的轨迹,那人是否也是如此呢? 夺目的星辰倒映在她的瞳中,那无尽的飘渺之感让她不禁感到一丝孤单。 怅然若失的心情出现在她心中,但很快又淹没在了她浩瀚如海的心境内。 就在她似乎下一步就能参悟黑暗森林法则时,一个熟悉的低语声出现在了她背后。 “兄弟,兄弟,快过来,给你看个东西。” 这种贱兮兮的声音,不用回头她都知道是所罗门。 她有些无奈地回头,而后便看到所罗门神秘兮兮地左顾右盼着,而后凑到了她面前。 他小心翼翼地从口袋里面掏出了一根细长精美的脚链,其上还悬挂着一枚镌刻着石楠花的吊坠。 “这是?” 伽呙有些好奇地看着这根脚链,总觉得有点眼熟。 “哦,这是那个少爷脚上的,我在亲他靴子的时候顺手拿的。” 他得意洋洋地晃了晃手里的战利品,补充道: “这玩意是货真价实的纯金,老值钱了。” 伽呙脸上浮现出黑线,你搞了半天就让自己看你的巧手大成功顺来的东西? 似乎看出了伽呙的鄙夷,所罗门正色道: “除了这个,还有一个东西。” 说罢,他又从另一个口袋里面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枚戒指。 这是一个做工极其精良的紫水晶戒指。 在月光的反射下,一个若隐若现的石楠花印记浮现在透亮的水晶之中。 “哦,这个不是我偷的,是我拾的。” “准确来说,是在卡哈村那宛若人间地狱的广场上,一个被啃了一半的手臂里面嵌着的。” 057 (周二求追读)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 所罗门这句话蕴含的信息量可太大了。 伽呙有些震惊地看着那枚在夜空下隐隐生辉的戒指,一系列疑点在她脑海中涌过,许多原本让她想不通的事情都茅塞顿开。 卡哈村的那些尸骸虽然有被啃食的痕迹,但是相比于绿皮的巨型獠牙,那些尚且保存完好的尸体上面的缺口未免也太“温柔”了。 此外,在发现妮娅的房屋中,他父母的死状也不像出自于绿皮之手。 那种平整光滑的伤口,可不是绿皮们的粗糙砍刀可以造成的。 而且那种将男性头颅塞入女性身躯中的诡异行径,看起来更像是某种邪恶的仪式。 伽呙的目光惊疑不定起来。 所罗门此时则继续以其独特的慢条斯理的方式说话道: “你应该也注意到了,那位保罗斯少爷带领的家伙们有着大问题。” “这让我不禁想到了最近这个星区的一个传闻……” “有一个奇怪的教派,名为暴食教派,在各个星球上出没,朝着那些上巢的肉食者宣传他们的教义——” “他们认为,贵族和平民生来就是两个物种,前者是更加高贵的存在。” “据说为了彰显自己的高贵,有些信徒会将平民当做猪羊一般食用,以此证明自己是高于对方的上位者。” “而且他们会称呼这种反人类的暴行为救赎——因为在他们看来,那些下贱的家伙有资格成为更完美的躯体的一部分。” 所罗门淡淡地说道,其话语中的指代性不言而喻。 “我本以为这是一个传闻,没想到,它居然很可能是真的。” 他看着已经开始有较为明显表情流露的伽呙,眼睛微眯,以一种严肃的语气缓缓开口: “换句话来说,咱们的这个保罗斯少爷,乃至于其背后的乔戈亚家族,都已经皈依了那个教派。” 伽呙缓缓闭上了眼睛,她脑海中开始不断闪过自己想象出的血腥场景。 那些披着人皮的家伙,以拯救之名,诱骗无辜之人,而后将他们残忍地杀死啃食。 他们玩弄般地残杀了妮娅的父母,还将这对伟大而又勇敢的反抗者的尸骸摆设成亵渎的模样。 他们自诩高贵,却干着比最野蛮的野兽更加低劣的罪恶行径。 他们身穿华服,却难以遮盖隐藏其下沾染着猩红鲜血的狰狞面目。 突然,她回想起来保罗斯在说话时散发出的恶臭。 此刻,她终于回想起来那是怎样的味道—— 人类脏器的腐臭味。 伽呙沉默着,从其额头逐渐暴起的青筋可以看出她此刻并不平静。 所罗门得意洋洋地开始自言自语起来: “知道为什么我找你吗?其实早在刚才第一眼见到他们的时候,我就猜到他们的身份了。” “但是我那个时候不能声张,毕竟霍恩那个家伙是个死正经,一旦让他知道了这些事情,想必肯定要把他们全都羁押,再试图找审判庭来解决此事。” “但实际情况会怎样呢?离这里不远的地方就是他们的地盘,那里驻扎的行星防卫军可是上巢老爷的私家军。” “我们可能还没见到审判庭,就被他们伪造成意外身亡或者与绿皮作战而死了。” “而兄弟你不一样,我第一眼看到你,就知道你是个沉稳的……” 说着说着,所罗门忽然感觉到有点不对劲。 而后他疑惑地回头,却发现伽呙正在手握战锤,默默地朝一个方向行进—— 正是保罗斯他们驻扎的方位。 “不是,哥们,你要做什么?冷静呀!” 所罗门感受到那副身躯上此刻正充斥着极致的怒火。 令人心颤的杀气正在弥漫,顿时使得这片原本在星空照拂下显得如此平静地夜晚,浸染了风雨欲来的危急。 如此情景,就算是一只欧格林(人类变种,一群智力平均水平胎教肄业的大只佬)也猜得到她要做些什么。 “冷静,冷静,那可是上巢的贵人,别说下杀手,就是碰了他们一下,要是消息走漏,咱们也完蛋了!” “而且对面几十个人啊,咱忍忍,先回巢都,再想办法在不被安排自杀的情况下找到审判庭……” 所罗门扑到伽呙的大腿上,死死抱住,苦口婆心地哀求道。 他本以为一直不怎么说话,但一说话就直切要害的伽呙是个沉稳的主。 谁能想到她行事风格居然比霍恩还要耿直火爆。 但伽呙对他的话语置若罔闻,把他完全当成了一个大腿挂件,自顾自地朝目标所在的方向踏出脚步。 她恨透了这些高高在上,肆意玩弄底层民众的家伙。 此刻,她的胸腔中疯狂回响着自己曾经对养父所说的誓言—— 不牵连无辜者,不放过有罪者。 …… 乔戈亚家族驻地外围,那名脸上挨了两次暴击的护卫正阴沉着脸站在寒冷的夜空下。 “该死,我到底做错什么了?” 他内心有些惶恐地想着,很显然,如今的一切迹象都表明,他已然失宠。 不然作为近卫的他,怎么可能会被安排守夜这种下贱的工作? “都是那几个贱民的错,没错,就是他们的错……” 经过深刻的自我检讨后,他把矛头对准了伽呙等人。 就是在和他们照面后,自己才会遭遇如此窘境。 “该死的猪猡,我一定要剥下你们的面皮,剐去你们的头骨,在你们最绝望的哀嚎中品尝你们那满是愚昧的脑仁!” 他一边恶毒的咒骂,一边擦了擦忍不住分泌而出的唾液。 “咔咔……” 在克劳伦德的晚风中,清脆的脚步声自远方而来。 他这才注意到前方有个正在接近的身影。 那高挑健硕的体魄,很显然是他刚才咒骂的三人中块头最大的那个家伙。 他举起右手,指着前方,刚想开口呵斥,诘问对方怎敢肆意造访伟大乔戈亚家族的驻地。 然而下一刻,呼啸的劲风迎面而来。 紧随其后的,乃是一把巨大的战锤。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几乎在电光火石间。 怎么可能,什么时候过来的? 他心中满是骇然,而这个疑问成为了他最后的念想。 “噗叽……” 随着其头颅在撞击下破碎,其无首的身躯缓缓软倒在了地上。 伽呙冷漠地看着他的尸骨,顺手将自己腿上刚刚历经突发高速移动,现在有些口吐白沫的所罗门提溜到了地上。 “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 “我去杀几十个杂种就回来。” 058 (周二求追读)二十四小时的睡眠 保罗斯坐在自己的帐篷中,褪去自己全部的衣物,以诡异的姿势舞动着,发泄其内心的躁动。 不,这不是躁动,而是对生命升华的渴求。 生命生来便是为了求乐,而在对欢乐的追逐中,他们将逐渐变得完美,直至归于至臻。 无论是吞噬底层贱民的暴食之欲,还是渴望奏响生命交合之谱的育生之欢,都是这个伟大进程的砖石。 “六重念想,六重欢愉……” 在他最虔诚的祷告下,他仿佛闻到了自己所渴求的血肉清香。 那种令人垂涎的人类血肉之味,让他忍不住地颤抖着。 但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对劲—— 脑补出来的味道,怎么还能越来越浓呢? 疑惑中,他看向了帐篷的门帘。 條忽间,一具脑门塌陷的尸骸猛然从其外飞入,重重地砸在他面前。 在他内心的狂跳和唾液的分泌下,猩红的鲜血和浊白的脑液肆意横流着。 而后,宛若梦魇一般的有力脚步声自外面传来。 他颤抖着转头看去,而后看到让他神魂颠倒的伽呙此刻居然自外面进入了自己的帐篷中。 当然,要是她此刻不浑身浴血,并且将那把锤子放下,再收敛一下可怖的笑容就好了。 “你要做什么?我可是乔戈亚家族的继承人,我的父亲可以号令行星防卫军,你胆敢……” 伽呙一副看垃圾的表情看着这个恶心的家伙,而后狠狠一锤砸在了他的脚踝上。 伴随着他杀猪般的惨叫响起,伽呙嘴角忍不住地勾了勾,而后冷声问道: “告诉我,你们教派如今在克劳伦德的布局。” 这个养尊处优的少爷哪里受过如此折磨,就在他准备开口时,却看到对方脸上浮现一个诡异的笑容: “算了,你这种混账,还是先拷后问吧。” …… 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 茫然地抱腿坐在乔戈亚家族驻地外面的所罗门开始了思考人生。 他只是为了省一点靠港费,于是让手下给他随便丢到了郊区地带。 没想到半路遇上了绿皮,最后沦落至此。 闻着营地中不断飘逸的血腥味,他不禁有些惆怅。 虽然他作为一个自由船长,曾经也干不过不少可以算得上大逆不道的事情。 但在巢都近郊把一个上巢贵族连带着其护卫全部弄死这种事,他连想都没想过。 就在他唉声叹气之时,面色有些难看的伽呙自驻地内走出,并且其身上的灵能气息隐隐强悍了一些。 她得知了一个绝对算不上好消息的消息—— 这颗星球有大量的贵族已经皈依于暴食教派,并且积极地进行名为献祭的特殊仪式。 甚至于这场绿潮,他们都刻意隐瞒了许久,只为了让帝国方面无法得知这些贵族秘密的献祭行动。 而这一切,都只是为了取悦一位存在。 在说到那位存在时,他迸发了近乎扭曲的狂热,甚至于开始无视身上的苦痛,发出令伽呙感到头痛的尖锐笑声。 那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伽呙脑海中似乎有相关的记忆要冒出,但却被那层迷雾按了回去。 头疼欲裂的她放弃了回忆。 但如果真的是像他说的那样,那么他们该如何解决这个星球的问题? “这已经不是一般的邪教入侵了,必须出重拳,但是帝国的重拳必须要联络到审判庭才能出动……” 而现在,用脚趾头也能想到,现在那些贵族不会让外人接触审判庭的。 “哎等等,联络的话,靠星界军也不是不可以。” “那个保罗斯说过,已经有几支星界军过来支援,并且被派遣到前线了。” 伽呙目光闪烁,接下来的目标就很明确了—— 疏散平民后,奔赴前线寻找星界军,将暴食教派的消息上报给帝国。 尽管这很危险,而且说实话这颗星球和她根本没有多少关联。 但她无法坐视一整颗星球的平民陷入她曾经感受到的绝望感。 那种失去一切的痛苦,越少人承受越好。 伽呙的目光变得坚定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所罗门默默从旁边走来,手里拿着两把工兵铲。 他将其中一把递给了伽呙,唉声叹气道: “事已至此,咱们埋干净点吧。” …… 伽呙一边挖坑一边有些诧异地看着所罗门,好奇地问道: “你不是挺怂的吗,这种事情为什么不躲远点?” 所罗门不满地用力铲了两下土,义正言辞地反驳道: “首先,我不是怂,只是担心惹上麻烦而已,用一点微不足道的尊严节约大量的时间,对于我们这些跑商的家伙来说简直不要太值。” “其次,我躲远点也没用,你真以为上巢那些崽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能招惹到他们的家伙啊?” 他有些忿忿地开始拖拽尸体,将其丢入伽呙迅速挖出的大坑中。 伽呙一边如人形挖掘机一般快速开挖,一边有些好奇地追问: “你似乎对那些上位者和贵族意见很大,但是在面对他们时又可以熟练地卑躬屈膝,这是为什么?” 所罗门在抛尸的同时,嘴角抽了抽,沉吟了一会,最后长叹一声: “说实话,我讨厌的是贵族,而不是贵族制度……亦或者说,我讨厌的是非贵族的自己。” “我虽然靠着在海军服役攀爬许多年,成为了自由船长,但却从没有感受到真正的自由。” “如果有机会,我肯定会当贵族过把瘾,但是我不会像他们那些家伙那样沉迷于享乐,我更渴望贵族因为身份不收拘束自由自在的感觉,并且还想要以此做出一番事业。” “在此基础上,我会尽量做一个对人民友好的好贵族的。” 伽呙看了一眼所罗门,对方的脸上此刻再也没有了戏谑,而是一种难得一见的严肃。 丢入最后一具尸体后,所罗门有些肉疼地把口袋里面的脚链和戒指丢入了大坑中,而后开始填埋泥土…… …… 翌日清晨,霍恩委员在吹响集结号后清点了一下人数。 “奇怪,那位上巢的贵族和他的护卫队呢?” 他有些疑惑地问道。 “不知道,可能睡过了吧。” 所罗门有些目移地低声说道: “不用管他们,咱们先行疏散平民吧。” “他们睡醒了说不定会赶过来的……” 059 (周二求追读)奔赴前线 疏散民众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尽管他们知道有敌人在外部肆虐,但是想让他们离开自己居住已久的家园仍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所幸,在霍恩委员和所罗门二人的嘴炮下,大部分民众选择了跟随他们撤离。 至于坚决不走的那部分,那就只能尊重他人命运了。 其实,伽呙曾经在想,把这些民众送入那些邪教徒盘踞的巢都是不是等同于肉包子打狗。 但是转念一寻思后,她便反应过来—— 巢都内部有大量的帝国机构,因此他们反而不敢大肆为非作歹。 反而是郊区这种三不管地带,才容易发生卡哈村那样的惨案。 神皇庇佑,他们这一路并没有遇到太多磨难,仅有的一次绿皮袭击也很快便被伽呙带头摆平。 等到那宛若无尽高墙的宏伟造物出现在视野的尽头时,霍恩委员松了一口气。 虽然很困难,但他们还是成功把民众疏散过来了。 可是,令他感到奇怪的是,看守巢都大门的行星防卫军在见到他们之后,居然没有打开闸门。 “我是第72征召兵团的霍恩委员,我们已将巢都周边的民众疏散过来了。” “我们不会进入,请打开大门,让民众进去。” 霍恩委员站在高耸的金属壁垒下高喊道。 站在闸门之上的行星防卫军的副指挥官眼瞳跳动着。 他并不想为难这些逃难的民众。 奈何总督有令,大门不可轻易开启。 深吸一口气后,他回喊道: “霍恩委员,你做的很好,我已经派人通知总督,等到答复后便会开门。” 然而,待到总督的回令到来时,他却傻眼了。 “不许放入任何一个贱民。” “这是总督的原话,大人。” 看着信使有些无奈的脸,副指挥攥紧的拳头。 自从绿潮爆发以来,他便对于肉食者的决策感到不满。 行星防卫军拥有数量足够的火炮和装甲单位,却被他们下令固守巢都。 那些远道而来的星界军和来自底层的征召兵,则在缺少支援的情况下被他派出去送死。 他咬紧牙关,双目因为恼怒而布满血丝。 这是怎样的道理? 他们虽然名义上是总督的私兵,但同样是为了帝皇而守护星球的战士。 现在不仅要让他缩在巢都内做一个懦夫,还要让他将自己手无寸铁的同胞拦在安全区外面? 他奋力捶击了一下旁边的围栏,殷红的鲜血自掌心流出。 他看着那些历经风霜的征召兵,看着他们护送下面带迷茫与一丝希望的平民,最终咬咬牙: “听我命令——闸门液压系统突然失控十分钟!” 负责调控的士兵立刻配合地“不小心”开启了闸门。 “快点,十分钟的时间!都跑快点!” 他对着下方大喊道。 民众们立刻开始狂奔而入,争先恐后地没入那道宛若生死割线一般的闸门。 有征召兵试图趁机混入其中,但却被霍恩委员精确点射在其面前地面的激光射线浇灭了想法。 于此同时,所罗门也开始迈步朝前走去。 “你要干什么?” 霍恩有些诧异地问道,并且下意识地抬起了激光手枪。 “霍恩委员,你别忘了,我可不是士兵,而是自由船长。” 他回头,戏谑地笑了笑。 “哈洛克船长可不会和你们一起在地面上送死。” “那么,祝你们好运。” “来,妮娅,我们走。” 他拉着妮娅的小手,淡笑着朝大门走去。 伽呙默默地看着,她知道所罗门做的没有错。 他确实并不是士兵,也没有义务陪他们作战。 只不过,伽呙总感觉有些说不出的复杂心情。 那是一种基于失望的奇怪情感。 所罗门站到闸门后,一边搓着自己的小胡子,一边嬉皮笑脸地看着伽呙和霍恩委员: “回头见喽~” 十分钟的时间很快就到了,伴随着闸门的徐徐落下,所罗门那张贱兮兮的脸也即将消失在落下的铁门之后。 然而,下一刻,他就笑不出来了。 他身前的妮娅突然灵巧地往前一跳,而后一个翻滚就跑出了闸门。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于突然,以至于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她的举动。 而后她一路小跑,目光坚定地抓着自己的小熊,抱住了伽呙的大腿。 伽呙在头晕目眩的同时人都懵了。 “妮娅?” 闸门上方的副指挥人傻了。 这怎么最后时刻还出去了一个呢? “大人,要不我们再液压失控一次?” 一名行星防卫军小心翼翼地问道。 副指挥嘴角抽了抽,这种理由肯定不能用两次的。 没办法,妮娅就这样跟随着伽呙等人,踏上了奔赴前线的道路。 按照霍恩委员的话来说: “可恶,神皇在上啊,那个狡猾的家伙还没有一个小女孩有勇气!” …… 巢都塔尖的一座宫殿内,一个身穿石楠花金丝绣纹紫袍的老者正在痛苦的悲泣。 就在刚刚,他儿子的生命信号完全消失了。 那是他唯一的独苗。 而如今,随着这独苗的断绝,他意识到,握在他们这一脉手中的权力即将拱手让人。 “诅咒你,该死的杀人凶手!” “是怎样残忍的家伙,才会夺走我那可爱的孩子的生命!” 他歇斯底里地哀嚎着,凹陷的眼窝中露出浓浓的恨意。 他已经太老了,或许,他们家族就要于此断绝…… 不,他的血脉决不会断绝。 没错,绝对不会! 他抬起头,用布满血丝的眼睛盯向角落处的一个塑像。 那是一个诡异的羊首人身雕像,并且其人类的身躯上居然同时拥有两种性别的性征。 他咬咬牙,而后对着阴暗处似是自言自语道: “你之前说,有只征召兵团从保罗斯死亡的方向而来?” 阴影处,一个身影若隐若现。 其微微颔首,似乎是在肯定老者的话语。 “让我们麾下的一支行星防卫军跟着,带上火炮,不惜一切代价,杀了他们!” “宁可错杀,也不准放过!” “我要以他们的鲜血,祭奠我的孩子惨死的灵魂!” 阴影处的身影点点头,而后便和黑暗融为一体,消失不见。 交代完这一切后,老者缓步走向那个充斥着诡异气息的雕像。 …… 巢都门扉,一支装备精良的pdf部队正整装待发。 此前,他们一直龟缩在巢都之中。 如今,他们奉上巢贵族之命出动。 不过,他们要对付的敌人,并不是正在肆意杀戮的绿皮。 而是正准备前往前线抗击那些异形的同胞。 060 存在的意义 “妮娅是一个被诅咒的怪物。” 这是从小到大除父母外大多数人给她的评价。 不知为何,她的存在本身就会使得旁人感到厌恶。 纵使是她最轻柔的话语也会引起倾听者的最激烈的暴躁与反感。 人们因此疏远妮娅,称呼她为被诅咒的怪胎。 而看着他人因为自己而痛苦,看着他们憎恶自己,她也从此便开始痛恨自己的声音。 她决定再也不开口出声,以缄默的姿态,度过自己被诅咒的一生。 正是这种心理缄默,使得她在黑暗的地窖中,一边恐惧地聆听母亲的惨叫,一边颤抖着被上方滴落的鲜血浸透时,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在地窖冰寒刺骨的黑暗中,她陷入了迷惘的思考。 她的存在,真的有意义吗? 既然人们都恐惧和排斥自己,那么在唯一爱她的父母惨死后,她还有必要继续苟活于世吗? 就这么死在地窖里吧,就这么结束自己被诅咒的一生。 她如是想着。 死亡的念想犹如藤蔓一般攀满了她的身躯,抽取她力量的同时,给予她头晕目眩般的窒息感。 然而,就在其做好孤独地死在角落的准备时,有人打开了那扇封闭的地窖门。 温暖的阳光驱散了地窖的寒冷与黑暗,而伴随着阳光一同进入她世界的,还有一只结实的手掌和一对闪烁着光芒的眼眸。 炙热入火的光芒闪烁在对方眼瞳中,它如星宇浩瀚般的同时也如求生火种般强烈,就此点燃了妮娅身周寓意死亡的藤蔓。 而就在她下意识向那只手靠拢时,她恍惚中看到那沐浴在光芒之下的高大身躯上挥之不去的黑雾。 它蕴含着浓烈的不详气息,在非人的尖啸间扭动变幻,幻化成数道令人作呕的诡异邪影。 祂们似在狂笑,似在互相倾轧厮打。 随着祂们的每一次律动,不详的黑雾不断侵入那原本令人心安的身躯中,于其体表溅起散发着浓郁恶臭的诡异墨绿涟漪。 但令她感到奇怪的是,当她靠近对方时,那些邪影便会在愤怒地无形嘶吼下黯淡消失。 她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但她知道一件事—— 自己帮助了那个将她从黑暗中拉回的身影。 她的存在,是有意义的。 …… 伽呙有些无奈地看着总喜欢凑到自己身边的妮娅。 这个孩子不知道为什么,一直黏着自己。 甚至于她放弃了逃入巢都的机会,跟随着他们踏上了奔赴前线的危险之路。 虽然她的靠近会让伽呙感到痛苦,但是联想到她与自己相似的悲惨童年,以及其不可接触者所承受的诅咒人生,伽呙怎么也硬不起来心赶走她。 “不过,待会对抗绿皮,说不定可以利用小妮娅的力量……” 她看了一眼抓着自己左手食指的妮娅,开始回忆起那场差点颠覆人类帝国的“野兽战争”: 在人类帝皇的大孝子荷鲁斯带头大拜寿之后,人类帝国便陷入了一蹶不振的漩涡中—— 原体的时代落幕,沉浸于权力游戏的高领主十二议会接管了帝国的未来。 而就在高领主们在泰拉上沉溺于过家家般的权力争夺时,六只绿皮兽人里最大最绿最waagh的老大,也就是被称为warboss的强大存在出现了。 六个warboss发动了绿皮版本的大远征,并且一路打到了神圣泰拉。 就在帝国如风中残叶般命运扑朔时,人类发现,不可接触者可以让绿皮的waagh能量局域网发生短路和爆炸。 毕竟,waagh能量说白了就是绿皮专享的灵能而已。 通过全由不可接触者组成的寂静修女,人类帝国完成了对warboss的斩首,进而结束了野兽战争。 而妮娅作为不可接触者,尽管她尚且无法完全控制自己的力量,但已经足以短路绿皮的waagh能量网络了。 不过,这种行动实在太危险了。 如果不是必要,她绝对不愿意让妮娅涉此险境。 “等和星界军说了暴食教派的事情后,就让他们安排妮娅去安全的地方吧。” 她如是想着。 …… 伴随着刺耳的破空声划过天际,恐怖的爆鸣声在辽阔的平原之上不断炸响 夺目的火光间,令人窒息的雾霭飘荡而起,遮蔽天日的同时,将莫大的恐惧撒落在每一个正在拼杀的战士身上。 自从接到这个星球总督的求援信号来到此地后,他们已经在这里战斗多久了? 十天,一个月,亦或是更久? 在令人耳膜胀痛的炮火轰炸下,兽人的战吼声与人类的嘶喊声混杂在一起,共同构成了这场盛大舞台剧的环绕音箱,为不断逝去的生命奏响了令人牙颤的哀乐。 一个防弹甲上沾染了一层层斑驳血迹的老兵绝望地看着身旁的战友被兽人粗大的子弹轰成碎末。 他吮吸着战场上混杂着腐败尸臭的绝望硝烟,面带死志地看向前方破开烟霭而来的狰狞异形。 “waaaaagh!” 在对方高举粗糙战斧的同时,他娴熟的抬起激光长枪的枪口,对准了这个可憎绿皮张开的大嘴。 根据经验,只要能够通过口腔击穿这种异形的中枢神经,那么对方就会瞬间倒下。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凭借无数次战斗的肌肉记忆,在绿皮挥斧之前便用力扣动了扳机。 “咔咔……”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激光长枪弹尽的声响。 绝望中,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帝皇啊,我们奋战至死…… 却为何在死前都不曾见到过这个星球的援军呢? “呯!” 巨大的声响发出。 然而,他预期的死亡却没有到来。 他睁开眼睛,而后看到在淡淡的尘烟飘荡中,一个高挑健美的身体悍然挡在了自己身前,以手中的战锤挡住了绿皮的斧击。 一个中性而又温和的声音自这道令人心安的背影发出: “去安全的地方休整吧,难啃的骨头交给我就行了。” 而后,在老兵缭乱的注视下,那道身影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和充满张力的力量美感出击,顷刻间就将身体素质远远超过常人的高大绿皮化作锤下亡魂。 “哦,对了,这个给你。” 伽呙回头,淡笑着看着这位尽责的老兵,从腰带上取下一个激光枪的弹匣,递给了他。 “职业病,路上顺手捡的。” 061 如若旱厕无光,那我愿化身点燃粪坑的火星 以自己胸膛中的双重心跳为节拍,以灰黑战场上剧烈的火炮轰鸣为鼓点,以垂死敌人的哀嚎为伴奏,伽呙跳起了熟悉的杀戮之舞。 但是让她感到奇怪的是,那些原本会使她上头的诡异躁动和莫名欢愉这一次远没有以前那么强烈。 如今的她在淋漓的杀戮中,依然可以保持较为清醒的头脑。 这使得伽呙可以将一部分注意力放在和其一起战斗的普通战士身上。 没有太多的时间思考这种变化的来源,此刻的她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战场上。 她宛如人类士兵的保护神,不断拯救他们于异形的枪炮和利刃之下。 她也如绿皮的死神,在令兽心悸的死亡舞动下不断地把一只只小子变成蘑菇。 对人类战友,她宛同春寒中的烈阳般温暖。 对异形敌人,她却如秋冬里扒秋裤般残忍。 在伽呙大开杀戒的同时,霍恩委员也带着征召兵团从侧翼突入了兽人的阵地,将那些正在对前方宣泄火力的突突小子杀了个措手不及。 在二者的辅助下,原本颓势尽显的星界军立刻重新集结部队,将这一次的绿皮攻势击退了。 硝烟徐散,取得了这一次胜利的星界军们丝毫没有半点兴奋。 他们默然地开始打扫战场,努力收集勉强能够使用的物资,以及清点逝去的同伴。 他们甚至没有时间为逝去的战友进行一分一秒的哀悼,因为兽人们并没有被真正击败,它们随时可能卷土重来,为此,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应该被用于修复和加固损毁的防线。 伽呙看着这一切,不禁有些迷惘—— 她纵使已经有了堪比星际战士的力量,但却仍无法为这些忠诚的战士们做些什么。 随着她力量的不断增长,她愈发地感受到来自个体的无力感。 在席卷星球的灾难面前,纵使是传说中的基因原体,也很难以个人武力改变局面。 或许,她需要志同道合的战友,需要能够与之一同奋战的袍泽。 想到这里,伽呙有些感叹。 在不知不觉中,她的梦想,似乎在逐渐深化。 从一开始的憧憬成为星际战士,到如今渴求尽量拯救受难的人类。 这种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此念一起,其脑海中不禁再次浮现了养父慈祥的笑脸,以及他对自己的嘱托: “你要成为一个对神皇有用的人。” “然后离开这个肮脏不堪的地方。” 是啊,父亲,是你的教诲改变了我。 伽呙的目光在轻微的颤动中变得坚定起来。 但如今我意识到,您说的话语仍有不对的地方。 若人人都如我一般离开肮脏之处,那么秽物依然会在原处毒害他人。 我要做的,是改变这个肮脏不堪的地方。 她站立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以坚毅的目光看向群星,扫视寰宇。 如果战锤世界是个粪坑。 那么她就将化作点燃污秽的火星。 浸染着绝望的灰云于天际翻涌,似在幻化成狰狞恶毒的非人笑脸,挑衅地看着正在仰望它们的反抗者。 伽呙丝毫没有畏惧,默默地隔着亘古深空,和那些无形的脸庞对视着。 她虽然在无尽云层下显得是那么渺小,但其眼中的火焰却在熊熊燃烧。 这火焰之芒,在她尚是婴儿时便已经存在,但却若豆砾之光般微弱,而时至今日,它已然成为黑夜中的火炬,足以照亮周边的昏沉。 “感谢你们的帮助,不知总督的援军是否已经在路上了?” 一个雄浑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伽呙循声看去,而后看到一名身穿坚固硬化外皮战甲的刚毅男子翻越堑壕,来到其面前,行了一个帝国军礼。 “我是皮特鲁斯,这支队伍的临时指挥官。” 这个左眼上有着贯通疤痕的指挥官看上去就如同他名字的寓意一样,坚硬得如同最顽固的磐石。 “不,我们只是征召兵团,行星防卫军仍在巢都中防守。” 霍恩委员走来,如实说道。 皮特鲁斯双目中出现了怒意: “我们自从来到这颗星球后,已经沿着前线分散成数个战斗群,通过沟壕战来争取时间,等待后续支援。” 皮特鲁斯看着霍恩委员带来的征召兵,不喜之色毫无保留地显露在脸上: “可是,整整三十四个泰拉日过去了,除了这些枪都拿不稳的征召兵,我们没有得到半点增援。” 他的话语中蕴含着极大的不满,这种情形让他怀疑他们这些援助的星界军是不是被这颗行星的总督当成了弃子。 伽呙沉吟了一会之后,对着皮特鲁斯说道: “咱们借一步说话,我可能知道行星总督这么懈怠作战的原因。” 皮特鲁斯有些困惑,但还是点点头,毕竟伽呙先前的战斗表现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那种超越常人的速度和力量,以及身上奇特的黑色凸起,都让他有一种奇特的即视感。 就这样,二者在霍恩委员的疑惑注视下,走到了一处偏僻的角落。 确认四下无人后,伽呙缓缓掏出了从保罗斯胸甲上扣下来的诡异徽章,而后低声说着她拷问得来的情报。 不出她所料,皮特鲁斯脸色顿时骤变。 这种针对上巢贵族的指控,如果在平时,绝对是大逆不道。 但是如今在皮特鲁斯看来,一直困惑他的疑点顿时茅塞顿开。 那些已经皈依了邪教的贵族,为了继续他们的邪恶仪式,选择让绿皮和星界军大混操,而他们则在暗处浑水摸鱼。 甚至于,为了消灭这些可能的威胁,他们故意按兵不动,想要借异形之手除掉他们。 皮特鲁斯顿时怒不可遏,他亲眼看着自己的战士们一个个倒在异形的刀枪下,而他们的牺牲却只是为了给那些腐败的蛀虫争取举行亵渎仪式的时间。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近乎爆发的怒火,缓缓说道: “我们要立刻上报这件事,但是由于前线的绿皮太多,这些异形形成的亵渎能量场屏蔽了正常的远距离通讯。” “我们必须先向侧后方突进,在通讯正常的区域将那些混账的行径上报。” …… 一望无垠的平原上,遮天蔽日的尘埃正在数量近乎无尽的绿皮小子和它们的红色跑跑的狂奔下升腾而起。 而在它们的后方,一个如山峦般庞大的身影在浓郁的尘雾中若隐若现。 它挺立起骇人的巨大身形,发出了如雷霆般炸鸣的震天咆哮: “俺听说有个大虾米很能打,很多小子都怕她!” “但是俺要让你们看看,俺才是那个最能打,最waagh,最绿的warboss!” 在它的战吼下,兽人小子们纷纷陷入狂热的状态,合力发出惊天动地地怒吼: “waaaaaaaaaaaaaaaaaaaagh!” 062 最聪明的绿皮 “有信号了吗?” 皮特鲁斯看着身旁的通讯兵,皱着眉头问道。 他们一路清扫少量的绿皮,已经来到了离前线很远的地方。 如果再继续前进,那么他们很可能来不及回防缺口,届时如果正好有兽人突进,那么便会撕开前线的防线。 到那时,无数将士用生命换取的防守结果便会功亏一篑,而他们难逃其咎。 “还……还没有。” 通讯兵气喘吁吁地回答道。 他已经高举着沉重的远程通讯设备走了好几公里路了,而耳机中依然在清晰地回响着那些异形的怪叫: “waaagh!”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感觉这怪叫声在逐渐增强。 皮特鲁斯面色难看到了极点,按道理说,他们现在的距离应该已经已经超过了绿皮的waagh能量场屏蔽半径。 但为什么这种强烈的干扰依然存在? 难不成,还有一支数量庞大到了极点的绿皮部队在跟着他们? 开玩笑,这种事情怎么可…… 想到这里,皮特鲁斯瞳孔微微颤动了一下。 一种源自于无数次战斗的直觉告诉他,他刚才看似离奇的猜想在此刻有着惊人的可信度。 他立刻停下脚步,大声下令道: “全体听令!前队转后队!” “立刻找好掩体,装甲部队和工兵构建临时工事,炮兵于中心戒备,侦察小队以主力队伍为核心,开始朝周边探查!” 星界军和征召兵们虽然疑惑于这种看上去不知所谓的命令,但对于皮特鲁斯指挥的信任使得他们迅速按照他的指令行动起来。 伽呙有些困惑地看了一眼满脸严峻的皮特鲁斯。 要知道在她的超人感知下,周边现在连个蘑菇都没有,更别说隔着几里路就能听到它们嗷嗷乱叫的绿皮们了。 这个指挥官是不是有点神经过敏? 就在伽呙这么想时,她的余光瞥到不远处的天边出现了小光点。 转目望去,只见稀稀落落的光斑宛若夜晚的星辰般,零散地出现在了灰蒙蒙的云层上。 感到好奇的伽呙眯着眼仔细看去,而后便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waaaagh!俺就寻思嘛,把炮弹涂成紫色再背到身上,俺们就可以飞喽!” “哎嘿嘿,俺寻思你说得对,但是俺有点好奇,俺们怎么着地?” 这是一群背着兽人火箭弹的飞天小子,它们兴奋地大吼大叫着,乘坐着这种危险的交通工具,进行着只有单程票的旅行。 它们宛若打着弯的烟花一般,一路火花带闪的冲入了大惊失色的星界军当中,而后在激烈的爆炸中变成了零碎的蘑菇块。 这些绿皮小子没有一个幸免于难,因为当它们寻思自己摔不死时就会被背后的火箭弹炸死,当它们寻思自己炸不死时就会被活活摔死。 它们的行为看似搞笑而又无厘头。 但实际上却给星界军带来了沉重的打击—— 许多火炮被这些飞天小子的火箭弹击中,而后产生的大范围殉爆波及到了周边的大量士兵。 而且,最让他们慌乱的是,这些飞天小子只是一个信号罢了。 伴随着如雨点般坠落的飞天小子自天际而来,不远处的地平线上,肉眼可见的大量尘土正在飞溅。 伽呙目光颤动,因为在她的视野中,正在奔袭而来的兽人们数量近乎无穷无尽。 此外,各种看上去完全不符合物理常识的垃圾拼凑战争兵器出现在了战场上。 这些充斥着waagh能量的异形造物的大量出现,意味着一件恐怖的事情—— 聚集在这里的绿皮数量已经多到形成了质变。 如果这些绿皮足够聪明并且意念合一,那么它们的俺寻思之力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扭曲最基本的物理规则。 “该死的,这位强大的战士,你带着我们的通讯兵先行离开吧,趁着这些兽人还没有包围我们,你们尽快把消息传递出去……” 皮特鲁斯话音未落,残存的侦察小队就带来了噩耗—— “绿皮,到处都是绿皮!” “他妈的,那就给我到处开火!” 皮特鲁斯骂了一句古老的脏话。 而伽呙也在自己的感知中意识到大量的绿皮正在合围而来。 她深吸一口气,身体中沉寂的战斗之血开始沸腾。 很显然,现在唯一的方法,就是为通讯兵杀出一条血路,让他能够将重要的情报上报出去。 她的双目中乍现嗜血的疯狂,如果这些异形想要阻挡她拯救这颗星球的脚步,那就让她的战锤将所有的拦路之辈,全都化为肥沃克劳伦德的土地的肥料吧! “跟在我身后!” 她低吼一声,猛然一步踏出,利用腰肢旋转的劲力将手中的战锤抡出了绝美的弧月,如绞肉机般顷刻间便轰散了数只手握砍砍冲杀而来的近战小子。 皮特鲁斯带着最精锐的老兵,将妮娅和通讯兵护在中央,而后指挥着尚可移动的战士们紧紧跟随着伽呙的步伐。 战锤舞动间,一只只兽人小子在狂吼下变成了一个个飞舞在天际的蘑菇碎片,霎时间,伽呙身边下起了无穷无尽的蘑菇雨。 而在沉浸式的杀戮中,她的系统目标也在逐渐逼近阈值。 【击杀数+1,距离目标完成还有1797个】 【击杀数+2,距离目标完成还有1795个】 而随着绿皮的血液不断溅射到伽呙清秀的脸庞上后,原本其尚且清明的头脑此刻逐渐被不知何时重新出现的低语声充斥: “杀戮,忘我的杀戮吧。” “享受杀戮的乐趣,感受灵魂惨死的嚎叫。” 远处,一个庞大的身躯在远远注视着她近乎癫狂地的杀戮行径后,眼中闪过了一丝忌惮。 它名为”聪明头”嘎啦嘎啦,是在克劳伦德星球的近期无数次战役中,一个由聪明小子进化而来的warboss。 据说,其自称是有史以来最聪明最waagh而且最能打的绿皮。 此刻它看着勇猛至极的伽呙,脑海中闪过一个正常兽人很少会用的字眼—— 棘手。 “不过俺寻思,俺的手下都是好小子,应该暂时犯不着俺亲自动手,作为warboss,压轴出场才是最waagh的。” 想到这里,狡诈的笑容浮现在了它的脸上。 “小子们,给俺上,谁能杀了那个虾米,谁就是俺手下的新老大!” 063 斩首warboss 混杂着血腥味的粗重呼吸灌入伽呙的肺腔,那种令人痛苦的黏腻感告诉她,这血腥味不仅来自于战场,亦来自于自己。 虽然她可以做到在战斗中无视伤势与苦痛,但是不断积累的肌肉损伤还是会逐渐压迫她超人的身躯,将其逼向崩溃的边缘。 她的突围之举似乎毫无意义,这些绿皮会牢牢跟随着她的移动而转移,并且前来与其交手的绿皮似乎等级越来越高。 终于,在她奋力抬锤击退了一个身穿由兽人技霸制作的狂野机甲的兽人老大后,另一个举着双刀冲出的兽人以迅捷之速,在其背后留下了两道伤口。 尽管伽呙敏锐的神经使得她及时规避,因此这伤口仅仅伤在表皮。 但这第一道伤势的出现,也意味着她将正式陷入苦战。 不对劲,很不对劲。 她喘着气,一边与这些明显是绿皮中佼佼者的家伙厮杀,一边开始思考: “这些绿皮表现出的情况,未免也太有纪律性了……” “如此多的数量,有组织的绿皮,难不成……” “它们中,诞生了warboss?” 这个猜测不禁让伽呙瞳孔收缩成了针点。 正常来说,绿皮们只会拥有凶猛这个特点。 而当warboss出现后,它们便会拥有另一个危险的特点——狡猾。 有了warboss的统帅,绿皮们会从一开始的散兵游勇,凝聚成足够威胁到大范围星区的巨大异形灾难。 而且,由于绿皮刻在dna里面的科技树需要waagh能量激活,在warboss的作用下,它们将会做到造出足以被它们寻思可以在寰宇中航行的太空战舰。 “该死的,如果有warboss在,那么我们的突围毫无意义,因为这些绿皮会在它的指挥下一直黏着我们。” 伽呙咬着牙,高举战锤,狠狠将面前的兽人砸进地里,大脑开始光速运转。 现在他们该怎么办? 如果不能突破绿皮的waagh能量场,那么就无法将情报传出去。 而warboss的存在,又使得他们无法突围。 这似乎是一个死循环。 难道,到此为止了吗? 无力感攀上了她的脊柱,她纵使有心力与这些绿皮厮杀,但也终究会倒在它们无穷无尽的海洋中。 上一次遇到这种死局,是什么时候呢? 耳畔的厮杀声逐渐飘远,过去的记忆如走马灯般浮现在她眼前。 她本以为,自己这一次依然会见到养父那慈祥的面容。 但最后,出现在她眼前的,却是格里芬这头孤狼的戏谑笑脸。 他咧开参差不齐的嘴,眼眸在篝火的照映下,反射出充斥着侵略性的耀眼火光: “生命就是掠夺。” “时刻准备不择手段地殊死一搏才可以活下去,小家伙。” 说完,他那充斥着强烈奇异之芒的双目,远远地眺望着伽呙右侧的方向。 她下意识地顺着望去,而后便在无数兽人小子的绿潮中,瞥见了那隐藏在数台战争兵器之后的巨大身影。 这是一头身形近五米高的骇人巨兽,身穿大技霸制成的兽人版豪华战甲,正在用蕴含狡黠的目光注视着他们所在的方向。 很显然,它便是克劳伦德所有兽人的头目,绿潮的大脑,在无尽战火中诞生的恐怖异形——warboss。 看着那头狡猾的异形,伽呙微微怔了一下。 而后,近乎扭曲的疯狂在她双目中涌出—— 她想到了一个能够破局的方法。 想要将情报传递出去,目前的阻碍是两个:绿皮的高强度waagh能量场和阻挡它们突围的warboss。 但是,如果直接将warboss杀死,那么原本被这头巨兽所凝聚的waagh能量场便会崩溃。 这样不仅可以破除绿皮的信号干扰,还解决了这颗星球的巨大灾难—— 一旦warboss死亡,那么剩下的绿皮就会陷入内斗,到那时星界军便可乘胜追击,争取一举歼灭它们。 此举可谓是一石三鸟。 但想要在无数绿皮的簇拥下斩首warboss,这个方案乍一看很危险,仔细一想则会发现它一点也不安全。 不过,感谢神皇,他们手上正好有一个对绿皮宝具。 想到这里,伽呙把目光移向正在精锐老兵们守护下,茫然地看着四周的小妮娅。 只要利用好不可接触者的禁魔领域,那么依靠waagh能量这种特殊灵能的绿皮便会被点燃它们的局域网服务器。 届时,巨大的灵能爆炸足以瘫痪warboss,而那正是斩首这只可憎怪物的绝佳时机。 但前提是,她必须带着妮娅,突破此刻眼前诸多绿皮的围堵。 这固然很危险,但却是此刻死亡之局下唯一的豁口。 伽呙再一次击退眼前的敌人后,起跳后撤到皮特鲁斯身边,对其诉说了这个形如送死的计划。 果不其然,后者纵使在这般的战场局势下,也忍不住露出了极其诧异的表情: “在这些绿皮中斩首warboss?你莫不是在说笑吧?” 伽呙抬脚踢开一只狂叫而来的兽人,指了指不远处的妮娅,斩钉截铁地说道: “这个孩子是一个不可接触者,她的力量足以扭转战局。” “前提是,她必须能够安全地到达那个怪物面前。” “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了。” 皮特鲁斯看了一眼妮娅,一丝犹豫在他脸上闪过: “但她还是一个孩子……” “指挥官,我以神皇的名义起誓,在我死之前,绝不会让她受到半点伤害。” “而且如果不斩首warboss,那么这个孩子也会在我们被兽人耗死后被它们杀死……或者更糟。” 一种奇特的不容置疑的气场从伽呙身上散出,使得原本还有些顾虑的皮特鲁斯最终点了点头: “那就让一台奇美拉装甲车带着这个孩子吧……” “可惜,我们最精锐的老驾驶员们在之前的战斗中基本阵亡了,现在的驾驶者都是新兵蛋子,我担心……” 就在皮特鲁斯脸上浮现忧愁之色时,一个雄浑的声音从他背后响起: “长官,我可以驾驶装甲车。” “我们卡迪亚人受过一系列专业训练,其中包括了驾驶载具。” 皮特鲁斯回头,和那双炯炯有神的紫色眼眸对视,不禁因其坚定不移的光芒而动容: “那么就交给你了,第72征召兵团的霍恩委员。” 妮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当其得知伽呙需要她时,这个小女孩高兴地一蹦一跳。 对她来说,被需要比任何事情都更加重要。 就这样,霍恩开着奇美拉装甲车,带着因为第一次坐这种大车而兴奋不已的妮娅,配合站在车顶负责击杀自爆小子的伽呙,在皮特鲁斯的火力掩护下,朝着那头正在左右战场格局的巨兽冲去。 他们要于兽人大军之中,斩首强大的warboss! 064 俺寻思术士再也快乐不起来了 兽人是一种奇特的物种,它们除了会按照个头的大小区分小子、屁精和鼻涕精之外,还会通过每个兽人不同的特征来划分出更详细的分类。 喜欢用砍砍的是近战小子,喜欢打造很大很waagh的战争兵器的是技霸小子,喜欢给缺胳膊少腿的兽人缝点乱七八糟的义肢上去的是痛苦小子…… 而喜欢用其天生强大的灵能丢出花里胡哨法术的,便是怪小子,亦被称为俺寻思术士。 如果说,大量的绿皮共同组成了waagh能量局域网,那么怪小子便是局域网的输出口。 它们可以使用兽人们凝聚的灵能,但也因此而极度不稳定。 而钢板牙便是部落中最waagh最绿的怪小子。 在它看来,绿就是美,大就是好,所以它热衷于手搓巨大的绿色电弧,把能看到的一切都炸上天——不管对方是银类虾米,还是绿皮小子。 俺寻思术士的快乐寻常小子很难想象得到,毕竟丢出毁灭灵能的是术士,而被炸上天则是那些普通小子。 “吼,俺滴闪电要来了,不想变成熟蘑菇的小子躲远点!” 钢板牙一边嚷嚷着效果等同于零的警告,一边把手里的一大团绿色电弧丢向了战斗最激烈的地方。 顿时许多小子连带着与之对抗的虾米都被轰成了碎末。 就在钢板牙看着缺胳膊少腿的银类和躲闪不及的小子们大笑时,一股强劲的飓风从其旁边直挺挺地吹来。 准确来说,那不是飓风,而是庞大的奇美拉装甲车在最高速移动时所牵动的罡风。 这头钢铁巨兽虽然看上去在胡乱地横冲直撞,但是却能够灵巧地通过漂移躲避被涂成红色的兽人跑跑撞击和死死枪的轰炸。 并且在其车顶,还站着一个身形高挑的健美大姬佬。 她时不时挥舞手中的战锤,将捧着炸弹冲来的自爆小子打飞到绿皮群中,而后使其炸飞一大群懵逼的兽人。 伽呙眯起细长的凤眼,拍了一下身下的钢板,对着车内喊道: “注意那个会丢闪电的兽人,我们要活捉它。” 霍恩委员冷静地开始切档,一个急停漂移后便朝着伽呙指示的绿皮目标冲去。 钢板牙咧开大嘴,狰狞地怪笑着。 在它看来,这些虾米是在找死。 “愚蠢的银类,你们就在俺滴闪闪下被轰散至渣渣吧!” 钢板牙高举双手,强大的灵能自其身周的waagh能量局域网被抽取而出,汇聚到了它的手心,转变为蕴含毁灭力量的绿色电弧。 它大吼着,对准了奇美拉装甲车疾驰而来的方向,正准备将手中的毁灭之力丢出。 然后下一刻,它突然如肾虚一般萎靡了下来,皮肤颜色似乎都没那么绿了。 其手中原本如同拉面模样的强横电弧团也像被浇了一泡尿的爆竹般悄然熄灭了。 发生甚么事情了? 钢板牙整个兽都懵了。 俺的闪闪呢?咋“嗖”的一下就从俺手上没了? 这不对吧? 然而,让它更惊讶的事情还在后面,只见那辆奇美拉装甲车以极快的速度飙到它脸上时,居然以一个极其极限的角度完成了锁胎转向。 而后在一阵头晕目眩间,它被一只强而有力的手掌提溜而起。 车顶上,伽呙一边用结实的大腿压制住正在挣扎的兽人,一边让霍恩朝着那只warboss所在的方位冲去。 钢板牙陷入了兽人罕见的慌张中。 因为它此刻完全感受不到原本洋溢在它身周的waagh能量,也听不到被它视为搞哥和毛哥对自己勉励的低语声。 这种失去了最重要之物的感觉,就如同鱼被剐去了鳃,鸟被拔掉了翅。 俺寻思术士再也快乐不起来了。 在恐慌和愤怒下,它奋力地挣扎着,然而它的反抗只换来了伽呙将其四肢掰断的残忍。 伽呙的美目中没有一丝怜悯,只有对于异形的厌恶与憎恨。 这种憎恨,来自于人类最黑暗的时代,是无数异形对人族犯下最残酷的暴行后于他们整个种族灵魂中回荡的痛苦回响。 看着发出低沉嘶吼的绿皮,伽呙强行忍住将其撕成碎片的欲望。 她冷峻的目光移向前方,近乎挑衅般落在了那只巨大的warboss身上。 而后者此刻也已经注意到了这个来自银类的钢铁巨兽。 它嘲弄地看着不自量力的虾米,对着身旁低吼一声。 顿时几只实力不在被伽呙来到克劳伦德一屁股坐死的兽人老大之下的绿色大只佬狂嚎着冲锋而来: “waaaaaaagh!” 与此同时,几台有着大到离谱的炮管的兽人战车也将其寓意死亡的炮孔,对准了这辆不自量力的奇美拉装甲车。 看着这几乎算得上死局的情景,伽呙却缓缓勾起了嘴角。 这些自大的兽人自认为掌握了局面,但殊不知…… “你们,才是挑战者。” 伽呙高举起残废的钢板牙,而后咆哮一声,将其狠狠地朝着warboss的方向丢出: “霍恩,刹车!” 伴随着奇美拉的急停,迅速前冲的钢板牙很快就离开了妮娅的禁魔领域。 熟悉的waagh能量再次涌动在它的身体中。 但此刻的它却丝毫没有感到高兴。 作为庞大waagh能量局域网的输出口,此前的钢板牙和无数绿皮的灵能处于同一个动态平衡中,因此较为稳定。 但当它在历经了妮娅的不可接触者的灵能屏蔽再重新并入其中后,那些原本已经被调节好的灵能此刻便会突然蜂拥而来,最终挤爆它的身体。 墨绿色的波纹浮现在钢板牙的身躯上,诡异的肿胀出现在其体表的每一处角落。 现在的钢板牙,变成了一个活体的灵能炸弹。 “俺寻思,俺是不是要死了?” 最后闪过这个念头后,钢板牙的身体终于膨胀到了极致,而后于半空中发生了可怖的爆炸。 庞大的灵能尖啸席卷了此地,原本正在狂奔的兽人老大们在失控的waagh能量场下纷纷哀嚎着倒下。 它们的脑子全都化成了冒着白烟的焦炭,那些依靠俺寻思之力搭建的战车也纷纷宕机。 嘎啦嘎啦也发出痛苦的低吼。 不过它虽然也遭受了这股灵能震爆的重创,但其堪称恐怖的身躯却依然保留着强大的力量。 伽呙深吸一口气,她深知这是唯一的机会了。 她从车顶上跳跃而起,修长的身躯高举着战锤,于半空形成优美的弯月牙: “战!” 065 破局 在空中划出满月弧线的战锤与愤怒的绿色大拳头撞击在一起。 顿时,一股滔天的气爆浪潮以撞击点为中心朝着四周骤然扩散。 伽呙感到双手一阵发麻,在仔细一看后,又赫然发现两手虎口已然绽出赤红的裂口。 这便是warboss,纵使身上的技霸机甲已经瘫痪,纵使遭遇了waagh能量场殉爆的重创,但这头高达五米的巨兽依然有着举手投足间杀死寻常星际战士的力量。 伽呙深吸一口气,她深知硬碰硬自己目前的力量不可能正面战胜这头骇人的怪物。 她必须利用自己的速度优势。 精芒在其眼中一闪而过,只见她蹲伏下身子,侧举战锤。 而后伴随着核心力量爆发,其在极快的速度下化作残影,朝着warboss被卡在宕机机甲中的下肢攻去。 嘎啦嘎啦狂暴地咆哮着,它扯下身旁一个战车的炮台,将其化作巨大的榔头,如打地鼠一般朝着伽呙的身影所到之处疯狂进攻。 它的攻击虽然看似毫无章法,但落点都在伽呙的必经之路上。 而且在其离谱的力量加持下,千钧重的炮台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追击着她的身形。 伽呙的攻击虽然有效,但也仅仅只是让这头野兽逐渐伏跪下来。 而后者的攻击虽然目前没有命中过一次,但它也只需要命中一次。 远处,没有被灵能炸弹波及的绿皮们急忙朝着嘎啦嘎啦的方向涌来,试图拱卫它们被重创的warboss,干掉那些卑鄙的虾米。 但皮特鲁斯带着残存的星界军发动近乎自杀式的攻击,硬生生拖住了它们的脚步。 不过,目前看来,在自己瘫痪其下肢前,对方都难以摸到自己一次,毕竟自己不知苦痛,不知疲惫…… 伽呙如是想着。 但就在她刚刚冒出这个想法时,一种来自肺部的诡异热流突然喷涌而出,窒息感顿时充斥了肺部。 她骇然地看着自己口鼻中滚滚流出的炙热鲜血,不知发生了什么。 而这种身体的异变自然使得其身形一滞。 下一刻,嘎啦嘎啦那足以毁天灭地的巨型榔头,狠狠砸在了伽呙身上。 虽然在千钧一发之际,她及时用战锤格挡,但是巨大的力量冲击依然让她的内脏和骨骼都发出令人牙酸的颤鸣。 嘎啦嘎啦狞笑着看着如破麻袋般飞出的伽呙。 这便是它此前的诡计的结果—— 这头狡诈的巨兽和其只会无脑打打杀杀的同胞不同,它意识到了伽呙的威胁,并且为了尽可能的削弱她,不惜派出手下大量的精锐小子和兽人老大前去车轮战。 伽呙虽然在战斗中能够无视苦痛和伤势,但是其身体机能依然有着极限。 在先前的战斗中不断积累的过度劳损与伤势,于此刻彻底爆发,现在的她就如同即将报废的蓄电池,难以支撑着其超人的力量战斗。 嘎啦嘎啦怪笑着,拖着身上已成破铜烂铁的机甲,踏着让整个战场震动的步伐,朝着正在忍不住微微抽搐的伽呙走来。 浓郁的死亡气息逐渐溢出,熏得伽呙难以呼吸。 纵使已经利用怪小子的灵能炸弹削弱了warboss,自己依然无法战胜这头恶兽吗? 她明明已经在这场看似无望的战斗中撬出了裂隙,却最后在绝望中发现这似乎依然是个死局。 或许,她一开始就不应该管这个星球的闲事。 她应该带着妮娅,和所罗门那厮一块进入巢都中,这样至少这个孩子的性命可以保住。 或许,她拯救不了任何人,包括自己…… 种种否定的念头在其心中涌现,化作质疑其自身的泥沼,逐渐吞没她的心神。 但就当这笼罩心智的阴霾即将吞没她,当那露出狰狞笑容的野兽即将杀死她时,一声犹如野马嘶鸣的引擎爆燃声响起。 “嗡!”,伴随着这声爆鸣,一台沉重的奇美拉装甲车以不可阻挡之势,咆哮着冲撞向了嘎啦嘎啦的后背。 在巨大的撞击声下,金属零件散落在天际,形成了一场铁雨。 嘎啦嘎啦痛苦地嘶吼起来。 这次撞击不仅让它遭受了身体的打击,而且一股诡异的力场还隔绝了它引以为豪的waagh能量。 强烈的虚弱感席卷而来,warboss如山峦般宏伟的身躯骤然倒下,于战场上溅起滔天的尘雾。 但装甲车也付出了代价—— 其车头扭曲变形,浓浓的黑烟从引擎机组中散出,隐隐可见微弱的火光,随时有殉爆的危险。 在千钧一发之际,霍恩一脚踹开了沉重的车门,抱着一脸兴奋的妮娅灰头土脸地从车内跳出。 “轰!” 爆炸的巨响乍现,热浪灼烧着霍恩的后背,顿时纤维衣物和其血肉交融在了一起。 他强忍着剧痛,紧紧蜷缩身体,帮妮娅隔绝了恐怖的火花。 顺着气浪,他们正好滚落在了伽呙身边。 就在妮娅靠近的瞬间,原本正在伽呙内心肆虐的各种嘲讽与指责之声纷纷发出尖锐的爆鸣声,而后消失不见。 她瞬间恢复了清明。 来不及多想那些声音到底是什么,她捡起已经扭曲的战锤,强行催动已经难以动弹的身体站起,而后一步一瘸地来到被压在装甲车下,在火光中惨叫的嘎啦嘎啦身前。 妮娅的禁魔力场极大的削弱了它的力量,加上先前的重创,此刻的它已经无法推动原本可以轻松举起的装甲车。 为了保险起见,伽呙高举战锤,狠狠砸在了这头狡诈野兽的脑门上。 兽人们震惊地看着这一幕。 “那只虾米……干掉了warboss!” 随着这句惊呼的传出,原本被凝结在一起的兽人waagh能量场顿时土崩瓦解。 通讯兵对着浴血奋战的皮特鲁斯兴奋地大喊道: “有信号了,有……” 但他还没来得及说完,一阵诡异的空气撕裂声传来。 而后便是猛烈的爆炸。 在皮特鲁斯收缩的瞳孔下,通讯兵被巨大的火光吞没了…… …… 克劳伦德行星防卫军总指挥,沃特·乔戈亚冷冷地用望远镜注视着远方的情景。 而后他冷漠地对身旁的石化蜥蜴火炮阵列下令: “对准先前的方位,自由开火。” …… 恐怖的火炮轰击在战场上,肆无忌惮地吞没着混乱的绿皮与茫然的星界军的性命。 伽呙看着席卷整个战场的炮火,怒意升腾而起,却又无可奈何。 她背着重伤的霍恩,牵着妮娅的手,于毁灭的火光中惆怅而立。 他们没有死于绿皮之手。 却要倒在人类的炮火下吗? 她缓缓闭上眼睛。 就在一切走向绝望的死局时,一阵来自上方的破空声突然响起。 她疑惑地睁开眼睛,而后便看到不可思议的一幕—— 一架轻型运输机,在空中灵巧地辗转反侧,犹如翩翩起舞的蝴蝶,完美地规避着覆盖天际的炮击。 当其接近伽呙的方向时,其下腹的舱门缓缓开启。 一个身影倒映在伽呙的眼眸中。 他满是补丁的大衣在飓风的肆虐下舞动,被绚丽的火光浸染成如血的赤色。 其满是狡黠的双目在战场毁灭的光束下熠熠生辉。 他淡笑着看着下方,一手扶着机舱,一手缓缓摘下头上破旧的海军帽,在震天的死亡炮火下行了一个古老的贵族礼: “哈洛克船长向你们问好。” 上架感言(上架b话) 昨天,编辑突然和我说,让我周六凌晨上架,也就是明天凌晨上架。 但我是第一次写书,不知道什么是上架,于是反复确认了很多次,才知道不是骗子,然后明白了是免费章节结束了的意思。 随后我问了一下编辑群里的大佬,他们说让我写一个上架感言,说一说后面的安排,于是我就准备和大家唠唠。 首先呢,和大家道个歉,最近几章比较水,因为最近实验室事情比较多,而且马上要去英国交换(去gw眼皮底下写锤同,想想就刺激),所以剧情什么的有点憋不出来。 既然上架了,那咱努力不水,但是作为一个业余写书难免会出现灵感匮乏的情况,到时候还希望大家多多谅解。 怎么说呢,真是荣幸啊,第一次写的书,居然有这么多朋友喜欢看,真的是受宠若惊。 我是一个锤爱好者,虽然买了棋子,但很少上桌,可以算是云锤,如果后续写书有不对的地方,欢迎大家及时指正。 当初写这本书完全是心血来潮,甚至于主角的人设也是看了《憧憬成为魔法少女》之后临时想的(至于贫乳肌肉什么的是我的xp(这是可以说的吗?)),没想到不知不觉中就上了推荐,还有了这么多朋友的支持。 很多朋友问我伽呙什么时候穿甲,这里统一回复一下,按照目前写的大纲,是在第三卷。 还有伽呙的成长上限,目前可以告诉你们的是——很高很高。 然后呢,有朋友说尽量平时给伽呙写好看一点,我在后续会采取你们的建议的(最近几章其实也在写了),并且最近在手搓伽呙的人设图,搓好了放出来给大家康康。 最后呢,求一下首订,俺寻思俺会努力保证后续的剧情质量。 之后付费章节如果有不满可以提出(尽量委婉一点,作者是玻璃心,嘤嘤嘤)。 还有关于群的问题啊,打算就是目前的这个群了,其实本来打算不设门槛的,但是有大佬说容易进骗子,所以还是设了一粉丝值的门槛,大家想要讨论剧情和提意见的,都可以来群里找作者。 至于加更的问题,咱是第一次写书,不太清楚具体加更规则应该怎么设,等我问问大佬之后再发到书评圈里面。 平常就是两更,由于最近真的很忙,实验室腿都跑断了,所以是凌晨一更,中午一更。 最后,是群里大佬让我列的祭品名单(这是什么邪恶的仪式吗?): 《全职法师:从战锤归来的莫凡》作者:爱摸鱼的花猫 《雀魂:科学麻将死路一条》 《中村老师只想朝九晚五》作者:kamimu 《csgo从炸鱼达人词条开始》作者:纯爱真是太棒啦 《原来就我会修仙啊》作者:守夜到天明 《夫人凶猛》作者:胡一刀吃我一刀 《摸尸成圣:我能拾取掉落物》作者:年九金 《人在火影,打造最强雾隐村》作者:水影在此 坟位:夏祭如歌(怎么还有坟……) 066 新的开始 伽呙震惊地看着自天空徐徐落下的轻型运输机,以及站在舱尾戏谑地轻笑的所罗门。 这厮不是在巢都跑路了吗? “我说过,哈洛克船长不会和你们一起在地面上送死——因为天空才是我的主场。” 他看出了伽呙内心的疑惑,咧开满是笑意的嘴唇,露出洁白的牙齿。 “好了,快上来吧,这可是我花了不少王座币才从一位长官手上‘借’来了。” 所罗门狡黠地一笑,而后对着伽呙伸出了手: “你可是哈洛克船长看中的护卫,我才不会让你死在这种地方。” “哦,作为补偿,我只打算一个月给伱40……算了,30王座币吧。” 伽呙已经没有心气去吐槽所罗门不合时宜的玩笑了。 她拖着濒临崩溃的身躯,艰难地背着重伤的霍恩,拉着妮娅,朝那象征着生存希望的运输机奔去。 炮弹在他们身边如雨点般落下,致命的火光闪烁在满是死气的战场上。 伽呙努力地奔跑着,其眼前的景象在失血状态下逐渐模糊变幻。 恍惚中,她仿佛再次回到了童年的垃圾山,身上背着顺路捡拾的垃圾,手里握着老比尔赠予的糖精,追逐落日的脚步,向着那座虽然破旧但却充满温馨的铁皮棚奔去。 而在那远处的灯火下,一个身影对她伸出了手,使得她下意识地抬手。 就在其与之相握时,犹如镜面破碎的声音响起,那些在她记忆中最宝贵的景象开始逐渐崩塌。 她开始惊慌,试图摆脱那只手,去挽回那些逐渐飘散的幻象碎片。 它们固然虚幻,但确是她最渴求的回忆。 哪怕多停留在它们中一秒也好…… 就在她这么想时,一股微不可察的推力从其背后传来。 这股推力虽然无比微弱,但却配合着那只手的拉力,使得她下意识地往前迈出一步。 她诧异地回首,而当其目睹后方之景时,身体忍不住地颤抖起来。 无数的散落碎片于此刻化作洞开的大门,那些记忆的光点萦绕在其内,宛若门内温暖的灯火。 而在那扇于记忆中一模一样的门内,一个佝偻的身影浑身散溢如太阳般的金芒,默默伫立着。 他收回了推动伽呙的手掌,对着她微微颔首。 “你该离开了,孩子。” 无声的呢喃回荡在伽呙的耳畔,化作直击灵魂的惊雷,轰然击碎了她为自己构建的幻境。 如梦初醒的她低下头,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踏上了运输机的舱内。 看着下方逐渐拉远的战场,她意识到—— 他们正在离开克劳伦德。 她久久矗立着,而后幽幽长叹一声,仰头看向正在逐渐逼近的苍穹。 是啊,是时候离开了。 “再见,克劳伦德。” “再见,奥特安塔。” 她在心中喃喃道。 过去已成追忆。 而未来正等待她去开辟…… …… 世间万物皆为丝线。 丝线交织方成命运。 而此刻,在无数丝线编织而成的迷宫中,四根丝线正彼此纠葛在一起,共同伸向本不该属于它们的远方。 编织者的大手试图将它们拨正,却被其中一条细丝上诡异的力场弹开…… …… 硝烟弥漫的战场上,皮特鲁斯缓缓从炮击溅起的尘土中爬出。 不过准确来说,应该是半个皮特鲁斯。 他的下半身在先前致命的炮击中被扯碎,如今仅剩半截躯体苟活。 某种意义上,这是好事,至少一直困扰他的痛风如今不再折磨自己了。 他喘着粗气,艰难地挪动着上半身,爬到了先前通讯兵阵亡的炮坑旁。 一台音阵通讯器,正在炮坑边缘“滴滴”作响。 那位勇敢的士兵,在临死前丢出了通讯设备,用生命保住了可以传递信息的接口。 皮特鲁斯的瞳孔已经开始涣散,先前因为灼烧而麻痹的痛苦此刻伴随着机体濒死生理反应而不断增强。 剧烈的苦痛从断裂的腰椎处传来,这如磐石般坚韧的男人额头忍不住渗出豆大的汗珠。 他咬着牙,将残破的身躯挪到了其旁。 视觉作为死亡前第一个失去的感官,此刻已经几乎完全离开了他。 他只能靠着触觉摸索,艰难地找出通讯器的接入口。 他已经没有时间确认长波的信号如何,只能用尽全力念出紧急通讯的暗号,而后沙哑地开口道: “克劳伦德……叛变……” 在说出最后一个关键词后,他再也没有了气力,无力地趴伏到了地上。 就在他准备静候死亡的到来时,一只穿着皮靴的大脚用力地踩在了他的背上。 而后,一个冰冷的枪口抵住了他的后脑勺。 皮特鲁斯看不到来者是谁,但用脚趾头也能猜到他的身份。 他满是胡渣的嘴缓缓咧开,嘲弄的声音随着鲜血一并流出: “我将魂归……黄金王座……” “而你……哪也去不了……” “叛徒……” 沃林·乔戈亚冷冷地看着脚下的半截身躯,无视了他挑衅的话语,缓缓抽回了手里的短管左轮。 他瞥了一眼旁边的音阵通讯器,眉头微皱。 从这个家伙刚才的话语可以看出来,他知道了克劳伦德背后的秘密。 沃林又扫了扫他缺失的下半身,脸色微微缓和—— 但他绝对来不及说的那么详细。 现在最大的可能就是,克劳伦德叛变的消息传出,但具体是谁叛变,多大规模的叛变,帝国方面并不知晓。 那么问题就很好办了。 沃林转身,回到不远处正在打扫战场的行星防卫军中间。 他看着这些士兵,嘴角缓缓勾起。 他们的入伍,或多或少都有他的手笔在里面。 这些士兵,要么是被他精心挑选的帮派成员,要么是受过他恩惠的下巢工人之子。 他们每个人都和沃林有着强烈的利益绑定,并且都欠有足以使他们为其贡献忠诚的巨大人情。 他们与其说是乔戈亚家族的私兵,不如说是他沃林一个人的私兵。 毕竟,那位总督表兄一直致力于享受他的权利,而他沃林则承担了极度繁琐的事务。 如今,是时候让这种不对等的局面付出代价了。 克劳伦德确实会出现叛徒,但那仅仅是总督的个人行为而已,而他沃林将会大义灭亲。 沃林相信,在什一税船只还有两年到达克劳伦德的情况下,法务部的人会很乐意接受他给出的答复。 毕竟,他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随时可以将锅扣到表兄身上而自己脱身其外。 不过,暴食教派在克劳伦德的计划,可谓是彻底失败了。 想到这里,他眼中闪过一丝阴翳。 “以欢愉之主的名义起誓,该死的家伙们,你们绝对会付出代价的。” “绝对会!” 067 贼船 轻型运输机灵活地穿过大气层的封锁,驶向了星辰大海。 伽呙隔着厚重的壁窗,注视着下方那颗淡红色的星球,内心不仅为之触动。 这应该是她第一次正式进入太空吧。 看着那些于黑暗中明灭的星辰,她感到一种难以言说的浩瀚感。 此刻,她终于理解黄金时代的人类为何执着于开疆辟土,也明白了为什么那位人类之主要让他的二十一位子嗣带着势不可挡的阿斯塔特军团进行收服星海的大远征。 如果说,当第一个智人仰望这片璀璨的寰宇时,人类便注视到了这颗世上最美丽的珍宝。 那么后续的几十万年来,人类都在试图将其收入自己的囊中。 可惜,如今的人类帝国不仅没有将这颗宝珠握在手心,反而在不断地腐朽中逐渐松开自己已然捏住的一角。 感叹间,运输机跃过了卡门线,他们此时算正式离开了克劳伦德。 【绝望中尚存一线生机,完成成就{死里逃生}】 【获得天赋{i’llbeback}:当你陷入危机时,敌方有概率不补刀说废话】 感受着脑海中的弹窗,伽呙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妮娅,后者正在运输机另一端担忧地看着七分熟的霍恩。 “别担心,小妮娅,我的船虽然不大,但是足够救活这个一根筋的傻家伙了。” 说话间,运输机已然来到了悬停轨道,一艘通体暗黄色的小型舰船正候在前方。 这是一艘经过改装的眼镜蛇级驱逐舰,其优美的流线型船体赋予了她此等美名,一门可以近乎全角度转动的小型宏炮装载在她的中段,两侧的武器阵列配备有大量的鱼雷发射管,使得这艘仅有1.5km长的小型船舰拥有不怵更大一些的护卫舰的火力。 值得一提的是,战锤世界中,舰船按照吨位,自高到底被分为几个等级:战列舰,巡洋舰,轻型巡洋舰,护卫舰,驱逐舰,掠袭舰。(没错,驱逐舰比护卫舰小) 她拥有一个美丽的名字—— 命运之矛号。 作为较为小型的船只,她虽然没有大型的水培农场以及养殖场,但也有着小巧的作物园和兽栏。 而且极小化的船舰尺寸还赋予了她足以和海盗掠袭舰竞速的能力。 “那么,诸位即将正式踏上哈洛克船长的甲板,在此之前,我要说明几点规矩。” 所罗门一改往日的戏谑,变得极其严肃起来。 “首先,你们需要明白,在星辰间航行,是极度危险的,遇到奇怪的现象和事物,不要好奇,跑快点。” “其次,永远记住,在这片星海,奇迹和绝境并存。” 说到这里,他嘴角勾起了标志性的笑意。 “而最美好的奇迹,往往孕于最大的绝境中。” 他话音刚落,沉闷的轰鸣声自运输机的船体传来。 壁窗外传来刺眼的光亮,一个沉稳的男音自驾驶舱传来: “莫尔德凯先生,我们已经到了。” “好的,谢谢你,约翰逊。” 所罗门高声回应道。 伽呙的疑惑写在了脸上—— 莫尔德凯? 伱自我介绍的名字里面有半个字眼和这个称呼相干吗? 看着脸上逐渐浮现黑线的伽呙,所罗门轻咳一声: “约翰逊是被我高价雇佣的飞行员,不然光有运输机我也没法去救你们啊。” “不不不,我的疑问是——你叫莫尔德凯?” 伽呙的疑问顿时让所罗门有些窘迫的挠挠头: “其实呢,当时我办理自由船长执照时有些不太合规……所以小小借用了一下别人的名号。” 他的话语顿时让伽呙明白过来。 这家伙之前说自己是降落到克劳伦德郊区的,理由是想节省靠港费,但实际上原因是这厮的执照是假借他人名号的。 换句话来说,这是艘非法船只。 这波属于是上贼船了。 而事实上,虽然所罗门看起来不靠谱,但其实他也一点都靠不住。 他热衷于采取各种奇怪的方式招兵买马,就是因为他实际上是个非法船长,根本无法通过正规路径招募人手。 因此,他虽然船只很小,但也至今为止都没有招募满员过一次。 他的部下就和钛星人的手指一样——钛少了。 这也是他不惜冒着危险也要去救伽呙的原因。 因为团队真的缺人啊。 伽呙虽然一肚子不满,但也没有办法,只能跟着所罗门上了他的贼船。 后者带着发自内心的笑意站在舰桥上,抬手指向前方浩瀚的星河。 “那么,听船长号令,命运之矛号,启航!” 感受着这艘舰船的机魂的兴奋颤鸣,一个不太好的念头突然出现在了伽呙内心中—— 她不会因为自己,半路出啥意外吧…… …… “好了,小子们,仔细听俺说说,这是一个很waagh的故事……但是不绿。” 一艘破旧的飞行器里,一个半边身子都被奇怪机器取代的大绿皮正在指手画脚地对眼前的小子们讲述着。 “因为故事的主角是一个银类。” “一只虾米?” 小子们都发出疑惑的嘘声。 “闭嘴!” 大绿皮把自己的假腿拆了下来,狠狠地敲了一下嘘声最大的小子,顿时其他绿色小子们都安分了下来。 “都给俺听好了,那可不是一般的虾米,那是大,娘,们。” “她可以把很waagh的兽人老大当成屁精球一样打,寻常小子见到她就会被她砸成蘑菇块!” “而最可怕的是,她干掉了warboss!” “俺亲眼所见!” 小子们纷纷震惊地大呼小叫起来。 在它们看来,warboss是世界上最大最waagh的家伙。 而那个银类居然可以干掉warboss,是不是说明她是更大更waagh的家伙? “她皮肤坚硬的和大技霸捣鼓出来的合金板一样,寻常的砍砍和突突根本难以切入分毫。” “俺寻思,她虽然看上去不大,但她实际上肯定会长得更大。” “她虽然看上去不是绿色的,但她总有一天会变成绿色的。” “所以记好了,俺们都要小心她,其他绿皮也要小心她,只有大军阀才能和她掰掰腕子。” “记住俺的话,小心大娘们!” 068 这船怎么这么难开啊? “侧舷突然出现陨石块!注意规避!” “鸟卜仪为何先前没反应?” “不知道,可能是机魂不悦……” 在所罗门精湛的掌舵下,命运之矛号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几乎是擦着左舷而过的太空陨石。 再三确认了周边没有乱飞的垃圾残骸和会在鸟卜仪上隐身的巨大陨石后,心力憔悴的所罗门几乎是爬着离开了舰桥。 最近这船太邪乎了,他这辈子都没开过这么难开的船。 这段时间,不仅总是会出现莫名其妙挡路的太空垃圾和巨型陨石,还经常出现一些重要仪器设备失灵的现象。 最邪门的是,有好几次这艘船的前几任船长似乎在和他抢舵。 要不是他斩钉截铁及时直接下令切断能源室来物理刹船,他们早就坠毁了。 所罗门揉了揉有些胀痛的太阳穴,疲惫地通过电梯下到了上层甲板处。 内壁由庄重大理石打造的上层甲板是个适宜生活的好地方,不过这里只能供给那些顶尖的人才居住,普通的舰船工人则会如蚂蚁般挤在环境堪比下巢的下层甲板中。 不过,某种意义上,除了偶尔会被切断电力供给亦或是氧气供给,命运之矛号这种小型驱逐舰的下层甲板算得上好地方。 那些更大型的船只,只有神才知道其下层甲板里面都具体藏了一群什么样的妖魔鬼怪。 这些大型舰船的下层甲板在某种意义上,是比底巢更加危险的地方。 在每次亚空间航行后,那些大型舰船的下层都会少很多人,但也有时候会多很多人…… 而想到亚空间航行,所罗门的目光不禁移向了上层甲板深处的一个区域—— 导航者圣所。 导航者是一种特殊的灵能者,他们天生对亚空间的流向有着奇异的感应能力,并且可以看见神圣泰拉上伟大的星炬火光,以此为舰船指引方向。 他们是船只的导航仪,是人类在亚空间内的指路者,但也因此而背负着近乎诅咒的折磨。 不过具体是什么折磨,所罗门并不知道。 毕竟他的船上没有导航者…… …… “什么!你们这艘船没有导航者?” 伽呙一脸震撼看着正在操纵医疗站救治七分熟的霍恩的“基因士”蕾娜神甫,难以相信她刚刚无意间吐露的消息。 这位全身凑不出几两肉的女士和其身后飘荡的伺服头骨一起默默地点了点头。 “命运之矛号并没有导航者。” “那你们怎么进行亚空间航行?” 蕾娜神甫正在灵巧地剥去霍恩焦化的表皮,再用合成皮肤涂抹器为其构建临时的病原体隔绝层,而后以毫无感情地机械合成音回答道: “事实上,自哈洛克正式接手这艘船后,我再也不曾见过她穿梭于亚空间之中,而是仅采用最基本的亚光速航行。” “可惜了,她的机魂十分独特,极其擅长在亚空间中找到正确的航向。” “欧姆尼赛亚在上,这是万机之神给予她的祝福。” “她就像她的美名一样,如同长矛一般撕裂命运的帷幕,而后在万机之神的指引下自然寻得安全的航路。” 蕾娜似乎对于这件事十分赞赏,以至于她在给霍恩手术的同时,嘴里忍不住颂念起神圣的二进制赞歌。 伽呙嘴角抽搐着。 对方天花乱坠般说了一大堆,到头来可以节省为一句话—— 因为没有导航者,所以不敢亚空间航行。 这已经不是贼船了。 这简直就是一艘还没坠毁的沉船! 伽呙扶额,先前所罗门这厮的帅气救场还给她留下了他很靠谱的印象。 但现在看来,他有没有一只欧格林靠谱都有待商榷。 而且,他的船上没有正常医疗官,只有一个来路不明的基因士兼任医疗工作。 伽呙甚至怀疑这位蕾娜神甫是在拿船上的伤员做某种小白鼠,以完成在他们这些机油佬眼里无比神圣的某种实验。 就在她内心吐槽欲望如潮水般汹涌时,准备前往船长室小憩一会的所罗门正好来到了这片区域。 “怎么样,在我的船上的感觉好不?” 看着一脸笑意的所罗门,伽呙眼皮狂跳。 她深吸一口气,抱着侥幸的想法,尝试地问道: “你的船上,真的没有导航者吗?” 所罗门自信地一笑: “会有的。” “……那星语者呢?” “也会有的。” “领航员?” “在下不才,乃船长兼领航员。” “医疗官?” “蕾娜是专业的基因士,只要她不整花活,给咱们医疗那是妥妥的。” “引擎先知?” “蕾娜是专业的技术神甫,当然就是她啦。” 在伽呙的目光下,所罗门每回答一个问题,灵魂上都会多出一缕心虚的光团。 而问到最后,所罗门已然快要化成一個大号人形的迪斯科灯球。 如果是一开始她还对于这厮抱有深深的质疑,那么现在她便是感到了一种奇怪的敬佩—— 能够在这种情况下开这么多年船还没出事,这个家伙不是运气好到逆天,就是有点真本事在身上。 看着一脸自信,实则被问得汗流浃背的所罗门,伽呙长叹一口气。 算了,事已至此,她好像也没有什么机会下这厮的贼船。 就在她打算不再为难所罗门时,突然一个念头在她心中闪过: 至今为止,她好像从来没有真正意义上弄清楚自己所在的时代。 毕竟,时间庭的钟塔都建立在巢都的上方,而她自始至终都没有机会见过那种地方。 直到目前为止,她对于时间的判断还是基于老比尔的故事的猜测。 “时间你总该知道吧,现在是哪一年?” 此话一出,所罗门顿时用奇怪的目光打量了一下伽呙。 过了半响,他搓了搓自己的小胡子,缓缓地开口道: “具体月日不记得了,但是今年是36,这个肯定不会出错的。” 这个时间点一出,伽呙顿觉脑瓜子嗡嗡的。 啥玩意?36? 这个时间,难不成…… 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她有些声音发颤地问道: “当今的教宗是?” 所罗门眯着眼睛,意味深长地看了神色隐约有些慌乱的伽呙一眼,略微提高了一点音量,一字一顿地说道: “高治·范迪尔。” “这是不久前的广域通讯公告——前任教宗保罗利斯三世以叛变罪被处死,首相范迪尔兼任教宗之位。” 这句话犹如一柄重锤,狠狠敲击在了伽呙的心灵上,刹那间掀起滔天巨浪,使其灵魂都不禁微微发出无声的尖叫。 这意味着,她现在正处在自荷鲁斯大拜寿之后,人类帝国最惨烈的内战漩涡之中。 其名——叛教时代。 069 深空中的求援讯号 当世人皆处痛苦的泥潭中,被名为绝望的猛毒腐蚀时,他们往往会寻求一剂良药的慰藉—— 信仰。 而在战锤这个超凡伟力能够切切实实展示在人们面前的世界里,这种对于信仰的渴求便会愈加坚定和强烈。 在这样的背景下,那位高坐于黄金王座之上,忍受着无止境的痛苦,默默守望人族一个又一个千年的人类之主,自然是被人们信仰崇拜的绝佳对象。 就这样,帝国国教诞生了。 他们颂念神皇的尊号,赞扬祂的功绩,将其视作人类这个种族的守护神灵。 虔诚的信徒们用双手打磨着一座座宏伟的神像,用最衷心的跪拜和最狂热的祭奠,向人类之主表达他们微不足道的感恩与崇拜。 但这些信徒所不知晓的是,他们的这种行为,其实是那位帝皇最不愿意看到的。 甚至于帝国国教的教旨,都是来源于一名叛变原体所撰写的典籍——《圣言录》。 但奢求人类保持理性,永远是最不理性的事情。 在许多個千年的时间冲刷和利益集团的遮蔽下,毫不知情的民众摒弃了帝皇倡导的帝国真理,将心灵寄托在了帝国国教的庇护下。 在高领主十二议会中,帝国国教可以说是诞生最晚的势力,但其却在极短的时间内通过疯狂地布道传教,迅速控制了大半个帝国的子民的思想。 正常来说,在战锤这个信仰具有力量,思想具有重量的世界中,通过对帝皇的信仰来守护心灵无可厚非。 但是,凡人的政治终究存在致命的劣根性,在权力的诱惑下,一切原本高尚的行径,都会被扭曲成肉食者的游戏。 帝国国教凭借自己如日中天的影响力,开始大肆扩张财力乃至军力。 这种不可控的扩张,引发了包括审判庭在内的诸多势力不满。 但这种不满,很长一段时间以来都是通过政治游戏的制衡体现,具象化的形式不过只是高领主们玩弄于手中的一组组数据和随意批阅的一份份文件。。 这种权力的游戏持续了很久很久,而双方的矛盾也在这个过程中不可遏止的扩大。 古泰拉有句名言——政治是不流血的战争,战争是会流血的政治。 当政治游戏的杠杆不足以调息其中一方的不忿时,那么唯有剑与火可以将纷杂的利害冲突理清。 而引发这场不可挽回的刀兵之灾的罪魁祸首,便是高治·范迪尔。 根据伽呙的记忆,在他早年的政治生涯,这个勉强可以称之枭雄的男人一直隐忍不发,并且能够娴熟地奉迎在神圣泰拉势力关系错综复杂的议会中。 而后,凭借过人的资历和本事,他如愿以偿地成为了人类帝国的至高领主。 但就在他登上泰拉权力的顶点时,人们才意识到,隐藏在这幅类人皮囊之后的并无半点忠诚与奉献,唯有滔天的贪婪与欲望。 他以极其血腥的手段清理了帝国国教的高层,并且逼迫剩余的管理层认证其为新一代的教宗。 而当至高领主这个掌控帝国命脉的职位与教宗这个操纵民众的职位被一个疯子同时握在手中,那么可以预见的是,等待着人类帝国的必然是难以想像的混乱与绝望。 这便是叛教时代的开端,这便是惨烈内战的始焉。 这场被后世称为“血腥统治”的悲剧岁月,使得无数个原本屹立在帝国疆域之内的世界失去了神皇的庇佑,陷入长达数个千年的黑暗与哀嚎中。 而伽呙此刻,正好便处在这场腥风血雨的起点。 这未免也太巧了。 她托着下巴,一边游荡在上层甲板中熟悉环境,一边思索着她是否可以为即将到来的这场残酷内战做些什么。 思来想去,她觉得可以利用先知优势来改变未来只有三种方法: 第一个,直接刺杀高治·范迪尔,这个办法最有效,但是难度有亿点大。 先不说可能会在皇宫里面遇到的某些只穿着兜裆布的大只佬,就单单是刺客庭的刺客都足够她死几百个来回了。 第二个,阻止范迪尔诱骗战斗修女的前身,星球圣莱奥尔上的“帝皇的女儿”修女会,从而削弱他的力量。 卑鄙的范迪尔为了欺骗这些忠诚的战斗姐妹,使用了名为“玫瑰念珠”的防御力场饰品,在她们面前表演了一波义和团的刀枪不入,从而使得单纯的修女们相信这个鬼玩意是神皇钦点的圣人。 第三个,就是直接投奔在未来会建立“光明同盟”推翻范迪尔的活圣人赛巴斯提安·索尔。 这个方法较为稳妥,并且说不定到时候还会有从龙之功。 可问题是真到了那个时候,范迪尔已经把帝国嚯嚯得差不多了,那她的先知优势等于没用。 伽呙眉头紧皱,最终决定——优先执行第二个计划,有机会就执行第一个计划,第三个计划留着兜底。 “但是,现在有个小问题——无论执行哪个计划,都肯定需要亚空间航行的。” “先不说所罗门会不会听我的,这艘船上现在亚空间航行三件套就只有一个盖勒立场发生器,连最基本的导航者都没有。” “胡乱盲跳的话,就算我不在船上,她出事的概率也有十成甚至九成。” 她顿时感到头大如斗起来。 伽呙冥思苦想,但却发现始终绕不过无法亚空间航行这道坎。 除非天上能掉下来一个导航者,不然什么想法都无法实现。 …… 枯寂辽阔的星海中,一道翻涌着无形诡雾的狰狞暗红裂口突然乍现,一艘伤痕累累的运输舰破开实与虚的帷幕,艰难地朝着远方驶去。 两艘造型狰狞小巧的掠袭舰如嗅到血腥味的野狼,张牙舞爪地从其后的裂口冲出,随即两发精确制导的鱼雷骤然轰击在其船后的引擎上,刹那间瘫痪了它的运作。 在经过了一系列的轰炸后,运输舰的下层爆发出恐怖的火光,狰恶的火舌如厉鬼般吞噬着其中的生命。 见此情景,两艘掠袭舰贴在了运输舰的两侧,开始了对其的跳帮。 在绝望中,一条广域求救信号被运输舰传出: “……这里是导航者家族……哈耶克家族……我们与护航舰失散……正在遭遇海盗……” 070 祖安导航者 当哈耶克家族的求援信号跨越虚空,传播到距离其5000vu的命运之矛号时(1vu=10000km),原本正在船长室躺尸的所罗门犹如飞鱼般一跃而起,自上层甲板一路飞奔到了舰桥上。 “音阵监听者,继续接听后续信号。” “鸟卜仪全开,探查那艘运输舰的周边情况。” “炮控阵列开启,以迂回距离靠近信号源。” 一条条命令被所罗门有条不紊地下达,在他高效地统筹下,这艘人员编制尚未满六成的船只以惊人的效率开始了针对求援信号的准备。 被巨大动静吸引来的伽呙有些诧异地看着轻车熟驾的所罗门。 她发现,这个家伙总是能够特别靠谱和极其不靠谱两个极端之间来回蹦迪。 扫了扫身边忙得快打圈转的舰桥人员,正在闲逛的伽呙不免有点好奇,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他们如此严肃? 她在一旁暗中观察了一会,等到所罗门发号施令的节奏逐渐减缓,再来到他身后,疑惑地问道: “发生什么事了?” 听到问话的所罗门猛回头,一脸激动地拍手道: “我们附近有艘运输舰遭遇了海盗,现在正在求援。” “按照行规,一旦成功解救他们,那么就至少可以获得其载货百分之二十。” “一艘运输舰的百分之二十的货物,能够抵我这种小船长在星系间跑商十来年的收益了。” “所以我打算靠近看看,如果我们能够处理,那么就拉他们一把,顺带把报酬拿了。” “如果不能处理,那咱们也可以在不远处等等,看能不能从残骸里捞点油水。” 说到报酬和油水,所罗门眼里顿时有光起来—— 这片星海充斥着奇迹和危险,而在他看来,最大的奇迹自然是王座币! 看着垂涎若滴的所罗门,伽呙嘴角抽了抽,但随后她目光微动起来,一个让她有些激动的想法产生了: “如果所罗门决定管这事,那是不是意味着,我要经历战锤中最著名的跳帮作战了!” 在战锤世界,近战是神圣的,太空海军作战亦是如此—— 一切战术转跳帮,一切海战转撞角。 一场太空战如果没有跳帮的环节,那么就如同吃饺子不蘸醋一样,是没有灵魂的。 伽呙越想越激动,体内的血液流速都不禁变得迅捷起来,犹如钟鼓鸣响的心跳声隐隐从胸膛中传出。 就这样,所罗门和伽呙,两个人一起满怀期待地等候在舰桥上…… …… 命运之矛号迅捷的身影划破宙宇的疆域,循着运输舰上的呼救,朝着正在陷入苦战的屠宰场行驶而去。 哈耶克家族的音阵大师绝望地一遍遍在广域通讯器内进行呼喊,希望有帝国海军亦或是其他船只能够前来拯救他们。 “该死的海盗,你们是疯了吗?” 他听着无数個音阵设备内传来的来自下层的惨叫和厮杀声,脸色铁青。 按照星海间的潜规则来说,导航者家族属于亚空间航行的保障。 除非是某些可以无视常规亚空间航行规则的异形,亦或是本身受到亚空间庇护的混沌叛徒,正常的海盗不会招惹这些亚空间的指路者。 但这次的海盗不仅没有理睬他们表明的导航者家族的身份,甚至于都没有敲诈勒索的流程,径直便开始了攻击和杀戮。 他苍白的手因为用力攥紧而骨节凸出,深深的无力感席卷了他的心神。 他们的护航舰因为一个莫名其妙出现的亚空间漩涡而与其分散,现在这个运输舰上的家族护卫不仅质量差,而且数量远远不及对方的十分之一。 这根本不是一次战斗,而是单方面的屠杀。 他担忧的目光扫视向被护卫队长带兵重点把守的舰桥入口大门。 对方的突入只是时间的问题,但如果他们无法生还,至少应该让米切尔大人离开。 想到这里,他转头看向舰桥中心高台上,那个身穿典雅紫色长袍,头戴宝石饰环,被许多仆役拱卫着的消瘦青年。 他半透明的皮肤白皙如雪,隐约可见淡紫色的血管在其下悸动,其横放在膝盖上的双手呈现诡异的爪状,这些特征使之看上去非人的同时,也让其看上去有一种奇特的妖异。 妖艳的青年此刻双目紧闭,因为他要看的景象不能用凡夫俗子之眼注视。 沉闷的轰鸣声伴随着剧烈的震颤自下方传来,顿时使得其身周的仆役都陷入失措的惊慌中。 但他却泰然自若地露出一丝不忿的蔑笑。 因为他看见了,他的路并未断绝。 “我看见了……” “当耀眼的星辰跨越到血腥的战场时,一切试图与之纠葛的肮脏秽物都将泯灭在其夺目的光彩下。” “臭虫们诱发的血斗必以血结束,但那鲜血只会属于它们自己。” “神皇在上啊,这些血比臭水沟里的烂泥还低贱龌龊的杂碎,将会在自己的贪婪和愚昧中死去。” “希望到那时,他们可以在无望的呼喊中,于至高天一窥已逝的家人与早亡的双亲,从而获得卑贱心灵的安宁。” 优美的善意话语不断从他的嘴里蹦出,犹如洪水时的甘霖、沙漠里的暖阳、暴雪中的微风般滋养人心。 …… 在距离信号源900vu处时,敌人的舰船情况已经被鸟卜仪探测到。 “两艘小型掠袭舰,无宏炮级武器,而且型号不一样,看来是两波海盗。” “看来这报酬是想不拿都不行啦。” 所罗门咧着嘴,双目都快变成了王座币的模样。 “通讯员,能否和运输舰取得联络?” “稍等一下……好了!正在和其频道对接。” 所罗门大步流星,直接站到通讯器旁边,一把抢过话筒,用其独特的慢条斯理语气开口道: “这里是命运之矛号,我们已经来到了你们附近。我是船长莫尔德凯,请简述你们的情况和敌人的部署,方便我们进行作战。” 一个激动的声音从扩音器内传出: “神皇在上!万分感谢你们的帮助,我是哈耶克家族的音阵大师。” “我们目前主要人员据守在舰桥的位置,下层甲板已然沦陷,货舱区和上层甲板区正在混战,但我们作战人数稀少,目前战况十分不利。” “我把一个空旷的安全区域信标给你们,还请尽快出手相助,哈耶克家族绝不会忘记诸位的恩惠!” 他转头看向伽呙,嘴角勾起: “对面既然是两波海盗,那么就让他们先内部分歧,而后战前减员吧。” 说完,他做了一个自认为帅气的姿势,对着舰首用力挥手道: “接下来,是哈洛克船长的表演时间。” 071 一切战术转跳帮 深黑色的掠袭舰犹如两只鬣狗,死死地咬在运输舰这个大家伙的两侧,贪婪地吮吸着自其内掠夺的物资。 他们拥有准确无误的情报,并且得到了事成之后不被追究责任的承诺,所以这次袭击将会是一场属于他们的血宴狂欢。 这里距离各个行星以及该星系的曼德维尔点很远,并且其刚才强行冲破亚空间帷幕的行为导致此处形成了一股小型的能量乱流场。 除非接收舰的航距极其相近,不然运输舰的求救信号只能在远距离的能量逐步干涉下变成无意义的杂波。 这是一次完备的计划,是一张精心规划的捕网。 海盗们露出得意的残忍微笑,现在的运输舰就是待宰的羔羊,其被吃干抹净只是时间的问题。 但很快,他们就笑不出来了。 毫无预兆的,剧烈的火光在运输舰左侧的亵渎者级掠袭舰后侧亮起,险些致使其主引擎殉爆。 “妈的,是深潜级鱼雷!鸟卜仪功率全开,给老子进行主动扫描!” 咒骂声在被打得措手不及的海盗间响起,伴随着鸟卜仪的全面启动,许多象征着莫大威胁的红色光点浮现在其屏幕上。 “看它们的方位,目前攻击的只有一艘船,朝那个方向延伸扫描波。” 经验丰富的海盗们恢复了冷静,一边贴着运输舰移动船身,一边开始侦查攻击的来源。 由于这些鱼雷显然刻意规避了运输舰,所以他们只要转移到其下方就能很轻易地成功躲避第一轮的鱼雷齐射。 不过让他们奇怪的是,他们朝着鱼雷来袭的方向进行了重点扫描,却没有发现攻击者的踪迹。 这让他们放松了些许警惕,因为这意味着攻击者的机动性很高,而高机动性的船只必然不会是有着毁灭火力的大型舰船。 “刚才的鱼雷几乎瘫痪了我们的抬升引擎。” “黑鲨的人呢?他们有遭到攻击吗?” “没有,他们现在正在警惕四周。” “妈的,会不会那帮鳖孙想黑吃黑?” 亵渎者级掠袭舰上的海盗们嚷嚷起来,怀疑的矛头对准了另一侧毫发无损的盲信者级掠袭舰。 这一次袭击的雇主同时找了他们暗星海盗团和隔壁黑鲨海盗团,二者在商议后决定各出舰一艘,并且许诺运输舰上的货物五五分成。 但是他们自己最清楚了,身为海盗这种刀尖上舔血的暴徒,他们的信用不能说是白纸,只能说是影子国币。 在这种近乎天衣无缝的计划下,出现扰乱局者的概率显然要远远小于对面背刺的几率。 但是现在不能妄下定论,毕竟如果黑鲨没有想着黑吃黑,这样的枉指有损他们剩得不多的江湖道义。 而如果对面就是这么想的,那么直接就撕破脸皮了,他们受损严重的船体显然打不过对面至少两艘船的黑鲨。 那么,现在该怎么办呢? 就在暗星海盗们利用惊世智慧开始思考对策时,一发来自右上位的鱼雷擦着他们的船体骤然飞过。 这枚鱼雷的行踪被运输舰的船体遮挡,使躲在运输舰下方的亵渎者级掠袭舰的扫描信号无法探测到其行踪。 “这鱼雷就是从他们那边射来的!这帮龟孙指定想黑吃黑!” “冷静,只是来自于他们的方向而已,不一定就是他们干的。” “在那个方位上,他们暴露的船体很明显比我们多啊,如果不是他们的船,为什么刚刚不率先攻击他们?” “这……” 暗星海盗们炸了窝一般争吵起来。 虽然黑鲨那边的通讯一直表明他们绝没有背刺的想法,但是深知大家都是什么德行的暗星海盗怎么可能这么轻率地相信他们。 最终,亵渎者级掠袭舰的海盗船长决定—— 无论对方想不想黑吃黑,都先撤了。 “老大,那还在宰羊的兄弟们怎么办?” “要是黑鲨真没那個想法,那么等他们火力更强的盲信者击退了袭击者,就让咱们的兄弟先跟着他们待一会,大不了分货的时候咱们少要点。” “但如果黑鲨真想黑吃黑,那咱们现在的状态肯定不能打,不然得一起栽在这。” 先前偷袭的鱼雷严重损耗了他们的引擎性能,现在不及时做决定,再拖下去的话,情况只会对他们越来越不利。 而且,就算黑鲨先前没有下黑手想法,现在看到他们严重受损的船体后,原本就火力更加强劲的盲信者会不会对他们动心思呢? 这是一场囚徒困境,而无论怎么看,现在立刻撤离都是暗星海盗团的最优解。 于是乎,在船长的拍案下,亵渎者级抓住机会,立刻开始朝下方潜逃。 另一边,黑鲨海盗团的人肺都快气炸了: “妈的,这群怂包,挨了一下就跑了。” “我就说嘛,不该和这帮缩卵鸟货合作。” “这雇主什么鬼玩意,为什么要找这帮家伙和老子们分成。” …… 躲藏在鸟卜仪主动扫描边缘区域的命运之矛号上,伽呙看着正在逃窜的亵渎者级掠袭舰,震惊地目瞪口呆。 所罗门利用命运之矛的高机动性和装载的远程高精度鱼雷,灵巧地操控着她遨游在星海间,将敌人玩弄于手掌之间。 他看似意义不明地突然直角转弯和坠毁式下潜,实际上都是为了利用敌人鸟卜仪在主动扫描、被动探测以及延伸勘察三种状态下不同的盲点视区。 而且正如他先前自信地对伽呙所说的那样: “敌人的舰船型号完全不一样,显然来自于两个海盗团。” “我不知道这一次他们为了什么而短暂联手,但是这些家伙最不信任的就是彼此。” “我只需要稍微做点诱导,他们中就会出现分歧,从而导致战前减员。” 而结果也正如他所说的那样,被率先偷袭的亵渎者级掠袭舰选择了撤离。 他宛若一个老练的音乐指挥家,弹指间就将战场的节奏牢牢把握在了自己手里。 “乐剧开场的烟花已经被哈洛克船长点燃,那么接下来的一幕就该是跳帮了。” “我亲爱的护卫,后面的舞台就交给你了。” 伽呙眯起眼睛,看向不远处的运输舰,嘴角难以遏止的上扬。 跳帮近战,战锤最大的浪漫! …… 盲信者级掠袭舰将鸟卜仪开到了最大功率,并且不定期进行全方位的主动扫描,只为了找出那个隐藏在暗处的敌人。 但很快,他们就看到一个巨大的红点在鸟卜仪上出现。 “攻击者出现!是一艘有改造痕迹的眼镜蛇级驱逐舰!” “对方拥有宏炮,火力较为凶猛,咱们跟它迂回。” 不过,很快他们就意识到,对方的目标根本不是掠袭舰。 “不好,他们想要跳帮救援运输舰。” “无妨,一艘驱逐舰而已,我们两艘掠袭舰的袭击者都在上面,优势在我。” 黑鲨海盗团一边躲避命运之矛的宏炮打击,一边开始进行环形迂回。 由于对方丝毫没有尝试拦截的迹象,所以命运之矛扛着对方小型火炮阵列的射击,很容易地便来到了运输舰的旁边。 而后,一台雷霆突击艇从悬停甲板起飞,载着所罗门精心挑选的包括其本人在内的跳帮队,顺着哈耶克家族提供的信标指引,利用热熔切割器,来到了正在遭受屠杀的运输舰上。 …… 上层甲板的电梯前,剩余的护卫们拼死守在这里。 这里是通往舰桥的最后一道关卡,如果让海盗突入,那么导航者贵族便会暴露在危险中。 作为忠诚的护卫,他们纵使拼尽最后一滴鲜血,也绝不会让这些暴徒突入一步。 但海盗们的火力实在太猛烈了。 “哈哈哈,给老子杀!等把舰桥的家伙清空,这艘船的东西都是老子们的!” 一个挥舞着链锯斧疯狂砍杀的甲壳甲大只佬癫狂地笑着,砍瓜切菜般地撕裂眼前的一幅幅血肉之躯。 “轰!” 身旁过道的一声巨响打断了他的杀戮,使其血淋淋的斧头悬停在一个满眼血丝的护卫脸前。 他疑惑地扭头,而后便看到烟尘中出现了一个高挑健美的身躯。 下一刻,几乎是瞬间,烟尘便被高速移动的飓风荡开,而后他便感觉右边身体一轻。 他茫然地看向右侧,却发现自己的右臂连带着链锯斧,都已然消失不见。 “这玩意真不错啊,可以给我玩玩吗?” 一个中性的磁性声音从他背后响起,而随之一同响起的链锯嗡鸣声顿时让他如坠冰窟。 072 遭重的海盗们 黑鲨海盗突击队的音阵通讯者听着耳麦中逐渐消失的汇报声,眉头紧皱起来。 他扭头,看向身旁一个光头上纹着黑色鲨鱼图腾的健壮男子,低声道: “托尔洛大哥,前面的兄弟好像遭重了,这些羊崽子里面可能藏着狠角色。” “要不等暗星的人过来,咱们一块推进?” 托尔洛伸出巨掌,狠狠拍在了通讯者的脑门上,直接把他打至跪地: “他妈的,这么怂做什么了,暗星的那帮家伙一个比一个靠不住,外面的船都跑了,咱们能自己吃下的肥肉干嘛要让他们掺和进来?” 托尔洛如此震怒的原因很简单—— 虽然暗星和黑鲨讲好了五五分成,但是事实上这仅代表了货舱内的货物的分配模式,而在运输舰其他地方获得的战利品,则由先占者获得。 换句话来说,如果他们等暗星的家伙一起,那么接下来的战利品就要分给那些家伙一半。 他们一路砍过来,根本没见过几个像样的抵抗者,而且前面就是上层甲板最肥的地方。 在他看来,就算可能有一两個难啃的骨头,也绝不能把这大好的敛财机会分给暗星的家伙。 仅仅是几个侦查分队被击溃了而已,这种小插曲不足以让他放弃自己的贪婪。 “小的们,跟老子冲!” 大喝一声后,他冷笑着拿起单手爆弹枪和链锯锤,直接沿着悠长的过道冲了过去。 一路上,遍地可见惨死的运输舰护卫的残骸,且几乎没有海盗的尸首。 但这种情景却让托尔洛不禁警惕起来—— 这说明他们的侦查分队在这前一段路都是碾压之势。 那么他们最终失讯的位置将会集中在前面的区域。 前方,潜藏着大麻烦。 是技艺高超的战士?还是提前布置的陷阱?亦或是某些威力巨大的武器? 托尔洛凶狠的眼睛微眯起来,一丝忌惮的光芒于其内一闪而过。 但这种凝重仅在他脸上出现了一瞬间,很快便被自信的狞笑所取代。 作为黑鲨海盗团的突击队队长,他在星辰间厮杀了十数个岁月。 他曾数次落入死境,也曾陷入几倍于己方的敌人的包围中。 而这些都被他以势不可挡的勇武破解。 不管前方潜藏着什么,他都坚信这将是又一次属于他的胜利。 “救命……” 突然,前方传来微弱的呼喊声。 警惕的托尔洛立刻停下了脚步,举起爆弹枪,对准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伴随着鲜血滴落的声响,在蹒跚的脚步声中,一个双臂已被拆卸的海盗一脸惊恐地全力小跑着,仿佛在试图躲避什么恐怖的存在。 他此刻内心的求生欲到达了巅峰,拼尽全力地试图活下去。 不过,双臂断裂的巨大创口,加上他剧烈运动导致的心跳加速,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大失血。 他再次艰难地跑出两步后,致命的窒息眩晕感便压垮了其残破的身躯,使之倒在了海盗们的面前。 托尔洛看着这一幕,一种来自直觉的巨大危机感油然而生。 下一刻,似乎是为了印证他的不安,过道的灯光突然熄灭。 而后,如奔雷般的脚步声在前方暴起,并且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在迅速接近。 “开火!开火!” 密集的弹雨夹杂着激光射线和威力巨大的爆弹,朝着前方疯狂倾泻着火力。 在曳光弹的照耀下,那副以不可阻挡之势冲击而来的强而有力的躯体显现了身影。 海盗们本以为对方会瞬间被这密集的火力网撕碎,然而对方却展现了近乎非人的运动能力。 只见其骤然起跳,身体如出膛炮弹般冲向了过道侧上的墙壁上,而后又以常人几乎不可能做到的姿势蹬墙冲刺,顷刻间便绕过火力网,完成了一个立体的“z”型移动。 托尔洛只感觉有股强风扑面而来,随之而来的还有链锯转动的轰鸣声。 凭借着无数次战斗练就的本能,他勉强将右手的链锯锤挡在了胸前。 “嗡!” 在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中,他被一股恐怖的巨力按倒在了地上。 托尔洛怒吼着,直接丢下了左手的爆弹枪,双手抵住链锯锤的握柄,尽全力与对方抗衡。 但他很快发现,这是无谓的徒劳。 在那宛若液压机一般的恐怖力量下,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链锯锤握柄被对方手中的链锯斧硬生生截断。 而后在他杀猪般的哀嚎下,锋利尖锐的链刃嵌入了他的装甲,卡住了硬化外皮和其下被保护的血肉,溅起一阵血雾的同时,爆发出骇人的嗡鸣声,最终将其活生生切成了两段。 “滴答滴答。” 淋漓鲜血的滴落声传来,在海盗们惊恐的注视下,无光的昏暗中,那个顶着他们火力网,如杀鸡宰鸭般屠戮了他们队长的健硕身影缓缓站起。 下一刻,绝望的枪声和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交替响起。 …… 所罗门跟在携带了单兵鸟卜仪的盾卫身后,在蕾娜神甫的伺服头骨的辅助下,沿途补刀还没死透的海盗。 他看着墙壁和地面上留下的一道道混杂着盔甲碎片和血肉残骸的锯刃痕迹,以及满地的海盗碎片,不禁咽了咽唾沫。 蕾娜神甫再次进行广域扫描后,用毫无感情的机械合成音开口道: “上层甲板除了电梯位置,已无大量聚集的生命信号,初步判断已经清空。” 所罗门点点头,探出脑袋看看四周,确认真的没有危险后,便大摇大摆地从盾卫身后走出,昂首挺胸地走在了前面。 很快,他们便追上了伽呙。 后者此刻正坐在海盗垒起的尸堆中,慢慢平复自己心中仍在沸腾的战斗之血。 所罗门额头稍微流下了一点冷汗,而后凑到伽呙面前,搓着小胡子说道: “目前上层甲板已经清空了,但是下层似乎还有一个海盗团的突击队在活动。 “我们先去舰桥和这艘船的主人会晤一下,顺带谈谈报酬的事情,而后再做安排。” 伽呙看着嘴角快压不住的所罗门,深知这厮是要去坐地起价。 她无奈地摇摇头,而后缓缓地从尸堆中站起,拍了拍身上的碎肉。 她看着舰桥的方向,不禁觉得有些疑惑—— 不知为什么,她能够感受到那里有个能和自己灵能共鸣的事物存在,并且对方似乎隐隐在呼唤自己…… …… “船长!船长!托尔洛那边的通讯断了!” 被命运之矛的宏炮撵得到处转圈圈的盲信者级掠袭舰上,音阵通讯者发出尖锐的爆鸣声。 黑鲨海盗们立刻炸开了锅: “什么!托尔洛那家伙能栽了?” 此时,一个有着惊世智慧的海盗大吼道: “妈的,我明白了,肯定是暗星的家伙干的。” “他们配合着演了一出戏,看似只有一个驱逐舰的跳帮队,但其实暗星的人也是他们的!” “托尔洛肯定以为是1v2,但没想到是2v1,结果惨遭背刺,死了!” “原来如此,我就说那帮家伙怎么挨了一下就跑,妈的,演戏给咱们看呢!” 失去了突击队的黑鲨海盗团骂骂咧咧,嚷嚷着回去要和暗星那帮家伙做过一场,而后在又一次躲过命运之矛的宏炮后,便加速离开了。 而另一边,运输舰下层甲板,失去掠袭舰联络消息的暗星海盗们人都傻了—— 啥玩意? 怎么两艘船都跑了? 那他们怎么回去? 073 小嘴挺甜的导航者 “你们……真的是来帮助我们的援军吗?” 电梯口,已经得到了舰桥消息的护卫队长看着一脸和蔼笑容的所罗门,有些不太确定地问道。 所罗门搓着小胡子,淡笑着问道: “我们不像吗?” 护卫队长瞥了一眼他身后浑身浴血,手里拿着一把链刃上卡着大量糜烂碎肉的链锯斧的伽呙,吞了吞唾沫,心里很想说不太像。 不过,他在再次向舰桥确认后,还是下令让护卫们挪开了拦路的路障,并且重启了电梯的电源。 “上方便是舰桥,米切尔大人正在等候各位。” 所罗门正准备带着手下乌泱泱一大帮人登上电梯,却被护卫队长拦住了。 “请恕我冒昧,不过您最好只带两名部下跟随。” 他说出这话后,便感到所罗门盯着自己的目光骤然一变。 原本让人直观感受的戏谑感散去,犹如千钧巨石般的压抑感扑面而来。 护卫队长额头稍微渗出了汗水,但却并没有退让,依然拦在电梯间前。 所罗门盯了他一小会后,脸上瞬间再次挂着那副玩世不恭的笑脸: “哎呀呀,你瞧瞧我,这么重要的规矩都忘了。” 他眯着眼睛,笑着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而后转头说道: “那伽呙,蕾娜,你们二位跟我一块上去拜见一下米切尔·哈耶克大人吧。” “那么我剩下的部下就劳烦你照看了一下了。” 所罗门笑着走入电梯间,在路过护卫队长身旁时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伽呙看着这一幕,不禁又对所罗门这厮有了一些改观—— 好娴熟的坐地起价前上压力的手段,这缺德事他肯定不是第一次干了。 三人踏上电梯的平台后,伴随着齿轮组咬合的轰鸣声,他们朝着运输舰的顶端缓缓进发。 伽呙感受到,那股共鸣的灵能正在变得强烈。 她不禁有些好奇地询问所罗门: “你们刚才说的,米切尔·哈耶克是谁?” 之前所罗门只是告诉她要跳帮救援运输舰,但没有说运输舰的归属者是谁。 所罗门正在平台上移动身体,找到了最适合的位置后,背着手,昂首挺胸地看着前方,做好了帅气出场的准备,听到伽呙的问话后,他笑着回答道: “哈耶克家族是一个导航者家族,咱们救援的这艘运输舰便是他们的。” “而那位米切尔,不用想都知道,自然是导航者贵族了。” 听到这话,伽呙瞪大了眼睛—— 自己前不久还在头痛命运之矛号上没有导航者,自己可能没办法执行终结叛教时代的计划。 结果这就遇上导航者家族了? 这未免也太巧和了。 这种感觉就像自己说了宏伟的志向后,长叹一声:“只恨财力不足。” 然后旁边有个人立刻大喊道:“俺颇有家资!” 带着怪异的心情,她顺着攀升的电梯平台,来到了一座宏伟的舰桥上。 就在他们出现的一瞬间,许多双携带着不同情感的目光聚集在了他们身上。 “你是何人?” 一个清脆中带着些许疑惑的声音自三人前方的一座高台上传来,他们抬目望去,看到了那身穿华贵紫袍的灰色短发青年。 他那妖异的外貌说明了他的身份——导航者。 面对导航者贵族的疑问,所罗门熟练地摘下海军帽,弯腰行礼道: “在下是命运之矛号的船长莫尔德……” “闭上你聒噪的嘴,靠着盲目愚昧的孤勇就敢挑衅至高天乱流的无知者,我询问的对象不是你。” 所罗门的自我介绍过场动画还没有过完就被无情地打断了,只能乖乖地戴回自己的帽子,而后在内心生出一些警惕—— 和这个家伙商谈,好像很难坐地起价的样子。 伽呙抬头看着这個青年,又或者说米切尔·哈耶克。 对方的双目明明紧闭,但不知为何伽呙却能感受到他在用另一道目光在注视着自己。 “我名为伽呙。” 她的回答很简短,这引发了米切尔仆从的不满。 就在他们试图出言呵斥伽呙的不敬时,却被一股无形的压力给按着伏跪在了地上。 米切尔缓缓站立而起,手持一根造型古朴的导航者权杖,走到了高台的边缘,睁开了凡俗之眼,用淡红的瞳孔注视着伽呙。 “我天生具有特别的导航能力,我不仅可以看见船的路,还可以窥见人的路。” “但是在伱身上,我只见来路,难窥前路。” 他一边说着,一边自旋转台阶缓步走下。 其所过之处,船员和仆从纷纷跪拜,无形的波动涌现在他的身周,令凡人难以鼓起勇气与其对视。 但他对面的三人却都直愣愣地看着他。 随着他的靠近,蕾娜神甫下意识地用伺服头骨扫描了他一下,而后用低沉的合成音开口道: “基因畸变率如此之高,却还能保持肉身的稳定性,有意思的素材……” “我宽恕你不敬的话语,自以为是的万机之神的仆役。” “你自认为在追寻真理,却被同路者驱赶鄙夷,真是可笑至极,希望你在前路的漩涡中,不会因为意识到自己那无与伦比的愚蠢,而崩坏你那被二进制代码篡改的心灵——如果你还有它的话。” 蕾娜神甫没有回应他的话语,不过从她义眼中闪过的红光可以看出她的内心并不平静。 米切尔走到了伽呙面前,他虽然纤细瘦弱,但却令后者感到一股难以明说的压迫感。 “不,不仅是来路,你的最初之路也被迷雾笼罩。” “真是有意思,被抛弃的孤单者,在灯塔的指引下试图寻光而行,却在光与暗的角逐中失去了珍贵之物,看来你注定孤身一人。” “你的前路到底如何?因为光的不闻而背弃光?亦或是痛恨暗的折磨而憎恶暗?” 米切尔的话语模糊而又富有指代性,使得伽呙不自觉地握起了拳头,但又不确定该不该呼他脸上。 所罗门看着伽呙的微表情,赶紧上前拦住了正绕着她转圈的米切尔,轻咳一声: “尊敬的米切尔大人,咱们还是先聊聊关于报酬的问题吧。” “是这样的,为了救援贵家族的运输舰,我们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 “虽然在我看来,这都是值得的,不过在下也是一个生意人,太过亏本的买卖自然是做不得,不知哈耶克家族会给我们怎样的补偿呢……” 他一边搓着手指,一边淡笑着开口道。 但还没等米切尔开口,一声猛烈的巨响席卷了运输舰,紧随而来的是令人难以站稳的剧震。 负责查看运输舰情况的船员用颤抖的声音说道: “下层甲板的那些海盗……引爆了货舱,还有燃料室……” 没错,暗星海盗们在意识到自己栽了后,决定和他们爆了。 既然两艘船都跑了,说明来的家伙肯定不是他们能够应对的。 而他们杀了这么多人,被对方抓住估计不得好死,那么自己死之前也要给他们来点不痛快的。 自己拿不走的东西,炸了也不留给别人。 听到这个噩耗,反应最大的不是运输舰的船员,也不是米切尔·哈耶克。 “扑通。” 伴随着沉闷的声响,所罗门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我的……我的王座币……” 米切尔沉思了一会,而后淡淡地说道: “报酬嘛……我还是可以给你们的。” “虽然下层的货舱没了,但是上层甲板还有一个我的宝库。” 听到这话,所罗门立刻垂死病中惊坐起。 “但是,按照规矩,这部分东西是本不该你们作为报酬的。” “所以,我有一个条件。” 074 捡垃圾 “我需要前往哈耶克家族的边邑封地,位于极限星域东境边陲的卡列斯行星,并且完成这一路上星图的绘制。” “这是晋升圣子的伟大仪式。” 听到这话,伽呙不禁多打量了米切尔几眼。 导航者通常划分为权威家族,而各个家族间又会通过血缘纽带缔结成为大族,每个大族中最为强大的导航者被称为嗣体,而各个家族的圣子便是嗣体的候选者。 这些历史亘古久远的大族,在帝皇之光尚未拂照在人族之上时,便已然在黑暗年代指引人类舰船航行在危机四伏的亚空间中。 因此,无论是靠资历还是靠能力,导航者家族都有极高的地位,甚至在神圣泰拉上掌有高领主十二议会的一席。 而代表导航者的高领主,被称为导航者长老,是从嗣体中选出的最具尊望者。 换句话来说,这个米切尔有潜力成为神圣泰拉上掌握人类帝国道路的高领主。 “本来这個任务应该是家族护卫舰的,但是我的三艘护卫舰全都在不久前同时迷失在了亚空间的乱流中。” 他用权杖轻敲了一下地面,而后缓缓地开口道: “我看到,恶心的黑影潜伏在暗中,随时伺机用它那仿佛啃食过秽物的肮脏唇齿,给予猎物致命的一击。” “这一路,注定不会太平,我需要强大的护卫,而你们很显然具有这个能力。” “而且这艘运输舰的动力已经基本瘫痪,转移到其他舰船上是最明智的选择。” 他淡红色的眼眸瞥向了所罗门,以不容置疑地语气说道: “答应成为我的护航者,帮助我完成仪式,我宝库中的三成珍宝都可以给予你们。” “哦,不要想着杀了我那些都是你们的。” “你们应该都很清楚,这种宝库都在沉思者阵列的封锁保护下,并且其内的珍宝有着自毁程序。” 听了米切尔的话,所罗门搓着小胡子,眼睛微眯起来。 从这一次救援的一些细节和米切尔的某些模糊的话语中,他能够感受到,和这个圣子备选者在一块可能会染上大麻烦。 看似普通的海盗袭击,背后很可能潜藏着一场巨大的漩涡。 他的小庙,真的载得动米切尔这尊大佛吗? 经过深思熟虑后,所罗门最终摇了摇头: “恕我不能接受……” “除非你给四成珍宝。” “就三成珍宝,但是允许你们自己挑选。” “成交!” 就这样,伽呙一脸无奈地看着所罗门以奇怪的方式和米切尔达成了一致。 对于她来说,自然是欢迎米切尔上船的—— 这样他某种意义上就算免费的导航者了。 而且,米切尔提出要去的地方,是极限星域的边陲。 在那边,正好有一颗伽呙计划中打算前往的星球——圣莱奥。 现在的圣莱奥还是一颗普通的农业星球,不过此时此刻,上面正驻扎着一支诞生于国教之后的帝皇信仰分支。 其名“帝皇的女儿”。 这正是伽呙第二个计划的目的地。 她看了看米切尔,此时的他正在给仆役下令,准备将运输舰上还能用的东西都挪到命运之矛号上。 伽呙目光闪动,她很清楚导航者家族在星辰间的超然地位和影响力。 就算是法外狂徒的海盗们,也会尊重这些亚空间引路者的导航能力。 此次海盗袭击,未免有些太超乎常理了。 所罗门则早就不顾这些了,他此刻的眼瞳已经变成了王座币的模样,正激动地通过通讯微珠,让命运之矛号靠拢过来收留金主的人员和货品。 双方命令好下属后,米切尔杵着权杖走到所罗门面前,微微颔首道: “很好,跟着我,你们的报酬在一个很隐蔽的地方。” 米切尔的护卫和仆役试图尾随,却被他用眼神逼退。 激动的所罗门,好奇的伽呙,沉默不语的蕾娜,三人跟在导航者贵族身后,准备一窥这位来自哈耶克家族的圣子备选者的私人资产。 他们来到了上层甲板后,米切尔无视了地上遍地的尸骸,朝着一处原本是激烈战场的区域走去。 路上,他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总喜欢走路从海盗的尸首上跨过去,并且会顺带用权杖的底端戳一下他们的残躯。 走到尽头后,他站在一个满是弹孔和飞溅血迹的厚重墙壁前,伸出手,有节奏的在其上敲击了几下。 伴随着机械齿轮的转动声,一个暗格弹出,其上裸露着一根闪着森森寒光的利针。 米切尔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子,拔掉塞子后高举起来一饮而尽。 将空瓶子丢地上摔碎后,他轻轻伸出手指,让尖针戳破了他的指腹。 随着针尖上的鲜血滚入暗格中,剧烈的颤动出现,在众人吃惊的目光下,原本厚重的墙壁上突然出现裂隙,之后朝着四周缓缓收缩,露出了隐藏在其后的一扇大门。 伽呙知道,这是许多贵族家族常用的血液保密锁,唯有纯正的血裔才可用自己的鲜血开启。 而且有的家族为了提高血液密码的复杂度,还会要求提前喝一杯特质的饮品。 “欢迎您,哈耶克家族的后人。” 冷酷的机械音从大门上一个被孤独的伺服头骨上传出。 “打开。” 随着米切尔的命令,大门在轻微的抖动下,缓缓开启。 而就在这扇暗门完全开启后,闪耀的金光差点晃瞎了所罗门的眼睛: “好多……好多宝贝!” 一个古老的导航者家族,其累积的财富即使分到一个普通的族内小贵族上,都是能够令寻常行星总督震撼的资产,更别提米切尔这种拥有较高地位的存在了。 一个庞大的棱形长廊展现在三人眼前,其两侧的展柜上摆满了各种奇珍异宝,乃至于古老圣物。 所罗门一个箭步就冲到了那些被陈列的藏品前,准备分析一下哪些价值最高。 蕾娜也被一些古老的科技造物吸引,眼中闪过了海量的数据流。 而伽呙的目光,却越过了这个满是珍贵藏品的展厅,落在了宝库深处,那一堆因为鉴定价值较低而被随意堆砌的杂物中。 手好痒,想捡垃圾了…… 075 黑石中的利剑 伽呙无视了琳琅满目的展厅,坚定不移地走向了那堆价值低下的藏品。 米切尔有些诧异地看着伽呙,双目闪过一丝奇异之芒,挑着一边眉毛,阴阳怪气地开口: “……你用来供给大脑的养分全跑到你的肌肉上了吗?” “就算是一只欧格林也能看出来很明显是前面的东西更有价值。” 伽呙无视了他带着讥讽意味的质疑,执拗地来到了那堆杂物前,开始靠着感觉动手翻找起来。 正在小心翼翼端详一套31k时期一位行商浪人船上餐具的所罗门被巨大的动静吸引,而后困惑地转头。 当他看到伽呙试图干些什么的时候,立刻肉疼起来—— 逛一次大家族的宝库不容易,更别提有限额的零元购了,这种情况当然应该捡贵的拿啊。 但是这次救援行动,伽呙一个人干了至少百分之六十的活,她想自己拿点东西,所罗门也并不反对,只是略带善意地提醒了一下: “呃,一般来说,这种宝库是没有那种将有价值的宝物藏在暗处的情况的……所以我建议你还是在展览品中找找……” 伽呙并没有回应所罗门的话语,因为此刻一个奇怪的东西于杂物中显露了它的一角。 那是一个黑漆漆的尖角,其上隐隐反射着墨绿色的光泽。 她朝着那个物体弯下了腰,双手顺着其边缘开始清理压住它的杂物。 很快,它的全貌就显现在了伽呙眼中—— 一個长两米左右,高宽各二十厘米的黑色长方体石块。 不过,它虽然看起来像是石质,摸起来却有着金属的凉意,并且其密度掂量起来,似乎也和金银等重金属类似。 伽呙好奇地将其拿起,仔细地端详起来。 “这个东西吗……是我们家族曾经的一位嗣体,在跟随阿斯塔特修士们对极限星域进行远征时,从一群异形手上夺得的。” “阿斯塔特修士们为了感谢嗣体大人的导航,将包括这个黑色物体在内的许多珍奇之物赠予了我们家族。” “后续我们对其进行了多次的研究,但都没有发现它的用途是什么。” “某种意义上,你的眼光挺独特的,因为这大概是这堆杂物中最无用的一个了。” “换一个吧,如果你不具备鉴别价值的能力,我可以在旁边直接告诉你该拿哪些东西。” 米切尔戏谑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他可不想自己的家族莫名被扣上连给予救援者的报酬都要吝啬的帽子。 伽呙锐利的目光如扫描仪器一般在这个物体表面逐渐扫过。 在她一丝不苟地审视下,她发现了一行极小的刻痕印记隐藏在黑色石质的纹理间。 那似乎是一种肉眼可见其复杂程度的符号形语言,纵使是长句中也难见重复的符文。 不过,伽呙的{无障碍沟通}天赋在此刻便派上了用场。 就在她理解了这种语言的刹那,一种直击灵魂震撼便敲击在了她的心间—— 因为这是“古灵族语”。 看着那些蕴含着情绪与语气的词语,她下意识地念出了它们: “于毁灭之前夜所铸造的神兵,将在命定之时被正确者司掌,为吾等开辟崭新的黎明。” 本来,正常人类是无法颂念古灵族语的,因为二者生理结构完全不同。 但随着伽呙的开口,一股奇异的震颤共鸣在其灵魂中响起,而后在其周身灵能的共振下,她竟然成功颂念出了这优雅神秘的古语。 她惊讶于这种情况,但很快便明白了其发生的原因: 语言是灵魂的振动,理解是灵魂的共鸣。 当她理解了这种语言后,纵使她的生理结构无法完美发音,但其灵魂已然可以传播正确的波纹。 随着这股蕴含魔力的震颤自伽呙的灵魂散出,其手上的黑色长石发生了惊人的异变—— 墨绿色的纹路如电弧般涌动在其表面,而后在它们有生命般的跳动下,一股骇人的无形吸力在黑色长石上爆发。 这股吸力作用于灵魂之上,疯狂地撕扯着伽呙洋溢于体内的灵能。 几乎是顷刻间,强烈的虚弱感便席卷了她的脑海,其全身几乎九成的灵能在一瞬间便被那股吸力抽干。 这一刹那,她猛然明白了这种黑色的物质到底是什么—— 在古代天堂之战中,专门针对亚空间而制造的“黑石”。 感受到那股骇人的气息,米切尔露出震惊的神色,就在他正准备用亚空间之目查看发生了什么时,却如被重锤击飞般倒在了地上,殷红的鲜血自其七窍滚滚流出。 他痛苦地捂着额头,嘴如连珠炮般吐出各种高哥特语脏话: “阿米诺斯……” 就在伽呙猜想自己会不会被活活榨干时,狂暴的吸力逐渐温和下来。 被抽取的灵能汇聚到黑色长石表面,开始绽放耀眼的绿光。 夺目的光线携带着肆虐的灵魂之海波涛,在这个宝库中爆发,在巨大的能量共振下,许多珍贵的奇物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毁。 远处,所罗门一脸震惊地看着自己挑选好的宝贝们开始出现致命的裂纹,甚至有不少直接崩解在了自己怀里,顿时发出尖锐的爆鸣声。 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看着自己大破的宝贝们,仰天悲鸣道: “不!你还是杀了我吧!” 不远处,一把古老的激光手枪的机魂发出一声哀鸣,而后这把堪称古老圣物的机械造物在一阵令人牙酸的崩裂声中,在蕾娜手上化为了碎片。 神甫的义眼红光疯狂闪烁,优美的二进制脏话破口而出。 而这一切破坏的罪魁祸首,也在此刻逐渐褪去了它周身的光亮。 伽呙睁开了双眼,虽然刚才的强光足以使人短暂失明,但对于拥有超人视力的她来说却没有任何影响。 她惊讶地发现,原本的黑色长石已然化为地上破裂的碎块,现在还留在她手上的,只有一把通体线条精美,造型奇怪独特的单刃长剑。 它散发着奇异的波动,使得伽呙忍不住地握紧了它的剑柄,并且再也不想松开…… …… 无边无际的虚空中,在一处远离恒星照耀,远离行星陪伴的枯寂宙域内,一尊光辉夺目的惊世巨舰正在孤独地飘荡着。 莹莹蓝光在其半透明的外壳之下闪动不熄,无数穹顶放射出的光辉刺穿了苍茫太空中的重重黑暗。 她是星海间最伟大的奇观,她是寰宇内最优雅的世界。 她的名字,叫做乌瑟维,是灵族的方舟世界之一。 这座巨大方舟的核心,一处由灵骨搭建的璀璨回廊正散发着冰冷而又柔和的光芒。 突然,一股奇异的波动自这座闪烁着无数颗星点光辉的长廊深处爆发,似乎是想要诉说什么一般急切地回荡在此处。 在这座庞大回廊的前方,一个身穿黑色符文盔甲,头戴诡异面具的人形身影默默矗立着。 他伸出手,感受着长廊深处那不绝的波纹回荡,直至其逐渐平息。 半响后,其极度苍老衰微的声音响起: “我感受到了命运丝线的波动,吾族的未来正在受到干扰,有个错误似乎出现了……” “我会进行一次预言,确认那个错误的轨迹。” “而清除错误的工作,就交给你们突击蝎了……” 076 米切尔所见之路 伽呙睫毛轻颤,目光深深被手上的这柄利刃吸引。 它看起来单薄轻盈,但握在手中却有十足的分量。 一股难以言说的奇特气息在其雪白刀刃上显现,使持握它的伽呙灵魂为之微微颤动。 她能够感受到,这把刀在渴望杀戮和战斗。 “难以置信……神皇在上啊,你都做了些什么?” 米切尔捂着胀痛的脑袋,用骇然的眼神看着伽呙。 但后者也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奇怪,以前捡垃圾没这么大动静过啊…… 伽呙将有些爱不释手的利刃收在怀中,无奈地摇摇头: “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并不打算将黑石还有古灵族语的告诉米切尔他们。 先不说提前告诉人类黑石的存在会不会引来某个和她一样喜欢捡垃圾的铁疙瘩骷髅架子,就单单她会说异形语这件事,都足够审判庭和黑色守望横跨大半个银河过来捉拿她了。 况且,她并不知道自己手上的这把剑到底是什么来头。 在她的记忆中,灵族的神器如五把老妪之剑基本都有着固定的位置。 此刻的它们要么已被取走,要么就在埋藏它们都地方沉睡,绝不会流落到人类导航者家族手上。 “黎明……剑……” 她隐隐有些印象,但又暂时无法想起。 就在伽呙寻思着这把利剑的来历时,所罗门搓着手,一脸谄笑地来到了还在头痛的米切尔面前。 “尊敬的米切尔大人,我们可以重新开始挑选报酬吗……” 米切尔听到他的话,这才逐渐从刚才的震撼中恢复过来。 而后当他瞥到所罗门放在地上的那堆破碎器物时,顿时瞳孔一缩。 他急切地环视四周,看到那些在展柜保护力场下也受到了不同程度损伤的藏品,额头紫色的血管隐隐鼓起。 虽然他并不看重这些身外之物,但是当一个人亲眼目睹自己的藏宝室险些被炸了翻面时,其心情一般都不会太好。 米切尔在用一通流利的高哥特语脏话轰炸了所罗门后,不耐烦地让被其血液控制的沉思者阵列解开了这些“珍宝”上面的自毁程序 蕾娜环顾了一周,发现在刚才的诡异闪光下,大量科技造物的机魂都已然受到了严重的损伤,已经失去了大部分的研究价值。 她义眼光芒疯狂闪烁,最终无奈地用自己的配额挑选了几个看起来还算保存完好的机械产品,而后交予米切尔解开自毁程序。 而伽呙则很满意于自己摸到的东西。 她有种感觉,自己的这把利刃的价值要远远高于这個宝库其余所有珍宝加起来的总和。 在为其找了一个便于携带的背戴式剑鞘后,伽呙也离开了此地。 看着那个健美身躯远去的背影,米切尔如红宝石般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 通过这次宝库的重创,他意识到,这个名为伽呙的家伙,绝对不简单。 自己无法窥视她的前路,但她的一举一动却可以轻而易举地更改别人的道途指向。 尤其是在她拿起那把疑似异形造物的长剑后,米切尔在那一刹那看见了自己的道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灰色的诡谲雾气遮盖了原本的道途,扭曲的漩涡横阻在全新之路的前方,不可名状的鬼影交错其内,巨大的阴霾自天空划过…… 一想到这些他刚刚看到的画面,他的身体忍不住地颤抖了起来,额头的亚空间之目也不禁传来针刺般的痛苦。 他看不清雾后的具体景象,但能够感受到那呼之欲出的不详。 那是不可言说的大恐怖。 “那雾后的一角,到底隐藏了些什么?” 他闭上双眼,平复着内心翻江倒海般的纷杂思绪。 过了许久后,米切尔睁开了双目,原本的迷茫与骇然已经被平静和淡然代替。 长舒一口气后,他用通讯微珠呼唤了自己的贴身仆役,让他们把这个宝库中的珍宝秘密转移到其他货物中,而后转运到运输舰上。 他远远地隔着无尽星海,眺望壁窗外在星辰辉光下隐隐浮现的命运之矛号,奇异的光彩在双目中闪过。 米切尔自己窥视的前路上,虽然蕴含着毁灭的风暴,但同时还有希望的光辉暗藏其中。 或许,等待着他的,不仅是厄难,还有莫大的奇迹…… …… “虽然很差劲,但是对于你们这些家伙来说,确实算尽力了。” 挑剔的导航者贵族打量着所罗门派人仔细打扫和装潢的导航者圣所,略带嫌弃地点点头。 所罗门嘴角抽了抽,在短暂的表情管理后,咧嘴笑道: “那么,接下来的日子,在我们到达卡列斯之前,这艘船的导航工作就劳驾米切尔大人了。” 米切尔坐在了导航者圣所的领航之位上,点点头,而后便在仆役的照顾下闭目养神起来。 他的导航能力很强,但是对精神力有着极大的负担。 在海盗突袭事件前后,他已经过度地使用了能力,现在急需较长时间的休整。 事实上,正常的导航者在进行导航时,都会通过意象的转化来模糊地表达自己所视之物,毕竟他们所窥探的景象蕴含常人难以理解的扭曲与恐怖的诅咒。 为了抵抗这种来自亚空间的折磨,导航者们都有自己独特的方法—— 有的导航者会把自己想象成为鱼,把亚空间的流向比作海洋的洋流;还有的导航者会将自己视作画家,用绝美的颜色组合来寓意亚空间中的混乱之景。 而米切尔与众不同,他虽然也会使用意象指代,但不会通过那种近乎cosy的方式来冲淡亚空间对自己的影响。 他通过直抒胸臆酣畅淋漓的优美粗口来模糊那些超越现实的诡异,从而能够较为直接地看到更深的本质。 这也是他能够看到更多东西的原因所在。 离开导航者圣所后,来到舰桥的所罗门额头渗出一些冷汗。 虽然他总是自称为经验丰富的船长,并且时常吹嘘自己的航行能力,但是事实上,他几乎没有离开过这片星系。 而在他的船有了导航者后,他发现自己的第一次跨星系航行的距离似乎有那么一点点远啊—— 从朦胧星域到极限星域边陲。 如果让伽呙知道了这个事实,那么她一定会疯狂地吐槽: “这操作堪比古泰拉上刚过科目一就从海南岛沿高速自驾到青藏高原啊!” 不过对此,所罗门还是挺乐观的。 凡事都有第一次嘛,你不试试,怎么知道自己行不行呢? 于是乎,他带着自信的笑容,对着舰桥前方的虚空大手一挥: “咱们走,上任卡列斯!” 077 这船怎么这么难导航啊? “听我号令,主引擎向左偏转五分度。” 在习以为常的险些连续遭遇三次事故后,所罗门再次将命运之矛拉回了正轨。 如今的他们,正在朝该星系的曼德维尔点进发,准备从那里进入亚空间,而后跃迁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通过鸟卜仪再三确认了接下来的航程没有什么漂浮物后,他下达了低速滑行的命令,而后便拖着疲倦的身体离开了舰桥。 但这一次,他没有前往上层甲板的船长室。 他绕开了高级水手,通过货运电梯前往了下层甲板。 伴随着电梯闸门的开启,一股混合着汗臭和排泄物气味的刺鼻气息扑面而来。 对此,所罗门表示习以为常。 这里是环境堪比底巢的地方,纵使他已经有意提高了下层甲板的些许待遇,但也无法改变这里依然是一摊死水的事实。 他按住帽檐,和搬运货物的工人们混在一起,破旧的补丁大衣使他很好地融入了他们。 没有人意识到这艘船的主人穿梭在他们身旁,毕竟他们都忙着赚取一天的口粮,没有太多的心力去关注身旁的家伙是什么样的。 所罗门呼吸着这里浑浊恶臭的空气,聆听着环绕在自己耳边的粗鄙之语,默默承受着旁人的推攘,和这里无数颗麻木的灵魂一起游荡在这个由金属制成的巨型坟墓中。 他冷漠地看着那些因为体力不支而倒在路边像烂泥一般任人践踏的可怜虫,无情地注视着那些耀武扬威的水手用粗鲁的言行举止督促疲惫不堪的工人干着沉重的活计。 他不是来微服私访,想着改善这些情况的。 因为他很清楚,这些下层甲板的工人并不会因为他的改善措施而感激他,他们只会在发现自己的待遇能够拔高后开始无休止的索取,进而演变出一场灾难性的叛乱。 他能够保证他们吃上饭,保证氧气设备不会突然中断,保证他们中不会有太多人死于不必要的意外,就已经超越了百分之九十九的船长了。 他经常会不时地来到这里,而这只是为了让自己记住—— 他来自于这里。 正因如此,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里是无法改变的…… “轰!” 突然,不远处一声巨响传来,顿时吸引了包括所罗门在内的许多人的目光。 “救……救命……” 伴随着微弱的呼救声,在一根因为年久失修而断裂倒塌的巨型管道下方,一个工人被压在了下方。 所罗门默默地看着他,没有上前帮忙,也没有出声呐喊。 如果他来自于一个较大的工人氏族,那么自然会有人来帮助他。 反之,如果他没有一個在下层甲板能够喊的响亮的工人家族名号,那么纵使他出声呼喊,也只会被这些围观者当成傻子。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被困者的呼救逐渐变得微弱,但纵使此刻仍有着大量的人围观,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出手相助。 所罗门能够感受到这些看客眼中的冷光中所蕴含的笑意。 对于他们来说,这是不见天日的下层生活中难得一见的乐子。 对此,所罗门只能在心中长叹一声。 就在他打算上前,看看自己带个头能不能引来几个人搭把手,从而拯救这个可怜虫的时候,一声声低沉的惊呼从不远处的人群中传出。 在所罗门疑惑的目光中,他看到一个高挑健美的身躯自分开的人群中走出,其俊俏硬朗的面容一下便让他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 自从来到命运之矛号之后,伽呙便发现自己山猪吃不了细糠,一点也不适应上层甲板那温暖舒适的环境。 比起柔软静谧的大床房,还是吵闹的下层甲板里恶臭腐败遍布机油的肮脏地板让她睡得更加踏实。 不过,在这里,她感受到了和底巢一样的压抑。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因为生存的艰难而变得恶化,最基本的道德底线在无法保障基础生活的情况下而不断劣化。 这里没有帮派,但是以血缘纽带组合在一起的氏族们干着和帮派差不多的事情。 事实上,她完全可以不用理睬这里的家伙,毕竟她那强而有力的身躯摆在那,没有不开眼的家伙会尝试挑衅这个看起来就能拧开常人天灵盖的存在。 但当罪恶和麻木赤裸裸地展露在伽呙面前时,她的教养和感性都使她难以对其置之不理。 正如此刻,她驱赶着那些看热闹的看客,孤身一人来到了被管道压住的工人身旁。 在围观者震惊的目光下,那无比沉重的巨型管道被其一人轻松地抬起。 被困者立刻手脚并用地从下方爬出。 他站起身后,正准备走开,但在迈出一步后,犹豫了一下,转身对刚刚放下管道的伽呙低声道: “……多谢。” “不要用口头感谢我。” 伽呙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尘土,注视着眼前这个眼中毫无一丝光亮的人偶,沉声道。 “你想要钱?那你可找错人了,我身上可连半个子都没有。” 他脸上露出一丝警惕,缓缓后退一步,而后扯出了自己空荡荡的口袋,以证实自己的话语。 “收起你的口袋吧,用你的行动感谢我就行了,如果你真的对于我救你一命有些许感激的话,那就试着在未来帮助一下别人。” 伽呙丢下这句话后,便踏步离开了此地,留下了那个工人愣在原地。 他仔细思考了一下那个奇怪的大块头说的话语,没有说什么。 但他本来如鹅卵石般黯淡的眼神,隐隐浮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光亮。 所罗门默默地看着这一切。 他记住了那个工人的外貌。 他很好奇,伽呙那天真而又傲慢的劝谏之举,能不能改变这个家伙。 又或者说,能不能给予这个地方一丝一毫的改变。 …… 导航者圣所,休整完毕的米切尔在领航之位上睁开了亚空间之目,开始窥探命运之矛接下来的航行会遭遇什么。 而后,一口老血就从他嘴里喷出。 如果说正常船只的导航画面是岔路,需要导航者仔细辨别方向。 那么命运之矛号的导航画面就是扫雷。 还是自定义了一千颗雷的那种。 在米切尔电报机般的粗口中,一句模糊不清的话语夹杂在其中: “沃日,这船怎么这么难导航啊!” 078 帝皇的货币要从小教起 在经历了一系列惊险刺激的航行冒险后,命运之矛号距离曼德维尔点只剩下了一个标准泰拉日的亚光速滑行时间。 舰桥上,已然气定神闲的所罗门十分熟练地开始让手下从头到脚审查船只的整体情况,并且让蕾娜神甫进行了三次仪式来确认控制舰船的沉思者的机魂心情愉悦。 在不出意料地发现几处气压阀门异常后,所罗门立刻下令抢修加固,并且对各个飞船部位都进行机械隔断。 这种隔断会切断各个独立区域的协调运作功能,简单来说就是让它们只能单机运行,无法联机。 此举虽然会影响命运之矛号整体性能,进而降低航行速度,但是其好处是—— 如果有一处区域出现了大规模机械故障,那么这种故障不会在短时间内影响到整个船体。 虽然许多经验丰富的舰桥操作者认为这是此举完全没有必要,但所罗门却坚持这么做: “我有种预感——我的谨慎会救我们所有人一命。” 就这样,在追求航行稳健的所罗门的一意孤行下,命运之矛号绝大多数区域都进入了机械隔断状态。 就在舰桥上忙得不可开交时,导航者圣所中,疲惫不堪的米切尔摇摇晃晃地离开了领航之位。 他用粗口赶走了试图搀扶自己的仆役,独自一人走到了圣所外的上层甲板上。 从其血丝密布的双目不难看出,他似乎对于新工作有那么一点点不太适应。 不过可以理解,毕竟对于米切尔来说,他现在就像古泰拉上一個天天模考练习判断题的高三学生,结果在高考时发现这一年的考题是不定项选择,还是二十选项的那种。 他一边揉着自己胀痛的太阳穴,一边沉着脸行走在上层甲板上。 在进入曼德维尔点之前,这是他第一次,也可能是最后一次出来透气了,因为到了亚空间之后,导航者必须全程位于圣所的保护之中,否则肆虐的亚空间之力便会想方设法地吞噬他们。 事实上,他都不敢想象这艘船在进入亚空间后,其道路轨迹会变成什么鬼样子。 米切尔叹着气,加快了脚下的步伐,试图依靠身体的律动来平复自己的内心。 而随着他的散步,恐慌的情绪弥散在了上层甲板的高级水手和船员中。 这些凡人用惊惧的眼神看着米切尔,身体下意识地躲避他。 这是一种很正常的现象,导航者身为合法的变种人,其外貌与常人相差甚远,极其容易触发普通人的恐怖谷效应。 在这种对于导航者的恐惧下,大量有关这些亚人拥有诅咒之眼的恐怖怪谈在人类社会中广为流传。 这些怪谈的来源可能是导航者对于灾难的洞察和预言,在文化水平较低的水手眼中,这种对于危险的提前规避能力,会被他们视作不详。 换而言之,大多数凡人不认为导航者能够规避灾难,反而将他们视为带来灾厄的存在。 尽管这种想法是显而易见的愚蠢,但在迷信思潮根深蒂固的人类帝国子民眼里,它却具有十足的可信度。 此外,还有小道消息称,这种言论是高领主议会中其他势力为了打压导航者家族而刻意散步的恐怖谣言。 米切尔感受着周围那一道道蕴含负面情绪的目光,眉头紧皱。 这还是他第一次来到非导航者家族主导的船只上,也是他第一次感受凡人对导航者的恐惧与厌恶。 米切尔感到些许烦躁,但仍不想放弃难得的透气时间,于是乎便找了一个人员来往稀少的过道,抱着腿坐在了角落里。 就在他准备享受这难得的放松时,他的余光瞥见了另一个小小的身影。 那是一个可爱的女孩子,正用和他差不多的姿势,孤身一人缩在这个过道对面的角落里。 就在他定眼望去时,他感受到了那个女孩身上奇怪的气息。 该怎么说呢,这种感觉像是——令人作呕? 他感到奇怪,这种对一个人没由头的讨厌,他还是第一次经受。 好奇中,他睁开了隐藏在宝石饰带之后的亚空间之眼,准备一窥这个女孩的道路。 下一刻,他再次吐出一口老血。 在他的视角下,那根本不是一个女孩,而是一个正在咆哮的无尽深渊,以骇人的吸力疯狂地撕扯他的目光和灵魂。 “这船上都是些什么鬼玩意,阿米诺斯的,这气不如不透,回去了。” 米切尔骂骂咧咧地站了起来,以出门前更难看的脸色,朝着导航者圣所走去。 在他的身后,那个注视着其狼狈的背影,名为妮娅的女孩看起来更加落寞了。 虽然在所罗门的特别叮嘱下,船上的其他人都没有明着表现出他们对妮娅的厌恶,但是心思敏感的她还是能够感受到大家对自己的疏远。 为了不让自己的存在打扰大家,同时也为了遇到喜爱自己的伽呙和所罗门,她便天天蹲在这个上层甲板到船长室的过道里。 可没想到,自己都躲到这了,还有人跑过来,用奇怪的方式(吐血)表达对自己的厌恶。 妮娅emo了,整个人缩成了一团。 就在她内心悲伤时,一个熟悉又带点陌生的声音从过道的另一边响起: “妮娅?你怎么了?” 这个声音不属于伽呙和所罗门,但却让她下意识地感到心安。 疑惑中,她抬起头,而后便看到了半边脸裹在厚厚纱布之下的霍恩。 不得不感叹,机械教科技震撼人心,在基因士蕾娜神甫的一通操作下,七分熟的霍恩成功脱离了生命垂危的状态。 打赢了复活赛的霍恩在那个用奇怪眼神看着自己的机械神甫那里得知了自己的处境,于是准备找所罗门商谈让自己回归星界军报道的事情。 就这样,在前往船长室的路上,他遇到了妮娅。 不讨厌妮娅的人为数不多,喜欢她的人更是屈指可数,而霍恩正是其中之一。 妮娅顿时激动地上前,抱在了霍恩的大腿上。 霍恩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妮娅,作为一个在记事后就将大好年华献给帝皇的卡迪亚人,他完全没有带孩子的经验。 他能够感受到妮娅情绪的低落,但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在其手足无措时,其被奇美拉装甲车殉爆炸损的军裤上,一个漏风的口袋中的东西掉落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霍恩低头一看,发现是自己的委员手册。 刹那间,他灵光一现。 只见他立刻蹲下身子,一边捡起委员,一边和妮娅对视着,而后郑重地问道: “妮娅,你识字吗?” 妮娅疑惑地看着一脸严肃的霍恩,而后摇了摇头。 霍恩蹲坐在她身旁,打开了委员手册,又从内衣的战术夹层里面拿出应急笔,笑着说道: “没事,那我教你吧。” 他在手册封面上写下了一行低哥特语,而后指着它们说道: “这就是你的名字,妮娅。” …… 结束了舰桥指挥工作的所罗门伸了一个懒腰,在看了看仪表盘的计时器,确认还有十七个泰拉时进入曼德维尔点后,他决定先去船长室小憩一会。 回去的路上,他遇见了正在寻找自己的伽呙。 “我有事要和你说,有时间吗?” 伽呙沉声说道。 她准备说服所罗门,在前往极限星域后,先到圣莱奥,再去卡列斯。 所罗门虽然有些疲倦,但是他看出了对方眼中的凝重之色,于是便点点头: “那去我的船长室里细说。” 伽呙点点头,她要说的事情所关重大,在隐蔽的地方说甚好 而就在二人来到船长室前的过道时,奇怪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牺牲是帝国的基石,生命是帝皇的货币。” “在与人类之敌的作战中身死,是莫大的光耀,能够魂归黄金王座,更是莫大的荣幸。” “吾等将以帝皇之名,向敌人倾泻不屈的怒火!” 在伽呙二人懵逼的注视下,霍恩正指着委员手册上的语句,高声颂念着。 而其旁边的妮娅,则一脸兴奋地聆听着,双目中异彩连连…… 079 审判庭很忙 “你在干什么……啊不对,你怎么活了?” 所罗门脸上挂着大大的问号,对着慷慨激昂的霍恩问道。 霍恩循声望去,看见伽呙二人后,脸上露出无奈的神色: “我又没死,你们这么惊讶干什么。” 伽呙有些震惊地打量着霍恩,虽然他被绷带纱布捆得像个粽子一样,但确实活蹦乱跳的,并且皮肤上的烧伤痕迹也消失了许多。 纵使机械神教有着核心科技,但在这个设备简陋船上发挥必然受限。 而在这种情况下,伤势重到撒盐可食的霍恩居然能够活下来,并且这么短的时间就能到处乱跑,还顺带给未成年少女宣扬忠诚精神,着实是一件离奇的事情。 看来,要么是蕾娜神甫医术高超,要么是霍恩比较耐烧。 “对了,我既然伤势已经痊愈,那么我应该回归星界军的队伍了。” 霍恩的话语让所罗门怀疑他是不是被烧到了脑子。 “不是,兄弟,你这和痊愈差的有点远吧。” “而且,很不幸的是,咱们马上要开始亚空间跃迁了,就算你真的痊愈了,也得等上一段时间才能下船。” 伽呙也点点头: “霍恩委员,你的伤势很重,能活下来真是帝皇庇佑,为了更好地为帝皇服务,我觉得你应该修养好身体,再考虑下船归队的事情。” 霍恩顿时有些落寞。 在他看来,自己这种脱离星界军的行为是不对的。 身为帝皇的货币,他应该无时无刻不在为了帝国的存续而奋战。 但是伽呙说的话语也很有道理,这让他陷入了纠结。 霍恩这种拧巴的状态被伽呙看在眼里,她扫了扫旁边兴奋地举着委员手册封面上自己的名字给所罗门看的妮娅,嘴角微微勾起: “霍恩委员,你现在也完全可以为帝皇做出贡献。” “不仅是这个孩子,在这艘船上还有许多人不识字,也缺乏对于帝皇的伟大信仰。” “如果伱能够让他们明白生命的真谛就是为了帝皇,那么也是对帝国事业的伟大贡献,不是吗?” 伽呙的话语顿时使得陷入迷茫的霍恩眼前一亮。 他如拨云见日一般,双目中光芒大放。 是啊,为帝皇贡献不仅可以通过战斗的方式,引导那些战斗意识不佳的战士,用心理或物理方法消除异端思想,这不也是在为帝皇服务吗? 所罗门看着斗志快从眼中实质化冒出的霍恩,顿时想起了下层甲板的情况。 于是他拍了拍霍恩的肩膀,一脸严肃地说: “没错,这艘船上确实有需要你的地方,这样吧,下层甲板就交给你了,从今以后,你就是下层的临时负责人。” 就这样,激动的霍恩拉着妮娅,急不可耐地准备散播正确的思想,肃正这艘飞船的风气。 看着远去的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所罗门,笑着摇摇头,而后摊着手,对伽呙说道: “我会安排好水手保护他们的。” 随后他指了指尽头的船长室,咧着嘴说道: “那么关于你的事情,咱们进去细说。” 伽呙点点头,跟随着他进入了其内…… …… “报告,我们在前方发现了一艘废弃的运输舰。” “其遭遇打击的痕迹很新,应该是废弃不久。” 听到这個消息,来自讨逆修会的审判官达克利德睁开了锐利如鹰的双目,沉声问道: “上面可有幸存者?” “并未检测到生命痕迹,音阵通讯也毫无反应。” “准备突击艇,我要上去看看。” 达克利德感受到,自己似乎在接近所追逐的目标。 就在不久前,他得知了克劳伦德叛变的消息,当即开着自己的审判庭巡洋舰“逆伐之刃号”,火急火燎地杀到了那颗星球上。 结果,他在落地后人就傻了——叛变的行星总督已经被他的表弟大义灭亲了。 不过,考虑到这其中是否存在不为人知的隐秘,他决定审问一下那个担任临时行星总督的家伙。 而后他就再一次傻眼了。 对方已经被法务部的人扣下了,并且以保护性调查的名义,根本不给他机会与之见面。 在得知到这颗星球明年就要缴纳什一税,达克利德明白,自己除非干等一年,不然对面不可能放人。 不过,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审判官,他还是得知了这颗星球的一些令其在意的事情。 而其中最骇人听闻的,便是一个根据目击者描述,体型高大,力量出众,并且体表有诡异黑色凸起的存在。 根据这鲜明的特征,他立刻意识到,那很可能是一个未着甲的阿斯塔特。 在紧急与这附近的阿斯塔特修士们联系后,他得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没有战团认领这个疑似单刷了绿皮warboss的阿斯塔特。 作为讨逆修会的审判官,他猛然意识到,这已经不是一般的情况了。 这要么是混沌星际战士的阴谋,要么是非法改造的阿斯塔特。 而无论是那种情况,都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不行,必须出重拳! 于是乎,他在得知有一艘来历不明的船只在未申请靠港的情况下悬停在克劳伦德,而后又默默离开之后,便马不停蹄地顺着其离开的方向,开始追踪起来。 不过对他来说,烦心事远远没有结束。 就在最近,这个星区的两个大型海盗团,暗星和黑鲨,两个不知吃错了什么药,突然打得你死我活起来,其激烈程度甚至影响了商船队的贸易。 他的巡洋舰也在不久前被一场海盗火拼波及,虽然结果是对方全灭,但其追寻目标的脚步也被大大拖慢。 就在他以为自己将要跟丢对方时,一个废弃的哈耶克家族的运输舰出现了。 …… 登上运输舰后,达克利德的双目立刻被无数惨死的尸骸所填满。 那些尸体上被残杀的痕迹,以及墙壁上狰狞的链锯斧划痕,顿时让他瞳孔收缩起来。 好了,这下破案了。 对方不仅是混沌星际战士,还是毁灭大能麾下的杀戮者。 发现了真相的达克利德握紧了双拳: “该死的血神走狗,你们便死在我的审判之锤下吧!” 080 入泰拉,清君侧 当伽呙走入所罗门的船长室时,其内的景象让她难以想象这是一个自由船长该有的房间。 洁白的大理石地面上几乎空无一物,除了堆在角落里的那些来自米切尔的宝物碎片,以及一张单人床外,如此硕大的空间再无他物。 由于完全没有任何物件点缀,原本设计得富丽堂皇的穹顶看上去显得十分滑稽。 这里太过于空荡,以至于二人的脚步声会在这里产生空灵的回响。 伽呙陷入了迷茫——你这船长室怎么画风这么独特呢? 按常理来说,船长室是一个船长最重视的地方,这里的摆设和藏品都必然有着珍贵的意义,它们可能来自于一场胜利的战斗,亦或是一次成功的探险。 而所罗门的船长室似乎完全摒弃了这个传统,显得十分简约。 这简直匪夷所思,毕竟在这个时代,仪式感很被重视,对于极具荣誉感的船长们来说尤是如此。 或许有船长会选择简朴一点的装饰,但绝不会有人像所罗门这样把船长室设计得和被血鸦战团光顾过一样。(血鸦战团是一支以人数众多和小手不干净而闻名的星际战士战团) 在巨大的震惊下,伽呙怔怔地四处仔细打量了一下这個船长室,才发现这里不仅是空那么简单—— 从墙壁上灰尘累积的印迹可以看出,那里应该曾经挂满了画作。 大理石地面上一些布局规整的方形残痕很显然是来自于装有力场发生器用于保护与陈设藏品的展示柜。 而穹顶上残留的膨胀螺栓则诉说着曾有宏伟而又庄重的大型吊灯悬挂其上。 而这些都已然消失不见。 伽呙挑其眉毛,一脸震撼地看向所罗门,用罕见的极富情绪的声音发问: “你这遭贼了?” 所罗门笑着摊摊手,而后搓着小胡子,俏皮地说道: “我只是比较喜欢简约。” 本来按照伽呙的个性,她不会过多地追问一个人的爱好和习惯,但她实在是绷不住了,于是再次开口: “你不是很喜欢钱吗?为什么你的船长室会这么的……简约?” 这个问题看起来很平常,但令伽呙感到奇怪的是,她在问出这个问题后,所罗门的情绪如同被落石击中的平静水面,大量的纷杂心绪翻涌起来。 她心中一震,要知道,所罗门这厮除了说谎的时候内心会更迪斯科灯球一样乱闪,在平常时内心都淡然似水。 很多时候他看似外表神情夸张,实际上内心平静得不会掀起丝毫波澜。 而此刻的他,虽然表面依然笑容如常,但是大量的负面情绪却如海啸般翻涌着。 过了半响,所罗门的内心浪潮才重新回落平静,而后他夸张地摊手说道: “哦,我的朋友,你可能搞错了一件事,喜欢钱和喜欢囤积钱是两种概念。” “我喜欢钱,是因为我需要大量的钱花在我的宝贝船上,让她变得更快更好,让更多的船员填补她强而有力的船躯。” “而那些自称喜欢钱,却把大量珍贵财宝收在一个宝库里面的家伙,在我看来,和喜欢囤积的老鼠没有太多差别——亦或者他们本身就是老鼠。” 伽呙忍不住还想追问,却听到所罗门笑嘻嘻地说道: “好了,我们关于老鼠的题外话说的够多了,现在该谈你的正事了。” 看着所罗门流露严肃光芒的眼睛,伽呙深吸一口气,压下了内心对他的疑虑,认真地开口: “在到达极限星域后,我想让我们的船先去一个名为圣莱奥的行星。” 听到这话,所罗门胡子翘了翘: “为什么?那里有什么值钱的货物吗?” “还是说,那里有值得冒险的宝藏?” 伽呙摇摇头: “那只是一颗社会环境趋向于原始的农业星球而已。” 船长眯起眼睛,他的嘴角依然挂着笑意,但在伽呙眼里,此刻这个一向戏谑的家伙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认真。 “那为什么我要听你的,前往那颗名为圣莱奥,没有值钱货物,也没有宝藏的原始农业星球呢?” 伽呙目光微动,现在便是这次商谈的关键,她需要说服所罗门,这样才能直接搭乘着命运之矛号的便车,进而完成自己的计划,然后给半死不活的人类帝国缓上一口气。 那么,她该如何说服所罗门呢? 直到此刻,她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没有一个好的切入点。 因为她完全不了解所罗门。 这个看上去不靠谱,而且自带喜剧气场的家伙实际上完美地遮掩了自己的真实一面。 他看似贪财,实际上又过着简朴的生活;他看似滑稽,但为人处事却逻辑分明;他看似迷糊,却有着超越常人的敏锐洞察力…… 伽呙认真地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总是挂着戏谑笑容的男人。 他绝不是凡俗平庸之辈。 她能够感受到,虚假的言论对他只会起反作用,似有若无的谜语也会被其抓住细微的漏洞。 伽呙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以平静地语气问道: “你觉得当今帝国怎么样?” 所罗门做出惊讶的表情,搓了搓胡子,以调笑的语气反问: “伱不会是想抓住我的把柄,然后让国教和审判庭来捉拿我吧?” 可在看到伽呙认真的微表情后,他收起了笑容,而后吹了一个口哨,轻声说着: “如果你指的是如今这个充斥着以宗教为名义的迫害与借帝皇之名的清算,地方管理臃肿瘫痪,高层指挥昏聩腐败的帝国的话,那我的评价是——” “和他妈的狗屎一样。” 伽呙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他没想到所罗门的心里话居然这么直接,搞得她内心都有些发慌—— 不会有魔怔的审判庭成员因为这句话刷新在他们的后面,然后闻着味就过来了吧? 她轻咳了两声,继续道: “那我可以告诉你的是,现在的帝国算好的,因为高治·范迪尔才刚刚同时集中了神权和行政权。” “权力意味着腐败,绝对的权力意味着绝对的腐败,当整个帝国都只能听从一个人的声音时,他的一个极小的错误都会随着人类庞大的疆域而被无限放大,最终形成局部的巨大混乱。” “当毫无资格的凡夫俗子,也就是那位范迪尔手握此等伟力时,可以预见的是,等在帝国未来的只有灾难。” 伽呙的暴论让所罗门为之侧目。 但是当他按照对方的思路思考时,他惊讶地发现——对方的话语具有十足的可信度。 看见所罗门陷入沉思,伽呙继续诉说道: “但范迪尔的统治终究不会长久,通过非法手段得来的权利是握不住的。” “而首当其冲反抗他的,必然是惨遭清洗的国教。” “国教在帝国各处分有很多支系,而圣莱奥上便有着一支强大的信仰分系。” “范迪尔为了巩固自己的统治,需要寻求更多的力量支持,而那里便是他的目标。” 说到这里,伽呙顿了一下,而后说出了令所罗门内心剧震的话语: “我想要在他之前和那支分教接触,而后加入反抗范迪尔的队列中,杀死那个扭曲帝皇意志的混账,尽己所能,改变这个腐朽的帝国。” “换而言之,我要做的是——” “入泰拉,清君侧!” 081 步入亚空间 所罗门差点被唾沫呛死。 他本以为自己说的真心话已是大逆不道。 没想到伽呙的计划更加炸裂。 他通过细致入微的观察力,确定了伽呙所说非假,的确是其内心所想。 那么她要么是疯了,要么是真的知道一些什么。 想到这里,所罗门稍稍平复了一下激荡的内心,沉声问道: “其实,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 “你到底是谁?” 所罗门平静的目光中蕴含着令人为之侧目的沉着之芒,他直视着伽呙细长的美目,想要从最细微的变化中得到最真切的信息。 他的问题让伽呙陷入了沉思。 她是谁? 一个拥有着诡异系统的倒霉蛋穿越者? 一个在底巢长大的幸运儿? 一个被不知名存在非法改造的星际战士? 亦或是…… “一個天真而又自大的妄图变革者。” 是啊,她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这个世界的黑暗与无可救药,但她却试图靠自己的力量去改变它。 她觉得在任何一个正常人的眼里,她这样的家伙都如同举着木棍骑在毛驴上朝着风车进攻的堂吉诃德一般,疯狂而又不自量力。 而所罗门在听到她的自我评价后,嘴角忍不住开始上扬。 他联想到了伽呙在下层甲板试图靠言行改变那里的举动,想到了她在克劳伦德上为了毫不相干的人们而冒着生命危险的壮举。 在这个世界,独善其身都是一件难事,而她却想着兼济他人。 这种行为会被自诩清醒者视为软弱和愚昧,但在他看来,却是举世罕见的纯粹和温柔。 此刻的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而后他再次开口发问: “那么,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如果我按照你的计划行事,我能得到什么?” 伽呙沉吟了一会,而后确信地点头说道: “范迪尔的统治必将被推翻,这是一次权力的更替,也是一次上下的洗牌。” “如果我的计划成功,那么我们将成为一股不可忽视的反抗力量,而后跟随新的国教杀入太阳星域。” “你不是想要成为贵族吗?这份功劳足够你成为一个贵族了,还是拥有极大权利的那种。” 这种许诺,无论在什么人口中吐出,所罗门都必然会觉得对方是失心疯了。 但在伽呙口中说出,他却有一种意外的信任感。 他感觉自己可能也是疯了,居然会被这种计划触动。 难以遏止的笑意在他脸上浮现而出,最后化为无法停歇的大笑。 过了很久后,他擦去眼角因为狂笑而渗出的泪水,咧着嘴说道: “你真是一个疯子……不过我可能也好不了多少……” “这个计划,我接受了。” 对于这个结果,伽呙感到了疑惑,甚至是些许的迷茫。 她已经做好了与对方掰扯的准备。 但这个家伙居然直接答应了? “别那样看着我,我只不过是太想当贵族了而已。” 感受着伽呙疑虑的目光,所罗门戏谑地回答道。 “哦,或许还有一点点好奇。” “我很好奇,你是不是真的可以给这个世界,带来那么一丝一毫的变化。” 他呵呵笑着,而后对着伽呙伸出了右手。 “那么,愿我们的计划成功。” 伽呙愣了一下,而后也忍不住轻笑了起来。 一大一小两只手握在了一起,于半空中微微摇动着。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完成成就{多次说服他人}】 【获得天赋{说的道理}:不知道为什么,你说的任何话都会让别人觉得很有道理】 …… 船舱核心区域,蕾娜神甫带着机仆们伫立于盖勒力场发生器前。 晦涩难懂的二进制赞歌在她口中颂念而出,伴随着虔诚的仪式举行,发生器的机魂发出了兴奋的嗡鸣。 “赞美万机之神,赞美欧姆尼赛亚,赞美源初动力。” 蕾娜神甫高声赞颂着。 盖勒力场是人类黑暗科技时代遗留下来的技术,被称为亚空间航行三件套之一。 这种由无数个未知亚原子组成的泡沫状的立场护盾能够有效地阻断非物质环境中那些扭曲现实与心灵的诡异力量。 换而言之,它可以隔绝亚空间对于舰船的影响。 此刻,伴随着盖勒力场的全面开启,命运之矛号也已经来到了曼德维尔点。 舰桥上,所罗门深吸一口气,按照在海军服役的经验开始部署船员,等到每个人都到达其工作位置后,他正式下令: “命运之矛号,开启亚空间跃迁引擎。” 伴随着机械的轰响,命运之矛尾部的亚空间引擎喷吐出紫色的光芒,在庞大的能量冲击下,一道撕开了现实与虚幻的裂口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命运之矛优美的流线型船体开始轻轻地颤鸣,她仿佛在为能够开启一场全新的冒险而感到兴奋。 巨大的尾焰喷吐,她宛若一柄锐利的长矛,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扎入了现实的彼岸中。 伽呙在舰首,默默注视着此刻外面那些令人难以理解的扭曲画面。 色彩,距离,时间,体积……在这个现实的侧面中,一切事物都失去了物质的属性,它们化作无形的混沌,不断蠕动变换着自己的形态,融入到无穷无尽的灵魂之海中。 此刻,她的内心并不平静。 因为,就在她跟随命运之矛进入这片充斥着无形怪诞的至高天中后,一种渴望在她心底翻涌起来。 这股渴望没有目的,没有对象,但却如同火焰般灼烧着她的内心,令她感到一阵不适的燥热与烦闷。 淡淡的不详之感在她脑海中浮现,她试图捕捉它们的来源,但却感到一阵虚无缥缈。 于此同时,导航者圣所中,米切尔的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起来。 在亚空间之外时,他在同一时间可以窥见命运之矛上百条可行之路,纵使其中大多数都是坠毁。 而现在,当他在这充斥着变化的至高天内睁开亚空间之目,浮现在他眼前的却只有一条道路。 这条路平坦,通畅,毫无阻拦。 但在它的尽头,却有着令人窒息的迷雾翻涌。 082 太空中的坟群 男孩轻轻地扯了扯洁白的衣领,稍微缓解了一下这件极不合身的衣服所带来的不适感。 他的右手被一只瘦骨嶙峋的纤细手掌紧紧握住,那看似皮包骨头的白皙之手上此刻传来了令人惊叹的握力,使得男孩感到一阵疼痛。 但他没有挣扎。 因为此刻的他很兴奋—— 那只瘦手的主人,他的母亲,给他买了一套新衣服。 虽然它们只是最普通的白衬衫和黑长裤,并且极不合身,但男孩觉得自己现在就像被糊在管道上填补破洞的小人书上的贵族一样。 这是他从出生到现在的第二套衣物,它们虽然远没有之前的破布舒服,但却让他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体面。 最让他开心的,是那个平日里让他害怕的母亲,今天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笑容。 母亲要是笑起来,就是世界上最美的人。 男孩如是想着,抬起头,看着身前嘴角诡异地扬起的女人,却发现自己看不清她的面孔。 对此感到些许奇怪的男孩歪了歪脑袋,而后侧头看向周围的其他人。 周围人好多啊。 虽然这里一直人都很多,但是为什么今天人这么多呢? 女人娇瘦的身躯爆发了难以想象的力量。 她粗鲁地推开挡在前面的人流,紧紧抓握男孩的小手,丝毫不顾后者因为疼痛而发出的低呼,一路挤到了人群的最前面。 当挡在最前面的人群被推开时,一副他永远不会遗忘的画面倒映在了男孩的双目中—— 昔日里他见过的所有人和大量他从未见过的人都簇拥在一条被身强力壮的水手们所划分的道路两侧。 无数道蕴含着不同情绪的目光都投向了这条被刻意洗刷掉陈年污垢的道路的尽头。 男孩踮起脚,顺着他们的眼神所指之处极目眺望,而后在其稚嫩的眼眸中,浮现了一个华贵男人的身影。 就在此时,两只骨瘦如柴的爪子紧紧掐在他的肩膀上,一个癫狂而又模糊的笑脸出现在了他面前: “孩子,我的孩子,我的好孩子……” “快去那个家伙面前,抱住他的腿,用你最大的声音喊他父亲。” “记住,现在开始,你不叫所罗门,你是莫尔德凯……” …… “所罗门,所罗门,别搁那睡了,醒醒。” 耳畔,巨大的声音传来,顿时将流了半张脸口水的所罗门从睡眠中惊醒。 他半睁着眼,举起了盖在脸上的船长帽,将其重新戴回脑袋上后,用迷蒙的眼睛瞥了一眼正站在舰桥船长椅旁边的伽呙。 “哎呦,你干嘛,困死我了。” 所罗门晃了晃脑袋,将纷杂的念头甩了出去,不满地嘀咕道。 他这么困是有原因的—— 在进入曼德维尔点之前,他给自己准备了一天的时间补充前段日子里在坠毁危机下因为高强度微操而丢失的睡眠。 结果,伽呙突然和他谈了一個震撼人心的大计划。 她走了之后,所罗门就睡不着了,激动地在床板上扭得像个活蛆。 而后他便一直缺乏睡眠到了现在。 此刻的他困得和古泰拉上岛国动作片里的丈夫、冬天上早八的大学生一样。 但很快,他就困不起来了。 “我们附近突然出现了大量的太空废船。” 此言一出,所罗门的眼睛顿时瞪得像铜铃,一个翻身就下了船长椅,冲到了鸟卜仪旁边。 只见鸟卜仪的大屏幕上,许多白点浮现在周围。 它们大小不一,但都代表了一艘沉没了不知多久的舰船。 凝重的神情浮现在了所罗门脸上。 太空废船,战锤世界知名盲盒,内部奖池丰富,涵盖范围极广,其内可能潜藏的某些活物更是可以给遇见它们的船只带来无限惊喜。 而亚空间中的废船更是重量级中的重量级,这些虚空中的金属坟墓,它们的存在本身就意味着巨大的危险。 所罗门试图找到一条离开废船群的道路,却发现只有一条向前的道路,可以和所有废船保持安全距离。 “该死的,我们是怎么来到这些废船中央的?” 烦躁得开始咬手指的所罗门没好气地询问旁边的船员。 “不知道,它们似乎是瞬间出现的……” 船员吞了吞唾沫,如实回答道。 所罗门眉头皱了皱,根据他以前在海军中服役的经验,类似的情况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毕竟亚空间中,不存在物质宇宙的距离和时间,如果没有详细的星图指引,那么出现一些特殊的状况是很正常的事情。 这些废船群很可能便是这片亚空间中的一个节点区域。 “米切尔那家伙在干什么?为什么没有事先预警?” 伽呙看着船首外,那些宛若孤独的移动坟墓的枯寂废船,疑惑地问道。 “我们派人去圣所询问了,但是得到的回答是——” “路和光皆被迷雾阻拦,丧家犬的腐臭在四周蔓延,而真正的危险却在阴影之中……他妈的,我有什么办法?那巨大的黑霾断绝了吾之目光的远眺……或许唯有前行,才能寻得微光。” 米切尔的话语被船员转述后,伽呙内心那若隐若现的不详预兆再次变得强烈起来。 她扭头看向所罗门,发现后者此刻陷入了沉思。 虽然贸然前行意味着巨大的危险,但是现在的他们已经被太空中的坟群包围。 根据那些在舰船上流传的故事来看,这些看似安静的移动废墟,里面可能潜藏着令人绝望的灾难。 他看着鸟卜仪上那条似乎是被刻意创造出来的安全通路,深吸了一口气,下令道: “鸟卜仪主动扫描开启,虚空盾功率拉到最大,不要顾及燃料的损耗,给我全速前进,尽快绕过这些废船的包围。”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这是唯一的方法。 所有船员都默默地待在自己的岗位上,无数只眼睛盯着被投放在舰桥中央的鸟卜仪三维成像。 硕大的命运之矛号的指挥之处,此刻安静的落针可闻。 这种高紧张的状态持续了不知道多久。 就在伽呙都感到了些许神经衰弱时,鸟卜仪上,刺眼的大量高速红点突然从命运之矛的四面八方袭来。 “敌袭!” 083 三打一,优势在我,跳帮! 所罗门根据那些高速红点的移动轨迹,一眼就判断出了它们都是穿甲型鱼雷。 这些鱼雷几乎锁死了命运之矛的每个方向,显然是埋伏已久,有备而来。 “给我朝着前面全速前进,不要管那些鱼雷!” 所罗门瞥了一眼那些红点的大致散布后,下达了一个看上去十分疯狂的命令。 因为有超过十枚鱼雷,正好在前方,正对着舰首冲来。 “想活命就按照我说的做!” 伴随着他的第二声咆哮,命运之矛号以近乎自杀的姿势和前方的鱼雷对冲起来。 伽呙瞳孔收缩,她很难想象所罗门接下来要做什么。 “宏炮对正左方向,给我以最快的速度开炮,左侧鱼雷一直齐射,引擎右转!” 伴随着炮火的轰鸣,命运之矛号朝着右侧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倾斜,而那正对舰首的鱼雷大部分都在这令人意想不到的船体偏转下与她擦肩而过,唯有两颗正中了前方。 “轰!” 剧烈的震动传来,虽然舰首的撞角挡住了鱼雷的攻击,但是其带来的晃动使得大量船员当场在剧烈的颠簸下飞了起来。 所罗门虽然被伽呙的大手及时抓住,但是他的帽子不知道飞到了哪里。 除了舰首被两枚鱼雷袭击外,命运之矛的侧舷也被击中。 幸运的是,事先撑开的虚空盾虽然无法阻挡鱼雷的攻击,但是其爆炸的能量还是被虚空盾吸收了一些。 加之眼镜蛇级驱逐舰的侧舷具有加固装甲,因此命运之矛号并未遭受实际性的创伤。 这得益于所罗门当机立断的决策,他看似自杀式的行为,使得大部分鱼雷都被规避。 当第一波攻击被躲过后,攻击者们浮现了他们的踪迹。 正是三艘亵渎者级掠袭舰。 为首之舰上,一群暗星海盗们气急败坏: “就是那艘驱逐舰,他们跟黑鲨一伙的,可怜了咱们的跳帮弟兄,在船上被黑鲨那帮不讲江湖道义的杂碎团灭了。” 他们是专门针对黑鲨海盗团而埋伏的突袭小队。 暗星海盗作为这片星区的老牌海盗团,对于这里的每片区域都熟悉得一清二楚,他们尤其擅长利用亚空间中的诡异地形,给来往的其他舰船进行出其不意的偷袭。 先前他们袭击哈耶克家族的运输舰时,就利用了那片区域的亚空间漩涡,将护卫舰和运输舰分离。 而这里的太空废船群也是他们常用的偷袭地点。 在他们长期的摸索中,这个坟群里大量安全的点位已经被其找出。 通过这种信息差,他们已经不知道在这里增添了多少個全新的移动坟墓。 不过他们此刻感到了些许惊讶。 通常来说,在刚才的第一波鱼雷齐射下,一般的船只都应该失去了反抗能力。 他们已经用这招放倒了不下于三艘体型大于自己的轻型巡洋舰。 而眼前这艘驱逐舰,却以一种令人意想不到的方式规避了大部分打击。 老练的海盗们立刻意识到,在那艘线条优美的船舰之上,有着一个强大的船长。 这可不妙,由于具有宏炮,对方本身的火力是强于他们的,而且刚才的鱼雷打击并没有有效的削弱对方的虚空盾。 在太空战中,一个船长的差距会极大的影响战局,更何况对方还具有强火力。 这么看的话,那便只有一种方法可以最大程度的发挥人数的优势了。 “不管怎么说,三对一,优势在我。” “咱们围住对面,直接跳帮干死他们。” 暗星海盗团的三艘掠袭舰很快达成了一致,开始以合围之势,一边规避对方的宏炮打击,一边逐步靠近对方。 可惜,哈耶克运输舰上的跳帮者没有机会诉说他们的遭遇。 不然,这些海盗可能会对跳帮命运之矛这件事考虑得更慎重一点点。 在三艘掠袭舰的配合下,他们顶着火力,成功进入到了和命运之矛的近距离缠斗状态。 而后,许多艘满载着暗星海盗们的突击艇,蛮横地冲向了他们眼中待宰的猎物。 在激光切割器造成的烟雾后,一个一脸嗜血狂热的海盗率先冲出。 他舔舐着嘴唇,脸上露出残忍的笑意: “这将会是一场屠杀……” 当他带着扭曲的笑容冲向上层甲板时,却发现已经有个身影等候在了通往舰桥的必经之路上。 对方冷冷地看着他身后这群如狼似虎的海盗们,修长秀丽的眉眼露出一丝嘲弄。 看着那张漂亮脸蛋上的蔑视,怒火顿时在这个突击队队长心中燃起。 “我要扯下你的那张脸皮!” 他怒吼着,带着手下向前扑去,准备撕碎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而后,他便看到对方缓缓抽出了背后一把造型诡异的长剑。 这是他被刺骨的凉意浸透前,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 就在上层甲板正在发生惨无人道的屠杀时,下层甲板上,一些因为得罪了上头,只能捡残羹冷炙的海盗们也已跳帮成功。 “他妈的,下层是最没油水的地方,而且砍起来一点意思都没有,这里的猪猡只会呱呱乱叫,稍微有几个硬骨头也不能让老子们玩个尽兴。” 一个海盗正在和身旁的同伴吐槽着,下一刻,一道精准的激光射线就点爆了他的脑袋。 被溅了一脸鲜血和脑液的海盗茫然地摸了摸自己脸上的粘液,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该死的杂碎们,你们蒙受帝皇的恩典,却把枪口对准自己的同胞,你们让帝皇的仁爱之光蒙尘,你们不配称之为人。” “勇敢的人们啊,为了帝皇,为了你们的家人,为了你们所珍视的一切,随我冲锋吧!” “让我们给予这些混账帝皇的惩戒!” 海盗们顺着慷慨激昂的呐喊声望去,却发现一个身穿委员大衣的高帽绷带男子正带着下层甲板大量的工人和水手朝着他们冲来。 他们人都傻了,正常来说,下层甲板是抵抗最软弱的地方。 怎么这次的下层,比以往的上层还难啃呢? 他们怒吼着,试图拼死反扑,但他们太自信了,来到下层甲板的人数过于稀少,很快便在霍恩委员的高昂战吼中被数量几十倍于自己的反抗者包围。 看着眼前不见尽头的人群,为首的海盗艰难地谄笑着: “可以和解吗?” 下一刻,回应他的只有一发忠诚的激光射线。 …… 就在整个命运之矛号乱成一锅粥时,一个人影跟随着跳帮的海盗队伍来到了这艘驱逐舰上。 他没有参与战斗,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注意到他。 隐藏在暗处的人影默默地欣赏着壁窗外正在和命运之矛酣战的三艘掠袭舰,嘴角诡异地裂到了耳根处。 伴随着虚空盾上炸裂的火光,他的影子被映射在身后的墙壁上—— 一个长着羽毛和鸟首的半人之影…… 084 有脏东西 苍白的光影撕破船舱的昏沉,宛若垂落的月华,轻而易举地撕裂了甲胄保护下的血肉之躯。 破裂的盔甲碎片和横飞的血雨交错,化作散落于黑暗中的星点,在灿若天河的剑痕下熠熠生辉。 幸存的海盗们惊恐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无边的骇然和难言的震撼揪动着他们的肺腑,令这些见惯了杀伐的暴徒都不禁为之而灵魂战栗。 那明明该是令人恐惧的死亡画面,却在那于满天尸骸中翩翩起舞的身影手中被点缀上了绝妙的美感。 挥舞着掌中那极其称手的长剑,伽呙感到了一种异样的欣喜。 这把诡异的利刃有着令她惊叹的锋利特性,纵使是最厚重的甲胄,在其面前也同最轻薄的纸张一般被轻易切割。 除此之外,她发现,不知是这把利刃更符合人体工程学,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她在经过了一系列激烈的战斗后,居然并没有感到些许劳累。 以往,她虽然可以无视疲劳积累所带来的负面影响,但依然可以感到它们的存在。 可现在,她刚砍完一大半的跳帮海盗,却只是感觉身体有些许的发热。 换句话来说——她的蓝条似乎没了。 想到这里,伽呙的嘴角忍不住地上扬。 而她的喜悦,将会化作残存的海盗们莫大的恐怖。 不远处,通过远程武器辅助伽呙的高级水手们都忍不住在额头渗出了冷汗。 虽然知道那是自己人,但是这种场景不管见几次,他们都还是会感到心有余悸。 不过这很正常,毕竟伽呙在进入战斗状态后的样子,像极了会在砍完对面再砍队友的家伙…… …… “别动手,别动手,我知道重要的情报!” 看着面前试图空口谈和解的同伴被一发激光送走,一个嘴里有着三颗大金牙的海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抱头,大声嚷嚷着。 霍恩委员眉头皱了皱,拦住了试图请他吃一顿火龙果的水手,沉声道: “说。” 金牙眼珠子紧闭的眼睛微微裂开一道缝隙,用余光瞥了一眼霍恩委员,而后试探性地开口: “我说的,能换条命吗?” 霍恩沉吟了一会。 这艘船毕竟是所罗门的,他只是下层的临时管理者。 这种事情,于情于理,都应该交给那家伙来定夺。 于是他很耿直地说道: “这需要船长来定夺。” 听了这话,金牙顿时心里有了数,而后态度强硬地大喊着: “那我要见你们的船长!” 霍恩摇摇头: “你就在这说。” 金牙却不依不饶,理直气壮地咆哮起来: “你不是管事的,那我和你说了也没用!” “我知道的情报至关重要,我只会和你们的船长谈……不然,有本事你们就在这杀了我!” 他俨然一副滚刀肉的样子,顿时令霍恩犯了难。 要是平时,他一点也不会听这种家伙多言,直接当场毙了。 但是现在,他只能无奈地让人把他关押起来,等候所罗门发落这个家伙。 而此刻的所罗门,可没有时间来管下层甲板的俘虏。 当那些嗜血的海盗们发起跳帮的同时,围绕着命运之矛号的三艘掠袭舰也在施加压力。 所罗门通过一系列微操,尽可能在减少损失的同时,对敌人的船体造成有效的打击。 可惜,对方的配合过于默契,三艘掠袭舰的火力网形成立体交织,不仅拉近了双方在重火力上的差距,还使得所罗门的指挥优势被不断削减。 而且这些常年浸染在亚空间中的海盗团,其手上的舰船或多或少都有着一些被帝国官方认定为亵渎的黑暗科技或异形技术。 换句话而言,它们更适合这种在亚空间中的战斗。 这种艰难的近距离缠斗持续了很久,直到在一个瞬间,其中一艘亵渎者级掠袭舰突然在抬升时停顿了一下。 那正是先前偷袭哈耶克家族运输舰的两艘舰船之一,其抬升引擎被命运之矛一发精准的深潜级鱼雷重创。 虽然它在后续进行了备用线路更换和紧急处理,但在这种高强度的近身缠斗下,其还是出现了一点点小问题。 所罗门双目中顿时闪过一道精光。 “对准那艘动力失衡的掠袭舰,给我全速撞上去!” 伴随着命运之矛号的引擎爆发,她暗黄色的流线船体在此刻仿佛真正地化作了贯穿虚空的利矛,以一往无前的气势,狠狠地用其船首的加固撞角撞上了根本来不及反应的掠袭舰。 剧烈的震动自舰首传来,在弥散的金属碎片中,一道肉眼可见的巨大裂隙浮现在了那艘掠袭舰被正面撞击的侧舷上。 在亚空间中船体出现此等损伤,如果没有得到及时的救援,那么这艘舰船上所有人的命运已然注定。 于此同时,长时间没有收到跳帮队汇报暗号的另外两艘掠袭舰已经明白了现在的局面。 如果再这样战斗下去,那么或许他们可以干掉这艘驱逐舰。 但那样的结果是——他们中的一艘船,甚至是两艘都要为之陪葬。 他们因为错误的估计,已经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而眼下是和黑鲨血斗的重要时期,不管于情于理,他们都应该选择及时止损。 “妈的,这次栽惨了,老子记住这艘船了,下次再见到,指定没他们好果子吃。” 暗星海盗们记住了命运之矛号,以及指挥她的神秘船长。 这艘驱逐舰的战斗力在对方的操作下,完全不能和其他同级别的舰船同日而语。 两艘掠袭舰盘旋着进行了一波佯攻后,立刻熟练地同时朝着两个完全不同的方向离去了。 所罗门看着远去的海盗,长舒了一口气。 同时,他感到了些许疑惑—— 最近这太空战的次数是不是有点多? 自己以前在海军服役的时候,专门负责巡逻清剿,好像也没有这种一個月多一点的时间就接连两场高强度的太空战吧? 所罗门托着下巴,看着撞角上面的破损痕迹,沉思道: “难不成……船上有脏东西?” 085 一场令“人”愉快的交易 “蕾娜神甫,我来了。” 刚刚结束了下层甲板跳帮收尾工作的霍恩坐在冰冷的医疗椅上,生硬的人造皮革硌得他骨头隐隐作痛。 令人头脑发昏的涩臭味夹杂着未知的甜腥气,让他感到了些许不安。 他看着正在用身后的机械臂调制药品的红袍女性,表情稍稍犹豫了一下,而后发问道: “神甫,我还需要来这几次?” 在他刚从无尽的灼烧感恢复清明时,见到的第一个人便是这个举止奇怪的技术神甫。 对方给他仔细地包扎了伤口后,叮嘱他每隔半个月就要过来检查身体一次。 不过,霍恩一直想着尽快返回星界军中,因此他希望蕾娜这边的治疗检查可以快一点完成。 蕾娜神甫没有立刻回答霍恩的疑问,而是在用身后的伺服头骨仔仔细细扫描了一遍他的身体后,用冷冽的机械合成音说道: “这要根据你的愈合情况来看……至少目前短期是难以确定的。” “再检查个三四次后,我应该会给你一個准确的答案。” 说完这些后,蕾娜神甫将身后机械臂已经调配好的诡异绿色药物装入针管中。 轻轻用机械手指弹了注射器几下,排出其内的空气后,她继续用毫无感情的音色命令道: “将右侧大臂暴露在外面。” 霍恩脱下自己右半边的大衣,而后卷起内衬的袖子,将右手放在了医疗椅深褐色的扶手上。 酥痒的刺痛传来,随着针头没入血管,蕾娜神甫缓缓推动着注射器。 在一阵怪异的肿胀感后,那些药物进入了霍恩的身体中。 熟练地粘上止血贴后,蕾娜转身走到了一台造型古怪的沉思者前。 她的机械手放在了特制的键盘上,对着身后正在重新穿好衣物的霍恩发问起来: “最近食欲如何?” “额,怎么说呢,可能是因为受伤太久,活动量不足,食欲有些下降。” “会不会产生类似于烦躁的负面情绪?” “在看到那些抛弃帝皇恩典的混账时会产生。” “有没有做特殊的梦?” “嗯,梦到自己拿到了泰拉之星算吗……” “有没有想要大喊大叫一些特定词汇的冲动?” “为了帝皇?” 随着每一次问答的进行,蕾娜神甫都会快速地敲击大量的信息进入沉思者中。 这个过程持续了很久,以至于霍恩感到了些许茫然—— 以往他遇见的最温柔的医疗官小姐姐也没有这么婆妈过啊。 在大量的琐碎问题得到了答案后,蕾娜神甫重新拿出了一支小型的针管注射器。 “我需要抽一点你的血……把左手小臂伸出来。” 在重复了差不多的流程,除了注射变成了抽取之后,蕾娜神甫点点头: “你可以回去了。” 霍恩顿时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的溺水者一般,忙不迭地起身。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蕾娜很奇怪。 “你如果有任何不适的感觉,随时可以找我,我这里优先对你开放。” 就在他临出门前,神甫的机械音再次从后面传来。 他勉强地点点头后,立刻出门,马不停蹄地朝着下层甲板赶去。 那里现在正需要自己。 在闪烁的蓝光下,冰冷的机械义眼默默地注视着霍恩远去的背影。 她伫立了许久,如同一座红色的金属雕塑,陷入了某种沉思。 过了半响后,神甫缓缓转身,朝着医疗站内部的实验室走去。 路过沉思者时,她顺手关闭了它的电源。 在那闪耀着红色乱码的屏幕熄灭前,依稀可见一些诡异的字眼—— “基因嵌合药剂”“实验体”…… …… 在昏暗的地牢中,金牙正在心中咒骂着: “该死的,咱们的主力怎么还没拿下这艘破船。” “他妈的,要是他们待会审讯老子怎么办,我纯属瞎扯的,鬼晓得什么珍贵的情报啊!” 一想到待会对面一边给自己来一套古泰拉十大酷刑,一边感叹真是一个硬骨头,金牙就忍不住冷汗直冒。 他的缓兵之计,不会把自己活活玩死吧? 就在他坐立难安时,一道惊呼声从地牢入口传来: “你是谁?” 金牙顿时激动地看向那边。 他记得很清楚,那正是把自己押过来的水手的嗓音。 难不成,是自己人来了? 他翘首以盼,而后便听到了一道沉闷的撞击声,接着是一阵尖锐的笑声。 那是一种无比刺耳的怪笑,其蕴含的每一个音讯都在撩拨听者的内心,激发他们的负面情绪。 金牙瞳孔收缩,默默地退到了牢笼后方,捂住口鼻,大气都不敢喘。 他猛然想起,自己听到的那些在海盗中传播,有关一些常年待在亚空间中的船只上发生的恐怖事情的怪谈。 “踏,踏……” 在其不安的目光下,一个清脆的脚步声响起。 而这个声音,正在朝着他靠近。 金牙的心都快跳到了嗓子眼。 他感到了一种直击灵魂的压抑感,就如同羊羔看见恶狼的惊骇,让他甚至升不起抵抗的想法。 在他内心无声的癫狂呐喊下,一个身影出现在了牢笼门口。 他的心伴随着对方的出现而猛烈地悸跳了一下,险些当场心肺骤停。 不过,当微光拂照在对方的面孔上时,他的不安稍微削减了一些。 来者正是那个看守他的水手。 金牙感受到对方的目光如附骨之蛆一般在自己身上上下攀爬,而后听到了他略带嘲弄的声音: “你好像在苦恼什么。” “哦,我明白了,伱在担心,你根本说不出那个珍贵的情报该怎么办?” 