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渣攻们重生以后[快穿]》 1 野心勃勃恐同攻重生以后1 深夜,鹤大一间男生宿舍内。 其他舍友都呼呼大睡时,其中一个男生却像是做了什么噩梦一般,额上浸着密密麻麻的汗,胸口处剧烈起伏,有些干裂的唇蠕动了好几次却发不出声音。 “………” 过了大约五六分钟,男生突然睁开眼,但他好像还没有从噩梦中醒过来,眼神有些略呆滞。 他呆呆看了一圈宿舍内的环境,又从枕头底下摸到了手机,摁亮以后,上面的时间赫然是: 2010年10月15日00:01 半晌后,他突然捂着自己的脸笑了,小声的自言自语:“我这种人居然还能重生啊。” * 裴君泽以前是不相信什么因果报应之类的说辞,甚至还觉得“报应”这种词不过是怯懦者的自我安慰。 一种弱者的精神胜利法而已。 直到他意外死亡的那天…因为降压药不知道被什么人替换,不得不狼狈的在自家诺大的泳池里拼命扑腾。 越难受,身体越挣扎,而越挣扎,四肢则愈发沉重。随着肺部氧气稀少,他清晰感觉到自己生命正在一点点消逝。 而那会儿他脑子里除了想到底是谁换了药和今天值班的人都去哪了之外,还闪过一条不怎么相干的消息: 早上助理在给他汇报完接下来一周的工作行程后,小心的提醒他:“裴总,今天是情人节,还是去年一样,订一束花吗?” 裴君泽死的那天是情人节,好巧不巧,他上一个男朋友死的那天…也是情人节。 生命的最后一刻,裴君泽心里充满了不甘心。也是那时,他听到一个奇怪的声音问他愿不愿意活下去。 裴君泽当然不会拒绝,他还以为那只是自己临死前的妄想,没想到意识彻底消失后,他突然又醒了… 重新在大学宿舍的醒来? * 已经过去十多年了,裴君泽早不记得以前的宿舍是什么样了,但借着月色,还是重新扫视了一圈。 想起来了,当时他运气不好,被分配在老校区宿舍,宿舍环境没有后十几年那样好,甚至可以说很差。 一间不足二十平的房间里,塞进四张简陋的上下床,一个室内卫生间一个小阳台,能容纳足足八个学生。 中间过道则放着两张旧桌子,上面零零散散摆着几个人的东西。 裴君泽睡在靠近阳台的上铺,一抬头还能看到外面挂着的衣服在随着微微晃动,月光透过阳台的窗户照在宿舍的地上,被分割成一块一块的。 耳边是不知道哪个舍友的磨牙声,似乎是从下铺传来的? 这一切都太真实了,而裴君泽脑子里那个奇怪的声音更是清晰无比,更加让他相信这不是梦。 【尊敬的用户您好,检测到您现已清醒,系统已自动激活。】 裴君泽毕竟是个商人,对于合同和协议格外敏锐,多疑让他不会轻易答应任何不清不楚的东西。 他按照系统提醒,并没有开口说话,而是在脑海里和他进行对话: 【我和你签订了什么合同,协议内容我能看一下吗?或者说你们到底需要我完成什么任务吗?我需要知道这些才能答应你。】 【您误会了,本系统不会发布什么强制任务,只负责观察记录,也决不会干预您的任何决定。】 听上去好像好像自己成了什么实验观察对象?裴君泽如此揣摩,虽然不知真假,但目前无疑是好的。 * 上辈子濒死的感觉依旧还萦绕在胸口,裴君泽能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的跳,心跳也有些不正常。 系统却说这很正常,说刚传送过来都会有的,只要睡一觉就好了。可问题是,裴君泽闭着眼睛毫无睡意。 睡不着的裴君泽开始回忆起自己的上辈子,他出身不是特别好,出生在一个穷乡僻壤的小乡村。 那地方具体有多穷呢?村里的人下山都要走两个小时的山路,而裴君泽则住在两间低矮的土坯房里。 他仿佛天煞孤星,五岁死妈,六岁死爹,七岁被接进县里孤儿院,和一群无父无母的孤儿一起生活。 以前裴君泽还在村里时,就经常被其他村民围着打量,他们说他长得白白净净的,一点不像土里刨食的泥腿子,倒像城里有钱人家的小少爷。 而裴君泽也模样精致,脑子又聪明,嘴又甜,到福利院里不久,就在里面混得风生水起。 * 小县城里的孤儿院经费不足,一般来说大多数孩子九年义务教育读完就不会再继续读书了。 但裴君泽是个例外。 他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市里最好的高中,又考上了特别有名的大学。 因为他孤儿的身份和出身地的贫穷,引发了好一阵舆论,当地的政府和学校都给了他不少奖励。 其实他拿着那些钱读完大学绰绰有余了,毕业后无论是直接参加工作还是留校深造,未来都是一片光明。 可有那么一句话怎么说来着, 人心不足蛇吞象。 小地方出身的裴君泽过去的所有精力都用在读书上,一来到新阳这个大城市,就被繁华都市迷了眼。 高中时,大家都埋头读书,谁会在意你穿什么?到了大学,在一堆光鲜亮丽的男男女女中,裴君泽穿着过时且土气的衣服,实在傻透了。 裴君泽聪明,理解能力强,但这不能够弥补阶级带来的信息差。 他在老家的小地方是家喻户晓的天才,他们那地方的家长估计天天拿裴君泽当榜样鼓励自己的孩子。 但也仅限在老家,出了那个地方以后,他什么也不是。过往一直被夸赞的裴君泽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卑。 * 裴君泽参加的那几个社团,时不时要出去聚餐搞各种活动,他们家境在鹤城当地都是很不错的,挑的那些地方,人均消费都挺贵的。再加上过个生日什么的,不得送个礼物? 总之为了合群,裴君泽也不好意思拒绝,花销日益见增,存款很快就不多了。所幸他还有一张不错的脸,于是裴君泽开始在校外兼职。 起初也就是调调酒什么的,工作挺清闲的,就是靠那张脸在前台负责当个吸引客人的招牌。 后面嘛,见识得越多,裴君泽的野心愈发膨胀,想要跨越阶层,攀权附贵的想法就越强烈。 谁知道上天对他如此不薄,在他费劲心思寻找合适猎物的时候,一只硕大的肥羊居然自己送上门了。 * 司谦有一个很少见的姓氏,而和他的姓一样,他的家庭背景也非常不一样,非常低调,但听说学校里好几栋楼都是他家捐的。 天底下就是那么凑巧的事情,在一次被鹤大邀请来开讲座会时,司谦对台下的裴君泽一见钟情。 毫不夸张的说,在看到裴君泽的第一眼,司谦整个人起码呆住了有三秒左右,才像完全醒过来一样。 那个白痴的喜欢特别明显,几乎不加掩饰,自从那次讲座会后,他就开始频繁的出现在裴君泽周围… 他以想和裴君泽交朋友为由,主动给裴君泽送昂贵的礼物,主动邀请他吃饭,主动出钱请他旅游,对他的心思昭然若揭。 可裴君泽不是同性恋,他甚至恐同,在被司谦用那样炽热的眼神看着时,他整个人难受得汗毛直立。 转机是在裴君泽听到他的背景后,权衡利弊了好几天,还是忍着强烈的不适和他接触起来了。 司谦喜欢裴君泽,所以有事没事就来找他,也因为喜欢他,每次单独相处时,也总会无意识和裴君泽亲近。 例如吃饭时明明有许多空位,他还是要挨着裴君泽坐,偶尔还会试探性的摸摸他的手背。 再比如主动请裴君泽看电影时,也会专门挑自家名下的影院,直接包场,看着看着会装作困了借机靠着他肩膀… 小心思几乎明晃晃写在脸上。 哪怕被裴君泽直言拒绝,他也没有气馁,反而更靠近了裴君泽一点,固执的盯着裴君泽说: “感情是可以培养的,你现在不喜欢我没事,只要我再努力一点,总有一天你也会喜欢我的吧?” * 说实话,在司谦第一次突然偷摸他手时,裴君泽整个人瞬间僵硬,借故去卫生间上厕所,实际上去吐了。 被司谦碰过的手背总感觉像被无数条毛毛虫爬过一样,只是脑子里稍微回想了一下那个触觉,裴君泽又趴在厕所里吐了。 不过在那次吃饭以后,司谦主动送了一个珍藏品,极为难得,有市无价的那种,转手就能卖不少钱。 他也知道裴君泽无法拒绝。 有了第一次摸手,自然就有了第一次牵手,而有了第一次牵手,第一次拥抱和第一次接吻自然不远了。 司谦就这么一步步的突破裴君泽原本的底线,他实在无法拒绝司谦抛出的诱饵,就这么吐着吐着,似乎也有些习惯了? 记得和司谦第一次发生实质性关系的那天晚上,裴君泽前脚笑吟吟的把司谦送走,后脚去卫生间吐了个天昏地暗。 他那天吐了好久好久,吐到没有东西可以吐了,但还是反胃,后面吐出来的都是一些黄绿色的胃液和胆汁。 他洗了一天的澡,身上的皮都搓红了,一想起来自己居然睡了一个比自己大的老男人,还是忍不住想吐。 * 不过这也不是没什么好处的。 那次以后,甚至都不需要裴君泽怎么提醒,司谦开始主动带着裴君泽去见以前他压根接触不到的大佬。 “这是我弟弟,现在还在鹤大读大学呢。”司谦为这个尚且青涩的毛头小子一一引荐,为他说着好话,“以后还劳烦各位多多关照啊。” 那些人或是看在司谦的面子上,又或是真觉得裴君泽年轻有前途,笑着夸赞着他曾经高考省状元的事迹。 几次下来,裴君泽的手机里多了好多他以前难以想象的人物。 只要是个长了眼睛的明眼人都能看出,司谦这是在用自己多年的资源和人脉来为他的小男友铺路呢。 * 司谦明明年龄比裴君泽大,在事业上也挺有眼光和头脑的,偏偏就是在感情上特别没脑子。 记得在一次很正式的访谈中,前面的画风很正常且严肃,直到有位八卦记者不经意间提到裴君泽。 司谦原本冷若冰霜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笑得如怀春的少女,虽然没明说,但可以说是很直接了。 他说那是他很重要的人。 司谦的占有欲实在太强了,在确定关系后,没事就带着裴君泽出入各种场合,美其名曰带弟弟认认脸。 但其他人能不懂什么意思吗? 司谦就差拿个写有他名字的戳,给裴君泽从头到脚都盖上他的名字了,以此宣告天下,这是他的人! 任何一个司谦过往的熟人看到他那个样子都会先不可置信,再慢慢麻木,到最后情不自禁的感叹一句: 呸,恋爱脑! 2 野心勃勃恐同攻重生以后2 司谦的脑子也不算多蠢,之所以会输掉,也是因为对裴君泽不设防。 他太喜欢裴君泽了,在他还没毕业时,就主动提出想和裴君泽结婚,去瑞士,去法国,去爱尔兰… 也因为喜欢他,司谦对他产生了过于强烈的占有欲,这种占有欲让裴君泽无法呼吸… 经过创业几次都失败后的裴君泽哪能不知道是谁在从中作梗呢? 他知道司谦这是想完全把自己绑在身边,于是也顺势给司谦画了一堆饼,看起来好像什么都答应了,仔细一想,实际上什么都没承诺。 而司谦居然也像没听出来一样,完完全全信了裴君泽,畅想着和他的未来。不得不说,恋爱果然使人降智。 就这样,通过枕边人的便利,裴君泽知道了好些内部机密,一边不动声色的进行渗透,一边又诱哄着司谦在还没死之前提前立遗嘱。 在公共场合里,他也无数次引导司谦说出以后他的东西都是给他的。 陷入热恋的司谦为了哄小男友开心,也愿意顺着他的话说,满眼痴迷的看着他:“说什么呢,我的人都是你的,我的东西自然也都是你的。” 这些情话,也成了后来的有力证据,从侧面证明了遗嘱的真实性。 当然,这还仅仅只是裴君泽计划里的冰山一角,他耐心的一点点织网,只为了最后能吞噬掉司谦。 * 裴君泽是个守法公民,当然没有亲自动手杀了他,那只是一个意外而已,司谦有哮喘病,他只是没及时拿到药所以才死了。 这和裴君泽有什么关系呢?他可是有不在场证明的,司谦死时,他可是和社团的成员在外聚餐的。 不过,真相是司谦死亡前,裴君泽的确就在旁边看着,他亲眼司谦急促的喘息,最后倒在地上。 裴君泽和司谦一共待了十八分钟,前面两分钟他用来讲述自己的计划,后面的时间里,他席地而坐,和司谦讲他其实是多么讨厌他。 “妈的,我真的快恶心死你们这些死变态了…” 裴君泽很少说脏话,但那会儿的他想着司谦反正要死了,于是第一次和人提及他真实而不堪的过往。 * 裴君泽出生的那个小村子很穷,具体多穷呢?几乎没几个女人,村里的光棍找不到对象怎么办,只能花钱买。 后来的很多人都说九十年代是遍地黄金的年代,92年的发财证首发30元,不久后暴涨1000倍,让不少人一夜暴富,那会儿随便做什么小生意都能赚钱,是一个多好的年代啊。 事实上那个年代的社会治安极其混乱,是发生血案发生最密集的年代,也是人贩子极度猖獗的时候。 裴君泽的亲爹长得不怎么样,自然娶不到老婆,之所以有孩子,是因为他用半辈子的积蓄买了一个老婆。 这才终于有了一个儿子,见过的人都说他像城里的小少爷,以后肯定能带着他爹享福,光耀门楣。 每次听到别人这么说,他爹就咧开一口黄牙,乐得不行,抱起裴君泽就往他脸上狠狠亲一口。 黏黏糊糊的口水,恶心死了。 哦,忘了说,那时的裴君泽还不叫裴君泽,他那会儿还叫狗娃。 * 狗娃从小就比其它孩子长得好看,村里一些叔叔伯伯非常喜欢抱他,喜欢亲他,有时还会恶趣味的摸他的隐私部位,笑嘻嘻的逗弄他: “来,让伯伯看看小雀雀长多大了?” 开始年纪小,狗娃还傻乎乎冲他们笑。后面慢慢大了一点了,潜意识里开始抵触抗拒这些行为,但没人在意他的拒绝,他也没地方可以说。 狗娃爹成天在地里转悠,一有空不是酗酒就是打老婆。狗娃娘也成天浑浑噩噩,疯疯癫癫。别说和狗娃说话了,他想靠近都会被一把推开。 但这不能怪她,那个被拐来的无辜女人本来有着大好青春,现在却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她当然恨那个畜生,同时也恨着狗娃。 女人曾试图掐死不到一岁的狗娃,不过那时他一直哭,哭着叫妈妈,稚嫩的哭声让女人松开了手。 哪怕差点被妈妈掐死,哪怕妈妈大多数时候都不喜欢他,甚至也不让他叫他妈妈,但狗娃还是非常黏她。 他会偷偷把自己舍不得吃的玉米面饼子攒着留给妈妈,也会拿帕子给妈妈擦脸,怕妈妈生气时,会探头探脑的先观察再战战兢兢的靠近。 狗娃的妈妈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是疯疯癫癫的,但清醒时,也会拿着烧火棍开始教狗娃学前的启蒙认字。 不然在那个穷地方, 怎么可能有什么学堂。 那时候的狗娃对学习能有什么兴趣,无外乎是想和自己的妈妈多相处一会儿罢了。 * 狗娃六岁那年,他爹兴许是觉得娃儿也这么大了,也翻不出来什么浪,于是放松了对狗娃生母的看管。 也是那年,狗娃亲眼看着自己的妈妈在他眼前自杀身亡。 死前她抓着狗娃的手,把一个纸条交给他手里,第一次那么温柔的叫他孩子,还摸了摸他的脸。 说等他以后一定就去纸条上的地址,说她的父母就住在那里,还说让裴君泽给她父母说抱歉。 看着那张和自己如此相似的脸庞,女人说着说着哭了,说他为什么是那个畜生的儿子啊,还说什么有下辈子… 后面就没了,吃了农药的女人口吐白沫死了,而那瓶农药也正是她忽悠着年幼的狗娃帮她拿的。 * 又过了大半年,盛夏的一天夜里,狗娃爹照常喝了酒回来,睡到半夜外头下起了大雨。 年久失修的屋顶滴答答开始漏水,他爹搭了个梯子,想上去修房顶。因为喝了酒,头晕眼花,一脚踩空从梯子上摔下来了。 他可能是腰闪了,动不了。只能大声喊着自己的儿子过来扶他一把,想了想又觉得狗娃才五岁,扶不动,又让他赶紧去找他二伯。 狗娃下意识往外跑,跑了几步又停了下来。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想跑了,就在他爹身后,淋着雨安安静静的看着他。 其实他爹对他也不算很坏,心情好的时候也会抱着他亲,也会给他拿糖果,但那时候的他就那么一直看着… 直到院子里的男人没有声音了,小小的狗娃这才往二伯家跑去。等二伯来了,人早就凉了。 就这样,狗娃五岁丧母,不到一年六岁又丧父。好些人都觉得他身上有些邪门,不敢靠近他。 六岁的狗娃一个人在破破烂烂的危房里过了小半年,直到县里视察的人来他们村做扶贫工作这才发现他,又连忙把他送到县里的孤儿院。 狗娃这才离开那个小村子。 * 而在送去孤儿院之前呢? 他一个六岁的小孩,因为营养不良的缘故,身量瘦小极了,自己做饭时还要搭个小板凳才能够得到灶台。 小时候那些总来抱他亲他的叔叔伯伯们又出现了,他们会给狗娃拿些吃食,也会把他抱在他们腿上坐着。 其实那会儿的他未必知道那些大人在做什么,只是单纯的不喜欢,六岁的狗娃心想什么时候他们也能从楼梯上摔下来就好了。 裴君泽这个名字是狗娃自己给自己取的,名字是他翻了很久的字典才挑出来的字,至于姓氏嘛。 他爹不姓裴,他妈妈姓裴。 * “小时候的我报过警,十多年前,本地报纸上还报道过,当地民警进村解救妇女被村民阻拦,连村口都没让进去…是不是很有意思?” “……不过后面他们中有一两个人摔进池塘淹死什么的意外,并没有引起注意…” 裴君泽顿了顿,“哦,不对,有人注意到了,不过说这是报应。” 他当时戴着手套是为了防止留下自己的指纹,裴君泽紧紧捏着司谦的下巴,彻底撕下了平时的伪装: “你们真恶心死了………看什么看?你他妈再用那种恶心巴拉的眼神看我,眼睛都给你挖了。” 面对裴君泽恶狠狠的威胁,那时地上的司谦呼吸已经很微弱了。 但不知为何在听完他为什么那么讨厌他以后,反而勾了勾唇角笑了,近乎贪婪的看着他的脸,还费力的抬手想摸摸。 这个动作本来是可以躲开的,但裴君泽那时不知为何并没躲,任由司谦抬手摸着。 男人已经发不出去声音了,只有嘴唇动着。裴君泽不该知道他在说什么的,但他太熟悉那句话的唇形了。 他在说: “你长得可真好看啊。” 记得第一次见面就是这么说的。 唯一不同的是第一次见面时司谦的眼里是惊艳和爱慕,但死之前看他的眼神带着浓烈的同情和怜悯。 * 回忆结束,别管其他人怎么想,裴君泽看完也觉得自己挺不是个东西,还以为自己死以后会下地狱呢。 谁能想到居然重生了,回到了大二,这时候的他才刚刚二十岁… 2010年的这个节点啊… 从国家大事来说,这一年国内已经全面普及3g网络,4g也在筹备中,智能手机刚刚开始流行,全国gdp首次超过日本,排名世界第二… 而从个人私事来说,这一年,他和司谦刚刚确认了恋爱关系。 脑子里瞬间出现很多画面,那最后停留下的是在某一个夏日午后,一位青年和他一前一后走着。 两人隔得那么远,谁能够想到他们两个人竟然是刚在一起的情侣呢? 其实那会儿国内的风气已经没像八九十年代那样封建了,但裴君泽还是不愿意和司谦在外面太亲近,就是连走路都要和他隔很远。 “你等等我啊!” 身后的司谦想要追上他,但裴君泽置若罔闻继续走,就这样一路走到一个僻静的角落里才停下来。 司谦看他停住,立马凑上来想牵他的手,却被他推开:“有人…” 裴君泽不怎么好意思,或者说,压根打心底里不想和司谦有接触,“有事就说吧,找我出来干嘛?” “这边没有人的…”司谦又过来拉他的手,想往他身上靠,“想你呀,我下周生日,你到时陪我呗?” “我要上课。” “那我等你下课来接你……” “不一定,我有点忙。” “君泽,不会耽误太久的…”他扑上来又想亲吻裴君泽,被推开也并不生气,继续贴上来,“君泽…” * 一个主动靠近,另一个被动后退,那个画面还挺滑稽的,一想到那些往事,裴君泽还有点想笑… 居然,回到了这个时候啊。 外面已经蒙蒙亮了,闭着眼睛躺了一晚上的裴君泽依旧毫无睡意。 过了大概二十多分钟?下铺舍友的闹钟响了,他迷迷糊糊按掉,没一会儿,斜面对又传出铃声。 “邓麒麟,你他妈赶紧把闹钟关了,吵死了,你听不到吗?!” 说话的是裴君泽对面的舍友。 他好像姓周来着,全名不记得了,而他口中的邓麒麟是斜对面的舍友,本名好像叫邓麒,宿舍里其他人会叫他邓麒麟。 邓麒算是宿舍年龄里最大的,是宿舍里的舍长,也是自认为的老大。 宿舍虽是八人寝,但有俩本地的,几乎不住宿舍,剩下的几个和裴君泽的关系也都还不错。 外面渐渐吵起来了,不知道谁穿着拖鞋踢哒踢哒的在下面走来走去,时不时还有各种物品被翻动的声音。 ——真吵啊。 * “哎,你们看群消息了吗?学生会要在午休时间检查宿舍卫生!” 没一会儿,裴君泽感觉自己的身上的毛毯被谁拉了一下,他睁开眼看过去,正是之前声音特别大那位周姓舍友,此刻他正讨好的冲裴君泽笑: “裴,裴哥。那个…中午要检查宿舍卫生,我有点急事,你能帮我替一天呗。行不行,下次我替你。” 上辈子有这个事吗?时隔多年,裴君泽早忘记自己上辈子答应还是没答应,他想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太好了,裴哥,太谢谢你了!”那位姓周的舍友感谢完裴君泽后,急急忙忙出门了。 邓麒去食堂了,身为舍长,出门时还是习惯性问了一下裴君泽要不要给他带点早饭回来。 “不用了,谢谢你。” 面对他如此礼貌,邓麒有些意外。他记得裴君泽一直不满意宿舍分配,一心想换去新校区宿舍来着… 平时和他们的关系吧,也就淡淡的,住一间房,但也不怎么说话,今天又帮人替卫生,又和他道谢的… 转性了? 邓麒疑惑的想着。 * 宿舍的几个舍友们陆陆续续离开后不久,裴君泽没有在床上躺多久,很快便开始下床打扫起了卫生。 收拾凌乱的桌子,把上面的垃圾收好,擦拭干净。扫地,拖地… 在放空大脑专心致志做事时,他压根就没怎么关注外界的时间流逝。 所以也并没有觉察司谦到来,还是等他提着一桶污水去卫生间倒掉时,才注意到地上的人影。 裴君泽抬头看去,看到一个男人正懒散的依靠在他们宿舍的门框边缘,手里好像还拎着什么包装袋。 是司谦。 迎着光的男人身上还有笼罩着一层朦胧的光晕,他说: “君泽,我听你舍友说,你都没吃早饭,这怎么行呢?我给你带了点海鲜粥…” * 裴君泽看着司谦就这么熟练的走进他的宿舍里,把手里的袋子准确的放在属于他的桌子上。 “君泽,你怎么了?” 男人走到裴君泽面前,在他面前挥了挥手:“你今天气色不是很好,是不是昨天晚上没睡好?” 何止没睡好,是一晚上没睡呢,裴君泽能感觉眼睛酸胀,不过他还没照过镜子,也不知道有没有红血丝。 那会儿他的目光就一直追在男人身上,他都已经忘记有多久没见过司谦如此鲜活的样子了呢? 太久,太久,太久了。 * 其实上辈子在司谦死后,裴君泽有一直戴着他送的结婚戒指,时间久了,又一直没什么对象,还被不少人感叹过他的深情。 不过他这不是什么深情,单纯因为多疑罢了。他没办法相信别人,自然也不敢和谁建立一段亲密关系。 偶尔会梦到司谦,有他追着他复仇的片段,也有他絮絮叨叨的和自己说什么话的画面。在那些画面里,司谦眼神黏糊糊的在撒身上停留,仿佛自己就是他的整个世界。 说来也可笑,每次醒来以后裴君泽都会一个人呆很久很久。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不习惯? ——人可真是犯贱的生物啊。 而那会儿大抵是一晚没睡,裴君泽的脑子有些迟钝,恍惚中,眼前场景和上辈子的梦境诡异的重叠上了。 他缓慢的一步步走近司谦,将面前的男人轻轻抱住,无比疲惫的把自己下巴靠在他的肩膀上。 “…你来了。” * “嗯?!君…君泽?!” 头一次被裴君泽主动亲近的司谦整个人顿时僵住,一动也不敢动,手在半空中僵持了半晌才缓缓落下。 “怎么了?”司谦的声音微微颤抖,“君泽,你跟我说说,好不好?是遇到什么事了吗?嗯?” 3 野心勃勃恐同攻重生以后3 如果把人生比喻成一场游戏,上一周目走过一条的路,重来一次,他还要继续上一次的选择吗? 裴君泽有些迷茫。 前世的他活得很幸福吗?或许吧,起码在其他人看来,他成功的实现了阶级的跨越,成为了人生赢家。 在其他人和他讲话也会小心翼翼查看他脸色的时候,在曾经省吃俭用也买不起一个的奢饰品就像大白菜一样一排排摆在眼前的时候… 他到底是什么心情呢。 仔细回想,只觉得心如止水。 看着眼前的司谦,裴君泽再次在和脑海里那个奇怪的声音确认了一遍:你不会干涉自己的决定吧? ——【当然,无论您是选择继续重复一周目的选择,还是做出全新的选择,这都是您的自由。】 ——【那就好。】 裴君泽的愣神让司谦更担心了,他直接上手想抚摸额头温度,刚碰到,手却被额头的主人拉了下来。 “没事…就是昨晚没睡好…” 看司谦明显不信,裴君泽皱着眉又补充上后面的话。“……牙齿有点疼,所以才睡不着。” 这话是真的,他不愿让舍长带饭也是这个原因,牙疼吃不下,且在他说话时,口腔里肿胀的疼痛感也是愈发明显。 司谦一听,立刻凑很近想看看:“让我看看,君泽,是牙龈疼还是牙根疼?很疼吗?我看看?” 你又不是牙医,看什么看? 裴君泽虽然心里这样吐槽着,但毕竟上辈子和司谦在一起好几年,身体几乎是条件反射的乖乖张开嘴,而后才像是想起什么一样,闭上了。 “没什么,可能是…长智齿了吧。”裴君泽干巴巴的解释道,“从昨晚上开始就有些疼了。” 他昨晚睡不着的原因有许多,有智齿生长带来的牙疼外,也有上辈子溺亡之前的窒息感一直萦绕在胸口外的原因。 * 隐约记得上辈子的某一天,裴君泽也是一觉醒来发现口腔难受,吞咽困难,去检查才知道长了智齿。 后来司谦专门陪他去拔牙,在他躺在牙椅上时主动握住他的手,给裴君泽难受得差点当场吐出来。 最让他难以接受的是,司谦在他拔牙结束后,居然还专门去找医生要了那两颗拔出来的智齿。 他把两颗洗干净的完整智齿像宝贝一样的放在密封袋里,又问裴君泽能不能把那两颗牙送给他? 裴君泽满头雾水的答应了,等再次见到自己牙齿时,它们已经被司谦找人做成两件非常精美的饰品。 司谦看着挺喜欢的,说这是裴君泽身体的一部分,是他收到过最独一无二的礼物,他一定会好好保管的。 “……………” 裴君泽搞不懂,真的搞不懂,当时的他只觉得司谦好恶心,现在想来,却只感觉到了无比的复杂。 * “没事,我等会儿自己去医务室拿点消炎药就行了。” “君泽,还是我陪你去吧。”司谦顿了顿,余光看向一旁的海鲜粥,“早知道不给你买海鲜了。” 也是,发炎就不能吃海鲜了。 司谦倒是想立马带裴君泽去医院看牙,但裴君泽想起他宿舍的卫生才打扫到一半,中午还要检查,于是提出先把剩下的卫生打扫完了再去。 “你先等等我,一会儿就好了。”裴君泽特意给司谦搬了一个凳子,示意他坐那里等自己。 司谦却并没有过去坐着:“君泽,还有哪没弄,我来帮你。” 都还没等裴君泽开口回答,司谦直接殷勤接过裴君泽放置在一旁的抹布,开始麻利的擦拭起桌子。 老实说,以司谦的家世,估计他长这么大就没碰过一回清洁工具,这会儿在别人宿舍倒是勤快得很。 司谦的速度很麻利,把裴君泽之前收拾好但还没擦的桌子擦了,以及拖到一半的地和外面的阳台… 他干活倒是仔细,尤其在收拾裴君泽的东西的时候,擦拭的更细致。 做完那一切后,他这才顺着旁边的梯子一步步上到裴君泽上铺的床上,给他整理着床上的皱褶。 “………” 他也只能理理褶皱了,毕竟裴君泽起床时就已经自己把被子叠起来了,他这个小心思太明显了。 “君泽,你平时用的什么香水啊?”他坐在裴君泽的床上问他,还吸了吸鼻子,“感觉好香啊。” * 司谦上辈子经常对他说这句话,他很喜欢抱着他,然后埋在他身上嗅闻,非说他身上有什么香味。 可是裴君泽从不用香水,甚至自己也闻了好几次,什么气味也没闻到。所以他一直认为要么是司谦的鼻子有问题,要么他在撒谎骗人。 这两个选项中, 他一般比较偏向于后者。 后来过去好久,在司谦去世以后,裴君泽才听到这么一个说法: 说气味在人类择偶中占据极为重要地位,嗅觉和一个叫mhc基因高度关联,因此人类会更容易被与自己mhc相似的人所吸引,产生迷恋。 一个人会觉得另一个人身上好香,会闻到其他人都闻不到的特殊气味,则代表不止是他自己深爱对方,他体内的基因同样也是深爱着对方。 上辈子的他无声笑了很久,而这辈子又听到这句熟悉的话,裴君泽反应很快:“……我不用香水。” “那真的好奇怪啊,真的…”司谦充耳未闻,继续像个变态一样躺在裴君泽的床上不停嗅闻着什么。 他不停在他床上闻气味的动作,像极了一只领地意识极强的动物查看巡逻自己的领地,更像那种检查伴侣是否出轨的…… “…………” 他到底在闻什么啊?他到底在检查什么?裴君泽不忍直视的移开了视线,他果然还是好恶心他。 从司谦上去的那一刻,那已经不是他的床了。明天一定要,哦不,今天晚上就要换床单。 * 两个人干活比一个人要快多了,宿舍的卫生也在司谦的帮助下,比裴君泽想象中还要更早的就弄好了。 虽然中间发生一些波折,比如丢在洗脚盆里打算晚上洗的贴身物品突然不见了,而房间里又只有两个人。 他看着一脸淡定的司谦,和空空如也的塑料盆,在心里叹气,算了,这也不是第一次了,重新买就是了。 再说了,人家现在只是偷偷摸摸的拿,等以后,那可是明目张胆的直接问裴君泽要了。 “…………” 离开宿舍前,司谦和裴君泽在洗手池洗手。地方不小,但洗手过程中,他总有意无意碰到裴君泽。 水龙头的水啦啦的流,裴君泽看了一眼借着洗手把他手摸来摸去的男人,手臂泛起一层熟悉的鸡皮疙瘩。 “君泽,你手真好看…” 裴君泽的手干净修长,白白净净的,骨节清晰分明,手背上的青筋若隐若现,的确挺赏心悦目的。 所以司谦以前就非常喜欢摆弄裴君泽的手,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他一般都是要握着的。 对于司谦的触碰,裴君泽依旧还是会出现排斥心理,但可能上辈子和司谦接触太多的缘故,那会儿的心里居然还有一种接近于麻木的感觉。 “……哦。” 他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 * 裴君泽洗好手就出去了,而司谦亦步亦趋的则跟在他身后: “君泽,你等等我啊,反正你上午没课,我带你出去吃饭吧?你牙齿疼的话,咱们吃软一点的…” 是的,司谦对裴君泽的课表比他本人还了解,当然也知道他每天什么时候有课,什么时候没课。 司谦对他非常了解,相反,裴君泽对他的事情就没那么上心了,大概这就是喜欢和不喜欢的区别吧。 裴君泽深吸了一口气,走了几步,又突然毫无征兆的停住了。 身后的司谦跟着撞在他身上,一句怎么了还没说出口,看到裴君泽转身,目光平静的看着自己。 或者说那个眼神不是看他,而是一种复杂的审视,“…君泽?” * 裴君泽没说话,目光落在司谦的脸上,虽然他有时会在心里叫他老男人,但其实他的年纪也不是特别大。 司谦比裴君泽大七岁,他俩刚认识时,他十九岁,司谦二十六岁,而司谦死那年三十四岁,他二十七岁。 上辈子他们在一起了整整八年,而在这八年里,司谦光是追就追了裴君泽大半年。 裴君泽是真的非常难追,司谦各种砸钱送礼物,外加嘘寒问暖的追了大半年,也并没有让裴君泽爱上他。 也仅仅只是让他能不经意摸摸手,借着假摔抱一下,亦或是乘其不备偷亲一下的程度而已。 要搁在其他人身上,早就放弃了,但司谦并没有,他就像被下了降头一样,依旧无比痴迷于裴君泽。 尤其是在和他确认关系,在和他有实质性的亲密行为以后,他的情感愈发外露,占有欲也越来越明显。 裴君泽无论和男生还是女生,只要多说了一会儿话,他都会非常警觉,恨不得二十四小时在他身边。 同时也不如一开始那样还有点底线,后面只要裴君泽说什么,他都像个被狐狸精迷住的昏君,通通答应。 而那会儿的裴君泽自然也通过各种各样的借口,从司谦这里捞到了更多的好处… 重生的裴君泽重新站在了选择的岔路口,突然生出来的良心让他有些犹豫,这辈子他还要像之前那样吗? 要不然…就趁着现在他们才刚确认关系,感情还不怎么深,也还没真的发生关系之前,及时斩断吧? * “……君泽…你怎么了?”面前的司谦皱着眉,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你今天真的好奇怪啊?” 虽然裴君泽平时就语少言寡,不怎么和他主动讲话,但从没像今天这样,太奇怪了,太奇怪了。 那双漆黑的眼睛就那么深深凝视着他,宛如看不清底细的幽深湖面,里面的情绪实在是太复杂了。 “君泽?” 司谦想握住裴君泽的手,如果是平时,君泽应该会不动声色抽回来,但那会儿的他没动,任由他握着。 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司谦心里有些慌,呼吸莫名有些困难起来,感觉有什么特别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而他的直觉也非常准确,因为下一秒他听见裴君泽继续用平静的声音说:“司谦,我们还是分手吧。” “其实你应该也看出来了吧?我根本不喜欢男的,我跟你在一起就是为了钱而已…” 裴君泽以前也会隐晦让司谦离远点,基本上都是带着半推半,与其说是分手,还不如说是变相的要好处。 这次倒真像下定决心和他断绝关系的样子,甚至为了让他对他死心,裴君泽还用了一些难听且恶毒的词语来描述自己。 “我就是这样的人,所以…离我远一点吧。” * 裴君泽说那些话还真是为了他好,他希望他能离自己这种忘恩负义的人远点,也希望他能及时醒悟。 但很显然,司谦没有接受裴君泽的好意,他原本因为被他主动拥抱而喜悦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他一把揪住他的领口。 “裴君泽!你他妈明明上周才答应我和我试一下吗?这才一周不到,你就想反悔了?你耍老子玩呢?” 面前的青年鼻翼翕动,胸口剧烈起伏,目呲欲裂咬牙切齿的样子好像下一秒就要对他的脸招呼上来了… 内在年纪不小的裴君泽自然不会被轻易吓到,他脸色依旧波澜不惊,静静的注视着眼前怒气冲冲的青年。 说起来,这还是他两辈子加起来,第一次听到司谦用这种语气和自己说话呢。 裴君泽的平静宛如一捧冷水当头浇下,司谦的怒气消散了不少,看起来像在极力压制什么,不停深呼吸: “你知道的,君泽,我真的很喜欢你,也不想伤害你…我难道对你不好吗?为什么突然提分手?还是…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到底是谁?” * 喜欢的人?这个还真没有。裴君泽两辈子都没喜欢过谁,无论是之前还说现在,于是他摇了摇头。 见裴君泽否认了,司谦脸色这才稍微好了点。 他并不笨,从裴君泽的反应里就知道他并不吃胁迫这一套,于是只能放软了声音。 “刚才的话,我当没听到。” 司谦开始装傻,脸上重新挂上笑容,理了理裴君泽被他抓皱的领口,就像将将的对话完全没发生一样。 “君泽,你刚还不是说你牙齿疼吗?这样,我先陪你去医院看看,等开完药,我们再去吃饭……” 他看了看裴君泽的脸色,语气更加温和起来,自顾自讲话: “我之前看到一块腕表,觉得特别适合你,就是国内没现货了,申请调货还得要等几天…” 司谦那会儿的讲话的语速比平时略快,噼里啪啦的倒豆子一样,似乎生怕慢一点,裴君泽就会出言拒绝。 “君泽,生活费不够的话,你可以直接跟我说的,没关系,我们之间不需要计较这些…” 司谦边说着,又埋下头在他的手机上操作了一会儿,大约两三分钟的样子,裴君泽放在一旁的手机响了。 不用看,裴君泽就知道是银行卡到账的短信。而他原本即将说出口的话,在看清楚那一串零后,沉默了。 他突然理解上辈子的自己为什么能在极度厌恶被同性接触的情况下还和司谦维持那么久的关系了。 无他,因为他给的实在太多了。那一瞬间,裴君泽的脑海里还无端的想起了一句上辈子的网络词汇: ——你我本无缘,全靠我花钱。 4 野心勃勃恐同攻重生以后4 那一刻到底是什么情绪呢? 裴君泽自己也无法形容,有点想笑,但胸口又闷闷的疼,是惭愧不安?还是于心不忍?他分不清了。 在他还在蕴量情绪、思考台词时,余光处又注意到了司谦的眼神。 不同于刚才还能冷着脸威胁他的强势,这时的司谦没了那种阴沉的气势,居然还有几分小心翼翼。 “君泽…” 面前的青年似乎是在软硬兼施过后,实在没法了,只能用几乎哀求的眼神看着裴君泽,声音低哑极了: “今年放假,我们会一起去度假的,你之前答应过我的…君泽,我会对你好的,不分手好不好?” * 说起来,裴君泽现在用的电脑,用的智能手机全部都是司谦送的。 包括他身上穿的,乃至衣柜、鞋柜里那些名牌衣服和名牌鞋,也几乎都是司谦花的钱… 软饭硬吃到这个份上也是很罕见了,且这些东西大部分不是裴君泽主动问司谦讨要的,几乎都是司谦主动送给裴君泽的,为了哄他高兴。 司谦是真的很喜欢他那张脸,被迷得五迷三道,颇有点色令智昏的味儿,可…他真什么都不知道吗? 明明身边所有人都能看出裴君泽绝非良配,野心勃勃,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渣,只有他不知道吗? * 司谦一定是知道的,不然也不会每次在觉察裴君泽不高兴后,都能立刻给出最让他无法拒绝的好处。 就像现在,司谦又是提到之前他无意中提到过的那款限量版腕表,又是主动转钱,关心他的生活费… 最后还含蓄的说等今年学校放假,带他去某某地的岛屿上度假。 他明知道这时的裴君泽就是一个刚从乡下小地方出来的愣头青,知道他多么渴望能见识到所谓的世面,也知道这对于他来说是很大的诱惑。 在裴君泽自以为自己在吊着司谦的时候,其实同样也在被吊着。 怎么才能把一只蜷缩在阴影不肯出来的饿狼吊出来呢? 拿着一块肉放在它的洞口,狼受伤了,又饥肠辘辘,绝对无法抗拒如此美味,只要它咬了门口的一块,后面就会自觉的出洞,一步步的跟着人类布置的诱惑走到人类身边… 司谦知道裴君泽的本性,但他就是在赌,赌能不能把裴君泽这头白眼狼给喂熟,赌能不能把他驯服… 赌自己的真心能不能打动他。 结果显而易见,上辈子的司谦在这一场情感的博弈中赌输了,他被自己一手喂大的恶狼给反噬了。 * 上辈子的司谦输了, 那这辈子呢? 其实裴君泽在提分手时就已经预料到了司谦一定不会同意,因此最初也没有抱着一定分手的心提的,只是觉得他能同意自然最好… 他果然……不同意。 在接触到司谦略带哀求的眼神后,不知为何,裴君泽胸口处某个柔软的地方莫名一阵酸涩… 上辈子和司谦相处好几年的肌肉记忆也让裴君泽条件反射的对前者露出微笑:“……当然。” 他这一句话不仅答应了司谦今年放假会陪他去度假,也答应了不分手的要求。 裴君泽能明显感觉到,在自己答应以后,前面的青年整个人都松了口气,紧绷的表情也更放松了一些。 就好像比起自己要他的钱,他更担心的是自己不要他的钱,倘若裴君泽连钱都不要了……他又能拿得出什么筹码留下他呢? 裴君泽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关节,说不出是什么心情,他叹了口气:“……你这样很容易被我骗的。” 司谦的回答依旧没有一点犹豫,似乎这个问题根本不需要思考,他挑了挑眉,目光灼灼,语气里带着他一贯的执拗: “那我也愿意…君泽,就是你骗我,我也愿意。”说着他顿了顿,面上甚至还露出两分小得意,“而且你怎么没骗别人,只骗我,是不是说明我对你还是有那么一点不一样的,对吗?” “…………” 得了,忘了他是个恋爱脑了。 * 那天上午,司谦陪着裴君泽去看医生,检查结果依旧和上辈子一样,的确是长智齿,医生给开了些消炎药和止疼药。 “这几天记得饮食清淡,注意口腔卫生,刚开始两天,智齿往外冒的时候可能有点疼,记得吃止疼药,过几天就好了。” 医生讲着一些老生常谈的注意事项:“等智齿长出来以后,再过来看看位置怎么样…如果位置不好的话,还是建议尽量早点拔掉…” “嗯嗯,好,知道了。” 和医生进行对话的人是司谦,从医生那接过药的人也是司谦,如果哪个不知情的人看了,估计以为长智齿的人是司谦呢。 而作为那天真正的病人,裴君泽反而只需要捂着腮帮子,负责在一旁点头。 * 在医院吃了医生开的止疼药后,牙龈处的一阵阵钝痛的确减轻了不少。 之前因为牙齿疼,哪怕司谦带着他去吃早餐,他压根没吃多少早饭,可给那会儿的司谦急坏了。 因此他们两个人前脚刚从医院出来,司谦又带着他出去吃了一点,美其名曰,他正在长身体,刚才都没吃多少,肯定饿了。 整个用餐的过程极为漫长,桌子明明并不窄,还有那么多位置,可司谦非要坐在裴君泽旁边,半个身体几乎贴在他身上。 在裴君泽吃饭时,司谦也没什么心思吃饭,单手撑着腮帮子目不转睛看着他,手掌有意无意的落在他大腿上… 大腿处温热的触觉让裴君泽身上的鸡皮疙瘩冒了出来,能依旧保持面不改色,还得全靠上辈子的历练。 * “我,我想吃那个…”裴君泽随便指了指一盘距离他位置有些远的菜,“你能帮我拿过来一下吗?” 司谦不会拒绝,甚至非常乐意。 嗯,腿侧的温热终于消失了… 只能说,幸好他俩在单独的小包间里…其他外人也看不到,不然任何一个长眼睛的人都知道他俩什么关系。 * 总之等裴君泽看完牙,又吃完饭,已经是上午十点多了,那时他就已经有点困,于是让司谦先送自己回学校。 他想的是自己先在宿舍休息一会儿,下午才有精力上课,这样也不会在课上打瞌睡,但他高估了自己。 刚开始还能和司谦讲话,后面声音越来越小,大脑完全被来势汹汹,挡也挡不住的困意完全淹没。 连裴君泽自己也没觉察是什么时候靠在司谦的肩膀上,又是什么时候一点点滑到对方大腿上睡着的。 * 裴君泽是睡着了,而被靠着的司谦像被施了定身咒,一动也不敢动,只敢动作轻柔的抚摸前者的头发。 连和前面的开车的司机说话时,也得刻意压低嗓子,生怕吵醒了枕在他大腿上睡觉的裴君泽。 但这…实属是司谦多虑了。 那会儿是十点四十分,裴君泽之前先是一晚没睡觉,又在宿舍忙着打扫卫生,又和他去医院的… 上辈子溺亡时的窒息感一直萦绕胸口好好休息就能恢复,又因牙疼没休息好,如此层层叠加下,他的身体已然到达了极限。 在医院那会儿,裴君泽就累得不行了,完全是强撑着的保持清醒。连医生问他话,他都有些迟钝,还是一旁司谦帮着回答的。 等拿好药从医院出来,坐到车上的时候,早tm撑不住了。那会儿的他一旦睡着,就睡得特别沉。 具体有多沉呢? 到目的地的时候没醒,被司谦抱下车的时候没醒,就连被司谦放在床上的时候……还是没醒。 * 司谦并没让司机按照原来的目的地送裴君泽回他的宿舍,而是让司机开去了自家名下最近的一处酒店。 商务套房内,司谦坐在床边,轻轻摸了摸青年眼下明显的青黑。其他人一晚上不睡可能看不出,但他皮肤白,熬夜就很明显。 为什么睡不着…只是因为牙疼吗?不太对,联想到他今天的反常,司谦还是有些不放心,默默走出房间拨通了一个号码。 而在等待对面回复的间隙,司谦又轻手轻脚的重新回到了房间。 那会儿床上熟睡的裴君泽依旧还没醒,司谦则更小心翼翼趴在对方的胸口上,闭着眼睛听着他的一下一下心跳声。 他有时也觉得自己像个变态,但又控制不住,他总想和裴君泽更亲近一点,想挨着他,想傍着他,想时时刻刻都能看到他。 司谦真的很喜欢闻裴君泽身上的气味,一种在其他人身上都没有闻到过的,只要一闻到,他的心情都会无比愉悦。 “君泽…”司谦的手无意识的在睡着的青年身上画圈圈,“你什么时候能喜欢我一点点……就好了。” 因为紧贴在胸口处,司谦能听到皮肉下心脏的震颤,也还能感受到一点肌肉的起伏,更重要的是…气味。 司谦小声重复着:“一点点,就一点点也好…,我不要很多,一点点一点点就够了。” * 裴君泽那一觉睡得特别死,直接从上午十点半点睡到了下午的三点半,整整睡了五个小时。 醒来后大脑一片空白,他先呆呆的打量了一下四周陌生的环境,才后知后觉的想起自己下午还有两节课。 而在他四处摸找手机时,想查看时间时,司谦从门外走进来了:“别担心,君泽,我帮你请假了。” 裴君泽刚舔了舔略干的唇,一旁立刻出现一杯温水:“喝点水?” “现在下午三点四十,你饿了吗?不过现在刚睡醒,立刻吃饭对胃不太好,我给你切点水果吧?” 醒来的裴君泽一句话没说,司谦就已经把后面的事都给安排妥当了。 先喝温水润润嗓子,饿了的话他提前准备了水果,等半个小时后再吃饭,这样对身体不会造成负担。 还真是……贴心啊。 “嗯,好。” * 下午五点左右,司谦带着裴君泽去了他名下的一处餐厅吃晚饭。 那家餐厅是其中远近闻名的高奢场所,位置坐落在鹤城里最繁华的商业区,用寸土寸金来形容都不为过。 是一个普通人花费几辈子的努力可能都无法上来看一眼的地方,但司谦一生下来就是它的主人。 ——这个世界真不公平啊。 裴君泽心里这样想着,慢吞吞的咽下了口中咀嚼多次的食物,顺便也自动忽略来自对面的灼热目光。 认识司谦前,他从不相信一个人的眼神能如此具现化到这个地步。认识司谦后,才算知道了目光也是有温度的。 任何人被这么盯着,真的很难吃得下东西,但索性裴君泽上辈子已经习惯了。 “怎么样?君泽,味道还好吗?” “嗯,还行。” 对面的司谦托着腮帮子,就那么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一顿饭自己面前的东西都没吃几口,光顾着看他了。 搞不懂。 5 野心勃勃恐同攻重生以后5 在结束了这顿不知算午餐还是晚餐的进食后,司谦送他回学校,期间两人并肩穿过校内有名的约会圣地。 既然是约会圣地,一路都能看到不少小情侣亲密的手挽手而行,有在不远处的草坪上的,也有坐在路边长排椅上的。 两人还走过了一颗高耸的百年巨树。 那颗树干粗得得几个人环着才能抱得住的那种,一看就年代久远。本来也没什么特别的,一颗建校之前就在的老树罢了,就是不知什么时候被硬生生传成了月老树。 说是在下面许过愿的情侣都会长长久久?听上去就很荒谬,不是吗? 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想法,树下时常围满了小情侣来许愿,每到秋天,风一吹,金黄的树叶在半空中打着旋儿落下,还挺漂亮的。 就连上辈子的司谦在和他确定关系后,也带他去那里坐过。那会儿的他实在是迷信得很,说他们肯定会一直在一起的,结果… 看来那棵树也不怎么灵嘛。 裴君泽:“………” * 司谦走在他身侧,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聊着天,同时裴君泽无比清楚感觉到手背上传来一阵温热的触觉… 他都不用低头, 就知道司谦又在偷偷摸他… 可能因为裴君泽上午才拒绝了他,提出想和他撇清关系的话,所以这次他触碰的动作更小心翼翼。 他先是靠近裴君泽本人,然后脚步和他保持一致的同时,垂下去的手在摆动时状似无意的蹭过他的手背… 甚至几次还想和他牵手来着,不知道司谦什么心情,反正被蹭到的裴君泽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 裴君泽是发自内心的恐同,和同性任何的亲密触碰,都会让他的生理和心理上产生抵触情绪和厌恶心理。 上辈子的他最厌烦的就是司谦为什么总想办法和自己亲近,而他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压抑着。 而这辈子… 可能因为比起牵手,之前连更亲密的事都已经做过了,所以虽然生理有些抵触,但裴君泽却也没真缩回手。 司谦很快觉察到了他默认的态度,感觉走路的步伐都轻盈了许多。 也是那会儿,裴君泽侧过眼看了一下司谦,他看上去挺高兴的,唇角勾起一个明显的弧度。 “君泽,过段时间你如果要拔牙的话,到时候我也陪你去吧。” 说话时,司谦试探性的用小拇指轻轻的勾住裴君泽的小指。 “嗯。”裴君泽并没有回握回去,但也没有把手缩回来。 司谦就这么一路把裴君泽从校门口送到他的宿舍楼下,临走时还有些依依不舍的样子…裴君泽不是瞎子,能看到。 可他能怎么办呢?只能尽可能让自己忽略那道灼热的视线。等着司谦走开以后,裴君泽回头看了一眼司谦的背影… 总感觉重活一回,心怎么变软了好多。 * 回宿舍后,几个舍友都在,就是不知在讨论什么,还挺吵闹的。看到裴君泽进来,大家安静了一瞬。 最后还是舍长邓麒先开口打破了沉默:“回来啦?” 裴君泽应了一声。 然后是今天上午让他帮忙替一下卫生的那个周姓舍友开口了:“听说你下午请了病假?” 裴君泽:“嗯,牙齿不舒服,去医院看了一下。” 听他这么说,那个周姓的舍友又追问:“没事吧?医生怎么说?” 裴君泽穿过过道到外面的阳台开始给盆栽浇水,同时也回答着舍友的问题:“看了,就是长智齿了,也没什么大毛病…” * 几句话结束了寒暄,然后他们也开始继续讨论之前的话题。 “接下往下说啊,真的是隔壁学院的妹子吗,已经约好了?什么时候?!在哪里!” 说话的舍友是个北方的汉子,嗓门贼大:“到时候我可要好好捯饬捯饬…” 他们好像在说周末的联谊会? 裴君泽哪怕没听太全,但从一些语句中也能大致猜出来一点。他记得上辈子也有这事,他们中的哪个舍友的女朋友就是在这次联谊会认识的?? * “诶,君泽,你到时候要去吧?”一个不太记得名字的舍友对裴君泽挤眉弄眼,“今天可是有不少妹子和我打听你会不会去呢…” 裴君泽有一副很出众的皮囊,在这个网络依旧处于野蛮生长的时代里,他入学不久就因为一张侧脸照片火过一段时间… 要是他有兴趣的话, 说不定还能成为一名网红呢。 可惜上辈子的裴君泽没有兴趣当网红,这辈子也依旧如常,他不愿意被太多人时刻关注着私生活。 裴君泽摇了摇头:“不去。” 这次联谊明确可是表明只允许单身的男同学和女同学参加,很清楚很直白,就是为了交友。他要是去了,就司谦那个神经病,他不得当场发疯啊。 “啊?你真不去啊。”问话的舍友先是不解,随后又高兴起来,“真的??” 裴君泽肯定的嗯了一声。 “哎呀,你不去可太好了,给哥们儿留点活路吧。到时候你在那儿一站,哪还有其他人什么事儿啊。” 裴君泽笑了笑没说话。 * 在其他几个舍友讨论联谊相关事宜的时候,依旧还是那个今天上午让他帮忙顶替的那个舍友走了过来。 他端着一个镂空的篮子,里面十多个洗好的桃子,个头很大,一个个红艳艳的,他抓了好几个放在裴君泽桌上。 “裴哥,今天真谢谢你了,这是我妈给我带来的,我们老家的桃子,还挺甜的,你尝尝?” 桃子啊… 裴君泽出生的那个小山村的后山头似乎就长了许多野桃子树。 不同于普通桃树,野桃的个头小,味道苦涩,不过在物资匮乏时,依旧有不少人会成群结队的去后山采摘… 裴君泽那会儿个子小,当然摘不到,没了亲爹的他常常饿肚子,每次那些叔叔伯伯就会给他拿一些来。 越想,裴君泽心情越差,总之因为个人原因,他非常不喜欢吃桃子,甚至讨厌,但是……司谦挺喜欢吃的。 “……怎么了?裴哥,” “没事没事。”从回忆中抽身的裴君泽垂下了眼帘,顺手拿起了一个舍友放下的桃子,“谢谢啊。” 也是这时,裴君泽突然想起这位舍友的全名了,他好像叫周康? 记得他家里似乎种果园维生的,也算是宿舍里最低调的一位。 平时只说家是种果子的农民,因此上辈子裴君泽也没怎么记得他,一直到毕业后才知道他家的果园可不是小园子。 那可是几个山头的承包商,同时除了果园外还开养殖场,属于闷声发财的那种! 因为想着事情,裴君泽不自觉接过以后,咬了一口,随即略惊喜的开口:“嗯…诶…还挺甜的。” 他记忆中的桃子都是苦涩的, 这个……太甜了。 “是吧?”周康笑出声,“这是我妈特意给我挑的,你要是喜欢吃的话,下回我还给你拿。” “不用了不用了…”裴君泽有些不好意思的连忙拒绝,“那太麻烦了。” “嗐,跟我客气什么啊。”周康不在意的笑了笑,又换了一种语气和裴君泽讲话。 “我才应该谢谢你呢,早上看你脸色不太好,本来不想麻烦你的。但其他人要上课,我妈那么大老远过来,我着急出去,还担心你不会答应呢…” 上辈子的他好像…的确没答应?想到这个这让裴君泽更不好意思了:“…这没什么,举手之劳而已。” 周康不说话了,安静的盯了他几秒钟后,转身走开了。 * 那晚,裴君泽休息得很早,在盯着天花板发了好一会儿呆后,摸出枕边的手机端详了一会儿。 苹果4对于十几年后的智能手机来说可能不算什么,但在这会儿,它可是非常非常受欢迎的。 在10年刚发布时,好多人想买都买不到,不少门店严重缺货,哪怕三年后,依旧有人不惜卖肾来换取。 裴君泽没到卖肾的地步,在旧金山发布新机不久,司谦就通过他的人脉为裴君泽搞到了一台。 而他拿到新手机时,国内都还没有正式开卖呢。而在这种情况下,他拿出去可不就倍有面吗? 他收到还是挺高兴的,而送手机的司谦单手撑着下巴,满眼痴迷的看裴君泽:“君泽,你喜欢就好。” 当时的裴君泽被他用那样的眼神看着,只觉得鸡皮疙瘩从尾椎骨一路蔓延,头发都开始发麻,手机都突然没那么喜欢了。 而现在回想起来,心理还有些复杂。 * 手机还没用多久,壁纸都还是原始界面,裴君泽熟练解锁进入主屏幕,点进某个企鹅软件。 消息列表最上面的对话框,裴君泽划拉了一下上面的对话。 发现几乎都是对面一连发好几条,他这边回冷冰冰的一个字或者两个字,接着那边又回一大堆。 这也能聊下去,也是不容易。 裴君泽以前很少主动给司谦发消息,都是司谦找他,以至于在对话框输了半天,都也没想到应该问点什么。 问他吃晚饭没?还是问他睡了吗?不然问他工作结束没? * 纠结许久,在消息刚发出的瞬间,脑子里一道机械音突然冒出 骤然响起来的声音让毫无防备的裴君泽心脏漏了一拍,但很快他又被系统的声音所吸引。 因为他听到那个声音说: ——【您上次查询的提问,已有答复了,是否现在查看?】 * 上次他询问过一个问题, 问的他上辈子的死因。 其实裴君泽自己也有想过,但因为他得罪的人实在是太多太多了,他一时也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系统对于他的提问没说拒绝,只说子系统只能本线查询,不能干涉其他时间线,要上报给上面的系统,需要等一会儿,而现在查询出结果了。 裴君泽下意识等待着那个凶手是谁,倒不是说想要报复什么的,仅仅只是不愿意死的不明不白。 他听到了答复: ——【没有凶手,真是意外。】 * 对于这个答案,裴君泽非常不满意,他下意识觉得这很荒谬,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意外? ——【是真的,您不如再仔细想想,那天下午你在拿取药物时,是不是因为晃神而拿错了?】 裴君泽非常多疑,因此他的药不可能让任何其他人接触到。哪怕是换下的旧药瓶也是由他自己处理。 那天是情人节,秘书按照惯例问他是不是要定一束花,他答应了。 那束花不是定给他哪个小情人的,是定给司谦的。在每年他忌日的那一天,裴君泽虽然不会去墓园看他,但会叫助理订一束花送过去。 上午他认真工作,处理好各部门递上来的文件,中午在公司食堂吃了饭,下午准时下班。 离开前,他习惯性去拿小抽屉拿自己的降压药。一张不知道被卡在缝隙里多久的小卡片掉了出来。 上面是司谦的字迹: 【君泽,今天是你答应和我在一起的七周年情人节………】 贺卡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总结起来无外乎多么喜欢他,回忆两个人曾去过哪里旅游,包括他说过什么话,他都记得很清楚,最后落款是爱你的司。 自从司谦死以后,裴君泽已经把司谦所有的东西都清空了,但办公室毕竟还是他的,这张过去的卡… 当时的裴君泽愣了很久,大抵也就是因为这会儿,好像…就拿错了? “………” * 裴君泽身边总出现许多“意外”,六岁时父亲意外掉梯子死亡,半年后同村亲戚意外摔池塘死亡。 七岁进入孤儿院后,他也曾两次被收养,然而收养他的家庭在那以后也都相继出了大小不一的意外。 谁能想到呢,最后他自己也死于意外,而且这次居然真的是意外。 一条完整的时间线浮现在裴君泽脑海里,他从小比别人上学晚一年,别人六岁就上已经一年级了,他七岁才上一年级。 十九岁大一下学期遇见司谦,对方追了他大半年,二十岁确认关系,又纠缠了整整七年。 二十七岁终于摆脱他,顺顺遂遂又活了十年,十年来一直孤身一人,在三十七岁时,和司谦在同一天情人节意外死亡。 那个机械音冷冰冰的,有种黑色幽默:——【你们俩在同一天死亡,这何尝不是一种另类的浪漫呢?】 裴君泽面上闭着眼睛一副睡着的样子,实际上心里:——【闭嘴。】 * 解开这个疑问后,裴君泽终于不再一遍一遍的细想上辈子的可疑名单了,也算放下了其中一个执念。 再睁开眼时,发现手机还在震动。 司谦的消息弹窗一个接一个,就刚才一会儿的功夫,等裴君泽再点开软件已经有了十三条新消息。 从那些小黄豆的表情就能看出司谦真的很开心裴君泽能主动给他发消息,同一条消息他还发了好几遍。 ——[我在,我在,君泽。] ——[怎么了,我还没睡呢。我刚结束工作有一会儿了,怎么了?怎么突然给我发消息。] ——[我刚才想了一下,还是不太放心,君泽,是出什么事了?] ——[君泽?怎么了?你还好吗?你现在能接电话吗?] …… ——[算了,我现在就过来找你。] 而这一切仅仅只是裴君泽之前给他主动发了一句——[在吗?] 裴君泽一时诧异于司谦行动力如此强,刚好又看到他发来的最新一条消息: ——[君泽,我等下就到,我想见你,就看一眼,可以吗?] 裴君泽:“……” 他好像就发了一句“在吗”你至于大晚上跑到学校里来找他吗? 6 野心勃勃恐同攻重生以后6 很快,裴君泽见到了司谦本人。他依旧还穿着白天时的那身衣服,只是可能出门太匆忙,没穿外套。 但又好像不太可能,毕竟看着外套都没穿,但依旧记得抓了头发,还记得喷香水,有时还真不知道该说点他什么好? 似乎司谦每次来找他都是这样,打扮得骚包极了,像只随时随处处于求偶期的开屏公孔雀? 因为凌晨后鹤大就关门了,所以校外人想要进来的话,稍微比白天费点事,得绕一圈,从只有学生知道的一扇小门进入。 说起来,这本来是给一些晚归的小情侣方便的,知道的人也非常少,裴君泽也是偶然间才知道有这么一道小门的。 在电话里,裴君泽告诉司谦如何如何绕路,如何如何转弯,并只身去小门见到人时,心里总觉得有些说不出的别扭。 不过司谦看到裴君泽出现,还是挺高兴的。而对于他为什么这么晚过来的解释,他是这么说的: “认识这么久,这还是你第一次给我主动发消息,我还以为……” 后面的话虽然没说出口,但裴君泽已经领悟到了,他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开口: “……所以你宁愿相信是我出什么事了,也不觉得那个发消息的人是我本人吗?” * 十月下旬已入深秋,白天有太阳的时候,可能还觉得温暖,一旦到了晚间,气温就没那么暖和了。 一阵夜风吹过, 还是能让人感受到几分寒意。 裴君泽看了眼一旁只穿着单薄黑色衬衫的司谦,顺手把搭在出来时随手搭在手臂上的外套披在司谦身上。 嗯,当时出门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从衣柜里拿了一件外套… 跟着下一秒,裴君泽就对上了旁边司谦既诧异又惊喜的眼神。 “……” 也是,上辈子的这个阶段,裴君泽虽然答应了和司谦试一试,但平时依旧是对他避之不及的,这个动作太反常了。 没等裴君泽想好怎么解释,司谦又主动贴了上来,就好像是他多么冷一样,非要往他的旁边站。 两人投在地上的影子融合在一起,这下更像偷偷幽会的小情侣了。 “…………” * 小门附近只有一盏并不明亮的路灯,不过这也足够裴君泽看清楚司谦身上那件外套的颜色了。 随手在衣柜里拿衣服时没开灯,怕吵到室友,自然也压根没注意是哪一件。 现在才看清楚,居然是这一件啊。一件深蓝色牛仔外套,是裴君泽来鹤城前在他们那个小地方买的。 他记得很清楚,八十八一件。 款式略土旧,也不知道是哪年的过季款了,大城市早不流行了,也就只有他们那个小地方才当新款卖。 以前裴君泽就在他面前穿过一回,该被司谦笑着夸了好几句好看。 当时的裴君泽不相信,司谦就一本正经的解释,先说他哪怕套麻袋都好看,又解释别人穿可能不合适,但他穿却有复古的怀旧感。 啧啧啧,说话真好听啊。 当时的裴君泽这样想过。 总之抛开厚重的滤镜,单看那件衣服本身并不好看,料子很廉价,袖口处还有一些线头,和司谦身上面料考究的定制款衬衣形成一种鲜明对比。 裴君泽以为自己早扔了呢,原来还在衣柜里,也不知道当初换进去的时候洗没洗,都有些忘记了。 不过司谦根本没注意衣服的问题,他看上去特别宝贝裴君泽给他随手披上的外套,紧紧攥着。 “……你冷不冷啊?君泽。其实我就是收到你消息太高兴了,想过来看你一眼,你还是快上去睡觉吧…” * 裴君泽从胸口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他从没喜欢过谁,无法理解司谦的此时此刻在他看来有些又傻又蠢的行为。 他看了司谦一眼,又看了看路灯下的飞蛾,和头顶朦朦胧胧的月光。 “你现在看到我了?” 司谦点了点了头。 “那你现在也回去吧,今天太晚了,外套的话…你随便找个地方扔了就行,不用特意还给我了。” 说完他转身离开,刚走出去几步,他又停下来,接着又从口袋里摸了摸,朝着他扔了一个什么东西。 司谦眼疾手快的接住,低头一看,是圆鼓鼓的一个……桃子?他并不记得自己有告诉君泽,自己喜欢吃桃子这回事啊? “我舍友给我的,还挺甜的。” 君泽离他有些距离,因此司谦有些看不清他的眼神,但他感觉君泽笑了。那一刻,他好像有好多话想说,最后说出口的却只有一句: “快回去吧……” 真是个傻子。 * 那晚裴君泽回去后就睡着了,他也发自内心的觉得那会儿的司谦也应该已经回去了……吧? 毕竟都那么晚了。 只是入睡前还有一点点疑问,他赶来的速度是不是太快了? 司谦的别墅离他们学校虽说不远,但怎么也不能这么快的,就像他本就住他附近一样?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那天司谦的确并没有回他的别墅休息,而是直接睡在鹤大附近的一处酒店里,在一间别人睡过的套房里。 * 这个别人不是其他什么人,是裴君泽。他白天睡过的那间房,司谦离开时可是特意嘱咐过没让保洁打扫。 因此房间内的一切陈设都还保留着裴君泽留下的痕迹,他喝了一半的水,他穿过的拖鞋,他盖过的被子,哦,身上还有一件他的外套。 司谦低垂眼帘, 唇角勾起一个明显的弧度。 保持着这样的好心情,他躺在君泽白天躺过的床上,盖着他盖过的被子,身上还披着他的一件外套。 ——独属于君泽气味瞬间弥漫他的周身。 也忘记以前在那里看见过的。据说只有很爱一个人的时候才能在对方身上闻到独特的香味? (……) 放在一旁的手机不合时宜的开始震动。 司谦先是眼睛一亮,急忙摸出来,在发现跳动的名字并不是君泽后,表情无比冷漠的将其挂掉。 没一会儿,电话又继续响。 在第五遍的时候他才接了起来。 “…说。” * 假如裴君泽在这里,说不定会很诧异,这时的司谦全然没有了在他面前的卑微,语气和表情判若两人。 在听完那边的控诉后,他眉头都没皱一下:“哦,有什么问题?” 对面的岑渐南被司谦理直气壮的态度噎住了,自然也知道司谦这算是直接承认了。 “看来看来上午过来那人还真是你的人?你之前不是说不参与吗?” 司谦端着一杯裴君泽喝过的白瓷杯,抿着里面剩下的凉水,眉目舒展开,声音却依旧带上了几分讥诮。 “大晚上就为了说这个?如果你是想我能吐出来,那你想多了。” 电话那边是一位和司谦关系一般的友人,这次贸然打电话过来,则是为了鹤城一个即将竞标的大项目。 虽然项目的竞赛资格对外一直宣称是公平竞拍,但其实在这之前,早就被人私底下瓜分好了。 司谦之前一直看不上,觉得没什么发展潜力,就任由其他家分好了。 结果到了竞标这天,司谦突然又临时反悔了,一声没知会其他家,直接叫他的人在竞标当天掺合进来了。 掺和就算了,还强势的抢下了地段最好的位置,其他人能不生气么? 他这么做,完全就是坏了规矩。 可有什么法子?底下人拿司谦没法子,一层层往上递话,可不就递到了司谦朋友这边?想着他们是一个圈子的,能帮着说说好话。 但司谦和岑渐南又哪里是什么朋友,说好听是认识多年的老友,说难听一点,也不过就是利益关系而已。 对于岑渐南的要求,司谦几乎毫不客气的反驳了回去。 而岑渐南那边大抵也没觉得那个项目有多少油水,也没太把这个事咬太死,很快重新换了一个话题。 “我还以为司总现在正被鹤大那个男大学生迷得晕头转圈呢…怎么会突然想到掺和这边?” 那边的声音顿了顿,“说起来,他叫裴君泽吧?我之前还见过他呢,就是可惜没打声招呼…” 司谦脸色有了一丝丝裂缝,声音更冷了:“你可以试一试。” 还没等那边继续想说什么, 司谦直接挂了电话。 * 他之前的确没想参与西岸的项目,之所以改变主意,还是因为那天在医院里时,裴君泽在他面前冷不丁提到了。 “西岸线好像要开发了?”他状似不经意的开口,“你有参与吗?” 司谦摇了摇头。 当时所有人都觉得鹤城的西岸区没有什么开发价值,一来离市中心太远太偏僻,二来前几年就弄过一次,搞得大张旗鼓,最后却半路夭折了。 所以这次项目重启,也不怎么被看好,知道这事的人并不多,裴君泽突然提起这个让司谦有些诧异。 “怎么突然提这个?” 当时的裴君泽边捂着腮帮子,仰头吃下吃疼药,声音含含糊糊的:“西岸区的项目应该就在这几天快竞标了,你能拿就拿下来一块吧。” 他那会儿因为牙齿疼,说话语速比平时慢一些,语气也很轻很轻,听着还有一种莫名的温柔。 “…这次这个项目不会搁置太久的,以后西岸区还会很繁华,当然,我也是随便说说的…” 司谦对裴君泽说的话一向都是非常听的,他说要他去竞拍,他就竞拍嘛,哪怕真赔了,那就赔了呗。 当时的裴君泽因为没休息好的缘故,眼里还有几分红血丝,面容比平时虚弱些,嘴唇微微泛白。 这放在其他普通男人身上估计是减分项,在他俊美容貌的加持下,只会更让司谦心生怜惜。 ——无论他说什么,都是对的。 当时的司谦仅仅只是这样想着。 * 裴君泽已完全熟睡进入梦乡时,完全不知道司谦这边正在做什么。 因为没开灯,房间唯一光便只有床边一盏暖黄色的小夜灯,一旁小桌上放着一枚啃得干干净净的桃核。 司谦躺在裴君泽白天睡过的床上,身上穿着一件深蓝色的牛仔外套,脑子里幻想着他的爱人就在旁边。 他半眯着眼睛,胸口随着呼吸急促起伏,同时嘴里小声叫着另一个人的名字:“君泽…君泽…君泽…” 如性命垂危的溺水者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他一遍遍重复那两个字,仿佛那是什么神奇的咒语,念了就能带来什么幸福一样。 过了不知道多久,床上的黑发青年终于安静下来,又捂着脸无声地笑着。他在干嘛,他自己都不知道。 他始终都记得,他当时找裴君泽要联系方式时,那个漂亮青年一脸掩不住的排斥,他皱着眉重复了两遍他是男的。 司谦说他知道,当时君泽脸上的厌恶感更重了,还后退了好几步。 “…当个朋友可以吧?”他不死心贴上去,“朋友也不行吗?” 记得刚认识不久时,有次司谦主动去学校食堂找他,那次真不是故意的,真就是不小心碰到他的皮肤… 结果裴君泽如临大敌,整个人腾地一下从位置上跳起来,皱着眉质问他干嘛? 那时候他的抵触几乎是明晃晃的。嗯,老实说,现在的裴君泽真的比那会儿好太多了。 起码不会动不动就一副应激的样子了。 司谦抿了抿唇,味蕾似乎还停留着那颗桃子的甜味,真甜啊,怎么会这么甜呢?比他吃过的所有桃子都要甜数倍! * “君泽…” “君泽…” 那两个字在他唇齿间无数次溢出,每念一遍,胸膛处便会不受制的加速一拍,爱意也随之增加一份。 但名字的主人早就已经睡着了,甚至还在床上翻了个身,对几公里以外发生的事,一概不知。 7 野心勃勃恐同攻重生以后7 裴君泽一觉睡到自然醒,醒来时迷迷糊糊解开手机,一点也不意外的看到了司谦发来的一连串消息。 ……不是, 他一天就没有别的事吗? 不过除了和司谦以外,裴君泽也没再和谁恋爱过了,因此不知道其他人恋爱是不是都这么黏糊,他半眯着眼睛打字。 ——[嗯,刚醒。] 宿舍里其他舍友有两个上早课去了,有一个通宵没回来,剩下一个睡眼惺忪的揉着眼睛问:“几点了?” 裴君泽看了看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嗯,快七点半了。” “哦。”对方瓮声瓮气的应答了一声,蒙了被子打算继续睡觉,突然又像想起来什么一样,飞速下床:“啊!我农场的菜熟了,完了,要被偷了!!” “…………” * 裴君泽上午有课,但上课时间在十点过的样子,教学楼离他们宿舍也挺近的,所以他完全不用着急。 慢慢悠悠的起床,慢慢悠悠的洗漱,边刷牙边在心里盘算着时间充足,还来得及去食堂吃个早饭。 洗脸时,裴君泽对着镜子仔细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脸,经过前面两天,他已经不会觉得有些别扭了。 怎么说呢,这也算一种经历吧。 一零年的时候,由于当时日韩流大行其道的关系,大众对男生的审美开始逐渐偏向精致的花美男类型。 那时裴君泽也被影响了一点,为此他特意蓄了中长发,还在入学不久后把头发染成了当时很火的浅金色。 也幸好裴君泽皮肤白皙,衬得起浅金色,这种浅色系不仅没有让他显黑,反而让他在人群中更吸睛了… 本就精致的五官配上万事不挂心的漠然表情,再加上高挑的个子,简直活像从漫画里走出来的人物。 以前裴君泽出门会特意打理头发,拿直板夹出微微卷曲的弧度,佩戴上当时很流行的耳饰和挂链来着… 但重生回来的裴君泽不仅懒得弄那些发型,戴什么耳饰,他甚至还有点不习惯自己现在过于显眼的发色… “…………” 他对着镜子扯了扯头上的黄毛,叹了口气,心里盘算着,看来什么时候有空,还是去把头发染黑吧。 裴君泽拿帕子擦干净脸上的水珠后,又随意拿手抓了抓头发,把自己半长不短的中长发用皮筋直接扎了起来。 想了想,最后从衣柜里随手拿了顶黑色的鸭舌帽盖在脑袋上,就算收拾好了。 离开宿舍时,裴君泽看向正在偷菜的舍友:“我等会儿去食堂,你要吃点什么吗?我顺便给你带回来。” 舍友眼睛一只盯着屏幕,在报完想要的早点后补充了一句:“…对了,再帮我带点感冒药,我鼻子有点堵。” “嗯。” * 上午的时间悄然流逝。 午休时,过来给裴君泽送饭后点心的依旧还是上次那个助理,裴君泽看了眼他的旁边,空无一人。 对方也不知被司谦嘱咐了什么,每次过来都这幅目观鼻,鼻观心,一点不敢直视裴君泽的样子: “司总今天有事…” “哦。” 助理离开后,裴君泽看了一眼袋子,里面果然是好几盒包装精美的甜点,几乎都是他喜欢的口味。 “…………” 大抵因为幼年时在零食方面的匮乏,导致长大后的裴君泽极度嗜甜,无论糖果、巧克力还是蛋糕,他来者不拒,非常喜欢。 而敏锐的司谦几乎很快觉察到了这一点,为了投其所好,追求他的时候,经常会叫助理给他送一些甜点过来投喂他。 上辈子的裴君泽一来糖分摄入过量,二来司谦死后处理一堆事,工作压力大等因素,有高血压也正常。 因为身体原因,他控糖很久了,以至于在看到甜点后,下意识的反应居然是糖分是不是有点超标了… 不过很快,他又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才二十岁,不用像上辈子那么严格的控制饮食,他的血压现在还是正常的… ——要不,就吃一点? *** 甜食不仅能满足味蕾,更能刺激多巴胺的分泌,使人心情愉悦。 在吃完一块提拉米苏后,裴君泽心情好得不像话,他控制住了想拿下一块的手,抿了抿唇。 大抵正是因为甜食带来的愉悦感,让裴君泽主动拿起手机给司谦那边发去了一条消息。 大意就是他收到了,表达了自己的谢意,又主动问了他吃午饭没。 这条消息刚发出去不久,司谦那边就回复了,就好像是他没别的事可干了,整天捧着手机等他的消息一样。 他噼里啪啦的发来一大堆消息,首先是他已经吃过了,其次他现在在哪,连带着接下来要去哪都给裴君泽透露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裴君泽:“………” 反正也没什么别的事,裴君泽干脆也和他有来有回的聊了起来。 * 司谦兴许是觉得裴君泽格外喜欢今天送的那家点心,聊天中还不忘补充,说着明天再叫助理给他送… 嗯,之所以是叫助理送,而不是外卖,主要还是这时的外卖还没像后来十几年那样形成一个正式的规模。 而在这个没有外卖的时候,鹤大的学生们要么吃学校食堂,要么只能在附近的小饭馆里吃饭。 如果和老板关系好,且提前打电话商量好的前提下,也不是不能送,但那就属于人情世故的范畴了。 ——[明天不用送了,谢谢。] 太麻烦了不说,就从身体健康的角度出发,裴君泽认为一周两次的糖分摄入就已经足够了。 那边很快发来了好几个小黄豆哭泣的表情,大抵是觉得裴君泽手快发出去的那个“谢谢”太生分了? ——[君泽,我们不是恋人吗,为什么你要和我说谢谢啊?] * 好像…是哦。 这点让裴君泽无法反驳,发完字后,又想起之前不知道在哪听的,一段文字里适当加上表情会让整段消息看上去不那么冷冰冰… 于是裴君泽少见的打开默认表情符号,在里面挑挑拣拣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符号。 ——[嗯,知道了。] ——[emoj.] * 另外一边的司谦看到屏幕上那个看起来像双手合十像在祈祷的表情陷入了沉思,这是在……哄他? 君泽在聊天过程中是很少发表情的,而这个表情的排序又在那么后面,他应该是挑了很久的… 想到君泽认认真真的挑选表情的样子,司谦原本坐直的身子泄气般的往后一仰,更想笑了。 助理对这幅场景见怪不怪了,而前来洽谈合作的代理商一脸懵,还以为是自己刚才的什么话说错了。 “司…司总?” 司谦收起了脸上的笑,把手机收好,目光重新放在对面的中年男人身上,修长的手指敲了敲桌面: “没什么,你继续。” 说实话,挺没礼貌的, 但谁让司谦是甲方呢。 * 傍晚回宿舍时,上午还拜托裴君泽带感冒药回来的那位舍友鼻音已经全好了,重新生龙活虎起来。 这年轻就是好啊。 