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我春山》 第一章 江棠最后一次对着镜子检查了一遍自己的妆容。 年轻的漂亮脸蛋即使不妆点已经足够令人心动,柔和的色彩中和了她清冷的气质,即使面无表情也不会有平日里生人勿近的感觉。 明明笑起来有一对甜甜的梨涡,偏偏江棠不爱笑。 照她的话说是,笑多了容易有细纹。 因为这个,徐之皎私下里没少找她谈过话,生怕她有什么心理问题。 每次谈到最后都是哀叹一句,花一样的年纪别这么死气沉沉的。 所以当徐之皎看见焕然一新的江棠时,立马眉开眼笑起来,拉着她的手转着圈打量。 “是呀,这么一打扮多漂亮,这才有小女孩的样子嘛。” 说罢就径直拉着她上了车。 “快走吧,可不好让人家等我们。” 江棠规矩地在车上坐好,背脊挺得溜直。 徐之皎余光瞥见江棠紧张的状态,轻轻将手搭上她的肩,语气轻缓。 “小棠,别紧张,你已经大三了,要想进京元舞蹈团就得提前打算起来了。” 虽然徐之皎之前已经提过几次,但每次听见这个所有舞蹈生梦寐以求的艺术殿堂,江棠都不由得更正经几分。 看着江棠认真的神情,徐之皎眼里流露出淡淡的满意,又将自己这个得意门生的手轻轻握住,似乎在给她信心。 “对方也知道你的情况,很看好你,今天我带着你去见一面,尽早把这个事敲定下来。” 多少人挤破脑袋都挤不进去的舞蹈团,徐老师这轻飘飘的几句话就给自己安排好了? 江棠觉得自己晕乎乎的,毕竟这种事发生的概率无异于白日流星。 并非是怀疑徐之皎的能力,她作为国内顶级舞者,被特聘到京元舞蹈学院做教授,又有丰富的演出经验,实力和地位毋庸置疑。 更不可能怀疑老师的用心,从大一进校开始,老师手把手地教导自己,对自己几乎视若己出。 江棠想了想还是决定相信徐老师,无比诚恳地又对着她道谢。 “谢谢老师,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您才好……” 似乎是感到自己真的没办法等量回报徐之皎这三年的付出,江棠很是沮丧地垂下眉眼。 挂在肩头柔顺润泽的秀发也跟着动作滑落,几乎失了光泽。 徐之皎看着她这一副垂头丧气的可怜模样几乎失笑,伸出右手将她的小脸托起,笑吟吟道。 “你现在好好跳舞,以后好好工作,不给我丢人就是报答我了。” 江棠被迫与老师平视,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眼底里的雾气隐隐可见,声音也有了不自知的变调。 “老师,您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徐之皎的手顺着江棠的脸颊摸了摸,似是手感很好地停留了片刻,笑容不减。 “当然是因为你是我最优秀最喜欢的学生。” 汽车随着徐之皎语气的停顿也停了下来,稳稳地停在了澳港酒店门前。 酒店的侍应生很熟练地上前拉开两侧车门,外界的空气瞬间将江棠包裹,她交换了几次深呼吸,试图让自己放松一些。 徐之皎最后拍了拍江棠的手背,率先下了车。 江棠跟在徐之皎身后走在酒店漫长的走廊上,她努力平息着自己的心情,生怕自己响如擂鼓的心跳声被老师听见。 不能说是她没见过世面,毕竟也参加过不少大大小小的比赛和演出了。 只是这样充满目的性的见面,她也只有过一次经验。 那一次,还是…… 意识到脱离了今天的主题,江棠立马将思绪拉回现实,她今天要面对的或许不比当年简单。 江棠挺了挺腰,做足要打一场硬仗的准备,脚下却不受她的控制。 她今天听了老师的嘱咐选了一双小高跟,平地上行走还算平稳,可此刻踩在酒店的地毯上却会不由自主地往下陷。 江棠虽然有舞蹈功底,但到底没怎么穿过高跟鞋,还要在老师的眼皮子底下不着痕迹地保持平衡,实在是有些吃力。 如此艰难的行动,不由得让江棠心中惴惴的。 面对这样大的诱惑,她总会想起那句话,一切命运的馈赠,早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即使不会把她一口吞噬,但是也有如同现在的状况般地将她包裹在柔软的陷阱里以后,再一口一口地蚕食。 江棠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的后背竟有些发凉,她兀地停下脚步,可还没等她开口,前头的徐之皎也停了。 侍应生微躬着身子替她们拉开了包房的门,房间里温暖明亮的光却照得江棠的脸色有些发白。 徐之皎刚好回头对上江棠的脸,颇有些被吃惊地拉过她的手,关切道。 “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差,手也这么凉,身体不舒服吗?” 江棠说不出话来,身体如同被毒蛇死死盯住一般的僵滞,费力夺回对身体的控制权,她朝着徐之皎勉强地摇了摇头。 徐之皎有些迟疑地捏了捏她的手,再次确认。 “要是有什么不舒服及时给我说啊,别硬撑着。” 江棠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跟着徐之皎往房间里走,虽然没有与房间里那人对视,江棠却能明显感受到他的目光。 冰冷、强势、令人窒息的目光。 迎着那人不加掩饰的视线,江棠微垂着头在徐之皎身旁落坐。 徐之皎似乎没注意到这状况,落落大方地朝着首座上的人打招呼。 “晋总,好久不见。” “徐教授事忙,自然是难得和我见面的。” 随着两人的对话,江棠终于喘了口气,只是还没等她缓神,徐之皎的话又让她局促起来。 “晋总说笑了。不过今天确实是有事要和您商量。江棠,来。” 听见自己的名字,江棠立即扶着椅子站了起来。 徐之皎伸手将她拉到身前,拍着肩膀鼓励道。 “来,给晋总介绍一下自己。” 江棠几乎都感觉不到自己四肢的存在了,只有嘴木然地张合着。 “晋总好,我叫江棠,目前在京元读大三,取得过……” 徐之皎笑着打断她,语气却不无骄傲。 “好了,你的资料晋总都看过了,不用继续来。你那些奖项和经历跟报菜名似的,要说多久去。” 说罢,她又按着江棠坐下,转头询问那人的意见。 “怎么样,我这个学生不错吧。” 首座上的男人似乎轻笑了一声,不急不缓地开口。 “不错,就是胆子变小了。” 第二章 徐之皎一时没反应过来,眼神在江棠和晋司诩之间来回打转,半晌才道。 “你们之前认识?” 晋司诩仍旧观察着江棠的反应,微不可察地挑挑眉道。 “我们都是江城人,之前见过几面。” 虽然是事实,但这话从晋司诩嘴里说出来却是莫名的暧昧,江棠不由得把头埋得更低了一些。 徐之皎看着如避蛇蝎般不自然的江棠,似乎有些怀疑这话的真实性,但还是勉强笑着应对。 “那还真是有缘分,既然这么有缘,晋总您也满意,那我之前给您提的事……” 晋司诩的视线移向徐之皎,语气依旧淡淡的。 “可以。” 这下不仅是江棠愣住了,就连徐之皎都有错愕。 三个人诡异地安静了片刻,徐之皎才率先有了动作,笑意止不住地道谢。 “那真是谢谢晋总了,您放心,小棠绝对不会辜负您的信任的。” 江棠被徐之皎拉着再一次起身,还有些难以置信地朝着晋司诩鞠了一躬。 “谢谢晋总。” 晋司诩含着似有若无的笑意,轻轻“嗯”了一声。 眼前还有些懵懵的江棠,和三年前几乎如出一辙,似乎不管他做什么,都足够她反应好一段时间。 没注意到另外两人暗潮涌动的氛围,徐之皎还沉浸在刚才的喜悦中,行为举止都比一开始爽朗了不少。 “晋总真是太爽快了,像您这样的爽快人真是不多见。今天我一定陪您喝到尽兴。” 晋司诩的注意力再一次被徐之皎吸引,表情颇为无奈。 “这倒不必了。” “欸,那怎么能行,这一杯首先表达我们的谢意。” 徐之皎抬手间,满满一杯酒便没了影。 江棠也终于有了新的反应,眼神从餐盘里抬起,略带担忧地看向徐之皎。 其实徐之皎私底下和她平时维持的高贵优雅形象截然不同,是个极豪爽大方的性子,特别是醉酒之后…… 想起徐之皎之前的几次失态景象,江棠犹豫着开口。 “老师……” 徐之皎却挥挥手,神色认真地教导江棠。 “小棠,为人处世,讲究的是一个真诚。晋总今天这样爽快,咱们也要表达诚意不是。你还小,老师今天教你,你要记住。” 江棠不知作何回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徐之皎一杯又一杯地下肚。 徐之皎酒量本就不太好,偏偏每次都喜欢借着应酬把自己喝到不省人事,这一次也是一样。 上一秒徐之皎还嘟嘟囔囔着什么,下一秒就倒在了餐桌上。 江棠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将她扶起,见她双眼紧闭不由得有些紧张。 她下意识抬眼去看晋司诩。 明明两个人都喝了不少,可晋司诩却像没事人一样摇晃着手中的酒杯,面色不改地迎上江棠的视线。 都没看清对方眼里的情绪,几乎是晋司诩看向自己的一瞬间,江棠就立马收回自己的眼神。 江棠略带犹豫地站起来,双手还小心地扶着徐之皎,用不大的声音小心措辞道。 “谢谢晋总给我机会,我会好好珍惜的。今天我就先带着老师回去了,改日再好好道谢。” 说完以后江棠有些心虚地抬起眼睛看了一眼,果不其然撞上晋司诩意味明显的眼神,她立马敏锐地捕捉到一丝危险的信号。 电光火石间,江棠觉得自己手都软了,几乎出于本能地喊出一句。 于是两个人的声音同时在房间里响起。 “等一下——” “我会履行我们的约定的!” 在听清江棠说了什么以后,晋司诩疏离的眉眼再一次绽出那种几乎要让人误以为是温柔的笑意。 江棠随即就明白自己会错了意,脸上也跟着染上薄绯,扶着徐之皎的手攥得紧紧的。 晋司诩保持着极淡的笑意起身,略有苦恼地自嘲。 “我看起来很差那点钱吗?” 随着晋司诩起身,江棠心中瞬间警铃大作。 男人身高腿长,坐着时就已经能给人十足的压迫感,此时站起身来的投影几乎将江棠整个笼罩其中。 真实的眼前一黑让江棠下意识的恐慌,身体却失了力气般一动不能动。 偏偏这时昏睡过去的徐之皎突然出声,更是吓得江棠手上松了力气。 “什么约定,什么钱?小棠,这是大人的事,小孩子别......” 话还没说完,徐之皎又没了意识,身体也更为沉重,江棠手忙脚乱的几乎就要扶不住她。 一双手适时地伸了过来,牢牢地把住了江棠慌乱的双手,给足了力气将徐之皎扶稳。 江棠被一股清洌的香气包裹,脑子里一片乱麻,罚站似的一动不敢动。 “我是说,你要怎么把她送回去。” 晋司诩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江棠努力忽略掉周身悚立的毛发,强装镇定道。 “我可以的,我以前也送过老师。” “哦。” 男人似是漫不经心地答应,然后不给江棠反应的时间就松开了手。 江棠毫无准备地被软泥似的徐之皎拖着下滑,惊慌失措间识趣地改了口。 “那就麻烦晋总了!” 下一秒双手又被稳稳托住,江棠终于松了口气,不由得在心里吐槽起晋司诩的恶趣味。 “嗯,你老师说的没错,的确很乖。” 江棠装作没听到男人话里的促狭,埋头掩饰心中的不满,语气却很真诚。 “多谢晋总,但我们还是尽快把老师送回家吧,她真的需要休息了。” 晋司诩半晌没有言语,江棠一度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反复地头脑风暴。 “你要送她回去?” 江棠咂摸着他话里的意思,突然有些防备地后退了几步。 “当然了,老师这个状态我肯定要送她到家才放心的。” 晋司诩失笑地摇摇头,不知从哪里抽出来徐之皎的手机。 还不等江棠阻拦,晋司诩动作很快地解开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来澳港接人。” 晋司诩说完便把手机交到江棠手上,看见她疑惑的眼神大发慈悲地解释。 “等她的司机来吧。” 江棠懵了,老师家竟然还有司机。 虽然知道徐之皎不缺钱,但看见豪车和帅哥司机以后还是刷新了江棠的认知。 确认无误以后,江棠才情感复杂目送徐之皎离去。 直到车尾巴都看不到了,江棠才回过神来,初春的京元市还有些凉,她不由自主地抱紧了胳膊。 天知道她有多想快点回宿舍暖暖地睡上一觉,可现在旁边还站着一个存在感不容人忽视的晋司诩。 第三章 她讪讪地放下手臂,有些紧张地开口。 “嗯,今天谢谢晋总了,” 还没说完就被晋司诩冷冷打断。 “除了谢谢还会说别的吗。” 江棠一头雾水,又感知到他隐隐的不快,一时有些莫名,又尝试着道。 “我参加工作以后会尽快……” 没等晋司诩出声,江棠已经被他的眼神看得自动噤声了。 这也不想听那也不想听,那她真的不知道说什么了。 江棠索性也不说了,闭上嘴忐忑地等待着晋司诩开口。 凉风又起,江棠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眼睛也被风吹得眯了起来。 随着“哗”的一声,晋司诩的西装落到了江棠的身上,西装的材料应该很是讲究,重得似乎把江棠压矮了一些。 嘈杂声掩盖住了他的轻叹,只听见一句。 “一句好久不见都不会说吗?” 晋司诩迈开长腿往前走,只留刚睁开眼睛的江棠在原地。 “好久不见。” 晋司诩停住脚步,刚浮上来的笑容却在听到下一句话后生生凝固。 “晋总,我学校在那头,谢谢您的衣服,我洗好了还给您。” 江棠还保持着礼貌的姿态等待晋司诩的回复,却听见一句冷冰冰的“随你”。 晋司诩离去的速度很快,没一会就消失在尽头。 江棠眨眨眼,才往反方向走去,实在有些不懂这些有钱人。 她站在路边频繁地看着手机页面,心里也有些着急。 已经挺晚了,再打不着车她不仅要感冒还要露宿街头了。 不过好在她还没忧虑多久,一辆黑车停到了面前。 心急到还没看车牌,江棠就准备伸手拉开车门,不过刹那间她却有了迟疑。 这车,好像是卡宴? 会有这种车来跑网约车吗,她疑惑着准备去看车牌,车窗降下了来。 “上车。” 听到声音的瞬间江棠就停了动作,有些无奈地抬起头,她真的疲于应付了。 “晋总……” 晋司诩神色莫测地看着他,明明没什么表情却能让江棠明白不要反抗他的命令比较好。 可偏偏江棠还是想挣扎一下,勉强挤出笑脸客套道。 “今天已经给您添了不少麻烦,我自己打车就可以。” 晋司诩转过头去,虽然表情没有变化,但江棠却觉得他说话软和了许多。 “我要给你老师保证你的安全。” 真是令人无法反驳的理由啊,江棠只好认命地上了车。 车上的环境和当初的她想象的一样,温暖,馥郁,舒适,看来晋司诩也没有什么变化啊。 江棠默默想着,余光是晋司诩冷峻的侧脸,她斟酌着开口缓和此刻诡异的气氛。 “又给您添麻烦了。” “嗯。” 得到意料之中的回答,江棠并没有再言语,看起来他并不是很想交流,正合她意。 晋司诩手里哗啦哗啦地翻着什么资料,江棠识趣地别过头去,盯着窗外的景色发呆。 “舞团离你们学校有十多公里,选一处宿舍吧。” 江棠回过头,面对递过来的资料下意识地摆手。 “不用了,不用了,我住学校就可以。” 晋司诩的手仍没有半点往回收的意思,冷着脸继续道。 “员工福利。” 这倒是有听徐老师提过,京元舞蹈团是包食宿的,不过这个宿舍也轮不到她来选吧。 “真的不用了,我住学校比较适合。” 晋司诩仍旧没有退让,表情严肃得有些让人不寒而栗。 “哦,你是想天天排练迟到。” 此话一出更是吓得江棠连连摇头,紧急解释道。 “我还要参加学校的演出排练,住学校更方便一些。不过我会平衡好舞团的时间的。” 说完江棠小心地打量着晋司诩的神色,大气不敢喘。 晋司诩终于把资料收了回去,继续淡淡道。 “行,会有车接送。” 江棠顿了顿,终于是放弃了抗争。 他和徐之皎两座大山压下来,她连拒绝的权利都没有。 “好,听您的安排。” 或许是错觉,江棠莫名觉得车里的温度有些上升,身上的西装存在感开始格外明显。 江棠有些无所适从地动了动肩膀,尝试着商量。 “这衣服要不我下车就还给您吧,不然还挺……” 晋司诩眼神扫了过来,语气不善。 “挺什么。” 江棠挤出乖巧的笑,识时务地改口。 “没,没什么。那我洗完交给徐老师,请她转交给您。” 晋司诩目光似是有不解,微皱起眉头。 “为什么要交给她。” 江棠轻轻地按下裙摆上的褶皱,小心翼翼地回答。 “您和老师不是很熟吗?” 晋司诩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去,江棠却莫名觉得自己被翻了个白眼。 “不熟。” 不熟能知道人家手机密码,不熟能知道人家有司机。 江棠气恼地暗自腹诽,可面上只能继续耐心地试探。 “您给我个地址,我洗好了给您送过去?” 看见晋司诩弧度自然的嘴角,江棠知道自己的大方向没错,再接再厉道。 “我加您微信。” 江棠主动地打开界面伸出手,晋司诩没说话,低着头点开二维码递给江棠。 动作流畅自然得却让江棠觉得有点怪异,不过还来不及多想,车已经停在了学校门口。 江棠早就想脱离这令人窒息的氛围,欢快地跳下车,因为心情大好,临走时给晋司诩告别时的笑容都甜蜜了不少。 “多谢晋总,晚安晋总。” 晋司诩点开那个白色小鸟的头像,脑海不断浮现少女绚烂的笑颜,不自觉地也挂上了笑容。 另一边的江棠洗了个热水澡,把那件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西装小心装好。 听到“嗡”的一声,才拿起手机点开信息。 “对方已通过你的朋友验证要求。” 江棠下意识地点进对方朋友圈,只看见一条横线。 果然很神秘。 江棠看着比对方穿衣风格还简约的界面感叹,突然又觉得他的头像十分眼熟。 正想放大看看,没想到洗完澡没擦干的手滴下几滴水砸到了屏幕上,小小的头像快速地放大缩小了几次。 一个简单的莫比乌斯环。 江棠倒吸一口凉气,擦干屏幕以后果然看见了让人头皮发麻的提示。 “我拍了拍jin” 还真是悲剧啊,江棠沮丧地丢下手机,对着那个头像摇头道。 第四章 虽然很想眼一闭一睁假装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可抓狂了几分钟以后江棠还是认命地抓起手机。 她正抓耳挠腮地编辑着信息,对面先弹了条消息过来。 手机传来的震感吓得江棠一瞬间闭眼,深呼吸了几次她才敢睁开双眼。 除了一个地址什么都没有。 江棠松了一口气,快速地编辑了一个好的。还没等她发出去,对面又传来一条:下周一。 这回江棠终于放心大胆地按下发送。 时间绰绰有余,足够她把衣服送去干洗店再拿回来。不过那个地址,好像在哪里见过啊。 江棠翻身坐起来,在搜索框内输入那串地址。 浏览器很快反应,跳出一个页面,上面赫然写着——京元舞蹈团。 手机被丢开,江棠摆成大字型躺在床上,脑海一片空白。 居然真的要进入京元了。 虽然不是正式入职,但是这速度还是比她预想的要早了许多,她还没做好准备呢。 江棠想着想着就睡着了,连第二天的专业课都差点迟到。 等江棠到教室时,人已经差不多齐了,连徐之皎都已经在做准备工作了。 看到江棠反常的行为徐之皎并没多说什么,只扬了扬眉毛示意她进教室。 江棠其实很想问问徐之皎的身体情况,可又碍于是在课堂上只好憋着。 徐之皎作为老师非常有职业操守,虽然私底下对江棠多加照顾,但在课堂上从来不会厚此薄彼,有失偏颇。 就连江棠的室友都不太知道两人的真实关系,只知道江棠被她选中去参加表演。 因此江棠硬生生等到众人都逐渐散去了,才慢吞吞地凑到前面。 徐之皎从手机里抬起头,传来一个疑惑的眼神。 “老师,你身体没什么不舒服的吧。” 江棠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徐之皎,有些难以将这个满面红光、优雅端庄的人和昨晚那个醉鬼联系到一起。 “哦,没事,那都是小问题。” 徐之皎随意地摆摆手。 “哦,那我就放心了,昨天那个司机来的时候我还有点不敢相信呢。” “嗯,什么司机?” 看见徐之皎脸上不似作假的茫然时,江棠内心顿感不妙,说话都结巴起来。 “就是,昨天开车来接您的那个呀,您手机备注也写的司机啊。” 江棠不错眼地盯着徐之皎,生怕错过什么重要信息。 徐之皎终于反应过来,浅笑着点头却又说不出什么,想了半天才问出重点。 “你是怎么知道司机的?” 江棠连连否认,回忆着解释。 “是晋总拿您手机拨的号码。” 这回江棠肯定自己没看错,老师的脸一下子黑了,神情有些不耐。 “就知道是他。对了,他没给你找事吧。” 回想了一下昨天的画面,江棠先是摇摇头,又点点头。 徐之皎一下子提高了声音。 “他让你干嘛了?” 江棠被老师的反应吓到,连忙摆手打消徐之皎的疑虑。 “昨天夜里太凉,晋总借了我件外套,让我下周还到京舞去。” “哦。” 徐之皎这才缓了神色,伸手把鬓边的碎发挽到了耳后。 “那你去吧。” 江棠微微躬着身子点头称好,转过身子正欲出门时又被叫住了。 “等一下——” 江棠应声回头,洁净的脸庞在暖阳的照耀下格外柔和,一双还未经人世沧桑的双眼澄澈而明亮。 