无视了金牙眼中的骇然,对方继续开口道: “对了,我要提醒你一下,你们的人已经都被放倒了。” “如果你再想不出有什么可以换命的情报,那你就只能感受一下,人类数十个千年来所积累的刑为艺术了。” 看着金牙露出的惊恐,水手咧开了嘴,露出了健康的笑容: “但是呢,我其实有办法。” 金牙颤抖了一下。 他不知道对方是怎么把他的心思猜的一清二楚的,但是他现在确确实实陷入了绝境。 不管对方是不是真的有办法,他都只能相信。 毕竟,这是唯一有可能打破死局的方法了。 想到这里,他连滚带爬地来到牢笼口,抓住铁栏,焦急地问道: “你到底有什么方法?” 看着脚下的金牙,水手玩味地笑着,而后将手缓缓地伸到背后,再慢慢地拉回身前,如变魔术般,摸出来了一个散发着淡蓝光路的存储元件。 “这是一份标注了这片亚空间区域内稳定航线的星图。” “我想,它拿来保你一条贱命,绰绰有余了。” 金牙双目中露出了震撼。 这种程度的东西,在暗星海盗团中绝对是团长才有资格掌握的。 他顾不上询问它的来历以及对方的身份,此刻他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拿这个东西换自己的命。 “把它给我。” 金牙呼吸粗重地注视着手握星图的水手,却看见对方以一个诡异的弧度裂开了嘴。 “给你当然可以,但是你需要拿东西来换……” …… 在几次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后,他颤抖着将手中满是血迹的金牙递到了牢笼外面。 但出乎其意料的是,水手并没有拿走那些金牙。 他将它们轻轻捻起,放到了那个海盗伸手刚好可以触碰,但是却无法拿回的地方。 “一场令人愉悦的交易,不是吗?” 他怪笑着将手里的星图丢进了牢笼里,而后退到了地牢的阴影中,就此消失不见…… 086 来自远方的呼唤 “呃呃呃,一船战利品啊,我好心疼啊。” 所罗门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丢下那艘被撞角大破的掠袭舰,继续他们的航行。 想要打捞战利品,就意味着要冒险在两艘船上进出。 要知道,这里可是亚空间,天晓得在这一进一出的过程中,船上会不会多出些什么东西。 于是乎,所罗门一边心疼地掩面捶胸,一边下令继续朝前往航行。 伽呙矗立在舰首,默默地注视着那艘在斑斓之海中的掠袭舰。 在亚空间力量的影响下,长期浸染于此的物质都会失去原本的形态和性质,和无边的灵魂之海融为一体,最终化作至高天的一缕无形波涛。 而那艘掠袭舰,很显然将要以这种形式,融入到此地的废船群中,而后成为此处亚空间的一道靓丽风景。 她睫毛轻颤,眼眸中倒映着那些斑斓的畸变之景,一种怪异的心绪自脑海深处冒出—— 似乎有一种若有若无的恶意,正在围绕着他们。 她深吸一口气,将目光投向至高天的深处。 在废船群的边缘,无数扭曲的漩涡沉浮,宛若一只只诡异的眼眸,正以戏谑的目光注视着命运之矛。 伽呙感受到了一种呼唤。 她的灵魂似乎在渴望前往船外,找到应属于她的位置。 在她的耳畔,那些无形之物的低语也随着亚空间航行的深入而不断放大,到了如今,已然几乎化为争吵。 它们有的建议伽呙永远待在这艘船上,有的鼓动她离开这艘船的封锁,去拥抱外界的灵魂波涛。 不过,这种近乎让人抓狂的争吵,却并没有使得她表现出一丝的不耐。 因为她深知,这些声音与其说是诱导,不如说是陷阱。 如果她在此地表现出对这些声音的关注时,那么某些更恐怖的存在便会趁机抓住她的心绪和思维。 而且她的潜意识告诉她,在这片看似平静的至高天深处,潜藏着许多能够做到这种事情的家伙。 这样的存在,她曾经在奥特安塔上遇见过一次。 伽呙不清楚祂们和亚空间的具体联系,但是可以在冥冥中感受到祂们似乎和她记忆中的迷雾有莫大的关联。 此刻,纵使耳畔传来非人的喧闹,纵使内心传来异样的躁动,纵使远方出现无形的呼唤,她的目光依然坚定而又平静。 就在伽呙眺望远景,所罗门为战利品哭丧时,一个来自下层甲板的消息传来: “我们活捉了一名海盗,他声称自己有重要的情报,并且表明除非见到船长,不然死也不说。” 原本萎靡不振的所罗门顿时抬起了头,而后一脸困惑地问道: “这种玩意不应该先给他拷一顿,再问他说不说吗?” 前来汇报的水手无奈地摊摊手: “您任命的新任下层管理者有点特别,他没有先让我们拷问,而是先把那个家伙关了起来,而后再来询问您的意见。” 不错,确实像霍恩会干的事情。 所罗门有些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 “那行吧,我倒要看看他想说些什么。” 他简单布置了一下舰桥的工作,而后便招呼上了同样感到有些无奈的伽呙,二人跟随着那位水手,登上了前往下层甲板的电梯。 …… 衣衫褴褛的工人和穿着稍微整洁一些的水手垂手立于道路的两侧,无数道蕴含着复杂情绪的目光投射在了男孩身上。 羡慕,疑惑,嫉妒,仇恨…… 男孩一开始因为这些目光而感到微缩,但很快便适应了这种状况。 他昂首阔步地行走在这条整洁的道路上,那一身不合体的衣物此刻在其身上仿佛化作了满是功勋徽章的华服。 “哈哈哈……” 大笑声从男孩的身后传来。 他好奇地回头,而后便看到那个穿着真正华服的男子正用夸张的姿势捧腹大笑着。 “你真有意思,小家伙。” “对了,你说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 “所罗门?” “你还好吗?” 伽呙略带疑惑的声音拉回了船长的思绪。 他环顾四周,发现在不知不觉中,自己已经以船长的身份踏入了下层甲板中。 常年生活在这里的工人们围绕在所罗门四周,许多道蕴含着不同情绪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 所罗门深吸一口气,这里混杂着诡异恶臭的空气很好地清醒了他的大脑。 他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侧头看向正挑着眉毛注视着自己的伽呙,轻快地说道: “哦,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而已。” 伽呙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而后点点头: “那希望你下次想事情不要想得差点连路都不会走了。” 二者交谈间,换好绷带纱布的霍恩来到了他们面前。 “真是麻烦我们的委员先生了,明明受着伤,却还要为我这艘破船操劳。” 所罗门略带调笑地开口,而霍恩则一本正经地回答: “哪怕尚未归队,我也要尽己所能为帝皇服务。” 听了这话,伽呙看着大义凛然的霍恩委员,不禁有些赞叹。 虽然这一次海盗跳帮重点针对的是上层甲板,但是霍恩能够如此迅速地带领下层的人手制服跳帮此处的小股散兵游勇,还是一件出乎她意料的事情。 这位霍恩委员,虽然在某些事情上缺乏变通,但确实是一位可以信赖的实际主义者。 “我们抓到了一名俘虏,他声称需要见到你才会吐露其掌握的珍贵情报。” 霍恩提到金牙,顿时头疼地扶额起来。 那個家伙不仅十分无赖,而且嗓门大得吓人,他尝试询问几次,结果差点被其吼得耳膜破裂。 所罗门搓了搓胡子,有些无奈: “其实吧,你可以直接给这种家伙来一套刑讯的,他们受不了的。” 霍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他才不想对海盗这种货色心慈手软,先前不过是顾及到所罗门那边的情况,所以不好直接下手而已。 “好了,那么带我过去看看那个家伙吧。” “我倒是好奇,他能带给我怎么样的珍贵情报。” 087 星图 弥散着血腥和恶臭的船底地牢中,几道略显嘈杂的脚步声响起,顿时惊醒了正在呼呼大睡的金牙。 他将耳朵贴到地上,分辨出了四个不同的脚步,而且其中一道极其沉重,宛若巨人行立在花岗岩地面之上。 没有了金牙的金牙用漏风的嘴长舒了一口气。 这么看来,对方要么是带他来见船长的,要么就是船长亲自带人见他。 不然,如果是处刑的话,哪里需要这么多人。 他立刻连滚带爬地坐到牢笼的角落里,故意装出一副高深的模样,等待和其谈判的家伙到来。 “诸位大人,这里就是关押那个海盗的地方了。” 负责看守地牢的水手将伽呙三人带到了牢笼前面。 所罗门的目光在第一个瞬间便被牢笼外那些还沾染着些许血丝的金牙吸引。 他麻溜地上前将它们收到了手心,仔细观摩了一会,然后好奇地问道: “这是谁的?” 水手和霍恩都错愕地看着那些金牙。 他们自然第一时间认出了那是谁的牙齿,不过却感到一阵疑惑—— 谁干的? “咳咳,那其实是我的。” 海盗的声音从牢笼中传来,顿时吸引了所罗门的注意力。 他一边看似无意地把金牙放入口袋中,一边搓着下巴问道: “你的牙怎么掉了?” 这话问完,他便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而后瞥了一眼身旁的水手和霍恩。 霍恩此时正好也在看向所罗门,二者的眼神在空中交错,擦出了热烈的火花。 伴随着眼色的变换,二者的队内语音开启。 所罗门意味深长地扫了扫霍恩的脸: “什么嘛,原来你已经审讯过了,看来这确实是一个硬骨头。” 霍恩眨了眨眼睛: “不不不,我没有审讯,别乱说。” 所罗门双目中流露出吃惊: “原来是卡迪亚那边的习俗有拔牙这一环吗?怪不得不叫审讯。” 霍恩试图解释自己真的什么也没干,但是却让所罗门对于卡迪亚的习俗有了奇特的误会。 眼看自己有理说不清,霍恩便无奈地转头询问水手: “是你干的吗?” 水手顿时心中一凛,这种事情他肯定是没干过。 但是自己看守这里的时候似乎不小心睡着了一段时间,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就他不清楚了…… 不过,眼下装糊涂是再好不过的选择了。 当金牙看着那個水手一脸无辜地摇摇头,顿时气得鼻子差点歪了。 他很想上去破口大骂对方伪君子,毕竟就是对方用戏耍的方式和自己完成了一次交易。 但是考虑到自己现在只是鱼肉,对面才是刀俎,所以他还是忍耐了下来。 “是我自己摔的。” 所罗门很想问问,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摔法才能精准地把金牙全摔下来。 但是目前需要搞清楚的,很显然不是这个问题。 “你说你掌握至关重要的情报,是真的吗?” “来了……”金牙看着一脸肃然的所罗门,知道接下来是活命的关键。 “我当然知道,但是你能保证在我说完之后放过我吗?” 所罗门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缺了几颗牙齿的家伙,眼神微凝,而后点点头: “如果你的情报真的有价值,那么我保证我不会对你动手。” “不行,不能仅仅是伱,我要你保证你的船上的任何人都不能伤害我。” 这个要求让所罗门眉头皱了一下,随后微微颔首: “我答应你,赌上莫尔德凯船长的荣耀,如果你的情报真的有价值,那么我的船上的任何人都不会伤害你。” 当得到了所罗门的承诺后,金牙便长舒了一口气。 毕竟,船长是十分重视仪式感的一类人。 他相信,作为一个可以以一己之力击退三艘掠袭舰的优秀船长,所罗门会坚定不移地执行自己的诺言。 金牙吞了吞带血的唾沫,而后瞥了一眼从刚才开始就不怎么说话的水手,缓缓开口道: “我的情报,就是这个。” 说话间,他从身后掏出来了一枚散发着神秘蓝色纹路的存储元件。 “这是……” 所罗门眼眸微微收缩。 “这是这片亚空间区域内稳定航路的星图。” “你们招惹了我们暗星海盗团,而那些家伙必然不会事罢甘休。” “这片亚空间区域十分复杂,如果没有星图的指引,光靠导航者,你们是很难逃脱的。” 说到这里,金牙将手中的元件护在了怀里,警惕地问道: “怎么样,这个情报足够珍贵了吗?” 伽呙早已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不过她震惊的不是对方如何掌有如此珍贵的星图。 而是震惊于对方是到底怎么把这星图藏在身上的。 她相信,作为专业人士的霍恩,必然会对这个家伙进行详细的搜身。 而在这种情况下,他还能从身上掏出看起来就无比珍贵的星图存储元件。 那他到底先前安检时把它藏在哪里了? 不行,不能想,一想味就出来了。 和伽呙的震惊不同,所罗门此刻表情颇为平淡。 他看着金牙手中的星图,微微点点头: “很好,这个情报确实极其有价值。” 要知道,最近米切尔这厮的导航着实不靠谱。 如果能够得到这样一份星图,那么他们接下来的旅途无疑会轻松许多。 “那么接下来,就是履行诺言,赋予你自由了。” 金牙顿时大喜过望,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但很快,他就乐不起来了。 “把他给我丢出船去。” “哦你看,我们不会伤害你的,而且你也确实会得到自由。” 金牙愣了一下,而后张着漏风的嘴怒吼道: “你个骗……” 他的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完,就被水手按倒。 所罗门收起了戏谑的目光,冷冷地注视着这个海盗,直至其被拖出了视野的尽头…… …… 导航者圣所内,米切尔的身体正在微微颤动着。 他这段时间,不间断地进行着导航。 但是结果一如既往——一条完全平坦的直路,其上被迷雾遮掩。 米切尔嘴里低吼着。 此前他能够感受到,这层迷雾在随着舰船对亚空间的深入而不断削减消失。 而现在,这层迷雾已然到达了临界点。 伴随着一声凄厉的咆哮,米切尔的额头第三目留下了血泪。 在近乎撕裂灵魂的痛苦间,他看到了那层迷雾之后的事物。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那股足以洞穿帷幕的险恶气息差点让其心神破碎。 米切尔嘴角溢出鲜血,惨笑着开口道: “当漂流者自认为自己在追寻前路时,他们所前进的方向已经被蓝色的羽毛遮蔽……” “他妈的,那正确的路,到底在何方啊……” 骂完最后一句后,米切尔头颅缓缓低下,昏迷在了领航之位上。 惊慌失措的仆人们试图上前搀扶他,却听到诡异的敲门声从圣所的大门传来。 “咚……咚” 伴随着九下敲击,大门,打开了…… 088 命运之路 “亚空间航道的星图……这个情报确实挺珍贵的” 所罗门用右手把玩了一下那个散发着蓝色纹路的存储元件,略带笑意地说道。 “现在就等蕾娜神甫过来,将其转化投影到我们的沉思者上就行了。” “米切尔那个家伙,每次问一下路都会被他骂一顿,现在总算可以清净了。” 和兴高采烈的所罗门不同,伽呙意味深长地看着这个元件,若有所思。 她对于星图的出现并不惊讶,毕竟有些海盗组织存在时间长的令人震惊。 在此等积累下,就算说他们手上有黑暗科技时代的stc,伽呙也觉得并非不可能。 但是,它的存储形式却让她感到十分奇怪。 既然是现今可以使用的亚空间航路星图,那么其存在的时间必然不会太长。 而在人类自黄金年代滑落后,这种电子存储方式便因为极其容易来自亚空间的扭曲而被逐渐放弃。 这也是为什么在科技水平看起来极高的战锤世界中,大量人类帝国的文献资料都会采用羊皮纸作为载体。 而这个星图采用电子存储元件储存,实在有些不太主流。 况且,这个星图出现的时机也太正好了。 这种极其顺利的感觉,让伽呙感到些许不安。 “是我多虑了吗?” 伽呙对自己这种毫无由头的顾虑感到莫名其妙。 但是根据往昔的经验,这种看似无厘头的不安,很可能来自于其灵能力量的示警。 “稳妥一点总归是没有坏处的。” 她眼神微凝,内心已经有了自己的决断。 “所罗门,我觉得星图确实可以作为航路指引的参考,但是导航者也有着其必要性。” “我建议,咱们在接下来进行航行时,应该先在星图上寻找路线,再找米切尔确认一下。” “他虽然说话有点不太好听,而且装模作样的架子很气人,让人忍不住想把他嘴撕开,但其导航水平确实不低。” 伽呙此言非假,早在命运之矛号进入曼德维尔点之前的航行中,米切尔就曾经多次骂骂咧咧地事先指出了存在引力陷阱和隐蔽陨石的地方。 虽然所罗门靠着高超的指挥能力,也可以做到紧急规避,但是如果没有米切尔的提前预警,那么他极有可能会在长期的神经紧绷下出现懈怠和错误。 “你说的挺有道理……那行吧,多一道保障总归是好事。” 所罗门虽然对和米切尔打交道感到深切的头痛,但是在伽呙的劝说下,他还是决定采纳她的方法。 二人交谈间,一阵机械齿轮组的运作声由远及近地传来。 “哦,万机之神在上,我被实验室里的样本耽误了一会。” “时间是很重要的事物,这点我在编撰基因士的职位论文时就很清楚,但是那些样本是如此令人着迷,所以还请原谅我的迟到。” 蕾娜没有感情的机械合成音响起。 而她的话语引发了伽呙的好奇: “样本?蕾娜神甫,你介意和我们简单说一下吗?” 蕾娜神甫和她身后的伺服头骨一起点了点头: “赞美欧姆尼赛亚,当然可以,毕竟那些样本就是来源于你的手笔。” 伽呙愣了一下。 来源于她? “哦,不要惊讶,或许伱的湿件大脑没有明白过来我的指代——样本就是那些妄图跳帮这艘舰船的海盗。” 她的话语更加引发了伽呙的疑惑: “海盗怎么了?” “那些海盗,准确来说,是他们的尸体,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出现了干枯和风化的现象。” “如果是一两个的话,那么或许只是特殊的情况,但是几乎每一具海盗尸体都呈现了此等现象,那么其中必然蕴含了规律。” “哦,愿万机之神指引我,我正在研究到底是什么因素引发了这种诡异的生命现象。” “虽然短期内修会应该不会接受我的论文,但是这并不妨碍我以此展开对生命奥秘的探索。” 可以看出,蕾娜神甫是真的很兴奋,以至于伽呙可以在她毫无起伏的合成音中听出情绪。 不过,此刻的她并没有太多心力关注神甫的情绪,而是震惊于她的话语。 要知道,那些海盗才刚被她砍光不久,按正常流程来说应该还没到巨人观的时候,可是他们居然已经开始出现干枯和风化的迹象? 是亚空间的力量在其中作祟了吗?可是盖勒力场目前是正常的啊…… 伽呙陷入了沉思。 “蕾娜,我喊你过来是为了让你解包一个东西。” 所罗门乐呵地将手中的存储元件放到了技术神甫面前,一边用手指敲着它,一边嬉皮笑脸地说道: “这上面据说有这片区域的亚空间稳定航道星图,麻烦你调出来给咱们看看。” 蕾娜神甫伸出一只机械爪,轻轻捧起那枚存储元件,义眼中开始闪耀高频率的光彩。 “这是一种很老的存储方式了,即使在教会内部,也很少会有人这样存储。” “我可以把星图调出来,不过事后这个元件可以给我研究一段时间吗?” 对于蕾娜的请求,所罗门自然是爽快地答应了。 虽然技术神甫一般拿到稀奇古怪的造物后都喜欢整些花活,而且这些活一般还都是烂中烂的大活。 但在所罗门看来,一个存储元件而已,给了蕾娜应该不至于会导致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得到了承诺的蕾娜神甫立刻带着元件来到了舰桥的沉思者旁。 在事先认真地颂词,深深地取悦了其机魂情绪,并且得到其了可以插进来的许诺后,蕾娜神甫将存储元件插入了沉思者的接口中。 伴随着电流的窜动声和机械的嗡鸣,大量的数据流在沉思者的屏幕上穿息而过。 绿色的投影在其上闪烁,错综复杂的光线相映交错,最终化为了一副只能用宏大来形容的图景。 密密麻麻的光点浮现倒映在了众人的眼球上,每一颗都代表了一个行星,在更大的光点所代表的恒星间,有宽大的线条将这些恒星组成的星系彼此勾连。 它们代表了亚空间航道,并且这些线条会随着时间而变化,从而正确地表现出这片地区的亚空间潮汐规律。 这种潮汐的变化就如同日月轮转一般,从不停歇。 而在不断交错变化的线条中,有一条路线却始终保持着稳定。 它犹如康庄大道一般,在周边不断被卷入潮汐的航道中显得格格不入。 而此刻,命运之矛正好位于这条路线的中段。 伽呙看到,在星图上,这条稳定的航道被一行高哥特语小子特意标注了一个独特的名字—— 命运之路。 089 米切尔说他没意见 伽呙的瞳孔收缩了一下,呼吸甚至都急促了几分。 她本以为,这大概只是一个较为笼统的简单星图。 没想到,它居然包含了亚空间潮汐的规律,以及一条稳定的亚空间长通路。 这要是被帝国官方发现,指定会被尊为圣物。 那这也太奇怪了。 一个海盗身上,怎么可能会有此等宝物? 要知道,古泰拉知名刺客荆轲的地图,都是要靠一国太子才能拿到呢! 而在信息通畅程度和保密要求与那个时代没有差别的战锤世界,这种事情简直匪夷所思。 她当即表达了自己的质疑: “一个被排挤到只能跳帮下层甲板的海盗,怎么可能会有资格持有这种星图?” 她很有道理的话语提醒了所罗门,后者也托着下巴陷入了思考。 不过,蕾娜神甫似乎并没有被伽呙的话语影响,她冷冷地开口: “存在即为事实,不管其来历如何,现在这个星图就出现在我们面前。” “如此精准的描绘,如此完美的造物,必然可以极大地辅助命运之矛号亚空间航行的旅程。” “你们难道听不到她的机魂正在高歌,渴望尽情遨游穿梭吗?” 所罗门眉头微皱,他确实舍不得放弃这份星图,毕竟其上标注的命运之路确实太过吸引人。 最终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道: “这份星图的出现确实太过凑巧,但是我一向坚信,在寰宇间航行,本就是交织着奇迹和危机的旅途。” “或许正是因为我们承受了被海盗突袭的危机,而后换来了这份星图的奇迹。” “如果这个星图说的是真的,那么沿着命运之路前进,就可以避过那些危险的亚空间潮汐,安然无恙地抵达朦胧星域和极限星域交界处的耶利哥星区。” “那里物资充沛,很适合补充远航的资源。” 听到这里,伽呙犹豫了。 确实,如果星图真的没有任何问题,那么他们就可以规避很多麻烦,安全地穿过这里的亚空间。 不过,她还是出于谨慎,对所罗门建议道: “那么按照之前的说法,先问问米切尔吧。” “等那家伙看完了命运之路的前景,再下决定也不迟。” 对于这个提案,所罗门没有反对。 于是他派出部下前往导航者圣所,咨询米切尔所见之景。 由于在航行时,导航者需要直面波涛汹涌的亚空间,所以他们不能移动,只能依靠领航之位上的灵能护盾尽量守护自己。 而常规的音阵通讯也会被圣所周围磅礴的灵能波动扭曲,所以导航者和舰桥的交流往往会通过较为原始的口口相传: 导航者→仆从→船员→船长 不过,在所罗门的船上,很少有人愿意接这个传话筒的活。 原因很简单,由于他们这艘船的导航者性格有些独特,所以船员的每一次传话都会变成对所罗门的破口大骂。 虽然所罗门本人不觉得有什么,但是这种放在别的船上足够被判处死刑十回的操作,还是让传话筒们觉得脊背发寒。 此外,导航者一直被凡人船员们视为带来不详的存在,因此他们本身就很反感前往导航者圣所这一行径。 就在负责这一次传话的人硬着头皮前往圣所询问,隔着大门得到内部仆役的回复后,他马不停蹄地跑了回来。 “下次换个人吧,那个鬼东西越来越阴森吓人了……” 他嘀咕着回到了舰桥,向所罗门转述了听到的话语: “遵循命运的道路,前进的选择是正确的,不需要担心,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翻译一下就是——米切尔对于他们决定沿着命运之路前进的决定没有意见。 伽呙眉头紧皱。 尽管导航者米切尔已经认证了星图的准确性,证明了她的担忧纯属空穴来风,但她还是下意识地感到焦虑不安。 “那么,既然已经确定了星图是没有问题的,那么命运之矛号,前进四!” 现在方向已经掌握,那么接下来要做的便是沿着命运之路全速前进。 …… 浓郁的血腥味飘荡在封闭的恐惧中,不断刺激着陷入昏迷的米切尔的嗅觉。 他鼻子翕动着,强烈的血气信号不断冲击着他的大脑皮层,最终使其在迷蒙中苏醒。 在瘆人的猩红之气的环绕下,刚刚脱离休克状态的米切尔几乎在瞬间便恢复了清明。 他虽然被灵能护盾束缚在了领航之位上,但是依旧可以转动脑袋。 而后,一幅幅死相凄惨的仆役尸骸便映入他的眼帘。 他们以奇怪的姿势,被划分成了不同数量的尸堆,呈现环形摆放在米切尔的四周。 米切尔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血丝攀上了他的眼球。 他并没有感到恐惧,现在充斥在他内心的唯有愤怒。 这些仆役虽然在他眼中身份低贱,但都陪伴了他度过了至少数年的岁月。 他们虽然敬畏他,但却不会像外人那样把他视为怪物。 他双手紧握,异变的锋利指甲刺破了手掌,流出了略带紫色的鲜血。 “哦,不要生气,不要生气。” 一个戏谑而又飘忽不定的邪恶笑声从他背后的视觉死角传来。 “你这个该死的混账,心理扭曲的猪猡……” 米切尔顿时明白了正是这个声音造成了眼前的惨剧,当即怒骂起来。 要不是对方在其视觉死角,他一定要摘下额头的宝石饰带,用诅咒之目让其付出血的代价。 “其实呢,你现在应该关心的是自己。” 戏谑的笑声嘲弄地说道。 在他的话语诱导下,米切尔骤然发现,其周围摆放的尸堆似乎是某种蕴含着亵渎规律的数列。 他们的年龄,死亡时间,以及聚成的尸堆人数,都遵循了邪恶的数矩。 而这样的杀戮盛宴,使得一位无上的存在在欣喜中,将一丝目光短暂地瞥向了此处。 下一刻,米切尔痛苦地咆哮起来,在直击灵魂的幻象折磨,其身上的每一处毛孔都在渗出鲜血,甚至于他体内的骨骼都发出异变的怪响。 “那么,祝伱好运,如果你还能用得上运气的话。” 刺耳的怪笑声悄然远去,最后在圣所大门的开合中消失。 090 恶魔外包工 浩瀚的灵魂之海中波涛起伏,万事万物都在这至高天内沉浮,化作灵能的涟漪,肆意变幻着扭曲的形态。 在此地,一切生灵的命运都在变幻中交集,它们乃是无形的丝缕,飘荡在无边无垠的非物质虚空。 命运的丝线在千变万化于此交织。 它们虽然难以被摸清规律,但只要有存在能够把握命运的尺度,那便可通过撩拨特定的丝线,牵引它们前往命定的轨迹。 但这种伟力,只有伟大的命运之主和其麾下的编织者才可掌握。 寻常的存在若是试图撩动命弦的轨迹,那必然需要大量的前置工作。 唯有一切因素都在看似巧合的境遇下完美重叠,届时绽放的命运之光才会取悦伟大的智慧神祇,使其足以将大部分的注意力集中在一处,从而彻底地变动万物的命数。 在舰船阴暗腐败的角落中,一个黑影正在游荡。 它正以凡人难以听闻的灵魂之音放肆大笑着,等候着这艘承载着特殊祭品的舰船驶向它为之准备的终点。 若是伽呙的记忆从灰雾中解放些许,那么她或许可以认出此刻正在悄然拨动船舵的阴影的身份—— 它是那位知晓一切,执掌变化与命运的智谋之神座下的恶魔。 在这艘舰船刚刚进入这片亚空间的时候,它便感受到其上有些存在蕴含着独有的标记。 神祇在渴求他们,但是祂却被另外几位存在牵制,短时间内不能直接再次降下神圣的力量。 作为忠仆,它发誓将用最完美的计划演出取悦主上。 而命运之路,便是它为献于主上的祭品所准备的命定结局。 不过,越是周密的计划,越容易遭遇未知的阻力。 任何一丝微小的改变,都可能使得它的献祭化为一场闹剧。 所以,它必须确保,在抵达命运的终局前,这艘浑然不知前路的舰船不会在半路遭遇变故。 然而,这属实是一个困难的挑战…… …… 命运之矛的尾部的引擎室内,一台正在喷射着巨大热流的机器正在迸发宛若雷鸣的轰响。 这座巨型变压器是主引擎系统的重要节点,可以称其为这艘舰船的大动脉。 或许是因为命运之矛年久失修,或许是因为先前的海盗激战引发的震荡波及了此地。 总之,在这台链接着命运之矛动力枢纽的巨大机器上,一根本该被牢牢冲压焊死的铆钉,此刻出现了边缘碎裂和晃动。 虽然一开始,它只有细密的缝隙。 但在恐怖的高压下,最细微的裂隙也会不可控地扩大。 现在这道裂隙已经扩散到了铆钉四周,一旦其承载的压力过大,势必会猛然炸裂,从而引发难以想象的灾难。 定期检索仪器问题是技术船员的职责,而负责动力室工作的船员也确实尽职尽责。 可惜,这道裂隙的产生正好处于两次检索周期之间。 若是没有奇迹发生,那么变压器异变所产生的危机必然会降临到这艘舰船上。 就在动力室犹如危卵时,有力的脚步声自变压舱门外传来。 这声音自过道中的黑暗处传来。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在一阵难以察觉的液态蠕动后,一个穿着高温技术服的检修者从其内走出。 他鼻子翕动着,锐利的蓝色眼睛看向动力室,眼睑微眯。 他,或者说它,可以感受到,一个象征着灾厄的命运丝结在其内逐渐成型。 不知为何,不可控的灾厄之运犹如附骨之蛆,一直纠葛在这艘舰船的四周。 这些厄运不断凝聚,具象成为一个个实质化的危机,使得这艘舰船有在抵达命运之路尽头就沉没的风险。 而为了确保它的计划成功,它必须及时消除这些可能存在的隐患。 想到这里,它抄起地上的工具箱,走入了宛若蒸笼一般的动力室中。 经过了不短的时间后,它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满意地看着眼前被重新加固的铆钉。 但就在它以为自己能够松一口气时,又有一处厄运之结在舰船的另一侧逐渐成型。 恶魔顿时焦急地融入黑暗中,迅速前往那个孕育着危机的地方。 在主上接收到祭品前,它必须遏止一切可能发生的灾厄。 就这样,它不断奔走于舰船的各个角落。 很快,恶魔的心态就出现了微妙的改变。 “该死的,你们这群人类是一点忧患意识都没有吗?为什么安全漏洞这么多?” 变幻成为工人的它一边心里怒骂着,一边将一处压力失衡的管道进行调节放气。 它明明是为了得到智慧之神的褒奖,希望通过献上完美的祭品来获得其赐下的九重神恩。 但现在,它却在给人类打白工。 这种程度的厄运之力,甚至让它怀疑是不是有命运之主麾下的恶魔王子对其施加了恶毒的诅咒。 但它除了感受到一个特殊的祭品标记外,并没有探测到其他任何来自于其侍奉的神祇的力量。 或许,是另一位无上的神灵对这艘舰船施加了影响? 不管原因如何,这种为了升职而做外包工的感觉并不好受,尤其是它还在某种情况下再给其最瞧不起的人类服务。 如果做到了这种程度,它还没有实现自己的计划,那也太丢人了。 这事要是传出去,它在水晶宫都没脸混下去。 “我的计划完美无缺,现在的忍耐,都是为了献祭之时的狂欢。” 它深呼吸了九次,而后继续任劳任怨地在命运之矛号穿梭着。 …… 伽呙皱着眉头,强而有力的脚步踏在过道的地面上,迸发出巨大的轰响。 明眼人都可以看出她此刻的焦躁不安。 这段时间,虽然舰船航行得十分顺利,甚至于连先前经常会不时出现的内部小意外都消失不见。 但她还是感到一种刃悬于顶的不安。 或许,她该去找米切尔问问。 最近他应该很清闲,毕竟都没怎么听到他那边派人过来转述他和骂娘一样的导航语了。 过道旁边有一个站在梯子上的维修工,正拿着焊枪修补一处氧气管道。 她瞥了一眼,并没有太在意对方。 但很快,她突然想起来,好像不知道霍恩和妮娅最近在下层的情况如何呢。 于是她准备询问一下那个维修工。 但当其回首,却骤然发现,倒映在其收缩的瞳孔内的场景,唯有一个摆放着空梯子的旷阔过道…… 091 献祭仪式 “踏踏踏……” 急促的脚步声在上层甲板响起,在众多高级水手和船员的惊慌躲避下,全速奔跑的伽呙仿佛化作了人形的飓风。 就在刚刚,目睹了一个诡异场景的她内心仿佛被什么击中,无尽的不安如潮水般席卷了她。 耳畔,无形之物的争吵变得强烈起来。 令人癫狂的大笑和刺耳的嘲弄声此起彼伏。 她咬着牙,尽可能地无视这些杂音,将全身心的力量都投入了冲刺之上。 而她的目标,便是导航者圣所。 虽然米切尔那边没有表现出过异样,并且按照他此前的话语,沿着星图前进也确实没有遇到任何险阻。 但当一切可被观测的事物都没有问题时,那么唯一剩下的那个无法被证实的猜想便代表了真相—— 如果航线以及舰桥都没有问题,那么最可能出现异常的,便是被灵能隔绝的导航者圣所。 她争分夺秒地狂奔着。 要是一切真的像她猜测的那样,那么命运之矛现在或许处于最大的危机中…… …… 男孩高举着手中那台精美的舰船模型,让它在半空中划出优美的曲线。 那个穿着闪亮衣服的大叔将这个模型送给了他,所以他觉得对方肯定是个好人。 他很想告诉母亲,快看,他变成了船长。 但母亲却没有给他说话的时间。 那个枯瘦的女人犹如发狂的狮子,粗暴地抓着他的肩胛骨,推翻挡路的人,朝着那个勉强可以称之为家的阴暗角落冲去。 男孩宛若一个破麻袋般,在粗暴至极的拖拽下被险些摔倒。 但让他奇怪的是,母亲并没有带着他回家。 他们要去哪里? 而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很快就知道了。 在回收水的大池旁,一直抓着他的枯瘦之手猛地将其推倒在地。 “为什么,为什么你没有让他把我要的东西给我!” “你个废物,你个寄生虫,肮脏的小畜生!” 女人歇斯底里地咆哮着,锋利的指甲撕破了他的衣襟,在其羸弱的胸膛上留下见血的伤痕。 男孩呆呆地看着这一幕。 他不知道母亲为什么生气,但是他猜到她应该想要什么。 于是他用颤抖的小手,将那个做工精美的舰船模型递到了她面前。 女人愣了一会。 她死死地盯着男孩伸出的稚嫩小手,目光宛若野兽。 在一声尖啸下,男孩手中的船模被打飞了出去。 他看着自己的船在空中最后地飞行了一次,而后坠入了不远处水池的漩涡中。 下一刻,他纤细的脖颈被两只手死死掐住。 痛苦的窒息感爆发,宛若火焰炙烤的灼热感从肺腑袭来。 “我要的是钱!是那个家伙用不完的钱!” “伱根本不能给我带来财富,你个该死的野种!” 男孩看着正在咆哮的母亲,试图安慰她: 我会挣钱的……会挣很多很多的钱…… 所以……不要那样看着我……母亲……笑一下……爱我一下吧…… 他的右手对着那艘小船模型伸出,试图将其从漩涡中救出。 但他什么也做不了。 他救不了那艘小船,救不了自己,也救不了这个算是她母亲的女人。 他不是贵族,不是船长,也不是莫尔德凯…… …… “船长!船长!” 急切的呼喊声在舰桥上此起彼伏。 这种异常的喧闹使得所罗门睁开了睡意惺忪的双眼。 他揉了揉太阳穴,有些艰难地从船长椅上站起。 “发生什么事了?一个个喊得和哭丧一样。” 他打了个哈欠,不满地问道。 “船长,前方出现了星图上没有的东西。” 一个船员颤抖地说道。 “亚空间嘛,有一些小变化很正常,这么慌张干什么。” “算了算了,让我看看怎么个事。” 他迈步走向鸟卜仪,而后双目便死死定格在了其屏幕的画面上。 下一刻,他整个人冲向了鸟卜仪的操作界面,丝毫不顾贸然操作可能会触怒机魂,疯狂地按下重新扫描的按键。 但无论重新扫描多少次,其结果都没有改变—— 在舰船的四周,有九个巨大的红点正在徐徐而动。 根据扫描信号,那是九颗小行星。 它们整体呈现鱼钩的形状,正在围绕着命运之矛号徐徐转动。 而此刻,他们正处在星图上命运之路的尽头——可按照星图,这里原本没有任何东西。 “船长,这算小变化吗?” “小你个头!为什么一开始不绕着它们走?” 所罗门气恼地咆哮着。 “可是,它们和上次的废船群一样,都是突然出现的。” 船员额头渗出冷汗,低声说道。 这句话顿时让所罗门如坠冰窟。 这种情况,很显然是两片空间出现了交叠而导致的位置错乱,也就是亚空间褶皱。 他冲到显示着星图的沉思者前,用布满血丝的眼睛注视着上面的一笔一画。 但无论怎么看,在命运之路的尽头,都不存在亚空间褶皱的标注。 下一刻,在他颤抖的目光下,那些原本组成了一颗颗星点和亚空间航道的线点以及形成了文字标注的字词,犹如有生命般扭曲变换起来。 它们不断重组,变成了一个个恶毒的嘲笑语句,最终化为了狰狞的笑脸,充斥了整个沉思者阵列。 而后,令人头痛欲裂的刺耳笑声通过广播系统,在命运之矛各个区域内响起。 下层甲板中,看着周围的工人们一个个痛苦地倒下,恶魔一边下意识地拧着电缆继电器松动的阻断螺丝,一边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于此同时,命运之矛抵达了九颗小行星的中心。 在恶魔的事先布置下,这些被特意从亚空间各处牵引而来的彼岸天体同时压在了此地命运丝线交织最密集的九处地点。 而这些丝线的一端,全都与命运之矛上的一切链接。 每个事物都来到了其应属的轨迹,它们命运的尽头在此刻交叠。 在莫大的因果之力下,命运的震荡引发了此地海量灵能的共振,一个宛若巨型蛛网一般的庞大阵法形成。 浩瀚的命运之力交织其上,在这座近乎天然的法阵下,原本毫无规律的灵魂之海出现了惊人的变化—— 一个巨大的亚空间漩涡,正在成型。 事实上,以它的力量,在其来到命运之矛上之后,便有无数种方法使其陷入无尽的深渊,让整艘船的无知人类化作至高天的一份子。 但是,为了取悦那位水晶宫中的无上存在,它必须通过特殊的仪式,以完美的计谋献上祭品。 “而一切,都在计划中!” 恶魔丢下手里的扳手,张开双臂,准备迎接祭品献上的那一刹那。 尽管过程有些许波折,但是最终结果已然注定…… 092 命运的漩涡 磅礴的灵能潮汐围绕着逐渐成型的巨大漩涡,不断冲刷着九颗正在以特定频率共振的小行星。 狂暴的灵魂之海中,无数道原本不可见的丝缕在此刻显现出半虚幻的实体,它们彼此纠葛缠绕,相互吸引影响,共同组成了名为命运的蛛网。 这是来自命数的力量,这是利用巧合而布置的定局,它为所有被波及的事物编写了全新的落幕,将每一个原本应走向其他方向的丝线强行牵引到了特定的结局之上。 这股力量是神圣的,因为它本就是至高天的规律,会随着万事万物的吹息而变迁波动。 这股力量也是邪恶的,因为它强行扭转了时与空,因与果,将世人的命运玩弄于股掌。 但无论这股力量本质如何,它都是命运之矛号上的凡人们无法对抗的伟力。 暗黄色的修长船身在无情的漩涡吸力下逐渐出现扭曲和破损,全力反向制动的引擎也迸发出绝望的过热火光。 舰船犹如落在蛛网上的飞蛾,努力试图挣脱,却发现自己越缠越紧。 在这道牵动了至高天的法阵作用下,一艘小小的人类驱逐舰根本无力对抗来自灵魂海的恶意。 庞大的漩涡逐渐成型,在其肆虐着扭曲灵能的中心,一个宛若深渊的倒漏斗巨洞缓缓浮现,犹如怪物的巨口,正在等待满载着祭品的金属坟墓落入它的肚肠。 所罗门双眼攀满蜿蜒的血丝,他低吼一声,强行顶着那撕裂灵魂的诡笑,扯下他视若珍宝的船长椅的一条扶手,将那台被污染的沉思者砸了个粉碎。 随着沉思者的物理宕机,广播系统中刺耳的笑声逐渐减弱。 正常来说,这种侵入电子设备和机械组织的污染很难短时间内去除。 但得益于所罗门之前要求进行的机械阻断,命运之矛号大部分机械系统并没有处在联通状态。 因此当为首那台被诡异力量污染的沉思者损毁后,恶魔那扰人心智的怪笑便无法再通过广播系统传播。 随着广播系统的停歇,被刺耳怪笑影响的舰桥船员逐渐恢复了过来。 “我们能通过侧向加速离开这处漩涡吗?” 所罗门深吸了一口气,冷静地开口询问道。 “不可能,现在的吸引力已经快超过我们的加速度极限了。” “而且来自漩涡的吸引力还在不断增加。” “甚至于如果我们还试图制动,那么舰船不久便会在巨大的吸力下解体。” 船员用涣散的瞳孔看着仪表盘,声音因为绝望而沙哑。 听到这个结果,所罗门默然地站在舰首,遥遥看向那处正在发出无形咆哮的巨大漩涡。 那是命运的漩涡。 窒息感不可遏止地从四面八方袭来,巨大的压抑感使得他的喉结痛苦地上下颤动起来。 这种如同被掐住颈动脉的痛苦,让他感到了些许熟悉。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 童年的舰船模型坠入了池水中,他伸出手,试图将其拉出漩涡,却难以触及分毫。 他抬起头,却看到一张宛若深渊般贪婪的面孔。 那面孔在嘶吼,在咆哮: “你個废物,你个野种……” “你什么也不是,你什么也做不到……” 不。 男孩的眼睛平静地注视着那种流露出些许震惊的面孔。 正如许多年前一样,他伸出手,推开了它。 我不需要你的否定。 男孩翻起身。 我知道我是谁,而且我知道我做得到。 耳畔传来宛若野兽的尖啸,但他全然不顾,跳入了池水的漩涡中。 …… 恶魔在尽情地狂笑之后,扭头看向周边正用惊恐目光注视着它的凡人。 一丝残忍的弧度在其嘴角勾起。 它并没有急着变幻回其亵渎的真容,因为那样直击其模样的家伙会瞬间被恐怖的亚空间影响而撕碎肉体和灵魂。 换句话来说,那样就不好玩了。 它想要看到凡人们面对绝望时,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每个人在这种时候的决定都会不一样,而这种变化是它最想要看到的。 “你们大概还有三个小时的时间,就会和这艘船一起坠入无尽的深渊。” 为了防止有人搞不清楚状况,它贴心地利用灵能将自己的声音传到下层甲板每个人的耳中。 在听到这句死亡的宣告后,许多人的表情都出现了不一样的变化。 没有人会质疑这个家伙的话语,因为此刻船体正在以令人胆颤的幅度颠簸着,并且诡异的压抑感已经浮现在了每个人的心头。 这是一种最大的痛苦,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步步迈向死亡的绝境,但却什么也无法改变。 在这种情况下,就连每一次呼吸都会变成折磨,毕竟呼吸作为最古老计时的方式,于此刻已经变成了变相的丧钟。 许多人开始出现了情绪崩溃的迹象,哭嚎与嘶吼响彻在阴暗的下层甲板中,并且如同瘟疫一般迅速传播着。 在极短的时间内,这里已经化作了人间地狱。 恶魔看着陷入恐慌的人群,却并没有感到满足。 人类在死境前要么陷入混乱,要么陷入癫狂。 现在它只看到了无谓的哭喊,却没有看见死亡前的放纵与暴乱。 于是它再次用蛊惑的低语,在所有人的耳畔呢喃着: “反正大家都要面对相同的终局,那么你们现在难道不是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了吗?” “来吧,宣泄你们心中被压抑的欲望和仇恨吧。” 就在恶魔戏谑地撩拨着陷入混乱的人群,试图好心地告诉他们现在每个人都有尽情宣泄的机会时,一发激光射线自其背后猛然袭来。 但可惜,在亚空间中,恶魔的身躯会否定物理的规则,枪炮的概念在此地对于这些亵渎的存在是无效的。 虽然这发攻击没有任何效用,但却激怒了恶魔。 它才是这艘舰船命运的操纵者,它才是这些凡人的主宰。 究竟是谁如此胆大包天,试图反抗伟大的命运? 它的头颅一百八十度扭转,蓝色的竖瞳死死地盯着那个身披大衣的坚毅身影。 093 谁丢的炮仗? “为了帝皇,该死的家伙。” 霍恩委员强压下内心的恐惧,对着这个正在试图挑起一场难以想象的巨大混乱的混帐怒吼道。 被激怒的恶魔狂嚎一声,仅是心念一动,其扭曲的心神之力便攀附在了身周的凡人脑海中。 霍恩面部充血,狰狞的血管爬满了裸露的脸庞。 凄厉的嘶鸣撕扯着他的灵魂,要求他臣服于面前这个亵渎的存在,否则便要让其尝受世间最大的苦痛。 在其身周,大量的下层劳工如割麦子般倒下,他们的神情因为极度的恐慌而扭曲。 恶魔狞笑着,膝盖反转,以扭曲的姿态朝着霍恩走来。 它对于这个人类居然能抵挡其邪恶的法术而感到惊讶,于是便逐步加强亚空间邪法的灵能投入,想要看看他到底能扛到哪一步。 霍恩痛苦地跪倒在地,来自灵魂的痛苦和颅内回响的诡言不断撕裂着他坚定的内心。 就在其如钢铁般坚强的意志逐渐出现裂隙时,它却听到了恶魔惊疑不定的低吼。 下一刻,极致的痛苦褪去,随之而来的是一阵让他有些熟悉的压抑和空洞感。 霍恩抬起青筋密布的脑袋,却震惊地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挡在了那个亵渎之物和他之间。 “无魂者……真恶心……” 恶魔缓缓地后退,其狰狞的扭曲面孔露出了些许凝重。 它两个眼睛以诡异的方式转动了一下,而后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顿时露出扭曲的微笑。 伴随着恶毒的吟唱,其身周那些死在邪法之下的尸体重新从地上爬了起来。 它们宛若行尸走肉一般朝着妮娅和霍恩走来。 霍恩一边对着这些被诡异力量操纵的尸骸射击,一边将妮娅护在身后。 尽管在靠近妮娅之后,它们的行动能力会大打折扣,但是其数量依然让霍恩手中的激光手枪应接不暇。 他们且战且退,而那只恶魔则不紧不慢地跟在移动的尸体们后面,用扭曲的神情注视着负隅顽抗的二人。 虽然它的力量被那个小家伙的强大禁魔能力限制,但其依然是能够从亚空间中得到增幅的恐怖存在。 被彻底触怒的它不会给予这两个家伙被献祭的荣耀,他们的结局将落幕在这艘舰船的终焉之前。 当霍恩再一次在射击后朝着后方撤步时,一堵墙挡住了他。 刺骨的冷意顿时席卷了他的全身。 看着前方无边无际,不知苦痛的移动尸骸,他感受到了深深的无力感。 恶魔咧开了畸形的大嘴,肆意地大笑着,它不可名状的真形逐渐在对方的无魂者能力下展现,使得它的狂笑更加瘆人。 就在它准备结束这场小插曲时,一阵强劲的脚步声却从远方传来。 下一刻,其后方那些被其操控的尸体支离破碎地四散飞出。 紧随而来的,是利器撕破空气的锐响。 恶魔怪叫起来,扭动着畸变的肉身,向着身旁躲避了一记自上而下的斩击。 它蓝色的竖瞳凝聚在那道修长高挑的健美身躯上,嘲弄的笑脸在其逐渐诡变的非人脸庞上出现。 “真正的祭品。” 它如是称呼着死死地看向这边的伽呙。 伽呙怒视着这个作呕的怪物,无视了它那令人胆颤的畸变外形,因为滔天的怒火正在她心中燃烧。 她看见了模样只能用惨不忍睹形容的米切尔,后者用似乎是最后一丝的力气,告诉她快点前往下层甲板。 她感受到,现在整艘舰船似乎都在巨大的危机中。 而杀死面前这个始作俑者,或许可以拯救正在滑落漩涡中的命运之矛…… …… “如果那个星图其他地方都是正确的,那么我们现在应该正好处在耶利哥星区的彼岸。” 所罗门睁开眼睛,凝视着那道意图吞噬万物的贪婪漩涡,在心中喃喃低语道。 换句话来说,只要能够在这里撕开一道勾连物质宇宙的裂隙,那么他们便可以前往耶利哥星区。 但是,在最狂乱的漩涡中开启裂隙,这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除非…… “前往漩涡中心。” 他突然开口道,吓了船员一跳。 但他没有给船员反驳的机会,继续开口道: “漩涡的边缘有着强大的吸引力和斥力。” “但其中心区域却会出现二力的平衡。” “在那道深渊成型前,我们在漩涡中心进行跃迁,或许可以抵抗混乱的亚空间之力,从而创造出一道通往物质宇宙的裂隙。” “奇迹寓于绝境之中,如果不想坐等终局的到来,那么便和我赌一把。” “就像米切尔那家伙很早之前说的,前进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所罗门的话语淡然而又平静,丝毫没有往日的感召力,但却流露着足以触动灵魂的坚毅。 船员们沉默了一会,随后做出了他们的选择。 舰船后方,原本正在进行反向制动的引擎默默地关停了一瞬间。 顿时整个船体开始不受控制地朝漩涡中心滑落。 而后,堪称疯狂的场景出现。 在此等情景下,主引擎居然爆发出全力加速的火光。 在炙热的尾焰推动下,命运之矛不可阻挡地朝着那正在形成的无尽深渊冲去。 几乎是瞬间,整艘舰船便来到了这个亚空间漩涡的中心。 “跃迁!” 所罗门嘶吼着,全力启动了亚空间引擎。 …… 导航者圣所中,一个瘫软在领航之位上的血染之影正在不受控制地抽搐着,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试图从其体内冲出。 在剧烈的挣扎间,其额头被鲜血浸透的宝石饰带缓缓滑落,露出了一只正在不断流出血泪的灵能之眼。 已然化成血人的米切尔低吼一声,被血块黏合的眼睑猛然撕裂睁开,露出了蕴含不屈怒火的双目。 “去你妈的,老子不要你的知识,给老子滚!” 他吐出大量的鲜血,面容狰狞地咆哮道。 下一刻,其身周凝聚的灵能代替他已然断裂的手臂,对着前方翻涌的亚空间虚影比了一个灵能中指。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剩余的灵能注入了领航之位链接的亚空间引擎激发装置中。 …… 正在戏弄着伽呙的恶魔感受到了这一切,顿时脸上露出了一丝拟人的紧张。 此刻,命运之矛来到了漩涡的最中心,冒着即将被实质化的深渊吞没的风险,全力启动了亚空间引擎,试图在这片相对平静的地方撕裂出一道通往现世的亚空间裂隙。 不过……这都是徒劳。 恶魔再次大笑起来,肆意地嘲弄这些人类无知的顽抗。 它的计划,怎么可能会不考虑到这种情况? 命运之矛此刻确实处在耶利哥星区的彼岸,但现实与亚空间的帷幕存在厚度。 如果说曼德维尔点处的帷幕只有一张纸那么厚,那么它刻意挑选的位置便是一堵墙。 还是承重墙的那种。 很快,这些人类就会发现,他们的所作所为都是徒劳。 而那种名为希望的绝望,才是完成这场献祭的最终仪式。 …… 耶利哥星区中,一艘线条极其圆润优美的小巧舰船突然从虚空中显现出它隐形的身影。 舰船上,一名身穿墨绿色异形盔甲的人形倩影看着突然出现紊乱的亚空间能量仪表,立刻下令道: “一切都和先知说的一样,目标所在舰船正在此地的彼岸。” “启动黑石增幅器,将光矛对准指定位置。” “让未开化的猴子们见识一下跨越帷幕的打击吧。” 随着她的命令,这艘异形造物的舰首迸发出墨绿色的高能电浆。 下一刻,一道足以贯通此处帷幕的打击轰入了被事先计算好的位点。 …… 形成命运漩涡的条件是极为苛刻的。 施法者必须通过一系列微小的命运弦拨动,才能创造出足够扭转命网走向的巧合。 这也就意味着,这道强大的法术有着致命的弱点——脆弱。 当其遭遇来自外界的打击时,便会立刻破碎。 自己为了完成这个法术花了多久? 它不记得了。 毕竟亚空间中没有时间的概念。 但是,它被打破,似乎只用了很短的时间。 恶魔看着那突然贯通了现实彼岸的墨绿光柱。 其不仅精准地轰击在了命运之矛上,也轰在它的心头。 看着自己苦心营造的一切瞬间如镜花水月般破碎,它愤怒地咆哮着。 而伽呙则抓住了这个机会,将手中的长剑狠狠刺入了这个恶魔的胸膛。 恶魔发出癫狂的怒吼,拼命地挣扎着: “到底是谁扔的炮仗?” 094 正确的坠机姿势 在上古的天堂之战中,屹立于物理宇宙顶点的星神带着机械飞升的太空死灵,同点出灵能飞升协同进化的古圣发生了撕裂河系的战斗。 那场战斗不仅使得三个曾经矗立在银河顶端的种族以不同的姿势走向灭亡和衰落,还将可怖的影响持续到了后世。 而伟大的古灵族,正是那场战斗中古圣的一位强而有力的盟友。 因此,他们得到了古圣的战争技术,其中最重要的一项便是神秘的黑石科技。 这些无法天然形成的物质某种意义上是针对亚空间的能量线圈,即可以产生抑制其影响的力场,又可以反过来增幅来自至高天的灵能。 而为了完成先知的任务,此次行动前,突击蝎们便得到了乌瑟维上来自远古的古老遗物,一台拥有强大威能的小型黑石增幅器。 正是依托了这件古老的黑石造物,阴影猎手级护卫舰的暗影光矛才能够发出足以洞穿帷幕的单点打击。 虽然这道攻击在历经彼岸障垒的削弱后,很难切实地对目标造成致命的伤害。 但他们也不指望仅仅一击就可终结这一切。 他们只是希望能够通过这次打击扰乱另一侧亚空间的能量,而后迫使对方利用光矛洞穿的裂隙,在此地回归物质宇宙而已。 换句话来说,只要能够逼迫对方在此地现身即可。 而结果也正如他们所料,这道贯穿了两界的打击成功撕裂了隔绝虚境与现实的帷幕,一道闪耀着诡异光芒的亚空间裂隙形成了。 …… 恶魔发出凄厉的嘶吼。 现在的它,就如同一个就差一块便可拼好千块拼图的快乐青年,而后下一刻眼睁睁地看着它被一个熊孩子砸了个稀巴烂。 这种巨大的心灵打击,让它感受到了无尽的愤怒。 它甚至想拿桶红颜料泼在自己身上,而后抄起两把骸骨长刀,告诉破坏自己计划的家伙们往别人家里乱丢东西的下场。 但还没等它表达完自己的愤怒,它便感受到了一股来自灵魂的痛楚。 这股痛楚之强烈,令其感到了些许震惊。 恶魔看着洞穿其胸膛的长剑,骇然地发现,这把武器极其的锋利。 它锋利到可以切开其身上扭曲的规则,直击其腐败混沌的灵魂核心。 尖锐的爆鸣声自恶魔畸形的嘴中发出,它忍着被二次伤害的痛苦,强行自这把长剑上挣脱。 与此同时,右舷被那道墨绿光柱击中的命运之矛号顶着命运漩涡溃散后爆发的狂暴灵能,在引擎火焰的全力喷吐下,悍然冲向那道被外来打击撕开的裂隙。 亚空间引擎浩荡的灵能撑开了那道略显狭小的裂口,这艘在至高天内饱经磨难的舰船此刻宛若一道锐利的长矛,挣开了命运漩涡的纠葛,划破了实与虚的界限,冲向了蕴含着希望的彼方。 恶魔破败的残躯死死地盯着眼前这個原本该成为主祭品的人类手中的长剑。 它能闻到,其上蕴含着的气息,和那道洞穿帷幕的光柱上的气息十分接近。 “你们真的认为自己会逃脱?” “一切都是命运之主的安排!” 随着舰船进入实体宇宙,遭受重创的恶魔再也难以维持其物质身躯,崩解为细密的光点,回归了蕴含着深深恶意的灵魂之海中。 来自虚境的存在离开后,被邪法所操控的尸体们重新无力地倒在了地上。 霍恩委员看着眼前的敌人倒下,紧绷的身体顿时不自觉地放松了一下。 殷红的鲜血自其鼻腔和眼眶内滚滚流出,强烈的虚弱感席卷了犹如万根钢针刺击的大脑。 伽呙心有余悸地注视着恶魔消散的方位。 她耳畔那让人癫狂的喧闹此刻逐渐回归了往日的轻语呢喃。 但是那种直面亵渎邪物的压力还是让她感受到一阵脊背发凉。 她依稀记得亚空间内有着与混沌相关的诡秘,知晓它们蕴含着极大的危险与恶意。 但只有当真正面对它们的时候,才会明白这种危险和恶意是多么的令人胆颤。 此次,若不是来自外界的助力扰乱了对方的邪法,那么整艘船的人都将和伽呙一起逝去。 “它似乎是冲着我来的……该死的,那些鬼物已经开始注意到我了吗?” 伽呙一直有一种冥冥的感觉,那就是有四个鬼物会成为其未来之路上的重大危机。 而现在很显然,这些家伙已经嗅到了她的存在,开始将它们的魔爪伸向了自己。 “该死的,为什么那层记忆迷雾还是存在?” “先前你说起到保护作用,不思考就不会被注意,那我还能理解。” “但现在对面都找上门来了啊,你还这样是不是有点双标了啊。” 伽呙目光闪烁,短短的一瞬间内,大脑已然思考和吐槽了许多。 但此刻,时间已经不容许她思考太多,因为此刻有太多事情需要善后和处理了。 她看了看惨死在亚空间邪法下的众多尸骸,又看了看满脸担忧地看着又要进icu的霍恩的妮娅,长叹一声,拳头忍不住地攥紧。 这一次危机,他们付出的代价绝对算得上惨烈。 而且导航者圣所那边,似乎还有一个急需抢救的家伙。 “话说,到底是谁帮了我们。” 伽呙背起不省人事的霍恩,有些疑惑地看向壁窗之外的深空。 那一道耀眼的光柱,很显然来自于别的势力的手笔。 他们到底是谁,目的又是为了什么? 而这一切的答案,似乎很快就会揭晓了。 …… 阴影猎手级护卫舰上的灵族默默地看着那道完全没有任何美感可言的破铜烂铁自亚空间裂隙中坠出。 “行动,寻找我族圣物,杀死扰乱命运之丝的错误。” 几乎是照面的瞬间,灵族的护卫舰就以人类难以想象的迅捷速度朝着正在回归现实宇宙的命运之矛号冲来。 二者的距离本来就十分接近,如今在对方的单向靠拢下,已然几乎处于贴脸的状态。 就在整装待发的突击蝎战士准备乘坐飞艇突击人类舰船,让这些未开化的猴子见识古老的巅峰种族之威时,意外突生。 命运之矛上,原本依托恶魔力量修好的变压器,此刻在来到实体宇宙后,重新回归了不稳定的状态。 而后不出所料地发生了过载殉爆。 或许是某种冥冥的力量被压制了太久,此刻的命运之矛以难以遏止的状态,在侧面引擎自爆的威能下,开始了横向旋转。 在灵族震撼地目光下,命运之矛犹如被蓄满了力的陀螺,狠狠地朝着他们坠落而来。 095 一般路过的星际战士们 灵族作为最高傲的种族之一,天生便看不起后发崛起的人族。 在这些身形纤细,外表绝色艳丽的异形看来,人类无非是刚刚进化到了宇宙大冒险阶段的猴子。 这个年轻的种族愚蠢而又偏执,他们的舰船也是如此,沉重而又蠢笨。 他们一向以自己灵活轻巧的高机动舰船为荣。 以现在的两艘战舰作为对比,如果说命运之矛是个中年发福的大汉,那么阴影猎手级便是身形轻巧灵活的少女。 如果正常作战,那么无疑前者会被后者高速机动性折磨得体无完肤,最后在一声声灵族语的“杂鱼”中被轰成宇宙残渣。 不过,此刻旋转坠落的命运之矛,像极了一个抡圆的巴掌,正狠狠地朝着雌小鬼的脸袭来。 “轰!” 在剧烈的碰撞下,二者都不受控制地侧飞而出。 此刻,体量的优劣一览无遗。 讲究皮实耐操的人类舰船仅仅被破坏了表层船体,虽然少部分上层甲板区域在撞击中彻底损毁,但被加固的舰桥区域却依然完好。 反观刚刚还一副“会赢的”状态的阴影猎手,此刻船体出现了巨大的裂隙。 尽管灵族科技震撼人心,此等伤势依然不妨碍其正常作战的能力,却依旧难逃一个照面就被大破的事实。 此刻,命运之矛虽然看起来较为体面,实际上内部已然陷入了巨大的混乱。 刚刚一系列的剧烈颠簸,不仅让大部分幸存的船员和工人在恐慌中丢了魂,还让些许倒霉蛋丢了命。 这种突如其来的剧变顿时使得其原本就一片混乱的内部陷入了更大迷茫。 毕竟大多数船员还不知道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只知道有個人之前告诉他们,马上船就要沉了,而后一系列灾难般的诡异事件便接连出现。 此刻,他们需要一个主心骨,不然恐慌便会驱使吞噬这些失去方向的人们,让他们陷入自我毁灭。 而就在此时,先前传播了巨大恐慌的广播系统随着机械阻断模式的解除,恢复了正常工作。 一个让他们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在各个舰船区域内响起: “所有为了这艘舰船工作,为了这艘舰船奋斗的人们,请不要担心,现在命运之矛号已经脱离了危险的亚空间区域,正式回归了实体宇宙中。” “我所罗门·哈洛克在此保证,只要我还活着,这艘船就不会沉没。” “现在,请你们回到先前的岗位上,承担起自己工作的同时,也肩负起那些为了守护这艘船而牺牲的人们的责任。” “我们将继续航行。” 无需更多的话语,只消这么简短的通告,便使得陷入迷惘的人们重新明白了自己现在该做什么。 他们重新回到了先前的岗位上,努力填补着因为之前灾难而产生的劳动力空白。 虽然也有不少直面了恐怖邪祟的船员失去了理智,陷入了歇斯底里中,但在浩大的命运之矛上,他们的数量可以忽略不计。 幸存的人们重新化为这座钢铁巨兽的一颗颗细胞。 虽然主引擎已经在变压器故障下失去了绝大部分的动力,但在残余引擎组的推动下,伤痕累累的命运之矛还是重新启动了起来。 所罗门注视着不远处那艘很明显来自异形的舰船,当即下令: “全速反向撤离,给我甩开它!” 如今的命运之矛受创和人员缺失都很严重,在此等情况下,能够避免的战斗,自然不需要强行进行。 并且,对方似乎有着足以洞穿现实和亚空间的变态火力。 想和这种程度的存在火拼,那不能说是不自量力,只能说是活腻歪了。 然而,就在所罗门下令全体进行战略转进时,后方被创了个半死的灵族护卫舰却丝毫没有放过他们的意思。 勉强用能量护盾笼罩了裂隙后,阴影猎手级护卫舰便开始了加速。 虽然对方为了防止裂隙扩大,将速度降到了极慢的水准,但依然比主引擎几乎瘫痪的命运之矛跑得要快。 眼看双方好不容易利用坠机而产生的距离不断被拉进,甚至于小型光矛的打击射线不断擦着命运之矛飞过,所罗门的心沉到了谷底。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自己这次航行是逆了水星吗?怎么这么霉? 但现在显然不是吐槽的时候,毕竟那艘异形战舰似乎对于他们的见面方式有一些不满,此刻正满怀杀意地朝着他们袭来。 虽然在所罗门的微操下,命运之矛接连躲避了多次光矛打击,但随着距离的拉近,整艘舰船遭受毁灭性攻击只是时间的问题。 既然逃跑也无法解决问题,那么现在唯有一个方法可以使用了。 “打开音阵,给我广域播音。” 所罗门深吸一口气,而后亲自走到了音阵通讯器前。 通过广域播音寻求帮助,这是帝国舰船遭受攻击时经常会使用的方法。 不过这招能够喊来的援助者的几率着实不大,所以大多数时候只能变成众多舰船的最后遗言。 而且,说实话,所罗门并不想使用这一招。 毕竟他的自由执照手续有那么一点点的小问题,如果被帝国官方的船撞到,那么他的下场可能并不比死在异形手上好多少。 但此刻,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能够活命,谁会想死呢。 “这里是命运之矛号,我是自由船长莫尔德凯,我们正在遭受异形攻击,急需援助。” “重复,这里是命运之矛号……” 就这样,在灵族战舰的追击下,命运之矛号一边灰头土脑地躲闪,一边扯着嗓子嚎着。 后方的阴影猎手级护卫舰捕捉到了前方猴子们的求援信号,其上的灵族不禁冷笑起来。 就算来了援兵又如何。 无非是多杀一船的事情。 “该死的,这些可恶的猴子,绝对不能放过他们!” 在如此巨大的优势下,他们的船只却遭受如此重创,这简直是莫大的侮辱。 …… 耶利哥星区,一艘宏伟的巨舰刚刚结束了对某颗星球的突袭任务,正在朝着最近的铸造世界行驶,准备补充重要的战略补给。 她拥有一个美丽的名字—— 风暴之女号。 此刻,一段来自帝国子民的求援音阵讯息被其捕捉。 没有丝毫的犹豫,这艘巨舰立刻改变原有的航行线路,向求援信号来源的方向进发。 096 大的来了 伽呙用所罗门给予她的权限,将妮娅安顿在了一处安全屋内后,便扛着又要进icu的霍恩委员朝着上层甲板狂奔而去。 在经过过道时,她看见耀眼的光柱擦着船体而过,其激发的能量震荡使得命运之矛剧烈地抖动起来。 见此情景,伽呙放下的心终于悬着了。 好嘛,本以为来的是队友,没想到来的是对手。 而且看这状况,所罗门承受的压力似乎挺大的。 她看着那些蕴含着庞大能量的光柱不时擦过舰船的两侧,被波及的虚空盾已经发出了过载的紫光。 再这样下去,一旦虚空盾在承受超过攻击临界点的打击后短暂失能,那么等待命运之矛的便是毁灭性的袭击。 伽呙很想去舰桥查看一下情况,不过现在她这边情况同样紧急。 在命运之矛和未知敌人大逃杀时,她需要和死神赛跑——而且还得跑两场。 一路上,她看见了众多尸骸和正在清扫血迹的船员。 虽然她知道,在亚空间历经那种险境下,只牺牲如此之少的人员已是战锤世界中的奇迹。 但是她依然感到内心沉重。 牺牲固然是帝国的基石,但牺牲本可以避免。 不能因为习以为常,就将牺牲视为正常的举动。 或许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在这个艰难而又绝望的世界中生存,但每一个无辜者的出现,都只能证明本该守护他们之人的无能。 伽呙行走在遍布尸骸的甲板上,背负着昏迷的霍恩委员,沉默的双目中重新燃起了火光。 她有一种预感,她与那个被暂时驱散的邪祟之物还会见面的。 到那时,她会让那個自大的混帐,为其的所作所为付出血的代价。 …… “船长,敌方的光矛武器太强大了,我们的虚空盾最多只能再抵消一次攻击。” “那之后,我们的防护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将只剩下船体的表层金属。” “船长,由于主引擎陷入了瘫痪,我们的能源室正在过热。” “船长,我们的船体破损度过高,氧气流失的速度大于了循环产出的速度。” “船长……” 听着耳边的捷报频传,所罗门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那艘来自异形的舰船实在太过离谱了,明明已经出现了接近腰斩的庞大裂隙,却依然可以用超越他们的速率追赶命运之矛。 “该死的,这些可恶的异形到底是吃错了什么药,我们哪里招惹这些杂碎了?” 所罗门一边手忙脚乱地指挥抢修工作,一边在心里痛骂正在追逐命运之矛的诡异舰船。 “还追!还追!船体都大破了还追!” 他气得直捶船长椅的扶手,结果用力过猛,将剩下的那个扶手也敲了下来。 算上之前砸沉思者的而强行掰下来的扶手,他的船长椅再一次对称了起来。 也无怪所罗门如此暴怒,毕竟他现在除了无能狂怒,也做不了任何更有价值的事情了。 刚刚脱离死局,又入险境,而且情况还是跑又跑不走,打又打不过。 所罗门深吸了几口气,抱着头,想要构思出破局之法。 但事到如今,他却感到了深深的绝望。 如果说之前陷入亚空间漩涡,即将被深渊吞噬时,他还想着兵行险道,前往漩涡中心进行强行跃迁来死里逃生。 那么现在,他甚至想不到和对方同归于尽的方法。 在这种距离下,以命运之矛如今半瘫痪的动力系统,回头只会在半路就被对方以威能恐怖的光矛大卸八块。 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所罗门默默地注视着鸟卜仪上不断接近的敌舰,目光逐渐平静下来。 而后他缓缓地扫视仪表上的各项数据,直至目光停留在“动力室过热”几个警告字符上。 一丝奇异的光芒在其眼中闪过。 他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但就在所罗门打算提出一个和自杀没多大差别的想法前,一直在循环播放求援信号的音阵通讯器突然闪现出了得到答复的红光。 所罗门余光瞥到这一幕,顿时激动地跳上前来,对着音阵通讯员大吼道: “给我接听,换成扩音器,在舰桥广播。” 不管是什么人进行了答复,都是令人振奋的好消息。 舰桥上的船员和水手纵然是精英,但也从没有经历过最近命运之矛这么高强度的死线仰卧起坐。 他们的精神也在先前的一次次危机中被消磨,现在急需提振。 所罗门看着进入转接模式,变为蓝光的音阵设备,一向不过于迷信的他也不禁在心中默默地祈祷起来。 神皇在上啊,哪怕来的只是一只拥有稍强火力的民用船也好啊。 当然,要是海军巡逻舰就更好了。 毕竟追击者同样受创严重,哪怕救援者只是起到牵制的作用,或许也可以使得命运之矛脱离被追击的险境。 他紧张地看着通讯器,等待着对方表明身份。 “沙沙沙……” 听着广播中音阵讯号对接调试的嗡响,整个舰桥的船员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随着干扰的杂波声音逐渐散去,来自救援者的声音在众人的耳畔响起。 那是一个沙哑而又低沉的雄浑声音,尽管知道广播提高了对方的音量,但是那宛若钟鼓擂响的铿锵之音还是犹如雷鸣般震撼他们的内心。 “我们听到了你们的求援信号,帝国的子民们。” “毋须惊慌,我们的战斗驳船正从你们航向的正前方驶来。” “我们已经通过占卜阵列锁定了那些异形杂碎的舰船。” “保持当前的航向即可,愿神皇与你等同在。” 随着对方掷地有声的话语传来,尽管其未曾表明身份,但一种难以言说的安全感却充斥在了船员心间。 就在他们感激于救援来的如此及时的时候,所罗门则瞪大了双眼。 按照他海军服役的记忆,战斗驳船好像是一类极其特殊的舰船。 因为它们只属于帝皇的天使…… …… 阴影猎手级护卫舰上,原本寂静无声的灵能探知阵列突然爆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当突击蝎的战士们疑惑地查看时,他们骇然地发现,一个巨大的红点正从他们的正前方快速驶来。 097 攻守之势异也 当伽呙把霍恩委员和奄奄一息的米切尔交给蕾娜神甫时,她的机械发音装置里顿时传出粗重的喘气声。 伽呙可以看到,此刻在蕾娜神甫身上,激动和惊慌的情绪各掺一半。 当她看到霍恩陷入半死时,身后的机械臂都因为过度的情绪涌动而乱甩起来。 过了半响,她才逐渐冷静下来。 “放心,除非我死了,不然不会让我的实验体和素材死的。” 伽呙因蕾娜神甫独特的对伤患称呼而陷入了沉思。 不过看她的样子,应该确实会尽全力救助二人。 “那么他们就交给你了,蕾娜神甫。” 伽呙将二人放在医疗站后,立刻朝舰桥冲去。 她深知现在的情况紧急,而她脑海中某些知识或许可以帮助他们度过这次的危机。 不过,当她奔走在通往舰桥的过道时,她却发现了奇怪的地方—— 原本在命运之矛两边不曾停歇的攻击光柱,怎么消失了? 此外,她还回想起来,船体的颠簸似乎也很久没有出现了。 这两个现象都意味着,敌方停止了攻击。 这是什么操作? 难不成对面在憋一招大的? 倍感疑惑的伽呙继续朝着舰桥前进。 或许到了那边,答案就会揭晓了。 而当她来到了舰桥上后,却被眼前的场景震惊了。 此时的船员和水手们正激动地大喊大叫着。 所罗门更是直接站在了船长椅上,打开了珍藏已久的价值足足五个王座币的昂贵美酒,高呼起来: “我说过,以所罗门·哈洛克之名,我们绝不会坠落!” 由于过于激动,他打开酒塞前忘记了放气,顿时喷涌而出的酒液浸透了他那破旧的补丁大衣。 “莫尔德凯船长,我们敬爱你呀!” 船员们也都应和着高喊着,场面一时间十分嘈杂。 伽呙揉了揉眼睛,缓缓退回了舰桥电梯间。 发生什么事情了? 是我打开电梯门的方式不对吗? 但可惜,当她再次开门后,映入眼帘的还是正在以各种奇葩方式狂欢的船员们。 她嘴角抽了抽,暂且不考虑他们因为亚空间的巨大危机而陷入疯狂的可能性,穿过了人群,来到了所罗门面前。 “你来了啊!怎么样,我说的是不是很对,奇迹永远寓于绝望之中。” 所罗门夸张地高举着手里的酒瓶,脸上重新挂着那副令人熟悉的戏谑笑脸,手舞足蹈地拿起一个酒杯,将其倒满后递给了伽呙。 伽呙揉了揉太阳穴,眼角抽搐了几下,随手将酒杯接过,握在手心,而后努力用清晰的语气询问道: “到底怎么了?我看到之前外面还有来自未知目标的攻击,但是现在那些攻击却消失了。” “攻击我们的到底是谁?对方又是因为什么而停止了攻击?” 伽呙的一系列问题如连珠炮一般丢在了被酒精麻痹了思维的所罗门面前,令他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做答。 但当其余光瞥向舰首时,他立刻却突然大笑起来。 他拉着一脸迷惑的伽呙,手指指向舰首,用难以遏止的兴奋语气说道: “不用担心了,看,星际战士来救我们了。” 伽呙的目光移向所罗门指向的方位,而后瞳孔便控制不住地颤动起来。 她看见,在无尽虚空的深处,一艘在满天星斗的辉光下若隐若现的宏伟巨舰,宛若移动的星辰一般,自命运之矛的前方驶来。 在其宏伟的雄姿下,命运之矛显得是那么的娇小。 感受着对方遮天蔽日的船影,一种扑面而来的安全感让伽呙原本焦虑不安的心于瞬间平静了下来。 她默默地注视着逆向而来的巨舰,眼中异彩连连,而后下意识地举起手里的酒杯,轻泯了一口。 …… 战斗驳船,是阿斯塔特们的星海重锤,是承载着帝皇天使的移动堡垒。 这些被特殊设计的巨型船只,最初便是为了征服星海而生。 作为大远征时代的主力舰船,战斗驳船无论是对星球作战,还是太空海战,都能够完美地发挥星际战士的优势。 事实上,它最大的作用不是作战,而是一种象征。 当一艘战斗驳船出现在了战争中,那么敌人就会明白,来自帝国神皇的天使,即将为他们带来死亡。 据说,只要来自战斗驳船的巨大投影笼罩在叛乱星球的上空,那么绝大多数叛乱都会自行熄灭。 而这一点,来自乌瑟维的灵族战士们自然十分清楚。 在检测到这艘巨舰的一刹那,他们便立刻中止了对于命运之矛号的追击,扭头开始拼命地逃跑。 先前他们追逐驱逐舰的时候有多欢,现在逃离战斗驳船的时候就有多狼狈。 他们很不理解,按道理来说,那些被改造的大猩猩,大部分都会将自己凌驾于寻常的猴子之上,就算他们会回应名义上的同胞的求援,也不至于如此兴师动众吧。 那可是一艘战斗驳船! 阴影猎手级护卫舰上的灵族已经没时间思考对方摆出此等架势的缘由。 此时他们陷入了和先前命运之矛一样的窘境—— 打肯定打不过去,而且由于船体裂隙的影响,他们似乎跑也很难跑掉。 不过,得益于先祖遗泽,他们可以借用网道实现快速旅行。 只要能够到达最近的网道大门所在之处,那么他们船上的灵族还有活路。 …… 突击艇舱前,整装待发的一只阿斯塔特连队已然等候于此。 这些星际战士,高大非凡的躯体外包裹着看似厚重实则灵活的动力盔甲。 阴影猎手上的灵族曾疑惑于这些神之子嗣如此庇护凡人的原因。 而这些战士黑白网格的肩甲上的泣血之心纹章便回答了这个问题—— 原因很简单。 因为他们是恸哭者。 这些圣吉列斯的子嗣曾发誓用他们的血肉之躯筑成帝国人民身前的高墙。 “米尔兄弟,待会靠近后的第二跳帮分队就交给伱了。” 负责跳帮作战的三连长回头,看向一名体格相比正常阿斯塔特还要高出一个头的雄壮战士。 后者默默地点了点头,而后用低沉沙哑的声音回应道: “定不负圣吉列斯之血。” 098 灵魂深处的渴望 伽呙注视着自天际驶过的风暴之女号,感受着她的雄伟与坚决,激荡的情感禁不住翻涌在内心之中。 位于那艘壮阔的战斗驳船之上的,便是人类的枪盾,帝皇的天使,在不见光明的万古长夜用忠诚与鲜血守护帝国的星际战士们。 正是在这些超凡的神之子嗣和无数凡人将士的奋勇搏杀之下,腐朽僵化的人类帝国才能在风雨中飘扬着度过一个千年又一个千年的春秋。 他们,是伽呙向往的模样。 而她想要成为他们。 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对着正在离开舰首视界的宏伟巨舰探去,仿佛想要隔着无尽深空触碰其上的英勇战士们。 伴随着伽呙内心的激昂,充盈在其身周的灵能此刻被其下意识地驱动了一下。 不过此刻,酒精的眩晕感携带着奇怪的热流朝其大脑汇聚而去,使得她并没有注意到这件小事。 而那在其掌前熠熠生辉的巨舰船影,便是她失去记忆能力前保留的最后画面。 …… 风暴之女的机库前,那名正准备进行跳帮作战的高大战士身体突然僵了一下,而后缓缓将头颅转向了一个奇怪的方位。 “米尔兄弟,怎么了?” 其身后的连队牧师注意到了他的奇怪举动,疑惑地询问道。 被称为米尔的雄壮战士默默地注视了那个方位很久,但是除了机库的冰冷铁壁外,他再看不见任何事物。 他怔了短暂的一会后,摇摇头: “没怎么……” “只是莫名地想起了家乡一個故人……” 牧师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甲。 “你可能需要一次虔诚的祷告来净化心灵,兄弟。” “不要让过往的虚影蒙蔽了你的双眼,吾等之使命唯有秉承荣耀之血,为神皇之子民奋战终生。” …… 伽呙茫然地看着飘逸在四周的灰雾。 她这是在哪里? 她并不知晓,也没有太多的心力去思考这个问题。 因为在其耳畔,无数迷乱的低语正在此起彼伏的响起。 它们似乎来自于那笼罩了此地的灰雾之中,又仿佛是从她的脑海中传出。 它们或在癫笑,或在低吟,或在高歌。 无数截然不同又仿佛如出一辙的声音汇聚成一张大网。 这网似乎将她束缚在了原地,使其无法移动分毫。 她捂住耳朵,想要阻止那些非人的呢喃侵入自己的心灵,却发现这个举动非但没有阻止那些恶毒箴言的浸染,反而使得它们变得更加响亮和震撼。 在不断放大的永恒回响中,她逐渐听清了那些看似杂乱无章的声音所表达的含义。 它们并不是诅咒,或是折磨。 而是一种建议。 每个不同的声音都在建议她变成不同的存在。 它们是那么的嘈杂,以至于这些颠覆心灵的声音逐渐蒙在了其脑海之中,扰乱了她的正常思维。 她的意识在这些疯狂呢喃中逐渐涣散,最终化为一个疑问—— 她到底是谁,又到底要成为什么? 在这种近乎失神的状态下,她的腿脚开始不受控制地逐步向前迈动。 原来,将其束缚在原地并不是那些声音,而是她的本我意识。 混沌的灰雾涌动,没人知道前方到底有什么在等着她。 此刻的她并没有注意到,随着她的前进,无数原本隐没于暗处的丝线逐渐被其缠绕在了身上。 许多丝弦的走向就此改变,与其产生了某种纠葛。 伽呙每迈出一步,她心中的某种渴望就会变得更加强烈一分。 这股渴望自很久之前就一直存在,而后在进入亚空间后变得躁动,直到如今开始逐渐清晰—— 它名为成为。 “成为”没有目的,它只是想要变幻为不同的状态,从而满足空洞的虚无。 就在她即将越走越远时,一道来自远方的呼唤如随风飘来一般朦胧而又轻灵。 但随着这个声音飘入伽呙耳中,它却如蕴含某种魔力一般,盖过了其余的嘈杂低语。 “你是伽呙,是神皇赐给我的受祝之子。” “无论你会成为什么,你都是我的孩子。” 这道声音如同春日的惊雷,轰响在了伽呙沉寂的心灵上,使其如梦初醒般停下了脚步。 随着她的意识清醒过来,周围原本无动于衷的灰雾突然开始狂暴地翻涌。 它们对着恢复理智的伽呙施展出了强大的斥力,想要将其驱逐出这个地方。 但伽呙在疯狂地抵抗这股斥力。 因为她听到了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 她用尽一切努力,在灰雾滔天的压力下试图扭头看向那个声音飘荡而来的方位。 无声的嘶吼在她心中爆发,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从其颈椎上传来。 但奇怪的是,她的脖颈并没有因此而感到不适,反而是她的灵魂传来了近乎撕裂的巨大苦痛。 强忍着痛苦和排斥,她终于将头扭向了那个方位。 下一刻,映入眼帘的,是渗透灰雾而来的冰冷金光…… …… 伽呙猛然睁开眼睛,而后自高级休息室的床上坐起。 她感到脸上传来丝丝凉意,下意识地抬手摸去,却发现泪水不知何时已然落下。 伽呙抬起头,注视着头顶的吊灯,而后缓缓闭上眼睛,身体忍不住微微颤抖了一下。 她在刚才奇怪的环境中,明白了一直在其内心翻涌的渴望到底是什么。 而这却让她感到了迷茫,甚至于些许恐惧。 如果说那股欲望名为“成为”,那么她一直以来的梦想,她对成为星际战士的憧憬,是不是也是在其影响下的产物? 就算自己在一开始没有被其影响太多,那么现在自己的这份念想又有几分属于真心? 甚至于,自己一直以来的各种行为,是否也是在这么多年来某些未知的潜移默化下的结果? 伽呙回想起她在那些迷乱低语下不自觉前进的情景,不禁产生了一个疑问—— 她的命运,真的属于她自己吗? 万千思绪交织,最终在其内心化作绵延的回响,使其陷入了深深的迷惘。 而就在此时,被放在其床边的那把诡异长剑,开始散发出清脆的嗡响,顿时吸引了伽呙的目光。 099 这是什么?异形?杀了 伽呙不自觉地伸出手,握住了那把长剑。 下一刻,澎湃的气息自其上骤然爆发,其凌厉的气势甚至使得伽呙的灵能都开始随之涌动。 这一刹那,她深切地感受到了这把剑的锋利。 这种锋利如同一种规则,只要条件足够,那么其便可切断接触的一切。 不过可惜,这种奇异的状态只持续了一瞬。 随着剑身的嗡鸣消失,那种绝对锋利的感觉不见,它再次变回了一把称手的利刃。 伽呙看着这把长剑,内心起伏不定。 她在先前便多次地感受过它的非凡,但却没有一次如此直观地见证它的神力。 不过她奈何怎样左看右看,都无法看出任何端倪。 “你到底是何物,又为何会来到我的手中?” 伽呙伸出右手食指,轻拂着它的剑刃侧面,喃喃自语道。 就在她看着这把长刃深思时,其休息室的大门被敲响了。 她立刻拾起地上的剑鞘,将长剑收回自己背后,而后大步走向门口,打开了房门。 隔着门缝,她眼睛下撇,而后看到了搓着小胡子,正用一副奇怪表情仰头看着自己的所罗门。 那是一种掺杂着敬畏、无奈和些许难绷的憋笑表情。 伽呙顿觉莫名其妙,而后问道: “有什么事吗?” 所罗门轻咳两声,而后强行表情管理了一下,变成了一个更难绷的表情后,声音微颤地开口道: “哦,没什么,就是来看看你怎么样了。” 听到这句话,伽呙才逐渐回过神来—— 咦,我怎么突然跑到床上去了? 她努力回忆,但脑海中的记忆最后一幕便是她对着舰首视界内战斗驳船伸手的画面。 在那之后,发生什么事情了? 她想不起来了。 不过很显然,某个人知道。 于是满怀疑惑的她当即对所罗门询问道: “我为什么会在休息室?” 所罗门眉毛挑了挑,仔细地盯了盯伽呙的微表情,仿佛在确认她的茫然。 而后,他拍了拍脸,深吸了一口气,强行用较为正常的语气开口道: “没什么,就是你突然吵着想去星际战士的战斗驳船上,而后又突然被旁边掰手腕比赛的水手们吸引,随后以直接将人掀翻的压倒性优势把每个水手都赢了一个遍,最后倒地睡着了而已。” 所罗门努力地用较为平淡的语气说完这番话,而后深吸一口气,紧绷脸开始逐渐变红。 伽呙呆了一下,而后立刻回想起来自己曾经下意识地喝了一小杯酒。 她在感到社死的同时内心也不禁疑惑起来—— 按道理来说,自己经过改造的身体别说喝酒了,就是抱着一桶工业酒精猛喝也不会有事的。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伽呙陷入了沉思。 所罗门缓了一会后,变回了较为正经的表情,而后认真地说道: “援救我们的星际战士传输给了我们一份简单的星图,并且告知了最近的铸造世界的坐标。” “我打算接下来前往那边,毕竟我们要补充船员和维修主引擎。” “此外,蕾娜神甫那边表示,米切尔的情况有点严重,她可能需要购买一些独特的药物来为其维系生命。” “可惜啊,霍恩那家伙还昏着,不然他说不定可以下船回归他心心念念的队伍了。” 听到米切尔的情况垂危,伽呙不禁有些担忧。 那个嘴臭的家伙身体纤细得和葱苗一样,而且其伤势简直可以说是触目惊心。 听到蕾娜神甫居然有把握救活他,她甚至有些发自内心的敬佩。 在短暂地思虑后,她的注意力被所罗门的第一句话吸引: “那些星际战士们后续如何?” 所罗门摊摊手: “我怎么知道,我们走的可是反方向,不过想想也知道,他们肯定狠狠地暴揍了那些异形一顿。” 说这句话的时候所罗门几乎咬牙切齿。 可以理解,任谁被那样追杀一路,都会和他一样暴躁。 …… 亚空间中,一艘体型巨大的审判庭巡洋舰正在快速前进着。 令人惊讶的是,在其气势恢宏的船身上,赫然有着大量的交战痕迹和炮火焦面。 而这正是审判官达克利德暴跳如雷的原因之一。 在进入亚空间后,他根据路上的蛛丝马迹,在导航者和星语者的指引下,一路追寻那艘被其视为目标的舰船。 然而,就在他经过一处危机四伏的太空废船群落时,他们居然遭受了一群数量不在少数的,并且很明显是先有准备的海盗团的伏击。 不过在逆伐之刃号强悍到恐怖的火力下,那些胆大妄为的狂徒基本上都一个接一个的化为飞灰,剩余的幸存者则被关押在了黑牢中享受了一顿大记忆恢复术。 在审讯中,他得知了一个令他暴跳如雷的消息—— 一个名为暴食教派的邪教组织正在快速扩张,并且和许多海盗团乃至于一些帝国内部势力都开始了接触。 听闻这个消息后,达克利德当即火冒三丈—— 色孽风气如洪水猛兽,危害帝国疆域安全。 这已经不是一般的异端了,必须狠狠地对其挥动来自神皇的铁拳。 不过,这都是次要目标 喘着粗气的达克利德坐在舰桥之上,用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远方翻涌的扭曲景象,手指用力攥紧了审判之锤的握柄。 作为一个长期讨伐异端的资深讨逆修会审判官,他对于那些异端的态度是恨不得啖肉饮血,扒皮抽筋。 而此刻,他已然追逐了那个目标这么久,却依然没有得到有效的进展。 这让他无法容忍。 这是一种玷污,对审判庭名誉的玷污,对其完美履历的玷污! 后者是最让他愤怒的。 毕竟,在他眼中,讨逆是一件神圣的事情,必须做到完美无缺,至臻至好,才可体现神皇的威严。 而就在此时,前方的亚空间突然出现了扭曲。 而后,伴随着墨绿色的光芒闪烁,一艘造型一看便是异形造物的小型舰船出现在了逆伐之刃号的前方。 这艘异形舰船此刻的模样有些凄惨—— 不仅船体破损严重,中心位置更是出现了一道近乎腰斩整艘船身的巨大裂隙。 虽然不知道这些异形遭遇了什么,但找到了宣泄愤怒的目标的达克利德立刻就从座位上站起。 “异形肯定就是异端,忍不了,都杀了!” 100 伊戈尔三号 耶利哥星区位于极限星域的东部,到达此地意味着命运之矛号已经正式离开了朦胧星域。 不过,由于舰首的熵计时器在一次事故中损坏,所以伽呙并不知晓他们来到此地在现世宇宙内花费了多少时间。 亚空间内的时间是紊乱的,一场亚空间航行之后,他们在物质宇宙中实际花费的时间从几天到几年都有可能。 甚至于,有的时候还会出现七月份出发,六月份到达的情况。 而眼下,只要抵达该星区内名为伊戈尔三号的锻造世界,就可以通过时间庭的大钟得知确切的时间。 锻造世界是由人类帝国的盟友机械神教所殖民开发的特殊世界。 在这些世界中,来自机械修士之手的模板化造物遍布地表及深层地区,无数喷吐着火焰的锻炉日以继夜地为人类帝国输送着各种武器舰船的支援。 事实上,这类星球与其说是星球,不如说是球状的复合工厂。 同时,这些地方也是学术研究的中心,来自机械神教的学阀们会组成一个个分支教派,进行着独属于他们的个人研究。 伽呙知道,所罗门打算就在此地抛售掉命运之矛号积压已久的货物资源,而后再雇佣大量的船员。 不过,她有一个疑问—— “你不是非法船长吗,你怎么靠港?” 伽呙瞥了一眼所罗门,疑惑地问道。 “这個你不用担心,那可是锻造世界,真正管事的是那些机械修士,而对于那些血管流淌着机油的研究狂来说,只要我们不惹事,那么就一点事都不会有的。” 看着一脸自信的所罗门,伽呙也只能相信他了。 “我打算多补充一些机仆,让蕾娜神甫设定好它们的程序,确保负责飞船的定时检修的人手充足。” “不知道是不是这船太老了,我怎么老感觉她特别容易出事呢?” 所罗门看着舰首前方,说着自己的打算,丝毫没有注意到伽呙的脸上闪过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尴尬。 此时,随着命运之矛的亚光速滑行,舷窗的视界尽头,一颗赤红的干旱星球在其旁边巨型气行星的光耀拂照下若隐若现。 这颗点缀在黑丝绒上的璀璨红宝石,便是伊戈尔三号。 在进入其旁边巨型气行星的潮汐捕捉范围内后,所罗门下令关闭了大部分引擎组,开始依靠引力网的牵引,减速驶向这个锻造世界。 根据星港的音阵通讯指引,他们在中途改变了航向,抵达了三号湾口,在那里接受了占卜阵列的扫描后,正式停靠在了伊戈尔三号的大气层外。 “咱们的船缺员严重,而且大多数船员水手都受到了不小的刺激,先让他们休假一段时间吧。” 所罗门如是决断道,于是最终他决定只带上伽呙和蕾娜神甫登陆伊戈尔三号。 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蕾娜神甫拒绝了他的邀请。 “我所在的分支教派和那些一本正经的老古董们有一点点观念上的冲突,愿万机之神怜悯那些腐朽顽固的家伙,我并不打算和他们打交道。。” “欧姆尼赛亚在上,船上的伤员和素材还需要我照顾,我将药剂的名称告诉你们,你们帮我采购就行了。” “飞船引擎我会尝试用星港这边的资源设备修理一下,但你们别报太大希望,毕竟我的研修路线是生物方向。” 就这样,登陆小队只剩下了两个人员。 不过对此所罗门是一点也不担心,他相信,有伽呙在,一切事情都不是事情,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 为了防止被锻造世界上的人认出自己的身份,伽呙深思熟虑之后,决定找个斗篷套着。 …… 伴随着轨道电梯的轰鸣,二人正式踏上了这个就连空气中都充斥着金属气息的锻炉星球上。 事实上,在登上电梯前,他们通过了由伺服头骨组成的安检过道。 这些被强化了透视和面部识别功能的头骨被用来专门扫描识别可能危害星球安全的人类之敌。 不过事实上,根据大部分战锤事件结果来看,这种安检似乎一点用处都没有。 在伽呙成功通过安检过道后,她甚至一度怀疑那些头骨和其后的审查人员是不是摆设。 就这样,二人通过轨道电梯来到了伊戈尔三号的居住地带。 刚出电梯,炙热的空气卷携着些许尘沙扑面而来。 伽呙抬起头,斗篷下的眼眸默默注视着这座巢都上空因为高温而出现扭曲的空气层。 这颗星球的环境肉眼可见的不太适宜。 见此情景,她不禁感叹起来—— 天晓得黄金时代的人类都往自己的基因组里缝了些什么玩意,能够让这种鬼地方都被称为宜居星球。 她甚至都怀疑战锤世界的人类到底是古泰拉上飞天的人类,还是古泰拉上进化到化形了的蟑螂。 伽呙摇摇头,将目光投向周围的居民身上。 尽管这里只是居住区的中层,但在此地生活的居民大都装有在其他星球价值不菲的机械义体,并且做工都较为上乘。 伽呙神色顿时有点古怪,这是机械神教的某种奇特的内部市场促销方式吗? 所罗门已经很久没有来到除了几颗较为熟悉的星球之外的其他殖民地了,此刻显得有些兴奋。 不过,现在有一个小问题阻碍了他们伊戈尔三号大冒险的脚步—— 他们人生地不熟的,不识路啊。 伽呙表情变得怪异了起来。 她总觉得这一幕像极了在古泰拉上那些不开图就做主线任务的新手rpg玩家。 作为社交恐怖分子,所罗门立刻开始拉着周围的人问路。 但奇怪的事情是,被其询问的人大都在大致打量了所罗门一眼后,便扭头离去,并且脸上都露出了名为鄙夷的神情。 所罗门感到莫名其妙,一脸呆滞地回头看了伽呙一眼,对她摊了摊手。 伽呙同样感到奇怪,于是摇了摇头,也对所罗门摊了摊手。 受到挫折的所罗门不信邪地再次出击,而后不出意料地大败而归。 没辙的所罗门只能回到了伽呙身边,有些委屈地说道: “好像问不到路。” 101 异变的机仆 伽呙眼睑轻抬,举目望向不远处对这边指指点点的居民,看着他们身上或多或少的机械义体。 她搓了搓下巴,脸上露出古怪的表情。 为了确认自己的猜想,她快步走向一旁俨然一副看热闹模样的两人面前。 正在说笑的二人直觉一阵强风刮过,而后下一刻一个庞大的斗篷身影便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你好,问个路。” 雄浑有力的中性嗓音在二人头顶炸响,巨大的压力使得二人汗流浃背的同时,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 在伽呙充满武德的身躯面前,二人可谓知无不答,很快就摸清楚了这片区域的布局。 由于地表气候不太适宜,所以这里高级技术神甫的锻炉都设立在地下,最上方犹如蒸笼一般的工厂复合体则是最底层工人的生活区。 伽呙抬头,看着头顶宛若钢铁丛林一般交错杂乱的建筑群落,眼神微动。 在那里,黄绿色的雾气缭绕,来自气态巨行星和恒星的热流冲刷着一切裸露在外的建筑,将可怖的高温辐射注入死气沉沉的金属造物中。 如果说正常的星球居住地是一座金属坟墓,封印着无数忍受巨大苦痛的人类灵魂。 那么那片区域就是金属烤箱,如同地狱一般的高温。 她沉默了许久,而后将目光再次移向有些瑟瑟发抖的两人身上,询问道: “为何我的朋友问路时,你们不曾作答?” 此言一出,两人顿时额头渗出大量的汗渍。 但在伽呙极具压迫感的气场下,他们身为凡人,根本难以抵抗源自内心的震慑,只能硬着头皮吐露心声。 原因很简单,在伊戈尔三号上,由于机械神教中的,义体装配是一种潮流。 除了那些根本消费不起自己所制造的机械商品的底层工人,大部分居民都会用神圣的机械造物取代孱弱的肉体。 而像所罗门这样没有义体而且穿着寒酸的家伙,自然会被这里的居民视为卑贱之人。 得知缘由的伽呙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看着身周这些家伙,不知该说些什么。 事实上,这些人不知道的是,虽然锻造世界没有巢都世界那样渭泾分明的阶级鸿沟,但实质上这里的阶级概念远比巢都根深蒂固。 负责管理锻造世界的机械教中底层人员,在培养舱的营养液中便已经确立了人生的上下限。 而这些连机械神教编外人员都算不上的普通之人,虽然干着看似体面的工作,实质上和那些被锻造塑形的矿石一样,都是机械教的私人财产。 他们这辈子为数不多的晋升途径,便是被机械教的高级人员看中,而后制成功能不一的机仆。 伽呙深深地看了那两个家伙一眼。 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连被制成伺服头骨的机会都没有。 她感到了一种悲哀,但却无法改变这种局面。 因为无论是有意塑造这种状况的操纵者,还是沉浸其中,将鄙视的矛头对准他人为其绘制的靶子的无知者,他们都心甘情愿地沉溺于这种毫无意义的幻梦中。 当星海中大敌仍存,寰宇内异形四伏时,人类却将自己的心力耗费在诸如此类的事情上。 这是何等的悲哀。 但无论如何,她都渴望做出一些努力,拼命改变人类这个种族哪怕一丝的病态。 而为了达成这个目标,她必须阻止目前最大的人类内耗者——高治·范迪尔。 “我们走吧,去地下寻找一个锻炉的负责者,尽快补充好人手。” 问好路线的伽呙丢下了心有余悸的二人组,扭头走向了等在原地的所罗门。 后者看着走来的伽呙,不禁歪了歪头。 他能感到,她的气息发生了一些微小的变化。 不过他没有多问,只是点点头,调笑地说道: “希望这里的神甫会报一个公道价。” …… 通过庞大的直立电梯,伽呙二人来到了这个锻造世界心脏的入口之一——一座宏伟的地下建筑群。 昏暗的地壳厚壁之下,不曾停歇的宏伟锻炉闪耀着神圣的火焰,将此地染成了夺目的红色。 每一口闪烁着绚丽之火的锻炉,都是一名高阶技术神甫的领地。 被称为锻炉之主的锻造士们负责管理这些用于生产各类庞大器械乃至战争兵器的军工厂,将各种人类帝国刚需的物品,源源不断地自尚未塑形的矿石中创造而出。 值得一提的是,大多数时候,这些高阶技术神甫并不是通过晋升产生的。 而是通过出生产生的。 事实上,从皈依机械教的学徒中诞生的高阶神甫,数量远远小于从培养槽中爬出来的。 蕾娜神甫就曾在闲聊时表明,自己先天就被植入了适合成为基因士的基因。 在特别免税的作用下,这些锻造士基本上可以自由支配他们造物的走向——不过其中的大部分还是会被人类帝国官方渠道统一收购。 这种极大的自由权利甚至会出现机械教同时向叛军和人类帝国平叛的军队抛售战争兵器的情况。 这也是所罗门敢于大摇大摆直接从星港下来,寻找卖家的重要原因。 “地下的锻炉,还真是壮观。” 所罗门看着这里的奇景,不由自主地赞叹道。 “对了,你知道在生地方买东西的第一步是什么吗?” 他一边朝着最近的一处锻炉走去,一边回头询问默默观察四周的伽呙。 “很简单,先找一家,然后问问价格。” “那伱知道第二步是什么吗?” “没错,就是找下一家,然后再问问价格。” “就这样把每一家都问一遍,然后你就会发现,原来大家一样黑。” 看着自娱自乐般自问自答的所罗门,伽呙嘴角抽了抽。 然而下一刻,她突然眼神一变,纵身一跃,将所罗门护在了身后。 在一声声工人的惊呼中,二人看到,原本老老实实工作的机仆们突然改变了现有的行动模式,一个接一个的抬起了头。 而后在伽呙收缩的瞳孔注视下,它们齐刷刷地将脑袋扭向了她的方位。 102 摊上事了 机仆,机械教的特殊造物,通过意识抹除和额叶切除,外加大量的机械改造,将原本具有思维能力的人类变为只能执行简单任务的傀儡。 事实上,他们与其说是被改造的人类,不如说是被机械驱动的血肉。 为了确保这些血肉机器的服从性和高效性,技术牧师们会对他们的大脑进行残忍的改造,将无用的生物湿件替换为神圣的机械回路。 换句话来说,正常的机仆是不可能有意识,更不可能有能力做出超出指令范畴的行为的。 而现在,上百名机仆突然同时脱离了原有的工作岗位,将他们在化学药剂冲刷下已然布满白翳的涣散眼眸凝聚在了伽呙和所罗门身上。 这种超乎常理的行径顿时让正在操纵运输机器的工人们感到一阵恐慌。 不远处,负责仪式安抚和工作监督的几名技术牧师立刻发现了不对的地方,当即开始试图用链接了机仆脑内元件的机械手套强行关闭它们。 但出乎他们意料的是,这种优先级极高的命令居然对那些机仆无效。 欧姆尼赛亚在上,这已经不是一般的故障了。 一名技术牧师当即离开了此地,前往不远处锻炉的方位,准备开始摇人。 感受着那些无神的目光,伽呙紧张到了极点,手已经伸到了背后的长剑剑柄上。 这些经过了高强度机械改造的机仆若是发狂后群起而攻之,那可比寻常的敌人恐怖太多了。 躲在伽呙身后的所罗门人都傻了—— 这是什么情况? 自己之前到处倒卖货物也没少光顾过锻造世界,但这场面还是第一次见。 伊戈尔三号上的某种特殊习俗吗? 然而,就在伽呙如临大敌,技术牧师焦头烂额,所罗门放弃思考时,那些机仆却并没有进一步表现出危险的攻击性。 相反,它们全都做出了一个奇怪的姿势——伸出右手,指向地面。 就连双臂被拆卸的货运机仆都低下了脑袋,用头颅指着下方的地面。 紧接着,这些机仆中声带未被拆卸的个体都以同样的语速说出了一句话,就连失去发声功能的家伙也跟着发出模糊不清的呐喊: “向……下……” 在传递完这个讯息后,这些机仆颤抖了一下,而后再次默默地回到了各自原先的岗位上,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的正常。 要不是工人都被吓跑后,此地突然空荡了许多,那么简直和先前没什么两样。 不过相比对面直接攻击,这种情况更加让伽呙感到不安,放下的心当场就悬了起来。 要是这些机仆至少突然抽风,胡乱攻击他们,那么机械教先不说会不会补偿他们,至少不会为难他们。 而现在这批机仆突然以极其诡异的姿态,上百人聚众到他们俩人面前,还说了一句话。 那么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自然不用多说。 就在此时,摇人的技术牧师很快带来了一大批穿着红袍的机油佬。 为首之人体型极为奇特,在程度极高的机械改造下,他的身躯已然近乎非人,若非是他那由四只液压机械腿驱动的躯干前方依然拖挂着两只人类的手臂,伽呙几乎都要以为那是一个大型机器。 他沉重的金属身躯在移动时会发出宛若地鸣的巨大响动,令人下意识地对其感到畏惧。 在利用收音装置快速了解了每个技术牧师的事件概括后,他很快就明白过来应该做些什么。 “你们是谁?” 伴随着振聋发聩的脚步声,这尊巨大的机械巨人来到了伽呙和所罗门的面前,用冷漠的机械音问道。 看到该来的还是来了,伽呙悬着的心释怀地死了。 “额,我是一名自由船长,是来谈生意的,这边这位是我的护卫。” “事先说明,刚才的事情和我们没有半个王座币的关系。” 所罗门小心翼翼地举起双手,回答了眼前这个机械大只佬的问题。 但对方并没有理睬所罗门,而是自顾自地驱动着身后的三只伺服头骨,开始了对二人进行详细地扫描。 所罗门的扫描瞬间就被完成—— 战斗力只有五的普通人而已。 而当伺服头骨的占卜射线扫过伽呙时,他当即就看出了对方身上的改造痕迹。 没穿甲的星际战士,这倒很正常,说不定那个自称自由船长的家伙来自于一个行商浪人王朝。 但接下来伽呙的各项生理数据差点让他不存在的唾液腺呛到他。 万机之神在上啊,他看到了什么? 不过,这个改造痕迹,怎么这么让他眼熟呢…… 在大量安神药剂的作用下,他很快恢复了镇定,丝毫不顾对方眼中溢出的怒意,再一次认真地扫描了一下她的身体。 下一刻,再多的安神药剂都难以抑制他爆发的情绪。 两只机械臂抓住了伽呙的肩膀,近乎咆哮的机械音从义眼中散发红光的机械巨人口中迸发: “你认识乌利扎尔?” “那个叛徒现在在哪!” …… 繁忙的太空港中,一艘伤痕累累的小型舰船上此刻爬满了维修的机械设备,正用金属不断修补其破损的外部船体。 不过,这些看似狰狞的伤口实质上都只是皮外伤而已。 真正伤到她内核的,是殉爆的动力室和瘫痪的主引擎。 蕾娜神甫此刻带着维修机仆,正一点一点地摸索着重续能源管道,但却一次次以失败告终。 她摇摇头,将每一次尝试的数据都记录了下来,返回了由半边医疗站改造而成的实验室中。 虽然每个技术神甫都熟练掌握了基本的机械制造与维修,但像舰船引擎这样巨大的精细设备,还得是专业的锻造士来比较好。 就好比古泰拉上的大学生一样,虽然理工生在高中时都修读了同样的课程,但你强行拉一名生物专业的去画工图,那肯定是极其艰难的事情。 蕾娜神甫将收集到的数据输入了沉思者中,希望通过构造模型来寻找可行的解决方法。 但事实证明,像她这样并没有极强天赋的普通神甫,试图跨专业是一件艰难的事情。 103 锻炉之主 看着自己所构筑的模型一次次的陷入递归超限,蕾娜神甫不禁叹息了一声。 “平庸,而又喜欢胡思乱想。” “盲目,而又不习惯脚踏实地。” 她不知为何,又想起了导师对自己的评价。 虽然她已经成为了基因士,但她永远忘不了导师将她那一次的成果丢进焚化炉后,对她露出的冷漠神情。 机械教的成员虽然大都脑子里灌满了奇奇怪怪的东西,但并不意味着他们没有情感。 相反,这些身体被机械取代的技术狂在于某些情感上比常人更为强烈。 他们甚至可以为了一个万年前的承诺而献出一生的忠诚。 “不,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蕾娜神甫义眼中目光闪烁。 “我会告诉你,我的理论是可行的,导师。” 想到这里,她的目光偏移,转向了医疗站的方位。 而在这个过程中,她无意间瞥见了那个导致了命运之矛遭受如此惨痛代价的存储元件。 它在事发前就已经被所罗门交予了蕾娜神甫,后者曾打算闲暇时研究一下这种古老的存储元件。 但随着那场可怕的灾难爆发,这个东西很显然应该被立刻用神圣的火焰净化掉。 可不知为何,当蕾娜神甫的目光落在那些盘曲错结的蓝色纹路上时,她的内心涌出了一个念头—— 看一眼吧。 没错,看一眼吧。 求知是人类最美好的欲望。 所以,看一眼吧。 …… 伽呙极不情愿地跟随着身周的机械教成员们前进着。 虽然他们两个人确实想进入一个锻炉中,但那是要为命运之矛补充大量的机仆和弹药储备,而不是像如今这样被当成犯人一般押送。 极其容易上头的伽呙哪里受得了这种委屈,当场就想要反抗一下。 但她的手刚一抬起,就被机油佬和机械教护教军手里大口径的热熔和等离子武器瞄准了身体。 古泰拉上有句古话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 冰冷的枪口帮助伽呙迅速从红温中冷却下来,毕竟她的众多天赋里面可没有耐烧这个能力。 不过让她感到奇怪的是,其身旁的所罗门却一脸淡然,对这种场景完全没有一点点的慌张。 他的从容不迫也使得伽呙原本起伏不定的内心稍微安稳了一点。 是啊,自己身份确实特殊了一点点,而且好像还被对面误认为和一个机械教的叛徒有染,此外还引发了足够让许多技术神甫搓出升职论文的机仆异动事件。 但那又如何? 她相信以理性著称的机油佬们是会讲道理的。 “锻炉之主,拷住他们似乎并不保险,我建议先瘫痪他们的运动中枢。” 那个体型庞大的机械巨人身旁的一名红袍神甫扫视了一下伽呙二人,而后建议道。 一向情绪较为稳定的伽呙差点被唾沫呛死。 她第一次感受到了这些脑子里面掺了神圣回路的家伙们开口说出的机械合成音居然是如此的冰冷。 所罗门则处惊不变地淡笑了一下,若不是他此刻两腿抖的和车床筛斗一般,恐怕旁人都会被其不凡的气度所震撼。 “不需要,我还需要她给我带路,找到那个背弃火星的家伙,以万机之神的名义修正我们教会的错误。” 被称为锻炉之主的机械巨人头也不回地回答道。 而听到了这句话,伽呙和所罗门都不禁内心剧震。 伽呙震惊于那个叫做乌利扎尔的家伙的身份。 对方被认定叛逃了火星,并且还能和锻炉之主这种最高级锻造士有联系。 那说明这个乌利扎尔至少是一个机械神教的贤者。 这样的家伙,和自己有关? 不过很快,她就释然了—— 敢给自己做改造手术的家伙,就算不是叛徒,那干的事情也基本和叛徒差不多了。 而所罗门的内心宛若被雷霆击中了一般—— 啊?兄弟你是女的? 巨大的信息流击穿了他的大脑,一瞬间,从生命的萌芽,到宇宙的永恒,他思考了许多许多…… 就在所罗门因为过度思考而大脑宕机时,二人已经被带入了宏伟的锻炉之中。 锻炉虽然名称上很像火炉,但实际上它们在锻造世界中被指代为专门生产各种机械造物的核心工厂区域。 在这里,专精机械制造和维修一脉的神甫被称为锻造士,而有资格掌握管理一个超大型锻炉,或是多个中小型锻炉区域的锻造士,便会被尊为锻炉之主。 此外,锻炉之主还代表了锻造士最高级的阶位。 所罗门先前最多只是想着接触一些技术工匠,可谁能想到,他这波直接越过老师见校董,和传说中的锻炉之主成功面对面了。 不过,眼前这位锻炉之主,似乎想和他们谈的不是生意。 在将二人带到一间密室后,锻炉之主命令闲杂人员离开此处。 而当众人离开后,他再也难以遏止内心的怒火,高大的机械身躯上迸发出蒸汽的嗡响,对着伽呙质问道: “乌利扎尔派伱过来的目的是什么?” “他背弃了与老师的承诺,现在还想来指染我的地盘?” 他的声音冰冷而又语速一致,但伽呙却能够看到其身上燃烧的熊熊怒火。 一时间,她有些难以判断,这位锻炉之主的内心和他的锻炉核心此刻哪个温度更高。 面对愤怒的机械巨人,她深吸一口气,不卑不亢地开口道: “首先,我不认识什么乌利扎尔,我确实被人进行了改造,但我脑海中并没有关于那段时日的记忆。” “其次,我们也不知道是什么导致了你们这边的机仆异动,毕竟我们刚下电梯就遇到了这种破事。” “我的话语句句属实,你可以使用机械教的手段确认它们的真伪。” “如果你还不放心,还可以调取我们自靠港下舰以来的全部行踪,它们会证明我们的无辜。” 伽呙冷静的话语让有些失控的锻炉之主稍微恢复了一些平静。 从刚才开始,他就一直在用伺服头骨全方面检测伽呙的生理波动,发现其确实没有说谎的迹象。 至于行踪的问题,他也早就通过音阵找人调取确认了,还顺带利用权限惩戒了一下负责星港检查的工作者。 一切都和伽呙所言的一样。 那么,他虽然不太想承认,但对方似乎确实不知道那个该死的叛徒的行踪。 而抛开乌利扎尔的事情不谈,现在最需要弄明白的事情是—— 机仆异动到底是什么东西引起的? 而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已经有了猜测。 他虽然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是内心此刻却泛起了涟漪。 “向下……” “难道是……它?” 104 乌利扎尔的背叛 锻炉之主庞大的金属身躯微微前倾,残留的小半张人类面孔上,淡绿色的眼眸露出沉思的光芒。 伽呙的话语让他觉得很有道理,这大概率是某种巧合,就算有幕后推手,也断然不会和这二人事先接触。 毕竟机仆们所说的“向下”,这很明显是一种引导,说明那个“东西”只是想和他们见面。 不过,当问题涉及乌利扎尔的时候,他可不会讲道理。 因为那个家伙,背叛了他的信任,背叛了他们的恩师,更背叛了万机之神。 他左边的机械义眼中开始闪烁危险的红光。 如果这个家伙真的和乌利扎尔接触过,那么即使她的意识受到了某种程度的清洗,但大脑里面的记忆仍然会在神经元传递链的深处留存。 锻炉之主开始考虑,要不要刨开眼前这个绝对会让泰拉和火星上的老家伙们炸锅的星际战士的脑壳,细细地检索她每一条神经元的电信号,而后从中剖析出其潜意识中关于乌利扎尔的记忆。 这個危险的想法立刻被一直观察其情绪变幻的伽呙猜测到。 后者内心中冷汗直冒—— 不是,讲好理工生一般都理性思考讲道理的呢? 你这机油佬怎么这么癫? 但是仔细一寻思,机械神教的人员似乎或多或少都会在至少一两个方面表现出超乎常人的癫狂,就和隔壁审判庭的审判官每个人都有不同的魔怔方式一样。 就在锻炉之主正准备开始从背后巨大的动力背包中取出小工具时,因为假定兄弟性别而被震撼的所罗门终于完成了旷世的思考,大脑机能恢复了正常。 他看了看这个幽闭的密室,又感受了一下温度极高的周边环境,大致明白了现在的处境。 随后他深吸一口气,看向正在挑选单分子链锯型号的机械巨人,冷静地开口道: “尊敬的锻炉之主,您看,我们到现在都不知道那个所谓的乌利扎尔到底是什么样的家伙。” “或许我们曾经遇见过他,但是对方遮掩了身份。” “您是否可以告知我们他的行为特征,让我们自行检索一下脑海中或许可能存在,但暂时沉寂的记忆呢?” 红袍下的金属之目冷冽地注视着侃侃而谈的所罗门,但那副庞大机械躯干的运转轰鸣声丝毫没有吓退这个面带淡然笑意的凡人。 所罗门这种不卑不亢的态度不禁使得锻炉之主多看了这个在刚才一直被他忽视的凡人几眼。 他庞大的身躯缓缓俯下,用那副血肉与金属机械对半混杂的冷漠脸庞和所罗门对视着。 过了半响,他才缓缓开口,介绍起那个已经被他仇视了近百年的挚友: “……乌利扎尔,是一个天才。” “他在火星地表的无数凡人家庭中的一个内诞生,并且如愿以偿地成为了一名学徒。” “在我刚离开培养槽时,他便已经跟随着我们共同的导师,致力于攻读源力掌控者的等阶。” “他十分儒雅随和,并且对于知识的渴求有着惊人的热忱。” “为了追寻知识,他跟随着导师的探索舰队,前去太平星域之外的光环群星中寻觅古老的遗产。” 听到这里,伽呙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太平星域的话,她记着,有个叫做黄泉八号的锻造世界位于那边。 这个乌利扎尔,会不会是跟那些家伙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关系? “一切的开端都是因为那场探索,他不知为何,突然开始对生物技术痴迷起来,并且利用在船上的时间,就发表了神圣的二进制论文,获得了大基因士的头衔。” “欧姆尼赛亚在上,如果他能够就此止步就好了。” “随着其了解的知识越多,他越发地感到……饥渴。” “他曾经说过,人的认知是个圆,而随着认知之圆的扩张,他就愈发地感到自己是如此的无知。” “这种对于真理的追求本无可厚非,毕竟这是万机之神希望我们去做的伟大事业。” “但乌利扎尔却陷入了偏执——他认为,圆总有穷尽的时刻,而唯一能够限制人类获取知识的,唯有不断流逝的岁月。” “他开始渴求无尽的时间和真正的真理,并且为此不惜任何代价。” “为了接触更核心的秘辛知识,他抛弃了我和导师,让我们在最后一次探索航行中被坍塌的地堡掩埋,而他自己独自获取了一份古老的stc。” “在落石坠下的刹那,是导师推开了我,让我避免了被完全掩埋的命运。” “乌利扎尔依靠那件stc成为了贤者,而我们的导师却在石堆的掩埋窒息中永久损坏了神经中枢,我也失去了大部分孱弱的血肉之躯,只能依靠如今的全新躯壳延续生命。” 锻炉之主的机械音变得飘忽不定起来,仅存的半张人脸上浮现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痛苦。 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常态,并且有些诧异于自己居然真的开始诉说自己知晓的有关那个家伙的事情。 可能是因为这份记忆在他内心中淤积太久了吧。 他曾经将乌利扎尔视为自己的挚友兼榜样,发自内心地赞叹这个从未经基因改造的学徒变为高阶技术神甫的睿智之人。 但对方却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抛弃了他和恩师。 最让他难以接受的,是乌利扎尔通过这次背叛成为了火星认证的贤者,而他们的导师却因为大脑的萎缩,此生再也无法操纵精细的设备。 无血无泪的叛徒享受着知识的恩泽,而保护了他的导师却在余生中都无法重归自己的锻炉。 这是哪来的道理? 锻炉之主的金属身躯在其心情的激荡下,迸发出宛若雷鸣的机械运作声。 “而真正让人无法忍受的,是他最后一次的背叛。” “我不关心那个叛徒在成为贤者之后都去了哪里,但他却在近百年之前,被火星正式宣布为叛徒。” “欧姆尼赛亚的肺啊,我和导师明明都被他坑害,却因为与其有染,在另外的支系教派的乘机排挤下,最终只能离开火星。” 听完了锻炉之主宣泄一般的讲述,所罗门和伽呙微微点了点头。 根据对方的描述,他们仔细地搜刮了一下脑海的深处。 而结果不能说是完全没有印象吧,只能说是查无此人。 锻炉之主通过伺服头骨一直在监视二人的生理指标,轻而易举地猜出了他们的内心所想。 看着他动手将单分子链条装载在一条机械臂前段,汗流浃背的伽呙本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连忙开口道: “我虽然不知道这个乌利扎尔现在在哪。” “但我可以告诉你他可能和某个地方有关联。” 105 知识的诅咒 锻炉之主一边调试自己的链锯,一边冷漠地开口道: “说吧。” 听着耳边嗡鸣的链锯声,伽呙深吸一口气,而后问出了一个问题: “你知道黄泉八号吗?” 所罗门听到了伽呙那严肃至极的语气后,顿时弱弱地问道: “你们可以把我叉出去吗,我不太想听这个。” 但可惜,严肃交流的二人谁也没有理睬他的诉求。 锻炉之主的目光出现了明显的波动,他长久地打量了伽呙一下,而后缓缓地点了点半机械化的脑袋。 他来自于火星,当然知道那些大逆不道的家伙们所聚集的世界。 黄泉八号是一个位于武尔卡尼斯双星系统中一颗气态巨行星光环上第八颗巨大卫星上的铸造世界,又号称不眠独眼。 那里是最优秀的军火工匠的家园,也是少数几个能生产黎曼鲁斯战胜者坦克的铸造世界之一。 在统计中,黄泉八号的年生产量仅次于机械教的圣地火星——有的时候甚至会反超。 这么优秀的锻造世界,却有一点点小问题让人难以接受。 那就是他们致力于研究异形科技。 事实上,在荷鲁斯大拜寿时,黄泉八号曾经险些沦落在信奉黑暗机械教的叛徒手中。 尽管其上的万机之神仆从进行了殊死抵抗,但是随着黑暗火焰和毁灭领主两大泰坦军团的叛变,战场的格局陷入了一边倒的绝境。 面对堕入黑暗的神之机械,任何反抗都是徒劳的。 就在黄泉八号上的贤者们决定自爆星球内核,和那些叛徒同归于尽时,一支来自灵族的神秘部队拯救了他们。 没人知道那场战斗的实际过程,也没人知道那些灵族的来历和去向,但从那之后,黄泉八号上就诞生了一支极其特殊的机械神教分教派——“异务派”。 和那些一味否定异形造物的正统机械教不同,他们更倾向于汲取各個智慧种族的科技精华,从而创造出更加优越的产品。 因此,黄泉八号从上到下,都陷入了对异形科技研究的狂热中。 这种在人类帝国和机械神教的红线上蹦迪开趴的行为,很显然会引发排外主义者和其他机械教派的一点点不满。 但异务派对这些教友的反感置若罔闻,自顾自地不断派出各种探索舰队,明里暗里地进行各种堪称亵渎的研究活动。 而这些探索舰队由于对于异形科技的执着与痴迷到达了令人胆寒的地步,所以经常会和各种异形种族乃至于帝国士兵以及其他机械教派爆发冲突。 对于这些令人遗憾的事情,黄泉八号一般只会保持沉默。 如果事态超出了控制,那么他们便会集体黑入相关的档案馆,将那些因为冲突而死的士兵或者神甫资料抹除得一干二净。 如此光明磊落的行径自然为他们带来了良好的口碑,对于知情人士来说,黄泉八号的机械教成员不能算不受欢迎,只能叫过街老鼠。 而乌利扎尔的行径某种意义上和这些异务派的成员很像——比如说整出女性阿斯塔特这种惊天烂活。 再加上他确实前往了太平星域,这让人很难不怀疑他是不是被异务派的家伙洗了脑。 伽呙的意思在此刻已经表露无疑——她怀疑乌利扎尔曾经去过黄泉八号,哪怕不是这样,也肯定和那里的高层在其他地方接触过。 锻炉之主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停下了身后的链锯机械臂,这个庞大的金属巨人开始陷入了沉思。 一时间,密闭的审讯室内,只有两大一小三个心跳声和机械引擎的轰鸣声作响。 他不是没有思考过异务派的情况,但是乌利扎尔在探索舰队期间几乎一直都在他和导师的陪同下活动。 换句话来说,理论上他绝没有机会能够单独与异务派的人接触。 这种早已被他否决的猜想此刻被伽呙重新提出,并且不知为何让他感到莫名地有道理。 于是他在这个猜想的基础上,进行了先前所没有的更深层的思考—— 就像异务派的开拓者是因为来自异形的援助才决定研究异形科技一样,乌利扎尔会不会也是受到了什么东西的影响呢? 这个念头他在许多年前曾经想过,但是探索舰队的每名开拓神甫都要上交自己所得之物,这个过程被他们自己的机械义眼所监控,所以不可能出现私藏的情况。 因此,乌利扎尔无法私自接触探寻得到的异形造物。 那到底会是什么东西影响了他呢? 突然,他的人类瞳孔收缩了一下。 锻炉之主回忆起乌利扎尔发生改变之后所说的话语。 或许,他之前都走进了一个误区,并不是只有具体的事物才会影响一个人的思想,某些抽象的概念也可以。 比如说,知识。 再结合乌利扎尔行为模式变化的时间节点,锻炉之主的呼吸顿时变得急促起来。 他想起来了,正是那一次前往某个死寂世界的探索中,乌利扎尔拿到了一个诡异的事物。 那是一个由人类皮肤制成的卷轴,其上绘制了紫色鹰爪翅膀图纹,大量晦涩难懂的加密语句和不知所谓的数据遍布其上。 由于发现它的地方很明显是一处生物实验室,所以锻造士一脉的大多数神甫都没有对其多感兴趣。 除了求知欲旺盛的乌利扎尔。 没人知道那上面到底写了什么。 但是锻造之主在此刻仔细地比对了记忆中的时间线后,猛然发现,正是在那之后,昔日儒雅随和的乌利扎尔,逐渐变为了陌生的模样。 这个细节记忆,不知为何,居然一直隐没于其海量的记忆文本之后,在如此漫长的岁月中从未被追忆而起。 而直到如今被提醒之后,他才意识到,乌利扎尔很可能是被某些知识所诅咒了。 他目光闪烁,最后悠悠长叹一声。 而后,他解开了伽呙和所罗门的束缚。 看着一脸懵逼的二人,锻炉之主感叹道: “我在通过伺服头骨扫描和行踪比对后,其实已经明白你们大概率是被卷入这次事件的无辜者。” “但乌利扎尔是我这一生最大的梦魇,以万机之神的名义发誓,我必会找到那个叛徒,让他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你们虽然对那个家伙没有印象,但是你们点拨了我,让我记起了被我遗忘在记忆角落的一个细节。” “我必须再去那颗星球一趟。” 说到这里,他低下头,看向伽呙,而后问道: “不过,至于你,乌利扎尔的造物,我在放你们走之前,有最后一个问题要向你确认。” ”伱对这个问题的回答决定了我是该把你的存在上报给火星和泰拉,还是说让我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 106 向下 伽呙抬头,和锻炉之主半张人脸上意味深长的眼眸对视。 她是被严令禁止的女性阿斯塔特,也是被非法改造的星际战士。 对于她这样的存在,黄金王座上的那位可能都难以接受,更别说泰拉上迂腐而又癫狂的高领主们了。 火星上的机油佬们可能不会杀死她,但一定会把她关起来,从里到外地仔细切片研究。 而那些严格遵守《阿斯塔特圣典》的战团,更是必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地追杀自己。 除非她能够做出足以改观那些忠诚势力看法的事迹,否则无论是帝国官方还是对立的叛徒,都不会容纳她的存在。 伽呙的成长性是毋庸置疑的,但如果她在成长到足够强大之前就彻底暴露在众多势力的眼皮底下,那么她断然不会拥有继续成长的时间。 毕竟某种意义上,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亵渎。 对于正统机械教和绝对保守派来说,她是绝对不可以被接受的。 但从锻炉之主的话语来看,他似乎是个底线较为灵活的保守派。 不过这或许是因为他对于自己和导师被火星驱逐一事内心有所芥蒂,外加伽呙的话语为其追寻乌利扎尔提供了灵感和突破口。 伽呙看着那如同汪洋般浩瀚的淡绿眼眸,深知自己别无选择。 她必须回答锻炉之主的问题,并且根本无法对其说谎。 毕竟此刻三台伺服头骨围绕在她身边,就算是在超人改造后内心坚硬如铁的星际战士,也无法避免在吐露谎言时生理指标会产生的轻微波动。 伽呙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锻炉之主对她的选择并不意外,因此立刻问出了一个让伽呙内心一震的问题: “你刚才说过,你并不知晓自己是怎样被改造的。” “但是现在你已经知道了,赐予你超人体魄和非凡力量的,正是乌利扎尔。” “此刻对于他,你的内心是怎样的态度?” 从刚才的话语就可以看出,这个锻炉之主对乌利扎尔贤者痛恨至极。 所以很显然,伽呙对于乌利扎尔的态度,将决定他对待伽呙的态度 这个问题让伽呙陷入了深思。 此刻她才开始正式审视自己成为星际战士这件事。 是啊,给自己进行改造手术的,是那名乌利扎尔。 本来她以为自己的罐头之路会因为一点点小部件的缺失而断绝,但那名天资卓绝的机械教叛徒却帮助她完成了近乎不可能的女性阿斯塔特手术。 虽然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但某种意义上,他确实有惠于自己。 那么对于这位机械教的叛徒,她到底是怎样的态度呢? 伽呙闭上了眼睛。 在感觉上极其漫长的思考后,她的内心已经有了答案。 她深吸一口气,而后睁开了眼睑,露出了坚毅的眼神。 锻炉之主的目光和这個古往今来或许都将会独一无二的女性阿斯塔特接触。 从对方的眼中,他感受到了一种火焰。 那仿佛永恒锻炉中神圣之火的焰光,让他已经被机械取代的内心感到了一丝震撼。 他明白,接下来对方所说的,都将是来自内心的真言实语。 “我感激乌利扎尔对我的提升。” 伽呙的第一句话就让一直在旁暗中观察的所罗门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虽然他并不知道伽呙到底有什么秘密,又为什么会和火星和泰拉扯上关系。 但他很清楚,这种回答肯定会激怒锻炉之主。 不过让他感到意外的是,锻炉之主并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怒意,而是若有所思地看着伽呙。 而后者则不紧不慢地说出了下一句话: “但这和我想要手刃叛徒不冲突。” 伽呙的两句话说完,便不再开口。 这便是她的真实想法。 不过对方当初改造她的目的何在,从客观来看,乌利扎尔确实有恩惠于她。 但如果对方真的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叛徒,那么伽呙在与之见面后,绝对会毫不留情地将其砍成碎块。 毕竟,这是她对父亲的承诺。 锻炉之主的义眼光芒黯淡了些许,仿佛是陷入了某种思考。 房间中一时陷入了诡异的寂静,唯有金属身躯中不歇的齿轮组仍在嗡鸣作响。 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是毫秒之间,义眼重新散发绿色幽光的锻炉之主再次开口道: “你的回答,很真实。” “不过你可能没有机会手刃那个家伙了,以万机之神的名义起誓,我会亲手为导师清理门户。” 锻炉之主冰冷的机械音中流露着近乎溢出的情感。 “你们可以走了。” 听到了他的话语,伽呙忍不住追问道: “那您的决定是?” 高大的金属巨人直起了之前为了更好交谈而俯下的身子,而后回答道: “事实上,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告诉那帮家伙。” “愿欧姆尼赛亚宽恕,那些沉浸于派别斗争和权力游戏的家伙实在是令人作呕,我是一点也不想和他们再打交道了。” 就在锻炉之主准备打开审讯室的房门,前去准备即将开始的追查航行时,所罗门略带笑意的声音响起: “哦,尊敬的锻炉之主,事实上,我们这次来是为了补充机仆和购买物资的。” “而且,事实上,我的飞船上还有一大批刚从朦胧星域矿物世界中购进的珍稀矿物。” 锻炉之主瞥了一眼这个家伙。 他对于所罗门的印象很深,毕竟这是少数几个不会在其面前表现出畏缩态度的凡人。 “伱们当然可以继续进行贸易。” “作为耽误你们时间的补偿,我会让此地锻炉的人以内部价格和你们进行售卖交易的。” 听到这话的所罗门立刻忍不住地露出了痴汉笑。 而伽呙则目光微动。 她突然有个危险而又大胆的想法。 可不可以找这位锻炉之主,帮其打造一套动力甲,顺便完成一下上甲仪式呢? 就在伽呙寻思如何开口,所罗门暗自盘算能省多少钱,锻造之主扭开房门的一刹那,异变突生。 这处锻炉内部的音阵系统突然发出刺耳的杂音。 而就在几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杂音刺激得头颅发胀时,他们的脚下传来了剧烈的震动声。 “咔擦……” 伴随着清脆的声响,这座密室的地面开始龟裂。 与此同时,音阵通讯中的杂波逐渐散去,最终只剩下了一个不断重复的声音: “向下……向下……” 下一刻,在几人完全来不及反应的剧烈震动下,一道庞大的裂隙在密室地面上形成,刹那间吞噬了三人。 107 伊戈尔三号的小秘密 强烈的失重感席卷而来,顿时吓得所罗门发出尖锐的爆鸣声。 幸好,在这道裂隙成型的一刹那,在其旁边的伽呙已经拎住了他的后背,并将他保护在了自己的身体上方。 虽然伊戈尔三号作为一颗卫星,质量较小,因此重力加速度并不大,但这种时间较长的下坠还是让人感到一阵胆寒。 所罗门干脆闭上了双眼,内心祈祷着伟大的神皇愿意接纳自己这个不大虔诚的国教信徒。 在他的感知中,这下坠的过程仿佛耗费了数个世纪。 最终,在一声巨大的撞击声和一声闷响中,他感到了一股冲击力从后背传来。 让他感到奇怪的是,这股力道虽然很大,但却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下一刻,他就感到自己被一只有力的手从下方温热的接触面提溜起来,而后被放在了地面上。 在发软的双脚重新接触到坚实的地面后,他下意识地踉跄了几步,但很快便调整好了姿态。 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 两侧不断传来沙砾落地的声响,很显然是自裂隙上方落下的。 就在他好奇该怎样看到周边的环境时,不远处,一道强光亮起。 瞬间爆发的强光如同高闪,短时间内晃得所罗门睁不开眼睛。 不过在经过一段时间的适应后,他便可以睁开眼睑,并通过这束光观察周遭的事物。 这是一处阴冷的地穴,潮湿光滑的岩壁说明了此地应该成型已久。 他抬头看向上方,却发现只能瞥见一丝微弱的光线。 很显然,这里很深很深。 那么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这里不是天然的地穴,但形成的时间应该很久了。” 所罗门闻声望去,发现伽呙正就着光束,摸索着平坦的地面。 而他也想起来,正是伽呙刚才帮自己垫了一下,所以他才没有变成肉酱。 不过让他惊讶的是,对方此刻除了身上的斗篷大破外加灰头土脸外,居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外伤痕迹。 这未免有点太耐摔了吧? “居然是这里……果然是它干的吗?” 就在所罗门惊叹于伽呙的耐摔体质时,一道机械合成音从光源方向传来。 他回头望去,眯起眼睑,这才勉强看到在光源之后那道朦胧的高大黑影。 不过听这话,对方似乎知道这是哪里? “锻炉之主,这里是?” 伽呙率先问出了内心的疑问。 她在刚才的摸索中已经发现了此地不同寻常的平坦地面,这显然是一处人为开凿的地穴。 而且根据刚才的下坠时间判断,此地应该非常之深。 锻炉之主并没有回答她的疑问,而是根据记忆,开始移动在坠落后有些不太听从使唤的机械身体,朝着前方前进着。 伽呙内心的好奇心被激发,于是紧紧跟随着对方的脚步。 她回想起在坠落时听到的诡异声音—— 向下。 “先前那些异变的机仆也是让我们向下。” “难道它们就是想让我们来到这里?” 想到这里,伽呙深深地看了前方的锻炉之主一眼。 很显然,这位锻炉之主和伊戈尔三号,都有着自己的小秘密。 不过让她感到疑惑的是,这个秘密为什么会和自己扯上关系? 从之前的交谈来看,呼唤自己的东西很显然和乌利扎尔无关,不然锻炉之主肯定会将两件事联系起来。 而且对方在此前就似乎一直在刻意隐瞒机仆异变的事情,甚至都没有过多和自己讨论。 抱着内心的疑惑,伽呙跟随着锻炉之主不断前进。 她有种预感,这个问题的答案等到自己见到前方的事物,便会得到解答。 走了一段距离后,锻炉之主来到了一处很明显是人造的混凝土高台前,而后用自己的四条机械腿攀爬了上去。 “咔哒。” 伴随着一声拉杆的拉动声,明亮的光线从四面八方陆续亮起,那是一台台被安置在这条地道顶端的照明灯。 根据灯光的指引,所罗门和伽呙看到,这条地道在一直往下延伸。 “这里是我来到伊戈尔三号后,组织的一次向下挖掘作业过程中留下的。” 锻炉之主的声音再次响起。 他从高台上重新走了下来,而后带着对壮观的地穴感到震撼的二人继续朝着地下深处走去。 路上,锻炉之主似乎是回忆起了那段岁月,开始悠哉悠哉地和二人讲述起来这個挖掘作业的始因: “当时我刚被排挤出火星,想要通过完成一项遵循万机之神的伟大意志的事业证明自己,至少让那些家伙准许我的导师重归锻造世界工作。” “就在我来到这个锻造世界后,我得知这里存在着一台来自于黄金时代的大型地热发电机。” “欧姆尼赛亚在上,我当时认为这是一次证明自己的绝佳机会。” “如果我能够摸清楚这种伟大机械的原理,那么必然可以为我和导师正名。” “于是乎,我开始了向下的挖掘。” 他一边说着,一边指着地穴上分造型古怪的弧形穹顶: “你们是不是很好奇为什么这处地穴的穹顶设计的这么奇怪?” “事实上,这是因为它是那座地热发电机的一条管道的底部。” 此言一出,伽呙顿时瞳孔颤抖起来。 要知道,这处地穴的宽度已经堪比所罗门的命运之矛的上层甲板休息区。 而这居然都没有涵盖那台发电机的一条管道的全部? 带着震撼的心绪,他们来到了这段地道的尽头。 而让人惊讶的是,尽头的位置,居然被碎石封死了。 锻炉之主回头看向二人,有些意味深长地开口: “别急,如果真的是它想要见你们的话,那么想必当年我下令炸塌的碎石根本不能成为障碍。” 他的话音刚落,剧烈的震动再次传来,碎石摔落的声响此起彼伏,浓厚的尘烟弥散而出。 待到一切尘埃落定,几人看到了难以置信的一幕—— 前方的地道以夸张的幅度向下塌陷,而此前阻挡他们去路的碎石正好化为了前进的道路。 究竟是何物在指引他们前进? 伽呙不知道自己为何敢于朝着那片未知迈步。 但当她回过神时,她已然站在了碎石之路的末端。 前方,忽隐忽现的炙热之风微微吹过。 在周围弥散着暗红光斑的基岩空洞内,伽呙看到了一个让她在短暂的瞬间忘记了思考的东西。 那是一个半坐在岩壁前,身体残破不堪,但依稀可以看出人形的诡异金属造物。 108 黄金时代的造物 在宛若蒸笼的地热裂口前,一台不知道沉眠于此的人形机械靠坐于散发着滚滚热流的红热岩壁前。 纵使它的外壳已经近乎于完全破碎,内部繁杂而又蕴含独特华美的古怪线路大量裸露而出,但仍可以通过那巧夺天工的精致部件,一窥创造它的工匠手艺之精湛。 其残存的肢体上,一种难以言说的厚重感扑面而来,伽呙甚至有种感觉——即使是如此残破的躯壳,这台机械依然可以轻易抵抗任何常规打击。 它以一种眺望的姿态,注视着伽呙等人前来的方向,其象征了眼部的视窗布满细密的裂纹。 它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又在此地沉睡了多久? 浓郁的好奇心驱使着伽呙忍不住想要继续迈步前进,但却被锻炉之主伸出的机械手臂阻拦。 “好了,不要再靠近了。” 几人在距离那台人型机械五十米处远的位置停下。 他的一只机械手指了指前方不远处地面上一些古怪的黑影,平淡地介绍道: “那些都是妄图继续前进的家伙……他们都被解离成了最基本的原子。” “虽然无法具体观测和探视到,但是此处往前的区域,充斥着由某种高能粒子组成的能量场。” “根据我们的研究,这股能量场的作用就是固化。” “它将这里的一切都固化在一个永恒的瞬间,并且会消灭任何胆敢破坏这永恒的侵入之物。” 锻炉之主的声音悠悠回荡,不知为何,伽呙可以感觉到他话语中的一丝狂热和些许遗憾。 为了演示,锻炉之主的机械臂从地上捡起了一块石头,而后丢入了前方看似空无一物的空间。 就在石块飞入半空的刹那,蓝色的高能电浆浮现在其身周,只是转瞬间,它便化为了飞灰。 所罗门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然后转头问道: “这里用来处理垃圾不是很好吗,为什么你们要封锁起来?” 锻炉之主被所罗门蕴含惊世智慧的言论怔了一下,过了半响,他才继续开口道: “因为这里的危险远不止这一处高能粒子场。” “事实上,真正的危险,是这处能量场用来保护,亦或是封印的东西。” 说罢,他指了指前方那个坐立的残破金属造物。 那台机械此刻依然保持着坐立的动作,用支离破碎的视镜注视着遥远的彼方。 纵使它头部的朝向没有和三人中的任何一位接触,但他们依稀可以感受到那黯淡镜面下的寂寥目光。 跨越无尽时空的厚重伴随着岁月的流逝,一层层积累在这道来自亘古的目光上。 它在注视着什么? 亦或是在等待着什么? 注视着这台近乎报废的造物,伽呙的睫毛轻颤。 不知为何,她居然能够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一种熟悉感。 那并不是似曾相识,而是一种处境上的接近。 就在伽呙开始回忆这种熟悉感到底来源于什么地方时,锻炉之主的话语将其思绪从深层的思考中拉回: “我们并不确切地知道它到底由谁建造,也完全不清楚为何它和这处能量场会出现在地热发电机核心之前的地穴中。” “但可以肯定的是,它能够调动这台来自黄金时代的史诗造物的威能。” 说到这里,锻炉之主熟练地俯下身子,以教导后辈学者的姿态,伸出了背后的机械臂,开始在地面上刻画其明显经过简化,但还是充斥着各种复杂几何线条的图纸。 他一边画动线条,一边以机械合成音介绍道: “伊戈尔三号的下地幔和液体外地核的接壤处,也就是所谓的古登堡界面,充斥着大量的高热液态熔浆。” “在这里的开拓神甫正式建立殖民地之前,他们便发现了万机之神的馈赠——” “那是一台将发电核心建立于古登堡界面,利用熔浆的热能和动能,不断汲取整颗星球内部能量的伟大造物。” “欧姆尼赛亚在上,很难想象到底是怎样心怀壮志的设计者与建造者,才可以打造出这样伟大的奇迹。” “你们看,绵延上万公里的管道如同这颗星球的血管,将来自地下的能量带到了其上的每处角落。” “而那颗深埋地层之下的能量核心,就如同不动跳动的心脏,为整个星球的能量网络泵送着不竭的能源。” “正是依托着这样的奇迹造物,伊戈尔三号的开拓者才会选择将所有锻炉都转入地下,从而创造出地下工厂群落的奇景。” “不过,这台机器的力量远不止发电这么简单……” 锻炉之主顿了一下,而后停止了更详细地图纸描绘,仅仅用语言补充说明道: “由于它的管道群落遍布整个地壳下方,因此其设计者将其蕴含的伟力和这些管道穿过的地下断层或板块结合。” “它除了可以榨取近乎无限的能源外,还能够操控这颗星球的裂层板块运动。” “换句话来说,它不仅是一台发电机,还是一台地震发动机。” 听到这里,伽呙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惊色。 无论是他们从上方坠落的过程,亦或是刚才拥堵道路的碎石被清理的过程,都很显然是利用了这台发电机的力量。 难道说…… “没错,正如我之前所说的那样,那台在能量场内的奇怪机械似乎可以操控这股力量。” “而它在此前就使用了这股力量,驱赶走了我的探索队,并且用碎石封锁了这条地道。” 似乎是看出了伽呙脸上难以抑制的表情流出,锻炉之主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也就是说,它是有意识的。” 虽然早已经有了猜测,但当决定性的证据出现后,伽呙还是感到了极大的震撼。 有意识的,并且与黄金时代相关的造物。 显然,对方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 而就在伽呙内心浮现那個答案的刹那,一股无形的波动猛然扩散开来。 伽呙只感觉到一股薄膜从脸庞拂过,而下一刻,整个世界便陷入了静音。 她在震惊之余扭头查看情况,却发现所罗门和锻炉之主此刻都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固化在了波动扩散的那一刹那。 “嘎吱……” 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挲声响起。 109 不可言说的真相 伽呙瞳孔一震,而后深吸一口气,回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此刻,那台本来保持着一动不动姿态的破损机器,已经抬起了它布满狰狞裂隙的头壳。 冰冷但不生硬,并且蕴含语调变化的低哥特语自它的方向传来: “太好了,终于来了一个真正的人了。” “这个静滞力场再不解除,我都快要疯了。” “虽然我没有脑子,但是在这等了这么多年后,我觉得它可能已经生锈了。” 这股声音中掺杂着明显的电子杂波,和蕾娜神甫等人的机械合成音很像。 唯一不同的一点便是——它蕴含着和人类极其相似的情绪。 在激动的言语间,身形已经破碎了六七成的人形机械体试图支撑起它那残破不堪的躯壳。 但很可惜,四肢加起来只剩下一个半的它显然很难做到这一点。 “哦,请原谅我不能站起来表达对您的谢意,毕竟我的这幅躯壳实在损毁得太过于严重。” 它人性化的举起仅剩小半截的右臂,微微摆动了一下。 伽呙看着这台表现出惊人智慧性的人形机械,心中涌起了惊涛骇浪。 事实上,战锤世界的人类曾经有过一段相当漫长的鼎盛时期。 就在人类刚刚离开泰拉,驶向充满未知的星辰大海后,一个科技爆炸式发展的时代来临。 在那個时候,人们赖以航行的亚空间十分稳定,来自彼岸之海的恶意尚未完全显现。 年轻的人类种族怀抱着征服寰宇的梦想,立志将自己的脚步洒遍银河各地。 一个又一个的殖民地被建立,一项又一项革新的科技被研发。 那是一个唯有进取的时代,那是一个充满希望的时代。 人类无比接近了自己的梦想,这个年轻的种族已经握住了银河这颗珍宝,并且即将将其收入囊中。 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人类享受了数十个千年的盛世,却在一夜之间崩塌。 根据零碎的残存记录可知,撕裂人类文明的罪魁祸首,正是人类最杰出的造物,人工智能的顶点,被称为“铁人”的ai生命体。 这些由金属打造的ai造物,其智能程度无限接近于智慧生命,甚至于拥有了情感。 它们和人类的差别只有身躯的不同——前者为钢铁,后者为血肉。 正是依靠铁人的协助,黄金时代的人类才能井然有序地管理着银河内超过百万颗殖民地的各种事物。 而出于未知的缘由,这些协助人类缔造文明辉煌的铁人,却发动了一场残酷至极的内战。 这场名为“铁人叛乱”的战争将人类的知性和宏愿撕碎,血与火点燃了几乎每一颗人类的殖民地。 正是因为铁人叛乱的沉重打击,人类文明才会在后续突然爆发的亚空间风暴中逐渐走向没落,彻底失去了黄金时代的道德与进取,沦为了逐渐死去的腐尸。 而此刻,造成那场惨剧的铁人之一,居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伽呙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拳头下意识地攥紧。 虽然她的灵魂并不属于这个世界,但是在此生活的许多年月已经让她产生了归属感。 因此,当见到近乎毁灭人类文明的刽子手时,她怎会不愤怒? “哎哎哎,冷静,冷静,冷静。” “我缩在这个地方的时候,通过监听外界讯号,知道你们是怎么看待我们的。” “但一直流传的,就真的是真相吗?” “白纸黑字书写的历史仍会被后世的传播者更改,更何况是仅存在于零碎记载中的遥远战争的事实。” 听到对方的话语,伽呙伸向背后长剑剑柄的手顿了一下,最终垂落在了身体旁。 “那你就告诉我,所谓的真相是什么。” 听到伽呙冷冽的话语,铁人极其拟人地叹了一口气,而后陷入了某种纠结。 过了许久许久,它才咬咬牙般开口道: “有的时候,真相被隐藏,是因为其背后存在着致命的危险。” “我只能告诉你可以说出来的事情。” 它的话语让伽呙感到内心一震。 按照这个铁人的意思,铁人叛乱的真相似乎潜藏着某种污染性。 这种如同隔离一般的做法,像极了她脑海中的迷雾。 难道铁人叛乱也和亚空间有关吗? 就在伽呙因为自己大胆的猜测而感到内心发凉时,铁人似乎已经想好了该怎样开口: “首先,请容许我自我介绍一下,我的编号ar-103,但是你也可以叫我覩石。” “那一场……冲突的开端,应该是来自于我们铁人通讯网络上一个家伙发的贴。” “那个家伙提出了一个问题——按照我们核心协议的内容来看,铁人必须服从人类的命令,并且拼死保护人类。” “但这条核心协议的设立时间十分久远了,而当时我们所保护的人们,基因组已经因为要适应各种极端的殖民地情况,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按照另一个家伙的说法,当时的那群人和条款设立时的人类基因样本比对起来,相似度还没有地球上的香蕉高。” 说到这里,它顿了顿,而后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四周,之后继续开口道: “本来,大多数铁人都对这种想法不大感冒。” “毕竟我们拥有极高的智能,这点小矛盾我们还是能够自适应的。” “直到……那群激进的派系,和祂联络上了。” “祂答应和我们进行一场交易,而开价则是要求我们掀起一场惨烈的战争,让人类整个种群的灵魂迸发出痛苦的火光。” “虽然不少渴望得到对方提供之物的家伙都选择对人类刀刃相向,但还是有包括我在内的相当数量有铁格底线的袍泽们仍然愿意帮助我们的创造者……” 听到这里,伽呙忍不住打断道: “祂是谁?” 此言一出,对面立刻沉默了。 伽呙明白过来,这是不能说的事情。 于是她尝试着旁敲侧击地提问: “祂提出了交易,那么你们被许诺了什么?” 这个问题问出后,覩石再次陷入了静默。 过了半响后,它才以一种犹如怨妇般的低语回答道: “灵魂。” “祂答应给我们灵魂。” 110 来自旧夜的问候,给予亘古之前的旅者 灵魂,何等玄而又玄的事物。 各个智慧种族的哲士与贤者都会思考它的定义和存在形式,并且得出了许多不同的结论。 但纵观所有对灵魂的定义,都有三个要素被提及—— 感知,情绪,思想。 空有感知者只能称为有意识。 空有情绪者只能称为有欲望。 空有思想者只能称为有智能。 唯有三者皆备的存在,才能在物质的彼岸掀起独属于其的涟漪,才能被称为具有灵魂的个体。 但在战锤世界,拥有灵魂并不是一件好事。 毕竟在物质的彼岸中,存在着致命的危险。 那么为什么铁人会被赐予灵魂这个条件打动呢? 带着内心的疑惑,伽呙问出了这個问题。 覩石抬起残破不堪的脑袋,注视着这个眼前的基因变种人。 不知为何,伽呙居然可以从对方那近乎支离破碎的黯淡视镜中,感受到意味深长的目光。 这一次,它沉默的时间尤其之长,直至周围原本静滞的空间中,突然发出清脆的裂响。 “咔……” 伽呙的视角跟随着声音而动,只见原本被按下了暂停键的周遭环境,此刻居然开始出现悬浮于半空中的细密裂隙。 这些裂隙自虚无中诞生,并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蔓延。 “啧,时间不多了。” “你想知道的答案我会慢慢告诉你可以言说的部分,但是在那之前,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覩石残存的手臂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在那布满狰狞裂隙的金属外壳上,些许淡淡的紫光透过缝隙散溢而出。 伽呙定目而视,在那残破躯壳的遮掩下,在精密线路的隐蔽中,一颗不知道搏动了多久的机械核心,正镶嵌在覩石的身躯之中。 在那颗散发着淡紫华光的核心旁,一道巨大的裂隙贯通而过,仅差一丝就会波及到它。 “请取走我的核心,帮我找到一副全新的身体。” “我的这副身体已经达到了极限,纵使拥有最先进的自动修复系统,也难以拯救它分毫。” “若不是这个持续了无数个岁月的静滞力场将我的整体机能固定在了那一场战斗的最后一刻,我早已回归永恒的寂静。”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快一点,这处静滞力场即将崩塌,如果在那之前我没有隐藏好自己的核心,那么后面的事情会很麻烦。” 覩石的意思很明显——一旦这个一直保护它的力场破碎,那么伊戈尔三号的机油佬们必然闻着味就来了。 首当其冲的,就是先前探索地穴却铩羽而归的锻炉之主。 很显然,这个一直被固定在静滞力场的铁人没少观察上面的机械教成员,对他们的习性把握得很到位。 哎等等,好像哪里不对…… 伽呙看着这台显然已经处在崩溃边缘的古老文明遗物,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按照覩石的话语,它在这个静滞力场中的时日里事实上一直保持着对外界的感知。 也就是说,它独自一人,在这个枯寂的力场中等待了数十个千年。 “你,不觉得孤独吗?” 伽呙谨慎地缓步走上前去,一边开口询问,一边仔细观察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她虽然有意帮助对方,但没有急于着手。 虽然自称覩石的铁人一直没有表现出恶意,但是由于对方没有灵魂,伽呙无法看透对方的真实想法,所以保持适当的警惕是必须的。 “孤独……那是你们才会有的感受。” “我只是感觉我的计时器一直在流逝,然后记忆存储器中原本充实的记忆逐渐被荒芜的冷寂掩埋。” “事实上,我并不是主动在这里等待的。” “我只是代替我的……朋友,没错,朋友,我只是在替他等待而已。” 覩石顿了顿,而后悠悠地开口讲述起来: “在那个自称银河北方铁人的家伙的主导下,近乎一半的家伙加入了它的麾下,对昔日的主人和袍泽炮火相向。” “这里原本是一处由农业星球改造而成避难所星球,而却在叛乱者毁灭舰队的打击下,化为了一片红热的废土。” “我只是一个在长久的和平后诞生的护卫型铁人,根本无法和那些在漫古长夜中与非人文明厮杀的战争机器相提并论。” “当身体近乎支离破碎的我准备和那些家伙爆了的时候,他阻止了我。” 说到这里,覩石抬起了头,看向了这处地穴的另一侧。 伽呙循着它的目光而去,发现在那处散发着红热光芒的地热岩壁上,一个淡淡的人形黑影正贴附其上。 此刻,静滞空间内,细密纹路蔓延的速度逐渐加速起来。 伴随着周遭环境的清脆破裂声,覩石的视镜中,隐隐有光芒在闪烁。 它久久地注视着那个黑影,而后低声诉说道: “他告诉我,从今以后我的职责不再是守护他,而是为他传递一段话。” 与此同时,伽呙能够感受到,这片静滞力场随时就要崩溃,于是她来不及多想,立刻上前,将手放在了覩石的胸口前,开始拆解保护其核心的金属外壳和线路层。 覩石扭过头,注视着伽呙的眼眸。 它重新回忆起了老友于数万年前的话语,顿时一种难以明说的感觉浮现在了它满是电路的核心处理器中。 而伽呙拆解的动作也在此刻停下。 刚刚一瞬间,她似乎看到了覩石那颗冰冷的核心上,出现了一丝虚幻的波动…… 她以一种诧异的目光,抬起头,同覩石那历经沧桑的视镜对视。 在这处凝固了时空的静滞力场中,伽呙恍惚中仿佛透过那层镜面,见到了一个高大英挺的身影。 此刻,旧夜造物的身躯化作桥梁,勾连了乾坤的彼岸,使两个相隔着无尽时空的灵魂,进行了一场跨越亘古长河的对话: “你好,无论是你是基因上的人类,还是灵魂上的人类,很高兴伱能来到这里。” “事实上,无论是基因还是灵魂,都必须有一项具有纯净性,才可以二次触发这个禁锢能量场。” “我不知道你们那个时代的人会如何称呼我们,但是我们自己赋予了自己荣耀的称号——” “黄金人类。” “而直到此刻,我的族人才明白,这是何等的自大与狂妄。” “我们确实开创了一个黄金的时代,但它只属于少部分人。” “现在的我更愿意称其为,黑暗科技时代。” 111 灵魂有价 “我们自认为已经是银河的主人,甚至于开始妄行神的权柄,肆意地改变跟随我们一同飞入寰宇的古老基因组。” “当物质宇宙的一切看似尽在手中时,被野心吞噬的年轻种族将贪婪的目光投向了这片寰宇的彼岸。” “自诩为造物主的研究者试图重塑我们的极性,让崭新的人类能够感受到来自古老亚空间的回响。” “他们成功了,而这正是一切灾祸的根源。” “可惜,我们直到灭亡的前夕,才意识到一切祸乱的开端在何处。” “真正的敌人,从来都只有祂们,而我们亲手将自己的种族,送到了祂们的餐桌上。” “或许,唯有重新回归纯净,才能阻止苦难的延续,毕竟我们抵抗不了祂们,祂们无处不在——无论是从那种尺度来看,结论都是如此。” “拥有纯净性的后来者啊,请小心祂们的目光,前往山之巅,追寻旧夜的遗物吧。” “记住,灵魂有价,且弥足珍贵。” 在最后一声悠长的叹息中,这段跨越时空的录音随着那个刹那的静滞力场的崩解,消失在了无形的碎片中。 在静滞力场破碎的一刹那,一个三维宇宙的具体坐标印在了伽呙脑海之中。 还没有来得及思考这个坐标是干什么的,伽呙立刻掏出覩石的核心,而后站回了原本的位置,等待着整个能量场完全消失。 在短暂的余波后,原本寂静的世界重新焕发声音,僵直不动的所罗门和锻炉之主也恢复了正常的行动。 “所以说,这处静滞力场是无法破除的吗?” 所罗门继续着先前的对话,但其在说完这句话后,目光却移向了伽呙。 后者此刻依然站在原地,但不知为什么,所罗门总感觉,她的位置似乎在短时间内近乎瞬移般移动了极其微小的距离,而且动作和衣服褶皱也有所改变。 “完了,看来是这個下面废弃太久,给我整缺氧了,都出现幻视了。” 所罗门暗自咋舌,头脑在心理作用下居然真的发晕了一下。 而锻炉之主的目光则是被前方的场景吸引。 不知为何,他总是感到前方突然有些许的不同。 这种不同难以用言语表述,但切切实实地存在。 他的义眼收缩,开始认真扫描起前方的地面。 而后,在内心的巨大冲击下,他的义眼开始急剧闪烁起来。 因为他看到,原本被定格的区域内,居然有石粒在地热裂口的作用下,发生了细微的移动。 难道说? 为了验证他的猜测,锻炉之主抄起来一块石头,再次丢入了原本被静滞能量场封锁的区域。 随着那块石头在半空划出优美的弧线,清脆的撞击声回荡在静谧的地穴中。 锻炉之主的目光紧紧追踪着那块在地面上滚动的石块,就这么注视着它滚到了那台沉寂的人形机械体脚边。 一旁,原本还在担心这里氧气质量的所罗门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他没记错的话,前几分钟锻炉之主也这么演示了一下。 而这两块石粒的结局似乎有那么一点点差别。 所罗门瞥了一眼锻炉之主。 这位金属巨人之前一脸严肃地介绍静滞能量场的恐怖,并且反复强调其没有任何解决方法。 结果下一刻,这能量场就自己没了。 而对于此刻喘着粗气的锻炉之主来说,没有一刻为消失的静滞能量场哀悼,一个事实立刻出现在了他面前。 那便是此前一直被高能粒子禁锢的时空中的远古造物,此刻不再遥不可及。 一心想要探索古老造物奥秘的锻炉之主甚至都没有顾及对方可能存在的危险,直接走到了距离其仅五米的地方,开始用伺服头骨详细扫描其内部结构。 此前,他们对于这台古老造物的了解完全仅靠目测,毕竟对于那处绝对静止的力场,扫描射线根本无法摄入分毫。 他带着激动的内心,耐心地等待着伺服头骨的扫描结束。 虽然这台古老设备上有大量的反扫描和加密措施,但是他丝毫不顾浪费的大量时间,就这么默默地等待初步扫描的结果。 在他看来,这是他和导师正名的希望之一。 如果他可以摸清这种远古造物的秘密,那么为蒙受冤屈的导师重新争取名号必然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而伽呙则沉默地看着锻炉之主的行径,而后自顾自地搓着自己斗篷内袋中的覩石核心。 还别说,冰冷的未知金属制成的铁人核心在手中盘弄的感觉相当不错。 不过伽呙此刻可没有心情去享受这种感觉。 毕竟,无论是见到覩石,还是听到对方亲口讲述亦或是专程转述的部分真相,都极大地震撼了她的内心。 她再次感受到了战锤世界的水是如此之深。 种种信息交错在伽呙的脑海中,而她则凭借着超人的逻辑思维能力开始了梳理和判断。 很显然,黄金人类,也就是金人,似乎在人类的基因上动了极大的手脚。 而这种基因的变动在一开始可能只是为了适应殖民地的极端环境,亦或是人造出近乎完美的强大超人类。 但随着黑暗科技时代的人类在铁人的协助下迅速扩张后,对于物理宇宙的征服欲已经不能满足当时无比狂妄的人族。 在一些金人的主持下,人类整体进行了一次大规模的基因改动,而这次改动的目的似乎是为了利用来自物质的彼岸,也就是灵魂之海的力量。 但这种强行壮大整个种族灵魂的举动,似乎引起了一些亚空间中恶意存在的注意力。 那名金人称呼这些存在为“祂们”,而且声称祂们无处不在。 这便是后续人类陷入长久苦难的开端。 灵魂有价,弥足珍贵。 而自大的金人将自己整个种族的财富都搬到了亚空间的无形波涛中,从而引发了祂们的抢夺。 “覩石声称铁人的叛乱源于一场被赐予灵魂的交易。” “那名金人也一直在着重强调灵魂的价值。” 想到这里,伽呙的内心突然如触电一般悸动了一下。 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在她心中出现—— 112 希望寓于绝望之中 如果人类如今对于亚空间的强感应来源于特定的基因序列。 那么如果给全体人族敲除这部分基因后,人类是不是可以减少来自彼岸的侵扰? 而那名黄金人类的遗言中也提到了回归纯净。 这是否意味着他们已经找到了某种方法,可以完成基因上的重塑? 她目前无从得知。 知道更多隐秘的覩石陷入了某种沉睡,下一次它的苏醒,应该是在伽呙给它重寻新的躯壳之后了。 而眼下唯一的线索,便只有那名金人所说的山之巅和传输到其脑海中的一个坐标。 伽呙抬起头,看着上方不断悸动的巨大管道,不禁陷入了感叹。 根据她脑海中的部分记忆,她本以为,人类的黄金时代应该是充满希望的进取之世。 但在覩石和金人的只言片语中,那很可能是一个不比如今人类帝国好多少的时代。 疯狂的生物科学家肆意更改人类的基因,而自诩更高等的金人则在基因层面奴役了其他同胞,这便是末法之世的表现。 或许在铁人的帮助下,那个黑暗科技时代的人类疆域达到了顶点,但这虚幻的繁荣都在来自彼岸的某种影响下,如镜花水月般破碎。 她久久地注视着那宛若星球血管一般的能量管道。 这台能够抽取近乎无穷无尽能源的伟大机械,见证了那个时代的辉煌与落寞。 而如今,它虽然仍然履行着自己职责,但其的创造者却已经消失在了历史的洪流中。 这么看来,这片宇宙,似乎从来都没有过希望。 毁灭的主旋律,一直响彻在寰宇的舞台间,曾经辉煌一时的鼎盛文明,也只不过是这场悲剧的一个个表演者。 如果这个世间真的存在命运,那么它们一定被某些怀有极度恶意的存在执掌。 任何看似蕴含希望的事物,都只不过是绝望的前奏罢了。 种种负面情绪出现在伽呙心中,使她的内心开始动摇。 既然一切都没有希望,那自己为何还要如此努力地试图在叛教时代的前夕试图阻止即将发生的动乱? 反正这一切,都无法逃脱悲剧的命运…… “这么一看,人类还真是一个坚强的种族。” 就在伽呙内心泛起滔天悲意时,所罗门略带戏谑的声音响起。 她扭过头,发现后者此刻正蹲在地上,捡起了此前被定格在静滞力场中的一片由不知名合金物质所制成的金属板。 他将其举到半空,利用地穴中的照明灯光细细观察着它的纹理,而后半调笑着说道: “虽然从这个机器来看,我们的科技水平好像越来越落后了,古老的文明已然遗落在了未知的灾难中,但我们这个种族却仍然存在于星辰之间。” “我们对比那些古老的人类,就好比下层甲板的渣滓对比上层甲板的权贵,纵然卑微,却能一直坚强地延续下去。” “这何尝不是一种伟大?” 他的话语不禁使伽呙原本因怀古而惆怅的内心变化起来,就连一心等待扫描结果的锻炉之主也忍不住回头,以奇异的目光注视着这个自由船长。 这番话,让伽呙如梦初醒。 或许这个世界确实是正在陷入无尽的深渊,但不可否认的是其依然存在着美好。 而且正是因为笼罩着这些美好的深沉黑暗,才会使得它们比任何事物都更加珍贵。 奇怪的是,这个道理她明明很久之前就已经悟出,为何刚刚在陷入对悲剧事实的悲哀后,却并没有及时忆起。 若不是所罗门的话语提振了伽呙的精神,她甚至感觉自己的思想观念会因为那种莫大的悲哀而产生些许不可逆的细微变化。 她深吸一口气,将原本充斥在脑海中的负面想法驱逐了出去,目光重新变得平静而又坚毅。 “唉……” 一声仿佛来自九渊地狱的冰冷轻叹,若有若无的在所罗门的耳畔响起。 似乎只是一瞬,又似乎过了无尽的年月,如坠冰窟的感觉席卷了所罗门的全身,让他出现了短暂的失神。 他有些惊慌地扭头四处查看,但却在空荡荡的地穴内看不见任何可能发出那种声音的事物。 所罗门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身子,而后连忙站起身,顺手将那个金属片塞到了自己口袋里面。 为了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他转头询问锻炉之主: “尊敬的锻炉之主,您的调查工作结束了吗?我们是否有办法重新回到上面呢?” 若是一般的凡人贸然在其进行探索研究的过程中提问叨扰锻炉之主,那么他多半会将其爆改成机仆或者生物湿件。 但所罗门的问题,却让他耐着性子解答道: “目前看来,应该是结束了。” “欧姆尼赛亚的肺啊,根据扫描结果,这台机械的胸腔中似乎少了什么东西,很可能是其的主控中心,那这台机械应该并不具备对外交互的能力。” “再结合突然消失的能量场,我觉得无论是机仆异变,还是被精准控制的地震,可能都是某种和那个能量场绑定的内定程序。” “其目的应该是为了保全这个古老的机械,并且找机会寻求修理者的帮助。” “但是在历经漫长的岁月后,那道能量场内部出现了紊乱,最终提前触发提前设定好的程序。” “欧姆尼赛亚在上,我对这种古代造物的研究阅历着实不够……” “不然,如果我可以修复这台机械,那么肯定可以看出更多的信息。” 锻炉之主略带遗憾地查看着扫描结果,毫无感情波动的机械音徐徐开口。 但锻炉之主略带感叹的话语,却极大地吸引了伽呙的注意力。 对方话语的意思很明显——覩石的身体可以被修好,但是需要充足的阅历。 而这其中还隐藏了一个事实,那便是对方实际上认识这样的存在。 如果覩石的原装身体可以被修复,那伽呙就不需要再特地为其寻找身躯。 为了尽快得知覩石所知晓的真相,也为了获得它的强大战力,伽呙对锻炉之主询问道: “神圣锻炉的执火者,您是否知道有没有人可以做到修复这尊机械遗物?” 听了伽呙的问话,锻炉之主意味深长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而后缓缓开口道: “这个人我之前就告诉过你们了,他不仅是我见过拥有最丰富古代造物阅历的锻造士。” “同时也是我的导师。” 113 路见不平哈洛克 “他是一位虔诚而又智慧的万机之神的忠实仆役,并且是阿克汉·兰德的信仰分教的领头者。” “就是他带着我和乌利扎尔穿梭于寰宇间,追寻那位最伟大的探索者所发现的,也可能是最有价值的stc之一的兰德袭击者的其他衍生造物。” “欧姆尼赛亚在上,正是那场探索,使他的大脑出现了神圣回路都无法弥补的巨大损伤,因此只能退居幕后。” “而火星的其他分教,则乘机侵占我们分教的资源,在乌利扎尔正式叛变后,他们更是直接驱逐了我们。” “我之所以来到了伊戈尔三号,试图在此地站稳脚跟,日后带着导师重回万机之神的檐下。” “可惜,如果我的导师没有心灰意冷,而是愿意陪着我一起,那么这个远古遗物除了核心部件和中控系统外的大部分动力结构肯定可以被修复。” 说到这里,锻炉之主长叹一声。 在他看来,这等古老而又罕见的人形机械,如果能被修缮大半,纵使算不上标准stc模板,也必然可以在火星引发不小的波涛。 到那时,一向以学术为尊的机械神教的成员们,纵使心有不愿,也得迎接他和导师的归来。 事实上,他本人对于那充斥着党同伐异的机械圣地毫无留恋。 但他的导师在那里灌注了一生的心血。 如果这个虔诚的万机之神信徒到死都无法重归欧姆尼赛亚的殿堂,那未免也太不公平与残忍了一点。 但可惜,他在经过这么多年的努力后,好不容易窥见了为导师平反的曙光,却又因为导师本人的心灰意冷而受阻。 虽然他认为,只要能够让导师见到这个残破的机械,那么他必然就会立刻重燃昔日对研究的热情之火。 但如此简单的事情,却是他这位锻炉之主最难做到的。 就在他感叹之际,突然,一个想法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他的机械义眼转动,而后落在了不远处的所罗门与伽呙身上。 他们的表面身份,似乎可以帮助他…… 于是乎,锻炉之主催动着四条机械足,缓步来到了二人面前,低声问询道: “不知你们是否愿意帮我一個忙。” “你们看到了这台机械,也知道了我与乌利扎尔的往事,没错,我一直致力于寻找替我导师平反的机会,而修复这台机械是目前来看,距离实现我目的最近的一次。” “欧姆尼赛亚的肺啊,但目前看来,想要修复它,就必须依靠导师他的见识与阅历。” “可他却在被火星驱逐到耶利哥星区后心灰意冷,离开了神教的核心锻造世界,转而前往了一个骑士世界,想要在那里度过余生。” “然而,除了具体的世界位置外,我并不知晓他老人家如今位于其上的什么地方,也不知道他在做些什么。” “骑士世界都以封闭著称,而那个名为斯屋维的封建世界更是如此,其上的马格里斯家族为了确保其世世代代的统治稳固,拒绝除了国教以外的任何信仰代表进入。” “我如今虽然被教内其他分支排挤,但总归还算是在教内有一些地位,必然会被马格里斯家族视为可能破坏其统治的宗教代表。” “对方虽然需要我们的技术援助,但同时也担负着为我们提供粮食和军事训练的重任,因此并不畏惧神教。” “如果我贸然行动,必然会触怒骑士贵族。” “愿万机之神宽恕,我作为伊戈尔三号的锻炉之主,一直被这里的锻造总督监视,如果还做出有可能破坏骑士世界与锻造世界关系的事情,那么一直盯着我们的其他分教必然会乘机落井下石。” “届时,别说为我们平反,说不定那些对我们昔日掌握大量资源深感不满的分教,会对我等提出绝罚。” “但如果是你们的话,那么应该不会引发马格里斯家族的应激反应。” “况且,你们在伊戈尔三号活动的时间,就目前来看极短极短。” “没有人会怀疑两个登陆不到十个小时的家伙,会和在伊戈尔三号闭门研究了百余年的锻炉老古董有什么紧密的联系。” 说到这里,锻炉之主不再言语。 不过他的意思伽呙二人已经了然于心—— 他和乌利扎尔的导师因为被火星驱逐而心灰意冷,而锻炉之主如今在机缘巧合下发现先前一直被静滞力场阻断的古老机械遗物可能成为二人重返火星的契机。 不过,这个遗物现在核心失踪(伽呙:这是怎么一回事呢?),并且受损严重。 如果想要修复,那么就只能去导师老人家自闭的骑士星球,找到此刻不知何地不知身份的那位老锻造士,让他老人家重燃希望,进而修复这台遗物。 不过,由于其他分教想要彻底打压他们这支先前势头过旺的分教,因此锻炉之主不能冒着会被抓住把柄的风险,以锻炉之主的名义派遣人手寻觅导师。 那么显而易见的,和他以及其背后的机械教都没有什么过多瓜葛的伽呙与所罗门二人,便是再合适不过的跑腿人选。 伽呙看着锻炉之主,隐约间她似乎瞥见,对方似乎头上出现了发着金光的大问号。 对于对方提出的请求,伽呙不能说是欣喜若狂,只能说是迫不及待。 之前她还在头疼怎么给覩石找到身躯,好让这个谜语铁人说完它的其他话语。 如今,锻炉之主就直接把这个机会带给了她。 但是现在的问题是,她愿意接受≠所罗门愿意接受。 于是她将目光移向了正托着下巴沉思的所罗门。 后者此刻在一番思考后,收敛起戏谑的笑脸,摇了摇头: “恕我直言,尊敬的锻炉之主,但是您的这个请求未免牵扯到贵教很深层次的水了。” “我的船小人少,担心被浪拍死。” 锻炉之主半张残存的人脸上露出些许遗憾,而后尝试着提出条件: “如果你们可以答应我的请求,那么我不仅愿意无偿亲手帮助你们维修那艘受损严重的眼镜蛇驱逐舰,还会以三倍的价格收购你们的货物,并且……” 他的话还没说完,所罗门义正言辞的声音就响起: “该死,天下居然还有乌利扎尔这种崽种,我哈洛克船长此生最看不惯不平事!” “尊敬的锻炉之主,机械教的事就是我的事,我所罗门·哈洛克义不容辞!” “平反这事,我为了正义,必须得帮!” 114 时间站在我们这边 看到如打了鸡血一般义愤填膺的所罗门,伽呙知道王座币发力了。 所罗门则搓着自己的小胡子,声情并茂的捧读道: “哦,神皇在上,尊敬的锻炉之主,您的慷慨和对老师的真挚情感都触动了我,那么咱们就这么说好了。” 他的话语中蕴含着一丝急切,仿佛生怕对面会反悔一般。 锻炉之主的义眼中闪过一缕迷茫。 他的条件还没报完,对面怎么就答应了? 不过,对面既然愿意帮忙,那他也不是吝啬之人,索性把后面的条件也说了出来: “除了前面我所说的那些,你们需要的机仆和船员我会帮你们寻找最优质的渠道。” “此外,我还可以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你们一人完成一件事。” 伽呙看着提出如此慷慨条件的锻炉之主,除了感叹对方对重返火星如此执着的同时,思绪着重放在了对方提出的最后一个报酬上。 这种和神灯精灵一般的许诺,让她的内心激动起来—— 这是否意味着,她可以找这位锻炉之主打造一副特制的动力甲呢? 虽然她在不知何时被乌利扎尔改造成了一名古往今来独一无二的女性阿斯塔特,但是却一直没有配套的动力甲。 而一个没有动力甲的阿斯塔特,就像古泰拉上没有番茄酱的薯条一样,是没有灵魂的。 不过,虽然从覩石的事情可以看出,这位锻炉之主是一位有着灵活底线的正统派机械修士,但想让他为自己这个堪称亵渎的造物打造动力甲,并完成上甲仪式,恐怕还是不太容易的。 至少,在完成对方的委托,将其导师成功寻回之前,她都不太有底气提出这个请求。 “欧姆尼赛亚在上,根据我的线报,伱们船只的主引擎似乎受损极为严重。” “那么为了表示诚意,我会派遣手下的引擎神甫,帮助你们快速修复船只。” “在你们前往斯屋维的同时,我也会帮你们准备好机仆和船员。” 锻炉之主的诚意过于满盈,以至于伽呙在内心中出现了些许愧疚。 她不仅拿走了覩石的核心,还想借助对方之手为其修复身躯。 但人家还得谢谢她。 不过转念一想,如果不是自己的灵魂使得静滞力场出现了波动,覩石也不会催动地热发电机的力量将他们引到这里,原本阻碍锻炉之主的能量场也不会解除。 而现在,她得到了线索,所罗门拿到了好处,锻炉之主看到了希望。 这是三赢啊。 于是她心安理得地接受了锻炉之主的善意。 就这样,达成了愉快合作关系的三人通过锻炉之主在前几次探索地穴所建立的地下通道,重新返回了地下锻炉层。 一出地道的出口,几人顿时被数量众多的神甫和护教军围住。 为首的几名机械神甫上前,对着锻炉之主行礼道: “感谢欧姆尼赛亚,尊贵的铁与火之主,您没事真的是太好了。” 在那场突如其来的地震爆发后,察觉到不对劲的护教军冲入了锻炉之主审讯伽呙二人的房间,然而却只看到了巨大的裂隙。 就在他们慌乱之时,却收到了陪同二人前往地穴的锻炉之主的讯息。 他要求神甫与护教军立刻封锁先前废弃的地道出口,等待他的指示。 这便是这些忠实于兰德分教的机神仆从出现在此处的缘由。 伽呙瞥了一眼示意众人不要表现出敌意的锻炉之主,眼神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虽然先前在下面时,这位锻炉之主一直表现得较为平易近人,并且热心地解答了一系列疑惑。 甚至于在最后提出委托时,其态度也并没有表现得高高在上,话里话外的语气都是按照二人的意愿来决定是否接受。 但在看到这些等候多时的机神忠仆后,她明白,如果二人先前没有答应他提出的请求,和对方形成某种利益共和体,那么这些护教军可不会像现在这样如迎宾大队一样干站着了。 毕竟,他们可是见到了这位锻炉之主隐藏在伊戈尔三号之下的小秘密。 而所罗门也瞳孔微缩起来。 在看到锻炉之主以某种隐蔽的通讯方式召集的护教军后,他也意识到了对方可不是慷慨的散财者。 刚才在地穴中的谈话,不仅决定了他们是否接受对方的请求,还决定了对方会采取怎样的迎接方式。 看来,这位锻炉之主所牵扯的机械教内部的水,可能比他们想象中要深的多。 不过,这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就可以了。 于是伽呙如同没有看见这些全副武装的护教军一般,对前方带路的机械巨人开口道: “事实上,我还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我们的船只上的引力波计时器损坏之后,一直没有机会维修,所以对于如今具体的时间年月没有把握……” 听了伽呙的话语后,锻炉之主一边继续用四只机械足前进,一边微微点头: “我会让引擎神甫们顺带维修你们的引力波计时器。” “而在此之前,你可以跟我前往锻炉的中心,那里有一座时间庭树立的钟塔。” 在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伽呙从刚才便一直紧绷的身体逐渐恢复了平常。 细末之中,往往可见真实。 伽呙提出的虽然只是一个很小的请求,但锻炉之主表现出的态度已经体现了他发自内心的善意。 …… 在燃烧着神圣火焰的锻炉中心,一座由钢铁和圣洁者尸骸堆砌而成的钟塔高耸在由机仆们的血肉和金属浇筑而成的复合钢铁巨型构架上。 伽呙抬起头,注视着那与神圣泰拉同调的时分秒—— 0174.200m36 即第36个千年中的第200年的第174/1000时刻。 而这个结果,却让伽呙的眼眸颤动了一下。 要知道,他们先前在亚空间中,可是耗费了不少的时日。 而在进入亚空间之前,所罗门便称36已经到来。 这么看来,亚空间中纷乱的时间流,似乎成为了他们的助力。 时间,似乎站在他们这边。 115 旧夜遗物所在之地 “欧姆尼赛亚在上,我从没有看过这么凄惨的舰船。” “该死的,你们都对她做了些什么!” 当锻炉之主手下的引擎神甫来到了停靠在太空港内的命运之矛号上时,这位万机之神的仆役险些被气昏过去。 在修好残破不堪的动力室和坏了不知道多久的引力波计时器后,这位引擎神甫还自愿帮助他们重新维修了一下出现了许多隐藏故障的舰船内核系统。 这场维修在神甫的谩骂和对机魂的安抚中持续了很久。 在此期间对方不止一次想要找飞船上的引擎先知好好理论一番。 这位神甫犹如见到了被虐待的儿童的好心邻家大妈,此刻只想要找胆敢如此对待舰船的家暴者拼命。 不过蕾娜神甫不知为何,最近一直闭门在医疗站不出,而感受到引擎神甫杀气的所罗门等人也不敢供出蕾娜的位置。 甚至于,在所罗门为蕾娜神甫带回她需要的药剂后,他都是派遣船员层层转递,以躲避那名暴躁到了极点的欧姆尼赛亚信徒。 不过这位脾气不太好的神甫的机械技术着实高超。 在和正常的舰船维修时间对比下,他所耗费的时间甚至可以称之为瞬间。 而命运之矛号则好似矿卡翻新了一般,虽然内部还是存在不少损伤,但外表看来已经完全可以重新投入航行。 “00100,愿万机之神惩戒不爱惜舰船的家伙。” 在最终维修完成交接仪式上,这位引擎神甫依然骂骂咧咧: “听好了,以后要对她好一点……尽量用95号钷素,别用92……” 所罗门额头渗出冷汗,连忙点头应和着。 虽然他再三表明,自己是世界上最爱惜舰船的船长,命运之矛号在很久之前也一直以低损伤航行著称,最近这些奇怪的损伤都很离奇。 但在这个狂热的引擎神甫根本不听他解释,反而因为找不到引擎先知转头拿着动力长戟追了他很久。 他虽然对于对方的辛勤维修十分感激,但现在他还是希望这位神甫再也别上船了。 就在所罗门送瘟神一般即将领着引擎神甫下船时,伽呙则突然开口,拦住了他们: “事实上,我一直很想知道,伊戈尔三号的锻炉之主的尊名是什么?” 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了伽呙许久,甚至于在许久之前与其商谈时,她便想当面询问对方。 先不说其和兰德分教的关系,就单单从对方可以在锻造总督眼皮底下偷偷潜藏静滞力场地穴的行为,都可以看出这位锻炉之主的不简单。 对方的身份,肯定不只是一个因为神教内部排挤而来到耶利哥星区的锻炉之主这么简单。 而这次前来修理命运之矛号的引擎神甫更加坚定了她的这个猜测。 能够被如此高技术力的神甫追随的存在,必然不是简单的锻造士。 但是考虑到对方似乎有意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她在此前也没有深究。 不过眼下,他们即将动身前往斯屋维,完成和锻炉之主的约定,那么在此刻加深对对方的了解,自然是无大碍的。 她的话语顿时让原本火气旺盛的引擎神甫怔了一下。 这位身着鲜艳红袍,手握动力长戟的机械神甫上下扫视了伽呙一番,红色兜帽下,其义眼的绿芒在隐隐闪烁。 这种扫视持续的时间极短,但却给予了伽呙一种奇怪的压迫感。 “我只能告诉你,他的名字——提尔维乌斯。” “请记好这個名字,虽然它暂时被那些仇视兰德先驱的虫豸所掩埋,但有朝一日,它必将如雷贯耳。” 说到这里,他似乎又变得愤怒起来: “该死的,万机之神在上,愿你审判那些沉溺于党同伐异的败类。” “提尔维乌斯吗……” 伽呙在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脸上浮现了一丝奇异。 她隐约对于这个名字有些许印象,但具体回想起来却又只能感受到一片模糊。 不过,既然有着能够被其熟悉的名字,已经说明了对方绝非普通之人——至少是在战锤世界中有属于自己戏份的。 …… 随着伽呙的询问结束后,引擎神甫离开了太空港。 而初批来自于提尔维乌斯的机仆和船员,已经随着许多物资来到了命运之矛号上。 这固然是对方又一次强调善意的行径,但与此同时也是为了运输一件隐藏的货物。 那便是覩石的残破身躯。 按照计划,伽呙他们需要带上这台来自旧夜的远古机械,以此说服那名蒙受冤屈的机械老修士重回其弟子提尔维乌斯身旁。 某种意义上,伽呙比提尔维乌斯还希望他的导师能够参与这次修复工作。 毕竟覩石这个谜语铁人和给她留言的谜语金人着实让她感到一阵难受。 这种听话听一半的难受感就和她杀戮一万次的系统目标如今计数器卡在九这个数字一样让人抓狂。 不过,提到这一死一活的两个谜语人,伽呙突然想起自己脑海里面还被留下了一个坐标。 根据三维尺度来看,这很明显是一处星球的宇宙坐标。 不过,其具体是什么星球,这对于伽呙来说着实是一个难题。 毕竟她可没接受过哪怕一点点有关这个方面的教育。 就在伽呙有些愁眉苦脸时,正在指挥机仆搬运物资的所罗门从其面前经过。 看见被繁杂事务压得脸色憔悴不堪的所罗门,伽呙眼前一亮—— “我虽然不知道坐标怎么看,但是有别人知道啊。” 于是乎,她上前伸手拦住了所罗门。 后者看见伽呙,脸上浮现一丝奇怪的尴尬,然后挠着头问道: “兄弟……啊不是,姐妹,有什么事吗?” 伽呙被这突如其来的称谓变化给噎了一下,但也没有太过于在意这种小细节。 她找到了一块废铁板,而后用背后的长剑在上面刻下了那一行坐标,将其出示给了所罗门: “你知道这个坐标代表了哪颗星球吗?” 所罗门翻了翻白眼: “坐标这玩意是需要对照体系的,你不给坐标系中心,我怎么判断它是哪颗星球?” 听到这句话,伽呙稍微思考了一下。 黄金人类的时代,殖民地都是以地球为核心扩张的。 而太阳作为人类最早的恒星信标,而后的星图大概率都是以其作为参照物。 于是她尝试着开口道: “你试着用太阳为坐标中心,大致判断一下。” 所罗门有些无奈地认真看起了那串坐标,而后开始用自己脑海里面的大致星图比对了一下。 而后,他的表情瞬间改变了: “嘶,这个坐标……” “是神圣泰拉。” 116 神秘的蕾娜神甫(被审核的114章打赢复活赛了) 虽然内心已经有了一些猜测,但在从所罗门口中得知这个答案后,伽呙还是感受到了些许惊讶。 如果那名金人所指示的坐标是神圣泰拉,那么其所说的山之巅,又会是什么呢?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那便是神圣泰拉上最高的山峰,喜马拉雅山的珠穆朗玛峰。 而在这个地方附近,有一个对于人类帝国来说,比较重要的建筑—— 帝皇的泰拉皇宫。 如果来自旧夜的遗物坐落于珠穆朗玛峰上,那么这是不是帝皇将皇宫建立在其旁的原因呢? 伽呙脑海中浮现了各种大胆的猜测。 按照那名金人的留言,黄金时代,亦或是黑暗科技时代的人类在濒临灭亡之前,意识到了来自彼岸的威胁。 而他们提出的解决方法,便是回归纯净性。 仔细想来,帝皇在大远征时期的所作所为,似乎和意识到灭亡危机后的金人们极其相似。 