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的告白春知晓》 第1章 高岭之花变成我邻居? 距离高三开学只剩不到一周时间,姜喜澄每天都睡到日上三竿,美其名曰“提前补觉”。 毕竟之后的日子,怕是难逃熬夜一劫。 姜喜澄躺在床上肆意地伸了个懒腰,舒服地喟叹一声,然后起身拉开窗帘。 暖洋洋的日光大片打进来,房间顿时亮堂起来。 虽然已经入秋,但夏天却像是不舍离去,仍旧孜孜不倦地散发炎热。 姜喜澄心慵意懒地晒着太阳,脸颊在照耀下泛着红,彰显出通透的气色。 双手撑着书桌,朝窗外眺望。 她家这片是学区房,是众多家长抢破了头的“宝地”。 价格偏贵,但由于建得早,没有安装电梯,整体风格也中规中矩,有些沉闷老气。 好歹基础设施都按时按点维护,不会出现突然罢工的情况。 她走出房门,方兰正在准备午饭。 “醒啦?”方兰听见声响,抽空抬眼。 姜喜澄干劲十足:“嗯!妈等我洗漱完给你打下手。” “先帮妈妈把门口那袋垃圾扔下楼吧。” 方兰的话暂时阻止了姜喜澄去卫生间的脚步。 她随手抚了抚炸毛的碎发,决定先下楼扔垃圾再来洗漱。 女生穿着湖蓝色睡裙,很衬她莹白的肤色。柔美的曲线随着拎垃圾的动作若隐若现,裸露在外的小腿纤细笔直。 一出房门,姜喜澄就注意到对面屋子有搬家公司的人进出,看样子是来了新租客。 方兰和上一位租客——吴阿姨十分投缘,得知她因儿子升学不得不搬走,郁郁寡欢了好几天。 姜喜澄扔完垃圾往回走,在楼下碰巧遇到了房东。 房东是个中年男人,留着寸头,不笑的时候有点凶,但一笑就显得特别憨厚。 “小澄,下来扔垃圾啊。” 姜喜澄乖巧应声。 房东接着问:“那个男孩子搬过去了吧?好像也是高三,还和你一个学校嘞。” 男孩子?姜喜澄怔愣一秒,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隔壁的租客。 她点点头。 两人又简单寒暄了几句,就挥手告别了。 姜喜澄边爬楼,边消化着房东提供给她的信息。 这么巧?同校同年级? 她抿抿唇,开始加速往上跑,准备回去把这个消息分享给方兰。 但穿着拖鞋跑不利落,离家门口还有一层楼梯时,姜喜澄向前打了个趔趄,下意识垂头看向脚尖。 “麻烦您了。” 声音低沉清冽,由于楼道狭窄,有扩音效果,落在她耳畔酥酥麻麻的,十分动听。 姜喜澄循声抬头,从这个视角只能看到一个颀长挺拔的身形立在半开的门前,脸被搬家公司的工作人员挡住大半。 等工作人员错开身子下楼,她才看清楚对方的模样。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 岑望??!! 眼前男生的出现带给姜喜澄的冲击力太大,她愣在原地,心里的感受复杂到难以形容。 岑望神情淡漠,扫了眼她的方向,停留一秒后便收回视线。 碰都碰上了,秉持着未来就是友好邻居的信念,她提起嗓子,正欲抬手打个招呼,顺便自我介绍一下。 门“砰”地一声关上了,楼道瞬时寂静无声。 姜喜澄尴尬地收回停滞在半空的手,挠了挠脸颊。 高岭之花果然名不虚传。 她回到家站在全身镜前,看着脚上一双土拨鼠样式的卡通拖鞋,和脑袋正中央不知何时翘起的呆毛。 回想起刚才的岑望,黑灰色的宽松工装裤和简约的白t恤,被他修长的身形一撑,干净又利落。 姜喜澄后知后觉地有点难为情,因为她看起来是稍微…不修边幅了……那么一些。 方兰已经做好了饭,正忙着把菜拨到盘里。 姜喜澄清空脑袋,走过去帮方兰一起装盘:“妈,我们隔壁搬来新人了,一个男生,也读高三唉。” 方兰笑眯眯的:“我正要和你说呢,刚才他还过来给我送水果,可懂礼貌了,人长得也不错。” 姜喜澄环视左右,果不其然看到了茶几上的一大袋水果。 种类多样,新鲜诱人,就连不应季的草莓都有,一看就是用心准备的。 她略微动容,决定顺水推舟,加深一下方兰对他的好印象:“他成绩也很好,是理科班第一。” “这么厉害呢?那有空你俩可以一起学习呀。”方兰跃跃欲试。 姜喜澄轻咳一声,岔开话题。 “他吃过饭了?” 她知道方兰热心肠,肯定会留岑望吃饭,但现在不见人影,估计是人家婉言拒绝了。 “是啊,不然我还想留他吃饭呢,他就一个人住。” 姜喜澄“哦”了声,没再说话,思维却跳跃着。 岑望家境优渥是淮城一中出了名的,他爸借着校友的名义给学校捐了栋楼,堪称壕无人性。 但岑望并不因此狂妄高调,反而沉默寡言。要不是那张英俊得过分的脸和高居不下的名次,恐怕就是小透明一枚。 她跟他不是一个班,她在二班,而他在一班,可以说是从无交集。 但风云人物走到哪里都是话题中心,之前姜喜澄就碰巧听到班里女生兴致勃勃地谈论他。 说他高不可攀,再漂亮再优秀的女生拒绝起来也毫不留情,对人对事永远都是一副不在意的态度。 说他养尊处优,一般人根本不放在眼里,看着是冷淡,其实就是傲气和轻视。 可即便如此,喜欢他的女生仍然不在少数。 要说学校其他类型的帅哥也不是没有,但偏偏岑望这种的,往那一站,清风霁月,勾人得要命。 神秘到让人情不自禁探究真正的他,想要看高岭之花为爱跌落神坛的神话。 当时姜喜澄听完这酸溜溜的青春疼痛发言,搓了搓激起一溜鸡皮疙瘩的胳膊。 对于岑望的评价和看法,她哪种都不认同。 通过传言给一个人定性太片面,她了解一个人,只会靠日积月累的相处。 这不?其实人家十几岁就出来独居,初来乍到还给新邻居用心准备见面礼。 独立且细心。 吃完饭,她忙不迭给闺蜜纪昀发消息。 澄澄澄澄:知道我家对面新搬来的是谁吗? 昀昀日光:谁,陈绪啊? 陈绪,近日热播电视剧里,因其鲜衣怒马少年郎造型一夜爆红的悲情男二。 澄澄澄澄:比陈绪还重量级,岑望。 几秒后。 一连串的感叹号蹦出来,后面紧跟着纪昀接连不断的消息。 真的假的啊?不是在做梦吧?你们说话了吗?近距离看帅不帅?肯定很帅! 明天我去你家! 纪昀最后一锤定音,外加一个小猫星星眼的表情包。 姜喜澄虽然预料到了纪昀肯定很激动,但没想到这么夸张,不免失笑。 澄澄澄澄:我不保证一定能见到喔[摊手.ipg] 昀昀日光:你知道的,这种事情我一向最积极了[阴险笑.ipg] 第2章 其实他认识姜喜澄 翌日清晨。 纪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自己从温暖的被窝里拖出来。 为了近距离看帅哥,拼他丫的! 克服掉赖床,纪昀精神一下子就提起来了。 她八点半准时来到姜喜澄家门口。 纪昀和姜喜澄打小学就在一块玩,关系好的能穿一条裤子。 所以纪昀经常来这儿,对眼前两扇相对的门熟得不能再熟。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 她一想到这里一间住着自己的好姐妹,另一间住着校园男神,就止不住狂喜。 姜喜澄开门,把满脸兴奋的纪昀迎进来。 纪昀先跟方兰问了好,就把姜喜澄拉到一边说悄悄话:“近水楼台先得月啊!” 这个月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姜喜澄深知纪昀有一大戒不掉的爱好就是嗑cp,八成又要给她和岑望“拉郎配”了。 她戳戳纪昀的脸,打趣道:“怎么,打算给我找第十九个cp了?” 纪昀右手摩挲下巴,认真端详姜喜澄。 少女脸庞洁净,五官浓郁,眼尾微微上挑,富有攻击性,有股不服输的韧劲儿。 但性格却意外地好相处,待人友善真诚,唇角总是弯起,便消散了那份疏离感。 自然又明媚。 矛盾感在她身上糅合得很妙,任谁也难移开眼。 纪昀打量完毕,认同般地点点头: “虽然你俩貌似从未同框过,但我莫名觉得很搭啊!岑望可以直接荣登cp榜榜首,秒杀前面十八个!” 姜喜澄无奈扶额。 