这样一个纯然无暇的女孩就这么安静地等待着徐之皎的指令,仿佛她的一念之间就可以决定这个女孩的明与暗。 徐之皎脑海里无数念头疯狂地交锋着,最后还是错开了眼神,用几乎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道。 “没事,你去吧。” 江棠怀着既期待又紧张的心情终于熬到了周一,为了不出差错,她还特地打了车来护送那件包装严实的西装。 一下车江棠还没来得及心疼钱包,就被京舞建筑的阔气和精致震撼到了。 不愧是晋氏集团出资打造的,就是令人耳目一“薪”啊。 她呆在原地许久,直到保安上前询问她才回过神来。 报了徐之皎的名字,江棠得以很顺利地进入到京舞的办公大楼。 可这种设计感太强的大楼一般都会有一个通病,那就是容易迷路。 所以在江棠拿着一件裹得严严实实的物品在大厅里吸引了好几圈眼球后,她终于硬着头皮开口向一个圆脸女孩问路。 “您好,请问五楼五零一怎么走呀?” 这一层的女孩早就对无头苍蝇似的江棠充满了好奇,听见她的话更是嗅到八卦的气味,回答的语调也不自然地上扬。 “哦,五楼,五楼是晋总单独的办公区域,你是找晋总吗?” 江棠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状况,身体感受到旁人的注视,她有些无所适从地点点头。 圆脸女孩笑着眨眨眼,略带抱歉地对江棠摇摇头。 “五楼要刷卡才能上去,我上不去。” 江棠现在无比后悔自己当时接下这件衣服,可事到如今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寻找解决办法。 她避开到处都是人的大厅,走到僻静处掏出手机。 “晋总,我现在在一楼,衣服怎么给您送上去?” 本来抱着要在这面壁一段时间的心态等待晋司诩的回复,没想到手机很快就震动了。 “卡在衣服兜里。” 江棠看着手里包得里三层外三层的衣服傻了眼,她今天是水逆吗。 花了半个小时给衣服松了绑,江棠终于摸到那张万恶的卡。 把垃圾丢进垃圾桶,江棠再三给自己打气以后拎着那件明晃晃的西装迅速走进了电梯。 尽管江棠的动作再快,她掩耳盗铃般的行为还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她紧紧贴在电梯角落,试图让自己忽视那些探究的视线。 电梯门关上以后,江棠才有了片刻的放松,脑子里不断重复着见面以后的说辞。 她准备得很充分,可当看清外面的人时她还是惊讶到说不出话。 第五章 晋司诩旁边的那个女子,是裴纤翎! 她从小最崇拜的舞者,包揽国内外大奖以后退居幕后,再无消息。 今天竟然在这里遇见了,江棠小声地惊呼起来。 听见她的动静,晋司诩和裴纤翎齐齐看了过来。 江棠前脚迈出电梯,后脚就立正似的站地挺拔,压制住内心的激动,规矩地向面前人问好。 “裴老师好,晋总好。” 裴纤翎从下到上地打量了一遍江棠,最后定格在她清丽的面庞上,含着笑意地点了点头。 “你好。” 江棠也还沉浸在见到偶像的不真实感中,直勾勾地盯着裴纤翎看。 晋司诩的声音适时地打断了两人惺惺相惜的氛围,抬起手来介绍。 “这是裴纤翎,裴老师,京舞的负责人,以后你就跟着她。” 江棠回过神来,慌忙垂下自己直白得有些失礼的眼神,深深鞠了一躬。 “久仰老师大名,以后还请老师多多指教。” 裴纤翎伸手扶起江棠,笑得温柔。 “什么指教不指教的,我也是刚来,我们一起努力才是。” 江棠直起腰来,满脑子都是裴纤翎轻柔的声音,不自觉地就跟着点头。 裴纤翎见状眉眼更弯了几分,眼神瞟到了江棠手里的衣服。 她心下了然,站起身来拍拍江棠的肩膀向晋司诩告辞。 “人也见过了,我就不多留了,先走了。” 江棠恋恋不舍地目送着裴纤翎离开,心底空了一块般的失落不已,丝毫没注意到晋司诩越来越黑的脸色。 “发什么呆?” 江棠猛地回神,终于看见晋司诩不满的神情,心跳立马没出息地加重。 “没什么,谢谢您的衣服。” 她轻手轻脚地把衣服平放在沙发一侧,放完又飞快地看了一眼晋司诩,没得到积极的反馈。 晋司诩微微皱着眉头,敛容时深邃的眉眼更显得严峻。 每次他一露出这个表情,江棠都觉得自己好像在经历什么完全没把握的考试,生怕出一点差错。 不过好在晋司诩很快赦免了她的煎熬,他闭眼按压着眉心,没什么情绪地指挥道。 “拿过来一点。” 江棠反应迅速地开始行动,可感觉到掌心的薄汗,她只好小心翼翼地捏着衣架,不敢碰到衣服。 她迈着极轻的脚步挪到晋司诩身边,刚想把衣服放下,他却忽然睁开了双眼,目光灼灼。 “这么嫌弃?” 江棠被问得失了方寸,耳根通红地急着解释。 “当然不是,我……” 晋司诩没有放过她,眉毛扬了扬,语气玩味。 “你……什么?” 江棠只觉得胸口发闷,豁出去了一般闭着眼答。 “我手上有汗。” 说话间,晋司诩已经把江棠小心放好的衣服随手搭在沙发上,无所谓地笑。 “我又不嫌弃。” 江棠嘴角微不可察地小弧度抽动,不知道作何回答。 那怎么说,谢谢他? 两人陷入忽然的沉默,等不到回答的晋司诩转头去看窗外,单手搭上沙发。 “回去吧。” 江棠脸上喜色跃动,但还是克制住向人道别。 “好的,晋总再见。” 不过刚转身,她又想起兜里的那张卡,摸索着拿出来准备放到桌上。 “晋总,卡给您放……” “下楼也要用的。” 江棠悬在空中的手堪堪停住,愣了愣只好又收了回来。 “那我先收着,以后找机会再还给您。” “嗯。” 晋司诩一动不动地给了一个勉强算应答的回复。 江棠按下电梯,看着逐渐上升的数字深深地吸了口气,还是忍不住继续了之前的话题。 “我们之前约定的事……” 江棠微微侧过身子,以便能够完全看清晋司诩。 落日余晖将半层楼都染上了金黄,晋司诩整个人也被笼罩在模糊的光影里看不真切,可江棠偏偏感觉到了他的不耐。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叮——” 电梯门应声打开,江棠没有说什么走了进去,电梯门隔绝了她有些落寞的背影还有晋司诩复杂的神情。 脾气真差,江棠暗暗地想。 每一次都不让她把话说完,真是讨厌。偏偏自己还真欠人家的,而且越欠越多了。 出了京舞以后,江棠慢慢走回地铁站,时间还早,她想散散心。 不过进了京舞,也算一件喜事了吧,给妈妈报个喜吧。 江棠想着,拨通了妈妈的电话,那边接得很慢。 “喂,妈妈我进……” “喂,我这边很忙,有什么事发信息啊。” 看着不到十秒的通话记录,江棠沮丧地放下手机。 发信息,发信息她有看过吗。 江棠翻过满屏的绿色,一直划到去年十月才找到一条妈妈的回复。 “知道了,我很忙,你专心学业。” 鼻子突然酸酸的,江棠频繁眨动眼睛,努力憋着那股翻涌上来的情绪。 有时候,她真的会怀疑当初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为了妈妈破产的舞团,去求只有一面之缘的晋司诩。 这一个幼稚且冲动的行为之后,一切事物的发展趋向都令她完全控制不住。 明明开始只是希望能有一笔流动资金盘活舞团,偏偏晋司诩大手一挥直接把舞团整个翻新升级,一跃成为了国内一流舞团。 从此以后,妈妈每日忙得不可开交,几乎不再过问自己的生活和学业,仿佛舞团才是她的亲女儿。 而这其中的关键她却从不过问,江棠一个人背负着这巨大的包袱无人诉说。 一开始她也曾惶恐,偏偏晋司诩轻飘飘的态度让她心理防线逐步松懈,事情就慢慢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江棠还记得晋氏集团的人入驻舞团的第一天,她就又找到了晋司诩问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只是想借一笔钱他却弄出了这么大排场? 她受不起也还不起。 可晋司诩眼也不抬,回答得更是漫不经心,他说。 “因为你舞跳得很好。” 明明是一句夸赞,可落在18岁的江棠的耳朵里却宛如一把钢尺打在少年人单薄的背脊上。 她不愿意就这么名不正言不顺地接受这样的资助,所以负着气许下承诺。 听着江棠幼稚的许诺,晋司诩反而破天荒地来了精神,笑得开怀。 “好,我等你长大,还我。” 回想起往事,江棠步履越发沉重,这般种种,她要如何才还得起。 第六章 虽然心事重重,但毕业演出的排练和京舞的训练倒是忙得江棠顾不上其他的。 只是她却隐隐觉得察觉出有些不对劲,可具体又说不上来,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两天奔波。 连日的劳累让她有些吃不消,不小心就又睡过了头,等她赶到教室的时候大多数人已经到齐了。 江棠不想太过引人注目,便倚在门边换上舞蹈鞋,里面传来的声音正好一字不落的落在她耳朵里。 “江棠怎么还没来啊?” 是一个不熟悉同学的声音。 “哼,女主角架子大呗。” 江棠听得耳热,刚想推门进去,却在听到下一句话时生生停住。 “人家当然架子大了,你们还不知道吧,人家攀上高枝了,进了京舞。” 是陈容容,之前和自己竞争女主角的同学。 旁边的人又不满道。 “不就是京舞吗,咱们又不是没人能进,拽什么?” 陈容容的声音拉长了些,似乎怕有人听不到似的。 “京舞当然没什么稀奇的,稀奇的是人家可是每天豪车接送啊,人家攀上的可不止是京舞。” 江棠听不下去了,冷着脸推开门,直勾勾地盯着陈容容。 “你说什么?” 陈容容脸上的慌乱不过一秒,很快又镇定下来,笑得挑衅。 “我说的都是实话呀。” “是你没有进京舞,还是没有豪车每天来接送?” 江棠胸膛有些起伏,眸子里几乎溅出点点寒光,她逼近陈容容,一字一句地警告。 “造谣违法,你要是不介意被处分大可以继续胡说。” 江棠的眼神太过锐利,让陈容容有些招架不住,往后退了两步。 不想再耽误时间,江棠最后警示地看了她一眼,对着大家轻声地道歉。 “对不起耽误大家时间了,早些开始吧。” 不料剩下人却都左顾右盼的不去看她恳切的眼神,江棠突然感动一阵没来由的心慌,果然下一秒就听见陈容容得意的声音。 “你以为你是谁,所有人都要围着你转吗?” 江棠静静地看向她,等待着她的下一句话,背后的手却紧紧攥住了练功服。 “经过我们讨论,已经一致决定换下你的女主角,毕业演出的女主角由我担任。” 脑子里的弦终于断开,江棠再无法保持理智,下意识地反驳。 “我是票选出来的主角,就算要换也应该是班主任来换。” 陈容容的笑容愈发肆意,言辞也更加让江棠愤懑。 “要不说呢,月盈则亏,你讨好徐老师的时候也该注意其他老师的感受呀,毕竟徐老师又不是我们班主任。” “换主角的事是经过班主任的同意的,你要是不信大可以去问老师,不过小心倒被老师教训一顿。” 江棠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顶,四肢冷得直发抖,环视了一圈教室里眼神躲闪的众人后不由得冷笑出声。 “既然如此,毕业演出我也没什么参加的必要了。” 江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学校的,注意到路人不时的注目礼时才发现自己的失态。 调整好情绪,江棠坐在路边在手机上删删改改。 当初徐老师力荐自己做主角,自己还信誓旦旦地保证不让她失望。可现在这样,要怎么给老师交代。 江棠望天长叹一口气,无奈地放下手机。 或许陈容容说的也对,自己只顾着练舞演出,才会把人际关系处理得一塌糊涂。 连人尽皆知的班主任和徐老师关系不好都能疏忽了,才会给陈容容这个做手脚的机会。 江棠突然有些懊恼自己的冲动,老师努力给自己争取的机会,自己就这么负气放弃了。 要不,回去给大家道个歉? 不行,她的自尊不允许她这么做。 可是,老师那边…… 江棠正纠结着,京舞的车已经停在了面前,她最后回头看了眼学校,然后决绝地上了车。 之后再给老师解释吧,学校的事已经这样了,不能再把京舞搞砸了。 江棠拎着包到更衣室的时候时间还早,她今天来得比平日早些,听见更衣室里只有稀稀拉拉几个人。 她换上阳光的笑容准备和大家打招呼,结果又听见关于她的八卦。 江棠有些累了,笑容僵在脸上比哭还难看。 可里面的人丝毫没有察觉,还在热火朝天地讨论。 “诶,你们说那个江棠到底什么来头啊。” “是啊,空降不说,裴老师还特别关照她,她会不会是裴老师的亲戚啊,刚好两个人一起空降。” “什么亲戚啊,不知道就别瞎说。她啊,应该是跟晋总有关系,我亲眼看见她拿着晋总的衣服……” 里面的声音越发小了,江棠听不见后续,不过猜也猜得到内容,她垂眼停在原地。 可后面的人似乎没注意到江棠的异样,大大咧咧地拍着她的肩膀问好。 “小棠,怎么不进去?” 更衣室的门一下被推开,屋内几人立马如鸟兽散,唯独一个女生从容不迫地没有动。 江棠看清了她的脸,是那天在一楼遇到的那个圆脸女生。 她眼神坦荡,笑着给江棠打招呼。 “你好啊,江棠。我是应霏。” 江棠很少会对只见过几面的人产生很深的印象,可她能很清楚地感知到这个叫应霏的女生对她有强烈的敌意。 两人沉默地对视了片刻,江棠率先放弃了这场无意义的较量,淡淡地开口。 “你好。” 只是江棠没有想到,她的不争会给她带来多大的麻烦。 江棠条件好,基础功又扎实,裴纤翎也乐于卖晋司诩的人情,于是很是关注江棠。 江棠今天已经第三次被叫出来做示范,对于舞蹈的考察她自然是胸有成竹,只是缓步走出时腰间突然被推了一把。 这猝不及防的一下让江棠瞬间失了平衡,重重地跌在了舞蹈室中间。 她脑子有些蒙了,下意识地想站起来,脚踝却传来钻心的疼痛。 裴纤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到了,不过很快就上前检查江棠的情况。 她小心地扒开衣物,只见白净的脚踝上赫然一大片刺眼的红肿。 江棠急忙想遮挡,却被裴纤翎一个强硬的眼神止住了动作。 “别动,我马上叫队医来看。” 裴纤翎扶起江棠以后转身扫了一眼神色各异的其他人,一改平日的和煦斥道。 “学艺先学做人,是好日子过够了才让你们忘了当初吃了多少苦是吗,连舞蹈室有监控都忘了吗?” 说完便不管剩下人的反应,扶着江棠离开了。 第七章 江棠被带到一个休息室里,队医也很快到了。 好在没有伤得很重,队医替她敷上药嘱咐了几句就离开了。 一直守在旁边的裴纤翎看着江棠肿得萝卜一样的脚踝心疼不已,眼神里满是自责。 “是我不好,脱离团体太久,忘了有时候太过喜欢你也会给你带来负担。” 江棠连连摇头否认道。 “裴老师,这不能怪您。” 裴纤翎握着江棠的手,眼神忽然坚定起来。 “当然和我有关系,我作为负责人不止是要负责你们排练和演出,还要负责管理。” “你放心,我会给你个交代的。” 裴纤翎气势汹汹地离去,临走前还强制要求江棠留在这里过夜。 周围归于平静,江棠摸索着关掉了房间的灯,没有了光线的侵入,双眼酸涩的感觉越发明显。 她把被子拉过头顶,在柔软的包裹下终于放肆宣泄自己的情绪。 妈妈只教过她怎么把舞跳好,从来没人告诉该怎么应对旁人莫名的恶意。何况现在妈妈更是理都不理她了。 她从没想过,自己当初的诉求和梦想的实现,是要靠她承担不起的代价来实现的。 一开始小声的抽泣变成了难掩的嚎啕,即使在黑暗中也能看出被子大幅度地颤动。 “在哭什么?” 熟悉的男声打断了江棠的哭声,她又惊又羞地把自己裹得更紧,从被子里传来的声音闷闷的。 “脚,脚疼。” 晋司诩似乎坐了下来,声音不大却有让人无法抗拒的威严。 “你妈妈说你小时候练功很坚强,不管伤得再重都不会哼一声。” 提起妈妈,江棠的委屈又抑制不住了,哭泣声断断续续地传出来。 晋司诩坐近了些,伸出手轻轻在被子上拍了拍,低沉的嗓音似乎有着诱惑人的魔力。 “受委屈了?” 江棠蒙在被子里,咬着嘴唇摇头。 “没有。” 晋司诩微微地用力,将被子缓缓拉开,露出了已经哭得满脸通红、泪眼朦胧的江棠。 两人的目光在黑暗中相撞,晋司诩的眼神依旧平静如水,波澜不惊。 “你不会撒谎。” 江棠没了遮挡,被他似乎能洞察一切的眼神盯得心虚,几乎下一秒就要缴械投降。 可想起这一切发生的根源,她还是忍住了,只是红着眼睛别开脸,满腹的委屈却没出息地从眼眶溢出滚落脸颊。 晋司诩忽地想起那句话,美人一滴泪天上一颗星。 他从前只觉得这话酸臭,可此刻他倒是真的觉得心中似有流星划过。 他生出从未有的耐心,柔声哄劝道。 “你不说,又怎么解决呢。” 江棠听着他的语气也平静了不少,坐起身来用手拭去脸上的冰凉,却不敢与晋司诩对视。 “你解决的方式都太张扬,太昂贵了。” 晋司诩听见她的抱怨轻笑出声,不由得起了逗弄的心思。 “说得好像你还过似的。” 心头最沉重的包袱被揭起,江棠最后的伪装被瓦解,她再也支撑不下去,索性啜泣着挑明。 “所以我根本就还不起嘛,你还一直加,我根本就还不起......” 江棠抽噎的声音如同密密麻麻的小刺般落在晋司诩心里,看着眼前哭得越来越伤心的女孩,他忍不住皱起眉头。 原来自己对她的好让她有了这么大的压力吗? 江棠脸上的泪痕太多,眼泪糊成一片,眉睫和脸颊间都泛着盈盈的光。晋司诩不自觉地伸出手靠近,手背轻轻贴在她濡湿的皮肤上。 晋司诩轻轻抬起她的脸,眼神仿佛在品读最爱的情诗,迎着江棠不解的目光半晌才开了口。 “如果我说你还得上呢?” 江棠下意识地想低头,却被晋司诩牢牢固定着,只能放低了眼神,心虚地呢喃。 “还,我怎么还。” “毕业演出被搅黄了,京舞我也待不下去了,我的职业生涯已经完蛋了,我拿什么还。” 下巴上的力度松了,江棠得以顺利地低下头,却有些疑惑地抬眼看向晋司诩,看到的却是男人一脸的若有所思。 “就是这些?” “什么?” 晋司诩已经拿出了手机,眼神瞥向江棠。 “还有别的吗?” 虽然还不太清楚晋司诩说的是什么,可看见他这眼神江棠还是本能地摇头。 “没有了。” 晋司诩动作很快地在手机操作了什么,完成以后不满意地揉了揉江棠的头。 “就为了这点事哭成这样,值不值?” 哭了太久大脑缺氧的江棠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她立马坐直起来,无济于事地抵抗。 “等一下,不是,我不是要......” 晋司诩选择性地抓取了江棠话里的关键词,一只手托着腮漫不经心地问。 “不是什么,不想参加毕业演出?” “不想参加大戏。” “行,那跳独舞。” 江棠猛地晃脑袋,想去阻止晋司诩的编辑信息的行动。 “不是在说这个啊!” 晋司诩一只手就控制住了江棠的动作,另一只手不停地操作手机,还分出精力应付江棠的问题。 “那是不想再京舞呆了?” “当然不是!” 晋司诩停下动作,眼中笑意浮动。 “哦,那是也想跳独舞。” 江棠几乎炸毛,急得拍着被子反驳。 “我没有!” 晋司诩收好手机,转身正对着江棠,见她一副炸毛小鸟般的模样很想给她顺顺毛,嗓音又如同哄小孩般温和。 “那就都解决好了,还难过吗?” 江棠鼓足了勇气才说出的意见,又这么被轻飘飘地揭过了。 晋司诩还耐着性子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反观自己又哭又闹的好像真是在无理取闹。 她泄了气,垂着头嘟囔。 “我明明说的不是这个……” 少女的心气执拗得惊人,晋司诩抬手把她碎发撩起,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也是难得认真地开口。 “我说了,你还得起。” 见她还是不开口,晋司诩也没和她较劲,起身准备离开。 江棠动了动有些麻木的身子,引起了晋司诩的注意,他眼神停留在她露出的脚踝,默了半晌以后才道。 “好好休息,明天会有好事发生。” 第八章 江棠是被徐之皎大喊大叫的声音吵醒的。 她本来还迷糊着,知道徐之皎焦急的脸放大无数倍凑到她面前,她才真的清醒过来。 “老师?” “早知道他们这么不靠谱,我就不该把你一个人留在京元。” 徐之皎一边拉开江棠的被子检查她的伤势,一边夸张得要掉下泪来。 江棠难为情地把脚往被子里缩了缩,试图转移徐之皎的注意。 “老师,没什么大碍的。” 这话仿佛触到徐之皎的关键,她立马杏眼圆睁,义正言辞地数落起来。 “怎么没事,伤筋动骨一百天,且不说会不会对你以后造成影响,就是你毕业演出的独舞也耽误了呀。” 江棠没听清似的怔愣着重复。 “独舞?” 徐之皎表情又变了,严肃地对着江棠教训。 “说到这个,他们把你的主角换了你怎么都不告诉我,一个个的都不把我放眼里了。” 提到这个,江棠的神色立马变得黯然,嘴角微微瘪了瘪,不敢再看徐之皎的眼睛。 “对不起老师,是我没……” 徐之皎恨铁不成钢地正要教导她,见她一副垂头丧气的可怜模样又软了口气。 “这不关你的事,你的专业能力绝对没问题。我生气的是你受了欺负怎么不告诉我,是不相信老师吗?” 江棠本来作出乖顺的模样,老实地接受老师的所有批评,可听到这句立马摇头否认。 “不是的。” 徐之皎叹了口气,伸手抚过她柔软的发顶。 “你就是这样才不让人放心啊。” “好了,不说这个了。你现在被安排了独舞,还是要早点准备才是。” 江棠狐疑地抬起头,满脸的不解。 “但是,独舞是怎么回事?” 徐之皎向来敞亮的眼神此时却泛着江棠看不懂的复杂,她对着江棠眨了眨眼,笑意极浅。 “院里的安排。” 见江棠还有追问的意思,徐之皎随意找了别的话题搪塞了过去,然后没呆多久又急匆匆地走了。 江棠见徐之皎也这样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不由得心中更加烦闷,所以她昨天晚上说的话全被当成空气了。 惝恍间江棠听见外面一阵嘈杂声,叽叽喳喳地似是许多女孩子的说话声。 正疑惑着,房间的门突然被人撞开,是两个身着舞蹈服的女孩子,看着很是眼生。 两人似乎是在玩闹推搡,看见床上的江棠立马不好意思地道歉。 “不好意思啊,我们不是故意的。” 江棠摇了摇头,顺便开口问道。 “你们是京舞的吗,以前好像没有见过。” 其中一个女孩子很是愉悦地回答。 “目前还不是,我们今天是来面试的。” 简单客套了几句,两个女孩又欢快地离去了。 江棠觉得今天的信息量有点太多了,脑海里冒出一个惊人的猜测。她试探着打开京舞的网页,果然看见了一篇凌晨发布的公告。 一则招聘公告,非常规招聘时间的招聘公告,而且缺口极大,几乎正好是一整个舞蹈团的人数。 江棠脑子有些发懵了,她沉默着看盯着那则公告发呆,胸口憋闷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裴纤翎推门进来时正好看见江棠这失魂落魄的模样,以为她还在因为昨天的事发愁,于是笑着在床边坐下,安抚地拍拍她。 “小棠,没事了,你好好休息。” 江棠回过神来,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有些激动地问。 “老师,舞团其他的演员呢?” 裴纤翎被这个问题冷不丁地一问,显然是出乎意料,微微愣住,仿佛在思考如何回应这突如其来的询问。 但很快,她就换上和徐之皎一般的笑容,语气轻忽。 “小棠,你要知道,舞团是一个团体,任何不利于团结的缺欠都是要被排除的。” 江棠觉得自己的心跳越发沉重,一下一下砸得她的声音都有些发颤。 “可是,还有很多人是无辜的啊,她们也是花了很多努力才进京舞的。” 窗外有风吹进来,将裴纤翎鬓边的发丝吹得飘动,遮住了她的神情,只听见她语气漠然。 “京舞虽然在国内负有盛名,可到底只是晋氏名下的一个小小的几乎非盈利的产业。它能否存在,只在所有者的一念之间。” “所以那些所谓的梦想啊坚持啊,对于晋氏来说毫无意义。他在乎的,只有一件事。” 裴纤翎没有说下去,而是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神色憧憧的江棠,脸上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生冷。 似乎是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她微微侧过身去,伸手拉开房门,犹豫片刻后还是给江棠留了句话。 “舞团的补偿方案是很到位的。” 江棠久久缓不过神来,她觉得自己似乎成了历史里祸国殃民的妖女,所到之处皆鸡犬不宁。这种感觉让她如坐针毡,难以释怀。 她这边还没放下芥蒂,又被人搬到了一处僻静但精致的公寓,晋司诩和徐之皎都以让她安心养病的理由强行让她住下。 江棠说不过他们,跑也跑不了,只靠在松软的枕头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这下,她好像真的坐实了某些传闻。 和老师私交过甚,和晋司诩有不正当的关系。 和徐之皎确实发展成了亦师亦友的关系,可这也无可厚非吧。 和晋司诩,好吧,如果债主和欠债人也算的话,那也确实有。 江棠突然觉得恐慌,明明自己已经在极力避免某些事情的发生,只想好好跳舞,可事情的走向完全不受她的控制。 似乎从她鼓起勇气向晋司诩求援的那一刻起,她的人生便如被无形的命运之线牵引,步步为营,逐渐接近了京舞,也愈发接近了晋司诩。 一切仿佛都在按照某种预定的轨迹发展,她只能顺从地跟随,无法抗拒这股强大的吸引力。 就好像现在为了避免她多想一般,营养师、康健师甚至还有保姆都轮番上门,将她的日程安排得满满的,无暇再去胡思乱想。 她的抵抗落在晋司诩和徐之皎耳朵里好像是撒娇一般,换来的只会是变本加厉的精心安排。 认识到自己完全丧失话语权以后,江棠无奈地屈服于两人的威严,只在心里祈祷自己早日康复,能尽早回到学校。 第九章 也许是这次反抗得太过激烈也太过坚决,江棠脚好了以后倒是顺利搬出了那栋公寓,如愿以偿地回了学校。 只是她低估了两边训练的强度,也高估了自己的精力和体力。 她终日晃荡在地铁里两头跑,几乎觉得自己可以去考一个冲浪登记证书,在地铁里的时间都要比寝室里多了。 如果只是身体上的折磨或许江棠还能咬牙忍下,但是在第三次京舞训练迟到时,她终于是撑不住了。 演员们假装不在意的眼神,裴老师略带薄斥的语气,都让江棠难以承受。 她怀着愧疚和不安参加完排练,换上衣服后才绕回了裴纤翎的办公室。 站在门口深呼吸了几次,江棠才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进来。” 江棠听见声音后缓缓了走了进去,对着裴纤翎疑惑的眼神先是真挚地鞠了一躬。 “对不起裴老师,我这几天老是迟到,耽误大家的时间了,真的很抱歉。” 裴纤翎神色不变,双手交握,语气平淡。 “不用跟我道歉,你浪费的是自己学习的时间。” 江棠面上微红,乖巧地点头。 “我知道错了,老师。是我太逞强了,我以后不会了。” 裴纤翎终于颔首,严肃的面容终于有松动,轻声“嗯”了一声,见江棠还是没动,有些疑惑地发问。 “还有什么事吗?” 江棠有些难为情地动了动双手,但眼神仍然希冀地看向裴纤翎。 “就是,我想搬进员工宿舍,和大家一起,这样就不容易迟到了。” 裴纤翎迟疑了片刻,低头笑了一下,然后用一种遗憾的眼神看回来。 “舞团是有员工宿舍这一福利的,但我们的演员大多都有住处,所以,现在的员工宿舍只有你之前住的那个公寓。” 江棠连连摆手,回想起那个几乎是奢华的住处就下意识地拒绝。 “不,不用那么奢侈的,我住普通的地方就行。” 裴纤翎了然地点点头,拿出手机准备打电话。 “那我通知人事再找一处地方,就是要再麻烦点,时间久点,没事的。” 江棠觉得自己的眉头都要拧起来了,纠结地出声阻止。 “不用麻烦了。” 裴纤翎顺势放下手机,笑意疏朗地发问。 “那你住还是不住。” 看着眼前好不容易对自己恢复笑容的裴纤翎,江棠陷入两难。 眼看着裴纤翎又要拿起电话,江棠终于被逼得做出了选择。 “我住。” “行,不过钥匙不在我这,明天再来拿吧。” 江棠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地退了出去,可是如何也想不出更好的方案。 不过好在那个公寓交通确实很便利,这样两边终于都能兼顾到了。 这样一想,江棠觉得心里好受了些,第二天的排练都更加卖力了些。 等她终于结束了一天的排练和训练,等着拿钥匙时,裴纤翎却示意她去到后院。 江棠满腹狐疑,好奇地打量这个之前从未涉足的后院。 观察过后,她不禁有些惊讶。寸土寸金的京元,现代简约的京舞大楼竟然藏了个这么别致清新的小院子。 她眼神扫过院子里那些不知名的植物,最后落在了中间那棵大榕树上,这样大的榕树应该有很多年历史了吧。 江棠忍不住走近了些,一只手搭上了榕树的树干,然后才惊觉榕树后坐了个人。 她吓得退后一步,紧紧捂住嘴才让自己不发出声音。 虽然没见过几次但印象深刻的背影,是晋司诩。 江棠平复下来,犹豫着要不要先出声,背影却先动了。 晋司诩微微偏过头,看见是她又转了过去,语气平常得仿佛他们十分熟稔。 “排练结束了?” 江棠下意识地点头,都没反应过来他看不见。 “嗯,我是不是打扰到您了?” 晋司诩仰起头看着月亮,江棠的视角只能看见他的侧脸,莫名让她想起了古希腊的雕像。 一样的虔诚,一样的悲悯。 “没有。” 一如往常的淡然声音响起,江棠悄悄舒了口气。 可下一秒随着晋司诩的动作和话语,江棠一颗心都紧紧地被揪住,几乎感受不到它的存在。 晋司诩抬腿向江棠走来,月色将他本就白皙的肤色染上一层薄薄的蓝,他的眼神也如深夜的大海,泛着幽深静谧的光亮。 “我在等你。” 突来的状况让江棠连日劳累的大脑几乎处理不过来,她有些语无伦次地回应。 “等我?您完全可以发信息让我去找您,怎么好叫您等我。” 晋司诩垂下眼睛,浓密的睫毛遮住了江棠不敢看的那点亮光,她紧张地盯着他肃穆如神像般的半张脸。 “但我等到了,不是吗?” 这一刻,江棠再无法听见别的声音,耳里只有心脏重重落下的轰响和不断的震鸣。 她不是傻子,她清楚地知道晋司诩的目的和想法,这些年的投入和这些天招摇的举动,不可能只是因为她是合作伙伴的女儿。 但是她不想这样,她不愿意放低自己的姿态,真正成为那些绯色新闻的女主角。 所以她立下可笑的约定,只为了稍微平衡两人的关系。 所以她装作听不懂他的暗示,努力忽视旁人的煽动,只为了挽回一点自己的尊严。 可是今天这样的氛围,江棠意识到自己无论如何都糊弄不过去了,而且她的心跳和表情,也已经尽数出卖了她。 晋司诩眼里的笑意也随着江棠发红的耳尖和脸颊逐渐蔓延,最后停留在她纤细的锁骨上。 晋司诩似乎早已预料到江棠可能不会回应他,因此他只是轻轻地抬起手,指尖在即将轻触江棠脖颈的那一刻,却突然停了下来。 他的动作流畅而自然,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即便是这微不足道的停顿,也显得那么合乎情理,毫不突兀。 在江棠青涩的注视下,晋司诩悠然地展开了手掌。随着他轻微的动作,一枚银色吊坠如流星划过夜空,静静地从他的掌心滑落,在夜色的摇晃下璀璨夺目、熠熠生辉。 江棠的眸子也被这枚吊坠的辉光映得亮亮的,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盯着这枚钥匙吊坠有些茫然。 “这是?” 晋司诩的眼神从吊坠缓缓移至江棠的脸上,一改往日冷峻漠然的模样,月色下竟有了几分深情,对着江棠明知故问的问题也极有耐心。 “钥匙。” 月光如清泉般洒落在静谧的院子里,晋司诩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都如同迷雾,让人不由自主地陷入其中。 江棠几乎要被这迷人的氛围所吞噬,就在晋司诩的眼神即将完全占据她心神的那一刻,她猛地回过神来,艰难地向后退了两步。 还没等她开口,晋司诩先一步拉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拉至身前。 江棠脑子瞬间一片空白,面对晋司诩近在咫尺的脸几乎要忘了呼吸。 第十章 江棠呼吸凝窒,看着晋司诩越来越近的脸却失了力气般不能动弹。 晋司诩却在离她一拳距离时停了下来,轻笑着低下头去。 他捻起手中的项链,略略调整了后绕过江棠纤细的脖颈。 明明是个简单的动作,偏偏晋司诩做得暧昧缱绻,两人看起来更像是在拥抱。 看着晋司诩近在咫尺的脸,江棠屏住了呼吸,觉得时间仿佛被放慢了一般。 晋司诩颤动的睫毛,轻柔的每个动作,还有落在她锁骨锁骨之上的每一个呼吸都如同放大了无数倍,都清清楚楚地落在她心里。 随着最后一个动作落下,晋司诩托着吊坠的手指轻轻移开,那枚钥匙吊坠代替了他的呼吸贴上江棠的锁骨。 金属特有的凉意瞬间沁入江棠的皮肤,流入血液蜿蜒过她的神经。 晋司诩松开她的手腕,眼神在她的脸和锁骨间流连,而后笑着退后了些。 “很适合你。” 深沉的馥郁香气散开,江棠终于找回了自己的节奏,想开口拒绝,手却不由自主地摸上了脖颈上的那一抹冰凉。 晋司诩眼中含着笑,从容地立于原地,认真地观察着女孩的神态。 因为排练汗湿的额发卷曲地贴在额头上,让她有了几分俏皮的娇憨,除此之外清瘦的脸颊,绷紧的嘴唇无一不彰显她倔强的脾气。 晋司诩都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这么多耐心,对着她莫名就没了脾气,只想看她多笑几次,于是再次先开口。 “回去吧,公寓密码是你的生日。” 江棠还愣在原地,一脸的欲言又止。 晋司诩露出戏谑的笑容,忍不住打趣道。 “还不走,要我送你?” 江棠终于动了,晃着脑袋否认。 不,不是。” 不再多停留,江棠横下心转身向外走,可就要走出院门之时又停了下来。 她是不是该说些什么。 谢谢?再见? 还没想好说什么,江棠的身子却不由自主地先转了过去,目光触及榕树旁挺拔、静谧的晋司诩,心中却有了莫名的悸动。 此前的词汇都被忘却,反而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 “晚安。” 然后不敢再看晋司诩的反应,江棠说完就逃也似的坐上了回公寓的车。 正如晋司诩所言,江棠输入自己的生日后顺利地打开了公寓的大门。明明是个稀松平常的事情,江棠却从中咂摸出一种诡异的味道。 为了平复心情,江棠迅速地去洗了个澡,然后舒服地躺在熟悉舒适的小床上准备好好休息。 安静下来后,脖颈间陌生的存在显得十分明显,江棠实在难以忽视,索性坐起来将项链取下来。 她打开床头的夜灯,就着暖色的柔光细细端详起手中的项链。 江棠的物欲很低,对首饰和衣服都没什么概念,可她能明显地看出这条项链价值不菲。 细细的链条挂着一枚镶满钻石的钥匙吊坠,虽然小巧但很是精致,中间镶嵌着的红宝石也很是闪耀。 但是除了好看江棠也说不出什么别的了,她合掌握住项链,回想起当时的场景。 所以这是什么意思,是表白吗?不过哪有这么模糊不清的表白。 而且他给自己戴项链时,也靠得太近了,她现在都还能想起鼻息落在自己皮肤上痒痒的感觉…… 江棠越想越脸红,干脆又倒了下去。不管了,只要他不明说,自己就还能装傻。 至于现在,遇事不决睡大觉,她明天还要早起去学习搬东西过来呢。 江棠这一觉睡得很安稳,又因为交通方便了许多,她不进不满地赶到时间也还早。 不过今天是周末,平时这时候的学校人影稀少,今天却多了许多人围在公告栏边。 江棠没什么好奇心,随意看了一眼人群就先去收拾自己的东西了。 等她再出来时,公告栏前的人已经少了许多,一个相熟的同学正好看到她,激动地拉着她过去。 “江棠,快来看毕业演出的名单。” 江棠顾忌着手里满满当当的东西,便没有反抗地被拉了过去,果然看见一排毕业演出的名单。 她找到自己的名字,浅浅地笑了,毕竟能在毕业演出这种露脸的场合下独担大梁也算是对一个舞蹈生能力的大考验。 看完自己的节目安排,江棠的眼神又划过旁边和自己挨着的大戏,扫过了演员名单以后又定在了导演的名字上。 “陈祇,好熟悉的名字。” 旁边的同学立马热心的科普。 “他可是编导专业的大才子,这出《江水》可是拿过奖的作品。据说还是他主动拿出来给毕业演出的呢,真是人又好又有才……” 江棠礼貌性地应和,脑海里却有另一个模模糊糊的印象。 她脑子里想着别的事,手里又有大包小包的东西,完全没注意到后面重新拥挤起来的人群。 不知道谁往前挤了一下,江棠手里的东西立马失了平衡噼里啪啦地掉了一地。 江棠一惊,先是朝着不知道是谁道歉,然后才勉强地蹲下来拾捡。 她的东西零碎,又有人群干扰,收拾起来十分艰难,正在焦头烂额之际,一个人影也蹲了下来。 “我来帮你吧。” 江棠抬起头感激地笑笑,看见一张很是眼熟的脸,却又想不起来,一时陷入了恍惚。 男生没说什么,对着江棠淡淡地一笑,然后低下头去把地上的东西一一捡起来。 男生的身子更为宽阔,斜着蹲在江棠旁边,刚好替她挡住了大部分人群的拥挤。 在他的帮助下,两个人终于是把东西都给整理了出来。江棠舒了口气,再次朝着男生道谢。 “谢谢你,同学。我请你喝点东西吧。” “不用了,举手之劳而已。我叫陈祇,编导专业的。” 江棠小小的惊讶了一下,没想到这么碰巧,但很快地做出回应。 “我叫江棠,舞蹈专业的,我听说过你。” 陈祇阳光的笑脸突然有一瞬间的黯然,不过又重新扬起了笑容,只是总让人觉得有种殷殷的忧伤。 “我认识你。” 就在两个人说话间,江棠手里一个不堪重负的纸袋突然发出响声,然后在两个人的注视之下破裂开来。 江棠顿时瞠目结舌,略带抱歉地对着陈祇解释。 “不好意思啊,我今天可能……” 江棠话还没说完,陈祇已经率先一步蹲了下去,手上动作不停地回答。 “没事,我帮你。” 第十一章 见陈祇如此热情,江棠也不再忸怩,借着帮助再次整理好物品。可因为袋子破了,江棠完全不能再将本就是勉强装下的东西收纳起来。 两个人怀抱着满满当当的东西面面相觑,还是江棠先打破了尴尬。 “谢谢你啊,我叫个车进来吧,你把东西放这就好。” 陈祇看着面露窘色的江棠挑了挑眉,笑着提醒。 “学校里进不了车。” 江棠深吸一口气,准备再提出解决方案。不料陈祇先转身走了,走了几步见江棠还愣在原地又爽朗地开口。 “走吧,我送你。反正我也没事。” 江棠如梦初觉,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将话语生生憋了回去。 直到坐上车,江棠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了陈祇的侧脸上。那份安静的气质,似乎与她记忆中的某个片段有着奇妙的契合。她忍不住心中的好奇,轻声问道: “你说你认识我,是什么时候?” 陈祇闻言,缓缓转过头来,眼中闪烁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受伤情绪,嘴角的笑意也显得有些生硬和不自然。 “你果然不记得我了。” 江棠被这话说得有些莫名,盯着陈祇的脸试图在脑海中搜寻出相关的记忆,但始终没有收获,嗫嚅着道。 “我......” 陈祇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释怀地摇摇头。 “没关系,之前你记不住是我不够勇敢。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忘记了。” 他的目光炽烈如火,江棠无法与之对视,只得微微错开视线,以点头作为回应。 “我记住了。” 说话间,车辆停在了公寓所在的小区门口,因为是外来车辆不能入内,江棠和陈祇只好下车步行。 江棠的内心并不愿意心安理得地接受他人的善意,于是她绞尽脑汁地搜寻着话题,试图打破两人之间沉默的尴尬氛围,让对话能够流畅而自然地进行下去。 “你的作品《江水》很棒,我们老师和同学都赞不绝口。” 江棠本意是夸赞对方,没想到却让他的情绪更加低落了。 陈祇停下脚步,脸上表情十分正经,没有了一丝笑意。 “那你为什么不跳,据我所知,你应该是当之无愧的女主角才对。” 江棠没想到对方突然会如此严肃,也认真地向他解释。 “我原本是要跳的,只是中途出现了一些意外,绝对不是我对你的作品有意见。” 小区里的绿化很好,微风吹来一阵花雨,星星点点地落在了二人身上,陈祇的表情重新变得柔和,只是眼底仍然有化不开的忧郁。 “那真是遗憾,我始终是看不到你跳我编的舞了。” 江棠微微一顿,随即想出了几句安慰的话语,希望能平复他内心的波动。 “优秀的舞者还有很多,你的作品那么棒,一定不会明珠蒙尘的。” 花瓣如细雨般飘落,轻柔地掩盖了陈祇的面部轮廓,然而他的声音却如同清泉般穿透这繁花似锦的迷雾,真挚而炽热,如同他明亮而坚定的内心。 “可我只想看你跳,《江水》本就是为你一人而创作。” 这句话的直白与热情犹如夏日的烈阳,毫无遮拦地洒在江棠的心头,使她猛地睁大了双眼,语气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轻颤。 “可是我们,我们都不......” 陈祇的表情静谧而恬淡,唯独眼眸之中含着一份无法掩饰的深情。他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江棠,眼中的情感强烈得仿佛要将她融化。 那份执着的目光让江棠无法动弹,仿佛被钉在了原地,无法逃脱他的视线。 “对你来说,我可能还很陌生,尽管我已经注视了你六年。” “你以前记不住我没关系,以后你只需要记住,我喜欢你。一个叫陈祇的男生,喜欢你。” 眼见江棠已经说不出话,陈祇并未继续施加压力,而是选择了静默地退后一步,给予她片刻的宁静。 江棠终于回过神来,她深吸了一口气,慎重地给出了回应。 “谢谢你的喜欢,但是我们之间确实还不太了解,而且我也没有恋爱的打算。所以,我们还是做朋友吧。” 