前一晚那个夜不归宿的舍友回来了,正被其他人围在中间,据说他昨天和喜欢的女生告白,对方答应了。 宿舍里的几个单身狗羡慕嫉妒得很,酸得不行,一个劲的追问他昨天晚上没回来,到底是去哪里了? “你不会…你不会昨天就…你…没看出来啊,你小子啊!” “我还以为裴大帅哥才会是我们宿舍第一个脱单的,没想到居然是你小子!!快说说,什么感觉?” 那位舍友红着脸,结结巴巴的反驳:“没,没有,昨天晚上太晚了,我们在学校附近的网吧待的…” * 在一片起哄声中,那位舍友最后请了宿舍里的几个舍友吃烧烤,当然,也包括他刚交的女朋友。 借着这个机会,裴君泽看到了那位舍友的女朋友,一个挺文静的女孩,留着齐刘海,扎着丸子头。 整个吃饭的过程中,除了刚开始见面的时候多看了几眼裴君泽外,其他时候都一直看着自己的男友。 毕竟刚刚在一起,处于如胶似漆的热恋期,两人不是你给我拿一串,就是我给你拿一串,连空气中散发着肉眼可见的粉红泡泡。 裴君泽还听到一旁的舍友啧啧道:“这刚谈恋爱的小情侣就是不一样,真够腻歪的…也不考虑考虑旁边我们的心情啊!” 舍友和他女友笑了出来。 谈恋爱是这样的吗?不知为何,裴君泽突然想起他现在和司谦似乎也是处于一个刚确定关系不久的状态? 所以…司谦才那么黏他? 吃饭到中途,裴君泽随手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了司谦,对面很快回复了,说看着就好好吃,他也想吃之类的话。 裴君泽看他回复这么快,还以为他闲着呢,就问他在做什么,结果他说还在工作,不过不影响他回消息。 裴君泽:“…………” * 在深秋的路边摊上,和大学宿舍的舍友们一边吃烧烤一边聊天,这对于裴君泽来说也是一种非常新奇的体验。 上辈子他和几个舍友的关系一直冷冷淡淡,自然是没机会聊过这么多,这辈子倒是莫名其妙和他们关系好了许多。 整个聊天中大多都是他们在说,裴君泽安安静静倾听着,时不时接一两句。 毕竟比他们要多上好些的阅历,因此对于还没出社会的小年轻的困扰,裴君泽往往随便三言两语就能给解开。 他认真说,几个舍友也认真听,几个回合下来,关系肉眼可见的又亲热了不少。 “我发现之前好像对你有一些误解……”一位体型比裴君泽壮些的北方舍友,喝了酒后,一巴掌给裴君泽肩膀都拍疼了。 “你平时不跟我们说话果然有原因的。就你刚才说的那些…我一句都没听懂!” 裴君泽轻笑了两声。 在聊天这个过程中,他听到了许多或熟悉或陌生的名字和事迹,记忆中模糊的画面一点点清晰起来。 原来他读书时,学校里发生了这么多趣事啊。可他那时都没注意到,一心只看着别的虚无缥缈的东西。 * 回宿舍时,烧烤桌上喝的那一点点啤酒让裴君泽感觉脑袋有一点点晕乎,不过不多,几乎是可以忽略不计的程度。 那个脱单的舍友没和他们一起,中途的时候分开送女友去女生宿舍那边了,在那边待了大半个小时才又回宿舍。 到了晚上睡觉前,又开始和女友开始打起了电话,大抵是小情侣都这么黏糊? 耳边是舍友和女友打着电话,在听到他们说了无数遍“你先挂”和“你挂了我就挂。”以及“我等你挂…”等等车轱辘话以后,两个人终于互道了晚安。 其他舍友怪声怪气的一声声模仿中,只有裴君泽并没有跟着起哄,最为安静。 他盯着天花板想了一会儿,有样学样的从枕头边摸出手机,摁亮屏幕,慢吞吞的给司谦发了一句晚安。 发完后刚放下手机,还没过两秒,黑暗中的裴君泽又突然睁开眼。 ——[别过来,我睡了。] 8 野心勃勃恐同攻重生以后8 那是裴君泽重生后的第六天, 也是第一个周末。 在其他舍友要么出去泡网吧,要么回家,要么约会,要么做兼职,要么也筹备着参加联谊的行头,只有裴君泽在…写作业。 除了小组作业之外,参加的社团里还有一大堆杂七杂八的琐事等着他做,那些事倒是不怎么难,就是零碎且繁多。 哪怕裴君泽明明在周二就已经提交了自己的退社申请…但在申请还没批准的前提下,这些材料他还是得写… 司谦打电话来时,他正聚精会神的在电脑前敲敲打打,自然没听到电话响。而等他反应过来时,司谦的人已经在旁边坐着了。 司谦又不是计算系的,当然看不懂裴君泽屏幕上的东西,他只是认认真真的注视着裴君泽,看着他全神贯注的样子。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有一会儿了。” 裴君泽看着屏幕并没有看向司谦,嘴上下意识应了一声:“嗯。” * 又过了一会儿,裴君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看向一旁:“你到底在看什么?” 被人用那样灼热的视线盯着,裴君泽有些不自在,偏偏当事人一点也不知道收敛。 “看你好看呀。”司谦的目光在裴君泽侧脸徘徊,用真诚的语气道,“你继续写,我又不打扰你…你当我不存在就行了…” 这怎么可能不打扰?任何一个人被这样看着,都无法当他不存在的好吧。 终于,裴君泽在点了好几次回车后,他暂停了手上的作业,也终于有了点主人家意识,随口客套了一句: “你要喝水吗?” 司谦连忙点头,眼睛一直跟着裴君泽,看着他拿一次性纸杯,看着他在饮水机前接水,又看着他把装着水纸杯递给自己。 然后他则小口小口的把那小半杯都喝完了,裴君泽当时还在想:他渴成这样? * 给完水后,裴君泽又在电脑前继续写了一会儿,期间,司谦和他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最后几乎都快靠在他身上了。 面对同性的亲密接触,恐同的裴君泽生理上依旧难受,但想了想还是控制住了,叹了口气,侧过脸看向司谦: “…你就没有别的事吗?” “有啊。” 司谦捧着拿着刚才裴君泽给他的杯子,将里面杯底的最后一点点水喝干净后,又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别担心,我今天在你这儿烦不了多久的,我等下就要走了,司机还在楼下等我呢,我抽空过来看你的。” 他说着,还抬手看了看手表: “今天还能和你待十三…哦不,十二分钟,我等下还有点事要去一趟港城,可能要在当地待几天,下次见面就是下星期了。” “哦。” “君泽是不是很开心?”他目光盯着裴君泽的唇,不自觉喉结滚动,“是不是在想我这个烦人的狗东西可算能让你清静几天了,是吧?” 裴君泽敲击键盘的手突然停顿了一下,又恢复了原来的速度:“……没有。” 仔细想想,司谦的确不闲。 他平时工作也很忙,之所以会给裴君泽一种他整天没事干,游手好闲的错觉,主要还是他平时一有空就会往他这儿跑, 有时候仅仅只是为了见裴君泽一面,又或者只是只为了和他待上几分钟,他都会特意绕很远的远路过来。 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裴君泽始终无法理解,真的不理解。 余光处看到司谦眼巴巴望着他的样子,裴君泽在心底叹了口气,绞尽脑汁想着找个话题和他聊聊,不让他太尴尬。 结果干巴巴的扯了几句后,气氛不仅没有缓和,反而更尴尬了。 司谦看着裴君泽找话题的样子,突然笑出声:“没事的,君泽,我说过不会打扰你的,你也不用管我…” * 那天,司谦也的确没待多久,毕竟真有事,就是离开时明显有些不舍得,一步三回头的,不知道的以为这是一去不复返了。 “………” 一旁的裴君泽叹了口气,从座椅上站直身,作出一副他在椅子上坐太久了,自己想起来活动活动的样子。 “走吧,我送你下去。” 就司谦来裴君泽宿舍的次数比起来,那段路他估计比裴君泽本人还熟门熟路呢,哪里还需要谁去送一下。 但司谦会拒绝吗? 他高兴都来不及。 裴君泽大步走在前面,手刚碰到宿舍的门把手,就被人从往后紧紧抱住了,后者湿热的呼吸喷洒在裴君泽耳畔。 “我以前也没喜欢过谁,这还是第一次追人,可能的确不太行吧…” 司谦的声音里待着浓重的挫败感,两只手臂如藤蔓般紧紧缠绕在裴君泽腰间:“君泽,我真的很差劲吗?” 这倒不是,司谦个子和裴君泽差不多高,长得…嗯,虽然很少认真观察过同性的样貌,但司谦的确长得的确是不丑的。 他的年纪比裴君泽大一些,五官周正,不笑时,可能会让人觉得非常严肃。但他在裴君泽面前从没黑过脸,唇角永远都是挂着笑,这让他看上去多了几分平易近人。 虽然有钱,但行事却很低调,从来不会做出以势压人的举动,这样有颜又有钱的富家公子,怎么可能和“差劲”划上等号。 裴君泽阖了阖眼,尽力忽略从胸口蔓延开的酸涩感:“……这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问题。” * 本以为那天会拉扯很久,结果也没说几句。司谦也知道时间不够,没打算和他纠结谁的问题,只是在裴君泽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捧着他的脸重重吻在了他的唇边… 然后………跑了。 这亲完就跑的样子,像生怕裴君泽反应过来一样,他到底……在干嘛?脸上的余温让裴君泽整个人瞬间僵住:“……………” 又过了大约几分钟,拎着一盒酸辣粉的舍长上楼时,裴君泽早已经重新坐在桌前继续做他的小组作业了。 “哎,我刚才在楼下看到你那个…那个远房堂哥了。”周康想了想,“啧啧,那车真贵啊…” “嗯。” “他又来看你啊?”邓麒看着桌上大包小包的东西,“哦对了,他还让我顺便把这个给你带上来…” 是一个包装非常精美的礼盒,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那种,似乎就是之前他提到的某个国内没现货,需要调货的啥来着? 虽然早已经猜到他会这样做,但真看到的时候,裴君泽心里还是怪不是滋味的。 邓麒:“别说,你堂哥对你还真不错…” 因为这句话,裴君泽敲击键盘的速度又不知不觉慢下来:“嗯,是挺不错的。” * 邓麒认识司谦。 其实也不止他,宿舍的其他舍友都是认识的。一来他来的次数实在太频繁,说一次都不碰不到,这显然不可能。二来之前司谦还专门请他们吃过饭,就在刚追他那会儿… 那会儿的司谦脸不红心不跳的自称是裴君泽的远房堂哥,还以家长的口吻让他们平时多照顾裴君泽一下,并且那顿饭结束以后,还都送了价值不菲的见面礼。 在舍友们面前,他俩很少有亲密举动,因此宿舍里其他舍友也没往那方面想,只当是亲戚之间的互相照拂,也都顺口答应了。 “诶,君泽?” “嗯。” “晚上的联谊,你真不去啊?” “不去。” 邓麒是个话唠,就是没人和他说话,他一个人都能呱唧呱唧半天,更别说宿舍还有裴君泽这么一个活人了。 “之前不是美院的几个学姐找你么,怎么样了。哦,还有上次那个在食堂问你要联系方式的学妹呢,也没消息了?” 他语重心长的试图想拍裴君泽的肩膀,却被裴君泽躲开了,他也没觉得尴尬,继续往下说: “我听说人家父亲可是局长,家里就一个女儿,要求男方必须上门,其实…当赘婿也没什么的…” 裴君泽:“…………” 邓麒一口气噼里啪啦说了好几个名字,最后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 “啧啧啧,你还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哥们儿要是有你这张脸,早八百年就脱单了…” 裴君泽:“…………” 裴君泽的目光依旧盯着屏幕,心里却想着,他应该也算脱单了…吧?不过他和司谦那种,也算恋爱吗? * 大抵是工作真的很忙,接下来四天时间里,除了饭点时间有发来消息问候外,其他时间司谦并未打扰。 到周三的傍晚,司谦主动发来语音,说第二天回鹤城,还提到裴君泽曾经答应好的陪他约会,想着去到时候哪里比较好。 裴君泽回复说等他回来再说。 “啊,对了对了,君泽,我还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你猜猜看是什么?……你肯定猜不到,等我回来亲自带你去看吧…” 语音里司谦的声音听上去还有些疲惫,不过在提到那份礼物时,倒是尾音上扬了几分,还说他也等了很久。 其实裴君泽心里早知道是什么了,但还是配合的说好啊,等你回来。 裴君泽这边刚挂完电话,床边多了几个脑袋和意味深长的口气,问他刚才和谁打电话,语气那么温柔,是不是背着他们有情况了。 “哎哟,就不够意思啊,这都不说?还亏得麒麟白天的时候张罗着给你介绍…” “是不是谈了,哪个学校的妹子?” “是我们学校的不!哪个专业的…” “嘶…也没见你和哪个妹子走得近啊,什么时候的事儿啊?” 裴君泽记得上辈子他的舍友们似乎没有这么八卦?似乎在经过之前一起吃过烧烤后,他们就把他当兄弟了? 裴君泽叹了口气,没否认,但也没承认:“不是本校的。” 邓麒最先追问: “那到底是哪个学校的?” “…不是学生,已经工作了。” 等这句话说完,裴君泽感觉更不对了了,怎么好像默认了一样?于是又连忙补了一句,“没有恋爱。” 是吧,他和司谦充其量只能算披着一层恋爱包装的包养吧?裴君泽说完这句后,能感觉其他人明显沉默了几秒。 “哎,我懂我懂,就是还没确定是吧?”邓麒一副了然的神色,“…没想到你居然喜欢姐姐型的,诶,既然工作了,到底比你大多少啊?” 裴君泽:“……我先睡了。” * 周四上午是满课,等两节100分钟的大课上完,下课已经是中午十二点过了,饥肠辘辘的学生们刚离开教室,却发现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 犹犹豫豫间,外面的雨势也在逐渐增大。裴君泽那天上课的教学楼不凑巧是离宿舍最远的那一栋。 身旁一些没带伞的同学,有给朋友打电话的,有给恋人发信息,也有戴着帽子直接冲雨里的… 就在裴君泽打算转身先回教室时,他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一个眼熟的身影,几乎是同时,他下意识看向男人旁边… 哦,没有人,空荡荡的。 穿着黑色职业装的中年男人一步步走向裴君泽,将手里的雨伞撑开,安静的立在一旁为他撑着伞。 “裴先生,司总现在不在鹤市,可能得过几天才能回来,具体日期不定,您有什么需要的,可以和我说。” “嗯。” 9 野心勃勃恐同攻重生以后9 任叔是司谦的司机,上辈子的裴君泽为了更方便的执行计划,曾经尝试过策反他,不过没成功。 就在他望着雨幕出神之际,一件崭新的墨黑色大衣被任叔披在他身上了。 衣服的尺码和衣长都正正好好,非常合身,一看就是为他专门买的。 他对这件稍微有点映象,记得是一个挺有名气的高奢品牌,因为其独特的面料和工艺,价格特别昂贵,这件似乎是……小十万左右? 这当然不可能是任叔买的,只能有一个可能,他的雇主托他带的。 “司总听说鹤市下雨了,想着天气降温快,您可能没带外套…就让我过来时顺便带来…” “………” 果然。 司谦追人的方式还是比较老套的,他喜欢裴君泽,所以给他花钱,想着法的送礼物,对他嘘寒问暖,想用这样的方式来培养两人的感情。 这种法子其实还行,但凡他的追求对象换一个人,说不定早沦陷了。可他运气不好,摊上他这么个没心肺的。 “…他现在在哪?” 裴君泽突然冷不丁的问。 任叔虽然愣了一下,但还是很快回答了裴君泽的问题。 “…嗯,那我大概知道了。”裴君泽用笃定的语气说,“……是他爷爷出事了?” * 从任叔诧异的眼神, 裴君泽知道自己猜对了。 司谦的爷爷因为身体不太行的缘故,一直在国外的某个疗养院养病,上辈子就时不时会有点各种毛病,不过也没真出事,老爷子真正去世…估摸着还得要个几年… “嗯,还有什么事吗?” 裴君泽从任叔手里接过那把黑色的长柄伞,看着欲言又止的中年男人,语气温和的开口: “司谦是不是还让你带我去吃饭?让你在旁边看着我?最后还让你带我去某个地方?” 裴君泽猜测着完司谦可能会对任叔说的话后,补充道: “没事,我自己知道吃饭,那个地方我知道在哪,你把钥匙给我就行。你先回去吧。” 看任叔还是犹豫不决,裴君泽又补了一句:“现在下这么大的雨,等会儿说不定还会更大,现在城西那还在修路吧,不好打车,您可以顺便去接一下您女儿…” 任叔有个上小学的女儿,在鹤城的西边读书,那边是老城区,路况本来就不怎么样,一下雨就更差了。 听到这句后,任叔果然犹豫了。 尤其是在裴君泽补充说自己肯定不会告诉司谦后,他只来得及说了一声谢谢,便急匆匆的离开了。 直到看着对方的背影消失在雨幕中,裴君泽这才收回视线,把目光看向来势汹汹的雨中。 * 这场雨可真大啊,鹤城会持续一周左右就会陆续停歇吧? 但其他地方可就没这么好运了,有些地方好像是会连续小半个月,引发好几场洪灾。 这种自然灾害对绝大部分人来说都是相当痛苦的记忆,但对于另外一小部分人来说却是十分有利的。 无法提前预测的灾害所带来的重建工作会让相关行业的需求量在短时间内激增,股票价格也水涨船高… 这场灾害对于电力,医疗,公路,通信,水泥等行业板块的股票来说,绝对是利好的… 裴君泽边想着几天前购入的那些现在大抵涨了多少,一边重新回了教室,很快从自己的课桌旁找到了早晨出门时顺手拿上的折叠雨伞。 出门后,裴君泽看向外面一群焦急的人群,又随手把自己的伞借给了一位正打算冲进屋里的女同学。 倒不是认识对方又或者对她有什么意思,单纯只是因为看到那位女生穿着长裙,而那种布料遇水会变透,所以她更需要罢了。 “这位同学,你用我的伞吧。” 对方很吃惊,应该是想说,那你呢,但这句话还没说出口,便看到了裴君泽手边的另外一把黑色长柄伞。 “谢谢你,真是太谢谢了,裴同学,我到时候一定会还你的…” 虽然裴君泽对她没什么印象,但对方似乎是认识他的,不然也不能知道他姓裴。 “没事,不用着急还。” 裴君泽说完这句话,就撑着雨伞率先离开了教学楼,并没有在意身后的窃窃私语。 * 走了没多久,裴君泽能感觉外面噼里啪啦的雨势已经稍微小了一点,看起来似乎有停歇的样子。 但裴君泽知道这场雨并不会停,今天晚上还会继续下,然后一直到一周以后才会见到太阳。 不止一周后会发生什么,一个月后,一年后,乃至未来十年会发生哪些大小事…他都知道。 哪怕一个普通人在重生后,都会想靠着预知能力和信息差来为自己谋取利益亦或者弥补遗憾,更何况裴君泽呢。 他脑子又不笨,重生对于他来说,几乎是带着正确答案参加考试,游刃有余。 这段时间除了上课学习外的时间,裴君泽总会抽出一些时间炒炒股,买买黄金。 为了保证不被套住,他会优先考虑周期短的。除此之外,也打听着一些收藏品的下落,投资什么的不着急,他有的是时间。 为了思路更加清晰明确,他也会用纸笔写下来自己记得的节点,但写下以后,也会很快将其销毁干净。 多疑,几乎是刻在了骨子里。 * 裴君泽撑着雨伞在雨中漫步,耳边是雨点子打在伞面的声音声,目之所及的阴雨连绵,心里却不知为何还有些莫名的焦虑。 他深深吸了一口空气中的冷空气,使得整个鼻腔和肺腑瞬间充满满满的寒气,大脑也瞬间清明。 之前天气好时,还不觉得,这会儿恍然想起来,原来现在已经是深秋了,马上是十一月,跟着又是年关。 裤袋里的手机轻微震动了好几下,裴君泽以为是司谦,结果摸出来看了眼,嗯,不是,就是他们的舍友群里的消息 群里有舍友在询问有没有谁带伞帮忙送一下,裴君泽看到消息沉默了两秒,明明上午才提醒他们记得带伞,怎么不听呢。 手上慢吞吞打字问了他们今天在哪栋教学楼上课,他们也都很快也都回复了,嗯,不算特别远。 * 也是这会儿,司谦的消息弹窗出现了。裴君泽低头看了看手机,这次上面是司谦的消息了。 长长的语音背景里能听出他在的地方比较嘈杂,他解释了为什么延期的原因,说是在他打算回鹤城时,突然知道爷爷病情,于是又折返了。 解释完后又和他道歉,担心他生气,担心他心情不好。 事业上顺风顺水,在外被人追着捧着,恭恭敬敬喊司总的人,在喜欢的人面前身段低得不像话。 手指滑动间,裴君泽看着一条条消息,只觉得胸口闷闷的,以前的他好像没怎么注意过这个,司谦在他面前实在是有些太小心翼翼了。 ——[别道歉,我没生气。] 想了想,又觉得这句话是不是看上去太生硬了,于是裴君泽挑挑拣拣后,补了一个表情过去。 那边消息也回得很快,司谦的声音已经好了些,但还是挺失落的,和裴君泽说大概得两个多星期的样子才能回国… ——“真想你啊,君泽。” ——[嗯,知道了。] * 裴君泽站在雨中回复完消息,这才朝着宿舍的方向走去,没一会儿拿着一袋子伞出现在另一栋教学楼附近: 等伞的舍友等候多时,正在屋檐外翘首以待,一眼看到的裴君泽后,其中一位连忙冲他招手:“爹!!我在这儿!!在这儿!” 裴君泽走过去把伞递给那位,并反应极快的躲开了对方的热情拥抱:“别过来…” 舍友:“啧…好无情啊!” 裴君泽没理会那位,将袋子中另外一把伞递给后面安静点的周康,对方接过以后,目光落在裴君泽身上的外套。 “新买的?之前没见你穿过这件啊。”周康上下打量了一下,“嗯,还挺适合你的。” 裴君泽这才瞥到身上的外套。 其实之前就隐隐觉得有点眼熟,但一时想不起,这会儿倒突然想起来为什么会觉得有点眼熟了。 似乎…司谦也有一件同款? 他总喜欢搞这种暗戳戳的小动作,一样的衣服,一样的配饰,搞这种成双成对的东西能改变什么吗? 裴君泽在心里说了一声幼稚,但手上还是拢了拢身上的外套,同时也算回答着舍友的问题:“…嗯,朋友送的。” * 下雨并没有影响裴君泽的生活,他依旧上课下课,时不时同司谦联系,他发消息就回,打电话就接。 司谦一直有关注鹤市的天气,知道那几天降温降得厉害,也知道他们学校好多人都感冒了,格外关心。 每天聊着聊着,时不时要冒出来一句床上的棉被加了吗,今天外套穿了吗,出门带伞了吗等等之类的话。 裴君泽有时也会和他难得的开开玩笑,说他像个唠叨的老妈子,当然也会关心他爷爷的身体情况如何… 只要司谦不突然煞风景的开始和裴君泽表白示爱,说些裴君泽在短时间没根本接不住的话,他其实都是能很正常的和他进行友好交流的。 就这么过了两天的样子,原本说两个星期多回国的司谦突然又改时间了,说过下星期就回来。 “因为我太想你了。”他这样和裴君泽解释,“想马上就见到你。” 裴君泽:“………” 司谦:“君泽…我发现你有点变了。” 重生这几天,这已经不是裴君泽第一次听到这个说辞了。 几个舍友说他变了,但哪变了,也说不出缘由。社团里的社员说他变了,不怎么爱参与社团活动了。 包括专业课的老师也语重心长的说他变了,变得比之前更稳重些了,还说他看起来没以前那么急躁了,让他继续保持… 那司谦又觉得他哪里变了呢? 裴君泽心里有些忐忑,面上却不露分毫,谨慎的把这个问题又抛了回去:“哦,怎么突然这么说?” 司谦回答的倒是很干脆: “嗯,怎么说呢,我以前给你打发消息打电话,你都不怎么回,要我给你打好几个电话才会接…但这两天的你的回复比之前加起来还要多。就算偶尔有几次回慢了,也会在后面告诉我你刚才都是去干什么了…还有还有,之前打电话那次也是…” 裴君泽:“…………” 10 野心勃勃恐同攻重生以后10 那天司谦絮絮叨叨的说了好些裴君泽重生以后不同于以前的行为。 说的都是一些很小的细节,那些不算什么的,毕竟裴君泽上辈子已经和司谦在一起了好几年了。 当然也记得他吃饭的忌口,记得他穿衣的尺码,记得他平时将药物放哪…一起吃饭时,只用看一眼他的眼色,就知道他想说什么… 回消息快更是不算什么,打电话那次也只是忘记挂了,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被说的好像多了不得一样… 明明就是轻而易举就能做到的事,压根不值得他用那样赞叹的口吻夸耀一遍又一遍。 * “君泽,我太高兴了。” 裴君泽:“…………” 司谦说那些话话的时候,语气是轻松愉悦,甚至带一点点激动的颤音,但裴君泽的心情却是无比复杂,胸口愈发觉得沉闷。 他不理解,就因为这点事,值得那么高兴吗? 裴君泽甚至试图揣摩司谦的心理,猜测是以前整天倒贴冷脸习惯了,这会儿突然得到一点好脸色,所以才这么高兴? 说到底还是以前的裴君泽对他太冷淡了,太避之不及了,所以哪怕只是一点点微小的变化,都足够让他如此兴奋。 司谦说到最后,甚至还提到了一些别的事:“对了,君泽,前两天我让任叔带你去看的那套房子,你看得怎么样啊?” * 下雨那天,司谦不仅让任叔接他吃饭,给他带了衣服,最主要的目的还是任叔带他去看某个地方看房子。 这也是他前一天口中的礼物。 但那天裴君泽只从任叔那里拿了钥匙后,就让他先去接他的女儿了,最后…他也并没有去看。 