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来的媳妇，会医会毒会撒娇》 第001章 不滚送你们去西天 “老腌臜婆赶紧放手，不然我把你也打死！” “要不是看你家小媳妇长的俊俏，谁愿意借银子给你们！” “真是晦气，你家小媳妇虽然死了，但是还可以配阴婚，这尸体我要带走去抵债。” “娇娇没死，不能配阴婚，你们不可以带走她。”一个憔悴的妇人紧紧的抱着眼前壮汉的腿，“我们已经归还本金了，利息就再宽限几日吧！” 壮汉朝着妇人狠狠地踢了一脚，见她不肯松开抱着自己腿的手，又朝她吐了一口口水，“九出十三归，借的时候就说的很清楚！” “这家里太穷了，什么都没有！”其中一个猥琐的男人，手里抓着一个九岁的小姑娘，“这老东西还有个女儿，虽然是个小哑巴，长的还算清秀。” “老大，不如把这个小妞卖到窑子里去吧？” 柳氏吓的脸色大变，哭着去抢猥琐男手里的孩子，却被男人踹倒在地，后脑勺磕在了石头上，顿时鲜血如注。 “呜——”猥琐男怀里的小姑娘开始挣扎，朝着他的手腕用力一咬，几乎咬碎了牙。 “疼——”猥琐男疼的放开了小姑娘，目露凶光，“你这个小贱人！” “老大，这小娘们反正都要卖到窑子里去了，不如兄弟先亲自帮你调教下？” 中年男子看着颤抖的小姑娘，却是哈哈大笑，“行啊！不过不能给她开荤，不然就不值钱了！” 柳氏疼的几乎没了意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拼尽全力的拽着猥琐男的手，“你们这群畜生，会不得好死！” 场面顿时混乱。 妘娇便是在这样的环境里醒来，她头疼欲裂，被迫接受各种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性子变的极其暴躁。 “滚出去！” 她的声音不大，透过薄薄的墙壁，却能震慑住院外的两个男人。 “是谁？”中年男子有些惊慌。 猥琐男还未来得及开口回答，便瞧见一个满头是鲜血的少女从屋内晃晃悠悠的走了出来。 少女身形纤细，可眉眼却十分精致。 此时的她宛若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浑身戾气。 她抬起头，眼眸似冬日里的霜雪，冷的人直打哆嗦。 “诈——诈尸了！” 猥琐男吓的往后退了一步，踩在了柳氏的手上却丝毫没有察觉。 柳氏虽然惊恐，可更多的却是欣喜。 “怎么还没把人带出来？”一个老妇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周老爷还在等这家小媳妇的尸体给他儿子配阴婚呢，别耽误了时辰。” 老妇人边走边抱怨，在看见院子里站着的妘娇后，吓的打了一个冷颤。 这丫头不是断气了吗？ 他们明明都反复确认过了。 “这——”老妇人自然不想到手的银子飞了，不甘心的咬牙切齿，“打死，再打死！” 妘娇闻言，却是冷冷一哼。 自她懂事后，还未有人敢在她面前如此张狂。 “你们还等什么？等这个小娼妇喊人救命吗？”老妇人一急，拿着门口的镰刀就朝着院子内走来。 她这一镰刀下去，肯定能割断妘娇的脖子。 镇上的周老爷痛失爱子，说是要给他儿子买七个漂亮的小姑娘配阴婚，给出了一个小姑娘五十两的高价。 老妇人立即想起了苏家的童养媳——妘娇。 苏家是半年前搬来北齐村的，是全村最落魄、最穷的一家。 家里唯一的男丁苏四郎，还是右手坏了的残废，手无缚鸡之力。 今日，苏四郎上山捡柴，而苏家的邻居也不在家，他们便想趁这个好机会，把妘娇打死后赶紧带走。 毕竟周家只要尸体不要活人。 妘娇随手拿起一颗石头，朝着老妇人的膝盖弹过去。 她的动作既快又熟练，几乎没人看清楚发生了什么。 “砰——” 老妇人膝盖骨碎裂，站不稳身子整个人摔倒在地，吃了一嘴的泥。 她手里的镰刀戳在了她的脖子上，鲜血顿时喷涌了出来。 “啊—血—！”老妇人朝着不远处的两个男子大喊，“救命啊！我要死了，快救救我！” 此时的老妇人感觉自己要死了，眼泪和鼻涕混在一起，狼狈的像是丧家犬。 柳氏怔住了，她还未反应过来，却见妘娇走到了老妇人的身前。 妘娇捡起带血的镰刀，皱眉，“臭！” 原来老妇人因为害怕，居然吓的失禁了，屎尿都流到了裤子里。 “小心——”柳氏见两个男人拿起石头想砸妘娇，赶紧出言提醒。 妘娇抬眼，握紧镰刀朝着两个男人一砍。 两个人的膝盖被砍出了深深的伤口，若不是这镰刀太钝，他们的腿怕是要被砍断。 三个人摔倒在地，发出了哀嚎的声音。 “你这个小娼妇，我可是为了你好！”老妇人嚎啕大哭，“你在苏家迟早要饿死，死了也只是被丢去山里喂狼，去了周老爷家里，还能有一口好棺材呢！” “快来人啊——苏家小媳妇要杀人啦——” 可他们忘记了，今日苏家的邻居根本不在家。 妘娇抬起手，给了老妇人一个耳光。 啪的一声，老妇人的脸顿时肿了起来，再也不敢喊人了。 妘娇的声音柔软，可言语却让这三个人毛骨悚然，“再吵，我就砍断你们的脖子，送你们去西天。” “滚！” 老妇人和两个男人看着妘娇手里还在滴血的镰刀，身子颤抖的厉害。 妘娇疯了，她真的会杀了他们。 三个人的膝盖都受了重伤，最后只能连滚带爬的逃离了苏家的小院，仿佛在躲避恶鬼一样。 妘娇刚醒，还未适应这具小小的身体。 她堂堂的毒医圣手，一手金针出神入化。 若不是被父亲算计，临死前还要拖着未婚夫、继妹这两个背叛她的人一起同归于尽，她也不会倒霉的穿越到古代和她同名的女子身上。 可是她都到了这里，这两个人会不会也过来了？ 毕竟，她是亲自确定他们没气息了，才安心的闭眼。 “呜——”一个一脸血污的小姑娘突然扑到妘娇的怀里，打断了她的思绪。 小姑娘的模样要多惨就有多惨，可眼里对她的担忧显而易见。 “娇娇，别怕！”奄奄一息的柳氏疼的抽气，却丝毫不顾自己的疼痛，反而是安慰妘娇，“娘会保护你的！” “娘就算是死，也不会让他们带走你！” 第002章 真的太穷了 此时的妘娇，开始整理脑子里的记忆。 原主是南齐村妘家三房的小女儿。 九个月前，妘娇的父母因下河救人被淹死。 被救的裴家人却死不承认被救，最后连一口棺材都不愿意出，更骂妘家三房活该断子绝孙。 恰好此时北齐村的苏四郎重病，母亲柳氏想给他买个童养媳冲喜。 向来重男轻女的妘家老太太，便用要给儿子、儿媳买棺材为借口，用五两银子的价格，把刚满十二的妘娇卖给了苏家。 妘娇嫁来苏家后，苏四郎的身体还真的好起来了。 也是因为如此，在妘娇生病后，柳氏即使去借印子钱，也要给妘娇看病。 “呜！”怀里的小姑娘不知何时捡起了镰刀，防备似的放在身前，对妘娇比划了几下，意思是她也会保护妘娇。 被亲人和未婚夫背叛的妘娇，向来爱恨分明、亦黑亦白。 妘娇见这对母女对她有善意，心里生出了要稍微对她们好一些的想法。 “没事了！”妘娇扶起柳氏和苏小妹一起进了茅草屋，又亲自去了一趟厨房。 厨房被柳氏收拾的很干净，可厨房里唯一的吃食，居然只有三个红薯和一个鸡蛋。 太穷了。 趁着此时没人，妘娇抚摸着掌心里熟悉的红痣，从前世携带的空间里拿出了她独门调配的药。 她的空间是一座小型医院，除了金针便是药，没一点吃的。 妘娇把药放在了装了水的陶罐里后，才拿给柳氏和苏小妹喝下。 “娇娇，你还病着，你也喝点水！”柳氏觉得自己大概是糊涂了，居然觉得这普通的泉水甘甜可口，而且喝一口下去，她身上的伤口也不疼了。 不过，柳氏的确没有再流血了。 所以柳氏迫不及待的让妘娇也喝点泉水，想让妘娇舒服一些。 柳氏话音刚落，喝了水的苏小妹就把陶罐递到了妘娇身前。 