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钓[电竞]》 1 第 1 章 正午,tea电竞俱乐部内,一声震响在训练室里炸开。 “锐哥为什么要买盛绪,操!” ad选手ever一脚踢翻了电竞椅,抖动的面部肌肉袒露了他的愤怒和不甘。 明眼人都知道,俱乐部买下盛绪,是来取代他的。 这是数年来,俱乐部第一次购买备用ad,还是一个不久前登顶韩服的新人。 中单泽川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兄弟消消气,让人看着不好。” 打野ware是跟ever同期进茶队的,两人私下关系最好,自然也为之抱屈。 “我就不懂了,马上季中赛,锐哥非得这时候给ever上眼药?” 上单茂义则耸肩一笑,换种法子宽慰ever:“就盛绪那个性格,谁能跟他打团啊,没半年也就走了。” 这话虽说是宽慰,但也是有原因的,盛绪有个外号叫炸药包,性格极其暴躁不驯,谁的面子也不给,要不是实力实在太强,早就在圈子里混不下去了。 ever指着自己的鼻子,憋屈道:“你们说,我哪点不如盛绪?” 泽川:“小声点,一会儿队长来了。” 这时候的人最不爱听威胁,ever情绪上头,大放厥词:“队长来了我也要说,你以为他就愿意跟这混混组队吗,咱们队长属狐狸的,他就是讨厌谁......” 泽川加重语气:“ever!” 茶队禁忌,不许叫队长的外号。 ever运了半天气,勉强压下对虞文知的冒犯。 tea战队经理办公室。 一杯拿铁,一小碟方糖,小银匙搅得水波震荡,但那只白皙修长的手指还全当把玩。 虞文知垂眸,面前摊开一沓资料。 年仅十九岁的新锐悍将,最佳新人,背后是一段不堪言说的黑历史。 十五岁网吧直播,跟水友对喷到封号,直播间直言不讳多次离家出走,亲身指导气死家长一百招,再次被封号。 再往前扒,十三岁打群架一马当先登上过当地新闻,十二岁把妄图拐卖他的人贩子腿骨打折赔了两千块钱......江湖事迹不胜枚举,活脱脱西楚霸王生错了年代。 “你说想让他跟我住一起?” 疑问中夹杂着似有似无的轻笑。 经理徐锐把资料啪的一扣,玩命洗脑:“何人年少不叛逆,人不轻狂枉少年,我有预感,你和他一定能组成新的下路双子星,问鼎世冠......”话音一顿,徐锐看了眼手机,“来不及了,那炸药包已经到了!” 说罢,他揣起手机就往外冲。 tea战队大门口,一个身材挺拔,眉眼锋利的少年走了进来。 已入初夏,他还是一身长袖帽衫,剃着极短的寸头,又重又鼓的背包在右肩挎着,丝毫不见费力,他左手揣进兜里,袖口有些打褶。 从进门起,他对tea的装修环境,往来人员没有半分好奇,一双内双到冷冽的眼倨傲下瞥,薄唇轻抿,周身萦绕着话少别惹的气场。 接待客气道:“我们经理一会儿就来,我先带你看看训练室吧,其他几个一队队员也在。” 盛绪默不作声地跟着他。 训练室在一楼,走过荣誉陈列室就到,门是玻璃的,还有一扇巨大的窗,采光极好。 接待一推门,不禁兴奋道:“川哥,小wa,茂茂,ever,盛绪到了!” 得到的只是令人窒息的漠视。 ware干脆戴上了耳机,翘着腿,漫无目的地翻着网页。 ever扯了扯唇,将踢倒的电竞椅扶起来,一屁股坐在上面,压的椅子发出嘎吱一声。 茂义故意走到泽川身边,单手拢着泽川的背,热络问:“川哥,妮蔻怎么点符文啊?” 泽川虽有些为难,但也不好忤逆大家的意思,只得瞥了盛绪一眼,便给茂义讲起符文来。 这是种不约而同的下马威,亦或是,抱团排挤。 但对这个年纪的男生来说,他们还没办法共情被排挤的人,只觉得自己讲义气罢了。 盛绪眼眸微垂,眼神冷了几分,随即又变成轻蔑。 接待也觉得尴尬,开口问道:“盛绪的座位在哪呀?” 泽川话音一顿,刚要指,就听ever说:“没听说他有座位啊,不是替补吗?” ware摘掉耳机,伸着脖子问ever:“咱们下午是不是约了训练赛,哎哟准备季中赛真特么累。” ever瞬间换了副脸色,笑骂:“二逼,少身在福中不知福,人家想打还打不了呢。” 盛绪春季赛效力的战队dtg就没有机会打季中赛,所以外界都说盛绪是为了冠军才甘愿来tea当替补的。 茂义胸腔闷笑:“谁说打不了,换队不就能打了。” 盛绪听在耳朵里,眸色沉了下去,藏在兜里的那只手猛压指骨,浑身暴戾的气息顿时溢了出来。 他一眼看出矛盾根源,野狼般的眼神落在ever身上,他把背包随意往接待怀里一甩,迈步朝ever走了过去。 他步伐不大,脚步也不重,手头没拿什么家伙,但那股舍我其谁的气势却将空气压缩成一根绷紧的弦,勒的ever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 ever喉咙收紧:“你......你要......” 盛绪长腿一抬,一脚踩在ever的电竞椅上,左手灌了力,刚欲从兜里抽出来—— “今天tea会对外声明,我们签的是双首发ad,不是替补。” 不疾不徐的温和嗓音从身后传来,如水滴石,如风响环,听得人通体舒畅,戾气全消,只余胸腔里一下猛烈的心跳,格外聒耳。 盛绪眉头一蹙,收回腿,目光越过不知所谓的人群,定格在虞文知身上。 虞文知一身纯白运动服,领口微敞,袖口扯到小臂。 白衣服挑人,皮肤不白不细就显得俗,但虞文知显然是衣服衬人,露出的小臂线条流畅,白皙干净,袖口处被压出一圈浅红。 他抬起手臂,推了下搭在鼻梁的金丝平光镜,透过镜片看着盛绪。 细软黑发随意扎在脑后,只有几绺碎丝垂落耳际,抵在雪白的衣领。 不娘不媚,是寒冬吹往早春的风,可远观不可亵玩。 人人都知,茶队队长魔性的很,当年仅凭一张好脸,就被大魔王崔京圣从青训队钦点至一队,当作接班人培养。 带队两年半,虞队长的拥趸只增不减,盛绪亲眼见过,和他同龄的辅助选手,提起虞文知时一脸仰慕羞涩的样子,恨不得随时为虞队赴汤蹈火。 虞狐狸。 盛绪并不搭话,眼中依旧是不友善的冷漠。 不管别人怎样,他没那么容易沦陷。 他是来抢ever位置的,掠夺意图昭然若揭,他们厌恶他无可厚非,反正他也不喜欢他们。 “盛绪,我替他们给你道个歉。” 却见虞文知眼睛微弯,无视盛绪充满敌意的目光,笑了笑。 发狠小狼的心又在胸腔重重撞了一下。 盛绪:“......”艹了。 2 第 2 章 虞文知的一句道歉分量十足,徐锐看出盛绪的戾气消了,眼底甚至闪过一丝怔愣。 是怔愣虞文知居然这样没有架子还是别的什么,徐锐不得而知,但他相当有眼力见儿,见虞文知把人稳住,他赶紧接过话茬:“盛绪,来锐哥带你看看房间。” 初来乍到的新锐小将,得虞队长亲自道歉,总经理亲自欢迎,茶队的排场实在给的够足。 盛绪并不是不知好歹,他迈着长腿向门口走去,路过接待时,轻而易举将四十多斤重的背包单手拎起,甩在肩上,背包扬起的风在虞文知眼前扫过。 接待吓得惊呼一声,但虞文知眼都不眨,静如古井的目光穿过缝隙,落在那四个茶队首发队员身上。 盛绪轻嗤一声。 一群唱黑脸的,一个唱红脸的,无非是厌恶他的出现打破了平衡。 盛绪跟着徐锐出了训练室,徐锐离开前,轻轻拍了拍虞文知的肩膀。 虞文知低“嗯”了一声,两人默契十足,徐锐带着盛绪走,虞文知留下。 虞文知并没说什么,目光在一队四人脸上逡巡,黑亮的眸子中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压,压的几个人低下头,不敢直视。 只有几秒钟,虞文知便开口,依旧温和含着笑意:“尊重是靠实力赢来的,我们是,他也得是。” 一句话,肯定了在座所有人包括ever的实力,点透盛绪还并未证明实力,不一定会取代ever,同时又提醒他们想想自己刚来战队时的孤单和艰难,将心比心。 不管怎么说,紧张窒息的气氛彻底散了。 泽川低咳一声:“刚才确实有点过了。” 他也不多说,其他人都心知肚明哪里过了。 ware挠挠脖子,不自在道:“队长,咱们下午几点训练赛来着?” 他也是没话找话,训练赛的时间他记得比谁都清楚。 虞文知也不戳穿他:“两点。” ware:“啊......那队长咱一起吃饭去?” 食堂阿姨应该早就准备好午饭了。 虞文知:“你们先去,我回趟宿舍。” 只有ever扭开头,拧开瓶矿泉水,不渴,但硬往喉咙里灌,平和下来的气氛让他像满汉全席里的一盘凉菜一样格格不入。 盛绪周身家当就一个四十多斤的包,他将背包扔在床边,拧身坐在床上。 床上就一个垫子,床单还没铺,他外裤也没脱,两条长腿大咧咧敞开,手撑在垫子上,打量这间宿舍。 空间不小,但两张床还是正对着,彼此能看见,一点隐私都没有,对面床铺铺的整齐,床上干干净净没有任何杂物,床下是两平米的泡沫垫,可以光脚踩,一边还摆了个可以窝进去的懒人沙发。 床头柜却没有床上那么简约,一本没读完的书倒扣放在桌面上,书旁边是一罐果脯,一罐巧克力球,一铁盒水果硬糖,一袋子凤梨酥。 每种零食都拆开过,几乎都吃了一半,空气中似乎都飘着若有若无的糖丝。 盛绪皱眉。 不知是虞文知明着给他道歉,实则维护那帮人让他不悦,还是猝不及防的心跳让他抗拒,总之他现在看这些甜丝丝的东西都心生厌烦。 盛绪起身直奔卫生间,拧开水龙头,往脸上拍了几捧水,也没擦,清水顺着下巴往下淌。 凉水一冰,他冷静了。 什么心跳,他就是被那句道歉惊到了,仅此而已。 虞文知的怀柔政策也就唬唬别人,他可不吃这一套。 洗完脸,盛绪转了下脖子上挂的骷髅骨链,扣上帽子,揣好手机,打算出去买个快餐吃。 他暂时没有跟茶队队员一起吃饭的意思。 谁料明明避着大路走,却偏在小楼梯撞上了上楼的虞文知。 盛绪脸上水痕刚干,额前头发却还是潮的,阳光自他后背的平台窗户照进来,打在他身上,将一道颀长的阴影从楼梯泼了下去,正落在虞文知脚下。 虞文知逆光仰头,瞳仁都被照成了澄澈的琥珀色。 他微笑,迈步踩着楼梯向上走,步伐猫一样轻。 盛绪后背往墙上一撞,腿一抬,蛮横地踩住栏杆扶手,拦住虞文知的去路。 虞文知轻挑了挑眉。 盛绪语气不善:“队长是吧?” 虞文知目光微垂,落在盛绪修长有力的腿上。 平心而论,这楼梯并不算窄,但盛绪抬腿踩着,膝盖还能曲起,黑色牛仔裤将小腿的肌肉线条塑得格外漂亮。 腿很长,且有力。 “怎么?”虞文知心平气和地问。 盛绪微扬下巴,目光倨傲下瞥虞文知,冷飕飕道:“以后少管我,我不可能像那四个哈巴狗一样听话。” 收到个下马威,自然也要回敬一个。 江湖规矩,以牙还牙。 哈巴狗这词新鲜。 虞文知还从未把人拟化成狗,如今一想,人和狗还真有许多共通之处。 虞文知缓而稳地扯起唇角,盯着盛绪,饶有兴致地打量。 盛绪眉头拧起:“看我干嘛?” 虞文知不紧不慢的开口:“好,还有吗?” 盛绪顿了一下,嫌弃道:“你的甜食扔外面,招虫子。” 其实他没看见虫子,只是胡诌个理由。 虞文知垂眸思虑,在盛绪的角度,能看到他后颈绷成一道惹眼的白。 “可以。” 话音一落,虞文知抬起手,在盛绪膝盖处敲了一下:“记得把踩过的地方擦了。” 不知他手掌碰到了哪处穴道,盛绪只觉得小腿不受控的一抖,身子站不稳,那条腿重重砸在地上,震得他腿根一麻,酸痛不已。 他错愕一瞬,戾气横生,刚欲找虞文知的不快,却见虞文知眉头紧拧,脚步一顿,身子晃了一下,不受控的向后仰去。 身后便是层层台阶,瓷砖坚硬,棱角突兀。 电光火石,猝不及防。 “草!你......” 盛绪惊魂未定,回过神来,已经一把将虞文知拦腰抱住,他的手肘重重撞在墙上,疼的他倒吸冷气,即便这样,也没敢松手。 虞文知闭着眼,眉头稍蹙,不是很有精神地歪在盛绪怀里,快速从兜里摸出块巧克力来。 他揉开巧克力的包装纸,熟练喂进嘴里,指尖在润红的唇上一抵,喉结滚动。 盛绪惊愕看着,鼻翼间飘起黑巧的香甜,眼神一直逐着虞文知的手指。 虞文知很快恢复,推开盛绪的手,从他怀中挣出来,弯眸一笑:“谢了。” 然后便优雅地迈步上楼,留盛绪一个人呆愣在当场。 这人是刚才差点栽倒摔死吧? 怎么还跟没事人一样,知道自己低血糖也不...... 盛绪脸色一沉。 也是,关他屁事。 吃完饭,盛绪没急着回俱乐部,他知道tea原一队在打训练赛,他回去也晦气。 他游了两个小时的泳才回去,走上楼,他顿了顿,又特意拐到小楼梯,把自己踩过的地方用纸擦了,然后理直气壮的回寝。 一推门进去,空空荡荡,虞文知应该还在训练。 盛绪将在游泳馆买的泳裤和毛巾洗好,刚打算去阳台晾上,却发现虞文知床头柜上那些甜食没了。 只剩下一本书,也已经合上摆放好了。 盛绪:“。” 呵,收了就收了,谁管你是不是低血糖。 再说大家都是成年人,没了这几瓶甜食还活不了了? 他去阳台晾好衣服,又把床单被罩铺上,仰身倒在床上,双臂枕在脑袋下,努力入睡。 心烦意乱,拖沓的夕阳扎进室内,袭人眼睛,扰人轻眠。 十分钟后,盛绪睁开泛着血丝的眼睛,怒而起身,脸色极差地冲出了门。 睡不着觉出门闲逛罢了。 下午的训练结束,虞文知回了趟宿舍。 一进门,发现屋内没开灯,盛绪也没脱衣服,直接躺在床上,背对着他,听不见呼吸声,也不知睡没睡着。 虞文知余光一瞥,发现自己床头柜上摆了满装的巧克力豆,甜蜜饯,水果硬糖,凤梨酥。 牌子比他买的还贵,只不过摆放凌乱,主人显然格外暴躁。 3 第 3 章 虞文知回宿舍是为洗澡,浴室水声淅沥,盛绪原有的那点睡意,也在此刻荡然无存。 合住就是这点不好,没有个人隐私,一个人洗澡,另个人连卫生间都用不了。 其实他在s市有套空房子,但这段时间没办法住,否则就不用被别人洗澡影响睡眠了。 突然,门把手轻微响动。 浴室门被推开的一瞬间,盛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闭紧眼睛。 虞文知轻呼一口气,似乎被里面的热气闷久了。 听虞文知发出声音,盛绪本能眯缝着眼睛,瞥了瞥。 借着窗外光亮,能看到虞文知上半身完全是裸|着的,小腹平整,线条匀称,一条碍眼的浴巾将腰肢收束,举着手机的右臂恰到好处的遮掩住胸前挺立。 可他翻弄手机时,手臂微微晃动,忽上忽下。 操。 洗完澡凭什么不穿衣服? 盛绪不由自主攥紧了床单。 虞文知在看新闻,徐锐提醒他,lck春决冠军出来了,是qz战队,崔京圣的战队。 虞文知不由自主就点开了热搜,发现qz果然上热搜了。 【恭喜qz,恭喜崔京圣,我们双子星要顶峰相见啊。】 【呜呜呜崔队,你知道虞队也夺冠了吗?】 【崔京圣25了状态也没有下滑,真是太牛逼了,要是还留在茶队,说不定都拿两三个世冠了哎。】 【如果两人都在茶队,那谁做队长啊,虞队也不甘心一直屈于人下吧。】 【只能说你不懂,双子星的感情不是你能想象的,崔京圣对虞队有知遇之恩,虞队也不是争名逐利的人。】 【轻舟已过万重山,老茶粉们都向前看吧,听说茶队新签了盛绪。】 【哈,那个炸药包?虞队能驾驭的了他吗......】 虞文知面色淡然地翻着评论区,突然察觉到一道难以忽视的目光。 虞文知手指一顿,抬起脸来,濡湿的头发贴在后颈,小股的水珠沿着脊椎的线条滑落。 他正看到盛绪匆忙闭上了眼睛,装睡。 虞文知见状,强忍笑意,然后放下手机,迈步朝盛绪的方向走过去。 其实他专注新闻,还真忘了盛绪也在屋里,所以才围了条浴巾就出来。 不过也无所谓,虽然不熟,但都是男人。 虞文知走到近前,也不局促,反而打量起盛绪装睡的样子,忍不住促狭道:“肌肉放松,眼皮别抖,可以呼吸。” 盛绪听在耳朵里,臊的手指关节都咯吱作响,他猛地睁开眼,却正对上虞文知毫无遮掩的胸膛。 盛绪呆了一瞬。 虞文知看到他直勾勾的眼神,微一挑眉,转身回到自己床边,背对着盛绪,取了件t恤套上。 “零食是你买的吧,谢了。”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 一句话戳中难以启齿的糗事。 盛绪找了好久的进口商店,顶着店内小孩和女生的诧异目光,拎着这些破玩意走街过巷,还被收银员笑问是不是买给女朋友。 他脸色极差,挺身而起,手插进兜里,硬邦邦丢下一句:“这点小事别拿来烦老子。” 不算是他买的。 他只是兜里恰好有零钱,花不出去罢了。 是个人都知道,兜里塞着一堆纸币有多难受,恨不得随地扬了。 虞文知真会自作多情。 盛绪迈步出了房间,重重带上了门,门扉颤了两颤,将室内氤氲的水汽席卷一空。 4 第 4 章 次日,虞文知梳洗整齐,来到徐锐的办公室。 一推门,就见徐锐端着一张封在相框里的照片,默默垂泪,平均每隔五秒重重啜泣一声,伸手用袖子抹一把眼泪,外加脆弱的轻咳两声。 虞文知拉了把椅子,坐在徐锐对面,优雅地翘着腿,表情温和地看着。 徐经理,tea战队知名小哭包,据说当年崔京圣就是他从韩国声泪俱下哭过来的。 风光正盛的思密达大概没见过如此肝胆赤诚之人,当即被感动的无法自拔,一时脑热签下了与tea的三年合约,来到中国,开启了茶队下路双子星的盛世。 虞文知等了一会儿,徐锐又抽泣两声。 虞文知佯装起身,温柔道:“经理你先哭,我等会儿再来。” 徐锐啪的把相框一扣,瞪着通红的眼睛:“虞文知你有没有良心!” 虞文知失笑,瞥了一眼徐锐手里的相框,看到熟悉的夺冠现场几人捧杯合照,不禁揉了揉眉心:“行了,网友都说我对崔京圣旧情难忘,真该给他们看看你的样子。” “我这不是唏嘘吗?”徐锐叹气,指了指自己办公室这张桌子,“当年你才十八岁,嫩的跟颗小白菜似的,你坐这儿,崔京圣坐你右边,泽川坐你左边,咱们当时玩三国杀,你给崔京圣科普历史,泽川给你喂牌,你们一起坑我钱......” 虞文知低调提醒:“我没坑你,单纯手气好。” 徐锐摇摇头,脸上多了些许沧桑:“恍然回首,昔日双子星变对手,代表不同赛区决一死战,这要是写成小说得多虐啊。” 虞文知眼皮跳了跳:“两年半了锐哥,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天涯何处无芳草。” “说到芳草——”徐锐突然转移话题,把眼泪都憋了回去,“你准备什么时候让盛绪参加训练?我觉得以一队现在的阵容,打qz不乐观,别说qz了,欧洲的v6也让人头疼。” 虞文知轻笑:“你怎么认定盛绪来了就有希望赢?” 徐锐正色道:“我不确定,我只知道ever有点摸到天花板了,我还知道盛绪这个选手的问题很多,你不是很喜欢,签他确实是一步险棋。” 虞文知听了徐锐的话,微垂下眼,没有急着回答,就在徐锐快要望眼欲穿时,虞文知才不紧不慢道:“我没有。” 徐锐一愣:“什么?” 虞文知:“我没有不喜欢他。” 徐锐顿住,笑笑,明显不信。 虞文知人见人爱不是没道理的,情商奇高是他公认的优点,他不会在任何时候留下话柄,落人口实。 但盛绪难以相处也是真的,除了过硬的实力和天赋,圈内对他几乎没有正面评价。 直播冷脸,辱骂选手,对峙官方,约架水友,简直时刻在高压线上蹦迪,徐锐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犯个大事,把自己玩没。 也就是私下里,跟虞文知这样嘴严实的,徐锐敢吐槽:“盛绪的档案没介绍他家里人,左右他也成年了,合同都是他自己签的,不过我真好奇,什么不负责任的家长会把孩子教成这样,要没有个打游戏的才华,活脱脱社会危害。” 虞文知眨了下眼:“你打算换掉ever了?” 徐锐迟疑一瞬,不确定道:“也没有吧,盛绪要是实在融不进来,按现在国产ad青黄不接的现状,除了ever还能用谁呢。” 虞文知点点头。 也就是说还在比较,盛绪不好用,就坐一个赛季的冷板凳赶走,好用,那就欢送ever。 徐锐:“还没说,你什么时候让盛绪打训练赛?” 虞文知眼中含笑:“再等等吧。” 他知道,徐锐是想让盛绪帮忙打季中赛。 但其实盛绪的合同是从夏季赛才开始的,徐锐这一招等同于变相加班不给工资,多少有点不地道。 况且这时候让盛绪加进来,对ever的心态也有影响。 “那再等三四天吧,让他适应下环境。”徐锐对虞文知还是相当信任的,也不再提这件事,他用手抚摸过当年夺冠的照片,幽幽怨怨地叹了口气:“如若当年你虞美人开口挽留,崔相公也未尝不可......” 虞文知脑中万阵巨雷隆隆滚过,将他对徐锐最后一点怜惜轰的粉碎,他起身拍了拍徐锐的肩膀,临走前劝道:“经理,磕点好的。” 一晃过了四天,眼看离季中赛还有一周的时间。 盛绪已经进了训练室,位置就在泽川旁边。 徐锐要带虞文知外出去录制一档公益直播,为云南边境小村庄的农产品做宣传,临走,虞文知嘱咐泽川跟盛绪双排上分。 泽川是当年一起走过的老队友,为人还是稳重的,虞文知打算让他先释放善意。 泽川答应的挺好。 当天,盛绪一脸冷漠地走进训练室,也不跟谁打招呼,如入无人之境,挂上耳机打算冲韩服第一。 泽川主动过来拍拍他:“双排吗?” 盛绪毫不犹豫,眉头一蹙:“不......” 泽川:“队长交代的。” 盛绪:“......” 不远处的ever眉峰抽动了一下。 茶队中单与新任ad打了两局双排,赢得干净利落,丝滑无痛。 泽川切实体会了一把什么叫纯被带飞,盛绪的爆发力和对抗性简直无人能敌,于是游戏结束,他也情不自禁地喊了声:“nice!” 对职业选手来说,实力超越一切,泽川再看盛绪,顿时顺眼不少。 他正打算邀盛绪再来一局,ever突然开口,笑呵呵道:“川哥,咱俩双排一把呗?” 泽川一愣,表情有些为难。 但还不等他做出选择,盛绪已经果断退出了房间,毫不留恋。 他不稀罕跟人争抢,更不乐意被人挑选。 泽川只好转头答应了ever。 到了晚饭时间,盛绪摘掉耳机,拿起手机往外走。 ever扫了一眼,抖着腿翻弄一会儿网页,也跟了出去。 ever在走廊堵到了盛绪。 “tea是不是比你们dtg好多了,起码餐厅好了不止一个档次吧。”ever慢悠悠说道。 盛绪冷冷扫了他一眼,没说话,继续往前走。 他这几天吃的都是外卖,不知道tea的餐厅如何。 “你交了那么大一笔违约金从dtg跳出来,现在爽了没?” 盛绪恍若未闻,依旧懒得理他。 ever紧跟两步,突然语气尖利了些:“可惜啊,在经理和队长心里,谁都比不上崔京圣,你也不过是退而求其次的替代品!” 盛绪终于停下脚步,冷嗤道:“比不上的是你。” ever笑笑:“别自欺欺人了,你还不是想靠虞队带飞,大家都一样,不寒碜。” 盛绪转回头:“傻逼。” ever笑意更深:“盛绪,知道泽川为什么跟你双排吗?队长要求的,其实大家都挺讨厌你,就是不好意思拒绝。” 盛绪:“关我屁事。” 讨厌他的人多了,诸位算老几。 ever:“明知道大家都不想跟你一个队,你还硬挤在这儿,要不要脸啊!” 盛绪狠狠压了压指骨,眼皮深折起来:“闭上你的狗嘴。” ever:“张口就是傻逼狗嘴,动辄就要动手比划,你以为你很牛逼吗,别人只会觉得你有娘生没娘养......” ever话还没说完,就觉一阵天旋地转,紧接着,整个人重重砸在地上。 他头晕眼花,刚想爬起来,盛绪一拳就轮到了他鼻子上。 ever只觉鼻腔一酸,整个面骨都麻了,一股热流从鼻孔窜出来,他用手一抹,鲜血淋漓。 ever差点两眼一翻晕过去。 盛绪眸色浓黑,一脸肃杀冷气,拳头微微发颤,浑身肌肉都紧绷起来。 ever不可置信的瑟缩一下,似乎没想到盛绪真敢在俱乐部里动手。 盛绪一步步迈向ever,脚步带着令人胆颤的压迫感,他单手将ever从地上拎了起来,凉飕飕道:“你他妈再敢提我父母,我废了你的手。” ever本还在盛绪的威胁下瑟缩,余光却突然看向盛绪身后。 ever眼神蓦地一亮,他带着满脸血,凄厉的向后方哭喊:“队长!盛绪他说要废了我的手,他想让我去不了季中赛!” 夏风穿堂而过,带来阵阵杜松薄荷香。 盛绪一瞬间身体僵直,浑身血液凉透。 5 第 5 章 盛绪手一顿,ever便马不停蹄的向虞文知跑去。 他捂着鼻子,手上全是血,一双眼睛激动的充血发红,喉咙血管一突一突。 “经理,队长,盛绪他简直疯了!”ever眼泪直流。 徐锐也吓了一跳,他多少有点晕血,见ever满脸血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他差点双眼一翻昏过去。 “你慢点慢点。” 徐锐强忍眩晕,身子已经明显向虞文知侧歪。 一阵吵闹,将泽川,ware,茂义也引了过来。 “队长他们回来了?” “ever叫什么呢?” “卧槽!ever你怎么了!” ever见观众到的差不多了,当即声嘶力竭的质问盛绪:“我不就是打断了你和川哥的双排吗?我看你们都排两把了才问的,你不同意可以拒绝啊!干脆以后我的位置都给你,我惹不起你行了吧!” 一句话,将责任推了个干干净净。 