不过话说回来了,他不需要去看,他上辈子不仅看过,还住过了。 裴君泽记得房子离他们学校非常近,整体是一套非常宽敞的四居室,南北通透,还有一个视野很好的大阳台,室内采光非常不错。 不止这些细节,房子周围有几个商场,哪些医院,现在乃至以后通哪条地铁,包括小型菜市场他都知道。 甚至在未来房价疯长的那段时间,这里翻了几倍他也都记得。 * 上辈子的他有点虚荣,被分配到环境不太好的老校区宿舍后,就一直不想住在宿舍,一心想搬出去住。 但鹤大怎么也算名校,周围的住宅小区不可能便宜,无论十几年前还是十几年后,价格都比周围贵。 他也没直接要,就隐约提起了一句,那会儿心里想的无非只是司谦能帮他租一套,真没想到他会直接送。 “君泽,你看的怎么样?” 司谦大抵也以为他是为了那个房的事,这几天才对他稍微主动了一点,于是他自己也跟着趁热打铁: “本来之前就想和你说的,就是装修拖了一段时间…如果早一点,我就能自己带你去了。” “位置我看了,离你学校近,这样你上下课方便,如果你喜欢的话,我回国就陪你去办过户手续?” 虽然明确规定手续必须得本人亲自到场,但以司谦的身份,他完全可以叫人代理。 不过他不打算这样做…毕竟他真正的目的,本来就是想多和裴君泽相处相处的。 他忍不住开始幻想以后的同居生活:“君泽,到时候我来找你也更方便了,你还没吃过我做过的饭吧?哈哈哈哈说起来,我还没有做过饭呢…” 裴君泽:“……………” 听筒那边只能听到隐约的雨声以及裴君泽的呼吸声,他并没有讲话,一直安安静静的听着。 * “君泽,你怎么不说话啊?” “君泽?” 大抵因为看不到表情,司谦就只能通过语气来判断他的心情,而裴君泽一声不吭,他就有些慌了。 开始想是不是君泽对房子不满意?还是自己之前说了什么让他生气的话,让他误会了什么? 司谦左思右想,只能想到一个可能:“你是不是生气啦?我没说一定要和你同居啊,偶尔来找你一次…” 司谦试图和他商量频率,从一周四次降到三次,又说两次也行,他一步步妥协,裴君泽却越来越心烦了。 房子不是他花钱买的吗?为什么会担心自己不高兴?自己的情绪对他来说有那么重要? 明明他的厌恶表现得如此明显,是个人都知道知难而退吧?司谦却依旧还能没事人一样贴上来… 又是倒贴又是陪笑脸,结果追了大半年,愣是没得到裴君泽一个好脸色,这也太…太犯贱了吧。 裴君泽叹了口气: “……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没有那么容易生气,你在我面前也不用这样…”说着顿了顿,“你想来就来呗,那本来就是你出的钱…” 对面沉默了大约五六秒后,裴君泽清晰听到司谦吞咽口水的声音,以及他略带颤音的询问:“那我…那我到时候可以也留下来过夜吗?” 裴君泽这辈子的心态已经平和多了,但看着手机里的转账信息,一时依旧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很明显,司谦清楚他们间的关系是建立在利益上的,所以担心君泽跑了,才会通过金钱来维系两人之间的关系。 这大概也是他唯一能想到的法子了吧?很难表述清楚他那时的心情,但他听到了自己的回答。 “…可以啊,随便你。” * 老实说,等那场雨停了,裴君泽账户里多出来的钱足够买套房了。 而有了足够的启动资金后,后面想做的事情自然也更加简单起来。 虽然重生后的裴君泽并没有像上辈子那么旺盛的野心,但这并不代表他就真的什么都不做了。 舍友看不懂裴君泽在电脑上的操作是在做什么,裴君泽也不会多么好心的和谁解释,只是每天睡前默默看一眼自己的不断增加的小金库,像个吝啬的守财奴一样。 “………” 这次明明能够靠着自己从宿舍里出来,可那天他还是接过了任叔手中的钥匙。就这事,裴君泽也想不通。 大抵是网上的交流不同于见面的缘故,只要不去刻意想对面的性别,心里的排斥感也没那么强… 总之那天后,裴君泽和司谦之间的联系愈发频繁。慢慢的,他回复的内容和字数肉眼可见的一点点增加。 有时估算着时差,他会在司谦那边饭点时主动给他发消息问候,或者彼此互相告知正在在做什么… 倒还真像一对关系不错的友人。 一个星期的雨季就这么在你来我往的聊天中悄然流逝,在司谦回国的前一晚,他们第一次打着电话睡觉了。 真的挺幼稚的,从一开始天南海北的聊东聊西,到后面彼此都不再说话了,只是安静听着对方的呼吸声。 “君泽,我想听听你说说话。” “说什么?” “随便什么都行…我就是想听你声音…” 裴君泽绞尽脑汁讲了几个学校和宿舍楼里的趣事,看他听的津津有味,又挑着捡着说了些军训的事儿。 “…哈哈哈哈感觉好有趣啊。” 司谦都没在国内读大学,校园体验当然不同,也更加没参加过什么军训,他听起来似乎还有点向往。 “军训听着好有意思啊,我要是那时候认识你就好了…”他顿了顿,“不对,我应该在你还没到鹤城时,认识你就好了…” 这话刚说完,对面的声音又觉得不合适,觉得还是更早一点好… 裴君泽耐心的听着,在听到司谦越说越小时还笑出了声:“那完了,我小时候长得可不好看啊,六岁前又矮又瘦,村里人都说我像个小猴子…” 司谦反驳的非常快: “小猴子也很可爱啊。” 裴君泽:“………” “真的,如果是君泽的话,什么样我都喜欢。我不开玩笑。”听筒里的声音为了证明自己话语的真实性,说的那叫一个斩钉截铁。 裴君泽:“………” * 后面又说了好些,裴君泽已经忘记了。只记得当听筒的呼吸声顺着耳麦传递到耳道时,有那么一瞬间,就好像司谦真的在耳边呼吸一样。 时间越来越晚,裴君泽这边已经是深夜,因为担心吵到其他睡觉的舍友,他把声音压得很低很低。 而司谦那边因为存在时差的关系,应该还是白天的,但他为了提前倒时差,于是也和裴君泽一样躺在床上酝酿睡意。 “君泽,我好喜欢你啊…” “嗯,我…我知道…” 两边都是一阵长久的沉默,最后还是司谦出声打断了两人之间的沉默:“……算了,不逼你了。” 听筒那边传来一声微不可查的叹息:“我明天就回来了…” “嗯。” “国内快十二点了吧,你是不是已经困了。” “嗯。” 在这样问了好几个无关的问题后,司谦猝不及防换了一个问题。 “这两天你有没有想我啊?” “嗯。” 裴君泽话音刚落,微微发烫的电话那边传来司谦得逞的笑声,他似乎觉得自己成功套到了裴君泽的话。 但裴君泽的反应能力挺快的,他是真听清楚了问题才回答的,不过他并没有解释的打算。 11 野心勃勃恐同攻重生以后11 那天司谦说了不知道多少遍很想他,说想快点见到裴君泽之类的话。 裴君泽则躺在宿舍的床上,闭着眼睛,嗓音有些半睡半醒的慵懒: “和家人待着不好吗?你不是说你爷爷对还你挺好的嘛,你可以多待两天的,不用这么着急回来…” 如果是其他人用这种说教的语气和司谦说话,他早就生气了,但对裴君泽的话,司谦一向是会听的: “…可是我真的很想你呀,这两天听不到你的声音,我都睡不着…” * 裴君泽沉默了。 他突然想起上辈子在司谦死亡以后,他曾经去整理司谦的个人物品时,在小箱子里发现了好几个款式不一的mp3,里面存储了大量音频。 他当时还阴谋论的揣测,保管得这么严实,会不会是关于他的证据?结果听了才知道里面不是什么证据,全是他自己的声音。 有和司谦打电话时录的,也有见面时交谈录的,都是一些没意义的废话,甚至还有他睡觉的呼吸声? 当时的裴君泽很好奇录这个干嘛,有什么用,现在突然就有些明白那些声音的用途了。 他似乎有分离焦虑的倾向。 * “君泽,能不挂电话吗?”那天晚上的最后,听筒里传来一道略带希翼的请求,“你不想说话的话,就放在一旁也行。” “……好。” 那晚本来裴君泽还想说国际长途话费有点贵,但想了想,他的话费好像也是司谦在交,便闭上了嘴。 后来到底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他也忘了,反正第二天起来时,手机烫的吓人,但他睡得非常香甜。 床下的几个舍友意味深长的对他笑了好久,像未开化的猴子一样,哦个不停,一句接一句的问裴君泽现在进展到哪里了。 有问他是不是要出去约会的,还有问他什么时候带出来看看的。 裴君泽一时语塞,罕见的有些慌乱,最后还是周康喊了一句:“一个个都不上课吗?还窝在宿舍里…” 语毕,终于散开了。 * 司谦回国那天是周四,前一天夜里鹤城还在下雨,第二天起来时,雨已经停了,还久违的出了太阳。 不知是不是之前连续一周的雨,天空的颜色似乎都比平时蓝上几分,校园里随处可见不少学生在晒太阳。 周四的课不多不少,上午两节,下午一节,而收到司谦落地的消息时,裴君泽正在学校外的小吃街。 更加详细一点,他正站在一处卖梅干菜烧饼的小摊前,排队等待着自己的烧饼。 这家小摊子的烧饼味道很好,且每天只在固定时间段营业,无论工作日还是寻常,生意都很好。 裴君泽记得自己都等了十几分钟了,面前都还有十五六个人等着呢。 他低头看了看手机的消息,想了想,又抬头嘱咐老板:“老板,麻烦再帮我加一份,谢谢。” * 裴君泽觉得司谦过来怎么也得一个多小时吧?但没想到他会来的那么快,也二十来分钟的样子就到了。 而那会儿他自己那份都才刚拿到不久,至于而给他给司谦要的那份,老板说还在锅里,还没好。 于是刚下飞机,一刻没歇,就飞速赶过来的司谦,听到裴君泽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 “…你的饼还没好。”裴君泽指了指累得满头大汗的煎饼摊主,“要不再等一等?就几分钟,快了。” 然后他又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纸巾,从里面抽出来一张新的递给他,示意他擦一擦额头上的汗。 这时又对他说的第二句话: “嗯,拿着。” * 裴君泽当时打心底里并不认为司谦这种家世和出身会吃这种廉价的路边摊。 毕竟以前的他吃东西都可讲究了,尤其在他还患有哮喘的前提下,他好多东西都是不能吃的。 但事实就是司谦真吃了。 甚至还借着裴君泽的手,在大庭广众之下,正正好好不偏不倚的按照他之前咬过的印子咬了一口。 裴君泽一直都不明白司谦为什么一定要吃他咬过的食物或者饮料,这种奇怪的怪癖让他很难理解。 后来过去很久以后,网络越来越发达,裴君泽不记得哪天被推送了一条内容,说现实中大部分人很难接受吃他人剩下的食物,会觉得很脏很恶心… 这种行为一般会出现很亲密,关系极好极好的热恋情侣中,或者有这个苗头的暧昧期… 但还有一种可能,这是一种试探行为,毕竟这本质上算一种间接接吻行为,是一种隐秘的欲.望表达。 所以…因为司谦是想和他亲近,想和他接吻,而这种强烈的情感无处释放,于是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 说实话,哪怕在看完那篇文章后,裴君泽还是无法理解。 不过不理解归不理解,在经过上辈子那么多年的相处以后,裴君泽也已经习惯司谦有这么一个怪癖了。 * “味道是挺不错的。” 司谦这样说,笑得眼睛眯起来,看着裴君泽的眼里带着浓厚到无法遮掩的情意… 单单只是看着裴君泽沾了一点点酥脆饼屑的唇角,司谦的喉咙莫名干渴起来,一股莫名的冲动涌上大脑,连带着声音也有些暗哑。 “君泽…终于见到你了。” 说话时,司谦目不转睛望着他的眼神热切极了,假使不是在大街上,裴君泽估摸着他应该会紧紧贴上来。 而仿佛为了印证裴君泽的猜想一般,司谦当真往裴君泽的方向走了两步。 往他的同时,手也几乎下意识的抬起,大抵是想和裴君泽牵手,但又似乎想到这是在大街上,旁边还有那么多人,于是又缓缓放下了。 “…我感觉好久都没见你了。” 裴君泽:“………” 这话说的,两人明明也就一个星期没见而已,但司谦的语气说的好像好几年没见一样… 裴君泽没吭声,脚下主动让司谦靠近了一步,两人的肩膀抵着,垂下的手背自然也无意识碰到了。 裴君泽有些不自在的轻咳了两声,又移开了视线看向别处:“…嗯,你几点下的飞机?” 那会儿周围的人特别多,也很嘈杂,但司谦依旧还是精准的捕捉到了裴君泽的声音,并一五一十的回答着问题,无非就是为了早点见到他… “君泽…” 手背和手指上有温热的触觉传来,裴君泽知道司谦在做什么,无非就是偷偷摸他的手嘛。 就在他心机这么想的时候,司谦突然抬手,动作很快的摸了一下他的唇边,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裴君泽:“……嗯?” 他就这么当着裴君泽的面把裴君泽之前不小心沾到唇边的碎屑吃了。 裴君泽:“…………” 说真的,他完全是懵的。 就在后者不知做何反应时,幸好他之前叫的另一份烧饼好了,适时打破了他的尴尬。 “这谁的?” “哎,是我的我的…” * 裴君泽仗着身高优势和手臂长的优点,硬是在一堆食客里精准的从摊主手里接过了那份热乎乎的油纸袋。 “喏,走了。” * 之前下了那么久的雨,这会儿终于放晴了,可不少人可憋坏了,因此那天出门上街的人本来就特别多… 而那条巷子又是小吃街入口,人流量就更多了,不仅有周边的食客,还有许多附近的学生。 之前司谦过来时,几乎就是在一声声“让一让”“让一让”中挤过来的,现在两人想从人群中出去同样也得挤出去。 司谦亦步亦趋跟在裴君泽身后,一开始只是紧紧抓着手臂,在拥挤的过程中,不知不觉中又变成了牵手。 “麻烦前面的让一让,谢谢。麻烦让一让,谢谢。” 裴君泽每说一句让一让都会在后面跟一句谢谢,可能因为他的礼貌,也可能因为他人长得好看,总之…他俩倒是很快就挤了出去。 也就短短的二十来米的路,等两人出来时,额头上都沁出来一层薄薄的汗,互相对视中一起笑出了声。 那会儿两个人的手依旧还牵着。 司谦的余光黏着在一旁的青年身上,对方那头浅金发在阳光下格外晃眼,仿佛整个人都在闪闪发光 司谦只看一眼,心跳便不受控的震颤,真的…太喜欢他了。 在这之前,司谦一直都觉得自己以后如果喜欢上谁,那一定需要很多很多理由,一定因为那个人有什么过人之处才会喜欢。 可遇到裴君泽以后,他才知道,喜欢这种东西是最没有道理可讲的。 没办法,喜欢就是喜欢。 哪怕之前他在心里为自己的另一半定制了无数个详细的规则,但等真的遇到那个人,曾经的原则和规则通通被抛之脑后。 他无法自拔的被裴君泽吸引, 从第一面开始… 身旁的青年开口询问着待会儿去哪儿,司谦对于目的地也没什么特别想去的,他绝对去哪里都行,反正两个人能待一起就行… “都可以,看你。” 司谦看着身旁似乎依旧还没反应过来他们在牵手的青年: “君泽,你呢,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之前在宿舍待了一个星期了吧?” 司谦一边循循善诱的提着建议,一边在心里默默想着——发现得慢一点吧,或者这条路再长一点吧。 手心的温热触觉从皮肤渗透进皮肉,又一路蔓延到心脏,暖得如同被温水浸泡一般。 12 野心勃勃恐同攻重生以后12 关于当时两人牵着手的事,彼时的裴君泽是真没注意到。 一直得在那天结束后的晚上,在他躺在床上回想时,才会后知后觉的想起,原来白天时居然和司谦牵着手逛街了好一会儿,手臂的鸡皮疙瘩这才姗姗来迟… 那时的裴君泽的确真没注意,但不代表一旁的司谦也没注意到。 后者心里知道裴君泽不喜欢在外面和他太亲近,但又实在舍不得主动放开,于是那会儿便小心观察他的脸色… 当时的裴君泽还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嗯?你总看我做什么?是我脸上沾到什么东西了?” “……没。”彼时的司谦舔了舔嘴唇,努力把自己黏在裴君泽的唇上的视线扯回来:“没什么…” * 他俩就这么一路牵着手慢悠悠的走着,互相聊着一些有的没的,在大约走出去一百来米的时候,裴君泽的电话突然响了。 因为闲的那只手正拎着一个烧饼袋子,实在没空,于是他便很自然松开了牵着司谦的这只。 接电话前,裴君泽看了一眼司谦,对他露出一个略歉意的笑,到一边去接电话了。 给他打电话的是社团的成员,哦不应该是前社团,他的退社申请在两天前就已经通过了。 前社团成员找他也没别的事,下午有聚餐活动,问他参加不。裴君泽没有犹豫,直接婉言拒绝了。 “啊,这样啊,真是不凑巧,我这边也有事,下午可能没时间。嗯嗯好,那,那你们玩得开心…” * 什么聚餐活动,无外乎就是想找个积极买单的冤大头呗。 在小地方长大的裴君泽在上大学前,连社团和学生会是什么都不知道,开学就被几个学长热情忽悠了。 年轻的他越缺乏什么,越是下意识想显摆什么,因为太好面子,也为了和他们打好关系,每次聚餐都是他默默的主动买单… 很长一段时间他把时间虚耗在了参加社团,混圈子,广结人脉上。实际上…那时的他压根也不知道怎么分辨哪些有用,哪些没用… 在没认识司谦前,他甚至还偷偷借了钱,搞得自己入不敷出,现在想想,那时候的他脑子是真进水了。 “嗯,这样啊,那真是可惜…嗯,先不说了,我们现在在外面…” 看他接完电话后,司谦这才走近:“君泽,谁呀?我刚才好像听到了女生的声音…” 耳朵还挺灵… “我就问问,是你同学吗?” * 能听出来司谦在努力让自己的语气不像质问,但上辈子养成的习惯还是让裴君泽一五一十给说清楚了。 就是一个社团其他部门的成员,平时没什么交集,打电话是因为他们要聚餐,问问他有没有空而已。 说完后,裴君泽又补充了一句:“不熟,连名字都不记得。” 司谦脸色这才逐渐放松下来,还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补充了一句:“这样啊,其实我也不是那种喜欢吃醋的人…” ——你他妈不是个屁。 他始终都记得上辈子有回出去吃饭,一位女服务生在上菜时,不小心踩到了什么,就在对方脚底打滑差点摔倒时,一旁的裴君泽眼疾手快扶了一下。 就那一下,司谦酸了好几天,甚至以后连那家餐厅都不去了…就这,这叫不爱吃醋? 这句呼之欲出的话都到嘴边了,裴君泽还是咽了下去:“…哦,是吗?” 面对裴君泽的反问,司谦明显有些心虚了,他的眼神飘忽不定:“…嗯,可能会有一点点吧。” 裴君泽并不反驳,笑而不语。 * 那天两人在小吃街随便吃了午饭,忘记当时具体闲聊了一些什么就,只记得走着走着,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学校附近的那套新房附近。 既然都到了这里,也不过顺路的事儿,自然要去看看的。 哪怕也是这辈子裴君泽第一次来清水苑,但并不妨碍他熟门熟路的找到了单元楼,熟练的按下了楼层。 钥匙在裴君泽身上,门自然也是他打开的,反而是房子真正的出资人却像个客人一样跟在裴君泽身后。 “君泽,怎么样?还喜欢吗?” 司谦亦步亦趋的跟在裴君泽身后,像个等待老师检查作业的小学生一样,期待着裴君泽的反馈。 裴君泽叹了口气,想说点什么又咽下去了。有些话真不该他来说,尤其在他是既得利益者的情况下,说出来反而显得他得了便宜还卖乖。 “嗯,你布置的很好。” 他对上司谦期待的目光笑了笑,有些僵硬的抬手回握住了司谦几次试图牵手的手,倒嘴边的谢谢最后还是换成了,“…我很喜欢。” 青年听他这么说,眼神果然噌的一下更亮了:“你喜欢就好…” 他开始絮絮叨叨说着现在装修得差不多了,虽然看着还有些空荡,再等一段时间,等剩下的定制家具到了,他找人收拾收拾,到时候就可以搬进去了。 说完后,他用一种求夸奖的眼神看着他:“君泽,你觉得怎么样?” 他是真的很在意裴君泽的评价。 后者只是跟着随口肯定了一句可以,他挺喜欢的。就只是短短几个字而已,就让司谦更开心了,像用心做的作业被老师表扬了的小学生。 “真的吗!你喜欢就太好了…” * 因为那天下午还有一节课的关系,那天裴君泽并没和司谦在新房待多久,很快又回到学校继续上课了。 司谦依旧坚持要开车送他去学校,在路上的时候,还顺便还小心的打听了他周六周日有没有什么事。 “…嗯,没什么事啊。” 副驾驶的裴君泽瞥见司谦一眼,几乎已经猜到司谦下一句想说什么了,但还是问了一句怎么了。 “那之前,君泽答应我的…你还记得吗。你说等你有空的时候,会尝试和我约会试试的…” 果不其然,司谦再一次提到了之前答应好的约会计划,眼里满是期待。 这其实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提这个了,只不过之前的几次都被裴君泽用各种各样的借口搪塞过去了。 什么社团有事,什么那天课很多,什么学校临时安排有课外活动,什么要做出去帮同学做兼职,甚至于,他还装过病… 以至于这次司谦问的时候,心里下意识以为裴君泽依旧会说些别的的,结果他只是嗯了一声。 “嗯。”裴君泽的嗓音清冷温润,语气无比的平静,“可以啊,你想怎么约会?” 约会啊,真是久违了。 其实上辈子裴君泽和司谦两个人虽然也算在一起那么久,但其实也没正儿八经的约过一次完整的会。 主要是司谦太喜欢黏着他了,像得了非常严重的皮肤饥.渴症一样,总想和裴君泽有亲昵的肢体接触。 大抵是因为司谦从裴君泽的态度中获取不了安全感,就只能通过别的方式来获得,他选择的是亲密接触。 而好巧不巧,裴君泽又非常非常很排斥这个,他当然不怎么愿意。甚至对他来说,之前每次约会以及每一个留下过夜的晚上,都是一种极其漫长且无比煎熬的折磨。 间隙也在这时候生了出来… 说起来,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上辈子的司谦年纪大了,所以那方面需求格外旺盛的关系…反正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只要见面,司谦就总会想尽各种办法,一定要和他发生点什么。 就仿佛非常急切的想用亲密行为来证明什么一样,填补什么一般。 很明显,这种会面当然不能算是什么正常的约会,它甚至都和“约会”两个字挨不上边。 * “你用那个眼神看我做什么,我说可以啊。”裴君泽用不咸不淡的语气重复了一遍,“怎么,你不愿意啊?” ——这怎么可能? 司谦显然没想到裴君泽居然会答应的那么干脆,一时有些卡了壳,整个脸上的表情空白了整整三秒左右。 在听到裴君泽说他是不是不愿意以后,他立马视口否认:“没有,我怎么可能不愿意!!” 裴君泽不紧不慢的指了指前面:“前面快变灯了,注意点。” 看着司谦手忙脚乱的踩刹车,裴君泽又略带揶揄的打趣了一句:“看来你自己也没想好嘛。” 兴许是怕他就这么顺嘴给拒绝了,司谦连忙说他已经想好了,说他其实很早很早以前就想好了。 “……那就行。” 说话时,裴君泽并没有看旁边驾驶位的司谦,反而看向外面不断倒退的街景上,视线飘忽不定,面上还带着司谦看不懂的……怀念? 没等看清楚,鹤大快到了。 裴君泽从挎包里拿出一条绕得整整齐齐的有线耳机,一边仔细解着上面的小皮筋,一边还不忘提醒司谦: “你在前面停就行了,再往前人就特别多了,到时候不好调头。” 他戴上耳机后便下车了,刚走出去几步,又停在原地,不知道在手机上弄什么,犹豫了很久。 司谦都忍不住想下去看看了,结果放在一旁的手机亮了,显示备注为君泽的联系人发来了一条消息: ——[好好开车,别总是走神,出事了我可不会照顾你…] 在这段文字的后面还跟了一个小黄豆被一把锤子敲脑袋的表情。 ——[(敲打.)] 所以他在原地纠结那么久,是在选用什么表情吗?怎么有点,可爱… 13 野心勃勃恐同攻重生以后13 裴君泽并不知道,自己这边前脚刚走不久,另一个身穿职业装的属下精准的和他错开,出现在司谦眼前。 “司总…” “嗯。” 那会儿司谦的位置也已经从驾驶位换到了后排,他半眯着眼睛,听着助理对他接下来行程的汇报。 “周六周日有什么事都尽量往后推,把这两天的行程先空出来…” 司谦低头看着资料,本来前一秒还和助理说着工作上的事,说着说着突然冷不丁蹦出来一句: “对了…你知道一般情侣约会到底是去哪里,干什么吗?” * “啊?” 助理被这个话题跳跃弄懵了,但出于专业的职业素养,他还是消化了司谦的提问,并给出自己的意见。 “好像都是逛商场看电影之类的?”助理顿了顿,“当然,主要还是看您约会对象的意愿…” 司谦认认真真思考了一下,他过去没谈过恋爱,两个人约会应该干什么,去哪里,他的确不知道。 考虑到君泽不太喜欢人多的地方,更喜欢安静,他特意上网搜了一下,然后…更加挑花了眼。 “………” 助理回头看的时候,司谦正皱着眉一脸严肃看着手机屏幕,假如不是听到他念叨着约会注意事项的话,估摸着还以为他在看什么重要文件。 “嗯,这个也还行,但是君泽会不会喜欢呢…” * 在国外那边时间,司谦失眠好久了,他尝试很多办法试图找回睡眠,试过喝酒,试过吃药,各种各样的法子都始终都于事无补。 莫名的焦虑让他感觉自己快疯了,偏偏在和君泽的日常聊天中,又不能泄露分毫。 整宿整宿的睡不着,也直接导致司谦推着爷爷在疗养院散步的时候,他的脸色看上去比老头子的气色还差。 老爷子看到他这个样子,还以为是他哥又说了他什么,毕竟他们两兄弟一向不合,不然司谦也不会那么早就从司家单独分出来了。 爷爷还语重心长的安慰了几句,对此,司谦只能含含糊糊的点头。他能说什么,总不能说不是他大哥那边的事,是他想男人想的睡不着吧。 终于在回国的前一天,他找到了一样对他睡眠非常有帮助的东西——来自电话另外一头的呼吸声。 裴君泽说话声音很好听,语速始不急不缓,嗓音低沉。以前每次和他说话,他都能听明显的不耐烦,但最近的声音却和缓了许多。 只是闭着眼睛听着那边的呼吸声,他却奇迹般的逐渐有了睡意。 司谦已经好几天都没有睡那么安稳了,甚至做了一个很甜蜜的美梦。 梦里的他和另一个男人相拥而卧,对方胸口听着强有力的心跳声,让他感觉骨头缝里都是酥酥麻麻的。 醒来后,失落了好久好久。 * 中午那会儿,也不是裴君泽先看到司谦,在他还没注意到自己时,司隔着很远就已经看到了。 君泽那时戴着有线耳机,低着头看手机,一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的模样,对外界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不关心周围多了一层真空层,更不关心其他人看他时的目光和一边小声窃窃私语些什么东西。 有人小声嘀咕他个子好高。这倒的确是,裴君泽的身高有一米八五左右,在人群中还是能一眼就看到的。 还有说他长得帅,皮肤好白的…甚至偷偷拍照的,和自己的同伴小声讨论他是不是某某网红的。 很奇怪吧?明明那个窄窄的巷子是如此拥挤,但非常神奇的是,很少会有人主动往裴君泽那挤… “感觉长得好帅啊,要不要上去加个联系方式?”有两个害羞的女孩子你推我,我推你就是没人敢上去。 司谦在不远处看了一会儿,还趁机偷拍了好几张照片。照片的背景是以熙熙攘攘的人群,但镜头的焦点却只在一个人身上… 照片里的青年沐浴在阳光下,暖黄色的光撒在他浅金色的头发上,给他整个人的边缘模糊了一圈光晕。 他穿着一件黑色外套,里面是一件白色内搭,肩上挎着一个黑色书包,干干净净的少年气扑面而来。 裴君泽平时不怎么爱拍照,不仅不爱拍,也不怎么喜欢和别人拍,因此司谦相册里的照片几乎都是他趁裴君泽不注意的时候偷拍的… 如果再往前翻翻,还能看到不少不同角度的照片,最多的都是一些侧脸和背影,鲜少有几张正脸照,假如… 就在司谦胡思乱想时,不远处的裴君泽不经意的抬眸注意到司谦。 啊,他注意到自己了。 司谦干脆也顺势抬起手和裴君泽打招呼,在司谦还没过来时,裴君泽就提前摘下了耳机,收好了手机。 “这里…这里。” * 那天的午饭,两人是在小吃街随便找了一处小店吃的。 那还是司谦头一次使用一次性筷子,他看着裴君泽熟练的将粘合在一起的木筷子一分为二,又互相摩擦到没有倒刺后这才递给司谦。 “………老板,另外一碗别放辣椒,也别放小葱和生姜,谢谢。”裴君泽说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顿了顿,“…算了,两碗都不加。” “你怎么…” 司谦的确不爱吃葱,也不吃生姜,但他明明记得自己以前有和裴君泽说这个过啊。 对面的裴君泽沉默了一瞬,很快又继续面色如常的回答:“…我自己注意到的。” * 君泽真的变了,以前他从来不会注意这些东西的。而且他也有好久没有或暗示或明示的问他索要什么了。 司谦还有些不太习惯… 他甚至怀疑是不是有谁和君泽说了什么,但他私底下也查看了他好几天的日程,都非常正常啊,和平时没什么不一样。 如果非说哪里不一样,从君泽说他牙疼的那天上午后,他退出了以前的社团,开始对股票感兴趣了… 司谦当时还担心他亏钱,在心理准备了一箩筐事后安慰的话,也做好了他亏了就给他补上的心理准备。 结果他…并没有亏。 不止没有亏,还赚了不少。 虽然股市出几个幸运儿也比不算什么稀奇事,但比起误打误撞踩到狗屎运来说,更难的是如何安全离场。 人总是贪心不足的,涨一点就想再等等说不定能涨更多,而跌了就想抄底,因为无法舍弃之前的沉没成本,从而导致输更多,这就是最为典型的赌徒心理。 但裴君泽就完全没有这些弱点,他总能在看起来形式好的时候及时抽身,拥有很难得的清醒和理智。 ——真聪明啊。 * 开会到一半时,司谦放在一旁的手机轻微震动,他拿起来一看,是裴君泽的信息。 信息里他说他已经下课了,还发了一张食堂饭菜的图片,问他吃晚饭没。 看到消息的一瞬间,司谦原本紧紧皱起的眉头瞬间放松下来。 正在汇报的部门经理也适时的停顿下来,本来是想等司总处理好他的私事,结果司谦头也没抬: “继续,我在听。” * 司谦: ——[你怎么吃这么少啊。] 裴君泽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打的一荤两素,不觉得少啊,甚至还觉得有点多呢。 “吃个饭,怎么总看手机?” 对面坐着的是裴君泽的舍友周康,他们是食堂里打菜的时候意外碰到的,于是干脆就坐在同一桌了。 周康冲他挤眉弄眼的调侃道:“哎,裴哥,说真的,这吃个饭都看了好几遍手机里,该不会是真的谈恋爱了吧?” 裴君泽没承认,也没否认,他淡定的将手机收起来,眼皮都没掀一下:“别废话,吃你自己的。” * 时间很快到了周六早晨。 第一天的约会还算中规中矩,司谦是十一点来宿舍楼下接他的,车后排还放着一大捧带着露水的玫瑰。 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哪看的,非觉得一场完美的约会一定要从一束鲜花开始,但他似乎忘了,他有哮喘… 裴君泽看着那捧花,又看看扶手处的一瓶吸入式喷雾,叹了口气,用一种看智障的眼神看着他:“你对花粉过敏,下次别送花了。” “你怎么知道?” 司谦几乎是下意识的反问。 不过没等裴君泽的回答,他自己又意识到了另外一个问题:“君泽,你这是在关心我吗?别担心,我已经提前吃了药,不会过敏的。” “…………” 司谦的注意力再一次跑偏,他特别高兴,主动侧过身想为裴君泽系安全带,就是动作上有些磨磨蹭蹭的。 那会儿他离得特别特别近,是只要稍微偏一下头,就能亲上的程度,小心思昭然若揭。 * 裴君泽看司谦磨蹭了好久还没把安全带找到的样子,演技过于拙劣了,他不得不自己伸手拉上。 在拉上安全带后,裴君泽垂眸看着依旧靠在他身上没弹动的青年,只觉得那副画面太眼熟了,像极了上辈子司谦在向他索吻的动作… 出于条件反射,裴君泽下意识在司谦脸颊上蜻蜓点水似轻吻了一下,速度非常快,熟练的仿佛完成一次任务。 “好了好了…” * 这套娴熟的安抚技巧还是裴君泽上辈子的经验所得,用来对付这辈子的司谦,依旧非常有效果。 他先一愣,整个人好像呆住了,跟着又像傻了一样,抬手摸摸刚才被亲的地方,又看看裴君泽。 在重复这个动作三次后,他反应过来那不是假的,神色狂喜,跟着凑过来想继续索吻。 下一秒,司谦被副驾驶的男人伸出一根食指抵在唇上,轻声开口:“先开车,不是说去吃饭吗。” * ——你可是在驾驶位啊,幸好那会儿不是在开车途中,不然……… 裴君泽默默攥紧了安全带。 14 野心勃勃恐同攻重生以后14 整个午饭过程中,坐在一旁的裴君泽都能感觉一阵阵的若有似无的触碰,不用低头就知道是谁。 以前的他可能会煞风景的跳起身,会面色不悦,会立马起身换位置,但现在的他已经有些麻木了… 司谦可太喜欢黏着裴君泽了。 在他吃东西时,他总是直勾勾的看着他,等着裴君泽吃得差不多了,又非要吃他盘子里的剩下的。 明明盘里是一模一样的牛排,但他就是要吃裴君泽面前的,好像他吃过的要更香一点。 裴君泽:“…………” 午饭后,司谦带着裴君泽在周围商场逛了一圈,也算消消食。 本来好好的,也不知道司谦脑回路怎么想的,逛到奢侈品那一层时,他大手一挥说把整层楼都给他全包了,被裴君泽拦下了。 “我不穿女装,也不背女包…”裴君泽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目前也没有想开服装店的打算。” 司谦全程都像个挥金如土的败家子一样,一直跟在裴君泽身后,比店里的导购还要卖力的游说着。 “君泽,不再看看吗?你不用给我节约钱的……我觉得这些都挺不错的…我让人直接送清水苑那边了?” 听到这,裴君泽不得不站定身:“…哪怕你不给我买这些东西,今天的约会也会依旧继续下去的。” 这下轮到司谦沉默了。 * 两人把商场逛得差不多了,司谦又带着裴君泽看了部电影。 嗯,包场看的。诺大的放映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坐在中间,随着白炽灯熄灭,银幕上的影片也开始播放。 那场电影具体演了什么情节,裴君泽忘得差不多了,因为电影全程都有一只手在他大腿上徘徊… 可能是黑暗放大了触觉,之前在餐厅他还能面不改色,这会儿仅仅只是忍了十来分钟,他却不得不伸手想把那只乱动的手给按住。 不过在他碰到司谦手的下一秒,被身旁的司谦反手回握住了,他另外一只手还给裴君泽喂了一颗奶油味的微热的爆米花。 “味道怎么样?” “………” 奶油的气味在口腔中蔓延,本来想挣脱的裴君泽突然没动了,两人就这样安分了待了十来分钟。 大概在电影进入第一个剧情冲动时,司谦终于有了别的动作。他把裴君泽的手放在唇边,细细密密的吻一下一下落在他手背上。 吻了一会儿,他又觉得不满足了,继续靠近裴君泽,凑在他的耳边:“君泽,要不要在这儿……” 银幕上的光印在身侧青年的脸庞上,映出明明暗暗的交界线,全场除了影片播放的声音,再无其它。 哦,也不对, 裴君泽分明还听到了心跳声。 说着,司谦就想半跪下去,裴君泽被他的动作吓到了,腾地坐直身子,紧紧抓住自己的牛仔裤拉链,像个被非礼的黄花大姑娘。这是他重生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说话结巴:“你…这里有监控,你,你快起来。” “没有,我已经让人关了。”他顿了顿,“不过…君泽想的话,也可以有…” “…………” “…………” 鉴于要害正受制于人,裴君泽撇过脸不想看他,控制着呼吸的同时将身体的整个重量靠在椅背上,并抬起手臂盖住眼睛,眼不见心不烦。 * 从电影院出来后,裴君泽以去卫生间为由,快步走了出去。 在里面花了五六分钟的样子整理心情和仪容仪表,等裴君泽从卫生间出来,司谦正靠在外面等他,指尖夹着一根还没点燃的烟。 看到他出来以后,司谦立刻收起了烟盒,几步迎了上来:“……君泽,你怎么了,脸色有点白…” 裴君泽移开了视线并不看司谦,看他一眼就会想起之前黑暗里隐约的水声,以及最后他干净利落的吞咽声。 “嗯,没事。” 从影院出来后,司谦又带着裴君泽又去了一家他名下的俱乐部玩了一圈。 中间当然避免不了肢体接触,不过这次司谦并没有很过火,属于点到为止,隐隐还有点那么一点讨好的意思,为他殷勤的端茶递水。 等时间差不多的时候, 也快接近傍晚了。 到了晚饭时间,不同于中午吃西餐,晚班则是在一家日料店里吃点,饭后还一起泡了一会儿温泉。 第一天的约会也就这么结束了,也算中规中矩吧,抛开电影院那段,毕竟上辈子压根就没发生过这个。 * 过去很久以后,裴君泽也曾问司谦,问他那时为什么要这样做?哪怕自己那几天的确反常,但就按照当时两人的进度来说,的确太大胆了! 要知道当时裴君泽和司谦的交往进度还很缓慢,司谦平时和裴君泽牵个手都小心翼翼,怎么会突然如此? “嗯,我也不知道,可能因为直觉吧。总感觉你那时候不会拒绝…”后来的司谦眯着眼睛,如此道。 的确,因为习惯,裴君泽会在两人落座后,自然掀起中间的扶手,也因为习惯,他并不会拒绝司谦… 因为早和司谦在一起多年,亲密的事做过数次,那种也不是没经历过,所以习惯了,不会反应太大。 但假如当时是上辈子的裴君泽在那呢?场面就肯定不会这样了。 在他还没完全适应的情况下突然来这么一出,会拒绝不说,可能会崩溃,说不定会突然当着他的面呕吐。 “假如我拒绝了呢?”未来的裴君泽提出一种假设,“你觉得你会怎么做?” 后来的司谦并没有犹豫: “……我会和你道歉,会很抱歉做了让你感到不适的行为,我的本意绝非如此…” * 那天晚上,司谦送裴君泽回宿舍,两人在校园的天鹅湖边散了一会儿步。 司谦坦白说他其实做了十多个计划安排,很难选择,毕竟他想和他做的事实在太多了,一两天根本不够。 “我还想过带你去听音乐会,又或者去游乐场来着…但我感觉你不太喜欢人多的地方,包场要预约…” 司谦小心翼翼的靠近裴君泽,在夜色的掩护下,尝试牵手: “还有还有,还想过一起逛动物园和植物园,去寺庙祈福,去拍双人写真,去坐摩天轮……” 两人并肩走在湖边,时不时一阵凉风拂面,一瞬间,就仅仅那么一瞬间,裴君泽觉得这一刻还挺美好。 * 暮色四合,裴君泽和司谦坐在湖边长椅上,一根有线耳机被一左一右分享着,耳机里是一首舒缓的英文歌,还挺搭配当时的景色。 司谦那时没有挨着裴君泽,手也没有放在他的大腿上,他们就像普普通通的同学那样坐在椅子上闲聊。 聊最近网络上出现的奇葩事,聊快开始的亚运会,聊新出的曲子,聊经济,聊未来,聊了很多很多。 “君泽,清水苑那边的家具家电大概还有两天就弄好了,你什么时候搬的话,可以告诉我一声,我叫人来帮你…” “我东西不多,不用麻烦。”裴君泽上辈子和司谦有过同居生活,当然更淡定,“到时候和你说吧。” 两人一阵安静。 几个晚归的大一新生正叽叽喳喳的从他们俩的身后走过,看起来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同时嘴里哼唱着时下流行的情歌。 那些在裴君泽听来已经耳熟能详火遍大街小巷的曲子对这个时间线的他们来说,还是一首刚发布的新歌。 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 耳畔是另外一个小心翼翼的询问声:“君泽,我可以再靠你近一点吗?” “………” 裴君泽没回答,但原本绷着的耳机线肉眼可见的放松了一点。 * 关于第二天的约会安排,司谦做得更加详细,甚至拉了一张表格,清楚记录了从几点到几点的活动轨迹。 他还特意发给了裴君泽看。结果对面隔了很久回复了一段省略号,接着又是一段语音。 听得出君泽那会儿已经洗漱好躺在床上了,背景音还能听到一些他几个舍友打游戏聊天的声音。 “我现在相信,你之前是真的没有恋爱过了。”语音里裴君泽轻笑出声,“……我之前兼职赶场子的时候,都没这么着急过…” 司谦: ——[好像是有点多…] * 不是有点,是很多啊。 裴君泽看完第二天的行程表,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虽然他约会的经验少,但这有点太赶了。 谁早上起床后,又是坐缆车又是爬山,完了还能去溜冰的,这还仅仅只是上午的安排…下午的事项更多… 司谦急切的想在一天内把所有想和裴君泽做的事情全部都做了,太着急,也太赶了。 裴君泽哭笑不得的开始打字回复:——[像爬山这种非常消耗体力的活动,完全可以放在下一次,不用非挤在一天…] 他这条消息都还没发出去呢,司谦那边另一条语音消息发了过来,在点开以后,裴君泽沉默了。 司谦那边挺安静的,猜测他应该是单独在一个空间,耳机里的收音效果很清晰,语音并不长。 大意就是司谦觉得裴君泽很大可能不会答应下一次约会了,所以才会想抓紧机会,在一天之内都做了。 语音的最后他说: “我刚才想了想,的确是太欠考虑了,明天的计划我再看看吧……就像你经常说的吧,我一碰上和你有关的事,脑子就不好使起来了。” 他说着说着,竟还笑出了声。 * 裴君泽:“…………” 好巧,他真想过这次后试试能不能冷处理一段时间,但现下听到司谦这么说,反而说不出口了。 不止说不出口,心里还莫名其妙的开始烦闷起来,具体为什么烦闷,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其实…司谦会这样认为, 也不是毫无根据的。 就在今天这场约会结束的时,他还试图来一个浪漫的离别吻。 但这太突然了,一点心理准备都没给裴君泽留,温热的触觉从唇上清晰传达到大脑。 于是毫无预兆的,他就这么在司谦面前干呕出声了。 * 上辈子的司谦也突然吻过他,但那时的裴君泽明明就可以忍住,一直等到他离开以后才吐出来… 而这辈子的他虽然依旧抵触,但还在可控范围内,他可以忍住的,但那一刻不知怎么,他突然没有忍住。 某种意义上,他这也算是在尝试对司谦露出一点真实内里,对他进行着一次试探… ——很期待,他会怎么办呢? 怀着这样的心思,当时的裴君泽目不转睛的看向司谦,不放过他脸上的一丝丝情绪变化。 他清楚记得当时的司谦一脸恍惚,大抵想过裴君泽不喜欢他,但没想到会这样吧? 不过他没有生气,没有觉得尴尬,反而开始手足无措的道歉。 裴君泽:“没什么,这不是你的问题,可能是,是我胃里有点不舒服吧…” 当时的裴君泽尝试这样解释,但是个人都看得出来,这个解释太苍白无力了,真实的原因是什么呢? * 想到那一幕,裴君泽突然有点想抽烟,从想法冒出再到起身下床,他一共用了不到一分钟。 就是摸烟时才想起来这时的他还不会抽烟,身上也没烟。于是走到打游戏的邓麒面前,自然开口:“拿根烟。” 邓麒一开始没看是谁,一直盯着电脑屏幕,嗯了一声。等到一双白净的手出现,他才顺着手看了一下。 “啊?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了?”连游戏都没顾得上了,邓麒诧异得像发现了新大陆,“你之前不是不抽烟吗?怎么突然……哦…是不是吵架了还是闹掰了?” 邓麒自以为猜到了什么,煞有介事的拍了拍裴君泽的肩膀:“没事的,兄弟,就凭你这张脸,想找什么样的找不到…” “…………” 裴君泽没理会他,径直去了阳台,低头拿手挡着风,打火机的钢轮摩擦了两下,一缕橙色小火苗窜了出来。 这是他第一次抽硬盒的红双喜。 他上辈子学会抽烟是很久以后,还没抽过这种次烟,没有想象中辣喉咙,反而有一股很淡很淡的话梅香气。 一缕烟雾在空中蜿蜒,飘散。 * 过了半个小时的样子,对于司谦来说,却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那边终于收到裴君泽的回复消息。 是一条文字消息: 君泽: ——[谁说的没有下一次? 15 野心勃勃恐同攻重生以后15 收到那条消息后,司谦腾地坐起身,他太明白这话代表着什么了,正因为明白,才会欣喜不已。 他立马连着给裴君泽发了好几条消息,打字时手都在颤抖,打错了好几个字,最后干脆发语音… 说的什么都忘了,但那天晚上,裴君泽也就只发了那么一条消息,后面再也没回复过了。 ——可能是睡着了吧? 第二天周日,天气晴朗。 司谦换下了平时穿的最多的正装,特意穿了一件藏蓝色的休闲服,还把刘海放下来了。 出门前,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很久有没有不妥的地方,最后犹豫了一会儿,又喷了一点香水。 他到裴君泽宿舍楼下时,天际边的一抹朝阳刚刚升起,不少大学生来来往往,但他的目光却只看着其中一个楼层的窗口。 * 虽然前一天计划很拥挤,实际上却并没有按照那个来。他们先是慢慢悠悠一起吃过了饭,顺便去鹤大附近的景点逛了逛。 到下午前, 两人间的气氛都是轻松愉悦的。 至于前一天傍晚的事,裴君泽自己也很诧异,他曾以为在司谦面前袒露自己的内心的抵抗后,两人会渐行渐远,以为他自己也会更排斥他。 然而事实上这没什么影响,反而更像是一颗始终膈应的小石头终于被挑了出来,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自在。 连带着好像也没那么抵触司谦的靠近了,他甚至带着一点说不出的心思观察着司谦忐忑的模样。 ——真有意思。 “君泽…等会儿我送你回去吧。”司谦比之前收敛多了,在有肢体动作前都会先看看裴君泽的脸色,“晚上你想吃什么?” 那时他们正路过一个湿地公园,一旁有一颗老榕树,长短不一的根须颓颓的垂在空气中。 “嗯,都可以。”裴君泽瞥了一眼司谦,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你不用纠结吃哪样,店又不会跑,下次也可以…” 他眼睛果然亮了起来。 * 按理说,那天也本来也快结束了,但怎么说呢,兴许是出门没看黄历的缘故,他俩运气不怎么好。 上午刚在一个据说香火很旺的寺庙烧完香,出门就被一个老头拉住,对方说了一堆司谦不爱听的话。 然后…下午就出意外了。 意外发生的前几分钟,司谦和裴君泽刚在一个流动摊贩那里买了一份小吃,才刚吃完。 意外发生的前十秒,司谦刚把他们俩之前吃剩下的垃圾袋,随手扔进路边的垃圾桶里。 仿佛心里有预兆那样,他只是无意间抬头,却一眼看到楼上其中一层楼的窗户被扔出来一样什么东西。 不明物品正在飞速降落, 而底下裴君泽正在看手机。 那一刻,司谦脑子一片空白,身体比大脑先反应过来,在关键时刻,他爆发出了巨大的潜能。 也就那么不到两秒的时间,他完成了跑过去和推开两个动作,紧接着,视野内变成了一片猩红色。 眼前的一切好像在那一瞬间被放慢了,他看不到周围的其他人,只看到眼前的裴君泽。 他那时费力的想抬手,想和裴君泽说点什么话,但他一点声音都发不出,身体和眼皮沉重得不行。 最后的最后,司谦只感觉到脸上有什么冰凉的触觉,一滴两滴,就好像是下雨了一样。 他特别想睁眼,最后也只是透过一丝丝缝隙看到君泽好像…哭了? 君泽一定是…吓到了吧? * 裴君泽的记性挺好,连几岁时候发生了什么事都记得一清二楚。上学时,别人需要花很久的时间才能背下的课文,他很轻松就能背下。 他的确记得很多很多过去的事,但上辈子的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事,他没有关注,所以是真不记得了。 还是在事情发生以后,他才隐约想起来这条街上辈子好像发生过高空抛物事件,不过上辈子被砸的是一个中年人? 这事实在是太不起眼了,不是熊孩子就是手欠的成年人图省事往外扔垃圾的,鹤城一年不少倒霉蛋被砸。 太多了,裴君泽没有理由去特意记住这些无关紧要的琐事,更何况之前没发生这事啊。 仔细想想,这是真倒霉啊,谁能想到,好端端走在大街上,居然还能被从天而降的一颗鸡蛋给砸晕了呢? 意外发生得太突然了,裴君泽当时压根都没有反应过来,只感觉自己突然被一把推开。 接着,一旁的司谦突然倒下了。 * 本来只是一颗小石头,一个空瓶子,一本书,这样不起眼的小东西,放在路边都没人在意,可一旦从高楼上扔下,就成了伤人的凶器。 后来也调查清楚了,楼上扔东西的是个小孩,对他来说只是偷偷扔掉了两个不喜欢吃的鸡蛋而已,但对其他人就不是一回事了。 其中一颗鸡蛋把一楼的棚子砸穿了,当时在棚子买东西的顾客被吓到,开始指着楼上开始骂起来。 看热闹的天性让周围的人群越聚越多,而裴君泽因为离得近的关系,飞溅的蛋壳也把他的脸侧和手臂上划伤了,但他那会儿还感受不到。 他只是呆愣愣的看着司谦额头的殷红,大脑轰的一声,整个世界都安静了,耳边只能听到尖锐的耳鸣。 自从重生以来,身边所有事都是按照他预想中进行和发展,而这次的意外就像被狠狠打了一耳光。 跟着救护车一起离开时,裴君泽不可避免的开始后悔,如果他能记得的话,是不是就可以绕开那条路? 是不是司谦就不会受伤? * 救护车上,一个随车的小护士递给了裴君泽一张纸,让他擦擦脸上的泪,还安慰他说没事的… 也是这时候,裴君泽才感觉到自己脸上湿漉漉的,他伸手摸了摸,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哭了。 上辈子司谦死的时候,他哭了吗?好像有,又好像没有。 过去太久太久,都有点忘了,现在想起来的时候,脑海里一些片段竟然开始扭曲模糊,连他自己也变得无法确认。 “…………” 裴君泽更沉默了。 一旁的小护士又说:“这是你朋友吗,你朋友和你感情真好啊…” 是啊,感情真好,哪怕昏迷过去了都不忘紧紧抓着裴君泽的衣袖,使了好大的劲才从他手里扯出来。 任何一个对他们关系不了解的人看了都会得出这么一个结论吧。 裴君泽继续沉默。 小护士兴许也觉得尴尬,没话找话了两次后,后面的一路上也没再开口说说一次话。 ——【他会死吗?】 裴君泽在心里询问那个声音。 ——【不会。】 即使得到了这样的回答,裴君泽心里的焦虑还是没有减淡分毫,甚至愈发浓烈起来。 目光看着外面的车流,总觉得时间怎么那么慢,他忍不住开口:“还有多久啊?” * 那天是周日,路上的车子比平时多些,不少都堵着,还好救护车走应急车道,十多分钟就抵达了医院。 坐在外面的长椅等待时,裴君泽依旧还是觉得有些今天的事太荒谬了,发生得一点预兆都没有… 但仔细想想,又觉得现实都如此,意外之所以是意外,不就是因为它不可预测吗? 检查结果出来后不久,司谦转了病房,不过仍旧还没苏醒。医生说情况好的好,可能两三天的样子。 裴君泽哦了一声,逃一样的回了宿舍。不过也没待多久,很快他又重新回到了医院,带着一些换洗衣物。 他没有和老师请假,甚至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白天有课上课,只是一下课就会往医院跑。 * 第三天的中午,司谦醒了。 他醒的那会儿裴君泽并不在,他那时还在上课,等他到医院以后,发现他的房间里多了好几个人。 应该是他的什么家人来了吧?外面的应该是他们家的雇工之类的,一个个都穿着职业装,乌压压的站在门外,看着就不怎么好惹… 在注意到裴君泽慢悠悠的靠近后,几个保镖齐刷刷看着他,而被看着都裴君泽自然也停下了脚步。 为了表达自己的无辜,裴君泽还举了举自己手里的打包的饭菜。 周三上午是满课,下课后,他依旧如同前面两天一样,并没有在食堂吃饭,直接打包来医院了。 但今天很显然不能进病房了。 于是裴君泽干脆坐在走廊外的休息椅上自顾自吃起了饭,一面咀嚼着,隐约还能听到一些病房里的噼里啪啦的声音,好像有谁在砸东西? 在他刚把最后一块茄子吞入腹中后,病房走出来一个裴君泽眼熟的中年男人,他一眼就看到了裴君泽。 看到他在外面吃饭,对方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大喜,一副看到救世主的模样,大步走向他: “您可算来了,裴先生…” 那个中年男人絮絮叨叨,“您快进去吧,小少爷正闹着要找您呢,我还打算去学校接您的…” 他把裴君泽引到病房, 自己说是去找什么医生去了。 但等他离开后,裴君泽却并没有直接推门进去,而是选择先在门口观望一下屋里面具体情景再做决定。 嗯…一片狼藉,也不知道在这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争执。 床上的司谦与裴君泽面前的样子判若两人,脑袋上绑着纱布开始往外渗血了。 从对话里中,裴君泽猜测司谦可能是误会了什么,不然他的母亲也不会解释说她来的时候,房间就没人。 “我怎么可能对他说什么,我既然之前答应过你,以后绝对不干涉你的事,就不会干涉!” 程女士是司谦的亲生母亲,裴君泽在上辈子见过的,这辈子的她和记忆中差不多,面上妆容依旧精致,再加上日常保养得到,又或者做了些美容项目,总之她看上去并不显年纪。 她一张脸看着至多也就三十来岁,一点都看不出有两个儿子,其中最大的儿子二十九岁了,已经成家,最小的也已经二十七岁了。 程女士也算个极有手腕的角色,不仅自己嫁入豪门,本身还是一位比较有名的女企业家,上辈子的她哪怕和小儿子闹得很僵,说着不来看他,最后还是来看了。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可没动你那个心肝宝贝,是人家压根就没把你放在心上…” 在解释完自己没对裴君泽做什么以后,程女士冷笑了两声,叫了司谦的全名。 “司谦,你现在看看你自己,照一照镜子,就为了一个男人,要死要活的,你丢不丢人啊?!” 床上的司谦不说话,垂着脑袋。 而程女士的语气愈发嘲讽起来: “我见过你说的那个小子,那可不是一个省油的灯,想想你这大半年在他身上砸了多少钱,人家对你又是什么态度?那个大学生可精明着呢,你能不能长点脑子?” 司谦还是不说话。 程女士有些急了,从手提包里拿了一沓文件。裴君泽看不清那些是什么,但似乎是他以前的一些事? 之所以这样猜测,因为司谦母亲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 “你自己睁大眼睛好好看看,你迷上的男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你醒一醒吧!” 司谦这时才终于应声,也不知道是在对面前的女人说,还是对自己说:“…可是…我爱他” 一开始司谦的母亲还没听清,又重复了一遍:“你刚说什么?” 然后司谦又重复了一遍,程女士终于听清了,也明白了司谦的意思。 意思就是那些利害关系他都知道,他知道裴君泽不是个良人,知道那是个火坑,但他愿意飞蛾扑火,愿意跳进去,因为他爱他。 程女士明显更气了,气的肩膀颤抖起来,气得呼吸急促,感觉下一秒就要被司谦给气死过去了。 “我…我怎么生出了你这个蠢货!你迟早有一天,你得死在他手里,你才知道后悔!” 司谦却突然笑了,眼底的情绪异常平静,语气更是认真: “如果你真把我当儿子,要是哪天我死了,你答应我,不要来看我…也不要对他说什么做什么…” 16 野心勃勃恐同攻重生以后16 裴君泽是见过程女士的。 上辈子第一次听到她的声音,是在读大三那年的年末,那是他第一次听到司谦的妈妈给他打电话。 电话里的女人语气非常强势,一接通就直接让他赶紧滚回去祭祖。 第二次则是他在大学毕业不久,那时他已在司谦的公司里身居要职,程女士过来看司谦时,他俩上一秒还在办公室里亲密。 严格一点,是司谦单方面试图和裴君泽亲密的时候,程女士推门而入,也算是第一次和裴君泽见面。 司谦像只护崽的老母鸡一样把裴君泽挡在身后,对他母亲的到来表现得非常防备:“你来做什么?” 他母亲对他的行为只冷笑一声,用长长的美甲拨弄了一下新做的头发:“难怪司家下任继承人没选你,你大哥的确是比你优秀千万倍!你别说接手家族,你连个男人都绑不住…” 果然是亲母子,一开口就知道朝着司谦最在意的两处下刀。言辞,司谦脸色果然更阴郁了: “我没说我能和大哥比啊,司家那点东西,我从来都不稀罕呢…至于男人,我不觉得你比我更有发言权…” * 不同于其他小说或者影视剧里主角总是会遇见来自家长方面的阻碍,司谦的家人很少出现在裴君泽面前。 这可能和他们家本身的亲缘关系很淡薄有关,也可能是和司谦和家里关系不好,早早从家里分出来有关。 司谦很信任裴君泽,几乎什么都告诉他,所以他知道许多司谦的事,也知道他当年分家的时候还没成年… 他那时运气挺好的,脑子也不笨,再者说,二十世纪初的那十年本就是国内最为高速发展的时候,完全就是巨大的风口。 司谦靠着他亲生父亲给的第一笔初始资金,很快就把自己的台子给搭了起来。 因为都是自己挣来的,所以司谦相比起其他向家里伸手要钱的富二代,他比较自由,并不受家里管束。 当然,相对应的,他的家人也几乎不怎么和他往来,甚至他死亡的葬礼上,他生父生母都没来。 至于那个在司谦口中唯一对他好的爷爷,那时已经死了有三年多了。 * 不过在死后几天,司谦的生母倒是来了。那也是裴君泽最后一次见到程女士,是第五天还是第六天来着? 程女士穿着一身红色的长款风衣,戴着一副宽大的墨镜,新烫的波浪卷随着微风的方向微微晃动着。 “我就知道,那蠢货早晚得死在你手里。”程女士戴着墨镜,看不太清具体的表情,但语气是鄙夷的。 然后,她踩着高跟鞋走了。 本来裴君泽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应该如何应对可能出现的反扑,甚至连召开记者会时,用什么样的语气和什么表情去澄清他都想好了。 结果,预想中来自司家人的报复并没有迎来,这也一度让裴君泽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为什么呢。 而重生以后,这个问题突然就被当事人轻描淡写的说出来了。 * 裴君泽自己都很难说清自己是什么心情,只觉得胸口仿佛被塞满了棉花,闷闷的,有点透不过气。 上辈子引以为傲的布局瞬间成为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在他费尽心心机才终于得到某一样东西后,最后发现原主人压根从一开始就愿意双手奉上的… 这也太好笑了。 裴君泽第一次开始认真的思考,以前的他那么厌恶司谦的接触和靠近,是真的抗拒司谦本人吗?还是… 还是说他是把对其他人的厌恶和恨意通通转移到他的身上了?顺着这条思路,一些过去未曾注意到的想法便愈发明朗起来。 的确啊,曾经在他的心里,似乎是真就觉得司谦和村里那几个叔叔伯伯没什么区别,都一样恶心。 在他的潜意识里,他忽略了司谦对他的好,一度认为他给的那些好处和他当初收到的那些又酸又涩的野桃是一个性质。 他擅自把幼年遭遇到的所有负面情绪都算在他头上。他到底……到底在干什么啊。 那一刻,裴君泽静静站在门外,脑袋像一台瞬间失去信号的老旧电视机,眼前全是密密麻麻的黑白麻点。 他什么也看不到,周身开始不受控制的轻颤,过了足足十几秒,才能够重新看到眼前的事物。 而也是那会儿,就在他迟疑要不要进门时,之前的那个中年男人带着几个医生回来了,在看到裴君泽还站在门外,非常好奇的和他搭话: “裴先生,您怎么不进去啊?” * 对上屋内视线的瞬间,裴君泽清楚看到司谦原本灰暗的表情瞬间亮起来:“君泽…你来啦!” 他瞬间换了一副神色,刚才还呲牙咧嘴凶巴巴的,现在一下变得温顺极了,巴巴的看着裴君泽,朝他伸出手: “你之前去哪里了?我醒来怎么都没看到你…你脸上怎么有伤,在哪里弄的,怎么回事?” 所谓的“伤”不过是三天前被飞溅的蛋壳划伤的,早就好了,现在只剩下一点点浅色的印子,没想到他眼睛居然这么尖。 裴君泽张了张嘴,一开始还没发出声音,等了两三秒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上课。” 想了想,他又摸了摸脸侧:“这根本不算什么伤,早就好了,你快别动了…” 那时几个被叫过来的医生正在再给司谦换头上的纱布,而司谦的母亲则抿着唇一言不发的在角落。 裴君泽能清楚感觉到有一道审视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不过他依旧当做没看到那样。 毕竟按照这辈子的发展,他现在本来就不认识她,就在他打算主动和程女士问好时,对方没有并想交谈的意思,看了他一眼,扭头走了。 至于司谦,他自从裴君泽出现以后,所有的视线都在他身上,压根就没注意程女士的去留。 裴君泽一句“你别动。” 司谦立马不动了。 医生很快把病人头上的纱布换了,顺便司家的那些雇工也很麻利的将房间地上的各种水渍和碎片清理干净了。 乌泱泱的人来了又走了,病房里又只剩下裴君泽和司谦两个人。 * 裴君泽率先开口表示自己想和他谈一谈,想和他说个事,结果还没开口,就被司谦打断了。 他似乎误解了什么,先是皱着眉问他一定要在这个时候说吗,又没话找话的问他吃饭没有? “我吃过了。”裴君泽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你呢?” 司谦:“我?我还没…” “饿了吗?” 没等司谦回答,便自然的坐到司谦病床边,从随身的黑色背包里提出一个保温桶:“我给你带了饭。” 说着,他伸手摸了摸,“嗯,现在还是热的,你不嫌弃的话,可以……”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司谦已经拿过去了,用行动表明了他并不嫌弃。 知道他是病人,裴君泽给他带的都是口味很清淡的菜,一荤一素还有一汤,饭桶是双层设计,保温效果很好,打开时都还冒着热气。 而在司谦吃饭时,裴君泽又从背包里面依次拿出一袋子新鲜苹果和一把崭新的水果刀以及一包手套。 苹果是他在楼下临时买的,起初真没想买的,但那个摊主主动和裴君泽搭话,和他说什么如果是去看病人就得买苹果,寓意好,平平安安。 不怎么迷信的裴君泽沉默的听完后,还是买了一点?想了想又折返去看附近的超市买了一次性手套和一把崭新的水果刀。 裴君泽削苹果的动作非常熟练,薄薄的果皮从手中均匀落下,等把一整个苹果削完,中间一次都没断过。 按照上辈子的习惯,裴君泽本来还会把苹果切块,但那天他没拿盘子,于是只能把整个递了出去。 司谦倒也没嫌弃,把裴君泽给他苹果全啃干净了,啃到最后都露出果核了,他差一点想把果核也吃了。 直到裴君泽无奈的开口制止了他:“你把那个扔了吧,要是想吃的话,我等下再给你削。” * 等司谦把干干净净的果核扔掉时,脸色比之前好了许多,他看着一旁收拾饭盒的裴君泽,好奇的问: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醒?” “不知道。”裴君泽无比诚实道,“所以昨天和前天都带了,但你没醒,然后之前的都拿回去了。” 非要问为什么这样做的话, 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 司谦面上露出一丝丝可惜的表情,也不知道他到底又脑补了什么,很快唇角的笑容愈发晃眼,他看着更高兴了,甚至下意识伸手想拉住裴君泽。 只是刚伸出手,又停滞在半空中,最后缓慢的收回。 “……君泽,其实前两天我并没有完全昏迷,我做了一些很模糊的梦我有一点点意识,隐约中好像还听到了你的声音,醒来后却没看到你,我,我还以为…以为…” 裴君泽知道他想说什么,但嘴上还是故意曲解他的意思:“…嗯,所以不想看到我吗,那我……”走? 后面一个字还没说完,裴君泽已经被司谦紧紧抱住了。两个人其中一个坐着,一个站着,他也只能搂在裴君泽的腰部,脑袋贴在他的胸前。 “你走不了……你不能走…君泽,你别走…我不是那个意思…”他就这么重复着这样毫无意义的话语。 裴君泽沉默着。 司谦当时似乎还想再说点什么,最后还是把想说的话全给咽了下去,下一秒,只见他动作很熟练的摸自己床头的手机想给裴君泽转钱。 * “君泽?怎么了?”他看着按住他手的裴君泽,表情非常疑惑。 裴君泽:“………………” 他是真的非常有一只大肥羊的自觉,主动给裴君泽薅羊毛不说,还给他找了好几个正当借口… 说什么现在不是过冬了吗?他应该会要添置许多东西吧?应该还和朋友出去吃饭什么的… 甚至连裴君泽之前盘下店面准备开店的事情,他也知道得挺清楚的。 “我之前说帮你,你不让我帮,那这些钱就当我投资行了吗?” “店里的事花不了那么多…再说了,那是我自己的事,你不用管。” 裴君泽直视上司谦的眼睛,轻轻的叹了口气:“司谦,接下来的话,我只和你说一遍…” * 也不知道他自己瞎想了什么,整个人脸色更苍白了,嘴唇蠕动两下,最后紧紧闭着,神色灰败得像个等待宣判审判结果的死刑犯。 “嗯…我听着。” 看他如此表情,裴君泽叹了口气,无奈道:“有时我觉得你非常愚蠢,有时又觉得你很聪明……” 如果不是愚蠢,上辈子怎么能落到那个下场。可话又说回来了,如果不是足够聪明,又怎么能每一步都让他无可奈何。 那天无论司谦怎么试图转移话题,不愿意听到他以为的“分手”,裴君泽还是把他想说的话说完了。 首先清楚表明他的确因为一些事,导致对同性的接触有排斥心理,这个是一时半会儿改不过来的。 “之前你也看到了,在生理上,面对同性的亲近,我可能会有一些呕吐欲望…” 在司谦面色逐渐惨白,眼里的光一点点黯淡的时候,又听到裴君泽对这句话的后文给予补充… “不过……” 不过他会尝试克服这一点,其次如果不能自行调节,在必要的时候,他会去寻求心理医生的干预和帮助。 最后…… “……我以前没有喜欢过谁,也没有和谁恋爱过。然后,我可能还有点迟钝,性格也不是特别好…我直到现在也不知道对你的感情到底是什么,可能也没办法突然像你喜欢我一样去喜欢你…我……” 君泽应该是没这样和其他人说过话,又或者是因为太紧张了,总之他眼神飘忽不定,没有了平时的条理清晰,说到后面甚至还有点颠三倒四,语言逻辑混乱。 “你不是说让我和你试试谈恋爱吗?我之前还没有正面答应过你吧?我现在答应你。” 这次的裴君泽没有像之前那样含含糊糊,半推半就,他清楚的表明他答应他,甚至还着重强调了一遍: “我说的是正常的谈恋爱,不是之前那种…包养。你…愿意吗?” 17 野心勃勃恐同攻重生以后17 过去很久很久以后,司谦再度回想起这个午后时,依旧记忆犹新,那时他心里到底是什么感觉呢? 大脑一片空白,手脚发软,心脏震颤,严重怀疑自己肯定是幻听了。 宛如一贫如洗的乞丐前半生食不果腹,饥寒交迫的过了许久,突然有一天,天空竟然开始下起了黄金… 也像在茫茫沙漠里迷路许久的旅人,口干舌燥,内心渴求水源到了极点,但入目却只有漫天黄沙…在渴得快脱水时,眼前出现了一片绿洲… 在做梦,肯定在做梦。这怎么可能嘛,太荒唐了,君泽…怎么可能是突然开始说这种话了… 当时的司谦第一反应是用力掐了自己一下,紧接着一股无比清晰的疼痛由皮肤传递到大脑,不是梦。 他呆滞的看看裴君泽,又看看周围:“你…你你…说什么?” * 好傻啊,真的…司谦那个样子真的太蠢了,裴君泽实在不忍直视的移开了眼,有那么一点点后悔了。 “君泽,我没,没听错吧?”被天上的馅饼砸中的青年开始傻乐,“你…你你刚才说什么?” 裴君泽也不肯重复了。 感情一贯内敛的他不像司谦能够肆无忌惮把肉麻的情话挂在嘴边,之前那些话对他来说已经很过了。 对于裴君泽来说,在话说出口的那一瞬间,冥冥之中,他的心里有种一切终于尘埃落定的感觉。 “………” 裴君泽恢复成往日的不咸不淡的模样,除了耳朵尖依旧通红:“我说了,我只说一遍,没听清就算了…” “听清了!听清了!” * 护士进来换药时,都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还特意退出去看了看外面的门牌号,生怕自己走错了房间。 在确定的确没错后, 她又仔细看了看床上的青年, 脑袋上依旧绑着纱布,穿着病号服,但不久前还面如纸色,唇色惨白,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 而仅仅一小会儿,现在的他面色红润,满面春风,格外精神,是能立马下地跑几圈的那种… 不是… 肾上腺素也没见效这么快的呀… “那个…抱歉,打扰一下。”护士敲了敲门,指了指已经快空了的输液袋,“该换药了。” * 那次算司谦运气好,中间缓冲了一下,再加上自己也有闪避,休克后又得到了及时治疗…因此醒来没多久就能下地了… 大抵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司谦的伤也比预期中恢复的还要快些。 至于那天高空抛物的肇事者,在当天就找到了,是个小孩,相关后续的赔偿事宜有司谦律师在处理。 裴君泽也相信以他们的专业程度一定能拿到相应的赔偿,因此这些事,他也没怎么问过,包括司谦醒来后也没怎么提起。 毕竟那时他的全部精力都被已经另外一件事占领了,也实在分不出多余的心思去想想这些。 * 依旧还是在同一间病房里,司谦和自己喜欢的人相拥着,嗅闻着君泽身上那股淡淡的香味,心里的幸福感争前恐后的涌出。 那时裴君泽已经被睡着的司谦接近半小时了,但他似乎还没抱够… 当然,在抱他前,他还煞有介事征求了裴君泽意见。 在得到裴君泽点头同意后,司谦这才无比慎重的,轻轻的抱住了裴君泽,就像在拥抱一个易碎的瓷器。 裴君泽能感觉到他的手臂在轻颤,当时还有点想笑,不过他没说话,只安安静静听着司谦的道歉。 “君泽,我认真想了想,我之前好像的确有些……”他顿了顿,“有些没照顾到你的心情…” 裴君泽:“………” 他已经挺照顾他了,之前有次请他舍友吃饭时,为了考虑裴君泽的自尊心,司谦都是把卡交给他,让他去结账的。 这还有什么不照顾的吗? “真不敢相信…”抱着裴君泽的司谦喃喃自语,“感觉像在做梦一样。” 裴君泽:“………” 他自己也挺不敢相信的。 * 在司谦醒来的第一个晚上,裴君泽并没有回宿舍住。在前者期待的眼神下,留在了医院里,打算睡在病房里的另一张陪护床上。 一开始两个床的距离还是有点远的,后来等裴君泽去上了个厕所,距离已经变成了不足五十厘米。 司谦那会儿脑袋上还绑着纱布,穿着病号服,嘴唇苍白,对上裴君泽的视线后,他说:“君泽,我想离你近一点…” 裴君泽沉默了,想起之前司谦对他母亲说过的话,又看着对方脑袋上的纱布,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 大约十多秒后,他听到自己说: “………好。” * 晚上,哪怕闭着眼睛,裴君泽依旧能感觉到旁边一道灼热的视线,司谦似乎心情很不错,说话语调愉悦 司谦:“君泽…” 裴君泽:“嗯?” 司谦:“没事,就想叫叫你…” ——真无聊。 那会儿反正也还早,裴君泽干脆也和司谦聊起了闲话,他提到了之前的意外。 “……这次楼层不算特别高,下次万一掉下来的是个石头呢,是一把菜刀呢,你太冲动了…下次…” 裴君泽想说下次不能这样了,可司谦很快补充,“下次我还这样。” “…………” “哪怕真掉下来的是刀子,我也不会后悔。”司谦似乎怕裴君泽不相信,又半开玩笑的补充了一句,“真的,就是哪天你想要我的命,我感觉我都能给出去,你别不相信…” * 裴君泽当然信,甚至正因为他说的就是事实,所以他才喉结发紧,声音有些干涩无比:“为什么…” 司谦都被他这个问题逗笑了:“君泽,你好笨啊…为什么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不知道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你啊。” 司谦理所当然的说。 “君泽,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吧?我说我喜欢你吧?说我对你一见钟情。” 司谦用一种怀念过去的语调说: “不过你那时似乎没相信,说不定在心里说我是个神经病,是不是?也是,毕竟那时你才刚认识我呢。” “其实我那时真正想说的是,我爱你。但我怕你不能接受,所以换成了喜欢,听上去程度没有那么深…” “………” 裴君泽依旧沉默不语。 “那你呢,君泽…你有那么一点点,一点点喜欢我吗?” 司谦说出口后,又立马给了裴君泽一个台阶下:“哈哈哈就算没有也没事,感情是慢慢相处来的嘛…” 他倒是很懂知足,觉得裴君泽能够像白天那样主动答应他,朝着他走出第一步就已经是一个很好的开端了,所以不打算在这时候逼问这个。 但裴君泽还是回答了,没说‘没有’没有也没有说‘有’,他沉默了很久以后: “我…不知道…” * 司谦难得从裴君泽脸上看到了迷茫,他似乎是真对这个问题感到困惑不解:“我不知道,我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他厌恶同性的接触,自然从没考虑过自己是否会喜欢上某一个同性。再者说,他没喜欢过谁,连喜欢是什么都不知道。 裴君泽过去的两辈子人生加起来,唯一有过亲密关系和情感纠葛的人也只有司谦一个人而已。 之所以白天时会和司谦过那些话,不是突然开窍了,只是不知道怎么填补心里的内疚,想要弥补却不知道做什么… 以司谦的背景,他不缺什么,所以能想到的补偿只剩下一个了。 裴君泽在和司谦透露的自己有些抵触同性的触碰后,本以为会被刨根问底的追问,甚至想好了如何应对。 但司谦根本没有问,两人就这么对视了一会儿,裴君泽突然开口说了一句很没头没尾的对不起。 司谦:“……什么?” * 人都是视觉动物,尤其司谦,对面的裴君泽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却让他整个心脏都跟着颤了颤, 和过去很多次一样,每次裴君泽只是看着他,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司谦就被那张脸迷得七晕八素。 