肖想高岭之花的下场是什么?少女心思被一锤砸成碎片! 不过她习惯了闺蜜的“疯言疯语”,索性一并忽略:“写你的作业吧。” 纪昀不好意思地笑笑,她今天除了来看帅哥,更重要的是临近开学,还有n张空白卷子,只好临时抱佛脚。 两人一同进了姜喜澄的房间。 纪昀有些心不在焉,写写停停,一会儿用笔支着脑袋,一会儿又东张西望。 姜喜澄就坐在旁边监督,不让纪昀光顾着抄,非扯着哼哼唧唧不情愿的纪昀,给她把题一道道讲会。 纪昀可以说是痛并快乐着,渐渐也投入进去。 专注学习的时候,时间就流逝得特别快。等两人走出房间,才发现已至晌午。 “澄澄,你去隔壁叫岑望,让他来跟我们一起吃呀。”方兰兴冲冲地吩咐。 姜喜澄闻言,深深看纪昀一眼,对方立马明白她的意图。 机会来了! 两人风风火火走到岑望家,门近在咫尺,却乍然泄气,不敢伸手。 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大多自尊心强,担心碰一鼻子灰。 踌躇几分钟,姜喜澄刚要问纪昀想没想好开场白。 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纪昀的手就按在了门铃上。 姜喜澄瞳孔地震,好你个莽夫??!!! 趁着等男生开门的间隙,纪昀拍拍她的手,安抚道:“没事,顶多被拒绝一下,他拒绝的人说不定比咱俩吃过的盐还多。” 谢谢,真的有被安、慰、到。 房门从里拧开,少年黑发垂顺,眉眼冷清:“有什么事吗?” 是校内不曾见过的邻家哥哥感。 “那个…你…来我家吃饭吗?” 岑望似在抉择,沉默片刻后,没作推辞:“好,麻烦等我一下。” 姜喜澄和纪昀都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猛不防听到肯定的答复,都略感意外。 等岑望转身回屋时,纪昀瞪圆眼睛,侧身和姜喜澄耳语: “我天,这么容易,都不用再多劝说几句的吗?” 姜喜澄撇撇嘴,表示她也没想到。 岑望觉得,接连拒绝邻居阿姨两次好意,太过拿乔和不识趣。 他回屋打开冰箱拿了四瓶冰镇饮料,顿了顿,又放回去,换成四瓶常温的。 这才跟着两位女生去到对面。 姜喜澄一进屋就蹲下身,从鞋柜里找出给客人备用的新拖鞋。 她规整放到岑望脚侧,顺带出声解释: “新的,没穿过。” 头顶落下一句感谢。 姜喜澄直起身,冲他绽出一个真挚的笑:“以后你来,这双就是你专属的。” 简单的一句话,向岑望传递出一个讯号:她家关照邻里,并非装模作样,让他不用有负担。 女生情商很高。 他微微欠身,算是谢过。 岑望穿好拖鞋,眼睛没有乱扫,只是寻找餐桌的位置。 那一块区域被女主人布置得温馨别致。 胡桃木桌子,铺着碎花桌布,浅色的不规则花瓶,插着几束碎冰蓝,花瓣娇嫩欲滴,显然是今天刚换。 无不昭示着这家人热爱生活的情调。 他默默把饮料放在桌子边缘。 姜喜澄目睹了全过程,知道这是岑望特地为她们带的。 一份内敛的回馈。 他不声张,但她懂他的心意。 “岑望来啦,快坐坐坐,饭正好熟了。”方兰热情招呼他。 岑望和纪昀坐一侧,姜喜澄和方兰坐一侧,姜父不在家。 方兰率先开口活跃气氛:“都尝尝我今天做的菜好不好吃?” 盘里打眼看去都是色泽均宜、营养丰富的家常菜。 番茄滑蛋牛肉、醋溜白菜、爆炒大虾,还特意备了份酥软的中式糕点当作饭后甜品。 纪昀夹一片白菜放进嘴里,开胃不油腻,她满足地眯起眼睛: “好吃好吃!阿姨你什么时候做饭不好吃过!” 这话听得方兰喜笑颜开。 岑望看着方兰热情和蔼的模样,心里尘封的记忆不经意间被勾出。 他不免怀念起林初泉。 如果她还在世,大概也是这样善良亲切的女性吧。 他呼出口气,眼底氲了些笑意: “阿姨,很好吃。” 这还是姜喜澄第一次近距离和岑望接触,以前远远瞧见他,都是不苟言笑的样子。 平常冷冰冰的英俊少年,倏忽一笑,杀伤力还挺大。 她颇不自在,忙低下头扒拉了两口米饭。 方兰这时注意到了一旁的饮料,略带疑惑地望向姜喜澄,她忙解释是岑望拿的。 “岑望”这个名字当着本人叫出口,怎么还有点烫嘴呢? 岑望接过姜喜澄的话茬:“给叔叔阿姨和两个女生的。” 四瓶,没给自己带。 姜喜澄咬咬筷子。 是因为第一次来邻居家吃饭,还给自己配瓶饮料,显得不像是客人作客,倒像是把自己当主人来享受吗? 岑望在这些小事上面,真的很敏感、很细心。 足以见得他内里的教养。 方兰听到他说“两个女生”,才恍悟:“瞧我,都忘记你们不认识了,你俩赶紧自我介绍一下。” 岑望抬眼,和姜喜澄对上视线。 “我叫姜喜澄,是2班的。”语气沉静,瞳孔蒙了层水光,亮晶晶的。 岑望又偏头看过去。 “我叫纪昀,跟澄澄一个班。你不认识我们,但我们老早就认识你啦!” 声音雀跃,小梨涡随着牵起的嘴角浮现,明显要更活泼些。 岑望礼节性地颔首。 其实他,是认识姜喜澄的。 第3章 风和日丽的春天 高一下学期的某天,班里两个男生站在岑望面前,对话一句不落飘进他耳朵。 其中一个语气忧伤:“她谁都不喜欢,我这种普普通通的,肯定也入不了她的眼。” 话里话外都是遗憾。 另一个语重心长开解:“兄弟别伤心,姜喜澄就是那种看着好相处,但内心肯定特有想法的人,不会随意开启一段恋爱,谁表白都一样。” 想了想又补充:“有机会你们可以当朋友嘛。” 岑望有些好奇他们口中的主人公,顺着两人的视线方向瞥过去。 女生随意倚在开放式走廊的栏杆上,风拂过她马尾,发丝漾出动人的弧度。 脸上挂着闲散的笑容,有一搭没一搭地,垂头跟身旁的人聊天。 他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春天,记住了女生的名字。 姜喜澄。 姜喜澄在他们这一届学生里颇有名气。 当时淮城一中刚开学,新生入学报到时,摄像机抓拍下了一张张青春朝气的面孔。 姜喜澄无意间入镜,被定格下来。 身材高挑,黑白穿搭,气质大方。 眼神稍显凌厉,却又隐约带着十几岁少女特有的青涩感,活脱脱一个御姐早期模板。 恰好网络上正流行让帅哥美女出镜当招生宣传。 学校运营部负责人挑选照片,看到这张时眼前一亮。 毅然决定把这张照片和其它拍的不错的照片,一并打包发到官方视频账号上。 姜喜澄那张放在首图位置。 视频小火一把,网友纷纷评论。 [退学手续办好了,这就去淮城一中读书。] 下面跟评:附议! [图一的姐姐踩我!] 下面跟评:你敢相信,那是高一的妹妹(哭) [你是懂流量密码的。] 下面跟评:但长这么美,还是忍不住上当。 诸如此类评论不计其数。 同样,也在枯燥乏味的课本知识间、密闭躁动的青春校园里,掀起不小的波澜。 有高二高三的同学慕名前来,远远打量她一眼。 也有人走在路上见到她,眼睛一亮,用胳膊肘撞撞身边同伴,俯耳窃窃私语。 但也不乏恶意,有一些自称是她的小学或初中同学,进行所谓“爆料”。 如爆料人所愿,引发了流言蜚语,有的甚至不堪入耳。 姜喜澄为此苦恼了一段时间。 那些流言她不在意,假的东西禁不住推敲和考验,她没必要自证。 但她并不喜欢过多陌生的目光聚集到身上,这会让她有种被窥探的不适感。 由此班里的同学不明事实,有些怵她,便很少有人和她搭话。 直到有个女生和朋友追逐打闹时,不小心打翻了姜喜澄的保温杯。 杯子摔在地上,碰撞出刺耳锐利的声响。 女生慌张捡起水杯,有些不知所措,只得连连道歉。 旁边的同学倒吸一口凉气,想知道这位冷美人会作何反应。 出乎众人意料,没有愤怒,更没有刁难,反倒笑容温和,不甚在意地宽慰对方。 她起身去后门卫生角拿拖把,笑盈盈地把洒下的水拖干净,还嘱咐对方走过去小心脚滑。 后来班里人通过相处,都看出来姜喜澄其实性格很好 流言压根不可信。 人不傲气,没有架子,跟同学相处分寸拿捏得刚刚好,让人舒服自在。 