盛绪猛然转头,眼神狠厉,刚要开口。 “盛绪,你别太过分了!” 泽川用身体挡住ever,气的胸膛起伏,语气不稳。 明明已经对盛绪有所改观,也主动释放了善意,没想到却换来ever惨遭毒打,泽川觉得自己也有责任,今天就不该跟盛绪双排,于是迫不及待地指责起盛绪来。 “天啊,流了这么多血,以后谁还敢跟他组队啊。” ware本就偏向ever,不明就里地赶过来,一方鼻血横流,一方浑身煞气,一眼就知道是谁的错。 “是不是以后谁不跟你排你就打人啊,真社会,惹不起。” 茂义瞪了盛绪一眼,从兜里翻出张纸,递给ever擦血。 盛绪想要反驳的话却一句都说不出来了。 跟ever的兄弟们说ever颠倒黑白?说ever言语相激,骂他父母? 无非是想找个由头同仇敌忾,一起针对他罢了。 他要是上赶着剖腹取粉,才是成了笑话。 暮色将至,夕阳从窗口斜切进来,在地面割出一道泾渭分明的界限,黄昏的浪漫与欢愉,无端染上了绝望的影子。 ever,泽川,茂义,ware,徐锐,虞文知皆站在夕阳中,发丝灿红,周身温暖。 唯独盛绪立在阴影里,被一扇无形的镀层挡在凉处,亮的愈亮便显得暗的越沉。 虞文知在ever哭诉时始终没说话,只是伸出一只手臂撑着晕血的徐锐,见众人稍息,他抬起眼眸,淡淡看了盛绪一眼。 “你就没有什么话要说吗?” 虞文知明明语气很轻,但声音却不低,盛绪听得清清楚楚,那股凉意再次袭来。 “队长,他就是看我不顺眼,干脆我直接给他让位置得了!”ever哭道。 盛绪将唇抿的发白,额边青筋都蹦了起来,然而数秒后,他兀自嗤笑,神情冷漠。 才刚一到,他在小楼梯拦住虞文知,冷言冷语,让人少管自己,后来又在宿舍硬声硬气的顶撞,虞文知想必早就厌恶他了。 ever颠倒黑白又如何,tea一队本就是一条心,他才是横插一杠,里外不是人。 可不知为何,想到这儿,他还是心头微微一刺。 虞文知也不等,当即收回目光,拍了拍ever的肩:“疼吗?” ever忙点头。 虞文知:“去医院做个检查,看看鼻骨。” “好,好。”ever看向虞文知的眼神里充满光彩,俨然一副胜利姿态。 徐锐虚弱地瞥了虞文知一眼,按着太阳穴:“文知你陪ever去一趟,我有点晕血。” ever连忙用袖子挡住血,余光示意盛绪,闷声问道:“经理,你打算怎么......” 虞文知接过话茬:“经理会严肃处理的。” ever放心了,袖子后不禁展颜一笑。 一句严肃处理,听在所有人耳中,都像是要放弃盛绪了。 虞文知虽然不是经理,但他在茶队的地位非比寻常,经理轻易不会拂他的面子。 盛绪也是这么认为的。 夕阳彻底沉了下去,夜灯乍亮,天空还是浓蓝色。 盛绪挑开烟盒,点了火,眼睛微眯,重重吸了一口,路边灯火在烟雾中变得模糊。 合同都签了,应该不会直接赶他走,而是看一个赛季的饮水机再走。 他来tea是为夺冠的,不想闲着,大不了毁约另找战队。 左右就一个四十多斤的背包,应该不难收拾。 呛烈的气息直冲肺腑,没一会儿一根烟就燃烧殆尽。 捻灭烟蒂,盛绪晃了晃烟盒,没传来叮咣晃荡的声音,里面居然一根烟都不剩了。 他又瞥了一眼东倒西歪的烟蒂,抽的这么多了。 八点,虞文知终于带着ever回来。 去医院清洗了伤口,做了检查,黏膜破损,骨头没折,血早就止住了。 刚见医生的时候,ever几次想问能不能定轻伤,都被虞文知拿话头拦住了。 后来拍片结果出来,骨头完好无损,ever也悻悻的不再问了。 虞文知看着检查结果,哼笑一声。 看来打架打出经验了,知道自己成年了,哪儿能打哪儿不能打。 回来后,盛绪被叫到会议中心,一队的人都在,徐锐坐在中央,面前摆放着一沓合同,煞有介事。 虞文知坐他身边,优雅地翘着腿,十指交叉落在腿上,闭目养神,没看盛绪一眼。 灯光亮白,打在他脸上,从盛绪的角度看,淡着表情的虞文知细腻柔美的好似一尊神像。 ever鼻子里还塞着棉布,鼻头青了一大块,几个队友凑在他身边关切慰问,一幅团结友好的画面。 徐锐嘶了一声,啪的一拍桌子。 “太无法无天了盛绪,我不求你把俱乐部当家,把队友当家人,和平共处都做不到吗?” 盛绪默然。 徐锐却松了口气,他特别怕盛绪接一句,我在家也这样。 徐锐:“看看你把ever打的,我明白说,你们俩是有竞争,但我希望看到的是光明正大的竞争,在游戏里竞争!” 盛绪已经有点不耐烦了,过场走的太久了。 “直说吧,你们想怎么办?” 徐锐:“肯定要严肃处理,ever去医院的医药费,从你工资里扣,ever恢复这段时间,吃喝疗养全都你出钱,先给ever道个歉!” “道歉不可能。” 干净利落,毫无温度地顶了回来。 ever急了:“就这?” 这也叫严肃处理? 没解约,没出通告,没罚赛,他这顿打不是白挨了? 虞文知缓缓睁开眼睛,看向ever,眼中看不出喜怒。 “你等等。”徐锐安抚ever,紧接着又对盛绪说,“我知道你狂,你觉得茶队没你不行,也别说大家针对你,我给你个机会,你去攒个队,跟一队打一场训练赛,要是能赢,你正常加入训练,谁都不会有异议,赢不了,你爱解约解约吧。” 盛绪猛地抬起眼,目光锋锐,指骨被按得闷响一声。 ever当即狂喜。 tea一队号称lpl三座大山之一,实力已是顶级,盛绪随便攒的队伍要是能把现茶队打败了,那都可以自立山门直取s冠了。 经理这一招实在是高,既不落人口实,又顺理成章让盛绪解约赔钱。 以盛绪狂妄自傲的个性,肯定不会知难而退的,所以这下盛绪走定了。 果然,盛绪冷笑,声音掺着冰碴:“好。” 他能找到的人,几乎没有赢过茶队的可能,尤其茶队还有算无遗策的虞狐狸。 但他会拼尽全力,就算走,也要挺着脊梁走。 虞文知目光落在桌面,无声轻笑。 似乎很满意他入套。 盛绪只觉今晚吸的过量的烟一同作祟,喘一口气肺都闷得慌。 他平生第一次给人买糖,换来的就是场精心算计的驱逐出门。 徐锐挥挥手:“散了散了,文知陪我待一会儿。” 盛绪摔门就走。 ever此刻也不介意,在几个队友的安慰下,美滋滋回宿舍养着。 徐锐见屋里没人了,斜睨虞文知一眼:“你出的什么馊主意,盛绪攒的队怎么可能打得过你们?我辛辛苦苦签回来的,别真给我搞走了啊!” 虞文知不紧不慢道:“怀疑自己也别怀疑我。” 徐锐:“……6” 虞文知不理他,拿出手机来,拉了个组群。 世一上v6战队zzy,崔京圣御用辅助qz战队lika,有战术大师之称的dtg新任打野晏汀予,dog战队队长兼中单徐册明。 【zzy:what】 【lika:mo】 【徐册明:世界大团结?】 【晏汀予:?】 【虞文知:^_^诚邀大家来砍一刀。】 6 第 6 章 以‘驱逐’为名的训练赛不期而至。 ever看到盛绪不知从哪儿划拉来的几个野鸡队友,噗嗤笑出了声。 咯!咯!咯! “这都是啥啊!”ever笑起来的声音有点像公鸡打鸣,所以有个网赐昵称,鸡哥。 他鼻子已经不疼了,现在就是有点青,见人需要贴块创可贴,不然有点滑稽。 ware同样在憋笑:“这位叫泥嚎的上单你们听说过吗,不是大主播吧?” ware还仔细看了对方的账号,钻一级别,一套皮肤都没有,游戏时长也是少的可怜,很像那种穷且沉默的中年社畜。 也不怪ware嫌弃,zzy这个老外生在挪威苦寒之地,自幼家境一般,所以为人非常节俭,游戏皮肤这种消费陷阱别想从他手里套出一分钱。 不夸张的说,他连自己战队的冠军皮肤都不舍得买。 茂义:“辅助叫思密达,是韩国人吗,打野叫路人外援,还挺有自知之明,中单叫较为优秀国产中单,挺大言不惭啊。” 泽川有些不忍,在他看来,这局比赛就不公平,可以称得上胜之不武。 完全是为了赶走盛绪找个蹩脚的理由。 泽川偷偷看了虞文知一眼。 在他眼里,队长是温和的,聪慧的,情商奇高的,就算要赶人走,也绝对能让人感激涕零的自愿请辞。 难不成真像ever说的,队长心里其实讨厌盛绪,所以才这么咄咄逼人? ever笑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他已经预见到盛绪被扫地出门那一刻,该有多爽呢? 龙傲天飞升成仙都没这么爽吧。 虞文知拧开一瓶玫瑰凉茶,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叮嘱道:“不准轻敌。” ever:“队长说得对,路人也有路人王。” 话是那么说,但他的心早就飘了,职业选手对普通玩家就是降维打击,一会儿上场,他必然咔咔乱杀。 虞文知看了眼ever飘飘欲仙的样子,轻笑一声:“再提醒一遍,一会儿要全力以赴。” ever:“咯咯咯!” 懂,队长让他狠点虐。 盛绪不在这间训练室,所以他们说起话来肆无忌惮,除了泽川还有点老成持重,其他人都没把盛绪的队友当回事。 比赛一开始,茂义就说:“这贾克斯我单手赢,玩我手里来了。” 虞文知柔声细语:“好,等你。” 茂义见队长如此倚重,激动道:“嗯嗯,看我推塔就完了。” 茂义玩的是酒桶,他拿一血心切,抬手把q技能扔了出去。 巨大的酒桶扬起沉灰向贾克斯滚去,攻击范围极大,堪称出其不意。 泥嚎一扭身,丝滑扭过,顺手补了一个炮车。 茂义一愣,随即告诉自己,巧合,绝对的巧合。 又过了一会儿,贾克斯一个反击风暴,收了他的人头。 茂义沉默,今天手感不太对。 打野ware也坐不住了,他本打算入侵对方野区,让对方安妮稳稳废掉,没想到自己红蓝buff被偷不说,小龙也被人抢了。 泽川皱眉:“打野去抢先锋啊,不然我中塔推不了。” ware:“......不去清华北大是我不想去吗川哥?” 泽川:“清北你去不了,龙坑你也去不了?” ware:“咱们放下龙坑不提,就是说,你中单不能来野吗?” 泽川:“......” ever并不比他们好半点,他身边有号称第一辅助的虞文知,平时打下路都是所向披靡,神挡杀神的。 然而今天,对面下路他们却推不动了。 当然这不是虞文知的问题,毕竟辅助的首要任务是保护ad。 可他这个ad,完全挡不住盛绪的攻势。 盛绪的手速太快了,泽丽在他眼前频繁走位,恰到好处闪开他的技能,顺便反手给他一击,而他好不容易落在盛绪身上的攻击,都被那个莫名其妙的思密达给挡掉了。 盛绪以前在dtg时,他们也打过,那时候,盛绪在他面前根本占不到便宜,因为盛绪太莽太刚,而他身边那个叫许岑的辅助胆子小,性格犹豫,根本跟不上盛绪。 往往盛绪还在往前冲,许岑已经开始撤退了,两人的下路更像是各打各的,对上训练有素的豪门战队,几乎是瞬间崩盘。 但今天不一样了,这个思密达随时保护在盛绪周围,哪怕自己只剩残血,也并不急着躲,这说明他对自己掐闪现的时机非常有自信。 ever顶不上,虞文知只好跟着他往后退,两人被掣肘,虞文知连帮中和插眼的机会都没有。 到底怎么回事?一队集体不行了? “想什么呢?”虞文知突然出声,语气冷了些。 ever猛然回神,才警觉自己在比赛中溜号了,霞居然停在原地有两秒的凝滞,已经脱离了虞文知的保护范围。 ever脸一红,刚想回到虞文知身边。 盛绪一个强穿激光射来,预判得当,正好击穿他的胸膛。 【fristblood!】 ever顷刻间送了一血,屏幕黑了。 ever的脸也白了。 ever抹了把脸,表情有些阴鸷,干巴巴道:“刚才失误了,再来!” 上中野全部被拖住,无法帮下,ever只能靠自己。 三分钟后,他被盛绪拿了第二次人头。 ever已经笑不出来了。 经济越差越大,盛绪换了更好的装备,杀他就跟拿刀切菜一样简单。 系统提示,盛绪已经超神了。 ever终于明白,当一个强力ad遇到顶级辅助时,将会有多么令人绝望的战斗力。 tea已经有全世界最顶级的辅助了,所以经理要为虞文知选一个配得上他的ad。 独属于虞文知的ad。 泽川终于找回了点优势,他兴奋的推掉中路一塔,转头一看,上路崩了,下路濒死,野区......野区已经全是人家的视野了。 泽川:“我是掉入平行时空了吗兄弟们,我们好像要输。” ware:“实不相瞒哥,我有点慌,经理看到这局,不会把路人外援签来取代我吧?” 茂义心死:“咱俩可以一起打包了,泥嚎难不成真是个天才?” 一局结束,盛绪队大获全胜,在一群昵称乱七八糟实力惊世骇俗的队友中,盛绪也毫不逊色,他无需带飞,他就是大c之一。 ever看着对位泽丽恐怖的伤害值,说不出话来。 承认盛绪的实力确实强于他,实在太难了。 虞文知摘掉耳机,活动了下手指,温声道:“明天盛绪正式加入训练,没有异议吧?” 泽川第一个摇头,他也看出来了,盛绪实力是真的强,经理买他回来是为夺冠,怎么可能真的放他走。 盛绪那几位队友,也基本可以确定是职业选手了。 ware:“队长,我愿赌服输,但就是想问一下,对面这个打野是谁?他肯定不只是个路人外援吧?” 虞文知表情疑惑,十分无辜:“不知道啊,你问盛绪,他找的。” ware:“......”你猜我好不好意思问? 茂义陷入沉思,喃喃道:“没想到啊,这盛绪看起来是个炸药包的形状,骨子里居然是朵交际花,可恶,他竟能勾引来这么牛逼的外援。” 虞文知:“。” 虞文知笑:“输就输了,别想太多,明天正常训练。” 说罢,虞文知站起身,拿过自己那瓶没喝完的玫瑰凉茶,出了一队训练室。 楼梯拐角处,就是青训生训练室,今年青训队还没招人,所以里面就盛绪一个。 虞文知想了想,推门进去。 盛绪已经摘掉了耳机,也退出了游戏,正对着电脑屏幕发呆。 刚刚游戏结束后,几个队友客气的道了别。 【泥嚎:nicetomeetyousheng,thisisv6.zzy。】 【思密达:阿尼奥哈谁又,qz.lika伊米哒。】 【较为优秀一中单:我徐册明,小炸药包你告诉虞文知,他欠我一个人情啊。】 【路人外援:晏汀予,下了。】 ...... 比赛开始前,虞文知轻描淡写说知道他找不齐人,所以帮他找了四个。 盛绪以为虞文知能帮忙找二队的人就不错了。 没想到...... 这些人他都认识,无一不是世界顶尖选手。 但这些人他又不算认识,因为人家是不会看在他的面子上来帮忙的。 盛绪手指不由自主使力,抠住膝盖,手臂绷的微微发颤。 虞文知,为什么要帮他? 门扉响动,虞文知走了进来,盛绪猛地转过头去,定定地望着。 虞文知将玫瑰凉茶放在一边,垂眸,自上而下地看他,唇边带着一抹笑意。 “赢了,恭喜。” 盛绪喉结艰难地滚了一下,表情依旧执拗,只是嗓音沙哑:“为什么?” “看重你的实力。”虞文知语气笃定。 盛绪微怔,但眼神却不免暗淡下去。 也对,他还是有利用价值的,虽然比不得队友情深,但总要物尽其用。 “以及......” 盛绪蓦然抬头,颈前的骷髅骨链颤了两颤。 虞文知抬手揉了揉桀骜刺人的短发,指间带着淡淡玫瑰茶香。 “委屈了。” 盛绪咬紧牙关,却不争气的红了眼眶。 7 第 7 章 因为一场无可辩驳的胜利,盛绪正式搬进了一队训练室。 ware终于按捺不住,浑身刺挠一样蹭到盛绪身边,艰难挤出几个字:“那个...你请的...打野是谁...告诉我呗...请你吃饭。” 憋完一句话,ware已经满脸通红。 在他看来,虞文知一锤定音,已经承认了盛绪,那么盛绪很快就会和他们组队,甚至和他们一起比赛。 一起上战场的人要是有隔阂,那就是跟自己的战绩过不去,所以ware对盛绪自然不再排斥了。 说到底,他们与ever的心境是不一样的,盛绪并不是来取代他们。 盛绪眼皮一抬,脸还是臭的。 ware搓着手,苦笑:“拜托拜托,哥们儿真的很焦虑,感觉你那队可以直接问鼎s冠了。” 大概是ware言语表情实在太认真,盛绪想怼也怼不出口,于是他偷偷用余光瞥了虞文知一眼。 虞文知目光却始终垂在手机上,认认真真回复消息,只是在察觉到盛绪的目光后勾唇笑了一下。 盛绪不耐烦道:“晏汀予。” 说完他又有点忐忑,不知道是否琢磨透了虞文知的心思。 只见虞文知微抬起脸,嘴唇半张,眼中带着置身事外的讶异:“哦,这样啊。” 盛绪:“。” 装得真像。 ware毫无察觉,喃喃自语:“卧槽,他啊......怪不得我堵不到他,果然不是我的问题。” 晏汀予有战术大师之称,最善以弱打强,指挥能力登峰造极,如今高薪被聘入dtg做队长。 既然是dtg的队长,他就不用担心自己被取代了。 茂义见ware问了,顿时也憋不住:“泥嚎呢泥嚎呢,得知世界上有这么一位优秀的上单我好难受啊,盛哥为我分忧。” 既然一个说了,其他也无需瞒着。 盛绪:“zzy。” 茂义仰天长叹:“日,老外的优秀着实令我心痛,我辈尚需努力。” 泽川毕竟是打了好多年世界赛的老人了,对很多选手的风格路数都熟,一把下来,他已经看的差不多了。 “中单是徐册明,辅助是lika吧。” 都是强敌。 盛绪:“嗯。” ware:“啧啧,该说不说,宁的朋友圈还挺牛逼。” 他也没怀疑,毕竟盛绪打游戏好些年了,韩服欧服都有号,排位打到王者时和这些顶级选手撞车的概率很大,撞多了加个好友也就熟了。 茂义:“真的,我都不认识zzy呢。”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围着这场比赛聊开了,唯独ever沉默不语。 他这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用挨打给盛绪博了个获得大家认可的机会。 他还想发难,但虞文知明显不想纠缠这件事了。 虞文知看了眼时间,放下手机,站起身来,轻描淡写道:“昨天已经过去了,季中赛还要打他们,努力训练吧,盛绪跟我去趟复盘室。” 说完,虞文知率先离开了训练室。 盛绪只好把鼠标放在一边,起身跟着。 s市愈加燥热,室内虽然有空调,但刚过正午,太阳照进室内仍觉热得慌。 虞文知今天穿了件白色的贴身背心,外面罩着青蓝色天丝衬衫,那衬衫轻的像云朵一样,走路带起的风都能让它扑簌乱颤,透过薄薄的丝质能看清背心的边际,微隆起的肩胛骨,还有瘦韧的腰。 虞文知单手插兜,步伐很是悠闲,袖口分明挽起一截露着小臂,但衬衫太滑,走着走着又坠了下去。 他整个人都被拢进一种朦胧暧昧里。 盛绪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觉得这件防晒的衬衫暧昧,可能是太透了。 他礼貌地扭开了脸。 虞文知推开复盘室的门,开了灯,熟练的打开液晶显示屏,插上u盘,调出摆在最显眼位置的一个视频文件。 命名:dtgvstea春季赛第三场.avi 虞文知也没法预料,有朝一日,他会以这个角度给人复盘这局比赛。 他打开视频,点击暂停,用鞋尖踢了踢摆放凌乱的椅子:“坐。” 盛绪见他俯身弓背摆弄电脑,单手撑在桌面,后又挺起身,衬衫不慎被腰带夹住,堆垂着,将两条修长笔直的双腿彻底露出来。 盛绪一时失神。 虞文知见盛绪不动,便顺着他的目光微扭头,看向自己腰臀处。 虞文知伸手将衬衫扯平,漫不经心道:“看见就帮我抻一下。” 盛绪喉结猛地一滚,盘算如何能将时间退回一分钟以前。 虞文知却已经转换了话题,故意戏弄道:“来复盘一下你输给ever的比赛。” 盛绪脸色蓦地一黑,明显不悦。 他在dtg的时候确实打不赢茶队,但他觉得不是他的问题。 可输了就是输了。 盛绪连坐椅子的动作都透着不甘和郁闷。 虞文知在小讲台上摸了一阵,没找见激光笔,于是干脆走到窗前,推开窗,从外面揪了根柳枝进来。 剥掉柳叶,只留一条轻轻细细的藤,虞文知在手上掂量一下,走回显示屏前。 虞文知手指轻拨,小柳枝在盛绪胸口悠哉摇晃:“你的风格我们都清楚,但既然正式加入tea了,以后就要听话,知道吗?” 盛绪一颗心被那柳枝搅得乱七八糟,听到“听话”二字,他更是用牙咬住了腮肉。 若是旁人敢这么跟他说话,他早就翻脸了,但对着虞文知,看着柳条肆无忌惮地点着他胸膛,他也生不起气来。 “看比赛。”虞文知紧跟着抽走柳枝,戳了戳显示屏。 他将视频拉到七分钟处,下路优劣初现端倪的时刻。 盛绪记得这里,他们玩的女警拉克丝体系,他囤线推塔速度都快,但就在他想速推一波炮车兵时,许岑缩了,盛绪叫上三组来下抓虞文知和ever,那三人犹犹豫豫没来,一波好机会就丢了。 想起来还气。 盛绪执拗道:“这里我没罪。” 虞文知这下真的笑出了声。 他一手插兜,一手捏着柳枝,居高临下看着盛绪,有点老师看班里脾气很硬的学生的意思。 “作为ad,你一局死了多少次?”虞文知语气变得有些严肃。 lol的比赛历年来都是下路版本,下路决定上限,其他路决定下限,虽然近些年官方在有意识的削弱下路经验,但依旧改变不了下路决定胜负的局面。 ad死的太多,经验攒不起来,作战思路又被打乱,基本就没救了。 所以现下高水平的辅助都会舍弃自己的发育,帮助ad积攒经验,虞文知也是这么做的。 但这一局,就连虞文知都杀了盛绪好几次。 辅助杀ad。 盛绪脸上有点挂不住,他太能莽,确实死得多。 虞文知狡猾的跟狐狸一样,他追不到,杀不死,还总吃技能。 当时他看到虞文知的id都头疼,没想到今天虞文知会站在他面前,告诉他为什么输。 “十一次。”盛绪皱着眉,脑袋垂着,手掌撑在椅子上,明明很大只,看起来却像心虚的小狗。 虞文知缓缓解释道:“你以为的机会,是tea故意留给你的,就是希望你和辅助脱线,压不到人。” “第三波,饰品眼没有点,中草没有抢,我不知道当时你们是如何考量的,地图全黑。” “兵线交汇点的时候,经验是不是应该给兵?” ...... 盛绪开始还想反驳两句,后来听着听着,也的确承认,他的游戏理解与虞文知完全不是一个段位。 虞文知点出来的地方,一步步导致了他们全线溃败,也全是他的毛病。 他认。 这局复盘,虞文知没提上中野,甚至没提dtg的辅助许岑,因为他们不是他的责任,而面前这个被批评得有些沮丧的少年,才是tea的未来。 “理解了?”虞文知挑起柳枝,轻轻点了下盛绪的手背。 “嗯。”盛绪脸颊发烫,用力抿了下唇,但又不甘心的反手抓住了柳枝,闷声道,“如果你是我的辅助,我肯定......” 虞文知笑了,以一种平和坚定的口吻道:“那我现在是你的辅助了。” 盛绪觉得掌心被柳枝烫了一下。 8 第 8 章 距离msi季中赛还有两天,也是选手报名最后的截止日期,徐锐,教练邹凯,虞文知坐在总经理办公室。 徐锐目光在两人脸上逡巡,手指规律的在鼠标左键上画圈,办公室里难得的安静。 片刻后,徐锐终于憋不住问:“说话啊,到底报不报?” 邹凯开口,表情分外严肃:“不报。” 虞文知不答,反问道:“你不是一直想让他上?” 徐锐:“我当然想让他上,但折腾了这么一遭,他跟你们连磨合的时间都没有。” 说起来徐锐也觉得郁闷,他把盛绪签过来的时间刚好,如果盛绪顺利加入训练,现在完全可以整队上场一试了,但因为ever突然生事,原本的计划被打乱,现在盛绪根本还没跟一队队员培养足够的默契。 “别因小失大,msi很重要,要练兵也不是这时候练的,报了盛绪,搞崩ever心态,得不偿失。” 邹凯在茶队算是元老级教练,崔京圣在时他就在了,对他,就连虞文知也得尊敬几分。 邹凯为人不苟言笑,处事严肃,带队风格就是求稳,他不同意盛绪上倒是在意料之中。 徐锐叹气。 “其实就算报了盛绪肯定也是以ever为主,现阶段。”徐锐坚定的补了个前提,“我就是想万一呢?” 邹凯眉间紧皱:“以前没有盛绪的时候,ever就不能打了?” 其实他一开始就不赞成战队签盛绪,在他看来,盛绪的个人风格太强烈,融不进dtg,自然也融不进tea。 电竞是个圈,圈里人多多少少都有接触,dtg那边的反馈是,盛绪情绪上来了,连教练的话也不听,完全我行我素,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这世上好像就没有他敬畏的人。 邹凯严词拒绝,搞得徐锐也有点退缩。 “那那......” “报吧。”虞文知听了半天,总算开口,似是深思熟虑过,语气很轻却又笃定。 这还是他第一次跟邹凯唱反调。 两人转头看向他。 虞文知:“msi十二支战队,我们真正忌惮的也就欧洲赛区v6战队,韩国赛区qz战队,从小组赛到半决赛还有十多天,这段时间多约训练赛,盛绪状态好也可以上。” 邹凯:“训练赛是有限的,盛绪打了ever就练不到,其他队员也得适应两个人的风格。” 他虽然没有明着反对虞文知,但利弊列出来,就还是反对。 “起码有个比较,现状是,我们一昧求稳,赢qz的几率不大,崔京圣和lika的下路双人组越来越完美了。”虞文知陈述事实。 邹凯:“但是把希望寄托在一个不受控的炸药包身上,是不是太草率了,虞队。” 虞文知笑:“也没有那么不受控。” 看起来凶,其实心思很单纯。 邹凯:“ever和盛绪的冲突一直都在,那段监控......