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与实与誓》 第一章 新生(上) “小妹,你大伯同族老已商定,令你十五日后前往魏国。” 闻言,少女面色雪白,紧紧捏着腕上杨潇送的镯子,哽咽道:“三伯伯,魏国离家路远迢迢,恐怕再不能见到父母。” 她前不久才萌生情意,家族就告知她将要远嫁外地。 “您最疼我,求您帮着劝劝族老,为侄女另换一个夫家吧。” 中年人见她不愿,于是语气放缓劝道:“魏地富饶国力强盛,与我们齐国紧紧相邻。公子及冠多年未娶,你生下男孩成公子妇,马上就能权势富贵,你再帮衬田家以报答养育之恩,岂不两全其美?” 说完,眯着眼在榻上打起盹来。 少女姓田,名叫小妹。 田家世代只出男丁,所以还在娘胎里,家里就给定了男孩名,没成想会生下女胎。 长辈不上心,这事没有人再提,只以小妹代之。 田小妹还想求告几句,瞥见三伯榻几上摆着糕饼的玉盘。 那器物从未见过,田家一直使用银器。 两人都在家中没有外人,三伯却穿着一身夸张的新袍,腰间挂着三枚玉坠。 仿佛听谁说过,魏国盛产玉器。 顿时一股奇异的想法出现在田小妹脑海里。 空气变得稀薄起来,两人各怀心思,都等对方先开口。 这时。 一阵脚步走近。 来人步履生风地迈入主屋,衣摆一撩一放猎猎作响。 三伯从瞌睡中醒来,抬眼睨着为首之人。 此人白发白须,道骨仙风,四十岁左右中年模样,身穿一身暗色广袖布衣。一个少女俏皮模样,正眨着圆眼,从他身侧歪头出去。 少女头戴一只小小的金丝发冠,上嵌一颗珠子,圆润硕大。身后婢仆作两列,从主屋一路排到田家大院。 三伯定眼瞧着为首的中年人,在记忆中里外搜寻,记起对方也算是自己的长辈,十多年前陈家来访时见过一面。他带着疑惑,试探地问:“是陈表叔?” 田氏还是贵族时,两家是亲戚关系。 田家一连几代无人从政无人从商,一直吃老本,已经在数着日子开销。 而陈家每逢年节,都送来各式礼物,一箱箱抬进田家库房,田家客套几句,照单全收。 田小妹眼眶含泪无暇顾及其他,将一屋子人当成空气。 三伯见她无礼,面露轻蔑之色想要训斥几句,转念又将话吞回肚中,也不发作。 只见他堪堪起身,笑容市侩,伸手一揖。 对方负着手避过他的礼,看也不看,径直走向田小妹落座的榻几前。 作揖的手刚刚抬起就被无视,三伯一双老手不上不下,尴尬顿住。 陈忠神色虔诚,两手正冠,一振袖袍! 随即端端正正跪伏在地,做五体投地式。 “陈表叔,您这是作何,她不过一小辈怎能承受您如此大礼!”三伯面上无光心里一阵火起,又辨不清眼前是什么情况,心底还在惦记收礼,只好脸色变换,上前去扶。 田小妹还未掉下眼泪,随后一众婢仆也齐齐跪伏下去,一同高喊:“殿下!” 声音如雷贯耳!在屋内回荡久久不散。 “老奴携陈家上下,迎殿下归楚!” “恭迎殿下归楚!” 田家宅院里外三层被围地水泄不通,围观的人群熙熙攘攘。 城头巷尾同时有人应声,高声呼喝!声音震天此起彼伏! 每一个声音都铿锵有力!如同烈火燎原让人热血沸腾! 整座城瞬间炸开了锅! 圆眼少女悄悄抬头看眼身后,见无人起身,又伏下身去。 待那浩大的声势稍稍平息,少女一提裙摆跳到榻上,挨着坐下,扯起田小妹的手不停摇晃。 “阿纱阿纱!阿玥已将冠服备好!”她语气中满是欢喜。说着,头一低恭顺道:“请允许阿玥为殿下梳妆。” 田小妹被拉的东倒西歪,震惊之余,小嘴碎碎念念,只发出一个音节。 婢仆已经围着榻搭好屏风,手捧各种东西,鱼贯而入。 屏风外熏起香,果脯摆上榻几,一侧还有人温着酒。 三伯也不知什么时候被请出去了。 她像木偶一样任由陈玥更换衣袍,重梳发式,戴金冠,涂抹红色口脂。 随后两人坐上马车,车队驶出城外。 聚集在城内造势的人也在人群中慢慢隐去踪迹。 婢仆紧跟着车马步行,每一辆马车都吱呀吱呀响个不停。 陈玥弓着背坐在马车角落里,水葱似的手指往其中一顶发冠伸了伸,墨瞳自右向左一转,将手收回,伸向另一顶,又收回手,拇指捏着食指和中指,眼神来回扫视。 家中忽然冒出乌压压一群人,众星拱月般簇拥着自己,田小妹还在沉浸其中。 我在干什么? 做梦吗? 这个梦好大声啊。 田小妹颤着手,半天才摸上压在屁股下的脚心,没有任何知觉。 僵硬的脖子转向陷入天人交战的陈玥,见对方的神态透着一股稚气,看上去比自己也大不了几岁。 她有一肚子话,不知该从哪句讲起。 察觉有人视线灼灼,陈玥收起妆盒,转身缠上目光的主人。 “阿纱怎地这般看我?”一双圆眼笑意盈盈,像月牙弯着。 田小妹面色古怪,没头没脑地说道:“天上下凡来的仙子,你是专程来给我赐福的吗?” 陈玥噗嗤一笑,两手一捂肚子就在车内左右滚。 见她笑话自己,田小妹意识到自己像一个傻妇人,一下涨红了脸。 陈玥一手捂肚子一手将自己撑起,樱唇紧抿,身子一抽一抽,一字一抖地说道:“你是楚人,姓芈,你母族一脉的女子都称作阿纱,是身份的象征。在咱们楚国,阿纱见到大王不须行礼参拜,厉不厉害?”话毕,她身子一蜷放声大笑。 在陈玥的银铃般的笑声中,田小妹低头细看身上的华服。 华服浅紫色打底,左襟右衽和袖口为纯白色,衽上绣有一朵小小的金丝祥云。 每隔一指,由多根银线汇成半个指甲宽的一条,从衣领流淌到与小腿等长的拖尾。 华服外面罩着一件等比例的白色外纱。 玉手纤纤抚上纱衣,掌心像触碰到天上的云朵。 薄纱被灌入车内的风,吹得向后翻飞,如同云卷云舒。 又取黄、白、蓝、三色彩色丝线,绣成不同品种大小不一的花朵。其中,蓝色丝线五股掺入一股银丝,白色丝线八股掺一股金丝,如同夕阳洒在袖摆底部和拖尾处一般,百花齐放。 这样的美丽,其价值无法估量。 随着马车摇曳,田小妹戴着发冠的脑袋东倒西歪。 半日之间,就被告知自己不是自己。 才说齐国离魏路途遥远,此刻就去往比魏国辽阔一倍不止的楚国。 生在田家十三年,今日才体会到拥有姓名的滋味。 金钱的味道扑在皮肤上,生活简朴平凡的她动摇了。 这凭空出现的一切是真实的吗? 芈纱看着窗外出神,体内流淌的血液仿佛有了灵魂,传出一股暖流。 嵌着明珠的发冠隔着发丝,时不时碰到芈纱脖子上,酥酥痒痒。 陈玥一下坐直,似乎想到了什么,她正色道:“我们知晓田家冷待你,每岁都送去布匹钱银。陈家不动声色,只为今日万无一失。” 芈纱也向往富贵,但有个念头一直在心头盘旋,萦绕不去。 见她心事满怀,陈玥大概也能猜到一二。 “今晨已同田家的老木头打过交道,他们不敢怠慢。”陈玥拍了拍芈纱的手背,继续说道:“阿纱记挂父亲母亲,可常常写一些家书,请大王派快马去齐。我们大王仁爱,定能感念你的孝心。” 与此同时。 距离陈家车队的三里外。 一兵卒正拱手向一架马车回禀:“前方是楚人车队。” 那是一辆商队的马车,车顶和壁面的木料有点老旧。 车厢两边窗口和正面有两层帘子,外层纱帘纯金线织就,里层是一串串玉石珠串。 透过帘子能看到车内坐着两名男子。 身穿广袖锦袍的少年,笑着将温热的酒递出。另一人接过酒,也不喝,随手放在一旁。见状,少年笑得更加欢快。 兵卒听车内不置可否,就退下去。 陈玥此时正滔滔不绝地讲,不同的发冠有什么讲究。后者像听耳边风一样时不时点头,总觉得外面似乎有碰撞声,还夹杂着叫喊。 突然! 陈玥左手向后一挡,将芈纱稳稳护在身后。 车帘紧接着闪起一道寒光,长剑直取车内人! 陈玥素手一翻,一柄短刀出现在手上,运气跃起,双脚夹住长剑,腰身一拧,身子凌空侧旋! 那人手腕吃痛,长剑脱手,跌下马车。 刺杀之道,在于凝聚全身气力,将目标一击毙命! 屁股着地后,想发力挺身。陈玥顺势落下踹在对方面门,抬脚将那颗头颅死死踩在脚下。招数一气呵成,不给任何机会喘息。 刺客胸口起伏,七窍流血,短刀已劈至脖颈,就要被人一刀两段! 电光火石之间,他露出黄牙奸笑一声,一副得逞模样。 陈玥眼皮跳起,一颗人头已滚落出去。 突遭变故,随行的仆从发出惊叫抱头鼠窜,争先恐后地逃跑。 “大王饶命!大王饶命!请收下钱银饶了小人吧!” 一奴仆正被一只大脚重重地踩住腹部,他吓得魂飞魄散,手抓在对方腿肚上,苦苦哀求。 大脚的主人大嘴一咧,嗜血大笑! 歹徒俯下身,将手肘撑在大腿上。他刀尖一移划烂求饶之人的额头,那人登时尖叫着嚎哭,面目扭曲痛苦万分。 