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海重生：从市政府实习开始》 第1章 李余年 千丰市师范学院，湖边。 李余年有些恍惚。 仿佛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很不真实。 我不是已经死了吗？ 为什么会在这里？ 赵晓萱这个恶毒的女人，她为什么也在！ 无数念头纷沓至来，李余年茫然的看着周围，忽然向湖边走去，附身看向湖面！ 轻轻晃动的湖水中，映出一张帅气亦略显稚嫩的脸庞，正是李余年二十岁左右的样子！ 难道说……我是重生了吗？ 现在是2001年，李余年即将在这所学校毕业，正式走出校园，走入那纷繁的万丈红尘。 此时站在他面前的，是他追求了两年，却连手都没牵过的女神赵晓萱。 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李余年差点热泪盈眶！ 他终于确定，他重生回到了二十多年前的自己身上！ 看来老天爷也觉得他死的太冤枉，给了他一次重来的机会！ 赵晓萱被李余年异常的举动吓了一跳，皱眉问道：“你在干什么？” “没什么。”李余年转过头时已然波澜不惊，早已饱经沧桑的，成熟男人的灵魂，让他迅速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赵晓萱也并不是真的关心他，在她的眼中，李余年只是她在学校所交往的众多备胎之一，甚至可以说是最穷、最怂包的一个！ 之所以赵晓萱一直都留着这个备胎，只是因为，李余年的学习很好，还是学校的学生会主席！利用价值还是存在的。 赵晓萱直接转回之前的话题，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道：“所以，刚才我说的那件事……” “你是想，让我把去市政府实习的名额让给你？”李余年问道。 他虽然才刚刚重生，但这件事，却绝对不会忘记！ 因为这正是他前一世人生中，最大的转折点之一！ 今年学校有一个去市政府实习名额，通过多方考察之后，作为学生会主席的李余年得到了这个名额。 别看在二十多年之后，这种去政府机关实习的机会并不稀罕，但在这时候，却是十分抢手的！ 因为此时《公务员法》还没有颁布，逢进必考还没有成为硬性规定，尤其是在千丰这种三线地级市，李余年这种师范生，只要在实习期间表现足够优秀，并且得到领导的赏识，是有机会在毕业后，直接留在政府机关转正入编的！ 赵晓萱破天荒的主动约李余年出来，就是为了这个名额，她想让李余年把这个名额让给她！ 前一世，还相信“是金子在哪都能发光”的李余年，在赵晓萱温声软语的哀求下，让出了这个名额，而自己则去了一所镇小学实习，在那里一干就是三年。 那时候，他成为了赵晓萱名义上的男朋友…… 每年只见面不到两次，连手都几乎不牵的，名义上的男朋友！ 当时的李余年，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三年之后已是副科级领导的赵晓萱，竟然主动提出要和他结婚。 突如其来的幸福，让当时的李余年欣喜若狂，甚至想都没想，就答应成为了赵家的上门女婿，随后他的噩梦便开始了…… 结婚之后，赵家为了面子，给李余年调动了工作。 但包括赵晓萱在内，赵家所有人都看不起这个上门女婿，非但在家把他当佣人指使，更是把李余年所有的收入全都死死的控制在手里！ 即便后来，李余年凭借自己的努力，在仕途上有所建树，成为了省委秘书，也依旧活在赵家阴影之下，最后更是给赵家人背了黑锅，蒙受不白之冤。 李余年前世最后一顿饭，是赵晓萱给他亲手做的，饭里有剧毒！ 为了让李余年背黑锅，以及斩断线索，赵晓萱这个恶毒的女人，竟然亲手杀了他，并伪造出李余年畏罪自杀的假象！ 直到那时候，李余年才终于知道，当初赵晓萱为什么突然要和他结婚。 因为那时候赵晓萱已经怀了领导的孩子，必须要找一个接盘侠！ 李余年记得，赵晓萱一脸冷漠的对他说：“有的人，生下来就注定了要成为别人的工具！某种意义上来说，我感谢你，你帮了我三次……” “第一次，你把市政府实习的名额让给了我，让我顺利有了编制。第二次，你和我结婚，让我保住了领导的孩子，让我和家人更上一层楼。第三次，就是现在，你的死将会让我们家渡过这次危机……这就是你的命。” …… 回想起前世种种，又看了看此时面前楚楚可怜试图牵自己手的赵晓萱，李余年嘴角边浮现出一抹冰冷的弧度。 “这个名额是我应得的，有本事，你自己去争。”李余年躲开了赵晓萱的手，表情平静而冷漠。 赵晓萱的动作一僵，诧异的看着李余年：“你、你说什么？” “我的话，应该说的很清楚。” 赵晓萱没想到，以前她召之即来的李余年，竟会如此决绝的拒绝，顿时不甘心道：“李余年！你是什么意思！当初是你说，你爱我，为了我可以付出一切的！你都忘了吗？” “我没忘。”李余年仿佛叹息般摇了摇头，那种弥留之际刻骨铭心的仇恨，他怎么可能会忘？如果杀人无罪的话，他恐怕立即就会弄死这个恶毒的女人！ 可赵晓萱却误会了李余年的这声叹息，她眼珠转动，忽然柔声道：“余年，你是不是担心，我有了好工作之后，就会忘了你？” “你不会吗？”李余年促狭的反问。 赵晓萱顿时撒娇般说道：“当然不会了！你怎么能把我想成那种人呢！” 李余年轻蔑的看着赵晓萱，一字一句的说：“不然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说完这句话之后，李余年转身就走。 他刚刚重生，表面上虽然云淡风轻，但心中却早已翻江倒海！他担心自己控制不住情绪，一脚把赵晓萱这个恶毒的女人踹进湖里！ 赵晓萱做梦也没想到，李余年这个备胎竟然会这么对她，愣了片刻后，气急败坏道：“李余年！别以为你有了实习的机会，就能留在市政府了！你他妈的知道我爸是谁吗！你给我等着！” 第2章 破局点 李余年当然知道赵晓萱她爸是谁。 她爸赵德志今年刚升任房产局的副局长，后来又靠着他女儿的肚子，调入市委组织部，一路高升，成为了不得了的人物…… 只不过那是前一世，这一世有自己在，赵家人，一个都别想抬头！ …… 离开湖边的李余年，独自一人来到僻静的地方，坐下来点了一支烟。 他需要好好整理一下思绪…… 李余年知道，他拒绝了赵晓萱之后，肯定会引起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前一世，他只是把名额让了出来，但以赵晓萱平时在学校里的成绩与能力，就算排队也轮不到她来顶替，在拿到名额这件事上，她家里人也是出了不少力的。 李余年记得，赵晓萱她爸赵德志，找的是副校长王建水，并且还送出了两套房子！一套给王建水，另一套是让王建水帮忙打点其他校领导的。 之所以赵德志会如此下本钱，是因为他在市政府方面已经找好了关系，只要赵晓萱去市政府，就一定能够留用！ 在这一点上，不得不说赵德志是有魄力的，他知道凭他女儿的姿色，肯定能在市政府混得风生水起，成为他仕途上的助力。 当然，这同样也是因为，对于赵德志这个房产局副局长来说，房子要多少有多少。 在那个许多一家三口，只能挤在一间屋里的年代，赵家就已经住在上下两层的复式洋房里了！ 如今就算李余年拒绝了赵晓萱，赵家人也肯定不会放弃，转而在其它方面想办法。 赵德志财大气粗，又手握实权，在他的运作下，李余年的这个去市政府实习的名额，还稳不稳？ 即便是他成功去市政府实习，赵德志又会不会暗中下绊子？ 他又能否在赵家人的报复下，成功转入体制内？ 一支烟慢慢抽完，李余年的心里，也已经有了大致的想法。 重活一世，无论是因为仇恨，还是心中的理想，李余年都要走仕途这条，登上巅峰！ 所以市政府实习这个机会，他是绝对不会让给任何人的，否则他就要被分配到学校教书慢慢等待机会，或者只能通过公考，进入体制！ 那些选择不但太漫长，而且还充满了不确定性！ 熄灭烟头，李余年缓缓站起身，回奔宿舍。 即将毕业以及实习，宿舍里外地的兄弟都已经暂时请假离校，只剩下李余年和另外一个叫侯俊的兄弟。 李余年走进寝室的时候，侯俊恰好也在。 “不是说，你今天回家住吗？”李余年知道侯俊在宿舍，故意问道。 侯俊这家伙虽然办了住校，但却因为家就在本市，经常不在学校住。 前一世李余年上学的时候，还觉得侯俊胆大包天，竟敢公然违反学校的住宿纪律，直到毕业很久之后的一次聚会时才知道，原来这家伙竟然是他们千丰师院校长，侯向东的儿子！ 李余年这次保住市政府实习名额的破局点，正是侯俊！ 此时侯俊正躺在床上看武侠小说，闻言笑道：“我这不是担心，李大主席一个人在寝室害怕，寻思着多陪你一会儿嘛！怎么着，这么迫不及待的让我走，是不是约了哪个学妹啊？” “滚犊子。” 李余年笑骂了一句，看似不经意的随口说道：“对了猴子，你听说了吗？咱们侯校长，要调走了！” “啥？”侯俊扑棱一下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因为李余年说的这件事，就连他这个侯校长的亲儿子，都不知道！ 只不过侯俊一直都把自己的身份隐藏的很好，此时也不好直接反驳，于是摇头说：“你这都哪听的小道消息？侯校长怎么可能调走？” 李余年不动声色的笑道：“我这可绝对不是小道消息，这件事是市常委领导亲自发话，市委组织部正在研究！我估计，要是侯校长运作好，应该会被重用！” “真的假的？”侯俊见李余年言之凿凿，也不禁狐疑了起来。 李余年说的当然是真的，只不过因为种种原因，侯校长的这次调动并没有成功，导致一年以后才真正升迁！ 但只要侯俊去问他父亲，把这些话带到侯校长那里，那么李余年就可以搭上侯校长这条线！接下来去市政府实习的事情，也就稳如泰山了！ 果然，侯俊瞬间就对这件事上头了，他已经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年纪，深知他爸升迁对他未来的重要性，这可绝对是大事啊！ 但李余年却直接岔开了话题，任凭侯俊怎么问，都不再继续说这件事。 侯俊心里有事，又闲聊几句之后，便立即借口有事急匆匆的离开宿舍，一出门就拨通了他爸侯校长的电话…… “你小子是不是又给我惹什么事了？”千丰师院校长侯向东，刚接听儿子的电话，就不耐烦的问道，似乎心情有些不好。 侯俊急忙否认，笑嘻嘻道：“哪有啊！我就是给您打电话，问个安啊！” “哼！少来这套！有话快说，我没时间跟你逗闷子！”侯向东冷哼了一声。 侯俊感觉到父亲似乎心情不佳，不禁疑惑的问：“爸，您这都马上就要升官了，咋心情还不好呢？” “我升官？谁跟你说的？”听到儿子的话，侯向东一愣。 他也才刚刚得到自己有可能会被重用的消息，侯俊怎么就知道了？ 侯俊嘿嘿一笑：“这么说是真的啊？那我可得先恭喜老爸了！今天晚上，别让我妈做饭了，咱们出去庆祝一下呗！我知道一家新开的自助餐……” 还没等侯俊把话说完，侯向东便直接打断问道：“这事先别和你妈说！你先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 要知道，侯向东有可能调动到市委这件事，组织部才刚刚开始研究，按照组织纪律，是严禁外传的！ 如果不是侯向东在组织部有些靠得住的关系，根本就不可能收到风声！更重要的是，他的这次调动，还存在巨大的变数，直到现在侯向东都没有找到问题的症结所在！ 第3章 见侯向东 侯俊似乎也感觉到了父亲语气的凝重，急忙如实说道：“我是听同学说的……” “哪个同学？” “就是文学系的，李余年……” “李余年？你们宿舍的，那个学生会主席？”侯向东身为校长，当然对这个名字有印象，随后追问道：“他是怎么跟你说的？” 侯俊不敢隐瞒，立即就把李余年说的话，一字不差的复述了一遍。 可他不知道的是，在听到他的复述之后，电话另一端的侯向东，忽然感觉自己的头皮都有点发麻了！因为李余年说的这些，竟然和他在组织部认识的人，说的几乎一模一样，甚至比市委组织部的人说的都要详细！ 难道说，这个李余年家里，竟然有市委高层的关系？！ 侯向东不得不这么想，否则这件事就根本解释不通！一个普通的在校大学生，怎么可能知道市级层面人事调动的内情？ 深吸了一口气，侯向东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问：“这个李余年家里，是做什么的？” 侯俊如实说道：“他家就在咱们千丰市郊区……爸，您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侯向东当然不能对侯俊说太多，略微思索片刻，补充道：“我听说过这个李余年！他是个品学兼优的好苗子，你小子的眼光不错，以后多交一些这样的朋友！” 侯俊被夸得美滋滋的，连连点头说：“知道了爸！不过，这不也是因为您儿子也如此优秀嘛！” “行了，我还不知道你什么德行？今天晚上回家吃饭，但别和你妈说我工作调动的事！”侯向东又嘱咐了一句，这才挂断了电话。 随后侯向东又拿起座机电话，打给办公室说：“把学生会主席李余年的资料，给我拿过来。” …… 与此同时，赵晓萱也已经哭着把李余年拒绝她的事情，打电话说给了她爸赵德志！ “爸！这件事你可一定要给我做主！我咽不下这口气！我都跟同学们说我肯定去市政府实习的事，现在他不但拒绝我，还欺负我……呜呜……我要去市政府实习，还要让那个李余年，后悔一辈子！呜呜呜……” 电话里，传来中年男人的声音：“敢欺负我的宝贝女儿，我看他是活腻了！小萱别哭！爸现在就给你王伯打电话，把那个叫李余年的实习名额，拿来给你！” …… 大约半个小时后，侯向东已经反复看了几遍李余年的资料，却根本看不出任何所以然。 对于这种情况，侯向东并不意外，就连他自己都让侯俊隐瞒和他的关系，自然也理解别人家的子女，隐瞒真正的家庭背景了。 思索片刻，侯向东再次拿起了电话，说道：“让学生会主席李余年，来我办公室一趟。” 十几分钟之后，李余年敲响了校长办公室的门。 “请进！”侯向东的声音在里面响起。 听到了这个“请”字，李余年就知道，侯俊肯定已经给侯校长打过了电话。 推开门，李余年缓步来到办公桌前，笑着说：“校长，您找我？” 侯向东上下打量一下李余年，越看越是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不一般！ 这不仅仅是因为他心中先入为主的想法。同样也是因为，李余年重生之后，整个人的气质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举手投足之间都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从容与淡然，这是只有在饱经沧桑，以及渡过生死大劫的人身上，才会拥有的气场！ “呵呵，李余年同学是吗？快请坐！”侯向东不知不觉间，又说了一个“请”字。 李余年也不客气，气定神闲的坐在了侯向东的对面，微笑着与之对视。 四目相对，侯向东心里再次笃定，这个李余年绝对来头不小！若非真见过大世面，一般的学生，哪怕是学生会主席，也不可能这么淡定的面对他这个校长啊！ “李余年同学，你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会主席，优秀毕业生代表！我这次找你来，就是想了解一下今年校庆的准备工作，以及毕业生对学校的看法！”侯向东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作为开场白。 李余年笑着说：“这些事，本来应该是我主动向校长汇报的，校长这是在批评我的工作，做的不到位啊。” 侯向东立即摇头笑道：“你误会了，对于你们这届学生会的工作，校方是完全认可的！你应该知道一些关于我的情况，我对千丰师院感情很深，是想在离开之前，多听听学生们的心声。” 侯向东不愧为官场的老油条，几乎是自然而然的，便将话题转移到了他所关注的点上！ 可是就连他也没有丝毫察觉到，这个话题之前的铺垫，正是李余年给他做的！也就是说，李余年不动声色之下，便把本应该冗长的谈话，直接带入了主题！ 但这时候，李余年自然是要装一下糊涂的。 他疑惑问道：“侯校长要离开学校了？” 侯向东点头叹了口气：“有这个可能……怎么？难道李同学不知道？可侯俊对我说，这个消息还是你告诉他的，他是我儿子。” 侯向东没有废话，直接摊牌了！ 官场上有些事一定要兜圈子，但有些事却绝对不能兜圈子！侯向东显然深谙此道，他摊牌，是为了让李余年也向他摊牌！ 即便两世为人的李余年，也对侯向东的处事手段暗暗点头，只不过侯向东可以摊牌，他却不能！因为他根本无牌可摊！ 所以在佯作吃惊之后，李余年无奈的摇头笑道：“校长抱歉，如果早知道侯俊和您的关系，那么有些话，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说的。” 李余年没有回避话题，但却同样没有摊牌！ 如此成熟的应对方式，让侯向东在错愕的同时，心中不禁更加笃定，眼前这个年轻人一定家学渊源，否则绝对不会如此游刃有余！ 他索性不再继续深挖李余年的家世，摇头说：“李同学不要多想，你和侯俊是好兄弟，年轻人互相分享一些秘密无可厚非。但我还是想问问你，关于这件事，到底知道多少？” “这个……”李余年似乎有些犹豫。 侯向东和蔼的说道：“余年啊！其实我很早之前就十分看好你，侯俊也一直都在我面前夸你的能力和才华，要不然我们学校唯一的，去市政府实习的名额，也不会给到你。你说对吗？” 侯向东知道，对于李余年这种年轻人，最好用的便是感情牌！ 可他不知道，李余年等的，就是他打感情牌！只有感情牌打出来，李余年才能在不摊牌家世的情况下，顺理成章的说出自己想说的！ 第4章 强行脑补 在侯向东“感情牌”的攻势之下，李余年轻叹了一口气，无奈的说道：“既然侯校长这么说了，那我就实话实说吧！这次提出给您工作调动的，是市委的张副书记。按说这个调动，应该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只不过……” 李余年的前半段话，侯向东是知道的。 张副书记是市委专职副书记，妥妥的千丰市三号人物，和侯向东是有故交的。 但现在侯向东得到的消息是，这次调动之中还存在一些其它的问题，张副书记却对此事讳莫如深，根本不透露半点风声！ 此刻侯向东的心情，就如同李余年迟迟没有说出的后半段话一样，卡在那里不上不下的，难受得几乎窒息。 几秒钟之后，侯向东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只不过什么？” 李余年犹豫了一下，谨慎的说：“侯校长！如果不是因为，我和侯俊是好兄弟，您也对我很照顾，我是肯定不会说的！所以您可千万别说是我告诉您的啊！” 侯向东立即点头：“你放心，咱们的对话，除了你我没人知道！” 李余年这才松了一口气说：“我也是听人闲聊说的，虽然张副书记极力促成此事，但却卡在了市纪委那里！如果市纪委这一关过不去，恐怕您这次调动，就很难成功了。” 原来是市纪委！ 侯向东醍醐灌顶般，恍然点了点头！ 虽然此时的纪检系统大部分是人员闭环流动，但也并不绝对。 千丰市纪委刘书记，在市领导排名中，仅次于市委书记、市长，以及市委专职副书记，是四号人物，也是下一任市长的有力争夺者！ 正因如此，刘书记并不希望，在市委内出现更多的，张副书记的人！而张副书记大概也不想因为这个人事调动，和纪委方面彻底撕破脸，所以就没有向侯向东透露任何消息…… 原来症结，出在这个地方！只要知道问题在哪里，就好解决了！ 在想通了前因后果的同时，侯向东看李余年的眼神也再次发生了变化！ 这种市里三把手和四把手之间的事情，一般的领导绝对不可能知道！可李余年却是在，听别人闲聊时候说的！那么聊这件事的，又是什么人？李余年这小子到底是什么背景？！ 许多时候，强行脑补最为致命！ 所以，即便李余年什么都没说，侯向东却依旧不知不觉的，对李余年态度又亲切了几分。 甚至在送走李余年之后，侯向东还专门又给侯俊打电话说：“这个李余年很不错，你一定要和他多亲多近，只要是他的事，你都可以和我说！我一定尽全力给他办！” …… 当天晚上，市房产局副局长赵德志回到家里，就立即当着他女儿赵晓萱的面，给千丰师院副校长王建水打了电话。 “老王！好久不见，忙什么呢？”赵德志随意的问道。 王建水的声音有点古怪：“没忙什么啊！赵局长有事？” 赵德志笑道：“还是你大侄女小萱的事！关于你们学校去市政府实习的那个名额……” 还没等赵德志把话说完，王建水便忽然重重的叹了口气说道：“老赵啊！我看这事，就算了吧！你那两套房子的钥匙，回头我让人给你送回去！” 什么？ 赵德志闻言一愣，急忙问道：“老王！你这是什么意思？嫌少？” 其实他心里也有准备，即便自愿让出名额，他都给出了两套房，要是强行拿掉李余年的名额，这家伙肯定还会抬价！ “和多少无关！” 王建水立即否认，随后说道：“老赵！咱们也是多年的交情了，要是能帮，我说什么也得帮你啊！可是这件事我是实在爱莫能助了！今天在校务会议上，我刚提了一嘴，就他妈的被侯校长给骂了个狗血淋头啊！” 赵德志疑惑：“侯校长……为这件事，骂你？” “是啊！我他妈的也纳闷呢！这点小事犯得着吗？” 王建水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后来我找人打听了一下才知道，今天下午，侯校长不但找李余年谈话，最后还亲自把他给送到楼梯口呢！你也知道，我们侯校长在市里有关系，校党委书记都得听他的！你可就别再坑我了！” 挂断电话之后，赵德志有点懵了，这又是什么情况啊？ 坐在旁边的赵晓萱，迫不及待的问道：“爸！王校长怎么说？是不是把李余年的名额收回来了？” 赵德志看向赵晓萱，皱眉问：“你之前跟我说，这个李余年家里没背景？” “嘁！他那个穷酸有什么背景？家里全都是臭农民！”赵晓萱撇嘴道。 赵德志有点茫然：“那不应该啊……” 赵晓萱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可千万别告诉我，王校长收钱不办事啊！那也太不是东西了……” “你闭嘴！”赵德志一瞪眼。 赵晓萱吓得一哆嗦，随后咧嘴就大哭了起来！ 赵德志的媳妇闻声赶来，抱着女儿瞪向赵德志说：“你这是干什么！冲女儿发什么脾气？有什么事，冲我来！” 赵晓萱也找到了主心骨，顿时哭得更凶了：“我爸说话不算话，他说要给我拿实习的名额，要给我出气！他没那个本事，还凶我！我太丢人了，我会以学校唯一的名额去市政府实习这事我都跟同学们说了，现在不仅名额没了，还让一个臭农民瞧不起，我没脸再回学校了！呜呜呜……” 赵母一听更不干了：“老赵！这点小事你都办不好，还让宝贝女儿受委屈！你这个局长你到底是怎么当的？” 赵德志被这对母女闹得心烦，只得叹了口气说道：“好啦好啦！别哭了！这件事怪我行了吧？爸爸保证，肯定给你出这口气！” 赵晓萱抹着眼泪抽噎着问道：“实习的名额都被李余年拿走了，你、你还怎么帮我出气？” 赵德志眯着眼睛冷哼一声：“想出气，办法不是有的是？这个李余年能巴结上你们校长，难道他还能巴结上市政府的人？他不就是想弄个编制吗，我就让他什么都得不到，滚回乡下去！” 第5章 执棋者 走完校长侯向东这步棋，李余年也该回家看看了。 他知道侯向东绝对不会让他失望，因为那个去市政府实习的名额，本来就是他的！ 侯向东既然有志从政，肯定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可能得到的关系，更不会主动去给自己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去往郊区的公交车上，李余年坐在窗边，默默的看着那条熟悉的路。 好久都没有回家看看了…… 这个好久，还包括李余年的前一世。 赵家人瞧不起李家这个穷亲家，赵晓萱不但在结婚之后几乎没去过李家，更还不让李余年回去。李余年的父母是有骨气的人，为了不让儿子为难，便让李余年不要回来…… 回想起前一世，白发苍苍风烛残年，还依旧在田间务农的父母，想起前世那个懦弱的自己，李余年不禁暗暗发誓，这一世，绝对不会再这样了！ 下车之后，李余年拖着行李箱，步行了大概十多分钟，终于来到了熟悉的小院门口。 生锈的铁皮院门开着，院里的大黄狗第一个发现了李余年，摇着尾巴跑过来围着许久不见的主人转圈。 李余年抚摸着，在前一世几年后老死的大黄狗，慨然说：“大黄，许久不见。” 大黄似乎感觉到了眼前主人的意味深长，冲着李余年轻轻叫了两声。 与此同时，屋门开了。 李余年的母亲走了出来，随后笑道：“余年回来啦！你这孩子，回家也不知道提前给你爸打个传呼！家里还啥都没准备呢……” “妈！” 还没等母亲把话说完，李余年忽然大步走过去，抱住母亲动情的说：“我想你们了！” 似乎感觉到了儿子真挚的情感，李母的眼圈忽然红了，略带哽咽的点头说：“傻孩子，说这干啥？妈……妈也想你啊！” 就在这时，李父也推门从屋里走出来，看到眼前的景象不禁一愣：“余年？你们娘俩这是干啥呢？” “爸……”李余年也想给父亲来一个拥抱。 李父却急忙后退，抬手说：“别抱我！我刚从地里回来，还没换衣服！蹭你一身土！” 此话一出，三个人全都笑了。 紧接着，老两口就开始忙活起来，虽然李余年就在千丰市上学，但一个月也未必能回来一次，孩子在外面肯定吃不着好的，回家必须要好好补补！ 李余年看着如今头上才刚刚有几丝白发的母亲，以及腰板拔得笔直的父亲，眼眶忍不住又湿润了起来。他听见母亲悄悄对父亲感慨的说，孩子长大了…… 一顿丰盛的晚饭之后，李余年搬来棋盘，陪父亲下棋。 李父喜欢下棋，水平是全村数一数二的。他抽着儿子递过来的烟，说道：“你小子哪都好，就是这烟不应该抽，我这岁数是戒不了了，但抽这东西没好处。” “没办法，习惯了。”李余年点头说。 他的确是习惯了，大学的时候只是觉得抽烟潇洒，但进入社会后随着压力越来越大，烟已经成为他必不可少的解压工具。 “我觉得，你去市政府实习，未必是好事。”李父不再纠结烟的问题，走了一步棋之后，忽然说道。 李余年明白父亲的意思，但却依旧还是问：“为什么？” “因为毕竟只是实习，市政府那种地方，没有关系不可能留下来！你很可能会浪费两个多月的时间，还不如找个城里好点的学校实习，至少被看中留下的机会更大。” 这是李父的理由，但不得不说，这也是最现实的。 李余年的父亲当年学习很好，如果不是因为时代的原因，上大学不成问题，他的眼界要比许多乡亲都要更高。 李余年也走了一步棋，说道：“我不想当老师。” 李父拿着棋子看向儿子：“当老师有什么不好？” “当老师很好，但不适合我。就如同这棋局，棋盘上每一个子都有作用和好处，可只有执棋的人，能操控它们。” 听到这句话，李父抬头深深的看了一眼，面容依旧有些青涩的儿子：“你想当执棋者？”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好小子，有志气！不过，先赢了我这盘棋再说！” “爸，您已经输了。” 李余年微笑着落下一枚棋子，说道：“这是您当初教过我的一局残局，志士励行。” 看着眼前棋盘上的残局，李父陷入了沉思。 离开父母房间的时候，李余年听到父亲对母亲说：“孩子，真的长大了。” …… 长大这两个字，对于两世为人的李余年来说，已经并非字面上的本意。 他已经看透了太多的世态炎凉，人情冷暖，这一世他要为自己而活，手执棋子，为自己布下登天之局！ 距离李余年家大约五公里外，有一座名叫山水庄园的养老院。 一年前，政府大力宣传“老有所养”，原本破旧的山水庄园，便被翻盖一新，远远看去亭台楼阁，依山傍水，真的如同一座风景如画的庄园。 当然，随着环境的改善，能够进入山水庄园的门槛也变高了，据附近的村里人说，在这里养老，一年就要花上万块钱！ 但李余年却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山水庄园养老院提高的门槛从来都不是费用，而是入住之人的素质，若非谈吐得体并无劣迹的老人，无法入住。 因为这里被翻修改建的真正原因是，千丰市分管城建、规划、国土资源等方面的，范志国副市长的父亲，就住在这里！ 而这件事，在这时候无论是省里还是市里，知道的人都极少。因为这位范副市长的父亲更不简单，正是原省委常委，省委组织部部长，范林宽！ 几乎没人知道，这位范部长在退休之后，竟悄然来到了千丰市，隐居在城郊的山水之中，亲自给他儿子范志国坐镇！ 这就是先知的最大优势，李余年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李余年这个还未毕业的大学生，不可能与范副市长说得上话。但他以大学生义工的身份，见到这位范老先生，还是问题不大的！ 早在回家之前，李余年就已经给山水庄园养老院打过了电话，并且成功申请成为义工。 这就是李余年所走的第二步棋，既然没有关系，那就打造出一个关系！他重活一世，十分了解范志国的人生轨迹，这就是他手中最大的筹码，也同样是他以此来执棋布局的，最好依仗！ 现在，他已经骑着家里的破自行车，来到了山水庄园的大门外，对门口身穿制服的安保人员露出笑容。 “你好，我叫李余年，千丰师院的大学生，来做义工的。” 第6章 带子入朝 义工面试进行的很顺利，因为山水庄园的特殊性，所以对于义工的要求也很高，但李余年的在校大学生，以及学生会主席的身份，让养老院的院长很满意。 唯一不太理想的地方，就是李余年做义工的时间不会太长，一周之后就要去报道实习了。 关于这一点，李余年诚恳的对院长说：“我选择做义工，不是为了充实履历，是真心想为社会献出一份爱心。我家就住在附近，如果院长不介意的话，我只要休假回家，就抽出时间来养老院帮忙。” “小伙子很好！社会上就需要你这样有爱心和责任心的年轻人！欢迎来到山水庄园养老院！”院长被李余年的表态打动，欣慰的点头。 义工并没有固定的工作，一般都是什么地方需要帮忙，就去做什么，大部分都是一些杂务小事。 来到山水庄园的第一天，李余年并没有立即去接触那位，退休的省委组织部长范林宽。 做事最忌讳的，就是只把自己当成聪明人，把别人都当成白痴，最令人不设防的，就是自然而然，水到渠成。 谋事如弈棋，李余年很清楚，能做到省委组织部长高位，那位范老先生，绝对是博弈的顶尖高手。 一周时间不算短，但如果想结识并得到一个人赏识，却又显得太短了。 前两天，李余年只是埋头工作，不但将分配给他的事情做好，更还主动承担更多的工作，并与养老院的几位老人相谈甚欢。 第三天开始，便有老人主动来找李余年聊天，他们聊得最多的，便是棋与茶。 因为山水庄园里，有一位住在独立小院的范老先生，最喜欢的就是下棋与品茶，谁如果能赢了他，他就会请谁喝他珍藏的，价值上万的好茶。 没人知道这个范老先生的来历，都猜测他是有钱的生意人。 老年人的世界里，也有攀比，也有圈层，在山水庄园里，范老先生无疑站在金字塔顶尖，一个人便带起了整个养老院的棋风与茶风。 李余年的棋艺是家传，很小的时候他父亲就教他棋谱。 如今两世为人，他更看透了世事沧桑，棋道与人道本就相通，几次对弈，就顿时让山水庄园许多老人惊为天人，亲切的称他为“小棋圣”。 不过饶是如此，居住在独立小院的范林宽，却依旧对李余年的存在无动于衷，就算有老人鼓动他去和李余年杀一盘，他都摇头拒绝。 有人说范林宽是怕输，但李余年却知道，范林宽是在观察。谋而后动是刻在范林宽骨子里的基因，也是身居高位之人，必备的城府。 这是李余年和范林宽，一老一小之间，一场没有交流的博弈。 李余年知道范林宽已经注意到了他，这就足够了。 做义工的最后一天，李余年从家的地窖里，拿出了二十斤存储的酸菜，用自行车驮到了山水庄园。 这个年代，即将入夏的季节，很难吃到地道的酸菜，山水庄园的老人几乎全是本地人，瞬间被那诱人的味道吸引。 李余年说：“明天我就要去实习了，这段时间承蒙爷爷奶奶们照顾，特意和后厨商量好，给爷爷奶奶们做一顿酸菜炖粉条！” 老人们纷纷鼓掌感慨，明明这段时间一直都是李余年在忙前忙后照顾他们，却还说承蒙照顾，多好的孩子，多好的酸菜啊！ 大灶起锅，热腾腾的酸菜炖粉条，烂乎乎的猪肉配上血肠，令人食指大动的香气，笼罩了整座山水庄园。 老人们自发的，在食堂给李余年举行欢送会，品尝着地道的农家酸菜，其乐融融之中多了几分惜别的不舍。 李余年心无旁骛，忙碌着给老人们盛酸菜汤，与他们谈笑话别，直到食堂门口走进来一个腰板笔直的身影之后，他的眼中才浮现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老范来啦！”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头看向门口，热情的招呼：“刚出锅的酸菜血肠，快来尝尝！” 走进食堂的，正是退休的省委组织部长，如今千丰市副市长范志国的父亲，范林宽！ 头发花白的范林宽衣着朴素，满脸笑容：“呵呵，我这是闻着味儿来的，好久没吃酸菜，这馋虫都被你们给勾起来了！” “哈哈，小范！原来你也有馋虫啊？我们还以为，你真的不食人间烟火呢！这些酸菜，都是小李从家里带来的，可比市场上那些大坑酸菜好吃太多了！”一个岁数更大的老人，大笑着说道。 李余年此时也站起身拿过一只碗，笑道：“范老快坐，我给您盛一碗热乎的！” “有心了。”范林宽对李余年点头一笑，四平八稳的坐下。 酸菜自然是好酸菜，气氛也异常的热烈，待到众人都吃得差不多的时候，便有人再次提议，让范林宽和“小棋圣”李余年杀一盘。 这次范林宽没有拒绝，而是似笑非笑的看向李余年。 李余年笑着说：“小棋圣这个称呼，都是爷爷奶奶们的玩笑，范老如果心情好，可以指点我两招。” 范林宽微微一笑：“既然用心良苦，那就如你所愿，摆棋。” 棋盘摆下，楚河汉界分明。 食堂里瞬间雅雀无声，围观的老人们眼中，全都闪烁着兴奋的光，这可是山水庄园之中的巅峰之战。 范林宽的话不多，棋风稳健，每走一子都思忖良久，步步为营。 李余年全神贯注，看似棋路迥异，但奇招突变，时不时便引起周围许多人的小声喝彩。 “年轻人应该求稳，剑走偏锋虽然可能是捷径，但却未必是坦途。”范林宽落下一子，玩味的说道。 李余年笑着应了一步：“世上本无坦途，无非众人都走，看似平坦，但太过拥挤。” “道理不错，可实则经不起推敲。” “范老此话怎讲？” “下棋，每一步都是根，如果都走无根之棋，那么整盘棋便会虚浮。终究是要求胜的，兵行险招，随时可能满盘皆输。” “范老说的有道理，幸好这盘棋，我没输。”李余年落下一子，笑道。 “你没输？”范林宽微微一愣，目光凝视棋盘。 李余年轻吁了一口气，点头说：“幸亏范老有意相让，才让我走出了这一盘名局，范老可知，如今残局叫什么名字？” 此刻范林宽也已然看出了端倪，不禁略感惊讶的再次看向李余年：“这残局竟是……” 不等范林宽说完，李余年便意味深长的笑道：“看来范老看出来了，这残局就是著名的，带子入朝局。我说没输，因为此局已入棋谱，按谱执棋是正和局。” 带子入朝…… 范林宽深深的看了一眼李余年，忽然哈哈一笑，放下棋子起身说道：“走，去我那里！喝茶！” 第7章 可以常来 山水庄园，独院。 院内一座凉亭，几方花草，除此之外别无陈设。 亭中石桌上茶台、火炉、茶具……别致摆放，匠心独具。 范林宽很少邀请人进入自己的小院，李余年这样的年轻人，更是空前。 走入凉亭，李余年笑道：“绿蚁新焙酒，红泥小火炉。范老这临亭品茶，倒是仙人风骨。” “红尘中哪有仙？若非这青山绿水涤荡些许浊气，我也是个俗人！你坐吧。”范林宽拿起红泥火炉上的铁壶，看了看里面依旧燃烧的火炭。 李余年依言坐下，看着范林宽慢慢烧水放茶，不再说话。 片刻后，水已二沸。 范林宽行云流水般，温杯、洗茶，一壶澄澈茶汤，注入公道杯中。 “水是山中泉，茶是千年针。你可懂茶？”范林宽给李余年分了一盏茶，问道。 李余年笑道：“只听《茶经》有云，山水上、江水次、井水下。其山水，拣乳泉，石池慢流者上，其瀑涌湍漱勿食之。又听说，云贵十万大山，千年古树茶韵味悠长……范老才是真懂茶。” “年纪轻轻，但却少年老成，不错，也可惜。”范林宽端起茶盏轻啜一口，平淡说道。 李余年问：“范老是说，少年不该老成？” 范林宽并未否认：“少年就应是少年，故作老成，又让那些真老成的人，如何自处？” 李余年嘻嘻一笑：“既然这样，那我也就不装了！不过，这也是因为，范老这仙风道骨，不得不让我也从善如流啊！” “这才对嘛！” 范林宽大笑一声，随后忽然话锋一转问：“你小子，知道我是谁？” 这话问的突然，如果是一般人，怕是骤然便会被范林宽如此笃定的语气，给问出实话。 李余年却轻啜了一口茶汤，笑着说道：“范老如果不知道这是千年古树茶，就不喝了？” 范林宽不动声色的看着李余年的表情，片刻后微微一笑：“我听说，你明天就要去市政府实习了。” “是啊！” 李余年坦然承认，笑道：“所以我才更感谢范老今天能指点我一局棋，在山水庄园这些天，我可一直都想请范老指点，否则遗憾就太大了。” 非但对答如流，而且滴水不漏！ 范林宽心中陡然生出“人才”两个字，面上却波澜不惊的说：“不管是因为那些酸菜，还是那盘棋，你小子都让我觉得投缘，今后有时间可以常来。” “范老这话，我可当真了啊！”李余年笑道。 几句话之后，两人便开始闲聊，范林宽没有再继续深究李余年的来历，李余年也并没有再提起市政府实习的事情。 喝完茶，李余年起身告辞，在山水庄园许多老人不舍的挥别下，蹬着破自行车回家。 聪明人之间，许多事都心照不宣，点到为止。 对于李余年来说，范林宽让他常来这句话，就已经证明，这步棋走成了！ …… 在李余年离开之后，范林宽也拿出手机，拨通了儿子范志国的电话。 “爸，您找我有事？”千丰市副市长范志国的声音，听起来略有疲惫。 范林宽说：“还没下班吧？做领导不必所有事都事必躬亲，要知道用人。” “唉！我来千丰履职，也一年多了！可到现在，也没发现太合适的人。”范志国轻叹一声。 范林宽笑道：“我明白你的难处，在地方上发展，没有自己的班底，是很难开展工作的！今天我恰巧碰到了一个还不错的。” “您碰到？爸，您来市里了？” “是在山水庄园，一个来做义工的小伙子，明天就去你们市政府实习了。” 在养老院？做义工的？还是个实习生？范林宽的这番话，把范志国直接听懵了。再怎么说，他父亲范林宽也做了这么多年组织工作，还是省委组织部的部长，怎么会看中这样的人？ 范林宽当然猜到了儿子的想法，淡笑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你要相信我的眼光！” “爸，那孩子都跟您说什么了？还是说，他找了什么关系？”范志国不解的问。 “他什么都没和我说，只是陪我下了一盘棋，喝了一泡茶……哦对，还请我吃了他家的酸菜。” 棋、茶、酸菜？这都哪跟哪啊？范志国一脸的茫然。 还不等范志国发问，范林宽继续说道：“这小家伙的棋力明明比我高，但却与我下了一盘正和局，而且还是一盘残局。” “残局？” “这残局，我当初也教过你，名叫带子入朝。” 带子入朝！范志国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分明就是在点明他们父子的关系，以及现在的状况！ “难道说，他背后有什么关系？”范志国沉吟着问道。 他不得不这么想，因为在他的刻意隐藏下，只有极少数人知道范林宽在山水庄园，除非是很有背景的人！ 范林宽说：“我问他知不知道我是谁，这小家伙反问我，如果我不知道喝的是千年古树茶，还会喝吗？” 这句话顿时再次让范志国沉默下来，片刻之后才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李余年。” 说罢，范林宽略微停顿，继续说道：“有的人，天生就是当官的料，有的人，当了一辈子糊涂官。相信我这个老组织部的眼光不会错，即便是新人，培养一下也不亏。” …… 第二天，李余年早早起床，坐公交车前往市政府。 几乎与此同时，市房产局副局长赵德志，也拨通了市政府副秘书长、兼市政府办秘书五科副科长江岩的电话。 “赵局有事？”江岩笑着按下接听键问道。 赵德志说：“江科长，难道忘了前几天我拜托你的事了？” 前几天…… 江岩思索了一下，不以为意的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你是说那个师院实习生李余年吧？这事儿我已经和常务说完了，他一来，就把他分到犄角旮旯去！” “那就拜托江科长了！另外，今天上午我也要去向范市长汇报工作，顺便去见见这个李余年！”赵德志冷笑说。 江岩一愣：“赵局，不至于吧？一个实习生而已，穿新鞋没必要踩狗屎啊！” 赵德志冷哼一声：“别人或许不至于，但这个李余年却至于！这小子抢的是我女儿的名额，我必须要好好教一教他做人！等一会，我去你办公室聊！” 第8章 有礼貌吗 这几天赵德志的心情很不好，因为他女儿赵晓萱天天闹着让他收拾李余年，每天回家都有点鸡飞狗跳的味道。 尤其是，赵晓萱觉得自己丢了大面子，非要在李余年报到这天，当面羞辱他。 所以赵德志这才不得不也找了个借口，来到市政府，一方面给女儿坐镇，另一方面也是想尽快收拾了这个李余年，好松一口气。 到了市政府大院，赵德志当然不能在车上陪赵晓萱一起等李余年，嘱咐两句之后，便走进市政府大楼见江岩去了。 大约十多分钟后，已经开始不耐烦的赵晓萱，终于看到李余年的身影，顿时迫不及待的推门下车。 此刻，李余年刚刚拿着相关手续通过门岗的检查，随后便看到了迎面趾高气扬走来的赵晓萱。 “呵呵！李余年，你连进市政府的大门都这么费劲，还想留在这工作？真是自不量力！” 赵晓萱实在是恨极了李余年，只要抓住机会，就一定要狠狠地嘲讽一番！ 可她这自以为是，实则幼稚的举动，却顿时让李余年笑了起来。 李余年根本没搭理赵晓萱，直接转头问门卫：“这位大哥，请问她进来登记了没有？” 门卫一愣，下意识的摇了摇头，赵晓萱是坐赵德志的车进来的，怎么可能登记？门卫甚至刚才都没看见她！ 李余年见状笑道：“那就麻烦给她登个记吧，前几天的市政府常务会议上，陈市长特意强调了市政府的门岗制度，现在风声正紧，别让个别人给保卫科填麻烦。” 如果李余年只是单纯的要求门卫给赵晓萱登记，门卫肯定不会搭理他，毕竟能进市政府大院的，哪个没点关系？犯不着惹这麻烦。 可李余年偏偏提起了陈市长的指示，那这性质就不一样了！门卫工作看似简单，但每天迎来送往那么多领导干部，当然也知道眉眼高低！即便李余年登记的是来市政府实习，可陈市长前几天的内部指示，也不是一般人能知道的啊！ 所以门卫立即点头，看向赵晓萱说：“姑娘，麻烦你过来补充登记一下。” “我……” 赵晓萱被噎得一窒，脸腾的一下就涨红了，仿佛被抽了两个大耳光一般！她才刚嘲讽李余年进门要登记，紧接着自己就被要求登记，这脸打的也太疼了吧！ 更重要的是，她这大招还没放，就先被打脸，她憋屈啊！ 可李余年却连看都没再看赵晓萱一眼，笑呵呵的走向市政府大楼。 片刻后，李余年身后传来赵晓萱尖声大叫：“你一个臭保安，有什么资格让我登记？知道我爸是谁吗？” 门卫也来了脾气：“姑娘！话说的别那么难听！这是制度！我不管你爸是谁，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你也得登记！不登记，你就出去！” “我就不登记，你能把我怎么样！” …… 听到这番对话，李余年轻轻摇头叹息，自私、幼稚、尖酸刻薄、自命不凡……除了一张还算可以的皮囊之外，这个赵晓萱简直一无是处！前一世，我怎么会被这种女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与此同时，赵德志也已经见到了秘书五科副科长江岩。 “赵局，你还真来了啊？”江岩笑道。 赵德志笑着说：“我这不是也想着，好久没见江科长了嘛！正好前几天我老家寄来了一点好茶，就在我后备箱里，等一会我让司机给你放在传达室，你记得拿啊！” 按照级别来说，赵德志是实职副处，江岩只是副科，没必要这样。但江岩另外一个身份，却是分管房产局的，范副市长的专职秘书！顶头上司的大秘，赵德志肯定要献殷勤的！ 拿人手短，江岩自然要办事，于是说道：“关于实习生那件事，我已经跟孙常务打过招呼了！赵局要是不放心，就去他办公室看着，反正你们也熟！另外，茶就不必了，给孙常务吧！” “孙常务的茶，我也带了！都有！这茶可好了，你就留着喝吧！” 赵德志说完，便走向门外：“那我就先去孙常务那里坐一会！” 对于赵德志这种官场老油条来说，找人办事，同样也是拉拢关系的一种手段，排挤一个小实习生看似举手之劳，但却能让赵德志顺理成章的和江岩、孙常务两人套套近乎，不亏！ …… 孙常务叫孙振华，是市政府常务副秘书长，兼办公室主任。 按说李余年这种实习生报到的小事，他根本无需过问，但既然是房产局赵副局长说话，他怎么也要做做样子，反正都是一句话的事，顺水人情不做白不做。 赵德志在孙振华这里刚聊几句话，办公室的门就被李余年敲响了。 当得知自己要去见孙振华的时候，李余年既感到意外，又觉得在情理之中。毕竟赵晓萱就在市政府大院，那么想必她父亲赵副局长，应该也在。 这种官场之中的小猫腻，怎么可能瞒得过李余年的眼睛？ 果然，李余年推开门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面色不善的赵德志，以及坐在办公桌后，面带微笑的孙振华。 这两人李余年前一世都很熟悉，但现在却是初见，于是故作惶恐的问道：“领导好，我是千丰师院来的实习生，叫李余年，请问……哪位是孙主任？” “小伙子，你这眼力不行啊！这是谁的办公室不知道？谁坐在主位都看不出来？”还没等孙振华说话，赵德志便不阴不阳的说道。 说完，赵德志转头对孙振华笑道：“孙主任，也真是难为你了，连这种不知所谓的人都要亲自接见，简直就是浪费时间嘛！” 这话可太难听了！ 和李余年记忆中一样，有其女必有其父，赵德志这家伙和他女儿赵晓萱一样，本性尖酸刻薄！ 只是赵德志比赵晓萱更会掩饰，更会欺下媚上，才在官场上比较吃得开。但面对李余年这种连蚂蚁都算不上小人物，他却无需再装犊子了。 正常情况下，赵德志挖苦完，就该孙振华说话了，在这间办公室，李余年根本就没有话语权！ 但李余年却怎么可能惯着赵德志？ 还没等孙振华顺势开口，李余年便笑呵呵的，看向赵德志说：“现在我知道哪位是孙主任了，但请问你又是哪位？既然你知道这是孙主任的办公室，还在这里指手画脚？有礼貌吗？” 第9章 没事 “你……” 赵德志被李余年这句话噎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他没想到，一个还没毕业的实习生，竟然敢怼他堂堂的副局长！尤其还是在市政府办公室主任孙振华的面前！这脸丢大了啊！ “你说谁没礼貌！有本事你再说一遍！”赵德志深吸一口气，敲桌子瞪眼说道。 孙振华见状，知道赵德志是有点上头了，便要出言打圆场，本来就是一句话能打发的事，要是被别人看见传出去，不好看啊！ 可不待孙振华开口，办公室的门忽然又被推开了！ 当看清这个没敲门就走进来的中年男人之后，孙振华立即把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急忙站起身露出笑容：“范市长！您来了！” 走进办公室的，正是千丰市副市长，范志国！ 赵德志此刻也有点懵圈，他万没想到范志国竟然会这时候来直接来孙振华的办公室，慌忙收起刚才气势汹汹的样子，站起来点头哈腰道：“范、范市长……” 范志国目光扫视一圈，对赵德志笑道：“赵副局长也在？没打搅你们工作吧？” “不打搅！不打搅！范市长，您……您坐！”赵德志连连摇头，殷勤的让出沙发的位置。 孙振华对于范志国的出现也很意外，以为范志国找他有事，于是便对李余年说：“你先出去。” 就在这时，已经坐在沙发上的范志国，却将目光落在了李余年身上，笑着问道：“这位小同志是？” 赵德志抢着说道：“他就是个来报到的实习生……” “实习生？你叫李余年是吧？”范志国根本连看都没看赵德志，依旧望着李余年。 可就这轻描淡写的一个问题，就把赵德志和孙振华全都给吓懵圈了！范副市长怎么会知道一个，刚到市政府的，实习生的名字？难道说…… 官场之中，领导随便一句话，下属就能写出一大篇报告文学！ 这可从来都不是开玩笑，如果不懂察言观色，揣摩上意，在官场中是很难生存的！ 范志国知道李余年的名字，本就违反常理，除非早在李余年来市政府报到之前，他就知道李余年这个人！那么，李余年和范志国之间，到底又是什么关系呢？ 孙振华和赵德志两人的脑子都在飞快旋转着，cpu都快要烧坏了！ 李余年面对范志国的提问，却显得从容淡定，点头说：“范市长您好，我是李余年，来自千丰师院。” 范志国饶有兴致的又问：“你认识我？” 李余年摇头：“刚才孙主任他们都这么称呼您。” “小伙子不错！孙主任，你先给这个小伙子安排，然后我们再聊。”范志国转头看向孙振华。 孙振华试探着说：“范市长，还是您的事情更重要，这……不太合适吧？” 范志国淡淡一笑：“没什么不合适的，不管在哪都要有先来后到，要是因为我突然来了，就让这个小伙子在外面等，就太没有礼貌了！赵副局长，你说对吗？” “我……” 听到这句话，赵德志的脑袋当时就嗡了一声，冷汗刷的一下就冒了出来！ 很明显，范志国肯定在门外听到了李余年的话，这是在用“没礼貌”这个词，敲打他赵德志呢！ 刚才赵德志叫嚣着，让李余年再说一遍，结果范志国却帮着李余年又说一遍！这已经不是大嘴巴子抽脸，这是一拳把他赵德志的牙给打飞了啊！ 孙振华当然也看出了这种情况，心中暗暗庆幸刚才没来得及针对李余年的同时，立即满脸笑容的对李余年说道：“小李啊！既然范市长同意了，那就先处理你的事吧！你稍等，我先看看你的履历啊……” 说着孙振华拿起李余年的履历仔细看了看，忽然转头笑着对范志国说：“范市长！这位李余年同学的履历很优秀，是千丰师院的学生会主席，文艺和文学骨干，还拿过一些市级奖项……要不然，让他去五科实习？” 秘书五科，正是负责协助范志国工作的科室！ 孙振华多会做人啊，范志国都已经亲自到场，并且说出那些话了，那这个李余年还能分到别的地方去吗？这可不是顺水人情，这是顺应大势！ 果然，范志国并没有拒绝，只是淡淡说道：“孙主任没必要请示我，这是你们办公室的工作。” “明白！明白！”孙振华立即点头，随后对李余年笑道：“小李啊！那你就去秘书五科报到，我现在就给你开手续！” 所有的一切，李余年都看在眼里，闻言从容点头说：“谢谢孙主任。” “呵呵，不用客气！以后大家就都是同志了！”孙主任快速开了个条子，递给李余年。 李余年接过手续，向孙振华和范志国分别道谢之后，淡定转身离开了办公室，从始至终没有多余的废话，以及任何其它交流。 直到办公室的门重新关上，孙振华这才松了一口气，看向范志国问：“范市长，您来找我，是有工作安排？” 岂料范志国呵呵一笑，站起身摇头说：“没事，我就是来看看，你和赵副局长继续聊吧。” 说完范志国竟然真的迈步开门，走出了办公室！ 没事？ 孙振华的办公室里，陷入了一片死寂！ 堂堂副市长，没事会来这里串门？骗鬼呢吧！那么答案就只有一个，这位范副市长不是没事，而是事情已经办妥了！ 一想到这个，赵德志的身子忍不住轻轻一晃，差点栽倒！ 他脖子僵硬的转头看向孙振华，声音干涩道：“孙主任……” “赵副局长没什么事的话，就请回吧！我这里还有别的工作！另外，最近我肠胃不太好，已经不喝茶了！”孙振华深吸了一口气，表情严肃起来。 赵德志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他当然知道孙振华为什么这样，为了他这点破事差点得罪一位副市长，孙振华不当场拍桌子让他滚蛋，就已经是客气的了！ 甚至此时此刻，赵德志自己都想抽自己两个嘴巴！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不是说李余年那小子，没有背景吗？没背景，怎么可能让范副市长亲自来给他站台？！ 就在赵德志灰溜溜的，走出孙振华的办公室之时，手机忽然催命般的响了起来！ 打来电话的是他的司机，刚接通就听到司机急吼吼的声音：“赵局！您快来看看吧，您女儿要被市政府保卫科带走了！” 第10章 帮忙 市政府这种地方，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耍大小姐脾气的。 当几个身穿制服的安保人员围过来之后，赵晓萱当场就被吓哭了。 幸好赵德志的司机拼命解释，才没让这位自以为是的赵大小姐，去参观市政府保卫科的办公室。 赵德志气喘吁吁的跑下楼，陪着笑脸又是道歉、又是讲关系，这才平息了这件事。 转头看着哭哭啼啼坐在车上的赵晓萱，赵德志已经是一脑门子的官司：“下次不要再胡闹了，知道吗？” “嗯！我知道了爸……” 赵晓萱委屈的点了点头，随后问道：“李余年，收拾了吗？” “回去再说！” 赵德志担心赵晓萱会在车上闹起来，只得随口应付。 这李余年信息量太大，不动声色的就把他全家搞得焦头烂额！他得回去好好消化一下，再做出下一步的决定。 …… 就在赵家父女狼狈离开市政府的同时，李余年也已经来到了秘书五科。 负责五科具体工作的，是科长王峰，副科长江岩是范副市长的专属秘书，此时已经去领导那里汇报工作去了。 市政府每年都会有实习生来，王峰也没把李余年太当一回事，随便分了一个位置给他说：“实习生没有具体工作，你先跟着办公室的同志学习。” 说完王峰便把李余年介绍给办公室里的四个人，其中三人只是对李余年随意点头打个招呼，只有一个名叫张美华的，三十多岁，长得可圈可点的大姐，对李余年很热情。 “小李是千丰师院的？”张美华坐在李余年对面的办公桌，笑着问道。 李余年微笑点头，并没有对张美华的态度感到意外。 因为他知道，这个张美华是办公室主任孙振华的小姨子！孙振华肯定已经把刚才的事情，偷偷发信息告诉她，让她探听底细来了！ 果然，张美华很快进入了正题，小声问道：“小李！能分到咱们五科的实习生，可都不简单！你家里人，是在市委还是市政府工作啊？” 李余年摇头笑道：“张姐误会了，我家是郊区的，没人在政府部门工作。” 没人？张美华当然不信，但既然李余年不说，她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只能悻悻的离开，悄悄给她姐夫打电话去了。 “姐夫，问不出来啊！这个李余年虽然岁数不大，可嘴却严着呢！”张美华用手捂着电话，小声说道。 此时孙振华正好没事，闻言笑道：“我早就猜到你问不出来，接下来你按照我说的做……” 听完孙振华的吩咐之后，张美华不由得瞪大了眼睛，问道：“这、这能行吗？要是被江秘书知道的话……” 孙振华淡淡的说：“知道又能怎么样？这次是他先坑的我！你就放心去办，出了事我担着！” 在孙振华看来，今天李余年的事情，险些让他得罪了副市长范志国，这很可能就是江岩的一个阴谋！ 江岩是范志国的专属秘书，几乎没有可能不知道范志国和李余年认识，可他明知道这样，却还要让他孙振华，帮赵德志收拾李余年，那不就是故意要坑他吗？ 同行是冤家，有的时候同事也是冤家！ 孙振华是市政府常务副秘书长，兼办公室主任，秘书科和办公室有许多人都眼红他这个位置，江岩也是其中一个！ 孙振华当面给赵德志甩脸子之后，就不会对赵德志多想什么了。可对于江岩，他却怀恨在心，必要的时候更还要好好收拾一下！现在，正是一个机会！ …… 对于实习生来说，秘书科的工作有些无聊。 因为没人会给一个实习生安排什么工作，也没人愿意忙里抽闲和他聊天，所以李余年也只能随意翻看一些，早就过时的稿件，权当做温习。 之所以说是温习，是因为其中许多内容，李余年都是看过的。 前一世他虽然把实习名额让给了赵晓萱，但赵晓萱就是块扶不上墙的烂泥，许多工作都要让在镇小学教书的李余年帮她，时不时的，就违规偷偷复印些相关资料和文件给李余年寄去，给她打黑工。 所以李余年虽然并没有来市政府实习，却对许多人和事，以及文件内容，都十分清楚熟悉。 中午吃饭的时候，张美华主动叫李余年一起去食堂，并热情的帮他办理饭卡，关心的那叫一个无微不至！ 如果换成稍微自恋点的人，恐怕还以为，这位张大姐对自己这个小鲜肉有点意思呢！但李余年却十分清醒，看起来张美华或者说她姐夫孙振华，还没放弃对自己背景的试探。 吃饭的时候，张美华坐在李余年的对面，仿佛不经意的说：“小李，我听说你的文笔很不错，还拿过奖？” 李余年笑道：“也不算什么奖项，我们千丰师院和市作协算是合作单位，市作协和文联举办的大学生笔会中，我的文章侥幸被作协领导看中而已。” “侥幸？现在像你这样谦虚的年轻人，真是不多了！” 张美华感慨了一句，随后说道：“既然你文笔这么好，那帮姐一个忙怎么样？领导让我帮他给稿子润色，我正愁不知道怎么弄呢！” 李余年立即摇头：“张姐，这恐怕我没办法帮忙！我写的那些东西，和政府的公文不一样！再说，领导的稿子太重要了，我一个实习生……” “哎呀！你不用想那么多！就是一个简单的会议发言稿而已！再说你来实习，不就是为了学习这个嘛！姐这是给你机会呀！” 说道这，张美华左右看了看，小声说道：“你不了解我们秘书科的工作，这种发言稿，领导一般都不会认真看的！就算咱们写得文采飞扬，领导也很少会照着念，或者只念个开头，剩下的就全都自由发挥了！” “自由发挥？”这种情况李余年当然十分清楚，但为了配合张美华，他也只能露出惊讶的表情。 张美华耸了耸肩笑道：“不可思议吧？但这就是咱们秘书科工作的常态啊！咱们熬夜给领导写材料，可到了会上，领导连自己说的是什么，恐怕都记不清了！所以，你什么都不用担心，就当帮姐一个忙！” 帮忙绝对没问题，但李余年知道，事情肯定不会这么简单。 果然，当回到办公室，看见张美华递过来的材料之后，李余年便挑了挑眉毛！ 许多时候，字如其人，李余年前一世曾认真研究过这个方面，虽然这份手写的草稿没有署名，但李余年却一眼就认出了这是谁的笔迹！ “这是张姐写的？”李余年不动声色的问。 张美华笑着说：“你就当是我写的，随便改！如果觉得不好，全都改了也没关系！” 第11章 机会 听到张美华的话，李余年便大致能猜出，她要干什么了！ 这位看似亲切热情的张姐，是想把我当枪使啊！ 前一世，李余年进入政府部门工作的时候，江岩依旧是副市长范志国的专属秘书，李余年认得他的字迹，也大致知道他的脾气。 张美华让他改江岩的稿子，无疑是想让他招惹到江岩！ 副市长的专属秘书，怎么会允许一个实习生给他改稿润色？这件事不但能试探李余年底细，还能恶心江岩！ 这一石二鸟，玩得妙啊！ 尤其是，虽然整件事全是孙常务一手安排，却根本拿不到他的把柄！就算追究到他，也只是他觉得李余年有潜力，培养锻炼并帮助一下实习生而已，谁也说不出什么！ 心念电转的同时，李余年的脸上却露出笑容，点头说：“行！那我就试试！要是改不好，张姐可不许生我的气！” 虽然明知道这是一个坑，但李余年还是答应了张美华的要求。 因为当他看到这篇草稿的时候，就知道，他的机会来了！ 张美华给李余年的，并不是她所说的那种会议讲话稿，而是一份应急危机处理的，记者会发言稿。 这个年代，房地产正处在第一次风口浪尖之上，对于重工业经济已经开始明显衰退的千丰市来说，房地产经济无疑成为了，维持市政经济的重要支柱之一。 但随着房地产经济的抬头，也涌现出了许多社会问题，甚至恶性事件。 其中最为人们所诟病，以及引起广泛关注的，便是拆迁问题！ 前段时间，千丰市东湖地区的，便发生了因为拆迁问题，而引发的暴力冲突，更导致两人在冲突之中丧生！ 这件事瞬间被推上了风口浪尖，作为千丰市分管城建、规划以及房产等方面的副市长范志国，只能亲自介入调查！ 如今江岩所写的，正是范志国在数天后的新闻发布会上，所要用到的发言稿草稿！ 之所以将这份发言稿，交给其他秘书来润色，并非江岩对此不重视，而是因为这本身就是常规流程。 江岩作为范志国的专属秘书，大部分工作时间，都要跟在领导身边。 他在草稿上写明了需要注意的各种事项，以及大致的发言内容，由五科的其他秘书来充实润色，最后再交给他亲自修改，并送到范志国那里审阅…… 一般来说，这个流程至少需要走好几次，才能最终定稿。 所以这个稿件，才会出现在张美华的手中。 此时见李余年答应了，张美华脸上的笑容更盛：“小李，那就拜托你了啊！你放心，有姐给你把关，肯定没问题的！” “那就先谢谢张姐了。” 李余年笑着点头的同时，心中已然想好了接下来的布局！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表面上看起来，由拆迁问题而引发的恶性事件，实际上并没有那么简单！ 前一世范志国就因为没有处理好这件事，险些毁了仕途，最后还是老部长范林宽亲自出手，才帮范志国保住了职位！ 同样，这也是李余年的天赐良机，足以让他在这一世的登天局中，迈出华彩的一步！ 但李余年却并不会感谢那位，想要把他当枪使的常务副秘书长！ 既然你孙振华主动来招惹算计我李余年，那就别怪我，顺便也让你的仕途提前结束！ 前一世，千丰市政府常务副秘书长孙振华，并没有平稳着陆，而是在几年之后，被立案调查法办！而导致他有如此结局的原因，就与这次恶性事件，有巨大的关联！ 那位孙常务做梦都没想到，他只是玩了一个小手段，却把他跌落尘埃的命运齿轮，向前推动了整整几年！ 此时，李余年已经背起了背包，似乎要出门。 张美华见状，不禁疑惑地问：“小李，你要干什么去？” 李余年笑道：“刚才我看了一下发言稿的内容，是与之前东湖拆迁的事情有关，为了能写出好文章，我准备去现场先了解一下情况……对了，还得麻烦张姐帮我开个证明之类的，我怕相关部门不让我进。” “去现场？没这个必要吧！各部门都已经把资料送来了啊……”张美华一脸茫然。 李余年摇头说：“我上学的时候，老师就教导我们，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这可是我实习的第一个工作，我想先看看，然后再动笔！要不然，这我真写不了啊！” 说着，李余年竟真的作势要把草稿从包里拿出来，还给张美华。 “行行行！我这就给你找人去开介绍信！幸亏你是来实习的，要是我们都像你这么工作，怕是材料没写几份，腿就先累断了……”张美华怕李余年真反悔，急忙答应，嘟嘟囔囔地走了。 …… 十几分钟后，李余年拿着介绍信，背包离开了市政府大院，坐上公交车直奔东湖。 东湖没有湖，指的是千丰公园东侧的一片广袤区域，因位于千丰公园的人工湖东方，所以便有了这个名字。 千丰市是一座重工业城市，依托全国著名的千丰钢铁厂而兴建。 东湖这个地方，由于周围山川地势，是受到重工业污染最少的位置。 之前因为距离市区较远，这里根本无人问津，如今由于房地产经济崛起，居住和公共交通条件的改善，使得环境优渥依托山林的东湖地区，反而成为炙手可热的开发地段，地价逐年攀升。 原本住在这里的村民，也都开始知道自己手中物业的价值，于是这里也成为了拆迁问题的重灾区。 “三台村拆迁伤人致死案”就是最近几年，商业拆迁过程中，所出现的最大的恶性案件。 因为出了人命，政府已经让开发商暂停一切相关工作，村口警车巡逻，冲突现场周围，更是拉起了长长警戒线。 李余年来到这里的时候，正有警方人员，在对现场进行再次勘查，附近不少上了年纪的村民，都远远的看着，指指点点，小声议论。 李余年并没有停下来了解情况，而是直接钻过警戒线，向着发伤人致死案件的现场，也就是如今已经几乎变成废墟的，三台村村委会走去。 “站住！你是干什么的？谁让你进来的！” 还没等李余年走出几步，一个身穿警服，年纪大约三十岁左右的警察，指着李余年大喝道。 李余年停住脚步，从兜里掏出介绍信，笑着说：“警察同志你好，我是市政府秘书科的，来了解一下情况。” “市政府的？” 那名警察语气放缓，接过介绍信，随后忽然嗤笑一声：“原来是个实习的？我们警方查案忙着呢，没空接待你！” 第12章 正当防卫 实习生没有编制，且绝大多数在实习期满之后都不会被留在单位，所以就算李余年有市政府的介绍信，也没人待见。 换做别的年轻人，恐怕早就已经脸红脖子粗的据理力争了，但李余年却呵呵一笑，掏出根烟递给眼前的警察：“这位大哥怎么称呼？其实我也不想来，但领导分派的任务，没办法啊！我们领导已经跟市局的刘支队打了招呼，就是给大哥添麻烦了！” 话是开心锁，烟是敲门砖。 李余年不但态度从容不卑不亢，话里更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敲打。 警察表情微微一变，顺势接过烟笑道：“已经跟刘支打过招呼了？你倒是早说啊！市政府的工作，我们当然是要配合的嘛！你想了解什么？” 烟点上之后，关系也就热络起来。 这个警察名叫肖定邦，千丰市局刑侦支队，三大队的刑警。 根据肖定邦介绍，这场因拆迁问题所引发的冲突，发生在一周之前，冲突双方是千丰本地的房地产公司正安集团，与三台村的村民。 死者是三台村的村支书魏广民，以及村会计王强。 据当事人，正安集团公关部经理卞正伟说，当天他是带着拆迁补偿协议，来三台村村委会签意向合同的，但没想到村支书魏广民却突然坐地起价，要求增加补偿款，并连同会计王强等人，堵住了门口想要以武力威胁！ 幸亏正安集团勘测土地，和负责拆迁的工作人员就在附近，闻讯立即赶来解围。但魏广民却造谣生事，说正安集团不给拆迁款，还要强拆村委会，煽动村民情绪，从而引起双方大规模的冲突！ 冲突之中，村委会被不慎点燃，现场混乱，警方赶到的时候，三台村村支书魏广民，和会计王强重伤不治，已经当场死亡。相关的责任人，也全部被市局羁押调查…… “那么现在，警方得出的结论是？”李余年问道。 肖定邦又接过了一根烟，说道：“这个案子，案情清晰，是魏广民和王强他们，暴力威胁在先，卞正伟等人只是涉嫌防卫过当，检察院那边也已经同意了这个推定！如果不是这几天，还有不少同情魏广民他们的村民想要闹事，我们早就已经撤了！” 顺着肖定邦的目光，李余年果然看见，警戒线的另一边，朝着村里的方向，有一些披麻戴孝的人在那里跪着烧纸…… “既然是已经定性，为什么警方还在现场取证？”李余年的目光，转回到破烂不堪的村委会。 正如他所说的一样，现在正有几名警员在村委会里，或是用相机拍照，或是带着白手套似乎搜索着什么东西。 肖定邦笑道：“这也是该着我们点儿背！正安集团说，冲突过程中，他们的公章丢了！村委会这边的人说，村里的人事档案、财务账本，以及许多重要材料没了！” “这些事本来不归我们管，但上边的意思是，既然我们接手了，就顺便负责到底，甭管找没找到，最后给双方一个交代就是了！” 公章？人事档案？财务账本…… 和前一世的情况一模一样，倒是玩得好一手瞒天过海，李代桃僵！ “妈的！大白天的，都他妈在这哭什么丧！还嫌你们老魏家不够丢人吗？赶紧滚蛋，别耽误警察同志们工作！” 就在李余年心中冷笑的时候，远处警戒线之外，突然响起一声喝骂！ 循声望去，一群身强体壮的男人，已经来到了警戒线旁边！骂人的，正是为首那个二十多岁，寸头三角眼的男人！ 被骂的那些披麻戴孝的人，顿时全都愤怒地抬头，其中一个年轻人叫道：“卞南！就是你害死了我爹！我和你拼了！” 说话的同时，这个年轻人已经站起身冲了过去！ 可下一刻，卞南身边的壮汉却突然蹿出来，咚的一脚把年轻人踹倒在地：“妈的！找死？” 话音落下其余壮汉也都纷纷要上去动手！ 可卞南却忽然一抬手，冷笑着看向倒在地上的年轻人：“魏大宇！你别他妈给脸不要脸！今天看在警察同志的面子，我放你一马！要不然，就凭你先跟我动手这一点，我他妈弄死你也不犯法！知道吗废物！” 此刻，警戒线附近的警察，以及肖振邦，也全都赶到了附近。 魏大宇被气得直哆嗦，其余披麻戴孝的魏家人或是满脸憋屈，或是默默流泪，全都敢怒不敢言。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忽然在警戒线内响起…… “我国法律允许公民在生命安全受到威胁的时候，进行有限的正当防卫，并非没有上限！刚才这位魏大宇同志，手中并没持有任何杀伤性武器，虽然主动发起攻击，但却被迅速制服，不再构成对其他人的生命威胁！反而这个卞同志说的话，有恐吓嫌疑，情节严重的话，是可以量刑的！” 刷！ 此话一出，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全都看向了那个说话的年轻人！此人当然正是李余年！ 见李余年并没有穿警服，卞南瞬间就瞪起了三角眼：“你他妈谁啊！这事和你有什么关系？想找死？” 卞南身旁那些打手，也顿时全都虎着脸，恶狠狠地看向李余年。 旁边的肖定邦急忙皱眉说道：“卞南！你不要胡闹！这是市政府派下来了解情况的同志！” 市政府的？ 卞南这小子虽然横，但却也知道眉眼高低，表情立即就缓和了下来，对李余年说：“既然肖警官说话了，那就算了！这事和你没关系，少往里掺和！” 对于卞南这样的人，市政府的威慑力，显然没有警方大，他也没把李余年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的年轻人放在眼里。 可李余年却根本没搭理卞南，直接走过警戒线，扶起魏大宇说：“魏大宇同志你好，我叫李余年，是市政府派来调查情况的！你有什么诉求，都可以对我说，我会如实向市领导汇报！” 所有人都没想到，李余年竟然主动介入到这件事之中了！ “我……”魏大宇同样也没想到这一点，激动得眼圈瞬间就红了，嘴唇颤抖着一时说不出话来。 卞南的三角眼中，却陡然闪过一抹狠戾！ 他向着身边的打手一使眼色，几个打手立即侧身，组成一道人墙隐约把警察阻挡在外。 卞南则从兜里摸出一把蝴蝶刀，从侧后方靠近李余年，冷飕飕道：“小子！我刚才的话，你他妈没听懂是吧？最后警告你一次，再他妈多管闲事，我弄死你……” 嘭！ 卞南这家伙的话还没等说完，突然感觉眼前一黑，紧接着半块板砖就狠狠地拍在了他的脑门上！ 被拍倒在地的同时，这家伙隐约听到李余年的声音：“下次记住，这才是正当防卫！” 第13章 美女警花 所有人都没想到，这个看似人畜无害，文质彬彬的年轻人，竟然还会抡砖头！ 周围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尤其是被一板砖拍倒在地的卞南，直到血哗哗的流了满脸，这才终于反应过来，用刀指着李余年叫道：“你他妈的敢打我！给我弄死他！” 其实卞南这小子，原本只是想拿刀吓唬一下李余年，让他别多管闲事，可今天这脸丢大了，让他心中瞬间起了杀心，甚至都顾不上近在咫尺的警察了！ 跟着卞南的打手们，也全都缓过神来，登时便要恶狠狠扑向李余年！ 肖定邦等警察急忙越过警戒线去制止，眼看着现场就要陷入一片混乱，李余年也抄起板砖做好了准备！ 就在这时，第一个拿着匕首冲向李余年的打手，突然“啊”的一声惨叫，随后便被一招漂亮的擒拿摔在地上，紧接着明晃晃的手铐，就铐在了他的手腕上！ 所有动作一气呵成，干净利落！ 直到此刻众人才看到，如此轻松制服歹徒的，竟然是个身穿警服，美腿修长笔直，但气质却冷若冰霜的美女警官！ 见到自己人被上了手铐，卞南和那些打手顿时不敢乱动了，肖定邦趁势带着其余警员，维持住了现场的秩序！ “你、你凭什么铐我的人！”卞南抹着脸上的血，一脸狰狞地看向那个美女警官质问。 女警冷冷说道：“根据治安条例，聚众寻衅斗殴，警方可采取强制手段控制！若歹徒持有凶器，警方可在警告之后，动用枪械！你想试试吗？” 说话的同时，她已经将手放在了腰间的配枪上！ “我……” 卞南被女警的气势，吓得微微一哆嗦，咬牙说：“我、我没有聚众斗殴！是这小子先打的我！你看我这脸……” 还没等这家伙的话说完，李余年忽然笑呵呵地说道：“在指控我之前，先把你手里的凶器解释一下！刚才你拿着这把刀，对我说过什么，就算你不记得，难道这么多警察同志都不记得吗？” 说到这，李余年转头对女警笑道：“警察同志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一起去公安局接受调查，并且为这家伙持械行凶的情况作证。” 持械行凶…… 卞南瞅了瞅自己手里拿着的蝴蝶刀，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他也略微懂一点法，知道今天这一板砖，非但是白挨了，而且还有可能摊上官司！ “好了好了，既然没人受伤，就先这样吧！” 肖振邦走过来打圆场，随后对卞南说：“卞南！我看你伤得也不轻，赶紧去医院包扎一下！下不为例啊！” 在肖振邦的搅合下，卞南恶狠狠地指了指了李余年，带着手下灰溜溜地走了。 女警冷冷地瞅了一眼肖振邦，一言不发转身重新回奔村委会，继续搜寻现场。 李余年似笑非笑地看向肖振邦：“肖大哥，你倒是和了一手好稀泥！” 肖振邦又抽了李余年一根烟，叹气笑道：“小李啊！你别怪哥没给你做主，这事就算是你有理，到了局里也未必能讨到便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这么说，这个卞南有背景？” “他是这里的坐地户，他爸就是三台村村长，而且和正安集团董事长卞正安，还是堂兄弟！算起来，这个卞南是卞正安的侄子！” 肖振邦吐出一口烟雾，对李余年说：“你是市政府的实习生，知道卞正安是什么人吧？他是省人大代表，全省和全市的优秀企业家，纳税大户！普通人或许不明白，但你应该懂！” 李余年当然懂！ 大多数时候，财富和社会地位是可以相通的。 仅仅省人大代表这个头衔，就让卞正安拥有了极高的社会地位，甚至就算触犯了法律，公安机关都没办法直接对他进行逮捕，必须上报到省人大常委会，先取消其代表资格后才行！ 同样，卞正安的社会地位和财富，也给他带来了巨大的人脉关系！刚才卞南那种小事，只要卞正安打个电话，就能轻松解决！ 所以肖振邦这种老油条，才会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看到李余年若有所思的样子，肖振邦以为这个年轻人害怕了，不禁笑道：“别担心，你怎么说也是市政府的实习生，卞家应该不会为这点小事报复你。” 担心？ 李余年微微一笑，并没有解释这个误会，而是看向之前那位美女警官离开的方向问：“肖大哥，刚才那位女警官是？” 肖振邦顿时笑道：“你说小齐啊？是不是觉得人家漂亮，想套近乎？我劝你千万别动这个心思！她可是咱们刑侦支队的冰山警花，生人勿进，否则后果自负的那种！” “哦？”李余年佯作一愣。 肖振邦说：“我可不是吓唬你，在警校的时候，她就是女子擒拿和自由搏击的冠军，入职之后，更连续拿了两届全省警察系统比武大会的冠军！知道她为什么不参加第三届了吗？她说没意思，因为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一个能打的都没有？还真够狂的啊！ 李余年对此略微感觉到有些意外，因为他太了解这位美女警花了！ 前一世，李余年入赘赵家并且在仕途上开始有所进步之后，千丰市忽然传出了一件大新闻，燕京某位大首长在千丰市找到了失散多年的亲生女儿！ 这位大首长的女儿，便是当时已经成为千丰市公安局刑侦支队三大队副大队长的，齐欢！也就是刚才出手制服歹徒的，这位美女警花！ 李余年并没有想到，竟会在这时候，遇到这位前一世曾引起全省震动的美女警花！既然遇到了，他怎么可能轻易错过？ 就在李余年心中思索的时候，魏大宇忽然走过来，扑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这位市政府的同志！我爹死得冤枉！您一定要给我们全家做主啊！” 还没等李余年开口，肖振邦却立即皱眉说道：“魏大宇！你不要这样！你们家的诉求，当地派出所已经受理了！这位同志只是在市政府实习的实习生，能帮你做什么主！” “实习生？”魏大宇一愣。 刚才李余年扶他的时候，不但表明了身份，还拍了卞南一板砖，这才让魏大宇觉得，终于找到了可以申冤的人。 可如果李余年真的只是个实习生，又能做什么？ 可李余年却忽然走过来，扶起魏大宇说道：“魏大哥快起来！我虽然是实习生，但也是领导派我来了解情况的！刚才我就说过，你有什么诉求都可以对我说，现在这话也算数！” 第14章 惹麻烦 李余年的话，让魏大宇的眼中重新有了光彩。 可旁边的肖振邦却不禁皱起了眉头！ 肖振邦觉得李余年这小子太不识趣，他刚才明明是在给李余年解围，避免这小子惹麻烦，可这小子却主动找麻烦啊！ 但他哪里知道，不管是来三台村现场，还是板砖拍卞南，李余年的目的都很明确，他就是来找麻烦的！ 那些普通人避之唯恐不及的事情，却是李余年向上的阶梯！否则他一个默默无闻，连公文都没资格写的实习生，又凭什么能够在鱼龙混杂的市政府秘书科，崭露头角，被人重视？ 说句不好听的话，别人可以靠着熬年头慢慢向上爬，但他李余年现在连熬资历的机会都没有！ 肖振邦叹了口气，随便找个借口转身离开了。 李余年扶魏大宇坐在旁边问：“魏大哥想要反应什么情况？” “你……真的能帮我向市领导汇报？”魏大宇显然还在纠结着李余年实习生的身份。 李余年淡淡一笑：“魏大哥信不过我，也可以不说，我只能保证，会尽我所能。” 沉默片刻后，魏大宇终于叹了口气：“我说！我爹和王会计其实……其实都是被卞家的人，打死的！” 魏大宇开始讲述，李余年也轻轻按开了兜里的录音笔…… 三台村的拆迁，是商业拆迁，政府不参与前期拆迁谈判，因为正安地产给的补偿价格太低，所以三台村的拆迁补偿款也一直都没有谈拢。 正常情况下，如果全村抵制，很可能会让正安集团提高补偿价格。 可三台村的那些卞姓人家，非但不顾村民利益，还在村长卞正高的带领下，主动和正安集团的人一起对媒体宣称，双方已经达成了协议，三台村即将拆迁！ 魏大宇的父亲，也就是村支书魏广民，愤怒的去找卞正高理论，同时还调查出了，卞正高利用村办企业敛财，以及私自与正安集团签订，另一份拆迁补偿协议的事情！ “我记得我爹说，正安集团为了取得卞姓人的支持，给所有卞姓人家的补偿款都要比外姓人多得多！到时候所有卞姓人能拿高额补偿，正安集团能低价拿地！坑的全是村里的外姓人！” 李余年问：“那么魏支书有确凿的证据么？” “当然有！而且上面还盖着正安集团的公章，这是铁证！只不过……只不过我必须要到法庭上，才能把证据拿出来！”魏大宇似乎十分警惕。 可李余年听到这句话，心中却暗暗叹了口气。 正是因为魏大宇这自以为是的小聪明，以及魏广民的心慈面软，才酿出了这个惨剧！ 现在正安集团已经宣布公章丢了，而且三台村大部分财务报表以及文件档案，也全都没了！你再拿出这些证据，也站不住脚了！ 不过这些话李余年却没有说，而是不动声色地问：“既然有证据，魏支书为什么当时不去相关部门检举？” 魏大宇长叹：“我爸心软啊！他拿出那些证据之后，卞正高当场就给我爸跪下了，哭着说要痛改前非……” 卞正高是村里的一霸，而且毕竟也都是一个村里的乡亲，村支书魏广民心软了，在卞正高再三保证会吐出所有贪污的钱，以及答应一起抵制正安集团之后，魏广民和会计王强便离开了。 不久之后，卞正高果然话付前言，告诉魏广民，拆迁款的价格谈上来了，正安集团答应了他们提出的价格，很快就会来签协议！ 魏广民很高兴，为此还和卞正高喝了一顿大酒。 岂料，当正安集团的公关部经理卞正伟来到村委会之后，魏广民却发现，补偿款非但没有提高，反而还减了更多！ 就在魏广民正准备质问的时候，卞正高却突然下毒手，伙同卞正伟等人杀了魏广民和会计王强！ “所以，当时并没有发生群体斗殴事件？”李余年问。 魏大宇咬牙切齿说：“那都是卞家人演的戏！参与打架的，都是卞家找来的人！他们开始假装打架的时候，我爹他们早就被打死了！” 所有的事，当然都只是一场戏。 这一点李余年十分清楚，因为前一世直到数年之后，这个案子才被侦破，而且牵扯到了许多人，其中就包括副市长范志国！ 范志国根据多方汇总来的材料，在记者会上公开抨击暴力抗拆，以及坐地起价，影响城市发展建设的行为！ 这个讲话，直接导致他在三台村拆迁伤人案翻案之后，被推上了风口浪尖，成为了众矢之的，险些因此而引咎辞职！ 而范志国那份发言稿的草稿，此时就在李余年的包里！ “那么这些情况，你是怎么知道的？如果你不说实话，我很难帮你。”李余年问道。 魏大宇深吸了一口气，颤声说：“我、我当时就在窗外！亲眼看见他们……我怕他们也杀了我，没敢出声……我是个怂包！我、我不是人！我不孝啊！呜呜呜……” 魏大宇学历不高，老实本分，他一直都不敢对人说，他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父亲被人打死的！他怕别人说他不孝，说他无能，怕他家里人都看不起他！ 但李余年的态度，和之前派出所、信访局的人都不一样，那些人都是以冷嘲热讽的语气问他，甚至有人还故意说：“说的就好像你亲眼看见了一样，你要是亲眼看着你爹被人活活打死，你还是个人吗？” 这种嘲讽，仿佛一座巨山压在魏大宇的心头，直到如今，李余年的市政府身份，以及循循善诱的态度和温和的语气，终于让他说出了真话。 同时，魏大宇也终于承受不住巨大的心理压力，嚎啕大哭起来！ “胆小懦弱是天性，怕死是本能。但为了所谓的脸面，连亲生父亲含冤而死都不敢站出来说实话，为父申冤，可耻。” 就在李余年安慰魏大宇的时候，身后忽然响起了冰冷的声音。 或许是因为好奇，美女警花齐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他们的身后！ “我……”魏大宇狠狠地哆嗦了一下，根本不敢抬头。 李余年轻轻一叹，从心底里，他赞同齐欢这番话，如果魏大宇之前再勇敢一些，警方一定不会做出那种推定，这个案子更不会如同前一世那般……可此时最重要的，是安抚魏大宇。 “魏大宇同志，刚才你说的这些话，没有对别人说过吧？”李余年没有理会齐欢，放缓语气问道。 魏大宇抽噎着摇了摇头：“没有……这位警官说的对，我、我是个废物……” 在魏大宇的思想中，就算他把真话说出来，也大概率没什么用。 因为谁都不愿意招惹卞家！所有人都知道卞家有多么恐怖，知道卞家可以用一只手，就遮住千丰市的天，也可以如同捏死一只蚂蚁般，捏死任何不知好歹的人！ 李余年偏偏就是那个不知好歹的蚂蚁，他拍着魏大宇的肩膀说：“别哭了，这件事我管。” 听到这句话，齐欢诧异地看了眼李余年：“小朋友，这件事你管得了吗？” 李余年扬起嘴角，与齐欢对视：“我虽然没有穿警服，但心里同样也有正义，为人民服务这五个字，不只你们公安局有，我们市政府，以及我的心里也有。” 第15章 租房 夕阳璀璨。 李余年身上仿佛披着夺目的金色战甲，映得齐欢美丽的眼眸中，也浮现出两团火焰。 齐欢没有继续说话，而是静静的看着李余年安慰魏大宇，将大致情况写出来，让魏大宇签字按下手印，最后再次嘱咐魏大宇不要再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 直到魏大宇感激地离开，李余年终于回头的时候，齐欢这才忽然转身离开。 “齐警官。”李余年叫住了齐欢，笑道：“谢谢你！” 齐欢侧头回眸：“谢我做什么？” 李余年扬起嘴角说：“我知道齐警官留在这里，是在帮我们站岗，保证魏大宇的话不被更多人听到。” 齐欢美丽的脸上罕见浮现出笑容：“你年纪虽小，但不简单。” “齐警官年纪比我大？” “我知道你是大学实习生，我从警校毕业到现在已经三年了，你说呢？” 比我大三岁？女大三抱金砖啊！ 这个念头在李余年脑海中一闪而过，可嘴上却绝对不敢如此轻佻：“那么能请姐姐，帮我一个忙吗？” 这声“姐姐”，叫得很突兀，但也合情合理。 齐欢点头问：“什么事？” 李余年拿出魏大宇签字的证词说：“这个东西，我想让姐姐帮我保存。” 齐欢略感诧异：“你不是要把这个拿回市政府么？另外，你这么相信我？确定我愿意惹这个麻烦？” “我信得过姐姐身上的警服。”李余年笑得很灿烂，两世为人还不知道抓住机会，那可就真白活了！ 齐欢接过那份证词，点头说：“好，不过你要先告诉我，你的具体想法……车上说吧！我送你回市政府！” 很显然，齐欢也对这件事感兴趣，同样也看出李余年一定有自己的想法。 车是刑侦大队的公务车，开到路上之后，齐欢才说：“魏大宇这件事很复杂，立案之后，也很难展开调查。” 李余年说：“我明白，所以这件事，需要从上面寻找突破口，而不是警方直接立案。” 齐欢一怔：“那你为什么把证词给我？难道不是为了让我立案并介入调查？” 李余年微微一笑：“姐姐误会了，我一开始就说过，请你帮我保存这份材料。因为这个案子牵扯到正安集团，就算警方立了案，也会面临巨大阻碍，甚至被施压，不了了之。” “所以？” “所以我的想法是，先让这件事在市政府造成影响，然后以市委和市政府的名义，要求市公安局立案！这样一来，不但市局会更加重视，也会给姐姐减轻许多压力。” 这正是李余年的打算！ 想要从下而上的正常渠道调查正安集团，几乎是天方夜谭！即便齐欢愿意接这个案子，他们的大队长也未必会接！ 而且大队长上面还有支队长、政委、副局长、局长…… 几乎每一层都是一道关卡，都有可能被正安集团做文章！ 从下向上的路太艰险，那么李余年就要直接把这件事捅上天！他在答应张美华写稿子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所有步骤！ 目前除了齐欢这个意外惊喜之外，所有的一切，都在按照李余年的计划进行着！ 等红灯的时候，齐欢侧头深深的看了李余年一眼：“那么你把证词给我的用意是？” “为了安全。” 李余年说：“这件事充满了不确定性，我只是个小人物。证词是最重要的证据，我担心放在我身上会有闪失……” 说着他转头对齐欢笑了笑：“但放在姐姐这里，就安全多了。” 齐欢深吸一口气：“明知道有危险，你却还要这么做？” “有些事，总要有人做，如果人人都明哲保身，浑浑噩噩的话，这世界还有光吗？” 说出这句话的同时，李余年眼中浮现出了，虽千万人吾往矣般的决绝。 齐欢刹那间被李余年的话和神情震撼到了，在她眼中，李余年已经不是比她年纪还小的市政府实习生，而是一个成熟稳重，并无比坚毅的男人。 …… 沉默片刻，齐欢看了看时间说：“已经到下班时间了，你还回市政府吗？” 李余年点头：“怎么都要回去一趟，我的行李还在传达室放着。” “行李？” “是啊，今天是我实习的第一天。” 这句话，让齐欢对李余年的兴趣更浓了，因为李余年的言谈举止，根本就不像是一个愣头青，甚至比许多工作多年的人都要更加成熟稳重。 就在这时，李余年忽然想起一件事，笑道：“姐姐能借我用一下手机吗？” “有事？” “我在网上抄了个租房的电话，但对方要求只能在下班之后打电话联系，估计工作挺忙的……我回单位也有些事，怕耽误了。” 李余年说完，齐欢已经把手机递给了他。 可当李余年按照电话上的号码拨过去的时候，对方却一直都是忙音。 “没打通？”齐欢问。 “一直都在通话中，也不知道什么工作这么忙……” 说到这里，李余年摇头笑道：“不过算了，我就是看房租很便宜，尝试着问一下，男租客可不可以。” “男租客？” “是啊！房东说只租给女的！” 两人说话之间，车已经开到了市政府门外。 李余年和齐欢道别之后，便开门下车走了，而齐欢则拿起自己的手机看了看，忽然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 与此同时，头上裹着厚厚纱布的卞南，一脸憋屈的走进了正安集团公关部经理卞正伟的办公室。 “四叔……” “告诉你多少次了，进来先敲门！另外在公司叫我卞总！” 卞正伟一脸泄气的，让衣衫不整的女秘书离开，这才提着裤子皱眉问：“你脑袋怎么了？” 卞南这小子这才咧嘴说：“四叔……哦不对，卞总！您可得给我做主啊！今天您不是让我去把那些哭丧的魏家人给撵走吗？结果我就被人开瓢了！” “魏家人干的？”卞正伟点了一根烟，问道。 卞南摇头咬牙切齿地说：“不是魏家那些废物，是个姓李的小崽子！据说是市政府的！” “市政府的？” “是啊！说是来调查什么情况！卞总，您说会不会是……魏家人把咱们给告了？”卞南三角眼乱转说道。 卞正伟冷哼一声：“魏家要是有这门路，还能被咱们玩死？你别害怕，我打电话问问情况！估计就是几个小虾米想搞事！” 听到这话，卞南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眼中也露出了凶光：“妈的！要真的就是个小虾米，我非得亲手弄死他！还有那个姓齐的警察最好也一起弄了……她长得是真他妈正点啊！看见她第一天，我就想弄她了！” 第16章 很重要 李余年回到秘书五科办公室的时候，已经过下班时间了。 但秘书科加班是常态，许多人都还在办公室里，或是伏案整理材料，或是在电脑前噼里啪啦。只有张美华心事重重阴沉着，左顾右盼。 当看到李余年进门之后，张美华立即站起身：“小李，你过来一下！” 李余年一愣，笑呵呵地走过去问：“张姐有事？” “你这一下午哪去了？你瞅瞅我给你打了多少个传呼，你怎么不回话呢！”张美华急赤白脸的数落道。 李余年从腰里拿出传呼机，笑道：“不好意思啊张姐，刚才有点事没听见……” 他当然看见这些传呼了，只不过那时他正在回市政府的路上，而且他也知道这些传呼肯定是张美华打的，除了张美华谁会找他这个实习生啊！ 张美华唠叨完之后，没心情听李余年的解释，摆手说：“行了！之前我给你的那个草稿，你还给我吧！不用你写了！” “为什么？” “哎呀，你问那么多干什么？说不用就不用了！江科长都生气了！着急要呢！”张美华随便编了一个理由。 岂料李余年一听，顿时义正言辞地说：“江科长生气了？不会是因为我吧！那可不行，不能让张姐替我挨批评啊！我这就去找江科长，把事情说清楚！” 说完，他竟真的转身往门外走。 张美华顿时急了，跺着脚追了出去：“小李！你站住！你先别去找江科长，姐有话跟你说！” 李余年被张美华拽到僻静的地方，心中冷笑，脸上却装出莫名其妙问：“张姐，啥事啊？” 张美华左右看了看，小声说：“小李！你跟姐说，下午你到底干啥去了？是不是打人了？我跟你说，你可惹大祸了！” 张美华以为，李余年这种小年轻，吓唬一下肯定会害怕。 可她却没想到，这一句话就把她所有的情况，全都给暴露出来了！ 李余年几乎瞬间就知道，卞家人肯定给孙振华打电话了！ 前一世，市政府办公室主任孙振华，就和正安集团相互勾结，并且因为正安集团的事情败露，而被审查以及判刑！ 现在很显然，当卞南把李余年的事情对卞家人说了之后，卞家就有人打电话向孙振华询问了。 事情正和李余年判断的一样，孙振华接到了卞正伟的电话，他一边谨慎的让卞正伟不要轻举妄动，另一边立即就让张美华把李余年手中的稿子要回来！ 孙振华十分清楚，今天他是下了一步臭棋！ 可他也同样没想到，李余年这个实习生竟然会直接去现场了解情况，并且掺和到三台村的事情里啊！ 能否恶心江岩是小事，目前最重要的，就是让李余年和三台村的事脱离关系，以及侧面打听一下他究竟知道多少。 但很明显，张美华的官场经验或者说城府并没有那么深，李余年几个看似不经意的操作，便让她露出了所有的底牌。 “我那是正当防卫，警察就在旁边，惹什么大祸了？”李余年笑呵呵地问道。 张美华语重心长地说：“小李啊！你才走进社会，根本不知道深浅！你知道，你打的那个人是谁吗？那是正安集团，卞家的人！在咱们千丰市，能惹卞家人吗？” “我知道你和范市长能说得上话，可你知不知道，别说是范市长，市里许多大领导，都是卞家人的座上宾，和正安集团关系好着呢！只要卞家人一个电话，你这个实习生就当不成，更别说留下来入编了！” 张美华觉得，她这些话说的很漂亮，足够能震慑住李余年这个毛头小子。 可李余年却微微一笑：“张姐怎么还扯到范市长和市领导身上了？这件事和大领导们，有什么关系？” “你……你怎么听不懂话呢！我这是在帮你啊！” 张美华一跺脚，索性直接说道：“以后你慢慢就懂了！先把江科长的草稿给我！” 李余年摇头：“那我不是白跑一下午了吗？另外，我还有点事想问江科长呢！” “你想问什么事？”张美华立即警惕地问道。 李余年反问：“张姐真不知道我想问什么事？” 张美华一窒，梗着脖子说：“不管你有什么事，草稿得先还给我！” 李余年叹了口气：“张姐，你真的觉得，这个草稿重要么？就算我给了你，我就不问那件事了？” “我……”张美华顿时又说不出话了。 和两世为人的李余年比起来，张美华这点政治素养，几乎等同于小透明一般，甚至自己被怎么拿捏的都搞不清楚。 李余年也懒得再多说，侧身绕过她重新回到江岩的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 这个过程中，张美华一直都在远处呆愣愣地看着，直到李余年走进了江岩的办公室，她这才急忙掏出手机给孙振华打电话…… “姐夫！那个李余年去见江科长了！” “什么？你没拦住他？”