到时候盛绪顶不上,ever心态不稳,这后果谁来承担?” 打架冲突后,管理层打算严惩盛绪,因为事实清楚,ever确实受了伤。 唯独虞文知坚持调监控看。 结果看完监控,大家都沉默了。 因为明显是ever激着盛绪情绪失控,一开始盛绪根本没打算理他。 一人打人是真,一人处心积虑也是真。 管理层包括虞文知的意思都是压着不说,因为一旦传开,ever就成了排挤新人心思不正的小人。 但问题是,监控压着,在不明所以的一队队员眼中,盛绪就是个一言不合动手打人的疯狗,根本没法相处。 所以虞文知想出了那场一锤定音的比赛。 后来小房间里,他跟盛绪说的那句“委屈了”,也是因为权衡利弊,不能将监控公之于众。 提到监控,徐锐心里没底了。 “你说的倒也......” “我来承担。” 邹凯惊诧地望向虞文知:“虞队?” 虞文知扯唇一笑,目光温和:“盛绪和ever的矛盾我会处理好,因此影响比赛结果,我会在管理层和粉丝面前致歉。” 徐锐站了起来,紧着拦:“你何必?” 徐锐也是管理层之一,但他是玩家出身,与虞文知他们更像是朋友,可并不是所有管理层都热爱电竞,成绩和利益才是大部分人看重的。 虞文知担下了这个责任,如果真出了问题,哪怕是战队肱骨,也是要受处罚的。 虞文知表情不变,淡淡道:“没关系,报吧。” 他只是觉得,盛绪应该很想参加。 徐锐终于点下了确认键,名单补交成功,盛绪的名字出现在茶队队列里。 徐锐意味深长道:“文知,你好像对盛绪很上心啊。” 虞文知微侧头,无辜失笑:“有吗?” 徐锐猛点头,顺便从兜里掏出瓜子,磕了一口。 另一边,得知盛绪也在季中赛名单上,ever直接砸了宿舍的保温壶。 瓷片碎了一地,地毯上也蹦了不少碎渣。 ware踮着脚,小心避开碎瓷片,委婉劝道:“哥,别这样。” ever猛地抬头,脸上肌肉不受控的抽动:“别怎样?我他妈怎么了?我就该乖乖的让他们把我赶走,给盛绪腾位置?” ware嘴笨,挠了挠头:“不是,盛绪报的不是替补吗?” ever表情有些扭曲,言语也尖酸刻薄起来“替补?你看虞文知有把他当替补的样子吗!一对一复盘比赛,咱们谁有这个殊荣啊,我看他是真把盛绪当成崔京圣的替身了,就这么离不开前夫......” “张佑!”ware脸色骤沉,也不叫哥了。 茶队上下对虞文知都相当尊重,ware也不例外,他当初来茶队,就是因为虞文知。 虽然水友们一贯喜欢戏称崔京圣为虞文知前夫,但那是因为两人当年的下路双人组确实有点前无古人的意思,而ever这句话却是显而易见的嘲讽。 ever凉笑两声,阴阳怪气道:“他就是天神,凡人连提都不能提了,什么时候一个豪门战队成了某个人的一言堂?” ware压着脾气,转身出门,留下一句:“我不跟你说了,你冷静冷静吧。” ever一脚踹开地上的碎瓷片:“我冷静个屁!” 然而到了经理办公室,ever又换了另一张面孔。 他蹭进去,挠着头,一脸木讷局促的模样:“锐哥,我想问点事儿。” 徐锐早就知道他会来,伸手将桌面的瓜子壳拨到垃圾桶里:“说吧。” ever咽了咽口水:“盛绪的合同不是从夏季赛开始吗,为什么季中赛的名单有他啊?” 徐锐顿了顿,笑道:“啊这件事,替补名额空着也是空着,就顺便把他报上去了,你还是首发,别多想。” ever沉默了一会儿,笑的挺憨厚,又不经意道:“也对,反正也把他签来了,不用白不用哈哈,他这两天跟队长双排的也挺好。” 徐锐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这事是我随手填的,也没跟你们队长商量,我寻思文知每天够累了,他总想把你们每个人都保护好。” ever手背着身后,拳头攥的直抖,脸上却满是真诚:“队长不容易。” 走出徐锐办公室,ever的目光瞬间变得阴恻恻,他透过走廊窗户望了望天,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 三楼小天台,盛绪轻掸烟灰,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两条消息。 第一条来自dtg俱乐部财务科。 【盛绪你好,您的转会违约金总计三千万,还剩四百万未到账,请尽快补齐,否则我司将通过法律手段提起诉讼。】 另一条来自房产中介。 【盛先生,您看能不能再降五十万,您着急出手确实不好卖。】 盛绪揣起手机,将烟捻灭,转身回了训练室。 季中赛在即,训练室灯火通明,键盘敲得噼啪响,每个人都在王者局里杀个七进七出。 盛绪戴上耳机,刚欲打开训练软件练技能闪避,鼠标顿了顿,两条短信从脑中闪过。 他一闭眼,挪开鼠标,打开了直播软件。 “播两个小时。” 9 第 9 章 凌晨三点,盛绪也没回宿舍睡觉,第二天虞文知一醒,盛绪的床已经空了。 职业选手作息混乱是常态,尤其十八九岁的少年,熬个两三天都没事。 虞文知看了一眼,便去洗漱吃饭了。 转眼到了小组赛第一场。 今年msi季中赛在s市开打,比赛场馆离茶队俱乐部不远,所以他们也不必在外住酒店,回俱乐部训练也方便。 小组赛是bo1,即每个战队与其他战队比一场,按积分从十二支队伍中选出四支来进行半决赛。 外卡赛区的队伍实力都不算强,上ever和盛绪都是稳赢,有时候,虞文知会让盛绪上场试一试。 不过说实话,打那些队伍,也根本用不到战术,单凭盛绪无脑莽就赢得绰绰有余了。 虽然比赛不算焦灼,但观众却看得很爽,他们很喜欢盛绪那种你死我活的风格,有时候横扫全场拿个五杀,收视率直接就能爆掉。 有虞文知在身旁保护,盛绪更是无所顾忌,将个人风格发挥的淋漓尽致。 相比之下,正统路子出身,稳扎稳打的ever就显得寡淡无味。 再加上盛绪有一张痞帅厌世的脸和蔑视万物的气场,很快他就成了女粉们的新宠,比赛场上举他灯牌的也变多了,有时候看到出场的是ever而不是盛绪,女生们还会毫不客气的哀叹一声。 这个状况倒是让虞文知始料未及,但他又没办法改变观众的喜好,更堵不住观众的嘴,只好多关心点ever。 徐锐也劝:“那些都不是茶队老粉,都是些十多岁的小姑娘,老粉还是有分寸的。” 徐锐一边劝一边又很惊喜,前些天有人把盛绪秀操作的片段剪了出来,配上极燃的bgm,再切上屏幕前盛绪的脸,短短两天就有了百万播放量,茶队官微的粉丝都多了几十万,显然吸引了很多二次元的小妹妹。 不过这些粉丝也不管盛绪打的队伍弱不弱,只要够帅够bking就好,她们一股脑的涌过来,确实冲击了茶队原有的粉丝体系。 ever在外还是要装一装大气,对于经理的劝慰,他表示没关系。 “都是小女孩,喜不喜欢我无所谓,能拿成绩就好。” 徐锐拍拍他的肩:“也就是一阵风,很快就过去了。” 私下里,ever却不断跟ware吐槽:“我真服了那些女粉了,明明不是电竞圈的,也看不懂比赛,就只会瞎起哄,lol从来就不是个人英雄主义,都像他那么打,遇到强队必死。” ware也明白这个道理:“是啊,但也没办法,他的性格确实吸粉,而且比赛都赢了,连队长也不好说什么。” “我看队长是不想说,他都让盛绪上多少场比赛了?”ever说话凉嗖嗖的,偏要往不怀好意的地方揣度。 “你别这么说,盛绪一共就上了三场,而且上谁是教练决定的。”ware觉得ever最近有点太钻牛角尖了,小组赛十一场,盛绪就打了三场,首发ever还是显而易见的。 “说得轻松,要不也找人分你三场比赛看看。”ever忍不住怼道。 ware看了看他,突然没有了交流的欲望。 虽说是关系不错的朋友,但是每天经受阴阳怪气攻击谁也受不了。 五月下旬,茶队小组赛顺利晋级,半决赛中,tea抽到了欧洲v6战队。 比赛难度陡然增加,茶队的训练也变得更加密集。 虞文知这天是早晨九点醒的,一看盛绪的床,又是空的。 别看盛绪平时一副桀骜不驯,不服管束的样子,但虞文知猜他的家教一定很严。 因为盛绪有叠被子的习惯,还会叠的整整齐齐,这在现代年轻人中很少见了。 但此刻盛绪的被子卷着,没有叠,虞文知猜,大概是怕抖被子吵醒他。 茶队每日作息表要求选手十一点起床,下午一点正式进入训练状态。 虞文知走过去,伸手在盛绪床铺里探了一下,早就没有任何温度了。 虞文知披上一件外衣就出了门。 走到一楼,迎面撞上管理人员,对方主动打招呼:“虞队好,起得这么早?” 虞文知点点头,问道:“看见盛绪了吗?” 管理:“哦,他去青训队训练室了,直播呢,咱们经理可够剥削的啊,怎么让人天天凌晨早上直播,前半个月要把两个月的时长冲完了。” 虞文知蹙了下眉,没有回答,迈步径直朝青训队训练室走去。 走到门口,他却没进去,而是靠在墙边,环抱着双臂,听着。 盛绪的声音从门缝处传来,依旧是冷冷拽拽,理直气壮的语气—— “不上大号,不打韩服,不打高端局,累。” “喜欢炸鱼,轻松。” “播到中午,下午训练。” “困,硬挺着。” ...... 接下来,就是键盘噼里啪啦的操作声。 虞文知听了一会儿,闭上了眼。 或许他猜错了,比起上场打比赛,盛绪可能更喜欢直播赚钱。 趁着这些天的热度,多直播的确能狠赚一笔,而季中赛本也不在盛绪的合同里。 无从指责,无可厚非,只是难免失望。 虞文知睁开眼,神色淡淡,他没打招呼,悄无声息地走了。 他走之后,盛绪放下鼠标,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猛灌了一口浓缩咖啡。 “没办法,只能阴间时间播,不想耽误训练,马上打v6.” “我当然要上场。” 说完,他强打精神,低头发了条信息—— 【房子不好出手,这个月先还一百万,四个月补齐。】 【可以。】 下午与ca战队的训练赛定在一点。 ware和茂义在调外设,泽川看了虞文知一眼:“队长......” 这段时间,盛绪与ever参加训练赛的时间基本是持平的,但也做不到绝对均分,很多时候,都是虞文知决定谁先打。 十二点五十五,盛绪还没到,泽川的意思是要不要再等一等。 虞文知却云淡风轻道:“ever,创房间。” ever一愣,回过神来,立刻应了一声:“哦!” 三分钟后,等盛绪从自助贩售机买了瓶红牛回来,一队五人已经组好了队。 他在门口呆了一瞬,不可置信地看了眼表,确定还没有到一点,才抿着唇,闷声坐回自己座位。 虽然这些天他和ever谁先玩都有过,但基本都会等全员到齐再决定,这还是第一次,他没到之前他们就进游戏了。 烦躁的红牛都喝不下去了,盛绪打开训练模式,开始暴力测试。 ca队长李魏凯有点话痨,不过人很好,他们没进季中赛的队伍本应该放假了,但因为茶队需要磨手感,他还是把几个已经回家的队友都喊起来陪练。 李魏凯在游戏里私聊虞文知—— 【wei:那炸药包呢?我听老徐说你为了让他入队,拉了一圈复仇者联盟把茶队揍了一顿,用心良苦啊虞队。】 【wenzel:说的我都感动了。】 【wei:啥时候让我见识一下茶队新的阵容体系。】 【wenzel:夏季赛不见不散。】 【wei:啧,秘密武器不舍得露啊,都是兄弟战队,要懂得分享。】 【wenzel:^_^知道了兄弟。】 然而一整个下午,兄弟都没等到盛绪换上来打。 ever打了满场,心满意足,还在摘掉耳机后别有用心的揉腰捶背,哼唧道:“累啊,擦队真够上压力的。” 茂义:“那是,人家李魏凯队长也不是白当的,ad指挥你品品。” ever回头笑:“那咱们也赢了。” 泽川:“擦队放假回家不在一起,跟咱们没法比。” “哎行行行,我就是觉得最后这把配合挺好的,打v6也可以用。”ever说完,得意地扫了盛绪一眼,又点虞文知,“队长,你说呢?” 虞文知刚跟李魏凯在私聊里道了谢,闻言只是公允表态:“最后一把确实不错。” 盛绪见他们有说有笑,实在受不了,他沉着脸,耳机一扯,踢开椅子,抬腿离开训练室。 光是听声音都能感觉到他有多大的怒气。 虞文知睇了一眼,训练室的玻璃门还在晃荡。 茂义拧过身,悠然喝了口可乐,唏嘘:“每日一炸,虽迟但到。” 但他已经习惯了,并不觉得脑仁疼,因为前些天盛绪带他上分的经历还是很爽的。 ware已经学会打趣:“得亏咱大门结实,质量好评,建议推广给所有十九岁ad首发战队......噢,原来只有我们。” 泽川苦笑:“起码直爽,有什么情绪不藏着掖着。” 虞文知哼笑,刚欲说什么,却接到了教练邹凯的电话。 邹凯是个急性子,生怕别人接不到他的消息,所以每次发完微信都要打电话响两声,再挂断。 虞文知看到了他的信息—— 【文知,后天阵容问题咱俩谈一下。】 虞文知捏了捏眉心,只好揣上手机去找邹凯。 一进屋,邹凯扔给他一沓记录,敲着桌子道:“你看看这半个月盛绪的直播记录,后天的比赛你还要推荐他上吗?” 虞文知先不急着看,找把椅子坐了上去,坐的端端正正,优雅地翘着腿,扯了扯袖子,才将文件搭在腿上,随意翻了翻。 其实不用看他也清楚,邹凯能拿出来说服他,肯定是很夸张的时长了。 虞文知用文件轻敲掌心:“这事我知道。” 邹凯见他还是不起波澜的摸样,急的搓了搓脸:“他的直播合同是在自己手里的,还没跟俱乐部签,小组赛你非要推荐他上场,给他捧红了,他转头就去直播赚快钱。” 虞文知眼睫微垂,把记录推回给邹凯,攥起被敲打的掌心:“客观的说,想赚钱不算错,人之本性。” 他不可能要求所有人面对利益面不改色,对盛绪的期盼,是他逾矩了。 邹凯睁大眼睛,不敢相信虞文知现在还替盛绪说话:“文知,这可是赛期,你要说这不是盛绪的赛期,他合同不包含,那我无话可说。” 虞文知被邹凯的大嗓门震得耳膜嗡鸣,他无奈笑笑:“我知道,所以我不会强推了,你决定吧。” 邹凯这才情绪缓和,放轻语气:“我还得提醒你,因为那三场比赛,盛绪吸引来的粉丝每天在官博底下求盛绪上场,求出周边,出谷子,说要用财力把盛绪焊死在首发位,运营没办法把评论区都关了,这事不可能对ever没影响,半决赛打不好,你肯定得去高层那反省解释。” 虞文知点头如捣蒜。 邹凯见他油盐不进,也是没脾气:“带队两年半,你可从来没受过批评,你这又是何苦。” 虞文知自娱道:“人生在世,重在体验。” 10 第 10 章 msi半决赛是bo3赛制,即三局两胜,这也是绝大多数选手最熟悉的赛制,毕竟每年的春夏季赛,他们打的都是bo3。 比赛晚上七点开始,下午五点,双方选手陆续到达场馆。 茶队大巴车一停,早已等待多时的粉丝就拥了上去。 “虞队加油!tea加油!给你信!” 教练经理下去后,虞文知是第一个露面的,他一下车,信封礼物就怼到了眼前,他不禁向后仰了一下,无奈一笑:“可以寄给俱乐部,赛前不让接东西。” 这规定主要是怕别有用心的人伤害选手,左右比赛结果,毕竟lol是当前关注度最高的游戏,每一场都有黑赌盘在开,有些人为了赢钱,会无所不用其极。 虞文知的拒绝,总让人不忍心责怪,他那双温柔如水的眼睛望过来,再辅以展颜一笑,一众粉丝都乖乖地缩回手,自觉留出一条通道让他走。 茂义一下来,看到一群文静矜持的女生,不禁感叹:“靠,不愧是十大禁术之一,虞队的蛊惑。” 泽川忍笑,照他脑袋敲了一下:“别忘了我队禁忌,不许管队长叫......”狐狸。 茂义:“啧,我可没叫啊,谁在暗示我不说。” ware也跟着下来,粉丝们轻轻挥手。 “嗨小wa,加油啊。” “茂茂顶住zzy,你可以的。” “川哥c起来哦。” “ever相信自己,今天就看......”一个女生软软的声音还没说完,就听身后突然高昂的一声吼—— “卧槽我们bking来了!” “三年之期已到,属下恭迎盛王上场大杀四方!” “去秀他们一脸,没五杀你王位不稳!” “是不是首发,你不首发姐们儿去砸徐锐的车玻璃。” “茶队关微博评论真怂,我们火药帮是给你们艹kpi懂不懂?” 盛绪躬腰下车,手插着兜,循声望去,都是一群看起来比他还小的小孩,皮裤皮衣大墨镜,染发烫发露肚脐,全员瞎装逼。 盛绪嫌弃地瞥了一眼,扯起帽子一扣,冷脸走过,并不想认什么火药帮。 “靠,爱死你这张看不起我的逼脸了!” “又嫌粉丝土,他妈的这年头没有点抖m倾向谁粉你。” 盛绪加快脚步,急匆匆追上虞文知,恨不得伸手将虞文知的耳朵堵上。 妈的尬死了,真丢脸。 ware乐不可支,毕竟平时只见盛绪说炸就炸,没人敢惹,这还是第一次见盛绪无力招架拔腿就跑。 ever却嘟囔了一句:“粉随正主,一帮烦人精。” ware怔了怔,回了一句:“嗐,小学鸡嘛,咱们初高中也这样。” “谁这样了,没素质没家教,以后也是离家出走打架斗殴的料。”ever说罢,快速进了场馆。 ware这下是真的笑不出来了,他站定看了看ever的背影,总觉得眼前这个人有点陌生。 选手进了场馆后由专人领去备战室休息,比赛前还有一段流程,是解说暖场以及感谢赞助商。 今天这场比赛至关重要,场下几乎坐满了,不少lpl的战队也都来观战,一些朋友来之前还给虞文知发了微信加油。 备战室里,可以听到字正腔圆的解说—— 解说a:“今天这场比赛我个人可以说非常期待了。” 解说b:“v6战队也是老牌欧洲强队了,我们通过赛前大数据模型分析,他们夺冠的概率是非常高的。” 解说a:“哎洪钟,你觉不觉得,v6其实是有点克制茶队的,我们都知道v6主要是围绕上单zzy来打嘛,他们的一些阵容体系我认为比较独特,咱们lpl研究较少。” 解说b:“是的,这些年茶队最常玩的体系是中野联动,四一分带,但这个带线的可是茂义啊,不知道对上zzy,茂义还灵不灵。” 解说a:“其实早年间茶队更擅长的是四保一模式,以及3+2。” 解说b:“你是说那个男人在的时候。” 解说a:“哈哈哈哈要是今天茶队赢了,应该就会在决赛场上遇到那个男人了。” 解说b:“扯远了扯远了,其实今天还有个悬念,就是茶队要上ever还是盛绪。” 解说a:“如果上盛绪是不是就可以打四保一或3+2?感觉他的爆发力跟当年......” 解说b:“但要是求稳的话,我觉得还是ever,盛绪才去不到一个月吧。” tea战队备战室。 盛绪半张脸遮在帽檐里,拇指压住中指骨节,眼神期待忐忑地偷瞟虞文知。 他抹不开面子直说,但心里当然是期待上场的。 大赛机会来之不易,尤其对面还是v6这种老牌强队。 那次训练赛,让他见识到了zzy的厉害,也激发了他的胜负欲。 他有信心把下路打成突破口,只要虞文知做他的辅助...... “ever,我们今天可能要试一下3+2,茂义和小wa拖住zzy,你和文知尽快到中路帮泽川逼团。”邹凯突然开口道。 盛绪愣了愣,转脸望了一眼邹凯。 难道不应该先商量选谁上吗? ever摩拳擦掌,深吸口气:“知道,教练。” 邹凯点点头:“咱们必须牵制住zzy,所以你们三个压力会比较大,千万别被人反逼了。” ever:“我肯定扛住压。” 盛绪脸色一沉,眼神也没什么温度。 3+2明明选他上更合适,想要三打四,恕他直言,ever白给。 他猛地看向虞文知,期待虞文知赶紧反驳邹凯,以虞文知的战术素养,不可能不知道他才是—— 虞文知斜倚在沙发上,单手支着脑袋,似在发呆。 邹凯:“那就这么定,来加个油。” 上场前的惯有仪式,手搭手共喊一句加油。 一只只手伸出来,搭在中间,虞文知眼珠微动,仿佛才回过神来,抬起修长白皙的手,搭在了最上面。 泽川向盛绪望去。 如今盛绪也是茶队的一员,没道理不一起加油。 邹凯:“盛绪?” 盛绪拧着眉毛,揣在兜里的手越收越紧,就是不肯拿出来。 空气骤滞,无声的较量在目光与等待中短兵相接。 邹凯并不多等,直言道:“一二三,加油!” “第一!” 几只手同时甩开,大家各自背上外设包,准备出发。 “卧槽,我鼠标呢?”ever突然惊叫一声,在外设包里摸来摸去,脸色蓦地发白。 一行人停住脚步,纷纷回头望他。 ever惊慌道:“我鼠标没了,我记得出门带了,ware你是不是看到我带了?” ware跟ever一起收拾的外设,确实记得:“对啊,我记得你放侧面的小兜里了。” “现在没了,我就上车睡了一会儿,下车的工夫就没了。”ever把包拍的啪啪作响,看起来确实很急。 泽川和茂义已经自觉猫腰帮他在备战室里找起来了。 虞文知皱了下眉,刚欲蹲下身帮着找,就听ever转身问道:“盛绪,你就坐我斜后面,你看到没?” 虞文知动作顿住,眼皮抖了一下,又站了起来。 盛绪本就心情很差,闻言喉结一滚,没好气道:“没有!” ever慌得眼圈红了,手足无措地抖着外设包,嘟嘟囔囔:“我就用惯了那个鼠标,找不着怎么上场啊?” 他话音一落,其他人相互看了一眼,不约而同将目光投向盛绪。 刚刚众人都猫腰满地去找,恨不得跟ever一样急,只有盛绪视若无睹,还没什么好脾气。 ever上不了场,获利最大的不就是...... 邹凯是个粗人,性子又急,说话不太琢磨,当即就道:“盛绪,打开看看你的......”包。 “没有鼠标就去借!”虞文知语气很冷,直接打断了邹凯的话,他目光投射过来,定定望着ever。 邹凯被吼的一懵,不解地看向虞文知。 一时间静的吓人。 虞文知眉眼细腻,瞳仁明亮,一句话陡然严厉,但转而又随和起来,他要笑不笑的样子:“zzy世界赛夺冠那天,也是借的鼠标,就当致敬了。” ever对上虞文知的轻笑,却不禁心底发寒,虞文知那双眼睛,像是能洞悉一切,让所有小心思无处遁形。 这种目光总给他带来很强的压迫感,仿佛他只是个跳梁小丑,拙劣难堪。 而其他人见虞文知笑了,却是心底一松,完全没有多想。 泽川:“咱俩鼠标应该一个牌子的吧,要不我的给你,我再去借一个。” ever咽了咽唾沫,冷不丁垂下手,擦抹一把裤兜,随即他眼前一亮,惊喜道:“嘿我找到了,在我裤兜里!” “唉你吓我一跳!” “救命啊e哥,你下次能不能别一惊一乍。” “走了走了,别影响心情,一会儿好好打。” 其他人只当是个小插曲,转身朝门外走去。 ever强笑着掏出鼠标,偷偷打量虞文知的脸色,却见虞文知已经收敛笑容,拿起显示屏前的玫瑰凉茶喝了一口,润了润喉,根本没再看他。 ever暗自松了口气。 或许只是他想多了,虞文知应该是不满他毛躁,不至于怀疑什么。 ever快步跟了出去,巴巴道:“队长,那凉茶你不带啊?” “不带。” 备战室里瞬间寂寥,盛绪跌靠在墙上,眼前出现虞文知笑着揉他头发的模样,他望着大门发了会儿呆。 怎么不选我? 11 第 11 章 备战室的显示屏上直播着比赛画面,邹凯专心致志趴在屏幕前看着,盛绪翘腿坐在后面,仗着眼睛好,根本不往前凑。 一开场,tea出师不利,原本想尽快在中下路累积优势,好有更多的精力应付zzy,却不想ware被埋伏到,早早送了一血。 邹凯重重一砸大腿:“哎呀,总是不看草!” 往往这时候,备战室里总有人针对选手的失误跟他交流两句,可今天,身后寂静无声。 邹凯咂摸滋味儿,转头看了一眼,发现盛绪只是翘腿坐着,冷漠盯着屏幕,完全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邹凯悻悻扭回了头。 盛绪窝着火,他明白,可职业比赛不是网吧开黑,他不可能让一个态度不端正的选手上场。 盛绪的上限是飘忽不定的,但ever起码能保下限。 游戏里,虞文知尝试着去野区帮ware做视野,可他刚一走,ever就有点扛不住,一连丢了两个炮车兵。 没办法,虞文知只好改变策略,让打野贴着下路发育。 这局直到三十分钟,tea都被v6压着打,就在大家以为败局已定时,虞文知突然一个灵性开团,大招击中四人,tea顺势打了一波反击战,经济很快拉了回来。 这次失误让v6乱了手脚,最后竟然被大翻盘,输了一局。 “nice!”邹凯用力一攥拳,半边身子都跟着抖,头发也飞了起来。 队伍赢了比赛,总要庆祝吧,于是邹凯转身,打算跟盛绪隔空对下拳。 谁料盛绪的眼睛却直勾勾盯着屏幕,满眼除了变幻的色彩,再无别的。 邹凯举着拳头,皱起眉,又瞥向屏幕,发现此刻镜头正给到笑着摘掉耳机的虞文知。 赛场的灯光亮起,在虞文知脸颊脖颈浮上一抹白,他谈笑低语间,明灭的光线都泛起涟漪。 导播不惮于给虞文知更多的镜头,毕竟他是本场的mvp。 邹凯总觉有点别扭。 正常人,看到比赛结果就已经开始嗨了,哪有人看选手退场看的这么认真的。 但很快,茶队五人已经回到了备战室,邹凯大心脏,转头就忘了这点别扭,迎上去,重重搂了一下虞文知的背:“力挽狂澜啊。” 虞文知被他拍的眼睫颤动,摇头笑着去拿那瓶玫瑰凉茶喝。 喝茶的间隙,他眼珠稍微一瞥,借着浓长睫毛的遮掩,快速扫了盛绪一眼。 盛绪虽与欢乐的气氛格格不入,但始终被条线连接在这个不大空间里—— 看向他的视线。 虞文知含下一口茶,感觉到一股无形的拉扯,勾他去回应那视线里的惊艳,敬佩,迷茫,失落,和期待。 