面黄肌瘦的孩子，一双眼眸却是亮晶晶的，像是恨不得把最好的东西都给妘娇一样。 “我喝过了。” 妘娇已经吃过药了，况且她也不习惯和陌生人用一个器具喝水。 妘娇想如果有一天要离开苏家，就得拿回身契。 在大燕朝，没有路引和自由身，当真是寸步难行。 只是如今苏家的情形，老的老，小的小，唯一的男丁苏四郎身为读书人，还废了最重要的右手。 明明一老一小都被打的头破血流，却依旧想要保护她。 即使铁石心肠的妘娇，也很快就打消了要离开的念头。 “娘！小妹！”就在此时，一个少年的声音响起。 妘娇抬起眼，目光便落在一张极其俊美如玉的容颜上。 作为一个颜控，妘娇自然喜欢欣赏各种帅哥，而且她会和未婚夫楚烨订婚，也是因为楚烨长的帅气。 可无论是她从前见过的，还是楚烨——都完全比不上眼前的这个半分。 少年长了一张棱角分明的面容，长眉如刀削，眉眼冷峻且似山里的寒潭般幽深，鼻翼挺拔、一张薄唇勾勒出诱人的模样。 他的肌肤透着病态的白，右手却像是失去了活力一样，垂在他的袖口里。 “娇娇，你没事吧？”他问。 妘娇还未开口，苏小妹便放下罐子冲到了少年身边抱住他，呜呜的哭了起来。 苏小妹是哑巴不能开口，可眼泪却啪嗒啪嗒往下掉，不过片刻便打湿了少年的衣衫。 “没事了！”苏四郎抬起手，极其不熟练的拍了拍苏小妹的肩膀，安慰她，“是哥哥错了，哥哥不该走太远去捡柴。” “这怎么能怪你，谁能想到张五这群人，会如此丧心病狂！”柳氏气的直皱眉，“还有五百文利息，说好了下个月给他们，可裴家这老毒妇，居然要我娇娇的性命，这群该死的东西，为了周家的银子，把人命当儿戏！” 妘娇嫁来苏家后，胃口一直不好。 一个月前，她突然病倒。 柳氏变卖家里所有的东西，甚至苏四郎把替人抄书、写家书赚来的银子都拿来给她治病，妘娇的身体却丝毫没有好转，反而病情越来越重。 柳氏知道妘娇的八字和儿子相配，怕妘娇这一死，儿子又昏迷不醒，只能咬牙去借印子钱给妘娇看病。 牵线的人，是裴家老婆子。 裴老婆子说妘娇的父母是好人，救了她的孙子，她不愿看妘娇病死。 却不想这烂心肠的老毒妇却是看着妘娇长的好，知道苏家还不起钱，想拿妘娇抵债。 “若不是娇娇，我和你妹妹怕是都要出事了！”柳氏叹了一口气，满眼疲惫。 “这事我来解决！”苏四郎的声音低沉，抬眼瞧着不远处的少女。 他是在昏迷中，被母亲强定了这门亲事。 好在妘娇今年不过十二，母亲没有逼着他们圆房。 记忆里，妘娇性子胆小、软弱，平日说话的声音更是小的可怜，瞧谁都害怕。 即使她容貌再好，也被那唯唯诺诺的气质影响的半点不剩了。 可今日的妘娇，目光清澈且灵气十足，和往日的她判若两人。 苏四郎眼里透着疑惑，最终还是挪开了目光，“娇娇，你先回屋歇息。” 她的神情里，露出一丝淡淡的疲惫。 他瞧出来了。 “嗯！”妘娇也不和他客气，按照原主的记忆，回到屋内。 原主和苏四郎是夫妻，睡的是同一个屋子。 不过苏四郎不愿意和原主圆房，两个人一直分床睡。 恰好，妘娇也并不想和陌生男子太亲密。 美男子是用来欣赏的。 这具身体毕竟不是妘娇的，体力自然不如从前。 妘娇闭了眼睡觉，等再起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 夜里的北齐村，安静的像是住在深山林子里。 “叩——” 妘娇听见有人敲门的声音，起身替人开了门。 只见苏小妹捧着一口已经有了缺口的碗，里面装着一个鸡蛋两个红薯。 她笑着把东西递给了妘娇，示意这是晚饭。 妘娇怔了怔，她记得厨房里只有三个红薯和一个鸡蛋，而且苏四郎今日上山捡柴也没去镇子上换钱买米面，家里肯定不会有多的吃食。 但是即使是这样，苏家却依旧把大部分的吃食拿给了她。 “啊—” 苏小妹见妘娇不动，又把碗推了推，想要妘娇赶紧吃下。 “咕—” 就在此时，苏小妹肚子不合时宜的叫了起来。 她太饿了。 第003章 救人赚点小钱 苏小妹觉得有些尴尬，把碗放下后就想离开，却被妘娇拉住。 “我——嫂嫂不饿。”妘娇想了想，才自称嫂嫂，她把碗还给苏小妹，“你和娘再吃点吧！” 苏小妹赶紧摇头，一张瘦小蜡黄的小脸上全是抗拒。 妘娇咬了咬下唇，最后说，“东西太多了，嫂嫂也吃不完，你陪着嫂嫂一起吃点？” 妘娇在现代的时候，身边的人对她又爱又恨。 他们爱她给家族带来利益和财富，又恨她不够贤惠，对背叛妘家的族人毫不留情。 连她最信任的父亲和未婚夫楚烨，都觉得妹妹妘暖更温柔、更弱小、更需要人保护。 他们对她微不足道的好，都是想要利用她、压榨她的价值。 可如今—— 苏家人即使快饿死了，却依旧把家里最后的吃食留给她。 这是她从未体会过的亲情。 “阿—”苏小妹拍了拍肚皮，示意自己不饿，可她见妘娇剥了鸡蛋壳的时候，吞咽口水的动作却出卖了她。 最后，半个鸡蛋入了苏小妹的腹中。 至于还有两个红薯，苏小妹却是怎么也不肯吃。 她不吃，妘娇也不勉强。 妘娇需要恢复力气。 夜里，妘娇又醒来一次。 透过破烂的窗户，她瞧见了苏四郎坐在院内，修长的手指握着一些难以下咽的野花，慢慢的递进嘴里。 他容貌姣好，气质冷冽，即使在吃野花，却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 妘娇翻身继续睡，装作没有瞧见。 这人自尊心强着呢，等所有人睡下后才在院子里独自吃野花，自然不想被人看见他的狼狈。 天蒙蒙亮的时候，妘娇的作息就让她睁开了眼。 妘娇起身去了厨房，拿了家里唯一的背篓背在背上，又拿起昨日用过的镰刀。 她见苏四郎还未起身，便找了屋内的纸写上字，告诉家里人她去哪里了后，才朝着山上走去。 家里已经穷到揭不开锅了，又是老的老、小的小，还有个只能用左手抄书的男人，都是需要填饱肚子的。 她吃了苏家的东西，自然不会看着这家人饿死。 清晨的山间有些微寒。 妘娇前世经常进山里采药，而且她嗅觉比常人灵敏，所以进山不过小半个时辰，她就采了不少的草药。 她随手还摘了一些蘑菇、菌子。 越走进深山里，就越安静。 妘娇想碰运气找些灵芝、人参，却在此时听见了呼救的声音。 “有人吗？救命啊——来人啊——快来人救救我祖母！菩萨——求求你了！” “救命啊——” 妘娇挑眉，这么早，到底是谁在呼救？ 她想了想，还是朝着声音发出来的方向走去。 穿过密集的树林，映入眼帘的是一条狭小的山路，一辆华贵的马车就停在这里。 马匹显然是受了伤，而马车的轮子还陷在山路里，也难怪他们没有驾着马车离开。 一个穿着绸缎的小姑娘抱着一个老夫人哭的厉害，而周围的小厮和丫鬟更是手足无措，只知道哭。 “救命——” “祖母——祖母——你醒醒啊！” 小姑娘握着老夫人的手，下意识就要拿嘴去吸伤口里的毒。 “别！住嘴！” 一个老嬷嬷和妘娇的声音同时响起。 小姑娘抬起头，便瞧见不远处的人。 少女穿着一件粗布衣衫，乌黑的发简单的束起，露出白皙的脖颈。 她的身形纤细、娇小，但是气质却极好，像是从林中走出来的小仙女。 “姐姐——救救我祖母！求求你救救我祖母！” 小姑娘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对着妘娇磕头，“我们有银子，有很多很多的银子！” 妘娇和这群人隔着一段距离，她一眼便瞧出这位老夫人是被毒蛇咬到了手腕。 要救这老夫人于她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 可是她和他们非亲非故，她又何必要救她？ 但是小姑娘恳切的态度和说给她酬劳的声音，让她有些动容。 妘娇心想，这老夫人和小姑娘都穿的不错，应该能给她不少银子。 