大家下课聚在一起说说笑笑,自然而然聊起那张照片。 姜喜澄讪讪扯唇,解释道她那天只是因为没睡好闹起床气罢了,没想到被拍下来,让大家对她误解这么深。 大家听罢,哄笑一团,说她太有反差感。 有别班的男生们,听说她脾气好,觉得有戏,纷纷展开追求攻势。 但没想到,女生在感情方面却很固执坚定。 各种方法使遍,她不为所动,只说一句话。 不是“不想谈恋爱”,也不是“怕耽误学习”。 而是直白到扎人心窝的: “谢谢,但抱歉,我不喜欢你。” 更令人咋舌的是,姜喜澄成绩虽称不上顶尖,却也是学校里的佼佼者,每次考试都能排到年级前十。 让喜欢她但不如她的男生望而却步。 这些关于她的事,一传十十传百,连平常两耳不闻窗外事的1班也多多少少有所耳闻。 * 餐桌上说笑声不断,大多时候都是纪昀和方兰挑起话头。 姜喜澄和岑望都不算是健谈的人。 姜喜澄倒还好,和纪昀共同话题多,能接上她的话展开说几句。 岑望就端坐着静静聆听,偶尔被方兰问到就简单回应一句。 气质干净冷淡,让人忍不住往他身上,多投去几眼。 两人都没话说又被逗乐时,也会不期然在半空中对上目光。 下一秒,又同时默契地错开眼。 四个人沉浸在其乐融融的氛围里吃完了这顿饭。 方兰想留岑望再待会儿,反正时间还早。 纪昀也跟着在一旁附和。 岑望声音挟着些饭后的慵懒,婉言谢绝。 临走时邀请,说有空可以到他家坐坐。 另外三人都笑着说好。 岑望走后,姜喜澄和纪昀主动包揽洗碗的任务,让方兰赶紧去休息。 方兰拗不过她俩,开心地打扮好去找小姐妹搓麻将了。 纪昀拿起盘子,耐心地冲洗着上面的油污,语气不可置信又带点崇拜: “我觉得岑望一点儿都不像他们说的那样,哪有什么傲慢,除了高冷点,还是超有礼貌的吧!” 姜喜澄腾出手接过纪昀洗干净的盘子,安置到柜子里,认可道: “我也觉得。” 两人洗完碗后,纪昀大喇喇地躺到柔软的沙发上玩手机,姜喜澄就坐在一边聚精会神地看电视。 纪昀刷着微博,浏览器突然跳出一则消息。 “近日西颐小区附近有黑衣男子跟踪……” 西颐小区?不就是这儿吗? 她一惊,急忙点进去,快速浏览完了解了事情的始末。 她家和姜喜澄家是反方向,意味着她俩晚自习结束不能结伴同行。 纪昀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把手机屏幕推到姜喜澄眼前: “澄澄,你快看!” 姜喜澄阅读完内容,按捺下心头的一丝不安,安慰她: “没事,你看这上面不是说他已经被好多人举报了嘛,应该不会再来了。” 话虽这么讲,但姜喜澄想想小区不太严密的安保措施,还是有些害怕。 纪昀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也是,但是你还是要小心啊!把防狼喷雾带上!” 姜喜澄笑着把她搂过来:“知道啦。” 第4章 尾随风波 日历上的红圈标志着开学日的到来。 也意味着他们要阔别假期,转身跳入卷子和考试堆砌而成的高三。 “澄澄,来吃早饭呀!”房间外方兰的声音打断思绪。 姜喜澄随手拿起桌上的发绳扎了个松散的马尾,“来了。” 等她坐下,方兰替她盛好粥放到面前,眼睛里满是心疼和担忧: “澄澄,你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不管怎么样,爸妈永远在你身后。” 没有人比方兰更了解女儿的要强。 她怕姜喜澄太紧绷。 姜父平常不善言辞,但这次也破天荒开口: “是啊,健康和快乐最重要。” 姜喜澄认真听着爸妈的叮嘱,心口有块地方陷下去,软成一片。 他们不在意她飞得高与否,只在意她会不会累。 她鼻腔禁不住发酸,忙笑着回应道:“放心!谨遵老爸老妈教诲!” 略显沉重的气氛重新欢快起来。 方兰慈爱地刮了刮姜喜澄鼻尖,姜父夹了个小笼包放进姜喜澄碗里。 吃过早饭,姜喜澄拎起书包,对面那扇门紧闭着。 也不知道走了没? 犹豫再三,还是选择不去打扰。 她步履不停地跑下楼,抬头深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 树叶整体依旧呈现翠绿,但边缘隐隐有泛黄的趋势。 晨阳并不刺眼但足够明亮,均匀的铺洒开来,温暖的、柔和的。 洋溢着舒爽宁静的气息。 姜喜澄家离淮城一中几百米,步行就可抵达。 学校走廊呈开放式,每个班门前有一片拱圆形的区域,作为露天阳台。 教学楼之间以连廊连接,四通八达。 高三年级独占一栋楼。文科班在最上面两层楼,剩下的几层均是理科班的地盘。 一至五班在三楼,自左向右依次顺延。 姜喜澄从侧边楼梯往上爬时,每层都是一派熙熙攘攘、人声鼎沸的景象。 她走进教室,清一色的蓝白拼接短袖。 有狂补作业濒临走火入魔的、有安安静静整理书桌的、有三五扎堆畅聊假期趣事的。 姜喜澄径直往座位走。 这学期她的同桌换成了杨许然。 一个说话柔声细语、十分有文采的内向女孩。 姜喜澄笑着跟杨许然摆手,对方见状忙放下手里的单词本,牵起唇角腼腆地回应她。 她刚坐下,纪昀就火速冲过来从背后搂住她,顺带和杨许然打了个招呼。 两人亲密无间地挤在一个凳子上。 纪昀一时仍有些难以适应已经进入高三的事实,蔫头巴脑地跟她诉苦。 姜喜澄拍抚她的肩,给她打气。 纪昀郁闷了会儿,却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猛然抬起头。 她一脸贼笑,冲姜喜澄挤眉弄眼,哪还有刚才的愁云。 “今天上学,你和那个谁一起走了吗?” 周边人来人往,都是同学,她聪明地避开了关键人物的名字,免得引起轩然大波。 “你说呢?”姜喜澄不答反问。 纪昀立马就懂了她的意思,无趣地拍拍屁股走人。 上课铃打响,班主任兼语文老师徐利华走上讲台,示意大家安静。 徐利华留着齐肩发,亲和力十足。人又诙谐幽默,轻易和学生打成一片。 她是位循循善诱的优秀教师,对学生的问题耐心十足。从不以成绩高低论人,平等对待每一位学生。 大家很喜欢和敬重她,私下都叫她“华姐”。 “首先,祝福大家迈入新阶段,又成长了一岁。” “升入高三,压力在所难免。还是我常说的那句老话,我不推崇‘学不死就往死里学’的精神。我更希望大家量力而行,放平心态,照顾好自己,保证身体健康。” “当你感到迷茫挫败、愁绪无法排解,无论是学业、人际、家庭等任何原因,我都很荣幸能成为大家倾诉的对象。” “如果我不在办公室,我的电话会24小时接通。不用怕打扰我,我不仅是老师,更是大家的朋友。” “最后,想送给大家《愤怒的葡萄》中的一句话。” “往前走一步,可能往后摔一跤。但只会往后退半步,绝不会退回原点。” 发言完毕,底下掌声雷动,大家都热泪盈眶。 有人和同桌分享感想,有人悄然拭去眼角的泪。 数学课时,杨许然捏着卷子,犹豫半晌,直至右下角被揉搓得发皱,也没好意思张口。 姜喜澄关注到她的动静,转头询问才得知缘由。 原来杨许然是想问她一道题,又怕耽误她时间。 “帮你解答,也相当于我又巩固了一次,对我也是好事呀。” 杨许然知道姜喜澄是为了打消她的顾虑。 她偷偷瞥了眼女生专注讲题的侧脸,默默记下了这份善意。 刚步入新学期,为了给大家一个适应期,任务并不繁重,所以一整天的学习下来,状态还算轻松。 晚自习下课时,姜喜澄正好在解一道物理题。 纪昀来找她,她们虽然不同路,但会结伴到校门口再分道扬镳。 她摇摇头:“你先回吧,我把这道题解完。” 姜喜澄物理一向薄弱,好不容易想起来的思路,怕打断后就续不上。 “那我等你吧。” “不用,这都累了一天啦,你早点回家休息。” “好吧,那你别太晚喔。” 姜喜澄目送着纪昀离开,又埋头投入到剩下的步骤中去。 