平时就这样了,更别说那会儿。 裴君泽的眉宇间萦绕着如雾似烟的忧郁,看上去更让司谦心疼了,情不自禁的想要安慰他。 “君泽,你为什么道歉,那本来就不是你的错…” 司谦的确出声安慰了,但因为不知道裴君泽心里具体在想什么,以为他在为高空抛物的意外而道歉,直言不是他的错,东西又不是他扔的。 裴君泽则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定定的看了司谦几秒后,薄唇微动,想说什么,最后还是闭上了唇。 在沉默了许久后,裴君泽最后说了一句“先睡了,明天还要上课。”后,就再没声音了。 * 裴君泽没有认床的习惯,只要困了,无论在哪里都能睡着。 但司谦不同,他那天因为太过于激动的关系,完全没有睡意…… 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让裴君泽突然改变态度,但对他而言,这毫无疑问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司谦几乎算是听着裴君泽的呼吸声一点点变得绵长的,推测着他可能睡着了,而那时应该是凌晨了吧? 司谦能感觉周围特别安静,安静到他的心跳声都特别明显,他先是试探性的叫了一声君泽。 嗯,没反应,应该是睡了。 司谦小心侧过身,尽量不让自己的动作发出太大的声音。 而就在不远处,一位青年正熟睡着,他的睡姿规规矩矩得很,朦胧的月光照在他皎白的面庞上,仿佛一副极美的画卷。 其实在他昏迷期间,司谦还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他不记得梦的具体内容,只是感觉特别特别悲伤。 也因为如此,他在醒来后发现裴君泽不在身边的时候,才会仿佛被一股巨大的恐慌笼罩,情绪一度失控。 不过……幸好,他在。 司谦不自觉的抬起手,虚虚的在半空中做了一个似乎是在隔空抚摸裴君泽脸庞的动作。 第一晚就这么过去了。 18 野心勃勃恐同攻重生以后18 前一晚发生的事裴君泽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醒来时,外面的天已经亮了,估摸着应该六点左右了吧? 在没睁眼前就感受到了一道熟悉的视线,结果转过头,一旁的司谦却眯着眼睛的,一副睡得很熟的样子。 上辈子和这人在一起生活那么久,他到底是真睡还是假睡,他还不至于分不清。 但裴君泽还是假装不知道的样子,轻手轻脚的下了床。 vip病房就一点好处,不用和其他人挤在一起,有单独配套的卫生间和洗漱台。如果病人另有需要,连早餐也能在需要的时间送过来。 * 洗漱完后, 裴君泽再次回到病床前。 “别装睡了。”他轻声开口。下一秒,床上的人睁开眼,嗯,他果然并没有睡着。 在注意到他眼里的红血丝以后,裴君泽猜到他昨晚上肯定没睡,要是再变态一点,他说不定盯了自己一晚上。心里如此想,嘴上还是问了一句:“你昨晚没睡?” 司谦:“没有。” 裴君泽:“……” “睡不着。”没人问他原因,但司谦自顾自的补充,“太激动了,毫无睡意。” “哦。”裴君泽略不怎么适应的转移开视线,“你要跟我一起吃早饭吗?一会儿我就去学校了,你好好休息一下。” 司谦目光紧紧盯着他:“好。” * 下午下课再来医院的时候,裴君泽已经开始被司谦的司机开始接送了,不需要他麻烦的来回打车。 挺方便的, 裴君泽也没说什么。 在医院第二晚,睡前一切正常,就是半夜时,裴君泽被子的一角被掀开,紧跟着,一个温热的物体跟着小心翼翼的挤了进来。 “君泽,我有点冷…” 主动钻进裴君泽的被子里司谦还在试图小声和裴君泽解释,不过那时裴君泽早已经昏昏欲睡,压根并不算多么清醒。 半梦半醒间,他还以为自己现在还在上辈子司谦没死的时候,依靠着身体过去的条件反射将挤进他被子里的司谦抱住了。 温热的呼吸声喷洒在司谦耳边,一道低沉嗓音也随之响起:“别动。” 司谦立刻不敢动弹了。 那一晚他没有熬一整夜,睡得最为安稳,身边是裴君泽的呼吸和体温,幸福得美好得都有些不真实。 就是早上裴君泽醒来后,看看手脚并用紧紧抱着他的司谦,又看看身上盖着的同一床被子,陷入了沉思。 一旁的司谦想解释来着,但裴君泽并没有太纠结,依旧和之前一样下床洗漱去了。没一会儿,清清爽爽的他背着包在病房前。 “……我去学校了,今天上午有三节课,中午有课外活动,下午有两节课,然后学生会还有点事,可能下课后需要去处理一下,今天比昨天结束的会晚一点。” 裴君泽的表情和声音都很平静:“你要是饿了就自己先吃饭,不用等我。” 司谦笑眯眯的答:“好。” * 虽然那人嘴上回答了好,但裴君泽心里也清楚,他多半依旧还是会等他的。 就像上辈子一样,有次他有事把和司谦的约定忘了,想起来的时候让他先吃,他答应了。结果等深夜回家后,看到司谦坐在餐桌上就那么看着一桌子凉透了的饭菜。 裴君泽:“………………” 老实说,在司谦死后,有那么一段时间,裴君泽的确有过一些不适应。 这也没什么可奇怪的吧,那么多年的习惯不是说一朝一夕就能改的,潜移默化听起来最不起眼,却也是影响最大的。 房间里处处都是司谦的影子,这让他有时会下意识的对司谦讲话,也会在吃饭多点一份更符合司谦口味的菜… 等做了许许多多愚蠢的举动之后,裴君泽也会懊恼一小会儿,后来干脆搬了出去。 搬出去后,这种情况并没有好转,他先是失眠了几天,后面倒是能靠着药物勉强入睡了,但只要一睡觉就会做噩梦。 梦的都是一些光怪陆离的梦,有时候梦到司谦临死前怨愤的看着他,恨不得把他吃掉,说他果然没心,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有时也梦到司谦过往和他生活的小片段,有他带着他第一次去高端餐厅时、第一次带他去他的宴会时… 当时的司谦为了不让他有压力,又或者怕他一个人在陌生的环境里害怕,担心有人拜高踩低,因此他全程都像保镖一样跟在裴君泽身边。 有人打趣:“你怎么把你弟弟看这么紧,难不成还担心有人会欺负他啊?” 司谦正眼都没看对方一眼:“万一就有不长眼的东西呢。” * 梦境的内容一向是毫无逻辑,一会儿在这会儿,一会儿在那儿,凌乱又毫无规律,每次醒来以后,裴君泽都觉得脑袋都很疼。 那他是怎么过来的呢? 其实也没做什么,靠时间。 时间真的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一天一天过去,慢慢的,裴君泽又恢复成了往日的样子。 他非常忙碌,忙着清点自己的战利品,忙着处理各种后续遗留下来的各种杂事,更忙着应对在身边突然多出来的一大堆“朋友”和一大堆“亲戚”们,这可不是一件轻松事。 也是这会儿,他才发现司谦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有钱,各种基金股票珠宝,动产和不动产加起来一时半会儿还算不完,就是名下净利润最少的一家店每月都有七位数… 难怪他以前能那么轻飘飘的送出如此多礼物,那些在裴君泽看来无比昂贵的奢侈品,在司谦看来,也就和大白菜差不多吧。 上层圈子没有秘密,司谦被自己一手饲养大的小狼崽给反噬了的事儿一度被传的沸沸扬扬。 当然,这样的讨论大多都是在私底下进行的,没有哪个不长眼睛的蠢货会拿到人前来说,尤其是在裴君泽面前… 那会儿的裴君泽已经看不到当初第一次参加宴会时,浑身拘谨又忐忑的模样了,他被司谦饲养得很好,手段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拥有出众的外貌和不菲的财富,这两样结合在一起让裴君泽身边从不缺乏热情的追求者。 在司谦离世的十年里,对他示爱告白的人太多了,如过江之鲫。那些人中有男有女,性格各异,接近他的理由也都五花八门。 裴君泽真的很难不把他们和司谦做对比,最后发现还是不一样的,他们的目光都没有司谦那么灼烈,没有司谦那么真诚…也没有司谦那么…蠢。 有点可笑的是,其中有一位还是司谦以前的友人,在被他以恐同的理由拒绝后,他并不相信。 对方认为既然裴君泽都能和司谦在一起那么久,那又怎么可能恐同,就算曾经恐,也应该早就好了才对! 那时候的裴君泽沉默了。 他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但他的身体的的确确比排斥司谦还要排斥那位司谦旧友的靠近。 排斥到不想和他说话,排斥到不愿意和他在同一个空间,连闻到他的气味都反胃到想吐。 “裴君泽!为什么?!你能接受司谦,为什么不能接受我呢?” 那个被裴君泽避开的男人脸上露出几分受伤的神色,“其实我第一次见他带你参加宴会的时候,就挺喜欢你的…” 看着还挺深情的,不过裴君泽并没有回应,直接转身离开了。 * 后来他在异国他乡又遇到一位热情的追求者,对方是一位外籍人士,那时的裴君泽明明已年过三十,但依旧被他称为小美人。 如此轻浮的称呼让裴君泽有些不悦,不过他并未显露,只是用流畅至极的英语和对方表明了自己的年纪。 大抵是亚洲人本身就比较显年轻,金发碧眼的男人在得知后,非常夸张的瞪大了眼睛,又上下打量了裴君泽:“我甚至以为您还没成年呢,刚才就是想过来告诉您,那是烈酒……”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在知道裴君泽的真实年龄以后,他改变了原来的主意,开始热情的搭讪起来。 裴君泽并不理会,但他非常执着顽固,一直像狗皮膏药一样黏着他,对于一次次逐客令全然当耳旁风。 但这种热情的追求也就持续了两个星期就结束了。最后一次见面时,他低垂眉眼,看上去失落极了,自嘲的打趣:“其实我第一次看你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 裴君泽突然好奇:“猜到什么?” 对方答:“猜到您心里已经有一个人的位置了。” 裴君泽不假思索的否认了这个回答:“没有。” 对方执拗用不太正宗的中文说: “……有。” 裴君泽:“……没有,” “有!” 裴君泽:“…………” 太幼稚了,他不想再继续这场对话了,正打算离开之际,他又听到了身后的声音。 裴君泽的英语很好, 所以能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裴,你可能自己都没发现吧?你说你是过来旅游散心的,但你这两周的活动轨迹都非常固定,不像是散心,倒像在重复什么过往和谁一起的记忆…还有,你每次用餐吃饭时总是会固定点一份相同的菜,但你并没有吃过一口,很显然那并不符合你的口味,那究竟是谁的口味呢?包括刚才,在你否认时,你下意识触摸了右手的无名指,我猜测,那里曾佩戴过一枚戒指吧?” 对方一口气说了许多话,先从很明显的小动作说起,又说了许多裴君泽都没注意到的潜意识动作和行为,其中还涉及到了一些专业名词。 说着说着,那个外籍男士用笃定的语气说裴君泽过一定有某种ptsd综合症,全名为创伤后应激障碍。 至于对于为何会得出这样结论,他列举了数条证据,比如他很避讳和人靠近,尤其同性,比如他总和人刻意的保持距离,以及在觉察到有同性示爱时,身体会高度紧绷… 他就这么对裴君泽的言行举止进行着抽丝剥茧的分析,而裴君泽在那一刻,完全僵硬在原地。 对面的人心思是如此缜密,很显然,他的身份一定并不是他自己口中介绍的什么驻场歌手…他一定对自己隐瞒了什么? 不过……这些都不是那时的裴君泽思考的关键问题了,他当时脑子里浮现出来的第一个想法:原来他身上有那么多司谦留下的痕迹吗? “你看,你现在就在防备我…” 男人试探性的朝裴君泽走半步,又退了回来,装似无辜的抬起双手: “裴,放轻松点,别紧张,我不是什么坏人。我只是像你一样出来休假的旅人。嗯,我们回到之前的问题,我说对了吧。” 裴君泽:“…………” * 裴君泽的默认让那位蓝眼睛的男士更失落了,嘴上说着俏皮话,说真希望自己推断错了,但…看起来似乎是对了。 最后他很有绅士风度的希望裴君泽能和他那位不知名的爱人早日和好,说和他相识也算一场不错的邂逅,只是可惜晚了一步。 “不会好了,他一定恨透了我。”裴君泽平静道,“我做了伤害他的事,他不会原谅我了。” 后面还有一句他没说出来: ——如果他活着的话。 外籍男人不知内情,继续花言巧语:“不,怎么会呢,你这样迷人,就算犯了一点错误,也不会有谁忍心苛责你的。” * 后来又说了什么,裴君泽忘了。 哪怕工作再忙碌,每年他都会给司谦定一束花,偶尔也会长久的凝视婚戒内圈的刻痕,但从未去看过他。 裴君泽依旧不认为自己对司谦有什么感情,他不愿意去想,好像一旦承认了,就仿佛过往的什么东西会坍塌一般。 直到死亡的前一刻,在水里不停艰难挣扎的一分多钟里,裴君泽脑子里浮现出来的第一个人居然是司谦。 ——他死之前,也这样痛苦吗? 然后听到了那个奇怪系统的声音,那个冷冰冰的声音询问他是否愿意回到过去,裴君泽没有拒绝。 后来的裴君泽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运气是真不错啊,居然还能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并且重来一次,司谦依旧还是那么喜欢他啊。 重生后,他和司谦关系和缓了许多,他尝试用另外一种角度去看司谦后,有什么答案就要破土而出… 19 野心勃勃恐同攻重生以后19 重生后的裴君泽非常珍惜自己这来之不易的第二次生命,在忙碌着学业的同时忙碌着一些别的事,手里的小金库也在悄然增加。 在他和司谦进行第二天的约会的那天,也就是在这次高空抛物的意外发生之前。 他们两个上午很早就汇合了。 那天早晨,司谦没有带裴君泽去他名下哪个餐厅吃早饭,反而亦步亦趋跟在裴君泽身后,跟着他去裴君泽学校的食堂吃的早饭。 当然,刷得裴君泽的校园卡。 吃过早饭后,鉴于之前那个过于拥挤的计划表被否决了,因此他们也没按照那个计划来,开着车漫无目的在鹤城的周边闲逛。 也是那会儿,车子经过一个周边古镇,两人去里面逛了一圈,阴差阳错地经过一处不怎么起眼的寺庙。 “君泽,要进去看看吗?”司谦问,而他之所以这么问,其实也是因为还没走近时,就注意到裴君泽的目光往这边看,“怎么样?” 裴君泽答应了。 * 在踏入门槛之际,他突然有点相信缘分这种玄乎的东西了,记得上辈子在司谦死后,裴君泽一个人也来过这次一次。 那次的他笔直跪在佛前,双手合十深深地鞠躬磕头,虔诚无比,但却没有求什么,他也不知道自己想求什么,脑子里一片空白。 不过在出门时,想了想还是在功德箱里留下了一沓百元纸币。 大抵是他留下的数额太大,有寺庙的僧人来为他登记,说是寺庙里有块功德碑,而善款数额到达多少就可以刻在上面,让他留一个名字,也算是积累来世的福报。 裴君泽本想拒绝,他是不信这些东西的。但最后想了想,还是又拿出了一沓。他当时身上的现金不多,几乎是拿出了全部。 在落款时,写了司谦两个字。 大抵是奉承,僧人说他的字很好看,裴君泽并没有搭话,结果对方又问他是不是有惑,裴君泽这才提起了一点兴趣,说自己的确有。 他没有直接坦白司谦的身份,也没有说自己和他的关系是什么,甚至都没说他是男的,只是含含糊糊的两人的出生年月说了。 对方一听大惊,说什么哎呀你们一个属鼠一个属羊,属于势家之害,相冲相害,注定不合啊。 这倒是裴君泽第一次了解,饶有兴致地追问这是什么意思,对方又说什么一通什么“十二地支当中,子未相害。”什么“六害六穿。”什么“合冲刑害破墓绝。”之类的。 总之就是他俩不能在一起,否则会损害一方的事业,听到这里的裴君泽终于笑了: “大师,你说得可真准。” * 上辈子来过一次,因此再次看到这座寺庙,裴君泽当时还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但很快又清醒了过来。 不一样的,仔细看还是不一样的,现在寺庙的装潢明显没有十几年后那么好,香客也没有那么多… 那次接待的不是裴君泽记忆中那个僧人,不过在听完两人的八字后,说的话却和那个僧人差不多。 “在地支相合里,鼠羊相害…” 上辈子已经听过一次,再次听到时,裴君泽当然不会有什么反应,但司谦就不一样了,他非常不高兴地拉着裴君泽走了。 “君泽,你不要听他的,这都是封建迷信!!都是假的!!”他生气极了,“不能信的!” 裴君泽:“嗯。” * 看他如此振振有词的样子,裴君泽差点就信了。实际上司谦也很迷信的,只不过是选择性迷信,不信对他俩不利的,只信有利的。 例如两人属相相害,司谦就不信这个,但无独有偶,两人的星座还挺般配的,于是司谦就信这个。 裴君泽没怎么研究过占星学,他知道的都是从司谦那听的,据说他们都是水象星座,据说契合度满分。 而这时的司谦似乎还没开始涉及星座?看着紧紧抿着唇不怎么高兴的司谦,裴君泽想着待会儿可以找个机会和他说一下这个。 先不说星座真不真, 总之先转移他的注意力。 当时的裴君泽都没注意到,他竟然已经开始担心起司谦的情绪来了。 * 抱着这样的心思,两人又回到了城区,回去的路上看到一个卖小吃的摊位,裴君泽只是看了一下,司谦便立刻找了地方停车。 当时想着就只是下来吃个小吃,然后谁知道运气那么差,还遇到了高空抛物事件呢? 再往后,司谦被一颗鸡蛋砸到,整整昏迷了三天才醒过来。 阴差阳错下,裴君泽又听到司谦说了一些很离谱的话,他似乎早知道自己上辈子会是那样的结果,所以才会对他妈说,哪怕他死了,也不要对裴君泽做什么… 他到底在说什么?他疯了吗?当时裴君泽非常能够理解司谦母亲为何那么生气。明知前面有火坑,还往里跳,真是个疯子! 人心都是肉长的,不同的是,裴君泽的心或许比常人的稍微坚硬些,但就算是如此冷心冷肺的他,在那一瞬间,还是软化了。 又或者其实不是在那一瞬间软化的?而是不知不觉中,像雪的融化通常是从内里开始的? 总之,裴君泽主动和司谦提出了恋爱的要求,还着重强调不是之前的金钱关系,不需要他次次靠各种价值不菲的礼物来换取什么… 至于司谦的反应嘛,嗯,不提也罢,反正就是很蠢很蠢,几乎蠢到没眼看的那种。 在反应过来并不是梦,也不是幻听以后,他两个胳膊紧紧把裴君泽搂在怀里,太用力到裴君泽都快喘不过来气了。 再然后… 裴君泽看着手里拎着的购物袋,其中有蔬菜,有肉,差不多都买齐了吧,还有什么没买来着? 冰箱里前两天买的桃子好像没有了,想着想着,他抬脚前往水果区的方向。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裴君泽很有礼貌地对一个售货员询问道,“我想问一下,桃子的货架在哪边啊……哦,知道了,谢谢。” * 时间已经到十一月了。 由于桃子品种和地区的差异,彼此间的成熟期也不一样,早熟些的桃子在每年的五六月就上市了,而晚一些的,会一直到十一月左右。 之前购买前,裴君泽就已经特意询问周康,知道之前他拿的是一种晚熟桃,叫什么映霜红,而这种桃子本身的糖度很高,自然也很甜。 他们家每年的产量非常大,一般的私人商家还吃不下这么多量,所以他们一般都对接供应商或者工厂。 在知道了他们家的桃子大概会在哪个商场买以后,他有时有空就会特意过来买一点回去备着。 周康倒是有特意说直接送他,反正他家里多的是,不过裴君泽没收。 ——嗯,找到了。 难怪之前找了一圈都没找到,原来是售空了。裴君泽过去时,售货员正在一框框的桃子往货架上补货。 大抵是周六,超市里比较忙,裴君泽看着那个中年妇女一个人搬得比较吃力,顺便过去帮她搬了一下。 “谢谢你啊,小伙子。” 阿姨和他道谢,看着他轻轻松松将一框桃搬起来,感慨还是年轻人有力气啊。“你是要买桃吗?我帮你挑吧…” 压根没给裴君泽拒绝的机会,那阿姨直接说他看上去也不是很会挑的样子,拿着袋子就帮他一个个挑起来。 “怎么样?这点够了吗?小伙子,你家里几个人啊。”边说着,阿姨边把手机仔细挑着颜色和个头都不错的桃子进袋子里。 裴君泽:“够了够了,就两个人,哦。不是,就一个人吃,要不了太多的…嗯,谢谢谢谢…” 他一直都不爱吃桃, 买回去都是司谦一个人吃的。 * 结账离开超市时,裴君泽特意抬头看了一下天上,那会儿头顶飞过去的一排不知名鸟儿,嗯,天气还行,没有要下雨的感觉。 天气快入冬了,一些北方城市都已经快到供暖时间了,但鹤城却因为的地理位置要冷得慢些。 不过即使这样,街上的行人也自己很少看到有穿单衣的了,几乎都穿着厚厚的外套。 裴君泽那天就穿着一件灰色的风衣,头发半扎着,高挑的个子让他哪怕只是站在那里,都会有不少经过的行人回头打量。 那家商场的位置离清水苑并不远,打车也就十分钟左右就能到了。 大概在刚搭上出租车两分钟的样子吧,裴君泽兜里的手机轻微震动起来,不用看就知道是司谦打来的。 “我快回来了…嗯…好。” 三句话结束了电话。 * 那天是周六,学校里没课,只有一个学生间组织的议会,裴君泽看是自愿参与,就没打算去。 司谦是昨天出院的。 在出院之前,他一共在医院里待了两个星期,当然,裴君泽也老老实实陪了他两个星期。 在两个星期里,他白天有课就去上课,有时间就待在医院,会陪着司谦做检查,也会安静和他待着聊天。 中间除了去看过一次店面装修的进度以外,其他时候都是通过电话和店长进行沟通相关事宜的。 在晚上司谦继续往他被子里钻的时候,他也只是叹了口,往旁边挪了挪,还会拿手挡着司谦的脑袋: “小心点。” 平时时间宽裕的话,裴君泽会带一些自己亲自做的饭菜,这样司谦会吃的比平时多一点。 要是时间太着急,做不了,他也会打包一些食堂的,会在手机上询问医生,司谦今天的状态如何。哪怕路上耽误了,也会主动告诉他。 有时周六周日,他还会主动约谈心理医生进行一个半小时的辅导。治疗效果并不会立竿见影,但好歹一切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住院的日子对司谦来说,简直是太幸福了,有些过头了,要是搁在出事前,他就是做梦都不敢这么梦。 所以哪怕医生都说他可以出院了,他还是想拖着,甚至特别荒谬了来了一句:“医生,我跟你说句真心话,你说要是我现在出门,能不能再被砸一下?” 医生都无语了,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他,隐晦地提醒他,这次是他命大,以后可就没这么好运了。 当然,毕竟人家有钱,他不愿意出院,就出得起住院费,又能怎么办?总不能把人赶出去吧? 最后还是裴君泽劝了几句,说想休养的话也不一定非要在医院,可以先住进清水苑,离他学校也近,他来回也方便。 裴君泽的话,他还是听的, 于是就这么从医院到了清水苑。 * 裴君泽拎着菜到楼下时,还没走近就看到远处站着的人,对方大步走过来接过裴君泽的手里的购物袋,特别高兴的样子。 “不是让你在家吗?” “待不住,就想下来等你…” 来人是司谦。 他看起来心情不错,主动接过裴君泽手中的菜,在看到其中有一袋红艳艳的桃子后,更是笑得合不拢嘴,嘴角都要咧到耳后根去了。 司谦:“冷不冷啊,外面。” 裴君泽:“还好。” 两人并排走着。 “君泽,你生日快到了,有没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司谦说着顿了顿,“我之前送你东西,你都不要,这次总可以了吧?你过生日诶。” 裴君泽的生日是感恩节的前一天,每年的十一月二十二日,也是冬季的第二个节气小雪。 说话间,两人一道走进了电梯,裴君泽没有看身旁的司谦,而是注视着电梯倒影里的司谦: “你生日呢,打算怎么过?” “我?我还早呢。” 裴君泽也记得司谦的生日,是在每年的二月二十日,一般在雨水前后的样子,和情人节在同一个月。 情人节是二月十四,他的生日是二月二十日,上辈子他的死亡日期和他的生日,也不过前后差六天。 连三十四岁的生日都没过成啊, 真是可怜… * 电梯上升中。 裴君泽把目光从倒影挪到身旁的司谦,认真地问:“假如你过三十四岁生日的话,你最想要什么礼物?” 二十七岁的司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