孙振华立即放下手里的工作，沉声问道。 张美华委屈地说：“我也拦不住啊！他那么大一个小伙子，人高腿长，底气还那么足，我把范市长和卞家搬出来，都吓唬不住他……” “行了！江岩的草稿你要回来了吗？”孙振华没心思听张美华啰嗦，直接问道。 “没有……” “没有？！” 张美华点头说：“姐夫！那就是一份草稿而已，非得要那玩意有啥用？就算要回来，也拦不住李余年去找江科长啊！” “你懂什么！李余年到底有没有背景，还不好说！他要是真和范市长关系硬，也就算了！可他要是没那么深的关系，就直接为了三台村的事去找江岩或范市长，那就是越权！不但没人理他，他还要挨处分！那个草稿，就是他名正言顺找江岩和范市长的理由！” 孙振华重重的叹了口气，强忍住骂自己小姨子的冲动说：“算了！这事你别管了！今后和李余年接触的时候注意点，这小子比想象中精明得多！” …… 正如孙振华说的一样，这份草稿对李余年很重要！ 有了这份草稿，孙振华就暂时无法看破李余年的身份，李余年也可以更加从容的去找江岩，甚至范志国反映情况！ 官场中，越级上报是大忌，而李余年只是实习生，连级别都没有。 正常情况下，没有这份草稿，他即便是拿着魏大宇的证词，再加上范志国给他站台的加持，江岩也不会多看一眼，最多是让他联系公安机关，或者去找信访部门，并不会引起足够的重视。 但是现在，当李余年走进江岩的办公室之后，便立即拿出了那份草稿，笑着说道：“江科长好，我觉得您写的这份指导意见，似乎有点问题。” 第17章 敲打和拿捏 “指导意见？” 江岩看着李余年，眼中露出茫然之色：“你是？” “我是五科新来的实习生，李余年。”李余年礼貌笑道。 “原来你就是李余年！”江岩脱口说道。 并不是他沉不住气，而是今天一整天，他脑海中几乎都在盘旋着李余年的名字！ 今天他陪范志国出门的路上，范志国专门对他说，注意观察这个叫李余年的实习生。 好在范志国并不知道，江岩帮赵德志向孙振华打招呼的事情，不过这也把江岩吓得不轻，他做梦也没想到，范副市长会认识李余年，还把李余年要到了秘书五科！ 回到办公室之后，江岩如坐针毡，但却并没有打电话问赵德志，也没有在别人面前表现出什么，只是随口问了一下新来的实习生去哪了。 他本以为李余年今天不会回来了，可没想到这小子竟主动找上门来！ “呵呵，我也刚刚听说科里来了一个实习生，而且范市长也对你很欣赏！快坐！” 为了掩饰之前的略微失态，江岩主动站起身让李余年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甚至还亲自倒了一杯水：“小李同志，在这里工作还习惯吗？” 李余年欠身接过水杯，笑道：“谢谢江科长的关心，我今天刚来实习，办公室的前辈们都很照顾我！我来打搅江科长，是为了这份指导意见。” 江岩这才想起李余年的来意，可当接过那份草稿之后，不由得微微一愣：“这份稿子怎么……” “这份稿子是科里的张姐交给我，让我帮她润色的，所以今天下午，我就去了东湖三台村，实地走访了一下。” 李余年的话，让江岩心中一动。 他能做到副市长专属秘书的位置，脑筋转得自然是极快！他早知道张美华和孙振华的关系，再加上今天李余年的事情，立即就想明白了大概！这分明就是孙振华在报复和敲打他啊！ 换做平时，江岩肯定会动怒，可现在他却还不能轻举妄动，只能心中暗暗记下孙振华这一笔。 “这份稿子有什么问题么？”江岩不动声色地问道。 李余年说：“问题并不是稿子本身，而是发言稿的内容和主旨，与事实不符，如果范市长用这个来讲话的话，恐怕会出问题。” “哦？”江岩疑惑的看向李余年。 李余年掏出录音笔，笑道：“江科长听完这份录音，就知道了！这是被害人，三台村村支书魏广民的儿子，魏大宇所说的话。” 片刻之后，魏大宇的声音从录音笔中传出，随后江岩的表情就严肃了起来！ 等到录音放完，李余年收起录音笔说：“如果魏大宇的话属实，那么范市长在记者会上，抨击暴力抗拆的发言，恐怕就会被解读为，包庇那些杀人越货的不法之徒了吧？幸亏这篇稿子，还没有交给范市长。” 此时的江岩，已然冒了一身冷汗，李余年最后这句话，更是让他忍不住轻颤了一下！ 要知道，这篇草稿是他写的，所有的发言重点以及态度，也都是他提出来的！ 如今千丰市急需要房地产行业，来给城市经济注入一针强心剂，范志国也亲口说过，要给开发商创造良好的投资空间这种话。 所以江岩才会顺着领导的意思，拟了这个草稿，可他万没想到，事实情况很可能和公安机关送过来的资料不符啊！ 若是没有这份草稿，江岩也不想趟这个浑水去招惹正安集团，最多是重新写一份比较温和的稿子，再问问公安局方面的情况，而且公安局大概率会维持原来的推定…… 可现在草稿却在李余年手里，更还拿着草稿来找了他！ 一旦真的出事，他江岩肯定会被瞬间打入谷底！ 现在怎么办？江岩的脑子飞快运转着，在思索对策。 李余年将这一切全都看在眼里，他知道江岩和正安集团并没有什么关系，所以才把录音给江岩听，而此刻也正是时候逼江岩最后一下了！ “要不然，江科长向王科长，或范市长请示一下？”李余年淡淡说道。 虽然他用的是建议的口吻，但一层层的心理暗示与利弊叠加，却并没有给江岩选择的余地。 因为李余年手中捏着草稿和录音，也因为江岩觉得李余年和范志国有私人关系……江岩丝毫没有察觉到，不知不觉之间，他竟然被身边这个叫李余年的实习生，彻底拿捏了！ 片刻之后，江岩喉结滚动了一下说：“小李同志！你提供的调查情况很重要，我一定会在最短的时间内，亲自向范市长汇报所有情况！至于这稿子和录音……” 还没等江岩把话说完，李余年忽然笑道：“江科长的经验与阅历都比我丰富得多，对事情的处理方式也值得我学习，所以我才专程来向您请教！但同样，我答应过魏大宇，一定会亲口把他的话转告给领导！” 在彻底让江岩表态之后，李余年终于打出了手中最后的一张牌。 他这句话就是在敲打江岩，我本来可以直接向范市长汇报的，现在给了你这个机会，你可别得寸进尺！ 江岩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他从未想到过，自己堂堂副市长的专属秘书，会被一个年轻的实习生敲打！可是偏偏他却说不出任何话来，因为李余年的确有绕过他上报，并且让他吃瘪的资本！ “好！那么我尽快给你消息！”江岩深吸了一口气，不再索要草稿和录音了。 …… 几分钟后，李余年拖着自己的行李，施施然走出市政府大楼，随后便愕然看到，齐欢的那辆车竟然还没走！ “姐，你这是在等人？”李余年快步走过去问道。 齐欢看了眼李余年身后的行李说：“等你。” “等我？” “你不是要租房子吗？” “是啊，可是我之前的电话还没打通……” “你用我的手机，永远都不可能打通那个号码。” 李余年一愣，随后立即反应了过来：“难道在论坛上要租房子的人，就是你？这也太巧了吧！” 事情还真是这么巧，在网络论坛上发布租房信息的人，正是齐欢！ 如果李余年今天没去三台村的话，打电话被齐欢拒绝，是大概率事件。但是现在，情况却不同了。 “原本我只想租给女孩，但看你可怜，不想让你风餐露宿，也就勉为其难了。”齐欢说。 对于这种天上掉下来的好事，老男人李余年怎么可能矫情？ 他立即麻利地把行李搬上车，随后笑嘻嘻地说道：“姐，我的情况你也知道，学生租房能不能有点优惠？” “不能。” 齐欢一本正经的摇头，但随后又看了眼李余年说：“但如果你会做饭的话，可以抵房租。” 第18章 找到了 李余年离开市政府的同时，市政府办公室主任孙振华，也已经用手机拨通了另外一个号码。 “卞先生您好，我是孙振华。”孙振华的语气十分恭敬。 因为电话另一端的那个人，并不是之前给他打电话的卞正伟，而是千丰市正安集团的董事长，权势滔天的卞正安！ 卞正安的语气十分平和：“孙主任找我有事？” “呵呵，冒昧打搅卞先生，是因为出了点意外状况……” 等听完孙振华把大致情况说完之后，卞正安沉默了一下说：“这件事，正伟刚刚向我汇报过！按照孙主任的意思，很可能会惊动范副市长？” 孙振华叹气道：“若是经办这件事的，是其他人，我肯定能压下去！可偏偏这次是个实习生，而且似乎还和范市长有私人关系！” 卞正安淡淡道：“孙主任多虑了，区区小事，还奈何不了我们卞家。” …… “这点小事，很难撼动卞家。” 这句话是李余年说的，此时他正坐在齐欢的车上，看着路上的车水马龙。 齐欢用眼角余光扫向李余年说：“两条人命，不是小事。” 李余年扬了扬嘴角摇头：“人命关天，但前提是，这天没有被遮住。” 正安集团卞家，号称能在千丰市只手遮天，并非空穴来风。 市里的许多大领导，都是卞正安的座上宾，在省级层面卞正安也有很多的关系。 两条人命的事情很大，可卞正安或者说卞家人手里的人命，却很可能远远不止两条！ “总有天理。”齐欢说。 李余年点头：“但天理也要抽丝剥茧，循序渐进！” “看来，你的计划并没有表面上这么简单？” “想要推倒一座山，要先把山的根基挖空。想要赢一盘棋，要先让对手觉得自己能赢。” 说到这里，李余年忽然微微一笑，眯着眼睛看向巨大落日下，城市边缘的恢宏轮廓，感叹说：“真美啊！” 齐欢淡淡说：“我先把你送到家，然后还要回局里报到，晚饭你自己解决。” …… 齐欢住的是两室一厅。 房子是租的，齐欢只是二房东，李余年知道这些，但没有多问。 对于一个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的女孩来说，身世也许是个，永远都不愿被触碰的脆弱地带。 但让李余年没想到的是，当齐欢把钥匙扔给他的时候，直接用平淡的语气说：“一会你自己去配把钥匙，任何人和你套近乎都不要理会，我是孤儿，没有什么亲戚。” “哦？” “很奇怪吗？” 李余年立即摇头：“我的意思是，你没有备用钥匙？另外，对我真的这么放心？” 齐欢嘴角边浮现出美丽的弧度：“我是警察，也是你姐。” 说完之后，齐欢转身走了，没有一句废话，也没有嘱咐，当然更没有给李余年介绍房间。 关上房门之后，李余年环视室内，一厅一厨一卫，客厅简单整洁…… 沙发是素色布艺，很干净。茶几上没有任何零食或小玩意，水杯透亮一尘不染。厨房同样简洁，冰箱里除了面条和榨菜之外，再没什么吃食。卫生间…… 李余年推开卫生间的门看了一眼之后就出来了，毕竟是女孩的住处，有些日常用品还是非礼勿动比较好，毕竟咱的人设是正人君子嘛！ 最后李余年才走进了，齐欢指给他的那个房间。 房间里有一张床，一个旧衣柜，一张旧书桌，以及一把木椅子。 让李余年感到有些奇怪的是，齐欢虽然自己一个人住，但床上却有被褥，虽然明显都是旧的，但却洗得很干净。 俯身闻了闻，被褥上还有淡淡的幽香。 再走到书桌前，李余年明白了，书桌上摆放着整齐的书和笔记本，字迹娟秀，再看看抽屉上的小锁头，显然这个房间是被齐欢当做书房的。 李余年也有这个习惯，坐累了就顺便躺在床上小憩，或者看看书，也是很惬意的事情。 两世为人的李余年，并没有因为被褥和枕头是齐欢曾经用过的，而生出任何旖旎的想法。能看透生死的人，如果还如同懵懂少年，因为些许暧昧就想入非非，那简直就是对重生的侮辱。 对于李余年来说，齐欢并非仅仅是个貌若天仙的美女，更是他在仕途上最好的阶梯。他想要的是水到渠成自然而然，而不是死缠烂打，泯然众人。 放好行李之后，李余年便离开了房间，既然有免房租的机会，他当然不能错过。 这是一个老旧的小区，紧靠着一个菜市场，每到下班时间就分外的热闹。 李余年买了些鱼肉蛋、蔬菜、水果，以及简单的生活用品，满满两个大塑料袋。 当他路过一个，门脸破旧里面却坐了许多人的门面房时，忽然停住了脚步，转身走了进去。 这是一家彩票站。 2001年彩票站里卖得最好的，当然是足彩。 彩票站里，几乎所有人，都在谈论着这一次的世界杯十强赛。 前一世这个时候，李余年虽然也已经开始实习，但不管与同学还是同事，聊得最多的也是世界杯预选赛！ 因为这是有史以来，被认为最强的一届国家队，更还抽到了一个绝对的上上签！ 不管懂不懂足球的人，全都被点燃了热情，体育总局也趁势发布了，世界杯专题彩票。 赚钱对于有机会重来一次的人，从来都没有难度，二十多年的记忆与先知，是任何人都无法想象的财富。 李余年了解足球，更了解这次让全国沸腾的世界杯，所以他从彩票站走出来的时候，已经知道自己的财产翻了多少倍了。 回到住处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 李余年十分麻利地收拾肉和蔬菜，片刻后厨房里就飘出来了香味，二十分钟后他已经坐在餐桌上美美地吃了一顿，顺便烧水给自己泡了一壶茶。 齐欢家的电视没有安装有线信号，能看的台很少，李余年便直接调到地方台，一边心不在焉地看着，一边喝茶想事情。 他重生到现在已经有一段时间了，直到今天才算是正式踏入仕途，虽然只是一个没有正式编制的实习生，但棋盘已经铺展而开，第一道关卡已经出现在面前。 李余年此时手中棋子有限，除了他对未来的先知之外，便只有山水庄园养老院的原省组织部老部长范林宽，以及如今还没有调入市委办的千丰师院校长侯向东。 可他现在招惹，或者说即将要招惹的，却是号称在千丰市只手遮天，拥有省人大代表身份，以及庞大财富与人脉的，千丰正安集团董事长卞正安！ 虽然李余年心中已经有了布局，但双方的实力差距，依旧无异于蚂蚁与大象，怕是稍有不慎就会被碾成齑粉……尤其最关键的破局点，一定要选好！ 第19章 也要权衡 对于这个破局点，李余年心中有许多方案，在他的记忆中，前一世他开始实习的那天，就发生了一件大事…… 就在这时，播放晚间新闻的地方电视台主持人，忽然说道：“下面插播一条突发新闻，我市东四立交桥，发生一起严重车祸，目前东四立交桥已经被公安以及消防部门暂时封闭，无法通行，具体的事故原因，还在调查中！请看我台现场记者发来的报道……” 紧接着电视画面一转，已经切换到了车祸发生地。 事故现场，警灯闪烁，除了警察、消防人员与记者之外，还有许多围观的群众。 记者此时正在采访一位目击者，据目击者称，当时他正骑自行车在立交桥附近路过，看到一辆拉土车突然撞上了一辆小轿车，拉土车翻了，小轿车更直接被撞下了桥面…… 看着电视上的现场画面，李余年的嘴角微微向上扬起，这起车祸果然发生了！ …… 晚上十一点左右，齐欢回来了。 见李余年一直在等她，齐欢略有些歉意地说：“我之前应该提醒你，不用等我。” “没关系，我也习惯晚睡，晚饭吃了吗？”李余年淡淡一笑，随后把配好的钥匙放在茶几上。 齐欢点头：“在局里吃了些……你给我留晚饭了？” “那倒没有，不知道你有没有忌口，而且二次加热的饭菜也不香，你如果饿了我现在给你做，五分钟就好。” “你真会做饭？那我倒是真有点饿了。” 大概是因为，李余年一直都表现得从容淡定，尺度拿捏得非常好，所以齐欢的情绪也很放松，虽然依旧笑容很少，但完全没有在工作中，那种生人勿近的态度。 见李余年站起身麻利地系上围裙走进厨房，齐欢忽然觉得有点恍惚，仿佛他早就已经是这个家的成员一般。 五分钟时间不到，随着诱人香气的飘散，李余年笑着端出了一荤一素两盘菜，以及一碗热腾腾的米饭。 “真没想到，你不但会做饭，而且手艺这么好！”齐欢称赞道。 李余年笑了笑：“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而且毕竟这饭菜是要顶房租的，如果姐姐不满意，加倍收我房租，那我就亏大了！” 齐欢被这句话，以及李余年的表情逗得扑哧一笑，随后她自己都有些略微愕然，似乎她已经许久没有这么真心的笑过了，心中不禁升起一丝感动。 但李余年却并没有如同言情小说中那般，乘胜追击趁热打铁。 重活一世的他十分清楚，无论官场还是情场，只有温水煮青蛙才是真正的王道，谁急谁就先输了！ 闲聊几句，吃过饭后，齐欢想要帮忙收拾碗筷，李余年却说：“如果姐姐暂时不准备休息，可以先收拾一下我房间的书桌，另外还有卫生间……” 书桌上都是齐欢的书和笔记，自然是要收拾一下的。而当想起卫生间里挂着的那些衣物和用品，齐欢的俏脸忽然泛起了红晕。 之前她只是觉得李余年很特别，也值得她帮，直到现在才忽然想起了男女有别。 等齐欢收拾完，李余年已经又泡了一壶茶。 “虽然俗语说，早酒晚茶要不得，但我这茶很清淡，不至于影响睡眠，反而睡前喝一杯还能齿颊留香。”李余年把杯子推给齐欢说。 齐欢换了宽松的居家服，坐在沙发上小口喝茶，点头说：“这茶真香，你倒是很懂生活。” “只有愿意享受生活，才会试着去了解。” 李余年随口说了一句，忽然话锋一转问：“东四立交桥车祸的事情，你听说了吗？” 齐欢点头说：“听说了，但那是交警支队的工作，你想问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看到新闻里那辆车，有点眼熟。” “也对，整个千丰市没有几辆法拉利，那是云城大洋集团的车，当时开车的是大洋集团董事长，程仁的儿子程浩，已经确认当场死亡。”齐欢平静地说。 果然是程浩！ 李余年不动声色地喝了一口茶，这件事他印象不深，因为那时候他已经离开了千丰市，去乡镇小学实习。 不过云城大洋集团太子爷的死，也是轰动整个千丰市大事件！ 云城市是千丰市下辖的一座县级市，辖区内矿产资源丰富，大洋集团就是靠着矿业发家的，董事长程仁更一度短暂的成为全省首富！ 直到数年之后，正安集团被查办，程浩死亡的真相才终于浮出水面，他并非死于车祸，这场车祸就是一个精心策划的谋杀！ 齐欢当然不知道这些，见李余年不说话，于是问道：“正好你也不想睡觉，给我说一下三台村拆迁案的事吧，已经向你们领导汇报了吗？” 这才是齐欢真正关心的问题。 她回到市局之后，还专门翻阅了相关的卷宗，一直期待着能回来和李余年讨论案情。 可李余年这家伙却什么都不说，就算饭菜可口，茶也香，但这被吊着的胃口，是真让人难受啊！ 李余年放下茶杯说：“我已经向领导汇报了，但领导具体的态度，明天才能知道。” “为什么？” “因为领导，也要权衡。” …… 与此同时，千丰市副市长范志国住处的书房里，灯还亮着。 在抽完一根烟之后，范志国终于拿起手机，拨打了父亲范林宽的电话。 “爸，您睡了吗？” “上了岁数，觉就少了，有事你说。”范林宽知道，如果没事的话，儿子不会这个时候给自己打电话。 范志国默默组织了一下语言说：“是关于三台村拆迁的那件案子，小江给我打电话说，今天新来的实习生李余年，在现场了解了一些情况……” 在李余年的敲打下，江岩不敢隐瞒，已经如实把三台村的情况汇报给了范志国。 听完范志国的话之后，范林宽沉默片刻问：“为什么现在才和我说？” 范志国苦笑：“今天有个外地开发商的酒会，关系到市里下半年的经济规划，我也才刚刚到家不久……” “你和李余年沟通了吗？” “没有，我觉得这件事透着诡异！按说这个李余年第一天来实习，不可能接触到这些！可现在就连小江都替他说话，所以我才这时候给您打电话，想多了解一下这个人。” 范林宽点头说：“你做得对，李余年将录音握在手里，就是想得到和你见面的机会！” “那……明天我应不应该见他？” “这么大的事，你不能不见，但不要贸然表态，最少也要弄清楚，李余年背后的人究竟是谁，以及他为什么要针对正安集团。” 范林宽很欣赏李余年，但同样并不认为，一个还没彻底走出校门的大学生，会真的能把一切做得如此圆润自如！刀可以借，但却要搞清楚，借给了谁！ 官场江湖很少会有表面上的针锋相对，但却从不缺少涌动的暗流，以及肉眼无法窥见的触手。 范林宽认为，是有人想要借由李余年这枚棋子，借刀杀人。 第20章 碰巧 李余年当然也预料到了范林宽的想法，所以在睡觉之前，他用齐欢这里的座机，给侯俊打了个电话。 “李大主席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我以为你进了市政府，就把我们这些穷同学给忘了呢！”侯俊的态度分外热情，甚至开起了玩笑。 李余年微笑：“少扯淡！今天你也去教委报到了吧？” “是啊！不过没有想象中那么好……你找我啥事？”侯俊问。 李余年说：“之前我借你的那本书看完了吗？上班无聊，想再看一看。” “成！我明天给你送去！你们几点上班？正好我坐我爸的车，路过你们那！” “八点吧，市政府门口，不见不散。”李余年淡淡说道。 …… 李余年前一世就知道，副市长范志国是一个很敬业和自律的领导，除了意外状况，每天早上八点十分都会准时到岗。 第二天早晨八点，李余年在市政府大院门外，见到了侯俊。 侯俊如今在市教委实习，是他爸侯向东给他找的关系。 教委和千丰师院是一个方向，侯俊每天都会坐侯向东的顺风车上班，所以侯向东也来了。 对于别人，侯向东或许不会搭理，但李余年却不同，除了觉得李余年有背景之外，李余年也是侯向东的贵人。 经过李余年之前的“点拨”后，侯向东已经开始与市纪委的刘书记进行接触，而且进展很顺利，使他调入市委的机会倍增。 所以于情于理，侯向东都是要下车与李余年打招呼的。 在侯向东面前，李余年表现的十分热情与尊敬：“侯校长好！本应该是我休假的时候，去学校看望您，却没想到这次竟然把您也惊动了！真是太失礼了！” 侯向东笑道：“咱们之间，不必那些礼数，我还指望着，你有机会好好帮助一下侯俊呢！再过段时间，你就要真正走出校园了啊！” “即便离开学校，您也永远都是我的校长和恩师。”李余年诚恳地说。 这句话，让侯向东十分受用，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侯俊在一旁也笑道：“李大主席，你是不知道，这些天我爸在家一直都跟我念叨你，我这耳朵都快磨出茧子了！就好像我是捡来的，你才是他亲儿子一样！” 这句话，顿时让三人再次全都大笑起来。 就在这时，一辆小号黑色轿车，缓缓开进了大院的大门，门口的安保立即立正敬礼。 侯向东看了一眼那辆车，问道：“没看错的话，那是范副市长的车吧？” “校长好眼力。”李余年微微一笑，同样目送着范志国的车开到市政府大楼前方。 虽然范志国车并没有在他们三人附近有丝毫的停留，但李余年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此刻，坐在车上的范志国，依旧还在回头看向市政府大院门口的三个人影，忽然淡淡问道：“和李余年在一起的，是千丰师院侯校长？” 同样坐在车上的秘书江岩，立即点头说：“是的市长，李余年就是千丰师院的学生，或许只是碰巧遇到。” 碰巧么？ 范志国不动声色的微微一笑，千丰师院至少一万多学生，更遑论每年都有新生与毕业生的更迭，堂堂的一校之长，如果见到一个学生就停车打招呼，每天就不用干别的了！ “我记得，这个侯校长，和市委张副书记关系不错吧？”范志国随口问道。 江岩思索片刻说：“我也听说过这件事，据说侯校长和张副书记是多年的老朋友，而且最近市委组织部方面，正在研究把侯校长调动到市委办的事情。市长，您的意思是？” “没什么，随便问问。”范志国淡淡一笑，不再多说。 …… 与此同时，侯向东也已经回到了车里，给侯俊和李余年单独聊天的空间。 “昨天听你的意思，似乎在教委不顺心？”李余年问。 侯俊撇了撇嘴说：“你是不知道，教委那地方屁事没有，而且一个个都牛哄哄的！不过还好，哥们儿还不至于吃亏！” 不至于吃亏？ 李余年面带微笑的点头，但心中却十分清楚，前一世侯俊在教委可没少吃亏，还曾在后来同学聚会上喝多了诉过苦呢！ 市教委和市教育局，虽然是同级别单位，但就如同市委和市政府一样，前者的权重要更高一些。 而且教委的实质性工作相对较少，不但清闲，晋升的渠道也更多些，所以单位里被安排的关系户也是最多的。 侯向东虽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但如今正在谋求进步，需要低调行事，所以侯俊也不方便透露身份，在以背景论高低的地方，侯俊吃亏是难免的。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侯俊就走了。 李余年也回到了秘书五科的办公室。 还没等他坐下，江岩便走进来把他又叫了出来：“范市长要见你。” …… 范志国本不想上班之后就立即处理李余年的事情，但在门口见到侯向东之后，却改变了主意。 看着站在办公桌前的李余年，范志国笑着说：“小李，刚才在大门外和你聊天的，是你们千丰师院的侯校长吧？” “是的范市长，侯校长碰巧路过遇到我，就和我聊了几句。” “嗯，之前我和市委张副书记参观千丰师院的时候，曾见过侯校长！看得出，侯校长对你很照顾，果然是名师出高徒啊！” 范志国看似不经意的一句话，便已经抛出了好几个关键词，随后注视着李余年的表情变化。 李余年此时自然要让范志国看出一些什么，目光闪烁了一下之后，笑着点了点头。 范志国心中松了一口气，似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这才继续说道：“江秘书已经把你反映的，关于三台村的情况，向我汇报了。原则上，这应该是警方责任范围，我们政府方面只有建议和监督权。” 李余年问：“所以市长的意思是，我把相关材料转交给警方？” “其实我觉得，你直接让三台村的魏大宇，去相关部门报案，提交材料就可以。” 说完这句话之后，范志国忽然笑了笑，继续说道：“但不管怎样，我对你的工作态度，还是十分认可的！如果不是你亲自去现场，及时了解到这些情况，接下来的新闻发布会，我可能会很被动。” 能做到副市长的位置，范志国的政治素养是很高的，不但几句话就云淡风轻地把事情化解，更还让李余年听着很舒服。 李余年心中自然明镜一般，他知道范志国虽然表面上态度明确，但却并没有把话说死！ 因为范志国真正的用意，并不是决定明哲保身不趟正安集团的浑水，而是想要李余年亮出自己的底牌！ 只有你李余年的底牌够硬，或者说你身后，真正想要让我办事的那人够分量，我才会帮忙！否则，我范志国把事情办了，又找谁去要人情？难道找你李余年这个，小小的实习生吗？ 第21章 说山是山 短短刹那，范志国已然掌控了全局，只言片语之间，便几乎把李余年逼到了绝路。 其实此时的范志国，并没有真正把李余年这个年轻人放在眼里。 他觉得李余年最多只是一个，背后有些关系的棋子而已，现在李余年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狼狈离开，要么就说出身后的那个人，来证实他的猜测！ 可让范志国没想到的是，李余年并没有选择任何一条路，而是微笑摇头说：“我觉得，这件事值得范市长亲自过问。” “你觉得？”范志国眉头一皱。 这分明不应该是一个实习生，对一位副市长所说的话！太不知高低进退了吧！ 可还没等范志国开始发怒，李余年便紧接着说道：“市长刚才的意思我明白，但这件事的情况比较特殊！” “小李，我希望你所说的特殊情况，是我们市政府工作的范畴。”范志国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顺便还抬手看了看手表。 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如果你李余年再说不出任何有价值的东西，就可以滚蛋了！ 即便如此，李余年也并没有丝毫的慌张，淡笑着说：“昨天晚上十一点左右，东四立交桥车祸的事情，市长听说了吗？” 东四立交桥车祸？ 范志国微微一愣，不知道李余年到底想要说什么。 李余年继续说道：“车祸中丧生的，是云城大洋集团的程浩，而我听到的消息是，在车祸发生之前，程浩曾与正安集团副总经理卞晓凡，有过激烈的肢体以及语言冲突！并且，两人之间的矛盾，也是由来已久的！” 程浩，卞晓凡…… 当听到李余年说出这两个名字之后，范志国顿时沉默下来。 程浩是云城大洋集团的太子爷，而卞晓凡正是千丰正安集团董事长，卞正安的儿子！ 这两人都是千丰市顶级的富二代纨绔，相互斗富，比拼势利的情况由来已久，坊间都有传闻…… “这件事，和三台村的案子，有什么关系？”范志国终于开口问道。 “只有一个关系，两件事都关系到正安集团，而且我觉得，市委和市政府的相关领导，很快也会对正安集团给予一定的重视。” 李余年的语气十分平淡，但听在范志国的耳中，却仿佛惊涛骇浪！ 寥寥数语，李余年便在范志国的脑海里，构筑出了一个，由政府、社会名流，以及底层群众，针对于正安集团的攻势与壁垒！ 因为在之前侯向东出现的时候，范志国心中已经对李余年身后的人有了猜测，既然侯向东对李余年如此的看重，那么李余年身后的关系，就很有可能是市委张副书记！ 先入为主的情况下，范志国自然要倾向于，李余年便是政府方面某些人的意志代表。 以此为引导，那么云城大洋集团，恐怕也很可能是这件事的幕后推动者之一了！程浩的死如果真的不是意外，那么就说明，正安集团与大洋集团其实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再加上三台村案件这个突破口……很可能隐藏在水面之下的暗流，就快要在千丰市掀起惊涛骇浪了！ 这并不是范志国想得太多，而是为官之人必须要有敏锐的嗅觉！ 官场如丛林，大趋势面前，所有官员都如同随时面临天敌的走兽，哪怕稍有风吹草动，就要立即引起警觉，除非真的不思进取，否则极有可能被瞬间吞噬！ 李余年两世为人，不但了解官场，更了解人心！他就是在利用位高权重者的城府，来为范志国勾勒出一幅，剑拔弩张的画面！ 李余年现在已然反客为主，他告诉范志国，你有两个选择，要么龟缩一旁苟安，要么便选择一个队伍来站！至于我身后是谁，你没必要现在就知道，等到真正有人对正安集团出手的时候，你自然就会明白！ 一柄凭空虚幻的重锤，已经敲在了山上，震到了范志国这头猛虎！ 李余年相信，范志国几乎不会选择苟安一隅，因为在老部长范林宽的护航之下，范志国的政治目标，绝非只是区区一个排名靠后的副市长！ 片刻之后，范志国控制住自己的语气说：“情况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李余年并没有多问，立即点头转身离开。毕竟范志国需要时间再次权衡，以及向他父亲范林宽请教。 …… 离开范志国的办公室之后，李余年再次敲响了江岩办公室的门。 “小李？”江岩用询问的目光看着李余年，想要在他的表情中看出一些他与范志国谈话的端倪。 李余年面色淡然，笑着说：“我来跟江科长请个假。” “请假？” “有点事，要去一趟云城。” 虽然江岩平时不管科室里的事情，但还是很痛快地给李余年批了假条。 毕竟李余年刚和范市长聊完，又直接来找他这个专属秘书请假，肯定是去给范市长办事啊！ …… 与此同时，范志国果然给父亲范林宽打了电话，并将和李余年对话的内容，陈述了一遍。 最后范志国问道：“您觉得，我应该怎么选择？” 岂料，听到这个问题的范林宽，却忽然仿佛叹气般轻笑了起来：“志国，你记不记得我曾经和你说过，为官之人有三个阶段？” “我记得您说，初入官场，看山是山。权柄在手，看山不是山。看破官场，看山还是山。” 范林宽淡淡道：“没有忘记就好，你现在就是在这第二个阶段，看山不是山。” “父亲的意思是？” “看山不是山，便有杂念，那么你看到的，就或许是别人想让你看到的。” 范志国沉默片刻，皱眉说：“您是在告诉我，其实真正的情况并不是那样，是李余年在误导我？” 范林宽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转而说：“我现在觉得，这个小家伙很有意思，你可以选择站在他这一边。” “可是您不是说……” “我是说他有可能在误导你，但在我告诉那三个官场境界之上，还有更高一层的境界。” “什么境界？” “说山，是山。” 说完这四个字之后，范林宽轻叹一声说：“要么，李余年背后的人，是个绝顶高手。要么，李余年这小子，是一条在渊的潜龙！无论哪种情况，都值得你帮！” 范志国听懂了，同样也震惊了！ 他沉默良久，终于还是问道：“可是，您不担心，这是针对我的局？” 范林宽淡淡说道：“有我在，你可以放心去做。我倒是很想看看，李余年这小家伙，如何把这个局做成。” 第22章 满城缟素 李余年离开市政府时，略微思索了一下，还是决定先给齐欢打个电话，免得晚上赶不回来。 当听说李余年要去云城之后，齐欢只说了两个字：“等我。” 十几分钟后，齐欢开车刑侦队的车，来到了市政府大门外，肖振邦也在车上。 李余年上车问：“姐，肖警官，什么情况？” “我们也去云城，顺路。”齐欢将车重新开上公路。 李余年眨了眨眼睛：“你们也要去云城？出事了？” “刑事案，昨天撞程浩那辆大货车的司机，被人从医院强行绑走了！很可能是大洋集团的人！”肖振邦叹了口气说。 根本不用想，这件事几乎肯定是云城大洋集团干的啊！ 肖振邦和齐欢接到的任务，就是去云城调查情况！ 肖振邦此时的脸如同苦瓜一般：“这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啊！” 李余年一乐：“肖哥这话从何说起？” 肖振邦摇头说：“还从何说起？就算我们明知道，人是大洋集团绑走的，也要不回来！死的可是大洋集团的太子爷，程仁的亲儿子啊！” 别说肖振邦这个老油条，任何人接到这个任务，都会脑瓜子嗡嗡的！ 云城大洋集团是靠矿山起家，那个年代，手下如果没有一群亡命徒，谁敢开矿？就算你能拿到矿权，也得能保得住啊！ 可云城集团不但能保住手中的矿山，还能持续不断地扩大产业，在政商两界混得风生水起！ 在云城，早就流传这样一句话，“云城白天归政府管，黑天归大洋管！” 程浩的死，无疑会让大洋集团董事长程仁睚眦欲裂，想从他手里要回那个大货车司机，肯定比登天还难！ 这种情况下，肖振邦这家伙没有装病临阵逃脱，已经算是很仗义的了。 齐欢面无表情地瞥了肖振邦一眼，随后问李余年：“你去云城干什么？” 李余年笑道：“这不巧了嘛！我也去大洋集团！” “你也去大洋集团？”齐欢和肖振邦几乎异口同声的说道。 李余年点头：“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当然要去看看，吊唁一下啊！” 吊唁？ 肖振邦直接就听懵了，问道：“小李！你这是代表市政府去的？” “肖哥太瞧得起我了，我就是个实习生，哪有资格代表市政府啊？我是代表我自己！” “这么说……你和大洋集团还有交情？”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肖振邦的眼睛都亮了！如果李余年认识大洋集团的人，或许他们这次过去，还真能稍微了解一点情况。 可李余年却再次摇头：“没交情，而且一个人都不认识！” “啥？”肖振邦再次懵圈，谁都不认识你过去干啥？ 齐欢抬头通过后视镜，看了眼李余年说：“说实话，不然下车。” 李余年耸了耸肩道：“姐，我说的就是实话啊！” “除非你疯了，或者我疯了。” 李余年无奈叹道：“我只是好奇，想去有钱人的葬礼上，看个热闹总行了吧？” …… 千丰市区到云城不到一个小时的车程。 汽车刚刚驶入云城的地界，肖振邦就倒吸了一口冷气，齐欢的表情也严肃起来！ 因为此时云城道路两侧，所有的树木与电线杆上，全都挂满了白幡！ 除此之外，但凡带有鲜艳颜色的广告牌，乃至路边的花草，或是被白布遮挡，或是干脆被剪掉、捣毁！ 满城缟素！ 车上三人脑海中，同时浮现出了这四个字！ 光天化日之下，为了自己的儿子发丧，竟搞出这么大的阵仗，这个程仁恐怕是疯了！ “简直无法无天。”齐欢冷着脸说。 肖振邦叹气：“在云城，程仁的话比政府还管用，反正最多也就个把月，谁也不愿意为这件事招惹他！” 李余年坐在后排座，笑而不语。 前一世他实习的地方，就在云城市下辖的一个镇，这个场面记忆犹新。 当时不但学校的升旗仪式都被取消，就连小学生都不敢佩戴红领巾…… 但这场看似排面巨大的闹剧，只持续了三天，随后便被上级严厉批评，并且责令大洋集团立即恢复市容市貌，这是地方政府和大洋集团妥协的结果，程仁虽狂，却也知道轻重。 幸亏这不是十几年后互联网飞速发展的年代，否则只要一个视频曝光，程仁这位土皇帝就要直接家破人亡了！ …… 程浩的葬礼，在云城市中心最大的天谷广场举行。 如今整个广场所有商家，全部闭店关业，周围不但有无数大洋集团的人封锁道路，就连警方也出动了数十辆警车分布在附近，防止突发状况。 李余年他们的车，被拦了下来。 腰上绑着孝带，穿西装戴墨镜的男人说：“这条路不通。” 肖振邦急忙说：“小齐，咱们先把车停在旁边吧，我看也没多远……” 还没等他的话说完，齐欢就亮出了警官证问：“我们是千丰市局刑侦队的，现在路通吗？” 市局刑侦队这个名号，果然让墨镜男犹豫了一下，转身通过对讲机请示。 片刻后，墨镜男回来说：“车停在这，你们跟我来。” 齐欢还想再说话，李余年却主动推门下车，笑着对齐欢说：“姐，坐车坐得太累，下来活动一下，走两步也挺好。” 齐欢深深看了李余年一眼，这才点头熄火下车。 肖振邦则偷偷对李余年挑起大拇指，小声说：“还得是你小子，好汉不吃眼前亏嘛！” 李余年笑了笑没有说话，他倒不是不吃眼前亏，只是觉得没必要在这点小事上纠缠，见到程仁才是最重要的！ 但市局刑侦队的名号，还没有见程仁的资格。 接待他们的，只是大洋集团的一名副总，名叫程学智，是个三十岁出头的男人。 “几位同志有什么事，和我说就行！我大伯因为伤心，情绪不稳定，无法见客。”程学智说着，便要带李余年他们，走向主灵堂附近临时搭建的会客室。 齐欢没有动，直接严肃地说：“我们是为了，东四立交肇事案，大货车司机何大勇被绑架的事情来的！” “何大勇？” 程学智思索了一下，竟十分干脆地点头说：“对，这个人在我们这！我堂弟被撞死了，他凭什么还活着？” 此话一出，齐欢和肖振邦的脸色全都猛然一变！ 云城程家也太狂了吧！非但当着警察的面，直接承认了绑架的事实，更还透露出要杀人的意思！ “把何大勇交出来。”齐欢深吸一口气，冷冷说道。 程学智轻蔑一笑：“抱歉，这个做不到。” 话音落下，周围瞬间涌来数十个，身穿黑衣的壮汉，把三人围在了中间！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我们是警察！”肖振邦见状不妙，急忙大声说道。 程学智掏了掏耳朵，说道：“我知道你们是警察，所以才会对你们这样客气！你们体会过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吗？如果再给脸不要脸，我不介意让你们的父母，也体会一下！” 转瞬之间，剑拔弩张，杀气升腾！ 没人怀疑程学智是在开玩笑，程仁的亲儿子死了，他什么疯狂的事都干得出来！ 可谁也没想到，就在下一刻，李余年却突然扬起手，啪的一耳光，抽在了程学智嚣张的脸上！ 第23章 程仁 清脆的耳光声，让周围瞬间陷入了死寂！ 没人想到，在这种情况下，这几个警察竟然还敢先动手！ 程学智捂着脸足足愣了一秒钟，忽然瞪眼吼道：“废了他们！” 周围那些打手也反应过来，顿时凶神恶煞般一拥而上！齐欢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的配枪！ 肖振邦却一咧嘴，本以为李余年这小子能帮着缓和一下气氛，却没想到这小脾气，竟然比齐欢还爆！这种情况下，就算他们有枪，恐怕也讨不到便宜啊！ 众人的念头快，但李余年的动作更快！ 还没等打手们冲到近前，李余年便揪住了程学智的衣领，压低声音说道：“想知道是谁害死的程浩吗？” 什么？！ 程学智瞬间瞪大眼睛，惊讶无比地看向李余年。 与此同时，齐欢已经掏出了配枪，准备鸣枪示警了！ “都住手！”程学智扯着嗓子吼道。 场面终于控制住了，打手们疑惑地看向程学智。 程学智却在看着李余年，眯着眼睛说：“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 “等我们见到程仁之后，你就知道了。”李余年松开手，顺便帮程学智整理了一下衣领。 程学智深吸一口气：“你应该知道，骗我的后果！” “再废话，我还抽你！” “看住他们，一个也别放走！”程学智撂下一句话之后，转身便走出了人群。 …… 直到这时，肖振邦才擦着冷汗走上来问：“小李！你小子是真不要命啊！刚才你跟那个姓程的说啥了？” “我说，不让我见程仁，就还抽他。” “你可拉倒吧！谁信啊！”肖振邦大摇其头。 李余年摊了摊手，转头看向走过来的齐欢：“姐，你没事吧？” 齐欢拎着配枪，盯着李余年问：“你来这里，到底要干什么？” 李余年这才说道：“我想见程仁。” “为什么？” “有件事，只有他能帮我。” “违法？” “正义。” 齐欢不再问了，静静地一起等待。 肖振邦一脸茫然，小声嘟囔：“你俩搁着对暗号呢？什么乱七八糟的……” …… 十几分钟后，程学智去而复返对李余年说：“你们可以见董事长，不过……枪不能带！” 说着他看了一眼齐欢和肖振邦的配枪。 齐欢却摇头说：“我们是人民警察，你们没有权利下我们的配枪。” “这……” 程学智犹豫了片刻，终于点头：“跟我来吧！” 三人跟着程学智，行走在无数打手形成的甬道之中。 齐欢面色冷然，李余年神情自若，只有肖振邦这家伙紧张兮兮，左顾右盼，仿佛生怕突然冲出来个亡命徒，捅他一刀。 程学智带他们来到的，是搭建在广场正中央的主灵堂。 灵堂里挂着一名年轻人的巨幅黑白照片，照片下方巨大的供桌上摆着香烛，烟雾缭绕。 此刻一个头发花白的中年男人，正端坐在供桌前方，接受着来吊唁者的集体鞠躬…… 看到这一幕，肖振邦小声说道：“那人有病吧？人家都是来拜死人的，他一个活人坐在那算怎么回事啊！” “他就是程仁。”齐欢淡声说。 肖振邦一愣：“他就是程仁？” “你来之前，没看过照片吗？” “看是看过，可这也有点不太像啊……” 如今的大洋集团董事长程仁，的确与报纸上意气风发笑容可掬的样子大相径庭。 他的头发没有焗染成黑色，眼白上布满了血丝，除了憔悴之外，就只有任何人都能感觉出来的，滔天杀意！ 待到一波吊唁结束后，程学智快步来到程仁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程仁转头看了眼李余年他们的方向，这才缓缓站起身，向后堂走去。 程学智向李余年他们招了招手，三人全都从侧面绕路一起走向后堂。 灵堂的后堂是休息室，也是停尸间，程浩的遗体就安放在这里的恒温水晶棺内。 李余年看了眼躺在棺材里的程浩，也不禁微微皱了皱眉，因为车祸太过惨烈，导致程浩半个脑袋都已经被砸扁，根本无法修复，只能用金丝楠木临时雕了半个假头凑成一个…… 此时程仁正看着儿子的尸体，直到李余年他们走到身后，这才缓缓转身，指了指附近的沙发，声音沙哑地说：“坐。” 有人立即奉上茶水。 待喝了一口茶之后，程仁这才清了清嗓子说：“我不管你们是警察，还是什么人，我儿子绝对不能白死！” 肖振邦重重叹了口气说：“程先生，您节哀……” “节哀？呵呵！” 程仁忽然冷笑一声：“这种屁话，我他妈的听腻了！该节哀的，应该是害死我儿子的人！” 肖振邦尴尬道：“程先生！这是一起意外！肇事者该承担的责任，法律一定会让他承担，但是你……” “你他妈的闭嘴！” 程仁猛然一拍沙发扶手，状若疯狂般嘶吼道：“承担责任？他承担得起吗？我他妈的，稀罕他赔偿的那点钱？我他妈有的是钱！可是钱能换回来我儿子的命吗？我要他的命！要他全家人的命！” 齐欢蹙眉沉声道：“程仁！注意你的态度！你现在是涉嫌绑架罪！” “绑架？对！我就是把那个王八蛋绑来了，你能把我怎么样？你抓我试试！看看你们能不能走出这座灵堂！能不能走出云城！” 程仁面部有些扭曲的狰狞道：“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要坐在我儿子的遗像前面，让别人把我和他一起拜吗？我他妈的，也不想活了！” “我程仁辛苦打拼了半辈子，攒下了这么大的家业！又他妈的有什么用？我没儿子了，没了！这么多钱，我要留给谁！” “你们不是说，知道是谁害死我儿子的吗？你们倒是他妈的，说啊！” 谁害死的程浩？ 这句话，顿时让齐欢和肖振邦全都愣住了，他们根本没说过这种话，而且程浩的死因不是那场车祸吗？ 程仁也看出了他们的表情，顿时怒不可遏的说道：“怎么？你们之前说的，都是假的？耍我？我看你们是都不想活了！” 今天是程浩死的第二天，是程仁情绪最激动，也最疯狂的时候！ 没有人能想象，他会在这种时候做出何等疯狂的事，包括杀警察！ 齐欢和肖振邦全都警惕了起来，如临大敌般严阵以待。 可就在这时，坐在旁边的李余年却悠然地喝了一口茶，淡淡说道：“程先生，这里没人耍你。” “没人耍我？你们知道是谁害死我儿子？”程仁猛地转头，看向李余年。 李余年放下茶杯，摇头说：“不是我们，而是我！我知道是谁害死的程浩！” “是谁？你快告诉我！只要你说出名字，不管多少钱，我都给你！” “我不要你的钱，想知道真相，就请你立即配合警方工作，并且向这两位警察同志道歉！” 第24章 这不重要 李余年的话音落下，房间里瞬间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齐欢和肖振邦震惊的是李余年的前一句话，而程仁更在意的，则是后面的那句…… “你让我道歉？”程仁声音冰冷，全身散发着浓浓的杀意。 齐欢的美眸盯着李余年，手下意识地放在了配枪上。 肖振邦的喉结狠狠滚动，咧嘴干巴巴地笑着，但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剑拔弩张之际，李余年却云淡风轻地点头说：“人做错了事，就应该道歉。除非，你想让躺在棺材里的程浩，死不瞑目。” 此话一出，肖振邦差点当场吓尿了！ 话说李余年这小子，到底有没有搞清楚状况？这可是在程浩的尸体旁边！ 程仁刚刚死了儿子，自己都说不想活了，以他的势力和脾气，是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的啊！ 李余年当然知道程仁是什么样的人，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这么说话！程仁生在云城农村，祖祖辈辈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如今这泼天富贵，都是程仁凭借着自己的手腕，拿命拼出来的！ 这样的人，或许会一时冲动，但绝对不会不知轻重！ 这一点，仅仅从前一世，程浩死了三天之后，程仁便结束了满城缟素的吊唁，拆掉了天谷广场的灵堂，就能看得出来。 丧子之痛虽然痛彻心扉，可程仁的理智，却一直都在。 落针可闻的房间中，时间仿佛停止了一般，每一秒都仿佛一年一样漫长…… 程仁转头看了看水晶棺里躺着的儿子，深吸了一口气，哑声说道：“是我刚才冲动了，我向几位警察同志，道歉！” 程仁道歉了！ 肖振邦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齐欢也瞪大了眼睛，两人一时间竟都不知该如何应对。 程仁也并没有想要他们回应，目光只盯着李余年：“满意了吗？” 李余年扬起嘴角笑了笑，起身点头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接下来程先生安排吧。” “跟我来。”程仁没有废话，转身便向外走。 齐欢担心李余年，沉声说道：“等等……” 还没等她的话说出口，李余年便转头笑道：“姐，不用担心我，你和肖大哥也休息一下，我去去就回，相信程先生一定会好好招待你们的。” 看到李余年淡然的目光，齐欢心中不禁微微一窒，她忽然生出了一种，任何事都难不住李余年的错觉。 李余年跟着程仁走了。 齐欢和肖振邦果然被安排到了一间，十分舒适的会客室中。 “小齐，你说李余年这小子，到底想干什么？”肖振邦小声问道。 “不知道。” 肖振邦叹了口气：“今天就压根儿不应该带他来！” “他不来，我们连程仁的面都见不到。”齐欢扫了一眼肖振邦说。 肖振邦一窒，随后摇头道：“见不到，也比现在这样强啊！程浩明明就是死于意外，哪有什么真相？程仁又不是傻子……要我看，弄不好今天咱们俩，都得被李余年这小子给害死！” 会被拖累么？ 齐欢没有说话，若有所思地看着手中的水杯。 …… 李余年随着程仁来到了一间办公室。 两人隔着红木办公桌相对而坐，程仁的椅子很高，看起来好似居高临下在审问犯人。 但李余年并没有被这种刻意营造的心理暗示影响，随意的靠在椅子上，更还掏出了一支烟点燃，抽了起来。 程仁见状皱了皱眉：“你们警方，究竟知道什么？” “程先生误会了，我不是警察。” “你不是警察？” 李余年点头：“那两位是市局刑侦队的警官，而我来自于市政府秘书五科，我叫李余年。” “秘书五科，李余年……” 程仁轻声重复了一遍李余年的自报家门，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直接道：“不管你是谁，说你知道的！” “我知道的，其实和程先生知道的差不多。比如，程先生知道，那场车祸不是意外，也知道程浩在车祸之前，都做了什么，对吗？” 李余年并没有绕圈子，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这些话。 程仁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这些事情，是谁告诉你的？” 李余年摇头：“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程先生即便心中有了大致的猜测，但却根本找不到证据，以及报仇的理由！你最多能做的，也就只有把程浩酒驾与毒驾的事实认定掩盖而已！” “你……”程仁深吸了一口气，竟没有说出话来。 因为李余年所说的，都是事实！ 程仁的确动用手段，掩盖了程浩酒驾与毒驾的事，只有这样，他才能在公然绑架大货车司机何大勇这件事上，站在道义的一边。 程仁白手起家，成为云城首富，做事从来都是过脑子的。 即便是丧子之痛，也并没有让他失去思考的能力，这两天他所表现出的疯狂，有些是真的，有些却是演的，只为给他接下来留有一定的退身余地。 只不过这些伎俩能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两世为人的李余年。 现在李余年说出这些话，无疑就是在告诉程仁，他所做出的伪装，已经被看穿了！这就是明明白白的敲打与警告！ 当然，程仁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惧怕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他真正在乎的，是李余年身后的人。 越是经过大风大浪，程仁就越清楚，官场的水有多深。 李余年先是自报家门说出来自千丰市政府，随后又云淡风轻地做出了这番敲打，无疑让程仁产生了一种，眼前这个年轻人一定有着深厚背景的错觉。 许多人都觉得“人在什么位置，就要做什么样的事”这是一条普遍的真理。 但对于两世为人的李余年来说，那是故步自封！莫说是布下登天局，就连突破自我都很难做到！ 这一世，李余年既然想谋局登天，就绝对不能随波逐流。 “大洋集团虎踞云城，正安集团立足千丰。程先生虽有虎狼般的手下，但却也未必能对正安集团的重要人物，一击必中！更何况，某些领导，是不希望看到程先生和卞先生，不死不休的。” 李余年轻轻吐出一口烟雾，声音平静地说道：“所以，程先生想要为程浩申冤，就只能抓来大货车司机何大勇，用手段逼问出背后的指使者，以便师出有名，我说得对吗？” 李余年的每一句话，都敲打在了程仁的心坎上。三言两语，便将这个简单而复杂的利害关系，梳理得清清楚楚。 程仁盯着李余年的眼睛，沉声问道：“是谁派你来的？” 李余年微微一笑：“刚才我就说过，这不重要。何大勇在出事之后还能活着，就说明背后那人确定他靠得住，也确定程先生在何大勇那里，得不到任何想要的东西。” 第25章 这是一个局 许多事情，只有剥开表层的外衣，才能看到错综复杂的脉络。 程浩的车祸，程仁的疯狂，都只是覆盖在外的表象。 若非李余年两世为人，几乎不可能知道其中所牵扯的方方面面。 千丰市是全国数百座地级市之一，也是那个年代，北方城市的一个缩影。权利与利益，纠缠在平静的水面之下，暗流从未消失。 现在，李余年揭开了这个表象，让程仁觉得，他也与水面下的暗流有关。 事实也正如李余年所说的一样，程仁并没有从何大勇的口中，得到任何想要的东西！ “那么，你想对我说什么？”程仁问。 李余年熄灭烟头，笑着说：“很简单，配合公安机关放了何大勇，程浩的事情，我来帮你。” “你？” 程仁冷笑：“你还不够这个资格，至少我也要知道，让你来的那个人是谁，以及他够不够分量。” “我能坐在这里，就有这个资格。”李余年稍稍扬起下巴。 两人相互对视，仿佛一场无声的交锋。 片刻后，程仁终于轻轻点了点头，毕竟对于他来说，更重要的是报仇。 “既然你知道动我儿子的是谁，又要怎么帮我？”程仁问。 李余年答：“程浩的死，本身就是一个局。在布局人的构想中，程先生会有三种选择……” “第一，程先生冲冠一怒，做出不理智的举动。第二，程先生与他针锋相对，全面开战。第三，程先生隐忍不发，静待时机。” “前两个选择，是布局人最希望看到的，程先生选择第一种，几乎一定会中了他的埋伏，瞬间身败名裂。选择第二种，则会触怒你们共同的保护伞，结局依旧。至于第三种……” 李余年的话没有说完，程仁却已经听懂了，接着说道：“隐忍不发是上策，但他却绝对不会真的让我静待时机，我儿子醉驾毒驾的事，就是他随时可以攻击我的武器！” 程仁说得没错，在这个布局之中，他无论怎么选择，都是错！ 因为无论如何，程浩醉驾毒驾的事，他都需要掩盖，否则将会对他本人造成极大的影响，甚至很可能会因此而失去政治身份，以及相应的所有名誉。 “真是一条毒计。”程仁深吸了一口气。 李余年点头说：“不但是毒计，而且也是开战的号角，程先生现在抓来了大货车司机何大勇，已经走错了第一步，难道还想继续错下去吗？” “这个……”程仁沉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他很清楚李余年指的是什么，既然对手布下了这个局，那么就很可能在何大勇身上做文章。他也了解何大勇现在的状况，如今这个人已经变成了一块烫手山芋。 沉默片刻后，程仁抬头看向李余年，此时他已经不再把李余年当成小角色，没有哪个小角色会把事情分析得如此透彻。 李余年扬起嘴角微笑说：“所以我的建议是，既然今天警方来了，那么程先生就顺水推舟，放了何大勇，同时给那位领导打电话承认错误，让对方暂时失去做文章的由头。” “难道这件事，就这么算了？”程仁皱眉。 李余年摇头说：“我既然给出了这个建议，自然不是让程先生就这么算了。对方这个布局虽然看似天衣无缝，但前提却是在程先生没有改换门庭的情况下，对吗？” 改换门庭…… 这四个字，不由得让程仁也愣了片刻！ 但随后程仁便彻底反应了过来，眼前的李余年，肯定是代表着官场中的某个势力，这个势力显然是看穿了这次针对他程仁的布局，所以才出手搅局！ 既然这个势力，敢在这种时候出手，就说明其背景和能量不会逊色于他程仁的保护伞…… 想到这，程仁深深地看了一眼李余年：“你刚才说是市政府秘书五科的人？应该是范副市长，派你来的吧？” 李余年之前的自报家门，终于在这个时候，发挥出了作用！ 云城市是千丰市下辖的县级市，程仁当然对千丰市的组织结构，十分了解！他不但知道秘书五科对哪位副市长负责，更还知道这位范志国副市长的父亲是谁！ 这样一来，至少在程仁心里，就说得通了！ 范志国的父亲范林宽，虽然已经在省委组织部部长的位置上退了下来，但门生故吏却依旧散布在省、市各级，手中掌控的人脉堪称恐怖，足以让范志国与程仁的保护伞分庭抗礼！ 而这些，也正是李余年想要让程仁“猜”到的。 表面上，当听到“范副市长”这四个字之后，李余年的脸色微微一变，立即摇头否认：“程先生想多了，我只是……” 但程仁却敏锐地抓住了他的神情变化，也不想听他解释，直接说道：“这件事非同小可，我需要认真考虑！现在我只能答应你一件事，何大勇你们可以带走！” …… 齐欢和肖振邦所在的休息室。 肖振邦这家伙因为紧张，已经接连上了好几次厕所。 这次他从门外回来之后，咧嘴小声对齐欢说道：“小齐，我看咱们今天，恐怕走不了了！我偷偷数了一下，走廊里里外外，负责看着我们的人至少就有十几个！一看就全都是亡命徒！咱们还是想办法叫支援吧……” “你的手机，现在还能用么？”齐欢忽然问道。 肖振邦叹了口气：“信号早就被屏蔽了！咱们这次彻底是被李余年那小子，给害死了啊！早知道这样，说什么我也不能答应捎上这个愣头青啊！” 对于肖振邦的唠叨，齐欢不以为然：“我觉得，李余年不是愣头青。” “他还不是愣头青？” 肖振邦瞪眼说道：“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大嘴巴抽程学智！当面让程仁道歉！还说知道程浩是怎么死的……他做的哪件事，不是在作死啊！” 齐欢轻轻摇头：“至少前两件事，他都做到了。” “那又能咋地？我就不信，他还能把程仁给应付过去！人家可是死了儿子的！这次李余年要是还能全身而退，我……我以后见到他，就管他叫大哥！”肖振邦吐沫星子横飞，信誓旦旦地说道。 就在这时，休息室的门，忽然被推开了。 人还没走进来，就听到有人呵呵笑道：“振邦啊，你这个年纪，我这个岁数，管我叫大哥，不太合适吧？” 面带笑容走进来的年轻人，当然正是李余年！ 看到李余年之后，齐欢的眼中顿时浮现出了欣然的笑意。 肖振邦却瞬间就懵圈了：“李、李余年？！你怎么……” 李余年走到沙发旁坐下，悠悠说道：“怎么还叫我名字呢？没规矩啊，振邦！” 肖振邦老脸一红，不过也算是光棍，立即硬着头皮改口：“大、大哥……这到底，什么情况啊？” “这就对喽！” 李余年哈哈一笑，转头看向齐欢说道：“姐，休息好的话，咱们就去带何大勇吧！” 第26章 驱虎吞狼 “带何大勇？！”齐欢和肖振邦两人异口同声地发出轻呼。 并非他们不够稳重，实在是李余年所说出的这个消息，太震撼了！ 无论是现在整个云城的排场，以及大洋集团的态度，都已经让他们对带走何大勇这件事，不报任何希望了！ 可现在，这句话竟然从李余年的嘴里，如此轻松的说了出来！ “小李……哦不对，大哥！这、这又是什么情况啊？”肖振邦茫然问道。 齐欢也注视着李余年，等着他的回答。 李余年对齐欢笑了笑说：“刚才我和程先生深入的探讨了一下，程先生已经认识到了错误，所以决定主动交出何大勇！顺便我也要替程先生向你们求个情，念在他刚刚丧子，这件事就不要再继续追究了吧。” 齐欢：“……” 肖振邦：“……” 李余年这番话，已经让他们彻底的无语了。 深入探讨？认识到了错误？求个情？这话谁信啊！堂堂云城首富，黑白通吃的程仁，竟然会主动低头？开什么玩笑呢！ 可是，事实却容不得他们不信。 此时程学智已经面带笑容的，把一个形容憔悴中年男人给带了进来，并说道：“几位警官，他就是你们要找的何大勇！之前我以为是警方误会了，所以才多有得罪！后来经过查证才知道，的确是有几名公司员工，因为接受不了这次意外，所以才做出冲动的事！” “我们董事长吩咐了，我们大洋集团向来遵纪守法，如果几位警官执意要追究责任的话，集团一定配合警方，交出那些员工……” 无论何时何地，都有着人情世故。 面对这种情况，即便是齐欢，也不可能再继续追究，抓几个背锅的人毫无意义，最重要的是何大勇被救出来了。 …… 回奔千丰的路上，车内寂静无声。 大货车司机何大勇显然遭了不少罪，蜷缩在车门旁闭着眼睛依旧在发抖。 肖振邦坐在后排座，一边照看何大勇，一边用眼睛偷瞄李余年，仿佛看神仙般的敬畏。 副驾驶的李余年，看着路旁正在拆白布的那些人，嘴角边浮现出一抹笑意。 齐欢用眼角余光扫了他一眼问：“你是怎么说服程仁的？” 听到这个问题，肖振邦的耳朵，也立即竖了起来，生恐错过了精彩瞬间。 但李余年却并没有长篇大论，只是平静地说：“说服程仁的不是我，是他自己的理智。” …… 回到千丰市的时候，已经过了下班时间。 齐欢顺路先把李余年送到住处，随后才开车回奔市局。 路上齐欢和肖振邦都没有对何大勇进行询问，一方面何大勇的情绪不稳定，另一方面有李余年在场，不符合规定。 李余年并没有立即回到住处，而是去了菜市场。 他先在一家小店买了一部三手诺基亚手机，办了张卡，随后又买了点新鲜蔬菜，这才回到住处。 今天齐欢回来的不算太晚，进门第一件事，就是眼巴巴的看向厨房。 李余年立即会意，系上围裙就去炒了两盘菜，把米饭热了一下。 “没从何大勇那问出什么？”李余年坐在小餐桌对面，喝着茶问。 齐欢摇头：“何大勇胆子小，什么都不敢说，也不敢指证是谁绑架的他，而且医院查到的消息是，他得了癌症，晚期。” 这个情况李余年当然知道，若非如此，何大勇也不会豁出性命去撞死程浩。对于一个身患绝症的人来说，能用剩下的时间给家里人多赚些钱，已经是最大的安慰。 “你对此好像并不意外？”齐欢盯着李余年的眼睛问。 李余年摸了摸鼻尖，笑道：“我只是不相信巧合，据老人说，能生在富贵之家的人，命都很好，发生意外的概率不高。” “你还信命？” “我信因果。” 李余年扬起嘴角笑了笑，继续说：“今天我和程仁聊过之后，更信了。” 见李余年主动提起今天的事，齐欢意味深长地笑问：“所以，今天是有人专门派你去云城，找程仁聊聊的，对吗？” 齐欢虽然是警察，却同样拥有着敏锐的政治嗅觉。 她绝对不会相信，就连市局出面都很难办好的事情，李余年只凭三寸不烂之舌就能做到。除非，李余年本身就带着，足够让程仁慎重对待的东西。 有些事，李余年并不打算对齐欢隐瞒，因为只有齐欢也参与其中，他的整个布局才能形成一个闭环。 “程浩的车祸，很可能不是意外。” “这一点，我也有所猜测，程浩经常仗势欺人，仅仅在我们三大队，就有好几件刑事案很可能与他有关，只不过却一直都没有证据，他确实有被报复仇杀的可能……但即便如此，又和今天的事有什么关系呢？” 说到这里，齐欢忽然有些惊讶地看向李余年：“难道你知道，程浩的真正死因？” 李余年立即摇头说：“姐，你这是把我当福尔摩斯了啊？我就是听说了一些风言风语，据说程浩在出车祸之前，和卞晓凡在一起鬼混，而且两人还大打出手了。” “卞晓凡？正安集团，卞正安的儿子？” “对！就是那个和程浩齐名的富二代！我觉得，程仁肯定知道这事，只是同样没有证据。所以我才想以此为突破口……” “突破口？” “姐难道忘了，三台村魏家的案子了？”李余年笑道。 “你的意思是说……” 李余年点头：“今天我探了领导的口风，即便是我们有魏大宇的证词，这个案子也很难办！这样的话，我也就只能另辟蹊径，去云城大洋集团那里碰碰运气了！” 齐欢终于理清了李余年的逻辑链条，市政府领导这边既然不想插手三台村案子，他就把云城大洋集团的程仁牵扯进来，达到曲线救国的目的！ 同时齐欢也猜到了李余年的想法，不禁蹙眉道：“可是，你这么做的风险很大！” 李余年摇头说：“但是却值得一试！程仁现在，没有证据能够证明，他儿子程浩是卞晓凡害死的，而我却能给他提供一个，调查正安集团的突破口！三台村的案子，我不会放弃，既然正常途径走不通，那不妨就驱虎吞狼！” 驱虎吞狼…… 齐欢怔怔地看着李余年，仿佛看着一个睿智的枭雄！ 只不过，她怎么也想不到的是，李余年其实也并非只是驱虎吞狼，而是凭借一己之力，布下了一个足以让千丰市官场天塌地陷的大局！ 不把水搅浑，又如何浑水摸鱼？风浪越大，鱼越贵！ 第27章 江湖救急 李余年现在所做的事，任何人都无法想象，也无法复制。 因为没有人能够，像李余年一样两世为人，也不可能完全知晓前因后果，充分了解局中人的性情。 如今李余年已经将范志国、程仁，以及卞正安引进了局中。但他真正的目标却远不止于此，千丰市这盘棋，并没有这么简单。 当天晚上，李余年就把他的手机号码，发给了程仁。 第二天一早，程仁便把电话，打了过来。 “你是千丰市政府秘书五科的实习生，也是一个还没有毕业的，千丰师院的大学生。”程仁开门见山地说出了李余年的确切身份。 李余年正走在上班路上，嘴里嚼着煎饼果子，闻言笑道：“人的身份随时都在改变，比如现在，我就又多了一个身份，能和云城首富程先生直接通电话的人。” “你是在提醒我，你还有别的，我调查不到的身份？” “我只是因为接到程先生的电话，而感到荣幸和欣慰，这说明我在程先生心里有了位置。” 程仁沉默了片刻说：“你是个人才，做事不卑不亢，说话滴水不漏！能用你的人，很有眼光。” 李余年并未回应这份赞赏，笑道：“所以程先生的决定是？” “程学智下午会去找你，如果你的建议能打动我，他就暂时留在千丰市。”程仁说完挂断了电话。 李余年咬了一大口煎饼果子，开心地嚼了起来，虽然只是挪动了一个小卒，但整盘棋局，已经向前推动了。 …… 但李余年的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太久，他刚来到办公室上班，找事的就来了。 张美华把一大摞文件资料，嘭地一下放在李余年的桌上，面无表情地说：“这些资料的电子文档，今天下班之前整理好，王科长要！” 李余年看到这好几千张a4纸，知道张美华是故意找茬来了。 在这个电脑才刚刚开始普及的年代，这些可是一个熟练科员至少三天的工作量，这位张姐够狠的啊！ 张美华当然是在报复李余年，她堂堂孙副秘书长的小姨子，竟然被一个刚来的实习生给拿捏了，简直越想越气！ 这次张美华已经想好了，就算李余年真有背景，她也一定要出这口气！正常安排工作而已，谁还能把她咋地？ 但张美华不知道的是，她招惹的这个实习生，实际的见识可比她高多了…… “王科长说，让我来整理这些资料？”李余年笑呵呵地问。 张美华嗤笑：“我们都忙着呢，你不也是五科的人吗？” “张姐说得对，但是……” 李余年拿起一张资料看了眼说：“这些可是需要存档，未来进入国家数据库的资料，王科长放心让我一个实习生做？” “你到底能不能干？不能干，自己找王科长说去！”张美华不耐烦的一甩手，作势转身要走。 李余年故作惶恐地连忙笑道：“张姐别急啊，我也没说不能干，但这东西我以前没做过，张姐总得告诉我怎么弄吧！据说整个办公室，就你电脑用的最好了！” 见李余年答应了，张美华这才面色稍缓，只要李余年肯接手就行，累死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 “行，那我就给你做个示范！你看好了啊，完事可别总问我！我也忙着呢！”张美华拿起李余年桌上的鼠标。 李余年立即十分殷勤地站起身：“张姐别站着，坐下弄！我先去给你续点水！” 张美华不疑有他，得意扬扬地点了点头。 片刻后，李余年笑呵呵地端着水回来，张美华喝了一口水，这才移动鼠标说道：“你看啊！这个表格需要……” 就在这时，办公室门口忽然响起脚步声，紧接着副科长江岩就走进来说：“小李，你出来一下。” 李余年问道：“江科长找我有事？” 江岩点头：“有点事，需要你跑趟腿！” “可是……我这手边还有工作没做完呢……”李余年露出为难的表情。 江岩皱眉说：“领导的事情要紧！” 李余年勉为其难地叹了口气：“那好吧！反正我也只是配合张姐工作，就辛苦张姐了啊，回来我再继续给你打下手，向你学习！” 张美华：“……” 江岩也瞅了眼张美华：“原来是小张在教小李啊，这样很好，就应该多帮帮年轻同志嘛！只不过今天不行了，小李要办的，是范市长的事！” “我……”张美华一瞪眼，原本她还有点话说，可江岩却把范副市长给搬出来了，那些话她也不敢说了啊！ 李余年笑呵呵地跟着江岩走了，张美华一脸懵逼的，看着眼前的电脑，以及那么厚的一摞资料，憋得都快吐血了！这个江副科长来的，也太及时了吧！ …… 江岩当然不是凑巧来的，而是李余年趁着去给张美华倒水的时候，悄悄的发了一个“江湖救急”的短消息。 通过这几天的“运作”，江岩已经把李余年当成了范志国的人，至少也是有深厚背景的人。对于这样的人，当然是要尽力结交的。 江岩的办公室里。 江岩笑呵呵的递给李余年一根烟说：“连江湖救急这种暗语你都知道，你小子对市政府的事，门儿清啊！” 李余年抽了口烟，笑道：“如果是别人，也不用麻烦江哥，但这位张姐我可不敢轻易招惹，毕竟还要看孙常务的面子嘛！” 见李余年轻描淡写一句话，不但回避了自己的试探，更还表现出对市政府人际关系的了解之后，江岩心中更加笃定了自己的猜测。 投桃报李，江岩说道：“关于三台村的事情，范市长昨天也有了态度，或许今天工作会议之后，就会再找你聊聊。” 李余年挑了挑眉毛，摇头笑道：“江哥，你说我是不是捅娄子了？这可是神仙打架的事，我这个小虾米参与进去，很危险啊！” 小虾米？谁信啊！要不是你主动挑起这件事，会发展到今天这情况？你小子就少跟我装蒜了！ 江岩心中腹诽，表面上却笑着安慰道：“小李啊！你也不要想太多，虽然正安集团很有名气，但也只是民营企业，必须要由政府来监管嘛！” 说到这里，江岩忽然轻轻叹了口气：“现在我最担心的，是来自政府内部的阻力啊！” “政府内部的阻力？”李余年听得出，江岩这句话依旧还是对他的试探，而且比刚才更高了一个层级。 江岩似笑非笑地看着李余年问：“你真的不知道？” “江哥这话说的，我怎么可能知道。” “不知道就算了，就看今天工作会议上的情况吧！”江岩没有继续再说，而是深深地吸了一口烟。 第28章 试探与孤立 江岩知道，范志国会在这次市政府的工作会议上，主动提出三台村的事情。 在他看起来，这是范志国对市政府内部的试探，以及对这件事有可能遭遇多大阻力的评估。 但李余年却同样从江岩的这句话中，听出了另外一层含义，很显然范志国已经决定，趟这次浑水了！ …… 与此同时，会议室里。 范志国已经提出了三台村拆迁伤人致死案，会议室中鸦雀无声，所有人面面相觑都不想率先发表意见。 正常情况下，类似这种事情，一般都是大领导在会议之前，就已经全都相互通过气，达成一致的，在会议上提出来，只不过就是走过形式，让大家举手表决，顺便表表决心，领导再打打气。 博弈永远都是在暗中，一团和气才是主旋律。 可今天这件事，与会的所有人，却都没有收到提前通气的消息，而且这还是牵扯到了正安集团，以及人命案的大事！这又是什么情况？ “志国同志说的这件事，市公安局方面，不是已经定性了么？难道这里面，还有别的隐情？”片刻的安静之后，千丰市市长陈杰阳，终于开口问道。 他这话虽然是对范志国说的，但目光却看向了千丰市公安局长，郝斌。 郝斌是副市长兼任千丰市局书记与局长，在副市长之中的排名也要高于范志国，更还是市委常委。 刚才他不说话，只是因为事发突然，现在却反应了过来，立即点头说：“是啊范副市长，关于东湖地区三台村的事情，我们市局已经向市政府提交了详细的情况报告！刚才范副市长所说的，房地产拆迁问题的反面典型，不知是根据什么？” 短短两句话，陈杰阳搭台，郝斌唱戏，瞬间就给所有参会众人发出了信号，范志国所提出的这件事，在市政府的领导层面并没有通过气，而且还是早就由陈市长和郝副市长定了调子的事情！ 信号发出，立场也就明确了！ 能够参加这种层级会议的都是人精，自然大致都知道该怎么做了。 对于这种情况，范志国早有准备，而且今天他的目的也只是试探。 所以他顿时对郝斌笑道：“郝副市长不要误会，或许刚才是我表述得不太严谨。不久之后，我将出席主持一次关于房地产行业招商引资的新闻发布会，其中也要对于三台村的案子做官方表态与定性！现在只是再次确认一下，我们市政府方面，如何定调子。” 说到这，范志国又转头看向陈杰阳：“除此之外，三台村的事情毕竟牵扯到了人命，为了避免别有用心之人刻意渲染，将影响扩大，我个人建议，最好还是在经过常委会讨论之后，由市委宣传部牵头，事先与各方媒体通气比较好。” 范志国同样也是官场老江湖，既然你陈杰阳和郝斌强势定调，那么我就来一手太极，将球扔到更高处！ 他的意思很明显，你郝斌让我说根据，我就是不说，但人命关天这么大的事，我也绝对不会当这个出头鸟，除非市委常委点头，市委宣传部先打这第一枪！ 这手太极打回来之后，陈杰阳似乎也终于明白了范志国的心思，点头说道：“志国同志的建议也有些道理，会议结束后，我就和市委方面取得联系，只不过市公安局方面，或许就要辛苦些，重新再做一份更详细的报告了哦！” 郝斌闻言笑道：“如果常委会真的有需要，我们千丰市局自然义不容辞，我们这些国家干部，总要有些担当，不能什么事都瞻前顾后，畏畏缩缩嘛！” 话音落下，会议室里不少领导都附和着轻声笑了起来，范志国的眼中却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精芒！ 听起来，郝斌这是句玩笑，实际上却分明就是在嘲讽他范志国呢！ 周围那些附和的笑声，同样也代表了支持陈杰阳与郝斌的态度！至于陈杰阳的表态，则更是轻描淡写的，就直接把范志国提出的这件事，给压了下去！ 孤立我么？范志国轻吁一口气之后，也露出了微笑，至少他这次试探的目的，达到了。 …… 会议结束之后，郝斌立即来到陈杰阳的市长办公室，皱眉说：“陈市长，你说范副市长这是什么意思？三台村的案子，明明都已经结束侦查流程了！他竟然还要在政府工作会议上提出来……” “郝副市长，别生气嘛！” 陈杰阳笑着亲自给郝斌倒了一杯水，说道：“范副市长是去年才空降到咱们千丰市的，主持具体工作，也才半年多！谨慎小心，还是可以理解的！” 郝斌深吸了一口气说：“我理解他，谁理解我啊！我们市局每天那么多案子，社会上稍有风吹草动，就是我们公安机关的事情！要我看，他的醉翁之意，就不在酒！” “哦？”陈杰阳似笑非笑地看着郝斌。 郝斌说：“陈市长别误会，我不是说范副市长想针对我，我是觉得，他是想针对正安集团！” 正安集团么？ 陈杰阳摇头笑道：“郝副市长想多了，正安集团是我们千丰市房地产企业的龙头和支柱，范副市长又是分管房地产方面的，这话可不能乱说。” “可是……” “好啦！你先回去吧，这件事我已经压下来了，常委会也不会为难你们公安系统的！”陈杰阳摆手让郝斌离开了。 但当办公室门重新关上之后，陈杰阳却忽然从抽屉里拿出了另外一部手机，插上手机卡，拨打了一个电话号码…… 片刻后，电话接通，陈杰阳直接说道：“正安，是我。” 电话另一端，正是千丰正安集团董事长，卞正安！ 卞正安立即听出了陈杰阳的声音，说道：“陈市长，有什么吩咐？” “之前，你打电话给我说的事情，应验了！看起来范志国，的确是对三台村的事情，上心了。” “那么您的意思是？” “暂时问题还不大，我只是提醒你，心里有个准备！另外，程仁昨天也给我打了电话，并向我承认了错误！看起来，他已经从悲痛中走出来了！我希望你向我保证的事情是真的，程浩的死，真的与你无关！” 卞正安沉默了片刻，说道：“您放心，程浩的事绝对与我无关，我就是怕老程多想……” 陈杰阳打断了他的话，淡淡道：“只要与你无关，他就不会多想！你们两人，一个在千丰，一个在云城，只有互相支持才能走得更远！我的任期到了之后，想更进一步，也需要你们的帮忙！” 第29章 下次茶馆聊 绝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千丰市市长陈杰阳，就是卞正安和程仁的保护伞！ 但李余年知道，范志国也知道！ 只不过知道，却并不代表能公开说出来，到了某种层面，如果没有确凿证据就乱说的话，是要承担严重后果的。 就在陈杰阳和卞正安通话的同时，范志国也把电话打给了江岩。 江岩接完电话，对李余年笑道：“我说什么来着？范市长要见你！” …… 范志国当然要见李余年，他已经完成了对市政府领导们的试探，自然要让李余年拿出更多的筹码。 “小江说，你刚才就在他的办公室，想必应该也知道，我今天会在会议上提起三台村的事情了吧？”范志国没有拐弯抹角，直入主题地说道。 李余年点了点头：“江科长简单说了一下，同时我也发现了我的错误。” “你的错误？”这句话让范志国一愣，听这意思，李余年这小子似乎是想要退缩啊！ 李余年说：“我当初和江科长说三台村案子的时候，并没想到可能会牵扯这么多，是我给领导添麻烦了！” 这小子果然是要撤！ 范志国的心里有点不淡定了，他才决定要参与进来，并且已经迈出一条腿了，你李余年就要撤？重点是，想要撤的到底是李余年，还是李余年身后的人？ 略微沉吟后，范志国说道：“小李，我们是人民公仆，责任是为人民服务！既然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就一定要调查清楚！我这次找你来，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想更多了解一下具体情况！” 事实上，李余年本就是以退为进，让范志国更加坚定。 听闻此话之后，他顿时点头说：“市长批评得对，是我觉悟低了！只不过，我听说三台村的事情，市公安局已经定了性，想要再重启调查，恐怕难度很大吧？” 这正是范志国现在所考虑的事情，今天的会议上，陈杰阳和郝斌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仅凭范志国一己之力，就算拿出魏大宇的证词，也很难重启调查！ 他之所以找来李余年，就是要让李余年，或者说李余年“身后”的人，一起来对此事施加压力！否则，他范志国是无法与市政府一把手陈杰阳抗衡的！ “你有什么想法？”范志国一语双关地问道。 李余年笑道：“市长，您这可就为难我了，我只是来市政府实习的……” “正因为你还不算真正意义上市政府的人，所以意见也会更加中肯，可以畅所欲言。”范志国这次说得更加直接。 他本以为，李余年这回肯定会把底牌拿出来，然后顺势形成一个政治同盟。 可却没想到，李余年犹豫了一会之后，却说道：“我觉得，既然正常途径很难走得通，不妨暗中调查。” “暗中调查？开什么玩笑，我们是市政府，又不是执法部门！这太儿戏了！” “市长误会我的意思了，我说的意思是，以我们目前所掌握的材料，是无法说服公安机关重启调查的，所以首先要做的，就是完善我们手中的材料！” “哦？”范志国有些茫然了，疑惑地看着李余年。 李余年说：“市长难道忘记了，之前我向您汇报过的，云城大洋集团程浩的车祸案吗？” 范志国恍然点头，但随后皱眉说：“你是想说，这件事无需市政府出面，由大洋集团来调查？” “坚固的堡垒，往往是从内部攻破的。”李余年说道。 这下，范志国明白李余年的意思了！ 他当然不会忘记，上次李余年就说过程浩的车祸很有可能与正安集团有关，但同样也知道，正安集团、大洋集团，以及陈杰阳之间的关系！ “你有把握？” “今天下午，我想请半天假，去见一位姓程的先生。” 范志国轻吁了一口气：“请假的事情，你和小江说就好，只要是为人民服务，并且在法律允许范围之内的事，我会支持你。” “谢谢市长的支持，那我就先走了？” “去吧。” …… 李余年离开之后，范志国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忽然摇头笑了笑，他本以为他这次的表态，可以得到李余年身后那人的回应，但却没想到，现在面对的依旧还是李余年。 他长出了一口气，再次拨通了父亲范林宽的电话。 当听罢了范志国的讲述后，范林宽笑道：“这就有点意思了。” “您的意思是？” “我忽然又想和这个叫李余年的小家伙下棋了。” “下棋？” “是啊！在山水庄园找不到对手，我也有点寂寞啊！” 说完这句话之后，范林宽笑了笑，又说道：“其实这一次，你也并非一无所获，至少你已经知道，这件事一直都在推进，而且战略目标，比你之前预料的还要更大……这不是坏事。” …… 李余年离开范志国的办公室之后，自然不可能回秘书五科，张美华那个冤种还在那苦哈哈地录入资料呢！ 看了看时间，他索性便直接又去了江岩的办公室。 这就是实习生的好处，没人真的会在乎一个实习生做什么，反正也不会把真正重要的工作交给一个实习生。 推门走进办公室的时候，江岩刚刚放下电话。 见到李余年之后，他顿时笑道：“小李，你来得正好，范市长刚打过电话，有点事要让你去郊区山水庄园跑一趟。” “山水庄园？”李余年挑了挑眉毛。 江岩点头，神秘兮兮地说：“这可是好差事，而且也不费劲，就是送点茶叶过去慰问一下！” …… 李余年当然知道，范志国让他去山水庄园干什么，只不过在此之前，他却必须要先见见程学智。 程仁在电话里说程学智下午会来千丰市，实际上中午就到了，毕竟边吃边聊，要比刻板的面对面聊天，话题更多些。 距离市政府大约一站左右路程的一家饭店包间里，程学智见到了拎着两饼茶叶走进来的李余年。 “小李兄弟太客气了，你是怎么知道，我喜欢喝茶的？”程学智站起身笑道。 李余年嘴角抽搐了一下，话说上次怎么就没看出来，这家伙除了欠抽之外，脸皮还这么厚呢？ “呵呵，原来程大哥喜欢喝茶啊！那下次咱们就约茶馆吧，免得点这么多菜还挺破费的，我也不喝酒。” 李余年打了个哈哈，直接坐在了程学智的对面，防贼一般把两饼茶叶小心翼翼地藏在身后。 程学智顿时知道自己会错意了，尴尬地清了清嗓子，笑道：“行，下次咱们茶馆聊！这次我来得仓促，也没准备什么见面礼，略备薄酒聊表心意，小李兄弟不要挑理哦！” 第30章 危崖弯弓 程学智今年三十岁出头，能成为大洋集团的副总，一方面是因为他和程仁的亲戚关系，另一方面，也是有一定能力的。 这句化解尴尬的话中，就有攻有守，说得很漂亮。 而且他也并未表现出对李余年的敌意，仿佛之前李余年当众抽他那一耳光，没有发生过一般。 李余年微微一笑：“程大哥客气了，你从云城来到千丰，本应是我尽地主之谊，但我就是个穷学生，囊中羞涩，实在是汗颜啊！” “呵呵，理解理解，你真不喝酒？”程学智问道。 “天生过敏，滴酒不沾。” “既然如此，那咱们就都不喝！” 程学智把桌上的白酒放在一旁，随后开门见山道：“小李啊，这次董事长让我来千丰找你，是想听一听你的具体想法……你也知道有些事，关系重大，是万万不能草率的。” 李余年点头：“程大哥的意思我明白，看起来程大哥在大洋集团，很受重用啊！” “呵呵，好说！” 程学智得意一笑，但随后便立即收起笑容，叹了口气说：“其实论才华，我比我堂弟程浩差远了！只可惜，天妒英才啊……” 李余年不动声色地扬了扬嘴角：“程大哥性情中人，是值得交的朋友！我觉得，人生中最重要的就是选择二字，有人一失足成千古恨，也有人一步就能上青云。” “我明白，董事长之所以派我来，就是因为他很清楚，他的选择就是我的方向。”程学智正色点头说。 李余年笑了，因为程学智是聪明人，和聪明人说话，必然会轻松许多。 刚才两人看似闲聊，但却都是在彼此试探，此事事关重大，当事人的态度不但要明确，更要坚定！ 上午李余年得到了范志国的态度，而现在程学智的到来，也代表了程仁的态度！ 只不过，程学智同样也需要李余年的态度：“选择固然重要，但也需要看前提！而合作的前提，就是双方的诚意！” 李余年不动声色道：“有些诚意，今天上午我这边就已经表现出来了，想必程董事长应该很快就会知道！而现在我要和程大哥说的是方向！” “方向？” “对，正安集团在千丰市根深蒂固，上能摸到天，下有深不见底的黑，若非如此铜墙铁壁，大洋集团也不会束手束脚！所以突破口，很重要！”李余年淡淡说道。 程学智略微思索，问道：“那么这个突破口是？” “我们千丰市东湖地区，有一座三台村，前不久在三台村发生了一起恶性事件……” 李余年简单的，将三台村的事情，对程学智说了一下。 程学智听罢，点头说：“这件事我也听说过，你的意思是，用这件事，当做对正安集团的突破口？那么具体谁来做？” “我。” “你？” “更确切地说，是我们。” “我们？”程学智一怔。 李余年淡笑：“只有我们拿到完善的东西，才能名正言顺地让警方重启调查！而这将是打向正安集团的第一枪！” 程学智沉吟道：“可是，这充其量就是两条人命的事情，只要卞正安找个背锅的，根本就不会伤筋动骨啊！” “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的，不知道程大哥听说过，危崖弯弓局吗？”李余年问道。 “危崖弯弓局？”程学智重复一遍这五个字，茫然摇了摇头。 李余年笑道：“危崖弯弓，其精髓在于弓、箭与人心，而三台村这件事，就是那支箭！程大哥只要把我这番话，带给程董事长，想必他就明白了。” …… 一个小时之后，程学智送走了李余年，拨通了程仁的电话。 听罢汇报，程仁思索片刻说：“危崖弯弓局，我有所耳闻。讲的是两个王子为夺储君之位，所进行的争斗……” “大王子勇武无双，为赢得国王青睐，每日临崖练兵，山崖正遥对着国王寝宫窗口。二王子身体孱弱，却睿智多谋，见状专门向国王进献一张宝雕弓，其华美甲天下……” “大王子见国王把玩宝弓，以为国王喜好弓矢，于是便在山崖之上操练弓箭投其所好！岂不料，一日国王在窗前观看大王子操练，却被二王子惊慌拉至一旁提醒，山崖距窗口不足一箭之地，若万箭齐发，父王必死！” 说到这里，程仁略微停顿，问道：“你听懂了吗？” 程学智深吸了一口气，点头说：“如此一来，国王必对大王子产生猜忌，使其失宠……可是，这故事里的并没有箭，只是二王子凭空说出来的啊！” 程仁淡声说：“凭空说箭，只能让国王心生猜忌，但若某日国王醒来，发现寝宫窗外，真的插了一支箭呢？” “这个……”程学智额头，瞬间冒出冷汗。 程仁说道：“李余年的计划，我已经知道了，范志国的态度，也已经在上午的市政府常务会议上表达了出来。从今天开始，你就留在千丰市吧。” …… 危崖弯弓局，十分生僻，许多人都不知其意。 但李余年知道，程仁一定懂。 因为前一世，程仁在被卞正安算计，元气大伤又侥幸逃过一劫之后，韬光养晦，数年后就用这个局扳倒了卞正安，牵连陈杰阳，乃至于市政府一批高官落马！ 彼时李余年刚刚涉足政坛，跟在“岳父”赵德志身后，于酒桌上听到程仁得意扬扬地提起此局。 说到底，这本就是程仁的局，他又怎会不懂，或者不认可呢？ 而此刻，李余年也已经坐公交车，拎着两饼茶叶，以及路上买的水果，来到了山水庄园养老院的门外。 门卫见到他便笑道：“小李？你不是去实习了吗？今天休息？” “是啊！领导给了半天假，我就过来看看各位爷爷奶奶！”李余年顺水推舟点头笑道。 “像你这样重情重义的小伙子不多喽！难怪庄园里的老人们，一直都念叨你呢！” 在门卫的笑容与称赞中，李余年走进了山水庄园。 听说“小棋圣”李余年来了，老人们顿时午觉都不睡了，纷纷走出来打招呼。 李余年也不忙去见范林宽，热情地与老人们说话聊天。 范林宽当然也得到了消息，见李余年迟迟不来找他，只得叹着气走出小院。 直到这时，李余年这才主动说道：“范老来啦！我怕打搅您休息，所以才没过去打招呼！” 范林宽看着大院石桌上的水果，摇头笑道：“我要是再不来，怕是连果皮，都吃不到了吧？” 老人们顿时全都哈哈大笑。 李余年拎起两饼茶叶说：“范老别挑理，您茶艺精湛，我带来两饼好茶，只有您能泡出滋味！” 范林宽看了眼那茶，意有所指地笑骂说：“臭小子，不但借花献佛玩得娴熟，还要诓我亲自给你泡茶喝！” 第31章 退一步胜 范林宽当然知道这茶不是李余年买的，但也不能直接说破。 小院凉亭中，茶香缥缈，一老一小相对而坐。 范林宽不愧茶道高手，李余年带来的陈年古树弯弓，在他的冲泡下，甘甜鲜爽，回味无穷。 李余年不禁赞道：“《茶经》只说泡茶用什么水，品什么味，却不知这烹茶之人，才是最重要的！任何茶到了范老手中，都能化腐朽为神奇啊！” “你小子少捧我，我还没有那种本事，茶好，滋味才好！” 范林宽平淡地笑了笑，顺势说道：“这泡茶，如同做事谋局，谋划虽好，同样也要看什么人来做，以及怎么做。” 李余年笑问：“范老的意思是？” “上等茶，要用上等水，才能相得益彰。只不过，你如何确定，这上等水愿与这上等茶相融？它本就是上等水，为何还要经千熬百煮热烈自身，化为茶汤供人品鉴呢？总是要有些好处的！” 范林宽以茶、水来喻人，明显是给李余年出了一道考题。 他不担心李余年听不懂，如果听不懂，那么李余年也不配做这个烹茶人。 李余年笑道：“几天没有下棋了，范老是否愿意再指点我一盘？” “求之不得。” …… 香茗在手，棋盘铺展。 蓝天微云，青山在侧，若有人此时远远看到，定会顿觉飘逸出尘。 但只有李余年和范林宽知道，他们依旧还在滚滚尘世，因为此刻楚河汉界上厮杀的，是红尘道。 “水是上等水，但在深山，却只能顺流而下，周而复始。若被瓶装售卖，则为贵。若被法器所盛，则为圣。” 李余年轻啜一口茶汤，落下棋子，平静说道。 打机锋，说偈语，并非僧道专利，官场之中处处都是机锋。 范林宽应了一步说：“那么以水拟人，又怎么讲？” 李余年一边落子，一边说：“这些天我在市政府实习，感触颇深，虽然同是副市长，但能入常委，便是瓶装水，身价倍增。不能入常，即便职级相同，却只能排在末流。” “好棋！”范林宽夸了一句，显然李余年说对了！ 范志国去年空降千丰市，担任副市长，自然不会止步于此，而他第一步要谋求的，就是进入市委常委！ 可是想在这么多副市长中，成功进入市委常委，又谈何容易？ 不说千丰市政府内，以市长陈杰阳为首的本土势力千丝万缕，盘根错节，只说论资排辈，也轮不到刚来的范志国。 范林宽虽然余威犹在，但强龙却未必能压得住地头蛇。 “路子对，但这一步的走法，却值得商榷。你的棋路锐意进取，但我却士象齐全稳如磐石，更兵临你的城下了！”范林宽落子说道。 李余年扬起嘴角：“范老真的觉得，我赢不了？” “很难！” “那么，如果我这马与炮，各退一步呢？” “各退一步……” 范林宽仔细看了看棋盘上的残局，忍不住眯了眯眼睛，默然不语。 李余年笑道：“范老是博弈高手，想必见过类似残局。” 范林宽轻吁了一口气，点头说：“退一步，胜！却没想到，这《梦入神机》之上的名局，竟被你不知不觉布成了！你小子这棋力，深不可测啊！” 李余年放下棋子，摇头道：“是范老承让，如果不是范老心中思虑过多，怕是我也没有这个机会。” “你不用宽慰我，我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说到这里，范林宽忽然摇头哈哈一笑：“还真是应了那句话，在位时谁都下不过，退休后也谁都下不过啊！你小子两次给我布残局，倒是让我清醒了许多！喝茶吧！” 棋局已成，再挣扎也是无用，范林宽索性弃子认输，端起茶盏。 李余年也含笑喝茶，等着范林宽发问。 一盏茶喝罢，范林宽问道：“你这一步，想退到哪？” “云城。” “云城？” “云城是千丰下辖经济大县，全国百强，云城市长能进千丰常委！” “所以你才提起程浩车祸案，把大洋集团拉进局中？” “欲得云城，先得大洋，杀子之仇，天赐良机！” 范林宽沉吟：“这般布局，凶险！牵扯太大！” 李余年笑道：“千丰天罗地网，如果没有孤注一掷的勇气，就只能随波逐流。” “这么做，你能得到什么？” “范老想给我什么？” 范林宽深深地看了李余年一眼，忽然哈哈一笑：“茶也喝了，棋也下了，忙你的去吧！” …… 李余年走了，范林宽又喝了一泡茶，才拨通了范志国的电话。 “李余年这个小家伙，又给我摆了一局残局。” “什么残局？” “退一步胜。” 范志国疑惑：“往哪里退？又怎么退？” 范林宽淡淡说：“退往云城，以退为进！这一步棋妙就妙在，你既可以不必再被陈杰阳他们针对围攻，甚至设计，又可以如愿进入千丰市委常委！而且千丰市将来陷入乱局时，你亦置身事外，不被牵连！” 范志国闻言豁然开朗！现在他的处境正是如此，以陈杰阳为首的千丰市本土势力是排外的，生恐范志国这个有背景的空降副市长做大，所以一直都在刻意地孤立他！ 甚至此次三台村的案子，也有想要把范志国，锁死在陈杰阳他们战车上的意味。 只要范志国在记者会上对三台村的案子明确定性，那么就等同于，给了陈杰阳等人落下了把柄！ 险象环生之中，这退一步胜，无疑就是神来之笔啊！ “您觉得，李余年身后的人，到底是谁？”范志国惊叹之后，再次问道。 范林宽轻笑摇头：“这不重要了。” “不重要？” “不管他身后是谁，或者究竟有没有这个人，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份眼界与格局，能为你所用！” …… 李余年离开山水庄园后，也给齐欢打了一个电话，今天他要回家住。 重活一世，李余年有点恋家，前一世因为那场失败的婚姻，让他亏欠父母太多，有时间便想多陪陪他们。 “幸亏你电话打得及时，让我还来得及订份盒饭！”齐欢在电话里说。 听到这明显失落的语气，李余年被逗得一乐：“这事怪我，这两天把姐姐的嘴都养叼了！明天回去，我给姐姐做大餐！” “谁稀罕！” 齐欢哼了一声，随后犹豫着问：“红烧鱼，你会做吗？” “拿手菜，姐姐就等着解馋吧！”李余年哈哈大笑，挂断了电话。 回到家里之后，李余年的父母自然十分惊喜，忙里忙外炒了好几个菜。 饭桌上，李父忽然问道：“余年，你这些天在市政府上班，没出什么事吧？” 第32章 调查 “没有啊！”李余年微微一愣，不知道父亲为什么这么问。 “那就好……”李父点了点头，却没有了下文。 