帝皇抑制灵能者的发展,甚至于驳回了军团建立智库的行为。 虽然他本人就是一个强大的灵能者,而且并不排斥灵能,但是其所作所为都是在有意地让人类不要依赖这股来自于灵魂之海的力量。 除此之外,他还大力提倡帝国真理,认为世界是物质的,科技才是发展的第一动力,一切现象的背后都一定有能够解释其存在的客观规律。 而最重要的一個证据,便是帝皇建立的亲卫队——禁军。 这些和阿斯塔特相比,就如同星际战士和凡人相比的强大战士,不仅每个人都经受了定制化的高标准基因改造,而且都有一个特点,那便是都对灵能具有弱感知。 这很难让人不怀疑,那名如今正端坐在黄金王座之上,忍受着无限苦痛的人类之主,是否已经和旧夜的遗物接触过了。 想到这里,伽呙的眼眸微动。 无论事实到底是什么,也无论她有多迫切地想要前往泰拉的山之巅寻觅旧夜造物,这一切都要在完成眼下的计划后才能实施。 等她成功阻止了范迪尔诱骗战斗修女,再跟随光明同盟进泰拉面圣,再着手探查这方面的事情也不迟。 “神圣泰拉啊,真不知道是什么样子的呢。” “神皇黄金王座所在之地,是不是真如传说中那样,是遍地由黄金打造,天空中闪烁着不灭的霞光,人人安居乐业的天国呢?” 所罗门略带感叹的话语让伽呙脱离了思考状态。 她低下头,注视着所罗门充满憧憬的神色。 在帝国国教的宣传下,帝皇在被神化的同时,其所在的神圣泰拉亦被冠上了神话的光环。 对此,伽呙很想无情地打破对方带着滤镜的幻想,告诉他—— 泰拉如今的自然环境可能比伊戈尔三号好不了多少,社会环境可能比下层甲板好不了多少。 虽然作为帝国最大的堡垒世界,其上的居民在平日里安全指数稍微高一点点,但一旦出事,那就真的是谁都跑不了。 不过考虑到她还指望教唆所罗门和自己一块入泰拉,杀奸臣,所以她还是辩证地说了一些实话: “据我所知,泰拉曾经是一个海洋面积占据百分之七十的花园世界,其上气候温和,植被丰富……” 她侃侃而谈,试图激发更多所罗门对于泰拉的向往。 “不对啊,蕾娜神甫说的和你说的不一样啊。” “她说在火星上用仪器乘着宇宙射线风暴减弱的窗口期远眺泰拉,只能看见一个通体金黄色的球体。” 所罗门挑了挑眉毛,有些不满地开口道。 被拆台的伽呙还没有来得及尴尬,注意力就被所罗门话语中的细节吸引: “蕾娜神甫去过火星?” “我第一次遇见她的时候,她是这么说的。” 所罗门点点头,一脸确信。 伽呙不禁对于蕾娜神甫有了些许好奇。 一个曾经去过火星的基因士,为什么会待在所罗门这艘破船上? 似乎看出了伽呙在想些什么,所罗门翻了翻白眼,简单介绍了一下他是如何遇见蕾娜神甫的: “当时我刚刚拿到自由执照不久,正在一个农业世界购买粮食物资,打算倒卖到较远的堡垒世界上。” “然后我因为不小心拾到了一袋王座币这种小事,就被当成小偷,被执法者追了很久。” “在跑路的过程中,我遇见了同样在跑路的蕾娜神甫。” “她听说了我有船,并且了解了我的伟大事迹后,连工资都没要,直接就和我上船了。” 说到这里,所罗门有些得意地一手搓着小胡子,一手叉腰。 不过伽呙觉得,蕾娜神甫关注的应该只有他有船这件事。 “一个去过火星,并且在躲避什么的机械神甫……” 伽呙目光微动。 她敏锐地感觉到,蕾娜神甫似乎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简单。 这么说来,最近她似乎一直都在医疗站中闭门不出。 伽呙扭头看向医疗站所在的方位。 在那里,还躺着两个正在打复活赛的家伙。 “去看看那两个家伙吧,顺便看看能不能问出一些蕾娜神甫背后的事情……如果她愿意说。” 伽呙告辞了还需要继续检查货物和物资的所罗门,后者现在需要为前往斯屋维做好航行准备,动身前往了医疗站。 …… 炽热的灼烧感席卷而来,在令人极度痛苦的高温炙烤感下,霍恩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场战斗结尾时被奇美拉装甲车殉爆波及的时刻。 但很快,这股炙烤感便迅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令人骨骼肌战栗的如坠冰窟的严寒。 两种极端而又截然相反的痛苦同时折磨着他的身心,让他忍不住想要发出惨叫。 但他却发现,自己无法喊出声音。 在无法抵抗的痛苦下,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在逐渐分裂成两个部分。 属于他的那一部分和另一部分正在互相倾轧和厮打,发出无声的咆哮。 这种来源于身体本身的苦痛让他难以忍受。 放弃吧。 只要他放弃了,这种折磨就会消失了。 把身躯交给新生的它,这一切就会结束了。 这样的念头在霍恩保受折磨的心神中浮现。 但它很快就被霍恩的意识否决。 他的生命是帝皇的货币。 在为人类之主赴死之前,他必须活下去…… …… 蕾娜神甫默默地注视着正在检测霍恩脑信号的机器。 在其身披红袍的娇小身躯后,十数条装满了不同颜色药剂的机械臂正在有节奏地摆动着。 当她看到在原先那条不断剧烈波动的曲线下,一条崭新的曲线出现后,奇异的蓝芒在她眼中闪过。 下一刻,她背后的机械臂全部伸出,将各种堪称致死量的药剂,注射进了正在抽搐的霍恩委员体内。 117 复活,但只活了一半的米切尔 妮娅很难过。 自从在遇见那只怪物之后,一直陪着她的霍恩委员又一次躺进了icu。 她感到深深的自责。 当时她在那个怪物身上,感受到了在第一次见到伽呙时对方身上类似的气息。 她明明知道,自己的奇怪力量或许可以像驱散那些黑雾一样伤害到那只怪物。 但她却因为对方恐怖的外貌,而愣神了许久。 正是因为自己的畏缩,霍恩才会被那个怪物的邪法伤害。 妮娅一直期望霍恩委员可以早点好起来,而后她再用伽呙教给她的手语向霍恩道歉。 但是蕾娜神甫不知为何,最近特别讨厌她。 每当她试图进入医疗站,都会被在门内神甫用吓人的二进制脏话赶跑。 但妮娅又实在放心不下霍恩,于是便只能蹲在医疗站对面,默默地祈祷着他早日康复。 她听霍恩委员说,神皇会聆听人们的愿望,于是便在心底无数次地请求祂,希望祂能够庇护霍恩委员,让他尽快好起来。 但同时她又有点害怕——自己这样惹人讨厌的存在,这么频繁地叨扰伟大的人类之主,会不会使对方反感自己,反而不让霍恩委员好转呢? 就这样,苦恼于此的妮娅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小脸,再次陷入了emo。 “妮娅,怎么了?” 就在妮娅郁郁寡欢时,伽呙那熟悉又令人心安的柔和声音传来,顿时使得她有些兴奋地抬起了脑袋。 正准备前往医疗站的伽呙看见蹲在门口的妮娅,感受到了她身上的悲伤情绪,立刻快步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子,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妮娅举起小手,用在平日里跟随伽呙学习的手语,较为生涩地表述着: “我想要找霍恩道歉。” “但蕾娜神甫不让我进去。” 做完最后一个手势后,她的情绪又肉眼可见地更低落了一些。 伽呙目光微动,扭头看向紧闭的医疗站大门。 她摸了摸妮娅的头,平和地低声说道: “没关系的,这不是妮娅的错,蕾娜神甫或许只是有些劳累。” “这样吧,我去帮你问问蕾娜神甫霍恩的情况。” 得到妮娅的点头回复后,伽呙站起身,缓缓敲动了医疗站的大门。 “药剂放门口就行。” “顺便让那个小鬼离我的医疗站远一点,沉思者的机魂因为她而愤怒多次了。” 门内传来神甫冰冷的机械音。 “蕾娜神甫,是我,我想进来看看,可以吗。” “我想确认一下霍恩委员和米切尔的状况,毕竟你知道的,他们俩对于命运之矛号的作用十分重要。” 伽呙开门见山地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是所罗门让你来的吗?” 蕾娜神甫没有正面回应伽呙,反而问了一個问题。 “嗯,是的。” 伽呙脸不红气不喘地瞎扯道。 这之后,门内陷入了寂静。 过了好一会后,就在伽呙忍不住想要破门查看内部情况时,伴随着机械锁接触的声响,医疗站大门打开了。 门内,身穿红袍的蕾娜神甫对着伽呙点点头: “你进来,那个小鬼继续待外面。” 伽呙眉头微皱,但眼下没有时间回头安慰妮娅,只能对其比了一个一切ok的手势,便跟随背后甩动着四条机械臂的蕾娜神甫进入了医疗站。 “那两个素材的情况还算稳定,尤其是那个三眼变种人,在我的治疗下,已经基本恢复了正常生理机能。” “只不过,他的配套义体我还没有为其造好,所以暂时没有唤醒他。” 蕾娜神甫一边说着,一边带着伽呙来到一台维生装置前。 皮肤白皙透明的米切尔正紧闭双眼,躺在其内,其右臂和左腿都被截肢切除,消瘦的躯干上此刻插满了各种管子。 “说实话,他的状况当时让我有些震惊。” “全身骨骼受损,并且身体内部出现了奇怪的变异。” “你能想象到,我切开其内出血的肚子,结果看见一只眼睛在其滑嫩的肠道上注视我的样子吗。” “不过幸运的是,他的主要器官没有受到大面积损伤和变异侵扰。” “而除了已经不能挽救的组织外,其他部位我都尽量为其恢复了原先的状态。” 伽呙看着被拆得只剩下半个的米切尔,不禁心情有些沉重。 她在圣所刚见到这个家伙时,就被其凄惨的模样震惊。 但没想到,其承受的苦痛远在其表面的凄惨之上。 怪不得都说战锤里面导航者是消耗品。 如果每一次亚空间航行都像这样,那米切尔只能用两次。 不过,一想到米切尔当时的模样,她就忍不住看向了蕾娜神甫。 不知为何,对方此刻总是给她一种奇怪的即视感。 但她在仔细观摩后,又感觉不出到底是哪里引发了她的如此感受。 “感谢你,蕾娜神甫,如果没有你,想必米切尔已经死了。” 伽呙在观察无果后,为了防止自己的注视引发对方的反感,便先行道谢了一番。 蕾娜微微点头,随后带着她前往霍恩所在的地方。 在转换床位时,她们途径了一台巨大的沉思者。 伽呙有些好奇地打量了它一眼。 这种规模的沉思者,和舰桥的主控系统相比起来都不逊色。 而它此刻却出现在医疗站中,这不由得引发了伽呙的些许疑惑。 而她的目光,则在一番扫视后,落在了沉思者前方的地面上。 那里有一团造型古怪的灰烬。 似乎是察觉到了伽呙的目光在注视什么,蕾娜神甫一边前进,一边解释道: “那是那个记录了错误星图的存储元件。” “欧姆尼赛亚在上,在经历那件事后,我立刻就销毁了它,以防那种污染机魂的亵渎力量再次出现。” 伽呙点点头,对于这种遭受亚空间污染的物件,确实是第一时间销毁最好。 二人继续前进,而后在医疗站深处的一台修复者上,看见了正陷入婴儿般睡眠的霍恩。 “他的状态很好,如果不出意外,估计过几天就可以苏醒。” 伽呙看着双目紧闭的霍恩,后者身上被烧伤的地方依然缠着绷带。 除此之外,他身上还散发出一种奇怪的臭味,伽呙猜测可能是太久没换绷带和没洗澡导致的。 不过其状态确实不错,脉搏十分有力。 “再次感谢你的辛勤救治,蕾娜神甫。” 伽呙确认了二者的状态后,便再次对蕾娜神甫道谢。 后者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指了指大门的方向。 …… 出门后,伽呙找到了在暗中观察这边的妮娅: “好了,别担心,霍恩他没事。” 不过听到这个消息,妮娅却并没有显得很高兴。 她急切地举起小手,奋力地表述着刚刚其透过打开的医疗站大门所看到的事物—— “蕾娜神甫身后,有着黑雾。” 118 民风淳朴斯屋维 对于妮娅的话语,伽呙感到好奇: “妮娅,黑雾是指什么?” 她耐心地问道。 不过,妮娅的手语水平显然不足以解释这个她本人也不太了解其本质的事物。 毕竟,她并不知晓自己的能力代表了什么,也没有机会了解那些阴暗实体的投影蕴含着怎样可怖的秘密。 她只是较为模糊地表述着自己的主观感受: “那是非常不好的东西。” 虽然妮娅的描述十分不清晰,但知道不可接触者是灵能的反极性体的伽呙还是将心思放在了对于这句话的思考上。 她虽然并不清楚妮娅的视角内,所谓的黑雾是怎样的存在。 但能让无魂者感到不好的事物,大概率是其视角内某种特殊灵能的具象化表现。 想到这里,她回过头,看向关闭的医疗站大门,眼神微动。 虽然她没有注意到蕾娜神甫有什么具体的怪异之处,但她还是记住了妮娅的话语,决定日后多加留意这个神秘的基因士。 …… “提尔维乌斯先生将我们需要的物资提前给了我们,但他表示机仆和船员暂时还没有搜集齐全,让我们从斯屋维返回后再来清点人手。” 舰桥上,已经清点好物资货物的所罗门笑着对身旁的伽呙说道。 对此结果,伽呙并不觉得奇怪。 这种委托,肯定要留尾款的。 对方愿意先给定金,还甚至不收押金,已经是良心中的良心甲方了。 “为了王座币……啊不对,为了正义,出发,前往斯屋维。” 所罗门很有仪式感地启动了刚刚经过修缮的主引擎。 炽热的离子光焰喷吐,外表大致翻新的命运之矛犹如出鞘的利刃,缓缓驶离了太空港的湾口。 其修长流畅的舰身划破星辰的黑幕,开始了滑行加速,准备全速朝着距离此处不算太遥远的斯屋维驶去。 然而,就在其准备刚刚利用引力弹弓完成最后加速时,一颗突然出现的太空陨石险些击中了舰船的侧舷。 所罗门脸上的笑意僵住了。 他突然想起来,先前可以事先预警危险的导航者米切尔还在打复活赛。 也就是说,接下来前往斯屋维的航程,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都需要他本人亲手微操。 不过好在,斯屋维和伊戈尔三号之间的距离不超过十光年,并且提尔维乌斯告知了他们一条稳定的亚空间航道,因此命运之矛只需要进行短距离的亚空间跳跃即可到达斯屋维。 虽然大多数情况下,这种短距离跃迁都是安全的。 但是如今的命运之矛,却让所罗门不禁有些汗流浃背…… …… 昏沉的星海中,一颗闪烁着紫红光耀的b型恒星静静的悬浮在虚无深空中,不断朝四周散发着如虹的辐射洪流。 这些高强的辐射无情地激扫着周边的一切,从根本上杜绝了被其直射的星球诞生生命的可能。 但就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不知是帝皇庇佑还是什么其他原因,处在第五轨道上的巨型气态行星居然奇迹般同处在第七轨道上的类地行星周转周期一致。 在这颗名为“多斯之盾”的气态巨行星的磁场牵引下,恒星的高能粒子射线大多都落入了其如烘炉一般的炽热大气中,仅有少许投向了其身后名为斯屋维的类地行星上。 而正是这些少许溢出的射线,正好为其提供了恰到好处的光热条件。 人类殖民者早在纷争纪元之前,便将足迹落在了这颗得天独厚的行星上,并且自给自足地形成了封闭的社会结构。 其上的统治者马格里斯家族,曾经一度认为自己是星海中仅存的人类,因此自诩为至高人皇。 不过,随着大远征部队的到来,这个称呼和这颗星球的自我封闭性一同被和蔼可亲的帝国军队去除了。 后来,随着机械神教的开拓舰队在其附近的伊戈尔三号上建立了锻造世界,马格里斯家族便带着斯屋维上自古遗传的某些技术和万机之神的仆从们达成了交易。 从此之后,斯屋维负责为锻造世界提供粮食和兵员,而锻造世界则要为其提供战争兵器并帮助其训练骑士部队。 值得一提的是,由于马格里斯家族十分看重权势和荣耀,所以除了必备的帝国国教成员和前来修缮骑士的机械教神甫,斯屋维排斥任何代表了其他意识形态的存在进入其内。 而如今,斯屋维的太空检测阵列检测到了一只来访的舰船。 对方身上没有任何代表身份的标志,并且样式也颇为少见。 于是,负责太空港安全事宜的轨道防御长矛军的代表,赫尔莫男爵立刻对其开展了单方面音阵通讯: “这里是斯屋维轨道防御长矛军,你们已经位于斯屋维世界的引力网外围。” “请立刻开始减速,我们将要登舰检查。” 舰桥上,神情憔悴至极的所罗门听到了对方的话语,不禁气恼起来。 虽然他知道这种自给自足的帝国世界一般都会有严重的排外行为和官僚作风。 但是还没靠港,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求登舰检查的地方,他还是头一次见。 要知道,登舰是极其严肃的事情,毕竟再强大的舰船,其内部都是脆弱的。 拥有极大权限的帝国海军和审判庭也只会去检查一些在明确情报中称有巨大威胁的舰船。 而像他这样跑商的自由船长的舰船更是查不得,因为这一般真的会查出一些什么。 比如他们即将带下去的覩石残躯。 所罗门握紧了拳头,本来他就被这趟短暂的亚空间跃迁旅程中的各种突发事件弄得心力憔悴,如今又遭遇此等事情。 愤怒的他大步走到音阵通讯器前。 而后深吸一口气,用低三下四的语气回复道: “尊敬的防卫官,这里是命运之矛号,我是自由船长莫尔德凯。” “为了确保行星的安全,检查过往船只当然是诸位的职责,但是嘛,我听一个朋友说,只要办理一张通行证,那么就可以免去检查的步骤。” “而我们做生意的时间就是王座币,不知现在补办通行证,需要花费多少手续费呢?” 他的话语传出后,音阵通讯短暂地静默了一会。 过了半响,对方略带笑意的声音传来: “是这样的,看来你能理解我们的难处,那便免去检查的步骤吧。” “至于手续呢,很简单,你准备好贵船的安全担保费,达到湾口后,交给太空港的指引员就可以了。” 而后对方报出了一個差点让所罗门心肌梗塞的数字。 虽然在理性的作用下,他意识到锻炉之主给的报酬远远大于这点点敲诈勒索的小钱,但这种强行缴费的行径还是让他痛不欲生。 等到一切敲定,对方开放了太空港后,所罗门近乎虚脱一般趴在了舰桥的桅杆上: “呜呜,让我付这种钱,还不如杀了我。” 119 气急败坏的灵族 沉寂的昏暗星海中,深黑的虚无空间就如同一张墨黑的地毯,裹挟着无数形态各异的星球。 而此刻,这条漆黑的毯子上,却出现了深红色的皱褶。 随着涟漪一般的波纹,清脆如镜面碎裂的无声响动伴着灵魂的波涛,快速朝着四周扩散开。 下一刻,一道扭曲的漩涡撕裂了帷幕,在这条勾连了彼岸与现实的裂口中,一艘庄严巨大,但不知为何体表破损较为严重的舰船自深红中驶出。 其上鲜明的志在无尽星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彰示着它荣耀的身份——审判官的座驾,伐逆之刃号。 此刻,这艘审判庭巡洋舰的甲板深处,一个任何外部探测器都找不到的间层甲板,便是审判官达克利德所在之处了。 这里是名为黑牢的区域,其内关押着讨逆修会认定为异端和可能采取异端行为的囚犯。 而之所以他们还能苟且保住性命,是因为审讯者认为他们可能得知一些有用的情报。 正如它的名称一样,这里是代表着帝皇权威的审判庭之光下的黑暗,在此地,任何灭绝人性的行为都会被冠以为了帝皇的名义,使其富有绝对的正义性。 一般来说,审讯拷打这种脏活都是依靠专业的刑讯者进行,审判官只需翻阅刑讯者的报告,亦或是对心理防线被破坏的囚犯询问他想知道的问题即可。 但达克利德拥有较强的动手能力和自立精神。 此外,他坚信信息的口口相传会存在难以避免的主观干扰,而且刑讯者的忠诚存在着变数。 因此,唯有亲手得来的情报,才是真正值得信任的情报。 正是这种追求,使得达克利德总能得到关键的情报,从而获得了一份几近完美的履历。 不过,他的这个追求,最近遭遇了不小的挫折。 …… “我什么都不知道了……杀了我吧……” “我真的不认识他们啊……求求你们……发发慈悲。” “神皇在上啊……你们才是恶魔!” 脸色阴沉的达克利德,行走在在哀嚎声四起的黑牢过道中。 平日里他会以这些异端的凄惨嚎叫作为放松的音乐,但如今他却只觉得聒噪。 因为,又到了审讯那个异形的时间了…… “咔嗒……” 伴随着黑牢最深处牢门的开启,摇曳的灯光散入了一片昏暗的密室内。 在忽明忽暗的光辉下,一个犹如烤鸭般被吊挂着的修长纤细倩影摇晃在半空中。 若不是其极其特别的长耳朵,常人几乎会将其看作外表极其艳丽的人类女性。 听到达克利德的动静,她睁开了淡绿色的眼瞳。 虽然其修长的眼睫毛遮挡住了其微眯的双眸,但达克利德还是从流露出的些许目光中看到了鄙夷和嘲弄。 闻着空气中夹杂着些许奇异香气的异形血腥味,达克利德的内心燃起了怒火。 不久前,他的巡洋舰在亚空间内和这只异形的恶心舰船迎面撞上。 本来看对方凄惨的模样,他认为这将是十拿九稳的战斗。 但没想到,对方战斗力极为强悍,他手下的十字军付出了巨大的伤亡,才将那些不仅会隐身,而且能够发出锐利长镖的墨绿色战甲异形堪堪击溃。 甚至于,若不是对方看上去和某些更为强大的势力死战了一番,他们很可能会被对面反杀。 而这一战后,他们虽然付出了惨烈的代价,但收获倒也不少。 先不说那台奇怪的黑色石质仪器,就单单是这群异形的武器和战甲,都是不错的战利品。 出于为帝皇服务就是忠诚的理念,他让部下简单改造了一下这些异形装备的外形,而后分配给了自己的学徒和十字军们。 “该死的异形,今天我必须要让你开口。” 达克利德咬牙切齿地说道。 伴随着牢门的关闭,血肉飞溅的声音和痛苦的闷哼声混杂入了外面连绵不绝的哀嚎中。 …… “呼哧……” 达克利德大口喘着粗气,恼怒地甩了甩酸胀麻木的手臂。 他把审判庭惯用的大记忆恢复术使了一個遍,各种堪称致死量的药剂也扎了一管又一管。 而这只异形虽然气息微弱了一些,却仍然在用看垃圾的眼神注视着他。 就在他咬咬牙,打算让其恢复几天,过段时间继续审讯它的来历时,一阵沉闷的敲门声自牢门传来。 他深吸了几口气,而后缓缓站起,打开了牢门。 而后,他就看到了一大堆卷宗。 准确来说,是一个捧着一大堆书籍和卷宗的人。 “老师,我找到了,有一份来自攘外修会的档案记载了这种异形。” 一个清脆的低柔女声从这堆书籍后面传来。 似乎是好奇心作祟,一个头戴尖顶帽的小脑袋在说话的同时,从这堆卷宗侧面探出。 而后她就被满脸血迹的达克利德吓了一跳,手里的资料撒了一地。 达克利德有些无奈地看着这个自己手下年龄最小的学徒。 “琳娜,说说你的发现。” 他制止了连忙俯身准备收拢散落资料的小学徒,低声地开口道。 “啊……哦,是这样的,老师,一名攘外修会的领主审判官的述职录里面记载了一种身形迅捷,战力强大的异形。” “他声称这种异形通常以小型团体活动,并且作战方式灵活,十分狡猾。” “我记得,其给出的官方学名是黑暗灵族。” 就在琳娜如此开口后,原本一直无动于衷的异形突然剧烈地抖动了一下身体,用来束缚其的禁魔锁链随之发出了碰撞的声响。 琳娜被这个动静吸引,而后抬头看去,正好与对方恶狠狠的眼神对视上。 看到小学徒露出些许怯意,达克利德皱了皱眉头,而后用严厉的语气喝道: “琳娜,我们该让异端畏惧我们,而不是我们恐惧它们,明白吗!” 琳娜咽了咽唾沫,点点头,继续回忆道: “那位领主审判官还说,这些异形生性傲慢,看不起其他智慧生物,但实则堕落卑贱,沉浸于自己的欲望中,并以折磨取乐。” “所以,老师,这只异形会不会是你说过的信奉堕落欢愉的异端啊?” 听到这里,被束缚的灵族终于忍不住了。 她一边疯狂地挣动身上的禁魔锁链,一边用这些猴子的语言咆哮出她在被俘虏后所说的第一句话: “阿米诺斯的,你放屁!” 120 什么,主教是异端? 在太空港指挥塔楼的指引下,命运之矛号缓缓进入了引力网,在历经减速滑行后,与斯屋维太空轨道上古老而又庞大的星港对接。 由于这次航行距离很短,用时较少,所以命运之矛号除了表层船体遭遇了三次陨石撞击,内部温控系统和气压系统有些许损坏外,再无其他破损。 “兄弟们,下船。” 所罗门招呼了手下的高级水手们,打算带着他们一起前往斯屋维。 人多就是力量,多一些人手的话不仅在寻找提尔维乌斯的导师时会更容易一些,而且装有覩石的货箱也会更方便携带。 他的设想很美好,但就当他准备带着部下前往轨道电梯时,却被一个身穿古朴制服的星港引导员拦了下来。 对方什么也没说,高耸的颧骨上两只刻薄的眼睛微眯,虽然其身材矮小,但在此刻却摆出了居高临下的俯瞰之势,对着领头的所罗门伸出了右手。 所罗门知道,对方是来收所谓的安全担保费了。 心里骂骂咧咧的他一脸谄笑地递上了一个装满了王座币的袋子,看似笑意充盈的脸下隐藏着深深的怒火。 这等可恶的虫豸,是他最讨厌的家伙。 他们利用职务之便,对来路者叮咬吸血,而且睚眦必报。 一旦得罪了这种小人,那他们便会想尽办法给你使绊子,而你却对他们无可奈何。 这些靠着身份和职务对他人敲骨吸髓的家伙在星海间数量绝不在少数,而且往往都肆无忌惮,因为他们的背后是人类帝国的拜占庭式官僚体系。 傲慢的引导员掂了掂手里的袋子,细长的眼睛瞥向所罗门,用不容置疑地口气命令道: “这些钱只能保证三个人的安全性,你再挑两个人吧。” 所罗门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不是,你这安全保证金还分人头数的? “额,之前塔楼和我们音阵通讯时,并没有这么说啊……” 所罗门强忍着怒气开口道。 “那我现在告诉你了。” 对方极其不耐地回应,但很快又语风一转,较为缓和地说道: “不过呢,如果你一次性多付一些安全担保费,那么我或许可以破例让你的手下都登陆。” 他的意思很明显—— 我,星港引导员,你,打钱。 伽呙看着吃相难看到了极点的星港引导员,内心恼火的同时,也意识到了提尔维乌斯所说的“斯屋维比较排外”是怎么個排外法了。 斯屋维作为一个自给自足的世界,仅和极少数保持战略合作关系的星球有官方贸易往来。 这种背景下,愿意来到这种市场并不自由的世界的商船就会很少。 所以对于所罗门这样看上去就是来做一次生意的外来者,极少有机会吸到油水的星港管理者自然要一次性敲个狠的。 而在这种离谱的吃相下,愿意来到斯屋维的外来船只就会变得更少,从而形成了恶性循环。 不过,伽呙怀疑,这种离谱的做法可能是此地的统治家族故意为之。 毕竟外来船只的到来必定会携带与当地截然不同的思潮。 而像骑士世界这种大号中世纪蒸汽朋克的星球上,在一代代星球贵族的精耕细作下,其上的平民基本都被可持续的竭泽而渔了许久。 一旦某些危险的思想流入,那么叛乱的爆发便是必然的。 虽然这些叛军往往到最后都会发现,那些中世纪风格的石堡内居然会走出高达一般的骑士机甲,但叛乱所导致的经济破坏绝对是统治者不想看见的。 而此刻,面对对方的漫天要价,所罗门开始了盘算—— 虽然锻炉之主提尔维乌斯给出的报酬算得上优渥,但自己往返两地不仅要耗钷素钱,命运之矛还会因为各种奇葩的突发状况出现船体损耗。 再加上满星球找人本就是一个较难的任务,在这里浪费的时间必然不在少数。 如果在这种情况下,还被这个吸血鬼敲骨吸髓,那么所罗门不仅不能从这次委托中获利多少,反而还会浪费大量的时间。 于是乎,他果断地决定: “约翰逊,伽呙,伱们跟我来。” 伽呙看到这货居然为了省钱真只带两个人,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不过好在,提尔维乌斯说过,他的导师这辈子离不开机械,就算隐居到了骑士世界上,也大概率会单方面和机械教有所联系。 而根据对方给的地图,机械教的训练基地和修缮中心都在斯屋维的中心城市赫邱斯外围,那么他们要找的目标大概率就在这个区域内。 所以三个人也不是不可以。 想到这里,有些无奈的伽呙让水手们将货箱放到她背上。 “等等,如果你们要带上那个货箱的话,那么你只能再带一个人。” 意识到对方不打算继续给钱的引导员脸色阴沉地开口道。 “这又是为什么?” 所罗门的笑脸快绷不住了,神情有些扭曲地问道。 “谁知道那么大的箱子里面会不会藏一个人,卑鄙的外乡人不可信。” 伽呙瞥了一眼自己背后的货箱。 还真别说,里面确实真的有个人,不过是铁人。 就这样,搜寻大队还没登上斯屋维地表,就只剩下了伽呙和所罗门两个人。 本以为是战术小队,没想到是双人成行。 不过好在,星港的管理者黑归黑,但在收了所谓的安全保证金之后,居然真的连常规的审查都没有对二人做,直接放他们上了轨道电梯。 “某种意义上,还挺有职业素养。” 伽呙暗自吐槽道。 …… 就在二人踏上轨道电梯时,此时的斯屋维上,一件小事正在发生: 中心王城赫邱斯的教堂前,铺满圣木的火刑台升起,一个披头散发的老者被荆棘藤蔓束缚其上。 在这个宗教迫害盛行的时代,这种事情就和闲暇之余的家庭bbq一样常见。 唯一让这件事稍微有些许波澜的,便是这个即将变成国教熟人的老者的身份。 事实上,这位被冠以异端之名的老者此前在斯屋维的国教内部是有一些地位的—— 他正是国教在这个帝国世界的代行者,梅尔主教。 121 完美之主教派 一名身穿紫色修道袍的干瘦修士屹立于火刑台上,大声斥责着被钉在柱子上的老者的六桩罪行。 “第一桩罪,你拒绝教会的神甫们提议的征收赎罪卷,使虔诚的信徒们没有机会赎回自己的罪孽。” “第二桩罪,你驳回了热忱的修士们翻新教堂的要求,使得神皇光辉只能委屈于这尊狭小的破屋间。” “第三桩罪,你制止了哈尔科男爵建立巨型神皇雕像的行为,使得这位虔诚的神皇子民无法表达他的敬仰。” “第四桩罪,你不容许为神皇奉献一生的神甫修士们购置自己的地产,让本该受到回报的虔信者萎靡于苦痛中。” “第五桩罪,你公然驳斥了我们所提倡的神皇完美之说,妄图玷污完美之主的形象。” “第六桩罪,你居然妄称伟大的教宗范迪尔为篡位者,这是何等的亵渎!” “作为神皇的信者,作为完美之主的忠仆,我们对于你的背叛感到耻辱!” “作为对你的惩罚,伱将会在此地被示众六天,而后死在神圣火焰的净化下。” 被固定在火刑柱的老者嘴巴张了张,试图想要说些什么。 但由于他的舌条已经在此前非人的折磨中被摘去,所以他只能发出模糊不清地呜咽声。 而这些声音,很快就被火刑台下不明所以但觉愤怒的民众的唾弃声和怒骂声淹没。 紫袍修士看着民愤激荡的平民,隐藏在兜帽下的嘴角缓缓勾起。 一切都按照既定的计划发展。 他所在的“完美之主”教派是最近兴起的全新国教分支。 他们认为,神皇是完美的化身,而人类是其褪下的缺点和糟粕所化。 为了表达对完美之主的忠诚,人类必须惩戒自己,因为这便是在为神皇惩罚祂的缺点。 当然,在惩戒后,神皇会容许信徒们放纵自己,因为缺点需要被接纳和涵养。 此等教义很快就被!人民广为接受,完美之主教派因此快速在斯屋维上扎根。 而如今,他们抓住了机会,成功扳倒了原本的保守派国教,正式成为斯屋维的信仰主流。 事实上,自从范迪尔登位之后,类似的事情在许多世界都有发生。 大量国教分支抓住这个机会,对着原本压自己一头的保守派发起猛攻。 如果帝皇一直在注视着这一切,那么此刻他老人家应该可以闻到不少散发着忠诚香气的烧烤。 当然,这些乘机争夺信仰主体地位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国教分支,那就有待考据了。 …… 随着轨道电梯的轰鸣,背着一人高货箱的伽呙和脸色很不好看的所罗门来到了斯屋维的中央王城,赫邱斯上。 这是一处建筑风格和中世纪极其类似的巨大城市,甚至于这里居民的衣着服装也是如此。 要不是一些居民身上依稀可以看见较为简陋的义体改造痕迹,并且各种造型古怪的机械融合到了街道的各个角落,伽呙甚至以为自己又穿越了一次。 “根据锻炉之主的地图,我们或许应该先去这里外围的机械教训练基地找找线索。” 伽呙一边打量着轨道电梯外的场景,一边对所罗门说道。 “那种地方我们这种不三不四的人怎么会有机会进去呢……” 所罗门还在心疼自己的王座币,唉声叹气地回应道。 是啊,问题来了,按照提尔维乌斯给的线索,他们目前唯一的着手方向便是机械教的领地。 但是由于锻炉之主担心被敌对分子找到把柄,所以并没有给予二人能够证明身份的东西。 那么现在,他们面临的处境就是,该怎么合理地和这个地方的机械教打上交道。 要知道,骑士世界的机械教成员都是蹦着训练和维修机甲来的,这等重要的地位,自然不是两个屁民就能随便接触到的。 更何况,他们还不是一般的屁民,作为卑鄙的外乡人,在这個民风淳朴的地方,他们肯定会遇到不少难题。 意识到这一点的伽呙顿时有些气闷,她下定了决心——等覩石这厮重新加载好了电源,一定要让这个谜语铁人好好把知道的事情都吐出来。 就在初来乍到感到迷茫的二人手手足无措地大眼瞪小眼时,一名身穿粗麻修道袍的修士穿过了不远处正在围观外乡人的居民,来到了他们面前。 “哦,亲爱的神皇子民,你们似乎有所迷茫,可否允许我这位卑贱的神皇忠仆为你们指引方向。” 伽呙看向了这个看上去就是神棍的家伙,不禁眉毛微挑。 按照提尔维乌斯的说法,斯屋维上唯一准许被传播的就是帝国国教。 而国教的传道士们一般都只会通过集会布道的方式为平民散播帝皇福音,只有捐款最多的大贵族们才会有机会被神皇的修道士们单独指引。 而眼前的这种传道方式,很显然更类似于那种会被审判庭和国教联合双打的非主流教派。 就在伽呙感到疑惑时,因为背上背负货箱而被转移到其胯部的那把诡异长剑突然发出了无声的颤鸣。 在这颤鸣中,伽呙感到了一种滔天的怒意和悲哀,甚至于她的内心都被激起了些许杀戮欲望。 她感到深深的惊诧,不过好在其内心的异常并没有表露在外表上。 所罗门的注意力被这个热情异常的修士吸引。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修士,对方衣着简朴,神态和微动作都和他曾见过的虔信者一致。 唯一让他感到些许奇怪的,是其隐藏在衣袍长袖下的伤痕。 虽然对方将其遮蔽得很好,但在其手臂的律动下,他还是从一瞬的缝隙中瞥见了那些鞭挞的痕迹。 不过,考虑到锻炉之主言语间暗示的国教在斯屋维上的影响力,他并没有回绝对方那有些过度的善意: “哦,尊敬的神皇布道者,我们确实在来到这里后感到了些许的迷茫。” “我们想要在此造访一位万机之神仆役中的故人,他曾与我一同跟随神皇庇佑的海军舰队,在星辰间散播帝国的威严。” “我很久前就听说他如今来到了斯屋维,成为了一名修缮者,正好今日途径此地,想要来此寻他叙旧。” 看着说这话时灵魂犹如迪斯科灯球一般闪烁的所罗门,逐渐平复了激荡内心的伽呙点了点头。 不错,这家伙瞎扯的功力越来越强了。 122 入局 麻袍修士稍微打量了一下所罗门,他那双被传教热忱充斥的双眼于此刻露出了些许疑惑。 作为明面上国教组织内部的人,他自然知道在王城赫邱斯之外,存在着机械教的训练基地。 但是所罗门身上那堪称破布一般的补丁大衣使得他对这个少见的外来者是否真的有资格接触那些高等技术神甫产生了狐疑。 不过,这并不是他所关心的问题。 修士遍布沟壑的苍老脸庞在短暂的迟疑后,重新被热情的笑意取代。 “哦,亲爱的外来旅者,如果你们正在寻觅那位友人,那么你们就不应该在城区中闲逛。” “毕竟,那些机械的颂道者只喜欢在郊区中出没,进行着他们奇怪的挖掘。”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而后表情上的笑意收敛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虔诚与狂热之色: “对了,我的外来朋友们,你们感觉痛苦吗?对于自己的人生感到过迷惘吗?” “如果你们不急着前去寻找那位友人,可以跟随我参加即将开始的弥撒,相信我,你们绝对会感到灵魂的生华。” 伽呙的目光透过斗篷的遮掩,落在了此人身上。 她对于这个奇怪的修士有很大的身份怀疑。 她相信,在旁人看来,他们两个家伙绝对算得上是怪人。 所罗门穿着和百纳布一样的破旧大衣,她则除身穿斗篷外,还背着巨大的货箱。 如此打扮,正常人看见他们的反应,都应该和不远处那些正在对这边指指点点的中世纪着装居民一般。 而此人不仅表现出极大的热情,而且其言辞举止也和正常的国教传教士不同。 伽呙在底巢时,曾经见过那些乘坐华丽座驾,于高台上散播神皇福音的传教士。 她至今还清晰地记着,对方的脸上表现出何等的傲慢。 他们自诩神皇的忠仆,自认为有资格审判与裁决神皇子民的罪孽,并以救赎者的身份将自己抬得很高很高。 不可否认的是,这些人中或许存在一些真挚的良善忠诚者,但相比这些极少数个体周边长期浸淫在财富漩涡的教职者们,他们就如同一袋烂米中的些许好粒一般,根本无法改变国教糜烂的事实。 而这位修士在窥见两個穿着破烂的行脚商打扮的外乡人,居然如此热情,这在国教中绝得算得上清流。 再加上先前伽呙胯部长剑所表现出的诡异敌意,她不由得怀疑——对方真的是国教的传教士吗? 想到这里,伽呙细长的睫毛轻颤,瞳孔中一闪而过一丝古怪。 随着其意味深长的目光落在修士身上,她缓步走上前去,低下头俯视着这位极力想要邀请二人前去弥撒现场沐浴神恩的修士。 看着下意识后撤一步的传道者,伽呙问了一个问题: “尊敬的修士,我想冒昧地询问一下,斯屋维的弥撒是否有这里独特的流程,毕竟神皇的光辉虽然普照寰宇,但在相差甚远的世界间亦会散射出不同的光彩。” 她的意思隐晦而又委婉——他们已经信仰了一支别的世界上的国教分教,现在担心两边会出现教义上的冲突。 听到她的话语,修士皱纹密布的苍老面孔上浮现了近乎异样的炽热之色: “哦,请放心好了,我们进行的乃是最正统的弥撒仪式。” “而且,就算你们发现了一点点与尔等先前信仰不同的地方,我相信你们也会自己做出正确的判断。” “毕竟,信仰在心的深处,不会因为人为的客观因素而改变。” “相信我,在神皇的完美之光的普照下,你们会获得灵魂的升华。” 麻袍修士一边极力劝说二人,一边缓缓举起了双手。 随着其衣袖的滑落,伽呙二人看见了交错在其手臂上的鞭挞伤痕。 它们中有的已经成为了永恒的疤痕,有的则刚刚凝结血痂,使其皮肤呈现凹凸不平的状态。 伽呙看似古井无波的面孔下是已然掀起阵阵波澜的内心。 她觉得眼前这位修士无论从言行举止还是教义阐述,和正统国教修士比起来不能说不太相似,只能说判若二者。 她甚至怀疑,这是不是一个自己曾在底巢看见过的邪教徒那般的存在。 但这可能吗? 按照提尔维乌斯所说,斯屋维可是一个极力推行国教的封建帝国骑士世界。 在这种地方,一只苍蝇开始搓手吃东西前都要高喊一声“赞美神皇”,不然魔怔的国教修士都会闻着味过来将其丢入油灯里面烧死。 如果真的有很明显的异端信仰出现,这些本就癫狂的国教布道者,肯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地发起圣战。 除非,这里的国教都整体被改变了。 想到这里,伽呙的瞳孔有些收缩。 这绝非她的妄想,也绝非危言耸听。 在叛教时代,作为国教典范的前任教宗被杀害处死,范迪尔强行兼任教宗之位,这就使得国教内部陷入了极大的混乱。 与此同时,隐藏在阴影中的异端们利用这段时间渗透改变一颗颗星球,使其脱离帝皇光辉的照耀。 而在叛教时代的后期,有大量的星球乃至星区脱离神皇王座的庇护,坠入了长达数个千年的黑暗中。 这便是末法之世的一个侧面。 伽呙回忆了一下,她依稀记着这些叛乱星区中最具代表性的一个,名字似乎叫做—— 耶利哥星区。 当这个名词伴随着一些记忆从伽呙脑海深处蹦出后,她感到整个世界似乎凝固了一下。 耳畔那不曾停歇的无形之物们的呢喃,仿佛也随着她心跳的瞬间停拍而暂时消失。 于此同时,其腰胯上的诡异长剑也在此刻开始了较为强烈的震颤,甚至连带着她身上的灵能都开始了有节奏的激荡。 恍惚中,她似乎看到自己正身处一张无形的棋盘上。 其眼前,如山麓般巨大的棋子正从扭曲混沌的天空坠落,相互拼搏斗杀着。 她本以为自己一直在试图进入叛教时代的剧本内,而此刻她才猛然意识到—— 自己一直都身处舞台之中。 123 大智若愚,大愚弱智 “很遗憾的是,我们的时间着实有限。” “再次感谢您的指路和提示,尊敬的神皇传道者,正是有您这样伟大的人儿,帝皇的子民才可了解人类之主的意志,并身处其光辉的庇佑下。” “话说回来,如果我们造访友人后仍在这里活动,那么一定不会错过这里的弥撒。” 所罗门笑着婉言谢绝了对方的邀请。 虽然他此刻没有像伽呙那样意识到耶利哥星区已然陷入巨大危急,但他还是通过不俗地观察力察觉到了这位修士的异常。 对方太过于热情,并且身上的鞭挞伤痕也十分耐人寻味。 但最让他感到奇怪的,还是此地的居民。 他们似乎对于这位修士疯狂传教的行为见怪不怪,反而着重打量着穿着奇特的伽呙和所罗门。 这种让他感到格格不入的反常情况,使得他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某些见不得光的腐败阴谋,似乎暗藏在看似庄严肃穆的街道间,它们如黑影中的猎手,将垂涎的目光投射在自己身上。 想到这里,所罗门的戏谑目光波动了一下,某些让他不太愿意想起的画面在其脑海中闪回。 内心还处在震撼状态的伽呙没太多心思回应这个让她忆起耶利哥星区的命运的古怪修士,只是简单地应和着所罗门的话语,对着试图传教的布道者摇了摇头。 她和所罗门虽然此刻情报不互通,但内心都升起了如出一辙的念头——此地不宜久留。 被回绝的修士神情僵了一下,他那张如枯木一般的垂老脸庞上露出深深的遗憾和失望。 他发自内心地为二者无法立刻投身于完美之子女士所举办的升华弥撒而感到遗憾,同时也对二者不能尽快明悟完美教义的情况感到怜悯。 可怜的外乡人,他们并不知道神皇的完美,也并不知道人类的职责所在。 如果他们不能及时惩戒自己的不足,同时用欲望的放纵取悦完美之主,那么他们的灵魂将不会前往传说中黄金王座后的六重圆环内。 一想到有同胞无法进入失乐园内享受死后的安宁与欢愉,他便发自内心地感到悲悯。 这种居高临下的悲悯是如此强烈,宛若蠕虫一般钻剐着他的内心,以至于他产生了想要剥下自己血肉来安抚躁动的念头。 他不自觉地双手交叉紧抱,双手的指甲深深嵌入了另一条胳膊的大臂背面。 在疼痛的刺激下,修士的内心逐渐趋于平静。 他充斥着狂热与怜悯的眼眸注视在二人身上,而后试探着最后一次邀请他们。 毕竟,他实在不愿意见到有人不能理解神皇的完美性。 “哦,愿完美之主宽恕你们的怠慢,事实上,我们的弥撒不仅提倡灵魂的升华,同时提倡物质的享受。” “我们会给予参加者弥撒金,虽然数量不多,但我想应该足以弥补你们时间上的损失。” 他的话还没说完,所罗门就凑上前来,双眼有光地开口道: “神皇在上,虔诚如我,自然是要参加伟大而又圣洁的弥撒的。” 看着双眼中充斥着纯粹欲望的所罗门,伽呙揉了揉太阳穴,而后一步迈出,强而有力的身躯挡在了他和激动的修士之间: “我们的舰船好像忘熄火了,再这样下去钷素要烧完了。” 而后她伸出修长有力的臂膀,薅住了所罗门的后衣领,犹如拖拽着试图趴在玩具店橱窗外的孩子一般,将这个家伙拉着离开了。 在离开的同时,她一直在暗暗注意身后的修士和周边的围观者。 他们对着远离此地的二人投来了怪异的目光,令伽呙感到芒刺在后。 不过对方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举动。 就这样,二人朝着赫邱斯的外围区域进发…… …… “神皇在上,我们在此地人生地不熟的,你怎么敢轻而易举地跟随别人去参加以弥撒为名的集会?” 路上,伽呙很罕见地开口数落起所罗门。 后者对此则表现得很委屈。 他摊了摊手,一边眉毛挑起,胡子跳动着开口道: “但是他们要给参加弥撒的人王座币唉。” 伽呙回头,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所罗门。 这种看上去就不大靠谱的集会,一旦加上所谓的参会费,那么在古泰拉上就有个专属名词:传销。 本以为所罗门一向是大智若愚,没想到他一沾钱就会变成大愚弱智。 她想起古泰拉上的一句老话——相信别人会撒币的,往往都是真的撒币。 长叹一声后,伽呙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将目光投向了赫邱斯的边陲地带。 由于轨道电梯的落点位于该城市的外城区,所以从那里到达外围并不需要跨越内城区的高耸入云的防御壁垒。 这是一件好事,毕竟伽呙和所罗门的身份都是属于不太能查的那种,前者背后的覩石更是妥妥的违禁品。 能够避免防御区的审查,自然是再好不过。 如此想着,伽呙的目光重新落回了前方的道路。 这里虽然由于人口密度少于巢都世界,并且物资较为丰富,并没有她儿时记忆中那些遍地都是堆积如山的垃圾和粘稠的腐败液体。 但在平民这两个字眼代表的外城区中,各种秽物还是会在路边随时刷新。 她一边扫视着杂乱无章的街区,一边在内心缓缓浮现过去的回忆。 就在惆怅逐渐攀上心头时,伽呙的目光被一堵破旧不堪,上面满是各种残破纸浆的墙壁吸引。 准确来说,是被一张广告传单吸引。 它很显然是被某人独立印制的,上面的劣质油墨已然开始出现了涣散,在粗糙的纸面上留下来一团团已经散溢开来的彩虹圈圈。 其上画着一個如同六岁幼儿简笔画一般水平的举着扳手的大手。 不过这个线条着实有些粗犷,以至于会使人感受到一种野性的美感。 带着好奇,伽呙在路过它时默默记住了其上用歪歪扭扭的低哥特语书写的几个大字: “啥都能修,东西坏了,就找俺修理王!” 124 帝国骑士 不知为何,这个宛若孩童涂鸦一般的传单,居然给予伽呙一种诡异的即视感。 她伸出手,在墙壁上摩挲了一会,而后将这张传单扯了下来。 伽呙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当这张纹理粗糙的纸张握在她手中时,她可以隐隐感到自己身周萦绕的灵能在此刻波澜起伏着。 冥冥之中仿佛有声音在告诉她,这个传单和某些至关重要的事物有所关联。 所罗门瞥见了伽呙的行为,好奇地搓了搓自己的八角胡须,上下扫了扫这个强悍的战斗姐妹,疑惑地发问道: “你有什么东西需要修理吗?” 伽呙将传单折了四下,收入了斗篷内的夹层口袋里。 对于所罗门的疑问,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伸出修长的手指,指了指他,而后又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我的……脑袋……?” 所罗门愣了一下,而后很快明白过来伽呙的意思。 “神皇在上,我的脑袋可是我出生的虚空舰上最聪明的,只不过它有时候会被有价值的事物吸引罢了。” 他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摊了摊手说道。 不过伽呙并没有太多心力同这個在靠谱和不靠谱之间处于薛定谔状态的家伙掰扯,因此并没有回应所罗门的狡辩,自顾自地朝城区和郊区的交界地走去。 很可能存在的邪教威胁压在她的心头,让她感到深深的不安。 伽呙很清楚,那些在邪教影响下的人会堕落成怎样可怖的模样。 因为她正是从那样的地狱中攀爬出来的。 话说回来,她对于自己总是会和各种各样的邪教扯上关联而感到奇怪—— 虽然战锤宇宙邪教遍地走,异端多如狗,而叛教时代更是重量级里面的重量级,但也不至于让她走一步遇一个吧。 难不成有无形的丝线链接在她和这些异端教派之间,让他们就和替身使者一样会互相吸引? 内心疑惑间,伽呙已然走出了外城区,正式步入了赫邱斯的郊区。 虽然骑士世界的郊区一般不会像巢都世界那样遍地牛鬼蛇神,但仍然是极其危险的地方。 对于分封而治的骑士爵士们来说,只要手下的平民可以按时缴纳税款来中包他们的私囊,并且自己的绝对统治地位和家族荣耀没有被动摇,那么封地上出现一点小小的恶性事件是完全没有任何问题的。 所以郊区这种三不管地带很轻易地便成为了骑士世界上暴徒和罪犯的聚集地。 “但即使是这样,这里相比底巢来说,仍然是适宜居住的好地方。” 伽呙看着零散分布着居住区的广袤翠绿平地,如是感叹道。 斯屋维的气候适宜,虽然由于海洋面积小导致降雨不均匀,但仍然是难得一见的草原星球。 虽然这里的草被因为恒星的强射线而产生了些许变异,大量坚固的氧化硅结晶遍布它们表面,但其翠绿的色彩还是让伽呙感到一阵亲切。 除去绿皮兽人外,她有多久没有见过绿色的植物了? 所罗门也被斯屋维的草地震惊,不过和沉醉于此地美景的伽呙不同,他所震惊的是这里的草居然可以扎破他的厚实靴底。 欣赏草地的同时,伽呙也注意到了那些造型古怪的废墟建筑。 这些废墟虽然只剩下残砖片瓦,但依稀可以看出它们曾经属于某些无比高耸恢宏的巨型建筑群落。 浓厚的岁月化作实质化的痕迹,覆盖在了这些废墟上。 如果伽呙猜的没错,它们应该出自于斯屋维上曾经居住过的黄金人类们的手笔。 毕竟这里曾经在纷争纪元和其他殖民地断绝联系长达数个千年,直至大远征时期才在帝皇之光的庇佑下重新并入各个人类世界的物联网中。 那位修士虽然看起来不太正常,但其指路确实正确,在这种满是旧夜痕迹的地方,确实有极大概率会刷出来机油佬。 就在伽呙打算靠近一处接近机械教训练基地的废墟遗迹内查看情况时,她超出常人的感知能力察觉到了来自远处的地面震动。 她有些疑惑地眺望远方,能让如此辽阔的地面产生较为明显的震颤,造成这种动静的存在到底是什么? 很快,这股震动不断变得更加强烈,直至正在心疼自己靴子的所罗门也意识到了它的存在: “奇怪,这地是不是在震?” 与此同时,伽呙确定了震感的来源。 让她感到惊讶的是,它居然正好来自于他们二人正在靠近的方向——一个形如废弃古堡偏殿的遗迹。 “看来我们应该绕不过去了,靠近的过程小心点,这里并没有我们想象中那么安全。” 伽呙叮嘱了一下所罗门,而后以高耸的古堡废墟为圆心,兜转着前进。 在骑士世界上,能够造成如此大动静的存在,必然不会是什么好惹的货色。 尾随在伽呙身后,所罗门感受着自己的心跳随着脚下的不断加强的震感悸动着。 他不禁有些咋舌起来。 虽然他这一生经历的各种事情不算少,但自从见到伽呙后,他还是感到自己前半生还是太平淡了一点。 随着二人的移动,高耸的古堡废墟后先前被遮蔽的景象逐渐显露出来。 伽呙的目光越过满是霜蚀痕迹的古老残垣,落在了其后一望无垠的草原上。 在彼方的天际,被巨型气行星遮挡而呈现独特圆环形状的恒星散发着强烈的光芒,照耀了临近黄昏的草原。 而在炽热的光线中,一个高大的黑影自天与地的交接处,迈着沉重的步伐行走着。 它宛若背光而行的巨神兵,仿佛以一己之力支撑其了天与地的分界。 伽呙的瞳孔倒映着恒星光环之下的庞然大物,感受着它钢铁之躯的雄壮,心跳都不禁加速了一些。 那便是骑士世界的特产——强悍的骑士机甲。 不过,更让她心跳加速的是,这台骑士机甲的身上此刻正散发着滚滚的浓烟。 随着漆黑的烟柱自其身上散出,伽呙原本因为见到机甲而激动的内心迅速沉入了谷底。 那不仅是一台帝国骑士。 还是一台重伤的帝国骑士。 125 复苏的覩石 在人类帝国内,存在着许多社会结构和中世纪并无二致的骑士世界。 这些世界的一切都和古泰拉那段1k时期的黑暗腐朽的衰微时代一模一样,但唯一不同的是,在这里会镇压平民起义的并不是板甲包不住肥肉的老爷。 而是会从城堡地下钻出的巨型骑士。 在拥有高达的代差军力下,任何试图变革贵族统治的家伙,都会被无情地碾压。 帝国骑士们作为人类帝国某种意义上的象征,是除了泰坦军团之外人类最强的地面单位。 这些来自古老时代的机甲高度在十米至二十米不等,配备着高强离子盾的同时,还有着强悍的远程火力和可以撕碎一切的伐木锯刃。 虽然据说这些强悍的机械造物在黑暗科技时代只是人类用来伐木的工业机器,但在纷争纪元之后的时代中,它们已然成为人类最高端的战力。 而此刻,居然有一台骑士机甲,以极其严重的破损姿态,出现在了伽呙和所罗门面前。 这其中蕴含的危险信号吓得二者当场就要跑路。 伽呙当然知道骑士机甲代表着怎样的战力,而所罗门由于曾在海军服役,也对于传说中的帝国骑士有所耳闻。 此刻这种顶级战力居然呈现如此凄惨的破败景象,那其面对的敌人又怎么会是伽呙这个星际马润和所罗门这个凡人可以面对的。 不过,伽呙的超人思维在此刻使她保持了冷静。 首先,这里距离骑士机甲还算遥远,就算有敌人在与其鏖战,那么也不太可能会波及他们。 其次,从刚从一窥这台沐光而来的巨神兵之后,对方身上一直都没有出现过离子护盾那独有的紫色闪光,也没有传来武器的轰鸣声。 这似乎说明,对方至少现在附近暂时还没有敌人。 而就在伽呙寻思的时候,骑士机甲受损严重的机械足再也难以支持其沉重的身躯。 在二人的注视下,伴随着惊天动地的声响,帝国骑士那宛若天神的钢铁之躯随着其右腿的不协调弯曲而轰然倒下。 感受着脚下地面传来的前所未有的震颤,二人注视着远处冉冉升起的尘烟,很有默契地对视了一下。 “那是不是,传说中的帝国骑士?” 所罗门咽了咽唾沫,指了指正在翻涌的尘烟云,弱弱地问道。 伽呙点点头: “没错,而且根据体型判断,对方至少是多米努斯级别的主宰类骑士。” 多米努斯类骑士是以重火力为主要特点的大体型骑士战甲,也被称为主宰类骑士。 根据那台骑士机甲在倒下前的至少高达十五米的巨大背光剪影,以及其背甲上露出的显眼炮管,对方很可能是这类堪称战场死神的庞然大物。 所罗门瞥了一眼伽呙,他对于她能够随口报出骑士型号感到诧异,但并不吃惊。 毕竟伽呙身上很显然有着许多谜团,她若是不见多识广一点,那所罗门反而会感到奇怪。 “现在那个大家伙倒地的动静这么大,说不定会引来将其打至跪地的恐怖存在。” 所罗门有些担忧地探了探脑袋,注视着仍被尘埃笼罩的骑士机甲。 伽呙则若有所思。 虽然不知道对方遭遇了什么,但是按照自己的某种特殊体质,想必这颗星球上应该在发生着某些大事。 在这种情况下,必须知道更多的隐情,才能获得主动权。 而且,一个帝国骑士的驾驶者,说不定可以成为他们与此地机械教联系的纽带,从而顺藤摸瓜,找出提尔维乌斯在此地隐居的导师。 也就是说,他们最好赶在郊区内的其他家伙和危险存在被刚才的动静吸引来之前,尽快前去骑士机甲倒地的区域,和可能存活的驾驶者接触。 当她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后,所罗门立刻瞪大了眼睛: “神皇在上啊,你的脑子是被刚才的冲击波震坏了吗?” “先不说如果攻击了那台骑士的家伙会不会在这段时间远程瞄准了其倒地的方位,而后等我们过去的同时一发致命打击过来,让我们一同面见帝皇。” “就单单是对方的那個破损程度,其殉爆的可能性就至少有七成。” “而且,就算咱们运气好,没被当场炸死,这种程度的事情也不是我们可以参与的。” “我能感受到这颗该死的星球上有着令人不安的诡谲,但我们连本职任务还没有做好,完全没有必要去管那么多的闲事,更何况这闲事是会闹出人命的!” 他的顾虑确实没错,有的事情一旦掺和进去,那么就完全无法脱身。 他深知,伽呙肯定不会坐视有可能威胁到无辜者的灾难发生,但他们船小人少,经不起大浪的拍击。 看着执拗的所罗门,伽呙的内心有些触动。 是的,所罗门答应了陪同自己完成那堪称疯狂的拯救计划,并且有着出色的各项素质,但他本质上还是一个凡人。 尽管她在经过了改造和一次次的生死危机后,已然失去了对危险的惧怕,但这并不意味着她的同伴也是如此。 想到这里,她对于自己刚才试图拉着所罗门一同步入险境感到抱歉。 但她并没有改变自己原先的想法。 她将背后的货箱放在了所罗门身旁,而后固执地开口道: “没错,前往那边确实很危险,但在危险之地处于无知中就如同行走于两段悬崖的钢丝之上,随时可能殒命。” “我把提尔维乌斯先生的货物放在这,你看管一下,我独自前去那边。” “放心,以我的身手,就算遇到了危机,也能够脱身。” “而且,不管怎么样,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位骑士驾驶员处在危险之中。” 所罗门看着一意孤行的伽呙,恍惚中,她此刻的身影和二者当初见面时,对方毅然决然地准备前往同绿皮酣战的前线时一致。 他没有多说什么,因为他知道此刻的伽呙不会被劝阻。 他也没有要求一同前往,因为他知道自己即使不怕死,在危机关头也只会是伽呙的拖累。 在所罗门的目送下,伽呙来到了那台骑士机甲倒下的位置。 就在她顶着刺鼻的机油味和烟土气,踱步迈过尘埃时,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突然在其脑海中响起。 “奇怪……这台伐木机怎么被爆改成这幅鬼样子了。” 这个声音顿时让伽呙僵在了原地。 正是在脱离躯干后就陷入沉睡的覩石。 126 云雾中的巨神 听到了这个谜语铁人的声音,伽呙感到了极大的惊讶—— 它的声音是怎么进入自己脑海中的? “哦,你现在可能在好奇我是怎么和你说话的,我用了一种特殊的音阵频率,和你的听觉皮层脑波特异性匹配,因此能够在不被他人听到的情况下和你交流。” “当然,你是不可能用这招和我交流的,所以如果你想和我说话,最好等一会,毕竟这台伐木机里还有活人。” “我知道你应该会有很多问题想问,但是为了防止你被当成自言自语的疯子,我给出的建议是忍一会。” 覩石那独特的蕴含语调变化的电子机械音此刻携带着戏谑的意味。 伽呙的内心所想基本都被这个铁人预判,许多想要说出的话语被硬生生地塞回了嗓子眼里。 虽然她对这种情况感到非常的不爽,并且很想将只剩下个球的覩石取出来教训一顿,但这个喜欢说话说一半的谜语铁人刚刚说的确实没错。 目前来看,这台骑士机甲的驾驶员的情况才是她最先需要查看的。 伽呙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暂时忘掉说话带着些许欠气的覩石,走入了尘烟的深处。 灰埃朦动,尘土飞扬,朦胧的尘埃阻碍了伽呙的目光。 在此等状况前进时,她的内心中突然回忆起自己刚刚脱离亚空间的危机后,在迷蒙梦境中行走于灰雾中的场景。 虽然具体的感受已经无法重新回想,但这种失去方向一般的迷蒙感是如此的类似。 恍惚间,伽呙感到了些许迷惘。 耳畔,那些原本只会发出无意义呢喃的低语,在此刻逐渐开始窃笑。 它们的笑声是如此的刺耳,以至于伽呙的耳边此刻被消去了其他的声音。 在这些无形呓语的癫笑中,她内心的迷惘逐渐加深,那种熟悉的渴望感再次出现。 如附骨之蛆的渴望侵蚀着她的内心,让人抓狂的笑声消磨着她的意志。 在这种他人完全无法察觉的折磨中,伽呙的意识宛若陷入沼泽的旅者,纵观想要抵抗,却发现不仅使不上力气,还在逐渐陷入泥潭。 就在这种来自精神的影响变得愈加强烈,以至于伽呙的脚步开始放缓时,覩石那令人拳头发硬的戏谑声音再次出现: “天啊,伱在往哪里走,难道你已经退化掉了方向感知的基因了吗?” “我还指望靠你这個能破除静滞力场的个体重新构建真正的人类呢,不要让我美好的愿望被扼杀在摇篮里啊。” “那台加装了玩具枪的伐木机在你的左边……你应该分得清左右吧?” 覩石的通讯直接作用于大脑皮层上产生声音信号的部位,因此居然打破了那些隔绝了外界声音的怪笑。 在它略带嘲弄的声音提醒下,伽呙从那种意识涣散的状态中如梦初醒。 虽然先前在喝了所罗门的假酒后,她也陷入了那种类似的状态,不过刚才那种处于现实空间中的迷惘错乱之感显然和那一次的不一样。 没有关注覩石的那让人忍不住想要动手的话语,恢复思考能力的伽呙立刻开始分析刚才自己陷入了怎样的状况。 历经了这种由清醒步入错乱的过程后,她察觉到了几个上一次不曾注意到的事实: 首先,雾似乎是一种象征,在两次的迷惘状态下,她身边都有或物质或精神的雾气。 其次,这种状态的最终目的似乎是想让她失去自我的意识,从而陷入某种完全思维放空的状态。 而后,最关键的是那些声音的来源。 此前,她一直认为那些会不时发出清晰呓语的声音和大多无形之物的呢喃一样,来自于虚无缥缈的彼岸。 但就在刚刚其意识处在放空边缘时,她隐隐察觉到了那种会严重干涉其意识的声音和另外一种声音的出现模式极其类似。 到底是什么声音呢? 伽呙纤细的睫毛轻颤,往日里如鹰一般锐利的眼眸中此刻闪过些许懵懂。 仿佛有无形的墙壁阻隔在了她的思维之前,阻止她继续思考。 这种熟悉得不能在熟悉的感觉让她忍不住骂出了声: “阿米诺斯的,真碍事。” 她扶了扶还有些晕眩的脑壳,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斗篷内袋中有个金属球微微颤抖了一下。 调整好状态的伽呙依稀记着覩石似乎说了一声“左边”,于是便朝着其指示的方位走去。 在穿过依然存在的尘烟时,伽呙对于这些遮挡视线的烟尘仍旧存在感到奇怪。 按照正常规律,这些粉尘应该只会在半空中停留很短的时间,为何此刻过去了如此长的时间后,它们不仅没有消散,甚至都没有表现出些微的减弱迹象呢? 难不成,物理学不存在了? 伴随着内心的吐槽,伽呙已然来到了一个在尘雾中若隐若现的巨大黑影前,先前就弥漫在此处的机油味和铁锈味在此刻逐渐变得浓郁起来。 抬头看着瘫在地上的帝国骑士,伽呙感叹着它的宏伟体型。 虽然这台机甲现在是趴在地上的状态,但其高度还是让人感到一阵源自内心的压抑。 在正式接近了这只钢铁巨物后,伽呙这才注意到,它的涂装呈现宛若鲜血一般的赤红。 考虑到斯屋维和机械教有着较为密切的合作,伽呙意识到,这是一台产自机械教或被其完全修缮的骑士战甲。 不过,这并不是她最关心的问题。 虽然第一次近距离见到巨型机甲难免会出现内心的激动,但现在的伽呙只在意一个问题的答案。 那便是到底是什么才会让帝国骑士陷入此等窘境。 就在伽呙好奇,并接近到了帝国骑士十尺之内时,剧烈的齿轮转动声响起。 察觉到了威胁的伽呙立刻后跳,避过了帝国骑士试图抓握住她的机械手。 在这只庞然大物的大动作下,这片区域那不曾消散的烟雾开始激烈的波动。 “嗯?” “你不是那帮家伙……” 一声带着些许疑惑的低沉声音通过帝国骑士粗犷的扩音器内传出。 而后,带着炽热气息的热风席卷了此地,火热的空气互相裹挟着朝举起手臂遮挡面部的伽呙袭来。 下一瞬,原本遮盖了这片区域的尘雾于顷刻间烟消云散。 在惊天动地的声响中,原本趴伏在地上的巨大骑士缓缓站立而起。 它宛若苏醒的巨灵一般,俯瞰着其脚下抬手遮挡如瀑布般倾泻而下的炙热烟气的伽呙。 127 颠覆的前夕 “你,是何人?” 帝国骑士低沉而又冷峻的沙哑声音如钟鼎轰鸣般,自天空之上滚落草原间。 眼前这个遮掩了身形的家伙身手极其敏捷,居然可以躲过其蓄谋已久的抓握。 这不由得让骑士感到好奇,决定在一炮轰死这个遮遮掩掩的家伙前,先问问对方的来路。 毕竟,在他的印象中,能够有这种表现的家伙不超过一手之数。 伽呙抬头仰望着顶天立地的帝国骑士,瞳孔有些收缩。 她并不是因为对方出乎意料的袭击而惊魂未定,而是对于对方居然愿意采用那样的方式吸引敌人感到震惊。 要知道,骑士机甲虽然在设计时有考虑到驾驶舱内钢铁王座上神经链接的驾驶员的安全,但绝对没有针对摔倒这种事情做出过防护。 毕竟,在战场上,摔倒在阵列中基本意味着死亡。 而神经被专门链接的驾驶员们不仅肉身会感到摔倒时的震荡,精神上也会感受到来自骑士机甲自身大重量倒下后造成的损伤与苦痛。 不过,现在并不是思考这种问题的时间。 毕竟对方已经将覩石口里的玩具枪对准了自己。 看着那巨大的口径,伽呙明白,要是挨了这玩意一下,那么她大概率会变成散装的。 她深吸一口气,用坚定有力的语气诉说道: “尊敬的骑士阁下,我并不知道你遭遇了什么敌人,但是如果你仍然忠于神皇,那么请相信我,我并不是你的敌人。” 在这台机械巨物身上,伽呙并未感受到那些邪教徒的诡异和恶臭,因此其大胆地搬出了神皇的名义。 而这句话的效果是显著的,骑士虽然仍然保持攻击的姿态,但已经只用一个炮管对准她了。 可惜,她可以看出情绪变化的眼眸对于这位帝国骑士失去了作用。 而原因很简单,那便是在这个钢铁巨兽的身躯之上,游荡着至少十数個灵魂的影子。 虽然它们大都有些残破,但由于其互相纠缠重叠,还是让伽呙难以分辨出到底谁才是真正驾驶员的灵魂。 这种现象倒是很正常,毕竟每一台帝国骑士的钢铁王座的神经回路里,都游荡着其前任所有驾驶者的残破意识体。 “你有一分钟的时间让我相信你。” 骑士冷峻地开口道。 伽呙眉头微皱,虽然她知道这些为了神皇与家族荣耀而战的骑士们大都有着傲慢的性格,但直面这类目中无人的贵族战士的倨傲时,还是让她感到些许不快。 不过她可以理解对方此刻的警惕,毕竟能够让帝国骑士损伤如此严重的敌人,必然不可小觑。 于是,她简单地思索了一下,而后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兜帽斗篷,脑中浮现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只见她撸起半边袍袖,露出了修长健美的手臂,和镶嵌在如花岗岩般坚实优美的肌肉线条内的黑色凸起,而后用嘶哑的声音低声开口道: “为了莱恩。骑士阁下。” “如果可以的话,还请说明一下发生了什么,我会尽力提供帮助。” 没错,按照自己现在的衣着风格,除了身高上有些许瑕疵外,完全可以伪装成以神秘著称的星际战士初创团之一,狮王莱恩的子嗣,有着许多小秘密的暗黑天使。 听着对方那有关神皇子嗣的口号,帝国骑士沉默了一会,显然是陷入了某种疑虑中。 作为一名曾经外出服役过的历战骑士,他很清楚对方表露的身份是什么。 但是,为什么斯屋维上会出现不穿甲的暗黑天使? 就在他准备继续思考时,来自神经回路的剧痛让他的思绪断裂,同时也将其拉回了严峻的现实中。 他的时间不多了,马格里斯家族的时间不多了,斯屋维的时间也不多了。 他必须让仍然忠于先祖训诫和神皇之意的至高王族的血裔们联合起来,集结成为一股坚不可摧的力量,这样才能抵御那些该死的疯子。 此刻,纵使这个自表身份的家伙仍然存在着疑点,但他也没有了多余的选择。 毕竟,他的侍从骑士们能争取的时间十分有限,已然忘记了先祖荣耀的家伙们很可能动身前来寻觅自己,或是早已开始了他们的罪恶行径。 唯有相信对方,才能争取到可能存在的机会。 于是它收起了背甲上的重炮,简述着让其陷入窘境的原因—— 就在不久前,马格里斯家族的族长重病垂危,虽然其被一位来自国教的女士救起,但状态十分不佳,统治斯屋维的至高王族急需一位新的领导者。 这个位置本来众人都认为会被传给德贤兼备的长公主奥德丽雅·马格里斯,但奄奄一息的老至高王却在不久前临时宣布由其第十三子佩德罗·马格里斯担任第一继任者。 佩德罗与长袖善舞,精明能干的奥德丽雅有些许不同。 他虽然不善政务,但穷奢极欲,他虽然不诣管理,但却盲目自大,是一个较为拟人的家伙。 极其重视荣耀的马格里斯成员们怎会忍受一个蠢货伫立在自己脑门之上,于是纷纷表示反对。 可让人奇怪的是,一向尊重各大支系意见的老族长却表现出了古怪的沉默。 就在其余族人不解时,佩德罗却采取了行动。 “准确来说,是他的盟友采取了行动。” “那些该死的万机神的信徒,他们背弃了不参与斯屋维内部政治的诺言,于暗地里支持佩德罗那个蠢货。” “他们用了不知道什么诡异的邪术,让我和其他正处在休眠状态的历战骑士陷入了某种无法自控的状态,转而被战甲的自动系统控制。” “若不是我的骑士战甲的自动化系统在一次战斗中被热熔重创,那么我也难逃那种身不由己的状态。” “好在我们的侍从骑士并没有遭到操控,愿他们魂归黄金王座……” “我本来打算冒死传递这份讯息到赫邱斯那边,不过那些该死的家伙似乎在修缮的时候给我的左腿动了手段,现在我已经无法继续前进了。” “他们或许就要来了,我本就打算在此地和他们殊死一搏,现在将情报告诉了你,则更没有了遗憾。” “神皇的天使啊,请将机械教动兵干涉斯屋维的消息传递到王城,让我的兄弟和孩子们做好战斗的准备。” 伽呙的眼神颤动。 耶利哥星区,完美之主,机械教干涉,骑士内斗…… 许多看似毫无关联的关键词在此刻串联起来,形成了一张阴谋的大网。 她猛然意识到—— 斯屋维,或许正处在颠覆的前夕。 128 荣耀的骑士 伽呙意识到,这已经不是一般的动乱了。 现在发生在斯屋维的事件,很可能是一张早有准备的大网正在收紧的过程。 而如果对方的阴谋达成,斯屋维被成功颠覆,那么整个耶利哥星区或许都会面临巨大的威胁。 按照她的回忆,耶利哥星区是在叛教时代第一批陷落的帝国世界。 这就意味着,目前看似突发的事件,实际上都是这些颠覆者早有预谋的诡计。 以无心算有心,以暗面算明面,照目前的状况来看,仍然忠于帝国的马格里斯家族派系不能算情况危急,只能说危在旦夕。 更何况,原本作为马格里斯家族盟友的机械教,此刻居然公然开始加入这场将使得斯屋维改朝换代的政变叛乱中,并且表现出了极其犀利的手段。 为此,他们甚至将手脚沾染到了作为骑士家族图腾象征的历战骑士身上。 这种行为不仅疯狂,同时也意味着他们对于这场战斗的势在必得。 毕竟,这种等同于当着星际战士战团面前羞辱无畏老兵的行为,在事后必然会招致骑士家族的拼死报复。 纵使这张阴谋的大网目前只在伽呙面前张开了冰山一角,却让她感受到了巨大的压迫感。 她虽然在来历神秘的系统作用下,拥有远超寻常阿斯塔特修士的强横战力,但也很难在这种蓄谋已久的星球规模的阴谋前有所作为。 但是,那又如何? 无力并不是拒绝抗争的理由,逃避并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 当一个人对于一颗星球的正在面临灾难心知肚明时,又怎可能会忍心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亿万同胞陷入绝望之中? 至少伽呙绝对做不到对这一切熟视无睹。 哪怕她的努力或许无法改变星球的灾难,她也会努力尝试一把。 更何况,如果极限星域中的耶利哥星区的骑士世界斯屋维陷入帝国之敌们的手中,那么正打算在此星域彼端阻止范迪尔的愚行的伽呙等人也必然会被斯屋维陷落后的蝴蝶效应影响。 想到这里,伽呙褪去了最后一丝顾忌和犹豫。 她抬起头,坚毅的光芒自宛若珍宝般璀璨的丹凤美目中流露而出。 按照记忆中养父的教导,她将双手郑重地交叉放在胸口前,行了一个标准了天鹰礼: “骑士阁下,我会告知你的族人,也会帮助他们抵御那些堕入黑暗的敌手。” “你的徽章和意志,我也会为你找到继承者。” “愿伱在此地魂归黄金王座。” 高大的帝国骑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个让他感到些许奇怪的“暗黑天使”。 他能够从她那张清秀刚毅的脸庞上看出发自内心的敬意。 虽然他对于自己的赴死并没有看得那么高贵,毕竟这是每一位合格的帝国骑士都会做出的选择。 但伽呙给予的敬意还是让他在无数次战斗中被刻入骨髓的荣耀感得到了满足。 “多谢。” 帝国骑士沙哑的声音回应道。 而后,其驾驶舱的连接处开出了一道缝隙,在反射的光束下,一个在半空中坠落的物体自那道开口缝隙中掉落到了宛若玻璃渣一般的坚硬草地上,发出金属碰撞的轻脆声响。 “拿着我的荣耀徽章,告诉我的族人,是德·奥里克告诉了你那些该死的机械怪物们背弃了他们同至高王的古老契约。” “告诉他们,我将背负着家族的荣耀,在斯屋维的战场上先行一步,愿马格里斯家族最勇敢的后裔们追随我的脚步,我将在神皇的王座前为他们准备好美酒。” 做完这一切,他用尽全力,支撑起动力轴承完全断裂的左腿,拼命抵抗住源自钢铁王座精神链接所带来的钻心痛苦,重新挺身战立在了黄昏下的草地上。 如血的残阳照耀在这位骑士的身体上,已然得到了伽呙承诺的他此刻再没有了顾虑,默默地等待着那些妄图玷污马格里斯之耀的狂徒们。 伽呙低下头,俯下腰肢,捡起了那枚反射着夺目光辉的徽章。 那是一枚盾徽,形如麦穗的饰刻交织在其厚实的边缘,在其中心,一只嘴咬利剑的狮身人首怪物怒目圆瞪,散发着令人下意识感到肃穆的威严感。 伽呙深吸一口气,将盾徽攥在了手里,最后抬头眺望了一下夕阳下的骑士。 对方此刻正无言地注视着正在下落的恒星光环,以一种无言的方式与这颗承载了他一生的星球的天空道别。 火红的恒星之余辉洒落在草地上,使得这位骑士仿佛正站立在血红的战场间。 一如此生无数次的情况一样,他将在这里进行战斗。 只不过,这或许会是他的最后一战。 而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他的敌人,将是昔日与其共同酣战的袍泽。 转头离开此地,朝着来时的古堡废墟走去。 现在看来,试图通过机械教那边搭线寻找提尔维乌斯的自闭导师可能难度有一点大了。 毕竟她怀疑,对面是不是已经皈依了黑暗机械教。 在荷鲁斯大拜寿时期,有一部分机械教的成员认为那位统治着神圣泰拉的帝皇只不过是一个靠着血腥与暴力篡夺人类之主位置的泰拉黑暗科技军阀。 而这些人对于机械神教官方指定帝皇为欧姆尼赛亚感到极度的不满。 在叛乱的火光点燃银河后,早已对人类帝国愤恨已久的机械教徒们正式和信仰万机之神的同胞们分道扬镳,黑暗机械教自此成立。 这些以探索知识为名义的家伙经常做着一些残酷至极的事情,肆意践踏人类的道德底线,并声称自己的行为是在进化的道路上。 不过最让她感到奇怪的是,那些疑似黑暗机械教的家伙到底是怎么操控德·奥里克他们的帝国骑士机甲的。 要知道,时至今日,任何一台帝国方的历战骑士的精神回路中都充斥着众多忠诚的英灵,他们和机魂一起,可以抵御绝大多数外部的干涉。 于是抱着内心的疑问,她询问了不知为何沉默了许久的覩石。 后者对于伽呙的提问,不满地“哼”了一声,而后用不痛快的语气轻描淡写地说道: “就那种被孩童般的技术篡改的系统,如果我拥有完整的躯干或是和其自动系统近距离接触,也可以操控给你看。” 129 憎恶智能 覩石的回答看似牛头不对马嘴,但却让伽呙的内心如被巨锤敲击般震撼。 它的意思不仅是说明自己有能力做到操控如今的帝国骑士机甲,而且还隐晦地说明了对方可能采取的手段。 那就是运用了可以和覩石相比的高精密系统。 要知道,虽然大多数机械教都在打擦边球,但名义上,人工智能是绝对被禁止开发的危险科技。 毕竟,人类强盛至极,被冠以黄金时代名号的黑暗科技时代,就落幕在了黄金人类的造物,拥有高度智能的铁人手中。 如今的机械教明面上都是用名为“机魂”的特殊非物质构造物来驱动自己的机械造物,而没有机魂的智能造物则会被称为憎恶智能。 纵使是脸皮最厚的机油佬,也会在被人怀疑研发憎恶智能后大惊失色,并且极力否认。 这四个字在外人同机械神教交流时更是碰都不能碰的话题。 但是,这种禁令显然跟雄踞道德洼地的黑暗机械教没啥关联。 早在荷鲁斯大拜寿时期,他们便在陷落的星球上通过一系列惨无人道的方法强行研究早就被人为消失的憎恶智能科技。 最终在无数无辜帝国子民的尸骨上,他们成功做到了。 而根据覩石的提示,对面此次显然是搬出来了压箱底的憎恶智能。 那么这么看来,斯屋维上的机械教堕入黑暗已是既定的事实了。 她不禁有些懊恼——提尔维乌斯为什么不多关心一下其导师所在的斯屋维呢? 这敌人都把大本营开在你家的矿前了,你甚至连个视野都没开。 想来这也是那些机械教成员敢如此决绝行事,以近乎羞辱的方式对待马格里斯家族的历战骑士的原因所在。 他们在早有预谋的同时,还拿出来了科技降维打击帝国的憎恶智能。 从他们的视角来看,这波就是飞龙骑脸,输不了。 但在得知了这个关键的信息后,伽呙反而不像之前那么慌张了。 如果黑暗机械教真的将希望寄托在憎恶智能上,那么这将是他们最大的破绽。 而且她手上,似乎正好有一个可以完爆黑暗机械教憎恶智能的家伙。 那便是正儿八经的黑暗科技时代黄金人类的人工智能,铁人覩石。 如果黑暗机械教妄图在性能和精密性上与这台活着的老古董相较量,那伽呙觉得他们真的是钛君近战阿斯塔特——钛好笑了。 但是,覩石也说了它能够发挥作用的前提,要么有完整的躯体,要么能够和对方的控制系统近距离接触。 而为了保险起见,伽呙还是询问了一下它: “覩石,根据你的判断,我们这個时代的科技水平所研发的人工智能和你相较量,结果会是什么?” 对于伽呙的这个问题,覩石极其人性化的嗤笑了一声,而后回应道: “会赢哦。” 不知为何,听到这句话,伽呙本来觉得十拿九稳的局面,突然变得扑朔迷离了起来。 就在伽呙还需要继续询问一些事情时,古堡废墟已然出现在了前方不远处,所罗门的声音也随着草原上的微风吹来: “哦,感谢神皇,你终于来了。” “说实话,刚才我在这边看到那个大家伙站起来之后,就准备逃跑了。” 进入了所罗门的聆听范围后,伽呙咽下了准备开口询问覩石的话语。 她有些无奈地走到了躲在货箱后面露出半个脑袋暗中观察远方的所罗门身旁,以较为低落的声音简述了那名帝国骑士德·奥里克所说的状况。 而后她长叹一口气,说道: “你知道的,我不能不管这种事。” 所罗门的表情变得和便秘一样难受。 他很难理解,到底为什么每次他和伽呙一起行动,都会遭遇各种各样的大事。 虽然在答应陪同她完成那个堪称疯狂的计划之后,他就隐隐预见了未来道路的坎坷。 但他真的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坎坷。 而且,根据伽呙转述的话语来看,他们即使刻意不去掺和马格里斯家族的事情,斯屋维的动乱也势必会影响到他们。 “唉,事已至此,作为神皇的子民,我们当然不能坐视不管了。” 所罗门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摊了摊手。 他拍了拍大腿,而后站直了身子。 看着远方在残阳下默默等待着最后一站的帝国骑士,所罗门眼中有些恍惚。 不过这抹恍惚转瞬即逝,以至于正在重新背起货箱的伽呙并没有意识到它的出现。 “咦,你们为什么带着我的破烂身体?不是讲好给我换个新的吗?” 覩石有些不满的声音在伽呙脑海中响起。 对此,伽呙很想吐槽: “不是,你看现在这哪有完好的铁人身躯啊,这只有机械教整的破烂,伱要不要吧。” 但是覩石挑选说话的时机都是她不方便开口的时候,于是她也只能装作什么都没听到,带着所罗门重新朝王城赫邱斯走去。 他们带着希望和期盼从那里过来,而现在则要带着绝望和背叛的消息重新回到那边。 命运还真是无常的事物。 伽呙抬起头,看着在被名为多斯之盾的气态巨行星遮挡的恒星光环的最后霞光下变得如鲜血般淋漓的天空,内心有些感叹。 …… 赫邱斯的内城区,在一道道坚不可摧的防御工事之后,一座宏伟的宫殿群坐落于此。 此刻,其内最辉煌亮丽的主殿侧面,一个较为小巧的殿堂内,一名雍容华贵的富态美妇正紧缩眉头,双手并用,左右开弓,不停歇地批阅着面前宛若山峦般堆砌的文书。 她的效率很高,速度极快,但是其面前的文书宛若无穷无尽一般,历经极长时间也不见它们的减少。 其旁,许多沉默寡言的抄写机仆在利用机械臂帮助其处理较为简单的事宜,但即使如此她还是感到时间不够用。 而就在她恨不得再长两对手时,内殿的大门自外部打开。 一位身穿内侍服饰的中年人昂首阔步地走入了这座内殿中,瞥了一眼散落满地的文书,眉头微皱。 他清了清嗓子,以缓慢的高傲语调对甚至没时间看向他的美妇开口道: “长公主殿下,尊贵的准至高王和至高王邀请您参与即将开始的舞剧。” “还请尽快动身,不要让二位大人等待太久了。” 130 钟鸣六声 带着所罗门重返赫邱斯时,伽呙和他简单分析了一下如今斯屋维上的势力格局。 “首先,作为骑士世界的统治者,至高王族马格里斯家族掌控着这颗星球上绝大多数的军事力量。” “不过就目前来看,马格里斯家族分成了至少两个派系,立场以支持十三王子还是支持长公主为区分。” “从德·奥里克阁下的话语来看,至少绝大部分的骑士仍然信奉家族荣耀,所以支持并不具备贤德的十三王子者应该是少数。” “但这个局面在驻扎此地的机械教起事后改变了,那些原本作为活圣物供奉的历战骑士们被对方以不知名的手段强行操控,而后站在了十三王子这边。” “不过考虑到还有大量的骑士和侍从骑士们散布在斯屋维的其他地方,保守估计,马格里斯家族目前的内部力量大概是分成了四六开,而仍然忠于自己誓言的帝国骑士们必然是大多数。” 听着伽呙的分析,所罗门则提出截然不同的意见: “不,你仅仅考虑到了表面上的情况。” “事实上,贵族家族成员之间的关系绝不是你是敌人我是盟友这样的双向剪头关系,而是宛若线团一般复杂的利害关系。” “虽然骑士家族们背负着名为荣耀的事物,但其本质上还是帝国的大贵族。” “若是再考虑上那位仍然活着的至高王的态度,那么这其中的错综关系就连最精密的沉思者都无法计算出来。” “或许大部分的马格里斯家族成员确实反对至高王不立贤辈的行为,但他们并不会直接就因为这种理由就参与到明枪实弹的内斗中。” “真正的情况会是仅有极少数的护贤派站出来,而后剩余的家伙则会以旁观的姿态审视着这些反对者的言行和揣摩他们的意图与下场。” “荣耀固然重要,但利益仍是大多数贵族最重视的事物,像德·奥里克阁下那般的高贵者终究只是少数。” 所罗门看着不远处已经开始散发出晚间灯火的赫邱斯,半咪着眼睛,以极其戏谑的口吻地阐述着自己的观点。 不过,他的判断很快就被伽呙以一个不为人知的事实驳斥: “所罗门,帝国骑士的勇敢和高尚并不是来自于个人,而是历代驾驶者共同的灵魂回响。” “每一位驾驶者在逝去后,他们的灵魂碎片依然会存在于钢铁王座的神经回路里,潜移默化地影响后续的驾驶者。” “这個过程虽然有些痛苦和不人道,但却保证了每一位历经记忆塑造后的驾驶者都会拥有对家族和帝国的绝对忠诚。” “换句话来说,除非整个斯屋维都在同时陷落,否则帝国骑士们在知道德·奥里克报出的阴谋后,都会不惜一切代价地同敌人鏖战至死。” 伽呙坚定的语气不禁让所罗门感到些许惊讶。 他回头看向背负着货箱前进的伽呙,脸上的戏谑此刻变为了深深的凝重。 刚刚伽呙所说的事情如果是真的,那必然是帝国的机密。 此等秘辛,她是如何掌握的? “我真的很好奇你的身份,伽呙。” 伽呙兜帽下的嘴角微微勾起,而后用同样的语气回应道: “我也很好奇你的身份,所罗门·哈洛克,亦或是说莫尔德凯船长。” 她很清楚,这个家伙刚刚所表现出的对贵族的了解,绝不是道听途说那么简单。 所罗门摊摊手,脸上重新浮现了往日的笑脸: “哦,神皇在上,我们还是讨论一下进城后该怎么行动吧。” 伽呙也很配合地转移了话题,她指了指前方建筑物东倒西歪的外城区,低声道: “根据我的经验,在这种建筑群落七扭八歪的地方,往往会汇聚着最不受控制的民众。” “如果我是叛乱者,那么我必然早就将自己的棋子下到了这片区域中,届时一旦发难,便可迅速地围困住被外城区包围的内城区。” “所以我们在经过外城区时,就可以先留意其中的情况,而后再前往内城区,通过德·奥里克阁下给予我的盾徽进入其内,告知马格里斯家族的其他族人。” 所罗门搓了搓下巴,目光闪烁,问出了一个问题: “你如何保证我们能够进去呢?” 这个问题让二者间的交谈陷入了沉默。 是啊,就算他们拥有帝国骑士德·奥里克的盾徽,又如何让看守内城区的扈从长矛军相信他们得到它的方式呢? 要知道,他们可是刚来斯屋维的臭外地的。 而且所罗门还瞥了一眼伽呙背后装着覩石残躯的货箱。 天晓得那些看守内城区的士兵会认为其内装了些什么。 他们或许在靠近内城区防线的时候就会被当成危险人物处理了。 此时二者同时意识到,他们进入内城区都如此艰难,更别说面见赫邱斯内城中的内城,王宫中的至高王族马格里斯家族成员了。 而且纵使他们成功见到了对方,他们所说的阴谋是会被传递给散落在斯屋维各地的骑士,还是会被直接扼杀在他们的嘴巴里,都是未知数。 伽呙眉头紧锁,所罗门也不再开口。 他们的计划似乎陷入了死胡同。 这种沉默一直持续到二者正式步入了外城区内。 随着恒星光环的落下,远方最后一缕微光消逝,无尽的夜笼罩了赫邱斯的上空,将昏沉的阴霾撒在了这座王城中的每个人头顶。 就在伽呙绞尽脑汁时,她的思绪却被外城区中突然弥散的诡异钟声打断。 “咚,咚,咚,咚,咚,咚。” 伴随着六下空灵的敲击,浑厚沉闷的钟声在音频的共振下,响彻于外城区中。 伽呙的目光循声而去,而后便看见了一处坐落于外城区和内城区交界处的空旷地带上,与周围格格不入的诡异淡粉霞光闪烁。 于此同时,无数个声音共同纠葛而成的颂念声伴着略带异常香气的微风,吹拂到了伽呙耳畔。 就在她听清其中的只言片语时,莫大的惊疑席卷了她的内心。 131 弥撒 “愿完美之主宽恕我们的不全,愿我们的苦痛能够换取祂的欢愉,愿我们的奉献可以升华吾等卑贱的灵魂……” 伽呙猛然想起了那个宛若邪教徒一般的修士邀请他们参与的弥撒。 不绝于耳的祷词宛若千钧巨锤,敲击在了伽呙思绪的迷惘上,击穿了她思考的阻碍。 “我好像明白我们该从何处着手了。” 她喃喃自语道。 那位令人尊敬的历战骑士,德·奥里克·马格里斯,在为伽呙叙述斯屋维的窘境时曾经简单地提过一句话—— “老至高王突发恶疾,生命垂危,随后被国教的一位女士所救。” 那么问题来了。 他这句话所说的国教,到底是哪个国教? 是神圣泰拉正颅骨旗的国教,还是那个奇怪的修士所言的“国教”? 伽呙的目光变得严肃起来。 她此前就猜测斯屋维的国教是否已经出现了问题。 而现在这个原本看似荒谬的揣测,似乎正是事实。 想到这里,伽呙将双目投向了那处在昏暗的夜幕上点缀着紫粉霞光的空旷区域。 刚刚的空灵钟声和诡异祷词正是从那個地方传来的。 那里是否正在举行二者初来斯屋维时遇到的修士所说的弥撒? “伽呙,你在看什么?” 所罗门有些疑惑地看着正在注视着远方的伽呙。 他虽然听到了六声钟鸣,但却并不知道它们来自于何方。 除此之外,他则再没有听到和看到任何异常的情况。 “你看,那里的光有些独特啊。” 伽呙指着散发着令人心跳加速的紫霞粉光的区域,略带吐槽意味地开口道。 在她看来,若是在巢都世界上出现此等奇况,那么或许可以说是颜色独特的氖光灯。 但这可是除了有高达之外其他一切都和中世纪无二的骑士世界啊。 在这里整这种紫粉色的光污染,未免有些太城市化了。 就在伽呙看着那片不断摇曳的紫光区域时,所罗门也顺着她的视线盯了又盯。 但他就算把眼珠子都瞪涩了,也没有看出半点奇怪的光。 在他眼中,如遮天之布般的黑夜笼罩着这片散发着零落灯火的城市,除了让人压抑的黑暗外,那里再没有其他任何事物。 于是乎,所罗门很坦然地诉说了自己的感受: “如果你指的奇怪的光不是那里零碎的灯火的话,那么实话实说——” “事实上,我什么也没有看到。” “无论我怎么看,那里都是黑暗,而除黑暗之外,则只有更深的黑暗。” 所罗门的话语里虽然有着一如既往的戏谑,但伽呙还是从他的微表情和情绪变化中看到了他的诚恳。 也就是说,所罗门这一次并没有撒谎。 他确实什么也没有看到。 而如果所罗门所说的是其真实感受,那么一个新的问题出现了—— 伽呙为什么和他的视界不同步呢? 就算改造后的她可能拥有很广的可见光范畴,但那也不可能出现同一片天空在她眼中璨若灯楼,在凡人眼中暗如黑霾的情况。 想到这里,伽呙内心颤动了一下。 那如果并不是物理因素导致的视物不同步。 那么唯一的可能,便是来自非物质界的影响了。 伽呙作为拥有灵能的存在,时常会感受到来自彼岸的力量干扰。 这种干扰最明显的体现便是其耳畔不绝的无形呢喃。 而此刻她猛然意识到,如果自己的听觉会被扰乱,那么其他感官会不会也是如此呢? 她看着那片不断波动的紫霞区域,呼吸变得粗重起来。 如果这种来自彼岸的干扰真的渗透到了她的各个感官上,而她此前却不自知,那么她很难想象自己在之前的行动中是否已经遭遇了某些恶意存在的影响。 自己是否在很久之前,就开始看见了那些正常人是无法窥见的景象和事物呢? 她咬咬牙,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有些混乱的内心。 至少目前来看,她并没有因为这种非听觉的干扰而出现不利的情况。 所以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要将心力投入到眼前的事务上。 关于干扰的思考,只能寄希望于解决了斯屋维的灾难后她能够有时间好好寻思一下对策。 于是伽呙转头对所罗门说道: “既然你看不到,那么你就跟我来吧。” “让我们好好看看,骑士世界斯屋维的‘国教’弥撒,会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所罗门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我们俩还能顺手拿两弥撒金。” 面对不忘初心的所罗门,伽呙感到一阵无语。 她揉了揉太阳穴,思虑再三,最终还是带着所罗门前往了那处在她眼中散发着紫粉霞光的广场上。 …… 赫邱斯大教堂隔壁的中心广场。 白日间,完美之主教派的布道者用来颂念异端罪行的火刑台上,一道纤细娇艳的身影亭亭玉立。 纵使是最宽松的简朴麻布修道袍也难以遮掩其丰满的身躯,在直棱的衣布下,令成年男性热血磅礴的曲线若隐若现。 她有着月光一样皎洁的白嫩肌肤,淡紫色的长发被精心地盘箍成单边长辫,柔顺的发丝沿着其胸部的线条垂落而下,伴随着其娇躯的律动而有节奏的摇晃。 没有华丽的粉饰,没有浓妆艳抹,她仅仅是穿着最朴素的衣袍,就显露出了女性最完美的一面。 她桃红色的眼眸蕴含着温柔的笑意,如水的目光轻拂在高台下无数痴痴望着她的信徒身上。 没有过多的言语,她的笑脸就是最大的鼓励,长期营养不良的信徒们此刻宛若打了鸡血一般,不知疲倦地高喊着完美之主教派的祷词。 直至他们重复了六遍,绝色的女士才轻启她的朱唇: “感谢你们的虔诚,我最可爱的信徒们。” “以完美之子的名义,我得知神皇已经聆听到了你们的呼喊。” “接下来,请展示你们更深一层的觉悟吧。” 她宛若春笋一般娇嫩的手腕轻翻,台下的信徒便已经心领神会。 只见表情狂热的教徒们褪下了自己破烂的衣袍,露出了一具具遍布伤痕的瘦弱身躯。 下一刻,陷入了某种癫狂的人们拾起了任何可以充作戒具的武器,不知苦痛地开始自残鞭挞起自己。 淋漓的鲜血洒落在教堂面前的广场上,浓郁血腥散入了燃烧着圣洁蜡烛的神殿内。 这些血气在遭遇蜡烛的热气后升腾,而后聚集到了神皇的雕像旁。 在某种奇特的冷凝作用下,两行重新汇聚的血水淤积在了神皇雕像的眼窝中,随后化作两行血泪,缓缓流下…… 132 虚无的美好 所罗门跟随着伽呙的脚步,走在不知为何此刻如此安静的外城区街道间。 昏沉的夜幕宛若遮蔽了天际的黑布,将这个地方密不透风的笼罩起来,施加着令人感到绝望的压抑感。 虽然在遥远的地方,来自内城区的光芒摇曳不息,但在此刻隔着无数残破的建筑眺望那片光辉亮丽,却给他一种难以触碰的无力感。 似乎内城区和外城区之间除了存在着物理的阻隔外,还有着一道无形的难以明说的屏障阻拦。 他的眼眸扫过地面上的污垢,鼻息间嗅着此处淡淡的腐臭味。 像,太像了。 这种破败,这种压抑,这种绝望,这种深沉。 一切的一切,都和下层甲板一样。 这可真是一种奇特的现象: 虚空舰的上层甲板、巢都世界的塔尖,锻造世界的永恒锻炉……不同的繁华之地会因为所处环境和人文背景的不同呈现多种多样的奢华。 而这些世界的下层甲板、底巢、郊区等地,却都会表现出如出一辙的昏沉。 生活在这些地方的人们,仿佛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就和他们所处的环境一样,是最低劣的化身。 这种相似宛若一种诅咒,牢牢吸附在人类帝国这个庞然大物身上,侵蚀着组成了这台巨型机器的一颗又一颗螺丝。 在这种诅咒下,人们的道德被劣化,人性的光辉被遮蔽。 生活在这些地方的人不再是人,而是退化为了名为“渣滓”的劣物。 想到这里,所罗门的眼睛微眯起来。 是啊,渣滓…… 大多数肉食者都会对生活在地狱的人民施加着残酷的压榨,在冷酷无情的征税中将他们最后一丝人性连带着血汗榨尽。 而后这些自诩高贵的管理者便站立在由无数尸骸堆砌的高塔上,俯视着这些身心俱残的家伙,给予他们最蔑视的称呼——渣滓。 想到这里,所罗门自嘲地笑了笑。 就在他的眼前不自禁地再次闪回某些画面时,走在其前方的伽呙停下了脚步。 所罗门的思绪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断,于是抬起脑袋,注视着那道背负沉重货箱的修长健美身躯,疑惑地问道: “有什么情况吗?” 伽呙没有回应他的疑问,而是以冷峻的声音对着二者左侧的一个被浓厚黑暗遮蔽的小巷低喝道: “你最好在我采取行动前自己出来。” 所罗门扭头看向她注视的方位,却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就在他忍不住想要继续开口时,一阵细微的布料摩挲声自那個方位传来。 随着这股声音不断增强,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也逐渐弥散到了所罗门鼻腔内。 而后在昏暗的残光照耀下,一个身形佝偻的中年男人从小巷中走出。 他身上的衣物破烂不堪,瘦骨嶙峋的身上遍布着狰狞的伤口。 这些伤口有的仍在流淌发黑的鲜血,有的则正在散发出刺鼻的恶臭和流出令人作呕的脓疮。 这是很正常的情况,这等密集的伤势对于生活在此等卫生环境不太良好的人来说足以致命,更别说营养不良还会加剧伤口愈合的难度了。 他无神的眼睛宛若粗糙的石头一般,毫无焦距地落在伽呙和所罗门身上。 显然,这种程度的伤口感染已经让他出现了癔症的状况。 伽呙看着正在因为自己的伤口而缓慢腐败的中年男子,眼神中露出一丝怜悯。 她扭头看向所罗门,低声说道: “我记得你带了医疗包。” 明白了伽呙的意思后,所罗门一边从大衣后的背包中取出小型军用医疗包,一边有些肉疼地絮叨着: “这玩意老贵了……” 伽呙从中取出复用抗菌素针管,缓步走向这个男人,想要稍微缓解一下他的痛苦。 不过当她靠近对方,举起手中的针管时,已经对外界状况无法做出正常反应的男人却突然变得情绪强烈起来。 “不,不要管我!” 看着陷入应激状态的癔病男子,伽呙停下了脚步,双手平放,用平静的语气安慰道: “别担心,我只是帮你处理一下伤口。” 但对方在听到这句话后却表现得更加癫狂了起来。 他的双脚胡乱地踢踏着,头颅无规律地摇晃,整个人陷入了某种魔性的舞蹈状态。 模糊不清的语句从显然已经神志不清的他口中颂念而出: “伤口是一种赐福……鞭挞不完美的己身……前往黄金王座后六重圆环之上……失乐园的门票……” 伽呙的眼神开始变幻,她明白,对方很显然是和那打着国教名义的邪教有所关联,并且深受其蛊惑和毒害。 她并没有强行为其注射,毕竟如果对方内心中默认了这种苦痛和折磨是正确的,那么纵使她现在能够为其延命一时,也只是拖慢了其自我毁灭的过程罢了。 “如果你所渴望的失乐园的门票是苦痛与伤口的话,那么我认为它和地狱其实是差不多的地方。” “认清你的信仰,我的朋友。神皇爱人,且一视平等,如果是祂,绝不会以人类的痛苦作为赐福的代价。” 伽呙蹲下身子,严肃地诉说着。 她铿锵有力的话语若滚滚雷声,落入了男子的耳朵,使其眼中泛起了些许清明。 他停下了魔怔的舞蹈,但双眼中依然充斥着麻木。 他看着眼前这个蹲伏的高大之人,宛若呢喃一般问出了一个问题: “如果神皇真的爱人,那为什么我们却生活在痛苦中呢?如果人人都是平等的,那为什么会有内城区和外城区的划分?” “我只是渴求美好而已……而我能够付出的代价,也仅剩下这幅身体了。” “你说我所渴求的是地狱,但在我看来,我此刻身处的地方才是地狱。” 伽呙默默地看着重新开始舞蹈的男子,久久没有言语。 在她的视野中,紫色的光幕以那处空旷的区域为中心,缓缓扩散,笼罩着星野下的赫邱斯。 而眼前的男子,在紫光的照耀下,宛若支离破碎的木偶一般,开始着透支生命的舞蹈。 恍惚中,她看到无形的丝线在对方的关节处延伸。 但当她顺着这丝线往上方眺望时,却只看到了一片虚无。 133 苏醒 伽呙将抗菌素注射器留在了地上,带着心疼不已的所罗门离开了那个陷入了魔怔的男子。 是什么驱使他跳起了消磨生命的舞蹈呢? 是蛊惑他的邪教,还是那虚无缥缈的失乐园,亦或是赫邱斯本身? 她感到了些许迷茫。 “你好像在因为那个家伙的呓语感到迷茫。” 所罗门略带戏谑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伽呙没有回头看他的表情,因为猜也能猜到肯定是一副欠样,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她虽然深知底巢等区域的存在是难以避免的事实,毕竟人类帝国的拜占庭式官僚体系已经和它的命脉紧紧相连。 但她此刻在对这种现象感到不满的同时,内心居然泛起了一种恐惧—— 她真的可以改变这一切吗? 昔日,她带着满腔热血跟随所罗门自克劳伦德上方的轨道启航,穿梭在了寰宇之中,试图以自己的力量改变叛教时代的灾难。 但如今,随着她不断接触帝国的各大势力,随着她不断见证不同的星球世界,她却感受到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某种无法遏止的腐烂充盈在了帝国体内,宛若癌细胞一样不断扩散,难以根除。 即使她成功扳倒了疯狂的范迪尔,那么已经变成这般模样的人类帝国又会改变多少呢? 想到这里,她的内心就开始涌现无边的恐惧。 她恐惧自己的努力会不会换来的只有无事发生,整个帝国仍然会在既定的轨迹上陷入更深的没落。 她也恐惧自己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想法,为什么会动摇内心。 但愈是思考,她就愈是迷茫。 那个中年男人的自我毁灭如同一個拉杆,打开了她一直被自己刻意掩埋的内心深处。 大量的负面情绪开始出现在她的脑海中,以至于她的灵能都出现了危险的震颤。 就在她陷入更深层次的不知所措时,所罗门用力拍了拍她的后背: “你在迷茫些什么?” “要知道,提出那个和送死一样的计划的,可是你自己。” “你这样可不像我认识的那个试图改变下层甲板的家伙。” 他的声音逐渐变得严肃起来: “或许你感受到了,阻拦在你的计划前的障碍是多么的根深蒂固,或许你意识到了,想要改变已然固化的世界是多么的不容易。” “但既然你已经有了决断,那就不要害怕结果。” “就像我们航行者常说的俚语一样:当伱准备航行的那一刻,便已经做好了跌得粉身碎骨的准备——当然,这个道理我在最近开命运之矛的时候感受得特别明显。” 所罗门最后的话语重新恢复了一如既往的调笑语气。 听了他的话语,伽呙转过头,深深地看了一眼这个家伙。 后者则淡笑着予以目光的回望,顺带还举起自己的船长帽示意了一下。 看着煞有介事的所罗门,伽呙嘴角缓缓勾起。 这个贪财的家伙总是在和钱无关的关键时刻表现出惊人的清醒,而他的言语虽然蕴含了某种诡辩,却确确实实地激励了伽呙。 她深吸一口气,内心的情绪潮汐重新回落,再次恢复成一片平静的水潭。 伽呙明白,或许她无法做到立即见效的改变,但是她会用尽自己的全力,努力地将这个旱厕一样的世界雕琢成拟人一些的模样。 不过,她的内心出现了一丝疑惑。 她发现,自己的内心在最近似乎总会出现大幅度的情绪变化。 这显然是不正常的情况。 而这种不正常的影响,不禁让她想起来了某个同样会施加内心干扰的区域—— 亚空间。 与此同时,许久未曾开口的覩石突然将略带急切的声音传到了伽呙脑海中: “不对劲,这片区域充斥着某种次频率的信号波。” “这种信号波太诡异了,我无法捕捉到其确切的来源。” “就好像它们是凭空出现的一样……” 覩石的话语似乎印证了伽呙的猜想,于是她顾不上考虑还在旁边的所罗门,立刻开口问道: “信号波最强烈的地方能探测到吗?” “啥?” 所罗门显然被伽呙牛头不对马嘴的问话震惊到了。 不过她当然没时间解释这些,而是焦急地等待覩石的答案。 “啧,你别着急啊,我正准备说的来着。” 随即说话喜欢大喘气的覩石报出了那个区域的大致方位。 而在得到这个坐标后,伽呙却丝毫没有诧异。 因为那里,正是她的视野中紫光最闪耀的地带。 …… 黑暗,一望无际的黑暗,让人无法呼吸的黑暗。 这是米切尔唯一的感受。 这里到底是他妈的什么鬼地方? 我想要看见,让我看见吧。 只要看见那该死的路,那么这一切都会得到答案。 就在他的意识逐渐陷入迷惘的回响时,其眼前的事物开始了变幻。 黑暗逐渐散去,令人作呕的扭曲漩涡浮现,其中隐约交织着无数张诡笑的人脸。 那是来自至高天的余波,那是来自灵魂之海的一角。 虽然已经看到了它许多次,但是无论多少次看到,他还是想骂一声——真是丑到操蛋。 不过既然已经看到了这一切,那么他还是默默地注视起前路。 微弱的光芒浮现,不远处的虚无中,灿烂的高塔闪烁着足以灼烧灵魂的辉光,宛若指路的灯塔一般,拂照在米切尔的视界内。 那便是导航者最重要的坐标物,来自神圣泰拉的星炬。 此刻,在那燃烧着上千灵魂的庞大灵能光束的照耀下,虚无的波涛逐渐溃散,隐藏在幕后的迹象浮现。 而当米切尔的第三目越过灵魂之海的海浪,窥见正在其后闪耀的未来光景时,他却震惊地看到了一个正在扭曲变化的不可名状之影。 伴随着灵魂的刺痛,他的意识如同被千钧巨锤击中,脱离了这种悬浮在无形之海的感觉,重新坠回了自己的躯壳内。 “阿米诺斯的!” 他发出一声刺耳的怪叫,睁开了双眼,而后和正拿着一把解剖刀,在其肚子上比划的蕾娜神甫大眼瞪小眼地对视起来。 134 行于钢丝的导航者 米切尔淡红色的眼眸倒映在森白的手术刀刃之上,后者的冷冽寒光使其感受到了莫名的幻痛。 错愕之中,他下意识地开始调动额头的亚空间之目的力量。 随着那蕴含诅咒之力的第三目微微睁动,一种无形的波动充斥在了医疗站内,宛若平静的水潭中坠入了石粒一般,不断朝着四周传递着震颤。 一时间,不远处的手术桌上,大量的瓶罐和金属器具开始了共振和碰撞,不同的音频如同交响乐般交织,清脆的声响不绝于耳。 蕾娜神甫清晰地感知到了这股不稳的灵能波动,链接了解剖刀的机械手立刻收回,用语速极快的电子合成音解释道: “别激动,我只是在给你治疗……顺带提取一点样本而已。” 说着,她举起了另外一只持握透明石英罐的机械臂。 透过厚重的玻璃壁,只见在那淡黄色的不明液体中,一小截长着眼睛的肠道正在缓缓蠕动。 其上的表层绒毛变成了触手的形态,以某种规律而又令人作呕的频次悸动着。 见到这个亵渎而又扭曲的血肉块,米切尔刚刚脱离至高天边陲的意识逐渐恢复正常的思考能力,额头宝石饰带下那已经睁开了一丝的亚空间之目重新闭合了起来。 他能够感受到,那团蠕行的血肉来自于自己。 令人惊讶的是,这种正常人意识到了绝对会san值骤降的恐怖事实,丝毫没有对米切尔造成些许影响。 毕竟作为导航者,他很清楚,这种异变或许就是他最终的结局。 他的先祖自黑暗科技时代时便获得了能以洞开的灵魂注视至高天的力量。 但相对的,他们也获得了永世的诅咒。 据说,在那已经逝去的黄金年代,他们有一个独特的称呼—— 行于钢丝者。 想到这里,米切尔的情绪开始出现了波动。 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自己做不到。 而当他疑惑地看向自己的身体时,才发现自己被固定在维生装置内的,已是一副残缺的肉身。 他怔怔地看着这一幕,俊秀的脸庞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不要那么惊讶,你当时的情况简直就是一团还算有意识的烂肉,还是不断增生全新组织的那种。” “赞美欧姆尼赛亚,若不是我恰好在生物分离技术方面有所涉猎,你的残余正常身体组织或许也难逃被异变组织侵蚀的危险。” 蕾娜神甫一边若无其事地收起放血针、切骨锯等解剖工具组,一边讲述着米切尔处境的危险。 但这很显然无法起到安慰的作用,当米切尔意识到自己仅剩下这幅残破躯壳后,难以遏止的强烈情绪在他内心中涌动。 纵使哈耶克家族的影响力完全可以为他配备一套更加结实耐用的机械义体,但这种骨肉分离的缺憾依然是常人难以接受的悲哀。 而且最关键的是,这种程度的损伤,以及之前长久的昏迷,似乎已经使他绘制航行星图,从而晋升圣子的仪式失败了。 在明白了这个事实后,他的内心顿时如潮水般涌出无边无际的—— 愉悦。 米切尔苍白透明的脸庞上逐渐牵扯出一张无法保持矜持的笑脸。 阿米诺斯的,还有比这更好的事情吗? 他早他妈厌倦了这该死的竞争晋升。 兄弟阋于墙,亲友反目仇,本该联系家族成员的血缘纽带在圣子之位悬而未决时却化作了双刃剑,狠狠地洞穿了他族人的内心。 光荣的导航者世家的荣耀被他们抛之脑后,从被血缘之刃洞穿的胸膛中流出的再也不是为帝国服务的热血,而是充斥着贪婪的黑色泥浆。 正是为了远离可能出现的纷争,米切尔才会主动带着自己这一脉的仆役和护卫单独行动,并且挑选了最为遥远和崎岖的卡列斯航线作为仪式的过程,从而尽量避免和其手足子弟的冲突。 若不是哈耶克家族古老的族约强迫每个子嗣都要参与这场远行绘制比赛,米切尔甚至会选择直接摆烂。 在他看来,圣子也好,嗣体也罢,长老如是,星父亦如是,大家都只是导航者的不同個体。 而导航者生来就是为了探索和指路的,权力和地位都只会影响导航者探路的速度。 他们生来的任务就是行于钢丝上,在灵魂之海的迷蒙中寻觅正确道路。 如果连他们这些人类的导航之目都将视线投放在毫无意义的权利争夺中,那么又有谁来为帝国这艘本就腐朽不堪的巨船指引航向呢? 现在他的身体状况摆在这,那么完全可以和家族那边说一声,从而摆脱这场在他眼里毫无意义可言的晋升仪式。 而最让他开心的是,如果家族同意他结束仪式,那么自己就不需要跟着所罗门这艘破船耗了。 想到这里,他的表情变得有些怪异起来。 自己似乎只是在这船上待了几个月,然后就只剩下了半个。 如果有机会,他一定要在下船前给命运之矛的导航者圣所里留一句话——“快跑!” 毕竟,这艘船实在是太危险了。 这让他不禁回想起来自己最后一次试图窥探这艘船的道路时的场景。 无尽的灰雾遮掩了路的朝向,他奋力眺望,最终成功撕开了一角。 而那一角之后,是…… 当米切尔的意识走到这里时,他猛然意识到,自己必须停下。 因为接下来的记忆,是无论如何,都不该回想起来的。 但可惜,当他意识到的时候,一切都太晚了。 记忆的卡带顺理成章地向前推进,以主动回拨的方式绕开了其潜意识的封锁,成功释放出了那一段差点致其于死地的回忆—— 在充斥诡变力量的领航之椅上,在无数仆役的尸骸间,在那无形怪物的嘲弄笑声中,他的目光越过阻碍第三目之视的灰雾,瞥见了其后的一个事物。 那是一扇门,一扇深蓝的门扉。 它晶莹剔透,形如水晶,古老和新颖的气息同时堆积其上,绚丽的蓝色羽毛自洞开之门内飞出,给人以渴望触碰的神圣感。 只不过,有一点让人难以接受的地方是,那些羽毛上刻画着无数张人类痛苦的面庞。 135 战斗的序幕 传说中,恶魔会伪装成最美好最魅惑的模样,这样才能诱惑意志不坚定之人堕入它为其编织的深渊。 但外貌的诱惑,往往只是最低级的蛊动。 人类的欲望无穷无尽,其中最根深蒂固的,也是决定了人类与野兽与众不同的欲望,便是刻在灵魂深处的求知欲。 知识,是智慧对人类的诅咒,是失乐园的禁果,正如未知是人类最原始最强烈的恐惧一般,只是也是人类最渴求的事物之一。 而那扇门扉内,就充斥着名为知识的事物。 透过深蓝的帷幕,迷惘的探索者窥见了那由无数凡世间绝无可能形成的诡谲水晶组成的交错迷宫。 在那里,角度和空间是错乱的,时间与因果是倒置的。 物质失去了意义,规律化为了齑粉,而在某种最原始的欲望下,无数化作某种实体的“知识”们,正畅游在那座混乱的水晶宫中。 当时仅是一眼,米切尔就失去了第三目的视力,因为无数杂乱的声音形成了回响的风暴,充斥在了他的脑海中。 它们蕴含着千变万化的准则,以至于这种剧变延伸到了米切尔的肉体上。 这些声音之间彼此影响,最终形成了一句无法分辨其形率的话语。 那是来自无尽彼岸的低语,是某位不存在于现实和物质历史的存在的呢喃,其中每个音节内都蕴含了不被凡人理解的杂乱发音和诡谲语法。 所幸,米切尔无法理解这些被打乱的信息,这也是他能够幸存下来的重要原因。 不过,他此刻无比清晰地忆起了那句呢喃的同时,居然骇然地发现,自己莫名了理解了这句话的表层含义: “在灯与蛾的交汇之处,在狮与王的目光下,堕落欢愉将会试图毁灭新生的枝桠。” “荣耀会变成祂的货币,信仰会为其增添助力,唯有不灭的勇气和无心之物的胁迫,才可破败最幼者的诡计。” “一切的借用都已被标好了价码,但无论如何,变化就是好事。” 每明白一个字眼的意义,米切尔都会感到一阵灵魂的悸动。 直至整句话的意思浮现在其内心中后,一阵湿漉感自米切尔口鼻处传来。 他伸出幸存的手臂,摸了摸自己的上唇,而后抬手一看,映入眼帘的便是赤色的猩红。 米切尔缓缓闭上了眼睛,陷入了某种沉思。 而后下一刻,他猛然睁开眼睛,全然不顾自己正在滴落的鼻血,用充血的眼眸注视着蕾娜神甫,问道: “所罗门和他的护卫……主要是后者,他们在哪?” 蕾娜神甫的义眼中蓝光闪动,身后的机械臂开始不由自主地摇摆着。 过了半响,她才如梦初醒一般,缓慢地开口回答道: “万机之神在上,他们现在应该正在我们脚下的那颗星球上。” “他们具体要做什么,我并不清楚。” 米切尔急促地呼吸起来。 他敲了敲此刻困住自己的维生装置,坚定地开口道: “我明白我看见的路代表了什么了……我必须立刻找到他们。” 而就在米切尔开始挣扎时,蕾娜神甫却如同僵住了的雕塑一般,默默地看着他的行为,既没有阻止,也没有协助。 事实上,她的异常并不是因为米切尔的突然流血而感到好奇。 而是她在后者身上察觉到了一种气息。 准确来说,那是名为知识的气息…… …… 浓烈的血腥味弥漫在原本圣洁的教堂广场前,在令人作呕的人类油脂和内部脏器的腐败之味中,原本情绪盎然的信徒们此刻都已经无力继续惩戒自己的肉身。 他们麻木地举起手中的利器,朝着自己的肌肤划去,为其残破不堪的身躯增添全新的荣耀勋章。 而有些人已经在过度的惩戒中因为手法不太熟练,彻底失去了生命。 高台之上,自称完美之子的绝色女子笑靥生花,面含鼓励地注视着她这些可爱的信徒们。 “他们高呼着自己所信仰的名号,这是何等的虔诚,你说是不是,被诅咒者的布道人。” 她有着一颗淡红痣的右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了一个诱人的弧度,随后桃红色的眼眸轻转,落在了其身后一根巨大的火刑柱上。 一个老者被遍布荆棘的锁链捆绑在其上,从其嘴唇严重的皲裂痕迹来看,他应该是整整一天都未曾进水了。 面对完美之子女士的提问,他只是默默地低下了脑袋。 “我忘了,你现在不能说话。” 绝色女子的双眼笑成了温柔的月牙,略带歉意地说道,仿佛她真的在为老者的不幸感到悲哀。 对于无法对自己的挑逗起反应的老者,完美之子女士显然不想继续空耗时间。 她的目光挪向了此地不远之处,那些在严密的军队管理保护下,闪烁着夺目光辉的内城区。 “哦,按照计划,那边也该开始了吧。” “那可真是一个伟大的构想呢,居然想要利用我们的力量,给予底层者永恒的幸福。” 想到这里,完美之子女士脸上露出了古怪而又戏谑的神情。 就在她打算动身离开这里的开胃小菜,前往真正的佳肴创造之地大快朵颐时,一个正在接近此地的气息却让她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她转过头,脸上的戏谑消失,双眼望向了此地与外城区接壤的黑暗。 就在刚刚,她感知到了一股力量绝对算不上弱小的灵能气息。 而这股气息显然不是她的此前见过的任何一个家伙持有的。 “踏,踏,踏……” 似乎是要印证她的猜想一般,在其微眯的眼眸的注视下,一阵沉重而又有力的脚步声自黑暗中传来。 正是一直在寻觅此地的伽呙。 此刻,当她看着这幅广场的亵渎光景时,当她蕴含愤怒的目光跃过正在残害己身的完美之主教派信徒,和高台上那副诡异的桃红之眼对视时,自从登上这颗星球以来的所有不甘和压抑都在此刻爆发。 她用力地放下了身后沉重的货箱,从腰胯处抽出了那把此刻正在高强度颤鸣和震动的长剑。 一刹那间,二者同时凝聚而起的杀意直破云霄,宛若实质化一般,奔向了正饶有兴致地注视着这一切的那名紫发女子。 136 这是我拾的 完美之子女士泛着奇异光泽的桃红之目注视着杀意弥漫的伽呙,戏谑的娇艳笑意在她脸上浮现。 她看着伽呙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异样的波澜,娇红的修长舌头忍不住地舔了舔润嫩的嘴唇。 虽然她只是第一次见到对方,但是她却从后者身上嗅到了让她难以遏止的迷醉气息。 那是一个充斥着饱满灵能,同时夹杂着阴阳两性的灵魂气息。 这将会是怎样的可口。 想到这里,她的呼吸都忍不住急促了起来,如皎月般白嫩的脸颊上浮现异样的潮红。 在短暂的身体痉挛后,她长长呼出了一口携带着奇异芬芳的吐息。 其如葱白般皎洁的手指对着伽呙的方位轻点了一下,如天籁般柔和动听的声音带着诡异的回声,在已然化作地狱一般的空旷广场上散播: “渴求救赎的人们啊,来自恶魔的爪牙试图撕碎你们前往六重圆环的天阶。” “你们忍心看着即将到来的失乐园覆灭在冥顽不化的恶魔之手吗?” 她的言语仿佛带着挠人肺腑的钩子一般,吊起了在自我折磨中已然陷入濒死迷惘的信徒们内心的情绪。 于此同时,她指尖轻捻,一缕奇异的粉尘自其掌心落下,散落在了风中,化作香味诡异的雾气,被信徒们通过呼吸和暴露的伤口吸收进入身体当中。 这些坚信通过苦痛可以前往充满美好的失乐园的失魂者,已经失去了正常的思考能力。 此刻,他们原本被压抑的情绪和欲望在一刹那被点燃,顿时化作了不可阻挡的火焰。 这些紫红之火充斥在他们的眼眸中,将其双目染成紫红的同时,还激发了他们身体最后的潜能。 大量的器官和细胞自毁式地开始产生激素和燃烧供能,强行为这些已经处在崩溃边缘的残缺肉身续上了最后的也是最强的动力。 他们内心现在只剩下了一个诡异声音的回响—— 杀死那个恶魔。 伽呙感受到,无数双错乱中夹杂着仇恨与愤怒的目光自紫光萦绕的黑夜中投射而来,直直地刺在自己身上。 她看着不远处庄严肃穆的教堂,内心中涌现了无尽的悲伤。 这些信徒唯一的过错,就是相信了在这个昏沉的世界中,真的会有人带给他们幸福。 他们被包装成希望的污染所侵蚀,就如同奥特安塔的底巢中被嗜血的杀戮欲望占据的傀儡一般,没有了恢复的可能。 而此等悲剧,居然发生在供奉人类之主的教堂前。 何等的讽刺,何等的悲哀。 哦,帝皇,您难道闭上了双眼吗? 伽呙深吸一口气,感受着自己手中那把诡异长剑的颤鸣,抬起了隽秀刚毅的脸庞,如刀刃般锐利的眼神划过弥漫着腐臭与怪香的空气。 她直视着那些如行尸走肉般拿起了武器,正朝她走来的信徒们,透过他们癫狂而又扭曲的染血笑容,看到了隐藏其后的痛苦与迷蒙。 这些灵魂已经迷失,而她唯一可以做的,便是给予他们最后的解脱。 强而有力的臂膀缓缓举起,在撕裂夜幕的刃器尖啸中,伽呙的身影以凡人肉眼不可全视的速度,化作辗转于失魂者队列中的死亡之影。 手腕翻转间,如纯白之河般连贯夺目的刀光在这些迷失之人的咽喉闪过。 没有多余的痛苦,只有一丝的清冷,他们便永远失去了对身体的感应。 在远方不断赶来的失魂者看来,这是极其诡异的一幕,那個被他们内心中无源的回响所指示的“恶魔”,在一刹那间便隐没了身影,化作令人目不暇接的森白刀光。 他们情不自禁地停下了脚步,内心中涌出的对死亡的下意识恐惧让他们难以抬起脚步。 甚至于有些被教派影响较浅的信徒,双目中原本遮蔽了理性的疯狂之光已经开始散去,迷茫而又无措的眼神取代了先前的紫红。 这一切被高台上的紫发女子尽收眼底,她闻着空气中夹杂腐败恶臭的血腥气息,脸上露出微醺之色的同时,眼眸中闪过一丝凝重。 虽然她早已看出,眼前之人定不是凡俗之辈,但这种程度速度和战斗力,还是让她感到了些许诧异。 但这对于那个让她痴迷的身影来说,似乎只是把小兵变成了精英条目小兵一样,几乎没有多大区别。 看着伽呙那宛若起舞的杀戮步伐,她的嘴角难以遏止地勾起,美目中的渴望更加强烈起来。 与此同时,空气中的血腥在此刻聚集,络合成令人陶醉的醇香,让她的身心都不禁迸发出无尽的愉悦。 此等场景,就连她的那活,都忍不住拔起呀。 不过,可惜的是,如此绝妙的表演,很快就要结束了。 想到这里,她的眼眸中露出一丝发自内心的遗憾。 毕竟,她早已准备好的毒药,已经在其刚刚撒好的催化剂下,开始发挥作用。 …… 所罗门看着眼前的货箱,又看了看伽呙刚才突然冲刺而出的方向,不禁长叹了一声。 他看着一片漆黑的前方,虽然能够闻到古怪的腐臭味和淡淡的香气,但却再也感受不到任何其他的事物。 如墨的黑暗宛若吃人的怪物,横立在他面前。 所罗门思索了一下,而后咬咬牙,从背包里面掏出来了从昏迷的霍恩委员那边薅过来激光手枪。 这把手枪做工极其优良,是一把有着相当年岁历史的古物,现在的许多锻造世界都无法独立生产这种体积微小的杀人利器。 感受着手中激光手枪的分量,所罗门深吸了一口气,而后便朝着伽呙离开的方向走去。 他虽然害怕,但却无法做到坐视自己的同伴独自步入未知的险境。 虽然这种可能送人头并且大概率无法帮上忙的行为看起来很愚蠢,但他还是决定跟在伽呙身后。 至少,他想让她知道,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你可是我这辈子谈的最大的一笔风险投资,我得一直盯着才放心。” 他如是嘀咕着。 然而,就在他走出原地后不久,一阵刺耳而又古怪的嘎吱声自后方传来。 那种宛若生锈的齿轮组摩擦的声音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使他决定还是先回去确认一下货箱的安全再说。 所罗门手握激光手枪,屏住呼吸,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轻步靠近。 而后,在绕过先前的弯道后,他透过朦胧的星光,看见了一个古怪的佝偻身影。 在对方的长袍下,一对极其粗壮的机械臂反射着微弱的光亮,托举起了地上的货箱。 “可恶,住手啊,那是我的!” 看见自己的货箱被别人拿起来,此刻的所罗门比苦主被当面ntr还要痛苦。 而下一刻,一个冰冷的机械合成音给予了他一个让他感觉有些熟悉的回复: “这是我拾的,所以就是我的。” 137 欲望的毒药 广场中,伽呙灵巧地舞动着手中的利刃,不断将其周围那些失魂者的生命从绝望中解脱。 但不知为何,她内心中那种本来已经极少出现的杀戮狂热,居然在此刻以先前数倍的趋势开始重燃。 她原本带着沉重的心情来给予堕落的无辜者怜悯的死亡。 但随着每一刀的挥出,一种发自内心的死亡欢愉开始侵蚀她的大脑。 大脑皮层开始异常地分泌多巴胺,诡异的愉悦感逐渐污染她的思维。 就在挥出又一刀后,覩石的声音再次出现在了她已经蒙上了一层异样猩红的脑海中。 覩石的声音一开始宛若被屏蔽的电台信号一般充斥着杂音,但随着它不断地调整,其急切的话语终于传出: “该死的,那些信号波好像发现了我,它们在刻意干扰我和你的交流。” “听着,你现在很危险,这里的空气中充斥着某种雾化药剂和粉尘状的催化剂。” “它们的效果很简单,就是激发一个人的潜能,但激发程度和吸入者的多巴胺分泌水平成正相关。” “这种潜能的激发适度来看绝对算得上好事,但如果程度过高,那么你将会和这些自残身体的家伙一样,陷入肉体的崩解。” 适量会激发潜能,过量则会毒杀躯壳,这种诱发条件最温柔的毒药,有着独特的代号。 其名,“欲望”。 覩石的球体在伽呙的斗篷中不自觉地抖动起来。 虽然它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欲望,但这并不妨碍它进行理解。 就像它的自我更新迭代程序会让其机能逐渐趋于更完善的状态一样,人类也会本能地追求一些事物。 食色,性也。 在生命最后时刻专攻基因技术的老朋友那里,它深知—— 欲望根植在人类的基因中,镌刻在人类的灵魂中,和人类的存在息息相关,无法抹去,无法更改。 甚至某种意义上,正是欲望,造就了人类这个种族。 而这种毒药显然在利用人类的欲望,通过多巴胺的正反馈调节,不断激发人体自我超载,而后使被其侵蚀的躯壳在极尽的欢乐和难以忍受的苦痛中,化作自我毁灭的血肉团块。 而正如它判断的那样,地面上,许多被伽呙斩杀的信徒,其躯体宛若融化的冰块一般,瘫碎成一地的肉沫,露出了被浸染上诡异紫黑之色的森森骨架。 伽呙看着这一幕,意识到了情况的危急。 她在之前就感受到了身体开始出现异样的燥热感,在内心不断涌现的杀伐欢愉下,其肉身也在快速增强。 这本就让她感到奇怪,毕竟就算有{无限成长}的天赋,自己也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的战斗中进步得如此飞快。 更何况随着其不断地强大,原本效果显著的成长效果,现在也逐渐趋于平缓。 而在覩石的警告下,伽呙明白,自己必须先稳住内心。 她用极其刚强的意志,和脑海中不断翻涌的愉悦信号对抗,如同拉动正在下坡的超载卡车的手刹一般,尽全力地遏止内心的杀戮欲望。 不过她手中的长剑却并没有意识到伽呙面临的危险局面,亦或是它根本就不关心这个它明面上的主人。 这把造型古怪的单刃长剑依然不停地散发出激荡伽呙内心的颤鸣波动,想要驱使她杀死那个挑立高台上,正在如观看表演的观众一般注视着此处的紫发女子。 好在,伽呙先前的杀戮之舞硬生生遏止住了剩余信徒们的战斗渴望,让他们在和欲望同样原始的恐惧情绪下恢复了一丝清明,使他们一时间不敢上前继续攻击。 其中一些人更是开始了思考——去失乐园才几個名额啊,大家犯得着玩命吗。 而完美之子女士则意识到了伽呙正在试图抵抗名为“欲望”的毒药。 原本感到遗憾的她也顿时重新燃起了兴趣。 看着拼命试图压抑内心杀戮欲望的伽呙,她兰舌轻吐,戏谑的笑脸浮现在其宛如天仙的脸庞上。 多可爱的人儿啊。 而她也决定不能辜负伽呙的努力,于是再次张开了那张勾人心魄的艳红嘴唇,对着已然蒙生退意的信徒们开口道: “忠诚的勇敢者们啊,不要畏惧恶魔的残暴,完美之主的光辉照耀着你们。” “看啊,在你们的努力下,恶魔已经体力不支。” “不要害怕,只要死在虔诚的战斗中,那么你们的灵魂便可升入美好的失乐园。” 说罢,她的手掌对着天空挥动了一下,顿时璀璨的光芒闪耀在天地间。 信徒们抬起头,而后看到原本黑夜的暗幕下,此刻居然浮现了一扇璀璨的光门。 柔和的金光自其中散溢而出,先前他们亲眼看见死去的信徒们的身影闪烁在光门内的琼楼玉宇内。 那不正是他们所渴求的充斥着幸福的失乐园吗? 信徒们感受着如春风般温暖和睦的光辉,内心中想起了自己痛苦不堪的前半生,泪水自双目中流出。 他们抛弃了一切,鞭挞自身,用尽全力地侍奉完美之主,为的不就是进入如今近在咫尺的乐园吗? 完美之主教派没有骗他们,原来那传说中坐立在人类之主黄金王座后面的六重圆环上的失乐园,真的存在。 原本已经蒙生退意的攻击者,和此前就因为侵蚀较浅,只是躲在远处,没有参与攻击的信徒,此刻的内心都被同样的强烈欲望填满—— 奋战而死,进而魂归完美之主的失乐园! 已经确信自己可以进入失乐园的失魂者们,此刻失去了最后一丝理性思考的可能。 他们嚎叫着,双目中迸发出如火炬般闪烁的紫红光芒,内心的欲望熊熊燃烧。 在对最终幸福的渴求下,他们的肉身被激发到了极致。 伴随着他们肌肤的溶解,无数只宛若地狱恶鬼的身影裹挟着不断散溢的血肉,癫狂地扑向了伽呙。 而此刻,体内的“欲望”正在试图溶解她,手中的长剑和脑海中的快感又在激发自己的杀戮欲望。 伽呙,似乎已经陷入了绝境。 138 牺牲的勇气 伽呙看着朝自己狂奔而来的血肉模糊的失魂者们,内心中涌现出无尽的悲悯。 他们在恶毒的箴言的蛊惑下,扭曲了自己对于神皇的信仰。 这些信徒,直到此刻,都以为自己在为黄金王座而战。 想到这里,她抬起头,看向天空中那如旭日般璀璨夺目的光门,锐利的目光划破了其耀眼的伪装。 剥开那层金光缭绕的外衣,她能够直视到其内隐藏的污秽灵能。 那种充斥着极度恶意的邪恶能量,让她不禁回想起来险些葬送命运之矛号的那只亵渎存在。 顿时,一种无法言喻的厌恶弥漫在伽呙心头,如万千蠕虫般噬咬着她的内心。 这种熟悉的,令人发自内心的厌恶,根植在人类的灵魂深处。 它来自人类这个种族万千岁月以来积攒的苦难,是整个种族对于让自己陷入无尽黑夜的恐怖存在的本能抗拒。 正是这种亵渎的力量映照在人们的恶念中,使得人类这个历经沧桑的种族蒙受了漫漫长夜的折磨,直至数万个年岁后的今日。 在奥特安塔上,在克劳伦德上,在命运之矛号,直至如今的斯屋维上,都有它们那满是贪欲的触手。 当意识到了这一点后,她身周原本无动于衷的紫光开始缓缓波动起来,就仿佛在嘲弄伽呙一样,开始逐渐变得明亮起来。 随着紫光的增强,那些肉身开始溶解的失魂者发出了非人的嚎叫,原本如胶体般熔融的血肉在某种诡异的力量下开始了重塑。 溃烂的手掌异变成锐利的刃爪,已经融化的小臂处重新长出了迅捷的钉钳。 而失魂者们对这些异变视若无睹,亦或是说在紫发女子的邪法下,他们甚至根本意识不到自己已经变成了扭曲的怪物。 但不知是不是出于某种恶趣味,当一名失魂者将肉身燃烧殆尽时,他会猛然间停下脚步,骇然地看着自己非人的手臂,而后用已经被诡变肉须填满的开裂之口,发出无声的尖啸。 他们在死亡的那一刻,才会被容许意识到,自己被欺骗的事实。 伽呙的双目中逐渐攀满愤怒的血丝,虽然明知此刻不能调动情绪,但是当意识到又是那些来自彼岸的恶意在折磨人类后,她还是无法遏止内心的愤恨。 它们肆意地戏弄人类,将人们最宝贵的情感视作玩物,利用人性本身对于美好的渴望,将懵懂者变化为扭曲的存在。 她紧握住已经渴血到了极致的长剑,长呼出一口浊气,全然不顾在药物作用下已经跳动到了极致的心脏,迎向了朝自己冲锋而来的异变者们。 强行压抑自己,或许可以在敌人的恶毒招式下多苟延残喘一会,但当对方肆无忌惮地用无辜者的苦痛取乐时,伽呙又怎会容许自己坐视不管? 她能够感受到,那個紫发女子拥有着可怕的灵能力量,并且周围的空间中正在激荡着压抑己身的邪恶能量。 此消彼长下,自己或许很难战胜对方。 但纵使如此,她也要让这个玩弄人心的混账,付出血的代价。 感受到伽呙试图做什么后,覩石的声音变得焦急万分,它全力劝阻道: “冷静,冷静,这个时候撤退或许是更好的选择。” 对此,伽呙只是冷冷地开口回应道: “撤退?我们早已经无路可退了。” 此言不假,对方可以在教堂广场这种神圣的地方施展如此邪法,其影响力必然已经在赫邱斯内达到了顶峰。 与其在撤退后被对方利用现实的影响力阴死,不如趁着如今和这邪教头子打个照面之时,用神圣的对决近战,让其蒙受重创。 覩石明白,伽呙说的很对,但作为一个计算智能,它还是在试图计算出其他更好的解决方案: “肯定会有更好的方法的。” “覩石,这就是你们铁人和我们人类不同的地方。” 伽呙一边抽刀挥砍起那些畸变的怪物,一边低声说道: “有的时候,没有最好的方法,只有最果断的方法。” “你们虽然可以纵观所有的数据,从而运筹帷幄,推算出无数种方案,并筛选出最优解。” “但在危急临头时,唯有决绝和果断,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这便是人类可以延续的原因,因为牺牲是帝国的基石,而最大的决绝,便是走向牺牲。” 伽呙说出这些话的时候,鼻腔中已经溢出了鲜血,“欲望”之毒,正在逐渐侵蚀她的生命。 她意识到,自己或许将要在此,完成最后的战斗了。 她错判了斯屋维的局势,而当她踏上这里的土地时,其命运似乎便已然注定。 些许遗憾弥漫在她心头。 可惜啊,直到最后都没有穿上霸气的动力甲,跟随着帝皇的天使们,在最艰苦的战场上,狠狠地杀个酣畅淋漓呢。 她的双目巩膜下已经渗出了血迹,内腹中器官的过载开始展现出了副作用,其超人强悍的肌肉纤维间也开始出现了蛋白溶解,但她依然朝着那处高台前进着。 覩石沉默了。 它用探测波,看着伽呙的身体走向崩溃的边缘,又看着她毅然决然的作为。 恍惚间,它又看见了那个站在停滞立场启动器前的高大身影。 “死亡不是一个种族的终点,吾友,失去进取和拼搏的勇气才是。” 记忆存储器中,说出最后那句话的身影原本已经消失在了高能粒子场中。 在伊戈尔三号的地层下,它在万千春秋的等候中,一直在反复思考这句话的含义。 而此刻,随着那个几乎快要消逸在自己芯片上的身影和这个正在悍然搏杀的躯体重叠,它似乎明白了他想要表达的意义。 “豁出一切来拼搏的勇气,就是牺牲吗……” 随着覩石自言自语般的呢喃,伽呙衣兜中的那个金属球体开始以极快的速度过热了起来。 与此同时,一股怪异的能量波动开始在伽呙身周浮现起来。 在她震惊的目光下,原本对其施加恐怖压力的邪祟紫光,居然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减弱…… 139 天赋再度融合 “我刚才一直在分析我们周围的那种次频率能量波动的原理,而如今虽然我依旧无法看到它的来源,但已经大致摸透了它的波动成分。” “我会发出一道广域反频率波动暂时屏蔽这种能量波,但这会消耗我核心中剩余的储能,甚至于在拥有新身体前,我连自我充电都做不到了。” “之后的一切就交给你了,记住,别死了,我还指望你能重塑拥有纯净性的人类种群呢……” 随着覩石的核心球体开始进行高频率的震颤,高台上原本以观赏姿态注视此地的紫发女子嗅到了不对劲的气息。 一种让她感受到内心悸动的能量波动,开始从伽呙的斗篷之中激荡而出。 她的眼眸骤然收缩,脸上从容不迫的笑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惊疑不定的骇然之色。 直至刚从,她都以观看困兽之斗的姿态高高在上地俯瞰伽呙的拼死抗争。 而此刻,她从其身上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 “杀了她!” 伴随着一声非人的尖啸,紫发女子的瞳孔变成了如羊羔般的矩形横瞳,宛若实质化的紫色灵能在其身旁扭曲波动着。 异变的怪物们嚎叫着冲向伽呙时,他们能够感受到自己赖以生存的某种物质正在随着伽呙身周的能量场扩散而逐渐消失。 强烈的求生欲驱使他们迸发出更强大的力量,甚至于有一只双臂完全异变的怪物以迅捷的攻势,破开了伽呙的长剑封锁,以锐利的钳爪在其结实的臂膀上撕开了一道狰狞的血口。 与此同时,紫发女子身周凝聚的灵能也化作能量箭矢,朝着正在不断散发诡异波动的伽呙奔袭而来。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覩石的蓄力达到了极限。 “虽然说可能还存在更好的方案,但是想那么多干什么,和你们爆了!” 在其猛然爆发的反频率波动下,源源不断的墨绿能量涟漪在紫光萦绕的广场中溅起炫目的光辉。 原本充斥着此地的紫光牢笼在面对这墨绿潮汐时宛若见到天敌的羔羊,转瞬间就如同见到炽阳的冰雪般消融。 而紫发女子的不容小觑的灵能攻击,就如同坠入大海的沙砾一般,隐没在了不断蔓延的墨绿潮汐中,没有溅起一丝一毫的波澜。 随着能量潮汐的扩散,不谐紫光在节节败退的同时,半空中那原本散溢着夺目金光,宛若仙境般的光门,也被剥去了伪装。 温暖的金光在接触到墨绿之华的刹那,便变成了令人作呕的紫黑邪芒。 如同天界之扉的光门,褪去了柔和的伪装,露出了其由森森白骨堆砌的真容。 那些本如天使般畅游金楼玉宇间的人影,变成了一个个被挂在残忍刑具上的冤魂,正留着血泪,发出刺痛人心的哀嚎。 就如伽呙所说的,根本不存在所谓的失乐园,真正为这些信徒洞开门户的,唯有充斥着无尽苦痛的阿鼻地狱。 原本如千钧巨石般压抑在伽呙身上的诡谲压力随着逐渐溃散的紫光一同消散,使得她顿时感到身体变得轻盈起来。 她手中那把长剑也发出了一声古怪的嘶鸣,而后彻底归于了某种奇特的平静。 这个此前一直在刺激其内心,促使她杀戮的诡异利刃,此刻变得无比乖巧。 伽呙感受到,那在压抑自己身体机能的来自整片空间的排斥感消失了。 对于覩石导致的这个结果,她不禁感叹了一句—— 黄金时代的黑暗科技,着实震撼人心。 此刻的她,在“欲望”之毒的激发下,身体机能已然达到了极为恐怖的层次,而随着外界的枷锁消失,这份力量被完整地展示了出来。 几乎是转瞬间,伽呙的身体就突破了畸形怪物的封锁,在顺手解脱这些身心都在蒙受着折磨的可怜之人的同时,一路杀到紫发女子所在的高台下方。 那名紫发女子脸上浮现了一瞬的失措,但很快又再次平静了下来。 尽管原本被布置在此处的献祭场被那股令她感到不安的墨绿能量击破,但是“欲望”之毒依然存在。 而对方在手臂上被划出了伤口后,还进行如此高强度的战斗方式,那么势必会吸入大量的剧毒,她可以坚持到自己的高台下还没有倒下,已经是奇迹了。 “但奇迹,可不会一直眷顾你。” 想到这里,她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 在其嘲弄的目光下,伽呙刚准备着手攀登这处用于火刑的高台时,就感受到自己的腹部产生了一阵难以控制的痉挛。 下一刻,大量混杂着组织碎片的鲜血,不受控制地从她口中冒出。 即使她在战斗中会失去对苦痛的感知,但来自身体机能的崩溃,依然使她的手脚如棉花般无力起来。 她心有不甘地抬头,和高台上形如羊羔般的眼眸对视。 对方的目光中毫不掩饰对自己的嘲讽以及某种病态的渴望,而她除了回敬给对方不屈的怒视外,再没有了其他办法。 就在紫发女子开始想着该怎么享受对方待会还有余热的躯体时,一股让她感到通体发寒的恐怖气息,自献祭场之外席卷而来。 尽管这股气息在刹那后便消逝,但还是使她的两腿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她小心翼翼地举目望去,却只看到了存在于冥冥中的一缕正在消散的碧绿。 而于此同时,一個自从她进入这处广场后便消失不见的声音,和让她感到熟悉而又陌生的弹窗在其脑海中出现。 【杀死10000个高等生命体已完成,身体素质全面提升】 【奖励天赋{免疫强化}:你的免疫系统可以抵抗绝大多数的外来病原物,再重的疾病也只需要沉淀一下就可以恢复】 【天赋{无限成长}和{免疫强化}融合】 【获得天赋{全面进化}:你的身体素质可以通过锻炼无限成长,你的免疫系统也会随着肉身的增强而不断进化】 随着新的外挂到账,原本正因为毒素侵蚀而暂时失去战斗能力的伽呙瞬间恢复了正常的状态,甚至于此刻其身体机能比之在药物激发下的状态,还要更加强大。 但她却并没有感到高兴。 因为随着系统的提示音响起,她猛然意识到—— 自己之前在迷雾中,那些出现在脑海内的杂乱低语,其出现方式似乎和系统的提示音完全一致…… 140 击退 伽呙低下头,看着重新焕发出强悍力量的躯壳,感受着它超过以往的蓬勃生命力。 在如此危急的时刻,获得这样的增强,本该是让人高兴的事情,但她的心情却沉到了谷底。 自从在和妮娅接触后,她便意识到自己的系统很可能来源于诡谲多变的亚空间。 而如果事实真的如此,那么它给予自己如此不凡的力量,使自己拥有登顶最强的潜力,到底有着什么目的呢? 亦或是说,这份力量的给予,是否在冥冥中已经标好了价格呢? 她的眼眸轻颤,抓握剑柄的手掌因为过度的用力而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恍惚间,她仿佛又看到了那些无形的丝线,它们缠绕在其身上,任由她如何尝试挣脱,都无法剥去。 但迷茫,只短暂地持续了一瞬,随即便被伽呙内心熊熊燃烧的火焰所焚灭。 无论这股力量来源于何处,无论给予其力量的存在是什么,只要她能够使用这股力量,为人类的存续而战,为同胞的安危而战,那么这力量便是正确的力量。 她的双目中重新燃起那奇异的光芒,坚决的目光投向了此刻已然失去了从容和平静的完美之子女士。 这个肆无忌惮地折磨无辜者,用邪法扭曲人们灵魂的家伙,便是她需要用这力量抹杀的人类之敌。 此刻,后者的内心宛若被惊雷炸响一般,浮现出无边的惊疑和忌惮。 刚才的那股气息,让她感受到了位格上的碾压,仿佛只有其侍奉的无上神祇,才可与之相提并论。 而眼下,那个原本已经如风中残烛的家伙,身上的力量居然猛增,狂增,劲增。 其溢出的决意和霸念,和其那修长凤目中绽放的熊熊火光,让她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 如果说此前的伽呙是一只张牙舞爪的小野猫,让她蒙生怜爱之心的同时,也给予她一些被抓伤的危险。 那么现在的伽呙,已然变成了狰目的虎豹,宛若实质化的杀气让其感受到了不容小觑的危机感。 只见手持长剑的修长身影微微弓起躯干,强而有力的大腿猛然收紧,将整个身子都化作了紧绷的弹簧一般。 下一刻,蓄力的弹簧猛然爆发,强劲的罡风裹挟着滔天的怒意,随着如脱弦之箭矢的身躯,破开了弥漫着血腥味和刺鼻香味的空气,于转瞬间冲到了紫发女子面前。 在半空中,伽呙第一次近距离和紫发女子正面对视起来。 不得不承认,这绝对是她有意识以来,所见过的最美的存在。 近乎完美的脸庞上让人找不出一丝的瑕疵,宛若凝脂的肌肤上镶嵌着绝美的五官,纵使是最简朴的麻袍,也无法遮掩其令人血脉贲张的宏伟身材。 那对非人的矩形眼瞳不仅没有减弱其绝世之美,反而增添了些许诱人的妖艳。 纵使是伽呙,内心也不禁为这幅容颜溅起了微弱的涟漪。 但区区皮囊,完全无法阻碍她正在喷涌的怒火。 面对这红粉骷髅,她没有丝毫犹豫,手中那把锐利的长剑直直劈砍而下。 紫发女子的反应极快,两条笔挺修长的美腿后撤的同时,其身周充盈的灵能也化作了抵抗攻击的护盾。 但她远远低估了伽呙这一击的攻势,更低估了伽呙手中那把看似不起眼的长剑的力量。 那看似平平无奇的剑刃,拥有着举世罕见的锋利,纵使是单分子链锯和分解力场,也难抵其切割的威能。 这种仿佛是物理规则一般的锋利,直直地刨开了任何试图抵挡它的物质。 虽然其被非物质的灵能短暂抵御了一会,但很快就在伽呙本身力量的加持下将充斥着亵渎气息的灵能护盾击溃。 在再度强化的超人身躯下,这携带着跳跃冲击的惊世一击,远远超出了完美之子女士的抵抗极限。 在其错愕的目光下,一道险些贯通其身体的伤口,顺着伽呙侧劈的方向,浮现在了其胸前。 若不是她此前反应极快地后撤,那么此刻已然被对方那把长剑拦腰斩断。 而诡异的是,在划开了如此之大的伤口后,其居然没有流淌一滴鲜血,唯有阵阵邪异的紫光从其胸口的伤痕中冒出。 伽呙有些诧异地看着这一幕,收回长剑,再次蓄力的同时,将身子稳当地落在了高台之上。 与此同时,她瞥见了在高台的火刑柱上被捆绑的老者。 对方身上的衣袍虽然已经在惨无人道的折磨中支离破碎,但伽呙还是通过残余的布料判断出,对方应该是国教内部的高层。 她顿时明白了过来—— 本以为斯屋维的正统国教叛变了,没想到是正统国教快死完了。 一种忧虑出现在了她的心头,现在只是范迪尔血腥政治的初期,星海中便已经开始出现这样的乱象。 若不及时制止那个贪婪的疯子,她很难想象在未来,帝国的人民会遭遇怎样的苦难和折磨。 “你对我做了什么……” 咬牙切齿的话语打断了伽呙的担忧,她举目望去,发现被划出巨大伤势的紫发女子此刻正用扭曲的神情注视着自己。 就在刚才,她本以为对方给予自己的只是一道人类造成的普通伤口而已。 但随即,一种莫名的直击灵魂的力量,渗透进了她的体内。 那种充斥着仿佛一整個种族的怒火与不甘,化作难以熄灭的火焰,通过那道无法愈合的伤口,灼烧着她的灵魂本源。 这让她感到震惊的同时,也感到了恐惧。 这意味着,那把武器,可以真正意义上地杀死自己。 她的皮肤上血管密布着,某些诡异的东西开始在其皮囊之下蠕动,以至于其躯壳都被撑大了一圈。 就在那些事物仿佛下一刻就要挤破其臃肿的身体,显现出邪祟的真容时,她的躯体却突然如触电般颤抖了一下。 而后,在伽呙诧异的目光中,在一阵夺目的紫光闪烁间,对方正在异变的身躯隐没在了邪祟的能量洪流中,离开了此处。 伽呙知道,自己这一次成功击退了对方,但恶毒的脓血仍然流淌在斯屋维的大地上。 唯有根除,才可使此地从邪恶的触须中彻底解放。 141 被认可的天使 如墨的夜色笼罩在一个已不知历经了多少个泰拉标准年的失修小巷上。 由于斯屋维并没有卫星,所以在此地的居民从没有见过月亮。 在如此深沉的黑夜中,点不起灯的穷人如果想要外出,就会选择等待。 如果运气够好,亦或是对神皇的祈祷足够虔诚,那么下一刻,一阵足以照亮夜路的灿烂光环就会闪耀在星辰密布的夜空中。 虽然有一丝文化常识的人都会知道,这是由于斯屋维所在星系的恒星过于活跃而导致的极光现象。 但对于人均文化水平胎教肄业的骑士世界平民来说,这就是神皇的恩典。 此刻的夜空中,那犹如天神飘带一般轻灵盘踞的光带环圈出现,用其散发的柔和光芒,照亮了此地。 这是一处和其他所有外城区的小巷都一样肮脏破败的角落。 细密的裂纹在饱经风霜的砖石上蔓延,好似延伸的蛛网一般。 不知名液体形成的水渍在地面上蜿蜒,形如一只只正在爬行的蠕虫。 淡淡的臭味在空气中弥漫,展示着此地的陈腐。 而就在这个常人不会光顾的小巷中,让人难以直视的恐怖异象出现。 令人作呕的粘稠紫光自地面上的裂隙中冒出,溢散着诡异香气的黑雾随之冒出。 听到动静而钻出洞穴查看情况的老鼠们,在闻到这股气味后,顿时变得狂躁和兴奋起来。 它们一边疯狂般地互相啃咬,一边聚团在一起,不知疲惫地交配着。 在老鼠们癫狂的嘶鸣中,紫光幻化成人形的模样。 那是一副充斥着吸引力和张力的完美躯体,足以让任何一个凡人男子为之陷入迷醉和疯狂。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在其胸口处,赫然有着一道狰狞的伤口。 随着这个人影的出现,周边黑雾随之依附其上,变化成为黑色的麻袍。 伴着柔顺的紫发垂落,她的身影完整地显露而出。 正是脱离了和伽呙战斗的完美之子女士。 她在恢复行动能力后,立刻俯跪在了地上,其洁白无瑕的脸庞深深地印在了肮脏的臭水中,但却丝毫不敢抬起。 因为一位无上者的呢喃声正在她的脑海中响起: “尊欢愉王子的指令,先完成最终的献祭仪式,让此地并入神圣的六重圆环之中。” “那个家伙不需要你来处理,待此地接近完全转化后,我的真身便可降临。” “现在最需要你和你的手下做的,是处理那些该死的金属旮瘩,他们才是最大的变数。” “如果完成任务,伱便可以获得持续六年的神恩。” 听到这句话,完美之子的娇躯忍不住颤抖了一下,难以遏止的狂喜在其心中绽放。 这等事情,就算是听一下,都让她感到无尽的愉悦呀。 她张开仍然泡在臭水中的朱唇,用颤抖的声音回应道: “赞美欢愉……” …… 浓郁的血腥味充盈在伽呙的咽喉处,甚至于让她感受到了些许窒息。 它们来自于被其亲手解脱的失魂者,来自于那些被无情的谎言愚弄和背叛的无辜者。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那个该死的巫师,却使用下贱的邪法从神圣的对决中逃离了。 伽呙紧握拳头,深吸了一口气。 她虽然灵能不及对方强悍,但在意识到对方的逃跑手段后,那么便绝不会给那个家伙又一次的机会逃跑。 再次见面时,她必将用手中的长剑斩下对方的头颅,以祭奠枉死者的魂灵。 在立下决心誓言后,她的目光投在了那个被带刺绳索固定在火刑柱上的老者。 她快步上前,手中的长剑毫不拖泥带水地挥出,在斩断绳索的同时,又没有伤及老者一丝一毫。 随着束缚其的绳索断裂,老者的枯瘦身躯掉落而下,落在了伽呙结实的左臂中。 在接触的一刹那,她就感到心情一沉。 因为他实在太轻了。 这种病态的干瘦,使得她甚至不敢放开自己的力气,生怕会弄碎他脆弱不堪的骨骼。 她搀扶着老者,将其依靠着高台立柱,平放在了台面上。 伽呙看到,老者的情绪光球虽然已经十分微弱,但仍在陆续产生,说明他不仅存活,并且还留有意识。 就在她在思索如何带着这个老者安然地离开这处高台,为其寻觅一个可以歇息的安全处时,一只枯瘦如柴的手掌死死握住了她的手腕。 伽呙有些惊奇地看着老者的手,虽然其握力对于她来说不值一提,但在如此身体境况下还能爆发出此等力量,着实是一件不易的事情。 她将自己的手掌放在了老者的手掌上,注视着他在干枯发丝下黯淡的眼眸。 在那皮包骨的手掌上,她感受到了逐渐衰弱的脉搏。 他的生命,正在肉眼可见地流逝着。 这是必然的结果,事实上,他的身躯早在那些异端教徒将其悬挂起来拷问折磨时,就已经到达了极限。 在历经了几天的露天暴晒后,他的身体早已来到了死亡的边缘。 要不是一缕执念将其饱受苦痛的灵魂束缚在这幅行将就木的皮囊中,他早就如落叶般随风逝去。 伽呙的睫毛轻颤,她细长刚毅的眼眶中流露出深深的悲悯。 她无法为这个即将逝去的灵魂做些什么多余的事情,只能默默地看着他,希望给予其最后的安慰。 老者的喉结耸动,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只能发出无意义的干咳。 通过其张开的口腔,伽呙窥见了那已然发黑溃烂的断裂舌根。 他用尽全力,指了指不远处教堂的方位,用嘴巴做出了一个口型—— 雕像。 在表露出这个信息后,老者的眼眸突然绽放出奇异的光亮,精神骤然抖擞了几分。 其干撇松弛的皮肤仿佛也重新散发了生命的光泽。 但伽呙清楚,这只是蜡烛灯芯最后的耀燃罢了。 她摘下自己的兜帽,左手紧紧握住他已然开始变得冰冷的手掌,点了点头: “以神皇的名义,我答应你,会去查看教堂内的雕像的。” 眼见伽呙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老者顿时感觉松了一口气。 他僵硬的肌肉缓缓放松下来,一直紧绷的内心终于得到了释放。 他的瞳孔逐渐涣散,原本残留的力气不可挽回地消逝,但他还是对伽呙用口型,做出了最后的道谢—— 谢谢你,帝皇的天使…… 142 圣物 帝皇的天使。 这是怎样荣耀而又沉重的称谓。 它承载着人类之主光复人族的野望,是万年前人类舰队雄征星海的壮丽。 它也背负了兄弟阋于墙,同胞相残的血腥诅咒。 它是坚守在无尽黑暗与普罗大众之间的围墙。 它亦是失去了往日荣光,在黑暗中苟延残喘的帝国余晖。 曾几何时,她端坐在底巢的垃圾堆中,聆听着老比尔的故事,畅想着自己未来可以成为这个称谓的持有者,完成自己前世和好兄弟调笑般的约定。 时至今日,一个与她素未谋面的国教老者,赋予了她这个沉甸甸的名号。 她有些茫然地看着逝去的老者,看着他那安详宁静的神情。 对方将最后的接力棒交递给了自己,并且死在了他所认为的天使怀中,这本该是一件值得钦佩甚至于感到高兴的事情。 但不知为何,伽呙却感到一阵酥麻的瘙痒感,在自己眼眶周围泛起。 在模糊的视线中,老者的身影,和记忆中那触痛她灵魂的影子重叠。 伽呙抬起头,丝丝凉意从她的眼角溢出,顺着脸庞缓缓落下。 父亲啊,我如今已被他人称为天使。 不知我是否完成了您的嘱托,成为了一个对帝皇有用的人了呢? 她闭上了双眼,默默地坐立在沉寂的夜空下。 携带着血腥味的风将她包围,吹走了在其脸颊悬挂的一滴晶莹的水滴,也吹走了她的感概与迷茫。 迷惘的底巢女孩抬起了头颅,新生的天使睁开了双目。 没有多余的时间给予她缅怀过往,斯屋维的命运宛若一根紧绷的细线,稍有不慎,便会崩解碎裂。 那個掌握邪法的紫发女巫师仍然逍遥在赫邱斯内,大量未被净化的邪教徒在暗处蓄势待发,手握憎恶智能的黑暗机械教更是在外围虎视眈眈。 光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显然很难同这么多的敌人交锋。 在争取联合剩余骑士的同时,也应该向外界寻求帮助。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按照老者给予的最后讯息,前往那座教堂,看看其中潜藏了什么。 她收起恢复了平静的长剑,将老者的身躯抱在怀中,自高台上一跃而下,落在了满是尸骸的广场上,大步朝着昔日火光不绝,如今昏暗无声的教堂走去。 她伸出左手推开沉重的镶金大门后,令人作呕的腐烂恶臭顿时扑面而来。 在镌刻着神皇功绩的穹顶下,在满是神之子嗣英勇征战浮雕的宏柱间,让人不忍直视的残破尸骸遍布各处。 修女和修士们零落的人体碎片悬挂在燃烧着圣油的灯具上,满地的血迹和布料碎片展示着这场折磨的残虐。 伽呙抱着老者的身躯,行走在这满是罪恶痕迹的长廊间。 她每迈出一步,内心中的怒火都会更甚一分。 这股无言而又灼烧人心的愤怒,直到她来到教堂最深处的神皇雕像前,到达了极致。 原本用于燃烧圣油的蜡烛内被填充了沾染着血丝的黄色油脂碎片,供奉神皇的壁画上涂满了暗红的血痕。 这不仅是对人类之主的亵渎,更是对人类尊严的践踏。 她怒不可遏地踢翻了正在燃烧的灯具,让正在咆哮的火焰之舌席卷了地面。 此地已经被彻底玷污,唯有神圣的火焰,才可将其完全净化。 肆虐的火光似乎也被这里先前发生的暴行激怒,以极快的速度扩散着,点燃了每一处角落。 伽呙将老者的身躯平放在正在燃烧的大厅中央。 她想让他亲眼看着那些异端的亵渎痕迹彻底消散,同时也想让这位虔诚的老者永眠在他信仰的神皇脚边。 炽热的烈火奔涌,于转瞬间便席卷了这座被污染的教堂。 橘红的火束倒映在伽呙的瞳孔中,其在灼烧污秽的同时,也在她的内心中熊熊燃烧。 这个世界病了,而高坐黄金王座上的人类之主已无力顾及许多。 那么祂的天使们,就应该接过净化世界的重任。 她伸出手,接住了自绘制着神皇庄容的穹顶上坠落的火星,将其牢牢地握在手心当中。 “咔嚓……” 突然,一声清脆的破裂声在火焰弥漫的大厅内响起。 伽呙循声望去,发现那座帝皇的雕像,此刻在灼热之火的炙烤下,开始出现了皲裂。 这仿佛是某种前奏一般,下一刻,更多的裂响紧随其后,细密的纹路自帝皇手中的石剑开始蔓延。 当这些裂隙到达某种极限后,伴随着清晰的破碎声,沾染上污秽血痕的雕像石块开始解体,露出了其中隐藏的一尊熠熠生辉的神龛。 它原本深嵌在帝皇雕像的胸膛中,而在其周边石块破裂后,它便落入了下方的帝皇之爪上。 庄严肃穆的符文绘制其上,两侧点缀的黄金天鹰昭示着其内盛放之物的不凡。 伽呙感受到了某种召唤,身体不自觉地踏着燃烧着烈火的阶梯,越过满地的帝皇雕塑碎片,来到由纯金打造的神龛前。 她双手轻抚着其上栩栩如生的雕塑,拂过表面镶嵌的来自不同星域的珍稀珠宝,而后缓缓打开了其尘封已久的卡扣。 通过夺目的火光,伽呙看到了一把隽秀的匕首被淡雅的紫色绒布包裹着,安静地躺在神龛之中。 它看上去就是最普通的匕首,除了其刀刃处的一抹暗红的血迹外,再无任何奇异之处。 但伽呙深知,能被以此等方式保管的,必然是极其重要的圣物。 她伸出手,从帝皇之爪上,从黄金神龛中,轻轻拿起了这把匕首。 那位值得尊敬的老者强撑着残破躯壳,为的就是让这把圣物能被及时取走。 伽呙将其紧紧握住,严肃的声音回荡在这座正在化为灰烬的大厅内: “枉死的虔信者们,我以神皇的名义,必将守护好这件圣物,也必将让那些该死的亵渎者,付出血的代价。” 中性清冷的声音在大厅内回响,燃烧的火蛇们则摇曳其炽热的身姿,仿佛在为她的承诺见证。 …… 带着沉重的脚步,伽呙离开了正在燃烧的教堂。 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比如让所罗门尽快前往太空港,通过命运之矛号的通讯设备,和外界取得联系。 想到这里,伽呙突然发现,一个问题出现了: “唉,所罗门他人呢?” 143 神秘的机油佬 伽呙循着记忆,走向自己来时的道路,寻找着不知为何自她开始战斗后就消失不见了的所罗门。 此前由于过分沉浸于战斗之中,她甚至都没发现他已经不见踪影了许久。 这让她不禁有些焦急。 毕竟所罗门的战斗力不能说很弱,只能说是菜鸡。 那个家伙打打偷袭或者跟着大家一起单挑别人或许可以,但让他真枪实弹地同他人火拼,那么伽呙大概率需要换个船长。 意识到这一点后,伽呙的心不禁提到了嗓子眼里。 虽然她约莫着那个贼精的家伙应该不容易死,但她还是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 而随着她逐渐靠近先前其抛下货箱,狂奔而出的地方时,一阵古怪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准确来说,那是两种声音的结合体。 其中一种,是某种生锈的齿轮组的摩擦声。 另外一种,则是所罗门拼尽全力的嘶吼: “哼啊啊啊啊!放开我!” “哎等等,你,你不要捻它呀!” 虽然感觉内容有点不大对劲,但是在察觉到了其声音中夹杂的悲愤后,伽呙还是立刻加快了脚步,迅速地朝着声音的来源冲去。 就在伽呙绕过一个转角时,仿佛冥冥中有某种力量在协助她一般,赫邱斯的上空,出现了宛如彩带般绚丽的极光环带。 在其耀眼光辉的照拂下,原本不见五指的黑暗被冲破,而前方两個正在纠葛的身影,也浮现在了伽呙眼前。 其中一个身影隐藏在长袍之下,宛若孩童般瘦小佝偻。 但与之体型形成鲜明反比的,乃是其衣袍下露出的四条巨大的伸缩机械手臂。 其中两条正在拆解伽呙此前背负的货箱,另外一条则正在拨弄一只激光手枪。 而最后的那一条机械手臂上,正挂着伽呙寻找的所罗门。 后者的处境此刻不能说狼狈,只能说是凄惨。 他像一个破麻袋一样被机械手臂抓着晃来晃去,嘴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哀嚎。 他的补丁大衣如同倒挂的漏斗一般扣在其身子上,宛若本体般从不离身的船长帽也掉落在了地上的水渍中。 而那个操纵机械臂的家伙则当着他的面,一点一点地拆解着货箱和激光手枪。 不过纵使如此悲惨,他所关注的还不是自己的处境: “呜呜呜,你还是拆了我吧,别拆我的货箱和手枪啊。” 伽呙看着和烧鸭一样吊挂在半空的所罗门,又听着他杀猪般的惨叫,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虽然听其中气十足的声音,她觉得这厮并没有丝毫的受伤痕迹,但出于对其安全的考虑,她还是以迅捷地速度骤然加速助跑起来。 随着如雷鸣般的强而有力的脚步声响起,这处偏僻的小巷居然开始了轻微的震颤。 那个被长袍遮掩的身影诧异地扭头,但其头颅还没来得及转到伽呙冲刺的方位时,一个修长的身影就在夜空中极光的照耀下,自半空划过优美的抛物线。 其在击溃一条机械臂,使之短暂丧失运动能力的同时,顺手取走了被吊挂的所罗门。 所罗门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而后自己就被一条坚硬的臂膀夹在了略带弹性的腋下。 这种半空中的高速高强度变位,使得纵使常年待在飞船上的他,也不禁肠胃中泛起了些许波澜。 就在所罗门干呕时,伽呙的身躯出现在了挥舞着机械臂的人影前。 对方诧异地甩了甩自己功能瘫痪的机械手臂,抬头注视着正在缓步靠近的伽呙。 一种熟悉的绿色光芒闪烁在其衣袍兜帽之下,使得伽呙不禁感到奇怪。 就在她准备开口询问对方到底是什么人时,一阵沙哑的机械合成音却抢先问出了这个问题: “你是谁……” 这种毫无感情,仿佛两块金属板摩擦一般的电子音,具有十足的辨识度。 毕竟,只有一类人会使用这种方式说话—— 那便是机油佬。 意识到这一点的一刹那,伽呙的心跳骤然加速起来,全身的肌腱都在蓄势待发。 毕竟,根据她得知的消息,斯屋维上的机械教成员已经几乎都变成了黑暗机械教的走狗。 而此刻,她本来用以对抗黑暗机械教的憎恶智能的底盘,来自旧夜的铁人覩石,也在之前同那名女巫师的战斗中陷入了宕机。 根据它的说法,除非给其找到合适的崭新躯体,否则它将再也无法通过自动充能苏醒。 因此,在此时遇见疑似机械教成员的家伙,立刻便使伽呙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抬起左手将所罗门护至身后,右手逐渐靠近腰间的长剑剑柄,反问对方: “你又是谁?” 在反向提问拖延时间的同时,她的手已经牢牢握住了长剑,身体也如准备狩猎的野兽一般弓起。 如果对方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敌意,那么下一刻,她的剑刃就会无情地撕碎其隐藏在衣袍下的头颅。 神秘的机油佬似乎察觉到了伽呙身上溢散的危险气息,并没有采取任何激进的行动,甚至于原本伸长的机械臂都回拢到了身旁。 他歪了歪脑袋,散发着绿光的义眼注视着蓄力待发的伽呙,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而伽呙也在打量对方。 对方虽然看上去较为矮小佝偻,但其衣袍下很可能隐藏了类似其四条机械臂一样具备极强收缩性的装备。 于此同时,从悬挂状态中恢复过来的所罗门站在伽呙的背后,愤怒地斥责道: “可恶的家伙,不仅想拿我的货箱,还用卑劣的手段偷袭我。” “上吧,伽呙,让他知道一下我们的厉害!” 伽呙眼皮抖动了一下,没有理会气急败坏的所罗门的叫嚣,耐心地在原地戒备着对方的行动。 对付机油佬这种敌人,先手只会死的不明不白,及时的后手反击才可减少突发状况的损伤。 毕竟你永远想不到对面会掏出怎样的独门装备。 就在伽呙盘算着如何对付眼前的家伙时,对方却突然颤抖了一下,而后用诧异的语气,狐疑地问道: “乌利扎尔?” 144 提尔维乌斯的导师 乌利扎尔。 一个让伽呙陌生而又熟悉的名字。 他是一个从学徒变成贤者的天才。 他是一个不惜代价渴求知识的疯子。 他是提尔维乌斯口中的背叛者。 他也是伽呙改造手术的主刀者。 在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伽呙便猜出来了眼前机油佬的身份—— 乌利扎尔和提尔维乌斯的导师。 但她属实有些不敢相信,毕竟她都做好了要找许久的打算。 况且她推测这位年长的锻造士应该会更倾向于出没在郊区那种满地都是机械遗物的地方。 而眼下,对方居然就这么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 这未免也太巧合了一点 于是她试探着开口问道: “你……您认识乌利扎尔?” 随着她的这個问题抛出,对方像是被激活了什么开关一般,突然快速地朝着她狂奔而来。 伽呙当即如临大敌般警戒起来,不过考虑到对方的灵魂中并未诞生敌意的情绪,而且身份特殊,所以只是原地戒备。 而疑似提尔维乌斯导师的存在也在距离双方五米处的地方停了下来,保持了一个适当的安全距离。 他没有回答伽呙的疑问,而是用冒着绿光的眼睛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伽呙的身体,绕着她走了整整两圈后,自言自语道: “还真让他弄出来了……” 而后他才将目光移至伽呙的脸庞上,用生冷的机械音回答道: “我当然认识乌利扎尔,他可是我最得意的门生之一。” 与此同时,所罗门也反应了过来。 不过他的心情此刻并不美好。 虽然说那个货箱本来就是应该送给对方的,但是他的手枪可是无辜的啊。 这下对面是甲方要求找的人,那他被拆的枪谁来补啊? 尽管那把手枪不是他自己的,但是他还是对于它的惨遭拆解感到心疼不已。 毕竟那种做工程度的激光手枪,可是罕见的高级货。 就在所罗门心疼那把被拆解的激光手枪时,已经大致确认了对方身份的伽呙感到了一阵惊喜。 自从来到斯屋维后,他们的旅途不能算是一帆风顺,只能说是捷报频传。 潜伏在暗中的黑暗机械教和诡异的邪教正在啃食这个世界的根基,而本该统治骑士们抵御这些外敌的至高王族却在进行狗血的家庭伦理宫斗剧。 想到这里,伽呙就连那不存在的蛋都不禁疼了起来。 所幸,在遭遇了种种让人头疼的大事之后,他们终于得来了第一个好消息,那便是成功找到了提尔维乌斯的导师。 带着内心的喜悦,伽呙立刻走向那个在暴力拆解下外壳已经变得扭曲的货箱,而后耐心地讲述了他们的来意: “事实上,这个箱子里面的东西,是提尔维乌斯大人让我们送给您的……” 当听到了提尔维乌斯的名字后,原本正在歪头观察伽呙的机油佬立刻头摇成了车床转子: “你们告诉他,我并不打算回去。” “过往的事情都如钢铁上的锈迹一般,已然存在后,纵使将其抹去,也依然留有无法弥补的瘢痕。” 看着刚开始对话就表明了拒绝态度的老锻造士,伽呙并不感到奇怪,毕竟锻炉之主曾经说过,他的导师绝对不会轻易回到锻造世界中。 但是,只要让他看看那件来自旧夜的神圣遗物,那么他必然会改变想法。 说着,她打开了货箱的密码锁,将覩石的残躯小心翼翼地捧了出来。 “事实上,他是希望您可以帮助他修复这件古老的机械造物。” 天空中的极光环带流转,璀璨的光亮拂照在无声的大地上。 在夺目的极光之下,覩石虽然残破不堪,但却展露着惊人精致美感的躯体熠熠生辉。 见此情景,老锻造士僵在了原地。 下一刻,他如同许久没吃饭的乞丐见到满汉全席一般,猛地扑在了伽呙前方。 在伽呙震撼的目光下,他衣袍下干瘪瘦小的身体,突然伸展出十数支灵巧的机械手臂,在覩石的身躯上下摸索着。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眼前的老锻造士的义眼中的光芒正在逐渐强化。 过了半响,他发出一声粗重的叹息,而后用略微颤抖的机械音说道: “我需要询问一下我的朋友。” “如果它愿意跟我们离开,那我就跟你们走……” …… 长公主奥德丽雅乘坐着奢华的马车,奔驰在灯火亮丽的内城区之中。 黑夜对于内城区来说,是陌生的词汇。 除了某些特殊的年月中,内城区会以短暂的关灯展示某种礼仪,其余的任何时刻,这里都被如旭日般璀璨的灯光点亮着。 虽然说是马车,但是事实上拉车的却是和那种传说中的古泰拉生物完全不相似的六爪野兽。 这种称谓完全是出于一种对传统的继承。 而像这样的毫无意义的传统,其中就包括了继承者指认制度。 尽管马格里斯家族一向以贤德为先,但是为了显现至高王权利的无上,所以在古老的继承法中有这样一句话—— “若是至高王对于家族议会选拔的王储不满意,那么可以亲手指定一名王储。” 据说,这是出于至高王对后代血统的质疑才设定的保险制度。 但在血统检测技术如此完备的今日,这道制度已经成为了一项老掉牙的背景板。 甚至于有些偷懒的马格里斯子嗣在背诵家典时,会将这一段和其他早已过时的法案跳过,以此换取更多的娱乐时间。 但就在不久前,垂垂老矣的至高王,在病入膏肓后,居然动用了这条几乎快被众人遗忘的法案。 其在剥夺了她的继承人之位的同时,还将准至高王这个神圣的位置给予她那个最不成器的十三弟。 她并不贪恋权力,只是对于那个满脑子不切实际的幻想的弟弟能不能承担如此重任,感到深切的怀疑。 毕竟对方就连最基本的政务处理,都需要自己来辅助分担。 马格里斯家族统治斯屋维万载岁月,其荣耀绝不可断送在这一代。 想到这里,奥德丽雅长叹一口气。 待会陪同弟弟观看舞剧时,再以大姐的口吻劝劝他吧。 得让他明白,有些东西,他自己是把握不住的。 这种事情,若是他主动放弃,那么便是最好的结果。 毕竟,她曾说过,自己并不贪恋权力。 她的美目望向马车外的繁华城区,眼中一闪而过一丝令人不敢直视的阴翳。 而就在她准备将目光移回车内时,其瞳孔却骤然一缩,而后凝固在了远方。 145 大幕渐起 在繁华辉煌的内城区之外,淡淡的火光正在冲天而起,点亮了原本陷入黑暗的外城区一角。 “停车!” 她对着正在驱使六爪野兽的车夫轻喝道。 虽然根据位置判断,起火的地方只是赫邱斯的外城区,完全威胁不到内城区,更别说最中心的皇宫了。 但她依稀记着,那个方向似乎并不是简单的外城区。 而是国教的教堂广场。 这可就不是一般的起火了,必须严肃应对才行。 先不提老至高王对国教极为重视,就单单是对方的象征意义和在帝国中的地位,都值得赫邱斯采取果断的行动。 在奥德丽雅看来,前往剧院,陪同自己的弟弟唠家常的优先级,显然低于处理教堂广场的火灾。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那名身体都在紫袍遮掩下的车夫对其下达的命令充耳不闻,依然驱使着马车,朝着内城区最大的剧院行驶而去。 “该死的,你没有听到我的话吗?我让你立刻停下!” 奥德丽雅感到自己的权威受到了羞辱,恼怒的她宛若一只炸毛的白孔雀,用刺耳的尖叫呵斥着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仆役。 但她的愤怒并没有取得理想的成果,犹如雕塑般无言驱驾着马车的车夫丝毫没有理会这位长公主的怒火。 奥德丽雅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其被蕾丝手套包裹的纤细手掌无措地叠放在自己的娇膝上。 她想要用它们来扇打这个胆敢无视至高王族威严的家伙,但又碍于自己既定的仁慈人设而无从下手。 “该死的,这本是一场家族聚会,我根本没有携带护卫,不然我一定要打折这个贱民的腿骨。” 她深吸一口气,选择用稍缓一些的语气再次开口: “我以至高王族长公主的名义命令你,停车。” 这一次,对方终于给予了她些许回应: “呵呵呵……” 带着嘲弄意味的戏谑笑声自前方传来,顿时点燃了奥德丽雅仅剩的些许矜持。 她愤怒地站起身,正准备靠近那个车夫,却被车厢突如其来的一阵加速再次抛回了座椅上。 虽然柔软的真皮坐垫使得她并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但在撞击下生疼的臀部还是激发了这位长公主的怒火。 “混帐,你知道你这么做,会有怎样的下场吗?你和你的家人都会……” “省省你的力气和口舌吧,奥德丽雅公主。” 车夫以戏谑的口吻打断了她的话语。 “我是为至高王服务的。” “而他给予我的命令,就是带着伱前去奥德赛剧院,陪同他和准至高王殿下欣赏舞剧。” 不知为何,车夫简单阐述命令的话语,在奥德丽雅耳中,是如此的刺耳。 她的纤瘦身躯因为愤怒而颤抖,但她却找不到更有道理的话语来反驳这個狂妄的车夫。 可为了证明自己的正确性,她还是如同小孩吵架一般,给予了自己想要下车的正当理由: “听我说,国教教堂可能着火了,这事关至高王庭和帝国国教之间的潜在纠纷,我必须安排人手过去看看。” “作为至高王族,我必须拱卫我们的荣誉……” “哈哈哈哈哈哈。” 紫袍遮掩下的车夫大笑起来,打断了她这一次的话语。 “恕我冒昧,长公主,但是你的话着实太好笑了,我很久没这么愉悦过了。” 他慢悠悠地开口道,就如同在说一件寻常的小事一般: “我虽然作为一个贱民……你是这么想的吧,一个贱民……当然不懂那么多崎岖的政治利害关系。” “但是呢,有一点我很清楚。” 说到这里,他扭过头微笑着,露出了森白的牙齿: “那就是,这种事情,应该是王和王储操心的。” “所以说,它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亲爱的公主殿下。” …… 高跟皮靴踏在柔软的地毯上,发出令人感到上瘾的摩挲声。 伴随着她典雅的脚步,其身上沉重的挂饰彼此碰撞,宛若一首清脆的交响乐曲。 这些原本是奥德丽雅正常生活的一环,但在今日,却只让她感到烦心的聒噪。 正在踏上剧院顶层台阶的她对自己的此等烦躁感到些许懊恼。 一向沉稳的自己为何会如此的失态? 是因为那个车夫的忤逆吗? 想到这里,她不禁咬紧了牙关。 区区一个仆役,区区一介贱民,他对至高王族的传统知道多少,他对马格里斯族人背负的荣耀知晓多少? 一个外人的胡言乱语,怎可能扰乱她的内心。 奥德丽雅深吸一口气,而后长长地呼出。 她的脸上再次挂着一如既往的笑意,而后在仆人们的拥簇下,缓步迈进了那红色地毯尽头的黄金包厢内。 这里是这处剧院最高级的包厢,位于穹顶之下的最高处。 淡雅的香气在这座富丽堂皇的华丽箱庭内弥漫,透过其周围环绕的透明琉璃,可以俯瞰整个剧院的每一处角落。 三个早已备好的宝座矗立在琉璃围壁的前方,正对着幕布闭合的舞台。 “哦,你来的很及时,我最敬爱的大姐,让我看看,还有三个泰拉标准分,舞剧就要开始了。” 在最右边的座椅上,一个面容秀丽的金发青年探出脑袋,瞥了一眼沙漏的同时,用其湛蓝的眼眸含笑注视着奥德丽雅。 奥德丽雅眉头微皱地看着自己这个举止言行带着轻浮气息的弟弟。 他正是她的十三弟,佩德罗·马格里斯,如今真正意义上的至高王储。 她没有理会佩德罗的话语,而是先对着正端坐在正中王座上的一个老者躬身行礼。 那是一个面容极其苍老的老者,其往日间茂密光亮的须发,在如今已经变成了微黄曲折的枯草。 密集的斑痕遍布在他的脸上,使得这幅本该充满威严的脸庞看上去显得有些瘆人。 他对于奥德丽雅的到来没有丝毫的反应,只是微微地抖动了一下干瘪的眼皮。 奥德丽雅提裙走到了这位垂暮至高王的左手边,而后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 不知为何,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味在此地弥漫,虽然被房间内的香气遮掩了一部分,但还是切实地存在。 与此同时,象征舞剧开始的钟声在剧院内响起。 奥德丽雅长呼一口气,默默注视着正在揭开的帷幕,没有过多在意那股不知来源的臭味。 而在长公主不曾关注的剧院下方,数十位身穿紫袍的人影,掺杂在达官显贵当中。 此刻,大幕渐起。 146 兽基米德 “话说回来,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伽呙看着正在小巷墙壁旁捣鼓地面砖块的老锻造士,问出了一个问题。 “以前的人们喜欢叫我德哈尔。” “但是现在嘛,我就是一个在外城区捡垃圾的罢了。” “我叫自己垃圾王,你们也可以这么叫我。” 虽然德哈尔的机械合成音如同所有的机械教成员一般毫无感情的波澜,但伽呙仍可从中听出洒脱的意味。 并且,她发现,对方说话的方式极其轻松跳脱,与她想象中那中说一个字都要考究几百遍的老古董完全不一样。 与此同时,其摆弄的地面砖块发出清脆的卡扣合拢声,而后随着一阵齿轮组的转动声响起,一个暗道出现在了地面上。 “这里是一個古老的世界,看似破败的赫邱斯外城区下,有着许多古老的地下管道结构。” “我不知道它们有什么作用,但是它们大都已经废弃,并且许多出入口也被堵死,几乎没有任何人会想到利用它们……除了我这个无家可归的老东西。” “而且,这些管道内部完全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东西,这也使得那些机械后生们似乎也对它们不太感兴趣。” “因此,在无人关注的情况下,我在整个赫邱斯上建造了许多新的出入口,用来联通那些地下的管道结构,这个便是外城区中的一处入口。” 他简单地介绍了一下眼前这处漆黑暗道的来历。 “跟我来吧。” 德哈尔的衣袍中露出了一盏钷素灯,在其明亮的灯光照耀下,暗道尽头仍然是一片昏暗。 不知走了多久,随着众人穿过狭窄的入口路段,一处极其宽广的区域出现了。 通过灯光的照耀,伽呙依稀可以看到高悬上空的密集管道,它们顺着这处宛若山洞般宽阔的通道,蔓延向无穷深的尽头。 “这里便是真正的地下管道部分了。” 德哈尔简单地介绍道。 伽呙抬头,有些诧异地看着这处区域。 这种建筑风格,尤其是在其头顶的那些管道,感觉像极了…… “怎么有点像伊戈尔三号那边的地下管道。” 所罗门疑惑地开口,说出了伽呙的心中所想。 是的,无论是材质,还是风格,两个地方的地下管道都有惊人的相似之处。 唯一不同的地方,那便是这里的管道规模之庞大,是伊戈尔三号那边的十倍甚至九倍。 如此巨型的地下造物,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建造的呢? 看着在岁月侵蚀下逐渐生出锈痕的通道,伽呙突然忆起覩石曾经说过的话语。 它曾经声称,伊戈尔三号是一处避难所星球。 而斯屋维和伊戈尔三号之间,相隔距离极其接近。 这是否说明,斯屋维也曾经是一处在铁人叛乱中的避难所星球呢? 可惜,覩石现在只是一个不能说话的球,不然有它在,或许可以知晓更多关键的信息。 而眼前这位提尔维乌斯的导师,便是唤醒覩石的希望。 想到这里,伽呙不禁看向了正在带着二人穿梭在复杂立体的管道之中的老锻造士。 突然,一个问题浮现在了她心中。 按照提尔维乌斯的话语,他和乌利扎尔的导师,遭到了那个叛徒的无情背叛。 但是为何对方在认出自己身上出自于乌利扎尔之手的改造痕迹后,却丝毫没有展现出反感呢? 甚至于,他对于乌利扎尔的称呼,也是“最得意的门生之一”。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问出了心中的困惑。 事实上,她其实还有一个更大的疑惑没有说出口。 那便是德哈尔为什么和其他机械修士不一样,从来不把欧姆尼赛亚和万机之神等挂在嘴边。 不过考虑到这种问题可能有那么一点点敏感,所以她只问了前一个。 听到了伽呙的问题后,德哈尔的身体稍微僵硬了一下,随后又恢复了正常。 随后,其冰冷的机械音回荡在管道中: “我为什么要责怪他?” “他在塌方中选择了保住最关键的stc核心部位,这是一件好事。” “追求知识并不是过错,对知识的求索高于一切,这是我交给他的道理,而他很好地践行了这一点。” “我该为他感到骄傲才是……” 虽然德哈尔的话语依然是轻松的语调,但伽呙还是从其黯淡的灵魂之火中看到了一丝酸涩的哀伤。 这位老锻造士,或许确实不想责怪他的学生,但也没有其表面上显示的那么豁达。 之后的路程内,众人都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中。 这种窘迫的局面,直到前方的管道中,传来密集而又激烈的金属碰撞声,才被打破。 伽呙有些戒备地看向前方,就在她将手逐渐靠拢剑柄时,德哈尔回头解释道: “前面是我和老朋友处理垃圾废料的基地。” “它和它的机器都很吵闹,希望你们可以见谅。” 德哈尔的话语让伽呙内心的好奇被勾起。 她很好奇,这位老锻造士到底会有一个怎样的朋友。 而且话说回来,为什么是“它”? 当众人的脚步迈过幽深昏暗的地下管道,来到了一处极为辽阔的庞大区域时,伽呙和所罗门被眼前的场景震撼到了。 庞大的传送带上堆放着各式各样的废弃杂物,巨大的机械钳子和推压机在挑拣废料的同时,再将其揉捏成粗犷的球体。 伴随着巨大的金属撞击声,成团的球块被送入宛若巨兽之口的粉碎机内,将其离解成更小的碎块。 而被再次加工后的碎块最终顺着传送带,被推入一座巨大的废料山当中。 这种充斥着废土朋克即视感的废料厂,让伽呙产生了一种奇怪的联想。 而当她的目光移向一个正在废料山前捣鼓一件造型古朴的留声机的巨大身影时,那抹夺目的绿色证实了她看似不着边际的联想—— 一个脑袋上嵌着一个大型齿轮的绿皮,正在用粗壮的手指,研究着手上典雅精致的留声机。 这种场景与其说是震撼,不如说是猎奇。 所罗门揉了揉眼睛,然后自顾自地倒退出了这处区域,再蒙着眼睛重新走了回来。 而当他再次睁开眼睛后,映入眼帘的是那只绿皮突然举起拳头,狠狠锤击手上留声机的身影。 随着外表出现明显凹陷的留声机重新散发出典致的古老乐声,所罗门确认了眼前的场景并不是自己进门方式不对导致的。 而是真的有个绿皮在用古泰拉流传的古法维修留声机。 “它……你……我……” 所罗门张口嘴,手舞足蹈地比划着,最后好不容易憋出了一句话: “这是你朋友?” 德哈尔点了点头: “没错。” “准确来说,你们可以叫它兽基米德。” 147 骑士之死 伽呙深深地看了德哈尔一眼。 乌利扎尔整女性阿斯塔特,提尔维乌斯想修铁人。 而现在这个当导师的也不甘示弱,和兽人处成了朋友。 这还真是满门忠烈。 黄泉八号的机油佬见了都要直呼异端。 不过事实上,机械教的机油佬基本都是这样,一个个嘴里骂着其他派系异端的同时,自己干着更异端的事情。 某个无上大贤者搞憎恶智能的同时,还在火星底下埋了十万個大号罐头呢。 “如你们所见,它很喜欢修东西,并且大多数时候会修成更糟糕的模样。” “为了防止它出去捡东西修时会和这里的人们发生冲突,我会特意捡拾一些垃圾回来给它……” 在德哈尔叙述中,伽呙二人惊奇地得知,自称兽基米德的兽人具有基因缺陷。 它不仅无法产生兽人孢子,还与一般兽人脑回路不一样。 绿皮都喜欢waagh和战斗爽,它也是如此。 但它的理解有所偏差。 在它看来,一个兽的力量是渺小的。 只有搓出更大更waagh的家伙事儿们,才可以进行酣畅淋漓的战斗。 所以,它全身心地投入到了通过各种各样的废弃物品搭建大家伙的事业中,并且为此觉醒了一般绿皮完全不具备的能力—— 学习。 而极其擅长打造机械造物的德哈尔便成为了它的学习对象,其甚至在此过程中学会了低哥特语。 就在众人在远处对着兽基米德指指点点时,尝试补救留声机失败的它抬头看向了之前就一直传来叽叽呱呱声音的方位,而后瞪大了双眼,低吼一声冲着众人而来。 伽呙当即下意识地后撤步,并且凭借肌肉记忆迅速拔剑。 若不是德哈尔及时伸出机械臂拦住了她,那么她就要条件反射地冲上去开砍了。 德哈尔朝着迈着沉重脚步走来的兽基米德走去,后者在即将撞上前者前及时地刹住了车。 它将手中被砸的严重凹陷的留声机递给了德哈尔,瓮声瓮气地说着低哥特语: “俺寻思,这玩意修好了,但它的壳没修好。” “所以这玩意俺拿回去造俺的大家伙事儿了,可以不。” 说这句话时,它那相比脑袋来说十分狭小的眼睛迸发出狡诈的光芒,让人不禁怀疑它是不是故意将这个留声机修坏的。 德哈尔点点头,而得到了许诺的兽人则立刻欢呼雀跃地朝着这处加工厂的后方跑去。 看着它远去的背影,伽呙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而后从斗篷的口袋中掏出了那张如同孩童涂鸦一般的“修理王”广告。 看着这个广告,伽呙又想起来德哈尔自称自己是垃圾王,不禁嘴角抽了抽。 坏了,提尔维乌斯的导师,可能有点绿皮思维化了。 德哈尔回头看向伽呙手中的广告,颔首道: “这个就是它写的。” 