等她解完题,教室和走廊已经空无一人,时钟的指针又滑过了十五分钟。 姜喜澄关灯下楼,往校门外走。 街边的路灯明晃晃的,来往车流不息,在寂静的夜晚里增添了几分安全感。 但从小区门口回单元楼的路,这个点基本不会有人。 姜喜澄第六感有些不妙,她加快步伐,耳朵留心着四周的异样声响。 突然,身后响起脚步声。 一开始是缓的,后来逐渐加快,节奏均匀,几乎和她同频。 她脑子里飞快掠过昨天的新闻推送。 鞋底和地面摩擦发出的声响在几秒的时间里迅速向她逼近。 姜喜澄克制不住地颤抖,极力保持冷静,盘算着这里离她家单元楼门的距离。 她手指悄无声息覆盖住裤子口袋里的防狼喷雾,猝不及防转头。 “你再跟着我,我报警了!” 她拔高音调,声线由于害怕有些不稳。 对方黑衣黑帽黑口罩,身形魁梧,包裹的严严实实。 似是算准了她没带手机,有恃无恐地调笑: “你报啊,有那时间不如和哥哥找个地方,咱们好好聊聊天,是不是啊妹妹?” 声音粗哑刺耳,说完还试探性地往前走了一步。 姜喜澄一阵反胃,连忙倒退。 她惊惧交加,大脑本能想要宕机,但出于危险仍强撑着保持思考。 她不敢轻易大呼救命,怕激怒男人,反而惹火上身,事与愿违。 姜喜澄不动声色地活动双腿,心下一狠,打算拼一拼往家冲刺。要是被追上,她就用防狼喷雾喷他眼睛。 “你跑也没用!” 黑衣男人轻而易举看出她的意图,耐心告罄,作势就要冲来。 第5章 最近晚上一起走吧 “喂。” 沉稳有力的声音打破局面。 黑衣男人回头,见是个男学生,不以为意:“别他妈多管闲事,信不信老子弄死你!” 岑望在他说话的间隙,快速绕到姜喜澄前侧,把她严严实实挡在身后。 他情绪听不出波动:“你可以试试。” 男人讥笑一声,像是要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挥舞着拳头大步迈来。 他身高被岑望压制一头,气势瞬间弱下去。 姜喜澄来不及帮忙,男人没过几招,就被岑望钳制住。 他先是被一拳挥了个踉跄,怒火中烧,又不死心继续上前。 岑望长腿一抬,气势凛冽,将他踹翻在地。 警车警报器声传来,由远及近。 趴在地上痛得直哼哼的男人被警察带走,再不复刚才的嚣张气焰。 岑望转过身,靠近惊魂未定的姜喜澄。 他瞧着她苍白的脸庞,只能干巴巴地扯出五个字: “没事,解决了。” 微微喘着,声音轻而温柔。 姜喜澄失语,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岑望逆着昏黄的光线,额前发丝凌乱,眉眼看不真切。 说出口的话笨拙却真诚,抚慰人心。 姜喜澄心脏重重一跳,刻下永不磨灭的烙印。 很多年后,她都会想起那个静谧脆弱的夜里—— 少年沉着勇敢,义无反顾站在她身前。 * 岑望和姜喜澄并肩往回走,中间隔着一臂距离。 生疏和熟稔分占天平两端,因为这场风波,往右偏了偏。 姜喜澄恢复镇定,郑重道:“谢谢你。” “不用谢。” 思忖几秒,他又补充:“最近晚上一起走吧。” 姜喜澄错愕了下,小声答应:“好。” “我在班门口等你。”岑望向她承诺。 两人走至单元楼门,岑望伸手去推门。 姜喜澄立马就看到他手背上布着指甲嵌进皮肤里时留下的深印,以及几道明显的红色抓痕。 有一条细细的,泛着血珠,其余的破着皮,裸露着几块粉红色的肉。 在白皙的肤色映衬下触目惊心。 应该是岑望与男人扭打时,因制服住对方受其挣扎所致。 她愧疚难当,不安地绞着手指,出声提醒:“你的手被抓破了。” “对不起啊。” 岑望闻言扭头。 姜喜澄头低得像只鹌鹑,他只能看到她毛茸茸的发顶。 “不严重,很快就结痂了。”他宽慰道。 岑望侧身让姜喜澄先进楼门,自己随后跟在她旁边。 “你家里有创可贴那些吗?” 他如实回答:“还没来得及备。” “那你先慢慢走,在家门口等一下我,我现在跑回家给你拿。” 说完又不放心地补充:“一定要等我喔!” 岑望本想阻止,无奈姜喜澄跑得太快。 只留下一丝浅淡的牛奶糖果味香气,萦绕在他鼻尖。 姜喜澄狂奔回家,方兰看她着急忙慌的样子,心也跟着提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澄澄,怎么这么急?” 姜喜澄拖出一旁的药箱翻找,从最里面掏出来一沓创可贴,又拿了碘伏和棉签: “妈,我回来和你解释,我先给岑望把这些东西送过去。” 姜喜澄拉开门,岑望已经乖乖站在那里。 她双手把东西递出去:“不好意思啊,创可贴只有这个款式了。” 粉红色的,上面点缀着兔子和樱桃的图案,少女心满得快要爆炸。 岑望眼皮跳了下,伸手接过:“谢谢。” 两人道别后,各自打道回府。 方兰坐在餐桌前,一颗心七上八下的,见女儿返回,立马起身。 姜喜澄走过去轻抚方兰的背,把她重新带到椅子上坐下。 她讲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和两人晚上要结伴回家的约定。 当然,简略带过了过于惊险的部分,强调了自己没有受伤的事实,免得方兰担惊受怕。 即便听的是删减过的版本,方兰还是把姜喜澄三百六十五度检查了一圈,确保安全才放下心来。 “我第一眼见他,就觉得这孩子虽然话不多,但肯定是个善良的人。” 言语间毫不掩饰对岑望的赞赏和感激。 方兰紧绷的身体松弛下来:“我总加班,能有岑望和你做个伴,我放心多了。” 她附和着点头,抬眼看了下钟表,已经快过十二点。 姜喜澄忙推着方兰回屋,催她休息。 回卧室后,她又给纪昀发了微信。 “夜猫子”纪昀秒回:“有惊无险!有惊无险!” 从第二天起,早自习便正式开始,祖国的花朵一个个无精打采。 面上分明挂起招牌,写着“我好困”三个大字。 嘴上骂骂咧咧,手却不由自主翻开单词本或笔记本。 早自习刚下,纪昀一个箭步冲来:“完了完了,第一节就是化学课,这几道实验题忘写了!大难临头,姜少侠速速相救!” 姜喜澄司空见惯,找出相应卷子摊在桌上,调笑道:“纪美人莫要忧虑。” 并顺势往左下方斜了斜,确保恰好位于纪昀的视线中心。 纪昀兴奋地念叨个不停:“再给我细细讲述下英雄救美的故事呗,要声情并茂的那种!要浪漫偶像剧的那种!” 姜喜澄闻言偏头。 纪昀抵着桌子、俯腰抬臀,以及那双眨巴着渴求的大眼睛,这幅画面怎么看怎么滑稽。 她噗嗤笑出声来:“你再不快点写,李老师就要拉你去办公室谈心了,到时候要多少故事有多少故事。” 全年级谁不知道李“老头”非常无敌之严厉古板!! 纪昀念及此,立马闭麦。 调侃归调侃,姜喜澄还是预备起身,让纪昀坐下更方便誊写。 纪昀察觉到她的动作,抽出左手一把按在她肩上:“不用不用,这种姿势写得快,我马上完事!” “纪昀,我出去接水,你坐我这儿写吧。”杨许然怯生生地提议。 纪昀收回专心致志的屁股,始料不及:“谢谢你啊许然!” 杨许然听到这亲昵的称呼呆了一下,便迅速给纪昀腾开位置。 上课前几分钟,纪昀勉强赶完工。 “这节课我们继续讲专题,昨天的卷子我把答案放在学委那儿,你们先对对,找出问题,明天统一解决。”化学李老师有条不紊宣布。 姜喜澄替纪昀松了口气。 不然那张粗制滥造、龙飞凤舞的卷子,要是被抓到,保不准被盘问,严重了还得挨顿批。 第6章 为什么钓着我 姜喜澄是英语课代表。 下了第一节课,她统计交上来的英语作文。 作业顺序是按学号放置的,哪个学号没交一目了然。 只有董诚。 董诚在班里风评不好,和他相处过的人都对他退避三舍,说他性情古怪,阴森扭曲,总爱搬弄是非,向老师打小报告。 是学生时代大家最讨厌的那类人。 不过姜喜澄与他交集甚少,自然不予置评。 董诚座位正好在前门门口,她抱起作业走过去,准备收了他的以后就一并送去老师办公室。 她微笑着开口:“董诚,该交英语作业了。” 温和中隐着客气的疏离。 