似乎早有预料,陈祇对着略有歉意的江棠笑得很是坦然,语气很是轻松。 “没关系,只要你知道我的心意就好。” 这一出过后,江棠无法再自然地沟通,一路保持着沉默,反倒是陈祇大大方方地将江棠送到了公寓门口,又安慰了江棠几句以后才潇洒地离去。 眼见着陈祇的背影远去,江棠才终于松懈下来,心中百感交集地把东西搬进公寓。 等她忙完正准备休息片刻时,才发现晋司诩赫然坐在客厅中间。 江棠下意识地看向窗外,视野开阔的落地窗正好将她来时的路径一览无余,她突然莫名心虚,一瞬间脚步都有些不稳。 短促的呼吸过后,江棠试探地问道。 “晋总,您怎么来了。” 晋司诩背对着江棠,看不出喜怒,语气却有些刻意的冷淡。 “打扰到你了?” 江棠周身瞬间起了鸡皮疙瘩,讪讪地否认。 “当然没有。” 说完江棠看着晋司诩似乎散发着寒冷气息的背影,努力地转移着话题。 “您来了多久,我给您倒杯水吧。” 她说完就想转身逃离这窒息的空间,却被晋司诩的话生生定在了原地。 “没多久,刚好看完一出青春校园表白戏码。” 江棠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有些麻木了,无力地想解释。 “那个,只是同学帮个忙,顺便说了些话而已……” 看着晋司诩逼近的身影,江棠默默地闭上了嘴。 晋司诩眼神深沉,平静地像波澜无惊的深海。 无故就让江棠想起来,暴风雨来临之前的的大海都是宁静的。 男人比江棠高出一个头不止,只静静地站在她面前都让她有些心惊,面对他的动作更是不敢动弹。 晋司诩伸出手抬起江棠小巧的下巴,逼着与他对视,语气隐隐带着阵阵寒意。 “我是不是说过,你不会撒谎。” 第十二章 晋司诩极具威严的低语还在继续,双眼还紧紧地盯着江棠的眼睛,似乎这样能控制住她的心神。 “到底发生了什么,跟我说说吧。” 江棠的牙关都忍不住轻颤起来,但是这些年锻炼的心志让她还是想挑战一下极限,抿了抿嘴小声搪塞。 “真的没什么……” 晋司诩把江棠的下巴托得更高了些,仔细地确认着她的每个微表情。 “是吗?” 近距离的注视下,江棠的每个想法似乎都展露无余,这种毫无隐私的感觉让她很是抗拒。 不知哪里生出的勇气,江棠猛地挣脱了晋司诩的控制,也开始有了怒气。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晋先生,我们之间的关系还没有到要把我的私生活事无巨细地给您汇报的地步吧?” 发泄完不快,肾上激素耗尽的江棠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害怕,飞快地瞟了一眼晋司诩的表情。 就这一眼却让她忍不住多确认了几次,她竟然在晋司诩脸上看见了笑意? 认识到这一事实,江棠一阵莫名的心慌,不由得向后退了两步。 识时务者为俊杰,江棠觉得这个情况太过诡异,先认个怂或许会有改善,于是一边后退一边僵硬地找补。 “我的意思是,我需要一定的空间。” 只是还没走几步江棠就退至了墙角,更令她心悸的是晋司诩意义不明地笑了,还朝着她越走越近。 “我以为,我已经表现得够明显了。” 晋司诩背着光,江棠只看得清他线条流畅的下颌,模糊的视角让她更加紧张,紧紧地贴住墙面。 晋司诩的声音从江棠的头顶传来,声线似乎能与共振,轻易就扰乱了江棠的思绪。 “还是说,你需要一场正式的表白。” 江棠眼睛蓦地瞪大,本来完美的比例因为眼睛变大而可爱起来,活像一只受惊的小猫。 “等一下——” 她等不及打断晋司诩的话,生怕他继续说下去会彻底颠覆她的信念和心态。 “等一下,晋先生,我们不能把工作和生活混为一谈,我们,我们……” 江棠说不下去了,全身的温度都高得令她难以组织出通顺的语言,只能寄希望于晋司诩自己知难而退。 晋司诩低着头看已经张皇失措的江棠,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很轻易就能将她圈入怀里,不过他忍下了这个念头,而是循循善诱般哄着她开口。 “工作?是指资助你妈妈还有京舞的事吗?” 江棠红着脸眼神飘忽,只不住地点头。 晋司诩的轻笑落在江棠的头顶,让她不由得觉得头皮发麻,却躲无可躲。 “那如果,我一开始就别有目的呢?” 江棠的感官对周遭事物和环境作出的敏锐反应似乎很能取悦晋司诩,她现在满脸通红,耳尖随着他的声音而微动的样子在他眼里就无异于一只露出肚子求摸的小猫。 因此,他很是想再探寻江棠有趣的反应,继续轻轻地用话吹拂江棠不存在的猫耳朵。 “你的每一场演出,每一次比赛,我都有看过。其实,我比你想象得更早,喜欢你。” 江棠已经想用手捂住耳朵了,她几乎是跳着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别说了!” 晋司诩的眼神还状似无辜,一张雕刻般的俊脸凑得更近,令人瞢眩的香味再次将江棠笼罩。 “怎么了,你不是觉得我的心迹不够清晰吗,为什么不听了。” 江棠的脑子被浓郁的香气侵袭,变得晕晕沉沉的,说话也没了刚刚的力度。 “那,那也不行,我们的身份……” 晋司诩的唇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他低头,轻轻执起江棠的手,仿佛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是我的身份给了你压力吗?” 江棠不自在地动了动手指,双唇翕动。 “是,但也不完全是......” 晋司诩将江棠的手握得更紧,不让她有动弹的空间,声音轻缓。 “在你这里,我可以不是晋总,可以不是晋先生,只是晋司诩。” 江棠的思维已然混乱,她的世界在旋转,而眼前唯一静止的,便是晋司诩那张深沉又专注的脸庞。 他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每一个无意识的动作,都在她的视线里被无限放大,仿佛成了她混乱世界中的唯一锚点。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我......” 晋司诩察觉到了江棠的迟疑,嘴角轻轻上扬,优雅地向后撤了一步。 他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做了一个谦逊而庄重的绕手礼,随后目光灼灼地紧紧锁定了江棠那双闪烁着不定光芒的眼眸。 “江棠小姐,你愿意接受晋司诩的追求吗?” 江棠只觉得,被晋司诩紧握的,不是自己的手,而是她那颗跳动的心。仿佛全身的血液都被他的掌力所吸引,凝结在他温暖的掌心之中。 面对他深邃的目光,江棠的眼神也不再闪烁,而是轻微地眨动了几次,仿佛在确认眼前一幕的真假。 初春的午后,阳光柔和地透过窗纱,洋洋洒洒地铺满了他们所在的空间。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那么静谧,宛如一场悠远而梦幻的梦境。 在这如梦似幻的氛围中,江棠终于愿意放下心中的束缚,纵容自己沉浸在这美妙的梦境之中。 她勇敢地迎上了晋司诩的目光,细微却坚定地颔首,尽管未发一言,但她的这个动作却犹如千言万语,承载着少女心中无数的思绪和秘密。 后来晋司诩是怎么走的江棠已经不记得了,她只记得晋司诩的大手抚摸过她发顶那奇异的触感,还有他的薄唇落在自己手背上的那声轻响。 这些不算亲密但意蕴无穷的举动确实留在了江棠的心底很久很久,在日后晋司诩说到做到的追求中都不再有过。 江棠觉得,晋司诩应该是个资深的钓友或是经验老到的猎人。他很是懂得如何勾人心弦,让人尝到甜头后却不肯再进一步。 每当晋司诩在夜色中,披着晶莹的夜露,静静地在后院等待她排练的时刻,江棠的心便如同那夜露一般,晶莹而颤动。 每当他们一同乘车,他亲手为她系上安全带,那温柔的指尖触碰,仿佛电流般穿过她的心房。 在那些平凡而温馨的相处时光里,晋司诩的目光始终追随着她,那深沉的凝视让她心跳加速,几乎要溢出胸膛。 江棠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再掩饰内心的情感。那份对晋司诩的喜欢,如同春天的嫩芽,悄然生长,无法抑制。 然而,她也明白,这份心意,她必须谨慎地守护,等待合适的时机,才能让它绽放出最美的花朵。 第十三章 两个人各怀心思地就这么一直相处着,晋司诩闲时陪着江棠学校舞团两头排练,江棠休息时也会陪着晋司诩处理些工作,时不时挑个良辰吉日去约会。 这样文火慢炖的日子过久了,江棠总觉得心痒痒的,总期待着晋司诩的下一步行动,可偏偏他就与江棠打起了太极。 江棠陷入进退两难的窘境,心中的郁闷如同实质一般,凝结成了脸颊上那两颗显眼的痘痘。 她索性推拒了晋司诩的约会,窝在家里生闷气,和留在江城的好朋友向李吐槽起来。 视频刚接通,对面的李子就惊叫出声。 “天哪,小棠你怎么长了这么大的两颗痘痘,从小到大我可没见过你长痘啊。” 江棠下意识地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到了脸颊上的痘痘,那一刹那,火辣辣的疼痛如电流般迅速传遍她的神经。 这种异样的感觉,与晋司诩给她的感觉如出一辙,仿佛在她的生活中打开了一扇全新的窗户。她曾经的生活里,从未有过如此深刻而陌生的体验。 手机那头的李子立马察觉到了江棠的异样,小心地问道。 “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江棠从低落的情绪中抽离,勉强笑着摇头。 “没事。” 多年友情让李子几乎能洞察江棠的所思所想,见她掉魂儿一般便笃定有情况,于是继续追问。 “还说没有,你心事都写在脸上了,还不速速招来。” 面对好友,江棠近日的委屈也有了出口,嘴角微微向下。 “就是,就是......” 李子仔细观察着江棠的神情,迅速捕捉到了她面上的绯红和忸怩的语气,立马意识到了不对劲。 她狐疑的目光在江棠面上游移,而后声音嘹亮地大声宣判。 “好啊,你背着我谈恋爱了!” 江棠慌了神,连忙否认。 “没有,不是谈恋爱。” 李子更震惊了,眉毛都竖了起来替江棠打抱不平。 “不是谈恋爱?什么样的人能钓着你这么个广寒仙女?” 江棠微微蹙起眉头,露出几分嗔怪的神情。 “你胡说什么。” 李子来了劲,掰着手指盘算。 “我怎么胡说,从小到大试图靠近你的男生,全都被你冷若冰霜的态度冰冻于三尺之外。偏偏还是有人前仆后继,你怎么不是广寒仙子。” 江棠无力反驳,安静下来盯着屏幕。 向李的兴趣更浓了,怂恿着江棠从头交代。 江棠还有些犹豫,李子立马拍着胸脯打起包票。 “你还不相信我吗?告诉我,我保证能给你解决。” 向李这话倒不假,比起拒人千里的江棠,她活泼开朗的性格更讨人喜欢,从来就没断过桃花。 或许是为了寻求帮助,或许只是想找个人倾诉,在李子不断催促之下,江棠模糊了晋司诩的身份将二人的事情和盘托出。 听完江棠的倾诉,李子沉吟半晌,面上的表情也很是严肃。 “啧,这人游刃有余,很是老辣,” 她又停了下来,打量着江棠的脸,可惜地叹道。 “偏偏你又是个毫无经验的,如果没有我,怕是要栽在这人手上了。” 江棠眉心一跳,没好气道。 “说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早知道不和你说了。” 说罢就作势要挂电话,李子立马出声阻止。 “哎哎哎,我还没说完呢,你着什么急。” 江棠拿起手机,换了个姿势,没什么耐心地等着李子继续往下。 李子在那头拨了拨自己的头发,笑得神秘,不紧不慢地说。 “我告诉你啊,对待这种男人,就得若即若离,让他看得见但摸不着,适时地给予刺激,然后再躲着不见。” 这些暧昧的词汇听得江棠脸红,小脸无意识地皱成一团。 “你在说什么啊......” 李子摆了摆手,语气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你就是太单纯了,才会被人家拿捏得死死的,你不能一直这么被动呀。” 江棠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试探着问。 “所以......” 向李叹了口气,用最通俗易懂的话向江棠解释。 “所以,你要露出你最吸引他的一面,但是不给他任何反馈,知道吗?” “我最吸引他的一面......” 江棠喃喃地重复道。 眼见自己的辅导已有成效,向李满意地笑了,还不忘加以鼓励。 “对,毕竟是你们两个人的事,剩下还得你慢慢悟。不过我相信你,加油哦~” 不过看着江棠含羞带怯的表情,李子想了想又接着补充。 “但是你得记住啊,谈恋爱是要自己开心的,要是不开心了就不要再继续了,别委屈自己知道吗?” 江棠抬起头来,看着向李的眼睛认真地点头。 大事解决完了,两个人嘻嘻哈哈地寒暄了一阵就挂了视频。 江棠将手机轻轻放下,身体平躺在柔软的床上,任由自己被温暖的被褥温柔地裹挟,逐渐陷入深沉的宁静。 周围的一切声音都悄然消失,只剩下自己心跳的声音,如同有节奏的鼓点,在静谧的空间中回荡。 她其实并不明白,为何两个心照不宣的人,总要以试探为乐,步步为营。难道爱情,就像那双人舞,非得有退有进,才能演绎出美妙的旋律? 不过她相信向李是不会害她的,按照她说的去做一定不会出错。 只是,自己最吸引人的一面到底是什么。 在江棠的眼帘轻轻闭合的瞬间,过往的回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将她带回到那个四年前的夜晚。 月色下,晋司诩的面容若隐若现,目光犹如夜空中最明亮的悬珠,闪烁着柔和而温暖的光芒。面对江棠的问题笑得温柔,语气真挚。 “因为你舞跳得很好。” 回想起这一幕,江棠心中突然泛起一股暖流,思绪也逐渐飘远。 他说他的帮助另有所图,难道就是从那时开始吗? 手边的手机突然震动,江棠回过神来拿起来查看,是徐之皎发来的排练厅通知。 毕业演出的日期近在咫尺,每一个节目都要进行最后的一遍实地彩排,江棠也不例外。 江棠在手机上设定好日程,突然一个念头闪过脑海,然后迅速地向徐之皎编辑了一条信息。 徐之皎回应得爽快,江棠也雀跃地点开晋司诩的头像,犹豫片刻后也发出了一条信息。 “下周六晚上,在学校排练厅找我吧。” 说完她便不再去看手机,专心回顾起自己的节目。她一向是个好学生,面对老师的指导总是会举一反三。 所以即使是自己发出的邀请,也应该把握好分寸,既不过分热络,也不过分冷淡。 她现在需要准备好的,是下次的见面。 第十四章 江棠一边调整着心态,一边练习着节目,很快就过了一个星期。 这一个星期她心情顺畅,作息规律,整个人状态都出奇的好,只换上衣服就已经光彩照人,令人瞩目。 引得造型师都不住地夸赞,一旁的徐之皎也忍不住打趣道。 “人逢喜事精神爽呀,你这是碰上什么好事了?” 江棠半是心虚半是羞赧避开徐之皎的眼神,小声地否认。 “没有,老师。” 徐之皎头也不抬地继续盯着手机,嘴上继续不饶人地打诨。 “还说没有,那你彩排完还要借演出厅干什么?” 江棠脸红得像只熟虾,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有事,偏她还嘴硬着。 “我想再多排练一会,熟悉一下舞台。” 这么蹩脚的理由听得徐之皎忍不住皱眉,毫不留情地拆穿。 “得了吧,你都排练过多少遍了。” 江棠还想解释,徐之皎却站起身拍拍她的肩膀。 “行了,不管你要做什么,别受伤就行。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说完不给江棠开口的机会,徐之皎就只留下了一个潇洒的背影。习惯了老师的率性随意,江棠耸耸肩就继续进行了妆造。 彩排已经预演了许多次,这一次不过是多加了在实地的踩点和完整的流程。这对江棠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做完了准备以后就在后台安静地候场。 她脑子里装着一会的舞台和今晚的事,完全没注意到有人不怀好意地靠近。 直到那尖细的嗓子响起,江棠才看见眼前的人。舞台妆太浓,她辨认了好一会才认出来是陈容容。 对于她,江棠没什么好印象,只冷冷地看了回去。 “唉,关系户就是有本事,女主角被换了还能上独舞。” 面对江棠的眼神,陈容容还挑衅般地挑了挑眉。 江棠觉得无聊,这些天来和晋司诩的相处让她学得从容了许多,于是不咸不淡地回问。 “你怎么不跳独舞,是因为不想吗?” “我忘了,你的女主角是因为我不在了才替补的,不跳独舞应该是没能力吧。” 候场的人很多,江棠的声音刚好能传到各个角落,许多本来不知道详情的人立马小声的讨论起来。 “我就说嘛,向来女主角都是江棠担任的,怎么这次会突然换了人。” “是啊,就算换也不应该轮到陈容容吧。” 陈容容立马变得脸红耳赤,指着旁人大喊。 “你们胡说什么?” 江棠抬手理了理自己的领口,淡淡道。 “说一些人尽皆知的事。” 陈容容原本打算来奚落江棠一番,却不料自己反倒碰了一鼻子灰,脸色顿时阴沉下来,眼神中透露出恶狠狠的寒意,压下声音咬牙切齿道。 “你给我等着。” 江棠都有些无语了,微抬起头对上她的眼神,语气无奈。 “你都知道我是关系户了,还想着做一些胳膊拧大腿的傻事吗?” 此话一出,陈容容眼中的怒火,如被寒风吹灭的烛火,瞬间消散无踪。她带着满心的不甘和愤怒,默默地转身离去。 江棠微微摇了摇头,心中不禁感叹,那些恶意的流言蜚语,最终总会反噬到那些散播它们的人身上。 这段插曲过后,彩排进行得很顺利,江棠很快完成了自己的节目,看着晋司诩发来的信息迅速地换上另一身衣服。 等晋司诩到达演出厅的时候,厅里已经空无一人,他笑着落座在最中间,心中却悄然涌起一股自己未曾察觉的期待。 他眼神落在舞台正中间,一束柔和的灯光也骤然亮起,宛如月光般倾洒在舞台中央。 在灯光和目光的映照下,江棠的身影逐渐显现。她身着一袭白裙,长发高高挽起,露出纤细白皙的脖颈。 她没有向晋司诩投去一眼,而是任由旋律引导,开始了她的舞蹈。 晋司诩看过江棠的很多次舞蹈,可没有哪一次是这样完全抓住他心弦,带领了他思绪的。 他的眼神完全被她所吸引,随着她的裙摆展开而飘散,随着她软下的腰肢而柔和,随着她皓腕的移动而游移,而她每次因为转头而擦过他的眼神,都能让他精神为之战栗。 江棠身姿轻灵如云,步如莲花,行如溪水,恍若仙子降临,落入晋司诩心尖。 随着乐声的逐渐消逝,江棠的身影也如烟雾般在晋司诩的视线中模糊,直至完全消失。晋司诩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落和空虚,仿佛潮水般汹涌澎湃,几乎让他无法自持。他几乎要伸出手去,试图抓住那逐渐远去的倩影,却只是徒劳地握住了空气。 一盏照灯突然亮起,不偏不倚地照亮了晋司诩的视野,江棠盈盈欲笑地站在光亮尽头。 晋司诩的嘴角掠过一抹难以察觉的笑意,他的内心在无声中起伏,被一股莫名的情感所驱使。理智的防线在摇曳的心旌面前节节败退,他不再抗拒,只是顺从地跟随着直觉的指引,一步步向江棠走去。 直到他站在江棠面前,心头仍旧荡漾着难以平复的悸动。他伸出手,轻柔地抚摸着江棠的脸颊,仿佛在确认这不是一场虚无缥缈的梦境。 他的指尖轻轻滑过她的肌肤,感受着那细腻的触感,这才让他确信,江棠真的就在他眼前,真实地存在着。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他缓缓垂下手,声音低哑。 “我还以为,你真的像仙子一样飞走了。” 江棠终于绽放出笑容,脸颊的梨涡宛如平静水面荡开的涟漪,也给晋司诩波荡的内心投入另一颗扰乱的石子。 “怎么会呢,仙子不是降落到你心里了吗?” 晋司诩眼神晦暗不明,语气也越发幽幽。 “是啊,我还想让仙子下凡,真正降临人间。” 江棠低头笑出声,而后俏皮道。 “那我得考虑考虑。” 趁着晋司诩不备,江棠又溜远了些,半个身子落入黑暗,若隐若现。 “怎么样,我今天的舞好看吗?” 晋司诩的眼神始终如影随形,牢牢锁定在她的身上,却并未出手阻止她的任何举动。 当她的疑问飘入耳中,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给出了回应,仿佛早已为这一刻做好了准备。 “很美。” 光影蒙胧间,江棠的笑脸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声音仿佛从远处飘来,如同风中细语,听不真切,却又让人心生遐想。 “嗯,这支舞我在脑海中练习过无数遍,你是第一个看过的人。” 晋司诩觉得一定是光线太暗或者是空气太稀薄,不然他怎么会觉得混混沌沌,难以思考。 “什么?” 