见状,他满意地将头靠近对方,粗声道:“大王我不要银子,你便将自己的面皮扒下献上,本大王便放你离去。” 奴仆大骇!今日自己必死无疑! 他所有情绪瞬被绝望吞噬,一张脸鼻涕眼泪和着血,手无助地垂落在地上,所有声音逐渐离他远去。 忽然! “哇!” 一声儿啼炸在耳边! 奴仆似乎听到家中的大肚妻子为他生下一个孩儿。 是了,临行前,绿儿还让我听腹中的胎动,想来这会儿快生了吧。 奴仆残破的身体顿时升起一道力量! 他一鼓作气,将踩在身上的脚大力推走!起身狂奔逃跑! 歹徒怒哼一声,牛一样的鼻子吐出浊气,随即三步并作两步就到奴仆身后。他恶狠狠抓住奴仆的头发,象腿踢在对方膝窝,怒道:“呔!你竟敢耍弄本大王!实可恶也!”说着,左手照对方咽喉掐去。 奴仆的视线被迫转移到蓝天,他闭上双眼。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一声长啸! 目眦欲裂! 双手决绝一抬,抠住额上的裂口,在周围投来的惊讶眼神中,一下一下地撕开。 绚丽的晚霞正温柔地笼罩天空如梦如画。 而在地上,鲜血喷洒,断肢横飞。 不知过了多久。 双膝跪地的奴仆,手坠落在身侧,滚烫的鲜血从指尖滴下。 人肉撕裂的声音一静,一张面皮皱在一起,耷拉在歹徒左手背上。 “饶…命…” 歹徒放开奴仆,手背在衣服上擦着。 “大王我自己有,你留着用吧。” 第二章 新生(下) 车队惨遭匪徒围剿,驾车的马受到惊吓,高高抬起前蹄,纷纷疯跑出去,在人群中乱冲乱撞。 芈纱吓得坐着倒退,身子一软,后背贴在车壁。 一大汉猛地从车顶倒挂着翻进车内,将她上下打量,随即虎爪一探拽住她的腰带,大力拖出车外。 这时! 一道清亮的马鸣穿破嘈杂之声,一人策马冲来! 匪徒已经杀红眼,将大刀横在马蹄必经之路上。马儿急奔而来,撞在刀上,即刻就会将人甩下马背,脑海中已经浮现对方摔断脑袋的景象。 随后马鞭一响,拦路的匪徒顿时没了声音。这人骑马经过之处,匪徒都被直接抽倒在马下。 跑过其中一辆马车时,正见膀大腰粗的大汉粗鲁将一人拖出。 骑马之人面无表情,扫了一眼,也赏他一鞭。 那大汉后脑嗡的一声,直挺挺倒下。 芈纱头发散乱,头上的冠也不见了。未乘过马车的手不知该抓哪里,胡乱抓了几下,就被惯性甩出马车,顿时小脸一白,闭上双眼。 男子将马鞭换到另一只手,空出右手将人捞到马背。 此时幽冥已开,万鬼出世! 众鬼以天作盖,以地为盘,擦亮手中法宝,闻肉香而来。 亲自挑选宰杀,菜肴便自动落入盘中。 筵席盛有:主菜肥肠油润臭香,甜品脑花现启现食最是绵密,有温热鲜血畅饮,可令饿鬼驱寒暖身,最后一嘬大骨,即饱餐一顿。 每道菜都在欢蹦乱跳以增加肉质脆弹。 被鬼厨按在案板上的大肉还会主动震颤,鬼厨们不费吹灰之力,就可得到一块自动锤散肌肉的的薄饼。 一懒得烹饪,就要直接生吞的懒惰鬼,被餐桌礼仪执法官砍下头颅,剥夺其入场资格。 限定的美食,不知是否已被染指? 陈玥足尖踩地,掠过所有饕客。 每位食客早已饥肠辘辘,要将万物皆餐,哪怕是执法官也要一尝滋味! 只见有个身形急不可耐!他浸满汁水的手拿着勺子,伸出去擓上一勺。 陈玥左臂立起挡住砍击,夺过对方的勺子,在掌中一转调转方向。握紧勺柄往前一送,打到那讨厌鬼的下巴,讨厌鬼被打得下牙齿咬断了舌头,哭了一声跪在地上。 餐桌礼仪执法官还要执法,但那些刚刚拿起食物准备大嚼的饿鬼,怎么能顺从地离开呢? 他们渐渐凝聚起来,要一起反抗早就制定的规则! 这些个聚在一起的大部分都是胆小鬼,你不上那我也不上。 互相踢皮球的时候陈玥已经一一将他们赶出餐桌。 吃过餐的贪吃鬼已经超出用餐时间还想再吃! 这时传来两声男子的呵叫! 一人骑马一人御车,已经到了跟前! 见商家来人赶客,机灵鬼们互相对视一眼,一哄而散。 一刻钟后。 陈玥正在带头清点伤亡人数。 百余人的车队死伤过半,每一个都是生面孔。 此次跟随的仆从大部分是旁支的人,少数的几个心腹只受了皮外伤。 空气中充斥着臭味、铁锈味,让人纷纷呕吐。 芈纱坐在马背上惊魂未定,这样的人间炼狱让她胃里翻涌。她挣扎着下马,踉跄到一棵树下哇地一声呕吐起来。 她今日水米未进,干呕了半天,一脸虚汗,抖着手在胸口不停地抚着。 缓了缓,芈纱穿行在活人堆死人堆里到处寻找。 人们形容枯槁,又不得不重整行装,等整顿完,陈忠发号施令后,还要继续赶路。 一路看过来都没找到陈玥,芈纱焦急万分,忽然瞥见一个眼熟的身形钻进其中一辆车厢,咬牙跟上去。 帘子掀起,车厢里面光线昏暗。 芈纱眼睛慢慢适应恢复视线,看见一个跌坐着的背影,越过背影看过去,是陈忠。 陈忠腰背挺拔,闭眼正坐,面色灰败。 背影浑身颤抖,俯身下轻轻枕在陈忠膝上,咬住嘴唇,泪水滚滚淌落,将陈忠的衣裳晕成黑色。 她无声地哭泣着,极力压制自己的情绪。 虽然两人今日只是初见,但陈忠带领所有人在田家为芈纱壮声势,摆威风,田小妹生平第一次这么威风!又千尊万贵地送到楚国去,说是去享福享富贵。 走到半路就被土匪打杀了那么多人,陈忠自己的命也搭上了。 芈纱大起大落心情复杂。 陈忠陈玥同姓,应该是一家人,陈忠的死陈玥是最难过最难扛的。 想了点安慰的话,想尽力稍稍安慰陈玥。 陈玥一下捂住芈纱的嘴! “莫要让人发觉。” 太阳落山,像生命的逝去。 婢仆们拾起木柴,燃起几堆篝火就烧水做饭。木头噼里啪啦响,火光忽明忽暗照在人脸上。 火光下的面容萎靡,半点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态,每个人都将身子缩成一团。 远处。 有两堆篝火与他们相邻。 广袍少年长身玉立,看见稍大点的火堆边坐着的人,长腿迈过去,与人并排坐下。 他嘿嘿一笑,大力一拍对方背上的肌肉,道:“行啊你,招呼都不打就走。”回想起对方英雄救美的场景,笑得更加大声,手上的力道又加重,砰砰砰地拍。 “天仙还是无盐?腰肢软不软?” 被拍打背部的少年正静静地坐着,这人皮肤白皙,宽肩窄腰。 他穿着薄衫烤火,浑身滚烫,身上蒸腾出热气,眼睛盯着插在火堆旁的烤鱼上。 “那边主事的人半路就坐化了,正好群龙无首。你我趁着夜色摸过去,你给我指一下哪个是你搂在马上的。” 广袍少年不知从哪掏出一颗脆苹果,连皮大口嚼着,说话含糊不清。 “要是个美人,我就给你做主,将她纳入你的房中。”苹果两下就吃完,不能吃的部分往火堆一抛,溅起一阵火星子。 另一边。 芈纱抱膝坐着,散乱的头发已重新梳好,头上没有妆点发饰。 陈忠死了。 他一死,车队没有主事人,不知还能不能到楚国。 “咳咳。” 有人走到陈玥面前,咳嗽两声。 陈玥背对火堆蹲在地上,僵硬着身体没有反应。 少年弯下腰,拱手一揖,道:“在下华远,字临平,去往楚国丹阳,因不知方向,可否请姑娘告之。” 抬头看了一眼少年,陈玥认出对方,站起身。 华远赶忙阻止。 陈玥没心思客套,手从袖中只冒出指尖部分,拍一下旁边示意坐下,对方欣然接受。 “多谢你们搭救。” 摆摆手,华远叹气道:“姑娘身边发生了不小的事,此刻不是闲话的时候。” 见对方疑惑地看自己,华远道:“远冒犯了!远请主子过来一同受主事人感谢,可披露众人,趁夜安葬。” 她忽地站起! 华远打断她的势头,道“主子令远问姑娘一句。” “说!” “能瞒两日否?” 直到华远抢走别人碗中的烤鱼得意大笑时,陈玥脑海中还在回荡着那句话。 婢仆们拾起木柴,燃起火焰,木头噼里啪啦响,火光忽明忽暗照在人脸上。 火光下的面容萎靡,半点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态,每个人都将身子缩成一团。 陈忠最后一次照亮陈玥。 有个背部弯着的人对陈玥说道:“你原本能救他的,都是因为我。” 陈玥没有泪水,没有悲伤,身姿挺立,回道:“阿玥承师傅毕生心血,师傅中年之容白发白须。” 在陈玥心中,陈忠一直如师如父。 “明年就是师傅九十大寿,师傅习武一生,断不会命送无名小卒!” 一路无话。 只是多了四位英姿俊朗的年轻男子同行,妇人们感受着对方的阳刚朝气,氛围也改善不少。 终于。 丹阳城门出现在前方。 有许多人迎候在此,奴仆们等候多时,纷纷替下失魂的人。 人群中居主位之人细细打量车队,若有所思满意笑笑。 