可是胜局不换将是不成文的规定。 ever尚在兴头上,飘飘然道:“我觉得今天可以早点下班了,晚上火锅我请客?” 邹凯笑骂道:“别给我飘,那可是v6!” 盛绪听出邹凯话中的意思,扭开脸,目光暗下去。 很快,第二局比赛开始,这次邹凯也不叫盛绪来喊加油了,几人信心十足的上了场。 然而这次,却没有第一局那么好的运气。 zzy被打出了脾气,从一开始就长驱直入,接管了比赛,后来更是凭一己之力带走了虞文知,将tea拖入生死一线的境地。 泽川急得直吸凉气:“保队长啊!想什么呢!” 没有辅助他们不能抢龙,只得拱手送人。 茂义委屈:“我保ad啊。” 泽川叹气。 虞文知语气平稳短促:“好了,别讨论。” 台下,来看比赛的其他lpl战队也顺势聊开。 dog徐册明感叹:“zzy这是拼死也要带走虞文知啊。” 曾和盛绪同在dtg的潘窦乐道:“你还别说,ever够怂的,自己跑的挺快,这要是那炸药包,能直接把‘逃跑’这俩字从字典里扣出去。” 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潘窦身边传来:“ever到底在顾虑什么啊?” 这人说话,晏汀予一定会答,他一语点破:“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把adc玩成了透明人。” 听到晏汀予的声音,喻泛笑嘻嘻:“还不如那头小倔驴呢。” 曾经同属dtg不同分部,喻泛很清楚盛绪的脾气,遂起了这个外号。 没有奇迹发生,这局v6追回一程。 没能早点下班,茶队几人都有些失落,但赛中不复盘,谁也没再提刚才比赛的事。 回了备战室,邹凯刚欲安慰鼓励两句,但他嘴巴张开,一个音节还没来得及蹦出,就听盛绪在身后毫不客气地说:“3+2我能打,让我上。” 邹凯额头青筋绷了绷,一转头,却发现盛绪根本没看自己,而是直直盯着刚进门的虞文知。 虞文知回望盛绪,稍蹙眉,沉默不语。 邹凯却明白,这是他在犹豫的表现。 虞文知确实考虑要不要换盛绪上场了,哪怕他在赛前答应不再强推盛绪。 ever察觉到微妙的变化,赶忙挤过人群走上前来,气急败坏道:“你什么意思,你说谁不能打了?” 他还是第一次见盛绪这种理直气壮毛遂自荐的人,一句话激的他血灌头顶,头皮发胀。 盛绪嫌弃地瞥了他一眼,冷飕飕道:“逼团你逼不了还用我说吗?想三打四对付v6只能我上!” 如果ever能扛的起来,这两局根本不用走到大后期。 当然,抗不起来是应该的,都是职业选手,少打多本就是劣势。 但他就是能做到别人做不到的。 ever气的半个身子都在哆嗦,他语无伦次道:“你不知道谦虚这俩字怎么写吗?” 教练队长在场,他骂不出太难听的。 而盛绪只是抬起下巴,眼神下瞥,嗤道:“我能写,你能c吗?” ever眼睛都要翻过去了,邹凯生怕影响选手心态,当即出言打断盛绪:“你有时间在这儿逞能,还不如平时多练几个小时。” 盛绪直截了当怼了回去:“我怎么没练了!” 邹凯沉下脸,当下也不再忍,直接挑明:“我看你都练直播里去了吧,粉丝暴涨打赏翻倍开心吗?” 盛绪呆住。 邹凯:“你以为为什么不选你,什么时候你摆正心态再谈上场,你队长已经承诺了,不会再强推你!” 又是一记重锤砸下,不知哪根神经猛地错乱,盛绪觉得浑身像被铁铸般僵硬了一瞬,动弹不得。 所以,虞文知不选他是因为直播? 虞文知早就决定不选他了? 他居然还期待和他...... 盛绪咬牙,目光中掺着冰,手掌被他自己攥的发酸发痛,仿佛终于从一个梦境中清醒了。 “不管你们信不信,我直播没耽误过训练。” 就在邹凯以为盛绪要发狠打人时,盛绪一脚踹开遮挡在身前的椅子,大跨步离开备战室,带起的风将邹凯头发糊了一脸。 邹凯拨开头发,低骂:“什么狗脾气!” “咣”的一声,大门回砸,震得邹凯一哆嗦。 茂义,ware,泽川噤声,左右为难。 ever则添油加醋:“我看他就是借着茶队的平台出名赚钱来了!” 邹凯:“不管他!来加油准备下一把!” 他刚伸出一只手,等着众人搭上来,就见虞文知神色严肃,拧开备战室的大门,跟着走了出去。 邹凯:“......” 虞文知自问从来没有任性过,当年茶队夺冠后,崔京圣执意要回韩国,茶队高层变着法挽留,泽川更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只有他淡笑着替崔京圣收拾好行李,说一句“一路平安”。 盛绪这样无组织无纪律,本该如邹凯所说,给点警告和惩戒,可回过神来,他已经站在走廊里了。 虞文知倒不是会为难自己的人,想去哄,索性就去。 距离下场比赛开始还有四分钟。 虞文知找了一圈才找到盛绪。 盛绪蹲在墙边,后脑勺抵墙,帽子罩的严严实实,阴影没过眉眼,停留在高挺的鼻梁上。 他背手夹烟,掐在指缝处,猛地吸了一口。 挺高的个子,蜷成一小团,像冰天雪地里咆哮呜咽的小狗。 总有人误以为帽子可以遮住大部分情绪,但失落和不甘早已蔓延至每个角落。 虞文知刚欲上前,却见晏汀予与喻泛路过。 喻泛是dtg谜锋分部的大神,前段时间因为盛绪出走,他转型到了英雄联盟分部。 他成名比虞文知还早一些,却没什么架子,反而很喜欢开玩笑。 一见到盛绪他就揶揄:“哟,抽烟呐,刚才汀予哥哥还说,要是在dtg肯定选你上。” 盛绪听闻,憋屈无处宣泄,将帽子扯得更低了些。 喻泛继续逗他:“tea也太爱求稳了,好没意思,虞狐狸就没力荐你上一次场?” 这下盛绪身子绷了绷,干脆狠狠将半截烟捻灭在手腕处的队服上。 火星溅起,滋啦声响,隔着布料都感觉到了瞬间的热度。 虞文知不能再听喻泛拱火了,他抬腿走过去,挥开浓郁的烟味儿,瞥了眼盛绪褐色的袖口。 “聊什么呢?”虞文知笑眼弯弯。 盛绪察觉到虞文知走近,下意识想将袖口藏起来,但转念一想,美梦已碎,索性就破罐破摔了。 虞文知轻叹,隔着帽子,在盛绪脑袋上拍了一下,嗔笑:“哪家选手像你脾气这么大,加油都没喊就要跑出来找你。” 他声音听起来丝毫不严厉,确确实实是在哄人。 盛绪嘴唇抿的发白,眼睛挑起,一撮火还在熊熊燃烧,但对着虞文知,却根本发不出来。 他干脆扭开头。 晏汀予出言提醒:“该开赛了虞队。” 虞文知点点头,冲晏汀予和喻泛微笑:“有空再聊,我带人回去了。” 时间确实很紧,虞文知来不及多聊,拉起盛绪的后领就要带人走。 喻泛一边摆手一边打趣:“小倔驴为了你这个顶级辅助三千万都肯赔,你们就忍心让他当个吉祥物?” 虞文知闻言一顿,眼皮倏地抬起。 12 第 12 章 比赛在即,虞文知来不及多说,他将盛绪带回备战室,留了一句“过后再谈”,就急匆匆奔向赛场。 邹凯对他贸然去找盛绪的行为不是很满意,但碍于大庭广众之下,也只是背着手皱了下眉,就轻拍虞文知的肩让他入座。 ever心神仍乱,虞文知对盛绪的关照难免让他忐忑不安,人不患寡患不均,他不确信如果是自己意气用事跑出去,队长会不会亲自安慰他。 他吞咽口水,偷瞥虞文知,但虞文知正专心检查设备,并没看他。 得不到一个让人安定的反馈,ever更是焦躁。 然而很快,他就没有心情考虑虞文知的态度了。 最后这一局,邹凯玩了个套路,想要引导v6玩中单妖姬,打野盲僧,谁想v6那边思忖片刻,直接放弃了熟悉的中野体系,给ad抢选了卢锡安。 卢锡安是当前版本的强势英雄,这两个月上场的次数少的可怜,很多队伍都是一开始就将卢锡安送上ban位,避免对抗版本的麻烦。 邹凯的脸色微变,这诱导要是成了,那就是bp致胜的经典一战,一旦失败,接下来选的英雄可就难免抽象了。 邹凯下意识看向茶队主心骨:“文知?” 虞文知看着不断滑落的进度条,开口:“德莱文和扇子妈可以打。” ever面色苍白,喉咙里像塞了一袋沙子,干巴巴开口阻拦:“队长,我德莱文不熟。” 因为卢锡安上场次数实在太少了,所以克制它的英雄ever没用心练,他还活在春季赛里,卡莎小炮霞轮换着玩,足够应对绝大多数战局。 德莱文确实能打卢锡安,但与其拿一个自己心里没底的英雄,还不如用擅长的。 虞文知目光凌厉地看了他一眼。 别的他都可以忍,但关键比赛拿不出手他不能忍。 眼看着禁选的进度条要流尽,邹凯只好硬着头皮:“拿vn!” ever劫后余生似的敲定了英雄。 禁选刚结束,台下观众就闹了—— 【比我考试成绩更抽象的就是今天的bp了。】 【很难不怀疑goaway收了欧洲人的钱,没有十年脑血栓选不出这阵容。】(邹凯=走开=goaway) 【虞文知有福了,输了比赛大家只会骂他,goaway还没有那么出名。】 【看出来了,tea想放假摆烂了,这都不选德莱文只能说我上我也行。】 战队经理对两队阵容给出专业评分,v6出色92分,tea良好78分。 邹凯与v6教练点头示意,木着脸下了台。 泽川:“队长,怎么打?” 虞文知就是茶队这台大型作战机器的开关,他控制着,这台机器才有神挡杀神的魄力。 虞文知凝神盯着游戏界面,睫毛颤也不颤,眼睛里投进幽蓝色的光。 几秒后,他终于开口:“先抱团帮ware拿一血,这局中野当突破口。” 大概是运气好,五人齐奔野区,还真的堵到了v6打野,电光火石之间,就助ware拿下一血,抢占先机。 原本不被看好的比赛有了点希望。 邹凯在后台蹭地站起身来,惊喜道:“包的好!” 盛绪冷淡地扫了他一眼,觉得他多少有点晦气。 每次邹凯一跳起来,局势就会急转直下。 果不其然,v6虽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阵容毕竟占着较大优势,而他们也不是频频失误的弱队,只要稳定发育,经济很快就追了回来。 最后远古龙被v6抢下,顺势一波推掉水晶。 输了。 虽然强队对垒,胜负都在一夕之间,但输比赛的滋味还是不那么好受的。 ever哭了。 眼泪在灯光的照耀下,像是为胜者献上的礼赞。 虞文知起身,和zzy握手,互相笑了笑。 zzy笑容里带着坦荡愉悦,还有一丝不好意思,毕竟赛场上是对手,场下大家还是朋友。 刚回到俱乐部,虞文知就被管理层叫了去。 他把队服外套脱掉,里面只穿了件单薄的短袖,跟徐锐一起上楼。 其他人都在大厅站着,被这架势惊得有些心虚。 盛绪的目光顺着楼梯一路向上,落在再也望不上去的某一点,看着螺旋状的折痕层层叠叠,像捉摸不透又斑斓繁复的心事。 虞文知说“过后再谈”,谈什么? 泽川担忧地问邹凯:“教练,高层叫我们队长干嘛去?” 邹凯没好气道:“还能干嘛,难道表扬?” 泽川噎了一下,又忍不住抱屈:“可输比赛跟队长又没什么关系。” 甚至虞文知还拿了一局mvp,要不是那个灵性开团,他们第一局就输了。 “我有什么办法。”邹凯摊手,顺便扫了盛绪一眼,“他自己下了军令状,说加上个人,他也能处理好队内矛盾,影响比赛结果他来承担。” 盛绪皱眉:“什么矛盾?” 邹凯眼珠子都瞪大了,感情他斜眼扫了半天,对方是一点没理解。 “你说什么矛盾,比赛期间选手当场摔门而走,队长追出去找人,你觉得对比赛没影响?这事说出去都是笑话!” 泽川赶紧安慰:“盛绪,你也别多......”想。 “我至于多想?输比赛跟我有什么关系。”盛绪轻嗤一声,毫不委婉道,“bp差距,ad差距。” 泽川:“......”他就多余关心盛绪往心里去。 与逃跑相同,反思这个词在盛绪的字典里也是不存在的。 ever不乐意了,扒着ware的胳膊怒视盛绪:“你说谁差距呢,你那么牛逼怎么不继续留在dtg啊?” 眼看着大厅要打起来了,邹凯赶紧拦:“行了,今天虞队可没精力送谁去医院了,都给我回去睡觉!” 虞文知半个小时之后才从会议室出来。 管理层老调常谈,说话倒也不重,没有他一开始想的那么吓人。 好学生第一次接受批评,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虞文知忍不住笑了笑。 徐锐没好气道:“你还笑得出来?” 虞文知眼神睇过去,反问:“难道哭吗?” 徐锐露出个‘服了你了’的表情,才又说:“不过你确实应该反思一下,ever马上要上场了,你不向着他不说,反而跑出去追盛绪,你让ever怎么想,他心态怎么可能不崩?” “说起这个,我有个冒昧的问题想问你。”虞文知不提ever,神色却变得认真了些。 “嗯?”徐锐停下脚步。 “盛绪的签约费给了多少?” 徐锐惊:“这也太冒昧了吧!” 选手薪资是秘密,非常敏感,里面涉及很多转会期的猫腻,任何一个战队都会保密的。 “你不说我就去问他本人了?”虞文知也不为难,作势要走。 徐锐毫不怀疑,虞文知三两句话就能从盛绪嘴里把薪资套出来。 “哎!”徐锐拉住虞文知的胳膊,眉头皱了皱,“没有钱。” 饶是虞文知心里有猜测,此刻也难免震惊,盛绪的实力绝对是一线选手的水平,但薪资却连青训生都不如。 “锐哥你——” “......弱队跳强队就是这样的嘛,只是你一出道就当首发不清楚罢了,强队哪有那么多位置,想来就得足够实惠,而且他才十九岁,培养新人也很冒险的,关键他是出走dtg突然跳过来的,今年的选手预算早就花在ever身上了。” 茶队是零薪资,dtg那边却有三千万的违约金。 徐锐说选手预算没了,自然也不可能替盛绪支付违约金。 喻神说的没错,盛绪是为了顶级辅助才来的tea。 虞文知闭了闭眼,第一次明白什么叫自作聪明。 他以为盛绪比起比赛更爱赚钱,而恰恰,盛绪的目标始终是冠军,不计代价,决然如斯。 虞文知抬腿欲走,徐锐紧步跟上。 “你干嘛去?” “找盛绪。” “说今天备战室的问题?” “不,去道歉。” 徐锐瞠目无言,被落在了后面。 盛绪仍旧在大厅。 其他人都走了,只有他没走,他站在那儿,想邹凯那句话。 加上一个人,指的是他吧。 虞文知会因为他被管理层处罚吗,到什么程度? 不是说承诺不再强推他吗,怎么又要承担责任。 盛绪有些烦躁。 他觉得心里某些幻想已经碎了,但现在一种痴望试图把它们粘黏起来,他一边说服自己不屑于这些似有似无的好意,一边又忐忑的期待着什么。 脚步阵阵,鞋底踩住楼梯的声音很轻,耳力很好才听得到。 虞文知披上了外套,只是在肩头搭着,手臂依旧是裸|露在外的。 夜晚有些凉,基地的空调却孜孜不倦的运转着,吹得人毛孔都缩紧些。 盛绪不愿欠别人的,更不想谁因为他承担责任,盛绪拧起眉头,冷着脸,头发刺棱棱像机警的刺猬:“如果因为我摔门,他们罚你的我可以......” “不谈这个。”虞文知轻声打断他,抬手递给他一杯自己常喝的玫瑰凉茶。 “我不喝。”盛绪呼吸间都是淡淡芬芳,他偷瞥一眼绯如晚霞的杯底,又强迫自己扭开了脸。 虞文知走到台阶最底层,要稍微挑着眼睛去看盛绪,这下再次正对这张倔强的脸。 说话的时候,虞文知语气里带了丝坏笑:“这么凶,我不是你一掷千金的顶级辅助了?” 13 第 13 章 毫无恶意的调笑冲淡了积攒起的火气,让“承诺不再强推”再次梗在喉咙里,盛绪呼吸顿住,喉管有一瞬的收束。 他很难描述现在的情绪,就像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等在大厅里,等虞文知从高层办公室里出来。 虞文知实在很会笑,好像晨曦落了满窗,深呼吸,还揉着潮湿的花香,不经意就绕上心头。 察觉到坚硬的壁垒有丝丝垮塌的端倪,盛绪用尽余力将心脏攥硬了,嘲弄般“哼”了一声。 但除了哼,就没了下文。 没有挪动的步伐和没有再扭开的脸将心思袒露无余,虞文知笑意晕到了唇边,提醒他:“嘴唇要干起皮了。” 一边说着,虞文知挑起本还握着杯子的食指,敲门似的撞了撞盛绪的手臂,示意他接过去。 那力道甚至穿不透打褶的卫衣,但偏偏透过肌理骨骼,敲在了更深的地方。 盛绪这才发觉自己确实口渴了。 从去比赛场地到现在,他还没喝一口水,嘴唇上有硬硬的毛燥,是皮肤严重缺水后竖起的棱角。 舌头一舔,刮得舌苔不适。 他记得输了比赛后,大家都挺沉默的,回来的车上虞文知始终望着车窗外,窗外下着迷蒙细雨,在玻璃上洒满斑点。 到底什么时候注意到他嘴唇起皮了? 喝杯水而已,不代表什么。 盛绪故意动作粗鲁地接过去,把杯中水撞得仿佛受了惊吓,抖了起来。 可他拿到手里,却愣了一下。 杯底压着什么东西,刚刚虞文知一直用小指抵着,才没让那东西掉下去。 也多亏他反应快,另只手很快接住,才发现是一张某行银行卡。 盛绪皱眉,水也顾不得喝:“什么意思?” 比赛结束后,虞文知给喻泛发了条消息,希望他帮忙打听一下,盛绪还欠dtg多少违约金。 猜到盛绪欠钱并不难,毕竟是三千万,谁都没法轻易拿出来。 盛绪废寝忘食的直播,大概是那边又催了,而盛绪脸皮薄,根本不会扯皮拖延,只想尽快补完。 喻泛在dtg的地位非比寻常,果然给他问出来了,虞文知是在高层办公室里收到这条短信的,低头接受批评时,他抽空看了一眼,批评的话没听进去,脑子里都在盘算这事。 今年的签约费上个月才发,虞文知对理财的事莫名拖沓,一直没想起存定期,大额现金就在卡里放着。 如今一想,昔日屡教不改的拖延,或许是将来物尽其用的先兆。 虞文知空闲下来的手闲懒地垂着:“我现在放着也不用,就当借给你的,不急着还。” “我不需要。” 盛绪耳廓有些涨红,他听明白了虞文知的意思,但借钱这么难以启齿的事他才不做,说着便想把卡塞回给虞文知。 “可我想有更多时间跟你训练。” 虞文知眨了眨眼睛,笑吟吟,尾音挑的很轻,就这么猝不及防地钻进人耳朵。 他似乎是无意识的,就像夜晚被雨洗过的星星,也不知会勾起人间多少痴痴的仰望。 “......” 口舌似乎更加干燥了,盛绪不知道还可以这样说服人,他掐着卡的手指用力到指甲发白,但掌心却酿起了汗。 其实虞文知并不是胡说。 现在是五月中旬,夏季赛会在七月开赛,时间并不算久,与其他战队相比,tea需要更多磨合,而作为至关重要的下路双人组,他和盛绪确实需要更多时间训练。 “......我需要四百万,等我周转出来,还你四百五十万。”盛绪声音闷闷的,有些不甘心,又抵抗不住。 意识到自己被什么说服,他就更郁闷了。 房子让他让价五十万他不愿意,耗在手里一直出不去,但说要还虞文知五十万,他倒是脱口而出,而且没感觉到心疼。 虞文知笑出了声,眼睛弯成一条很温柔的弧:“你这儿利息这么高,不然我把银行定期也取出来存你这儿吧?” 盛绪抬了抬下巴,嘴唇紧抿一下。 他知道虞文知不想占他这个便宜,但此刻面对虞文知的打趣,他已经绷不起脸了,最多蹂|躏一下嘴唇。 他还有个坎没过去。 “不管你信不信,我直播没耽误过训练,我不可能为了赚钱影响季中赛。” 当时邹凯气头上的话一出口,盛绪就知道,自己在他们眼中是什么形象了。 关键他们看不惯还不跟他说,反而默不作声的给他定了罪,让他从一开始就没了上场的可能。 最让他受不了的,是虞文知也这么认为。 “关于这件事,我想跟你说句对不起,我自作聪明地揣度了你的目的,也在这场比赛中付出了代价。” 虞文知神色坦然,眉眼间再没有揶揄调笑的意思,目光也毫不逃避地望向盛绪。 盛绪却愣了。 他以为虞文知会扯开话题,或者打个哈哈,甚至是摘捡点他的错误,让这件事变得人皆有责。 毕竟以虞文知在电竞圈的地位,在茶队的资历,让他对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人说对不起,简直是天方夜谭。 但虞文知真的很怪,和他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盛绪依稀记得很小的时候,妈妈将他打碎的汝瓷从床底翻出来,跟他说,只有心理非常强大的人,才不惮于承认自己的错误,他还小,不怪他。 他问:“有这样的人吗?” 妈妈说:“有,但很少,所以你碰到就要珍惜了。” 耳边是一扑一扑的心跳,终于彻底撞碎顽固不化的壁垒,让最后一点隔阂轰然垮塌。 真的有这样的人。 他像是看见了一整夜的星河,星河侵占了他整双眼。 “你...也不用,本来也是邹凯不想选我。”盛绪木着脸,憋得耳根愈发红,他不得不一口干掉那杯玫瑰凉茶。 他想说虞文知没有那么坏,自作聪明四个字太严重了,可他又说不出来。 虞文知笑而不语。 任何一个很好哄的人,都因为他比你更想要原谅你。 不堪言说的过往,难得纯澈的心性。 夜雨过后是一整天的骄阳,茶队众人似乎也从半决赛的失利中恢复过来。 中午吃完饭,虞文知把ever叫去了复盘室。 “队长,找我什么事?” ever进来后顺势带上了门,他把队服系在腰上,打了个死结,如今拖拖拉拉咣咣当当,很像萎靡了一夜的样子。 虞文知似笑非笑,懒懒地靠在椅背上,手上把玩一支笔,笔尖一下下敲在光洁的桌面,声音在不大的房间里扩散。 还不等他说话,ever已经受不了这种折磨,抢着开口:“德莱文没练熟是我的毛病,第三局我背大锅,我跟川哥他们也说了,这一周我就猛练德莱文,一定把胜率提上来。” “昨天晚上睡得好吗?” 谁料虞文知却没接着说比赛的事,反而问了个很随意的问题。 ever猛地咽了口口水,摇头:“不好,我没睡着,ware他知道,我真挺难受的。” 虞文知点点头,又问:“我出去找盛绪这事对你有影响吗?” ever哪敢说有影响,昨天就虞文知被高层叫去批评了,算是替他顶了锅,此刻估计虞文知也憋着火,他得给队长顺顺气。 “没有,盛绪毕竟年纪小脾气又大,队长你担心他是应该的,我哪能往心里去。” ever倒真是一脸前辈体恤后辈的表情,全然没有昨天大厅里与盛绪吵架的架势。 虞文知垂眸笑了一下,敲着桌面的笔也停了。 “那打算污蔑盛绪偷你鼠标这事,也没有影响吗?” 当时比赛在即,他不能点破,怕ever心态崩了,现在季中赛过去,马上要迎来一个大假期,他可以充分说说了。 ever脸色瞬间变了,眼中闪过遮掩不住的惶恐。 “我没有!队长,我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揣兜里了,而且我也没说是盛绪拿的啊,怎么就成污蔑盛绪了?” 虞文知抬起眼,透过薄薄的平光镜片看ever:“合作一年多了,你还是不够了解我。” ever委屈道:“队长,你怎么能把我想的那么坏呢,我就算和盛绪有竞争,也是光明正大的争,我怎么可能用这种手段!” 虞文知不多跟他废话,从兜里掏出手机,随便点了两下,扔在桌面上。 手机开始播放那天走廊里的监控。 ever是如何一句句刺激盛绪,最后逼得盛绪出手,他又如何叫屈喊冤的,一目了然。 ever抖得像大风天的塑料袋,心脏提到嗓子眼。 他没想到盛绪都没反驳的一件事,虞文知还去查了监控。 虞文知怀疑他这个合作了一年多的队友,而他当时一点都没看出来。 “队长,我只是......” “你在赛前玩丢鼠标那套还不怕被换掉,应该是教练提前跟你说了,盛绪态度不端正,肯定让你上场。” “你确实没说是盛绪拿的,你只是引导教练说出来,你知道检查后很容易发现盛绪没拿,不过邹凯的性格,就算愧疚也说不出什么得体的话。” “但盛绪发现自己被教练怀疑势必压不住脾气,他干出出格的事也未可知,事情闹大了,他不走也得走了。” 虞文知淡淡道。 ever哑口无言。 虞文知心思缜密到令人发指的地步,竟然把他的念头全部猜准。 他想让盛绪走,也想把自己摘出去,为了想出这个办法,他废了一亿个脑细胞,辗转反侧好几天,才下定决心。 但虞文知就这么平淡如水地说出来了,就好像他想出来的主意跟一盘西红柿炒蛋一样简单。 虞文知笑笑,盯着ever,慢条斯理的将自己的手机抽了回来。 “不要在我面前耍小心思,我只想看你口中的公平竞争。” 14 第 14 章 虞文知斟酌措辞,按照高层的要求,代表全队发了一条反思微博。 @tea虞文知:“犹有遗憾,望夏季见。” 他心里总有些不可撼动的坚持,高层想让他反思的,和他自己想反思的不是一个方向,所以微博里干脆都不提。 他猜应该没有太闲的高层来他微博抠字眼。 发完微博,他就把手机扔下了,不日就是msi总决赛,官方希望他参加决赛前活动,录一条祝福视频给qz战队。 盛情难却,最主要还是近些年msi影响力式微,官方需要他帮忙造势,毕竟qz战队里有他昔日的老队友崔京圣。 茶队下路双子星的传奇在lpl流传已久,崔京圣回韩两年后依旧生生不息。 虞文知就算再八面玲珑也总有推脱不掉的邀请,只好去录。 临去之前,他还不忘找一趟邹凯,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番,没添油加醋,也没偏帮偏私。 邹凯的反应果然不出所料。 大个子搔了搔潦草的头发,鼻子猛吸一下冲散尴尬,然后他撇开头,有意避开虞文知的视线,语气里带着勉强撑起的冷静。 “你告诉我这个干嘛,我就一教练,还用知道他有什么苦衷?” 虞文知笑吟吟:“想什么呢,我就随便告诉你一声。” 说完,他也不等邹凯再撂两句硬邦邦的话,闪身就走了。 他知道邹凯这人面冷心软,一旦发现盛绪直播是情有可原,必定会愧疚。 但邹教练的愧疚并不表现在言语上,大老粗只会用行动来消解一二。 不过有行动就够了,虞文知只需要他在行动上对盛绪上心。 挥别邹凯,他打算去大厅门卫那里拿一把遮阳伞,出门却正遇到泽川。 泽川穿着茶队队服,裤腿都掐出了褶,犹豫再三,他开口道:“队长,我跟你一起去吧,我也说几句祝福。” 虞文知手托着伞,怔了一秒,就了然一笑:“那去吧。” 大概能像他一样理智冷血的人很少,邹凯怪他对ever不够多情,泽川觉得他对崔京圣不够多情。 其实他还真想寥寥几个字应付一下祝福来着。 泽川不会长篇大论说一堆吧,那什么时候能下班? 训练室外的走廊里,盛绪单手晃着宿舍钥匙,思索一下,还是在拉黑之前给中介去了个消息。 “什么!不卖了?”没过十秒,中介的电话就火急火燎地打了过来,嗓门高的好似盛绪放弃了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盛先生你想想,你这房子不是学区,卖了就是二手,过几年只会越来越贬值,你要出手今年是最好的机会了,这样,也别五十万了,你降三十万我给你努力推推。” 盛绪眉头一蹙,眼底写满了不耐烦。 “不降,我自己住。” “你不是急用钱吗,几百万呢。” “不急了,有人借我。” “哈哈哪有那种傻子肯借人几百万,盛先生你别开玩笑了,是不是有同行联系你了?我跟你保证,我们家是定价最公道......” 中介一句话没说完,盛绪已经冷漠无情地挂断了电话,顺手拉黑。 他将手机揣进兜里,刚要迈步回去,顿了顿,又将手机取了出来,对着黑掉的屏幕冷飕飕道:“你才傻子。” 骂完,他又觉得自己也挺傻逼的。 回到训练室,盛绪开始研究借条。 他可以保证,以前羽翼未丰时被家里老头按着写检讨都没这么认真过。 盛绪皱着眉,勾勾画画,废了几张纸,换了几种颜色的笔,最后总算写好了,签上自己的大名。 接着他将几张废纸丢进碎纸机,毁尸灭迹。 其实要是仔细看,能发现他虽然拿的中性笔,写的简体字,却很有点笔走龙蛇的味道,是从小被逼着练过的功底。 盛绪看着一气呵成,收放自如的借条,头一次与小时候遭的罪和解。 拿到虞文知面前应该不会丢脸。 虞文知到晚上才回来,赛前活动的地方有点远,他又必须按时吃饭,徐锐请客,带他和泽川去吃了一顿蒸汽海鲜。 席间,仗着没有外人,徐锐好一通追忆往昔,用光了泽川一包卫生纸,才擦干了眼泪。 虞文知趁机多吃了四片北极贝,三个生蚝,两只罗氏虾。 徐锐颤抖着手指,筷子戳着虞文知面前的虾壳:“怪不得张无忌他娘说漂亮的男人最是无情,巴黎那个盛大的冬天你还记得吗?” 虞文知白了他一眼,也懒得管他篡改台词。 泽川:“我记得,拿了冠军,咱们去吃法国大餐,他们比生吞海鲜来着,队长一个海边人还输了。” 徐锐:“对,他那天吃的特少,还醉的快,根本不行。” 虞文知扔掉虾头,双手往桌面一撑,直起身,餍足的长呼一口气:“吃饱了,锐哥付款,泽川走。” 见虞文知油盐不进,根本给他磕不到,徐锐骂骂咧咧去刷卡。 三人刚一进俱乐部的大门,一只巨大的阿拉斯加就从楼梯上冲了下来,直朝虞文知扑去。 虞文知在它快要冲到自己身上时眯着眼说了声“停”。 足有一人高的大狗乖乖刹住车,立在他跟前,焦急的原地踱步。 虞文知这才满意地伸出手,揉了揉它蓬松柔软的毛,大狗舒服的咕噜两声。 这狗是俱乐部心理师郝萍萍养的,美其名曰抚慰犬,是让选手们在赛前压力大时舒缓心情用的,配方来自国外高校,说能有效防止学生考前极端行为,但疗效是薛定谔的,饭量是不可估量的。 还不等虞文知直起身,管理匆匆赶到徐锐身边,汇报今天的突发状况。 “经理,不知道是谁把半决赛备战室的事添油加醋发到论坛里了,现在他们就比赛失利的原因吵起来了,虞队早上不是发微博了吗,他们......”管理偷看虞文知一眼,“他们说虞队是给盛绪背锅的,有些极端粉丝去盛绪直播间冲了。” 世上无不透风的墙,更何况是发生在比赛场馆内。 徐锐掐住眉心,扯了一下,捏出两个红指印。 “馆内都有监控,后台能看到的人不少,追溯是谁发出来的已经没有意义了,但谣言必须遏制住!” “盛绪在直播?”虞文知问。 “啊今天咱不是放假吗,大家都没在训练了,ware他们也出去逛街了。” 倒是泽川主动帮忙解释,担心态度不端正的帽子再给盛绪扣上。 “嗯。”虞文知应了声,摸出手机,找到直播软件,不紧不慢道,“先看看。” 盛绪的直播间空前火热,收看人数直接飙到同时段首位。 盛绪戴着耳机,下巴稍微扬着,目光专注地盯着游戏界面,他玩的钻一小号正在峡谷里驰骋,一套连招带走了对面的卢锡安。 用的偏偏还是德莱文,那个半决赛里ever拿不出来的英雄。 buff叠满了。 【主播内涵可以的,是在暗示输比赛全是ever的锅吗?】 【我滴盛王一局没打,你还想让他背锅,小子你摊上大事了。】 【你在备战室里情绪失控,摔门而走,可以解释一下吗?队伍内部不合?还是你因为没上场发泄?】 【笑死,凭什么跟你解释,bking从不多说一个字。】 【我看虞队微博讳莫如深的,估计是不太好说,主播来tea之前,虞队从来没发过那种微博。】 【无语死,原来是这么输的,心疼虞队,这么暴躁的新人谁也受不了吧。】 【我还是支持茶队原五人,人家关系好,配合也好,主播横叉一杠子真挺别扭。】 【虞队人好,但也不是没有底线的,主播应该有点逼数,别真把自己当少爷了。】 ...... 盛绪一盘游戏打完,就看见了那些话。 他压了下中指,骨节咔吧一声闷响,眼皮的痕迹折的很深,双眸像墨凝固住了一样。 很暴躁,很生气,又觉得跟黑粉吵掉价,但踢人又像自己玩不起。 虞文知一进直播间,就见盛绪沉着脸。 【虞队来了!】 【虞文知进这炸药包的直播间了!】 【虞队从来不去别人直播间的,这是教育盛绪来了。】 【哦吼看好戏!】 职业选手大号出现都有官方提醒,所以虞文知一进来,大家就发现了。 盛绪神色微微一变,下意识向训练室门口望了一眼,没发现人,他拧了下眉。 虞文知来,是听说他直播间吵架了? 虞文知本来就不喜欢他多直播,再惹出争端来,是不是更看不惯了? “教育?”虞文知琢磨了一下这个字眼,勾了勾唇,手指在个人界面上点动。 徐锐也掏出自己的手机上了盛绪的直播间,一边刷弹幕一边叹气:“这帮人就是唯恐世界不乱。” “嗯。”敲字的动作停下。 徐锐:“也不好澄清,说没有队内不合他们肯定不信。” “嗯。”充值结束。 徐锐:“让盛绪多加个房管......” 话没说完,手机屏幕上突然绽放绚丽的烟花,喜悦的礼炮声透过扬声器,在俱乐部大厅里响彻。 【[你的辅助]赠送给主播盛绪一场繁花盛景x10,恭喜贺喜!】 徐锐:“......................” 【???】 【靠靠靠靠靠,虞文知你!】 【你的辅助?卧槽,虞文知把id给改了!】 【十万的礼物,这就是虞队的教育吗,我震撼了。】 【还有谁说虞队受不了暴躁新人的,这算是隔空表白了吧。】 【你的辅助多少有点公暧昧了我说tt】 “咣”的一声,盛绪把水杯撞到了地上,意识到自己的激动,他羞恼地抹了把脸,猫腰去捡杯子,唰的一下从镜头里消失。 眼尖的粉丝喜极而泣—— 【你们看,少爷他终于在直播间里笑了!!!】 虞文知忍俊不禁,旋即愉悦地笑出声。 15 第 15 章 大概是晚上喝了点葡萄酒的缘故,虞文知确实是一时兴起,但没有想到盛绪的反应那么可爱,这礼物砸的居然挺值。 不过他也没看直播间如何乱成一团,目的达到就好。 退出直播间,他又把名字改了回来。 “一身海鲜味,我回去冲个澡。” 虞文知拍拍原地磕瓜子的徐锐,转身上楼了。 徐锐恶狠狠咽下瓜子仁,品味良久,转身递给泽川一颗:“你磕吗?” 泽川连忙摆手:“谢谢,不磕。” 盛绪却没有虞文知那么淡定,他站在走廊窗台边连抽了两支烟,还觉不够。 砸了十万块的礼物,留下一个惊天动地的‘你的辅助’,虞文知将堪比爆炸的弹幕扔在脑后,潇洒地走了。 盛绪捞起水杯,擦着杯盖,故作镇定的展现主播素养:“谢谢,虞......” 谁想关键时候,嗓子蓦的一哑,虞字没发出来,只做了个嘴型,开始他还没觉怎么,但弹幕会对每个细节施以放大镜大法。 【......太超过了,这就亲了?】 【没把粉丝当外人,但我滴盛王人设崩了啊。】 盛绪:“......” 越急越发不出声音来,最后他干脆破罐破摔,直接把直播间给关了。 然后他就到走廊抽烟来了。 今天夜里没有星星,天顶是一片浓稠的黑,烟丝飘出去,荡进夜色中,像沸腾的锅炉溢出的蒸汽。 可他眼睛却亮的惊心动魄,递次绽放的烟花沿着时间的光轴,蔓延到此刻,撞亮了他的眸。 烟盒见了底,盛绪才在光暗的叠缠中收心,寻了个垃圾桶扔掉,在洗手池漱了漱口,让凉水抚平莫名的沸腾。 回了房,盛绪将借条从兜里掏了出来,手指压了压翘起的边角,云淡风轻地递给虞文知:“喏。” 虞文知不解的挑眼看了看他,才将折好的纸打开,然后虞文知笑笑,有些意外道:“字挺好看。” 盛绪的字体与他的经历格格不入,一个动辄离家出走,打架当做家常便饭的孩子,居然会有耐心练出这样一笔字。 “还行吧。”盛绪手揣在兜里,轻飘飘回了一句,刻意压了压唇角。 虞文知边看边道:“周六别直播了,msi总决赛。” “哦。”提起一片狼藉的比赛,唇角也不用压了,盛绪拎起毛巾去洗漱。 趁盛绪不注意,虞文知用手机拍下借条的一角,只能看清几个字,却读不出内容的那种。 他给他妈发了过去,说:“评价一下?” 不久,一条回复发了过来。 【颜衾:还不错,功底比较扎实,写的也很认真,像是学的颜体,但笔者或许很年轻,意境是谈不到的,不过用在平时足以赏心悦目了。】 临了,颜女士才用语音问:“是谁写的字?” 虞文知:“一个脾气暴躁,叛逆不羁的十九岁小孩。” “哦哟,那教他应该是件很辛苦的事。”颜女士猜测。 虞文知想了想:“还好。” 颜女士幽怨道:“倒是不如你难教,你小时候是宁可在纸上画小狗也不写,我爸爸的字帖独独我儿子不学。” 虞文知笑出了声:“说明我从小就热爱动物。” 闲聊两句,虞文知又提到一件事:“这次放假可能回不去了,和ad需要更多时间磨合,还有个婚礼要参加。” 颜女士叹气,却又不觉得意外,虞文知总是很忙,尤其担任队长以后。 “注意身体。” “知道。” 该来的总会来,次日,邹凯打算进行半决赛复盘。 虽然输了,但要知道自己怎么输的,如何改进。 这场惨败不亚于公开处刑,大家都是硬着头皮来的,除了盛绪。 盛绪没上场,纯清白。 邹凯真如虞文知所说,对盛绪的态度明显改善。 他甚至还主动跟盛绪搭话,指了指比较靠前的椅子,粗声粗语道:“小孩儿往前坐。” 这话其实没什么道理,盛绪身高逼近一米九,双眼视力2.0,根本不存在看不清的问题。 其实是邹凯愧疚,但不知道如何纾解,尤其一想到自己当时差点让盛绪打开包查看,他更是深夜里都能一个跟头翻起来,念一声“我真该死啊”。 盛绪拧了下眉,莫名其妙地扫了邹凯一眼,伸出长腿勾了个椅子,坐在最边上。 倒不是刻意跟邹凯对着干,主要是人多的地方太热,他不习惯。 邹凯自讨没趣,碰了碰鼻尖,打开第一局比赛。 邹凯敲了敲屏幕。 “没有文知那个开团,第一局你们也得输,这说明了什么,说明让人家零封都是有可能的。” “ware,走到这儿你总是忘看草,春季赛跟fox那场,你在这儿回城被抓的事忘了?” ware缩了缩脖子,抱住旁边泽川的手臂,小声说:“我的锅,当时没想起来。” 邹凯没好气道:“你就不应该想,这得是肌肉记忆才行。” ware忙不迭点头。 “14分钟这里,先锋马上要刷新,ware那边和泽川扛中路塔,塔还没掉,茂义你转什么线?” 茂义弱弱道:“川哥说想回城啊,而且塔只有半管,我就转了。” 邹凯:“打v6,我们必须钉死zzy,你还转线,要转也是ever转,ever你对线结束不去中路打钱在干嘛?” ever心虚气短:“我我我......我怕下一塔被小炮拆掉。” 邹凯:“你不怕中一塔被拆?” 虞文知心平气和道:“下路没有打出优势,破不开局面,导致全局被动。” 虞文知一句话正中要害,反倒邹凯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ever的爆发性在lpl还算游刃,但拿到v6或者qz面前真的不行。 倒不是ever巅峰期过了,而是他性格就很谨小慎微,有十足的把握才肯放大招,开闪现,这就导致无形中错失很多时机。 邹凯到不能说他这样不好,但与茶队想要达到的巅峰,确实还差一点。 盛绪则是完全跟ever相反,谨慎是不存在的,稍微拉不住缰绳,他就冲了。 顺则所向披靡,背则带崩全局。 邹凯牙疼,吸了吸凉气:“来看第二局。” “茂义,这波线就不应该推过去,你推过去,还不如拉回来给对方造成压力。” “从上路开始,他们优势就辐射全局了,ware帮上,下路人手就不够,逼团逼不了,ever你还吃了口茂义的资源,你怎么想的。” ever脑袋埋的更低一点。 这次半决赛,他确实没有发挥出应有的水平,或许因为他第一次污蔑人,心里也是煎熬忐忑的,所以比赛时脑子里总不由自主的回放邹凯那句没吐完的话。 如果邹凯说出来了,他可能就成功了。 “第三局。”邹凯顿了顿,叹了口气,他也不再盯着ever,反倒问虞文知,“文知,你想一下,如果拿出德莱文扇子妈,我们赢面大吗?” 这个假设并非毫无意义,邹凯其实是拐外抹角的问,最后一局上盛绪赢面大吗。 虞文知自然心领神会,不只是教练,他当然也思考过很多次。 “这个问题我跟晏汀予也讨论过,肯定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被动挨打,但赢不赢看发挥。” 邹凯缓缓点头,尚在沉思中,就听盛绪冷不丁一句话:“我能赢!” 邹凯惊得腮帮子抽动,没好气地看向盛绪,心说这炸药包怎么也能听出弦外之音了? 盛绪又补了一句:“让我上,我就能赢。” ever实在心梗,反正他上是输了,盛绪现在怎么说都行。 ever不甘心道:“拿卢锡安的可是eity,你说赢就赢?” 盛绪理直气壮地反问:“eity很强吗?” ever:“......” 邹凯压了压酸疼的那颗牙,那点愧疚濒临灭绝,他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你solo厉害,你赢过很多人,但比赛不是solo,不只有对线期,你没有跟强队作战的经验,根本不知道他们赛训有多严格。” “再说下路双人组,你了解虞队吗?你知道他擅长什么打法,有什么习惯,熟悉的英雄组合吗?难不成将来只能虞队配合你,妥协你,为适应你的需求改变吗?” “我也能改!” 大脑还没有细想,念头就由心口钻出,喊出来后,就连盛绪自己也愣住。 横空出世的最佳新人,向来不可一世,独来独往,何时考虑过为别人改变。 盛绪说完,就抿紧了唇,他的背好似一张拉紧的弓,手指在裤兜里不知所措的摩挲。 也不知道虞文知信不信。 虞文知逆光望过来,手掌拖着下巴,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盛绪。 “你能个屁。”邹凯翻了个白眼,打断这个话题。 其实盛绪那么说,他心里也挺惊讶,只是他就这个毛病,愿意怼回去。 “反正我能。”盛绪冷着脸,自顾自嘟囔一句。 复盘结束,全员解散。 屏幕一关,没了幽蓝光线的阻挠,阳光肆无忌惮地洒了过来。 盛绪有些懊恼自己怎么今天才想起要熟悉虞文知的风格,趁人陆陆续续往外走,他从兜里勾出根烟来。 薄唇熟练地抵住烟蒂,眼眸一垂,落在顶端,火机刚要往上送。 两根修长白皙的手指递了过来,目的地好像是他的唇,圆润的指甲上一圈可爱的小月牙,明晃晃落入他的眼底。 盛绪手指一滑,火苗窜出来,心跳却漏一拍。 虞文知慢条斯理地捏住那根烟,却没抽出来,只是眨了眨眼,带着隐隐的笑意说:“小哥哥,你的辅助不是很喜欢烟味,也能改吗?” 盛绪第一次发现,阳光也是能醉人的,他在灿烂的光线里醉得七荤八素,飞快松开了唇。 16 第 16 章 盛绪靠在背阴处,偷偷揪起衣领嗅了嗅。 是有股焦油味道,与洗衣液香味掺在一起,难以融合,各自发力,并不怎么好闻。 他觉得自己像根没原则的墙头草,虞文知说不喜欢,他就真嫌弃起来了。 他还记得当年为什么学抽烟。 十岁出头的时候,认为吸烟就是个开关,‘啪’一声按下去,就拿到了做混蛋的入场券,可以把老头气的暴跳如雷。 老头越愤怒,越无力,他越爽。 看那些循规蹈矩的乖孩子对他避之不及,看同龄人在家族严苛的要求下卷竞赛,卷英语,卷才艺,而他离经叛道没人能管,他就更爽了。 为了跟老头对着干,什么让人血压攀升他玩什么,最初接触游戏,也是因为当时的社会论调管这玩意叫电子鸦|片,沾上就废了。 他一秒都没犹豫就注册了账号,紧急求废。 谁想几年过去,游戏变成了电竞,直播行业飞速发展,职业联赛越来越热,他明明专挑歧路走的,却拐入了康庄大道。 现在卷飞的同龄人顿悟了,发现自己一辈子也超越不了父辈的成就,于是开始背靠大树享受人生,而他却为了当个世界冠军较劲。 别乐死老头了。 盛绪越想脸色越难看。 他松开衣领,转身去后勤部领了件文化衫,然后将带着烟味的帽衫脱下来,卷了卷,扔了。 扔完回头望一眼垃圾桶。 好像真的不留恋。 后勤大姨叫住他,操着一口本地方言:“小哥,你拿的是虞队的周边,你的还没做吧。” 文化衫后侧腰上印着wenzel这个id,这是茶队每年一发行的选手周边,官方舰旗店就能买到。 一般这种文化衫是送给粉丝的,选手们就算穿也只穿自己的那款,所以大姨才提醒盛绪。 盛绪扭头扫了一眼腰上的id,抬了一下唇角,又立刻面无表情道:“我无所谓,随便拿的。” 说完,掌心又在那个id上抓了一下。 大姨很热情,又从纸壳箱里抽出几条来:“那你多拿几件吧,反正也多,没人穿浪费。” 盛绪扫了一眼,眉毛拢起,有些嫌弃。 ware,ever......什么玩意儿? “不要了。” 盛绪转身就走。 晚上吃食堂,盛绪初感没有香烟的躁郁,于是左耳塞了一只蓝牙耳机,听着歌,分散一部分注意力。 歌是随机播放的,一首节奏欢快的欧美歌曲,旋律朗朗上口,快速跳跃的音符像一只行之有效的手,将烟瘾扯出思绪。 “咦,你穿的是队长的文化衫啊。”茂义端着一屉小笼包从盛绪身后走过,顺势扫了一眼,就看到铺在劲韧后腰上的字母。 茂义没心没肺的乐着,直接用手抄起一只小笼包,塞进嘴里:“哎炸药包,你是不是着急出周边了?” 虞文知端着餐碟,循声扫过来,目光微微下移。 盛绪手动将歌曲音量调大了点,不耐烦道:“没有。” “那你为什么穿队长的周边啊?”ware将餐碟撂到桌对面,也好奇。 “衣服破了,随便拿的。”盛绪囫囵吞了口甜豆花。 一个平时最厌恶解释的人,如果一反常态的愿意给出缘由,大抵是撒了谎。 虞文知歪着脑袋,眼中含着一个不愿点破的笑。 泽川却多嘴道:“让队长给你签个名啊,这文化衫卖的时候队长都签名了,一连签了上万个呢。” 盛绪筷子一顿,右耳掠夺过全部的听力。 他下意识看向虞文知,却正迎上虞文知了然的笑。 “行啊。” 不等他表态,虞文知就管食堂大叔要了只黑笔,餐盘端在左手,笔握在右手,朝他走过来。 虞文知姿态懒散地跨坐在椅子上,餐盘放在一边,笔帽拔下来,才想起抬眼问他:“要签吗?” 盛绪喉咙吞咽一下。 “想签哪儿?” 又是一个问题,敲的盛绪心脏一扑一扑的跳。 “肩头。”低沉的吐出两个字,下一刻,盛绪就感到一道难以忽视的光线落在自己肩头。 像是舞台剧里灯光师给主角的优待,足以把全场观众的目光都吸引过去。 盛绪觉得自己肩头就受到了这种优待,被虞文知的视线。 “等等啊,你别动。” 虞文知果然端起笔,俯身过来,一手握住他的大臂固定,一手抵在他背上。 不知是不是从不抽烟的缘故,虞文知身上只有很清爽的玫瑰凉茶味道。 笔尖落下的那刻,盛绪就有了感应,虞文知写字时不会眨眼睛,嘴唇会下意识抿着,很认真的样子。 ‘知’字刚写一笔,虞文知顿住,一绺头发却从耳后滑了出来,挡在眼前。 虞文知只好先停手,随意把头发拨了回去,眼睫也终于眨了一下。 盛绪左耳里的音乐声平白大了起来,正好唱到这两句—— [宝贝没人能像你一样照亮我的世界 你撩动头发的样子让我疯狂着迷] 眼前像被烟火晕了一下,盛绪总算想起了歌名,《whatmakesyoubeautiful》。 “好了。”虞文知挑起手腕,抬起笔,将笔帽扣上,一本正经地吃起饭来。 盛绪扫了一眼新鲜出炉的签名。 虞队的字是有一些一言难尽的。 字体偏圆,看着幼稚,明显是太早摸键盘的弊端。 盛绪想,这也太他妈可爱了,服了。 转眼到了周六,msi总决赛如期举行。 因为跟lpl已经没什么关系了,所以观众并不算多。 茶队众人却都来观战了,学习是主要目的,次要目的各有不同。 比赛一开始,屏幕上就放出各个职业选手给两方队伍的加油视频。 虞文知一出现,像是给场馆里灌入一阵清凉的风,观赛的粉丝瞬间沸腾起来。 “嗷嗷嗷!” “虞队给崔队加油了!” “我的双子星啊,米纳!” “官方真的会搞事,崔京圣走后,两人已经很久没有过互动了吧。” 虞文知低调地垂下头,掐了掐眉心。 ever却已经看惯了这个架势,甚至有些麻木了。 在lpl玩家心里,没人能够取代崔京圣在茶队的地位,没人能够压过曾经的巅峰双子星。 以往只要有比赛,ever就不可避免的被拿去比较,然后收获一堆群嘲。 但今年,好像被比的就不止他一个人了。 ever甚至有点幸灾乐祸地看向盛绪。 盛绪坐在虞文知身边,木着脸,在全场沸腾的声浪下像一块不合群的冰山,没什么反应。 ever蓦地想起那句台词,“本宫不死,尔等终究是妃”,但晃晃脑袋,他觉得自己真是被盛绪膈应傻逼了。 好在喧闹很快过去,解说开始感谢赞助商,然后比赛开始。 总决赛是场bo5,共进行五场。 qz与v6都是世界顶级强队,也都对冠军势在必得。 邹凯提前叮嘱:“都仔细看,看看自己差在什么地方,回去还得复盘。” 然后,他又提点ever:“你看看崔京圣下路怎么打的,怎么针对v6。” 虽迟但到。 ever悻悻应了一声。 不负所望,比赛万分焦灼,整整打满五场。 最后还是qz更胜一筹,拆掉水晶,赢得本次季中赛的冠军。 一锤定音后,台下响起应有的掌声,zzy颇有绅士风度的与崔京圣握手,崔京圣和lika被主持人迎到台前来。 比赛过后惯例有观众抽奖和选手采访环节,由于每次都有不耐烦的观众提前离场,所以镜头扫下来时总是不好看。 同为职业选手,又作为老队友,茶队很给面子的没有提前离场,而是留在现场充人头。 崔京圣双手接过话筒,彬彬有礼的对主持人一欠身,唇边有笑,却不是夺冠后放飞自我的快意。 他今年二十五岁,与其他选手相比,气质上显而易见的成熟。 “首先要恭喜qz获得本次msi总冠军,也恭喜jason拿到职业生涯的第三个msi冠军。” “谢谢,很开心拿到冠军,也很开心回到这里见你们。” 崔京圣接受采访时习惯单手背在身后,他用举着话筒的手扶了扶眼镜,余光不经意的逃过镜片边缘,朝台下不远处瞥了一眼。 泽川挺起腰板,想要捕捉那余光的目的地,却没碰到,于是他不确定地问:“崔...他是不是往我们这个方向看了?” ever:“呵呵,是呗,不然他能开心见到谁?” 泽川:“哎......唉。” 往事不可追,当初崔京圣是穿着另一件队服,站在虞文知的身边,在万众瞩目下,说我是tea战队的队长兼ad。 主持人又问:“这次比赛中您和lika的配合十分默契,次次打出优势,这也是你们俩合作拿到的第一个冠军,lika现在是你心里最好的辅助吗?” 很意有所指的问题,满足所有水友的吃瓜心理。 虞文知听了都忍不住勾了下唇,有点后悔比赛结束还留在这里了。 lika笑看崔京圣一眼:“哥你尽管说,不用管我死活。” 崔京圣的目光又从那个角度切了下来,停留片刻再移开。 泽川:“崔队又看我这边了。” 这次他没有卡顿,直接叫了曾经的称呼,崔队,他想虞文知应该也不会介意,毕竟是老友重逢的场面。 崔京圣似是为难地摇了摇头,最后笑了出来,得体又稳重道:“我的人生中遇到过很多好的辅助,lika当然是其中之一,我不愿进行比较,只是想一想要把......我心里都会比较难受。” 这句话中间明显缺了些内容,但对一个外国人来说,句子不完整似乎才正常。 毕竟崔京圣汉语流利如同本地人已经是两年半以前的事了。 “队长?”ware小小地叫了虞文知一声。 