她今日就算没有捡到灵芝和人参，也不会让苏家人饿死。 “嗯！”妘娇脚步轻盈，她走到了老夫人的身边替她扶脉。 周围有个年纪稍大的老嬷嬷，有些着急，“姑娘，我家老太太没事吧？” “遇见我，她就没事！”妘娇声音淡淡的。 她起身瞧了瞧周围，最后走到一棵大树下，问了一句，“是在这里被蛇咬的？这蛇是青色带点红，脑袋尖尖的对吗？” “是！”小姑娘本来灰暗的眼睛，突然变得明亮，“都是我的错，我想去采花给祖母，却不想害祖母被毒蛇咬了！” 老嬷嬷没想到从林子里走出来的乡下丫头，还真的有点本事。 她都说准了。 “万物相生相克，有毒蛇的地方，百步之内必有解毒的草药！” 妘娇在大树的周围走了一会，蹲下采了一些草药然后用石头砸碎，等草药流出汁液后，才给老夫人敷上。 不过片刻，本来脸色泛青的老夫人，脸色逐渐的恢复了正常。 “这草药要早中晚敷上三日，还有——”妘娇从背篓里拿出一些草药递给小姑娘，“这些熬成汤服下，体内的毒就能全部排出来了。” 若是方才这群人还怀疑妘娇，此时在看见老夫人慢慢睁开眼后，都对妘娇五体投地。 “姐姐！谢谢你！”小姑娘对着妘娇磕头，“我姓窦，单名一个芃，家里排行第二，敢问姐姐大名，来日必定登门拜谢姐姐的救命之恩！” “我叫妘娇，住北齐村！”妘娇慢悠悠的回答，目光却落在窦芃的钱袋子上。 窦芃立即明白，赶紧把钱袋子和身上的镯子和首饰一起拿给妘娇。 妘娇摇头，打开钱袋子看了一眼，又朝着不远处的老嬷嬷看去。 老嬷嬷立即拿出钱袋子一起递给妘娇。 结果妘娇从老嬷嬷的钱袋里拿出几十个铜板和二两银子，便把钱袋子还给了她们。 “这——”不止窦芃愣了，连醒来的老夫人也傻了眼。 她们明白，妘娇会救人，是为了银子。 可妘娇这样做是什么意思？ “姐姐，你都拿着！”窦芃急了，以为是妘娇嫌少，“你救了我祖母的性命，我真的很感激你！” “今日我们出来的匆忙，若是银钱少了，改日我们一定再补！” “我拿的，够了！”妘娇说，“若你真的要谢我，不如把你马车内的吃食给我！” “我家里有个妹妹，应该会喜欢吃甜食！” 她的嗅觉灵敏，不过片刻就闻见了马车内点心的甜味。 窦芃和祖母就看着妘娇拿了银钱和点心离开，最后窦芃更是傻傻的说，“这位姐姐是不是不知道，我这镯子能买上百盒点心！” “她，知道！”窦家老夫人回答窦芃，“她不是贪婪的人！” 所以只拿了二两银子和几十个铜板。 也太少了。 不过，她为什么会要铜板呢？ 窦芃想不明白。 “回去之后，要让你父亲亲自登门来拜谢。” 窦芃回答，“好！” ……… “娇娇！”妘娇刚回到家里，便瞧见柳氏从屋内跑出来。 柳氏一脸慌张，脸色发白，“你去哪里了？你吓死我了！” 第004章 残废考什么秀才 妘娇傻眼，她不是给苏四郎留了写了字的纸吗？ “你没事吧？”柳氏急的满头大汗，仔细的查看妘娇身上是否有伤口。 她醒来后见妘娇不在屋内，急的团团转。 苏四郎和苏小妹还有隔壁的邻居都帮忙出去找妘娇了，柳氏是真的担心妘娇出事。 张家人嚣张跋扈，在附近几个村子内放印子钱，目无王法。 他们没少祸害乡亲邻居，可无奈张家的老爷认识城里最厉害的讼师，一纸诉状便能颠倒黑白。 昨日张五吃了大亏，张家人肯定会找机会找回场面。 “娘，我没事！”妘娇立即解释，“我给苏——” 她改口，“我走的时候，见相公还在睡觉，便留了纸条给他！” 柳氏懵了，“什么纸条？” 妘娇放下背篓就走进了屋子，从里面拿出一张纸来。 她在纸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她要去山里找点山货和草药，看能不能拿着到镇上去卖点钱。 柳氏：“这，写的什么？” 妘娇：“……” 妘娇前世很少用毛笔，而且当时屋内没有点灯，所以字迹十分潦草。 她巧夺天工的手，在医术上的造诣堪称拔尖，可字迹嘛——就不怎么样了。 “是小四的错！”柳氏见妘娇脸色尴尬，想着一个乡下姑娘能写字就不错了，虽然写的有那么点‘鬼画符’，但是却值得表扬，她的儿媳妇绝对是最好的，“不过小四也是关心则乱。他也是担心你，所以大概是没瞧见你留下的纸。” “娇娇你刚从山上回来，在家好好的歇着。娘去告诉你方婶，说是你回来了！” 袁家是苏家的邻居，两家隔着的距离不算远。 方氏嫁入袁家后和丈夫感情一直很好，有二子一女。 丈夫去世后，方氏凭着卖山货独自拉扯大了几个孩子，落了不少病根。 袁家穷，所以袁大郎去从军了，袁二郎为了给母亲方氏治病选择了入赘棺材铺苏家。 昨日方氏被女儿带去镇子上看病，并不在家里，自然也不知道苏家发生的事。 “好！”恰好妘娇准备自己做点吃的，她说，“娘，那你早些回来！” 柳氏点了点头，转身就走了出去。 妘娇进了厨房，把放在背篓里的菌子和蘑菇都拿出来用水洗干净后再放入锅里。 家里的调料只有盐巴，所以她还特意找了一些野生的调味料——山葱花、木姜子、椒蒿等等。 一部分的菌子被她炖汤，而还有一部分的蘑菇被她清炒了。 前世的妘娇并不是被娇生惯养养大的，她师父是个淡泊名利住在深山内的吃货，所以妘娇跟着他学了不少东西。 不过片刻，厨房内便传出一阵淡淡的香味。 “啊——”一个很小的声音从厨房门口传来。 妘娇抬起头就瞧见苏小妹满头大汗的跑了进来，她看着妘娇的眼神既明又亮，像夜空里的星星。 苏小妹拽着妘娇的衣服，然后把握在掌心里的东西打开。 这是几颗小小的鸟蛋，对苏小妹而言，却是很贵重的吃食。 此时，她却把鸟蛋全部都留给了妘娇。 妘娇有些感动，她接过苏小妹递过来的鸟蛋，笑着说，“谢谢小妹！” 苏小妹见妘娇收下自己的东西，笑的更开心了，一张小脸羞的通红，丝毫没发现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刮破。 “嫂子也给你带了好吃的！”妘娇对苏小妹招了招手，“过来。” 苏小妹一脸疑惑。 妘娇打开背篓里的芭蕉叶，露出了里面的点心。 小孩子都喜欢吃甜的，她想，苏小妹应该也不例外。 “啊！”苏小妹终究还是个孩子，她对这些甜食自然没有抵抗力。 她爱不释手的从妘娇的手里接过一块栗子糕，眼睛似饿狼一般，一直在吞咽口水。 妘娇没想到，小姑娘抬起手把栗子糕放在了她的嘴边，“啊！” 她示意让妘娇先吃。 “你吃吧！”妘娇瞧着苏小妹的模样，心都软了不少，“这里还有很多呢！” 窦家那位老嬷嬷，把马车内食盒里的点心都给她了。 苏小妹想了想，才掰了一块小小的点心放进嘴里。 入嘴的甜味，让苏小妹高兴的眯了眼。 “好吃吗？”妘娇问。 苏小妹睁开眼，用力的点了点头，看着妘娇的眼神全是崇拜的模样。 她对妘娇十分的信任，丝毫不怀疑妘娇从哪里找来的点心。 半个时辰后，柳氏和苏四郎都回来了。 柳氏手里端着一碗鸡肉，她神情有些尴尬的对妘娇说，“你方婶家里有客人，她杀了一只鸡炖了，让我拿些回来尝尝。” 柳氏本想婉拒，可想着妘娇还病着，只能硬着头皮拿了回来。 “既是方婶的好意，娘你就拿着吧！”妘娇也知道柳氏的想法，又道，“今儿一早我在山上摘了些新鲜的菌子，熬了不少汤，娘给方婶也送一些去？” 柳氏愣住。 北齐村贫穷，村民们时常去山上采菌子、蘑菇吃。 柳氏也曾去山里，别说蘑菇和菌子了，就是野果和野菜都找不到什么。 “这里还有些点心，娘，你再拿些一并给方婶吧！” 妘娇告诉柳氏自己在山里帮了一个老太太，这老太太给了她一些铜钱和吃食。 妘娇救一次人便能赚二两银子，虽然于她而言这都是小钱，可对柳氏而言却有些天方夜谭。 没人会相信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会看病。 