李余年疑惑问道：“爸、妈，是这两天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老两口对视了一眼，李父本想摇头，李母却说道：“孩子都说没事了，就说说吧！” 说完，李母对李余年说：“也没啥大事，就是今天村里，来了几个男的，逢人就打听你！可当有乡亲叫你爸过去之后，那几个男的却连话都没说，直接开车就走了！你爸还以为是不是你出啥事了，琢磨着想给你打电话呢！” 几个男的？ 李余年挑了挑眉毛，看向父亲。 李父说：“当时我刚从地里回来，就远远地看了一眼，样子没看清，但为首的和你年纪差不多，头上包着纱布！据和他们说话的乡亲说，他们看着不像好人，但开的车挺贵，是奔驰！” 奔驰车？包着纱布？ 李余年心中大概有数了，来村里打听自己的人，八成就是正安集团的人！头上包着纱布那小子，很有可能就是被自己开瓢的那个卞南！ 今天上午，范志国在市政府工作会议上的试探，显然已经开始发酵了！ 陈杰阳一定会提醒卞正安做出相应的准备，其中自然也要包括，调查一下揭开这件事的李余年！ 见李余年没有说话，李父又有些担心地问：“余年，你真没在市政府，得罪什么人吧？你只是实习生，不要意气用事……” “爸，您放心吧！我真没事！市政府里全是大领导，我要真得罪了人，还能呆得下去吗？”李余年摇头笑道。 与此同时，他的眼中，也闪过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寒芒！ 正常来说，正安集团派人调查他是好事，如此清白的家世，无疑能让他被直接忽略或轻视。 但如果来的人是卞南那小子，恐怕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卞南就是个欺软怕硬的流氓痞子，知道李余年是小老百姓之后，肯定要报脑袋被开瓢的仇！ 若是卞南直接去找李余年，怎么都好说！若是这个混蛋来家里报复，却要让父母跟着一起受牵连了！ 看起来，得想办法，先把卞南这小子，给整明白！ …… 正安集团，公关部经理卞正伟的办公室。 头上缠着纱布的卞南说道：“四叔……哦不对，卞总！我都查明白了！那个叫李余年的小崽子啥也不是！他家里，就是臭种地的穷逼！” “你确定？去他学校查过了吗？”卞正伟做事比较老道。 卞南点头冷笑：“千丰师院我也去了，学校的保安以为我是去捣乱的，所以才耽误了时间，现在才回来！我特意找了好几个学生问，这小崽子还挺他妈的有名气！据说是什么……学生会的主席！” 卞正伟微微一皱眉，继续问：“还有别的消息吗？” 卞南摇头说：“没了……哦对！还有个学生说，他在学校有个女朋友，家里好像挺有背景的！但已经分手了……” “他女朋友叫什么！” 卞正伟显然也从市政府常务副秘书长孙振华那里，打听了一些关于李余年的猜测。 他之所以一直按着卞南这小子去报复，就是因为孙振华觉得李余年应该是有背景的。 卞南没想到卞正伟连李余年的前女友都要关心，不禁一愣，好在他的记忆不错，片刻后就想起来了，说道：“我记得姓赵，好像叫……赵晓萱！对，就是这个名字！据说她爸在房产局，还是个挺大的领导！” “房产局？姓赵……” 卞正伟思索一下，点头说：“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卞南急忙问：“卞总！这个李余年就是个小老百姓，你要点头，今天晚上我就……” “我决定以后，自然会告诉你怎么做！再说，你只知道他家在哪，知道他现在住在哪吗？”卞正伟摆了摆手，示意卞南出去。 等到卞南一脸不情愿地离开办公室，卞正伟这才拿出手机琢磨了一下，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赵局长！我是正安集团的卞正伟啊！好久不见了！” 接电话的正是房产局副局长赵德志！ 正安集团主营房地产业务，自然少不了和房产局打交道，两人算是熟人。 “呵呵，卞总找我有事？”赵德志笑着说。 卞正伟道：“也没什么大事！我听说，赵局的女儿今年在千丰师院毕业，是叫赵晓萱吧？实习的工作安排得怎么样了？” 赵德志一愣：“卞总竟然连这都知道？” 李余年的前女友，果然是赵德志的女儿！原来这就是赵德志，拜托孙振华整李余年的原因！ 卞正伟试探出来之后，不禁笑道：“这些年，赵局没少照顾我们正安集团，作为公关部经理，我这不是一直都想找机会报答赵局嘛！咱闺女小萱，现在在哪实习呢？” “嗐！别提了！原本市政府有个名额，结果……她现在，在市实验小学实习呢！我天天还得负责接送她上下班！”赵德志说道。 卞正伟也跟着咂了咂嘴说：“实验小学啊，那的确是离赵局家有点远……对了，我们集团在实验小学附近有套房子，三室一厅，早就装修好了没人住！如果赵局不嫌弃的话，就让小萱在那住，上班也方便不是？” “这……不太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赵局就是太客气了！你们人民公仆一直都为人民服务，难道就不能让我们人民群众，为您服务一下？再说，小萱一个女孩，每天起早贪黑的，中午连个休息的地方都没有，您就不心疼吗？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反正那房子空着也是空着，小萱想住多久都行！” 卞正伟这一句话，就等于送给了赵德志一套，位于市中心的三室一厅！ 赵德志当然眉开眼笑，欣然笑纳。 挂断了电话之后，卞正伟又给卞南打了个电话：“明天，你来我办公室拿钥匙和房产证，去实验小学找赵晓萱！” “让我去找赵晓萱？” “对，必须要从她嘴里，打听出李余年的具体情况！” …… 与此同时，放下手机的赵德志，也重新回到了餐桌旁边，继续吃晚饭。 赵晓萱好奇地问道：“爸！谁给你打电话？怎么好像还说到我的事了？” 赵德志得意笑道：“你不是一直抱怨，和我一起上班太早了吗？有人正好给了我一套实验小学旁边的房子，这回你不用早起了！” 他本以为赵晓萱肯定会高兴，却没想到赵晓萱却一撇嘴：“嘁！一套房子算啥？咱们家那么多房子呢！要是能去市政府上班，我情愿天天早起！” “你……”赵德志被怼得一窒。 他媳妇急忙打圆场转移话题：“老赵，送房子的是谁啊？肯定找你办事吧？” “是正安集团的卞正伟！” 赵德志点头之后，继续说道：“具体什么事他没说，不过主动送上门的不要白不要，先把房子收了再说！” 第33章 送房子 第二天一大早，李余年早早起床，吃了早饭便坐公交车赶往市政府上班。 经过昨天与老部长范林宽的那盘棋之后，他的整体布局，已经完全成型，接下来就是抠细节了。 但李余年并不着急，因为他现在只是实习生，也没有毕业，三台村案的调查与取证，更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 没有耐心的猎手，永远都无法收获最大的猎物。 走进秘书五科的办公室，李余年环视一圈问：“张姐今天没来上班？” 旁边一位同事强忍笑意说：“昨天你被江科长叫走之后不久，王科长就来了，要求今天早上之前那些资料必须全部完成电子档录入，张姐熬了一整夜，眼珠子都熬红了，刚请假回家补觉去了！” 李余年：“……” 话说这还真是现世报啊！不过细想起来，这事倒是也有些蹊跷，想必还是江岩暗中使的坏！ 机关单位的办公室，从来不缺乏明争暗斗，江岩也未必是专门帮李余年出头，毕竟之前孙振华和张美华串通做局，差点“坑”了他，投桃报李，情理之中嘛！ …… 中午，李余年接到了程学智的电话，约他出来一起吃个饭。 这是程仁的态度，程学智接下来要常驻在千丰市了。 小饭馆的包间里，程学智笑着对李余年说：“本来昨天就应该联系兄弟的，但毕竟常驻千丰市，需要准备的事情很多，直到现在才终于有了点样子……” 说话的同时，程学智递给李余年一张名片，上面写着“千丰市智洋劳务派遣公司”的名头。 “这是以别人的名义，在千丰市注册的公司，名片上有办公地点和电话，兄弟有任何需要都可以随时找我。”程学智说。 李余年收起名片点头：“程董事长大手笔。” 程学智笑：“做大事，当然手笔不能小！有了劳务派遣的许可证，无论需要多少人手，都可以名正言顺地调动！这是我堂弟程浩的事，也是大洋集团的头等大事！董事长吩咐，我们这些人，听从兄弟和范市长的吩咐。” 很显然，程仁已经把范志国当成了李余年的“后台”。 对此李余年也不解释，淡淡说道：“稍后还需要程董事长帮忙，多关注一下云城市的王书记！” “王书记？”程学智一怔。 李余年点头说：“我知道王书记和程董事长私交不错，但毕竟马上就要退休了，程董事长需要新朋友。” “你的意思是说……” “云城市委书记兼市长这个职位的含金量，要高于千丰市副市长的。”李余年笑道。 程学智深吸了一口气：“我明白了！” 这番话，李余年当然是替范志国说的，既然范林宽已经认可了“退一步胜”这个布局，那么自然就会在省里运作，省里也要有个调动的由头。 一切都已按部就班，接下来李余年除了需要等待之外，就是清理一些小杂鱼，以及谋划一场“失败”了！ …… 与此同时，卞南也已经在实验小学校门外，见到了赵晓萱。 “赵小姐是吗？”卞南满脸堆笑地迎上去打招呼。 赵晓萱白了一眼他：“叫谁小姐呢？不会说话就别说！就是你要送我爸房子是吧？” 这小婊砸还挺冲！ 卞南的三角眼眯了一下，笑道：“是啊！我叫卞南……” “问你叫什么了吗？赶紧带我去看看房子，下午我还有课呢！”赵晓萱不耐烦地说。 此时的赵晓萱还没毕业，见过的世面不多，觉得别人给她爸送礼，那就是有事求她爸，对这样的人根本用不着客气，甚至还有点看不起。 就在这时，恰好旁边有个推自行车的中年男人经过，见赵晓萱他们挡住了人行道，便说道：“麻烦让一下……” “让你麻痹！”卞南正觉得郁闷，转头瞪起三角眼直接骂道。 中年人微微一愣：“小伙子！你怎么骂人呢？是你们挡了路！” “槽尼玛，我就是不让你走，怎么滴！你瞅啥，找死是吧！”卞南啐了一口唾沫，向远处一挥手：“给我弄他！” 这家伙仗势欺人惯了，走到哪都带几个小弟。 远处那几个小弟顿时一窝蜂地冲上来，揪着那个中年男人的头发，拉到旁边拳打脚踢。 自行车倒了，货架上驮的东西撒了一地，周围顿时一阵大乱，引来不少人围观…… 赵晓萱也有点吓傻了，这些小流氓可比学校里学生打架狠多了。 卞南却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对赵晓萱笑道：“小赵老师别担心，不长眼睛的东西，就得让他长长记性！咱们还是先去看房子吧，坐我车去！” 车是崭新的奔驰，那个年代的价格比一套房子还贵。 卞南虽然只是正安集团的一个小卡拉米，但排场十足，无论上下车还是看房子，都有好几个小弟前呼后拥地围着。 走进房子的时候，赵晓萱已经觉得这个獐头鼠目的家伙，有点顺眼了。 “小赵老师觉得怎么样？都是新装修的，没人住过！昨天我专门让人买了新的被褥，你只要满意，拎包就能来住，房产证我也带来了！”卞南笑呵呵的说道。 房子的确不错，赵晓萱点头说：“辛苦卞哥了，房产证就改我的名字吧！身份证我带来了！” “没问题。” 卞南将身份证随手交给了身后的小弟，笑道：“小赵老师先坐一会，很快就办好！” 赵晓萱疑惑：“不用我一起去吗？” 卞南撇嘴摇头：“小赵老师是赵局长的千金，连这都不知道？我们正安集团办事，谁他妈敢多嘴？” 说话间脚步声响起，之前打人的小混混们回来了，弯腰说道：“南哥，刚才打的那个煞笔报警了！” 赵晓萱闻言脸色又是一变。 卞南轻蔑骂道：“操！本来还想着给他点医药费，既然他报警，那就让他报！我他妈的倒是想看看，哪个警察敢管！” 看到卞南如此嚣张跋扈的样子，赵晓萱不禁试探问：“卞哥还认识警察？” “小赵老师说错了，我不认识警察，是警察都认识我！” 说到这，卞南对身边那些小弟一挥手，让他们离开屋子关上门，这才笑道：“小赵老师一直都在学校，对社会上的事不了解！有些东西，书本上可是学不到的哦！” 见卞南竟然直接坐到了自己身边，赵晓萱犹豫了一下，却并没有挪动身子躲开，而是意有所指地轻声问道：“所以……我要是想教训什么人，也可以找卞哥帮忙了？” 第一眼见到赵晓萱的时候，卞南这小子就已经馋了，这家伙是风月老手，被他糟蹋过的小姑娘不知凡几，此时当然知道该怎么做。 他三角眼转动，嘿嘿笑道：“难道小赵老师被人欺负了？那人是谁，我他妈弄死他！只不过……这里说话有点不方便，不如我们去卧室看看？那张床是新买的，也不知道小赵老师满不满意……” 第34章 旧情难忘 对于李余年来说，卞南这种人只能算是小杂鱼。 但往往这种小杂鱼，是没有下限的，李余年不想让这种家伙打搅到父母的生活。 就在他思索着，怎么把卞南这小子整明白的时候，齐欢却忽然给他打来了电话。 “市实验小学门前，有人报警被人殴打。” “报警？打人的是谁？”李余年知道，齐欢不会因为一个普通的打架伤人案给他打电话。 齐欢说：“打人的是一群小混混，唆使打人的是卞南！” 听到这个消息，李余年不禁一乐，还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卞南这小子还真往枪口上撞啊！ 但随后，李余年也注意到了一些问题：“姐，这种案子，也需要你们市局刑警队出警？” 齐欢淡淡说道：“难道三台村的案子，我就真的一点力都不出，傻傻的等你消息么？另外，你猜卞南去实验小学干什么？” “实验小学……” 李余年略微沉吟，忽然笑道：“我倒是有个同学，在那里实习。” “呵呵，你倒还真是旧情难忘啊！”齐欢淡淡的说了一句之后，问道：“下午有时间吗？见一面！” “好！” …… 下午，千丰市实验小学附近的一家小咖啡厅。 李余年看到了身穿便衣的齐欢。 平时齐欢都穿警服，回家之后也换的是宽松的居家服。 今天却是白t恤，牛仔裤，一头乌黑的长发随意束成马尾，简单利落，不施粉脂却美得明媚如朝阳，尤其那一双修长的美腿，更让“老男人”李余年的喉结，不由自主地滚动了一下。 “毕竟我是你的二房东，所以这两天也抽时间调查了一下你。”齐欢开门见山的解释了，她为什么会知道赵晓萱的原因。 李余年不以为意地一笑：“应该的，我知道赵晓萱在实验小学实习，是因为有些八卦的同学跟我提了一嘴，没什么旧情，以前我眼瞎。” 齐欢轻笑：“你以前的眼光确实不怎么样，卞南和赵晓萱现在就在远处第二栋楼的一个房间里，已经一个小时了，只有他们两人。” 李余年顺着齐欢的目光，看向大约两百多米外的那栋楼，问道：“姐一直都在跟踪卞南？” “是从昨天下午开始的，我去千丰师院了解你的情况，恰好发现卞南也在和我做一样的事，我担心他想报复你，所以今天就跟踪观察一下……” 说到这里，齐欢略微停顿，继续说道：“被打伤的人已经去医院鉴定伤情，这个案子，我暂时没碰，不过随时可以调到市局刑警队。” 齐欢做事很老练，如果市局直接调走了这个案子，很可能会让卞南，甚至正安集团产生警觉。 李余年点头：“那么现在就需要等伤情鉴定结果了，如果是轻伤以上，就可以立案调查……医院那边，有人跟着吗？” “肖振邦在跟进。” “肖大哥？” “现在你是他的大哥，云城回来之后，他一直念叨你，只要是你的事，他执行起来比队里的命令都干脆。” 李余年闻言哑然，这个肖振邦倒是不笨，深知抱大腿的好处！而李余年在云城所展现出来的能力，无疑就是一条妥妥的大腿啊！ 齐欢似笑非笑地看着李余年问：“你家里有从警的人？” “为什么这么问？” “普通人很少知道轻伤和轻微伤的区别，更不知道前者是刑事，后者是民事。” “我喜欢读一些课外读物。”李余年随意找了个借口，岔开话题问道：“那么姐查出来，卞南找赵晓萱干什么了吗？” 齐欢说：“我侦查的时候听到卞南的手下说，要把那套房子过户给赵晓萱，卞南没这么大手笔，赵晓萱也没这个面子，应该是正安集团送给房产局副局长赵德志的贿赂！” 李余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齐欢看着他，忽然轻叹说：“看来你们的确没什么旧情。” 李余年倒是没想到齐欢竟然对他和赵晓萱之间的关系这么关心，看起来，这几天的晚餐加宵夜，没白做啊…… 对于赵晓萱这个女人，李余年怎么可能有旧情？即便是有，也是厌恶与恶心！ 前一世，赵晓萱能靠着肚子帮家里上位，现在和一个不入流的地痞厮混，简直再正常不过！ 但李余年同样也知道，赵晓萱和男人睡觉，从来都是有目的的，她是一个很会利用自己身体的女人！那么她勾搭卞南的原因是…… 想到这，李余年忽然笑道：“姐，今天不用再盯着卞南了……” …… 李余年并没有与齐欢聊太久，随后便回到市政府继续上班。 几乎同一时刻，卞南也已经回到了自己的车里，一脸疲惫地靠在座位上拨通了卞正伟的电话。 “卞总！我这边搞定了！” 卞正伟闻言问道：“怎么这么慢？不是中午就见面了吗？” 卞南咧嘴：“我怎么知道，赵晓萱那个小婊砸这么骚啊！我他妈还以为，大学生都放不开呢，没想到磕了两片药都没顶住，简直就是羊入虎口啊……” “你他妈的胡说八道什么呢！你到底干什么去了！”卞正伟怒骂了一声。 卞南一缩脖子，这才说回正题：“卞总别生气啊！我这不也是为了打探消息嘛……房子已经给赵晓萱过户了，李余年的底细也打听明白了！这小子真就是个穷逼，上学的时候就抠抠搜搜的！他抢了赵晓萱去市政府实习的名额，赵晓萱也想让我帮着弄他呢！” “这么说，他还真是个白丁？” “是啊卞总，现在我可以弄他了吧？” “既然没有背景，你就随便吧！另外……”卞正伟严厉地说道：“你和赵晓萱的事，给我小心点，别他妈给我惹麻烦！管好你裤裆里那二两肉，赵德志怎么说也是房产局的副局长，这套房子我不能白送！” 卞南苦着脸说：“卞总，现在不是我想管好就能管好的问题，那个小婊砸她……” “行了，别他妈得便宜卖乖！李余年的事，要做就做干净点！” 卞南露出狞笑：“这个卞总放心，这小子敢给我开瓢，我就让他这辈子都坐在轮椅上！” …… 下班时间到了，李余年故意稍微晚了点，随后又在市政府门外慢悠悠转了一圈，这才向着一个方向走去。 卞南带着手下的小弟，一直都坐在车里远远地跟着。 其中一个小弟说：“南哥，这小子住的地方，看起来好像有点偏啊！” 卞南冷笑：“穷逼一个，能住得起什么好房子？偏点不是更好吗？没人来打搅，老子玩得才他妈能过瘾！” 第35章 再开一次瓢 李余年走的方向，是市政府附近的一座山体公园。 在这个时间点，公园的山路上，基本可以用荒无人烟来形容。 到了公园门口的时候，卞南他们就不能再开车了，十多个人不紧不慢地跟在李余年身后。 都这样了，李余年却偏偏半点警觉都没有，直接就顺着山路往上走。 卞南这家伙见状也兴奋了起来，吩咐身边的小弟说：“等一会进山了，你们就把这小子拉到小树林里！老子亲手打折他的腿！” 十分钟之后，李余年已经顺着盘山路走到了半山腰。 见时机成熟，卞南顿时一挥手，十几个凶神恶煞般的小弟立即一拥而上！ “你们要干什么？”骤然见到被十几个手里拎着甩棍、蝴蝶刀的小混混围住，李余年沉声问道。 卞南冷笑着走出来：“姓李的，你说我他妈要干什么！” “你是？”李余年眨了眨眼睛，露出疑惑的表情。 这个表情的杀伤力可太大了，把卞南这小子给气得眼珠子差点瞪出来！这个李余年什么情况？刚把我脑袋给开了瓢，就不认识了？太瞧不起我了吧？ “妈的！我看你小子是活腻歪了！给我弄他！” 卞南黑着脸一声令下，其余小流氓顿时就要蜂拥而上！ 可就在这时！ 一辆中巴车，忽然从山上，顺着柏油盘山路开了下来，发出“滴滴”的急促鸣笛声！ 这车来得太快，还没等卞南这些小流氓反应过来，就已经开到了眼前！ 紧接着，便是一阵急促的刹车声响起！中巴车猛然停在了卞南他们的前方，车头距离卞南不到半米远，把这小子吓得差点当场尿出来！ “槽尼玛怎么开车的！找死是吧！给我下来！” 卞南反缓过神来之后，立即指着中巴车上，那个戴着墨镜的驾驶员嘶声大吼！ “槽尼玛下来！” “老子弄死你！” …… 其余的小混混也跟着一起大叫，更有甚者直接冲过去就踹车门！ 下一刻，车门开了，随后围在车门口叫嚣的那些小混混，就全都安静了下来！ 车上的人是下来了，可不是想象中的老弱妇孺，而是一个个身穿黑t恤，手里拎着雪亮砍刀的彪形大汉！ 足足有十好几个人！ 与这些身上带着杀气的大汉比起来，这些小混混根本就不是一个量级的，他们手里那些蝴蝶刀、匕首，就是儿童玩具…… 这他妈的，是哪来的一帮煞星啊！ “刚才，是谁踹的车门？”为首的大汉扫了一眼卞南等人，问道。 小混混们全都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只有卞南还算光棍，咬着后槽牙问：“你们他妈知道我是谁……” 啪！ 还没等话说完，蒲扇般的巴掌，就抽在了卞南这家伙的脸上，嘴角登时就给抽开了！ “是你踹的车门？”抽完耳光之后，为首那个大汉把砍刀架在了卞南的脖子上，再次问道。 感觉到冰冷的刀刃，卞南吓得都有点失禁了，连忙随手指了一个手下：“大、大哥误会，不是我！是……是他！” 嘭的一声！ 那个背锅的小混混还没反应过来，便被身旁的大汉踹翻在地，紧接着手起刀落，厚重的刀背直接就砸在了他的小腿上！ 凄厉的惨叫声响起，吓得卞南和其余小混混，头皮都有点发麻了！这帮家伙，下手太黑了啊！ “大、大哥！我们错了！给个面子，我、我是正安集团的……”卞南咽着口水，颤声说道。 岂料为首那个大汉却一撇嘴：“正安集团有个鸡毛面子！李哥，你说怎么弄！” 李哥？ 卞南一懵，随后便难以置信的看见，李余年缓步走了过来！难道……可是这小子不就是个穷逼吗？ 还没等这家伙想明白，李余年便似笑非笑地，对他说道：“刚才你说要弄我？” 这句话，让卞南的头发根都炸起来了！ 踹了一脚车门就要打断腿，那他得遭多大的罪啊？ “李、李哥！误会！全都是误会！”卞南好汉不吃眼前亏，咧着嘴连连解释。 李余年掀了掀嘴角，忽然抡起手中的半块板砖，嘭的一下就砸在了卞南的脑袋上，把这家伙砸得当场就坐在了地上，之前还没拆线的伤口崩裂，血哗哗地流淌下来！ “现在我有点想起你来了，三台村的小卞是吧？想报复我？”李余年拎着板砖，居高临下淡淡说道。 卞南被砸得晕头转向，连连摇头：“不、不敢！我再也不敢了李哥！” 李余年淡淡一笑：“既然我敢打你，就不怕你报复，下次记得绕着我走，否则见你一次给你开一次瓢！” 说罢他扔下板砖，转身直接走上了中巴车。 直到这时，那个戴墨镜的驾驶员才转身笑道：“兄弟，下手挺黑啊。” 开车的正是云城大洋集团的程学智！ 李余年云淡风轻地说：“既然不想留后患，那就要让他不敢再有招惹我的心思。不过程大哥这车技，倒是令我叹为观止。” “哈哈！过奖过奖！” 程学智扫了一眼车外又问：“接下来怎么弄？” 李余年无所谓地说：“程大哥看着办吧，先送我去一趟市中心医院。” 程学智没再多问，转头敲了敲车窗对外面说：“让他们长长记性，我回来之前，不要停手。” “好！”车外的彪形大汉们立即点头，随后车外便再次响起了哭爹喊娘的哀嚎声。 …… 车开出公园之后，程学智这才说道：“兄弟放心，这些人都是矿上的，平时不怎么出来！下手也有分寸！” “程大哥办事，我当然放心。”李余年轻轻点头。 这次当然是他故意引卞南他们上钩，虽然正安集团在千丰市一手遮天，但却也管不到云城的程家！ 程学智又说道：“关于王书记的事情，董事长的意思是，事情最好不要做得太绝，牵扯太大。” “理解。”李余年点头一笑，程仁显然是怕牵连到他自己，但只要他答应范志国入主云城，其余的就都不是问题。 程学智以为李余年回答得简单，是因为还要像范志国请示，所以便换了个话题问道：“兄弟要去中心医院，是家里人身体不好吗？我在医院也认识些朋友！” 李余年摇头笑道：“多谢程大哥的好意，我去医院是办一点别的事。” 第36章 大大的底牌 李余年来到千丰市中心医院，自然是来看那个，被卞南殴打的中年男人。 卞南虽然只是小虾米，但同样也是三台村案件的关键人物！ 他这种人可能会因为李余年表现出的狠辣，而不敢再招惹李余年，但同样也不会轻易的供出三台村的真相！ 所以，拿住卞南的一些把柄，还是很有必要的！ 接到李余年的电话之后，肖振邦早早就在住院处门口等着。 “大哥来啦！”远远的看见李余年，肖振邦满脸笑容地快步跑来。 李余年笑了笑说：“之前的玩笑话，肖大哥不用当真。” “那怎么行？大老爷们儿，吐唾沫是个钉！说话算话，你一天是我大哥，就一辈子是我大哥！大哥叫我小肖，或者振邦都行！”肖振邦一脸严肃。 李余年也不勉强，说道：“听说你一直都在这里守着，辛苦了。” “大哥这话就见外了吧？这不是我的本分嘛！人就在二楼呢，是自己办的住院手续，我没露面！” 肖振邦和齐欢一样，都没有立即以市局刑警队的身份出面。 李余年点了点头：“他家里没人吗？” 肖振邦摇头：“我调查了一下，他媳妇死得早，就一个女儿在外地工作，似乎也不跟亲戚走动……” 李余年一边听着肖振邦的介绍，一边走向住院处的二楼，到了病房门外的时候，大致的情况也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 这是医院的普通病房，并排三张病床，两张床空着，被卞南他们打的中年男人，此时正躺在靠窗的病床上唉声叹气。 看到李余年和肖振邦走进来，他下意识问：“请问你们是？” 李余年笑道：“是汪玉成同志吗？这位是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肖警官！我们来了解一下情况！” “市局的？”汪玉成的眼睛立即亮了起来：“打我的人，抓住了？” 李余年摇头：“抱歉，目前还没有抓到人！但你可以放心，警方绝对不会放过不法之徒的！” “哦……”汪玉成明显浮现出失望的神色。 进屋的这段时间，李余年仔细看了一下汪玉成的伤势，卞南那些家伙下手真挺狠，斯斯文文一个中年男人，不但被打得鼻青脸肿，头上还缝了两针…… 刚才肖振邦已经说了，司法鉴定是轻伤，在他的暗中干涉下，派出所已经立案受理。但直到现在，汪玉成的家里没有一个人出面，很难对警方形成压力！ 这个年代不少派出所的办事效率都很低，街头打架的事情比比皆是，没人催的案子就很难有所推进。 “汪同志，我们这次来，主要是因为你现在的身体情况，不方便配合警方调查，所以想问问你家里还有什么人没有？”李余年笑着问道。 汪玉成立即摇头叹道：“我原来在化工研究所上班，后来单位改制黄了，我的工龄也被买断了！穷居闹市，哪还有什么亲戚啊！” “那你女儿呢？我记得应该在沈城工作吧？沈城离千丰也不远……”肖振邦问。 汪玉成连忙说道：“同志！这件事，你们可千万别告诉我闺女！她现在工作忙，不能让她分心！” “她是做什么工作的？”李余年问道。 他之所以这么问，是之前派出所的调查很不仔细，这些事根本没问！ 这次来见汪玉成，他就是想通过汪玉成的亲人，来推动案子的调查，适当的时候把卞南那小子给抓起来，当成导火索！ 汪玉成犹豫了一下，终于说道：“我闺女叫汪兰，是省歌舞团的……” 汪兰？李余年挑了挑眉毛，急忙问道：“就是跳《千年沈城》的那个汪兰？” “啊？警官是怎么知道的？” 汪玉成一愣，疑惑地说：“我闺女电话里和我说，她确实是在竞争一个叫《千年沈城》的领舞，可是现在还没定下来，一般人也不知道啊！” 听到这句话，肖振邦也向李余年投来询问的目光。 李余年急忙打了个哈哈，笑道：“哦！我在省歌舞团有同学，之前听说过……他就特别崇拜汪老师！” 事实上根本不是这回事！ 李余年听说过汪兰的名字，是在前一世！ 但让他记住汪兰的，却并不是《千年沈城》这支舞蹈，而是在跳过这支舞蹈之后，汪兰被省里一位大领导的儿子看上了，成为了大领导的儿媳妇！ 这也太巧了吧！ 被卞南打的汪玉成，竟然是省里那位领导的亲家！ 这次不但卞南不死都难，而且分明就是，又给李余年送来一张大大的底牌啊！ 就在李余年暗暗思索着，这张从天而降的底牌，应该怎么使用的时候，汪玉成急切地说道：“这位警察同志！你可千万别把我被打的事情，告诉小兰啊！她们团里竞争很激烈，可不能因为我的事分心……她要是真成领舞了，说不定还能上电视呢……” 省歌舞团的名头很大，可实际上团员的工资却不高，汪兰已经二十七岁了，如果再无法出头，在舞蹈这行也就快要走到尽头了！ 李余年轻吁一口气，笑道：“汪大伯放心，我不会影响你女儿的！另外我给你留个电话，你的事我管了！” …… 从汪玉成的病房出来之后，肖振邦一脸的不理解。 “大哥！之前不是说好了，让他家人出面催促派出所，然后适当的时候，我们市局就接手吗？可你这……” “都不容易啊！”李余年笑着摇头说：“现在的人都不愿意给自己找事，更何况是个穷亲戚呢？你看汪玉成住院这么久，有人来看他吗？” 肖振邦深以为然地摇了摇头，随后挑起大拇指说：“大哥是好人啊！” …… 稍晚些时候，正安集团公关部经理卞正伟，也来到医院看到了刚刚包扎好的卞南。 卞南头上裹着如同阿三般的厚厚纱布，脸上、身上几乎没一块好地方了，比汪玉成还惨。 “四叔！你可一定要给我做主啊……”卞南哼哼唧唧地躺在病床上，咧嘴说道。 卞正伟皱了皱眉：“下手挺黑的，知道是什么人吗？” “不知道，全都脸生！不过绝对是道上的，下手都专业得很……”卞南断断续续地，把大致的经过说了一遍。 卞正伟沉吟道：“这么说，这是李余年那小子，故意给你做的局？能做出这种局，这小子果然没有那么简单！” 卞南咧嘴说：“四叔！我这个亏吃得太爆了！” “你闭嘴！” 卞正伟冷喝道：“他的底细是你查的，吃了亏想起我来了？有本事别他妈找我，你自己去找他！” 卞南吓得一哆嗦，他都被李余年开两次瓢了，哪还有那个胆子啊！ “四叔，我毕竟是也卞家人……我不要面子，卞家总得要面子吧……” 卞正伟哼了一声：“卞家当然要面子！只不过，面子不是这么找的！我亲自请李余年这小子，吃顿饭！” 第37章 邀请 老江湖有老江湖的做事方式，卞正伟一直都在为正安集团干脏活，心中自然有分寸。 如果李余年真是个白丁，他肯定毫不犹豫的直接碾压，但当李余年展现出相应实力之后，那么就要慎重以对了！ 毕竟不是什么人，都能随随便便找来一车专业打手的！ 这也是李余年如此设计卞南的原因，要么不做，要做就一定要让对手忌惮！否则不痛不痒，后患无穷！ …… 今天齐欢下班很早，当她看到，李余年干净利落地，把一条鲜活的鱼杀好、洗净、下锅之后，眼眸中情不自禁地，闪烁出了崇拜的光彩。 “你之前学过厨师？” “没学过，但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从小就在锅台边上转悠，有样学样也就会了。” 滋滋的热气升腾，李余年笑得很温暖。 齐欢眼眶忽然略微有些湿润，她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哪有这种体会？ 这时李余年的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他瞅了一眼来电号码，随手按掉。 等到色香味俱全的红烧鱼出锅，李余年这才擦了擦手，趁着齐欢端菜的时候，回拨了一下那个号码，随后立即挂断。 片刻后，那个号码果然再次打过来，对方自报家门说：“李先生你好，我是正安集团公关部的经理，卞正伟。” “我知道。”李余年顺手点了一根烟，淡淡说。 “你知道是我？” “卞经理这个手机号，没六位数买不到，这么阔气，并能给我打电话的陌生人不多。” “既然知道是我，为什么给我打过来之后，李先生还要立即挂断？” “一分钟能省两毛钱。” “……” 卞正伟瞬间无语，憋了半天之后才说道：“卞南的事情，难道李先生不想跟我解释一下吗？” “他自找的。” “你……” 卞正伟没想到李余年说话这么噎人，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李先生，话不是这么说的吧？卞南毕竟是我们卞家人，在千丰还没有人敢这么不给我们卞家面子！” 李余年一乐：“卞经理有话直说，我忙着呢。” 卞正伟沉声道：“这样吧！我知道李先生也是场面人，不如我摆一顿酒，咱们当面把事情说清楚如何？” “你请客？” “我说的，当然我请客！只要李先生肯来就行！今晚如何？” 李余年叹道：“今晚不行，今晚有红烧鱼。” “红烧鱼？” “是啊！我亲手做的，不吃可惜了。” “……” 卞正伟怎么都没想到，只是一通电话，他这个颇有城府的老江湖，就差点被整破防了！李余年这小子，故意的吧！ 李余年当然是故意的，但同样也是真心的。 虽然卞正伟在千丰市的名气不小，可充其量也不过就是卞家的一个爪牙而已，哪里比得上和齐欢一起吃红烧鱼重要？ 餐桌上，齐欢夹了一块鱼，小口吃着，随后点头赞道：“好吃！” 李余年笑道：“好吃就行，今后姐还想吃什么，尽管和我说！就没有我不会做的！” “嗯！” 齐欢笑着点了点头，随后问道：“刚才给你打电话的，是正安集团的人？” “姐听出来了？” “我不是故意偷听你的电话，但你提到了卞经理。” 李余年无所谓地点头：“是卞正伟，明天他请我吃饭。” “他请你？” “鸿门宴。”李余年淡笑说道。 …… 卞正伟的邀请，在李余年的预料之中，卞家虽狂，但也绝对不会随意树敌。 第二天下班之后，李余年来到了迎春楼大饭店。 这里是千丰市数一数二的高档酒店，楼上最顶级的包间，据说一顿饭就得花上大几十万。 请人吃饭是要看人下菜碟的，卞正伟摆酒的地方，不是最顶级的包间，但也不寒碜，二楼花开富贵，装修得富丽堂皇。 可就在领位的服务员，引着李余年走向包间的时候，二楼另一个包间的门却忽然开了，走出来一个满脸通红，满身酒气的年轻人。 年轻人没注意到李余年，但李余年却认出了他，正是自己的同学，千丰师院校长侯向东的儿子，侯俊！ 李余年并没有立即叫住侯俊，而是向开着的包间门里扫了一眼…… 这个包间里几乎全是岁数差不多的年轻人，穿着打扮流里流气不像好人，他们的说话声音，也传了出来。 “操，这个姓侯的也太菜了，都吐几回了？” “管他呢！在咱们张科长面前，他就是个屁！敢和张科长装逼，整不死他！” “就是就是！他也不打听打听，张哥是什么身份？灌他是轻的，一会还得让他表演节目，好好玩玩他呢！哈哈哈……” …… 一走一过之间，包间里的对话，全都听在了李余年的耳朵里。 他轻轻挑了挑眉毛，看起来侯俊的处境，似乎不太理想啊！ 人各有命，李余年也不是圣母，但侯俊的事情，他还是要上心的。 一方面侯俊是他同寝兄弟，关系一直不错，心眼不多，人也不坏。另一方面，侯俊的父亲侯向东很快也要进入市委，雪中送一炭，强过锦上添百花啊！ “我先去个洗手间，你不用带我过去了。”李余年忽然对领位的服务员笑道。 走进洗手间，李余年立即就知道侯俊在哪个隔间里了，呕吐声最凶的准没错，听起来侯俊这家伙都快要把五脏六腑给吐出来了！ 李余年点了一支烟，在隔间外面静静地等着。 一支烟即将燃尽的时候，隔间门开了，侯俊的脸色也没有之前走廊里那么红了。 但这家伙的脑子，显然还是有点晕的，转身就要往外走。 “猴子，不忙回去继续喝，先洗把脸清醒一下。”李余年叹了口气说道。 侯俊一愣，这才看见了李余年：“李余年？你、你怎么在这？” “你怎么喝成这样？”李余年没有回答侯俊的问题，而是递过去一根烟。 侯俊点燃抽了一口，摇头笑道：“单位同事聚餐，高兴呗！” “高兴？” “嗯……” “好，那我走了。” 见李余年真的转身要走，侯俊急忙叫道：“你等等！” 李余年停住脚步，似笑非笑地看着侯俊。 侯俊使劲抽了一口烟，长叹一声说：“我他妈高兴个屁！那些瘪犊子，就他妈的是在耍我！” 第38章 是个人物 侯俊心眼不多，但不代表蠢。 “今天组局的人叫张鑫鹏，我们科的副科长，教委张副主任的儿子……” 侯俊一边抽着烟，一边叹着气对李余年讲述。 侯向东给侯俊安排实习单位，找的是教委主任马德明。 这位马主任和教委张副主任之间的关系，一直都不好，但偏偏侯俊却被分配到了张鑫鹏的科室实习。 刚上班第一天，张鑫鹏就来找侯俊的麻烦，侯俊顶了他几句，这个梁子也就结下了。 办公室里的同事关系，远比侯俊想象中的要复杂，表面上全都笑呵呵，心里却可能在亮刀子。 张鑫鹏这小子挺阴，被侯俊顶撞之后，就改变了策略。 他暗中使坏，让侯俊去取中考的试卷，随后又故意让侯俊耽误时间，把试卷带回家保管。 结果就在今天上午，理所当然地就传出了，中考考题疑似泄露的消息！ 事情发生后，张鑫鹏立即就找到侯俊说：“小侯，是你去取的中考试卷，也是你违规把试卷带回家里，这件事你脱不了干系的！别说我不帮你，晚上我攒个局，找几位领导一起吃个饭，把这件事平了！” 于是就有了现在迎春楼这个饭局。 李余年问：“我刚才瞅了一眼，包间里那几个，应该不是什么领导。” “屁的领导！就是张鑫鹏找来的小流氓！带头的外号叫山猫，是个道上的混混……” 侯俊啐了一口，咬牙说：“这小子是带着刀来的，刚进屋就把刀拍在桌面上了！我倒不是怂，可如果真扭头就走，张鑫鹏那个瘪犊子，肯定不会放过我！” 李余年理解侯俊，考题泄露是大事，很可能让侯俊毕业后无法进入教委，甚至连编制都很难混到。 前一世，这情况侯俊也在同学聚会上简单说过，虽然他最终没受到牵连，但却被科室里的人欺负够呛，好几年都抬不起头…… 又叹了口气之后，侯俊扔掉烟头：“这事儿你别管了，我知道怎么办！今天你就当没见过我，完事我再给你打电话！” 说完侯俊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余年没拦着，也掐灭了烟头，又洗了把脸，这才离开厕所走向走廊尽头，最大的“花开富贵”包间。 这是迎春楼二楼最好，也最大的包间，李余年推开门时，里面只有三个人，一个坐着，两个站着。 “李先生，你终于来了。”坐在桌旁的卞正伟站起身笑道。 李余年微微一笑：“卞经理？” “是我，李先生请坐吧。”卞正伟指了指身边不远处的座位，随后吩咐身后的一个跟班，让服务员走菜。 另一个跟班则从旁边的酒箱里，拿出两瓶酱香型白酒，放在了桌面上。 “茅台，李先生喝得惯吧？”卞正伟问。 李余年摇头：“我不喝酒。” “不给面子？” “个人习惯。” 卞正伟盯着李余年沉默片刻，点头说：“也好，那就说事。” 包间门再次被推开，服务员开始陆续上菜。 这期间，自然是不能说正事的，李余年随意问道：“卞经理认识一个，绰号叫山猫的人吗？” “山猫？”卞正伟思索了一下，看向身后的跟班。 跟班弯腰小声说：“听着耳熟，好像跟卞南混过……” 卞正伟不屑一笑，问李余年：“李先生和这个山猫认识？” 李余年喝了一口茶，云淡风轻道：“听说是道上的一个人物。” “人物？哈哈！没错，是个人物！”卞正伟哈哈大笑，随后向跟班使了个眼色。 他今天约李余年摆酒说事，无非两个目的，一个是探李余年的底，另一个就是秀一秀自己的肌肉。 李余年打卞南，找的都是生面孔，那么就有可能认识外地的江湖人。 千丰市区周边，除了下辖的县级行政单位之外，至少还与两座城市接壤，所以想探底就要先展示一下自己的实力！ 此刻菜已上齐，卞正伟端起茶杯说：“李先生，虽然咱们的年纪差了不少，但我这人不看年纪，只看才华！尤其最欣赏少年英雄！今天以茶代酒，我敬你一杯！” 李余年微微一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卞正伟放下茶杯说：“李先生痛快，那我也就不拐弯抹角，我堂侄卞南和李先生之间有点误会，今天把话说开了吧！” “这么说，卞南也来了？”李余年笑着反问。 卞正伟点头：“既然李先生猜到了，那我就让他出来和李先生聊聊！你们年纪差不多，都是同龄人！多个朋友，多条路嘛！” 说罢卞正伟轻轻拍了拍手。 包间内侧还有一个小套间，此刻门被从里面推开，脑袋包得如同粽子一般的卞南，一瘸一拐的走了出来。 先礼后兵，这是卞正伟的意思！ 如果李余年识相，并且说出身后的靠山，那怎么都好说，如果李余年不识相，卞正伟再翻脸！ 李余年看见卞南，不禁玩味的笑道：“你还真敢再来见我？” 卞南这家伙连续被开了两次瓢，不怕李余年是不可能的，但现在有卞正伟给他撑腰，他的胆气也壮了起来。 “李余年！我承认，昨天是我想弄你！但你也已经教训我了，冤冤相报何时了……” 咚咚咚！ 还没等卞南这家伙把场面话说完，敲门声忽然响了起来！ 随后，一个染着红毛，贼眉鼠眼的家伙，便点头哈腰的推门走了进来：“嘿嘿，各位大哥好！我、我叫山猫！是南哥打电话，让我来敬杯酒的……” 山猫？ 包间里众人全都一愣。 尤其是卞南，他也没想到山猫就在迎春楼，忍不住问道：“山猫，你怎么来的这么快？” “呵呵，我也正好在这里吃饭……你是南哥？”山猫终于认出卞南，脸上露出惊讶之色：“南哥！您、您这是怎么了？” “我……”卞南也有点尴尬，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卞正伟忽然笑道：“原来你就是山猫兄弟啊？来的正好，这位小李先生刚才专门提起过你，想认识一下！” 说出这话的时候，卞正伟脸上全是得意之色，虽然他也没想到山猫来得这么快，但却也算是恰到好处！ 你李余年不是说山猫是个人物吗？可在我们卞家人眼里，那就是一条召之即来的狗！这就是我们卞家的实力！ 可卞正伟没想到的是，他的话音刚落，李余年却忽然一摆手，笑道：“卞经理先等一下，先让我把卞南的事情解决了。” 说话的同时，他已经笑呵呵的站起来，端着茶杯问卞南：“你还记不记得，昨天我对你说过什么？” “说过什么？”卞南一愣。 啪嚓一声！李余年手里的茶杯，突然砸在了卞南的脑袋上！ “我说，下次绕着我走，否则我见你一次，开你一次瓢！” 第39章 去敬酒 茶杯碎裂，茶水混合着鲜血，哗哗的从卞南脑袋上流淌下来。 整个包间里，瞬间就陷入了安静！ 卞南被砸懵了，卞正伟愣了，刚进屋的山猫头皮都麻了！这到底什么情况，竟然还有人在千丰市，敢这么对待卞家人？ 足足两秒钟之后，卞正伟这才猛地一拍桌子：“李余年！你什么意思！” 话音落下，里侧套间以及门外，顿时冲进来好几个杀气腾腾的卞家打手！ 但李余年却仿佛没感觉到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一般，对卞正伟笑了笑说：“道歉要有诚意，除非卞经理不想解开，三台村的那个结。” 三台村…… 卞正伟眯了眯眼睛。 他从李余年的话里，听出了更深层的意思！ 片刻后，卞正伟向周围的手下挥了挥手，那些打手立即架着满脸血的卞南，鱼贯离开包间。至于那个山猫，则早就吓得脚底抹油了。 直到人都走光，卞正伟这才冷着脸看向李余年说：“李先生既然提起了三台村，不妨就说清楚一点，否则我们卞家人脑袋，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开的。” 李余年坐下擦了擦手，淡笑说：“三台村的事情，卞经理应该比我更清楚。” “但我想听听李先生的高见！毕竟如果没有李先生，范市长也不会知道这件事。” 卞正伟对李余年的忌惮，同样也是源于范志国在市政府工作会议上的表态！ 正常情况，一个实习生的调查，尤其是在和公安机关结论相悖的情况下，范志国那种人物是不会关心的。 可范志国既然公开表了态，那么这件事也就有可能是范志国授意的。 如此一来，整件事中，这个能随便找来一车外地打手的，实习生李余年的身份，就值的深思了。 “三台村的事情，说大可以大，说小也可以小，我就是因为知道卞董事长会担心，所以这才来见卞经理。”李余年淡淡说道。 卞正伟当然能听出弦外之音，问道：“所以，现在李先生的话，是代表？” “我只是个实习生，你说我代表谁？” 卞正伟又问：“那么，之前对卞南出手的又是？” “那些不是本地人，但卞经理应该知道，有些领导也不是本地人，且家学渊源。” 两人一问一答，看似云山雾罩，但卞正伟心中却也已经“明白”了大概！ 外地来的领导还能有谁，更何况还提到了家世……那肯定就是范志国啊！ 而且范志国的父亲范林宽，是原省委组织部长，若说结识一些其它城市道上的人物，也在情理之中！ 所有的事，果然都是范志国一手策划的！ 同样，卞正伟也敏锐的意识到，李余年这是在点他，也就是说，范志国并不是一定要查正安集团，以及三台村的事情，而是一种变相的敲打！ 深吸一口气之后，卞正伟问道：“李先生的意思我明白了，那么李先生对于三台村那件事的看法是？” 李余年微微一笑：“卞经理现在问我，似乎有些不妥吧？难道正安集团，是卞经理说了算的？”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卞正伟顿时冒出一身冷汗，连连解释。 眼前这个李余年年纪虽然不大，但这打官腔、扣帽子的工夫，却是信手拈来！这小子绝对不简单啊！ 李余年顺势站起身说：“既然话已经说开了，那我就先告辞了！等卞经理请示完了，咱们再继续聊吧！” “李先生等等！”卞正伟急忙说道。 李余年停住脚步：“卞经理还有事？或者是想继续帮卞南出头？” 卞正伟当然不是要继续给卞南出头，李余年已经把事情摆的很清楚了，既然牵扯到副市长范志国，就轮不到他卞正伟来做决定了！ “李先生误会了！我是想说，派辆车送李先生回去，另外车上还有一点我准备的土特产，聊表心意……” 李余年摇头笑道：“谢谢卞经理的好意，但我现在还不想走，刚才山猫哥说他也在迎春楼吃饭，我去给他敬杯酒。” “给山猫敬酒？” “是啊！毕竟这位山猫哥帮过我，如果不是他，昨天被开瓢的恐怕就是我了。” 说罢，李余年便推开包间门，扬长而去。 …… 片刻后，脑袋上又包了一层纱布的卞南，一脸苦逼的回到了包间。 “四叔……” “今天这件事，暂时就这么算了！”卞正伟瞥了卞南一眼，说道。 卞南顿时咧嘴：“四叔，这可是当着您的面打我！这就是在打咱们卞家的脸啊！” 卞正伟冷哼一声：“卞南！你真觉得，你有资格代表我们卞家的脸面？” “我……”卞南吓得一缩脖子，不敢吭声。 卞正伟语气放缓说：“这件事很复杂，所以你的事不能操之过急！但你也不用丧气，我这里还有一个消息，能让你略微平衡一点！” “什么消息？” “知道你昨天为什么被李余年埋伏吗？是有人给他提前通风报信！” “谁？” “就是刚才来敬酒的山猫，现在李余年或许正在山猫那里，当面感谢他呢！” 听到这句话，卞南的眼中顿时浮现出凶狠的光芒：“山猫……他妈的！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我他妈的弄死他！” …… 与此同时，侯俊所在的那个包间。 连续吐了好几次之后，侯俊此时的脸色，早就已经变得苍白，身上的衣服不知被冷汗湿透多少回了。 但坐在主位的张鑫鹏却依旧没有放过他的意思，冷笑着说：“侯俊，山猫哥刚去拜会朋友回来，难道你不敬一杯酒吗？” 说话的同时，满满一杯高度白酒，已经放在了侯俊的面前。 侯俊深吸了一口气：“张科长，我……实在是喝不下去了……” 山猫猛地一拍桌子，恶狠狠道：“怎么？小侯兄弟，这是不给我山猫的面子啊？” 别看这家伙刚才在李余年那个包间里，腰弯得如同虾米，连个响屁都不敢放，但在这个包间，却比秃尾巴狗还要豪横！ “山猫哥，我是真的……” 啪！ 还没等侯俊的话说完，山猫忽然走过来就是一耳光！ 随后哗啦一下，他带着的其余几个小混混，也全都狞笑着站了起来！ “他妈的，你小子也不出去打听打听，千丰道上，有几个人敢不给我山猫的面子？我看你小子，是他妈不想活了！” 山猫一边说着，一边用手里的匕首，一下一下的敲着侯俊的脸。 侯俊的眼珠子都红了，可却敢怒不敢言，目光转向张鑫鹏。 张鑫鹏撇嘴笑道：“侯俊！刚才的确是你不对！我好心好意给你介绍山猫哥平事儿，你怎么能惹山猫哥生气呢？这样吧，你把这杯酒喝了，然后再给山猫哥磕两个头道歉，看在我的面子上，刚才的事就算了！” 第40章 主意不错 喝酒？磕头？ 侯俊气得狠狠哆嗦了一下，张鑫鹏太他妈过分了！ 山猫冷笑道：“怎么？给老子磕头，还他妈委屈你了？小崽子，别给脸不要脸！今天这个头，你他妈不磕也得磕！” 话音落下，山猫带来的混混们便围了过来，有人扯着侯俊的头发，就往地上摁！ 侯俊梗着脖子，一言不发，两只拳头握得骨头节都发白了！ 组局的张鑫鹏，却忽然从包里掏出了一个小型dv机，饶有兴致的打开拍摄起来！这家伙不但要整侯俊，还要把过程录下来，让侯俊成为笑柄！ 要么爆发，要么妥协，没人知道前一世侯俊是怎么选择的。 但是这一世，这场闹剧在侯俊做出最后选择之前，就发生了转折。 包间门被推开了，走进来的那个年轻人语气平静的说道：“喝酒归喝酒，但如果有人动手，那就是不给我面子了。” 谁也没想到，这时候竟然会有人突然闯进来，包间里瞬间一静！ 张鑫鹏眯了眯眼睛，沉声问道：“你谁啊！我们的事和你没关系，别他妈没事找事！” “李、李余年？你来干什么？”侯俊也认出了李余年，顿时惊呼道。 走进包间的当然是李余年，侯俊的事，他没有忘记。 他并没有回答任何人的问题，淡笑着坐在了身边的座位上，掏出一根烟叼在嘴里，这才说道：“我这个人，就喜欢找事。” 张鑫鹏并没有因为李余年的从容淡定而多想，依旧觉得优势在我，转头对山猫说：“山猫哥！看起来，这他妈的，是来找死的啊！” 山猫此时也刚刚转身，撇嘴骂骂咧咧道：“我他妈倒是想看看，是谁活腻歪……是、是您？” 话还没说完，山猫脸上的肌肉就狠狠颤抖了一下，头皮瞬间就麻了！ 他刚离开花开富贵包间不久，怎么可能记不住李余年的样子？这位煞星，怎么来了啊！ 虽然山猫在张鑫鹏等人的眼里，算是千丰市道上的一号人物，可实际上就是个没有根基靠山的混混！当初还给卞南当了一段时间的小弟！ 李余年砸卞南那一幕，山猫这辈子都不敢忘记！卞南可是他一直都想要抱的大粗腿，就这么被打儿女一样给打了，而且据说还不止一次开瓢！ 这位姓李的小爷，又是什么身份？ 只可惜，张鑫鹏今天也喝得有点晕乎乎的，并没有发现山猫的异常，依旧还在冷笑说：“听起来，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和侯俊还认识？既然都是一路人，那他妈就一起过来跪着磕头吧！” “跪着磕头？”李余年闻言，似笑非笑的看了眼山猫。 山猫轻轻一哆嗦，没敢说话。 李余年再次看向张鑫鹏：“这个主意不错，那就跪吧。” 张鑫鹏拍桌子瞪眼道：“妈的！老子是让你跪！山猫哥，废了他……” 啪！ 还没等张鑫鹏的话说完，山猫猛然转身，一巴掌就呼在了他的脸上！ “山、山猫哥！你……”张鑫鹏捂着脸一脸懵逼。 山猫终于想明白了！ 李余年这么牛逼的人物，他是绝对不敢招惹的，而张鑫鹏只是个有点钱的酒肉朋友，孰轻孰重傻子都会选啊！ “谁他妈是你哥！没听见李哥的话吗？赶紧跪下！”山猫拎着匕首，恶狠狠地说道。 张鑫鹏懵了：“山猫哥，你让我跪？” 啪！又是一耳光抽过去！ 这次张鑫鹏真懂了，山猫带来的那些手下也全都懂了！ 虽然他们都不知道走进来的这个年轻人是谁，但却能看出来，肯定是比山猫哥更牛逼的存在啊！ 其余混混慌忙冲过来，把张鑫鹏连人带椅子踹翻，按在了地上！ 这一幕，也让侯俊懵圈了，他一脸茫然的看向李余年，已经说不出话来。 李余年把烟点燃抽了一口，淡淡道：“不是跪我。” 山猫顿时会意，抬脚把张鑫鹏踹到了侯俊身前：“给侯哥磕头！不然老子今天给你放血！” 张鑫鹏可比侯俊怂多了，眼见着明晃晃的匕首亮出来，顿时吓得趴在地上，砰砰砰就给侯俊磕了三个响头！ “侯……侯哥！我错了，我不该招惹你！我给你赔罪了！” “呃……”侯俊一脸懵逼的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实在是这情况翻转的太快了啊！ 就在这时，李余年忽然说道：“别只认错，说你错在什么地方了！中考的卷子，怎么回事！” 张鑫鹏一哆嗦，可山猫的匕首已经架在了他脖子上，吓得他急忙说道：“中考试题，是我漏出去的！我和一个出题老师关系好，他们封闭出题之前，就把他要出的题告诉我了，让我拿去卖钱，我俩平分……” 许多看似公平的事情，只是因为层次不够，看不见其中的黑暗。 出题老师是市教委主要负责选拔，张鑫鹏他爸是教委副主任……层层关系递进，看似严密的中考出题，在他们眼中漏洞百出。 张鑫鹏太怂了，再加上喝了酒失去了缜密思考能力，竹筒倒豆子般，把许多黑幕都说了出来，把侯俊听得酒都醒了大半！ …… 十多分钟后，张鑫鹏说完了。 李余年不动声色的把玩着张鑫鹏的dv摄像机，没有说话。 山猫在旁边满脸堆笑问：“呵呵李哥，您要是还不满意，我现在就给这个姓张的放点血？” “不必了，接下来是你的事。” “我、我的事？” “侯俊，你过来。”李余年不在理会山猫，向侯俊招了招手。 侯俊这才站起身，来到李余年附近，实在是因为现在的李余年让他觉得有点害怕。 李余年指了指山猫，对侯俊说：“刚才是他抽了你一耳光吧？你抽回去。” “我……”侯俊一愣。 山猫也是微微一哆嗦，却没敢吭声。 李余年问侯俊：“不敢？” 侯俊确实不敢，但嘴上却说：“我爸说，狗可以咬人，人不能咬狗。” “明白了。” 李余年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看向山猫说：“他不抽，你自己抽吧。我的朋友，不能吃亏。” “成！只要李哥满意就行！”山猫二话不说，抡起巴掌就开始抽自己！ 啪啪的耳光声响起，侯俊都看傻了！ 他那点社会阅历，哪里懂得这些混混的们的心里？在山猫看来，李余年让他自己抽自己，那就是给他脸面！ 十几个耳光之后，山猫的嘴角都裂开了，却依旧没有停。 李余年自然也不会叫停，站起身直接对侯俊说：“咱们走吧！你喝了不少酒，我送你回家。” 第41章 没有后患 户外的夜风，让侯俊的脑袋更晕了一些，但依旧还保留着一丝清醒。 他默默地跟李余年坐上出租车，直到车停在了他家楼下，他才终于开口说：“聊会天，行吗？” 李余年笑着点头下车，让出租车离开，随后和侯俊一起坐在楼外花坛边上，各自点了一根烟。 “今天，谢谢。” “别客气，我们是朋友。” “但我想不明白，我和你同寝室住了四年，你不是这样的人。” “人是会变的。”李余年笑了笑，喷出一口浓浓的烟雾。 侯俊深深地看了一眼李余年，点头说：“你的确变了，以前我只知道，你虽然品学兼优，做事积极主动，但却从来都不敢惹事，甚至就连一直帮你的沈晴学姐，都对你这方面感到失望。” 沈晴学姐…… 听到这个名字，李余年的心忽然有些复杂。 沈晴比李余年大一届，做事干练，人长得也漂亮，就是她带李余年进入的千丰师院学生会，帮他一步步走向学生会主席的位置。 许多人都说，沈晴喜欢李余年，但那时候的李余年，却被善于玩弄感情的赵晓萱，迷得神魂颠倒。 李余年很佩服沈晴，她当学生会主席的时候，能为了维护学生的利益，独自一人冒着被开除的风险，举着横幅站在校领导的办公楼前示威，为了要争取的东西，寸步不让，绝不妥协！ 可前世的李余年根本不敢这么做，当沈晴振臂高呼的时候，他却不敢站在她的身边…… 这也许是李余年前一世的学生时代，除了给赵晓萱当舔狗之外，最后悔的一件事。 见李余年不说话，侯俊叹了口气说：“后来我才知道，沈晴学姐因为那件事，被学校记了大过，撤销了一切荣誉，毕业分配时，去了一所偏远的乡镇小学……你没她的消息吗？” “没有。”李余年摇头。 其实他是知道一些，关于沈晴后来境遇的，因为前一世他毕业实习以及工作，也是在那所学校。 只不过他刚刚转正，沈晴就主动辞职了，在几乎接近于国家机器神经末梢的乡镇里，沈晴那样的性格，很难适应下去…… 象牙塔中的天之骄子，就如同玻璃瓶里的青蛙，前途光明出路不大，除非跟随现实的形状，忍痛打磨自己的棱角，否则就会被当作异类，碾成碎渣。 李余年心中默默想着，口中却将话题转移到另一方面：“今天，你应该抽山猫的耳光。” 侯俊一愣：“为什么？” “因为有些人，只敬畏比他更强，更狠的人，你心慈面软，就是在给自己留下后患。” “没你说的那么夸张吧？”侯俊有些不信。 李余年笑着摇头：“不过无所谓了，我只是随口一说而已。” 有些道理只有经历过才会懂得，否则纵是千言万语，也只是耳旁清风。 “我知道你想和我说什么，这个给你，张鑫鹏今后不敢再为难你了。”李余年站起身，扔给侯俊一张存储卡。 “这是什么？” “张鑫鹏今天跪在地上所说的那些话，我录下来了！适当的时候，你可以给他看一小段，但我不建议你把它公开！只有悬在头顶的刀，才能让人害怕，一旦落下，要么一刀两断，要么鱼死网破，没有足够的理由，就没有落下的必要。” 说完之后，李余年转身走向路边，从容地叫了一辆出租车，扬长而去。 看着远去的出租车，侯俊低头又看了看手里的存储卡，心中百味杂陈，忽然涌起了巨大的失落感……都是同龄人，但他却和李余年简直天壤之别！ 但是好在，李余年是他的朋友。 …… 李余年回到住处的时候，齐欢正坐在沙发上，身上穿着警服。 “刚下班？”李余年问道。 齐欢淡淡摇头：“是刚到家，之前一直在迎春楼。” 做好事不留名，不是齐欢的风格，她知道李余年去赴鸿门宴，于是便一直在迎春楼穿着警服守着，直到李余年带着侯俊坐出租车离开，这才开车回来。 李余年笑道：“谢谢。” 齐欢不矫情，坦然接受了谢意：“看得出，你和那个叫侯俊的同学关系不错！和他喝酒的那个混混叫山猫，身上有案底，我可以给他一些警告。” 与侯俊相比，齐欢的社会阅历明显更高，她很清楚什么是流氓。同时她也是在告诉李余年，当时她也在包间外面。 李余年却摇了摇头：“山猫不足为虑。” “他怕的是你，不是侯俊。” “我知道，但后面的事，我已经解决了。”李余年云淡风轻地说。 齐欢思索了一下问：“是卞家？借刀杀人？” “是狗咬狗。”李余年笑道。 …… 迎春楼包间里，张鑫鹏和山猫他们都还没走。 山猫是混混，做事也是典型的混混风格。 他此时已经扶起了张鑫鹏，并且端着一杯酒道歉说：“兄弟，刚才哥哥对不起你！但你也要体谅哥哥！那个姓李的，哥惹不起！如果我不那么做，今天咱们兄弟俩，恐怕都要废了！” 张鑫鹏很不爽，但也不敢得罪山猫：“山猫哥是说，姓李的很有来头？” “何止有来头，有些事如果不是我亲眼所见，都不敢相信！”山猫回想起花开富贵包间里的事，仍心有余悸。 正常情况下，张鑫鹏也就不敢再多惹麻烦了，可随后他就发现，dv摄像机里的存储卡不见了！ “山猫哥！刚才我说的那些话，很可能被录了像！如果事情传出去，我就彻底完了！” 山猫眯了眯眼睛：“有这么严重？” 张鑫鹏面无血色地点头：“我出十万块，拿回录像！我觉得，存储卡很有可能在侯俊手里！” 听到侯俊的名字，山猫松了口气：“只要不牵扯姓李的，这件事就好办！那个侯俊，就是个怂包！姓李的能保他一时，保不了他一世！” 只不过，准备再次对侯俊出手的山猫却做梦都想不到，就在这个时候，几辆面包车已经停在了迎春楼大门外的路旁。 满脸戾气的卞南，抹着头上厚厚的纱布，咬牙切齿道：“等山猫出来，你们都给我往死里打！草他妈的，我看今后，谁还敢出卖老子！” 第42章 是否干净 有些人注定只配做棋子。 比如山猫，比如张鑫鹏，比如卞南…… 他们不但有着人性的恶，看问题也只会流于表面，这种人永远上不了高端局，咬人的狗从来不露牙。 直到第二天中午，侯俊才终于知道李余年远比他想象中更高深。 断了一条腿和一条胳膊的山猫，从医院里偷跑出来，只为向侯俊认错，说他不该还想找侯哥的麻烦，求侯哥在李余年那帮他说情，放他一条生路。 至于张鑫鹏，更是没敢来上班，生怕落得和山猫一样的下场。 他们都觉得，这是李余年给他们的警告与教训。 这时侯俊才明白，李余年是对的，人需要善良，但不能对恶人善良，因为人善被人欺！ …… 下午，侯俊拨通了李余年的电话。 “李余年，谢谢你！” 李余年一笑：“昨天不是谢过了吗？” “昨天的感谢心不诚，今天是真心实意的！你说得对，对恶人的仁慈，就是对好人的残忍！”侯俊由衷地说道。 “所以？” 侯俊说：“所以，我去找了张鑫鹏，让他看了那段录像！如果不是因为我爸现在正在关键时刻，我真想把他和市纪委刘书记的合影，给张鑫鹏那家伙看一眼！” 李余年闻言，顿时哈哈大笑起来，侯俊是真的成长了！ “最近侯校长还好吗？”李余年笑罢之后问道。 侯俊犹豫了一下说：“之前一直都很顺利，但是现在似乎遇到了一些问题。” 这一点李余年能想得到，侯向东一直都是市委张副书记的人，现在却要和纪委刘书记拉关系，那么这其中的尺度，就不好把握了。 只不过，这同样也是李余年想要的情况，如果没有侯校长的事情，他又怎么拉更多的人入局呢？ “我倒是有个想法，或许可以让侯校长心情好一些。”李余年淡淡说道。 侯俊顿时惊喜道：“真的吗？是什么主意？” “现在我有点忙，等空闲下来，我再和你详细说。” …… 结束通话之后，李余年敲了敲门，走进了范志国的办公室。 见李余年来了，范志国露出笑容：“小李来了，正安集团的卞正安，刚给我打过电话，你小子这算计，倒是还真准。” 李余年当然已经，把昨天见卞正伟的大致情况，向范志国做了汇报。 如今范志国对李余年已经十分随意，因为李余年的整体布局很精彩，并且得到了老部长范林宽的大家赞赏！ “市长的意思是？”李余年坐下问。 范志国说：“卞正安约我喝茶小聚，顺便聊一下对千丰市房地产市场的构想。但我觉得，他的醉翁之意不在酒！” “市长英明，卞董事长很可能是想，趁机向您要投名状。”李余年笑道。 范志国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我是空降来到的千丰市，如果格格不入，又怎能沆瀣一气？只不过，他们却太小瞧我了！” “那么市长是怎么决定的？” “我想对卞正安晓以利害，毕竟三台村的事，不小！” 可李余年却摇头说：“不妥。” “不妥？” “三台村的事不小，但阻力更大。市长难道忘了之前的，政府工作会议？除此之外，云城大洋集团已经立场鲜明！两尊门神全都拉拢难度太大，如果想要破门而入，最好的办法就是一拉一踩。” “这个……” 范志国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随后沉吟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可难道我真要给卞正安，或者说他身后的人送投名状？” 李余年笑道：“这投名状要送，但其实也是不送。” “什么意思？” “退一步胜，首先要的是退，但如果平白无故地退，难道对手不会多想吗？想退，就得先吃亏，这才顺理成章。” “原来如此！” 范志国恍然，随后玩味地看向李余年：“小李啊！我在你这个年纪，怕是连你的十分之一都及不上！这个布局，真的是你想出来的？” 李余年不置可否地说：“市长过奖了。” “实习结束之后，你有什么理想的去处吗？”范志国又问。 李余年说：“我想去基层锻炼一下，或许贫困乡村支教也不错。” “基层？支教？我以为你是想进入体制内，可惜了你的才华。”范志国疑惑。 李余年摇头笑道：“市长谬赞了，我如果真有才华，那么不管在哪里，都会发光的。” 简单的对答，便是范志国与李余年的又一次交锋。 为了试探李余年的背景，范志国此次直接以李余年毕业后的去向为切入点，试图从中分析一二。 可李余年的回答，却让范志国暗中倒吸了一口冷气！他当然不会相信，李余年竟然想要去贫困乡村支教？这怎么可能？ 这根本就不是，一个能布出这么大局的人，会做出的选择啊！ 难不成，李余年这小子身后，真的有更大的靠山给他安排一切，根本就不需要我的提携，所以才拿这些话来敷衍我？ “你说得对，是金子在哪都能发光！我就很看好你！只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你先去工作吧！”范志国沉默片刻之后，点了点头，对李余年说道。 李余年微微一笑，转身离开了范志国的办公室。既然他这虎皮已经扯起来了，那么这面大旗，怎么可能轻易地就倒呢！ …… 当晚，千丰正安集团旗下的一间私人会所。 正安集团董事长卞正安，亲自设宴招待范志国。 酒席之间，卞正安笑着问道：“我听说，范市长此前曾对我们正安集团的拆迁工作，提出了一些批评？不知道具体是哪方面，我们做得不够好，还希望范市长当面指教，也好让我及时改正啊！” 范志国微微一笑，用筷子夹了一块鱼说：“卞总可知道，烹饪这河豚的时候，需要注意些什么吗？” “还请范市长指教。” “谈不上指教，我只是听说，这河豚有毒腺，如果没有清理干净的话，这鱼无论味道再怎么鲜美，也是绝对不能吃的，因为有剧毒！” 剧毒？ 卞正安看了眼那盘红烧河豚，忽然一笑说道：“这个我倒是很清楚，而且在上菜之前，我还特意问过厨师，清理得是否干净。但厨师的话，我也不敢完全相信。既然范市长是行家，不知能不能帮忙看看，是否真的干净了？” 说完，他对门口的助理吩咐道：“去把我的好茶，给范市长搬到车上！” 范志国立即摇头：“卞总，这怎么使得？” 卞正安笑道：“范市长千万别跟我客气，只是一些不值钱的茶叶和土特产而已！再说，我还指望着，范市长帮我看鱼呢！” 范志国似笑非笑地反问：“我说干净了，卞总就放心了？” “这鱼，范市长也吃了，总不能拿我们两人的命，开玩笑吧？”卞正安玩味地说道。 第43章 刚刚好 就在卞正安与范志国谈论着如何吃鱼的时候，李余年也已经来到了侯俊的家，见到了千丰师院校长侯向东。 “你说的，是真的？” 侯家的客厅里，侯向东无比诧异的看着李余年，沉声问道。 此刻侯俊刚刚洗水果回来，闻言不禁愣道：“爸，你俩说啥呢？” 李余年笑而不语。 侯向东却深吸了一口气，转头对正准备坐下的侯俊说：“你去我书房里，把我珍藏的好茶拿出来！” “你那么多茶，哪个啊？” “摆在最里面，落灰最多的那饼！快去！” “哦……”侯俊莫名其妙地挠着脑袋又离开了。 直到这时，侯向东这才向前微微探了探身子，压低声音说：“小李！这种事，你可不能开玩笑！” 李余年扬起嘴角：“侯校长觉得，我今天专程来您这里，是来看玩笑的吗？” “可是这件事情……” “我是听说，侯校长最近和纪委刘书记走得比较近，让市委张副书记有些不高兴，所以才特意说出这件事的。”李余年笑着说道。 侯向东沉默了下来。 为了争取成功调入市委，侯向东最近没少和市纪委刘书记拉关系，但他的老朋友市委张副书记却和刘书记关系没那么好，甚至还专门敲打了一下侯向东。 现在侯向东也十分为难。 至于刚才李余年所说的，则正是此刻范志国和卞正安在一起吃饭的情况，并建议侯向东将这件事，告诉市纪委刘书记…… 侯向东的政治素养很高，几乎瞬间就明白了李余年这个建议的意义，可毕竟牵扯到副市长范志国，他也不得不慎重以对。 李余年见侯俊还没有回来，索性继续说道：“侯校长应该明白，张副书记和陈市长之间的关系很差，而纪委刘书记也一直都想做出些政绩。让他们拥有同一个目标，是化解彼此矛盾的最好方法。” 侯向东轻轻点了点头，只要张副书记和刘书记两人合作，那么他也就不必夹在中间难做人了。 “所以，这件事也是范副市长的意思？”侯向东沉吟着问道。 李余年微笑说：“不然，我会和侯校长说这些吗？” 就在这时，灰头土脸的侯俊，终于拿着侯向东压箱底的好茶回来了。 侯向东轻吁了一口气，一边打开存了十多年的茶饼，一边笑着说道：“小李啊！今天你难得来家里做客，正好先帮我品品这珍藏的古树茶！若是好喝的话，我就请张副书记和刘书记他们，一起品茶！” …… 一个多小时之后，李余年告辞离开侯家，在一辆面包车里见到了程学智。 程学智没有废话，直接递过来几张照片：“可惜卞正安这个老狐狸太狡猾，没有亲自送范副市长出来，只拍到了卞正伟。” 李余年看了看照片，正是在范志国与卞正安见面的会所之外，卞正伟弓着腰与范志国握手送别的情形。 他笑了笑说：“卞正安最近都会很谨慎，除了因为这是他的性格，也因为程浩的事情。” “哼，他就是怕我们给程浩报仇，打他黑枪！”程学智冷哼一声之后，问道：“这些照片，够用吗？” 李余年摇头：“不够用，但刚刚好。” “不够用还刚刚好？”程学智一脸茫然。 李余年没有解释，随口说了一个地址，让程学智开车。 …… 半个小时后，李余年来到了一家仍在营业的，不起眼的小咖啡厅，并在这里见到了穿着休闲夹克的范志国。 “我忽然有种，地下工作者接头的感觉。”范志国笑着说道。 李余年也笑道：“事以密成，尤其是谋大事。领导习惯了明亮的厅堂，自然对这幽暗的陋室感到不适。” “我也年轻过，但你这种年轻人，无论哪个时代，都很特别。” “谢谢领导的夸奖。” 范志国微微一笑问：“情况怎么样了？” 李余年点头说：“这是在会所外的照片，明天市纪委刘书记会亲自来见领导。” 范志国看着李余年推过来的照片，叹气说：“只可惜卞正安借口身体不适，我稍微推辞，他就派卞正伟替他送我出门，否则这照片会更有价值。” 李余年笑道：“但我却觉得，刚刚好。” “刚刚好？” 李余年点头说：“卞正安树大招风，想连根拔起并不容易，反而还有可能引起陈市长的剧烈反弹，但如果换成卞正伟这棵小树，就轻松多了，至少纪委那边的压力不会太大。” 范志国深以为然：“的确如此！那么我和卞正安聊天的这段录音？” 既然这本身就是给卞正安做的局，范志国这次赴宴自然也要带着录音笔，只有这样才能够在市纪委形成完整的证据。 李余年说：“市纪委立案调查，需要基础证据，刘书记应该可以妥善处理这份录音。其实更重要的是，如此一来，领导在千丰市，也就不再孤立了。” 范志国闻言欣然点头，同时他也注意到，李余年从始至终所用的，都是十分肯定的语气，心中不禁更加笃定，李余年的身后一定就是市纪委刘书记！ 李余年想要的，也正是这个效果！ 如此一来，市纪委刘书记和市委张副书记也就会相继入局了！ 李余年所谋划的，从来就不只是他个人能否顺利入编转正，而是要把千丰市这潭死水盘活！只有风起，才能乘风而上！ …… 回到住处的时候，齐欢也刚刚下班，正在厨房忙活。 李余年好奇又警惕地问：“姐，你这是？” “总吃你做的饭，也让你尝尝我的厨艺。”齐欢关掉燃气灶，把锅里热腾腾的菜倒进盘子。 李余年看着桌上的几盘菜，眨了眨眼睛：“这些……都是你做的？” “先尝尝！”齐欢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直接坐在了餐桌旁边。 李余年依言坐下，夹起刚出锅的菜吃了一口。 “好吃吗？” “好吃。” “那就好！说明我的厨艺还行！”齐欢满意一笑。 “嗯……” 李余年轻轻点了点头，目光偷偷瞥了眼厨房垃圾桶里，还没有来得及扔掉的外卖打包盒，暗暗苦笑了一下。 做人不能不识抬举，对面坐着的可是全省连续两届警队比武冠军，看破绝对不能说破啊！ 齐欢似乎也注意到了李余年的目光，问道：“你看什么呢？” 李余年急忙转移话题：“没什么，明天我想去一趟三台村。” “三台村？那件案子可以调查了？”齐欢眼眸一亮。 李余年说：“现在还不行，但应该很快了……只不过还需要魏大宇的配合。” 第44章 天下太平 第二天，齐欢开车和李余年一起来到了三台村。 路上，齐欢说：“你的工作，倒是很轻松。” 李余年笑道：“谁让我是实习生呢？” “实习结束后，你有什么打算？能留在市政府吗？”齐欢问。 李余年摇头：“应该不会。” …… 三台村，魏家。 村支书魏广民没出事之前，魏家三间大瓦房，院子里瓜果蔬菜种得欣欣向荣。但是现在，却一片荒凉破败，愁云惨雾。 魏大宇的母亲病倒了，满屋子的中药味。 魏大宇把李余年和齐欢让到另外一间屋，唉声叹气说：“现在村里疯传，我爸和王叔两人贪污了村里的钱，每天都有来院门口叫骂的，我娘这病，有一半是因为我爹，有一半是窝火啊！” 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说着说着，眼圈又红了。 齐欢微微蹙了蹙眉，看向李余年。 李余年也轻叹一声说：“总有水落石出的时候，保重身体最重要。” 魏大宇苦笑：“小李同志，有话你就直说吧！是不是市领导也管不了这件事？我都听人说了，卞家手眼通天，和市里领导都是一起吃饭喝酒的！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惹不起！” “谁跟你说的？”李余年问。 魏大宇一愣，眼中燃起了希望：“这么说，市领导真的能帮我们家？” 李余年淡淡道：“当然可以，但就是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勇气。” 魏大宇这次并没有犹豫，重重点头说：“这次我要是再当怂包，就不配做人！” …… 半个小时后，李余年和齐欢离开了魏家。 开车之前，齐欢看了眼后视镜，对李余年说：“从进村开始，就一直有人盯着我们，应该是卞家的人。” “我知道。”李余年笑了笑。 “你不怕他们去找魏大宇的麻烦？” “不怕，因为这个麻烦已经解决了。”李余年平静地说。 …… 与此同时，三台村村长卞正高，也已经拨通了正安集团公关部经理卞正伟的电话。 “正伟！刚才我看见那个叫李余年的小子，和一个女警察，去魏家了！他们和魏大宇嘀咕了好半天，现在才走！”卞正高汇报说。 卞正伟嗤笑一声说：“这事我知道。” “你知道？” “是啊！昨天董事长就已经把三台村的事摆平了，李余年是去安抚魏家人，让他们不要再闹事！”卞正伟说。 卞正高愕然问：“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卞正伟淡淡道：“现在你不是知道了吗？难道董事长做事，还需要先跟你请示？你也太把自己当盘菜了吧！” 卞正高急忙解释：“我、我不是那个意思……也就是说，魏广民和王强的事儿，全都解决了？” “对！天下太平了！” …… 一天之后，云城市大洋集团董事长程仁，走进了千丰市市长陈杰阳的办公室。 “程董事长？你怎么今天这么有空？”陈杰阳站起身，顺便用目光示意秘书回避。 待到办公室里只剩下程仁和陈杰阳两人之后，程仁这才笑道：“陈市长，我这次是专门来向您请罪的！” 请罪？ 陈杰阳看了眼程仁，沉着脸说：“不敢当！你程大董事长能让整个云城给你儿子戴孝，我可没有这个排场！” 程仁微微弯腰道：“陈市长海涵啊！我那时候，也是心里过不去那道坎……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啊！” 见程仁的眼圈有点发红，陈杰阳这才叹了口气，语气放缓说：“老程啊！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凡事都不能做得太过分嘛！如果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云城的王书记能让你那么干？” “是是是！市长批评得对！” “算了！之前在电话里，你该说的也都说了，这件事就不用再提了！你今天来，到底有什么事？”陈杰阳颇为大度地坐在沙发上，示意程仁也坐下。 坐下之后，程仁这才说道：“陈市长，我这次来见您，一方面是认错，另一方面，是想在我们云城成立一个公益性的社会组织，请市长您指导一下。” “公益性社会组织？”陈杰阳若有所思的看向程仁，他意识到事情应该没有这么简单。 果然，程仁说道：“说起来，这个公益组织，也有着我的一点小小的私心。程浩没了，我是就想借此留点念想，让云城老百姓能记着他，给他积点功德……” 随后程仁便将这个公益组织的想法，详细的说了出来。 程仁打算成立一个，以儿子程浩命名的，大型的公益组织，涵盖了社会服务、环境保护、协助社会治安维护与监督、公益募捐……等等诸多的方面，初创以及前期活动资金，由云城大洋集团提供，妥妥的大手笔！ 陈杰阳听罢，也不免略有动心，沉吟着说道：“听起来，这倒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只不过老程，你实话告诉我，你在这之中，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打算？” 陈杰阳的意思很明显，程仁要成立的，这个公益组织服务的内容之中，涉及到了监督和募捐这两个方面！ 前者有些擦边，对政府略微有些反制能力，后者更是和钱挂钩，尤其敏感！ 程仁笑道：“陈市长高明，我肯定也是有点小想法的！做慈善能免税，一方面可以给我省了许多，另一方面，也方便把您和其他一些领导的茶水钱，变得更干净一些。至于另外的想法嘛……” 说到这里，程仁忽然叹了口气：“陈市长也要体谅一下我的苦衷，我夹在您和云城的王书记之间，实在也是有些不好做人啊！” 陈杰阳微微皱眉：“云城的王书记怎么了？” “市长难道不知道？王书记虽然表面上给您面子，可私下里却没少地敲打我！总是嫌我送给他的茶，比您的差！” “还有这种事？”陈杰阳眼中精芒一闪！ 程仁笑道：“王书记快到退二线的年纪了，进步无望，不如多囤些茶。” 陈杰阳轻轻点头：“所以你搞这个公益组织，其实也是为了……” “我是担心王书记接下来狮子大开口，所以手中也要掌握些制衡的手段。毕竟王书记也是一条船上的，您不方便出面嘛。”程仁老实说道。 第45章 危崖已成 对于这个解释，陈杰阳还是能够接受的。 只是一个公益性组织，即便涉及社会监督也只能是皮毛，最多是帮老百姓向相关部门投诉而已，无伤大雅！ “老程，我明白你的心思！但有些事，可不能做得太过分哦！”陈杰阳淡淡道。 程仁点头：“市长放心，我有分寸，毕竟这也牵扯到程浩的名声……另外，这件事我还想请您，帮我站个台。” “我帮你站台？” “只要有您的点头，王书记一定会给我开绿灯。只有您的支持，我这个公益组织才能做得更好啊！” 有些话不必说透，陈杰阳听得出来，程仁这同样也是在给他送一份政绩。 这个公益组织如果做好做大，有了名气，那就是他陈杰阳的政绩，对于换届的时候他争取千丰市市委书记，也是有很大好处的！ 同样，也如同程仁所说，这也是可以制衡云城市市委王书记的手段，公益组织虽然没有任何实际权力，但若是做大了，也会有社会影响力！ 而且程仁刚才说的没错，云城的王书记毕竟也都是自己人，不到万不得已，陈杰阳不会和王书记撕破脸，用这个公益组织来敲打王书记，无疑是个好的手段。 “你去做吧！成立大会的时候，我会亲自到场。”陈杰阳说道。 …… 不久之后，李余年也从程学智口中，得到了这个消息。 茶馆里，李余年笑着轻啜一口茶汤说：“程董事长手段高明，不着痕迹之间，危崖已成，且一箭双雕！” 所谓一箭双雕，指的自然是程仁除了布局之外，也已经为云城王书记的离职，做好了铺垫。 程学智笑道：“董事长说，范市长也是个中高手，与高手合作总是很愉快的！尤其是，还有李老弟这样的得力助手。” 李余年微微一笑，并没有解释，转而说道：“只要程董事长把这宝弓献上，那么好戏就要开场了！” …… 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 今天早些时候，范志国已经在侯向东安排下，分别与市纪委书记刘振勇，以及市委副书记张海涛见了面。 当晚，侯向东亲自给李余年打了电话，不无兴奋地说：“余年啊！这次你可真的是，帮了我大忙了！” 李余年笑着问：“侯校长何出此言？” “怎么？你还不知道吗？”侯向东问。 李余年说：“范市长今天公务繁忙，没时间和我谈话，但听校长的意思，事情应该很顺利吧。” 侯向东说：“当然顺利！正如你说的一样，纪委刘书记对范市长提供的线索十分感兴趣！并且表示，只要时机成熟，他就可以立即对正安集团的卞正伟进行留置审查！” 说到这里，侯向东颇为感慨：“我以前一直觉得，刘书记做事比较中庸，没有魄力。却没想到，他竟然会如此果断地，决定对正安集团出手啊！” 李余年笑道：“说个不恰当的比喻，一头狼是不敢轻易的，对一头强壮野牛下手的，除非它又找到了愿意和它一起行动的同伴……哪怕这个同伴曾经与自己抢过食物。” 这个比喻的确并不恰当，无论从哪方面来说，市纪委书记、副市长和市委副书记，都不能被喻为凶残的狼。 但仔细一想，却同样也很恰当。 因为正安集团确实是一头强壮的野牛，并且身后还有另外一头更残暴的狼保护！ 千丰市市长陈杰阳，掌握着千丰市根深蒂固的本土势力，架空市委书记，把持市委常委会的话语权，俨然就是千丰市的土皇帝。 在陈杰阳面前，市委方面的权利被大幅削弱，拥有监察权和监督权的市纪委也几乎成为了摆设！只有扳倒了陈杰阳这座大山，张海涛、刘振勇等人才能真正地松一口气！ 如今范志国主动提供了这样一个机会，表面上看起来，这只牵扯到了正安集团的一个公关部经理，但实际上谁都能看得出，这个行贿案深挖下去会挖到什么！ 侯向东想不到这些，是因为他还没有真正踏入千丰市政坛，但同样他也是这件事的受益者之一，张海涛与刘振勇的联手，无疑让他距离调入市委更近了一步！ …… 与此同时，范志国也已经亲自来到了山水庄园。 老部长范林宽住处的客厅里，茶香缥缈，水气升腾。 喝了一口茶汤之后，范志国说：“父亲，您觉得，这个布局中还有什么漏洞吗？” “任何事，都不可能万无一失，只看面对阻力的时候，如何应对。这件事，你和李余年说了吗？”范林宽问道。 范志国摇了摇头：“即便我不说，他应该也知道。有趣的是，今天我试探了一下张副书记，可张副书记却依旧和我装糊涂，仿佛根本不认识李余年一般。” “根本不认识？” “是啊！他甚至还反问我，李余年是不是我新换的秘书，这个戏就有点演过头了吧？”范志国笑道。 范林宽并没有立即说话，端起茶盏喝了一口之后，这才淡淡说道：“云城的程仁，有什么动作了吗？” 范志国点头说：“我收到消息，程仁正在筹备一个名叫浩诚的公益组织，陈杰阳已经点头首肯，要不了多久，就会正式挂牌。” “很好。” 范林宽放下茶杯，轻笑说道：“没想到，你来到千丰市这么长时间都无法打破的局面，竟然会以这种方式破局！这个叫李余年的小家伙，是你的福将啊！不管他是谁的人，你都要多和他聊聊。” “福将？父亲什么时候开始，相信这个了？”范志国笑问。 范林宽微微一笑：“我信的，是自己的眼睛和脑子。气运在身是福，能人所不能，同样也是福！就算李余年身后有高人指点，但做事的人是他！若是换成你，能如他一样游刃有余么？” “不能！” 范志国老实地点了点头，随后深吸一口气说：“父亲的意思我明白了！那么您觉得，我应该如何安排李余年呢？” “很简单，想用人就先收人心！他现在只是实习生，实习结束之后何去何从，选择权在他，决定权在你。” 第46章 汪兰 李余年这个半只脚才刚踏出校门的小人物，能转动整个千丰市这么大一盘棋，所依靠的固然是先知，但同样也是他成熟圆润的做事手腕，以及普通人想都不敢想的勇气与魄力。 这一点，千丰市局刑警三大队的肖振邦，看得就十分清楚。 他曾不止一次地问齐欢，李余年到底是什么来头。 齐欢的答案非但没有让肖振邦失望，反而越发觉得李余年十分神秘，也愈加殷勤。 最近李余年下班之后，都要去市中心医院看望汪玉成。而几乎每次，他都能看到肖振邦在病房忙里忙外的身影，搞得汪玉成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这天李余年还没下班，就接到了肖振邦的电话：“大哥，汪玉成的女儿汪兰来了！” …… 很快，李余年就在汪玉成的病房里，见到了汪兰。 汪兰二十七岁，但因为是舞蹈演员，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年轻许多，身材样貌都是上上之选，尤其气质出众。 她的眼圈略微有些发红，似乎哭过，父亲遭受了这种无妄之灾，女儿又怎么会不心疼呢？ 不过在和李余年见面的时候，汪兰的情绪却很稳定：“事情的经过，肖警官都已经和我介绍了，谢谢李同志对我爸爸的照顾。” 在汪玉成这件事上，肖振邦是绝对不敢居功的，见到汪兰之后就狠狠地把李余年夸奖了一番。 病床上的汪玉成也笑道：“是啊！这些天多亏了小李同志，跑前跑后，帮我办手续，还给我垫付了医药费！小兰，你可一定要好好感谢小李同志啊！” 李余年轻描淡写说：“应该的。” 汪兰深深看了李余年一眼，忽然说：“李同志，方便单独聊聊吗？” “好。”李余年点了点头。 …… 市中心医院，室外露台。 汪兰停住脚步，递给李余年一根细支香烟。 见李余年接了烟，汪兰自己也点了一根，这才问道：“李同志应该知道，打我父亲的人是谁吧？” “为什么这么说？” 汪兰轻笑：“我十多岁就被省军区歌舞团选中，后来又辗转进入了省歌舞团，十几年来一直都独立生活，经历过许多事，知道任何事都有因果。” 很显然，汪兰并不像她父亲汪玉成那么单纯，李余年与她父亲只是萍水相逢，更不是警方的人，没有理由如此对汪玉成。 李余年笑了笑：“汪姐也这么问过肖警官？” 汪兰摇头：“肖警官一直都在夸你，看得出他对你很敬畏，虽然他是警察，但真正主事的人却是你！现在我最想知道的是，伤害我父亲的人，是否与李同志有关。” 这是人之常情，无缘无故的好，总会被人怀疑，尤其李余年并不是这件事的第一见证人，而是事发后突然出现在医院的。 面对汪兰的问题，李余年坦然说道：“我知道是谁打的汪伯伯，但你不要误会，我与那个人没关系。” “没关系？” “更确切地说，那个人是我想要调查的人。”李余年说。 汪兰有些疑惑：“事情似乎有点复杂，而且你并不是警察，对吗？” 李余年点头：“我不是警察，但这件事与一桩拆迁杀人案有关，我答应过受害者的家人，要帮他们调查到底。汪伯伯无故被殴打，是这件事的突破口之一。” 汪兰手中一支烟燃尽，她把烟蒂放进附近的烟灰桶，沉吟说：“你想说的是，伤害我父亲的人，很有势力，就连警方都惹不起？” 李余年笑了，他喜欢和聪明人说话，因为聪明人总能很快就发现问题的关键点。 在李余年的默认之后，汪兰轻吁了一口气说：“如果李同志说的是真的，我由衷地感谢你！并且希望，你能继续坚持把这件事彻查下去。” 这一刹那，李余年在汪兰的眼眸中，看到了一抹坚定，仿佛她是在确定心中原本的想法一般。 李余年心中微微一动，问道：“汪姐不担心惹麻烦？” “麻烦？” 汪兰微微一笑说：“惹到我的人，才会有麻烦。” 李余年的嘴角向上扬起弧度，看来他之前的猜测并没有错，汪兰从来都是一个，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女人。 前一世，许多人都说汪兰的运气好，被大人物的公子看上，从而飞上枝头，山鸡变凤凰。 但李余年却并不这么想，能飞上枝头的山鸡，一直都有一颗坚定的凤凰之心！ 汪兰似乎也发现了李余年的意味深长，淡笑着说：“你虽然年轻，但却和我见过的其它年轻男孩不同，这段时间我还有必须要做的事情，有你在我父亲身边，我放心。” “是千年沈城的领舞已经确定了吗？”李余年问。 汪兰有些诧异：“你也知道千年沈城？” 李余年笑道：“这是今年省歌舞团的献礼演出，据说很多大领导都会去现场观看。” 汪兰玩味的看着李余年，忽然笑道：“你知道的，还挺多。” 从始至终，汪兰都没有再询问李余年，打伤她父亲的人到底是谁，或许是因为她觉得还不是时候，也或许无论是谁都不重要。 她是聪明的，她若飞上枝头，那么一切都好解决，若飞不上枝头，一切也好解决。许多时候，知道要比不知道，更能从容的选择进退。 …… 汪兰走了，歌舞团的排练很紧张，如果不是因为父亲住院，她不可能飞奔回到千丰市。 肖振邦问李余年：“大哥，现在咱们怎么办？汪兰似乎没有催促警方破案的打算……” 李余年说：“方便的话，这个案子调到市局吧。” “调到市局？可是……” “这个案子，值得抓在手里。” …… 汪玉成和汪兰的事，本在李余年的布局之外，但却给了他更加从容的布局空间。 接下来，所有的棋子都开始动了！ 几天之后，由云城大洋集团筹备的“浩诚公益团队”以及“浩诚公益基金”，正式挂牌成立！ 成立大会当天，整个云城市张灯结彩仿佛过年一般，不但云城市市委、市政府的领导都来参加祝贺，就连千丰市市长陈杰阳，也亲自来到了现场，并发表了讲话！ 讲话中，陈杰阳高度赞扬了云城大洋集团董事长程仁的，这次回馈与服务社会的举动，并表示市政府将会大力支持，所有热心公益的企业家，以及团队！ 只不过陈杰阳的这个表态，在不同人的耳中，却听出了不同的味道…… 第47章 撕破脸 首先品出味道的，自然是云城市市委的王书记。 大洋集团是云城市的明星企业，历来都是先由他们云城市委和市政府先捞政绩，然后再上升到千丰市市委、市政府的高度。 可这一次，程仁却直接越过了王书记，向陈杰阳汇报，不得不让这位王书记觉得，程仁与他有些离心离德。 成立大会流程的间歇，王书记主动找到了程仁：“老程啊！你这次可真是大手笔，全省都没有几家这样的公益组织！真是给咱们云城市争光了啊！” “王书记过奖了，我这也是在陈市长的英明领导和支持之下，才做出的这个决定。”程仁笑道。 王书记疑惑地问：“这么说，这是陈市长的意思？” 程仁点头：“之前陈市长找我谈话时专门提到过，我们云城市要加强民众对政府工作的监督，杜绝官僚作风，树立良好的城市形象！对此，王书记应该也是支持的吧？” “呵呵，当然！当然支持！”王书记干笑着点头，脸色明显有些难看。原来这个眼药，竟然是陈杰阳给他上的！ 另外一个品出味道的，则是千丰正安集团的卞正安了。 虽然这次卞正安并没有来云城参加“浩诚公益”的成立大会，但也一直关注着现场的情况。 当听完了陈杰阳的讲话之后，卞正安不禁眯了眯眼睛，问身边一起看现场直播的卞正伟：“你觉得，程仁是在玩什么花样？” 卞正伟说：“回董事长的话，我觉得程仁就是在投其所好，讨好陈市长！听刚才陈市长的讲话，似乎程仁这个马屁，拍对了！” 卞正安轻轻点头：“国家一直都在强调提高政府工作效率，充分发扬民主，给老百姓办实事！程仁这次越过了云城的王书记，直接把陈市长请过去站台，确实能让陈市长高兴……” “董事长，这个程仁不好对付啊！他先向陈市长主动承认错误，然后又来了这一出……我是担心，他稳住了陈市长之后，就要对咱们动手了！”卞正伟犹豫着说。 “是啊……” 卞正安对此话深以为然，他对云城丰富的矿产资源垂涎已久，就因为有程仁这个拦路虎，才让正安集团根本无法进入云城！ 此前程浩的车祸，就是卞正安亲自谋划做的局！可却没想到程仁眼看着就要上套，却忽然变了性情，转身就向陈杰阳认错讨好！ 这无疑是一个十分危险的信号！ 思索片刻之后，卞正安淡淡吩咐道：“正伟，你也准备一下，我们也要成立一个公益组织！” 卞正伟一愣：“董事长的意思是？” 卞正安说：“虽然程仁这个动作让陈市长很满意，但这毕竟是云城市的组织，中间还差了一层意思！而且，之前那个布局的后手，不是还没有用呢吗？” 卞正伟思索片刻，顿时谄笑着挑起大拇指：“董事长高明啊！云城只是咱们千丰下辖的县级市，您在千丰市成立更大的公益组织，非但压了程仁一头，还能让陈市长更高兴！除此之外，咱们还可以通过这个公益组织，把程浩酒驾和毒驾的消息放出去，看他程仁还怎么忍！” …… 同样关注成立大会的，还有千丰市副市长范志国，以及李余年。 范志国并没有看直播，而是把李余年叫到了办公室，笑道：“你这危崖弯弓局，看来是做成了！程仁献上的这宝雕弓之后，就该卞正安投其所好的表演了吧？” 李余年笑着说：“这是人之常情。” “你很懂人心？” “我只知道，程仁和卞正安已经站在了同一条独木桥上，只有一个人，能活着过桥。” …… 卞正安开始行动了，因为他感觉到了来自于程仁的危险，同样也发现了对付程仁的机会。 很快，关于程仁的儿子程浩，肇事的真正原因，是酒驾和毒驾的传闻，便在千丰和云城两地传播开来，并立即便在民间产生剧烈反响。 有人提出，重新调查那场车祸案。 有人呼吁，让云城大洋集团，撤销对大货车司机何大勇的起诉，承担车祸的所有责任！ 也有人直接开始攻击大洋集团董事长程仁，要求严查程仁以及大洋集团，是否有严重的违法行为…… 在舆论不断的发酵之下，云城市的王书记，终于单独把程仁找来了。 “老程啊！最近的传言，你都听说了吧？”王书记轻叹问道。 程仁点头说：“都他妈是胡说八道，那些话王书记也信？程浩可差点认你当干爹，你不知道他？” 王书记急忙摇头：“老程，你这可就扯远了啊！酒桌上的话，怎么能当真呢？” 程仁脸一沉：“王书记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这是想说，我程仁的儿子，不配给你当干儿子？” 王书记见状，心中不由得微微一颤！他还真有点害怕程仁，毕竟“云城晚上归大洋管”这句话，可不是虚的！ 更何况，拿人手软，王书记这些年没少拿程仁的钱！ “呵呵，老程你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程浩这孩子什么样，我当然很清楚！可是，这么多的谣言，也绝对不是空穴来风啊！现在这个问题，确实是很严重嘛！”王书记努力缓和语气说道。 程仁深问：“王书记这是在敲打我？” “怎么会呢老程！我只是提醒你，人言可畏啊！” 王书记说得语重心长，心中却暗暗冷笑，颇有幸灾乐祸之意，觉得程仁这次肯定要吃哑巴亏了！ 这正是卞正安所发现的机会，既然程仁得罪了王书记，那么正好给王书记，递上一把刀！ 程仁深吸了一口气：“多谢王书记的提醒，那么王书记觉得，我现在应该怎么做呢？” 王书记笑道：“老程啊！有些事真的假不了，也压不住！你想保住程浩身后名的心情，我可以理解，可也要看清现实啊！依我看，你那个浩诚公益，最好先改个名字，免得让陈市长也跟着一起……” “姓王的！你他妈说什么呢！我警告你，把我逼急了，咱们一起完蛋！”程仁猛地一拍桌子。 “你……”王书记一窒！ 程仁冷哼：“你以为我不敢吗？我知道你对我不满意，但你也不看看，你他妈是什么东西！敲打我，你还不够资格！” 