虞文知托腮,懒懒勾起些笑来,眼中没什么起伏。 主持人:“这次您的前队友虞文知没能走到总决赛,但在赛事活动中,他还是给你送上祝福,您有什么要对他说的吗?” 虞文知眉头稍微抬了一下,不禁思忖联盟官方主持的门槛是不是该拔高些,指向性过于明显了吧? 就算提词卡上这么写,也该稍加润色一下啊。 崔京圣这下光明正大地看过来,身子也倾了个角度。 他缓缓举起话筒,眼神变得深邃几许:“wenzel没能走到总决赛,大概因为没有遇到合适的ad,至于其他,私下说就好。” 然后,话筒放下,目光却并未移走。 虞文知听罢,立即举起手边的赛前宣传单,挡在脸前。 好能给他找麻烦。 果然,下一秒盛绪的目光就睇了过来。 “你想什么呢?” 语气漫不经心,但眼神快要把虞文知看穿了。 场内纷杂,嗓音失真。 虞文知提了下眉,拂眼侧看,对上盛绪的目光。 那双眼睛简直什么情绪都藏不住。 虞文知心中好笑,决定哄一哄,于是他单手扶上盛绪肩头,凑近些,语调比平时多了分无辜,尾音又稍微扬起:“我在想已经遇到合适的ad了,怎么了?” 轻笑和温热的呼吸一起荡入耳中,盛绪一时不慎咬破了口腔内壁。 怎么血好像是甜的。 17 第 17 章 决赛之后,tea战队也正式放假。 泽川,ware,茂义,ever都回老家了,虞文知没回。 泽川走之前还忍不住问:“队长你不回家啊?” 虞文知父母每年都会给战队邮一些家乡产的虾干鱼饼,食堂大叔给做到菜里,全俱乐部的人都能吃到,所以大家对虞文知父母的印象都很好,偶尔虞文知给家里打电话,如果有队员路过,还会专门停住问声叔叔阿姨好。 “机票没买到。” 虞文知正剥一块凤梨酥吃,手指夹着包装纸,把里面的糕点挤出来,咬一口,浓郁的凤梨香溢满口腔,说话便也含含糊糊,轻轻飘飘。 他自己买的那袋已经吃完了,现在这个,是盛绪买的。 确实是国外进口的牌子,比他原来吃的那盒酸一点,但似乎味道更正,好吃很多。 泽川也没多想,还怜悯地看了虞文知一眼:“太惨了队长。” 等拎着箱子出了俱乐部,坐上去往机场的出租车,再冷不丁想到,才觉得奇怪。 虽然虞文知家乡是海岛度假胜地,但现在也该过旺季了啊。 泽川顺势拿出手机在软件上搜了一下。 果然......大概只有战斗机票才买不到吧。 盛绪是s市本地人,本来也没有回家一说,房子留下后,他大可以一天辗转好几个来回。 但他根本不想回自己家。 虞文知去训练室时拍了盛绪肩膀一下,笑吟吟问:“双排?” 盛绪眼皮一抬,似乎有点不敢相信虞文知主动邀请他双排,但很快他眼睛亮了一下,立马放下手机跟虞文知走。 到了训练室,盛绪说:“我直播吧?” 只是双排上分的话,直播不耽误的。 “嗯?” “早点把钱还你。”盛绪低着嗓子道。 “这么想把借条拿回去?”虞文知笑笑,也不是很介意,“播吧。” 盛绪想说不是,但转念一想,欠了钱不想拿回借条不是更有病吗。 于是他也不说了。 游戏刚一打开,俩人还没进一个房间,邹凯就像个街溜子一样晃进来了。 他存着那点愧疚,一直想着主动跟盛绪修复关系,但大老粗低头也是硬邦邦的,不懂变通。 他一进来,先是背着手,盯着虞文知的屏幕看,仿佛根本没把盛绪放在眼里。 然后冷不丁的,他敲了一下盛绪的后背,敲得盛绪背肌都绷了起来,立马烦躁地看向他。 邹凯扔过来一盒好烟,砸在盛绪电脑桌上,然后他一挑下巴,轻描淡写道:“老板送的,拿去尝尝。” 看着确实是好烟,烟盒都是金色的,上面烫着字,英文花体,婉转的跟幅画样,与实木相碰也是沉甸甸的声音。 盛绪还没说话,就听虞文知说:“不抽。” 邹凯还以为虞文知在说自己,于是强调:“我给盛绪,他抽烟。” 虞文知创建房间,眼睛都没移开电脑屏幕,却似有似无的笑笑:“就是他不抽,年纪轻轻抽那么多烟,肺不要了?” 盛绪:“。” 他还真就没碰那盒烟。 有些话还得分人说。 这些年提醒过他少抽烟的人大概八只手都数不过来,但他没有一次听进心里,反而觉得多管闲事,只这一次,他脑海中第一个反应是——他为我好。 邹凯盯着虞文知,“嘶”了一声:“文知你发没发现,有时候你挺强势的?” 以前做队员时还好,虞文知是后辈,为人春风和气,像不起波澜的湖泊,或是静谧柔和的皎月。 但自从做了队长,他骨子里某些特性仿佛被激发出来了一样,虽然大部分时候都很随和,但说话却越来越有压制感。 “有吗?”虞文知明知故问。 “没觉得。”盛绪拧了下眉,把那盒烟又扔回来,不肯承认是因为虞文知讨厌烟味才不抽,非要说,“我本来也抽不惯这种。” 邹凯:“......” 盛绪戴好耳机,顺势把直播间也登上了,不再纠结烟的事。 虞文知:“我开房间了。” 盛绪:“哦。” “进来。” “马上。” 直播间的粉丝刚涌进来,听到的就是这两句对话。 虞文知的声音是磁性偏清亮的类型,按现在市场划分,应该是0.6,压是可以压下来的,但平时说话就有些温润。 【喔喔喔喔开播了少年!】 【本宝宝还在上数学课大哥就直播了,哭!】 【我靠,一进来就被信息量暴击,进来~我的天呐。】 【是个男人?吾王性向也走在时代前列。】 【老爷夫人快看呐,少爷他长大了!】 【真不怪我多想,说进来的声音实在太好听了,我半边身子都酥了。】 盛绪本来也没有多想,但看到弹幕上的淫词浪调,他的耳朵难免染上一层不规则的红。 和虞文知开房间?酒店?进哪里去? 盛绪神经一跳,凶巴巴对弹幕道:“闭嘴。” 虞文知扫了他一眼,不解问:“怎么了?” 盛绪下意识捂住屏幕:“没什么。” 虞文知也不再问,干脆进了盛绪的直播间,看了几条没羞没臊的弹幕,他笑了:“还挺会联想的。” 倒也不会觉得难堪,电竞圈本来就不是阳春白雪,况且都成年了,日常生活里类似的玩笑随处可见。 “我没联想!”盛绪绷着脸,像被燎了尾巴的猫。 虞文知看着盛绪的反应,觉得好笑,评价道:“哦,挺纯洁。” 【噢噢噢虞队又来了!这已经是虞队第二次来炸药包的直播间了!】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恭喜盛少将虞队夺到手,日后tea下路就是你的天下!】 【我就说刚才的声音那么耳熟,原来是虞队。】 【双排嘛,激动!】 这回不等盛绪说话,虞文知主动替盛绪答了:“嗯,跟我们ad双排。” 我们ad。 语言好像是有具象的,盛绪觉得唇角被人拽了上去。 很快开了一局游戏。 对线没多久,盛绪就要强行越塔,那舍我其谁的架势,竟然真将对面下路打懵了。 虞文知跟上他,看盛绪吃了层塔皮。 推进来的小兵只剩下两个。 虞文知正打算走,却发现盛绪的野心不止一层塔皮,而对面的打野已经消失在野区。 虞文知神色如常地陪盛绪在危险区试探,并不说话。 对面要换个职业战队,就盛绪的打法,估计早没了。 团战的时候,盛绪也毫无惧色,敢直接往人家包围圈里飞,当然也确实被人一通技能拍死。 中单耐不住了,在队伍内打字—— 【[队伍]香克斯:兄弟稳健点儿啊。】 但他也不敢说话太狠,毕竟盛绪的击杀数仍是当前最高的。 盛绪眉头蹙了一下,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了两下。 【[队伍]sheng:闭嘴等我c。】 因为是钻石局,这把还是赢了。 虞文知心道,怪不得dtg管不住盛绪,虽然没有体系,但伤害最高,输出最多,甚至还能赢,简直找不到支点。 【贼溜啊我滴盛王!】 【看你打游戏真的很爽,咔咔就是杀。】 【靠一想起我昨天遇到的二逼队友就难受,当时那局让bking上,早杀完了。】 【都闭嘴,等我大哥c!】 盛绪对自己在虞文知面前赢比赛也很满意,几乎是无知觉的,他把外套的拉锁上上下下拉了四次。 虞文知点了下头:“再来。” 很快第二局开始,与上局不同,这局里面有两个王者,好像是dog二队的队员。 这把盛绪用的霞。 八分钟,盛绪杀了对面ad,就要去a对方的塔。 虞文知却留了个心眼,一边a塔一边扫了眼辅助牛头和打野盲僧的位置。 紧跟着,敌方卡莎也在泉水复活。 盛绪自然也看到了,但他和虞文知此刻都是满血,在他的认知里,完全可以操作,说不定还能拿个三杀。 虞文知却知道不行,但他并没直接命令盛绪撤退。 果然,盲僧想要断后路,卡莎虚空索敌已经打了出来。 盛绪眉毛一抬,刚要漫天飞羽冲上去,就听虞文知声音在耳机里响起:“盛绪,快来保护我。” 稍显急促的清澈嗓音毫无介质阻碍地敲在耳膜,盛绪心突的一跳,大脑还没有发出指令,指尖已经飞快的落在技能上。 他给虞文知加了层治疗术,正好拉回虚空索敌的损耗。 敌方的包抄果不其然失败,两人退开的时机刚刚好。 果然有效。 虞文知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我眼花了,他没冲。】 【看到了吗姐妹们,他是会撤退避战的,男人不给你,就是给了别人。】 【6,我还以为大哥要一挑三了。】 【老爷夫人快看啊,少爷他能听得懂指挥了!】 【这是少爷第一次保护他的辅助,我就知道,这个男人是不一样的!】 【不愧是虞队,居然能拉住炸药包,我还以为他要说闭嘴跟我冲。】 盛绪掌心干的发烫,看到虞文知被他救起,胸腔里好似扬着旌旗猎猎,汹涌而来,说不出的满足感。 他舌头在臼齿上打转三圈,才沉着嗓子:“你,什么时候需要保护...就说。” 说完,他还若无其事地摸了下颈前的骨链,顺势偷看虞文知一眼。 虞文知靠着电竞椅背,抬起左手抵了抵鼻尖,却怎么也按捺不住笑意,还是“扑哧”笑了出来。 笑的醉人。 一整天,盛绪加速跳动的心脏就没慢下来过。 18 第 18 章 这些天盛绪与虞文知的双排记录挤了满满两大页。 是人都看懂了,虞文知在给盛绪开小灶,就连盛绪也看懂了。 很难形容那种心情。 像是看一场跌宕起伏的演出,最初还是缓慢的沉闷的鼓点,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急促沸腾,声势浩大,汹涌澎湃,震荡着鼓膜,与心跳同频,然后在某一时间点,将亢奋推至制高点,久久不落。 盛绪在床上猛地翻了个身,深呼吸几次,都压不下那种心情,终于还是拿起了手机,让蓝白的光束落在自己脸上。 他在微信界面编辑了一会儿,盯着看了半天,删掉两个表达情绪太强烈的词,换成了看淡世俗那种。 @xu:双排,上分快,推荐。 配图是一张大师段位的截图,和一张对局记录。 通篇没有提虞文知的名字,就连配图里也没有,乍一看就像职业选手日常晒战绩。 但盛绪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他从未像今天一样祈祷微信好友聪慧通达,举一反三,耳聪目明。 没过一会儿,十多个点赞,都是在放假的职业选手。 【dtg潘窦:666,年纪小就是能熬。】 【dtg李泽南:难得看你发朋友圈。】 【ca李魏凯:炸药包不放假啊?】 【vt金堂:别卷了,睡不安生了。】 【dog徐册明:几天就大师了,赞。】 盛绪嘴角撇下去,有些悻悻。 他能对这帮人有什么智商上的期待? 又等了一会儿,手机屏幕逐渐暗了下去,眼看着就要完全漆黑。 盛绪不死心的又碰亮,再刷新一下。 【tea茂义:还不是因为有队长跟你排。】 【tea.ware:就是,有队长指挥你是一句也不提啊,鄙视。】 【tea泽川:可以,胜率高多了少年。】 盛绪突然觉得队友的话语也可以悦耳动听,队友的文字也可以鞭辟入里。 有这几条评论在,大家都知道虞文知一直在跟他双排了。 盛绪放下手机,手指在床边漫无目的地轻敲,大概是个轻快的节奏。 手机仓促的震了一下,显示有人给他发了条消息。 因着发朋友圈的好心情,盛绪歪头看了一眼,消息提醒,来自老大。 盛绪默了一会儿,才烦躁的将消息打开。 @老大:下周顾叔儿子结婚,离你俱乐部不远,我去不合适,你替家里去一下吧。看到你发朋友圈了,别装不在。 @盛绪:不去。 @老大:人情往来,家里没别人了。 看到这句话,盛绪恍惚了一下,漫天风雪自遥远的过去袭来,将一切躁动的,热烈的,破土而出的情绪扑灭,一颗心猛地沉下去。 然后,他难免生出点恶毒的心思,想用刻薄又冷漠的话回敬过去,但刚打下两个字,风雪也把这点念头给扑灭了,只剩下漫长的无力。 盛绪删掉,不再回了。 他哥也没再发。 几乎是无意识的,盛绪再次点开朋友圈,刷新。 但这次,已经没抱着什么期待了,无力侵吞了他,只剩下清晰的坠落感和不见边际的白。 然而就在最下方,他看到了最新评论。 【虞狐狸(不给喊版):下楼^_^】 虞文知的微信昵称就叫wenzel,是比赛用的id,备注是盛绪偷偷改的。 刚来tea,很多人耳提面命,不能叫队长的外号。 但盛绪来之前叫惯了。 甚至最早虞文知在他脑海中的形象,就是一只矜贵优雅端坐高台的红狐狸,尾巴闲懒的轻扫,嘴角微微勾起,双眸睥睨,好像下一秒就要修炼成精。 心底似乎又焕发生机,嫩芽顶破积雪的覆盖,舒展枝蔓,倔强的挺直腰肢。 虽然只有一枝,但却是独一无二的一枝。 盛绪一跃而起,将压皱的短袖掀下来,换了件新的套上,手机打着旋在他掌心翻滚,连同一颗上下跌宕的心脏,一同穿过走廊的风,抵达训练室。 虞文知被徐锐叫去试训一位辅助,如果顺利,那位辅助将在下半年入职tea二队,参加ldl次级联赛。 前二队辅助离开tea到一个中级俱乐部打lpl了,二队现在正缺人。 虞文知有空看朋友圈,说明试训已经结束了。 盛绪进去的时候,正看到那个十八岁的黄毛辅助抓着虞文知的手。 “虞队我好喜欢你啊,你夺冠的时候我还在教室里偷偷看你比赛呢,没想到现在能跟你一个俱乐部了。” 黄毛肉眼可见的激动,情绪上脸,脸涨的通红,眼睛神采奕奕,手抓着不放。 虞文知就冲着他笑,笑容柔柔的,也没有要把手拿出来的意思。 “谢谢。” 盛绪脸黑一分,手机也转不动了,眼神像灌了铅,紧紧黏在两人紧握的手上。 他都没抓过。 “啊啊啊天呐我追星成功了!”黄毛毫不腼腆。 徐锐也挺开心,二队招人比一队顺利太多了。 “好好打,文知都说你有天赋了,你才十八岁,大有可为。” 虞文知垂眸,目光在握在一起的手上一落,复又抬起,客气的提醒:“我喝口水。” 黄毛赶紧将手松开。 徐锐从一边箱子里拿出瓶玫瑰凉茶,递给虞文知,虞文知刚接过去,黄毛直接抢走:“我给你拧开。” 虞文知怔愣的瞬间,黄毛已经用力拧开盖子,递还给虞文知,还一脸憨厚的笑。 虞文知失笑,接过来喝了一大口,因为没办法全部吞下去,吞第一次时,凉茶难免挤压口腔内壁。 站在盛绪的角度,能看到虞文知侧脸鼓起一个可爱的弧。 这个突如其来的彩蛋还没变成具体的形容词储存在记忆里,就被一声粗糙的赞美打断。 黄毛:“虞队太萌了。” 盛绪脸色瞬间更难看了。 他发现有些东西并不是自己独享的,只不过恰好轮到他了,让他占据了一会儿,紧接着就要传给下一个人。 他受不了。 从小到大,他没有执着于得到什么东西,也是此刻才有这种灼烈燃烧的念头,在这个杨柳无风,蝉鸣聒耳的夏天肆意疯长。 “别闹了,你跟经理去熟悉俱乐部吧,我还有点事。” 虞文知拧好瓶盖,抬手挥了挥,算是道别,然后一转身,看到靠墙站着的盛绪。 凉飕飕,好似立着的一根冰锤,目光却是锋利的,眼珠黑的像滴落的墨。 虞文知朝盛绪走过去,上下打量一番,唇角勾起,抬腿碰了碰他的鞋尖:“看到评论了?跟我出去一趟。” “干嘛?” “ware寄养在宠物店的泰迪不吃饭,他让我们帮忙带到俱乐部看两天,他尽快回来。” 有些宠物的依赖性很重,离开主人就萎靡不振,进食困难。 ware本来不想麻烦俱乐部,但店主一天两通电话的催,他也担心,这才不得不拜托虞文知帮忙照顾两天,总归俱乐部还养着一只阿拉斯加抚慰犬,有的是狗粮。 虞文知走在前面,盛绪跟在后面。 恰好错开一点的距离让虞文知察觉出些许端倪。 盛绪手插进兜里,嘴唇绷成一条线,脸上没什么表情,也不说话,只有在看到虞文知不慎走出人行道时,他才赶紧伸出手拦一下:“喂。” 虞文知装看不明白。 到了宠物店,跟老板说明情况,把耷拉着眼睛,卷成花卷的小泰迪抱出来,虞文知捏了捏小狗的耳朵。 泰迪十分听话,但虞文知还是把狗链一端拴在它脖子上,一端绕在自己手腕上,以防它受惊跑丢。 老板看他抱的姿势很熟练,问道:“你也养宠物啊?” 虞文知笑笑:“没有。” 老板:“看你挺会哄的。” 虞文知:“倒是想养只大狗,但没什么机会。” 从宠物店出来,背对阳光而走,虞文知以为盛绪还能憋住不说话,却见盛绪瞥一眼他怀里的泰迪,嫌弃地挪开眼:“黄毛不好看。” 虞文知佯装听不出他的弦外之音:“泰迪还行吧。” 盛绪一口气堵在胸口,竟然词穷,最后憋了半天,毫无气势的“哼”了一声。 他毕竟没什么立场不让虞文知对别人亲切。 虞文知差点破功,但还是忍住了。 回到俱乐部,大概是泰迪身上的味道引起了同类的警觉,阿拉斯加像一团棉线球一样冲过来,刚欲扑上虞文知的腿,就看见了被环抱着东张西望的泰迪。 阿拉斯加:“?” 阿拉斯加:“!” 汪! 大狗愤怒地吼了一声,将头甩到一边,但眼珠还转过来瞪着泰迪。 汪汪! 见虞文知还不赶紧忏悔,他又喊两声,气的四肢腿在地上扑棱棱跺。 盛绪跟这狗一向不亲,平时也没交流,所以冷眼在旁看着,心里吐槽,傻狗。 却见虞文知一伸手,将泰迪扔给他抱着,然后躬下身,一把掐住了阿拉斯加的后颈,迫使大狗仰着头,看向他的眼睛。 虞文知似笑非笑,白皙修长的手指陷在蓬松的绒毛里。 “你叫什么?” 阿拉斯加睁圆眼睛望着他,半张着嘴,喘气声都变小了。 虞文知慢条斯理道:“喂了你这么长时间,顿顿开小灶,休息时间也拿来溜你,只是抱一下泰迪你就受不了了?” 阿拉斯加:“?”听不懂。 盛绪:“......” 虞文知手劲儿松了点,阿拉斯加终于不用被迫仰着头了,于是它垂着脑袋,眼睛上瞥,一副怂相。 手指又在它后颈温柔的摩挲两把,微凉的指尖贴在皮毛浓厚的皮肤上,舒服的阿拉斯加前腿曲起,趴在虞文知脚边,喉咙里发出惬意的呼呼声。 虞文知提起阿拉斯加的耳朵,似乎让它听清楚:“我跟你说过,我喜欢大狗。” 阿拉斯加:“?”什么时候? 盛绪:“......” 虞文知见阿拉斯加安静下来了,便站起身,要笑不笑地睇了盛绪一眼。 “发什么呆?”说着,他格外自然地抬起另只手,不轻不重地掐了盛绪一下,柔软的指腹按着趴翘的头发,一瞬即松,“走啊,双排。” 一股电流沿着浅埋的血管蔓延开来,击中心脏,胸膛有温温热热的暖流涌动。 19 第 19 章 ware为了他的狗儿子,果然早早从家里赶回来了。 小泰迪看到主人活跃不少,沿着楼梯到处跑,晚上吃狗粮都更起劲儿了。 盛绪却已经不习惯训练室里有其他人存在了。 他看着ware从箱子里翻出一包包冷吃兔肉,老妈兔头,麻辣豆干,川味腊肠,齐刷刷挤到盘子里,用微波炉稍微转一分钟,待香味儿飘出来,他非要夹一口给虞文知尝尝。 ware拿着筷子,夹着裹满红油和辣椒的兔肉,递到虞文知嘴边。 “来嘛队长,这是我外婆亲手做的,特别好吃,我外婆以前开餐馆的。” “好吧。”虞文知推脱不过,拢了下头发,张开了唇。 ware立刻喂入虞文知口中,满眼期待。 盛绪眼皮一跳,这么好喂。 虞文知抿唇咀嚼两下,最初能尝到调味料的鲜香,但很快,舌头就像着了火,迅速刺热起来,口腔的温度助长了辣椒的气焰,痛感越发清晰。 虞文知终于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让瞬间的凉意带走片刻热辣,然后趁痛感还没卷土重来,他赶忙从一旁捞过瓶玫瑰凉茶,仰颈咕嘟咕嘟灌了几口。 口腔也跟着大量分泌唾液,小半瓶喝完,似是终于把那股辛辣压下去了,虞文知才放下水瓶,这时脸已经有点红了。 辣味来得快去的也快,虞文知缓过来,用手背沾了下唇边的水珠,无奈笑笑:“不行,太辣了,你吃吧。” 他从小就不太吃辣,最多也就能接受粤菜的辣,ware家乡的美食有点太超过了。 ware难得见队长眼眶潮湿脸颊薄红的样子,举着筷子乐道:“队长,我特意给你带的微辣,平时我都吃特辣的。” 盛绪终于忍不住问:“不是说狗没事了吗,你回来干嘛?” 距离假期结束还有十天,他本可以再独占虞文知一段日子。 “也不全是为了狗,主要我妈也烦我了,巴不得我赶紧回来。”ware就着喂虞文知的筷子,给自己也夹了两口兔肉吃,一边吃一边说,“何止我,ever也要回来了,不然天天看你跟队长双排?” ware后面这句话纯属是打趣盛绪,ever到底怎么想他其实也不知道,但他知道这么说能让盛绪吃瘪。 盛绪果然沉下了脸。 不过不是因为ever,而是因为那根筷子。 共用一根筷子,这和间接接吻有什么区别? 丝丝拉拉的酸意像搭在一起的电丝,擦出噼噼啪啪的火光。 可惜ware是个坦坦荡荡的直男,根本没想那么多,吃了两口,他甚至还想给虞文知尝一口腊肠。 “队长,要不你尝尝腊肠,这个不辣,跟白粥一起吃可香了。” 虞文知抬手挡在脸前,偏了下头,忍俊不禁:“你饶了我吧。” 正好此时他手机响了起来,铃声给了他逃避辣椒素折磨的借口,他掏出手机,作势要接,顺便用眼神示意一旁的盛绪:“给他吃。” 说完,虞文知就到一边接电话去了。 ware转头看向盛绪。 盛绪眉头一拧:“我不吃兔。” 倒不是怜爱这种长耳朵的生物,只是没吃过的动物他一般都不碰。 ware已经深谙与盛绪相处的方式,听罢他唇角下瞥,眉心稍蹙,歪着点头斜看盛绪:“s市本地人吧,我就知道你不敢吃辣,说什么不吃兔。” 盛绪盯着ware,心中默道,这种激将法,好傻逼。 然后他从ware手里夺过筷子,调了个方向,夹起一块兔肉塞进嘴里,面不改色。 ware看着两头沾红油的筷子,难以置信:“你洁癖啊。” “你用过。” “那队长还用过呢,你嫌弃我和队长?” 盛绪懒得解释。 他的视线自筷子尖起,一个弹跳,落在了虞文知的背影上。 虞文知接电话时,习惯将空着那只手杵在腰间,好巧不巧,他今天又穿了那件蓝色的天丝衬衫,只是这次,他把衬衫下摆掖进牛仔裤里,又回扯少许,让柔软清透的衬衫在裤带处疏懒堆叠。 他手一搭上,仿佛给视线画出了重点,目光上下跌宕几许,最终大多落在那条优越的分界线处,上是细韧紧实的腰背,下是挺翘饱满的臀和笔直修长的腿。 “美然姐。”虞文知笑着打招呼,眼睛瞥向窗外,却并没实质性的看什么风景。 “文知,周末不是我的婚礼吗,你看你能不能把盛绪也带来?” 汪美然是英雄联盟最早的一批职业主持人,虞文知刚进茶队那会儿,汪美然正当红,等虞文知夺冠,汪美然却辞职深造,去海外读教育研究生了。 但当年的情谊还在,所以她的婚礼,请了很多电竞圈的朋友。 “他?”虞文知微诧,下意识转头去看盛绪。 盛绪猝不及防,被虞文知逮了个正着,此刻再想移开露骨夸张的目光已经来不及了。 虞文知沿着他的视线下瞥,定格在自己腰臀间。 “......” 虞文知不经意将杵在腰间的手垂了下来。 也就一瞬,他就转回头,重新将注意力交给汪美然。 “文知,是这样,我老公他们家条件比较好,他那边请的客人都比较......算有头有脸吧,你也知道我是小镇出来的,我父母都是普通人,我只能靠自己。我听说盛绪最近挺火的,让他来帮忙凑个数吧。” 汪美然和虞文知关系不错,也知道虞文知通达聪慧,懂得做人,所以不怕将心里话和盘托出。 情侣关系是一见倾心,干柴烈火,是莽撞,是冲动,是或可再来。 但婚姻关系却是平衡,是制约,是虚空里踩着平衡木,是线性规划里找最优解。 或许刻意为之的嫌弃不会有,但姿态上的居高临下,谈及家世时的骄傲自得,都能暗暗戳痛一颗敏感要强的心。 虞文知窥见了一句话背后的脆弱和倔强,内心柔软下来,忍不住想帮忙凑这点微不足道的完美,但他还是克制着说:“我问问他。” 总要征求下盛绪的意见,毕竟是场毫不相关的婚礼。 虞文知转回身,盛绪已经心虚地将目光扭开了,ware那盘不受待见的兔肉成了视线的休憩地。 “盛绪,婚礼参加吗?” 冷不丁的一句话,问的盛绪大脑空白一瞬,心脏按捺不住的乱跳起来。 婚礼这两个字有难以预知的冲击力,尤其是从虞文知口中说出来,即便盛绪下一秒就反应过来是别人的婚礼,但还是没能让心跳立刻缓下来。 “什么婚礼?” 虞文知:“一个朋友的,就当陪我去。” “哦,去吧。” 关键是陪你,不是谁的婚礼。 虞文知笑了下,就对电话对面说:“他同意了,我们准时到。” 汪美然:“谢谢你文知,你别让盛绪带礼物啊,我会给他准备一个大礼包当做答谢。” 挂断电话,ware已经把一盘兔肉吃完了,他嘴唇红红的,说话有点大舌头:“谁的婚礼啊队长。” “美然姐的。” “噢美然姐啊,她都要结婚了,在哪儿办啊?” “都安国际空中花园。” “离咱们俱乐部不远啊。” ware听说过汪美然,但没什么接触,他也就感叹一句,然后便端着吐出来的骨头去找垃圾桶了。 