所以，妘娇只是说帮了个老太太，还拿了一些铜钱给柳氏，让柳氏慢慢习惯这件事。 “这钱你拿着！”柳氏拒绝了妘娇递过来的铜钱，“等会你不是要和小四去镇子上卖草药吗？去买点吃的！” 其实柳氏也不知道妘娇采的草药能不能卖钱，不过今日儿子要去镇子上抄书，所以她干脆让妘娇跟着儿子。 镇上有衙役，张家人不敢乱来。 苏四郎瞧着妘娇，神情清冷，目光却带了几分打量。 等用完早膳，妘娇背着装满了药草的破旧小背篓，里面还放了一把镰刀，和苏四郎一起去镇上。 苏四郎领着妘娇去了村口的时候，王三的牛车上已经坐了几个人了，都是一些准备拿着鸡蛋、青菜、山货等去镇子上换钱的人。 王三见苏四郎，便笑着说，“苏相公要进城啊？” “是！”苏四郎声音淡淡的，话语却很和善，和村里那些摆架子的读书人不一样，“带娇娇去镇子里瞧瞧！” “我说这声音这么熟悉呢？”有个坐在牛车上的少女回头便盯着苏四郎冷冷一哼，“这不是我的姐夫苏大相公吗？” “呀——你都没中秀才，算哪门子相公！” 少女身边有个妇人开口笑出了声，“一个右手都废了的残废，考什么秀才！” 第005章 打你就打你，还挑日子的？ 说话的，正是妘家二房的覃春兰、妘翠母女。 妘翠和妘娇都是妘家的女儿，自小就经常被人拿出来做比对。 村里人总说妘娇长的好看又乖巧，而妘翠虽然长的也不错，但是和妘娇一比也就寡淡了。 最让妘翠生气的是，即使妘娇被卖出去当童养媳，她那表哥覃正德却还想着妘娇。 “还是我家表哥厉害，如今已有秀才的功名。”妘翠叹了一口气，故作同情的看着妘娇说，“三婶若还活着，怕是肠子都要悔绿了！” “若她当初同意让你嫁给我表哥做妾，也不至于如今会嫁给一个残废了。” 村口的人，听着都挺不是滋味的。 若不是走投无路，谁也不会让家里的女儿去给人做小妾。 况且，妘家三房为人厚道、老实。 若是他们还在世，妘娇哪能被妘家那恶毒的老婆子卖出去。 不过覃家的覃正德的确是个有出息的。虽然不过十七已经有了三房小妾，但是那可是秀才啊，以后中了举人是可以做官的，有几个妾室也是正常的。 谁也不想去惹覃家人，都低着头默不作声。 “二姐姐，要是有朝一日我姐夫不在了，做妹妹的倒是可以把你介绍去覃家做丫鬟！”妘翠捂嘴一笑，“去伺候我表哥！” 她越说越难听，甚至都开始诅咒苏四郎早逝，而妘娇只能去给‘男人’暖床。 “翠翠！”覃春兰故作不高兴，“你外祖母听见会不高兴的！” “你别什么野猫野狗都拿来和你表哥比！” “娘，我又没说错，我——啊——” 只听见“啪”的一声，妘娇抬手就给了妘翠狠狠的一个耳光。 妘娇本就是大夫，太清楚人体最疼又不会留痕迹的地方在什么位置。 她几乎拳拳都打中妘翠最疼的穴道。 妘翠没有丝毫防备，被妘娇打的发出杀猪似的哭嚎声。 覃春兰也没好到哪里去，她想去帮妘翠的时候，就挨了妘娇重重的一拳，差点晕了过去。 两个人疼的从牛车上滚了下来，躲避的时候，沾了一身的泥浆和牛屎。 村民们哪里见过向来温顺的妘娇这样凶狠，都傻了眼。 等他们想起来要阻止的时候，妘娇却已经停手了。 “不会说话就闭嘴，以后再敢说我和我相公的半句不是，我听见一次就揍你一次！”妘娇眼神冰冷，语气更是狠戾，“听见了没？” 村民们倒是想去帮忙扶一把覃春兰和妘翠，可在瞧见这两人身上的牛屎后，却又停止了脚步。 他们还要进城呢，要是沾上了牛屎，还怎么卖东西啊！ 苏四郎本来清漠的目光变得疑惑，他看着妘娇若有所思。 “妘娇你这个小娼妇是不是疯了？”妘翠还要说话，却被妘娇抬起脚狠狠一踩。 “啊——”这次，妘翠疼的再也不敢张嘴了。 妘娇眼神冰冷，透着一股极重的戾气。 周围想开口的人，立即选择了闭嘴。 “想要去覃家告状就赶紧去，我可以陪你去。”妘娇把背篓递给苏四郎后，又说，“不过我脾气不好，能动手的时候不喜欢动嘴。” 覃家向来重男轻女，覃家压根就不重视覃春兰这个嫁出去的女儿。 当初覃家想纳妘娇给覃正德做妾，却被妘娇的母亲拒绝了，这让覃家人觉得面上无光，对妘家所有人都十分的不待见，其中也包括嫁到妘家的覃春兰。 而且自从覃正德有了秀才的功名后，覃家那几房的人就更看不起覃春兰和妘翠了。 覃春兰和妘翠不过是狐假虎威，哪里敢真的去告状？ 她们恨不得覃家人不知道消息。 “你这个疯子——”覃春兰刚想要大骂，见妘娇抬起脚便吓的大叫。 “你以为覃家真的在乎你这个嫁出去的女儿？”妘娇冷笑，“把祸事带进家门的瘟神，怕是人人都会嫌弃。” 覃春兰和妘翠脸色惨白，因为妘娇都说准了。 而其他人也知道覃家人的性子，自然不会为了去帮覃氏母女而得罪妘娇，谁都不想惹事也不想打架。 妘翠咬牙切齿的看着苏四郎，“这样的悍妇，你也敢要？” 妘翠不相信，苏四郎这样的读书人，会喜欢一个疯子。 妘娇愣住。 “不要我，难道还要你啊？”妘娇抬起头瞧着苏四郎那张隽秀的容颜，淡淡一笑，宛若出水芙蓉，“妘翠，你长的丑却想的挺美的！” 妘翠：“……” 谁要嫁给这个穷的只有脸蛋的残废。 苏四郎的声音有些清冷，但是话语却很认真，他说，“娇娇是我的妻子。” 妘娇：“……” 她没想到这宛若谪仙一般冰冷的人，居然还会为她去接这样无聊的话。 “王三，你到底走不走？”有人开始催王三了。 王三立即回答马上走。 覃春兰和妘翠一身泥和牛屎，又脏又臭，自然被人嫌弃。 众人不愿意和她们一个车，王三无奈之下退了她们车钱，便驾着牛车离开了。 这下，覃春兰和妘翠傻了眼。 一路上没有再出什么意外。 苏四郎本想陪妘娇一起去药铺卖药，可妘娇却说让苏四郎早些抄完书一起回家。 书铺里的书珍贵，是不允许被人带回家的。 苏四郎右手坏了，左手习字不过半年，写的比常人慢了一些。 “你放心吧！没人敢欺负我！”妘娇从背篓里拿出镰刀，“我卖了草药就来找你！” 苏四郎想了想，才进书铺里找了管事的，提前预支了二十文钱给妘娇，“天冷，你若回来的早，就去旁边的茶楼里等我！” 妘娇牙疼。 这人是不是忘了，柳氏方才没要她的铜钱。 不过，谁也不会嫌弃钱多，她也是。 “好！”妘娇接过铜钱，背着背篓便离开了。 妘娇在路人的指引下，去了百水县最大的药铺保仁堂。 恰好，有一个穿着绸缎的老妇人也在卖药。 “我这半夏和外面的可不一样！”老妇人瞧见了妘娇背篓里的东西，嗤笑，“我这可是炮制过的半夏，是可以直接入药的！” “不像有些泥腿子，会拿着杂草滥竽充数，还当做是宝贝卖到你们这里来！” 妘娇挑眉瞧了瞧老妇人手里的药材，心里便明白了。 什么炮制过的半夏，分明就是假药。 第006章 一个卖假药的 中药和西药不一样，中药含有众多天然成分，具有多种药效或毒副作用。 通过炮制，便能除去草药的毒性，保住它最大的药性。 像半夏这类最常见的药草，就有多达几种的炮制方法。 “可这也太贵了！”保仁堂的小二皱眉，“一斤就要一两银子。” 老妇人冷冷一哼，“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你们保仁堂的大夫再厉害，没有好药也不可能让病人痊愈啊！” “我这药可都是精制的！” 说完，老妇人就要走。 小二赶紧拦住她，“太太你别急，这事我去问问我们掌柜的，你稍等片刻！” 人看衣装马看鞍。 小二自然会选择去买这位老妇人的药材，而不是妘娇的。 他看着妘娇，有些尴尬的说，“姑娘，我们这里不收药了，你不如去别处瞧瞧！” 老妇人一双细眼几乎眯成线，她讽刺的说，“小姑娘，你去中善堂吧！” 小二愣了下，赶紧说，“也不必去中善堂！” 十多年前中善堂在百水县也曾赫赫有名，可惜后来中善堂卖出过假药导致有人死了，几番周折换了掌柜后，如今苟延残喘的活着。 小二听的出来，老妇人是说妘娇的药是杂草、是假药。 “半夏味辛，性温，生品有毒，成品又分生半夏、清半夏、姜半夏、法半夏。”妘娇抬起手，抓着老妇人身前袋子里的药，继续说，“生半夏表面类白色或浅黄色，清半夏切面是淡灰色至乳白色，姜半夏为淡黄棕色，至于法半夏嘛——是黄色和淡黄色。” “我这个人心直口快，压根没有见过成品是嫩绿的半夏，而且你这药的味道也不对。” 老妇人闻言脸色惨白，而小二更是震惊的瞪圆了眼。 他也曾听药房里的炮制师傅们讲过怎么分辨成品半夏，和眼前这个小姑娘说的几乎一模一样。 “你——”老妇人恼羞成怒，“小贱人，你是说我卖假药？” “卖没卖假药，你心里没点数吗？”妘娇把药材一丢，哼着说，“你自己是个烂心肠的，还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没良心啊！” 小二见妘娇有点本事，赶紧道，“这位姑娘，你的药材我们要了！” “给——”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十文钱！” 妘娇看了一眼小二，背着背篓就往外走，而小二赶紧追上去，喊着，“再加五文！” 做买卖，最讲究你情我愿。 她帮了保仁堂的小二，这小二居然还压她的价? 妘娇不高兴把药草卖给保仁堂，而她刚出门走了没几步，便见一个身形消瘦的中年人追了上来。 这人身上有一股浓重的药草气息，他先是对妘娇双手作揖行礼，“姑娘，我能瞧瞧你的药草吗？” “行啊！”妘娇想着，反正不卖给保仁堂，也要卖去其他地方，便让中年男子瞧了瞧。 “这是半夏、地黄、居然还有土茯苓！”中年男子看着这小小的背篓一脸惊喜，“长的都很好！” “姑娘，你这药草卖多少？我都要了！” 妘娇并不懂市价，想着方才保仁堂的小二开价十五文，便说，“三十文？” “……”中年男子沉默了。 妘娇以为价格高了，又道，“二十五也行！” 再低，她可就不卖了。 “姑娘你误会了！这些药草年份长，都是很好的药材。”中年男子从袖口里拿出二两银子递给妘娇，“这些我都要了，另外，我听姑娘方才的话，你应该是会炮制药草的，您能再卖我一些成品吗？” 入秋后，天气渐冷。 家里需要买木炭等东西 妘娇也没客气的接过银子，“行啊！” “我家住北齐村，名叫妘娇！” 她问，“我把药草制好了，要送到哪里去呢？” 中年男子面露尴尬，他的声音细小，“我是中善堂的陈明！” “我们中善堂不卖假药！”陈明身子微微颤抖，“真的！你信我！” 妘娇挑眉，却也没说什么。 陈明一眼便能认出药草还能看出年份，肯定是有点本事的。 不过她只管收钱，至于中善堂当年发生了什么，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嗯！”妘娇回答，“过几日我会送药去中善堂的！” 陈明：“……” 他本以为这个小姑娘会大发雷霆的骂他是骗子，却不想她就那么镇定的答应了下来。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多谢!”因为中善堂的名声不好，这些年愿意卖药材到中善堂的人并不多。 陈明却依旧坚持贴钱开着中善堂。 等把药草送卖掉后，妘娇去了一趟集市。 她买了一些粗盐、白面和米，又买了一些羊肉和羊骨，还去一家偏僻的布庄买了一些陈旧的布。 苏小妹和柳氏身上的衣衫已经破烂的不成样子了，等回了村里后，再花些铜板请会做衣裳的婶子帮忙裁一下，便能做出一身贴身的衣服。 这比买成品好很多，衣裳不会太大或者太小。 等妘娇背着一背篓满满当当的东西去书铺找苏四郎的时候，恰好见这人从旁边的茶楼里走了出来。 苏四郎眸光微微一顿。 不远处一个骨骼奇瘦的少女正眉开眼笑的看着他，她说，“你在找我呀？” “嗯！”眼前这个不过才十六十七的少年，却有着不属于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沉稳和内敛。 苏四郎瞧见妘娇背上满满一背篓的东西，问道，“你买了这么多东西？” “嗯！”妘娇点头，“草药卖了个不错的价格！” “我买了一些大米、白面，还有羊骨！” “对了，我还买了一些布，可以给你还有母亲、小妹做衣服！” 当然，她这身衣服也要换。 苏四郎看着她，眼神变得深沉，他似乎有很多话要问，却最终变成一句，“我来帮你背这些东西吧！” “好呀！”妘娇没有拒绝，又问，“今日抄书怎么样了？” “挺好的！”苏四郎抬起左手接过背篓，却不想妘娇压根没放手，而是用双手帮他托着，让他顺利的背篓背上。 她的动作随意，像是随便做做。 然后也是因为有她的帮忙，苏四郎没有和往常一样需要俯低身子才能背上背篓。 回去的时候，两个人坐的依旧是王三的牛车。 不少村民都瞧见了苏四郎背着满满一背篓的东西。 “苏家是发财了吗？” “我瞧着是发财了，你都没瞧见那背篓里多少东西，还买了羊肉呢！” “不止有羊肉啊，还有白米和面！苏家是真的发财了！” …… 覃春兰一听这个事，心里更是恼火。 她没去镇子上，所以没买回来米面，导致晚上只能啃红薯。 可妘娇那个小贱人，却能吃羊肉。 覃春兰咬牙，转头就把苏家发大财的消息传到了张家和裴家。 她想，张家肯定会上门讨债！ 第007章 上门讨债 覃春兰不止动作既利索还嗓门大，不过小半个时辰，张家和裴家都知道了消息。 张家还未有什么动静，裴老婆子便急不可耐的吼上了，“柳氏这个老货，居然有钱买羊肉没钱还给张家！” “当初要不是我好心给她做担保，张家能借给她银子吗？这个老贱货是个黑心肠的，还纵容妘娇这个小娼妇打断了我的腿！” “你——”裴老婆子看着门口站的像个鹌鹑似的儿子，更生气了，“裴大力你这个没出息的，你娘都被欺负成这样了，你也不帮你娘出气！” 裴大力身子往角落里缩了缩，声音极小的反驳，“娘，这事本就是我们不对！” “若不是妘仁和卢氏，天宝就被淹死了，你不该这样对他们唯一的女儿。你——” “咔——” 裴老婆子抓起放在一侧的药碗，朝着大儿子就砸了过去。 “你还好意思说，若不是你家那两个赔钱货让我的乖孙天宝去河边玩，他会掉进河里吗？”裴老婆子气势汹汹的说，“我还没找你家的两个小贱货算账，你还敢说老娘的不是！你这个不孝的忤逆子，是不是看上了妘娇那个小娼妇了——” “娘，你都说到哪里去了！”裴大力恨不得捂住耳朵，“娇娘是苏家的媳妇，她还是个孩子！” “我不管！”裴老婆子抬起手指着裴大力，恶狠狠的说，“你去苏家，去把张家的五百文要回来！” “要是要不回来——我就——” 裴老婆子想了想，“我就把你生的两个赔钱货卖到窑子里去！” 裴大力双眼通红，他一直都知道母亲偏心，却不想母亲居然能偏心成这样。 “大哥！”裴大工从屋外走了进来，拿着几颗石头，他走到裴老婆子的身边继续说，“娘，你别生气了，大哥一定会去帮你把钱要回来的！” “你要实在生气，你就拿石头砸大哥几下出气，可千万别气坏了自己！” 裴老婆子闻言还真的拿起石头朝着裴大力就砸过去，用足了力气。 “嘭——” 石头砸到了裴大力的额头上，顷刻间便流出了血。 “娘—别砸了！”裴大力的妻子蒋氏从屋外冲了进来，用她瘦的只有骨头的身子把裴大力护在怀里，“我们去苏家要钱，你别砸了！” 裴老婆子压根没有停手，她太讨厌蒋氏这个只会生赔钱货的玩意了，下手更狠了。 最后还是裴大力看不下去，拖着妻子走了出去。 “兰花，你有没有事？”裴大力见妻子哭的厉害，他难受的把人抱在怀里，“你别哭，我不会让娘卖了大丫和二丫的，我这就去苏家要钱！” 蒋氏闻言，哭的更厉害了。 她说，“大力，你知道那天是天宝自己要下河抓鱼，若不是大丫和二丫喊人来救他，他肯定没了！” 