芈纱掀开车帘去看,看见领头的人快步走过来,恭敬行礼。 车内俩人悉悉索索交流一番,各自回了一礼。 “族长,这四位义士在路途中仗义相助,此行平安多亏他们。”陈玥跳下车,介绍并驾齐驱的马车四人。 骑马和御马的两人双手抱拳,华远也跳下车,将车帘掀起请主子下马车。 车内少年右肘撑在桌上,白皙的脸靠着指节分明的手背,好整以暇地抬眼扫视众人。 被扫视的族长震了一下,热情地一礼,道:“敝人陈斌,奉我王旨意备今日晚宴,义士可否赏脸?” 闻言,华远回头看一眼主子,对方面无表情,华远收回眼神对陈斌道:“何时何处?” 陈斌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道:“请义士同殿下往丹阳宫来。” 华远挠两下头,一行人浩浩荡荡走进城。 陈玥正随芈纱的车驾步行,一个声音凑过来,小小声问她:“何为殿下?” 看着华远一脸贼眉鼠眼,陈玥嘴角弯起一点,道:“我楚迁都,旧都王宫赐予一人作主,更名丹阳宫,尊作主之人称殿下,以区分王室。” “那你车里那位就是殿下?” “然也。” 一阵阵玉石相击之声,悦耳地飘向丹阳宫。 第三章 赏 丹阳城中丹阳宫,丹阳宫中一殿宇,太阳此时亲临其中。 少女点燃蜡烛,呼一声将火折子吹灭。站直腰背伸展,长舒一口气。 整个宫殿的蜡烛都被点亮。 看着周围星光点点,如同沐浴银河之中,直叫人叹赏其美! 她双臂侧展,脑袋后仰,朱唇展颜,翩翩起舞。舞步轻扬,时而脚尖踮起,时而曼妙转圈。 绣着牡丹的华裳,跟随舞姿摇曳,犹如花朵绽放。 秋风习习,将深紫色花朵随机吹过殿内各处。 这时一张大床不解风情将花杆折断,花瓣软软躺下。 “你呀你呀,马上再也见不到我了。” 少女长长的睫毛快速扇着,突然恼怒! “你!都!不!伤!心!吗!你这个薄情的家伙!” 黄裯被细雨般的粉拳锤地反复升起反复落下,木板发出阵阵响声。 “哼!” 她侧卧转为仰卧,又转回去趴住,贪婪地嗅两下。娇软身躯左右一滚裹在被中,脸颊挤得鼓鼓上下蹭蹭。 “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陈玥怒气冲冲,将被子从那含情脉脉之人身上扯开! 少女气沉丹田凌空旋身,单膝而跪,拔河一样抢夺被子! 见状,陈玥手一松,对方踉跄两下被子盖在脸上。 “族长平日是这般教导你吗?九凤殿的床榻你陈琦也敢染指?” 陈玥走到陈琦头边,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张恼怒的脸,道:“大王抬举,陈家奴籍之身不必贱同牲畜!赐居丹阳宫,是作宫人侍奉殿下,各宫主殿非洒扫不得进入!“ 陈琦脸色一阵青一阵红,一言不发。 “奴隶僭越,施箸刑!取筷状铁,隔半刻敲击一次太阳穴,不论昼夜,任你叫喊,直至从另一端穿出!“ 她从床榻下来,整理皱着的衣裳,一边梳着青丝,一边重重说道:"僭越之人是你陈玥!你令人聚众齐国,为一落魄世家之后造一呼百诺盛势!“ 话毕,陈琦已将乱发梳整,头也不回扬长而去! 路过陈玥时,留下欢愉之声。 “你们等死吧。” 芈纱正在数这一处共有多少支蜡烛。 身后刮起一阵风把烛火吹歪,芈纱伸手护住,一看其他蜡烛全部熄灭,樱唇嘟起,大喊道:“阿玥!” 一双圆眼从寝殿门后探出,大声道:“诶!” “烛火灭了!” “噢噢!由着它去!“ 看一眼布满乌云的天空,芈纱继续大喊道:”天要黑了!“ “那我来了!” 另一边。 陈琦口中叽里咕噜,快步走进一座宫殿。 “两个小贱人真是晦气!“ 一道闪电打落,宫殿瞬间亮起,一同被照亮的还有一个负着手的背影。 宫殿内又暗下来,陈玥已经看到那个人,嬉笑着去点宫殿的蜡烛,声音软糯道:“阿爹!那...那几位少侠安顿在哪处宫殿呀?” 随着一根根蜡烛点燃,那个背影也转过身。 陈斌看着走过来的笑脸,大手扬起打下一巴掌! 陈琦脸上立刻又红又肿! 她美目瞪大!小嘴张大成碗口大小! “你差点毁了陈家百年大计!” 捂着肿胀的脸,痛疼爬上太阳穴,陈琦带着哭腔道:“阿爹!琦儿是喜欢这座宫殿,更喜欢九凤殿。九凤殿今日就要被她人住下,琦儿往后再也不能碰,只因眷恋那荣华虚名,无半点不轨啊!” 闻听此话,陈斌一愣,失笑出声,道:“无半点不轨?” “没有没有。” 陈琦点头如捣蒜。 陈斌面色一寒! “是哪国大王,派兵洗劫车队?山贼土匪至多三十几人,拦路劫财也只敢挑人少队伍!以一对五尚且不足众贼分赃!陈忠一行被杀六十余人!钱货一分不少!” 在父亲声声质问中,陈琦低下头,矮身跪地。 说得太激动,额上青筋跳得头痛,陈斌大掌按住额头。 “显儿!”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站在门外的陈显应声走进殿内。 “即刻!将你这个妹妹迁出丹阳!赶到秦国去!今生不准再踏回楚国一步!“ 陈琦大骇! 见陈显朝自己过来,陈琦膝行几步抓住陈斌裤腿! “父亲!父亲!孩儿鲁莽!可可可也罪不至此啊!” 出勤已久的乌云终于可以开始工作。 大颗雨点密密打落,伴着狂风呼啸,闪电凌厉,纷纷努力展现自己的存在感, 苍老的父亲抽出腿,背过身去。 陈显见状,继续动作。 陈琦一甩哥哥的手!“哥哥!我们可是一母同胞,我是你的亲妹妹啊!你怎能如此半点也不顾念手足之情!” “父亲!阿娘生下琦儿痛苦不堪!阿娘整整三日!整整三日都未将琦儿生下!大王闻听阿娘如此凄惨,派遣太医。太医说琦儿胎脐绕颈,横在腹中,阿娘已经力竭,只怕是阎王有令,必要收下我们母女!” 回忆起母亲痛苦的女儿恸哭流涕。 “太医见阿娘双目哀求,问阿娘是否有话留下。” 那位母亲的丈夫紧闭眼,看不出任何表情。 数道惊雷同时炸响在宫殿门口! “琦儿是从阿娘腹中生生剖出来啊!” 咯吱咯吱。 陈琦失魂落魄坐在马车上,她只身一人,除了马夫同行,什么都没有。 将妹妹送走的哥哥,抬手抹过眼角。 陈显回到陈斌住的房中复命,父子俩都没动作。 终于,儿子还是鼓起勇气,问道:“是否可择一山中庙观,安置阿妹?” “这番动作,琦儿才可能平安往秦。” 九凤殿中。 陈玥和芈纱齐齐倒在床榻。 进入丹阳宫内,只有陈玥一人伴在芈纱身侧,介绍途经的一些建筑。 新主入宫,没有奴仆随侍,需等新主挑选,才准于丹阳宫侍奉。 “哎呀!!!!!” 感叹同时响起,两人对视一眼相视而笑。 “我不去晚宴了。” “我也不想去。” “你们楚国今晚这种规格的宴席都会有什么菜?好不好吃?” “蔬果肉酒呗。” 天色暗下后,丹阳宫一点一点亮起。 宴厅正在奏响曲调。 丹阳宫之主不出席,作为陈家族长的陈斌,需奉懿旨,代为款待。 厅内设有五个席位。 正中是上座,左右各有两个座位。 风雨雷电终于力竭收工。 陈斌正与一众陈家人站在厅门口,互相对话几句,哈哈大笑! 过了许久,正到开席时间。 众人同时望向门外。 一少年温和从容,他身长约莫八尺,身着白色布袍,踏雨后露气,腰间佩一柄三尺长剑。 陈斌迎上前去作礼,道:“真是如玉少年郎!陈斌奉殿下懿旨,代为招待,还请尽兴!若有不妥但说无妨!请!“ 少年受着陈斌行礼时,瞥见一个从人群背后冒出的脑袋。 那颗脑袋冒出一下,就消失。 冒出一下。 消失。 看着那颗脑袋,少年径直走去。 人堆慢慢让出一条路,纷纷注视打量,交头接耳。 陈玥呼呼大睡。 一路看着宫殿富丽堂皇,芈纱想到余生能住在这里,那不是当王一样? 这张床榻不大,刚够俩人躺下。 芈纱没人说话,也没人送来吃喝,心情又激动,只好去外头逛逛。 她看哪儿都是稀奇的,一路看一路啧啧。 听见乐声,墨瞳转了转,好奇地走过去。 不知道是进的哪个门,进来就看到全部人都堵在正门口。芈纱也想瞧热闹,奈何大家都比较高,什么都看不见,只好努力踮脚。 此时人群分作两边,一个写着跟上两个字的眼神,对上芈纱的目光。 四下看眼,似乎确实是叫自己跟上,芈纱从善如流。 随着焦点移动,人们各司其职。陈斌默默等待,无人再来。 陈斌走进厅内,落座在左侧。 芈纱亦步亦趋跟随着少年,后者忽然站定!鼻子一下撞在铁上! 她还没来得及呼痛,后脑一暖,贴在一个咚咚作响的鼓上。 所有人看到少年直奔主位落座,瞬间炸锅! 