虞文知朝盛绪走过去,一边走,一边慢条斯理的将掖在牛仔裤里的衬衫抽了出来。 这个材质的衬衫不易打褶,一松手,便如一片轻云般坠了下去,朦朦胧胧地盖住腰肢和臀,那挺翘的弧度看不真切了。 虞文知挑着眼睛,语气里带着丝不易察觉的揶揄:“看你总盯着看,这么喜欢这件衬衫,给你也买一条?” “......” 盛绪假模假样地靠坐在电脑桌上,抬手蹭了蹭鼻子,眼神避开了八丈远。 ware突然扯着嗓子喊:“队长,我这骨头别浪费吧,阿拉斯加是不是能吃?” 虞文知意达即止,也不再逗弄盛绪,仰着下巴向走廊看去,皱眉:“太辣了吧?” ware:“我洗一下!” ware把啃完的兔骨头挑出来,用水冲了三遍,正巧狗也不能吃太咸的东西。 阿拉斯加喜获加餐,不锈钢小碟子上放着一小堆兔骨头,隐隐还能闻到一股熟肉香。 大狗微张着嘴,舌头探出牙尖,兴奋地哈着气,看ware在骨头里又倒上不少狗粮和冻干。 他迫不及待地跺了跺脚,脖子前的小铃铛叮叮当当乱撞。 ware自诩育狗专家,他掂了掂装满食物的不锈钢碟,看阿拉斯加的目光跟着上上下下,粘的特别紧。 ware:“你们看,平时它没这样,今天这么盯着,就是想吃荤的。” “......” ware一句话说完,却发现周遭微妙的寂静,盛绪不说话也就算了,就连队长也不说话。 ware抬眼,迷茫地看向虞文知:“我说错了?” 虞文知搓了下衬衫袖口,掸了掸根本不存在的袖子上的灰尘,云淡风轻道:“快喂吧。” 20 第 20 章 这场婚礼办的很隆重。 空中花园足有一千多平,氤氲的水汽与花香搅在一起,满眼都是盎然生机。 虞文知签好名字,推了推镜架中间的部位,站在门边静静欣赏了一会儿。 他就出生在植物繁茂,夏季漫长的地方,水和植物似乎会发生化学反应,在夜风的作用下就能催生出类似于他家乡的味道。 下个假期,一定要回去一趟。 头顶有株树生植物正对着换风口,花叶被风吹的不住点头,最后终于不堪重负,坠了下来,刚好落在虞文知头发上。 盛绪没什么细腻心思看花,却第一时间发现了虞文知发丝上的花片。 他想也没想,抬起手臂绕过虞文知的肩膀,伸出两根手指去拈那个花瓣。 手指刚碰到,还没等取下来—— “麻烦让一下。” 身后一道低沉又没有什么起伏的冷静声音响起。 盛绪顿了一下,虞文知却立刻做出了反应。 “抱歉。” 虞文知一回身,却不想盛绪的手臂还没收回去,他几乎是撞在了盛绪的臂弯里,某个短暂的瞬间,就好像盛绪可以把他拢入怀抱。 虞文知的目光越过镜片的上缘,落在盛绪兜在袖子里的手臂,又沿着布料褶皱的起伏,一路睇到盛绪侧脸,似乎想知道他的手在干嘛。 盛绪:“有花瓣。” 他迅速将指尖的花瓣扔掉,手臂收了回去,揣进兜里,但肌肉还是绷紧的。 虞文知这时才有机会看向身后那个人。 个子挺拔,脸型瘦削,长相很清俊,但气质有些清冷古板。 盛绪也转头看清了来人。 盛绪:“......” 盛珵:“......” 两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语,直到虞文知扯着盛绪的袖子把人拉开:“给人家让让。” “珵哥,您坐这边。”远处有人招呼。 盛珵最后深深看了盛绪一眼,又轻轻扫过虞文知的脸,什么也没说,迈步向里走去。 他一身西装熨烫的几乎看不见一丝褶皱。 盛绪翻了个白眼。 他怎么能知道,这和他哥说的是同一个婚礼。 虞文知和盛绪落座在女方贵宾席第五排,并不算靠前,前面是汪美然的七大姑八大姨,甚至还有一些影视圈明星。 看得出来,为了给娘家撑场面,汪美然耗尽了人脉。 盛绪看了眼他哥在男方贵宾席的位置,再看看他们的位置,皱眉:“就让你坐第五排?” 还是紧靠外侧。 盛绪略有不满,前面那么多莫名其妙花枝招展自拍的明星是干什么的? “那你觉得我应该坐在第几排?”虞文知饶有兴致地问。 盛绪:“怎么也该第二排。” 就像他哥坐的那个位置。 虞文知好笑:“干脆我坐台上去得了。” 盛绪:“。” 他脑海中难免想象虞文知穿着白色礼服的样子。 依着那件天丝衬衫透出来的身形轮廓,穿白礼服应该更好看。 落座没多久,婚礼就正式开始,四周灯光暗了下来,一道光束落在最后方,满花园的植被亮起微小的,旖旎的光,仿佛萤火虫在栖息。 主持人激情澎湃的欢迎新人入场,花园后的鎏金大门缓缓拉开。 正这时,第二排靠边位置人影一晃,随后一空,一个人向后摸了过来。 脚步停在身边,虞文知才知对方是奔自己而来,而且站着身,自上而下。 “是虞文知吗?加个联系方式吧,我是故......” 这人已经把手机掏出来点开微信了,就要加虞文知的好友。 虞文知却抬起一根手指,示意他噤声,然后指了指灯光照耀的方向。 过罢,便转过头去,专心致志地鼓掌迎新人。 那人动作僵了一下,似乎没料到虞文知反应如此冷淡。 在他的预演中,该是他报上名字后,迎上虞文知惊喜的眼神,听虞文知站起来握住他的手说,“你就是故晋,我看过你的戏,你很红啊”。 可惜虞文知甚至打断了他报上大名。 他眼中期许与欣喜尽数褪去,只剩下被拂了面子的羞恼与愠怒。 他将手机揣回兜里,转身回自己座位。 虞文知见身边空了,并没太在意,周遭昏暗,他甚至没看清那人的脸。 既然是个粉丝,那就等仪式结束之后再加吧。 一对新人在大家的掌声中缓缓走到前方堆满花簇的舞台上,男方很绅士的帮汪美然挽起婚纱下摆,汪美然笑的满眼爱意。 两人是在国外深造时相爱的,男方据说最近在创业,家里的背景可以让他创业一帆风顺。 在主持人的引导下,两位新人顺利交换了戒指,完成了契约,最后,男生抱住汪美然的腰,珍重地吻了下去。 汪美然闭上眼睛,唇角却泛着笑意。 触目所及是柔和的光线,以及一个备受祝福的吻,虞文知难免触动,他觉得能够见证这场婚礼也是件美好的事。 “你喜欢这种?” 身边传来盛绪试探性的声音,虞文知遵循本心:“嗯,挺喜欢的。” 没动静了。 虞文知转过头去,却发现盛绪此时居然在认真观看整场婚礼,类似的眼神大概只会在比赛复盘时出现。 虞文知心中好笑,什么毛病,刚才还心不在焉地玩手机呢。 仪式结束,就是进餐环节,餐食饮品是由服务生推上来的,在正中央摆成一排,供贵宾自助享用。 冗杂的椅子却被收了下去。 盛绪摸了下鼻子,扫了一眼手机屏幕:“我去趟卫生间。” 虞文知夹了块蛋挞,边吃边点头:“去吧。” 他记得有个茶队粉丝要加好友来着,正好省的盛绪不给人家好脸色。 盛绪走之前不放心地叮嘱道:“你就在这儿,我一会儿回来找你。” 花园太大,人也太多,他怕找不着。 虞文知提了下眉,停下咀嚼的动作,调笑地看着盛绪。 这语气,他们俩谁是队长? 盛绪却不觉得有什么,他手插着兜,倒退两步,见虞文知没有挪步的意思才转身,直奔东北角而去。 角落远离喧闹,只有植物上挂着的霓虹灯闪闪发亮。 盛绪脚步放慢,因为他看到了早就站在那儿等着的盛珵。 盛绪扣上帽子,三两步走过去,往石阶上一坐,叉着腿,斜看盛珵,不耐烦道:“找我干嘛?” 盛珵转回身:“你不是说不来吗?” “陪我队长。”盛绪闷声答,早知道是同一场,他还不如答应盛珵,让盛珵欠他一个人情。 “呵,陪你队长就能来,帮你哥就不能来。”盛珵语气依旧没有什么起伏,只是在陈述一个冰冷的事实。 “谁让你——”盛绪脱口而出,后半截话却堵在喉咙里。 翻旧账挺没有意思的,更何况他跟他哥根本就是观点不同,谁也说服不了谁。 盛珵打量着他:“看来新战队你呆的不错。” “还行。”盛绪敷衍道。 不错是不错,但应该也有烦心事。 盛珵了然。 “最近有什么麻烦,可以跟我说,我除了是讨人厌的叛徒,还是你哥。” 盛绪只想翻白眼,他十岁说的话,盛珵还能掏出来翻旧账,比他小心眼多了。 “没有。”先是笃定的给了个回答,随后盛绪又不免蹙了下眉,“......一点小事。” 虽然他和盛珵处于决裂未和好的状态,但有些话,好像除了盛珵没别人可说。 他很难找到一个嘴严又有相当社会经验的人了。 “有个东西,我很喜欢,但他好像是大家的,我想......让他变成我私有的。” 盛绪垂眸看着面前一簇盛放的橘红色花团,圆状的花蕾,笔直的茎,散发着并不浓郁的香。 他顺手折了一支,把玩在指尖,有些阴暗的想,怎么就不能让虞文知变成私有的呢? 盛珵这么诡计多端的人,肯定有办法吧。 盛珵闻言蹙了蹙眉,沉默片刻,他看向盛绪,一如既往平铺直叙:“我不会利用职务之便帮你占据任何东西,盛绪,小时候妈妈就教过你,要学会分享。” “?”盛绪抬眼盯着他哥,双眸沉如死海。 可喜可贺,他哥留在老头身边,终于进化成傻逼了。 21 第 21 章 不欢而散。 盛绪随意掐着那支花,在手指间灵活把玩,花蕊因着腾挪的动作扑簌簌点头,抖出更多芬芳来。 虞文知果然不听他的,早就不在原地了。 盛绪撇了下嘴,又觉得毫不意外,虞文知听他的就怪了。 其实虞文知是被汪美然叫走了。 仪式举办完,汪美然去新娘房换了件轻便的红色礼裙,挽着老公的胳膊一起答谢宾客。 她特意记着虞文知呢,还让助理取来两个粉红色的袋子,里面不知装的什么。 “文知,盛绪呢?”汪美然四下张望。 “去卫生间了。”虞文知还下意识往自己之前站的位置看了一眼,见确实没有盛绪的身影,也不着急了。 “这是我老公顾凌东。”汪美然扯了扯身边男人的袖子,示意他跟虞文知打个招呼,毕竟虞文知算是她人脉当中比较拿的出手的,不管是容貌还是在行业中的地位。 但顾凌东此刻正在跟自己的朋友说话,他那朋友微胖,一身蓝西装,领口被撑得豁出个巨大的口子来,唯一一颗扣子正在垂死挣扎。 他站没站相,一条腿搭在台子上,一条腿杵在地上,头重脚轻的身子便借由两根并不长的腿晃悠着。 杯中香槟跟着他闷哑的笑声一起颤。 汪美然见老公还没转头,有些尴尬,只好先给虞文知介绍:“那是我老公的合伙人,也是发小,他们打算一起做生意。” 虞文知笑着点了下头。 汪美然见虞文知了然的样子,就知道他全然明白,且不介意。 感激的同时,汪美然松了口气,也扯出一丝无奈的笑。 一切尽在不言中。 顾凌东和发小的交谈终于告一段落,他才转向妻子这边,主动提起酒杯:“抱歉抱歉,虞队长,我妻子总提起你,今天终于见到了,果然游戏打的好,人长得也好。” “客气了。”虞文知和顾凌东轻碰了下杯,浅抿一口酒。 与新人见了面,任务算完成了,他就打算走。 那位发小的眼神却粘了上来。 他伸出指头指了指虞文知,乐着问顾凌东:“这是弟妹朋友?” 顾凌东情商高很多,是并拢五指伸出手掌示意虞文知的:“这位可是电竞大神,二十岁就拿过世界冠军了。” “嚯,不错啊,这个时代,行行出状元,我小时候也挺爱玩游戏的,你说我要是试吧试吧,是不是也能拿个冠军?”他说完,用手指敲了一下虞文知的胳膊,然后盯着虞文知的脸,慢悠悠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显然这句话不是问顾凌东的。 虞文知脸上笑意淡去,并不抬眼看一下这位的模样,他轻飘飘回一句“或许吧”。 潮湿粘腻的酒气扑过来,将这场婚礼的旖旎动人消磨殆尽,就好像美梦惊醒,眼前还是现实的一片污秽。 虞文知不禁想,该不该告诉盛绪一声,他不那么喜欢这场婚礼了。 汪美然偷偷瞪了老公一眼,有些责怪这位发小对虞文知的冒犯,只是她没立场阻止,还是要顾凌东说话才行。 顾凌东却掩着唇,偷偷附在汪美然耳边,低语了两句。 汪美然紧皱的眉头逐渐松开,随即眉头抬得很高,眼中流出惊愕,难以置信地看着顾凌东。 顾凌东笑:“小六单身太久,正愁呢。” 汪美然:“你!” 单身再久,又干虞文知什么事,这世上绝大多数都该是直男吧。 然而蓝西装却已经撤回搭在台子上的腿,挡住了虞文知的去路。 他戴着戒指的中指弹了弹香槟杯,自以为亲善幽默:“去哪儿啊世界冠军,一会儿送你回去?” 或许是那枚蓝宝石的戒指,或许是花园婚礼座上宾的身份,让他说出这些话来非但不面红耳赤,反倒理所当然。 虞文知听在耳朵里,却并没看向他,目光反而越过他的头顶,盯着他身后的位置,甚至略有蹙眉,隐隐担忧。 还不待蓝西装回过味儿来,他就感到衣领被人从后薅住,胳肢窝被西装紧紧勒着,肚子上那颗摇摇欲坠的纽扣猝然崩开。 他不可思议地低头,然后稀里糊涂地飞了出去。 力道之大,让他无从抵抗,连着跌撞几下才停稳脚步,没了纽扣的西装像件残次的斗篷,挂在身体两侧。 盛绪面色阴沉,牙齿轻磨,剃短的寸头酝酿着股与这里格格不入的匪气,他不与汪美然一般见识,而是冷冷盯着顾凌东,带着狠。 至于被他扯到一边的蓝西装,他不耐烦地半抬胳膊,搓着手指抖了抖碰到领子的地方,压根没看一眼。 汪美然呐呐:“盛......盛绪。” 那一瞬间的暴戾凶狠是她不曾见过的,她所处的圈子,人人都将表面功夫做到极致。 可她也知道,看在这场婚礼的份上,盛绪是注意了分寸的。 顾凌东看着这张依稀熟悉的脸沉默了,短暂的寂静使紧张的气氛攀到至高点。 虞文知笑着摸了下盛绪刺人的头发,顺便挡住那透着狠劲的目光,只一下就让盛绪破了功。 盛绪眼皮抖了抖,转向虞文知,目光倏地软了下来。 “干嘛。”盛绪嘟囔着,语气还有些不满。 他不信虞文知看不出刚才那人是什么意思。 “走啦。”虞文知眼神在盛绪脸上游走,对上一张仍然板着的脸,唇角扯了扯,语气里难免带了两分揶揄,“好凶。” 盛绪愕住,很凶吗? 盛绪不知道怎样扭转别人心里好凶的印象,他努力调动了下表情,一边拉扯唇角,一边跟上虞文知的步伐,不敢用手碰,于是用折的那支花敲了敲虞文知的胳膊,小心问:“哎你...你吃冰淇淋吗,那边有。” 虞文知忍俊不禁,多生硬的转移话题啊。 “行,去给我取一个。” 其实虞文知想快点带盛绪走,他相信婚礼现场,汪美然夫妇必然不会让人起冲突,只要不正面对上,这事也就过去了。 蓝西装这才回过神来,见虞文知和盛绪已经走了,简直不敢置信。 泥人尚有三分火气,更何况养尊处优惯了的他。 他抖了抖显得有些滑稽的西装,仰天深吸口气,似乎在酝酿情绪,随后,他落下眼神,嘴里骂咧一句,就要上前把盛绪拉回来。 “小六,别去。”顾凌东及时拦住了他,拧眉郑重摇了摇头。 “我次......你刚才没看见?这你都要看在弟妹面子上拦我?” 顾凌东再次摇了摇头,意思是并非看在汪美然的面子上。 同为宾客,他显然更向着自己兄弟,但—— “你没听见吗,那位姓盛。” “我管他姓——”声音戛然而止,只剩一双大睁的眼,片刻,蓝西装沉下气来,再次确认,“你说的是哪个盛?” 顾凌东笑:“还有哪个盛。” 蓝西装转头,虞文知和盛绪已经走入人群,依稀能辩出身影。 虞文知姿态懒散地站着,微抱双臂,对面那个姓盛的高身形在冰淇淋机前转了个甜筒,一圈又一圈,摞的蛮高,用手护着递给虞文知。 虞文知接过冰淇淋,这才注意到盛绪随意夹在中指和无名指间的花。 长时间的缺水,已经让花枝根部微微蜷缩,但花瓣仍是盛放的。 分明是牛奶味儿的冰淇淋,虞文知却含出了一片花香。 静默片刻,虞文知挑起眼睛,镜架遮不住浓长的睫毛,金丝框架上滑动的一簇光亮也落入他眼中。 “你知道这是什么花?” 盛绪这才抬起那个顺手折下的花深看一眼,不解摇头。 好看是挺好看的,但花园里好看的花也太多了,他其实是没找到垃圾桶。 虞文知笑笑,云淡风轻道:“回俱乐部吧。” 离得太近,走路十分钟就回了tea基地,虞文知直奔训练室,盛绪则拐去楼梯口找垃圾桶扔花。 这花现在还散着香味儿,怪好闻的。 盛绪刚欲松手,徐锐晃悠着从楼上下来,低头一瞥,看到暴躁高冷的ad单手执花,还是橘红美艳的一朵。 徐锐嗑着瓜子,乐呵呵道:“哟,去哪儿弄了朵虞美人啊?” 盛绪刹那僵住,手指猛地握紧,不可置信地盯着徐锐。 徐锐被盯得背后冒凉气。 “你说这花叫虞美人?” “......啊。” 这朵被他单手把玩了一路,奄奄一息的花叫虞美人。 盛绪突然想起虞文知问他那句话时的眼神。 “......” 盛绪将花枝虚虚握在掌中,转身就走。 他干脆将自己喝水的杯子装满凉水,放在阳台,把这株虞美人小心翼翼地放了进去。 花枝太轻,竟然在水中浮起,摇摇欲坠。 因为从来没做过这样细腻的事,除此之外,盛绪不知还能做什么。 他下意识掩住零星吹过的风,希望它能度过这个温柔的夜。 22 第 22 章 次日,ever回来了。 刚进俱乐部大门,ever就单独找到虞文知表忠心。 “队长,回家这段时间我反思了,之前确实做的过分,大家都是从新人成长起来的,我应该和盛绪公平竞争,我有自己的优势,并不一定被人比下去。” ever说着,喉头哽咽一下,大有强忍泪意的意思。 虞文知听着,逐渐把手里的凤梨酥放下,听完后笑了一下:“行。” ever知道,他是听进去了。 虞文知确实七窍玲珑,聪明绝顶,但却有个最大的缺点,心软。 旁人都说虞文知理智的过分,面对昔日队友的离开,甚至可以称得上无情。 但ever却知道,虞文知在崔京圣离队后淡了联系,哪怕排位时遇到,也不表现出任何热络,全是为了茶队。 其实崔京圣走后,茶队新招了一个叫snow的ad,不出所料,snow面临了最大的舆论压力,被质疑,被嫌弃,每一场比赛都被拿去与崔京圣比较,然后被喷的一文不值。 snow实在受不了,打了半年就离开了茶队。 ever接班后,自然也少不了被比较,这让虞文知意识到,茶队任何对崔京圣的怀念和不舍,都会给后来ad造成难以承受的压力。 为了茶队的发展,他将这个压力转嫁到自己身上,于是就有了后来很多老茶粉私下埋怨的太过理智,不记旧情。 虞文知曾经对他很好的,但是...... ever带上门,眼睛在门缝处盯了几秒,才走回训练室。 转眼夏季赛开赛,盛绪的合同正式开始。 徐锐与虞文知和邹凯商量了四个小时,终于达成一致,夏季赛让ever和盛绪轮着上场,谁在夏季赛表现好,谁就去打世界赛首发。 这事是邹凯亲自宣布的。 他背着手,沉着气,表情严肃的站在一队训练室中央,轻咳两声吸引大家的注意力。 “我说件事。” “因为我们战队有两位优秀ad,所以夏季赛采取轮换上场制,两位都好好努力,就这样。” 说完,邹凯目光挪到盛绪身上,果然见盛绪脸沉下来了,冷冷地盯着他。 邹凯右眼皮狂跳,他现在对这个只有虞文知能栓柱的炸药包毫无办法。 脾气怎么就这么大? 出了门,邹凯就扯着虞文知抗议:“为什么非得我来宣布?是觉得那小崽子还不够恨我是吧?” 虞文知只是笑,表情相当无辜。 邹凯:“你可真够坏的,轮着上明明是你提的,说再给ever一次机会。” 虞文知反问:“你难道不是这么想的?” 邹凯哽了一下:“反正我没说。” 虞文知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没办法,就算我宣布,盛绪也会觉得是你的意思。” 其实愿意再给ever机会是一方面,另一方面,ever能给盛绪造成一定的压力。 这个年纪,有点压力不是坏事,他也是这么过来的。 盛绪实在很有天赋,虞文知对他有更远的期待,一个夏季赛算什么,盛绪的未来有很多个夏季赛。 邹凯被他说的牙疼:“行行行,我比不了你。” 茶队双首发ad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职业圈都知道了。 在所有lpl在役选手中,盛绪算是年龄最小的,脾气也是最好摸透的。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大有人在。 【dtg喻泛:咦小倔驴,怎么听说你们是双首发啊,你还没有独占你的辅助啊?】 【tea盛绪:......】 【ca李魏凯:啧,听到噩耗了,别灰心,你还小,有的是机会跟我们擦队较量。】 【tea盛绪:。】 【dog徐册明:听说跟你提双首发你会炸,我来试试。】 【tea盛绪:?】 【dog徐册明:怎么不炸?】 【zzy:canistillseeyouattheworldcup?】 盛绪胸口像堵了块石头,他干脆把这些人都设置成消息免打扰,世界总算清净了。 可随着夏季赛赛程推进,双首发轮换制还是被粉丝看出了规律。 赛程过半,共八场,盛绪打了四场,赢了四场,ever打了四场,赢了三场,但接下来的一场,还是ever的。 距离下半程还有三天休息时间,盛绪难得上了次直播。 小学鸡粉丝乌泱泱涌了进来。 【嘻嘻暑假啦!哥们儿终于有时间追比赛了!】 【盛哥,帮里的兄弟们把假期时间都留给你,你不五杀说得过去?】 【敲敲,我让我老妈给我买现场票才发现,怎么不是每场比赛都上吾王?】 【楼上衡水的兄弟还不知道吧,那个假少爷他太会了,天天缠着虞队练推线,我们真少爷被冷落了,都没有双排了!】 【靠!我衡水二中刘虹霏心疼少爷!】 【我南京外国语蒋琰琰心疼少爷!】 【我大连24中江天宁心疼少爷!】 【姐姐们这么搞是吧?我清华附小宋咚咚心疼少爷!】 盛绪扫了一眼弹幕,眉头慢慢拧紧,很想把这群未成年踢出去。 他确信自己小时候没有这么中二。 盛绪关掉弹幕,将直播界面收到工具栏,游戏全屏点了匹配。 他今天用的是参加比赛的超级账号,毕竟在赛期,直播为辅,训练为主,还是得打韩服。 高段位匹配慢,盛绪本就心情欠佳,等了十多分钟更是暴躁,好不容易进了游戏,一看队友,dog徐册明,ca李魏凯,v6.zzy,都是被他免打扰那些人。 【[队伍]wei:哈喽哈喽,炸药包我又在微信给你发消息了,看到没?】 【[队伍]ceming:你也发了?】 【[队伍]zzy:fightingbro!】 盛绪沉着脸,一语不发,游戏刚一开始,他就毫不客气的对线狂杀。 在职业队友的配合下,十三分钟,打穿敌方下路。 十五分钟,拆爆水晶,终结游戏。 李魏凯倒吸一口冷气,对着自己直播间说:“卧槽十五分钟,速通啊,隔着屏幕我都感受到怒火了,待我给虞狐狸发个微信。” 李魏凯放下鼠标,掏出手机,闷头给虞文知发消息。 【ca李魏凯:我说,你们家那座活火山是又要爆发了啊,刚跟他排了一把,我靠,十多分钟把对面下路打穿了。】 【tea虞文知:我去看看^_^】 这几天,盛绪确实憋着气,在赛场上打的也狠,有个下游小队简直被他打自闭了,盘算着要不退回次级联赛得了。 但ever发挥也算正常,输的那局,也是输给同为顶级强队的dog,没道理换掉。 虞文知揣好手机,出了复盘室,走向训练室。 分明已经晚上十二点了,但训练室里依旧坐得满满登登,所有人都在勤奋练习。 虞文知步伐很轻,猫一样几乎没有声音,他默默走到盛绪背后,看向他的屏幕。 盛绪已经开了下一局比赛,这局匹配里有两个韩国职业选手。 就见盛绪扶了下耳机的位置,下颌一绷,开局又是手速翻飞,键盘敲击声都叠在了一起。 这个年纪,这样的反应速度和精力,果然可以肆无忌惮的消耗。 虞文知笑了一下。 气性真不小。 虞文知在盛绪背后站了二十分钟,看盛绪赢了比赛,木着脸往椅背上一靠,单手勾开一瓶可乐,漠然喝了一口。 他打算再玩一把就退出直播,每天播两个小时够了。 就在这时,盛绪隐隐闻到一股玫瑰茶香,很淡,若非离得近,是绝不可能察觉的。 盛绪捏着可乐的手指倏地用力。 下一秒,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撑在了他桌子边,身侧温度悄然跃升一格,干燥柔软的开衫垂在他裸|露着的小臂。 灯光垂落,浅淡的影子投在盛绪胸膛腿上。 那是虞文知的影子。 虞文知稍抬颈,目光凝视游戏界面,嘴唇离盛绪的耳骨只有十厘米远。 “十分钟时是不是忘探草了,嗯?” 虞文知声音很轻,尾音一挑,像带着钩子,勾人的神经。 明明不是什么重话,盛绪一颗心却难免提了起来,手中可乐在荡,身为职业选手的控制力在流失。 “......” 操! 根本不知道说什么,十分钟他去干什么了? “让你们轮着打比赛,不开心了?” 虞文知似乎并不想等他的答案,反而收回目光,侧着头,挑着眼睛看着他。 如此近距离的温声询问,顷刻间带跑了盛绪的心跳,他整个人仿佛踩在棉花里,七荤八素。 “没!” 想也没想的否认。 虞文知旋即一笑,撑在桌面的手指微微弓起,用只有盛绪能听到的声音在他耳边说—— “乖。” 23 第 23 章 原以为夏季赛就会这样按部就班的比下去,茶队大概率战无不胜,挺进世界赛。 谁料英雄联盟官方突然宣布,上线新版本,削弱下路英雄卢锡安,增加泽丽攻击距离,移动速度,增强厄斐琉斯法力值,生命回复。 版本宠儿变了天,几乎所有ad选手都开始疯狂练起泽丽和厄斐琉斯这两个英雄。 本就昼夜颠倒的各大俱乐部,这下更是彻夜灯火通明。 tea也不例外。 