董诚戴着副厚厚的黑框眼镜,动作缓慢地从杂乱无章的桌洞里扯出作文纸,小心翼翼递给姜喜澄。 纸面平整,没有翘起的角,和他书桌上一片狼藉的状况截然不同。 她伸手接过,按他的学号放好,心里却有些狐疑。 董诚总时不时迟交作业,她隔段时间就要亲自来收一次。 起初她以为董诚交得晚是因为没写完,可每次来催的时候,从没见他补过。 所幸不过就是提醒一下,对方也很配合,没什么大不了的。 姜喜澄拉回思绪,不再深究,转身离去。 董诚这才卸下伪装,不再装模作样学习。 他从书本间抬起头,直勾勾凝睇着她的背影。 直至消失在视线范围里,也久久不能回神。 经过一天高强度的学习,大家都疲惫不堪。 晚自习铃声打响前几分钟,班里就响起了窸窸窣窣收拾书包的动静。 姜喜澄也不例外,但她主要是因为和岑望有约。 麻烦了别人,又怎么能有让别人等她的道理。 铃声一出,班里顿时闹腾起来。 纪昀屁颠屁颠跳过来:“let''sgo!” 姜喜澄一看见她的笑容,就知道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她好整以暇地盯着纪昀。 纪昀被盯得受不住,全盘托出:“哎呀哎呀,近距离嗑cp的机会我怎么能放过呢?” 姜喜澄向来拿她没辙,挽上她胳膊,语气宠溺:“知道啦,走吧。” 两人站在一班后门和二班前门的交界处等待,始终不见岑望身影。 随着时间流逝,灯源逐渐熄灭,整个楼层只剩下稀稀拉拉的几个人。 约摸一刻钟,岑望从走廊另一头小跑过来。 “抱歉,等很久了吗?老师临时叫我去了趟办公室。”他向两人解释道。 姜喜澄直视岑望,他的模样尽收眼底。 下颌线利落,鼻骨英挺,睫毛黑浓,清越如风。 即便背景板是没什么烘托氛围的普通走廊,也搞得像在拍青春校园剧男主的特写镜头。 她俩都笑着回复:“没有,几分钟而已。” 三人一同下楼。 董诚坐在教室看到了这一幕,垂在身侧的拳头攥紧。 一直以来,他都是那个躲在暗处,不敢正眼看她,只能肆意用目光描摹姜喜澄背影的胆小鬼。 姜喜澄从不会主动靠近男生,也从未接受过任何男生的示好。 而他费尽心思,只能用最愚蠢最可笑最幼稚的方法,就为了她多看他的那一眼。 他不信聪明如她,会看不出来自己的企图,却从没怪过他,从不像别人那样嫌弃他,每次都对他笑。 这难道还不够说明,他对她而言,是最特殊的那一个吗? 她对他的温柔不可能是假象。 他们之间只差一个时机,只差一个把彼此爱意说出口的时机。 然后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站在她身边。 可为什么她忽然等岑望放学?他们在一起了? 他听不清他们之间说了些什么,可姜喜澄笑眼弯弯的样子却刺痛了他。 两人模样优越,在夜晚里如同一幅和谐的油墨画,登对得令他嫉妒。 姜喜澄背叛了、抛弃了他们之间不言自明的约定。 董诚脸上的肉由于愤怒颤抖着。 * 三人走在空旷的校园里,晚风拂面,说不出的惬意自在。 纪昀语出惊人:“岑望,我们周末能去你家一起写作业吗?” 姜喜澄困意全消,立马清醒,暗搓搓地把手绕到背后挠了下纪昀的腰。 太突然了吧! 纪昀反握住她的手,憋着笑意。 “我朋友会来,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 纪昀声音透着欢乐:“我们肯定不介意!” 说罢曲起手臂拱了拱姜喜澄,示意她发言。 姜喜澄遵从内心摇头:“不介意。” 纪昀得到满意的答复,又接着说:“多个人学习更有氛围嘛!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打扰你们的私人空间?” 岑望似是捕捉到了纪昀话里的某个名词,扯唇笑了下:“他不会介意。” 纪昀和姜喜澄头靠头说悄悄话:“咦~怎么嗅到了一丝基情?” 姜喜澄没忍住笑出声。 她扭头,恰好和岑望视线交错。 突然有种说别人坏话被抓个正着的尴尬。 她清清嗓子,心虚地冲他咧嘴一笑。 俏皮里带着一丝……讨好的(?)憨气(?) 岑望不明所以地抬了下眉梢。 高三的学习强度学生们在开学第一周就亲身体验了一把。 累得要命、困得要命、烦得要命。 好不容易捱到周五,雪白雪白的卷子在教室里传递,练习册要写的页数被学委标注在黑板上。 每科老师都没错过周末布置作业的机会。 下面的哀嚎声此起彼伏。 不过周五没有晚自习,下午上完课后,就可以迎来美好的周末。 虽然被校领导毫不留情地缩减了半天,但高三生们还是甘之若饴。 纪昀中午吃的麻辣烫貌似不新鲜,坏了肚子,一下课就急奔厕所。 姜喜澄就在座位上,边写作业边等她。 班里人差不多快走光了。 她准备去和岑望说一声,叫他先忙别的事。 岑望单肩挂着包,正等在门口。 不经心抬眸,就看到二班有个男生直直瞪着他,眼神不善。 他些许疑惑但懒得去想,不甚在意地移开眼。 董诚拦住姜喜澄的去路。 他个子和姜喜澄一般高,哪怕怒目圆睁,也没什么威胁力。 “你和他什么关系?” 董诚特意观察了一周,她的确每晚都和岑望一起走。 方才岑望瞥他,那份淡漠落在董诚眼中,是不可一世、居高临下的挑衅。 他的阴暗自卑疯了般滋生,在那一刻汇聚成怒气。 姜喜澄被他没头没脑的问题搞得莫名其妙,但还是好脾气的询问: “什么?” 董诚以为姜喜澄在装傻,语气愈发激动,唾沫星子横飞,输出的谴责不断。 声音刻意放大,像是要让外面的岑望不管站在哪里,都能听得清楚。 “你为什么钓着我又和岑望拉拉扯扯?” “你如果对我没有好感,那为什么总是那么温柔地跟我讲话,为什么我晚交作业那么多次你从来都不生气,为什么我跑操摔倒时你亲自扶我?” “你敢说你问心无愧吗?” 第7章 林初泉与岑宗哲 姜喜澄一开始懵圈,到后面越听越觉得离谱。 原来先前那些古怪的不适感并不是错觉。 她不怒反笑,眼神冷厉,说出口的话不再客气。 “你是站在什么立场来质问我?” “我扶你是出于同学情谊,不管那天是谁摔倒,我都会去扶。” “我收你作业是因为这是我的职责,我有义务收齐每个同学的作业。” “我对你笑对你温柔是出于社交礼仪,我不会无缘无故给人甩脸色。” “我说得够明白吗?董诚,我劝你去医院治治你的臆想症。” 纪昀不知何时也上厕所回来,听了个七七八八。 看到闺蜜无端被扣上一口黑锅,她恶心得像吃了苍蝇一样: “董诚我看你真的是疯了,自己脑补了一出大戏,你哪来的勇气说姜喜澄的不是?” “难道她和你在一个班,和你呼吸同一片空气,她就是你的了吗?去看病吧你。” 说完便牵着姜喜澄的手气势汹汹地离开了。 董诚脸色惨白,哑口无言,那些自作多情的空想早已被踩在脚底,破碎不堪。 董诚嗓门高昂,岑望听得明晰。 事情由他而起,他本想插手,又自觉没有立场。 自己干涉只会让事态愈演愈烈,反倒让姜喜澄洗不清泼来的脏水。 岑望掀起眼皮,注视着处变不惊的姜喜澄。 短短几天相处,岑望知道她是在爱里长大的女孩,所以素日里总是柔和明媚。 但她的眼神中含着倔强,她不是温室的花朵,是自由生长的春草。 或许姜喜澄的反抗会换来男生的恼羞成怒,只要男生动动嘴皮,编造一句简单的谣言,就可以让她深陷舆论。 但岑望不想自以为是地出现,然后上演一出电视剧里“交给我,你不用管”的庸俗戏码。 一味强调女性处理问题时男性的帮助是必需品,何尝不是对女性自身能力的弱化? 两人和在外等待的岑望碰头。 岑望率先开口:“给你们造成困扰了,抱歉。” 纪昀忿忿不平:“这怎么能怪你?都是他发神经。” 姜喜澄短促地笑了下,语气恳切:“应该我对你道歉吧,平白无故让你被误会。” 岑望:“没有。” 三人默契地将这一篇揭过,开启新话题。 纪昀气消下来,言归正传:“明天几点到你家方便呀?” 姜喜澄跟着抬眼,等待答复。 