江棠似是有些不满,跳出了昏暗,清丽的面容暴露在光亮之中,也挥散了混沌晋司诩思绪的阴霾。 “你之前问我,那个男生跟我说了些什么。” 江棠微微低下头,似在回忆又或许是有些害羞。 “他说他为我创作了第一个作品,所以只想让我一个人跳。” 说到这里,江棠顿了下来,观察着晋司诩的反应。 晋司诩也找回了理智,墨色的眼眸似要将江棠整个人完全包裹,笑着迎上江棠的目光。 “那你呢,你的这支舞只跳给我看,又是为了什么呢?” 晋司诩说话间一步步向江棠靠近,江棠也被他的眼神蛊惑,失了反应的能力。 就在晋司诩的鼻尖擦过江棠额头时,江棠却猛地想起李子的教导,突然地向后退了半步。 晋司诩虽然扶着江棠的手臂,但并没用力,轻易就被她挣开了。面对江棠突如其来的举动,他眸色更深了几分,静待着江棠的回应。 江棠面色微红,眼神也有些湿润了,不过想着李子的话便假装镇定地回答。 “请你来欣赏。” 显然江棠的反常打乱了晋司诩的节奏,他神情若暗若明,一双狭长的眼睛似乎要将江棠看穿。 江棠抓住机会跳上舞台,得逞了一般笑得张扬,清冽的嗓音却宛如甜蜜的勾子,精准地锁定了晋司诩。 “下周毕业演出,我等你来。” 说罢她轻快地消失在了舞台上,只留晋司诩一个人还在原地回味着手上温暖的触感,和她俏皮的笑容。 江棠躲在帷幕后面看着晋司诩走远才放心地坐了下来,安抚着自己狂跳的心脏。 虽然这套动作危险又刺激,不过看起来好像颇具成效嘛。 说不定等不到下周,晋司诩就会忍不住再表白一次了。 江棠忍不住笑意,暗暗地在心中肯定了李子的能力。 第十五章 然而离毕业的日子越近,学校里的事越多,江棠连舞团的排练都干脆请了假,倒是真的没工夫应付晋司诩。 等她把手头的事全处理完以后,已经是毕业演出的前夕了。她擦着刚洗过的头发,再一次确认着最近的事项,手指翻动间注意到了那个莫比乌斯环后面的一串数字。 江棠点进去,敛眸查看起来,都是一些不咸不淡的问候,只最后一条让她有些心跳加速。 明晚见。 江棠觉得自己真是疯了,明明只是简单的四个字,却偏偏脑补出了无数旖旎。 她控制住自己摇曳的心神,迅速地向李子汇报了战况,那边也回复得利落。 “goodjob!” 江棠立马笑得跟小猫偷腥一样满足,放松地倒在松软的被褥上。如果真如李子所言,那明晚他们之间就该有个结果了。 比起演出的紧张,江棠更多的是对明晚未知的期待,而且她相信晋司诩不会让她失望。 少女的雀跃让江棠的演出状态十分饱满,尤其是看见晋司诩端坐在观众席中央时,她发觉自己的热情也分外高涨。 多种加持下,江棠的表演不出意外地收获了全场的掌声,她莞尔接过领导递来的花束,下意识想找寻晋司诩的眼神,却发现他的座位已经空空如也。 江棠的心突然像被风吹散的云烟,一片混乱。她在脑海中飞快地编织着各种可能,却又像破碎的泡沫般迅速破灭。晃神间,她只想立刻从喧嚣中抽身,去寻找那个让她心神不宁的人。 然而,后台的热闹气氛如同潮水般涌来,将她牢牢困住,逃脱不得。她只能机械地回应着老师和同学们的祝贺和祝福,心绪却完全不在对方身上。 人声鼎沸间,江棠的铃声响起,看见熟悉的号码她立马找回了状态,忍不住笑意地从人群中挤出来。 “借过,借过一下。” 好不容易到了稍微安静的地方,江棠迫不及待地按下接听键,果然听见了令她心安的声音。 “结束了吗,来你们学校的中庭吧,我在这等你。” 惊慌落了地,江棠也不再忐忑,没有急着答应,而是放软了声音反问。 “你都还没有说我今天跳得好不好。” 听筒传来男人因为电磁而更加低沉的笑意,浮动的频率也让江棠心里痒痒的,但还是倔强地等着回答。 “很好。” 江棠终于心满意足,换了只手拿电话,另一只手轻轻地放下手中的花束。 “那你等我一会......” 话还没说完,江棠肩颈突然多了莫名的重量,没等她回头看,手中的手机就被人取走了。 徐之皎紧紧地环住江棠的脖颈,将手机高高举起,脸上满是不耐烦的神情,催促道。 “躲在这打什么电话,快走,去庆功宴了。” 江棠猝不及防地被搂得弯下腰去,还不忘拿回自己的手机。 “老师,等一下。” 她小心翼翼地拿过手机,费力从徐之皎的臂弯里挣脱,语气委婉。 “老师,我还有点事,我就不去了。” 徐之皎静了片刻,无所谓地转身摆手。 “行啊,那我就和他们去了,今晚不醉不归。” 江棠听到上半句还准备开口道谢,听到下半句脸上的表情又凝固住了。 “老师,您不能喝那么多酒。” 徐之皎漫不经心地拨弄长发,对着江棠挑眉。 “你又不去,管那么多干嘛。” 徐之皎过往的醉态历历在目,要是没人劝着照顾着,今天庆功宴失态了的话...... 江棠握着手机木在原地,一边是中庭等着的晋司诩,一边是多年师生情谊的徐之皎。 她犹豫再三,最终还是狠心跟了上去,对着手机轻声抱歉道。 “对不起啊,你不用等我了。” 晋司诩声音听起来倒是没什么波澜,依旧平静。 “好,我等你的电话。” 见晋司诩如此平和,江棠心中歉意又多了几分。 明明人家对自己百依百顺,又贴心又包容,自己还要这么试探人家,真是有点过分了。 她握着手机有些懊恼,下定决心今天结束后要好好补偿晋司诩。 可现在,江棠的首要任务是照顾好徐之皎,她快步追上去,搀住了徐之皎的手臂。 庆功宴的地点选了一家很有情调的酒廊,食物并不是重头戏,特调的酒和独具品味的演奏才是主角。 大家酒过几轮以后就逐渐散开,三三两两的在一起聊天品酒。 江棠扶着徐之皎在一个转角的沙发上,心里暗自感叹自己明智的选择。 不知道徐之皎又受了什么刺激,喝起酒来拦都拦不住,迫于无奈下江棠还替她挡了两杯,此刻也有些晕乎乎的。 可徐之皎还抓着酒杯不放,摇摇晃晃地和江棠说话。 “祝贺你,毕业了!从此迈入社会,享受人生!” 江棠想拿掉她的酒杯,不料她虽然醉了手劲却大,无果后只能无奈道。 “享受人生也不是这么享受的,您这样都算放纵人生了。” 徐之皎泛红的脸蛋贴近江棠,双眼已经朦朦胧胧,她手指抵住嘴唇,“嘘”了一声。 “你怎么能这么和老师说话。” 不等江棠回答,她又自顾自地摇头。 “不,你已经毕业了,我不是你的老师了。” 江棠一边费力摁住她不安分的手,一边宽慰她。 “您一辈子都是我的老师。” 闻言徐之皎先是笑了笑,然后又摇了摇头。 “不,毕了业我们就可以不止是师生了,还可以是朋友。” 江棠虽然不相信什么酒后吐真言的说辞,可却相信徐之皎的话是出于真心,心里也暖融融的。 “嗯。” 徐之皎听到江棠的肯定,迷蒙的双眼找寻着她的眼神,呼吸变得平缓。 “既然是朋友,有些话我就能和你说了。” 江棠不明所以,安静地等着徐之皎的下文。 不知道是因为醉了还是因为什么别的,徐之皎安静了很久,久到眼里升起一层薄雾,才慢慢地说。 “我们真的好像……” 江棠觉得空气越发稀薄,氛围也沉重起来,下意识地想开口缓和气氛。 徐之皎却捧上她的脸,双眼恢复清明般澄澈,倒映出江棠的脸庞。 “就连遭遇,都一模一样。” 第十六章 徐之皎似乎用了很大的勇气说完这句话,然后捧着江棠的手就无力地落下,也不再与江棠对视。 江棠却听不明白,只是心中隐隐不安,她小心地确认着。 “老师,您说什么?” 趁着江棠失神,徐之皎伸手拿过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仿佛要借此驱散内心的胆怯。她放下酒杯,闷沉沉道。 “你一直是个聪明孩子,不会不明白我们和他们之间的差距。” 江棠有些呼吸不过来,心里撞钟一般重鸣,不理解地重复。 “我们?他们?” 徐之皎的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眼神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他抬起头,与江棠那双干净的眼眸对视。 “年轻的,漂亮的女孩子,到处都是。”她低声说道,声音里透露出一种难以言明的苍凉和无奈。 徐之皎的目光穿过江棠的肩膀,似乎看到了那些年轻貌美的少女们,在繁华的都市中如同繁花般绽放。 “像他们这样的膏粱子弟,是不会为路过的繁花停留的。” 江棠的内心犹如翻江倒海,难以平静。她不清楚是因为徐之皎的那番话触动了她,还是因为她隐藏的秘密已被对方洞悉。 她试图开口,声音却如同被卡住的琴弦,断断续续,难以流畅。她想要解释,想要澄清,然而话语在舌尖上打转,却始终难以出口。 “老师,您,您是怎么?” 徐之皎显然已经疲惫不堪,她轻轻地闭上了双眼,整个人倚靠在沙发上,语气也变得懒洋洋的。 “我是怎么知道的?我一开始就知道。” 她猛地睁开双眼,眸光如电,牢牢地钉在江棠的身上,仿佛要将她看穿。 “他们这种人,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其实背后的目的一眼就看得出。” 江棠泄了气,不敢再直视徐之皎,眼神躲闪。 “我......可是他......” 徐之皎仔细观察着江棠的神情,似笑非笑道。 “他哄你哄得很好。” 徐之皎的话如电流般穿过江棠的神经,她下意识地摇头否认。 “没,没有。” 可她的小心思怎么会瞒得过徐之皎,徐之皎轻而易举地戳破了她的伪装。 “你不用不好意思,我说过,我们的遭遇都一样。” 江棠如梦初醒,心中的震撼如潮水般翻涌。她微微张口,声音中带着几分难以置信。 “老师,您,您和晋......” 徐之皎并未回应,她转过头,陷入了深深的沉思,话语轻柔得如同微风中的呢喃,一点一滴地流淌出来。 “糖衣炮弹、甜言蜜语,一点点哄得你沾沾自喜,不知天高地厚,然后再将你重重摔下。” “把你从好好的一个人,变成他手里的一只风筝,紧一紧你就要贴上去,松一松就把你丢得远远的。” 耳边乐声和嘈杂都消失不见,江棠彷佛失重般坠入云端,耳边重复着徐之皎的话语。 “可笑的是,你还不是他手里唯一一只风筝。” 徐之皎的话语在空气中回荡,江棠的眼角悄然滑落两行晶莹的泪珠,如同珍珠断了线,静静地在她白皙的脸颊上留下淡淡的痕迹。 江棠已无心再去听徐之皎说什么,她只觉得身体内的水分像被沙漠中的风无情地吞噬,干涸得让人难以忍受。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用那甘甜的酒水来滋润自己干渴的灵魂。 一杯接一杯,江棠仰头让那清冽的液体滑过喉咙,渗入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试图以此来心底缓解越发扩散的匮乏。 喝到最后,酒廊里已经没剩下几个人,江棠和徐之皎两个人坐在角落,又安静得很,乍一看倒是很清醒。 最后的理智支撑着江棠站起来,可刚一起身就软软地歪向了一边,眼见就要以头抢地,旁边却伸出一只手将她拉了起来。 江棠抬起头,努力辨认起眼前的人影,却怎么也看不清楚。 她努力地越靠越近,鼻子都要戳到对方的脸上时被制止了下来,男生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着急。 “江棠,你没事吧。” 后知后觉嗅到江棠靠近自己时身上浓烈的酒香,陈祇的脸迅速红了,眉头却揪起来。 “你怎么喝了这么多。” 江棠觉得自己只是看不清楚,脑海却很清醒,摇摇头道。 “多吗,老师才喝得多。要把老师先送回去。” 她摇摇晃晃地想去扶徐之皎,身形一歪又被陈祇一把扶住。 陈祇看着两个不省人事的酒鬼有点头疼,转身告别了同伴以后一左一右地搀着两人出了门。 结果刚一出门,徐之皎就换了个人似的拒绝陈祇的搀扶,自己固执地站在路边嘟嘟囔囔地打电话。 即使徐之皎再三催促,陈祇仍不放心地陪在路边等候,直到徐之皎亲呢地挂上来人的脖子上了车以后才礼貌地告别。 解决完徐之皎,陈祇才分出精力来关注江棠。不过这么一回想,江棠也太安静了些,始终一言不发地低头站在旁边。 陈祇察觉出不对劲,在江棠眼前挥了挥手,轻声问道。 “你不会睡着了吧?” 没听见江棠回答,陈祇试探地探头去看她,结果被吓了一跳。 江棠眉眼低垂地任由两行清泪如同开了闸的水龙头一样毫无节制地流淌,淌得下巴上都挂着颗颗晶莹的泪珠。 陈祇立马手足无措起来,在身上翻找出纸巾递给她,见她没动作又一点点不敢触碰似的为她抹掉下巴上的湿润。 江棠头昏眼花的,简直分不清东西南北,看见眼前有黑影便昏昏沉沉地倒了下去。 等陈祇收起纸巾,刚想开口说话时江棠就这么栽在了他的胸口。 没办法,陈祇只好按照着记忆带了车,带着江棠往公寓去。 他并不熟悉这地方,江棠又压着他一半的身子,好不容易找到了地方,又对着门口的密码锁为难起来。 陈祇有些发愁地想把江棠喊醒,还没触碰到她,她就自己弹了起来。不等陈祇说话,她就自己上了楼梯。 陈祇的手举到一半,看见她的背影无奈地放了下来。 不料江棠上到一半又顿住了,缓缓回头盯着他看了半晌,然后慢悠悠地道。 “你是陈祇,我记住了。” 第十七章 阳光洒进房间,江棠顶着桃子般红肿的眼睛坐起来,看了眼时间,已经十点半了。 十几年如一日的训练生活让她很少有睡到自然醒的时候,可她醒来并不觉得满足,只觉得头疼欲裂。 她迈着还有些虚浮的脚步给自己倒了杯水,清冽的液体流过咽喉,也顺便让她更清醒了几分。 脑子恢复运转的一瞬间,昨夜零散的画面便涌入脑海,江棠捂住自己紧缩的心脏。 所以不是做梦,老师真的说了那些话。 江棠颓然地靠着沙发坐下,回想起徐之皎最后凄凄地对着自己叮咛。 “我是真的,不想让你再受我受过的苦。” 江棠回忆着过往,逐渐找到了每个蹊跷的关键。昨夜还只是震惊和伤心,今天清醒过来后总算解开了这些日子的疑惑。 难怪晋司诩和徐之皎看起来熟络却又相处尴尬,难怪徐之皎一开口自己的事晋司诩就满口答应,原来是这样。 这些事,若细细品味,答案早已浮现眼前,她却偏偏掩耳盗铃,不愿面对真相。编织着那可笑又虚幻的美梦,还妄想着与晋司诩并肩而行,真是可笑至极。 是啊,明眼人都能瞧出两人的不平等,她的幼稚离谱到老师都忍不住出言提醒。 江棠越想越为自己悲哀,坚持了十多年的梦想竟然为了这一年多不明不白的感情有了荒废,为了一个虚情假意的男人开始质疑自己。 若是让母亲知道,她多年的教导被江棠忘在脑后,怕是真的不会认这个女儿了。 幸好,老师及时的提醒,让江棠没有遭受不可弥补的损失,也没有盲目地陷入情感的漩涡。只要她愿意,她就还是舞坛上冉冉升起的新星,璀璨夺目,无人能及。 江棠咽下喉头的眼泪,向裴老师约好了下周上班的时间。江棠早早就签下了与京舞合约,只是裴老师多给了她一个假期的放松时间。 面对裴老师的善意和包容,江棠更觉得心中不宁,果断地拒绝了。 比起呆在家里休息,多多练习挽回她这些日子荒废的技术,才更能让她觉得满足和轻松。 与其在家中无所事事地消磨时光,她更愿意将每一刻都投入到刻苦的练习中,去挽回那些因疏忽而日渐生疏的技巧。 对现在的她而言,踏实的付出与努力,远比呆在家里胡思乱想更能带给她内心的满足与宁静。 江棠早就在舞团里见习,因此提前入职也没引起大家的注意。新一批的演员大多都与江棠同龄,大家水平也相差无几,女孩子们很快就玩到了一起。 不过不知怎么的,这一批的演员像是经过精心挑选过一般,脾气性格都一顶一的好,与江棠相处起来也很愉快。 她心中有了隐隐的猜测,但很快又把这个念头压了下去,舞团又不是她开的,招什么样的演员也和她无关,她只需要踏踏实实地把舞跳好。 就这样,江棠一边兢兢业业地在舞团工作,一边抽空物色着新住处。 舞团的工作她还能用别的理由让自己接受,可是那套公寓她如何也住不下去了,有时候宁愿在舞团过夜也不愿意再回去。 团里的女孩子们听闻她要租房,便如同热闹的麻雀般七嘴八舌地为她出谋划策。 不过学舞蹈的女孩子们大多家境优渥,对租房也没有什么建设性的意见,江棠只笑着接受了她们的好意,准备自己再找找。 角落一个一直没发言的女孩却突然开口了。 “我家旁边那户人家好像在找合租呢。是一栋两层小洋楼,一层白天是工作室了,二层没人住空着,那家人好像是想找一个人来看房子,租金还挺便宜的。” 江棠听得心动,追着问具体的地址和联系方式,只是却没等到回答,面对她的女孩子们全都止住了交谈,看向她的身后。 江棠似乎有所预感,她没有回头,反而将头轻轻偏向了无人的一侧,静静地等待着这股沉寂逐渐散去。 果然就听见熟悉的脚步声逐渐靠近,江棠的防备也更加明显,以一种很别扭的姿态背对着来人。 脚步声在江棠耳畔突兀地停下,她微微侧目,脸上的表情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嫌恶。似乎有什么话已经到了嘴边,准备毫不留情地拒绝。 然而,那脚步声只是在她身边短暂停留,然后如同一阵狂风般骤然离去,没有给她任何回应的机会,只在空气中留下那股冷冽的松木香。 看着晋司诩远去的背影,江棠心头一松,但随即又被一股难以名状的情愫所缠绕,它既像是委屈的涟漪,又像是失望的阴影,难以捉摸。 四周的气氛突然变得轻松起来,仿佛一块沉重的石头被挪开。女孩子们心有余悸地聚在一起,轻声细语地交流着。 “天呐,晋总的脸色怎么这么臭?” “是啊,他刚刚在我们旁边停下来的时候,我都以为我们要完了。” 江棠避开她们的讨论,找到刚刚的女孩继续刚才未完的话题,要到了地址。 短暂的休憩过后,众人又重新投身到了紧张而有序的训练之中,这段小小的插曲如同过眼云烟,很快便被大家抛诸脑后。 就连江棠也没有太过关注刚才一瞬间的情绪,而是一心记着那个合适的房源,一边盘算着租房的事宜一边轻快地跳下舞团的楼梯。 她想得太过专注,等看见前面熟谙的人影时已经没法往回走了。 晋司诩斜靠在车门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着手里的火机,似是没注意到江棠。 江棠放缓了步伐,谨慎地以小碎步移动,竭尽所能地隐藏自己的动作,祈愿能够在这夜色的掩护下悄然无息地离开。 只是她刚下完台阶,就被男人的声音叫住。 “江棠。” 每当这个时刻,江棠的内心总会涌现出一股难以名状的懊恼,痛恨自己的没出息,为何每次都对晋司诩的命令如此顺从。所以这一次,她虽然心中闪过一丝犹豫,但很快就假装没听见,坚定地继续向前迈去。 不过她的脚步显然没有快过晋司诩的动作,她还没走出两步,就被他抓住了手臂。 江棠恼怒地回头瞪他,看见晋司诩的神情后却难掩惊讶,安静了下来。 晋司诩想用力握紧江棠却又不得不克制住力气,只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声音。 “你的电话可真难等啊。” 第十八章 江棠面对晋司诩不自觉地就没了底气,移开目光小声嘟囔道。 “我又没答应你。” 晋司诩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了,攥着她的手不自觉收紧。 “你说什么?” 手腕传来的痛意让江棠下意识反抗,声音也大了起来。 “我说我又没答应过你,是你自己要等的。” 晋司诩这回是真的气懵了,不敢相信会有人敢这么和他说话,强硬地拉着自己靠近。 江棠抵抗不过,心下恼怒,又看见舞团里的女孩子们三三两两的往这边过来,心里更是着急。 回想起之前的经历,她实在不想失去这友善的氛围,于是声音也放软了些。 “不要在这里。” 晋司诩正在气头上,见江棠左顾右盼完全不上心的模样更是上了火,直接上手将她横抱起来。 突然的失重让江棠忍不住叫出声,一想到吸引了更多目光和日后的流言,她不由得气极上手捶了捶晋司诩。 “你干嘛!放我下来!” 江棠的拳头砸在晋司诩的紧绷的胸口不仅毫无作用,却惹得晋司诩眼神更暗了些。 不顾江棠的挣扎,晋司诩强制地把江棠丢进了车里,并反手锁了车门。 江棠还没有清楚意识到此刻的情况,而是对旁人的眼光担忧不已,着急地对着晋司诩控诉。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明天又会传出什么消息?” 晋司诩沉着脸靠近,近到两人之间几乎没有距离,他伸出手卡住江棠的脸,眼神中满是强势。 “什么消息,大不了就再换一批人。” 江棠的内心仿佛被这句话触动了最深处的某根弦,她的某种固有认知在瞬间崩塌,如同古老的石碑在风雨中轰然倒塌。 这一刹那,她仿佛才真正看清了他们之间的距离,也仿佛在这一刻,她才真正认识了晋司诩这个人。 江棠的嘴角挂着一抹冷笑,目光如冰,然而眼中的泪水却如断线的珍珠无声地滑落,顺着脸颊砸在晋司诩的手心,激起一圈圈涟漪。 晋司诩不自觉皱了眉头,凝视着她。 “你哭什么?” 江棠趁他分神坐了起来,与他拉开距离,语气冷淡。 “你何必折腾别人,这样随意的京舞不是我想要的,我走就是了。” “没有你的京舞也不是我想要的。” 晋司诩的回答没有一丝犹豫,这种果断让江棠的内心再次掀起了波澜。 语言的诱惑和现实的差距让她摇摆不定,可徐之皎字字泣血的哭诉还萦绕在耳边。 她环抱着双臂,缓缓向后退缩,如同被寒风侵袭的孤鸿,紧紧依偎在车门旁。她不断地摇头,表情迷茫又失落。 “不,求你了,放过我吧。” 