直到这时，王书记才终于意识到，他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程仁平时对他客气，并不是因为怕他，因为收了脏钱的官，要么有足够能力把自己屁股擦干净，要么就要摆正自己的位置！ 撕破脸之前，他是官，撕破脸之后，他也许什么都不是！ 第48章 没那么了解 退休的省委组织部部长范林宽说过，有许多人，当了一辈子的糊涂官，云城市这位王书记就是其中之一。 程仁和李余年通电话的时候，平淡地说：“云城王书记这边，已经没问题了！” “看起来王书记这次出的牌，并不硬气。”李余年笑道。 程仁哈哈大笑：“你小子说的一点不差！这次撕破脸，本就是我和王书记之间最后的博弈与试探，他够硬，我就会软，相反他以后就要任我拿捏！因为我们俩，谁都不想一起死！” 这是很简单的道理，只可惜王书记是怂的那一个，若是换成陈杰阳，程仁是绝对不敢这么尝试的。 李余年立即把这件事告诉了范志国。 范志国哈哈大笑说：“如此一来，就只差最后一步了？” “我猜，卞正安不会拖太久。”李余年笑道。 …… 两天之后，云城浩诚公益组织忽然高调宣布，将接受云城大洋集团董事长程仁的个人委托，以第三方的角度介入“已故程浩先生，被造谣诽谤”事件，并立即着手展开调查，以及提供相应法律援助！ 所有人都知道，浩诚公益本就是程仁办的，他这么做无疑是冠冕堂皇的，开始对“程浩涉嫌酒驾毒驾”的谣言进行正面反击了！ 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卞正安不禁冷笑：“没想到，程仁成立这个公益组织，不只是讨好陈市长，还是在防着我的后手？有点意思！既然如此，那么我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很快，千丰市正安集团便高调成立了“正安公益”，成立大会比“浩诚公益”更加隆重，甚至还请来了一些省里的领导，千丰市市长陈杰阳同样出席，并做了高度肯定的讲话。 成立大会后，陈杰阳似笑非笑地对卞正安说：“老卞，你能热心公益，提高咱们千丰的城市形象，这很好！只不过，团结还是最重要的哦！” “呵呵，陈市长放心，这一点我绝对不会忘记！” 陈杰阳满意的点了点头：“你办事，我当然放心。” 待陈杰阳的车离开后，卞正伟犹豫着问：“董事长，刚才陈市长似乎是在敲打我们？” “当然是敲打。”卞正安淡淡说道。 “那咱们接下来……” “接下来，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卞正安说完这句话，又玩味地笑道：“领导要的团结，其实是忠诚，如果下面的人真团结了，领导就会不高兴了。” …… 正安公益组织成立的第二天，大货车司机何大勇的家人，便立即上门长跪不起，求正安公益帮助何大勇申冤！ “无奈”之下，正安公益只得当众宣布，接下何大勇家人的委托，并给何大勇提供包括法律在内的各种援助！ 正安集团和云城集团，分别利用自己的“分身”，开始针锋相对了！ 如同卞正安所预料的一样，对于这件事，陈杰阳完全视而不见，他只会在矛盾不可调和之后出面，否则又怎么体现出领导的价值呢？ 但陈杰阳也没想到的是，就在程仁和卞正安已经拉开架势的时候，另外一件事却横空而至！千丰市副市长范志国所主持的新闻发布会，开始了！ 这次发布会，主要是针对有意来千丰市投资开发的房地产开发商，而范志国也同时向正安集团发出了邀请。 在卞正安他们看起来，这个邀请并不奇怪，范志国已经“上船”，现在无非就是表达善意，以及变相扶持和宣传正安集团而已！ 所以正安集团公关部经理卞正伟，被委派参加了这次发布会，大大方方地坐在了主席台上。 可就在发布会即将开始的时候，会场外却突然走进一个，手中高举着血书的年轻人，他说他叫魏大宇，来自三台村！ 新闻发布会现场一片哗然，就在卞正伟脸色大变，让保安把魏大宇赶出去的时候，副市长范志国却忽然说：“让他说话！” “范市长，您……什么意思？”卞正伟诧异问道。 范志国淡淡反问：“卞经理觉得呢？” 卞正伟哑口无言，此时此刻他已经嗅到了阴谋的味道，但一切都已经晚了。 找回勇气的魏大宇，高举着亲手写的血书，在所有人面前，声泪俱下控诉着正安集团的罪恶勾当…… 最后，他两眼通红地说：“我，千丰市三台村村民魏大宇，敢用性命担保，刚才说的全是事实！如有任何不实之言，愿意承担一切责任与后果！” 说完他转身扑通一下给范志国跪下：“请范市长，和各位领导，给我做主！” 无数闪光灯与摄像机的镜头，瞬间便将焦点集中在了范志国身上。 同时也捕捉到了，江岩匆匆来到范志国身侧，轻声低语的镜头。 江岩说：“范市长，陈市长亲自打了您的电话，请您以大局为重……” “知道了。” 范志国点了点头，走过去亲手扶起魏大宇沉声说：“魏大宇同志快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我们法治社会有法可依，对任何罪恶绝不姑息！” 说罢他转头看向卞正伟：“正安集团的卞经理，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卞正伟当然已经悄悄给卞正安打电话请示过了，闻言顿时说道：“范市长，还有在场的各位领导，以及媒体朋友们！我可以负责任地说，刚才魏大宇所说的，全都是一派胡言！是对我们正安集团的构陷，以及最恶毒的污蔑！” 说到这，卞正伟忽然一指魏大宇说：“这个魏大宇我很熟悉，他是三台村有名的村痞恶霸，好吃懒做游手好闲，曾屡次三番阻挠我们正安集团在三台村的合法勘测，以及调研活动！所有一切，公安机关都有备案，并且三台村的村民都可以作证！” “你、你胡说！”魏大宇红着眼睛反驳。 卞正伟冷笑：“我胡说？我是连续两届区政协委员，受到过市、区两级政府的多次表彰和荣誉！我可以用我和正安集团的名誉担保，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请记者朋友们不要相信魏大宇的话，我们正安集团愿意配合警方的调查，并且保留对魏大宇追究一切责任的权利！” 话音落下之后，卞正伟亦是转头意味深长地对范志国说：“刚才我们卞董事长在电话里说，范副市长很了解我们正安集团，也一定会做出公正判断，绝对不会被无耻小人蒙蔽，酿成大错的。” 这是红果果的威胁与敲打，也是卞正伟代表卞正安，对范志国的警告！ 范志国却不以为意地一笑说：“如果说了解，倒是有些同志，想要更多地了解一下正安集团。” “谁？” “千丰市纪律检查委员会。” 第49章 统统入坑 千丰市纪委？ 范志国的声音并不高，但听在卞正伟的耳中却仿佛雷鸣！ 下一刻，几名佩戴纪委徽章的工作人员已经快步走进了会场！ 出示证件后，其中一人对卞正伟说：“卞正伟同志，我们有证据显示，你涉嫌对政府官员行贿，数额特别巨大！请配合我们调查！” 卞正伟懵了，直到被带走的时候，他才猛然转头恶狠狠地看向范志国：“范副市长，果然好手段！” 这一幕，亦是让发布会现场一片哗然，许多媒体记者纷纷向范志国发问…… “范副市长！请问正安集团的卞总经理，是因为三台村的事情被抓的吗？” “请问，这是不是代表着，正安集团真的涉嫌杀人，以及从事非法勾当？” …… 面对记者们的问题，范志国脸上云淡风轻：“各位媒体朋友们，我只能说，卞正伟被纪委的同志带走留置审查，牵扯到许多的事情！至于三台村的案子，目前仍在调查之中，相信接下来，公安机关一定会给公众满意答复的！” “至于现在我要说的是！我们千丰市，欢迎所有依法投资开发建设的企业，同样也会严厉打击任何违法违纪行为，规范市场环境，提倡公平竞争！在千丰市，只要是合法合规经营，就会拥有绝对的利益保障！” 短短几句话，范志国就将整件事定了调子，现场媒体记者，以及与会人员顿时掌声雷动！ 与此同时，市长办公室里听到实时汇报的陈杰阳，却气得直接拍了桌子…… “这个范志国，到底想要干什么！” 电话另一端，正安集团董事长卞正安沉默片刻说：“陈市长，现在事情已经很明显了！上次范志国和我吃饭时说的那些话，完全就是在给我下套！好在我让卞正伟去送他，估计也就是那时候被他留下了证据。” 都是千年的狐狸，卞正安瞬间就把情况判断出七七八八。 陈杰阳自然也想明白了，沉声问：“卞正伟可靠吗？既然范志国能让纪委介入，估计刘振勇未必会配合。” 卞正安冷笑：“市长放心，卞正伟懂得怎么做事，就算他不懂，也要顾及到他的老婆孩子！” 就在这时，陈杰阳的另外一部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陈杰阳拿起手机看了看，对卞正安说：“是云城老程的电话，你先不要挂，正好我们一起聊聊。” 说罢陈杰阳按下接听键，同时把两个通话都换成免提。 “老程，你这个电话打来得正好，老卞也在，我们开个电话会议。” 陈杰阳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担心范志国还有什么后手。他对于范志国这个空降到千丰市，并在省里拥有很强人脉的副市长，还是有些忌惮。 程仁开门见山说：“好的陈市长，我也是听说了新闻发布会的事情，这才打来的电话！我觉得，这事好办！” “你有什么想法？”陈杰阳问。 程仁说：“范志国不就是想用三台村的事当突破口吗？那么咱们就来个反客为主，由我的浩诚公益组织，接下魏大宇的案子！卡住他的源头！” 此话一出，陈杰阳和卞正安全都沉默了下来。 程仁继续说：“浩诚公益本来就有公益性的法律援助服务，接下魏大宇的案子顺理成章！只要我们能把魏大宇控制住，他范志国就不能再用三台村的事做文章了！” “有道理……老卞，你怎么看？”陈杰阳问道。 卞正安沉吟道：“老程这个办法的确不错！但我觉得，既然这是千丰市的事情，倒不如让我们正安公益来接下魏大宇的案子！” 卞正安对程仁一直都有很强的戒备心，怎么可能轻易把三台村的事情交给程仁？那不是授人以柄吗？ 程仁闻言道：“老卞，你这是想多了吧！我这是在帮你，也是在给陈市长分忧！这个案子本来就和你们正安集团有关，正安公益出面合适吗？另外，浩诚公益在云城，相对更加中立，公信力也更高……” “哼！难道我们正安公益，就没有公信力吗？”卞正安冷哼反驳。 程仁还想要说，陈杰阳却忽然说道：“好了好了！你们不用争！我知道老程这是好心，但老卞说的也有道理！这毕竟是正安集团的事，现在公众和媒体也需要正安集团一个态度！老程的办法很好，不过还是让正安公益来具体执行吧！” 陈杰阳并不想让程仁抓住卞正安太多的小辫子，所以立即一锤定音。 “好吧！我听陈市长的安排！”程仁的声音似乎有些失望。 陈杰阳笑道：“老程，你也别多想，我们要以大局为重嘛！咱们是自己人，要不然前两天我也不会在市场委会上，批评云城的王书记啊！” 程仁叹了口气说：“我明白了市长！只不过，王书记上次开会回到云城，可没给我什么好脸色。” 陈杰阳冷哼道：“那他就是给脸不要脸了！这件事我来处理！” 既然偏帮了卞正安，陈杰阳自然也要给程仁一点补偿，可他不知道的是，电话另一端，程仁的脸上却早已堆满了笑意！ 真没想到，所有的事情全都被李余年那个小家伙给说中了！整个布局，已经开始了连锁反应，陈杰阳和卞正安，全都不知不觉的掉进了坑里！ …… 陈杰阳他们有了决定之后，当然立即就开始行动！ 就在范志国的新闻发布会即将结束的时候，陈杰阳亲自来到了现场，并当众宣布了一件事…… “各位记者和媒体朋友们，我是千丰市市长陈杰阳！在得知了千丰正安集团公关部经理卞正伟涉嫌行贿之后，市委和市政府高度重视，并委派我来说明以及处理问题！” “首先，在与正安集团方面沟通后获悉，卞正伟行贿之事只是他的个人问题！另外，关于三台村村民魏大宇的案子，正安集团方面也立即做出了反应，公益性中立组织正安公益决定，主动为魏大宇同志提供无偿的法律以及一切案件相关的援助！” 哗的一下！ 闻听此言，发布会现场顿时就一片喧哗！正安集团这是要干什么？是想玩“堂下何人状告本官”的把戏？还是做另类的危机公关？ 一旁的范志国也微微皱眉，轻声说：“陈市长，这似乎不太合适吧？” “范副市长之前能做出那些发言，那么我的话又有什么不合适呢？这可是市委常委会的集体决定！”陈杰阳夹枪带棒地说道。 范志国叹了口气，似乎满脸的无奈，但心里却乐开了花！等的就是你这个决定！话说李余年那小子，还真是个人才啊！ 第50章 顺利 没错，包括之前的大洋集团和正安集团摆明车马对立，直到这次新闻发布会的所有一切，全都在李余年的计算之中！ 在此之前，甚至就连范志国和程仁，都对李余年的预判有所怀疑，直到现在才心中大为叹服！ 因为李余年了解未来，更加懂得人心！ 他知道陈杰阳想压制范志国，知道卞正安会防备程仁，更知道这些人全都各怀鬼胎！ 心中坦荡者，无懈可击。心有戚戚之辈，必要打草惊蛇！ 副市长范志国的办公室里，出现了前所未有的一幕，若是江岩看到这种情况，恐怕瞬间就会惊掉下巴。 素来严肃刻板的范副市长，此刻却笑容满面地与一个小小的实习生，对坐喝茶谈笑风生，仿佛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 重点是，这个名叫李余年的年轻人，竟也丝毫没有任何拘谨，反而从容自若，不卑不亢。 “真没想到，事情进展得如此顺利，用料事如神四个字来形容你，绝不为过！”范志国拿起公道杯，亲自给李余年斟了一杯茶。 李余年伸出两指轻轻敲击桌面，以平辈之礼道谢，嘴上却说：“市长这话，我可受不起。” 范志国微微一笑：“你受得起！我来到千丰市这么长时间，却没想到会在你这里破局而出，某种意义上说，你是我的福星！只可惜，你实习还未结束，否则我真迫不及待要把你调到身边啊！” 这番话绝对是真心的，正如老部长范林宽所说，无论李余年身后是谁，但如此缜密的局，莫说是布局，就算执行也绝非一般人能够做到！李余年不但做到了，而且几乎堪称完美！ 李余年闻言，轻啜茶汤，笑而不语。 范志国深深看了他一眼说：“怎么？难道你实习之后，另有去处？” 李余年笑道：“我只是觉得能力还有欠缺，需要历练，而且江秘书也很称职。” “你想说，江岩会挡你的路？” “市长别误会，我是发自肺腑的。” 范志国不再多问，转而说道：“按照计划，我很快就会去云城，而你……” 李余年笑了笑：“我只是个小人物，不值一提，大人物们都要脸。” …… 正如计划之中一样，陈杰阳很快就对范志国“不识抬举”的做法，进行反击了！ 市政府常务工作会议上，陈杰阳严厉地批评了范志国在新闻发布会上，“极为不妥当的行为”！ 陈杰阳认为，范志国的所作所为，有损千丰市政府的形象，甚至是在有意扩大负面影响，并且做法不符合公务人员标准流程！要求范志国进行公开检讨！ 对于陈杰阳的指责，范志国自然是要反驳的，气得陈杰阳罕见地在会议上拍了桌子。 参加会议的其余市政府领导们，全都吓得大气都不敢多出，几乎所有人都觉得，范志国今后的日子难熬了！ 果然如同众人所料，以陈杰阳为首的，千丰市本土势力开始变本加厉地孤立范志国，范志国向上提交提案不是被拖延，就是被以各种借口否决！向下下达的命令，也遇到重重阻力，无法有效执行！ 在这种情况下，等待范志国的只有两条路，一是主动低头认输，二是想办法离开！ 显然范志国选择的，是第二条路。 陈杰阳得到消息，范志国动用父亲在省委组织部的关系，正在运作调动的事情，据传说很可能调到省内某实权部门担任要职。 就在这时候，程仁来到陈杰阳这里诉苦说，他和云城市王书记已经无法共事了。 “老程啊，你这就有些看不开了吧？王书记就快要退休了，而且云城市的财政一直都靠着你们大洋集团，难道他还能把你怎么样吗？”陈杰阳语重心长地安慰说。 程仁却摇头说：“陈市长！不瞒您说，现在王书记已经在和正安集团接触，要把老卞引入云城了！我看他就是想利用老卞，来制衡我！” 这句话程仁说得很巧妙，瞬间就让陈杰阳听出了好几层意思。 陈杰阳一直都以平衡之道驭下，正安集团在千丰，大洋集团在云城，就是他平衡之道的重点之一。他不允许有人主动打破这种平衡，更不允许有人效仿他，也来玩这种平衡，云城的王书记显然触碰到了这块逆鳞！ “简直就是胡闹！老王想发展云城经济，完全可以去外地招商引资，怎么能挖千丰市的墙角呢！他眼里，还有我这个千丰市市长吗？”陈杰阳冷声说。 程仁道：“市长！不如趁此机会，让王书记提前退休吧？” “趁此机会？” “是啊，我听说范志国现在不是在省里走动，谋求调动吗？难道您就不担心他记仇，到了省里之后还找您的麻烦？” “这个……” 陈杰阳犹豫了起来，他当然知道云城市市委书记这个位置，比范志国现在的千丰市副市长含金量更高！这岂不是便宜范志国了吗？ 程仁见状笑道：“市长您想啊！云城市有我，千丰市有老卞，上面还有您压着！即便是让他范志国来云城，也翻不出什么花样来！而且他对云城不了解，我随便在下面做点文章，他就吃不了兜着走！等他再灰头土脸的时候，他老子还有脸在省里走动吗？” 陈杰阳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你能拿捏住范志国？” 程仁冷笑：“我不动王书记，是因为他也是一条船上的人！但换成范志国，我就算让他沉船，又能如何？” “好！就这么办！”沉吟片刻之后，陈杰阳终于点头。 他之所以同意，并非是因为好忽悠，而是因为他觉得程仁也是一条船上的人，更何况早在许久之前，程仁就已经把与王书记的“矛盾”做好了铺垫！ 只不过陈杰阳万万没想到，他和程仁的这条船，早就已经被一个叫李余年的年轻人，趁虚而入击得千疮百孔了！ 表面上看起来，范志国的这次调动并不顺利，原本“计划”中的进入省级实权部门，却忽然改为云城市市委书记！ 对于范志国的“无奈”调动，陈杰阳等人弹冠相庆。 齐欢也很严肃地，问了李余年一个问题：“接下来，该怎么做？” 无论是对三台村案的立案调查，还是对卞正伟的留置审查，都是范志国在推动。可范志国被“逼”走了之后，会不会又重新回到原点？ 李余年的回答是：“该怎么做，还怎么做。” “那么你呢？” “退一步，胜。” 第51章 去牌坊镇 退一步胜，不仅仅是李余年给范志国的谋划，同样也是为自己的谋划。 市政府的名头听起来响亮，但鱼龙混杂，各种关系蛛网密布，尤其李余年还是个实习生，名不正言不顺，左右逢源太累，想做出成绩也太难。 身为重生者，李余年没必要把第一步走得这么艰难，而且他进入市政府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小人物想登天，需要借大势。否则便是诸葛孔明再世，若非群雄逐鹿，也只能躬耕于南阳。 李余年来到市政府后，凭一己之力搅动千丰市风云，已将壁垒布下，矛盾锐化！大势已成之后，他再留在这里，岂不要做炮灰？ 如今唯一让他略有不舍的，便是原本计划之外的齐欢。 不过暂时的分离，也并非坏事，否则若是齐欢习惯了自己这个“弟弟”，将来恐怕就永远都是“弟弟”了。 …… 副市长范志国接替因病提前退休的云城市王书记，担任云城市市委书记这件事，在千丰市政府内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许多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也有些人认为是在预料之中。 秘书五科科长王峰，就是隐约猜到这个结果的人，但他却并没有冷眼旁观，而是私下里找了李余年吃饭。 “范副市长的事，有些可惜。”王峰开门见山的说道。 李余年挑了挑眉毛：“王科长何出此言？” 王峰笑道：“小李，当着明白人，就别说糊涂话。我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但能经常出入市长办公室的实习生，你却是第一个。” 李余年笑了笑，他早知道王峰是聪明人。 果然，王峰继续说道：“范副市长去云城当一把手，看似向上，更还进了市委常委，可实际上云城却是大洋集团程家的天下！程仁是谁的人你也应该知道，范市长很可能会被锁死在云城！” “所以，王科长想对我说什么？”李余年问。 “如果有可能的话，还是请范市长再运作一下，调动到外市或者省里吧。”王峰认真地说。 李余年不动声色地喝了口茶水，并没有立即说话。 王峰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这么做也是为了我自己。我和范市长一样，也不是千丰本地人，千丰市的本土化太严重了。” 李余年听懂了，千丰市以市长陈杰阳为首的地方势力，一直都很强势，不但想方设法架空市委方面的领导，市政府内部也一样在排除异己。 就连背景深厚的范志国，都被打压，更何况是王峰？ 前一世，李余年就知道王峰很有才华和能力，能成为秘书五科的科长，除了因为他和范志国一样都是外地人之外，也因为他本身的工作能力出众。 后来王峰也果然不负众望，尤其是在陈杰阳落马之后，着实风光了一阵，随后与范志国一起调往了别处…… 这一世情况不同，范志国调走了，王峰肯定也要给自己找条后路。 “王科长的话，我一定转达。”李余年说。 王峰深深看了一眼李余年，忽然端起酒杯：“不管怎样，我都要敬你一杯！” 李余年端起茶杯，笑道：“其实王科长也不用太过担忧，总有云开雾散时。” 王峰听出了李余年话中另有深意，但却没有多问，他和李余年之间的交情，以及他对李余年的了解程度，都不允许他问太多问题。 告别时，王峰握着李余年的手说：“小李，我年长一些，厚脸皮叫你一声兄弟！今后不管有什么事，你只管开口，哥哥义不容辞！” 许多时候，人的定位不来自于年龄和职位，而是潜在的能量。 王峰眼中，李余年能和范志国走得这么近，一定有更深层的原因。尤其这顿饭后，他更坚定了这一点。 李余年笑着说：“王哥这话我记下了。” …… 范志国离开千丰市政府之前，也找到了李余年。 “我就要走了，你真的不考虑换个实习单位？”范志国问。 李余年说：“没了大树，牛鬼蛇神怕是让我不得安生。” 范志国闻言哈哈大笑：“那就来云城市委吧！所有手续我来安排！” 李余年却摇头说：“我想去牌坊镇。” “牌坊镇？” “是的，我有位学长在那里当老师，据说环境不错。” 范志国微微皱眉：“据我所知，牌坊镇虽然是镇，但只因为非农业人口较多，随着周边矿产资源的枯竭，经济已经十分落后……你确定要去那里？” 李余年点头：“毕竟只是实习。” 还是年轻人的心性啊！范志国心中暗道：或许李余年只是想着，与要好的同学聚一聚，所以才选择牌坊镇的。 “好，我安排你去镇政府实习，牌坊镇归云城管辖，也方便实习结束直接调来市委。” 范志国的确是很欣赏李余年，虽然他觉得李余年身后有背景，但必要的招揽还是一定要做的！ 可李余年却又摇头说：“谢谢市长的好意，不过我想去牌坊镇第一小学实习。” “去小学实习？因为你的同学，也在那里？” 在得到确定答案之后，范志国又问：“是个女同学吧？” “是我师院的学姐。” 范志国再次笑了起来：“哈哈，好！我让小江给你安排！” 李余年笑道：“江秘书要和市长一起去云城，就不劳烦他了，我已经和王科长打好了招呼。” 范志国轻轻点头：“也好！小王办事也很妥帖，只可惜我刚刚调动去云城，不方便带他一起去……你告诉他，我稳定下来后，会考虑他的问题。” …… 一切都已安排妥当。 李余年也得到了实习工作调动的通知。 他打电话将这件事和父亲说了，电话里父亲沉默片刻说：“命里有时终须有，去云城之前回家一趟，你妈给你做红烧肉吃。” 结束了和父亲的通话，李余年轻吁一口气，转头看向了厨房，忽然闻到一股焦糊的味道。 他跑进厨房时刚好看见，系着围裙的齐欢，看着锅里那条碳化的鱼发呆。 “我记得菜谱上说，要炖十五分钟才能入味……”齐欢茫然看向李余年。 李余年问：“菜谱上有没有说，调好的汤汁要先倒进锅里？” 齐欢：“……” 李余年哈哈大笑，齐欢俏脸通红。 “你还笑！说好要给你做一顿大餐当作饯行，现在怎么办？” “我们出去吃吧，我请！算是感谢这段时间，姐姐对我的照顾！” 齐欢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请吧，其实这段时间，都是你在照顾我。” 第52章 饯行 住处不远的小饭馆。 李余年和齐欢挑了一张安静的桌子，相对而坐。 明天李余年就要离开市政府去牌坊镇，今天是他在齐欢这里住的最后一天。 回忆起这一个月的点点滴滴，齐欢怅然若失，从来都以冷漠拒人的她，已经习惯了每天回家有人在等，有人给她端上可口的宵夜。 “时间过得真快……”齐欢轻声说。 李余年端起饮料笑着说：“和对的人在一起，总是嫌时间太少，庆幸我实习的第一天，就遇见了你。” 两杯饮料轻轻碰在一起，齐欢轻笑：“为了遇见对的人，干杯！” 小饭馆里人来人往，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两人聊了许多，从刚认识，到这一个月的点点滴滴，他们喝的都是饮料，但却都有一种奇妙的微醺。 “三台村的案子，还需要拖多久？”齐欢忽然转移了话题。 李余年说：“不会太久，但其中牵扯太多，我们的目标是把大树连根拔起，而不是修剪枝丫。” 齐欢美眸流转：“你的思想，和你的年纪，似乎相差很大。” “我只是喜欢下棋。” “下棋？” “高明的棋手，走一步看三步。顶尖的棋手，推演全盘。” 李余年的话让齐欢若有所思，她问道：“那么，你是哪种棋手？” “你猜？”李余年没有正面回答。若他说，他早已看过这盘棋，现在只是复盘寻求最优解，不知齐欢会做何感想？ …… 第二天，齐欢开车把李余年送到市政府。 在李余年还给她钥匙的时候，齐欢却摇头说：“你留着吧，临时回千丰办事时，也好有个落脚的地方。” “不再找人合租了？”李余年似笑非笑的问。 齐欢笑得有些怅然：“都怪你，让我对合租人的要求更高了。” “那就把房间给我留着，我会回来的。”李余年收回钥匙，向齐欢挥手告别。 看着李余年远去的背影，齐欢轻轻叹息，她的心仿佛就是那个房间，他离开后，变得空荡荡的。 …… 李余年之所以还要来市政府，是因为科长王峰执意要给他饯行！ 虽然只是在食堂的一顿简单午餐，却也是以往任何实习生都没有过的待遇。 除了因为这是王峰的意思之外，也是因为李余年在实习这段时间很会做人做事，除了张美华之外，科室里所有人都对他印象很好。 王峰特意在食堂要了一个小包间，五科的同事们全员到齐，张美华竟然也在。 “哥哥姐姐们如此盛情，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啊！”李余年环视众人笑着说道。 王峰大笑说：“小李，你虽然只在我们科实习了一个月，但大家都舍不得你！我提议，咱们一起敬小李一杯！今日分别，只为来日再会！” 唯有张美华不阴不阳地说道：“小李！我听说你要去云城牌坊镇的小学实习？那里的条件可差得很，你怎么不让领导给你换个好点的地方呢？是不是这次给领导找的麻烦太大，让领导生气了啊！” 夹枪带棒的一句话，瞬间让包间里安静了下来。 王峰皱了皱眉，刚想要圆场，李余年却呵呵笑道：“我只是个实习生，何德何能给领导找麻烦？倒是这一个多月来，给张姐添了不少麻烦！张姐不计前嫌地关心我，真让我感动啊！” “你……”张美华被噎得脸一红。 其余众人眼中却全都浮现出了笑意。因为李余年这话没错，这一个多月，张美华可没少吃李余年的亏，尤其是那次熬夜录入资料，差点把张美华给累吐血了！话说李余年这嘴，可真够毒的啊！ 张美华憋好了一会，总算是反应过来冷哼道：“李余年，你这么急匆匆地换实习工作，是不是担心坏事做多了，遭报应啊？” “小张！你说什么呢！”王峰终于听不下去了，就算张美华是副秘书长孙振华的小姨子，也不能这么不分场合吧？ 张美华却并没有给王峰这个面子，冷笑说：“王科长难道不知道吗？他李余年之前就是靠着和领导的关系，抢来的市政府实习的名额！现在领导调走了，他就心虚了！所以才赶紧跑的！” 说着这女人转头看向李余年：“李余年，这件事你敢承认吗？” 刷的一下，包间里的气氛顿时凝固！ 之前还有人天真的以为，张美华是摒弃前嫌所以才来参加这次饯行宴，原来她是担心李余年走了，她没有报复的机会，故意来搅局的！ 面对张美华的咄咄逼人，李余年依旧云淡风轻。 他淡笑着反问：“张姐这话，从何说起？” “哼哼！装糊涂是吧？行！等一会，我看你还怎么装！”张美华冷哼。 王峰沉声道：“小张，你到底要干什么？就算你对小李有意见，大不了不来给他饯行就是！别让我们整个五科，也跟着丢人！” 若是在以前，张美华当然不敢顶撞王峰。 可现在情况却不一样了，范志国调走后，王峰这个外地人也就没有了根基，张美华怎么可能再害怕？ “王科长这是在给我扣帽子吗？我说句实话，就是给咱们五科丢人了？咱们五科给李余年这种人开欢送会，才叫真的丢人！” “你……”王峰气得脸色铁青。 张美华却继续趾高气扬地说道：“我说的不对吗？你们别不信，证人马上就到！” “还有证人？”王峰一愣。 张美华点头：“对！就是被李余年抢走市政府实习名额的那个姑娘！她叫赵晓萱，今年师院的市政府实习名额，本来应该是她的！” 此话一出，包间里立即轻微骚动起来！ 难道张美华说的是真的？李余年是通过副市长范志国的关系，强行抢了别人的名额？如果这事被曝光出来的话，那李余年的名声可就臭了！ 王峰大致能看出李余年和范志国有关系，但却不清楚具体情况，此刻也不由得略微有些担忧地看向李余年…… 可李余年即便听到了赵晓萱的名字，也并没有露出任何意外的表情，反而笑呵呵的说：“张姐的意思是，赵晓萱一会也要过来？我觉得，她还是不来比较好。” “哼！李余年，你这是害怕了吗？”张美华得意冷笑。 李余年摇头笑道：“张姐误会了，我只是觉得，她来了也是自取其辱而已。” 第53章 自取其辱 李余年的话，顿时让张美华撇嘴冷笑起来！ 为了报复李余年，以及在秘书科立威，张美华可谓是绞尽脑汁！ 她早就通过她姐夫孙振华找到了赵晓萱，并且商议好，只要把李余年“抢”赵晓萱实习名额的事情坐实了，闹大了，那么接下来孙振华就能趁机操作，把赵晓萱调到市政府来实习！ 这原本就是一个，由孙振华、张美华、赵晓萱，以及赵晓萱的父亲赵德志，所计划好的，针对李余年的圈套！ 在张美华的眼中，李余年就是砧板上的鱼！ 一条任人宰割的鱼，还有资格说别人自取其辱？无非就是在强撑罢了！ “李余年，你不要自欺欺人了！和你这种人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我都觉得恶心！”张美华恶毒地说道。 王峰看不下去了，沉着脸说：“张美华！你不要胡闹了，注意影响！” 张美华撇嘴道：“王科长，你和我这个小科员耍什么官威？有本事，你和孙秘书长去说啊！” “我……”王峰被气得一窒。 李余年却忽然对王峰笑道：“王科长，既然有些人不听劝，那就由着她吧！犯不着生气！” 王峰深深看了李余年一眼，随后重新坐了下来。 就在这时，包间的门忽然被推开了！走进来的，那个打扮时髦的年轻女人，正是赵晓萱！ 张美华立即眉开眼笑：“小萱妹妹！你总算是来了！” “不好意思啊美华姐，我在大门口做了个来访登记，耽误了点时间！” 赵晓萱说着，目光冷冷地扫了一眼李余年！上次来访登记的事情，给她造成的心理阴影有点大，所以这次自然分外小心！ 此时李余年也正在似笑非笑地看着赵晓萱，眼神中充满了促狭。 赵晓萱顿时勃然大怒：“李余年！你抢了我的实习名额，竟然一点愧疚之意都没有！你还要不要脸了！” 这招先声夺人，看起来有点冲动，但赵晓萱用的却很聪明，她就是要一见面就把这件事的调子给定下来！让所有人全都先入为主！ 果然，听到这句话，包间里的不少人全都露出探究的神情，甚至在附近吃饭的市政府工作人员们，也全都侧目看了过来。 王峰见状，立即站起身就要去关门。 可张美华却抢先一步挡在了门口冷笑说：“别关门啊！这可是抢别人名额，断人前程的大事！也让其余科室的同志都听一听，这个李余年到底是什么货色！” 这女人的意图很明显，反正李余年马上要离开市政府，非但再也没机会辩驳，更没有人在上面罩着他了，她根本不怕把事情闹大，反而越大越好！ 面对这两个女人一唱一和的表演，李余年却转头对王峰歉意笑道：“抱歉王科长，本来是与各位哥哥姐姐道别，却没想到给咱们五科添麻烦了！” 见李余年这种反应，众人不由得全都一愣。 赵晓萱的眼睛却立即瞪了起来：“李余年！你少来这套！敢不敢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你用无耻手段，抢走我在市政府实习的名额，难道你就一点都不亏心吗？” 只不过，如此简单的语言陷阱，怎么可能坑得了李余年？ 李余年连看都懒得看赵晓萱，抬手看了看时间笑道：“时间差不多了。” 时间？ 听到这句话，不仅是周围的人，就连赵晓萱和张美华也都愣了一下，什么时间？李余年在等什么？ 就在这时，市政府食堂外，忽然走进来几名身穿警服的警员！ 他们并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而是直接大步流星来到了李余年他们的包间门口，为首那个胖乎乎三十岁左右的警察问道：“请问，你是实验小学的赵晓萱吗？” 骤然的变故，让所有人全都有点懵圈了，这又是什么情况？ 尤其是赵晓萱，更是一脸的茫然：“我是赵晓萱，你们是？” “自我介绍一下，我姓肖，是市局刑侦支队的刑警！有目击者提供线索，你与之前发生在实验小学门口的，一起故意伤人案有关！这是市局开具的传唤证明，请你跟我们去市局配合调查！” 这个警员正是肖振邦，李余年等的就是他！ 赵晓萱当然不认识肖振邦，闻言顿时花容失色，大声说道：“你们凭什么抓我！” 肖振邦说道：“赵女士不要害怕，我们不是抓你，而是依法请你配合调查！这也是公民应尽的义务！” “我不管什么义务！我不去公安局！有什么问题，你们就在这里问！”赵晓萱绝对不愿意放弃报复李余年的机会。 张美华相对精明一些，隐约看出这很可能是李余年搞的鬼，立即帮腔说道：“是啊警察同志！小案子而已，有什么问题，你们在这里问吧！另外我可提醒你们，这是市政府！最好别惊动了领导！” 最后这句话，还是有威慑力的。 肖振邦犹豫了一下，不易察觉地瞅了眼李余年。 李余年微微一笑，轻轻点了点头。 肖振邦眼中的坏笑一闪而逝，随后严肃地沉声说道：“好吧！那我想请问赵晓萱女士，你和那件故意伤人案的嫌疑人，也就是一个寸头戴耳钉的年轻男人是什么关系？” 赵晓萱当然知道肖振邦说的是卞南打路人汪玉成的事情，但却开始装糊涂。 “什么寸头戴耳钉的？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我不认识这样的人！” 对这个回答，肖振邦早有预料，点头说道：“可根据多名目击者的证词，你不但和这个嫌疑人认识，而且关系非常亲密！” “从案发那天算起，你和他在实验小学附近，你名下的房子里，至少幽会了十几次！其中五次以上是在下午工作时间，甚至当地派出所都接到了，对你们亲密行为声音过大而扰民的举报！难道这也算是不认识？” 赵晓萱：“……” 肖振邦这家伙实在是太坏了，刚才这些话说得字正腔圆，中气十足，整个食堂所有人全都听得清清楚楚！ 刹那之后，所有人看向赵晓萱的眼神，全都变了！ 但这也只是刚刚开始，肖振邦深吸了一口气之后，继续说道：“赵晓萱女士！警方有必要提醒你！根据目击者描述的作案手法，这个嫌疑人很可能是个惯犯，是扫黑除恶的重点目标！不管你与他有什么关系，都希望你认清这个人的本来面目……” “别说了！”赵晓萱终于忍不住打断了肖振邦，刚才那些话就足够让她与进入市政府无缘了，再说下去恐怕她连老师都当不成了啊！ “我、我跟你们去公安局……” 片刻之后，赵晓萱跟着肖振邦他们离开了。 张美华却彻底懵圈了，喃喃说道：“这、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这么巧……” “我说过，她来这里，只是自取其辱而已。”李余年平淡的声音忽然响起，这一切当然都是他的安排。 第54章 第一小学 其实李余年早就料到，大人物或许会要脸，但张美华和赵晓萱这种女人，是不会轻易让他安稳离开市政府的。 所以他也请王峰和肖振邦，分别留意这两个女人！ 通过种种蛛丝马迹，李余年发现，这两个女人竟然还真挖出了一个不错的坑。 为了把她们的行动限制在一定范围内，于是李余年才拜托王峰，办了这样一场饯行宴。 至于肖振邦的出现，当然也是李余年安排好的！要不然他们就算是警察，也不可能轻易进入市政府这种地方。 他让肖振邦把汪玉成的案子调到市局，不仅只是给卞家挖坑，同样也要把赵晓萱这个恶毒的女人，以及赵德志全都埋在里面！ 既然这次赵晓萱主动送上门来找抽，那就先给她一记耳光！让她这一世，休想再踏入体制内！ 要知道这里可是市政府，赵晓萱和“黑恶分子”的丑事只要说出来，就不可能被无视或掩盖！他赵德志就算再怎么手眼通天，也洗不白赵晓萱了！ 若论手段，张美华与赵晓萱这种人，和李余年比起来差远了！ 听到李余年的话之后，张美华果然轻轻哆嗦了一下，随后她便看到了李余年促狭的目光。 “张姐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张美华倒吸了一口冷气，早已没了之前那么得意与嚣张。 她就算是再蠢也知道，赵晓萱的名声在市政府肯定是臭了，她绝对不能再和那个女人沾上一点关系！ “我、我和赵晓萱才刚刚认识！可能……大概这里面，有什么误会吧……”张美华结结巴巴地撇清关系。 王峰冷哼一声：“小张！没有调查清楚，难道你就随意乱说吗？还好警察同志来得及时，要不然小李的名声，可就让你给毁了！这件事影响很坏，你必须做出深刻的检讨！我会亲自汇报给孙副秘书长！” 张美华被骂得跟鹌鹑一样不敢说话，灰溜溜地跑了！赵晓萱是她找来的，让她也变成了整个市政府的笑话！ 直到这时，王峰这才长出一口气，端起饮料对李余年笑道：“小李啊！希望你不要因为这点小事，而对我们五科的同志们有意见！不管你走到哪，咱们五科永远都是你的家！” 其余众人也全都纷纷点头，气氛又再次火热起来。 …… 饯行宴结束之后，李余年辞别王峰等人，拖着行李独自坐上了回家的公交车。 路上肖振邦打来电话：“大哥，一切顺利！” “没给你添麻烦吧？”李余年问。 肖振邦大笑说：“大哥放心！这个案子本来就是我们三大队的，所有目击证词也全都是真的，谁也找不出毛病！” 李余年点了点头：“赵晓萱放了吗？” “已经放了，这女人来到市局啥也不说，就是哭着要见她爹！最后是房产局副局长赵德志，亲自来把她带走的！” 李余年笑了笑：“辛苦了。” 他原本也没指望，现在就让赵晓萱把卞南咬出来，那样接下来的戏就不好唱了！ …… 回到家，父母并没有问李余年为什么离开了市政府，而是准备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饭后父亲主动摆上了棋盘，要和李余年杀一盘。 棋局开始，父亲这才问：“现在还喜欢下棋吗？” 李余年说：“乐在其中。” “那就好好下，胜败乃兵家常事，尤其开局，一切都来得及。” “谢谢爸。”李余年由衷说道。 无论前世今生，父亲总是这么包容和豁达，只是前一世的李余年，没有早注意到而已。 一盘棋下完，父亲又输了，不过并没在意，而是递给李余年一支烟说：“你的棋路，和我教过你的改变了许多，倒是有个人和你的棋风有点类似。” “谁啊？”李余年知道父亲想说什么，但却必须要问。 父亲吐出一口烟雾，悠悠地说：“当年插队的时候，他教过我下棋，算是我的老师！就住在你要去实习的牌坊镇！” …… 第二天，收拾好行装的李余年重新上路，坐上通往云城的大巴，赶奔牌坊镇。 前一世的李余年，与牌坊镇有很深的渊源，他从实习开始，在这里当了三年多小学教师，认识了父亲口中那位棋风和自己很像的老人，见证了一些事，也目送沈晴学姐黯然离职…… 但这一世，李余年并不想在一所乡镇小学耽误太久，千丰市的局已经布下，风起云涌时若不抓住机会，岂不辜负了这登天局？ 千丰市没有直达牌坊镇的车，李余年需要先到云城再换乘中巴车，到达牌坊镇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期间，程学智给他打过电话，询问他在哪，要派车送他，被李余年拒绝了。 程家在云城无人不知，尤其在这种时候，一切都需要小心，李余年不希望被人发现他和程家有瓜葛。 牌坊镇第一小学已经下班了，好在李余年在这里有熟人…… 在学校传达室大爷审视的目光之中，李余年看到了身材高挑的学姐沈晴。 和前世一样，这位干练的学生会女主席，如今依旧明媚可人，但眼眸中却难掩疲惫之色。 “李余年！没想到，你竟然也会来这里实习！”沈晴并没有因为此前学校的事而对李余年冷淡，但态度也算不上热情。 李余年笑道：“学姐一直都是我的榜样，自然要追寻你的脚步。” 沈晴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主动帮李余年提行李：“少贫嘴！到底怎么回事？我听留校的同学说，你不是去了市政府实习吗？” “说来话长了。” 沈晴以为他不想提起烦心事，索性不再多问，随口介绍学校和牌坊镇的情况。 “第一小学是牌坊镇最大的学校，一共四百多名学生，每个年级都有两个班！” “这座教学楼是当初经济好的时候建的，本来还规划了一座教职工福利楼，但后来经济不景气，就没人再提了！现在不少老师都把办公室当家……” “嗯，我知道。”李余年看着眼前熟悉的一草一木，轻轻点头。 “你知道？” 对于李余年平淡的反应，沈晴有些意外，当初她第一次看到这种居住条件的时候，可是有些震惊的。 李余微微一笑：“既然知道要来这里，当然做了一些功课。” 沈晴看向李余年的目光有些异样：“李余年，我发现你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李余年看着天边渐渐暗淡的晚霞，笑着说：“人总要成长和蜕变，这句话还是学姐跟我说的，不是吗？” 第55章 人间烟火 沈晴默默地点了点头，继续给李余年介绍。 到了教师办公区域之后，李余年的脚步停下。 沈晴说：“耳闻不如一见，现在知道自己想的有点简单了吧？” 李余年轻轻点头，没有说话。 他当然不是因为眼前所见而震惊，而是仿佛忽然回到了前一世，一段段的生活片段在脑海中纷沓而来…… 第一小学的教师办公区域，是集中在一起的，更好像是早年间筒子楼的大杂院。 这里没有一所学校该有的整洁，走廊里堆着各种各样的炉灶与杂物，此时差不多到了晚饭时间，许多人都在走廊里，或是炒菜做饭，或是闲聊谈笑，还有小孩子穿梭其间，嬉戏打闹…… 李余年记得，那个正在切菜的中年胖女人，是语文老师，负责大约六个班的语文课，但却从来不做新教案，一份教案用了好多年。 那边煮面的男人是地理老师，最拿手的是画国家地图，上课之前在黑板上一张地图一气呵成！刚开始时，无数学生惊叹鼓掌，久而久之也懒得去看了。 还有那边抽烟着边呵斥孩子的女人，是音乐老师…… 这就是学校的教师办公区，几乎每个办公室都是一个小家庭，放学之后便充满了人间烟火气。 “愣着干什么？走呀！”沈晴转头催促李余年。 李余年轻吁一口气，面带笑容走进嘈杂的人间烟火。 沿途有人在跟沈晴打招呼，有人视而不见，前者男人居多，后者大部分是女人。 也有人向沈晴询问李余年，沈晴只说他是师院的学弟，来学校实习，许多人哦了一声后，便没了下文。 能分到这里的实习生，要么实习期后就立即离开，要么就是没什么门路的老实人，无论哪种，都没必要重视。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李余年知道这里的许多事，谁喜欢打小报告，谁喜欢斤斤计较，谁泼辣，谁窝囊，谁高尚，谁下流……他全悉数于心，但却不打算理会。 人间烟火虽好，可李余年却不会困在这里，这一世他要做大事，不拘小节。 …… “到了！这就是你的办公室和宿舍！” 沈晴推开一扇破旧的门，里面有两张落满灰尘的办公桌，以及一张只剩下木板的架子床。 架子床一侧紧挨着掉皮的墙壁，另一侧上方横着一根细铁丝，原本是挂帘子的地方，如今空空荡荡。 果然还是这个房间啊…… 李余年摇头笑了笑，前一世他来实习后就被安排在了这里，因为这个房间隔壁就是厕所，不但味道大，还能明显听到哗哗的冲水声，没人愿意住。 沈晴以为他嫌弃，解释说：“你先将就一下，等过些天我调走后，帮你申请换到我那个办公室住！我那里阳光好，也是单间！” “调走？” “是啊！我要回千丰市了！”沈晴笑道。 只有说到这件事的时候，她眼中才浮现出光彩。 李余年知道，沈晴并不是由于这里的条件太差而迫切要离开，而是因为这所学校里有她厌恶，但却无可奈何的人…… 同样，他也知道沈晴的这次调动不会成功，原因同样也是那个人！ 但李余年当然不能明说，而是问道：“你要调去哪里？” “当然去千丰市当老师！这次选调考试，我已经通过了！厉害吧？”沈晴得意地说。 严格来说，教师选调考试，要比公考还难，毕竟名额太少，争的人太多。沈晴能通过考试，的确是值得骄傲的事情。 李余年问：“校长同意放人了？” 沈晴说：“之前我报考的时候，他已经在申请上签字同意，现在凭什么不同意？他就不怕我怼的他生活不能自理？” 在学校的时候，沈晴是学校辩论队的队长，怼人的功夫全校无敌，当初抗议时更是没有一个校领导敢出来吱声的…… 校辩论队曾经戏言，“我方承诺，绝不率先动用沈晴”。 或许当初全校唯一没有被沈晴怼过的人，恐怕就只有李余年了。 可此时李余年心中却暗暗一叹，因为牌坊镇这个朱校长，根本就是在戏耍沈晴！ 这件事说起来很简单，牌坊镇第一小学是全镇的中心校，校长朱广利就是牌坊镇原教管站的站长。 别看这个职位只是正股级，但手中的权利却着实不小，教师评定职称、奖金、绩效，甚至调动等等全都尽在掌握，完全可以说是镇以下教育单位土皇帝般的存在。 沈晴来到学校实习的第一天，已经有家室的朱广利就看上了她，对她死缠烂打，几乎各种手段用尽。 他给沈晴安排单间居住，更是在为自己预想中的苟且做准备。 好在沈晴不是好惹的，据说还曾把这位朱校长给怼得差点犯了心脏病。 但也因为这个，沈晴这一年来承受了巨大的压力，她不仅要对付这个油腻龌龊的朱广利，更要顶着全校教师的风言风语，让她几乎心力交瘁…… 对于沈晴通过选调机会离开的这件事，朱广利起初是不同意的。但他也知道沈晴不是好惹的，所以才想出了这条“妙计”。 他的计划就是，同意沈晴参加选调考试！ 毕竟这种考试极难通过，不如送个顺水人情，让沈晴彻底死心！万一沈晴真的通过了考试，他朱广利还可以用中心校的盖章为要挟，逼迫沈晴乖乖就范！ 此时心中满是希望的沈晴根本不知道，她所谓的希望，只是朱广利所抛下的诱饵而已！ “那我就先恭喜学姐了。”李余年不会说破此事，淡淡笑道。 沈晴笑着点头说：“你也别气馁！我都能通过选调，去自己想去的地方，你也可以的！先把行李放这，我带吃东西去！顺便再帮你买些日用品！” …… 牌坊镇有两个社区，一个灯火辉煌，看起来也很整洁，一个破旧，路面坑坑洼洼。 沈晴说，爱国社区是国营矿场的职工楼，牌坊镇矿产资源虽然逐渐枯竭，但对市属国企工人的生活影响不大，依旧旱涝保收。 至于另一侧的牌坊社区，则是牌坊镇的原住民，以及一些矿场职工的聚居地，其中也有一些国营小厂，但受大环境影响，国营小厂也很难生存。 沈晴请李余年吃饭的地方在牌坊社区，饭店就在那块牌坊镇得名的“贞节牌坊”附近。 闲聊时李余年发现，沈晴其实对未来也并不那么坚定，似乎同样能隐约感觉到，那位朱校长的算计。 饭后，李余年买了一块，用来分割生活与办公区域的布帘，便重新回到了学校。 回房间之前，李余年忽然问：“学姐，如果这次你不能成功调走怎么办？” 沈晴沉默了一下说：“那我就辞职。” 第56章 见朱广利 辞职这两个字，沈晴说得很坚定，也透着无奈。 她可以不在乎学校的环境，以及未来的出路，但却受不了那个无耻校长的骚扰，以及不分是非对错的风言风语。 吃饭的时候她也曾对李余年说过，校长朱广利是镇长牛爱群的小舅子，这层关系同样也让沈晴对这里感到绝望。 其实她是知道的，学校里所谓的勇气，在残酷的现实社会中，只能算是笑话。 李余年没有多说什么，因为明天他就会见到这位朱校长。这次他之所以选择来牌坊镇，就是要以最快速度，清理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赛道，无论是朱校长，还是牛镇长，都必须出局！ 顺便，也可以帮一下沈晴。 …… 第二天一早。 校园内朗朗读书声响起的时候，李余年也走进了校长办公室。 与烟火气十足的教师办公区不同，牌坊镇第一小学校长朱广利的办公室窗明几净，装修甚至可以用豪华二字来形容。 大理石的地面冰冷光滑，厚重的红木办公桌，以及金灿灿的桌面办公用品，无不彰显着财富、地位，以及劣质的贵族品味。 朱广利是个四十多岁便已经开始谢顶的油腻男人，脸上油水若是提炼一下，估计比学校食堂午饭用的都要多。 他随意地翻看着李余年的简历，撇嘴问：“你之前在市政府实习了一个月？” “是的朱校长，后来因为市政府科室调动，所以……” “呵，别说得那么好听，是在市政府得罪人了吧！” 朱广利不屑地打断了李余年的话：“看起来，你小子应该是个刺儿头啊！” 李余年不动声色地说：“校长误会了，我就是个实习生，怎么敢得罪人呢……” 朱广利又看了眼李余年说：“那就是你挡了别人的道了！所以我一直都说，普通人千万别好高骛远，老实本分才是最重要的！就算给你一步登天的机会，你也未必中用！因为你这种人，本身就没有试错的机会！懂我意思吗？” 若是换成一般的实习生，朱广利根本懒得说这些话，但李余年毕竟是从市政府调过来的，他需要先探探底细，以及敲打一下！ “校长说得对！而且昨天沈晴学姐……哦，就是沈老师，在请我吃饭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李余年笑道。 朱广利果然被李余年的话所吸引：“你和沈老师很熟？” 李余年点头：“沈老师是我的学姐，在学校的时候就和我关系特别好！我就跟他亲弟弟一样！” 亲弟弟？ 朱广利眯了眯眼睛，忽然笑道：“小李啊！这话你怎么不早说呢？小沈可是咱们学校最优秀的老师，我还考虑今年给她评优秀教师，晋级职称呢！” 李余年疑惑道：“晋级？可是我怎么听说，沈老师已经通过了选调考试，就要离开咱们学校了呢？” 听到这话，朱广利更加确定了李余年和沈晴的关系，立即重重地叹了口气：“唉！小李，既然你知道了，那我也不怕你笑话！说到底，就是乡镇小学，留不住人才啊……” 随着这声叹气响起，一股浓浓的无奈与悲悯，在朱广利的脸上浮现而出。 “我承认沈老师很优秀，不甘心留在咱们这小地方浪费青春！这我都是可以理解的！只不过，我同样也是为她感到惋惜啊！” 李余年心中冷笑，表面上故作疑惑：“校长为沈老师感到惋惜？” 朱广利语重心长说：“是啊！我不想说什么情怀和责任，就只说沈老师的前途！市内学校的条件固然好，可同样竞争也激烈啊！沈老师在咱们这里是最好的老师，但到了千丰市，就未必了吧？我原本是想着，让她在我们学校沉淀两年，把所有的荣誉全都拿到，然后再风风光光地回千丰市！可是她……唉！” 朱广利这家伙一副怒其不争的样子，若是旁人恐怕还真有可能信了他的鬼话！ 但李余年却早已知道朱广利是什么货色，无非就是听说李余年和沈晴的关系好，想让李余年帮忙劝沈晴而已！ “校长，您真是用心良苦啊！我想沈老师，大概是还没想明白这其中的利弊吧？”李余年顺着朱广利的话说道。 朱广利心中一喜：“小沈毕竟还年轻，而且这话我也不方便当面对她说，免得她以为我想方设法不让她走呢！小李啊，你和小沈的关系好，可一定要好好给她分析一下啊！” 李余年点头：“好的校长，我肯定好好劝劝沈老师！另外……” 说到这里，李余年的向前凑了半步，似乎欲言又止。 朱广利对李余年的印象不错，问道：“还有事？” 李余年笑道：“校长，我听说咱们学校，一直都有规划建教职工宿舍楼……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盖好？” 听到这句话，朱广利的第一反应是，这个叫李余年的实习生啥也不懂。 可随后朱广利又觉得有点不对劲，再怎么说李余年也是在市政府实习过的，难道是话里有话？ 他沉吟片刻问：“你想说什么？” “呵呵，校长别介意，我就是随便问问，我家里就有亲戚是干建筑的……” 朱广利听明白了，笑道：“小李啊！你这脑子倒是挺灵活，但要是镇上有钱，这宿舍楼还能拖到现在？没钱，你亲戚能免费来给咱们学校盖楼？” “没钱？”李余年一愣，挠头嘟囔道：“可我怎么听学校里的老师说，他们愿意集资建房呢……” “你说什么？”朱广利似乎没听清。 李余年立即摇头笑道：“没什么，校长您先忙，我先到教务处报道去了！” 等到李余年离开后，朱广利眯着眼睛喃喃道：“集资建房？这倒是个好主意啊……” …… 教务处给李余年安排的是当体育老师。 虽然李余年在学校学的是中文专业，但实习生没有选择权，尤其是学校已经有了两名语文老师，如果把课时分给李余年，那不是耽误这两位老师赚钱嘛！ 但李余年十分爽快的就答应了，因为体育老师课时本来就不多，时间更加自由！ 就比如说现在，他就溜出了学校，提着水果来到了，位于牌坊镇边缘的，一座不起眼的小院外，敲门说：“请问，这是杨有福，杨伯伯家吗？” 第57章 不太一样 不多时，小院里有了动静。 一个花白头发的干瘪老头出现在院子里，眯着眼睛问：“你找我？” 李余年立即笑道：“您就是杨伯伯吧？我姓李，从千丰来的！您还记得李文生吗？” “李文生？哦，记得！当年下乡插队的知青嘛！你是？” “我叫李余年，李文生是我爸！我大学毕业被分到了牌坊镇实习，我爸嘱咐一定要来看看您！”李余年笑道。 听到这话，杨有福立即露出了笑容：“好好好！没想到小李子还能想着我！孩子，快点进来吧！” 李余年的父亲说过，当初他在牌坊镇插队的时候，杨有福对他很照顾，尤其特别喜欢和他下棋，棋艺十分精湛，看问题总有独到之处。 但李余年却知道杨有福更多的事情…… 旧社会，杨家原本是牌坊镇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牌坊镇周边半数的矿山都是杨家的。 改天换地之后，杨家主动将矿山全都上交给了国家，换了十几年的安稳，却没有躲过后来的浩劫，所以才家道中落至斯。 这位杨有福老先生，看起来岁数不小，可实际上却也只比李余年的父亲大十几岁，膝下有个儿子叫杨秀山，如今在镇上的一家国营小矿石加工厂工作。 杨有福在旧社会受到过良好的教育，谈吐不俗。 他热情地把李余年让进屋，笑着说道：“没想到，你父亲竟然真的给你取名叫余年！你怕是不知道吧？这个名字，还是我当初帮他想的！” “还有这个典故？” “是啊！你父亲下棋总输给我，有一次他总算赢了我一盘，高兴得冒着大雪跑到供销社，买了一斤高粱烧，喝多了之后就非让我给他未来的儿子起个名字！” 说到这里，杨有福叹了口气：“说起来，我倒是有点对不起你！余年、余年，余生之年……却让你这年轻人，多了几分老气！只不过那时，我几乎每天都要被批斗、游街，心中哪有诗情画意？只想着余年几何而已！” 细碎诉说往事之间，杨有福仿佛又回到了那大雪纷飞，牛棚中衣衫褴褛二人，面前一张棋盘，棋子与酒，腌菜与冷风，卑微如尘埃却在棋盘上纵横捭阖…… 片刻后，杨有福意识到有些怠慢了来访的年轻人，歉意笑道：“余年，你不要介意，我这老头子就是喜欢啰嗦。” 李余年摇头微笑：“能铭记于心的往事从不啰嗦，当初您和我父亲风雪弈棋，倒是颇有古人之风，让我心生向往。” “呵呵，现在回想起来，却只是少不经事罢了！一盘棋，耽误了他半天劳作，一顿酒，花了他半个月的工分！不值啊！” “但我却觉得很值。” 杨有福饶有兴致地看向李余年：“这么说，你也喜欢下棋？” “父亲说，我来牌坊镇一定要来拜访您，因为我和您的棋风很像！” “太好了！你若不忙的话，我们爷俩来一盘？”杨有福兴致勃勃。 李余年当然不会推拒，片刻后，一老一小两人便在破旧的堂屋里摆开了阵势。 片刻之后，杨有福诧异问：“你这棋，是你父亲教你的？” 李余年说：“父亲教我的是基础，弈棋如做人，每一步都要自己来领悟。” “不错……不错！” 杨有福轻轻点头，忽然问道：“刚才你说，你在市政府实习一个月，昨天才调到了牌坊镇小学？按常理说，不应该啊……” 李余年笑问：“杨伯伯觉得哪里不应该？” “你的棋风和我一样，喜欢剑走偏锋，看似虚浮的落子，却隐约间皆有根可循！我也觉得，弈棋如做人，你不应该是坐失良机的人。” “杨伯伯认为，我坐失了良机？” 李余年这个问题，不禁让杨有福陷入沉默。 大约半分钟之后，杨有福却忽然抬头似笑非笑地看向李余年：“除非，你小子是在下一盘大棋！” 与老部长范林宽不同，杨有福的大半人生，走的都是逆风棋，所以他更加能体会到，李余年棋风之中的所蕴含的深意。 因为李余年同样也是小人物，没有大开大合的根基，没有堂堂正正的资本，他这样的人若肯放弃绝佳时机，唯一的答案就是所图更大！ 此刻李余年也在看向杨有福，笑着说：“我知道杨伯伯当初也是有过极好机会的，那么我是不是也可以认为，您其实也是在下一盘大棋？” 杨有福沉默下来，微眯的眼中似乎精芒一闪而过。 李余年看似闲聊，实则却是旁敲侧击，因为他知道杨有福的这盘大棋是什么，接下来又会给牌坊镇，乃至云城市带来多么大的震撼。 他知道，杨有福的脑子现在一定是在飞快地思索和回忆，是不是当初在无意中，对那个爱下棋的知青李文生泄露过什么消息…… “杨伯，其实我这次来，也是有点小事请您帮忙的。”李余年忽然话锋一转说道。 杨有福问：“什么事？” 李余年说：“我听说，杨伯和我们朱校长的关系很好。” 此刻杨有福已经恢复了平静，闻言反问道：“是不是在学校里遇到什么事了？” “杨伯想多了，我只是觉得学校老师们的居住环境不太理想，想建议朱校长集资建房。” “集资建房？” 杨有福露出诧异的表情，听到前半句话的时候，他以为李余年是想找人说情，换个好点的住处，却没想到这小子野心竟然这么大！ “这事儿，你还是别想了。”杨有福走了一步棋，摇头说道。 李余年说：“我知道杨伯为什么这样说，但我的建议，却和杨伯理解的不太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我说的集资建房，其实重点不是建房，而是集资。” “哦？”杨有福疑惑地看向李余年。 李余年也慢条斯理地走了一步棋，笑道：“这次集资，领导和豪绅带头捐款。集资之后，领导和豪绅的钱如数奉还，百姓的钱，三七分账。” 第58章 借兵助威 原本正准备落下的棋子，生生地停在了半空！ 杨有福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李余年：“你小子……” 李余年笑着问：“这话有问题吗？” “只有一个问题！” 杨有福深吸一口气，问道：“你来牌坊镇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李余年反问：“杨伯觉得呢？” 杨有福放下手中那枚棋子说：“最初听起来，你是想捞些昧良心的好处，但幸亏我了解你父亲李文生，他教不出这样的儿子……所以，你想要的，难道是牌坊镇？” 这句话似乎很难理解，但李余年却知道，眼前这位杨伯已经大致猜出了他的目的。 李余年也不废话，直接说道：“牌坊镇经济落后，镇长牛爱群一手遮天，欺下媚上中饱私囊！在这种情况下，杨伯那盘棋就算再大，怕是也很难走得通吧？难道您就不担心被人巧取豪夺，满盘皆输？” 短短一段话，李余年不但说出了自己的真正目标，同样也点明了，他知道杨有福当年是在布什么样的局！ 杨有福的家，在旧社会就是牌坊镇附近的大矿主，家中所掌握的，不仅有当时正在开采的矿山，更还有一份完整的探矿图，掌握着许多还未开采的矿山、矿脉！ 当初杨家将家产全部上交给国家，却暗中留下了这份矿图。 不得不说，杨有福是个十分有远见的人，他预计到社会形态会发生改变，国家终究还会回到经济发展这条路上。 他隐忍多年，受尽磨难，只为等到那一天，能够让他们杨家重新振兴起来。 同样，杨有福的布局在前一世，李余年来到牌坊镇三年之后，得到了应验！杨家从承包一家国营的小矿石加工厂开始，迅速崛起，接连开发了好几座矿山，一跃成为云城市首屈一指的富豪！ 只是这一世，杨有福的计划还正在进行之中，他的儿子杨秀山还依旧只是那家国营小矿石加工厂的工人…… 李余年要的就是这个时间差，他很了解杨有福在牌坊镇所经营的人脉和资源，而他要给自己清理出一个政治支点的目标，就必须要有杨有福的助力！ 这番话，同样也让杨有福震惊了。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眼前的李余年，又是怎么知道他的计划，以及杨家这个秘密的？难道当初，真的是他酒后失言，把这天大的秘密告诉了李余年的父亲？ 但无论如何，现在事实就摆在眼前，杨有福是聪明人，知道就算找到原因也无法改变任何事情了。 他沉吟着问：“余年，你和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市政府派下来的？” 换成任何人，当得知李余年这个师院实习生想要扳倒牛镇长，都会这么想！要不然，怎么可能有这个胆子和魄力？ 李余年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杨伯刚才不就说过，我所图甚大吗？” 说罢他话锋一转，继续之前的话题：“杨伯应该是在帮秀山哥谋划，承包矿石加工厂的事情吧？但据我所知，在牛镇长的把持下，想通过正常途径承包几乎不可能！而我刚才所说的集资建房，应该对杨伯有所帮助！这是双赢！” 杨有福没有立即说话，而是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喝茶，似乎在琢磨着下一步棋的走法。在有些事没有想通之前，沉默才是最好的应对。 李余年也不着急，依旧默默地继续下棋。 片刻后，杨有福微微皱眉说：“镇小学集资建房这件事可行，但其中利益难保不会向上延伸，你用朱广利去牵扯牛爱群，计划虽好，但若没有掌控之道，不就成了自掘坟墓？” 只言片语之间，杨有福便将李余年让朱广利建集资房，以及接下来的布局简单地说了出来，但同样也将他的担忧表明。 他这是在告诉李余年，事情其实并没有说的那么简单，这其中牵扯的关系很可能会很大，没有绝对的掌控力，那就是找死！ 李余年微笑说：“杨伯深谋远虑，但我在市政府实习这一个月，也并非虚度光阴。” “这里是云城，不是千丰。”杨有福提醒说。 李余年点头：“这个我知道！另外这盘棋，杨伯输了。” “嗯？”杨有福一愣。 李余年笑着端起了茶杯，轻啜茶汤之后说：“难道杨伯没看出来吗？” 杨有福这才将全部注意力都转移到棋盘之上，随后面色微微一变：“这是……借兵助威？” 没错！ 此时两人棋局已残，而所形成的，正是“借兵助威”局！ 迟愣片刻之后，杨有福忽然眯着眼睛大笑起来：“好小子！竟然趁我想事情的时候，诱我与你联手做了一个名局！不错！不错啊！” 连续两个“不错”，第一个杨有福是称赞李余年的棋艺，第二个是在告诉李余年，他已经读懂了这个残局的意思！ 借兵助威，威能已蓄势在外，只待时机，信手拈来！ 看起来，李余年这个小家伙，已经有了完全准备了！ 既然如此，杨有福的心里也算是有了底，随后笑道：“好久没杀得这么痛快了！刚才是我心不在焉，让你小子偷了步！来来来！咱们再来一盘！” 就在这时候，屋外院门忽然传来了声音，紧接着便听到有人问：“爸，家里来客人了吗？” 很显然，是杨有福的儿子，杨秀山回来了！ 杨有福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时间，停住了摆棋的动作回道：“秀山回来了？这才几点，今天怎么下班这么早？” 说话的同时，他也缓缓站起了身。 片刻后屋外走进一个三十岁出头，皮肤黝黑的瘦高男人，正是杨秀山。 “爸，这位是？”杨秀山问道。 杨有福笑着介绍：“这是我一个老朋友的孩子，叫李余年！今年大学毕业分到镇小学实习，专门过来看我！余年啊，这就是你秀山哥！” 李余年立即与杨秀山打招呼，随后笑道：“杨伯、秀山哥！学校里还有事，我就先走了！改天休息，再来看你们！” 杨家父子挽留了一下之后，便一同送李余年离开。 看着李余年远去的背影，杨有福颇有些感慨地说：“这小伙子有分寸，知进退，日后前途不可限量啊！” 杨秀山疑惑：“为什么这么说？” 杨有福看了眼自己的儿子，摇头笑道：“你这么早提前下班回家，到底出什么事了？” “您连这都看出来了啊？” 杨秀山挠头嘿嘿一笑说：“当然是承包的事！我们厂长已经同意帮忙了，现在就差牛镇长点头，厂子就是咱们家的了！” 第59章 一个亲戚 “牛镇长……”杨有福微微眯起眼睛，又下意识地看了眼李余年离去的方向。 杨秀山问：“爸，有什么问题吗？” 杨有福摇了摇头：“没什么问题，我先找机会去镇政府探探口风。” …… 李余年知道，杨有福虽然对他的布局表示赞同和支持，也依旧会去试探，以便确定最终选择。 但李余年并不担心，因为他知道杨有福一定会，在牛爱群那个贪婪的家伙那里碰壁，这是注定，也是人性。 离开杨有福家之后，李余年并没有回学校，而是又买了些水果，直接坐上一辆小三轮，前往草店村。 牌坊镇的镇政府设在杨家村，草店村紧挨着杨家村，但无论条件和环境都差上许多。 至少杨家村还是柏油马路，可一到了草店村，路面就变得坑坑洼洼，且再也没有任何超过两层的建筑了。 李余年来这里，是拜访一个远房亲戚，名叫李树根。 每次李余年的父亲提起李树根的时候，都是唉声叹气，并告诫李余年，千万不要和这种人有来往。 当年李父下乡插队的时候，也曾来看过这家亲戚，按照辈分论，李父还要叫李树根一声四叔。 那时候李父不图别的，只觉得毕竟是亲戚，如果有什么大事小情的最起码能有个人照应就行。 可却没想到，李树根一家人防李父跟防贼一样，更过分的是，李父只在李树根家住了一晚上，身上的钱就全不翼而飞了！ 起初李父也没觉得这家人会这么恶劣，只以为是自己不小心把钱掉在什么地方了，可没想到他刚提出要找找，就被李树根一家人冷嘲热讽，最后更被李家直接给骂了出去！ 年轻的李父心中不忿，半夜偷偷回来，却正好听到李树根一家正在数钱，一边数着还一边鄙夷地说李父家里穷，从城里来就只带了这么点钱…… 李父一时冲动，冲出来理论，却遭到蛮不讲理的李树根一家围攻！幸亏一起插队的知青及时赶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李余年来草店村，当然不是联络感情，而是布局。 …… 一座修建的还算是气派的院门外，李余年停住了脚步，还没等敲门，院内便传出了狗叫声。 随后便有人在门里问：“谁啊！” 铁门打开，走出一个六十多岁，满脸横肉的老人。 俗话说相由心生，这个老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李余年笑着说道：“请问这是李树根家吗？我叫李余年，从千丰市来的，李文生是我爸！” 千丰？李文生？ 老人似乎还记得这个名字，眼中顿时生出了警惕问：“你来干什么！” 李余年笑道：“是这样的，我刚刚被分配到镇小学当实习老师，我爸说四叔爷李树根住在这里，让我过来看望一下。” 实习老师？ 老人上下打量了一下李余年，眼珠转了转说：“哦！我就是李树根！” “原来您就是四叔爷！那我就是找对地方了！”李余年说着，便要往院里走。 可李树根却根本没有让李余年进院的意思，站在原地说：“你等会！你说是我亲戚就是了？怎么证明？” “证明？” “是啊！这年头，乱认亲戚的骗子太多！谁知道你是不是贼？”李树根撇嘴说。 这话可太难听了！换成别人，恐怕立即扭头就走！ 可李余年却笑呵呵地说：“四叔爷，您看哪个贼提着水果来踩点啊？要不然，我给我爸打个电话？” “没那个必要！我怎么知道，电话里和我说话的是谁？万一是你们串通好的呢？再说……” 李树根鄙夷的，看了眼李余年手里的水果说：“这点破玩意值几个钱？赶紧走！” “可是……” “你走不走？不走我让警察抓你！也不打听打听，我儿子是干啥的！滚！” 李树根说完，直接转身回到院里，砰的一声关上了大铁门，更还听到他在门里骂骂咧咧的说：“真他妈晦气，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敢来认亲戚，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操！” 面对如此恶语相向，李余年的心中并没有任何波动，反而嘴角却向上扬起了一抹弧度，果然和他预料中一模一样！ 就在这时，附近晒太阳的几个老太太，忽然冲着他招了招手。 “小伙子，你是李树根他们家的亲戚？”一个老太太问。 李余年点头：“是啊！按辈分他是我四叔爷，可是……唉！” 旁边老太太笑道：“小伙子别叹气，他们老李家就这样！以前日子不好的时候，李树根就坑蒙拐骗啥都干，现在他儿子出息了，在镇派出所当警察，他连村支书都不放在眼里！” “是啊，现在老李家可横了！你没看见他家门楼子修的吗？占了大半的村道，都没人敢吱声！现在他走在道上，都不正眼看人，更何况你这个穷亲戚？”另一个老太太咂着嘴说。 李余年点头说：“谢谢几位大娘，这些水果您几位留着吃吧！” “哎呦太谢谢了！你这小伙子真不错，只可惜老李家这德行太差了！”老太太们兴高采烈地，接过李余年手里的水果，瞬间觉得这小伙子更顺眼了。 李余年嘻嘻一笑：“几位大娘过奖了，我叫李余年，现在是镇小学的实习老师！你们要是去镇上遇到啥事，都可以来找我！” …… 晚饭时间左右，李余年回到了第一小学。 他刚走进教学楼，迎面就碰到了，一脸紧张的地理老师：“小李，你这一天去哪了？咋才回来呢！” “什么情况？”李余年问。 地理老师左右看了看，小声说：“你去看看沈老师吧！她好像被气哭了！” “哭了？” “就是啊！我看她眼睛红红的肯定哭过！不过这还不打紧，我听有人说，她刚才往天台去了……”地理老师的手，仿佛在画一张国家地图般，虚空胡乱比画着，看起来很紧张的样子。 还没等地图画完，李余年便已经向楼梯方向快步走去。 虽然前一世沈晴并没有出现意外，但李余年却担心，会有类似蝴蝶效应的事情发生在沈晴身上。 天台上，李余年看到沈晴坐在护墙边缘的背影，她面对着夕阳，仿佛随时都要站起身，随着璀璨的晚霞飞去。 “沈晴！你在干什么？” “没什么，过来陪我看看夕阳吧。” 第60章 换个校长 沈晴平静的声音，让李余年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他缓步走过去，看了眼沈晴坐的地方再次轻吁一口气，这里并不是教学楼顶的边缘，下方两米左右的地方还有一个小平台，算不上危险。 沈晴抬起头看着李余年的表情，忽然笑了：“看得出你很紧张，这还是你来学校之后，第一次露出这种表情。要不然我还真以为，你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李余年了！” 李余年目光一扫，看到沈晴身边放着好几罐啤酒，手里那罐已经打开。 “我记得你不喝酒。” “人总是要成长的，没喝酒之前，我也以为我会一喝就醉，却没想到我这么能喝，甚至还迷恋上了这种感觉……你喝吗？” “我不喝。” 沈晴问：“不试试？” “不了，不是不敢尝试未知，而是人总要有些坚持。”李余年摇头。 沈晴不再勉强，只说了句“无趣”。 李余年扬起嘴角笑了笑，掏出一支烟点燃，默默地抽了一口，坐在沈晴旁边眯着眼睛看向夕阳。 沈晴侧头看着他抽烟的样子，随后仰头喝了一口啤酒说：“你坚持不喝酒，但却吸烟。” 李余年说：“烟会令人清醒，酒只会麻醉神经。” “可我觉得，有时候糊涂一些挺好！就如同在学生时代，对一切都懵懵懂懂，对一切都充满渴望，也傻傻地去相信这世上，有公平和正义……” 沈晴自嘲般笑了笑，忽然意味深长地说：“那时候，我觉得你胆小懦弱，但现在才知道，你才是真正清醒的那个。” 李余年知道她说的，是与校领导对抗那件事。 那一次沈晴被记了大过，取消了几乎所有荣誉，李余年却因为没有参与“扰乱校园秩序”的活动，而得以幸免，并成为新任学生会主席。 这件事，一直都是李余年和沈晴心里的结，无论前世今生。 但李余年却并没有想去解释什么，已经发生的事情，没有对错只有结果。 “这世上是有公平和正义的，没必要因为个别或者普遍，而去否定一个客观存在。”李余年悠悠地说。 沈晴扔掉手中的空罐，随手又打开了一罐笑道：“你想和我辩论？” 李余年摇头：“对于虚无的理论，辩论只是主观思想的碰撞，没有绝对客观佐证的前提下，辩论的胜负与事实结果毫无关系……但所有人都知道，世事无绝对。” 沈晴叹了口气：“这就是我从不和你辩论的原因，你太冷静。” 冷静吗？李余年扬了扬嘴角，没有说话。当初的他，或许并不是冷静，而是一种复杂的，充满自我保护的自卑。他那时不和任何人争论，是由于他没有大声说反对意见的勇气。 但现在，他却只是不屑辩论，因为他已经掌控全局，会让现实给对方一记火辣的耳光。 或许两者之间，还真有些异曲同工？李余年略带戏谑地想道。 “你和赵晓萱的事，我听说了，恭喜你终于摆脱了那个麻烦。”沈晴忽然笑着说。 其实她一直都劝李余年放弃赵晓萱，女人才更加了解女人，她很清楚赵晓萱是个什么样的人。 李余年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今天你去见朱广利了吧？” 沈晴喝酒的动作略微停顿了一下，随后说道：“他他妈的就是个无耻浑蛋！” 这句粗口，让李余年有点意外，但随后却笑了起来。 沈晴也笑了，长出一口：“骂出来，舒服多了！” 李余年点头说：“能让你这么生气的人不多。” “的确不多，因为大部分人讲道理都讲不过我，但是在这里，没有道理可讲。”沈晴大口喝酒，语气中充满无奈。 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说不清。 就算朱广利被怼得哑口无言，但手中却依旧掌控着中心校校长的公章，以及对于沈晴去留的绝对权力。 “我可以帮你。”李余年忽然说。 沈晴一怔，随后摇头笑道：“你还是算了吧！” 李余年耸了耸肩：“我知道，当初那件事你对我很失望，算我欠你的。” 沈晴又开了一罐啤酒：“我是很失望，但并不觉得你错。现在我也不希望你的实习履历上有污点，而且就算你去求朱广利也没用。” 李余年笑了笑：“我为什么要去求他？” “你的意思是？” “我只是要给这所学校，换个校长。” 最后一片晚霞消失在天际，巨大的黑暗迅速笼罩苍茫大地。 李余年的脸庞，也随着光影转换，变得逐渐阴沉，唯有他的眸子，如同天边闪耀的冷漠星辰！ 轻风拂过，沈晴没来由地忽然觉得心中升起一抹冷意，但同时她又似乎有点想哭…… 黑沉沉的大地很快就再次明亮起来，镇上的灯火取代的晚霞，与漫天的星辰交相辉映。 两个年轻人坐在学校天台上，一个抽烟，一个喝酒。 迷蒙烟雾中，李余年抬起头说：“在城市里，很难看到这么多星星。” 沈晴说：“那是因为城市灯火太亮，而这里的光芒太暗。” 李余年笑：“至少还有光。” 沈晴深深的看了李余年一眼，终于还是问道：“会成功吗？毕竟这件事，太难了。” “会的。” …… 接下来的两天，牌坊镇第一小学平静无波。 朱广利本以为他拒绝给沈晴盖章之后，沈晴会在学校里大闹，但现在的情况，让他有些出乎意料。 心里有点没底的朱广利，索性把李余年叫到了校长办公室问：“小李啊！我听说前天，你和沈老师在天台上聊天了？” 李余年点头：“是啊！沈老师心情不好，我劝劝她，免得她做什么傻事。” “这件事你做得很好！同事之间，就应该互相帮助，互相安慰嘛！另外，沈老师究竟是因为什么心情不好呢？”朱广利明知故问。 李余年笑着说：“没什么，她只是一时想不通，但这不重要了，我已经把校长的一片苦心对她说了。” 朱广利小眼睛一亮：“沈老师她……想通了？” 李余年摇头：“她正在考虑。” 第61章 一桩富贵 虽然只是“正在考虑”，但朱广利却也十分满意，至少沈晴已经有了认清现实的觉悟。 心中畅快的朱广利又沉吟说道：“对了小李，上次你跟我说的集资建房那件事，具体是怎么操作的？” 李余年佯作一愣：“校长之前不是说……” “之前是之前！现在我倒是觉得，这个主意也不错！给人民教师争取相应的福利，也是我这个校长的责任啊！你就快说说吧！”朱广利摆了摆手，打断李余年的话。 李余年心中冷笑，朱广利怎么会有这种觉悟，无非是为了钱罢了！ 想到这，李余年笑道：“校长这是在考我吗？集资建房，当然是向所有教师筹集资金啊！” 朱广利皱眉：“可是，咱们学校一共就这些老师，他们手里那点钱，哪里够盖房子的……” “校长糊涂啊，现在无论是国家还是市里、县里，都在大力宣传改善乡村教师的生活条件！我们学校既然真有这个实际困难，向上可以向镇里和县里申请补助款，向下也可以募集资金啊！” “这……能行吗？”朱广利有点犹豫。 李余年笑道：“在学校的时候，我就看过类似的报道，南方许多省份，早就已经有过先例了！” “嗯，我考虑考虑！”朱广利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 朱广利的考虑，很快就有了结果，因为杨有福来了。 对于朱广利来说，他所谓的考虑，只不过是运作方式，以及风险评估而已，毕竟集资建房这件事绝对能让他赚得盆满钵满。 杨有福虽然是个无权无势的平民百姓，但在杨家村的声望很高，许多人都知道，这位曾经豪富过的老人，对很多事情看得都很透彻。 朱广利对杨有福来学校主动找自己这件事，感到有些意外，但依旧热情接待：“杨叔找我有事？” 杨有福坐在校长办公室的沙发上，笑呵呵说：“这次冒昧打搅朱校长，有两件事，一件事是来学校看望一个老朋友的孩子。另外一件事，则是想请朱校长帮个忙！” 这两件事没有必然的因果关系，显然第二件事才是重点。 朱广利立即变了一个态度，笑道：“杨叔啊！关于你儿子杨秀山，想要承包矿石加工厂的事，我听我姐夫提过一嘴！这件事不好办啊！” 正如朱广利所说，杨有福此前已经去找过了镇长牛爱群，但效果并不理想，直接被一套太极拳给打了回来。 杨有福叹了口气说：“我明白朱校长的意思，可是您也知道，秀山上班的厂子，现在半死不活的，连全额工资都开不出来……” “杨叔！话可不能这么说！” 朱广利立即打断了杨有福的话，说道：“再怎么说，那也是镇办企业，镇领导肯定是有规划的嘛！另外，这事你得理解我姐夫，他身为镇长，当然要为全镇四万多乡亲们考虑！承包这么大的事，怎么能说定就定呢？至少也要杨叔这边真有诚意啊！” 话都说得这么明白了，杨有福岂能听不懂？ 可这个“诚意”却不是那么好拿的！谁不知道牛爱群的胃口，可是出了名的大？ 见杨有福不说话，朱广利心中冷笑一声，转移话题问：“对了杨叔，你老朋友的那个孩子叫啥名？咱都是一家人，我当然也会关照一下他的！” 杨有福有些心不在焉地说：“那孩子叫李余年，最近才分到这里实习的。” “李余年？” “朱校长知道他？” “呵呵，当然知道！咱们学校一共就这些老师，怎么能不知道呢？” 说完之后，朱广利眼珠转了转试探道：“这孩子倒是挺机灵的，杨叔和他家长辈的关系很好吧，要不然怎么还特意来看他呢？” 杨有福斜睨了一眼朱广利，反问道：“朱校长也知道这孩子家里的情况？” 朱广利心中一动，顺势点头：“小李老师来我这里第一天，就建议我考虑集资建房的事情！想必是很有些见识的！” 杨有福笑道：“那我可要恭喜朱校长了，这孩子是来给你送一桩富贵的！” “此话怎讲？” “朱校长这是明知故问了，集资建房难道不是富贵？” 朱广利犹豫道：“杨叔说笑了，集资建房哪有那么简单？不说钱，就说从上到下那么多的手续，就算我姐夫牛镇长，都没办法直接决定啊！” 杨有福摇头说：“朱校长觉得困难的事，对于有些人来说，却很简单。” “有些人？” “当然是提出这个建议的人。” “李余年？” “要不然，我会说这是富贵？至于多大的富贵，就看朱校长或者说牛镇长，想赚多少钱了。”杨有福意味深长地笑道。 朱广利思索片刻，满脸堆笑地问：“杨叔，您不妨把话说明白一点！如果真是大富贵，秀山兄弟承包加工厂的事，可就全都好说了！” …… 一个多小时之后，杨有福离开了校长办公室，来到了李余年的“办公室”。 李余年给杨有福倒了杯水：“杨伯见过朱校长了？” “见了，该说的也都说了。” 杨有福喝了口水，笑呵呵看向李余年：“铺垫我已经给你小子做好了，接下来就看你如何借兵助威了！” 李余年扬了扬嘴角：“兵威就在眼前，不知道我们这位朱校长，选了哪个富贵？” 杨有福摇头：“他选哪个不重要，要看牛镇长选哪个！以我对牛镇长的了解，当然是要最大的！” 李余年顿时笑了起来：“借杨伯吉言，他要得越大越好！” …… 当晚，朱广利拎了两瓶好酒，来到了他姐夫，牌坊镇镇长牛爱群的家。 当听说杨有福今天去学校了之后，牛爱群顿时沉下脸说：“广利啊！你今天要是来跟我说杨秀山承包加工厂的事，就不必了！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朱广利连连摇头：“姐夫误会了！杨家承不承包和我有啥关系？我要说的，是另外一件富贵事！” “富贵事？”牛爱群一愣。 朱广利满脸堆笑：“姐夫还记得，我之前跟您说过的学校集资建房吗……” 待到朱广利把李余年，以及杨有福今天说的那些话都讲出来之后，牛爱群并没有立即说话。 片刻后，他问道：“你们学校新来的那个李余年，真有这个本事？” “老杨头不简单，他的消息应该不会错！” 牛爱群手指轻轻敲着桌面摇头：“还是谨慎些，咱们可千万不能被一个小毛孩子给忽悠了！” 第62章 我的意思 牛爱群能够坐在牌坊镇镇长这个位置，固然是不简单的，至少脑子比朱广利聪明许多。 李余年当然也料到这个情况，只凭杨有福一张嘴，怎么可能把镇长和中心校的校长给忽悠瘸了？ 所以，他必须要拿出一点干货…… 一周之后，千丰市教委忽然派出工作组，专门点名来云城牌坊镇，检查工作！ 这下可把朱广利给忙坏了，镇政府同样也对此格外的重视，特意号召镇上的乡亲们，打扫街道，整顿市容…… 尤其是牌坊镇第一小学，花束队、鼓号队加班加点排练，教师办公区所有走廊上的锅、碗、瓢、盆，以及杂物全部清理干净…… 教委领导到来的那天，镇小学大门口张灯结彩，锣鼓喧天，簇拥着几辆黑色的轿车，缓缓开进校园。 李余年和沈晴当然也在欢迎的队伍之中。 沈晴对此一脸冷漠：“形式主义，劳民伤财。” 李余年笑着说：“话虽如此，但这次有些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这次工作组中，有熟人。” 李余年的话音落下后，沈晴果然在那些教委领导中，看到了熟人…… 这次带队下来检查的领导，正是教委督导科副科长张鑫鹏。 而跟在这位年轻的副科长身后，同样年纪不大，满脸笑容的那个，正是侯俊！ 沈晴当然认识侯俊，不禁诧异地瞪大了眼眸：“他怎么……” “他就在教委实习，而且混得不错。”李余年说着，也抬手跟着周围列队欢迎的老师们，一起鼓掌欢迎领导们的到来。 沈晴不禁深深地看了李余年一眼轻声道：“这件事，该不会是你安排的吧？” “你觉得呢？”李余年扬起嘴角笑了笑。 就在他们话音刚落之际，刚与校长朱广利握过手的张鑫鹏，却忽然径直向着李余年的方向走来！ “李哥……” “张科长客气了，叫同志就好！” 张鑫鹏立即点头：“李同志！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见了您！” 说话的同时，这位张副科长已经主动伸出了手。 在所有人惊讶目光的注视下，李余年从容地和张鑫鹏握了握手，笑道：“今天是张科长一行的欢迎会，等张科长忙完，咱们再叙旧吧。” “好！我尽快！”张鑫鹏连连点头，没有半点刚才领导的样子。 这一幕，让朱广利一脸懵逼。 恰好出现在他身边的侯俊，笑着说道：“朱校长，您这所镇小学，可真是卧虎藏龙啊！” “这位同志的意思是？”朱广利急忙问道。 侯俊淡淡说道：“我们张科长的父亲是谁，应该不用我说了吧？他都能这么重视的人，难道朱校长心里没点数吗？” 朱广利心里当然没数！他哪知道李余年是什么来头啊？ 可很显然，这位侯同志并没有给他解惑的兴致，说完之后便笑呵呵地走了，留下开始强行脑补的朱广利。 关于这件事，让朱广利整个欢迎会，以及后来的会议，都有点精神恍惚。 他就算想破头，也想不明白，李余年到底是什么来头，凭什么让教委副主任的儿子，堂堂督导科副科长如此恭敬和重视？ 如果李余年真的来头很大，还至于调到他这里实习吗？ 好在，之前那位“热心肠”的，姓侯的教委同志，在会议之后，又再次来给朱广利解惑了…… “朱校长应该知道，不久之前千丰市政府的那次调动吧？”侯俊笑着问道。 朱广利立即点头：“小侯同志说的，应该是范副市长调任云城担任市委书记这件事吧？” 侯俊笑道：“范书记既然来了云城，那么他器重的同志，自然也是要跟来云城的！你们学校的李老师，也是那时候从千丰市政府，调来的吧？” 一语惊醒梦中人！ 朱广利脸上的肥肉狠狠一颤，脱口问道：“小侯同志的意思是？” “我可什么都没说啊！我就是觉得，朱校长这么尽心尽力地欢迎我们，不想让朱校长浪费资源而已！” 侯俊说完，双手插兜转身走了。 朱广利却再次倒吸了一口冷气，没想到李余年竟然有这种来头！看起来杨有福说的没错，当初他是真的看走眼了！ 随后，在工作组的视察过程中，张鑫鹏对李余年的态度，无疑再次印证了孙海所说的话，以及朱广利心中的猜测！ …… 等到教委工作组离开之后，朱广利一溜烟的就跑去了他姐夫，镇长牛爱群的办公室！ “你的意思是说，你们学校那个李余年，有大来头？”牛爱群皱眉问。 朱广利点头如同小鸡琢磨米：“姐夫，这可不是我胡说！全校那么多老师都看着呢！而且据教委的人说，李余年和咱们云城新来的范书记，关系可好了！我估计，他来我们学校实习，就是当个跳板，大学毕业就得进云城市委啊！” 云城市委！ 牛爱群不淡定了，要是真能巴结上那个层次的领导，他岂不是也能平步青云？ 但表面上，牛镇长还是要装一下的：“瞅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就算李余年真的去了云城市委，又和咱们有什么关系？” 朱广利跺脚说：“姐夫！现在我才明白，老杨头和我说的富贵，到底是啥！您想想看，如果咱们真的跟李余年一起搞那个集资房，关系不就拉上了吗？到时候，咱们和他可就是自己人了！” 这一点牛爱群当然想到了。 他摩挲着下巴，沉吟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咱们也正好用这件事，试一下这个李余年的深浅！” …… 几乎与此同时，李余年坐在学校天台上，已经连续拨打了三个电话。 第一个电话，他是打给范志国的秘书，如今云城市市委秘书处副秘书长江岩的。 第二个电话，他打给了程学智。 至于第三个，他则是打给了千丰市秘书五科科长，王峰。 “小李？你可是好久都没给我打电话了啊！怎么样，在牌坊镇的实习工作，还习惯吧？”王峰热情的问道。 李余年扬起嘴角笑道：“托王大哥的福，一切都好！王大哥最近怎么样？” 提起这个，王峰忍不住叹了口气：“还是老样子。” 李余年淡淡一笑，如今范志国离开千丰市，王峰的日子肯定不可能太好过，尤其还有孙振华那个小人在上面压着他…… 闲聊两句后，李余年话锋一转：“王大哥有没有考虑过，调来云城？” 王峰略带激动的问：“这是……范书记的意思？” “这是我意思。” “你的意思？” “是啊！我觉得，云城牌坊镇的镇长，该换人了。” 第63章 这么定了 第二天，李余年便被朱广利请到了校长办公室。 之所以用“请”字，是因为朱广利这次的态度十分恭敬，完全不是之前上级面对下级那般倨傲与威严。 李余年喝着朱广利亲手冲泡的好茶，笑得意味深长：“校长找我有事？” 朱广利满脸堆笑：“你看你这话说的？难道没有事，就不能请你过来喝杯茶？自打见到你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你绝对不是凡人！昨天市教委的领导，对咱们学校的工作还满意吗？” 李余年微笑说：“教委领导对咱们学校，大体还是满意的，但就是对教师的居住环境，不太满意……” 见李余年主动提起了这件事，朱广利当然顺水推舟，唉声叹气地说：“小李啊！这可就是教委领导冤枉我了！咱们学校的情况你也知道，早些年镇上经济好的时候，的确是有过建教职工宿舍的计划，可是现在……唉！” 这一声叹息，听得人心中酸楚，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朱广利得了绝症。 李余年淡淡说道：“朱校长不必这么悲观，我倒是觉得，这不正是学校集资建房的机会么？我当初给您提出的建议，是认真的。” 朱广利立即问：“这么说，教委领导的意见也是？” “我和昨天的张副科长有点交情，他已经答应我，回去汇报咱们镇小学教师居住的情况，相信教委很快就会向市政府相关部门提出意见。” 听到李余年这句话，朱广利顿时眉开眼笑，索性不装了：“要不怎么所有人都说，年轻人做事就是痛快呢！只要市里有了意向，那咱们学校这集资房，可就真的有眉目了！” 两人对话很简单，但实际上却是一个，普通学校通过正规渠道，几年都未必能完成的过程！ 朱广利丝毫不怀疑李余年的说话，因为昨天市教委的工作组是真的，张鑫鹏对李余年的态度，也同样有目共睹。 他看见李余年笑而不语，试探着问：“小李，你和老哥说句实话，关于集资建房这件事，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朱校长这话，我怎么听不懂啊？您才是校长，我只是个实习生而已。”李余年似笑非笑地说。 朱广利笑道：“李老弟！老哥不是看不明白事的人！咱就别绕弯子了吧？” 李余年笑了笑：“朱老哥既然看得明白，那不妨就先说说？” 这声“朱老哥”，让朱广利顿时心花怒放！这就代表李余年，把他当做自己人了啊！ 略微思索之后，朱广利说：“我呢，有两个想法！第一个想法是，把这房子盖好。第二个是，让这房子盖不好！李老弟比较喜欢哪一种？” 李余年喝了一口茶水说：“朱老哥是缺房子住的人，还是觉得，我是想在牌坊镇长久住下去的人？” “明白了！李老弟快人快语，其实我也觉得，与其扯那么多麻烦，倒不如这样干净利落！” 朱广利一挑大拇指，随后又咂了咂嘴说：“但是李老弟，这件事想要做成，怕是只有你我两人，不太容易啊……” 李余年放下茶杯说：“我知道朱老哥和牛镇长的关系，而且这件事，也需要有一位撑得起来的领导来坐镇，毕竟你们才是牌坊镇的父母官嘛！” 没想到这个李余年，年纪不大做事倒是大气？ 朱广利松了一口气，笑道：“山水有相逢，今后我和我姐夫，说不定也要仰仗李老弟，咱们常来常往！那么关于具体的细节，李老弟有什么想法？比如说，这次集资的目标是多少？” “最起码这个数吧！”李余年伸出一根手指。 “一百万？” “一千万。” “一千万！”朱广利瞪大了眼睛。 李余年笑道：“如果少于这个数，朱老哥觉得我还有必要参与吗？除了学校本有的土地之外，再集资一千万！我负责找大企业首先捐款六百万，剩下四百万，面向校内老师以及全镇群众募集！校内老师，得到职工宿舍居住权，校外群众捐款可作债务由学校分期偿还，如何？” 朱广利倒吸了一口冷气，没想到李余年竟把这些都想好了，看来是老手啊！不过他转念一想，这也正常，就算李余年没做过，但没吃过猪肉也是看过猪跑的！说不定后面还有高人指点…… 想到这，朱广利点头说：“这办法好！既省去了银行方面的查账，又能收到真金白银！到时候，大企业的钱连本带利如数奉还，剩下的咱们全都可以留下！只不过……” “朱老哥还有问题？” “我只是觉得，李老弟这办法好，但却需要方方面面的批文，以及一个能背锅的承建商……这些方面？” 李余年一笑：“朱老哥觉得，没有金刚钻，我就敢揽这个瓷器活吗？批文简单，只要你和牛镇长没问题，明天上午就可以直接给市委办公室打电话！一旦集资开始，云城大洋集团的六百万捐款，就会高调到位！” 说到这，李余年掏出一根烟点燃，悠悠吐出烟雾说：“至于背黑锅的这种小事，朱老哥难道也要让我这人生地不熟的，来帮你搞定吗？” “不用！当然不用！李老弟这手段通天，老哥我是佩服的五体投地！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当听到市委办公室，以及云城大洋集团这两个名号之后，朱广利当下再无任何疑虑，这可都是云城的天啊！ …… 离开校长办公室之后，李余年直接离开学校，来到了杨有福的家。 “你小子这手段，够邪的！”杨有福听罢了李余年的话之后，哈哈大笑说道。 李余年淡笑说：“正人君子无懈可击，腌臜小人利欲熏心！牛爱群在牌坊镇作威作福，朱广利把控教育系统肆无忌惮，这两人蝇营狗苟，屡次躲过上级调查，比泥鳅还要油滑！