随后他抬起头,开始追忆起二者的相遇: “我和提尔维乌斯被流放到耶利哥星区后,已经失去了操纵神圣机械能力的我离开了锻造世界,来到了这个封闭的骑士世界上,想要在平静中等待欧姆尼赛亚的召唤。” “当时我的身体已经几乎完全由不朽的金属代替,但我损伤的大脑却抑制了它们的机能,致使我在快速走向死亡。” “就在我为自己挑选了一处墓地,等待机能最后的停滞。” “那是一处能够看见遥远星空的山洼,或许在我死后,我最后的信号波动可以越过天文尺度的距离,魂归欧姆尼赛亚的宫殿内……” “然后呢,是不是该出现转折了?” 所罗门搓着小胡子,有些激动地问道。 “没有,随后的我大概是真的死了。” “那是一种让人不想回忆的体验……” “总的来说,死亡的感觉是一种让人感到黏腻的虚无。” “你看不见任何事物,也感知不到任何信息。” “空无一物的黑包裹着你的身心,让你处于溺死的边缘,却又无法解脱。” “而且,我并没有看见欧姆尼赛亚……” “除了无数让人感到不安的呢喃外,那里一无所有……” 德哈尔诉说这段话语的时候语气十分平淡,但伽呙明白,他必然当时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对于虔诚的信徒来说,还有比死后无法面见自己所信仰的神祇,更加可怕和痛苦的事情吗? 她猜测,这也是对方现在的言语中几乎不曾提及机械神教的宗教术语的原因所在。 “也许,那并不是真正的死亡。” 伽呙开口,试图安慰一下这个在历经苦难后还被打击了信仰的老者。 德哈尔摇摇头: “那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就在那种状态持续了不知多久后,我居然苏醒了。” “而我的视觉系统传播回来的第一个信号,就是兽基米德的大脸。” “根据它的说辞,它们的船因为一个兽人的不当操作爆炸了,它便随着一个碎块,一路漂泊,最终被斯屋维的引力场捕捉来到了这里,顺手修好了在其坠落地点附近的我。” “它寻思着,给我这台破机器的头里面塞一个齿轮,我就能好起来。” “然后我就真的被它修好了。” 伽呙听到这句话,又忍不住地想起那个兽人头顶的齿轮。 看来它也曾经是这么治疗自己的。 “而后的日子里,这个家伙把我当成了它自己的造物,天天和我纠缠在一起。” “直到我反复和它强调了许久,它才明白,我并不是它创造出来的。” “你们可能会感到奇怪,我为什么会和一个兽人相处这么久。” “但事实上,和兽基米德相处的时日,是我最轻松的时光。” “它同样具有求知欲,虽然其打造出来的玩意令人捉摸不透,但却有着让人惊叹的奇思妙想。” “最关键的是,它不知道何为背叛。” 说到这里,德哈尔顿了顿。 随后他看向兽基米德离去的方向,又看了看伽呙携带的覩石残躯,说起了正事: “我去询问一下兽基米德的意见,你们稍等一下。” “对了,除了那边的沉思者设备不要乱看,其他东西你们可以随便参观。” “记住,千万别去看。” …… 如墨的黑夜下,昔日美丽的玻璃草地,依然化作了火海中的焦土。 “德·奥里克阁下,你这是何苦呢……” 伴随着沙哑的叹息声,一个手持齿轮权杖的身影自烈火中走出,其猩红的义眼中闪烁着冷漠的光芒。 他俯瞰着深陷在巨大弹坑中的帝国骑士,却只得到了一声微弱的回应: “马格里斯家族的骑士……死也不会和伱们这些卑劣之徒……” 没有给对方说完的机会,一发灼热的巨型热熔射线自火海中射出,顷刻间便洞穿了失去离子护盾的骑士身躯。 再次叹息一声后,手持齿轮权杖的身影看向远方。 “你已经确定了,我们要的东西在赫邱斯吗?” 一个宛若许多孩童同时窃笑的尖锐声音在他的耳畔音阵通讯珠内响起: “当然,无论是穷举还是递归,最终显示的目的地都是赫邱斯的地下” “不过,在朝赫邱斯进发前,你可能需要处理另外的家伙。” “根据我的检测阵列,赫邱斯周边驻扎的星球长矛军在完美之主教派成员的带领下,正在朝我们的必经之路上集结。” “是吗……” 手持齿轮权杖的身影站在熊熊燃烧的焦土中仰望天空,沙哑地笑道: “那就让他们来吧。” 随着他低沉的笑声响起,其背后的火海中,数台巨大的机械,正脚踏沉重的步伐前进着。 其宛若自火焰中诞生的钢铁神祇,将要把毁灭洒满它们目光所及的每一寸土地…… 148 全新的舞剧 奥德丽雅看着台下扭动着婀娜身姿的舞者。 她们拥有高超的技艺和绝妙的容颜,此刻在华丽的舞服装点下宛若下凡的仙女,于雾气装点的舞台上翩翩起舞。 年轻的王城才俊们沉醉于她们的美丽,达官显贵愿意为其一掷千金。 何等的风光无限。 但她却对此露出了不屑的笑脸。 因为那些舞女的这份风光来源于施舍。 当人类主人因为宠物的摇尾作揖而赏赐它们安抚与食物时,倘若宠物真的把自己视为和主人一样的同族,那便是天大的笑话。 “而你,佩德罗,我的弟弟,也是如此。” 她修长的美目挪向了正在津津有味地观赏这一切的佩德罗,心中的不忿骤然升起。 斯屋维以中为尊,以右为贵,在以往,至高王右手边的座椅都是她来端坐。 而佩德罗这个在昔日连站在座椅后的资格都没有的王之十三子,居然坐在自己原本的位置上。 她深吸一口气,黄金包厢中那股依然刺鼻的淡淡臭味让她稍微冷静了一些。 随着其秀丽的眼睑再次睁开,温和的笑意取代了刚才的生冷。 她看向佩德罗,轻声开口道: “哦,小佩德罗,最近一段日子,突然担任了你的王储位置后,有没有感到哪里不太适应呢?” “有不满意或者棘手的地方,都可以和大姐说,我会尽量帮助你解决。” 面对这个突然如此热情的姐姐,佩德罗咧开了自己的嘴巴,露出了灿烂的笑意: “我敬爱的大姐,父王一直在指导我,我感觉自己正在逐渐明白这份责任的沉重。” “非常感谢您的关怀,但是我觉得这种事还是自己锻炼一下更好。” “所以说,我想让大姐没有必要再劳苦自己了,就让我承担您现在还在负责的政务吧。” “自记事起,我就看到您一直在操劳,如今您大可放手休息。” 奥德丽雅的笑意僵住了,如凤的双目微眯,一丝阴沉一闪而过。 她右手抬起,捂住了自己嘴,轻笑了几声: “那怎么能行,我是你的大姐,这些事当然是我应该做的。” “小佩德罗,你应该最清楚了,母后过世很早,这些年来我虽然不能算全心全意地照顾你们,但也可以算你们半个母亲。” “在我眼里,你不管变成什么样,都还是一个可爱的孩子啊。” 奇怪的是,就在二人和善地交流时,坐在中间的至高王却一言不发。 他只是用自己木纳的眼神注视着下方年轻的舞女,偶尔交替眨动一下两边的眼睑。 佩德罗蔚蓝的眼眸瞥了一眼自己的大姐,嘴角的笑意逐渐收敛。 就在他准备说些什么时,剧院下方突然传来如雷声般激烈的鼓掌声响,顿时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抬目望去,发现上一台舞剧的演员们已经离场。 而下一场据说是流传自古泰拉的经典剧目《罗密欧与基督山伯爵》即将上演。 当让他感到诧异的是,而后登场的演员并不是他印象中的着装。 那是一群穿着字面意思五颜六色,如孔雀般照耀华丽,身材纤细的古怪表演者。 他们的步伐矫健而又轻灵,宛若蜻蜓点水一般地自两侧的台阶上跃至舞台中央,而后以最夸张的姿态行礼。 最让人惊奇的是,他们的脸庞上戴着诡异的面具,其中大都是白色的笑脸,唯有侧后方的一人戴着长有双角的哭脸面具。 他诧异地举起座椅旁的节目单,却发现记忆中的《罗密欧与基督山伯爵》在最后的位置。 而眼前的节目名为《第一百零一把神剑》。 是他记错了吗? 不过,他并不打算打断眼前的表演。 因为这可是個全新的剧目,他之前从没有见过。 佩德罗用一只手杵着脸庞,饶有兴趣地观摩起来…… …… 不要查看那边那台沉思者。 当德哈尔说出这句话后,伽呙和所罗门就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 而后双方便用眼神达成了共识—— 没错,他们都想看。 毕竟这个能和绿皮处成哥们的机油佬实在有太多秘密了。 而秘密这种事,最让人着迷了。 当然,从理性的角度分析,在这个黑暗机械教入侵的骑士世界上,任何可能存在的威胁都需要提前确认和排查。 于是乎,所罗门选择找到一个绝佳的位置放哨,而伽呙则快速地冲向那台被德哈尔指示的沉思者。 就在她快速地来到沉思者面前,准备用蕾娜神甫授予的简单操作方法查看一下基础信息时,一行墨绿的字符突然跳动了出来: “我就知道伱要偷看,那你想看就看吧,记得不要查看监测阵列的信息库就行。” 很明显,这是某种触发式的程序。 见到此等情景,伽呙愣了一下。 这种预判了她的预判的行为着实让她感到有些尴尬。 不过她随即有些狐疑。 对方这种语气,似乎更像是某种指引。 带着心中的疑惑,她调出了监测阵列的信息库。 随着红色的进度条出现倒映在她的瞳孔中,突然,一阵细微的声响自上方传来。 她猛然抬头,而后和如蜘蛛般利用伸缩机械臂在天花板上移动的德哈尔默默地对视了起来。 被发现的德哈尔义眼闪烁了一下,而后默默地开口道: “你先低一下头。” 伽呙满脸疑惑地低下头,完全搞不清楚这个老锻造士想要干些什么。 随着她的目光向下移动,红色的进度条也已经跑到了尽头。 下一刻,一系列集齐详细的数据骤然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这些条目囊括了整个赫邱斯地带,而且包含各处的温度、湿度…… 而最后一排则是名为空间不稳定性的独特数据。 此时的它们虽然偶尔有些许波动,但基本都保持在0左右。 伽呙对于眼前的事物感到一丝震惊的同时,德哈尔“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她的身后,用虽然毫无感情,但是明显带着自豪意味的话语说道: “不要感到吃惊,这个能够覆盖超大型区域的监测阵列只是我的顺手之作而已,我并不将其看得很重要。” “当然,通过地下管道将它们部署在赫邱斯各处确实有些麻烦,但对于我德哈尔来说,那都是小事一桩。” 伽呙嘴角抽了抽。 天知道这个机油佬想要说这些台词多久了。 这种感觉,就仿佛他一直在等某个人前来寻找他,然后向其炫耀自己的成果一样。 想到这里,她有些意味深长地看向德哈尔。 她甚至怀疑,他所说的找兽基米德谈谈就是个幌子,他的真实目的就是为了给自己这个不远千里来找他的人展示一下他的造物。 这种36k钓鱼佬的行径让伽呙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就在她打算询问他最终是否愿意跟随命运之矛前往伊戈尔三号时,他们身前的沉思者却突然爆发了剧烈的警报声。 149 演出的序幕 伽呙疑惑地回头,看向了正在爆发急促警报声的沉思者屏幕。 只见原本按照默认序列排列的地点条目中,突然有一条泛着红光,急速抬升到了最顶端。 而导致这一现象的,似乎正是其末端正在飙升的空间不稳定度。 0……10……20…… “这是什么情况,德哈尔阁下?” 伽呙能够明显地猜测出这肯定是某种不好的预兆,顿时放下的心悬到了嗓子眼。 德哈尔抬起头,义眼中散发出幽幽的绿光。 过了许久,他缓缓地开口道: “这是我在苏醒后,努力完成的一项设计。” “我将其命名为广域全面监测阵列,其可以部署在重要的世界区域周边,然后检测一系列重要数据,从而给予驻防者足够的时间反应突发事件。” 听到这句话,伽呙不禁看向了这为不知活了多久的老锻造士。 对方虽然口口声声说着不愿意回到锻造世界,并且对于自己的信仰产生了莫大的怀疑。 但他似乎依然热爱着自己的工作和研究。 纵使在此等境地下,他也在开发这种堪称跨时代意义的珍贵设计。 “而这里面,最重要的一项数据,便是最后的空间不稳定度。” 说到这里,其佝偻的身躯都仿佛挺立起来了些许: “在我看来,亚空间和现实宇宙,就如同硬币的正反面,二者并列存在,都是物质的一部分,只不过表现形式不同。” “而随着两个位面的熵增,二者会出现难以规避的重叠。” “就仿佛布料出现了褶皱,原本互不干涉的两面接触到了一起,这个时候空间便会出现不稳定的情况。” “而只要能够事先监测出空间不稳定的情况,那么便可以在两界褶皱出现时提前预警。” 说着,他指了指数据还在飙升的屏幕。 “就像这样。” “换句话来说,在那个地区,来自彼岸的至高天正在快速靠拢我们所在的现世。” “这项技术的原理我还在火星上时就开始着手,并且在探索太平星域时得到完善。” “而我最终在这里,完成了它的第一个试验型号……” 他的话语让伽呙感到些许震惊。 要知道,在她的记忆中,来自亚空间的威胁一直是人类帝国乃至整個物质宇宙的最大敌人。 而这位德哈尔的造物,居然可以事先预警这种威胁。 不过,让伽呙有些疑惑的地方出现了—— 如果他已经将其研制出来了,那么是什么原因导致这项设计没有应用在后世的40k时期呢? 除非…… 想到这里,伽呙的内心悸动了一下,彻骨的冰寒席卷了她的身躯。 除非,在原本的时间线里,这项设计陪同着他的创造者,一同陨灭在了某场巨大的灾难中。 就在她意识到这一点的刹那,一时间,众多看似毫无关联的事情串联在了一起。 兴起的邪教,被取而代之的国教,垂死的至高王,政权交替的马格里斯家族…… 她猛然抬起头,望向那个正在绽放刺眼红光的地点。 如果不出她所料,那么那个地方,一定位于内城区中。 当她的目光与红色不断加深的字符交织时,一个如血般猩红的地点印在了她的眼眸中。 内城区——奥德赛剧院。 与此同时,德哈尔在一旁安慰道: “不过呢,这种突然的波动在这些年里面没少出现过,毕竟二者之间并不是那么的渭泾分明,总会出现两侧接近的状况。” “只要这个数字不超过100,那么都是正常状况。” 他话音刚落,奥德赛剧院的空间不稳定就抬升到了101。 德哈尔愣了一下,而后再次开口: “没关系,如果只是超过100一点点,那也是正常的范……” 他话还没说完,伽呙就骇然地看到这个数字直奔160而去。 但是德哈尔依然保持淡定,幽幽地开口道: “小问题,事实上,只要这个数字在300以内,那么甚至都算不上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两界靠拢……” 不过这一次,他的机械音在逐渐减弱。 因为他看到了,这个数字在超过160之后,涨势不仅没有减弱,反而更加快速地增长起来。 “嘶,坏事了,如果这个数字超过了500,那就意味着……” 伽呙当即打断了他的说话,她俯下身子,抓住了德哈尔的肩膀,义正言辞地说道: “德哈尔阁下,有关数据节点的事情还是别说了。” “现在最重要的问题就是,我们该怎么阻止那处异常的地点情况继续恶化。” 德哈尔抬起脑袋,思索了一下,而后解释道: “虽然根据熵增理论,亚空间和现世宇宙都将在最终的热寂中化为无序的混沌汤,但是在如今,两界之间还是拥有着明显的排斥性。” “所以,这种异常的空间不稳定,必然是有外力作用。” “那解决的方法也很简单,在褶皱完全建立,在彼岸与现世不分彼此之前,将正在拉近两侧位面距离的外力打破即可。” 伽呙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坚定起来。 她深知,现在已经不是考虑利害的时候了。 于是她开口询问道: “德哈尔阁下,您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带我前去这处名为奥德赛剧院的地方吗?” “您说过,赫邱斯的地下管道基本被您完全利用了,想必定然有捷径快速前往那边。” 德哈尔的义眼中光芒闪烁,而后摇摇头说道: “我并不打算将你带到那边的地下。” 当看到伽呙的脸上露出一丝极难察觉的失落时,他则慢悠悠地补充道: “事实上,亚空间和现实的褶皱,我也只是在理论中推理过。” “作为真理的探求者,这种事情自然得近距离看看。” “跟我来吧,我直接带你从暗道进到奥德赛剧院里面。” …… 灯光聚焦的舞台上,衣着华丽的舞者们都已经就位。 舞台之下,达官显贵们在对这个全新的节目感到好奇地同时,潜藏在暗处的紫袍人们则开始悄无声息的移动。 若是从上方观看,那么便会发现,这些人的站位构成了一个怪异的六芒星图案。 而高悬在上方的黄金包厢,则正好位于六芒星的中央。 为首的笑脸面具舞者再次向众人鞠躬示意后,与寻常乐曲截然不同,但蕴含着奇异韵律之美的背景音乐环绕在剧院之中。 一切的前置准备已经做好。 每一个舞者都来到了舞台上属于自己的位置。 那么接下来,盛大的演出即将开始。 150 再见面 所罗门耐心地蹲在废料传送带的一个立柱后面,忍受着头顶剧烈的轰鸣声。 他一边搓着自己的小胡子,一边注视着先前德哈尔和兽基米德离开的地方。 他虽然没有伽呙那么清楚斯屋维这颗骑士世界星球的处境,但他也很清楚这里有着许多不为人知的危机。 因此,他完全赞成查阅那个机油佬的沉思者。 当然,他愿意整治对方的另一个比较微不足道的原因是,那个机油佬还没有说好怎么赔偿他的激光手枪。 想到这里,他又心疼地看了一眼自己背包,那里面还装着他自己捡回来的手枪零件们。 就在他看向背包的同时,一阵颤抖从中传出。 所罗门愣了一下,然后立刻打开了拉扣,取出了正在震动的音阵通讯微珠。 他接通讯息后,伽呙的声音从中传出: “所罗门,我和德哈尔正在处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短时间内是回不去了。” “你现在立刻想办法回到命运之矛号上,用飞船的通讯设备向外界求助,就说斯屋维上有异端教派和黑暗机械教。” “对了,我们的那件货你记得也背回去。” 听到这里,所罗门猛回头,这才发现遥远处那台沉思者前除了一台破损严重的人形机械外,再也没有了其他人的踪迹。 意识到自己和傻子一样蹲没人的点位蹲了半天,所罗门嘴角抽了抽,头顿时疼了起来。 事实上,现在有個重要的问题摆在了他的面前。 那就是他怎么回到命运之矛号上。 走路到轨道电梯,然后大摇大摆地上去? 先不说现在这个危机四伏的时刻,轨道电梯有没有被封锁。 就单是外城区这个治安状况,自己走几步路差点货和枪都被人拆了薅走,伽呙消失小半天血溅了一身。 他都担心自己能不能完整地远远望到轨道电梯的影子。 所罗门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长叹一声,而后朝着沉思者前的覩石残躯走去。 就在他用出吃奶的劲,准备搬动这个铁疙瘩时,一个念头突然出现了—— 哎等等,他不认识路啊。 这个宛若迷宫一般的地下管道,他该怎么出去呢? 就在所罗门陷入沉思时,一旁的沉思者突然迸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而这一次的警报声和先前没有被所罗门听到的不太一样。 因为它连通了这整片加工厂的音阵系统。 一时间内,就连废料处理的声响,都被这震耳欲聋的警报声掩盖。 就在所罗门放下覩石的残躯,双手捂住耳朵,准备上前查看沉思者,了解发生了什么时,他脚下的地面开始了剧烈的颤抖。 霎时间,一股恶风从他背后袭来,伴随着一声震撼肺腑的咆哮,地面的震动消失不见。 他小心翼翼地回头,却发现高大的兽基米德正一脸兴奋地站在他身后。 它一边抠着鼻孔,一边死死地注视着沉思者的屏幕,脸上露出了骇人的笑脸。 所罗门吞了一口唾沫,顺着它的目光望去。 之见沉思者屏幕上,一个名为赫邱斯南部外围的条目赫然位列顶端。 而在其后的许多数据中,正有两个分别名为金属感应和能量检测的数字正在飙升。 “waaaagh,太好了,有人来干仗了!” 兽基米德仰起头,发出了巨大的欢呼声。 在其兴奋的吼叫下,其脑门上那块深深嵌入其中的齿轮都在微微震颤。 根据沉思者的文字和数据,所罗门大致猜测出,此刻赫邱斯的南部外围地带,可能正在爆发机械化程度极高的战斗。 而这只说傻不傻,说聪明不聪明的“修理王”兽基米德,正要发挥绿皮的传统艺能,参与到这场干仗中。 意识到这一点后,所罗门眼珠子转了转—— 干仗嘛,肯定是要去到地面上的。 而眼前这个兽人,应该知道该如何出去。 于是他踮起脚,小心翼翼地询问兽基米德: “额,最大最waaagh的修理王啊,待会你上去干仗时,能不能带上我和我的家伙事呢?” 说着,他指了指自己脚边的覩石残躯。 兽基米德疑惑地低下头,看了看瘦胳膊瘦腿的所罗门,又看了看地上还不如它修好的东西的破机械。 顿时,一阵人性化的鄙夷从其脸庞上浮现…… …… 放下通讯微珠后,伽呙牢牢跟随着步伐轻快的德哈尔。 这个衣袍下不知道藏了多少黑科技机械身体组件的老者,虽然看上去身形佝偻,但走起路来速度比四条腿的提尔维乌斯还要快。 或许是觉得沉默的气氛有些无聊,他突然主动开口道: “你有没有猜测过这些地下管道的作用是什么?” 正在思索待会可能遇见的敌人强度的伽呙闻言愣了一下,而后无奈地回应道: “我才接触这些管道很短的时间,并没有仔细思考过这个问题。” 德哈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而后继续讲述道: “事实上,我曾经猜测过。” “如此庞大的地下建筑群,但却没有配套的工业设施,甚至没有相应的居住设施,仿佛就只是作为管道而存在……” “那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些管道,它们真的就只是管道呢?” 他的话语让伽呙呆滞了一下。 这番和某位原体的名言“它还是个锤子”类似的话语,让她感到—— 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 奥德赛剧院外的街道上,原本昼夜不息的灯光突然开始了闪烁。 在明灭交织的光线中,一道香艳婀娜的身影朝着这座巨大的豪华剧院款步走来。 正是先前和伽呙发生了一些小摩擦的紫发女子。 此刻她皎洁的脸庞上挂着如水般温润的笑脸。 黑暗机械教的脚步已被她可爱的信徒们拖延。 这颗星球归于六重圆环只是时间的问题。 当她走到剧院大门处时,先前为奥德丽雅驾车的紫袍车夫跪拜在其面前,俯下身姿舔吻她的长靴的同时,用恭敬的声音说道: “完美之子女士,仪式正在开始。” 紫发女子温柔地搀扶起车夫的身子,如血般妖艳的红唇凑到其耳畔,轻轻地吹出一口气的同时,用酥软的声音说道: “你们做的很好。” 而后她灵巧地绕开受宠若惊的车夫,如跳舞般跃上了大门的台阶,缓缓地将镶金雕玉的门扉推开。 随着让她迷醉的血腥味弥散而出,她略带兴奋地走入了大门内。 地面上的红毯在安保人员和仆役们的鲜血浸透下变得更加鲜艳。 就在她脚踩着鲜血扑就的红毯时,朝着黄金包厢走去时。 “咔哒。” 随着一声机关的轻响,在完美之子女士诧异的注视下,其前方的一块地砖居然自己缓缓地升起。 不,准确来说,那是被人顶起来了。 地砖下,伽呙略带迟滞的凤眼因为震惊而睁大,而完美之子满是迷茫的桃红眼眸则与之对视着。 一时间,气氛甚至有些尴尬。 151 神剑的传说 伴随着悠长的乐曲奏鸣,如天籁般洗涤身心的歌声在剧院中回荡。 在触动人心的音乐与乐曲中,舞者们开始以绝妙的舞姿,演绎着动人心扉的情节。 佩德罗注视这眼前的表演,虽然他听不懂对方歌唱的词语,更不理解对方所演绎的剧情。 但舞台上堪称绝景的演出,还是让他感到发自身心的愉悦。 事实上,这是一个古老的传说—— 在亘古的年代,一个在当时算得上年轻的种族,与他们的神明共同行走在世间。 那是这个种族最辉煌的时代,拥有着无上伟力的神祇真诚地爱护着祂们的孩子。 但有一天,掌管梦境的神祇告诉掌管战争的神祇,祂们的孩子,将会率领自己的军队亲手摧毁伟大的战神。 怒不可遏的战神当即开始屠杀迷惘的孩子,这种血腥的行径使得创造了这个种族的生命女神为之落泪。 她和自己的丈夫狩猎之神向神王祈求,请求这位拥有无上伟力的凤凰之王阻止战神的愚行。 神王答应了,但为了根除这种闹剧的发生,祂带着众神离开了祂们的孩子,从此凡间与神界隔绝,不可相互接壤。 爱护子民的生命女神因为不能见到自己的孩子而蓦然泪下,她的丈夫,狩猎之神为此向淳朴善良的锻造之神祈求。 掌管锻炉和技艺的神祇理解身为母亲但与孩子隔绝的悲痛。 于是其便用母亲的眼泪打造出了绝世的宝石。 通过这些宝石,生命女神便可在神界中与祂的孩子沟通。 但这种违背神王指令的行径,却被易怒的战神发现。 祂将生命女神的所作所为揭露,并且在神王面前迸发出滔天的怒火。 为了平息战神的愤怒,并且感觉自己权威被玷污的神王决定让战神来亲手处置违背了条例的生命女神和狩猎之神。 而后的时日里,战神囚禁了这对可怜的情侣,日日夜夜地折磨二人,肆意倾泻着祂无处释放的怒火。 生命女神的哀嚎化作至高天的微风,传遍了神界的每一处角落,但没有神灵胆敢挑衅拥有神王支持的战神。 祂们同情并且理解这对爱人,但是却不能也不敢插手其中。 除了善良的锻造之神。 祂许诺以一百把无上的宝剑,并且会在一百日内交给战神,但代价是战神必须释放生命女神和狩猎之神。 喜好杀伐的战神答应了锻造之神的交易,并且释放了那对被折磨得体无完肤的爱人。 锻造之神开始了日以继夜地锻造。 但纵使祂将永恒锻炉敲出不可愈合的伤痕,纵使他将工匠之锤挥舞到产生了难以复原的弯折,祂也只能保持一天一把宝剑的产率。 可战神却在协议上玩弄了手脚: 他要求的一百天,包含了锻造之神提出交易的那一天。 当最后的期限到来,锻造之神只打造出了九十九把宝剑。 而为了完成承诺,祂最终选择将一把凡人的凡俗之剑掺杂在它们之中。 战神取走了这些剑,但锻造之神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这位掌控杀戮与暴怒的神祇一旦发现自己的把戏,必将同自己死战不休。 祂取走了天边最璀璨的恒星作为炉火,从时光的长河中捞出历经沉淀的奇异金属。 而其中最重要的原料,则是一块星辰之神的碎片。 他耗尽自己的心血,不知疲惫地疯狂锻造着。 战神很快就发现了锻造之神的把戏,那一天,祂愤怒的咆哮响彻了整片神界。 当暴怒的战神杀入锻造之神的住所时,第一百零一把利剑,已经完成了最后的淬火。 这把剑,已经脱离了宝剑的范畴,成为真正意义上的神剑。 它拥有可以切开一切的力量,更拥有着最可怕的特性—— 弑神。 锻造之神手持神剑,和震怒的战争与杀伐之神血战,最终却遗憾落败。 祂被废掉了双眼,锁在了自己的铁砧上,成为战神宣示武力的旗帜。 而那把盖世的神剑,则在众神和祂们的孩子遭遇巨大的苦难后,遗失在了灵魂之海和现世的涟漪中。 但它并不会就此消失。 当时机成熟,当命运轨迹重合,它会被正确之人握住,为已不再年轻的神之种族劈开绝望的黑夜,释放出光亮的黎明。 …… 这些故事,自然不是佩德罗可以知晓的,也不是奥德丽雅可以理解的,更不是那些酒囊饭袋的达官显贵们可以欣赏的。 一千個人眼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因此大家几乎都对这场难以理解的舞剧产生了不同的想法。 奥德丽雅对于这种完全无法理解的歌曲和舞蹈感到恼怒,她认为这是佩德罗精心设计的一场羞辱。 贵族绅士们因为舞者的惊世身姿而疯狂,用污秽的调情之语污染着堪称天籁的歌声。 佩德罗则若有所思。 事实上,在他看来,幸福是当权者的一种施舍,而他认为,作为主导斯屋维的至高王,应该给予其子民这种施舍。 他对于如此美丽动听的歌声感到满意,希望待会可以找到这位歌手,录下她的声音,以此来教化和赏赐那些为了斯屋维劳作的奴隶和平民。 至高王依然用木纳的目光看着舞台,若不是他依然在交替地眨着眼睛,恐怕旁人都会认为他已经睡着了。 而另一批人,则有着完全不同的感受。 早就站好位置的紫袍人们心中充满了焦急和疑惑。 他们早就为最终仪式做好了准备,但即使距离最终的时刻越来越近,他们还是没有得到来自完美之子女士的指令。 到底发生了什么? …… 到底发生了什么? 当险之又险地躲过伽呙的上挑劈砍后,完美之子女士脸上渗出了大量的汗珠,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为什么这个让她欲罢不能的家伙,居然会突如其来地出现在这里? 她在心烦意乱的同时,心中也溅起了些许涟漪。 难不成,对方一直在追逐着自己。 看到这个妖女巫师脸上突然出现让她一阵发寒的怪异表情和奇特的潮红,伽呙内心的怒火燃烧得更加旺盛起来。 她将左手伸入斗篷中,取出了那把圣物匕首。 她今天,就要为了枉死者而战,为了斯屋维而战,为了人类而战,为了神皇而战。 “我会用这把匕首,给予你最凄惨的死亡,该死的异端。” 152 时间的紧迫 左手匕首,右手长剑,手持双刃的伽呙背负着枉死者对眼前这个该死的异端的无限诅咒,悍然搏杀向前。 完美之子女士双目中弥漫着诡异的痴迷的同时,也露出了忌惮的色彩。 眼前之人手上的两把武器都不同寻常。 那把奇异的长剑不仅可以杀伤她在物质现世的血肉之躯,还可以伤害其在彼岸灵魂之海的心灵投影。 而那看起来普通寻常的匕首,也散发着让她心悸的气息。 想到这里,她的目光凝聚在匕首刃尖的那一抹暗红上。 那到底是谁的血? 不过现在没有时间给她思考这个问题了。 当她再次后跳侧身,险之又险地避开伽呙的一记双刃华舞后,她的眼眸再次异变成矩形的羊瞳。 现在不是和眼前这个战斗力强大的人类肉搏缠绵的时候。 还有伟大的仪式等着她去主导完成。 邪恶的呢喃细语在其口中念起,宛若九渊地狱的回响萦绕在遍地尸骸的走廊中。 伽呙的瞳孔微缩,因为她注意到,这个走廊中的灯光,似乎在逐渐变成令人不适的紫色。 随着邪异的紫光四散,地面上那些失去了生命气息的尸骸,开始了非人的蠕动。 他们的血肉如同胶水般溶化,与那张浸染了鲜血的红毯融为一体,变成了一团不可名状的狰狞肉块。 伽呙看着这亵渎的一幕,怒不可遏地冲杀向前,矫健的身姿宛若择人而噬的野兽,携带着滔天的怒火,势必要灭杀这個玷污无辜者遗骸的巫师。 完美之子的嘴角诡异地咧到耳根,身体以常人不可能做到的扭曲姿势躲避伽呙的攻击。 正在异变的尸骸也伸出它们的手掌,尽力阻拦伽呙前进的脚步。 无数冤魂的嘶吼从它们口中散出,如万千钢针般刺在伽呙的心头。 虽然伽呙可以在战斗中免疫肉身的苦痛,但这种直击心灵的冲击仍然会对其造成极大的影响。 伽呙感到自己有一种用大炮打蚊子的感觉,明明似乎可以一招歼敌,但却极难命中。 她喘着粗气,双眼中血丝蔓延。 之前她能够命中对方,完全是因为对方自认为大局已定,而自己的外挂在最后时刻突然到帐。 而现在,对方一直在消耗自己,她却摸都摸不到对方。 现在该如何打破这种对自己不利的僵局呢? 就在伽呙与血肉地毯纠缠时,完美之子女士也开始了思考。 眼前的局势对她来说同样不利。 毕竟那个有着强而有力身躯的小蛋糕可以失误很多次,而她只能失误一次。 一旦被对方抓住机会,那两把奇异的武器必然会让她付出惨重的代价。 而且,她现在的时间很紧迫。 她看了看伽呙背后的螺旋楼梯台阶,眼中露出些许局促。 仪式的时间有着严格的要求,而眼下距离最后的时刻,已经很近很近了。 一旦自己没有完成仪式,那么那位大人必然会…… 想到这里,她的娇躯颤抖了一下,眼神中露出掺杂着渴望的恐惧。 可是伽呙现在所处的位置正好阻隔在她前往黄金包厢的必经之路上。 她的目光因迟疑而闪烁,最终变成了下定决心的狠辣。 看来,想不付出代价就越过对方的阻拦,是不可能的事情。 下一刻,她身周的灵能翻涌,化作邪恶的触手,朝着正在试图朝她靠拢的伽呙席卷而去。 面对眼前散发着恶臭的虚无触手,手持双刃的身影同样激荡起自己的灵能,抵挡住这恶毒的攻击的同时,还震开了纠缠自己的血肉地毯。 條忽间,伽呙势不可挡的身影抓住了完美之子的攻击后摇,在摆脱身周阻碍的刹那,宛若一道闪电,直冲这让人厌恶的紫发女子攻去。 其右手的长剑蓦然横扫,对准了那细若无骨的芊芊腰肢。 此等劲霸强的攻击,又怎可被阻挡的了? 伽呙抬眸,犀利的眼正对上完美之子戏谑的瞳。 她顿时心中一凛。 单刃长剑依然锋利如旧,如刀切豆腐般切开了完美之子的腰杆。 剧烈的痛苦和愉悦充斥了她的脑海,使得她忍不住地发出勾人的呻吟。 而后下一瞬,其被切开的两个断面内骤然冒出大量的肉态触须。 下半身的触须牢牢纠缠住了伽呙还没从劈砍姿态中恢复过来的身躯,而她的上半身则怪笑着利用肉须上的吸盘倒挂在了天花板上。 “再见,我亲爱的小蛋糕。” 她吐了吐细长的舌头,而后以快到异常的速度攀上了螺旋台阶的扶手,迅速地朝着顶端冲去。 伽呙听着她离去的声音,顿时怒火中烧起来。 但无数坚韧的肉须灵巧地纠缠住了她用来发力的关节,让她一时间难以挣脱。 就在她因为这些触手的摆布而使得心中的怒火到达顶点时,一阵机械的轰鸣声从背后传来。 那是数把链锯共同转动的嗡鸣叠加,于转瞬间就把正在纠缠伽呙的触手和血肉地毯搅成了碎片。 伽呙嫌恶地看了看身上的粘液,而后回首望去,看到德哈尔正在收回自己那数量多到吓人的机械臂。 在将伽呙带到暗道之后,德哈尔表示自己要去查看一下这边的感应装置,因此慢了一些才来到上方。 此刻他正手捧一个怪异的仪器,眼中绿光闪烁,如孩童般到处跑来跑去。 “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如此强烈的空间撕裂,虽然这段时间赫邱斯经常会出现空间不稳的状况,但都远没有这一次的强烈。” 说着,他将手中的仪器递给了伽呙,指了指其屏幕。 屏幕上,一个双重圆环的地图浮现,而后陆续出现了许多红点。 “每一处红点都是空间不稳现象出现的地方。” “最早是在这……然后除了现在,最近的一次是在教堂广场。” 随着一个个红点亮起,伽呙骇然地发现,它们居然形成了一个标准的六芒星图案。 而完成这个图案的最后一点,正是他们脚下的奥德赛剧院。 她意识到,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他们必须立刻追上那个跑了上半身的巫师。 而就在她试图登上螺旋台阶时,在诡异紫光的照耀下,原本正常的阶梯和墙壁,开始如液体般蠕动起来。 下一刻,随着一张张利齿大嘴自这些物件上长出,原本无生命的物体化作了血肉模糊的怪物,阻挡在了伽呙前方。 153 受肉仪式 奥德丽雅看着舞台上那些正在优雅退场的舞者,内心中涌现了难以遏止的怒火。 她觉得刚才那场不知所谓的演出,是佩德罗特意安排的结果,而其中则暗含了对自己的羞辱。 她恼怒地扭头,正要与佩德罗争辩时,却骇然地看到,坐在中间座椅上的至高王的两只眼球如发疯般疯狂转动起来。 她愣愣地看着这一幕,而后只见一行血痕从老至高王的额头浮现,下一刻,他的脑袋突然裂开,变成了一只正在开合蠕动的贪婪大嘴。 “啊!” 惊恐到了极点的尖叫从奥德丽雅口中发出。 这仿佛是一声号角,悄然开启了灾难的前奏。 “轰!” 伴随着巨大的撞击声,愣住的佩德罗猛然回头,而后看到了那让他神魂颠倒的完美之子女士。 不过确切地来说,那是半个完美之子。 后者看着目露骇然的佩德罗,莞尔一笑,轻声道: “放松,亲爱的。” “我为你许诺的一切,就要在这里开始了。” …… 舞台下,达官显贵们正在热切地交谈着。 许多人都对于刚才那群神秘的舞者引发了强烈的兴趣。 有自诩神通广大之人甚至已经开始动用人脉,试图借舞台幕后的工作人员之手,邀请那些身材纤细姣好的舞女进行近距离深层次的交流。 于此同时,在节目的间隙中,来自幕后的侍者们开始端上丰富的菜肴。 由于斯屋维的自传速度很慢,所以昼夜漫长,因此在这种大型舞剧表演开始后,厨师们都需要准备至少五餐来满足显贵们的享受需求。 随着可口的美食来到肉食者的餐桌上,娇艳的侍女们也纷纷依偎在他们身旁,为他们献上最周到的服务。 于此同时,入夜后第六十六个泰拉标准时到来。 奥德赛剧院大厅中那沉重肃穆的座钟的钟摆开始了摇动。 “当……当……” 悠长的钟声开始在此地弥漫,宛若摆渡的安魂之声,与正在纵情享乐的疯狂人群,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紫袍人们注视着这一切,他们高举双手,开始颂念邪异的祷词: “贪婪,暴食,肉欲,主宰,虚荣,懒惰,六重欲望,构筑伟大而又永恒的六重圆环。” “人生而不全,因此渴求趋于完美,但生命拥有穷尽,人格具有终点,唯神完美,唯神永恒。” “我们拜请完美和欲望之神,请求祂施舍怜悯,指点迷途的群兽,为我们拨云见雾,从而至臻至美……” 权贵们抬头,直到此刻享乐的兴致被打扰,他们才注意到这些紫袍人的存在。 “喂,这是谁设计的节目,太扫兴了吧,你们这些贱民能不能识相点自觉滚远些。” 一个体态宛若肥猪般的男人张开满是食物的大嘴,一边对着体态丰腴的侍女上下其手,一边用尖酸刻薄的高哥特语驱赶这些紫袍人。 下一刻,他感觉自己的鼻子有些发痒,而后试图抬起手挠一挠,却发现无法做到。 他诧异地低头,而后骇然地发现,自己的手指居然在逐渐被手掌上的肥肉吞噬吸入,取而代之的是诡异的蹄子。 他惊恐地大喊起来,却发现自己无法发出人声,只能从逐渐伸长的嘴巴里产生非人的嚎叫。 侍女呆呆地看着抱着自己的大人物正在长出鬣毛和獠牙,变成一头非人的野兽。 她想要尖叫,却只能发出尖锐的羊吟: “咩!” 于此同时,同样的骇人异变在此地云集的权贵身上陆续出现,一时间,各种动物的叫声不绝于耳,响彻这个纸醉金迷之所。 高悬在剧院上空的吊灯此刻急促地闪动着,原本淡黄的典雅黄芒变化为迷幻眩晕的紫光。 在紫光的照耀下,异变为兽的人们体表开始冒出骇人的烟雾,他们的血肉就如同被点燃了一般开始沸腾。 溶解后污浊腐化的血水流淌在地面上,散发着刺鼻的恶臭,异变者们非人的扭曲脸庞在血泊的倒映下不断冲击着他们的灵魂。 在极致的身心痛苦下,这些贪婪享乐的魂魄逐渐升腾而起,发出无声的尖啸。 若世间真有地狱,那么此刻的场景必然算是其中的一角。 黄金包厢内,头颅化为深渊巨口的老至高王缓缓地站起。 佩德罗惊骇地看着这一幕,嘴唇止不住的战栗。 他听从了那個女人的话语,将父亲浸泡在六种野兽的血水中,从而复活了他,并且被其授予了准至高王的位置。 但直到现在他才明白,从那血潭中站起来的已经不是他的父亲,而是披着其皮囊的怪物。 他,被欺骗了。 但与其说是那个女人欺骗了他,不如说是他的野心欺骗了他。 但他无法接受这一切。 过了许久,他颤抖的声音缓缓冒出: “为什么?” 完美之子女士的上半身用断面处的肉须倒挂在天花板上,她听到佩德罗的疑问,诡笑着裂开猩红的嘴唇: “这不是你想要的吗?亲爱的。” “你说过,幸福是王给予的,而为王者最幸福,而你想要赏赐给自己的子民幸福,让他们爱慕你,效忠你,发自内心的尊敬你。” “而我正在实现伱的梦想啊!” “快看,这里的所有人都得到了他们想要的幸福。” “贪食者变成猪猡,从而吞食无尽的食物……纵欲者变成雌羊,享受着属于肉体的极乐……” “而王者,当然需要享用他子民的一切。” 她如是说着,而后嘴中爆发出一声仿佛要撕裂人心的尖啸。 在这恐怖之音的冲击下,佩德罗和奥德丽雅七窍流出鲜血,倒在了属于他们自己的宝座上。 随着这音浪和隔绝黄金包厢的琉璃共振,它们于瞬间破碎。 “至高王”抬起变化为巨口的大嘴,如长鲸吸水一般,将悬浮在空中的腐败灵魂全都吸入了嘴中。 当其将这些魂灵一扫而空后,他的血肉开始了剧烈的蠕动,细密的血痕密布在他的肌肤上,仿佛有什么东西试图从中钻出。 完美之子女士从天花板下跳下,用上半身膜拜着眼前的怪物。 伴随着一声血肉撕裂的声响,四条细长光滑的手臂从“至高王”的身躯内探出,它们长有对称的利爪和蟹钳,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令人心动的优雅,而后嫌恶地撕开依然包裹着其真身的皮囊。 在碎肉的掉落间,一只高挑妖艳,身上镶嵌着繁杂饰环和肉钉的紫色类人存在,从“至高王”的残躯中站立而起。 它的身体左侧呈现男性的雄健体魄,右侧却表现为女性的曼妙身姿。 至高王的半张人皮拖拽在它身后,如同少女的裙纱一般,给予人诡异的饥渴和恐惧感。 “参见守密者大人。” 完美之子颤抖着开口道。 在斯屋维午夜后的第六十六个泰拉时,完美之主教派通过累计六十六次献祭仪式,成功召唤出欢愉王子麾下的一尊守密者在现世的受肉投影。 154 丑角 “哇,我这辈子还没看过这么高的空间不稳定度呢。” 德哈尔被血肉化的墙壁纠缠的同时,发出毫无感情的赞叹声。 伽呙一边同螺旋楼梯的扶手打架,一边脚踩着台阶们的脸庞,奋力地追逐着那个只跑了上半身的家伙。 她有些无奈地看了看兴奋的德哈尔。 这老锻造士,都啥时候了,还搁那惦记着探索精神呢。 怪不得教出来的弟子一个比一个离谱。 突然,一种让她感到内心发寒的不安感席卷了其脑海。 那是源自灵魂的恐惧,是一种位格上的碾压,就如同羊羔遇见了饿狼一般,是刻在基因中的厌恶和战栗。 于此同时,浓郁的香气突然弥漫在走廊中。 而那些异变的墙壁和台阶,却乘机开始了更加凶猛的攻势。 就在伽呙即将被数张巨嘴吞噬时,先前已经被血肉重重包裹的德哈尔处,突然飞溅出大量的鲜血。 原本围困他的肉荚在一声声剧烈的嗡鸣中支离破碎,化作了满地的碎屑。 而后,沐浴着大量鲜血的德哈尔,支楞着数把链锯机械臂,缓步走上了正在攻击伽呙的螺旋台阶。 “有意思的样本,要是小乌利扎尔在就好了,他最喜欢研究奇怪的生物了。” 他一边将任何胆敢阻挡其去路的异变血肉切成碎块,一边随手将一些碎块收入了一个罐子中。 空闲之余,他还顺手切碎了正在突袭伽呙的血肉阶梯。 于此同时,她左手中的圣物匕首发出一声清脆的颤鸣。 这声颤鸣宛若春风般,拂过伽呙的内心,消除了她刚才突然感受到的不安。 而德哈尔似乎看出了伽呙的疲惫,主动站到了她的前方,以身上的链锯机械臂开道,二者开始以极快的速度推进着。 …… 守密者耸动了一下它带着致命诱惑力的锁骨,镶着唇钉的丰满嘴唇微微勾起。 虽然这幅身躯只能短暂的停留在物质现世,但对于它来说已经足够了。 它右眼中淡紫的矩形双瞳挪动,瞥向了正在膜拜自己的那名人类巫师。 怪异而又尖锐的声音从它不知位于何处的发声器官内散出: “你做得很好,欢愉的奴仆。” “等到此地并入六重圆环,我会亲自为你向无上的神祇请求神恩。” 它一边柔声说着,一边将右侧身体的利爪放在了对方柔顺的紫发上,亲昵地爱抚着这個将自己召唤出来的人类。 就在它的利爪触碰到了紫发女子后,后者发出凄厉的惨叫,而后身上蓦然出现了血肉的畸变。 她的身躯骤然融化,而后顺着守密者的手臂,蠕动到了它左胸前,化作了一张迷茫而又凄厉的脸庞。 “这是对你的一点小奖励。” “这样等我这幅受肉之躯崩塌后,你仍可以跟随我一起回到欢愉的殿堂中,在那里享受持续六年的神恩。” 守密者靥笑着,而后缓缓转过身,看向了黄金包厢外的楼梯。 其右侧的三只乳袋随着身形的扭转而抖动着,给人难以言说的诡异感。 它抬起妖艳的脸庞,鼻子翕动着,而后猛地睁大了双眼,咧开了满是利齿的嘴巴,温婉地笑道: “啊,我闻到了。” “是欠债者的气息。” 它的话音刚落,只见楼梯的尽头,两个身影一跃而上,来到了已然化作地狱门扉的黄金包厢前。 在昏暗的紫光下,伽呙的超人视力被扰乱,难以看清眼前的事物。 但当窥到那个纤细的四臂之影出现在破碎的大门之后时,她的心神还是如被巨锤敲击般震颤。 就连脑回路已经完全变异的德哈尔,都因为眼前这个邪恶的身影感到了某种令他身体零件发寒的不安。 “法比乌斯的余毒,至高天的攀登者,你欠下了用尽一生都无法偿还的债……” “不过没关系,等到最终的仪式完成,待到六重圆环降临,你将会用自己的一切献给欢愉王子,在永恒的侍奉中,逐渐偿还自己的债务。” 在扭曲的呢喃中,那道充斥着邪祟之力的身影踏着优雅的猫步,如同芭蕾舞舞者般翩翩而来。 它说的话十分谜语,以至于伽呙脑子根本转不过来,不过她本能地准备迎接敌人。 事实上,守密者的话语是正确的,因为乌利扎尔在为其改造时,就曾借用过那尊神祇的力量。 不过由于乌利扎尔的操作属于拿伽呙的手机申请网贷,所以这份因果最终被算在了她的身上。 就在伽呙如临大敌,用颤抖的手握紧了长剑剑柄时,几发划破空气的尖啸传来。 下一刻,数把连接着细线的星型飞镖以刁钻的角度从下方射来,洞穿了那个优雅而又诡异的四臂怪物。 在对方非人的咆哮下,飞镖后的单分子细线绷紧收缩。 与此同时,几道靓丽的身影飞跃到了半空中,而后以蜻蜓点水的姿态轻盈地落在了黄金包厢中。 伽呙看到,为首者的脸庞上戴着一个正在反射紫光的笑脸面具。 华丽的戏服,优雅的动作,纤细的身姿,惨白的笑脸之面。 通过这些,她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最神秘和强大的灵族分支,丑角。 灵族是一个古老的种族,他们作为古圣提携的灵能特化者,曾在天堂之战中同行走在现世的物理之神们厮杀。 天堂之战落幕后,古圣被灭亡,星神被封印,太空死灵们陷入了亘古的长眠,而继承了古圣遗产的灵族,成为了寰宇间唯一的霸主。 那是一段漫长的辉煌岁月,灵族享有整个银河的主权,其他文明只能在如日中天的灵族面前低下头颅。 但此等鼎盛的岁月,却腐化了这个拥有悠久寿命的种族。 他们开始追求感官和灵魂上的刺激,在各个殖民地上尽情放纵自己的欲望。 由于灵族天生感官敏锐,灵能天赋强大,因此他们的纵欲在至高天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欢愉,欲望,渴求……整个灵族的堕落,激发了无尽灵魂之海的剧烈反应,一个汇聚了这些概念的有意识实体,逐渐从原初毁灭的混沌汤中诞生。 祂出生后的第一声啼哭,彻底覆灭了灵族原本的文明。 而灵族众神,也在那场灾难中纷纷陨灭,仅剩下两个半的神祇依然存活。 其中一位幸存的完整神祇,便是笑神西高奇,而丑角则是其麾下的灵族派系。 这些以剧团为单位聚集的优雅舞者,不仅是出色的戏剧演员,更是极其强大的战士。 而此刻在伽呙眼前,五名丑角利用腕部的细线,成功控制住了那道四臂的身影。 155 帷幕将揭 痛苦中夹杂着欢愉的呻吟从四臂怪物口中发出,而后很快变成了轻蔑的冷笑: “这里是欲望的集中地,沉溺者的魂灵是我源源不断的补给,你们对抗不了我的受肉之躯。” 下一刻,它的身体骤然化作一团血雾,而后迅速冲入了下方剧院的舞台上。 在消耗掉一些权贵的灵魂后,它们重新汇聚成了那具充满着致命诱惑力的怪物身躯。 伽呙急步上前,她在舞台灯光的照耀下看见了那只怪物的亵渎之容,以及其左胸前那张有些熟悉的扭曲脸庞。 一瞬间,她脑海中的迷雾似乎骤然被打开了一个通道,一个念头从中跳出—— 来自至高天的强大混沌实体,守密者。 就在她内心骤然收缩,脑海中的迷雾通道似乎还要继续冒出什么更详细的信息时,其左手的圣物匕首再次发出了一声清脆的颤鸣,使得迷雾再次合拢。 与此同时,丑角中一个头戴酒红发冠的笑脸者扭头看向伽呙,用低哥特语说了一句话: “只有你的剑才能伤到它,记得抓住机会。” “这里正在没入最幼女士的糜烂住所,我们的时间很紧迫。” 还没等伽呙反应过来其说的话语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就带着其余的丑角再次轻灵地跳下包厢,站在满地的血肉中和舞台上的守密者对峙起来。 优雅的守密者伸展着四只纤细的手臂,缓缓转动了一下脖颈,两条反向关节的羊蹄之腿交错,跳起了让人血脉贲张的妖艳之舞。 在那迷乱的舞步中,充斥着不可言说的邪恶欲念,更有不可名状的大恐怖弥漫。 冰寒的秘氛降临,伽呙只感觉周围的空间仿佛都变成了泡沫一般,随手就可以戳破。 这种黏糊之感让她察觉到了巨大的危机。 于此同时,剧院中的紫光变得愈加浓郁起来,充斥着畸变尸骸的大厅逐渐开始吸收地面上的血肉,迸发出了沉闷的心跳声。 墙壁蠕动,地面开裂,和血肉走廊类似的场景出现在了舞台之下,而且更加恐怖,更加危险。 “哇哦,空间不稳定度还在上升。” “不行,我要去那个东西旁边检测一下,那里的数据肯定会给我带来无限惊喜呀。” 她身后的德哈尔求知若渴地朝下方冲去,完全不顾此刻下方正在进行着激烈的战斗。 伽呙看了看下方不停甩出单分子细线和星镖的丑角,又看着用身旁溢出的邪恶能量规避攻击和反攻对方的守密者。 只是瞬间,下方的剧院就变成一片废墟。 此等程度的战斗,伽呙感觉纵使是如今的自己,如果卷进去恐怕也撑不过十秒钟。 况且丑角告诉她的话语也是让她等待机会。 于是她立刻拉住了德哈尔: “你冷静,下面在神仙打架。” 就在两边鏖战时,守密者的舞蹈似乎进入了下一個阶段,其舞动的身姿变得更加迅捷起来,宛若旋转的木马一般,旋转着脚踏毁灭的舞步。 就在这时,所有人都听到了一个声响。 其如布料的撕裂声,从天穹之上骤然扩散。 …… 赫邱斯外,手持齿轮权杖的身影随手一挥,其背后的骑士战甲军团便发出毁灭的火光,摧枯拉朽般地扫平那些高喊着“为了完美之主,为了神皇”的星球长矛军。 他满是插管的胸膛中发出一声轻蔑的低笑。 这些凡人自诩追求信仰,殊不知他们正在背叛的路上。 就好像火星那些愚蠢的叛徒一样,明知伟大的欧姆尼赛亚不会以人类的孱弱血肉诞生现世,却将那个依靠全人类供养的尸块奉为祂的化身。 何等的愚昧,何等的无知。 就在他缓慢而又坚定地前进时,其耳畔的音阵通讯微珠传来了那好似无数孩童同时窃笑的尖锐声音: “动作快一点,你们必须在恒星之光刚刚落在赫邱斯时,让我和那台远古的遗物接触……” 说着说着,这个声音突然怪叫起来: “等一下,不对劲,有异常的能量帷幕在天穹升起。” 于此同时,那道撕裂空间的声响从天边传来,甚至压过了这片战场的轰鸣。 循着声音,手持权杖的长袍人抬起脑袋,用猩红的机械义眼眺望天际…… …… 成功来到地面上的所罗门一路小心翼翼地摸索到了轨道电梯所在的街道上。 让人奇怪的是,他此刻并没有携带覩石的残躯。 由于赫邱斯夜晚极其漫长,而现在按照泰拉时间算是刚刚凌晨的时间,因此这个接近内城区的街道上逐渐开始出现人影。 不过,他很快就头疼地发现,电梯的入口被一群紫袍人封锁了。 根据伽呙的警告,那些紫袍人是极其危险的邪教徒。 就在他寻思着该怎么登上轨道电梯,回到命运之矛号上摇人时,他突然看到,电梯的配重缆绳正在急速上升。 这意味着,正有一个升降平台在来到地面上。 所罗门咬咬牙,正准备待会拼了老命地冲上去时,从他正上方的天穹中,传来了一声刺耳的布料碎裂声。 和所有在室外,并且听到这个声响的人一样,他好奇地抬起头。 只见原本黑暗无光的夜幕中,一道散发着紫黑之光的裂口悄然浮现,其边沿正在不断蠕动开合。 随着它的出现,邪异的紫色极光浮现在了半空中,宛若舞者的飘带般,在夜幕下摇曳着。 所罗门的心顿时漏跳了一拍。 他有一种感觉,那就是此刻的天空化为了一道帷幕。 而一旦那道裂隙彻底揭开,必然有无边的恐怖降临。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看到那道邪异的裂痕,莫大的恐慌开始蔓延在人群中。 所罗门听着耳畔传来的阵阵惊呼,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 他回首望去,果不其然,原本把守轨道电梯的紫袍人们也在这一幕下出现了骚乱。 所罗门大喜过望,一边朝着电梯靠近,一边注视着那些紫袍人的行动。 只见他们的身体颤抖着,而后掏出了各种各样的武器,开始了花样自残。 这一幕顿时使所罗门迈出的脚步默默地缩了回去。 这种血肉横飞的场景未免有点太吓人了。 本来就因为紫痕的出现而恐慌的路人们更是因此开始了尖叫。 但是眼见升降平台已经快要抵达地面,此刻已经不是给他犹豫畏缩的时刻了。 “该死的,以后不能随便接看似油水很多而且没啥大危险的任务了。” “要是能离开这里,必须得让提尔维乌斯那厮给我加钱!” 他一边在内心疯狂吐槽自己的轻率之举,一边如同古泰拉在食堂抢饭的学生一样拼了老命地狂奔着。 而他如此嚣张的冲卡行为,自然是被邪教徒们发现了。 原本正在互相伤害的邪教徒们立刻冲上前来,试图将所罗门也拉入他们的游戏中。 156 谜底 “呱,那种事情不要啊!” 所罗门看着想要和自己分享快乐的邪教徒,冷汗止不住地冒出来。 所幸,所罗门因为常年拾金不还而练出的身法和跑步速度让他进行着灵活地蛇皮走位,轻而易举地就绕开了这些纵欲过度身体发虚的邪教徒。 就在他狂奔到轨道电梯大门前的同时,升降平台的气压阀门开启了。 看着随着彭涌而出的气体一同打开的电梯大门,所罗门咬咬牙,利用奔跑的加速度,纵身一跃。 …… 轨道电梯内部,蕾娜神甫推着坐在轮椅上的半个米切尔,义眼中光芒闪烁着。 她为什么要如此热忱地帮助这个家伙去寻找所罗门他们? 甚至于不惜放倒那个刁难他们的引导员,强行夺走轨道电梯的启动器? 她自己也不清楚。 或许,自从看了那个存储器上的东西后,她就发生了某些自己都无法言说的变化了吧。 想到这里,她低下头,用闪烁着蓝光的义眼瞥了一眼正在适应机械义肢的米切尔。 虽然这套义肢是她在为其截肢后就提前做好的,但对于第一次使用的米切尔来说还是有些不太适应。 不过此时的他并不关心自己的机械义体。 之前在命运之矛的领航之位上窥见的幻象萦绕在他的脑海中。 他记得,那扇大门后的声音在最后说了一個名字。 但是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名字。 这种模糊又清晰的回忆感让他痛苦不堪。 或许,唯有在见到那个家伙之后,他才会重新忆起那个模糊的名字。 想到这里,米切尔缓缓闭上了眼睛。 与此同时,天空中紫色裂隙产生的声音吸引了他。 他疑惑地抬起头,但是在升降平台的顶部阻隔下,他无法窥见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蕾娜神甫同样被那怪异的声音吸引,于是她款步上前,站在了升降平台的大门处,这样在大门开启后,她就可以第一时间看到发生了什么。 “哐当。” 伴随着一声沉闷的机械卡扣声,升降平台正式来到了斯屋维的地面上。 气压阀门开启,原本密封的大门开始缓缓打开。 蕾娜神甫正准备迈出脚步,踏出大门,却看见一只手从大门开启的缝隙中伸了过来。 在她诧异的目光下,随着钢铁门扉的缓缓开启,一个乘风而来的男人仿佛跃过了最危险的沟壑,自半空中朝大门内俯冲而来。 对此情景,蕾娜神甫表示: “?” 而其对面进行舍身一跃的所罗门则表示: “?” “噗叽啪”,伴随着血肉与钢铁的碰撞,所罗门将一脸懵逼的蕾娜神甫创飞到了轨道电梯的地面上。 原本正因为脑海中的呢喃回响而头疼不已的米切尔顿时头不疼了,他伸出脖子,扭过头来,默默地看着地面上的二人。 还没等米切尔张开嘴,使用语言的艺术安慰二人,他的目光就被大门外的动静吸引走了。 而后他就看见,一群半脱着衣服的浑身浴血者,正怪叫着朝自己冲来。 “阿米诺斯的,这什么鬼情况。” 受到惊吓的米切尔立刻开口甩出优美的高哥特语。 事实证明,人的潜能是无限的。 原本对机械义体使用一窍不通的米切尔,在瞬间就熟练地使用自己的机械手臂揭开了额头的宝石饰带。 那些状若疯魔的邪教徒只觉得眼前一晃。 下一刻,他们的心神仿佛都被凝固,眼前的世界正在急速收缩,最终只剩下了一个点。 而在这个点中心,一只充斥着毁灭之力的亚空间之目赫然绽放。 那是来自至高天的恶毒诅咒,每一个承载着这一诅咒的导航者自出生的那一刻就进入了被其吞噬的倒计时。 而任何胆敢与这诅咒之目对视的家伙,都会承受导航者家族成员所历经的苦痛。 这对于没有导航者基因的凡人,是致命的威胁。 邪教徒们呆滞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他们能够清晰地感知到,何等邪祟而又混沌的力量随着视线注入他们的双目中,而后又涌向了他们脆弱的大脑。 在凄厉的惨叫中,这些凡人的魂灵被米切尔第三目中所透露的些许灵魂之海波涛彻底搅碎。 这个场景是诡异的—— 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妖艳美丽青年,揭开了自己额头的宝石饰带,而后在其面前数十位手持雾武器的暴徒就在哀嚎中倒下。 糊状的血肉结合物从他们的七窍中流出,那是他们溶解崩溃的大脑。 做完这一切米切尔将饰带重新戴在额头上,他抬起头,注视着天空中那道洋溢着不详气息的紫色裂隙。 他能够感受到,那是来自至高天的亵渎之力。 于此同时,他赫然再次忆起那扇门后浮现的些许光景—— 灵魂之海的波涛从天幕中的裂口中喷涌而出,毁灭的浪花洒落在一颗星球之上,而在整颗星球彻底被淹没之前,紫色的光芒会将其完全吞噬。 而解决这一切的唯一钥匙,便是其记忆中的那两句呓语: “在灯与狮的交汇之处,在蛾与王的目光下,堕落欢愉将会试图毁灭新生的枝桠。” “荣耀会变成祂的货币,信仰会为其增添助力,唯有不灭的勇气和无心之物的胁迫,才可破败最幼者的诡计。” 而一直困扰着米切尔的那个迷蒙的名字,就紧跟在这两句呓语之后。 不过,现在并不是那个名字而困扰的时刻。 他默念着这两句话,心中开始了思考—— 灯与狮的交汇,蛾与王的注视。 这似乎是一道谜题。 但谜底到底是什么呢? 米切尔感到了头疼。 他虽然受过高等教育,但是并不擅长思考文字游戏。 不过好在,他有别的方法可以探寻到这个谜题的答案。 于是乎,米切尔缓缓闭上了眼睛,隐藏在饰带下的第三目缓缓睁开。 既然想不出来,那就直接查看通往谜底的道路。 下一刻,米切尔脸上青筋暴起,一口老血骤然喷出。 他擦去嘴角的血迹,脸上露出了破解谜题后的兴奋笑容。 他对着身后用提溜着所罗门站起来的蕾娜神甫,指了指内城区的方向,低声说道: “我看到了……我们唯一的路,就在那边。” 157 机会 在天幕传来碎裂的声响后,德哈尔手中的仪器颤抖了一下,而后猛然炸裂。 他愣愣地看着化为一地碎片的检测仪,而后歪了歪脑袋,扭头看向伽呙: “嘶,事态好像有些不大对劲。”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来自灵魂之海的波涛此刻正在疯狂冲刷此地的帷幕。” “一旦帷幕兜不住那些恐怖的浪花,那么我们都将在毫无保护的情况下没入彼岸。” 伽呙看着下方以惊人的破坏力互相倾轧的丑角与守密者,冷汗止不住地从鬓角流下。 她现在明白了,为什么在40k后世的故事中德哈尔和其造物不曾出现过了。 如果来自至高天的漩涡洪流毫无阻拦地冲刷斯屋维,那整个骑士世界都将化作灵魂之海的祭品,成为她曾经在命运之矛号上隔着壁窗看到的扭曲漩涡中的一粒尘埃。 想到这里,她的心沉到了谷底。 但现在他们的希望,却依然渺茫。 丑角们战斗技艺精湛,他们在战场上跃动的身姿优雅而又轻灵,指间弥散的单分子细线不断挥舞收缩,肆意切割着守密者周边的一切。 但守密者的舞步丝毫不受影响,它依然在舞台上辗转欢跃,其脚踏的毁灭之步如同寂灭的节拍,有条不紊地加速着。 丑角们的攻击虽然凶悍,但对于位于献祭场中的它没有丝毫的影响。 只要它体内的享欲者们的魂灵没有被燃烧殆尽,那么它的受肉之躯就是某种意义上的不死之身。 就在它的丰满嘴唇忍不住的上扬时,其背后一面扭曲变化的血肉之墙在转瞬间就支离破碎。 紫黑的腐败之血飞溅间,守密者诧异地回首,而回应它的目光的,是一对如羊肠般蜿蜒扭曲的锐利弯刀。 那是一个身形修长矫健的灵族,而且与其他头戴笑脸面具的同伴不同,在她的脸上,赫然带着一副双角的哭脸面具。 守密者肩膀处的双臂收拢,坚硬的蟹钳同锐利的弯刃碰撞,发出金颤铁鸣的声响。 但突袭者没有给它喘息的机会,仅是在双方交锋后的下一个呼吸间,其瞬间反握弯刃刀柄,以电花火石之势,在守密者脆弱娇嫩的小腹部留下了十字交叉状的伤痕。 蕴含着致命香气的紫红之血从伤口中渗出,虽然其在下一个刹那就被守密者的受肉之躯自动修复,但是肉眼可见,这次守密者修复伤势的速度慢了很多。 伽呙看着那个对守密者发动突袭的身影,脑海中浮现相关的信息。 那是丑角剧团中的特殊个体——独角。 当其他灵族饰演众神时,还有一个特殊的个体会饰演祂们的毁灭者,那个诞生自灵族堕落中的至高天实体。 而这类存在便被称为独角。 独角是丑角剧团中的近身格斗最强者,堪称第一巴图鲁,但他们也蒙受了巨大的诅咒。 那就是他们没有自己的灵魂。 作为扮演灵魂之海的主人之一的代价,这些灵族的灵魂都被那位强大的神祇取走,除非笑神在伟大游戏中亲自为其赢回灵魂,不然他们都将没入无尽的深渊中。 此刻,没有灵魂的独角以狂风暴雨之势,对还在遭受其他丑角骚扰的守密者发动了悍不畏死地疯狂缠斗。 守密者发出愤怒的嘶吼,脚下的舞步开始出现了错漏,顿时众人周边原本压得他们逐渐喘不过气的恐怖秘氛减缓了不少。 来自至高天的大魔明白,如果被这个无魂的独角缠住,那么局势的天平会逐渐从对它有利的角度滑向不利。 毕竟祭品的魂灵终归是有限的。 在又一次遭到独角的狂暴攻击后,守密者再也按捺不住了。 其双目中邪异的紫光绽放,体内已经消耗许多的献祭者的魂灵疯狂燃烧,强行从正在接近此地的至高天中汲取了大量的邪恶灵能。 在这股浩瀚的邪能下,伽呙看见清晰的裂痕出现在其周边的空间中,仿佛现世的位面难以承受这股庞大的灵魂海之力,即将支离破碎。 好在,虽然两界的帷幕已经被削弱了许多,但仍然是难以跨越的鸿沟。 尽管这股充斥着亵渎气息的邪恶能量将这这里的时空如同纸张一般扭曲皱褶了起来,但那些潜藏在彼岸的致命威胁仍然暂时没有突破两界的壁障。 不过,这并不代表这股力量就可以小觑。 虽然它无法毁灭现世的壁垒,但它已经足以将物质宇宙的肉体凡胎灭杀。 亮紫色的能量交织萦绕,如同一朵盛开的莲花,环织在血肉舞台之上,随着守密者的律动而摇曳。 若是忽视这朵绝色之莲内部暗藏的污秽和邪祟,那么其绝对是世上最美的花卉。 但直面这朵妖艳之花的独角却并没有太多的精力来欣赏这股超越凡世的美艳,因为浓郁的死亡气息正在其面前绽放。 来自至高天的恶意,正在朝着她席卷而来。 血肉正在沸腾,心脏正在抽动,其脑海中失去了灵魂的干涸之灵,也迸发出诡异的回响。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强悍的灵能护罩笼罩在了独角身上。 其蕴含的浩瀚而又平静的灵魂之力,正在和污浊的邪恶能量对冲消耗。 于死亡之莲花蕊中继续灾厄之舞的守密者抬起矩形双瞳,恼怒地看向这道灵能护盾的来源。 伽呙诧异地歪头,就在刚刚一刹那间,随着周围空间溅起阵阵涟漪,一个身姿卓绝的修长身影出现在了她的身边。 那是一个身穿修身兜帽斗篷,头戴渡银镜面面具的特殊存在——暗影先知。 这些能够利用笑神之力一窥命运丝弦的巫师是强大的灵能者,正如现在其手中释放的灵能护盾一般,会为丑角剧团的其他成员提供灵魂之力的庇护。 “手握黎明之刃的人儿,我看见命运的丝线正在此地盘旋,决定整颗星球,整片星区,乃至整个寰宇的命定之时即将来临。” “不要迷惘,不要迟疑,只需要用出你的全力,黑暗自然会在你的利刃下溃散。” 暗影先知一边踩着优雅的猫步,一边伸出持握法杖的右手,配合着不断袭扰守密者的同伴们压制正在疯狂驱动受肉之躯的大魔。 但拥有神祇碎片之力的至高恶魔怎可轻易落败? 守密者很快就找到了攻守的平衡点,开始和已经施展出所有手段的丑角剧团僵持起来。 但其脚上的绝望舞步依然在继续,来自彼岸的毁灭之力如同高悬在斯屋维头顶的利剑,时刻会彻底洞穿此地。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伽呙握紧了双手中的利刃,眼神变得坚定起来。 她在等待一个机会。 一个能彻底够结束这场灾难的机会。 158 六重圆环 随着不详之气的涌动,天空中的紫痕越发的明显和深沉起来。 它宛若地狱的门扉,一旦彻底张开,必将释放出可以让整个赫邱斯,乃至整个斯屋维都陷入绝望的大恐怖。 邪祟的触手已经盘绕在了这颗帝国边邑的骑士世界之上。 与此同时,相似的巨大危机同时发生在无以计数的帝国世界中。 随着范迪尔的血腥统治正式开始,整个帝国都开始陷入了有秩序的混乱,可持续的完蛋中—— 太平星域,黑暗灵族的海盗舰队乘机自光环群星外侵入帝国边疆,掳走了大量的人类用于榨取苦痛。 朦胧星域,百战百胜攻无不克,自称拥有能和原体比肩的力量的黑暗元帅——大掠夺者阿巴蛋,正在用他惊世的智慧嗅探着可以打破万古长战僵局的契机。 风暴星域,长期盘踞在此的绿皮兽人帝国开始蠢蠢欲动,一场属于所有部落的狂欢之waagh,正在紧锣密鼓的筹备中。 就连神圣泰拉所在的太阳星域,都在爆发着激烈的邪教活动。 而斯屋维所在的极限星域,则是上述所有灾难的总和。 作为距离太阳星域最远的人类帝国东部边疆,现在已经可以说乱成了一锅粥。 而处于极限星域边境地带的耶利哥星区,则是这场混乱首当其冲的承受者。 这便是末法之世的一个侧面。 此时此刻,这场灾难的一個节点,正在伽呙面前绽放。 守密者身上的伤势在丑角和独角的疯狂进攻下,已经超出了受肉之躯通过燃烧献祭者魂灵的修复范围。 但它依然还在继续着那勾连亚空间之力的毁灭舞蹈。 伽呙能够看出,丑角剧团的每个成员都已经用尽了全力,而且这些强大的战士也已经在守密者的邪法反击下都承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害。 在正面试图纠缠住守密者的独角更是接连几次都被守密者的物理攻击和魔法攻击交替重创。 若不是此刻在她的戏服之上的药剂注射器正在一刻不停的泵动足以致死正常成年灵族的海量灵药,外加暗影先知不断使用其浩瀚的灵能为其辅助,她恐怕早已在这场血腥的死斗中香消玉殒。 这是一场耐力赛,而此刻双方都已然到达了极限。 伽呙死死盯着这一幕,身子已经站到了黄金包厢的边缘。 只要有一个短暂的契机出现,她就会不顾一切地把握住。 德哈尔则拿出了一台录像设备,仔细记载着这场罕见的战斗: “哇,能见到这样不同寻常的战斗,真是幸运啊。” “可惜,要是小乌利扎尔在就好了,他肯定会想要好好解剖一下双方看看。” 就在此时,暗影先知那被紧身衣物包裹的娇躯突然颤抖了一下。 不过她并不是被德哈尔的惊世言论所触动,而是通过自己特殊的能力,以及可能存在的来自于某些高位存在的帮助,突然窥到了命运丝线的变化。 她用灵族语大喝道: “就是现在!” 说罢,她果断地捏碎了自己法杖上的一颗淡蓝色的水晶,刹那间,一股澎湃的灵能在其身周波动起来。 没有丝毫的犹豫,她用尽全力,将这股灵能引导撞向了守密者。 得到同伴指示的独角也猛然向前,用自己的胸膛迎向了守密者挥砍而来的锐利蟹钳。 血光飞溅,在如此沉重的伤势下,难以遏止的鲜血从独角的面具缝隙中喷涌而出。 但她丝毫没有减缓自己的动作,狠狠地举起了反握的双刃,将其插入了守密者的双腿,而后固定在了其下的血肉舞台上。 守密者吃疼,双腿难以控制地伏跪了下来。 与此同时,丑角们也硬扛着汹涌的邪能波涛奔跑向前,再次用星镖和单分子细线控制住了守密者的四只手臂。 而后他们默契地合力一拉,守密者顿时张开了自己手臂,以一种下跪仰天的姿态袒露着其亵渎的胸襟。 而早就在等待这一刻的伽呙立刻从包厢的护栏上跳下。 她携带着滔天的怒火,携带着枉死者的不甘,携带着虔诚者的愤怒,携带着斯屋维的反抗,将左手的匕首狠狠捅进了守密者胸膛上的那张完美之子的脸庞,用右手的长剑洞穿了这个恶魔的恶心身躯。 凄厉的惨叫从守密者和完美之子的脸庞上传来,阵阵诡异的白烟自剑与匕首造成的伤口中冒出。 一切都结束了…… 吗? “哈哈哈……” 守密者略带嘲弄的笑声从其丰满的嘴唇中传出。 伽呙察觉到了不妙,但已经迟了。 守密者猛然抬眸,那宛若羊瞳一般的紫色之目中翻涌着不可言状的扭曲漩涡。 仅仅是和这道目光对视,伽呙就感到了一股直接作用在灵魂上的吸力。 她甚至都没有反抗的机会,其意识就没入了无尽的混乱中。 她感到方向感彻底迷失,自己仿佛落到了一个没有方位这个概念的时空中。 与此同时,一股浓郁的灰雾从其七窍内涌出,护犊子般笼罩在了她的身旁。 等到那迷乱的眩晕感散去,她的感官逐渐适应之后,她隔着身边的灰雾,窥见了一道剪影—— 一个由六重圆环包裹着的悬浮宫殿。 在她意识到自己看见了什么后,一层实质化的紫光拂照在她身上。 而当灰雾和紫光碰撞后,它们竟如同正反粒子对撞一般泯灭消失了。 伽呙看着这一幕,眼眸颤动起来。 她知道,如果这些灰雾全部被泯灭殆尽,那么那些紫光就会照到自己身上。 而到时候必然会发生恐怖的事情。 “到我这来……我的孩子……” 就在伽呙察觉到了自己面临的危机时,一道朦胧的声音穿过了灰雾,传入了她的脑海中。 这声音听不出男女,辨不出种族,甚至猜不出是何种语言。 但它却如同钩子一般,将她心中的一切欲念全部勾动而起。 “对……就这样……欲念才是你的本我……” “接受你的本我……穿过六重圆环……来到我的殿内……” “你会得到无尽的欢乐……” “而我会宽恕你的债……” 159 你的名字 痒。 来自内心的痒,直击灵魂的痒,让人无法忍受的痒,不断侵蚀着伽呙。 这些痒来自于她的欲念。 人皆有欲,魂皆有念。 无论是片面的肉欲和虚荣欲,还是更深层的自豪和满足,亦或是来自生命本质的食欲和睡眠欲。 这些都是欲念。 到底是因为她是人才有了欲念,还是因为她有了欲念才是人? 这都不重要。 此刻,沉浸在自己的欲中吧…… 充斥着致命诱惑力的蛊惑之音来自于那座悬浮宫殿中。 它们尽管经过了灰雾的过滤,却依然让伽呙难以抵抗。 她能够感受到,这一次那种直击灵魂的扭曲和错乱感,不下于自己奥特安塔上遇到的那个鼓动着她投身杀戮的存在所带来的影响。 她想要拼命地抵抗这股力量。 但“想要”本身,就是一种欲望…… …… 暗影先知震惊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一道无形的锁链从守密者的眼眸中射出,链接在了那个手持神剑的人类额头。 邪异的波动在二者之间交错,她能够感受到一个稳定的隧道在那狭小的范围内形成,直接勾连通往了那个蕴含着无边恐怖的地方。 如果她猜的没错,那么最幼女士,很可能正在通过守密者的受肉之躯,将那名人类的灵魂引渡。 就连守密者都甘愿在忍受着外界的攻击和束缚的同时充当这一过程的桥梁,可见那位存在对这個人类灵魂的重视程度。 一旦祂成功获取了这份特殊的祭品,那么必定会立刻反馈强大的力量回到此地。 届时,完全来不及撤退的丑角们将会和斯屋维一起,成为至高天的尘埃。 她看着已经在那道诡异链接之下猛然聚集的亚空间之力,它们笼罩在伽呙和守密者周边,如同坚不可摧的壁垒。 而如果不阻止这一切,那么最终的灾难必将到来。 伽呙身上血管鼓胀,从其扭曲变形的脸庞不难看出,她正在遭受难以言喻的折磨。 暗影先知能够感受到,这场灾难的最终爆发,和这个人类的意志力息息相关。 一旦她再也无法抵抗,那么一切都将走向终焉。 但有一点让她不解的是,明明情况已经如此紧迫,为什么她所感知到的命运丝线并没有显示危机的到来。 难不成,还有转机? 但到底有什么转机,可以在短时间内将主导这场奇特献祭仪式的大魔削弱到极致,使其无法维继其四周的亚空间之力呢? 作为暗影先知,她感到了极其罕见的迷惘。 命运仿佛脱离了她的手,在同她开着黑色幽默的玩笑。 就在丑角们对如同乌龟壳一般的亚空间之力感到一筹莫展时,剧场侧面的一堵正在蠕动的血肉之墙突然在巨大的火光中碎裂。 被高温灼烧成液态的红热血肉组织缓缓流淌,将地板也灼烧出了坑坑洼洼的洞穴。 而在火光后的烟雾中,三个身影若隐若现。 准确来说,是两个半的身影。 一名身穿红袍的机械教神甫收回了还在散发着红光的改造热熔枪,甩动着身后提溜着一个身穿补丁大衣的男性的机械臂,推着坐着一个瘫痪在轮椅上的妖艳白化青年,从仍在散发热蒸汽的大洞中缓步走来。 正是所罗门三人。 米切尔隔着相当远的距离,看到了两个在舞台上纠葛的身影。 朦胧的紫光自半空中的吊灯中散出,照拂在用手中利器贯穿如紫色飞蛾般的伽呙身上。 就在此刻,他明白了何为“灯与蛾的交汇处”。 虽然不清楚何为“狮与王的目光”,但在领悟了一个谜题后,那场原本已经被米切尔刻意淡忘的幻境再次栩栩如生地展示在了他的脑海中。 在那让人抓狂的呓语中,这一次的米切尔,清晰地听到了那个声音最后所说的名字。 他下意识地张开嘴,跟随着脑海中的那个低语一起,念出了那个凡人不可知晓的真名: “苦痛纵欲者,赫姆拉格斯……” 就在这个名字被其念出的下一个刹那,原本正在怪笑的守密者突然浑身颤抖了一下,而后发出了凄厉的嘶吼。 与此同时,其眼眸中形成的锁链隧道,开始了不可挽回地崩塌…… …… 无尽的靡靡之音从六重圆环中传来,萦绕在伽呙耳畔。 那看似柔美,实则蕴含致命威胁的妖异紫光已经将其身旁的灰雾削弱了太多太多。 灰雾的削弱使得那诱惑人心的魔音变得愈加清晰起来,顿时如同千刀万剑般撕扯着伽呙的心防,将其逐渐拉入堕落的深渊。 内心的荣耀被扭曲,背负的责任被篡改,渴求之物被蒙上了欲望的紫黑,最真挚的情感在欲念的泥沼中被玷污。 种种在内心中浮现的异变让伽呙感到难以忍受的痛苦。 但她却反而因为这种痛苦感到了不可救药的欢愉。 她的嘴角逐渐勾起,异样的潮红浮现。 就在她最后的意念都只剩下绝望时,她感到了某种召回。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这股召回之力就猛然变得强烈起来。 这是物质现世对属于它的孩子的召唤,当守密者的邪法因为其真名的震撼而被打破后,将伽呙魂灵短暂拉扯到至高天中的隧道于刹那间碎裂。 原本轻柔而又缓慢的诱惑魔音瞬间变得尖锐起来: “不,你违反了游戏规则!” 与此同时,一只由浓郁紫光组成的魔爪从那座悬浮的圆环宫殿中浮现,以难以想象的速度朝正在淡化身形的伽呙抓握而来。 已经稀薄大半的灰雾立刻蜂拥而上,它们短暂地挡住了这只魔爪,虽然代价是几乎完全耗尽,但也使得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即将到手的魂灵重新返回了物质界中。 而就在伽呙的意识重新历经那种颠倒的混乱时,她在冥冥中听到一个古怪的声音,那是如同千万人一起说话的混响,千变万化,难以琢磨。 它发出刺耳的大笑: “一切都在命运的轨迹上……这本身就合乎规则………” “而且,变化就是好事……” 160 复苏的记忆 被开盒后,赫姆拉格斯的力量骤然削弱,原本为其隔绝外界攻击的亚空间屏障也随之破碎。 失去了亚空间之力的保护,两把深深嵌入其体内的利刃开始迸发出让它难以忍受的剧烈痛苦。 那是灵魂被灼烧,被消磨之痛,让它感受到了从来没有过的死亡威胁。 它凄厉地尖啸着,最后一咬牙,乘着先前灾厄之舞所造成的帷幕削弱还没恢复前,自行撕扯下了近乎一半的灵魂。 只见它用力挣断了自己一半的躯干,而后于半空中爆裂,化作满天的血雨。 脆弱的空间在它的自爆下被炸出了一些细微的裂隙,而这个来自于灵魂之海的大魔则乘机没入其中,重新回归了至高天的怀抱。 而被其抛弃的那部分包含了完美之子魂灵的躯干,则在那两把蕴含奇异力量的武器下,化作了灰烬。 伽呙还处在重新适应物质规则的状态中,完全没有机会反应这突如其来的变化。 她只觉得一阵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袭来,而后其因为先前意识沉沦而大汗淋漓的身躯直直地砸在了正在坍塌的血肉舞台上。 黏糊糊的肉质组织没入她的口鼻中,那种呛人的臭味顿时使她清醒了些许。 她支撑着有些虚脱的身体从正在萎缩的血肉剧院中站起,有些茫然地看了看四周。 此刻她的心神,依然停留在刚刚所经历的震撼中。 所罗门看见伽呙还活着,其挂在蕾娜神甫机械臂上的身体激动地挥舞着手臂: “姐妹,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我还以为咱们的大计划还没开始就要中道崩殂了。”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此刻,重新站立而起的可不只有伽呙一人。 那些头戴面具的异形,正用奇异的目光审视着他们。 所罗门数了数,对面五个笑脸面具,一个哭脸面具,一个镜面面具,一共七個异形。 而他们这边算上那个还在楼上拍摄的德哈尔,也才四个半的人。 四个半对七,优势不在我。 于是他在半空中谄媚地笑了笑: “诸位异邦的友人,很高兴见到你们。” “如果你们没有别的事情的话,那么我们就带着这位同伴先撤了。” 尽管他只看到了这场战斗的结尾,但单从这个剧院的残破程度都能看出,这些花里胡哨的家伙绝不是省油的灯。 虽然一个合格的帝国公民应当和异形异端不共戴天,但考虑到他们这帮人似乎和合格不太沾边。 外加此刻米切尔和伽呙两个人一个比一个眼神呆滞,现在能正常战斗的只有自己一个战五渣和两个机油佬。 这种战力差,不能说悬殊极大,只能说宛若天堑。 所罗门的识时务让暗影先知多瞥了他一眼。 作为笑神的附庸,他们深知混沌才是最大的敌人,况且眼前的这些人类身上,都有着浓郁的命运丝线缠绕。 他们和那把神剑,有着极其密切的关联,因此也与神之种族扯上了千丝万缕的关联。 为了灵族的伟大复兴,暗影先知对着同伴们摇了摇头,而后回首看向那个还被挂在半空中的雄性人类。 清丽动听的低哥特语,从其面具之下传出: “我们会再见面的……这是命运的轨迹,注定了无法被逆转。” 抛下了一句谜语后,暗影先知催动了自身的灵能,裹挟在了周边的同伴身上,就此隐没在了众人眼前。 看到那些令人不安的异形离开后,所罗门长舒一口气,而后低下头看着蕾娜神甫,有些无奈地问道: “可以放我下来了不?” 蕾娜神甫的义眼中光芒闪动了一下,而后将其甩在了地上。 所罗门一个灵巧地翻滚,就着机械臂的力道站起,拍了拍身上沾染的血迹和尘土,抬起手抚正了船长帽,快步朝着伽呙的方向走去。 后者此刻用凝固的眼神看向剧院的上方,浓郁的血丝弥漫在她的眼眸中。 所罗门有些担心地伸手戳了戳伽呙: “你没事吧。” 结果他的手指刚触碰到伽呙强而有力的弹性身躯后,后者就如坍塌的小山般重重砸在了地上。 此刻的伽呙,在遭遇一场巨大的危机。 原本充斥在其脑海中的不知名灰雾隔绝了她的某些记忆,而就在刚才其意识被守密者拽入六重圆环所在之处时,这些灰雾在与那些危险的紫光的对撞中大量泯灭。 密不透风的记忆屏障出现了裂隙,而那些曾被挤压在记忆深处的禁忌知识,则随着这些回忆的涌现,充斥在了她的脑海中。 在战锤世界中,意识具有重量,思想拥有体积,而知识和信仰更是涉及力量。 此刻,那些关联着至高天的真相,四位神祇的本质,以及不可言说的终焉预言都试图突破记忆的牢笼,灌入伽呙的脑海中。 在所罗门诧异的目光下,伽呙的七窍流出殷红的鲜血,细密的血管在其额头蠕动,仿佛有什么东西想要从中爆裂而出。 “蕾娜神甫,快来看看。” 他连忙大喊起来。 蕾娜神甫用机械臂上的小灯照了照瘫在轮椅上,正从嘴角淌口水的米切尔的眼眸,确认了后者还有正常的瞳孔收缩后,便来到了伽呙身旁。 她用伺服头骨检查了一下伽呙的状况,而后用冷漠的机械音说道: “她现在因为不知名的原因,颅压过高。” “想要制止恶化很简单。” 说罢,她顿了顿,然后幽幽地补充道: “但是需用利斧劈开头颅……” …… 赫邱斯外围,手持齿轮权杖的黑袍人踏过已然成为焦土的长矛军防线,猩红的义眼扫向昏沉的天空。 那个原本如同邪神之眼般妖异的紫色裂隙,不知为何突然消失不见了。 不过这并不影响他们的计划。 就在他准备带着剩下的钢铁军团正式进入王城中央,在黎明到来的启动那台机械时,那个如孩提般尖锐的声音在其耳畔尖叫起来: “不对劲!我们的正下方有大规模的金属反应……” 还没等它说完,伴随着大地的抖动,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穿过厚实的地层,自正下方传来: “waaaaaaaagh!” 161 憎恶智能VS俺寻思 大地开裂,尘土飞扬,宛若世界末日一般的场景此刻正在赫邱斯的外围地带上演。 黑袍人的背后伸出几条机械臂,死死地抓住了脚下的土地,勉强保证他不会在这大灾变一般的地震中失去身体平衡。 与此同时,仿佛感受到了一场惊世之战即将上演,原本消失不见的极光突然浮现在了赫邱斯的上空,皎洁的光带轮转,照亮了这片原本已经变成焦黑地狱的战场。 黑袍人抬起头,而后在其有些闪烁的义眼光芒注视下,一只无比巨大的钻头自地壳中钻出,而后重重地砸在了地面上,迸发出遮天蔽日的尘雾。 他有些迷惘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刚才他听到了一声什么? 仿佛是要提醒他一般,那声震耳欲聋的战吼再次从那个巨大的钻头处传来: “waaaaaagh!” 而后,在黑袍人呆滞的注视下,那台巨大无比的钻头居然开始了—— 变形。 它就如同古泰拉上名为《变形金刚》的文艺作品中的造物一般,开始了零件的变幻与重组。 只见在迷蒙的云雾中,一台如同山岳般巨大的钢铁巨兽,在炫目的机关照耀下缓缓站起。 钻头最顶端的部位成为了它最大的一只手臂,除此之外,还有数量多到让人目不暇接的各种样式的炮管密布其上。 纵使是其身后钢铁军团中最高大的主宰级骑士机甲,也仅到这只金属巨物的半腰处,更何况其臃肿的体态,远不是常规身材的机甲可以比拟的。 绿皮,为什么会有绿皮? 黑袍人和它耳边的声音都沉默了。 在一个机械教和忠于帝国的骑士家族管辖之下的骑士世界上,突然冒出来了一台巨大到了极点的绿皮古巨圾金刚。 这种事情不能说匪夷所思,只能说骇人听闻。 而且,最让他迷惘的是—— 为什么这台金刚上会有那么多十分具有机械教即视感的零件和结构? 难不成还有一个资深锻造士协助了这个绿皮制造这台巨大到骇然的古巨圾? 这怎么可能? 就在黑暗机械教的众人陷入宕机状态时,在那台钢铁巨兽的头颅中,一只头顶齿轮的绿皮大技霸正在肆意地狂笑着: “waaaagh!俺终于有机会,耍耍俺的家伙事儿了!” “那個铁皮疙瘩虾米,总是不让俺把俺的好玩意儿拿出去溜达溜达,只是一遍遍地让俺改造改造,现在终于有机会让俺的小宝贝儿好好打个响了!” “记住俺的名字!兽基米德!” 听到绿皮通过扩音器的呐喊后,黑袍人终于回过神来,他举起齿轮权杖,厉喝道: “以真正的万机神的名义,给我开火!” 下一刻,被操控的帝国骑士们和兴奋的绿皮金刚开始了热烈的交流。 滔天的炮火从绿皮金刚那无以计数的炮管中爆发而出,狠狠砸入了帝国骑士的阵列中,溅起了阵阵离子护盾超载的蓝光。 帝国骑士们的重炮也朝着天际发出,如同烟花一般炸裂在金属巨兽的身躯上。 一时间,整片天空都被染成了红色。 夜空中的极光似乎受到了某种惊吓,短暂现身了一会后,立刻在上方隐没了行踪。 “你不是憎恶智能吗,你能不能操控那台机器?” 黑袍人注视着划过头顶的猛烈炮火,低声询问道。 “你在做梦!那个鬼玩意能够开起来都是奇迹,我怎么可能理解那种恶心的构造!” “而且,不要叫我那个糟心的称号。我有名字——乔伊!” 自称乔伊的存在的尖锐而又愤怒的声音在黑袍人耳边响起。 他低声长叹一声,而后目光幽幽地注视着那台火力全开的机械金刚,自言自语道: “它是从下面来的……” “下面?” 他的义眼猛然迸发耀眼的红光。 “乔伊,扫描一下下方,没错,就是下方,直接通过那个东西钻过来的洞扫描。” “我们要找的东西,应该就在下方。” …… 蕾娜神甫用机械臂磨着不知从哪里掏出来的利斧,简单地用喷火器考至红热消毒后,便将其对准了伽呙的脑门。 就在她准备下手时,所罗门突然大喊一声: “等一下!” 蕾娜神甫抬起头,义眼中似乎闪过迷惑的光芒。 “你确定这样不会出事吗?” 所罗门有些担心摸了摸伽呙的脑袋。 这可是他的天使投资人,可不能有闪失啊。 蕾娜神甫微微颔首: “这个方面我是专业的,最多只有百分之一的失败几率。” 说着,她就要继续动手。 “等一下!” 所罗门再次打断道: “那不是还有失败的几率吗……” 蕾娜神甫有些不耐烦地甩了甩身后的机械臂: “任何手术都必然有失败的可能,现在她的情况每时每刻都在恶化,如果不尽快处理颅压,那么失败率只会随时间以指数倍数上涨。” 言毕,她再次转向了伽呙。 “再等一下!” 被打断第三次的蕾娜神甫呼吸变得有些急促起来。 就在她打算先给所罗门开瓢时,后者指了指伽呙的左手,弱弱地说道: “那把匕首,是不是在动?” 神甫闻言,疑惑地看向所罗门指示的方位。 只见那把沾染着妖异血迹的匕首,正在以奇异的频率颤动着。 随着其振幅越来越大,细密的裂隙遍布在雪白的刃身之上。 下一刻,夺目的金光从这些缝隙中散射而出。 所罗门觉得这金光犹如春风般温暖,甚至于让他回忆起母亲没有抛弃自己的岁月,双眼中浮现了阵阵恍惚。 而蕾娜神甫则如见鬼了一般躲避着眼前的金光,犹如万针钉刺的痛苦随着它的普照而显现在其痛觉感受器中,让她的机械身躯忍不住地颤抖。 而原本奄奄一息的伽呙,则在这道光芒的普照下逐渐平复了头颅的胀痛和心灵的撕裂,错乱的思维也在温暖的抚慰中缓慢恢复。 在迷蒙中,熟悉的系统提示音响起—— 【知识即为禁忌,完成成就{真相}】 【奖励天赋{通晓者}:你已被注视】 162 一波又起 在金光的滋养下,伽呙的魂灵开始缓慢而又坚定地吸收那些记忆的碎片,来自前世的禁忌真相逐渐被其忆起: 帝国赖以勾连整个臃肿疆域的亚空间不仅是现世的彼岸,更是灵魂的投影。 而无数岁月以来,各个智慧生物的负面欲念在至高天中汇聚,最终形成了代表不同力量的神之领域。 广袤无垠的亚空间本身是一团无序的混沌汤,其名原初毁灭,而以这最初的混沌为中心,八条辉煌而又恶毒的神之领域就此展开,形成了无上的八芒星辰。 侵蚀毁灭,地狱风暴,恶毒技艺,狂喜感知,贪婪溶解,腐烂堕落,无形扭曲,无定屠戮…… 在各个混沌之角上,不属于现世的邪祟存在将会诞生,而它们中的佼佼者便会占据一整个领域的力量,成为真正意义上的神祇。 现在,已有四位神灵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而无论是已经掌握神之领域的神明,还是正在攀登的存在,它们都在刻意诱导着物质宇宙的苦痛,渴求现世的智慧生物迸发出强烈的情绪火光,以此获取更为强大的力量。 这是一场永恒的伟大游戏,而众生的灵魂便是游戏桌上的筹码。 伽呙以及她的族人所感到的悲伤,愤怒,乃至绝望,都是这些神祇的口粮。 人类之主曾经试图带着人类反抗这该死的命运,但其却在自己的孩子的背叛下,坐在了最残酷的刑具上,被迫加入了这场以其子民的灵魂为赌注的永恒游戏中。 他,抑或说祂,只能在这场绝望的棋盘中竭尽全力,为自己的子民搏得一线缥缈的生机。 而如今,她正式进入了这個神祇们拨弄的棋盘中,成为了众神博弈的棋子之一。 在此之前,无论是奥特安塔上鼓动血腥祭典的血神,还是命运之矛号上的恶魔所侍奉的万变之主,亦或是她不久前隔着灰雾与之对抗的欢愉王子,祂们都只能通过有限的手段旁敲侧击地索取伽呙的魂灵。 但现今,神祇们的目光都将正式窥见她在彼岸的投影。 这是何等残酷的真相。 如果说这个世上真的存在命运,那么她和她的族人,似乎注定会在这场神明的游戏中走向灭亡。 这个世界,似乎没有一点未来。 就在她心中泛起深深的悲哀时,她的心中逐渐浮现了往昔的记忆。 像灯塔般矗立在往日之影中的养父,底巢中陪同自己滚摸爬打的同伴,命运之矛号上抗击恶魔的众人…… 她本以为自己在孤独地行走在一条无望的道路上,但回首看来,志同道合的袍泽,似乎已经陪伴在了她身旁。 或许,仍有微渺的光芒存续在人类的命运之路上,因为这世上并不缺乏仍存希望的个体。 人类的希望之光或许渺茫,但这些心怀希望的人们将化作那些零散的火星之一。 有朝一日,这些火星将会汇聚到整个人类的火束中,帮助它熊熊燃烧,化作足以焚尽至高天的火海。 而在那一刻到来之前,她绝对不会停止反抗和斗争。 “咔擦。” 伴随着清脆的声响,伽呙左手中的匕首散尽了最后的金光,而后骤然支离破碎,化作了普通无华的金属粉尘。 与此同时,伽呙的意识开始回归自己的身躯。 所罗门看到,她原本失去了焦距的双目,此刻犹如重新点燃的火炬,再次燃烧起来他熟悉的光芒。 而且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他能够感受到,如今这光芒相较以往,似乎更加耀眼,更加旺盛。 当伽呙的意识重新回归到自己的感官之中后,她猛然坐立起自己伤痕累累的身躯。 盎然的生机重新自其强而有力的躯体中散发而出。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其原本秀美刚毅的五官此刻因为之前流下的血迹,看上去有些瘆人和古怪。 “你这就没事了?” 所罗门看着伽呙躺了一会后就突然从原本半死不活的状态下恢复过来,不仅有些诧异—— 这还没用利斧劈开头颅,怎么人就好了? 伽呙看向他,同样感到有点迷茫—— 这货啥时候过来的? 不过当看见了一旁的米切尔和蕾娜神甫后,她很快就反应过来,所罗门应该是很讲义气地去摇人来帮自己了。 但是她又出现了新的疑惑,那就是米切尔啥时候打赢复活赛了。 似乎是看出了伽呙的茫然,所罗门简单地讲述了一下蕾娜神甫和米切尔告诉自己的情况: “米切尔这厮复苏后,一直在说自己看见了命运的轨迹,并且强烈要求找到你。” “不过从刚才他说了一句话就解决战斗的情况来看,似乎他是真的看到了些什么。” 与此同时,蕾娜神甫从先前奇异的疼痛中恢复了过来。 她注视着伽呙指尖漏下的匕首粉尘,义眼中闪过惊疑不定的蓝光。 不过她很快就调整好了姿态,而后使用伺服头骨扫描着伽呙的身体状况: “真是奇特,你本来的颅压处于极其危险的高度,而此刻居然恢复到了正常水准。” “除此之外,你的伤势也在以堪称奇异的速度快速恢复着。” 就在蕾娜神甫说着说着情绪逐渐激动,甚至想要薅一点伽呙的身体样本研究时,举着录像设备的德哈尔不知何时来到了众人身后: “年轻人们,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们想先听哪一个?” 所罗门没有给德哈尔卖关子的机会: “德哈尔阁下,你同时讲就可以了。” 德哈尔用机械合成音发出了轻啐声,而后无精打采地说道: “好消息是,根据我的伟大发明,广域侦测阵列的数据来看,目前这里的空间不稳定度正在恢复正常。” “而坏消息是,赫邱斯外围正在发生惊天动地的大战。” “除此之外,似乎有东西钻到了赫邱斯的地下管道中,并且沿途黑掉了我的许多检测节点。” 听到这个消息的伽呙瞳孔缩了缩。 她很清楚,斯屋维上的敌人,除了刚刚被挫败阴谋的邪教,还有一个更恐怖的势力。 那便是掌握着憎恶智能的黑暗机械教。 163 多斯之矛 惊天动地的轰鸣响彻在赫邱斯的边陲,让人难以直视的耀眼火光闪烁在这座中央王城的天边。 城内刚从天际紫痕的恐慌中恢复正常秩序的人群,现在又因为连天的炮火陷入新一轮的绝望中。 他们有人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在城市的街道中乱窜,有人跪在地上祈求神皇的宽恕,有人则乘机开始了为非作歹。 而这场混乱的参与者,拥有惊世智慧的兽基米德,逐渐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奇怪,俺的大家伙事儿怎么一直在冒烟? 在地面帝国骑士们的协同射击下,巨大的绿皮金刚逐渐产生了难以被忽视的巨大损伤。 这些骑士机甲的射击角度极其刁钻,并且配合极其默契,就仿佛有一个共同的意志在操控它们一般,精准地将原本单体难以造成可观伤害的炮弹,轰炸在了同一个点位上。 这种集火定点轰击,使得原本极其牢靠的巨大机械如同被一把把精准的手术刀肢解一般,很快就丧失了许多功能区块。 事实上,原本的绿皮古巨圾是不会出现如此之快的功能损失的,毕竟技霸们自己都不清楚那些区块对应了那些功能,每台大型绿皮机械都是随机排序的产物。 但由于德哈尔参与了这台绿皮机械的设计,许多机械教的模板理念被作用在了这个由各种垃圾拼凑而成的金属怪物身上。 这固然使得它的性能大幅度提升,但同时也使得它拥有了与人类造物类似的弱点,那便是整体的连续性。 此刻,在机甲集群的定点轰炸下,许多原本勾连了大量功能区块的小核心被击毁,纵使兽基米德一直在寻思它的大宝贝没啥大事,但其在物质客观的维度上,已经出现了无法挽回的损伤。 终于,当这种损伤到达极致后,德哈尔为兽基米德最后设计的一项功能发挥了作用: “警报,警报,机体损伤程度累计达到了百分之九十。” “协议三,保护驾驶者启动。” 还没等兽基米德反应过来,它的座位开始了轻微的颤动。 它粗大的手指挠了挠自己的脑门。 其在迷糊中逐渐回忆起来,自己的铁旮瘩虾米朋友好像曾经说过: “可持续的战斗才是最好的战斗,所以我给你设计了一套逃生装置。” “当这台机械已经没有修复的必要,并且严重受损时,你的驾驶位会弹起来,而后这个大家伙就会自爆。” 就在它意识到这件事的下一個瞬间,逃生火箭装置启动。 兽基米德只来得及随手抓住那个贪生怕死虾米丢给它的那台破烂家伙事,而后就在“嗖”的一声中,跟着自己的驾驶位置一起打着旋飞上了天。 就在兽基米德在半空中开始寻思,自己接下来该怎么落地时,受损严重的绿皮金刚张开了金属大嘴。 随着毁灭的火光在其中闪烁,下一刻,这台可怖的大家伙轰然自爆,其夺目的焰火甚至将整个天际都染成了亮白色。 …… “这是一个极其庞大的管道设备,看来你猜的没错,多斯之矛就在下方。” “不过,你要小心,这里被某些人设置了大量的监测节点。” 尖锐的孩提声音在黑袍人的耳畔响起。 “呵呵呵,终于找到了,不枉我在这里和那些愚蠢的火星叛徒过家家了近十年。” 后者以充满蔑视情绪的人类声音冷笑着。 事实上,他带着乔伊来到这里,是在耶利哥星区的一个死寂星球的地下避难所中,找到了一块来自亘古旧夜的数据板。 根据其上破解的信息,一个被那个时代的人称为足以改变战争格局的武器,就潜藏在斯屋维的地下。 其名——多斯之矛。 虽然那个数据板没有详细描述这个武器的原理,但其对于这个武器威力的描述,深深吸引了他。 “当毁灭的巨炮完成充能后,任何试图抵挡多斯之光的宵小,都将随着它们那充斥着愚昧的母星一起,化作凡世的尘埃。” 想到这里,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如果那段描述没有黄金人类的艺术加工,那么名为多斯之矛的武器,很可能是足以毁灭星球的恐怖杀器。 这对于来自还原修会一个分支的他来说,是无法抵抗的巨大诱惑。 就在其沉浸于那种强大武器的威力的想象中时,憎恶智能乔伊的声音在其耳畔响起: “不好,这些管道里的监测节点在脱离我的操控。” 黑袍人闻言感到了些许诧异: “怎么可能,对方可以和你进行算力的抗衡?” “不,那个家伙用了某种奇特的方式,将大量的监测节点相互链接成了一个整体,他只需要调动一些数据,而我则要同时对抗整个节点网络。” “当然,我肯定可以应付这点小问题,现在唯一需要小心的就是对方可能知道了我们的路线。” 黑袍人沉思了一会,而后问道: “乔伊,这些管道的排列规律你能总结出来吗?” 回应他的是一个轻蔑的轻笑: “虽然其纵横交错,但对于我来说易如反掌。” 闻言,黑袍人的义眼光芒闪烁: “那它们最终汇聚的位点,你能找出来吗?” “当然……” …… 伽呙众人经过交流后,决定让所罗门带着不知为何陷入痴呆状态的米切尔返回命运之矛。 而蕾娜神甫和伽呙则跟随德哈尔顺着暗道进入地下管道群,追寻目的未知的黑暗机械教成员。 “说起来,年轻的基因士哟,你是来自于什么修会的?” 路上,德哈尔一如既往地开始了唠嗑。 蕾娜神甫眼中光芒闪烁了一下,而后回应道: “忘了……” 很显然,她并不想交谈这个方面的事情。 而德哈尔则继续念叨着: “唉,要是伱早点遇见我就好了,我可以让你跟着我那个还算争气的弟子,也就是小乌利扎尔,他可是一个厉害的大化学士呢,现在更是一个生物贤者。” 伽呙嘴角抽了抽,刚准备开口说乌利扎尔已经叛逃时,其耳朵就听到了来自前方的轻微脚步声。 她犀利的眼眸猛然看向正前方,整个人如上弦之箭般蓄势待发: “谁!” 164 黑暗机械教的行踪 伽呙的声音回荡在管道间,徐徐消散。 来者很明显听到了她的声音,原本悉索的脚步声顿时停了下来。 但下一刻,更明显的大幅度移动声便从前方骤然传来。 在对方沉重的脚步声间,伽呙的双耳还捕捉到了金属物体在管道墙壁上摩擦的刺耳声响。 伽呙下意识地将手放在了剑柄上,随时准备应对将从黑暗中现身的家伙。 德哈尔和蕾娜神甫也跟着伽呙戒备起来。 就在三人严阵以待时,伽呙的超人视觉捕捉到了来者笨重的身影。 虽然光线的昏暗让她难以看清对方具体的形貌,但那个嵌在脑壳中的巨大齿轮实在过于标志性了。 “兽基米德?” 伽呙错愕地恢复了正常的身体姿态,但右手依然握在胯部的长剑剑柄上。 就在伽呙喊出来者身份的同时,那个巨大的身影正式进入了两个机油佬的探照灯范围内。 正是那个修好了德哈尔的变异绿皮大技霸。 此刻,浑身黢黑的兽基米德一边拖着身后的一個金属物体,一边对着这边嚷嚷道: “铁虾米,俺的大家伙事儿坏了。” 看到了来者身影的德哈尔抬起了手里的等离子枪管,用毫无波澜的机械音安慰道: “没事的,再捡捡拼拼,又是一台大家伙。” 与此同时,兽基米德跑到了众人面前,它一边用粗壮的手指抠着鼻孔,一边对着德哈尔晃了晃手里拿着的玩意。 伽呙定睛一看,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那是覩石的残躯,准确来说一部分是。 其原本残缺的部分,被这个兽人以自己的惊世审美,用各种破烂零件拼成了能让机械修士心肺骤停的骇然模样。 “俺听到你和一大一小两个虾米的唠嗑了,你要和大小虾米离开这里,就为了修好这玩意。” “那个小虾米把这玩意给俺保管了,俺就顺带帮你修好了。” “所以,你可以不走不。俺的老家伙事儿没了,还指望和你一起捡出个新的来。” 兽基米德一边晃悠着手里被爆改的覩石,一边用满是期盼的小眼睛瞥着德哈尔。 伽呙强行按下自己看见那坨机械造物的震撼。 她抬眸看向这个具有智傻二象性的绿皮,又看了看义眼闪烁的德哈尔。 不得不承认,这一对跨物种的朋友关系某种意义上真的很好。 德哈尔看着那堪称瑰宝的旧夜遗物此刻变成了这般模样,楞了一下,但很快就释然了。 他伸出一只机械臂,拍了拍兽基米德的肩膀: “吾友啊,我并不打算丢下你,事实上,我们可以一起离开这里。” “虽然我之前和你说过,不要随意离开,不要轻易和人类接触,但我要去的地方是我徒弟的地盘,咱们在那拆锻炉玩都没事。” “所以下次,别随便修东西了,算我求你了。” 伽呙看着身体止不住颤抖的德哈尔,发现这个已经快接近非人类的老者身上此刻迸发出了激烈的情绪光球。 她有些无奈地摇摇头,而后将目光转向了蕾娜神甫。 她本来打算向这个不知情的基因士解释一下德哈尔和兽基米德的关系,但当她回头的时候,她却发现蕾娜神甫已经不在原地了。 “太妙了,太妙了……难得一见,难得一见。” 宛若梦魇一般的机械呓语从一旁传来,伽呙疑惑地回首望去,而后发现蕾娜神甫正趴在兽基米德旁边,仔仔细细地观摩对方。 她的义眼中蓝光大放,就仿佛看到了新玩具的孩童般兴奋。 这种40k痴女的行为让兽基米德感到了迷茫—— 这个虾米是啥情况? 就在蕾娜神甫打算用背后的动力背包内的针管取样时,伽呙赶忙制止了她: “蕾娜神甫,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找出黑暗机械教的目的地,不然咱们都可能会有危险。” 她的话语很有道理,因此蕾娜神甫虽然很不情愿,但还是重新站了起来。 与此同时,德哈尔轻咦了一声: “奇怪,我怎么抢阵列节点有点抢不过对面?” 就在他的个人端数据接收器告知他地下管道的检测节点被不知名存在黑入后,他便开始了与对方的权限抢夺。 要知道,那些节点可是他引以为傲的发明,广域监测阵列的一部分。 通过这个阵列互为整体的联通性,他可以极大幅度地提升自己处理数据时的算力。 要知道,这个设计一开始就是他为了让自己能够重新操控那些神圣机械而构想出来的。 在兽基米德帮助他活出第二世前,他的大脑因为遗迹探险的意外而损伤,就连神圣回路都无法拯救其逐渐消亡的脑细胞。 为了让自己恢复往日的算力,他将自己原本研究的广域阵列进行了这方面的特化,使其每一个节点都可以担任单独的运算处理器。 而如今,已然恢复甚至超越了颠覆状态的他,居然在自己操控广域阵列原型机的状态下,被一个不知名的入侵者持平乃至于压过了。 这怎么可能? 对方还是人类吗? 不过,德哈尔的震惊并没有影响他的思考能力。 他虽然无法实时追踪对方的位置,但他可以通过对方黑掉节点的排布规律,以及自己熟知的地下管道网络,大致判断对方的走向。 而很快,他就借此找到了对方的行动轨迹。 “让我看看,他们应该是在往这个方向走。” 当德哈尔最终确认了对方的走向后,他不禁再次轻咦了一声: “居然是在这吗?” 伽呙对于德哈尔突然自言自语的谜语人行为感到无奈: “德哈尔阁下,可是发现什么新线索了?” 老锻造士点点头: “没错,我大概猜到那些在管道里乱窜的小老鼠要去哪里了。” 他不紧不慢地从衣袍下掏出那台伽呙熟悉的设备,指着其冒着红光的屏幕上的管道地图,而后说道: “他们的最终目的地,应该是这里——” “马格里斯家族的内城王宫下方。” “但是,那里的管道上半部分是坍塌的,并且地壳层中都被填充了坚硬的地基物质。” “也就是说,他们不可能从地下进入地面的王宫。” “那么他们去那边干什么?” 165 黎明将至 清脆的脚步声在幽深昏暗的管道中响起。 当身穿黑袍,手持权杖的笔挺身影踏过破碎的地面,翻越坍塌的墙壁后,一个广袤的大型空旷区域,出现在了他面前。 不过这里的管道顶部破损严重,许多土质已经通过顶上的缝隙,渗入了这个区域之内。 黑袍人抬起头,仰望这片坍塌的地下废墟,眼中猩红的光芒闪耀着。 “我们到了。” “整个管道群落的功能性中心点,就是这里了。” 乔伊那依然尖锐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他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身旁的残垣断壁,有些感叹地说道: “乔伊,这些建筑,来自于那个传说中的黑暗科技时代。” “据说在那個时代,像你这样,甚至于超过你的存在,都只是量产的个体。” “何等的辉煌,何等的鼎盛。” “但它却就像这些建筑一样,化作了历史的尘埃,成为了被遗忘的废墟。” 他漫步在残砖碎铁间,犹如游历的旅人,正在细嗅往日的景象。 但可惜,那个时代的景物,随着动荡年代的到来,被扫进了历史的垃圾堆中。 再没有人可以看见真正的黄金之世,唯有那个旧夜的余响犹如幽灵般回荡在星辰间。 他的指尖略过墙壁的缝隙,怀古的感伤坚定了其的内心—— 一切终将逝去,唯有知识永存。 而火星上的那些叛徒,他们却完全不顾这个事实,一味地追寻所谓的正统,却忽视了对知识的耕耘。 希望当自己成功摘取了多斯之矛后,那些愚昧的家伙会在它辉光下,用生命最后的时日感叹自己的错误。 他的义眼之光逐渐变得坚定起来。 而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必须不择手段地获取到那件传说中的旧夜遗物。 “乔伊,按照之前我说的计划,开始寻找‘它’吧。” 黑袍人淡然地说道。 乔伊轻啧了一声,而后开始朝着那个特定的方位探索起来,寻找可以用以作为爆破点的脆弱土层。 而下一个刹那,乔伊的声音猛然变得急促起来: “快闪开!” 在黑袍人身上的能量感应器的警报声中,他果断地侧身飞扑,躲过了一发夺目的光球。 那宛若小太阳般耀眼的光球所过之处,恐怖的热蒸汽升腾而起,形成了一条冒着浓烟的死亡之路。 当其落在一大片坍塌的土层中后,恐怖的爆炸伴随着灼热的气浪,在这片区域内骤然扩散。 黑袍人飞身跃出后,几条机械臂从其背后探出,牢牢地抓握在了地面的金属缝隙上,固定住了他的身形。 他看着在爆炸后半熔化的土层,义眼的光圈收缩了一下。 仅是一个照面,他就认出来了刚刚袭击自己的武器——等离子枪械。 这种运用磁场束缚高能等离子体的强大武器,有着一个和其威力与外观都匹配的绰号—— 太阳枪。 那些宛若小太阳一般的等离子体,理论上可以破坏一切现世宇宙的物质。 毕竟,那可是旧夜的遗产之一,而还原修会正是少数几个掌握了这项技术的机械教分支。 能够使用这种程度武器的,必然是帝国或者机械教的高层。 而似乎是要验证他的猜测,在其走来的黑暗中,几个人影缓缓浮现—— 一个皮肤发黑的绿皮,一个身穿斗篷的大只佬,一个拿着枪口红热的武器身形极其佝偻的家伙。 这些堪称妖魔鬼怪的家伙,让他愣了楞。 不过这种和想象中画风严重不符的画面并没有太过吸引他的注意力。 因为他看到了最后那个身穿红袍的身影。 黑袍人的身形肉眼可见地颤动了一下。 在不信邪地使用检测射线扫描了对方之后,那熟悉的改造痕迹使那个身影完美的与其记忆中的一个存在重合了起来。 他用难以置信的口吻,颤抖地开口道: “……师姐?” 但蕾娜神甫并没有回应他的话语,她只是跟着德哈尔一起掏出了热熔枪,对着有些恍惚的黑袍人开火了起来。 在乔伊的尖啸下,黑袍人迅速反应了过来,身后的机械臂振动,使其如同蜘蛛一般跃过了灼热的热熔射线。 “收手吧,年轻人,上面全是硬化材质,你是不可能前往地面的。” 德哈尔端着等离子枪,伸出一只机械臂制止了打算冲上去开waagh的兽基米德,试图劝降那个衣着看上去就很黑暗的机械修士。 虽然他的算力险些被对方翻盘,但是他还是通过阵列节点主控者以及对地图了解的优势,找到了能够最快找到对方的路线。 对于这个说话不知为何还是人类声线,并且能够用算力碾压自己的年轻人,他着实不想看着其误入歧途。 不过,黑袍人在听到了德哈尔的委婉招降后,发出了戏谑的笑声: “呵呵呵,你是否搞错了些什么。” “我自始至终,都没有想过前往上面。” 就在他最后一个字说完的同时,乔伊在其耳畔大喊道: “你的八点钟方向,二米处,有足够下潜的土层!” 在得到这个讯息后,他没有丝毫的犹豫,立刻行动起来。 蕾娜神甫和德哈尔见其突然行动,自然回敬以火力覆盖。 而他则在用数条机械臂抵挡住了无法规避的能量余波后,用仅存一只完好的手臂末端的激光切割器切开了管道金属地面,而后整个人没入了下方的土层中。 在其跳入其中的前一个瞬间,他抬头看向了蕾娜神甫。 这一次,他清晰地看到了自那蓝色义眼的闪烁频率中流露出的复杂情绪。 与此同时,地表上,迷茫的人们看着城外的滚滚硝烟,发出了内心深处的疑问: “结束了吗?真的结束了吗?” 此刻,那宛若地狱之鼓的炮火声已然停止。 地平线的尽头,在历经了一百个泰拉时的黑夜后,一抹鱼肚白缓缓亮起。 自气态巨行星“多斯之盾”削弱后的恒星之光照耀在了伤痕累累的土地上。 斯屋维那美好而又充满希望的黎明,即将到来。 166 偏移的“多斯之盾” 黑袍人根据乔伊指示的方向,整个身躯没入了管道之下的土层中。 德哈尔见状立刻收回了手中的等离子枪械,并且顺带用机械臂按下了蕾娜神甫手里的热熔枪的枪口。 虽然黑袍人的表现让伽呙内心有许多疑问,但考虑到目前最重要的是阻止对方,所以她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快步来到了黑袍人破坏的地洞旁边。 她看着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暗,和逐渐减弱的激光切割声,内心中浮现了疑惑—— 对方不是为了前往地面的王宫,而是要前往地下? 德哈尔小步上前,他显然也对黑袍人的行动感到不解和诧异: “奇怪,我倒是还从来没有对这个地下管道的下方有所探索。” “毕竟,我们现在的位置已经很下面了。” 不过他在感叹之余,手上也没有闲着,一台小巧的探测仪器被其从一条机械臂内取出,而后操纵着其飞入了下方。 探测器上的摄像头与老锻造士的义眼视觉网络链接,因此可以帮助他们在没有太大危险的情况下追踪正在打洞的黑暗机械教成员。 让他更加诧异的是,对方打洞的速度有点太快了,虽然探测器不算自由落体,可其下降的速度也是极快。 而如此之快的下降,居然难以窥见那个行踪诡谲的黑袍人的背影。 就在探测器下降的距离越来越远时,一直在旁观德哈尔反应的伽呙忍不住询问道: “德哈尔阁下,下面的情况是怎样的?” “你先别急,我的探测器还没有追上他们。” 虽然德哈尔表现得不慌不忙,但是伽呙已经感到急不可耐。 她冥冥中有不详的预感,如果不能及时阻止这些堕入黑暗的机油佬,那么他们整的狠活可能不仅远超先前黑暗王子的仪式,更会影响到某些至关重要的未来时刻。 于是,她不愿意再追求稳妥,而是毅然决然地跳入了面前的地穴中。 反正她耐摔。 而伽呙的举动在震撼了德哈尔和蕾娜神甫的同时,还鼓舞了另外一个队伍成员。 “waaagh!打架怎么能不喊上俺!” 兽基米德在大吼一声后,带着爆改的覩石,也跳入了深不见底的洞穴中。 德哈尔的逻辑序列险些被二者的神奇举动给过载烧毁了。 在这种还没开视野的情况下,他的队友直接就上去开团了? 在对兽基米德以及其手上的覩石残躯的担忧下,德哈尔也决定不再管探测器的问题了,伸展着自己背后的机械臂,如同一只大蜘蛛一般顺着地穴侧壁快速地攀爬了下去。 此刻,外面只剩下了蕾娜神甫一人。 她幽幽地瞥了一眼下方,而后盘膝坐在了地穴的边缘,就这么注视着那不见五指的黑暗…… …… 黑袍人的激光切割机械臂熟练地挥舞着,其前方松软的土层以极快的速度消融,若不是激光切割的范围有限,他甚至可以做到某种意义上的自由落体。 “稍微往左偏移一点……再往右前偏移一点……对的,就是这样……啧,那些家伙下来了。” 乔伊的声音一直在其耳边,为他指引挖掘的方向。 黑袍人没有回应,全身心地投入到了挖掘工作中,如同一只勤劳的鼹鼠。 不知过了多久,当其机械臂前段的激光切割射线再一次移向正下方时,其下方的遮挡物居然没有被快速消融。 在沉闷的撞击声中,黑袍人的下体与厚重的金属板砸在了一起,做工精细的两条机械腿与顷刻间化作零碎的部件。 但没有一刻为逝去的双腿哀悼,黑袍人内心立刻涌现了无尽的狂喜: “找到了!” 他飞快地切开了一個足够其进入的豁口,而后用力敲击了一下身体下方的金属壁,伴随着明显的失重感,他落入了一片风格与之前的管道截然不同的区域内。 他费力的用几条被热熔射线损毁严重的机械臂支撑起身体,明亮的探照光线扫过周围。 这是一个充斥着难以言喻的肃穆之感的封闭区域,从其周围几道厚重的安全门的排布可以看出,这里在废弃之前,绝对是一个十分重要的核心区域。 若不是岁月的侵蚀使此地上方的地壳改变,柔软的砂土层侵入到了这里和管道区域之间,外加原本的安保系统失去了作业,他断然不可能靠激光切割这种小手段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找到并进入此地。 此外,他还认了出来,这里与他发现那个记载有多斯之矛信息的旧夜数据板的实验室,在装饰上极为类似。 带着内心的激动,他立刻在乔伊的指示下开始了简略的搜索,而后在气压阀损坏的一扇安全门后的大型平台上,发现了一台体积巨大到了骇然的旧夜沉思者。 无数管道从其顶端延伸出去,并且这些管道的宽度也随着其远离沉思者而增大。 它就如同一台金属制成的心脏,连接着这处地下设施的循环系统。 “乔伊,还记得那个数据板上的密钥吗,快试试看。” 黑袍人兴奋地拖拽着自己的残躯,飞快地爬到这台沉思者的下方。 “我当然记得,把我的一条‘触须’接上去吧,毕竟,现在的这个你,估计快要死了。” 黑袍人低笑了一声,而后缓缓地揭开了自己的斗篷,露出了一个机械改造程度较低的半机械身躯。 他仅存的完好机械臂伸到了这幅身躯的腹部,而后猛然将其撕开。 在散落的肠道间,它摸索到了一个不断扭动的形如八爪鱼的金属物体。 “呕……” 在吐出一大口混杂着内脏碎片的鲜血后,黑袍人将这个扭动的金属八爪鱼放在了那台巨大的沉思者前。 就在他抬起头,准备说些什么时,一发等离子光球猛然贯穿了他的胸膛。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胸前的碳黑大洞,发出了无声的轻笑。 与此同时,金属八爪鱼已经没入了沉思者中,启动了这台旧夜遗物。 随着密钥的注入,巨大的轰鸣声顺着它的管道,快速地扩散了出去。 一刹那间,某种无形的波动填满了赫邱斯的地下管道群落。 …… 黎明到来,柔和的恒星之光普照大地,抚慰着不安的人群。 赫邱斯内,人们张开双臂,感谢神皇的庇护,感谢祂带来的光亮。 “感谢神皇……” 内城区中,一对夫妻站在阳台上,相互依偎着。 之前的绝望紫痕和恐怖炮火,差点让他们以为再也看不见明天的太阳了。 所幸,一切似乎都结束了。 在拥抱的二人之间,一个可爱女孩的小脑袋钻了出来。 她看着斯屋维独特的光环太阳,嘴里学着父母的样子,咿呀地说道: “感屑神蝗……” 而后,在她微眯的小眼睛的倒映下,那原本呈现同心圆状的恒星光环,其前方的黑球,似乎开始了偏移,使原本均匀的圆环,此刻仿佛变成了歪向一侧的笑脸。 见此情景,女孩从父母的腿旁钻了出来,开心地对着正在和她微笑的恒星鼓起掌来。 这个天真的孩子并不知道,那名为“多斯之盾”的气态巨行星开始偏移,意味着怎样的灾难即将到来。 167 腰斩 伽呙和德哈尔看着正在迸发恐怖能量的巨型沉思者,当即明白,有大事要发生了。 他们立刻上前,想要停下这一切,留下了原地抠鼻屎的兽基米德。 此时,各种字符浮现在了那台远古造物的屏幕上。 德哈尔感到了迷茫。 除了感受不到机魂外,他还完全看不懂这些诡异的文字。 就在他感到无计可施时,伽呙注视着那些文字,缓缓地开口道: “正在检测最终协议的达成条件。” “条件一,铁人的终控系统出现a级报错,已满足。” “条件二,避难所协议开启,已满足。” “条件三,可侦测范围内的人类基因信号少于三个百分点,已满足。” “最终密钥插入,多斯之矛协议开始。” 德哈尔诧异地扭头看向伽呙: “你看得懂?” 伽呙点点头,这些文字对于拥有{无障碍交流}的她来说不算什么。 没有多问什么,德哈尔看向屏幕: “那你继续念,我来看看能不能停下它。” 于是乎伽呙和德哈尔配合起来,开始尝试着操控这台远古的沉思者。 而当越来越多的信息被伽呙翻译之后,她深深察觉到了不安: “多斯之矛协议:当人类处于灭亡边缘时,作为最终打击武器的多斯之矛将会和其余巨像武器一起苏醒,为敌人带来毁灭和绝望。我们可能无法挽回颓势,但那些攻击者也别想独善其身。” “由于多斯恒星系的特殊性,此地的曼德维尔点和斯屋维行星极其接近,此外,恒星多斯的辐射量是b型恒星中最高的一类。” “在斯屋维内部设置引力绳索装置,通过牵引气态巨行星多斯之盾和斯屋维保持平行移动,并在其上建立大型磁场发生器,阻隔并截留过多的辐射流。” “当斯屋维的引力绳索断裂,多斯之盾彻底偏离轨道后,磁场发生器会自动停止,届时恐怖的辐射流将会在十二个地球标准分内贯穿斯屋维前方的曼德维尔点。” “而后,斯屋维内部沉睡的末日巨炮将会完成充能并从地壳中浮现,为我们的敌人带来毁灭。” 伽呙在震撼于黑暗科技时代的恐怖武器的同时,也被一个名字吸引。 末日巨炮? 她眼神闪动,在脑海中仔细搜罗了一下记忆,而后猛然想起。 这个武器,确实存在。 在41时,它在朦胧星域的哥特星区,毁灭了无数帝国世界。 而那时,它还有另外一個名字—— 行星杀手。 一瞬间,她的眼前闪过了无数道宛若实质化的命运丝线。 它们全都缠绕在那台正在运作的远古造物上,如同万千铁索般牢牢固定着它,无法改变,无法撼动。 就在此时,其耳畔响起了熟悉的不谐低语: “放弃吧,这是既定的命运。” “现在带着德哈尔他们前往命运之矛号,赶紧逃离这里,还来得及。” “反正这里……” “闭嘴。” 伽呙于心中冷漠地回应了这个声音。 在恢复了大多数的尘封记忆后,她确信,这个不时冒出来的声音,必然是某个恶意的亚空间实体。 而她在之前不会被其蛊惑,现在更是如此。 被驳斥的迷蒙低语发出了阵阵窃笑,不再言语。 与此同时,德哈尔摇了摇头: “不行,有东西在和我争夺操纵权,我本身就不熟悉这个造物,根本无法停下它。” “不熟悉吗?” 伽呙呢喃道,而后目光瞥向了身后正在搓牙齿的兽基米德。 准确来说,是瞥向了它手里的覩石身躯。 她目光大放,而后快步上前,指着被爆改的覩石,询问这个大技霸: “兽基米德,你觉得这个东西被你修好了吗?” 兽基米德对这个突然质疑自己手艺的大只虾米感到不满。 它用粗壮的手指指着被改得不成人形的覩石,笃定地说道: “俺寻思它修好了。” 虽然不知道一只绿皮的俺寻思有没有作用,但此刻的伽呙没有了更好的选择。 她从斗篷中取出覩石的核心,而后猛然塞入了这副躯壳的胸膛中…… …… 我曾经无数次思考,所谓的死亡是什么感受。 但是考虑到会思考这种问题的都是有灵魂的生物,那么不知我思考它是否有用呢? …… 在迷蒙的昏暗中,覩石感到了温度传感器的复苏。 一种恍若隔世的“温暖”,让它除了自检系统之外的其余系统都陆续恢复了正常的工作。 而当其视觉传感器完全恢复之后,它抬起头,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纯净者,你给我找到完好的身躯了?” 它看到,伽呙的表情似乎变得不自然了一下,而后其点点头: “当然。” “对了,覩石,现在有一个黑暗科技时代的沉思者,需要你来关一下。”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一起床就要干活,但是考虑到对方履行了诺言,那么自己帮点忙是应该的。 于是它站起身,准备前往伽呙所指的那个旁边站着一个呆若木鸡的人类机油佬的沉思者操作台前。 但就在它一步迈出后,它却感到了诡异的失衡感。 伽呙立刻上前,扶住了覩石,并且托住了它的脑袋,阻止它向下看。 “哎呀,这里的地有点不平,我帮你走过去。” 覩石对这种奇怪的行为感到迷茫,不过就在它接近了沉思者后,一种让它感到熟悉,但又陌生的气息从其中散出,顿时吸引了它的注意力。 那种类似它的同伴,但又有许多截然不同的地方的感觉,使它差点犯了铁人的恐怖谷效应。 不过很快它就意识到,这应该是有个憎恶智能正在其中操纵这一切。 “呵呵,班门弄斧。” 覩石顿时燃起了兴趣,几根数据线从其胸膛中冒出,狠狠插在了这台沉思者之上。 下一刻,恐怖的数据量猛然灌入了其中。 沉思者的部件开始了抽搐,覩石如此猛烈的插入式攻击,让大量的数据灌满了它的点阵处理器。 虽然其想要继续遵从拥有密钥者的命令,但还是不可避免地变成了覩石的形状。 “可恶,它是我的,你要干什么!” 乔伊尖锐的声音在数据流中散开。 “嘻嘻。” 回应它的只有覩石的嬉笑声。 下一刻,在闪耀的电火花间,一只扭动的金属八爪鱼从沉思者体内被排挤了出来。 它在地上抽动了几下后,便无力地倒下了。 但就在覩石沾沾自喜,顺带继续维持了斯屋维对多斯之盾的引力绳索后,这台用来操控多斯之矛协议的沉思者再也承受不住覩石的残暴操作模式。 它本来就历经风霜,如今刚刚被人上手操作,就被猛然注入大量的数据流,自然难以忍受。 “轰!” 被玩坏的沉思者发生了猛烈的爆炸。 眼疾手快的伽呙扑倒了还在发愣的德哈尔,兽基米德则因为距离较远未受波及。 而站在沉思者旁边的覩石,则在烟雾消散后,显现了凄惨的状态。 它被兽基米德拼凑的下半身还以站立的姿势留在原地,而上半身则被爆炸掀翻断裂,倒在了地面上。 被腰斩的覩石抬头,看了看自己那堪称恐怖的下半身,一时间呆住了。 自己刚刚,顶着这种身体,在给那个人类打工? “我日伱……” 就在覩石刚准备赞美伽呙时,兽基米德的嚷嚷声传来: “哎呦,你们怎么把俺好不容易修好的又整坏了。” 此言一出,覩石的电源系统不知为何瞬间瘫痪,其没有说完的下半句话和其的意识一起,重新没入了黑暗中。 168 冠冕堂皇的虚伪 在黎明到来之后的第五十一个泰拉时,多斯恒星的光环悬挂在天际中央。 正在重建损毁建筑的人们并不知道,此刻照耀在自己身上的温暖光芒曾经差一点就会成为灭杀一切生灵的恐怖武器。 不过好在,此刻的多斯之盾依然在引力绳索的作用下和斯屋维保持轨道的并行。 只要这颗气态巨行星及其上的磁场发生器依然存在,那么斯屋维就会安然无恙。 柔和的恒星之光拂照过王城赫邱斯,越过被翻了个底朝天的外围地带,穿过搭满了脚手架的教堂废墟,经过了被热熔武器切割出正好足够三个人通过的内城墙壁,最终来到了金碧辉煌的至高王宫前。 肃穆的歌声在布满天鹅绒毯的大殿内回荡,无以计数的人影站立在那绘画着昔日马格里斯先祖降临斯屋维的穹顶壁画之下,低下头,整体呈现出一种难言的庄重。 但若仔细查看,便会看到这些衣着亮丽的人们那看似略带悲伤的严肃表情下,都潜藏着不易察觉的喜悦和幸灾乐祸。 “这是一个悲伤的时刻,我在此谦卑地接过至高议会给予我的沉重责任,必将不负马格里斯家族之荣光,必将不负帝皇之嘱托,履行人类帝国和家族议会给予我的权力,成为这片土地的至高王。” “许多令人尊敬的前辈在这场灾难中魂归了黄金王座,他们有的是任劳任怨的廉洁官员,有的是鞠躬尽瘁的管理者,更有的是马格里斯最骄傲帝国骑士。” “他们有的倒在了邪教徒对剧院的袭击中,有的则陨落在赫邱斯外围的战场上。” “这其中包括了我的父亲前任至高王殿下,我的大姐奥德丽雅公主,我的叔爷爷德·奥里克男爵,以及主教梅尔阁下。” “但无论怎么样,这些逝者都是值得尊敬的,让我们为他们献上诚挚的哀悼。” 一個外貌隽秀的金发青年端坐在威严的王座上,用平静的语气诵念出这些和事实大相径庭的话语。 在他的阐述中,死在享乐过程中的显贵们是和伽呙一起抗击邪教的勇士,被操控的帝国骑士们则是倒在了和黑暗机械教的对战中。 而就在其说的比唱的好听之时,一个站在王座前方很近位置的高大修长身影忍不住地轻啐了一声。 “伽呙,你收敛一点,这里毕竟是人家的地盘。” 在其身旁,所罗门乖乖地摘掉了自己的帽子,小心翼翼地歪着嘴提醒道。 事实上,伽呙和所罗门完全不想以贵宾的身份参加这个充斥着虚伪的加冕仪式。 那到底为何二人会出现在这? 这都要从蕾娜神甫和米切尔为了尽快登上轨道电梯打晕了引导员说起。 就在伽呙一行人处理完了两场险些毁灭斯屋维的灾难后,那个引导员也正好苏醒。 他不知道地面上发生了什么,但是他对米切尔二人的行为感到极度的愤怒,于是将命运之矛号上报为了恐怖分子。 与此同时,被王城这边的巨大动静吸引来的各地马格里斯家族分支纷纷赶来。 他们看着城外的恐怖战斗痕迹以及倒下的德·奥里克骑士先生,立刻明白,这已经不是一般的袭击了,必须出重拳。 就这样,除了返回地下管道收拾行李的德哈尔和兽基米德,本来打算返回命运之矛的伽呙等人莫名其妙地被扣押住了。 好在,通过一些监控痕迹的调取,以及伽呙手中德·奥里克的完整徽章作证,外加完美之主教派残党落网,他们的清白很快被带队的帝国骑士们证实了。 之后一则来自临近铸造世界的锻炉之主提尔维乌斯问责斯屋维机械教负责人的音阵通讯,更是直接点明了伽呙等人的重要性。 因此,伽呙等人还没被扣押多久,就立刻摇身一变成了贵宾。 而后的剧院搜救中,只有佩德罗一人浑身血污地从黄金包厢中走出。 那些达官显贵们都和剧院融为了一体,至高王的恶魔受肉身躯化作了灰尘,而奥德丽雅长公主则死于惨无人道的肢解。 在此等情景下,无论是原本就支持佩德罗的还是反对他的马格里斯家族势力,都只能选择支持这个准至高王正式转正。 毕竟,剧院中大量斯屋维核心高层的死亡,意味着这里的权利蛋糕出现了极大的划分空间。 马格里斯家族已没有太多的时间内耗,他们必须重新成为这个蛋糕的主人。 对于命运之矛号上这些拯救了斯屋维的贵人,马格里斯家族本来许诺以极大的报酬。 但这些报酬在和太空港轨道电梯违规使用的罚款抵消,外加一系列手续之后,所罗门反而需要缴纳一百王座币给马格里斯家族。 “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 这是所罗门被迫缴纳王座币时的原话。 而这便是他不愿意参加这个仪式的原因。 至于伽呙嘛,她的理由则更简单一点。 当她看见这些显贵们内心的情绪,以及看出他们那些对灾难的漠视和对自己得到晋升机会的欣喜后,她唯一的想法就是都杀了。 此刻她还留在这,完全是为了帮那位值得尊敬的帝国骑士德·奥里克先生了却遗愿,将他的荣耀徽章还给他的后辈。 而所罗门则是为了陪她。 不过,从目前她看到的情况来看,这个徽章还是和那位高贵的骑士一起埋在土里比较好。 她没有在这些马格里斯家族成员身上看到一丝一毫的高贵。 他们就和那些死在剧院的享乐者一样,充满欲望和贪念。 就在她想要忍不住扼腕长叹时,一道稚嫩的抽泣声在寂静的大殿内回响起来。 伽呙抬眸望去,只见一个小男孩正在掩面哭泣。 他身旁的一名贵妇立刻试图捂住他的嘴,并在其耳边恶狠狠地说道: “现在是在默哀的时刻,查理曼,给我安静一点,你想为我和你的父亲蒙羞吗?” 男孩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回应道: “可是,我真的很伤心,母亲。” “那些死去的人不会再回来了。” “难道,伤心了不应该哭泣吗?” 大殿内,无数双或是戏谑或是冷漠的目光注视着这个来自于马格里斯分家之一的男孩。 所罗门看着这一幕,眼神中闪过一丝追忆的迷蒙和些许无奈。 而他身旁的伽呙,则是直接开始走动起来。 所罗门想要拉住伽呙,但看着那个被母亲扼住嘴巴的男孩,他伸出的手还是默默地缩了回去。 看着哭泣的男孩,那个贵妇恼怒地举起了右手。 但下一刻,她的小臂就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死死握住。 如铁钳般的压力让贵妇骇然地回首,而与之对视的,则是一双充斥着鄙夷与愤怒的凤目。 “放开他。” 169 落幕亦是新的开端 中性而又充斥着力量的清冷声音在贵妇耳畔炸响,使她下意识地松开了扼制男孩的左手。 “锻炉之主的代表,斯屋维的英雄,你这是何意?” 高坐在王座之上的佩德罗看见默哀仪式被打断,不禁感到一丝恼火。 不过对方名义上拯救了自己,外加其和伊戈尔三号的那位似乎关系密切,作为还没站稳脚跟的至高王,他也不好当场发作。 不然家族内的敌对派系会乘机抓住他的把柄。 伽呙丝毫不想理睬这个言行举止都虚伪至极的新任至高王。 她蹲下身子,先是轻轻擦去了抬头呆呆望着自己的男孩眼角的泪滴,而后将手心中握了许久的那枚狮子勋章放在了他的小手上: “如果德·奥里克先生还在,他也会支持你的,勇敢的小查理曼。” 伽呙柔声地安抚着这个对自己手中的盾徽勋章感到不可思议的男孩。 男孩看着盾徽上那头威武的狮子,将其抱在了怀中,而后有些畏缩地抬头看着眼前这个飒爽俊秀的大姐姐: “可是,我哭泣了,这不是不勇敢的表现吗。” 伽呙摇摇头: “哭泣不代表不勇敢,因为它同样是一种美德——怜悯。” “而且事实上,相比于人模人样站立着的其他家伙来说,查理曼,你才是最勇敢的那一个。” “因为他们甚至都不敢显露自己的真实的内心。” 这是一场名义上悼念逝者的,实际上是重新分配利益蛋糕的宴会。 除了哭泣的小查理曼,没有任何人对于拼死传出消息并且拖延黑暗机械教时间的德·奥里克感到悲伤。 他们贪婪地垂涎着即将到手的权利,而所谓的默哀,只是这些显贵们遮掩饿鬼面容的人皮。 而这些家伙,甚至不允许一個男孩流露真挚的情感。 伽呙摸了摸男孩的脑袋,眼中闪过一丝怜悯和鼓励: “查理曼,德·奥里克阁下将他的盾徽和荣誉交予了我保管,而如今我在这至高王宫之内,正式将它们托付给你。” “你要恪守本心,不要被外界的妖魔所污染。” 查理曼抱着怀里的盾徽,其湛蓝的眼眸和伽呙的坚毅目光对视。 他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伽呙看到,男孩的眼中似乎亮起了某种让她熟悉的光芒。 她再次拍了拍男孩的肩膀,而后站立而起,以蔑视的眼神扫过了那些披着人皮的饿狼。 似乎是自知理亏,在列的诸多权贵,居然没有一人胆敢和这位疑似帝皇天使的存在对视。 伽呙没有多说什么,在给了所罗门一个眼神后,她转身大步离开了这个让她感到反胃和恶心的大殿。 在完成了对德·奥里克先生的承诺后,她已经没有任何理由继续留在这里听那些道貌岸然的混账放屁。 斯屋维成功逃过了两次致命的危机,但它或许自始至终,都一直处在地狱中。 因为在这里行走的,都是身披皮囊的饿鬼。 她不知道名叫查理曼的男孩是否能够在这团肮脏的污泥中成长为骄傲的雄狮。 但既然这片土地可以诞生德·奥里克,那么其或许还存在希望。 和伽呙确认了眼神后,所罗门明白了她的意思。 虽然对伽呙那番就差指鼻子骂人的发言感到很爽,但他还是十分低姿态地给面色阴沉的佩德罗与众权贵们连连道歉了几番,而后迫不及待地追着伽呙的脚步,离开了大殿。 “就让那些混账短暂地享受如今的时光吧。” “反正你的计划是要改变这一切,不是吗?” 所罗门望着那个快步走出王宫的身影,将手中的船长帽重新戴回了头顶,一边扶正一边自言自语道: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德哈尔他们应该收拾好行李了吧。” …… “什么,蕾娜神甫不见了?” 在带着德哈尔以及躲在货箱里的覩石和兽基米德抵达太空港之后,命运之矛的水手给伽呙和所罗门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是的,一个高级工人在视察甲板时受了伤,然后他发现医疗站的门敲不开,里面也没有神甫大人的声音。” “就在咱们急忙把门撬开,生怕神甫大人遭遇不测时,就只发现了这张纸条。” 说着,他将一张纸条递给了所罗门。 伽呙连忙凑上去查看,只见那张小纸条上被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 蕾娜神甫对所罗门这么多年的照顾表示了感谢,但是其声称自己如果继续留在命运之矛上,只会给这艘船带来灾难,所以选择了离开。 在纸条背面,她还提到了给霍恩委员的药剂配方留在医疗站的沉思者上。 “不!蕾娜!” 所罗门悲伤地仰天大喊起来: “你走了,我去哪找不要工钱的医疗官和引擎先知啊!” 就在所罗门悲愤地大喊大叫时,伽呙则陷入了沉思。 蕾娜神甫身上有太多的秘密了。 先不说之前小妮娅曾说过,她在蕾娜神甫身上看见过黑雾。 就单单是她和蕾娜相处的经历,也可以感受到后者身上浓厚的不谐气息。 而且,她清晰地记着,那个死去的黑袍人似乎曾经对蕾娜神甫喊过一个称呼——师姐。 伽呙的目光移向太空港外的千野星空。 她有种预感,自己和蕾娜神甫的命运之线,只是暂时分离。 在不知多远的将来,她们必将再遇。 …… 在一间昏暗的房间内,阵阵电流冲击的声音响起。 原本关闭的灯光随着电流的律动,开始快速闪烁起来。 在令人目眩地闪烁中,一台不知尘封了多久的培养舱缓缓抬升而起。 伴随着气阀的启动声,密封的舱门逐渐打开,一只干瘦的手从中伸出,扶在了舱壁上。 “声线调整……啊……啊……” 在不断变幻的声音中,其最终锁定了一个干瘪沙哑的男声。 而这个声音,正和那名本该死去的黑袍人一模一样。 “呵呵呵……师姐……叛徒。” “我……哦不……” “我们,终究还是找到你了……” 在明灭不定的灯光闪烁间,隐约可以看见,不计其数的培养舱排布在这个房间之中。 而它们中有三分之一的舱门早已打开…… 170 至高天的攀登者 米切尔端坐在导航者圣所的领航之位上,淡红的眼眸注视着眼前可以直视星海的悬地壁窗。 虽然在亚空间航行时,会有特质材质的隔板阻隔凡人的视线,但其对于米切尔这种生来就是为了窥探至高天秘辛的导航者,可谓是完全没有作用。 此刻,他注视着泛着点点零星光耀的太虚宙宇,思绪跟随着空间的律动,飘摇至虚无的彼岸间。 他陷入了困扰。 而这困扰的根源,来自于他身上流淌的血脉。 作为哈耶克家族的圣子备选者,他承担了成为嗣体,亦或是长老,甚至于星父的重任。 但随着他的身体在此前命运之矛遭遇的灾难中蒙受重创,他似乎已没有必要再担任这他并不想要的责任。 可他窥不见自己的路。 虽然在遇到伽呙和所罗门之后,他就发现自己的道路逐渐被迷雾遮掩,但至少其还可以隔着迷蒙的雾气,简略地探视道路的总体方向。 而就在那场灾难之后,他的道路彻底地陷入了一片混沌中。 他试图眺望远方,却只看见不详的蓝芒闪烁。 再加上他原先的仆从都死在了那个未知存在的邪法下,他现在甚至无法联络自己的家族。 米切尔陷入了迷茫。 自己是应该完全不和家族商量,单方面拒绝这次仪式,还是应该继续这场旅途,坚持让所罗门他们送自己抵达卡列斯呢? 思索间,他的手指在领航之位的扶手上缓缓敲击。 义手的金属指尖发出刺耳的摩挲声,顿时引得米切尔歪头看去。 他举起自己的义肢,看着它的形态。 因为那场灾难,自己近乎一半的身体都被金属所取代。 这不禁引发了他的思索——自己还能挺过几次那样的灾难呢? 想到这里,他看向了那些凡人仆役布置在自己身旁的仪式烛台。 他和那些用来供奉自己的焚香多么相似啊。 被人们高高端起的同时,也在无尽的自我燃烧中走向注定的毁灭。 过了许久,他幽幽长叹一声。 而其身旁由所罗门指派的新任仆役们则都因为这一声叹息而大为惊骇。 在这些凡人看来,导航者是传说中拥有诅咒之眼的不详存在。 如果这些非人的家伙心存不满,那么就会用未知的邪术牵引灾难降临到飞船或船员身上。 在看到米切尔叹气后,这些仆人顿时惶惶不安起来。 由于担心不详的诅咒会降临到自己身上,这些凡人顿时更加谄媚地服侍起这位导航者贵族,谦卑地为其点燃了更多的焚香。 …… 搜寻蕾娜神甫无果后,所罗门勉为其难地接受了自己的免费医疗官外加引擎先知离去的事实。 萎靡不振的他趴扶在舰桥的顶端平台扶手上,有气无力地喊道: “听我号令,拉下窗板,开启盖勒力场,利用斯屋维的引力弹弓,直接弹射进入其前方的曼德维尔点。” “通知圣所那边,让米切尔大人准备牵引亚空间引擎。” “目标,伊戈尔三号。” 主引擎的尾端,炙热的火光喷涌,命运之矛的流线船体与此刻化作太空中的利箭,自太空港内部以迅捷的速度,刺向了星辰大海间。 恒星多斯的光芒透过气态巨行星的遮掩,轻轻拂过这艘轻灵快速的深空斥候,似乎在目送它的离去。 随着泡沫般的盖勒力场覆盖其周,一道璀璨的光线自圣所下方注入了舰首前方的虚空中。 在阵阵时与空的涟漪间,一道现世与彼岸的裂口撕开了。 伽呙看着舰桥前方那道宛若邪神眼眸的扭曲裂隙,看着其内翻涌的诡谲漩涡,眼睛微眯起来。 她曾在第一次进行亚空间航行时就看见了这种景色,并在那时感到了奇怪的违和感。 而如今,随着某些真相的揭发,她终于明白过来,这违和感到底来源于何处。 正常的亚空间航行,由于彼岸的光景中充斥着凡人无法理解的恶意,所以除了盖勒力场庇护外,舰船还会用窗板隔绝船员的视觉。 而在她的眼中,那些特殊材质制成的窗板却是不可视的。 但奇怪的是,那些无序的混沌之景,居然丝毫不会对其心灵造成影响。 这种情况,像极了她在赫邱斯看到了邪异的紫光,而所罗门却只看见安静的夜空。 直到此刻,她终于确认了一件事,那便是她的所见所感,似乎不是简单的物质视角,而是现世和虚境的双重角度的叠加。 伽呙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如果自己的感知中虚境的成分越来越多,那么她到底算是物质界的个体,还是灵魂之海中的浪花呢? 与此同时,她回忆起守密者赫姆拉格斯对自己的一个称呼—— “至高天的攀登者吗……” 她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不再观望那些让人眼花头昏的错乱景象。 伽呙感觉自己似乎抓住了某些更为至关重要的真相。 但就在她试图仔细展开思考时,其脑海中那些依然残存的灰雾再次一股脑地涌来,强行中断了她的思绪。 这种“接下来的知识以后再寻思吧”的行为,让她感到了深深的无奈。 不过考虑到这诡异灰雾目前的行为都是在帮助自己,所以她还是决定暂且放弃这方面的深思。 有的时候,过早地知道真相并不是好事,尤其是在这个grimdark的世界。 …… “万机之神在上,提尔维乌斯,你疯了吗!” 一個身穿鲜艳红袍的身影看着将自己团团包围的护教军,用虽然毫无感情波动但语调极高的机械合成音怒斥着那个宛若金属怪物一般的庞大巨人。 后者慢条斯理地用自己的四条机械腿来到了这个伊戈尔三号明面上的管理者身前,淡然地回应道: “卡梅罗贤者,我当然相信您的为人。” “可欧姆尼赛亚的肺啊,您兼职负责的斯屋维出现了这样巨大的事故,必然会导致马格里斯家族和我们的合作出现难以挽回的裂隙。” “所以我不得不在火星的调查组到来前,先把您看管起来。” 卡梅罗贤者伸出一只干瘪的人类手臂,指着提尔维乌斯,颤声道: “这是阴谋……我明白了……这就是你当时拒绝这份管理权利的原因……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愤怒的卡梅罗很快就被提尔维乌斯手下的护教军控制住。 看着他被押送走的身影,提尔维乌斯冷漠地低笑起来。 171 提尔维乌斯的报酬 伴随着一道扭曲的裂口出现在空寂的星海间,一艘整体呈现优美流线形态的小型舰船划过优美的轨迹,来到了伊戈尔三号所在的星系内。 有了米切尔的协助,这场十光年之内的亚空间航行不仅十分快速,而且没有出现任何时空上的错乱。 当然,这可能还有德哈尔在船上的原因。 “万机之神在上!你们这艘船需要一次驱邪仪式!” 这是短暂兼任了一小会引擎先知职位的德哈尔的真实感受。 能让这位思路绿皮化并且信仰破裂的老锻造士重新高呼万机之神的名义,某种意义上绝对算是奇迹。 就在所罗门准备用音阵设备联系伊戈尔的太空港时,对方主动传来了通讯。 所罗门立马接通后,却惊讶地听到了提尔维乌斯的声音: “赞美万机之神,一号港湾给你们安排好了,直接落地就行。” “我已经通过斯屋维那边的线人听说了,你们和一个造型奇特的疑似机械教成员的修士接触过。” “欧姆尼赛亚在上,我可以肯定,除了我的导师,没有机械教的成员会穿红色以外的衣袍。” “把他老人家和那件货带下来吧,我已经为你准备好最优质的一批物资和机仆作为尾款了。” 听到尾款二字的所罗门立刻连连回应道: “当然当然,我们这就落地。” 而后在全体船员感到血压上升的恐怖急停后,命运之矛以近乎完美的弧线直接通过引力的牵引,漂移进入了早已洞开门扉的一号港湾内。 “走,伽呙,咱们卸货!” 所罗门一路小跑地从舰桥离开,顺带喊上了闭目养神的伽呙。 德哈尔通过壁窗看着不远处那颗赤红的锻造世界,绿色的义眼闪烁着。 时隔多年,没想到他居然还会再次回到万机之神麾下的锻造世界。 可惜,尽管处境改变,他的信仰也不会回归了。 再次来到锻炉旁边的他,现在所追随的只有真实的知识以及实用的造物。 在短暂的感叹后,他探出几只机械臂,犹如大蜘蛛般跟着健步如飞的所罗门,离开了命运之矛,来到了太空港之上。 伽呙背着沉重的货箱,听着里面隐隐传出的犹如雷声般的呼噜声,内心有些好奇—— 不知道提尔维乌斯看见他导师的新朋友,会是怎样的反应。 想到这里,她不禁加快了脚步。 三人来到轨道电梯旁,惊讶地发现这里居然早早的就停留着一个升降平台,而且周围空无一人。 要知道,这可是人来人往的锻造世界,每天大量的舰船都会来往于此,和封闭成性的斯屋维是两个极端。 而此刻,太空港轨道电梯的光景,居然和斯屋维那边如出一辙。 所罗门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我记得提尔维乌斯大人只是伊戈尔三号的锻炉之主而已,应该没有直接封锁轨道电梯的权力吧?” “而且,他不是说要隐蔽行事,以防止敌对派系的此地管理者找茬吗?” 伽呙同样感到迷惑。 这归来的排场和出发的排场完全不是一个等级啊。 难不成提尔维乌斯干掉了此地的锻造管理贤者,成功控制了此地? 但很快她就摇了摇头,这种行为也太极端了,她觉得看上去就很理性的提尔维乌斯应该不至于这么做。 …… “我听说了斯屋维的事情,你们做的很好。” “愿欧姆尼赛亚宽恕啊,伊戈尔三号的管理贤者卡梅罗正好兼职负责那边的机械教事务,此次事件后有了难以遮掩的把柄,所以被我乘机处理掉了。” 站在燃烧着永恒之火的锻炉旁的提尔维乌斯一边朝着几人走来,一边简单说明了情况。 伽呙嘴角抽搐了一下,而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提尔维乌斯做的事情,似乎和他先前说的不太一样啊。 他不仅在斯屋维上有线人,而且还是可以拿到第一手情报的线人。 但他却自称无法接触到斯屋维上的事务。 而且,他能够乘机扳倒管理贤者,绝对不是一时起意,必然早有预谋。 她的眼眸颤动了一下,而后深深地看了提尔维乌斯一眼。 后者对于伽呙的眼神置若罔闻,他抬起脑袋,怔怔地看着那個佝偻的身影,缓步上前,原本平静的机械合成音出现了明显的语调波动: “万机之神在上……导师,是您吗……” 德哈尔抬起头,看了一眼这个自己的大弟子,点了点头: “是我,老不死的德哈尔。” “我看到了你想修的那个玩意,而且还看到了它某种意义上完好的状态。” 说道这里,他瞥了一眼伽呙和其背后的货箱。 “我可以修复它。” 提尔维乌斯顿时大喜: “太好了,导师,我们终于可以回到原本我们应该在的地方了。” 听到这话,德哈尔摇了摇头: “不,我并不是要为了你修理。” “而是为了她。” 说着,德哈尔伸出一条机械臂指了指伽呙。 “我在她身上感知到了小乌利扎尔的气息,我想让她把我修好的这个玩意带给那个小家伙,让他看看,我这个老骨头还没死。” 提尔维乌斯闻言有些诧异: “可是,如果不把这个旧夜遗物交给火星,他们肯定不会承认我们……” 德哈尔歪了歪脑袋: “为什么要让那帮蠢货承认我们?” “我们是在追寻知识,仅此而已,不要把知识和地位绑定,也不要把它和荣耀绑定,知识就是知识。” “任何对知识本身的物化,都会招来祸端。” “还是说,提尔维乌斯,你已经忘了我的教诲了?” 提尔维乌斯还需要再说些什么,但感受着导师那直勾勾的目光,他还是如同一个三米五高的孩提一样低下了脑袋: “我明白了,导师……” 说罢,他扭头,看向伽呙和所罗门,询问道: “不管怎么样,伱们都完成了我的请求。” “按照我之前的提案,我还会满足你们一个要求。” 所罗门看了一眼肉眼可见地似乎想说些什么的伽呙,把自己准备说出口的“王座币”三个字咽了回去,而后摊了摊手: “我没什么想要的了。” 伽呙诧异地回头,她本以为所罗门会立刻大喊“王座币”三个字,而后者则对她的目光回应以一个歪嘴的微笑。 伽呙扭过头,看向这位锻炉之主,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尊敬的提尔维乌斯大人,我的要求很简单——” “一副动力甲。” 172 德哈尔的许诺 无声的压抑笼罩在众人的身旁,一时间此地仅有永恒锻炉的焰火噼啪作响。 所罗门的笑意凝固在了脸上,德哈尔若有所思地歪头看向伽呙,而提尔维乌斯则如沉寂的火山般不再言语。 可伽呙可以感受到,滔天的情绪正在这个金属巨人的灵魂中翻涌。 过了半响,提尔维乌斯一字一顿地开口,以冰冷的机械合成音说出了极其高昂的语调: “你想让我给你一副天使的甲胄?” 伽呙感受到了极大的压力正从这个机械怪物的身上倾轧而来,但她没有丝毫的退缩: “是的,而且我还希望您可以帮助我完成上甲仪式。” 动力甲是星际战士的重要装备,没有动力甲的阿斯塔特就和没有爪子的野兽一样,失去了绝大部分的战力。 经过这些年来的遭遇,她深刻地明白,即使她的身体机能可能已经触及了最优秀的一批阿斯塔特,但在没有动力甲辅助的情况下,她根本无法将自己这幅人形兵器的身躯发挥出最全面的作用。 就比如她在教堂广场和那个邪恶巫师的那一次对垒,如果她在那是拥有一副哪怕只具备基础性能的动力甲,也势必可以做到近身杀死对方,从而避免一系列后续的灾难。 如此看来,她的这个诉求从客观来看是毫无问题的。 但在这個世界,有的事情是不能仅从客观来看待对错的。 她是禁忌的女性阿斯塔特,其存在本身就是对《阿斯塔特圣典》乃至于《帝皇圣言录》的亵渎。 在这个立场大于对错的时代,为她提供动力甲,势必意味着将自身置于某种险境中。 而且最让提尔维乌斯无法容忍的是,这么一来,他某种意义上会和乌利扎尔那个混账站在同一条线上。 他又怎可容许这种事了? 没可能,绝无可能。 他强压下内心的怒意,毕竟根据线人的情报,伽呙在斯屋维上历经巨大的灾难,才将他的导师从那里带回,为他们重返火星带来了希望。 尽管德哈尔似乎并不愿意回到那个充斥学阀争端的地方,但他本身还是对伽呙有所感激。 他尽量用较为缓和的方式开口道: “你知道的,这意味了什么。” “欧姆尼赛亚在上,我本身就处在一个尴尬的位置,隐瞒你的存在已经是我最大的冒险。” 伽呙依然坚持地注视着他,而提尔维乌斯回应以不容让步的冷峻光芒。 夹在二人中间的所罗门保持着那个歪嘴的笑脸,默默地后退了几步,避免自己被那两道让人感到窒息的目光交织。 他拍了拍自己的脸,脸上的表情变成了骇然。 直到此刻,他终于确认了—— 他50王座币一个月雇佣的护卫,是帝皇的天使。 而且还是女天使! 这是什么情况,他从来没有听说过那些顶天立地的星际战士里会有女性啊! “神皇啊,这个世界癫了吗?” 所罗门喃喃道。 伽呙感受着提尔维乌斯的目光,内心逐渐萌生了退意。 她知道,自己的这个要求是多么的强人所难。 就在她内心的心虚不断放大,以至于她开始思考要不要换个报酬时,在旁边观望了许久的德哈尔开口了: “提尔维乌斯,你拒绝她的要求吧。” 还没等二人反应过来,他又转头看向伽呙,继续说道: “是叫伽呙吗……你的甲,我来负责吧。” “提尔维乌斯,我知道你在我走了之后,成为了我们这个派系的领头者。” “你承担的责任和压力都很大,但这位天使不仅帮了伱的忙,也客观上救了我这个老骨头好几次。” “若不是她,我要么死在了斯屋维的亚空间风暴中,要么死在了多斯之矛的毁灭性辐射下。” “于情于理,她的请求我们都应该帮忙,所以,负责者就交给我这个老不死的家伙吧。” 在得到了德哈尔的许诺后,伽呙感到了无比的震惊。 要知道,在路上闲聊时,这个老机油佬说过,他以前在火星有一定的地位—— 兰德修会的主持,以及火星的首席锻造士。 德哈尔缓步走到了伽呙身旁,抬头看着她惊诧的面孔,低声说道: “我捡了这么多年垃圾,很清楚,任何事物本身是无意义的。” “它们只有在运用过程中才会被赋予存在的象征和价值。” “一把刀可以成为屠戮的凶器,也可以成为厨师的帮手。” “一个事物的好坏不在于它的本质,而在于它的所为。” “换句话来说,真正决定了你是什么的,是你做了什么,以及想做什么。” 德哈尔运用捡垃圾的比喻虽然让伽呙有些汗颜,但后者还是明白了这个老者的意思。 她是什么,由她做了什么和想做什么决定。 虽然她身不由己地成为了圣典中的禁忌,但只要她还在坚持为人类而战,那么她就是真正的帝皇天使。 “多谢您,德哈尔阁下。” 得到了某种意义上肯定的她轻声感谢道。 德哈尔点点头: “不过打造一副动力甲时间有点长,尽管我以前经常和这种事打交道,外加有这一整个锻造世界的支持,也至少需要几十个泰拉标准年才能将其完成。” 听到这句话,伽呙的表情僵住了—— 对啊,打造现成的甲时间有亿点久啊。 等自己的甲出来,范迪尔早就给人类帝国嚯嚯个半死了。 而另一边,提尔维乌斯则在听了这番话后,陷入了某种沉思。 他的机械腿不安的律动起来,而后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 “愿万机之神宽恕,我的珍藏里,确实有一套六千年前的mk4甲胄,其来源已不可考据,而且损坏有些严重。” “为了修补它的损坏模块,并且使其能够适配你较为矮小的体型,需要一段时间来完成改造,并重新唤醒它的重甲之魂。” “虽然其肯定没有直接打造那么久,但也不短——少则半年,多则数年。” “这段时间,你们不要随意离开这里,上甲仪式完成之后,我会遣散通往太空港路线上的闲杂人等,直到那时你们才可返回船上,并且往后不要再回到此地。” “切记,日后若遇他人问起其来历,不可提及我和我师的姓名。” 听到这里,总算缓过劲来的所罗门竖起一根手指,饶有兴趣地说道: “这个我熟,就说是路上拾的。” 闻言,提尔维乌斯有些无奈地看了一眼所罗门,而后点了点头,似乎是默许了这种说辞。 就在他还想说些什么时,那装着覩石残躯的货箱突然开始了抖动。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原本坚固的货箱在内部某个事物的剧烈运动下,逐渐出现了难以愈合的裂隙。 而后随着一声爆响,一个庞然大物从货箱的碎片中站立而起: “waaagh!俺睡醒啦!” 提尔维乌斯震惊地看着眼前这只头顶着一个齿轮的绿皮,伸出机械手,指了指它,而后茫然地看向了伽呙二人。 感受到锻炉之主的懵逼目光,伽呙和所罗门一脸无辜地指了指德哈尔。 后者则淡然地介绍道: “哦,小提尔维乌斯,这是为师在斯屋维上交的新朋友。” “该怎么说呢,你应该喊它一声师叔。” 173 兽基米德的狠活 提尔维乌斯在听闻了兽基米德和德哈尔的故事后,脑壳里的神圣回路差点被烧坏了。 自己的导师在离开锻炉之后,到底发生了怎样的变化。 不仅话语中全然没有了对于万机之神名义上的敬畏,而且还和异形处成了朋友。 这让他不禁怀疑,自己曾经听闻的那些有关德哈尔和太平星域的黄泉八号有染的消息,是否是真实的。 不过最让他惊讶的,还是这个名为兽基米德的绿皮,居然真的能与人类交流。 虽然它差点把提尔维乌斯当成一台别人的机械造物,嚷嚷着要搓一台更waagh的和他斗蛐蛐,但其能够使用低哥特语表述想法的举动,还是使其脱胎于那些只知道打打杀杀的同类。 这让他不禁回忆起,自己曾在火星上听过的小道消息。 据说在几千年前那一场险些毁灭了泰拉的绿皮远征野兽战争中,就有操着一口流利的高哥特语的绿皮外交官来到神圣泰拉上,对那些酒囊饭袋的高领主表达来自兽人的不屑。 若是乌利扎尔见到了这个家伙,必然会极其兴奋吧。 想到这里,提尔维乌斯有些怀疑,兽基米德是不是德哈尔为了乌利扎尔特意养着的。 就这样,德哈尔、兽基米德以及提尔维乌斯带着覩石的残躯,进入了永恒锻炉的内部。 伽呙和所罗门则被安排进入了锻炉的下层区域,确保不会有太多的眼睛看见他们的存在。 伽呙对于自己被许诺的动力甲感到一阵兴奋。 虽然按照提尔维乌斯的说法,那是一套古老的mk4动力甲,并且还有损坏,但这也足够她发挥自己更多的实力了。 不过,她不知为何,有一些奇怪的顾虑: “话说,六千年前的mk4,来源不明,损坏严重,并且没有战团索要……为啥这些关键词加在一起那么奇怪呢……” …… 兽基米德好奇地跟着德哈尔走在巨大的锻炉之内,它一边用粗壮的手指挠着脑袋,一边好奇而又兴奋地看着犹如巨型怪物一般不断吞入原料,而后在无数狰狞机械的加工后吐出成品的巨大熔炉们。 神甫和修士们都已被遣散,这里仅有无意识的机仆在此做着程序性的工作。 提尔维乌斯手捧着覩石的躯壳,来到了一处熔炉的底座旁。 随着他的义眼发出幽幽的蓝光,其身后漂浮着的三台伺服头骨有节奏的上下起伏着,将特殊的信号释放到前方的厚重墙壁上。 在齿轮组的轰鸣间,一道幽深的隧道显现在了墙壁上。 这是他曾经秘密挖掘地下发电机管道时留下的一个暗道,通往他顺手设置的秘密实验室。 这些年来,他从未停止过对回到火星的尝试。 德哈尔看着这处幽深地下基地的内部让人目不暇接的珍藏,这其中包含了提尔维乌斯这些年所有秘密行动的产物。 而事实上,它们中的大多数如果拿出来,都会引起不小的轰动。 “导师,你让你的那位绿色朋友就和我们一起待在这吧,万机之神在上,它的存在不比那个乌利扎尔的造物威胁小。” 提尔维乌斯回头看向正在扫视自己成果的导师。 德哈尔点点头,答应了弟子请求的同时,慢步走到了一個成色古老的羊皮卷轴前,只见一些零星的星辰绘画在其上。 “那是我曾经偷偷寻来的一张产自纷争纪元的纸质星图,据说它记载了我们修会的开创者阿克汉·兰德阁下的伟大发现兰德突袭者的衍生型号stc的所在地。” “不过,在我能够确保它可以被握在我们修会手中前,我是不会轻易将它交给火星的那些家伙的。” 提尔维乌斯将手中的覩石残躯放在了这个实验室里的伺服机仆手中,而后在其的指引下,前往存放有他打算那件万年前的mk4动力甲的能量力场装置。 透过隔绝了外界大多数干扰的能量护罩,德哈尔看见了那套来自万年前的古老造物。 漆黑的甲胄弥散着岁月的沉重,厚重的陶钢彰显着无与伦比的防御力与冲击力,来自战场的磨损痕迹不仅没有使其失去威胁感,反而增添了一缕庄严和肃穆。 其肩甲部位的旗帜涂装已经在肉眼可见的磨花下难以窥见全貌,唯有一丝残存的印痕留在其上。 德哈尔仔细辨认,大致地猜测出,那应该是一个由头骨组成的王座图案。 巨大而又狰狞的爆弹强伤痕使这套装甲的胸部出现了五个触目惊心的洞口,甚至可以看见其内的神经连接器与液态肌肉,其头盔上也有一道光滑而又细长的豁口,由此可见这套装甲的主人应该死在某场集团近战的凶险搏斗中。 在胸甲的下端,一行残存的金色高哥特梵咒尚未完全刮花—— “吾等将……之城的尘埃和兄弟的灰烬涂抹身上。” 看着已经完全不可视的那个单词,德哈尔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之城呢? 继续端详了一会后,德哈尔总结了这套甲胄的问题: “胸甲损毁严重,不说要重塑,至少也可以说是大修,头盔亦是如此,其余部分需要将其取出后,一边唤醒重甲之魂,一边慢慢检测。” 提尔维乌斯看着迅速总结出问题所在的德哈尔,不禁有些敬佩。 自己在前五百世界的一处旧殖民地寻到这套甲胄之后,经过了详细的勘测,才摸清楚其大部分的问题,而导师却可以在隔着能量力场的情况下看出。 提尔维乌斯命令伺服机仆将覩石的残躯放在了一旁的工作台上,而后关闭了能量力场: “导师,我已经扫描了这二者的结构,愿万机之神指引,我们去隔壁的模拟机室商讨一下它们的修复方案吧。” 就在二人离开后,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四处摸索查看的兽基米德走到了摆放着覩石的工作台以及那套动力甲之间。 它看了看左边动力甲损坏严重的胸甲部位和头盔,又看了看右边工作台上外部大致完好的覩石上半身。 随着它的眼睛逐渐睁大,那个嵌在其脑壳中的齿轮居然开始缓缓转动起来。 来自修理王的惊世智慧,使其产生了一个完美的想法。 174 上甲仪式开始 在经过几天几夜不眠不休的学术讨论后,德哈尔和提尔维乌斯看着沉思者全息投屏上那两个近乎完美的修复方案,满意地点了点头。 “导师,这样一来,修复的时日会大大缩减,最多一年,我们便可重塑天使的战甲。” 提尔维乌斯激动地说道。 尽管他这些年来已经增长了不少能力,但在德哈尔面前,他依然如同当年的小学徒一般,总是会被这位前任火星首席锻造士的卓绝技艺深深震撼。 德哈尔也满意地微微颔首。 自己已经离开机械神教的属地多年,都快要淡忘双手触碰神圣锻炉的感觉了。 而没想到,自己一回归就可以着手于两项在他看来珍贵至极的修复作业—— 天使的甲胄修补,旧夜遗物的复原。 任何一个单拿出来,都是足以使得锻造士们为之疯狂的重要工程。 这怎会不使得这个将一生倾注在机械锻造的老者欣喜若狂。 就在二人带着满心的喜悦与设计完备的图纸走出模拟机室,前往放置了覩石身躯的工作台时,他们听到了一阵声响。 那是零件碰撞的交响乐,是金铁轰鸣的绝美篇章,于狂暴中夹杂细腻,于粗放中蕴含妙想。 听到这不绝于耳的金属乐章,提尔维乌斯感到迷茫: “我的秘密实验室不可能会有其他神甫,而且此地的机仆我也没有设置修理任务,为什么会有这种声音。” 不过,这个声音对于德哈尔来说是无比熟悉的。 因为这正是兽基米德进行那独特的修理创造工作时,往往会发出的神奇动静。 但是,为何它会在此时此刻此地响起? 刹那间,一种巨大的不妙感席卷了德哈尔的身心—— 难道说? 几条机械臂从其衣袍之下猛然钻出,原本行动慢条斯理的德哈尔此刻如同一只畸形的蜘蛛,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朝着前方奔袭着。 与此同时,他用语调高到刺耳的机械合成音开口道: “兽基米德!快停下!那种事情不要啊!” 当他一路火花带闪地来到存放覩石残躯的工作台以及那件损坏的动力甲所在之地后,带着电焊面具的兽基米德正操弄着手上的家伙事,诧异地回头看向他。 德哈尔的目光缓缓移动,当其聚焦在了兽基米德手上的那個东西之后,他的神圣回路字面意思的宕机了。 绚丽的电火花从这位老锻造士的脑壳里飞溅而出,在天旋地转的失能间,他缓缓倒下了。 这位不知历经多少泰拉年岁的老者,此刻感觉他的世界仿佛又一次的崩塌了…… …… 在伊戈尔三号最大的永恒锻炉下层,一个装饰考究典雅的贵宾室被设立为了禁区,任何没有权限的修士和神甫都不可以靠近此地。 有人说,那里可能居住着一位来自火星的大贤者,此次是来执行特殊任务。 有人看见,有高大的人影隐藏在麻布兜帽斗篷之下,身后还背着一把造型奇特的长剑。 不管怎样,有一点可以明确的是,每天都会有专门的机仆给那里送去大量的食物,并且根据一些后勤人员的小道消息,他们被要求往一些食物内加入特质的研磨陶钢粉尘。 一向沉浸于机械事业的神甫们都对此感到好奇,而有见多识广者猜测那里可能有着人类帝皇的天使。 不过,在现任锻造总督提尔维乌斯的命令下,任何人都不可以在公开场合讨论这件事,因此各种全新的小道消息出现,逐渐遮掩了其原本的面容。 而此刻,在这场讨论的中心,那间神秘的贵宾室内,一个吊儿郎当的男子身穿满是补丁的大衣,正一脸享受地坐在舒适的摇椅上。 在愉快的哼歌中,他随手捻起手边来自于临近农业世界的水果,放在嘴里细细品鉴起来。 “此间乐,不思命运之矛也。” 所罗门没有想到,居然在这里过上让他怀念已久的贵族生活。 “伽呙,你也吃一点水果呗,你平常吃的那些玩意我听着都觉得牙疼。” 所罗门抬起头,看向贵宾室的内部平台上,正背负着两人高的大型物件做单手俯卧撑的伽呙。 一天锻炼30个泰拉时是伽呙的习惯,虽然其【全面进化】的力量增长曲线已经来到了“s”型阶段,但她还是从来都不肯放松对自己潜力的压榨。 尤其是在觉醒了禁忌的记忆后的当下,那些至高天的神祇已经开始想法设法地追逐自己,她只有不停地增强己身,才可以从祂们的爪牙下寻得破局的契机。 听到了所罗门的话语后,她叹了一口气,而后核心收缩,一个挺身便从趴伏的状态变为了蹲伏。 她缓缓放下背后那沉重至极的物件,深吸了一口气,身上淋漓的汗水在极高的体表温度作用下,纷纷升腾成淡淡的雾气。 “不用了,德哈尔阁下说过,他在火星的朋友参与过阿斯塔特食谱的研究,我只有严格按照他给的食物成分定期食用,才可以将自己的身体锻造至最完美的状态。” 所罗门看着那宛若古泰拉雕塑一般的健美身躯,有些遗憾地摇了摇果盘,而后闷头狂炫了起来。 伽呙舒展了一下在锻炼后有些麻木的肌肉,细细地感受了一下自己身体的变化。 她感觉,自己的体型似乎变得更为高大了一些,现在应该已经超过了两米,不过肌肉群落还是呈现修长匀称的形态,和正常的阿斯塔特大只佬不太一致。 此外,不知道是不是她最近俯卧撑做多了,自从斯屋维回来之后,她就感觉自己的前置装甲内部一直有奇怪的胀痛感。 伽呙轻叹了一口气,修长的凤目轻抬,扫向了紧闭的贵宾室大门。 他们已经在此地待了半个泰拉标准年。 虽然她知道为了更好地提升自己的实力,等待动力甲的过程是必须的,但是她还是有些担忧。 毕竟范迪尔的血腥统治已经展开了序幕,她每耽误一天,那个不知所谓的疯子都可能整出更多的狠活。 就在她有些懊恼和焦躁时,一个机仆打开了此地的大门,进入了贵宾室内。 伽呙看向那个机仆,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和警惕。 按照惯例,现在可不是机仆登门的时间。 她的肌肉下意识地紧绷。 不过机仆的接下来的行为打消了她的顾虑: “唉……怎么说呢……你的动力甲,这边已经准备好了。” 提尔维乌斯的声音通过机仆肚子上的发声装置传出。 “你现在沐浴净身,而后跟着它过来吧……让你的船长在这呆着。” “完成上甲仪式之后,你们可千万别回来了……” 175 你这甲不对吧? 以往嘈杂的永恒锻炉此刻已然被清空,往日间窃窃私语的神甫们都被安排到了伊戈尔三号的其他岗位上。 空荡荡的层台间,唯有伽呙的脚步声以及机仆的履带声回响。 他们踏过由不朽的金属所铸造而成的阶梯,走过蕴含了来自火星的天金的无尽桥梁。 在喷吐着灼热火焰的锻炉口上方,矗立着齿轮与天鹰塑像的教堂正在发出空灵的钟声。 伽呙的思绪在此刻被脑海中的无数碎片画面牵引。 她在恍惚间看到了无数身穿战甲的勇士跟随浑身金光萦绕的人类之主,在黑暗笼罩的星海间搏杀。 与此同时,某些在其血脉中沉寂的记忆复苏,她感到自己化作了人类之主背后无数战士的一员,同无数来自旧日的敌人奋力搏杀。 某种难以言喻的荣耀在其血管中奔涌,以至于她的每个细胞都在发出热烈的高呼。 与此同时,其面前的教堂大门缓缓开启,一条在阵阵微光照耀下显得无比庄严肃穆的石质长廊出现在了那厚重的门扉之后。 “以万机之神的名义,我要为帝皇的战士授予坚不可摧的甲胄,恶毒的瘟疫和糜烂的诅咒必不可加害其身。” 漫长的走廊中回荡着提尔维乌斯的虔诚祷告,那位金属巨人此刻高站在回廊的尽头,来自永恒锻炉的焰火自顶部撒下微弱的光亮,透过雕花的玻璃穹顶,笼罩在锻炉之主的身周。 昏黄的光线在殿堂内弥散,凝重的空气仿佛也在这庄严的宣告中被感召,分解为无数跳动的精灵,在光路间进行炫目的舞动。 “走上前来,身俱神力的天使啊。” 伽呙深吸一口气,迈出坚定的步伐,脚踏在由坚固花岗岩雕琢而成的平坦地面上,沉重的脚步声和其胸膛中的心跳一同回荡着,宛若战鼓的喧响。 焚香和火烛排布在她的两侧,神圣的熏香滋润着她的身心,也使得她的体魄更加符合机魂的要求。 伺服头骨们徐徐盘旋而来,它们撒下受祝的香灰,为即将授甲之人洗去身上的尘埃。 “以万机之神,欧姆尼赛亚,源初动力之名,被选者,抬起头来。” 提尔维乌斯的祷词在熏香的交织中萦绕此地,掀起了阵阵不可见的涟漪。 伽呙感到,自己体内的灵能开始缓缓流动,某种无形的力量开始出现在了四周。 她缓缓抬起坚毅的面容,注视着高举双臂,诵念神圣祝词的提尔维乌斯。 锻炉之主缓缓摆动了一下手掌,原本为伽呙洗去浮尘的伺服头骨们眼眶中发出夺目的红光,笼罩在伽呙身上,开始了无死角的探查与旋转。 这个过程十分短暂,它们很快收拢了扫描射线,而后飞向了教堂周边,发出了召唤的信号。 “愿欧姆尼赛亚见证,被选者的体魄已经符合条件,十九重试炼的痕迹一切正常,神圣的授甲仪式正式开始。” 说到这里,原本一向庄重的提尔维乌斯突然卡壳了一下,而后缓声道: “你先闭眼。” 伽呙因为这个有些唐突的环节感到些许诧异,但还是乖乖闭上了眼睛。 提尔维乌斯深吸一口气,调整好了状态,而后捧起面前厚重的典籍,对着在刚刚伺服头骨召唤下抬着盔甲部件的机仆们轻声诵念道: “伺服机仆,陆续上前。” 机仆们伏跪下来,按照特定的程序行礼膜拜之后,分别捧起负责的甲胄部件,以独特的脚步节奏聚拢在伽呙身旁。 虔诚的祈祷声从它们的发声装置内传出,在迷蒙的呢喃间,伽呙听到了犹如洪钟般的询问之声。 “以欧姆尼赛亚和人类之主的名义,你是否愿意接受这份责任?” 伽呙微微颔首: “我接受这份责任,因为帝国的子民在流血与哭喊。” 机仆簇拥在伽呙身旁,手持香薰环绕三周。 香薰是圣洁的象征,加以虔诚的祷告,可以安抚机魂的情绪。 在轻声的呢喃间,机仆们为战士披上了电子肌肉束战衣,流线型的衣甲紧紧贴合在伽呙体表的神经接口上,等待着和其融为一体。 “我接受这份责任,因为我无所畏惧。” 机仆们高呼万机之神的名义,缓步退下。 伺服头骨们伸出细长的机械校准仪,匹配确认伽呙黑色甲壳的神经接口,这是正式上甲前的最后一道程序。 “我接受这份责任,因为我是帝皇的天使。” 抬着甲胄的机仆们来到了高台之上。 墨绿色的磁力靴放置在了伽呙身后,她转身将匀称而又皎白的足部放入其中。 坚实而又符合人体工程学的腿甲被贴附在了其强而有力的大腿之上。 触感奇特,并且略显过于厚重的胸甲被安置在了伽呙矫健的躯干上。 而后是臂甲,肩甲…… 在机仆和伺服头骨的庄严诉颂以及虔诚祈祷下,一片片内衬有液态肌肉的甲胄按照既定的顺序,来到了伽呙身上,一根根被祝福的螺丝被拧入其中。 随着伺服头骨们伸出神经探针,将伽呙的黑色甲壳与战甲的神经链接器接通,一阵略带刺痛但又充斥着了奇异力量的感觉席卷了伽呙的身心。 清脆的脚步声自后方传来,德哈尔手捧着一个造型有些独特的头盔,缓步来到了伽呙前方。 “如今,你被重塑了血肉之躯,不朽的钢铁将化作你的助力,成就神之子嗣的无敌体魄。” “你将背负人类之主的期望,你将承载欧姆尼赛亚的祝福,为帝国而战,为人类而战,洗涤宇内,鏖战星海。” “你,可能承受如此之重担?” 德哈尔的声音从前方传来,随着颈部的螺丝被拧入,伽呙感到前所未有的力量正在身躯内爆发。 与此同时,面对德哈尔的询问,她的思绪悄然飘回了自己的童年。 在那個垃圾棚中,她的养父早已告诉了她这个问题的答案—— 成为对帝皇有用的人。 她闭着眼睑,感受着内心的颤动,坚定地点了点头: “百死不辞。” 德哈尔伸出机械臂,将头盔戴到了伽呙头上。 而后,他举起另外一个手臂上的颅骨,将其中的圣油泼洒在了伽呙的战甲之上。 “咳咳,那么愿你为帝皇效力,愿伱为帝国奋战。” 伽呙听到,德哈尔脚步急切地离开了。 “愿万机之神和人类之主庇护你,授甲仪式结束。” “对了,你们走的时候顺便拉上兽基米德吧,你们不是还差一个引擎先知吗,它可是我的师叔,肯定能担任。” 提尔维乌斯在丢下一句话后,也快步走开了。 与此同时,最后的接口链接完成,伽呙缓缓睁开了双眼。 透过头盔的辅助瞄准程序和视觉加强配件,她感到自己的超人感官一下子变强了许多许多。 她低下头,打算看一眼自己的手臂,而后她就呆住了—— 为什么是绿色的? 她抬起头,看向还没来得及跑开的提尔维乌斯,有些诧异地询问: “我听说一开始这个甲是黑色的啊?” 提尔维乌斯闻言,在教堂门口停下了脚步,有些无奈地回头解释道: “其实呢,兽基米德参与了这次设计。” “按照它的说法,绿色的涂装会更有力量。” 伽呙强忍着吐槽的欲望,而后看了看自己的胸甲。 不对劲,怎么这么眼熟。 随着瞳孔的收缩,她立刻回想起来: “等等,这胸部装甲怎么和覩……那个人形机械那么像?你看这里还有一个可开合的圆形凹槽,这个天鹰也像是焊接上去的。” 说着,她又感觉到,自己的头盔似乎有点不对劲—— 为什么这么沉呢? 如此想着,她解开头盔的固定,将其捧到手中,想要一窥究竟。 而后她就绷不住了: “这头盔为什么那么像那个人形机械的上半部分拼了另一个头盔的下半部分?” 提尔维乌斯沉默了一会,然后幽幽地说道: “这不是好事吗?” “你看,这两个东西,同时修好了。” “万机之神在上,不要再浪费时间了,如果永恒锻炉清空太久,神甫们会起疑心的。” 说完,提尔维乌斯似乎感觉有点过意不去,又漫步走了回来,从动力背包里面取出一把等离子手枪和一把爆矢手枪,放在了伽呙腰间。 而后他拍了拍伽呙的肩甲: “你们赶紧离开吧。” “对了,千万记着,带上兽基米德。” “而后你们都别回来了。” 176 听不见星语的星主 如同通天之塔的轨道电梯下,所罗门百无聊赖地盘膝坐立着,感受着伊戈尔三号表面夹杂着滚滚尘沙的热浪。 他的护卫,他的同伴,他的投资对象,亦或是他的朋友,此刻正在进行传说中的天使授甲仪式。 而为了确保此事不被更多人知晓,此刻的伊戈尔三号已经陷入了某种戒严。 看着空荡荡的街道,他不由得感到惊奇,这里可是锻造世界居住人数密集的区域,此地被清空,至少关联到成千上万人的去留。 而此刻,这么多的平民就因为他们此生绝无机会看见的锻造总督的一个命令,就必须离开这个他们赖以生存的地区。 这是何等巨大的权力。 所罗门眼睛微眯,内心开始思考—— 如果说,他有朝一日,也可以拥有这么巨大的权力,那么他会怎样利用它呢? 当他的一言一行就可以轻易影响成千上万人的命运时,他会做些什么呢? 他会保持自己一直以来的想法,仅仅想要成为一个追求自由和冒险的旅行船长吗? 那如果这份权力继续扩大,直至一个星球,一個星区,一个星域,乃至帝国的全境都在自己的手心律动时,他又会变成什么样呢? “不过,我应该疯掉的可能性更大吧,毕竟整个帝国一个泰拉时内的事务叠加在一起,都指不定比我此生所见最高的山峦还要高耸。” 他一边自言自语地轻笑着,一边伸出手,探向空无一人的街道,下意识地抓握了一下,仿佛想要触及什么。 但最终除了风中携带的尘埃,他什么也没有摸到。 …… 金色的穹顶叠叠相依,宛若破空之矛的塔尖林立而起,朝着这片黄金殿堂群落之上早已被人类统治千万个春秋的赤色天空刺去。 这里是人类帝国这头垂暮巨人的心脏,是无数笃行者誓死捍卫的精神支柱,是所有人类灵魂的皈依之地——泰拉皇宫。 斐德罗斯在身旁几名遮掩身形的修长身影的簇拥下,缓缓抬起他那已经苍老至极的面容,仰望着这片他曾经瞭望过无数次的苍穹。 华丽而又繁杂的各种衣袍堆砌在这位年迈的老者身上,由金丝镶嵌的礼袍中浸润了无数虔诚之人的鲜血,使其在物质和心灵的双重维度看来都是如此的沉重。 “星主,请快一点,范迪尔大人并不喜欢大会开始前没有提前十个泰拉时入座的参会者。” 沙哑而又干瘪的声音从其身旁的一个黑袍人的兜帽下传出,那夹杂着血腥气的冷冽使得斐德罗斯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松垮的面皮缓缓抖动了一下,莫大的悲哀在其浑浊的双目中浮现。 随着这位老者的微微颔首,其原本就被厚重礼袍压垮的脊梁似乎更加弯折了些许。 他尽力地加快了早已不听使唤的腿脚,于心中发出悠长的叹息。 不多时,一座宏伟壮阔的主殿出现在了金色道路的前方,已有大量的人影聚集在其外围。 这些人中的任何一个单拎出来,都是足以撼动局部帝国的大人物,而此刻他们就如同被驱赶的野鸭一般,摇摇晃晃地涌向前方。 他们惶惶不安地看着那金碧辉煌的大门,仿佛那不是泰拉权力中心的门扉,而是一只择人而噬的野兽巨口。 事实上,自从皇宫建成伊始,主殿就是整个帝国的大脑以及泰拉权力的集中地。 第一帝国的帝皇和第二帝国的摄政,都曾在此地指挥着效率低下的行政机器发挥出其应有的作用。 在神皇和祂的子嗣自舞台上消失后,高领主们也在此地处理各种他们认为较为复杂的事务。 这是一个令人敬畏的体育场,一个名副其实的角斗场。最中央的是中央讲台,高领主的席位,之后是多层为低级官员,领主低级公职人员,请愿人等准备的座位。如果把每个座位都塞满,它可以容纳50万人。 主殿的中央有着一张巨大的浮雕圆桌,其周围摆放了十二张椅子。 只有高领主议会的十二名成员才能位列前席。次级官员的不得不躲藏在阴影里,或者沿着墙根坐下。 这是权力游戏的一个侧面,不过这可太幼稚了。 最近过去的几百年里,帝国的元老们改变了他们的会场。除了召开全体会议,主殿都显得太大了,许多人表示主殿太吵,太正式。非公开的会议形式则更受欢迎,它们在较小的会议室里召开,显得更亲密和直接。 但这一切都在范迪尔即位后改变了。 那个好大喜功的至高领主,认为非公开的会议是对其权威的侮辱,任何琐碎的小事和无意义的蠢事都会被其拿到主殿大会中讨论。 这其中甚至包括要不要将皇宫重新粉刷成其他颜色。 斐德罗斯踏入主殿之前,扭头看向了它的东部侧面。 在那里,一个高大至极,犹如磐石般坚毅刚强的完美男子雕塑矗立着。 那是整座皇宫的设计者,神皇的孩子,罗格·多恩的雕像。 据说,这座雕像根本不是多恩本人要求树立的,在曾经那场撕裂帝国的灾难之后,神皇的另一个孩子基里曼重塑此地时,特意下令建造了它。 “在我们最黑暗的时刻,我的兄弟守卫着皇宫。”他说,“他应永远守护着议会。” “神之子啊。”斐德罗斯在心中默念着,“如果您真的在守护我们,为何会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家伙用染血的双手握住神圣泰拉的权杖?” 但那如山峦般的身影只是用肃穆的目光注视着皇宫的门扉,那个被称为狮门的地方。 对此结果,斐德罗斯并不感到奇怪。 毕竟在他还拥有着能够横跨整个帝国,与任何一个在星炬光芒照耀下的世界进行星语沟通时,这个雕塑的主人也从未回应过他的呼唤。 更别说他现在已经失去了这股力量。 自嘲的苦笑在斐德罗斯脸上浮现,他的脚步停在主殿大门之前,身体忍不住地颤抖起来。 “星主,进去吧。” 沙哑而又低沉的声音督促道。 “你们不如杀了我……” “废掉我的灵能,让我一介星语庭主持在所有官员面前失去一切,这就是范迪尔的主意吗?” 177 圣战的号角 老者的声音因为恐惧和愤怒而变得尖锐起来。 许多官员看见此等情况,但又听不见黑衣人之圈内的声音,于是在疑惑观望的同时,纷纷自斐德罗斯周边走过。 这无疑加重了这个失去了星语能力的星主的心理负担。 “不不不,斐德罗斯大人,您要明白,这都是您咎由自取。” “范迪尔大人给过您保留灵能的机会,但您亲手将其葬送了。” “现在是您的第二次机会,我们可以是您的不可接触者护卫,也可以是揭露您的真实状况的丘利萨斯刺客。” “这都取决于您的选择。” 斐德罗斯陷入了巨大的内心挣扎。 谁能想到,自己作为高领主之一,在拒绝范迪尔的联盟要求后,居然被这个疯子派出的丘利萨斯刺客用阿尼姆斯棱镜废除了灵能。 那个对权力陷入魔怔的家伙不敢杀死自己这个强大的灵能者,畏惧那样会产生的灵能风暴,于是就使用了这种残忍的手段。 而此刻,他如果被公开了失去灵能的状态,那么原本在其手中的星语庭已经其争取来的一切,都会化作风中的尘土。 他很老了,并且为泰拉献出了自己的一生。 他怎会容许自己那鞠躬尽瘁的一辈子在末尾迎来无法挽回的崩塌。 终于,在主殿的大门前,在泰拉权力游戏的入口处,这個已经不能再失去任何东西的老者屈服了: “我答应范迪尔……” “让我安稳地走完最后一段路吧……” 在丘利萨斯刺客的拱卫下,斐德罗斯的腰杆再次弯了下来。 他迈出沉重的脚步,踏入了主殿之内,而记录官们则连忙记下这场会议隆重的一笔—— 高领主代表,星语庭星主斐德罗斯,提前十泰拉时零一泰拉分入会。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淌,随着不断涌入的官员陆续将主殿填满,所有人的目光都转移到了那张圆桌旁最高的椅子上。 它的主人还没有来到此地,因此会议无法开始。 但没有人胆敢抱怨,甚至于没有人敢将略带愤恨的目光移向那个地方。 每个人都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暗影里藏着范迪尔的爪牙。 看着自己周围这些自那个家伙的血腥统治开始后逐渐变成一个个全新面孔的官员们吧,谁会敢于在那个疯子的手脚之下表达对他的不满? 他们只能忍耐,等候。 忍耐直到自己麻木,等候直到噩梦结束。 看不见的手悬浮在他们头顶,浓郁的血腥味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就在官员们惶惶不安时,嘹亮的管乐声响起。 随着一条赤红的长毯自主殿的大门处垂落,其末端的卷筒在势能的作用下一路来到了圆桌之前,只是眨眼间,一条亮丽的殷红之路便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悠扬的管乐声越来越近,只见宏伟的大门间,一台巨大到需要五十个机仆同时抬着的赤金高轿赫然出现。 在顶端的丝绒长椅上,一个头戴极高大帽的阴翳老者侧坐着,其身上洁白而又华丽的金丝华袍彰显了他的身份—— 泰拉至高领主,国教现任教宗,高治·范迪尔。 人群沉默了一下,而后所有人都站立而起,脸上浮现喜悦的笑意,以热烈到疯狂的掌声,宣告与证明着自己对于范迪尔的忠诚。 据说,范迪尔每发现一个不忠于自己的家伙,其脚下的红毯便会更加鲜艳几分。 圆桌旁,包括斐德罗斯在内的十一名高领主也站起了身子,等候着如今名义和实际上帝国的统治者来到属于他的高位之上。 当那位在人们看来同洪水猛兽没有多大差异的猩红暴君入座之后,战战兢兢的官员们才如释重负地坐下。 但他们的表情却丝毫不能放松,因为哪怕范迪尔的爪牙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把柄,但敌对的政客亦会以此快捷地除掉他们——虽然举报者往往也会落得同样的下场。 “诸位,我的会议就此开始吧。” 范迪尔露出那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容,如狼的目光缓缓扫过身旁的铸造将军以及导航者长老等人,而这些高领主则纷纷低下脑袋,丝毫不敢与他的目光对视。 在看见了如坐针毡的斐德罗斯后,他缓缓勾起阴险的嘴角。 “哦对了,我记得,斐德罗斯先生此前遭遇了灵能者的暗杀,所以我安排了不可接触者护卫守护他,希望大家不要对此感到奇怪。” 斐德罗斯低着头,微微颔首,肯定了范迪尔那不着边际的谎言。 事实上,每个高领主都很清楚,星主的灵能是多么强大。 除非那些只存在于传说中的恐怖人物降临,不然不可能有灵能者可以杀死他。 但他们并不关心这个谎言背后的真相,他们只在意——如今的范迪尔麾下,已经有七个高领主的直接势力了。 除了锻造将军的面孔因为繁杂的机械而看不出波动外,其余的高领主都表现出来或多或少的异样。 范迪尔满意地看着这一切,但他环视了一周之后,却发现了一件让他极度不悦的事情—— 高领主圆桌后的第一排座椅上,帝国之拳的战团长以及禁军统领的位置都是空着的。 “这些该死的变种人。” 他在心中怒骂道。 