裴大力抱着妻子更用力了。 彼时，妘娇把羊骨煮了第一次，去掉血沫。 再次烧开热水，放入买回来的姜、蒜、葱结，煮几分钟后再放入羊骨，祛除它的腥味，盖上锅盖后，妘娇便去处理羊肉了。 她打算做一道炙羊肉。 其实炙羊肉就是烤羊肉，它外焦里嫩，鲜而不膻。 家里的木柴不少，炭火也足够用。 羊肉块不能切的太小，易干。 也不能太大，不易入味。 先用香叶、陈皮、八角等香料把羊肉块腌制小半个时辰，再用竹签把羊肉串起来，放在她制作的烤炉上慢慢烧烤。 因为怕家里人吃太油不容易克化，妘娇又把清晨剩下的蘑菇也烤了一些。 她的动作熟练，而苏小妹在厨房门口，一直都在吞口水。 “小妹！”妘娇瞧见苏小妹，对她招手，“过来！” “来替嫂子尝尝味道！”妘娇从炖的发白的羊肉汤里挑出一块羊肉，放在苏小妹的嘴边，“要不要再放一些盐？” 也不怪妘娇如此喜欢苏小妹。 她去镇子上的几个时辰，苏小妹把自己的冬衣剪了一块出来，绣上了蝴蝶给妘娇做了个香囊。 她以为妘娇昨夜是梦魇了，睡不好才会早起去山里采药。 苏小妹在香囊里放了晒干的菊花，可以助眠。 为了让妘娇睡的好，她似乎不在乎穿着的衣服是否破烂。 “好吃吗？”妘娇笑着问她。 苏小妹几乎是吞下去的，她看着妘娇点头，最后更是伸出双手给妘娇竖起大拇指。 要是她能讲话，这会怕是要赞不绝口了。 “你哥哥呢？”妘娇此时才想起，除了坐在廊下绣花的柳氏，她似乎没有瞧见苏四郎。 苏小妹比划了下，告诉妘娇苏四郎在屋里。 妘娇有些疑惑，连性子沉稳的柳氏都忍不住瞧了厨房几次，可苏四郎除了说来帮她打下手被她拒绝后，便没有再出现了。 她朝着屋内走去，只见苏四郎趴在破旧的桌上已经睡着了。 屋子里又冷又暗，因为家里清贫，他甚至都没有点灯，而是借着屋外微薄的月光在看书。 那书又破又旧，却被他视若珍宝的捧着，即使睡着了也压根没压着一点。 苏家太穷了，又因为她病了还欠了外债，他根本没有多的银子去书院，只能自己在家刻苦读书。 “苏——”妘娇顿了顿，试着轻轻喊了一声，“相公？” 她见这人没回答，便走近便瞧见了苏四郎眼下因疲惫而变青的眼眶，最后从柜子里拿出一件冬衣给他披上。 “有人在家吗？” 屋外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 “谁呀？”柳氏反应极快，她走出来就瞧见了极其狼狈的裴大力。 “大力？你怎么来了！”柳氏拿起放在门口不远处的木棍，一脸警惕。 裴大力见状赶紧摆手，“婶子你别误会！” “就……若你们方便，就把张家的钱还了吧！若是手头紧，再缓缓也行！” “说好了下个月底还的！字据上清清楚楚的写着呢！”柳氏有些生气，“当初娇娘病了，我本打算找陈家借银子，是你娘裴氏说娇娘的父母救了天宝，她很感激，所以让娘家张家借给我们银子！” “我想着她一片好心，即使多要给利息，也没多说什么！” “但是你娘——她是个黑心肠的，她知道最近我和小妹的刺绣卖不出好价钱，所以想把娇娘抢走去卖了！” “举头三尺有神明啊！娇娘的父母是因为你们裴家而死，可你们却要把他们唯一的女儿卖去配阴婚！” 裴大力低着头，一脸愧疚。 “怎么？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们难道不想还银子吗？”裴大工从暗处走了出来，对柳氏淬道，“有钱买羊肉，没钱还债啊？” “想下个月还也行，你这个老娼妇，跪着求我，再把肉都给我！我就跟家里说说好话，让你们下个月还也行！” “否则——”裴大工冷冷一哼，“我就把妘娇这个小贱人卖窑子里去抵债！” 第008章 恶有恶报 妘娇从屋内走出来，便听见了两个人的对话。 “大家来瞧瞧啊，苏家一家都是黑心肠的玩意，欠了张家的银子还能理直气壮！一群下作的烂东西，有钱买羊肉，没钱还债！” 裴大工一见妘娇露面，立即大喊了起来。 裴大力急的去堵裴大工的嘴，“二弟，你别胡说，苏家没说不还银子！” “怎么？大哥你如此护着妘娇和苏家的人，莫非是看上这老寡妇和小娼妇了？大哥你的胃口不错啊，一次看上几个！” “你——裴大工你胡说八道！” 柳氏气的浑身哆嗦，眼泪簌簌而落。 她和丈夫感情极好，如今丈夫去世不过一年，她就被人如此污蔑清白，她气的几乎站不稳身子。 “娘！”妘娇赶紧走上去，扶住柳氏的身子道，“你缓缓！” “听我的，深呼吸！” 柳氏六神无主，她看着妘娇的眼神既可怜又悲伤。 此时，沉睡的苏四郎和厨房里的苏小妹也听到了院子里的动静，两个人都疾步走了出来。 “小妹，你扶着娘！”妘娇把柳氏交给苏小妹后，才在院子里瞧了一圈。 她从厨房门口拿过一根木棒，走到了裴大工身前。 此时，苏家院外也围了一群人，他们就眼睁睁的看着娇小瘦弱的小姑娘，拿起木棒就朝着裴大工打去。 妘娇的速度极快，动作瞧着也足够狠。 “啊——” 裴大工没有丝毫防备，被妘娇打到膝盖的时候，立即疼的跪在了地上。 “我爹娘为救你儿子而死，你们裴家不止不感恩，还恩将仇报！这一顿我是替我爹娘打的——”妘娇挥着木棒，声音嘶哑，“有娘生没娘教的玩意，迟早要遭报应！” “救命——杀人了——” 裴大工疼的直打滚，想要还手却又挨了几棍子。 眨眼间，裴大工疼的失禁，有尿从裤裆里流了出来。 裴大力想要阻止，而妘娇却停手了。 她站稳了身子，声音坚决的对围观的村民说，“今日的事，虽然是我和裴家的事，却也关系到整个村子！” “咱们北齐村有不少孩子，喜欢去河边玩耍的更多，若往后有孩子再掉进河里，还有人敢去救他们吗？” “做好事又流血、又流泪，还会伤心。不管是见义勇为，还是救死扶伤都得不偿失。” “若是裴家不得惩罚，这北齐村绝对没有人会再去救落水的孩子。” 妘娇的话音一落，周围的人开始议论纷纷。 将心比心，若他们的孩子出事，却没有人敢去帮忙救命，那么失去了孩子的他们会是怎么样呢？ “我家小六也喜欢去河边，若这事发生在我身上，我肯定要给妘家三房立牌位供奉香火！” “是啊！妘仁是个好人，之前他在的时候，村里的人有什么毛病，都是他给的药！” “还有卢氏，她不在了，村里都没人做好吃的豆腐了！哎！” “裴家人真不是个东西，裴大工这种畜生活该被打！” “对，活该被打！” 周围的人开始骂裴家恩将仇报，个个都想起了妘娇父母的好！ 连来看热闹的村正王光都皱眉了，他对裴大力问，“苏家还欠张家多少钱？” “五百文！”裴大力回答。 “我做主，这钱你们裴家帮苏家还了，当做是给妘家三房的赔偿！”王光说，“咱们北齐村不能出背信忘义的小人！” “咱们北齐村虽然穷，但是不会让行善做好事的人在泉下都不得安宁！” “村长！”裴大工抽了一口冷气，疼的龇牙咧嘴，“五百文的棺木？妘仁和卢氏配吗？” “再说，我家天宝又没求他们救，他们活该！” “你——”王光想要继续骂人，却见妘娇走上前对他行礼。 妘娇说，“村长，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这钱，我们还！” “不过，我父母的确是因为救裴天宝而死，这是事实！我今日打他一顿，也是为我父母出气！” “裴家这样卑鄙无耻的人不配给我父母上香，我父母也不稀罕他们的东西！” “村长，咱们北齐村虽是一心，只是还得麻烦你帮我做个证，往后就算裴家跪着求我原谅，我也可以选择不原谅！” 王光愣住。 在他的记忆里，妘娇是个木讷又羞涩的小姑娘，可如今裴家却把一个孩子逼成了这样。 他有些同情妘娇，还想开口劝几句，却听见裴大工笑了，“呸，你原谅我？你真给你自己贴金！