晋司诩目睹她犹如风中摇曳的琉璃,脆弱得仿佛一触即碎,心中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心酸。 他缓缓地、谨慎地朝她靠近,每一步都如同在走钢丝,生怕自己的举动会给她带来一丝一毫的伤害。 “是有人给你说了什么吗?” 江棠扭过头去不与他对视,心中却更加证实了徐之皎的话,咬着唇不肯出声。 晋司诩的耐心似乎已被消磨殆尽,他轻握她的手,力量却在不经意间加重了几分,眉头微皱,流露出淡淡的烦躁。 “那你在闹什么,欲擒故纵的游戏也该玩够了。” 眼见难以蒙混过关,江棠决定不再委屈自己,坦然迎上晋司诩的视线。 “我玩?我闹?你不才是玩弄人心的一把好手吗?” 晋司诩的眸色愈发深沉,神色难辨。 江棠见状心更凉了几分,摸索着开了车门,凉风灌进来让她头脑越发清明。 “就算是浮萍,也有自己的归处,还请您高抬贵手,放过我们。” 说完江棠抬腿就要离开,却又被晋司诩一只手揽了回来。 “心怀不轨是有,但从来只有你一个人。” 晋司诩的眼神深邃如夜,眸子黑得如同无底的墨潭,仿佛要将周围的一切吞噬其中。江棠只觉得自己的心神仿佛要被这漆黑的眸子吸走,难以稳住心神。 “您的话,说给自己听就好。” 江棠的讥讽在晋司诩听来,就像是在他耳边吹起了一股挑衅的冷风。他轻轻上扬的唇角,带着一抹不羁的笑意,仿佛在回应着这突如其来的挑衅。 “那你说说,我哪一件事没有给你办成。” 提及此事,江棠便不自觉地矮了三分,她低着头,避开了对方的视线,没有正面回答。 “您的恩情,我会报答的。” 晋司诩的眉头轻轻一挑,声音中多了几分严肃与认真。 “你现在是要跟我算账吗?” 见江棠久久无言,他的耐心也逐渐消磨殆尽,于是,他声音中透着一丝冷意,一字一顿地说道。 “好,那我就跟你算算。你妈妈舞团四年的运营费用,你大学的学费生活费,你参加的所有比赛的赞助费......” 江棠兀地抬起头,不可置信地摇头。 “我的学费和生活费明明是我妈妈......” 晋司诩眼神不屑,语气淡薄。 “你妈妈要是管得清楚账,当年舞团就不会破产了。你大学以后的所有支出,都走的我的私账。” 江棠满脸涨得通红,眼神颤动着在晋司诩脸上游移。 晋司诩轻轻地伸出手,在她的眼前晃动了几下,语气温柔地提醒道。 “别忘了呼吸,我又没有找你要。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们之间的账算不清楚,更还不清楚。” 良久,江棠终于垂下头,无可奈何地跌回座位。晋司诩见状有些不忍,正要出言安慰,却被江棠的动作生生止住。 江棠眼神空洞地看向晋司诩,语气也没了生气。 “那是要这样还吗?” 晋司诩心头升起一股无名火,按住江棠的手,语气生硬。 “江棠,我从来没这样想过。” 江棠低头看着自己被控制住的双手,毫无情绪地“哦”了一声。晋司诩彻底拿她没办法,双眉紧蹙地凝视着她。 “我对你好是我心甘情愿,没有胁迫要挟你的意思。” 闻言江棠抬起眼皮,眼神春雨般朦胧惆怅,开口却是僵冷的语气。 “那我希望,我们就停留在现在的关系,或许我们也只该是这样的关系。” 第十九章 自从说完那句话,晋司诩也就真的没有再来打扰江棠,舞团里也没有传出乱七八糟的流言蜚语,江棠终于有精力去忙租房的事。 周六,她按照和房东的约定来到了这处闹中取静、大隐于市的小洋楼。一路上僻静的环境和良好的绿化,都让她对租金产生怀疑。 不过终究是团里的女孩子推荐的,也不会有多不靠谱。江棠想着,定下心神按下了门铃。 江棠的心跳随着逐渐逼近的脚步声而加速,她紧张地握住手中的包带,然而当门扉轻轻开启,映入眼帘的那张面孔却让她忍不住露出了微笑。 “陈祇,怎么是你?” 陈祇的反应显得更为惊讶,一张脸瞬间憋得通红,下意识地就把江棠关在了门外。 “稍等一下。” 江棠一头雾水,眼巴巴地看着眼前被无情关上的大门,不过仍是安静地等在门口。 没过多久,陈祇的急促的脚步声又响起,趔趔趄趄地替江棠开了门,他挠挠头不好意思地开口。 “久等了,快进来吧。” 江棠的目光轻轻地扫过他那新换的衣裳和经过精心打理的秀发,她微微低下头,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笑意,却并未多言。 陈祇领着江棠往里走,一边介绍着房子的情况,一边给江棠倒了杯水。 “房子是我舅舅的,借给我做工作室了,二楼空着没人住也挺浪费的,所以就想着租出去。” 眼见江棠饶有趣味地打量着房子的设施和摆设,陈祇的脸又不自觉地红了,把水递给她。 “我不知道是你来,所以没怎么收拾,有点乱你别介意啊。先喝杯水吧。” 江棠抿了口水,满不在意地摇摇头。 “没什么,挺有艺术气息的。” 江棠似笑非笑的眼神落在陈祇脸上,直看得陈祇越发不好意思起来。她随手搁下水杯,岔开话题。 “不过不是说你不在这住吗,你怎么会?” 江棠没有说完,手指隔空描摹了陈祇的形象,明显是对他一副刚睡醒的形象有些疑惑。 陈祇连忙又顺了顺自己还有些支楞的头发,真挚地解释。 “平时是不在这里过夜的,只不过有时候灵感来了没注意时间,一不留神就过了凌晨了。如果你介意的话,我以后尽量避免。” 江棠手撑着岛台,闭眼感受着房子的氛围,平静地摇摇头。 “没关系,我挺喜欢这个房子的,你时不时在这里还能让我多些安全感呢。” 今天不用练舞,江棠放下了平时总是盘起的长发,任由发丝时不时拂过自己的脸庞,此时眉眼舒展,享受着阳光的样子活像盛春的海棠花,沁人心脾。 陈祇看得有些呆了,也随着她在岛台边坐下,嘴里不由自主地说着胡话。 “你要真喜欢的话,我还可以帮你和我舅舅谈谈价格。” 江棠闻言忍不住笑了,唇畔的梨涡更绚烂了陈祇眼里的春色,只是她完全没注意到陈祇沉迷的眼神,戏谑道。 “你还真是坑舅啊。” 陈祇听见江棠的声音才忙不迭地收回眼神,生怕再看下去冒犯了她,垂眸轻笑道。 “他会成全我的。” 江棠微微摇头,率先跳下坐椅往前走。 “不用了,这个价格已经很优惠了。带我去二楼看看吧。” 陈祇如梦初醒,慌忙站起身来,大步超过江棠为她带路。 江棠一边参观着二楼,一边随意地找话题与陈祇闲聊。 “不过说起来你怎么想着自己做工作室了,你应该还多人抢着要吧。” 陈祇在前面为江棠一一展示房间的细节,听见她的问题有些沉默了片刻,而后用一种轻松的语气打着哈哈。 “开工作室是给自己找个事做,至于工作那就说来话长。” 江棠听出陈祇话里的勉强,点了点头没有追问。 两人安静了片刻后,陈祇也试探着问。 “那你呢,怎么突然要租房子,你之前的住处不是很方便吗?” 江棠正在打开衣柜检查,闻言也顿了顿,然后也学着陈祇的语气道。 “这个嘛,也说来话长。” 说完两人对视一笑,彼此默契地没有再继续,而是就这别的话题继续说说笑笑。 整体看过一遍以后,江棠心中满意,分别与房东和陈祇都确认了一遍租房的细节,然后才签订了合同。 江棠收起合同,对着陈祇礼貌地道谢。 “谢谢你今天带我参观,以后多有打扰,还请多多包涵啊。” 陈祇连连摆手,对江棠客气的态度有些不适应。 “别这样说,我们是朋友,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陈祇一直把江棠送到门口,还体贴地问着江棠的搬家时间,主动要提供帮助。 江棠眼睛注意着脚下的楼梯,摇头婉拒道。 “不用了,我行李不多一个人就可以。” 陈祇还在坚持,亦步亦趋地跟着江棠,态度诚恳。 “反正都是打车,我就帮着抬上车抬下车,不麻烦的。” 江棠想回头认真地拒绝,一回头就看见离自己一步之遥的陈祇,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些片段。 醉酒那天,好像是陈祇送自己回家的。自己站在楼梯上,没跟人家道谢还说了些胡话? 江棠脑子嗡嗡作响,拒绝的话堵在嗓子里转了个弯,颇有些艰难地开口。 “那天,忘了谢谢你。” 陈祇本来看见江棠突然变了脸色,还以为她生气了要退租什么的,正紧张着,一听见是这事立马松了口气。 “嗨,多大点事。只是你以后可不能喝这么多了,你喝醉了……” 陈祇轻笑着回应,回想起江棠喝醉的神情还有倒在自己胸膛的动作,一时说不下去了,脸又红了大半。 江棠眼神微动,有些紧张地追问。 “我喝醉以后说了什么?” 陈祇红着脸摇头,小声的继续说。 “你喝醉了会往别人怀里倒。” 江棠一心想听清自己有没有胡言乱语,靠近了仔细听陈祇的话。 听清以后,江棠先是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反应过来后也红了脸,慌忙往后退。 退到周围空气不再灼热,江棠才冷静下来回应。 “不好意思,以后不会了。” 不等陈祇回答,江棠就转过身去越走越快。 只留陈祇对着江棠越来越远的背影无奈地叹气,语气幽怨。 “我不介意的。” 第二十章 江棠刚从小区出来,坐上回公寓的车,手机上突然弹来一条徐之皎的消息。 “你在哪呢?” 江棠盯着消息沉默半天,始终没有点开。不是她不尊重老师,实在是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徐之皎。 自从徐之皎跟她说了那些话以后,她对待徐之皎的态度就多了很多说不清的因素。尤其是徐之皎和晋司诩说辞不一致的情况下,她不敢相信任何一个人。 但是徐之皎的一句话说得很对,她和晋司诩是云泥之别,但她和徐之皎之间的差距也不小。徐之皎和晋司诩都已经算是天之骄子了,她这样的无名小卒还是别去掺和他们的事好。 所以江棠没有再主动联系过徐之皎,面对此刻的这条消息也准备假装看不见,她按着消息刚准备点成不显示,惊心的铃声突然响起。 江棠的手指微微颤抖,几乎是本能地按下了接听键。 “喂,你在哪儿呢,发你消息怎么不回。” 徐之皎的懒洋洋的声音传过来,却扰得江棠心神不宁,她欲哭无泪地想着借口。 “我在外面有点事,没注意看手机。” 司机静静地听着江棠编织的拙劣借口,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见怪不怪的神情,仿佛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场面。江棠感觉到自己的心虚,不敢与别人对视,只能心虚地扭过头去,额角上沁出了一层薄薄的汗珠。 好在徐之皎并未察觉,或者是不愿追究,只淡淡地继续吩咐。 徐之皎似乎并未察觉到其中的异样,或许她并不愿深究此事,只是以一种淡然的口吻继续吩咐下去。 “那现在来个地方,我发地址给你。” 江棠觉得自己一个头比两个大,脸都要贴到玻璃上了,声音压得低低的。 “老师,我可能不太方便。” 徐之皎的语气波澜不惊,但说出来的话却逼得江棠喘不过气。 “你不来以后都见不到我了。” 不给江棠一丝喘息的机会,徐之皎按下了挂断键,电话那头只留下一声刺耳的“嘟”声,在空气中回荡。 江棠无力地抬起手,遮住了自己的脸庞,试图平复内心的情绪波动。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地呼出,仿佛在试图将内心的纷乱一同排出。最终,她无奈地接受了现实,将新的地址递给了司机。 司机从容地掉头,忽然的离心力给了江棠一种错觉,她的平稳人生又要被打乱节奏的错觉。 江棠心中虽然波涛汹涌,但表面上却努力维持着平静。等她终于找到了地址上的那间房时,举起的手指却悬停在门板上迟迟未能落下。 她仍在门外徘徊,试图做好面对一切的准备,然而门扉却在此刻毫无预兆地敞开。映入眼帘的,是久违的徐之皎,她神色间流露出难以言明的郁闷,孤身一人,静坐其中。 还未来得及在意突然打开的门,江棠已经被露出颓态的老师吸引了目光,心里又是纠结又是心疼。 “老师......” 她以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唤醒了徐之皎的注意力,徐之皎缓缓地抬起头,展现出一种前所未见的,宛如露珠即将滴落的脆弱神情。 “你终于来了,你再不来我就被人逼死了,呜呜呜......” 江棠的愁绪突然像被风吹散的烟雾,之前的种种担忧在瞬间烟消云散。他急忙走上前去,将徐之皎紧紧地拥入怀中,用尽全力去安抚她,试图驱散她心中的不安。 “没事了,我来了,发生什么了?” 徐之皎越哭越大声,说出来的话也支离破碎。 “还不是他......” 江棠的心猛地一缩,她顺着徐之皎手指的方向望去,那个熟悉的身影立刻映入眼帘。 晋司诩手还扶在门把手上,听见徐之皎的指认深深皱起眉头,有些恼火道。 “你胡说什么,本来就是你乱说话。” 徐之皎躲进江棠的怀里,哭得委屈。 “我胡说什么了,本来就是事实。” 晋司诩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大步向前,双手紧握,要将徐之皎从江棠怀里揪出。就在他即将碰到徐之皎时,江棠却突然抬起头,眼神仿佛初春料峭的湖水,瞬间将晋司诩的怒火遏制在了喉头。 他微微侧过头,选择避开她的目光,随后在徐之皎身旁的沙发上缓缓坐下。 “你惹的祸,你来解释。”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江棠见这个情形,心中有了大概,轻轻把靠在自己身上的徐之皎推开,起身欲走。 “没什么好解释的。” 没等晋司诩说话,徐之皎先拉住了江棠,眼巴巴地看着她。 “我说......” 江棠的眼神在略显可怜的徐之皎和气淡神闲的晋司诩身上流转,停住了脚步,心中升起了自己都难以察觉的微妙期待。 徐之皎见江棠停下,把她的手拉得更紧,声音也软了下来。 “小棠,我都是为了你好的,所以你不会怪老师的对吗?” 晋司诩见她半天没说到正事上,不轻不重地“咳”了一声。惹得徐之皎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语气不快。 “催什么催?” 两人你来我往间,江棠竟在不知不觉中再次被徐之皎拉回了座位,只是那脸上的表情依旧显得有些生硬。 徐之皎终于又转向江棠,犹豫片刻后小心地道。 “小棠,之前老师喝醉了,可能说了让你误会的话。” 江棠心头微皱,眉宇间透出一丝困惑,静待徐之皎继续往下。 “就是,那些追女孩哄女孩的事是我猜的,他可能没做过。” 在一旁静听的晋司诩,眉头微皱,轻轻地发出了一声不满的“啧”。 “我没做过。” 江棠的视线不期然地撞上了晋司诩的目光,那眼神清澈而真挚,仿佛能透视人心。她不禁微微一怔,心跳在那一刹那似乎都慢了半拍。 徐之皎晃了晃她的手,重新夺回江棠的注意,带着哀怨地解释。 “可是我的经历都是真的。” 江棠又抬头求证地看向晋司诩,晋司诩脸彻底黑了,语气无奈。 “不是我。” 第二十一章 晋司诩神色不虞,显然是对徐之皎的解释不满意。 “你别说了,越描越黑。” 徐之皎置若罔闻,倔强地拉着江棠自顾自地往下说。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谁知道你和秦译是不是一样。再说了,天下乌鸦一般黑,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说着说着,徐之皎的重点就转到了晋司诩身上,滔滔不绝地对着他控诉。 “江棠是我的学生,我当然要保护好她,万一你是和秦译一样喜欢玩弄别人感情的禽兽,我们都是平民老百姓的怎么和你们斗。” 徐之皎的话信息量太大,一句比一句惊人,江棠听得一愣一愣,还有些搞不清状况。 眼看着又要变成徐之皎的吐槽大会,晋司诩忍不住地开口打断。 “行了,你和秦译的事你们自己解决,再说了你也没少牵着秦译鼻子走。” 徐之皎听了立马就要反驳,却又被晋司诩的眼神制止,她只得咬紧牙关,将心中的不满暂时压下。 晋司诩虽然是对着徐之皎在说话,但眼神一直落在江棠身上,无形的视线却宛如有千斤重,压得江棠抬不起头。 “现在,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 徐之皎不满地哼了一声,勉强算是答应。 晋司诩并未将她的小性子放在心上,依旧平静而认真地询问。 “我和你除了朋友之外没有任何关系。” 他的语气轻缓,落在江棠心上却像敲起了小鼓,她不由得屏息期待着徐之皎的回答。 徐之皎似乎还在气头上,回答得很是骄矜。 “朋友也算不上。” 江棠仍然垂着眼没有看两人,但心里的坚冰却在悄然融化。 晋司诩观察着江棠的神情,顿了顿又问出下一个问题。 “就你所知,除了江棠外我从来没有追求过任何人。” 面对晋司诩精准的问题,徐之皎心中原本的底气在这些问题面前消散无踪,她的声音变得无力,仿佛被戳中了痛处,难以再维持之前的强硬。 “没有......” 面对突变的局势,江棠只听见自己心如擂鼓,感受到晋司诩炽热的目光更觉得难以自处。 她手中紧握着包带,试图在晋司诩锐利的目光下微微挪动身体,寻找一丝躲避的空间。然而,徐之皎的手却闪电般伸出牢牢地抓住了她,让她无处可逃。 “小棠,我跟你说那些都是出于好心,你可不能误会我啊。老师对你好不好,你最清楚了。” 江棠两只手被控制住,不得已地与徐之皎对视,讷讷道。 “我知道的。” 徐之皎舒了一口气,熟稔地伸出手抚摸江棠的发顶,终于露出笑脸。 “果然是最贴心的孩子。” 说罢她回头瞥着晋司诩,语气不善。 “要解释的我都解释完了。你们公子哥的事我无权干涉,我管管我的学生总没问题吧。” 没有等晋司诩回答,徐之皎拉着江棠就要离开。然而,在他们即将踏出门槛的那一刻,晋司诩的声音却悠然响起,轻轻牵住了江棠的步伐。 “那现在,我们之间的关系能重新考虑吗?” 江棠呼吸一滞,心跳和呼吸都急促起来,整个人僵在原地,不知是该回答还是往前走。 风风火火的徐之皎没有给江棠犹豫的时间,手上加了力气就把江棠继续带着往前走,目不斜视地替江棠拒绝。 “别理他。” 江棠没有徐之皎的雷厉风行,直到换了一个地方坐下,脑海里仍盘桓着晋司诩的问题。 徐之皎轻抿一口手中的冷饮,目光转向一旁陷入沉思的江棠,心中涌起一股不妙的怀疑。 “你不会真的在考虑他的话吧。” 江棠的思绪如被惊扰的湖水,还带着些许茫然,面对徐之皎那如刀般锐利的提问,她本能地选择了回避。 “我......” “你什么你,我那天给你说的话你完全没听进去吗?”徐之皎的声音因为着急而有些尖细。 江棠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敢相信眼前这个飞扬跋扈的女子和刚刚直往自己怀里缩的老师是一个人。 徐之皎咳了一声,脸色不自然地移开眼神。 “虽然有不真实的地方,但是话糙理不糙啊。小棠,老师是吃过苦的人,你真的要把自己的未来托付给这么一个虚浮的人吗?” 江棠双手交握坐得端正,乖巧地说着实话。 “老师,就算我和他没关系,我的未来也捏在他手里啊。” 徐之皎恨铁不成钢地继续教训。 “你天资聪颖,难道会一辈子呆在京舞吗,京舞只是一个跳板,你完全可以走向国际走向世界,你不能这么妄自菲薄。” 徐之皎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激动有些过头,于是她刻意放慢了语速,让每一个字都清晰而沉稳地流出。她的眼神中,原本的热烈火焰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难以言喻的悲伤,如同夜空中悄然绽放的烟花,虽短暂却让人心碎。 “我不想看到你和我一样,为了所谓的感情,错失了自己真正热爱的。” 虽然知道徐之皎有误会,但她话中的尖锐也戳中了江棠的内心,沉默片刻江棠郑重地点点头。 “老师,我不会轻易放弃舞蹈的。但是,” 眼见徐之皎的脸色由和煦转为阴霾,江棠急忙加快语速,简练地叙述了她与晋司诩之间错综复杂的纠葛。 徐之皎的脸色几经变幻,最终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也就是说,你和晋司诩早就认识,他还帮了你很多忙。” 得到江棠的肯定后,徐之皎长长地叹了口气。 “可是小棠,你要分清恩情和爱情,也要认清我们和他们之间的差距。” 江棠的视线随着徐之皎的目光飘向窗外,她静静地聆听着徐之皎的话语,思绪如溪水般缓缓流淌。 “这是京元市对公众开放的最高的观景餐厅,在这里能将京元繁华尽收眼底,能最清楚地感受到云端和地面的差距。所以这个餐厅很受欢迎,有时候有钱也不能预约到。” 徐之皎回头望向江棠,眼神平静到有些压抑。 “可是你知道吗,在这层楼之上还有更高的地方,每一层楼的入场券都是我们无法想象的。我们普通人穷极一生达到的高度,只是他们的起点。在云端飘久了也会觉得自己沾染了仙气,可我们总要有汇入人海的一天,到那时候你会更痛苦。” 