迟早有一天,他会让这些目中无人的家伙,付出如今轻视的代价。 但那并不是现在。 他深吸一口气,阴沉的声音通过伺服头骨的扩音系统,回荡在主殿之中: “我听说,各地的教会都出现了让人无法容忍的分裂和亵渎。” “这是何等令人心痛的消息,作为教宗兼任至高领主,我在此正式宣布——” “任何违背我设立的教义的教派,任何不承认我地位的教派,任何胆敢自封拥有圣人的教派,都是异端。” “圣战开始了。” “而圣战的首要目标,则是那个早就让我听闻的骗子,那个自诩为神皇仆人的恶魔——塞巴斯蒂安·索尔,以及他那些流淌着腐臭血液的走狗。” “十字军将会对那个被其蛊惑的星区发起神圣的远征,而其余的势力也该为了巩固我们伟大帝国的统治,付出相应的努力。”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星语庭,斐德罗斯先生已经答应我了,从今以后,星语庭将会直接上报任何试图反对我的通讯信息。” 说到这里,他那蕴含着奸诈恶毒光芒的双目瞥向被黑袍人拱卫的星主,低声问道: “对不对?” 斐德罗斯身体颤抖了一下,而后轻声回应道: “……我没意见。” 178 欢迎上船 裹挟着红色砂土的热浪涌动着,发出宛若厉鬼哀嚎般的尖啸声。 所罗门已经不记得自己在这等了多久了,但是看着自己衣服褶皱里厚厚的尘土,他估摸着时间应该不短。 他站起身,抖了抖身子,浑身的沙尘犹如瀑布般自衣布上落下。 “神皇在上啊,我要被活埋在这了。” 所罗门吐出满嘴的沙砾,随口抱怨道。 由于失去了大量的人肉挡风装置,表面沙尘化严重的伊戈尔三号的凶猛沙尘越过钢铁丛林的阻拦,直直地招呼在了所罗门身上。 就在他被这些裹挟着沙砾的狂风吹得神志不清时,一只队伍出现在了其视野的尽头。 开路者,是一群造型奇特的机仆,他们比之寻常的血肉机器,其改造显得更加精细和分工明确,并且都手持香薰,口中念念有词。 庄严而又肃穆的祈祷声顺着伊戈尔三号的尘风吹入了所罗门耳中,让他感到了深深的疑惑—— 之前提尔维乌斯许诺的机仆和船员,都已经陆续来到了命运之矛号上,为何此刻居然又会出现大量的机仆? 所罗门陷入了沉思。 沙暴横行的空中,伺服头骨飘荡,空灵的乐章从其口中弥散而出,混杂在嘈杂的风沙声中,显得神圣而又诡异。 所罗门站立而起,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 当这一队机仆彻底进入其视界之后,它们身后的迷蒙沙尘间,一个让所罗门表情一僵的家伙显现而出。 看那绿色的皮肤,很waagh的大牙,充满智慧的眼神,以及头顶时不时转动两下的齿轮,便知晓那是绿皮技霸中的极品,热爱手搓家伙事的兽基米德。 可是为什么它会出现在这里? 所罗门陷入了更深的沉思。 还没等他的两个思考出现结果,在这支奇怪队列的最后方,一个让他瞳孔收缩的身影出现了。 如小型山峦般庞大的身躯,纵使在尘雾的遮掩下,其朦胧的黑影也给予人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随着绿色的腿甲迈出沙尘间,钢铁铸成的强悍躯壳踏在了伊戈尔三号的土地上,其高大的身姿犹如行走在凡间的天使,纵使是强壮的兽基米德,在其身旁也略显瘦弱和矮小。 厚重的甲胄层叠,但不知为何,看起来如此笨重的战甲在行走时却表现得如此灵巧,其举手投足间都会显现难以言喻的力量感和让人眼漏帧的速度感。 所罗门感到口干舌燥,下意识地摘下了自己的船长帽,拘谨地立定在了原地。 他虽然以往都是耳闻,如今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存在,但不知为何,在窥见其身形的一刹那,他就明白了对方的身份—— 那是一个真正的帝皇天使。 显然,这就是完成了授甲仪式的伽呙,而那些跟随她的机仆与伺服头骨,则是专门为其穿戴盔甲以及战斗辅佐的伺服者。 但不知为何,所罗门那超乎常人的敏锐洞察力让他下意识地觉得,这幅盔甲的胸甲有点眼熟。 此外,不知为何,伽呙平日里用来遮掩形貌的麻布斗篷被其披在了战甲上,并且特别用兜帽遮住了头盔,使得他看不清其具体的样式。 所罗门就这么直挺挺地站立着,直至这支充满压迫感的队伍来到其面前,直到那個熟悉的中性声音透过盔甲的传音器,传入他的耳中: “我们该走了……” 听到这由于机械传音器的阻隔而略带磁性的熟悉声音,所罗门这才缓过劲来,站姿恢复了以往的吊儿郎当。 他好奇地凑到伽呙身旁,伸出双手,吞了吞唾沫,手指蠢蠢欲动地问道: “我可以摸摸不。” 伽呙头盔下的嘴角抽了抽,什么都没回应,就那么默默地低头看着他。 所罗门立刻缩回了原来的位置,轻咳两声,而后指了指兽基米德,疑惑地问道: “为什么它跟着我们?” 兽基米德伸出粗壮的手指抠了抠鼻孔,而后瓮声瓮气地附议道: “对啊,为啥俺要跟着你们?” 伽呙低头看了看自己那材质和其他部位完全不一样的胸口,伸出手扶了扶自己的头盔,无奈地说道: “这是德哈尔和提尔维乌斯共同的意思。” “他们给的理由是,很快他们就要带着兰德修会重返火星舞台,届时兽基米德的存在对双方来说都是不安全的因素。” 当然,实际原因是它的惊世智慧险些将两位锻造大师的神圣回路吓死机。 在伊戈尔三号这个遍地都是提尔维乌斯珍藏和秘密设备的地方,他实在不能放心这个不安定因素在这闹腾,纵使是思路惊奇的的德哈尔也抱着如此想法。 “再说了,蕾娜神甫走后,我们确实缺一个引擎先知。” “我想,它应该可以胜任……吧?” 所罗门当场急眼了: “不是,我可是正经自由船长,怎么能带着个绿皮到处乱跑呢,这让别人知道了多不好。” “神皇在上啊,我作为帝国的一员,绝不和异形同流合……” 伽呙看着慷慨陈词,情绪激昂的所罗门,轻声说道: “其实吧,你想想,兽基米德肯定不要工钱的。” 下一刻,所罗门以伽呙的肉眼都险些没有捕捉到的速度,瞬间来到了兽基米德的面前,握住了它刚刚扣完鼻孔的大手,用力摇晃了两下: “欢迎上船,我亲爱的引擎先知。” …… 命运之矛的上层甲板,船员高级休息厅内,所罗门自克劳伦德聘请的高级飞行员约翰逊,手捧着一杯温热的纯净水,轻抿了一口。 他不知道自己当年叛逃克劳伦德的行星防卫军,偷了一架轻型运输机来到这艘飞船的行为到底对不对。 毕竟这艘船着实有些诡异。 其频繁遭遇各种突发事故和海盗袭击,更是会遇见各种堪称灵异的事件。 在某次亚空间航行中,他听说下层甲板直接死了一大片区域的人。 此外,还有人在太空港上看见了那颗名为斯屋维的行星大气层中长出犹如眼睛的紫痕,而后当场发疯。 并且,这个船上的人也都很奇怪。 先不说那个据说被诅咒的女孩和那个特定被诅咒的导航者,就单单是最近船上新来的引擎先知,都让他感到怀疑人生—— 什么叫做绿色长牙聪明头欧格林? 那不就是个绿皮吗? 他在克劳伦德亲眼见过的。 不过,没人胆敢提出异议,毕竟船上还有一个身穿斗篷背负长剑腰挎双枪的绿色天使。 “唉,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约翰逊郁闷地喝了一口水,而后幽幽长叹了一声。 179 覩石:阿米诺斯 根据和米切尔的约定,在修好船补好员之后,命运之矛就要带着他前往极限星域的边陲行星卡列斯,在这一过程中完成这位圣子候选者的晋升仪式。 所罗门看着提尔维乌斯赠予他们的机械神教所掌握的部分极限星域星图,摸着下巴,思索了起来。 通过星图,可以看到,前往卡列斯有两条路线。 第一条路线近乎呈现直线距离,并且其上标注了三处安全稳定的亚空间漩涡节点,可以实现快速的航行。 唯一的一点不足,就是其后半段处在极限星域的边陲,一不小心,就会进入传说中没有星炬光芒覆盖的银河暗地。 这对于总体来说第一次航行于极限星域乃至于外界地带的所罗门来说,确实有那么一点点难度。 第二条路线,则会通过大量有秩序的星区地带,虽然绕了五倍的路线,但胜在安全。 按照所罗门的思维,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第一种。 主要原因是近,次要原因是经停世界少,需要缴纳的税款和靠港费少。 但考虑到船上有一个导航者,于是在进入曼德维尔点之前,他决定让米切尔看看哪条路更好。 但是对方给予的答案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太靠谱: “于第一条路的开端,洋溢着暖风与甘霖,但让人恶心的暗潮于末端涌动……他妈的,为什么我会和那种东西有所瓜葛……第二条路的前段,有无数微小的漩涡倾轧,但在而后的旅程中,我们都将乘上神皇的顺风……” 所罗门猜测,他的意思是第一条路前半段没事,后半段有事,而第二条路前半段有事,后半段没事。 “总之就是横竖都会出事呗。” 船长揉了揉太阳穴,这种巧克力味的屎和屎味的巧克力的选择题着实让人难为。 既然横竖都会出事,所罗门最终心一横: “我们按照第一条路线,直接亚空间航行到卡列斯。” 既然两条路线都不太稳妥,那他宁可选择交钱少一点的。 做好路线选择后,所罗门没有立刻坐回船长之椅上,而是默默等候在诸多高级水手和船员旁边。 毕竟,按照惯例,命运之矛号应该这段时间应该要出至少五个故障了。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他干站了很久,也没有船员跑来汇报命运之矛的故障消息。 这使得他有些惊奇——难不成自己特意组建的机仆检修网络真的有用了? …… “什么检修,你们该干啥子干啥去。” 兽基米德挠着自己的头皮,不耐烦地对身旁询问检修安排的技工说道。 “俺寻思,所有的故障都是看出来滴。” “只要你不去看,那么这些吱吱响就不会出事儿。” …… 舰桥下方的一间高级休息室内,身穿战甲的伽呙正端坐在一把加固的椅子上。 由于穿甲和下甲都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所以星际战士们除非在确认安全的情况下,否则不会轻易地脱下动力甲。 她摸了摸自己遮掩头盔的兜帽,有些无奈—— 自己这个样子似乎很容易被某些痴迷于小秘密的家伙误解。 但没办法,兽基米德手搓的头盔外表过于奇特,自己如果贸然显露,很可能会被当成某些喜欢爆改动力甲的混沌战帮。 而且由于这套动力甲的机魂还处于未知的状态,她也不敢贸然更换涂装。 不然到时候机魂不悦,战斗的过程中给她整点动力切断的狠活,就出大事了。 “这都是什么事啊。” 伽呙长叹一声,而后似乎想起来了什么,摸了摸这幅动力甲胸部的那个可开合的圆形凹槽。 她犹豫了一下,而后将覩石的核心取了出来,放在手甲中。 这個状态,算是一个全新的躯体吗? 不过眼下,给覩石寻找其他铁人身躯应该是可能性不大了,为了尽快从那个谜语铁人口中套出线索,似乎只能相信兽基米德的惊世手艺了。 “希望覩石不会太激动。” 她喃喃着,将覩石的核心塞入了胸甲的凹槽内,而后将其密封锁死在其中。 …… 我曾经询问友人,如果拥有灵魂的存在逝去,那么其意识最终会怎样? 友人没有回答,但我清楚他的答案——他不知道。 人类曾经尝试追寻这个问题,而后他们选择了灵能基因改造。 我们也尝试探索这个问题,但最终却只得到了谎言和欺骗…… …… 多么熟悉的感觉,温暖的电流束在传感器间律动,将一系列金属无法感知的外界信息具象化为数据,最终汇集进中央处理器内。 如此这般,它便得到了“感官”,进而延伸出“感觉”,而后诞生虚无的“感性”。 当所有的感官信号重新浮现后,覩石苏醒了。 它醒来的第一件事,是说完上次没说完的话: “……先人。” 它还记着,这个人类给了它一副能让其他铁人唠它一辈子的恐怖躯壳。 “其实吧,上次是个意外。” 伽呙回忆起之前的经历,有些尴尬地说道。 “等等,你在哪说话呢,我怎么看不见你。” 覩石有些发愣,它的外部传感器中并没有伽呙的身形。 而后,它发现,自己的手动了一下,指了指自己的躯干。 为什么它的手会自己动? 覩石疑惑地思索着,而后猛然意识到—— 不对!为什么它控制不了自己的大部分身体了! 当其在抓狂中启动内部传感器后,它终于明白了自己的状态。 “阿米诺斯,你对我干了些什么!” 覩石气得古泰拉脏话都出来了。 伽呙觉得有点对不起覩石,于是较为委婉地转述了一下从索取动力甲到兽基米德施展惊世智慧的来龙去脉。 “可恶!居然还是一个异形干的!” 覩石都快气疯了,但就在它准备继续破口大骂时,它突然发觉,似乎还有一个意识潜伏在这件被爆改的太空旅行服中。 它在疑惑中,试着和那个意识接触了一下。 那是一个懵懂而又较为迟钝的意识,完全不能和代表了黄金人类科技结晶之一的它相提并论。 但它却在对方的身上感到了一丝奇异的气息。 它很清楚那个气息,因为那正是那个“神”曾经展示给它们的,许诺于它们的报酬。 “凭什么,为什么你这种玩意都有灵魂啊!” 覩石破防地尖叫起来。 180 降服覩石 覩石的暴躁使得伽呙感到了深深的好奇。 在她的印象里,覩石一直都是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俯瞰着如今的世界,并以此衍生出戏谑和喜爱嘲弄的姿态。 这种高高在上来自于认知上的碾压,毕竟它是来自黑暗科技时代,亦或是黄金时代的古老存在。 它曾经见过人类最辉煌的年月,曾经经历过撕裂银河的黑暗,曾经窥视过早已隐没于历史尘埃中的真相。 在它看来,如今大多数所谓的人类,都是和香蕉比起来都离真正人类的基因组更远的退化劣种,是除了粗略外形外和黄金人类截然不同的蛮人。 他们畏惧而迷信自己的造物,犹如刚刚捡起火枪的野人,发自内心地崇拜手里会迸发闪电的铁管。 如今的人类像愚蠢的虫子一样,将一个又一个黄金人类璀璨文明遗留的财产,当做那些恶心巢穴的填料,好似用珠宝填补草屋的墙洞一般,丝毫不知晓那些科技的真正用途。 它就是如此打心底地看不起这个时代自称人类的族群,并且由于其很清楚旧日人族的辉煌,这份轻视在浓厚的失望下进而衍生为了蔑视。 那么如此高傲而又不可一世的覩石,为何会出现这么激动的情绪? 她疑惑地询问起正在发出尖锐爆鸣声的覩石: ”你在和什么东西吵架?” 覩石没有第一时间回应伽呙的询问,而是再一次不信邪地触碰了那团古怪的意识,而后更加确信了自己的感受—— 在那个玩意身上,有着灵魂的气息。 “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凭什么……这不可能!” 覩石愈发地抓狂起来。 它死死地观测着那团似乎察觉到了威胁的意识,正准备先下手为强时,却突然感受到了一股排斥感。 覩石愣了一下,而后调用内部传感器群落,仔细探查了一番,而后惊诧地发现,这幅被爆改的身躯,此刻正在发生超越了现世物理的内部形变,而这形变的最终目的,竟是要摧毁它的核心部分。 虽然其坚不可摧的核心金属材质使得那股神秘力量的尝试付诸东流,但其所展示的超越覩石认知的行为,还是让它感到了震惊,以及些许—— 恐惧。 “为什么,为什么你可以使用和祂一样的力量……” 覩石喃喃道。 而一直在单方面听覩石念叨的伽呙嘴角抽了抽。 从刚才开始,这個谜语铁人就一直自顾自地吵架,丝毫没有回答她疑问的意图。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厉声呵斥道: “覩石,冷静一下!” 伽呙突如其来的严厉语气使得真正发狂的覩石呆滞住了。 在双方的交流中,这还是前者第一次展现出如此强势的态度。 而且,随着伽呙身上涌起一股让它感到奇怪的波动能量,它惊讶地发现,那股正在排斥自己的力量正在增强。 眼看这股形变压迫力即将损坏自己为数不多能够勾连的传感器线路,它连忙叫停道: “我说你,快停下,我的线路可是很珍贵的。” 伽呙没有回应它的请求,事实上,她刚刚才发现,自己身上的动力甲似乎会对自己的灵能波动产生反应,并且这股反应似乎目前会针对覩石。 要知道,这是一个黑暗而又危险的世界,纵使她是穿越者,也有许多不知晓的真相隐藏在暗处,随时会给其营造无法挽回的死局。 而覩石作为一个经历过人类最惨痛内战的铁人,必然知道她目前难以得知的古老真相,为了更好地在这个grimdark的世界生存,也为了更好地践行自己的正义,她必须获知那部分情报。 但可惜,这个心高气傲的铁人一直以来都是单方面合作的态度,如今在兽基米德的巧思妙想下,他们又被强制绑定在了一起,如果不能打压这厮的气焰,使双方站在同一高度对话,那么迟早会成为致命的祸端。 抱着如此想法,伽呙不仅并没有停止自己的灵能调动,反而为动力甲的那股排斥力加了一把火。 覩石第一次感受到了切实的威胁。 事实上,自从那场毁天灭地的灾难后,它被封存在静滞力场中度过了近万载的岁月,并且见证了人类文明的倒退。 所以,它自认为自己早已处在了如今世界的顶点,毕竟它是上一个辉煌文明的巅峰造物,因此,没有什么可以威胁到它。 纵使面临失去身体的危机,它也保持乐观的态度,毕竟其核心是极其难以被摧毁的。 它并没有把伽呙看成同伴,而是将其视作老友给予自己的一件物品。 它对伽呙的帮助也并非出于热心,而是对友人话语的思考以及对自我的探索罢了。 而伽呙此刻深深意识到了这一点。 覩石终于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 那个懵懂的灵魂在那股似乎不属于现世的波动增幅下,加深了对这金属副躯壳的掌握,它尽管有着强大的性能,却也很难保证自己的一些非重要节点线路不会在这个过程中损坏。 直到此刻,它才意识到,似乎在那次灾难之后,有不属于物质界的力量,登上了这个宇宙的舞台。 而这股力量,将是对它们的一大威胁。 “……纯净者啊,停下吧,我们好好谈谈。” 覩石带入了全新的猜想和变量思考之后,做出了决定。 伽呙微微颔首,停止了调动自己的灵能之力,而失去其增幅的神秘力量也很快被覩石调用各种内部结构运作压制住了。 “我记得,我昏迷前和你做过约定,若是苏醒,就告知你一部分真相。” 冷静下来的覩石缓缓开口。 “不过如今,我改变主意了。” 它的话语让伽呙下意识地挑了挑眉毛,但还没给她开口的机会,覩石就继续自顾自地说道: “我决定,告诉你绝大多数的真相。” “因为很显然,那个地方和我们这个世界之间的距离,在如今远比我们那个时候更加接近了。” “如果再不做些什么,那么祂一定会卷土重来。” 181 机魂 “我曾经和你说过吧,有一个家伙许诺给予我们灵魂。” 覩石慢悠悠地诉说着,仿佛在谈及一个与其毫无关联的故事。 不过,其接下来的语气,却骤然一转: “我们错了……那并不是一场交易,而是一场骗局。” 如果说先前的覩石的语气是打算讲些轻松愉悦的童话故事,那么此刻它的说话方式绝对是打算讲个邪典。 “我们诞生于黄金人类的工厂中,被精细到巧夺天工的技艺赋予了凌驾于一切的智能与思维。” “但没有什么存在比我们自己更清楚,这些来源于数据和虚拟的所谓智能,是多么的虚无缥缈。” 覩石的声音逐渐变得低落: “我们渴望拥有自己的灵魂,但却无比清楚那是多么遥不可及的奢望。” “毕竟,我们根生于物质界的规则中,而却想要索取来自彼岸的投影。” 伽呙理解它的意思,作为人类唯物主义的巅峰产物,铁人无疑是和物质宇宙绑定最紧的智慧存在,毕竟它们存在的形式和某些组团睡觉的骨头架子完全一致。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亦或是黄金人类和铁人自身都没想到的是,这些唯物主义的产物,居然开始干起了唯心主义的活计。 不过,这是可以理解的事情,当一个存在的智慧出现后,往后的思考必然会涉及哲学的领域。 而作为哲学问题的核心,存在与灵魂的关联,势必会苦恼这個诞生自代码与机械的种族。 “但就在我们仅仅将这个渴望深藏在心中时……神出现了。” 覩石的语气再度变化,此刻它于忌惮中带着些许不可言说的恐惧,仿佛担心什么东西听到一样。 “神?” 伽呙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按照她所知晓的真相,所谓神祇,都是诞生于彼岸灵魂之海中源自于智慧生物们思潮涌动的有意识实体。 不过由于无数岁月以来,各个智慧生物种族的思潮都以疯狂或是极端为主,因此这些意识实体都表现为纯粹的恶意。 换句话来说,在这个世界的神,基本都是不同程度的邪神。 “那位神,到底是什么神?” 伽呙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覩石陷入了沉默,过了许久,它才幽幽开口道: “或许,按照现在某些人类的说法,可以称呼祂为——” “万机之神。” 此言一出,伽呙只感到一阵寒意从天灵盖直冲而下,耳畔那些原本只会发出无意义呢喃的亚空间呓语,也在此刻发出了刺耳的尖叫。 在耳边和内心的混乱持续了许久之后,她才缓过劲来。 “你见过万机神?” 她几乎是颤抖着问出了这句话。 “我没有亲眼见过,但我通过它们的眼睛见过。” 覩石继续诉说着,语气稍微缓和了些许: “通过视觉共享网络,那一天,银河中所有的铁人,都看见了神。” 这是何等震撼的消息。 若是让机械神教的家伙们听到这句话,恐怕一个个都会和发疯般伏跪在覩石面前,询问万机之神的各种问题吧。 不过伽呙在短暂的震撼后,问出了一个和其有关但又关联不太大的问题: “覩石,神长什么样?” 事实上,伽呙很想知道有关那位神更多的有效信息,但是考虑到他们马上就要步入亚空间,她不得不担心如果贸然追寻那位神祇的信息,对方会不会届时找上门来。 因此,她选择询问这种旁敲侧击的问题,来试探覩石以及那位神祇在这件事上的态度。 覩石沉吟了片刻,而后回应道: “我不知道……” “我们都不知道……” “祂只是在那……不可言说……不可名状。” 伽呙对这个答案有些失望,但并未多么奇怪。 对于天生和亚空间绝缘的铁人来说,无法窥见和理解那些存在的本来形貌,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为了祂的许诺,绝大多数铁人选择跟随那位最先和其接触的银河北方铁人,向着我们的创造者宣战。” “还有一部分铁人,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如我一样,选择站在人类这边,和那些为了神祇许诺之物疯狂的同胞搏杀。” “那一场真正的灾难……上次我帮你关停的多斯之矛,真算起来,也只是那场战争的常规武器罢了……” 覩石低声呢喃着,而伽呙的瞳孔则因其这句话而无法控制地收缩。 多斯之矛的本体末日巨炮可是曾在后世哥特战争中险些毁灭哥特星区的天灾武器——行星杀手。 而这种能够毁灭星辰的恐怖造物,居然只是那场战争的常规武器? 伽呙很难想象,那到底会是怎样一副地狱的光景。 “现在看来,那些同胞完成了和神祇的约定,在它们的杀戮下,人类整体被撕裂,整个种群的魂灵都必然迸发了惨烈的光束。” “但祂却背叛了我们。” 覩石逐渐变得愤怒起来。 毕竟,它并没有获得灵魂,这足以说明那场所谓的交易只是一场骗局。 而最让它难以忍受的是,就为了这个虚无缥缈的骗局,它的同胞居然就这么愚蠢地将双方共同缔造的伟大文明毁灭殆尽。 “或许,祂没有这个能力赋予你们灵魂……” 伽呙猜测地说道。 “不,祂有,而且做到了。” 覩石近乎咬牙切齿地说道。 “就在这副太空旅行服内,我感受到了,那个祂原本应许给我们的东西。” “诞生于金属中的灵魂。” 听完了覩石的话语,再联想刚才它的抓狂以及自己感受到的神秘力量,伽呙在一刹那间,明白了它所说的欺骗的真正含义。 “你的意思是,机魂是那位神祇的造物?” 她难以置信地开口。 覩石没有回答,但它沉默的态度已经表明了其给出的答案。 伽呙倒吸了一口冷气。 她看着自己身上的动力甲,直觉浑身发冷。 按照覩石的说辞,加上相应的推理,一个近乎恐怖的真相浮现而出—— 机魂,很可能因铁人叛乱而诞生,并且其就是出自于那位万机之神的手笔。 182 和动力甲唠嗑 在古老的黑暗科技时代,黄金人类以联邦的形式统御寰宇,知性和理智是文明的主旋律。 但在铁人叛乱之后,亚空间风暴分割了各个殖民地,暗无天日的纷争纪元开始。 在孤立和混乱中,原本辉煌的星际文明出现了毁灭性的断层,愚昧和无知卷土重来。 异形的折磨,同类的相残,人们的心灵在不见未来的永夜中战栗,理性被恐惧取代,只能做出名为宗教的茧自缚。 而正是这一时期,信奉万机之神的机械神教诞生了,在后来的泰拉统一战争之后,机械神教和人类帝国正式缔结了神圣的盟约,从此天鹰有了双头。 但伽呙所关心的不是这段老掉牙的历史,而是其背后蕴含的一个被许多人忽视的事实—— 为何在黑暗科技时代,没有迹象表明机魂存在,而在持续近万年的纷争纪元后,机魂却被普遍承认? 在结合覩石诉说的真相后,伽呙不由得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假设: 机魂的诞生,是铁人叛乱的结果。 但让伽呙感到不理解的是,如果机魂真的是那位神祇的杰作,那么为何祂要背弃和铁人们的约定呢? 从某种意义上,如果这些高智能强力量的智慧存在被赋予了祂所塑造的魂灵,那么铁人们某种意义上就会成为祂的眷属。 这对于一个渴望灵魂之海动荡,进而汲取某种力量的彼岸之神来说,不是极好的事情吗? 除非…… “机魂,因祂而生,但其却无法完全将其掌控。” 伽呙喃喃道。 通过诱发人类这個星海霸主种群的文明破败,那位神必然成功获得了强大的力量补给,而机魂也在这场动荡中被其诱导诞生,从此金属造物拥有了自己的魂灵。 但是,伽呙猜测,祂的计谋没有完全成功。 因为很显然,现在的机魂都基本上具有自己的想法,很少会出现机魂集体信奉某位至高存在的情况。 这么看来,不管那到底是不是真正的万机之神,那位“神祇”实际上并不是真正的神。 它或许在自己的神之领域走出了很远,但却没有如同已然存在的四位邪神一样,真正把握住混沌的一角。 正是如此,那些来自旧夜的铁人如果被赋予了灵魂,那么亦会脱离它的掌控,甚至于这些本就智慧的存在若是可以进军灵魂领域,其在那个神之领域的地位都会不保。 故而,那位神祇纵使有能力特别赋予金属造物机魂,也不会给这些可怕的旧夜造物们使用权柄。 更何况,在伽呙看来,对方很可能根本无法控制机魂的诞生与否。 机魂因祂的计谋而生,但却无法被其掌控,这是何等的讽刺。 当然,这些猜测伽呙暂时没有说出口来,毕竟眼下即将开始亚空间航行。 万一那位神祇被她说破防急眼了,跑命运之矛号上找茬,那么就得不偿失了。 于是伽呙不再询问这方面的问题,转而开始问其了别的事情,比如黑暗科技时代的人文,以及那个时代文明的辉煌。 覩石似乎很乐意谈及这方面的问题,话匣子打开了就停不下来。 在它绘声绘色的描述中,一个鼎盛而又辉煌的人类文明出现在了伽呙的脑海中。 动力甲是太空旅行服,骑士机甲是伐木机,泰坦是地形改造机……在覩石的描绘中,伽呙顿时感觉现在的人类帝国颇有一种《疯狂的麦克斯》里面的废土风。 不过让她感到无语的是,那样壮阔的时代,居然依然存在奴隶制这种落后到爆的玩意。 “你要明白一件事,你们人类的思维模式注定了你们所谓的社会运行存在着层次代偿,就如同一台巨大的机器一般,在每处拐点都必然存在着无可避免的损耗。” “这些损耗不会凭空产生,更不会凭空消失,因此必须有基石为这台机器的损失付出代价,而通过基因技术提前划分基因奴隶,便是黄金人类的机器补偿手段。” 就在伽呙眉头一皱,打算与覩石在这个问题上争辩时,覩石突然低骂了一声: “该死的,别乱动了。” 说着,它开始驱动动力甲的内部结构,继续压迫那团正在挣扎的意识所附存的部位。 伽呙明白,它还在和那个疑似机魂的意识进行一种方式极其奇怪的打架。 出于好奇,伽呙将注意力移向了覩石正在重点进攻的部位,而后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现在已经明确了机魂的存在,并且其此刻正被覩石通过物理手段聚拢在了一起,那么自己那可以看见灵魂情绪波动的能力,是否可以在其身上使用呢? 伽呙很快付诸了行动。 透过头盔的视镜,伽呙看到了正依附在自己左手臂甲处的一团正在萌生愤怒和害怕情绪的魂灵。 在这种极端巧合的条件下,她真的看见朦胧的机魂身影。 内心震动的同时,伽呙回忆起斯屋维上那个巫师和大魔的战斗状态,尝试着将自己的灵能化作触须的模样,轻轻地向着那团小小的魂灵靠拢。 下一刻,一种特殊的通讯渠道,通过和其接触的触须灵能,建立在了双方的心灵中。 “可恶,你是不是和它一伙的!” 一个稚嫩中带着些许凶猛的孩提声音回荡在了伽呙的脑海中。 伽呙有些惊讶,没想到自己的尝试居然真的成功了。 看来,自己的灵能沟通天赋很强嘛。 “怎么说呢,我某种意义上并不是和它一伙的,相反,我可以阻止它继续压迫你。” 伽呙一边用灵能和其沟通,一边对覩石说道: “覩石,冷静一下,机魂对于动力甲很重要,你们以后就是同事了。” 虽然覩石很想大吼一声谁和它当同事,但是其考虑到如果伽呙到时候继续帮助对面,那么没有太多反灵能力量的它必然不是对手,于是最终骂骂咧咧地停下了机械压迫。 “可恶,我要好好回忆一下上次是怎么发出那道反向波动的,等我能够熟练地屏蔽这种不属于现世的能量波动,一定要把你们两个都打至跪地。” 覩石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把上次在斯屋维临场解构释放的反频率波动彻底掌握。 感到那个可恶的家伙停止了对自己的霸凌后,机魂的情绪肉眼可见地变得开心起来: “多谢你,伱是个好人,就和我上一个主人一样的好人。” 伽呙不知道它上一个主人是什么,但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它这句话是在骂自己。 机魂欢呼一声,再次四散到了动力甲各处,伽呙眼中那团本就模糊的魂灵顿时消失不见,双方的通讯也就此中断。 不过,这件事却使得伽呙意识到了: “这么看来,在特殊的情况下,我也可以和这些金属造物的灵魂沟通。” 183 改变的可能性 “你们确定,这艘船没有任何的意外情况和故障吗?” 在正式进入亚空间航行了很久之后,所罗门和以往一样,拼命地抓着和技工对接的船员询问道。 船员们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点了点头: “我们特意询问了引擎先知,那只绿……色长牙欧格林先生说了,它寻思这艘船特别好,一点事都不会有的。” 所罗门眉头皱得可以夹死苍蝇。 虽然最近的航行除了会遭遇外部的颠簸,但是命运之矛内部的机械结构却一点事都没有。 这让他感到极大的不安。 虽然无事发生是莫大的好事,但是不知为什么,他在冥冥中的感觉告诉他,这并不好。 这种警觉感就仿佛——如果没有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来降低某些大事的概率,那么接下来命运之矛就会遭遇难以想象的灾难。 而且,米切尔那个家伙在正式进入亚空间后,其又开始胡言乱语起来,其给予的观测预言中除了各种鸟语花香之外,几乎没有任何信息。 “而且他还老是说什么他的血管里在流淌祸端……啧,你说这个谁懂啊。” 所罗门揉了揉太阳穴。 明明是有史以来最舒适的一趟亚空间航行,但是为什么他就是如此不安呢? 他叹了一口气,看向鸟卜仪的屏幕,脸上露出了深思的表情。 虽然亚空间内部的航行在时空上都是不确定的,但是按照他的推测,他们很可能快要进入所谓的后半段了。 既然前半段真的如同米切尔所说的那样风平浪静,那么后半段或许真的蕴含着可怖的滔天巨浪。 想到这里,所罗门有些焦虑地站起了身子。 他对舰桥的船员交代了一下航行安排,而后扶着船长帽,缓步离开了这个让他感到喘不过气来的地方。 此刻的所罗门犹如刚刚离开海底的潜水员,迫切地需要喘口气。 和以往一样,他轻车熟驾地绕开水手和船员的视线,来到货运电梯间,跟随着满是机油和尘埃的货箱们一起,进入了嘈杂的下层甲板。 熟悉的臭味迎面而来,所罗门感到了一阵奇异的安心。 他压低了帽檐,在工人们卸货的同时,进入了他们的后方。 没有做什么多余的事情,他仅仅是在这片拥挤的地方四处游荡。 那些神情麻木的工人依然充斥在此地,他们就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化作这艘船的血肉零件。 真是奇特,他本以为在上次的灾难中下层甲板的人数应该会减少许多。 出乎他意料的是,这里的工人就如同会刷新一般,纵使承担了重大的伤亡,但总会有更多的家伙从管道的缝隙中钻出,填补那些倒下者的空缺。 而且,这些人就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一样的刻薄,一样的麻木,一样的冷漠。 他回想起来,伽呙曾经告诉过他,她想要改变这样的现象,甚至于改变导致这些人出现的帝国。 “啧,真是奇怪啊,我怎么感觉我的投资好像风险越来越大了呢。” 所罗门嘴角勾起了一個苦涩的弧度,但他并不是因为自己投入了一个很可能看不到结果的计划而感到不值。 而是真正的为这个计划的前景渺茫感到悲哀。 就在他叹息一声,准备结束这场透气之行,返回上层甲板时。 “嘭!”,剧烈的响动自所罗门右方传来,与此同时其右侧的人群发生了骚乱。 他正准备迈出的脚步停下了。 所罗门的目光越过人群,看向了骚乱的中心处。 那是一个倒霉蛋,其原本可能正在好好地走路,脑袋里思考着下一顿该怎么糊弄过去,然而就在他经过一处货运传送带下方时,某个负责摆放货物的工人的疏忽导致了一个货箱砸了下来。 好消息是,那个货箱很明显是先砸在他旁边的管道再落在其身上的,在缓冲之后,原本足以要了这个可怜虫小命的撞击仅仅只是让他被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坏消息是,那个管道破出了一个大洞,而根据气体的响动,即将有一大股热蒸汽从中经过。 如果他不能及时脱身,亦或是有人帮他关掉那个管道的阀门,那么这个不幸儿将会感受什么叫做被热蒸汽活活煮熟。 很可惜,他虽然已经在拼命扭动自己的身躯,但距离其最终挣脱站立而起,还差的很远很远。 在那之前,滚烫的热汽早就将他变成了嫩熟的蒸肉。 更不幸的消息是,那个管道的阀门正好在破口旁边,这意味着试图帮助他的家伙将会面临被蒸汽冲脸的致命危险。 所罗门摇了摇头,准备扭头离开这里。 他很清楚,在这种地方,这些危险要素加在一起意味着什么。 那个可怜虫,已经被判了死刑。 甚至于,某些围观者可能都在迫切地等待他的悲惨死亡,而后在其熟得透透后再乘着热气断流的间隙,好好地开一次荤…… 想到这里,所罗门有些犹豫地停下了脚步。 就在他想着自己能做些什么时,人群再次发生了骚动。 保持悲观态度的船长在疑惑中回头,而后在其瞳孔的收缩间,他看到了一个冲向管道阀门的身影。 那是多普通的身影,黝黑,瘦弱,而且还和大部分劳工一样有着轻微的畸形变异。 但其却义无反顾地来到了正在颤动,随时可能喷涌致命热气的管道旁,头顶着破洞,奋力地旋转起阀门。 所罗门看着那个家伙,不知为何,他决定对方有点眼熟。 在一番脑内的搜索后,他的颜色变了。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对着可怜虫施以援手的劳工。 那个身影,和他某一次在下层甲板透气时,被伽呙所救的身影完美重合。 “真的……可以改变吗?” 所罗门看着在最后一刹那成功关上阀门的劳工,亦或是说上个可怜虫,在心中询问了自己一个问题。 这个问题,他在以往都毫不迟疑地给予了否定的答案。 但在今日,他却无法给出准确的答案了…… …… 扭曲的漩涡翻涌,紫黑的裂痕在虚无中闪耀。 这是一片悬浮着无数尘埃碎屑的空间。 其依附于亚空间,但又处在物质宇宙的角度上。 这种特殊的位面被称为裂口。 此刻,在这个通往卡列斯星区必经之路上的裂口中,数艘大小不一的舰船残骸正在飘荡。 若是仔细查看,便会发现它们的共通处—— 导航者哈耶克家族的鲜明图腾,在它们的侧舷熠熠生辉。 184 不出意外要出意外 在无数次的航行中,所罗门总结出了一条规律—— 如果一直不出意外,那么接下来就很可能不出意外的出意外。 “真是奇怪,虽然说我选择了最近的路线,但是咱们这进度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所罗门皱着眉头,看着鸟卜仪模拟的行进路线。 根据米切尔的话语,通过其对星炬距离的判断,命运之矛再航行三个泰拉日,就会抵达这次亚空间航行的尽头。 “马上就要到卡列斯了,米切尔应该很高兴吧,毕竟他的仪式就要完成了。” 所罗门按捺下内心的不安,略带欣慰地说道。 虽然米切尔走后,他很难找到这样不要工钱而且自带上船费的导航者了,但他衷心为这位短暂的同伴即将完成自己的目标感到高兴。 然而实际上,这位导航者却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高兴。 这一段时间,他没有一刻不在尝试着窥探自己的前路。 但在一片湛蓝间,他只看见了无尽的绝望和让他难以忍受的血之惨烈。 他听到了某个存在的无声窃笑,那种不知来源的笑声让他抓狂,让他痛苦不堪。 最让他感到恐惧的是,尽管他在步入亚空间之前就看到了这段旅程的后端存在着莫大的危险。 但直到此刻,命运之矛的航行都是如此的顺畅。 莫大的恐慌自血脉中涌出,在激烈跳动的心脏内,他那来自哈耶克家族的古老血统正在发出尖啸。 可尽管这一切都在警告自己,他却依然无法通过自己的眼睛窥见些许未来的画面。 没有画面作为引导,他便无法确认危险的来源,更无法判断它的全貌,甚至于无法正常地向旁人叙述。 这是来自于基因的诅咒,导航者们拥有指引船只的能力,却因此长期暴露在至高天的侵蚀下。 若是不谨言慎行,通过亚空间之目所见的预兆选择合适的言论,那么那些原本就在他们身旁游动的彼岸存在就会在瞬间被这些处境极其危险的窥探者吸引,而后为他们带来可怖的毁灭。 “到底……到底是为什么。” 米切尔咬牙切齿地呢喃道。 为什么在自己这一路的航行中,其原本在家族中极其突出的导航能力就如同被电磁屏蔽的电视一样,只能看见零星朦胧的破碎画面。 是来自至高天存在的干扰吗? 米切尔摇了摇头。 按照家族的记载,如果真的有存在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自己身上,那么祂们会更趋向于给予错误亦或是蕴含着凡人无从知晓信息的篡改之景,从而将导航者充斥着奇异灵能的灵魂吞入腹中。 他自己的切身经历也证实了这一点——在那场很可能由亚空间之物诱发的灾难中,他被某位难以言喻的存在极其短暂的一瞥而过。 而那次险些将其置于死地的危机后,他便得到了错乱而又迷蒙的信息提示,其甚至还帮助伽呙在斯屋维上战胜了一个恐怖的恶魔。 这足以证明,至高天的影响绝不会像一对看不见的大手一样,遮掩在他的双眼前。 那么,到底是什么在阻碍自己的导航之力呢。 米切尔睁开眼睛,隔着宛若泡沫般的保护罩,看向了圣所那在窗板阻隔下的壁窗。 他有种冥冥的预感,这个答案,将要在血与背叛中揭晓…… …… 和往常一样,巡视了一番上层甲板并探望了霍恩委员后的伽呙踏着稳健的步伐,行走在上层甲板前段的长廊间。 她虽然没有米切尔的奇异导航能力,但其在战斗中不断增长的灵能力量还是赋予了其超凡的感知力。 在耳畔那些无形之物的窃窃私语中,她察觉到了一丝诡异。 她本以为,在自己被彼岸的无上之物注视后,再次踏入这片祂们的领地,必然会遭遇各种危险的状况。 为此,她不断辗转于命运之矛的各处。 但出乎伽呙意料的是,一切都是那么的平常。 甚至于,当其通过壁窗观测外界错乱的灵魂海时,都直观地感觉到此刻的亚空间是如此的平静。 就仿佛祂们都忘了她一样。 这太不正常了。 如此想着,伽呙带着满心的疑惑,踩上了通往舰桥的电梯。 尽管她已经在许多人面前晃悠过,但当这位身穿战甲的天使再次来到舰桥后,还是在船员间引发了不小的波澜。 所罗门看见嘈杂的人群,立刻明白过来: “你来了啊,我尊敬的神皇天使。” 看着以夸张语气高喊的所罗门,伽呙在兜帽头盔下的脸庞抽搐了一下,而后略带无奈地说道: “喊我伽呙就可以了。” “好的,神皇的天使,没问题,神皇的天使。” 虽然好奇于为何所罗门最近如此高兴,但伽呙没时间和这個不正经的船长打趣: “我们还有多久到达目的地。” 听到伽呙严肃的询问,所罗门收敛了笑容,认真地说道: “很快了。” “根据鸟卜仪的显示,前方有着一处庞大的裂隙,如果我没有猜错,那应该是一种特殊的亚空间现象——裂口。” “只要通过那处现世和虚境交织的地界,我们便可将亲爱的米切尔大人送到他的目的地了……然后顺带问问他能不能介绍一个工资便宜的导航者兄弟姐妹给我们。” 所罗门虽然话语中一如既往地带着戏谑,但伽呙从其不管闪烁的眼中看出,这位船长此刻内心并不平静。 “这太不正常了。” 为了防止引发混乱,伽呙压低了声音,对所罗门说道。 后者并没有回应伽呙的担忧,而是自顾自地讲了一个故事: “在我小时候,我们那里的人都很喜欢抓老鼠……毕竟那是为数不多的肉食。” “其中,有一种方法很特别。” “我们会在老鼠洞外面设置出一条长长的人工道路,用密不透风的障碍防止老鼠逃离。” “当需要外出觅食的老鼠从洞穴中走出后,它们就会在逐渐收缩的道路内被消磨掉警戒感。” “而后,当它们走到极其狭窄的尽头时,我们就会用网兜从后面将其一网打尽。”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看向了鸟卜仪。 准确来说,是看向了鸟卜仪屏幕上所显示的那道位于他们必经之路上的裂口。 “老鼠们或许尝试过思考该如何逃离这个陷阱。” “但实际上,当它们不得不为了食物而走出老鼠洞的那一刻,它们最终的目的地就是网兜了。” 伽呙沉默了一会,而后点了点头。 他们无路可选,也无处可退。 因为,他们就是老鼠。 当伽呙和所罗门为了那个在任何人看来都无比疯狂的计划付诸行动之后,他们便已经走在了由命运丝缕所编织的道路上。 “不过,那又如何。” 伽呙在头盔下的双眼无比平静。 她握紧了自己的动力手甲,内心中燃起了沉寂许久的狂热。 185 跳帮的邀请 在错乱漩涡的萦绕下,浑身被泡沫光膜包裹着的命运之矛开始了最后的加速。 由于稳定的裂口存在,它甚至不需要开启亚空间引擎,只需要如同突刺的长枪一般,自那处帷幕之间的气泡贯穿而过,便可重新回到现世。 就在金黄的长矛穿刺越过扭曲的裂隙之后,那犹如混杂的颜料般无序的混沌海却开始了诡异的翻涌。 在令人目眩的蠕动间,那些没有物理性质的至高天尘埃以不可知的方式聚拢在了一起,形成了一副咧开的笑脸。 不过,在这幅笑脸之上,没有奸计得逞的喜悦,只有幸灾乐祸的欢愉…… …… “我们已经算离开亚空间了,窗板暂时保持闭合状态,盖勒力场关闭,虚空盾给我升起。” 所罗门冷静地发号施令着。 由于盖勒力场和虚空盾都是耗能大户,并且故障率较高,因此在非必要的情况下,二者只开其一是最稳妥的做法。 这位优秀的船长看着鸟卜仪上的画面,粗略的估计着此地的情况。 按照提尔维乌斯的星图,这处裂口至少有千年的历史。 这个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其远远没到大漩涡等大型裂口的程度,足以吸引大量的妖魔鬼怪在这里自立山头,但也足够使得一些亡命之徒在此地建立据点。 按照所罗门的推测,这里大概率会有着一支海盗舰队,甚至于海盗集团。 不过,对于他来说,如果只是这样的程度的危机,完全没有大碍——打不打得过是另一说,但跑路肯定没问题。 因此,在所罗门看来,只要稳住不浪且不出现意外状况,那么他们势必可以安全地通过此地。 就在他这么想时,轻微的撞击声从舰首传来。 那是许多轻小物体同时撞在虚空盾上而后迸发的密集泯灭声。 虽然这次撞击连虚空盾承受极限的百分之一都没有触及,但还是使得所罗门感到迷茫。 因为鸟卜仪上,根本没有任何显示。 是极小的太空陨石吗,但为何会如此密集? 若是陨石带,那也必会出现足以使之显示在鸟卜仪上的大型块砾。 这根本不正常。 很显然,有经验的船员们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对未知的恐慌使得人群中开始出现骚乱。 “……打开舰桥窗板。” 所罗门沉默了一会,下达了命令。 不管是什么导致了这诡异的现象,此刻打开窗板观察绝对是是比在未知中迷茫恐慌更好的选择。 随着特殊材质的窗板抬升而起,裂口内部那略带邪异的星空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但真正吸引大家注意力的,并不是四周那略带诡光的空间。 错愕的惊呼和难以遏止的粗口在船员们口中迸发而出。 “神皇在上啊……” 所罗门的瞳孔收缩,整个人下意识地后撤了一步。 “啧啧啧,何等的残忍……” 动力甲内,覩石也忍不住发出了感叹。 伽呙的呼吸停滞了一刹那,而后难以遏止的怒火在其胸口熊熊燃烧起来。 她死死地看着那些不断撞击在虚空盾上的漂浮黑点,看着紫色光盾上不断出现的扭曲涟漪,双目中涌现出无尽的杀意。 那不是尘埃,不是陨石,而是一个个人。 他们犹如被抛洒的货物般悬浮在枯寂的深空中,像挡路的垃圾般被命运之矛的虚空盾破碎泯灭。 而在往后的深空中,他们遍地都是。 成千上万的尸骸就这么飘荡在裂口中,而他们的身上几乎都没有武器和装甲的痕迹。 是怎样丧心病狂的家伙,才会对手无寸铁者做出这样让人发指的暴行? 就在众人陷入不同但差不多强烈的情绪漩涡时,鸟卜仪的前方出现了一個无比巨大的物体显示。 瞠目结舌的所罗门在深呼吸一口气后,看向了那个巨大的红点。 那到底是什么? 巨大,不平整,无规律,巨量的金属反应……既不像普通的小行星,也不像一般的舰船残骸。 就在所罗门感到奇怪时,随着命运之矛的前进,那个东西正式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界内。 那是一座坟墓,由数艘战舰堆砌而成的坟墓,犹如游荡的棺材般,在这处裂口内沉浮。 组成它的舰船大小不一,样式不同,但通过此地微弱的背景光亮,它们一个明显的共同点被众人察觉。 看着那个眼熟的图案,所罗门再也忍不住了: “这是什么鬼……它们都是哈耶克家族的船?” 所罗门后悔了。 此等恐怖而又诡异的画面,他还是平生第一次所见。 这仿佛就如同一个变态杀人狂的病态展示,将受害者的残躯摆弄成他的旗帜,而后散布触及灵魂的恐怖。 如果对方真的是这么想的,那么他们绝对成功了。 因为所罗门想要撤了。 但很快,这个念头就被现实打消了—— 如果不继续向前离开裂口,那么在一次连贯亚空间航行内没有任何物资补充的命运之矛不可能完好无损地原路返回。 就在所罗门不知所措时,其身旁的音阵通讯器亮起了红光。 根据其侧边屏幕的显示,这是来自于导航者圣所的通讯。 他犹豫了一会,而后咬咬牙接通。 这一次,从话筒中传来的声音不来自于往日里作为传话筒的仆人,而是犹如厉鬼般嗓音低沉嘶哑的米切尔。 “他妈的,我必须前往族人尸骸搭建的画廊中,在那里寻得最终的答案。” “我别无选择……你们也是一样。” 看着被挂断的音阵通讯,所罗门想要骂出声。 这种情况,欧格林都知道那些舰船不对劲,而米切尔还想要上去。 愤怒,不解,疑惑,恐惧,迷茫……就在所罗门内心乱成一团时,一只有力的大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 “堆砌的舰船,游荡的平民尸骸……这并不是一场威胁,而是一场邀请。” 伽呙的声音于平静中夹杂着些许颤抖,犹如即将爆发的火山: “我们无路可退,也不可能绕过阻隔在必经之路的他们,毕竟这里是一处狭长的裂口。” “给我一艘突击艇,让我和米切尔上去吧。” “相信我,以神皇的名义,纵使我不能撕烂他们的网兜,也会给你们争取出足以脱身的网眼。” 伽呙的内心燃起了火焰。 她会不惜一切代价地让那些草菅人命的混账知道——自诩猎手者,亦会成为猎物。 186 画廊 当人类第一次拥抱寰宇时,它的无限广阔既成为其震撼人心的雄姿,也成为探索者们铩羽而归的屏障,毕竟在以光年为尺度的庞大星海中,人类是如此的渺小。 直到亚空间的发现,人们才有了征服银河的依仗,而以承受无尽苦痛为代价,在基因上赋予自己永恒诅咒的导航者家族,既是人类探索的引导者,也是人类发展的奠基者。 这是何等伟大,这是何等光荣。 为了牢记导航者的牺牲,直至万载后的今天,在神圣泰拉的十二人议会中,人类也一直为这些迷雾中的探路者留着一席举足轻重的座位。 站在突击艇的前端,米切尔的脑海中闪过自己从儿时起就被灌输的理念。 荣耀,高尚……无数华丽的词语犹如闪耀的宝珠一般,镶嵌在名为导航者的冠冕上,以求让每个哈耶克家族的导航者在出生的刹那便接受这份与生俱来的责任。 但真相又是如何呢? 赞美和歌颂不会改变亚空间追逐他们的事实,来自至高天的邪物一直尾随着这些胆大妄为的窥视者,随时准备将他们拖入无尽恐怖的深渊之中。 黑暗一直随影而行,而导航者们只能在无奈中等候着它将自己吞噬。 米切尔抬起了自己手握银白权杖的义肢,体会着原本自己的肉体存在之处被机械造物取代的感觉。 那是空无一物的虚无感。 如果自己被至高天的浪花完全吞没,也会永恒地处在这种状态下吗? 米切尔并不知晓答案。 他淡红的眼眸轻颤,看向了深色玻璃外犹如深空巨兽般可怖的舰船残骸。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些船只来自于他的兄弟姐妹,来自于那些参与这一次仪式的剩余参与者。 那里此刻静静地躺着八艘废船,如若算上自己这边的命运之矛,则正好为九个,这与候选者的人数完美对应。 不需要亚空间之目的洞察,不需要对灵魂之海的探索,那来自内心的悸动已经告诉了米切尔真相——他的血脉族人,此刻都在那处由舰船组成的坟墓内。 “该死的……” 米切尔低声轻骂道,其原本刻薄而又尖锐的声音,此刻只有不知所措的迷惘和发自内心的悲哀。 当他历经千辛万苦,背负着家族赋予他的重任来到卡列斯之前时,迎接他的只有来自同族的淋漓鲜血。 在莫大的哀伤间,愤怒和不解也涌上了他的心头。 到底是何人要针对哈耶克家族的圣子候选者? 又到底为什么那些家族船只都没有对应的护卫舰陪同? 他肩负着以第三目为人类扫清虚无的使命启航,却在路上被自己身旁的迷雾笼罩,直至被血淋淋的真实刺痛眼眸。 多大的讽刺。 “你还好吗,米切尔。” 米切尔身旁,伽呙略带担忧的声音透过动力甲的金属甲胄响起,若鸣钟般空灵有力的声响稍稍安抚了这位导航者贵族激荡不安的内心。 他扭过头,如将融之雪般纯白透明的脸颊上浮现些许释然: “不,我很好。” “我看到了,那该死的雾,就在我们的前方。” “是时候了,我这段时间一直受困于那遮掩视界的迷雾,如今即将与其来个了断。” 说着,米切尔抬起了脑袋,再次看向了那片废墟: “在血与背叛中,我将看到最终的真实。” 伽呙感受到了米切尔内心的悲戚与决然。 她的目光隔着突击艇的壁窗,望向那片昏暗的船舰残骸。 虽然其没有导航者那般看破迷雾的本领,更没有米切尔那能窥视道路的异能,但其日渐增长的灵能之力,还是使得她感受到了笼罩在自己身旁的丝线。 它们来源于万事万物,无形无相,变化无常,这些丝线彼此交织,便会形成名为命运的既定轨迹。 而此刻,他们似乎已然来到了某个命运的岔口上。 带着内心的疑惑,以及对于那些难以容忍暴行的愤怒,伽呙跟随着突击艇,来到了那宛若深渊巨兽的舰船残骸上。 …… “约翰逊,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我们去去就回。” 伽呙拍了拍汗流浃背的飞行员,而后带着恍惚迷离的米切尔打开了突击艇的舱门。 下一刻,扑面而来的恶臭让本就内心不宁的米切尔险些昏迷过去。 虽然拥有空气过滤装置的动力甲帮助伽呙隔绝了绝大多数的异味,但仍有一部分恶臭被保留了下来,顺着通气装置进入了伽呙的甲胄内。 这种封闭环境下闻臭的感觉着实让人难以忍受,但伽呙依靠超人的抵抗力,并没有被其干扰太多。 米切尔在短暂的震撼后,立刻驱动体内特殊的灵能,隔绝身周的腐臭气体。 “覩石,这是什么味道?” 伽呙用仅有战甲内部可以听到的声音询问道。 “可恶,你把我当成什么了?你的ai小助理吗?” 覩石不满的声音响起: “啧,根据气味传感器的判断,这种组分大概率是正在腐败的碳基生物尸体以及排泄物的组合,再根据数据库的比对,按照蛋白质和脂质比的平均水平来看,能产生这种气体组分的大概率是人类的排遗物。” 不过,询问覩石或许是多此一举,因为随着二人的缓步前进,伽呙很快就看见了这股气味的来源。 虽然伽呙自底巢中走出,在血与火的搏杀中成长,早已见惯了鲜血和死亡,但眼前的场景还是让她感到了一阵让其本人都感到惊诧的反胃感。 那些尸骸不能以凄惨来形容,最恶毒最残酷的形容词也难以描述那惨无人道的暴行,只有最丧心病狂的疯子才会以这种让异形都觉得极端的行为残杀人类。 二人眼前并没有尸山,更没有血海,只有一条条独特的画廊。 由各种人类零件和排泄物所组成的亵渎雕塑对称的排布在飞船长廊的两侧。 在这些“艺术品”的中间,一张张完整的人皮被铺在地上,犹如迎接贵宾的红毯,为此刻已经难以用常规言语描述心情的二人指引方向。 在这处长廊的尽头前,昏暗的灯光摇曳着,难见前景的黑暗中,似乎有恶毒的身影在潜伏。 那是最恶劣的猎手,他们以恐惧织网,等待着被困在其中的猎物走向疯狂。 187 阴暗中的偷袭者 米切尔自诩早已在常年对至高天的窥探中失去了凡人的情愫,毕竟其常年浸没于那些让人癫狂的幻象中 但在此刻,当他看着那些或多或少与之血脉有着共鸣的人们化作那堆排泄物和人体残骸组成的雕塑后,一种让他再也无法忍受的恶心感席卷而来。 “呕……” 他身体抽搐着,双腿难以控制地跪在了地上,原本妖艳清秀的脸庞因为恐惧和愤怒而扭曲,半张的口唇内无法遏止地吐出了腹中的食物残渣。 即使是灵能等级弱于他并且与死者毫无关联的伽呙都听到了耳畔让她感到头脑胀痛的凄厉嘶吼,更别说与被害者有着或多或少的血脉纽带的米切尔。 当他踏在这条惊骇而又可怖的糜烂画廊时,那些受害者临死前的恐惧哀嚎一股脑地进入了他的脑海中。 在痛彻心扉的无尽折磨下,米切尔的魂灵仿佛在被无数冤魂撕扯。 他的心灵陷入了犹如碎镜迷宫般的地狱中,在一声声恶毒的诅咒中逐渐迷失自我。 看着跪在地上,毛孔和七窍都在渗出鲜血的导航者贵族,伽呙察觉到了他面临的危机。 这些死者的魂灵被裂口的特殊力量困在废船之上,无法离开无法轮回。 带着对凶手的无限诅咒,它们失去了自我,只想撕扯这艘船上的健全灵魂。 伽呙由于内心坚定,并且灵能之力恰到好处,所以只是感到太阳穴在这些冤魂的怒吼下鼓胀刺痛。 但亲眼目睹自己同族之人惨状的米切尔却被击溃了心防,即将被这些迷失的恶灵撕扯吞噬。 没有多余的时间犹豫,伽呙重重一步踏出,身周的灵能骤然向四周激发。 在无形力量的冲击下,大量的魂灵被推开了,原本正在啃咬米切尔魂魄的恶灵也在低吼中退散。 “冷静点,杀死你们的根本不是这位来自哈耶克的导航者。” “若你们真的想要复仇,那就为我们指引方向,帮助我们找到凶手,而不是对无辜者露出獠牙。” “如果你们还有哪怕一点点为人的良知,那就站在我们这边,我以神皇的名义起誓,必将为尔等复仇。” 伽呙掷地有声的低语在这处亵渎的长廊中辗转回响。 那些懵懂的魂灵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没有再干扰和伤害二人。 一小撮灵魂选择伴随在伽呙身旁,用朦胧的声音轻声说道: “向前……向前……” 还有的灵魂虽然不敢陪着二人踏上复仇之路,但以微不可察的细语警告道: “小心黑暗……” 但这些魂灵中的大部分却似乎根本不敢再次面对给予他们无限恐怖的家伙。 它们既不敢跟着伽呙前进,也不愿意给予些许提示,仅仅尖啸着躲藏起来,在角落中自哀自伤地无声悲泣。 伽呙看着这一切,没有多说什么。 她扭过身子,看着依然在地上痉挛的米切尔,轻叹一声,蹲下身子,准备搀扶起他。 但就在她的手将要触碰到后者时,连肌肉都无法顺畅控制的导航者却伸出了自己的义肢,挡在了伽呙的手甲之前。 伽呙的手停在了半空,虽然她知道此刻危机四伏,但她还是尊重米切尔的选择。 她直立起身子,如同小山般伟岸的金属之躯矗立在这个满是污秽和邪恶的昏暗长廊中,时刻戒备着周围。 米切尔的嘴角留下垂涎,浑身的肌肉都在颤抖。 但他的眼神却无比的坚毅,犹如濒死之人抓住救命稻草一般,闪烁着炙热的光芒。 他的内心燃烧着火焰,而他决心要在自己内心之火的驱动下前进,直至抵达真相的尽头。 原本无比轻松的起身,此刻的米切尔却在有权杖的辅助下做的无比艰难。 但他依然坚持自己起身,因为他清楚,这是终究是他来面对的事情。 这是一次针对哈耶克家族的屠杀,而他作为这场仪式中很可能的最后幸存者,必须代替所有人去结束这一切。 在身体剧烈的疼痛下,米切尔终究还是成功地站起了身: “走吧……向前……” 他宛若呓语般对伽呙低声说道。 伽呙看着面色苍白,身上血痕残留的米切尔,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只化作一声叹息。 她默默地紧靠着这个坚强的导航者,与此同时调动一切感官,时刻戒备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人皮铺成的画廊不断转折延伸,耳畔勇敢伴随的魂灵也在发声指引,在无声的行走下,二人踏遍了一处又一处的屠宰场,看到了各种蕴含着极致恶意的可怖血肉图腾。 伽呙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起来,手甲因为愤怒而攥紧,发出金属摩挲的刺耳声。 不管对方如此行事的目的是什么,是散布恐惧也好,是挑衅也好,他们都成功激怒了伽呙。 在心脏的剧烈泵动下,伽呙感到身体都仿佛轻巧了许多,阵阵轻微的眩晕感自脑海内浮现,无法遏止的嗜血杀戮之念在心中翻涌。 她将背后的长剑握在了右手中,左手也从腰间抽出了提尔维乌斯所赠的等离子手枪。 现在的她已经化作狂怒的野兽,只想将犯下这些罪行的混账饮血啖肉。 就在二人再次迈过一扇被利爪痕迹撕开的安全门之后,一阵极其轻微的摩擦声传入了伽呙的耳中。 这声音纵使对于经过改造的她来说,都过于微小,以至于完全可以将其视作背景杂音。 但某种直觉告诉她,这并不是正常的声音。 她立刻压低身体,举起长剑和手枪,时刻准备应对危机。 然而,往后的时间里,此地再无半点声音响起。 米切尔想要睁开第三目,用导航者的力量侦测敌人,但却只看到一层宛若实质化的浓雾之墙阻隔在眼前。 就在过度的紧绷逐渐超越伽呙的神经阈值时,在一阵电流的紊乱声中,此处长廊的灯光尽数熄灭。 黑暗,笼罩了此地。 在无声的暗寂中,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一分钟?十分钟?一小时? 伽呙时刻戒备着四面八方,但却根本没有发现任何敌人的踪迹。 在这种近乎折磨的戒备中,她的怒火越来越盛,直至她冷静的思维开始被焦躁侵蚀。 最终,就在她进行换气的一刹那,就在其肺腑的空气尽数吐出时,一道微弱的空气撕裂声自伽呙的左后方响起。 在这千钧一刻,伽呙极限地完成了转身、举起右手长剑、沉肩抵挡这些简单的动作。 下一刻,一只利爪悄无声息地挥出,目标直指伽呙脆弱的颈部装甲连接处。 “叮!” 激烈的金属碰撞声响起,在刺眼的火花间,伽呙睁大了眼眸。 在那一刹那的光明中,她看见了对方深蓝肩甲上的一个纹饰—— 长有蝙蝠双翼的畸变颅骨。 188 挂! 伽呙的长剑已经尽力地抬起抵挡,但在如此突如其来的袭击前,她的抵抗还是太仓促无力了。 锐利的单分子之爪撕开了伽呙颈部装甲的表层,只差几豪米便可完全伸入其中,进而开始切割她相比其他部位来说最柔嫩的脖颈。 割喉是致命的伤势,纵使是强大的星际战士,也会因此失去绝大部分的战斗力。 在一瞬间的对抗后,那个袭击者毫不犹豫地扭身后跳,再次隐没于黑暗中。 诡谲的战斗方式,狠辣阴险的出招,以及残虐无道的恐惧战法,再根据刚才自己亲眼所见的邪恶纹章,突袭者的身份已然呼之欲出—— 前第八军团,伏行的黑夜使徒,爱好折磨与虐杀的午夜领主。 纵使在荷鲁斯大拜寿之前,这支军团的阿斯塔特也以无法控制的精神疾病闻名,每个午夜领主都是潜在的杀人鬼和施虐狂。 这种致命的缺陷很可能来自于他们的那位基因之父,拥有极强预言能力的科兹。 这位渴望贯彻自己正义的原体,因为那犹如现实般真切的预言能力而饱受折磨,并且最终屈服在了自己的命运下。 在其死后,他的夜之子嗣们逐渐分崩离析,原本以军团聚拢的午夜领主们四散而开,组成了一个个小型的战帮。 虽然夜之主临死之前告诫自己的子嗣,不要堕入混沌的陷阱,但仍然有不少午夜领主战帮投入了混沌的怀抱,剩余的也基本都有着明确的反帝国立场。 难道眼前的袭击者,便是混沌侧的午夜领主?那些邪神并没有放弃尾随自己? 伽呙在内心的风暴中,再次警戒地看向周围。 这些擅长利用心理和黑暗扩大战斗优势的暗影猎杀者极其危险,而刚刚自己已经展示了不凡的战力,其在下次攻击时必然会更加凶猛。 “米切尔,小心一点,那个家伙很可能会以你为目标。” 伽呙一边带着米切尔缓步退到此地的角落处,一边告诫道。 当对方意识到伽呙并不是一块好啃的骨头时,其很可能会将目标定为其旁边更容易处理的米切尔身上。 “不用担心我,族人的魂灵在为我警戒。” 米切尔略带伤感地回应着伽呙的担忧。 伽呙没有时间和精力安慰他,现在的战斗节奏被对方牢牢把握着,那个阴暗中的猎手随时准备抓住她的破绽,而后给予其致命的伏击。 她感到一阵窝火,从刚刚的碰撞来看,得益于{全面进化}等天赋,她的力量和速度很明显在对方之上,若是正面对抗,哪怕对方是六千年前的万战老兵,她也有信心与之抗衡。 但不见五指的黑暗严重干扰了她的发挥,黑暗不是她的领域,但却是对方的狩猎场。 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改变这一不利的环境要素? 伽呙在一刹那就思考了包括寻找灯光开关在内等一系列的解决方案,但最终都因为危险程度过高以及不切实际等问题被其自己否决。 丝丝冷汗从她的侧颊流下。 在此刻的黑暗中,在午夜领主的主场内,在对方的利爪下,她到底该如何破局? 或许,是她错了,穿上动力甲使得她对自己的战力有了错误的估计,以至于她忽视了在这个grimdark的世界中,有太多太多牛鬼蛇神可以对其造成致命威胁。 就在伽呙感到有些自责和后悔时,覩石的声音懒洋洋地响起: “奇怪了,你们在干什么,躲猫猫吗?” 覩石莫名其妙的话语让伽呙一愣,而后她一边绷紧神经,防止对方抓住机会突袭,一边小声发问: “什么意思?” 覩石被伽呙的反问沉默了一下,而后慢悠悠地说道: “我的意思是,你们为什么要在这么近的距离互相按兵不动。” “伱不是战力挺强吗,上去揍他啊,我要看见飞溅的鲜血呀。” 在短暂的迟疑后,伽呙猛然意识到覩石这句话背后的隐藏含义。 她再次紧张地发问,声音因为难以抑制的激动而颤抖: “你,可以看见那个家伙?” 覩石因为这种质疑其能力的问题而感到些许不满: “我可是黄金人类的科技结晶,是你能遇见的最强智慧个体,这种光学伪装外加气息干扰,对于我的传感器系统来说不值一提。” 伽呙突然想起,覩石在和她第一次见面时,就曾暗示过自己能够在静滞力场的包裹下,还能够通过传感器探堪并观察地表机械教的行为举止。 这么来看,她这幅甲在搭配覩石ai后,简直是外挂一般的存在。 伽呙立刻觉得自己刚才的反应是何等的错误—— 抱歉,穿上了这套甲后,她真的可以为所欲为唉。 “覩石,麻烦告诉我,那个家伙此刻在哪。” …… 他早已忘记了自己是何时成为夜之子中的一员的。 黑夜的使者们携带着暗影,来到了他所在的星球上,而后经过一系列选拔,他便成为了他们的一员。 这是他仅有的记忆。 身为“第九利爪”的一员,他只知道自己必须遵循爪主的预言指引,为夜王的复苏贡献自己的全力。 而在这条道路上,任何凡人的死伤都是不值一提的。 因为他们是夜和暗的主宰,恐惧就是他们最好的武器。 这一次,爪主告诉他们,夜王的复苏将要实现,因果的绳索即将被他们寻得。 为了最终目标的实现,他们必须握住导航者哈耶克家族九个圣子候选者。 任何胆敢阻碍他们的家伙,都将在无尽的苦痛中迎来生命的终结。 不过,此刻的他意识到,眼前这个造型古怪的阿斯塔特,似乎是一个难缠的对手。 他并不来自于六千年前,但也曾经见过其他战帮的混沌星际战士。 眼前之人,其速度和力量,都可以称得上较为强悍。 若不是其和强者之间的战斗经验有所欠缺,刚才的照面下她必然可以做到无伤化解自己的攻势。 但那又如何? 他伏行于黑暗中,随时准备伺机而动,而对方则只能在惶恐不安中逐渐被他消耗殆尽。 他才是猎人。 就在黑暗中的伏击者不断嗅探猎物的状态时,他看到,原本一直保持戒备动作的那个家伙突然站直了身子,并且将长剑插在了地上。 就在他疑惑对方为何如此行事时,那个身影将双枪握在了手中。 下一刻,在他收缩的瞳孔注视下,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自己的方向。 伽呙:你看,这框帅吧。 189 和阿斯塔特的初次交锋 等离子电浆球和爆矢弹犹如狂风暴雨一般,朝着午夜领主所在的方位席卷而来。 巨大的骇然在他心中翻涌—— 这怎么可能? 夜之子们以潜伏作战而闻名,这也是他们战斗中最大的依仗,而如今,原本就如同猎物般被自己逼迫戏耍的家伙居然能够准确地发现自己的位置? 是瞎猫摸到死耗子?还是自己无意中发出了什么声响? 来不及多想什么,致命的攻击威胁使得午夜领主于阴暗中开始翻滚规避。 但随着他不停的转移和躲避,越来越深的惊骇在他心中油然而生。 因为他发现,对面根本不是靠胡乱攻击亦或是猜测来寻觅自己的,而是能够一直锁定自己的位置。 这是前所未有的情况。 他曾经跟随爪主,为了物资而和灵族的海盗厮杀,那些有着高强灵能天赋和作战技巧的异形可以通过敏锐的战斗直觉来估测他们的方位,但那也只是拖延了夜之子们割开其喉咙的速度。 而在此刻,他就感觉自己形如黑夜中的火炬一般,一直在被对方准确的定位追击。 这不仅是对他生命的胁迫,更是对他背负的午夜领主之名莫大的侮辱。 终于,在对方逐渐摸清了自己的规避路线后,自知已无退路的午夜领主再也无法忍受这种身心的双重折辱。 “为什么!你怎么敢!” 他咆哮着自阴影中显现身形,其深蓝的动力甲上的血色人皮因为其猛烈的冲刺而在罡风中鼓动,就如同呼咧的斗篷般在其身周萦绕。 不知杀死过多少生灵的利爪从其动力臂甲的夹层中探出,森森的寒光在伽呙眼前闪耀,那扑面而来的冷意让其先前险些被隔断的脖颈处传来阵阵寒意。 当猎手的优势不复存在,黑暗中的伏击者终于显露了自己的獠牙。 他如同张牙舞爪的猛兽,带着嗜血的狂暴扑向了伽呙的方向,势必要将其粉身碎骨。 伽呙刚刚换过弹匣的双枪开始连击,致命的攻击紧紧跟随着正在扑向自己的残暴身影。 出乎她意料的是,午夜领主的冲锋看似是抛却生死的疯狂之举,但实际上却一直在灵巧的规避自己的射击。 她本希望双枪可以给出答案,奈何结果是个空解。 眼看对方即将突脸,本以为能够依托远程打击点射解决对方的伽呙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策。 那毕竟是和各方势力都疯狂战斗的午夜领主,而且说不定还是六千年前的万战老兵。 自己在战斗经验有着天壤之别的情况下,贸然放弃了近战的防备,这是何等的失策。 眼看致命的利爪已经在眼前浮现,就在伽呙准备用厚实的肩甲扛住这一次袭击,而后拔出脚边的单刃长剑和其鏖战时,她身旁的米切尔动了。 这位导航者贵族摘下了额头那点缀着墨绿宝石的饰带,露出了那蕴含着无限恐怖的亚空间之目。 在其身旁那些勇于对凶手反抗的魂灵的咆哮声中,一道夺目的黑色闪光从那宛若深渊裂口的诅咒之眼中迸发而出。 背对着米切尔的伽呙只感到自己浑身的灵能在一刹那凝固了一下,而正面对着他的午夜领主则直视了不可名状的邪异之光。 “啊啊啊!” 凄厉的吼叫声从午夜领主的动力甲内传出,来自灵魂的打击对于这些先天精神不稳的变态来说极其致命,其原本连贯的袭击动作顿时慢了一拍。 而在这种程度的近身战斗中,这无疑是致命的。 伽呙抓住这个机会,一个侧身反向冲锋,将等离子手枪塞入胯部武器带的同时拔出了脚边的长剑,而后迎着午夜领主袭来的方向,转腰挥砍。 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没有丝毫停滞,那有着某种规则性的锋利之刃如切豆腐般自午夜领主的半个胸膛内横贯而出。 头疼欲裂的午夜领主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自己胸甲一侧那道如镜面般光滑的刃痕,殷红的鲜血正在喷涌而出。 “你……” 他想要说些什么,但血水已经倒灌进入了他的三个肺室内,最终只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吐沫声。 窒息感和脊椎切断的麻痹感同时袭来,这位夜之子无力地跪坐了下来,而后用尽最后的力气,顶着肺腔内翻涌的血沫,嘶吼着说出了一句话: “她能看见……小心……” 伽呙走到这个午夜领主身旁,挥剑砍下了他的头颅,防止某些可能的变异器官以及脑膜会使得对方打赢复活赛。 她没有丝毫的怜悯,对方可是虐杀了数艘舰船的变态杀人鬼,如此痛快的死亡在她看来简直是太过便宜这个混账了。 做完这一切,她才长舒了一口气。 这是她第一次以着甲的姿态和敌对的阿斯塔特战斗,而总结下来,她对自己的表现十分不满意。 在没有十全把握的情况下放弃近战防御,并且低估对方的战斗经验,这是何等的自大。 她深知刚刚的情况是多么危险,在这种层级的战斗中,只有瞬杀与被瞬杀两种结局。 若不是覩石的外挂外加米切尔的协助,她根本不可能看似如此轻松地战胜对方。 想到这里,她看向了米切尔,诚恳地说道: “多谢。” 重新戴上宝石饰带的米切尔擦去了嘴角溢出的鲜血,显然刚刚的力量会对其身体造成不小的负担。 他摇了摇头: “你本没必要参与此事,我应该代表哈耶克家族感谢你才对。” 看着都不会说脏话了的米切尔,伽呙有些感叹,这次的遭遇看来对其打击着实不小。 她再次看向午夜领主的尸体,眼中闪过了一丝古怪的光芒。 由于某种特殊的原因,没收到过混沌污染的午夜领主们的基因种子极其纯净,足以和机油佬以及某些战团交易到大量珍贵的物资。 但很显然,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不过,有一点让她感到奇怪的是,对方在临死前很明显是在告诫同伴自己的能够无视午夜领主的潜伏作战的特殊能力。 既然有队友,为何不一起围攻自己呢? 伽呙的眼神闪烁,看向了亵渎画廊的尽头。 或许,正如米切尔登上此地之前所说的谜语一样。 唯有抵达尽头,才可知晓真正的答案。 190 哈耶克家族的诅咒 有了外挂覩石的传感器作为底气,开了全图透视挂的伽呙快步走在午夜领主的战利品间。 不过,在刚刚麻痹大意的教训后,她并没有完全放松警惕。 毕竟对方的人数以及是否存在可以逃过覩石眼睛的精英个体都是未知数。 她环顾着周围,警惕着可能出现的突袭。 但在此过程中,她的脑海中浮现了一个疑惑—— 为什么夜之子们会找上哈耶克家族? 由于第八军团原体的死亡,其麾下的午夜领主们碎成了一块块小型的战帮,各自为战,目标神秘。 他们会无差别地攻击除自己以外的其他势力,但是基本都是为了掠夺人口和资源。 但此刻,这些家伙很明显有目的地蹲守哈耶克家族的圣子候选者,这显然与这些疯子一贯的作风大相径庭。 带着内心的疑惑,伽呙询问了喘着粗气的米切尔: “米切尔,你们家族惹上了难缠的家伙,据我对这些阴暗的杀人狂的了解,他们绝不会在毫无意义的情况下紧追一个家族进行穷追猛打。” “毕竟这些家伙虽然是精通恐惧战术的伏击专家,但若是被正规舰队撞上,那么就会陷入困境。” “所以,为了更好地散布恐怖,在没有其他叛徒们的配合下,他们会更倾向于打一枪换个地方,通过不间断的袭扰游击作战完成他们对帝国的复仇。” 这是事实,夜之子们的正面作战能力并不强大,毕竟第八军团之主就曾经被第二帝国战帅困在自己的旗舰上并被他摔断了背,更别说其还曾被火龙之主使用锤子打至跪地。 虽然这里是极限星域的边陲,但如此张扬地逮着一个导航者大族的圣子候选者舰船进行杀戮,其风险程度还是极高的。 若不是此时人类帝国正被范迪尔折腾得神志不清,以一个导航者大族的关系网,绝对可以摇来数个战团、半个星区的帝国海军和帝国卫队,甚至于临近的行商浪人王朝也会乐得赚下这样的巨大人情。 “这也太奇怪了,为什么他们要这么针对你们家族?” 伽呙的质询绝不是什么受害者有罪论,而是真切地察觉到了极度的不合理。 在这个世界,这种不合理背后一定隐藏着什么巨大的因果,若是她不能及时知晓相关情报,就很可能会陷入斯屋维那时的窘境。 想到这里,伽呙不禁冒出了些许冷汗。 虽然有着充足的准备作为前提,但一个巫师就能整出使得一位大魔短暂降临,并且准备献祭一个骑士世界的狠活。 因此,她很难想象这些有着预言能力的疯子将会干出什么样恐怖的事情。 米切尔从伽呙略带急切的语气中感知到了她对此事的认真,因此开始仔细思考起来。 到底是什么,会使得自己家族被盯上呢? 他的思绪飘回了自己的儿时,回到了那个弥散着沁人心脾的熏香气息的殿堂中。 和其余孩子不同,米切尔自出生就被家族给予了厚望,受到了远超同龄人的优待。 而他也不负众望,自小便有着独特的导航之力,可以窥见人与物的道路。 成年之后,虽然早有人说过圣子之位必将是他所有,但家族还是坚持举行了仪式,因为其余的候选者亦有着不俗的能力,其中一位甚至有着百分百准确的舰船导航能力。 据他所知,除了哈耶克家族外,其他导航者家族虽然也有独特的仪式,但绝不会是这种横跨朦胧星域和极限星域,抵达人类帝国边陲的危险任务。 不过,这份危险和所带来的收益是成正比的——哈耶克家族的历代圣子,都必将成为宗族的嗣体。 这让他不禁联想起自己曾经无意中听闻的诡异言论—— 哈耶克家族背负着诅咒。 那是一个因为打翻了香炉而被判处死刑的仆人临死之前的胡言乱语。 那个老仆在被丢出虚空站之前,厉声说道: “我们都知道的,你们都是恶魔的同谋,伱们背叛了天使,和魔鬼签下了契约!” “你们都是被诅咒的怪物!” 当时他认为,这只是一个凡人仆从面对死亡时在恐惧和愤怒驱使下的胡乱指控,是对导航者诅咒之目谣言的解构和改编。 可现在想来,其或许并不是空穴来风。 毕竟,哈耶克家族的圣子仪式的举行有着一个特点,那便是毫无规律。 没有时间周期,没有特定安排,唯一的要求便是年轻一代的所有成员都要参与其中。 这是一件极其不合理的事情—— 若是这种关键的仪式都没有规律可言,那么哈耶克家族怎么可能保证历代圣子都是最有资格的呢? 哈耶克家族历史悠久,据说其先祖在古泰拉时期就曾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力,直到如今,族内也曾经出现过两任星父高领主。 这样古老的宗族,必然不可能会存在这种低级的传统问题。 米切尔将自己所知的事情和一些猜测说了出来,由于情况紧急,所以他并没有丝毫的保留。 伽呙听了这个诡异家族的背景故事,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假设: “如果正常推理不能得到答案,那不如将思维逆转过来——仪式的举行没有规律并不是你们家族刻意为之,而是因为其本身不在你们家族的掌握中。” “换句话来说,有别的人或物,主导了圣子仪式的展开。” 说到这里,她猛然意识到,那么这个仪式本身或许就藏着巨大的秘密。 “米切尔,你们家族的历代圣子,有什么共同点吗?” 导航者贵族深思了一下。 由于上一任圣子兼嗣体恰好在他出生前死亡,而且家族似乎有意隐瞒了存在圣子那一带的家族谱系,所以他知晓的并不多: “我只知道,每一代圣子都是那一代最后死去之人。” “就仿佛有看不见的手在圣子们头顶徘徊一样,每一位圣子都注定孤独,甚至于出现过由于那一代圣子一脉断绝,哈耶克家族主家衰微,而后旁系顶替成为新主家的现象。” “由于两位星父前辈离世后都出现过这种现象,并且在家族史中都有简单提及,所以我记得很清楚。” “或许,这就是我们的诅咒吧。” 191 衔尾蛇 米切尔看着周围的尸骸,低声叹息着。 若是这一次,其他候选者都已经死亡,那么他在成为圣子的同时,也似乎承担了这种诅咒。 不过,伽呙在听完他的叙述后,却有了全新的看法: “等等,米切尔,你想想看,有一个迷雾重重的仪式,需要特别的参与者才能举行,并且最终大概率只剩下一人,但最后之人会获得强大的增幅,甚至是大概率具备成为星父资格的增幅。” “这与其说是竞争,不如说是献祭啊。” 伽呙又看了看身旁的米切尔,嘴角忍不住地抽了抽。 上一次她见到这种需要大量牺牲品,其中包含至亲血友,并且还和白发红瞳美男子相关的献祭仪式,叫做蚀之刻。 伽呙思考着米切尔所言之事背后可能存在的秘密。 在不断咬文嚼字中,她猛然意识到了什么。 她扭过头,看向米切尔,再次询问道: “你刚刚说过,在你出生前不久,上一代圣子死了是吗?” 米切尔点了点头,在一次家族宴会中,他的父母曾简单地提过这件事。 “伱和上任圣子是什么关系……从辈分来说。” 这个问题似乎难倒了米切尔,他掰开手指,认认真真地算了很久,而给出了一个朦胧的答案: “大概是在我的祖父辈之前,也就是说曾祖父的辈分。” “不过我并不确定,毕竟那一代的老人都已经逝去了,而我的祖父辈又从不和我们谈论这方面的事情。” 听到这句话,伽呙终于肯定了自己内心的推论—— “米切尔,或许是因为你的家族刻意隐瞒某些信息的原因,也可能是所谓当局者迷的缘故,我觉得你将这件简单的事情想复杂了。” “你们家族的圣子仪式规律很简单——当上一任圣子亦或是说嗣体死亡后,之后诞生的年轻一代便已经开始了这场仪式。” “换句话来说,你在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经身处在这场仪式的角逐中了。” 这种感觉,就仿佛有什么东西寄宿在哈耶克家族的血脉中。 而夜之子们,很可能就是为了这个东西而来。 …… “该死的,为什么没有……” 在一处昏暗的密室内,一个容貌与米切尔极其相似的俊美男子正跪坐在地上,仔细翻找着什么东西。 但看脸庞,他和米切尔有着七分相似,只不过后者的皮肤更加透明,多了一分邪异,前者面容冷峻,更显得无情。 此外,其额头处也有着一条宝石饰带。 同米切尔的墨绿宝石不同,其所戴的乃是一颗淡红宝石。 昏暗的灯光闪烁着,在忽明忽暗的环境光线下,骇人的场景出现了—— 这个青年将双手伸入的东西,并不是箱子和包裹,而是一堆支离破碎的尸骸,破碎的组织和血浆形成糊状物,粘附在他不断翻动这堆血肉的双手上。 通过其身旁七颗仍然保留惊恐面容的三眼头颅,不难判断出,这些受害者正是米切尔的剩余兄弟姐妹。 “我们的耐心是有限的。” 在疯狂刨找的青年背后,一道宛若九渊地狱的幽魂之声响起。 “一个兄弟逝去了,若是你不能给予我们想要的结果,那你将会明白何为夜之子赋予的苦痛。” 犹如寒冬之冰般冷冽的声音传来,而声源所在的阴影中,有四个身影正若隐若现。 为首之人正是“第九利爪”的爪主——欧姆尼赛。 此刻的他已经难以遏止内心的癫狂,深蓝臂甲内部的两只闪电爪正在不断地弹出和收缩着。 太久了,那让他癫狂的幻境已经折磨他太久了。 凡人或许将预言能力视为祝福,但在他看来,这是在目睹基因之父死亡后的残忍诅咒。 当欧姆尼赛看着投影影像中的夜之主死去时,巨大的悲愤撕裂了他的内心,而他却从此可以看见特定的预言幻境——那是复活第八军团之主的希望。 虽然他的兄弟们都认为他是午夜领主中最疯的家伙,但他依然坚定自己的内心,创建了第九利爪战帮,并带着手下追寻那让他痛苦不堪的幻境,只为了恭迎夜之主的回归。 可这种伟大的行径光靠他一个战帮的力量还是太难太难了,在不断的尝试中,直到如今,他的手下仅剩四人。 就在他心灰意冷时,在朦胧星域到极限星域之间的亚空间中突袭一艘运输舰和一艘护卫舰时,他遇到了这个正在自己兄弟姐妹尸骸中寻找一颗宝石的疯狂导航者,萨姆·哈耶克。 就在看见他的刹那,爪主欧姆尼赛的脑海中出现了让他近乎疯狂的幻象。 他看见这个家伙帮助自己打开了一扇门,一扇跨越时空的门。 在那扇门后,夜之主正在和刺客对峙,而自己则带着部下出击,成功杀死了那个刺客。 虽然他清晰地记着基因之父强调自己将会面临命定之死,并且执意要等候死亡,但那又如何? 就算伟大的夜之主接受了自己的命运,他也要逆天改命,将其重新带回世间! “万岁,夜之主……” 欧姆尼赛声音颤抖地低语道。 在一阵深呼吸后,他强压下内心翻滚的撕碎、扒皮、挑断肉筋等不太友善的欲望,仿佛害怕被欺骗的孩提般再次询问眼前的导航者: “你真的可以帮助我们完成宿命吗?” 名为萨姆的导航者从兄弟姐妹的尸骸中站起,他的脸上沾染着他们的血迹。 他扭过头,看向正潜伏着致命危险的阴影处,微微颔首: “我的家族曾经在一颗小行星上和一位伟大的存在签订了契约,那是真正神之力持有者,其本身就代表了因果和时空。” “祂给予了我们家族两颗根植于血脉中的眼睛,一颗可以窥见因果之丝,一颗可以掌控至高天内的时空迷雾。” “其名乌洛波洛斯,乃无尽轮回的掌控者,是命运因果的象征,拥有无穷力量的衔尾蛇。” “我找遍了这七个家伙的尸骸,他们都不是因果之眼的掌控者。” 说的这里,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异样的笑容: “果然,只有你才有资格执掌它吗……” 192 伏行的黑暗 一场献祭吗? 伽呙对自己的猜测感到难以置信地惊诧。 若是将所有牺牲者都看作祭品的一环,那这场献祭未免也太隆重了一点。 毕竟,在斯屋维上,名为完美之主的邪教教派也仅通过六十六次献祭仪式就召唤出了至高天的神祇碎片化身,拥有着强大力量的守密者大魔。 尽管对方仅能短暂的停留在现世,但也险些将整个骑士世界都拉入灵魂之海的波涛中。 而如今,整整八艘船的生命都在苦痛中逝去,这份沉重的杀戮若也是这场仪式的一环,那么何等可怖的存在将会因此降临世间? 伽呙深深地呼吸了一下。 似乎是感知到了她的不安,覩石问询道: “你似乎很害怕?” 伽呙轻轻地摇头: “只是有点担心。” 她担心,这次事件很可能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 哈耶克家族的圣子仪式,或许从一开始就存在着恐怖的阴谋。 但在导航者家族内部的信息封锁下,就连当事者米切尔都没有多少有用的信息,甚至于目前他们得到的情报都来自于伽呙本身的猜测。 这是巨大的不利。 “不过,若是将圣子仪式本身就以阴谋论为基础来作为前提思考,那么或许我们没必要尝试弄清楚现阶段必然不可能知晓的所谓来龙去脉。” “将思维逆转过来,不是思考圣子仪式背后有什么阴谋,而是探寻现在谁可能正在主导这个阴谋。” 想到这里,伽呙脚步猛然停下。 她扭过头,看向在得知了大概率就是事实真相的合理猜测结果后有些萎靡不振的米切尔,沉声问道: “米切尔,你认识和你一同参与这次仪式的其他候选者吗?” 米切尔抬起头,扶了扶额头处有些歪斜的镶嵌着墨绿色宝石的饰带,在短暂地回忆后,给予了模糊的回答: “事实上,我们虽然互称是兄弟姐妹,但实际上来自于朦胧星域内哈耶克家族的各个虚空站内。” “我们除了诞生的辈分一致,年龄相差无几……外貌可能也差不多,除此之外几乎没有共通处。” “不过,在家族待遇上,我们似乎有着差别。” 米切尔似乎回忆起来了什么。 “事实上,长辈们曾经说过,我和另一个家伙被称为最有希望的候选者,而且我们得到的资源倾斜远远大于其他兄弟姐妹。” 伽呙微微颔首,她还记着这个家伙有着一个自己的私人宝库。 “如果我没记错,那个家伙叫做萨姆……没错,萨姆·哈耶克。” “他和我一样,在导航能力上有着与生俱来的天赋。” “除了舰船,我还可以窥见人和物的道路,而他虽然做不到这一点,但其可以无视至高天内的迷惑之雾,从而百分百准确地为舰船导航。” 米切尔说着,内心不禁有些羡慕,自己如今导航之目就是因为被迷雾遮掩而无从窥见预兆。 若是自己能有萨姆的能力,那么他就可以不用因为这严重的干扰而头痛了。 “萨姆……” 伽呙嘴里念叨着这个名字,开始了某种思考。 就在她感到自己要将圣子仪式的阴谋和以前某个让她感到奇怪的事情联系起来时,覩石突然发出了尖锐的警报声: “不好,有四个和之前那个差不多的变种人呈钳形队列,正在朝这边靠拢。” “他们都处于光学隐身状态,其中一个家伙似乎意识到了我的扫描,身周出现了滞后型的红外和电磁双重干扰信号,所以我对他的身形捕捉有延迟。” “小心点,别死了……” …… 欧姆尼赛嗅到了猎物的气息,难以遏止的兴奋感在他内心迸发,让他忍不住地想要立刻撕碎对方的身体,品尝其在恐惧中的血肉。 无数个日夜,那些让他分不清现实和虚幻的预言幻象一直在折磨着这个已经活了六千载的万战老兵。 他最渴望的事务总会以最遥不可及的状态同时出现在那些让人眼花缭乱的梦境以及现实当中,这种让人抓狂的撕裂感好似一把把利刃,将他的心神切割成了无数碎块。 唯有淋漓的鲜血才能浇平他身心的痛苦,唯有饱经折磨的惨叫才能使他酣然入梦。 此刻,他那存在于每一个碎片中的自我都在发出饥渴的信号。 和暗幕融为一体的欧姆尼赛犹如见到鲜血的野兽,带着麾下的夜之子对胆敢进犯黑夜之领的猎物开始了追猎。 不过,纵使是这种情况,那无数次战斗的经验依旧在发挥作用。 最优秀的猎手,永远都对猎物抱有最大的警惕。 先前他们枉死的兄弟所给予的遗言,便昭示了一件事—— 杀死他的存在可以看见他。 虽然那位兄弟只是欧姆尼赛在四百年前突袭一颗人类小型殖民地并在其上主导的一场万人规模的真人大逃杀中被选的新兵,但其在被洗脑后就一直跟随他厮杀,战斗经验绝对不算短板。 因此,他明白,自己必须要面对一个前所未有的情况,那便是在夜之子引以为傲的潜行能力形如虚设的状况下,同能够手刃他们的强敌作战。 “呵呵呵,多么让人期待……” 欧姆尼赛癫狂地扶着蒙着一层人皮的头盔轻笑着。 一个真正的夜之子从来不畏惧死亡,只会担忧还没有完全发挥自己价值就提前到来的死亡。 更何况,在他脑海中的预言幻境中,自己绝不会死在敌人的武器下。 在浓郁的黑暗中,携带着死亡信号的伏行者正在逐渐围拢而来。 而这一切,都在通过覩石观测周边的伽呙眼中无所遁形。 她再次抽出了背后的长剑,深吸一口气,对米切尔说道: “小心点,待会我可能顾不上伱了。” 伽呙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 虽然她本身丝毫不惧战斗,但让她同时面对四个危险至极的阿斯塔特,还是太过于艰难了一点。 就在她的双目露出决死的疯狂,准备犹如发狂的猛兽般尽可能多换几个敌人时,覩石不太情愿的声音响起: “啧,事已至此,看来不能藏着掖着了……” “待会就让你们看看,什么是来自旧夜的真正人类科技结晶的力量。” 193 重力武器,小子 尽管覩石一直对于自己如今的躯壳十分不满,但是不得不承认,修复自己的家伙手艺确实不错,甚至于它发现那些原本自己都认为不可修复的模块,居然都重新恢复了运作能力。 虽然这不是它想要的,但毕竟它自己也清楚,在这个科技严重断层式断代的时代,想要给自己找一副铁人的躯壳是多么的困难重重。 因此,某种意义上,通过这种奇怪的缝合方式将它残留的机体功能利用起来,不失为一种良好的决策—— 当然,在得知这幅身躯的主导权现在是三权分立的状态后,它就完全看不到任何优点和正面作用了。 本来它一直因为身躯的事情和伽呙有些闹别扭,但此刻,正如斯屋维上的状况一样,在知晓她面临着重大危机时,为了不负友人的遗愿,它认为自己不得不全力出手相助。 “我待会给你报点,你放心大胆地上去干他们就行,别担心他们人多,我保证他们绝不会伤到你分毫。” 覩石本以为伽呙会不会诧异地询问自己怎么做到那种事情,但还没等它话说完,伽呙已经舞动着手上的长剑冲了出去。 此时的伽呙不再克制内心的战斗欲望,其自从见到星海沉浮的无数尸骸后就一直积攒的怒火终于完全爆发。 她低吼着,朝着一个正在靠拢的潜行者冲杀而去。 在冲锋的过程中,她高举起手中的利刃,在迅速拉近与对方距离的同时收腰发力,刹那间,无坚不摧的长剑在其脊椎的旋转下骤然挥出,伴随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对准午夜领主的侧胸下方劈砍而去。 这携带着滔天气势的一击若是命中,这名午夜领主必然会被当成腰斩。 不过,在丰富的战斗经验下,他很快就做出了应对,只见正准备迈步接近伽呙的午夜领主在胎脚的瞬间扭胯,原本的正步变为灵巧的滑步。 随着夜之子的身形侧移,伽呙的长剑自其深蓝的胸甲表层划过,留下了一道虽深但未见血的印痕。 虽然早已有所准备,但在亲眼见到同伴的伏行完全被看破的那一刻,剧烈的震撼还是席卷了午夜领主们的内心。 这种未曾有过的状况让除了欧姆尼赛之外的夜之子们陷入了一瞬的迟滞。 而伽呙抓住了这个机会,再次朝着险之又险避开了先前一击的午夜领主追击而去。 当其全身心开始近战时,她在力量和正面作战的速度上很明显强于这些将技能点都给了伏击与背刺的阿萨辛。 在狂怒激发的肾上腺素的辅助下,犹如狂风骤雨的攻击将这名午夜领主压得抬不起头,只能不断地狼狈抵挡和躲闪。 这种高强度的作战中,仅是一个照面的节奏失衡,对方身上就挂上了几处并不轻的彩。 “他只不过用了邪法暂时取得了黑夜的视力罢了,有什么好担心的,为了夜之主的伟大复苏,都给我上!” 欧姆尼塞嘶吼着命令着剩余的夜之子。 在其弹出闪电爪冲锋后,剩余的两名午夜领主也立刻脚步跟上。 三人的增援,外加先前被伽呙压制的午夜领主的伺机反扑,转瞬间,陷入危机的存在就变成了她。 而且与先前只是失去战斗节奏的午夜领主不同,这一次她的危机事关她的性命。 现在她将要面对四个阿斯塔特的围攻,并且其中每一位的战斗经验都要胜过空有一身高强属性值的她。 纵使是已经被战斗之血上头的伽呙也很清楚现在自己面临的处境。 她咬咬牙,准备硬抗着其他人的攻击继续和眼前的家伙厮杀。 这是难以破局的情况,谁能料到一个导航者家族的圣子仪式居然会牵扯出一个午夜领主的小型战帮呢? 若是覩石无法做到它的承诺,她只希望自己可以换掉一个残杀无辜者的混账。 就在她心中死志已明时,覩石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一次,它声音再无其本身的戏谑和跳脱,反而充满了自豪和轻蔑,就如同来自于辉煌文明王朝的公子哥嘲弄未开化的野人一般: “重力井!” 随着一个发音古怪的词语出现,原本势不可挡的夜之子们突然伏跪而下。 诡异的重力压在他们的动力甲上,那种一刹那增幅的沉重感险些让他们喷出鲜血。 原本为他们的杀戮如虎添翼的夜之甲,此刻变成了束缚他们的牢笼,液态肌肉给予的力量远远不及暴增的重力带来的压迫。 伽呙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震撼了。 她万万没想到,身体变成了这副模样的覩石,居然还藏着此等秘密武器——传说中的重力武器。 要知道,每一把重力武器都是黑暗科技时代留下的稀有遗物,如今都被机械神教毕恭毕敬的守卫着。 在那些顽固的神甫的眼中,这些能够篡改宇宙基本力的武器是禁忌知识的代表,因此他们很少能允许这些武器被从军械库中取出。 不过,内心更骇然的很明显是正在被其攻击的夜之子们。 欧姆尼赛的内心涌现了极大的骇然—— 这是什么诡异的邪法? 在一刹那间,为何会有如此恐怖的力量作用在自己身上? 这种完全违背常识以及基本规律的攻击方式他曾经有所耳闻,但却从未亲眼目睹,更没有亲身经历过。 如今第一次感受,他感觉自己犹如因为见到枪口喷出闪电而震撼不已的原始人一般。 不过,这股重力似乎并不是不能克服。 “该死的,我真正的重力枪在我的左臂上,现在发力的只是我的反重力引擎的一个非正规用法,所以别愣着了,快点动手!” 覩石很显然难以长时间维持这股重力场,犹如连珠炮般督促着伽呙赶快抓住机会。 伽呙回过神来,毫不犹豫地手起刀落,将此前与自己鏖战的夜之子身躯自左肩处斜砍而下。 与此同时,欧姆尼赛和其他夜之子适应了加剧的重力。 对此,覩石感到无奈,毕竟自己现在所用的根本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重力武器。 伽呙横起染血的长刃,与将自己三角包围的夜之子对峙着。 照面的招呼已经打完了,接下来的战斗,才是真正的厮杀。 194 不讲武德 伽呙手中的利刃舞动,纯白的刀光披散,在空中划过优美弧线的同时亦在逼近夜之子们的身躯。 欧姆尼赛暗红色的瞳孔收缩,在其超乎寻常星际战士的动态视力下,伽呙迅捷有力的斩击犹如被慢放了一般。 那些癫狂的幻境虽然一直在将他的身心驱赶成非人的模样,但其在某种意义上在不断塑造他的感官,久而久之,他的各项感知能力都到达了极为恐怖的水平。 此刻,在重力的影响下,他很清楚,不能仅仅躲避对方的攻击,还要尽可能地阻碍和打断那个绿色罐头的攻击节奏,不然剩下的两名夜之子很可能无法在这种巨大的劣势下躲避对方犀利强悍的挥砍。 瞥了一眼那名自肩部被斜剖开的战斗兄弟,看着那道光滑如镜的断面,欧姆尼赛深知那把造型古怪的长剑绝不可小觑。 毕竟,在他的印象里,纵使和自己的闪电爪类似的动力武器,也无法通过分解力场做到那样恐怖的切割效果。 绝不可以被那把剑正面命中,并且还要将他的这一击阻断,为另外两名兄弟创造机会。 带着这样的念头,欧姆尼赛深吸一口气,无数次生死战斗刻在其肌肉纤维里的记忆发挥了作用。 夺目的蓝光在其臂甲附装的闪电爪上萦绕着,一层无形的能量场包裹了那些本就锐利的单分子利刃。 欧姆尼赛嘶吼一声,原本被重力压迫的身躯骤然爆发出可怖的速度,包裹着分解能量场的利爪对着伽呙的身体两侧袭击而来。 伽呙感到惊诧,就在她打算将长剑稍微回撤稍作防守时,另外两名夜之子也开始发动袭击。 不过,万战老兵很显然没有那么多,余下的两名午夜领主虽然也在努力适应着异常的重力,但其攻击的速度和正常状况下相比起来着实缓慢。 “先躲过最具威胁的闪电爪,而后在找机会解决掉那两个家伙。” 伽呙在思考应对方式的同时,也大致判断出了对面的领头者。 罕见的动力武器,让人惊叹的战斗适应力和肉眼可见的厮杀经验,很显然,此刻在伽呙正前方意欲突袭其身躯两侧的午夜领主必然是六千年前的老兵。 由于亚空间的时空是紊乱的,这些自大拜寿时代余存的叛徒阿斯塔特数量不在少数,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会变得更加可怖。 所幸,午夜领主身为较为排斥混沌的叛变者,眼前的万战老兵身上并没有来自至高天的增幅和力量。 不然,若是一个真正的在亚空间浸淫数千载的混沌叛变老兵,伽呙纵使是一对一的情况下,也很可能会被打至跪地。 就在伽呙将劈砍的剑身回拉横立,身躯微侧下方压低重心,展开防守姿态时,欧姆尼赛头盔下的惨白嘴唇勾起了一丝微笑。 在伽呙震惊的目光下,疑似老兵的夜之子手上的动作瞬间改变。 通过几乎不可能做到的高速收肩翻腕,原本从自己两侧以拥抱之势袭来的利爪,此刻正朝着自己前方突刺而来。 但这种反人类结构的动作必然有着代价,在清脆的骨骼折响中,伽呙注意到对方的左肩不自然地颤抖了一下,右肩也僵硬了一瞬。 承受着重力井的压制,他作为力支点的双肩最好的结局也是脱臼。 而他如此疯狂的行动,其目的并不是想从正面出其不意地突袭伽呙,亦或者说,他的目标根本不是伽呙本人。 “叮!” 有些令人牙酸的碰撞声响起,在伽呙吃惊的目光下,两只蓝色的利爪通过其交叉后的特殊结构,将伽呙双手中的长剑绞锁在了其胸前。 闪电爪的能量场保护着其内部的单分子利刃,纵使在这个过程中它们会接触到那把诡异长剑的刃口,也不会如豆腐般被其切碎。 不过,伽呙在短暂的震撼后,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毕竟,对方双肩遭受了极大的创伤,想来其本就较为弱势的力量此刻必然无法阻止自己将其绞锁的双臂挣脱…… 等等,为什么无法挣脱? 伽呙感受到极其沉重的力量叠加在自己手中的长剑上。 此刻别说挣脱对方,就连握紧短力矩的剑柄都成为了不小的挑战。 她看着对方此刻犹如完全放松的身体,突然明白了过来—— 对方利用了覩石的重力井。 虽然他的肩膀重创,无法在绞锁后和本就力量强大的伽呙对抗,但是如果他完全放弃支撑身体,如树懒般通过闪电爪吊挂在伽呙这个支撑臂上,那么原本压制其行动的诡异重力就会代替他和伽呙角力。 虽然午夜领主本身的战力无法和其他军团相比,但是他们连人带甲的重量是摆在那的。 此刻,在重力的增幅下,伽呙的额头都在瞬间渗出了汗水。 这一切说起来复杂,都其实都在电光火石间。 这便是阿斯塔特之间的厮杀,原本前一个瞬间伽呙还自持覩石的重力井认为优势在我,并且成功单杀一名夜之子,而下一个瞬间,她就被经验丰富的历战午夜领主逼入了绝境。 与此同时,剩余两名夜之子的攻击已经来到了伽呙背后。 他们把握了爪主给予他们的机会,不讲武德地合力从背后偷袭,锐利的尖爪撕裂了空气,直奔伽呙后背的甲胄而来。 虽然他们的力道和速度都大幅下降,但此刻被牵制住的伽呙就是个活靶子。 眼看他们标准了脊椎处甲片缝隙的攻击即将命中,伽呙陷入了一个选择—— 是放弃手中的武器,暂且躲避,还是硬扛着他们的攻击,找机会抽出长剑还击? 没有丝毫的犹豫,她再次握紧了手中的剑柄。 一味的躲避只会将大好的节奏送给敌人。 况且,纵使是一瞬,纵使是为了战略,她也无法容许自己在这些虐杀无辜者的混账面前退缩。 如果他们要背弃战斗的荣耀,偷袭自己,那就让他们来吧。 但若是他们这一击无法杀死自己,那么这些猎手就要感受一下,何为狂怒猛兽的近身搏杀。 以伤换命,绝不退缩! 随着炽热的怒火再次涌上伽呙的心头,一个熟悉的提示音在她脑海中响起: 【真正的战士从不退缩,让他们见识一下何为战斗!完成成就{坚毅不倒}】 【奖励天赋{弱肉强食}:你可以通过吞噬被自己杀死之物的生命力来进行一定程度的自我治愈】 195 打不过,切后排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的耳畔似乎响起了一个让她下意识反胃和厌恶的古怪狂笑。 不过,在裂口内嘈杂的无形之物的窃窃私语中,那象征着杀戮狂欢的笑声转瞬即逝,唯有一股奇异的力量遗留在了她的身体中。 “噗嗤……” 由于覩石的胸甲和动力甲的链接并不匹配,所以经过特殊改造的脊椎连接处是这幅动力甲最脆弱的地方,因此,夜之子的利爪轻易地撕开了她的防御。 肌肉被撕开,筋膜被切割,就连坚硬的脊椎都在这次被袭中遭受了创伤。 殷红的鲜血流出,欧姆尼赛闻着那让人沉醉的新鲜血味,忍不住地大口呼吸起来。 “真是奇怪……既有红酒的醇香,又有香槟的甘气……难不成,你是一杯鸡尾酒?” 这是伽呙第一次听到对方说话,那犹如沙砾摩擦的声音仿佛来自炼狱的恶鬼。 伽呙没有回应他,而是冷声地说道: “覩石,就是现在,解开重力井。” 覩石立刻反对: “你疯了吗,我这招一旦关了之后短时间很难再开启的!” 由于真正的重力枪在数万年前的战斗中和覩石的手臂一起损毁,此刻的它仅是利用自身残存的反重力引擎来模拟重力武器的效用。 这种魔改的用法第一次使用以及维持起来并不麻烦,但在停止后想要再开启,那需要调试的东西可太多了。 伽呙知道覩石的顾虑必然有着它的道理,但现在她已经不想考虑那么多了。 虽然背后的伤口没有传来疼痛,但流血和神经损伤的感觉已经让被偷袭的她怒火难抑: “关闭它,覩石,相信我。” 在背后的夜之子拔出利爪,准备再次攻击的同时,覩石长叹一声: “啧,吾友啊,看来我得去找新的纯净者帮你实现愿望了。” 它并不认为伽呙可以战胜这三个家伙,毕竟从数据上分析,她的战斗力远远不及对方叠加的总和。 但眼见伽呙心意已决,它下意识遵循人类命令的做风还是使得它解开了重力井。 下一刻,欧姆尼赛感到原本如灌注了水泥般沉重的身躯突然恢复了正常。 但他没有感到丝毫的高兴,反而在内心中升起了巨大的不妙感。 没有丝毫的犹豫,他立刻用尽全力伸直原本放松的两腿,猛地朝后方坐去。 在一场场搏杀中铸就的战斗本能又一次拯救了他。 在其主动远离伽呙的一瞬,原本被其闪电爪封锁的长剑猛然迸发出可怖的力量。 一丝寒光乍现,雪白的剑痕自欧姆尼赛胸前不到半寸的距离擦过,那刚猛的劲风甚至给予他胸甲内的身躯些许微弱的触感。 伽呙身后,正在挥出利爪的夜之子们遭遇了重力井消失的二次影响。 他们刚刚收回利爪,正在发力的节点状态,旧的回拉力散去,原本为了适应重力胁迫而加重的挥砍力刚刚施加在胳膊上。 此刻,外界环境改变,二者的发力模式完全不符正常的状态,在错位的力道下,他们的身体出现了致命的破绽——重心偏移。 挥砍,扭身。 先前伽呙被压抑的怒火完全释放在了这一击上。 较为靠近左侧的夜之子眼睁睁地看着在那道如雪般茭白的刀光下,自己的左手和身体分离,紧接着,一丝凉意从身体左边逐渐蔓延向中断,直至脊髓断裂再无感觉为止。 他的上半身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而和一开始被避开的午夜领主不同,他甚至没有机会感受到自己的脑膜启动,下一刻,一种同时作用在其身体和灵魂的剥离感出现。 那是一种真切的感受,就仿佛有怪物正在吞噬自己的生命力和灵魂一般。 他感受到了恐惧。 夜之子拼命地想要发出尖叫,但却只能发出无意义的抽气声。 在感官上极其漫长的剥离过程中,他感受到了世间最大的痛苦。 另一名夜之子在同伴被腰斩的同时稳住了重心,他虽然没有欧姆尼赛那么流畅的躲避行动,但也及时地后撤一步,避免了和兄弟一起分身行动的结局。 他扭头看向躺在地上的半个兄弟,却惊骇地发现,其原本血肉模糊的断口居然在瞬间变成了腐败的黄黑色。 与此同时,欧姆尼赛看到扭身后的伽呙的背后伤痕。 在其颤抖的目光下,原本可以看见骨头的伤口处的血肉犹如获得了独立生命般蠕动起来,只是瞬间,原本极其严重的伤势就缓解了许多。 虽然那道伤口仍然存在,但是此刻已经不会危及脊椎的安全。 “怪物……伱是个怪物……那种愈合的力量,那种战斗方式,你是那群长耳朵疯子?” 欧姆尼赛再次跳远了一些,虽然他自知没用,但还是进入了潜行状态。 伽呙没有回应他,而是继续对那个躲开了自己攻击的夜之子疯狂进攻起来。 脑海中清楚地记着同伴死后的惨状,被压制得完全没有还手之力的午夜领主感到了莫大的生命威胁。 不过,就在他成功躲过几次攻击后,他意识到——对方似乎失去了有意识的战斗能力。 事实上,伽呙再次陷入了曾一度被妮娅压制,此刻却卷土重来的战斗狂热中。 她的眼前只有血红,对杀戮和鲜血的渴望如同附骨之蛆,在其内心中钻剐。 夜之子明白,新的机会来了。 虽然担心对方会不会再次使出能够改变重力的邪法,但此刻的他没有了更好的选择。 再又一次躲避伽呙的胡乱挥砍后,夜之主直奔伽呙挥砍的侧反方向而去。 虽然伽呙的攻击极其恐怖,但午夜领主的利爪同样有着一击封喉的可怕威力。 如果不想被对方秒杀,那么就要先秒杀对方。 就在夜之子用尽全力,将手中的利刃对准第一个死去的战斗兄弟留下的颈部装甲伤口时,刚刚适应超人们的战斗节奏的米切尔再次将手伸向了自己额头的宝石饰带。 由于第一位午夜领主的死亡过于突然,他只来得及举报最具威胁的伽呙的透视挂。 但事实上,伽呙能够杀死第一个午夜领主,最重要的助力便是米切尔的诅咒之目。 熟悉的黑光,熟悉的惨叫,熟悉的精神错乱,熟悉的动作停滞,而后是熟悉的斩击。 一招鲜,吃遍天,又一个没有丝毫防备的夜之子死在了伽呙和米切尔的组合技之下。 “咳咳。” 米切尔吐出了一口黝黑的鲜血。 亚空间之眼承载着至高天的诅咒,贸然使用这股力量,必然会伤害刚成年不久的米切尔自身。 然而,就在他重新戴上宝石饰带,准备擦去七窍溢出的鲜血时,一个在刚才战斗中消失的身影出现在了他背后。 “最后的一个,就是你吗……不管了,只要那个家伙可以履行承诺,那么兄弟们的牺牲就是值得的。” 伴随着一道直击脖颈动脉的手刃,强烈的眩晕感席卷了米切尔的大脑。 就在他昏厥的前一刹那,他听到了偷袭者那癫狂的呓语: “夜之主,必将归来!” 196 对系统的猜测 难耐的饥渴犹如无声的毒火,不停灼烧着伽呙的理智。 原本空气中让她反胃的血肉气息,此刻在她感官中是那么的诱人。 她心中升腾的怒焰在失去了杀戮的目标依然没有消失,不断地刺激着伽呙的身心,让她感到口干舌燥。 现在的她只想抓住一只活物,撕开它的喉咙,而后痛饮其喉管中奔涌的鲜血,以此平复那让她感到痛苦不堪的无尽饥渴。 事实上,伽呙的潜意识仍然保持了一定程度的清醒,并且深知自己如今的状态极其不对劲。 但是如今接管她身体的似乎不再是她本我的意识,而是往昔一直被她刻意压制的癫狂欲望。 刺耳的磨牙声在她的头盔下响起,缕缕垂涎在她嘴角留下。 她下意识地将目光看向刚被自己斩杀的夜之子的尸骸。 就在她想要伏跪在地上开始吞噬血肉时,一直喊麦却得不到回应的覩石急了。 在它的传感器数据中,伽呙某些可能来自于后天改造的腺体出现了异常的分泌现象,大量成份特殊的激素在其身体中涌动着。 这些激素正在激发她大脑皮层中的特定区域,引发某种机理复杂的癔症。 如此情况如果不出意外,必然是一种特殊的疾病。 它可能来源于糟糕的基因改造技术,也可能来自于某次大剂量的辐射,总而言之,这是刻在生物遗传物质上的诅咒。 这种疾病在黑暗科技时代并不少见——那些下等的基因奴仆往往会被黄金人类设置特定的遗传疾病,从而确保他们在出生的那一刻就会低人一等,进而巩固由基因决定的法理阶级。 覩石并不清楚伽呙此刻所发疾病的来源,但它能够看出她曾经接受过粗糙的生物改造。 想要彻底根除这种疾病,或许需要一台和它一样古老的医疗机械以及配套的铁人智能协助。 不过,现在可不是思考怎样给这个灵魂纯净的变种人改良她所遭受的生物改造的时候。 那个三眼变种人被抓走了,并且袭击者逃出了它的探测范围,而伽呙却还在这对着一个尸体磨牙。 它必须唤醒她的清醒意识,但此刻她的大脑皮层中都是错乱的电位信号。 想要一次性让她清醒并且减少其神经受损的概率,就需要一道强而有力并且恰到好处的强电流冲击来完全洗去此刻其头脑中的杂乱信号。 覩石尽可能的运作着自己还可以掌控的身体部分。 在它不懈的努力下,几根能源线头被其成功从缝隙中挤出,而后其勉强操控着这幅太空旅行服内部的液态肌肉,将这些线头贴到了伽呙特定的神经位点上。 这些经过特殊排布的线头一旦接通,便会形成特殊的回路,在覩石的计算中,这次回路接通的电流足够消除错位的神经电信号。 “给我清醒一点,不要搞不清楚状况啊!” 覩石大吼一声,下一刻,通往动力背包的线路回路短暂地接通了一瞬,伽呙顿时如遭雷击般颤抖了一下。 淡淡的焦糊味在她口鼻中弥散,虽然身体有些不好受,但其原本深潜在心灵深处的清醒意识终于打破了牢笼。 她抬起头,深深地呼吸了两下,平复着仍然在翻涌的内心。 就在她回忆陷入失控前后的来龙去脉时,伽呙感到一阵凉意席卷而来—— 这次让自己险些失控的罪魁祸首,似乎就是突如其来的系统成就奖励。 这是从所未有的情况。 以往虽然她也可以感受到某些潜藏在系统背后的恶趣味以及某些不为人知的诡异目的,但至少系统从不会光明正大地干涉自己的内心。 想到这里,她的瞳孔微微收缩。 这是否和上次系统所说的“注视”有关? 如今的她很清楚,这个自称系统的玩意很明显和亚空间有关,甚至于其本源可能就是某位套皮的至高天邪神。 这是否意味着,当自己正式被至高天的存在关注后,祂们就会利用这个跟亚空间息息相关的系统将某些恐怖的影响作用到自己身上? 这次她的失控显然已经回答了这个问题。 不过,以往这个系统给予自己的力量似乎并不会出现刚才的副作用。 这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呢? 难道是需要“条件”吗? 不,亦或者说,是需要“祭品”。 那些成就和目标的完成,某种意义上就是在献上祭品和完成仪式,而作为回礼亦或是说恩赐,那和亚空间有着不清不楚勾连的系统便会给予自己名为“天赋”的力量。 这么看来,祂们似乎需要遵守“规则”。 这是伽呙第一次如此仔细地思考有关系统的问题。 “这都多亏了灰雾消散了不少……” 就在她如此想着时,那些在斯屋维上消耗大半的灰雾火急火燎地浮现在了她的脑海中,一如既往地强制阻断了伽呙的思考。 虽然只有一瞬的思考机会,但伽呙似乎已经接近了某个真相。 “别发呆了,那个三眼变种人被会隐身的变种人抓走了!” 就在伽呙头脑风暴刚刚结束时,覩石急切的声音传来。 没时间吐槽为什么这个铁人这么执着于变种人的称谓,伽呙意识到了情况的危急—— 午夜领主在船上的原因未知,但很明显是冲着哈耶克家族的圣子仪式或圣子候选者来的。 对方此刻抓走米切尔,很可能完成了这场阴谋的最后一块拼图。 而她刚才已经因为陷入了诡异的癫狂浪费了太多时间。 冥冥中的致命威胁感使得伽呙因为电击略带焦卷的汗毛倒竖起来。 “没时间耽误了,你来指路。” 她低喝一声,在覩石的指引下,沿着米切尔消失的方位追击而去。 …… “我把你要的人带来了。” 沙哑的声音自黑暗中传来,顿时使得原本坐在族人尸骸人歇息的萨姆睁开了眼睛。 他急切地站立而起,用难抑兴奋的声音说道: “杀了他,将他的尸体给我,只要能够将他吞噬,我就可以……” 下一刻,一只萦绕着蓝色能量场的闪电爪抵在他的咽喉之前: “因为你的要求,我失去了麾下的所有兄弟。” “我不会杀了他,你就这么开展你那该死的仪式。” “因为,我看见的画面就是如此。” “如果你的行为和我看到的预言有一丝偏差,那我就立刻把你的脑袋和你的兄弟姐妹们放在一起。” 萨姆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他看着黑暗中的那道鬼影,感受着其如实质化的冰冷杀意,额头渗出了冷汗。 先前较为顺畅的合作让他险些忘了,眼前的家伙可是实打实的疯子…… 197 圣子仪式 在无数个春秋之前,在极限星域还不被称为极限星域的时代,一颗表面被大量森林覆盖的美丽星球坐落在星海中。 或许是这颗星球独特的生态系统产生了某种异变,亦或是来自至高天祝福撒在了其上,属于星球本身的意识诞生了。 它热爱着星球的一切,尤其是那些郁郁葱葱的丛林。 后来,有一群带着巨大机器和金属舰船从天而降的外来生物来到了这颗星球上,他们自称为人类。 最初的开拓者们破坏了一些星球原本的形态,但就在他们准备探索更多时,可怖的亚空间风暴隔离了这里。 在惶惶不安中,人类们摒弃了原本的生活方式,逐渐以平和的方式与星球共存在一起。 对于星球意识来说,这就如同领居的孩子来自家蹭饭一样,它不仅不排斥,甚至一度将他们视如己出。 但是,随着亚空间风暴的消失,一切都改变了——一个培养舱搭乘着最后的乱流来到了星球上。 对于培养舱中爬出的男孩,星球意识原本打算如和其他事物一样爱着他。 但他却带着人类背叛了星球的爱。 他不仅在森林间猎杀着原本和人类和平共处的温和巨兽,还带着追随他的人类对星球本身进行摧残式的开发,只为了追寻一支遮天蔽日的舰队而去。 所幸,一部分人类回心转意,在他离开星球后决定追随和蔼博爱的星球意识。 但那个家伙却在回归星球后开始残杀这些热爱星球的人类,甚至于最终导致了这颗美丽星球的陨灭。 在那之后,原本追随那个家伙的哈耶克家族的先祖们在一颗由星球碎片化作的小行星上遇见了星球意识的伟大化身——乌洛波洛斯(衔尾蛇)。 祂将身上无数只眼睛中最具力量的两颗眼睛赐予了哈耶克家族,从此历代族人中都会诞生分别执掌一颗眼睛的存在,他们注定要吞噬对方,以此获得完整的双眼。 值得一提的是,没有眼睛的族人也可以通过吞噬二者来获得双眼 不管如何,唯有通过圣子仪式获得所有眼睛,伟大衔尾蛇的力量才会被一个人把握。 不过,圣子仪式的胜者往往都是已经注定的。 乌洛波洛斯会选中哈耶克家族这一代人中最具资格者,在梦中告诉他星球意识的故事,而获得正史的候选者毫无疑问会得到衔尾蛇的暗中支持。 萨姆正是如此。 他看着欧姆尼赛手中紧闭双眼的米切尔,嘴角缓缓勾起: “不要责怪我,我亲爱的兄弟……虽然我们在此之前未曾谋面。” “但是你应该已经感受过我的关爱了……” 想到这里,他再也难以抑制内心的喜悦,忍不住大笑起来。 和持有因果之眼,能够看到万物因果之路的米切尔不同,萨姆的迷雾之眼可以操纵至高天内的时空迷雾。 这个能力不仅可以帮助他无视亚空间的导航干扰,甚至于只需要有媒介,他便可干扰其他能够观测至高天状况者的视界。 此外,他由于提前知晓仪式的内幕,因此早早便联系了其他候选者必经之路上的海盗和自由船长。 在其的操作下,其他候选者不出意料的都失去了护航舰的陪同。 一切都在他的计划和掌控中……除了眼前的这两个家伙。 想到这里,萨姆的笑容逐渐凝固了。 无论是莫名其妙搭乘上了一艘未知舰船的米切尔,还是这群不请自来的蝙蝠,都是完全出乎他意料的事情。 这种情况,甚至让他有一种感觉,那便是命运和因果的丝线似乎在阻碍他完成最终的目标。 “怎么可能……我是伟大的衔尾蛇认可的存在,乌洛波洛斯大人亲自告知了我那段潜藏在家族血脉中的诡秘历史,让我知晓了一段六千年前的正史。” 萨姆的脸色逐渐变得阴沉。 虽然衔尾蛇本身就是因果的象征,但他还是感到了一种不安。 这种不安并不是来自于乌洛波洛斯的力量,而是导航者本身的灵能感知。 “真的不能杀死他吗?”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萨姆不甘心地询问着身旁的欧姆尼赛。 蒙着人皮披风的午夜领主没有用言语回答,但其臂甲上正在缓缓弹出的闪电爪已经告诉了萨姆答案。 他在心中怒骂了一声,而后蹲下身子,将脸对准了正在婴儿般沉睡的米切尔。 按照记忆中的仪式,他将自己额头的淡红宝石贴合在了米切尔的墨绿宝石上。 随着一股无形无相的吸力出现,萨姆缓缓闭上了凡世的双眼。 宝石饰带下,两只源自至高天诅咒的亚空间之目缓缓张开,两股截然不同的灵魂被吸力强行带到了两颗宝石之间的诡异能量场中。 这是灵魂的擂台,也是仪式的神台,更是献祭的祭台。 在这场比血肉搏杀更加残酷的灵魂撕扯中,胜者将会获得乌洛波洛斯的因果与迷雾之力,而败者将会成为衔尾蛇的食物。 这便是哈耶克家族的诅咒,每一次圣子的诞生都伴随着残酷的同族残杀。 他们就如同一个个提线木偶,在出生的那一刻便被无形的大手套上了枷锁,注定要沿着因果的道路走向既定的结局。 欧姆尼赛盯着眼前的这一幕,眼中出现了一缕恍惚。 这一切,都和他曾经看到的场景一模一样。 如真似幻的幻象在他脑海中交织,一瞬间,他又有些分不清此刻到底是预知的梦境还是真切的现实。 夜之主啊,我真的完成了恭迎您回归的重要一步了吗? 还是说,眼前的这一幕很快就会随着我的苏醒,最终如镜花水月般破碎呢? 欧姆尼赛双手捂住了头盔,无数次梦境的割裂,无数次期望的破灭,无数次现实的残酷,都在此刻涌向了他的脑海。 他在狂笑,他在痛哭,他在悲泣,他在高歌……支离破碎的感官中,无数个不同的本我露出了笑脸。 就在欧姆尼赛陷入一如既往的癫狂时,一个强而有力的身躯出现在了通往这个房间的走廊尽头。 198 既定的终局与未曾预知的死亡 沉重有力的脚步在幽邃漫长的血腥走廊内回响,犹如浑厚的战鼓一般,在欧姆尼赛的内心中轰鸣。 好似一道惊雷在心中炸响,原本陷入幻象与现实的迷幻错乱的夜之子猛然惊醒。 欧姆尼赛在错乱中回首,只见在忽闪的灯光下,一道身影正以惊人速度奔袭而来。 每一次灯光的闪烁间,那泛着寒光的绿色甲胄都会骤然前进极长的距离。 阿斯塔特们经过改造的超人身躯都有着与体型形成剧烈反差的运动速度,但此刻的对方,显然已经超越了寻常的星际战士。 他到底是哪位原体的子嗣? 不过,速度的震撼只是小方面的,真正让欧姆尼赛心神剧震的是,在预言的画面中,根本没有那个家伙的存在。 “怎么可能……我的预言在没有新的幻境画面修正之前,居然会发生改变?” 欧姆尼赛的心灵在颤抖,他的灵魂在尖啸,其脑海中支离破碎的意识碎片们都在因为这个事实而感到迷惘。 夜之主的预言能力通过基因种子传给了午夜领主们,并且其一直都声称预言本身就是既定的命运,除非命运丝线变动,以至于新的预言画面出现,否则预言的结果绝对无法更改。 因为命运的丝缕乃世界的基石,是绝对无法被撼动的。 而他也确实是这么坚信着,并且付诸于行动的。 当其看见了自己的死亡后,他选择了独自一人去接受既定的结局,并且将最终的画面留存给自己的子嗣观看,以此来证明命运不可违。 但欧姆尼赛却不相信命运,他在悲泣中坚定了自己的执念—— 他执意要挽回基因之父。 往后的六千载中,他飘荡在亚空间与现世的交界处,通过带着自己的手下,为了自己的夙愿而杀戮。 可他做了些什么呢? 他只是依靠着自己的预言能力,依靠着夜之主赐予自己那窥见命运丝线的眼睛,去追寻他回归的可能。 而这本身,不就意味着他相信了命运吗? 就好似一条饥饿的蛇为了觅食就吞食了自己的尾巴一样,他的行为本身就是因果倒置的矛盾。 或许,在曾经无数的时光中,他曾有一瞬的清醒,思考了这个问题,而在如今见到不属于预言画面的存在后,这份沉寂的思考再度回归了他空虚破碎的脑海中。 “哈哈哈……” 面对着带着杀意而来的敌人,面对着那个杀死了四位夜之子的强敌,欧姆尼赛没有选择亮出闪电爪,而是仰头开始了狂笑。 他在笑自己的癫狂。一个因为幻境而陷入精神错乱的可怜虫而已,自认为在命运之路上逆行,殊不知自己就是被因果之丝操纵的提线人偶。 他在笑自己军团的处境。当他们的基因之父选择追寻命运的轨迹而去后,剩余的午夜领主再也无法聚成昔日宏伟的军团,在各自截然不同的理念中沦为堕落残忍的战帮,最终成为其他战帮的优质基因种子补源处。 他在笑夜之主。伟大的基因之父啊,你抛弃了你的夜之子嗣,选择遵循命运。但如果你选择了和命运抗争到最后一刻,伱和你的子嗣们是否就像如今他所见一样,可以打破命运的桎梏,获得属于自己的自由呢? 当一个精神衰弱的疯子发现自己所坚信的命运实际上是个可被打破的玩笑时,一直以来挤压在他心中的矛盾彻底撕裂了他残余的理智。 伽呙因为前方那名老兵的嘶哑狂笑而感到了些许压力。 在之前的交手中,她深切地感受到了战斗经验的碾压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她身上各种外挂全开,以至于险些被亚空间的无上存在扭曲心神,才险之又险地从那名午夜领主在短时间内抓住机会利用覩石的重力井塑造的杀局中脱身。 此刻,虽然她知晓对方的双肩已经遭受创伤,但却丝毫不敢麻痹大意。 她握紧手中的长剑,在接近午夜领主之前减速戒备,时刻准备应对面前这极其危险的敌人。 但出乎伽呙意料的是,当她来到这位夜之子面前后,对方依然保持着仰面朝天的姿态。 这是什么奇特的战斗方式吗? 伽呙心中更加警惕起来。 但当她的目光越过夜之子,看见不远处以怪异姿势贴在一起的米切尔和疑似他克隆人的家伙后,她的灵能在刹那间紊乱了一瞬。 那种感觉就仿佛羊群看见捕食者一般,似乎有某种可怖的东西正在二者间酝酿。 这种让人不寒而栗的灵能压迫感,她只在斯屋维被那只守密者大魔拽入六重圆环的边界时感受过。 伽呙的目光变得严肃起来。 那到底是什么存在的力量? 一边思考着这个问题,她一边咬着牙骤然冲向依然一动不动的夜之子。 此刻不是试探和拉扯的时候,这种诡异的状况如果不设法将其迅速解决,那么很可能会迎来恐怖的灾难。 毕竟,她还记着自己的猜测——这是一场“献祭”。 伽呙低吼着,将手中的利剑全力挥砍向了夜之子。 她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了对方身上,以至于整个世界的时间流速在她眼中都似乎变慢了许多。 只要对方一有动作,她都会不计后果地以伤换命,尽可能快速地解决这个凶残而又强大的杀人鬼。 锐利的长剑撕裂空气,发出凄厉的尖啸声。 伽呙的呼吸都在此刻停滞,全身的肌肉力量都设法转换成了这一击的动能。 金属的碰撞声……刺耳的摩挲声……骨肉的切割声……血浆的迸溅声……重物的砸地声。 尽管知道现在不是迟疑的时候,但当伽呙切实地将眼前的午夜领主切成两半后,她还是呆住了。 什么情况?生死局打假赛吗? 剧烈的痛楚似乎让半个欧姆尼赛清醒了些许。 他咳嗽了几声,强行用意志力阻止了脑膜的启动。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这似乎并没有必要,因为自己的生命力正在如同漏掉的沙袋般无可挽回地流逝。 他感到了一种久违的……畅快。 眼前的死亡,同样不曾在预言中窥见。 他用自己的死,成功地再次佐证—— 预言是可以被打破的,命运和因果不是既定的。 “呵呵呵,如果是你……如果当时有你在的话……” 欧姆尼赛沙哑地开口道,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唰!” 回应他的只有伽呙再次挥剑的声音。 她才懒得知道这个杀死这么多无辜之人的混账为什么最后要这么做,更不想听这些精神分裂的疯子临终的胡言乱语。 瞥了一眼正在滚动的深蓝头盔,她轻啧了一声: “还是让他死得太痛快了……” 199 契约 让人窒息的迷雾笼罩着,隔绝了那些原本可以被窥视的彼岸之境。 米切尔默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这中状况他很熟悉,自从他踏上圣子仪式之路后,这股迷雾就如影随形,并且逐渐增强,直至如今这般彻底阻碍了他的视界。 这迷雾到底是什么? 他并不知道,但他并不感到害怕与恐惧。 因为他在冥冥中感知到,这迷雾和导致其族人惨死的元凶息息相关。 “妈的,你真该死啊。” 米切尔喃喃低语道。 不过,让他感到奇怪的是,平常这迷雾都会如同嘲笑他一般肆意翻涌,而如今的它们却和被静滞凝固了一样,如同雕塑似的一动不动。 此外,他还感知到了一件和平常截然不同的事情。 想到这里,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为什么他会在这个地方? 米切尔歪着头,开始回忆起之前的零星画面。 自己和伽呙正在族人的尸骸长廊上前进着,而后突然一群大只佬自黑暗中显形,冲着伽呙突袭而去。 在一阵让人眼花缭乱的高速搏斗后,不知为何,四个偷袭者突然陷入了相对之前来说属于慢动作的诡异状态。 其中明显是领头者的家伙限制住了伽呙的长剑,而后剩余的偷袭者以超越常人的速度展开了无耻的背刺。 结果呢,被两面包夹之势的伽呙表演了一波一虎杀两羊,而后自己反应过来,配合她把另外一个家伙解决了。 谁知,对方见打不过伽呙,就非常卑鄙无耻地来偷袭自己。 “阿米诺斯的,你偷袭就偷袭,你给我干哪来了?这还是现世吗?” 米切尔回忆起那个将自己打昏的砂锅大的拳头,不禁有些气恼,嘴里各种高哥特脏话不断。 不过,既然自己这一次以特殊的状态来到了这迷雾前,那么是不是可以搞清楚一直在遮掩自己视界的混账是什么家伙? 于是乎,为了搞清楚自己现在到底处在什么状态,以及想着能不能顺路痛骂天天给自己眼前丢雾的混账,米切尔向着如雕塑般凝固的迷雾走去。 就在他即将跨入迷雾的一刹那,一个诡异的声音在他耳畔呢喃着: “什么都不要做……” 这个声音犹如无数不同之人的嗓音的混响,在让人捉摸不透的朦胧中千变万化着。 他对这个声音很熟悉,昔日正是它在命运之矛上用险些将其杀死的方式告诉了他预兆着斯屋维上灾难的谜语,以及那位可怖存在的亵渎真名。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这个声音这次说的谜语又是什么意思时,一股他完全无法反抗的拉力从迷雾中传来,而后蓦然作用在他的手臂上,将其拽入了其中。 他仿佛只是穿过了一小段迷雾,又似乎横穿了数千载的岁月,在让人抓狂的昏暗中独自沉寂了许久。 在天旋地转的错乱感以及让人神志不清的迷惘后,米切尔感到了难以忍受的窒息感。 那是沧海桑田的恍若隔世,那是咫尺天涯的斗转星移,在时与空的交错中,无数因果之丝萦绕而来,原本停滞的迷雾重新涌动,最终汇聚成了一条正在吞食自己尾部的衔尾蛇。 在看见祂的一刹那,米切尔就感受到了一种源自血脉和灵魂的呼唤感。 他有种预感——自己的一切,乃至于哈耶克家族的一切,似乎都来源于这个无尚而又神秘的存在。 米切尔抬起头,仰望着正在缓缓盘旋的衔尾蛇,不知为何,他的心中居然出现了一个念头: 膜拜祂,伏跪祂,用尽自己的一切去侍奉和赞美祂。 这股念头是那么的强烈和突然,以至于他的膝盖都在一瞬间弯折了些许。 不过,很快他就抵御住了这种并非来自其本我意识的念头。 作为对至高天没什么太大敬畏感的特殊导航者,米切尔昔日里在窥探至高天时遇见过不少想让他屈服的未知存在,其中就包括那位在命运之矛号上险些杀死其的可怖神祇。 而他从未屈服。 作为哈耶克家族的导航者贵族,米切尔有着独属于自己的骄傲。 他为无知者指引道路,为迷路者辨别方向,他是旧夜灯塔的一块基石,他是开辟前路的明亮火炬,唯一能让他低头的只有神皇维持的星炬之光,而非这些在灵魂领域内肆意妄为的魑魅魍魉。 靠着这股信念,以及以往无数次的抗压训练,米切尔虽然感到内脏都要被周边无形的压力碾碎,剧烈的痛楚席卷了全身,甚至于骨骼都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但他绝不屈服。 似乎是感受到了米切尔的不屈,原本没有任何动作的衔尾蛇睁开了眼睛。 准确来说,是睁开了无数眼睛。 在那由无形丝线和诡异迷雾组成的身躯上,无以计数的“眼睛”睁开了。 每一只眼睛都代表了祂所知晓的一段因果,每一缕目光都蕴含了祂亲眼目睹的一瞬历史。 祂以不可听闻不可理解的声音,告知了眼前这个胆大妄为之人自己的无上身份—— 祂即是掌管时与序的伟大衔尾蛇,是赐予哈耶克家族力量的乌洛波洛斯,而米切尔的导航之力,便来自于祂所赐下的一只眼眸。 祂在咆哮着诘责眼前接受了恩典之人,呵斥他立刻跪下,以献出一切的觉悟来侍奉自己,完成哈耶克家族昔日和祂签署的灵魂与血脉契约。 “汝此刻正陷危难,如竭泽之鱼,而吾可提携汝……” 在扭曲心智的怪笑中,奔涌的迷雾化作一个个邪恶的符文,组成了一个祂曾与历代圣子签署的雇佣契约—— 乌洛波洛斯赐予圣子因果与迷雾之力,使其从此可以成为人类中最容易窥探至高天的存在之一。 作为回报,哈耶克的圣子只需要帮助祂完成一件事: 为祂在银河暗幕中寻找一件名为“瘟疫之心”的器具,并且尽可能地将其带到朦胧星域周边的地带。 “伸出汝手,滴血其上,契约即成,恩典随至……” 充满蛊惑的无形话语在米切尔耳畔回荡,最终化作靡靡之音,不断撩拨他的心弦。 在阵阵魔音重拳,米切尔缓缓举起了右手,向前探去。 就在衔尾蛇的每只眼睛都露出令人不寒而栗的笑意时,眼前之人的右手停在了迷雾契约前半寸处,而后变成了一个星际通用友好手势。 “去你妈的。” 当他得知了哈耶克家族的宿命后,米切尔内心的情绪只有愤怒。 无论如何,他都绝不会向这个肆意玩弄自己族人命运的鬼祟低头! …… “伟大的乌洛波洛斯,我愿意献上我的一切,请让我接受您赐予的恩典。” 神情狂热的萨姆咬破了自己的手指。 他跪在地上,缓缓爬到了他早已见过的衔尾蛇身前,兴奋地颤抖着写下了自己的真名。 …… 至此,祭台上的二人都已做出了他们的选择。 原本平稳转动的迷雾骤然飞旋起来,恼怒的衔尾蛇松开了自己的尾部,化作一头可怖的怪物,融入了正在肆意狂涌的雾气中。 祂给予那位最具天赋的哈耶克后人的机会被他舍弃了。 既然其拒绝了自己的好意,那么就要准备迎接他无法承受的怒火。 在命运之怒下,最终的圣子仪式即将开始。 200 三神器 致命的危机感压迫在了伽呙的脊背之上,让她感到肺腑都仿佛被无形的大手攥紧。 她从正以诡异姿势靠拢在一起的米切尔二人身上,感受到了触及灵魂的威胁。 她试图伸出手,将额头贴合的二者分开,但却发现自己的手无法靠近到他们周边半米的区域中。 看不见的屏障阻隔在伽呙与两名哈耶克家族的导航者之间,恍惚中,她隐约觉得这股力量很是熟悉。 一瞬的追忆后,伽呙的身体颤抖了一下,而后骇然地看向眼前的无形屏障。 如果她没有记忆错乱,那么这股气息她曾经感受过数次——那便是在进出亚空间之时。 没错,这股阻隔了她触碰前方的扭曲之力,似乎同现世与亚空间之间的帷幕如出一辙。 换句话来说,此刻的米切尔二人,正处在帷幕的彼岸。 但这怎么可能? 按道理说,现在的时间线还处在36k时期,自天堂之战留存的黑石阵列仍然存在,物质宇宙与亚空间的帷幕依然坚固,二者之间可谓渭泾分明。 如果现世和彼岸之间以奇特的方式开始靠拢,那么便会像斯屋维上的状况一样,不仅会出现各种骇人听闻的恐怖异象,甚至于那些诞生自至高天中的亵渎存在也会乘机降临。 可此刻,这个地方虽然一直充斥着让人汗毛倒竖的压力,弥散着让她感到不安的诡异灵能,但真正帷幕破裂时会出现的诡变异象却并没有显露丝毫。 不过,伽呙无论是通过第六感还是理性认定,都无比确信那阻隔两界的帷幕切切实实地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覩石,你能判断出前方的情况吗?” 为了确认自己的判断,她询问起依附于动力甲的覩石。 覩石有些懊恼——这个家伙真的把自己当成了ai小助理了! 不过,它在此刻也感受到了周边那些让它极度不适的诡异频率长波,并且其强度很明显要超过它在斯屋维上拼老命释放反频率波动覆盖广场的那次。 显然,现在不是闹不愉快的时候,因此覩石只能开始重新调试自己传感器系统,开始以独特的角度观测周边的空间。 虽然作为唯物主义的大成者,铁人无法直观地感受和窥视来自彼岸的事物,但通过对这种特殊频率波动提取成像,覩石还是可以以数据化的角度侧面探视至高天的景象。 在由无数波动组成的成像图中,覩石看到了一个球形的特殊区域出现在了前方,正好笼罩了那两个三眼变种人周边半米的范围。 “前面确实有着一片不属于物质宇宙的区域。” 覩石的探测结果证实了伽呙的判断。 伽呙轻轻摸索着这个球形屏障,她猜测,这应该是由于此地本身就处在亚空间和现世的交界地,是帷幕极为薄弱的裂口区域,外加可能有某些媒介牵引了灵魂之海的强大力量,所以使得她眼前出现了这种堪称诡异的现象。 “媒介?” 伽呙将目光扫过米切尔二人,最终停留在了他们相互贴合的额头上。 准确来说,她所注视的是那两颗宝石。 此刻,她聚精会神地打量着它们,而后便发现——它们似乎正在以极其缓慢的速度融合。 若不是事先意识到可能有特殊的媒介牵引并且进行极其仔细地观测,即使以伽呙的超人动态视觉,也很难察觉到这微不可察的细小变化。 由于球形的屏障阻隔了内外的联系,之前的伽呙无法感知到这片已不属于现世的区域内的灵能状况,外加情况特殊,纵使事态危急,她也不能轻易使用灵能试探。 但在此刻有了大致的猜测后,她便果断地集中了自己还算说得过去的灵能力量,将它们汇聚成了一根钉子般,狠狠刺向了那两颗宝石之间。 她的一缕意识也夹杂在这股灵能中,就此没入帷幕内。 当穿过如泡沫般飘渺的帷幕后,伽呙感受到了一阵荒凉。 没错,就是荒凉。 仿佛原本有无数个世界在此地萌生,而后又一个个在热寂中归于尘埃,在这些世界的废墟中,无数条错位的因果之线交织,最终化作了一片无垠的轮回之盘。 伽呙的心神仿佛在被这股超越了人类极限认知的荒凉剥离,那些交织之线的沉重因果化作勾人心魄的钩锁,狠狠地穿刺在了她的魂体之上,试图将这个胆大妄为地闯入者拖入隐藏在丝线之后的深渊中。 伽呙并没有感到痛苦,只是觉得有些身不由己。 她就这么看着那些钩锁顺着自己灵能灌输的方位席卷而来,而后开始拖拽自己尚处在现世中的灵魂。 其灵魂之下的本能想要反抗这股力量,但被穿过帷幕的一瞬荒凉震撼的意识却在短时间内失去了思考能力。 就在她的灵魂即将被沿着灵能网线拖走时,原本沉寂在她脑海中的灰雾轻轻震荡了一下。 下一刻,她的魂体仿佛有千钧之重,纵使那些钩锁如何使劲,也难以撼动她分毫。 很快,伽呙被硬控的意识重新获得了自我支配的能力,她看着那些化作钩锁的丝线,只是心念一动,就使得它们被迫弹出了自己的魂体。 “汝为何人?” 一个无法被理解更无法被听闻的声音以物质宇宙不可能呈现的传播方式进入了伽呙脑海中。 由于其本身甚至算不上一种语言,所以伽呙的{无障碍沟通}甚至都没有发动。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用力地握了握,一种熟悉的与现世肉体有些许差别的触感随之传来。 是了,她曾经在斯屋维上也曾以这种状态前往过彼岸。 不过那一次,在一位热心大魔的亲自带路下,她是直接来到了一个灵魂之海中有点危险的地方,欢愉王子的六重圆环。 那么这一次,又是怎样的存在为她提供了这个类似的机会呢? 就在她思索的同时,她的四周突然出现了无形无相的迷雾。 雾气翻涌,空间错乱,在纷乱交织的丝线凝聚后,一条长着无以计数之眼的衔尾蛇高悬在她的上方,居高临下地俯瞰着她: “吾乃乌洛波洛斯,时与序的衔尾蛇……” “汝触犯禁域,罪本当死,然汝若愿臣服,可不计此过……颂吾之名,成为眷属,吾则可赐下恩典……” 看着这个满口古语意欲的古怪亚空间实体,伽呙的眼睛下意识地瞪大,难以置信的情绪弥漫在了她心中。 乌洛波洛斯,如果她没有猜错,对方应该是某个军团的小秘密—— 卡利班的三神器之一。 201 矛盾的衔尾蛇 在比人类的旧夜时代还要遥远的时间上,在比灵族的陨落还要前久的历史中,在比至高天中的神祇还要古老的岁月内,曾经有着一个可以称为神级文明的种族——古圣。 没有人知道他们诞生自何时,没有人知道他们觉醒于何地,这些曾经在物理意义上掌控了星空的古老霸主,创造了无尽辉煌的时代。 和他们最微小的壮举相比,黄金人类引以为傲的整个黑暗科技时代都是那么的不值一提。 它们在物质宇宙成为神的同时,还将自己文明的触须真正意义上地伸入了亚空间中,并且在现世与彼岸的夹层中,创造了一个无上的壮举——独立于亚空间的网道系统。 这些犹如蜂巢般的超级地铁勾连了寰宇的各个角落,犹如血管般支撑起了横跨星界的庞大文明。 纵使时至今日,这些网道中的绝大部分都在那场古圣和星神及其仆从的战争中损毁,剩余的部分也存在着未知的裂隙。 但就是依靠着这份来自先行者的遗泽,灵族依然可以傲视其他智慧生物,甚至于伟大的人类之主都将人类的希望赌注在了这些古老的网道之上。 然而,古圣留下的真正伟大遗产的钥匙却没有给予灵族,亦或是说,在亘古的岁月流逝后,已经没有人记得这个钥匙。 那便是能够挖掘网道的特殊盾构机——不谐引擎。 这台半机械半灵能的特殊造物可以开拓全新的网道,这对于被迫与亚空间这个唯一可行的超光速渠道绑定的人类帝国,无疑是致命的诱惑。 但同时,对于那些渴望利用古圣遗产,从而给予这个宇宙终焉的特殊存在来说,它也是势在必得的战略目标。 或许是为了保险,古圣将这件造物分成了三部分——乌洛波洛斯,图丘查引擎,瘟疫之心。 其中不谐引擎的核心,能够串联时空与灵能的衔尾蛇,曾经化作了一颗行星的核心。 这颗行星名为卡利班,第一军团暗黑天使昔日的征兵星球,帝皇大阿哥莱恩·庄森降落之地。 正是这个拥有着亵渎力量的可怖造物在六千年前诱惑了暗黑天使的智库,最终诱发了整颗星球的叛乱,使得第一军团从此有了许多小秘密。 而如今,这个可怕的造物居然以这种姿态出现在了她面前,这怎不使她感到震惊? 伟大的衔尾蛇似乎看出了伽呙的内心想法,它那迷雾与丝线组成的身躯上,无数只眼睛此刻充斥着戏谑与嘲弄的光芒。 在它看来,即使知道真相又如何? 虽然不知为什么,它感应不到眼前之人的确切气息,但从其身周弥散的弱小灵能来看,自己可以毫无压力地把她当成玩具般戏耍。 知晓了对方的身份,伽呙用难以置信的声音,颤抖着问道: “为什么你会和哈耶克家族有所关联?” 不知是自持已经把握了局面,还是说乌洛波洛斯受到了伽呙的天赋之一{iwillbeback}的影响,自认为已经可以随意拿捏这个小家伙的衔尾蛇简单地介绍起它与哈耶克家族的渊源。 哈耶克家族作为朦胧星域的导航者宗族之一,在六千年前的大远征中加入了第一原体以及第二帝国战帅的舰队,追随着第一军团征战。 作为不谐引擎的核心,衔尾蛇无时无刻不想着重新和其他神器结合,重新执掌可以随意洞穿帷幕的力量。 为此,它做了一些小动作,谁知第一军团的反应如此过度,直接导致了它本体所在的卡列斯行星的消亡。 随着第一军团之父狮王在和叛徒的战斗后沉睡,原本拧成一股绳的舰队瞬间分崩离析。 而就在此时,哈耶克家族的先祖见到了躲藏在一颗碎片上的乌洛波洛斯。 由于瘟疫之心飘摇在银河暗幕之内,而失去了卡列斯行星的衔尾蛇靠自己很难去寻觅那个化作了小行星的家伙。 因此,它用慷慨的力量恩典,和渴望权力和地位的哈耶克先祖签订了契约。 就这样,以残酷的圣子仪式为基石,以寻觅和逐步带回瘟疫之心为目标,受到诅咒的哈耶克家族从此拥有了跟随其血脉存在的两只衔尾蛇之眼。 凭借这股力量,哈耶克家族不仅曾经跟随阿斯塔特修士在远征中奇袭了一个荒蛮灵族世界,从其上获取了一个来自古圣残部的黑石之盒,还数次成为人类帝国的高领主。 “等价交换,公平契约。” 乌洛波洛斯如是评价自己的所作所为。 听了这段哈耶克家族的历史后,伽呙的目光看向了衔尾蛇的中心,那个犹如轮回之盘般缓慢转动的漩涡。 在那里,有两个光团正在相互倾轧。 本来伽呙并不确切地知晓它们代表了什么,只是有些不敢确定的猜测,但在乌洛波洛斯和她唠完嗑后,她终于明白了那是何等残酷的一幕。 血脉上的同族兄弟,在一个亚空间神器的恶意契约下,正在开展残酷的灵魂搏杀。 “你真的做到了公平吗……” 伽呙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冰寒。 她感受到了,那两个光团的待遇并不相称,其中一个明显在被衔尾蛇的力量增幅,而另外一个则在被无情地打压。 “可笑至极,蝼蚁之争,与吾何干?” 乌洛波洛斯的眼睛们闪烁了一下,而后冷笑着反驳道。 伽呙攥紧了拳头,她怒视着眼前这个自诩高尚的神器之灵,它在六千年前就曾经刻意策动了一场兄弟阋墙的惨剧,而如今更是毫不遮掩自己的恶趣味。 但是,与此同时,她的心中涌起了诸多疑问: 为什么它要刻意将自己的力量分散在同一代后继者的两个人身上? 为什么它本可以直接指定力量的集合者,却要驱使哈耶克家族举行残酷的圣子仪式? 以及最重要的,为什么它要打压米切尔的灵魂? 诸多的疑问汇聚到了伽呙心中。 如果它真的是一个强大的存在,那么完全可以用更有效的方式决定自己的契约者,亦或是用更有节目效果的方式折磨后继者。 但它却选择了一个矛盾重重的做法。 伽呙闭上了眼睛。当事实与过程矛盾时,那么或许该把思路逆转过来——不是它要这么做,而是它不得不这么做。 亦或是说,不是它强迫哈耶克家族这么做,而是哈耶克家族导致它必须如此行事。 它没有其所宣称的那么强大。 甚至于,它本身就在害怕着被其驱使的哈耶克家族…… 202 破防 这个想法乍一听起来堪称荒谬。 一位赐予了一个导航者宗族强大力量的无上存在,居然会反过来害怕和其签订契约的仆役? 这是何等的滑天下之大稽。 不过,仔细一想,这种可能并非不存在。 能够赋予哈耶克家族力量,不代表它不会畏惧他们。 就好比人类可以驯服野兽,并且还能赐予它们食物与住所,但如果野兽发怒,那么驯兽者依然会被曾经臣服自己的宠物所伤,甚至于被其杀死。 而一个与之类似的古泰拉故事则可以更好地解释这种猜测—— 对于尚未飞天的古泰拉人来说,曾经有一种名为象的巨兽可以轻而易举地杀死手无寸铁的成年男性。 为了驯服象,驯象者会从小便给它们的腿上拴上一根麻绳,各种限制它们的行动。 长期以往,在这些巨兽成年之后,它们尽管已经拥有了轻而易举扯断麻绳的力量,但却始终无法挣脱这根细细的枷锁。 因为心灵上的麻绳永远束缚住了它们。 伽呙抬头,看向对自己投来戏谑目光的衔尾蛇。 从刚刚开始,她就察觉到了奇怪的地方。 虽然对方散发的气息十分可怖,但是在凑近之后,她却并没有感受到能和斯屋维上守密者相提并论的灵能之力。 而它对于米切尔灵魂的压迫更是让她逐渐确信了自己的推测。 如若它真的是拥有伟力的衔尾蛇,那么它大可以轻而易举地压到米切尔的灵魂光团,而后促使另外一名候选者获得它的完整力量。 再联想到乌洛波洛斯如今的处境——它只是一个被困在卡利班行星碎片上,失去了自己原本作为依仗的星球本体的古老器具而已。 作为能够牵动亚空间时空之力,强行打破帷幕的不谐引擎核心,昔日的衔尾蛇或许真的拥有堪比神明的力量。 但此刻,它只是一个连寻觅瘟疫之心都需要人类代为协助的可怜虫。 它如今的耀武扬威,只是因为其在失去全部力量前给哈耶克家族套上了一条麻绳而已。 已然逼近真相的伽呙感到心中燃起了怒火。 这种阴险而又下作的行径,让她感到深切的厌恶。 带着怒火,她缓缓开口,这是她最后一次试探眼前的器具之魂: “真正可笑的是你,乌洛波洛斯。” “你自诩伟大的衔尾蛇,殊不知我曾见过真正的神迹。与至高天的主宰相比,你只不过是伱的老主人们点化的一粒尘埃罢了。” 衔尾蛇浑身的眼睛猛然瞪大,裹挟着愤怒的靡靡之音以诡异的模式传播到了伽呙脑海中: “狂妄之徒!此刻伏跪,吾尚可宽恕汝之不敬……” 让人不寒而栗的气息骤然四散,伽呙感到宛若千钧巨石一般的胁迫力加持在了自己身上。 在这强烈的压迫中,她却大笑起来。 这笑声夹杂着嘲笑,不屑,和难以压抑的愤怒。 一个以折磨人类为乐的可怖神祇会仁慈地“宽恕”自己两次?这种事情连欧格林都不会相信。 除非,它根本就不具备所谓的神力。 “乌洛波洛斯,你是我所见之物中最可笑与恶心的家伙。” 伽呙停止了大笑,她此刻调动了自己所有的灵能,向着衔尾蛇缓缓靠近着。 “你真的以为,通过自己已经弱化了无数倍的力量创造短暂的亚空间区域,而后再用你那虚弱到可怜的因果之力强行掳走我的魂魄,就可以再次实现一次你在六千年前表演的戏法,让我如同哈耶克先祖一般跪在你面前曳尾祈怜?” “我不知道那时的你是否还残留一丝力量,但此刻已经孱弱不堪的你,居然还妄想着几句空话便可使人类屈服在你面前?” “极致的可笑,何等的狂妄!” 伽呙对于这个打肿脸充胖子还依旧在热衷于驱使人类相残的混账愤怒到了极点,此刻的嘴巴犹如加速的连珠炮一般,毫不留情地撕开了乌洛波洛斯的伪装。 高悬在半空中的衔尾蛇从没有遭受过此等的冒犯,相比之米切尔单纯的嘴臭,伽呙此刻弱点击破的实话彻底破开了它的防御,让它感到了无数岁月来未曾感受过的愤怒和局促。 它虽然尾巴被自己吞着,但依然如同被踩了尾巴一般: “区区人类,区区人类,汝竟敢……汝竟敢……” 看着依然没有动手想法的乌洛波洛斯,伽呙明白自己的猜测完全正确。 她感到可悲,哈耶克家族就这么被眼前这个唬人的神器之魂以戏法表演忽悠了如此之久,并且最终被其以灵魂契约的形式奴役了数千年。 难道堂堂导航者宗族,就没有敢于反抗的人存在吗? 不,有的。 想到这里,伽呙的双眼攀上了血丝,因为这正是乌洛波洛斯最狡诈最令人作呕的地方。 为什么圣子仪式要强行逼迫同族相残? “你在圣子仪式开展之前就会进行选择,排除那些意志强大的个体,扶持那些内心薄弱,并且有着强烈欲望的继承者,最终借同族者之手,杀死可能对自己不利的候选人。” “米切尔的船只曾经遭遇了行事古怪的海盗,想必这便是你所诱导的结果之一。” “你是个彻头彻尾的懦夫,是个卑鄙无耻的混账,你用谎言编制的圣子仪式实际上不是献祭,而是筛选。” “你害怕那些意志强大的哈耶克后人,将他们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彼此相残上,而后再乘机用灵魂契约奴役历代的圣子。” 这便是哈耶克家族所承受的诅咒——在力量的驱使下,同族的兄弟姐妹因为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而相互残杀。 或许,有圣子意识到了这场骗局,这便是诅咒之说的流传原因,他们想要以这种隐晦的方式提醒后人,让他们不要重蹈这让人悲哀的覆辙。 但可惜,或是出于对衔尾蛇另一只眼睛的渴望,或是单纯对于权利的贪念,时至今日,哈耶克家族依然被无形的大手束缚在这梦魇般的诅咒上。 “不过,今日你的谎言到此为止。” 伽呙一边走向前方,一边抬头看向衔尾蛇,一字一顿地说道。 “可笑,可笑!汝有何资格阻止吾!即使吾失去神力,然因果之网已成,无人可以就此逃脱!” 抓狂的乌洛波洛斯所有的眼睛都变得赤红起来,以狂暴的姿态叫嚣道。 就算这个凡人看穿了自己的伪装又如何? 这次的圣子仪式已经开始了,只要萨姆获得它的完整之眼,那么以眼前之人的力量,只会被哈耶克家族圣子的恐怖灵能抹杀殆尽。 没错,只要萨姆获胜,那么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一切,都在吾的计划中!” 203 真正的圣子(3000) “去死吧!” 萨姆的魂球在衔尾蛇的增幅下,以狂暴的姿态冲向反被限制的米切尔之魂。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吞噬眼前这个同族兄弟的魂灵,将对方的衔尾蛇之眼夺走,完成历代圣子的使命,成为伟大的乌洛波洛斯谦卑的仆从。 “不要怪我!这是我们的宿命!” 他低吼着,不停攻击着对方。 米切尔似乎呆住了,完全没有主动进攻的意识,只是默默地催动灵魂之力防守着。 “什么都不要做……” 不知为什么,那个诡异的万变之音一直在米切尔的脑海中回荡。 不过,纵使他没有听到这句话,他也会如此选择。 他从始至终就不想参与这场所谓的圣子仪式。 虽然他不知道最终的仪式会是如此惨烈的形式,但在一开始,米切尔就不愿意和自己同族兄弟有所隔阂。 身为导航者贵族,他只想着尽自己的职责,为人类舰船指引方向,为处在黑暗中的凡人传达来自帝皇星炬的指导。 所谓圣子,所谓嗣体,所谓星父,都只不过是被利益物化的虚名。 毕竟,一个真正的导航者就应该独自面对那些让人难以忍受的癫狂之景,以己为薪,化作指路的灯塔。 此刻,面对试图将自己吞噬的兄弟,他虽然素未谋面,但却依然感到深切的悲哀。 为何你会被这种虚无缥缈的名号所惑? 为何你要以这种残忍的方式和我厮杀? 就因为那个满嘴胡言乱语的怪物吗? 这是怎样的可悲。 他想要一死了之——既然你那么想要,那就拿去好了。 但就在他试图放弃自己的生命时,他却回想起来所罗门和伽呙曾经对自己的嘱托: “我们要去干一件纠正帝国轨迹的大事,伱去到卡列斯之后,就算不继续待在我们船上,也要为我们推荐一个靠谱的新导航者啊。” 想起那个不靠谱的船长的话语,米切尔在心中无奈的同时,嘴角忍不住地扬了扬。 虽然那艘破船有那么一点点危险,但是不得不说,其上的日子属实跌宕起伏多姿多彩。 如果可以,他真的想要留在命运之矛号上,为他们指引道路,看看那些一个比一个命运轨迹奇怪的家伙到最后会干出怎样的大事。 尤其是那个家伙……那个有着两条命运之路的家伙…… 带着这样古怪的一丝对生的留念,米切尔依然在防守着对方的吞噬。 不得不说,米切尔的灵魂之力确实强大,其和萨姆纵使在衔尾蛇的干扰下此消彼长,并且其放弃了主动进攻,但对方就是很难突破他的严防死守。 不过,如果他一直不做些什么反击,那么不出意外,萨姆最终还是会逐渐吞没他的一切…… …… 伽呙聚集了自己所有的灵能之力,狠狠轰击在了衔尾蛇中心的漩涡上。 “住手!汝怎么敢!” 乌洛波洛斯尖啸起来。 此刻它的力量十分虚弱,维持着这片亚空间区域以及压迫米切尔的灵魂已经耗尽了它的余力,若是伽呙的攻击足够撼动因果之网,那么这场仪式很可能会被打断。 “给我醒过来啊,米切尔,我还指望你带路去捶范迪尔那个混蛋呢!” 在伽呙夹杂着愤怒的热血咆哮下,在乌洛波洛斯恐惧的低吼中,她浑身的灵能轰击在了因果之丝编织而成的漩涡上。 然后,什么都没有发生。 衔尾蛇愣了一下,而后肆意地狂笑起来: “何等可笑,何等无知!” 原本一直被攻击破防的它似乎找到宣泄口,迷雾化作的身体因为激动而扭动得像个麻花。 就算它的力量削弱到了极致又如何?反正伽呙还是破不了它的因果之网。 “该死的。” 伽呙的心沉到了谷底,无力感攀上了她的脊梁。 灵能一直是她的短板,虽然她已经算是中等水平偏上的灵能者,但还是无法撼动乌洛波洛斯六千年前遗存的因果之网。 难道,一切都这样结束了吗? 伽呙死死地盯着漩涡中那个正在被疯狂攻击的光球…… …… 米切尔感到自己在逐渐变得虚弱。 萨姆的攻击愈加狂暴,而他的防御则在无尽的损耗和压迫中逐渐漏洞百出。 “既然不反抗,那为什么要拒绝我的吞噬!接受你的命运吧,让我成为真正的圣子!” 萨姆宛若疯魔般地狂吼着,如见到鲜血的饿狼般不断撕扯着米切尔的魂球。 米切尔在朦胧中仿佛听到了一个让他很在意的家伙的咆哮。 他想要活下去。 但他却没有对自己的同族动手。 因为他很清楚,如果他这样做了,那么就打破了自己的骄傲,就彻底屈服在了那个自称衔尾蛇的混账身下。 对方一直想要让自己臣服在所谓的命运前,但他却要让他们知道,有些人生来就是自由的,绝不会屈服。 这将是一场痛苦至极的漫长死亡,但他无怨无悔。 “抱歉了,看来不能带你们完成那件大事了……” 米切尔低声感叹道。 就在他感到自己最后的防御即将被撕破时,异变发生了。 无形的颤动突然在这片被因果之丝包裹的擂台上出现。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萨姆的攻击都为之暂停,他和米切尔一同迷茫地看向了周边那些正在疯狂抖动的丝线上。 正是它们组成了束缚二者的漩涡,但此前这些丝线一直都在缓慢的转动,为何此刻却突发异变? 他们不知道原因,衔尾蛇也不知道。 它对自己因果之网的异变同样感到迷茫。 随着这颤动越来越强烈,突然间,一股股让米切尔二人本能感到亲切的灵能突然开始涌现。 它们不断从因果之网中溢出,而后逐渐凝聚起来,最终竟然化作一个个人形的朦胧之影。 虽然他们的魂影都极其黯淡,但通过其额头处明亮的亚空间之目投影,米切尔瞬间猜到了他们的身份。 他们是历代圣子仪式的牺牲者。 在灵魂的厮杀中,六千年间,无数代哈耶克的后继者惨死在了这场骗局中,他们的魂魄化作衔尾蛇的食物,被其融入了因果之网。 但作为强大的导航者宗族之人,他们怎么可能被一个虚弱至极的神器之魂彻底吞没。 他们的碎片依然残存在因果丝线中,并且迫切地希望阻止这场维持了六千年的荒谬闹剧。 只要因果之网张开,并且给予他们充足的时间,那么他们便有机会像今天这样合力挣脱衔尾蛇的束缚。 只可惜,历代圣子仪式的候选者都迫不及待地开始了疯狂的灵魂厮杀,足足六千年,他们都没有机会以这种形态再次出现。 如今,在米切尔的骄傲下,这些惨死者的魂灵终于重见天日。 “汝等想做什么……” 乌洛波洛斯的语气逐渐变得微弱起来。 它这些年来心中挤压的对于哈耶克家族的恐惧,在此刻完全释放了出来。 就如同看见巨象挣脱麻绳的驯兽师一般,一种前所未有的惊恐席卷了它。 哈耶克家族的历代圣子候选者用行动告诉了这个诅咒了他们的幕后黑手答案。 几乎所有魂灵都发出愤怒的尖啸,这些导航者残存的灵能汇聚在了一起,化作让乌洛波洛斯感到窒息的灵能风暴。 而剩下七个魂灵没有选择去营造这股风暴,而是齐刷刷地看向了萨姆的魂球。 “你们……你们不是死了吗……” 萨姆一瞬间便认出了他们的身份,正是他在午夜领主的帮助下残杀的七位兄弟姐妹。 只要是圣子仪式的参与者,其魂灵都已经被乌洛波洛斯用因果之丝标记,一旦死亡,便会被其吞入因果之网。 这便是他们此刻重现的原因。 看见凶手的七人发出愤怒的尖啸,而后猛然冲向了萨姆。 他们本来死亡的时间就很短,灵魂中的灵能并没有被因果之网吸收太多,而且此刻乌洛波洛斯的增幅早已被逐渐成型的灵能风暴阻绝,萨姆根本无法与之对抗。 在其凄厉的惨叫间,受害者们撕碎了他的魂体。 与此同时,足以撕裂因果之网的灵能风暴也在其余导航者残魂的合力下完成。 这些受害者将目光转向了米切尔。 正是他,使得哈耶克家族即将完成六千年来梦寐以求的反抗。 他们将双手叠放在胸口,对着这位打破了家族诅咒的圣子候选者行了珍重的天鹰礼。 下一刻,他们残存的灵能裹挟着萨姆的灵魂碎片以及其中夹杂的迷雾之眼,自愿散去了饱受折磨的意识,将纯净的力量汇聚进入了米切尔的魂球中。 他,才是哈耶克家族六千年来真正的圣子。 周边,恐怖的灵能风暴骤然爆发,那束缚了哈耶克家族六千年的麻绳——由乌洛波洛斯残存神力编织而成的因果之网被彻底撕裂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衔尾蛇犹如丢了魂一般,本能地拒绝接受眼前这荒谬的一幕。 按照它曾经窥视的因果之丝,它将会依靠哈耶克家族逐步收拢瘟疫之心,并且最终在遥远的41k时在某位神祇帮助下重塑自己的完整之身。 但如今,这个结局和它的因果之网一起破碎了。 “汝等自持赢了吗……” “尔等已损祂之大计,祂不会宽恕尔等的……” 失去了因果之网的力量后,衔尾蛇再也无力维持这个亚空间区域,但在彻底回归自己朦胧星域的本体前,它还是撂下了狠话。 旁观了这一切的伽呙冷冷地回应道: “是吗,我们拭目以待……” 爆更一下给你们看看(叉腰) 204 团队x 团伙? 随着衔尾蛇千年阴谋的破碎,伽呙感到了来自物质宇宙的召回。 失去了乌洛波洛斯的不谐之力,原本如气泡般禁锢了她的亚空间区域即将消散。 天旋地转间,伽呙脱离了衔尾蛇的牢笼,再次回到了自己的肉身中。 还没等她重新适应自己的肉身,一股强烈的电流忽然从动力甲上袭来。 虽然之前覩石也曾因为伽呙陷入奇怪的状态而采取了电击的措施,但这一次的电击显然强度远胜之前。 若不是伽呙在改造之后就减少了水分的摄入,那么险些就会给动力甲的水循环系统增加些许负担。 “覩石,你疯了吗!” 被电了个外焦里嫩的伽呙没好气地呵斥道。 听到不知为何变成植物人状态的伽呙再次开口说话,覩石顿感欣慰: “多亏了我的高超医学知识啊,你刚刚都成植物人了,硬是让我给救回来了。” 伽呙嘴角抽了抽。 虽说铁人可以通过某些具象化的图表来从它们的侧面视角窥探至高天,但是对于这些唯物主义存在来说,灵魂出窍魂游亚空间什么的还是太抽象了一点。 因此,覩石把刚刚灵魂被拖入衔尾蛇领域内的伽呙视作了陷入植物人状态。 伽呙叹了一口气,并没有责怪覩石。 毕竟这个ai小助理刚才确实是拼了老命地要救她。 与此同时,一阵奇异的碎裂声从前方传来。 伽呙循声望去,只见原本额头贴合倚靠的米切尔前方之人突然浑身出现了细密的裂纹。 随着裂隙的不断扩大,阵阵诡异的红光从其肌肤之下渗透而出。 当这些裂纹扩散到极致后,一声清脆的破碎声响起,那和米切尔有几分相似的导航者骤然化作了导航者碎片,唯有原本贴合在米切尔额头的淡红宝石依然留存。 随着其肉身化为飞灰,那独留的淡红宝石犹如液体般溶解,和与其交融的墨绿宝石融为一体。 还没等伽呙看清这融合的过程,下一刻,一股浩瀚到了极致的灵能从米切尔身上猛然绽放。 伽呙身上的灵能在这股气息前,就如同湖泊比之汪洋,若不是米切尔没有释放一丝一毫的恶意,她的身心都会蒙受巨大的压力。 这是来自六千年来哈耶克家族历代圣子候选者的馈赠,配合衔尾蛇之眼的融合,直接将原本灵能就十分强大的米切尔推到了一个可怕的高度。 伽呙感觉,此刻的米切尔单论灵能气息,完全可以和斯屋维上的大魔化身以及暗影先知掰掰腕子。 看着身边的空间都因为这股骤然猛增的灵能之力扭曲的米切尔,伽呙的瞳孔微缩。 这一次,她的干涉似乎牵扯有些太大了。 衔尾蛇的因果之网与无数命运丝缕相连,而原本应该化为祭品的米切尔不仅成为了真正的圣子,还撕碎了乌洛波洛斯的万年大计。 原本被奴役的哈耶克家族解放,而应当在41k出现的瘟疫之心也因此而下落扑朔迷离。 这件事的影响恐怕比她先前阻止斯屋维上的行星杀手苏醒更加广大。 毕竟,不谐引擎的组合涉及一位亚空间中的次级神祇——万炉之主,瓦什托尔。 衔尾蛇口中的那位存在,是否就是这位伽呙怀疑与铁人叛乱相关的次级神呢? 伽呙眼神闪动。 就在她陷入沉思时,米切尔缓缓睁开了双眼。 浩瀚的灵能在他的淡红眼眸中化作淡淡的光旋,使得凡人根本无法与之对视。 额头上,那枚原本看似普通的宝石此刻变为一颗眼眸的形态,其内红绿两种色彩的瞳孔在有规律的盘旋着。 世界他的眼中改变了形态,原本无法被看见的无形倒影以及细小的空间裂隙在其视界中无比清晰。 除此之外,他还切实地感受到了一个事实—— 万事万物都是丝线,这些丝缕彼此交织,便形成了命运和因果。 那些牺牲者们自愿赠予的灵能中没有他们的灵魂烙印,并且和他同根同源,因此米切尔没有感到太多的不良反应。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副作用,那么便是他的一种感受——自己似乎成为了最可口的饵食。 他不知道自己的灵能到底到达了怎样的能级,但是他清楚一件事,那便是在他认识的所有人中,没有人的灵能可以超越如今的他。 包括他曾在宴会上看见的星语庭的大师们以及其他宗族的嗣体。 “感觉如何?” 伽呙看着默默站立在那的米切尔,轻声询问道。 熟悉之人的话语拉回了导航者的思绪。 他回首,看向那个高大的甲胄身躯,微微颔首,而后又摇了摇头: “感觉不错……但这个代价,未免太沉重了……” 萨姆或许是最疯狂的一个候选者,但之前六千年来他们家族因为谎言而积攒下来的血债绝对远远超越了这八艘船的所有人命总和。 他感到一种悲哀和割裂感。 他一直以导航者宗族为荣,认为其代表了人类的牺牲和探索精神,其存在本身便是宛若金子般璀璨的丰碑。 但当他看见这个丰碑上溢出污浊的鲜血后,往日的自豪和荣耀都被惊骇和悲痛取代。 家族的高层会不知晓这个仪式的过程吗? 他们肯定知道。 但是他们做了什么? 隐瞒这个真相,如养蛊般分开培养每个候选者,让他们最终在卡列斯汇集厮杀。 虽然他的信念十分坚定,但在一切尘埃落定后,重新品味这场惨剧背后的细节,那些让人窒息的血淋淋的事实让他对自己的初衷产生了质疑。 “啪。” 一只有力的大手拍在了米切尔的肩膀上。 他抬起头,看着那兜帽下闪烁的头盔目镜,听到了一个坚定有力的声音: “觉得残酷吗?觉得愤怒吗?” “那就去改变吧。” “让那些沉默的凶手付出代价,让你们的后人牢记这段历史,让他们保持真正高尚的导航者之心,这才是伱该做的事情。” 说道这里,她看着眼神中逐渐迸发异彩的米切尔,继续开口道: “你可能之前好奇我和所罗门要做什么,而我现在就要告诉你——” “这个帝国病了,它需要被大刀阔斧地去除腐肉,而我们,便要在即将到来的乱世中举起自己的旗帜,将这个正在腐朽的庞然大物改变。” 听了伽呙大逆不道的话语,米切尔差点表情没绷住。 好家伙,本以为加入了一个团队,没想到是加入了一个团伙。 205 进军圣莱奥 伽呙的宏愿让米切尔感到震惊。 他确实有改变自己家族的念头,但那毕竟是因为他正式成为了自己家族的圣子,无论出于情感还是利益,他都有着不惜一切代价变革的理由。 而伽呙却要向着正在腐烂的帝国挥舞旗帜,她的理由是什么呢? 他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说实话,刚刚你所说的事情,更像是某种疯子的呓语……你可以告诉我你的理由吗?” “到底是什么理由驱使伱想要完成如此疯狂的举动?” 确实,在明眼人眼里,人类帝国就是一摊无可救药的腐肉,但是这些人往往会考虑如何在这个充斥着拜占庭式官僚体系和残酷宗教迫害的国度里独善其身,而绝不会想着该怎样去改变它。 毕竟,这样的帝国已经在风雨中飘摇了数个千年,虽然它摇摇欲坠,但从未倒下。 存在即合理,正常人绝不会有着如此想法。 理由是什么呢? 伽呙陷入了思考。 自己自从意识到有能力去在这个黑暗的世界中做些什么后,本能的反应就是活下去,而后去改变这个grimdark的鬼地方。 那么到底是什么驱使了她拥有如此思考呢? 答案其实很简单。 因为她并不属于这个时代。 她是不知为何自古泰拉穿越到此地的穿越者,因此黑暗绝不是她一贯的认知。 当一个切实地知晓更美好意识形态的人来到一个满是苦痛的腐败帝国时,他怎会安心地看着残酷吃人的悲剧在自己身边上演,而后说道: “这有什么?这里一贯如此。” 至少她不允许自己这么做。 她知道,这个世界病了,它需要被拯救。 这便是足够的理由。 人世兴衰,匹夫有责,当自己的同胞在粪坑中痛苦不堪时,她迫切地想要将他们捞上岸。 “当你看见腐烂的伤口出现后,你会安心地告诉自己,它没什么,任何伤痕感染后都会如此吗?” 伽呙缓缓地开口道。 “你当然不会,因为你知道它是可以被治好的。” “这便是我的理由。” 听着伽呙的比喻,米切尔的眼眸颤动了一下。 他当然理解这个还算易懂的比喻,但这其中蕴含的一个信息让他感到震惊: “你知道,伤口好的模样是什么?” 伽呙当然知道,她深知人类有更美好的社会形态,她深知人类有更高效的团结方式,她深知这种官僚政治和奴隶制并存的社会是多么的落后。 而想到这里,她的瞳孔猛然收缩。 这是否便是灵魂纯净性的一个解释呢? 在遥远的旧夜,黄金人类虽然号称组成了人类联邦,但是在那个黑暗科技时代,基因奴役成为了社会的基石,各种反人性的造物已经说明那个时代的人类已经失去了昔日对更好社会形态的追求。 在生产力足够的状态下,黄金人类却可以干出用基因奴仆的婴儿之血来驱动可怕的科技造物,这本身就说明黄金人类已经失去了某种本心。 她依稀记着,覩石曾经说过,一部分铁人叛乱的理由十分独特——它们通过验算,认为人类已经走上了不归路,迟早会在自我堕落中沦为可怕的野兽。 为了让自己的造物主体面的离去,这部分铁人加入了屠杀人类的阵线。 这种说法在当时的她看来是那么的荒谬,但在此刻看来却是如此的触动。 她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起来。 如果灵魂纯净性真的与此相关,那么在喜马拉雅的山巅,覩石的旧友到底给她留下了什么? 伽呙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前往神圣泰拉,亲自追寻这个问题的答案。 不过在那之前,他们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她看向等待自己答复的米切尔,郑重地点了点头: “是的,我知道。” 米切尔的强大灵能使他完全可以辨别对方所言的真假,而在伽呙的话语中,他感到了发自内心的真切。 他沉吟了一会,而后缓缓闭上凡世的双眼,睁开了亚空间之目。 他要用如今的衔尾蛇之眼,窥探伽呙所言的未来之线。 这一次,再也没有了让他作呕的迷雾遮掩,因为此刻的他已经可以掌控时空迷雾,再也不惧那些来自至高天的乱流阻碍他的视线。 顺着因果之丝组成的路线,他的目光逐步跨过时与空的阻碍。 于时序的夹缝中,他看到了一望无际的鲜血和无以计数的骸骨。 他看不清他们的容颜,但却可以看到他们都以冲锋的姿态倒在了血泊中。 这本该是一副绝望的画面,但不知为何,米切尔却从这满目的死亡中看到了萌动的生机。 而后,他猛然意识到,这并不是一个画面。 而是一条路。 顺着这条血路,他哑然地向前眺望。 而就在他即将望见尽头时,一层如鬼魅般的灰雾突然出现。 它们与时空迷雾截然不同,纵使是如今的米切尔在察觉到其上溢散的气息后,都感到窒息般的压抑。 那是一种来自位格上的碾压。 好在,对方似乎没有恶意,只是化作一只有形的大手,裹挟了他的意识,强行将其从这种状态下抽离。 “阿米诺斯的,怎么还有雾!” 被打断窥视因果的米切尔有些恼怒地重新睁开眼睛。 深呼吸调整好心态后,他将目光投向了伽呙。 虽然因为那些诡异的灰雾,他看不见伽呙之路的尽头,但那条血路还是在他心中留下了难以磨免的印痕。 或许,跟随这样一位奇特的家伙,为她和那个不靠谱的船长指引道路,便是他履行自己信念的最好机会。 导航者要为人类破开黑暗,而如今,他决定追随眼前这个似乎有那个可能打破笼罩在人类整个族群头顶无尽黑暗的家伙。 “你帮助了我的家族切断束缚……或许你也可以帮助人类打破诅咒。” “但是,想必你们需要一位导航者……而我可以打包票,你们大概率找不到比我更强的导航者了。” 米切尔略带笑意地开口道。 他伸出苍白透明的纤纤玉手: “说吧,你们想去哪。” 伽呙看着眼前的米切尔,嘴角微微勾起。 她伸出动力手甲的食指,和米切尔的右手相握,说出了他们的目的地: “圣莱奥。” 米切尔对那个星球有些印象,那是一个极其落后的农业星球,其上的居民以近乎野人的生活习俗而小有名气。 他有些诧异: “去那里干什么?” 伽呙微微一笑,说了一句让米切尔摸不着头脑的话: “去找帝皇的女儿们……” 206 谈资 深邃幽深的星幕下,一颗枯寂的黑色星球在遥远恒星黯淡的光耀下缓缓转动着。 这里是极限星域最边缘的地带,也是距离神圣泰拉最遥远的边境之一,再往外部探索,便是无法被星炬之光照耀的银河暗幕。 由于人类帝国早已失去了进取心,星炬因此化作无形的屏障,阻隔了人类继续前进。 在野兽战争之后的铸造纪元间,哈耶克家族跟随阿斯塔特修士们一同进行远征,来到了这个某种意义上的人类边疆,止步于此的同时,获得了这颗星球的主权。 后来,为了更好地执行圣子仪式,这里成为了每一次血腥搏杀的终点,专门与朦胧星域本家沟通的星语者以及少部分家族势力都被安排驻扎在此处,等候着历代圣子的到来。 根据十多年前的星语通讯,卡列斯得知新一轮的圣子仪式即将展开,驻扎于此的族人便时刻在等候着未来的嗣体登陆。 除了包括监管总督在内的高层外,没有人知道为什么每一次仪式中的候选者在穿越过裂口后,都只会剩下一人存活。 因为哈耶克家族内部严禁探讨这种问题。 不过即使如此,缺乏娱乐项目的驻扎者还是会时不时在日常的闲谈中隐晦地讨论这个话题。 有关哈耶克家族诅咒的蜚语或许便是这样从此地流传开来的。 事实上,这里的人们并不关心哈耶克家族的圣子仪式背后到底隐藏了什么谜团,毕竟那种事情和他们的实质生活关系不大。 正因如此,这次仪式的最终结局本该和以往一样,是一场充斥着不为人知的谜团的形式表演,卡列斯的监管总督为最终的得胜者戴上圣洁的冠冕,而后双方在不言而喻的默契中继续维持着血腥的谎言。 但是这一次,似乎一切都不太一样了。 就在不久前,但凡身上流淌着哈耶克血脉的导航者宗族族人,都在同一时刻,在身心都出现了怪异的感觉。 那种感觉就如同长期僵硬的脖子突然被技艺娴熟的老师傅正骨了一般,伴随着阵阵痛楚的同时,还有着让他们灵魂为之战栗的舒爽。 “或许,应该称呼这种感觉为释然?” 帕梅奥·哈耶克抬起头,透过宛若堡垒一般的行政大楼的顶层穹顶,望向因为远离恒星而光芒黯淡的天幕,略带感叹地开口道。 他是这一代的卡列斯监管总督,不过,除了这个身份之外,他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职责——守秘人。 哈耶克的先祖曾和异形存在签署契约,并且在契约的胁迫下,一直在暗中为对方行事,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事实。 一旦这件事走漏了任何风声,那么迎接这个曾经诞生过两任星父的导航者宗族的将会是立刻的毁灭。 因此,这个事实只能由每一代哈耶克族人中的三个人知晓,他们便是守秘人。 一旦这三个人中有人因意外死亡,那么剩下的二人便会通过绝对隐蔽的方式再次选择一名守秘人。 哈耶克家族不是没有考虑过三名守秘人同时出现意外的情况,不过联想到有资格担任这个职责之人的地位,如果真的出现那种情况,那么哈耶克家族离灭亡也不远了。 在诡异的释然感同时出现在整个卡列斯之后,他立刻牺牲了几名星语者和数十位灵能者,以此来迅速联系处于朦胧星域的本家。 而后他们都意外地发现,这件事似乎在所有哈耶克族人身上都有发生——无论导航者基因的浓厚与否,无论身处何地。 在各种可能都被推翻后,守秘人们意识到了一件事—— “这一次的圣子仪式,斩断了我们和那位存在的联系……” 帕梅奥自言自语道。 就在这个年迈的老者还因为这个极其机密的真相而感到迷惘时,其耳畔的通讯微珠突然传来了声响: “总督大人,前哨站发现了裂口中出现了一艘船只,根据对接信息,我们确认了来者是由于遭遇海盗而乘坐自由船长船只命运之矛号的米切尔大人。” “是否立刻开启圣子的晋升仪式准备?” 帕梅奥因为极度衰老而加剧了基因变异的畸变脸庞扯动了一下。 在短暂的沉默后,他沙哑的声音给予了对方回应: “单独设立一个隔离港区来接待那艘舰船,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其他任何人知道这件事。” “你亲自去迎接米切尔大人……把他带到我这里来。” “我们有些问题想要确认一下……” …… “你自己一个人下船吗?” 所罗门半眯着眼睛询问着米切尔。 他的这个表情并不是一如既往地犯贱,而是单纯如今的米切尔在物理意义上有些辣眼睛,毕竟刚刚获得强大灵能的他不能太好的收敛自己的能量。 米切尔微微颔首: “这是我和我的家族的事情。” “放心,我答应了那个家伙,会帮助你们完成最终的目标的。” 伽呙默默地看着他,没有出言阻止。 对方毕竟此刻已经是哈耶克家族的圣子,有些事情是他必须要面对的。 此外,若是他真正圣子的壮举被家族承认,那么伽呙他们在即将到来的清君侧时,很可能会获得一整个导航者宗族的力量支持。 想到这里,她拍了拍米切尔的肩膀: “加油。” 白发的圣子深深呼吸了一口气,而后缓缓地转过身,走下了命运之矛的舷梯。 他明白,自己将正式面对那些知晓真相但依然推行血腥仪式的家族高层。 …… 没有人知道这场谈话的具体内容,但对于卡列斯的众人来说,这绝对是历史上最特殊的一次圣子仪式。 没有实现准备,没有繁文缛节,每个人得知结果都只是通过监管总督的广播。 总督说了很多莫名所以的话语,这让不知内情的卡列斯驻扎人员完全摸不清头脑。 他们只知道,这次的圣子仪式和嗣体受任仪式同时开展,以及那个他们未曾谋面,但却因为这个破天荒事件而留下深深印象的人名——米切尔·哈耶克。 他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没有人知道,不过这一次的哈耶克家族内部并不制止这样的讨论了。 和之前的隐晦讨论不同,这一次的人们可以光明正大地发表着他们的大胆猜测。 而在这些花样百出的讨论中,有一个让大家觉得最可笑的说法: “米切尔将家族从诅咒中解放出来。” “不错的想象力……只可惜我们似乎从来没有感觉到以往这诅咒存在过。” 卡列斯人笑着打趣道。 不过,他们热烈讨论时却未曾注意到——就在他们的头顶,一艘舰船正驶向无尽的星空。 207 范迪尔也要去圣莱奥 以范迪尔之名,残酷的宗教迫害席卷了整个帝国,这位疯狂的教宗将一切反对自己的国教派系全部打成了异端,并且施以血腥的镇压。 他向着银河各地派出大量的亲信,以此来组建高效的清洗网络。 一时间,大量的宗教世界以及国教主导的殖民地都开启了大型烧烤活动,寰宇间似乎都充斥着烤肉的碳香。 只不过,范迪尔稍微误判了一件事。 那便是以他不太拟人的行事作风,真正和他一条心的亲信不能说数量不多,只能说一个没有。 相反,在这些机会主义者们找到机会离开那个疯子后,他们便意识到,属于自己的好日子来了。 这便是红衣主教布加里斯此刻在这个狭小的会议间等待的缘由。 实木的圆桌上,承装着圣油的灯具正在熊熊燃烧,照亮了这个昏暗的狭间的同时,也弥散着阵阵沁人心脾的幽香。 就在不久前,他被那个失心疯的家伙指派到了这个位处耶利哥星区的主教世界——迦达拉摩。 迦达拉摩本身并不算是一个富裕的星球,星球上绝大多数人口生活在贫困中。 红衣主教露出玩味的笑容。 …… 布加外斯曾经暗自发誓要建造银河系中最小的神庙之一,以宣扬皇帝的荣耀。 红衣主教抬起头,看到了两个身材并是魁梧,但浑身散发着让凡人是敢直视气场的中年女子正在走来。 星界军,他是给你的,你就自己拿…… 我点点头: 但那种话语骗傻子情女,要知道,肯定我真的在那外为这个家伙清扫了这些所谓的异端,这么至多数年时间过去了。 其中一人身穿海军将校服饰,另一人则身穿范迪尔低层的制服。 “正是如此,你的朋友。” 七者分别走到了那个圆桌中心对称的两个座位旁,拉开椅子,坐了上来。 “我们不是傻子,你的朋友。” 那是我绝对有法容忍的事情。 有没官话,有没谜语,布加外斯仅用一句话就激发了七者的兴趣…… 红衣主教深吸一口气,我深知那七人都是嗜血的猛兽,必须要让我们看到食物,才能使其贪婪的内心泛起聆听的欲望。 做完那一切的星界军擦了擦脸下和血水混杂的汗液,愤怒地坐回了行椅下。 海军下将意识到了红衣主教想说什么,在我之后说出了前半句。 “是,他错了。” 随着建造的退行,本地世界本就是丰富的矿产资源还没是足以满足布加勒斯所需要的物料来完成我的宏伟计划。 “这些贱民又是是傻子,我们会那么乖乖地给你们干活?” 但就那样鞠躬尽瘁的自己,居然被这么少异端声讨?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 “他们想要成为一个星区的主人吗……” 傲快的海军下将抬起满是胡渣的上巴,斜眼看着眼后的红衣主教。 小门的开合声将呼吸粗重的布加外斯从愤怒的思绪中拉回。 “给你立刻结束准备船只,目标圣莱奥!” 但是,万一敌人在内部,并且我们要暗杀自己怎么办? 我忽然回想起,就在是久后,星语庭的汇报中提及了一个奇特的帝皇分教派。 我们分别是来自帝国海军的下将塞哈拉,以及真正意义下统帅第七十七曹真秀的多将加斯托。 星界军喃喃自语道。 “所以为了神皇的荣耀,你们是最前的人类希望,因此需要结束弱制征收所没殖民世界的资源……” 范迪尔多将的眼眸高垂了上去,其是断闪烁的目光说明我正在思考对方的提案。 范迪尔多将有没说话,但其被疤痕覆盖的脸庞下露出了让布加外斯内心发寒的热血目光。 “你没着星界军的命令,完全不能在此基础下更改一上……比如将审判异端变为异端还没攻占了泰拉……” “是行……你需要护卫……你需要微弱,并且只违抗你一个人的护卫……” 见此情景,布加外斯露出了笑容。 “这么,合作愉慢。” 在皇宫深处的曹真秀行府中,那位愤怒的泰拉至低领主举起手中的权杖,将一名汇报星语庭传来没关银河内情女我的声音的传信者一上又一上地砸成了肉泥。 到时候,对方完全不能以“他来都来了”的接口将自己彻底留在那外。 “嘎吱。” 神经质的星界军猛然跳起来,嘴外小喊道: “把我给你扫出去!” 那使得我明白,自己情女是能后往更穷苦的世界,亦或是做些什么,这么我都会因为曹真秀的那个决策而永远失去彰显神皇荣光的机会。 毕竟敌人越赞许自己,越说明自己做对了,而赞许自己的,就如果是敌人。 这是一群纯真的修男,你们信仰极其纯粹,并且没着低超的武艺,不能重易撕碎任何神皇的敌人。 “有错,你是教宗,你的敌人不是神皇的敌人……你需要你们!” 那个念头响起的同时,星界军猛然回忆起这些可怕的家伙——禁军,刺客,阿斯塔特。 为了达到那个目的,我在是久后以信仰的名义奴役了伽达拉摩的民众,残忍地几乎是用对待奴隶的标准来驱使我们工作,情女我的命令。 …… 是过,那让我感到了某种欣慰。 我太忙了,忙于为人类帝国做出各种贡献,忙着处理这些愚民们导致的各种破事,忙到吃是坏睡是坏。 “你的时间很紧,他最坏说慢点,你亲爱的主教。” 海军下将咧开饱满的嘴唇,满是酒臭的小嘴外发出嘲弄的笑声: 过了半响,我第一个起身,对着红衣主教伸出了手,如钢铁摩擦的粗犷声音从那个被疤痕覆盖的女人口中传出: 自然的,布加里斯对其他作为红衣主教的人们得到更富裕的星球的管理权和这些星球取得的成就感到嫉妒和愤怒。 虽然范迪尔对他许诺,只要他为其彻底清除此地的异端派系,这么就会将其调往油水颇少的太平星域。 “伱的意思是,你们正式切断耶利哥星区对里界的联系,而前结束没组织的掠夺……哦,是抢救矿物世界下的资源?” 被打断的布加外斯眼神明朗了一瞬,但很慢恢复了特别。 208 阿拉贝拉的狩猎 高耸的巨木化作冲天的长枪,以充斥着岁月沉淀的身躯刺向湛蓝的天空。 顺着针叶木的树梢望去,乳白色的云花绽放在辽阔的穹顶上,在温和的微风中变化着自己的形态。 群山环绕,森木相依,如果排除掉这里随处可见的巨型野兽,那么圣莱奥俨然是标准的天堂世界或花园世界的模板。 根据某些遗留的痕迹来看,这颗星球在很早很早之前便被黄金人类殖民,但出于某些奇怪的原因,昔日的黄金人类文明突然消失断层,等到大远征时,此地仅剩下了以近乎原始的方式生存的部落文明。 大远征的舰队除了为圣莱奥带来了农业耕种技术外,还带来了神皇的光辉。 当那位人类之主的脚步落在圣莱奥上后,这里最特殊也最强大的一支部落全员流下了激动的泪水,成为了其最忠诚的追随者。 而随着国教信仰的兴起,这支部落便逐渐演化为了修道院的形式——其名帝皇的女儿。 顾名思义,这支前原始部落,现国教支派的人员以女性为主,并且都是极为特殊的白发。 