看着怀里搂着一姬的少年,陈斌五官舒展,举杯敬道:“一路风沙也未将郎君染尘!郎君真乃谪仙下凡也!“ 少年郎左掌心扣着怀中之人的后脑,右手缓缓端起酒杯,高举饮尽。 舞姬们翩然而至,直接接上响奏之曲起舞。 陈斌摇头晃脑地享受舞乐,面上泛起酒后红晕。 主座之人取盘中一果,正要送入口中,动作忽然一滞!转而塞到怀中人手里。 芈纱小手捏着果子,脸被埋入滚烫的胸膛。 哼唧两声。 面无表情的脸看向怀中。 哼唧两声。 少年眉头一挑,松了松力道。 “呵呵。”陈斌再次举杯。 他面容严肃,站立起身,定定地深深弯下腰,还执着酒杯的手作揖。 “草民冒昧!不知是否有幸知晓尊上是齐王哪位公子?” 俩人正在疯狂进食疯狂投食。 陈斌朗声道;“公子若能示下,草民等亦不胜荣幸!” 低头侍奉的人们竖起耳朵,乐师手中偷懒,舞姬定住身形。 真是空气充盈! 大部分人都屏住呼吸,静静等待。 面无表情的眼神刮在陈斌身上。 此时宴厅寂静一片,无人敢吐露半点响动。 郎君好整以暇地抿着酒,勾唇一笑。 “然。” 第四章 表与里 “陈斌!叩谢公子赏!" 筵席。 不过以歌舞妆点,以美酒佳肴作借口。 入席之人搂一姬入怀中,左右还会有红袖添香伺候。 能在厅内侍奉的奴婢,皆是美姬! 美姬不是人,是物。 物,需成为暖玉、凉席、腕垫、杯、筷、黄鹂、盖毯、桌子、坐榻,随侍以供有坐席之客使用。 筵席所供菜式、好酒,以能令人闻之食指大动,不假思索便即刻吞入腹中为标准,不计时间,不计成本制作而成! 只因饱暖思淫欲,酒后吐真言。 太过饱暖令人失去警觉。 酒过三巡,神志不清。 入宴之人皆有来头,酒后滔滔不绝,三言两语就将秘事倾囊告知。 你若问他:后来呢? 他将一扫醉意,亢奋细述! 故而有人大快朵颐,有人装佯吃象。 王公大族什么珍馐没有尝过?什么美酒没有醉过?是家中皆丑妇?还是无奴隶使唤? 此间美食美姬,你若露了喜好,再尝已是孟婆汤! 陈斌祖祖辈辈为奴,只为侍奉一人,他早已见惯王室做派。 料定对方若来赴宴,必是不会遮遮掩掩,扭捏作态。 若敢还问上一问其家中情形,不论对方是否回答、怎么回答,都已将自身作风,实际境况如实告知。 陈斌的目的已经达成。 齐国公子在满室一片膝盖落地的相送声中,一言不发携美姬离开。 这类宴席,如有人酒后离席,必不再返! 是醉倒半路酣睡不省人事也好、是抱美急色也好、是吃饱去如厕也好,都是极好! 只要你不想应付接下来可能会出现的情况,那你就是不胜酒力、好色之辈。 这一位齐国公子器宇之大,由下仆接待也肯赴宴,且孤身而来。 初初见时,陈斌就已经断定他的身份! 对方已完全不将楚国放入眼中!不论任何,他都有绝对的自信能全身而退! 其不凡气度不做掩饰,还早早就搂美姬入怀,为之后不告而去做伏笔。 如此早做打算应付他陈斌一个仆人,已经是给足了脸面。 虽然客人已真正离席,但为表示尊重,不同宴会会参照规格以及客人身份,尽善尽美以延迟结束。 此时。 丹阳宫中某一处。 齐国公子牵着芈纱,一路未停过,也好像漫无目不知道要去往哪里。 秋风卷起齐国公子的袖袍,扑在芈纱身前。 与袖袍一同扑过来的,是一阵雄性的气息,这团令女子怦然心跳的空气裹住芈纱。 咚咚鼓声,还响在耳边。 芈纱怔怔地看着那个高大俊朗,君子如玉的背影。 她仿佛是一路飘过来的。 对方站定。 但不像方才一样突然止住,而是慢慢放缓脚步。 齐国公子转过身,正好见一双痴痴的眼神射过来。 痴痴的眼眸与平静淡然对上,没有撞出火花。 当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就快要被长出花朵时,他手一松,抽回。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芈纱的手还保持着刚才一路走过来的姿势。 “十四方才失礼。” 一声低沉磁性的男声飘进脑海里。 芈纱盯住对方的脸点点头,又点头,像小鸡啄米。 “告辞。” 只见那件白色的衣袍似乎对着自己作了一礼,芈纱左右晃两下头。 再看时,人已头也不回就走。 天上乌云退却,露出被遮挡许久的明月。 浅浅的光逐渐洒落,犹如朝阳升空。 “郎君留步!” 看着那出尘的背影,芈纱匆匆跑过去。 齐国公子继续走,好像没有听到。 忽然左手一紧。 他低头看了一眼。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芈纱揪住白袍的袖子,气息不稳,对方没有表情,也没动。 感觉好像刚才说辞太冒昧,问别人姓名之前,需得自报家门。 芈纱改口,急切道:“我姓田。” 她脑袋突然爆炸! 后续的话已经没有机会现身。 对方老大一个人了,也不是傻子,他徐徐说道:“不会再见,不必留名。” 一声声脚步重重踩在芈纱身上。 人已经不在视线内。 刚刚牵在一起的手还残留着滚烫的余温,有阵阵风吹来,却不感凉意。 芈纱看着那只手发呆,时不时弯下一根手指,口中喃喃自语。 过了一个时辰。 在九凤殿。 陈玥缓缓睁眼,睡眼惺忪地看见芈纱呆呆坐着。 “阿纱?" 她抬手揉揉眼睛,从床榻上坐起身体,侧身看过去确认了一下脸。拍拍芈纱肩头,起榻去妆台边的水盆洗脸。 没有帕巾,陈玥像小动物甩水一样甩自己。 “阿玥。” “啊?“ “齐国的公子娶妻了吗?” ”啊?“ 陈玥听她说话没头没脑,想笑话她一番。 忽然愣了愣,陈玥好像想到了什么,沉默地思考起来。 “当今齐王有三十多位公子,阿纱是想要知道哪一位?” “第十四个那个。” 闻言,陈玥幼态的笑脸突然沉下去,心里一番措辞,沉吟道:“齐王贪恋美色,早先不曾立后。” 芈纱的耳尖一动! 有故事听! 失魂落魄的身形直起来! “因齐王多子,齐国内部世子之争已经不是明争暗斗四个字可以概括。” 芈纱嗯了一声。 陈玥继续说道:“去年齐国举行立后大典,祭天、采使、择吉、告庙,且不论这一切繁琐,加设宴共持续整整三月。” 芈纱发出一声惊呼,道:”一国立后,不是行半月典礼吗?“ 圆眼投去赞同的眼神。 “如此隆重立后,必是一位绝代佳人。不知比之褒姒如何?” “非也,立后时,王后已薨逝多年。” “齐国册封死人作王后?”芈纱深深感到不可思议,紧接着又问道:“那是齐王钟爱之人?” 陈玥表情复杂,半晌不说话。 听众正听到精彩处,说书人突然止住如同一句:请听下回分解! 芈纱已经有点抓耳挠腮时,陈玥才轻声传来。 “这位王后是齐国十四爷生母。” 大脑正在一丝丝接入信息,努力工作。 终于,芈纱听懂了陈玥说了什么。 她嗓门一大! “阿纱!” 陈玥马上打断她! 一条巨大的信息已经从芈纱嗓子眼冒出来,被陈玥打断,嗓子一噎,那句话像痰一样卡住。 她静坐不动,凝聚耳力。 周围所有声音一起流入耳中,大部分都是自然响动,也能听到远一些隐隐约约的一丝丝。 声音入耳,被陈玥过滤成数十种信息。 其中有一个清脆的响动在两个人头顶上。 芈纱马上闭嘴。 过了半刻钟,陈玥已经细细捋好头绪,轻蔑笑笑。 一个抽象的手势突然移到陈玥的视线内。 “哈哈哈哈哈,你是怎么想出这种手语的?” 一只手捂住陈玥,另一只手正在疯狂暗示! 陈玥的笑声透过那只手,闷闷地散播出去。 她一笑就不停,芈纱手上更用力了!诚惶诚恐地张望周围! “嗯嗯!” 芈纱收回目光回看她。 陈玥双眉往上挑了三下,然后摇摇头。 见状,芈纱一下泄气,放开手。 水葱似的纤纤玉手抬起,稍稍遮挡住声音,在芈纱耳边道:“周围就只有我俩。但是此事尚未有定论,阿纱腹中之言不可宣之于口。” “阿纱可知那华远四人为何与我们同路?” “不是说他们也要去丹阳吗,他们还出手救我们,不应当同行吗?” 陈玥暗叹一口,幽怨地看着芈纱,说道:“四人,安敢自齐往楚?” 后者已经品出事情来,不由收敛情绪静静沉思。 “阿纱在齐一呼百喏!此乃历代王者风范!大王默许此事,只为震慑齐王。” “楚来犯齐,臣民必火速上禀。我们才出城不久,途中就现贼寇来围杀。此时后方正巧有四位品貌不凡的年轻郎君,看见我们在他们前方遭遇危难,四人如同天神下凡,我与那四位郎君敌对群寇,且不谈群寇竟然撤手逃去。之后一路到丹阳城门下,我们此间再也没有遇到任何事情。皆乃巧合乎?” 陈玥细述,芈纱只觉一字一句犹如冰雹打在身上! “你一早就知道他们四人身份?