国有正气，人有良心，我也只是因势利导，为民除害。” 杨有福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心存正气，不拘小节！你小子这气度手腕，比你父亲李文生要强太多了！但我还有一个问题，你曾来过牌坊镇吗？要不然怎么会如此了解这里？” 第64章 都听你的 杨有福是聪明人，李余年来到牌坊镇的种种做法，虽然令他刮目相看，但对于牌坊镇，尤其是牛爱群和朱广利性格的把控，却精准得难以置信！ 若非如此，这两个人也绝对不会这么轻易的便着了道，掉进深坑！ 别人或许对此并不在意，但杨有福却看出了其中的不正常，而且势必要搞清楚，毕竟他在这个布局中也要冒一些风险，不想被当做枪使。 李余年当然知道，杨有福能看出一些问题，不过也早有准备。 “杨伯说笑了，我怎么可能来过牌坊镇？但就算我没来过，这不是还有一位关系很好的学姐，在这里当了整整一年的老师嘛。” 杨有福问：“是那个叫沈晴的姑娘吧？” “对，沈晴学姐经常和我通信，并屡次提起过牌坊镇的情况。我这次之所以选择这里实习，就是来改天换地的！” 杨有福这才恍然点头，笑道：“冲冠一怒为红颜，倒没想到，你小子也是性情中人！这么说，恐怕要不了多久，我就要喝你的喜酒了哦！” 这位杨伯倒还挺幽默的？李余年笑而不语。 若说他对沈晴毫无感觉，那是不可能的，毕竟两人同窗几年，沈晴的颜值更是校花级的存在。 但李余年同样更加清楚自己的目标，他想要走仕途这条路，那么男女关系就势必要清楚明白！尤其是，齐欢在他心中的位置，是不可撼动的！ “如今已经万事俱备，不知秀山哥那边，准备好了吗？”李余年转而问道。 杨有福点头说：“既然我已经答应入局，自然不会懈怠！不过我倒是真没想到，你竟然在大洋集团也有关系，轻而易举的便让秀山拿到了一家，资质还算不错的建筑公司。” 在李余年的布局中，杨有福的儿子杨秀山，就是那个“背黑锅”的承建商！ 既然是布局，那么任何重要的环节，就都要尽量掌控！李余年让朱广利去找背锅的，其实便是欲擒故纵！ 他相信以杨有福的能力，一定会让牛爱群和朱广利选择杨秀山！ “如果秀山哥真能把这件事做好，无论是承包加工厂，还是创业的第一桶金，也就都有了！”李余年说道。 杨有福由衷点头说：“余年，你是我们杨家的贵人，若不是你，我估计至少要几年之后，我才能得偿所愿吧！” 李余年摇头：“凡事总有因果，多年前一场风雪弈棋，是杨伯给了我这个名字。如今这本就是，我报答杨伯的赐名之情。” …… 稍晚些时候，朱广利也同样兴冲冲地，把与李余年商议的事情告诉了牛爱群。 “李余年没说，他想拿多少？”牛爱群问。 朱广利笑道：“这小子精明得很，事成之前怎么可能谈钱？事成之后，他也不怕我们不给钱！” 牛爱群点头说：“有道理！这件事，你怎么看？” “姐夫，您这是考我呢？能赚钱的事，不干白不干啊！这几年咱们牌坊镇矿产枯竭，人口越来越少，捞钱的地方也越来越少，这可是几百万啊！” 说到这，朱广利凑近一些着重说道：“另外，这也是咱们的机会！只要这件事做成了，咱们可就和新来的范书记，在一条船上了！您不是也总想更进一步吗？只要您高升了，我自然也就能跟着您，飞黄腾达了啊！” 牛爱群闻言也笑了起来：“你说的没错，哪怕最后咱们少分点钱也值！” ……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 牛爱群以汇报工作的名义，给云城市委办公室打了电话。 接电话的江岩“随口”提到了，千丰市教委方面，给云城市递交过来的调查意见。 牛爱群心中狂喜，诉苦的同时，趁机提出集资建房的想法…… 紧接着，杨有福提着礼物去拜访牛爱群，不经意间说，他有个远房亲戚，有一家建筑公司，据说规模不小…… 所有的事情，看起来完全顺理成章，水到渠成。 …… 闲暇时，沈晴有些忧虑地问李余年：“牛爱群和朱广利，都是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多年的老滑头，你真的斗得过他们吗？” 李余年笑了笑说：“博弈有时候靠脑子，有时候却要看层次。” “这么说，你的层次很高？” “我的层次当然不高，但我看到和能够利用的层次更高。某种意义上说，我和牛爱群他们，并非是博弈，而是碾压。” 沈晴不信：“既然是碾压，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李余年耸了耸肩：“因为我的层次不高，需要在这次碾压之中，把我自己能拿到的利益最大化。” …… 一切都在按照李余年的计划，顺利发展着。 不久后，云城大洋集团专门派人来到牌坊镇实地考察情况。 在与镇长牛爱群和中心校校长朱广利的会谈中，大洋集团方面承诺，可以捐款六百万用来改善乡村教师居住和教学环境。 至于杨有福的儿子杨秀山，也已经通过学校的承诺，拿到了一家建筑工程公司的法人。 但这其中同样还是有问题存在的，云城市委和市政府相关部门的批文，迟迟没有下发下来…… 为此，朱广利再次找到了李余年：“老弟，现在已经万事俱备，可是市里这批文迟迟不下来，咱们这下一步工作，没法展开啊！” 李余年淡笑说：“老哥的意思是，没有批文，这事就不做了？” 朱广利咧嘴：“老弟这话说的，正所谓上指下派，出师有名！上面没文件，咱们这下边有几个胆子……” “那老哥就慢慢等文件吧！”李余年脸一沉，直接站起身就要走。 朱广利急道：“老弟！李老弟，你别生气啊！老哥我这不是和你商量呢嘛！” 李余年停住脚步，转头冷笑说：“朱校长，您这可就太抬举我了！您堂堂校长，还用得着和我这个实习的小老师商量？我看，您平平安安当您的校长挺好！” 几句阴阳怪气的敲打，直接把朱广利给说懵逼了！李余年小小年纪，这话说得可是够冲的啊！ 眼见着李余年就要开门走出办公室，朱广利深吸了一口气说：“李老弟！刚才是我错了，你别走，我都听你的还不行吗？” 第65章 出口恶气 短短几句话，李余年就已经把这位不可一世的朱校长给拿捏了！ 见朱广利一脸沮丧的样子，李余年转身笑道：“朱老哥别介意，刚才我的话有点直接，如果有冒犯的地方，您包涵。” 这收发自如的表现，让朱广利彻底没了脾气，干笑摇头说：“老弟太客气了，你其实说的都对，是我有点不懂事了！” 李余年重新坐回沙发，笑道：“这就对了嘛！你和牛镇长不肯担风险，难道就想让上面的大领导，帮你承担风险？咱们做下属的，要揣摩领导的意图，给领导分忧啊！” 朱广利试探问：“老弟的意思是？” 李余年说：“如果只是正常的集资建房，领导下批文那是绝对没问题的！但咱们这个却不是建房，只是集资！领导也是要考虑影响的嘛！” “可没有上面的批文，那我们这集资，岂不就是非法了？” “朱老哥，你糊涂啊！给乡村教师改善居住生活条件，强化乡村教育硬件，这可是国家一直都在倡导的！你这么做不但合情合理，而且上面也会顺应民意，给予支持啊！” 朱广利问：“老弟是说，只要我这边开始宣传集资，领导就会顺势下批文？” 李余年笑道：“如果不然的话，大洋集团会这么痛快的答应拿出六百万？就算是牛镇长，恐怕也和大洋集团说不上话吧？” “这个……”朱广利微微一窒。 李余年笑呵呵地拍了拍朱广利的肩膀说：“老哥，该说的和不该说的，今天我可都是和你说了！我倒是无所谓，但领导的耐心有限！具体怎么做，你和牛镇长自己掂量！” …… 经过李余年这番敲打，朱广利和牛爱群终于决定，在没有正式文件下发的情况下，开始集资建房了！ 并不是这两个家伙没有风险意识，而是李余年已经利用之前的种种手段，把他们彻底架在了火上，让他们只能进不能退，否则就等同于得罪了云城最大的领导！ 除此之外，赌徒心态也是这两个家伙的软肋！ 一朝天子一朝臣，范志国刚刚来到云城主政，势必是要培养自己的班底，这时候如果能搭上范书记的船，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啊！ 如果经过前一世三年的时间，李余年都无法掌握这两个人的脾性，那他这一世可就白活了！ 就在牌坊镇把集资建房，以及面向民间募集资金的活动搞得如火如荼的时候。 李余年找到了沈晴：“你现在可以去找朱广利，签字盖章了。” “现在？” “就是现在。” “难道你已经说服他了？”沈晴问。 李余年摇头：“我从来都没和他提过这件事。” 沈晴疑惑：“那你为什么会认为，我现在去找他，他就会同意让我调走？” 李余年笑道：“别误会，我可没说他会同意让你调走！我只不过，是想让你出一口恶气而已。” …… 虽然沈晴并不知道李余年到底打着什么主意，但出于心底深处本能的信任，她还是敲响了校长办公室的门。 看到沈晴走进来，朱广利油腻的脸上，顿时便浮现出猥琐的笑容：“是小沈啊！来找我有事？” 沈晴的眼神中充满着厌恶。 过去这一年，朱广利对她的骚扰从未停止，从最初的假惺惺，到动手动脚，到明目张胆的威胁，甚至造谣，挑唆，穿小鞋……等等手段无所不用其极！ 每每想起这些，都令沈晴心中忍不住的泛起恶心！ “朱校长，我是来找你签字盖章的！”沈晴拿出了调动手续，面无表情地说。 朱广利闻言，眼中顿时浮现出一丝轻蔑：“小沈，你这又何苦呢？我知道你心气高，看不上我们这种乡镇小学……” “朱校长！我可从来都没有这么说过！还在读书的时候，我就曾写过自荐信，希望能够到偏远地区支教，为国家的教育事业做贡献！而且我在学校任教这段时间，对孩子们全情投入，兢兢业业，这是有目共睹的！请你不要侮辱我的人格！” 当初千丰师范学院第一辩手，可绝非浪得虚名！还没等朱广利把帽子扣完，沈晴就直接怼了回去！ 不过朱广利也习惯了沈晴的牙尖嘴利，死猪不怕开水烫般笑道：“小沈，你看你又激动！我什么时候侮辱你人格了？再说，我就算想侮辱你，你也不给我机会啊！呵呵……” 这家伙说着说着就开始下流起来。 岂料沈晴忽然从包里掏出了一支录音笔，冷笑说：“朱校长，请你自重！现在我们的对话，都将会被全程录音！我希望你有身为一校之长，为人师表的觉悟！” “你……”朱广利没想到沈晴竟然还有这一手，不由得微微一窒！ 虽然这种录音很可能没有太大作用，但是让下流之人闭上下流的嘴，还是能够做到的！ 朱广利深吸了一口气之后，脸色瞬间就阴沉了下来：“沈老师！你这是干什么！是想要威胁我吗？告诉你，我朱广利行得正、坐得端！不是谁想给我泼脏水，就能泼上的！” 沈晴冷笑：“朱校长别激动，我可没有泼你脏水的兴致！从我通过选调考试那天开始，你就答应我会在调动手续上签字盖章，现在过去多久了？今天我就是来问问你，这个章你到底能不能给我盖！” 盖章？ 朱广利也冷笑起来：“沈老师！我希望你能明白一点！学校有学校的安排，学校不是围着你转的！你了解现在学校的情况吗？现在学校正在面向社会募集资金，给那些真正愿意扎根乡镇，真正愿意为乡镇的孩子们无私奉献的老师们，争取更好的居住环境！” “和这件事比起来，你个人追求回城教书的那点小心思，又算得了什么？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自私，你知道你现在的做法，会对集资建房的事情，有多大影响吗？” “如果学校里的所有老师都像你一样要求调走，谁还会给咱们学校捐一分钱？学校里四百多孩子，谁来管！沈晴老师，你太让我失望了！” 第66章 说什么呢 当了这么多年的教管站站长，以及中心校的校长，朱广利扣帽子的功夫可不是白给的！ 若是换成一般的老师，恐怕早就已经被这家伙的气势，和一顶顶大帽子给扣懵圈了。 可沈晴却并不是那么好拿捏的！ “朱校长不要偷换概念！学校是否能够募集到资金，和我是否调动，根本没有必然的联系！我是通过选调考试，凭借我自己的本事考上的！难道全校所有老师，都能通过选调考试吗？这不是自私，而是我应得的！” 说到这，沈晴停顿了一下，反问道：“我倒是想问问朱校长，你有什么理由和权力，不给我盖这个章？别忘了，当初你亲口同意我参加选调考试，并且签字盖章的！这件事就算是到市教委，到省教育厅，我也能讲出道理！” “你……” 朱广利眼看着说不过沈晴，索性冷哼道：“那你就去告我！我倒是要看看，教育厅哪位领导，肯听你沈晴老师的话！” 这家伙算是彻底不要脸了！ 事实上，之前沈晴和朱广利的每次争吵，几乎都是以这种方式结束的！朱广利早就笃定，就算沈晴写再多的举报信，也根本无济于事！哪个大领导会关心这种乡镇小学的小事？ 沈晴果然被气得俏脸煞白，遇到这种流氓校长，她就算是说出一万个道理，也是无济于事！ 朱广利见状，心中不禁冷哼一声，脸上却露出了假惺惺的笑容：“小沈啊！所以我一直都说，凡事要以大局为重！你看看，你这又是录音笔，又是吵吵嚷嚷的，哪里像是在找领导谈工作啊？先把录音笔关了，咱们坐下来慢慢聊！一切都是有办法协调的嘛！” 沈晴略微犹豫了一下，关掉了手中的录音笔。 朱广利站起身，走向沙发笑道：“这就对了嘛！来，咱们坐下说！” 待到沈晴距他很远坐下之后，朱广利这才继续说：“小沈，你别紧张嘛！我知道你心里委屈，但你也得为我考虑啊！让你这么优秀的老师离开学校，不仅是我们学校的损失，也是我的损失啊！” “你损失什么？”沈晴沉着脸问。 “你说我损失什么？既然今天把话说开了，那我就明白的告诉你！我可以给你盖章放你走，但你也必须付出点代价！” 朱广利说着，便向沈晴身边凑，脸上尽是龌蹉之色！ 沈晴本能后退：“朱广利！你要干什么！” “我要干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吗？小沈，自从你来我们学校的第一天，我就喜欢你了！无论如何，我都要得到你！只要你从了我，无论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 “朱广利，你就是个浑蛋！我要去告你！”沈晴一边后退，一边大声警告。 朱广利狞笑：“告我？你去哪里告我？镇长是我姐夫！而且我还有大领导在上面罩着，在云城谁也不敢把我怎么样！你他妈的最好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不然我弄死你！” 开始集资建房之后，朱广利也膨胀了！他觉得已经和云城市委书记上了同一条船，那就等于他有了不败金身啊！ 见朱广利竟然想要用强，沈晴立即便要开门离开。 可却没想到朱广利这家伙却很灵活，一个健步便按住了办公室的门！ “沈晴！别给脸不要脸！我今天弄定你了！” 一年多的压抑，以及膨胀的自信心，让朱广利彻底放飞了自我！虽然他没做过这种事，但他姐夫牛爱群却做过！他今天，就要效仿他姐夫，来个霸王硬上弓！ 眼见着朱广利粗糙肮脏的手，便要抓在沈晴身上，沈晴眼中已经浮现出了彻骨的愤怒与绝望！ 就在这时！ 校长办公室的门，突然被一股巨力撞开！ 嘭的一声，厚重的门扇狠狠地撞在了朱广利的脑袋上，紧接着便听到一声怒吼：“姓朱的！你找死！” 朱广利只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但因为被撞得七荤八素，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可就在他正准备看过去之际，眼前却忽然再次一黑，半块板砖结结实实的，拍在了他的脑门上！ 嘭！ 满身肥肉的朱广利被直接拍倒在地，鲜血立即哗哗地流淌而下！ “李、李余年！你……”朱广利捂着脑袋，终于看清了冲进来的那个年轻人，正是李余年！ 李余年拎着半块板砖，转头看向沈晴：“你没事吧？” 沈晴深吸一口气：“还好你来得及时。” 李余年嘿嘿一笑：“我说过，不会让你吃亏。” 看到这一幕，朱广利顿时瞪大眼睛叫道：“我明白了，你们……你们是串通好了……” “闭嘴！” 嘭！ 还没等朱广利把话说完，沈晴便已经夺过李余年手中的半块板砖，再次狠狠地拍在了朱广利的脑袋上！ 李余年嘴角微抽：“没想到，你也这么暴力。” 沈晴冷冷道：“讲道理解决不了，那就用拳头！你说的！” 李余年摸了摸鼻子，这话我说过吗？ 不得不说，朱广利这家伙皮糙肉厚，一门扇加两板砖，愣是没让他晕过去。 这家伙坐在地上抱着脑袋，咬牙切齿地盯着李余年他们：“李余年！你他妈的，竟然为了个女人设计我？你可别忘了，咱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你就不怕上面的大领导怪罪吗！” “什么大领导？朱校长的话，我怎么听不懂呢？”李余年戏谑问道。 朱广利一愣：“李余年，你他妈什么意思？别跟我装糊涂！” 李余年摇头叹了口气：“朱广利，现在装糊涂的是你吧？我这次来找你，就是想通知你一声，云城市纪检委的同志正在找你呢！” “找我？” “是啊！据说你不但利用政府的名义非法集资，更还违法放债，以权谋私……算了，罪名太多，我也懒得数了！等纪委的同志来了，你自己问吧！” 李余年话音落下的同时，身后门外也已经响起了脚步声，紧接着几名佩戴着纪委徽章的工作人员，便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 这次朱广利彻底傻了，直到他被带走的时候，才反应过来：“纪委的同志！误会！这是误会！这都是李余年那小子给我挖的坑！我、我要见我姐夫！我姐夫是牛镇长！我、我在云城市委有人……” “朱广利！不要再挣扎了！我们另一队同志，已经去找牌坊镇镇长牛爱群了！”纪委工作人员面无表情地说道。 “你、你说什么？！”朱广利吓得一哆嗦，裤裆顿时湿了！ 沈晴看了眼朱广利被拖走的背影，转头看向李余年：“李余年，刚才你是不是故意晚一步进来的？” 李余年用眼角余光，看向沈晴手里的半块板砖，不禁陷入沉思。 第67章 一份大礼 “我承认，我的确是有过那么一丢丢英雄救美的想法……” “一丢丢？” “好吧，我故意的总行了吧！你……先把砖头放下咱们再聊？” 见李余年变毛变色的样子，沈晴被逗得噗嗤一笑，把手里的半块板砖扔在一旁：“算了，不逗你了！说到底，我还要谢谢你的！真没想到，用砖头拍人这么过瘾……” 李余年嘴角微微抽了抽：“沈晴，这种事儿可千万不能上瘾啊！” 沈晴笑着长出了一口气：“放心吧，我不会这么招呼你的！喏，这是刚才的全程录音，你拿去吧！” 说话的同时，沈晴从包里竟然又拿出了另外一只录音笔。 朱广利做梦都想不到，沈晴带了两只录音笔来见他！之所以沈晴在关第一只录音笔的时候没有说话，就是为了保证另外一只录音笔的录音连贯性！ 这只录音笔上的内容，就等同于把朱广利意图强暴的事情给彻底坐实了！毕竟沈晴之前已经“明确”告诉过朱广利，她是在录音！ 但沈晴依旧还有一些疑问：“冒用政府名义非法集资等等罪行，已经足够让朱广利和牛爱群他们受到严惩的了，你为什么还要录音呢？难道只是单纯的，让我拍他一砖出气？” 李余年收好录音笔笑了笑：“这份录音很重要。” “重要？” “更确切地说，对云城市很重要。” 李余年并没有对此给出更多的解释，而是笑呵呵地对沈晴说：“恭喜你，工作调动的事情，再也不会有人为难你了。” 工作调动…… 沈晴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空荡荡的办公桌，却并没有预期的兴高采烈。 “怎么了？”李余年问。 沈晴轻轻咬了咬嘴唇，叹息说：“这么长时间，我一直都在努力想要离开这里，可是现在……朱广利得到了应有的下场，我却忽然有些不确定，我是否真想走了。” 李余年扬起嘴角笑道：“距离最后期限还有一段时间，你可以慢慢考虑。” 说完他转身便要离开。 沈晴忽然叫住了他：“李余年，你……希望我走吗？” 李余年脚步微微一顿，摇头说：“这是你的人生。” 看着李余年远去的背影，沈晴深吸了一口气，喃喃道：“可我就是因为不确定，才要问你……” …… 李余年并没有听到沈晴的轻声自语，他现在也确实有事需要离开。 牌坊镇第一小学的马路对面，一辆很普通的黑色轿车，静静地停在那里。 李余年来到车前直接拉开车门上车：“江哥，好久不见啊！” 坐在车里的，正是江岩！ 江岩笑了笑，吩咐司机开车。 李余年挑了挑眉毛：“咱们去哪？” 江岩笑道：“去见范书记。” “范书记？” “是啊，范书记也来了牌坊镇，正在等你庆功呢！” …… 不多时，李余年在牌坊镇一家不起眼的小饭馆包间里，看到了久违的范志国。 与当初在千丰市当副市长的时候相比，范志国的脸上明显多了一层红光，仿佛卸下了身上的桎梏。 “小李啊！这一晃，好长时间没看到你了，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范志国笑着站起身。 李余年笑道：“范书记还能想着我，是我的荣幸。” 范志国摆手说：“咱们之间，这些话就用不着了！之前你在电话里说，会给我带一份大礼？” “这就是我要送给范书记的大礼。”李余年笑着拿出录音笔。 片刻后，录音笔中的对话内容，开始播放…… “真没想到，一个中心校的校长，竟然狂妄到这个地步！是谁给他的勇气！”范志国听罢拍桌怒道。 李余年淡淡一笑：“他的勇气，当然是来自于范书记。” “我？” “难道范书记忘了，朱广利和牛爱群是为何落马的？” 这句话顿时提醒了范志国，朱广利和牛爱群，当然是被李余年挖坑埋了的，而李余年所打的就是他范志国的名号！ 但随后，范志国的心中微微一动，玩味地看向李余年：“所以，你给我的这份大礼，其实就是朱广利在录音里所说的那些话？” 李余年笑着点头：“范书记通透！” 话音落下，两人相视一笑！ 旁人或许听不明白，但范志国却很清楚，朱广利在录音所说的“云城有大领导罩着他”这句话，其实正是他范志国出手，整顿云城的契机！ 虽然范志国成功地调到了云城，并且顺势成为了千丰市的市委常委，可实际上陈杰阳等人怎么可能让他顺利掌控云城？ 如今云城市委和市政府，大部分都是陈杰阳的人，范志国这位市委书记明显面临着被架空的风险！若是不找机会力挽狂澜，恐怕他范志国就要成为摆设了！ “李余年，你小子真是我的及时雨啊！”范志国亲自给李余年倒了一杯茶，大笑着说道。 这当然正是李余年的计划！ 即便是朱广利不和沈晴说那些话，李余年也会在后来出现之时，引诱朱广利把那些话说出来！ 镇长和镇中心校校长勾结，一起公然诈骗诈捐这种事，绝对会引起轰动！市委书记范志国亲自过问，并且利用朱广利的录音借题发挥深入调查，也是顺理成章的！ 李余年送给范志国的，就是挥刀的理由！ 笑罢之后，范志国长出了一口气，认真的看着李余年说道：“好在，你很快就要结束实习了！我真是迫不及待的，想把你调到身边，助我一臂之力啊！” 李余年微微一笑：“这件事恐怕要让范书记失望了，我之前说过，想要在基层沉淀一下。” “你想继续留在牌坊镇教书？” “我觉得牌坊镇这个地方不错，但却不想当老师。” “之前你和我提到过，让王峰也来牌坊镇，看得出来你是想在这里做出些成绩……但是小李啊，世事岂能尽如人意？计划赶不上变化啊！”范志国沉默片刻之后，忽然轻叹一声。 李余年挑了挑眉毛：“书记的意思是？” 范志国说：“就在我今天来牌坊镇之前，千丰市政府传来消息，王峰科长因为被人举报，现在正在接受纪委的调查！” 第68章 趁势挥刀 王峰被举报并遭受调查的事情，确实是在李余年意料之外。 他知道范志国这次亲自来牌坊镇肯定有事，同样这也是他最担心的蝴蝶效应！ 前一世，王峰因为和范志国的关系，再加上他自己的谨小慎微，在秘书五科科长的位置上十分平稳。 可是现在，范志国离开之后，他自然也就成为了打击报复的首要目标！ 这一点李余年虽然有所预料，并且也做出了，把王峰调到牌坊镇的计划，但却没想到对手竟然行动得这么快！ “举报王峰的人，是五科的张美华。”范志国说道。 李余年问：“情况严重么？” 范志国说：“我专门打电话问了纪委的刘书记，情况比想象中要好一些。张美华的举报中，只涉及了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但即便如此，对于王峰的调动也会有一定影响。” 听到这句话，李余年放心了。 也就是说，虽然出现了蝴蝶效应，但却只是因为张美华迫不及待地想要挟私报复，并非陈杰阳或者孙振华等人出手。 若是陈杰阳出手，必定一棒子直接把王峰打死，绝不会如此不痛不痒。 “这么说，在事情调查过程中，王科长是不可能来牌坊镇了。”李余年沉吟道。 范志国点头：“但当我开始顺着牌坊镇的事，展开深入调查之后，千丰方面一定会注意到这里。” 这是必然的，范志国用牌坊镇的事挥刀，砍的可是陈杰阳那边的人！已经暂避锋芒的李余年，势必就要重新出现在陈杰阳、卞正安等人的视线中！ 如此一来，李余年计划中的无缝衔接，就要出现漏洞了！ 当然，李余年对这种情况也早有心理准备，这是博弈，既然想要以小博大，就不可能不遇到阻碍！毕竟坐在棋盘对面的对手，也全都是宦海沉浮多年的老狐狸！ 见李余年沉吟不语，范志国也没有说话。 他的应对方式，之前就已经给出来了，只要李余年答应实习结束后，调入云城市委，那么牌坊镇的难题就会迎刃而解！ 但李余年怎么可能放弃牌坊镇？ 在许多人看起来，跟着范志国进入云城市委，无疑是康庄大道。可牌坊镇却是李余年布局中极为重要的一步，他和范志国都很清楚，只有牌坊镇这步棋走开了，之前的危崖弯弓局才能发挥作用！ “关于牌坊镇小学教职工宿舍楼的事，书记是怎么想的？”李余年忽然问。 范志国明白李余年的意思了，看起来即便是情况变得更加复杂，李余年依旧还是要留在牌坊镇！ “教职工宿舍楼和朱广利、牛爱群等人没有直接关系，也是改善乡村教师生活条件的好事，原则上我可以支持！但现在牌坊镇的情况，却并不理想。” 这句话的意思很明显，原本教职工宿舍楼这件事，是计划给王峰出任牌坊镇镇长之后的第一个政绩！ 但当王峰被调查，以及陈杰阳等人注意到牌坊镇之后，这里的情况一定会再次发生变化！如果范志国继续支持下去，很可能给他人做了嫁衣！ 李余年微微一笑：“既然是好事，为什么不继续推进呢？” 范志国皱眉：“问题是，谁来挑这个头？” “我。” “你？” 李余年点头：“虽然我只是个实习生，但当仁，不让于师！” “好胆识！” 范志国称赞一句后，继续说道：“只不过，你也要先考虑清楚这么做的难度。” 李余年笑道：“一切还会按照之前的计划进行，只要范书记能给我争取一点时间。” “哪方面的时间？” “空降到牌坊镇那位新镇长的，到任时间。” 转瞬之间，李余年在心中，已经根据实际情况的变化，对接下来的计划，做出了一些改动！ 既然暂时无法和王峰搭班子经营牌坊镇，那么我李余年就要崭露锋芒了！ 范志国对此并没有犹豫：“你考虑好了就行！” 对于范志国来说，支持李余年是必要的。这不仅是因为他欣赏李余年，更重要的是，早在此前李余年就已经给他谋划了一盘大棋！ 千丰市的棋局才刚刚展开，接下来许多事都要李余年来做！ 但同样，范志国也需要考虑此事的风险。 所以在与李余年分别之后，他便立即拨通了父亲范林宽的电话说：“李余年依旧还要留在牌坊镇。” 电话另一端，老部长范林宽沉默片刻：“这么说，他还是坚持之前的计划？” 范志国轻叹：“我本以为他会顺水推舟，却没想到他竟迎难而上。” 范林宽说：“择难路，必有大志！这小家伙接下来的计划是什么？” “他要崭露锋芒，挑头为民请命，继续争取教职工宿舍楼。” “好棋啊！”范林宽赞道。 范志国说：“确实是好棋，这件事不但能让他迅速提高声望，甚至还能得到破格待遇，提前打破实习生的壁垒！可我却担心，这件事不会那么顺利……” 范林宽淡笑道：“李余年都不担心，你又担心什么？除了王峰出现变故之外，其余的依旧可以按照计划进行！最大的不确定因素，只是陈杰阳派谁来而已！这种情况下，换成是我，也会这么做！” “父亲的意思是？” “依旧全力支持他！至于你现在，则抓住时机，用好李余年给你递来的刀，把云城打造成你的大后方，以便将来危崖弯弓发动，杀回千丰。” …… 小小一座牌坊镇，因为一场惊人的，主管干部严重违法违纪事件，瞬间牵动了许多的人！ 范志国回到云城市委之后，开始磨刀霍霍！ 李余年默默的，酝酿着接下来的锋芒展现。 同样，千丰市市长陈杰阳，也立即对这个消息心生警惕！ 思索片刻后，他拨通了卞正安的电话：“云城牌坊镇的事情，你听说了么？” “刚刚得到一些消息，您的意思是？”卞正安问。 陈杰阳淡淡说道：“我担心牌坊镇的事，是范志国玩的花样！他很可能是想趁势挥刀！” 卞正安一愣，急忙问道：“市长为什么这么说？” “牛爱群区区一个镇长，还没那么大的胆子公然非法集资，背后一定有人怂恿！而且，之前那个市政府的实习生，恰好就在牌坊镇！” 第69章 不开玩笑 能够一步步走到高位的人，脑子都不简单。 陈杰阳非但不愚蠢，而且很谨慎。 也正因为这一点，李余年才要慢慢布局，不能急于求成。否则就很可能一步棋错，满盘皆输了！ 通过牌坊镇所发生的事情，陈杰阳几乎是无比精准的，判断出了云城市接下来很可能会发生的情况， 但同样，想到了却不代表能够避免！ 现在陈杰阳只能想办法尽量把损失减小，并且伺机反制！ 卞正安听懂了陈杰阳的意思，沉吟道：“您的意思是，那个叫李余年的小家伙，是范志国故意安排在牌坊镇，用来给他制造机会的一枚棋子！” 陈杰阳说：“范志国虽然未必有这个脑子，但他的父亲是原省委组织部部长范林宽！那位老部长，怎么可能会眼睁睁地看着他儿子败走云城？之前我是有些看走眼了，本以为李余年是枚弃子，却没想到竟是一步杀招！” 毕竟李余年的身份和年纪都太过不起眼，所以之前陈杰阳并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卞正安也深以为然：“是啊！我之前也是小觑了这个李余年！现在回想起来，正是这个小家伙诓骗了卞正伟，险些让我也掉进陷阱……倒是没想到，范志国竟然会围绕这样一个小人物展开布局！” 陈杰阳说：“我给你打电话，就是让正安集团，找机会进入牌坊镇。” “进入牌坊镇？” 陈杰阳说：“你不是一直都想插手云城吗？我现在就给你这个机会！” 卞正安忙问：“可是，老程肯答应吗？” 陈杰阳知道卞正安在想什么，淡淡道：“这件事，暂时不要让老程知道！据说，这次牌坊镇的非法集资，大洋集团承诺出资六百万！我还没搞清楚，老程为什么要这么做……” 说到这里，陈杰阳略微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除了你之外，我也会找一个合适的人，去接替牌坊镇镇长的职务！你的任务就是，帮助这个镇长迅速清理牌坊镇的情况，让范志国无法在通过牌坊镇深挖，并且做我的文章！” 卞正安闻言笑道：“市长高明！我立即就着手安排！同时，再捎带脚的收拾了那个李余年！” 陈杰阳微微一笑：“对，虽然只是个小人物，但和我们作对，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市长如果想派人去牌坊镇，我倒是有个人选。” “说说看。” “这人叫赵德财，现在是城建局的一个科长！” 陈杰阳沉吟道：“赵德财？这个名字似乎有点耳熟？” 卞正安笑道：“这个赵德财，就是房产局副局长赵德志的弟弟，给我办过事，人很精明！之前卞正伟调查过李余年，发现赵德志和李余年有私怨！让赵德财去牌坊镇，就算您不吩咐，他也会针对李余年的！” 陈杰阳满意点头说：“很好！我就需要这种，与我关系不大，但却好用的人！” …… 只不过陈杰阳和卞正安都没想到的是，他们现在所做出的反应，恰恰正是李余年所希望看到的！ 既然知道王峰暂时无法调来牌坊镇，李余年当然也要抓紧时间，对布局做出改动。 镇长牛爱群和校长朱广利被抓这件事，几乎转瞬之间，就在学校里传开了，并造成了巨大的影响！ 毕竟许多老师，以及更多的牌坊镇群众，都已经参与了这次集资，那可都是他们的血汗钱！ 此刻整个学校里最焦头烂额的，就是副校长谭伟民！ 李余年来到副校长办公室的时候，这位老实巴交的副校长都快哭出来了！ “李老师，你来得正好！我正到处找你呢！”谭伟民拉着李余年不松手，仿佛生怕他跑了。 李余年无奈笑道：“谭校长，您先松手行吗，我又不能长翅膀飞了。” 谭伟民叹道：“李老师，我现在能指望的，就只有你了！你虽然来咱们学校不久，可谁都知道，你是上面有天线的人！咱们学校老师们被朱广利他们骗的那些钱，你可不能不管啊！” 我有天线？我还天线宝宝呢！ 李余年虽然知道“天线”的意思，但却依旧还是忍不住暗暗吐了句槽。 “谭校长！您这可就为难我了！我的确是在市教委认识些朋友，可是违纪归纪委管，违法归公安局管，教委也无能为力啊！”李余年露出为难之色。 谭伟民咧嘴说：“小李，你可千万不能这么说！你要是不管的话，我……我可就没法活了！”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这位谭副校长，不但也交了钱，而且交的还挺多！他几乎把全部积蓄都拿了出来，就指望着能分到一套好房子呢！ 除此之外，现在他是学校里最大的官，无论是校内的老师，还是校外被骗了钱的牌坊镇群众，全都在找他要钱啊！ 刚才那句话一点都不夸张，如果不拿出一个交代，谭伟民这个老实人是真没法活了！ 眼见着这位年过半百的老校长，即将在自己面前泪崩，李余年也不忍心再逗他，宽慰道：“校长别这么悲观，政府不是正在调查呢嘛！” 谭伟民叹气说：“就算调查又能咋样？这种事之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你看见有几个被诈骗的人，最后能把钱拿回来的？诈骗犯是被判刑了，可老百姓的钱，也全都打水漂了啊！” “这次不会。”李余年笑着说。 谭伟民正想继续絮叨，但却忽然闭上嘴巴，瞪大眼睛看向李余年：“你、你说什么？” “我说这次被朱广利他们骗去钱，不会打水漂。” “这些话……是哪位领导说的？” 李余年平淡道：“我说的。” 谭伟民倒吸了一口冷气，不知为何，他忽然感觉眼前这个年轻人，忽然高大伟岸了起来，甚至背后都有光环了！ “小李！你真不是在开玩笑？” 李余年笑道：“这么大的事，我能开玩笑吗？这次我来找谭校长，就是想请您帮忙，召开一次全校教职工大会，我有话要对各位老师说！” 谭伟民立即重重点头：“绝对没问题！只要能把咱们的血汗钱要回来，别说开会，就算是你要当校长，我都没二话！” 第70章 合作开发 在谭伟民的召集下，学校礼堂里很快就挤满了人，不止是第一小学的老师，许多得到了消息的牌坊镇群众也都来了！ 花白头发的谭伟民站在台上，拿着麦克风说：“大家安静一下！先不要说话！” 所有人顿时全都看向了谭伟民。 谭伟民清了清嗓子说：“同志们好！首先我要说的是，在云城市委和市政府的领导下，在我们牌坊镇人民群众的努力下……” “谭校长！你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呢！” “就是啊！我们努力个屁啊？我们是努力被人骗钱吗！” “老谭！你到底有没有正事！我们要钱！” …… 还没等谭伟民把场面话说完，台下瞬间就又乱成了一团！音乐老师喊出了女高音，地里老师激动地画着地图……眼看着场面就要失控了！ 谭伟民也没想到会出现这个情况，脑门上瞬间就见了汗！ 以前学校开大会的时候，也都是先大谈指导精神和大方向，可这一次却没人听他这个了！ 台下的李余年见状叹了口气，立即上台拿过话筒，沉声说道：“想要钱，就全都闭嘴！” 刷！ 偌大的礼堂瞬间鸦雀无声！ 这倒不是因为李余年在众人心中有多大的威望，而是他直接就抓住了问题的关键。 片刻的安静之后，一名前排的老师问道：“李老师，你是说你能帮我们把钱要回来吗？” 李余年笑呵呵地摇头：“不能。” “不能？不能你上台干啥！赶紧下去！”众人再次一片哗然。 李余年扬起嘴角：“但我想问大家一句话，当初你们为什么要把钱交给朱广利他们？” 为什么？众人一怔。 音乐老师扯嗓子说：“废话！我们当然是为了住新房子啊！” “对啊！要不是朱广利他们说集资建房，谁给他钱啊！” “还有他承诺的利息！比存银行还高呢！” …… 台下一片吵嚷，李余年依旧面带笑容，等差不多了之后他才继续说道：“你们说的都对！那么我还要问各位另外一个问题！如果钱要不回来，给你们房子要不要！” 所有的嘈杂声再次消失，所有人全都被这个问题给问住了！没有钱的话，房子要不要？ 趁着这个机会，李余年继续说道：“另外！也或许有人会问，除了我们学校的老师之外，其余参与集资的乡亲们怎么办？我的答案同样是这两个字，房子！” 房子？ 所有人尽皆一愣。 有人问道：“小李老师，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我跟着集资了一千块钱，你还能分我一套房子？” “就是，再说现在连朱广利和牛爱群都被抓了，哪还有房子？” …… 面对众人的问题，李余年笑容满面的轻轻点头，最后说道：“这就是我拜托谭校长，今天把大家召集到这里的原因了！现在，我就给大家说一下我的想法！” 待到礼堂里安静下来之后，李余年说：“虽然朱广利和牛爱群他们被抓了，但我们学校的房子，却依旧要盖的！这是国家支持的政策，同样也是我们所有老师的诉求！我的想法是，将原本集资建教职工宿舍楼，改为学校和房地产开发商合作建房！” “这种合作建房有什么好处呢？首先，我们学校出了土地，所以拥有一定比例的房屋所有权，足够分给所有之前参与集资的老师们！” “其次，我们在和开发商签订和合作协议的时候，也可以增加附加条款！也就是说，如果之前参与集资建房的乡亲们想要拿回自己钱的话，那么这笔钱由学校或者开发商还给你们！如果不想要钱，想要房子的话，那就补足房款差额，以优惠价从开发商那里购买房屋！” 哗！ 当李余年的话音落下之后，礼堂里顿时骚动起来！ 大部分人都听明白了，李余年这是要玩个大的啊！ 此前朱广利他们搞的，只是一栋教职工宿舍楼，现在李余年却是要搞出更多的商品房！ 牌坊镇之所以被称为“镇”，就是因为全镇的农业人口比例并不高，整体的建设也更接近于城市化，如今许镇里多百姓都住上了楼房，并且对于住房的需求也要高于其余的乡村。 所以当听说能够用之前被朱广利骗去的钱抵购房款，更还能拿到优惠价之后，不禁眼睛全都亮了起来。 至于第一小学的那些老师们，则更是没有意见，因为他们原本的诉求也是要房子。 但同样，也有人在李余年的话语中发现了问题…… “李老师，你说的倒是轻巧，哪有开发商乐意来我们这盖房子啊！” “是啊！除此之外，土地是学校的，校长都被抓走了，这事儿谁来办？” “另外上面的领导，能批准咱们这么做吗？这可是个烂摊子！没好处的事谁乐意干？说不定又要拖上多少年呢！” …… 各种问题纷沓而来，就连副校长谭伟民也小声地说道：“原来这就是李老师的主意？我还以为是什么高招呢……” “谭校长觉得不妥？”李余年笑问。 谭伟民叹气说：“小李啊！我知道你是好心，也承认你这想法确实不错！可是……可是你把这一切都想得也太简单了啊！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上嘴皮一碰下嘴皮这么容易啊！” 李余年看了眼愁眉苦脸的谭伟民，随后再次看向台下：“我知道，大家有很多的问题和疑惑！但我现在就想问你们一句话，如果这事能成，你们干不干！” “干！” 刹那的安静之后，突然有人在人群中喊道。 其余众人也全都反应了过来，纷纷跟着说：“必须干啊！能要回来钱或者房子，谁不干！” “就是就是！别说合作开发，就算是去市政府告状，我也干！” “小李老师，你问这话有什么用？说得就好像是你能干成一样！” 李余年淡笑着点头说：“这位同志还真说对了！我李余年在这里向大家保证，这件事肯定能成！” 刷！ 礼堂里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看向台上那个年轻人，仿佛以为自己听错了！ 突然，站在前排的地理老师，一边画着地图，一边激动地说：“李老师！你这话……不开玩笑吧？” 李余年笑道：“不开玩笑！但前提条件是，我需要你们所有人的支持！需要你们授权我，暂时能够代表牌坊镇第一小学，做出决定！” 第71章 想好再说 对急于想拿回钱的众人来说，李余年的要求一点都不过分，人无头不走，此刻焦头烂额的众人确实需要一个能够勇敢站出来的领头人。 李余年同样也不墨迹，在得到同意后，立即拿出了相关的授权书、请愿书，等等早就准备好的文件，让所有人尤其是第一小学的老师们，全都签了！ 签完字之后，谭校长疑惑问：“小李，你拿着这些东西，就不用咱们跟你一起去找领导了？恐怕声势不够吧？” 李余年淡淡一笑：“需要的时候，我会说。” …… 李余年离开学校的时候，沈晴早已等在校门口。 她刚才一直都在礼堂里，但却猜不出李余年想要怎么做。 “你去哪？”沈晴问。 李余年笑着说：“当然是去兑现我对大家的承诺。” “我能帮你做什么？” 李余年看向沈晴：“你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这件事就不要参与吧。” 沈晴摇头：“毕竟在这里工作了一年，还是让我为这些老师们，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吧！他们都是好人！” 李余年沉默片刻，点头说：“也好！我也担心有些事谭校长处理不好，你帮我在学校坐镇，我们随时电话联系。” 原本李余年是没打算让沈晴帮忙的，因为他很清楚，现在他已经走进了很多人的视线之中，沈晴参与进来很可能会被波及。 但他同样也在沈晴的目光中看到了坚定，知道她已经做出了决定。 …… 离开学校之后，李余年先是来到了杨有福的家。 杨有福和杨秀山父子全都在家，见到李余年后，杨秀山热情地打招呼：“小李！你那边全都搞定了？” 早在给朱广利他们挖坑之前，杨家父子就与李余年有了计划，毕竟这同样也关系到他们杨家很早之前所谋划的布局。 李余年微微一笑：“我已经得到了全校老师，以及大多数集资人的支持！但还是要对杨伯和杨大哥说声抱歉，让你们多承担风险了！” 此时杨家父子已经知道，原本计划中的那位镇长无法就任。如此一来，他们就很有可能会站在，新任镇长的对立面！ “谋事本就难以万全，我有心理准备。”杨有福笑着说。 杨秀山也点头说：“是啊小李，这也是你给我们杨家带来的机会，如果我们害怕危险半途而废，恐怕你日后成事，也不会再理我们了！” 能够看出，杨家父子都是可以谋事的人，不但杨有福深藏不露，杨秀山也同样头脑清晰。 李余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问道：“之前与朱广利签的承建合同，复印好了吗？” “早就准备好了！”杨秀山拿出合同复印件交给李余年。 收好之后，李余年说：“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我！至于杨伯和杨大哥，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尽量争取集资的群众们，让他们支持你们来承建这个工程！” 杨有福说：“这些年来，我在镇上还算是有些威望，应该不成问题！至于学校内，还需要多走动一下！” 李余年扬起嘴角笑道：“刚好！你们可以去找一位，叫沈晴的老师！” 对于沈晴的办事能力，李余年还是十分信任的！ 既然她已经决定要帮忙，李余年自然也不会客气。 离开杨家之后，李余年立即便坐上大客车，前往云城市政府所以在城关镇，许多必要的程序他还是要走的。 …… 千丰市方面，在继续深入了解了一些情况之后，陈杰阳终于把电话打给了程仁。 “老程，你们云城牌坊镇的事情，到底什么情况？”陈杰阳开门见山地问。 程仁说：“市长，就算是您不问，我也正准备向您汇报呢！这次，我是被范志国给坑了！” “什么意思？” 程仁叹道：“牌坊镇那件事，就是范志国挖的一个坑！他故意让一个叫李余年的实习老师，去忽悠牛爱群和朱广利搞什么集资建房！然后还以市委的名义，让我也跟着一起参与！那两个蠢货也是真蠢，没有正式批文就敢大肆宣扬，然后就把钱挥霍一空……” 还没等程仁把话说完，陈杰阳却忽然冷笑着打断道：“老程，情况好像不是你说的那样吧？我得到的消息怎么是，你走账的那六百万，牛爱群他们不但立即如数奉还，更还给了你大几十万的利息呢？” “这个……”程仁顿时无语。 事实也正是如此，李余年之前给牛爱群、朱广利他们的“计划”就是，大洋集团的钱立即连本带利如数奉还，剩下的钱他们再进行分账！ 现在陈杰阳所得到的“消息”，正是按照李余年的安排，故意透露给他的！ 陈杰阳当然不知道这个情况，在敲打过程仁之后，语重心长地说：“老程啊！你怎么说也是云城首富，这点小钱还能看得上？这是因小失大啊！” 程仁急忙承认错误：“市长批评得对！我其实也没想到，事情竟然会是这样！就是想着，这件事做成之后，就等于拿捏住了牌坊镇！随后我就可以顺势收了那家国营矿场……” “糊涂！” 陈杰阳冷哼一声说：“你以为，现在的云城，还是以前的云城吗？范志国在省里是有根的！而且他也一直都在寻求着破局的机会！你这么明目张胆，不就是在给他送把柄吗！” 程仁叹气说：“我知道错了市长，可现在应该怎么应对？范志国已经准备拿牛爱群他们做文章了，很快就会查到我这里！” 陈杰阳轻笑：“你也不用太着急！我会尽快派人，去牌坊镇接手那个烂摊子！另外，老卞也会派人过去！今后，尤其是在面对范志国的时候，你务必要谨慎一些！” 当听到卞正安竟然也要派人插手牌坊镇之后，程仁的语气顿时有些不悦：“陈市长！云城这里有我就好，正安集团来凑什么热闹？” “老程！你要搞清楚，老卞这是去帮你！范志国在云城，就一定会盯着你！你如果出了事，就会牵连到我！”陈杰阳沉声道。 程仁说：“市长的话我懂！但卞正安越界来云城这件事，我肯定不答应！另外市长也可以放心，我的事我自己会处理好！” “你怎么处理？” 程仁说：“现在还没有想好……” 陈杰阳冷冷道：“那你就等想好了再说！” 第72章 天衣无缝 陈杰阳气哼哼地挂断了电话，但程仁的脸上却浮现出了一丝笑容。 就在这时，敲门声忽然响起，走进程仁办公室的年轻人，正是李余年！ “看得出，程先生的兴致不错？”李余年笑问。 程仁哈哈一笑：“刚和陈市长通过电话，我的心情当然不错！咱们坐下说！” 两人坐在办公室的真皮沙发上，分别喝了一盏茶之后，程仁也已经把与陈杰阳通话的内容，对李余年说了。 李余年问：“这么说，千丰市方面，程先生都已经安排好了？” 程仁点头说：“我早就已经让程学智在千丰布局，只等卞正安把人派过来了！卞正安就算是再怎么精明，也绝对不可能提前料到需要派人去牌坊镇，所以这个局他必中！” 或许有人觉得，能左右卞正安派谁来牌坊镇这件事，似乎有点夸张。 但对于前一世的，危崖弯弓局的布局者程仁来说，却也并不算难事！毕竟他已经提前就知道，正安集团一定要派人来！ “那么，卞正安会派谁来牌坊镇？”李余年问。 “吴长喜。” “吴长喜？卞正安的女婿？”李余年挑了挑眉毛，在听到这个名字之后，他就已经大致猜出程仁用的是什么手段了！ 果然，程仁笑着点头说：“这个吴长喜是卞家的上门女婿，虽然学历很高，但却是个好色之徒！再加上，卞正安的那个女儿长得实在是不堪入目，他犯点男人都会犯的错误，是理所当然的！” 正如李余年所猜测的一样，程仁所用的，就是美人计！ 他让程学智物色一个美女主动勾引吴长喜，待吴长喜上套之后，便施展手段对他若即若离，让他心痒难耐！而这个美女的“家”，就在牌坊镇！ 在吴长喜被这个美女迷得神魂颠倒的时候，李余年还没有起程前往牌坊镇，所以无论是谁都不会想到其中的因果关系！ 除此之外，牌坊镇虽然不起眼，但却是正安集团进入云城的一枚钉子，更是市长陈杰阳亲自交代的任务，无论从哪方面卞正安都不能怠慢！ 吴长喜不但身份正好合适，更肯定会努力争取，来牌坊镇与情人厮混！ 当然，无论是李余年还是程仁，都不会天真地认为，抓住吴长喜出轨的证据，就能拿捏住他！以吴长喜的脑子，还是分得清，出轨被抓包和背叛卞正安送命，这两件事孰轻孰重的！ 所以李余年他们的计划是，先让吴长喜离开卞家的庇护，再在牌坊镇把他彻底拿捏！ “只不过，现在出了点意外，王峰来不了牌坊镇，等同于整个计划，缺了一个环节。”程仁说道。 李余年轻轻点头问：“程先生知道，陈市长派谁来牌坊镇吗？” “根据我的调查，这个人极有可能是城建局的，一个名叫赵德财的科长！” “赵德财？”李余年心中微微一动。 程仁问：“你认识这个赵德财？” 对于李余年来说，何止是认识那么简单？前一世他是赵德志的女婿，按照辈分赵德财就是他的叔叔啊！ 同样，这个赵德财也继承了这一家人，狗眼看人低的优良传统，从未把李余年当成亲人来对待，甚至有好几次在公开场合，让李余年无比的难堪！ 面对程仁的问题，李余年只是淡淡一笑：“有所耳闻，不熟。” 既然陈杰阳派他来牌坊镇，那我可就要好好的招待一下赵德财镇长了！ …… 又与程仁聊了一会之后，李余年起身告辞离开。 这次他来云城需要做的事情很多，直到第二天下午，才再次见到了云城市的市委书记范志国。 相对于程仁，范志国对于陈杰阳方面的消息要稍微滞后一些，毕竟程仁现在仍旧是陈杰阳的自己人。 “千丰市委常委会的通气会上已经确定了，由赵德财来接替牌坊镇的镇长，这件事会在明天上午的常委会会议上做出决议。”范志国直接对李余年说道。 李余年笑道：“说不定，这位陈市长还要趁机，批评一下云城的工作。” 范志国也笑了笑：“没有批评，又怎么能顺势派人呢？这是必要的程序！你进行得怎么样了？” 李余年说：“各个相关部门我都已经拜访过了，真是困难重重，充分让我领略到了太极的玄奥啊！” 其实这个情况也实属正常，牌坊镇刚刚出事，李余年就拿着所有被骗群众和老师的请愿书、授权书等等文件，去各部门跑合作建房的事，哪个头铁的部门领导愿意把事情往身上揽？肯定是要打太极、踢皮球的啊！ 李余年之所以要这么做，就是要让这个皮球最后停在范志国这里，然后再由范志国在千丰市委常委会上踢出来！ …… 千丰市市委常委会会议如期召开。 云城市作为全国百强县，以及千丰市地方经济重点县级市，市委书记范志国亦是进入了千丰市市委常委。 会议刚刚开始，千丰市市长陈杰阳便率先发难：“前几天，云城牌坊镇的事情，对我们千丰市的形象造成了很坏的影响，甚至省级媒体都有报道，引起了省里许多领导以及相关部门的关注！对此，范书记有什么看法？” 范志国笑道：“这件事，也正是我要向各位领导同志们汇报的！牌坊镇出了牛爱群、朱广利这种害群之马，确实是令人痛心疾首，也同样是我这个云城市主管领导的失职！首先，我要向各位领导和同志们，作出深刻的检讨！” 这番话范志国说得很有技巧，瞬间就卸掉了陈杰阳压下来的许多压力，也给了其余人帮他说话的机会。 果然，市委副书记张海涛笑道：“志国同志不要自责，我们都知道你才刚刚到云城履职！牛爱群他们敢这么明目张胆，肆无忌惮，显然是早就已经不把党纪国法放在眼里了！” 市纪委书记刘振勇也点头说：“根据云城纪委上报的消息，牛爱群、朱广利等人，不但早就进行过违纪违法活动，更还口口声声说在云城市委和市政府方面有保护伞！我觉得，这件事才应该严查！也才是范书记最重要的责任啊！” 这三人，一个认错，一个圆场，一个递刀！ 配合得天衣无缝，陈杰阳的脸色，瞬间就阴沉了下来！ 第73章 几番拉扯 其实陈杰阳也并没指望着，能够利用牌坊镇的事情，把范志国怎么样。 让他感到忌惮的是，范志国进入市委常委之后，竟然这么快就拥有了政治盟友，并且形成了一股小势力！ 如此一来，他就不禁要重新考虑一下，之前把范志国挤怼到云城这件事的对错了！ 但此时此刻，显然并不是陈杰阳能够展开思考的时间，范志国已经顺着刘振勇递来的刀，开始发言了…… “感谢各位领导和同志们的理解！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运城市委和市政府，也同样做出了迅速的应对！正如刘书记刚才说的，牛爱群、朱广利等人，绝对不是个例！牌坊镇的情况，很有可能在我们云城市各个乡镇都有发生！” “有鉴于此，我希望各位领导和同志们能够支持我们云城市委，在市纪委的指导和配合下，展开对云城各部门与各级领导的一次深入摸排与调查工作！务必要把那个，给这些害群之马撑腰的保护伞揪出来，从根本上净化我们的干部队伍！”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知道，范志国要对云城市挥刀了！ 要知道，云城市原市委王书记，就是陈杰阳的人，等同于陈杰阳也掌控着云城的方方面面！ 范志国这一刀下去，表面上是净化云城干部队伍，实际上就是要把陈杰阳在云城的根基连根拔起啊！ 千丰市副市长，兼市公安局长郝斌立即皱眉说道：“范书记的想法虽然是好的，但这么做会不会有些大动干戈了？或许牛爱群、朱广利他们只是信口胡说呢？我觉得，还是先取得确凿的口供与证据，并且完善证据链之后，再做决定比较好！” 郝斌当然是陈杰阳这一派系的人，他的话立即也得到了许多常委的赞同。 但范志国也早有准备，笑道：“郝副市长说的也有道理！但现在我也已经有了确凿的证据，是牌坊镇中心校校长朱广利亲口说出，在云城市的高层领导中，有人保他这种话的！相关的录音证据，已经提交给了千丰市纪委，郝副市长和各位同志如果有兴趣，随时可以查证。” “这个嘛……”郝斌微微一窒。 如果范志国手中真的有这个录音，那就确实无法再反驳了！尤其是在朱广利并没有供述具体情况之前，必要的摸排与调查，是必须要进行的！ 短暂的安静之后，陈杰阳说道：“在为人民服务的同时，加强领导干部队伍的建设，也是我们的工作！这件事我支持志国同志的建议！但同样，鉴于牌坊镇这件事的影响，以及目前云城市工作的复杂性，我建议市委组织部能够选派一位，与云城市没有任何瓜葛的同志，担任牌坊镇的镇长！” 很明显，陈杰阳已经不想在整顿云城这件事上，和范志国再进行拉扯了！若是出了这么大的事，都不进行内部调查，在省级层面也都说不过去！ 但同样陈杰阳也有自己的打算，市委组织部是在他的掌控下，范志国能占的便宜相对有限！ 这一回合，双方互有攻守，也全都基本上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勉强算是平手。 但范志国却并未见好就收：“感谢陈市长的信任！但还有另外一件事，也是目前牌坊镇需要解决的！牛爱群、朱广利等人，通过这次非法集资骗了许多群众和镇小学的老师！初步统计，诈骗金额达两百多万！” 说到这，范志国忽然有些玩味地看向陈杰阳：“除此之外，云城大洋集团，也参与了这次非法集资，只不过他们所捐款的六百万资金，却丝毫没有受到损失！” 范志国竟然在这时候，提起了大洋集团！ 会议室里的众位常委们，不禁全都露出了复杂的神情！范志国这是还想要对大洋集团开炮？ 陈杰阳的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但据我所知，大洋集团之所以没有损失，是因为他们企业有着完善的监督和风险规避制度！当然，如果志国同志有证据表明，这件事与大洋集团有关系的话，我想常委会各位同志们，也一定会支持你的调查的！” 见自己的进攻，被陈杰阳轻描淡写的回击，范志国明显有些错愕：“这么说，陈市长对大洋集团应该十分了解？” 陈杰阳淡淡道：“谈不上了解，毕竟大洋集团是我们千丰市的明星企业嘛！对了，刚才志国同志提到了那些被诈骗的群众和老师，难道是他们集体向云城市委和市政府反映情况了吗？” 很显然，陈杰阳已经发现了范志国要纠缠大洋集团的倾向，所以立即转移了话题。 郝斌立即跟上说：“是啊范书记，群众群体事件影响很大的！如果真的出现这种情况，我们千丰市公安局，可以立即启动临时的维稳预案！” 范志国笑道：“谢谢郝副市长的支持！目前云城还没有发生类似的情况！昨天我也与受骗群众的代表进行了会面！毕竟那都是老百姓的血汗钱，我是担心大洋集团现在的情况一旦被传出去，如果处理不好，或许真有可能发生群体事件。” 话题竟然又转回到了大洋集团！ 陈杰阳皱了皱眉：“志国同志不要着急！我相信，大洋集团是家负责任的大企业，一定会处理好这件事的！这样吧，稍后我找时间与大洋集团的负责人谈一次话，尽可能地减小他们对此事的影响！接下来，咱们继续讨论下一个议题吧！” …… 会议结束之后，范志国回到云城，便亲自拨通了李余年的电话。 “这次会议已经达到了预想的效果，但我担心的是，陈杰阳不会那么轻易召见程仁，拖字诀是他惯用的手段！”范志国说道。 这个担心并不多余，既然陈杰阳已经决定让正安集团介入牌坊镇，自然就会相应的限制大洋集团！仅从他与程仁通电话时，所说的那些话，就可见一斑了。 李余年却不这么认为：“陈市长会见程先生的。” “理由是？” “因为新来的那位赵镇长，扛不住。” 第74章 不能太高 与此同时，千丰市公安局长郝斌，也已经坐在了陈杰阳的办公室里。 “市长，今天常委会上，范志国就是在利用大洋集团的事情反将你一军！依我看，他自从进入市委常委之后，做事越来越放肆了！”郝斌显然有些气不过。 陈杰阳却慢条斯理地喝着茶水说：“这本来就是情理之中的，因为牌坊镇的事，本身就是范志国做的一个局。” “范志国做局？” “要不然，那个叫李余年的实习生，为什么在离开市政府之后，偏偏选择去了牌坊镇？现在回想起来，恐怕他范志国选择退避到云城，都是事先计划好的！”陈杰阳说话的同时，目光不断闪烁。 郝斌也有点想明白了，皱眉说：“这么说，此前我们是中了范志国的圈套？他接近卞正安，举报卞正伟，以及在新闻发布会上的那些所作所为……其实都是为了激怒您，让你主动给他施压，然后他顺势退走云城！” 陈杰阳点头：“先入王宫自封为王，又在鸿门宴上装孙子，争不了关中，便退走汉中……这范志国，倒是颇有刘邦的风采？只可惜，我却也不是刚愎自用的西楚霸王！” 郝斌笑道：“既然已经窥破了他的手段，咱们当然不会再被他牵着鼻子走！接下来，市长有什么安排？” 陈杰阳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我让你办的事情，都办好了吗？” 郝斌说：“程浩车祸的事，极有可能就是卞正安一手导演的！肇事者何大勇是癌症晚期，以他当时的身体状况，几乎无法再开那种大型货车了！” “调查结果也证明了这一点，何大勇在肇事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工作！另外，事发后何大勇的家人收到了大量现金！那段时间他们联系的人，以及相关的通话记录等等我都保留了下来！” “这件事还有谁知道？”陈杰阳问。 郝斌摇头：“我是分别安排人进行调查的，没人知道全部情况。” “做得好！把这些证据，全都留好！另外，三台村的事情呢？”陈杰阳又问。 郝斌说：“之前新闻发布会的事情闹得有点大，正安公益组织接手之后，只能协助魏大宇调查！不过目前情况看来，他们控制得还算不错！也并没有对魏大宇进行报复……您的意思是？” 陈杰阳说：“是我出面给正安集团救场的，这件事已经与我有了绑定，必须慎重以对！卞家人无法无天习惯了，你尽量给我约束着他们，别给我添乱！” 此时，虽然陈杰阳已经意识到，三台村的事情粘在了他的身上，但却也并没有太过在意。 郝斌点头之后，继续说道：“另外，卞正伟那边，我也派人打听过了！这次市纪委似乎，不想轻易罢休，势必要把卞正伟调查满三个月！” 陈杰阳冷笑：“今天的常委会会议上，你还没看出来吗？张海涛和刘振勇已经和范志国穿了一条裤子！” 郝斌犹豫说：“张海涛副书记的排名很高，刘书记又掌握着市纪委，再加上范志国……这情况似乎对我们有些不利啊！” “排名很重要吗？” 陈杰阳不屑一笑说：“张海涛是专职副书记有人事权，但组织部听他的吗？就算是郭书记，又能如何？现在他还敢召开市委办公会议吗？还敢主持常委会吗？实力，才是最重要的！” 他说的这位郭书记，便是如今千丰市的市委书记，是在几年前空降来到千丰市的。 但面对市长陈杰阳的强势，这位年事已高的郭书记，最终还是败下阵来！因为下面的人根本没人听他的，至于一些重大的决定，也无法在常委会上通过！ 陈杰阳之所以能牢牢掌控千丰市，并非只会一味蛮干，更是谋划高手！ 最经典的一战，就是他逼迫市委郭书记，动用了否决权的那一次…… 在他精心布局设计之下，郭书记动用了否决权，强势插手人事工作！可紧接着，陈杰阳便拿出大量的，关于郭书记提拔之人的违法违纪证据，险些让郭书记也丢官罢职！ 不过陈杰阳并没有把事情做绝，为了避免上级再空降新的市委书记，也为了更好地控制郭书记，所以他出面动用手腕保住了郭书记的职位！从那以后，郭书记就再也不敢与陈杰阳争锋，老老实实地等着任期满后，退休颐养天年了！ 听到陈杰阳这些话之后，郝斌也立即笑道：“市长说得对！当初郭书记在常委会上得到的支持，岂是区区范志国能比的？范志国还不成气候呢！” 陈杰阳又喝了一口茶水，忽然叹气说：“不过话说回来，那时候卞正安和程仁，也都是我得力的干将！现在你看看，这些麻烦都是卞正安给我找的！程仁又弄出这么不省心的事！可见这有些人，就是不能走得太高，否则就要忘乎所以了啊……” 郝斌没听懂陈杰阳这话的意思，不敢轻易接茬。 陈杰阳放下茶杯，玩味地看着郝斌：“所以真正靠得住的，还是郝局长这样的朋友！你可要帮我把他们给看好了，关键的时候，我最信得过的还是你！” …… 一天后，陈杰阳和范志国的行动同时开始了！ 范志国召开了云城市委常委会议，并且在千丰市纪委的配合下，开始对市委、市政府，以及各级机关部门进行调查！ 霎时间，整个云城市瞬间便人心惶惶，几乎所有官员都担心祸从天降。 与此同时，云城市牌坊镇，也迎来了到任履职的新镇长！ 在陈杰阳的安排下，千丰市城建局的科长赵德财，摇身一变成为了牌坊镇的镇长。 对于这个安排，坐在车上赴任的赵德财，万分得意！虽然市城建局也是个肥缺，但领导太多，上上下下都要打点！ 可牌坊镇就不一样了，据他亲哥赵德志说，之前牌坊镇的那位牛镇长，可是捞钱的一把好手，更是镇上土皇帝般的存在！这是天上掉下来，砸在他赵德财头上的富贵！ 看着车窗外飞快掠过的郁郁葱葱，赵德财心中畅快，笑着对陪同他一起去牌坊镇的组织部干部说：“听说云城人都喜欢讲排场，希望牌坊镇的乡亲们，不要把欢迎仪式搞得太隆重了啊！” 第75章 谄媚父子 组织部干部闻言，笑道：“具体情况，各个地方都不太一样！要看牌坊镇目前的，主管领导的安排了！” “对了，我还没问，现在牌坊镇这么乱，主管日常事务的是哪位领导？”赵德财问。 组织部干部想了想说：“之前应该是副镇长，但因为云城市突然展开政府自查活动，牌坊镇又是重点，所以现在应该是新上任的，中心校代理校长，暂时代管日常事务……” “中心校校长代管日常事务？这倒是头一次听说！”赵德财皱眉说道。 组织部干部说：“这也是我们市委组织部刚刚得到的消息，牌坊镇这次出了严重的违纪违法事件，牵连到了许多镇上的干部！云城市之所以有现在的安排，就是因为这位年轻的中心校代理校长，得到了广大群众支持！也算是稳定群众情绪的一种手段嘛！” “原来如此……那么这位校长是？” “哦，他叫李余年！” “李、李余年？！”赵德财差点喊破音了！ 组织部干部一愣：“赵镇长这是？” 赵德财急忙深吸一口气说：“你们是不是搞错了？这个李余年，现在还只是实习生啊！” 组织部干部笑道：“原来赵镇长也知道他啊？您说得没错，李余年确实还没有大学毕业！但据云城市委和组织部给出的理由是，李余年凭借一己之力，稳定住了牌坊镇所有被诈骗群众的情绪，避免了恶性群体事件的发生，维护了公共秩序！” “除此之外，李余年在镇小学实习期间，也担任过行政职务，也就是校长助理！这一点，镇小学副校长谭伟民亲自证实！并且云城市委组织部，也是根据谭副校长的提议，为了保证牌坊镇稳定的工作交接，所以才临时做出的这个决定！” 说到这，组织部干部忽然发现赵德志脸色难看，不禁改口道：“赵镇长放心，这只是个过渡的安排而已！相信等赵镇长履职之后，就由你来主持工作了！赵镇长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问题，就是觉得，这件事有点太草率了……”赵德财干笑了一声，摇头说道。 因为他哥赵德志和侄女赵晓萱，赵德财是太知道李余年是何许人也了！看起来，想象中的隆重的欢迎仪式，恐怕是很难了啊！ …… 与此同时，牌坊镇镇口，那块著名的贞节牌坊之下，已然聚集了数百的群众。 为首那位身穿正装，花白头发的老人，正是牌坊镇第一小学副校长，谭伟民。 因为受到牛爱群和朱广利等人的牵连，如今牌坊镇政府、镇党委、以及七站八所的大部分领导，都在接受云城市纪委的调查！即便是没有被调查的，也是十分“识时务”的不敢露头了！ 谁不知道，牌坊镇出了一个叫李余年的年轻人？ 这个李余年虽然只是个刚来不久的实习老师，但却在上面有“天线”，背景大得很！ 要不然千丰市教委下来检查工作的领导，能主动和他握手聊天？要不然他敢大包大揽，要给全镇被骗的老百姓和老师要钱？ 据说，这个李余年还得到了云城市大领导的接见，回来之后镇政府就接到了，云城市委的电话指示！ 所以在牌坊镇这个短暂的混乱时段中，所有镇领导全都纷纷主动要求，让“对全镇稳定工作”做出巨大贡献的李余年，来当这个带头人！更还违反常规的，让他破例成为了中心校的校长，算是有了政治头衔！ 这些关于李余年的传闻，当然也都是李余年通过谭伟民、杨有福等人，悄然散播出去的！ 既然他已经决定站出来挑这个头，那么就必须要强势！传言传得越玄乎，那么他的公信力和声望，也就越大！ 现在牌坊镇镇口的这些群众，就是李余年组织起来，准备迎接新镇长赵德财的！但直到此时，李余年也还并没有出现…… 随着时间的不断临近，谭伟民紧张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问身边的杨有福：“老杨大哥，李校长这怎么还没来啊？” 杨有福呵呵一笑：“李校长不是不分轻重的人，肯定会到！谭校长这是紧张了？” “能不紧张吗？这可是新来的镇长啊！要是怠慢了，我、我可吃罪不起……” 谭伟民主持过的，最大的场面，恐怕就是学校里的运动会了。带头迎接新镇长这种事，对他来说比天还要大啊！ 杨有福却十分淡然，因为他们杨家祖上的关系，他在牌坊镇声望很高，被选为群众代表。 只不过杨有福却同样知道，李余年给那位新来的赵镇长所准备的，却并不是欢迎仪式，而是下马威！ …… 李余年其实也在镇口附近，之所以没有去牌坊下，是因为他有些事要安排。 “呵呵，李校长，您就放一万个心吧！这件事，我和你叔……哦不对，是我们爷俩一定给您办得妥妥贴贴的！” 此刻站在李余年对面说话的，是一个六十多岁，满脸横肉但却不断点头哈腰，卑微之极的老人！ 他当然正是李余年之前去草店村“看望过”的那位四叔爷，李树根！ 至于李树根身旁，那个四十岁左右，同样满脸横肉的中年男人，则是李树根在镇派出所当辅警的儿子，李大龙。 这父子俩对李余年前倨后恭，当然是因为听说了许多关于李余年的传闻！ 眼前这种情况，自然是在李余年的预料之内的。他从来都知道，李树根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 他之前去拜访李树根，只是要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名字，以便为以后的布局做准备！并且他也十分清楚，李树根当初对他有多嫌弃，现在就会对他多卑微！ 李余年笑呵呵地说道：“四叔爷，还有小叔！咱们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客气呢？” 李树根顿时受宠若惊连声说道：“不敢不敢，您是官，我们是老百姓，哪还敢论辈分？李校长一看就是能做大事的人！想当初，我见您父亲的时候就知道，他的儿子肯定有出息，如今这不就应验了吗……” 第76章 拦车喊冤 话说，不会拍马屁，就别硬拍行吗？你见我爸那事后，我爸都还没结婚呢！你就知道我有出息了？ 李余年暗暗翻了个白眼，笑着打断道：“这些话，咱们有时间再慢慢唠！今天这件事对我可十分重要，希望四叔爷和小叔千万别给我搞砸了啊！” “明白，明白！只要把这个新镇长折腾服了，那您的地位就稳了！到时候，您可千万别忘了，大龙在派出所编制的事儿啊……”李树根连连点头，满脸堆笑。 旁边的李大龙也是一脸谄媚：“李校长！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了！我这身警服可不是假的！” 这家伙虽然只是辅警，但凭借着打架够狠和会钻营，在派出所很吃得开。唯一美中不足，就是运气不太好，一直都没有混到正式的编制。 他们父子俩之所以屁颠屁颠地来巴结李余年，就是觉得这是个投机的机会，毕竟李余年在千丰市认识大人物，还见过云城的大领导！ 可他们却全都忘了，他们当初是怎么对待李余年的父亲，以及之前怎么对待李余年的了！ 李余年不提这些事，不是他忘了！而是这对父子，本就是他物色好的弃子！ …… 前往牌坊镇赴任的车上，赵德财的心情已经跌到了谷底。 既然李余年现在主持牌坊镇的工作，那么想象中的热烈的欢迎仪式，肯定是没有了！为了这次上任，他连照相机都准备好了，就等着把那场面拍下来吹嘘呢！ 同时，赵德财的心里也不禁暗暗发狠，等我到任稳定下来之后，必须要狠狠收拾这个李余年！咱们新仇旧恨一起算！ 就在这时候，组织部干部忽然提醒道：“赵镇长，转过前面的路口，应该就是牌坊镇了！您看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吗？” “没有了……”赵德财有点泄气地摇头说。 连欢迎仪式都没有，他还准备个屁啊！包里的照相机恐怕都用不上了！ 可还没等他的话音落下，他们的车却突然一个急刹，停在了路上！ 这一下把赵德财晃得不轻，脑袋直接撞在了驾驶位的椅背上，疼得他差点叫出声来。 开车的司机顿时破口大骂：“干什么的！不要命了！” 坐在副驾驶的组织部干部，看向车前皱眉说道：“先不要激动，我先问问情况！你看看赵镇长伤着没有！” 说话的同时，组织部干部推开车门下车，快步走到车前。 就在刚才，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突然冲出来拦住了这辆车，随后便直接跪在了那里！ “老人家！你这是干什么？没伤到你吧？”组织部干部看着跪在地上的老头，耐着性子问道。 跪在那里的老头，正是李树根。 当听到问话的时候，李树根忽然眼圈一红，颤声说道：“您、您就是新来的镇长大人吧？大人！请您给我做主啊！” 与此同时，躲在暗中的李余年对身边的李大龙说：“没想到，四叔爷这演技，还挺不错的！” 李大龙撇嘴：“那可不是演的，那是吓的！刚才我爹冲猛了，差点真被撞上！要不然，他怎么可能跪得这么痛快？现在这表情，估计也是被吓哭的！” 此刻组织部干部也反应过来，皱眉道：“老人家！您先起来！您认错人了！我不是你们镇长！” “你不是镇长？”李树根一愣。 就在这时，赵德财也气急败坏地走下车问：“到底什么情况？谁找我！” 组织部干部闻言不禁暗暗一咧嘴，换做一般人，这种时候根本不会出声，这玩命拦车的老头，明显就是找麻烦来的啊！ 可赵德财却不这么想，他觉得他现在是镇长，那就必须要先树立一下自己的威信！既然没有欢迎仪式，那么他就需要把自己的姿态摆好啊！ 听到赵德财的话，李树根果然再次激动起来，直接就抱住了赵德财的大腿：“镇长！您可一定要给我做主啊！” 组织部干部急忙要去拦李树根。 可赵德财却大义凛然地一摆手：“我没事！让老人家把话说完！老人家别激动，我来牌坊镇当镇长，就是来给你们做主的！” 听到这话，组织部干部不禁暗暗翻了个白眼，这位赵镇长也太能装了吧？这还没到任呢，你就自己给自己找事？你调查过这个老头是什么人吗？知道他有什么事吗？要是真牵扯太多，你管还是不管？就没见过这么没城府的！ 这个组织部干部还真猜对了，赵德财这家伙，还真没什么城府！至少比他哥赵德志差远了！ 他之所以能做到城建局的科长，很大程度上依赖于赵德志帮他的运作！每当遇到事的时候，也都是赵德志给他出主意，或者干脆亲自出面帮他摆平！ 这些情况，李余年当然十分清楚，所以才安排了这出戏。 此刻李树根抱着赵德志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说：“镇长大人！我攒了一辈子的棺材本，都被牛爱群和朱广利那些浑蛋给骗光了！镇上当官的没一个好东西！您一定要帮我把钱要回来啊！” 原来是这件事啊！ 赵德财露出和蔼的笑容：“老人家！你不要激动！领导派我来牌坊镇，就是来给你们解决这件事情的！” “真的吗镇长？您简直就是青天啊！我的钱究竟啥时候能要回来啊？”李树根拧着鼻涕问。 赵德财见自己的新裤子被蹭得全是鼻涕，眼角不禁狠狠挑了挑，努力保持着微笑说：“具体什么时候，我现在也不好说！牛爱群和朱广利他们都已经被抓住了，组织上正在调查……” “又是调查？” 李树根的脸色，忽然变得狰狞起来，抱着赵德财的力度也陡然加大：“你们这些当官的都一样！就知道敷衍我们老百姓！我家里都揭不开锅了！你们还说要调查！分明就是不想把钱退给我们！你和牛爱群他们都是一样的！根本不把我们老百姓当人……” 赵德财此时才终于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面色一变就想抽回腿：“老人家！你、你别激动，你要干什么……啊！” 一股剧烈的疼痛瞬间涌来！李树根竟突然张嘴狠狠咬在了赵德财的大腿上，疼得赵德财都怀疑人生了！ 第77章 使不得啊 这一幕把旁边组织部的干部，直接就看懵了，颤声说：“你、你怎么咬人？” 赵德财惨嚎的同时，急忙便使劲推开李树根，可李树根的力量却奇大，死死的抱着赵德财的大腿，嘴里含糊说道：“你不给我们把钱要回来，我们没饭吃，就吃你！” 现场顿时就乱成了一团！ 李余年饶有兴致地，用相机咔嚓了两张之后，转头看向李大龙：“小叔，你还看热闹呢？你要是再不出面，四叔爷的假牙恐怕就要撑不住了！” 李大龙这才反应过来，急忙整理了一下警服，大步流星地冲了出去：“住手！这是干什么呢！” 见警察来了，组织部的干部顿时松了口气：“同志！快来帮忙！” 赵德财呲牙咧嘴地叫道：“你快点！我这肉都快要被这个老东西给咬掉了！” 李大龙走过去瞅了一眼说：“这不是还没咬掉呢嘛，急什么！” 组织部干部：“……” 赵德财忍不住爆粗口道：“你、你他妈说什么呢！知道我是谁吗？我是你们镇新来的镇长！” 这句话果然让李大龙脸色变了：“你……您就是新来的赵镇长？” “废话！快他妈的帮忙，把这个老东西给我拉开！” 李大龙立即冲上去，三下五除二就把李树根给拉开了。 赵德财松了口气，但仍旧不依不饶：“给这个老东西上铐！把他抓起来！” “这……”李大龙一脸为难，但却没动。 赵德财一瞪眼：“怎么？我这个镇长说话，都不好使吗？” 组织部干部也说道：“是啊警察同志！刚才的情况你也看到了！这么恶劣的行为，必须要严惩啊！” 就在这时，远处却忽然传来了李余年的声音：“不能抓！” 李大龙也顺势点头，咧嘴笑道：“镇长，这确实是没办法抓……要不然，您跟李校长聊聊吧！” 李校长……李余年？ 赵德财一愣，没想到竟然在这里，而且还是在这种情况下，见到了李余年！这未免有点丢人了啊！ 组织部干部自然也反应过来李校长是谁了，急忙迎向“飞奔”而来的李余年：“您就是牌坊镇的李余年同志吧？我是千丰市市委组织部的，这位是你们牌坊镇新任的镇长，赵德财同志……” “镇长？这么说，是被咬了吧？”李余年忽然说道。 这句话瞬间就让赵德财他们一懵，话说这么明显吗？还是说刚才李余年这小子，就一直在旁边看着呢？ 他们猜对了，可李余年当然不能承认啊！ “是这样的！这位老李头我认识！他小时候被狗咬过，后来就得了一种怪病，只要情绪一激动，就忍不住想要咬人！这次牛爱群他们集资诈骗的事情，让他很窝火！两位领导同志，理解一下啊！”李余年笑道。 一激动就想咬人的怪病？ 组织部的干部闻言，忍不住向后退了半步。 赵德财更是心里猛然一突突，变毛变色地问：“那、那我用不用先去打个疫苗……” “不用不用，您这皮儿都没破，不会感染！”李余年笑呵呵地摇头。 赵德财轻吁了一口气，但随后便再次横眉立目：“李余年同志！我没记错的话，你现在应该是负责牌坊镇的日常工作吧！你这是怎么管理的？这是你的严重失职！” 耍完官威之后，他指着李树根说：“我不管他有什么病！但今天必须抓起来！这是命令！” 李树根听到这话，吓得不由得微微一哆嗦，李大龙也闭上嘴巴，目光偷偷瞟向李余年。 李余年却并没有被赵德财的气势吓到。 他上前一步，低声对赵德财说：“赵镇长！这可使不得啊！” “怎就是使不得？我是镇长，他还敢把我怎么样？”赵德财趾高气扬道。 李余年点头笑道：“您说的没错，您是镇长，是镇党委书记，全镇最大的领导！可是……就算您的官再大，也要得到老百姓的支持啊！现在可是人民当家作主的新社会！” “你什么意思？”赵德志皱眉问。 李余年说：“我可没别的意思！我之所以能赶过来，其实就是想提前给赵镇长提个醒的！只要再绕过这个路口，那可就到牌坊镇了！如今路口那边，至少有五六百的乡亲们在等您呢！” “五六百乡亲？等我？他们要干什么！”赵德志警惕地问道。 李余年点头：“他们当然是欢迎，您来牌坊镇的啊！只不过，我也发现这次来的，可大多都和老李头一样，几乎全都是被前镇长牛爱群他们骗了钱的受害者……” 全都和老李头一样？！ 这句话的威慑力可太大了，吓得赵德志被咬的地方，瞬间就狠狠抽搐了一下！ 一个老李头就差点把他给咬废了，这要是五六百人，不得把他给拆零碎了？谁他妈说，他来牌坊镇是当土皇帝的？这他妈的，分明就是来给牌坊镇加菜来的啊！ 李余年心中暗笑，一本正经地说道：“赵镇长，虽然我和您侄女赵晓萱之间有些不愉快，但还是知道孰轻孰重的！所以这才专门提前来提醒您这些！可如果您刚到任就抓了老李头，那我可就管不了了！您要知道，之前我是费了多大力气，才安抚住这么多受骗群众的啊！” 听到李余年忽然提起赵晓萱，赵德财的心里又忍不住咯噔了一下！这小子分明就是在敲打我啊！ 此刻赵德财也已经反应了过来，别看李余年这话说得好听，但说不定老李头咬我这件事，就是他安排的！他就是在给我一个下马威！ 想明白这一点之后，赵德财智商也开始逐渐返回高地了…… 现在的情况已经很明显，如果他执意要抓李树根，恐怕接下来很难收场！ 并且从那个身穿警服的警察就能看得出来，李余年在牌坊镇很有号召力，就连警察都听他的！我赵德财是好汉，可不能吃这眼前亏啊！ “呵呵，小李啊！你的话我听明白了！要不是你辛苦跑这一趟，我还真不知道这些事情呢！就听你的，这件事我不追究了！” 说完，赵德财努力挤出笑容，问道：“那么你觉得，我现在应该怎么做呢？” 第78章 对不对啊 这句话说出来，就相当于赵德财彻底向李余年服软了！ 他虽然是上面派下来的镇长，但强龙不压地头蛇，更何况李余年现在摆开的阵势实在是太吓人了！还没怎么着呢，就先狠狠咬了他一口！这可是真咬啊！ 另外，赵德财也没忘记，在来之前，他哥赵德志对他说的那些话。 赵德志虽然没有预料到李余年已经“掌控”了牌坊镇，但却也提醒赵德财，李余年这小子不好对付，很可能上面有人！ 所以在心理上，赵德志对李余年还是有些忌惮的。 见赵德财认怂了，李余年脸上也浮现出了笑容：“感谢赵镇长的理解，我们牌坊镇的乡亲们，还是十分欢迎您来主持工作的！如果赵镇长在上任的时候，能够表现得更加亲民一些就更好了……” 他们两人低声说话的同时，李大龙也和他爹李树根凑在了一起。 “爹！你不用怕，这里就我一个穿警服的，我肯定不能铐你！”李大龙撇着嘴说。 李树根揉着自己的下巴，声音有点含糊不清：“我怕啥？你没看见，那个新来的赵镇长在咱们李校长面前，腰都弯了？咱们有李校长撑腰，怕谁啊！” 李大龙深以为然地点头说：“我还真没想到啊，咱们家竟然有李校长这么牛掰的亲戚！这下我派出所的编制，肯定能解决了！” “瞅你那点出息！那是编制的事儿吗？今后咱们家在牌坊镇，那就是横着走！说不定过段时间，你还能当所长呢！”李树根说。 李大龙两眼放光：“真的吗？我能当所长？” 李树根得意道：“你就听你爹的准没错！只要溜须好了李校长，就算是村长跟我叫板，我都敢大耳刮子抽他！” …… 这爷俩“畅想美好未来”的时候，李余年和赵德财也已经聊完了！ 李余年转身对李大龙招了招手说：“辛苦这位同志，先把老李头送回去吧，我看他精神状态不太好，口水一直流个不停……” 李大龙笑道：“没事儿！刚才我都问了，他那是刚才咬得太用力，下巴合不上了！” 这句话，气得正准备上车的赵德财差点一头撞在车门框上！这他妈什么仇什么怨，玩命往死咬我啊！ 李余年微微一笑，摆手挥退了李树根父子，随后也跟着赵德财一起坐上了轿车。 …… 与此同时，牌坊镇镇口处，副校长谭伟民此时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满脑袋都是冷汗。 “杨老哥！你说李校长这是去哪了啊？这上面通知的时间都已经过了，他咋还不来呢！” 旁边的杨有福笑道：“谭校长别急……” 谭伟民擦着汗，咧嘴说：“我能不急吗？要是新镇长来了，我应该说点啥啊！” 还没等他的话音落地，旁边忽然有人喊道：“来了！” 这两个字，吓得谭伟民一哆嗦，差点坐地上！ 随后他便看到，从路上缓缓开过来一辆黑色的轿车，正是之前上面通知下来的车牌号！ 杨有福说：“谭校长，还愣着干什么？车已经停了，现在你是咱们这里最大的领导！” “我……”谭伟民心中就算有一万个不乐意，此刻也得硬着头皮上了！ 他一边向前走，一边小声嘟囔道：“真是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小李校长这不是在坑我呢吗？我哪干过这个啊！等下次见他，我非得好好和他说道说道……” “呵呵，谭校长想和我说什么？” 不待谭伟民的话说完，车门忽然开启，李余年第一个笑呵呵地走了下来。 谭伟民一脸茫然，仿佛看怪物般看着李余年：“李、李校长？你怎么……” “新镇长到任履职这么大的事情，我当然要格外重视，专门步行一公里，提前迎接啊！” 李余年轻描淡写地说完之后，转头对周围的群众大声道：“各位乡亲，大家欢迎来咱们牌坊镇主持工作的，赵德财镇长！” 哗啦啦！ 热烈的掌声顿时响起！ 与此同时，赵德财也是一脸假笑着从车上走了下来，向着周围牌坊镇群众挥手致意：“乡亲们好！我是赵德财！很高兴来到牌坊镇，为大家服务！” 但也不知道为什么，赵德财的话却并没有赢得任何掌声，周围所有人都停止了鼓掌，只把目光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赵德财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下意识地转头看向李余年。 李余年笑道：“各位乡亲们！刚才我在车上，已经把咱们牌坊镇的大致情况，都向赵镇长汇报了！赵镇长现在有话要对大家说！” 哗啦啦！ 热烈的掌声再次响起！ 这一冷一热瞬间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赵德财这才终于确定，此前李余年对他的敲打绝对不是虚张声势！ 接下来如果他说得好，或许还会有掌声，如果不按照和李余年商量好的说，那可能还得被咬啊！ 想到这，这家伙也不再挣扎试探了，深吸一口气说道：“牌坊镇的乡亲们！我知道大家都是之前牛爱群、朱广利犯罪团伙的受害者！千丰市的领导也对此事格外重视，所以才派我来到这里，帮乡亲们排忧解难！” “我赵德财在上任的第一天，在这里向所有牌坊镇的乡亲们保证！这件事我一定会追查到底！乡亲们被骗走的钱，我一定会一分不少地全都帮乡亲们讨要回来！” 果然！ 在说出这些话之后，周围群众们的表情也全都缓和了许多！ 有人忽然问道：“赵镇长！您说的是真的吗？那您又想怎么帮我们把钱要回来呢？” “是啊赵镇长，您想怎么办呢？总不能空口说白话，忽悠我们吧！” …… 面对排山倒海而来的问题，赵德志的表明再次僵硬！他是来当镇长，来体验土皇帝生活的！可从来都没想过要钱的事儿啊！ 如果没有李余年之前那番敲打，此时的赵德志肯定会打官腔、说套话，再不行就直接抖一抖官威，震慑一下这些胆敢向领导发问的屁民！ 可现在赵德志却不敢了，大腿上的牙印子，还钻心地疼着呢！ 就在这时候，李余年忽然站出来说：“各位乡亲们的问题，还是我来回答吧！刚才在车上，赵镇长对我之前所做的工作，已经给予了充分的肯定！并且赵镇长决定，继续由我来代表乡亲们，代表牌坊镇政府，来帮助乡亲们讨回被骗走的钱！” 说到这，李余年笑呵呵地看向赵德财问：“赵镇长，我说的对不对啊？” 第79章 存在变数 “这个嘛……” 听到李余年这番话之后，赵德财的嘴角忍不住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他虽然不是什么老谋深算的权谋高手，但有些话的弦外之音还是完全能听得出来的！李余年这小子，分明就是在逼宫要权利和承诺啊！ 只不过就算能听得出来，也能看出这一切都很有可能就是李余年给他挖的坑，可现在赵德财也根本没有办法！ 今天是他赵德财到任履职的第一天，但却并不代表他已经坐稳了牌坊镇镇长的这个职位，因为按照组织程序，关于他这个任命的公示期才刚刚开始，在公示期内是完全有人可以提出反对意见，并且重新更改这个任命的！ 同样，赵德财也知道一些，李余年与如今云城市委书记范志国之间的关系！ 如果他在到任履职的第一天，就引起了群众事件，遭到牌坊镇群众的抵制的话，那不就等于主动给了范志国向市委组织部提出反对意见的口实了吗？ 或许有人觉得，李余年这一系列操作，只是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但实际上，李余年这却是彻头彻尾的阳谋！ 见赵德财犹豫，李余年微微一笑：“赵镇长是觉得，我之前的工作，做得并不到位？” “不不不！李校长的工作，做得很好！呵呵……” 赵德财心里一颤，立即连连摇头说：“刚才我只是在想，李校长此前的工作做得如此出色，我们镇政府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啊！” 说到这，赵德财忽然提高声音，对周围群众说：“我决定，为了表示对李余年同志工作的肯定，以及表明我们新一届牌坊镇政府的态度，将李余年同志吸纳进入镇党委！如此一来，李余年同志便可以背靠我们镇政府，更好地帮助所有群众维护权益了！” 此话一出，周围立即便再次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 李余年亦是跟着一起鼓掌，只不过脸上的笑容却变得玩味起来，看起来这个赵德财，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蠢。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赵德财的这个应对，也算是可圈可点！ 面对李余年的阳谋，赵德财其实很难选择，如果他顺着李余年的话来做，就等于当众把权力都交给了李余年，随时随地都能让李余年再组织一次群众的逼宫！ 可如果他不顺着李余年说，恐怕现在这个场面都维持不住！ 于是赵德财在危急时刻，找到了一个更好的办法，不但支持李余年继续主持群众维权和讨回诈骗款的工作，更还把李余年引入了镇党委！ 表面上看起来，这是对李余年的嘉奖，甚至是破格提拔。但实际上，却是赵德财给李余年套上了一道枷锁！ 既然进入地镇党委，你李余年就不再是一个群众的身份，你就要对政府负责了！而且你如果再进行类似逼宫的话，那就是违纪！ 孙猴子在花果山，可以是齐天大圣，但到了天庭，也就只配当个弼马温！ 一片热烈的掌声之中，牌坊镇对于新镇长的欢迎仪式落幕了，李余年和赵德财也完成了首次的交锋。 在许多不明就里的群众，比如李树根、李大龙，乃至于谭伟民等人看起来，李余年这次是赢麻了，竟然一步登天进入了镇党委！那可是他们连想都不敢想的地方啊！ 但群众之中也有明白人，比如杨有福。 “新来的这位赵镇长，看来不好拿捏啊！”杨有福意味深长地对李余年说。 此时两人正在下棋，杨秀山在旁边坐着，眼睛发亮地看着棋盘上的精彩博弈。 听到杨有福的话，李余年只是扬了扬嘴角，并没有说话。 杨秀山却疑惑着抬头说：“爹，您这话是什么意思？余年兄弟进了镇党委，这是好事啊！” 杨有福看了看自己的儿子，又转头看向李余年说：“你秀山哥性子比较敦厚，有机会的话，你可要好好教教他。” 李余年笑道：“杨伯说笑了，不过我倒是觉得，秀山哥说的也没错！进入镇党委，对我来说确实也是好事！” 杨有福呵呵一笑：“之所以是好事，是因为你小子真敢大闹天宫！” …… 李余年进入镇党委这件事，对于牌坊镇第一小学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好消息。 要知道，此前的中心校校长朱广利，虽然是牛爱群的小舅子，却也并没有进入镇党委的资格！ 这不但代表着第一小学有了一位镇党委的校长，更让所有人都对李余年，带领他们要回自己的钱，更有信心了！ 校长办公室里，沈晴不无感慨地对李余年说：“当初我怎么都不会想到，你不但会成为这里的校长，更还能进入镇党委！你果然不再是，我以前认识的那个李余年了。” 李余年摇头笑道：“你就不要消遣我了，时势造英雄而已。” “那也需要在大势到来之时，你有相应的能力，你能坐在现在这个位置，实至名归。”沈晴由衷地说。 从李余年来牌坊镇入职实习到现在，沈晴是一路看过来的，她十分清楚，李余年看似平步青云，但每一步走得都很扎实。 之前李余年说朱广利层次不够，她觉得未免夸大其词，可现在非但不再那么想，反而觉得李余年的潜力不止这些。 李余年并没有因此洋洋自得，淡笑说：“现在我只是临时的代理校长，镇党委成员也是虚职，并没有任何实际职务，路还很长，实习结束之前一切都有变数。” 沈晴问：“你有些悲观？” 李余年摇头：“谈不上悲观，但我研究过牌坊镇的领导结构，此前牛爱群是书记兼镇长。他落马之后，两个职位全都空悬。赵德财如今只被任命为镇长，千丰市委组织部方面把持着人事权不让云城方面插手，无疑就是要留下后手。” 沈晴思索片刻说：“你的意思是，赵德财很可能只是你在牌坊镇的第一个对手？” 李余年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说：“我不喜欢这种被人安排的感觉，所以接下来我首先要做的，就是把赵德财变成我在牌坊镇唯一的对手。” 第80章 又惊又怕 李余年之所以摇头，是因为沈晴的猜测，只有一半是对的。 除了千丰市组织部的后手之外，牌坊镇镇委书记这个职位，也是范志国所设立的一个防火墙。 这次范志国趁机在云城市挥刀净化干部队伍，陈杰阳同样也不会坐视不管，一旦陈杰阳的人当了牌坊镇的书记，那么此人下一步很有可能就会进入云城市市委常委！ 范志国挥刀的目的，就是为了最大限度地，摆脱陈杰阳对云城的掌控，又怎么可能轻易让他再把沙子掺进来？ 所以两人围绕着镇委书记这个位置，也进行过几番的拉扯！ 但这件事，范志国并没有与李余年细说，李余年也有自己的打算。 …… 第二天，新任的牌坊镇镇长赵德财，召集并主持了牌坊镇党委会议。 牛爱群和朱广利这件事，让牌坊镇的干部队伍损失惨重。 此次出席党委会议的，除了赵德财之外，只有人大主席，组织委员，统战委员，人武部长，以及一位分管副镇长，再就是李余年这个被临时拉入镇党委的，临时中心校副校长了。 看着会议室里残缺不缺的镇领导班子，赵德财并没有觉得凄凉，反而觉得这是他的天赐良机！班子空缺越大，他就越方便培植自己的势力！ 当然，前提条件是，要先干掉一些碍事的家伙，就比如那个坐在最末尾，满脸笑嘻嘻的李余年！ 仅仅是昨天那个下马威，赵德财当然不会被李余年降服，反而他对把李余年拉进镇党委这件事，还沾沾自喜，觉得这是神来之笔！ 会议开始之后，赵德财露出和蔼的笑容：“同志们好！因为我昨天来得比较仓促，和一些同志还是第一次见面！再次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赵德财，很荣幸能与各位同志一起在牌坊镇共事！” 这个开场白很普通，但其中敲打的意思却也十分明显！ 赵德财是在告诉这些镇党委成员，你们昨天没有去迎接我的事，我可记着呢！ 会议室里的众人闻言也全都假笑起来，气氛显得略微有些尴尬，尤其是许多人的目光，都偷偷地瞟向了李余年。 李余年微微一笑：“关于昨天的事情，我觉得我有必要向赵镇长解释一下！我们牌坊镇现在的情况比较特殊，许多领导都身兼数职，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尤其是镇内的维稳工作，更是重中之重，领导们都分身乏术！还希望赵镇长谅解啊！” “是啊赵镇长，我们绝对不是不欢迎您！”其余镇领导纷纷点头附和。 