盛绪单手托着盒饭,眼睛还盯着电脑屏幕,他风卷残云的往嘴里扒拉两口,根本没尝出滋味儿,囫囵咽下去,就把盒饭扔在了一边,因为游戏已经开始了。 手指一搭在键盘上,泽丽就飞快的向下路奔去,而他对面,正是另一家职业战队的ad。 一只手伸过来,默默将已经放凉的盒饭端走,走之前,还看了一眼盛绪的技能释放。 虞文知将剩了一半的饭端去食堂,师傅可以冲一冲拌给阿拉斯加吃。 食堂里,泽川举着筷子,看着虞文知:“队长,盛绪不吃饭了?你不是叫他去了吗?” 虞文知示意自己手里的盒饭:“外卖。” “啊,这吃了有一分钟吗,我怎么感觉我屁股刚沾到椅子。”ware手里拿着咬了一半的茄盒,仰头瞄墙上的钟,只有秒钟在一颤一颤的往前挪。 茂义撕开一小条羊角包,边吃边感叹:“唉,年龄小真好,我十八九的时候也能连熬三天,现在可不行了。” 茂义今年二十一,最近弯腰在洗手池刷牙时已经感觉腰部叫嚣了。 ever原本点了一份热辣的砂锅米线,还冒着浓浓烟气,一想到盛绪还在电脑前鏖战,他突然毫无食欲。 “你们好好吃,不差这一会儿,胃还要不要了,晚上我说说他。”虞文知在水池边洗了洗手,抖干净手上的水,坐下慢条斯理的吃一份三明治。 “说是这么说,但我还挺佩服他的吧,该拼命的时候真拼命。”ware小声嘟囔一句,但说完就意识到不对,连忙观察ever的脸色。 ever用筷子搅合着碗里的米线,脸上装作云淡风轻,左手却在桌子底下揪紧:“哈哈,这俩英雄是挺难练。” ware心思比较简单,没觉察出ever的表里不一,于是也放松下来:“是啊,属性一变以前的肌肉记忆都成障碍了。” 茂义:“咱也快点吃,不能被那个炸药包比下去。” “就你这几个羊角包吃得快。”泽川吐槽。 虞文知在他们聊天期间已经吃完了三明治,他用指腹擦了擦唇角的面包屑,又洗了遍手才摸过手机。 赛程表显示,两天后,他们要打中上游战队fox,按照轮换制,该是ever上场。 fox在夏季赛中进步不少,春季赛不稳定的毛病也逐渐改正了,论坛里预测,今年的lpl赛区四号种子将在vt,dtg,fox中产生。 几个一队队员吃完饭回去,发现盛绪还在打,姿势都没换过,只有那瓶矿泉水空了半截。 自从自己的水杯拿来养花后,他就再也没用过。 不甘心那支花一夜就凋谢了,盛绪干脆让花店一天送来一朵,但付一大捧的钱。 那只保温杯连同每日盛放的虞美人,一同留在了小阳台,阳光一照,红的娇艳。 邹凯背着手,凑到虞文知耳边,压低声音说:“那小崽子泽丽都冲到韩服前十了,再让他练两天,前五没问题。” 虞文知手指一下一下敲在手肘处,唇角隐隐有向上提的意思。 邹凯:“但ever还不太行,他接受新东西慢一点,这次版本更新太突然了。” 可现在责怪更新突然没有用,大家都在同一起跑线,这时候谁跟不上,成绩就可能一落千丈。 虞文知深深看了邹凯一眼,邹凯的心思都写在脸上,现在盛绪明显更适应版本,获胜的概率更大,但下场比赛该轮到ever上场了。 邹凯犹豫了。 虞文知面带揶揄:“你是教练,看我干什么。” 说完,虞文知练自己的辅助去了。 盛绪整整打了一天,排位前进到第七名。 他揉了揉手腕,扫一眼时间,发现是凌晨四点。 训练室已经空了,ever在凌晨两点半,数次脑门撞到显示屏时就撑不住了,只好东倒西歪的回宿舍补觉去了。 盛绪倒也不觉得特别累,他拧开瓶红牛,慢悠悠喝掉,直把一瓶喝干,韩服还没有匹配到人。 居然都去睡觉了。 盛绪皱了下眉,社交嫌弃症患者不得不掏出手机,从免打扰里面捞人。 【tea盛绪:在?打韩服?】 五个小时后—— 【dtg喻泛:好标准的北美时间,什么时候出国了?】 【tea盛绪:怎么下线了?】 六个小时后—— 【ca李魏凯:疯逼了啊,老子今天有比赛!】 【tea盛绪:天都亮了不打排位?】 七个小时后—— 【dog徐册明:怎么回事,你不是拉黑我了?】 【tea盛绪:rank,ok?】 十秒后—— 【zzy:ok!】 盛绪看到zzy的回复舒心了,还是海外党靠谱。 于是他又打了两个小时,直到天光大亮,才蹑手蹑脚的回到床上。 虞文知正戴着眼罩深眠,被子被他夹在两腿之间,一只手臂伸出床边,手指虚虚地攥着。 晨光里,只有浅浅的呼吸声。 盛绪侧着身子,面朝虞文知,盯着那截露出来的手臂,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五个小时后,他与虞文知一同起床,洗漱吃饭,再开始一天的训练。 根本不用两天,盛绪已经跃至韩服前五,堪称爬升速度最快的职业选手了。 而ever的排名还丝毫未动,甚至不如fox的ad田程。 与fox对战前夜,ever还硬着头皮去找邹凯打预防针。 “这两天训练赛打得多,排位上就没花那么多时间,教练你放心,打fox还是轻轻松松的,这一年他们就没赢过咱一次,训练赛都没。” “......” 邹凯还能说什么,茶队的赛训和运营体系是ever的定心丸,打fox输的可能性确实不大。 邹凯只好叮嘱:“你也多上点心,看看盛绪练的。” 不知从几时起,邹凯的口风完全变了,ever强笑着点点头。 为了第二天的比赛,一队全员调整作息,凌晨一点前上床睡觉。 只有盛绪不用操心,因为明天注定不需要他上场。 凌晨三点,刚结束一盘游戏,zzy终于忍不住问他。 【zzy:hisheng,youdon''tsleep?】 【tea盛绪:no.】 【zzy:iadmireyou,youareapowerfulopponent.】 盛绪不是很懂,这有什么可敬佩的,电竞选手为了赢比赛训练简直天经地义。 欧美人果然都很夸张。 不过连熬三天,盛绪也确实感觉太阳穴酸疼,他牙齿抵着,撕下唇上干裂的皮,打算再打一局就回去睡觉。 正这时,门把手咔吧一响,训练室的大门被推开。 盛绪被惊的神经一跳,但反应慢半拍,才转头朝门口望去。 虞文知披着睡衣,鼻梁上架着他用来隐藏情绪的平光眼镜,透过薄薄的镜片,能看到他正因困倦而微微发肿的眼皮。 亮白的灯光落在他的睫毛尖和发梢,又在脸上投下迷蒙的阴影。 “还不睡,你想一年就把身体熬废了?” 虞文知嗓音中带着刚醒不久的懒倦,强烈的光亮正一寸寸逼走困意。 盛绪记得虞文知十二点就去睡了,这是睡一半醒了?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一定不太好,眼球布满红血丝,眼底一圈青黑,嘴唇被他撕出个小口子,隐约泛着血腥味。 虞文知打了个哈欠,手臂稍微抬了一下,盛绪这才看到,睡衣遮挡下,有一个精致的蛋糕盒子。 “这个点,附近就一家便利店在开,给你订了盒泡芙,熬到现在胃里垫点东西。” 训练室里空旷安静,虞文知的声音一下下敲在盛绪鼓膜,他此刻疲惫迟钝的大脑终于反应过来,虞文知特意爬起来给他订了份夜宵。 盛绪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摸了一天键盘,全是汗,脏透了。 盒子被打开,奶油的香气偷偷露出来。 虞文知走到盛绪面前,目光垂着,两根手指捏起一块泡芙。 “张嘴。” 盛绪就像刚饮过一壶酒,晕晕乎乎的张开干裂的唇,锋利的齿尖咬住柔软的泡芙,唇边离虞文知的指腹只有数毫米。 不愧是泡芙,遭受压力,饱胀的奶油就迫不及待的涌了出来,涂上盛绪的唇,也涂上虞文知的手指。 正巧窗外有车疾驰而过,车轮滚路,车灯刹那从窗前扫过,短暂的光亮落在虞文知指尖,像是在浓郁奶香里添了一缕月色。 舌尖小心掠过,盛绪情不自禁将月色混着奶油含进嘴里。 下一秒,盛绪就僵住了。 连夜的疲惫夺走了他的理智和自控力,思绪混乱,大脑成了一片浆糊。 他只知道,刚才自己舔了虞文知的手指。 完了。 好似睡梦中被人泼了一盆凉水,盛绪彻底清醒了。 虞文知却似是刚从困意中醒过神来,他手掌一翻,掌心朝上,挑眉看了眼湿漉漉的指尖。 镜架在他鼻梁上稍滑一截,他的目光从镜框上方漫出去。 虞文知似笑非笑,手指往前一递,抵在盛绪唇上。 “舔干净。” 24 第 24 章 时间有一瞬间放缓了步调,几秒的对视仿佛延了一生那么长。 盛绪猜虞文知大概身体醒了,但精神还是半梦着,所以没拿出平日无懈可击的完美样子,现在才是他最真实的性情,有点强势和恶劣。 盛绪心头躁动,胸口发痒,一种叫作占有的情绪更加强烈了。 仗着不甚清醒的深夜,暴露压抑良久的本性,盛绪抬眼望着虞文知,松开唇齿,一寸寸将虞文知的指尖含进了口中。 和口腔的温度相比,指尖有些凉,但那点凉很快就被温热席卷走,少年灵活的舌尖一遍遍刷过指腹细腻的纹线,将它舔的泛红起来。 最后一丁点奶油也融化在口腔内壁,喉结一滚,与津液一起吞咽下去。 这个过程其实并不漫长,毕竟训练室里有监控,指不定哪个工作人员就会看到,所以很快盛绪就松开了虞文知的手指,分离的一瞬,吮出“啵”的一声。 如果有人看监控,只会当盛绪心疼那点浪费的奶油,可如果近看他的眼神就会知道,这一瞬有多靡艳。 虞文知感到指尖触碰空气,突然一凉,他满意的将食指蜷起来,攥在掌心。 “明天还要比赛,我先回去,你也快点。” 说完,虞文知扯了扯睡衣的领子,眼睛懒倦地眯了一下,转身向训练室外走去。 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睡着睡着就醒了,发现盛绪的床上空荡荡,他下意识拿起手机,正看到外卖软件弹出消息,赠送给老用户早餐红包。 他顺势就点进去,买了一盒泡芙。 甚至在等外卖的那半个小时里,虞文知再次进入浅眠,还是被外卖小哥的电话吵醒的。 他就披着睡衣去了大厅,拿起泡芙给盛绪送去。 送完,心里似乎再没有压着的事了,回到宿舍,虞文知闭着眼,将手机往床边一扔,整个人窝在被子里,什么也没想,在暗沉的夜色里进入梦乡。 盛绪根本没能快点去睡觉。 他把那盒泡芙咬着吃了,浑身却燥的不行,青春期刚发育都没今天这么悸动。 时隔数天,他再次上小天台,点了根烟抽,压制那股邪火。 黑夜沉的像静谧的海底,路灯静止,街上也没有人影走动,而他守着一个盛大的秘密,沸反盈天。 一根烟抽完,再一看表,又是凌晨四点。 带着一身夜色,盛绪走回宿舍,临到门口,想起来虞文知不喜欢烟味儿,他扯着领子闻了一下,因为是在露天环境中抽的,闻不太出来,但他还是在门口就把卫衣扯着脱了下来,团成一团才进屋。 虞文知果然已经睡得很沉了,大半张脸都盖在被子里,只有浓密柔软的头发散在枕巾上。 回屋盛绪就把卫衣塞进了脏衣篓,自己则蹑手蹑脚的去浴室洗漱。 怕吵醒虞文知,他把水流开的特别小,也幸好他头发短,勉强够洗,洗好澡,刷好牙,确认身上只有香喷喷的沐浴露味儿,盛绪摸索着上了床。 上床也睡不着,和虞文知睡同一屋,屋里还有虞文知的气息。 连熬三天也抵不过动情一含。 次日中午,邹凯对上盛绪发青的黑眼圈,被惊得仰了仰身子。 “哎我去。” “有事?”盛绪眼底的血丝才消,用水冲了脸,此刻头发上还滴滴答答往下淌水,因为长时间睡眠不足,他语气沉的有些凶。 邹凯五官拧成一团,觉得要不要赛后开个健康动员会,杜绝此类内卷。 盛绪卷的他压力都有点大了。 “你赶紧吃点东西回去补觉吧。”邹凯粗声吩咐一句,背着手去盛菜了。 今天的比赛下午三点开始,吃完饭,盛绪满打满算还能睡两个小时,全仗着年轻恢复快,才敢这么折腾。 盛绪打了碗热豆浆,拿了一根油条过来,拎条椅子,坐在边上吃。 ware将嘴里半个叉烧包吞下去,盯着盛绪的碗,纳闷:“你就吃这点儿?” “不饿。” ware不理解:“你凭啥不饿啊。” “昨晚吃夜宵了。” 虞文知闻言眼皮一跳。 他是没睡醒,但不至于失忆,早上回想起昨晚的事,他多少有点后悔。 作为前辈和队长,让盛绪舔干净,不知道会不会冒犯。 关键盛绪居然这么听话,平时团战怎么就没这么听话? 茂义:“啧,我就说他不可能一夜都在那练嘛,我焦虑好多了,谢谢。” 不光茂义,ever的焦虑也好多了。 他经不起盛绪那么熬,但盛绪的战绩又让他烦躁到睡不安生。 现在知道盛绪每晚还得吃宵夜,他多少平衡了一些。 也还是有偷懒的时候嘛。 泽川乐呵呵问:“宵夜点什么了,晚上也就烧烤还开着吧。” 盛绪拎着沾了豆浆的油条,咀嚼的动作一停,由于非常想回答这个问题,他甚至还抬起眼看着泽川,怕泽川听不清,他一字一顿道:“泡,芙。” 虞文知听见这两个蹦出来的字,眼中藏了些笑意。 看来是没冒犯,某人还挺得意。 “啊......哦。”泽川受宠若惊,盛绪从未如此郑重仔细的回答过他,看来熬夜并非所有好处都没有,起码能使远近闻名的炸药包变得礼貌了。 “噗!看不出来啊,你小子还会买这玩意儿吃。”ware觉得泡芙跟盛绪相当违和。 午饭吃完,邹凯又给众人讲了一遍fox的薄弱点,确认了一遍bp策略,然后让他们润润手感,准备下午两点出发。 不知是不是某些征兆,ever在练手时表现就不佳,用泽丽与二队队员切磋,他竟然空了个大招。 ever心一沉,像是堵了块东西,说不出的别扭。 二队队员也是没心没肺,骗了ever一个大招还挺高兴,急着在训练室里喊:“佑哥没大!佑哥没大!快来!” ever被人堵着拿下人头。 二队队员:“噢吼!nice!” ever脸更沉了。 但已经没有时间给他杀回来了,化妆老师招呼选手赶紧化妆,司机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徐锐一只手夹着手机,档案袋,一支笔,一瓶水,站在门口催:“快快快,外设检查一下,别出现什么忘带鼠标的事。” 其实徐锐也就随口一说,因为跟键盘比,鼠标这种小玩意儿还是更容易丢的。 但心虚如ever却觉得徐锐在点他,于是僵了一下,才埋着头跟在人群后面。 对,虞文知都猜到他的意图了,又怎么会不跟徐锐说,这下连经理都会觉得他是个小人了。 一队六个人,只有盛绪的妆最简单,那么短的头发,发型根本不用做,他脸型长得也好,又年轻,化妆师就简单帮他遮了下黑眼圈,修了修眉毛。 “小伙子头型好,脸型也好,寸头想好看可不容易。” 修眉刀一提,化妆师感叹道。 盛绪以前并不太关注自己的外表,有人夸他也不能在他心里激起一点波澜,甚至偶尔地铁上被人要微信,他就只会凉飕飕回一句:“我未成年。” 但此刻,他却忍不住扭头扫了虞文知一眼,想确认虞文知有没有听到。 虞文知自然听到了,盛绪长得出众是事实,倒没什么值得反应的。 但当盛绪扭头观察他的反应时,虞文知却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一笑身子跟着微颤,卷发棒扯着他的头发,疼的他稍微眯了下眼。 “小心虞队,别烫着你。” 化妆师赶紧松了手。 “抱歉抱歉,你继续。” 虞文知已经端正坐好。 他头发偏长,发型上的发挥空间非常大,化妆师将他的头发分出层次,用卷发棒卷成微弯,露出额头,温柔里平添一缕风情。 “我就觉得你适合卷发,干脆烫了吧。”化妆师扶着虞文知的肩膀,对着镜子端详。 虞文知笑:“算了,没时间打理。” 他头发刚卷完,盛绪已经跟没事人一样到处走了。 盛绪直接走到虞文知身后,搓了搓温热打卷的发丝。 真挺软的,不像他的那么刺人。 “好玩?” “......” 盛绪悻悻将手收了回来。 虞文知看着镜子,手伸到后面,抓着盛绪的衣服将人拽到自己面前:“一会儿在备战间,不许跟教练吵架,听到了?” 盛绪眉毛抬了一下,明显不服气。 他觉得自己挺讲道理的,跟邹凯吵架都是有原因的,虞文知怎么不去说邹凯? 虞文知又把手抬高了点,扯着盛绪胸口的位置,将盛绪扯的被迫躬下身,耳朵与自己平齐。 递到耳边的笑声低了些,吐气如兰—— “说听到就给你玩。” 哪怕明知指的是头发,盛绪还是鬼使神差的错咬了舌头。 25 下章入V 没人注意到这点浮在笑意上的声波,简单化好妆后,一队坐车出发。 因为轮换制规律已经深入人心,所以明知不会有盛绪上场的比赛也没几个中二病粉丝买票。 ware站在后台通道口,踮起脚往观众席看,然后他乐呵呵通知ever:“他那帮粉丝没来,好兆头啊佑哥。” ever陪着笑了一下,压着ware的肩膀,推着他向前走:“我可没说啊。” 他知道ware是在给他解压,因为刚刚练手感时他被二队队员给抓了。 坐车这一路,他压力反倒没那么大了,根据各方预测,他们大概率2:1胜过fox,毕竟实力摆在这儿。 这样整个夏季赛中,他也就比盛绪多输一场,对手还是实力与茶队不相上下的dog,那他们还有的较量呢。 进了备战室,盛绪自觉将包一放,坐在了最后面,懒散地搭着腿,完全没有加入群聊的意思。 虽说是背着外设来的,但也就装个样子,上场的还是ever。 备战室呆了没一会儿,邹凯就带着选手上台了,s市作为茶队的主场,加油声要高出fox好几个分贝。 邹凯拿着本子站在队伍身后,拧眉思量片刻,他一拍虞文知的椅子:”这局我们中期需要一个强势单带,ever文知你们下路去,厄斐给他禁了,以抢代ban泽丽,优势在我们。“ ever头皮发麻,他刚才还在犹豫要不要选自己擅长的卡莎,但邹凯就直接替他做了选择。 相比于其他战队的教练,邹凯算是强势的,别的教练只会给选手设定目标,具体阵容体系不会干涉那么多,但邹凯却喜欢指定英雄。 ever平时也习惯了邹凯的风格,偶尔他也会提出自己的意见。 但今天,他能说刚更新的版本英雄心里没底吗? 明明已经练了一周了。 ever硬着头皮选了泽丽。 bp结束,邹凯和fox教练互握手,回到了备战室。 备战室里,盛绪托着瓶玫瑰凉茶慢悠悠喝,不似以往ever上场时满脸阴沉的模样,今天盛绪可以说相当淡定。 邹凯记得,玫瑰凉茶是虞文知爱喝的饮料,俱乐部里屯了几箱,但基本都是虞文知喝,不知道盛绪什么时候顺了一瓶出来。 版本英雄果然强势,ever率先升二级,一切都很顺利,然而就在他压着兵线去吃fox镀层时,局势发生骤变。 ever贪多,想要多拿一层赏金,结果对方打野配合下辅抓过来,来势汹汹。 虞文知连忙一钩子把他拉跑,ever却因为心疼要亏的兵线,迟疑了。 泽丽可是被加强了的版本英雄,他的等级又占着优势,按理说是有一战之力的。 然而就是这一迟疑,让他被滑板鞋一套连招击杀,丢了七百赏金。 滑板鞋直接造出了破败王者之刃。 至此,版本英雄被他玩成了鸡肋,茶队第一局竟然输给了fox。 邹凯在后台顿足捶胸,头毛乱飞:“这也能送!泽丽让他打成一坨!八级打六级,这要是换你上去早就全杀了!” 邹凯立刻看向盛绪。 盛绪情绪没有一丝波动,对邹凯的夸奖毫无反应,甚至连一点获得认可的畅快与不能上场的愤怒都没有。 一周彻夜不眠的练习后却无法上场,眼看着不如自己的人导致队伍输比赛,难受吗? 或许以前会,但现在不至于了。 韩服前五和排不上号,对比鲜明的刺人眼睛。 没有任何努力是白费的。 在显而易见的实力差距面前,他已经不需要浪费任何情绪了。 好像冥冥之中有钟敲响,悠远沉闷的撞击声将光线震得颤抖,过去与未来的时间轴在此刻打下节点,预示着某种早已铺垫好的征兆。 从现在起,ever再没有与他竞争的资格了。 邹凯看盛绪的眼神由惊讶变得深邃起来,不知思索什么,那股怒火平白散了,直到ware拧开备战室的门,邹凯才将目光挪开。 “放松心情,别急,下把稳一点,ever你多听点文知的话。” 哪怕刚才气的肺疼,说出口的也还是鼓励的话。 虞文知是从来不在比赛时复盘的,此刻也忍不住说了一句:“厄斐泽丽都该ban。” 他和邹凯还是严重低估了fox的实力,才错误的让ever拿到泽丽,作为队伍的核心。 但现在说这句话也已经没用了,下一局,红蓝互换,主动权不在他们这里。 队伍一时沉默,ever手足无措,掌心抓湿了袖口。 第一局送了fox自信,下两局,可都要赢才行。 无形之中压力大了一倍。 泽川忍不住朝盛绪的方向看了一眼,这个新版本,显然让盛绪上场更适合,但换人...... 茂义和ware也偷偷瞥了对方一眼,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有些话,不该他们说。 邹凯却并不着急换人,因为这一局不管输或赢,茶队的全年总积分也已经稳在第一,注定拿下世界赛名额。 “下把我们先锋团,茂义拿一个前中期发力的战士,武器鳄鱼你看着来......” 虞文知喉咙干的厉害,趁邹凯说着,他晃到了显示屏旁边,见桌面放着瓶玫瑰凉茶,随手就拿了起来,拧开瓶盖,唇齿抵住。 盛绪倒吸一口凉气,终于有了情绪,欲言又止地看着虞文知。 这瓶,是他的。 但虞文知已经喝了,喉结一滑一滑,在莹亮的灯光下白腻的晃眼,凉茶沿着喉管灌入身体,饮料瓶也见了底。 人脖颈的皮肤怎么能这么薄呢,仰着绷紧的时候,仿佛连血管的轮廓都看得清,吞咽的动作,也能牵扯无数神经软骨跟着律动。 怪不得虞文知平时吃饭慢条斯理,这样细薄的喉咙,吞不下太大的东西。 虞文知喝完,却察觉到了盛绪的眼神,他睇过来,眼中不解一闪而过,还不待盛绪说什么,他又低头看了眼手里的玫瑰凉茶。 再看向盛绪时,神情已经了然,唇上抹了一丝笑:“我喝你的水了?” “嗯。” “介意吗?” 盛绪想也没想的摇头,喝一瓶水算什么。 虞文知把瓶盖拧好,指腹在层层锯齿上擦了一下,眼中笑更深些。 “啧啧,比不了啊,这要是我不小心喝他水了,还不得把我脑袋拧下来。”茂义手塞兜里,缩着脖子,睨了盛绪一眼。 休息不过十分钟,第二局开始。 这局fox占着优势,知道ever版本英雄练得不行,干脆毫不顾忌的将泽丽放出来,改为ban泽川的招牌英雄。 中单被堵得没路走,ever阴影尚在,又不敢玩泽丽,只好选了自己心里有底的卡莎。 而tea却要浪费ban位禁厄斐和泽丽两个英雄。 从一开始,局势就陷入被动。 虽然虞文知不断找机会,却还是被fox越战越勇的气势压过,三十五分钟,输掉了比赛。 堂堂lpl顶级战队,居然被中游战队零封,简直是奇耻大辱。 赛后采访时,邹凯的脸都是绿的。 盛绪虽然没上场,但采访时也得在场,七个人并排坐在桌子前,对着一众电竞媒体,桌面上摆着一只话筒。 旁人都蔫头耷拉脑,只有盛绪抬着头,目光在众多镜头间扫过,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不耐烦。 《星鑫时报》记者:“想问一下虞队,对今天的结果怎么看?” 虞文知抬手从桌子中央拿起话筒,递到唇边,眉眼微垂,低声道:“版本更新,我们准备的不够充分。” 万金油回答,只是用来应付记者的,真实原因,大家都心知肚明。 《快乐电竞》记者:“我想问一下邹教练,您觉得阵容方面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吗?” 虞文知将话筒递给邹凯,邹凯沉吟一声:“感觉在英雄的选择上比较局限吧,然后fox把我们吃的挺透的,嗯。” 说完,他自己点了点头,话筒在身前晃了一圈,巴不得赶紧送出去。 《论坛时访》记者:“那我问一下ever......” 邹凯松了口气,赶紧把话筒递给ever。 ever磕磕绊绊:“我...我觉得今天比较贪经济,被人抓住漏洞了,以后...嗯以后会注意这方面。” “那你觉得今天被fox零封,有没有你泽丽练习不足的原因呢?” “这......”ever小臂不受控的抽动一下。 虞文知原本垂着的眼却突然闭紧,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 眼前遁入一片漆黑,周遭的声音分明响在耳边,但却怎么都看不清。 五点多了,他还没有进食,今天糖份消耗的比以往还要快。 虞文知感到大脑陷入更深的眩晕,对方位的感知也渐渐模糊,他立刻从队服兜里掏出来一颗巧克力,手动剥掉外皮,却想到现在是采访现场。 他们输了比赛,还当众吃东西,影响实在不好。 于是他摸索着,将手抓向身旁的盛绪,推了推盛绪的胸口,示意盛绪向后靠。 盛绪不解的将双手抬离桌面,背倒向椅子,下一秒,就见虞文知猫腰,伏在他两腿之间,微微偏转过头,快速含了一块巧克力。 舌头滚着巧克力,发出细微含吮的水声。 盛绪:“!” 风驰电掣的一瞬,他的思绪一路拐了十八弯,最后拐到一条不可说的道上。 不耐烦的表情再也挂不住了,心跳像失了序,燥热的火从胸口燃起,没几秒就染红了整片脖颈,而且大有往耳根蔓延的趋势。 他的手指一寸寸缩紧,最后也只是小心翼翼的,盖在了虞文知的后背,轻拍两下。 台下媒体记者不禁吐槽:“ever可真够脸大的,这还不承认自己有罪,看看人家没上场的盛绪,都臊成什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