“ 陈玥点点头,道:“齐王必派亲信来楚兴师问罪,四人无有庸庸之态。朝臣觐见需得花上小半日时间,紧紧跟随身后之人只能是住在王宫中的公子。” 芈纱的天都塌了! 她砸吧砸吧嘴里的苦涩,落寞道:“你睡觉时我去过晚宴了。” “啊?阿纱不是说不去吗?” “咱俩都被忘在这里了,鬼都没有一个。要是有一个好心鬼出来陪我,那我还得保护你。” 陈玥咯咯直笑,道:“怎么样?楚国晚宴比之齐国如何呀?” “我没有去过。” 闻言陈玥马上想起田家的事,虽然无心,但是也是戳到芈纱的痛处了。 “说来也怪,田氏就你一位千金贵女,怎的全族上下都不待见你呢?” 田氏从来没有谈论过田小妹,但毕竟生在田家与族人一同相处十余载,田小妹自己也揣摩许多。 “陈家是如何安排婚配的?” “我们全族都是奴籍,先祖也是。奴只能和奴婚配,但陈家还是略有不同。” “怎么不同法?” 芈纱歪了歪脑袋,眼睛直直看陈玥。 “大王会亲自为每一位适龄之人赐婚,虽然同是奴隶,但也算荣耀。” “陈家如此不同,为何历代楚王都不为你们脱去奴籍呢?” 陈玥回看芈纱,眼神说不出的古怪,道:“即便是平民、国相,不也为大王做牛做马吗?婚配两方一样,陈家和天下人也无分别。” 第五章 兰因絮果 第五章 田家院中。 一产妇正在生产。 “你去冲一茶杯冷热各五分的红糖水来!” “水太红了,不能用了。” “不能用去倒掉,即刻换三盆新的过来!要两盆滚烫的一盆温的!” “剪子都拿来了,要用哪一把?” “扔出去!叫族长即刻将家里翻一遍!要刀身够重,够锋利的!” “可是剪子都是用来剪棉线的,就是将远郊的宅子也翻,也没有一把刀身重还锋利的啊。” “去城内屠户家买一柄没使用过,刀身最重最锋利的来!” “可是如今城内都歇下许久了。” “让田家脚程最快的骑马过去!生产乃大事,不会追究夜奔!” “哎呀!哎呀!” “说事别嚎!” “夫人不动弹了!“ 三位产婆在产房内将诸事料理时。 田氏家祠中。 “九弟,你为田家又添一位好儿郎!族中都感谢你!族老已在备礼,孩儿满月便能收到。” “三哥此言差矣。非我之功,实乃上天赐福田氏。” 兄弟两个心照不宣,互相笑笑。 “生了生了!九夫人生了!” 奴仆跑地灰头土脸,双手扶住膝盖边喘边道。 产房中。 九夫人虚弱地看着自己生下的孩儿。 “夫人貌美,小郎君面相贵气,将来定是不凡!” 三个产婆各说各的,都是一些吉祥话。 “几位辛苦了,夫人累极,请随怜儿去领赏赐,用些菜驱驱乏。” 怜儿将产房内不贴身服侍的人带出去,膳房早早备下姜汤为产妇驱寒,已经遣人送去。 一个青年郎君急急走往产房。 他放慢脚步轻声走近,单膝跪在床榻旁,小心翼翼地将妻子苍白又浸在汗中的手,贴在脸颊上。 感觉到手被人抓起,汗中浸着脸的美貌妇人缓缓睁开眼。 “檀郎。” 青年郎君深深地看着自己爱美的妻子。 妻子是隔壁一座城,有名的窈窕少女。 当年两人还未成婚,年轻的少年对这位传闻中的豆蔻少女非常好奇。 为了一睹芳容,少年磨了几位兄长三个多月。 最后家中老三扛不住,终于陪同弟弟去寻美。 少女十分干练,与寻常女子比起来更飒爽一些。 老三痴住了。 他从未见娇弱女流还可以如丈夫一般与旁人相交,隔壁城那些人对少女独特的作风,根本不以为意,整座城内没有一人觉得奇怪,仿佛少女天生如此。 渐渐地。 老三忘记此行目的。 没有带上弟弟。 老三开始频繁出入少女在的场合。 少女爱骑马,老三就和她谈论御马技巧。 少女听到老三无意间透露出,他非常不受马儿们待见,因此常常被甩下马,裹成一个泥巴人。 上天。 是上天指引! 我田老三才能遇到真命天女! 那天那个爽朗灿烂的笑颜,深深烙在田老三灵魂深处。 老三博学,和人相处时氛围非常轻快。 两人常常一同切磋。 这天,天上突然闪下亮光。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宀 突然一声雷响! 少女吓了一跳!笔也扔飞了! 飞笔长着翅膀飞到老三字帖上,他看到少女害怕的样子,心里生出怜爱。 “乌云还不多,一会就下雨了。” 少女点点头。 “今日你写了许久,咱们改日再相邀。” 天上果然只见打雷不见下雨。 老三目送。 少女已经走出很远。 那个平日在男人堆叱咤风云的身影似乎变小了一点。 “田老三啊田老三!你真是魔怔了!” 身影走出去过了一会,细雨突然落下。 少女在一颗大树下紧紧挨着。 下了一小阵,雨就停了。 细雨和太阳交了班。 泛紫的小手就着阳光搓了搓,再看看天空。 就是现在! “姑娘慢些!” 少女闻声看去,是一个稚嫩的少年郎君。 少年郎君急急走来,靠近时,他放慢脚步轻轻走近,将身上的外披盖在水洼上。 “这里有些凹陷,姑娘蓝裳清逸,莫要染上尘埃。” 那天,一位豆蔻少女十里红妆嫁去邻城。 新郎以八匹马御车,入城迎出新娘。 出城时不见马车,一蓝色身影和红色身影在马背上飞驰出城。 田家张灯挂彩,不断有隔壁城中来的家族送礼相贺。 “檀郎,那么多东西是怎么一路送来的呀?听人说这是十里红妆,听着和看着一样气派。” 田老三反握住妻子握上来的手,道:“为夫有愧于你。” 那位妻子甜甜一笑,双臂一环,挂在丈夫颈上,道:“檀郎已经把最好的都给我了。” 俩人紧紧贴在一起的腹部,有一方稍稍隆起。 田家产房中。 瓷片相击的声音溅起一大片水花! 刚出锅的姜汤砸落在地板上。 一个身影赶忙护上前去,把刚生完孩子的产妇罩住。 身后打落姜汤的人惊声尖叫! 凄厉的尖叫划破温情的天空。 楚国。 芈纱初到丹阳宫那天夜晚的促膝长谈,后来草草了之。 面容姣好的紫裳少女,在一张嘴巴巴拉巴拉的说话声中收回思绪。 陈玥最后又问了一遍那个问题。 闻言,田小妹自嘲地笑了。 “可能生不逢时。” 当今世间。 有一些症状。 千里良驹,万里挑一。 破产之家胎胎男婴,乃天官赐福。 男婴长成,可建功立业,为家族带来荣光兴盛还有钱财。 田家祖上积攒的金山,已经夷为平地。 开始享用金山之后,田氏一族皆无官身。 只闻奴隶如牲畜,实际却还不如花瓶,至少有人小心相待。 奴隶之上乃布衣平民乎? 非也。 奴隶之上是商,牲畜不贱,牲畜可产奶产肉,犁地拉磨上战场。 从商则贱,商要上下打点,方能赚一点钱财。打点也分请鬼推磨,还是请求别人让自己推某个磨。 商,要四处求人,你有实力别人求你,世间又有几个可以不求人? 贵族也要求人,为何鄙夷商人? 贵族无欲,你看到他的模样神态兴高采烈或郁郁寡欢。 他让你看什么,你就只能看到什么。 贵族往来只为利益。 如果价钱谈妥了,那就结为姻亲,子女的婚姻就是合作的契约。 故而贵族实际上不需求人,只谈利益。 田氏一族,再也没有出过某方面拔尖的后代,赚不到钱那就没办法建功立业。 但是人多力量大,你生一窝男孩长大全部出去打工,对于没落的田氏他们只有这一条出路。 田氏后代只出男丁之事,很快就满城风雨,很多人指指点点,私下里说难听的话,传闻也不堪入耳。 但儿郎们赚回来的钱财,弥补了田氏无才所带来的坐吃山空这个窟窿。 之后田氏每年都祭拜上天,感谢上天眷顾。 在当时,女儿出嫁的嫁妆是个人财产,是娘家给的防身钱。如果有夫家花媳妇嫁妆,是动了别人父母给孩子的救命钱,这种行为在这个世道是抬不起头的。 贵族嫁娶,嫁妆必须高于彩礼。 如果男方更富贵,女方嫁妆高也不会随便就被欺负,毕竟自己有钱花,不用看夫君脸色才能有零花钱生活费。 如果男方逊色一些,女方嫁妆高也显示家族实力,夫君不敢随意打骂妻子,唯恐受到家族报复。最好点头哈腰,大小事情妻子做主,那家里的难处也是娘家的难处。 如果是平时,一窝男孩里只出一个女孩,当然是千金闺女。 田氏看不上寒门,又自视甚高不愿被别人高攀。 田小妹出生,田氏是注定要准备厚厚的嫁妆。 若只是钱财也罢,田氏年年祭拜上天,谢上天赐男。田小妹的降生似乎动摇了上天的福祉,田氏惶恐上天不再眷顾。 所以田氏上下对田小妹之事闭口不谈,若事情传扬出去,被人说上天停了对田氏的眷顾,本就不被贵族待见的田氏更是雪上加霜。 真是生不逢时。 在从前的某一天。 一个青年被稚嫩的少年说服了什么。 “好吧,但三哥得先探一探。” “谢谢三哥!” 少女干练飒爽。 