此时赵德财就算是瞎子也能看得出来，眼前这些镇党委的成员，全都是以李余年这小子的马首是瞻！ 当然，这个情况也并不意外，毕竟在牛爱群等人落马之后，李余年不但有云城市的高层领导给他撑腰，更还收获了大部分的民心！在这个人人自危的节骨眼，哪个头铁的愿意得罪他啊！ 赵德财深吸了一口气，摇头笑道：“同志们不用客气，昨天李校长已经把牌坊镇的情况，都向我汇报了！今天召开这次党委会议，除了是和大家认识一下之外，就是要商量一下，接下来咱们牌坊镇秩序的恢复，以及发展等方面的问题！不知各位都有什么意见？” 一片安静中，李余年再次说道：“赵镇长说得很对！但我觉得，咱们牌坊镇现在，所面临的最大问题，应该是牛爱群、朱广利等人所遗留下来的，非法集资案件的问题！昨天赵镇长应该也看到了，群众们的意见很大，如果不能妥善地安抚受骗群众，恐怕我们接下来的所有工作都无法展开啊！” 这番话让赵德财瞬间有点上头！他没想到这个李余年竟然这么嚣张，刚开始开会就直接顶他！这让他这会还怎么开下去？我这个堂堂的镇长不要面子的吗？ 可随后他便发现，所有党委成员，竟然全都附和李余年不住的点头！ 直到这时，赵德财才意识到，他昨天想得有点天真了！让这个李余年进入镇党委，简直就是引狼入室！这分明是要把我架空的节奏啊！ 想到这，赵德财沉着脸说：“李校长！你刚才说的情况固然重要，可我说的难道就不重要吗？难道受骗群众的问题一天不解决，我们牌坊镇的秩序就无法恢复？这么多的干部岗位，就要空缺下去？” 李余年呵呵一笑：“赵镇长别误会，我可不是这个意思！但秩序的恢复，需要的是人心！是咱们能不能把群众的事情办好！而不是靠着填补干部的空缺！另外，人事任免这种三重一大的事情，需要的是书记来拿主意！要不然，咱们还是等书记到任的时候，再决定如何？” “你……”赵德财被这句话噎得差点吐血，可偏偏却说不出什么！ 毕竟国有国法，有组织原则，李余年说的这话也没毛病！这个哑巴亏，赵德财只能吃下去！ 接下来整个党委会议，几乎都是在李余年的“主持”之下进行的，这个情况让赵德财又惊又怕…… 他惊的是，李余年别看年轻，但主持这种级别的会议，却游刃有余，甚至就连他这个官场老油条都有些自愧不如！ 怕的是，如果再照这种情况发展下去，他恐怕就不止是被架空那么简单了！很有可能，会直接被扫地出门，成为牌坊镇历史上最短命的镇长！ 无比忐忑的心情之中，赵德财结束了这次党委会议，回到了办公室。 就在他正准备给他哥赵德志打电话，询问应对办法的时候，手下的联络员忽然敲门进来说道：“镇长，有位名叫杨有福的人要见您！” “杨有福？不认识……等等！” 赵德财刚准备说不见，但忽然心中微微一动问道：“这个杨有福，是不是昨天迎接我的那个，牌坊镇的群众代表？” “就是他，他在杨家村和牌坊镇都很有威望！” 赵德财眼珠转了转，立即说道：“你怎么不早说？快点请杨老进来！” 第81章 全是人精 赵德财对杨有福还是有很深印象的，昨天“欢迎仪式”的时候，正是这个杨有福几番帮他圆场，才让他不至于被李余年的光芒完全掩盖。 同样他也发现，李余年这小子虽然嚣张，但却对杨有福很客气！ 他这正愁在牌坊镇没有群众基础呢，杨有福就来了！这不是老天爷在帮他嘛！ 片刻后，杨有福笑呵呵地走进了镇长办公室。 赵德财立即笑容满面地站起身迎接，握着杨有福的手说：“杨老！昨天我就想说，一定要找时间去拜访您！却没想到，您竟然来找我了！真是让我荣幸之至啊！” 杨有福仿佛受宠若惊：“赵镇长可不敢这么说！您是镇长，我只是平头百姓！您这话，我可不敢当啊！” 赵德财摇头：“杨老在牌坊镇德高望重，有什么不敢当的？镇长也是为人民服务的公仆啊！” 热情的寒暄之后，赵德财亲自给杨有福倒茶，随后坐在沙发上笑着问道：“杨老这次来找我，是有什么指教吗？” “镇长可千万别再这么说，我受不起的！其实……我是有点私事……”杨有福搓着手笑道。 “私事？杨老尽管说，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义不容辞！” 听到这话，杨有福不禁感慨：“我就说，昨天一看到赵镇长，就知道您肯定要比牛爱群强得多！之前我不知跑了多少次镇政府，却每次不是被踢皮球，就是干脆避而不见！老天爷终于给咱们牌坊镇，派来一位做实事的好领导啊！” 杨有福此前还多次找过牛爱群？赵德财顿时警惕了起来！ 刚才他只顾着庆幸，现在却觉得事情似乎没那么简单了…… “杨老，您之前找牛爱群是为了？”赵德财试探问道。 杨有福叹了口气说：“最早，我是为了我儿子杨秀山，承包国营矿石加工厂的事！可那个牛爱群不是个东西，明里暗里的就想让我给他送钱送好处！可我一个小老百姓，哪有什么钱啊……” 原来是承包国营厂啊！ 赵德财暗暗松了一口气，这事情倒是真不大！而且他同样也理解牛爱群的态度，这可是捞钱的好机会，换成他赵德财也肯定得狠狠宰你杨有福一笔啊！ 可还没等赵德财琢磨完，杨有福就继续说道：“但我这次找赵镇长，想说的却不是这个，而是另外一件事！” “哦？” “这事说起来，也有点不太好意思……就是给咱们镇小学盖集资房的事！” “盖集资房？！”赵德财顿时瞪大了眼睛。 杨有福点头说：“是啊！那时候牛爱群看我天天来找他，就跟我说，让我弄个建筑公司，帮着镇小学盖集资房！只要房子盖好了，承包的事情都好说！可我公司也弄过来了，合同也签了，他却出事了……” 这回赵德财听明白了，合着杨有福这是找他来要履行合同的啊！ 可这种事，他怎么可能应承？牛爱群那是诈骗，是知法犯法！这种事，谁敢往身上揽？搞不好，就要跟着一起受牵连啊！ “呵呵杨老，你说的这事，我一定会仔细调查，认真研究……” 还没等赵德财把话说完，杨有福却忽然脸一沉：“赵镇长，您这话怎么和之前牛爱群说的一样呢？难道，你也想把我当皮球？” “不不不，杨老误会了！我怎么可能做那种事呢？只不过你也知道，我才刚到牌坊镇，许多事都不太了解……”赵德财急忙找理由。 杨有福玩味地笑道：“赵镇长，依我看您是怕担责任吧？没关系，那我就继续去找李校长！他可是答应帮我这个忙的！” “你是说，李余年要帮你履行这个建筑工程的合同？”赵德财一愣。 杨有福点头：“是啊！这可是李校长亲口说的！要不然，我怎么会跑前跑后，帮他召集村民，给他摇旗呐喊呢？其实我这次来找赵镇长，就是觉得李校长太年轻，怕他办事不牢靠！不过现在看起来，还是年轻人做事更痛快啊！” 说话的同时，杨有福已经站起身要走了！ 赵德财的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叫道：“杨老！你……您等等！” 杨有福转头：“赵镇长还有事？” 赵德财深吸了一口气，笑道：“杨老别急啊！我也没说不帮您办这件事啊！您坐下说！” 让赵德财改变主意的，当然是杨有福所说的，帮李余年召集村民，摇旗呐喊这句话！ 他就一直都疑惑，李余年一个刚来不久的实习生，哪来的这么大号召力？原来竟然是杨有福帮的忙！那我把杨有福给拉拢过来，他李余年岂不就等于废了吗！ 心中如意算盘打响，赵德财也抖擞了精神，不管杨有福盖房子的事情能不能办，总之先揽下来再说！ …… 大约一个小时之后，赵德财恭恭敬敬地把杨有福送出了办公室，挥手告别。 随后这家伙立即关上办公室的门，拨通了他哥赵德志的电话：“哥，有件事你无论如何都得帮我！牌坊镇镇小学，想要找房地产商合作开发！相关的手续，你得帮我解决一下！” “牌坊镇镇小学？老二，你疯了吧！这事儿闹得满城风雨，你这是给自己没事找事啊！”赵德志诧异说道。 赵德财说：“哥，这事可关系到，我能不能坐稳镇长这个位置，以及能不能当上书记！你是不知道，李余年那小崽子有多嚣张！我要是当不了镇委书记，就他妈整不了他啊！” “李余年……” 赵德志沉吟片刻，终于说道：“你先别急，把具体情况先和我说说！” …… 与此同时，杨有福也见到了早已等候多时的李余年。 “情况如何？”李余年笑着问道。 杨有福笑道：“一切和你所说的一样，分毫不差！这位赵镇长，上钩了！” 李余年扬了扬嘴角：“如此一来，这次合作开发的事情也就再无障碍，我也终于可以给乡亲们一个交代了！” 杨有福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忽然问道：“你小子这招虽然巧妙，但就不担心，赵镇长身后有高人，看破你的想法，不按照你设计好的套路来？” 李余年摇头：“不会。” “不会？” “因为他身后那个，算不上什么高人，而我这边全是人精。” 第82章 正式公告 李余年说的一点都不夸张，他这边全是人精！ 因为操盘合作开发这件事的，正是云城大洋集团董事长程仁！除此之外，更还有云城市委书记范志国坐镇！ 至于赵德财？李余年不用猜都知道，他肯定会找他哥赵德志帮忙！ 关于牌坊镇第一小学合作开发的事，李余年已提交到了云城市委和市政府，再加上赵德财为了拉拢杨有福，以及收拢牌坊镇的民心，此事终于被提上了正轨。 只不过，究竟与谁来一起合作开发，却成了问题。 正常来说，在这个年代，尤其是在牌坊镇这种呈现衰落情况的牌坊镇，几乎是没有人愿意投资的。 可这一次合作开发，却直接引来了两个千丰市本土的大企业，千丰正安集团与云城大洋集团！ 当听说大洋集团竟然也要插手合作开发这件事之后，陈杰阳十分不悦地打通了程仁的电话…… “老程！你这是要干什么？之前我不是已经告诉过你，让老卞派人去牌坊镇吗？” 程仁笑道：“陈市长，您也要体谅我一下啊！牌坊镇的案子牵扯到了我们大洋集团，如果我再不做点什么，今后在云城可就没有公信力了啊！” 陈杰阳语气稍缓，但却并没有妥协：“我知道你的苦衷，但这件事是早就已经做出决定了的！这样吧，这次合作开发虽然不用你参与，但建筑工程由你的公司来监理！这样也算是，你对牌坊镇的事情有个交代了！” 这个安排，无疑是陈杰阳的折中方案。 他之前让卞正安趁机进入云城，是因为怀疑程仁有二心，而在调查之后，却并没有发现程仁投靠范志国，所以这才给程仁留了余地。 程仁虽然表现得十分不情愿，但最终还是接受了这个安排。 李余年当然也很快就得知了这个情况，并转告了杨有福…… “这么说，我要面对的是千丰正安集团？看起来，你小子的谋划，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啊！”杨有福笑道。 李余年扬起嘴角说：“杨伯通透，若非如此，我们怎么能继续接下来的合作呢？” 杨有福若有所思：“所以，你是故意不让大洋集团进入牌坊镇的？” 李余年淡淡道：“大洋集团是云城采矿业的霸主，他们如果进入了牌坊镇，杨伯谋划数十年的计划，还那么容易展开吗？” 听到这句话，杨有福也不禁深吸了一口气，他万万没想到，李余年竟然连这件事都能计算到！简直就是妖孽啊！ …… “李余年这个小家伙，未来绝对不可限量。”回到家后，杨有福语重心长地对儿子杨秀山说道。 杨秀山不解：“为什么这么说？” “能看到明天的事，是常人。能看到下个月的事，是智者。能看到几年后的事，那就是妖孽！” 杨秀山深吸一口气：“这个李余年，有这么厉害？” 杨有福深深的看了眼自己的儿子：“接下来，他无论交代什么，你都要无条件地相信！有这个小家伙在，我也就彻底放心了！” …… 李余年十分自信，他所展现出的能力，以及周详的考虑，一定能让这位杨老爷子彻底的折服。 杨有福也并没有让李余年失望，即便是赵德财极力的拉拢下，也并没有丝毫的犹豫，按照原定计划一步步的走下去！ 很快，云城市委和市政府，对于牌坊镇受骗群众的集体请愿，有了回应！ 市委书记范志国明确表示，牛爱群、朱广利等人的违纪违法行为，严重破坏了政府形象，辜负了国家和人民的信任！为了挽回政府形象，以人民的利益为先，特此批准云城市牌坊镇第一小学，以合作开发建房的形式，建设教职工住宅楼，以及商品房项目！ 该项目暂定名为“教师新村”，并由云城市政府，联合牌坊镇政府、牌坊镇第一小学，三方共同展开面向全社会的招投标工作！ 事实上谁都知道，所谓的招投标，也只是一个流程而已！ 既然云城市官方都已经发出了正式公告，自然是不可能流标的，各方在此之前，早就已经达成一致了！ 同样，许多人也都注意到了，这篇政府公告中的另外一个不起眼的消息：云城市市委、市政府决定，对于此次在牌坊镇事件中，为社会稳定，以及保护人民群众财产做出杰出贡献的同志，将会酌情予以特别奖励，以及破格提拔！ 看到这个内容之后，有人欢喜，有人忧。 欢喜的当然是李余年，以及与他关系好的众人。 杨有福父子、李树根父子，以及副校长谭伟民等人，纷纷前来恭喜李余年！只要不瞎都能看出来，那位“杰出贡献”的同志，肯定是李余年啊！ 杨有福感慨说：“虽然我早知道，你小子是潜龙在渊，却没想到竟这么快便乘风而上！天时，地利与人和，尽皆都被你占全了！” 李树根见李余年的时候，腰都快要弯成了直角：“咱们李家，能出来李校长这样的人物，真是祖坟冒了清烟！今后我们这一支，就全都拜托李校长照顾了啊！” 谭伟民对李余年说：“恭喜李校长，终于可以转正了！” 李余年笑着反问：“谭校长此话何意？” 谭伟民笑道：“李校长这是在考我！我虽然没什么本事，但却也活了一把年纪！李校长是师范生，专攻教育，而且您现在还是实习身份，并未正式取得学历。无论从哪个方面说，提拔您先成为校长，都是必经之路啊！” 李余年点头说：“谭校长看得透彻，但我心中却有些惶恐，谭校长为学校服务了这么多年，这个位置本该是你的。” 谭伟民摇头说：“我谭伟民胆小怕事，只求平平淡淡，如今非常时期自是应该由非常之人站出来主掌大局！若是让我与那些商人洽谈合作开发，怕是他们把我卖了，我都还在对他们感恩戴德！更何况……” 略微停顿了一下，谭伟民笑了笑：“更何况，校长一职对我来说，是人生巅峰，但对您来说，恐怕却只是更进一步的踏脚石而已。” 听闻此话，李余年不禁挑了挑眉毛，前一世他倒是并未太过在意谭伟民这个老好人，直到现在才发现，每个人都未必只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第83章 上档次的 每个人都不简单，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可复制的人生经历，也都有自己对事情独特的看法。 包括谭伟民在内，之前和李余年交好的人都在庆幸。 但站在李余年对立面的人，此刻却并没有那么自在了。 看过云城官方的正式公告之后，赵德财不禁皱起了眉头…… 连谭伟民都能看出来的事情，他当然也完全明白！ 他之前让李余年进入镇党委，是想要趁机控制打压李余年，因为他知道李余年是实习生，即便是他无法成功打压，李余年也会碍于实习生的身份限制，而无法在镇党委待得太久！ 可是现在，他却发现自己错得太离谱了！ 李余年不但以一己之力，几乎掌控了镇党委，现在更是即将面对所谓的“特别奖励”和“破格提拔”！这两个词是什么意思，用膝盖都能想明白！ 这就是李余年背后的靠山，要帮他强势除掉“实习生”这个枷锁，让他正式踏入政坛啊！ 没有正式身份的李余年，就已经无比难缠，一旦让他有了正式身份，我还有活路吗？此时的情况，对于没有任何在地方上执政经验的赵德财来说，简直就是个死局！ 就在他急得团团转的时候，手机铃声却忽然响了起来，是赵德志打来的电话！ 赵德财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急忙按下接听键，激动地说：“哥……” “云城的官方公告，我看到了！”没等赵德财把话说出口，赵德志便十分平静地说道。 赵德财立即咧嘴说：“打虎亲兄弟，我就知道，这种时候大哥肯定会想着我！我现在应该怎么办啊？” 赵德志淡淡道：“慌什么！别忘了，你现在还是镇长！就算真有人想捧李余年，他充其量也就只是个刚结束实习的实习生而已！” “可是大哥，你不知道这个李余年现在在牌坊镇的威望有多大……” “威望？他有个屁的威望！无非就是帮着一群无头苍蝇说几句话，顺便给自己攒些政治资本而已！你不了解老百姓的本质是什么，他们的本质无非有奶便是娘而已！”赵德志不屑地说道。 赵德财深吸一口气：“哥，以你的意思是？” 赵德志说：“很简单，他们要好处，给他们点甜头就是！另外，你不是也找了个在当地有点名声的老头吗？只要他肯给你当吹鼓手，你就让他直接和正安集团的人签合同！” “正安集团？就是卞家的那个正安集团吗？”赵德财闻言眼睛一亮！ 他的层次当然不知道具体情况，但正安集团这块金字招牌，却不可能不知道！他甚至还以为是他哥赵德志，给他找来的正安集团呢！ 赵德志也不说破：“咱们千丰，除了卞家的正安集团，还有哪个？你们这个合作开发项目，正安集团承接了！而且这次去牌坊镇的，是正安集团的驸马爷吴长喜，你千万不要怠慢了！” 虽然赵德志也不清楚陈杰阳和卞正安等人的具体安排，但以他的政治嗅觉还是能感觉出一些苗头的。 结束通话之前，他特意嘱咐赵德财：“老二，这次可是你和我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只要咱们哥俩能够抱上卞家的大腿，今后可就发达了！” 挂断电话，赵德财已然充满了信心，只要能够巴结上正安集团，区区的李余年还不是任由他拿捏？ …… 两天之后，就在牌坊镇第一小学合作开发的招投标工作即将正式展开之前，正安集团云城事业部总经理吴长喜，突然来到了牌坊镇政府！ 听说这个消息后，赵德财几乎是一路小跑着，来到门外迎接。 “吴总！您亲自来我们牌坊镇，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也好让我准备一下啊！”赵德财擦着脑门上的汗说道。 吴长喜今年三十多岁，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颇有风度。 听罢赵德财的话之后，他不禁微微一笑：“赵镇长太客气了！我只是来考察一下牌坊镇的实际情况！现在招标工作还没有开始，可不敢闹出太大动静，免得最后没有中标惹人笑话！” 赵德财立即连连点头：“不亏是咱们千丰市首屈一指的大企业，还是吴总看问题更加全面！呵呵……” 片刻之后，吴长喜已经坐在了赵德财的办公室里。 赵德财亲自倒茶：“不知吴总这次来了之后，对我们牌坊镇的观感如何？” 叮！就在这时，吴长喜的手机短信提示音忽然响起。 他立即拿起手机查看，随后心不在焉地随意敷衍了一句：“还不错。” 赵德财以为自己没有说到点子上，急忙又说道：“自从听说正安集团，愿意来我们牌坊镇开发之后，我们牌坊镇自我之下，可全都是翘首以盼啊！” “嗯……赵镇长客气了。” 吴长喜又接到一条短信，忽然问道：“对了赵镇长，请问你们牌坊镇，有什么比较上档次的宾馆没有？最好环境幽静一些的。” 赵德财一愣，随后一拍脑袋笑道：“罪过罪过！我倒是忽略了吴总一路车马劳顿，尽说些没用的话，不知道……我们的镇政府招待所如何？” “镇政府招待所？算了，还是我自己去找吧！”吴长喜的语气中充满了嫌弃，随后忽然站起身就要走。 赵德财一脸的茫然：“吴总，您这是？” 吴长喜这才似乎终于想起正事，笑道：“不好意思赵镇长，我刚想起还有点急事，稍后我再来和你详谈！” “可是这……”赵德财正想继续再说。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忽然被推开，李余年竟笑容满面的出现在了门口！ 吴长喜也微微一愣：“你是？” “您是正安集团的吴总吧？你好，我叫李余年，牌坊镇党委成员，第一小学的代理校长！”李余年直接自报家门。 听到李余年的名字，吴长喜不禁微微一皱眉。 赵德财更是觉得李余年想截胡，顿时勃然大怒：“李校长！你这是干什么？吴总是我请来的客人！” 李余年点头笑道：“赵镇长别生气啊！我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和吴总说句话而已！” 说着，他也不管赵德财乐不乐意，直接便附在吴长喜耳边，轻声嘀咕了一句。 第84章 是否满意 一开始吴长喜的脸色还有点难看，但随后却略有些惊讶地问：“你说的，是真的？” 李余年笑道：“吴总说笑了，这个节骨眼，我敢消遣您吗？” 吴长喜这才面色稍缓，点头说：“既然这样，那就麻烦李校长了！” “吴总客气了！” 李余年说罢，似笑非笑地瞟了赵德财一眼，和吴长喜一起扬长而去！ 赵德财站在办公室里一脸懵逼，半晌没有缓过神来，这又是什么情况？不是说，正安集团的吴总是来帮我的吗？怎么就跟李余年那小子走了？ …… 吴长喜之所以会跟李余年一起离开，当然是因为李余年说出了他那个小情人的名字，并告诉他，已经给他准备好了一座十分幽静的院子，用来金屋藏娇！ 站在吴长喜的角度来说，他当然不希望李余年知道他这些见不得人的事。 但既然现在李余年已经说出来了，吴长喜也必须要正面面对，回避和直接就对抗，都不是解决问题的好方法！ “李校长是怎么知道小倩的？” 跟着李余年走出镇政府之后，吴长喜这才终于问道。 李余年笑道：“说来也巧，我家有个亲戚，就住在草店村！之前听说我帮着受骗群众跑集资房的事，他们就来告诉我，他们村有个女孩在千丰打工，并认识不得了的大老板！” “还真是够巧的！”吴长喜深吸一口气，对此话将信将疑。 李余年说：“不过吴总不用担心，你和冯倩的事情，除我之外并没有任何人知道！我这次冒昧来找吴总，也只是略尽地主之谊而已！” 吴长喜扶了扶眼镜，面色不善地说：“李校长就不要兜圈子了，你到底想做什么，就直说吧！如果你以为抓住了我的把柄，那可就太小瞧我了！” 此时李余年已经带着吴长喜，离开了牌坊镇的主干道，周围也渐渐的清冷下来。 听到吴长喜的话之后，李余年微笑说：“吴总误会了！如果我真的有心那么做，恐怕就绝对不会只直接去找你说出这件事吧？” “这个……” 吴长喜不得不承认，李余年这话有道理！ 如果李余年真的想抓他吴长喜的小辫子，继而威胁他的话，也只会等他和冯倩幽会的时候，才突然出现，顺便再拍几张照片！又怎么会直接就说出来，让吴长喜有了防备呢？ 见吴长喜不说话，李余年继续说道：“吴总是聪明人，但我也算有点脑子！我知道正安集团这次来牌坊镇的其中一个目的，应该就是收拾我！毕竟我这种小人物，是没资格让大人物吃亏的，一旦那么做了，就必须要受到惩罚！” 吴长喜沉吟着点了点头：“所以，你现在是想讨好我？” “更确切地说，是想和吴总结成同盟！” “同盟？你？”吴长喜轻笑一声，带着几分不屑。 李余年并不介意，继续平淡的说道：“我知道，就算我进入了牌坊镇的党委，也入不得吴总的眼。可如果我能够帮助吴总抵御强敌，让吴总能出色地完成正安集团交给你的任务呢？” “强敌？” 吴长喜轻笑说：“李校长真会开玩笑！难道我们正安集团与镇小学合作开发，还会受到什么阻挠吗？谁有这个胆子？” “大洋集团。” “大洋集团？”吴长喜一愣。 李余年反问：“难道吴总不知道大洋集团，并不想让正安集团在云城开展业务？” 吴长喜虽然不知道卞正安和陈杰阳所商议的具体内容，但却十分清楚大洋集团和正安集团的矛盾！ 在召开内部会议的时候，卞正安甚至公开说过，绝对不允许大洋集团来千丰市抢占市场！ 只不过吴长喜也并不是能够随便被忽悠的人，他平静地说：“就算李校长说的真的，自然也会有集团高层来解决。” 李余年点头：“那么吴总目前在正安集团，是中层还是高层呢？” “我……” 这个问题，无疑触碰到了吴长喜的软肋，让他一时间无法作答。 吴长喜虽然娶了卞正安的女儿，但对于家大业大的卞家来说，终究还是“外姓人”！ 他这次来牌坊镇，除了是因为那个令他魂牵梦绕的情人冯倩，同样也是想远离那些卞姓人，做出点成绩让卞正安看看！ 可如果他在牌坊镇遇到难题，就要依靠卞家的力量来解决的话，又怎么可能被卞家人看得起？ 李余年当然了解吴长喜的处境和心态，所以这些话也点到为止，继而话锋一转笑着指向前方一座院子说：“吴总请看，这就是我给你准备的别院！这里距离镇中心不远，但路过的人却不多，算是闹中取静！而且我也带冯倩过来看过，她很满意！” 吴长喜看着眼前的院子，也不禁点了点头：“没想到，李校长才刚来牌坊镇不久，就能找到这样的地方！” 李余年笑道：“不敢居功，这是咱们牌坊镇的，一位杨有福的老先生所提供的！吴总应该也听说过他吧？” 杨有福？ 吴长喜轻轻点头，他当然听说过这个名字，那可是千丰房产局副局长赵德志，亲自来拜托他的事！倒是没想到，这个杨有福倒是精明，并没有在赵德志这一棵树上吊死…… 就在这时，李余年问道：“吴总觉得，还满意吗？” 吴长喜自然听得出，李余年这句话的另一层意思！除了眼前的院子之外，李余年也是在问他，对结成同盟这件事的态度！ “我还需要再仔细考虑一下！但现在，我倒是愿意先在这里住一段时间，看看我和小倩习不习惯！”吴长喜同样一语双关的说道。 李余年点头说：“吴总愿意尝试就好，相信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当然，在这段时间里，吴总也可以去转一转其它房子，若是有更满意的，我绝无二话！” 吴长喜笑道：“虽然我第一次来牌坊镇，但却也能看得出来，整个牌坊镇只有李校长是聪明人！从我的角度来说，当然是希望与聪明人合作！和蠢货在一起，心累！” 此话一出，两人同时都笑了起来。 至于那个“蠢货”赵德财，则直到这时候才猛然想起给他哥赵德志打电话：“哥！我好像，被李余年截胡了……” 第85章 民意调查 当赵德财把事情的经过说完之后，赵德志并没有立即说话。 大约几分钟后，他才沉吟着说：“看起来，李余年那小子很可能找到了接洽的关系，不然吴长喜怎么可能这么给他面子……不过这倒不影响大局！” “这还不影响大局？现在李余年那小子狂得没边，就差个镇委书记的头衔了！我本来以为，能靠着正安集团干掉他，可是现在……” “你慌什么！” 赵德志沉声打断了赵德财的话，淡淡说道：“你现在干不掉李余年，难道李余年就能干掉你吗？你别忘了，你可是千丰市委组织部钦点的牌坊镇镇长！他算什么东西？别说现在他的职位还没落实，就算落实了，最多也就是个股级的中心校长！” 赵德财深吸一口气：“可是……” “听我的，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专心把你自己的位置稳定下来！要让上面的领导，看到你的能力，争取把镇委书记的位置也拿到手！至于李余年……先看看他和吴长喜究竟什么情况再说！” 赵德志在官场中的经验，显然要比他这个废物弟弟强上太多了，立即就抓住了事情的重点。虽然他也很不爽李余年，但想要收拾别人，除了要有这个实力之外，更还要看清形势！ 就如同当初，当他发现李余年似乎和范志国有关系之后，立即就不敢再轻举妄动。 当然他还并不知道，他那个不省心的女儿赵晓萱，在暗中做了什么小动作，此时还以为他暂时不找李余年麻烦，李余年就该庆幸了。 …… 李余年给吴长喜安排的地方，是程仁帮忙准备的，即便吴长喜再怎么挑剔，亦是十分的满意。 但吴长喜在尽情享受温柔乡的同时，也并没有忘记正事，他必须要知道卞正安对李余年的态度！ 所以当天晚上，吴长喜便给卞正安打了电话：“爸，我已经到牌坊镇了。” “不是早就应该到了么？”卞正安淡淡说道。 吴长喜恭敬说：“是我的错，因为遇到了一点突发事件，我听说了一个消息，需要先调查清楚才能向您汇报……” “什么消息？” “我在来牌坊镇的时候，看到了大洋集团的车！” 卞正安沉吟问：“大洋集团的车？” 吴长喜点头：“是的爸！车上贴着大洋集团的名字和标志，看起来似乎是在搞串联，给牌坊镇的老百姓送东西。” 这些事，当然是李余年对吴长喜说的，后来吴长喜的小情人冯倩也“证实”了。 卞正安闻言顿时沉默片刻，随后问：“你调查出了什么？” 吴长喜急忙说：“我暗中走访了几户人家，这才打听出来，大洋集团似乎是想要让牌坊镇的老百姓，联名抵制我们正安集团……” “哼！程仁这家伙，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卞正安冷哼一声，随后说：“长喜，你做得很好！这个消息很及时，如果真让程仁搞出了民意，事情恐怕就不好办了！另外，你今天见到镇长赵德财了吗？” 吴长喜说：“见到了！只不过，这个赵德财的政治水平似乎不怎么样啊！我听说，镇党委会上根本就没人听他的，每次开会都被李余年怼得生活不能自理！另外，据说李余年进入镇党委这件事，还是他赵德财主动提出来的！” 卞正安何等精明，只听到这些，便已经明白了大概。 他冷冷道：“他是想把李余年拉进镇党委，给他套上个紧箍咒！但自己却没那个能力，反而被李余年给反制了！看起来，这个李余年不好对付啊！” 吴长喜等的就是这句话，连忙说：“爸！我说句不该说的话，李余年在牌坊镇的声望，可要比赵德财强太多了！如果我们能把李余年拉拢过来，那么程仁就算再怎么折腾，恐怕也翻不起浪花吧？” “既然知道是不该说的，你还要说？你是不是收李余年什么好处了？”卞正安忽然沉声问道。 吴长喜吓得一哆嗦，立即否认：“没有！绝对没有！您、您让我收拾他，我怎么还会收他的好处？我……我就是随便这么一说！” 对于吴长喜的惊恐，卞正安很满意，对于这个女婿，他一直都保持着打压的态度，外姓人就要让他感到害怕，才能随便驱使！ “你别紧张！我也只是随口问这么一句！其实你的意见也不错，既然李余年有点用，也不是不能用！但有些事，我必须要调查清楚才能做，你懂吗？”卞正安放缓语气，安抚一下这个受到惊吓的上门女婿。 吴长喜咧嘴笑道：“我懂！我一切都听爸的安排，您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好了，那就先这样吧！牌坊镇那里虽然很艰苦，但这也是我对你的重视！你要做出点样子，给我长长脸！” 吴长喜连连点头：“爸，您放心吧！为了能更好地深入调查，我已经让司机带着团队回千丰收拾行李了，接下来我们准备常驻在牌坊镇！” …… 两天之后，千丰市市委常委会议上。 范志国忽然拿出了一份民意调查报告说：“根据调查了解，牌坊镇的群众似乎，对这次投标参与合作开发的千丰市正安集团，普遍表现出抵触情绪！牌坊镇的情况很特殊，这份调查不容忽视。” 郝斌笑道：“范市长想多了吧？对于牌坊镇，我们千丰市和云城市都已经拿出了前所未有的，解决问题的诚意与态度！难道在这些细节上，我们还需要被民意所裹胁吗？” 范志国摇头说：“郝副市长此言差矣！我们这些领导干部，本来就是为人民服务的！又怎么能说是被民意所裹胁呢？严格来说，这次招投标之中，那些受骗群众也可以算是甲方之一，难道他们就不能提出意见吗？” “这……”郝斌被怼得一窒。 陈杰阳忽然说道：“志国同志说的也有道理，不过我觉得，既然想了解民意，那么仅仅一次调查是不够的，要经过反复的仔细调查！这件事由千丰市方面来负责，等到新的调查结果出炉之后，我们再实事求是的研究！” 第86章 正因他蠢 陈杰阳这么说，当然是为了给自己留下缓冲的时间。 之前卞正安就已经向他汇报了，关于大洋集团在牌坊镇给老百姓“送礼”的事情。 只不过陈杰阳这次却没有打电话给程仁质问，他早就知道程仁绝对不希望正安集团进入云城市，可却没想到程仁把“民意调查报告”，交给了范志国！ 陈杰阳要让程仁知道，不管怎么暗中捣鬼，但只要是他陈杰阳决定的事，就没人能改变！ 会后，陈杰阳便打电话给卞正安：“这次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也要把牌坊镇所谓的民意，给我扭转过来！” “扭转民意？”卞正安微微一愣。 陈杰阳说：“现在的情况还不明显吗？老程是在打小算盘，他想用这种方式，来和我讨价还价！你不是说，他给牌坊镇的老百姓送东西吗？你难道就不能送？” 我也送东西？ 卞正安犹豫了一下，忽然说道：“感谢市长对我的支持，东西我可以送，但如果仅仅只是这样的话，能不能争过老程不说，被笑话是一定的！” “这么说，你有更好的主意？”陈杰阳问。 卞正安说：“我女婿吴长喜之前向我汇报说，那个叫李余年的年轻人，倒是在牌坊镇本地很有威望！毕竟是他带头帮着受骗群众要钱，合作开发房地产这个主意，也是他出的！” “李余年？他不是范志国的人吗？” 卞正安笑道：“他是谁的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对我们有没有用啊！这是我和老程之间的事情，无论李余年帮谁，范志国恐怕都不会有意见吧？” 这个道理倒是没错！ 目前无论是程仁还是卞正安，表面上都是陈杰阳这边的人，他们两人无论怎么争斗，范志国都是乐见其成的。 陈杰阳思索了一下问：“你打算怎么做？” 卞正安说：“李余年这小子确实很可恶，但这同样也证明，他是有一定能力的！而且他是范志国的人，如果用他出面来对付老程，市长您不是也可以略微宽心一些了嘛！” 因为程仁和范志国都在云城，所以陈杰阳其实也担心程仁会慢慢的倒向范志国那边，现在卞正安所说的话，正中陈杰阳下怀！ “话虽如此，但你确定这个李余年，会听你的摆布？”陈杰阳问。 卞正安笑道：“就算有些城府，他也只不过是个小毛孩子罢了！终究逃不过利益二字！” …… 吴长喜很快就接到了卞正安的指示，立即笑道：“爸，只要有您这句话，我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卞正安淡淡问道：“你想怎么做？” 吴长喜说：“当然是拉拢李余年，为我所用……” “不对！” “不对？” “你要给李余年一点甜头，让他给你做事，然后再搞死他！” “这……”吴长喜一愣，毕竟他和李余年没有私仇，而且还十分欣赏李余年的为人处世。 仅从李余年没有用他和冯倩的事情要挟他这一点，至少说明李余年算是坦荡。 卞正安语气冷了下来：“怎么？你连这点小事都不会办吗？” 吴长喜不敢顶撞，立即说：“您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卞正安这才放缓语气：“知道就好！长喜啊，男人最重要的，就是要狠！不要把你在学校里学到的那一套，带到社会上来！那样是很容易吃亏的！李余年算什么东西？就是个臭虫而已！” “另外你可别忘了，你四叔卞正伟，就是被他坑的！现在还在纪委呢！你在牌坊镇，真正要拉拢的人，是赵德财！” 吴长喜皱眉：“赵德财？可是我觉得，此人无论说话做事，都似乎……” 卞正安淡笑说：“正因为他蠢，你才需要拉拢他！这世上最好用的，就是蠢货！知道吗？” “我知道了爸！”吴长喜说完，挂断了电话，随后轻叹了一声。 就在这时，房间门忽然开了，穿着睡衣的冯倩，一脸慵懒地从卧室走出问：“长喜，怎么了？” 冯倩虽然是农村出身，但因为上了艺术院校，身材气质都很不错，尤其性格十分温顺。 吴长喜在家里，被卞正安的女儿非打即骂，突然遇到这样一个青春靓丽，又温婉可人的人间尤物，自然爱不释手。 他一把将冯倩搂在怀里说：“没什么，一些工作上的事而已！你睡醒了？” 冯倩轻轻点头：“嗯！睡不着！只可惜我什么都不懂，不能给你分忧，要不然我绝对不会让你这么辛苦。” 短短一句话，吴长喜便深深感动，生出若有妻如此，夫复何求之感！ “小倩！你真好！我上辈子不知积了多少福气，才遇到了你！” …… 隔天，吴长喜便找到了李余年。 “李校长，之前你给我准备的住处，我很满意！但我却发现，牌坊镇的乡亲们，似乎对我们正安集团的印象不太好啊？”吴长喜说。 李余年微笑说：“只要吴总满意，我也就放心了！至于民意这方面，倒是很好解决！” “好解决？”吴长喜问。 李余年点头：“虽然大洋集团又是送礼，又是宣传，但却并不能真正取得乡亲们的信任！” “哦？那么乡亲们信谁？” “信我！” 李余年淡笑说：“当初，是我带着乡亲们的请愿书，去云城市各个部门争取来的合作开发！也是我，给乡亲们争来了最大的利益！接下来，只要吴总能配合我演一场戏，大洋集团这段时间送的礼，也就全都白送了！” 吴长喜疑惑：“演戏？” 李余年点头：“明天招投标预热会议的时候，吴总自然就知道了！” …… 听罢了李余年的大致想法之后，吴长喜顿时挑起了大拇指！ 但他同样也不会忘记卞正安的吩咐，和李余年分别之后，立即便来到镇政府见赵德财。 赵德财再次见到吴长喜，心中不禁有些忐忑，他不知道吴长喜和李余年之间究竟有什么关系，而这次来找他又要做什么。 吴长喜看出了赵德财的心思，索性开门见山地笑道：“赵镇长，我上次走得匆忙，这次是专门来向你表达歉意的！” “吴总千万别这么说，我知道您工作忙……吴总和李校长早就认识？”赵德财试探着问道。 吴长喜撇嘴轻笑说：“赵镇长把我当什么人了？难道你真的以为，我会和李余年那种上不得台面的小人物有交情？” 第87章 尊重民意 上不得台面的小人物？ 听到吴长喜对李余年的评价之后，赵德财先是一懵，随后顿时浮现出将信将疑的表情。 吴长喜问：“难道赵镇长觉得，我说的不对吗？” “不不不！吴总说得太对了！”直到这时，赵德财才终于反应了过来！甭管真信还是假信，这种时候一定要捧场啊！ 吴长喜轻叹说：“我知道，赵镇长觉得我没说心里话！毕竟上次，我没有和赵镇长好好聊天，就是因为这个李余年！但你也不要误会，我那时跟他走，确实是为了工作！” “工作？”赵德财疑惑。 吴长喜问：“难道赵镇长不知道，最近云城大洋集团派人在牌坊镇走动吗？” 赵德财恍然点头：“吴总说的这件事，我倒是有所耳闻……” 吴长喜说：“这些事，赵镇长可以不关心，但我却身负重任，不能不小心留意啊！如果真的让大洋集团把老百姓都忽悠起来，我们正安集团还能接下这个合作开发的项目吗？据我所知，这个李余年在你们牌坊镇，深得民心啊！” 赵德财这次完全听明白了，可嘴上却依旧有些不忿：“吴总大概对我们牌坊镇还不太了解！其实李余年哪里有什么民心和威望？他全都是靠着一个叫杨有福的，在本地有些声望的老头帮衬！我和这位杨老，也有些交情！” 杨有福？ 听到这话，吴长喜心中不禁冷笑了一声，这个赵德财还真是够蠢！那个杨有福明显就是两头下注，想要承接建筑工程！你还真以为能拿捏住他？ 但这话吴长喜也懒得说，直接话锋一转道：“对了赵镇长，我这次来见你，一方面是为之前的事道歉，另一方面，也是诚心诚意地和赵镇长交个朋友！我岳父……哦，也就是我们正安集团的卞董事长说，赵镇长是难得的好干部，如果能够再进一步成为牌坊镇的书记，就能更好地主持大局了！” 牌坊镇的书记？赵德财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这是卞董事长说的？” 若是别人这么说，赵德财根本不会这样，但卞正安何许人？那可是千丰市首富，说出的话甚至比一般的市领导都要管用！ 卞正安如果真的这么说，那么他赵德财成为牌坊镇书记，真的就指日可待了！ 吴长喜见状得意一笑：“当然，这也要看赵镇长接下来的工作表现！我相信，我和赵镇长一定会成为，知心朋友的！” “呵呵！那是一定！那是一定！”赵德财连连点头，忍不住露出了一丝奴颜婢膝之色。 吴长喜心中也不禁感慨，卞正安说的一点都没错，只有蠢货和天生奴骨，才是最好拿捏的！ …… 第二天，关于牌坊镇第一小学合作开发商品房项目招投标的预热会议，在牌坊镇政府的会议室召开了！ 由于牌坊镇实际情况的特殊性和复杂性，云城市委和市政府对此事十分重视，特意派出了市委副秘书长江岩列席参加会议。 其余参加会议的，便是大洋集团旗下地产公司的总经理王先旭，千丰正安集团云城事业部总经理吴长喜，牌坊镇第一小学代理校长李余年，以及牌坊镇民意代表杨有福等人。 会议由牌坊镇镇长赵德财主持！ 赵德财满脸笑容地说道：“各位领导，和同志们！在千丰市委、市政府的指导下，在云城市委、市政府的努力，以及有社会责任的感的，千丰、云城的企业家们的共同促成下！我们牌坊镇第一小学的合作开发项目，终于走到了今天！” “对于我们牌坊镇来说，今天是个意义非凡的日子！是个重大的日子！是个……” “嗯咳！”还没等赵德财把场面话啰嗦完，一旁的江岩便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赵德财急忙停止长篇大论，笑道：“那么在会议开始之前，请云城市委的江秘书长，为我们传达一下市委的指示精神！大家鼓掌欢迎！” 掌声立即响起，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转向了江岩。 江岩微微一笑说：“我这次来参加这次会议，是代表范志国书记，来传达市委、市政府的决议的！我只说两点！” “第一点，此次招投标过程，必须秉持公开、公平、公正的原则！不允许有任何徇私舞弊现象！第二点，此次招投标的结果，除了要参照正常标准来执行外，必须充分尊重民意！” 江岩的话干脆利落，与会众人也瞬间就品出了其中的味道。 也就是说，这次合作开发的招标，最重要的衡量标准是民意！ 所有人几乎都知道，这段时间大洋集团在牌坊镇到处串联和给老百姓送礼，就是在争取牌坊镇群众支持他们，从而挤走正安集团！ 现在云城市委和市政府，明显就是在堂堂皇皇的，倾向大洋集团这一边啊！ 大洋地产的总经理王先旭脸上，已经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反观赵德财和吴长喜他们的脸色却难看了起来！ 吴长喜下意识地看向李余年。 赵德财脸上的表情，却变得有些僵硬！毕竟正安集团是他最大的依仗，如果没有了正安集团的支持，别说他当镇委书记，恐怕就连这个镇长恐怕也做不长了！ “那么就请……我们牌坊镇的群众代表，杨有福老先生说两句？”赵德财努力控制着情绪，干笑着说道。 既然是要尊重民意，当然就要先听一听民意啊！在江岩所带来的压力之下，赵德财只能被迫改变了原本的发言顺序。 杨有福笑道：“感谢各位领导给我这个发言的机会！我这个乡下的老头子不太会说话，但如果说，民意就是乡亲们支持谁更多一点的话，那么最近看来，乡亲们对咱们云城的大洋集团，肯定是要更支持一些的……” 听到这话，王先旭的脸上顿时浮现出满意的笑容，笑道：“承蒙杨老，和乡亲们的厚爱！看起来，乡亲们还是记挂着，咱们云城自己的企业啊！江秘书长，您说是吗？” 江岩也轻轻点了点头！ 很明显，这次会议到目前为止，都是在按照他们剧本来走的！只要接下来，他们顺应民意，就可以顺理成章的，直接挤走正安集团了！ 可还没等江岩开始表态，李余年却忽然插嘴说道：“各位领导！我能说两句吗？” 第88章 何为民意 李余年的突然开口，让几乎所有人全都一愣！ 江岩更是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但却还是保持了风度，点头道：“李校长代表牌坊镇第一小绝，是此次招投标的甲方之一，当然可以发表意见！” 李余年点头笑道：“谢谢江秘书长！我理解市委和市政府领导们的良苦用心，但同样也有个问题！我想请问在座的各位领导，民意究竟是什么？” 闻听此言，江岩并没有立即开口，他隐约感觉到，李余年这个问题似乎并不简单。 赵德财却没听出来，笑道：“李校长，你不会连民意是什么都不知道吧？民意就是群众们的所想和所求！” 李余年说：“赵镇长说得对！那么，咱们牌坊镇那些受害的群众们，想要什么呢？” “这……”赵德财一窒。 并不是他不会回答这个问题，而是他也才反应过来，李余年话里有话！尤其是，刚才他趁机嘲讽李余年的时候，吴长喜竟突然瞪了他一眼！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玄机不成？ 就在这时，大洋地产总经理王先旭笑着说道：“李校长这个问题，还是我来回答吧！我们大洋集团觉得，咱们牌坊镇受害的群众们想要的，自然是能够将犯罪分子绳之以法，并且拿回原本就属于他们自己的东西……” 说到这，王先旭话锋一转：“当然，在这个前提下，他们把自己的工程托付给更加信得过的企业来建设，也是最朴实的想法嘛！” “所以说，王总认为群众们更希望大洋集团来合作开发，是因为他们更信得过大洋集团？并不是因为，大洋集团这段时间挨家挨户地串联和送礼？”李余年淡笑反问。 王先旭被这话噎得一窒，他没想到李余年竟然在这个场合，直接把这件事给说了出来！ 江岩见状，立即沉声道：“李代校长！会议上尽量不要说无关的话题！企业的经营和宣传，与这次招标的关系并不大！” 王先旭也缓过神，急忙点头说：“是啊李校长！我们大洋集团毕竟是云城本土企业，在地方上的知名度和信誉度，肯定要超过外来企业！而且我们之前的活动，也只是响应政府号召，给群众们送温暖而已！” 面对两人夹击，李余年并没有半点慌乱，淡淡说道：“原来只是送温暖和履行企业家的社会责任啊！那我就明白了！若不是王总解惑，我还以为是……” 说话之间，他忽然似笑非笑地看向江岩：“我还以为是，先确立优势，再制定规则，即当选手又当裁判的暗箱操作呢！” 这句话李余年说得可太直白了！ 非但是王先旭，江岩的脸色也陡然沉了下来！ “李代校长！你知道你这是在说什么吗？”江岩皱眉道。 李余年笑道：“我当然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我只是不希望，我们牌坊镇的群众被一些蝇头小利所蒙蔽而已！既然我答应做他们的代表，为他们发声！那就要对他们的利益负责到底！” “王总刚才说，大洋集团是本土企业，难道正安集团就不是吗？各位领导和同志们可别忘了，云城是千丰市下辖的县级市，无论大洋集团还是正安集团，都是千丰市的企业！” “并且，大洋集团的主营业务是矿产相关行业，房地产公司最近两年才刚刚成立！正安集团才是我们千丰市房地产行业的龙头企业！难道王总觉得，牌坊镇的群众们，连这点基本的常识都不知道吗？” “这个……”王先旭被怼得无语，下意识地看向了江岩。 江岩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压制着怒意问：“那么李代校长又是怎么知道，刚才杨有福老先生说的民意，不正确呢？” 李余年摇头：“江秘书长别冤枉我，我可没说杨老说谎！我只是觉得，仅凭现在的调查，来确定民意，显得太草率了！” “那怎么才是不草率？” “当然是要看到大洋集团和正安集团的诚意！他们谁给群众们的好处更多，谁才能真正得到群众们的拥护！这才是真正符合群众根本利益的事情，而不是在投标结果出现之前，所谓送礼送出来的民意！” 说到这，李余年转头看向吴长喜笑道：“关于这一点，我觉得正安集团的吴总，应该有话要说吧？” 吴长喜立即点头笑道：“李校长说得对，我可以郑重承诺，一定会给牌坊镇群众打造出最具性价比，最经济实惠的好房子！如果在规划、设计、工程质量，以及房屋价格等等方面输给大洋集团，我们毫无怨言，并且还要进行自我检讨！但如果是输在起跑线上，那我们可就不服了！” 他的话音落下，还没等江岩他们开口，李余年便紧接着说道：“吴总说得很好！并且在这一点上，我在来开会之前，也已经和学校所有的教职工，以及大部分受害群众达成了一致！江秘书长要不要把这个民意，也向市领导反映一下？” “这……”江岩顿时把嘴边的话重新咽了回去，沉默下来。 王先旭亦是不敢再说话，毕竟在李余年和吴长喜的配合之下，他也已经再说不出什么更有力的道理了！ 至于赵德财此时早就已经听懵圈了！ 直到现在这家伙的脑子也没有转过弯来，不是说李余年是范志国的人吗？怎么突然调转枪口，开始帮正安集团怼范书记的秘书了？这又是什么情况？ 事实上许多政治素养不高的人，也同样会反应不过来，因为官场从来都不是非黑即白，许多事情都是需要深思和推敲的！换句话说，赵德财这样脑子，让他敲敲竹杠，玩点小心眼可以，做大事差远了！ 杨有福就比赵德财清醒许多，见赵镇长已经不知所措，立即笑着圆场说道：“其实我觉得，李校长说得也很有道理！我们老百姓最简单，谁对我们更好，我们当然就会支持谁！今天这次预热会议，真是让我感动啊！感谢市委和江秘书长，帮我们老百姓争取更多的福利啊！” 台阶摆出来了，江岩当然会下！ 他笑着点头说：“杨老先生过奖了！这本来就是我们政府工作的一部分嘛！范书记这次让我来，也正是为了告诉两家企业，要坚持以人民为本，贯彻落实为人民服务嘛！” 第89章 踏入江湖 江岩的话，等于再次给会议定了调。 接下来也没人再提民意了，整个预热会议又恢复了一团和气，波澜不惊地圆满结束。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只有赵德财眼中一直都是茫然之色，仿佛整场会议都在梦游一般。 直到送走了江岩，赵德财这才忙不迭地找到了吴长喜：“吴总！今天到底是什么情况？李余年他……” “赵镇长是想问，李余年为什么要帮我说话，对吗？他帮我，当然是为了利益！”吴长喜淡淡说道。 “利益？” “我能给他要的，所以他给我办事，仅此而已。” “这么说，李余年今后，也是咱们自己人了？” 听到赵德财问出这个问题，吴长喜暗暗鄙夷地撇嘴，随后笑着反问道：“难道赵镇长忘记昨天我们说的话了？” 赵德财皱眉思索：“吴总指的是哪句话？” 吴长喜笑道：“我说，李余年这种小人物，没资格和我成为自己人！在牌坊镇，只有我和赵镇长你，才是真正的自己人啊！” 赵德财立即眉开眼笑：“对对对！吴总说得太对了！李余年算什么东西，他根本不配啊！” 吴长喜心中暗暗一叹，如果不是因为卞正安的命令，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和赵德财这种蠢货为伍！如果有选择的话，他也同样不想和李余年那个精明的家伙为敌！ …… 与此同时，李余年也正在和杨有福对坐饮茶。 “今天会议上的事若是传出去，你小子在牌坊镇的声望，怕是又要提高了！难道吴长喜看不出，你也是在利用他？”杨有福笑着问道。 李余年扬起嘴角笑了笑：“他或许会知道，但他没得选。” 杨有福深以为然地点头，感叹说：“其实范书记派那位江秘书长来配合你演这场戏，也是没得选！他比我看得更透彻，只有你才是最适合在牌坊镇，进行这场缠斗的人！” 李余年轻轻吐出一口气说：“杨伯通透！只有格局形成，才能出现缠斗，现在牌坊镇的格局已成，你我都可以展开自己的布局了！” 杨有福笑道：“只可惜，我的格局和你比起来，小太多了！” “杨伯知道我的局？” “虽然管中窥豹，但我觉得你的局，会是青云。” …… 杨有福终究还是小觑了李余年的局，青云局虽高，但却未必登天。 李余年对此自然不会说破，他的路需要自己来走。 接下来的情况亦如同杨有福所推测一样，李余年在会议上据理力争的事情，大受牌坊镇百姓的称赞，声望更上一层。 至于接下来的招标之中，正安集团也众望所归的胜出，在给予了牌坊镇百姓更大的福利之后，毫无悬念的拿下了教师新村项目，因为这本就是各方布局，以及妥协的结果！ 紧接着，范志国便亲自给李余年打了电话…… “此前一直没有把对你的破格提拔落实，是为了让你能够继续代表民意，现在是该兑现的时候了。”范志国笑着说。 李余年笑道：“感谢范书记，而且现在也应该是，推那位赵镇长一把的时候了吧？” 范志国哈哈大笑：“你这算盘倒是精明！对手只有赵德财一个的话，应对起来肯定更加从容！但你有没有想过，当赵德财真正成为牌坊镇一把手之后，他手中的权利会有多大？” “想过，但这不是问题。” “为什么不是问题？” “因为赵德财有两根线牵着，一根是他哥赵德志，另一根是正安集团的吴长喜！前者鞭长莫及，有头脑却看不清。至于后者，则是我要掌控的目标！”李余年说。 范志国欣慰说：“你有这个信心就好！千丰市那边的局，就等你这里的进展呢！” 李余年说：“除此之外，范书记还要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为了能尽快完成弯弓的那支箭，我需要一个人来牌坊镇协助我！” “谁？” “千丰市公安局，刑侦三大队，肖振邦。” …… 不久之后，云城市委组织部传来一个意料之中，但情理之外的消息。 牌坊镇第一小学实习教师李余年，因为工作成绩突出，破格特批转正，担任牌坊镇第一小学校长，即牌坊镇中心校校长，并成为镇党委成员参与牌坊镇日常管理工作！ 说是意料之中，是因为这件事在此前云城市政府的公告中，就已经有所预兆。 至于情理之外也不难理解，毕竟李余年距离实习结束还差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如今不但直接入编，更还成为了正股级的小干部。 正股级虽然并非严格意义上的干部序列，但在乡镇等基层单位却是拥有一定实权，要远强于一般科员的！ 能够如此顺利，一方面因为是特事特办，另一方面千丰市师范学院同样也已经出具了完整的证明材料！ 最为重要的是，在李余年特事特办的同时，云城市委组织部也向千丰市委组织部，提交了另一外一个任用建议，建议牌坊镇镇长赵德财同志，出任牌坊镇党委书记！ 在陈杰阳等人看起来，这正是范志国所提出的一种交换，而且以一个中心校校长换取一个镇委书记，也实在是十分划算。 陈杰阳他们虽然已经注意到了李余年，但却并没有把这个乳臭未干的年轻人真正放在眼里，就算让李余年转正并进入镇党委又能如何？难道他还是书记、镇长一肩挑的，赵德财的对手吗？ 再加上吴长喜在其中，也给卞正安提供了错误的消息，让卞正安觉得，李余年至少可以是用来对付程仁的一个武器…… 于是，在李余年的布局之下，毫无阻力的结束了实习生这个身份，真正意义上的，迈入了官场这片风云莫测的江湖！ 得知这件事的时候，范林宽正坐在凉亭中饮茶。 他放下茶盏，转头看向远处青山绿水，轻笑自语：“一个大局，几个小局！既谋人、亦谋己，今时今日，终于龙归大海，虎入山林。我倒是很有兴趣看一看，这个小家伙，谋的是一盘多大的局。” 第90章 是两码事 范林宽看人是准的，他原本所在的位置和人生经历，注定了高屋建瓴。 但世上少有范林宽，更多的是赵德财。 赵德财担任牌坊镇镇委书记的任命下来之后，便有些飘了，就算是见到吴长喜，也并没有之前那般恭敬。 “赵镇长……” “吴总忘了，这是书记的办公室。” 此时吴长喜刚走进赵德财的办公室。 面对赵德财的纠正，吴长喜一拍额头笑道：“抱歉抱歉，之前习惯了！” 赵德财坐在办公桌后面，屁股都没抬一下，摇头说：“没关系，吴总慢慢习惯就好！不知今天吴总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见赵德财小人得志的样子，吴长喜微微一皱眉，故意敲打说：“怎么？难道赵镇长变成赵书记，我吴长喜就不配来恭喜一下吗？要不要请我们董事长，亲自来拜见赵书记？” 赵德财也感觉到了吴长喜的怒意，顿时就清醒过来，急忙起身笑道：“呵呵，吴总误会了！我今天也是第一天换办公室，就是觉得这的椅子，比我原来那的舒服一些！一时间多有怠慢，吴总快请坐！” 吴长喜冷着脸坐在沙发上，淡淡道：“书记的椅子，当然要比镇长的舒服，但要坐稳，却也并不容易。” 赵德财亲自给吴长喜倒水，随后问道：“吴总的意思是？” 吴长喜说：“听说赵书记高升，我是专门来祝贺的！但同时，也有件事要提醒赵书记！难道你没注意到，咱们牌坊镇其余的人事调动吗？” “吴总指的是？” “牌坊镇政府经历一场浩劫，干部的补充顺理成章！但似乎除了赵书记之外，从千丰市那边调来的干部不多吧？” 吴长喜耐着性子提醒赵德财，心中亦是连连摇头，这种情况连他一个生意人都能看得出来，可这位赵书记竟视而不见？ 赵德财这才恍然点头说：“原来吴总说的是这件事！可我又有什么办法？镇党委人员不齐全，我也才当上镇长！镇上的人事权，大部分都在云城啊！” 吴长喜叹了口气说：“我没说让赵书记行使人事权，可最起码调来镇上的这些领导干部，尤其是党委成员，赵书记心里也应该有数吧？毕竟云城市委范书记，也是刚到任不久，总不可能连基层都是他的人吧？” 赵德财缓缓点头：“吴总说的有道理！我需要仔细了解一下，新来的这些同志……” “只是了解？” “当然不止是了解，更还要把这些同志们，全都团结在身边，合作共赢！呵呵！”赵德财干笑说。 吴长喜轻吁一口气：“赵书记能想到这些，我也就放心了！那么下一步，赵书记准备怎么做呢？” “我……想先观察一下！”赵德财犹豫着说。 吴长喜笑道：“赵书记谋定而后动当然没错，但我却觉得，当务之急的第一件事，应该是把李余年挤出镇党委！” “挤走李余年？” “难道赵书记觉得不妥？” 赵德财连连摇头：“绝对没有！其实我早就想挤走这个李余年，可他是云城市委那边破格提拔录用的干部，我担心……” 吴长喜淡淡说：“担心什么？无论从资历，还是级别来说，他李余年都没有资格进入镇党委！所以云城市委方面，才会以牌坊镇的社会稳定为理由，把他塞进来！如今牌坊镇领导班子已经齐备，社会开始稳定，难道还需要他吗？” 赵德财想了想说：“吴总说得对！但此前这个李余年，毕竟在教师新村的事情上，支持过吴总和正安集团……” “那是两码事！”吴长喜冷哼道。 …… 与此同时，牌坊镇一家小饭馆的包间里。 满面红光的肖振邦，端着酒杯对李余年说：“大哥！兄弟无论如何都要敬你这一杯！如果不是大哥帮忙，我肖振邦这辈子，恐怕都做不到副科……” 说着说着，他的眼圈忽然有点微微发红了！ 范志国当然不会忘记李余年的要求，略微运作便将市局的肖振邦，调来了牌坊镇，担任政法委员，以及镇派出所的所长！等同于直接把他从一个小科员，提到了副科级！ 在接到消息的时候，肖振邦简直如同做梦一样，还是在齐欢的提醒下，才连忙给李余年打电话问清楚了原委。 李余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笑道：“肖大哥……” “大哥！你这是瞧不起我肖振邦吗？我当初就说过，咱们不看年纪，你就是我一辈子的大哥！另外，就算我现在是所长了，但只要大哥说的话，哪怕就是让我上刀山下火海，我也绝对不带犹豫的！” 不等李余年把话说完，肖振邦就急赤白脸的说道。 他的脑子可不笨，别看李余年现在只是正股级，但能动用的能量，却绝对大得惊人！镇派出所所长这个职位听起来不大，可却绝对是无数人一辈子都坐不到的！ 李余年今天能一句话让他当这个所长，明天就也能一句话让他下去！无论如何，这条大腿他肖振邦抱定了！ 李余年不再坚持，笑道：“好！那我就不见外了！不过在公开场合，我们彼此的称呼，还是要注意的！” 肖振邦点头：“这个我全听大哥的！之前在电话里，我也不太方便细问！大哥调我来牌坊镇，肯定是需要我做什么吧？” 李余年扬起嘴角笑了笑：“当然有事，而且还是大事！牌坊镇有大案子！” 肖振邦眼睛一亮：“真的？大哥可千万别忽悠我！” “当然不忽悠，但这件事还需要从长计议！” 说到这，李余年话锋一转问：“千丰市那两个案子，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肖振邦立即说道：“大哥放心，汪玉成已经出院回家了，他的案子并没有结案，现在由小齐处理，我嘱咐她等你的消息！另外三台村的案子，也在小齐手上！只不过，那个叫什么正安公益的组织，就是雷声大雨点小，根本就不办正事！” 说到这，肖振邦犹豫了一下，才继续说：“依我看，正安集团就是贼喊捉贼，他们就是心虚，根本不敢让咱们市局推进三台村的案子！大哥也千万要小心这个正安集团啊！” 李余年点了点头，却没有继续聊这两个案子，只是说：“倒是辛苦齐欢了。” 肖振邦眨了眨眼睛，笑道：“大哥这是，思念咱们市局的那位警花了吧？” 第91章 我不走了 李余年笑问：“这你都能看得出来？” “这我要是看不出来，那就是真瞎了！我还能看得出来，小齐心里也有大哥呢！要不然她怎么可能在我来牌坊镇之前，千叮万嘱让我一定好好照顾你呢？”肖振邦挤眉弄眼地说道。 “齐欢是这么说的？”李余年挑了挑眉毛。 肖振邦点头：“我骗谁，也不敢骗大哥啊！依我看，你俩就干脆把这层窗户纸捅破算了！以后我不叫她小齐，就直接叫大嫂得了！” “你还是先喝酒吧！”李余年笑了笑，淡淡说道。 …… 李余年当然想和齐欢捅破这层窗户纸，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齐欢的身世，目前除了李余年之外，世上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他有捷足先登的条件，但却绝对不能操之过急。 这个世界，所有人都在喊着人人平等，但实际上却也有三六九等。 阶层是一堵看不见的墙，但却实实在在地将人分割在不同的世界，李余年是跟着齐欢去达到阶层跃迁，还是把自己变成一座山，与她相互扶持？这不是一个容易的选择。 人生的选择题没有对错，只有人心的高低，至少前世那般寄人篱下，并非是李余年想要的新生。 与肖振邦分别之后，李余年在回奔学校的路上，拨通了齐欢的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仿佛对方就守在那里等着一般。 “肖振邦到牌坊镇了，我刚给他接过风，你还好吗？”李余年说。 齐欢沉默了一下，忽然说：“当了校长之后，连姐姐都不叫了吗？” 李余年笑：“我更喜欢叫你的名字，齐欢，每次叫出口的时候，嘴角总是上扬的。” “随便你吧！但你的名字太老气，有点凄凉。”齐欢显然默认了，李余年这个改变称呼的提议。 李余年哑然道：“可我们的名字连起来，却好听多了……余年齐欢，未来可期啊！” 齐欢似乎深吸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李余年也知道她的感情从来都很内敛，于是笑着说：“肖大哥说，那两个案子都交给了你，辛苦了。” “没什么，我知道你有你的想法，将来这两个案子，或许会有大用。”齐欢说。 李余年略感意外：“这你都能看得出来？” 齐欢笑：“别以为世上只有你一个聪明人，我一直都在关注你的事，能感觉到你在谋划着什么。” “谢谢。” “别总嘴上说，记得大餐伺候，要你亲手做！” …… 与齐欢通完电话的时候，李余年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依旧还住在刚来时给他分配的那个办公室，虽然谭伟民曾好几次说要给他换个更好些的住处，但都被他婉拒了。 因为他觉得没有必要，对于心有猛虎的人来说，物质上的追求很可能会成为仕途的掣肘，反而如今这个状态，或许在未来能成为履历上亮眼的一笔。 这种想法看似功利，可却比那些连表面功夫都不屑做的人，要强上太多。 就比如现在，镇小学所有教职工，甚至镇上的大部分人，就都知道李校长一直住在破旧的办公室，而新上任的那位赵镇长，却正在大张旗鼓地给自己装修豪宅。 …… 正当李余年和齐欢聊完，准备整理一下材料的时候，敲门声忽然响起了。 李余年起身开门，随后便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沈晴。 “找我有事？”李余年目光一扫，便看到好几个办公室门口，都似乎有人在偷偷观望。 沈晴也发现了这一点，露出略有些无奈的表情，索性大声说：“你和女朋友的电话打完了吗？我有事找你说！” 李余年明白，沈晴这么说是为了避嫌，于是点头笑道：“聊完了，她还让我代她向你问好，等你回千丰之后一起聚聚呢！进来吧！” 两人这番对话，瞬间就把附近熊熊的八卦之火，浇灭了大半。 沈晴也松了口气，跟着李余年走进办公室说：“谢谢。” “小事。”李余年笑了笑。 沈晴说：“听得出，你和你女朋友的感情很好，打电话的时候，你的嘴角一直都在向上扬着。” 李余年笑道：“有机会，我介绍你们认识。” “嗯……” 沈晴的嘴下意识地抿了抿，随后话锋一转说：“我决定了！” “决定？” “是的，我不走了。”说出这句话之后，沈晴自己仿佛也松了一口气。 李余年并没有立即说话，而是有些疑惑地看向沈晴。 沈晴展颜一笑：“意外吗？我其实也很意外！不过我想好了，之前我一定要走，是因为那个令我恶心的朱广利。可现在他已经被绳之以法，我为什么还要离开？” 李余年沉吟说：“但千丰的条件，要比牌坊镇好得多。” 沈晴摇头：“或许教学环境会更好一些，但却绝对没有留在这里更有前途。” “前途？” “是的，因为现在这里的校长是你！” 说到这，沈晴立即解释说：“你不要误会，我是觉得你一定会走得更高更远……” 从李余年来牌坊镇直到现在，所做的一切，沈晴都看在眼里。 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从一个实习生，直接成为正式编制的一校之长，更还进入了镇党委！就算是身后有背景支持，也绝非寻常人能够做到的！ 她相信李余年绝对不会止步于此，除了个人情感之外，她同样也要对自己的人生负责！ 李余年并没有让沈晴把话说完，便点头说：“好！” “好？”沈晴微微一愣。 李余年笑道：“你的能力，我一直都知道！学姐愿意留下帮我，我当然求之不得！只不过，学姐很可能无法继续在教师岗位上工作了！” 沈晴点头：“没问题。” 李余年扬起嘴角说：“可不要答应得太快，我要你做的可是行政工作，你很可能会面对，比朱广利更恶劣的人。” 沈晴轻轻一笑：“我不怕面对任何人，只要值得。” 看着沈晴离去的背影，李余年眼中亦是浮现出一丝笑意，或许沈晴这个人，才是他这次来牌坊镇最大的收获！ 没有人知道，就在李余年的前一世，沈晴后来的成就惊掉了几乎所有同龄人的下巴！ 在看透了这片官场江湖之后，沈晴犹如涅槃重生的凤凰，凭借着自己的努力与天赋，成为了全省第一位，副省级城市的女市长！ 李余年相信这一世，他会带着沈晴，走得更快，更高！ 第92章 领导特质 沈晴果然没让李余年失望。 第一天上班，她就接到了正安集团云城事业部打来的电话，要明确教师新村中，属于镇小学方面的那部分住宅的建筑方案。 正常情况下，办公室主任会立即把电话转给李余年。 但沈晴却直接说句“李校长正在开会”便挂断了电话。 当沈晴汇报这件事的时候，李余年笑着问：“你挂断他们电话的理由是？” 沈晴说：“理由有三！首先，身份不对等！我们学校是教师新村的甲方之一，也是最重要的甲方，对方却只派项目部的一名经理打电话与你这位校长沟通！” “其次，教师新村的建筑方案，早已在招投标工作的时候明确！正安集团这么做，无非是想要做出方案改动！所以他们打来电话，只是为了先探一下我们校方的口风！根本没必要理会！” “最后，教师新村是我们学校近期工作的重点，昨天我就已经仔细研究了相关的许多材料！发现正安集团在这个项目上，利润极低！他们很有可能，想要通过一系列的暗箱操作，甚至不惜损害校方，以及客户的利益，来保证利润！” 李余年听罢，轻轻点了点头：“所以，你是想让他们的负责人，也就是吴长喜，亲自来和我谈，让他们先把底牌亮出来？” 沈晴说：“是的！” “那么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和吴长喜谈？”李余年问。 沈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说：“这就要看，你是怎么想的了。” 李余年微微一笑：“吴长喜来的时候，你和他谈。” “什么？”沈晴露出怔愕之色。 李余年淡淡道：“我可不想轻易失去这么优秀的办公室主任，所以有些险不能冒！你怎么想的，就是我怎么想的！” 听到这番话之后，沈晴看向李余年的目光，终于再次发生了变化。 此前她虽然知道李余年有能力，但却应该限于手腕和背景方面，可此刻她才知道，眼前这个曾经的学弟已经无比的成熟了！ 刚才两人的短短一番对话，看似波澜不惊，实际上却也是沈晴对李余年的一番考量。 怎么跟吴长喜谈，关系到两个重要的问题，那就是李余年想要钱，还是想树敌！沈晴想通过这件事，判断出李余年将来能走多远，以及是否适合她。 可李余年却把问题重新抛给沈晴，不仅毫不避讳地表现出对她的重视与信任，更还表现出闲庭信步般的大将风度！ 他就是在告诉沈晴，不管你怎么谈，把事情谈成什么样都无所谓！所有一切我都担着，任何结果我也都能兜得住！ 无论体制内还是体制外，能承担责任，以及有能力解决问题，都是作为领导者必须拥有的特质！显然李余年不但做到了，而且做得无比优秀！ 沈晴离开之后，李余年亦是轻吁了一口气，看来想要彻底收服这位前一世的女市长，倒还真没那么容易啊！ 虽然沈晴现在为人处世都还相对稚嫩，可却已经开始对领导做出评估了！ …… 下午，正安集团云城事业部总经理吴长喜，果然亲自来到了学校要见李余年。 “抱歉吴总，李校长去参加镇党委会议，现在不在办公室。”沈晴礼貌地对吴长喜说。 吴长喜微微皱眉：“可是中午我和他通电话的时候，他说……” “镇党委会议是临时召开的，李校长在开会之前特意嘱咐我，如果吴总是想谈教师新村的工作，我可以全权接待。”沈晴说。 “你能代表李校长？”吴长喜轻蔑地看了眼沈晴。 沈晴微笑：“李校长说，如果吴总不想和我谈也没关系，继续按照此前标书上的方案执行就可以！” 吴长喜深吸了一口气，看起来李余年是料到了他此来的目的，故意派个黄毛丫头来敷衍我啊？哪有那么容易的事！ 想到这，他冷笑着说道：“和沈主任谈也可以！但我也要先问沈主任一个问题，上午沈主任为什么要挂断我手下项目经理的电话？这礼貌吗？” “吴总派一位项目经理，与我们李校长沟通工作上的事情，似乎更不礼貌吧？”沈晴淡淡地说。 吴长喜沉声道：“但我现在亲自来到了你们学校，你们李校长却派一个办公室主任来和我谈工作！这就礼貌了？难道我和沈主任的身份，又是对等的？” 沈晴给吴长喜倒了一杯白水，微笑说：“吴总真会开玩笑，甲方是买方，乙方是卖方。在这种大型项目中，甲乙双方什么时候对等过呢？” “你……”吴长喜被沈晴怼得一窒。 沈晴坐在吴长喜对面，翻开资料夹，继续平静地说：“我没记错的话，吴总是来谈工作，而不是来提平等诉求的吧？那么，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此情此景，让吴长喜也不由得有点懵了。 他是怎么都没想到，眼前这个年岁不大，花瓶般的办公室主任，竟只用了几句话，就已经主导了整个谈话！ 这个女人，不寻常啊！ …… 与此同时，牌坊镇镇政府会议室中，正在召开镇党委会议。 就在今天上午，赵德财专门给他哥赵德志打了电话，询问如何才能当好这个书记，把权利牢牢抓在手中。 在赵德志的“教导”下，赵德财这才临时召开了这次会议，目的是观察和看清镇委和镇政府内的，站队与形势。 冠冕堂皇的话说完之后，会议进入了主题！ 赵德财笑着看向在座的镇党委成员说：“这次会议呢，主要是为了即将召开的，镇政府工作会议做些准备！算是一次吹风和预热的会议！” “同志们应该都知道，国家一直都在强调以经济建设为基础！我们牌坊镇，作为一座历史悠久的矿业大镇！如今正面临着矿产资源枯竭，以及经济转型的重大节点！” “在这个关键时刻，恰逢千丰市正安集团进入牌坊镇与镇政府、镇小学合作开发房地产项目！这是我们牌坊镇发展经济的大好机会啊！所以我提议，我们牌坊镇趁此良机，和千丰正安集团展开更加深入的多元化合作！对此，同志们有没有意见？” 第93章 是自己人 赵德财的话说完之后，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并不是在场的镇领导们没听懂赵德财的话，而是所有人都品出了其中的深意！ 毕竟牌坊镇之前的事情才刚刚结束，几乎稍有头脑的人都能看得出来，云城市委范书记和千丰的陈市长之间，已经摆明了车马！ 要不然，范志国怎么可能如此大刀阔斧地开始整肃云城？ 局势还没有明朗之前，可绝对不是站队的时候！尤其是在牌坊镇这么敏感的地方！ 如今这位赵书记，分明就是千丰陈市长那边的人，所谓的和正安集团深入合作，那就是要依靠正安集团，把牌坊镇给打造成，陈市长在云城市内的一座碉堡！ 除此之外，这件事还牵扯了许多，要知道云城大洋集团可是一直都在反对正安集团进入云城的！ 在云城谁不知道程家？很有可能这一个弄不好，就得罪了范书记和程仁这两个云城大人物啊！ 为官之道，顺风拍马，逆风缩头，风向不明，会上神游。 很明显，会议室里大部分人都深谙此道，于是便集体研究起了眼前会议桌的桌面构造。 赵德财等了十秒钟左右，见没人说话便明白了情况，于是笑道：“看起来，同志们似乎都对正安集团不太了解啊！没关系，如今正安集团正在与我们镇小学合作开发教师新村项目，就由李余年同志，先给大家介绍一下正安集团吧！” 不得不说，在赵德志的教导之下，赵德财的政治素养，要比刚到牌坊镇的时候强了许多。 他这一招顺水推舟，直接就把李余年给圈在了他挖的坑里面！ 之前是你李余年支持正安集团合作开发的，要是你说正安集团不好，那就等于打你自己的脸！如果你说正安集团的好，那就等于支持正安集团和牌坊镇深入合作！ 大家都知道你李余年是范志国的人！你若是表了态，就等于代表了市委范书记！后果你自己掂量！ 如果此时赵德财面对的，是一个政治小白，或者初入官场之人，恐怕瞬间就会着了道！ 实在是因为，这个坑挖得太快，也太狠！几乎无论怎么回答，都是错！甚至赵德财现在心中，都已经开始冷笑了！ 就在这时，坐在最末位的李余年，微笑说：“赵书记这可难为我了，正因为我们镇小学现在与正安集团是合作关系，所以我实在是不好说啊！毕竟接下来还要合作这么长时间，过早的评价不利于团结啊！” 说到这，李余年忽然又将目光看向政法委员肖振邦，笑道：“肖所长就是刚从千丰市调来的，不如让肖所长从旁观者的角度，来说一说？” 李余年竟当众打起了太极，把皮球踢到了肖振邦那里！ 赵德财微微一愣，但却并没有太过惊讶。他愣的是，李余年竟然没踩他的坑，可同样他哥赵德志也曾预料到了这种情况，而且预测中李余年的应对，正是如此！ 所以赵德财并未因此而动容，反而觉得李余年这小子也不过如此，反正他也是要试探镇党委成员的站队，不如顺势先看看肖振邦的情况！ “呵呵，李校长说得也有道理！那就先听听振邦同志谈一谈，他对正安集团的看法！”赵德财也笑着看向肖振邦。 肖振邦笑道：“既然赵书记和李校长都这么说，那我就说说吧！我对生产经营方面并不了解，也只能从警方，也就是政法的角度来聊一聊！各位可别误解我的意思，以为我是说正安集团犯法了啊！” 此话一出，会议室里众人顿时都轻笑了起来。 恰到好处的活跃气氛之后，肖振邦继续说：“据我所知，正安集团是个很有社会责任感的企业！曾经对我们千丰市局，以及一些辖区的派出所，都进行过义务捐赠！” “对了，还有前一段时间，正安集团还成立了正安公益这个社会组织，从侧面帮助维护社会稳定，以及开展普法教育！可以说，这家企业的领导，很有担当……” 随着肖振邦的介绍，会议室里的众人都不禁纷纷点头，赵德财的眼中亦是浮现出了喜色！ 看起来，这个肖振邦应该是自己人啊！ 范志国之前调动肖振邦的时候，并没有亲自出面，再加上赵晓萱从市政府被带走的事太丢人，赵德志根本就没有太过留意肖振邦这个小警察！ 所以赵德财根本不清楚肖振邦是哪一头的，只觉得既然他能从千丰市调来，想必也是有着正安集团或者千丰那一派系的关系！ 如今再次“印证”之后，赵德财心情大好，政法委员以及派出所所长这个位置实在是太重要了，只要他能把肖振邦拉住，就等于掌控大局了啊！ 等到肖振邦说完之后，赵德财第一个开始鼓掌：“振邦同志说得真好啊！现在各位同志，对正安集团应该也有一定的了解了吧？不知道李校长有没有什么补充的？” 既然已经预料到李余年之前会用踢皮球的方式，避开那个坑，赵德财自然就还有办法！现在他就是又给李余年，推到了原来的那个坑旁边！ 别以为只有你李余年会打太极，我赵德财同样也会！今天这个坑，你非踩不可！ 李余年似乎轻轻叹了口气，笑着说道：“刚才肖所长说的已经很全面，我没有补充了。” “好！既然李校长也赞同振邦同志的意见，那么咱们就举手表决一下，先在党委的层面把大方向定下来！同意与正安集团深入合作的同志，请举手！” 赵德财知道李余年狡猾，所以根本不想给他任何反转的机会，立即便要求举手表决！ 其余镇党委成员见李余年并没有说出任何反对的意见，再加上赵德财前所未有的强势，也只能纷纷跟着赵德财一起举手。 见几乎所有人全都举了手，李余年这也才缓缓举起了手来。 赵德财见状心中不禁冷笑起来：李余年！你以为，你真能凭着一个小小的正股级校长，就可以掌控牌坊镇了吗？现在老子是镇书记，牌坊镇的一把手！你凭什么和我斗！ 但得意扬扬的赵德财却并没有注意到，就在众人的手缓缓落下之际，李余年和肖振邦两人的眼中，都划过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第94章 心中有鬼 今天会议上的情况，李余年当然早就已经预料到了！ 赵德财虽然政治素养很差，但毕竟是书记兼镇长，手中大权在握。李余年就算再蠢，也绝对不会如同之前那样，继续和赵德财针锋相对。 所以这一次，李余年提前就对肖振邦有了交代……他故意示弱，肖振邦则顺势站到赵德财一边！ 果然，赵德财在离开会议室之前，忽然转身对肖振邦笑道：“振邦同志！你不忙的话，来我办公室一下！我有些工作需要和你聊聊！” 李余年见状微微一笑，不动声色地拿起公文包离开，回奔学校。 他刚回到办公室，沈晴便敲门走进来说：“向李校长汇报一下，今天与正安集团吴总经理的谈话情况。” 看到沈晴的表情，李余年便猜到了九分：“看起来，那位吴总经理，未能得偿所愿？” “正安集团方面提出，修改建筑图纸，延长施工工期，以及变更质量检查标准，这三个方面的要求！全都被我直接回绝了！以牌坊镇第一小学的名义！”沈晴说。 李余年轻轻点头问：“他怎么说？” “他说这件事，赵书记那边已经同意，让我们校方慎重考虑。” “那么你觉得呢？”李余年又问。 沈晴说：“我认为这件事不能妥协，修改建筑图纸，意味着材料、公摊面积等等方面都需要重新估算，大概率会损害购房者的利益！至于延长工期和变更质量检查标准，目的则更是昭然若揭！” 见沈晴一脸严肃的样子，李余年不禁笑了起来：“可是，我们校方只是甲方之一，从级别上排序，镇党委和镇政府权重大于我们！难道你是想，让我在镇党委会上，和赵书记据理力争？” “这……” 若是之前的沈晴，必然会立即点头，因为那时候她觉得对的事，就一定要去争。 可是现在，当她在社会上碰壁，并看到李余年的手段之后，却犹豫了。李余年只是中心校的校长，按照级别连进入镇党委的资格都没有！ 此前或许李余年还能说他代表民意，但如今民意已经稳定，无论是学校的老师，还是镇上的群众，在得知他们被骗的钱已经能够要回来之后，就已经不再齐心，甚至有的人还生怕得罪了正安集团，让他们的钱再次打水漂…… 这并不能怪那些人胆小怕事，因为趋利避害本就是人的本性，国人从来都是如此，只有被触碰到切身利益，且忍无可忍的时候，才会奋起反抗。但凡有些许缓解余地，都会再三思忖，明哲保身。 李余年扬起嘴角笑了笑：“看起来，你已经懂了。” 虽然李余年是自己的学弟，但沈晴此刻却并没有觉得他是在故作老气横秋，而是虚心地问：“那么你会怎么做？该不会惹不起，就妥协吧？” 李余年淡笑说：“你还真说对了，既然惹不起，为什么不妥协呢？” “你……” “别急，妥协不代表认输，更不代表要损害他人利益，而是一种智慧。” …… 沈晴似乎对于妥协的智慧，并没有特别理解，但李余年相信，她一定很快就懂。 下班之后，李余年在杨有福所提供的一处老院子里，再次见到了肖振邦。 之所以把见面聊天搞得如同接头一般，实在是因为牌坊镇太小，而镇政府所在的杨家村人口也并不算多，大多乡里乡亲时间长了都很熟悉。 “真没想到，大哥竟然能找到幽静的地方！这院子，怕是有年头了吧？”肖振邦打量着这个破败的院子，啧啧说道。 李余年带他走进院子，笑着说：“这原本是牌坊镇望族杨家的一处产业，之所以在动荡时逃过一劫，是因为这里闹鬼。” “闹、闹鬼？！”肖振邦轻轻一哆嗦。 李余年笑道：“怎么？肖大哥一身正气，还怕这个？” 肖振邦转头看了眼已经暗下来的天色，喉结狠狠滚动了一下，干笑说：“大哥，你可别吓唬我！我胆小！” “我没吓唬你。” “你没……我的妈呀！” 还没等肖振邦把话说完，院内破旧的木门，却忽然发出“嘎吱吱”的声音缓缓的开了！吓得这家伙狠狠一哆嗦，都叫岔音了！ 好在屋内及时响起了杨有福的笑声：“呵呵，肖所长别害怕，是我！” 可肖振邦并没见过杨有福，骤然见到一个穿着中山装，干瘪的小老头从黑咕隆咚的屋里出来，不禁哆嗦得更厉害了！ 李余年叹了口气说：“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杨有福，杨伯！这座宅子，以前就是杨伯家的。” 片刻之后，肖振邦这才缓过神来，尴尬说道：“杨伯，你咋在屋里也不开灯啊？” “这个老宅没有电灯，天也没黑透，还用不着点蜡烛……肖所长和李校长，请进来坐吧。” 杨有福说着便再次转身进屋，随后掏出打火机点燃了桌上的蜡烛。 屋里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阴森恐怖，除了木头的桌椅看起来陈旧之外，打扫得很干净。 肖振邦似乎仍旧心有余悸，目光不断地四处瞟着。 杨有福笑道：“肖所长不要听那些市井传言，这所宅子原本是我一个堂叔，用来在外面偷偷养小妾的。我们杨家早就被付之一炬，若是不说这里闹鬼，怕是也早就没了。” 肖振邦好奇的问：“那么杨伯的家原本是在？” 杨有福似笑非笑的说：“镇政府。” 肖振邦：“……” 杨有福笑道：“肖所长不用多想，我们杨家财富聚之于民，还之于民，更还能给国家贡献微末之力，是荣幸的事啊！” 肖振邦也笑了起来，点了点头后，随口问道：“杨伯说的有道理，所以这座院子里根本就没有鬼是吧！” “鬼倒是有的。”杨有福摇头。 肖振邦嘴角一颤：“啊？” 杨有福转头看向李余年笑着说：“只不过鬼却不在外，而在人心！有人的地方，就有鬼！” 李余年深以为然地点头：“杨伯的话不但精辟，更通透！我看咱们那位赵书记的心里，鬼就不少吧？” 肖振邦闻言，顿时大笑说：“大哥这话，可真说得太对了！你猜赵德财，今天跟我说什么了？” 第95章 变得愚蠢 “这个赵德财竟然大言不惭地跟我说，只要我今后跟着他，牌坊镇就是我们两人的了！我还真是头一次，见过这么无耻的！”肖振邦一脸鄙夷的说道。 杨有福和李余年对视一眼，摇头说：“不仅无耻，还无脑。” 这句评语一毫不差！ 但凡有点脑子的人，也绝对不会以镇委书记的身份，对一个刚认识的人说这种话！ 为官者慕权，只会旁敲侧击，说向往进步之言。慕财，也只谈茶酒风月，做雅好之事。 如同赵德财这般直白，恐怕就连稍有水平的村干部，都会不屑。 肖振邦继续说道：“他还对我说，我和他都是从千丰市来的，老乡必须要站在一起共同进退！他党政一肩挑，我来执法护卫！并且目前最重要的，就是把大哥你给弄下去！” “我？”李余年虽然早已料到赵德财会这么说，但却依旧饶有兴致。 肖振邦点头说：“是啊，他说大哥在牌坊镇裹胁民意，不把他这个镇委书记放在眼里，还说你不顾大局，竟然得罪想要投资咱们牌坊镇的企业！简直就是害群之马啊！” 杨有福笑道：“看起来，那位吴总已经给赵书记施压了。” 从下午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几个小时，吴长喜当然和赵德财有过沟通。 李余年笑了笑问：“赵书记说具体要怎么做了吗？” 肖振邦摇头：“这个暂时还没说，但我觉得，他那水平应该不会有太高明的手段！” 对于这一点，李余年和杨有福都表示认同，但却同样并没有忽略，赵德财身后的赵德志，以及吴长喜他们！ “我们不能把敌人的愚蠢，当作我们的保障。”李余年说道。 肖振邦问：“大哥这话的意思是？” 李余年笑道：“我们要让敌人变得愚蠢。” “所以？” 这一次肖振邦和杨有福两人，全都看向了李余年，想知道他要怎么做。 李余年说：“你们知道，杨家村有一个，名叫徐鹏的人吗？” 杨有福沉吟：“这个人我知道，表面上看起来，是个老实人。” “表面上？”肖振邦疑惑。 杨有福点头：“徐鹏是我们村的外姓人，因为娶了村里的一个寡妇，才在我们村定下来的！大概有十几年了吧！他身体好，有把子力气也肯干，说话也算和气，但是我一直觉得他有点古怪！” 肖振邦忙问：“怎么古怪？” “说不好，他很少主动和人打交道，我就是看他偶尔看人的眼神有点狠……哦对了！这个徐鹏还好赌！别的事他都听他媳妇的，惟独这个事，他媳妇只要提起来，他就打他媳妇！据说还把他媳妇，打住院过！” 听到这话之后，肖振邦忍不住啐道：“就这还老实人？我最恨的，就是这种只敢回家打女人的怂蛋！” 说罢他转头看向李余年：“大哥，你提这个人干什么？” 杨有福也略有些疑惑地看向李余年。 李余年微微一笑说：“你先别问为什么，我要你暗中对他展开调查，资料越详细越好！” 说完之后，他话锋一转：“另外，接下来我们还有几件事情要做！首先第一点，是杨伯工程队这边，很有可能会有些变动，我需要杨伯帮我做几件事！其次，振邦这边也要继续和赵镇长搞好关系，顺便给他出一点小主意……” 听完李余年的安排之后，杨有福顿时笑了起来：“这招顺水推舟，妙啊！” 肖振邦却有点茫然：“杨伯那边的事，我大概能够理解，可大哥让我做的事，到底是为什么啊？” 李余年扬起嘴角说：“你这件事更加重要，只要做好，就是一箭双雕！” …… 第二天，肖振邦主动敲响了镇委书记办公室的门。 见是肖振邦来找他，赵德财自然是满脸的亲切：“振邦同志找我有事？坐下说！顺便感觉一下，我让人从省城买来的沙发，真皮的！” 按照赵德财的要求，他的办公室里不但有一个独立的套间休息室，更还有面积可观的会客区！ 这沙发也是真舒服，肖振邦坐上之后就赞不绝口：“还是赵书记懂得生活啊！这沙发比我的床都舒服！” “呵呵，一分钱一分货嘛！喜欢的话，我让人给你也搞一个！就走咱们镇政府，办公用品的账！”赵德财得意扬扬地笑道。 肖振邦会意一笑，随后说道：“书记昨天跟我说的那些话，让我回去之后想了一个晚上！我觉得书记说得太对了！今后我决定，跟着书记干！” 赵德财满意点头：“这就对了嘛！今后有我一口吃的，就绝对不会亏待你！现在挡在咱们面前的，也就只有李余年那个害群之马了！” 肖振邦顺势道：“书记还在为李余年的事发愁呢？” 赵德财叹了口气：“你刚来牌坊镇，还不了解情况！李余年虽然只是个中心校校长，但在云城市委里却有靠山的！不好对付啊！” “我倒是不这么认为！”肖振邦不屑笑道。 赵德财急忙问：“你有办法？” 肖振邦点头：“书记是文化人，但我却整天都跟粗人打交道！或许李余年在上面的关系，让书记感觉很棘手，可有些事对于下面人来说却很好解决！” “你指的下面是？” “除了白，当然是黑了！” “黑……”赵德财眼睛微微一亮，恍然点头。 肖振邦却忽然又叹道：“只可惜这不是在千丰市，如果在千丰，这种干脏活的人，我一抓一大把！牌坊镇这里，我初来乍到，不太熟悉啊！” 赵德财问：“必须要找本地的？直接从千丰找人来不行？” 肖振邦摇头：“书记这就不懂了吧？牌坊镇屁大点地方，外来人太过显眼！李余年上面有人，只要出事，上面肯定会严格调查，首先就得从外来人入手！一旦顺藤摸瓜，咱们不是自找麻烦吗？” “有道理……”赵德财深以为然。 肖振邦又笑道：“不过，这件事也不难！等我回去看看所里的卷宗，到时候我给书记物色一个！只要有了这样的人，以后书记办事不是也更方便了嘛！” 赵德财闻言大喜：“我就知道，振邦同志绝对不会让我失望的！” 第96章 一拍即合 见赵德财上套，肖振邦谦虚了一句之后，忽然正色道：“只不过，我也要提醒一下书记，用这个人的时候，我们最好不要出面！” “你的意思是？” “您是书记，我是派出所所长！无论咱们谁出面，都会给人留下把柄！” 赵德财皱眉：“可如果我们不出面，那又要让谁来出面？” 肖振邦说：“当然是找个靠得住，或者是有着和咱们共同利益的人！这个人最好同样也看李余年不爽！” 赵德财恍然大悟，笑着说道：“我明白了！并且只要这个人帮我做了这件事，也就等于和我们上了同一条船！今后也就能帮我们说话和办事了！” 很显然，赵德财心中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 …… 当天下午，赵德财便打电话，把吴长喜请到了办公室。 见到吴长喜之后，赵德财便立即唉声叹气起来：“吴总，是我没本事，我对不住你啊！” “赵书记，到底出什么事了？”吴长喜疑惑问。 赵德财叹了口气：“之前我不是拍胸脯向你保证，肯定帮你搞定修改教师新村建筑方案的事情吗？可是……唉！” 吴长喜脸一沉：“赵书记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觉得，之前我们说好的价钱，又少了吗？” “吴总别误会啊！我是那样的人吗？” 赵德财连忙摆手否认，这才说道：“都是因为那个李余年啊！” “李余年？”吴长喜皱眉。 赵德财说：“是啊！李余年那小子，根本就不把我这个书记放在眼里！今天我让他签字同意的时候，你猜他跟我说什么？他说只要他还在牌坊镇，这个合同补充条款就签不成！” 对于这番话，吴长喜丝毫没有怀疑。 昨天他就已经在沈晴那里吃了亏，所以才直接放弃和李余年谈，转而让赵德财以镇委书记的名义压他！ 深吸一口气后，吴长喜问：“难道赵书记，竟然对一个正股级小干部，都没有办法吗？” 赵德财叹气：“让吴总笑话了！如果是别人，别说是正股级，就算是副科，我都能轻松拿捏！但这个李余年不一样啊！他在云城市委有人！只要他想闹，这件事就肯定能被闹到市委！到时候，咱们可都捞不到好处啊！” 吴长喜沉吟道：“那赵书记是什么意思？” 赵德财眼珠转动了一下，笑道：“吴总！我说句不该说的话！有些事我们政府不好出面，但你们正安集团，却办起来更加方便！” “哦？赵书记指的是？” “让李余年不碍事的方法，可不仅仅只是把他给免职，或者踢出镇党委！如果他万一，因为一些意外或者什么事情，受伤甚至残疾了！怕是上面也不会继续让他干了吧？” 听到这句话，吴长喜顿时就明白了，立即点头说：“好！我回去后，就给千丰的朋友打电话，让他们给我找人过来……” “吴总！千丰的人，不合适！”赵德财急忙打断了吴长喜的话，紧接着便将肖振邦那套理论说了出来。 吴长喜倒是没想到，赵德财竟然考虑得这么详细，但却也比较赞同他所说的理由，整个牌坊镇四万左右的人口，镇政府所在的杨家村也没多少人，外来人太少，肯定会被留意…… “难道赵书记有合适的人了？”吴长喜问。 赵德财摇头：“现在还没有！不过派出所的肖所长，正在帮我找！另外吴总也知道，我和肖所长都是政府的人，这种事实在是不好出面！而且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我希望吴总能出面来和那个人谈……” 吴长喜听懂了。 赵德财这是不肯露面，怕留下把柄啊！ 只不过吴长喜心中同样也有自己的小算盘，他在正安集团见过的，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实在太多了，之前的集团公关部经理卞正伟，手下就养了包括卞南在内的一大群混混打手，专门干脏活！ 近墨者黑，吴长喜虽然没做过，但却觉得这本来就是很正常的事！尤其是教师新村马上就要动工，即便为了管理工地上那些民工，也需要有心狠手辣的打手！ 所以吴长喜也是想趁此机会，在牌坊镇收拢几个镇得住场子的打手，今后不管做什么都方便！ 想到这，他笑着对赵德财说：“赵书记的意思我明白了！这种事当然不能麻烦你这样的大领导！只要肖所长那边有消息，剩下的就交给我了！除此之外，我有时间的时候，也帮忙打听打听！” “那就辛苦吴总了！就凭这句话，吴总就绝对是能做大事的人！”赵德财眉开眼笑。 …… 只是赵德财和吴长喜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谋划怎么收拾李余年的时候，李余年也已经在杨家的“鬼屋”，见到了冯倩。 冯倩当然是程学智所物色的，并安排在吴长喜身边的女人。 当冯倩到了牌坊镇之后，程学智自然也就把掌控权，移交给了李余年，方便他第一时间获取消息！ “此前一直和冯女士通过电话和短消息联系，现在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李余年。”李余年礼貌地请冯倩坐下，并给她拿了一瓶矿泉水。 冯倩微微一笑：“李校长的名字，整个牌坊镇都知道，我没想到的是，您本人比传说中看起来还要年轻。” 李余年扬了扬嘴角：“有时候，年轻或许也不是好事，毕竟官场上那些领导，大多都只认资历。” 冯倩摇头：“我就是牌坊镇人，李校长为牌坊镇做的事，足够让那些有资历的老领导们汗颜，我真心佩服您这样的人。” 李余年说：“其实我也没想到，程先生能够找到冯女士这样的人帮忙，这段时间委屈你了。” 冯倩苦笑了一下：“我倒是不觉得委屈，毕竟应付一个男人，比每天都应付不同的男人简单多了……吴长喜是个有野心的书呆子，在我看起来，更像是个有些小聪明的孩子！如果不是因为我过往的那些经历，以及程先生在照顾我的孩子，我恐怕还真有可能对他动心。” 外表光鲜亮丽的冯倩，有着不堪回首的过往。 她虽然年轻，却已经有了孩子。她被背叛抛弃过，为了孩子和生活，不得不放弃艺术生的自尊，去做卑贱皮肉生意。 