岑望斟酌几秒:“下午。” “终于能睡个懒觉了!我得好好弥补下上了一周课‘受伤’的自己!”纪昀双臂交叉,抱住自己。 姜喜澄学着她的动作:“我也是!” 两人齐齐朝岑望看去,目光灼灼,暗含期待。 他从善如流地颔首。 姜喜澄端起领导般的架势:“小伙子很上道啊。” 纪昀在一旁捂嘴偷笑。 岑望回到家,先去洗了个热水澡。 他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从桌上捞过手机解锁。 岑望点开外卖软件,先浏览了零食。 他不了解女生的爱好,甜的辣的酸的等各式口味,以及不同品类的,统统都下了单。 想了想,又添置了几双拖鞋。 做完这些后,岑望走到厨房,准备给自己下碗面。 脚步却被矮柜上摆着的相框缠绕住。 上面落了层不易察觉的灰,岑望拿手指细心扫开。 照片里的男人恣意潇洒,女人娴静温婉,而八岁的他,露着牙齿欢乐地挤在两人中间。 岑望无意识地被感染,牵起抹笑,转而却立马拉平唇线,眼眸浮起悲伤。 林初泉是岑望的母亲,名如其人,气质宛若山间一汪泉水,清新怡人,秀丽脱俗。 而岑宗哲——岑望的父亲,就对这样的林初泉一见钟情,开启了猛烈的追求。 年轻时候的岑宗哲吊儿郎当,浑身散发着痞气,每天就巴巴地候在林初泉回家路上等她。 今天手里拿个头花,明天兜里揣包橘子糖,也不管林初泉收不收,一股脑儿塞在她手里就贱嗖嗖跑走。 没跑几步便转过身来,俊朗的脸庞对着林初泉绽出标准的露齿笑,喊道:我明天还来。 声音大到路人都频频张望、捂嘴偷乐。 林初泉内敛木讷,脸皮子薄,哪能经得住这样的攻势,从一开始宁可绕远路逃走,到后面红着脸主动接受。 后来,两人便成了婚,婚后,鹣鲽情深,相敬如宾,是众人眼里羡慕的好姻缘。 成婚第二年,就有了岑望。而岑宗哲的生意随着岑望日渐长大,也逐步从初见成色变得如日中天。 那段日子可谓顺风顺水,家庭美满,事业有成,亲人安康。 生活总是洋溢着欢声笑语,像拉丝的糖,甜滋滋的。 年幼的岑望也总能看到,岑宗哲出门前会拥抱林初泉,并亲吻她的额头,珍重又难掩爱意。 意外发生在初一那年。 岑宗哲晚归的时间越来越多,和林初泉也总是寡言少语。 林初泉心里如明镜,却并不点破,又或者说,幻想有侥幸存在。 她只是沉默地翻看结婚时的照片,一遍又一遍。 岑望比同龄人要早熟一些,他敏感地感知到:母亲勉强扯出的笑容,和父亲敷衍至极的态度。 但事情突然有了转机,岑宗哲就像是幡然醒悟,给林初泉一口气买了好多衣服和首饰。 像是在刻意地补偿什么。 但林初泉却开心不起来,渐渐变得有些呆滞。 于是在一次下午出门,去超市采购时,林初泉魂不守舍,疾驰的车将她撞飞出去。 鲜血泅红了岑望的眼睛。 后来岑望才知道,西装革履、成熟稳重的岑宗哲在生意场上结识了一名女性,对方年轻美艳、热情奔放。 名利双收、人人敬称一句的岑总,早已动摇了年少时的赤诚和纯粹,陷入他人的温柔乡。 或许是倍受良心谴责,他意识到了错误,及时止损。 践行了“心动是本能,忠诚是选择”的原则,与那个女人就此切断联系。 但一切为时已晚。 岑望那时极端地认为,岑宗哲就是杀人凶手。 他为此和他决裂,周末出去找兼职,却因为未成年没有店家要他。 他倔强地刨出所剩无几的压岁钱,宁愿啃一个月馒头,也不愿花岑宗哲一分钱。 外婆心疼岑望,就接他过去一起生活。 他有时看着镜子里那张,和岑宗哲有七分相像的脸,也会止不住地厌恶自己。 岑望想在身上留住林初泉的影子,所以他有意控制自己的成长方向,朝着母亲的性格发展。 当外婆每次红着眼眶重复:“小望越来越像你妈妈了。” 岑望就稍稍用力回握住外婆的手:“我代替妈妈陪着您。” 直到要升高中,他在门口听到岑宗哲近乎祈求地对外婆说: “让小望回淮城吧,那里教育资源好。” “我是他爸爸,我也想…和自己的儿子相处相处啊。” 岑望大步迈前,抛出去的话毫不留情:“用不着。” 外婆没说话,却在晚上悄悄进到他卧室,用有些粗糙的掌心抚摸他的脸: “小望去吧,好好学习,就当是为了外婆。” “你长大了,明事理了。你妈妈的事,你爸爸也不想看到的。” 顿了顿,又有些哽咽地补充:“外婆不想自己不在以后,你又一个人了。” 他红着眼,背脊微弯,克制着发沉的情绪,“嗯”了声。 岑望从回忆中抽离。 他拉开抽屉,把相框倒扣,轻轻放了进去。 第8章 需要我帮你解吗 次日周六。 纪昀揉着眼睛爬起来,拖着声调大喊:“妈——我今天——要去同学家做作业——我下定决心——要好好——学习了——!” 纪妈头也不抬:“别搁那儿吹了,省省力气下床吃饭吧。” 纪昀不服,光着脚“噔噔噔”跑到纪妈跟前:“我说真的呢!你别不信!” “穿鞋去!”纪妈一巴掌拍在纪昀屁股上。 力道不重,但响声清脆。 她老老实实回卧室穿好了鞋。 纪昀回到厨房,整个人像八爪鱼一样黏在纪妈身上,嗅了嗅饭菜的香气: “妈,你做糖醋排骨啦!我就知道,你还是爱我的~” 纪妈声音冰冷,眼底笑意却藏不住:“少贴金了,我是打算把你喂胖,就把你卖给杀猪的。” 纪昀平常和纪妈就是这种插科打诨的相处方式。 她不以为意,夹了块排骨放进嘴里,自夸道:“那我也是最贵的那头小猪!” 纪妈不搭理她。 “哪个同学啊?” 纪昀腮帮子鼓鼓,说话含糊不清:“就澄澄家的新邻居,和你说过的,年级第一唉,这我可得和澄澄去取取经。” 纪妈十分了解女儿的德性:“你取什么经?玩乐心经?” 纪昀一脸不屑,故作深沉:“nonono,你女儿我早不追求那些肤浅的东西了。” 纪妈虽然对这话持有98%的怀疑度,但难得见纪昀这么积极,还是叮嘱了几句: “那你好好跟人家学,学得晚了我去接你。” 纪昀闻言,幸福地又盛了两碗饭。 饭后,她乘地铁又转了趟公交,来到姜喜澄家。 他们全家正围坐在餐桌前。 姜父单位工作繁重,一个月回家的次数寥寥无几。 方兰忙着升职,这段时间也总加班。 所以,要不姜喜澄放学独自待着,要不他们其中任何一个忙里偷闲赶回来陪她。 直至周六,一家三口才好不容易聚一起吃顿饭。 “小昀来啦,一起坐下吃!”方兰热情招呼她。 纪昀笑着摆手:“我在家吃过了,阿姨。” 等姜喜澄吃完,方兰拿出两个备好的饭盒,都满满当当装着生煎包。 “澄澄,给小望还有他朋友带过去。” 姜喜澄顺从接过。 岑望把两人迎进来,玄关处三双拖鞋整齐排列。 纪昀见状打趣:“好似曾相识!” 岑望主动坦白:“大概是你想的那样。” 纪昀闻言放肆起来:“哦~那就是和姜喜澄一个习惯吧。 岑望默认。 姜喜澄忽然有种“桃李满天下”的成就感,虽然这天下只有岑望一个人。 但她依旧很开心,脸上挂起小骄傲:“那岂不是该叫我姜老师。” 纪昀目光在两人间逡巡,转而摇头晃脑:“姜~老~师~”声线呈现波浪式。 姜喜澄又好笑又无语,抬脚踹她,却被纪昀灵活闪开,踹了个空。 她正了正身子,单手把饭盒递出去:“我妈做的生煎包,给你和你朋友的。” 岑望扫过姜喜澄捏着饭盒右端的手。 手指纤细修长,手背洁白无瑕,指腹因为用了些力,泛起健康的血色。 他掌心托住另一端:“替我谢谢阿姨。” 三人坐在堆满零食的茶几旁等岑望朋友。 纪昀拿起袋薯片,吃得满足,撇过头想给姜喜澄分享。 结果姜喜澄已经在全神贯注地整理笔记,再瞅旁边那一个,好家伙,试卷正面都快写完了。 纪昀嘴角一抽,戴上痛苦面具:这就开始了?!给不给她活路了! 此时玄关处传来动静,纪昀注意力立马被吸引过去。 她的第一印象是,他长得可真像渣男。 宽肩窄腰,薄唇白皮,一双含情眼,左耳闪着枚耳钉。 和岑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逸不同,是那种明晃晃勾着坏的帅气。 纪昀脑子里一串大字轮播:帅哥的朋友都是帅哥,诚不欺我! 路柏言换了鞋走进来,就见三个人齐刷刷地盯着他。 