老三从未见过娇弱女流也可同男子一般与人相交,城里的人都不以为意,仿佛少女天生如此。 他痴住了。 “马儿们似乎都不太待见我,我如果骑马,那我就是泥人儿。” 上天。一定是上天!我田老三才能遇到真命天女! 少女那天爽朗灿烂的笑颜,深深烙进老三的灵魂深处。 “天上有乌云,过一阵要下雨,你今天写累了,我们改日相邀。” 那个在男人堆里也能叱咤风云的身影似乎变小了一点。 “老三啊老三!你魔怔了!“ 雨终于停了,远处一颗树下有一抹蓝色身影,身影似乎准备离开。 “姑娘慢些!” 我得快一些,不然人家就走出去了! 沐浴过细雨的地面都是小小的水洼,那颗大树下的水洼可能更深。 总算在人家走之前赶上了,不被水溅到衣摆真难走。 还好今日凉些,我才穿了外披。 “姑娘蓝裳清逸,莫要染了尘埃。” ———————————————————————— 新娘十里红妆,新郎八马拉车。 “檀郎,那么多东西是怎么运过来的呀?听说是新郎接到新娘,有人跟随马车,将一捆特别粗的红绸,铺到新郎家。新娘的嫁妆要由人抬着,踏在红绸上,走去夫家。” “为夫有愧于你。” 看着心爱的人被围着祝贺,也许她是幸福的。 这位妻子甜甜一笑,抓着丈夫的手贴在腹部。 “你给我的都是最好的。” —————————————————————————— 端姜汤的婢女不小心将姜汤摔在地上。 一个身影一下罩住刚生完孩子的产妇。 时间仿佛回到那一天。 一件衣裳为少女的漂亮衣裙遮住泥水。 一个快走的身影往产房走去。 迈进门槛,脚步放缓轻轻走近一个泡在汗水中的苍白面容。 她那么爱美,却因我成了泥人。 睡梦中好像掌心凉凉的。 “檀郎。” 一个叫木屋的齿轮 第六章 故事发生在陈玥芈纱到达楚国三个月后。 原本,次日齐国公子离开丹阳宫,前去楚国的都城,拜访楚王。 丹阳宫已经有人识破齐王之子身份,必须立刻动身去拜访楚王,并告知,是什么缘由没送国书就突然入境。 原定清晨天亮就要辞行的那一日,天还不亮,就有快马呈上信件。 父王知晓公子有国事相商,奈何杂事繁多,恐不能很快相商。 遂令我,一同将杂事料理,并遣兴约五月后,到丹阳宫与公子一叙。 丹阳宫已收到旨意,以楚国公子之礼相待。 若有冒犯者,勿论缘由,就地格杀。 公子来楚举国荣幸,还请公子不吝时日。 世子楚兴。 自从那位齐国公子踏进丹阳宫后,芈纱每日都要去找一次齐炎。 对方对芈纱天天往他们这跑这件事,没有表露出抗拒。 这天,鹅绒雪花飘落楚国。 “阿纱!” 陈玥拎着一件厚厚的斗篷,叫住芈纱碎步跑过去。 “老大个人衣裳都不加!” ”对不起对不起!我感觉不是很冷,那个皮毛太吓人了,我就没穿。“芈纱告罪道。 “那我不是拿棉质的来了吗!” “这个太长了,地上湿湿滑滑,阿炎一会没见到我,还以为我故意甩脸子呢。” 在陈玥的怒骂声中,芈纱一路嘻嘻到长乐殿。 “殿下!” 两个有一些相似的面容,一起注视芈纱,向她抱拳一礼。 芈纱双手撑着大腿,上气不接下气地喘。 “阿炎可用过膳了吗?今日还是吃的番茄烩蛋吗?” “回殿下,公子今日食的不多,番茄烩蛋没有动。” “啊!我早说那个菜酸口,阿炎餐餐都要吃它。” “殿下说的是。” 哼哧哼哧喘了一路,这会终于喘过气来,芈纱脑袋转了转,道:”那我一会回去了,叫阿玥找两只不肥的鸡过来。“ ”谢殿下!” 此时。 长乐殿侧殿。 一个蓝色的身影,拎起两边裙摆,脚步放缓,轻轻地走近一个独立的木房子。 长乐殿这个小木房子,是上一位殿下,吩咐木工,将屋顶镂空而建,镂空下面不铺设地板,留着造景。 一张矮矮的床榻设在廊下。 围着屋顶地板都中空的,是一圈小走廊。 走廊铺设了屋顶,是找楚国最南边的泥瓦匠,烧制比寻常厚重一倍的瓦片。 楚国南边地冷潮湿,夏天炎热冬天寒冷。 因此,在当地烧制出的瓦片,最能抗热防寒。 木工需要等瓦片,根据瓦片的各项特点,制作能承重,能一同隔热保温的构架, 齐炎此时正躺在廊下。 走廊的屋顶比寻常走廊屋顶宽了三倍。 此时正是下雪的时候,如果是雨天,就可以望着天空听雨声落下。 廊下。 一个属于男性的背影,背对着屋外和衣躺着。 芈纱第一次见,这么沉沉的,没有朝气的齐炎。 她悄悄坐在离齐炎脑袋很贴近的地方。 “你怎么这么难受呀。” 一只少女们特有的纤纤小手,盖在梦中颤着的睫毛上。 似乎感觉到眼皮凉凉的。 一双平静的目光照在芈纱心巴上。 “啊!是不是冷到了!” 泛紫的小手慌忙撤起,芈纱大口呼出热气搓着手。 “下雪了,我听毅之他俩说你不太舒服,我回去的时候叫阿玥送两只不肥的鸡过来。鸡肉最香,但是鸡味膻人,你记住要加一些嫩姜进去。“ “还有,番茄烩蛋先停一停,等你好些之后,我叫阿玥寻一些清淡的菌类,你加去烹,可以去去酸。” 齐炎和芈纱对视着,静静地听她说话。 “初雪太凉了,你平时体温那么烫,等大雪下完你再回来躺这里。” 那双淡然的眸子,一瞬也不瞬地看着那个啰嗦的女子。 突然。 声音止住。 芈纱瞪大了眼看着齐炎。 “你也说说话嘛!我老是自言自语,我觉得好不开心!” 那双眼眸,将身上披盖着的斗篷盖在脸上。 少女腾的一下站起! 砰砰砰走到齐炎身侧坐下! 齐炎被一把揪起!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领,回眸注视这个扭曲的面容。 少年嘴角弯起。 “话。” ? 那五官扭曲的面目瞬间更加狰狞! 齐炎把嘴角一收。 “本公子有人制膳,你们楚国的鸡太小只,像鹌鹑一样。这种体型很小的鸟类,腥味堪比河鱼。菌似野菜,我们齐国不食此物。还有,十四爷我没有生病,我是吃多了苹果撑着了,躺在这里是等消食。” 少女的小脸,散发出了七彩的光芒! 公子爷还要开口,一双小手疯狂在他两个肩膀作拍灰状。 “不管你是什么东西!你立刻马上现在就从他身上下来!” 齐炎抓住那拍灰的手腕。 手腕血液一下从脚冲到天灵盖! 当事人还没回味过来时,滚烫的手腕已经凉下来。 芈纱瞬间清醒! 小手直接上去跟手的主人拔河! 华炎怔了怔,思索了一下。 只见一只指节分明的手,送到少女身前。 大的叫衍,小叫实。 如果老三来了的话,就叫启。 要是万一来了女儿咋办。 啧! 陈玥陈玥。 璇! 对!就叫这个! 某人生在田家,注定天赋异禀。 齐炎看着这个定住的少女,她的瞳孔一下放大一下涣散。 这时! 咣当一声! 有人从小屋内造景的地方,把门重重拉开! “呦。我还以为奸夫淫妇孩子都一堆承欢膝下了呢。” 刚给孩子取完名字的母亲打了个寒颤。 脖子拧毛巾拧过去。 华远双臂抱在胸前,居高临下地在俩人身上扫来扫去。 “没见过这么迷人的身子吧?” 扭曲狰狞的手一棍打掉身前白嫩的手! 在华远笑声的欢送中,背影逃跑的很顺利。 齐炎的手还保持着刚才一起拔河的姿势,白皙的皮肤上有一块更白的肤色。 刚刚被掐住的手还残留着冰冰的凉意,有阵阵雪花飘来,却很温暖。 他看着那只手发呆,齐炎时不时按按变粉的皮肤,神情若有所思。 “啧啧啧啧啧啧啧啧啧啧啧啧啧啧啧啧啧啧。” 站着靠在门框上的华远,鄙夷地看着赏手的少年,道:“你真是废物点心。” 齐炎盯住自己的手点点头,又点头,像小鸡啄米。 “要不是爷庇佑你,你早被那些妇人吃干抹净了。” “嗯。” 华远更想笑了,弓住身体抱紧肚子,手颤颤巍巍地指过去,道:“老光棍怎么今天想起主动勾引女人。” 说完,他身子一矮,蹲在齐炎身边,双手夹住齐炎脑袋,开始翻检起来。 “老子种的铁树被人开花了?” "嗯。“ 第七章 明知故踹 齐国公子到楚国的次日,离去前,收到楚国世子来信。 信中邀请齐国公子多留五个月。 芈纱三个多月以来,每日都去长乐殿找齐炎,她嫌随从走得慢,陈玥就吩咐下去。 渐渐地,陈玥也被走得慢,时间差不多的时候,芈纱自己一个人就去长乐殿了,第一回把陈玥气了个半死。 结果这种行为非但没改还变本加厉! 她用完早膳,就直接跑去离长乐殿最近的草坪上,往下一躺就直直的看着天空,看完就去二十几步路的长乐殿。 下雪后,这种行为才有了改善。 “哎呀,初雪不冷的,那么一点东西碰到身上就不见啦。” 用完早膳就站起来直奔门外走的芈纱,终于被逮了个正着! 陈玥揪住芈纱的衣领,后者把头转向左边,眼睛看着地板。 “不冷吗!