用程学智的话说，这个女人是他发现的宝，有资本，有脑子，也有软肋。 第97章 他叫徐鹏 李余年无心，也没有兴趣，去挖掘冯倩的过往，他要的只是能够完成他布局的人。 所以，他并没有接冯倩的话，而是说道：“接下来，我希望冯女士帮我做一件事，但这件事也许会有一些危险。” “危险？” “是的，虽然几率不大，不过并非没有可能！冯女士为我做事，我也要对你负责！虽然具体什么危险我不能说，但只要你不愿意，我不会强求。”李余年认真地说。 岂料冯倩并没有犹豫：“李校长请说吧。” 李余年挑了挑眉毛：“冯女士不需要考虑？” 冯倩双手握着矿泉水，摇头说：“不需要考虑，因为你是唯一一个，知道我的过往之后，还称呼我冯女士的男人！我知道这三个字，代表尊重！” …… 当天晚上，吴长喜刚回到住处，便闻到了一股诱人的饭菜香味，随后便看到冯倩在灶台旁边忙碌的身影。 他顿时露出笑容，蹑手蹑脚地过去，一把搂住纤腰轻声说：“今天这么好？给我做了这么多菜？” 冯倩轻轻扭动了一下身子，娇嗔说：“人家是心疼你每天工作那么累！所以才特意犒劳你的！别乱摸，我身上都是油烟！” “你身上的油烟，也是香的！” 吴长喜说着甜言蜜语，仿佛忘记了在外的心狠手辣。 至少这一刻，他的心里是幸福与满足的！在他千丰市那个所谓的家里，虽然锦衣玉食，甚至有专门的厨师伺候，但他那位高高在上的丑陋妻子，却从未给他倒过一杯水，说过半句关心的话！ 只有在冯倩的身边，吴长喜似乎才能感觉到，自己是个真正意义上的男人。 晚饭的时候，冯倩给吴长喜倒了杯酒，忽然轻轻叹了口气。 吴长喜察言观色，问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是家里的一点小事。”冯倩摇头说。 吴长喜抓住她的手：“小倩，你是不是因为，不能光明正大地把我带回家去见你父母而不开心？” 吴长喜是卞家的上门女婿，他可以和冯倩偷情，但却绝对不敢堂而皇之的去冯倩家里！ 毕竟牌坊镇就这么大，他吴长喜现在也算是镇上的名人，稍微有点风吹草动，恐怕就会满城风雨，若是被卞家人知道，他可就惨了！ 冯倩轻轻摇头：“长喜，你别多想！从跟着你的那天，我就知道咱们俩是见不得光的！我不是不懂事的女人，也没奢求过太多。” 对于这句话，吴长喜十分认同，若非如此他也不可能对冯倩念念不忘。 他也轻叹说：“其实是我对不起你！你是艺术院校的高才生，本应有美好的前途和事业，但却被我耽误了！我发誓，我一定会尽力补偿你！只要我弄到足够的钱，就一定和那个女人离婚，堂堂正正地娶你！” 这番话的确很令冯倩心动，可她同样知道，一切都是戏罢了。不管吴长喜的话是不是真心，她都不会想那么多，因为她同样也没有对他说实话！吴长喜这样人的，怎么可能会接受她的那些过往，以及孩子呢？ 冯倩轻笑点头：“我知道你的心意，更不想给你太大的压力！你不用担心，我这次回家没有被父母催婚或者责难，真的只是家里遇到一些烦心事。” 吴长喜问：“到底是什么事？如果缺钱的话……” “不是钱的问题，是有人欺负我们家。”冯倩说道。 “欺负你们家？你告诉我是谁，在牌坊镇我还是能说得上话的！” “他叫徐鹏……” 吴长喜说：“叫徐鹏是吧，我记住了！到时候我找人收拾他！” 冯倩急忙道：“长喜，这件事也没那么严重，只是口角而已！这个徐鹏他……他是个不要命的家伙！” “不要命的家伙？”吴长喜一皱眉。 冯倩点头：“是啊！他以前就打伤过人，坐过牢！乡亲们都怕他！长喜，我就是随便说说，你可千万不要招惹这种人啊！” 吴长喜目光闪烁了一下，冷笑着说：“我知道了！这件事你不用管了，我来处理！” …… 第二天，吴长喜忽然接到了赵德财的电话，再次来到了牌坊镇政府。 这次肖振邦也在赵德财的办公室！ 在赵德财的引荐下，吴长喜和肖振邦握手笑道：“正好我有点小事，请肖所长帮忙！” “吴总尽管说就是，凭你和赵书记的关系，只要我能做到的，绝对不会推辞！”肖振邦拍着胸脯笑道。 吴长喜坐下说：“我有个朋友，被牌坊镇上，一个叫徐鹏的人欺负了！具体的情况我不太方便说，不知道肖所长有没有办法，让这个徐鹏涨涨教训？” “徐鹏？” 听完吴长喜的话之后，肖振邦和赵德财两人顿时对视了一眼，全都露出古怪的神情。 吴长喜疑惑：“你们为什么都这副表情？难道认识这个徐鹏，这件事办不了？” 赵德财摇头笑道：“吴总误会了！这点小事，我们怎么可能办不了？我就是觉得，这事情未免有点太巧了！” “太巧了？” “是啊！昨天我不是和吴总说，拜托肖所长帮咱们找个好用的人吗？肖所长今天给我推荐的，就是这个徐鹏！” 吴长喜一愣，这还真是巧了啊！ 赵德财怕他不信，立即把桌上的一个档案袋拿起来，递了过去：“吴总你看，这是肖所长刚刚给我送来的，徐鹏的档案！” 吴长喜打开档案袋，随后便看到了关于徐鹏的情况…… “在外地混社会，持刀伤人还做过牢，出狱后才搬来牌坊镇娶了个寡妇……”轻声读着档案上的资料，吴长喜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这个徐鹏看起来，比冯倩说的，还要更加凶狠一些啊！ 就在这时，肖振邦忽然开口说道：“吴总不用有顾虑，虽然这个徐鹏是我推荐的，但既然得罪了你，那就是他自找的！我要想收拾他，有的是办法！” 赵德财也连连点头说：“就是就是！本来想给他一条通天大路，他却自己不长眼睛，还能怪谁？” 可吴长喜却忽然摇头道：“两位领导别急，我忽然改主意了，似乎觉得这个徐鹏也不错！” 第98章 很懂人心 改主意了？ 赵德财和肖振邦同时一愣，前者是真的，后者是装的。 吴长喜点头说：“看过这个徐鹏的档案之后，我觉得这个人很合适！还是肖所长经验丰富，会选人啊！” 肖振邦顿时笑道：“吴总过奖了，我就是干警察的，当然有那么一点经验。” 赵德财一脸茫然：“吴总为什么说，这个徐鹏很合适？” 吴长喜说：“这个徐鹏以前犯过案，能看出是个凶狠且手黑的人！但他来到牌坊镇之后，却老实巴交的，几乎不怎么惹事！这说明他已经很稳重，我们以后让他做事，也会很省心！” 赵德财恍然：“原来如此！可是，吴总之前不是说，他得罪过你的朋友……” “那不重要！”吴长喜摆了摆手，随后看向肖振邦说：“既然肖所长能推荐这个徐鹏，想必就一定有能制得住他的把柄吧？” 肖振邦大笑说：“吴总厉害，连这一点都能想得到！我已经调查过了，这个徐鹏之所以坐牢的时间不长，是因为身上还有一些案子没被发现！我想把他重新送进去，分分钟的事！” “好！那就他了！” 吴长喜啪的一下，把档案袋扔在茶几上，果断的说道。 …… 当晚，肖振邦又在“鬼屋”里，见到了李余年。 “大哥！您可真是神了！今天我还以为，吴长喜和徐鹏有过节，已经不想用他了呢！可却没想到，他竟然当场就决定，要这个徐鹏了！”肖振邦挑起大拇指说道。 这一切当然全都是李余年的安排！ 他先让冯倩在吴长喜面前提起徐鹏，让吴长喜心中有了一种，牌坊镇的老百姓都不敢招惹徐鹏的心理暗示。 随后再让肖振邦推荐徐鹏，并且告诉吴长喜，有足够的手段能够拿捏住这个“狠人”。 两相叠加之后，吴长喜必然会选择这个徐鹏，因为冯倩的事只是小事，收为走狗远比教训一顿，更加划得来！以吴长喜的智商，还是能算过来这个账的！ 面对肖振邦的称赞，李余年只是微微一笑：“运气而已。” 一旁的杨有福却立即摇头：“这可绝对不是运气，李校长拿捏的，是人心！” 有人说，江湖不是打打杀杀，而是人情世故，但说到底，人情世故便是人心，李余年恰恰很懂人心。 …… 与此同时，也有另外一个人，想要拿捏人心，他就是吴长喜。 虽然和李余年比起来，吴长喜的段位明显有很大差距，但一些寻常手段，他也还是懂的。 现在他就乔装来到了，牌坊镇内一家隐秘的地下赌场，装作寻常赌徒般寻找着目标。 很快吴长喜就在一张玩骰子的赌桌附近，看到了身材魁梧，两眼通红的徐鹏！ “我不信这次还能再开大！”徐鹏掏出身上最后的钱，一股脑的扔在了桌面上，显然是已经上头了！ 片刻后，筛盅掀开，徐鹏毫无悬念地又输了，引来周围人一阵讥讽…… “老徐！今天你这运气不行啊！钱都输没了吧？回去是不是又要被老婆骂了？” “要不然，你就把老婆也押上得了，虽然岁数大了不值钱，但多少也能赚点啊！哈哈哈……” 哄笑声中，徐鹏红着眼睛吼道：“槽尼玛，你他妈再说，老子弄死你！我他妈还真就不信了，谁借我点钱，我今天肯定能翻本！” 其余赌徒却根本不理他这套：“拉倒吧老徐！你现在一屁股饥荒，把这里的人都借遍了，谁还能借你钱？敢不敢把欠我们的钱先还了！” “我他妈说不还了吗？欠你们那点钱算个屁，等我手气好了，连本带利全都还给你们！”徐鹏涨红着脸说道。 可是不管他怎么说，今天都没人肯借给他钱了！急得他心痒难耐，站在赌桌旁边，又是跺脚又是叹气，眼巴巴看着别人赌钱。 就在这时，吴长喜走到了徐鹏身后笑道：“老徐，还想玩两把翻本？” 徐鹏不认识吴长喜，但赌场里的人本也无需认识，立即点头说：“是啊！只要我有钱，肯定能翻本！要不你借我点？我、我就是杨家村的，给你写借条！” 旁边人笑道：“哥们儿，你千万别听他的，等他还钱的人可老鼻子了！” 徐鹏顿时一脸窘迫。 吴长喜却笑道：“我倒是觉得，老徐今天还真能翻本！说吧，借多少？” “你真的借我钱？”徐鹏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随后伸出两根手指嗫嚅道：“两、两百行吗？” “我借你一千。”吴长喜笑着地掏出了钱。 …… 不出意外，徐鹏瞬间就又输光了，吴长喜却并没有多说什么，反而依旧答应借钱。 午夜时分，徐鹏不赌了，他说今天手气太背。 吴长喜也跟着徐鹏一起走出了赌场：“找个地方，喝点？” 徐鹏看着吴长喜说：“吴兄弟，你别埋汰我了！我哪还好意思和你喝酒啊？你放心，钱我肯定还你！我这就带你去我家认认门……” “钱？什么钱？”吴长喜微微一笑，将手中五六张欠条全都刷刷刷地撕碎了。 这一幕把徐鹏看得目瞪口呆：“兄、兄弟！你这是……” “没什么，我就是想和你交个朋友而已！这么晚饭店也关门了，去我家坐坐吧！”吴长喜说完转身就走。 …… 吴长喜带徐鹏来的，当然是他和冯倩的住处。 此时冯倩已经睡了，吴长喜便自己从冰箱里拿出一些酒肉，摆在桌上和徐鹏喝了起来。 也直到此时，徐鹏才知道了吴长喜的身份，把他着实的吓了一大跳！ “吴……吴总！您为什么对我这么照顾？”几杯酒后，徐鹏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吴长喜淡笑说：“因为我了解你！” “吴总了解我？”徐鹏一愣。 吴长喜得意地点头：“当然了解！我不但了解你的现在，也了解你的过去！可以说，你以前所做过的所有事，我全都知道！” “全都……知道？”徐鹏的眼神突然发生了变化，目光不易察觉地瞄向了，不远处灶台案板上的，那把明晃晃的菜刀！ 满肚子算计的吴长喜，却根本不知道，就在刚刚一刹那，他就已经在生死之间游走了一遭。 此刻这家伙还故作潇洒地给徐鹏倒了一杯酒：“不过你不用担心，只要有我吴长喜在，就算警察也不敢抓你！只要你肯给我卖命，你以前犯下的那些事，我全都给你摆平！” 听到这话，徐鹏的脸色这才渐渐缓和了下来。 只不过无论是徐鹏和吴长喜都不知道，此时冯倩正偷偷地藏在卧室的窗帘后，手中拿着一只dv摄像机！ 第99章 灭门惨案 徐鹏和吴长喜这顿酒，一直喝到了后半夜，随后徐鹏才醉醺醺地离开。 也直到这时候，埋伏在吴长喜住处院外的肖振邦，也才长出了一口气，随后拨打了李余年的电话…… “大哥！徐鹏已经从吴长喜那走了！” 李余年问：“一切都正常吗？” 肖振邦说：“一切正常！是吴长喜亲自送徐鹏出来的！徐鹏还再三地对吴长喜说，今后肯定给吴长喜卖命……” 说到这，肖振邦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苦笑着道：“大哥！您怎么也不早点告诉我，这个徐鹏就是十几年前，那件灭门惨案的凶手呢！您是不知道，在院外这段时间，我连眼睛都不敢眨，手都没敢离开枪啊！” 十几年前，北方一座市郊的村子里，一家七口一夜之间全部惨遭杀害，作案手法极其凶残！ 但由于当地环境复杂，以及警力不足等等原因，凶手消失无踪，至今都没有被抓获！ 除了拥有前一世记忆的李余年之外，谁又能想到，那个凶残无比的凶手，竟然会隐藏在数百公里之外的，云城牌坊镇杨家村，当了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 前一世，徐鹏被抓的时候，李余年恰好就在牌坊镇第一小学当老师，对这个案子印象十分深刻。 而现在，他就是在利用徐鹏这个随时都能被引爆的定时炸弹，布下一个局！徐鹏被抓的那一刻，就是吴长喜彻底被捏住七寸，成为他手中棋子，并且开始牵动千丰市这盘大棋之时！ 李余年同样也知道，吴长喜“收服”徐鹏的时候，就是整个布局最危险的时候。 所以他才对肖振邦说了，徐鹏的真正身份，让肖振邦埋伏在院外，以防徐鹏为了灭口，杀掉吴长喜和冯倩！ 但李余年同样也算计到，徐鹏大概率不会这么做，因为十几年过去，他已经不想再逃，尤其是还有吴长喜这么一个看似巨大的靠山。 当然，除此之外，李余年也做了其他一些安排…… 比如肖振邦给吴长喜的那份，关于徐鹏的资料，就明确写着一些相对不太严重的罪名！只要吴长喜说出那些罪名，徐鹏就知道他其实什么都不知道，也就绝对不会铤而走险了！ 快要结束通话的时候，肖振邦好奇地问道：“大哥！你到底是怎么知道，徐鹏就是那个灭门惨案真凶的？” 李余年淡淡道：“我有个朋友，接到临省的协查请求，通过一些蛛丝马迹，锁定徐鹏逃窜到了牌坊镇！我得知这件事之后，便让他暂时不要动，把这个功劳让给你！” 这句话，瞬间就让肖振邦的头皮开始发麻了！ 因为这里面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这种案子的跨省协查请求，一般都是发到省公安厅！肖振邦之前就是千丰市局的，根本就没听说过这个消息！ 也就是说，李余年这个“朋友”至少也是省厅的领导！ 除此之外，这件灭门惨案乃是惊天大案，是天大的功劳！哪个刑警愿意放弃？就算是省厅的领导，也绝对不会无视，或者拱手让人！除非让他让出功劳的那个人，他根本惹不起，或是能得到更大的好处…… 这么说来，李余年的身份背景，又要有多么恐怖？ 肖振邦此时已经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了，此时此刻他只觉得，全身热血沸腾，激动得差点跳起来！他肖振邦这辈子，最正确的选择，就是跟了李余年这么一个大哥啊！ 李余年当然知道肖振邦心中会想到什么，但他也只能这么解释。 同样他也乐于让肖振邦多想一些，只有心中有了忌惮，肖振邦才不会做出计划外的举动！ 毕竟这么大的案子，对于一个刑警来说，实在是诱惑太大了！除非肖振邦知道，听李余年的话，要比破一件大案得到的更多！ 至于接下来，就该李余年吃点小亏，让杨有福登场了。 …… 几天之后，吴长喜已经完成了对徐鹏的“考察”。 徐鹏这人话不多，但却不笨，很能领会吴长喜的意思，尤其是在面对不听话的民工的时候，所突然展现出的那股狠劲，绝对能镇得住场子！ 于是吴长喜把徐鹏叫到了办公室，对他说：“认识李余年吗？” “认识，吴总有什么吩咐？”徐鹏问。 吴长喜叹了口气说：“就因为李余年的阻拦，教师新村的工程迟迟不能动工！你去和他聊聊！” 徐鹏没有犹豫，而是问：“怎么聊？” 吴长喜微微一笑：“先礼后兵。” …… 牌坊镇第一小学，校长办公室。 徐鹏将一把雪亮的匕首，摆在了李余年的办公桌上，点了根烟说：“我们吴总让我来问问李校长，到底能不能在修改方案上签字。” 李余年表现得很害怕，声音发颤地问：“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徐鹏冷笑：“没什么意思，李校长如果不想回答我的问题，那就拿这个捅死我，或者被我捅死！” 说话的同时，徐鹏伸手拿起匕首，将刀柄递向李余年，而他则握住了锋利的刀刃！ 片刻之后，鲜血滴滴答答的开始流淌了下来，很快就在办公桌上聚集了一滩触目惊心的殷红！ 李余年喉结滚动，盯着那只手没有说话。 徐鹏慢悠悠地抽着烟，仿佛流出来的并不是他的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李余年终于软软的靠在了椅背上，沮丧地说：“这个字，我签！” 徐鹏鄙夷一笑，掏出手帕擦了擦匕首，却根本没管手上的伤：“我最看不起的，就是你们这种读书人！知道害怕，就乖乖听话！” …… 徐鹏离开后，沈晴快步冲了进来，关切地问：“你……没事吧？” 此时的李余年，脸上却哪里还有半分害怕的样子？他平淡的看向桌面那滩血说：“吴长喜倒是找个一个狠人。” 沈晴蹙眉道：“光天化日之下，他也太无法无天了！” “意料之中，他们不这么做，我又怎么好顺势妥协？” “所以，这就是你在办公室里，安装监控摄像头的真正原因？”沈晴问。 李余年点头笑道：“把视频证据保留好，复制一份，再写一封举报信，我去交给赵镇长。” 沈晴略有担忧：“赵德财和吴长喜是一丘之貉，你把东西交给赵德财，难道就不怕他们做更疯狂的事？” 李余年摇头：“他们不敢。” 第100章 咬钩的鱼 人心很难测，但猜测有些人的心思，却并不难。 尤其是那种卑鄙龌龊的小人。 当接到了李余年的举报信，和视频证据之后，赵德财先是一惊，随后勃然大怒！ “太不像话了！竟然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威胁国家公职人员，恐吓国家干部！还有王法吗！李校长放心，这件事我一定立即让肖所长亲自处理！还你一个公道！” 义正言辞的表态之后，赵德财又将语气放缓，笑着拍了拍李余年的肩膀：“不过李校长啊，在私下里我也要说你两句！这也恐怕是，你把人家正安集团逼得没办法了，他们才出此下策的啊！” “我逼的？”李余年佯作茫然。 赵德财点头：“你想想看，教师新村的修改方案已经出来那么久，所有部门几乎都签字认可了！就只有你们镇小学不同意！那么多的设备、材料，还有工程队的人吃马喂……就算是再大的企业，也耗不起啊！” 李余年反驳说：“但那是他们正安集团自己造成的！原本的方案早已定好了，是他们非要变更和修改！修改之后，老师们的房子面积直接缩水一小半，质量更是……” 不等李余年说完，赵德财便摆手打断说：“李校长！你糊涂啊！你说的这些当然都是事实！可是，你看见哪个老师有意见了？哪个群众闹情绪了？他们只是想要房子，可从来都没说想要什么样的房子！你这就是瞎操心！” “可是……” “好了！反正字你也已经签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至于威胁你的那个徐鹏，我肯定让肖所长严惩给你出气！” 赵德财摆出书记的官威一锤定音，随后再次笑道：“李校长初入官场，有些游戏规则，还需要慢慢的揣摩！我知道你和一些大领导关系不错，但凡事也需要三思而后行，考虑一下是否值得！有句话说得好，这光脚的，可不怕穿鞋的！” …… 当天晚上，赵德财和吴长喜二人把酒言欢，弹冠相庆。 “真没想到，李余年这小子的办公室里，竟然还装了摄像头？这倒是我疏忽了！”吴长喜笑着说道。 他之所以对此并不担心，是因为做事的是徐鹏，而且这件事的罪名不大。他唯一在意的是，李余年会不会把事情闹到云城。 赵德财笑道：“吴总放心，今天我已经敲打过李余年了！他不过就是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子而已！之前仗着认识几个领导，和我吹胡子瞪眼的！但这一见了血，还不是吓得差点尿了？过两天，我让肖所长派人把徐鹏抓来，顺便给他道个歉，让他面子上过得去也就没事了！” 吴长喜点头：“说得也对！他要是真想闹，现在就已经去找他在云城的靠山了！这件事，多亏了赵书记啊！” 赵德财摇头说：“不敢当，还是吴总把那个徐鹏调教得好！就连我看视频的时候，那场面都让我感觉到脊背发凉！就好像这个徐鹏，真是个亡命徒一样！难怪吓得李余年不敢声张！” 吴长喜深以为然：“我觉得，李余年这次不去云城，而先去找赵书记你，其实也是因为这个！他就是怕了，想让你帮忙从中斡旋，免得遭到血光之灾！我要先恭喜赵书记，终于可以完全掌控牌坊镇了哦！” “哈哈！托福托福！咱们兄弟，一起发财！”赵德财哈哈大笑，得意无比。 …… 与此同时，李余年、肖振邦和杨有福，也再次聚在了“鬼屋”。 “赵德财今天找过我了！他让我过两天去吴长喜那里，把徐鹏给抓来审问一下！大哥觉得，我是不是可以顺便，就把这个徐鹏给……” 肖振邦试探着问李余年，在知道徐鹏的身份之后，他可一直都心痒难耐。 李余年微笑摇头：“徐鹏现在不能真抓，你就按照赵德财说的，关两天教育一下！最好让吴长喜亲自来捞人！” “让吴长喜亲自来？”肖振邦不解。 李余年淡淡道：“吴长喜为徐鹏做的事越多，他们之间的捆绑才越深！” 肖振邦听明白了，顿时挑起大拇指：“大哥高明！” 李余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转头看向杨有福说：“杨伯那边如何了？” 杨有福笑道：“我已经和其余几个工程队的人搞好了关系，而且吴长喜心中有鬼，为了预防乡亲们找事，对我一直都很不错！我也顺势建议他，先快速盖起一栋楼，让乡亲们放心！接下来就看云城大洋集团这边的监理，如何给面子了！” 李余年点头：“这个杨伯放心，监理方面万无一失。” 此时此刻，一张大网已经悄然撒下，自鸣得意的吴长喜和赵德财，浑然不知他们就是那两条兴冲冲去咬钩的鱼！ …… 李余年签字之后，教师新村项目便立即根据修改的建筑方案，开始施工！ 吴长喜果然采纳了杨有福的建议，准备集中力量，在最短的时间内，先盖起一栋样板楼，好让牌坊镇的群众安心！ 可这个任务，却愁坏了工头吴亮新，从开完项目会议开始，就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就在这时候，杨有福主动找到了吴亮新，递上一根烟，两人顿在彩板房旁边的阴影里聊了起来…… “老吴，我咋瞅着你这心情不好呢？出啥事了吗？”杨有福笑呵呵地问。 吴亮新叹了口说：“杨老哥这还看不出来吗？我是为工期发愁啊！也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跟吴总说的，非要在二十天内把框架给支起来！这他妈的，不是难为我呢嘛！” 哪个王八蛋？ 听到这句话，杨有福的老脸轻颤了一下，随后笑道：“老吴，你这就想多了吧？二十天差不多够了，我还见过半个月就能起七层楼的呢！” “那是别人，我这是头一次干工程啊！本来还琢磨着，和吴总有点亲戚，让他带我挣点钱！可没想到他却当众把这事儿推给了我！当着那么多人，我也不能说啥啊！”吴亮新重重叹了口气！ 让吴亮新干这个样板楼的人，当然正是杨有福！ 从教师新村筹备开始，他就一直都在物色着合适的人选…… 这吴亮新是个典型的小人，贪财好色，占便宜没够，又没什么真本事，只是靠着和吴长喜有点亲戚关系，才揽到了工程！ 就连吴长喜都有点看不上他，完全就是杨有福心中最合适的人选！ 此时杨有福已经成功的，把吴亮新给架在了火上，接下来他就要开始给吴亮新传授“锦囊妙计”了！ 第101章 新的公章 “你是准备去找吴总，把这活儿推了？”杨有福问。 吴亮新叹气点头：“不推不行啊！就算吴总骂我，我也认了！这是真的干不完啊！” 杨有福摇头笑道：“我觉得你不能去找吴总！你这次要是让吴总没了面子，怕是今后可就没你的活儿了！” 吴亮新一愣：“为啥？” “吴总把这样板楼的活给你，其实是给你机会！咱们这里有一大半的工程队，都是以前和正安集团有关系的！就只有你和我，是新来的！我是靠着本地人的关系，算下来就只有你才是吴总的自己人啊！”杨有福语重心长地说。 吴亮新似乎听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吴总这是在抬举我？” 杨有福说：“吴总是干大事的人，手下是需要人马的！而且他这次给你活，恐怕也顶着巨大的压力！如果你真的遇到困难就不干，就算吴总以后想用你，也用不成了！” 吴亮新深吸一口气：“老哥，我听明白了！还是你看得通透！可是这活他也实在是……” 杨有福呵呵一笑：“其实不难！” “不难？” “完全按照标准干，肯定不容易，但如果稍微少用点材料，以及少点工序……那可就容易多了！” “老哥的意思是，偷工减料？那……能成吗？” 杨有福笑道：“吴总要的是速度，又没说质量！你看其他那些承包的工队，哪个不是这么干的？我和监理方算是有点关系，你要是乐意，我可以帮你安排！” “这……”吴亮新还有点犹豫。 杨有福说：“我要是你，这摆在眼前的赚钱机会，可绝对不会错过。” 吴亮新顿时来了精神：“干这事还能赚钱？” 杨有福点头：“不然呢？要不然谁愿意昧着良心，干偷工减料的事？” 吴亮新闻言咧嘴笑了：“你早说能赚钱啊！虽然我叫亮新，但我姓吴！” …… 杨有福成功地把吴亮新带进了坑里，样板楼的工程进度果然飞快！ 由云城大洋集团所担任的监理方，最近似乎不在状态，根本就没去检查吴亮新的工程，反而一直都在材料进场等等方面，和吴长喜纠缠。 吴长喜一方面对工程本身也不太懂行，另一方面被大洋集团缠得焦头烂额，自然也无暇他顾。 至于李余年，似乎被徐鹏吓坏了，再加上恰逢千丰师院要举行毕业典礼，所以便向镇党委和学校请假，回了千丰。 对于李余年的离开，赵德财自然认为是怕了他的表现，立即便把这个好消息，打电话告诉了赵德志。 当把来龙去脉听完之后，赵德志沉默了片刻问道：“你确定没有遗漏什么情况？” “哥的意思是？”赵德财问。 赵德志想了想说：“倒是没什么，我就是觉得这件事进行得有点太顺利而已！我总觉得，李余年那小子，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赵德财笑道：“哥，是你想多了吧！依我看，李余年这小子，就算是和范志国有关系，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深！当初范志国给他站台，恐怕也是因为有人拜托，才勉强出面的！现在根本就懒得再搭理他了！”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赵德志点了点头之后说：“你能够在牌坊镇站稳脚跟，那就最好了！小萱这边也结束实习，要拿毕业证了！正好让她去你那，给她弄个编制！” 这才是赵德志最关心的事，一方面由于赵晓萱不方便直接调去房产局，另一方面，赵晓萱一直对李余年耿耿于怀！既然赵德财拿捏住了李余年，也掌控了牌坊镇，那就是赵晓萱最好的去处！ 赵德财闻言立即笑道：“绝对没问题！另外告诉小萱，他二叔这次肯定给她安排得妥妥当当的！就让她去镇小学上班，天天去挤怼李余年！” 赵德志满意道：“行！小萱要是知道这件事，肯定高兴坏了！另外，这丫头喜欢出风头，等她去的时候，你给她好好安排一下！” “哥，你这说的啥话？小萱也是我亲侄女！我都想好了，下礼拜教师新村要举行样板楼主体完工庆祝仪式！李余年那小子也正好从千丰回来！我安排小萱当司仪！让李余年那小子吃瘪！” …… 李余年自然不知道赵家兄弟的算计，也没那个兴趣。 他回到千丰市之后，第一时间就去见了，依旧留在千丰的程学智。 茶室包间里，茶香缥缈。 程学智给李余年分了一杯茶之后，笑道：“兄弟在牌坊镇的事情，我都听说了！只可惜我工作在身，要不然真想和你一起并肩作战啊！” 李余年微微一笑：“牌坊镇只是小事，程大哥这边才是大事！” 见李余年直接切入正题，程学智也不啰嗦，立即说道：“三台村的事情，其余方面都没有问题，最大的难点，就是正安集团公章和财务章丢失的情况！只要他们一口咬定这件事，那么魏大宇手里的那些文件，就全都等于无效！” 李余年点头：“正安集团的新公章查了吗？” 程学智叹气说：“查了！经过你之前的提醒，我发现正安集团的新章，和原本文件的公章，有着细微的差别！他们做事实在是太谨慎了！” 新章和遗失的章有差别，就等于杜绝了一切后患，如果魏大宇把手中的那些证据拿出来，正安集团不但依旧可以不予承认，更还会给他扣上偷窃公章，或者伪造公章的罪名！ 这完全就是在防着，魏大宇手中真有加盖公章的证据！这也是李余年一直都不让魏大宇，把这些证据告诉任何人的原因！ 但现在李余年却笑了起来：“有时候，谨慎也未必是好事。” 程学智一愣：“你的意思是？” “我倒是觉得，正安集团是多此一举，或者是习惯了坑人，就给自己挖了一个坑！接下来我需要程大哥，帮我把正安集团遗失的公章找回来！” 程学智皱眉：“这恐怕不可能吧？卞家人肯定早就把那个章毁了……” 李余年摇头笑道：“程大哥没懂我的意思，我只要和原本一样的章，至于找回来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不重要。” 第102章 谁说的准 程学智确实没听懂李余年的意思，但却没多问，立即点头说：“你什么时候要？” 李余年想了想：“我回牌坊镇之前，交给我就好！但必须是和之前一模一样的！” 程学智笑道：“这个你放心，我手里有许多以前正安集团的合同，只是盖章的话，绝对看不出来任何区别！” 说完了这件事，李余年又问道：“我拜托程大哥打听的，其余的事有消息了吗？” 程学智点头：“卞正伟现在还在市纪委留置审查，只不过根据时间推算，在前面几天他如果吐不出什么东西，那么接下来这段时间，除非出现重大变故，否则也几乎不可能再说什么了。” 李余年明白程学智的意思，很显然卞正伟不会交代出任何有价值的东西了。但同样，他拿钱给范志国的照片也是铁证，牢狱之灾怕是很难躲得过了！ 对于这件事，程学智有点惋惜：“如果能抓到卞正安的把柄，那就好了！只可惜，只是废了一个小喽啰！” “卞正伟还有用。”李余年摇头。 程学智疑惑问：“他还有用？” “程大哥没听说过，墙倒众人推么？卞正伟还是有立功机会的！市政府的王峰科长，现在是什么情况？”李余年问。 提起王峰，程学智笑了起来：“这也正是我今天特别想和你说的事！这个王峰，倒是有点意思……” …… 与程学智分开之后，李余年本想给齐欢打个电话。 可他刚掏出手机，一个电话就打了进来！竟然正是市政府秘书五科的王峰！ 李余年挑了挑眉毛按下接听键：“王科长有事？” 王峰笑道：“倒是没什么事，就是忽然想给你打个电话聊聊天！现在牌坊镇的工作，挺忙的吧？” 李余年扬起嘴角无声一笑：“不忙，我今天恰好回到千丰市，要不出来坐坐？” “你回千丰了？那太好了！一定要出来坐坐！你在哪，我去接你！”王峰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惊喜。 李余年说完地点之后挂断了电话，眼中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他这次请假回千丰市很突然，连齐欢都不知道，可这位王科长却知道了！ 再加上程学智刚才说的那些事情，李余年的心中，已经开始默默的盘算起来。 不多时，一辆崭新的小轿车停在了李余年前方路边。 车窗降下，坐在驾驶位的王峰笑道：“小李，上车！” 李余年快步走过去笑道：“王哥买车了啊！” “不是什么好车，这次被调查之后，我也想开了！人生无常，不如早买早享受！明天的事，谁知道呢！”王峰见李余年上车之后，笑着说道。 李余年也点了点头：“是啊！又有谁说得准呢！” …… 一家精致餐厅的包间里，王峰和李余年相对而坐。 “知道你小子不喝酒，我特意给你带了包好茶！今年的明前龙井！” 说话间，王峰扔给李余年一小包茶，上面不但写着“御前十八棵”，更还有着“特供”两个小字！ 李余年故作惊讶：“这茶，不便宜吧？” 王峰不以为意道：“朋友送的，就一盒！我不懂茶，你要喜欢，还剩下半盒我都给你！免得我那保温杯糟蹋了好茶！” 李余年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问道：“纪委那边的事，王哥都解决了？” 王峰笑道：“本来也没多大的事！就是一场误会！” “误会？” “是啊！张美华觉得我之前一直帮着你针对她，所以就把我给举报了！我做事堂堂正正，还能怕纪委调查吗？” 李余年叹气说：“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我还以为，是因为我给王哥打电话，希望你来牌坊镇当镇长的事情泄露出去，你被人针对了呢！” 王峰目光闪烁了一下，立即否认：“没有！你王哥我知道轻重，那种事怎么能随便乱说呢！” 李余年点头：“那就好！说起来这个张美华，倒是真的很可恶啊！” 王峰笑道：“其实小张这人，本质上还是不坏的，就是心眼有点小！事后她也被批评了，还来我办公室哭了一鼻子！反正没多大的事，就不和她计较了！另外……” 说到这里，王峰忽然话锋一转：“小李，你觉得我去牌坊镇的事儿，还有戏吗？” “哦？王哥还想调走？”李余年挑了挑眉毛。 王峰叹道：“我怎么能不想啊！之前你走的时候，我就和你说过，我在这里就是个外人！” 李余年深以为然，但随后却皱眉说道：“可是，现在我们牌坊镇的赵书记才刚刚上任，而且还是书记镇长一肩挑……” 王峰说：“这情况我当然知道！其实不去牌坊镇也没关系，只要能跟着范书记就行！要是你方便的话，能不能帮我问问？” 李余年点头：“行！这事包在我身上了，下次我见到范书记，一定把王哥的心意转达到！现在范书记正在用人之际，只要王哥有这想法，肯定欢迎啊！” 王峰大喜，立即端起酒杯：“小李！你这份情，王哥记下了！以后咱们就是亲兄弟！” …… 吃完饭之后，李余年婉拒了王峰开车送他的好意，两人挥手告别。 直到王峰开车离开，李余年这才拨打了齐欢的电话：“下班了吗？” “刚到家，正在吃宵夜。” “我现在在千丰，没地方住。” “你回千丰了？为什么不早给我打电话？” “恰巧遇到了件有趣的事……” 齐欢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说：“先回来再说！路上记得买点菜！” “啊？”李余年一愣。 齐欢说：“你这个电话还算及时，我的泡面还没吃完！” “所以？” “所以我还可以吃得下你做的宵夜！如果不想做也没关系，你就在附近找个旅馆住吧！”齐欢很干脆的说。 李余年闻言无奈一笑，或许所有人都会变，但齐欢这胃口，怕是很难有所改变了。 …… 与此同时，王峰在把车开出两条街之后，就迫不及待地停在路边，掏出了手机。 “孙秘书长！我已经探过李余年的口风了！他说很难让我再去牌坊镇，估计赵镇长在那的位置，应该很稳了！另外，他也答应帮我向范志国说，调我去云城！” 王峰说完之后，电话另一端传来孙振华的声音：“做得不错！我会尽快向陈市长汇报的！” 第103章 蒋干盗书 其实李余年早已经看出来，王峰现在的立场变了！ 这应该都是陈杰阳的手段！ 范志国以退为进，并且在云城市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陈杰阳怎么可能不产生警惕？ 既然范志国想要整肃云城市的干部队伍，那么陈杰阳就也一定要再次往云城掺沙子！王峰便是最好的人选之一！ 事实情况，也正与李余年所猜测的相差无几。 那次王峰与李余年通电话的时候，恰巧张美华就在门外！ 张美华是孙振华的小姨子，当然立即就向她姐夫打了小报告！孙振华也觉得这件事有蹊跷，便直接对陈杰阳说了…… 好在李余年在牌坊镇的行动速度很快，陈杰阳只来得及把王峰控制住，牛爱群和赵广利就倒了台！ 也直到那时候，陈杰阳才确定，李余年让王峰准备来牌坊镇这件事，并非只是说说而已！ 只不过这些事陈杰阳当然不会对任何人提起，因为他已经发现了一个，趁机掺沙子的好机会！所以这才按照正常程序，结束了对王峰的调查，并且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至于王峰，则已经被受命于陈杰阳的秘书，市政府常务副秘书长孙振华捏住了把柄，牢牢地控制在了手中！ 这件事的确是在李余年的意料之外，但既然已经窥破，就可以从容应对了。 对于李余年来说，目前最棘手的事，其实是如何给齐欢做一顿可口的宵夜，免得露宿街头。 …… 半个多小时之后，齐欢家。 齐欢失望地看着，李余年摆在案板上的食材，蹙眉说：“面条？” “拜托，你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别说菜市场，就算超市都关门了！就这些面条，和这点肉、菜……还是我从一个马上关门的，小卖部老板那求来的！都是他自家准备用的！”李余年苦着脸说。 齐欢叹了口气：“我还是继续吃泡面吧！至少有调料包……” “等等！” 李余年打断了齐欢的话，扬起嘴角说：“谁告诉你，面条就不是美味了？” 说罢，李余年深吸一口气，拉开架势手起刀落，把半根胡萝卜一分为二！ 齐欢愣了一下：“你……认真的？” “你就等着吃吧！”李余年一挥手，把她赶出了厨房。 厨房里很快就飘出了一股十分特别的香味，齐欢坐在客厅里，时不时地便往厨房方向看一眼，满眼的期待…… 十多分钟后，李余年端着一只大碗，笑呵呵地走了出来：“完工！” 齐欢迫不及待地看去，碗内面汤红亮透润，还有各种切成小丁的肉和蔬菜，仅仅看上一眼，便令人食指大动！ “这就是你刚才拿回来的那些挂面？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煮面的呢！”齐欢亮着眸子说道。 李余年笑道：“没见过就对了，这可是关中名吃，岐山臊子面！” “岐山臊子面？” “是啊！臊子面将就的是：面条，薄、筋、光！面汤，煎、稀、汪！味道，酸、辣、香！因为是挂面，面条方面也就不追求了！但这面汤和味道，却全都是正宗的！你先尝尝吧！” 听李余年说得头头是道，齐欢亦是终于忍不住，拿起了筷子。 随着一口面吃下去，她的眼眸顿时闪烁出了小星星：“好吃！你真是太会做饭了！” 李余年得意笑道：“现在你知道，我没有吹牛了吧！” 两千年初，岐山臊子面还没有开始被广泛传播，但在前一世，却是李余年的最爱的美食之一。 生活的不如意，让前世的李余年，对于美食有了热烈追求，除了臊子面的正统做法之外，他还研究了许多更符合北方人口味的做法，此时给齐欢做的就是他自己研究出来的配方！ 虽然只是一些零散蔬菜和肉丁，但经过李余年的烹调之后，却别有一番滋味，不到三分钟时间一大碗面就全都吃光，连汤都没剩下！ 李余年笑道：“又没人跟你抢，吃那么快干什么？” “习惯了！”齐欢满足的叹了口气，笑着说道。 她的确是习惯了，无论是小时候在孤儿院，还是长大后从警，安安稳稳吃饭的机会都不多，为了不饿肚子，只能风卷残云。 李余年没由来的有些心疼，即便忽略齐欢真正的身份，仅仅只是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她此前的经历，都令人不禁唏嘘。 吃过饭后，齐欢终于问道：“你在电话里说，遇到了一些有意思的事？” “你还记得？”李余年笑问。 “你觉得有趣的事，一定真的很有趣。” 李余年并没有否认，点头说：“古人说，时来天地皆同力，我忽然觉得我的时运不错。” “什么意思？” “有人想跟我用反间计，但却恰好给我送来的一场，蒋干盗书。” …… 第二天，李余年来到学校，看一下毕业典礼的准备情况。 正常来说，他已经参加工作，是完全无需回来参与准备这种活动的。 但这次的情况比较特殊，他必须要“躲”上一段时间，免得被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牵扯。 刚回到学校，他就碰见了侯俊这小子。 “李大主席！” 隔着老远，侯俊就认出了李余年，使劲挥手！ 李余年走了过去，笑道：“你怎么也在学校？没去上班？” 侯俊说：“在教育局没啥事，我就跟张鑫鹏请了假！反正我也没转正呢，上不上班也没人搭理，倒是李大主席……哦不对，现在应该称呼李校长了！李校长怎么有时间，拨冗莅临啊？” “滚犊子！” 李余年笑骂了一句说：“马上就要毕业了，总要回来看看！我看你忙忙叨叨的，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侯俊摆手说：“我也就是跟着瞎忙活，其实大三的学弟们都已经安排好了！” 李余年点了点头，也就不再多问。因为大四的毕业生都忙着实习，所以一般毕业典礼这种事，都由新一届的学生会成员来操办，这同样也是一种新老交接的过程。 但随后侯俊忽然又说道：“对了，今天我在学校里也看见赵晓萱了！” “赵晓萱？”李余年挑了挑眉毛。 “是啊！据说她在实验小学实习的时候，拿到了最佳实习教师的荣誉，还上报纸了呢！这次回来，是准备当毕业生代表，上台讲话的！” 第104章 毕业典礼 “赵晓萱要当毕业生代表？”李余年笑着问。 侯俊点头：“我听别人是这么说的！另外，我以为你在牌坊镇工作忙，赶不回来！所以也就没当回事，但现在你回来了，还有她赵晓萱什么事啊！” 李余年却不这么认为，他还是很了解赵晓萱的。 这个女人虽然蠢，但没一定把握的事也不会到处宣扬。 尤其是现在，千丰师院校长侯向东已经几乎定下来要调入市委了，目前学校的具体工作，全都由副校长王建水负责。王建水和赵晓萱的父亲赵德志，关系很不错。 但李余年也不准备，为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操心。 可他觉得的小事，在某人的眼中却是大事，更是耀武扬威的机会！ “呵呵！李余年，我就知道你会来学校！可惜啊，你就算赶回来，也是白费力气！毕业典礼上，代表毕业生发言的是我！” 刻薄的冷哼，自命不凡的语气，说出这番话的正是赵晓萱！ 她当然知道李余年回了学校，所以今天一直都在满校园的找他，就为了炫耀和羞辱李余年！ 李余年此时正在和侯俊聊天，看见赵晓萱趾高气扬的走过来，不禁无奈地叹了口气懒得搭理。 侯俊却瞪眼说道：“赵晓萱，你说什么呢？李余年从来也没说过，想要代表毕业生发言啊！你可别自我陶醉了，要是李余年想争，还能轮得到你？” 赵晓萱尖声说：“侯俊！你就算当狗也不知道选个好点的主人！他李余年在学校是学生会主席，到了社会上，他是个屁！李余年，你自己说！你是不是我二叔手下的一条狗！” 在此之前，经过一系列的事情之后，赵晓萱还真不敢和李余年这么叫嚣！ 可是现在情况却不同了，她二叔赵德财拍着胸脯保证，已经把李余年彻底拿捏住了！而且接下来她也要去牌坊镇混编制，必须要先声夺人，一雪前耻啊！ 侯俊被她气得脸都白了，正要叉腰骂回去。 但李余年却拦住了侯俊，笑了笑说：“不必和她一般见识，我们走吧！” 说着，他转身便要走。 看到这一幕，赵晓萱更加得意，觉得已经彻底地捏住了李余年的软肋！ 再加上此时周围也已经聚集了许多学校里的学生，她更是不依不饶叫道：“李余年，你有本事别走！把话说清楚！” 侯俊亦是奇怪，李余年今天脾气怎么这么好，急忙低声问道：“什么情况？难道你真怕她？我是咽不下这口气，我这就给我爸打电话！” 李余年不想理会赵晓萱，其实是觉得和这种女人说话都是浪费时间。 可若是侯俊真给只侯校长打了电话，那事情就更复杂了！ 所以他只得叹了口气，转身再次面对赵晓萱：“你现在走还来得及。” 赵晓萱闻言顿时大笑起来：“李余年，就凭你也敢威胁我？你敢把我怎么样！动我一下，我让我二叔捏死你！” 李余年微微一笑：“你说的没错，赵书记确实是我的领导，可你不是。” “那又如何？他是我二叔！”赵晓萱撇嘴。 李余年缓缓道：“但你和他不一样，他至少没有被市局带走，协助调查过。” “你……”只这一句话，瞬间就把赵晓萱给噎得说不出话来，脸色也瞬间就变了！ 直到这时，她才终于想起，她之前在市政府被带走调查的那件事！随后便猛然想起，这里是学校，目前知道这件事，并且有可能把它公诸于众的，只有李余年！ 可是现在赵晓萱想要后悔也晚了！ 李余年一字一句地说：“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主动推掉毕业生代表的发言。否则，这次发言将成为你一辈子的心理阴影。” 赵晓萱被吓得轻颤了一下！ 因为她知道李余年有这个能力，一旦那件事传开，她还哪有脸站在台上？ “李余年，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赵晓萱变脸变得比翻书还快，瞬间就从高高在上，变成了楚楚可怜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委屈。 李余年淡淡看着她，轻蔑说：“因为你不配。” 说完之后，李余年再次转身，带着侯俊一起扬长而去。对付这种女人，一句话就够了！ 赵晓萱气得嘴唇都在颤抖，盯着李余年的背影，恶狠狠道：“李余年，你给我等着！到了牌坊镇，我要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后悔！” …… 赵晓萱的这场闹剧，是李余年这次回校参加毕业典礼唯一的插曲。 在李余年的阴影笼罩下，赵晓萱不敢再上台发言，而既然学生会主席李余年回来了，也就成为了，代表毕业生发言的不二人选。 毕业典礼上，李余年面带微笑，迎着台下无数目光…… “有人曾问我，为什么要读书？我说读书是为了让自己懂得更多的道理！那么懂得更多的道理又有什么用呢？” “道理，能够在人心中，成为一道准绳，可以成为人做事的行为规范，从而让我们从容的区分对与错！是与非！道理，是人的脊梁，只有理直，才能气壮！道理，能够让我们明晰自己的目标，并且成为人生的指南针，让我们坚定的走下去！” “在即将毕业的日子里，我不想说什么时光荏苒岁月如梭，也不想感慨美好的短暂！因为现在的我们，才仅仅只是踏出了漫长人生路的第一步，我们没有时间伤春悲秋，没有理由缅怀曾经的懵懂岁月！” “不久的将来，我们都将各自踏上不同的人生。我们未来或许是师者，也或许走上不同的岗位，不明道理，何以为师？不知道理，何以为人？” “我是李余年，或许是大家人生路上的过客，也或许我们有幸同行！无论怎样，我都衷心希望，在踏出校门走向人生这一刻，大家心有光明，向阳而开！将你们对人生道理的感悟，传承发扬，让我们散落为漫天星辰，与日同辉！” …… 热烈的掌声响起，所有人眼中，尽皆异彩闪烁！ 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李余年的学生时代落幕了，对于他来说，象牙塔内只是一段美好而短暂的回忆，他早已准备好跃入江湖，直挂云帆济沧海！ 第105章 病危了吗 毕业典礼之后，李余年再次回到了牌坊镇。 此时教师新村的样板楼主体结构已经完工，庆典在即。 赵晓萱坐在赵德财新装修的豪华客厅里，脸上满是怨毒的恨意：“二叔！李余年不但抢了市政府实习的名额，还用卑鄙的手段，抢走了我代表毕业生发言的机会！你一定要帮我出这口气！” 赵德财笑着递给赵晓萱一瓶饮料：“到了牌坊镇，就是你二叔的天下！李余年只是我随手就能捏死的蚂蚁！只要二叔在这里当书记，你想怎么整治他都没问题！” 说到这，赵德财略微停顿，问道：“小萱，我听说李余年也已经回来了！你要不要现在就去学校报到，先小小的出一口恶气？” 赵晓萱摇头说：“现在去，太便宜他了！明天教师新村的完工庆典上，我要让他在所有人面前丢人！” 赵德财笑道：“这样也好！你先在我这里休息一天，明天二叔给你撑腰！” …… 与此同时，牌坊镇第一小学校长办公室。 沈晴蹙眉对李余年说：“赵晓萱被分配到了我们学校，按说今天就应该来报道……但我又听说，明天她似乎，要当教师新村样板楼主体结构完工庆典的主持人！” “有什么问题吗？”李余年问。 沈晴说：“问题很大，我觉得她来者不善。” 李余年忽然笑了起来：“我倒是觉得，她很会选时候。” “什么意思？” “因为明天会有一场大戏。” …… 在赵德财看起来，教师新村样板楼主体结构完工，无疑也可以算是他的政绩，更是让他在牌坊镇收买人心的大好机会。 吴长喜也觉得，他可以通过这件事，来快速树立起正安集团的声望，并且能够拿这个成果，去向他老丈人卞正安邀功。 当然，两人同样也有共同的目标，那就是李余年！ 这场庆典仪式，于是也就变成了一场针对李余年的鸿门宴。 表面上看，李余年对此似乎一无所知，满面春风地来到了现场，并与赵德财、吴长喜等人攀谈。 “听说李校长这次回千丰参加毕业典礼，更还作为毕业生代表做了发言，真是年轻有为啊！”赵德财笑着说道。 李余年扬起嘴角笑道：“赵书记过奖了，我也是临危受命，赶鸭子上架而已！其实学校早就内定了，一位叫赵晓萱的女同学发言，只可惜听说她家里的什么二叔还是三叔病危，她请假去奔丧才给了我这个机会！” 扑哧！ 站在李余年身后的沈晴，差点笑出声来！没想到李余年的嘴竟然还这么损呢！赵晓萱她爸只有一个弟弟，就是赵德财啊！ 赵德财的脸色也瞬间就黑了！ 可吴长喜却不明就里，好奇地看向沈晴：“沈主任，你笑什么？” 沈晴笑道：“没什么，我只是觉得，那位女同学的叔叔只是病危，她却以奔丧的名义请假，实在是有些不妥！就好像她知道她叔叔活不成了一样！” 吴长喜也跟着一笑：“呵呵！这个女同学，倒还真是挺好笑……” “好笑个屁！”赵德财咬牙说道：“李校长！你不要太过分了！” 此话一出，周围顿时就安静了下来，所有人全都疑惑地看向赵德财。 吴长喜问：“赵书记，你这是？” “我就是这个赵晓萱的二叔！”赵德财终于说出了答案。 旁边众人闻听，立即就开始轻微骚动了起来，吴长喜也有点懵了，原来李余年刚才是在拐着弯的，骂赵德财呢啊！ 李余年却露出无辜的表情：“赵书记就是赵晓萱的二叔？这、这怎么可能？你不是病危了吗？” “你才病危了！我好得很！你不要胡说八道！”赵德财黑着脸低吼。 吴长喜也在旁边帮腔说：“李校长！你刚才那些话，实在是太过分了！请注意你的身份，和现在的场合！” 面对这两人的责难，李余年笑道：“吴总说得对，是我说错了！另外赵书记也不要生气，你大病初愈，身体才刚刚康复……” “我没病！我他妈从来就没病！”赵德财气得当场骂娘！ 实在是因为，他本身就没什么城府，也根本没想到李余年这小子，竟然会在这种场合插科打诨！当众骂他！ 吴长喜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急忙拦住了赵德财，说道：“赵书记！活动马上就要开始了！没必要在这种小事上纠缠！” 听到这句话，赵德财这才猛然反应过来，恶狠狠地瞪了李余年一眼，转身大步离开！ 沈晴对李余年笑道：“你倒是也挺会骂人的，我看这位赵书记，都要被气疯了。” 李余年淡笑：“要的就是他被气疯，若要使人灭亡，就先令他疯狂！很快，所有人就都会知道，赵晓萱是他赵书记的侄女了吧。” …… 片刻之后，吴长喜在临时搭建的，庆典舞台的后台，皱眉问道：“这次庆典的主持人赵晓萱，真是赵书记的侄女？” 赵德财点头说：“我就是想给小萱一个露脸的机会，可没想到李余年那小子，竟然会在这件事上做文章！刚才我气糊涂了，竟然被李余年这小子给套路了！” 赵晓萱和赵德财的关系瞒不住，但赵德财原本是想，等赵晓萱入职，并且工作稳定之后，再把这个关系慢慢透露出去！ 可没想到李余年竟直接就让他亲口当着那么多人，给说出来了！ 赵晓萱刚来牌坊镇，就直接来当这个重要庆典的主持人，难免要被人多想！那样的话，赵德财收拢人心的效果，不就大打折扣了嘛！ 吴长喜说：“这笔账咱们暂且先记下！回头慢慢算！” 赵德财叹气：“也只有这样了！看来上次给这小子的教训还是太轻了！这件事结束之后，我一定要让他好好涨涨教训！” 吴长喜安抚了赵德财之后，忽然问：“对了，肖所长今天怎么没来？” 赵德财说：“我昨天问过他，但他今天好像要去办什么案子，说是稍微晚些过来！这个活动本来也和他没什么关系，不用等他，他来也就是凑个热闹！” 第106章 不让上台 就在赵德财和吴长喜两人说话的时候，音乐声已经响了起来。 一名工作人员敲门进来问：“赵书记，吴总！庆典马上就要开始了，很快就是您二位和其余镇领导们的剪彩环节！” 吴长喜点头：“知道了，我们这就过去！” 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参加此次剪彩的相关领导，全都聚在了一起！ 这种主体结构工程的完工，其实根本就无需什么剪彩环节，可吴长喜和赵德财都希望越隆重越好，所以就被搞成了如今不伦不类的样子。 只不过对于牌坊镇的老百姓来说，当然是越热闹越好，这里不但有从外地请来的舞狮队表演，如今台上扭秧歌的也才下去，众人看得意犹未尽啊！ 就在这时音乐声暂停，一个穿着旗袍，婀娜多姿的美女缓步走上舞台！ “各位牌坊镇的父老乡亲，大家好！我是这次牌坊镇教师新村项目，样板楼主体结构完工盛典的主持人，赵晓萱！” 抑扬顿挫的声音响起，站在后台的李余年忽然对沈晴笑道：“赵晓萱这是，把没能在毕业典礼上念出来的演讲稿，拿到这用上了啊！” 沈晴忍俊不禁，瞥了眼不远处的赵德财。 赵德财闻言，脸顿时就黑了：“李校长！你不要太过分了！” 李余年呵呵一笑：“赵书记为了搞好这次庆典，竟然让正在奔丧的亲侄女来做主持，高风亮节舍己为人，我佩服都来不及，又岂敢冒犯呢？” “你……”赵德财气得一哆嗦，愣是没说出话来。 可就在这时候，前面台下的观众们却忽然骚动了起来…… “快看，这闺女就是赵书记的侄女！” “真的假的，我就说咋长得这么洋气，原来是城里人啊！” “当然是真的，我亲耳听见赵书记的侄女就叫赵晓萱！不过据说赵书记家里出事了，这闺女身上还带着孝，咋还能穿这么艳丽呢？” …… 镇上的群众大多淳朴，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 站在台上的赵晓萱瞬间就有点懵圈了，这什么情况？不是应该鼓掌吗？咋还议论起我来了？另外，我奔个什么丧啊？这些臭农民，都胡说八道什么呢！ 赵德财在后台更是气得无语，恶狠狠地盯着李余年。 吴长喜反应很快，立即让工作人员开始放音乐！ 直到音乐声响起，赵晓萱这才反应过来，急忙看向附近电视台的摄影机，定神说道：“下面，有请各位领导上台，为教师新村样板楼剪彩！大家鼓掌欢迎！” 领导的面子当然要给！ 乡亲们暂时放下对赵晓萱的议论，纷纷热烈鼓掌！ 赵晓萱也拿起提词板介绍说：“参加此次庆典的领导有，牌坊镇镇委书记兼镇长，赵德财同志！千丰正安集团，云城事业部总经理，吴长喜先生！……” 随着一个个名字的念出来，赵德财、吴长喜，以及一众被念到名字的领导，全都满脸笑容地缓步上台，向台下的乡亲们挥手致意！ 不过赵晓萱这女人也真够坏的，直到音乐结束，她也都没念李余年的名字。 每个领导都是分别上台，她如果不念名字，根本就没法上台啊！ 赵德财和吴长喜当然全都注意到了这个情况，但两人非但不说，反而满脸都是得意之色！尤其是赵德财，更恨不得当场大笑几声，还得是自己亲侄女啊！这一手玩的太绝了，这口气出的太爽了！ 站在后台一直没有被叫到名字的李余年，此刻却依旧云淡风轻，并没有被赵晓萱的小伎俩影响。 等其他所有人都上台之后，李余年转头对沈晴笑道：“看起来，赵书记和吴总他们，是铁了心要与我划清界限，那我也就只好到观众席上看热闹了哦！” 沈晴笑着点头：“其余的事情我来处理。” …… 就在赵晓萱说串场词的时候，李余年已经来到的观众席。 周围群众见状，顿时疑惑的问道：“李校长？您怎么没上台，反而在这里呢？” “对啊！刚才我还在台上找李校长来着，是您帮咱们争取来的教师新村，咋能不上台呢！” 赵晓萱没读李余年的名字，赵德财他们可以假装没注意，但此时台下发生骚动，他们就不能装瞎了。 赵德财急忙叫停了赵晓萱，冲着李余年笑道：“李校长！你快上台来啊！在下面站着算怎么回事？” 吴长喜也笑道：“是啊李校长，快请台上来！” 见这两人满脸得意的笑容，李余年摆手说：“不了，教师新村工程一直都是赵镇长主抓，吴总更是居功至伟，我寸功未建，怎么好意思和你们一起在台上！再说，我这级别也不合适啊！” 此时谁都会觉得，李余年这是在说客气话，等着赵德财他们再次礼让才会上台，要不然刚才连名字都没被念到所丢的脸，找不回来啊！ 可赵晓萱岂能让他如愿，立即说道：“赵镇长，吴总，请问这位李校长是哪位？给我的领导名单上，并没有他呀！” 此话一出，现场的气氛再次尴尬起来！ 外人听起来，就是并非赵晓萱没念到李余年的名字，而是组委会根本就没把李余年当成什么领导，更没想让他上台！ 若是平时，或许赵德财和吴长喜会考虑一下颜面问题，做些表面功夫，可现在却不会那么做了！实在是因为李余年刚才的表现，让他们太不爽了！ 于是赵德财也不再搭理李余年，吴长喜也坏笑着让后台继续开始放音乐，直接就把李余年给晾在了台下！ 赵晓萱更是得意继续说道：“接下来，剪彩仪式正式开始！放礼炮！” 隆隆的礼炮声中，礼仪小姐端着彩带走上台。 赵德财、吴长喜等人对着摄影机与摄像机的镜头，笑容满面地开始剪彩，霎时间鞭炮齐鸣，好不热闹！ 片刻后剪彩结束，由牌坊镇镇长赵德财发表讲话！ 就在赵德财拿着麦克风，涂抹性子横飞，大谈“肯定与成绩”，句句不离“责任和使命”的时候，李余年的手机上，忽然收到了沈晴发来的短消息…… “人已经到了！” 李余年扬起嘴角，快速回复了两个字：“有请。” 第107章 上台质问 信息发出之后，李余年仿若无事般，继续仰头看向台上正在讲话的赵德财。 恰巧赵德财此刻也正在看向李余年！ 四目相对，赵德财目光一冷，忽然指向身后大约百米开外，那栋披红挂彩的楼体框架说道：“同志们，乡亲们！大家都看到了吗？那就是咱们牌坊镇教师新村的样板楼！是咱们牌坊镇的教职工，以及许多乡亲们的新家！” “这是我们新一届镇委、镇政府，是千丰市正安集团，以及如今站在台上的所有领导和企业家们，送给全体牌坊镇乡亲们的一份大礼！” 哗！ 掌声再次响起！ 但也有些人听出了弦外之音，赵德财刚才说的是镇委和镇政府，并没有提到镇小学！并且他还特意强调了，是如今站在台上的所有人的功劳，分明就是故意把李余年排除在外了！ 许多人的目光，都忍不住向着坐在台下的李余年看去…… 可就这时候，李余年却忽然缓缓的站了起来！ 霎时间，掌声逐渐稀疏，有些人已经预感到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了！因为教师新村这件事，原本就是李余年，带着所有人的请愿书，费尽千辛万苦争取来的！ 不让李余年上台接受荣耀，或许只是失误！但现在如此忽略，那就是过河拆桥了啊！ 赵德财同样也注意到了李余年的动作，可却丝毫不担心！因为他觉得，此事已成定局，就算他公然摘桃子，抹杀掉李余年的成绩也无所谓！ 所以当看到李余年站起来之后，赵德财更加猖狂的说道：“乡亲们，同志们！你们或许并不清楚，一栋高楼拔地而起，需要付出多少的心血！” “这不仅仅是建筑工人们，日以继夜一砖一瓦的劳作，更是镇党委和政府，无时无刻的关注！这可绝非是某些人，动动嘴跑跑腿，就能建成的！或许我今天不应该说这些，但我只是希望，乡亲们能够充分信任我们镇政府，一定全心全意地为人民服务！带领大家一起过上好日子！” 这番话赵德财说得十分动情，甚至声音都有点发颤了！他觉得，这几乎是他当官以来，所说的最精彩的一番话，不但树立了自己勤政爱民的形象，更还嘲讽了李余年！这番话在电视台播出之后，肯定会赢得热烈的反响！ 可就在他自鸣得意的时候，李余年却忽然缓步上台了！ 这个举动，顿时就引起现场的一片哗然！ 赵晓萱离得最近，反应也最快，拿着麦克风大声说道：“那位同志！请你不要扰乱会场秩序！立即离……你、你要干什么？” 还没等赵晓萱把话说完，李余年却已经夺过了麦克风：“啰嗦！” 赵晓萱惊得后退两步，眼珠转动，忽然哎呀一声直接坐在了地上叫道：“你、你为什么打我！” 赵德财手中同样也有麦克风，见状立即趁势沉声说道：“李校长！你要干什么！这是公众场合！不是你撒野的地方！我要你立即向这位主持人道歉，并且马上离开舞台！否则我将会要求警方介入！” 他的话音刚落，台下人群外顿时有人说道：“乡亲们请让开一下！” 声音响起的同时，所有人都看到，一队身穿警服的民警，已经分开人群，快步走向舞台！ 赵德财眼睛一亮笑道：“肖所长！你来得正好！镇小学校长李余年，公然殴打这位主持人！请你立即维持好现场秩序！” 此话一出，现场顿时一片哗然！ 赵德财这个帽子扣得也太大了，这分明是想要当众把罪名坐实，甚至把李余年抓起来的节奏啊！ 及时带队出现的，当然正是牌坊镇政法委员、派出所所长肖振邦！ 肖振邦一个箭步来到了台上，问道：“是谁被殴打了？” 赵德财微微一皱眉，指着还坐在地上的赵晓萱说：“肖所长没看见吗？是她！” “抱歉啊，来得太急，没注意到地上还有坐着一个……” 说着肖振邦便转身走到赵晓萱身旁，笑眯眯地问：“请问，是你被打了吗？” 赵晓萱原本就是想要诬陷李余年，可当她终于看清肖振邦的样子之后，却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你、你是……” 被从市政府食堂带走这件事，给赵晓萱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她怎么可能忘记肖振邦？ 她是做梦都没想到，肖振邦竟然会出现在这里，吓得瞬间就不会说话了！ 就在这时，李余年却淡淡说道：“赵书记，我上台只是想当着牌坊镇乡亲们的面，问你几个问题！你没必要这么急着，给我胡乱扣罪名吧？” 此刻赵德财也看出了不对劲，既然赵晓萱不说话，肖振邦也不动，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说：“你想问我什么问题？” 李余年问：“我想请问赵书记刚才讲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对教师新村一点贡献都没有吗？” 这句话在谁听起来，都是李余年因为刚才赵德财的讲话而恼羞成怒，所以才当众上台质问的！ 若是在平时，以赵德财仅有的一点政治素养，应该会说一些场面话，比如“没有抹杀李校长成绩的意思”等等。 可是此刻，李余年先是在庆典开始之前出言不断挑衅，给他心里埋下逆反的种子，再加上此刻台上赵晓萱和肖振邦十分诡异的情况！ 终于使得赵德财彻底抛弃了城府，冷笑着点头说：“李校长在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难道就没有扪心自问过吗？我问你，自从教师新村开始动工之后，你来过现场吗？你对工程的进度，有过一次的询问以及深入了解吗？此时此刻，你又有什么资格要这份功劳和荣誉！” 李余年点了点头：“所以说，教师新村项目，所有的一切全都是赵书记一手操持的了？” “对！在我赵德财心中，永远都不会忘记为人民服务！教师新村项目从开工到现在，我几乎每天都会来视察，并且关注！人民的眼睛是雪亮的，都能看得到！我赵德财站在这里，问心无愧！”赵德财慷慨陈词，甚至主动面的摄像机的镜头，生恐他伟岸的形象被漏掉。 可此时李余年脸上，却浮现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他等的就是赵德财这句话！ 第108章 轰然倒塌 赵德财的话，同样也引起了台下群众们的一片哗然！ 或许他这些话说的都是事实，可群众们却同样不会忘记，李余年所做的一切，当场就有人要帮李余年鸣冤叫屈！ 赵德财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并没有停顿，拿着麦克风沉声说道：“李校长，难道我刚才说的不是事实吗？到了现在，你还想要裹胁民意！煽动牌坊镇的父老乡亲们吗？” 李余年淡笑道：“赵书记误会了！我承认，你刚才说的那些全对！” 嗯？ 听到李余年的话，不仅是赵德财、吴长喜等人，就连台下的群众们，也全都一愣！ 李余年为什么要这么说？难道他是被赵德财这些家伙，给气得语无伦次了吗？ 可就在这个时候！ 会场之外却忽然驶来了一队车辆！ 眼神好的人瞬间便轻呼起来：“是云城市城建局、房产局的车！还有……还有市纪委的人！” 没错！ 这些车辆中，有的车身上写明了所属单位，有的却没有。而从车上下来的人之中，竟然还有佩戴着纪委徽章的！ “各位乡亲们请给市里的调查组让一条路！不要妨碍调查组同志们的工作！”清脆的声音响起，主动疏散群众的，正是沈晴！ 哗啦一下！ 道路瞬间让开！ 在无数人讶异的目光之中，沈晴带着云城市的联合调查组，也来到了台上！ “李校长你好！我们是云城市纪委，与云城市政府各部门所组成的联合调查组！感谢李校长向我们反映的情况！”调查组为首的那名领导，面带微笑地与李余年握手。 李余年淡笑说：“这本就是我应该做的！” 这一幕，直接就让赵德财和吴长喜等人全都懵了！这是怎么回事？什么调查组？ 与此同时，调查组的领导也已经转头看向了赵德财，沉着脸说：“赵书记是吗？我们有些情况，想要向你了解一下！” “什么情况？”赵德财茫然问道。 调查组领导说：“其中最重要的，是关于牌坊镇教师新村，建筑规划方案修改，以及不按标准施工，偷工减料等等情况！赵书记也不希望，我在这里全都说出来吧？” 赵德财听明白了，看起来这是李余年因为之前修改规划的事情，把他给告了啊！这小子原来一直都是在装孙子，其实早就已经暗中去告状了！ 可即便如此，赵德财也并不害怕，他觉得李余年手中最多只能拿出被徐鹏威胁的证据，再怎么说也奈何不了他这个书记兼镇长！ 同样，旁边的吴长喜也是这么想的！ 尤其是在听到工程偷工减料这句话之后，吴长喜顿时说道：“各位领导！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们正安集团，一直都严格按照建筑标准来施工，并没有所谓的……” 还没等吴长喜把话说完，远处的工地上，忽然响起了隆隆的发动机的声音！ 待看到样板楼附近的情况之后，吴长喜顿时勃然大怒：“是谁擅自开动推土机的！赶紧停下！” 正如他所说，此刻一辆重型推土机，已经缓缓的向着样板楼附近开了过去！舞台上下所有人也全都瞪大了眼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就在这时，之前与吴长喜一同竞标的，云城大洋集团房地产公司总经理王先旭，忽然走上台沉声说道：“吴总抱歉！这台推土机，是我让工程监理方开来的！” “你？你凭什么……” “吴总和各位领导们不用着急，你们马上就能看到结果了！”王先旭打断了吴长喜的话，冷笑着转头看向那栋样板楼！ 与此同时，重型推土机也已经来到了样板楼附近，在找好角度之后，司机忽然猛地一加油门，高高抬起的巨大铁铲，便轰的一下撞在了样板楼的一根承重柱上！ 紧接着！ 司机急忙挂上倒挡，开动推土机飞快向后退去！ 令所有人全都瞠目结舌的一幕发生了！只见样板楼的框架结构，在遭受了一次重击之后，忽然开始整体摇晃了起来！ 大约十秒钟左右，此前被撞的那根承重柱，突然裂开，继而当场折断了！ 轰隆隆！ 随着那根承重柱的折断，偌大的钢筋混凝土结构，便如同失去了支点的积木般，轰然垮塌下来！ 烟尘四起，大地都在震颤！ 吴长喜，以及在场的正安集团方面的所有人，脸上的血色瞬间就全都没了！ 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此时的情况意味着什么！虽然重型推土机撞击的力度不小，可它撞的却是一栋钢筋混凝土建造的楼房！ 若是连这么一点撞击都承受不住，那么这栋楼的工程质量，将会差到什么程度！ 原来这才是，王先旭出现的真正目的！ 随着烟尘的逐渐散去，王先旭的脸上露出冷笑：“吴总现在还有什么可说的吗？难道这就是，你们正安集团所谓，拥有丰富的房地产开发经验？你们正安集团之前的工程，都是这么做的吗？” “我……”吴长喜的脸皮狠狠一颤。 就在这时候，王先旭手里的对讲机里，忽然传来现场人员的声音：“王总！您快过来看看吧！这栋楼的承重柱里，几乎没有几根钢筋！” 什么？！ 听到这句话，就连王先旭也不由得愣了一下，他猛然转头看向吴长喜：“吴总！我只知道，你偷工减料，却没想到你竟然胆大包天到这种程度！你这是想要拿人命开玩笑啊！” 说话的同时，王先旭已经跳下舞台，一路小跑着冲向了化为一堆废墟的样板楼！ 其余众人见状，自然也要过去一看究竟！ 调查组的领导示意两名纪委工作人员看好赵德财之后，也急匆匆地跟了过去！至于那些媒体记者，以及刚刚从震撼中回过神来的群众们，亦是都跟了过去！ 在刚才样板楼倒塌的时候，赵德财和吴长喜他们的头皮就已经麻了！ “吴、吴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好的一栋楼，怎么可能就这么塌了……”赵德财颤声质问。 还没等吴长喜说话，李余年便笑呵呵地走过来说：“赵书记现在还有心情质问吴总吗？难道你忘了，刚才当着牌坊镇的乡亲们，所说的那些话了？” 第109章 你惹不起 刚才当着牌坊镇乡亲们所说的那些话？！ 赵德财先是一愣，随后嘴唇都开始哆嗦起来！ 就在刚刚，他还信誓旦旦地说，他每天都来视察教师新村工程，教师新村从施工到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和李余年没有关系！ 刹那之间，赵德财仿佛全都明白了！ 从头到尾，竟然都是李余年在给他挖的一个大坑！而且到了最后，竟然是他赵德财，亲手把他自己给埋了！ 不说其他的，就只凭刚才他在舞台上的那番讲话，他这个刚上任的书记，就要下台了！ “李余年！你……你好阴险！”赵德财哆哆嗦嗦地指着李余年，身子一晃直接坐在了地上！ 吴长喜也反应了过来，恶狠狠地盯着李余年：“姓李的，你给我等着！我和你没完！” 李余年闻言，淡淡一笑：“吴总如果是想让徐鹏再来找我的话，恐怕是不可能了。” “你什么意思？” 李余年叹气说：“就在庆典开始的时候，我们牌坊镇的肖所长，刚刚带领公安干警，破获了一件凶残无比的灭门杀人案！吴总猜猜，凶手是谁？” 肖振邦？ 吴长喜惊诧转头看向肖振邦。 肖振邦微微一笑：“其实这件事，也要感谢吴总！如果不是吴总派徐鹏去威胁李校长，怕是我还注意不到这个潜逃多年，穷凶极恶的恶徒呢！” 其实在肖振邦说出答案之前，吴长喜几乎就已经猜到是徐鹏了！现在听到了肖振邦的话，他则更加无比确定，他同样也掉进了李余年挖的坑里！ 就在这时，李余年走到吴长喜附近，轻声问道：“吴总应该知道，包庇徐鹏这种人，量刑是多少年吗？” “我、我没有包庇他！我什么都不知道……”吴长喜慌忙说道。 李余年淡笑着摇了摇头：“吴总先不要说得这么绝对，今天这件事处理完之后，我会给吴总看些东西。” 说完，李余年转身也向着样板楼倒塌现场方向走去。 吴长喜看着李余年的背影，没由来的狠狠哆嗦了一下，他隐约间已经察觉到，他的命门似乎被这个年轻的校长，给死死拿捏了！ 此时此刻，赵晓萱仍旧还坐在地上。 刚才所发生的一系列变故太快，太突然，也太震撼，她根本就没有任何反应的机会！ 虽然她并不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可却也知道，这次赢的人肯定是李余年！从肖振邦出现在她面前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很清楚这一点了！ 当李余年走过她身边的时候，她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生恐李余年再羞辱她。 可李余年却根本连看都懒得看她一眼，当她不存在一般，径直从她身边走过！ 这种冷漠的无视，甚至比当场抽赵晓萱几十个耳光都要更加令她崩溃，她恶狠狠地盯着李余年的背景，咬牙说道：“李余年！你……” “你现在最好什么都别说！” 一个冰冷的声音，打断了赵晓萱的话，沈晴挡住了她看向李余年的视线。 赵晓萱一愣：“你、你是沈晴？” 沈晴点了点头：“没想到你还能记得我，看在校友一场，给你一个忠告，今后最好不要再出现在李余年的面前。” 赵晓萱深吸了一口气：“为什么！” “因为，他是你永远都惹不起的男人。”沈晴说罢，亦是转身向着李余年的方向走去。 赵晓萱只觉得心脏狠狠地抽搐了一下，仿佛那个曾经她一万个瞧不起的男人，如今已经让她再也高攀不起了！ …… 样板楼倒塌现场，一片安静。 所有人全都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这片废墟，久久说不出话来。 因为此时他们眼前这一幕，几乎颠覆了认知！ 破碎的混凝土承重柱之中，只有寥寥无几的，如同铅笔般粗细的几根钢筋，除此之外，支撑整个结构的，竟然全都是竹竿和木料！ 尤其是牌坊镇的那些群众们，他们就算并不懂得建筑，但却也有最基本的常识！这难道就是他们将来即将入住的房子吗？除了一个光鲜的外表之外，简直就是，连他们自建平房都不如的垃圾！ “别说是一辆重型推土机，就算是一辆正常速度行驶的农用车，都很有可能把这栋楼撞塌！”一名城建局的专业工程师，在仔细检查了碎裂的残骸之后，沉声说道。 监理方大洋集团的工程人员也点头说：“除了几乎没有钢筋之外，混凝土的标号也极差！地基深度虽然还没有检测，但很明显不可能达标！整个工程，可以称得上是豆腐渣中的豆腐渣！” 王先旭转头看向调查组的领导说：“关于工程质量的事，我们监理方已经不只一次与正安集团进行交涉，但却并没有任何结果！所以在不得已之下，只能出此下策，以免工程继续造成难以想象的后果！请领导们谅解！” 调查组组长点头：“王总不必自责，这件事影响太坏，我会如实向市领导进行汇报！一定会牌坊镇的乡亲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说罢他吩咐道：“立即要求公安机关介入，控制所有相关责任人！对于此事，必须严肃彻查到底！” “对！必须要彻查到底！” “正安集团的心也太黑了！他们这不是来给我们盖楼，是在给我们建坟啊！” “难怪他们不让李校长插手建筑工程的事！他们是心里有鬼，不敢让李校长看！这次多亏了李校长，李校长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啊！” …… 周围牌坊镇的群众们纷纷大声议论，声讨正安集团和赵德财的同时，亦是对李余年感激不尽！ 李余年亦是当众表态：“乡亲们放心！这件事，我李余年一定追查到底，一定让市领导给我们一个公道！只不过，这次同样也要感谢云城大洋集团的帮助！如果不是大洋集团及时发现了这个豆腐渣工程，恐怕我们还全都被蒙在鼓里呢！” 听到这句话，王先旭不禁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李余年。 这件事当然是李余年和大洋集团计划好的，这口锅由大洋集团来背，接下来的工程，也由大洋集团来做！ 至于李余年，则一箭多雕，将危崖弯弓局不动声色的，推进到至关重要的一步！ 第110章 时间有限 教师新村的样板楼主体结构完工庆典，在楼梯的坍塌，以及群众们的愤怒声中落下了帷幕。 正如同才刚开始春风得意的赵德财，身上彩绸与鲜花还未消散，便已然化作了一片尘埃废墟。 经过初步的调查，有些事情赵德财已经无法隐藏了。 他用来购买和装修豪宅的钱，全都是他私吞的，镇财务的公款，以及正安集团吴长喜为了更改教师新村规划方案，送给他的贿赂！ 再加上他在庆典舞台上，以及摄像机前，如同跳梁小丑般的表现，使得他同样也承担了豆腐渣工程监管方几乎全部的责任，不但官做不成，这辈子都无法翻身了！ 至于吴长喜，同样也被控制，并开始接受调查！ 但对于他的调查，首先却是在公安集团展开的。因为牌坊镇派出所的所长肖振邦，刚刚破获了一起惊天大案！ 见到肖振邦走进审讯室的时候，吴长喜心中还抱着一丝侥幸。 “肖所长，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和徐鹏，只是单纯的雇佣关系而已！” 肖振邦呵呵一笑，点头说：“我当然相信吴总的为人。” 说着他忽然抬手，将旁边的录像设备给关掉了。 吴长喜见状心中一喜，急忙说道：“谢谢肖所长！只要这件事牵扯不到我，其余的事，我家里一定会帮我解决！到时候，我绝对不会忘记肖所长的大恩！” 肖振邦摇了摇头说：“吴总误会了，我关掉摄像设备，只是因为这个设备坏了需要维修！等修好之后，我自然会再次向吴总问话！至于现在，就请吴总委屈一下，在这里多坐一会吧！” 说着，肖振邦竟然真的一转身，开门扬长而去。 这又是什么情况？ 吴长喜一脸懵逼地看着空荡荡的审讯室，他就算是再蠢，也绝对不相信，那台摄像机是突然坏了啊！ 就在这时候，审讯室的门忽然又开了。 可随后吴长喜就更懵了：“李、李余年？” 没错，走进审讯室的正是李余年！ 李余年冲着吴长喜扬起嘴角微微一笑说：“之前我就说过，样板楼的事情结束之后，要给吴总看点东西，难道吴总不记得了吗？” 这句话吴长喜当然没忘，同时他也已经反应了过来，原来肖振邦和李余年才是一伙的！要不然，李余年就算是中心校的校长，也不可能进入派出所审讯室，如入无人之境啊！ “你要给我看什么东西？”吴长喜问道。 李余年也不废话，直接从包里拿出了一部dv机，按下播放键，放在吴长喜的面前！ 视频之中，吴长喜和徐鹏两人坐在餐桌旁边，桌上有酒有肉，此时吴长喜正得意扬扬的对徐鹏说：“我不但了解你的现在，也了解你的过去！可以说，你以前所做过的所有事，我全都知道！” “全都知道？” “不过你不用担心，只要有我吴长喜在，就算警察也不敢抓你！只要你肯给我卖命，你以前犯下的那些事，我全都给你摆平！” …… 看到这段对话，吴长喜的脸色，瞬间就变得苍白无比！ 李余年收回dv摄像机，笑呵呵地看着吴长喜说：“吴总觉得，这画面够不够清晰？” 吴长喜声音发颤地说：“我、我说的不是徐鹏的杀人案！而是肖振邦提供给我的那份，关于徐鹏的……” 说到这，吴长喜忽然闭上了嘴巴！ 既然肖振邦和李余年是一伙的，那么那份徐鹏的档案肯定也是假的啊！ “看起来，吴总已经想明白了。”李余年点了一支烟，慢悠悠地抽了起来。 吴长喜深吸一口气，说道：“我要见我们正安集团的律师！在律师来到之前，我什么都不想说！更不可能和你这个无关的人说话！” 李余年点头：“当然！这是吴总的权利！但我同时也要提醒吴总，难道你就没有从刚才的视频中，发现别的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别的什么不对劲……” 吴长喜的脑子飞速旋转，片刻之后他猛然一瞪眼睛：“你是想告诉我，冯倩也……” 其实他只是一直没有往那方面想，以为是李余年在那所房子里安装了监控摄像头！但此刻一回忆，拍摄视频的角度，就全都明白了！ 这些视频，就是冯倩拍的！ 刹那之间，吴长喜心中的防线直接崩溃了！这不仅是因为，冯倩是他最信任的女人，更因为他猛然发现，李余年这个局，竟然早在他没来牌坊镇之前，就已经布下了！ 这种手段和布局能力，实在是太恐怖了！这个李余年到底想要干什么！ 与此同时，李余年也淡淡说道：“冯倩是人证，这个视频，以及你当初在镇派出所保释徐鹏是物证，我和镇上的群众，以及曾经被徐鹏所欺压过的村民可以当旁证！你觉得，证据链还有什么地方，不充分的么？” 说到这里，李余年的声音忽然变冷：“除此之外，当冯倩的身份浮出水面并公诸于众之后，正安集团的律师团队，以及你岳父卞正安的人脉关系，还会竭尽全力的，帮你洗脱罪名吗？” “你……”吴长喜狠狠的哆嗦了一下，惊恐地看向李余年！ 正如李余年说的一样，他吴长喜是卞家的上门女婿！如果他只是包养冯倩被发现，在没有多大影响的情况下，卞正安很可能会为了卞家的颜面，而网开一面原谅他这一次！ 但如果事情闹大了，甚至需要对簿公堂的话，以卞正安的性格，又怎么可能忍气吞声？ 到时候，吴长喜非但不会得到卞家的任何帮助，恐怕还会被落井下石，将教师新村的事情也全都扣到他的头上！ 包庇徐鹏这种亡命徒，就是数年的有期徒刑，再加上教师新村的事情，以及卞家的怒火，他吴长喜就不知道要在牢里待多久了！ 就在吴长喜陷入无比恐惧的时候，李余年忽然抬手看看表，淡淡说道：“我希望吴总不要思考太久，徐鹏的案子事关重大，现在云城、千丰市局，以及省厅的警察都已经在来牌坊镇的路上了！我们能聊天的时间很有限！” 第111章 商量好的 市局……省厅！ 吴长喜又是轻轻一颤！ 他知道李余年并没有夸张，徐鹏当初残忍杀害了一家七口，潜逃这么多年，罪行极端恶劣，这个案子恐怕在公安部都是挂了号的！ 一旦李余年把手里的证据交出去，那么他可就彻彻底底的完蛋了！ 所以吴长喜并没有犹豫太久，抬头看向李余年，声音沙哑地说：“你……你到底想怎么做？” 李余年扬起嘴角笑了笑：“很简单！我只是真心实意的，想和吴总交个朋友！” …… 大约十五分钟之后，李余年离开了审讯室。 直到这时，肖振邦才笑呵呵地，拿着“修好”的摄像机，重新回来：“吴总久等了啊！我们这小地方的派出所经费有限，许多设备早就该更新了！不然太耽误事啊！” 吴长喜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肖所长，我是真的不知道徐鹏之前那些罪行！绝对没有任何想要包庇他的意思！” 肖振邦点头笑道：“这个我相信！而且以目前我们警方所掌握的情况，也并没有发现吴总是在故意包庇徐鹏！这次请吴总过来，只是例行询问而已！” …… 灭门惨案真凶徐鹏落网，以及牌坊镇教师新村重大施工问题，与牌坊镇镇委书记兼镇长赵德财受贿、玩忽职守等问题，迅速得到了处理结果！ 因为事实清楚，犯罪嫌疑人供认不讳，徐鹏被押回户籍所在地进行公开审判！ 原牌坊镇镇委书记、镇长赵德财被双开，并移交检察院提起公诉！相关参与贪污受贿，以及涉及施工问题的，诸如吴亮新等人，都将会同案审理！ 正安集团云城事业部总经理吴长喜，并没有直接参与贿赂公职人员，以及被下属工程人员蒙蔽，负有连带责任，处以一定数额罚金之后，取保候审！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正安集团这次是花费了大力气，找到了背黑锅的人，帮助吴长喜脱了罪。 只不过吴长喜虽然逃过了法律的审判，却逃不过正安集团的“家法”。 此时他就跪在卞正安的办公室里，脸上被皮带抽出了好几道血檩子，却低着头不敢吭声。 “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当初我怎么就瞎了眼，要把女儿嫁给你这种蠢货！这么重要的样板楼，你……你他妈的竟然让那个比你还废物的亲戚去干？你他妈到底是怎么想的！” 卞正安手里拿着裤腰带，指点着吴长喜破口大骂！ 这次可着实是把他气得不轻！要知道，牌坊镇的项目，是他们正安集团进入云城的第一步！只要在牌坊镇打开了局面，他就可以堂堂正正的和云城大洋集团争夺云城，甚至生生地从程仁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可是，如此大好的机会，不但被吴长喜给浪费了！更还让正安集团的形象，遭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创！这就是摆明了，大嘴巴子呼他卞正安的脸啊！ 吴长喜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带着哭腔说道：“岳、岳父息怒……其实这件事，完完全全就是大洋集团和李余年……甚至是云城市委书记范志国，给咱们做的圈套啊！” 卞正安深吸了一口气：“你他妈的，还好意思说？” 吴长喜急忙趴在地上磕头说：“岳父！我的确是错了！您就算是打死我，我也没有丝毫怨言！可是，您不能不知道事情的原委！咱们卞家，不能吃糊涂亏啊！” “行！那就先让你说一说，然后我再打死你！”卞正安冷哼道。 吴长喜咧嘴说：“我家那个亲戚吴亮新，确实是个王八蛋！可是岳父您想，他就算吃了豹子胆，也不敢公然用竹竿当钢筋盖房子啊！难道监理方的眼瞎吗？很明显，那就是大洋集团的监理怂恿他，让他那么干的啊！” “还有！在完工庆典上，大洋集团的人，几乎是和云城纪委以及相关部门的人一起出现的！分明就是他们商量好的！云城是程仁的地盘，范志国是市委书记！他们两人要是联合起来，就算是我长了十个脑袋，也不是他们的对手啊！” 吴长喜的话，果然让卞正安心中微微一动：“你的意思是说，程仁暗中投靠了范志国？” “肯定是这样的啊岳父大人！他们表面上是要对付我，实际上就是要对付您啊！我只不过就是个炮灰而已！”吴长喜声泪俱下的说道。 卞正安眼中寒芒闪烁，随后冷哼道：“不管任何理由，你都是个废物！给我滚出去，最好别让我再看到你！” “谢谢岳父！谢谢岳父！”吴长喜连滚带爬地离开了卞正安的办公室。 直到这时，卞正安这才转身拿出专门与陈杰阳联络的手机，拨打陈杰阳的电话。 电话刚刚接通，陈杰阳便沉声说道：“老卞！你看看你做的好事！连我都替你丢脸！” 卞正安急忙说道：“市长息怒！我已经惩罚过我那个不争气的女婿了！但这件事，我觉得还有内情！” “内情？” “是啊市长！教师新村的事，我总觉得是个圈套！虽然我们正安集团也受到了牵连，可实际上他们的真正目标，是您派去的镇委书记赵德财啊！” 听到这句话，陈杰阳沉吟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卞正安说：“我怀疑，这件事老程的参与度很高，甚至他很有可能已经和范志国联手了！” 这个结论，是通过吴长喜的叙述，以及卞正安对整件事分析之后所得出来的！即便只是猜测，但他却也绝对不可能，放弃这个针对程仁的机会！ 可卞正安没想到的是，陈杰阳在稍稍沉默后，平静地说道：“老卞，你想多了！我这里有点事，有时间我们再聊。” 说完之后，陈杰阳竟直接就挂断了电话！ 卞正安略感意外地看着手里的手机，眉头微微皱了起来，陈杰阳竟然对这件事毫不关心？ 与此同时，陈杰阳的办公室里。 收起手机的陈杰阳，对坐在沙发上喝茶的程仁微微一笑说：“是老卞的电话！他对这件事感到很愧疚，在电话里一个劲地向我承认错误！” 程仁放下茶杯说道：“其实我这次专门来找市长，也是来向您请罪的！” “你也请罪？”陈杰阳似笑非笑地看着程仁。 第112章 埋下种子 程仁点头说：“这次牌坊镇教师新村的事情，我的确是心中气不过，想要让老卞出点丑！可却没想到，竟然把赵书记也给牵连了进去！赵书记是您派去的人，我怎么可能会针对他呢！” 陈杰阳淡笑着坐在沙发上说：“教师新村项目和赵德财牵扯颇深，难道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可我却没想到，赵书记刚刚上任就收了吴长喜那么多的贿赂！更还当众给豆腐渣工程摇旗呐喊！” 说到这里，程仁意有所指的话锋一转：“而且在赵书记上任之后，我也派人去见了他，他对我们大洋集团的人，可不是这个态度。” 程仁不亏是老江湖，一句话便切中了要害！ 大洋集团送钱拉关系赵德财不收，可正安集团送钱他却笑纳，这不是明显站队区别对待了吗？ 同样，通过赵德财不收大洋集团钱的这件事，程仁也可以认为，教师新村豆腐渣工程，并不会牵扯到赵德财！毕竟没有金钱往来的情况下，赵德财最多只有疏于监管的连带责任，镇上随便都能找到一个顶锅的人！ 可赵德财不但收了正安集团的钱，更还公然给正安集团殷勤站台！那么被牵连进去，就是他自找的，并不是我程仁存心想要对付他！ 并且这几层意思之下，程仁更还隐约地对陈杰阳发起质问，既然赵德财是陈杰阳提拔去牌坊镇的，那么陈杰阳是不是早就知道赵德财和卞正安穿一条裤子？是不是故意给卞正安制造机会，让他插手并和大洋集团争夺云城？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程仁肯定就需要得到一个说法了！ 陈杰阳端着茶杯，看似慢悠悠地喝茶，实际上脑子里却在飞快地思索着。 片刻之后，他放下茶杯笑道：“其实赵德财这件事，我也是始料未及，本以为他还算是有些头脑，可却没想到竟然如此的不堪！看起来，老卞也是看错了人啊！” 程仁立即问道：“陈市长是说，赵德财和老卞，早就认识？” 陈杰阳摇头：“具体情况我还真不清楚，但赵德财这个人，的确是老卞向我推荐的！说起来，也是我用人不明！” 程仁面色稍缓，点头说：“市长千万别这么说，您肯定也是因为工作太忙，而把这件事给忽略了！也是我不知内情，以为赵德财是市长的人！既然不是，那我这心里也就安稳了许多！” 陈杰阳微笑：“这件事说到底，都是老卞的错！是他用人不当，更还做那种不堪的豆腐渣工程！若非如此，又怎么会被范志国钻了空子呢？好在，云城有老程你在，范志国也翻不起什么浪花！” 程仁笑道：“市长放心！就算他范志国整肃云城官场，但也不可能把所有干部都给撤了！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无论他范志国想要做什么，都逃不过我的眼睛！这次牌坊镇的烂摊子，我来收拾！” 陈杰阳点头：“那就辛苦你了！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和我说！” “呵呵，感谢市长的支持！我这次来，倒还真的是有点想法……”程仁说。 “什么事？” “市长觉得，千丰东湖三台村那块地，老卞会不会让给我？” 陈杰阳微微皱眉：“你想要三台村的地？” 程仁说：“一方面，我有心在云城开发房地产。另一方面，我也是觉得，三台村之前所发生的那件案子，很可能会对市长影响不好！如果那块地一直留在正安集团手里，怕是不妥吧？” “对我的影响不好？” “是的市长，据我所知，三台村村民魏大宇在范志国的怂恿下，在新闻发布会上举着血书闹事！是您亲自到现场，把这件事压下去的！如果真的处理不好的话，肯定会对您有所影响啊！” 陈杰阳听出了程仁话里有话，沉吟道：“你的意思是，老卞很有可能利用这件事针对我？” 程仁摇头：“市长误会了，我怎么会怀疑老卞呢？但现在，他的正安公益已经介入了魏大宇的案子，恐怕就不方便再继续开发三台村的项目了吧？” 虽然程仁否认，但陈杰阳却也听出了弦外之音。 可即便如此，陈杰阳也不可能公然这么做，否则肯定会引起卞正安的强烈反弹…… “这件事，我考虑一下！而且那块地已经是正安集团的了，还是要询问一下老卞的意见才行！”陈杰阳直接打个太极，把事情化解。 程仁当然不会继续再说，因为他原本也没想过要这块地，只是要在陈杰阳的心里，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 …… 几乎与此同时，满身满脸伤痕的吴长喜，也悄悄地拨通了李余年的电话…… “李校长！我已经把卞正安应付过去了！”吴长喜长出了一口气说道。 李余年笑着问道：“辛苦吴总了，肯定吃了不少苦头吧？” 吴长喜摸了摸脸上的伤痕，咬牙切齿道：“妈的！这老东西从来就没把我当成一个人来看待！早晚有一天，我非得亲手出这口恶气！” 李余年淡淡道：“该忍耐的时候，吴总还是要忍耐的！接下来，还有重头戏需要吴总去演呢！” 吴长喜苦笑说：“是啊！只不过我现在一见到那个胖女人就恶心！我得先缓缓，做一下心理建设！另外……如果能扳倒卞正安的话，小倩她真的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在牌坊镇派出所的时候，吴长喜便彻底向李余年妥协，愿意给李余年做事了！ 不得不说这家伙也算是个痴情种子，即便明知道冯倩接近他是有目的的，但却依旧对冯倩念念不忘。 李余年轻叹了口气说：“其实这个消息，我本想等到更合适的时候再告诉吴总的！但既然吴总问起，我也就不隐瞒了！冯倩怀孕了！” “小倩怀孕了？是……是我的孩子？”吴长喜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李余年说：“孕检报告上显示，她怀孕大概三个星期左右。” 吴长喜激动的嘴唇都有些颤抖了，在牌坊镇这段时间，他一直都和冯倩同居，那么这个孩子肯定是他的啊！ “我、我要当爸爸了！” 李余年悠悠道：“所以，刚才吴总的担心是多余的，冯倩对我说，到时候只要吴总愿意接纳她们母子，她就绝对不会再离开。” 吴长喜深吸一口气：“为了我的孩子，我也要毁了卞家！” 第113章 上面领导 结束了吴长喜的通话之后，李余年亦是轻吁了一口气。 当初他便对齐欢说，时来天地皆同力，而此刻冯倩怀孕的消息，则更是恰逢其时！ 吴长喜的痴情，以及李余年手中所拿捏的把柄，再加上冯倩肚子里的孩子，无疑会让吴长喜更加干劲十足！这是天要收卞正安啊！ 扬起嘴角笑了笑之后，李余年转身走进“鬼屋”。 