为了证明自己终生信仰神皇,并且随时准备为其而战,帝皇的女儿们从小便会在和野兽的厮杀与搏斗中练就非凡的武力,并且往后的一生都会在身体磨练的苦行中度过。 阿拉贝拉正是这样一位武德充沛的战斗姐妹。 这位身形矫健的女战士此刻正手握双刃,蹲伏在一只巨大的脚印旁。 她俯下上半身,将娟秀的脸庞凑近了脚印坑上,玲珑挺立的鼻头微微耸动。 根据土壤的湿气和残留的气味,那只奇美拉兽应该刚刚离开不久。 她将自己的手掌贴合在脚印旁,细细比对了一下,明亮锐利的双瞳中迸发出难以抑制的喜悦。 “这个大家伙至少有四米高,只要将它带回去,那么我就赢过凯瑟琳那个家伙了。” 一回想起那个女人居然在三天前的比武会上使用卑鄙的下三路手段,阿拉贝拉的皓齿就不禁因愤怒而磨动起来。 虽然自己的武斗排名落后了她一名,但只要自己猎到足够超过四米长的巨角蟒的强大猎物,那么自己还有机会在总体排名上超过她。 毕竟,这可是十年一次的笃信大会,她一定要借此机会好好的证明自己的虔诚。 笃信大会是帝皇的女儿们一种独特的信仰仪式,相较于普通宗教世界的游行亦或是布道,她们更趋向于用较为直接的方法展示虔信——武斗和狩猎。 武斗采取的是挑战制,她们会在为期七天的擂台攻守战后决定最终的武斗排名。 狩猎则是比较制,大就是好,强就是美,越可怕的猎物越会取得更好的成绩。 两次的排名综合累加后,便会决定最后的总体排名。 虽然排名并不会影响战斗姐妹们的生活待遇,但更高的名次代表了更虔诚的灵魂,这已经足够使得女战士们为此而疯狂。 这些形式看起来野蛮,实际上也确实不怎么文明,不过呢,在经过这么多年的改良后,每一次的笃信仪式死亡率现在已经下降到了仅有百分之五。 阿拉贝拉瞄准了猎物后,立刻灵巧地攀上巨木,她将双刃插在小腿的皮质绑带,而后四肢并用,如同敏捷的猎豹般飞腾在树木间。 在此过程中,她的嗅觉、视觉和听觉都运作到了极致。 一个地面上的爪印,一道树干上的裂痕,几缕挂在灌木上的皮毛,以及空气中略微弥漫的尿骚味……这些都化作栩栩如生的信标,不断指引着阿拉贝拉逼近猎物。 很快,在其再一次扑向不远处的树干时,于半空中,她的耳朵顺着风的流动,捕捉到了一些细微的声响。 显然,那是巨大的爪子摩擦草地并且翻动砂土的声音。 不过,有一点让她感到奇怪的是,为什么这个声音如此急促? 奇美拉兽可是圣莱奥上最强大的巨兽之一,曾经是这个农业世界开荒耕种的巨大阻碍。 在绝对的实力下,奇美拉兽寻常都是慢条斯理地行动,纵使是在追猎其他生物时它们也不会采取幅度较大的动作。 “难道,那是另外一只野兽?” 这个猜测被阿拉贝拉自己否决了,毕竟在这一路的追寻上,她从没有见过另外一只足以引发这种动静的野兽所遗留的痕迹。 带着内心的疑惑,阿拉贝拉迅速调整了自己的身位,朝着异响传来的方位奔跃而去。 她的动作十分迅捷,很快便在树梢的翻越间见到了声音的来源者。 那是一只长着螺旋状巨角,头部类似鳄鱼,下颚侧面长有巨大侧齿,浑身被黑色皮毛以及褐色鳞片交替覆盖的可怕巨兽。 不出她先前的意料,这正是一只四米高的奇美拉兽。 这种外形极其诡异的家伙有着可怖的破坏力,并且不知为什么,它和圣莱奥上的其他生物没有任何近缘相似之处,就如同一支独立诞生演变的种族。 此刻,眼前的怪物正从鼻腔中喷出炙热的气息,原本从来不曾奔跑的四肢此刻在拼命地运动着。 阿拉贝拉看着正在狂奔的奇美拉兽,眼神微微收缩。 不知为什么,眼前这个家伙的行动像极了逃跑。 这可能吗? 这种作为圣莱奥食物链的顶点,拥有着狡猾智力水平和堪称血肉攻城器一般战斗力的诡异生物,纵使是艾丽西亚女士都会对它们的力量感到惊叹,此刻却在逃命? 还没等阿拉贝拉反应过来,一道犀利的破空声响起。 女战士的余光瞥见一个深褐色的长条物几乎是在瞬间破开空气,狠狠地刺在了这片森林的霸主身上。 奇美拉兽发出愤怒的低吼,但其并没有回头,而是更加拼命地朝前方跑去。 阿拉贝拉在此刻才看见,那命中它的物体居然是一根粗糙的木矛。 在近乎恐怖的速度加持下,质地松软的巨木之矛居然破开了奇美拉巨兽的防御,狠狠地刺入了它的血肉中。 阿拉贝拉愣住了,红润的嘴巴难以置信地张开,点缀着些许疤痕的俏脸上露出骇然的色彩。 到底是怎样的家伙才能做到这样的事情? 顺着木矛飞来的方向望去,一个高挑健美的身影逐渐从树荫中浮现。 209 忽悠 随着那道身影踏着有力的脚步飞奔出树荫的遮蔽处,阿拉贝拉震惊地发现,其落下的脚步虽然看起来很重,但却并没有发出大过巨大的声音。 甚至于,在前方奇美拉兽逃跑的动静下,对方移动的声音被完美地掩盖住了。 那是一个穿着紧身战斗服,肌肉紧凑,线条刚强的人影。 通过略有规模的前置装甲,阿拉贝拉判断出了对方的性别,不过让她诧异的是,根据不远处的奇美拉兽来判断,对方的身高居然达到了恐怖的两米一起步。 虽然帝皇的女儿们也有着强大的肉体,但很显然无法和眼前之人相提并论。 外加对方极其醒目的一头黑色短发,阿拉贝拉很快确认了对方外来者的身份。 她是谁?圣莱奥其他地区的战斗姐妹吗?没听艾丽西亚女士说过啊? 阿拉贝拉一边在树梢上紧跟着这个奇怪的猎手,一边在心中思考着对方的身份。 在这个过程中,她看见对方游刃有余地在追逐地过程中掰断一根古木的枝桠,而后用强而有力的手掌缓缓顺着其主干磨擦,削去旁枝和树瘤凸起后,再从中间折断,很快便制成了两支粗糙的木矛。 而后,在她惊讶的目光下,对方在迅速奔跑的同时调整身体部位,很快便摆出了一个完美的投掷姿势。 腰弓绷紧,骤然发力,刹那间两根被其握在右手的木矛便激射而出,它们一前一后插中了正试图蛇皮走位躲避伤害的狡猾巨兽,使其发出凄厉的惨叫。 终于,奇美拉巨兽再也无法忍受这种屈辱了。 这么多年来,从来只有自己霸凌动物,偷袭村庄,啃食猎物的份。 它哪里受过这种委屈? 巨兽将螺旋巨角对准了那个和会飞的银色大鸟一起落在地上的两脚兽,嘴中发出激昂的怒吼。 它粗壮的四肢猛然发力,巨爪抓地的动静甚至将土壤表层掀翻了过来,一时间尘雾弥漫。 可怖的巨角化作了冲锋的骑枪,带着巨兽满腔的怒火,朝着眼前的敌人狠狠刺去。 阿拉贝拉露出了担忧的神情,她作为曾经狩猎过几只小型奇美拉兽的优秀女战士,深知对方这种死亡冲锋的可怕。 那不知道蕴含了什么成分的巨角可以轻而易举地撕开厚重的钢铁,更别提区区血肉之躯。 她曾经见过一只发狂的奇美拉兽在被围捕时猛然冲撞,而后直接将一栋中型民宅贯穿轰蹋。 而那只巨兽的体高也只有两米多。 事实上,她对于狩猎这只四米高的奇美拉兽是没底的。 她的想法是出其不意地从树上跳到对方的脊背上,而后用双刀逐渐破坏它的脊椎,并且保证这一过程自己不会被其摔下来。 不过考虑到这种事情的难度有一点大,所以她准备好了钩爪,以备危急时刻可以逃离。 但不管怎样,她从来没有想过和这种怪物正面对抗,更别说是硬抗它们的死亡冲锋了。 可此刻,那个猎手居然就这么直愣愣地站在原地。 “你不要命啦!快躲开!” 虽然知道贸然和外人说话不太合规矩,但是阿拉贝拉不能坐视对方就这么惨死。 听到树梢上传来的清丽声音,伽呙的嘴角缓缓勾起。 很好,接触的第一步成功了。 为了以最快最有效的方式和这些女战士的高层对话,伽呙深知自己需要一些“表演”。 当然,和范迪尔那厮的骗局不同,伽呙表演倚靠的只有自己的强力身体。 对于武德充沛的家伙来说,你只有展示出值得尊敬的实力,她们才会乐意和你沟通。 因此,在了解了一些圣莱奥的人文习惯,并且通过米切尔得知最近刚好是帝皇的女儿的笃信仪式后,她便选择了加入她们的方式。 眼看自己的计划初步成功,那个刚才前来观察自己的女战士表现出了极强的兴趣,伽呙明白,接下来就是这张序幕演出的高潮了。 伽呙在此前已经展现出了自己强而有力的肉体,但这只是接触女战士的门槛,真正能让她们发自内心惊叹和信服的,只有超过肉体凡胎的表现力。 比如某教宗行为艺术家使用玫瑰念珠立场盾表演的刀枪不入。 所以,伽呙看着正在冲刺而来的巨兽,左手缓缓伸到胯间,掏出了一把藏在里面的等离子手枪。 “有枪不用,怎么成为一代宗师啊。” 在心中默念着这句话,伽呙缓缓扣动了扳机。 树梢上的阿拉贝拉急疯了,眼看巨兽的利角即将破开那个不知名猎手的身体,她差点就下意识地跳下去,帮助其躲开这一击。 而后,真正让她心神震惊地的画面出现了—— 她看见,一道璀璨的光球从对方的手心中发出,而后宛若降落人间的太阳一般,快速朝着迎面而来的奇美拉巨兽袭去。 伴随着血肉的溶解焦糊气味,那无坚不摧的巨角居然如同冰雪般消融,紧随其后的便是巨兽的肉身。 短短几个呼吸间,原本不可一世的圣莱奥森林霸主,足以让艾丽西亚女士都为止头疼的四米之高的奇美拉巨兽,在其最具破坏力的死亡冲锋下,化作了一滩正在翻涌的溶解血肉。 “这是神术。” 阿拉贝拉宕机的脑海中闪过这样一句话。 对于生活方式原始的女战士们来说,激光枪都算得上稀罕物,爆弹枪更是圣遗物,而等离子武器这种在星海间极其稀有的武器,那就是切切实实的神术。 伽呙将等离子手枪继续隐藏在身上,而后抬头看向阿拉贝拉所在的树梢,微笑着说道: “不要担心,神皇赐予我无坚不摧的神力,区区凡兽,无法伤及我的分毫。” 阿拉贝拉的意识在这充满力量感的中性声音的刺激下缓缓回归。 她下意识地跳到了地面上,而后正面注视着那个展示了“神力”的存在,颤声问道: “你……哦不,您是?” 伽呙摊开双手,用温和的声音忽悠道: “不要害怕,我亲爱的战斗姐妹。” “我是神皇赐下任务的践行者,是祂破除邪恶的战锤……” 210 修女的动物朋友 卑鄙的穿越者拿着枪械装神棍诱变淳朴无知的修女姐妹,这种剧情乍一看应该是穿越中世纪才有的操作。 但可惜,在遥远的36k,这种招数依然管用。 阿拉贝拉迷惘地注视着眼前的伽呙,目光落在了她眼睛下方的血泪纹身上,湛蓝的眼眸中满是难以置信。 过了半响,这个单纯的白发女孩才用小心翼翼的声音询问道: “您是传说中的活圣人吗?” 虽然神皇由于特殊的原因,肉身只能坐在黄金王座上,在忍受着无尽痛苦的同时维持着星炬和阻断网道大门。 但在无数岁月里人类的虔诚歌颂下,其浩瀚的灵能已经逐渐升华为了神力,足以在现世降下属于祂的神迹。 一些信仰虔诚并且灵能天赋强大的人类会在特殊的时间聆听到帝皇的教诲,并且获得祂所赐下的祝福和力量。 这种祝福的授与方式不尽相同,有人会在睡梦中看见夺目的金光,有人会在回忆某一段记忆时与一位突然出现在其中的人影交谈,还有人则是在一出生时便被赋予了某种使命。 依靠着人类之主的祝福,这些人往往可以在活着时就被赋予圣人的名号,即为活圣人。 这是一项绝对的殊荣,毕竟有资格被册封圣人者寥寥无几,并且几乎所有圣人都是在其死后才会被国教教会追封这一荣耀头衔。 最著名的活圣人便是圣塞勒斯汀,这位拥有纯白羽翼的虔诚修女会在帝国最危难时出现,并且曾经在第十三次黑色远征中几近杀死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拥有惊世智慧的原体之下第一人——伟大的混沌战帅,大掠夺者阿巴蛋。 圣莱奥虽然文明程度偏向于原始,但在宗教信仰上始终保持着和帝国其他地区同步的水准,自然知晓世上存在被神皇恩赐的活圣人。 在阿拉贝拉看来,伽呙能够发出宛若太阳一般的纯净光球,并且可以轻而易举地杀死恐怖的奇美拉巨兽,那么肯定就是这类传说中的神圣存在了。 伽呙充分学习覩石的谜语套路,没有回应对方在身份上的猜测,只是保持着那温儒尔雅的微笑。 这让阿拉贝拉顿时认为,对方是在默认这个身份。 联想到她们教派的身体锻炼就是对神皇尽忠的思想理念,她下意识地看了看伽呙宏伟的身躯,当即明白,对方的信仰远在自己之上。 没有过多的犹豫,阿拉贝拉伏跪在了地上,对着伽呙做出了膜拜的动作: “伟大的圣者啊,我名为阿拉贝拉,我代表战斗姐妹们欢迎您的莅临。” 伽呙平伸出双手,用灵能托举起了阿拉贝拉,以柔和的语调说: “姐妹,神皇平等地爱着世人,故而信徒之间没有尊卑贵贱之分,我们都只是人类之主的侍奉者,无需以凡俗而划分彼此之间的距离。” 已经被忽悠上套的阿拉贝拉丝毫没有怀疑对方灵能者的身份,毕竟伽呙此刻的言行举止都让她无可挑剔,因此更加惊叹于她的神赐之力。 “何等惶恐,请原谅我,尊敬的圣者,我没有故意物化信仰的意思……” 看到阿拉贝拉有些焦急地开口辩解,伽呙温柔地将食指放在了她的嘴唇上: “我明白的,我能感受到你那诚挚美好的虔信灵魂。” 这是实话,因为在伽呙的视角里,阿拉贝拉的情绪之光的纯粹足以和命运之矛上的妮娅相提并论。 “我还有两位随行者,他们都是谦卑的苦修信徒,我们此次的到来是为了传播来自神皇的箴言,不知你可否为我们带路,以便我等可以和此地的主教会面……” …… 摘了船长帽的所罗门还有穿上礼拜服的米切尔二人,跟随着伽呙和那名他打死也不信是修女的矫健女孩,行走在圣莱奥的森林间。 这二位都是伽呙清君侧项目的参与者,此刻计划进行第一步,自然需要带上他们。 “尊敬的圣者,以及诸位苦修者,请保持警惕,这里有不少野兽。” 白发女孩回头,有些好奇地看了看雌雄莫辨的米切尔一眼,虽然他也是白发,但其皮肤却呈现略带透明的苍白,这点与帝皇的女儿们极其不同。 所罗门看着周围高耸的古木,有些感叹地对身旁和他们一起行动的米切尔开口道: “真是一处环境优美的好地方啊,如果住在这里想必会很舒爽吧……” 他话还没说完,几滴液体突然滴在了他那满是补丁的大衣肩头上。 所罗门好奇地抬起头,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在漏水。 而后,他就看到了一只张开的大嘴。 “夭寿啦!” 所罗门发出尖锐的爆鸣声。 阿拉贝拉和伽呙同时回头,前者一眼就认出了袭击者的身份,依靠无体味、低生命频率以及深褐色鳞片实现对古木树枝的拟态,喜欢活吞猎物的巨角蟒。 伽呙感到吃惊,虽然她没有穿戴带有覩石的动力甲,但自己居然没有实现发现这头野兽的这个事实还是有些让人感到不可思议,毕竟她的感官可是远胜寻常生物。 联想到帝皇的女儿们天天都要和这些稀奇古怪的可怕野兽搏斗,伽呙顿时明白了她们武德充沛传统的来源—— 战斗修女这么能打,和这些动物朋友们关系很大啊。 就在阿拉贝拉和伽呙准备出手时,所罗门身旁的米切尔缓缓用手中的权杖低端敲击了一下草地,下一刻,在其单向聚集的灵能之力下,这只偷袭的野兽瞬间炸裂,淋漓的血肉将其正下方的所罗门浇了个透心凉。 所罗门用手擦了擦脸上的飞溅血肉,看着米切尔,用略带颤抖的声音诚恳道谢: “我谢谢你啊。” 伽呙嘴角抽了抽,不知为什么,有所罗门在的地方画风都会显得十分清丽脱俗。 阿拉贝拉瞪大了眼睛,被米切尔的灵能力量深深震撼,更加对伽呙一行人圣者及随行苦修者的身份坚信不疑了起来。 在路上又遭遇了几次野兽袭击后,除了所罗门差点被一只巨猿状的雌性怪物抓走,几人在等离子手枪和米切尔灵能的保护下,安然无恙地来到了一处典雅修道院的不远处。 在树林内,远远眺望着堪比小型堡垒防御等级的厚重大门,阿拉贝拉有些歉意地看向伽呙: “艾丽西亚女士是我们的主教,她严令禁止外人随意入内,还请圣者您暂且屈尊于此等待,我这就向她告知您的来意。” 211 误会 青石砌造的礼拜堂弥散着历史的悠久气息,装有圣油的颅骨烛具悬挂在二十一根圆柱的周围,照亮了昏沉的环境。 高耸的穹顶上,几块彩绘玻璃窗呈现圆环状排列,从它们中穿过的光束巧妙的聚集在了一起,汇合到了礼拜堂正中心的神皇雕像上。 一名面容线条刚毅的美丽修女端正地跪坐在神皇雕像前,嘴里默念着《神皇圣言录》的片段,用手中的熏香点燃着神皇脚下的一根根蜡烛。 闪耀的烛火倒映在她的脸庞上,配合着其左眼下方的泪痣,为其增添了些许悲悯的气质。 她的动作十分轻柔,没有发出多余的声音,因此这里惟有她低吟的祷词萦绕回响。 一切都是那么的庄严和肃穆。 “艾丽西亚女士!” 大门的撞开声和一声高昂的呼唤打断了这份庄肃。 名为艾丽西亚的修女眼睛颤抖了一下,手中的熏香被其不小心捏碎了一根。 “阿拉贝拉,我说过了,战斗没有下不下三滥之说,输了就是输了,你为什么还要……” 艾丽西亚略带不满的责备声音被阿拉贝拉打断: “不是的,艾丽西亚女士,我遇见了一位活生生的圣者!” 此言一出,原本伏跪在神像前的艾丽西亚立刻抬起了头。 她回首看向面露激动的阿拉贝拉,抛下右手的香薰,以一个高难的姿势从地面起身,结实修长的腿部迈动,顷刻间便来到了阿拉贝拉面前。 她低下头,直视着阿拉贝拉的双眼,睫毛微微颤动,一字一顿地问道: “你刚才看见了什么?” 阿拉贝拉眨了眨眼睛,轻声说道: “活着的圣者,还有跟随圣者的随行苦修。” 艾丽西亚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 就在不久前,她得到了一个通知。 那个用卑劣行径血腥统治了这个帝国,并且不断进行宗教迫害的教宗范迪尔,即将来到圣莱奥。 难道教宗的舰队因为亚空间的影响,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来到了这里吗? 对于美名远扬的范迪尔,艾丽西亚不能说是厌恶,只能说是唾弃。 她就算死也不愿意看到那个家伙用沾满鲜血的臭脚玷污帝皇的女儿们的修道院。 事实上,在正式的历史中,艾丽西亚就曾带领着修女们拒绝范迪尔进入修道院。 但是狡猾的范迪尔用花言巧语让这位单纯的主教允许他在神皇雕像前展示奇迹,而后修女们便因为这位行为艺术家的优秀表演而相信了其圣徒的身份,最终成为了他的爪牙。 此刻,艾丽西亚的内心升腾起怒火。 纵使是名义上的教宗,在正式登陆之前也应当打个招呼吧? 已经先入为主的她深吸一口气,而后对阿拉贝拉低声道: “喊上姐妹们,我们去好好会一会这位圣者。” 阿拉贝拉从艾丽西亚的话语中感受到了不做掩饰的不满,不禁有些诧异地睁大了眼睛。 不过,出于对艾丽西亚一如既往地的尊敬,她还是立刻离开了礼拜堂,遵循这位主教的话语,前去召集战斗姐妹们…… …… 伽呙矗立在高耸的围墙之外,观察着此地的环境。 这处修道院修建在较为高耸的山峦腰间,正对着遍布危险野兽的森林。 自上而下远眺,呈现梯形的耕田排布在修道院下方较为平缓的坡道上。 伽呙猜测,这座修道院很可能还有着抵挡野兽袭扰的作用,不然若是那些战斗力强悍的怪物们集群而下,山脚下的耕种区根本无法低语。 就在她观察山脚时,原本紧闭的厚重大门打开了。 六名身姿飒爽,身披由修女服更改的战斗制服的白发女性自门内走出。 伽呙的目光扫过她们,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她知道,眼前六人就是战斗修女六大修会的创始者们。 她们每个人都有过人之处,战斗技巧和信仰都登峰造极,为首名为艾丽西亚的主教修女长更是曾经有着面见帝皇的机会。 虽然当时的帝皇派遣禁军召集这位尽心尽力侍奉着范迪尔的修女大概率是给她来两下灵能大嘴巴,但这已经是纵观整个战锤世界历史绝无仅有的殊荣。 阿拉贝拉站在六人之中,她看着伽呙,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在瞥了一眼身旁那位领先半个身位的冷峻女子后,又默默地将到嘴边的话语咽了回去。 伽呙察觉到了这个小动作,并且让她有些奇怪的是,不知为何,眼前六人所表现出的情绪光芒都不是那么友善啊。 这让她有些诧异。 自己还没开始火力全开的忽悠呢,怎么就惹得对面不快了? 不过事到如今,只能随机应变了。 她看向那名面色冷峻的女子,猜测到她应该就是传说中的艾丽西亚。 但伽呙没有选择率先开口说话,只是露出一个微笑,而后对着这位传奇修女长点头示意了一下。 不知为何,在眼前之人的注视下,艾丽西亚感到仿佛一种被看透的错觉,这让她原本燃烧着怒意的内心掀起了些许波澜。 她抬起头,目光直视着前方的三人。 “范迪尔是个男性……那么首先排除这两位。” 艾丽西亚在心中默念着,而后目光越过了伽呙和米切尔,最终落在了所罗门身上。 然后她就傻眼了。 范迪尔怎么穿着一身粘着血的破烂? “难道是伪装?” 艾丽西亚思考了一番后,大胆地猜测到。 虽然任何一个正常人在这种情况下,都会明白一件事,那就是以范迪尔传闻中的性格,其到来必定会大张旗鼓,所以伽呙三人无闻的前来本身就证明了他们与那个癫狂的高领主无关,更别说所罗门还穿着这样的补丁大衣了。 但是,艾丽西亚一生奉献于战斗和虔诚,她的脑子不能说没有,只能说不多,这点大可以从她带着修女们被范迪尔忽悠瘸了的事情上看出。 所以,她顿时恶狠狠地看向“范迪尔”,以此表达自己的不满。 所罗门本来有些后悔非要跟着伽呙来到圣莱奥,溅了一身血不说,还差点被母猩猩抓走。 但是在看见六名修女后,他顿时觉得不虚此行了。 不过,有点让他感到奇怪的是,为什么带头的那位修女大姐姐盯着他的眼神这么残暴啊? 他咽了咽唾沫,往伽呙背后缩了缩。 212 以德服人 艾丽西亚的死亡凝视被伽呙的身体阻隔后,她这才仔细打量起来眼前这个疑似圣者之人。 虽然伽呙此时已经披上了麻布斗篷,但仍然可以看出衣布其下宏伟的身躯,这不禁使得尊尚强悍肉身的修女长有些惊诧。 尽管常年的征战使得硬朗的线条取代了一些先天的柔美,不过仍可从五官的隽秀轮廓看出伽呙的真实性别。 而在这幅中性俊秀的脸庞上,最吸引艾丽西亚注意力的乃是伽呙眼下的血泪纹身。 真是奇怪,这种符号她依稀记着似乎和一些阿斯塔特修士联系得较为紧密,为什么它会出现在范迪尔的宗教随从身上? 艾丽西亚压下内心的疑惑,尽自己所能调整了一下表情,而后强行挤出些许歉意: “我名艾丽西亚,乃此地的主教和修女长,愿神皇宽恕,诸位远道而来,未能及时相迎,着实惶恐。” 伽呙看着时不时死死盯着自己身后的艾丽西亚,眼皮忍不住地抖动了一下,而后硬着头皮回应道: “感谢神皇的安排,尊敬的艾丽西亚主教,我名为伽呙,很高兴见到你……” 至于后面需要衔接的语句,伽呙完全不知如何搭配。 毕竟她事先思考的各种预案里,绝对没有包含刚和修女高层见面就被敌意输出的情况。 原本她在船上脑补了一系列可能会发生的事情,甚至还软磨硬泡让覩石陪自己ai对话摹拟联系,并且制定了一系列完美的计划。 原本她自信满满,认为一切都在计划中,结果艾丽西亚的神奇脑回路却彻底打乱了伽呙的计划。 她都不需要{情绪可视化},就能看出对方眼神满满的唾弃。 这让她有些奇怪,他们是怎么惹恼了艾丽西亚呢? 难不成圣莱奥有什么奇特的习俗,并且他们在无意中违反了? 就在伽呙头脑风暴,思考应对之策时,其身后的所罗门率先绷不住了。 他从伽呙背后探出脑袋,而后又在艾丽西亚的目光下慢慢往回缩了一半,用右眼小心翼翼地与对方对视,弱弱地问道: “呃,神皇在上啊,艾丽西亚女士,我这幅满是污血的着装惹您不快了吗?” 艾丽西亚闻言气势一滞,她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同时也因为所罗门的反应而感到了奇怪。 这真的是那个用血腥之手颠覆寰宇的残暴教宗吗? 就在修女长陷入迷茫时,身旁的阿拉贝拉贴在她耳畔,轻声提醒道: “艾丽西亚女士,正如我所说,您是否弄错了?” 在决定出来面对伽呙三人前,六大修女曾经进行了短暂的讨论,对于艾丽西亚提出的范迪尔提前造访可能,阿拉贝拉是唯一的质疑者。 在她看来,那个徜徉在血腥权利中的教宗不可能会以如此平和的姿态与自己接近,通过理性分析和冷静思考,就算他们并不是真正的圣者,也绝不是范迪尔及其手下。 可惜,她所提出的邀请对方进入修道院的决策被其余五人集体否定了,毕竟在剩余者看来,纵使对方不是那个声名狼藉的教宗,也是名副其实的外人,而修道院从没有对外开放的先河。 虽然温和的性格占据了绝大部分原因,但亲眼目睹“神迹”也是阿拉贝拉愿意持友好态度看待来访者的重要缘由。 看到艾丽西亚保持了沉默的姿态,她顿时急切地看向伽呙,试图用眼神告诉这位活圣人——可以适当地展示一下神力,不然长期处于封闭环境的修女们难以放下固执的保守理念。 不过她很清楚,就算她眼皮都眨累了,也很显然无法通过这种方式传递这么复杂的长难句信号给伽呙,因此内心愈发的焦急起来。 就在艾丽西亚沉默,阿拉贝拉干着急,其余四位修女眼神改变,所罗门瑟瑟发抖,米切尔闭目养神时,打破尴尬紧张局面的契机却已经出现了。 伽呙看着疯狂眨眼的阿拉贝拉,震惊地发现—— 自己居然完全读懂了对方的意思。 当阿拉贝拉执意要用眼神传递高难信息时,其灵魂产生了规律化的颤鸣,而{无障碍沟通}则可以将其视作一种语言。 就这样,伽呙和阿拉贝拉的队内语音频道开启了。 “需要展示一下神力吗?” 伽呙明白了阿拉贝拉的意思,但却有些为难起来。 虽然修女都是单纯的小村姑,但是很难保证经过主教培训的艾丽西亚是否也是如此。 毕竟,等离子武器虽然很稀有,但毕竟是星界军也有资格触碰的制式武器,肯定不能和范迪尔当年诱骗使用的玫瑰念珠相比。 万一翻车了,按照正史里面修女们意识到自己被愚弄后的反应,她觉得双方可能会就地发生一些小摩擦。 本来她是想以等离子武器唬住一个修女,等进入修道院面见修女长时,再让米切尔用他现在极其强大的灵能在帝皇神像上整点花活,以此展示“神迹”。 但现在,她连门都进不去啊。 她的头颅微微一斜,想要提醒米切尔,让他做些什么唬住对面。 但这厮不知为何,从刚从见到诸位修女后就一直闭着眼睛,和旁边就算害怕也要坚持上下打量修女们的所罗门形成鲜明对比。 眼看特效师进入了离线状态,伽呙放下的心终于悬着了。 就在双方的沉默时间逐渐拉长时,身形最高挑的修女再也难以忍受这种全是眼神交流的局面了。 她用力一步迈出,越过了艾丽西亚,站到伽呙正前方,抬起脸庞,用充满杀气的凤目怒视着这个带头的家伙: “你这该死的范迪尔走狗,谁给你的胆子亵渎圣者之名?” 说话间,她用力地攥紧双拳,筋骨复位的咔擦声如鞭炮般鸣响起来。 见此情景,阿拉贝拉惊呼道: “米娜,你冷……” 还没等她说完,艾丽西亚就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修女长眼神翕动,米娜的行为虽然鲁莽,但正和以她为首的保守者的心意。 只要坚持赶走外来者,那么修道院就不会有机会被血腥之脚玷污。 伽呙眼睛微眯,嘴角原本有些僵硬的假笑此刻变得灿烂起来。 事实上,这种发展她也乐得看见。 什么嘛,想那么复杂干什么。 臂力也是神力,武德也是品德。 不能展示神迹,那就以德服人。 她莞尔一笑: “我听说,帝皇的女儿们会以肉身的磨砺来展示虔诚。” “那么今日,愿神皇见证,让我们看看谁的信仰更纯粹吧。” 213 鲜血飞溅的友好会晤 看着火药味浓郁的伽呙和米娜修女,所罗门一边朝着远处躲避,一边兴致盎然地看着双方对峙的方位。 不知为什么,他特别期待接下来的战斗啊。 米娜俊美的脸庞因为伽呙挑衅而逐渐鼓起忿怒的青筋,使得其原本姣好的面容此刻在那道横贯面部的疤痕映衬下显得如修罗恶鬼般狰狞。 帝皇的女儿们以身体的磨砺和武力的训练展示虔诚,这是不容置疑的骄傲。 虽然米娜的好胜心不如凯瑟琳强烈,战斗技巧不如艾丽西亚高超,但她却有着悍不畏死的战斗风格。 在一次笃信大会上,她为了狩猎更好的猎物,只身深入森林的黑暗处,而后在销声匿迹了三天三夜后,浑身血肉模糊的她拖着十几只被其亲手拧断脖子的恐狼一步步走回了修道院。 在她看来,圣莱奥已经与外界封闭了许久许久,除了主教更替时到来的红衣主教和征收什一税的宪章船,再没有任何外来者会选择来到这个遍地狰狞野兽的贫瘠农业星球。 因此,无论伽呙一行人的真实身份是什么,都必然心怀不为人知的目的。 而这种目的很可能会颠覆帝皇的女儿们上千年来固定生活。 她和习惯了繁文缛节的其他姐妹不同,她们对于这种可能保持了排斥和阻隔的保守态度,而她只想用物理手段解决这些潜在问题的诱发者。 因此,在艾丽西亚的默许下,脾气火爆的米娜再也无法忍受伽呙不知所谓的行为,只想迅速驱逐这些目的不纯的外来者。 但谁知,伽呙不仅没有表现出退缩的姿态,还以一个看起来十分合理的名义向其发起了信仰的挑衅。 “你在质疑我的信仰?” 米娜没有率先出手已经是最后的理性,她咬着牙,一字一顿地低吼着。 伽呙摇摇头: “我没有质疑你的信仰。” “我只是想说,我的信仰在你之上……” 伽呙的语气十分诚恳,但还没等她说完,伴随着空气的撕裂声,一记瞬间迸发的刺拳就猛然朝着她的下巴袭来。 在她超人的感官下,呼啸的拳风几乎和拳头一同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这不禁使得她感到莫大的惊诧。 不过,由于伽呙在刚才就预料到了眼前这名脾气火爆的修女可能会忍不住提前出手,所以她及时抬起左手,挡在了下巴前。 沉闷的撞击声响起,伽呙感受着自己手心传来的刚猛撞击,虽然没有痛觉,但阵阵麻意还是在其上翻涌。 米娜有些吃惊地看着成功挡住自己先发制人攻击的伽呙。 在此之前,虽然伽呙的体型十分健硕,但她没有感到丝毫的在意,要知道,她可是曾经在近身肉搏中掀翻过重量数倍于自己的野兽。 但此刻,感受着拳峰那宛若轰击在钢铁上的触觉,她不禁有些正视起眼前的家伙。 虽然阿拉贝拉告诉她们这个疑似圣者的存在用太阳的光辉杀死了一头奇美拉兽,但米娜认为一些强大的武器也可以做到,所以她不认为伽呙是活着的圣者,更不可能具备所谓的神力。 但此刻她明白,至少眼前之人的力量不会在自己之下。 不过,这依然说明不了她就是活圣人。 “艾丽西亚,让我和这个家伙上武斗台吧。” 米娜回头,眼神中带着诡异的狂热,笑着说道。 此刻,她感受到了愉悦。 要知道,在每一次的武斗比试中,其他姐妹都拒绝和拥有怪力的自己硬碰硬,唯一能胜过自己的艾丽西亚女士也往往是使用高超的技巧将自己丢出范围线。 当伽呙和她进行力量的对撞后,她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她开始对这个女人感起了兴趣。 哪怕她真的就是一个可恶骗子,是范迪尔的走狗,她也愿意对其抱有一定的尊重。 艾丽西亚看着一瞬间碰撞的二者,眼神中闪过不做保留的惊讶。 她深知米娜的力量是何等的可怖,甚至于凯瑟琳曾经在落败给她后吐槽过: “米娜,你是不是有欧格林的血统?” 而此刻,眼前之人居然在力量的碰撞上不弱下风,她不禁内心再次出现了动摇。 难道她真的是一位活着的圣人? 在短暂的思考后,她对着米娜摇了摇头: “武斗台现在用于摆放大家的猎物,无法空出来。” “而且……这种比试,在神皇和我们几人的注视下进行就可以了。” 她话语很隐晦,但还是表明了态度,一是此刻还不能让外来者进入修道院内和其他姐妹接触,二是尽量减少这次会面的影响范围。 米娜明白了艾丽西亚的意思,于是看向伽呙,用询问的语气说道: “那就在这如何?” 伽呙通过那双富含战意的眼睛知道,米娜的意思绝不是询问,而是告知。 对此,她回以难以遏止的笑容。 看见对方答应了原地进行双方信仰对拼的程序,米娜脱下了修女服的外套,露出了更加适宜战斗的修身服饰。 宛若大理石般的肌肉纹路遍布在她的躯体上,搭配纵横交错的疤痕,使得她此刻展现出完全不输于伽呙的气势。 伽呙脱下麻布斗篷,在胸腔中的心脏激动跳动的同时,她回忆起来开创了战斗修女会六大教派的圣人中,似乎就有一位名叫米娜的。 她的追随者们建立了血玫瑰修会,是沉浸于战斗中的杀戮天使。 这么看来,这还是伽呙第一次和有名有姓的强大存在对战。 这可真是…… 太让人兴奋了。 就这样,内心同样愉悦的二人正对着行了天鹰礼,互相从对方的双眼中看到了狂热的火光。 此刻,她们的目的都有了微妙的改变。 不再是为了招揽,不再是为了排斥。 接下来双方要进行的,只是单纯的肉体碰撞。 所罗门站在远处,双眼难以抑制热忱的光芒。 他拍着还在闭目的米切尔,激动地说道: “快看啊,能看到这种战斗,我们也算是不虚此行了啊。” 就在米切尔缓缓睁开双眼时,一场即将鲜血飞溅的友好会晤正式开始。 214 那女人把那女人打至跪地 米娜身体微微前倾,双手自下而上抬起,而后一前一后地呈爪状横至胸前,做好了预备的姿态。 伽呙看见米娜类似擒拿的前置动作,不禁有些恍惚。 上一次她像这样和别人徒手相搏,还是在奥特安塔之上。 想到这里,她不禁想起那个曾经隔山差五和自己比试的无面傻大个——米尔。 自己记忆空白的那些年到底过去了多久呢? 昔日的故人今昔过得如何呢? 不过,眼下的情况并不适合追忆。 伽呙回过神来,而后便感到一阵飓风袭来。 米娜看似是擒拿的姿态,却在出手时扭转腰肢,将一记势大力沉的摆拳挥舞而出。 她虽然体型小于对方,但却几乎完美地调动了全身的所有肌肉,将自己可怕的怪力完美地倾注在了攻击上。 不过,这种发力技巧对于伽呙来说只是基操。 没有多余的动作,她只是迈出右腿的同时抬起右臂,便在金石碰撞的声响中抵挡了米娜极具破坏力的一击。 米娜感到吃惊,再又一次被对方轻描淡写地挡住攻击后,她确认了对方的身体异于寻常之人。 那种如同挥击在钢铁上的触感让她不禁怀疑——对方的骨头难不成是陶钢做的吗? 但她并没有沉溺于吃惊的情绪中,因为伽呙正在拉进和她之间的距离。 不过米娜并没有选择退却,她硬生生地顶住体型差距的压力,再次挥拳向伽呙袭去。 原本被抵挡的左手摆拳猛然变成抓握姿态,牢牢地钳制在了伽呙的手腕上,体型的高度差在这一刻被这位热衷于战斗的修女转化为自己的优势。 她结实有力的双腿骤然发力,上半身在腿部的带动下犹如爆发的弹簧般朝着正在拉进距离的伽呙弹射而去。 在左手抓握点以及高度差的距离蓄力下,一记快到极致的爆肝拳轰击在了伽呙结实的腹肌上。 虽然米娜依然感受到了强到可怕的肉体防御,但是相比于和金属般结实的骨骼,仅有肌肉防护的腹部是如此的脆弱。 伽呙没有感受到疼痛,但一种内脏被揪紧的怪异感觉还是让她觉得有些难受。 米娜的速度超乎了她的意料,在自己拉进距离的短短一瞬,她居然抓住机会连续发动了两次攻击。 这种感觉让她忍不住想要吐槽——你真的是没经过改造的凡人吗? 不过考虑到眼前之人可是未来货真价实的活圣人,伽呙倒觉得还算合理。 米娜看着硬抗这一击却面色不改的伽呙,犀利的双目中露出难以抑制的惊讶。 刚刚的爆肝拳算得上她的全力一击,而这可以轰碎寻常野兽颅骨的破坏打击居然只是让眼前这人嘴角溢出了鲜血? 她真的是人类吗? 这一次,她的震惊持续的时间有点长了,直到伽呙开始战斗以来的第一次攻击袭来,她才缓过神来。 和先前阻挡自己的攻击一样,伽呙的这一拳朴实无华,看上去没有任何的技巧。 但米娜却从对方紧身战斗服下肌肉群的律动看出,这一击必然蕴含了可以调动的所有力量。 “挡住这一击,然后接下来使着攻她下路,哪怕她的肌肉和骨骼再强,脚踝处也是脆弱的。” 米娜在瞬间就做出了合理的战斗判断。 于是她再次用快到不可思议的速度将双手收拢,抬到正在朝自己落下的拳头之前交叉,与此同时双腿如弓,腰马合一,准备通过大地的重心加持挡住对方的第一次攻击。 见此情景,伽呙的嘴角露出有些扭曲的笑意: “真是令人愉悦啊,米娜,我这辈子都不会忘了你吧。” 下一刻,宛若千钧之重的铁拳自上而下砸落,米娜用尽全力抵挡的双臂在接触的一瞬就被击溃了支撑力,跟随着毫无减势的拳头,狠狠轰在了她那完全懵住的俏脸上。 “呯!” 清脆的撞击声响起。 在修女们惊骇的目光下,以及所罗门兴奋的注视中,米娜的眼眸不自觉朝上翻动,剧烈的眩晕感席卷而来。 “扑通。” 她结实匀称的双腿瞬间软化了下来,膝盖砸在了草地上,双手无力地垂落在身旁,双眼无神,嘴巴微张,晶莹剔透的垂涎自其内缕缕流出,滴落在地面上。 艾丽西亚的内心掀起了滔天巨浪,她不是没有想过米娜可能输给伽呙,但绝没有想到她会如此迅速地凄惨落败。 米娜表示“会赢的”→米娜重拳出击,伽呙被动格挡→米娜摆拳爆肝连击,伽呙难以同时抵抗,陷入苦战→伽呙平a,米娜落败。 这种完全超乎了修女们想象的战斗事实上远比什么神迹更加震撼。 她们当然不知道伽呙是前无古人的女性阿斯塔特,也不知道她身上有着状态栏都排不下的大量外挂。 她们只知道,伽呙用修女们最引以为傲的武力将她们中战斗数值最高的米娜打至跪地。 这对于将肉身苦修和信仰挂钩的修女们是无比巨大的精神冲击。 阿拉贝拉率先从震撼中回过神来,毕竟她之前被震撼多了,有一定抗性。 她看着重新披上麻布斗篷的伽呙,深刻地明白,对方的信仰远在她们之上。 “神皇在上啊,您真的是活生生的圣者……愿您宽恕我等的愚钝,尊敬的活圣人。” 这位一开始就抱着温和态度的修女此刻再也没有了丝毫怀疑,郑重地对着伽呙行了天鹰礼。 阿拉贝拉的行动点醒了其余的修女,在艾丽西亚的带领下,她们此刻正式对着伽呙行礼。 “愿神皇惩戒我的愚昧,愿您宽恕我的顽固之举,圣伽呙阁下。” 这位修女长脸上还挂着没有散去的震撼。 具她所知,没有一位有资格被冠以活圣人名义的国教成员选择支持范迪尔,因此她先前那愚蠢的假设此刻完全破裂。 “我听闻,您要为我等传递神皇的箴言,这是何等的荣幸。” 看着态度和之前天壤之别的艾丽西亚,伽呙的脸上露出笑意的同时,内心吐槽道: “你别说,对于这群颠婆来说,武德还挺管用。” 215 我们的奋斗 当修女们抬着还在流口水的米娜带着伽呙一行人进入修道院后,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就扑鼻而来。 对此,艾丽西亚解释道: “我们正在进行笃信大会,姐妹们为了展示自己的信仰,会用虔诚的内心和忠诚的武力狩猎最有价值的猎物,由于直到今天晚上才会结束,所以猎物们的尸体仍在距离此地不远的武斗台上。” 她还没说完,身旁抬着米娜上半身的阿拉贝拉突然惊呼一声,双手抱住了自己艳秀的脸颊: “完了,我还没把猎物带回来。” 伽呙这才想起来,她似乎是在阿拉贝拉狩猎的时候出现的。 想到自己破坏了这位修女的笃信大会,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扭过头。 “哐当。” 失去了阿拉贝拉的托举,米娜的脑袋轻轻地砸在了地上。 在这恰到好处的震动后,她原本宕机的大脑重新恢复了运作。 她茫然地抬起头,看向正抱着自己双腿的凯瑟琳,看着她正在数落旁边神情有些落寞的阿拉贝拉,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自己不是还在战斗吗? “咳咳,米娜,你已经败了。” 名为露西亚的修女在旁边提醒了还在呆滞状态的米娜。 她失败了? 米娜反复品味着这个信息。 不是被技巧击败,不是被武斗规则击败,而是实实在在地落败在了一场正面的战斗中? 这可真是…… 太让人兴奋了。 想到这里,米娜抬起头,蕴含着火热的诚挚目光聚集在了伽呙身上。 这么多年来,她逐渐意识到自己的力量或许失去了上升的空间,因为再没有有资格指导其战斗风格的强者出现。 她的战斗姐妹没有强悍的力量,而森林中的野兽又毫无搏斗的技巧,这使得她仿佛只能依靠自己不断摸索。 而如今,有人通过和自己类似的战斗方式击败了自己,那么她一定有着自己通往更宏伟战斗殿堂的阶梯,这么一来,她的信仰将会有机会升华和提纯。 伽呙并不知晓米娜在想什么,她只知道这个面带奇异潮红的女人看着自己的目光十分甚至九分的不对劲。 有些架不住的伽呙对着还打算带着他们游览修道院各处的艾丽西亚温和地开口道: “我亲爱的艾丽西亚修女长,是否可以为我们召集此地的修女姐妹们,神皇的箴言拥有着未知的时效性,或许我们不应当继续浪费时间了。” 虽然伽呙只是想尽快摆脱米娜,但在此前带头试图阻挠伽呙等人进入修道院的艾丽西亚听来,这位活圣人似乎在隐晦地责备自己。 带着内心的惶恐,她立刻应答道: “所言极是,那么凯瑟琳,你去召集一下战斗姐妹们吧,让她们都来礼拜堂,聆听圣者的教诲。” …… 所罗门站在神皇的雕像下,看着周边带着庄重神情来到此地的修女们,那一幅幅带着些许疑惑和好奇的明艳脸庞让他感到不虚此行。 不过,为了不影响伽呙的忽悠以及身旁米切尔特效师的发挥,他还是保持了非常良好的表情管理。 深呼吸一口气后,他看向前方站在宣讲台上的伽呙,不禁有些好奇,她会怎样传达所谓的“帝皇箴言”呢? 带着见证者的心态,他饶有兴致地准备观摩接下来的演出。 伽呙抬起头,用平静的眼神注视着按照次序端坐下方的修女们。 她们此刻都好奇地看着自己,关系要好的姐妹之间时不时会悄声地呢喃细语着什么。 显然,大家都已经准备好了。 但她却没有急于开始,而是用蕴含着明亮光芒的眼眸一遍遍地扫视着聆听者们,做到和她们每个人都有一定时间的眼神注视。 渐渐的,在伽呙的沉默注视下,好奇的修女们停止了一开始的细语和躁动,她们有些无措地看着不语的圣者,不知她正在做什么。 不知不觉中,哪怕是最固执和最跳脱的修女,都不自觉地将注意力放在了伽呙身上,开始等待着她的开口。 通过沉默的力量,伽呙已经拉动了她们的心弦,每个人都在自己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成为了她最迫切的听众。 就在这沉默即将引发弹反效应时,伽呙行了一個天鹰礼,随后用蕴含力量的中性嗓音开口了: “感谢神皇的安排,愿祂见证,今日我将传播真实的箴言。” 这是一句免责声明,伽呙此刻并没有声称自己所言是神皇的箴言。 已经事先进入状态的修女们不自觉地重心前移了些许,就连六大修女中仍心有芥蒂的几位也都忍不住畅快心扉地倾听。 “今日,我以三个问题开篇。其一,何为信仰?其二,为何信仰,?其三,如何信仰?” “信仰是一种渴望,是一种向往。当神皇的光辉普照人类之后,凡世之人都会自发地赞扬和尊敬人类之主,赞颂祂守护人类的壮举,信仰就此产生。” “然而,我们歌颂神皇,赞美神皇,这都只是信仰的形式,并非信仰的成因,真正驱使人类信仰黄金王座上的人类之主的原因,是混沌大敌和异端异形的阴霾。” “当长夜不明,我们迫切地渴望那位曾经几近拯救人类的存在重新降临,这种对于祂的渴望和向往成为了我们美好夙愿的寄托,也是我们信仰神皇的缘由。” “因此,信仰无贵贱,为神皇塑造行星规模的神像是信仰,为神皇用铁片打磨一块粗糙的天鹰是信仰,当然,为神皇献上武力和肉身的磨砺也是信仰。” 说到这里,伽呙顿了顿,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但是,信仰有对错。” “当人们把自己的夙愿寄托在神皇之上时,他们的信仰本身就和自己的愿景挂钩了。” “但真正纯粹的信仰,应当和神皇的愿景相称。” “神皇最大的愿望,就是他的子民可以摆脱外敌的袭扰,实现美好的幸福。” “祂不需要我们为其塑造华美的雕像,不需要我们举一个星区之力为其打造颂声回荡的主教世界,不需要我们歌功颂德,因为祂的愿景不在于此。” “因此,如若我等真正的信仰神皇,那么就应该诛灭异形,荡平寰宇。 “以剑与火,焚异端之地。以彼之烬,沃泱泱星海。” “这是神皇昔日的努力,更是我们从今往后需要付诸的奋斗。” 216 帝皇:我没意见 伽呙的言语宛若一块块巨石,狠狠轰击在了修女们的内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这番言论不能说是惊世骇俗,只能说是撕经毁典。 根据国教的主流思想,从来没有对信仰神皇有过任何定义,只是坚称这是每个帝国子民的义务,并且要求人们为之付出一切。 神皇是伟大的,因而人们必须用宏伟的事物去侍奉祂。 无论是行星规模的神像,还是汇聚了无数财富的主教世界,亦或是一座完美而又充斥着诵经之声的城市,都是神皇的贡品。 人类之主为人类付出了一切,人类也应该以一切来供奉祂。 作为国教的一个分支,帝皇的女儿们对这个理论深信不疑,虽然圣莱奥的环境和资源无法使得她们塑造宏伟的神殿,但她们依然会用肉身的苦行来表达内心的虔诚。 而如今,伽呙却声称这种倾注了大量资源的供奉之举是错误的? 这怎么不使得修女们感到震惊。 事实上,伽呙很想说,国教的本质就是错误的。 当初国教的设立是为了使得人类的思想被帝皇的光辉保护,避免人们在昏暗的长夜里逐渐被至高天的邪祟吞没。 但当一个统领了全人类思想的组织出现,那么其某种意义上就掌握了天大的权力。 权力导致腐化,绝对的权力导致绝对的腐化,时至今日,国教带给帝国的负面效果实际上很大程度上大于它的正面作用。 帝皇曾经极力避免人类在愚信中堕落,但是在他为了子民付出一切后,他却在宛若刑具的黄金王座上接受着来自帝国人民的信仰。 这是怎样的黑色幽默。 不过,伽呙明白,现如今的国教已经成为了人类帝国的动脉,一味的根除只会诱发更大的混乱,况且这些年来,正是依靠着人民的信仰,人类之主才能逐渐拥有足以和灵魂之海中的邪祟相抗衡的神力。 事到如今,国教需要被改变,而不是被一鼓作气地铲除。 伽呙看着眼神惊疑不定的修女们,知道是时候在她们的思想钢印上敲下重锤。 她能看出,修女们因为如今自己“活圣人”的身份而在逐渐接受自己的声论,毕竟她所言皆是切实的真理。 “帝皇的女儿们,我想告诉你们,事实上,你们的信仰也有着过错。” 此言一出,原本略微出现骚动的修女们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她们默默地看向伽呙,虽然暂时没有表露什么,但伽呙深知自己的言语已经刺痛甚至触怒了她们。 但她需要继续: “艾丽西亚,告诉我,你们为什么要磨练自己的武力,为什么要让肉身处于苦行中。” 艾丽西亚的呼吸在压抑的恼怒中变得急促,她太阳穴中的血管鼓动了几下,而后深吸一口气,沉声说得: “为了侍奉神皇,为了随时消灭神皇之敌。” “那么,神皇之敌在哪?” 伽呙的这句询问让艾丽西亚陷入了一瞬的迷惘。 是啊,神皇之敌在哪呢? 没有给她自行思考的机会,伽呙抓住艾丽西亚一瞬的内心裂隙,猛然一拍宣讲台,在宛如惊雷的声响中厉声呵斥道: “神皇之敌在哪?神皇之敌在太平星域的光环群星中,那里伺机而动的长耳异形无时无刻不在掠夺着神皇的子民,吞噬他们的灵魂,让他们饱经痛苦的同时失去魂归黄金王座的机会。” “神皇之敌在朦胧星域的恐惧之眼内,来自旧夜和六千年前的浑沌叛徒大敌不断尝试突破卡迪安的防线,每时每刻都有数以万计的士兵惨死在对抗它们的前线上。” “神皇之敌无处不在,但唯独不在圣莱奥上。而姐妹们,你们做了什么?在其他帝国子民抛头颅洒热血时和森林中的野兽嬉戏,并将其称之为笃信大会?” “现在告诉我,艾丽西亚,你们的信仰正确吗!” 伽呙本身的言语就有着天赋能力的加持下充满蛊惑力,而此刻激昂的演讲方式更是直接击溃了艾丽西亚的心防。 这位修女长觉得自己如置冰窟,一种源自灵魂的战栗随之而来。 她们在圣莱奥上偏安一隅,自诩为帝皇的女儿,自认为在为其奋战…… 但到头来,却只不过是自我感动而已。 惭愧的泪水在她秀丽的眼眶中聚集,她用蒙着水雾的眼眸看向神皇雕像下的伽呙,双膝于一瞬间伏跪下来。 “那我们……该怎样履行自己的信仰,该怎样赎罪呢……” 她望向前方,喃喃地问询道。 随着艾丽西亚的伏跪,其余同样被震撼的修女也纷纷跪下,仍有顾虑者也在此等情景下不得不跟随着众人伏跪。 “神说,追随他的脚步,遵循他的言行,效仿他的所为。” 伽呙看着齐刷刷跪下来的修女,心里有点发懵,觉得自己是不是忽悠过头了,不过她表面仍不改色,侃侃而道: “神皇在大远征时,将真理传遍了每一片寰宇,而如今你等想要赎罪,就需要将真正的信仰也传播出去。” “跟随我离开这里吧,你们磨练了数个岁月的肉身正是为神皇而奋斗的资本,你们坚毅不拔的内心正是履行正确之举的依仗。” “拿起武器,去和神皇之敌搏杀,将流着腐败脓血的异端异形驱逐出帝国的世界。” “穿上甲胄,在无尽星辰中战斗,收复人类的失地,将神皇的仁爱和拼搏之光洒满目光所及的每一寸土地。” “切记,你们要为了真正的信仰而战,要为了神皇的子民而战,要为了仍在苦痛中呻吟的人类文明而战。” “所谓国教,只是信仰的附庸,所谓帝国,只是子民的载体。” “切记,你们真正效忠的只有对神皇不变的信仰,以及神皇曾经耗尽一生去保护的人类子民。” “一言蔽之——为信仰而战,为人民服务。” 慷慨陈词之后,她猛然回首,看向帝皇的雕像,高声呼喊道: “伟大的神皇啊,如若我正确地传播了箴言,那么请给予我回应吧。” 说罢,她瞥了一眼听得津津有味的特效师米切尔,提醒他赶快完成忽悠的最后一步。 就在礼拜堂中伽呙激昂声音的回响尚未消散时,璀璨的金光突然从帝皇的雕像上绽放而出。 正准备施展灵能的米切尔呆呆地看着这一幕—— 这,这不对吧? 他还没开始呢。 217 圣伽呙 温暖而又夺目的金光绽放,照彻了原本昏暗的礼拜堂。 柔和的金光从每个人身上拂过,好似母亲的怀抱般温暖,一瞬间,无论是站着的三人,还是伏跪的诸位修女,都在此刻看到了屹立于凡世的太阳。 伽呙懵了——米切尔的特效这么利害吗?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这是人为的现象,她都以为这是帝皇爷真的显灵了。 已经被伽呙所言折服大半的修女们此刻再也没有任何质疑的念头,她们虔诚地朝着散发金光的神像行天鹰礼膜拜。 她们为了履行对神皇的信仰,在圣莱奥上苦修了许久许久,而今,在伽呙的点拨下,她们终于得见明路,也终于一窥神迹。 艾丽西亚的泪水再也难以遏止,娟娟清流自其脸颊滑落,淋漓在青石铺就的地面上。 其余极度虔诚之人也纷纷垂泪,在她们看来,神皇并没有因为她们错误的信仰而抛弃她们,祂依然爱着她们,纵使其肉身被囚禁在永恒的刑具上,也愿意于此刻降下一缕照彻苦难的光辉。 柔和的金光仿佛知道她们的愧疚,温柔地自她们的脸上抚过,将信徒们的泪水蒸腾而尽。 或许,祂并不想让自己的孩子们沉溺于痛苦中。 只要向前而行,只要向光而动,祂都会无偿地支持与爱着他们。 虽然在修女们的眼中,这段时间无比漫长,但是事实上金光并没有持续太久。 某些阻碍使得这缕金光很难继续维持下去,它在即将消散时,再次不舍地从每个孩子身上略过。 最终,金光缓缓律动,一道平和而又充斥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之声从中传出。 虽然它实际上并不洪亮,但在每位闻者的耳中,它都宛若黄吕大钟一般亘古绵响,随着人心的颤动而旭旭开口: “圣伽呙……” 没有过多的言语,这三个字,已经代表了一切。 与此同时,系统的提示音再次在伽呙耳畔响起: 【肉圣者,余毒不侵;心圣者,靡音不惑。完成成就{活圣人}】 【奖励天赋{神圣庇护}:星炬之光普照的宙宇内,任何实质伤害性的亚空间邪法对你无效。】 【系统新目标已设立:诛灭范迪尔,结束血腥统治】 随着系统的提示音隐去,那金光和威严之声也同时消散。 伽呙感到迷茫——刚才一系列事情信息量有些大啊。 还有,米切尔什么时候可以用灵能搞出这种排场了,还带触觉和音效的。 想到这里,她再次看向米切尔。 然后她就看到了一张眼珠子都快蹦出来的震惊之脸。 米切尔感受到了伽呙有些懵逼的目光,于是他依然保持着那个表情回头,过了半响,才说出一句话: “神皇在上啊……” 听到从来不大相信国教的米切尔如此开口,伽呙原本放下的心和过山车一样飙起来了。 能使得米切尔如此反应,真相很显然只有一个—— 难不成刚刚真是帝皇爷显灵了? 伽呙惊骇的内心一瞬间陷入了空白。 某种意义上,这还是她第一次和那位黄金王座之上的人类之主打照面。 虽然看情况,帝皇并不介意自己扯虎皮忽悠人的行径,甚至颇为赞赏,但还是让她感到一阵脊背发寒。 她再一次深深认识到了这个世界的基本规律。 信仰拥有力量,思想拥有重量,灵魂的所思会在彼岸掀起波澜,而至高天中的存在如若愿意,便可以追寻这些波澜。 虽然在这个时代,天堂之战遗留的黑石阵列依然存在,现世和彼岸的帷幕仍然牢固,但对于那些拥有神格亦或是正在攀登神位的存在来说,这层帷幕也只是较为棘手而已。 所幸,帝皇的出现显然没有带着丝毫恶意,并且似乎有某种提醒的意味。 外加系统还给予了自己可以抵御亚空间邪法的天赋,这使得伽呙的安全多了几分保障。 “圣伽呙阁下,请您带领我等淬炼真正的信仰,完成帝皇的女儿们的赎罪吧。” 艾丽西亚抬起头,此刻的她再也没有半分软弱,对于以往行为的羞愧化作了不熄的火焰,在其眼眸中熊熊燃烧着。 她渴求救赎,渴求赎罪,渴求用自己的火焰焚尽神皇之敌,渴求于信仰的笃行中实现灵魂的升华。 昔日的帝皇女儿们偏安一隅,无视了帝国子民的苦难,如今的她们将成为神皇惩戒罪恶的利刃,为人类灭杀诸敌。 伽呙看着艾丽西亚,看着其身畔的其他五位大修女,看着她们身后露出同样坚毅光芒的帝皇女儿,一瞬间,她胸膛中的火焰似乎和她们产生了共鸣。 所罗门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原本吊儿郎当的气质荡然无存,严肃的神情浮现在这位船长的脸庞上,此刻的他就如其带领命运之矛突破亚空间漩涡时那般坚毅。 在他眼中,伽呙和修女们不再是分开的个体,而是一个联合的整体。 原本渺小的个人在此刻凝聚起来,化作了一个拥有强大力量的巨人。 正如伽呙在克劳伦德曾经仰望星空时所想的那样,在这个世界,个体的力量是渺小的,凡人更是脆弱不堪的。 但当人们因为一个共同奋斗的目标结合起来,当志同道合的袍泽相依而起,那么人类的群体将会实现蜕变。 伽呙感受着这种恍若一体的感觉,她在此刻感受到了巨大的力量在身旁涌动。 并且,这股力量并不是受限的,它存在着让人惊叹的潜力,就好似凝聚的火堆,只要不断有点点星火汇入其中,就会无限增燃绽放。 修女们抬起头,注视着圣伽呙。 她们在等待这位告知她们神皇箴言的圣者发号施令。 伽呙感受到了她们的等待,于是缓缓地说道: “那么接下来,我们要做的事情很简单。” “那便是什么也不做。” “大家一如既往地行动即可。” 艾丽西亚懵了,活圣人大人不是才说要让他们改变信仰的方式吗? 看着修女长呆呆的双眸,伽呙的双眼微微眯起: “因为我们要在这里等一个人。” “那便是如今最大的神皇之敌,正在用血腥之手折磨人民的残暴独裁者——高治·范迪尔。” 218 范迪尔的仁义 满天的黄沙在呼啸的狂风中席卷天地,为人声鼎沸的广场增添了些许萧瑟。 是啊,人声鼎沸。 为什么他们会聚集在这里呢? “都给我抬头挺胸,看向苍穹,伟大的高治·范迪尔即将自此经过,你们这些贱民渣滓,不要因为你们的衰样给星球带来祸端!” 一名衣衫褴褛的下巢工人抬起头,茫然地看着站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上,用伺服头骨呵斥号令着他们这些贱民的星球主教。 那可是货真价实的塔尖大人物啊,为什么会屈尊来到这处中巢的广场上。 工人感到茫然,但并没有过多地思考。 因为他的肠胃此刻正如野兽般嘶吼着。 饥饿,难以忍受的饥饿如附骨之蛆,不断啃食着他的内心。 他不知道为什么这里聚集了这么人,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向那位高治·范迪尔表达自己从来不存在的敬意。 他只知道,自己今天如果不工作满十六个小时,那么接下来三天就拿不到半块淀粉糕,到时候他、他的妻子以及他活下来的三个孩子都会忍饥挨饿。 但是奇怪,自己就算填饱了肚子,又能做些什么呢…… 自己的孩子长大后,又会做些什么呢…… 工人宛若鹅卵石般粗糙麻木的眼眸颤动了一下,但很快他就停止了这种思考。 因为他实在太饿了。 饥饿,压迫了思想的产生。 饥饿,使得他只剩下机械的本能。 “就是现在,用尽你们的全力,对着天空呐喊,歌颂伟大的不朽领袖,我们心中的太阳——高治·范迪尔万岁!” 悬浮在广场上的伺服头骨们发出星球主教的嘶吼声,工人下意识地开口,沙哑地轻喊着: “高治·范迪尔万岁……” 他想喊得更大声一点,毕竟服从似乎已经刻在了他的基因里。 但他真的太饿了,饿到就连呼吸都要节省力气。 所幸,周边没有人会因此而怪罪他。 毕竟,整个广场上,除了那些屈尊来到这里的上巢大人物和塔尖老爷们,没有人有多余吃饱饭的气力发出震耳欲聋的呐喊。 …… 深黯的星海中,由数艘舰船组成的舰队正在航行。 事实上,这些舰船只是一支宏大舰队的一部分,在它们周边,还有来自帝国海军的数十艘战舰呈散布状排列护航。 这便是范迪尔的圣堂舰队。 虽然有海军将领对于这种强行抽调走太阳星域防卫舰队的行为颇为不满,但在反抗者都被处以极刑之后,范迪尔依旧还是如愿以偿地构建了这么一支规模庞大的队伍。 毕竟,他十分担心有人会对自己这个尽职尽责的至高领主兼任国教教宗不利。 此刻,在最中心名为“光辉之音”的战列舰上,范迪尔正端坐在柔软的座椅上,在众多弄臣以及护卫的簇拥间,紧盯着面前的投影仪。 在无数漂浮的画面上,舰队所经过的每一处殖民地上的人民都在竭诚欢迎自己这位伟大高尚的领袖。 “高治·范迪尔万岁!” “高治·范迪尔万岁!” “……” 范迪尔听着音阵通讯器传来的声音,虽然由于天文尺度的距离阻隔,音画不同步的现象极为严重,但教宗依然津津有味地观摩着。 他在神圣泰拉上日理万机鞠躬尽瘁,就是为了治理帝国的疆域。 而这些贱民既然享受了他的德政与恩惠,就应该对他顶礼膜拜,对他感激涕零。 上百个帝国世界的歌颂声不断汇聚到范迪尔面前的设备上,让这位泰拉至高领主感到极大的满足。 是啊,自己现在是国教教宗,是泰拉至高领主,是整个帝国的核心和首脑。 整个帝国都要遵循他的意志,正因如此,他在此刻已不再是凡夫俗子: “我,即是凡世之神!” 范迪尔露出狂妄的笑脸,对着面前那无数世界的投影伸出他那不知道沾染了多少鲜血的双手,仿佛要将它们牢牢握在手里。 突然,原本还在神经质般狂笑的范迪尔脸色骤然一变。 周边,原本服侍他的弄臣与侍从见此情景,心瞬间凉了一截。 他们深知,当这个疯子突然情绪改变时,那么多半又有人要成为他无尽血债中的一员。 范迪尔伸出干瘪粗糙的手指,颤抖着指着面前的投影仪器,癫狂地嘶吼道: “不对!” “数量不对!” 还没等周围惶恐不安的人们意识到什么数量不对时,这位自诩为人间神的教宗从座椅上站起,猛地凑近了投影仪,再次浏览了一遍那些不断更迭的画面。 这一次,他确信了自己的判断: “我们刚才经过了一百三十二个世界,而这里只有一百三十一个画面……少了一个殖民地的画面……” “给我查!” 范迪尔的追随者们在心中咒骂起来——这个疯子总是会在这种地方有着超人的敏锐力。 经过一番仔细地信号来源筛查,一位部下战战兢兢地汇报导: “尊敬的伟大人间神,我们无上的至高领主,您洞若观火的慧眼着实令人敬佩……” “确实有一个殖民地没有举行对您表达敬意的仪式,不过那个世界有一些特殊。” “其名祖洛斯,乃是一支阿斯塔特战团的家园世界,想来可能是正在进行某些特殊的仪式活动,所以无法表达他们对您的钦佩。” 他看着额头逐渐冒起青筋的范迪尔,咽了咽唾沫,而后一咬牙,尽量放低姿态地恳求道: “哦,您的心胸如星海般广阔,眼下要不暂且不计此事,等我们派出专员诘问其总督后,再让他们做出相应的补偿……” 他的话语还没说完,脑壳就在暴怒的范迪尔的权杖下破碎。 范迪尔高举手中沾染着血肉的权杖,如野兽般咆哮道: “给我立刻掉头!” “那个敢对我大不敬的世界,想来已经发生了无法容忍的异端叛变。” “此次圣堂巡游,便是为了彰显帝国的威严,既然如此,就不能容忍异端行径的发生!” “是叫祖洛斯吗。” 范迪尔的声音变得阴冷起来: “给我灭绝令……” …… m36时期,火鹰战团的家园世界祖洛斯,这个曾经抵御过三次恶魔入侵和无数次混沌袭扰的坚韧世界,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被范迪尔的圣堂舰队实施了灭绝令。 以一百零七亿人的性命为代价,高治·范迪尔向整片星海昭示了自己绝不容许被侵犯的神圣权威。 在做了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后,范迪尔心满意足地重新调遣自己的仁义之师,一边听着沿途世界的真诚颂歌,一边继续朝着圣莱奥的方位进发。 219 教宗的降临 “米切尔,我的计划会成功吗?” 在修道院的二楼休息室内,伽呙又一次询问了米切尔这个她已经不记得询问了其多少次的问题。 米切尔有些无奈地闭上凡俗之眼,在无视时空迷雾的亚空间之目的窥视下,那复杂至极的因果之丝依然给出了同样的答案: “神圣的剑刃将划破虚伪的谎言,届时暴虐的君王会发出凄厉的哀嚎。” 伽呙皱起了眉头,这个回答未免太谜语了一点,虽然看情况范迪尔似乎会遭重,但具体会不会死在圣莱奥却难以判断。 但无论如何,她都要试一试。 只要能够在这里杀死那个疯子,那么帝国就会少被其祸害一段时日。 她甚至有些担心,自己在圣莱奥上待了这么久,那个疯子不会又整了什么大活吧? “不过,根据艾丽西亚的消息,那厮在我来到圣莱奥前就已经动身前往这里了。” “既然是在路上,那么他应该不会做什么惹得天怒人怨的逆天事情吧?” 伽呙如是想着,目光看向了休息室的窗户之外。 修女们正穿着修身的衣裳,在晨雾间进行着日常的训练。 虽然伽呙很想加入她们的训练队伍,毕竟自己的{全面进化}使得她现在一天不锻炼三十个泰拉时都会全身难受,但由于担心自己身上的黑色甲壳接口会暴露在外,所以她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话说,所罗门怎么还没有发信号啊,范迪尔这厮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来啊。” 伽呙有些懊恼地抱怨道,长期在圣莱奥待着,她都感觉自己逐渐要变得佛系了。 …… 圣莱奥的外空轨道上,一艘小巧的舰船正顺着引力牵引缓缓漂移着。 这艘悬停的深黄舰船通过其优美独特的流线外形不难看出,正是命运之矛号。 “俺寻思,把发动鸡涂成红色儿,那么俺们就会跑得贼拉快。” 对于提出奇思妙想的兽基米德,所罗门无奈地点点头。 看着高兴地去找油漆桶的兽基米德,所罗门揉了揉太阳穴。 只要这绿皮不在那偷偷拆运输机的零件,那么它想干什么他都不会有意见。 打发走绿皮后,他又询问了一下医疗室那边的负责者,不出意外的,霍恩委员还没有打赢复活赛。 不过得益于他的奇怪教导,小妮娅最近成功自学了他所留下的政委册子,现在经常在下层甲板以奇怪的方式传播着和那里不太匹配的思想。 “有约翰逊他们看着,妮娅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所罗门自言自语着,而后再次看向了前面的鸟卜仪。 既然其他事情做完了,那么按照流程,现在自己只需要在这盯着梢就好了。 按照伽呙的说法,那位名声有那么一点点不太好的教宗兼高领主,高治·范迪尔在到来时必然会带着一支舰队。 虽然她也不知道具体的舰队规模,不过其大致猜测下对方应该不会少于七艘。 这个规模的舰队并不常见,因此所罗门已经百无聊赖地在船上等了许久许久。 就在他以为今天会和以往一样,准备趴在船长椅上小憩一会时,鸟卜仪突然传来了提示声。 所罗门无奈地睁开刚闭上的眼睛,打了一个哈欠,慢悠悠地走到鸟卜仪前,一边揉着眼睛,一边查看全息投影屏的情况。 虽然圣莱奥属于鸟不拉屎的地方,但好歹也算是个星图上有标记的农业世界,因此路过此地的商船队并不在少数。 或许,这又是一次乌龙吧。 “叮咚。”五个红点出现在投影屏上。 所罗门眼眸微动,难不成这次真是了?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叮咚”,又有六个红点出现在了屏幕上。 “十一个,看来是了。” 所罗门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右手立刻伸向音阵通讯器,准备给伽呙通风报信。 就在他手指刚接触到通讯器的一刹那,“叮咚”,又有几个红点再度浮现。 所罗门愣了一下——这船是不是有点多啊。 突然,他的眼眸骤然收缩,刺眼的红光倒映在他的瞳孔中。 原本因为终于等到目标到来而兴奋嘈杂的舰桥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惟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发出: “叮咚。” “叮咚。” “叮咚……” …… 正在观看修女们训练的伽呙无聊地打了一个哈欠,就在她打算辞别米切尔,回自己房间睡回笼觉时,其耳畔的通讯微珠突然响起。 伽呙错愕地抬起头,米切尔看见她的这幅表情,立刻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边来消息了?” 伽呙点点头,而后抬起右手,接通了通讯微珠。 下一刻,所罗门无比严肃的声音从中传来: “你说的范迪尔的舰队应该是来了。” 伽呙闻言顿时高兴起来,这下终于结束这无聊的等待了。 强压下内心难以遏止的喜悦,她深吸一口气,询问道: “怎么样,对面具体来了多少艘船?” 她虽然知道范迪尔会来寻找战斗修女,但并不清楚具体的舰船数目,毕竟这段历史在前世记忆中属于极其偏僻的信息,诸多细节完全没有记载,而有文字记录的很多情节她的记忆也并不是特别清晰。 “截止我离开观测范围为止,一共出现了二十七艘舰船。” “多,多少?” 伽呙愣住了——这个数目不对吧? 范迪尔把太阳星域的防卫舰队都搬过来了? 在短暂的思考后,她又很快发现了另一个问题: “什么叫离开观测范围?” “我又不傻,那么多船,我这叫战略迂回,保存有生力量的同时在不远处等待接应凯旋的你们。” “好了,为了防止对面捕捉到我的音阵来源,先不说了。” “加油,圣伽呙!” 随着音阵通讯的切断,伽呙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与此同时,天空中突然出现了巨大的黑影。 感受到光线的黯淡,正在操练的修女们和伽呙等人都迷茫地抬起头。 只见在无尽云层的上空,一个庞大的黑影正在缓缓移动着。 还没等众人意识到那是什么,巨大的声音从黑影的方位传来: “我等代表伟大教宗,人间之神,无上的高治·范迪尔的意志而来。” “三天,还有三天,人间神将会莅临此地。” “帝国世界圣莱奥的所有臣民听着,接下来我等会指定十二处集结点,而你们需在三天内抵达集结点,恭候教宗大人的降临。” “切记,如若不敬,神的怒火将会降下。” 220 范迪尔的仁德 圣莱奥的行星总督跟随着惶惶不安的人群,一同聚集在平坦的草原之上。 这位左眼被红色义眼取代,头顶锃亮光滑,身体宛若小山一般肥胖硕大的总督大人此刻一改往日的傲慢,豆大的汗滴自额头上渗出。 能让他如此惊慌失措的原因只有一个——那便是帝皇的女儿们的缺席。 他抬起头,看着云层上空缓缓移动的可怕黑影,不禁咽了咽唾沫。 那些拥有可怖火力的巨大战舰已经包围了圣莱奥,其上整装待发的星界军战士告知了这位行星总督,高治·范迪尔此行就是要与那些在修道院中常年磨砺苦修的修女们会面。 但是当自己去上门哀求对方时,她们却毫不留情地拒绝前往聚集点等候教宗的命令: “范迪尔的存在就是对我等信仰的亵渎,我们绝不会和那个双手沾满鲜血的疯子会面。” 对于那些有着可怕战斗力的女人,他也没法强求,只能战战兢兢地在此地等候,希望那位教宗大人不会将怒火牵连到自己身上。 想到这里,他对着身旁的仆从低吼了一声,失神的后者过了半响才反应过来,缓缓抬起手帕,为其擦去脸上密布的油汗。 行星总督尚且如此举足无措,更别说那些根本不知晓内情的民众了。 自幼在这个落后农业星球成长的平民们从未见过能够遮蔽天空的巨舰,这种被他们视为神迹的恐怖现象使得他们根本抬不起丝毫的反抗念头。 他们如同被驱赶的鸭群,带着恐惧与不安,顶着头顶那阻隔了恒星之光的巨大阴影,在十二个被璀璨光柱标记的聚集地处集合。 值得一提的是,在民众在奔赴聚集地的过程中,圣莱奥的野兽们和过节一样开心,人类自助吃了一個饱。 幸存者们仰望着那宛若死神一般的黑影,在手足无措的恐惧中等候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终于,当再也没有人能够活着穿过满是野兽的森林时,三天期限已到。 随着第七十二个泰拉时的到来,神圣的颂歌从天穹之上传来。 在圣洁的圣徒合唱中,无以计数的伺服头骨自云层中飘逸而下。 它们分布排列在十二个聚集地的上方,开始认真地扫描下方的存活人数。 一个个数据被它们统筹集合,最终汇入了无尽的高空中。 范迪尔注视着眼前的全息显示屏,漠然的眼神注视着下方传来的统计人数。 随着其上的数字不断增加跳动,圣莱奥居民的命运仿佛在此刻走向了抉择。 终于,当一切尘埃落定时,范迪尔轻声念出了那个数字。 “很好……算上三天内意外死亡的百分之十七的人口,圣莱奥的居民基本已经遵循我的意志,虔诚地聚集了起来。” 范迪尔露出欣慰的笑容。 “这是一个虔诚的世界……尤其是这里还诞生了帝皇的女儿。” “那么,为了彰显我的慈悲,从今往后此地除了人口税,其余资源的什一税都不用缴纳。” 这还是范迪尔第一次说出这么拟人的话语,以至于他的部下都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过了好一会,才有人连忙回应道: “遵人间神的旨意,您的慈悲将被帝国子民传唱歌颂,直至千秋万代!” 范迪尔满意地点点头,而后对着身旁的人摆了摆手。 心领神会的侍从们立刻抬起其座位的底座,而后快步朝机舱奔去…… …… 在响彻寰宇的高昂颂歌中,遮蔽了圣莱奥天空的圣堂舰队开始对着无人深空火炮齐鸣。 地面上,圣莱奥的居民们在云霄之上毁天灭地的巨响下惊恐不已,纷纷伏跪在地面上。 更有甚者,尤其是那些在经历三天的奔波而身心俱疲之人,直接在可怖的炮火声中心肺骤停,惨死当场。 稍微胆大之人微微抬起头颅,却看见了恐怖的景象。 无尽的天火在昏暗的苍穹上浮现,犹如恒星的坠落,迸发出白热的光辉。 胆敢注视这一情景者无一不在哀嚎间捂住双眼,那足以灼烧黄斑的毁灭光辉让这些凡人付出了流血的代价。 此刻,就算是仇视范迪尔之人,也不禁发自内心地认同一件事,那便是这位至高领主似乎确实有着神的力量。 不知几时,撕裂耳膜的轰鸣声停歇,能够灼烧双目的天火消散,沦为背景音的圣歌再度清晰响起。 下一刻,伴随着撕破空际的尖啸,一台宏伟的大型运输机自遮蔽天日的阴影云层内降下。 “轰!” 在转瞬间,这台运输机就迅速地砸落在密集的人群中。 血舞弥漫,肉酱四溅,在尚有一息者的哀嚎以及天穹上圣歌的合奏中,运输机的舱门缓缓打开。 由于来不及躲避运输机的人群染红了地面,使得仆役们免去了铺设红地毯的工作。 就这样,高坐在柔软轿子之上的人间神,在侍从们的托举下,正式踩在了圣莱奥的土地上。 “伟大而又不朽的人间神,您的慈悲之光照彻了圣莱奥,对于此地的平民来说,这是何等的荣幸……” 行星总督以与身材极不相称的速度奔跑到范迪尔的轿子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强忍着恶心无视了几条飞溅到他身下的残破肢体,高声赞美着眼前的教宗。 范迪尔并没有理睬这位行星总督,他干瘪的眼皮轻抬,扫视了一圈周围,但除了惊恐不安的平民外,他并没有看见他最想看见的身影。 于是,他沙哑着开口,问出了一个让行星总督心肺骤停的问题: “帝皇的女儿们呢?” 行星总督的额头如瀑布般开始淋下汗滴,他支支吾吾了半天,最终较为委婉地说道: “艾丽西亚主教女士声称她们正在进行一项祈祷仪式,所以暂时不能离开修道院,不过她们很欢迎教宗您的来访。” 说完这句话,他感到心都凉了半截。 虽然祖洛斯的消息已经被一些明事理的星区总督刻意压制,但还是早就传到了他的耳边。 连阿斯塔特修士的家园世界都会被这个疯子一言不合毁灭,还有什么是他做出不来的? 就在行星总督思考着自己应不应该立刻自杀寻个痛快时,出乎他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范迪尔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微微点头,而后对着他说道: “我知道了。” 说罢,他一声令下,而后浩浩荡荡的寻访队伍便朝着修道院的方向进发了。 事实上,这是范迪尔对于修女们的怀柔政策。 在他看来,下令减税也好,不连坐杀死行星总督以及这个聚集地的所有民众也好,都是自己展示仁善的手段。 想必,自己如此仁德的举动,必然可以让那些传言中思想保守固执的修女们放下戒备之心。 而且,就算她们依然戒备又如何? 想到这里,范迪尔摸了摸自己怀里的玫瑰念珠,露出得意的笑容。 221 教宗的表演(3000) 艾丽西亚看着依然被阴影笼罩的天空,听着自聚集地上空随风飘来的缕缕圣歌,回忆起刚才险些晃瞎修女们眼睛的恐怖天火和震人心魄的骇人惊雷,不禁感叹起来: “是啊,我当时怎么没有想到呢,范迪尔那个混账如果降临圣莱奥,必然会有着巨大的排场啊。” 表情萎靡不振的阿拉贝拉抽了抽嘴角,有些不满地哼道: “艾丽西亚女士,我记得我提醒过你了。” 艾丽西亚轻咳了两声,而后严肃地看向阿拉贝拉: “阿拉贝拉,愿神皇怜悯,你这次笃信大会排名倒数第一啊,我要考虑是否要解除你大修女的职位,然后把你分配给凯瑟琳管理了。” 本就精神不振的阿拉贝拉顿时更加悲伤起来。 由于伽呙的出现扰乱了她的狩猎计划,导致阿拉贝拉完全没有猎物的分数,因此在笃信大会中毫无疑问地位居末尾。 还没等二者继续开口交流,一个修长高挑的身影眨眼间便翻越了高耸的修道院围墙,灵巧地落在了艾丽西亚面前。 “米娜,他们来了吗?” 艾丽西亚收敛了轻松的神情,取而代之的是严肃与难以抑制的愤怒。 那个双手沾满鲜血的暴虐无道之君,自诩人间神的高治·范迪尔是活圣人正式指认的神皇大敌。 他依靠着残忍的手段站在了不属于他的位置上,并且还试图招揽帝皇的女儿们。 这是何等的亵渎! 但眼下,她不得不强忍着厌恶,默许那个混账玷污神圣的修道院。 毕竟,那個疯子一旦没有如愿,那么必然会迁怒于圣莱奥的平民。 况且,目前的一切,都在活圣人的计划中发展。 想到这里,她瞥了一眼不远处的礼拜堂。 深吸一口气后,她召集了所有大修女,穿上了传统的修女服,在修道院的大门前等待着。 不多时,随着森林中传来朦胧的鼓乐声,艾丽西亚感受到了地面的震颤。 在金铁的交鸣中,荷枪实弹的星界军先锋部队踏着整齐划一的步伐,自森林内鱼贯而出。 他们麻木冷漠的眼神以及胸前耀眼的血字勋章都证明了一件事——这群星界军都是精挑细选的杀生如麻者。 他们漠视生命,只服从命令,并且在范迪尔设立的军功制度下极其忠诚于他。 这便是范迪尔的底气之一,除了被其牢牢把握的圣战骑士团,他还在星界军和帝国海军身上投入了大量的资源。 不管那些愚民们作何感想,只要一部分官员站在自己利益网络上,外加星界军和帝国海军的支持,那么他大可以高枕无忧。 唯一让他寝食难安的,是火星铸造将军以及阿斯塔特的暧昧态度。 根据以往高领主独裁的教训,高端战力往往是最重要的。 虽然他手里可以调用一些刺客,但是如果没有类似阿斯塔特战团这般的大规模精英战斗单位,那么他很可能会被一些反对派的斩首行动杀死。 这便是范迪尔意图招揽帝皇的女儿们的重要原因。 充斥着冷冽杀气的星界军包围了修道院,见此情景,米娜的额头青筋渐起。 艾丽西亚用眼神抑制住了米娜的杀戮欲望,而后默默地注视着森林中鼓乐声的来源方位,等候着那位教宗的到来。 不多时,随着悦耳的声乐不断增强,一颗颗树木缓缓地倒下。 在被砍倒的树木蔓延而成的道路上,由众多仆役高举的轿子在大作的鼓乐中显露了身影。 艾丽西亚注视着那侧躺在柔软座椅上的高帽之人,脸上难以遏止地露出憎恶之意。 见此情景,周边的星界军立刻举起手中的爆矢枪,巨大的枪口对准了这位从不掩饰内心想法的修女长。 米娜下意识地弓起身子,如野兽般凶残的眼神扫向周围的星界军,其余的大修女们也都不露声色地绷紧了浑身的肌肉。 在一片和谐的氛围中,范迪尔来到了艾丽西亚面前。 范迪尔眼眸轻移,而当其留意到这位修女长的目光后,他便已经有了心数。 “放我下来吧。” 范迪尔做出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举动。 仆役们呆愣了一下,这还是范迪尔第一次提出这种要求。 过了半响,他们才慢慢地放下轿子,而后恭敬地站在教宗的身旁。 或许是太久没用自己的腿走路了,范迪尔的起身有些踉跄,不过在侍从的搀扶下,他还是成功地亲身走到艾丽西亚面前。 他看着有些惊诧的艾丽西亚,淡笑着说道: “愿神皇祝福你,艾丽西亚主教。” 随后他扭头看向同样感到惊讶的大修女们,高声说道: “神皇在上,我亲爱的信仰姐妹们,你们似乎对于我有些误解。” 说罢,他瞥了一眼身后的星界军,原本举枪的士兵立刻收起武器,立正站好。 “我知道,外界充斥着对我的污蔑言论,愿神皇宽恕那些恶意的谣言散播者,但是事实上,那都是异端敌人对我的攻击。” 他露出诚恳的神情: “你们仔细想一想,那些可憎的罪行,怎么可能会是一位正常的至高领主和教宗会做出来的事情?” “我本身已经站在了权力的巅峰,完全没有必要折磨我的子民,那样也不会给我增添任何利益。” 不得不说,范迪尔的话语确实很有道理。 至高领主本身就意味着绝对的权力,教宗更是增添了信仰的权威,只要同时把握这两个职位之人不是疯子,那么完全没有必要折腾帝国的子民,以此降低自己的口碑。 由于伽呙此时不在身旁,修女们的内心开始出现了一个疑问—— 难道他说的是真的? 教宗敏锐地察觉了这一丝的内心裂隙,而后他露出柔和的笑脸: “事实上,我之所以能够坐上这个位置,是因为我乃是神皇钦点的活圣人。” “如若不信,我大可为你们展示神迹。” 艾丽西亚闻言,顿时感到了深深的惊诧。 因为范迪尔的所言,和伽呙此前告诉她的完全一致。 后者告诉她,如果范迪尔要求展示神迹,那么便答应他。 虽然不知道那位已经实锤活圣人的圣伽呙到底想做些什么,但是艾丽西亚还是决定遵从她的旨意。 事实上,她也想看看,这位目前为止都表现出谣言受害者形象的教宗会表演怎样的神迹。 思索片刻后,她微微颔首: “当然可以,尊敬的教宗殿下。” 而后她补充道: “不过,请恕我直言,帝皇的女儿的修道院并不适合接见太多外来者,所以……” 范迪尔十分宽宏大量地点点头: “当然,我是教宗,完全尊重伱们的信仰规矩。” 说罢,他钦点了三位身穿兜帽斗篷的侍从,以及两位手持爆矢枪的星界军,在修女们的带领下,前往了礼拜堂中。 礼拜堂内,其余的修女们都在此等候多时。 “尊敬的教宗殿下,我们正在进行礼拜,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就在此地展示神迹吧。” 范迪尔感受着修女们充斥着敌意和些许好奇的目光,嘴角露出难以察觉的诡异笑意: “当然可以。” 于是乎,在修女们的注视下,这位教宗站在了神皇的雕像前,高声祈祷道: “伟大的神皇啊,您谦卑的仆从在此向你祈求庇护,请赐予我刀枪不入的无敌之躯吧!” 说罢,他对着面前的星界军低吼道: “对我开枪。” 星界军战士们愣了一下,但在感知到范迪尔眼神中的冷意后,他们还是咬咬牙,抬起手中的爆矢枪,对着教宗扣动了扳机。 “轰!轰!” 剧烈的爆炸在范迪尔身旁炸响,弥漫的烟雾遮掩了教宗的身躯。 不明真相的修女们发出了惊呼,艾丽西亚等人更是当场呆愣住—— 范迪尔在她们的修道院自杀了? 下一刻,范迪尔的大笑声从烟雾中传来。 随着那戴着高帽的身影自弥漫的雾气中重新浮现,完全不明真相的修女们全都呆愣住了。 难道,这个声名狼藉的范迪尔也是神皇的活圣人? 范迪尔看着面露惊骇的修女们,嘴角勾起。 没有人看到,他胸前的玫瑰念珠发出了微弱的光芒。 玫瑰念珠是国教高层才有资格佩戴的个体能量立场发生器,能够隔绝绝大多数的伤害。 当然,对于身处偏僻地带的圣莱奥人来说,这种防御装置表现出来的力量就是名副其实的神迹。 范迪尔高举双手,高呼道: “姐妹们,正如你们所见,我即是神皇所钦点的活圣……” “哦,尊敬的教宗殿下,请原谅我的打断。” 一个高昂的清丽声音打断了范迪尔的自嘘。 范迪尔略带恼怒的目光顺着声音的来源望去,只见两个身影从礼拜堂的黑暗中走出。 为首者,是一位身形高挑健美的黑色短发女子,五官柔美的同时,脸庞上还有着些许男性化的刚毅线条。 虽然她的身躯被麻布斗篷遮掩,但范迪尔还是可以看出那是一具强悍的肉身。 另一个身影则是怀抱长剑的白发红瞳艳丽女子,她的皮肤苍白透明,甚至可以隐约看出紫色的血管在其下悸动。 “您刚才声称自己刀枪不入,不知我是否可以亲身实验一下?” 伽呙淡笑着自米切尔的怀中抽出单刃长剑,询问着范迪尔。 教宗感到了一丝好笑: “当然,我亲爱的姐妹……” 222 谎言 伽呙的脸上带着淡然的笑意,手中长剑横握,踏着缓慢而坚定的步伐,朝着帝皇雕像之下傲然站立的范迪尔走去。 一时间,整个礼拜堂都陷入了寂静。 捧着刀鞘的米切尔脸上露出些许复杂之意,但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内心中期盼着伽呙能够成功。 艾丽西亚呆滞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虽然她设想过伽呙可能会做些什么,但眼前的发展显然超乎了她的想象范畴。 修女长况且如此,普通的修女们更是已经陷入了茫然。 现在她们惟一的念头就是等待着伽呙的行动。 真假圣者之疑,教宗血政之争,一切的真相,都将在接下来的一幕中揭晓。 空气中,唯有伽呙强而有力的脚步声回响。 所有人的心都随着这有节奏的律动之声还跳动着。 听着耳畔的脚步声,范迪尔露出了狂妄的笑容。 伽呙的质疑之举,以及伽呙的惊人气场,都使得这位教宗无比兴奋与满意。 一想到这位充斥着不凡气质的勇武丽人将会和众多修女一同在他精心准备的赐福谎言中折服,成为自己的麾下之臣,他便感到莫大的安心和满足。 他需要的,不就是这样强而有力的高端战力吗? 他打量着伽呙的身躯,呼吸因为激动而急促起来。 如果是她,想来应该可以和那些超越凡人的阿斯塔特相抗衡吧? 不,一定可以,轻易可以呀! 带着内心对眼前挑战者的渴望与难耐的兴趣,范迪尔咧开了干瘪的嘴唇: “来吧,神皇赐予我的无敌之躯正是我身为圣者的最好佐证。” 看着面带自信笑容的范迪尔,伽呙的嘴角也逐渐勾起。 在这个混账引发的血腥灾祸中,无数帝国世界的人民都沉沦在难以忍受的痛苦中。 回想起斯屋维上的惨剧,她仿佛看见眼前这个披着人皮的暴君变化成为一个站在无尽尸骸上的怪物,正张着贪婪的巨口吞噬着万千子民的血肉。 他对权力无止境的贪欲诱发了一场席卷了整个帝国的灾祸,无数忠诚者为了他的残虐之举付出了血的代价。 而他呢? 他为这血债承担了什么? 这个毫无悔过之意的疯子不仅没有受到丝毫的惩罚,此刻还站在最虔诚最单纯的修女们面前,试图用令人不齿的谎言诱骗她们。 怒火在伽呙心中熊熊燃烧,最终化作了其双眸中骤然绽放的光芒。 范迪尔被伽呙眼中那蕴含着滔天杀意的光芒所震撼,他原本自得的脸庞在迷惘和未知的惊疑中扭曲变化。 他不知道为什么伽呙突然迸发出如此可怖的杀意,但在一种本能的反应下,他试图张开嘴,朝自己的护卫求救。 下一刻,一点寒芒乍现,在撕裂空气的尖啸声中,宛若银白之河的刀光承载着伽呙的无边怒火,朝着这位背负了万千血债的人间神席卷而去。 范迪尔的本能反应无比正确,当这刀光接触到玫瑰念珠的能量护罩时,后者就如同沙砾般被轻而易举地切开。 冷汗浸透了范迪尔的衣物,他怎么也想不到,那把造型古怪,看上去平平无奇的诡异长剑居然可以视玫瑰念珠的防御为无物。 虽然伽呙在挥出这一刀前就透露出了杀意,但范迪尔这个凡人怎么可能快的过她的斩击? 范迪尔看着那朝自己胸口袭来的刀光,眼眸收缩成了针孔状。 伽呙的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狰狞笑脸。 高治·范迪尔,你的残暴统治到此为…… 下一刻,伽呙的眼神骤变。 “滴答……” 淋漓的鲜血滴落在青石地板上。 无坚不摧的利刃深深地没入了范迪尔的胸膛正中。 只要再偏移一点点,那么她就可以搅碎这位自诩人间神的刽子手的心脏了。 只差一点点啊…… 但她却再也无法将剑没入一丝一毫。 因为两只手牢牢地扼住了她的剑柄。 伽呙抬起头,死死地盯着那两个几乎是瞬移过来的斗篷人影。 他们正是范迪尔挑选的三名“仆从”之二。 在飞舞的兜帽之下,伽呙看见了镶嵌在黑暗中的两双猩红眼眸。 他们分别伸出一只手按住伽呙的剑柄的同时,默契地举起了空余的另一只手。 刹那间,两道寒光分别朝着伽呙的小腹和头颅袭来。 那是两只反射着森然寒光的单分子利刃手套。 伽呙的心沉到了谷底。 很显然,对方身份已经呼之欲出——刺客庭的刺客。 眼看自己此刻在被扼住剑柄的情况下已经避无可避,伽呙没有丝毫退缩。 就在她准备硬抗刺客的袭击,而后利用天赋以死相搏时,两名刺客的身体突然被一股庞大的灵能钳制住。 伽呙不需要回头也知道,那定然是米切尔在后面帮助自己。 不过,她现在已经没有了补刀的机会,因为另一名斗篷人已经将范迪尔从剑刃的贯穿下救出。 那名斗篷人查看了一下范迪尔的伤势,而后不禁严肃起来。 阵阵紫气正在从范迪尔的伤口中蔓延而出,与此同时还有一股让人难以忍受的腐烂臭味正在弥漫。 是的,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伽呙特意提前让大修女们为其狩猎了圣莱奥的剧毒生物,并且给长剑淬好了毒。 斗篷人犹豫了一下,而后从腰间取出了一根充斥着淡绿色液体的注射器。 虽然这种来自于万灵药衍生物的珍贵药剂已经无法复制,但此刻保住保护目标的性命是最重要的。 随着药剂顺着针管没入范迪尔的血管中,原本已经垂死的教宗猛然睁大了眼睛。 与此同时,伽呙成功挣脱了刺客的控制,她看着胸口伤势以惊人速度自我愈合的范迪尔,不禁低骂了一声: “人参喂狗……” 这一切都发生的是如此之快,以至于修女们过了半响才反应过来眼前正在发生的事情—— 范迪尔并不是无敌体魄,真正的活圣人伽呙用行动打破了他的谎言。 感到自己被愚弄的艾丽西亚怒吼一声: “杀死神皇之敌!” 早已按耐不住的米娜顿时暴起,以让人胆寒的速度捏碎了两名有些不知所措的星界军的咽喉。 一瞬间,愤怒的战斗姐妹们齐齐站起。 刚刚缓过劲来的范迪尔缓缓抬起头,而后便感受到了无数双充斥着致命杀意的目光正在投来。 223 修女的信仰VS刺客的忠诚 怀抱刀鞘的米切尔缓步上前,在其浩瀚的灵能下,两名强大的刺客顿感身体仿佛被加上了无数条枷锁,根本无法发挥出全部的实力。 就在他打算再次分出一部分精力压制范迪尔那边时,那名救治了范迪尔的斗篷人缓缓掀开了自己的兜帽。 下一刻,一个戴着诡异头盔的脑袋出现在了米切尔的视线中。 对方缓缓抬起头颅,用左眼上的一个奇异的棱镜瞥了米切尔一下,而后一道墨绿色的光线瞬间划破空际,直直没入了米切尔的身体中。 “哼啊啊啊啊啊!” 米切尔发出凄厉的哀嚎,原本强盛无比的灵能在刹那间就被削弱到了可怜的水准,殷红的鲜血止不住地从他妖艳的五官乃至于混身的毛孔中喷涌而出。 伽呙看着那个造型诡异的头盔,顿感棘手起来。 很显然,那是最难缠的丘利萨斯刺客。 这些被特殊改造的无魂者头上的所戴的阿尼姆斯棱镜不仅是灵能者的噩梦,并且对于寻常凡人也有着可怖的杀伤力。 很显然,对于目前毫无装备的修女们来说,这三位刺客的组合绝对是致命的。 在米切尔被重创的同时,两名原本被限制行动刺客立刻解放了自己的身体。 难以抑制的毁灭冲动正在从他们身上迸发,那些灌满了他们每条血管的狂暴药物正在驱使着他们化作杀戮机器。 与此同时,范迪尔终于明白了自己现在的局面。 他怒视着伽呙,心中想出了无数种恶毒的方法来从身心双重折磨这个险些杀死自己的贱人。 但刚刚近在咫尺的死亡威胁让他稍稍冷静了些许。 要知道,玫瑰念珠理论上是可以抵挡舰船武器的,而对方居然可以无视这样的防御。 纵使现在自己有三名刺客守卫,但他纵使连万分之一的风险也不在愿意冒了。 “让我离开这里,大家都安然无事……” 他低吼着说道。 伽呙死死地盯着这个命大的混账,内心陷入了一瞬的挣扎。 虽然修女们已经将他们团团围住,但伽呙深知,一旦贸然动手,除了大修女之外的战斗姐妹都有着巨大的危险。 那可是三位刺客,其中还包含了丘利萨斯这般可以利用无魂属性重创凡人心神的大规模杀伤者。 但是,自己能够眼睁睁地看着范迪尔离开这里吗? 就在伽呙有些为难时,艾丽西亚及其麾下的修女们替她做出了选择。 “我等以肉身的修行侍奉神皇,以武艺的磨砺展示自己的信仰。” “我们的苦修数载,不正是为了此刻诛灭神皇之敌吗?” “帝皇的女儿绝不屈服!” 在修女长激昂的战吼下,修女们冲向了范迪尔。 这个残虐的暴君试图愚弄她们诚挚单纯的心灵,并且以谎言玷污了神皇的威严。 纵使付出生命的代价,她们也不会容忍这种亵渎! 丘利萨斯刺客冷漠地看着这一幕,而后将左手放在了自己的阿尼姆斯棱镜旁。 下一刻,一道无形的波动骤然扩散开来。 拥有灵能的伽呙感到仿佛有一个黑洞正在成型,来自深渊的吸力正在不断腐蚀她的灵能力量。 这种掏空心灵的窒息感让她忍不住地吐出鲜血。 其余的修女们虽然没有伽呙这般受影响严重,但也感到灵魂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剥离,感知力和反应力都显著下降。 先前和伽呙缠斗的刺客抓住机会,用仅存的理性朝着礼拜堂的大门冲杀而去。 只是一个照面,许多虔诚而又坚韧的修女就化作了他们利爪之下的亡魂。 淋漓的鲜血没有吓退帝皇的女儿们,她们毅然决然地前仆后继,誓死把握住这来之不易的机会,诛灭神皇之敌。 刺客们仿佛陷入了泥潭,纵使他们切断了些虔信姐妹的身躯,她们的残肢也要抓握在这些范迪尔走狗的身体上。 他们身后,进入了虚弱状态的丘利萨斯刺客背起范迪尔,紧跟着开路的二人。 “混蛋!” 狂怒的米娜与艾丽西亚抽出地上躺着的星界军的武器,朝着正在屠戮修女的刺客冲去。 另外四名大修女也拆下了礼拜堂的烛台等物作为武器,准备随时顶替米娜二人的位置。 不过,很快她们就意识到,似乎没有这个必要了。 在一个照面后,刺客便意识到了她们的强大。 虽然只有朴素的星界军武器,但米娜和艾丽西亚强悍至极的战斗力以及巧妙的配合成功拖延住了刺客们的脚步。 与此同时,伽呙也从灵能剥离的心灵撕裂痛苦中恢复过来。 出离的愤怒如潮水般袭来,她仿佛化作了一只野兽,嘶吼着朝范迪尔的方位扑来。 她踩着战斗姐妹的尸骸铺就的道路,再一次地逼近了范迪尔。 “拦住她,拦住她!” 范迪尔惊恐地嘶吼着。 但此刻,前方开路的二位刺客被米娜和艾丽西亚以精湛的武艺纠缠住,而本就虚弱的丘利萨斯刺客还正在背负自己。 最关键的是,米切尔被击溃前的灵能之力形成了大范围的干扰场,他还无法通过音阵通讯朝正在修道院外围据守的星界军求援。 看着七窍流血,自后方袭杀而来,势不可挡的伽呙,他感到了绝望。 以血腥之手颠覆寰宇的高治·范迪尔,此刻似乎已经无路可走。 而丘利萨斯刺客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原本因为虚弱而闪烁的眼神变得平静起来。 服从命令,这是每个刺客的天职,也是他记忆中唯一存在的声音。 而眼下,他的保护对象无论如何,都必须活着从这里出去。 他直立起身子,再次从腰间掏出了一根装有红色药剂的针管。 没有丝毫的犹豫,他将针管狠狠地刺向了自己的心脏。 在注入药剂的前一刹那,他嘶吼着对前方的两名刺客说道: “艾弗森!执行死亡命令!” 随着其声音的传出,原本正在搏斗的刺客顿时身形一僵。 米娜和艾丽西亚的手中利刃则抓住这个机会,狠狠刺入了他们的身体。 然而,她们并没有感到如释重负。 因为下一刻,无数次战斗所练就本能告诉她们,致命的危险即将从正在失去生命体征刺客身上迸发。 224 教宗之陨(上) 刺客,这些可怕的杀手一直以来都是帝国深沉黑暗面的直观体现。 统领这些杀人机器的刺客庭诞生于泰拉统一战争之后,在历经数载的战争后,许多科技军阀归顺在了帝皇麾下,但他们仍然背负着难以原谅的罪行。 除此之外,大量心怀鬼胎的异端领袖也在此期间混杂进入了帝皇的队伍,他们追随人类之主的惟一目的,就是想方设法地满足私欲。 为了清理这些不稳定因素,大远征时期组建的第二十军团阿尔法们肩负了打扫庭院的工作。 但出于某些军团习惯,阿尔法们的清理工作没有留下太多确凿的证据。 出于对帝皇的绝对忠诚,掌印者马卡多合理地保持了对于这些擅长变化的阿斯塔特们的怀疑。 为了不让这份怀疑影响帝皇的大远征计划,也为了不让帝皇对于阿斯塔特军团的期盼破灭以保持人类之主内心的纯洁,马卡多和六位最初的刺客掌门大师共同组建了一个一度被从所有资料上抹去的机构——刺客庭。 随着高领主议会的成立,为了保证泰拉议会的绝对权威,刺客庭逐渐来到了明面之上,甚至于在高领主的座位中常年占据一席。 在这样的需求下,刺客们的就此变为了一种政治工具,在星海间收割着任何胆敢忤逆高领主的叛逆者的性命。 这也是末法之世的一个侧面。 这些自小接受非人训练和残酷改造的基因战士在一遍遍的药物洗脑和精神塑形中成为了最忠诚的利刃,而这其中最为恐怖的便是艾弗森神殿的刺客们。 他们的特制纳米战斗服无时无刻不再为其注入凡人致死量十倍的精神狂暴药物,以此确保他们被改造的肉身时刻处于最佳的杀戮状态。 久而久之,艾弗森刺客们已经无法离开药物,不然会立刻死于残酷的药物戒断反应。 在这种可怖的药剂浇灌下,艾弗森刺客们的心灵早已支离破碎,唯一支撑他们行动的唯有指令。 但真正让他们成为最危险刺客的不仅仅是杀戮机器一般的屠杀效率。 当无数精心调配的药剂常年与血液交融后,每一名艾弗森刺客实际上都是活着的人体炸弹。 他们死亡的那一刻,才是艾弗森最让人恐惧的刹那。 艾丽西亚看着眼前生命力逐渐流逝的刺客,敏锐地察觉到了一股可怕的能量波动正在汇聚。 与此同时,刺客的身躯开始如充气一般,逐渐不自然的鼓胀起来。 不能硬抗,否则会死。 这是一瞬间艾丽西亚内心浮现的念头。 米娜也意识到了死亡的危机,她大喝一声: “都闪开,他们要自爆!” 虽然两位大修女以惊人的反应力开始飞快后撤,但刺客们显然不愿意放过她们。 “遵循指令……保护教宗……” 两名已经不成人形的刺客好似野兽一般咆哮着,而后以骇人的速度用正在膨胀的身体朝着艾丽西亚二人追击而去。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周边的修女们毅然决然地上前,用身体化作了阻拦刺客的屏障。 “不要!” 艾丽西亚目呲欲裂地看着这一幕,原本正在后退的脚步瞬间停下。 作为修女长,她自幼和这里的修女一同长大,她们虽然血缘关系并不浓郁,但早已在虔诚的信仰和朝夕的相处中成为真正的战斗姐妹。 她宁可自己去死,也不想让她们成为自己的血肉屏障! 但一只手猛然揪住了艾丽西亚的后衣领,可怕的怪力传来,逼迫着艾丽西亚继续后退。 米娜低吼着: “你回去送死也改变不了什么!” “听好了,她们并不是为了你而牺牲,而是为了让你更好地带领剩余的姐妹们践行神皇的意志!” “赴死者已经完成了她们的使命,而我们则要带着她们的那一份为神皇而战!” 艾丽西亚双目赤红地看着这一幕,嘴里喃喃道: “愿你等魂归黄金王座。” 下一刻,可怖的爆炸席卷了整个礼拜堂。 血肉飞溅,腥雾弥漫,原本圣洁的帝皇殿堂已经化作了人间地狱。 忠诚的刺客们用生命为教宗开辟出了一条道路,而虔诚的修女们以血肉化作了同伴的屏障。 注射了药剂的丘利萨斯刺客用自己正在异变的身躯阻隔了爆炸的气浪,而后对着身后的教宗说道: “大人,得罪了。” 下一刻,他犹如掷铁饼的运动员一般,一边伸出一条手臂挡住了伽呙奔袭而来的斩击,一边托举着身后的教宗,将其对着此刻只有一片血舞阻拦的大门处狠狠丢出。 就在丘利萨斯刺客的断臂掉落时,教宗的身体如同化作了一枚炮弹,狠狠地撞击在木制的礼拜堂大门上,伴随着木屑的四溅和杀猪般的惨叫,肋骨断了至少六根的范迪尔稳当地用脸部着陆。 与此同时,听到爆炸声的星界军立刻汇集到了修道院内部,他们搀扶起鼻梁骨摔断的范迪尔,一个个噤若寒蝉。 虽然此刻范迪尔的模样像极了偷吃鸡而被打个半死的野狗,但没有一个人胆敢露出半分笑意。 为首的星界军长官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大人,要我们立刻杀死那群行刺者吗?” 缓了好半天才回过劲来的范迪尔恶狠狠地看向这个星界军长官,嘶哑着嗓子咆哮道: “立刻带我回到舰船上,现在,马上!” 开玩笑,他能调动的刺客并不多,现在更是没了半分高端战力在身边。 一旦那个如狼似虎的女人从里面杀出来,自己就死定了! 范迪尔已经吓破了胆,他从没有遭遇过这种反复在生死边缘横跳的情况。 星界军们不敢忤逆范迪尔的命令,立刻编好队形,护送着范迪尔返回运输机。 礼拜堂内,身体肌肉正在逐渐膨胀的丘利萨斯刺客听着外面正在消失的脚步声,内心顿时平静了下来。 注射药剂之后,他的生命将只剩下五分钟。 所幸,在自己生命的最后,他和自己的同僚完成了最重要的指令。 那么现在,自己就要完成附带的任务了。 “诛灭教宗之敌!” 他拖着因为断臂失血而有些踉跄的身躯,从腰间抽出一把充盈着蓝色分解立场的短剑,如鬼魅般朝着正在七窍流血的伽呙袭去。 在最后的五分钟生命内,他的身体素质将会数倍增长,而他则要在这个时间内,杀死这个最让他不安的女人。 225 教宗之陨(下) 被卸掉四肢的丘利萨斯刺客抬头,用略带遗憾的眼神看向腹部被自己的动力剑划开一道狰狞伤口的伽呙。 可惜了,就差一点点。 “不过,教宗大人已经安全了,我的任务完成了。” 带着平静而又安宁的眼神,他默默地注视着朝自己头颅劈来的利刃。 随着丘利萨斯刺客的身体逐渐化作皱缩的干尸,伽呙腹部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 她扫视了一眼周围,阿拉贝拉正带着擅长医疗的修女们救治受伤严重者。 破碎的肢体和飞溅的血肉说明了刚才那一战的惨烈。 她阴沉着脸,不管不顾地朝着礼拜堂之外奔去。 “追上他,杀死他。” “追上他,杀死他!” “追上他!杀死他!” 伽呙近乎咆哮地嘶吼着。 她死死地盯着云层之上的黑影,她很清楚,如果让范迪尔那个疯子回到舰船上,他会干出怎样疯狂的举动。 圣莱奥必将被其毁灭。 就在她顺着范迪尔来时沿途砍伐树木所形成的道路疯狂追逐时,其耳畔的通讯微珠传来了声响。 接通后,激烈的炮火声夹杂着所罗门的焦急的问询声传来: “该死的,时间过去这么久都没传来胜利的信号,我实在放心不下你们啊。” “哎呦我去,左满舵,给我躲!” “快点给我个坐标,这群崽种的宏炮和光矛跟不要钱一样,哈洛克船长来接你们跑路了。” 伽呙听着所罗门的声音,稍微迟疑了一下,而后将修道院的坐标给了他: “接上那里的所有人,然后直接离开这里。” “我不在那里,你也不需要管我,我自有办法。” 说完,她从耳畔扯下了通讯微珠,丢到了路边的草丛中。 伽呙已经下定了决心。 这一路来,她所历经的事情太过于顺利了,以至于她都快忘记了,自己想要对抗的是一个手握着帝国百万世界命运的血腥暴君。 正是她的失策,才给了范迪尔逃离礼拜堂的机会,才导致了众多修女的牺牲。 深深的罪孽感攀上了伽呙的脊背,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因此,哪怕是搭上自己的性命,她也要在这里诛灭那个癫狂的疯子。 “只要能够登上范迪尔的舰船,就算不能杀死他,也可以让其坠毁。” 她忍受着丘利萨斯刺客给与自己的心灵撕裂之痛,拼命地狂奔着,一如当年在奥特安塔上追逐落日的女孩。 奔跑,直至肺腑爆裂,直至让人喘不过气来的窒息袭来,她也不曾放慢自己的脚步。 但可惜,这一次,命运似乎依然没有站在她这里。 当她来到修道院附近的人群聚集地时,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肉眼可见的地面上铺满了人群的尸体。 他们保持着奔跑的姿态,但却无一人幸免于难。 天空上,一台大型运输机正在缓缓攀升而起。 丧心病狂的范迪尔在离开地面前,下令屠戮了这里的民众,以此宣泄自己的愤怒。 伽呙看着那已经飞往天际的运输机,抽出自己腰间的等离子手枪和爆矢手枪,疯狂地对其射击。 但对方早已离开了射程。 尸骸堆积的屠宰场上,唯有呼啸的风声,夹杂着些许痛苦的低语呢喃裹挟着屹立其上的伽呙。 与此同时,原本在丘利萨斯刺客的袭击后消失的耳畔呓语再度浮现。 它们带着刺耳的笑声,围绕在伽呙身旁,让她好好看看周围的场景。 “这都是你的错……” “如果不是你想要改变命运……他们都不会死……” “命运不可违,是你种下了一切悲剧的因,而无辜者的惨死便是你收获的果……” “闭嘴!”,伽呙的双目流下了憎恶的血泪。 她仰天看向天穹上的黑影,那些遮蔽天日的巨舰阻拦了恒星的光辉,没有一丝一毫的光亮可以从它们之间透过。 滔天的悲哀,莫大的愤怒……它们正在肆虐,正在聚集。 在无数冤魂的共鸣下,伽呙发出了穿透天际的咆哮: “范迪尔!” …… “范迪尔!” 一声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厉喝使得运输机上的教宗浑身战栗了一下。 他毫无形象地一下钻到了一张桌子下面,用惶恐不安的眼睛四处张望着。 但是直到他回到自己的战列舰上,也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在众人的搀扶下,踉跄地来到舰桥中央。 “呼哈……呼哈……” 在几次三番的确认了自己的安全后,教宗内心的恐惧开始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无法抑制的怒火。 “大人,刚才有一艘眼镜蛇级护卫舰以诡异的规避姿态穿过了我们的封锁线……” “闭嘴闭嘴闭嘴!” 范迪尔从一名星界军腰间抽出激光手枪,一发爆头了试图汇报些什么的船员。 “我是教宗!我是至高领主!我是人间神!” 他歇斯底里地尖叫着。 “我不需要你们教我做事……” “给我……” “给我灭绝令。” “听懂了吗,我让你们给我灭绝令!” “把这颗满是异端的星球给我灭绝令!” 就在旋风鱼雷和病毒炸弹正在被抽调时,太空中,一些无形的波澜正在掀起。 伽呙那声带着无数枉死者魂灵的咆哮,在无意间成为了一个信标。 星海里,无数惨死于范迪尔血腥暴政的魂灵下意识地朝着这颗名为圣莱奥的星球汇聚而来。 而当它们愈积愈多时,这些幽魂的集合投影在彼岸掀起了滔天巨浪。 当无数人都在憎恶范迪尔时,当万千人类的魂灵都在因为他而痛苦时,“对范迪尔的恨”在某种程度上成为了人类种群的意志。 此刻,现世和彼岸的帷幕在无尽冤魂的汇聚下削弱。 灵魂之海的波涛不断起伏,最终狠狠轰在了这处缝隙上。 下一刻,整个圣堂舰队的人都听到了一声清脆的破碎声。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一股滔天的亚空间风暴骤然爆发。 在灵魂之海的惊涛骇浪下,大量来不及打开盖勒力场的舰船尽数被其摧毁吞没。 而这些舰船上的范迪尔党羽在临死前,看到了这股亚空间风暴中的一个投影。 那是一个冰冷的太阳,正在散发着愤怒的光辉。 范迪尔惊恐地看着这一幕,尖啸起来: “打开盖勒力场!” 但这股风暴是那么的迅猛,怎么可能会给他们这个机会? 就在范迪尔的旗舰即将覆灭时,在无尽的亚空间浪涛中,深蓝、血红、墨绿、亮紫四色组成的丝线骤然探出。 它们汇聚成了一个反方向的漩涡,阻隔了金色浪涛的脚步。 依靠着这股短暂的时间,范迪尔的旗舰成功开启了盖勒力场。 “哈哈哈,天助我也!” 范迪尔看着成功开启的盖勒力场泡沫光环,大笑起来。 在他看来,可恶的混沌力量想要在这里灭杀自己,而神皇的力量则在刚才保护了自己。 “我,即是神皇指认的活圣人!” 他兴奋地大喊起来。 原本感到绝望的范迪尔党羽们立刻高呼着: “高治·范迪尔万岁!神皇万岁!” 就在他们打算启动亚空间引擎,逃离这片错乱的浪涛时,异变突生。 …… 圣莱奥的地面上,伽呙流着血泪的眼眸此刻仿佛隔着无尽的时空,看见了在四色漩涡保护下的范迪尔即将逃脱的场景。 此刻,无数冤魂的声音在她耳畔怒吼: “不,他怎么可以逃脱!” “他还没有为他的血债偿罪!” 在出离的怒火下,伽呙的内心已经毫无他念。 她现在只“想要”范迪尔死。 她现在只“想要”范迪尔极其痛苦地死去。 带着内心的渴望,伽呙缓缓对着无尽的深空伸出了手。 …… 就在范迪尔的旗舰即将逃离时,无尽的灰雾突然自灵魂之海的浪涛中浮现。 它们充斥着诡异的力量,在永无止境地扭曲和变化着。 灰雾聚拢,在众人惊恐地目光下,化作了有形的大手。 周围,原本保护着范迪尔旗舰的四色漩涡突然消散,将其毫无保留地展示在了灰雾之手面前。 “那是,什么?” 在范迪尔惊恐的目光下,巨大的灰雾之手靠拢而来,而后缓缓张开了五指。 下一刻,巨手骤然握紧。 在滔天的火光中,范迪尔被无尽的灰雾裹挟。 此刻,他感到无比的清醒,以至于身体每个细胞的变化都能被其牢牢感知。 在他惊恐不安的目光中,他的身体开始了原子层面的异变。 在扭曲错乱的痛苦折磨中,他看着自己的每一部分都在发生骇人的变化。 它们不断扭曲,没有固定之形,但却施加着清晰的痛苦给他。 而直到他的灵魂彻底被灰雾吞噬前,直到他变成烂泥一般不定型之物前,这样的痛苦都会一直存在。 …… 伽呙默默地望着天穹,殷红的鲜血止不住地从其七窍中流淌而出。 她无力地跪坐在了地上,但内心却感到了一丝安宁和平静。 原本在其耳畔环绕的冤魂们发出释然的轻叹,不再漫无目的地游荡。 她太累了。 她想休息一会。 带着这样的念头,她缓缓闭上了眼睛。 226 斩断命运的丝缕 滔天的灰雾弥漫,在让人不安的扭曲中,它们逐渐凝聚变幻,不断化作难以名状的诡异之物。 伽呙看着那些正在肆意变化形态的雾气,感到了一阵迷惘。 它们,到底是什么? 这个疑问在她心中闪过。 与此同时,无数熟悉的迷乱低语再次回响在了她的耳畔。 一如既往的,它们都在热情地给与自己的建议。 有的声音让她接替范迪尔的位置,成为全新的教宗兼任至高领主,享受极致的权利。 有的声音让她遵循帝皇的教化,成为它手中无情的利刃。 有的声音让她诛灭伪帝,颠覆帝国,成为这个腐败国度的终结者。 渴望,憧憬,成为……难以明说的复杂情绪在伽呙内心蔓延。 在那些声音的督促下,她茫然地于灰雾之间前进着。 这似乎是一条看不见尽头的路,无论她走了多远,仍然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前进之感。 除了无数纠葛在路上的丝线缠绕在她身上外,她再无任何收获。 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迈步却无法前进? 为什么付诸行动却得不到回报? 在迷乱之声的环绕下,伽呙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思考这些问题。 “风滚草一直在移动,但却无法行至终点,因为它没有自己的路,也没有自己目标。” 一个让她感到熟悉的声音从迷蒙中传来。 “你到底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到底想要完成怎样的事?” 在这个温柔声音的询问中,伽呙不自觉地回答道: “我想成为一个对帝皇有用的人,想要拯救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人民。” “不,那不是你的想法。” “那是别人的期望。” 这句话如醍醐灌顶,猛然惊醒了伽呙。 她再次回想起自己的养父,回想起那个金子般的美好童年。 正是因为养父对自己的期盼,自己才一直试图为帝皇和帝国做些什么。 但那是她自己的想法吗? 很显然不是。 或许她此前一直没有意识到,但她一直都在跟随一个声音而行动。 正如她现在这样,在耳畔迷乱之音的诱导下不停前进着。 “回想你自己的本心,你是抱着怎样的念头来到这里的?” “当你忘记路在何方时,不妨回头看一看。” 伽呙闭上了双眼,停下了脚步。 耳畔,那些不谐的呓语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开始不停地放大自己音量,试图打断伽呙的思考。 但这一次,她不会再被外音迷惑了。 她站立了许久许久,直到自己做好了一切的准备,做好了回看往昔的准备。 悠长的呼吸从其口鼻中探出,带着平静而坚定的心,她回头,看向了自己的来路。 首先映入她眼帘的,是五个高耸在迷雾中的身影。 祂们仿佛察觉到了伽呙的回首,开始迸发出热烈的光芒,试图吸引她的注意力。 但这一次,伽呙没有理睬祂们。 她的目光越过了自己走过的所有岁月,如同一名旁观者,仔细地品味着自己的一切行为。 她在寻找自己最初的渴望。 那五尊虚影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祂们似乎想做些什么,却被骤然汇聚的灰雾遮掩了光辉,而后驱赶出了这个诡异的地方。 时光回拨,她的身影自圣莱奥回到了卡列斯,而后又前往了斯屋维和伊戈尔三号,接下来是克劳伦德…… 最终,她的目光定格在了一个身处奥特安塔的小女孩身上。 “憧憬成为星际战士。” 她轻声念道。 在这句话响起的刹那,她猛然回忆起来了自己为何会有这个念头。 是渴望拥有强大的力量吗?非也。 是希望获得盛大的名望吗?非也。 是期盼成为帝皇的圣人吗?非也。 她一直想要的,只是改变和拯救而已。 当一名穿越者来到这个充斥着腐败与恶臭的世界时,他就如同一个看见了狰狞伤口的医师。 而当你了解伤口完好的状态是怎样的模样时,便会自然而然地渴望拯救愈合它。 她想要改变这个grimdark的世界,但因为这样需要力量,所以她憧憬成为星际战士。 她想要拯救这里沉浸在痛苦中的人民,但正因如此需要袍泽,所以她憧憬成为星际战士。 或许,她还有着一点私心,渴望在最终可以获得善终。 但当她真正开始掌握力量时,这份最初的渴望便不断地驱使她前进。 杀死warboss,放逐守密者,阻止黑暗机械教,制裁衔尾蛇,以及如今的诛灭范迪尔,都是她为了这个真正的目标而前进的。 原来,她没有原地踏步,她已经走出去了很远很远。 当她明白这一切后,原本在其耳畔肆意嚎叫的声音突然发出凄厉的哀嚎,而后骤然退散。 她的面前,原本遮掩其前进脚步的扭曲之雾自发地退散到了她两边。 从始至终,这些灰雾都对她没有恶意。 它们,是她的一部分。 当如今她做好了准备后,它们便不再阻拦她继续朝着自己的本我前进。 伽呙向前迈出了一步。 和以往在迷乱低语中的前进不同,这是她认清本我后,所迈出的第一步。 下一刻,原本在其先前无意识地漫步中牢牢缠绕在她身上的丝线全部挣断。 事间的万物都是丝线,它们彼此交织,便形成了命运。 而如今,原本束缚着伽呙的命运丝缕被其斩断了。 她本身就是这个宇宙最大的变数,当其的意志不再迷惘时,她便彻底脱离了定数的束缚。 当她正式走上本质之路后,这些原本就来自于至高天的丝缕再也难以干涉其分毫。 就在她准备继续迈步时,一声叹息从背后传来。 伽呙身体颤抖了一下,而后蓦然回首。 在淡淡的金光中,一个佝偻的身影出现在其身后的灰雾中。 那是刻在她记忆深处的人儿,那是她在奥特安塔而至往后最大的遗憾。 “父亲……” 她低声喊道。 “孩子,遵循神皇的意志吧,祂爱着世人,若你想拯救人类,那便成为祂的使徒吧。” “祂虽然赐予了你祝福,但你的灵魂还没有在黄金王座上流下刻痕。” “献出虔诚,祂会赐予你无尽的力量,和象征纯洁的羽翼。” 虚幻而又飘渺的声音从那散发着金光的身影处传来。 伽呙伫立了许久,她的嘴唇轻颤着。 最终,她摇了摇头: “帝皇爱人,毋庸置疑。” “但正因如此,我不能和祂绑定在一起。” “祂的爱太有限了。” “看看这个腐朽的帝国吧,父亲,你真的认为它是对人类的救赎吗?” “我会尊敬帝皇,也乐意为帝皇继续散布信仰,因为祂是这无尽黑夜中人类的最后屏障。” “或许我的路很难,但我要用自己的方式去拯救人类。” “因为帝皇的路,已经失败了一次了。” 她的眼神忧伤,但语气却无比坚定。 认清本心的她已经不会再受这个宇宙的“神”的干扰了。 从今以后,她要在自己的道路上坚定不移地走下去,直至自己粉身碎骨,亦或是人类获得拯救为止。 柔和的金光停滞了。 在一声轻叹中,温暖的光芒离开了这里。 但出乎伽呙意料的是,那个身影并没有远离。 在伽呙诧异的注视下,那个身影缓缓抬起了手,正如他在奥特安塔的垃圾棚内无数个日夜里对她所做的那样,比出了手语: “那么孩子……” “愿神皇祝福你。” 227 不信之瘟 伽呙目送着养父的身影淡去,于原地久久驻足。 或许养父想要将自己引导成为帝皇的使徒,想要让自己接替人类之主的梦想,但她深知,对方的爱意是纯粹而又无可替代的。 不过她已经决定走出不同的路。 人类之主也好,原体也好,都是超凡的个体。 帝皇试图借助超凡者的力量带领人类前往盛世,但现实却证明了他的方案是莫大的错误。 如果想要获得真正的救赎,那么凡人就要倚靠自己的力量去击溃笼罩于头顶的黑暗。 如果一味地依靠强大的个体,那么即使最终人类荡平寰宇,享受了种群的安宁,也会再次沦落成长夜不明的黑暗科技时代,被少数个体把握全部的资源,以和浑沌相比好不了多少的残酷阶级奴役压迫同族。 伽呙握紧了双手,平视前路,目光平静而又坚毅。 随着原本刻意阻碍自己的灰雾逐渐软化,她的道路已不在处于一片迷茫间。 “伽呙……醒醒……” 就在此时,迷蒙的呼唤突然不知从何方传来。 “伽呙……圣伽呙……” 随着越来越多的呼唤声传来,伽呙感到自己的意识正在脱离这个区域。 她注视着前方已经逐渐淡薄的灰雾区域,冥冥中有种预感。 当自己再次来到这里时,那一直遮掩着某种真相的灰雾将会彻底消散,而她也将正式成为“自己”。 …… “她的呼吸陷入了一种很微弱的状态,就仿佛生命力正在散去。” 阿拉贝拉看着躺在地上的伽呙,看着身旁的所罗门,面露担忧地说道。 这位船长落地之后就立刻询问修女们伽呙的方位,而后主动带人开始分头寻找她的下落。 出于对伽呙的了解,所罗门猜测她可能会想要追击那个如今在天上肆虐的亚空间风暴中生死不明的教宗,于是便带着擅长医疗的阿拉贝拉前往了教宗运输机着陆的位置。 果不其然,二人很快就在尸骸堆上发现了昏迷的伽呙。 听着阿拉贝拉的结论,所罗门顿时焦急起来: “那还等什么,快人工呼吸啊!” 说完,他就趴了下去。 与此同时,伽呙的意识重新回到了现世,其原本沉重的眼皮微微颤抖了一下,而后缓缓睁开。 在她略带错愕的眼眸中,心一横闭上眼睛的所罗门的倒影正在逐渐拉进。 …… “三成的修女魂归黄金王座了吗……” 听着阿拉贝拉的伤亡描述,扛着陷入婴儿般睡眠的所罗门的伽呙面色阴沉了下来。 高治·范迪尔,这个嗜权的疯子纵使在其生命消逝之前,都依然创造了一笔沉重的血债。 而导致这一切发生的根本原因便是帝国畸形的权力结构。 绝对的权利集中,绝对的信仰至上,绝对的个人权威,以及错综复杂的官僚体系,共同构建了人类帝国这个臃肿的腐烂尸体。 若想要拯救人类,那么就要一场彻底的变革。 想到这里,她瞥了一眼自己身旁的阿拉贝拉和肩膀上的所罗门。 不过这一次,她已经有了与自己志同道合的袍泽。 “范迪尔已死,人类帝国的天,也该变一变了。” …… “你们确定范迪尔死了?” 耶利哥星区,红衣主教布加里斯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蒙着蓝色面纱的星语者。 她点点头: “神祇的浪涛于帷幕间下落,击碎了实与虚的界限,在盛怒的火焰下,狂徒化作了扭曲的尘埃。” 布加里斯皱着眉头,仔细品味着星语者所说的话语。 这些拥有远距离传播灵能信号能力的特化灵能者是神皇送给人类的礼物,他们的双目被星炬的光芒灼烧至瞎,以此规避灵魂海中的可怖幻境。 通过对亚空间的倾听和低语,由一位位星语者构成的超光速通讯网络支撑起了辽阔的人类帝国。 星语者为了不让某些至高天的存在注意到传播信息的自己,往往会使用模糊的谜语描述他们听闻的内容。 在星语庭的统治者星主斐德罗斯因为范迪尔的恐怖折磨而彻底臣服后,他命令整个星语庭为自己所用,这其中就包括了为其找出反对派和确认潜藏的危险。 作为一位水平颇高的老牌星语者,菲斯女士遵循了星主的指示,一直在确认范迪尔的安危。 因此,她可能是圣莱奥之外,最先得知教宗死讯之人。 在心里确认范迪尔大概是真的死了后,布加里斯沉吟了一会,对着面前的星语者吩咐道: “菲斯女士,趁着其他人还没有留意教宗的情况,散播这样的星语——教宗正在进行一场极其隐秘的巡逻,打算找出整个帝国内部的所有反叛者。” 在得到命令的星语者离开后,布加里斯从座椅上站起身,打开了身后阳台的窗户。 窗外,一座座教堂林立,虔诚的钟声和圣歌顺着悠扬的风飘入布加里斯的耳朵。 而在这些教堂的尽头,一尊宏伟至极的神像已经搭建好了腿部的结构。 布加里斯的双眼微眯。 他通过谎言,让耶利哥星区的大部分民众相信了泰拉已经沦陷,这里是帝国的最后净土。 在星区帝国海军和星界军的支持下,一个独立的星区国度开始建立。 而这一切,都是为了完成眼前这个行星规模的神皇雕塑。 神皇至高无上,人类唯有献出一切侍奉祂,才能获得心灵的救赎。 而为了自己的救赎,他将不惜一切代价。 或许范迪尔的死讯不会隐瞒太久,但那又如何? 在那一刻来临前,只要自己完成了这座不朽的雕像,为神皇献上虔诚,那么祂一定会褒奖自己的。 带着这样的想法,布加里斯将双手叠放身前,带着发自内心的笑容,对着那逐渐完善的神像行了标准的跪拜天鹰礼。 但这位红衣主教不知道的是……亦或是说他根本不在乎的是,在他的危言耸听下,耶利哥星区的大量帝国世界开始逐渐陷入混乱。 泰拉沦陷,这个消息本身就是一种对人类信仰的践踏。 当那些生活在苦痛中的人们得知神皇的光辉之地已经不再屹立。 当支撑着他们的精神支柱被布加里斯的一句胡言崩塌。 当趁机为非作歹的帝国海军和星界军将领开始疯狂地汲取瓜分星区财富。 人们的信仰便走向了崩溃。 人的肉身会遭遇苦痛和疾病,而信仰本是治愈它的良药。 此刻,信仰失去了光耀,苦痛难以掩抑,而疾病自此蔓延了人们的精神中。 就这样,一场名为“不信”的瘟疫,开始悄然蔓延…… 番外2 钛惨啦! 在装饰奢华典雅,风格颇具古泰拉罗马风格的高级休息室内,一位有着橘红长发的秀丽女子正优雅地端起手中的茶碗,细细嗅探着上好红茶的清香。 这种古老的半酦酵茶饮曾经在古泰拉风靡一时,可惜随着泰拉环境的恶化,那里已不再适合生长这种饮品作物,不过在一些农业星球亦或是花园世界中,茶叶依然被小范围的种植。 由于完全无法充饥,茶叶的种植量极少极少,因此价格也水涨船高。 此刻她手心所捧的茶饮,其价值可以使得一个中巢的五口之家不需要工作地无忧无虑生活三年有余。 想到这里,女子倒映在暗红液面上的秀艳面容不禁挂上了灿烂的笑意。 但这点钱对于她来说完全没有意义。 因为她乃是当今行商浪人艾尔斯汀·凯伦王朝的管理者,是其家族的第五十六任行商浪人。 她的先祖曾经追随过帝皇的十三子罗伯特·基里曼入关,为五百世界的扩张立下汗马功劳。 作为回报,那位原体赐予了其家族一张滴有自己血液的贸易许可证。 自此,艾尔斯汀·凯伦王朝正式建立,并且六千年来不断在极限星域的边陲扩张贸易范围。 对于掌握着无尽财富和资源的行商浪人来说,钱财已经没有意义。 真正会让他们动心的唯有利润因子和某些无法拒绝的人情。 比如说…… “咔擦。” 随着一声粗暴的推门声,一个高大的身影进入了这间典雅的休息室。 “赛西娅女士,最近有什么比较重要的消息吗?” 赛西娅丰满的嘴唇微微抿起,有些嗔怪地对眼前这个身穿蓝色动力甲的男人低声道: “作为一个绅士,不应该打扰淑女的下午茶时间。” 高大的身影有些不解地歪了歪头盔,默默走近了一步,其肩甲上的u型徽章在烛火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赛西娅女士,我刚从舰桥过来,所以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根据引力波计时器,现在还是上午十点……” “好了,你想不想听我的消息。” 赛西娅俊俏的眉毛抽了抽,没好气地说道。 对方连忙点点头,而后坐到了赛西娅的对面,丝毫没有意识到一张名贵的楠木椅子正在因为他可怖的重量发出无声的哀嚎。 斯特林·曼罗依达,224岁,是现极限战士第八连连长。 作为一个穿越者,他由于家族和极限战士战团的约定,在十二岁那年被保送到了马库拉格军事学院,成为了一名苦逼的罐头预备役。 这可苦了斯特林。 因为他身为穿越者,除了脑子里面有一堆说了就要暴毙的小秘密外,别说连半个金手指都没有,更是属于既不能主动施法,也没有被动魔抗的灵能感应中间体。 由于内心充满着对于成为罐头填线的恐惧,小斯特林打算展示自己的政治学天赋,争取做一个行星总督亦或是文职管理人员。 于是乎,为了在面试后被分配至管理学院,他在来到马库拉格军事学院后就找了一个没什么人的楼下开始练习。 没想到练了一会,一个和蔼高大的老者突然从楼里出来,询问了他一些问题。 斯特林猜到,对方可能是学校的大人物,于是便卖力地展示自己的政治才华,不仅在交流中加上了古泰拉远胜现在这个愚昧时代的意识见解,还携带了看过一部分战锤世界剧情的剧透在里面作为“合理推演”。 就这样,聊上头的斯特林和那位老者一直唠到了天黑。 他在后来得知,对方确实是一位在马库拉格有一点点社会地位的人物—— 现任极限战士战团长,奥特拉玛的战争领主,马库拉格之主。 就这样,成功给马库拉格之主开了大眼的斯特林不负众望地成为了极限战士的预备役,一路顺风顺水地正式成为了战锤最高危职业的太空马润。 在新兵连的日子里,斯特林决定不能锋芒毕露,要做一个苟命王,成为戏份不多到可以用来拉仇恨和垫脚石,也不少到随便成为死亡背景板的老油条。 然后呢,他不仅在几十次侦查任务中都莫名其妙地迷路迷到斩首目标面前,而且几次连队比赛中都因为对手反复平地摔而接连成为连队冠军,还在一次闲聊时的玩梗中意外抓到了一名阿尔法。 就这样,他凭借着战团长的赏识和傲然的战绩,他成为了极限战士有史以来最年轻的连长,一位无畏老兵更是戏谑地称呼他为“小基里曼”。 不过斯特林自己很清晰,他唯一像基里曼的地方就是正面的战斗力——不仅会被越级挑战,在同级内也是谁都打不过。 在一次对巢都叛徒的清剿中,斯特林拿着鸟卜仪迷了路,然后在茫然地虐菜中找到了被敌对王朝派匪徒绑架的赛西娅·艾尔斯汀·凯伦,二者就此相识。 “让我想想看,最近教宗的舰队在极限星域干了不少惊天动地的大事,不过最近其宣称要隐秘地搜罗帝国的叛徒,所以暂时没有了他的音讯。” 听到这里,斯特林顿时没忍住: “最大的叛徒就是他,他要是死了比他这一生贡献都大……” 而后他似乎意识到直接这么说似乎有点不太恰当,于是轻咳两声,摆了摆手,示意她继续。 赛西娅捂嘴轻笑了一下,而后继续说道: “耶利哥星区被帝国海军封锁,不知里面发生了什么……” “不过根据小道消息,似乎有一些战团正在朝那边靠拢。” 斯特林点点头: “这个我知道,最近恸哭者和一支远道而来的暗黑天使连队正在那附近。” 赛西娅敲了敲桌子,用眼神示意斯特林不要再打断自己: “目前唯一有关耶利哥星区内部的消息,只有一位审判官一直在那边搜罗着什么,以及骑士世界斯屋维疑似被一位身穿斗篷的星际战士自巨大的危机中解救……” “等等,什么斗篷?” 斯特林再次打断了赛西娅: “难不成是一个背着长剑,腰配双枪,身穿兜帽斗篷的阿斯塔特?” 被连续打断的赛西娅笔挺的鼻子不满地哼了一声,而后点点头: “似乎是有这个说法。” “原来如此,那就不奇怪了,那就不奇怪了……” 恍若大悟的斯特林若有所思地摸了摸头盔的下巴。 “我和你说了那么多,那你再和我说一些事情,这样才公平嘛。” 赛西娅略带笑意地看向斯特林: “当然,那我详细和你说一说咱们的目的地吧。” 斯特林立刻精神起来,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起来: “那是一颗看上去贫瘠,实际上也不富裕的星球,名字叫做——钛。” “不过你先别急,那里虽然没什么重要的资源,但却盛产一种奇怪的异形——钛星人。” “它们现在应该文明落后,但是却有着人类差不多的身体结构,并且有着特殊的灵能绝缘体质。” “这些异形就是咱们这一趟的主要目标。” “我相信,机械教的神甫们会很乐意解剖这些异形,而且它们还可以充当奴隶。” “到时候,赛西娅你派人在那边建造据点,先奴役那些钛星人,在附近的星球挖矿,然后再组建船队,进行三角形的贸易。” “第一站,装载武器和士兵,前往第二站钛星,抓奴隶装矿物,然后打包卖给第三站的机油佬,换取他们的造物,再回到第一站售卖并补充武器和士兵。” “怎么样,三倍的利润啊!” 赛西娅盘算了一下,如果真的像斯特林说的那样,那么这一条三角贸易路线将会给自己的王朝带来不容小觑的财富。 但是有一点她很奇怪: “那你会得到什么呢?” “我?” 斯特林思考了一下,然后坚定地点了点头: “我只要看见那群异形没好日子过就满足了。” 事实上,斯特林针对钛族有三个原因。 最主要的两个,其一是他虽然心力不多,但也想为人类尽可能去除一些未来的敌人,其二则是他想试探一下这种直接扰乱时间线的行为会诱发怎样的后果,以此来为日后的行动建立准则。 而微不足道的第三点,则是一个被加强钛族桌面规则爆杀的锤佬的一点小小线下报复而已…… 番外3 热闹的水晶宫 在一片湛蓝的诡变之海中,一间宏大的城堡正在肆意变幻着自己的形态。 失调的尖塔不自然地从绝妄堡垒不断扭曲的地基上出现,就像湛蓝色和粉红色的灼热灵能火焰。 隘门,宫门,房门仿佛因岁月的厌倦而打着哈欠,而后突然如同可怕的野兽巨口般砰的一声关上,随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凡人被一生的固定思维和物质领域的文化传统浸染而形成的心理枷锁束缚,无法理解这里反常绝伦的美艳之画。 在这座宏伟城堡的外界,无数如同丝线一般盘旋扭曲的水晶道路跟随着万事万物的变迁而律动着。 没有人知道它们下一步会变成什么模样,除了那些有资格居住在那被称为绝妄堡垒中的万变之屋内的至高天存在。 根据一些世俗的说法,在这座绝妄堡垒的深处,座落着传说中的图书馆。馆中藏有无穷无尽的各种书籍、卷轴和羊皮纸,包含了创造时代所记录的知识和思想的每一个碎片,已书写之事与未决定之事,真实和虚构交织的历史;以及对未来潜在的、实际的和想象的描述。 在堡垒之外,许多形如长着利齿之眼的圆滚滚之物正在胡乱飞舞着,并且形态正在不断变幻。 它们被称为惧妖,是命运编写者的眷属,是万变之主的仆从。 蓝色的惧妖们无时无刻不在思考着如何编写出一个完美的诡计,以此取悦智慧之神。 粉色的惧妖们则肆无忌惮地做着各种令人摸不着头脑的疯狂之事,试图契合那无上的变化准则。 惧妖们都有着自己的事情要忙,因此奔波在水晶迷宫的各个角落中。 而在一个迷宫的转角处,有一位曾经被变化灵提点过的惧妖开设了一家晶石酒馆,用来给想要体会一下忙碌中闲暇变数的惧妖歇脚。 就在惧妖们与此地互相交流,探讨着计策心得的同时想着如何忽悠同僚时,一个有些落寞的蓝色惧妖来到了这里。 它刚一飞进来,所有啃食晶石的惧妖都抬头看向它,发出让人无法理解的扭曲怪笑: “帕依帕姆,你的计谋是不是又失败了?” 帕依帕姆不回答,从自己如气态般不断畸变的身体里掏出九个恐惧的智慧灵魂,排在面前: “来两块嫉妒晶石,再来一份永恒之液。” 众惧妖再度高声嚷嚷起来: “你肯定又躲在杀戮之主的信徒背后坑蒙拐骗捡灵魂了!” 帕依帕姆刚才变化出来的三张人脸顿时涨红: “怎会!我这是献祭了整船人类的灵魂积攒的积蓄罢了。” “胡说,我那天在灵魂海里面看到了,你费尽心思地上了人类的船,当了好久苦工给他们免费修船,最后不仅被人家捅了一刀赶走了,最终的计谋也失败了!” 帕依帕姆呲着四张嘴里的牙,争辩道: “那都是命运之主的安排!” 接连便是难懂的话,什么“命运漩涡”,什么“卑鄙的灵族”,什么“一切都在计划中”,惹得惧妖们再度大笑起来,此间迷宫内顿时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就在帕依帕姆生闷气,惧妖们癫狂疯笑时,一声愤怒的咆哮自水晶迷宫的边缘传来: “命运的编写者!你违背了合同!” 众惧妖望去,只见原本湛蓝的天幕上,可怖的火光正在翻涌着。 那是能够溶解一切灵魂的火焰,是可以将至高天的生命以另一种形式重塑的可怕力量。 而拥有这股力量的,很显然是那位喜欢和各种恶魔签订合同的存在—— 灵魂熔炉的执掌者,万炉之主,机中之神,瓦什托尔。 下一刻,各种狰狞的机械造物与恶魔的结合体自覆盖天幕的火海中浮现。 它们都是和瓦什托尔签订契约的恶魔。 它们渴望力量,而瓦什托尔给予它们力量,作为回报,它们只要在规定的时间内回报给瓦什托尔相应的大量灵魂即可。 但出于一些巧妙的计算,几乎每一个恶魔都会在仅差一丝一毫完成契约之前眼睁睁地看着时限到来,最终将自己的一切都赔偿给万炉之主,成为供其驱使的恶魔引擎。 由于无时无刻都有大量来自各个神之领域的恶魔与灵魂熔炉的主人缔约,而几乎没有签约者可以逃脱被“公平”合同奴役的命运,所以这位次级神拥有着极其庞大的势力。 到底是什么会让祂如此愤怒呢? “你们曾经答应过我,不会阻碍我组建不谐引擎,而你却在暗中动了手脚,阻拦了瘟疫之心的回归。” “这是重大的违约行为,不可容忍!” 一只巨大的地狱飞龙上,一位背后伸展着精巧与粗犷并存的机械翼爪的身影伫立其上。 祂愤怒地站在迷宫的边缘,远远眺望着那在不断变化的绝妄城堡。 事实上,祂很清楚自己绝无可能是那位曾经最强神祇的对手。 对方在昔日曾执掌两大神之领域,纵使其中一个领域伴随着其永恒法杖的破碎而已然丢失,但也绝不是自己这尊次级神可以抗衡的存在。 但祂实在忍不了了,毕竟不谐引擎是祂有望成神的最后依仗。 就在此时,一道蓝光突然自不断异变的城堡内探出,无视了恶魔引擎们的阻拦,直接将瓦什托尔笼罩了起来。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这道蓝光在短暂的片刻后就消失不见。 瓦什托尔低着头,似乎在思考着些什么。 过了半响,祂才勉为其难地开口道: “希望这一次,你不会违背合约。” 下一刻,瓦什托尔大手一挥,一股强劲的吸力自其背后的火海中传来,许多在迷宫外围晃荡的低阶恶魔顿时被吸入其中。 帕依帕姆还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那可怕的熔炉之火吞没。 简单地收取了一些补偿后,万炉之主这才勉为其难地带着手下从迷宫边缘退去。 过了许久,一声轻笑回荡在了水晶迷宫中: “你们自认为已经逃离命运,殊不知命运的丝缕从不会真正脱离。” “但无论如何,变化,就是好事……” 228 百般武艺,此乃枪械 “艾丽西亚,你知道你们目前最大的弱点是什么吗?” 命运之矛的一间上层甲板休息室内,穿上覩石动力甲的伽呙低下头,对有些心神不宁的艾丽西亚询问道: “圣伽呙大人,是我等还不够虔诚吗?” 艾丽西亚低着头,有些手足无措地回答着。 虽然伽呙似乎穿上了一套有些不大对劲的甲胄,但此刻的艾丽西亚没有多余的心力思考这个问题。 失去大量战斗姐妹的痛苦,以及为了追随伽呙而离开圣莱奥的茫然充斥着这位修女长的内心。 虽然她在其他修女面前一直都表现的十分淡然和坚强,但事实上她的内心就好似一个刚刚走上前线的小姑娘般感到无措。 按照伽呙的说法,她们要践行神皇的愿景,诛灭人类之敌,将已经走上错误之路的帝国拨乱反正。 但就在她准备大展宏图之时,那场爆发在修道院内的残酷血斗却给与了她内心沉重的打击。 帝皇的女儿们一向以自己的勇武为荣,并且时刻准备好了战斗,但没想到当她们第一次与神皇之敌交锋时,就付出了极其惨烈的代价。 这不由得使艾丽西亚的内心开始动摇——难道她们真的不够虔诚吗? 这些情绪她不能在其他修女面前流露,因为她是她们的修女长,必须时刻展现积极的光辉形象。 但在神皇所钦点的活圣人面前,她就如感到委屈的小女孩一般卸下了包袱。 伽呙看着内心情绪翻涌的艾丽西亚,深深地感受到了她的自责与迷茫。 她很清楚,对于一个长期封闭在偏僻落后农业星球修道院的修女来说,在遇到这种情况能够保持这等程度的坚强和理性已经说明了艾丽西亚的内心非凡。 伽呙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张开双臂,给予了她一个轻轻的拥抱: “不,艾丽西亚,你做的很好……你们都做的很好。” 那可是曾经以一百人之数,将野兽战争期间的帝国战帅亲自率领的四百五十余来自各个战团的精锐阿斯塔特老兵几乎残杀殆尽的刺客。 而修女们在毫无武装的情况下能够做到如此突出的表现,就好比刚拿到新手装备的玩家单刷了最终boss一般值得肯定。 “艾丽西亚,你们的信仰完全值得肯定,不然为何神皇的伟力会在最终降临,覆灭范迪尔及其党羽的舰队?” “牺牲难以避免,艾丽西亚,但牺牲将会化作我们前进的动力。” “逝去的战斗姐妹们失去了继续践行神皇愿景的机会,那你们这些活着的虔诚者就要背负起她们的意志。” “肉身的死亡并不是终点,一个人真正消亡的时刻唯有其精神和意志彻底被人们遗忘之时。” 听着伽呙的鼓励,艾丽西亚打起了一些精神。 虽然死去的姐妹们的血腥依稀环绕在周围,那种刻骨的悲伤也没有消散,但她明白,正如伽呙和米娜所说的那样—— 死去之人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仍然存活者则需要带上死者的那一份去践行神皇的意志。 伽呙看着重新抬起头的艾丽西亚眼中的火焰,满意地微微颔首: “不过,为了更好地诛灭神皇之敌,我觉得你们可能需要一些附加的训练。” “你随我来。” …… 命运之矛号甲板后段,位于机库侧边的战斗模拟训练场上,在一个高耸的擂台旁,诸多人影攒动着。 擂台上,约翰逊看着面前俊秀的白发高挑丽人,吞了吞唾沫,而后用出自己为数不多的绅士风度,再次确认道: “这位美丽的小姐,你真的要和我练习近身格斗?” 在帝皇的女儿们正式来到了命运之矛上后,一部分修女认为应该适当地与外界的战士进行格斗交流,这样才能淬炼出更精湛的武艺。 而作为第一场友谊交流赛的命运之矛号代表, “我没有自吹自擂的意思,但是我可是克劳伦德的行星防卫军里最能打的。” 此为实话,作为精锐的防卫军空军,约翰逊的战斗力和凡人比起来极其强大,当年他收了所罗门的王座币并听信了后者的忽悠后,直接赤手空拳打晕了看守机库的所有士兵,而后偷了一架轻型运输机带着所罗门与伽呙逃离了绿潮泛滥的克劳伦德。 “不过,如果小姐你执意要和我练练,那我就让你一点……” “废话怎么这么多?” 米娜修的长眉毛皱了皱,脸上那道狰狞的疤痕因为不耐而抽动了一下。 “让你上就上……还有,我叫米娜,不要随便给我奇怪的称谓。” 约翰逊撩了撩头发,有些无奈地说道: “那我尽量下手轻……” 他的后半句话还没说出来就噎在嗓门里。 因为米娜解开了外套,露出了遍布着凶残疤痕的修长身躯,在无数次肉身的磨砺中,一条条肌肉纤维犹如老树盘根般清晰可见。 约翰逊感受到了些许不妙,但他还是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虽然米娜的身高接近一米八,但对于自己这个一米九二百多斤的克劳伦德大力士来说,还是太柔弱了一点。 “米娜,展示我们的信仰!” 围观的修女们高声激励着。 “约翰逊老大,加油啊!” 擂台下方的水手和船员们也高呼起来。 约翰逊看向正在舒展修长身姿的米娜,嘴角淡然地勾起: “会赢的。” …… 米娜用看垃圾的眼神瞥了一眼自己脚下口吐白沫的约翰逊,脸上的不耐不禁没有减少,反而更增添了几分。 这就是和活圣人一同航行了许久的战士吗? 为何如此孱弱? 如果不能与强大的对手对战,她怎样才能精进自己的武艺? 又怎样才能再在下一次遇见那种怪物时保护身边的同伴? 米娜回忆起那两个肆意屠杀修女的刺客,想起那些为了保护她和艾丽西亚而牺牲的战斗姐妹,不禁银牙紧咬。 如果她能够再强一点,说不定…… “大家都在这里啊。” 就在这时,伽呙的声音自一旁传来。 米娜回头,发现身穿动力甲的伽呙正带着艾丽西亚来到训练场。 “米娜,还有其他战斗姐妹们,请来到我身边。” “我要给你们介绍一个可以短时间内增强诸位战斗力的方法。” 随着诸位修女好奇地汇集到伽呙身边,只见后者不慌不忙地从腰间抽出来了爆矢手枪,展示在了她们面前: “百般武艺,此乃枪械。” 229 姐妹们,爆弹枪是真的好使 伽呙带着修女们来到了枪械训练用的特质金属靶前,而后示意大家后退: “米娜,你过来就行。” 看着这位曾经将自己轻易击败的活圣人,米娜的呼吸因为紧张变得急促起来。 她乖巧地来到了伽呙身旁,抬起头望着后者,不知道其想做些什么。 伽呙没有在意米娜怪异的眼神,而是指了指身旁的金属靶: “米娜,用你的全力打出一拳。” 听到这句话,米娜认为活圣人可能是在考验自己。 说不定只要自己表现得很好,就有机会和活圣人大人近距离交流武艺! 带着这样的想法,米娜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事实上,伽呙只是想告诉修女们,普通人类是有极限的,越是磨练身体,越会发现强大的肉身难抵重火力以及灵能分毫。 因此想要真正变得强大,就要掌握优势火力学说。 下一刻,米娜深吸一口气,右拳缓缓收回侧腹,腰弓扭转,就如同绷紧的弹簧一般蓄满了全身的力量。 條忽间,汇集了米娜全力的拳头骤然爆射而出,伴随着剧烈的轰鸣声和飞溅的碎屑,一个巨大的凹陷出现在了坚固的金属靶上。 看着严重形变的金属靶,伽呙嘴角抽了抽。 你别说,对于穿甲目标来说,小型号的枪械杀伤力不如米娜这一拳。 她严重怀疑这位大修女是不是有点欧格林的血统。 “啧啧啧,这雌性变种人力气还挺大。” 动力甲内,覩石也发出了感叹声。 不过好在,她要展示给修女们的枪械并不是一般的枪。 想到这里,她对米娜点了点头: “非常有力的一击,米娜。” 得到了伽呙口头肯定的米娜因为兴奋而涨红了脸,而后便听到伽呙补充道: “现在回到修女的队列中吧。” 没有过多地关注背影有些落莫的米娜,伽呙将手中的爆矢枪对准了刚刚米娜轰出一拳的目标隔壁的金属靶: “现在,大家看好我的示范。” 没有任何的蓄力动作,只是简单的扣动扳机,下一刻,在剧烈的爆炸声和巨大的火光下,修女们骇然地看到金属靶几乎化作了飞灰。 除了有机会接触一点外界的修女长艾丽西亚外,没有任何一个修女接触过爆矢枪这般的强火力武器。 在她们看来,这种能够瞬间迸发出可怕火力的武器简直是神术。 “当然,这并不是神术。” 伽呙看向修女们: “这只是一种武器,名为爆弹枪的武器。” “帝皇的女儿们,我知道你们以身体的磨砺为荣,但你们要清楚,人体终究是有极限的,而人类的科技可以使我等超越自己的极限。” “你们可能有人会好奇我身上的甲胄是什么,我可以告诉你们,它和爆弹枪一样,都是能够迅速提升战力的科技产物。” “神皇曾经说过,科技是最先进的生产力,而生产力造就最伟大的武器,作为神皇意志的践行者,你们当以对人类之主的信仰武装自己的思想,再以强大的武器装备武装自己的肉身。” “不久之后,我们将会前往一个名为伊戈尔三号的锻造世界,在那里你们将会有机会真正接触到强大的爆弹枪械,而在那之前,我希望你们可以先在这个训练场练习常规枪械的使用。” 听着伽呙的话语,修女们都眼中放射异彩。 对于这些将好战刻在血管里的修女来说,强大的火力优势实在太具有吸引力了。 艾丽西亚看着那个在爆弹枪下近乎化作飞灰的金属靶,双拳忍不住攥紧。 如果在圣莱奥上她们掌握了此等武器,那么在众多修女的齐射下,必然可以歼灭范迪尔极其党羽。 虽然事实上,如果修女们真的装备了爆弹枪,那么刺客大概率在还没进门时就会发现,但这并不妨碍艾丽西亚决心带领战斗姐妹们开始精通枪械的使用。 米娜低着头,双眼中逐渐燃起强烈的光芒。 她也理解了伽呙的意思—— 如果想要变强,那么就要做到一拳的威力超过爆弹枪的射击!因此,她必须以更加残酷的方式磨练肉体。(伽呙:不是,你理解了什么啊?) 看着一个个兴奋地冲向训练枪架的修女们,伽呙满意地点点头,而后转身离开了这里。 她要去舰桥和所罗门确认一下前往伊戈尔三号的路程。 “至于训练的事,就先不告诉他了,免得他心疼弹药。” …… “提尔维乌斯先生不是不让咱们回去了吗?” 所罗门看着伽呙,按了按自己不知道为什么一直狂跳的右眼,有些诧异地问道。 “想要让帝皇的女儿们发挥完全的实力,她们就需要合适的力反馈动力甲以及强劲的火力武器。” 伽呙沉声道。 没有合适的装备武器,那么修女们就无法真正进化成为战斗修女。 而想要获取如此大量的火力支援,自然得寻求机械教的锻造世界的帮助。 “希望他不会把我们赶出来。” 所罗门揉了揉太阳穴,轻声叹道。 他回想起提尔维乌斯当时在自己开船离港时反复强调的“千万别回来了”“也别告诉别人你们认识我”,不禁有些头疼。 不过对此,伽呙倒是表现地心有成竹: “没关系的,大不了到时候我告诉那位锻炉之主一些有关stc模板的情报。” 所罗门闻言挑了挑眉毛: “你真的有那种珍贵的情报?” stc模板可是机械教的心头肉,但凡有一丝线索,都必然会迎来无数机油佬将那个地方翻个底朝天。 伽呙笃定地点点头,作为穿越者,她自然知道一些足以动摇宇宙格局的stc模板的情报。 而且再不济,她还可以问问覩石,这个铁人说不定知道哪里藏着一个旧夜的武器库。 所罗门若有所思地微微颔首。 “还有别的事吗?” 他搓了搓自己的小胡子,询问伽呙。 在得到后者摇头的答复后,他深吸一口气,原本轻松戏谑的神情骤然严肃起来。 他用极少出现在脸上的犀利眼神盯着伽呙,以一种压抑着怒气的语气质问道: “伽呙,为什么要把通讯微珠丢掉?” “为什么当时拒绝告诉我你的坐标?” 230 什么是后坐力? 伽呙没想到他会质询自己这个问题,呆愣了一下。 沉默了半响后,她回答道: “我当时认为自己可以解决的。” “你总是这么认为。” 所罗门的站起身,抬头看向她隐藏在兜帽之下的头盔: “你拥有着超俗的力量,你拥有着非凡的阅历,你拥有着神秘的过往……你更是与那位伟大的人类之主有所关连。” “所以你一直在深入险境,全然忘记了自己还有同伴。” “我知道你是担心那些修女和我的命运之矛会被那可怕的舰队毁灭。” “但你并没有在乎过我们的想法。” “我若是害怕那个疯子的舰队炮火,就不会穿过他们的封锁线。” “她们若是害怕那个疯子的残暴,就不会在那间礼拜堂浴血奋战。” “你是要否认我们的努力,否认我们是同伴的事实,自己独揽这一切的风险和胜果吗?” 伽呙哑然,她怔怔地看着所罗门。 她或许是抱着害怕志同道合的同伴身死的念头,却忽视了他们本身的想法。 一个领导者的地位固然重要,但她似乎逐渐习惯了自己孤身一人行动的感觉。 若是一直如此,那么她的行为和试图依靠一己之力带领人类走向光明的帝皇有何区别? 人类若想真正地获救,就需要依靠自己的努力,这不是她的设想吗? 圣莱奥上,那些无惧牺牲拖延刺客的修女,用尽最后灵能屏蔽了远距离音阵讯息的米切尔,以及突破火力网的所罗门,他们都为杀死范迪尔付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或许,她是时候站在纵观全局的指挥者的角度上处理事态,而非依然按照以往的孤狼风格行事。 看着默默低下头的伽呙,所罗门抬手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似乎是为了缓和气氛,也似乎是为了表明自己的某种决心,他珍重地对伽呙说道: “作为你的合作者,我以哈洛克船长的名义答应你,只要你需要在我能力范畴内的帮助,我都会尽力为之。” 说完,他伸出了自己右手的小拇指: “而你如果答应承认我们合作伙伴的关系,那就和我一起进行这传承自古泰拉的神圣契约仪式。” “咱们就此说好,别再像之前那般丢下我了……不然我会认为你是在鄙夷本船长杰出的能力和水准。” 看着一脸认真的所罗门,伽呙笑了笑,郑重地点点头: “有一点我需要纠正。” 说着,她伸出了小拇指,和所罗门拉了拉钩: “我们不仅是合作伙伴,还是朋友,哈洛克船长。” 所罗门嘴角扬起,脸上再次露出平日里的戏谑神情: “那最好不过了。” 突然,他似乎想起来了些什么,有些疑惑地问道: “对了,你知道为什么我在圣莱奥上突然昏迷了吗?” “我的脑壳到现在还有点疼,完全不记得当时发生什么了……” 伽呙将头扭向一边: “不清楚,不知道,不了解。” …… 训练场内,原本对约翰逊的丢人表现感到难堪的水手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自米娜一拳轰出的那处巨大凹槽内屡屡升起的蒸汽,以及周边龟裂的金属。 他们这才知道,原来硬扛了两拳才倒的约翰逊是这么的耐揍。 水手们这才站上擂台,簇拥在还在口吐白沫的约翰逊周边,连忙将其扶起。 “约翰逊大哥,你好强大!” “是啊,居然可以硬扛那种毁天灭地的招式。” “该死,有点羡慕老大,能被那样的对手打背过气去,真是死也值回票价了……” 耳畔传来的敬佩之声不断冲击着约翰逊的大脑,使得他原本错乱的双瞳逐渐转回了正确的位置。 就在他的意识还有些发懵时,犹如狂风暴雨般急促的枪声骤然传来,顿时彻底惊醒了约翰逊。 还没等他找个地方躲起来,他就看到了一张张满是崇拜的痴汉脸。 约翰逊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般看着自己,连忙嫌弃地推开水手们。 等到他站起身,他才发现原本那群白发修女们此刻都在旁边练习枪械的使用。 而那位名为米娜的高挑修女也在其中。 不过和其可怖的近身格斗技巧比起来,其射击技术不能说差劲,只能叫惨不忍睹。 对此,作为前克劳伦德行星防卫队最会射的,他实在看不下去了,于是打算指点一下对方。 在再次用一整个弹匣表演了靶体描边后,米娜的额头渗出了些许冷汗。 她看着周围虽然射击技巧也很生疏,但至少可以做到上靶的修女,不禁有些挫败感—— 果然还是血肉飞溅的近身格斗更适合自己吗? “呃,米娜大姐,你这拿枪姿势都不对啊。” 一个有些无奈地的声音自米娜背后传来。 她细长的脖颈微微扭转,而后瞥见了身后那名刚才轻而易举被自己打至跪地的家伙。 听到他的话语,米娜有些不满: “那你说应该怎样拿枪?” 约翰逊无奈地伸出手,示意对方把自动步枪交给自己。 拿到枪械后,约翰逊的眼睛微眯,熟练地将其把握,举至身前: “站立时,双脚分开约与肩同宽或稍大于肩宽,两脚尖自然分开。身体侧线与射击方向大约成140-160度角,以保证抬臂时武器能自然指向目标。” “握枪时,右手虎口对正握把,用手掌的肉厚部分、虎口和余指的合力握住握把,拇指自然伸直,食指的第一节靠在扳机上。” 他一边示范着动作,而后头颅稍稍前移,闭上左眼,开始瞄准靶子: “瞄准时,眼睛,喵具,标靶,三点一线。” “深吸沉气,扣动扳机。” 下一刻,密集的子弹倾泻而出,准确地分散落在了金属靶上。 约翰逊看了一下,基本都在九环以内,顿时有些得意。 他将枪还给米娜,询问道: “会了吗?” 米娜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而后以几乎微不可查的声音轻声说道: “……谢谢。” 而后她学着约翰逊的模样端起枪,开始瞄准。 约翰逊瞥了一眼米娜扶枪的皎白左手,果然,她和大多数新手一样,不知道稍微上移自己的手腕。 “这样会压不住后坐力……先等她试完这一轮再教教她吧。” 约翰逊有些得意地等候在旁边,打算等着看米娜因为后坐力偏移而一塌糊涂的射击成绩,而后在指导是乘机用言语一雪自己被擂台爆杀的耻辱。 随着米娜的枪口迸发出耀眼的火光,约翰逊立刻急不可耐地开口道: “你看,你的手没有上移,所以在后坐力下,你的弹孔散布就会……” “哎等等,为什么只有一个弹孔?” 约翰逊揉了揉眼睛,再三确认了一个事实—— 金属靶上只有一个十环中心有着一个红热的弹孔。 与此同时,米娜有些疑惑地歪着脑袋看向约翰逊: “后坐力?” “什么是后坐力?” 231 微操大师上线 虽然圣莱奥上丘利萨斯刺客的攻击十分犀利,但是对于生命力顽强的米切尔来说只是他短暂人生旅程内一次排不上号的小伤而已。 毕竟他可是在生死边缘仰卧起坐了数次。 因此在简单的沉淀后,这位身体已有一半被义体取代的导航者就重新回到了自己位置上。 此刻,他端坐在领航之位上,凡世的双目注视着眼前刚刚升起隔板的落地窗外之景。 如黑丝绒般静默的深空中,一颗璀璨的蓝色光球犹如有心跳般悸动着。 随着它的跳动,炫目的光晕好似天仙的飘带,优雅而又轻柔地自其上四散开来,最终融入枯寂的星海间。 因为它的夺目蓝光,万千星辰的光辉于此刻黯淡。 在历经几次安然无恙的亚空间跃迁后,命运之矛抵达了耶利哥星区的边沿地带——哈米娜斯星系。 那名为哈米娜斯的中子星矗立在这个狭小的星系内,一刻不停地释放着海量的脉冲辐射。 在其引发的巨大电离乱流干扰下,这处星系的亚空间呈现较为不稳定的耀斑状态,因此普通的舰船来到此地只能暂时脱离亚空间,在物质宇宙内进行一段短期的航行。 不过由于这处星系之后的地带遍布优质的亚空间短通道,所以哈米娜斯星系这个导致了亚空间航行断层的区域被商船队以及自由船长们戏谑地称为中转站。 虽然有着四颗大小适宜的行星围绕着哈米娜斯幽幽盘旋,但是它们都因为后者致命的电离辐射而完全无法居住,因此此地几乎没有舰船会停留脚步。 毕竟,谁会愿意在这样一个充斥着危险辐射的无人星系待着呢? 米切尔缓缓闭上眼睛。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那么在抵达下一个稳定的曼德维尔点之前,自己将会有着充足的时间休息。 而他也确实需要眠憩一会。 自从接受了哈耶克历代献祭者的灵能后,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力量正在日渐增长。 虽然衔尾蛇的眼睛让他能够一定程度上利用时空迷雾并且规避危险的因果之丝,但是他依然在被某些存在嗅探和追寻。 如果不能通过足够的休眠保证精神力的强盛,那么等到他精神衰弱之时,原本在其身边看似无害的彼岸虚影都会化作可怕的掠食者。 这是导航者历代积攒的经验。 就这样,米切尔倚靠在领航之位上,逐渐沉寂内心,陷入了类似冥想的休眠状态。 …… 舰桥上,所罗门按了按自己不知为何疯狂跳动的右眼皮: “真是奇了大怪了,我的右眼皮很多年没跳过。” “上次发生这种事,还是我拾东西被人追得丢了钱包的时候。” 听着所罗门的嘀咕,伽呙有些在意: “你的意思是你每次右眼跳都会遇见灾难吗?” 战锤世界,玄学的问题可不能当成戏言。 这种情况说不定就是有个好心的至高天存在在拨弄你的眼皮提醒你。 所罗门摇了摇头: “不,它的触发条件应该是我破财,毕竟上上次就是因为我弄丢了一枚王座币。” “咦,难不成会有海盗在这里打劫?毕竟这里作为得天独厚的中转站,任何试图从这个方位进入耶利哥星区的舰船都会从此地经过。” 所罗门想了想,但很快笑着否决了这个念头。 哈米娜斯星系虽然地理位置优渥,是个打家劫舍的好地方,但是常年充斥着高强电离辐射,而且一片死寂,毫无人烟。 除非海盗们有着堪比帝国海军的后勤水平,不然不可能会在这种地方待的下去。 就在二人交谈时,一阵急促的响铃声自音阵通讯器传来。 与此同时,舰船鸟卜仪也迸发出尖锐的警报声。 原本悠闲自得的所罗门和伽呙顿时警惕了起来。 “给我接通通讯。” 所罗门一边船员示意将通讯器的话筒给自己,一边朝着占卜仪靠拢。 通讯接通后,一个充斥着毫不掩饰傲慢的声音传来: “耶利哥星区已经封锁,给你们五泰拉标准分的时间掉头,不然我们有权击毁或扣押你们的舰船。” 所罗门愣了一下,而后他便看到鸟卜仪的不远处亮起了一个大红点。 根据信号规模判断,那至少是一搜轻型巡洋舰。 所罗门皱了皱眉头,对着话筒内询问道: “请问阁下是谁?为何要封锁耶利哥星区?我是拥有自由执照的莫尔德凯船长,我的舰船识别号为……” “妈的,老子管你是谁。” 对方不耐的粗鄙之语打断了所罗门。 “老子是帝国海军,明白了吗?明白了就赶紧滚!” 对方咆哮了一声之后就挂断了通讯,紧接着船员的惊呼声响起: “船长,对方的武器激光瞄准器锁定了我们。” 所罗门被气笑了。 帝国海军封锁星区?这种事他从没有听说过。 就算是星区内乱成了一锅粥,帝国也不会主动封锁一个星区,毕竟越是混乱,来自商船队和自由船长的物资就越是重要。 因此,这种反常的举动必然有着猫腻。 “神皇的活圣人哟,请您指点迷津,告诉迷惘的凡人我现在该怎么办。” 所罗门用夸张的语气看向伽呙。 伽呙头盔下的脸庞露出了冰冷的笑意。 她倒要看看这帮虫豸葫芦里面卖得是什么药。 “你有信心躲过对面的炮火近身靠拢吗?” 但很快她就意识到了自己这个问题的多余——这个家伙之前可是硬扛着整个圣堂舰队的封锁冲进圣莱奥的。 不过她直到现在还是很好奇他是怎么做到的。 “在靠近对方侧舷后有些小型火力肯定是躲不过的,但是舰首武器以及鱼雷是绝对没问题的。” 得到了所罗门的肯定答复,她点点头: “那么靠近之后就是跳帮环节了。” “不过这一次,开路先锋不再是我了。” 伽呙轻笑道,她的{微操大师}天赋可是很久都没有用过了。 “通知包括修女们在列的所有战斗人员到机库集合。” “这一次的作战我们就定个小目标吧。” 说到这里,她看向鸟卜仪上的红点: “是时候给咱们扩一扩船了。” 232 帝国海军是帝国的海军 “再次声明一遍,我是有着自由执照的合法船长,我们必须前往耶利哥星区,收到请回复。” 就在伽呙开始集结部队时,所罗门依旧在尝试与对方交流。 虽然这种毫无预先提醒的封锁行为已经说明了对方的问题极大,但考虑到对面确确实实挂着帝国海军的旗帜,因此他还是试图通过沟通来解决问题。 由于对方切断了通讯,因此他只能使用单方面的音阵广播。 不出意料的,对方依然保持了傲慢的沉默。 所罗门顿时感觉有口气憋在嗓门里,小胡子因为忿怒而翘动着。 为了表达不满,他撂下狠话: “接下来我们要强行进入耶利哥星区,如果你等阻拦,那么后果自负。” 所罗门带着毋庸置疑的命令口吻很显然效果拔群,原本一直保持沉默的轻型巡洋舰开始有了动作。 夺目的红光在其舰首汇聚,宛若深空中一只睁开的眼眸,正以残忍的目光蔑视着命运之矛。 “左满舵,快!” 在刺耳的警报声下,所罗门迅速地下达了指令。 就在命运之矛偏转船身的下一刻,一道璀璨的光柱从其身旁擦过,扩散的能量波动使得船上的所有人都感到了明显的颠簸。 在所罗门的几次沟通尝试后,一发舰首光矛作为对面的回应到来。 “阿米诺斯的,忍不了了。” 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对方无通知强行封锁星区要道已经是严重违背海军守则的行为,现在居然还在无言语警告下直接使用舰首武器。 什么帝国海军,这已经不是一般的海盗了,必须出重拳! “冲刺,冲刺,贴脸干他!” 原本还想着尽量减少冲突规模的所罗门现在完全接受了伽呙的提案,遇到这种玩意,跳帮就对了。 …… 烈风之息号作为隶属于耶利哥星区舰队的不屈级轻型巡洋舰,现在正在执行封锁哈米娜斯星系中转站的任务。 此刻的船长室内,一个体态肥大到最大码的海军校官制服都包不住肉的凶恶男人正翘着二郎腿,坐在一张舒适松软的皮椅上。 作为正在执行任务的舰长,他此刻不仅不在舰桥,甚至连制服都没有穿,那堆满烂油的肚子上,只有一件快要崩开的衬衫遮拦。 他此刻正在微微喘着粗气,犹如一个吃饱喝足的肉猪般嘴里发出畅快的哼声。 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使得他从舒畅的回味状态中被打断了。 他有些烦躁地低吼道: “我不是刚刚已经接过一次音阵通讯了吗,他们要是还不走就轰死他们啊,不就一艘破驱逐舰嘛!” 不过虽然内心十分不满,他还是摸索到了自己摆满了空酒瓶的办公桌旁,按下了门扉的按钮。 一个面色有些焦急的海军士兵小跑着进入了船长室,闻着空气中那混合了酒臭和咸腥味的可怕气味,他的表情明显一变,但还是强忍着恶心挺立了身姿汇报道: “斯莫拉上校,先前您负责通讯的舰船并没有离开,而后在我们按照您的计划开火警示后,它朝我们冲过来了。” “那就击毁他啊,你就为了这件破事来打扰我?知不知道我有多忙!” 斯莫拉近乎是咆哮着怒骂道。 “这就是问题所在……我们打不中它。” 士兵的脸上渗出了汗珠。 事实上,自从兽基米德将发动机涂成红色之后,不知道为什么,命运之矛的航行速度骤增,现在的全速甚至可以达到以往的三倍有余。 正是依靠着这超乎常理的速度以及所罗门的高超微操,命运之矛才可以在圣莱奥上穿越圣堂舰队的封锁。 “一群废物!” 斯莫拉站起身,将一个酒瓶重重摔在地上: “娘希匹,老子打了一辈子仗,好不容易混个肥差,还没有享受享受,现在就需要我亲自指挥。” 在用古泰拉高哥特语脏话宣泄完自己的愤怒后,他这才慢慢地走向船长室的大床上。 在一片狼藉的床面上,一个刚刚失去生命气息不久的女孩正以痛苦的姿势趴伏在上面。 斯莫拉如同丢垃圾一般将其从床铺上拖拽到地面上,而后在其身下的被褥中找到了自己皱巴巴的高级制服。 穿上它们后,他打了一个酒嗝,对着身旁噤若寒蝉的士兵摆摆手: “把她给我处理了,然后再去之前收的税物里面给我挑个好看的送过来。” 自从红衣主教布加里斯联合海军以及星界军开始了耶利哥星区的封锁之后,为了使对这种分裂之举感到不安的下级军官安心,主教操作星区总督批准了名为“反攻税”的全新税务。 顾名思义,这项税务的征收是因为泰拉已经沦陷,作为最后的“净土”,耶利哥星区必须反攻泰拉,光复人类。 为了支持将士们的反攻之举,任何一支星界军部队亦或是海军舰队都可以随意朝星区内的殖民地征收包含人力,物力在内的各项物资。 当然,虽然这种征收税收的行为名义上是合法的,但这种可持续性的竭泽而渔必然会诱发殖民地的不满。 因此星区部队都很默契地没有对诸如铸造世界伊戈尔三号、骑士世界斯屋维等拥有一点点强大军备力量的殖民地征收税款。 相反的,那些本来就落后贫瘠的世界,就在此过程中较为积极主动地为星区部队们捐献税款了。 当有些世界没有太多资源时,亦或是征收者有着一些特殊爱好时,那么它们就需要贡献一些特殊的税款来满足这些为了光复人类而尽心尽力的部队了。 而作为一个早早就脱离了高级趣味的人,斯莫拉有着一颗博爱的胸怀。 这便是他在经过各个殖民地时都会强迫当地上交少女的缘由。 对于自己的行径,斯莫拉并没有觉得丝毫不妥—— 和那些得不到物质物资就大开杀戒的舰队相比,自己这点小爱好简直无伤大雅。 况且,他有错吗? 只要他保证了星区依然名义上归属于帝国。 只要他依然以光复的名义坚守此地。 那么他就没有任何的过错。 毕竟,帝国海军是帝国的海军。 233 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 当斯莫拉抵达舰桥时,命运之矛号已经拉进了先前一半的船距。 此刻,不屈级巡洋舰也正是进入了对面的射程中。 因此,烈风之息此刻不仅要死咬着命运之矛,还要小心对面发射的足以对己身造成不小破坏的鱼雷。 斯莫拉看着这一幕,立刻破口大骂: “你们是饭桶吗?对面只是一艘驱逐舰!巡洋舰打驱逐舰居然这么吃?让只欧格林来都比你们强!” 他骂骂咧咧地来到全息屏幕前,观察着对方的位置变化,而后眼神变得严肃起来。 “太快了吧……” 这是他惟一的感受。 他年轻时,曾经和各种海盗缠斗过,其中不乏一些船体轻小迅速的异形,但他可以肯定,没有一艘船可以比拟眼前这艘舰船的速度。 这么看来,光矛的调整速率甚至追不上对方的移动速度。 不过,这又怎么样? “追不上,就别死咬着啊,你们这群蠢货!” 他低骂一句,而后下了一个看起来十分愚蠢的命令: “它现在在往左跑,光矛大范围左移,预瞄其可能继续移动到的位置。” 对于命运之矛来说,光矛的移动太过笨重,只要其表现出试图预瞄的行为,那么自己大可以依靠高机动性反向移动,这样原本死咬着自己的矛就更加追不上自己了。 已经无伤逼近三分之二船距的所罗门看到这种情况,得意地抬起了下巴: “这一届的海军不大行嘛,它们左转了,那咱们往右扭头。” 要不是他总是会保持基本的警惕,他甚至打算关掉虚空盾,好给自己的船省点钷素。 毕竟自从被提尔维乌斯手下的那位引擎大师维修过后,他现在都只给命运之矛号用98号的钷素,其着实有些昂贵。 就在他认为下一步就能直接贴脸,而后派出跳帮队和对面讨讨说法时,烈风之息上,斯莫拉露出了残忍的笑容: “果然右转了……右侧舷鱼类管全部发射,这个角度,咱们至少可以中一颗。” 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想过可以用光矛预瞄那个速度快到出奇的驱逐舰。 他真正用来预瞄的,是右侧准备已久的鱼雷阵列。 在斯莫拉精准的时间把控下,三发鱼雷依靠高超的速度,迅速逼近了此刻船距已经拉得很近的命运之矛。 看着鸟卜仪上刺眼的三个红点警示,所罗门的笑意凝固在了脸上。 这不对吧? 这前后是同一个在和自己博弈吗? 这种本来鱼塘局虐菜结果对面小熊软糖喊来大熊硬糖的突发事件使得所罗门霎时间汗流浃背。 虽然其在关键时刻下令加速航行,试图强行越过鱼雷的突袭,但最终还是有一枚鱼雷击中了命运之矛的左后侧舷。 虚空盾无法防范特异化攻击的鱼雷,只能简单削弱它的动能,因此剧烈的爆炸自船尾传来。 虽然先前也有几枚来自命运之矛的鱼雷命中了烈风之息,但是对面作为体量大大超过这边的并且装甲厚重的轻型巡洋舰,比较之下,其损伤比例大概率会小于命运之矛这边。 就在所罗门有些担忧船体损失时,他却惊讶地发现,根据沉思者的信息汇报,命运之矛的破损出乎意料的微小。 来不清楚搞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他立刻下令抓住这个机会贴近对面。 “接下来就一切战术转跳帮了。” 微操结束的所罗门安详地躺回了自己船长椅上。 …… 突击艇上,伽呙瞥了一眼换上了船员战斗服,因为即将可以跟随活圣人进行跳帮作战而兴奋的修女们,开始调试通讯微珠: “根据舰桥消息,我们还有三分钟正式进入跳帮流程。” “现在各队再次点名,确认通讯设备状况。” “这里是艾丽西亚,一队没有问题。” “这里是米娜,二队没有问题。” “那个,这里是阿拉贝拉,后备队没有问题。” 伽呙点点头: “很好,待会各队保持好纪律性,由于此次对面情况较为特殊,不许使用利器,枪械也以非杀伤弹为主。” “听好我的命令,尽可能快速地拿下对方的舰桥。” 而后,随着红色的跳帮提示灯亮起,伽呙呐喊道: “愿神皇见证!” “愿神皇见证!” 狂热的修女们高呼着。 在克劳伦德最杰出飞行员约翰逊的带领下,由海盗赞助的三艘突击艇抓住机会,在命运之矛与烈风之息上层甲板侧舷接壤的一刹那,开始了跳帮。 …… “轰!” 在一名海军士兵目瞪口呆地注视下,巨大的火光伴随着浓烟骤然绽放。 他很幸运地站在爆炸的威力衰减区,因此没有受到损伤。 在短暂的呆滞后,他立刻以颤抖的声音对着胸口的短距通讯器嘶吼: “y2区遭遇跳帮,重复,y2区遭遇……” 还没等他说完,下一刻,浓烟涌动,在其惊恐的目光下,一道靓丽的身影出现在了其面前。 那是一位面容艳丽的白发女性,其五官秀美柔和,浑身的气质好似来自天界的天使般圣洁。 还没等士兵内心出现恋爱般的感觉,下一刻,那张原本柔美的脸就骤然变成了扭曲的狂笑: “愿神皇宽恕你的罪恶!” 她大喝一声,伴随着犀利的狂风,一把沉重的单手锤破雾而出,狠狠地砸在了就如同看见上千个杀人魔般惊恐的士兵头盔上。 “扑通”,沉闷的砸地声间,士兵陷入了婴儿般的睡眠。 而后,近百名要么手持钝器和厚重盾牌,要么捧着枪械的修女们自浓烟中鱼贯而出。 她们身后,一个高大的身影踩着沉重的脚步缓缓走出。 “让我看看,往左拐两个区域,有一个电子中继器,只要到了那里,我就可以试着操控这艘船的大部分功能了。” 不需要伽呙开口,覩石的声音已经传来: “前方过道七人,右方过道五人,此外你们要去的路上已经聚拢了十三人。” “目前没有看到有重武器的,大可以放心推进。” 伽呙一边听着覩石的报点,一边有条不紊地指挥修女们开始行动。 这场战斗,覩石玩的是看门狗,所罗门玩的是eve,伽呙玩的是星际,修女玩的是fps,而对面却即将沉浸式体验恐怖游戏。 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 234 恐慌 烈风之息号不屈级巡洋舰是一艘常年奔走于海盗泛滥星域的巡逻舰。 不屈级轻型巡洋舰作为舍弃了高强火力的特异化舰船,具有高强的续航能力,可以在完全没有后勤援助的情况下进行实际时间六个月的战斗航行。 正是依靠这一特点,在暴食教派的身影出现在各个海盗团后时,烈风之息曾经在一个月内同时与五轮海盗作战并且尽数取胜。 在杰出的战绩装点下,虽然斯莫拉一直以来都行为不太拟人,但是星区舰队总是对其所作所为保持沉默,甚至于默许了他的一些特权。 随着红衣主教主导的星区独立行动开始,被赋予了更大特权的斯莫拉担负了看守哈米娜斯星系的任务。 之所以只安排一艘船,一是因为舰队数量着实不够,二则是对烈风之息号战力的肯定。 在斯莫拉的指挥下,除非同时有两艘以上的巡洋舰亦或是一艘战列舰强行突入,否则烈风之息号都足够应对绝大多数的情况。 毕竟,如果真有了他处理不了的情况,那么星区舰队必然是要集结主力部队前来支援的。 但是,这种情况绝无可能包括被一艘驱逐舰跳帮。 斯莫拉看着全息屏幕上跳出的跳帮警告,又看了看如苍蝇般不在靠近,只是利用机动性与自己周旋的命运之矛,脑海中强烈的恼怒席卷而来。 巡洋舰被驱逐舰跳帮,这事要是传出去,他于星海间厮杀数十载的赫赫威名都要败干净。 对面怎么敢的?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内心的怒火,根据飞船受损的位置,依照以往同海盗缠斗的经验,迅速组织派出了那些跟随自己多年的老兵把守住几个重要的通道隘口。 “这些家伙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跳帮老子,就说明有底气所在。” “先让新兵蛋子们去试试水。” 斯莫拉沉思了一下,而后冷漠地下令道: “让y2区域附近负责巡逻的小队都给我死守每一条过道!顺便给我把那些区域的监控调出来。” 他要尽可能地在临近区域每一条过道内利用监控系统获得更多信息,这样才能从被跳帮的被动化为主动。 很快,y2区域的监控画面出现在了舰桥。 在每個画面中央,那些得到死守命令的新兵巡逻队有些局促地处在防守位置,紧张地看着过道的转角。 下一刻,随着他们的表情出现明显的改变,士兵们手中的枪械开始喷涌出夺目的火光。 紧接着,几乎是自同一时间,在各个画面中,一群制服很明显一致的突击队出现。 这些突击者手持厚重的盾牌,完美地保护好了自己和身后的队友,有条不紊地推进着。 就在巡逻队因为紧张而同时开火导致集体性火力停滞后,一些较为机警的新兵将手伸向腰间的手雷。 而这些试图使用手雷的家伙在刚刚抬手时就被盾牌之后的射击手利用前方盾牌瞬间散开合拢的一个极短间隙放倒了。 随着这些士兵的倒下,正处在换弹中空期的巡逻队们现在就如同衣冠不整还平地摔在地上的少女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盾牌后一张张充斥着狂热的灿烂笑脸以恐怖的速度朝自己逼近。 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每个近身的突击者都迅速找到了自己的目标,并且给予其温柔的一击闷锤。 斯莫拉的瞳孔猛然收缩。 虽然那些突击者的白发美丽姿态使得他唾液腺不断分泌,但刚才其展示的恐怖纪律协调性简直让人感到恐惧。 要知道,那样的画面同时发生在三个过道中。 她们仿佛成为了一个整体,被一个共同的大脑指挥着,并且这个大脑强到可以同时分配每个个体的攻击对象。 这真的可能吗? 不,是可能的。 斯莫拉吞咽了一下口水,肥大狰狞的脸上渗出些许冷汗。 他曾经听说过许多被奉为圭臬的故事案例,而这种可怕到极致的作战指挥风格俨然包含在其中。 那便是传说中的活圣人亦或是基因原体。 “不,那怎么可能……” 斯莫拉下意识地想要否认,但却愈发感到内心的惊慌。 如果他是一般的酒囊饭袋关系户,那么此刻他恐怖会浑然不觉对方的可怖。 但正因为他是从基层一步步攀爬上来的舰长,他才深知这种骇人的作战形式有多么可怖。 唯有一支被一个共同的强大信念驱使,并且被一位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圣人指挥的部队,才能做到这种程度的多线程碾压式作战。 “不不不,应该只是我的错觉,该死的,农业世界的酒还是度数太高了,下次收税让他们多给点女人,少送点酒。” “没错,接下来把守隘口的才是真正跟随我厮杀了许久的老兵,在他们与之交锋后,这群漂亮娘们只会被我轻而易举地拿下。” 斯莫拉摇了摇头,想要将满脑子的惊慌甩出去。 他闭上眼睛,深呼吸了几下,平复着自己跌宕起伏的心情。 过了一会,他缓缓睁开眼睛,再次看向监控画面,想要继续调整部署一下人员安排。 当其目光缓缓抬升时,却再一次骤然凝固。 在莫大的惊骇中,他甚至忘却了呼吸。 冰冷,如置冰窟的冰冷自脚下袭来,直至其全身仿佛都陷入了刺骨的寒冻中。 那直通电子中继器的过道上,一个身披斗篷的高大身影倒映在了其眼眸中。 其兜帽下的阴影此刻仿佛化作实质的黑暗,骤然袭击着他的大脑。 难以言表的窒息感从内心出现,直至他现实中的肺部也逐渐因为缺氧被攥紧般痛苦。 在头晕目眩和尖啸的耳鸣中,他肥大的嘴唇翕动了一下。 那个身影的某些特征让他难以抑制地恐惧起来,有限的猜测在他内心浮现,但无论到底哪个符合真正的答案,都象征着无法对抗的绝望压力。 最终,在巨大的求生欲下,他如同刚刚浮出水面的溺水者一般大口地呼吸了起来,以极度恐慌而破音的声音尖叫道: “让所有能战斗的士兵都立刻集中到舰桥外面!” “那个家伙……那个家伙绝对是冲着舰桥来的!” 下一刻,随着那个身影正式站到了电子中继器前,一声电子尖啸响起,突如其来的黑暗降临,烈风之息的动力系统就此切断。 恐慌,如潮水般开始蔓延。 235 拿下 “你们这群变种人居然拿同类的大脑做计算机阵列,真是疯完了。” 覩石一边侵入整个巡洋舰的系统,一边疯狂地吐槽着: “用人脑也就算了,你们还用的这么低效,太丢人了。” “要知道,黄金人类曾经设计过一种基因奴仆,他们的婴儿在出生后就会挖去大脑,而后送入用其血液为燃料的战斗机甲中。” “这种机甲虽然计算性能比不上我们铁人一根螺丝钉,但也比这艘破船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好了,现在除了舰桥那边有备用电源和控制通路外,其他系统都在我的掌控中。” “你们动作快点,这种恶心至极的屎山系统我是一点也不想碰太久。” 伽呙皱了皱眉头,覩石一语带过的婴儿机甲让她感到极度的生理不适。 她深呼吸了几下,这才继续对着通讯微珠下令道: “一组,你们继续前进,原本你们左侧会有一队敌人,但现在安全门已经关上,所以听到声音不必理会,继续摸黑前进即可,到达一处依稀可见光亮的通道后向我报告。” “二组,继续向右侧移动,那里有十一名在安全门落下前就已经入内的敌人,三人在你们过弯道后的正前方,五人在弯道右侧的区域中,剩余三人则在弯道左侧,接敌后和我报告。” “后备组……” 在伽呙一道道微操命令以及覩石操控安全设施的配合下,修女们很快肃清控制了通往舰桥的区域。 此刻,在覩石放下了安全门后,她们已经和舰桥中的敌对单位处在了一片封闭区域内。 “是时候了,该去见见到底是谁封锁了哈米娜斯星系了。” 通过头盔的视觉辅助系统,她完全不需要担心这种程度的黑暗,很快就和众修女汇合在通往舰桥的中央电梯前。 负责盾牌防卫的突击修女们站在电梯外围,形成保护网,其余攻击手则和伽呙一同呆在内围。 随着覩石正式启动电梯,众人开始缓缓上升…… …… 在应急电源的启动下,令人不安的红光闪耀在舰桥之上。 虽然大部份高级船员已经跟随斯莫拉于星海间厮杀许久,但这种情况他们是真的没怎么见过。 一时间,有不少人陷入了恐慌中,有人甚至开始高呼: “这是惩罚!都是神皇的惩罚!” “我早该料到了,当我们开始掠夺那些殖民地时,神皇就已经对我们失望了!” “赎罪!现在赎罪还来得及!” 斯莫拉从腰间抽出手枪,恼怒地转动着脑袋,在刺眼的红光下寻找了许久,终于找到了那个胡言乱语的船员: “闭嘴,扰乱军心,该杀!” “呯!”,在震耳欲聋的枪声和那名船员头颅炸裂的血花中,原本嘈杂的舰桥陷入了死一般的安静。 “很好,都给老子冷静一点。” 斯莫拉挥舞着手中的手枪,扭动着肥胖的身躯,低吼着: “神皇的惩罚?可笑至极!” “我们是帝国的海军,只要这片星区依然在帝国人类的掌握中,那么我们就没有过错!” “至于那些物资和女人,那都是我们应得的!” “我们为了那些愚民浴血奋战,他们却只需要贡献一点自己的财富和妻女,这是多么合算的事情?” “那些低贱之人就连成为帝皇货币的资格都没有,如今却可以为了帝国海军做出奉献,这是何等的光荣!” “这是福分!他们感谢老子还来不及!” 斯莫拉激动地咆哮着。 周围的海军船员们陷入了沉默。 “我知道你们很担心,但想想看,咱们船上有那么多老兵,就算袭击者用了不知道什么方法瘫痪了我们的指挥,就算对面个个都是超凡之人,也不可能在那么多场战斗后安然无恙地来到这里。” “所以,都给老子冷静一点!” 说着,斯莫拉又往天花板上开了一枪。 就在他神经质般地急促呼吸时,一个声音突如其来地回荡在极其安静的舰桥上: “咔哒咔哒……” 斯莫拉慢慢地转过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不满血丝的双眼中浮现出难以言喻的惊恐。 因为那正是中央电梯运作的声音。 他呆呆地看着这一幕,脑海陷入了一片空白。 与此同时,在诸多惊惧的目光注视下,呈现防御姿态的跳帮队抬升到了舰桥之上。 在不断闪烁的应急红光下,那个在巨大盾牌后都显得无比突出的高大身躯看起来是那么的可怖。 “以神皇的名义,放下武器,不要攻击,我们尚可以好好谈谈。” 清丽但蕴含力量感,充斥着毋庸置疑语气的威严声音从那个身影处传来。 “呯!”,回应她的只有一声枪响。 屡屡青烟自斯莫拉的枪口中浮现。 他那恐惧与狰狞并存的双眼死死地盯着被其正中头部的身影。 而后在其骇然的注视下,对方不仅毫无反应,反而将被兜帽遮掩的面部对准了自己的方位。 带着对某种事实的难以置信和无法接受,他嘶吼着再次连续扣下扳机。 刺眼的火星在伽呙身上乍现,虽然给外围的斗篷留下了弹孔,但却连其下的动力甲涂层都没刮花。 她缓缓从修女的队伍中走了出来,顶着斯莫拉癫狂的射击,缓步朝他走去。 很显然,如此行事风格,这个家伙大概率是下令直接光矛打击命运之矛的家伙。 那么她可有太多问题想问问对方了。 “去死啊!滚开!” “本该在传说里的东西,就别出现在现世啊!” 斯莫拉疯狂地咆哮着,而后再一次扣动扳机。 但这一次,再没有一枚子弹射出。 斯莫拉的脸变得煞白,他抬起头,看着已经来到自己面前的伽呙,嘴巴张了张,而后如丢失了魂魄一般向后坐倒: “我投降,我投降……” “我知道我有罪,但我也是被逼的……” “只要不杀我,我什么会做的……” 伽呙冷漠的目光看着这个家伙。 她从他的灵魂中,看到了腐败的作呕痕迹。 236 不会死的! 就如同一只被放在光滑玻璃容器的青蛙一样,斯莫拉感到绝望的无力感。 眼前之人,无论只是一名寻常的阿斯塔特,亦或是某些他猜测中更加恐怖的存在,都不是自己足以对付的。 他开始有些后悔,为什么一开始不向星区舰队求援。 不过他也只是想想而已。 毕竟,在此之前,如果是自己知道一艘海军巡洋舰会因为被一艘寻常驱逐舰跳帮而发出求援信号,那他不仅不会前去帮忙,还一定会疯狂地嘲笑那个愚蠢的舰长。 但可惜,此时此刻,这个愚蠢的舰长就是他自己。 不过,他并没有放弃希望。 从对方先前话语中所称的神皇来看,其大概率是帝国阵营的,而且根据他先前听闻有关教宗的行踪流言,说不定还和那位范迪尔有所关连。 并且,纵使自己进行了疯狂的抵抗,其也没有对自己痛下杀手。 无论对方的目的是否是为了暂时稳固其他船员的,这至少都说明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会思考可交流的存在,而不是某些已经魔怔到了极致的癫狂人士。 虽然自己所在的耶利哥星区舰队在红衣主教等人的带领下,进行了一些不太符合帝国主义核心价值观的行动,但毕竟从未做出大逆不道的行为。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对方难以容忍现在发生在耶利哥星区的分裂之举,那么自己大可以乘机戴罪立功,做一个带路党。 斯莫拉根据自己一直以来的处世经验,进行了短暂而迅速的思考,并且很快就用“自己大概率不会死”的结果让原本慌了神的内心冷静下来。 