妘娇你这个小贱人自己说了啊，你要还钱的！” “你——”王光赶紧呵斥裴大工，“闭嘴！” “这事我给你作证，你可以对裴家的任何事情都袖手旁观！”王光看着周围的人，又道，“大家都可以给你作证！” 妘娇对着王光和周围的村民又福身行礼后，才从怀里拿出一个袋子，当着众人的面数了五百文后丢给了裴大工。 裴大工没想到妘娇居然真的有五百文钱，一下傻了眼！ 苏家还真的是发财了啊！ “你会遭报应的！”妘娇压低了声音，在裴大工的耳边说了这么一句后，“我爹娘会来找你的！” 说完，她往后一退，看着裴大工淡淡一笑。 她知道张家迟早会来要债，所以方才趁着没有人的时候，把铜钱浸泡在她亲自调制的药水里。 这药水无色无味，会让触碰到的人夜里总是做噩梦。 裴大工心里有鬼，自然会梦魇。 最后会被折腾的生不如死。 到时候裴家心里有愧疚来求饶，她也可以拿出今日的话，堵住所有人的口。 恶人自然该有恶报。 裴大力还想说话，他往前走了几步，而下一刻苏四郎便把妘娇藏在了身后。 “还不快滚！”苏四郎声音低沉冷漠，“再敢闹事，小心我一纸状纸把你们裴家送上公堂！” 妘娇怔了怔。 苏四郎居然担心她被欺负？他难道没瞧见她的战斗力爆棚吗？ 裴大力知道裴家拿不出银子请讼师，只能心虚又狼狈的拖着地上的裴大工离开。 “你没事吧？”苏四郎等人一走，赶紧把妘娇拉到屋子里，皱着眉头瞧了瞧她的手，“疼不疼？” 妘娇抬起头，瞧着眼前清冷的少年。 他眉目如画，睫毛长而卷。 是个水墨画一样的男子。 “我没事！”妘娇抽回手，问他，“你想去天鹤书院继续念书吗？” 苏四郎薄唇微动，却没有回答妘娇。 “你不回答，那我就当你是默认了！”妘娇看着他，认真的说，“你放心的去考试吧！” “家里有我！我会保护母亲和小妹的！” 第009章 选择书院 百水县位于百州境内，曾经人口稀少。 因十多年前从翰林辞官回家的白渊明在此处开了书院后，便有人借着风头，也跟着陆陆续续开了几十个书院。 因此常有游子来此投学，逐渐积累了人气，百水县也成为了百州辖下内最为繁华的地方。 百水县书院众多，而最出名的却有两个一名白鹿，一名天鹤，都是民间自建，连官中府学都比不上它们。 两个书院皆挑学生，会在八月设立选拔，只选资质上佳的学子入院。 “八月选考，还有将近半个月的时间，我埋头死读，也考不上天鹤、白鹿！”苏四郎蹙眉，失声道，“不过，应该能去府学。” “只要入了府学，每月月考能入前三十，便能免院中束脩和食宿，还能有大米和银钱做补贴。府学逢年过节还会让学子们帮忙写对联等，一年七七八八下来，能攒下五六两银子！”苏四郎补充道，“若我去了府学，你便不用再上山砍柴采药了。” 妘娇闻言却是笑了起来。 她虽不解苏四郎明明喜欢读书却对考取功名没半点兴趣，但是却明白他担心自己受累。 “我父亲在世的时候，经常和母亲一起进山采药、制药。”妘娇继续说，“我对此耳濡目染，也很喜欢！” “我觉得辛苦，四哥你也别拘着我！” 原主的父亲曾是村里的土郎中，她这话说的倒也不虚。 妘娇的声音甜甜软软的，还带了一些似小狐狸般的狡猾。 昔日死气沉沉的双眼，如今更是灵动逼人。 她笑了起来，眼睛眯成弯月，双颊的酒窝也显了出来。 方才还拿着棍子要杀人的妘娇，此时像极了她的名字——既娇气又可爱。 苏四郎顿时觉得心都软了。 “虽然府学也不错，但还是尽量考白鹿和白鹤吧！”妘娇说，“咱们家里不缺这一点小钱！” “况且，白鹤、白鹿书院的衣衫可好看了，适合你！” 苏四郎：“……” 这一点妘娇还真没说谎，她在县城内瞧见过这两个书院的学生，穿着月白色的袍子，衣摆上用银线绣着鹿和鹤。 苏四郎是个清风朗月的少年，特别是一双眼睛，皎皎不输星辰，身姿挺拔如松。 他若穿上白鹤、白鹿书院的衣衫，怕是会更夺目了。 谁都喜欢看美人，妘娇也不免俗。 “你就如此信我？”苏四郎苦笑，以为妘娇方才的话是安慰自己，自嘲又苦涩。 “自然！”妘娇毫不犹豫的回答，“四哥无论去哪里，都是鹤立鸡群的！” 苏四郎的右手坏了应该不足一年，可就在这一年不到的时间内，他没有丝毫颓败，反而是学会了左手写字。 妘娇瞧过他抄的书，是端正拘恭、横平竖直的台阁体，堪比放在博物馆里的最珍贵的字帖。 左手写字可比右手难多了，而且还是在短短的时间内。 这样坚韧不拔如竹的少年，怎么可能是泛泛之辈？ “好！”苏四郎眸光动了动，“我会尽力试试，不保证一定行！” 裴家的到来虽然让人扫兴，可夜里苏小妹和柳氏在尝了妘娇的做的菜肴后，便露出了惊为天人的赞叹。 苏小妹更是恨不得把碗里的肉都夹给妘娇吃。 她太喜欢现在的嫂嫂了—— 苏家人倒是卸下一块大石，可张家这边却闹翻了天。 张家老爷子年幼时在茶楼做账房和前任县令的师爷关系极好，之后更是娶了一门破落秀才的女儿刘氏为妻。 刘氏为张老爷子生下两儿一女，大儿子张嚣如今在镇上开茶楼，而小儿子张五便在村里放印子钱。 “你这个蠢货，你坏了我的好事！”张五看着裴大工，气的头皮都炸了，“妘娇这个小娼妇、小贱蹄子，她敢打我，我自然要让她好看！” “你把银子拿回来了，我们还怎么去苏家抓人？” 五百文钱于张家而言不过是小钱，他们更想赚周老爷的五十两银子。 妘娇容貌姣好，即使不能卖到周家去配阴婚，也能卖进窑子里大赚一笔。 还有苏家那个小哑巴，长的也不错。 他这次吃了大亏，不敢宣扬是怕外人和妘娇有样学样，学会反抗张家的敲诈、压迫。 “表哥！”裴大工低着头，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事，赶紧开始撒谎，“我原本也不想去的，是裴大力让我去的！”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个大哥，成亲多年只有两个丫头片子，自然想拿这五百文给她们做嫁妆！” “若不是我及时赶到，这五百文没准就被我大哥私吞了！” 张五既痛心失去了几十两银子的收入，更生气裴大力自作主张，让他没了借口去苏家找麻烦。 “裴大力真是越来越有出息了，我的银子他也敢私吞？”张五嘶吼，“等我好起来，我一定教训这个狗东西！” 裴大工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村里的小流氓、地痞，几乎都听张五的话，裴大力怕是要倒霉了。 “都是亲戚，闹什么闹！”一直未曾开口的张嚣，抬起头对裴大工说，“你告诉裴大力，看在亲戚的份上，他要么赔我家一百两银子，要么就把妘娇和苏小妹带到我面前来！” “他若做不到，就把他家两个小丫头带来我这里，赔偿我家的损失！” “对，就把大丫和二丫卖到最低等的窑子里去！”张五附和道，“一天接一百个客人，总能赚一点！” 裴大工立即点头哈腰，表示赞同。 等他一走，张五才说，“大哥，若大力抓不来妘娇和苏小妹，你真准备卖大丫和二丫啊？” “那两个小丫头长的太丑了，不值几个钱！” “你以为裴大力为什么叫大力？”张嚣冷冷一哼，“你不是说妘娇这小丫头力气大吗？她力气再大，能有裴大力的力气大？” “大力是最疼他那两个女儿的，他肯定会把妘娇和苏小妹带来咱们这！” “若事情闹大了，也和咱们没关系，是裴大力抓的人，又不是咱们！” “况且，我张家养的讼师也不是吃素的，就苏四郎这种残废写的状纸，能和我们的讼师比？” “你就等着收钱吧！” …… 翌日天一亮，妘娇便准时的睁开眼。 屋内，苏四郎的呼吸很浅。 妘娇知道这里的字体和繁体字大概有不少区别，故而走之前和苏四郎打了个招呼。 苏四郎醒的极快，他瞧着眼前瘦弱的小姑娘，立即说，“我陪你去山上！” “不用！”