江棠顺着徐之皎手指的方向看向地面的川流不息,越发觉得头晕目眩。 第二十二章 江棠心中始终萦绕着徐之皎的话,仿佛字字句句都镌刻在她的心头。连日的心不在焉导致她在日常的训练中,时常感到一种难以言说的疲惫,力不从心的感觉如影随形。 裴纤翎叫她去办公室的那一刻,她已预料到将会面临一场责备。然而,当她推开那扇门,却意外地发现晋司诩也坐在那里。原本的忐忑不安在那一刹那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莫名的紧张。 江棠拘谨地站立着,目光如履薄冰般在晋司诩身上游移,生怕他下一秒就语出惊人。 不过晋司诩却始终淡定地翻阅着手里的资料,一副正经的模样倒显得江棠大惊小怪了。 裴纤翎轻轻敲了桌子,江棠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进来以后一直盯着晋司诩看,她立马收回视线,紧绷的表情也掩饰不了她内心的慌乱。 面对江棠的小动作,裴纤翎干笑了声,将手中的资料递给江棠,示意她打开。 “打开看看。” 江棠顺从地打开资料,是一份关于舞团巡演的策划方案,她疑惑地看向裴纤翎,心里已经有了一种不妙的预感。 不出所料,裴纤翎接下来的话语犹如一颗雷霆万钧的炸弹,在她心头猛然炸响,掀起惊涛骇浪。 “公司和舞团决定进行一场全国的巡演,定了你的独舞剧目。” 江棠的心情与其说是惊喜,更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安排吓了一跳。她无法转过身去瞪视那个制造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只能将目光投向裴纤翎,尽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不那么颤抖。 “裴老师,这太突然了,我资历和经验都太匮乏了,我觉得还是选一个更有能力的演员比较好。” 裴纤翎对着她不认同地摇头。 “我看过你的毕业演出,你完全有这个能力。再说,你也知道团里现在的演员,也没有比你更有演出经验的了。” 江棠刚要继续言语,裴纤翎的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起。她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随后起身步出了门外。 裴纤翎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江棠的目光立刻转向晋司诩,内心虽波涛汹涌,表面却极力维持着平静。她深吸一口气,开始组织语言,试图以最合适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想法。 “晋先生,您这个决定真的太不理智了,我说过我们之间的关系不需要再复杂化了。” 晋司诩一只手搁在扶手上撑着头,一只手继续翻阅着手里的资料,眼皮也不抬地把江棠的话挡了回去。 “你是公司的演员,演出是公司的决策,跟我们的私人关系有什么关联吗?” 江棠瞬间语塞,毫无反击之力,只得眼睁睁地看着晋司诩缓缓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戏谑的光芒,直勾勾地盯着她。 “还是说,你想动用我们的私人关系换掉演出的演员。” 江棠几乎要炸毛,不自觉地退后一步,不想刚好撞到回来的裴纤翎。 裴纤翎行色匆匆,不知是不是真的有事在身,表情微妙地拿起座位上的挎包,对着他们抬手。 “我有点急事,这事就这么定了。你们出去的时候把门带上就好。” 江棠耳根瞬间变得通红,想拉着裴纤翎解释,抓住了空气的手最后只能颓然地放下。 再转回来时,江棠的眼眶都染上了一层薄绯,胸口也开始不自然地起伏。 晋司诩终于放下手中的资料,眼神沉凝下来。 “不想巡演吗?” 江棠的眼角和嘴角都耷拉了下来,别过头去不肯回答。 “你不是很想成为优秀的舞者吗?”晋司诩继续试探地问道。 江棠终于有了反应,虽然是嘟囔的抱怨,但晋司诩却从其中感觉出了撒娇的意味,即使微乎其微,但足以让他心情变得很好。 “不是这样的,你根本都不懂......” 江棠绵软的语气和微微鼓起的脸颊没有起到威慑的作用,不过让晋司诩想再多给她顺顺毛。 “好,我不懂,所以要你多教教我。” 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让江棠彻底暴走,她捏紧了拳头转身面向晋司诩,用了自己最严肃生气的语气道。 “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听过我的话,我说了不要......” 所以当舞团里两三个女生进来时,看到的就是气愤的江棠对着低眉顺眼的晋司诩怒喝的场面,江棠和她们对视了三四秒以后,她们才如梦初醒地退了出去。 “对不起,对不起,打扰了,打扰了......” 江棠刚才升起的怒火又被这突来的插曲浇了个透顶,等她面如死灰地转回身时,晋司诩还不识趣地补充。 “这真不是我安排的。” 江棠已经没脾气了,对着晋司诩也没有了掰扯的心情,她叹了口气,木然地转过身去。 “算了,就这样吧。反正你都听不进去。” 就在她转身的瞬间,晋司诩又稳稳地捉住了她的手腕。 这种事发生多了,江棠心里也没有了波澜,只觉得心累,索性挣扎都懒得挣扎。 晋司诩手掌的温度随着江棠的手腕攀升,直到江棠手臂都感到阵阵的温热,他才语气柔和地道。 “只是想让你出去散散心。” 江棠很难理解他突然转换的话题,有些不解。 “什么?” 晋司诩拉着她缓缓转身,眼神也带着令人脸热的热意,语气轻柔。 “你不想住公寓,就去外面走走散散心,不好吗?” 江棠愣住了,那股馥郁的香气又趁着她不备将她裹挟,侵袭着她薄弱的心理防线。 她退后两步,努力维持着头脑的清醒,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决绝。 “你不在的话,才是散心。” 晋司诩拉着她的手缓缓松开,笑意不达眼底。 “可以,只是希望你不会后悔。” 第二十三章 要不说京舞是国内顶尖的舞蹈团呢,江棠这才刚答应演出,第二天就拿到了通告单。 面对繁忙密集的日程安排,江棠敢怒不敢言,只能老实地把才麻烦陈祇搬进房子的行李又收拾了出来。 连日的折腾让江棠面对陈祇时不免有些抱歉,她拎着行李箱站在门口向陈祇告别。 “又给你添麻烦了,真是不好意思。我这就走了,房租我会照付的,” 她顿了顿,想了想又补充道。 “我暂时不会回来住了,你如果想租给别人,我也可以配合。” 陈祇自然地接过她的箱子,陪她走到路边,语气轻松。 “别想那么多了,安心演出吧,有机会我也会去看的。” 陈祇这人不仅长相阳光,处事也十分妥帖,江棠每每和他说话相处都觉得如沐春风,很是舒心,此时听见他的话不由得扬起笑容,真诚地道谢。 “谢谢你。” 陈祇将箱子放入后备箱,忍住了伸手去揉一揉江棠毛茸茸的脑袋的冲动,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自然。 “去吧,我等你回来。” 这句话的双重含义让江棠稍作迟疑,心中的千言万语在舌尖徘徊,却又被陈祇轻描淡写地催上了车。 江棠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果然看见陈祇站在原地朝她招手,初阳般的笑容照得她有些晃神。 她微微一愣,随即意识到这样的状态不能再持续下去了。或许应该早点和陈祇坦白,不能再这样继续拖延下去,耽误了他的时间和感情。 江棠轻叹一声,心中满是无奈。她思索着,该如何启齿,才能化解这场无形的风波。她寄望于陈祇能在她缺席的这段时光里,能够冷静下来。若是如此,她或许能免去许多烦恼,让一切回归宁静。 相较于眼下的这件事,江棠的心头还悬着一件更为重要的任务。直到她稳稳地坐在飞往h城的飞机上,那份即将开始巡演的真实感才如梦初醒般涌上心头。 她手指摩挲着机票上的凸起,这几天因为匆忙而始终悬着的心落了下来,脑海里浮现风景秀丽的h城,晋司诩的话也在耳边响起。 “出去走走散散心。” 或许走走看看,真的能改善一下自己疲惫不堪的状态。 江棠抱着这样的心态来到了落脚的舞团,却隐隐察觉出不对。 与接洽的负责人初次见面时,对方还满脸堆笑,热情洋溢。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位负责人却逐渐展露出他的真实面目,总是有意无意地向江棠打探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仿佛试图从她的只言片语中找寻什么线索。 经过两天的接触,负责人终于确认江棠是孤身一人,于是他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从原先的热情周到变得冷漠敷衍。 他也不再主动与江棠交流,甚至对她的请求和询问也爱答不理,仿佛江棠的存在对他来说已经变得无足轻重。 江棠从前也跟着徐之皎参与过不少次演出,所以明显得能察觉出对方对自己的轻视。 她并不是爱惹事生非的人,只是好几次向对方提出自己的合理诉求无果后也生了脾气,怀着满肚子委屈向双方发送了一篇工作邮件。 等了一天还没有得到回应的江棠终于丧了气,她总算是知道晋司诩说的别后悔是什么意思了。 她一个初出茅庐,毫无名气的小演员第一次巡演,没有团队没有工作人员跟随,可不就是跟一块面团似的任人揉搓吗。 可现在说什么也来不及了,江棠对着自己缺胳膊少腿的演出准备欲哭无泪,难道她巡演第一场注定要是这样惨淡吗? 她隐隐有些不甘心,看着晋司诩的电话页面却怎么也按不下去。 她相信如果向晋司诩开口,明天的演出一定会完美无缺地进行。 可是,偏偏就有一口气堵在她胸口胀得她开不了口,她不想,不想就那么快低头,更不想滋养自己倚仗别人的惰性。 江棠围着房间一圈一圈无意义地打转,想起来徐之皎和妈妈。 如果是徐之皎,那肯定不需要她开口,所有人都会热情地围着她转,毫无纰漏地准备好她一切所需。 如果是妈妈,她强硬的态度和过硬的素养也能改变对方的看法,争取到她想要的一切。 可惜她没有徐之皎的名气也没有妈妈的能力,她从一开始就暴露出了自己的软弱,只能任人拿捏。 江棠咽不下这口气,换上衣服准备再去据理力争一次,哪怕没有改变也不能就这么屈从。 h城的秋夜降温降得很快,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雨露结霜的凉意,路灯下照出淡蓝色的暮气朦胧,还有长身鹤立的晋司诩。 江棠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震惊地揉了揉双眼,脚步却不自主地一步一步地走近。 晋司诩也随着江棠的走近缓缓转过身来,眼神穿过夜色直抵江棠的眼底,确认了他的存在。 江棠已经忘了自己下楼的目的,心里揣着一只莽撞的小鹿,说话也有些不流畅。 “你,怎么来了?” 晋司诩个子高,头顶着的路灯交织着月光在他身上流淌,给他渡上一层薄薄的浅浅的光影,显得温柔安定。 “我来看看有的人散心散得怎么样。” 人在夜晚时总会比白天更脆弱一点,江棠莹白的皮肤在夜色下看起来像是透明的琉璃,只是微微皱眉的表情也足够说明她的委屈。 “你故意的?” 晋司诩上前一步,伸出手想安抚她的情绪,却被她躲开了。 “真不是我。” 江棠定定地看着他,起伏的胸口明显还有着怒气。 晋司诩略有无奈地继续解释。 “我什么都没有安排,收到你的邮件就赶过来了。” 看见江棠垂下眼睛,他轻轻地走近一步。 “本来也是要和你一起巡查各个城市的,没想到他们这么过分。” 江棠眼神微动没有吭气,但仍然攥着拳头站得僵直。晋司诩轻笑一声,离她更近,低下头与她对视。 “所以没有我你散心也不愉快啊,以后还是要我陪着吧。” 第二十四章 江棠很难形容这种感觉,内心深处明明涌动春水潺潺的欢愉,却无法将这份喜悦展露出来,只和晋司诩默契地守着这份情愫秘而不宣。 总之在她迷迷糊糊地接受了晋司诩的陪伴后,她的巡演之路如同顺水推舟,出乎意料地顺畅起来。 不仅在第一场演出就收获了雷鸣的欢呼,之后的几场演出的上座率也越发爆满,甚至她的社交平台也多了很多粉丝,在评论和私信底下给她鼓励。 面对这样的状况,江棠首先怀疑到了晋司诩的身上,她不客气地戳着他问。 “这不会是你安排的吧?” 晋司诩面对她的质问,神色依旧平静如水,他微微挑起眉梢,硕大的掌心把江棠的手指包裹住。 “你是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你自己。” 江棠的脸庞和指尖同时泛起淡淡的热度,她微微侧过脸,巧妙地避开了他探寻的目光,选择不回答他的问题。 不过在这件事上,她选择相信自己,她值得观众的喜爱和肯定。随着关注和名气的滋养,江棠对自己的认知越发清晰,对待晋司诩的感情也有了重新的考量。 巡演过程中,晋司诩的如影随形陪伴悄无声息地改变了她的心境。并非只因她个人的因素,而是逃离了流言蜚语和外界纷扰的这些日子里,一心一意陪伴着江棠、专注于江棠的晋司诩也逐渐让她改观。 江棠能渐渐感受到自己内心的防线在慢慢瓦解,那份原本坚固的防备,在晋司诩的温柔陪伴下,如冰雪消融。她不再抗拒,不再逃避,而是开始慢慢地、真心地接受他的存在。 她发现,其实脱去了重重身份的晋司诩也不过是大她七岁的普通人,会替她挑去不爱吃的配菜,会在她打瞌睡时温柔地托住她的脸,会说不好笑的冷笑话。 江棠正坐在排练室准备给足踝做康复,想起晋司诩一本正经说的冷笑话,忍不住笑出声来。 笑声划过静谧的黄昏,给门口的晋司诩心上也划了个小口,他抱臂倚在门边,有些好奇地问。 “想到什么了,这么开心。” 江棠听见他的话声音笑意更甚,欲盖弥彰地将头垂得更低。 “没什么。” 晋司诩习惯了她奇奇怪怪的笑点,摇了摇头没继续追问,眼神落在江棠手里的筋膜刀上。 “你怎么自己来,队医呢?” 江棠犹豫了许久,却始终找不到合适的角度下手。听到他的问题,不禁叹了口气。 “请假了。” 晋司诩闻言走近,取过她手里的筋膜刀。 “我帮你。” 江棠眉心一跳,下意识地护住自己的小腿,谨慎道。 “你会吗?” 晋司诩轻描淡写地挽起袖子,露出线条分明的肌肉,坦然自若地陈述着。 “你以为我平时每天和队医在旁边就是干坐着吗?” 见他如此坚持,江棠也不再忸怩,双手向后撑住,蛾眉轻扬,似笑非笑地戏谑道。 “哦,怎么好劳烦晋总?” 听到江棠狡黠的语气,晋司诩很想上手捏一下她的脸,看看她的脸皮是不是比嘴还硬,可他只是用眼神示意她做好准备。 “既然是在追求你,效效力总是应该的。” 江棠没有说什么,只是上扬的嘴角出卖了她此时愉悦的心情。 晋司诩见她安静下来,手中的筋膜刀对准了她僵硬的肌肉,顺着一个方向平均地使力。 只这一下,江棠就捂住了自己的嘴,双眼噙满了眼泪,另一只手死死攥住晋司诩的手臂。 晋司诩反手握住江棠的手,轻声安抚。 “我轻一点,忍一忍。” 江棠想阻止他的动作,但还没开口又被他的下一个动作痛得飙泪,痛苦的闷哼也来不及捂住而泄出了一声。 “唔......” 晋司诩被她的声音喊得喉头不自主滚动了一下,双手的肌肉也紧绷起来,眼神越发暗沉。 “小点声。” 江棠又羞又痛,一张小脸也憋得通红,抓着晋司诩手臂的手几乎要嵌进他的肌肉,另一只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嘴不发出声音。 江棠尽管极力控制,但生理反应却难以抑制,偶尔从喉咙深处泄漏出一两声吃力的喘息声。每当这时,晋司诩的动作总会不由自主地停顿,仿佛在等待她的呼吸平复。 就这么反反复复,明明平时用时很快的康复硬生生花了两倍的时间。到最后晋司诩这个劳动的人只出了一层薄汗,坐着的江棠倒是大汗淋漓。 江棠的额发已被汗水湿透,紧贴在她光洁如玉的额头上,弯曲的发丝如同雨后新柳,凌乱而生动。她白皙的肌肤上泛起一层淡淡的桃红,宛如初熟的桃子,娇艳欲滴。长长的睫毛下,还挂着几颗晶莹的泪珠,闪烁着微弱的光芒,让人不禁心生怜爱。 看着她的模样,晋司诩嘴角微扬,低头掩住眼里的暗色。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你了?” 江棠觉得自己脸红得能滴血,嗓子也是想得到的嘶哑,埋着头不肯说话。 晋司诩见了越发起了逗弄她的心神,他靠近江棠的耳畔,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每一个字都在挑逗着她的神经。他缓慢的呼吸炙热而沉重,落在江棠的皮肤上,如同火焰般灼热,激起她心中的阵阵颤栗。 “真庆幸我请的是女队医,不然你这副样子让别的男人看到了,我会发疯。” 江棠听到了自己内心的尖叫,推开了晋司诩近在咫尺的脑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恼羞成怒地看着他。 晋司诩笑着直起身子,朝着她伸出手。 “走吧,送你回酒店休息。” 江棠本来想自己撑着下地,却发现自己的小腿一时使不上力,脸色奇怪地不再动作。 晋司诩似有所感,又贴近了江棠,不怀好意地耳语。 “怎么了,走不动路了?” 江棠不能理解他为什么能把每个正常的举动,正常的话说得这么暧昧,偏偏她还不能挑破,只好怒瞪着他,语气蛮横。 “不要你管。” 晋司诩笑意更加明显,声音也欠欠的。 “我害的我怎么不管。” 他转过身去,下蹲至江棠平齐的位置,露出宽阔的背脊。 “我背你。” 江棠本来还有些犹豫,晋司诩回过头来,眼神疑惑。 “要抱的?” 未免他再说出更离谱的话,江棠咬着牙跳上了他的背脊,闭着眼装死。 只是晋司诩的背脊出乎意料的温暖,江棠阖着眼听着他心脏有规律的跳动,强健的声音逐渐和自己的心跳声融合到了一起。 第二十五章 江棠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还靠在晋司诩肩膀上,他似乎察觉到江棠的动作稍微动了动肩膀,让她能靠得更舒服。 她唇角轻扬。转头躲开晋司诩带着温度的视线,打量起眼前这个陌生的房间。 房间的装潢是星级酒店常规的配置,除了面前正对着的那面超大的落地窗,它占据了整面墙壁,如同一个巨大的画框,将整个城市的夜景镶嵌其中。 此时夜幕低垂,窗外是霓虹闪烁的都市风光。高楼大厦错落有致,灯光璀璨夺目,如同繁星点点。远处的天际线在夜色中若隐若现,与近处的灯火辉煌交相辉映,整个夜空都在江棠眼前展开。 这样喧嚣之外的宁静,繁华都市下的漫天星光让江棠忍不住沉醉其中,一时间竟忘了自己的问题。 晋司诩手自然地垂在江棠的肩侧,见她沉迷也没有出声打扰,而是顺手拿起她柔顺的发丝把玩。 良久,江棠才回过神来,回头看向晋司诩。 “这是哪里?” “林城观景台。”晋司诩的声音和缓低沉,仿佛融入夜色一般静谧流淌。 “嗯?” 江棠还是有些疑惑,不理解他的用意。 晋司诩轻轻地笑了,手指温柔地垂下,包裹住江棠细腻的手掌。他的目光温和而坚定,引领着她看向窗外。 “天气预报说今夜有流星雨。” 江棠眼中闪烁着惊喜的光芒,她抬头仰望夜空,试图捕捉那一闪而过的流星轨迹。然而,当她的目光回落到晋司诩的身上时,却又带上了几分疑惑和探寻。 “你也需要向流星许愿吗?” 晋司诩眼神闪着细碎的星芒,江棠呼吸略有凝滞,不自主眨着眼睛回避一阵阵袭来的眩晕,模糊看见他薄唇张合。 “世人皆有信仰。” 江棠微微倾耳,捕捉着他近乎神圣的回应,内心不禁泛起涟漪,小心翼翼地继续追问。 “那你希望流星能听见你的什么祈愿。” 晋司诩悄然垂首,轻柔地抬起握着江棠的那只手,掌心朝上,静静摊开。他的目光如炬,定定地凝视着她。 “希望幸福能降临我的掌心。” 两人的气息在空气中交织,逐渐浓厚,仿佛有着某种难以言说的情愫在悄然生长。然而,江棠突然转过头去,用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目光飘向了窗外的风景。 “流星是不是要来了。” 晋司诩的鼻尖擦过她的发丝,细微的痒意让他低笑出声,呼吸落在江棠细嫩的脖颈。江棠作势要躲,却被晋司诩牢牢固定住。 “流星。” 江棠立马看向窗外,果然看见几颗流星划破天际,如同燃烧的火球,在黑暗中划出一道道亮丽的光轨。 流星如暴雨般倾泻而下,璀璨的光芒在江棠眼前交织成一片,仿佛整个世界都被点亮。她的双眼被强烈的光辉刺痛,却无法舍得闭上。 直到夜空中最后一抹流星的尾巴悄然消失,江棠内心的波澜才渐渐平息。