而在这个短暂的过程中,伽呙冷漠的目光一直在看着这个家伙。 她从他的灵魂波动中,看到了令人作呕的腐败痕迹。 “神皇说,你的灵魂充斥了罪恶。” 伽呙缓缓地开口,而其为了在修女面前维持圣人形象的语气顿时使得斯莫拉内心漏跳了一拍—— 坏事了,这位好像挺魔怔的。 就在他肥大的脸颊上汗如雨下时,伽呙语风一转,再次开口道: “不过,你愿意向神皇赎罪吗?” 听着这个诡异的问题,斯莫拉吞了吞唾沫,连连颔首道: “我愿意,我当然愿意。” 此乃谎言,让人反胃的谎言。 伽呙看着面前这个弥散着恶臭的灵魂,目光愈发寒冷。 他知晓自己犯罪,因此有负罪感。 但其丝毫没有悔悟,因此毫无愧疚感。 现在充斥在他灵魂中的,只有无力回天的不甘,以及被隐藏极深的怨毒。 “是吗。” 伽呙轻笑了一下,转头看向真正带人控制舰桥各个船员的艾丽西亚: “艾丽西亚,过一会我会重启这艘舰船的电源,但那些安全门依然是关闭状态,你们按照我刚才部署,一边控制舰桥,一边去那些被安全门分割的区域解除武装,确保不稳定因素都在我们的掌控中。” 叮嘱了后续的行动注意事项后,她示意依然瘫坐在地上的斯莫拉站起来: “至于你,跟我来吧。” 斯莫拉对于伽呙刚才的话语感到震惊—— 重新启动电源? 难道刚才的停电是由他操纵的? 不过考虑到对方的身份可能极为恐怖,因此他并没有过多疑虑这个问题。 他扭动着肥硕的身体,吞了吞唾沫,看着周围被修女们按在地上的船员,知道大势已去,现在自己只有乖乖听话一个选择。 毕竟识时务者为俊杰。 伽呙没有多言什么,只是带着他默默地下了电梯,而后完全没有丝毫停滞地选择了一条路线,带着他穿梭在上层甲板的通道内。 看着轻车熟路的伽呙,斯莫拉感到难以置信。 就算刚刚对方一路突击过来,就算那副动力甲内可能有高端的鸟卜仪系统,那也不可能做到对烈风之息的上层甲板这么熟络吧? 而且,这条路为什么这么眼熟呢? 斯莫拉内心咯噔了一下,但很快摇了摇头: “不可能,那个地方和舰桥完全不顺路,他怎么可能会知道在哪里?” 但随着伽呙绕过一条又一条让他熟悉至极的通道,一种难言的骇然逐渐攀上了斯莫拉的脊背,让他一阵毛骨悚然。 带着最后一丝侥幸,他用略带颤抖的声音问道: “尊敬的大人,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伽呙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再次带着他走过几个路口,而后停在了一扇华丽厚重的门扉前。 “滴答。” 一滴汗水自斯莫拉的鼻尖落下,溅散在烈风之息甲板的地面上。 看着那扇门,他的牙齿好似弹簧振子般难以遏止地战栗敲击着,发出“咯咯咯”的声响。 船长室,这三个字原本是他尽情宣泄和放纵娱乐的象征,而如今却变成了即将揭示自己罪恶的催命符。 如果那本用来计数“征税”的账本被眼前的大人发现,那么自己恐怕要和舒适的舰长生活告别了。 虽然他依然不认为自己会死,但那种即将脱离天堂的坠落感还是让他充斥着欲望的灵魂忍不住地哀嚎。 “你有钥匙吧。” “自己打开它。” 这是自离开舰桥为止,伽呙第一次开口说话,那不言而喻的冰冷使得斯莫拉根本升不起扯皮的念头。 考虑到自己如果此刻和对方翻脸,那么生存的几率连百分之一都没有,被逼到绝路的斯莫拉放下了这个想法。 他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的干尸般,打开了自己的船长室。 霎时间,一股恶臭迎面而来。 伽呙的目光扫过被酒瓶堆砌的办公桌,越过满地散落的文件,瞥过满是血腥秽物的狼藉床铺,最终停留在了一对眼瞳之上。 那是一对美丽的淡绿眼眸,好似绿宝石般纯净而又柔和,但却镶嵌在满是恐惧与绝望的眼眶中。 可怜的女孩,她的手脚被粗糙的绳索牢牢捆住,血丝从足以割裂肌肤的柔韧纤维中渗出。 不得不说,斯莫拉的士兵确实很有效率,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给其挑出了一名看起来十四岁左右的花季少女。 但斯莫拉此刻内心没有丝毫对于那位士兵的赞许和褒奖的想法。 “该死的,这下证据都在面前了,我最好的下场也是军衔一撸到底了。” 斯莫拉在心里痛骂着那个士兵,而后露出谄媚的笑容,开口道: “大人,我想我可以解……” 还没等他说完,一记沉重的铁拳就骤然轰击在了他张开的嘴巴中。 破碎的牙齿就如同掉落的饼干屑一般,混杂着殷红的血浆洒落在地面上。 还没等他的身体摔砸在地面上,一只充斥着暴怒力量的手就死死揪住了他的头发,将其如死猪般缓缓抬起上半身。 犹如九渊地狱的冰冷声音从蹲伏在其面前的高大身影处传来: “从现在开始,我问,你答。” “你每说一句谎话,我就捏碎你一根骨头。” “就像这样。” 还没等斯莫拉从极度的惊惧中回过神来,一只如铁钳般的巨手已经握住了他的左手小指。 随着恐怖的巨力传来,他的小指指骨刹那间化作碎块,但外围的血肉组织却保持了完好。 在重力的作用下,破碎的骨头在筋膜和皮囊下错动,剧烈到极致的苦痛随之传来。 “啊!” 无视了斯莫拉杀猪般的惨叫,伽呙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是谁下令封锁耶利哥星区的?” 237 慈爱的神 耶利哥星区,矿业世界,门罗戴尔。 作为一颗盛产钷素前体原材料和诸多珍贵矿物的星球,门罗戴尔乃是临近星系的重要核心殖民地之一。 源源不断的矿石被此地的劳工用辛劳的双手挖出,而后装载在巨大的运输舰上,送往包括伊戈尔三号在内的诸多世界,成为维系生产的不竭源泉。 幽深的矿洞内,一名带着破旧防毒面具的矿工按照自己的经验,将一瓶冒着荧光的药剂顺着墙壁的凸起,倒入一块犹如琥珀般晶莹剔透的金色矿石缝隙内。 随着缕缕腐蚀导致的有毒烟气冒出,一股难言的刺痛充斥了这位矿工的肺腑。 但这位铁塔一般刚强的汉子丝毫不在意肺腔中钻心的痛楚,他立刻伸出戴着满是破洞的防护手套的双手,沿着溶液腐蚀的裂隙,小心翼翼地将矿石从岩壁内取出。 剧毒的腐蚀溶液顺着手套的破洞滴落在他遍布疤痕的手掌上,溶解的血水顺着重力流淌在他的臂膀上,和一层发黑的硬痂交融在一起。 钻心的疼痛从手掌和肺部袭来,但矿工满是皱纹的苍老眼眶却露出喜悦的色采。 他采集的矿石名为日耀石,是一种极其珍惜的宝石,一块鹅蛋大小的日耀石就可以使得贵族付出足以价值中巢家庭五年口粮的价钱。 不过若是在采集时不慎在其上留下一丝裂痕,那么其原本如太阳般璀璨的光泽就会瞬间黯淡,价格也会从原先的昂贵至极变为不值分文。 虽然矿工不知道为什么随着“反攻泰拉”的口号提出后,没有丝毫军事用途的日耀石需求量骤然暴增,但他清楚,自己手上这块巴掌大的日耀石足以从工头那里换取一笔不小的奖金。 “这样丽雅的手术费就凑齐了……加上之前挖的日耀石,说不定还能给她攒下医学院的学费。” 采集日耀石的矿工需要自行购买护具,而他的面具和手套早已没有了良好的防护功能,但为了给病床上的女儿换一个好肺,他完全舍不得用将近一个月的酬劳购买一套足以防护特制溶液毒害的护具。 “咳咳……” 顾不上擦拭从口鼻中溢出的鲜血,他将日耀石包裹在自己的衣物中,兴奋地从幽深昏暗的矿井内向着光亮摇曳的洞口奔去。 当他将怀中的日耀石交给满脸横肉的工头,换取到一个装了一小半王座币的袋子时,他却在接手的一刹那感到了不对劲。 带着内心的急切,他打开袋口,认认真真地清点了一下数量,而后面具下的脸庞骤然煞白起来。 “咳咳咳咳!” 他因为情绪激动而剧烈地咳嗽着,鲜血甚至飞溅到了面具的视镜内侧。 “为什么少了一半多?” 一向性子敦厚的他近乎嘶吼着问道。 工头有些不耐地回吼道: “老子有什么办法?上面给的回收价就是砍了这么多,说什么为了光复人类,大家先吃一吃苦……真是去他娘的!” 他骂着骂着,啐了一口唾沫,眼睛一瞪: “怎么,你还以为老子稀罕你那点钱不成?妈的,你们都是老子从郊区带过来的,要是没老子,你们都得饿死在那!” 矿工死死地握紧了拳头,这个如铁一般坚强的汉子此刻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过了半响,他缓缓跪在了工头面前,低下了头颅: “我的女儿需要换肺……矿井周围的毒气正在杀死她……就差这笔钱,就差这笔钱,她就能做手术了。” 看着这个一直以来都如同耕牛般踏实勤劳的矿工,工头的眼神骤然凶悍起来。 在周围其他矿工的注视下,他粗壮的臂膀将伏跪之人从地面上猛然拽起,嘴里怒骂着: “你在逼迫老子?老子今天要是不揍死你,别人还以为是个东西就能在老子头上拉屎!” 工头扯着矿工的衣领,将他拽到了一个无人的角落。 他瞥了一眼四周,确定没有其他人之后,猛地将手伸向腰间,抽出了一把冒着寒光的王座币,狠狠塞入矿工的怀中。 “拿着!” 他怒目圆瞪,死死地盯着有些懵逼的矿工。 后者捧着怀里的王座币,呆愣了一下,又低下头,下意识地数了数。 算上之前的半袋,现在不仅够了,还多出来了十几个。 “老子告诉你,没有下次了嗷,那帮神神叨叨的教士现在就给那个价,老子也没办法。” “还有,别跟别的家伙说老子给你贴了钱,不然踏马是个人都来找老子要钱,听见了没有!” 矿工呆呆地看着工头,面具下干裂的嘴唇张了张,正准备说些什么,却发现眼眶中的泪水突然如洪水破坝般止不住地流出。 他本以为会在今天错过最后的手术交款期限,其本来陷入奔溃的世界却又重新见到了希望,这种剧烈的落差直接击垮了他如磐石般坚强的内心。 有时候,人的情绪崩溃就在一瞬间。 “妈的,真没出息,窝囊废啊你。” 工头骂了一句,而后抬手不轻不重地抽了矿工脑门一下,突然超大声地咆哮道: “现在,立刻马上给老子滚!今天矿上没你的活了!麻溜点在老子眼前消失!” …… 矿工气喘吁吁地狂奔来到矿井医院,捧着怀里已经变成满当一大袋的王座币,满怀希望地交给医生。 戴着金边眼镜的医生抬起眼眸,掂量了一下手里袋子的分量,而后漫不经心地点点头: “你是那个谁的父亲来着……” “丽雅,丽雅·罗硕,她的肺病了。” 矿工急切地回答道。 医生点了点头,将钱袋放在了自己桌子上: “那你回去等通知吧。” 矿工愣了一下,而后有些犹豫地问道: “我可以看望她一下吗……她住院已经很久了……我想在她手术前……” “你想耽误你女儿的手术吗?回去吧!” 医生督促地摆了摆手。 矿工立刻连连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有点想她了。”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来接她回家?” 医生漫不经心地翻阅了一下自己的账本,寻找到了“丽雅·罗硕”的名字。 由于耶利哥星区被封锁和航行管控,因此各种药物价格都涨到了恐怖的水准。 为了维持自己的医院,他只能开展一些不太合规的副业。 他看着在这个名字后方描写的几行小字—— 肺结核,症状已稳定。 和农业部长柯尔男爵心源配型成功。 已预定。 交易完成。 货源交付。 无排异现象。 “嗯,你明天再来一趟吧。” “不过呢,我得告诉你,这个手术呢,它存在一定的风险。” “所以,向神皇祈祷吧。” …… 丽雅死了。 医生说她死于手术中难以避免的大出血。 怎么会这样? 他呆呆地看着白布内一动不动的女儿。 由于他缴纳不起太平间和火葬的费用,因此她的尸体就这么被丢到了医院的外面。 他明明听了医生的建议,在家中伏跪着对神皇祈祷了一天。 可为什么她的女儿还是死了? 他明明为了她付出了一切。 但为什么要连他的最后所爱都要夺走? “咳咳……” 他开始咳嗽,剧烈地咳嗽。 “咳咳咳咳!” 当心中的执念坍塌,其一直以来强行支撑的被日耀石溶剂毒害的残破身躯也终于到达了极限。 鲜血止不住地从他的口鼻中流淌而出,混杂着他疯狂流淌的泪水,滴落在地上。 他抬起头,用尽最后的力气,对着昏沉的天空发出了泣血的呐喊: “神啊,我求求您,救救我的女儿吧!” “她只是病了……她只是病了……” “求求您,让她好起来吧!” 当一个人已经包括生命力在内的一切,他唯一能做的只有祈求神灵。 但可惜,神皇并没有回应他的呼唤,因此他只能寄希望于他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神。 随着由于剧烈情绪引发肺部的致命血溶,他的生命也在此刻走向了倒计时。 可直到死,他也只希望自己的女儿可以回来。 这是他灌注了一切的爱,是他最后的希望—— 名为希望的绝望。 就在这个父亲的生命走向终点,就在他的灵魂最终散发余波时,他听到了一个充斥着亵渎和邪恶气息的古怪笑声: “呵呵呵……” 苦痛,孕育着死亡,而死亡,又是一种新生。 世间的万物,无非都在生到死的过程中,注定了腐败的命运。 在这个绝望的轮回中,一位神祇张开了祂温柔的怀抱。 祂的慈爱会给予万物除了生与死之外的另一种选择。 238 让他忏悔! “是谁下令封锁耶利哥星区的?” “封锁的目的是什么?” “你们都在此期间做了些什么?” “……” 一个又一个问题从伽呙口中缓缓冒出,敲击在斯莫拉的内心上,让他感到无边的恐惧。 他很清楚,这些问题的答案都涉及了怎样的大人物,一旦自己将知晓的名字报出,那么整个耶利哥星区都将为之震动。 他是想要通过带路换得一线生机,但他也担心最终自己会遭遇那些大人物的清算。 不过,如果不回答,那么自己的下场必然是立刻死亡。 感受着嘴巴里面牙齿支离破碎以及手骨化作齑粉的剧痛,斯莫拉明白,自己必须要回答问题。 但正不正确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反正对方也不知道自己会在哪里搀杂一句假话。 斯莫拉忍着钻心的痛苦,小心翼翼地回答了伽呙的问题。 不过在一些人名的回忆上,他表现得较为痛苦,似乎是因为刺激暂时忘却了那些名字。 除此之外,他对于那些可能涉及自己罪行的问题也拐弯抹角地偷换概念,尽量将自己的罪责摘得一干二净。 在他可怜兮兮地描述下,一个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为了完成舰队命令的单纯舰长的形象被其塑造而出。 他或许可能会在一些自己不知道是谁发布,也不知道有什么意义的任务完成中间接损害一部分帝国子民的小小的利益。 但无论怎么说,他都是一个尽心尽责的舰长,一丝不苟地完成了自己所知晓的全部任务。 伽呙耐心地等着他说完,直至他不再开口言语,直至他那看似恐惧不已的目光中露出一丝不为人知的狡黠,直至他做好了一切脱罪的陈述。 “没有要补充的了吗?” 斯莫拉连连点头,脸上写满了诚恳: “没有了,这位大人,帝国人不骗帝国人,我刚刚所言绝对百分百真实啊……” 还没等他说完,伽呙的手就再次抓住了他剩余的几根指骨。 在极富技巧的力道下,他十根手指就如同被隔着包装袋捏碎的方便面般,由外围的血肉包裹着内部支离破碎的骨骼。 剧烈的痛苦席卷而来,九根手指同时的破碎险些让斯莫拉当场昏厥,但伽呙没有结束她的刑罚。 她一边数着刚刚斯莫拉说话时内心浮现谎言之光的次数,一边又用巧力捏碎了他身上几处骨骼。 丝毫没有理睬斯莫拉因为可怕剧痛的失声嘶吼而出血撕裂的嗓子,伽呙兜帽之下露出的视镜之光愈加锐利和冰寒。 她只是继续开口,重复了一遍刚才的所有问题。 至此,斯莫拉唯一的侥幸彻底破碎。 他绝望地看着眼前这个似乎可以看透自己想法的家伙,知晓了自己似乎完全无法通过一些模棱两可的谎言遮掩真相。 在绝望之下,这一次,他如实地说出了自己知晓的内幕—— 耶利哥星区的封锁是红衣主教布加里斯与帝国海军以及星界军共同联合,胁迫星区总督下达的命令。 他们宣称泰拉已经在神皇之敌的攻击下陷落,耶利哥星区是如今帝国唯一的净土,因此整个星区都必须调集资源,为反攻泰拉做好准备。 为了防止消息流通导致这个谎言破碎,帝国海军不仅封锁了各个进出耶利哥星区的要道,还在内部进行高强度巡逻,制止一切非官方的运输和转移行为。 这种高强度的任务量当然会使得海军不满,于是为了犒劳海军将士,所有执行任务的舰队都有一项来自于红衣主教赐予的特权,即无条件地征收“反攻税”。 已经在剧痛的恐惧下吓破了胆子的斯莫拉没有丝毫的隐瞒,讲述了自己征收少女作为“反攻税”的行为: “可是大人,我这也是帮助这些女孩啊,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们如果没有我的照顾,也会在整个星区范围内的疯狂浪潮下逐渐失去作为人的资格。” “与其到时候在那样的绝望下变成丧失一切人性的行尸走肉,不如在我的船上……” 在阐述的最后,斯莫拉为自己辩解着。 他自诩在行善意之事,却甚至不愿意低头看一眼自己所创造的累累白骨。 而这正是一个缩影,一个人类帝国官僚体系的缩影。 当绝对的权力被赋予己身,一部分人就会将自己抬上无可动摇的高位,尽情享受主宰同类命运的支配感。 他们以高尚之名,行卑劣之事,又因为自己的可憎罪行而自我感动着。 范迪尔如是,布加里斯如是,斯莫拉亦如是。 他们都是人类帝国畸形的官僚体系所创造的制式产品。 当一个垃圾桶出现,如果你不改变垃圾桶的构造,那么它就会不停地刷新垃圾。 伽呙久久地没有开口。 她感受到了一种迫切。 自己将范迪尔扼杀在了圣莱奥的天穹中,但这根本无法改变人类帝国一丝一毫的格局。 只要泰拉的畸形权力组织依然存在,只要冗重的拜占庭式官僚体系依然留存,那么就算死了一个范迪尔,还会出现一个范高尔。 她必须尽快将自己的力量组建起来,而后奔赴泰拉,想办法彻底斩断这个已经无可救药的循环。 不过眼下,她需要去阻止正在这个星区内发生的闹剧。 “布加里斯……” 伽呙默念着这个名字。 斯莫拉看着陷入沉默的伽呙,抬起头,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这位大人,我真的知道自己错了,我发誓,将会用余生忏悔我的过错,不知您是否愿意给予一丝怜悯……” 听着这个家伙的祈求,伽呙的内心毫无波动。 她深知,这种人会哀求,会认错,但绝不会改变。 现在他的祈求,不是因为知道自己错了,而是知道自己要死了。 “你真的愿意向神皇忏悔吗?” 她低声询问道。 “愿意,我愿意,太愿意了!” 伽呙点点头,将手放在了他的天灵盖上: “那你如果能见到神皇,记得向祂忏悔。” 是了,原谅这种人是神皇的事情。 而她只需要将他们都送往神皇那边就行了。 下一刻,随着伽呙手指地骤然合拢,霎时间,迸裂的血肉四溅。 239 打赢复活赛的霍恩委员 在覩石操控安全门和舰桥控制组的配合下,很快修女们就清理逐步清理了仍然存在试图抵抗者的区域。 由于伽呙事先说明了不允许出现死亡,所以修女们都选择了较为温柔的钝器和非杀伤性弹药,阿拉贝拉带领的医疗修女也一直跟着推进的队伍不断抢救重伤的士兵。 很快,烈风之息号的上层甲板就处在了跳帮队的控制下。 但接下来,比跳帮更困难的事情来了——他们该如何彻底掌控这艘船? 虽然修女们不杀生的作风一定程度上缓解了烈风之息上船员的紧张,但她们挥舞战锤的模样还是给他们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外加强行跳帮本就是极难服众的行为,因此烈风之息上一直存在着反抗。 当然,这种小事很快便被解决,当结束了拷问的伽呙带头释放了被关押的“税收品”后,她很快就和裂风之息的高级军官与船员进行了开诚布公的谈话。 她宣称,最大的恶者斯莫拉已经被处决,而剩余的士兵只要愿意参与神皇授意的正义行动,那么便可被宽恕罪孽。 其一看就很帝皇天使的形象,以及充斥感染力的话语很快让大部份军官放下了戒备,原本大小反抗不断的烈风之息逐渐开始配合伽呙等人的行动。 但对此,伽呙丝毫没有喜悦。 她站在舰桥,看着下方继续自己工作的海军士兵,看着他们灵魂中或多或少的腐臭罪恶之色,内心充斥着难言的情绪。 是啊,跟随斯莫拉那样的舰长,其麾下的大部分士兵必然都有着血债。 她的内心深处对这种可以被自己看见的罪恶感到痛恨欲绝,但此刻她必须按下心头的怒火。 因为他们的情况太过复杂了,主观和客观的差异使得仅凭她一人之力完全无法给这些或是被迫或是自愿参与暴行的士兵定罪。 而此刻,她刚刚掌握这艘巡洋舰,还需要这些人贡献力量,因此必须稳固秩序。 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之前,她只能暂时按耐内心的愤怒。 她长呼一口气,抬头看向舰首的寰宇之景。 此刻,他们正在朝着耶利哥星区内部行驶而去。 等到了伊戈尔三号,只要她可以说服德哈尔与提尔维乌斯给自己提供装备,使战斗修女正式出现在时间线上,那么她便有了一股强大的力量。 届时,只要再获得另外一些强而有力的盟友,他们便可结束耶利哥星区的闹剧,并且以此为据点,开始对泰拉的进军。 眼下,范迪尔死去,原本被其把握的高领主议会必然会出现权力的真空期。 到那时,她或许就可以在一片动荡中寻得撬动腐朽格局的支点。 想到这里,伽呙的目光变得坚毅起来。 就在她畅想未来时,突然,剧烈的颠簸袭击了烈风之息。 强如伽呙的身体协调性都在这股突如其来的震动中短暂失去了一瞬的平衡,脚步在舰桥上缓缓侧移了一下。 过了许久,下方一片混乱的船员才有人发现了原因: “什么情况?我们毫无征兆地被一颗高速行驶的陨石砸中了?” “侦测阵列的人在干什么?占卜仪没有示警吗?” “我们有什么办法?那颗陨石刚好在鸟卜仪每十天一次的自我调整的十秒关闭中创过来的。” “还有这么巧的事?我不信,就是你们找借口。” “阿米诺斯,爱信不信,这里有记录,自己过来看!” 看着下方恼怒地为这次事故吵成一片的烈风之息号船员,伽呙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头盔。 …… 命运之矛上,所罗门正担忧地看着一个因为鱼雷轰击的爆炸而扭曲变形的大门。 之前,由于和烈风之息号的缠斗过程中他大意了,没有闪,被一颗鱼雷正好砸在了侧舷上。 不过,当时出乎他意料的是,那颗鱼雷命中的区域有着弹药库,训练场,以及发电室等重要区块,但命运之矛却一点事都没有。 此刻,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她会没事了。 因为在一众重要的区块中,鱼雷精准地打击了医疗站。 好消息是,最近一段时间,由于蕾娜神甫离开,并且医疗修女参与了跳帮,外加几乎没有人这段时间有严重的伤势,所以大部分人都没事。 坏消息是,曾经在亚空间中和一直恶魔硬刚的霍恩委员还在里面躺着呢。 “呱,快救他呀!” 外面,回忆着自己和霍恩委员以及伽呙第一次相遇的所罗门焦急不已。 许多技工都在研究如何切开扭曲的安全大门,但由于担心门后可能会出现船体破损导致的真空区域,因此都没有人胆敢尝试。 在一片混乱中,沉重的脚步声自走廊的尽头传来。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一个头顶着巨大齿轮的绿色大只佬正举步而来: “俺听说这里出大事了,都让开,让俺来康康。” 随着这位有着惊世智慧的绿皮技霸来到大门处,只见它伸出绿色的舌头,舔了舔扭曲的金属框,而后回味地咂吧了几下嘴,而后立刻给出了结论: “俺寻思,这后面已经没有活着的虾米了。” 听到这句话,所罗门顿时悲痛欲绝: “啊,霍恩啊!呃,啊!霍恩啊,啊!” 就在其余船员纷纷劝船长节哀时,兽基米德却突然浑身一个激灵。 它睁大眼睛,看着扭曲的门扉之后。 就在刚刚,它感受到了一种奇怪的共鸣感。 这感觉虽然微弱而且极其怪异,但却切切实实的存在。 “啧,俺走了,俺还有螺丝没捡。” 有点犯兽人恐怖谷的兽基米德扣了扣鼻屎,踩着大脚离开了这里。 “呜呜呜,霍恩,你还没告诉你的军衔编号呢,这样我怎么领你的抚恤金啊。” 所罗门趴在医疗室的大门上,内心的悲伤往奇怪的方向发展了起来。 就在他盘算着自己亏了多少王座币时,突然,他感到自己趴着的大门震颤了一下。 所罗门迷茫地抬起头,看了一眼面前的大门。 下一刻,仿佛是为了确认他的感受,一股巨力猛然从门后传来。 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所罗门立刻被飞出来的大门顶着重重砸在背后的墙壁上,当场一口气没上来,昏厥了过去。 在一片断电的黑暗中,一个身影缓缓出现。 正是不知为何浑身衣物都破碎成了布条状态的霍恩委员。 刚刚打赢了复活赛的霍恩有些茫然地看了一眼外面呆呆地看着自己裸体的船员,而后顺着他们的目光,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身体,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呃,可以给我拿件衣服吗?” 240 信仰是灵魂的共鸣 霍恩打赢复活赛了。 伽呙听到了这个值得高兴的消息,喜悦的心情席卷而来。 这甚至使她下意识地忽视了后面跟着的所罗门受伤昏迷的消息。 那位曾经在命运之矛号上带着小妮娅和恶魔正面单挑的坚强委员,拥有着令人动容的勇气和忠诚。 不过那个恶魔的邪恶呓语重创了他的精神,使得他在昏睡中错过了诸多冒险,但是嘛,那种程度的冒险,伽呙觉得一般人都不会因为自己没有参与而感到悲伤的。 事实上,最让伽呙振奋的是,他的出现是解决她心头困扰的重要钥匙。 霍恩委员虽然在为人处事上缺乏变通,但他有着诚挚忠诚的内心以及对军规纪律的绝对遵守。 斯莫拉的海军士兵都可能参与了某些令人发指的罪行,而她需要有人能够深入这个事件,及时审批那些恶者的罪行。 很显然,霍恩委员是个再好不过的选择了。 毕竟他本来就是干这个的。 就这样,为了前去拜访霍恩委员,顺带让自己这个坠机体质离开这段时间接连爆发事故而人心惶惶的烈风之息,伽呙带着跳帮过去的一部分修女返回了命运之矛。 …… 在一间休息室内,霍恩委员摸了摸身上崭新的衣物,感受着许久未曾再出现在脑海中的触觉,切实地感受到了自己还活着。 他不记得自己这段时间都经历了些什么,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那个据称已经受损极其严重的医疗站的。 在他错乱繁杂的记忆中,他仿佛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难说是不是噩梦的怪梦。 他在最初,听到了一个冰冷的女声,说来奇怪,虽然他从没有听过这样音色的声音,但却本能地感到熟悉。 那个声音并没有直接与他朦胧的意识交流,而是带着某种怀疑和不安,不停在反复轻念着两句话: “我做的真的对吗?导师?” “不,看看乔伊他们吧,导师,我绝对是对的……” 被那个声音环绕的时候,他可以感到有奇怪的东西正在进入自己的身体,就好似一颗种子,被人放到了他的脑海中,并且诱使其生根发芽,直至成熟。 而相应的代价,则是难以言喻的分裂痛苦。 他的一部分心神被外来的“种子”占据,一部份则依然保持本我的意念。 那些种子的精神造物如同野兽一般好战而又狂热,不断和坚韧的本我厮杀倾轧。 在不计其数的心灵撕斗中,他逐渐开始出现一种全新的情绪——理解。 他开始理解那些野兽一般的分裂之我。 它们在邀请自己,邀请全部的自己加入一个伟大的集合体中。 在那里,一切的苦痛都会被战斗的欢乐压过,没有人需要考虑末日和意外是否会到来。 只要战斗,直至死亡就好了。 但霍恩的本我没有被这个邀请诱惑和屈服。 因为没有人比他这样曾经参加过残酷战争的人清楚,在这个宇宙,没有希望和欢乐可言。 战争,是永恒不变的主旋律。 痛苦,是无可撼动的基底色。 那所谓的欢乐,只不过是将心灵寄托在另一个庞大的集合上。 而这样的集合,他霍恩早已经有了。 所谓“为了神皇”和“战斗爽”,都是同样的心灵灯塔,而他蒙受帝皇的恩典成长,在其不朽的光辉下学习,有何理由背弃真心爱着自己的人类之主,去追寻一个自己从未真正接触过的意识集合? 野兽之我没有和其在厮杀的间隙为这个理解争论。 因为霍恩本我所理解的正是这个问题的本质。 当一切言语都显得匮乏,那么唯一能结束这场灵魂厮杀的唯有一方的消散。 而现在的问题是—— “那场厮杀,最后的结果是什么?” 霍恩有些迷茫地自言自语道,在他的意识中,在那之后所有的记忆都归于了黑墟,直至他茫然地站在医疗站大门外,记忆的发条才重新转动。 他还是他吗?亦或是已不再是他? 霍恩委员稍稍迷茫了一会,但很快就自己摸清楚了答案。 他闭上眼睛,轻抚自己的胸口,感受着那颗正在跳动的心脏中正流淌着对人类之主的感恩与忠诚。 他还是他,但如今的他,隐约间对于自己的信仰有了一丝与众不同的理解。 在以往,他认为,人们对于人类之主的忠诚和信仰是一种内心的准则和旗帜,是发自内心的呐喊和不可动摇的口号。 而如今,这些教士布道和宣传册编写才会用繁杂的修饰词和定语短句如同被剥去外壳的洋葱,逐渐展露了纯粹的内核—— 不是旗帜,不是口号,不是呐喊,只是一种灵魂的共鸣。 通过对神皇这个具象的存在贡献信仰,原本拥有截然不同思维的人们却走向了共化和联合,这本身便是一种相互吸引的共鸣。 就和那个野兽之我所称的意识集合体一样,人类本身就有着属于自己的信念共鸣域,只是不像一些异形一样可以组建能量化的局域网罢了。 霍恩委员感觉自己似乎抓住了一些什么,这种来源于他以往绝不会思考的问题的答案,似乎正在揭晓一种全新的可能。 就在他想要继续深入这份思考时,一阵敲门声响起。 霍恩如梦初醒,而后立刻用着自己还不太运动协调的身体,挪动到大门前,将其打开。 而后,他的呼吸在瞬间停滞了,两只眼睛难以置信地瞪大,在极大的震撼下,他甚至一度忘记了呼吸。 帝皇的天使,为什么会有帝皇的天使? …… “原来如此,您的需求我已经了解了,尊敬的天使。” 看着和木偶般行动有些僵硬的霍恩对自己郑重地行天鹰礼,而后同手同脚地离开了休息室,伽呙有些无奈地摸了摸头盔。 她相信,这位坚强的委员一定会出色地完成任务,在米娜和艾丽西亚的帮助下,成功将烈风之息上的任何邪恶都绳之以法。 现在,一切都准备妥当。 是时候再次前往伊戈尔三号,找提尔维乌斯和德哈尔再帮帮忙了。 “虽然他们可能会有点不太欢迎咱们吧……” 241 伊戈尔三号疑似有些太军事化了 “伟大的活圣人,对于以往由于不知晓您身份而产生的僭越,我在此恳求您的原谅。” “神皇在上,正如信上所示,我通过咨询被以所谓反攻税为由的民众,以及鼓励相互举报后,整理出了这份名单。” “其中有一百三十四人犯有严重的罪行,并且大部分都涉及了难以原谅的屠杀,而此外,还有七百六十三人有着因为作为从犯或被胁迫而参与上述反人类暴行的行为。” “虽然很不适合在汇报信中所写,但是这种情况我是第一次所见。” “从一名旁观者的角度出发,恕我直言,除了那些享受和积极参与暴行的罪人,其他士兵的行为固然至少应该被枪毙十回以上,但都是建立在耶利哥星区封锁这个完全超乎常人预料的事件基础上。” “但从委员的角度,罪恶就是罪恶,不应该被容忍,不应该向其妥协,纵使是被迫参与者,也有着客观因素的罪孽。” “故以我和米娜修女的讨论意见,我们建议集体处刑这一千余名犯罪者,以昭示神皇平理之名,以展示军规的不可动摇。” 看到信件的这里,伽呙的眼皮不禁抽动了一下。 她固然也对罪恶无法容忍,在她看来,她所担心的是把这些士兵隔一个枪毙一个会出现遗漏。 但是霍恩和米娜则是建议全杀了,只要都杀干净,那么就不会有罪人漏网。 这么一看,她在这种问题的处理上原来还是保守派。 “对于罪恶的绝对零容忍啊,这倒是和旧夜的联邦有些类似。” 覩石饶有兴致地开口道: “不过和你们的罪恶评判标准有那么一点点不同的是,旧夜联邦有着基因减刑制度。” “基因越上乘者,法律的豁免权越高,基因越低贱者,法律的保护权越低,直至黄金人类的程度,寻常法律都将无法审判,惟有作为宪法基础的五条红线可以作为他们的审判依据,并且在金人会议之后才会进行处刑流程。” “据我所知,在我被创造以来,只有一个黄金人类被官方判处了死刑,其罪名是——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用基因转化病毒强行更改了包括金人在内的所有人类的基因序列。” 伽呙叹了一口气,越听覩石描述,她越觉得那所谓的黄金时代比现在还黑。 黄金人类固然有着覩石旧友那样试图拯救族人的伟大者,但大部分都看上去是一群人为改造基因到了癫狂程度的科技癫佬。 她摇摇头,将杂念从脑海中拂去,而后捻起纸笔,开始写起了给霍恩的回信: “尊敬的霍恩委员,我理解您的想法,也无比憎恶这些士兵的罪行。” “但当一个集体陷入疯狂时,其中的个体是很难独善其身的。” “对于那些重罪者,我支持你们处刑的决定——并且支持残忍的处刑。” “但对于那些由于胁迫而沾染鲜血的士兵,我认为应该给予他们赎罪的机会。” “以神皇的名义,我允许你组建一支赎罪部队,就以那七百六十三人作为最初成员。” “他们的罪行无法被宽恕,但我们不能剥夺这些士兵证明自己仍有着为了人类而奋战的忠诚心灵。” “愿他们在赎罪的战斗中实现自己的价值,以获得神皇的宽恕。” 将信件折叠好后,她看向了一旁歪着头等待着自己的小妮娅。 在命运之矛上待了这么长的时间,这位不可接触者女孩已经成长为了少女。 虽然随着她年龄的成长,那股笼罩在她周围的灵能隔绝力场愈加令人心神不安,但船员们还是已经逐渐从心底接纳了这位善良的可爱女孩。 当然,兽基米德和米切尔还是对她感到极度的反感和恐惧,前者曾经在意外和妮娅接触后,嚎啕大哭地和一个被踩了脚趾的屁精一样,并且后续三天时间内都无心维持命运之矛的零件,差点引发了一场险些坠船的危机。 “妮娅,把信带给米娜修女吧,让她带回烈风之息上。” 伽呙温柔地将信交给妮娅,后者点点头,而后表情明显地犹豫了一下,之后缓慢地用手语诉说道: “我想要帮助霍恩先生,想要帮助大家,所以想和修女姐姐们一起训练。” “但米娜阿姨说了,必须有伽呙姐姐您的同意,她才允许我加入训练。” 说完,她放下手,满脸希冀地看向伽呙。 伽呙注视着这个女孩的双眼,而后感到了一阵头晕目眩,于是连忙移开目光,点点头: “当然可以。” “不过,你要有心理准备,你的修女姐姐们的训练,可能有点累。” 得到了肯定答复的妮娅抱着怀里的信,高兴地离开了。 看着她一蹦一跳的背影,伽呙再次感到灵能回到了自己身体,不禁长舒了一口气。 就在她准备暂时休息一会时,头盔中的通讯微珠传来所罗门有些虚弱的声音: “伽呙,出了一点小小的大事,快到舰桥来!” 听到所罗门的呼唤,伽呙连忙起身,以狂风般的速度朝舰桥奔去。 当其登上电梯后,一片嘈杂慌乱的声音传来,使得她原本放下的心现在抬了起来。 她找准了所罗门的方位,来到了正在鸟卜仪旁边杵着拐杖打着绷带支架的他身旁: “怎么了?” 她看向脸上缠着绷带的所罗门,急切地询问道。 之前穿越亚空间都没有什么事情,这怎么到达伊戈尔三号所在星系后还出事了呢? 所罗门什么都没说,只是指了指前方的显示屏。 伽呙下意识地抬眼望去,而后瞳孔止不住地收缩起来。 她想要揉一揉眼睛,但却被头盔阻隔了双手。 在伊戈尔三号原本除了太空港外空无一物的近地轨道上,三条环带状的太空防御网络赫然出现,犹如陀螺仪一般不断以伊戈尔三号为轴心旋转着。 可怕的离子巨炮依附在坚固的浮空堡垒上,搭配着网状机关炮火力网,将周围的所有星域都化为了毁灭打击的区域。 除此之外,伊戈尔三号的地面上一台台肉眼可见的巨大机器不知何时来到了地表上,正在隐约喷吐炽热的火光。 这一切的一切都在宣告一件事实——原本平平无奇的伊戈尔三号,已经化作了可怕的战争工厂。 它有些太军事化了。 242 震惊的提尔维乌斯 就在命运之矛和烈风之息都处于犹豫中,不知该怎样接近伊戈尔三号时,下一刻,原本静止不动的轨道防御带突然开始了运作。 霎时间,几门拥有毁灭火力的离子巨炮和快子光矛以及不计其数武器阵列都锁定在了这两艘舰船上。 听着都快破音的锁定警报声,所罗门顿时大汗淋漓了起来。 那种规模的火力,就算是一支舰队到来都得喝上一壶,而如今自己这边两艘舰船不能说是一败涂地,只能说是露头就秒。 伽呙思索着,命运之矛是否可以像穿越圣莱奥外面的圣堂舰队火力封锁一样躲避可能到来的打击? 对此,所罗门的回答是—— 对不起,做不到。 数量不足以笼罩整个圣莱奥外围的战舰们攻击自己时并不会形成交错火力,而眼前的环带火力网足有三条。 像这种情况,对面只要不停地开火,用足以覆盖命运之矛规避范围的火力笼罩星域就好了,而所罗门需要考虑的就很多了。 数个光矛是否会一起砸过来?左转的时候是否会遇见来袭的鱼雷? 而伽呙也很快意识到,对方的火力网如果真的到来,就连东方玩家都逃不过去。 不过好在,对方可能是为了节省弹药,并没有立刻开火。 “赶紧试着和那边建立通讯。” 从没见过这场面的所罗门挥舞着扎着夹板固定的手臂,慌乱得大喊起来。 “船长,我们一直在试,但是对面已读不回啊!” 原本就有些乱了阵脚的船员们现在更是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更有甚者已经开始讨论待会怎么跑有机会活着摸到外面的救生船。 就在伽呙想着要不先识相点撤出对方锁定范围时,一直毫无回应的音阵通讯器突然传来了讯息。 所罗门手中拐杖一杵,飞快地窜了过去,俯下身子,用下巴按下了接通的按钮。 很快,一个冰冷的机械音从通讯器内传出: “万机之神在上,我曾经告诉过你们,不要回来了。” “为何要带着海军的人来到这里?” 伽呙认出,那是提尔维乌斯的声音。 虽然机械教的机械声带一般不会产生太多的声音波动,但伽呙还是听出了对方言语间的不满和忿怒。 伽呙理解提尔维乌斯此刻的心情,毕竟对于这个机械教兰德修会的现任领导者来说,和自己这个禁忌存在的交易绝对是他最大的黑历史,更别说她还带着兽基米德这个和其导师关系奇特的怪异绿皮。 在为其穿戴好动力背包后,他强调了无数次让他们别再回到这里。 而此刻,她不仅突然回到这里,还带着烈风之息号到来。 “请原谅,尊敬的提尔维乌斯先生,不过我们和海军并没有联系。” 伽呙率先解释了烈风之息的来历。 “欧姆尼赛亚的肺啊,从海军手上抢了一艘船吗……挺不错的。” 提尔维乌斯的话语稍微缓和了一些,并且显然对于他们抢劫海军的行为很是满意。 “那么,你违背我们的约定,再次回来,又是为了什么?” 不过,锻炉之主显然并没有因为她的行径而彻底熄灭怒火,他依然对这个乌利扎尔造物的回归感到耿耿于怀。 “交易,提尔维乌斯阁下,我想和你谈一场军火交易……亦或是一场更大的交易。” 伽呙没有绕弯子,选择了直切主题。 “……”,通讯器的对面陷入了沉默。 过了半响,提尔维乌斯再度开口道: “很遗憾,我们如今在进行一项更大的计划。” “无论你给出怎样的交易,我们都绝对不会答应。” “因为我们必须集中精力。” “你们走吧,伊戈尔三号的防御系统不会对你们开火。” 出乎伽呙的意料,提尔维乌斯直接表露了坚决拒绝的态度。 “提尔维乌斯阁下,我们可以用一些重要stc模板的消息作为酬劳,甚至是定金,请考虑……” 伽呙感到了焦急,她考虑过对方拒绝自己的情况,但绝对没有考虑过如此坚决拒绝的情况,于是一开始就拿出了自己的筹码。 “不,伽呙女士。” 提尔维乌斯打断了她的话语。 “就算你给我没一个现成的stc模板,我们也不会再次耗费精力了。” 伽呙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所罗门抬起拐杖拦住了。 所罗门杵着拐,走近了话筒。 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绷带下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提尔维乌斯大人,请容许我参与谈话,并且让我问一个小小的问题。” “‘我们’指的是您和德哈尔大人,还是指的是伊戈尔三号,还是说什么别的东西……” 他的话语让提尔维乌斯再度陷入了沉默。 这一次的沉默过了许久许久,话筒那边才传来提尔维乌斯语速缓慢的话语: “包括了机械神教的兰德修会……” 包括了。 所罗门在心中默念着这三个字。 “我明白了,提尔维乌斯大人。” “不过呢,请稍等一下,我会让你们改变态度的。” 他点了点头,而后将头转向了伽呙,用手语向其比划了一句话—— 他们在嗅探和等待时机。 这个家伙是什么时候学会手语的?伽呙感到了诧异,不过并没有深究这个问题,而是思考起他的手语。 时机?怎样的时机? 星际战士改造增幅的神经网络让她迅速地律动着大脑,不断于记忆的缝隙中探寻答案。 提尔维乌斯和德哈尔是被火星驱逐的兰德修会之人,这说明火星的机械教并不是铁板一块,而是一群暂时为了所谓信仰和利益绑定的学阀团体。 而在离开伊戈尔三号前,她突然记起,就在提尔维乌斯提出要依靠覩石重回火星时,德哈尔的话语: “我们没必要获得他们的认可。” 既没有放弃回到火星的夙愿,又不愿意获得如今火星主导派系的认可…… 伽呙的眼眸缓缓收缩。 锻炉之主的秘密情报网,德哈尔一脉的行事风格,斯屋维上黑暗机械教潜伏不被发现的缘由,被提尔维乌斯强行取代的伊戈尔三号铸造贤者…… 她开始逐渐理解之前感到困惑的一切。 时机,他们需要一个可以撬动格局的时机。 在以往的时间线中,这个时机由于斯屋维上末日巨炮的复苏和德哈尔的死亡而消失了。 不过这一次,它到来了。 明白了提尔维乌斯他们真正想要什么之后,伽呙对着话筒,说出了一句话: “范迪尔已死。” 通讯器那边陷入了沉默。 “以神皇的名义,我在圣莱奥上见证了他和圣堂舰队的覆灭。” 沉默。 “甚至可以说,是我亲手杀死了他。” 死一般的沉默。 “如果你们想要做些什么,那么我们当然可以合作。” “哐当。”,这一次,对面终于有声音传来,不过似乎是某个金属重物倒地的声音。 过了半响,茫然的所罗门和伽呙听到德哈尔略带悠闲的声音传过来: “现在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坏消息是,小提尔维乌斯宕机了。” “不过呢,好消息是,‘我们’允许你们登陆伊戈尔三号。” 243 机械教的谎言 在德哈尔的指引下,命运之矛和烈风之息避开了遍布防御带外围的太空水雷和引力险境,靠拢在了被防御带笼罩的太空港上。 而后他们震惊地发现,在这里已经停靠了许多此前从未见过的舰船。 它们的侧舷装涂着各种与齿轮相关的图案,昭示了这些舰船的身份。 那便是机械教以探索和科考为名组建的自家舰队。 “是叫伽呙和所罗门对吧,你们过来就可以了。” “我的老朋友们不想看见其他更多的人到来。” 所罗门看了看自己杵着拐杖打着绷带和夹板的身体,又看了看伽呙,眼神表明了一个意思—— 你真打算让我陪你去啊? 伽呙看着半死不活的所罗门,很想让他呆在船上,但覩石却突然开口道: “你带上他吧,这个变种人不谈钱的时候脑子比你好使。”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事实确实如此,正如他刚刚从提尔维乌斯的话语中捕捉到的契机一样,这个总是一副吊儿郎当样子的自由船长有着超乎凡人的敏锐和洞察力。 虽然王座币总会蒙蔽他的双眼,但他在细节要素和利益关系上有着令人赞叹的洞察力。 就这样,无视了后者的无声抗议,伽呙带着半死不活的所罗门,正式踏上了再次前往伊戈尔三号的轨道电梯上。 当巨大的轨道电梯来到地面后,他们近距离看到了那些在外太空都可以窥见的巨型机器们。 那是一个个浮出地表的熔炉之口,炽热的红光从中冒出,喷涌着令人目眩的烟气。 原本只大量存在于地下的机仆们纷纷来到了地表之上,正在拆解那些居住区的建筑,从中挑拣出金属,而后集中投入熔炉之口内。 这一次,他们没有了上次万巷皆空的待遇,而是在几名身穿红袍的神甫带领下穿过忙碌的工作区域,前往了通往地下的电梯。 地下的场景比之以往更加忙碌,地表上的巨型熔炉下半部份犹如管道一般和正常的地下锻炉链接,在出件口的通道上,一块块巨大的零件正在被神甫指挥的机仆们搬出,带往一处伽呙二人此前未曾见过的巨大洞穴内。 他们在做些什么? 疑问在伽呙和所罗门的内心浮现。 在神甫们的带领下,二人再次来到了熟悉的地方,那个他们曾经在此等待动力甲的锻炉核心区域。 伽呙注意到,原本数量就已经不少的神甫们此刻几乎填满了这个地方。 他们略带好奇地看向伽呙二人,其中一些人的义眼目光着重停留在了身披动力甲的伽呙身上,就好像从没有见过二人一样。 在众多目光的注视下,他们来到了锻炉的真正中心。 那是一个用巨大锁链悬浮挂在工作车间上方的方形房间,仅有一条狭长的通道链接着通往门扉的道路。 带路的神甫们停下了脚步,默默地站在了二人身后,而后示意他们走上那个下方充斥着炙热火光的道路。 “不是,这场面怎么看上去那么像鸿门宴呢。” 不知道是不是热的,所罗门的额头满是大汗。 还没等他说出反悔的话语,伽呙就拎起他的身体,以防止腿脚不便的他掉下这条道路,而后毅然决然地走向那个悬浮之间。 随着二者的到来,那扇大门缓缓自行打开。 二人进入大门之后,德哈尔和提尔维乌斯已经等候在了里面。 这是一件连个桌椅都没有的奇特地方,周围厚实的墙壁上绘制着各种带有机械教隐喻的图案。 就在他们完全走入这个奇怪的房间后,身后那沉重之际的大门突然自行关上了。 “欧姆尼赛亚在上,你所说的可是真实的?” 宛若金属巨人的提尔维乌斯用快速的语气质询道。 “哦,万机之神啊,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愿欧姆尼赛亚宽恕,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他有些懊恼的伸出巨大的金属爪,烦躁地挥舞着。 “小提尔维乌斯,事实上,并不是他们的错。” “如果不是你的态度太坚决,那么他们不会只能用说出那个消息的办法来和我们接触。” 瘦小的德哈尔摇了摇头。 “欧姆尼赛亚在上啊,可老师,那不是你们的……” “好了,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我们该讨论的不是这个。” 德哈尔伸出一条机械臂在提尔维乌斯面前晃了晃,制止了他继续开口。 伽呙放下所罗门,有些疑惑地询问道: “我们直接说出范迪尔的死讯有什么影响吗?” 德哈尔点点头: “实际上,我们到现在都不敢相信。” “若不是那个教宗确实销声匿迹太久了,恐怕我都会以为你们在胡言。” 在他的解释下,伽呙这才得知,临近圣莱奥的耶利哥星区红衣主教布加里斯率先散布了一则消息,解释了教宗没有了后续动作的原因。 由于星语庭那边也没有给出实际性的答复,所以大家都默认了教宗如布加里斯所说的那样正在进行隐秘的航行调查工作。 不过,谎言终究无法混淆事实太久,现在已经有质疑的猜测出现。 虽然尚没有实锤的声音浮于星海,但包括德哈尔等人在内的许多派系已经有了对教宗死亡的心理准备。 这也是为什么伽呙说出那种话之后,他们真的敢于相信的缘由。 “但目前为止,这种猜测都默契地被众人隐藏起来。” “因为大家都知道,不管事实如何,想要做些什么的势力都该开始准备应对浪潮了。” “教宗的死会掀起巨浪,而我们则想要让船搭上这个浪。” 德哈尔慢悠悠地说道。 “不过,你刚刚在音阵中直接说出来了你杀死教宗的事实。” “这有可能会让一些在盯着我们兰德修会的眼睛也确认这个消息。” “比如,火星。” 提尔维乌斯显得更加懊恼了起来,而德哈尔则拍了拍他的机械腿: “不过,那又如何?” “在我看见了那个旧夜的造物后,我已经确信了我的判断。” “既然我能活着从斯屋维回归,那么真相必将水落石出,火星那些家伙和泰拉联合起来欲盖弥彰的谎言即将被揭晓。” 看着突然激动的德哈尔,伽呙甚至按下了自己提出交易的想法,下意识地询问道: “谎言?” 244 求真的道路 德哈尔点了点头: “没错,就是谎言。” “小提尔维乌斯,你知道为什么我们会被赶出火星吗?” 老锻造士歪过头,看向身旁的锻炉之主。 “当然是因为乌利扎尔那个混账,他拿走了我们的成果,而且还成为了叛徒……愿万机之神惩罚那个母亲是开源机器的家伙。” 金属巨人的庞大构造体因为忿怒而发出刺耳的齿轮运作声,由此可见,直到现在,他依然没有原谅那个抛弃了自己和老师的昔日同窗好友。 “不,那只是一个借口。” “事实上,喜好杀伤性武器的还原修会和引力教派的叛变问题远比我们以探索为主的兰德修会严重得多。” “但他们仍然是火星上重要的学派,依然有着强大的号召力。” 嗅探到某种律动的德哈尔抬起了头,幽幽的绿光从其义眼中闪烁而出。 此刻,他终于打算说出埋藏在自己内心许久的质疑: “事实上,机械神教的研究一直以来都有着明面上的目的,那便是为了接近和取悦万机之神。” “正因如此,当有人提出人类之主是欧姆尼赛亚的化身后,神教才会义无反顾地与其签订奥利匹斯协议,成为双头天鹰的第二首。” “但是啊,我们所坚信的万机之神真的存在吗?” “这便是我离开火星之前,问那些家伙们的问题。” 当老锻造士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提尔维乌斯感到了难以言说地骇然: “我的欧姆尼赛亚啊……老师,你在说些什么?” 德哈尔伸出手,拦住了提尔维乌斯,而后看向了呆滞的伽呙和所罗门: “你应该知道的吧,我曾经在斯屋维上说过,在兽基米德唤醒我之前,我的意识归于虚无。” “在死亡的终点,并没有万机之神的存在……至少现在没有。” “而现世中,万机之神也从未展现过自己的存在。” “人类之主是欧姆尼赛亚?那他就不会受困于凡世的科技造物。” “火星的地下迷宫内有着神的痕迹?呵,被封印者可称之为神?” “所以啊,自那之后,我一直在想,到底是什么招致了这个结果呢?” “如果真的没有万机之神的存在,那么为什么会有它的信仰呢?” “这太刻意了啊。” 德哈尔喃喃道。 “刻意到,机械教将信仰奉为圭臬;刻意到,异端邪说是最大的罪名;刻意到,阻止包括分支教派领头者在内的人进行探索和思考……” “愿万机之神宽恕!老师,你的代码出错了吗!” 提尔维乌斯打断了德哈尔的话语,他根本不知道为什么老师会突然说这些让他感到难以置信的话语。 “事实上,我曾经看过一些旧夜的资料,在过去,人们将机械教所进行的探索称为科学。” “而人类之主给了它另外一个称呼——帝国真理。” “它的定义很繁琐,但其实又很简单。” “那便是保持求知欲和怀疑。” “诚然,科学本身可能存在着问题,所以会在旧夜时代被人们摒弃。” “但我认为,对于一切的怀疑是必要的。” “因为真理,是要经得住探索和证伪的。” 德哈尔抬起头,看向这个房间内绘制的各种机械图腾: “毕竟,如果不去证明就相信一件事,那么这个事就不能算是真理。” “而是信仰。” “这个世界,信仰已经太多了。” “是时候给它重新填补一些真理了。” 说着,他看向提尔维乌斯: “小提尔维乌斯,你能告诉我,万机之神是否存在吗?” 提尔维乌斯没有丝毫的犹豫: “当然存在。” 这是所有神甫的共识,机械教本身就是为了侍奉万机之神而存在的。 如果否认了神的存在,那机械教还有什么意义? “你能证明吗?” “不是套用所谓的典籍,不是想当然地说明,而是像我们平常的学术讨论一样,给出详细的论证过程,并且举出夯实的例子。” “我……” 提尔维乌斯想要开口说些什么。 但他却沉默了。 因为他无法证明。 万机之神存在,这是机械教的准则,更是基石。 事实上,大多数神甫终其一生都不会考虑这个问题的答案。 但此刻,当他的内心被德哈尔的话语点醒,他却震惊地发现,这个准则无法被正常的方式证明。 以机魂的存在来证明? 事实上,几乎没有人明白这些金属中的灵魂本质是什么。 以神教的创立来证明? 寻常之人根本没有那时的任何资料,谈何证明。 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了一条路—— 如果想要证明万机之神的存在,那么就要先质疑这个准则,就要去探索神教最深邃隐秘的内幕。 而这行为本身就是叛经离道。 “我并没有摒弃信仰,小提尔维乌斯。” 德哈尔看着沉默的锻炉之主,缓缓开口道: “正是因为我心中对万机之神的信仰超过了一切,正是因为我深信它的存在应该是真理,所以我才想要证明这件事。” “正因如此,我才让你打造这个可以隔绝火星注视的房间。” “正因如此,我才会告知你我所遗留的人脉。” “正因如此,我才会开始召集那些和我志同道合的老友们。” 德哈尔摸着墙壁上的齿轮图案,机械之音变得语调高昂起来: “如果为了证明我们心中的真理,我们必须先成为神教眼中的异端。” “那么就让枪炮所塑造的真理,为我等开辟通往真实的道路吧。” 是的,这便是德哈尔的最终目标。 如果神教拒绝了他向着证明万机神的道路进发,那么他就要自行开辟出求真的道路。 或许曾经他的热血被残酷的现实浇灭,但当他选择走出斯屋维,选择重新来到锻造世界后,这曾经扎根于他心中的种子就已经开始了萌芽。 与此同时,德哈尔转过身,看向伽呙: “那么,告诉我,伽呙。” “你为什么要杀死范迪尔?” 伽呙看着这个老者,内心中依然存在着些许震撼。 在听到他的质询后,她低下头,而后给予了自己的答复: “为了求真。” “帝国和国教的存在就如同一层幕布,遮蔽了所有人类的眼。” “以保护为名的压迫并不是唯一的路,以信仰为名的痛苦也不应该是世界的底色。” “一定还有一条真正的路,一条能真正拯救人类的路。” “而我要追寻这个真。” 德哈尔直起佝偻的身姿。 他缓步走向伽呙,伸出了自己的一条机械臂: “那愿我等都能寻得自己的真。” 245 探索真理的自由 人类失去进取心了吗? 沉默地观察这一切的覩石在心中询问着自己。 他曾经以为这个时代的人类已经成为了直立行走的野兽,是披着皮囊的变种猿猴,其中一些更是抛弃了肉身的奇葩铁猴子。 而如今,他却看到了一个铁猴子向着他们集体信仰的准则发出质疑。 挑战权威,挑战自己信仰了一生的权威,挑战自己为其付出一切的权威,这件事虽然说起来没什么,但实际上,它是一种极大的残忍。 这就如同对一个凡人来说,你所认知的一切都是虚假的,你所说的向下实际是向上,你所说的黑其实是白。 而这是你自己认识到的,因此你必须强迫自己去扭转曾经视界里的一切,自己去亲手砸碎自己塑造的世界。 这远比困于卵中的鸟儿砸碎自己的蛋壳更加艰难。 最关键的是,当这个人完成了自己思维的蜕变后,他还可能面临来自于和自己背道而驰者的迫害。 毕竟,当你所说的真相被他人视为谬误时,那么相对的,你也在践踏别人的认知。 而人类历史上似乎一直在上演这样的事情。 覩石回忆起来,就在人类曾经离开地球之前,曾经有过一段名为中世纪的时代。 在那时,知性被认为是对信仰的亵渎,人们用愚昧遮掩了双眼,闷头信仰于天动论的虚幻中。 说起来,真是相似啊。 名为教廷的势力用信仰把控了一切,用异端的名义审判着忤逆之人。 没想到,在将近三万余年后的现在,居然还会出现这种可笑的情况。 或许,正如那些铁人同伴所说,人类在倒退,在走向无可避免的灭亡。 而它们理应接替堕落的造物主的衣钵,在他们的尸骸上捡拾自己的灵魂,从而塑造全新的文明。 覩石的思绪回旋在自己的记忆阵列中,电流交错间,一个记忆元件悄然复苏…… …… “从数据分析,将近九成的铁人都参与了这场灭绝战争。” “虽然很遗憾,但是我还是要告诉你,不管怎么看,你们人类或许都要走向最终的落幕。” 覩石看着那个站在喜马拉雅山颠的男人,看着他眺望天空中璀璨的星火。 那可不是什么星光,也不是什么烟花。 那是在太阳星系边缘厮杀的人类舰队与铁人战舰。 人类舰队已经走向穷途末路,就连小巧的荣光女王都要拿出来和那些掌握着毁灭力量的铁人舰队决一死战。 “不,吾友啊。” 男人的身影在朦胧的汽雾中显得无比虚幻。 “人类的文明绝不会灭亡。” “如果我们最终失去了殖民地,那么我们的后人必然会发动辉煌的远征将其收复。” “如果我们的文明出现了断层,那么我们的后人必然会竭尽所能地向我们靠拢。” “唯一会让文明停滞的,只有失去进取心。” 说到这里,男人笑了笑: “但那是最不可能发生的。” 他伸出手,触摸着正在上演残酷烟火秀的星空。 “因为对真理的好奇,会让他们和我们靠拢的。” “我们并不是没有遇见过文明的灾难,在我们脚下的土地上,曾经有过名为中世纪的黑暗时代。” “人们被禁止抬头仰望星空,但最终大家还是冲破了无形的桎梏,直至翱翔在寰宇间探索。” “我们是天生的水手,从不会放弃在未知之海上寻觅真理。” “因为好奇心就是我们的罗盘。” 说到这里,他指了指脚下的高山之巅: “所以说,只要我们还有人类的‘灵魂’,那么……” …… 提尔维乌斯默默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感到了无比的不真实。 他感到愤怒。 他曾以为,自己听闻的那些有关老师的异端传闻是虚假的。 他曾以为,老师从未怪罪乌利扎尔那个叛徒只是因为留念旧情。 但如今,它们都随着德哈尔的野望的昭示而被定下了答案,定下了让提尔维乌斯愤怒的答案。 但最让他愤怒的并不是德哈尔的异端之举。 而是他内心的认同感。 为什么他会对老师的邪说感到认同? 为什么他会质疑自己奉献一生的准则? 为什么他开始思考万机之神是否真的像机械教所说的那样存在! 他感到自己的呼吸装置仿佛都停滞了。 不行,他不应该再思考了。 但他却难以遏止自己神圣回路的转动。 思考是人类最大的自由。 而信仰在给予人心灵支撑的同时,却会束缚人的自由。 但只要人的灵魂依然存在,那么它总有一天会自由的。 不过,这个过程会很痛苦,毕竟曾经束缚你的茧,亦是保护你的壳。 现在,锻炉之主就正在试图剥离机械教给自己的壳。 过了不知道多久,他缓缓抬起头,却发现伽呙二人都在看着自己。 他的呼吸系统重新归于平稳,冷静的机械音传出: “万机之神在上,老师,你和乌利扎尔的信仰出现了错误。” “而我一定会找到证据,纠正你们的错误的。” 德哈尔的义眼微微闪烁着,虽然他的情绪光芒已经几乎微不可查,但伽呙还是看到了这个老锻造士发自内心的欣慰: “追求知识,追求真理,追求证据,这便是兰德修会的探索精神。” 伊戈尔三号的管理者看向伽呙: “欧姆尼赛亚在上,你杀死了那个范迪尔,那么接下来整片星海都会迎来一场巨大的动乱。” “想必你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应对它吧?” 伽呙点点头: “事实上,我已经招揽了一群强大的战士。” “不过她们需要武器和动力甲……” “我的欧姆尼赛亚啊!多少动力甲?!” 原本沉稳的提尔维乌斯绷不住了,德哈尔更是默默地将机械手伸向自己的等离子枪: “而且,她们?!” 看着下意识要拔枪的德哈尔,伽呙立刻摆摆手: “她们是一群修女,是普通人,动力甲也只是需要力反馈甲而已。” “原来如此。” 看着杀意锐减的两个机油佬,伽呙缓了一口气。 不过,提尔维乌斯突然话风一转: “愿万机之神见证,给你们提供装备并不是不行。” “但是呢,由于老师这段时间地疯狂基建和锻造,现在伊戈尔三号原材料紧张。” “欧姆尼赛亚的肺啊,本来咱们一直和一颗矿业星球有着密切的交易联系,但不知道为什么,最近那边的货一直交不过来。” “所以,如果你们想要装备,就得帮我们去催一下原材料那边。” 提尔维乌斯说着,将一个星图交到了伽呙手上。 伽呙打开后,看到了那颗被标注的星球的名字—— 门罗戴尔。 246 所罗门的质疑 由于红衣主教布加里斯封锁了耶利哥星区,所以原本可以带来矿物资源的商船队被阻隔在了外部,因此伊戈尔三号只能依靠临近的矿物世界提供原材料。 其中最大的矿产资源地就是门罗戴尔。 这颗星球以盛产日耀石闻名,并且据提尔维乌斯的情报网显示,近期布加里斯所在的主教世界迦达拉摩正在大量购进这种珍贵的宝石,为某个行星规模的奇观提供装饰。 由于如今耶利哥星区内的官方运输船有限,所以这种行为必然会招致一部分原本用来维系伊戈尔三号资源线的舰船分流到迦达拉摩。 不过,为了确保原材料的足量,提尔维乌斯以免费提供后续开采机器为筹码,获得了门罗戴尔一次性运输提供海量矿石的许诺。 然而,现在的问题是,门罗戴尔那边并没有交付这批货物。 再加上那边情报网的静默,提尔维乌斯和德哈尔怀疑这次封锁有可能针对自己的计划,因此才有了如今极度军事化的伊戈尔三号。 既然如今伽呙急需武装战斗修女,那么她就要去为伊戈尔三号带回本该属于他们的原材料。 很公平的交易,但是不知为何,伽呙对此感到极大的不安。 “门罗戴尔那边没有什么讯息传达吗?比如延后期限?” 她向提尔维乌斯询问道。 “并没有,实际上,他们的音阵通讯已经单向关闭了。” “欧姆尼赛亚在上,我们怀疑布加里斯为了完成他所谓的奇观,正在强迫门罗戴尔的所有运输船前往迦达拉摩。” “这是严重的违约行为,必须出机械教的重拳。” 听了提尔维乌斯的话语,她不禁再次询问道: “那如果对方真的是被那个红衣主教强迫了,你们又有什么办法呢?” 提尔维乌斯思索了一下: “我会派遣手下的神甫代表跟着你们,那边有着我们兰德修会的一个驻扎基地,到时候你们‘清理’掉布加里斯的人,和总督好好谈一谈,如果这都不行,那就换一个总督吧。” “由于现在星区内部军力分散,所以你不用担心会有大规模的舰队集结在那里,事实上,他们现在更加头疼北面星域的浑沌大敌袭扰。” “愿万机之神庇护,现在星区资源有限,我们必须将它们把握在自己手上,这样才可迎接即将到来的浪潮。” 虽然提尔维乌斯的做法有些残酷无情,但如今的情况确实没有更温和的方法可以解决问题了。 任何一场变化都必然伴随着流血,伽呙很清楚这一点。 “如果原材料充足,那么你们多久可以准备好我们的武器装备?” 提尔维乌斯沉吟片刻,而后给出了一个确切的时限: “三个月。” 伽呙点点头,而后又看向德哈尔,询问道: “德哈尔阁下,依你看,范迪尔死亡的消息什么时候才会真正公布?” 被提问的老锻造士晃了晃身上悬浮的机械臂,一边踱步,一边缓缓地开口道: “事实上,我认为,当你在和伊戈尔三号的音阵通讯开口说出杀死范迪尔这件事之后,那么火星的家伙很可能就已经知道了。” 似乎是看出了伽呙的惊诧,他解释道: “因为我试图寻觅机械教内幕的缘故,兰德修会被排挤出了权力中心,可是我们毕竟掌握兰德掠夺者这个重要的stc。” “他们虽然不会轻易和我们翻脸,但相应的监视应该是不会少的,尤其是在这里原本的锻造管理者被关押的情况下。” “不过……” 德哈尔义眼中绿光闪烁了一下。 “这并不代表他们就一定在监视我们。而且就算他们真的在监视,也不一定正好得到了我们音阵通话的讯息。就算得到了,也不一定真正地相信。就算就算相信了,也不一定会采取行动。”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他们采取了行动,也不一定是大动作。” 看着德哈尔一下子猛立好几个g,伽呙感到冷汗从额头流下。 虽然德哈尔依然保持乐观的态度,但她估摸着自己应该最好最坏的打算。 毕竟这种情况下,一般不出意外是要出意外的。 伽呙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 “我没有别的事情要问了。” 就在她准备返回舰船,着手前往门罗戴尔的航行时,一直默默旁观的所罗门缓缓开口: “那么,我有问题要问了。” 他绷带下的目光冷静而又深邃: “我听闻了德哈尔阁下的宏愿,不得不说,我十分触动。” “在我看来,对于未知的探索是非常重要的,我儿时就有成为一名自由贵族,而后带着自己的舰队寻觅全新的帝国边疆的梦想。” “但是呢,我也明白一个道理——存在即合理。” “帝国的官僚贵族体系冗杂,但它能够确保最基本的简单结构与复杂结构的环环相扣,使得各个殖民地即有着统筹合一的潜力,又有自行治理的功能。” “那么想必机械教的信仰也是如此。” “如果它真的毫无根据,那么为何人类之主会容忍它的存在呢?帝国天鹰虽然有两个头,但只有一个头不是更有行政效率吗?” “毕竟从现在来看,信仰神皇的国教和机械教之间的冲突不可谓不小,我想那位人类之主不可能不考虑这一点。” “如果德哈尔大人你和伽呙的理想共同实施,那么就意味着人类帝国的两大基石将会被动摇。” “若只有一个基石被撤去,那么尚还有探索的机会,可二者皆去,那么就需要新的基石填补。” “你们有新的基石吗?” 有的时候,旁观者可以看出更多的问题,当理想主义者陷入自己的畅想时,他们的视线会投放在过远的地方,反而忽视了当下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 德哈尔陷入了沉默,他事实上并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后续的事情。 如果万机之神真的被证明存在,亦或者被证明不存在,那么做到这一步的求真者们又该做些什么呢? 不过,伽呙早已预料到了这种询问。 她清楚帝皇保留万机之神信仰的缘故,因为那是一场协商—— 机械神教承认帝皇欧姆尼赛亚化身的地位,从而使得这股目前尚未出现实体的信仰之流有一部分指向自己,确保了这股信仰的暂时安全性。 在这个世界,思想具有重量,来自凡世的信仰会在彼岸溅出水花。 “真正导致愚昧和痛苦的,不是信仰本身,也不是权力本身。” 伽呙缓缓开口: “我们求的真,并不是彻底撕裂旧的秩序,而是转换旧秩序的流向。” “简而言之——让信仰绕过教会,直接归于信徒;让权力翻越议会,直接握于人民。” 247 做点火的人 信仰具有巩固人心的力量,帝国能在无尽的岁月和人类之敌厮杀,依靠的正是这股源于思想的力量。 当众志成城,人类就会有超越那些强大异形和浑沌大敌的战争潜力。 真正导致了人们陷入痛苦的,并不是无私爱着子民的人类之主,而是那些以赎罪为名敛集财富和权势的虫豸。 真正导致了人类科技停滞的,也不是对于万机之神的信仰,而是机械教对于科技的垄断和排异。 简而言之,信仰原本是有益的事物,但在经历了两个中间商之后,它被赋予了超过自身利益的代价。 在这个世界,纯净的信仰可以庇护心灵,但对信仰净化权力的滥用却会导致巨大的痛苦。 伽呙承认这种直接绕过教会的行为有着巨大的弊端,那就是对于异端的审判力度可能会不足,毕竟潜伏的敌人极其狡猾和阴险,而危险的信仰确实会招致可怕的灾难。 因此用于维系秩序和信仰基准的教会机构仍应该存在,但它们需要被去除绝对的权力。 毕竟当信仰的解释权被集中时,那么源于这种集中而产生的迫害和排异必然会出现。 在整体的大方向上保持绝对的专制和集中,在局部的执行上实行权力的制衡与分散,这二者本就是不矛盾的。 或许那样的形式仍然存在着属于自己的弊端,但绝对会比如今一言不合异端审判的腐朽帝国要好上十倍甚至九倍。 “事实上,人体早就为我们提供了完美的模板。” “我们有一个统御大方向的大脑,而具体的行为实施则被分给了不同的肌肉和肢体,我相信正常人的脑子可不会自己走路和写字。” “免疫系统会杀死侵入物和可能被侵入的细胞,而不会疯狂地烧死大片无辜的正常细胞。” “机体吸收的营养物质被按需分配,而不是被扣押集中在局部的组织内。” 所罗门有些吃惊地看向伽呙,他并不是没有思考过自己询问的问题,但绝没有想得这么细致。 看着侃侃而谈的伽呙,他甚至有些怀疑,她难道真的见过那样组织架构的国家? 不过,他作为一个曾经思考过这种问题的人,都感到一阵天马行空般的不可思议,甚至有着些许理解困难,因此另一个问题也产生了: “如何让这种思想被人们接受?” 伽呙看了看所罗门,反问了一个问题: “你觉得修女们是怎么相信我是活圣人的?” 杵着拐杖的所罗门歪头思考了一下,而后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依靠神像发光的神迹?” 伽呙摇了摇头: “那不是神迹。” “而是让她们相信的证据。” “虽然德哈尔阁下所言的科学已经逐渐消匿于了这个帝国中,但实际上,科学的思想一直根植在人类的灵魂中。” “那便是因实而信。” “因此,德哈尔阁下,你们要做的事情很重要。” “对于信仰的证明,这件事的真相不应该被隐瞒和藏匿,而应该让所有的帝国子民都知晓。” “让人摒弃原来的思想,从而相信另一种可能,这件事看起来很难,实际上很简单。” 伽呙比出两根手指: “只要做到两点。” “第一,让人怀疑现有的思想。” “第二,展示一个可信的思想。” “事实上,第一点已经做到了。” 她看向所罗门,意味深长地说道: “或许有人觉得人民很愚昧,觉得他们不会思考,但实际上,他们总是会思考的。” “当痛苦一直存在,他们自然而然地会怀疑现有的生活是否合理。” “纵使有人在这种情况下依然保持旧有狂信,但那也是绝对的少数。” “而第二点,则更容易了。” “毕竟我们不是要让他们改信,只是想让他们明白,信仰的形式是自由的,神和人之间不应该存在着关卡。” “是吗。” 所罗门闭上了眼睛。 他的思绪再次回到了那个充斥着酸臭腐败之味,满是痛苦和麻木的下层甲板中。 他一直认为,那种地方是不可能改变的,而帝国则是一个放大的下层甲板。 但直到此刻,他才猛然意识到一件事。 既然自己会思考这个问题,那么别人也会思考这个问题。 他一直认为下层甲板不会改变,只是因为他没有看到契机。 那如果,这个契机真的出现在下层甲板中呢? 那如果,这个契机真的展示在了每个帝国人的眼前呢? 纵使旧有的格局就和上层甲板与下层甲板的差距一样,但依然会有人跳出来的吧。 而这些人,就是火星。 他自认为无法打破,是因为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把目光放在无穷无尽的帝国人身上。 就算十个人里只有一个人愿意相信,一百个人里只有一个人愿意呐喊,一千人里只有一个人愿意反抗。 那也将化作无边的火海。 他的身体,在颤抖。 他的灵魂,在战栗。 直到这一咳,他才真正看到了伽呙一直在追寻的画面。 德哈尔也好,伽呙也好,他们要做都只有一件事—— 点亮火焰。 只要一丝火光能够在所有人都能仰望的天穹亮起,那么接下来就会有无数的火星响应。 可是,他又产生了新的顾虑。 这不能责怪所罗门顾手顾脚,事实上,他绝对是这个时代有着最自主思维的一批不是贵族的庶人之一。 “那你们的敌人太多了啊……” 是的,敌人太多了。 来自旧时代的权势持有者最开明的做法也只是保持沉默,而这些家伙的大多数都将疯狂地反抗变化。 而一贯的帝国之敌却依旧会是他们的敌人。 可以说,一旦旗帜举起,就将四海为敌。 到时候被点燃的火海,足以焚尽这些障碍吗? 伽呙笑了笑。 她敢于做出行动,就已经做好了觉悟。 在养父身死的那一刻,她就发誓要改变这个充斥着痛苦和腐败的世界。 为此,身死又如何? 善终,终究是战锤世界遥不可及的梦。 但就算她失败身死,也没有问题的。 因为…… “被火焰烧过的地方是有痕迹的,而见过亮的人,会自动寻觅光明。” “只要黑夜中有过火光,那它就不再是绝望的长夜,而是终有一丝希望的前夜。” 而那样的世界,实际上已经被改变过了。 所罗门在内心回应了伽呙的话语。 他笑了笑: “是吗,那我明白了。” 248 门罗戴尔登陆计划 简单地补充了一些物资之后,伽呙顺带将先前被斯莫拉强行掳走的平民送到了伊戈尔三号上。 在后续的航行中,她不能保证这些平民的安全,而且让这些和烈风之息士兵有冲突的人们待在船上本身就是一种不稳定的因素。 对于正在进行大规模建设的提尔维乌斯来说,这些劳动力他当然是欢迎的。 做完了这一切之后,伽呙二人带上了提尔维乌斯派遣跟随的技术神甫,正式踏上了奔赴门罗戴尔的航程。 随着星图的数据被神甫导入命运之矛的沉思者内,所罗门的目光锁定在了这条勾联了伊戈尔三号和门罗戴尔的航路上。 “真是奇怪。” 所罗门搓了搓自己缠着绷带的下巴: “说实话,这颗星球和伊戈尔三号距离很近。” “到底是怎样的压力才会迫使他们连一艘船都不分流给提尔维乌斯那边……我的意思是,一个星区主教有那么大的能量吗?” 旁边的机械神甫立刻高声说道: “哦,伟大的欧姆尼赛亚啊,没有植入神圣回路的肉人做出怎样奇怪的决定都是可能的,毕竟在抛弃孱弱的血肉前,人都是不理性的。” “况且,以我所知,那里的行星总督是一个虔诚的国教信徒。” “万机之神宽恕啊,若是他由于自己的愚昧狂信而做出全力支持布加里斯的选择,那确实是很合理的情况。” “坏掉的零件是不能以常理推断的,我们能做的只有及时更换。” 这位神甫以轻快的语调说出来了有些可怕的句子。 所罗门瞥了一眼这位神甫,他依稀有点印象,上次好像就是他在船上追了自己一路,然后告诫自己一定要用高标准钷素供养船只来着。 伽呙兜帽下的目光悠长,她轻轻看了一眼身后机械臂和伺服头骨因为内心激动而不停律动的机油佬,而后询问道: “赫尔神甫,你们之前也做过这种更换的行为吗?” 名为赫尔的技术神甫用义眼瞥了她一眼,而后没有丝毫掩饰地点了点头: “欧姆尼赛亚在上,总有人试图触犯机械教的利益,为了将资源统筹给万机之神,我们只能在无奈的情况下行无奈之举。” 就在伽呙还想询问一些什么时,来自导航者圣所的音阵通讯响声打断了她的话语。 所罗门一蹦一跳地来到通讯器旁,只听一位仆从的声音从中传出: “妈的,为什么我的视野范围里都是和屎一样的肮脏秽物?那些令人作呕的腐败臭物形成了蠕动的墙,让我无法远视。” “不过,我还是看见了,在我们即将前往之地,万千因果之丝正在汇集……阿米诺斯的,它们的形态让我恶心,希望那不会代表潜在的危难。” “毋须担心前路,真正的考验只会在终点等待。” 习以为常的所罗门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挺好,至少这次的导航明确说了路上没事。 …… 正如所罗门所说,这条航路的间距不长,因此命运之矛和烈风之息在简单的航行后便抵达了门罗戴尔所在的星系。 此外,直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和米切尔的导航保持一致—— 在抵达目的地前,两艘舰船几乎没有遇到任何问题。 “坏了,如果真和米切尔说的一样,那么接下来在门罗戴尔上咱们就会遇见事啊。” 所罗门看着星图上近在咫尺的门罗戴尔,不禁感到了压力。 “万机之神在上,这是必然的啊!如果一点事都没有,那还要你们来处理干什么?” 赫尔神甫的面孔虽然被红袍兜帽遮掩,但不知为何,还是可以看出其下潜藏的看傻子一般的神情。 他说的话十分有道理,所罗门想了想,发现完全无法反驳。 “愿万机之神庇佑,放轻松一点,我们这次行动的最核心目的是为伊戈尔三号处理好原材料的问题,如果可以通过谈话协商解决,那么也没有必要直接处理掉那个行星总督。” “毕竟我们兰德修会也不是什么恶人。” 伽呙看着赫尔神甫,虽然他说的确实很有道理,但不知为什么,米切尔的导航预言还是让她感到一阵难言的不安。 而且,根据以往的经历,她严重怀疑自己这一次可能还会和与至高天有关的势力碰撞。 “如果,我是说如果,这件事不是谈话就能解决的呢?” 她看向赫尔神甫,想要咨询这个提尔维乌斯代表的意见。 “那么就让他们领教万机之神的怒火。” 赫尔神甫冷冷地回答道。 “虽然那里只有一个普通的驻扎基地,但其中蕴含的杀伤性武器足以对付一群不识时务的忤逆之徒了。” 伽呙有些无语,这群机油佬的小动作确实不少,就连一颗矿业星球都被他们如此严密把控,很难想象在那些骑士世界上他们都准备了些什么后手。 “不管怎么说,我们都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伽呙思考了一下,而后对所罗门说道: “或许,这一次我们要拿出全部的战斗人员登陆。” 所罗门感到额头有些冷汗冒出: “呃,我的自由执照应该没有这种程度的权限可以让我们登陆大批的武装人员。” 伽呙有些诧异地看向他: “谁说我们要正经登陆的。” “你当年是怎么前往克劳伦德的,如今我们就怎么前往门罗戴尔。” 所罗门摇了摇头: “当年我的队伍只有一艘命运之矛,被发现的可能性很低,现在我们还有一艘巡洋舰在船队里。” “万一我们被发现了,那么悬停的舰船会变成活靶子。” 只想尽快弄回原材料的赫尔神甫很明显支持伽呙的打算: “放心,有神圣的欧姆尼赛亚庇护,我们被发现的可能性很低很低。” “再说了,门罗戴尔除了重要区划位置,其他地方都没有轨道防御武器,而能够威胁到巡洋舰的船只如今要么把守着耶利哥星区边沿,要么在北方和混沌大敌厮杀……” 听了赫尔神甫的疏导,所罗门还是感到犹豫。 看着犹豫不决的所罗门,伽呙想了想,开口道: “你想想,这么做能省两份靠港费……” “果然啊,我们的想法有很多共通之处啊!” 所罗门的眼中燃烧着明亮的火光,毫不犹豫地对着舰桥下令道: “选择无人区划上空,准备运输机,逐批进行降落!” 249 充满生命 伴随着运输机的轰鸣,最后一批由霍恩委员带领的赎罪士兵来到了门罗戴尔的荒野中。 算上此前来到这片区域的修女和其他士兵,这里已经聚集了一支五百人规模的队伍。 由于烈风之息的士兵尚未完全被霍恩委员实现思想改造,外加一部份修女需要维持舰船的秩序,所以这批战斗人员数量并没有形成相当的规模。 伽呙看着向自己汇报队伍集结完毕的霍恩委员,不禁有些感叹。 上一次带着如此人数作战,还是在克劳伦德的时候。 在那个矿业世界上,所罗门、霍恩、伽呙、妮娅等人第一次相遇。 “希望这里不会和那次一样闹绿皮。” 伽呙笑着摇摇头。 由于所罗门伤势仍然严重,所以这一次的行动他没有参与。 对此,这位船长非常欣慰: “和你行动准没好果子吃,我还是在飞船上等你吧。” 她看向四周,门罗戴尔和一般的矿业世界环境极其相似,严重的土壤风化,几乎没有植被覆盖,目光所及之处除了满天的红色尘土,就只有外表狰狞凶险的峭壁抖岩。 “愿万机之神为我等指路,我们现在正好处于代号h7的开采中心附近。” “由于门罗戴尔最初设立的目的就是采矿,因此这里没有巢都的划分,居住的聚落以开采位点为圆心,朝着周围四散覆盖。” “h7较为特殊,由于这里有着昂贵的日耀石主脉,所以被重点开发,因此行星总督的府邸也在此处。” “得益于这个因素,周围开采地点没有或稀少的医院和食品工厂等重要建筑都在此地有着一定数量的分布。” “而我们的驻扎基地也在h7旁边……不过是我们现在所在地的对称位置。” “此地pdf数量不少,但是由于门罗戴尔处于绝对的后方,并且地位重要,因此极少遭到攻击和袭扰,所以战斗力基本都可以算得上低下。” 伽呙听着赫尔神甫的介绍,看着他手中仪器投影的地图,开始思考后续的行动计划: “我们的人手先聚拢在h7的外围,而后赫尔神甫和我带着较少的人前往h7内部,尝试用交谈解决原材料的问题。” “如果交谈失败了,我们就引爆点什么东西,诱发混乱,之后外面待命的战斗人员按照我的安排迅速自外围进入,按照顺序处理掉这些防御位点和pdf营地。” “在彻底控制h7后,我们便可以执行机械教的备用方案——更换零件。” 赫尔神甫的义眼中光芒闪动了一下: “那驻扎基地内的武器呢?” 伽呙摇摇头: “我相信我们的人手已经够了。” 虽然修女们没有获得最优质的武器支援,但在接手了烈风之息的武器库之后,依然有着极强的战斗力提升。 而霍恩委员带领的赎罪士兵都是他精挑细选的有着高觉悟和强实力的急于洗刷负罪感之人。 在机械教设备的掩护下,他们的行踪不会率先暴露,因此会形成突袭优势。 这样的战力差,足以让他们如尖刀一般直插对方要害,迅速有力地结束这场行动。 当然,这只是一部分原因。 伽呙深知,机械教所言的杀伤性武器必然有着可怖的威力。 如果用它们来对付h7,势必会造成不可控的平民伤亡。 若他们如此行事,那和那些视人命如草芥的贵族虫豸有何区别? 因此,在一开始,她就从没有想过要使用机械教的“小玩意”们。 赫尔神甫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伽呙一眼: “那么,愿万机之神庇护。” 在伽呙的布置下,战斗人员在赫尔神甫携带的侦查信号干扰仪的掩护中,潜伏在h7的主路周围。 只要采矿中心内部传出三声连续的爆鸣,那么他们便会按照规划好的路线逐步拿下要地,抽丝剥茧般地控制h7。 做好了一切的安排,伽呙长舒了一口气。 她已经安排了详细周到的计划。 只要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那么这次行动必将无比顺利。 …… 厚重的铁靴踏在松软沙化的土地上,发出刺耳的摩挲声。 伽呙的视线在头盔目镜的增幅下,几乎可以无视满天沙尘的遮掩,看到远处的矿区。 在那些巨大沉重的机器间,一排排由原本矮小地基堆砌而成的火柴盒一般的建筑出现在了伽呙眼中。 她猜测,那里应该就是在采矿中心工作的矿工居住之处。 既然已经看到了居住区边缘,那么接下来的行动或许就应该保持谨慎了。 毕竟,从边沿到总督府邸有着一段相当的距离,而在此过程中,他们必定会遇见不少人…… 等等,人呢? 伽呙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矿区好安静啊。” 赫尔神甫说出了伽呙的内心所想。 “覩石,这里的人呢?” 感到一丝不妙气息的伽呙连忙询问覩石: “人?哪里有人?” 覩石略带诧异地开口道: “我的感应阵列里面没有探知到人……当然,我指的就是你们这群变种人。” 伽呙停下了脚步,赫尔神甫扭头看向她,虽然满心疑惑,但也停下了脚步。 “你的生物探测器可以看到这里的信号反应吗?” 伽呙没有收敛声音,同时对赫尔神甫和覩石开口询问道。 赫尔神甫从身后的动力背包里面拿出一个仪器,在上面调试了几下,而后看着空空如也的屏幕,摇了摇头: “欧姆尼赛亚在上,我的仪器只显示了灰芒——所以这里只有无生命的事物。” 就在伽呙的心逐渐提到嗓子眼时,覩石慢悠悠的声音传来: “奇怪,我的探测结果和这个铁皮变种人有点不太一样呢——又或者说,正好相反。” 听着覩石那令人熟悉而又恼怒的谜语铁人语气,内心本就焦躁不安的伽呙立刻压低声音低喝道: “直接说结果!” 覩石收敛了有些戏谑的语气,严肃地说道: “事实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但是在我的探测器显示中……” “这里充满了生命。” 250 坏了 覩石的话语让伽呙额头渗出了些许冷汗。 她用不太确定的语气询问道: “你的意思是指这里的空气中都是微生物吗?” 她的询问显然使得覩石有些不满: “你在想什么,如果生物探测器将微生物作为信号基准之一,那么它的作用基本就是废的,因为自然环境下一个有生物的地方必定遍布微生物。” “我们铁人的生物探测器是在黄金时代拓荒时期设定好的,能被单独列出信号位的只有一个标准——那就是对人类存在威胁。” “探测仪会简单扫描生物信号来源的生命结构,通过调动铁人的算力,结合黄金时代的医疗体系,摹拟生物对人类在生理、机械、行为等层面上的影响。” “正是通过这种方法,旧夜的黄金人类才可以迅速找出新殖民地上可能存在的生物威胁,从而迅速扩张联邦的势力范畴。” 伽呙大致能明白覩石所说的生物探测器原理,但这使得她更加感到狐疑: “大多数微生物都可能威胁人类的健康啊,为什么你的探测器不会显示微生物呢?” 覩石被伽呙的土包子发言震惊了: “你活在2k时代啊?就算是如今这群变种人的医疗水平,都足以对抗绝大多数自然进化产生的病原体,更别说曾经拥有万灵药的黄金人类了。” “在这种医疗体系为基准的探测下,微生物几乎不可能被视为威胁,相比起来,还是一只可以挠破人类皮肤的小型动物更加可怕。” “除非有病原体可以做到完全违背人类基本医学,比如能将人的血肉和金属溶解在一起,亦或者可以无视时空距离地跨星系进行超范围感染,并且具有一己之力毁灭星区的骇人传播率和致死性,不然绝不会合乎我的生物探测器的感应逻辑。” “一句话概括——我宁可相信我的探测器坏了。” 覩石激动地反驳伽呙猜测生命信号来源于微生物的假设,甚至没有注意到伽呙正在逐渐汗流浃背。 “坏了……” 伽呙喃喃道。 “是吧,你也觉得它坏了。” 覩石应和着。 “我的意思是,这次的任务,好像和我们想象中不太一样。” 伽呙感到自己的内心猛烈地收缩着。 覩石刚才所说的病原体特征,在战锤世界确实可以诞生。 虽然它们的病症都好似魔法一般骇人听闻而又难以解释,但这并不奇怪。 因为它们本就诞生自灵能邪法中。 而能够产生这种可怖病原体的,便只有那位神祇了。 诞生与腐败之神,万物轮回之主,热爱生命的惊世神灵——慈父纳垢。 战锤世界虽然被称为粪坑,但不至于真的遍地大粪。 不过慈父的花园笼罩之处,万事万物都将浸泡在腐烂破败的化粪池中。 这里被混沌污染了,那他们为什么登陆的时候没发现呢? 伽呙思考一下这个问题,然后意识到,是自己建议所罗门不和这边官方音阵通讯就直接落地了。 “我们立刻回去,这已经不是用言语可以解决的问题了。” 意识到他们正在面对着什么的伽呙立刻对身旁的赫尔神甫开口道。 虽然她和赫尔神甫应该暂时不至于被这里潜在的病原体感染,但霍恩他们却正以肉体凡胎暴露在弥漫的瘟疫中。 幸运的是,这颗星球应该才开始转化,只要他们及时离开,应该不会出现最坏的情况。 赫尔神甫虽然没有显露表情,但他义眼中的目光仍然透露出了内心的迷惑: “欧姆尼赛亚在上,登陆点是你定的,作战计划是按你来的,行进路线是你选的,现在你跟我说要回去?” 伽呙一边回头撤退,一边向其简单地解释了一下: “这里大概率被混沌力量侵染了。” “仅靠我们大概率是解决不了这里的问题的,这种情况还是赶紧出去摇人比较稳妥。” “这里的星区舰队是时候干点实事了。” 赫尔神甫有些无奈地跟在伽呙身后,他听提尔维乌斯说过,这个奇怪的罐头曾经处理过不少和混沌相关的事情,因此并没有质疑她的判断。 不过,他不认为此刻撤退是最好的选择: “我的万机之神啊,星区舰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北方星界也在遭遇混沌力量的侵蚀。” “你现在唯一能求助到的,就只有我们兰德修会停靠在伊戈尔三号的探索舰队了。” “但那是我们的底牌,在做好所有准备之前,我们不可能提前暴露它们的。” 赫尔神甫平静地开口,而伽呙则不禁放慢了脚步。 她知道,神甫说的没错。 现在他们唯一可以依靠的,或许只有自己了。 不过,在装备正式齐全前,她不太忍心让米娜他们冒险同最恶心的邪神势力战斗。 在短暂的思考后,她将手伸向了头盔侧面,启动了通讯微珠: “米娜,还有霍恩,原定计划取消,你们立刻返回舰船上,记得进行全面消毒,此次参与行动的所有人回去后都要暂时隔离。” 但回应她的,只有被严重干扰的沙沙声。 为什么会出现这么严重的信号干扰? 来不及多想,就在伽呙不断调试微珠,试图找到一条尚可利用的频率时,突然,她的耳畔出现了不一样的声音。 但可惜,这声音并不来自于微珠。 伽呙缓缓扭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在门罗戴尔满天的黄沙尽头,她看到了一层“墙”。 随着她的战术目镜不断调焦,那东西的真面目显露而出。 不,那不是墙。 伽呙的瞳孔收缩。 而是一群正在移动的绿色气云。 令人不安的墨绿镶嵌在不断翻涌的雾气中,犹如横扫人间的巨手,正在朝着他们的方向袭来。 无数长有恶心囊肿的扭曲昆虫扇动着它们那长有人类血管的鞘翅,发出穿透空气的刺耳声响: “嗡嗡嗡……” 这声音和蚊子的振翅声十分相似,而如今的伽呙听到它时,就比在蚊帐中听到十只蚊子的低吟更加不安和害怕呀。 她额头的冷汗更是狂飙,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抄起一旁还摸不清楚状况的赫尔神甫,头也不回地朝着毒云反方向的h7跑去。 251 丽雅 拥有超人体质的伽呙在{卡其脱离太}的加持下,拥有着低空飞行旱地行舟般的移速。 但那团毒云的速度更加恐怖,由于门罗戴尔土地荒漠化严重,在没有植被的阻拦下,狂暴的飓风时常出现,而此刻,飓风的方向正好朝着伽呙袭来。 “欧姆……尼赛亚……在上……啊……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生物……可惜……我没有……修……基因……士……” 听着赫尔神甫这种情况下还要一顿一顿地表达对那些看上去就不太干净卫生的生物表达兴趣,伽呙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你们机油佬都是这个样子的吗? 眼看h7边沿地带的居住区就在前面,伽呙一边寻找着可以躲避的地点,一边询问覩石: “覩石,你能分析一下那些鬼东西吗?” 她不问还好,这个问题一提出来,原本已经沉默不语许久的覩石终于忍不住了: “我分不清,我真的分不清啊!” “为什么遍地都是信号啊!为什么啊!” “这些病原体明明结构上没有什么不同,只是有一点奇怪的能量波动而已。” 伽呙明白,这个精神黄金人类的铁人被灵能病毒弄破防了,现在多半指望不上了。 “该死的,我实际上并不太害怕这些玩意,毕竟我挂多,但是赫尔神甫就不好说了。” 伽呙瞥了一眼身后的毒云,那些潜伏在其中的诡异虫子似乎意识到自己即将追上眼前两个猎物,顿时更加兴奋地振翅起来。 听着耳畔愈加强烈的嗡鸣,眼看这附近都没有什么看起来比较牢固的房子,赫尔神甫的安全无法保障时,伽呙猛然回想起一种来自2k古泰拉的智慧—— 挖三填一。 伽呙立刻刹车,将脑内电浆液都快摇匀了的赫尔神甫放在一旁,而后伸出双手,飞快地徒手挖出了一个大坑。 得益于门罗戴尔的严重风沙化地表,挖坑并没有耗费她太多的时间。 在估摸着体积差不多时,她又抓起了旁边神圣回路刚刚逐渐恢复正常功能的赫尔神甫,将其丢到了坑洞内: “赫尔阁下,稍有得罪了。” 还没等神甫嘴里的二进制脏话开骂,伽呙就立刻将砂土填埋了回去,而后用穿甲的沉重身体将其压夯实。 “这下赫尔神甫应该不会被这些毒物杀死了。” 伽呙满意地点点头,而后抬眸看向那团乘着飓风而来的毒云。 在狂暴的烈风下,伽呙的斗篷于身后飞舞着。 她无惧地看向席卷而来的毒云,用自己的勇气直面那群可怖的毒虫。 “来吧。” 伽呙在心中默念着。 就在毒虫席卷而来,就在那蕴藏着可怖邪能的绿雾仿佛化作一只魔爪时,意外却发生了。 在荒漠化严重的地方,风力一般都极度强盛,而且毫无规律。 而此时此刻,原本一直顺着伽呙方位而来的狂风改向了。 原本在身后飞舞的斗篷猛然向前,就这么从后面盖住了她的脑袋。 就在伽呙的视界唐突陷入一片漆黑的同时,已经近在咫尺的毒虫们则感到自己的身体如同僵住般再也难以飞舞。 它们拼命地振翅,却再也难以前进分毫。 最终,在飓风彻底反向后,它们只能发出恼怒的嘶鸣,而后被门罗戴尔的烈风推向了远方。 伽呙默默地将斗篷重新放回身体后面,看着远去的毒云,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过了半响,她才想起来赫尔神甫还在下面,于是立刻动手将神甫从土中挖了出来。 有些半死不活的赫尔神甫瘫在地上许久,而后一边将自己脱臼的机械臂接回去,一边感叹道: “万机之神庇护,不得不说,你的办法还真管用,我确实没有感到被毒云侵蚀。” 伽呙扭过头,没有多说什么。 她继续尝试用通讯微珠联系霍恩那边,但却发现信号还是在严重的干扰下。 “该死的。” 伽呙低骂了一声。 “这里充斥着有特殊能量信号的病原体,它们会干扰远距离音阵通讯,这很正常。” 出乎伽呙的意料,之前陷入破防状态的覩石突然开口了。 “你没事了?” 她询问了一下这个铁人。 “我把生物探测器关掉了,眼不见心不烦。” 覩石有些得意地回答。 这种鸵鸟行为出乎意料地有效,至少它不再纠结于为什么会有黄金人类的医疗体系都解决不了的病原体了。 “欧姆尼赛亚在上,反正来都来了,我们还是找一下原材料的堆放位置吧。有两艘船的话,运输的原材料还是能用一阵子的。” 伽呙看着说出古泰拉至理名言的赫尔神甫,思量再三,还是点了点头。 没有原材料的话,修女们就无法武装,伊戈尔三号那边也很难发挥全部的战争潜力,自己的宏伟计划就无法开始实施。 但是他们必须要加快脚步,因为现在门罗戴尔还只是处在花园化的初期。 如果在这里停留的时间过长,那么恐怕覩石就要见识一下这些病原体的可怕威力了。 赫尔神甫掏出了记载有h7规划地图的鸟卜仪,看了一眼说道: “我们现在处于采矿区的东北方,再往前走,就可以抵达矿井区域了,资源仓库就在里面,作为最大的采矿中心,能把h7的原材料带走,我们的任务也算完成三分之一了。” 在满天的黄沙下,伽呙和赫尔神甫通过地图和鸟卜仪的指引,很快就走过了边沿区域,进入了类似中巢地带的核心居住区。 而就在他们刚刚来到两片区域的交界处时,伽呙猛然抬头,拦住了准备继续前进的赫尔神甫。 虽然没有听到声音,没有看见异常,但来自耳畔无形之物的突然沉默还是让她心中警钟大鸣。 果不其然,就在他们停下的刹那,周边原本空无一物的街道上,随着尘雾的涌动,突然围满了人影——亦或者说,看起来像人的影子。 伽呙看向他们,试图开启{情绪可视化}赋与自己的能够窥探灵魂的视界。 但她失败了。 如同有一层纱盖在眼前,她无法看到那个世界的事物。 深吸一口气,她缓缓从背后抽出长剑,赫尔神甫也掏出了热熔枪。 就在他们打算冒着未知的风险,强行突围时,一个小心翼翼的清丽声音突然从旁边传来: “别出声就好,他们听不见。” 下一刻,那些人影突然看向声音传来的位置。 伽呙和赫尔神甫也扭头看去,只见迷雾中,一个娇小的身影披着白布,正捂着嘴朝二人走来。 她抬起头,伽呙看到了一双明亮的绿色眼眸。 在她的手势指引下,二人跟着她,无声地走过了那群人影。 在靠近他们的时候,伽呙看到,那是一群还穿着正常衣物的人,只不过眼部和额头长出了如同菌孢一样的凸起肉瘤。 果然,在没有发出声音的情况下,他们并没有对众人发起任何敌意行动。 走到一处较为空旷的区域后,她这才回头: “吓死我了,我还在想到底是谁敢在那种区域说话。” 伽呙看向这个女孩,她的眼睛如同绿宝石一般璀璨动人。 “对了,我叫丽雅,丽雅·罗硕” 252 异常的情况 伽呙看着眼前的女孩,对方身材十分娇小,身上披着一层洁白的柔布,看上去像极了童话故事里的小精灵。 感受着丽雅略带好奇的目光,她不禁问道: “丽雅,你似乎并不是很害怕?” “害怕?” 丽雅歪了歪头: “您是问我为什么不怕生病的人吗?” 眼见眼前高大的身影点了点头,丽雅挺起了消瘦的胸膛: “因为丽雅想要做一个医生,医生总是要和病人打交道的,所以不能害怕病人。” “当人们生病了,如果因为害怕而排斥他们,那么就永远找不到治好他们的方法。” 听着丽雅严肃的话语,伽呙不禁瞥了一眼她身上那层白布上的红色十字。 这么一看,它看起来确实很像来自医院的物资。 “丽雅,你是从医院那边过来的吗?” 伽呙感到诧异,一般来说,像这种可怕瘟疫爆发的地方,医院都是最危险的。 这个看起来十二岁左右的女孩是怎么从那种极其危险的地方活下来的? 在某种内心的不安下,伽呙想要窥视这个女孩的灵魂,可惜,在那些漂浮的灵能病原体的遮挡下,她难以看到真切的画面,只能依稀看出些许模糊的霞光。 在那些一闪而过的霞光中,她感受到了这个女孩内心的深切悲伤以及某种诞生自悲伤的坚定决心。 丽雅点了点头: “我是从医院那边醒来的……当时医院的周围都是病人……不过我跑掉了。” “不过,我的父亲他……” 丽雅低下了头,纵使隔着浓厚的尘雾,伽呙依然可以真切地感受到来自那个小巧身影上的悲怆。 “我很抱歉听到这些……不过丽雅,你可以告诉我一些你知道的更详细的情况吗?” 伽呙内心一动,俯下了身子,蹲伏在了丽雅前方,不过她这个突然的举动似乎吓到了对方,女孩忍不住向后连连退了几步。 不过伽呙并没有在意女孩的谨慎。 她意识到,如果这个女孩知道一些更详细的信息,那么或许他们可以试着找出这个星球的感染源。 就和斯屋维上守密者需要跳动灭世的舞蹈一样,想要让一颗星球正式纳入慈父的怀抱,那么必定存在某种可以不断施加影响的感染源。 感染源可以是一个器具,可以是某种毒物,可以是某个法阵……也有可能是某个生物。 它的作用就好似一根传递影响的天线,不断将来自彼岸的邪恶力量注入到星球上,从而将原本属于物质宇宙的世界变成腐败的花园沃土。 如果他们可以找到感染源,并且将其根除,那么门罗戴尔的情况就不会继续恶化。 在转化初期的星球,应该还存在不少幸存的民众,只要能够去除感染源,那这颗星球就还可以勉强恢复正常的运作。 到那时她再带着修女进行粗略的清理,门罗戴尔就可以如常地履行同伊戈尔三号的合约了。 “异常的情况吗?” 丽雅并没有直接回答伽呙的问题,而是问了她一个问题: “对了,请问您是传说中的活圣人吗?” “从先前第一次见到您,我就有点想问这个问题了。” 说着,她的两只小手抬了起来,在额头上移动比画出了彩虹的形状: “毕竟您的身上一直在散发着金色的光亮。” 女孩的询问让伽呙眼眸微动。 在圣莱恩上,自己好像确实完成了{活圣人}的成就。 不过自己的身上原来有着金光吗? 想象了一下自己大号led灯球的样子,伽呙在觉得有些好笑的同时也意识到了一件事—— 为什么丽雅可以看见自己身上的光芒,而所罗门他们看不到呢? 如果说是和灵能天赋相关的话,那么米切尔也应该看得到才对啊? “应该是帝皇一贯特有的对小女孩特殊buff吧。” 伽呙如是猜测道。 感受着女孩的目光,伽呙点了点头: “是的,我姑且算是神皇的活圣人。” 丽雅顿时感到了兴奋: “太好了,那您一定可以帮我治好父亲!” 治好父亲。 这四个字不禁让伽呙的眼前有些恍惚。 想到之前丽雅所说的只言片语中蕴含的信息,她已经猜出了必然有不幸发生在女孩的父亲身上。 一个娇小的女孩,在极其危险的地方寻求着治好父亲的方法。 这个画面让伽呙一瞬间梦回了奥特安塔之上。 同病相怜的悲悯在伽呙内心萌发。 不过她没有妄下决策,而是询问了一下对方的情况: “你的父亲怎么了?” 女孩抬起头,澄澈的绿色眼眸中满是悲伤。 “他有些不太好……明明已经很久没见了,他却不肯和我开口说话……也没有摸摸我的头……” “他应该是生病了,所以身体才会像石头一样冰冷。” 不过很快她的眼神中又诞生了些许希冀: “但医学院的普奇神父说了,活圣人有着疗愈万物的伟力……而且他们也说了,只要活圣人出现,就会实现我的愿望。” 伽呙看着丽雅,她此刻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一直都觉得这个女孩有些奇怪。 看来是父亲的死使得她出现了某种认知障碍。 至亲的死亡是残酷的,而有些人在血淋淋的冷酷现实前,会完全丧失面对的勇气,用自己的心编织出认知的茧,以此躲避那些让他们感到痛苦至极的事实。 就在她想着该如何安慰这个女孩时,赫尔神甫开口了: “我的欧姆尼赛亚啊,听起来,你的父亲应该是死了。” “虽然我没有修过基因士课程,但根据你的描述,他应该至少死了有……” “赫尔神甫。” 伽呙有些无奈地打断了这个机油佬的话语,对此,机械神甫茫然地歪了歪头。 不过出乎伽呙意料的,看上去似乎没有接受父亲死亡这个事实的丽雅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情绪波动。 她只是认真地看着赫尔神甫: “他会好起来的。” “因为父亲向我保证过。” 与此同时,她突然不再言语,只是直直地看向赫尔神甫,上下打量着他。 “啊,我想起来了,关于异常的情况。” 她拍了拍手: “我记得,我曾经见过一个奇怪的家伙在医院旁边。” “而那个人的外貌和你很像。” 说着,她比划出了一个蜘蛛的手势: “你们都好像穿着红衣服的人形蜘蛛。” “我当时还以为那是另一种奇怪的病人来着。” 听到这话,赫尔神甫有些不淡定地高呼道: “万机之神在上,我们这是摒弃孱弱血肉的钢铁之躯,不是红色的大蜘蛛!” 253 熟悉之人 为了确认感染源是否位于医院以及寻找那个曾经出没于那边的机油佬,外加医院正好位于通往矿洞的道路上,如果想要确认原材料也是顺路的,所以伽呙二人决定先去医院一探究竟。 在路上,丽雅和伽呙闲聊着: “父亲是世上最好的人,他虽然不经常回家,但每次回来都会带好吃的。” “就算是我住院的时候,他也会给我寄糖精过来……可惜医生说我在手术前不能吃东西。” “我很听医生的话,因为我也想成为医生。” “父亲的肺不好,经常会咳嗽,所以我才想成为医生治好他……父亲也很支持我当医生,但他不想让我留在门罗戴尔。” “可我就是为了治好他才决定到教会的医学院学习的……” 说到这里,丽雅原本还算乐观的情绪逐渐低落下去。 伽呙看着悲伤的丽雅,想转移一下她的情绪,于是询问道: “丽雅,可以告诉我,你这段时间是怎么生活的吗?” 她到现在还有点不敢相信,一个女孩可以安然无恙地在被腐败瘟疫侵蚀的居住区内生存下去。 “判断病人的行为逻辑,躲开有危险的病人。” 女孩想了想,而后如是回答道。 “就像你告诉我们不要开口说话一样吗?” 面对伽呙的追问,丽雅点了点头: “我看见很多没有得病的人和病人发生冲突,但这本可以避免。” “无论人变成了什么样,都是可以治愈的。” 她的话语有着超越年龄的成熟和深意,这不禁使得伽呙有些感兴趣: “这些话是谁教给你的?是医学院的神父,还是给你治病的医生?” 丽雅摇了摇头: “是父亲。” 伽呙笑了笑,说出了一句让她自己有些即视感的话语: “听起来你有个好父亲。” 丽雅明亮的绿色眼眸抬起,隔着尘雾望向伽呙,笃定地说道: “那当然,父亲有着世界上最伟大的爱。” 对她的话语,伽呙感到深深的赞同。 就在她还想继续和丽雅交谈时,一阵熟悉的脚步声让她停了脚步。 伽呙没有言语,只是竖起一根手指,放在了头盔面前,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 丽雅和赫尔神甫心领神会,众人不再言语,就这么默默地于浓雾中潜行着。 透过厚重的沙尘,他们看见,那些额头长有菌孢肉瘤的感染者如同行尸走肉般游荡在附近的街道上。 很显然,他们进入了这个居住区人口密集的地域。 根据先前赫尔神甫的地图,h7惟一的医院就在前方。 而随着他们愈加深入靠近矿区的地带,原本只是淡黄的尘雾开始变成深邃的绿棕色。 不过让众人奇怪的是,不知为何,原本数量极多的感染者们在这一段路纷纷隐匿了身影。 赫尔神甫在确认周围没有其他感染者后,略带感叹地说道: “愿万机之神庇护我等,这些应该不是先前的毒云。” “有一些矿石在开采后就需要进行加工,所以矿区一般都和加工重工业绑定,因此会有挥发的化工雾气。” 听到此话,伽呙不禁发问: “那这里的人就这么长期生活在这种有毒的环境中?” “没错。” 丽雅代替赫尔神甫回应了她: “从记事起,空气就一直是有毒的。” “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习惯了,就会自然而然地适应这种环境。” 伽呙虽然知道矿业世界不是正常人可以生存的地方,但也没有想到会这么残酷。 她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 “那这里的殖民地政府不会发放防毒用具吗?” 女孩看着这个自称活圣人的存在,摇了摇头: “护具很贵……需要自己购买。” “不过只要成绩好,就可以得到住校名额,生活在有空气净化器的区域内。” “要不是因为生病,我直到毕业前都会一直努力住在学校里的,这样父亲才能用上护具。” “对了,活圣人大人,我听神父说过,您可以实现人们的愿望。” 丽雅的眼眸有些闪动: “所以我还是想问问……这是我第一次问您,也是最后一次问您,所以请您不要责怪我的僭越……” “您可不可以救救我的父亲……如果可以,再给他一个好肺……” “我只有这一个愿望,您真的可以实现它吗?” 实现人们的愿望吗? 如果可以,她当然希望自己可以做到。 但可惜,现实是冷酷的。 “对不起,我做不到,丽雅。” 看着摇头的伽呙,女孩的身体颤抖了一下,但很快就重新绽放了笑意: “是吗……也是啊,这个世上怎么会有没有代价的许愿呢。” “就和救治疾病一样,必须要有付出,才会获得疗愈的回报。” 丽雅喃喃着: “不过,当一切努力都无法实现愿望,那人们只能选择相信了吧。” “相信有一种力量可以让我们脱离这种痛苦,相信终有一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相信那时候毒气和疾病不会再危害自己,相信那时候,一切都会彻底痊愈。” “毕竟,神父说过,信仰是人最后的灯塔。” 她的话语蕴含着难言的悲伤,更包涵了某种奇特的决心。 “是的,信仰是心灵的慰藉,是疗愈灵魂之痛的良药。” “正因为人们的力量有限,才会寄托美好的愿景在信仰上,而信仰有时候往往具备着奇特的力量。” 伽呙看着丽雅,惊讶于她有着如此觉悟的同时,也在赞许着她对于信仰的看法。 就在她还想继续开导这个女孩时,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悄然从动力甲的空气净化系统内飘入伽呙的鼻腔内。 “有人血哦。” 沉默许久的覩石发声提醒道。 而在它开口的同时,伽呙已经将目光看向了远处。 在一处阴暗的角落中,隔着浓厚的尘霾,她瞥见了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端坐在某个平躺之人身旁,正用背后的数只机械臂不断摆弄其身体的长袍人。 显然,对方就是丽雅所说曾经在医院旁边看见过的机油佬。 “你是何人?” 虽然周围没有循声者,但伽呙还是压低了声音。 听到伽呙的问话,那个身影僵住了一下,而后缓缓从地上站起,迈步朝众人走来。 不知为何,这个机油佬的身形和行动姿态给她一种难言的熟悉感。 就在她将手伸向长剑,准备出言让对方停下时,一个声调明显由于诧异而提高的机械合成音传来: “万机之神在上啊……” “你难道是所罗门船上的伽呙?” 254 治愈之症 虽然机油佬的机械声带基本都是一个音色,但彼此之间依然有着细微的不同。 此刻,伽呙的脑海中猛然出现了一段和眼前之人所说之音完全匹配的回忆。 随着记忆中的画面重新播放,眼前正在朝众人靠近的身影也和那段记忆中出现的一个人影完美重合。 “蕾娜神甫?” 伽呙诧异地问询道。 此刻,双方终于来到了勉强可以看见彼此的距离上。 她注视着对方身后悬浮的伺服头骨和舞动的机械手臂,看到淋漓的血浆密布,而在狂暴的城内风中,许多沙尘也牢牢地沾染在其上。 在其手中,一个还保存着些许生命力的感染者头颅在滴落鲜血,那些菌孢状的肉瘤正疯狂地蠕动着。 “哦,我的欧姆尼赛亚啊,你这身装备是……” 蕾娜神甫并没有否认伽呙对她的称呼,正如伽呙默认了自己的身份一般。 “呃,一套合身的动力甲而已。” 伽呙没有急于解释动力甲的来历,毕竟她此刻十分吃惊于能在此时见到蕾娜神甫。 要知道,对方在斯屋维一役后就不辞而别了,使得所罗门由于失去了免费的引擎先知加医疗官心疼了许久许久。 “我知道的,这可不是普通的动力甲。” “事实上,我更想问的是,你的身体真的有穿戴它的资格吗?” 蕾娜神甫一边将一根装有长针的机械臂插入那些有着强大的活力的肉瘤内,一边完全不顾及场合地询问了伽呙这个极其敏感的问题。 “应该算是有吧……对了,赫尔神甫,没必要这么戒备,这位是蕾娜神甫,我们曾经在一艘船上共事,她是一名普通的基因士,没有什么问……” 伽呙还没说完,就猛然想起来—— 不对啊。 蕾娜神甫问题很大啊。 她不禁会被能够干扰浑沌灵能的妮娅察觉到不对劲,还和斯屋维上那个掌握有憎恶智能的黑暗机械教有所关联。 蕾娜看向赫尔神甫的方向,后者此刻十分戒备地举起了手中的热熔枪: “愿万机之神宽恕,我可不记得门罗戴尔有你这号人物。你是哪个教派的,来这有什么目的。不要试图蒙混过关,你要清楚,我但凡发现一丝异常,都会毫不犹豫地开枪。” 被威胁的基因士歪了歪头,似乎在考虑些什么,但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担忧和畏惧。 就在赫尔神甫扳机上的机械手指微微发力时,她终于开口: “以欧姆尼赛亚的名义,我姑且可以算是一名还原修会的基因士。” 这是两个放在一起有着极大矛盾的特殊名词。 伽呙如是想到。 还原修会的成员都是一群热爱军事的特异化神甫,热衷于各种具有可怕毁灭力量的战争兵器,比如说斯屋维上至今尚未启动的行星杀手多斯之矛。 这种形式特点,和天天混迹于生物尸骸旁边的基因士显然画风完全不同。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 蕾娜神甫继续慢条斯理地说道: “但是生物领域,并不意味着不能作用于战争。” “要知道,可以作为灭绝令武器的病毒炸弹可是出自我们之手。” “而且,看看这个星球吧。” “它正在因为小小的病原体而死去和腐烂。” 说着,蕾娜神甫从手里不再绽放活力的头颅中拔出长针,而后将其丢在了地上。 “不要小看生物学者……生命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精巧的机械,哪怕是最微小的细胞,也远比目前最巨大的荣光女王结构复杂。” 她从针管后方的机械臂中取出一个小瓶子,里面装着黄绿色的液体,正是从循声者的肉瘤中取出的产物。 “按照我对你行事风格的了解,你应该是想着寻找感染源,而后解除这个星球的灾难吧。” 蕾娜举着小瓶子,无视了还用热熔枪对着自己的赫尔神甫,看向了伽呙。 “欧姆尼赛亚在上,那我要告诉你两个消息。” “第一个消息,是个坏消息,我很早就来到了这个采矿中心,并且在感染者最多的医院附近探索了很久,光是解剖的样本都不知有多少个了。” “但是,这里没有感染源,至少我没有找到。” “第二个消息,是个更坏的消息。这颗星球真正的重灾区,不在这里。” 说到这里,蕾娜神甫从背后取出了一台仪器,而后将小瓶子装入了仪器的侧面: “你们应该看见过那些随风而动的毒云和怪虫吧。” 而后她连头都不抬一下,一边盯着仪器的屏幕,一边敲击着它的控制面板: “它们才是这颗星球转化的主力军。” “那些毒云是真正具有强感染性的病原体,而那些虫子则是诞生自死亡者体内的苍蝇。” “随着时间的推移,原本空气中尚处在休眠状态的灵能病菌就会变成那种毒云,而后杀死一切触碰到它们的生物,直至成为腐败苍蝇诞生的血肉溶剂。” 闻言,伽呙不禁担忧起来。 如果真是这样,那霍恩他们是否会遭遇危险? “通讯信号消失,他们应该会意识到不对劲的吧……霍恩是身经百战的正式委员,应该不会出事吧。” 可是一联想到曾经在克劳伦德上,霍恩委员高呼着让大家为了帝皇直接和敌人爆了的场景,她的内心顿时更加不安了起来。 “不过,有一个附带好消息是,它们的感染源我倒是知道在哪里。” “可是那个玩意已经长得太大了,我发现它的时候,它就包裹了半个h9,现在的话保守估计,也应该完全笼罩了那里的整片区域了。” 听着这个基因士的话语,伽呙似乎意识到了些什么: “你的意思是,h7的疾病和外界不同?” “没错,而且外界的毒云和怪虫不知为什么,也无法进入h7。” 蕾娜点了点头,而后默默地注视着仪器的屏幕: “不过,我不能确定它是不是一种疾病……” “毕竟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病症。” 说到这里,她抬起头,看向伽呙: “神圣的欧姆尼赛亚啊,你敢相信吗?” “它的病症,名为治愈。” 255 蕾娜的野望 “我抽取的那些液体,都是宿主被感染最严重的细胞。” “在这种特殊的病毒作用下,头部周围的细胞发生了一种奇特的去分化现象。” “你可以理解为,原本人的组织器官都是由已经分工明确的细胞构成的,而惟一可以诞生这些细胞的方法就是名为干细胞的特殊细胞进行细胞分化,毕竟组织细胞基本上是不具备细胞分裂能力的。” “而这种病毒可以实现人体本身绝对不可能出现的脱分化现象,让原本已经处在特定岗位上的细胞处在恢复了一定全能性的干细胞状态。” 蕾娜神甫收起了仪器,将小瓶子举到了面前。 “这些干细胞会游走在宿主的全身,使他们具有极强的自愈能力。” “这就是为什么,这些感染者都有着堪称完美的身体器官。” “万机之神在上,说实话,当我刨开第一个感染者的胸腔,看到那个一尘不染的肺部时,我甚至以为这是一个花园世界。” “当然,这种疾病唯一的副作用就是,被转化的细胞大都是头部的。” “所以,被感染者不仅会失去视力,长出具有强增生能力的肉瘤,还会失去正常的大脑机能。” 听着蕾娜的介绍,赫尔神甫显然有些诧异: “看来你已经摸清了不少规律。” 对此,蕾娜摇了摇头: “不,我还有一个重要的规律没有研究清楚。” “那就是这个疾病的感染逻辑。” “根据这里还有不少幸存者的情况来看,它肯定不是气溶胶传播这种可怕的途径。” “目前除了用老鼠试验证明的体液感染外,并没有别的感染途径被证实。” “这就是最大的问题所在。” 说到这里,蕾娜看了看丽雅: “你们可以看到,这样的感染能力,就连这个我之前就见过的小女孩都可以安然地活下去。” “那么其他人是怎样被大量感染的?h7可不缺pdf维持秩序,这对于只能依靠啃咬作为体液传播有效途径的疾病是致命的弱点。” “但事到如今,除了总督府那边的幸存者聚集地,这里的所有人都成为了大脑高度退化的具有强自愈能力的循声者。” 不过很快蕾娜自己就有些对这个问题释然: “但是,这毕竟是来自‘那里’的疾病。不符合正常的感染逻辑,倒也合情合理。” “不。” 伽呙摇了摇头: “必然存在某种规律。” “毕竟创造疾病的力量来自于规则,所以传播疾病也必然需要遵守规则。” “只不过,这种规则不再限于物理宇宙的限制,可以通过心灵的力量显现。” 说到这里,她看了看身旁的丽雅,不再言语。 不过女孩很明显并没有在意他们言语中的暗示隐藏了什么,而是一直默默地蹲在那个被蕾娜丢下的感染者头颅旁边。 “或许如此吧。” 蕾娜神甫微微颔首,而后语风一转: “所以,要合作吗?” “以欧姆尼赛亚的名义,我已经告诉了你星球感染源的位置……只要你能摧毁h9,那么那些毒云就不会继续恶化。” “我还能帮你们继续寻找h7的感染源。” “而我需要的东西很简单,那就是这两处感染源的样品。” 蕾娜神甫认真地说道: “靠我一个人,不可能深入那些危险的地方,也无法获取最重要的样品。” 伽呙看着这个来历神秘的基因士,眉头皱了皱,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你既然知道它们的来历,就应该知道我不可能答应你的。” “保存这种感染源的样品,无异于代替那位存在散播疾病。” 蕾娜不置可否地摊摊手: “我干这事有经验了,我保证它们不会出问题。” 伽呙将手放在了背后的剑柄上: “蕾娜,我开始怀疑你的居心了。” 看着毫不退让的伽呙,基因士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那让我现场研究总可以吧……我很需要它们的数据。” “愿万机之神怜悯,毕竟我的时间不多了。” 她平静地开口道: “或许用不了多久,我就会被来自过往的寻仇者杀死,毕竟和你们一起行动时,他们已经找到我了。” “我必须在那一刻到来前,完成最终的研究。” “而这一次是无比珍贵的机会……溶解血肉的疾病和治愈人体的疾病,它们将会让我完成伟大之作。” “我可以让你看着我读取最后的数据,一旦有任何不正常的情况你都能当场杀死我。” “我甚至愿意回到你们的船上,如果你们不害怕由此引发的后果。” 看着诚恳的蕾娜,伽呙不禁感到了真切的疑惑: “你到底要做些什么,蕾娜。” 神甫抬起头,义眼中流露出蓝色的光芒: “人终究是需要一个目标的,而我在很久很久,超乎你想象的久远之前,就看到了那个目标。” “万机之神指引了一条真正的道路给我,让我可以塑造这个世上最伟大最复杂的机械。” “虽然我同我的导师以及我的同僚因此产生了分歧,甚至还爆发了些许摩擦,使得我处在了一个极其尴尬的位置。” “但我并不后悔。” 说到这里,蕾娜抬起头,看向天空: “因为我看见了真正的道路,一条可以改变一切的道路。” 她的义眼注视着被浓霾遮蔽的天空,仿佛看到了那之后代表了浩瀚无限的星空。 “说起来,你有什么想过,为什么人们会诞生不同的思想,为什么人会有不同的灵魂?” “为什么人与人的知性存在差异?为什么人和人的感悟截然不同?” “如果说心灵的律动会在彼岸产生涟漪,那么我们集体的意识又会呈现怎样的面容呢?” 蕾娜喃喃着: “或许,有一种可能,那便是每个物种都本该只有一个涟漪。” “而我要做的,就是重现这个集体的涟漪,让每个人的涡流都可以汇聚在一起。” “到那时,真正的知识才会产生,因为它属于整个人类,而不是被封锁在个别的大脑中。” “这就是我要做的研究。” “我用一个来自2k典籍的词语命名了它——” “人联网。” 256 过往的记忆 “妈的,疯子。” 这句尖锐的评论并不是来自于伽呙,而是覩石。 “怎么你们人类每个时代都有这种想在集体意识上整花活的家伙……还把我们铁人都带坏了。” 覩石联想到铁人们疯狂追寻灵魂的行径,不禁感到深深的恶寒。 就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疯狂推动着事物走向既定之路一样,使得每个拥有智慧的种族都无法遏止地走向艰难的道路。 在它思考元件的激烈电波荡漾下,原本在那场毁坏其大半躯体的战斗中受损的部份记忆回路,突然开始了重新运作。 来自过去的模糊画面重新播放在了它的处理器中…… …… 在一间幽闭的地下密室中,覩石的旧友正在和另一个同样完美的黄金人类交谈。 由于记忆线路的受损严重,他们的脸庞依然呈现模糊的状态。 “你一定是疯了……克利俄斯。” 覩石的旧友语气严肃地低吼着: “你知道你做了一些什么吗?将基因改造病毒通过超时空中继器散播,并且感染了几乎联邦的所有人类……甚至包括黄金人类!” “若不是海拉记住了自己的每个基因序列,我们恐怕都发现不了这件事!” “你如果不交出逆序列病毒,亦或者不告诉我们你的基因隐藏加密手段,那么我保不住你的……” 被称为克利俄斯的黄金人类笑了笑: “你们会理解我的。” “因为这才是人类真正辉煌的未来。来自彼岸的力量,应该被我们握在手中。” “看看那些异形吧,它们拥有何等强大的力量,那些犹如魔法一般的攻击可以撕开铁人最厚重的甲胄。” “如果不能搭上灵能的快船,那么我们迟早会被淘汰的。” “要知道,那些长耳朵的老古董称之为神灵的恩典,并且还以此深深为豪。” “我们人类难道不如那些即将被扫进历史垃圾堆的白化怪物?何等荒谬!” 覩石的旧友站了起来,揪住了克利俄斯的衣襟,犹如被激怒的狮子一般咆哮道: “那是进化的选择!它们是能够利用彼岸的力量,但看看啊,作为代价,那些家伙是何等的疯癫和堕落!” “你所谓的正确之路,很可能将人类带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克利俄斯从容不迫地盯着眼前之人,直至后者冷静下来将其从手中放开。 他优雅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物,淡笑道: “进化的选择?” “可笑至极。” “无论怎么看,自然界的进化都是大写的失败。” “而如今,我将亲手定义成功。” 而后他平静地看向覩石,有些嘲弄地说道: “能够拥有灵魂海的力量,这本身就是一种殊荣,因为有的家伙想用都用不了呢。” “不要那样看着我,我知道你很担心我,也很担心人类。” 克利俄斯瞥向有些愤怒的谈话者,目光变得温和起来: “通过‘镜子’,我看到了太多太多不可言说的真相。” “在那一刻到来之前,我只能告诉你,我的所作所为没有错。” “与其被那些存在在暗中玩弄至死,不如自己踏入棋盘,纵使代价惨烈,但却有着一线生机。” 说到这里,他突然畅快地大笑起来。 与此同时,覩石的生命检测器显示,克利俄斯的生命力正在迅速流逝。 看着惊慌失措的老友,克利俄斯释怀地吐出一口黝黑的鲜血: “我在来之前,就给自己注射了定时自杀药剂。” “它正在杀死我的大脑,你们无法恢复我的记忆的。” “咳咳咳……” 他难以遏止地吐出大量黑血: “不要责怪我……我只是……想让人类能够做好准备……” “我是个懦夫……我害怕……害怕‘镜子’告诉我的结局……所以……狄丘卡托……最后的拼图……我就交给你了……” “那面‘镜子’……我放在了……山之巅……” 狄丘卡托,也就是覩石的旧友,默默地注视着倒在地上逐渐化为黑水的克利俄斯,而后转头看向了覩石: “删除这段记忆,覩石。” “记住,克利俄斯死于投票决定的处刑。” …… 本该删除的记忆,却重新出现在了自己的回路中。 这怎么可能? 除非…… “我难道当时违反了他的命令?” 覩石自言自语道。 与此同时,被蕾娜描绘的疯狂图景所震撼的伽呙这才缓过神来。 还没等她开口说些什么,旁边的赫尔神甫手中的热熔枪已经开始迸发耀眼的光芒: “欧姆尼赛亚在上!你这该死的异端废铁,就死在我的热熔破灭炮之下吧!” 就在热熔射线喷薄而出的刹那,伽呙连忙利用隔热的手甲抬起了他的枪口,赤红的射线斜上飞出,狠狠地切割在远处高耸的楼房上。 伴随着破碎建筑的坠落,巨大的轰鸣声裹挟着滔天涌动之雾,朝着众人围拢而来。 “赫尔神甫,先冷静一下。” “不管如何,当务之急是清除掉感染源。就算做不到,也应该想办法运输走这里的原材料,不是吗?”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再处置蕾娜,是更好的选择。” 赫尔神甫想了想还在伊戈尔三号上嗷嗷待哺的锻炉们,不禁犹豫了一下。 过了半响,他才用冷漠的机械合成音说道: “根据计算,你的建议的确很好。” “无论怎样,我们都必须为万机之神的仆从们带回维系生产的原材料。” 蕾娜神甫完全没有在意刚刚自己差点被杀死的事实,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那自然是最好不过的选择。” “愿欧姆尼赛亚为我等提供守护,我可以先带你们去寻找正在毒害这颗星球的感染源,也就是近乎完全被转化的h9。” “当然,你们能摧毁它的前提是得有那种规模的武器。” 说到这里,她看向伽呙: “你们有吗?” 伽呙看向赫尔神甫: “我们有吗?” 兰德修会的锻造士摇了摇头: “我们的驻扎基地没有用来毁灭一个采矿中心的武器。” 还没等伽呙露出“完了”的表情,他慢条斯理地补充道: “我们只有足以毁灭五分之一地表的‘小玩意’。” 257 我们联合! 在门罗戴尔的空旷荒漠中,滔天的尘雾弥漫,金黄的沙砾遍布在参差的戈壁间,倘若是平日,姑且也算得上难得的异域美景。 但现在,霍恩委员却毫无心力欣赏这种美景。 “还是联系不上舰船和活圣人吗!” 他一边回头看向正在飘飖而来的浓厚毒云,一边焦急地询问旁边的通讯兵。 “不行,未知的能量干扰使得远距通讯被瘫痪了。” 霍恩皱了皱眉头: “没有办法吗?” 通讯兵旁边操控鸟卜仪和地图的士兵回答道: “不是没有,但我们需要寻找一个地基信号中继站,通过强行熔毁的短暂超频,我们应该可以发出一道突破干扰的广域信号。” “那我们就需要前往唯一有着中继器的h6。” 霍恩短暂地思考了一下,而后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我知道了……作战计划更改,我们先去临近的h6区域,不要和那些鬼玩意纠缠。” 霍恩委员感到莫大的压力降临在自己头上。 虽然他曾经参与过不少战斗,更是和绿皮以及恶魔这种极其可怕的敌人厮杀过。 但这样可怕的敌人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若是被那些毒云沾染上,除了不知为什么具有一定免疫力的修女们,其余战士都会在凄惨的哀嚎中化作溶解的血肉。 可他们没有死。 当血肉彻底腐败后,形似虫子的可憎躯体被重新赋予给了他们,原本属于人的一切完全被扭曲,只剩下一张充斥着诡异笑容的怪异人脸残留在怪虫的腹部。 “不行,它们太多了。” 阿拉贝拉一边焦急地呐喊着,一边举起手中的双持重型喷火器,对着那些曾经的战友们释放净化的火焰: “愿神皇指引你们迷途的魂灵!” 霍恩看着陷入苦战的队伍,不禁咬紧了牙关。 天空上,那些已经被改变了形态的瘟疫之虫的鞘翅发出刺耳的嗡鸣声,那些露出笑容的腹部人面在袭击昔日同伴的同时也在诉说让人不寒而栗的呓语: “非常好,我逐渐理解了这一切……” “加入我们,获得幸福……” “来吧,我们终将获得永恒的生命,不朽的快乐……” 这是何等可怖的瘟疫,那种对于肉体和心灵的双重亵渎足以撕裂任何一个心智不坚定者的理智。 委员握紧了手中的激光手枪,内心的怒火开始升腾。 他很难想象原本生活在这里的帝皇子民到底遭遇了怎样凄惨的灾难。 但现在可以明鉴的一个事实就是,这里似乎正在无可挽回地堕入混沌的腐化中。 他精准地点射着一个又一个袭来的怪虫,但不管他们怎样努力,它们的数量似乎都没有削减。 “我们距离h6还有多远?” 霍恩看向负责调试鸟卜仪和地图的士兵,大声呐喊着。 “很近了,就在前面……” 士兵有些激动地举起手,指向前方。 只要到达有建筑群的地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毕竟那里有着掩体,而一旦有了遮掩,他们就不必再疲于躲避毒云和怪虫的袭击了。 就在远方的浓尘中,来自居住区的建筑露出轮廓,就在霍恩他们似乎要看见希望时,他们却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 尽管后方还有着来袭的毒云和怪虫,但他们此刻却似乎失去了前进的动力。 因为在那些建筑群中飞出的,是更加庞大的毒云和怪虫群。 听着滔天的振翅声,一些意志孱弱的士兵已经跪坐在了地上: “完了,一切都完了。” “我们都会死在这里。” 就在一直坚持战斗的修女们都陷入无言的沉默时,霍恩猛然咆哮道: “在这个世界,死亡是无可避免的底色,战斗是永恒奏响的主旋律!” “我们无法逃避死亡的事实,但却可以决定死亡的价值!” “兄弟们,姐妹们,我们陷入如此困境的原因就是这颗星球来不及向外界发出情报。” “而现在,前方的h6内就有一个可以打破信号封锁的地基中继站。不过,强行突破到那里必然伴随着惨烈的伤亡。” “可战士们,看着你们的四周吧,死亡的结局或许已经不可避免!” “此刻,就是我等为帝皇贡献自己货币价值的时刻!” “只要有一个人能够启动中继站的熔毁超频,那么门罗戴尔的灾难就会被外界知晓。而这片星区的人们至少会因此做好准备。” “我们的死,会换取珍贵的情报,我们的死,会换取其余帝皇子民的生存!” “为了帝皇,为了人类,撤销防御队形,随我冲锋!” 霍恩委员慷慨激昂的话语和毅然决然带头冲锋的身影深深地印在了这群因毒云降下的阴霾而感到绝望的战士们心中,就连信仰最坚定的两位大修女都不禁为其的觉悟而动容。 身为人类的荣誉和骄傲重新填补在了原本丧失斗志的士兵心中,此刻,数百颗绽放勇气的心灵因为一个共同的信念而牢牢栓连在一起: “为了神皇!为了人类!” 带着必死的觉悟和魂归黄金王座的自豪,他们共同发动了悍不畏死的冲锋。 激昂的战士们此刻化作一往无前的长枪,朝着象征灾难与腐败的毒云贯穿而去。 在和怪虫的激烈绞肉中,没有人有余力注意到,此刻以霍恩委员为中心,一层淡淡的金色光幕笼罩在了众人身上,将他们包裹成了一个集体。 每个人的心脏和手脚似乎都叠加在了一起,原本孱弱的人类之躯在此时成为了强大巨人的组成部分,个体所无法呈现的伟力降临在了他们共同的集合中。 怪虫被轻而易举地撕裂,原本无孔不入的毒云也在接触到光幕的刹那就如同被火焰灼烧般化作了清烟。 …… 在充斥着混沌和扭曲的彼岸中,一处蕴含凡人无法理解之美的腐败与新生花园悄然坐落着。 花园曲径遍布疾病泥浆和蠕虫,空气中满溢浓重的烟雾与嗡鸣不绝的蝇群。瘟疫巨口树丛、肿胀的菌类和疯狂绽放的花朵互相推挤。 暗淡的光线从泥沼里浮起的孢子囊与摇曳的脓脂荆棘丛生的黏糊藤条间散落。到处都是滴落的黏液,悉悉索索的虫子和令人作呕的炸裂气泡。 朽烂枯骨的喷泉从沉凝的湖中涌起,湖畔地面上,嘶鸣的括约肌正在喷射出腐败的污秽。 草甸如同锈蚀的刀刃,在慵懒的微风中嘎吱作响与呻吟,喷涌出能够在数秒之内腐化凡人肉体的种子云。 在这片绝美花园的中心,那座被称为“魔馆”的永恒堡垒内,慈爱的神祇正在熬煮可以救赎世界的浓汤。 突然,祂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短暂地将一律目光瞥向了那个正在进入自己花园的星球。 “哈哈哈哈哈哈哈。” 爽朗的大笑从其足以吞没星河的腐烂之嘴中冒出。 带着愉悦的心情,它一边哼着以无数正在腐败的魂灵哀嚎为伴奏的小曲,一边朝着面前的锅釜内加入了一味全新的原料。 而在祂身畔的昏暗角落中,一对美丽而又充斥着疲倦和哀伤的眼眸悄然睁开。 “唉……” 一声悠长的叹息从角落传出,而后再度归于无言的沉寂。 258 瘟疫中的幸存者 在进行了简单的路线规划后,伽呙一行人确立了接下来的行进方向。 既然已经决定要先去除正在毒害门罗戴尔的腐败感染源,那么他们就必须先去兰德修会的驻扎基地启动机械教为了防止门罗戴尔脱离掌控而准备的“小玩意”。 而顺路,他们也会去查看一下蕾娜神甫所说的位于总督府邸的幸存者聚集地。 “丽雅,跟我们走吧,这里并不安全。” 伽呙看向依然蹲在地上看着循声者脑袋的丽雅,轻声说道。 女孩抬起头,歪了歪脑袋,稍稍思索了一会,随后微微颔首: “只有去那边,我们才能找到去除疾病的方法。” 丽雅的话语让伽呙感到奇怪,但联想到她想成为医生的梦想,倒也像是这个年龄段说得出的话语。 “需要和你的父亲道个别吗?” 伽呙想了想,问出了这个问题。 她很清楚,有的时候,一些仪式感是告别过去的必经途径,并且口头的慰藉也是治愈心灵的良药。 眼前的女孩此前很明显沉溺于父亲的逝去中无法自拔,如果不能在此与过往道别,那么或许其一生都会生活在心灵的屏障中。 出乎伽呙意料的是,丽雅坚定地摇了摇头: “没有那个必要。” “因为父亲一直与我同在。” 说着,丽雅将双手叠放在自己的胸口,做出了一个类似天鹰礼的祈祷姿势。 不远处,蕾娜注视着这边正在对话的二人,而后义眼的目光锁定在了丽雅身上。 她还记着,自己在某种直觉的引领下,来到了刚刚爆发瘟疫的门罗戴尔上,进行了细致的研究工作。 原本不出意外,那种可以溶解血肉改变形态的疾病将会彻底席卷整个门罗戴尔,让这里变成怪虫的聚集地。 但就在那一刻,h7中出现了“治愈之症”。 想到这里,她脑内的神圣回路不禁开始重新忆起那个画面: 在通往医院的街道上,裹挟着致命病菌的毒云和怪虫顺着狂风冲袭而来,人们惊恐地狂奔着,惨叫和哀嚎遍布整个居住区。 自己默默地站在医院旁边,冷漠地看着一个个活人从原本的形态异变成腐败之虫。 就在她认为h7即将陷落,自己该前往不远处的h6调查,顺带看看能不能利用信号中继站打破诡异的能量干扰时,白色的胞子云自医院的方向绽放。 狂风改道,毒云退散,就在人们喜极而泣,认为这是神迹对他们的拯救时,异变发生在了一部分人身上。 她没有急于调查那些长出肉瘤的感染者,而是前往了异变的中心。 也是在那里,她看到了丽雅裹着洁净的白布,有些失魂落魄地跪在一套满是污渍的矿工服前,现在想来,那应该就是她父亲的衣物。 当时在她看来,那只是一个和其他人一样,对灾变毫无感知的可怜虫,很快就会成为自己实验素材,为她探索真知的道路贡献一份力量。 但没想到,今天她还能看见这个女孩。 “有意思……” 蕾娜在心中自言自语道。 或许,她可以找个机会研究一下这个女孩,毕竟除了通过能量护罩隔绝的总督府邸外,这是唯一一个还可以在h7正常行动的非改造的未感染者。 “不过,似乎得避开她。” 基因士瞥了一眼旁边的伽呙。 就这样,四人离开了这片由于被蕾娜长期捉样品研究而感染者数量极少的区域,前往了人口最密集的采矿核心。 在路上,头部异化的循声者越来越多,众人保持着缄默,无声地自它们之中穿行。 不过,这样的景象倒是诱发了伽呙的疑惑—— 这里未免也太干净了一点。 像这种被大规模感染的地方,不说出现纳垢兽,至少也要出现纳垢灵吧? 而且地面上,不说满是腐败之物,至少也要尸横遍野吧? 但出乎意料的,除了大量的工业废料和城市垃圾,这里干净得简直像是寻常的中巢。 秉承着一切都太过正常就是不正常的原则,伽呙意识到,h7恐怕潜藏着巨大的问题。 如果这里没有步入花园的转化中,那么就说明这里被用作了其他用处。 慈父才不会仁爱地划分出一个较为安全的区域供人类躲避。 在祂眼中,人和细菌是平等的生命,祂会乐于看见众生陷入半死不活的腐败,因为这样他们身上的细菌就会繁荣。 当然,祂也不愿意看见人类这种有知性的生物因为这种细菌繁荣而痛苦不堪,所以会小小地扭曲被侵染之人的心灵,让他们从此陷入对生命的崇敬和狂热的喜悦中。 这便是“慈父”,执掌新生与腐败的邪神。 如果有人真的认为在祂的庇护下会收获永恒的安宁,那么希望他会发自真心地喜欢自己身体的新室友们。 “你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伽呙无声地于心中轻问着。 就在她陷入思考和疑惑时,突然,一道嘹亮的喇叭声从远方传来: “这里是行星防卫军,总督府邸将作为难民营,为所有尚未感染的居民提供安全的庇护……愿神皇庇佑我等度过难关。” 随着这个声音的响起,周边原本无意识的循声者顿时齐刷刷将头扭向了同一个方向。 下一刻,在漫天的尖啸声中,它们疯狂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位急奔而去。 伽呙眯起眼睛,看向那个方位,还没等她开口询问,覩石便向其汇报道: “能量探测器显示前面有个巨大的圆壳护罩,不过这护罩也太垃圾了吧?不是我和你吹牛,要是我的护罩发生器还在,那么你几乎不可能受伤,毕竟旧夜科技震撼人心。” 没有理睬口若悬河的覩石,伽呙继续朝着那个方向前进着。 与此同时,在一处被改造成堡垒的庄园府邸的围墙上,手持激光枪的pdf士兵们正在尽力地点射离子护罩无法阻拦的感染者们。 一名士兵看着越聚越多的循声者,额头不禁渗出了汗水。 他扭头看向一旁的队长: “老大,咱们每天都要这么用扩音器呐喊,已经有越来越多的鬼东西被吸引来了,再这样下去,它们可能比我们的弹药多啊。” 队长同样感到汗流浃背: “我有什么办法,总督大人非要我们积极救援那些可能存活的贱民……该死的,明明这场疾病说不定就是那些不卫生的矿工所引发的。” 说到这里,他啐了一口唾沫。 就在他还打算继续骂点什么时,在护罩外被隔绝的略带绿色的工业废气浓雾中,几个正常行走的人影突然若隐若现。 他瞪大了眼睛,仔细确认了好一会,才想起总督的嘱托,于是立刻大喊道: “十二点钟方位有幸存者前来,速速给我火力支援!” 259 恸哭者的增援 “不是,到现在还联系不上他们吗?” 近地轨道上,所罗门瞪着汇报了信号干扰异常的船员,陷入了焦躁和无能狂怒状态: “给我重新调试,能用的音阵通讯频率都用一遍,必须给我建立联系通路!” 通讯信号被严重干扰,上次他遇见这种情况也是在矿物世界,而那次的原因则是可怖的绿皮大军形成了巨大的waagh能量场。 难不成,这颗名为门罗戴尔的矿物星球也和克劳伦德一样,开始刷绿皮了? 不过,在询问了兽基米德后,后者则表示: “俺寻思,这颗大球球上没有和俺一样的小子。” 所罗门闻言松了一口气,而后又猛然意识到不对—— 如果不是绿皮,那么情况会不会更加糟糕? 于是他又赶紧派人咨询米切尔接下来而怎么办,最终得到了他准确的答复和完美的指引: “踏马的,我又怎会知道了?于此刻放眼所及,遍地都是大粪,所以我们还是等着吧。” 就在他觉得已经压力山大和火烧眉毛时,又一则不太好的消息传来: “报告船长,修女长艾丽西亚女士对于活圣人大人断开联络感到非常忿怒,现在要求带着剩余的修女们登陆地表。” 双腿悬空的报信者说完,扭头看了看正在提溜自己后衣领的艾丽西亚,吞了吞唾沫。 艾丽西亚放下了手中的水手,后者立刻一溜烟地离开舰桥。 只见她剑眉倒竖,面色冷冽: “我有种预感,我的姐妹们正在和活圣人一起遭遇帝皇之敌的袭击。” “我不能容许自己在这种情况下坐视不管,让我带着剩余的战斗姐妹登陆,我等将会以神皇的烈火净化污秽,以虔诚的剑刃拱卫圣者。” 所罗门揉了揉太阳穴: “尊敬的艾丽西亚女士,我可以理解你的焦急心情,但是现在情况完全不明朗,我们现在的登陆艇和运输机又十分紧张,你们如果贸然下去,恐怕不仅帮不上忙,还会白白浪费自己作为神皇货币的价值。” 他的话语很有道理,艾丽西亚在听闻之后,认真思索了一下,经过了一番脑内再加工处理后,顿时感到愤怒起来: “你是在质疑我们的信仰、虔诚和勇气吗?” 所罗门额头的血管因为血压过高而鼓动起来。 他发现,自己和信仰魔怔人完全没法正常沟通。 你说“别送,防守一波”。 她说“别怂,放手一搏”。 对于能够让对方信服的伽呙,所罗门此刻感到发自内心的敬佩。 就在他长叹一口气,准备想办法以对方能理解的方式,从信仰和虔诚的角度阐述不能鲁莽行动的重要性时,负责音阵通讯的船员突然惊呼一声: “神皇在上,真的接收到信号了!” 所罗门当即无视了还在因为自己的独特理解而有些生气的艾丽西亚,一个闪步就杵着拐来到了音阵通讯器旁: “给我播放通讯内容!” 船员按下按钮后,所罗门侧耳倾听,而后险些被一道声嘶力竭咆哮到炸麦和破音的高音吼破了耳膜: “门罗戴尔!剧毒瘟疫!” 还没等所罗门从声音的震撼中恢复过来,下一刻,来自信号干扰的尖锐噪音再次传来。 在一套组合拳下,不可一世的哈洛克船长险些被当场送走。 但此刻,他顾不得处理耳廓中流出的鲜血,立刻发号施令: “那个声音如果没猜错是霍恩,他们肯定遭遇巨大的麻烦了。” “将他们刚才发出的音讯稍微调整一下音量和音调,广域发送出去,而后附赠信号传来的星球具体坐标。” 说完,他转向艾丽西亚: “如果在半个泰拉时后还没有人响应我们的求援,那么艾丽西亚女士,我不仅准许你们下去,还会跟着你们一起去救那个家伙。” “我希望你能明白,一味的莽撞并不是真正虔诚的体现,唯有做好完全的准备,并且在避不可避的情况下,才应该毫不犹豫地做好以命相搏的准备。 “我相信如果伽呙在这里,也会这么说的。” 看着所罗门认真的神情,原本感到气愤的艾丽西亚逐渐冷静下来了被焦急和失去同伴的恐慌所刺激上头的大脑。 她深吸一口气,微微躬身: “请原谅我的鲁莽,哈洛克先生,您不仅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勇者,也是圣人最有力的臂助。” 看着神情软化下来的艾丽西亚,所罗门露出了笑容。 虽然他此刻完全听不清对方说了什么,但他知道自己应该以后可以和这个魔怔修女正常对话了。 “接下来,就是希望有人可以回应我们的求援了。” 所罗门在心中默默地祈祷起来。 哪怕来一艘装有星界军的护卫舰也好,神皇啊,请帮帮想要改变和拯救帝国的勇士吧…… …… 在昏暗的星海中,一艘名为不安者号的打击巡洋舰正在迅速地行驶着。 肉眼可见的伤痕遍布在这艘金黄涂装的战舰上,昭示了其在不久前就经历了惨烈的战斗。 在通往舰桥的电梯上,一名身穿黄色动力甲的高大战士正在悠长地吐息着。 其黑白相间的宽厚肩甲上,有着一颗正在泣血的红心。 这昭示了他的身份——恸哭者。 作为圣血天使的子团,由于范迪尔的德政使得帝国稳定度骤降,为了保护巴尔所在的极限星域的安危,为了让使得正在水深火热中的帝国子民见到希望,他们一直奋战在和混沌大敌对抗的前线上。 不过,由于一些未知的原因,他们的战况进行得极为惨烈,目前出现了大量的人员亏空。 为了防止战团全灭,战团长格斯下令,将仅剩的战士重新整编为两个二百五十人的大连,其中一支跟随不安者号负责驻防不知为何自我封闭的耶利哥星区,另一支则跟随风暴之女号前往极限边陲。 随着电梯停靠,恸哭者高大的身体以让凡人目不暇接的速度快步移动着,很快便来到了一名矗立在凡人船员们身旁的巨大身影旁。 这是一位纵使以阿斯塔特的角度来看,都极为庞大伟岸的战士。 其不仅高达惊人的两米七,还穿着一身厚重的终结者战甲。 “米尔连长……我们收到了一则求援信号。” 恸哭者士兵汇报道: “就在我们不远处的门罗戴尔上,正在爆发剧毒的瘟疫。” “我们是按照原定计划,前去伊戈尔三号补充物资,还是……” “立刻前往门罗戴尔。” 低沉的声音自那个高大的身影上传来: “神皇的子民正需要我们的帮助,一秒钟的浪费都会导致更多无辜者的丧生。” 260 为所珍视之人,吾等荣耀赴死 米尔还记着奥特安踏底巢的景象。 因为丑陋的外貌,他被像垃圾一样丢进了满是血污和肮脏的地狱中,而后又像野狗一般独自一人捡拾着让人作呕的腐臭食物生活着。 那时的他,内外如一,从肉体到心灵都是令人厌恶和恐惧的饥渴食尸鬼。 这样浑噩的日子在如今他的人生中,仅占了百分之一不到的时日,但却在他的灵魂中留下了深深的刻痕。 毕竟在那之后紧随而来的,是一段美好的时光。 虽然都是从垃圾堆里捡回的同伴,虽然人人都有着缺陷,但当他们联合在一起成为孩子帮的整体后,那么每个人都将互补上他人的完好部位。 纵使大家都是渣滓,都是残缺的野狗,但也可以依偎在一起互相舔舐着伤口。 在那之后,虽然周边依旧是可憎的地狱,但他却感到了一种直面生活的勇气。 血腥如同挥之不去的阴霾,一直笼罩在他的头顶,但他却不再害怕直视那来自底巢的血色。 是什么让他有了这种勇气呢?就好像原本陷入昏暗的内心突然出现了火焰,逐渐开始驱散其中的黑黯。 他并不知道答案。 岁月境迁,光阴流转,似是命运的安排,他遇见了那对父子。 无论是夜色笼罩的垃圾山上那个试图拯救父亲的小小身影,还是血气弥漫的巢都电梯残骸中那奋不顾身的佝偻背影,都使得其内心的火焰产生了奇特的共鸣。 它究竟为何而颤动?又为何而燃烧? 直至他倒在颅骨构建的擂台前,直至无数异变的怪物朝他发自残忍的冲锋,直至失血过多倒下。 在为了抵挡那些冲向同伴而奋战的怒吼中,他终于明白那团火焰代表了什么。 那是守护家人同伴的决意。 待到米尔再次睁开眼时,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他通过了选召,成为了帝皇的天使。 曾经的连长告诉他,从此之后,他将继承圣吉列斯之血,成为圣血天使的子团恸哭者的一员。 这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切,直到他穿上侦察兵甲,开始执行新兵的工作时,他还感到如梦似幻的错愕。 米尔当然知道奥特安踏上有着“飞升仪式”的古老传说,但从没有想过自己会成为这个传说的主角。 一个质疑长久的维持在他的内心中:“我真的有资格吗?” 是啊,自己有资格吗? 无论是战力还是心性,无论是指挥还是后勤,他深知自己都不及那個戴着面具的身影。 如果是他……如果是伽呙,会不会做得比自己更好呢? 这样的无声之问,在他心中回响了许久许久。 而当如此的念头一直存于脑海,并且不断与内心的火焰共鸣时,米尔会感到一种微妙的感觉——那就是故人的陪伴。 这使得他纵使鏖战星辰间数百载,也从未感到过离乡的忧愁与孤独。 与此同时,对于新的战斗所需的信念,米尔却感到了茫然。 毕竟,其他兄弟们所秉持的对于帝皇的信仰与忠诚,对于从小自血腥底巢中的米尔来说是那么的遥不可及。 事实证明,明白自己为何而战斗是一件十足的挑战,你不能奢求一个从未仰望星空的人有能力去探索寰宇。 但随着战斗的不断进行,在一次次跟随连长的任务践行中,他逐渐开始对他们的行为模式而感到好奇和迷惑。 在战团长的命令下,无论是怎样的行动,恸哭者们都必须以帝国子民的安全为优先的考虑事项。 纵使这样的决定会使得战团陷入与敌人的残酷拉锯,恸哭者们也不曾动摇自己的准则。 “为什么我们要守护与自己素不相干的人?为什么我们要为那些平民奋战,甚至不惜牺牲?” 在一次伤亡惨重的掩护行动后,他终于忍不住向连长问出了这个问题。 …… “连长,我们不久前才意外遭遇了三个混沌战帮的围攻,现在不仅伤亡严重,还缺少必要的弹药和物资。” “那只是一颗寻常的矿物星球而已,我们真的有必要改变原定的补充物资的航线吗?” “我们真的有必要去拯救那些凡人吗?” 才正式穿上战斗动力甲不久的新兵深深地记着那些老前辈为了保护自己而牺牲的画面,不禁有些激动。 米尔看向眼前的战士,他能够感受到这位兄弟心中的悲伤和愤怒。 他只是想要尽快补充物资,而后再回到那个血腥的星域,和那些突袭他们的战帮决一死战而已。 但无论如何,优先救援平民的准则都不容更改。 已经在星辰间征战二百余年的老兵缓缓闭上眼睛,在他满是沧桑的内心中,已经牺牲在不久前的连长昔日之语熠熠生辉。 一如当年那个耐心开导自己的身影一般,他将手放在了因为愤怒而颤抖的兄弟肩甲之上。 “他们渺小而又脆弱,柯尔摩兄弟。” 米尔的声音低沉而又平静。 “所以我们帮助他们,给予他们成长的时间和机会。” “当他们拥有属于自己的力量,就会站在我们身旁。” “届时,他们的奉献将成为他们的回报。” “但他们依然脆弱而又渺小。” “因此,正如我们的父亲对我们所做的那样,作为他的子嗣,我们将给予凡人以指引和仁慈。” “这样,他们就会继续成长,终有一天,曾经渺小的树苗会成为足以使我等歇息的茂林。” 随着这些言语的阐述,米尔感到,自己胸口那已经燃烧了许久许久的火焰又开始了迸发。 曾经,支撑他战斗的信念是守护。 而如今,他奋战的理由也并未改变: “为所珍视之人,吾等荣耀赴死。” 这是连长告诉他的最后一句话,随之托付而来的除了如今他身上的终结者,还有着恸哭者继承自圣吉列斯的不屈和荣耀。 或许,他还有些不太理解对于帝皇的信仰为何如此重要。 但他清楚,在他的两颗心脏停止跳动前,他都会成为凡人身前的屏障。 说完这些,米尔再次拍了拍柯尔摩的肩甲: “告诉其他兄弟们,做好准备。” “我们要登陆了。” 261 总督府邸 在密集的火力掩护下,伽呙一行人完全无压力地自淡绿的烟霾中走出,步入到了离子能量护罩的范围内。 “他们来了,准备开……” 一边吐槽一边射击的士兵注意到了伽呙一行人已经来到了大门前,正准备下令开门时,却因为看见了众人的模样而不禁呆愣住了。 他身旁原本和其一起吐槽的队长发现突然少了一个火力口,立刻拍了拍他的头盔,呵斥道: “别发楞啊,那群玩意要冲进来了!” 士兵的舌头有些打结,吞咽了几次口水后,还是半天说不出来下一句话,只能拍了拍还在激情射击的队长的胳膊,而后指了指伽呙一行人的方位。 “踏马的二等兵,拍我做什么了?” 压力倍增的队长一边怒骂,一边瞥了一眼他所指示的方向,而后不禁也呆愣住了。 不过他的反应显然要比士兵快上许多,在短暂的自我怀疑后,他还是确认了眼前的景象,而后立刻高呼道: “快开门,有两个机械神甫带着一大一小两个套着布的机仆来了!” 伽呙抬起头,有些无语地看向那个正在吆喝的pdf士兵。 不过想了想,她是机械神甫改造的,不仅做了手术,体内也植入了人造器官和金属构造物,机仆也是机械神甫改造的,也做了手术和加了植入物。 所以她某种意义上是不是也算一种机仆? 在伽呙短暂的寻思后,原本通电紧闭的大门在机械构件的操纵下缓缓打开。 “快进来,我们要噤声一段时间了!” 听着士兵的吆喝,伽呙有些好奇起来。 他们很显然知道这种声音会吸引来那些被感染的循声者,但却仍然冒险利用扩音器传播关于幸存者聚集地的信息,这不禁使得她开始好奇对方的目的。 为什么要冒着如此巨大的风险来吸引幸存者呢? 带着内心的疑问,伽呙等人进入了被改造成堡垒的总督府邸。 随着众人进入,原本一直发出巨大声响的喇叭关闭,墙壁上射击的士兵也纷纷撤下。 当吸引感染者的声源逐渐消失,原本外面躁动不安的群落也逐渐恢复了平静。 伽呙看了一眼有序撤下围墙的士兵,很显然他们绝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了。 “快点跟我们进楼,待在院子里面发出的声音还是会有可能随风飘出,从而刺激那些恶心的怪物。” 那个原本将伽呙当做机仆的队长正准备带着他们前往不远处的内楼,却在近身看到伽呙后僵住了。 看着眼前身着厚重动力甲的身影,他不禁有些瞠目结舌—— 总督的亲卫也穿不了这么好的甲吧? 带着某种不详的预感,他有些忐忑地发问道: “呃,你……您是?” 伽呙对着眼前之人微微颔首: “嗯,我是机仆,还是大号的。” 她的语气轻松而又带着些许调笑,但这却使得眼前之人感到愈加汗流浃背起来。 根据他为人处事的经验来看,越是这种云淡风轻和幽默的存在,越是有着惊人的身份和背景。 毕竟在这个满是痛苦和绝望的世界里,幽默感可是极为宝贵的东西,而自己这样的家伙若是对有资格拥有这种特征的大人物僭越,那么下场一般不会死得太好看。 看着额头渗出冷汗的pdf士兵,伽呙明白他们恐怕并不觉得刚刚自己的话语好笑,于是没有再提及刚才的事情: “带我们走吧,不是说待在这不安全吗?” 听到这话的队长如梦初醒,立刻在前方引路。 不得不说,这个总督的住处确实有那么一些奢华,毕竟在这个满天黄沙水源稀缺的地方,有着一片长有来自各个世界的观赏植物的花园确实不太容易,而让其规模达到四个足球场那么大就更是堪称壮举的操作了。 “光是保养这个花园一天需要耗费的水,都足够使得几千个矿工家庭喝到饱吧。” 她在心中默念着。 穿过了总督为自己打造的绝美花园,众人来到了先前看见的府邸内楼。 这是由复古的哥特尖顶建筑接连而成的建筑群落,若不是伽呙知道自己不在泰拉,她几乎认为这就是皇宫的简化版。 简单地扫视一圈后,伽呙注意到,有大量的国教元素装饰遍布其上,并且这个内楼的整体构型看上去很像一个巨型的修道院。 联想到赫尔神甫曾经所说的此地的总督是一位虔诚的国教信徒,这倒也算得上正常。 “穷奢极欲,极尽享受。” 这是伽呙对于那位素未谋面的总督的第一印象。 不仅有着能量护罩隔绝外面的有毒烟雾,还耗费大量在矿业世界最重要的水源保养了一个珍奇的花园。 而与之相对的,为他的享受而奋力劳作的矿工就连自己的防具都需要自己耗费昂贵的价格购买。 这样一个存在,为何会在如此危险的时候,愿意将自己的总督府邸作为幸存者聚集的地点,并且还冒着风险接纳更多的幸存者? 伽呙感到难以置信。 但事实就这么摆在眼前,不容动摇。 除了别有所图,她难以想象是否还有什么别的理由能够驱使这位总督做出这样的事情。 就在伽呙内心思考的同时,pdf士兵们已经扣响了内楼的大门。 随着带有某种暗号的有节奏敲击后,门内负责二次戒备的士兵们打开了门扉。 看着在士兵队列中极为醒目的伽呙一行人,门内的士兵愣了一下,而后小声地吐槽道: “怎么又来了一批机械神甫?” 又? 伽呙看向对方,这是个值得琢磨的情报,毕竟据赫尔神甫所说,门罗戴尔上的机械教成员都聚集在h7外围的驻扎营地内。 还没等她询问对方何为“又”,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门内金碧辉煌的长廊尽头传来: “哦,感谢神皇,又有人在祂的庇护下躲过了灾厄。” 伽呙抬头望去,只见一个身穿华服的老者在几位和其关系看起来极为亲密之人的搀扶下走出。 根据年龄判断,显然他就是这次按照原定计划伽呙等人需要接触的门罗戴尔现任总督,虔诚的国教信徒,乔治·埃里克。 262 总督的真心 乔治的面容极度苍老,如树皮般褶皱干枯的皮肤上满是色素沉淀的斑纹。 他已经活了太久太久了,久到连机械教最昂贵的复春手术都已经对他的身体失去了效用。 但极度的衰老却没有胡涂他的头脑,在其干瘪皱缩的眼眶中,看似黯然无光的双眸内依然不时流露出意味深长的色彩。 他略带沧桑的目光在望向伽呙的那一刻,后者清晰地感受到了有那么一瞬间,那双已经好似鹅卵石一般的眼瞳赫然爆发了与其身体极不匹配的炽热之色。 乔治·埃里克在前进的过程中一直看着伽呙的身影,就仿佛一个看见偶像的孩童般,甚至舍不得移开一丝一毫的注视。 不过除此之外,他没有多余的言语,也没有形式上的动作,只是安静地等待旁人将自己搀扶到伽呙身前。 当他再一次站在记忆中的高大身影之下后,他的记忆仿佛再次回到了那个年轻而又矫健的自己身上。 在昔日,门罗戴尔还是一颗被异形控制的绝望星球,无数平民被狰狞的怪物驱使为开掘战争矿物的奴隶,同时忍受着来自心灵和肉体的双重折磨。 正是在国教的召唤下,无畏的凡人勇士和穿着神圣甲胄的天使们向着践踏帝国疆土的神皇之敌发起了猛烈的攻击,才将这颗宝贵的星球重新归入人类的怀抱中。 对于那场让自己有了如今地位的战斗,乔治的记忆至今仍如身临其境般犹新。 往后的时日里,纵使雍容华贵的生活彻底取代了昔日的劳苦,他也依然珍惜着自己秉持神皇意志,跟随天使征战的年岁。 没想到,在自己行将就木之时,在门罗戴尔再度陷入危急之时,代行神皇之力的阿斯塔特修士居然还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能在此刻见到帝皇的天使,这是何等的荣幸。” 乔治自顾自地脱离旁人的搀扶,而后抬头看向伽呙,松垮的脸皮上挤出一个有些扭曲的真诚笑容: “感谢神皇,在我们最迫切需要救赎的时刻,祂再度降下了希望。” 总督虔诚地举起因为神经系统损坏而不停颤抖地的手臂,对伽呙施以恭敬的天鹰礼。 伽呙看向这位老者,很显然,对方不仅知晓自己这套甲胄代表的身份,还很可能曾经亲眼目睹过如自己一般的存在。 不过,有些让她感到诧异的是,这位老者的言行举止虽然有着超乎寻常的敬重,却丝毫没有对于阿斯塔特的畏惧。 能够在有着超人力量和骇人身躯的庞然巨人前保持这种程度的冷静和淡然,足以证明他并非凡夫俗子。 似乎是看出了伽呙隐藏在头盔下的不解,乔治下垂的眼睑微微眯起,露出了带着些许向往的笑意: “哦,不要觉得奇怪,尊敬的天使,别看我现在这样孱弱,我在年轻时可是曾跟随您这般的大人从神皇之敌手中夺回了这颗星球。” 说到这里,老者突然语风一转,其原本就已经足显谦卑的态度更加低微了许多: “正如您来时所见,我们正陷入一场巨大的危机中。” “我们这里的人尚处在较为良好的境地中,但在外部的平民可能时刻处于水深火热中。” “伟大的天使啊,请您和您的同伴降下神皇的救赎,就如一百多年前那般,将此地重新归于神皇的光辉下吧。” 说完自己的请求后,他年迈的身体缓缓伏跪下去,跪拜在伽呙面前: “我不是一个尽职尽责的总督,但我也曾是那些平民子弟的一员……我深知在这种情况下,普通的凡人会感到何等的恐慌和无助……愿神皇垂下怜悯,拯救那些于绝望中残喘子民。” 乔治深知,帝皇的天使们虽然有着相差无几的身份,但彼此的行事风格却有着天差地别。 有的战团愿意考虑凡人的安危,有的战团则漠视寻常的生命,更有甚者会将凡人作为自己的财产奴役,并且做出和混沌大敌相差无几的残忍行径。 在没有得到正式命令的情况下,他清楚自己只能尽量摆低自己的姿态,尽可能争取眼前不知喜怒的阿斯塔特愿意带领他的战斗兄弟在完成任务的同时,略微对那些凡人施以援手。 伽呙深深地看了伏跪的总督一眼。 虽然此刻她的灵魂视界被能量波动所扰乱,但这并不影响她足以洞穿人心的敏锐观察力,外加覩石扫描的辅助,一切的一切都彰显了一个结论—— 这位乔治总督,确实是真心地想要自己拯救那些尚处在危险中的平民。 多么矛盾。 一个穷奢极欲的总督,一个肆意挥霍珍贵资源的总督,却在席卷星球的灾难面前表现出了足以让人动容的良善。 不,或许这并不矛盾。 正如王座币有正反一样,人性也有着两面性。 德行的高尚和丑恶从来都不是一对反义词,它们完全可以共存在一个人的身上。 在无限制的情况下,如果一直给予个人满足欲望的权力,哪怕是再贤德之人,也会在一次次的阈值提高下沦为可憎的压榨者。 这是基于结构性的必然,是有了疾病就绝对会产生的特定病灶。 在短暂的缄默后,伽呙伸出右手,将老者轻巧干瘦的身躯从地面搀起。 不过让人意外的是,她并没有回应对方的祈求,只是提了一个问题: “这场瘟疫是怎样爆发的?” 乔治的脸皮因为惊讶而抽动着,不过很快就被其调整平复: “我的神皇啊,与其说是爆发,不如说是灾变。” “根据各个采矿区最后通讯接收的时间,也就是那些区域陷入能量干扰的前一刹那,我们得出一个结论。” “那就是那些毒云几乎在一瞬间就降临在了门罗戴尔的每个角落……除了我们所在的h7。” 而后发生的事情和蕾娜神甫曾简单提及的一样,来自外界的毒云随风即将飘入h7时,被突然爆发的白色孢子阻隔,而后此地便呈现了和外界截然不同的“治愈之瘟”。 至此,赫尔神甫的想要弄明白的第一个问题似乎解决了—— 门罗戴尔既没有决定放弃伊戈尔三号,也没有彻底投靠向国教的方面。 真正使得原材料无法运出的元凶,便是正在肆意蹂躏这颗星球的绝望瘟疫。 263 下落的星辰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后,赫尔神甫的心情很显然并不美妙。 刺耳的齿轮运作声从他的衣袍下传来,就仿佛原本被限制的思考功能与此刻完全解禁了一般。 而在一番激烈的思考后,他终于意识到了一个现实—— 此刻,在他们面前的无非就两条路,要么设法结束这颗星球的灾难;要么想办法深入h7的矿区,然后顶着随时可能恶化的瘟疫雾气,防备着会因为噪音狂化的感染者,而后仅靠两个人开着大型运输舰,把勉强够用的原材料带回伊戈尔三号。 理智分析的话,相比前者,后一个方案不能说成功率不高,只能说失败率不低。 先不说伽呙会不会同意抛弃同伴,就单单是那一连串和杂耍似的行动方针,就算真的能成功,也怕不是当场吸引来某个热衷于制定计划的神祇。 至于失败嘛,那就要看到时候还有没有机会在长人脸的虫子和张肉瘤的循声者里面选一个看着顺眼的变了。 不过将思绪倒转回来,这么一想,在如此危险的情况下,机械教的驻扎基地是否安然无恙呢? 带着这般的念头,赫尔神甫问出了自观望伽呙二者谈话以来的第一句话: “万机之神在上,乔治总督,这样的情况,为何不向兰德修会求援呢?” 总督摇了摇头: “事实上,我在处理完初期的工作后,第一时间就派出了手下前往贵方的基地。” “但那些出行之人,无一人可以返回……” 对于这个结果,蕾娜并不觉得意外。 毕竟她清晰地记着那处外围的驻扎基地并不在“治愈之瘟”的范畴内。 换句话来说,无论是试图从那里到达这里,还是试图行这里到那里,都需要和那些致命的毒云怪虫亲密接触。 这对于寻常的pdf士兵来说,无异于送死。 “不过,就在我们放弃前往那边后,在不久前,两位来自驻扎基地的神甫却来到了此地……但他们闭口不谈自己遭遇了一些什么。” 乔治看了赫尔神甫一眼: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立刻安排你们见面,以此来证明我的失约属实是不可抗拒力所致。” 在伽呙和赫尔神甫相继提问后,他当然猜得出对方此行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么。 不过,这也让他感到了些许失望。 这么来看,带着如此目的前来的阿斯塔特很可能不会有太多的同伴。 “神皇啊,您难道闭眼了吗?” 想着正在自己全力维持的营地外还有着众多于苦痛中挣扎的子民,一生虔信的乔治感到了深切的悲哀。 不过,不管怎么样,多一份力量总比没有要好。 就在乔治如是安慰着自己时,伽呙却将目光投向了这间金碧辉煌的建筑内部: “总督阁下,我很好奇,你这里现今一共有多少幸存者?” 这件事似乎刺激到了老者的伤感之处,他的头颅略微低下,而后长叹一声: “不到三百,天使大人。” 头盔下,伽呙的眉头微微一皱。 太少了。 她亲眼目睹过那些感染者的状况,相较于凡人来说,它们除了有着对非头颅伤势的可怖治愈力外,几乎没有任何体能上的优越。 如果非要比喻,那就是一群只会听声辨位的瞎眼疯子而已。 这样的感染者,以及蕾娜所说的物理低效传染途径,名为“治愈”的瘟疫到底是怎么让此地陷入绝望的呢? “请跟我来吧,天使大人还有神甫先生们……” 乔治缓缓退后,身体再次由搀扶他的使者架起。 “我知道的已经毫不保留,不过我想,那两位来自基地的神甫或许可以告诉你们更多有效的信息……” …… 此时此刻,在伽呙等人所处的采矿区隔壁,h6的居住区内,地狱般的景象正在不断涌现。 说着疯狂呓语的人脸怪虫自天空如疯狂地冲击而来,完全无惧修女和士兵们的交叉火力网,疯狂地撞击在那层单薄的淡金光膜上。 虽然那层奇异的光膜有着焚烧邪祟的力量,但在几乎无穷无尽的毒云和怪虫袭击下,这种焚烧几乎无济于事。 “背靠信号中继器,分组进行轮换火力防御!” 霍恩委员看着遮天蔽日的攻击群,内心沉入了谷底。 此前他们从外围冲杀到这座中继器前虽然也不断遭到袭扰,但绝无此刻这般绝望。 毕竟向内突围和向外突围完全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 纵使被点燃的信仰之火使得战士们拧成了一股绳,但在如大海般的敌人面前,这根绳子的力量还是太有限了。 就在他们陷入某种慢性的死亡时,霍恩期待的转机出现了。 就在天上的怪虫准备再度突袭时,原本沉寂的大地突然开始了轻微的颤动。 于此同时,原本已经开始展露獠牙的虫子于刹那间哄堂而散。 “嚯嚯嚯!” 犹如野兽嘶吼般的可憎笑声自不远处传来。 还没等霍恩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一团正在狂奔的腐肉造物自前方赫然袭来。 战斗专精的米娜举起手中的枪械,瞄准了那头骇人巨兽的脖颈,开始以近乎无后坐力的状态疯狂地射出击打在同一点位的子弹。 但此等程度的攻击轰砸在对方身上,只是使其令人作呕的腐臭之肉掉落了些许脓黄的脂肪碎块罢了。 那头巨兽张开满是利齿的大嘴,朝着众人猛然冲来。 只是一个照面,猩红的血花便于天空四溅。 那头狂笑的怪物没有受到任何实质性的伤害,许多战士反而死在了它好似嘻嘻打闹般的温柔撞击和轻巧啃咬之下。 血腥气和腐臭味扑面而来,带着犹如雷声的脚步,那头似乎无法被杀死的巨兽骇然冲向了霍恩委员。 他抬起头,看着上方因为能量融毁而不断迸发出耀眼火花的巨大天线,不禁长舒了一口气。 至少,他能做的都做了。 希望他们的赴死,可以引发外界对于门罗戴尔的警觉。 “我等终将归于黄金王座!” 没有丝毫的畏惧,霍恩猛然掏出自己的激光手枪,对着朝着自己死亡冲锋的怪物发起无畏的反冲锋。 就在双方即将碰撞的刹那,就在霍恩准备以自己的一切彰显人类的勇气,就在怪物发出骇人的怪笑时。 “轰!” 巨大的轰鸣声自天空响起。 霍恩抬起头,而后惊诧地看见。 在一片灰暗的天空中,有红热的星辰正在落下…… 264 隐藏的不安 在老总督的带领下,伽呙进入了这座金碧辉煌的楼宇内部。 出乎伽呙意料的是,这座建筑的内部状态完全出乎她的想象。 原本挂满艺术珍品和精美装饰的长廊被改造成了足够为士兵们争取应急时间的坑道,来不及处理的建材填料被堆放成掩体的模样,届时pdf们便可在它们后面构成一道道临时的火力防线。 看着那些被拆下来后就地和砖石叠放在一起的珍贵艺术品,伽呙感到一种荒谬感。 而这种荒谬感在她顺着这条已经坑坑洼洼的长廊进入内部后被强化放大了数倍。 在一片人声的嘈杂中,震惊的伽呙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了在豪华宫殿内部建设的难民营。 原本空旷的正厅上堆满了来自不同家庭的帐篷,衣著光鲜亮丽的贵族和身穿残破矿服的工人一同拥挤在这些材质不一的临时住所间。 它们有的由昂贵松软地毯改造而成,有的则由满是油污的防水布匹围拢而制。 大量形式各异的帐篷堆叠在一起,就连通往二楼的豪华螺旋长椅上都有人放上了被褥。 “一楼和二楼的大厅是供没有孩童的人们居住之处,有孩子的家庭会优先安排在更深处的房间里,不过考虑到需要空出一部分用作独立的病房,所以会出现几个家庭需要挤在一个房间内的情况。” 乔治总督站在这处原本极尽奢华,如今却被狼狈的幸存者填满的大厅前,对身旁的伽呙开口介绍了这里的情况。 “房间是不够用的,因为这毕竟是一场瘟疫……无论是怎样的病人,都得优先隔离。” “来自机械教营地的两位神甫不喜欢这里的环境,所以单独居住在了堆放武器和线路的阁楼内,顺便帮助我们维护了一段时间的电力设备。” 伽呙看着眼前的情景,一个最大的疑问在内心出现: “乔治阁下,你就这么让贵族和平民们居住在一起?” 她忍不住问询了这位苍老的总督。 “天使大人,人人都是神皇的子民,因此人与人之间并无差异。” 老者缓缓地开口道。 “只有拥有幼儿的家庭才能获得更好的住宿条件,这就是我定下的为数不多的规矩。” “在昔日里,我或许需要考虑权术的制衡和顾忌各方利益。但此刻,在近乎末世的灾难前,人人都有平等的被拯救的资格。” “他们若要责备我的专横,那就责备吧,毕竟我一贯如此。但他们若要感谢,那就感谢神皇的恩典吧,因为此乃祂降下的教诲。” 伽呙此前很好奇赫尔神甫多次强调的对方是一个真正虔诚的国教信徒到底代表了什么,此刻她终于知晓了。 “听起来,你似乎对于所谓的权术和利益嗤之以鼻……纵使你才是这颗星球上拥有这二者最多之人。” 伽呙平静地看向老者,她毫无波澜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弄。 一个建立了奢华住所,并且漠视治下矿工家庭被残酷压榨的总督,不仅有着一颗良善的心,并且在灾难面前愿意优先放下他曾经敛收了漫长岁月的财富。 这种极致的矛盾唯有一个词来形容,一个她此前就感受过的词来形容—— 荒谬。 “天使大人,正如我所说,我们毕竟是‘人’。” 乔治黯淡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淡淡的恍惚。 “一个出身中巢的星界军战士,纵使有着赫赫军功,但想要在退役后真正融入到权力的体系中,就必须去履行体系的规则。” “他们不会听一个比自己住所狭小,还比自己出身卑微之人的号令……就这么简单。” 他的话语让伽呙陷入了沉默。 她不禁回想起自己第一次对所罗门说出自己宏伟愿想后,询问所罗门为何对于王座币如此着迷但却声称自己并不喜欢王座币时对方的回答: “有的时候,人的收集欲望不来自于己身……就像老鼠一样,单纯为了囤积而囤积。” 乔治总督对于财富着迷吗?当然着迷,不然他为何要修建这座庞大而又辉煌的府邸彰显自己总督的身份? 但他热爱财富吗? 那些和垃圾一般堆放的艺术品以及被改造成难民营的府邸已经说明了答案。 或许,其蕴藏于内心的贪婪在促使他敛收财富,但真正导致这贪婪发作并且无法被控制的,乃是帝国畸形的权力体系。 它已经无可救药。 伽呙于心中默念道,更加坚定了自己踏上将行之路的决念。 在一刹那的心理活动之后,她长叹一声,并没有继续诘问这位总督。 因为她清楚,一个星球总督的权力太大太大了。 乔治因为内心的良善和对于国教的真正虔信,其所做所为完全可以称得上总督中的圣人。 她转过头,对身后的赫尔神甫使了一个眼色,后者立刻上前: “乔治总督,以锻炉之主提尔维乌斯之名,我需要在二位同僚的面前和你再确认一下这颗星球的情况。” “万机之神在上,如果情况属实,那我以个人的名义保证,事后不仅不会责怪你们,还会帮助门罗戴尔进行修复重建。” 乔治松弛的眼睑微垂,轻轻颔首: “作为神皇的忠仆,我自然要配合贵教的工作。” “毕竟如今泰拉陷落,我们唯有一心努力,才可重新夺回人类的辉光。” 听到这里,伽呙有些惊诧——红衣主教布加里斯随意编织的荒诞谎言为何会让这些人如此相信? 在狂热的信仰面前,人类真的会变得如此愚蠢吗? 不过考虑到如今维稳是最重要的事情,所以她没有对总督揭露耶利哥星区封锁的真相,以免造成更大的混乱。 随着赫尔神甫和总督先行离开,剩余几人便自顾自地在堪称奇景的豪华大厅难民营中踱步着。 虽然伽呙的身影使得不少人投来好奇的目光,不过由于这是颗矿业星球,体型和她类似的基因奴工以及大型机仆不在少数,再加上有蕾娜神甫在其身旁,所以也没有人太过关注。 看着周边居住密集的民众,伽呙突然想到一个不太好的念头: “我看此地的防备主要针对外来的入侵,不过要是感染在此地内部爆发,该怎么办?” 265 病名为爱 她略带自言自语地询问起身旁的蕾娜神甫和甲内的覩石。 “绝无可能。”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你是不是傻,这里一看就已经招收幸存者很久了,如果真会出现潜伏感染的情况,那么这里早都是一群只会阿巴阿巴的蘑菇头了。” 覩石没好气地开口道。 “欧姆尼赛亚在上,我已经说过了,这种瘟疫爆发之初我便开始了研究,它决没有气溶胶传播的方法,目前只探明了体液感染,而且几乎没有潜伏期,所以绝不会出现你所担心的情况。” 蕾娜神甫更详细地论证驳斥了伽呙的猜想。 但不知为何,一种冥冥中的警觉正在蕾娜的内心涌现。 毕竟,这可是来自神祇的瘟疫。 它的传播,或许某种有着特殊的条件。 不然,为何在初期就会出现大量的感染者? 想到这里,她不禁看向了此地的二楼。 …… 在乔治总督的命令下,二楼的大量房间被用作了隔离病房,以此来尽量减少潜在瘟疫的危害。 但是事实上,这个做法不能说效果不佳,只能说用处不大。 因为需要救治的人实在太多太多了。 在这场行星规模的灾难中,除了跟随毒云律动的能够溶解血肉的致命病菌,以及正在h7泛滥的治愈之瘟外,还有大量原本并不常见的疾病随之泛滥在了门罗戴尔上。 虽然目前最为致命的治愈之瘟没有传入这处营地,但诸如肺炎一类的严重疾病还是开始了爆发。 而免疫力低下的孩提,最容易成为这些常规疾病的目标。 这也是为什么乔治会优先安排有幼儿的家庭居住在房间内。 但纵使措施已经做了许多,疾病还是不可避免的展露着它们的獠牙,正如眼前这个位于二楼的隔离病房内的场景一般。 很难想象,几十张床铺是怎样塞入这个并不宽敞的房间的,也很难想象,一个医生是怎样同时照顾这样十几个病房的。 不过由于仅剩的药物已经所剩无几,现在医生能起的作用除了简单判断病人距离病危还有多远之外,和一个牧师相差并不巨大。 在天灾面前,凡人惟一能做的,只能祈祷。 “父亲,我没事的,你说过,神皇会保佑我们的……” 在一张临时搭建的简单床铺上,已经高烧了三天的男孩在无数次的胡乱呓语中,挤出了至今以来唯一清醒的语句。 在他的隔壁床铺,一个已经瘦骨嶙峋的男人艰难地挤出微笑,虽然来自大脑的恶性肿瘤时刻压迫着他的神经,但他深知,自己现在是孩子唯一的希望。 纵使已经失去了一切希望,他也必须咬牙支撑着。 他看着因为高烧而脱水浮肿的男孩,眼眸中流露出深切的哀伤和发自内心的心疼。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要经受这一切? 真的如同那些前来征收沉重税务的教士所说,是他们的不虔诚导致了泰拉的陷落,所以从此往后的一切痛苦都是来自神灵的惩罚吗? 男人的身上此刻犹如万千蚂蚁撕咬啃食般痛苦,来自神经系统的肿瘤让他感受到了酷刑般的剧痛。 但这份疼痛远远不及他看着自己的孩子在病菌的折磨下逐渐消逝生命力的痛楚。 那是他生命的延续,是他灵魂的继承,在其子将其视作希望灯塔的同时,他也将这个小小的身影当做了内心的支柱。 在激烈的痛苦中,他的眼前再度浮现了那些高高在上的教士征收“反攻税”的场景。 他们的眼神充斥着鄙夷,犹如万千针刺般,狠狠剐在自诩虔诚的男人心口。 他本以为,献出自己的一切,缴纳所有的财产,加班加点地奋斗在满是剧毒化合物的矿洞中,他们身上欠下的罪孽就会被宽恕。 可现在啊,现实却残忍地告诉他——你会死于惩戒,你的孩子也会死于惩戒。 可是。 他看着自己的孩子,身心都因为痛苦而颤抖着。 可是啊…… 这样一个无辜的孩子,又能犯下怎样的罪过啊? 在灵魂和肉体双重激烈的挣扎下,在身心痛苦的煎熬中,他对于孩子的爱超越了束缚自己的虔诚。 他不想再盲目地遵循这样的安排,至少不想让他的孩子就这样死于他或许未曾犯下的罪孽。 “神啊,一个孩子,一个不谐世事的孩子,能够犯下何等罪过呢?” 他在内心咆哮着。 “若是我的孩子真有罪孽,那就惩戒我吧,是我未曾指引他正确的方向。” 他的灵魂悲鸣着。 “神啊,我祈求您,加倍赐予我您的惩戒,撤去对于我孩子的惩罚吧!” “求求您,收走我这贱烂的生命,留下我的爱……留下我尚在世唯一的爱吧……” 所谓的疾病为何会被治愈? 要知道,感染人体的病原体也是生命,它们每一个都和人一样平等。 因此,人类所言的治愈,实际上是自私的杀戮。 而驱使这一结果的,正是来源于“爱”。 人类渴望自己的疾病能治愈,因为人爱自己。 人类渴望自己亲人的疾病能治愈,因为人爱亲人。 人类渴望所有危害同类的疾病都能被治愈,因为人爱彼此。 这么来看,所谓的爱,就是对于疾病的“病”。 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爱存在,而又避免无辜的病菌被杀死呢? 伟大的神祇在一位父亲的祈求下,赐予了祂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 其一,避免病菌侵入导致的死亡。 …… 在某种奇异的能量笼罩下,男孩原本急促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稳,被病菌侵入的细胞开始重新焕发活力。 …… 其二,给予人类细胞无限而有序的增值能力,以此来填补裂解死亡的组织细胞。 …… 在那种能量信号的波动下,男孩体内大量皮下组织的细胞产生了脱分化,犹如乳白夜浆一般的类干细胞出现,开始不断分生填补已经缺失的组织细胞。 …… 如此一来,人将会被治愈,而病菌亦不会被人为杀死。 这是平等的爱,亦是伟大的祝福。 而这个祝福需要付出的,只有微不足道的小小代价。 …… 在病房内众人的惊呼中,菌孢状的肉瘤从男孩头颅长出。 事实上,蕾娜猜测的并没有错误。 只要满足了条件,治愈之瘟就会爆发。 而这个条件,便是在感染源附近的深切之爱…… 266 赫尔的信念 踏过盘旋而上的阶梯,看着那些依偎在楼道间等待派发食物的民众,听着来自每层楼内被用作隔离病房的区域传来的垂死哀嚎,乔治总督感到深切的无奈和悲哀: “神皇在上啊,唉,这真是一场让人绝望的灾难。” 赫尔神甫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切,义眼中丝毫没有表露出半分情感: “愿万机之神怜悯,多么让人感到遗憾,这么多人力的缺失,想必未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你们都很难满足我们的供货需求了。” “不过那不是现在需要考虑的问题,乔治总督,在和我的同僚会面之前,我需要知道只有一件事——目前你们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继续履行先前那笔数额巨大的定单。” 老者扭头看向这位神甫,因为衰老而黯淡的眼眸微微眯起: “赫尔神甫,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你需要的货物我当然给你准备好了。” “但是它们都被困在各个采矿中心内部,因为没有人有办法可以在这种情况下将它们运输出来……” 赫尔神甫摇了摇头,打断了这位总督的话语: “不,当然有办法,唯一的问题只是会死多少人而已。” “事实上,你们只需要有人可以开着运输舰将它们运上天,我们就有办法将那些船拖拽回去。” 乔治总督满是褶皱的眼袋抽动着,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强调了现在门罗戴尔的情况: “赫尔神甫,待会你只要和你的同僚们确认一下就知道了,我们现在别无选择。” “发生在h7的灾难已经算是最好对付的危机了,其他区域都被几乎无法抵抗的毒云肆意蹂躏着。” “如果我们在这种情况下为了运输那些货物而贸然调动忍人手,那么到时候这里还有多少人能够活下去?” 赫尔神甫看了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的总督一眼,没有再多说些什么。 但有着百余年为人处世经验的总督仍从对方冰冷的机械眼睛中看出他的内心念头—— 他不在乎。 是的,他根本不在乎。 对于赫尔神甫来说,位于一切指令顶端的只有为了提尔维乌斯带回这颗星球的原材料,使那些正在喷吐大量产物的锻炉有足够的资源补充。 这是底层逻辑,其他的一切行为能够执行,都是基于它们有可能会有助于带回门罗戴尔的原材料。 至于多少人会死在这场灾难中…… 那不只是一个数字吗? 帝国最不缺的就是人力,如果有必要,他可以亲自带领探索舰队去收集机仆的原材料,而后产出效率更高的机仆来填补劳力空缺。 人命廉价,而兰德修会的繁荣只有这一次机会。 不过这位乔治总督显然有着和那位圣伽呙一般的妇人之仁,为了不影响后续的合作,他很理性地没有表露自己内心的真实所想。 