妘娇宽慰他，“你还有半个月时间就要考试了，抓紧时间看书吧！” “一日之计在于晨！” “你放心，我去去就回！” 她的声音本就甜甜的，如今再带了几分撒娇的意味，苏四郎也只能点头。 妘娇也是昨儿才发现，这个人吃软不吃硬且在她撒娇的时候毫无抵抗力。 妘娇喜欢采取最果断的做法，所以撒娇卖萌的时候，手到擒来。 “那你早去早回！”苏四郎说，“小心一些！” 妘娇点头，背上了小背篓又上了山。 这一次她运气还不错，在山里找到了一朵灵芝和一枚野山参还有不少菌子。 等她回来的时候远远的便瞧见，一个穿着碧碎花小裙的小姑娘站在自己家门口和苏四郎在说话，手里还端着一碗东西。 小姑娘眉开眼笑，似乎很是高兴。 妘娇啧了一声。 她很快便从原主的记忆里认出，这便是邻居的小女儿——袁小月。 “苏四哥你真厉害！”袁小月声音娇滴滴的，一脸羞涩的看着眼前的少年，“你昨儿做的菌汤可好吃了。” “我二嫂自从有了身孕后一直不爱吃东西，可却把你送来的菌汤吃的干干净净，还说比镇上所有酒楼的菜都要好！” “苏四哥你能教教我吗？我也想和你学做这汤！” “不能！”妘娇在袁小月的身后发出声音时，吓的袁小月原地起跳，手里捧着的碗瞬间落在了地上。 第010章 邻居的窥视 袁小月回头瞧见妘娇后，气的脸红。 她跺了跺脚问，“怎么是你？” “都怪你，我拿来给苏四哥补身子的鸡汤全洒了。” 妘娇闻言淡淡一笑，她挑眉说，“这是我家，我不在这里，该在哪里呢？” “倒是你，突然拿鸡汤给我相公献殷勤做什么？” 袁小月被噎的说不出话来，眼里全是惊讶。 在她的记忆里，妘娇自从嫁入苏家后大多都是低着头不敢大声说话的，有时候听见大一点的声音，还会被吓的直哭。 可眼前的少女依旧是从前的容貌，那双眼眸却似点缀了星空里最明亮的星，带着一股不威自怒的气势。 “我来找苏四哥帮忙！”袁小月看着妘娇，有些不耐烦的说，“你走开。” 妘娇右手撑着院门，整个身子拦在了苏四郎的身前，“我方才不是回答你了，不行！” “你——”袁小月没想到妘娇会直接拒绝，顿时有些恼羞成怒，“我又不是来找你帮忙的，你凭什么替四哥回答！” “就凭我是他娘子，而你什么都不是！”妘娇嗤笑，“四哥四哥的还叫的挺亲热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对我相公有所图呢！” 袁小月被人戳中了心事，一脸无辜的看着身前的苏四郎，眼神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当初苏家搬来的时候，其实母亲方氏曾有意让她嫁给苏四郎，还收了苏家不少好处。 可惜后来苏四郎大病，眼看着就要不行了，她却后悔了，打死也不愿意答应这门亲事。 她不想嫁过去就做寡妇。 好在柳氏也未曾为难她，直接买下刚失了父母的妘娇给苏四郎冲喜。 这冲喜还真的有用，自从妘娇嫁到苏家后，苏四郎的身体也好了起来，容貌也比从前更英俊、深邃。 袁小月后悔了，尤其是在她知道苏四郎即使废了右手，也能抄书、写信赚不少银子的时候，更是悔的肠子都绿了。 “四哥！”袁小月眼眶微红，委屈的说，“你看看她，怎么会如此的粗鲁，还欺负我！” 苏四郎像是没有瞧见袁小月一样，抬起左手去接妘娇背上的背篓，问道，“你累不累？” 其实草药并不重，但是妘娇却难得露出娇气的模样，“有点累！” 妘娇对苏四郎撒娇，“你一会替我揉揉肩呗！” 苏四郎点了点头，丝毫不觉得哪里不妥，“好！” 他把妘娇的背篓放下后，才对被晾在一侧的袁小月说，“袁姑娘，我教不了你怎么做菌汤，你请回吧！” 袁小月微微一怔，心里五味陈杂。 苏四郎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主动和她说话，即使她主动去和他搭话，他语气也是淡淡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可方才——他明明那样关心妘娇，还答应帮妘娇揉肩。 袁小月看了一眼噙着笑的妘娇，又看了一眼苏四郎，终究是不甘心的说，“四哥，我是为了我二嫂，她自从有了身孕什么都吃不下，大夫说再这样下去对腹中的孩子不好！” “她就喜欢昨儿柳婶送来的菌汤，说是能吃下去的！” “我不白学你手艺，我……” 苏四郎打断了袁小月的话，神情冰冷，他说，“昨儿送到袁家的菌汤，是我娘子做的！” 袁小月惊的看着妘娇，一脸难以置信。 “你想学做菌汤？”妘娇喜欢苏四郎对自己的称呼，更是似笑非笑的看着袁小月，淡淡的说，“可以啊！” “学费十两银子，毕竟这可是我祖传的手艺！要是没银子，就赶紧走！” 苏四郎拿着妘娇的背篓往屋内走，而妘娇也跟在了他的身后离开，两个人都十分默契的没有再搭理袁小月。 袁小月觉得难受，心里像是被大石压住了一样喘不过气。 她本以为自己的出现能影响这两个人的感情，哪里知道他们根本没有把她放在眼里，她像是一个跳梁小丑。 最后，袁小月只能捡起落在地上的碗，狼狈的离开了。 …………… “我家四哥可太招人了！”进了屋内后，妘娇瞧着苏四郎笑嘻嘻的说，“这村里不知多少小娘子都惦记你呢！” 苏四郎瞥了一眼妘娇却没有说话，他把袖口挽起，露出线条优美的手腕，肌肤宛若玉石般莹润。 妘娇挑眉，有些疑惑他的动作，“你要干吗？” 色诱她吗？ 她的确是喜欢这个人的美色，这倒是没错。 可是嘴上调戏下没关系，真要做点亲密接触，她可做不到。 苏四郎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声音低沉，“你不是累了吗？” 累了，让他给她揉肩。 “也还好！”妘娇哪里肯让苏四郎给自己揉肩。 这人右手废了，左手还要抄书、砍柴。 她没有欺负‘自家人’的习惯。 苏四郎眸光微动，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妘娇把人参和灵芝拿出来后，又把早上从山上采集的远志、麦门冬、苍术等草药拿了出来，放在院内洗干净后准备炮制。 苏小妹蹲在她的身侧，看的津津有味。 “想学炮制药材吗？”妘娇开口问。 苏小妹一脸错愕的看着妘娇。 大燕朝虽然比前朝民风开放，但是重男轻女的恶习却一直存在。 有不少的手艺都是因为传男不传女逐渐的消失了。 苏小妹抬起手比划了下，问，真的可以吗？ “你想学便可以！”妘娇是真的喜欢眼前这个乖巧的小姑娘。 苏小妹赶紧点头，她肯定想学的，她想帮妘娇分担一些事。 而且草药还可以换银子，能给家里买吃食。 “大夫负责对症下药，开对方子。”妘娇说，“但是再厉害的大夫，也怕遇见假药和药效太差的药。” “比如这麦门冬，若是不摘除它的芯子熬汤药，会对人的心脏有害……” “生地黄得抹上砂仁泡酒，经过九蒸九曝后，便是好用的药材。不这么做的话，它就没丝毫的药效……” …… 妘娇教的仔细，而苏小妹听的认真。 最后，苏小妹更是瞪圆了双眼，看着妘娇的眼神全是钦佩。 她比划着说，嫂子，你好厉害。 可不远处，苏四郎却是微微皱眉。 他的妹妹年幼，所以并不知道，厉害的人其实都是吃了不少苦，或许以后还会更辛苦。 “柳婶在家吗？”就在此时，屋外响起一个妇人的声音。 下一刻，一个怀着身孕的妇人走了进来。 “你就是娇娘吧？”妇人一眼便瞧见了院子内的妘娇，一脸愧疚的说，“对不起，我是来道歉的！” 妘娇的目光落在妇人的肚子上，纤秀的眉却是微微一挑。 难怪袁小月说她二嫂饮食不佳，眼前的妇人不止有妊娠高血压等症状，而且孩子还明显的胎位不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