不冷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小嘴张大到了极限,她的下巴贴在芈纱侧脸上,眼珠子直瞪那个闪躲的耳朵,一字一句地吼! “不是你说最近太冷了,不乱跑了吗!” 闻言,芈纱转头对上那两颗铜铃,道:“可是今天不冷呀。” 两颗铜铃瞬间觉得天昏地暗! 陈玥双眼一翻就倒下去。 “啊!我不去就是了!你别急呀!” 倒下的身躯底下冲出一个垫子,将朝后倒的后脑垫住。 冷冷的地板和铁一样的脑壳,把芈纱夹了个扁。 她也懵了! 要是没接住的话,阿玥肯定要受她两倍的疼。 芈纱晕乎乎,脑袋清醒了一点后,她把陈玥脑袋托起,在下面塞上饭桌的盖毯。 大拇指重重地按人中! 按完人中后,陈玥竟然开始翻白眼吐唾沫了! ”你别死啊!快活过来!“ 陈玥的状况不见好转。 “我错了,我不该不听你的劝,那个很难吃的肉我也会多吃一点的!” 没有任何回应。 “我发誓!我以后一定听你的!实在不行我...我跟你请假!” 还是没有回应。 “女娲娘娘!请你把我的头发收去,不要夺走我的阿玥!” 地板突然轻轻颤了一下。 “阿玥!是你吗!你是不是放出来了!” 地面开始剧烈的震! 在芈纱瞪大的双眼中,刚刚鼻歪眼斜的陈玥直着身体,将地板震了起来! 她一下就恼了! “你说过的,咱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今天你要跟土地公造反,也算我一份!” 说着,芈纱直接躺在陈玥身上,两个人身体崩的笔直! 陈玥刚才装死,本来就快要成功! 结果田小妹说话没头没脑,不装死还能憋住,一装死身体直接失去控制。 “嗯?这里是?” 躺在芈纱身下的陈玥睡眼惺忪地自言自语道。 “这里是你家,你是女的,叫阿玥,你母族一脉的女子都称作女子,是身份的象征。在你们陈家,阿玥见到族长不须行礼参拜,厉不厉害?” 话音一落,一双邪恶的手对芈纱的腰部进行了狠狠的侵犯! “哈哈哈哈哈。” “叫你讽刺我!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芈纱脖子一痒,全身都开始控制不住地痒起来! 她滚在地上,疯狂反击! 结果对手毕竟是从小习武,芈纱一点好都没捞着,反而自己都快笑过去了。 陈玥终于索够了命,她双手一收,交叉抱在胸前,道:“看在你诚心悔过的份上,我就饶过你,但若让我再逮住你...“ 想起陈玥的手段,芈纱双手合十点头哈腰,道:“刚才已同天上的老木头打过交道,他们不敢再收了你去。“ 于是,原本单方面受害的芈纱,开始大杀四方。 次日。 大雪积了厚厚的一层,天上飘着鹅绒雪花。 “我记得!回来的时候我会用伞的!” 芈纱正在听从陈玥安排,陈玥看她老实模样,歪苗应该是还能长。 “那...” “记得记得!我会准时回来的!” 今天雪太厚,阿玥不让芈纱待在齐炎那里太久。 芈纱撑着伞,觉得伞让她走得慢了。 她抬头看眼天上。 “赏雪也是极风雅的,如此风雅之事,阿玥也会喜欢的。” 绿绿的草坪已经被积雪覆盖,变成白色的草坪。 一朵蓝色的风,急匆匆刮着雪地。 芈纱左脚踩到裙摆,一下扑进雪里。 一旁发出一声惊呼! “你没事吧!” 身着鹅黄色袍服的少年,看到身边突然趴倒一个姑娘,他两步过去把人扶起来。 芈纱一脸的白色,哼哧哼哧喘气。 黄袍少年帮她拍落裙摆的雪,双手抻了抻斗篷两边,将芈纱身上的雪抖落。 芈纱从九凤殿跑出去,一路跑一路喘。 她没有防备,突然跌雪地上,起来的时候感觉自己像齐炎一样滚烫滚烫的。 “你好些了吗?" 少年剑眉星目间,有出尘之气。 “我看姑娘从好远的地方就开始跑了,我刚才还在想你怎么跑得那么快,姑娘就跌下去了。” 一件黄袍盖在芈纱身前。 “姑娘跌了雪,会感到温暖,但是回去就会生一场大病,还请姑娘将就一下,莫要嫌弃这件袍太单薄。”少年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芈纱,道:“姑娘过会会感到头晕乏力,我看你一路跑的如此匆忙,必是有要紧事。“ 芈纱点点头,道:“谢谢你,但是我还要走好一会。郎君外袍给了我,太单薄你也会生病的。我跑快一些,郎君把衣袍穿上。” 闻言,少年呆了呆,脸一下红起来。 他摸摸脑袋,伸手接过芈纱递回的黄袍。 把衣袍重新穿上,他拱手标准一礼,道:“向逸低看了姑娘,请姑娘允向逸相送几步,了我心中愧疚。” “好,走吧。” 少年保持着比芈纱靠前一点走,他踩下去的雪如果太深,芈纱就会走另一边。 两个人也不讲话,芈纱走得飞快,少年堪堪走在她前面。 走了一阵。 俩人到了长乐殿门口。 “毅之?” 芈纱推开巨大的门,门只轻轻响动,是经常使用的样子。 长乐殿的大门,平日里白天是保持敞开的。齐炎的两个随侍,会在正殿左右两边,一起整理齐国每隔七日送来的物件。 快到芈纱过来的时候,俩人会到大门附近切磋一会拳脚。 等芈纱到时,俩人已立在大门左右两边,一同抱拳,道:“殿下!” “人呢?是不是去偷懒了。” 大门关着,走进去,也不见有人的痕迹。 正殿没看见人,芈纱用手端着下巴,皱眉思考。 ”也罢,这兄弟俩天天做家务还要站岗,是该歇歇。“ 少年观察者芈纱的样子,道:“向逸和姑娘一起找找,好早些了了姑娘的急切。” “噢!好。” 芈纱满宫殿转悠,到处看有没有刚留下的痕迹。 ”姑娘!“ 屋顶的积雪突然崩下! 她闻声抬头,就看见头上下雪了。 少年一下贴近! 他右手搂住芈纱的肩,左手抻住衣袖,手臂抬得和脑袋一样高。 少年高大的身躯,将直冲芈纱头顶的雪挡开。 “还好还好,今天雪这么厚,要是一下砸在你头上,脖子可能要养上一会。” 芈纱想了想他说的那个场景,也有点怕。 “今天多亏你了,不然可能要躺上许久,我不想躺那么久。” 她的目光直直的对上少年,神情充满了感谢。 少年感觉右手手心似乎在发烫,他看着芈纱那道感谢的目光,突然感觉鬼使神差。 一瓣软软的唇。 覆上冰冷的小嘴。 芈纱嗡的呆住! 双唇轻轻一触。 立马分开。 “失礼了。” 他手指触着刚刚的冰凉,有些女相的脸泛上红晕,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瞟向别处。 过了好一会,少年没听到动静,他想转头看看,蓝色的身影是不是已经跑出去很久。 少年抬眸就看到她还站在原地。 芈纱仿佛失去了时间,从头到脚维持着唇瓣亲上来的那一刻。 他颤了颤,伸手过去环住芈纱的腰,低头吻下去。 “哪里来的狂徒!胆敢在楚国境内冒犯于我们殿下!” 少年瞬间天旋地转地摔倒门口! 等他终于站起身时。 一声惊呼! “世子!” 黄色衣料,只允王室使用。 华远跟随齐国公子,肯定是懂这个的。 他一下冲去! “世子莫怪!实在是我家公子与殿下相爱相知,小人情急之下才误伤了世子!请世子降罪!” 世子被华远稳稳地扶起来。 华远连忙后退几步,抱拳作礼。 他眉心一跳,觉得好笑,道:“你也算护驾,孤不问罪与你,晚上用膳我便找你家公子自罚三杯。” 华远闻言,兴高采烈!他再次抱拳,对楚国世子道:“谢世子恩典!“ 楚国世子也一同开心笑笑。 鬼话说给谁听。 第八章 冰川消融 长乐殿的瓦片,是魏国玉矿就地取材,直接制成瓦片。等数量满载车队后一路送到楚国。制好一批就继续接着送。 天空朝阳升起时,丹阳宫也有属于自己的朝阳。若到正午,这种专供建筑、家具、摆件,用途的玉瓦片,会吸入烈烈的阳光,如同云朵降临在长乐殿上方。若是日落,瓦片会如红、黄、白,三色交织的彩霞下凡。月亮升空后,玉瓦片柔和模糊的光,在夜色中将长乐殿变成广寒仙宫。 丹阳旧王宫更名丹阳宫后,将原本大王住的主殿,按照女子的喜好翻修一遍,将宫殿名改成了九凤殿,但上一任丹阳宫主人偏爱长乐殿。 上一任魏王知晓此事后,居然直接让楚国内的探子去给楚王写信。 吾友楚老头子,吾听闻殿下爱美玉。 已将玉瓦片制作,去铺设丹阳宫长乐殿。 魏的番茄播种之术,将一同奉上。 如将来殿下产女,请与我儿阿宝结亲。 吾将你卖不出去的东西尽数买下。 你若不允婚事,我去雇齐秦攻你。 老友魏老头子。 回到楚国。 一个少女坐在木屋廊下。 少女身穿浅粉色直裾袍,衣裙绵软诗意,坐在那里时,衣料堆叠在一起,像一朵嫩粉色洛阳牡丹。