他勾唇,也不拘谨,大方地打了个招呼:“hi,我叫路柏言,马路的路,柏林的柏,语言的言。” 纪昀觉得这自我介绍挺酷,不自觉模仿他:“我叫纪昀,纪律的纪,……” 想了半天没组出来词,她尴尬抿唇:“昀是日匀昀。” 路柏言眉骨微抬:“记住了,纪昀。” 姜喜澄言简意赅:“姜喜澄。” 简单认识过后,路柏言又问:“你们在学习?”纪昀这才注意到他没带书包。 岑望回他:“不然呢?” 他接着问:“那我在这静音打游戏影响你们吗?” 两个女生刚想说不影响,岑望抢先开口:“影响。” 路柏言:? 呵,又给你装到了。 岑望忽略路柏言想要刀人的眼神:“我们去里面写。” 纪昀头摇得像拨浪鼓:“你俩去你俩去,我跟你们俩学霸待一起压力山大,我在外面写就成。” 姜喜澄不是没有玩心,确实担心受到干扰,想在没有诱惑因素的场所学习,便选择跟着岑望走。 她有点忐忑,倒不是不好意思,就是想起很早之前进自家表弟的房间。 着实被屋内邋遢的景象震惊了一下。 桌上堆着没收的外卖盒,擦过油渍的餐巾纸,被子皱成一团,椅背上摞着数不清几件衣服,游戏机、课本、垃圾等被随意丢在地下…… 不过岑望看着清清爽爽,生活习惯应该不错。 如姜喜澄所料,房间非常干净整洁。 床上三件套是淡紫色的,不是男生惯用的黑白灰标配。 和岑望给她的感觉很像,清冷温润,但并不锋利。 架子上序列着各类书籍,桌上的a4纸和试卷摞了一沓。翻开的教辅资料上,密密麻麻用红笔标注着。 她没忍住又多留心了一眼。 一旁摆着的草稿纸上,思路中途截断过多次,画了几个叉。又不断尝试,直至条理清晰地捋下来。 旁边额外批注着几行小字,大概是注意事项和灵感记录。 任谁也能看得出岑望的用功。 和姜喜澄不一样,她打草稿喜欢不受拘束。白纸上飘着倾斜扭曲的公式和演算,东一榔头,西一棒槌。 有时候跑神还会穿插着几个简笔画,根本控制不住。 所以有时思路不小心中断,很难凭借草稿找回。 这点她还挺佩服岑望的。 此时,岑望从客厅提了把凳子回来,语气带点揶揄: “姜老师,坐吧。” 他在调侃她刚才的话,姜喜澄笑了下,装作失聪。 两人坐下后,迅速进入学习状态,房间里静得只能听到纸张翻过的“哗哗”声和笔尖书写的“唰唰”声。 写完一张卷子后,姜喜澄脖子有些泛酸。 书桌旁边紧挨着衣柜,她侧过身子,把背靠过去。 休息了一会后,姜喜澄准备坐正进行下一项任务。 后脑勺不设防一股阻力,她“哎哟”出声。 岑望侧目。 姜喜澄今天扎了个低马尾,衣柜上有个粘钩挂着衣架。 她靠过去时,被衣架上弯勾的设计缠绕住发丝。 姜喜澄挣扎了下,没挣脱,便双手朝后摸索着去分。 岑望无言地看了会。 见她姿势别扭着,半天都没解开,询问道:“需要我帮你解吗?” 姜喜澄没作推辞。 缠住的发丝在视线盲区,她自己解起来实属不便。 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拉近。 她能闻到他身上烘着的清柠香气。 第9章 你占谁便宜呢! 姜喜澄条件反射想躲,但忍住了。 岑望观察了下,发现有一绺缠得有些乱。 他用食指扶起来,另一只手动作轻缓:“疼了就和我说。” “好。”姜喜澄视野被岑望t恤的大片纯白色占据。 纪昀来给两人送水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冲击力大到她下巴惊掉三里地,火速驻足。cp雷达让她急忙把端着的两杯水搁在地板上,飞快掏出手机。 也不管什么构图不构图,点开相机就是一顿猛拍。 门半掩着,纪昀拍完就撤到安全区域,确保里面两人不会发现她,便又迫不及待地朝里探望。 路柏言打完一局游戏抬头,就见这姑娘弓着腰,鬼鬼祟祟的也不知道在看啥。 整个人透露着一种诡异的兴奋感。 他好奇心被勾起,悄声走到纪昀背后,冷不丁发问:“看什么呢?” 纪昀一激灵,慌里慌张回头,冲路柏言竖起食指比了个“嘘”。 路柏言挑眉不解。 纪昀眼睛下弯,梨涡明显,示意他往里看。 “他俩…这是?” 纪昀一脸“你懂的”的表情,路柏言一脸“这我当然懂”的表情。 此时,岑望顺利地将姜喜澄的头发“解救”出来,两人丝毫没发现门口的异样。 纪昀见岑望回到凳子上坐下,用手揉了揉笑得发僵的脸。 她内心有个小人疯狂跺脚:朕的cp亲自下场发糖啦! 并且脑中灵感乍现,还想了个cp名出来——喜出望外。 纪昀把放在地板上的水杯拿起来,摸了摸,还热乎。 她脚步声故意由轻渐重,假意刚到门口:“你俩歇会儿,喝点水!”饰演全不知情的第三人。 纪昀出来后,和路柏言对视一眼。 两人都读懂了对方的意思,一拍即合,撤到客厅里。 纪昀主动和路柏言搭话:“你也是淮城一中的吗?怎么没见过你呀。” “不是,我在七中。” 七中,是淮城另一所重点高中,多年来和一中明里暗里较着劲儿。 纪昀点点头,又重新埋下头写题。半小时后,她坐不住了。 她看路柏言打游戏打得认真,便挪过去观战。 本意是为了缓解无聊,没想到却看得渐渐入迷。 路柏言眼瞅着一颗圆溜溜的脑袋快要抵到手机屏幕上,实在看不下去:“来一把?” 纪昀眼睛一亮:“可以吗?” 路柏言把手机递给她。 纪昀只是觉得看着有意思,但实际并不会操作。 她胡乱按键一番,没过多久就被淘汰出局,可以说是菜得惊为天人。 纪昀有些囧,想把手机还给路柏言。 路柏言接过来,问了句:“学吗?” 纪昀愣住,随即点头如捣蒜:“学!” 路柏言给她示范了一把:“这个键同时往前拉,别松开,捡了装备可以用,然后点这儿……” 纪昀认真听完,信心十足,兴冲冲开了一局,撸起袖子准备大干一把。 经过她一顿惊天地泣鬼神的操作,终于……比刚才多存活了…两秒。 纪昀也算是看明白了,自己对这游戏属实没什么天赋,哀怨一声:“算了,你玩吧,我这毫无游戏体验感,太菜了。” 路柏言在一旁目睹了全程,一言难尽地看着她:“确实。” 纪昀:“……” 路柏言建议:“玩个别的?”纪昀开心地说好。 他起身去岑望屋里,没一会儿便出来,手里多了盒五子棋。 两人就这样面对面下了两小时棋。 等姜喜澄和岑望出来,就看到纪昀正往路柏言脸上贴条,手舞足蹈:“你又输了哈哈哈!” 路柏言低头看着棋局,咬牙切齿。 纪昀洋洋得意:“你已经连输八把了,还玩吗?” 路柏言闻言缓缓直起身,双手抱胸,语气欠揍:“哎。” 纪昀迟滞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是“八把”的发音类似于“爸爸”。 她不爽道:“你占谁便宜呢!谐音梗是要扣钱的,你必须再粘一个条!”说罢又拿起一条纸要往路柏言脸上戳。 路柏言及时起身避开,纪昀粘了个空。 纪昀腾地站起来追过去:“你别跑!” 屋里一共就那么大,路柏言最终退无可退,无奈举起双手:“我投降还不行吗?” 说完弯下腰,把脸凑了过去。 纪昀得逞,嘿嘿笑着,手指轻轻一点:“早这么做不就好了吗?” 路柏言额头正中央多了张纸条。 * 周日下午高三返校,“华姐”宣布了一个令人想立马吐血、当场去世的消息。 从周二开始,进行高三摸底考试。 考试时间顺序和高考一致,第一天上午语文,下午数学,第二天上午理综,最后一门考英语。 话音刚落,下面的抱怨声此起彼伏。 “才开学一周就考试,疯了吧?” “啥都没复习好,铁定考砸。” “考完是不还得开家长会啊。” “……” “华姐”咳嗽一声,稳定局面: “之所以现在通知,也是学校的安排。我们一轮复习基本上完成,就是想看看大家目前的掌握情况,依据卷面上的数据,来为大家制定更具有专攻性的二轮计划。” “所以同学们不用过于紧张,这次考试也是一次发现问题的机会,现在有问题才是好事。” 华姐这番话虽然缓解了大家一定的焦灼感,但还不足以赋予所有人一颗平常心来对待这次考试。 