她如梦初醒地转过头,却发现晋司诩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深邃而坚定,仿佛要将她看穿。 江棠忽视内心的羞赧,不满地道。 “你都没有看流星,流星怎么会满足你的心愿。” 晋司诩的目光如细水长流,悠然在江棠的脸庞上徘徊,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 “我的愿望,流星听不到。” 江棠不知道流星有没有听见他的愿望,只知道他再靠近一点就要听到自己的心跳了,她慌忙伸出手抵住晋司诩的胸口。 晋司诩眼中带着淡淡的笑意,静静地看着她,她的手中虽无多少力气,但他仍配合地停下了动作。 “那你许了什么愿望。” 江棠的脸上绽放出一抹灿烂的笑容,那双晶莹剔透的眸子闪烁着狡黠与俏皮的灵光,仿佛藏匿着万千星辰。 “我希望世界和平,” 看着晋司诩那张一贯从容不迫的脸上,首次浮现出的窘蹙神情,江棠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笑意,笑得开怀。 笑着笑着,江棠发现禁锢着自己手腕的力道越发缩紧,她识相地停下笑声,看着晋司诩还尚存一些理智的脸色,轻咬着下唇慢慢贴近。 “还有世人都能如愿以偿。” 说完以后,江棠稍微退后一些观察着晋司诩的神情,察觉到他由阴转晴的变化后得意地往后退。 可晋司诩的反应更快,还没等江棠退到安全距离,他又拉住江棠的手臂贴近自己。 江棠猝不及防地面对着眼前放大的脸庞,心跳瞬间加速,紧张得连眨眼的本能都忘却了。她慌乱地在晋司诩深邃的眼神中寻找着那抹熟悉的安全感,希望能在这深不见底的眸光中找到令她安心的反馈。 晋司诩并未有其他举动,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她,目光深沉而专注,仿佛想将她的眉眼刻入心底,低沉的声音透露出真挚与诚恳。 “那你呢,你有听见我的祈愿吗?” 江棠愣住了,嘴唇微张,却仿佛被无形的锁链束缚住了言语,竟不知如何回应。 “我......” 同样的反应再次上演,晋司诩默默地垂下眼帘,试图掩盖住内心深处的情绪波动。江棠见状,心中略有不忍,还想再说些什么,却突然被他紧紧拥入怀中。 江棠心头一惊,下意识地想要挣扎,晋司诩只把她抱得更紧,然后将头搁在了她的肩头。 感受到他的心跳在胸前有力地跳动,江棠的心情也莫名被安抚下来,甚至还有想伸出手抚上他后背的冲动。 江棠压抑着自己的想法,此时晋司诩嘟嘟囔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的耐心也是有限的。” 江棠彻底垂下了蠢蠢欲动的双手,心头异样的感觉也在消退。 是啊,只要他对自己丧失了耐心,自己的生活就能回到平静了。 可下一秒,晋司诩沙哑的嗓音再度响起,在她的心底摩挲出新的波澜。 “我也是有脾气的,你就不能给点甜头哄哄我。” 江棠脸颊重新泛上热意,胸膛流过一股温暖服贴的热流,她小心地抬起手,轻轻地放在了晋司诩的背脊。 “明天演出完,我给你答案。” 第二十六章 晋司诩的头在江棠的肩膀上微微挪动,仿佛是在寻找一个更加舒适的位置。他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所有的情绪都吸进肺里,然后慢慢地松开了她,声音低沉而微颤。 “好。” 江棠活动了一下还有些麻痹的臂膀,向后退了两步,试探地问。 “那我,先去休息了。” 晋司诩还保持着刚才的坐姿,表情难掩失落,但仍是点了点头。 “嗯。” 江棠也学着他的样子点点头,缓缓转过身去,顿了顿又回头道。 “流星很美,谢谢你。” 晋司诩要被气笑了,不知道是气自己的没出息,还是气江棠不断的小动作,总之他知道自己情绪已经被江棠牢牢牵在了手中。 他无奈地抬起头,不愿意再假装和忍让,冷笑着开口。 “那就留下来好好谢谢我。” 江棠狼狈的背影在眼前匆匆掠过,晋司诩微微摇头,轻轻揉了揉因疲惫而紧绷的太阳穴。随着一股深深的叹息,他向后仰倒,陷入了柔软的沙发中。 他从未察觉,自己对江棠的情感如何从最初的好奇,逐步深化成了今日的执念。为了她,他屡次打破自己的底线,做出了一些过去连想象都不敢的事。 好像追逐她的过程变成重新认识自己的过程,还挺有意思的。 就算她爱玩若即若离、营营逐逐的游戏,他也愿意陪她玩下去,只要她一直留在自己身边。 另一边江棠哪里知道晋司诩的想法,徐之皎苦口婆心的劝诫她听了进去,晋司诩这么久以来的关心和爱护她也能看在眼里,她现在只觉得心乱如麻。 她并非冷硬如木,怎能一直心如止水?身份的鸿沟,阶级的壁垒,岂是她闭眼所能回避?那是一道深深的裂痕,真实而残酷,始终横亘在两人之间,如天堑难越。 晋司诩的温情如春水脉脉,她心中的回应如秋叶翻飞。她渴望以真挚的情感去回应这份深情,而非以浮华的媚态去敷衍。然而,面对这份感情,她始终如同站在悬崖边缘,步履踌躇,缺乏那份勇往直前的勇气。 可今天,晋司诩不经意间展露的脆弱,竟让江棠首次感到自己似乎握住了某种主动权。这种微妙的转变让她心里莫名充盈了一股力量,让她愿意去承担这份感情。 所以再一次在后台看见坐席中间的晋司诩时,江棠第一次没有觉得胆怯和紧张,而是泛起一股隐隐的甜蜜和期待。 虽然是微妙的变化,但是江棠别样的状态和神情还是让工作人员们察觉到了。 化妆师一边为江棠上着妆,一边打趣道。 “江老师状态很好嘛,腮红都不用上了。” 江棠看向镜中的自己,果然是眼含春水,面若桃花,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移开眼,嗔道。 “别开玩笑啦。” 两个人这边还说笑着,一个后勤人员又抱着一束花找到江棠,热情地夸赞。 “江老师,有人给您送了花呢,好漂亮的花。” 江棠接过花,馥郁的香气瞬间充满鼻腔,她拿起花束中的卡片,果然看见熟悉的笔迹。 “演出顺利,等你。” 周围再次响起一阵喧闹的起哄声,江棠的脸上泛起一抹羞涩的红晕,她轻轻地压下声音,试图让这一切安静下来。然而,她的内心却充满了难以言表的喜悦。这种喜悦,既温柔又炽热,如同初升的朝阳,照亮了她的整个世界。 以前晋司诩不是没送过花,不过都是在演出之后,这一次演出前送花的意味和卡片的意思,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 江棠喜欢这种隐秘的默契,她小心仔细地收起卡片,任由自己的神经末梢充斥着酥酥麻麻的雀跃,她从未如此期待过演出能早点结束。 江棠的巡演已经过半,她的名声与观众的热爱从座无虚席的剧场便可见一斑。或许是因为她早已驾轻就熟,又或许她的眼中只有晋司诩一个人,面对如潮的观众,江棠并未感到一丝紧张,反而洋溢着纯粹的喜悦。 灯光骤然亮起,仿佛一颗颗璀璨的星辰洒落在地面上,将整个舞台点缀得如梦似幻。江棠身着飘逸的长裙,犹如一朵盛开的夜莲,亭亭玉立。随着音乐的旋律轻轻响起,她的身姿也随之摇曳起来。 她的舞步起初轻盈而优雅,随着音乐的高低起伏而灵动变换。裙摆随着她的动作翻飞,就像彩蝶在空中翩翩起舞,引人入胜。她的眼眸中闪烁着光芒,蕴藏着无尽的热情与期待地与台下的晋司诩对视。 江棠捕捉到了晋司诩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艳,她嘴角上扬,露出得体的微笑。然而,就在这一分神的瞬间,她的动作却出现了微妙的失误,竟然落了一个鼓点。 她心中一惊,立刻调整了自己的节奏,试图将失误掩盖在舞步之中。可偏偏越慌越错。台下熟知她舞步的晋司诩也看出了不对,眼神瞬间紧张起来。 江棠尝试着补救,稳住自己的心神,切入准确的鼓点。可就在音乐逐渐进入高潮,江棠转身跳跃之时,眼前闪过一阵白光,脑子也变得一片空白,下一秒就失去了平衡。 她的身体突然摇晃起来,长裙的裙摆也瞬间变得凌乱。她努力想要稳住身形,但最终还是无法抵挡那股突如其来的力量,整个人向前倾倒,重重地摔在了舞台上。 周围的气氛瞬间凝固,观众们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仿佛连呼吸都忘记了。片刻之后,底下一片哗然,可音乐还没有停。 江棠几乎是出于本能,猛地从地上跃起,依照肌肉深处的记忆,继续着她的表演。然而,那份熟悉的韵律和节奏,此刻却像是被迷雾笼罩,失去了往日的精准与魅力。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转身,都显得生涩不已。 江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结束的表演,她此刻更希望自己失去了视觉和听力,可以看不到观众失望的表情,可以听不见旁人的议论,可以假装底下的晋司诩不存在。 第二十七章 可她做不到,她独自站在偌大的舞台,承受着四面八方的注视,每个人锐利的目光都像是一把利箭扎入她的心口。 江棠的心跳如雷鸣般疾驰,仿佛要将她的胸腔震裂,让她几乎窒息。眼前的世界逐渐变得朦胧而扭曲,她只能依靠模糊的轮廓和色彩来辨认周围的一切。她的脚步踉跄而急促,仿佛是在逃离某种无形的追捕,穿越着后台那混乱的人群,他们的表情在她眼前如走马观花般变换。 然而,无论周围的世界如何变幻,江棠的眼中只有那个唯一的目标。她盲目地向前冲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到一个安静而黑暗的地方。然而她还没有走出后台,双腿却突然失去了力量,整个人像一片落叶般无力地倒了下去。 意识消失的瞬间,江棠看见众人一拥而上的喧闹,还有那个拨开所有人径直向自己走来的挺拔身影,可在他走近之前,江棠已经阖上了双眼。 她进入了很长的睡眠,昏昏沉沉的梦境里回忆走马灯般浮现,她从小到大日复一日的练习,还有在师友长辈鼓励支持下取得的一个又一个的荣誉。 她看见徐之皎在每次演出和比赛前对自己充满信心的笑脸,还有很久不见的母亲,她脸色阴沉,在梦境深处紧紧盯着自己。 江棠被一股力量挟持着靠近,直到看清母亲眼底的失望。 “江棠,你太让我失望了。” 不断回响的生硬语气猛然唤醒了江棠,四周充斥着浓烈的消毒水气味,刺鼻而入,直达她的鼻腔深处。她微微动了动手指,却感觉身体沉甸甸的,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 房门外轻微的交谈声零碎地传入她的耳里,是医生在和晋司诩说话。 “病人没有大碍,好好静养一阵就好了,不过......” “嗯,我知道了,多谢。”晋司诩的声音还是一贯的平静。 房门悄然开启,微风携带着一丝清晨的凉意拂过江棠的脸颊。她紧闭双眼,试图以沉睡之姿掩饰内心的波动,眼角却不受控制地滑落下一滴晶莹的泪珠,无声地滴落在枕边。 晋司诩停在床边,眼中情绪不明,伴随着叹息抬手替江棠拭去了脸上的泪痕,语气不无怜惜。 “没事了。” 江棠没有动作,紧闭的睫羽却颤动得更加厉害,枕头也被洇湿了一片。 晋司诩坐了下来,大手一下一下地轻抚江棠的黑发,安抚着她的情绪。 “我都安排好了,先暂时休息一下吧。” 江棠睁开泪眼朦胧的眼睛,倔强地摇头。 “我不休息,我可以跳。” “乖一点,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不能继续高强度的表演,需要静养。” 晋司诩语气柔缓,似乎害怕会惊动了此刻脆弱的江棠,轻轻地替她把凌乱的鬓发拂至耳后。 江棠的眼中闪烁着泪光,似乎随时都可能崩溃。但她依然努力保持镇定,声音微颤地向晋司诩提出了问题。 “我是不是不适合跳舞?” 晋司诩心头猛地一紧,没想到江棠会自我否定。他紧紧握住她的手,声音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坚定。 “没有,你很适合。不要因为一个小失误否定了你的全部,这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插曲。” 感觉到江棠的手攥住了自己的袖口,晋氏诩用宽厚的手掌盖了上去,认真地注视着她。 “那你之前说给我比赛的赞助,那些比赛......” 晋司诩没想到江棠会突然抛出这个问题,他原以为她根本没听进去,却没想到她一直默默记在了心底。考虑到这个问题对江棠来说意义重大,晋司诩深吸了一口气,决定慎重地解释一番。 他轻轻开口,声音沉稳而有力,试图用最清晰、最直接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想法:“我赞助是为了有话语权,可我从来没有动用过这些权力,你取得的一切荣誉靠的都是你自己。” 江棠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又黯然垂下,仿佛承载了无尽的沉重,声音也几乎微不可闻。 “那你呢?” 晋司诩有些没听清,低下头去探寻她的眼神,不设防地撞见江棠清澈如一汪春水的眼神。 “你还会喜欢我吗,如果我再也跳不好舞,如果我再也不能在舞台上闪闪发光,你还会喜欢我吗?” 如同无数细微的气泡在内心深处逐一破裂,晋司诩感到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在体内四处奔涌,无法抑制。他几乎是出于本能,轻轻抚过江棠那带着淡淡凉意的脸颊,试图以这种方式去安抚那股在他内心翻涌的情感。 “我喜欢你,没有任何前提。” 窗外的微风轻轻吹拂,晋司诩的视线落在了江棠身上。她的发丝随风轻轻飘动,如同细腻的琴弦在风的拨弄下轻轻跳动。如同蝴蝶翅膀般簌簌颤动的睫毛,为她恬静的面容增添了几分生动与灵动。 江棠美好得如同瓷娃娃的面容让晋司诩摒住了呼吸,他静静地等待着她的回应,仿佛这一刻的时间都为了她而停滞。 良久,江棠才有了新的动作,她的神情还有些不确定,幼儿学语般一字一句道。 “可是,我不确定,我能不能像你喜欢我一样喜欢你。” 长久以来,晋司诩心底积压的浊气,终于在这一刻如春雪消融,得到了彻底的释放。他喜出望外,眼神中闪烁着激动与期待,仿佛怕这一切只是梦幻泡影,江棠会突然反悔。 晋司诩双手温柔而郑重地捧起她的脸庞,像是捧着一个珍贵的瓷器,生怕稍有不慎就会破碎。 “我来教你。” 江棠的脸颊微微泛起了一抹热意,她努力抑制住自己想要避开他那灼热目光的冲动,继续坚定地追问下去。 “那如果我学不会呢。” 晋司诩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冲动,终于将江棠紧紧地拥入怀中。他的下巴轻轻搁在她的头顶,那低沉而温暖的笑声透过她的发丝传来。 “学不会也没关系,你有心就好。” 江棠安静地感受着他的心跳,直到两个人的体温逐渐融合,晋司诩才松开她,执起了她的手,轻轻落下一吻。 “那从现在开始,就从怎么好好休息开始学起。” 第二十八章 江棠看着他的动作,不自觉嘟起嘴,小声道。 “休息跟学......有什么关系?” 她此前的人生中从未有过如此浓烈的感情经历,因此即使表达了自己心意,但还是有些羞于提起。 好在晋司诩能懂她的小心思,也愿意纵着她的矜持,于是顺着她的话回答。 “当然有关系了,我精力很充沛的,你要是不好好休息怎么能应付得了我。” 江棠耳尖微红,眉头蹙起,扭过头去不看他。 “说的什么跟什么。” 晋司诩最喜欢看江棠这种含羞带怯,软绵绵的模样,恨不得抱住亲一口,只是碍于还不是时候,只又伸出手揉了揉她的脸蛋。 “说的是实话。” 江棠眼底透着湿润,有些幽怨地看了他一眼,并没有阻止他的动作,晋司诩被看得喉头发紧,轻咳了一声。 “你先休息吧,晚点时候我们就出发。” 脸颊的温度陡然消失,江棠一时有些不习惯,缓了一瞬才对着晋司诩的背影问。 “去哪?” 晋司诩没有回头,步履和语气一样轻快。 “带你去静养。” 晋司诩一向说到做到,江棠还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就被人抱着上了车。 她睁开眼睛,发现已经是黄昏了,漫天的流云晚霞在眼前飞驰,美得有点让她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晋司诩将她严严实实地圈在怀里,发现她醒了腾出一只手为她把额发抚顺,轻声道。 “醒了就别睡了,一会到机场可不能在一直抱着你了。” 脑海里的雾气蔓延成脸上的绯云,江棠羞恼地推了他一把,却没推动。 “谁要你抱了?” 晋司诩微笑着把手圈紧,下巴蹭了蹭她的脑袋。 “是,是我自己要抱的,是我舍不得叫你。” 晋司诩逗着江棠般在她耳边吹气,江棠躲不过去只好转过头气呼呼地盯着他,正好撞进了盈满自己倒影的眼眸。 气氛太过旖旎,江棠一时间忘了呼吸,睫羽颤动地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晋司诩。 两人呼吸逐渐贴近,几乎要分不清你我,车窗外却传了陌生的声音。 “晋先生,专属通道已经准备好了,请你往这边走。” 晋司诩恍若未闻,仍旧目光如炬地凝视着江棠的唇瓣。江棠却感到一阵不自在,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试图让他松开自己。 两人在僵持的气氛中静默了许久,外界催促的声音再次响起,晋司诩终于释放了紧绷的力量,脸上掠过一丝不耐烦的情绪,隔着车窗对着外面的人冷冷道。 “明天不用来了。” 江棠心中震诧,顿时有些过意不去,看着绷着一张脸的晋司诩犹豫了片刻,然后倾身亲在了他的脸侧。 几乎是一瞬间,江棠注意到晋司诩放松下来的眉头,和微微勾起的唇角,心中也生出欢喜,然后适时地开口。 “算了吧。” 晋司诩的脸色虽然依旧严峻,但相比刚才已经有了明显的改善。他微微抬起手,指尖轻轻挑起江棠的下巴,深邃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并没有说什么而是揽着她下了车。 经过车门外一脸菜色的人时,晋司诩稍作停顿,微微斜了眼神。 “换岗吧,你不适合在我身边。” 语气生硬冰冷,毫无感情,偏偏那人还如获大释般连连道谢。江棠藏不住心事,轻轻哼了一声。 “晋总还真是难伺候呢。” 晋司诩紧紧扣着江棠的手往前走,面色不改地又说出令江棠一瞬间脸红的话。 “你哪来的心得,从来都是我伺候你。” 江棠刚想反驳,却发现晋司诩所言非虚,只得咽下这口闷气,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 两人迅速抵达了宽敞的候机室,室内静悄悄的,空无一人。晋司诩自然地拉着江棠的手,让她在他身边坐下,随后便全神贯注地投入到了手机上的工作中。他的指尖在屏幕上飞快地滑动,处理着各种事务。 江棠百无聊赖,只好观察起周围来,除了新奇的环境外,时不时进来询问晋司诩的工作人员更能引她的注意。 她从小学舞,专注力极高,所以对周围环境和别人情绪的变化都尤其敏感,她明显能感受到那些工作人员落在她身上好奇打量的眼神。 晋司诩忙着看手机,面对别人的问题头也不抬,全都抛给了身旁的江棠。而旁人的态度也因此有了微妙的转变,江棠虽然能理解,但还是莫名觉得不爽。 偏偏晋司诩没有注意到,等上了飞机以后他才发现他已经唤不醒装睡的江棠了,只能后悔自己没有选择双人座。不过他并没有太在意,反正下了飞机江棠也还是得乖乖跟着他走,他有的是时间哄。 对于晋司诩来说,观察江棠的每个反应都很有意思。所以他悠哉游哉地跟在梗着脖子大步流星的江棠后面,一直到江棠停在了人流如织的机场门口。 他插兜等待着江棠回头,果然等到了一个黑着脸的江棠回眸,他忍俊不禁地开口打趣。 “怎么不走了?” 江棠心里本来就有气,面对他阴阳怪气的提问也来了脾气。 “这是江城,大不了我就回家去。” 晋司诩身子微俯,眼中笑意明显。 “好啊,我跟你一起回去。” 面对他三番两次玩笑般的挑衅,江棠是真的有点烦了,皱起眉头道。 “你烦不烦,是你说要回来的,到底去哪。” 见江棠的怒气如薄雾般逐渐凝聚,晋司诩立刻收敛了脸上的玩笑之色。他轻轻握住江棠的手,温柔地将它揣入自己的怀中,语气低沉而充满哄意地说道。 “好了,不生气了,带你回家。” 江棠心头一紧,不由自主地想要抽回自己的手,避开那双深邃的眼神。她的全身紧绷着,透出一股难以言明的抗拒之意。 “我不回家。” 晋司诩的眼神微微一暗,似乎有些出乎意料,但他依然保持着那份特有的柔和。他轻轻转过头,捕捉到了江棠眼中闪烁的光芒,随后轻声细语地说道。 “回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