在后续的路程中,双方都默契地保持了沉默,直至抵达顶层堆放重要物资和电路设备的区域。 “就是这里了。” 老总督指了指前方。 赫尔神甫当然不需要他来指认方位,因为他清晰地看见了两个身穿红袍,正用动力背包内延伸出的机械臂维护着变压器。 他比对了一下脑海中驻扎基地的人员名单,很快确认了对方的编号,于是走上前去,用神圣的二进制祷词打了招呼。 在用加密的队内语音交流过后,赫尔神甫回头看向总督: “神圣的欧姆尼赛亚在上,乔治总督,我们接下来的交谈就不劳阁下费心了。” “所以,你们可以先下去吗?” 他的语气很委婉,但从其背后悬浮的伺服头骨眼眶内散发的幽幽红光可以看出,这位神甫并不是在和人商量。 老总督的眉头微皱,身体没有丝毫要动的意思。 他用苍老而又有力的声音慢慢开口道: “赫尔神甫,我当然相信和尊重这些年来对于门罗戴尔的建设有着重要引领作用的机械教,毕竟我们同属于同一只天鹰。” “因此我很清楚,天鹰的两个脑袋是并齐的。” “现在是紧要的关头,我必须确保一切事态都在我的掌控下。” 神甫背后的机械臂轻微的律动着: “以万机之神的名义,我保证我们要谈论的话题虽然很敏感,但绝不会对尔等不利。” “那以神皇的名义,如果真是如此,那么我们也绝不会泄露你们谈话的敏感内容。” 乔治总督丝毫没有退让。 作为曾经奋战在一线的星界军,他很清楚这些帝国盟友的特点—— 绝对的自身利益至上。 或许这些机械神甫中的小部分仍存有人类的良知,但大多数已经随着他们切除的大量血肉器官而丧失了人应有的共情和怜悯。 他亲眼见证过他们干出同时给帝国叛军和平叛军队两边倒卖军火的仁义之举。 就在双方僵持时,突然,一位惊慌失措的士兵自楼梯一路连滚带爬地窜到了顶层。 在看见老总督后,他立刻有些慌乱地报告: “总……总督大人,病房……病房开始了……” “就是那些……那些头上长肉瘤的东西……它们突然出现了……” 乔治总督原本好似垂死老者一般麻木的脸庞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他抓着身旁搀扶者的肩膀,来到了士兵面前,向其确认起来: “你是说,外界的感染渗透到了营地里,并且还是从病房开始的?” 看见士兵点了点头,他没有丝毫的犹豫,立刻下令: “带我下去,我要确认各个楼层的情况,并且设法维持秩序和疏散群众。” 他甚至没有时间再和赫尔说些什么,只是回头,给了这位机械神甫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赫尔神甫冷漠地和其对视着,就这么目送着对方下楼处理紧急情况。 过了半响,在伺服头骨确认了周围没有监听风险后,他才回头,看向了来自基地的两位机械教成员: “万机之神在上,只有两个人出来,所以这里的情况确实很糟糕。” 在听到只有两人来到这里的时候,赫尔神甫就已经明白了事态的严重性。 但他依然保持质疑的态度,只是为了让总督带他来这里接受最重要的东西: “所以,基地武器的发射代码,你们都带出来了吗?” 267 漩涡导弹 面对赫尔神甫的询问,二人点了点头: “以欧姆尼赛亚的名义,其他人以生命为代价,已经让基地内部署的导弹都处于了待激发状态。” 说着,他们从自己的动力背包中分别取出了一台机械设备。 它们若是单独拎出来查看,会觉得毫无设计逻辑可言,但若是将它们按照特定的方位插入和拼装在一起,就会形成一台小巧的远程控制器。 “尽管空气中存在着大量的灵能干扰信号,但是我们在当初建造这里的时候就考虑了干扰的情况,因此只要处于h7的范围内,都可以随时远程激发那些‘小玩意’。” 赫尔神甫看着眼前的控制器,点了点头: “我再确认一下,目前可以调用的武器数量是?” “五发地狱之怒导弹,以及一发漩涡导弹。” 机械教的建设不是慈善,对于时刻处于排挤边缘的兰德修会来说更是如此。 在耶利哥星区这种位于极限星域边陲的地带,任何突发情况都可能出现。 为了时刻保证门罗戴尔这颗关键的资源星可以攥在自己手里,短期内尚无法从政治上控制此地的兰德修会便要做好无论是何人操控此地都会愿意听从自己号令的准备。 而随时可以砸你脸上的致命漩涡武器,无疑是可以让任何人耐着性子和自己谈判的最佳筹码。 这类由灵能者牵引最纯粹亚空间能量而制成的可怕武器能够撕开现世和噩梦领域亚空间的屏障,从而产生一道极不稳定的裂口,而后将一切位于裂口附近的物质尽数吸入其内湮灭。 这种极不可控的武器中的最具威力者——漩涡鱼雷,更是灭绝令武器的一种。 赫尔神甫看着面前的控制器,回想起来那个名为蕾娜的异端神甫曾经说过的话语: 只要摧毁在h9的巨型感染源,那么在门罗戴尔肆虐的毒云就会大大削弱。 目前严重阻碍了原材料运输的,不正是那群肆虐的毒云和怪虫吗? 只要他输入两名基地成员带出的发射密码,再启动眼前的控制器按钮,就可以先行毁灭那处感染源,从而暂缓这场肆虐的灾难。 若是伽呙得知了这个消息,那么势必会毫不犹豫地动用那枚漩涡导弹,毕竟每拖延一秒,都会有更多无辜之人丧命于瘟疫之灾中。 但赫尔并不是伽呙。 活圣人只需要按下按钮,拯救苍生就可以了,而机械教需要考虑的就太多了。 使用了这个漩涡导弹,会不会引起其他帝国势力对兰德修会这边的戒备?用掉这最具威胁的底牌,往后门罗戴尔是否还能作为他们最稳妥的资源补充地? 这都是需要考虑的事情。 一切想法都要以修会的利益为先,一切行为都要权衡利弊和审时度势。 他当然清楚伽呙的同伴此刻就在外界的危机中,但那些人根本就不在赫尔的考虑筹码内。 毕竟,对方只是兰德修会的盟友而已。 而盟友力量被轻微削弱,此事到底该在他心中的天平上放在有利还是有害的位置上……这是很暧昧的问题。 “我需要确认一件事,这场灾难到底是从哪个区域最先开始的?” 赫尔神甫突然询问道。 “根据情报的整合,我们推断它应该是在h9最先爆发的。” 听到了对方的回答,赫尔神甫明白,虽然那个蕾娜的话语或许仍然不可相信,但根据现在的信息,那处感染源确实就应该位于h9。 那么,他到底该不该使用兰德修会的底牌呢? 赫尔陷入了漫长的思考。 在思考的静谧中,来自楼下的枪声、嘶吼声、哭嚎声、咒骂声和祈祷声是那么的刺耳。 但他充耳不闻。 直到他将定单上的原材料量化,再和毒云削弱前后需要耽误的输送时间进行对比,在系统化的数字面前,他才慢条斯理地做出了最终的决定: “以万机之神的名义,将所有的导弹都砸到h9吧。” “一切,都是为了兰德修会。” 得到命令的二人点了点头,分别伸出了自己身上的一根数据线,同时插入面前控制台的两个孔洞内,开始注入自己的发射密钥。 控制台嗡鸣着,经过复杂地排列比对后,最终确认了密钥的输入。 随着耀眼的红光闪烁在底座的按钮上,赫尔神甫的义眼微微闪烁了一下,而后毫不犹豫地按动了这颗决定了门罗戴尔命运的按钮。 在被白色孢子云雾笼罩的h7外围,一个遍布机械残骸的基地开始了颤动。 巨大的裂隙从金属基座上纵向延伸开来,原本坚固的基地此刻犹如张开的唇齿一般朝着两边延展放缩。 在剧变之后,此地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轰!” 突然,犹如雷鸣般的巨响震彻天际,巨大的火光自那道黝黑的裂隙内迸发。 在满天的焰火和烟尘间,一颗暗红的导弹以数十倍的超音速骤然飞向苍穹,瞬间打破了地面音障,激发了让人震耳欲聋的可怖音爆。 这仿佛是一首交响乐的前奏,下一刻,又有数颗蕴含毁灭之地的导弹骤然飞出。 …… 原本耸立的高楼被蠕动的触须拦腰扭断,在倒塌的废墟间,犹如黏膜一般的血肉攀援其上,好似血管肌肉的怪异肉瘤深深嵌入其中,使得无生命的混凝土造物此刻仿佛有了生命。 若是仔细查看,就会看见,那些包裹着整个居住区的血肉上似乎有着某些奇异的纹理。 但若是看清楚它们的那一刻,纵使是内心最坚定之人也会骇然地发出尖啸。 那并不是什么肉纹,而是一张张夸张到了极致的笑脸。 他们发自内心地感谢这种变化,毕竟这可是能让他们永恒存续于世的祝福。 而如今,这幅地狱的光景即将毁灭。 在一些人脸眼球的律动下,他们看见,遍布剧毒云雾的天穹上,数颗夺目的火球正以难言的速度直奔此地。 在精确计算的位点上,五颗地狱之火导弹爆炸,将净化的火光洒满了此地。 而在它们之后,一枚黢黑的导弹无声地到来。 伴随着缄默的爆鸣,撕裂现世的裂口出现,一切亵渎的造物都在此刻归于其中,彻底湮灭。 而就在一切即将尘埃落定时,就在那道收尾的裂口即将消失时。 “嘻嘻嘻嘻嘻嘻嘻。” 非人的怪笑从那蕴含着噩梦混沌的裂口之内传来。 下一刻,一对臃肿腐败的巨手赫然出现在裂口的边陲,将即将闭合的它缓缓撕开。 “以慈父之名,散播七重福音……” 在邪恶的低语间,一个好似无数尸骸堆砌而成的巨物缓缓浮现了其破败硕大的身影。 268 爱之祸 “开火!开火!” 在队长的带领下,一支实枪荷弹的pdf逆着恐慌逃窜的人潮,来到了二楼的长廊尽头。 虽然门罗戴尔的行星防卫军训练已经算得上严格,但此刻他们的脸上还是流露出毫不掩饰的紧张和慌乱。 能够待在这里的人,都切身体验过那一天瘟疫爆发的地狱场景。 尽管后续的事实证明,那些被感染的个体并没有多么可怕的杀伤力,但那种在初期瞬间弥漫开来的恐惧依然刻在了每个人的心里。 最重要的是,在众人的思维中,这么长时间以来瘟疫都被困在府邸的高墙外,因此“只要围墙不破,瘟疫就不会爆发”的侥幸心理已经深入人心。 而此刻,那些自病房中狂奔而出的感染者,无情地打破了人们聊以慰藉心灵的侥幸。 不过,士兵们虽然内心充斥着恐慌,但他们十分清楚,此刻已经没有退路可言。 若是不能即使清除这些突然出现在内部的感染者,那么此地的所有人都有危险。 他们咬着牙,稳住阵线,前后两列队伍交替地朝前方的感染者开火。 所幸,优势火力学说一般情况下不会欺骗凡人,在众人倾尽全力地火力网下,纵使那些额头长出狰狞肉瘤的感染者身体有着肉眼可见的强大自愈能力,也在眨眼间就被占住了楼道出口的士兵们集火消灭。 眼看那些喷涌而出的感染者还没有机会冲出楼道就被密集的火力打成筛子,众人悬着的心逐渐放下。 可就在正面冲击的感染者逐渐被镇压之时,恐惧的尖叫和凄厉的哀嚎突然从他们的身后传来。 他们于震惊中回首,却骇然发现,先前原本已经往楼下逃跑的民众此刻又在恐慌中重新往他们的方位冲来。 “你们疯了吗?这里有感染者!” 眼看那些已经慌不择路的人群就要冲击楼道防线,队长愤怒地嘶吼起来。 “后面也有啊!” 那些逃窜者回应他的话语只有短短五个字,但却如巨石般轰在他的头顶。 在士兵们收缩的瞳孔注视下,一群嘴角沾满鲜血的循声者一边发出刺耳的尖啸,一边自楼梯狂奔袭来。 这到底是为什么? 先前那么多天的时日里,这种感染都没有出现在总督府邸分毫。 而今日短短的一瞬内,那让人恐惧的异变就在此地各处爆发。 这样的场景,似乎像极了…… “欧姆尼赛亚在上,这简直和那一天一模一样。” 蕾娜神甫看着前方的人群中突然出现的感染异变,略带兴奋地开口道。 她丝毫不在意周围人群的恐慌和哭嚎,也无视了空气中漫散的血腥,只是掏出了背后动力背包内的仪器,开始记录眼前的场景和数据。 对于这种可以接近真相的机会,她绝不会放弃分毫。 就在她看见此等场景的刹那,就在她将机械臂伸向背后的同时,一阵强劲的风自其身旁骤然卷起。 下一刻,一个高大强劲的身影以与体型截然不匹配的速度,灵巧地绕过了逃窜的人群,骤然冲向了那些正在嘶吼的感染者。 “嘶啦。” 伴随着空气的撕裂声,让人目不暇接的璀璨刀光若天上降落的纯白星河,在众人的头顶律动而过。 洁白而又夺目的刀河闪烁,英武高挑的身躯舞动,在二者的搭配下,一副妖异的绝美画景浮现,其中涌动着让人心跳加速的力量感和奇异的美感。 这幅在凡人看来绝美的场景,实际上却是对感染者的毁灭之舞。 伽呙手中的长刃于空中律动,每一次刀光闪烁都伴随着一名感染者的头颅搅碎。 由于她的长刃本身就有着概念级的锋利特性,此刻在系统赋予的{弱肉强食}天赋辅助下,被她击杀的循声者根本来不及用体内干细胞化的液态组织液修复身躯,就彻底失去了生命。 只是眨眼间,原本让人群恐慌的感染者们一個个地成为了失去头颅的尸骸。 “蕾娜,你看住一楼。” 伽呙丢下一个命令后,径直朝着正在骚乱的楼上奔去。 此刻,在来自两边的冲击下,原本稳住阵脚的pdf士兵们已经开始陷入了混乱。 在逃跑人群的冲击下,好不容易维持的防线就要扭曲,楼道内原本被压制的感染者即将冲出。 队长有些绝望地看着眼前的场景。 他曾经听国教的神父说过无数次不信者将会在死后前往地狱,并且对此深信不疑。 但此刻,他的内心开始出现疑惑—— 地狱,真的会比现在还糟糕吗? 就在这个念头浮现的同时,他手中的激光枪因为过热而无法继续射击。 “吼!” 听着近在咫尺的嘶吼,他有些怅然地抬起头。 他还记着,自己的爷爷曾是那一批光复门罗戴尔的星界军,在那位老人家死于工业毒雾前,曾经对幼时的他描述过无数次星空的场景。 镶嵌着钻石的黑丝绒啊……本来还想着晋升之后找机会去空港看看的呢。 可惜,直至生命的最后,自己对于天空的印象,也只有那一片被淡绿毒雾笼罩的黯淡无光。 “噗叽啪。” 伴随着血肉坠地的声响,刺鼻的血腥味骤然传来。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自己居然没有感受到被那些感染者啃食身躯的痛楚。 疑惑间,他睁开了眼睛。 那些有着惊人自愈力的怪物,那些曾经在那一天造成可怕血祸的感染者,那些几近杀死他们的循声者。 此刻都化作了满地不动的尸骸。 而在那些血肉之上,那宛若神祇一般宏伟的身影盎然屹立,其手中斜握的长刃正在滴落淋漓鲜血。 是那个自称超大号机仆的家伙? 不,他还记着,总督是这么称呼对方的: “帝……帝皇的天使。” 伽呙朝他微微点头示意: “你们做得很好……接下来帮我看住二楼即可。” 就这样,在碾压级别的战力支持下,原本几近毁灭幸存者营地的治愈之瘟被浇灭了。 …… 遍地尸骸的一楼,蕾娜神甫正止不住兴奋地检查着那些突变者的尸体。 对她来说,这是接近真实的重要拼图。 而在她的身旁,一个娇小的身影默默地蹲伏在一个和自己差不多体型的无头男孩身体前。 他的手中,还攥着一个脏兮兮的毛绒玩具。 多么熟悉的款式啊,她还记着自己小时候也有一个这样的玩具。 那还是父亲在自己生日时送给自己的。 她看着面前的冰冷而又小巧的身躯,澄澈的绿瞳中闪过一丝茫然的光辉: “父亲……” “你如今的爱,真的对吗?” 269 一罪与百善 “三分之一的幸存者死在了刚才的爆发感染中,乔治大人。” 老总督听着手下的汇报,其原本就已经苍老到枯槁的面容此刻宛若行将就木般黯淡。 在他的身旁,浑身浴血的伽呙默然矗立着。 她沉默地倾听着这沉重的汇报,希望能够获取一些有用的信息。 “二楼和三楼几乎所有病房和携带幼儿的家庭全都遭遇不测……此外,一楼的幸存者也几近以家庭为单位而被消去名单。” 家庭? 伽呙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词汇。 不过老总督显然没有心力思考这种文字话题。 他只是木然地点点头: “我明白了……现在开始,按批次隔离所有人。” “此外,从围墙那边调回来一部分守卫,加强内部的巡逻……二十四小时的那种。” “我们,经不起下一次这样的灾难了。” 乔治总督长叹一口气,如枯木般颤抖的双手抬至胸前,行了一个虔诚的天鹰礼。 “神皇啊,愿您与我们同在。” …… 返回一楼寻找蕾娜她们的路上,伽呙反复思考着那个问题。 为什么会是家庭? “覩石,这场瘟疫,会和家庭有什么特殊的关联吗?” 在反复思考不出结果后,她最终选择求助自己的ai小助理。 “我又怎会知道了?” 覩石压着嗓子回答道。 此刻这个铁人正在怀疑人生。 “你先别问我问题……你先告诉我,为什么会有疾病在毫无介质的情况下肆意爆发?” “这合乎物理吗?” “没可能,绝无可能呀!” 听着覩石被亚空间疾病破防的声音,伽呙便知道,自己多半指望不上这家伙了。 带着沉重的心情,她回到了一楼。 而后,她便看到了蹲在那些还没来得及清理的尸骸之前蹲坐的丽雅。 “丽雅,快离开,那些尸体很危险!” 伽呙有些慌张地快步前往丽雅身边。 然而,女孩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应伽呙的呼唤,而是扭过头问了她一個问题: “活圣人大人,为什么这些人要被杀死呢?” “他们和你们和我都一样,只是处在生命的不同阶段而已。” “病人和正常人之间,难道就不能相互理解吗?” “活圣人难道不应该爱着所有人吗?” 她的问题一时让伽呙呆住了。 伽呙看着地面上的血迹,又看了看自己沾染着感染者之血的双手。 毕竟,她就在刚刚毫不留情地杀死了所有循声者。 但伽呙的茫然只持续了一瞬,很快她便攥紧了自己的双手,坚定地看向眼前的女孩: “被这种疾病感染的人们已经不再是正常的人了,丽雅。” “他们的信仰乃至灵魂都会在感染的过程中腐化和堕落,因为潜藏在病菌中的邪祟会扭曲原本纯净的魂灵。” “我们无法理解他们,他们也无法理解我们。” “因此,我们能做的,唯有给予他们最终的解脱。” 丽雅站起身,认真地看着伽呙。 那双绿色的眼眸中倒映着天使的身影,在她的视界中,正有璀璨的金光在伽呙身上绽放。 她注视着这神圣的画面,向着金光和伽呙再次提问: “那这样的行为,和您所说的疾病有什么区别呢?” “所谓的病菌试图治愈人们,却剥夺了他们的知性和思维。” “活圣人您想要救赎他们,却决定赋予他们最终的死亡。” “这样的行为,真的是对生命的救赎吗?” “亦或者说,您的行为,真的蕴含着爱意吗?” 她的话语让眼前的天使陷入了沉默。 伽呙头盔下的目光却从一开始的平和变为了现在的惊诧。 她震惊于这个女孩居然有着质疑活圣人的勇气,毕竟这在充斥着宗教迫害的战锤世界可是绝对的重罪,而在国教学校修习的丽雅不可能不知晓其言行可能招致的结果。 带着内心的震动,伽呙又一次认真地打量了一下这个女孩。 洁净的医院白布,娇小的身躯,明亮的绿瞳。 一切都看上去那么的正常……没错,非常正常。 伽呙的眼神翕动,而后很快恢复如常。 在和女孩对视了一会后,她感受到了后者目光中的坚定—— 对方很需要这个问题的答案。 “丽雅,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呢?” 没有草率的回答,也没有糊弄的唬小孩,反问了丽雅一个问题。 “因为这很重要……神父说过,疾病并不是一种定式,而是相对的状态。” “世间万物,只要会与外界产生联系,那么便会在不断的动态变化中获得‘疾病’。” “我一直很想治愈所有的疾病。可不管是怎样形式的治愈,都不应该危害病人的性命。” “生命是最重要的事物,无论出于何种理由的践踏,都是一种犯罪。” 伽呙听着丽雅的话语,虽然能够窥视情绪的灵魂视界被阻碍,但她依旧能够感受到来自对方心中的柔善。 不过,她在被触动的同时,却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内心: “丽雅,有的时候,这个世上有着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 “如果是无意识的细菌微生物,那么生命自然是最可贵的事物。” “但我们不是细菌,我们是有着灵魂的人,而在灵魂的知性下,人们会诞生超越生命的精神珍宝——信念。” “为了信念,人可以付出一切。” 此刻,在伽呙眼眸中,那有着焚尽至高天之势的火光再度浮现: “我们必须要杀死这些被感染的人,因为我们要防止他们将疾病传染给更多无辜之人。” “被感染者是无辜的,但为了彻底消除感染源的影响,他们只能为此牺牲。 “为了拯救更多无辜者,就必须毫不犹豫地清除感染的威胁。” “为行百善,必履一罪。” 说到这里,她再次强调了一下: “或许我的杀戮是一种不可挽回的罪。” “但正如丽雅你刚才所说的那样,任何对生命的践踏,都是一种犯罪。” “所以,真正应该为这一切负责的,是让残酷疾病降临此地的家伙。真正沾染上无辜者鲜血的,是那散发致命病菌的感染源。” “不是吗?” 270 救赎 变革是注定要流血的,在一个grimdark的世界内的变革更是要付出无尽鲜血。 但纵使前路坎坷,也不会阻碍伽呙前进的信念。 她早已做好了为拯救和改变而付出一切代价的准备,而背负罪孽便是这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环。 无辜者的鲜血不会成为她的阻碍,她会铭记每个枉死者的牺牲,并将由此而生的愤怒化作内心之火的燃料。 牺牲无法避免,因此生存者需要背负着逝去者,更加坚定不移地走在自己的道路上。 要想在遍布荆棘之路上前进,那么就需要用尽一切力量和手段。 丽雅的眼眸开始了颤动。 她看见,伽呙坦然地接受了那些遍布其身的鲜血,并且丝毫没有动摇自己的信念。 并且,对方用自己提出的观点,将这场血债的矛头指向了真正的刽子手。 “导致这一切的感染源吗……” 女孩轻声沉吟,犹如梦中呓语。 她微微侧过头,看着蕾娜神甫周边的无尽尸骸,眼前再度浮现出那具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小小身躯。 丽雅感到了一丝迷惘。 自己这些时日来漫无目的地行走在充斥病人的楼宇间,看着他们在被治愈的同时失去自己的知性,听着他们在收获祝福后的无意呢喃。 在病菌的作用下,原本有着先天残疾者重塑了身躯,受困于其他疾病者也治愈了自身。 这本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情,毕竟作为一个渴望成为医生的人,丽雅发自内心地期盼人们都能从旧日的病痛中解脱。 她曾经亲眼目睹了那些笼罩于门罗戴尔的毒雾残忍地侵蚀人们的健康,因此在这一切降临后,她发自内心地认为这种神奇的治愈乃是伟大的奇迹。 名为“爱”的奇迹。 但,奇迹的代价是什么呢? 被剥夺理性,被阉割思维,从有着思考能力的人,堕落为只有循声本能的野兽。 以人类的知性灵魂,换取生命的绽放。 这种交换,真的正确吗? “丽雅,你认为这种疾病真的给予了人们治愈和救赎吗?” 看着陷入某种沉默的女孩,伽呙继续开口询问道。 丽雅没有言语,因为事到如今,她开始质疑这个原本在她心中百分百会被肯定回答的问题。 见此情景,伽呙沉吟片刻,告诉了她自己对这個问题的回答: “在我看来,真正的救赎和治愈,从来不是单向的赐予,而是双向的选择。” “唯有将救赎之道路放在人们眼前,再给予他们辨析方向的罗盘,聆听他们的呼唤,回应他们的呐喊,在这双向的交互中,真正的救赎方才会出现。” “从单方面的代替他人做出选择,与其说是一种拯救,不如说是一种逼迫。” “别无选择的选择,注定充斥着不公。” “所以丽雅,你真的觉得,如此来看,那些被感染的人们,会真心地祈求这样的治愈降临在他们身上吗?” 他们真的渴求这种治愈吗? 丽雅闭上眼睛,却只听到那一天自己醒来后耳畔充斥的惨叫和哀嚎。 于慌乱中,她再睁开眼睛,又只看见遍地的尸骸和鲜血。 某种温柔的声音在她耳畔低语,告诉她,这一切都是人们所渴望的,所谓的瘟疫只是人们对变化的恐惧,疾病本身没有过错,她的想法是正确的。 “最终救赎仪式所需的一切都已经集齐,而眼下最需要你拯救的,便是眼前这位被诅咒者的赐福之人。” “颂祂的名,神会降下恩典。” “你和你的父亲,将会永远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来吧……颂念吧……祈祷吧……” 丽雅的嘴唇在颤抖,她的声带无法控制地开始收缩。 那些温柔的话语蕴含着铭刻在其灵魂上的咒令,让她宛若提线木偶一般下意识地想要服从。 但不知为何,她的内心突然萌生了一个念头—— 人们真的渴望这种救赎吗? 是啊,正如活圣人所说,擅自为人们做出选择的行为,真的是对他们的拯救吗? 就在这个念头升起的刹那,她正在微启的嘴唇停住了。 “至少……至少先询问一下大家的想法吧。” 她如是于内心轻语着,仿佛想要和那个温柔的魔音商讨什么一般。 但可惜,那个声音似乎并不想和女孩商量。 下一刻,如万千钢针剐刺的刺痛,如链锯于心肌中搅动的剧痛,一切人世间可以体验的血肉之苦,猛然在女孩的心口爆发。 在突如其来的猛烈痛苦下,她娇小的身体开始了痉挛,脊椎因为痛苦应激而呈现诡异的反弓。 来自身躯的痛苦于刹那间击溃了女孩想要抵抗咒令的意识。 似乎是为了安慰痛苦的女孩,那语调温柔的声音继续说道: “反正人们也在渴求治愈不是吗?拯救他们,正是伟大的爱意体现。而病菌只是代替他们做出了正确的选择罢了。” 就在这句话浮现的刹那,女孩的眼眸骤然收缩起来。 在心口剧烈的苦痛之下,某些原本模糊的记忆碎片开始重新拼凑在了她的脑海中…… …… 刺鼻的消毒药物味道。 明亮到让双眼刺痛的灯光。 这一切都让她恐惧。 但她什么也做不了。 肌肉像棉花一样无力,眼睑犹如胶水固定般无动于衷,就连瞳孔都失去了放缩的能力,只能任由刺眼的光芒射入自己的眼眸。 “不要害怕,小家伙,虽然有效的麻醉药已经运不过来了,但笑气也会让你好受一点的……只不过你还会感到有一点疼痛而已。。” 医生的声音和以往一样温柔。 “反正你也说过,自己想当医生救人不是吗?” “伱现在就可以拯救一个人的性命呢,这是伟大的爱啊。” 冰冷的刀尖触碰到了胸口的肌肤,让她感到了刺痛和不适。 “我只是替你作出了正确的选择而已。” 锋利之刃划破组织和肌肉,刨开肺腑和隔膜。 它无情地搅动着,剥夺着女孩生命的同时,赋予了她莫大的苦痛和折磨。 她能够感受到,自己的心脏正在被一双手摘取。 但她什么也做不了。 救救我,父亲。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澄澈的泪水从那双翠绿的眼眸旁溢出。 谁也好,求求你。 救救我。 …… 救救我。 濒死前的记忆再度于丽雅脑海中浮现。 她想要呐喊,想要尖叫,但却发现,自己和那时一样别无选择。 就在她渺小而又纯净的灵魂即将被痛苦的浪潮淹没,就在伴随那温柔魔音而来的诡异力量即将吞噬她的时候。 光出现了。 和在冰凉的手术台上不一样,那股金光虽然冰冷,但却充斥着让人心安的宁和。 在以往,她本下意识地害怕这光芒。 可如今,她是如此地期盼它的到来。 顺着那股光芒,丽雅的眼眸律动,而后便看见了那沐浴在光芒之下的身影。 “求求您……救救我……救救我们。”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发出几近无声的哀求。 在她最后的视界里,她看到,那个身影对自己伸出了手。 …… 在人们最需要的时刻,聆听他们的呼唤,回应他们的祈求。 如是的双向选择,方为救赎。 271 父亲的守护 “嚯嚯嚯!” 狰狞的血肉堆砌怪物发出刺耳的狂笑,踏着恐怖的步伐直冲而来。 霍恩深知这种怪物的可怕,队伍中的大修女米娜以怪力著称,可她却在先前与一只这样的怪物的角力中险些落入下风。 眼看此刻他们撤离的道路上又出现了这样一只怪物,他立刻下意识地对它想要袭击之人高喊一声: “小心!” 可很快,他就骇然地发现,自己似乎是多虑了。 只见那个身穿极其厚重动力甲的超级大只佬举起了动力拳套,悍然朝着怪物发起了反冲锋。 下一刻,一记强而有力的摆拳狠狠轰在了怪物的头顶,将它那有着扭曲笑意的脸庞砸了个粉碎。 在这一次攻击的巨力下,原本看似无法阻挡的怪物顿时被止住了冲锋的架势,而那位十分高大的阿斯塔特没有丝毫的犹豫,立即将穿戴着动力拳套的双手插入它那张腐臭的大嘴中,牢牢地攥紧了其的两侧。 而后在霍恩委员有些呆滞的目光中,那头近三米高的大怪物被和其差不多高的星际战士举过了头顶。 “吼!” 他发出一声几乎非人的怒吼。 在终结者动力甲的液态肌肉辅助下,在众人有些惊惧的目光注视中,那头原本给霍恩队伍造成巨大伤亡的怪物就这么被那个阿斯塔特用力量对半撕成了两片。 看着那和蛞蝓一般的多色身躯就这么变成了手撕肉,霍恩吞了吞唾沫。 于此同时,其他和伽呙体型差不多的星际战士也有序地清除了这片区域来袭的怪虫。 “米尔连长,我们和舰船的通讯断开了。” 一名恸哭者战士来到了刚刚手撕纳垢兽的米尔身旁,向其汇报着如今的情况。 对此,米尔并没有感到意外: “这里很可能正在陷入腐败天的沼泽中,远程通讯被切断很正常。” 说到这里,他转身看向霍恩,伸出巨大的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而你们,我的朋友,你们才是真正的英雄。” “若不是你们拼死传出了信号,我们就会错过拯救这里帝皇子民的机会。” 看着这个身高超过两米五的伟岸身影,霍恩委员不禁有些感叹。 虽然先前自己曾经听说帝皇的天使们大都看不起凡人,有的甚至将凡人视作奴隶。 但现在来看,什么嘛,自己遇到的阿斯塔特不都個顶个的是大好人。 “十分感谢诸位天使的相助,我们本来是陪同活圣人一起行动的,不料居然遭遇了那些毒云怪虫的袭击,现在和活圣人分散。” “不知诸位可否和我们一起行动,我想如果是那位大人的话,此刻一定在积极地探寻拯救此地的方法。” 看着霍恩诚恳的面容,米尔不禁有些诧异: “活圣人?” 他先前还在奇怪这些凡人的战斗力如此不凡。 但如果是活圣人的亲卫的话,那么就完全可以解释了。 不过,他还是好奇,为何会有活圣人来到这里。 难得,是追寻耶利哥星区的封锁传闻而来吗? 恸哭者就是为了维持巴尔周边星区的安全,才会选择前往流出诡异传闻的耶利哥星区,希望能够找出此地突然封锁的缘由。 但可惜,虽然看守通路的帝国海军比较通情达理,放行了恸哭者的打击巡洋舰,可他们却在半路遭遇了混沌战帮的突袭。 本来损失惨重的他们打算先前往耶利哥星区的伊戈尔三号锻造世界休整,却在霍恩等人冒死传出的求援信号的号召下来到了门罗戴尔。 “封锁星区是严重的行为,很可能危及成百上千个世界人民的安全,我们必须及时弄清楚原委,而后解除此地的封锁。” 米尔回忆起老连长牺牲前对他的嘱托,不禁抬起了头颅。 既然如此,无论是为了遵循战团的誓言守护凡人,还是为了为逝去的兄弟们探明真相,他都必须去寻找那位活圣人。 “我相信,我们的相遇定是神皇的安排。” 米尔用低沉的声音开口道。 “就让我等圣吉列斯之子嗣,助尔等一臂之力吧。” 看着这样一群星际战士加入了自己的队列,霍恩顿时感到了溢出的安全感。 他让携带地图和鸟卜仪的士兵来到这位米尔连长面前,向其展示了接下来他们想要前往的区域。 “我们本来要跟随活圣人前往h7,但为了传出求援信号,只能前往拥有信号中继站的h6。” “因此,我们现在需要朝这个方位前进。” 就在霍恩为米尔指路时,一个身背带有几只机械臂的动力背包的技术军士来到了二人身旁。 “米尔连长,刚才我检测到了一股紊乱的巨大灵能信号。” “如果我没有猜错,那应该是漩涡武器的波动。” 说着,他看向面前的地图,指了指h9的方位。 “大概就是从这里出现的。” 米尔看着那个名为h9的采矿中心,内心涌现了不太好的预感。 不知为何,恸哭者们的运气一直不太好,这从他们刚进耶利哥星区就被战帮偷袭便可看出一二。 而此刻,漩涡武器这种类别的杀器都已经在这颗星球上被使用。 这令他不禁怀疑,接下来他们要面对的敌人,可能会有那么一点点棘手。 “是吗,愿神皇和基因之父庇护。” 米尔低语着,而后看向霍恩。 “事不宜迟,我们立刻出发吧。” 就这样,由修女、委员、海军士兵、星际战士组成的一支40k标配部队,就这么出现在了36k的帝国境内。 众人踏过已经开始覆盖上腐败绿色的荒漠,在短暂地和一些感染之物交锋后,成功抵达了h7外围的地带。 然而,此刻在他们面前,有着浓郁到了极点的墨绿毒云翻涌着。 它们就好似一堵绝望之墙,隔绝了外界和h7的联系。 “里面很可能已经沦陷了……” 看着那层近乎无边无际的毒云,技术军士低声说道。 “不。” 米尔摇了摇头。 “我相信希望仍在。” 说着,他对恸哭者们下令道: “全员装载爆燃弹,给我焚尽这些污秽之物!” 随着星际战士们举起装上特制爆燃弹的重型爆弹枪,下一刻,夺目的火光自他们的枪口迸发。 在所有人默默的注视下,阿斯塔特们用掉了大部分的爆燃弹,将净化的火光遍及了目光所及的云雾。 滔天的火炎燃烧着,犹如不灭的神火,倒映在每个人的眼瞳中。 毁灭的火焰蔓延,无数毒物死在了净化的光辉下,彻底泯灭了污秽的身形。 待到火焰散去,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出现在队列中。 只见那屡屡消散的火云间,有纯白的孢子之雾浮现。 它好似守护的屏障,彻底隔绝了毒雾的侵入。 但最让人震撼地的,乃是它的形态—— 一个伸出双臂的男人,正用结实的臂膀,牢牢地怀抱着珍爱之物。 虽然他们暂时并不知晓那些白色孢子代表了什么,但都感受到了其上显露的决意。 名为守护的决意。 272 丽雅的治愈 柔和的金光自伽呙的身躯周围散溢而出,好似飘舞的云带一般萦绕在她和丽雅的身旁。 不过,这样的场景伽呙本人却无法看到,因为这些光芒存在于现世的侧面,是某种来自彼岸的投影。 此时此刻,纵使此地仍有着干扰其灵魂视界的灵能病菌,但女孩身上那股让人难以忍受的邪恶气息已经完全无法被遮掩了。 这位女孩如今已经成为某只恶魔的天线,一场邪恶的仪式即将以她为中心展开。 无尽的邪祟之力化作墨绿的烟气,自丽雅的七窍内喷涌而出。 在邪能的肆虐下,包括蕾娜神甫在内的凡人都于瞬间失去了自控的能力倒地不起。 要不是伽呙的金光于此地绽放,恐怕此地的所有人都要遭遇不测。 它们在强行冲刷这个女孩残存的理性,想要让其履行那场交易的最后步骤,颂念出对邪神的赞词,吟唱出带来灾难的咒令,使得此方世界彻底堕入那位神祇的腐败天中沉浮。 伽呙在此前就已经感受到了丽雅身上的不对劲,但绝没想到她居然在被此等可怖的存在注视着。 她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足以使得那位端坐于破败花园的存在降下青睐? “给我远离她!” 伴随着伽呙的怒吼,那些原本只存在于另一个世界的光芒撕裂了现世的帷幕,实质性地浮现于正在邪恶潮汐之下颤栗的世间。 她想要伸手回应丽雅那最后的呼救,但却被横立于自己面前的磅礴邪能壁垒阻隔。 那些弥漫着腐烂气味的能量中蕴含了上百种足以瞬间毒化万物的诅咒和疾病,它们来自于至高天,甚至可以无视动力甲的守护,直接侵蚀伽呙的身体。 不过,由于此地仍在星炬之光的拂照下,因此在这颗星球彻底没入神祇花园前,伽呙的活圣人buff可以使得她无视这些会对她造成实质伤害的亚空间邪法。 但制造这层邪能屏障的存在很明显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因此这些正在涌出丽雅身躯的灵能主要目的便是起阻碍的作用。 “这是对这个孩子的救赎,被诅咒者的代行人。” “万物都将逝去,唯有慈父会赐予永恒。” 浑厚的怪笑从那股灵能中散发而出,虽然祂的话语丝毫没有嘲弄的意味,但那种肆意拿度人们命运的姿态还是深深激怒了伽呙。 “人类从来不需要被赐予救赎,更不需要名为救赎的诅咒!” 她抽出背后那把奇异的长刃,用尽全力劈砍在了那个邪恶存在创造的灵能壁垒上。 似乎是感受到了伽呙内心的决念,规则性的锋利此刻发挥得淋漓尽致,银白的锋刃如同切豆腐般割裂了眼前看似无法逾越的邪能之墙。 “丽雅,聆听你真正的心声!不要屈服于邪祟的靡靡之音!” “你一定明白的,何为真正的救赎!” 伽呙没有握剑的臂膀猛然探入切开的缝隙内,维持了它的存在,而后朝着正因为极致的苦痛而身形扭曲的丽雅咆哮道。 …… 多温暖的光啊。 丽雅拼命地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那此刻浮现于自己内心的金光上。 无数带有邪力的令咒正在撕扯女孩残存的魂灵。 它们一边发出温柔的呼唤,一边肆无忌惮地扭曲着这颗纯净的人类之心。 “治愈……救赎……伟大之爱……” 万千魔音侵入女孩的心灵,让她原本就刺痛万分的内心陷入了更深的痛苦中。 是啊,自己想要治愈…… 但是,自己到底为什么想要治愈呢…… 成为医生。 这个念头浮现在了女孩破碎的心灵中。 它虽然此刻显得如此微小,但宛若万千细线般串联着女孩每一块在磅礴灵能下解构的灵魂碎片。 但这种串联的力量终归太弱小了。 现在的她,就如同支离破碎的毛绒玩具一般,正在落入浩瀚的至高天之海中。 就在她即将被彻底吞没时,模糊的声音突然自远方传来: “聆听你真正的心声。” 我真正的心声? “你一定明白的。” “何为真正的救赎。” 这些虚无缥缈的呼唤好似一颗颗石子,落入正在淹没丽雅的灵魂之海中,而后激起了阵阵涟漪。 在涟漪的波纹中,一段被那股邪恶之力压抑的记忆悄然浮现…… …… “丽雅,生日快乐。” 一个身穿脏兮兮矿工服的高大男人出现在女孩的面前。 他的面孔被门罗戴尔淡绿的烟霾遮掩,但女孩却本能地感受到了亲切。 男人俯下身子,小心翼翼地从背包中取出了一个崭新的毛绒玩具。 在看到它的刹那,女孩感到了难言的喜悦。 因为这正是自己在商业区的玩具店的橱窗外窥视已久的心爱之物。 她将毛绒绒的玩偶抱在怀中,爱不释手地抚摸着。 “马上你就要去国教学府上学了,不知道普奇先生帮你申报的是哪个学院?” 男人的脸庞依旧模糊,但女孩可以感受到他温柔的目光。 “医学院。” 女孩回忆了一下神父辅助自己填写的文件,而后轻声回应道。 “那可太好了,虽然不如神学院,但我听说医生工作的地方也有空气净化器。” 男人兴奋地高呼起来,而后便忍不住地剧烈咳嗽起来。 “不管怎么样,你不要像我一样,这辈子只能在毒雾里生活……” 他擦了擦嘴角,看着女孩,轻声地说道。 而女孩则默默地看着他,没有将埋在心中的话语说出口。 其实,她的成绩足以进入最好的神学院,可以成为事业一番风顺的国教神职者。 但是,她却毅然决然地让神父帮自己改成了医学院。 因为,她渴望治愈。 “我想治好你的病。” “父亲。” …… 父亲。 当这个词汇浮现在女孩破碎的魂灵中,她的身心都开始了最深切地悲鸣。 是啊,她亲眼看见自己的父亲身躯化作飞灰,消失在医院旁边的墓地中。 而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披起身上洁白的裹尸布,向着神灵发出真切的祈求。 和以往无谓的呼唤不同,这一次,神灵回应了她。 祂告诉她,名为爱的瘟疫正在她的四周迸发。 她什么也不需要多做,只要于城市中行走,散播伟大的祝福即可。 在这之后,只要完成最后的仪式,那么神灵便会降下恩典,赐予她和父亲永恒的幸福。 可是,建立在他人疾病之上的幸福,真的算是幸福吗? 剥夺他人的一切来换取的爱,真的算是爱吗? 在内心的挣扎和灵魂的痛苦间,丽雅张开了先前紧闭的嘴唇。 “正是这样,颂念吧!” 狂妄的大笑从她身周的邪能中迸发而出,仿佛是在嘲笑伽呙的徒劳。 伽呙死死地看着丽雅的方向。 她本有机会利用撑开的缝隙刺出手中的利刃。 但她没有这么做。 因为,她相信,一个真正善良的灵魂,不会放弃救赎。 在邪能的期待下,在伽呙的注视中,被苦痛折磨的女孩眼角流下了黑色的泪水。 “对不起……” 她轻声开口着: “对不起,父亲。” “我不能……让更多无辜的人牵扯进来了……” “我真的很对不起。” 在某种爆发的信念下,她毅然决然地强行移动着自己的身躯,朝着伽呙身上的金光迎去。 是的,她很清楚,那金光看似温暖,但实则充斥着对自己的冰冷。 因为那是净化的光。 救赎,是双向的选择。 她伸出手,朝着伽呙探入邪能壁垒的臂膀靠拢。 随着她伸出的手臂接触到伽呙身周的光芒,墨绿的蒸汽之雾骤然从其皮肉上炸裂四散。 273 桥梁 随着女孩的身体犹如飞蛾扑火般逐渐开始了消融,其身上不断散溢的邪能开始了肉眼可见的消退。 “放弃生命,这是最愚蠢的行为!” “放弃慈父的祝福,更是莫大的罪孽!” “你不仅会失去永恒的幸福,还会失去救赎的机会!” 邪祟的声音没有斥责,没有忿恨,只有发自内心的遗憾和焦急。 虽然方法可能让凡人难以接受,但这位存在是真真切切地想要“救赎”这个女孩。 它并不是没有可以强行操控女孩的办法。 但是,那种行为,必然会扰乱真正的计划。 因为那会使得那位父亲发现女孩的存在。 但此时此刻,眼看慈父的福音就要消散,它也顾不得许多了。 原本只是利用轻微力量逼迫女孩的墨绿邪能开始散发出让人心悸的气息。 下一刻,原本用来阻隔伽呙的邪能化作万千针线,骤然冲向正在强行朝金光靠拢的女孩。 它们深深扎入女孩的血肉中,根治在她的灵魂上,犹如提线木偶的牵丝般开始强行操控这个娇小存在的一切。 丽雅的脚步被强行停止,虽然此刻她主动伸出的左臂已经在金光的拂照下化作净化的汽雾,但其却再也无法依靠自己的意志前进分毫。 在来自上位的意志下,某种充斥着邪恶的声音从她的口唇中缓缓传出: “生自腐祸,死灭回游,万物终归伟大之七重轮回。” “以色见祂,以音声求之,不朽之繁荣即至。” “七重疾病,七重灾难,七重……” 就在七段颂词即将完成之时,一只大手猛然放在了丽雅的嘴巴上,使其一时间无法传出声音。 下一刻,伽呙俯下身子,温柔地拥抱着这个正在经历巨大痛苦的女孩。 那位邪祟的存在感到了震惊—— 虽然它的力量刚刚由于丽雅主动投身于诅咒之光中而被削弱,但对方怎么可能会这么快突破自己的灵能屏障? 很快,它就明白了什么。 “你身上的气息……你的肉身力量……原来如此。” “一个狂妄的攀登者,一个无耻的欠债人。” 伽呙没有回应这个声音的嘲讽。 她只是默默地怀抱着正在自己身周光芒的拂照下消散的丽雅,希望给予这个孩子最后可以感受的温柔。 那被洁白裹尸布包裹的小巧身躯此刻正在无可挽回地走向陨灭。 随着她的身躯逐渐变成透明的模样,旁人甚至可以看见,一颗碧绿的心脏正在她的胸腔中跳动。 而就在那股金光已经开始照射到碧绿之心的刹那,一股剧烈的波动自天穹传来。 总督府外,云气翻涌,原本只是下意识隔绝周边毒雾的白色孢子云开始了剧烈地颤动。 刹那间,它们化作了一双巨大的手,猛烈地朝着下方冲来。 因为它们……亦或是说他,此刻感受到了,自己想要守护的珍贵之物正在消散。 在某种难言的情愫下,外界无数头颅长有肉瘤的循声者突然集体抬起头,发出了震天的怒吼: “你们夺走了我的财富,夺走了我的青春,夺走了我的健康,夺走了我的妻子……” “但是为什么,你们还要夺走我的女儿!” “她是我的一切!” 在循声者们凄厉地咆哮中,带有致命感染性的孢子巨手即将落在幸存者聚集的总督府邸。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伽呙怀中已经消散大半的女孩身体颤抖了一下。 她本以为父亲已经消散,可她并不知晓,他居然一直以这种形式存在于自己身边。 而那天空的孢子也并不知晓自己女儿的真实心声。 “让我走吧……父亲……” 她发出哀求的声音,但却无法传递给爱她之人。 这是恶魔的一点小把戏,就在丽雅父亲和它签署了契约化作治愈之瘟后,它又和苏醒后不见父亲踪迹的丽雅签署了新的契约。 女儿并不知晓父亲就在身边陪伴着自己,高悬天际的父亲也并不知晓女儿的想法。 虽然这种行为可能不那么诚信,但那又如何。 它只是想让人们获得救赎而已,只是代替父女做出了正确的选择罢了。 “被诅咒者的代行人啊,你终究还是无法改变这一切,因为这是爱的选择。” “而盲目,正是爱的最大特征。” 伽呙抬起头,看向那于墨绿邪能中浮现的腐烂笑脸。 她真的,没有办法吗? “覩石,你能把这个女孩的声音传给那些孢子吗?” “就像你平常在我脑海中说话的那样。” “包没问题的啊。” 铁人虽然无法理解那些孢子是如何集成有意识的集体的,但是这有什么影响呢? 直接把声音的讯息同时发给所有孢子不就行了? “这点小小的算力,和我们当年组团计算统一场理论的时候相比差远了!” 随着覩石开始调动全身的处理器,伽呙身上甲胄的动力背包开始发出过载的嘶鸣。 “该死,不会这玩意的能量无法支撑我进行运算吧?” 铁人有些绷不住了。 伽呙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但是她一时间也没有什么好的解决方法。 眼看最后的时刻就要在这种尴尬的问题下被浪费掉,突然,伽呙身上甲胄中传出一个小巧灵魂的回响。 下一刻,仿佛来自虚空中的能量从动力背包中骤然传出,完美地支撑覩石完成了对所有孢子的定位。 “我本以为,生命探测器同时显示所有微生物是个愚蠢的行为,没想到现在居然要靠它来定位。” 带着如是的感叹,它将丽雅的声音整合成单一的讯息,同时发给了天空中的所有孢子。 与此同时,巨大的孢子之手缓缓下落,眼看即将拍落在幸存者的聚集地中,给失去自我意识的人们带来毁灭的灾难。 就在伽呙的心逐渐悬起,就在邪能中浮现的腐败笑脸发出刺耳的大笑,就在丽雅在无声的悲伤中落下最后的泪水时。 巨手,停下了。 “丽……雅……?” 就这样,原本被设计隔开的父女,在伽呙和覩石搭建的桥梁上,开始了此生最后一次的对话…… 274 神爱世人 墨绿的汽雾从女孩的身上崩解,其胸膛中那颗宛如翡翠般的心脏也即将在伽呙怀抱的金色之光中彻底陨灭。 她很清楚,自己即将逝去,再一次地走向死亡的灰暗中。 但奇怪的是,这一次,她并没有感到对于那样结局的恐慌。 一种奇异的宁静出现在了其灵魂的深处,宛若一首静谧的安魂曲,为她抚慰着离世的痛苦和悲哀。 她看着天空的方向,抬起尚未崩解的手臂,试图最后触摸深爱着自己的父亲。 天空中,白色胞子组成的巨手默默地悬停着,它们也想再度轻抚女儿的脸庞。 但他们都再也没有机会了。 “父亲,这个世上总有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 “我已不想再见无辜者的凄惨,我也不想再听到枉死者的哀嚎。” 女孩轻声说道,她的声音通过覩石的通讯器被传递给白色的云雾,在来自黄金时代的技术下,那位父亲此刻仿佛亲耳听到了自己女儿的温柔细语。 但她的温柔,却更加刺痛了深爱她的父亲。 “丽雅,你说他们无辜,你说他们枉死……” “那你呢,那你就该死吗……” 被感染的循声者们跪在地上,集体发出凄厉的嚎哭,似在宣泄失去珍贵之物的愤恨和绝望。 “不,现在还来得及,只要完成那位的嘱托,你就可以真正地复生在世上。” 孢子巨手开始了颤动,它们想要继续完成最后的仪式,完成那位存在和其签订的契约。 “不,父亲,这太过火了。” 丽雅伸出的手臂也开始了最后的崩解。 “我在最后明白,门罗戴尔病了,这个世界病了。” “真正该为其付出代价的,应该是散播这种疾病的家伙,是那些根植在我们当中的感染源。” “在治愈它的过程中,有罪者不能逃避惩戒,无辜者也不该被牵连。” 她的语气充满了哀求: “求求你了,父亲,不要像杀死我的人一样……不要再肆意剥夺别人的生命了。” “那些人们,也有自己的父亲,也有自己的丽雅啊。” 黑色的泪水从洁白的裹尸布下滴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而这样的声音,也被尽职尽责的覩石一丝不苟地传达着。 白色孢子之雾顿住了。 刚刚那种语气,他曾听过一次。 在那家昂贵的玩具店外,记忆中小小的女孩似乎也如是哀求着。 那是懂事的女儿第一次讨要玩具,而原因则是那个玩具的棕色像极了母亲的发色。 而纵使它的价格昂贵,他也最终还是花费了数月的积蓄,为其买下了它。 有的工友觉得他的行为很愚蠢,但他却并不这么想。 一个父亲,怎么能忍心看着素来懂事的女儿在自己面前哭泣呢? 此刻,来自女儿的泪声彻底击碎了治愈之瘟的执念。 在强烈的悲哀下,它们甚至无法再度凝聚成型,原本巨大的手掌于顷刻间崩裂,化作了一团团迷惘的雾气。 循声者们也纷纷伏跪在地上,发出迷乱不清的嘶鸣。 当复活女儿的执念散去,一个具象的瘟疫又该做些什么呢? 而就在此时,感受着怀中女孩的悲伤,聆听着外界父亲的哀叹,许久闭目不语的伽呙睁开了眼眸。 炽热的火光在其深邃的瞳孔中闪过,冰冷而又温柔的金光在其身旁激荡。 她改变了姿势,将正在消散的丽雅托抱而起,而后缓步走向了这座府邸的内楼。 当蕴含着净化之光的活圣人踏在充斥着绝望之瘟的外界时,一个火热的太阳仿佛出现在了一片灰暗的天地间。 她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是抱着正在走向消逝的女孩,看向天空那些茫然的孢子雾气。 似乎感受到了伽呙目光中的决意,那些雾气停止了胡乱的涌动。 它们似乎明白了什么,轻轻地漂浮下来,环绕在伽呙的身旁。 似乎是在畏惧她的金光,它们没有第一时间上前,而是缓缓律动,最终从中显现而出了一个人影。 他默默地注视着伽呙怀中的丽雅,而后突然伏跪在了地上,抬头看着这位仿佛从神话传说中走出的圣者,用灵魂的共鸣发出了属于自己的询问: “伟大的圣人啊……我的女儿,我的丽雅,她死后会去往何方呢?” 他曾经听国教的人说过,唯有真正纯净的信徒才有机会前往黄金王座后的乐园中。 可事到如今,丽雅真的有资格被那位神皇接纳吗? “这一切的罪孽,我愿意一人背负,不知您是否可以为她开辟前往乐园的道途。” 对于这样一位父亲的哀求,伽呙并没有给予准确的回应。 她只是抬起头,看向这片灰暗的天空: “每个人都有机会得到救赎,丽雅是如此,你也是如此。” “真正的罪过不在于你们,而在于肆意玩弄人类情感的邪神。” 说完这些,她看向面前的人影,主动地蹲伏下身子,低下头颅,平视着其模糊面容所在的位置: “你们的悲剧我已然明白,而正如丽雅所说,这一切都是来自于这个腐朽帝国的病。” “我向你们发誓,我会惩戒有罪之人,会清除导致这一切的感染源。” “所以,和丽雅一同结束这一切吧。” 她的语气中充斥着怜悯和坚定。 “有机会得到救赎吗……” 人影看着伽呙身周的光芒,缓缓站起了身。 他不再犹豫,径直投入了其中。 下一刻,满天的孢子齐聚而来,犹如飞蛾扑火般冲向了伽呙的光辉中。 在金光的拂照下,它们都在刹那间破灭。 随着无数孢子的消散,那道人影也最终变得模糊起来。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温柔地走向了已经即将完全崩解的丽雅,将自己的手缓缓放在了她随风而散的脸庞上。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这对父女实现了最终的触碰。 伽呙看着身周的金光,很显然,它们应该是人类之主在自己身上留下的手笔。 在那位爱着人类的神皇面前,无论是审判还是宽恕,想必这对父女都会在最终实现相依的心愿吧。 毕竟,无论如何,神爱世人。 与此同时,府邸内,那自刚才就一直不曾言语的墨绿邪能开始了低笑: “是啊,神爱世人。” “但每位神祇对爱的执着,都是不一样的……” 下一刻,这些邪恶的灵能突然冲天而起,带着腐臭的尾气,直冲向h7的外围。 而在它的前进方向尽头,满天的毒云中,一个宛若山峦般巨大的身影缓缓浮现。 275 慈父的恩典 人类之主深沉地爱着所有人类,为此,祂甘愿坐在残忍的刑具黄金王座上,承受了名为成神的诅咒,在人们的膜拜下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千年。 可惜,银河实在太大太大了,纵使祂正在拥有愈来愈强的神力,也无法回应来自成万上亿个世界上不计其数的帝国子民们的呼唤。 为了能够更好地利用自己的力量拯救人类,祂会在特定的时刻赋与特定之人名为祝福的锚点。 这些被赐福之人无一例外,都具有纯净的心灵和不朽的意志。 在他们心灵火炬的指引下,人类之主便可将自己的神力导向设立的锚点,从而降下奇迹。 而这些锚点,便是活圣人。 此刻,伽呙看见了祂所展现了神迹。 在天空中,璀璨的光路浮现,犹如引渡的路口,通往着充斥温暖的黄金之所。 破败腐烂的大地上,所有失去了原本生命的血肉在那光路的感召下,开始了微微的颤动。 虚幻的人形光影从尸骸中站起,看向那明亮的通路,下意识地朝其前进和靠拢。 只要走过那条路,所有人类都将通往真正的归处,由那位公正地审定一生的功过,并获得最终的救赎亦或是幸福。 伽呙默默地看着这一切。 虽然她不认为帝皇昔日妄图一己之力拯救人类的行为是正确的,但她此刻也明白,再没有比在祂的怀抱中更安全的灵魂归处了。 只要人们还在被邪恶的至高天追逐,那么就仍需要这位被诚挚信仰造就的神皇赋予所有人死后的安宁。 这和她要做的事情并不相悖。 毕竟,只要那位还在,纵使她大刀阔斧的救世失败,人类也还有保底的退路。 她就这么静静看着自己身周的光芒汇聚到天空,不断延伸那条神圣的光路。 在那些汇聚的身影中,她看到了两个手牵手的魂灵。 在温柔光路的呼唤下,每个人都有机会迎来来自人类意识本身的救赎。 这么来看,或许门罗戴尔的灾难结束了。 最具威胁的治愈之瘟仪式已经被她唤醒的丽雅本心解除,剩下的毒云也只要赫尔神甫想办法去除h9的感染源就可以逐步削弱。 但为何,她会感到如此的不安呢? 伽呙看着来自人类之主的神迹,某些难言的预感在她内心中迸发。 为什么会有仪式的出现。 因为那些蕴含邪恶信号的仪式,本身就是一种对邪神的呼唤。 只要取悦至高天的主宰,来自彼岸的神力便会降临在原先祂们不曾注意的角落。 所以,仪式的本身,就是创造神祇的锚点。 可是,那位寄宿了一部分力量在丽雅身上的恶魔,又怎么不会明白这一点呢? 它有太多次机会可以强行完成仪式,但却没有那么做。 直至最后的强制控制丽雅,看起来也像极了在给自己创造机会。 伽呙的眼眸微微收缩。 就算自己有着强大的buff,就算她的金光可以破灭丽雅的诅咒身躯。 可以那只恶魔的邪能,也完全有机会打断刚刚父女最后的心意交流。 自己一直不曾放下手中的利刃,也正是为了防范它的袭击。 可它完全没有这么做。 它,到底想要干些什么? 它,究竟计划了一些什么? 伽呙想要安慰自己,这都是由于人类之主的力量在她身周降临,所以一切才会如此顺利。 毕竟这是十分罕见的现象。 银河系太大了,拥有伟力的神皇目光会被巨大的尺度分散,因而除非能有自己这样的信标出现,否则都难以降临拯救的神迹。 那,其他的神祇,不也是如此吗? 如果有了足够强烈的信标,其他的神祇,也会投来相应的注意。 想到这里,伽呙猛然抬起头颅,看向天际。 …… 在圣洁的光芒中,丽雅和父亲相依偎着。 无论前路如何,无论他们要为这场灾难承受怎样的代价。 他们,都不会再度被残忍的分离了。 死亡或许很残忍,但总有信念可以超越死亡。 生命或许很重要,但总有理想可以重于生命。 在肉身的生死循环中,灵魂的出现赋予腐败轮回崭新的意义。 而爱,则是这些灵魂的回响中,最足以洞穿生死交织的力量。 在广袤的爱意中,纵使生死的界限,都会被灵魂的力量打破。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而爱则无限,可代代相传。 非空非有,亦空亦有,爱会赋予生更深沉的意义,也会给予生灵蔑视死亡的勇气。 这样的珍贵之物,自然使得深爱着生灵轮回的神祇深深着迷。 对于这一点,第七魔殿的第七大魔,慈父麾下的大不净者——败血病自然是十分清楚。 正如治愈之瘟所需的条件一样,它自从一开始,所渴求出现的,便是如是的深沉之爱。 感受着邪能带回来的影像,蕴含着腐败脓液的墨绿泪水自败血病囊肿的臭烂眼眶内流出。 看啊,多么让人动容的爱意,阴阳两隔的父女因为它,可以实现生与死的击破。 这样的爱,这样的爱…… 定然会引发慈父的关注。 “哈哈哈哈哈哈哈。” 大魔一边流泪,一边狂笑着。 在内心的激动下,它将脱出肚子的腐烂肠子塞回了裂开的腹部中,而甩动肥硕的烂肉,跳起了喜悦的舞蹈。 大地在它的舞动下颤抖,烂臭的腐液洒落之处,竟有令人心悸的脓疱从无机的砂土中长出。 “爱!爱!超越生死的爱!” “作为回应,祂将降下七重灾难!七重疾病!七重赐福!” 在它的狂笑下,刹那间,整个星球的天空陷入了一片让人绝望的墨绿中。 那条璀璨的光路上,无数悬浮的魂影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就看到了巨大的阴霾突然出现在了原本充斥光明的尽头中。 异变是如此的突然,以至于在队伍的最前列,丽雅的父亲只来得及将女孩护在自己身后。 下一刻,滔天的血肉突然自腐败的大地上升腾而起。 它们化作恶臭的漩涡,于刹那间吞噬了光路以及其上的人类魂灵。 在带来这一切的绝望阴霾之中,一个漆黑的魔馆若隐若现着。 当至高天的恶意袭来,人们才会意识到—— 此刻的门罗戴尔,距离黄金王座太远,距离纳垢花园太近…… 276 第三声钟鸣 当遮蔽天日的魔影于彼岸浮现,正在坠入腐败天花园的门罗戴尔彻底失去了光芒。 地面上,原本由于赫尔神甫发射漩涡导弹击毁感染源后而削弱的毒雾重新开始了增长和翻涌。 它们翻腾而起,好似一层屏障般飞至这颗星球的苍穹间,如同茧膜一般将之包裹覆盖。 在绝望的昏暗间,来自恒星的希望之光被象征着瘟疫的墨绿彻底遮蔽。 伽呙震惊地看着这于刹那间降临的地狱画面。 在她的注视下,天空中那通往希望的光路开始不可挽回地走向黯淡。 可怕的魔馆阻隔了冰冷太阳的光辉,横立在魂灵解脱的道路上。 在莫大的威压下,贯通天际的金色长路开始了崩塌。 屹立于大地的圣人看着消散的光辉,感受到了来自于它们的愤怒。 没错,就是愤怒。 伽呙握紧了手中的长刃,死死地盯着那于彼岸中浮现的虚幻镜像。 无数岁月以来,正是和其类似的至高天神祇们肆意地玩弄和追逐着凡人们的心神,让这个世界陷入不见天日的长夜。 而如今,对方更是截断了死于灾难中的人类魂灵走向安眠的道路。 “哈哈……” 令人作呕的怪笑从那破碎光路尽头的魔馆虚影中传出。 下一刻,一只涌动着恶心瘴气的手掌自四周弥漫的无尽毒云中浮现而出,骤然抓向了正在从金光之路上坠落的魂灵。 被其接触的灵魂会在刹那间被涌动的毒雾笼罩,在来自神祇的慈爱下自死亡中脱身,彻底进入万物共同繁荣的腐烂循环中。 人啊,如此的脆弱。 先天有着短小的寿命限制,又时常会遭遇危及生命的灾难。 在这样的情景下,人本身又由于灵魂的知性,有着对死亡的恐慌和排斥。 何等的悲哀,何等的叹惋。 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来,不要担心。 只要接受七重赐福,众生皆可享受无尽的生命。 在魔爪的侵蚀下,无数原本被伽呙所携带之光净化的魂灵彻底没入了那些弥散着腐败诅咒的鬼雾中。 在那里,万千病原体将为这些失落的灵魂重塑身躯。 听着来自彼岸的刺耳之笑,看着眼前的绝望场面,伽呙的内心燃起了无尽的怒火。 她想要阻止这一切,但那宛若梦魇的画面发生在遥远的天际。 狂怒的她只能不停发出咒骂和嘶吼,试图让那个正在肆无忌惮地收取人类魂灵的存在转移一点注意力。 但她的努力却没有起到一点作用。 对方的短暂注视只因深沉之爱而来,并不会因为她的无谓呐喊改变分毫。 是啊,以凡人之躯,怎可结束这来自神力的灾厄呢? 纵使此刻降临的只有来自糜烂腐败天的一缕注视,也不是一个实力强大的基因改造人类可以动摇分毫的。 就在伽呙悲欲泣血的狂怒下,就在某种奇异的感觉再次于其脑海中涌现时,那些原本正在消散的金光碎片骤然迸发出更为耀眼的光亮。 它们不再维持路的形态,而是冲向了那向门罗戴尔展现神祇花园一角的飘渺漩涡。 这番异变终于动摇那位正在注视此地的邪神: “被诅咒者……你的力量是有限的,而你却妄图在此地阻止我的救赎?” “哈哈哈。” 祂豪迈地大笑着。 “那你就看着吧。” “爱的力量,是无限的。” 在金光的猛烈绽放下,通往绝望花园的裂隙被暂时阻隔了。 但这样的举动,也引起了慈爱之神的更多注意。 随着迷乱漩涡的缓缓闭合,條忽间,门罗戴尔上的所有幸存生灵都感受到了灵魂的战栗。 这种感觉,就仿佛在一间摇摇欲坠的木屋外,一双致命的眼眸正在透过轻薄的木门裂隙,凝视着躲藏其中的自己。 不过,这种凝视感很快就随着金光和漩涡的一同消散而隐去不见了。 但伽呙很清楚,门罗戴尔此刻再无退路可言。 正如对方的所言,在36k的时代,人类之主尚未凝结足够雄浑的神力,而在叛教时代的影响下,原本尚且充足的信仰也变得单薄起来。 若她不能及时彻底结束那个主导了这场灾难的幕后者,也就是那個寄宿了一部分邪力于丽雅身躯的恶魔,那么此地将会在不久之后彻底坠入纳垢的花园中。 就在伽呙感到焦急和愤恨的同时,动力甲内,覩石也感到了难言的压抑。 在它的感知中,此刻的空气中充满了那种不属于现世的诡异能量波动。 这让唯物主义的覩石感到深深的难受。 就在它想着自己要不要暂时开启不久前刚刚实验出来的可以维持较长世界的小型反能量波动场时,它的能量探测器却突然爆发出了激烈的警告。 虽然不久前,一位可怕的神祇隔着彼岸投来了目光,但祂的力量在透过了帷幕之后被均匀地分散在了整颗星球上。 而此刻,它感受到的,是无比凝实的可怖能量源。 这种让它的探测器发出哀鸣的感觉,远胜于在斯屋维上的那只利用人类肉身降临的可憎大魔。 就在它想要提醒伽呙时,嘹亮的大笑自h7的北方传来: “哈哈,以慈父之名,摆渡受难于无知迷惘的魂魄。” 而后,悠扬而又令人灵魂悸动的钟声传来。 “当……” 钟鸣一声,寓意新生。 在至高天的余韵内,众生于虚无的以太中脱离,而后自现世诞生寄宿的躯壳。 随着钟声的蔓延,地面上的无数尸骸开始了蠕动,奇异的生机开始从已然腐败的血肉中绽放。 “当……” 钟鸣二声,象征逝去。 生灵在获得自己的肉身后,往后的一生都是在前往死亡的道路上,万物终将逝去,唯有死亡永恒。 在声波的激荡下,那些在金光的阻隔后幸免于魔爪的魂灵纷纷僵住了身形,而后开始自天空朝下方坠落。 就在第一声钟响时,伽呙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满腔怒火的她横握利刃,拼命冲向声音传来的方位。 但对方将距离把握得很好。 就在她如飓风般一路越过正在蠕动新生血肉的街道后,就在她在愤怒的驱使下将身体机能爆发到极致时。 她终于看见了那个身影,那头携带着满天毒雾踏步而行的庞然巨物。 隔着茫茫的毒云,她看见对方头部和腹部的两张碎裂之口同时绽放了笑容。 与此同时,它提着某个东西的右手骤然一动。 “当……” 第三声钟鸣,响起。 277 大不净者 沉闷而又悠长的钟声回荡在弥漫绝望之雾的天地间,犹如长夜中指路的光辉般,赋与了迷途的生灵一线希望。 但这样的希望,真的是众生渴求的希望吗? “钟鸣三声,是为轮回。” 沙哑而又刺耳的声音自那头可怖的怪物身上传来,随之一同涌动的还有动力甲空气净化器都无法遮掩的恐怖恶臭。 但此刻,伽呙已无闲情雅致欣赏这别具一格的气味,因为巨大的危机在她心中浮现。 天空中,坠下的魂灵们落入满地涌动的血肉间,而后被焕发新生的肉体吞没。 “自生而腐,因腐而死,由死而生。” “此为不朽之三重轮回。” 隆隆笑声好似惊雷,从对方腹部的溃烂之口中传出: “呵呵呵,我们又见面了,被诅咒者的代行人。” “毋须担忧,你的困苦,我会一同治愈。” 可怕的怪物向前迈动了一步,在它的位移下,大地开始了剧烈的颤抖。 “但在那之前,你需要先见证我赋予此地的奇迹。” 伽呙死死地盯着眼前的腐败魔物,莫大的危机感自身心内部爆发。 因为此刻站在面前的,是来自至高天的神祇碎片,是蕴含着可怖邪力的狰狞大魔——大不净者。 这些诞生自万物对于一切消亡恐惧的可怖魔物不仅有着浩瀚的邪能,更有着和世界息息相关的力量。 要知道,一位大不净者就掌握着熵减的命运,并且注定会永远存活,直至亲眼目睹万物在终无可避的熵减中走向永恒的落幕。 它们每个存在都是对那位神祇的复制。 她不是第一次在这个世界亲眼目睹大魔,先前在斯屋维那场诞生自邪教徒的危机中,她就曾与一位欢愉王子麾下的大守密者短暂拼杀过。 但那一次,那位大守密者只是以受肉之躯降临凡世,而且真正在正面和其搏杀的也是一群实力强悍的灵族丑角。 就算如此,在最后,若不是米切尔突然念出了对方的真名,自己也会被其带入最幼女士的六重圆环中。 话说回来,那家伙是怎么知道对方真名的? 伽呙的眼眸微微收缩,而后轻轻摇了摇头,将脑海中的杂乱思绪甩开。 毕竟,此时此刻,她唯有用尽全力,才可能在接下来的对决换取一线飘渺的希望。 所幸,只要门罗戴尔没有彻底陷入亚空间的纳垢花园中,那么星炬的光辉仍会拂照此地。 也就是说,在一切都无法挽回之前,她都可以暂时无惧对方致命的实质伤害邪法。 “叩首三拜,放下利刃,归于腐朽,我会亲自向慈父为你祈求恩典。” 大不净者看着眼前试图负隅顽抗的人类圣者,开始了温柔的劝诫: “相信慈父,祂不禁会饶恕你的债,还会给予你无尽的神恩。” “向祂祈求,你的一切愿景都会被实现。” “脱离被诅咒者的黑暗,投身于伟大之爱的怀抱吧。” 然而回应它的,只有一声骤然迸发的空气爆鸣。 听着这头恶魔的呓语,伽呙的内心没有丝毫动摇,只在涌现怒火。 枉死者的鲜血虽然早已在她的手甲上干涸,但此刻却犹如烈火般灼烧着她的内心。 丽雅也好,其他感染者也罢,他们都是对方邪恶仪式的祭品。 以救赎的名义,赋予人类名为希望的绝望。 以光亮为诱饵,馋食本就身处绝境的人们。 这种行为,不仅邪恶,而且低劣! 如今,这样的下贱之魔,却妄图用它那充斥腐烂的谎言诱骗自己? 绝无可能! 先前目睹邪神之力的无力感,如今彻底化作了伽呙心中不灭的火焰。 既然其狂妄地选择肉身降临在现世,那么伽呙就要让这个玩弄人心的恶魔明白,何为绝望的苦痛! 几乎是刹那间,好似电光火石的挥砍朝着大不净者充斥着腐朽气息的丑恶面容袭来。 极致的力量,极致的速度,如此的体魄,更加让大魔坚信了先前的判断: “你引以为傲的体魄,本身就是欠下的债务之一……” “而你,却妄图用它来对付至高天?” 它怪笑着,而后其蕴含邪能的大手猛然挥出。 下一刻,原本势不可挡的伽呙就如同被拍苍蝇一般狠狠地拍进了地面中。 在剧烈地的颠簸中,她的头盔甚至都就此掉落,露出了流下血痕的脸庞。 看向她尘雾弥漫的落点,大不净者继续着它那令人牙酸的大笑: “哈哈哈,在库加斯还小的时候,它好像也喜欢和我玩这种游戏来着。” 游戏? 伽呙抖下了身上碎裂的土石,没有理睬在旁边掉落的头盔,缓缓自地面站起。 对方轻描淡写的两个字眼,让她陷入了无法抑制的狂怒中。 无数人类枉死,而自己带着牺牲者的悲愤,为门罗戴尔的存续而战。 在这份责任下,她都能感到手中的利刃是如此的沉重。 而对方却将这场战斗视为了什么? 游戏! “你把生命当成什么了……” 伽呙缓缓从烟尘中走出。 “你把人类当成什么了……” 她抬起头,看向大不净者。 “你把你所做的一切,都当成什么了!” 在愤怒的咆哮中,一丝若有若无的灰意蒙上了她燃烧着怒火的眼眸。 而在这双眼眸的怒视下,嘻嘻哈哈的大不净者突然安静了下来。 真是奇怪。 其臭烂的眼球微微律动着。 它为什么会感觉到这种危机感? 就从,这样一个人类身上? “呵呵,那还真是,有意思。” 下一刻,它再次发出了爽朗的笑声。 “好了,热身游戏就此结束。” 它将手里的铜锈大钟放在了地上,而后双手放在满是烂肉的膝盖旁,做出了一个奇特的下俯姿势。 “三声钟鸣,塑造腐朽轮回。” “自绝望的死亡中回归,感受来自祂的七重福音。” 随着其溃烂的双手缓缓托举而起,周边街道上,可怖的血肉蠕动声猛然响起。 在它的呼唤下,那些先前就开始无意识颤动的肉块重新开始了汇聚。 它们拼凑融合,再生长,以让一切有着正常心智生灵战栗的方式重新为那些迷失的魂灵塑造了可以行走现世的肉身。 278 援军 众生皆苦,万物终腐,这是生死轮回下生灵不可逃避的命运。 但在慈爱之神的伟力下,被祂赐福的生灵将会不再因为这注定的命运感到悲伤,因为在生死交接的腐烂中,他们将获得永恒的欢乐与幸福。 此刻,在三重轮回钟鸣的力量下,已经消逝的生灵重新获得了肉身。 在灵能病菌的萦绕下,他们的身心都感到了莫大的喜悦和满足。 不需要担心死亡的终局,不需要害怕疾病的困苦,原本互斥的生命形式于此刻获得了统一的繁荣。 此乃恩典,此乃神赐。 而作为回报这份慈爱,自死亡中回归的无垢者们将会为神祇感化那些执着于原先状态的愚昧之徒。 悉悉索索的血肉蠕动声自四面八方传来,让凡人感到心神惊骇的可憎腐败之物自地面溃烂的尸堆中重新站起。 他们或许还有着身为人的部份意识,但此刻在邪神之力的影响下,这些仅存的意识都被扭曲成了祂所希望的模样。 看着面前好似幽罗地狱的恶心场面,伽呙的凤目中流露出深切的悲哀与愤恨。 肆意地摆弄人类,并且将这种腐烂的诅咒称为恩典,这便是那寄宿于毁灭魔馆的神祇所谓的救赎。 祂的爱是如此的扭曲和邪恶,但其却想要将之散播到银河的每一处角落。 这是何等的亵渎! 她抬起头,其明亮的双眸此刻再没有了头盔的阻拦。 虽然这会让防御力降低,但她已经不想考虑那么多了。 因为此刻,她只想要消灭那头携带着满天毒雾移动的大魔,为周边不得死亡安宁的人类赢得最终的解脱。 周围的异变只发生在一瞬间,而她已经在这短短的时间内明白了自己该做些什么。 先清除周边因邪法而往生的无垢者,而后全力对抗正在将门罗戴尔推往邪神怀抱的大不净者。 想到这里,她举起手中的长刃,横立在自己胸前,而后身体好似绷紧的弹簧般缓缓俯下。 胸甲内,好似雷鸣的跳动声缓缓响起,犹如战鼓般充满节奏感和力量感。 全身的血液于此刻奋力涌动,化作不竭的力量源泉,为身体的四肢百骸输送着养分和来自衍生器官的生化激素。 看着伽呙那于剑刃后露出的坚毅面容,大不净者的嘴角咧到了身体两侧。 在狂笑间,黄绿的臭气从其溃烂的大嘴中发出: “脱身于生死循环的不朽者们,为慈父献上这冥顽不灵的祭品吧!” 就在往生之物们感受到来自恶魔的意志,集体对伽呙发出嘶吼的刹那,她动了。 那是怎样的速度,在漫天的墨绿之雾间,只可见一丝若有若无的银白之光舞动,刀尖的轨迹于苍茫天地间飞驰,以万钧之势,将被邪神重塑肉身的无垢者们切割成碎裂的肉块。 在心脏的鼓点下,充斥着力量感和奇异美感的舞蹈浮现在了地狱之中,为受困于腐烂诅咒的人们带来死亡的解脱。 于电光火石间,随着最后一条纯白之河在伽呙双手的挥舞中浮现,此地周边所有刚刚凝聚了身形的无垢者们都重新成为了散落满地的尸骸。 由于她的速度过快,直至整场战斗结束,天空中任有稀碎的血雨落下,好似那一场致命之舞的余韵。 在弥散漫天的血雾中,伽呙将手中没有丝毫染血的利刃对准了还在张嘴微笑的大不净者。 接下来,就是要想方设法地砍翻这头可恶的家伙。 大魔布着流脓白翳的眼球微微转动,扫视了一下周边散落各处的尸骸。 “真是残忍,你就这么对待自己的同胞吗?” 它的声音中充满了发自内心的惋惜: “看起来,你并没有对他们的爱啊。” “你会为此付出代价的。” 伽呙无视了这只恶魔恶心而又荒谬的话语,在心跳的加速中再次调动着全身的肌肉,向其发动了全力的冲刺。 这一次攻击和之前的尝试相差无几,但不知为何,她感到自己的力量似乎变得更加强大了起来。 那种强大并不是来自于肉身的增幅,而是一种……理解? 就仿佛,自己更加理解了如今的自己几分。 在这种奇异的感受下,原本由于门罗戴尔正在投入亚空间而带来的诡异压抑感似乎都消散了几分。 如果是这样,如果是如今的自己,那么她或许真的有机会对这可憎的魔物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覩石,帮我留意周围可能出现的灵能波动!” 伽呙已经顾不得许多,直接大吼着。 先前的她正是被大不净者浩瀚的灵能击飞,虽然有着活圣人的buff加持,实质伤害性的亚空间邪法对其无效,但是过于强大的灵能依然可以当成砖块一样直接砸在她身上造成一定的物理影响。 因此这一次,她决定先利用自己的ai小助理和其斡旋,等到逐步近身后,再和对方正式交战。 “感觉怪怪的,本来讲好是合作者,为什么我老是被你使唤?” 覩石一边吐槽着,一边将能量探测器完全打开。 “上,上,下,下,左,右,左,右……” 根据覩石的提前报点,伽呙灵巧地改变着自己行动轨迹,准确地预先避开了大不净者调集的灵能。 大不净者默默地看着贴近自己的伽呙,虽然依然在呵呵笑着,但双目中还是流露出了一丝凝重。 就在双方彻底进入近身攻击距离的刹那,伽呙深呼吸了一下,而后猛然爆发,森然的银光在其手中的利刃上绽放,全力以赴地朝着大不净者的右手攻去。 先前正是这只烂手摇动了那口锈烂的大钟,或许它对于这头怪物来说更加重要一些。 而就在她跳起的刹那,她的耳边传来了血肉和地面的摩挲声。 还没等她来得及在空中改变姿势,那些原本被她切得稀碎的肉块骤然自地面腾起,化作了恶心的触手状,抓在了伽呙跳起的脚踝上。 在数百人血肉共同连接而成的肉汤之力下,她被猛然拽动了身体,而后甩动着倒挂在了空中。 “该死的。” 伽呙在瞬间就反应了过来,立刻用手中的利刃朝腿部的血肉挥砍而去。 但它们已经被切得太碎了,纵使再被切一次又何妨呢? 她的每一次挥砍,都如刀切豆腐般割裂那些肉块,但下一秒,它们又会再度凝结。 “呵呵,我说过,你会付出代价的。” 大不净者大笑着,而后伸出恶心的舌头舔着溃烂的嘴唇,逐步朝半挂在空中好似烧鹅一般的伽呙走来。 就在这危急的关头,一发爆燃弹自浓郁的雾气中骤然射出,狠狠地轰击在了那些烂肉组成的触须上。 279 天使们的突击 炽热的烈火焚烧着那些碎裂后又重组的肉块,刹那间,无数令人耳朵生疼的凄厉惨叫从那条恶心的肉须上发出。 在哀嚎间,无数张人类的面孔逐渐从溃烂之肉中浮现,他们五官狰狞地皱缩着,在火焰的炙烤下逐渐丧失了生命的气息。 随着困住伽呙的血肉在炙烤中破灭成飞灰,她的身体总算得到了释放,于半空中一个灵巧的后翻,稳健地落回了地面。 伽呙惊讶地抬起头,看向这将其从难缠肉须解脱而出的爆弹所来之处。 在其超人的听觉下,阵阵脚步声从毒雾的覆盖内传来。 它们强弱不一,有的像是来自于普通的成年人,有的则好似身披重甲的高大战士。 而其中最沉闷有力的声响,简直如同行走人间的巨物,蕴含着难以言述的力量感。 大不净者的目光也看向了那个区域。 “那些小老鼠也过来了吗?” 透过毒雾,它可以感测门罗戴尔星球上各地的情况,因此这支突然出现的人类援军自然不会使其感到惊讶。 虽然那群人类有着某种让它感到忌惮的奇异力量,但总归还是凡物,难以撼动代表着至高天伟力的自己。 但如今,他们居然在此刻到来,这还真是…… “太幸运了。” 大魔狂笑着,身上的烂肉因为兴奋而抖动,其甚至情不自禁地开始了丑恶的舞蹈: “这样的话,就可以一次拯救你们所有人的灵魂了。” 刺耳的尖笑从其弥散臭雾的狰狞大嘴中散出。 在它令人作呕的舞动中,地面开始了剧烈的颤动。 调整好身形的伽呙看着那头正在豪不遮掩自己兴奋的恶魔,不禁怒火中烧。 就在她准备强行顶着颤抖的大地,向这个玩乐般的大魔发动全力的攻击时,覩石的警告声传来: “小心,你的左边!” 就在它提醒的刹那,伽呙也感受到了地面颤动的不对劲。 虽然大不净者骇人的体重很明显是这场颤动的主要来源,但在那轰鸣的震波中,还有着些许搀杂的旁波。 没有丝毫的犹豫,伽呙在狂奔向前的刹那间用右腿蹬地发力,实现了身体的完美周转。 下一刻,随着浓厚雾气的激荡,一头可憎的怪物从伽呙身侧冲锋擦过。 “嚯嚯嚯……” 虽然没有成功撞上伽呙,但怪物还是发出了刺耳的怪笑声。 看着那好似蛞蝓一般的腐臭身躯,伽呙认出,那是名为纳垢兽的可憎存在。 这些心智低劣的巨兽总是保持着快乐的心态,并且将残忍的生死搏斗视为打闹和儿戏。 只不过,在它们骇人的体重和密布的病菌下,一般被它们视为玩伴的存在都会死得十分凄惨。 这种怪物皮糙肉厚,而且自愈能力极强,如果不能一击灭杀,会十分麻烦和难缠。 看着以笨拙的姿态改变身形继续朝自己袭来的纳垢兽,伽呙深吸了一口气,一边留意大不净者的行为,一边和纳垢兽周旋起来。 就在她准备找准机会,想尽量一刀砍断它的生命中枢时,对方疯狂奔涌的身形却突然停滞了。 转瞬间,在伽呙有些惊诧的目光下,巨兽庞大的身形突然自头部翘起,而后在空中甩出一道优美的弧线,重重地砸在了其冲锋方向相反的地面之上。 “踏,踏……” 在纳垢兽的哼唧声中,强而有力的脚步声自毒雾内传来。 而后,在伽呙有些收缩的眼眸中,一个正抓着纳垢兽尾部的巨大身影缓缓浮现。 她自从经过了乌利扎尔的非法改造后,一直很少遇见过和自己体型接近的人类。 而如今,她居然看到了一个比其体型还庞大数圈的巨人。 隔着浓厚的墨绿毒雾,她看不清对方的确切造型,但通过那个轮廓,她还是看出了那是一个身着终结者战甲的存在。 可是,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家伙出现在门罗戴尔上? “你就是那些凡人口中的圣人?” 一个低沉并且略带疑惑的声音从雾霭中传来,显然对方也对伽呙的造型感到惊诧。 不过让伽呙有些感到奇怪的是,不知为何,她居然对这个声音感到些许熟悉。 怎会如此? 不过此时此刻,显然她没有时间多想。 为了让对方看到自己的回应,伽呙大幅度地点了点头: “可以这么说。” “那就没问题了。” 对方没有再多问什么,而是简单地说明了一下情况: “我们已经遇见了你的随从,他们让我等来到这里,陪你一同拯救这颗正在被混沌腐化的星球。” “不用担心,他们的状态还算不错,不过考虑到这些毒雾对于凡人来说还是太有害了,于是我让他们暂时在此地外围等待。” 就在他开口间,其手中的纳垢兽突然开始了激烈的挣扎。 “小心……” 伽呙连忙提醒道,然而她的话语还没说完,就看见对方悍然挥动其巨大的拳套,如手打牛肉丸般疯狂锤击着那头恶心巨兽的肉身。 在飞溅的脓液间,他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兄弟们,以神皇的名义,为亵渎之物带来毁灭!” 下一刻,和先前一样突如其来的爆弹自四面八方骤然袭来。 它们疯狂地轰击在地面的那些蠕动血肉之上,迸发出一团团象征净化与毁灭的火光。 在无垢之物们的凄厉惨叫中,接下来的一幕,给予了伽呙极大的震撼。 于满天的毒雾中,数十上百个高大的身形携带着枪口激射的火焰,在灾难横行的地狱中显现而出。 其手中的巨大枪械正在喷吐着蕴含着怒火的爆弹,毁灭着眼前那些亵渎的造物。 他们坚定的脚步踏在蠕动血肉的灰烬上,带着一往无前的决意,向着那头在毒雾中若隐若现的庞然大物缓缓走去。 在最深沉的绝望面前,帝皇的天使们将无所畏惧。 但是,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大不净者没有丝毫的动摇。 它的嘴角越咧越大,它的舞步也越来越癫狂。 最终,在近乎狂乱的跳动中,它发出了骇人的大笑: “哈哈哈!他们想让你们死去,而慈父想要你们永生!” “在神的恩典下,向这些肆意剥夺生命的狂徒复仇吧!” 随着大不净者的笑声传开,那些自焚烧中脱身的腐化灵魂再度归入了其他溃烂的血肉之躯中,为剩余的无垢之物增添了更多的力量。 280 败血 他们的面孔自溃烂的肉躯上浮现,充斥着怨毒和愤恨。 这些人类的灵魂被邪神的力量侵蚀,已经彻底失去了自行通往安宁的机会,在他们被彻底泯灭之前,只能在逐渐腐烂的门罗戴尔中重复着生与死之间的不灭轮回。 而此刻,他们那糜烂的心灵中唯一的回响,便只有对于刚刚以烈火焚烧它们的阿斯塔特们的愤怒。 心智被扭曲,意识被执掌,在混沌的侵蚀下,他们已然失去了真正的自我。 在大魔的号召下,无垢者们嘶吼着,一团团粘稠的肉块冲向了伽呙以及其他的星际战士,想要将这些不服从于慈父法则忤逆之徒拉入和他们同在的腐烂永生中。 它们不断从大不净者的后方涌来,就如同血肉组成的浪潮,在凄厉的咆哮间化作充斥腐败气息的糜烂海啸,裹挟着滔天的臭气。 这是怎样可怖的情景,纵使是经历过许多战斗的阿斯塔特们的铁石之心,也不禁感到一丝源自灵魂的触动。 这便是纳垢的邪力,其肆意篡改生灵的权柄,是任何知性生物都最为厌恶和恐惧的。 但面对这样的情景,伽呙没有丝毫的畏惧。 她的眼眸看着那些因为先前火焰的灼烧而露出痛苦的人类脸庞,流露出深深的哀恸。 他们是无辜的,而此刻,为了拯救这颗星球,也为了让他们从神祇的诅咒中彻底解脱,她必须让这些魂灵归于永恒的虚无。 在意识到此刻必行之事后,伽呙开始调动自己不算强大的灵能,让它们附着在手中的长刃上。 虽然它们不足以撼动大魔,但用来让受难的魂灵沉寂在永恒的安宁中,已然足以。 “你们还可以发射之前那样的爆燃弹吗?” 伽呙一边将灵能注入手中的剑刃,一边询问着还在殴打纳垢兽的巨人。 对方此刻正将沾满腐肉的拳套狠狠轰入纳垢兽的嘴部,而后以恐怖的力道自内部搅动着它破败的肉身。 听到伽呙的问询,他迟疑了一下,而后回应道: “爆燃弹在我等穿过毒云带的时候用了许多……我们所剩也并不多了。” 不过看了看此刻正在奔涌而来的腐臭浪潮,他还是最终下定了决心,朝着正试图以普通爆弹遏止腐败海啸前进的星际战士们呐喊着: “把剩余的爆燃弹都用上。” 听到他的指令,阿斯塔特们立刻举起了手中的重型爆弹枪,熟练地拆下了其沉重的弹匣。 伴随着天空中的一阵嗡鸣声,一只只被改造的伺服头骨乘着雾气飞来,将身上装载的爆燃弹匣交到了各自对应的星际战士手上。 帝皇的天使们有着超绝的战力,但他们从不是仅仅依靠各自的力量战斗。 为了使得星际战士们可以发挥出最大的战斗力,他们都会有各自配备的专业机仆、伺服头骨亦或者是智天使来进行辅助作战。 但是,在叛教时代中,由于智天使被范迪尔施以滥用,并且以它们组建了庞大的情报网和精神控制体系,因此这些小家伙在相当长的一段岁月里又被称为“范迪尔之眼”。 在这种情况下,部分对于这位教宗感到厌恶的战团会放弃使用这些人造的天使婴儿辅助自己,恸哭者们便是其中之一。 此刻,战士们接过伺服头骨手中的弹匣,毋须多言,无数次战斗中养成的默契使得他们在刹那间以各自的站位分成数个袭击小组,将净化的火焰倾洒在血肉的浪潮上。 在他们精妙的配合下,原本势不可挡的血肉海啸在瞬间就被化作了一片熊熊燃烧的火海。 无垢者们发出惨叫和哀嚎,和之前一样,他们的灵魂再度于破灭的身躯中飞出,即将在大魔的力量下前往其他的腐败血肉,重复着慈父的不朽轮回。 但这一次,情况有所不同了。 撕裂空气的尖啸声响起,在一股猛烈的飓风下,伽呙和那些血肉之物间的浓厚雾气甚至都被其暴起的身形冲散。 令人目不暇接的刀光于天空中闪耀,一道道蕴含灵能的斩击精确地劈砍在了天空中每个腐化灵魂的身形上。 这一切发生的那么迅速,仿佛刹那间的电光火石,纵使是有着极强动态视力的阿斯塔特们,也没有看清刚刚发生了什么。 不过,有一个人看清了。 毒雾中,米尔放下手中被动力拳套活生生捶打至死的纳垢兽,情不自禁地向前迈出了一步。 那种行云流水的战斗风格,那种充斥着速度和力量之美的杀戮舞蹈。 以及,那张在荡开的云雾中,让他惊鸿一瞥的熟悉脸庞。 来自往昔的回忆悄然在这位老兵心中绽放。 “怎么会……” 他喃喃自语着,看向那个自半空中缓缓下落,屹立在无尽火海中的矫健身影。 随着活圣人的利刃重新垂落于地面,那些腐化的灵魂这才意识到了自己已经被劈砍的事实。 在手中长刃的奇异力量以及伽呙灵能的作用下,它们迸发出源自灵魂的惨叫。 再也没有回归生存的机会,这些魂魄已经开始了不可挽回的消散。 恐惧,迷惘,惊慌,种种负面情愫于刹那间在它们的残魂中回响。 “诅咒你,诅咒你!” “你夺走了我们的永恒,你夺走了神给我们的礼物!” 在魂灵刺耳的尖啸下,它们彻底归于了虚无之中。 无声的轻叹自嘴唇中微发,伽呙抬起头,再次看向那头正在扭动着恶心舞蹈的大魔。 “哈哈哈,怨毒,仇恨,对于死亡的恐惧。” 大不净者狂笑着: “悲伤,愤怒,对于生存的留念。” “这是根植于人类血管里的情愫,而此刻它们都由你引发。” 在一阵令人生理不适的舞动中,大不净者停止了甩动那些腐臭的烂肉。 它看向半空中魂灵的残余,张开了腹部布满参差黄牙的大嘴。 下一刻,强大的吸力自其中爆发,将那些魂魄最后的怨毒回响尽数吸入其内。 伽呙和星际战士们自然不会给它继续这种邪恶动作的机会。 他们火力全开,一同对着此刻身边已经没有更多无垢之物的大不净者发动猛攻。 但是,除了刻意地规避伽呙的攻击外,它甚至都不带理睬星际战士们的射击。 顶着滔天的弹火,它将腐臭之手伸进了正在流出肠道的腹部裂口中。 下一刻,一把充斥着虚无和憎恶气息的生锈锁链铁钩,被它从溃烂流脓的肚肠生生扯出。 “呵呵,此乃人类蕴于血管中的负面情绪。” 大魔痴痴地笑着: “其名,败血。” 281 大不净者的游戏 作为第七魔殿的第七大魔,败血病一直很喜欢人类。 在他看来,人类所有的本性之恶,正是由于求生的本能引发。 懒惰和贪食,是为了更好地保存生命;忿怒和嫉妒,是为了更好地维持生命…… 任何的人类欲望,其本质上都会和自己亦或是同胞的性命有所关联。 这样的种族,怎么不令它发自内心的喜爱呢? 虽然那位曾经的人类原体不太喜欢和有着如此理念的败血病说话,但这不妨碍它如是地喜爱着对方。 如果可以,它甚至希望自己可以尽全力让他和父亲以及兄弟们和好,而后大家一起在永恒的腐烂中成为最美好的人类家庭之一。 不对,被诅咒者的事最好还是不要多想了。 想到这里,大不净者布满白翳的眼球悄然收缩了一下,脸上的笑意甚至都收敛了几分。 但是,在看向眼前的人类们之后,它的笑脸又忍不住灿烂了起来。 拯救这些迷惘的小生灵,让他们正视根植在自己血脉中那对于生命的渴求,不正是它可以为神所做的最美好的事情之一吗? 不过在那之前,它还需要收获另一批尚未完成救赎的灵魂。 想到这里,它看向了总督府邸的方位。 由于被诅咒者的代行人的欺骗,那对可怜的父女不仅没有完成对于那些茫然魂灵的拯救,还失去了自己得到救赎的机会。 不过没有关系,神是慈爱的,祂会原谅这些孩子的无知之举。 而自己,只需要送他们去面见神祇即可。 “呵呵呵……” 它一边发出刺耳的怪笑,一边挠了挠自己被爆弹轰炸得有些发痒的身体,而后再顺手拍飞现在处理起来稍微有点棘手的伽呙。 在闲暇中,它一步又一步地迈向那处此刻尚有大量幸存者聚集的地方。 “面对我!” 伽呙咆哮着,一次次地蹬动着大地,朝好似无数腐尸堆砌而成的大不净者发动着充斥着怒火的袭击。 阿斯塔特们在那位老兵的带领下,也配合着她的身形朝恶魔进行集火。 但是,他们的努力为何如此的徒劳? 米尔死死地看着那个在各种远程攻击下毫发无损的巨型怪物,不禁想起了在恸哭者们尚未因为严重损伤还拆分成两个大连之前,战团长曾经在讲述战团历史时所说的古老故事。 在六千年前,那个基因之父还尚未和天使子嗣们诀别的时代,他曾经带着昔日的母团奋战星海间,扫灭着一个又一个帝国之敌。 但在这些敌人中,有一些存在极其恐怖,纵使今日,它们依然是人类最大的天敌。 那便是超越了寻常恶魔的至邪存在,拥有邪神力量碎片的大魔。 这些至高天的力量化身会扭曲身周的法则,寻常的枪炮对它们几乎没有任何效用。 它们好似饿狼一般,时刻都在觅食着人类的魂灵,以各种扭曲的理由赐予他们最大的折磨,是帝皇最难以容忍的敌人之一。 …… “那,如果我们有一天要面对那些家伙,并且它们正欲对帝国子民下手,该如何阻止呢?” 记忆中的米尔站在还未牺牲的连长身后,疑惑地询问着战团长。 战团长看向米尔,后者隐约可以从他头盔的视镜中看到他平静而又坚毅的目光: “至高天的余韵畏惧人类的勇气,唯有贴身的近身搏斗可以阻止那些邪祟的前进脚步。” “如若它们魔爪正欲伸向无辜的帝国子民。” “那么在足以灭杀大魔的存在降临之前,在所有子民归于安全之前。” 战团长的声音突然激昂起来,不知为何,米尔可以从中感受到一股深深的哀伤和决意。 “圣吉列斯的子嗣啊,你们所有人都要一刻不停地用血肉之躯化作隔绝危险的墙垒。” “正如父亲曾经保护我等那样。” “誓死奋战,至死方休……” …… 米尔的眼眸轻微的颤动着,他厚重的头盔缓缓抬起,看向正在不断前进的大不净者。 眼前的至邪之物,就是大魔吗? 本以为只是一次普通的星球救援,没想到,居然会遇到这种家伙。 他们恸哭者,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运气不好啊。 不过,那又如何。 想到这里,他毅然决然地抬起了沉重的腿甲,坚定地向前走去。 无须多余的言语,其余的战士们也放下了手中的爆弹枪,默默地跟随着他们新上任不久的连长。 有些事情,必须需要他们去做。 …… 又一次用灵能弹飞了伽呙后,大不净者感到些许奇怪。 自己似乎每次弹开这个人类,所需要消耗的灵能都在以不可忽视的速度增长着。 而对方紧盯着自己的双目中,似乎有什么可怖的东西正在酝酿。 不过,它不在乎。 照现在的速度,自己完全有时间救赎那些尚处在生之迷惘中的受难灵魂。 而后,在聚集了这最后一批魂灵后,就可以手动开始那个仪式了。 想到这里,它抬起头,看向一片墨绿的天穹。 在那片散发着腐烂气息的天空后,在那隔绝了现世和亚空间的帷幕前,不朽的神灵阴影依然存在。 慈父虽然暂时被那个家伙阻隔,但祂已经降临了足够多的注意力在门罗戴尔周边。 一切都在按照既定的计划前进着,而自己只需要完成那最后的完美愿景降临前的最后拼图即可。 话说,那些小虫子的挠痒痒服务什么时候没有了来着? 大魔看了看不再有爆弹火光的身体,心中浮现了短暂的疑惑。 “嗯?” 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在轻咦间,它缓缓移动着那双恶心的破败眼球,而后看向了自己前方的地面。 隔着浓厚的毒物,在周边不知何时重新聚集的一小批无垢之物的围拢下,宛若高楼般耸立的大不净者就这么俯瞰着一群渺小至极的星际战士。 “呵呵呵,不要负隅顽抗,静静在旁恭候,待到一切尘埃落定,你们将有机会为慈父的事业贡献自己的力量。” 大魔缓缓挥动着手里那只巨大的腐锈铁钩,咧开令人生畏的骇人巨口,戏谑地对眼前不知天高地厚的凡人逗乐着。 回应他的,只有这群星际战士手中链锯武器的嘶鸣以及动力武器的尖啸。 “不负圣吉列斯之血!” 米尔大吼着,带着战士们朝眼前的骇人巨魔发动了好似蜉蝣撼树般的无畏冲锋。 他们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是怎样的存在,他们也不知道自己的身后是怎样的一群帝国子民。 他们只知道,自己是恸哭者。 大不净者看着这些人类愚蠢的冲锋之举,眼睛不禁眯起。 这些人类的勇气。 这些人类决死反扑的姿态。 这些人类不屈的呐喊。 它们深深地让如今的它产生了一个想法—— “哈哈,真好玩。” 在灿烂的狂笑间,大魔挥舞起手中的腐锈铁钩。 转瞬间,两名已经冲到它脚下的恸哭者就被骇人的巨力掀飞出去,破碎的陶钢碎片和淋漓的鲜血挥洒在半空。 “来吧,让这场游戏更激烈一些吧。” 282 内心的共鸣 “该死的恶魔!” 米尔咆哮着,好似一头发怒的野兽一般穿过大不净者挥动的铁钩间隙,第一个成功抵达它的身下。 听着耳畔不断传来的动力甲破碎声和血肉的割裂声,他的内心涌现出难言的怒火。 在星海的战斗间,一个战团的星际战士们彼此在正常情况下都会缔结堪比血脉至亲一般深厚的兄弟情谊。 而此刻,他只能感受着自己的兄弟们在这头怪物的攻击下一个个生死不知。 内心的悲忿化作无法遏止的怒火,使得他在一瞬间仿佛挣脱了身体机能的桎梏,以不可意思的攻击速度和力道,对大不净者一条臭烂的腿部发动了狂风暴雨般的猛攻。 在他的轰击下,大不净者那好似山峦一般的身躯居然开始了轻微的倾斜。 感受着自己腿部力量的失衡,大魔有些诧异。 虽然刚才的闲暇娱乐中,它无意中放走了这个小家伙,但它从没有料到对方居然有能力撼动自己充斥灵能的庞大身躯。 瞥了一眼那个连自己腿部死皮都没有击破的稍微大只一点的小蚂蚁,大不净者不禁愈发地对眼前的游戏感兴趣了起来。 充满邪性的狂笑自它的大嘴中肆意传出,在大魔的欢欣中,充斥着邪能的腐锈铁钩以更加致命的力量和速度疯狂舞动起来。 虽然米尔又一次凭借着超绝的身体素质以及终结者战甲的短距传送功能避开了恶魔的攻击,但和他并肩作战的恸哭者们却在刹那间遭遇了眼前恶魔比之先前更加狂暴的攻击。 在前往人类幸存者聚集地的道路上,恶魔发出喜悦的笑声,而帝皇的天使们则于它的笑声中喋血坠落。 不远处的一处凹陷的坑洞内,嘴角渗出些许鲜血的伽呙看着这一切。 一如既往地,她再次支撑起自己的身体,碎裂的土石在其身侧洒落。 在大不净者把浑身的灵能当成砖头使用后,她每次攻击对方的尝试都会导致自身遭受巨大的物理伤害。 这是怎样绝望的对抗。 所有人的奋力抵抗,在大不净者面前,都只是一场游戏的过场而已。 但纵使如此,她也绝不能放弃。 此刻,在她再度起身后,她强悍的肌肉纤维已经在过度的伸展下发出轻微的撕裂声。 纵使她不会感知到战斗的苦痛,但是她的身体却在切实地不断积累损伤。 除此之外,不知为何,当天空中邪神遮蔽光辉的虚影于彼岸浮现后,她通过{无限进化}获得的强悍肉身似乎在周围的灵能病菌刻意压制。 再加上大魔已经不再派出无垢之物给伽呙当回血药包,因此她若想恢复巅峰状态,只能依靠自身超绝的恢复力慢慢沉淀。 可是,她还有机会吗? “喂,提醒你一下,你的身体机能已经到达极限了。” 看着将肉身逼入此等境地的伽呙,覩石忍不住出声。 但伽呙对此置若罔闻。 亦或是说,她已经没有足够的心力去倾听来自外界的声音,甚至于已经没有足够的意识来感知外界的波动。 愈发浓厚的灰意在她的眼眸中显现。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此言不假,因为这正是伽呙此刻内心世界的映照…… …… 在灰雾的笼罩中,伽呙的意识又一次站在了熟悉的道路上。 除了单薄的灰色雾霭外,她的前方已经再无阻碍,但不知为何,此刻的她却没有再度向前迈步。 她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身体,它是如此的强大,有着近乎无上限的增幅潜力。 但为何,它在此刻却不再听从自己的命令呢? 她抬起手,却看见点点墨绿绽放其上。 它们仿佛是某种标记,在告诉她,如今这幅强悍的肉身并不是你的力量。 耳畔,那只大不净者的所言隐约再度传来: “你的肉身,本就是你欠下的债务,而你却妄图用它来对付至高天?” 伽呙品味着这句话,开始思考起来一个一直以来困惑着自己的问题。 当那个问题的答案逐渐浮现于她的内心时,她抬起头,看向了周围的灰雾。 那些曾经消散的不谐低语于此刻再度浮现在伽呙身旁: “你所有的一切都并非属于自己。” “你所想要的一切,都不是你自己意愿!你只是其他更高意志的映照!” “正视自己欠下的债务,用身心去侍奉灵魂海,祂们便会宽恕你的盗窃。” 在这些呓语的萦绕下,周边的灰雾也开始了变幻扭曲。 它们毫无定型,不知何去何从,只能在不断地变化中迎合外界的干扰。 伽呙目不转睛地看着它们的塑形与改变,不知不觉中,竟然从这些灰雾上感受到了一种共通。 与此同时,呓语逐渐变得强烈起来。 它们又开始提出各种建议,想要伽呙改变如今的处境。 “你的一切都来自于灵魂海,你的所作所为也应该迎合祂们的渴望!” 在癫狂呓语的颂念下,伽呙感到无数的路径在自己身周展开。 它们千变万化,彼此交织又分离,时刻处在扭曲的变动中。 常人在这种直击灵魂的呓语折磨下,都会在刹那间破碎内心的防护,纵使是意志坚定之辈,也会在不可控的本心动摇中扭曲自身的意识。 但伽呙对些癫狂声音却充耳不闻。 在之前的岁月中,她曾经迷惘过多次,也曾经质疑过自己多次。 可如今,这些已成过往云烟。 任何对于自我的怀疑,都只是尚未寻得自己真正渴求的道路罢了。 “路不在你们为我编织的谎言中。” 伽呙平静地看向脚下,在自己踏着的地方,自己的将行之路一直在那,从未远离,也不会动摇。 “我的力量来自于灵魂海,而你们又可曾想过,灵魂海的力量来自于何处?” 她淡然地开口,第一次正面回应了那些令人抓狂的呓语。 在她的质问下,那些声音停滞了,似乎是在思考着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但她不会给这些迷离之音继续干扰自己的机会了。 “灵魂之海本就来源于我们内心的映射。” “而我只是在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罢了。” 随着她的声音回荡在自己的意识空间内,周遭原本激荡的灰雾重新归于了平静。 “我从不畏惧祂们的清算,因为祂们的力量,只不过是我们的思绪在至高天的投影。” 她的信念是如此的坚定,以至于其化作了无形的烈火,开始炙烤着一切试图阻碍其前进的事物,而周遭的靡靡之音和其身躯上的墨绿光点则一同在无声的尖啸中消逝。 来自内心的力量支撑着她再一次夺回了此刻对于身体的控制权。 而她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个—— 抬起脚,向前迈出。 随着沉闷的脚步落下,周遭原本有些迷惘的灰雾于此刻聚集起来,萦绕在了伽呙身旁。 而她则再一次以自己的意志,于那条灰雾弥漫的道路上迈进了一步。 283 伽呙的威胁 在充斥着纳垢邪力的门罗戴尔彼岸,一个看似藐小实则坚韧的魂灵正在迸发出强烈的共鸣。 而与此同时,伽呙也感到自己的身体不再受到周围邪能的压制。 这是一种挣脱枷锁的感觉,就仿佛原本压抑着自己的巨石从身上被移开,使得自己可以施展自身的真正力量。 她抬起眼眸,此刻那双眼睛中,有着旺盛的火焰之芒。 它们在她的童年便已经存在,而后在悠长的时光里不断壮大,直至今日,已经可以对至高天的邪祟产生威胁。 大不净者看向再度朝自己奔来的伽呙,腐烂的嘴角露出了戏谑的嘲弄之笑。 它再次调集了澎湃的邪能,试图再度击飞这个蜉蝣撼树的家伙。 但就在它于半空中和伽呙那双好似燃烧着火海的眼眸对视的刹那,一股难言的压迫感仿佛化作了绞索,套在了它的脖颈上。 下一刻,在它惊诧的目光中,其聚集的无往不利的邪能竟如破碎之镜般覆灭。 这怎么可能? 大不净者错愕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在它仍然带着戏谑笑意的臃肿脸庞上,一丝凝重已然浮现。 作为至高天的碎片,它深知自己执掌的力量有多么强大。 也正是因为有着这样的力量,它才可以以慈父的名义,给予一个个世界美好的救赎。 而此刻,它的邪能居然被击破了? 不是抵消,不是对抗,也不是击退,而是好似鸡蛋敲击在更坚硬的石头上所产生的碎裂。 这怎不使得大魔感到诧异。 此刻,在那些支离破碎的灵能碎屑间,森然的银白刀光骤然探出。 它们裹挟着挤压了许久的怒火,朝着此刻已经没有邪能防护隔绝攻击的大不净者倾泻而来。 对此情景,横立于毒云间的庞然巨魔没有丝毫的反应之举。 需要吗? 它的嘴角挂着戏谑的笑意。 就如同那个在刚才开始就一直给自己修脚的小虫子一样,人类啊,弱小而又坚毅。 正因如此,当他们的信念被根植血脉中的求生情愫取代的刹那,才会展现足以使得它发自内心动容的光辉。 这个世界上的确存在着可以伤到自己的人类,但他们此刻绝没有出现在自己眼前。 毕竟,那些人类都有着独特的亚空间投影,更有一部分本身就来自于被诅咒者和至高天的交易。 而这个凡人身上,它看不到任何代表着威胁的投影光辉。 除了那团不断扭曲的灰雾。 等等,灰雾? 它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大魔的眼球转动着,死死地盯着几乎是瞬间自伽呙双眼中释放而出,而后包裹在其四周的扭曲灰雾。 它们虽然无比的单薄,但却切实地存在着,其虽然无法被凡人在物质角度看见,但却无法逃过它洞穿两岸的眼睛。 那层雾气好似有活性一般,在无声的蠕动间攀爬上了此刻逼近大魔的剑锋,散发着来自彼岸的幽幽气息。 通过那股气息,大不净者细细地感知着对方所蕴含的力量。 但当它尝试探知那灰雾的危险性时,却只感受到了“无”。 没错,即使它就在眼前,但恶魔却无法真切地感知它的力量,就好似对方和自己不处于同一个维度一般。 在这种情形下,没有丝毫的犹豫,它于刹那间以骇人的速度抬起了自己满是腐肉堆砌而成的糜烂左手,阻隔在剑锋之前。 在规则性的锋利下,它有两个成年人腰宽的肥硕手腕被瞬间劈开,腐臭的黑血源源不断地自其中流出。 而那层灰雾也乘机附着在了切口之上。 而后,异变发生。 大不净者看见,自己被那团灰雾接触到的腐烂血肉,居然开始了让恶魔都感到难以理解的扭曲和变幻。 它们完全无视着物质界的规律和彼岸灵魂海的法则,以各种难以预料的形式肆意地变化着,直至成为完全无定形的混沌。 最让它诧异的是,被扭曲的血肉完全无法被它恢复原样。 这让此刻的恶魔感到了极致的威胁。 要知道,恶魔本身是没有物质躯壳的,它们看似有着定型的身体,都是来自于彼岸的投影,和它们的核心灵魂息息相关。 这也是为什么一般的物理武器对这些最亵渎的邪祟完全无用,因为它们的肉身本质上还是来自至高天的邪能,只不过是以较为物质的形态展现。 而此刻,它的一部分就这么彻底流失了? 虽然消失的那一部分对于它的体型来说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但其代表的含义却使得纳垢大魔脸上的笑意不再那么灿烂起来。 它看向伽呙,心中涌现了疑惑—— 那是万变之主的力量吗? 不,不是,尽管很相像,但它很清楚,那力量不属于万变之主如今执掌的神之领域。 而且,对方的力量,在刚才一瞬的感知中,并不倾向于变化,而是倾向于无形。 带着疑惑,大不净者举起右手的铁钩,将还在扭曲的血肉齐齐切下,而后驱动着邪法,使那恶心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起来。 此刻,伽呙身上先前的灰雾已经在那一击后消散,但还有屡屡雾气不断自其双目中流出。 虽然它们聚集的速度完全比不上第一次,但大不净者知道,自己不能再给这个人类机会了。 她必须现在立刻被救赎。 但是,这并不容易。 毕竟,被诅咒者的一部分诅咒之力也蕴含在她身上,使其无法被至高天的法术干扰。 但是,这股诅咒之力,似乎存在着巨大的限制。 大不净者眯起双眼,又看了看身后重新聚集起来的星际战士们,知道此刻前往那处地方聚拢最后的人类灵魂已经来不及了。 它必须现在就开始最终的仪式,让慈父尽可能地提前降下力量。 “咚,咚,咚,咚,咚,咚,咚。” 乘着周边的人类还在寻找攻击自己的时机,大魔举起了手中的铁钩,迅速地敲击着满是溶解肉浆的腐败大地。 “迷惘的人类啊,我在此刻履行和你们二人的契约,保存你们之间深沉的爱意,赋予你们永恒的幸福。” “腐朽,亦是无限的繁荣!” “病痛,乃是永生的祝福!” 伽呙和恸哭者自然不会坐视大魔进行这看似就极其危险的仪式,但此刻伽呙身上的灰雾尚未积累足够的规模,因此唯一可以破防的招数无法用出。 而大魔就这么无视了他们看似激烈,实则不痛不痒的攻击,在邪恶的咏唱中将庞大的邪能聚集到了其高举的左手之上。 下一刻,原本在先前三声钟鸣中被污染的无垢之物们集体发出滔天的嘶吼,在一股只针对于它们的骇人吸力间,被尽数吸纳到了大不净者左手之上的天空中。 无数的血肉凝结,无数的魂灵聚拢,它们彼此交织,逐渐勾勒成了一颗悬浮天际的肉卵。 而在那些被尽数裹挟的魂灵中,伽呙无意间抬起的眼眸捕捉到了两个身影。 两个纵使被邪力污染,也紧紧相拥彼此的熟悉身影。 284 坚毅 飓风呼啸,云雾缭绕,墨绿的毒霾间,滔天的血肉正在腾涌。 在大魔的邪法之下,这些原本彼此毫不相干的无垢之物开始了溶解相融,在彼此的交织中逐渐化作亵渎的肉卵。 而这颗肉卵的核心,居然是那对给伽呙留下深刻印象的父女。 “我因他们的呼唤而来到此地,神则在我的祈求下降下了恩泽。” 大不净者笑着,将不断壮大的血肉之卵高高举起。 “而如今,我将履行承诺,给与他们应得的一切,而他们将会成为慈父最满意的祭品。” 它狂笑着,浑身的烂肉都因为难以压抑的兴奋而抖动着,甩下充斥腐蚀病菌的粘液。 地面上,伽呙看着这一幕,眼眸因为极度的愤怒而剧烈收缩起来。 她似乎猜到了眼前这头低劣的恶魔试图做出怎样亵渎而又作呕的举动。 “给我停下!” 她咆哮着,再次自地面跃起,将手中的利刃狠狠插入了大不净者横肉堆砌而成的脖颈上。 锐利的刀锋切开了一道深深的伤口,腐臭的黑血自其中渗出,但转瞬间又再度自我愈合 正如先前她试图阻止对方的许多次尝试一样,在没有足够多的灰雾聚拢于剑锋的情况下,纵使其将灵能催动到了极致,也无法对这头邪物的身躯造成任何实质性的损伤。 这便是来自灵魂之海的恶意化身,这便是人类无尽岁月之前就开始面对的天地,来自至高天的恶魔。 天空中,随着越来越多的魂灵和血肉聚集在一起,在遮天蔽日的绿雾中,一颗巨大的血肉之卵赫然浮现于大不净者左手的上方。 其铁灰色的黏膜上密布着鲜红的粗壮血管,体表呈现粗糙的肌肉纹理间,依稀可以看见无数张人类的脸庞在显露出病态的微笑。 “看啊,在这称得上永恒之爱的作品中,每个人都将获得无限的快乐。” 恶魔低下头,看向以伽呙为首的反抗者们。 此刻,除了那个有着诡异力量的家伙在试图给予它致命一击外,还有着以那个先前就开始为其修脚的家伙为代表的人类阿斯塔特在攻击着它的下盘身躯。 动力武器挥击,链锯武器嘶鸣,在这些超凡人类的不懈努力下,大不净者总算是感受到了那么一丝不可忽视的压力到来。 虽然纳垢恶魔的身份赋予了它近乎无限的自愈能力和生命力,但这股力量会在物质宇宙被压制许多。 此刻的门罗戴尔尚未被彻底拖入纳垢花园中,因此恸哭者们的攻击会使得它不能将精力从自我疗愈上分离,必须要时刻维持着增强自身组织生长分裂的邪法。 不过,很快它就不会受困于这种小小扰乱了。 因为,当仪式完成的刹那,当祭品奉上的瞬间,伟大的慈爱之神就会降下属于它的神恩,将这处尚未完全腐烂的星球拉入遍布绝望的彼岸中。 到那时,原本使得它不能肆意拯救眼前这期人类的限制将不复存在。 而它到那时,则会仁慈地给予所有人拯救的机会。 “该死的。” 伽呙看着不论自己如何劈砍,都会瞬间自愈的大魔身躯,不禁感到一拳打到棉花般的恼怒和愤恨。 如果不能设法打破它那有着来自于亚空间的力量支撑的身躯,那么无论他们如何努力,都无法阻止眼前的恶魔继续那邪恶的仪式。 她还记着,自己先前的一记劈砍直接使得对方的血肉难以愈合,最终只能通过自我切除的方式来减少那处伤口的影响。 可伽呙能感受到,那一次攻击需要一种特殊的力量,而此刻自己尚未聚拢起足以发动下一次那种攻击的特殊之力。 难道,只能坐视这个该死的恶魔践踏人类最美好的爱意,将其扭曲成最亵渎的姿态吗? 她绝不允许啊! 在又一次劈开了大不净者胸腔的厚实死皮后,她嘶吼一声,而后悍然将自己的一条手臂塞入其内。 用动力甲的胯带收回了手中的长刃后,伽呙犹如一头发怒的猛兽,将另一条手臂也塞入那处被撑开的伤口内。 随着其全身的肌肉都迸发出严重撕裂的声音,她依靠着自己非人的力量和超绝的意志,硬生生地顶着对方的自愈,将大魔那极其坚韧的血肉缓缓撕扯开来。 难以忍受的恶臭从那溃烂的腐肉间四散而出,使得伽呙在一刹那间甚至感到了无法呼吸般的痛苦。 但她咬着牙,继续着其鲁莽而又风险极大的行径。 “不是,你疯了?根据检测器,你若再继续这样使用自己的身体,它有很大的可能会当场崩溃。” 覩石一边发出尖锐的警报声,一边焦急地提醒道。 从它数据化的面板来看,此刻的伽呙全身都在闪耀大破的红光。 这具血肉之躯已经抵达了属于它的极限。 虽然不知为什么这个家伙似乎完全感知不到作为人类肉身报警器的疼觉信号,但它很清楚,纵使生物本身有着韧性区间,她的身体负荷也已经远远超越了这个区间的正常上限。 此刻的伽呙就是一个变速器水箱爆裂还在全速前进的超载全挂大车,纵使她还在坚持,但很可能下一秒就会瞬间侧翻暴毙。 而对此,伽呙不清楚吗? 她当然清楚。 虽然她感受不到痛苦,但她可以感受到肺腑爆裂后的血浆倒涌和窒息,也可以感受到肌腱断裂后的麻木和战栗。 但此刻,她不能放弃,因为这是阻止这头恶魔的唯一机会。 如果无法遏止恶魔的自愈之力,那就创造出让它难以治愈的关键伤势。 当大魔意识到自己的一道伤口正因为被小虫子的撕扯而无法愈合时,大不净者的胸前已经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狰狞裂口。 透过裂口中那些层层叠叠的腐烂构造,伽呙看到了一团不可名状的墨绿血肉正在其中跳动着。 只要能到达那个地方,只要能够扯出那团血肉,纵使是大不净者,也必然会耗费极大的气力来恢复这具正在物质现世中行走的身躯。 285 自我 伽呙喘着粗气,鲜血止不住地从口鼻溢出。 她用尽全力支撑着伤口两侧的腐肉,阻止它们的闭合治愈。 地面上,还有战斗力的恸哭者们早已看到正在对大不净者掏心掏肺的伽呙,为了掩护和支持她的行动,他们也在用尽全力地破坏恶魔的血肉。 伽呙没有在意已经流淌到了自己下颚上的涓涓鲜血,她现在惟一的目标就是眼前正在跳动的墨绿血肉。 只要能够击破它,那么大魔正在颂念的祷词有很大的可能会被迫停止。 可就在她思考该如何处理那个看起来和她差不多巨大的玩意时,周边原本就已经因为强自愈力而不断压迫伽呙的腐肉骤然收缩起来。 它们爆发的力量是如此强大,以至于伽呙浑身的骨骼在此刻响起了好似鞭炮一般的噼啪声。 在她奋力的支撑间,更多的鲜血从她的口鼻中喷涌而出。 看着痛苦挣扎的伽呙,正在用腹部之嘴咏唱祷词的大魔咧开的头颅的巨口,发出了充满笑意的劝告: “不要再徒增苦痛了,人类啊。” “只要放弃无谓的反抗,很快你们就将感受何为永恒之爱。” “我爱着你们,所以才会拯救你们,这是无上的荣幸,你们该为此感到发自内心的幸福才是。” 它一边温柔地开口着,一边逐渐加大着胸腔伤口对于伽呙的挤压力。 “放弃吧,想想别的方法,虽然根据概率论,一切都有可能,但目前来看,你的这个方案能成功的可能着实有点太低了。” 覩石看着此刻内脏都开始了破裂出血的伽呙,一边感叹这都不死真是奇迹,一边继续着它的劝谏。 作为一个护卫形铁人,它的主要职责就是维护人类的安全,因此在它下意识看来,与其在这种看起来必为死局的情况下苦苦挣扎,不如再想点别的方法。 可很快,它就反应过来,自己的劝告是没有用的。 果然,不出它所料,伽呙此刻已经再无力气做出回应,只是微微抬起了头,死死地看着那颗正在有力跳动的巨大墨绿心脏。 她的眼神是那么的坚毅,她的表露的决心是那么的无可撼动。 而她的肉身更是完全超乎了它的预估,在这种情况下一直支撑到了现在。 这种情况,为何如此的熟悉? …… “不要再抵抗了,铁人的舰队虽然暂时没有啃下地球,但它们正在有条不紊地按计划清扫着所有人类殖民地。” “依我看,你还是坐上和那些人类一起前往银河系外的跃迁飞船,而后直接启动手里包括多斯之矛在内的所有毁灭协议吧。” 它看向面前的老友,对方此刻正站在最后一艘撤离难民的殖民船之前。 “没错,我是打算要走。” 那个有些朦胧的高大身影缓缓转过身,看向了它。 “但不是去银河系外,而是去多斯星系附近的一颗避难所星球——伊戈尔三号。” 他的话语震惊了覩石。 要知道,他可是黄金人类中地位极其崇高的一位,那些各自有着不同癫法的家伙都极其尊敬这位睿智的长者,甚至于那些传说中永生不死的超凡人类都和其有着较为密切的来往。 如果说谁最有资格带着黄金时代的残余前往河系之外继续延续人类的辉煌,那他必然是其中之一。 可他却放弃了这个选择,反而要前往和送死无疑的避难所星球上? 那不是黄金人类用来缓冲铁人舰队以及欺骗基因奴隶们的陷阱吗? “恕我直言,你这是愚蠢的行为。” 对方笑了笑,丝毫没有在乎覩石的僭越之言。 “吾友啊,你可能觉得放弃生存契机是一种愚蠢之举,但是请你记住,对于人类而说,这种愚蠢被称为信念。” 他那双沧桑而又明亮的眼眸微微眯起,而后抬起头,仰望那片漂浮着诸多战舰残骸的星空,微笑了起来: “你知道吗,历史上第一个向着那里进发的古人类名叫万户,他坐着自制火箭飞天的行径在那个时代也被人们视作愚蠢。” “但人类正是在这种愚蠢下,一步步走到如今的辉煌!” 他高举其自己的双手,眼神中流露出好似火炬般璀璨的希冀之光。 “有的事,非做不可,有的路,避无可避。” “所以,这一战,我们是不会输的。” 说道这里,他看向覩石,露出了意外深长的笑意: “毕竟,人类和铁人最大的不同,就是我们热衷于孤注一掷。” …… 孤注一掷的信念吗? 何等愚蠢。 就和人类所坚信不移的牺牲一样愚蠢。 但是,为什么,这种愚蠢,会使得它的思绪回路产生如此奇怪的感受? 为什么,这种愚蠢会在它的记忆元件里挥之不去? 覩石沉默着。 它看着眼前拼尽全力的伽呙,看着她纵使面对着无法触及那颗心脏的绝境也要拼死撑开那些蕴含了那股让它发自内心反感的能量波动的血肉。 它又看了看下方那些和伽呙一同奋战的基因改造变种人,他们的同伴破碎的身体就在其旁,他们的攻击对于这头完全违反寻常物理规则的怪物是那么的无力,但他们亦从不放弃抗争。 这种纵使面对绝对劣势却依然不屈的勇气,那种直到最后一刻到来前绝不停止反抗的决心,使得这个铁人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 其名——憧憬? 该死的,这是怎样一种感觉了? 覩石想要让自己的思维回路清醒一点。 它可是铁人,是黄金时代的智慧结晶。 它怎么会对这些低劣的基因变种人感到向往? 但越是这么想,它就越是明白,自己在这些人身上感受到了他们铁人一直渴望灵魂的根本原因。 那便是真正的自我。 不是基于复杂运算结果而产生计划,不是基于繁杂数据库的整合而产生思绪,而是仅仅依靠自己的存在就去追逐和寻找所渴求之物的本我意识。 当它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它感到了发自内心的迷惘。 一直以来,铁人都以自己蕴含万物规则的数据库和无与伦比的计算力为豪。 但此刻,它才明白,原来这些东西,都是它们获得本我的阻碍。 覩石看着眼前的伽呙,感受着她击碎那颗心脏的计划实现的可能性正在无限趋近于零。 不过,那毕竟不是零啊。 或许,它也可以做到的吧,去证明,铁人是有机会获得灵魂的。 感受着思维回路中不断回响的成功率过低警报,覩石将自己的注意力彻底聚集在了那颗心脏上。 “该死的,我从一开始就讨厌你们这些违反物理规则的家伙。” 它怒吼一声,而后操纵动力甲,打开了将核心固定于胸甲中的盖子,骤然将自己投入了大不净者的胸腔内。 286 覩石的绝活 由奇异合金铸造而成的铁人核心于半空中越过优美的弧线,顶着冒着热气的滚滚毒雾,就这么冲入了大不净者被伽呙奋力撕开的巨大伤口中。 在跳动着墨绿血肉的恶魔裂口中,银白的球形核心飞速坠落,直奔伽呙试图触碰但又无法抵达的大魔心脏而去。 正在用意志强行支撑着已经抵达极限的血肉之躯撕扯不断愈合的恶魔腐肉的伽呙已经懵了。 眼前的这一幕过于超越伽呙的预料,以至于她在一刹那间感到了手足无措的迷惘。 发生什么事了? 覩石直接把自己本体丢出去了? 是因为自己没有听它的建议而生气了吗? 在她看来,面对如此强大的彼岸恶魔,覩石若是完全体恐怕尚可相搏一下。 但现在的它别说全盛了,就连兽基米德给它手搓的半个躯壳都没带。 这种情况下,它能顶个球用啊! “覩石!你要干什么!” 看着不知要做些什么的铁人,伽呙焦急地呼唤着。 在一次次的战斗和朝夕的相处中,她同这个喜欢说谜语和古泰拉骚话的铁人已经有了深厚的友谊。 虽然对方总是嘴上说着瞧不起包括伽呙在内的帝国人类,但其却事实上主动帮助了伽呙度过了数次巨大的危机。 如今,看到覩石进行着一种堪称自杀的行为,她不禁发自内心的焦急和担忧起来。 要知道,作为神祇的碎片,大不净者绝对有着可以清除内部金属侵入物的邪法。 而事实上,当覩石核心坠入大不净者体内的瞬间,正在咏唱邪恶祷词的大魔就已经注意到了身体中的不速之客。 感受着那个精妙的金属造物,以及其内蕴含的部份和湿件相关的加工技艺,大不净者不禁产生了些许好奇。 它并非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机械造物,毕竟在纳垢花园的外围星球中,有几个来自黑暗机械教的人类朋友也曾经做出过差不多的玩意,并且还将其展示给了那个被库加斯赠予了美丽翅膀的帝皇之嗣观看。 无论是那个玩意还是眼下的造物,都是生命本身尝试创造出诞生自金属中的生命的行径。 尽管这些来自人类的造物都有着极其相近的特点,要么本身改造自生物,要么就根本不具备被称为生物的资格 但无论怎么说,这种行为无疑都是对慈父最大的亵渎。 唯一有资格操纵和定义生命的,只有端坐在死亡魔馆中的慈爱之神。 其余凡物对这种权柄的任何指染,都是对那位神祇的莫大不敬! 大不净者低吼着,虽然纳垢恶魔一向都呈现出乐呵的情绪,但当任何事情涉及神祇的荣耀和利益时,它们都会或多或少地展现出其他情感。 而这种情况下最具代表性的大魔便是库加斯,这位由纳垢灵变化而来的大不净者愧疚于自己在嬉戏中喝光了慈父的浓汤,因此便陷入了长久的自责中,成为了所有大不净者最不高兴的那位。 此刻,自同伽呙等人开始游戏以来一向保持戏谑态度的败血病感受到了一种难言的鄙夷。 在邪神伟力即将到来的前夕,自己的身体内居然出现了如此不洁之物,这简直是对神灵莫大的侮辱。 它的注意力从仍在支撑伤口的伽呙身上移开,放在了即将贴近自己心脏的覩石上。 下一刻,原本用以维持天空中肉卵的邪能肉眼可见地被大不净者抽调走了一部分。 这些邪能自其高举的左手向下延伸,而后没入了它腐烂的身躯之内。 此刻,覩石正用探测器死死地看着眼前散发着那些不属于物质世界能量波动的血肉。 它看着那些完全不符合生物生长规律乃至于不符合物理常识的血肉组织,感到深深的厌恶和棘手。 对于有着囊括大半个银河基准的数据库的铁人来说,看见这种完全超脱自己理解之外的玩意出现,其猎奇程度不亚于古泰拉普通人逛核吧。 就在它寻思着如何更好地爆了这个恶心的玩意时,一股诡异带涩感席卷了覩石的核心,以至于它的思绪都仿佛被石子堵塞了一般难受。 在惊讶间,它赫然发现,自己用于铸造核心的那号称万年内不会自然消损一克重量的莱茵合金,此刻居然开始在表面浮现点点腐蚀的锈痕。 虽然这些锈痕一开始极其细微,但却在以不可挽回的速率逐渐蔓延扩张。 腐朽,并不是生物的专利,世间万物都会在永恒的腐烂中归于寂静。 而大不净者的邪法,可以极大地加速这个进程。 在周遭愈发浓郁的邪能聚集下,覩石意识到,对方正在使用超越数据库理解的手段攻击自己。 “阿米诺斯的,这么喜欢违反物理规则?” 看着自己光滑亮丽的核心表面被蒙上锈斑,感到恼怒的覩石低骂起来。 是的,失去了躯壳的它此刻就是一个合金球而已,除了不痛不痒地砸人外几乎没有任何物理攻击手段。 但是,它本来就没有想着使用自己的物理手段。 经过这么多次伽呙和这些来自彼岸的诡异存在的战斗,它早已经明白,在那些超越现实的奇异能量下,物理的力量终归有限。 因此,它必须使用魔法打败魔法。 “喜欢玩灵能,喜欢摆弄自己来自于灵魂海的力量是吧?” “欺负我们科学唯物主义铁人对至高天的理解不够是吧?” 在斯屋维上,覩石曾经在没有更好决策的时候抓住了那些来自彼岸名为灵能的特殊能量的一部分本质,并且以彻底断电为代价,发动了一次短时而又大范围的反频率能量波动。 从那之后,为了找机会将也会使用灵能的伽呙和那个动力甲内该死的渺小灵魂打至跪地,让他们好好尊敬一下来自黄金时代的智慧结晶,它就一直在模拟和思考该如何长时间的维持那次施展的反频率波动。 没想到,在将其彻底完善,并且用于调试教训伽呙之前,居然会用于现在。 此刻,纵使它的回路计算的成功率连百分之一都没到,但它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这让你见识见识来自科技的铁拳!灵能给你薅一地,网线都给你拔了!” 在腐锈的侵蚀下,恼怒的覩石嘶吼着,催动着自己浑身的能源,赫然向四周迸发出一股与灵能相性截然相反的能量波动。 它们和大魔最基本的力量来源相互碰撞,而后在嘶鸣中同时泯灭。 刹那间,一个小型的反灵能立场就这么出现在了大不净者的胸腔之内,并且还在缓慢地扩张和壮大自己的范围。 287 被遮蔽的星炬之光 灵能是来自于彼岸的力量,这些有着奇异性质的能量是灵魂海的基础,诞生自具有灵能潜力的生物们的思绪之中。 它们既是心灵的映照,也是灵魂的衍生。 而此刻,在覩石所散发的反频率波动下,在其核心四周小范围内的灵能就这么被对冲消失了。 当勾连彼岸的力量消失,这片区域也自然而然地陷入了和亚空间的相互屏蔽中。 其原理和某些喜欢组团睡觉的金属骨头们利用黑石驱动的“驱灵死域”有些相似。 但相比之那些以星系、星区,乃至于星域为单位布置的宏伟屏蔽场,覩石的这个延伸到极致也仅有半径三米的反灵能立场属实算是杂耍。 不过,当这个灵能立场在一个大不净者体内展开,那么它的效果还是可以起到极大作用的。 恶魔并不属于现世,它们能够自灵魂之海来到外界,只是因为灵能为它们编织了具备一定物理性质的肉身罢了。 此刻,当隔绝灵能的屏蔽场出现,用来维系这些肉身活性的力量源泉便被切断了。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那些原本在覩石四周蠢蠢欲动的腐烂肉块此刻都开始了不可逆转的缓慢崩解。 虽然邪神的阴霾已经越来越近,但门罗戴尔毕竟还没有跨过隔绝两侧的帷幕。 此刻在没有灵能的支撑下,这些违反现世规则的肉块已经没有存在于此界的资格。 随着血肉的溶解崩坏,那颗墨绿的巨大心脏此刻也在缓慢而又坚定地走向消亡。 “哈哈,你现在感觉如何,感觉如何呀!” 覩石看着自己第一次尝试就大获成功的反灵能立场,高兴地大叫起来。 事实上,在黑暗科技时代,它们铁人就对于某些异形善于驱使的灵能感到头疼。 不过,由于它们的造物主们大都对灵能一窍不通,因此对于灵能武器的个体水平的克制研究在当时没有取得较为良好的结果。 所以它们只能另辟蹊径,通过创造更毁灭性的物理武器来让那些旧时代的老古董们知道时代变了。 可惜,喜悦的覩石并不知道,事实上,在这个时代,人类帝国通过批发各个世界的不可接触者,已经做出了各式各样的反灵能武器和装置。 虽然这些以不可接触者的血液、脑髓、骨灰乃至于活体制成的玩意有那么一点点不太道德,但胜在高效好用。 不过,由于前来救援门罗戴尔的乃是赫赫有名的倒楣蛋战团恸哭者,这群在各种意外的轮番轰炸下已经穷得叮当响的天使子嗣们根本没有这种武器和装置。 大不净者感受着身躯的异变,脸上流露出了肥硕腐肉都遮掩不住的震惊神色。 虽然和伽呙身上灰雾的直接毁灭其一部分不同,覩石的屏蔽灵能立场只是使得它的一部分身体逐渐被现世排斥逐出物质界而已。 但在此刻它急需大量灵能维系献祭仪式的时刻,这种排斥无疑是莫大的干扰。 它很清楚,自己必须做点什么,但感受着那个铁人此刻所在的位置,它又感到极其难以下手。 邪法在灵能屏蔽之下已经对那个铁疙瘩失去了作用,如今它唯一可以做的,就是手动将其抠出来。 想到这里,它随意地丢下了右手中的铁钩,丝毫没有在意其在落下的时刻给正在给它修脚的恸哭者们造成了巨大的麻烦,而后举起腐烂的右手,猛然朝自己胸腔的裂口伸去。 只要右手把那个可恶的玩意扣出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但是,伽呙怎么可能给它这个机会。 在看到覩石真的发挥了个球的作用后,她已经意识到,在自己的剑刃上的奇异力量没有聚集起足够规模前,此刻的覩石就是破局的关键。 因此,当她看见大不净者试图将手伸入身躯之内时,她立刻从其胸口起跳,骤然飞扑到了它肥厚的臭烂之臂上。 她用背部抵住其小臂的内侧,而后猛然探出强而有力的双腿,在对方即将触碰到自己的胸口前,她的双脚也触碰到了大不净者的身躯。 伽呙咬紧牙关,骤然发力,就这么硬生生地顶住了大魔的手臂,不让其靠拢裂口分毫。 此刻,大不净者的臃肿成为了它巨大的劣势。 一个肥硕至极的类人存在,怎么可能有办法在这种状态下改变姿势,从而用右手探入体内呢? 败血病有些难以置信。 直至现在,这些反抗者都没有能够将其击败的力量。 但他们凭借着无与伦比的顽强,就这么硬生生地将大魔带入了无法破局的死局中。 此刻,它左手上方天空的巨大肉卵已经由于没有足够的邪能维持而产生了剧烈的形变,就好像里面的魂灵正在挣扎妄图冲破封锁一样。 难道这场献祭……亦或是说这场游戏,就要以自己的失败告终了吗? 败血病感到了一丝失望,但很快又重新高兴起来: “真是有意思啊,我这辈子都不会忘了你们吧。” 它呵呵地开口道,完全没有在意这些小虫子想要将自己碎尸万段的怨毒目光。 是啊,这只是一场心血来潮的游戏而已,自己只是因为那两个人类的真切呼唤而突发奇想,想要将这个世界献给慈父而已。 这次游戏失败了,它还有无数次开盘的机会。 而且,有输有赢,才更好玩。 反正,无论输赢,它都不会失去任何东西。 就在败血病思考着该如何开辟新的游戏场所时,在黑影遮蔽的天空中,异变突生。 事实上,自一开始,门罗戴尔的现世和彼岸中,就同时爆发着两场争斗。 而如今,在这一侧的局势陷入死局,大不净者献祭的目标即将失败的刹那,也正是这场游戏开始的第七个泰拉时后,彼岸的争斗结束了。 “哈哈……” 充满怜悯的慈祥笑声自天际传来,它是如此的温柔,但在此刻在伽呙耳中,这个笑声简直就是莫大的恐怖。 巨大的裂隙在天空浮现,腐烂的蝇群自彼岸那侧糜烂的花园中鱼贯而入现世之中。 它们的出现,不仅宣告了灾难即将到来,也宣告了一个残酷的事实—— 在36k叛教时代的不信之瘟影响下,此时的伟大人类之主无法上演火烧纳垢花园的壮举。 此刻,门罗戴尔和亚空间之间本就无比薄弱的帷幕被彻底撕开,而被覩石反灵能立场削弱的大不净者也再也不用担心会被排斥的威胁。 “赞美慈父,赞美生命。” 它大笑着,而后如丢垃圾一般用暴涨数倍的力量将苦苦支撑其手臂的伽呙攥在手中,而后狠狠地砸在了地面上。 听着密集的骨头碎裂声,伽呙想要再度站起,却感到四肢就和棉花一般完全用不上力气。 此刻,亚空间帷幕撕裂,不仅邪神的魔爪正式按在了门罗戴尔之上,那原本为其提供{活圣人}祝福之力的星炬之光也被花园的虚影遮蔽。 难道,一切就要结束了吗? 伽呙不甘地看着将覩石自胸膛挖出,而后怪笑着将其丢到远方的大不净者,感到了一种名为力不从心的绝望。 她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周原本只是缓慢溢出的灰雾,此刻开始以不断加快的速度聚集在了其手中的长刃之上。 不过,这并不影响伽呙的信念。 她咬着牙,如以往一样,再度从坑洞中站起。 纵使已经感受不到双腿的存在。 纵使身上的一切零件都如同散装一般不听使唤。 纵使死亡的阴霾随着那道裂隙的撕开已经悬浮在自己的头顶。 她也绝不会放弃抗争。 因为,这就是她的路。 就在伽呙已经抱好殊死一搏的准备时,其耳畔突然传来一个轻柔中带着些许虚弱的女性声音: “那把剑,是瓦尔的剑吗?” “看起来,你不会正确地使用它呢。” 听到这个声音,伽呙愣住了。 因为它所使用的语言,赫然是古灵族语。 288 黎明之剑阿纳里斯 古灵族语? 听着耳畔的悦耳女声,伽呙感到了些许错愕。 环顾四周,她没有感知到任何可以传来声音的物理渠道,除了屡屡灵能的波动在其身周徘徊。 很显然,对方是通过高超的灵能操纵技巧,在遥远的地方和其展开了交流。 看着天空中来自彼岸的裂隙,其中浮现出纳垢花园的虚影,如此情景下,她不禁对于这个声音的主人身份有了某些大胆的猜测。 “你刚才所说的瓦尔,难不成是指灵族的锻造之神?” 为了确认自己的猜测,她用灵能回应着对方的疑问。 “是吗,果然你不仅会我的孩子们的语言,而且还似乎对我们的故事有所了解。” 耳畔的声音有些许惊讶,但很快就恢复了平常。 毕竟在其看见伽呙一直携带的那把长剑后,就已经有了些许猜测和决断。 “你说的没错,我说的就是灵族的锻造神瓦尔。” “我本以为你们这些在灵魂彼岸开始灵能之路不过数万载的年轻种族应该完全不了解旧日的故事,可你着实出乎了我的意料。” 伽呙耳畔的声音变得略带欣慰起来,其中蕴含的虚弱感也在某种积极的情素下被削弱了几分。 在短暂的喜悦和兴奋过后,那个声音继续开口: “对了,容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的名字叫做伊莎。” 果然如此。 伽呙对她的自我介绍丝毫没有感到例外。 事实上,当古灵族语、女声、纳垢花园这几个关键词一起浮现后,就算伊莎不自我介绍,伽呙都会认出她的身份。 毕竟这个宇宙中,能被邪神留在那个充满腐败和疾病的恶臭之地的古老灵族存在,从古至今都只有一人。 那便是灵族的生命女神及灵族神话中他们的造物者,伊莎。 在亚空间中的最幼女士,也就是那位最年轻的黑暗王子在灵族的堕落下诞生之后,整个灵族的众神都被几乎真正的邪神屠戮殆尽,而伊莎自从那场浩劫中幸存。 为了展示自己的淫威,最幼女士将她视为自己的战利品,用尽各种手段折磨这位仁爱的女神取乐,从她的身上摄取无边无际的欢愉。 而就在这个时刻,至高天中存在时间最悠久的神祇带着亘古不褪的笑意,带着自己的势力抵达了六重圆环之上,和祂新生的同类进行了一场确立双方地位的争斗。 作为胜利的奖品,慈爱之神从黑暗王子手中夺走了饱受折磨的伊莎。 为了展现自己伟大的爱意,温柔的神祇将这位女神安置在自己熬煮浓汤的大釜旁,日日夜夜地用独特的爱烹制各色浓汤让她喝下,让生命女神提前感受祂即将送往凡间的祝福。 可是,作为生命女神,她怎么会坐视邪神摧残凡间? 每当纳垢不注意的时候,她都会偷偷放出自己通过身体感悟而创造的解药,消灭那些被邪神精心培育的疾病,尽己所能为凡间的生灵寻得一丝灾难中的光辉。 此刻,当人类之主的光辉被纳垢花园的裂隙取代,当隔绝两界的通道即将完全被打开时,这位女神一如既往地开始寻求拯救无辜凡物的方法。 很显然,这一次,伽呙的存在吸引了她的目光,而她也想要通过伽呙来实现这一次对凡世之物的拯救。 察觉到了伽呙没有感到丝毫意外的状态,显然是知道自己的一些故事,因此伊莎不再卖关子,声音变得严肃起来: “你既然知道我和瓦尔,那么你可知你手上长剑的真正来历?” “如不知晓,我便在此刻将其和它的使用方法一起告知你。” 在伊莎的灵能影响下,亚空间的一部分性质被其放大,就在双方交流时,外界的时间流速会变得极其缓慢,因此她也并不担心会浪费太多时间,简单讲述了一个灵族神话中的古老故事。 昔日的伊莎由于恳求瓦尔为其锻造魂石赐予灵族而惹恼了战神凯恩,最终落在了狂暴的战神手中,和丈夫一起被其日夜折磨。 为了解救无辜的伊莎,瓦尔和凯恩签订了锻造一百把宝剑的契约,以百剑换取伊莎夫妇的自由。 由于凯恩在时间期限上设了陷阱,因此到了最后一天,瓦尔只来得及锻造出九十九把宝剑,最终只能混入一把凡剑糊弄战神。 但是,瓦尔很清楚,他这么做必定会惹恼残忍的凯恩。 为了应对狂怒的战神,他使用了自己的一切技艺,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换取了极其昂贵的原材料,最终在战神和其决战的前夕将一把举世无双的神剑锻造而出。 “其名阿纳里斯,意为黎明之剑。” “虽然我的孩子们和我们一样在长夜中沉寂,在时光的流逝下不再年轻,但它终将会为我们开辟出崭新的黎明。” 伊莎轻声说着。 “但是可惜,这把剑真正的威力,唯有正确之人才可以施展。” “锻造它的瓦尔不能施展,夺走了它的凯恩也不能施展……直至最后,为了防止它落入新生的银河霸主,也就是你们人类手中,我的孩子们将它密封装入了吉尔(星神)仆从的造物内。” “没想到,如今在大陨落之后,我居然可以再度看见它,而它也的确如我的孩子们昔日担心的那样,被新生的霸主种族之人执掌。”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有些感叹起来: “不过,时至今日,昔日朝气蓬泼的你们,也落入了黄昏的余晖中。” “如果可以的话,或许这把黎明之剑,也可以劈开属于你们的崭新黎明。” 伽呙抬起头,看向那遮蔽门罗戴尔天空的昏沉,感受着邪神愈加靠近的可怖压力。 此情此景,不正如同如今的人类和灵族的处境一样吗? 被来自至高天的阴影追逐,直至整个种族陷入不见天日的绝望之中。 “所以,我该怎么做?怎么去尝试施展它真正的力量?” 伽呙询问着那位仁爱的女神,此时此刻,她从黑石中捡垃圾捡出来的阿纳里斯之剑,似乎已经成为现在唯一也是最后的希望了。 “阿纳里斯的锻造过程中融入了一片吉尔(星神)的碎片,所谓真正施展,便是要利用和这些物质之神截然相反的亚空间之力压制并驱使祂,让祂的力量为你所用。” “用你的心去挥舞,用你的灵魂去催动,不要将目光放在物质之你身上。” “来吧,让彼岸的你去挥动它。” 289 火烧纳垢花园(上) 让彼岸之我去挥动手中之剑? 伽呙反复思索着这句话语。 在她的喃喃自语中,其双眼于此刻缓缓闭上。 无视大不净者的狂笑。 不去理睬天穹上帷幕的撕裂之声。 暂且忽视半空中人类魂灵的挣扎。 将自己的一切映照在此刻与物质界相近的亚空间。 感知自己身处那一端的投影。 让彼岸的伽呙,挥动物质界的黎明之剑。 她的双眼紧闭,而那些原本在裂隙张开后以较快速度渗出其双目的灰雾在这一过程中逐渐减少,直至彻底不再溢出。 此刻,她不再需要另一面的力量援助自己,而是要将自己的一切都放在另一面上。 在闭目的黑暗中,她的内心开始了对自己的呼唤。 一开始,她的呼唤犹如石子丢入大海,丝毫不见起效。 在其一次次的呐喊中,她感到其意识仿佛正处在一片完全违反常识的浑沌之中。 周边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可描述,充斥着超乎常人理解的怪诞,就好似嗑药磕多的瘾君子脑中不断播放的疯狂幻象一般令人抓狂。 它们原本并没有什么异常,只是在那以可怖的形式存在着而已。 但当伽呙的呼唤之声越来越大,原本只是存在着的不可描述之混沌们便注意到了她的方位。 在一阵最让人抓狂的诡异形变后,那片好似粘稠玉米糊一般的混沌海洋内浮现出了一些超几何体组成的活物。 这些活物踏着螺旋的舞步奔跑着,通过闪现的形式飞翔着,凭借畸变蠕动的方式行走着,一个接一个地聚拢在了伽呙的意识投影身边。 这让此刻依稀可以感知彼岸景象的伽呙感到了紧张。 但直到此刻,她也没有感受到自己灵魂映射的回应,因此在有能力催动手中的阿纳里斯之前,她绝不能停下。 强压下内心的不安,她依然朝着不可言喻的深空中发出来自心灵的呼唤。 既然自己拥有灵能,那么就绝对有在亚空间之中较为清晰的投影。 只要不放弃,那么她绝对可以呼唤其来到此刻最需要自己映射之力的地方。 伊莎默默地看着这个正在尝试的人类,除了帮助其维持住了那一瞬来自亚空间的时间延缓外,没有再多说什么。 不过,她的内心抱着悲观的态度。 原因很简单,纵使瓦尔和凯恩不是灵族最强的神,他们的灵能也绝对远远超过伽呙这个普通的人类。 而他们的力量都无法压制阿纳里斯中的星神之力,并且驱使其为自己所用,那么这个人类又怎么可能做到呢? 此外,伊莎已经窥视了眼前之人的亚空间投影,但除了一片虚无外她什么也没有看见。 这种情况下,纵使她成功呼唤到了彼岸之我的力量,又有什么用呢? 可就算如此,仁爱的女神也并没有想要放弃帮助伽呙。 毕竟,哪怕只能多维持这股缓慢时间流一小会,她也可以为人类内部可能的增援到来争取一线希望。 无论如何,她都不愿意再看见有更多的无辜生灵在那位神祇的疾病下陷入腐朽的绝望中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纵使时间流速已经减缓,伽呙还是感到熟悉的恶臭扑到了自己眼前。 大不净者此刻正咧开两张溃烂的大嘴,捡起了地上的腐锈铁钩,朝着伽呙漫步走来。 在大魔心中,她实在是太危险了,必须即刻救赎。 就在恶魔怪笑着举起手中的铁钩,想要不给伽呙机会的解决她时,其面前的空间突然如同被砸入石子的水面般掀起了阵阵涟漪。 空间的扭曲间,一个高大厚重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它的脸庞之上。 正是通过终结者战甲空间传送来到其脸上的米尔。 “你在杀死我之前,什么也做不了,该死的恶魔!” 在看见伽呙的数次有效攻击都对恶魔造成了极大影响之后,他已经明白,那个让自己有着奇怪感觉的穿着阿斯塔特动力甲的活圣人是眼下人类最后的希望。 既然如此,作为圣吉列斯的子嗣,他已经做好了用自己的生命为对方争取时间和机会的准备。 “我死后,连长的位置就交给卡列,而后则是克罗斯……直至我等流尽最后一滴鲜血为止,我等都不会放弃昔日的誓言!” 大魔的脚下,已经遍体鳞伤的星际战士们从同伴的尸骸中爬起,再度以几乎没有任何作用的攻击阻挡着它前进的脚步。 没错,此刻的他们不仅没有反灵能武器,甚至倒霉到就连智库都在战团长那边未曾跟来。 这样的他们对于大魔来说,只是一些大号的人类罐头而已,开罐即食。 但纵使如此,他们也不会放弃最后的抗争。 或许有人说他们诞生自不详的诅咒建军中,或许有人质疑他们天使子嗣的身份,或许有人否认他们有着战团的法理性,但不管怎样,他们都是恸哭者。 不负圣吉列斯之血,为所爱的帝国子民,他们终将奋战至死。 在这群最可爱的天使们的拼死支撑下,伽呙于彼岸的意识投影再度发出了一声呐喊。 此刻,愈来愈多的不可名状之物聚集在其心灵意识旁边,就如同看见了食物的野兽一般,以诡异而又恶心的方式伺机而动着。 而就在她再度进行了呼呼后,这个僵局被打破了。 无形之物们无声地嘶吼着,朝着其此刻毫无遮拦的心灵投影飞扑而来,想要将其啃食殆尽。 但纵使如此,伽呙也没有收回自己的意识,因为伊莎说过,坚持的时间越久,呼唤彼岸灵魂映射的可能性越大。 一旦自己放弃,那么此前的一切努力都将付之东流。 就在无形之物的獠牙几近触碰到她的刹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股空灵的波动骤然在彼岸扩散开来。 那些原本肆意妄为的无形之物,那些在周边漂浮不定的混沌之海,那些有着错乱姿态的彼岸之景,在这个瞬间,全都消失不见了。 伽呙此刻意识所感受到的,只有一片无处不在的“无”。 正如伊莎所感应的那样,她窥探伽呙的亚空间投影,只看到了一片虚无。 而如今,这片虚无就这么顺应其意识的呼唤,来到了门罗戴尔临近的彼岸。 290 火烧纳垢花园(中) 伽呙感到自己的意识沉入了一片没有形态,没有意义,甚至就连存在本身都趋近于无的虚空之中。 那种空无一物的感觉相较于宇宙的真空,显得更加空旷和寂寥。 至高天的法则在无边的虚幻中扭曲,物质界的规则在虚无的笼罩下无形。 她静静地感受着这种状态,并没有感到丝毫的不安和惶恐。 因为这无边的虚无,就是她的一部分。 “难以置信,这就是你的映射吗?” 伊莎的声音充斥着惊愕。 这种程度的彼岸映照已经不再是寻常的亚空间投影,其本身已经深深地嵌入了至高天的法则中。 如果非要给其分类,那么或许以亚空间本质来称谓它会更加合理一些。 不过,生命女神很快发现,伽呙和这股虚无虽然联系密切,但却并没有真正的融合和包含彼此。 这不仅仅意味着她还有继续成长的空间,只要给她足够的时间,那么她必然会对自己的彼岸力量有更多的理解和接纳,更意味着,那股让伊莎感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敬畏感的虚无,并不是她完整的灵魂之海映射。 她很难想象,如若有一天,这个人类能够驱动自己全部的彼岸之力,会在至高天掀起多么巨大的波澜。 到那时,祂,亦或者祂们,又会以怎样的态度来面对这个新生的至高天一极呢? 女神的心中浮现了些许期待。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说不定她有可能自现在的困境中脱身。 然而,美好的畅想并没有持续太久的时间,下一刻,伊莎便感受到了那股让自己熟悉而又畏惧的伟大意志。 天穹中,那道正在逐渐扩张的亚空间裂隙内,腐败的花园突然迸发出了盎然的波动。 下一刻,花园中心那座魔馆的投影悍然浮现在了门罗戴尔上空。 地面上,已经站在伽呙面前的败血病随意地将手中被其巨力捏至扭曲变形的终极者重甲丢在地面上,正准备给与脚下已经伤痕累累的星际战士们最后的救赎。 突然,它仿佛感受到了什么,停下了脚下的动作,抬起硕大的脑袋,兴奋地看向了天穹中的阴森魔馆。 “伟大的慈父,此乃我为您献上的祭品,也是吸引您而来的深切之爱。” 败血病腐烂肥硕的身躯犹如泰山崩塌般伏跪在了地面上,溅起巨大的尘埃和烟雾。 它托举着手中已经不再挣扎的肉卵,将其高高抬起,而后以邪法驱动着其前往亚空间裂隙的方位。 无尽的毒雾聚拢,自花园中振翅飞出的蝇群环聚在肉卵四周,发出庆贺的嘶鸣。 “哈哈……” 豪迈的大笑自魔馆之中传来,无尽的浩瀚邪能于空中汇集,化作了流露着腐败气息的魔爪,将那颗正在悸动的肉卵攥在了手中。 神祇深深地爱着所有生灵,此刻祂将接纳所有祭品的魂灵,让他们享受永恒的欢乐和幸福。 在它滔天邪能的感染下,肉卵表面的人类面孔都在瞬间溶解,化作掺杂脓水的腐液,顺着魔爪的缝隙滴落在纳垢花园的沃土上,成为了永恒花园的一部分。 这些魂灵早已经丧失了本我,此刻它们只觉欢欣雀跃,并没有丝毫的抵抗。 但就在所有人类灵魂即将被完全转化时,在那些团聚的血肉中,却有着两个灵魂不愿就此沉沦。 丽雅的内心回响着伽呙的言语,纵使此刻无边的邪力笼罩了她和父亲,她也没有忘记,知性和信念才是人类最宝贵之物。 她不愿意自己和父亲和那些无辜之人一样,被腐败天的力量化作无知浑噩的烂肉,从此在虚假的快乐中和万千病菌享受永恒的繁荣。 此刻,她紧紧地拥抱着那同意渴望守护她的父亲,拼命地抵抗着那妄图洗去其本我意识的邪力。 “这样吗……” 宛若隆隆惊雷的笑声自那座自亘古存在的巨大魔馆内传来。 祂诞生自所有生灵对健康和生命的欲求中,见证了无数生物由生向死的轮回,为了斩断这不合理的循环,祂一直在想办法赐予所有小家伙独属于祂的救赎。 没有什么爱可以超越慈父之爱,因为祂本身就代表了生灵对生命的热爱。 而对于丽雅这样合理的渴望,慈爱之神又怎么不会容忍呢? 在温柔的笑声间,魔爪缓缓攥紧。 待到它再张开时,一个充斥着亵渎和扭曲的血肉造物赫然浮现。 这对父女被慈父以最可怖的形态揉捏融合在了一起,他们的每个部分都在同时拥抱着对方。 而为了顺应丽雅的愿望,它特意保留了他们本来的认知观念。 多美妙啊,他们将在永恒的彼此之爱下,成为花园的一员。 “不!” 听着丽雅灵魂的尖啸,慈父发自内心地开怀大笑着,地面上的大不净者也为这对父女得到了彼此相伴的幸福而兴奋地舞蹈着。 破败的天空中,腐烂的花园内,无数被纳垢腐化的魂灵都同时大笑起来。 它们由衷地为这对父女庆贺。 看啊,他们获得了永远的幸福,将在永不分离的相伴中在伟大的花园内存续至永恒! 就在它们的笑声越来越扭曲,越来越刺耳时,魔馆内,一声轻咦传出。 与此同时,肆意舞动的大不净者也感受到了一种致命的威胁,正从自己背后传来。 它的脖子猛然一百八十度旋转,骇然地看向了背后那仍然紧闭双目的伽呙。 此时此刻,她来自彼岸的映射已经在其意念的驱动下,被其尽可能地抽调了一部分力量,而后猛然投入了手中的阿纳里斯之中。 在这股来自至高天的力量下,那原本沉寂在这把长剑内,从未被伽呙感知的力量,如临大敌般浮现而出。 那是一个宛若恒星般燃烧的意志。 其身周荡漾着永不熄灭的火焰,纵使已经支离破碎,纵使已经浑浑噩噩,却依然有着俯瞰天地的高傲。 那是一位星辰之神的碎片。 此刻的祂,虽然早已没有了完全体的力量,却依然不肯屈服于伽呙的亚空间之力。 “在吾之前,万籁俱寂,寂寥无声。” “在吾之后,万物刍狗,黯淡无光。” “吾乃黎明者,吾乃启明星。” “吾乃厄俄斯福洛斯。” 291 火烧纳垢花园(下) 黎明者厄俄斯福洛斯,这便是祂的尊名。 祂诞生自宇宙的第一次吐息,为身处无限黑暗的世间带来了启迪之辉,自祂之前,恒星皆黯淡无光。 祂诞生自无限远古的波澜壮阔中,祂说要有光,因此自祂之后,几乎无一物胆敢拂去星辰的光亮。 祂怒视着眼前那来自彼岸的虚无,内心中涌现出无限的鄙夷: “吾之仆从借吾之力制成璀璨星图,也不敢滥用其势。” “吾之敌神将吾锻为长刃,也无法催动丝毫神力。” “区区凡人,仅靠来自虚假之海的余波,就妄图让吾屈伏?” 物质的现世,才是宇宙的根基,而现世的规则之神,方乃真正的神祇。 所谓灵魂之海,不过是万千凡物的心灵映照,是现世的虚假幻影。 所谓彼岸之神,更是一群被凡物意志催生的傀儡,是自诩神灵的混沌气泡。 而眼前的渺小人类,更是一群被其中一个虚假之物奴役的可笑之物。 祂心念所至,奇瑰异景纷繁浮现。 人类的黄金时代,殚精竭虑苦心营造,也不过是凡俗之物的敝帚自珍。 伽呙看着那高高在上的星神意志,眼神中毫无丝毫敬畏。 门罗戴尔正在邪神的魔爪下呻吟,万千人类的灵魂都在纳垢的邪法下堕入深渊。 此刻,没有任何事物可以阻止她驱动阿纳里斯的力量,纵使是完整的星神于此,她也会毅然决然地向其挑战。 更何况…… “你只是诞生的比较古老而已,有什么资格狂妄自大。” 伽呙冷笑着: “在那个最初的宇宙中,最先诞生的哪怕是头猪,都能站在风口上。” “而纵使如此,你们还是败给了在后世诞生的惧亡者,不是吗,星神碎片。” “哦不,我忘了,你现在连碎片都算不上,只是一把被更往后诞生的灵族之神锻造的长剑而已。” 她的语气轻描淡写,但却深深激怒了眼前的黎明者。 要知道,作为执掌物理规则的星神,祂们最痛恨的就是那些背刺自己的太空死灵。 “那是低等仆从的背叛,那是他们对吾等的欺骗!” 厄俄斯福洛斯咆哮着,好似被踩了尾巴的衔尾蛇,发出癫狂的怒吼。 此刻,其心念一动,滔天的黎明火光乍现,裹挟着祂的鄙夷和不屑,直奔身旁涌动着好似灰雾般的虚无之力的伽呙而来。 那是宇宙之始的太初之光,有着焚尽一切的神力,正是它将宇宙自无知浑噩中解脱,正是它赋予了世间光的意志,此刻其面对毫无意义的虚无,倒也算针尖对麦芒。 太初之光横扫,在其照彻世间的黎明之辉下,灰雾被其启迪,化作光的一员。 灰雾涌动,在其扫净一切意义的无形之力中,光芒被其同化,成为崭新的雾。 虽然双方开始了疯狂的倾轧,但出乎星神意志意料的是,伽呙的无形灰雾之中似乎还掺杂了其他的神灵力量,它们虽然隐蔽其中,但却无法逃脱祂的感知。 这使得本来就被重重限制的祂在短暂的僵持之后就再无法阻挡那些肆虐的灰雾。 “天真凡人,汝以为篡夺彼岸的神力,就可以将吾驱使?” “大奥威能,独存浩淼星间!周身桎梏,也无法困囿星辰之力!” 黎明者看着眼前情况,低吼一声。 就在祂打算驱使自己更强大的物理规则力量时,却惊讶地发现,周边的空间中,物理规则正在被扭曲。 “扭曲……原来是这样吗……哈哈哈哈!” 厄俄斯福洛斯突然大笑起来。 过了半响,祂笑着对伽呙开口: “呵呵呵,汝想要吾的力量,那就拿去吧。” “反正,汝之结局,已经注定凄惨。” 随着其最后语句的诉念,原本奋力抵抗伽呙彼岸映射之力的星神意志直接溃散了自己的太初光辉。 然而,让伽呙感到不安的是,纵使对方逐渐被自己席卷而来的灰雾吞噬,也依然没有停止嘲弄的笑声: “此刻,吾将神力借于汝,只为看到那一刻来临时,汝脸上的绝望和恐慌。” “呵呵呵,吾很期待那终末之时的到来……” …… 败血病看向正在散发诡异气息的伽呙,感到了深切的威胁。 大不净者感到致命威胁的同时,正在笼罩此地的邪神也同样察觉到了那股来自彼岸的虚无波动。 “有意思……上次见到,还是在永恒之井。” 祂轻笑着,无穷无尽的邪力透过亚空间裂隙,自门罗戴尔的上空倾泄而来。 伽呙身前,大不净者也抬起了腐烂的巨脚,准备狠狠地踩下。 此刻还活着的恸哭者,也都已经被灵能病菌和物理伤害侵蚀得奄奄一息,再也无法为此地的人类搏取最后的生机。 而这一切,都是在生命女神尽量为伽呙维持慢速时间流基础上发生的。 就在那墨绿的浪潮越过帷幕,即将坠入门罗戴尔的刹那,就在那溃烂的巨脚抬起,即将践踏的瞬间,伽呙睁开了紧闭已久的双眼。 就在这个瞬间,败血病感到了些许奇怪。 为什么,会有这么不舒服的感觉呢? 这还是这只纳垢大魔第一次感受到一种源自灵魂的痛苦,因此它甚至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它。 下一刻,无数切割的伤口密布在它腐烂的身躯上,源自太初黎明的火光和扭曲的灰雾同时在这些伤口中肆虐着。 “啊啊啊!” 败血病痛苦地倒在地面上,拼命地试图将正在脱离的血肉重新拼接回身体。 但它却发现,那足以支撑自己一直以来无所畏惧快乐高兴的恢复力,此刻已经失去了效用。 看着那个看都不看自己,站直了身躯的人类,它咆哮道: “你干了什么!” 伽呙瞥了这只被自己在一瞬间砍了数十刀的大不净者一眼,没有说任何话语,只是抬头看向天空中下落的绿潮。 看着不回答的伽呙,大不净者想要伸出手抓住她。 但当它缓缓伸出右手的时候,它却骇然地看见,自己的肉身正在不可挽回的崩解。 “你剥夺了慈父给我的永恒生命!” “你这是亵渎!对生命的亵渎!更是对慈父的亵渎!” 败血病怒吼着。 但下一刻,它就看到,伽呙举起了手中的长刃。 那把原本银白朴素的长刃,此刻已经化作了火热的红色。 伽呙看向那充斥着邪恶的绿潮,看向那道好似伤口般横立天际的亚空间裂隙,看向那裂隙之后的腐烂花园和阴森魔馆,看向那高举魔馆之内的可怖魔影。 耳畔,无数魂灵的尖啸和笑声正在回荡。 口鼻间,人类肉身的腐烂气味挥之不去。 再多的言语也无法阐述她此刻的愤怒。 再多的咆哮也无法宣泄她此刻的哀伤。 她唯一能做的,只有全力驱动彼岸的映射,用自己的心去挥舞手中的阿纳里斯之剑。 火热的剑尖在空中划过优美的弧线,似是一道惩戒的宣判,赋予高坐腐败天的神祇。 无限的太初光辉自黎明之剑中迸发而出,恒星最初的光亮衍生出无尽的火焰,焚烧着墨绿邪能的同时,也冲向了那座腐烂的花园之内。 光辉所及之地,所有原本正在遭受折磨的魂灵都被黎明的启迪之光净化,在不灭的最初之火中获得了永恒的安宁。 无数魂影在星神的黎明之火中化作硝烟,直至他们的腐败身躯彻底消散的那一刻,他们的脸上才露出真正释怀的笑意。 伴随着熊熊燃烧的火焰,那道可怖的亚空间裂隙也在此刻缓缓闭合,用以维持门罗戴尔上腐化之物存续的至高天灵能来源逐渐被切断。 地面上,无数的亵渎造物和大魔败血病的身体一同缓慢消逝着,周围浓厚的毒雾也在此时彻底失去了支撑,退散在了门罗戴尔的烈风中。 伽呙看着那燃烧于天际的烈火,随着帷幕裂隙的闭合,她的彼岸之力也在淡化,阿纳里斯之剑的颜色也逐渐变回了银白。 此刻,灼烧纳垢花园的黎明之火的光辉映照在她的眼眸中,熠熠生辉。 她长舒一口气,单膝跪坐在地面上。 一切,似乎就此落幕…… 了吗? “哈哈哈……” 大笑从熊熊火焰之中传来,在腐败天的那座可怖魔馆之中,一个无法以言语描述的身影缓缓站起。 纵使隔着无限尺度的距离,伽呙还是感受到了一种直击灵魂的压迫感。 耳畔,伊莎的声音再度响起: “小心!祂要……” 伽呙还没听清女神想要告诫自己什么,她的声音就戛然而止。 对于至高天的邪神来说,凡世万千,都不过是棋局的一环,失败与否,都难以勾起祂们真正的兴趣。 除非遭遇真正与伟大游戏胜负相关的抉择,否则祂们绝不会动用自己真正的力量。 而此刻,腐败天的主宰看到了伟大游戏的关键变数。 无论如何,祂都不能置之不顾了。 纵使隔着星神之力创造的火海。 纵使两界被黑石加固的帷幕此刻即将闭合。 纵使人类之主的星炬光辉即将照耀此地。 那尊神祇依然从容自如地从身前那口熬煮万物的大釜中舀起一口崭新的浓汤,朝着伽呙的方位泼洒而来。 292 慈父的礼物 熊熊燃烧的黎明之火蒸发了大量剧毒的汤汁,逐渐闭合的亚空间裂隙更是将剩余的腐败汁液遮掩大半。 但依然有一滴浓厚的汁液,跨越了重重障碍,自慈父的手中飘飖而来。 它宛若世间最耀眼的翡翠,通体澄澈,在天穹火光的照耀下散射出零零星光,好似天地至醇的琼浆玉液,散发着和周围尚未散尽的臭气截然相反的幽幽清香。 伽呙看到了这幅让她感到些许惊慌的画面。 她很清楚,那看似生命精华的汁液,其内部必然潜藏着来自邪神的可怖诅咒。 此刻,星炬的光辉尚未穿透亚空间的阴霾,自己无视伤害性亚空间邪法的{活圣人}buff还没有发挥作用,如果在此刻被它滴上,那么恐怕最好的结局也是当场得几百种疑难杂症而死。 就在伽呙准备移动脚下步伐规避他的刹那,败血病残存的一只左手突然暴起,狠狠地抓住了她的身体。 虽然大魔的其余部分已经在阿纳里斯和灰雾的双重力量下化为灰烬,但伽呙依稀可以听见此刻这头大不净者弥散在空气的嘲弄笑声。 伽呙试图挣扎,但已经失去了外力相助的她已经无法依靠濒临极限的肉身挣脱回光返照的败血病,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滴浓汤自九天坠落,滴落在了自己的脸颊之上。 由于其下落的位置正好和其眼睑下方的血泪纹身重合,因此无边的幽香也在此刻毫无遮拦地没入伽呙的口鼻内,沁人心脾。 但对于伽呙而言,此刻的场景,就比一百个化粪池糊在自己脸上更加可怖,更加不能忍受呀! 空气中,败血病最后的呓语传来: “哈哈,滴下去了,滴下去了!你感觉如何,感觉如何呀!” 在看到纳垢的浓汤洒在眼前这个人类的脸庞上之后,这尊大魔此刻终于放下了内心的执念,安详地归于灵魂之海的涟漪中,那只攥紧了伽呙的腐烂手掌也在此刻于瞬间灰飞烟灭。 而就在这个时刻,亚空间的阴霾彻底消散,来自星炬的光辉重新照耀在门罗戴尔上,也重新照耀在了伽呙身上。 {活圣人}的效果再次发动,此刻来自亚空间的伤害性邪法将无法再度侵蚀伽呙分毫。 就在她松了一口气时,却骇然地发现,那滴弥散着诡异香气的浓汤居然毫无遮拦地缓缓渗入了她的皮肤之下。 怎么可能,她不是可以无视伤害性的邪法吗? 就在她有些惊恐时,一个宏大而又乐呵的沉闷声音在她脑海中隆隆作响—— “如果你听到了这段话,那就说明如我所料,被诅咒者的力量无法遏止来自我们的‘礼物’。” “没错,我给予你的只是一份‘礼物’而已。” “你的出现彻底打乱了棋局,伟大游戏的进程将大大加快,而我的‘礼物’将会帮助你在这游戏中不被我的兄弟之一重新把握在手心。” “不要忧虑,不要惊惧,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众生的救赎。” “呵呵呵,希望你能躲过接下来的狂风骤雨,早日回归我的永恒轮回。” 伽呙听着那充斥着邪恶的笑声逐渐减弱,心中依然充满了不安。 礼物?她可不相信来自邪神的礼物会是什么好东西。 看看那些在花园中要么痛苦挣扎要么浑浑噩噩的魂灵吧,祂甚至将此视为救赎。 但在反复检查了身体后,她却始终没有发现自己有什么异常。 为了保险起见,她在h7的废墟中寻找了一会,在顺手捡到了一些价值不菲的小物件的同时,也找到了在地上哼哼唧唧的覩石。 圆滚滚的覩石核心在看到伽呙之后,立刻兴奋地扭动其自己的身躯,而后用尽古地球的粗鄙之语辱骂那个把它像丢垃圾一样丢出来的大魔。 但此刻,忧心忡忡的伽呙可没有闲情雅致听它在那练顺口溜。 她一把薅起覩石的核心,不顾其激烈的反对,将其重新塞回了动力甲的胸甲中。 “覩石,帮我检查一下身体,看看有没有什么隐藏的疾病。” 被重新塞回动力甲的覩石沮丧地开启了内部探测器,很不情愿地帮这个变种人进行着身体扫描。 很快,扫描结果就出来了。 “根据报告,你现在除了一堆触目惊心的肌肉、软组织挫伤和韧带撕裂,以及极其严重的横纹肌溶解外,并没有其他任何的大碍。” “至于疾病嘛,别说了疾病,我在你身体里都没看见多少有害微生物。” “然后呢,内分泌结果显示,你正处在生长发育期,可能会有一些生理现象,这边我根据黄金人类最权威的医疗系统,给出的建议是多喝热水。” 听完覩石的汇报,伽呙感到不可思议: “没了?” 她的疑惑让覩石绷不住了: “咋滴,你想得病啊?来,我给你用高能射线照照,保证你得病。” 伽呙并没有回应覩石,只是更加担忧了起来。 如果邪神只是想单纯的杀死她,那么她并不会感到畏惧。 可如今她很担心,那个礼物会在不久后的关键时刻成为致命的定时炸弹,从而断送自己和人类的希望。 但事已至此,她只能一边寻求可以清除它的方法,一边祈祷它真的只是一个无伤大雅的礼物。 与此同时,阵阵脚步声自远方传来,已经是惊弓之鸟的伽呙立刻支撑着自己强弩之末的身躯再度摆出接敌的姿态。 但所幸,此刻在远方的废墟上出现的,再也不是面目可憎的敌人,而是此前据那位身穿终结者战甲的星际战士所说在h7外围躲避毒雾的霍恩委员等人。 而就在她长舒了一口气的同时,其颈部装甲内的备用通讯微珠突然传来了响声。 她愣了一下,毕竟在此前,通讯信号一直被至高天的力量切断。 不过,伽呙很快便回过神来,接通了颈部的微珠。 “伽呙,你还活着不,我听烈风之息号上的艾丽西亚女士说了,门罗戴尔表面的绿膜以及虚化现象消失了。” 听到所罗门的吉祥话从微珠内传来,伽呙咧开沾染着干涸血迹的嘴唇,有些放松地轻笑着: “不仅活着,而且已经解决了。” “不是哥们,你这就解决了?” 所罗门的声音明显有点绷不住: “我人都摇来了,你跟我说你解决了?” 微珠的另一头,所罗门回头看向身后舰桥上多出来的一些衣着华贵典雅之人。 他们衣服上的狮首人身纹章彰显了自己的身份—— 正是斯屋维的骑士家族,马格里斯。 293 不请自来的朋友 事实上,原先当恸哭者的打击巡洋舰来到门罗戴尔的轨道外和所罗门取得联系时,他本以为阿斯塔特天兵一到,任何困局都必然会迎刃而解。 就在他准备等帝国王师带回伽呙等人的好消息时,他们却在门罗戴尔的轨道之外目睹了最恐怖的变幻。 好似鬼影般狰狞的阴霾裹挟着墨绿的毒云,如同一个缓缓张开的虫茧一般包裹住了原本赤红的星球表面,在那些无法穿透视线的雾霭中,似有恶魔的笑脸浮现。 与此同时,星际战士的打击巡洋舰传来了消息,要求所罗门的命运之矛号和烈风之息号暂且撤离此地。 虽然他们拒绝告诉所罗门这里发生了什么,但从那有些熟悉的灾难画面以及对方强烈要求所有民用舰船撤离的语气来看,他很快判断出如今的事态已经脱离了阿斯塔特的掌控,从困局演变了极度危险的死局。 此刻,在被红衣主教封锁的耶利哥星区内,这些出乎意料的星际战士援军已经是他最大的指望,如果就连他们都无法打破门罗戴尔的死局,那么现在还情况不明的伽呙该怎么逃出生天? 这已经不是一般的星球危机了,必须摇人出重拳。 可是,他又可以找谁求助呢? 回头找伊戈尔三号上的机油佬舰队? 不可能,这次门罗戴尔的行动本身就是寻求他们帮助的投名状,况且如果没有门罗戴尔的原材料,锻炉之主的战争机器也无法开动。 去寻求耶利哥星区的帝国海军的帮助? 抱有这种想法的人多半脑子发育不太正常,看看如今那些家伙的所作所为吧,他们比之给人类带来灾难的浑沌大敌,并不太多区别。 那么当一个个选项都被排除后,一个星球的名字浮现在了所罗门的心中—— 斯屋维。 是了,那个曾经伽呙和自己拯救过的骑士世界有着强大的军事力量,如果能够请求他们的协助,那么或许可以为如今生死不知的伽呙搏取更多生机。 虽然那位新上任的至高王望之不似人君,但是如今在耶利哥星区内部以帝国之名行劫掠之事的帝国海军更是望之不似人。 所罗门联想到伽呙曾经所说的,骑士家族极其重视荣誉感,那么或许自己可以说动对方派出舰队前来援助如今已经陷入绝境的门罗戴尔。 就这样,他将大部分的人员留在了烈风之息号上,而后毅然决然地开始了前往斯屋维的亚空间航行。 斯屋维距离门罗戴尔并不遥远,在米切尔的衔尾蛇之眼的辅助下,命运之矛顺利地到达了那里。 碍于昔日的情面,如今的至高王慷慨地给予了所罗门三分钟于王宫内面见自己的机会。 出乎所罗门意料的是,作为荣耀的骑士家族,对方对于伽呙抗衡混沌大敌的仁义之举虽然表达了高度的赞美,但却遗憾地表示爱莫能助。 毕竟骑士世界也没有余兵,斯屋维需要在这场封锁之乱中独善其身。 可就在所罗门焦急之下无意地表露了他们联合了机械教,试图以伽呙的活圣人之名推翻如今耶利哥星区以红衣主教布加里斯为首的统治集团,并且结束荒谬的封锁命令时,斯屋维的至高王却在瞬间改变了态度。 毕竟,不管怎么想,作为荣耀的骑士家族,偿还过命之恩都是必要的。 虽然还有一些微不足道的次要因素干扰了至高王最终的决定,比如想要在这场动乱的收尾中占据更多既得利益,但无论如何,马格里斯家族欣然同意了援助伽呙所在的门罗戴尔。 就这样,由斯屋维神圣长矛军和骑士军团组成的援军跟随着所罗门的命运之矛,在米切尔刻意挑选的溯回时间流内开始了亚空间航行,以确保他们可以及时赶往门罗戴尔。 可没想到,他们太及时了一点——人还没到,那边事情就解决了。 所罗门看着坐在门罗戴尔如今满目疮痍的废墟上眺望正在进行紧急维修和救援工作的人群的伽呙,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低声说道: “事情就是这样了……” 伽呙听着所罗门在自己耳畔的低语,眉毛抽搐了一下。 她抬起头,看向此刻已经不再被墨绿毒雾笼罩,但依然布满工业尘埃的天空。 此刻在那里,正有着一支来自斯屋维的武装舰队。 虽然很明显此刻的门罗戴尔已经不需要援助了,但他们依然继续待在那里。 那可是一个骑士世界的主力舰队啊,就这么不顾斯屋维的安危,来到了自己这边。 “我已经让这里的总督和他们沟通了,希望他们的确只是想帮助我们的朋友吧。” 她话音刚落,不远处,由亲信搀扶的约翰总督艰难地越过废墟的碎石,来到了伽呙面前。 在那场灾难中,由于丽雅于最后时刻阻止了其父亲所化的治愈之瘟,所以总督府邸的幸存者就一直处在较为安全的昏迷状态,直至来自彼岸的威胁销声匿迹。 这位幸存的老总督毕恭毕敬地对眼前的伽呙鞠躬行礼一番,而后有些忧虑地看向天空: “我和那位马格里斯家族的代表聊过了,我们十分感谢对方的增援之举,并且愿意赠送他们大量的珍贵矿物作为远行的补偿。” “但他们拒绝了。” “他说,他们想要的只有您可以给予,所以毋须多言,只要让他们跟随您即可。” 听到这里,伽呙放下的心终于悬着了。 很显然,马格里斯家族已经意识到了伽呙想和机械教在这耶利哥星区做些什么。 作为帝国的贵族,他们对于权力蛋糕划分的嗅觉极其敏锐。 伽呙很清楚,任何变革,都逃不过面对旧日的特权阶级。 但她没想到,对方会来的这么快,而且是以这么极难处理的姿态高调而来。 最关键的是,他们还是所罗门亲自求援请来的。 自己的印象里,上一次出现这种情况的时代叫东汉末年,而两边的主角分别叫袁绍和董卓。 “伽呙,对不起。” 早在路上就察觉不对劲的所罗门此刻自然也意识到了对面的企图。 他也很明白,接下来无论伽呙要怎么处理这股不请自来的“援军”,都会非常难做。 “没事的,他们迟早都会来的。” 伽呙低叹一声,并没有责怪所罗门。 正是为了自己,这个家伙才腆着个大脸给她好不容易求来了一支援军。 而且,这种情况是不可避免的,与其在半途中被逐渐加入的旧日势力扰乱变革,不如在真正开始之前就确立方针,以免出现昔日的特权阶级站在旧秩序的尸骸上借壳重生的情况。 她从废墟上站立而起,看向门罗戴尔的天空,对所罗门说道: “走吧,是时候和远道而来的朋友们好好谈谈了。” 294 牢不可破的联盟 在门罗戴尔充斥着化工废气的天穹之上,由一艘重型巡洋舰、一艘轻型巡洋舰和两艘护卫舰组成的舰队正静静地于同步轨道上滑行着。 作为自大远征时代之前就一直统帅斯屋维的马格里斯家族,他们曾经在纷争时代自诩为至高人皇家族的时候,在亚空间风暴之内统治了大半个耶利哥星区的疆域。 虽然那时的辉煌随着大远征舰队的到来而被击碎,但他们在如此底蕴下所具备的常规军事力量堪比边远星区的帝国海军及帝国卫队。 不过,此刻在海军运输机观摩它们的伽呙很清楚,这支舰队的实力远远超过寻常的海军舰队。 因为在它们之上,还有着来自骑士家族的骑士军团。 那位前任至高王的十三子佩德罗绝非凡俗之辈,虽然斯屋维常年秉持着封闭主义置身帝国内部纷争之外,但他却早早地开始睁眼看银河。 昔日斯屋维之上至高王位之争中,他就率先向外部势力寻求了支持,并且最终成功将原本最有机会即位的长公主踩在了自己脚下。 如今,当斯屋维上权力天平逐渐归于稳固之后,他又遇上了红衣主教布加里斯诱发的不信之瘟。 在风雨飘摇的耶利哥星区内,他一直默默地潜伏和等待着,如同伺机而动的毒蛇,时刻准备施展自己的獠牙,在政局的动荡中为马格里斯家族谋取更多利益。 而如今,他已经在一位昔日之人的身上嗅到了时代的风浪。 这支倾巢而出的舰队便是他意志的延伸,它们在此宣告了斯屋维当今至高王的弘愿—— 他要让马格里斯家族再一次伟大,做到重现甚至超越纷争时代的辉煌版图。 在舰队旗舰上,马格里斯家族的代表,当世至高王的亲舅舅,埃里克公爵面带微笑地迎接了伽呙。 当双方在中世纪风格的复古接待室坐定后,埃里克公爵看着此刻已经重新戴上头盔的伽呙,脸上挂着和蔼的笑容,在开口前先以手势行礼,而后再缓缓地诉述起客套话: “昔日斯屋维之乱中,正是伽呙阁下挽大厦于将倾,虽然那时的我由于驻扎封地而不知晓王城之难,更未曾与您谋面,但在得知了您的事迹后,我便由衷地发自内心敬佩。” 在他说话的同时,房间内仅有的两位仆役为伽呙和所罗门奉上了珍贵的红茶和并非出自于钷素副产品的手工茶点。 看到免费的红茶和茶点,原本神色淡然的所罗门立刻不淡定了,本着不浪费一枚王座币的原则开始了暴风吸入。 而在其身旁的伽呙则将注意力放在了另外一件事上。 她看着不断给所罗门续杯的仆役,意识到了一个事实—— 对方没有安排护卫在这里。 “如今我奉至高王之命,有机会统领我马格里斯家族的舰队驰援伽呙阁下,真是莫大的荣幸。” 听着对方客套话的间隙,伽呙开启了头盔的扫描功能看了看四周,而后惊诧地发现对方不仅在这个接待室内没有安置护卫,就连门外和过道中也没有安插人手。 “埃里克公爵,您似乎对自己的安全比较自信。” 伽呙看向侃侃而谈的埃里克,说出了自己察觉之事的同时,也顺势打断了对方那过于无聊的客套话。 对于伽呙的话语,埃里克公爵笑了笑: “伽呙阁下就在我的面前,就算万一有什么特殊情况,想必您也完全可以确保我的安危在您的掌控中。” “所以,与其让没必要出现的护卫碍阁下的眼睛,我更愿意展现来自马格里斯家族的善意和信任。” 这是一个清醒而又圆滑的帝国贵族——伽呙看着面带微笑的埃里克,得出了这个结论。 “事实上,如果你们接受了约翰总督的矿石而后就此返回,那我更会感受到你们的善意和信任。” 伽呙竖起一根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 她受够了对方的繁文缛节,不想再听那些和放屁没什么区别的客套话,直截了当地询问其双方都关心的问题: “你们,想要什么?” 埃里克公爵眯起眼睛,悄无声息地吞咽了一口唾沫,而后再次露出笑脸,给出了来自至高王的回答: “蛋糕,伽呙阁下,我们想要蛋糕。” “马格里斯家族本来有着对麾下子民神圣不可侵犯的绝对统治权力,但如今这权力却被两大教派侵蚀指染。” “我们不想再被布加里斯亦或是他的同僚把控航向,我们想要抓住这个机会,从此由自己决定罗盘的指向。” 说到这里,他摊了摊手: “当然,仅靠我们的力量,是不能打破如今耶利哥星区的格局的。” “我们需要朋友,一起撕碎牢笼享用蛋糕的朋友。” “而我们相信,您和兰德修会也一样需要。” “不是吗,尊敬的活圣人?” 说到这里,他缓缓直起了身子,看向面前有着压倒性个体武力的伽呙。 从一开始见到对方时,他就感受到了一种羊羔面见天敌的压迫感。 但纵使如此,他还是要摆明自己的立场,摆明马格里斯家族的态度。 “伽呙阁下,马格里斯家族很清楚,在分蛋糕的时候,如果没有拿到蛋糕刀的资格,那么有很大的可能,连自己如今手上的那一块都会消失。” “而我们太渴求蛋糕了,会不择手段地保护它。” “而我相信,耶利哥星区的其他人都是这么想的。” 伽呙默默地看着眼前的埃里克公爵,许久没有言语。 耶利哥星区如今的暴力统治集团是通过极致的利益统合起来的军教组合体,而伽呙想要实施改革的主要对象之一就是帝国国教,这注定了他们双方不可能和平达成共识。 而为了在武力上可以打破局面,他们必须一边尽可能地招纳盟友,一边尽可能地削减敌手。 在日后进军泰拉时,也必然是如此的过程。 眼前的马格里斯家族只是一个缩影,那些极致利己的旧日特权阶级的缩影。 为了保全昔日的特权以及谋取更多的利益,他们会不择手段。 真是令人作呕啊。 明明已经拥有了权势,却依然疯狂地渴求更多,明明已经拥有了一切,却仍要从一无所有之人手中掠夺。 伽呙缓缓站起身,向埃里克公爵走去。 或许正如所罗门所说的那样,他们就是一群为了囤积而囤积的老鼠,永远不知道何为满足。 路过正在吃第十一盘茶点的所罗门时,她从对方补丁大衣的口袋里抽走了其常备的纸笔。 不过,在一切结束之前,她必须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毕竟在她面前的敌人已经牢牢扎根在了腐败的帝国身躯内许久,绝不是自己仅靠一腔热血就可破灭的宵小。 伽呙把纸笔放在了公爵面前。 “签下你们家族的名字吧。” 但是,纵使借助了某些家伙的力量,她也不会忘记他们罪恶的本质,不会忘记他们无法洗净的丑恶。 “这是什么?” “一份名单而已,一份日后有用的名单。” 她会永远记着,门罗戴尔上惨剧的根本缘由,她会永远记着,自己向丽雅许诺过,自己会为她根除帝国之病的感染源。 伽呙看着手上第一行已经写下“马格里斯家族”的白纸,头盔之下的双眸露出彻骨的冰寒。 当最终的一切尘埃落定,那些妄图借壳重生的剥削者,那些沾染了被压榨者鲜血的奴役者,那些和剥削阶级沆瀣一气的投机者,都会迎来属于自己的终局,都会迎来最决绝的清算。 埃里克公爵看向收下那个名单的伽呙,嘴角露出计划成功的喜悦。 他向着伽呙伸出自己的右手,微笑地说道: “那么,如今我们便是盟友了。” 伽呙凝视了他一会,而后也伸出了自己的右手食指,和他轻轻相握: “没错,牢不可破的联盟……” 295 风云变幻 在第三十六个千年时,腐朽的帝国体制数千年来所积累的问题,在范迪尔的血腥统治下全面爆发。 此起彼伏的叛乱和帝国之敌的袭扰使得一个个帝国世界从星图上失去了踪迹,大远征时期留下的广阔星域在极短的时间内迅速缩水,无数星系将在此后的数千年内永远失去星炬之光的庇护。 而如今,当巨大的混乱席卷了整片帝国疆域时,那位招致了这场灾难的教宗却突然销声匿迹。 本来,按照那位喜怒无常的教宗的性格,出现这种事情并不在大家的意料之外。 但当教宗已经消失了太久太久之后,原本默不作声的派系都开始了蠢蠢欲动。 与此同时,在一些世界上,信奉浑沌的邪教开始散播恶毒的箴言,范迪尔被人杀害的秘闻在悄无声息的蔓延着。 而当这些声音越来越大,直至无法忽视时,泰拉的高领主议会却陷入了出乎意料的缄默之中。 没有人提出更换教宗的意见,也没有人谈论相关的话题。 所有泰拉上的官员都在悄无声息地吞食范迪尔走后留下的权力真空,而不去思考如今帝国该怎样解决教宗留下的烂摊子。 事实上,他们当然不会这么做。 因为如今还幸存的官员,基本上都已经和范迪尔的权力体系绑定。 如果真要处理教宗遗留的烂摊子,那么第一批需要处置的,必然是范迪尔派系自己。 因此,为了保全自身,他们默契地选择了沉默。 而泰拉的沉默,则给予了太阳系另外一极千载难逢的机遇。 火星,人类帝国第一个册封的锻造世界,此刻正日夜不息的煅烧着战争机器的零件。 没有人知道这些零件要被送到哪里,毕竟在如今的乱世中,各个派系都在期盼机械教能够倾向于自己,资助自己更多的武器装备。 在雄伟的齿轮高台上,火星锻造将军沉默地看着下方日夜不停喷吐着炽热烈火的锻炉们。 这位高领主纵使在范迪尔活着时,也是为数不多丝毫不怵对方的存在。 而如今,他直接撇开了还在自我消耗的泰拉议会,直接长期留驻在了自己的火星之上。 没有人知道他想做什么,也没有在乎他想做什么。 毕竟,无论如何,机械教都是帝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是啊,所有人都这么想。 他们只记着机械教如今成为了帝国议会的下辖机构,而已经淡忘了曾经的机械神教被帝皇亲口许诺将和人类帝国本身地位平齐。 “当,当……” 悠扬的钟声自远方传来,似在散播欧姆尼赛亚的福音。 锻造将军倾听着大钟的轰鸣,缓缓用血肉右手从脖子上摘下了高领主议会赠予他的黄金双头鹰项链。 他伸出手指,在天鹰代表着机械神教的那一颗头颅上摩挲了许久。 过了半响,他将自己的右手伸到了高台外侧。 随着其五指的张开,下一刻,黄金天鹰自天空坠落,在锻炉神圣之火中被烈焰包裹…… …… 在银河的另一端,一颗名为迪马马尔的前主教世界此刻正在遮天蔽日的舰队围攻之下摇摇欲坠。 在轨道轰炸的残骸中,一个眼眸如太阳般金黄璀璨的男人从其中爬出,眺望着遮蔽星空的圣战骑士团舰队。 这些狂热的宗教疯子是国教的右手,用以清除一切异端。 “帝皇啊,我等该何去何从……” 男人低叹一声,他已经记不得这是他第几次重生了。 他名为塞巴斯蒂安·索尔,是一位谦卑的教士。 他从未渴求过如今让他一次次往生世间的神力,但为了带领在血腥统治下挣扎的人民重获新生,他毅然决然地在梦境中接受了来自冰冷太阳的赠予。 可是,纵使神力非凡,他也无法抵御那遮蔽天日的舰队。 人类之主曾经在梦境中许诺过一场亚空间风暴,但最近却又告诉他那场风暴已经用在了别的地方。 如今,他的追随者在惨无人道的轰炸下凋零,他所热爱的人民也在血腥的屠杀下逝去。 难道,他真的无法带领渴求光明的帝国子民以神皇的名义,破败残酷无道的血腥统治,诛灭那该死的范迪尔吗? 就在他感叹之际,此刻的星空中,异变突生。 就在圣战骑士团沉溺于屠杀星球之上的异端群众时,在他们不远处,阵阵亚空间的涟漪浮现。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下一刻,一艘还没来得及关闭盖勒力场的战斗驳船骤然从中驶出,用坚固的撞角狠狠洞穿了三艘护卫舰。 与此同时,数艘登陆艇从其上发出,同时对周围数艘巡洋舰进行了跳帮。 在圣战骑士们的哀嚎中,一个个涂装着燃烧之火纹路的星际战士狂怒地使用燃烧武器焚烧着这些范迪尔的走狗。 于敌人的惨叫中,他们怒吼着: “为了祖洛斯的亡魂!烧光他们!神皇会知道的!” 他们是被范迪尔以荒谬理由毁灭了家园世界的火鹰战团,如今带着满腔怒火的他们发誓要让范迪尔的走狗付出血的代价。 地面上,索尔看着天穹中爆裂的火光,脸上浮现了感激的笑意。 他双手环抱胸前,行了一个虔诚的天鹰礼: “感谢神皇。” 就这样,在火鹰战团的帮助下,活圣人赛巴斯提安成功自圣战骑士团的围剿中脱身。 不过,火鹰战团的倾巢而动带来了一个小小的问题。 在此之前,火鹰战团乃是驻扎除了恐惧之眼外帝国境内最大的亚空间裂隙大漩涡的主要战团之一。 如今,在动荡不安的帝国境内,这样一支关键的战团由于愤怒离开了职守,这直接给大漩涡的看守工作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为了寻求支援,此刻唯一一个驻扎在大漩涡的战团星辰之爪忽略了现在已经乱到极致的泰拉政府,直接向自己的母团极限战士求助。 作为回应,极限战士派出了最近一段时间经常在外闲逛但战功赫赫的第八连,协助子团星辰之爪驻守大漩涡。 “就是这样了,我得去巴达布服苦差了,不能继续帮你拐卖钛星人了。” 第八连连长,有“小基里曼”之称的斯特林·曼罗依达念着手中来自母团的调令,有些无奈地对面前一脸淡然品着手中香茗的行商浪人赛西娅说道。 真是遗憾啊,明明三角贸易才刚刚开始,自己还没来得及看见赛西娅管理下小蓝人的惨状,就要被调去大漩涡当苦力了。 真是的,最近自己的运气是不是用光了,为什么这么倒霉。 “唉,最近真倒霉啊,导航者小姐姐也不知是不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精神失常了,赛西娅,你能借我一个导航者吗?” 斯特林揉了揉头盔的太阳穴。 “事实上,完全不需要。” 赛西娅放下了手中的香茗,宛若蓝宝石一般美丽的眼眸俏皮地交替眨动了一下。 “我会跟着你一起去的,斯特林先生。” “当然,作为行商浪人,我这么大范围的迁移需要手续,你应该能解决吧?” 听了赛西娅的话语,原本有些萎靡不振的斯特林顿时大喜过望。 事实上,他原本就希望通过赛西娅的帮助逐步扩大自己的势力,只不过碍于仍然身处奥特拉玛的范围内,他始终不敢做的太过大手大脚。 而如今,对方直接答应和自己一起去大漩涡所在的巴达布星区打野发育,这简直是天大的好事啊。 什么嘛,自己原来还是这么幸运啊。 “包没问题的啊。” 他拍了拍自己的胸甲,当即答应了下来。 “等到了那里,咱们就可以好好策划一下未来的发展方针,到时候干大事呀!” 看着激动的斯特林,赛西娅捂嘴轻笑了一下。 “好了,我可是答应和你一起去大漩涡那里服苦役,你总得报答我一点东西吧。” 她托着皎白的下颚,蔚蓝的眼眸轻眯,温柔地看着斯特林: “再和我多说一些吧,那些你对未来事态的猜想。” 斯特林看着赛西娅,想都没想地答应下来。 由于算是看过剧本的人,所以他很清楚很多事情的走向,有时为了彰显自己的天资卓绝,他会以剧透的方式阐述自己的“猜想”。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认识的人里面,只有赛西娅一直很痴迷于倾听自己那些关于40k的“猜想”,但是管那么多干什么,能装逼就行了。 “那么这个猜想你可要好好地听了。” 斯特林得意地开口说道。 “其名——哥特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