她玉一般的手可人小巧,撑着身侧的地板,就像一颗温香软玉镶在檀木簪子上。弱柳般的乌黑发丝,在微微刮风的雪天,像瀑布缓缓落下般软软垂着,堆在檀木地板。她抬起头呆呆地看着天上,仿佛像是要奔月而去。 “阿炎,你每天都能看到这么美的天空吗。” 声音像铃铛轻响,却又听不出一丝情绪,但话到耳边,仿佛细雨诉说看到出尘美景。 齐炎正在看手里,他握着一颗不那么红的苹果,苹果握在他指节分明的大手中,显得特别娇小,时不时吃一口苹果。苹果本来就很小一颗,他虽然吃得慢,但是也很快就消灭了。 一双如同星河满目的眼睛,看向吃苹果的人,似乎对方吃的不是苹果,而是嫩嫩春日结下的暖暖果实。少女深深地望向齐炎,她的眼神充满看到美景之色,十分向往,满满的对美景的向往,道:“漫儿是不是抢走了一点阿炎的宝藏?” 他平静无波的脸,挂上了似有似无的笑,乌黑深沉的眸光扫过少女,抬起手将嘴角的苹果汁水拭去,道:“十四有更重要的东西,公主不曾抢走一丝。” 话音落下,修长白皙的手伸向果篮,邀请指尖触碰到的苹果,到天上来。 看着齐炎吃苹果不是用啃的,居然像是给苹果一个更好的归宿。少女亮亮地双眼一眯,笑的像和他一同邀请凡果上天:“楚国的苹果是不是很特别?楚国的土地肥沃且楚国国土地广,肥沃的土地不需要将苹果树种的密密麻麻。即便是种的棵数少,但每年结的苹果,都清甜脆口。“ 她说完眼睛转了转,似乎好像说的有点冒昧,又道:“你们齐国的苹果有楚国的一倍大,更大的还有两倍的。苹果咬下去是沙沙的口感,沙沙的口感在水果中是最好的,但果味甜腻,两个极端加在一起,并没有煮出一锅好饭。” 少女自豪地看着齐炎,星河般明亮的眼睛,将楚国齐国的苹果地位之争,大获全胜地照在他身上。 “漫儿每日都在王宫里面,每天要花半日时间低头写字看书,并将楚国各地呈上来的奏折、民情、灾情,逐一整理,并按地区、类型,再次分类。“ 楚国公主的峨眉乌黑细长,略超过眼尾,她话语腔调满是楚国风情,不矫揉造作,反而十分堂堂正正。她牡丹花瓣一般的檀口微启,有点像兔子的牙出现在唇瓣中间。 齐炎在她讲完的时候,又将一颗苹果带去天庭。他回看那个要与自己一较高下的眼神,勾唇笑道:“世人皆说不可女子当政,但全天下的祖上皆是女子当政。不让女子当政是砍掉一半对手,公主敢敌对群雄,想必在楚国公主的地位仅次于世子。” “哈哈哈,公子此言差矣。”楚漫一下就笑了,都来不及掩饰。笑了一会,她眼波流转,憋了憋笑意,道:“漫儿在楚国仅次于父王,楚国大小国事须经我手,方可上呈于王。大哥也须听漫儿差遣,才可来找漫儿领份差事。” 楚漫的神情突然变为狡黠之色,她盯着齐炎,道:“楚国的实权是在本公主的手中,父王和大哥只是替漫儿打工。” 俊朗的公子,风华绝代,他对上那个亮亮地眼睛,像看弱小的生命,道:”公主若为男儿身,世子就轮不上向逸了,楚国国土辽阔,较齐国还多出一倍有余。公主经手的文书,必定是批阅过后,盖上印章,呈给楚王只是走个过场。” 齐炎视线转到天空,沐浴在下凡的光下,他道:“世子从公主手中领走的,想来定是苦差事。公主毕竟为女子,若将狠厉之事全部做来,恐遭杀身之祸。公主若为男,世子就是臣子,公主就是楚王。” “你!” 楚漫一下揪住齐炎的袖子! “几个月前世子来信,信中说,十四突然到访是因为有国事相商。” 他刚才的所有笑容所有情绪瞬间消失殆尽! 面无表情的脸,转头直直地看着楚漫,一字一句,道:“不知,公子我有何国家大事要商?” 砰! 长乐殿突然闷闷巨响! 楚漫正要将是非对错与齐炎一较高下! 突然巨响把她吓了一跳,她循声看了看那个方向,眨眨眼思考了一下。 “是不是大哥来了?” 此时。 长乐殿另一处。 一个鹅黄色亲密地紧紧贴住蓝色。 啧! “楚国的小儿怎么都那么好色!” 华远正在一座小小的哨塔上望风。他本来是听吩咐出来等楚国世子的,结果他老远就看见,那个世子陪着穿蓝色衣服的芈纱,在厚厚积雪的雪地上一起狂奔到长乐殿。 “爷真的服了!等会狗东西自己生闷气,一会又要抢我苹果吃!“ 他说完这句话自己更加生气!想了半天怎么才能保卫苹果,华远突然眉头一皱!狠狠骂声废物玩意! 华远脚尖轻踮,就要从哨塔直接飞到大胆狂徒头上!结果他刚刚踮脚,那个黄色的人居然开始亲上芈纱了! “呸!” “爱啃嘴巴子!老子请你吃顿好的!” 楚兴要再来一杯的时候。 一个人无声无息到他身后。 一脚踹出! 积雪厚厚的,特别难行走,踩下去一个坑,要将腿从坑中拔出来,然后再制造无数的坑,反反复复让人烦躁! 楚漫匆匆赶到巨响发出的方向时,华远正无比崇尚地感谢世子! 楚兴也和华远一起开开心心地笑。 她一边踩坑一边拔腿慢慢挪过去,水盈盈的美目上下打量着自己这个大哥,马上噗嗤一声,道:“大哥不愧是能当世子的人,心怀天下臣民,自己都成雪人了,还能顺手助人为乐,真是不愧是民心所向之人。” “诶~!公主差矣!” 华远将俊脸一板恭敬地摆摆手,插话道:“远乃齐国子民,不跪他朝天子。世子此举乃大德!世子既知远不效力楚国,还愿意施惠恩德!” 他突然发力吸气,将空气全部装进肚子,直到装的像孕妇一样,华远把全部空气像炮弹一样壮声喊道:“我王命远前往楚国!只有世子对远高德厚爱!远代我王!谢世子礼待齐臣!” 楚兴看着这个把脑袋深深低下的人,他出尘的面容,不经失笑一声,道:“素问齐国乃天下之中,礼仪之邦。齐国提倡夫妻平起平坐,同享一家之权。布衣平民尚且如此遵循礼仪,难怪齐国臣子也如此知礼数。” 他上前作扶起华远状,道:“齐国使臣莫要多礼,你乃我楚国友谊之邦之子民,楚国礼待邻国,乃是天下至理!切莫再客气,否则天下人还以为我楚国施惠恩德,是放高利债。” 楚兴一身正气的上去扶起华远,华远看着这个黄鼠狼一样的世子,他双眼瞪大!诚惶诚恐!主动出手把自己的脑袋扶起来! 扶起脑袋后,华远用力一踢后袍!长腿后撤几步!市侩的笑容已经挂在脸上,他已经准备好万全之策!今日势必要将是非对错全部扣在楚国身上! “哟。孤还以为楚国世子美姬成群,孩子都生了一王宫,楚王已在承欢膝下了呢。” 楚兴闻声看去。 齐炎踏雪而来,一路过来的积雪雪地上没有深深的脚印,只留下一个痕迹。 他穿着一身淡青色棉质衣袍,不及丝绸柔软的棉布,在雪花中反而更显飘逸,如同白雪中的春意,从远处飘然落下。 白皙的皮肤,在白雪中竟然不显一色。反道像尚未落入凡尘的煦日,温暖地照拂在雪地上。 他亮晶晶的眸子瞬间羞得像小鹿乱蹦!他感觉全身血液直冲上脑!耳朵也被煮开了! “公子说的哪里话,向逸尚未娶妻,不敢纳姬妾。” 楚兴五官硬朗中有一些女相的出尘的面容,马上就上了腮红。属于高大男子的修长手指,怔怔地抚着他柔软的唇瓣,刚一触上去他就颤了一下,慌乱的眼神若有若无地瞟向芈纱,突然鼓起勇气转头看她。目光对上人时,那看起来十分坚强的手突然一抖,匆匆将目光瞥去地上。 齐炎笑了。 他这一笑,如同煦日将冰雪消融,仿佛雪花已不是雪,而是漫天花瓣。雪地也不是厚厚的积雪,变成潺潺小溪,卷着芳香的花瓣,流向人间。 平时面无表情的脸,此刻笑的特别灿烂。 楚漫看着这个一直对她不苟言笑的人,居然突然展颜,还笑得像看见樱花树开花一样,不由呆愣住了。 在雪地中冻结冰封的芈纱,突然被一个滚烫的手臂揽过去。她消失的时间,终于开始流淌了起来。 “阿炎。” 芈纱感觉自己烫的像火灶一样,但是四肢僵硬弯都弯曲不了。 “那么厚的雪不要过来了。“ 齐炎开心地笑着说,随即便矮身蹲下,笑脸就和雷云换了班。他沉着脸将她身上的积雪拂去,在雪地里站着不活动太久,底层的积雪都有点顽固了。看到芈纱的手又紫又涨,每个指头都胀的夸张,就要没有指缝了。 她胀痛的的手突然沁在温泉里,齐炎一路过来从容的脸,现在正在控制面部肌肉的幅度。他极力控制力度,轻轻哈气到芈纱手上,等手部绷直的皮肤稍稍富余一些时,双手合十将手裹住。 另外三个人大眼瞪小眼。齐炎一路过来,就在远处时对楚兴说了一句话,走过来之后就开始旁若无人地巩固自己的地位,也不管时间流淌了多久,也不管别人的死活。 他对手中捧住的十根小茄子一边哈气一边道:“世子见笑了,孤也没见过这么好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