毕竟高三无论小考大考,都是对一段时间里学习成果的检验。说完全不在意不紧张,肯定是假的。 谁不希望自己起早贪黑刷题,能收获一份满意的成绩单呢。 周二和周三考试过后,各科老师都争分夺秒地批改卷子,生怕耽误了高三的复习效率。 于是整个年级在周五中午就拿到了成绩单和答题卡,几家欢喜几家愁。 岑望的名字赫然在顶,班级第一,年级第一,醒目到让人想忽视都难。 姜喜澄往下几行,看到了自己的名字,班级第一,年级第七。 她呼了口气,排名一如往常稳定,主要丢分项还是在理综上。 放学前一节课正好是姜喜澄不太擅长的物理,上课铃打响后老师还没来。 班里静悄悄的,都在自己订正试卷,钻研答案。 物理老师进来看见大家都沉浸在学习氛围里,欣慰地点点头,甚至有些不忍打断。 但难题总归还是要讲的,他抖抖试卷开口:“参考答案大家都拿到手了吧,我们这节课先讲第一个大题。关于第三小问,答案上这个做法不好理解。” “我把一班岑望同学的方法写下来,大家学习一下。” 她闻言抬头,把注意力集中到黑板上,准备膜拜大佬。 姜喜澄跟着老师的写字速度思考,嘴巴不知不觉张成“o”字。 自从高一文理分科后,“岑望”这个名字以及他的解题方法就经常出现在2班物理课上。 她回忆起今年盛夏时节,窗外雨势湍急,1班的体育课因此取消,留在教室上自习。 物理老师趁机把岑望本尊拉了过来。 少年背影散漫,却双手谦卑接过粉笔,不卑不亢地站上讲台。 讲题的声音伴着淅淅沥沥的雨水,迷蒙深沉。 当时的姜喜澄只觉得这人聪明得过分,上辈子跟老天爷一定是亲戚。 但现在的她明白。 岑望成绩能够一骑绝尘,成为实至名归的学神,光凭“天才”两个轻飘飘的字无法概括。 他的努力不该被忽略。 第10章 怪不得那么多人喜欢岑望 岑望最近睡眠质量很差,周末也睡不安稳,脑袋因为没有休息好而隐隐作痛。 他推开卧室门,怔了下,客厅坐着个男人。 岁月在他身上刻下少许痕迹,仍可见年轻时的风采,周身散发着资本家和上位者的不怒自威。 岑望移开眼,叫了声爸。 岑宗哲深感意外,停下手里的工作:“醒了?在这里住着还习惯吗?” 岑望淡淡回复:“习惯。” 岑宗哲再次四下环视,眼神里闪过一丝嫌恶。 他理所当然地认为:岑望是勉强才能说出这话来。 住在这种地方怎么可能不将就? 他语气小心翼翼,建议道:“这里条件远比不上千栖湾,你要是不习惯就回去住,我让司机接——” 千栖湾地处市中心寸土寸金的地段,一向是富人聚集地。 岑望不耐烦地打断:“还有事吗?” 岑宗哲尴尬地把剩下的话咽回去:“今天忙吗?有空和爸爸出去吃个饭吗?” “忙。”岑望惜字如金。 气氛陷入冷默。 岑宗哲干笑两声,给自己找补:“高三是要忙些。” “我给你带了些甜品,你以前不是最爱吃这家了吗,老吵着让我给你……” 他说到一半,像是意识到眼下的情况并不适合讲这些,话音戛然而止。 岑宗哲掩盖住眼里的落寞,妥协地说:“有什么缺的就给爸爸说。” “我抽空再来看你。” 门被合上,发出震动的声音。 房间里只剩岑望一个人。 他漠然地盯着包装上熟悉的logo。 岑宗哲在他面前,总显得卑微又无助,仿佛以此就可以偿还曾经犯下的过错。 但,这又何尝不是对他的凌迟? 一遍又一遍的播放,那段不见天日、痛苦又挣扎的时光。 岑望讥讽地扯起嘴角。 下一秒,东西安安稳稳地躺进了垃圾桶。 * 一整天,姜喜澄除了吃饭和上厕所,其余时候都在房间里埋头苦学。 最后还是方兰来给她送水果,实在看不下去,说什么也要赶她出去走走。 她拗不过方兰,只好合上笔盖,乖乖把家居服换下来。 方兰这才满意:“对嘛,都闷家里一天了,再学下去身体都要吃不消啦。” 姜喜澄不放弃地挣扎:“马上就写完了嘛。” 方兰态度坚决:“既然快写完,也就不差这一会了。趁傍晚天也不热了,出去放放风。” 于是姜喜澄“被迫”出了门。 暮色降临,风吹起她的衣袂,树叶轻轻摇曳,喧嚣的城市逐渐降低分贝。 她心情很好。 姜喜澄悠哉悠哉、漫无目的地闲逛,观察着行色匆匆的人们和穿梭的车辆。 间或遇到漂亮的光影,就如获至宝地停下脚步,收录于相册中。 姜喜澄喜欢记录,她时常幻想自己老去,大概率就会躺在一把藤椅上。 然后捡拾起过往收集的碎片回忆,一张张看过去,一篇篇读过去,回首万水千山与海海岁月。 姜喜澄想,她一定会热泪盈眶。 思绪飘回现实,姜喜澄目光一顿,锁定一个熟悉身影。 少年随意坐在长凳上,脸被棒球帽挡了个严实,让旁人无法窥探。 有只小猫围着他的裤脚,正亲昵地蹭着。他指腹轻轻捋顺猫毛,看起来专注又温柔。 岑望掏出口袋里的猫条,等小猫舔到心满意足,他才徐徐直起身。 右手搭在颈侧,抻了抻脖子。 姜喜澄定定地看了会儿,才走上前去。 “岑望。”她喊他。 姜喜澄的声音辨识度很高,清透轻灵,并不黏糊。语速从容,听起来舒服又很真挚。 岑望撑撑帽檐,冲她挥了挥手。 姜喜澄小跑过去,嘴角弯起抹明亮的弧度:“你也出来溜达吗?” 岑望“嗯”了声。 姜喜澄蹲下,开心地撸了把猫头,才起身坐在岑望身旁。 小猫“喵喵”叫了几声,软乎乎地蜷在地面上闭目养神。 两人一猫,笼罩着落日的余晖,画面和谐又温馨。 岑望随手把帽子摘下来,姜喜澄扭头,能看见他光洁的侧脸,以及目光下垂时长长的睫毛。 直觉告诉她:他情绪貌似有点低落。 是自己多想了吗?关心一下总不会有错吧。 姜喜澄凑近了些:“你心情不好吗?” 岑望闻言,偏头看向她眉眼:“没有。” 姜喜澄沉吟片刻,把话题引到猫上:“这个猫有名字吗?” “希希。” 姜喜澄灵光一现,嘴比脑子快:“为什么?因为你小名叫望望吗?” 说完就意识到不对:望望,旺旺,望望,旺旺! 岑望好整以暇地反问她:“给我起个狗名?” “其实…也不是很狗吧,望望一听就是有福气的孩子叫的名。”姜喜澄一本正经地胡诌。 岑望轻笑一声,没再追究,跟她解释是亲戚出远门,让他暂时照看几天。 姜喜澄听完“哦”了声,越发觉得自己刚才脑抽,下意识扇了下嘴。 “不应该我来扇?”岑望一脸认真。 姜喜澄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岑望掀起眼皮,老神在在:“算了,慈悲为怀。” 姜喜澄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岑望无声地笑了下。 手机屏幕亮起,是方兰的来电,姜喜澄按下接听键起身:“喂,妈妈。” 岑望跟着站起来,电话开着免提,他走远几步,回避其中的内容。 但从她的回复和神态判断,应该是方兰有急事要出去一趟。 姜喜澄右手举着手机,用口型无声地和岑望对话:“我要回去了。” 岑望正稍稍走神,等反应过来姜喜澄刚是在和他说话,她开合的唇已经关上。 他本能凑前,拉近两人间的距离,然后俯下身,微微挑眉示意:什么? 姜喜澄的心霎时漏了一拍,强烈地宣示着存在感。 少年把控着安全距离,没有越界。 但从姜喜澄仰视的角度看,他的脸庞好似近在咫尺。 眸色漆黑,眼尾的小痣明晃晃的,扰人心弦。 平直的肩线挡住后面的建筑,她目力所及仅能容得下他。 让人禁不住头脑发昏地想:怪不得有那么多女孩喜欢岑望。 电话被方兰挂掉,姜喜澄拼命拖回跑偏的思想,若无其事重复: “我刚才是说,我得走了,要一起回吗?” 岑望说好。 姜喜澄先跑出两步,又微笑着转过身,等他把小猫抱到猫包里。 她今天穿了条蓝色格纹半裙,裙摆随着动作的幅度,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岑望快走几步,跟她保持在同一水平线上。 日影斜沉,少男少女在明丽的霞光中相伴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