杨有福和肖振邦都在屋里等着。 此次三人的配合可以说是天衣无缝，电光石火之间就把牌坊镇党政一肩挑的赵德财斩于马下，将正安集团的上门女婿吴长喜，治得服服帖帖！ 同样，杨有福和肖振邦也已经对李余年心服口服。 杨有福说：“我活了这么多年！不说现在，便是在我们杨家还未败落之前，也从未见过李校长这样的奇才！” 肖振邦更是满脸的敬畏：“大哥！今后只要是您的话，我要是有半个标点符号犹豫的，都对不起爹妈生我一回！” “言重了！都言重了！” 李余年笑了笑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有些事也是看运气！好在结果是好的，接下来很可能是大洋集团接手教师新村的项目，到时候杨伯依旧可以继续承包工程！至于振邦，刚到牌坊镇就立了大功，党委副书记的职位应该也不成问题了！” 这次的布局已成，自然是皆大欢喜。 肖振邦更是眉开眼笑，虽然当上副书记并没有行政级别上的提升，但却是实实在在的向前迈了一大步！ 若是在平时，肖振邦这个政法委员和派出所所长，恐怕至少要工作半年乃至一年以上，才能拿到副书记的位置！随后才能染指牌坊镇的镇长！ 可是现在，他却至少能够升任副书记，就算是镇长也不成问题啊！ 杨有福想了想问：“那么李校长觉得，下一位牌坊镇的书记应该是？” 他问的当然不是某个具体的人，而是所站的队！ 李余年扬了扬嘴角，摇头说：“不好说，也不可说。” …… 接下来的情况也正如李余年所料的一样。 陈杰阳当然不可能让卞正安把三台村的项目给程仁，但为了安抚程仁，便让大洋集团接手牌坊镇教师新村项目。 对于这件事，卞正安满心不痛快，在请陈杰阳喝茶的时候说：“市长！牌坊镇的事，分明就是程仁在搞鬼！可是您为什么还让他来接手教师新村？这不是在打我的脸吗？” 陈杰阳慢悠悠地轻啜茶汤：“难道出了那件事之后，你们正安集团还能继续做教师新村？难道别人接手就不是打你的脸？还是说，老程打你的脸就不行？” “我……”卞正安深吸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陈杰阳笑道：“老卞，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了？要做大事，首先就要度量大！老程也是自己人，让自己人接手，总要比外人强！” 卞正安皱眉说：“但是，我总觉得老程有问题！上次我给您打电话的时候，就想说这个！老程立足云城，和范志国抬头不见低头见！如果他心怀不轨的话……” “你想多了。” 陈杰阳摇头说：“老程如此针对我们，又有什么好处？难道有什么理由，让他放着安稳的日子不过，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吗？除此之外，这件事也未必是个早就设计好的圈套！范志国恐怕也是收到了施工质量问题的消息，这才对赵德财出手的！” 卞正安闻言嘴角微微动了动，但却并没有说话。他知道陈杰阳能这么说，就一定有其他的消息来源佐证！ 并且在正常情况下，陈杰阳、卞正安和程仁，都是一条船上的人，牵一发而动全身，当然谁也不会自找麻烦！ 可只有卞正安知道，程仁是有这个理由的！因为程仁的儿子程浩，就死在了卞家人的手里！ 程浩是程仁唯一的儿子，杀子之仇不共戴天！ 但这件事情，卞正安不可能对包括陈杰阳在内的任何人说！否则事情就更加麻烦了！ 见卞正安不语，陈杰阳笑道：“老卞，你知道当初，我为什么要同意，让范志国调去云城吗？” “是因为把范志国掌握在手里，更好控制？”卞正安问。 陈杰阳摇头：“是因为省里有人，不希望他回去！” “省里？” “是啊！有些事情，我不方便多说。但范志国之前从省里空降到咱们千丰，就是因为在省里得罪了人！他来的第一天，上面就有人找了我，让我把他锁死在千丰！” 卞正安恍然道：“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 “你是不是还以为，让范志国当运城市委书记，并且进入市委常委，是让他占了便宜？其实不然，范志国的父亲范林宽在省里有许多门生故吏，让范志国在那里发展，才是真的危险！如果我要是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岂不是要辜负了上面领导的期望？”陈杰阳说。 这番话，让卞正安彻底明白了！ 陈杰阳是千丰市市长，正厅级领导，能够被他称为“领导”的人是什么级别，几乎不言而喻！真没想到，陈杰阳竟然不声不响的，成为了省里某位领导的心腹了！ 卞正安顿时笑道：“如此，我可要恭喜陈市长了！” 陈杰阳淡淡一笑：“所以你现在明白，我为什么要对老程更好了吗？范志国现在在云城，只有老程才能抓住他的小辫子，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把他拉下来！” 卞正安问：“所以，老程知道这件事？” 陈杰阳摇头：“现在时机未到，我暂时还没有告诉老程！今天告诉你，也是怕你因为一些小事，坏了大局！原本我的打算是，让你也进入云城，必要的时候帮老程一把！可是现在……唉！” 卞正安听懂了，陈杰阳让他趁机进入牌坊镇，一方面是为了帮程仁，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防止程仁立场不坚定，不愿意搞掉范志国！从而让他起到“监军”的作用！ 可现在因为教师新村的事情，正安集团把事情搞砸了，也就只能全都倚重程仁了！ 想到这，卞正安不由得干笑说：“那么市长接下来准备怎么做？如有差遣，我一定全力以赴，弥补牌坊镇的失误。” 陈杰阳说：“事已至此，你暂时什么都不用做！我自有妙计！” 第114章 贺副书记 在陈杰阳和卞正安“推心置腹”的同时，李余年也正在与范志国通电话。 范志国问：“你觉得王峰这个人，怎么样？” 李余年挑了挑眉毛：“王科长？” “是啊！今天小江和我说，王峰在千丰受到打压，想要调动一下工作！我听说你和他的关系也不错，就想听听你的意见。”范志国说道。 看起来，王峰不只是找了他，也同样找了江岩把他向范志国递话啊！ 李余年想罢笑道：“这次牌坊镇的事情，王科长也算是帮了我们一点小忙的。” “哦？他也参与牌坊镇的事情了？”范志国疑惑。 李余年说：“王科长并没有直接参与，而是帮我放了一枚烟幕弹，至少会让陈市长觉得，牌坊镇的事情并非是我们故意做局，或者提前布局！” 让陈杰阳觉得？范志国瞬间就从这句话里，品出了不一样的味道。 李余年也不隐瞒，索性就把他回千丰见到王峰，并且对王峰做出判断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 范志国听罢沉吟：“所以说，王峰之所以调来云城，并不是因为他在千丰受到排挤！幸好我专门问了一下你，否则倒是险些大意了！那么这件事就算了吧！” 李余年说：“如果算了，岂不可惜？” “你的意思是？” “书记难道忘了，最初的时候，我可一直都希望王峰科长来牌坊镇！现在我觉得，王科长更合适了！”李余年笑道。 范志国沉默片刻，忽然笑道：“原来如此！你这是将计就计啊！” 说完王峰的事情之后，李余年话锋一转说：“接下来，还需要范书记和程董事长私下好好聊聊！” “聊什么？” “聊一下省委贺副书记。” 听到这个名字，范志国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李余年继续说：“不用聊太多，只要让程董事长在和卞正安闲谈时，能表现出他已经与贺书记有过交集就好。” “你知道多少贺书记的事？”范志国并没有回应李余年的话，而是忽然问道。 李余年知道他会这么问，淡笑着说：“我也只是道听途说，据说贺书记现在和陈市长的关系很不错，而陈市长恐怕是不希望，卞正安和程董事长也搭上这条线的。” 范志国说：“所以你是希望，陈杰阳会对卞正安心生猜忌，觉得他要越俎代庖？” 李余年笑道：“已然是危崖弯弓，首先必有忌惮，如今弓已就绪，那么猜忌之心也就要随之产生了！” “那么那支箭何时射在陈杰阳的窗棂？” “应该快了！吴长喜已经在努力地，去摸那张弓了。” 范志国不动声色地说：“好！我会尽快与程仁聊聊！只不过，你小子知道的这么多，似乎也有事瞒我啊！难道你就不怕我对你猜忌吗？” 李余年笑了笑：“范书记可别吓我，我对您可一直都知无不言，更是全局都在为您谋划。” 范志国也笑了起来：“这个我当然知道，就是随口开个玩笑而已！” …… 结束了和李余年的通话之后，范志国却并没有嘴上说的那么洒脱，立即便又拨通了老书记范林宽的电话…… 当听罢范志国的疑虑，范林宽轻轻一笑：“就如同李余年那小家伙说的一样，只要谋事有利，那么无端的猜忌，只会内耗。” 范志国说：“可是，我和贺书记之间的事情，是在省级层面，若非局内人怎么可能知道？” 范林宽轻叹说：“是啊！我退休之后，谁都看我原本那些关系是块肥肉，都想收入囊中，又岂能便宜了你这个毛头小子？若不是老贺几乎图穷匕见，我也不会走动关系，把你空降到千丰避避风头！李余年既然知道这件事，想必也应该知道更多的秘辛。” “那么您觉得，李余年背后的人是？” “不清楚，但却一定跑不出那几个！而且现在下结论或者追根究底，显然有点太早！至少李余年这小子的局，对你百利而无一害！”范林宽平静地说。 范志国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您说的也有道理，是我心急了！” 范林宽笑道：“我看不是你心急，你是想让我也有个准备，并且能够对此展开调查是吧？” 范志国嘿嘿一笑，他知道自己这点小心思，逃不过父亲的眼睛。 范林宽说：“即便你不说，我也要侧面好好查一下，究竟是哪个老朋友，培养出了李余年这样的小妖孽！当初一起下棋的时候，还真没有几个能赢得了我！” …… 李余年知道，他提出了省委贺书记的名字之后，一定会引起范志国，乃至于范林宽的猜测。 但这也是他必然的选择，因为此刻布局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如果没有贺书记这步棋，又怎么能破得开陈杰阳和卞正安的同盟？ 至于会被猜忌这个情况，李余年也并不在乎，他相信范林宽肯定知道孰轻孰重，并且现在拿出贺书记这张牌，也能让范志国增加信心！因为既然李余年能说出贺书记，就说明背后很可能就有相应的底牌！ 接下来，就看吴长喜能不能用他自己的手段，拿到那张弓了！ …… 对于吴长喜来说，如今已经别无选择，只有咬牙向前。 也正因如此，这家伙回到家里这两天，用尽“手段”去讨好他的媳妇。 直到卞正安的女人卞彩霞，终于对他有了一点好脸色之后，他才终于嗫嚅地说道：“彩霞，我想跟你商量个事……” 体重二百多斤的卞彩霞，此时正躺在贵妃榻上，享受着足底按摩。闻言抬起眼皮看了看吴长喜，随后踹了一脚私人按摩师。 “有屁快放！别耽误我按摩！” 按摩师走了之后，吴长喜立即识趣地过去，抱起卞彩霞粗壮的大脚按了起来：“不耽误！肯定不耽误！我这手法，不比那小子差！” 卞彩霞这才满意地眯起了眼睛：“啥事说吧！要钱可没有！我爸说了，男人有钱就变坏，多一分钱都不能给你！再说，你这次犯了这么大的错，我爸只抽你一顿皮带够宽容的了！” “是是是！咱爸说得都对！还是我老婆最心疼我！” 吴长喜立即满脸堆笑，心中暗骂：男人有钱就变坏，那你爸卞正安现在恐怕都坏得流脓了！ 第115章 有个名头 心里骂得热火朝天，但吴长喜表面上却不敢有半点流露。 他知道卞彩霞从小就没受过教育，当初卞正安还没有真正发迹的时候，她就已经辍学在社会上和一些不三不四的流氓混在一起，仗着自己身高体胖打架够狠，还打出了一些名头，号称是那一片的“九龙一凤”。 后来慢慢长大了，卞家也有钱有势了，卞彩霞为了不让人嘲笑她是暴发户没文化，这才相中了吴长喜这个文化人。 “彩霞，现在咱们集团的云城事业部也撤了，我这又成无业游民了，这好说也不好听啊！”吴长喜咧嘴说道。 卞彩霞撇嘴：“那不还都是因为你？我早就说，你和我结婚之后，离那些穷酸都远点！我爸都说了，穷生奸计富长良心！你家那些穷逼，就没有好东西！连起个名都叫吴亮新，就活该他蹲大牢！” 吴长喜立即点头：“你说的都对！可是我毕竟也是你老公，今后和你一起出去见朋友，总不能说我是无业游民吧？” “那你还想干啥？”卞彩霞似乎被吴长喜这句话给说动了，毕竟事关面子。 吴长喜说：“我知道我这次犯的错有点大，不敢奢求咱爸再让我当什么总裁经理之类的，可总得给我一个，拿出去不给你丢人的名头吧？” 卞彩霞点头：“你倒是还算有自知之明，我爸对你是相当生气了，要不是我拦着，他恐怕早就把你腿打折了！要不然，我让我爸给你个副经理当当？” 吴长喜连忙摇头说：“彩霞！你好歹也是咱爸的亲闺女，你老公就是个副经理，说出去也太丢人了！我是觉得，咱们集团有没有什么名头响亮，但不怎么重要的地方，让我去充充门面也就是了！” “不怎么重要的地方……”卞彩霞琢磨起来。 吴长喜瞅准时机说：“就比如说，什么基金会，协会的会长之类的？我听我在大城市那些同学说，人家那边的名流，明明是什么大集团的董事长，也都不这么介绍自己，都说自己是什么会长，特别能彰显文化！” 卞彩霞顿时来了精神：“你说得对！我看港台片里，也有这么演的！另外，我好像还真想起来，我们家成立了一个什么公益组织……” “是叫正安公益？” “对！就是正安公益！我爸说，那就是个宣传的幌子，唬人的玩意！” 说着，卞彩霞端详了一下吴长喜：“还别说，你戴上眼镜，还真挺像个电视上的名流！这事我找时间给我爸说！不过说好了，工资还得打到我的账上！” 吴长喜顿时大喜：“没问题！我对老婆忠心耿耿，钱不钱的不重要，有个身份就行！” …… 对于正安公益这个组织，卞正安几乎从来就没有在乎过。 原本他成立正安公益，就是为了讨好陈杰阳，以及和程仁的浩诚公益打擂台！ 再怎么说吴长喜也是他的女婿，虽然关在家里养着也没什么，但说出去也不好听，所以卞彩霞把这事一说，卞正安也就直接同意了。 当然，让他并没有想太多的原因，同样也是因为，他当天晚上要见程仁！ 程仁竟突然从云城来到了千丰，并且专门给卞正安打电话，要出来聊聊。 直到与程仁见面之前，卞正安心中都在一直琢磨着，程仁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两人见面的地方，是卞正安位于市中心公园附近的豪宅。 请程仁坐下之后，卞正安笑道：“老程啊！说起来，你可是有好久都没有来我家了啊！是不是在云城的大别墅住惯了，看不上我这陋室了？” 程仁摇头：“老卞，你这是骂我呢？你们正安集团搞了这么多年的房地产，别墅你要多少有多少！只是你不乐意住而已！其实我这次来找你，也是陈市长的意思！” “陈市长？” “是啊！牌坊镇的事情出来之后，陈市长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还把我给批评了！说我不顾大局！我细细琢磨了一下，陈市长说得有道理，咱们这么多年的兄弟，犯不上为了一点小事，争来争去的嘛！”程仁开门见山的说道。 卞正安察言观色，沉吟道：“所以，你这次来千丰是？” 程仁说：“我是专门来给你道歉的！牌坊镇的事，是我做的有点过分了！还希望你不要往心里去啊！” 卞正安摇头笑道：“老程！你这话就太见外了！牌坊镇那个活，确实是我用人不当，这才出了纰漏！要道歉，也得是我道歉啊！你这我可不敢当！” 程仁摆手说：“有你这句话，我也就安心了！另外，教师新村那个项目，你现在也不方便继续做了，你看着开个价，转给我算了！” 原来是为了教师新村的项目啊！ 卞正安心中恍然，他当然不相信程仁会亲自登门给他道歉，看来是想把教师新村项目从我这里拿走！ 虽然出现了重大的工程事故，但至少目前为止教师新村项目，依旧还在正安集团手中！若是在平时，卞正安就算让项目烂在自己手里，也绝对不会让程仁拿去！他们正安集团做毁了的项目，被大洋集团做得风生水起，那不是打他的脸嘛！ 可是卞正安同样也知道，这是陈杰阳的意思，就算他不想给，在事故处理结果出来之后，云城官方也会把教师新村项目收回去！ 陈杰阳现在让程仁来找他卞正安，明显就是在给他台阶下，他可不能给脸不要脸啊！ 这种问题对于老江湖卞正安来说，自然是如鱼得水，立即笑道：“原来是这件事啊！好说，好说！这种小事，还用得着你老程亲自大老远的跑一趟吗？” 程仁笑道：“不跑不行啊！毕竟这是大局！陈市长可是给我讲得清清楚楚，还关系到省里的大领导，我怎么敢怠慢？” 省里的大领导？卞正安心中微微一动，表面上不动声色地问：“这位省里的大领导是？” 听到这句话，程仁心中顿时冷笑起来，还真被李余年那小子说对了，卞正安真的主动就咬上了鱼钩！ 第116章 景龙广场 虽然给程仁指示的是范志国，但范志国同时也让他和李余年先沟通一下。 电话里，李余年就笃定地告诉程仁，卞正安肯定会咬这个钩，因为卞正安的野心很大！ 此刻面对卞正安的问题，程仁表面上露出疑惑之色：“你还不知道这件事？” 卞正安也发现自己有点心急，立即笑道：“这件事我当然知道！陈市长亲口和我说过，范志国就是因为那位大领导，才不得已空降咱们千丰的！” 程仁点头：“是啊！这也就是范志国，如果他爹不是原来的省委组织部部长！要是别人招惹了这位大领导，恐怕连来千丰的机会都没有！我上次和这位大领导一起吃饭的时候，那种不怒自威的感觉，仍旧让我记忆犹新啊！” 此话一出，卞正安心里顿时有点不是滋味。他没想到，程仁竟然还和那位大领导一起吃过饭！难道是陈杰阳给他引荐的？ 回想起，陈杰阳之前连大领导的名字都不告诉他那件事，卞正安不禁更有些窝火。 但这种心思，卞正安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表露出来，笑着说道：“关于这件事，我倒是忘了恭喜老程了！如果你真能帮大领导解决了范志国，日后一定前途无量啊！” 如果不是李余年在电话里肯定的说，陈杰阳绝对不会把贺副书记的事告诉卞正安，恐怕此时程仁都已经觉得，卞正安也知道贺副书记的事了！ 这老小子，还真能装啊！ 程仁心中暗暗冷哼，表面笑着摇头说：“这我可万万不敢奢望啊！给领导做事，是我们的本分，又怎么敢考虑回报呢？哈哈！” 嘴上说不敢，但表情中程仁却透着得意之色。 这一切都被卞正安看在眼里，心里忍不住咬牙切齿，但又不能表露出来：“老程，你可千万别以为，我只是随便说说！我说的可是真心的！而且还是这位领导亲口对我说的哦！” “哦？”程仁闻言，脸上的得意果然变成了疑惑。 卞正安给程仁倒了杯茶，笑道：“原本我没有和你说过这件事，是因为担心陈市长不希望太多人知道！可现在你老程已经知道了，那咱们兄弟之间说话，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那位领导想在千丰市置办产业的事，是我操持的！” “你说的是，景龙广场？”程仁脱口而出。 卞正安目光闪烁了一下，故作深沉笑而不语。 随后程仁皱眉疑惑道：“不对呀！陈市长说，这件事让我等他的决定，然后交给我来处理啊！” 卞正安也故作惊讶问道：“老程竟然也知道景龙广场的事？陈市长是什么时候和你说的？” 程仁仿佛在回忆，缓缓道：“大概有几个月了吧！要不是因为方景龙那家伙太不识抬举，陈市长也不会找我！但就在我想要动手的时候，陈市长却忽然说再等等，现在上面查得比较严，贺书记暂时不想把事情闹大！” 这番话，让卞正安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终于把他想要的信息，从程仁的嘴里套出来了！ 在卞正安这种老江湖的眼中，哪怕只有只言片语，便足够想清楚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景龙广场是千丰市市中心繁华地段的一座大型综合商场，同时也是号称千丰市最赚钱的商场，日人流量远超周围其余商场，营业额几乎是正安集团两座同地段商场总和！ 有人说，景龙广场之所以如此吸金，是因为老板方景龙在商场天台修建了一座寺庙，有佛祖保佑！ 而刚才程仁“不小心”说的那位省委贺书记，在视察千丰市的时候，也的确专门去了景龙广场，并且还上天台去参观了那座佛寺！ 卞正安当然也对这位省委贺书记有所耳闻，依稀间听说过这位贺书记是信佛的！说不定就是看中了景龙广场上面那座佛寺，想要沾沾气运…… 看起来，陈杰阳是想要把景龙广场，或者景龙广场的股份送给贺书记，从而加深捆绑啊！ 之所以卞正安这么想，是因为这种事，不但他自己做过，更还帮陈杰阳也做过！只是没想到，这次陈杰阳没有找他，竟然找程仁来做这个白手套！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想到这，卞正安笑着说道：“老程，其实你误会陈市长了！之前他不让你参与，是确实是因为现在这方面查得比较严！可后来，这不是因为你家里出了事，再加上范志国突然去了云城嘛！你要帮贺书记对付范志国，陈市长当然不能让你和贺书记捆绑得太深啊！” 程仁轻轻点了点头：“所以，陈市长就把这件事，交给了你？” 卞正安说：“是啊！我现在正在和方景龙谈着呢！只不过这件事，你可千万别说是我告诉你的啊！你应该知道陈市长的脾气，你要是问了陈市长，那可就是在坑我！” 程仁笑道：“你想多了！咱们都了解陈市长的脾气！如果他不想让我知道，我却和他说了，不是自讨没趣么？” 说到这里，程仁看了看表说：“时间不早了，我还要去向陈市长单独汇报范志国的事！至于教师新村那边的事……” 卞正安说：“这件事你不用操心了，明天我就让集团的人，去云城和你们办理转让手续！既然你是去见陈市长，我也就不多留了！但下次，你可一定要在我这好好喝两杯啊！” “一定！”程仁笑着站起身与卞正安告辞。 待到送走了程仁，卞正安的脸色这才阴沉了下来，喃喃说道：“范志国的事不让我参与也就算了！连贺书记这条线都不想让我搭上！陈杰阳和程仁这两个浑蛋，是想要把我给踢出局吗？既然你们不仁，就别怪我不义！贺书记这份大礼，我来送！” …… 与此同时，程仁也已经拨通了李余年的电话…… “我刚才和卞正安聊过了！以我对他的了解，他肯定会有所动作！但是……” 说到这里，程仁犹豫了一下才继续说：“关于景龙广场和省委贺书记这件事，不会出什么纰漏吧？毕竟这件事牵扯太大！” “程先生就算不信我，也应该相信范书记，以及老范部长吧。”李余年在电话里轻笑说道。 他之所以如此笃定，是因为在前一世，那位省委贺副书记落马的时候，就曾被查出了收受千丰景龙广场大量股份的情况！送给他股份的人，正是陈杰阳！ 只不过这一世，陈杰阳这份大礼能不能送出去，还在两可之间了。 第117章 杀猪宰牛 教师新村施工事故所引起的一连串连锁反应，已经开始逐渐显露。 吴长喜成功地成为了正安公益的负责人，以及正安公益基金会的会长。 云城大洋集团亦是高调接手了牌坊镇教师新村项目，并且在牌坊镇公开宣布，将会按照此前投标方案来重新施工，欢迎各级部门以及牌坊镇所有相关群众，随时来检查工程质量！ 这件几乎惊动了全省的大事，看似逐渐平息。 但李余年却十分清楚，牌坊镇博弈的下半场，才刚刚开始！ 赵德财虽然只来了牌坊镇不长时间，但影响却是极坏的，牌坊镇的领导结构，马上就要发生变更了！ 首先就是牌坊镇党委书记的位置。 与此前强势的直接选派不同，陈杰阳这次相对低调了许多，在常委会上甚至专门询问了范志国的意见。 范志国笑着说道：“感谢陈市长对于我们云城市的关心！刚才陈市长的意见是，牌坊镇的领导最好还从千丰市方面调动，这一点我也同意！而且我觉得，千丰市政府秘书五科的王峰科长，就很合适！” 陈杰阳心中一喜，表面上却露出犹豫的表情：“我记得王峰同志，之前曾经被纪委调查过吧？” 范志国点头：“是这样的，但我觉得，牌坊镇在短时间内已经连续有两位镇委书记落马，这个现象非常值得重视！我提名王峰同志，也是因为他经历过调查，并且证明了自己！” 纪委书记刘振勇立即附和说道：“志国同志说得没错，经过我们市纪委的调查了解，目前为止王峰同志还是经得住考验的！牌坊镇的情况，确实需要一位这样的同志去主持大局！” 陈杰阳思索片刻，终于点头说：“既然刘书记也这么保证了，那我也就没有顾虑了！” 表面上看起来，陈杰阳是在范志国、刘振勇等人的逼迫下，做出了妥协。但实际上陈杰阳的心里已然开始冷笑！ 他现在就是想要换个玩法，让范志国他们觉得已经占据了一定的优势，先高兴一下！然后再狠狠地收拾他们！ 所以在常委会议之后，陈杰阳立即让孙振华把王峰约出来，亲自面授机宜！ 一家私人会所中，王峰诚惶诚恐的见到了陈杰阳：“陈市长，您好……” 陈杰阳亲切地让王峰坐下：“这么拘束干什么？你也在市政府上班，难道第一次见我？” 王峰擦着冷汗干笑：“那不一样，这是在私下里见到，代表着市长对我的重视！我心里感动啊！” 坐在旁边的孙振华笑道：“王科长这话说得对！私下里见面，就说明咱们不只是同事关系，更还有私交！是朋友！既然是朋友，那就更不必拘谨了！我先提一杯，预祝王科长此次去牌坊镇任职，一路青云！” “不敢当！不敢当！怎么能先敬我呢？这、这……”王峰吓得连连摆手。 陈杰阳和孙振华对视一眼，后者笑道：“王科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不是说都是朋友了吗？你这是不把我当朋友？还是不把陈市长当朋友呢？” 陈杰阳也趁势举起酒杯：“小王，孙秘书说得对！这杯酒，我也敬你！” 这句话把王峰感动得无以复加，红着眼睛一口把杯中酒干了，哽咽说道：“陈市长！今后我王峰这条命，就是您的了！” …… 牌坊镇第一小学，教学楼天台。 月朗星稀，李余年一个人坐在天台边缘，默默地抽着烟。 沈晴来到他身后，离着很远就笑着说：“都已经当校长了，还坐在这里，也不怕带坏了学生。” 李余年侧头看去，笑道：“所以我这才晚上来这里啊！你怎么来了？” “睡不着，想喝点酒，又怕酒味太大，让别的老师误以为我是个酒鬼。”沈晴扬了扬手里的一瓶白酒。 李余年挑了挑眉毛：“啤酒已经满足不了你了？” “我喝什么酒，全看心情。” “那么现在的心情是？” “想好好睡一觉。”沈晴自然地坐在李余年身边，随后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反正李余年也不喝酒。 看着她仰头喝酒的样子，李余年笑了笑说：“我真担心，有一天你真变成了酒鬼。” 沈晴长出了一口气说：“许多人都说，女人总在外面喝酒会吃亏，但我觉得，只要酒量够大，吃亏的就是别人。” “有道理。”李余年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他当然知道沈晴的酒量，前一世沈晴之所以在官场很出名，并非只因为是副省级城市的女市长，也因为酒量出奇的好！ 据说有一次招商引资，直接用伏特加把好几个战斗民族的外商全给喝趴下了，最后她还从容淡定的，把外商全给安排好，并且把相应的文件和备忘录都处理完毕，这才回家休息。 所以现在李余年一点都不担心沈晴喝酒，这种酒量绝对不是练出来的，是天赋。 “两个书记了。”沈晴喝了一口酒之后，忽然说道。 李余年笑了笑：“那是他们自作孽。” 沈晴说：“镇上的乡亲们都说，你李余年来到牌坊镇，杀猪宰牛，照单全收！你才是上天派下来，当牌坊镇书记的那个人！” “猪”是朱广利，“牛”是牛爱群，照单全收则谐音赵德财的姓氏。 李余年闻言摇头失笑：“乡亲们这编顺口溜的水平，倒是还真厉害！” “不是你编的么？”沈晴似笑非笑地看着李余年。 李余年扬了扬嘴角：“新的书记，马上就要来了。” “新书记名叫王峰，是千丰市政府秘书五科的科长，不是千丰市本地人，在不久之前曾经因为被人举报，受到过千丰市纪委的调查！除此之外，你之前在市政府实习的时候，也在秘书五科工作，这位王科长对你很照顾！你们的私交不错！”沈晴说得很慢。 李余年略微有些诧异：“你竟然调查得这么仔细？” 沈晴微微一笑：“你别忘了，我也是千丰人，真的想要了解一些事情，大致还是有渠道的！谁让我现在已经不能再浑浑噩噩地当个小学老师，非得自找麻烦当你的办公室主任了呢？” 第118章 越大越好 听到沈晴的话，李余年的笑容中多了一丝欣慰。 有沈晴在身边，的确能够让他免去许多的麻烦。虽然对于王峰的情况他早就了如指掌，但这同样也体现出了沈晴的能力。 “其实还有一件事你不知道，我原本的计划中，牛爱群落马的时候，我就曾想过让王峰来牌坊镇当书记。”李余年淡淡说道。 正在喝酒的沈晴微微一愣，眼眸中似乎有些诧异。 李余年笑问：“怎么了？” 沈晴摇头：“没什么，我之前还以为，你来到这里发呆，是因为王峰的事！看起来我猜错了！” 天生敏锐的神经，以及对官场与社会规则的迅速适应，让沈晴仿佛有着第六感，她本能地觉得李余年对这位即将上任的王书记，有些疑虑。 在此之前李余年其实是并不打算，这么早的对沈晴谈起王峰的。 但现在他改变主意了：“你没猜错。” “我没猜错？可是你明明说，希望和他一起搭班子……” “那是之前，世上的事瞬息万变，皆因人心，因为人心变得最快。” 沈晴默默地咀嚼着李余年这句话，忽然展颜一笑：“这么说，这位王书记，恐怕就会成为第三位，在牌坊镇落马的书记了？” 李余年扬了扬嘴角：“只不过，这次要换个玩法。” 沈晴并没有多问，点头说：“我很期待。” “为什么？”李余年问。 沈晴说：“因为从我个人的角度来说，并不希望有人成为你前进路上的绊脚石！只有你飞得更高，我才会更有前途！如果你不把他搬掉，我也会尝试着为你清理一下！” 李余年挑了挑眉毛：“难道你就一点都不觉得，我像个耍阴谋诡计的野心家？” “野心家又有什么不好？” 沈晴反问了一句，随后自问自答说：“至少比那些庸庸碌碌，满嘴中庸，毫不作为的庸官要强百倍！我看到的是，你把搜刮民脂民膏的贪官送上了审判席，你让学校的老师们终于有机会住上心心念念的房子！让牌坊镇的乡亲们知道，他们的声音能够有人听得到……你给所有人带来了希望！” 说到这里，沈晴深吸了一口气，眼眸闪烁地看着李余年：“如果你是这样的野心家，我希望你的野心越大越好！” …… 不久之后，云城市市委组织部的任命，正式下发到了牌坊镇，调动千丰市政府秘书五科科长王峰，担任牌坊镇镇委书记！ 至于牌坊镇镇长的职位，在经过组织考察，并结合王书记的意见之后，再行任命！在正式任命新镇长之前，镇政府工作由镇党委书记王峰同志，代为管理！ 完全能够看得出，在牌坊镇接连两次一把领导落马之后，上级对于牌坊镇的人事任命，是持着一种相对谨慎态度的！ 同时，为了能够给新上任的镇委书记王峰足够的权柄，上级领导也是煞费苦心！从市委组织部的正式文件之中就能看得出来，王峰拥有着对接下来新任镇长的绝对推荐权，那么那些想要高升一步的镇领导，自然都要对这位王书记另眼相看了！ 当然除了对王峰的任命之外，牌坊镇委、镇政府同样也有其他的一些调动。 比如正如同李余年所预料的一样，镇政法委员、派出所所长肖振邦，就因为破获了十几年前的灭门惨案，提升为牌坊镇副书记，并继续兼任政法委员以及派出所所长！ 种种职务加身之后，肖振邦俨然几乎已经成为了，整个牌坊镇除了镇委书记之外的二号实权人物！ 牌坊镇中心校校长李余年，也因为协助警方破案，以及在调查原镇委书记赵德财的事情上，做出了杰出贡献，并在牌坊镇当地拥有较高的声望与群众基础。 云城市委，以及市委组织部经研究决定特事特办，提升李余年同志担任牌坊镇综合治理办公室主任，并继续以民意代表身份，参与镇党委会的工作！ 此时乡镇干部体制还并没有进行改革，综治办主任可是实打实的副科级！ 也就是说，李余年只用了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就从一个实习的教师，一跃成为了副科级的领导干部！ 但对于这一点，牌坊镇的许多领导也都表现得十分平静。 一方面他们现在几乎都知道，李余年上面是有天线的，当初千丰市教委下来检查的时候，就已经能够看出了端倪。 另一方面，李余年这段时间以来的所作所为，也的确有目共睹！其它的不说，就只说教师新村这个项目，如果不是李余年带着请愿书，在云城连日奔波争取，恐怕就算是镇委书记亲自上阵，恐怕也拿不下来！ 如今的牌坊镇，已经不是之前牛爱群、朱广利等人落马的动荡时期了，由于赵德财在任的时间并不长，牌坊镇的官场也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所以对于新任镇委书记王峰的欢迎会，搞得十分热烈与隆重。 对付王峰，李余年当然不可能再用之前对付赵德财的手段，再怎么说两人也是有故交的嘛！ 欢迎会上，王峰笑容满面地握着李余年的手说：“小李啊！这次我能调来牌坊镇，多亏了你啊！” 李余年扬起嘴角笑道：“这个我可不敢当，这是王书记您行得正坐得端，经受住了组织的考验，应得的回报！并且这也是我难得的，能够在王书记身边多多学习的机会啊！” 两人的这番对话，看似平常，但却对周围其余的镇领导，释放了太多的信号！ 任谁都能看得出来，王峰和李余年两人关系十分融洽，今后牌坊镇的格局恐怕就会以王峰、李余年，以及肖振邦三人为基础稳定下来了！ 但只有李余年知道，王峰这番话却着实的有些水准！ 由于李余年在牌坊镇的声望和个人能力，王峰并没有选择和李余年硬碰，而是以这种方式告诉所有人，我王峰和李余年是一条战线上的人！你们支持我王峰，就是支持李余年！ 同样，王峰手中还掌握着镇长位置的绝对推荐权，如此借势之下，只言片语之间，他就已经稳稳地，坐在了牌坊镇一把手的位置上，很难被动摇了！ 第119章 段位不低 只不过，王峰的厉害之处还不止于此！ 他在李余年这里借势之后，便又笑呵呵的对肖振邦说：“肖副书记的职务，与李主任的综治办工作有许多重合的地方，希望接下来，你们可以相互配合，团结一致共同把工作做好哦！” 这句话王峰说得十分巧妙！ 他表面上是希望李余年和肖振邦两人好好合作，但实际上却是在不动声色地提醒两人，以及周围所有的牌坊镇领导，两人之间有着根本的矛盾！ 因为李余年现在所出任的，综合治理办公室主任，主抓的就是信访维稳、扫黑除恶等等方面的工作，并且与镇政法委办公室合署办公！ 通长意义来说，综治办主任一般都会由镇政法委员担任。 但范志国由于考虑到，接下来还要对李余年的职务有所变动，以及李余年晋升的速度相对过快很容易被人当做攻击的手段，所以这才让李余年担任这个职务。 可却没想到，王峰刚刚到任履职，便抓住了这个漏洞，直接在李余年和肖振邦之间，制造了一道裂痕！ 李余年表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不禁暗暗点头，难怪前一世王峰在仕途上那么稳健，别看在秘书科他不显山露水，可一到了地方主政，这手段却层出不穷啊！幸亏我和肖振邦的关系足够稳固，否则王峰这一锤子下来，怕是真的会被打分家了！ 王峰的手段并无问题，只是他错误估计了李余年和肖振邦的关系，更不清楚，肖振邦今时今日的成绩，全都是抱李余年大腿抱来的。 …… 欢迎会之后，王峰热情的把李余年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刚才我在会上，一时不慎说走了嘴，还叫了你小李这个称呼，你可千万不要往心里去啊！”王峰给李余年倒了杯茶，笑道。 李余年微笑摇头说：“私下里，王哥就别跟我客气了！你叫我小李，那是理所应当的！不管是什么时候，都改变不了咱们当初在市政府的情分！” 王峰立即点头：“你说得对啊！咱们的交情还有什么可说的？今后只要不是公开场合，我就还叫你小李，你还叫我王哥！” 说到这，王峰话锋一转：“对了，我看肖副书记有点眼熟，如果没记错的话，他是不是当初在市政府食堂，带走赵晓萱的那个警察？” “王哥记忆力真好！那时候我为了对付赵晓萱，特意去千丰市局找到了经办那件案子的警官，也就是肖副书记！此前看到他也调来了牌坊镇，我还惊喜了许久呢！”李余年说。 惊喜？恐怕这个肖振邦就是你通过范志国的关系，调过来吧！ 王峰心中暗暗琢磨，不动声色地说：“人生四大喜事之一，就是他乡遇故知！我们老友重逢，又在一起工作，也可谓是遇故知啊！我初来乍到，对于牌坊镇并不熟悉，你和肖副书记，可要多帮我把关哦！” 李余年笑道：“王哥的事，我当然义不容辞！对了，不知道王哥对推荐牌坊镇镇长的事，有什么想法？” “怎么？这件事范书记没和你说吗？”王峰假装一愣，又不露痕迹地用了挑拨离间之法。 李余年淡笑摇头：“范书记那么大的领导，怎么会关心这种小事？我还得靠王哥的照顾！” 王峰摆手笑道：“咱们兄弟是互相照应！既然范书记没和你说，那我就和你说一说吧！江岩告诉我，范书记其实是希望，我能和你一起搭班子，管理牌坊镇的！” 李余年挑了挑眉毛：“我和王哥搭班子？可是镇长是正科级，我这才刚刚提上副科，差得太远了吧？” 王峰说：“差得远不远，不在你我，也不在年纪！特事特办这四个字，可从来都是很有学问的哦！” 听到此话，李余年也顿时笑了起来。 王峰笑罢，忽然又叹了口气：“但目前这件事，还有个难点！即便是特事特办，也是需要有一定成绩支撑的！可牌坊镇就这么大，想做出亮眼的成绩，恐怕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我这里倒是有个不太成熟的想法……” “什么想法？”李余年问。 王峰说：“镇长是牌坊镇的大管家，这个位置肯定不能空悬太久！我想的是，既然你和肖副书记的关系不错，他的级别也足够！不如先让他先来出任镇长，等到你积累足够成绩之后，再调动上来？” “这个……”李余年微微一皱眉，心中却不禁冷笑，看来王峰在来到牌坊镇之前肯定已经想好了计划，刚刚到任这三板斧，一斧比一斧凶狠啊！ 王峰见李余年犹豫，顿时笑道：“小李，你可千万别多想！我这也就是临时起意而已！你要是不同意，那就算了！毕竟你是范书记器重的人，范书记肯定会给你想办法的！” 李余年松了一口气说：“王哥这个建议，我好好考虑一下！另外我听说，咱们五科的张美华也要来牌坊镇了？” 王峰点头：“是啊！上次在千丰见面的时候，我不就跟你说了嘛！小张这人其实本性不错，虽然她举报了我，但那也是无心的！以她的能力，在秘书处很难提升，所以我这才想着也让她在基层锻炼一下！你不会有什么意见吧？” 李余年笑：“王哥的事，我怎么会有意见！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在五科的时候，张姐也教过我不少东西呢！” 王峰拍了拍李余年的肩膀大笑说：“这就对了嘛！男子汉大丈夫，就要有容人的气概！我早就知道你小子是大度的人！对了，你提交上来的，关于沈晴当你办公室副主任的调动申请，我回头就给你批了，用人就要用知根知底的，不然工作不好开展嘛！” 几句话之间，王峰便不动声色地完成了一次利益的交换，将张美华调来牌坊镇当联络员，与沈晴当李余年办公室副主任的事情，捆绑在了一起。 回到镇小学校长办公室之后，李余年对沈晴说：“这位王书记的段位，要比赵德财高太多，不要大意。” 沈晴微微一笑：“段位越高越好，我正缺磨刀石。” 第120章 挑拨离间 沈晴的斗志昂扬，在李余年的意料之中。 肖振邦的表现，也同样是可圈可点。 “鬼屋”里，肖振邦主动对李余年说：“大哥，据我观察，这位新来的王书记有点阴险！开完会之后我才琢磨过味儿来，他这是想要离间咱们哥俩的感情啊！” 李余年笑：“你看出来了？” 肖振邦说：“如果是以前，我还真未必能看得出来，但这段时间跟大哥和杨伯学习，也算是能懂点东西了。” 杨有福坐在沙发上泡茶，闻言笑道：“肖书记这是抬举我！” 在承接了教师新村的工程之后，杨有福家里也略微殷实了一些，索性在鬼屋里置办了些家具，沙发、茶几，还有茶具一应俱全。 “杨伯别谦虚，我这是真心的！连我大哥都说过，如果没有杨伯，他也不可能在牌坊镇这么痛快地杀猪宰牛，照单全收！”肖振邦笑道。 杨有福给李余年和肖振邦，分别倒了杯茶说：“那也是李主任的运筹帷幄，我做的那点事不值一提！” 李余年轻啜了一口茶汤，微微一笑：“听说王书记亲自找杨伯聊过了？” 杨有福点头：“这位新来的王书记不简单，才刚刚来到牌坊镇，就找我过去谈承包矿石加工厂的事！肯定是前期做了大量的工作！” 王峰来到牌坊镇之后，可谓是手段尽出。 他不但明里做姿态，暗里挑拨李余年和肖振邦，更还抓住了杨有福这位德高望重的村民！ 不过这也并不奇怪，李余年在牌坊镇这段时间，杨有福也很活跃，不但当村民代表，更还承包教师新村的部分工程，甚至连那栋豆腐渣样板楼都有他的影子……吴亮新被抓后，肯定要把杨有福的事情说出去，只是没有证据而已。 “这是好事啊。”李余年笑道。 杨有福问：“你的意思是？” 李余年说：“承包矿石加工厂本就是杨伯的心愿，王书记既然愿意玉成，难道不是好事？” 杨有福没有立即说话，肖振邦在旁边眨了眨眼睛说：“大哥，您这话就不对了啊！杨伯是咱们自己人，收他王峰的好处算怎么回事？再说杨伯也不是那样的人啊！” 李余年摇头：“你们以为我说的是反话？其实我是真心的！” 杨有福这次似乎听明白了：“所以李主任是想让我，顺水推舟？” 李余年笑道：“杨伯通透！王书记来我们牌坊镇，手握镇长的推荐权，已然等同于拿捏住了大部分的镇领导！我又怎么能不顺应大势？” 肖振邦还没有听懂，皱眉疑惑问：“大哥，您这是想要认怂了？” 李余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转而说道：“另外，今天王书记还专门问我，是否同意让肖书记出任镇长，我没答应。” 肖振邦点头说：“就是啊！我也是这个意思，咱们凭什么收他的好处！” 李余年笑了笑：“你还是没懂我的意思，我之所以没答应，是因为这件事很快就会传到你的耳朵里！王书记就等着看你的反应呢！” …… 如同李余年所判断的一样，他之前在王峰办公室里，不同意让肖振邦当镇长的事情，很快就悄然在镇委镇政府传开了！ 沈晴对李余年说：“根据我的调查，这件事是从王书记办公室那里传出来的，能追溯到王书记的联络员张美华。” 此时张美华已经来到牌坊镇，并成为了王峰的联络员，只是李余年一直都没和她有过正式的交集。 听到沈晴的消息，李余年扬起嘴角笑了笑：“通过你的观察，张美华是个什么样的人？” 沈晴说：“她来到镇政府之后，就一直臭着一张脸，仿佛所有人都欠她钱一样！我还打听到，她对王峰书记，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李余年说：“这倒是她的性格，对她来说，从市政府秘书处，调到下属乡镇办公室，相当于是下放了……你觉得，给张美华送什么样的见面礼，能让她高兴？” “见面礼？”沈晴一愣。 李余年笑道：“我很快就有可能用得上。” 沈晴沉吟片刻说：“这个我需要详细了解一下，尽快给你答复！另外，我还听说肖副书记在得知了那件事之后，心情似乎并不好！” “我知道了。”李余年平静地点头说。 …… 既然整个镇政府里都已经传开了，副书记肖振邦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张美华来到王峰的办公室说：“据肖振邦的联络员说，他听到李余年不同意他当镇长后，当场就骂了娘！只不过很快情绪就稳定了，只是脸色一直阴沉。” 王峰冷笑：“说到底，肖振邦和李余年在千丰市的时候，最多也只是泛泛之交！这升迁的关键时刻，交情都只是笑话而已！还有别的事吗？” 张美华沉着脸说：“这破地方的条件太差了！满大街找不到一个大点的商场，也没有上档次的美容院！不就是对付一个李余年吗？你能不能快点解决，完事我也好回去跟我姐夫交差！” 汪峰闻言立即赔上笑脸：“小张！你别着急嘛！李余年那小子一万个心眼，我只能温水煮青蛙，慢慢炮制他！这也是孙秘书长的意思啊！” 张美华叹了口气，嘟囔着转身离开：“也不知道倒了什么霉，竟然来这破地方！说出去都能被人笑话死……” 听到这些话，王峰不禁轻叹一口气，其实他也不想让张美华来牌坊镇，谁愿意自己身边有这么个大爷啊！ 可张美华明显就是孙振华安排到牌坊镇的“监军”，专门盯着他王峰的，不管怎样他也都只能忍了！ 既然现在对李余年的肖振邦的挑拨离间，已经有了初步成效，王峰也决定看一看具体的效果了！ …… 第二天，镇党委会议上。 王峰眉头紧锁，看着手里的文件说：“肖副书记，根据综治办的调查报告显示，自从镇财政增加了镇派出所的预算之后，咱们牌坊镇的治安事件，最近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呈现出上升的趋势！这到底是什么回事？” 肖振邦闻言撇了撇嘴说：“王书记，这事您别问我啊！这是综治办交上来的报告，要解释也得是李主任解释吧？” 第121章 恰到好处 刷的一下！ 肖振邦这句话，瞬间就让整个会议室安静了！ 所有参加会议的镇党委成员全都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位肖副镇长也太猛了吧，这一句话竟然直接把王书记和李余年全都给怼了！ 要知道，王峰不但是新任镇委书记，手里更还有着镇长的推荐权！别人巴结都来不及，他肖振邦就敢直接怼？ 至于李余年就更不用说了，“杀猪宰牛，照单全收”这句话都在牌坊镇传遍了！亲手送走两位镇书记的存在，是好惹的？肖振邦疯了吗？ 不过在座的也有不少人，大概知道肖振邦这么冲的原因，肯定是因为李余年不同意让他接替镇长的那个传言，他是心里气不过啊！ 一片安静之中，王峰忽然笑了笑说：“肖副书记别激动，我也并没有问责的意思，只是询问一下具体情况，咱们大家一起讨论，一起找问题嘛！” 肖振邦皮笑肉不笑：“既然王书记这么说了，那我就说两句！首先，综治办这个报告，和我们镇派出所的统计不符！因为其中统计的，大部分所谓的治安事件，都只是邻里纠纷，根本就没有人报案！” “王书记，还有各位同志们！难道你们觉得，我们镇派出所在没有接到报案的情况下，也要出警吗？要是那样的话，需要多少警力才能够用？镇财政确实是给我们派出所增加了预算，可那是为了提高警务人员福利，以及更新警用装备的钱！有一分一毛用在增加警力上了吗？” 说到这里，肖振邦忽然转头看向李余年：“李主任，我还想问问你们综治办呢！难道这些邻里纠纷，两人在路边对骂，邻居之间推推搡搡的事情，你们综治办也能归为治安案件，扣到我们派出所的头上来？你统计的这些人，手里都有报案回执吗？” 李余年似乎被质问得有些慌乱，立即解释说：“肖副书记不要误会，我这只是统计报告……” 肖振邦冷哼一声：“李主任说得轻松！按照相关程序，你的统计报告应该先交给我这个政法委员审核！可你却直接交给了王书记，并拿到镇委会上讨论！就算我怀疑你是在告黑状，也不过分吧！” 空气骤然紧张起来！ 肖振邦今天实在是太猛了，口若悬河还说得条条是道，若是再继续说下去的话，恐怕都要当场拍桌子了！ 王峰眼中的笑意一闪而逝，圆场说道：“这里我需要解释一下啊！这份报告并不是李主任私下里交给我的，而是我为了更加了解牌坊镇的具体情况，所以主动去综治办找李主任要的！肖副书记想多了！呵呵！” 这句话，总算是让肖振邦安静了下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说：“原来是这样……那我的确是误会李主任了！李主任，刚才我的话有点过分，对不住了啊！” 李余年扬起嘴角笑了笑：“没关系。” 表面上看起来，这件事算是过去了，可实际上有脑子的人都能看得出来，肖振邦和李余年之间的矛盾已经很深了！ 至于王书记，目前应该是站在李余年那边的，毕竟无论是在会议上的质问，还是后来的圆场，王书记都是倾向于李余年的啊！ 肖振邦很显然也感觉到了这一点，所以他在整个会议过程中，脸色都不阴不阳，别人与他说话他也只是敷衍了事。 宣布散会之后，肖振邦几乎是第一个站起身离开会议室。 王峰故意慢了几步，随后叫住李余年：“李主任，关于肖副书记的事情……” 李余年摇头一笑：“王书记不用说了，我对肖副书记表示理解，毕竟最近关于我的传言不少，他难免会多想！” 王峰急忙说：“李主任！我就是想和你说这件事！你可千万不要误会，那个消息绝对不是我传出去的！我就算坑谁，也不能坑你啊！” 李余年挑了挑眉毛：“王书记的意思是？” 王峰见附近没人，叹了口气说：“小李！我跟你说实话吧！这件事，是小张说出去的！她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心眼小！你们之前明明是同事，可来到这里，你却成了她的领导！而且直到现在你也没和她说过话！恐怕她是以为，你瞧不起她呢！” 李余年立即否认：“王哥！这话从何说起？我是那样的人吗？”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可是小张她……唉！她姐夫是谁你也知道，心高气傲惯了！要不这样吧，今天我攒个局！咱们这三个五科的老同事聚一聚！把话说开了，也就好了！”王峰语重心长地说。 李余年想了想，点头说：“行！我听王哥的！晚上我做东！” …… 与李余年简单聊完之后，王峰却并没有回办公室，而是悄然来到了肖振邦的办公室。 “肖副书记，忙着呢？”王峰笑呵呵地推门进屋。 肖振邦一愣：“王书记？您这是？” 王峰笑道：“刚才在会上，我不好多说！这不是私下里，来向肖副书记赔礼道歉来了嘛！” 肖振邦连忙摆手：“王书记，您这可就言重了啊！您快请坐，我给您倒茶！” 片刻后，肖振邦倒了杯茶水，随后也坐在沙发上说：“王书记，我这人就是心直口快，今天在会上有点失态了，您多担待！” 王峰摇头说：“恰恰相反，我倒是觉得肖副书记今天在会议上的表现，恰到好处！” “恰到好处？” “是啊！咱们不是外人，我就跟你说实话吧！其实咱们牌坊镇镇长的位置，上面的领导就是给李主任留的！我知道肖副书记有想法，也有能力，可是有些事还要顾全大局啊！”王峰说着，抬手向上指了指。 肖振邦脸色渐渐沉了下来说：“肖书记说的这些，我也能猜到！可我就是气不过这件事！他李余年从一个实习生，如同坐火箭一样，这么短的时间就升到了副科，怎么还不知足？他的资历够当镇长吗？” 王峰微微一笑：“李主任现在的资历当然不够，可如果真做出了什么成绩的话，那可就未必不够了！” 第122章 我有安排 “王书记的意思是？”肖振邦问道。 王峰说：“我之所以说，肖副书记在会上说的那些话恰到好处，就是希望上面的领导，也能听到咱们镇上干部们的态度！如果与此同时，李主任如果在工作上出现什么纰漏的话，即便是考虑到影响，上面的领导，想必也不会干预镇长的人选了吧？” 肖振邦没有立即说话，似乎是在思索着王峰这番话的意思。 王峰也不着急，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喝茶。 片刻后，肖振邦轻吁一口气问：“所以，王书记是在告诉我，我还有进步的机会？” 王峰笑了笑：“无论才干还是资历，肖副书记都足够，怎么可能没有机会呢？不过我这也不是说，李主任没有机会！但李主任毕竟还年轻，先在现有岗位上沉淀一下，积攒一些工作经验然后再进步，也不是坏事！” 肖振邦听明白了，顿时笑道：“王书记说得对啊！李主任是需要好好磨炼一段时间，可这段时间镇长的位置，总不能一直空悬吧！那也太辛苦王书记了！” 见肖振邦这么上路，王峰欣慰地放下茶杯站起身说：“感谢肖副书记的茶，我还有工作，就不多打搅了！另外，肖副书记也要知道，凡事总需要有个契机！这条独木桥，如果已经有人站在前面，就只能想办法让他让开，你才能先走上去！” 肖振邦也站起身点头笑道：“王书记金玉良言，我心里明白！” …… 因为肖振邦很懂事，所以王峰心情很不错，下班之后就带着张美华一起去李余年定好的地方赴宴。 李余年和沈晴两人，早早就已经在包间里等着了。 见王峰他们进来，李余年立即起身打招呼。 王峰自然十分和气，张美华却看了眼沈晴，嗤笑说：“李主任这是排场太大，还是和沈副主任关系太好？就连这种场合，都要把沈副主任带在身边？” 只要不聋都能听出张美华暧昧的语气，以及言外之意。 李余年下意识地看向沈晴，担心她忍不住。 可不料沈晴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着说道：“张姐可真会开玩笑！能和王书记、李主任，还有张姐一起吃饭，那是我的荣幸！另外张姐也别再叫我副主任了，一来生分，二来我这副主任说到底也就是个办事的科员！你叫我小沈就行！” 抬手不打笑脸人，张美华虽然和李余年不对付，但却和沈晴没有私仇。 再加上沈晴人长得漂亮嘴也甜，张美华的脸色也就缓和了下来，说道：“小沈别介意，我这人说话就是比较直！” 沈晴笑道：“我就喜欢张姐这直爽的性格，有话直说总比拐弯抹角要强！另外，张姐这皮肤可真好，在哪里做的护肤？我在牌坊镇这里待了一年多，皮肤都干得不像样了……” 女人最感兴趣的话题就是这个，张美华瞬间就来了兴致，开始和沈晴攀谈和抱怨起来。 王峰见状对李余年笑道：“难怪你小子非要把小沈调到你们综治办，这姑娘真灵啊！” 李余年呵呵一笑：“沈晴是我学姐，都是一个学校出来的，自然要相互照顾！王哥不会怪我，没请示就把她带来了吧？” “今天是你做东，我是客随主便，你跟我请示什么！” 王峰哈哈一笑，随后递了个眼色说：“重点是，你要把小张给围拢好！” “放心，我有安排！” 李余年说完，忽然转头对沈晴说：“小沈，这菜单上照片不清楚，你和张姐去看看菜吧！顺便给张姐介绍一下牌坊镇的特色菜，一定要推荐好的啊！” 沈晴会意点头，对张美华说：“姐，咱们去前面点菜，这家店所有的菜都在前面有样子！尤其是这鱼，都需要现杀，咱们看哪条顺眼就挑哪条！” 张美华瞅了眼王峰，随后站起身和沈晴一起出去了。 王峰微微皱眉：“小李，你这是？” 李余年说：“王哥别误会，我这可是按照你的吩咐，等一会张姐回来，准保心情不一样！” “哦？” 王峰一愣，但随后也就不再多问，话锋一转说：“对了小李，今天会议之后，我又和肖副书记聊了一下！我本来以为你们的关系应该很不错，只是有点误会而已，可是这一聊才发现，似乎不是那么回事啊！” “怎么了？”李余年问道。 王峰叹了口气说：“我觉得你还是找机会和他好好聊一下吧！毕竟都是自己同志，而且你们现在分管的工作还有重合，有些话说开了比较好！我也就不方便在你们之间传话了，免得好心办坏事！” 王峰这欲言又止的态度，表现得恰到好处。若是换成旁人，心中肯定会犯嘀咕，从而会引申出许多的想法。 可李余年当然不会上这个当，只是表面上露出疑惑的表情，随后故作无所谓地说道：“王哥想多了！肖振邦那点小心思我还不知道？不用管他，他爱怎么想就怎么想，我还能怕了他？” 王峰叹了口气说：“你也别太托大，就算范书记器重你，但这是在镇里，凡事以和为贵！好了，这话就到此为止，咱们今天主要是联络感情，不说工作上的事！” 就在两人闲聊的时候，沈晴和张美华也重新回来了。 正如李余年所说的一样，张美华脸上的笑容明显多了起来，对李余年的态度也好了。 “小李，你真是有心了！姐谢谢你啊！”张美华笑着对李余年说道。 李余年笑道：“张姐太客气了，在市政府的时候，你没少照顾我！如今你来了牌坊镇，这不都是我应该做的嘛！” 张美华点头说：“行！就冲你这句话，你这份情，姐收下了！” 眼见着李余年竟然真的搞定了张美华，王峰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小声问道：“这什么情况？你到底给小张送了啥啊？” 李余年瞄了一眼正在与张美华聊天的沈晴，这才笑着答道：“也没什么，还是老话说的好，只有女人最了解女人啊！” 第123章 建议修路 女人最了解女人，尤其张美华还是一个肤浅的女人。 李余年没有正面回答王峰的问题，是因为他其实也不知道沈晴究竟用了什么手段。 直到后来他才知道，原来沈晴只是给张美华一张美容院的vip卡。 “只是一张美容卡？”李余年挑了挑眉毛。 沈晴笑道：“根据我的了解，张美华三十多岁还没有结婚，是因为她眼光很高，但自身条件却无法与理想匹配。这样的女人，最重视的就是自己的身材和容貌。” 李余年点头：“所以，你就从这方面着手了？” 沈晴摇头：“我从这方面着手，是因为我有这个条件，如果换成你来送这张卡，恐怕就适得其反了。” “为什么？” “因为，美女更有说服力。” …… 许多时候，李余年不得不承认，美丽的女人在许多方面，都有优势。 乡镇的综合治理办公室，是个工作压力很大的部门，受限于受教育程度以及根深蒂固的乡土习俗，许多问题都很难处理。 可李余年这个综治办主任却不一样，因为他有沈晴。许多看起来十分棘手的情况，沈晴三言两语就妥善解决了。 甚至就连一直都瞧不起乡镇政府工作的张美华，惟独见到沈晴的时候笑容满面，甚至有人还发现两人结伴一起逛街。 这些情况，王峰自然也全都看在眼里，心中着急的同时，亦是悄悄的开始催促肖振邦快点“想办法”。 …… 鬼屋里，肖振邦笑着对李余年说：“大哥，您身边那位沈副主任，可真是个人物！眼看着张美华已经消停了，王峰就坐不住了！” “王书记和你说什么了？”李余年笑问。 肖振邦说：“王峰和我说，云城市里已经开始催促他，让他尽快完成对镇里干部的考察与了解！这就是在让我赶紧对大哥您动手啊！” 这个情况当然在李余年的预料之中，王峰上任之后，三板斧砍得雷厉风行，又是做姿态，又是挑拨离间，目标当然是为了搞掉李余年！ 可现在李余年依旧稳坐钓鱼台，甚至就连张美华都快要被拉拢了过来，他王峰怎么可能不着急？ 李余年等的，就是王峰着急！ 他转头看向慢条斯理喝茶的杨有福：“杨伯，该你出马了吧？” “怎么？这步棋，你打算动了？”杨有福笑问。 李余年说：“有些人，本来就是留着这时候用的！而且这位王书记也很精明，他最近一直都在和你，以及其余许多有影响力的乡亲接触，若是被他先用了，可就不美了！” 杨有福点头：“行！那我就去找王书记！只不过，我还是觉得这步棋现在用的力度不大！” 李余年笑道：“我却觉得刚刚好，因为我还想让王书记继续在牌坊镇待一段时间。” 肖振邦忍不住问道：“大哥难道还有布局？” 李余年笑了笑没说话。 杨有福悠悠道：“李主任这是物尽其用。” …… 正如李余年所说的一样，无论在做官还是做事上，王峰都要比此前的赵德财强太多。 自从来到牌坊镇后，王峰除了在镇政府层面摆出姿态外，同样也开始在基层打基础。 这段时间，王峰几乎走遍了牌坊镇的各个村，尤其是镇政府所在的杨家村，他更是与许多有名望，有号召力的村民分别走访和谈话。 就在李余年他们定好计划的几天之后，王峰又一次亲自来到了杨有福的家里。 “杨大叔今天没去工地吗？”王峰笑呵呵地走进院子问。 杨有福脸上皱纹堆起，笑道：“王书记来啦？今天我儿子秀山在工地看着，他怕我这身体受不住，就让我先回家歇着了！” 王峰点头：“秀山兄弟是大小子，杨大叔有福气啊！” 说话之间，两人走进了堂屋。 随口支走跟随自己的工作人员之后，王峰这才对杨有福说：“杨大叔，我这次来看你，主要是想询问一下，你对于承包镇矿石加工厂的想法！” 杨有福顿时露出喜色：“王书记的意思是，镇上已经同意我们家，承包矿石加工厂了？” 王峰笑道：“杨大叔别着急，现在镇党委也正在研究讨论！但我个人还是觉得，矿石加工厂连年亏损，不如让有经营头脑的人来承包！这样既可以给镇上甩包袱，也能提高生产积极性嘛！” 杨有福假装没听懂这典型的套话，连连点头：“太好了！咱们牌坊镇终于盼来了一位，为老百姓着想的好书记啊！之前的牛爱群，不拿钱不办事！后来又来了一个赵德财，就只会敷衍我！只有王书记您，真正能看到咱们老百姓的难处啊！” “呵呵，杨大叔过奖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王峰谦虚了一句后，问道：“除此之外，杨大叔还有没有什么，对我们牌坊镇政府的意见和建议？如果真的对咱们牌坊镇的发展有好处，我就全都一并拿到会上讨论！” 杨有福想了想说：“要说建议，倒也不是没有！只不过就是有点难度……” “杨大叔直说就可以！” “那好吧！我觉得，咱们牌坊镇其实各方面都不算差，要说差的，就只有路了！” “路？” 杨有福点头：“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要想富，先修路！早先镇上矿山好的时候，是有路的！但一方面，那条路整天走拉矿车，现在已经被压得不成样子了！另一方面，现在矿山减产，矿的质量也跟不上了，那条运矿的路，带不动镇上的经济啊！” 王峰对此深以为然：“说得有道理！所以杨大叔的意思是，修路？” 杨有福说：“对！其实早几年，镇上就有人提过这件事！咱们牌坊镇和城关镇离得这么近，为啥城关镇就发展得那么好？云城市委在那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城关镇和牌坊镇之间的路太差，人员流动小，物资也不好运啊！” 王峰问：“既然镇上早就想过修路，为什么一直都没有任何进展？” 杨有福叹气说：“王书记，这话好说，事却难办啊！有些人，咱们以前不敢惹，现在更不敢惹了！” 第124章 绝不姑息 不敢惹？王峰立即就听出杨有福话里有话，问道：“杨大叔说的有些人是指？” 岂料杨有福却忽然摆了摆手：“呵呵，算了不说了！书记就当我啥都没说过吧！” “杨大叔，你这就不对了！刚才我不就说过，咱们有话直说吗？杨大叔这是害怕得罪什么人，还是觉得，我这个镇委书记为你做不了主？”王峰佯作生气的说道。 杨有福沉默了片刻，半晌后再次摇头说：“书记，您就别逼我了！” 他越是这样，王峰心里就越觉得不对劲！ 他对杨有福有些了解，如果只是普通人的话，杨有福肯定不会这么支支吾吾！除非这个人，杨有福不敢惹！ 可杨有福不敢惹什么人呢？要么就是在牌坊镇很有权威的，要么就是云城市层面上的！ 一想到云城市层面的人，王峰的兴致不禁更浓了！他本来就是陈杰阳派来的人，对付李余年只是第一步，陈杰阳的真正对手是范志国啊！ 这一刻，王峰似乎从修路这件事上，看到了对付范志国，以及在陈杰阳面前邀功的契机！ “杨大叔！你如果再这样的话，那我就走了！不过我也要提醒杨大叔，不管你说与不说，这件事我都一定要调查清楚！修路是牌坊镇的大事！不管是谁拦着，这条路我都一定要修！” 王峰说完，真的起身就要离开。 杨有福见状，急忙说：“王书记！您等一下！” 王峰问：“杨大叔想说了吗？” 杨有福叹气：“我不是不想说，是担心说了也没用！更还有可能让您左右为难！可是王书记态度这么坚决，若是刚从我这离开就调查这件事，那不还是等于我说的嘛！” 王峰语气缓和了一些，笑道：“所以杨大叔就不要有顾虑了！我向你保证，如果这件事我能办就一定办！如果不能办……我也替杨大叔保密！这总行了吧？” 杨有福无奈的点了点头：“那我就先谢谢王书记了！其实，修这条路的最大难题，就是草店村的李树根他们家……” 随着杨有福的讲述，王峰听明白了。 从牌坊镇到运城市政府所在地城关镇这条路，必须要经过草店村！其中对修路工作造成最大困难的，就是草店村的李树根他们家！ 李家不但把门楼子修到了原本的村路上，更还屡次暴力阻挠修路的勘测人员！ 此前这件事不是没人管过，但李树根的儿子李大龙是镇派出所的辅警，上下打点关系，再加上镇长牛爱群根本不作为，懒得惹麻烦，所以修路的事情就不了了之了。 杨有福叹气说：“王书记，其实不是我不跟您说实话！但我同样也知道，您和综治办的李主任关系很好！李主任就是李家的亲戚，他管李树根叫四叔爷！管李大龙叫小叔！我说出来，不是让您难办呢嘛！” 原来这李树根父子，竟然和李余年还有亲戚关系！王峰这才恍然点头！ 虽然并没有他预料中的，牵扯到云城市级的层面，可这件事同样也让王峰收获不小！这不正是他一直想找的，李余年的软肋嘛！ 回到了办公室之后，王峰立即就把肖振邦给叫来了！ “肖副书记对镇派出所的李大龙了解吗？”王峰开门见山的问道。 肖振邦思索了片刻说：“我记得这个人！他是我们派出所的辅警，就在前几天，综治办的李主任专门来找我，想让我把李大龙给转正！” 王峰眼睛一亮问：“那么李大龙转正了吗？” 肖振邦嗤笑摇头：“书记这是考验我呢？转正是需要严格组织程序的！难道李主任一句话，我就要为了他违规违纪，给他家的亲戚开绿灯？” 王峰满意点头：“肖副书记做得对！咱们做领导干部，就要坚持原则，公私分明！” 肖振邦问：“王书记怎么忽然问起这个李大龙了？” “是这样的！最近我在考虑，将我们牌坊镇到城关镇之间的道路拓宽修缮！但在考察的过程中，却发现了一些问题！草店村的李家，就是这条路上最大的阻碍！” 王峰简单的，把杨有福对他说的那些事，跟肖振邦说了一下。 肖振邦眯了眯眼睛：“李主任也太过分了！竟然纵容他的亲戚，强占公共土地！而且还阻挠政府修路！简直就是无法无天！” 王峰闻言冷笑一声：“肖副书记也不要急着下结论！这件事是否与李主任有关，还需要仔细调查！今天我把你找来，就是想让你把这件事调查清楚！如果真像你猜测的那样，那么不管是谁，都绝不姑息！” 肖振邦岂能听不明白王峰的言外之意，立即点头笑道：“书记放心，我立即就着手调查！” …… 几乎与此同时，李余年也已经敲响了草店村李树根家的院门。 当看到李余年站在门外之后，李树根的腰瞬间就弯了下来，满脸堆笑说：“李主任，您来之前怎么不说一声呢？我让大龙开车去接您啊！您看我这院子乱的，都没准备！您快请进……” 李余年微微一笑：“四叔爷太客气了，我是晚辈，来看您不是应该的嘛！” 李树根受宠若惊：“李主任真是礼贤下士，真是爱民如子啊！能跟李主任攀上亲戚，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啊！” 说话的同时，李树根更还得意扬扬地扫了一眼门外不远处，那几个晒太阳的老太太，仿佛是希望她们把今天这件事立即传扬出去一般！ 大门关上的之后，几个老太太果然窃窃私语起来…… “嘁！你们看李树根得意的样子！忘了上次李主任来的时候，那瞧不起人的德行了？” “说的就是啊！我看李主任这小伙子挺不错的，咋还跟这种势利眼的亲戚来往呢？要是换成我，不找他麻烦就怪了！” “就是就是！最近李树根和他儿子李大龙，在村里更狂了！可惜小李主任这好孩子了，说不定哪天就得被这家人给牵连！” …… 李余年当然听不见老太太们的议论，但他却不可能忘记上次在李树根这里吃的闭门羹，更不可能忘记，李树根一家人当年是如何对待他父亲的！ 第125章 撇清关系 此前李余年的确给了李树根一点好处，更确切的说，是给了他们一点好脸色。 那是因为李树根父子，配合他给赵德财来了一个下马威。 但李余年向来恩怨分明，尤其李树根父子还是这种横行乡里的败类，于公于私他都不可能与他们同流合污！ 这是李余年第一次来到李树根家的院里，左右看了看不禁笑道：“四叔爷这院子，倒是修的真气派啊！我来牌坊镇这么久，除了镇政府的大院，你家可就是最大的了。” 李树根笑道：“呵呵，李主任过奖了！我这小门小户，哪敢跟镇政府大院比啊？差远了，差远了！” 李余年摇头：“四叔爷谦虚了，之前我刚来牌坊镇不知道深浅，现在才发现四叔爷家里不仅院子大，这大门更是全镇数一数二的气派！四叔爷家里这么殷实，就不怕露富？” 李树根给李余年递上一根好烟，笑着说：“李主任！您可千万别这么说，我哪有什么钱啊！家里有点小钱，全都修门楼子上了！这不也是给您涨脸嘛！” “我可要不起这个脸！”李余年摇头笑了笑，并没有点烟。 李树根心中微微一动，他此时已经听出了李余年来者不善，不禁试探问道：“李主任，您这次来我这，是有事吩咐？” 李余年叹了口气说：“事情倒是的确有一些……” 李树根笑道：“有什么事，李主任吩咐就行！我绝对不带含糊的！” 李余年说：“那我就直说了！四叔爷听说过，树大招风这句话吗？” “李主任的意思是？” “四叔爷家里修得这么排场，又到处宣扬说是我的亲戚，连村支书都不放在眼里……这些事，上面的领导可都看得见！新官上任三把火，你这是引火烧身啊！” 李树根脸色一变：“你是说，新来的领导要办我？” 李余年点头：“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我怎么会忽然来找你？你真以为，你那点事上面的领导查不出来吗？” 此话一出，李树根脸上的血色彻底消失了！ 李余年冷眼旁观，心中冷笑！他早就知道李树根私下搞的那些猫腻，要不然只凭李树根一个农业户，以及李大龙一个辅警，怎么可能修得起这么气派的院子？ 之前他明知会吃闭门羹也要来“看望”李树根，就是为了先捏住这枚棋子，等机会再用！ 大约一分钟左右之后，李树根这才终于平复心神，试探着问道：“王书记……都知道了？” 李余年佯作一愣：“原来四叔爷还有事？” 李树根眨了眨眼睛：“你、你刚才是在诈我？” 李余年叹气：“四叔爷！你想多了！我闲着没事诈你干什么？我可以确定地告诉你，王书记手里一定掌握着关于你的情况！不然的话，他也不会用话敲打我！小叔在派出所转正的事，也不至于批不下来！” 说到这，李余年追问道：“四叔爷，你到底是犯的什么事？跟我说出来，我心里也好有个底啊！” “没、没什么！呵呵，我儿子就是警察，我哪能做违法的事呢！”李树根连连摆手否认。 李余年见状又叹了口气说：“既然四叔爷不想说，那我就也就不问了！这种事我也不想往自己身上招揽！这次我就是来提醒一下四叔爷！” 说完李余年转身就要走。 李树根眼珠转了转，急忙说：“李主任等一下！” “四叔爷还有事？” 李树根试探着问：“咱们镇上新来的这位王书记，人怎么样？” 李余年想了想说：“这个不太好说，表面上看起来应该很正直……最关键的是，他和上面的大领导关系好！” “大领导？是云城市的大领导？”李树根问。 李余年笑道：“不是云城，是千丰市的大领导，比云城市大一级呢！我可不敢招惹他！” 李树根惊讶地深吸了一口气，目光闪烁着，心里不知在琢磨什么。 李余年见目的已经达到，亦是不再多说，离开了李树根的家！只不过这一次，李树根却并没有挽留，送李余年出门的时候，也心不在焉。 …… 当晚，李大龙从派出所下班之后，李树根立即就把他给叫进了小屋，还谨慎地关上了门。 “爹，你这是干啥？出啥事了？”李大龙问道。 李树根一脸严肃地问：“你在派出所转正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李大龙摇头说：“别提了！李主任说话都没好使，我们肖所长明着说了，这事必须得王书记点头才行！” 李树根皱眉：“这么说，李余年那小子不但斗不过王书记，而且还和王书记不合？” 李大龙想了想说：“面子上看起来他们还是挺和气的，但我偶然听到肖所长和别人打电话说，李余年不是个东西，想整他！” “连肖所长都和李余年不对付了？” “可不是嘛！我听人说，肖所长和李余年似乎是想要争镇长位置呢！现在我在所里，都不敢再说和李余年是亲戚了！”李大龙煞有介事地说道。 李树根点了点头：“难怪……” “爹，你说啥难怪？”李大龙问。 李树根摇了摇头说：“难怪李余年今天来找我！看起来，咱们爷俩要和他撇清关系了！否则就要大祸临头！” 李大龙疑惑：“不和李余年扯上关系？那咱们？” 李树根说：“咱们想办法，去巴结王书记！” …… 鬼屋里。 杨有福问李余年：“李树根父子，舍得你这棵镇委常委的大树？” 李余年笑道：“君子眼中看情义，小人眼中看利益！李树根父子都是小人，既然有了更大的树，他们又怎么看得上我这棵小树？更何况，他们的把柄还有可能被王书记捏着呢！” “大哥，李树根他们到底干啥违法的事了？”肖振邦笑着问道。 李余年扬了扬嘴角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但接下来你还要给王书记献策，还是暂时不知道，更方便一些。” 肖振邦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随后笑道：“另外咱们的那位王书记似乎已经想好了，明天就要在镇党委会议上，好好讲一下修路的事！” 第126章 没有退路 因为镇长位置的“利益冲突”，王峰已经把肖振邦当成了自己这一方的人，至少也是一枚可以用来对付李余年的棋子。 所以王峰并没有对肖振邦隐瞒计划，并且也让肖振邦协助他一起对李余年展开攻击！ 第二天，镇党委会议上。 主持会议的王峰率先说道：“经过最近这段时间的走访调查，以及对民意的仔细了解！我觉得镇委和镇政府有必要将，城关镇到牌坊镇之间道路的重新整修与拓宽这个问题，认真研究讨论一下！” 会议室里顿时轻微骚动起来。 片刻后，一名镇领导说：“书记说的这件事，几年前镇里也考虑过！只不过这其中所牵扯的事情实在是太多，有一次甚至连测绘人员都已经开始工作了，却最终没能开工！” “哦？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王峰问道。 那名镇领导犹豫了一下，却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其他大部分人也全都移开目光，似乎不愿多谈。 就在这时，肖振邦笑道：“既然大家都不好说，那就我来说说吧！” 王峰假装惊讶：“肖副镇长也知道关于修路的情况？” 肖振邦点头说：“其实早在王书记到任履职之前，我就听到镇上许多乡亲，谈论过修路的事情！此前路一直没能修上，一方面是因为前书记牛爱群的不作为！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道路途径地的村民们不理解，以及不配合！” 王峰问：“村民们不配合的原因是什么？” 肖振邦说：“很简单，修路就要向两侧拓宽！而许多村民早就已经把自家的院子向外扩建，这就等同于要扒掉他们家的院墙、花圃、院外厕所，甚至大门等等建筑物！他们当然不理解！根据我的调查，这种情况最严重的就是草店村！” 说到这里，肖振邦忽然转头看向李余年的方向：“至于草店村具体什么是什么情况，我想李主任应该比我更加了解吧！” 刷！ 会议室许多人都立即屏住了呼吸！ 因为此前李树根父子曾经大肆宣扬过，他们和李余年是亲戚，所以刚才王峰问话的时候才没有人愿意接茬。 现在肖振邦甩给李余年的话题，分明就是想要让李余年当众难堪啊！ 李余年果然露出了略微怔愕的表情：“肖副书记的话我没太明白，我怎么会对草店村更加了解？” 肖振邦冷笑说：“李主任还真是健忘啊！前一段时间，你不是还私下里找过我说，家住在的草店村的辅警李大龙是你的亲戚，想转正吗？” 这句话，肖振邦说的就有点过分了！ 在官场之中，即便是两人私下再怎么勾心斗角，可有些话依旧是不能摆在明面上的！ 若是把这种私下里的托关系，讲人情，拿到会议上说，简直就相当于在指着别人的鼻子骂娘啊！ 所以李余年的脸色也顿时阴沉了下来：“肖副书记！你是刑警出身，没有证据的话，可以随意乱说吗？” “我没有证据？”肖振邦一瞪眼。 就在这时，王峰急忙打圆场说：“好了好了！我大概听明白了！肖副镇长想说的是，李主任在草店村有相熟的亲戚！应该是更加了解草店村情况的，对吧？” 肖振邦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李余年却不依不饶：“王书记抱歉，我家是在草店村有亲戚，但却并不熟，也并没有什么往来。如果肖副镇长了解情况的话，还是他来说吧！” 肖振邦哼了一声：“我说就我说！根据我的了解，从牌坊镇到城关镇的公路最窄的地方，就是途经草店村的那段！草店村内的路段，大部分不足设计路宽的三分之二！其中最窄的路，只有设计路宽的一半！在那里，小车可以勉强相对通过，稍微大一点的车就只能排队等着！” 会议室里再次骚动起来，有人轻轻点头，有人交头接耳。 王峰问：“那么，这段最窄道路，是什么原因形成的呢？” 肖振邦一笑，目光转向李余年：“这就要问问李主任那位远房亲戚了！” 李余年深吸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王峰也看向李余年：“李主任，难道占路的就是你们家的亲戚？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可就要批评你了！你不但是综治办的主任，更还是镇党委成员！怎么能这点觉悟都没有呢？唉！” 李余年脸色有些难看地说：“王书记批评得对，我会后就去给他们做思想工作……” 王峰摇头叹气说：“李主任也不用太过自责！我知道你也是不了解情况！好在这件事还只是在讨论阶段，你可以慢慢去做思想工作！除此之外呢，不管修不修路，私人占用国家道路也是不对的！” 说到这，王峰略微停顿，环视与会众人说：“那么这件事就先这么决定！由综合治理办公室的李主任，去解决草店村私人占道的问题！” 听到这话，许多人的目光忍不住纷纷瞥向李余年，心里暗暗叹息。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草店村占道的事情，那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早就成为牌坊镇的老大难问题了！ 别说是还有亲戚关系，就算没有亲戚关系，这个工作也没人能做得了！这明摆着就是在给李余年挖坑啊！ 会议结束之后，肖振邦紧走几步来到王峰身边小声笑道：“王书记这招真是高明！直接就把李余年给架在火上烤起来了！” 王峰得意一笑：“这才只是刚刚开始！接下来还要麻烦肖副镇长帮我起草以及收集一些相关资料！我要把修路的事，分别上报给云城和千丰市政府！” 肖振邦问：“王书记的意思是？” 王峰淡淡道：“报告上一定要着重写明草店村的占道情况，以及李余年和个别村民的亲戚关系！另外，注明占道情况，将由综治办李主任限期解决！如果他在规定期限内无法解决，那他就有严重的徇私，以及渎职行为！” 肖振邦恍然点头，忍不住挑起大拇指说：“原来这才是王书记真正的用意！如此一来，李余年就根本没有退路可走了！” 第127章 走个过场 王峰的手段十分毒辣，这也是他在市政府工作这么长时间，所学到与感悟的！ 既然已经决定要对付一个人，那就不能让这个人有翻身的机会，否则就是在给自己找不自在！ 这一次，他不然要把李余年的退路封死，更还要让李余年说不出什么话来！他知道李余年一定会来找他！ 大概五分钟之后，李余年便敲响了王峰办公室的门。 王峰显得非常热情：“小李来啦！快坐，我给你倒茶！” 李余年闷不吭声地坐在沙发上，直到王峰端来茶水，这才说道：“王哥！今天在会议上，肖振邦趁机针对我也就算了！你怎么也跟着一起坑我？” “我坑你？”王峰假装疑惑。 李余年说：“我只是说，要去做草店村李树根家的思想工作，可没说去解决整个草店村的占道问题啊！” 王峰恍然点头：“原来你说的是这件事！小李，你误会老哥了！我这可不是在坑你，而是在帮你啊！” “帮我？” “是啊！你想想，就算你和草店村李家有亲戚关系，但他们家已经占了那么多年的道路，是说让就让的？要是他们真的那么听话的话，恐怕也轮不到你来做这件事了！” 李余年听罢轻轻点头：“这个倒是……” 王峰说：“所以啊！我才额外给你加上了整个草店村！这么做一方面，可以最大限度地淡化你和草店村李家的亲戚关系！另一方面，就算你完不成任务，谁也不会再多说什么！毕竟这可是咱们牌坊镇多少年，几届镇政府都没有解决的问题啊！” 听到王峰这么一说，李余年的脸色终于缓和下来，长出一口气：“这么说，是我误会王哥了！” 王峰笑道：“没关系的兄弟！你能明白我的心思就好！不管什么时候，咱们都是自己人，哥哥绝对不会坑你的！这次我也没想到，肖副书记会突然向你发难，我也是有点措手不及啊！” 李余年说：“看来肖振邦是铁了心和我争镇长的位置了！等我先处理好这件事，再好好和他玩！” 离开王峰办公室的时候，李余年认真地说：“王哥放心，草店村的事情，我一定会好好解决，绝对不会让你为难，更不会给你丢脸的！” 王峰摇头笑道：“兄弟不用想太多，也不用太过苛求自己！过几天我想个办法，把这件事给揭过去也就是了！无非就是走个过场而已！” 走个过场？ 关上门后，李余年的嘴角边不禁浮现出玩味的笑容！你王峰当然希望我是走个过场，可我却从未想配合你，走这个过场！ ……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李余年正准备再仔细思考一下接下来的计划，沈晴忽然推门走了进来。 “查清楚了，和你猜测的一样，王峰那辆车极有可能，就是正安集团的卞正安，送给他的。”沈晴自己去接了一杯水，一边喝一边说道。 李余年挑了挑眉毛：“怎么判断出来的？” 沈晴笑道：“张美华心眼小，却不聪明。她听我夸王书记厉害便不服气，告诉我那辆车是别人送的，而且还是她姐夫给搭桥介绍的关系！我担心再问，她会说更多，从而引起王峰的警惕，所以就没继续深挖。” 这种做法无疑是十分聪明的，如果张美华真的把所有的情况都对沈晴说了，一旦王峰知道，必定会引起警惕，甚至起到反作用！ 李余年亦是点头说：“你做得对！既然是孙振华给王峰搭桥，那就一定是正安集团了！另外，你把景龙广场的事情，告诉她了吗？” 沈晴说：“我跟她说，我有千丰景龙广场的储值卡，她立即就问我是从哪来的，我按照你的意思告诉她，是你当做奖金发给我的！” 说到这，沈晴有些疑惑地问：“为什么她会对景龙广场的事有兴趣？” 李余年笑道：“因为她姐夫孙振华，最近应该会关心景龙广场的事情。” 此前，李余年已经让程仁，把景龙广场这个鱼饵抛给了卞正安，但以卞正安那种谨慎的性格，一定会在行动之前谨慎求证。 经过这段时间的发酵之后，李余年相信卞正安已经在孙振华那里得到了一些证实。 因为他很清楚，孙振华和卞正安之间有着密切的勾连！卞正安对陈杰阳并非没有防备，所以早就已经重金收买了孙振华！这些事，在前一世陈杰阳落马之后，孙振华全都交待得清清楚楚！ 所以，孙振华虽然不会向卞正安透露陈杰阳真正的秘密，可如果卞正安提出之后，他也会通过自己的渠道，帮卞正安调查。 关于这些，李余年并没有对沈晴解释太多，千丰方面的事比较复杂，暂时还不需要沈晴参与。 …… 当天晚上，孙振华就在一家私人会所里，见到了卞正安。 “孙秘书突然约我来见面，是发生什么事了吗？”卞正安问道。 孙振华笑着说：“是关于景龙广场的事。” “景龙广场？难道陈市长又和方景龙谈了？” 孙振华深深地看了卞正安一眼：“虽然我不知道卞总，是通过什么渠道得知景龙广场的事情，但有一点卞总应该清楚，我是陈市长的秘书，关于陈市长的事情并不方便多说。” “呵呵，孙秘书误会了！我怎么可能让你出卖陈市长呢？我也是陈市长的朋友啊！” 卞正安心中暗骂了一句“表子和牌坊”之后，继续笑着问：“所以，景龙广场方面，到底有了什么情况？” 孙振华叹了口气说：“景龙广场的事，似乎变得更复杂了！云城的范志国，现在好像也和方景龙建立了联系！” “范志国和方景龙建立了联系？这话从何说起？”卞正安问道。 孙振华说：“具体的我就不细说了，但我可以告诉你，这件事现在连陈市长都不知道！我估计，方景龙很可能是担心陈市长对他逼迫太紧，所以这才主动去找了范志国！” 说到这，孙振华换了一种意味深长的语气：“卞总，我劝你最好还是不要趟这个浑水比较好！” “呵呵，感谢孙秘书的提醒！这件事我有分寸！”卞正安不以为然地说。 第128章 再次变脸 孙振华对卞正安所说的话，几乎都在李余年的预料之中。 因为孙振华是一个，在某些方面极有原则的人，他深知陈杰阳的精明，所以他掌握的陈杰阳的秘密，绝对不会透露给卞正安！而他给卞正安的消息，同样也不会给陈杰阳！ 这么做是为了，能够最大限度地，不让陈杰阳怀疑他是两面派，从而疏远或者收拾他。 也正由于这种情况，李余年才会放心大胆地，让孙振华去充当这个“信息壁垒”，利用孙振华所掌握的信息差，给陈杰阳和卞正安分别布局！ 千丰市方面的布局，需要时间来发酵。 李余年正好利用这个过程，在牌坊镇把他自己的基础打牢，并且让自己的地位和声望，得到最大限度的提高！ 王峰当初说过的一句话，李余年觉得很有道理，“特事特办”这四个字的学问真的很深！他表面上说资历不够，无法出任牌坊镇镇长，但实际上这个镇长，他当定了！ …… 第二天一大早，李余年把日常工作对沈晴交代了一下之后，便带着综治办的几名工作人员，来到了草店村。 这是昨天在镇委会会议上，王峰当众交给他的任务，他要来解决草店村村民违规占用公路的事情！ 到了村口之后，李余年便让手下人开始分别去走访村民，而他则直接来到了李树根家门外。 只不过这一次，李树根的态度，却和上一次李余年来的时候又发生了变化，站在门口问道：“李主任找我有事？” 看到李树根的表情，李余年顿时就笑了：“四叔爷这话说的，没事我就不能来看看你？” “呵呵，李主任这话我可担待不起！我儿子在派出所辛辛苦苦干了那么多年，也都转不了正！我又怎么敢和李主任攀亲戚？” 李树根不愧是纯粹的小人，变脸比翻书还快，当着李余年的面就开始阴阳起来。 李余年并没生气：“四叔爷，我之前不是说过，小叔转正的事遇到了一点问题，我也没说不办啊！” 李树根一翻白眼：“呵呵，李主任可千万别叫我四叔爷了！咱们是出了五服的亲戚，说白了和啥关系都没有也差不多！你可千万别让我被人误会了！” 李树根之所以这么决绝，就是因为他觉得被镇书记王峰抓住了“把柄”，又听说王峰和肖振邦都要对付李余年！如果他再和李余年牵扯不清，说不定哪天镇派出所就来人把他给带走了！ 可是这家伙万万没想到，这一切都是李余年给他做的局！ 人心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只要一个人的心思被人了解，那么只需手段得当，就能操控这个人的行为或者思想！ 听到这番话，李余年叹了口气：“四叔爷……” “李主任！要是你没别的事，那就请回吧！我还要去睡个回笼觉！”李树根板着脸就要关门。 李余年急忙说：“好好好！那我就不和你说家常了！这次我来找你，是来通知你，你家的大门和院子，非法占用乡道，必须要进行整改，退回占用的道路和土地！” “你说什么？” 李树根三角眼一瞪：“李余年！让你办个事，你支支吾吾！坑自家亲戚，你倒是奋勇直前啊？村里那么多人占道，你咋不去找他们？合着就我老李头好欺负是吧？” 李余年说：“你别误会，我……” “让我整改不可能！想拆我家院墙，除非你先把我这把老骨头拆了！” 咣当一声，李树根也不听李余年说话，直接就重重的关上了大门！ 李余年碰了一鼻子灰，但却不怒反笑，转身离开了李树根家的门外。 …… 片刻之后，他便在村里碰到了手下的工作人员。 几个工作人员显然也全都碰了钉子，全都垂头丧气…… “主任，这草店村没一个善茬！一听是整改占道的事，全都比吃了枪药还冲！” “是啊！而且他们就好像全都商量好了一样，都说让我们先去拆别人家！别人家都拆，他就拆！这不是摆明了耍无赖嘛！” 李余年笑呵呵地听着工作人员们抱怨，忽然转头看向其中一人问：“你不是去村委会了吗？怎么也回来了？” 那名工作人员叹气说：“别提了！村支书一听我们是镇综治办的，立即就说，这件事他也管不了，让我们自己去找村民谈！然后就说村委会要开会，把我给撵出来了！” 正常情况下，镇上下来的人，村里肯定得热情招待，像草店村村委会这样的，这些工作人员还真是头一次见到。 李余年点头说：“看起来，这位村支书是话里有话啊！走吧，我和你们一起去趟村委会，看他怎么把我撵出来！” …… 草店村村委会，李余年见到了年过半百，手里拎着烟袋锅的村支书刘茂生。 刘茂生是见过李余年的，顿时笑道：“李主任竟然亲自来啦？快请坐！各位同志们也都坐吧！” 李余年笑呵呵地说：“刘支书太客气了！我仓促前来，没影响你们村委会开会吧？” “呵呵，已经开完会了！再说，李主任来咱们草店村检查工作，才是头等大事啊！”刘茂生看起来倒是很圆滑。 李余年示意工作人员都去院子里休息，随后这才对刘茂生说：“刘支书大概也知道我来草店村是为了什么事，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刘茂生没有立即说话，而是掏出打火机点了一袋烟，吧嗒吧嗒地抽了起来。 李余年也不着急，就微笑着坐在旁边看着。 抽了几口烟之后，刘茂生这才叹了口气说：“李主任，您觉着这件事，我应该怎么想？之前我都已经跟你派来的人说清楚了，难道李主任没听明白？” 李余年笑道：“我当然听明白了！刘支书是想给我留点面子，并且也让我回去有个交差的由头！但是咱们作为国家干部，工作可不是这么做的！要是全都和刘支书一样，你好我好大家好，那咱们牌坊镇这条路，就算再等一百年也修不上啊！” 第129章 做个配合 听到李余年这话，刘茂生不由得微微一愣，赶忙把烟袋锅在鞋底磕了几下，问道：“李主任这话的意思是？” 李余年说：“我能明白刘支书的意思，想必刘支书也能明白我的意思！您是草店村的老支书，无论思想觉悟，还是人情世故，都是我的前辈啊！” 刘茂生沉默了下来，片刻后才叹了口气说：“李主任，这话你让我怎么说啊！” “刘支书不用有顾虑，直说就行！” 刘茂生点头：“行！那我就直说！整改违规占路这件事，办不了！” 李余年问：“为什么办不了？” 刘茂生说：“要是能办，这件事几年前就办了！可是直到现在，你见有一家人把路给让出来吗？几乎全村的人，全都占了路！只要有一个人不让，那就全村人全都不让！尤其是现在……这工作没法做啊！” 李余年笑了笑：“我倒是不这么认为！反而还觉得，现在才是整改的最好机会！” 刘茂生一愣：“现在是最好的机会？” 李余年说：“我知道，刘支书刚才有些话没有明说！因为你知道，我和村里的李树根家有亲戚，并且隔三岔五还和他们有走动！所以最开始的时候，你才把我手下的办事员打发回来，算是给我一个台阶对不对？” 刘茂生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李余年继续说：“我同样也知道，整个草店村，只有刘支书家虽然在路边，但却没有占路！而全村占路最多的，就是李树根他们家！对不对？” 刘茂生苦笑：“李主任！既然你都知道这些，那我还有啥好说的？我带动不了全村人，是我能力不够，顶多也就能坚守自己的本分了！” 李余年摇头：“刘支书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想表达的是，整个草店村，您是最有原则和规矩的人，而李树根父子则是最蛮横的人！” 这句话把刘茂生听得有点蒙圈，一脸茫然看向李余年。 李余年说：“你们两家，代表着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气！而现在全村人的目光，也几乎全都在盯着你们！如果你们同时做出同一个决定的话，那么村里无论是好说话的，还是难缠的，应该都不会有问题了吧？” 刘茂生终于听明白了：“李主任是说，李树根同意让出私占的道路了？” “他没同意。”李余年摇头。 刘茂生一愣：“他没同意？那李主任和我说这个干什么？” 李余年扬起嘴角笑道：“因为我做的是合法合规的正事，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有政府和法律站在我身后！我为什么要他李树根同意？我要的，只是刘支书对我的支持，以及跟我做一个配合……” 听罢了李余年的计划之后，刘茂生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挑起大拇指说：“这招高明啊！若是真能这么办，那咱们草店村这个老大难问题，可就彻底解决了！只不过，李树根他们家……” 李余年淡淡道：“刘支书不是说，我是他们家亲戚吗？那么这件事，当然我来解决！” 刘茂生一拍大腿：“成！就这么办了！李主任等我消息吧！” …… 和刘茂生商议好之后，李余年立即就带人回了镇政府。 但他并没有在镇政府停留，而是直接又坐车前往云城市政府所在的城关镇。 王峰一直都在注意着李余年的动向，见李余年离开之后，赶紧派张美华去沈晴那里打探消息。 不多时，张美华回来说：“李余年回来之后，把大致情况对沈晴口述了一下，让沈晴帮他写草店村的报告，然后就去了城关镇！” “他去城关镇干什么？” 张美华摇头说：“这事沈晴也不知道，她只说李余年的心情似乎不太好，临走前还说一定要想想办法什么的……我估计，他这是怕担责任，去云城市委找范志国去了！” 王峰轻轻点头，冷笑说：“只可惜，李余年这小子还是晚了一步！我向千丰和云城的申请报告都已经批复下来了！文件上白纸黑字，就算范志国保他，他在牌坊镇的名声也彻底臭了！并且也让范志国自己，多了一个能够被攻击的软肋！” …… 李余年来云城市委，当然不是寻求保护。 走进市委书记办公室之后，范志国笑呵呵地看着他：“王峰的速度可比你快得多，昨天就已经把翻修县级公路的事情提报了上来，更还专门保证说，你和草店村的钉子户是亲戚关系，规定时间内一定能解决问题！” 李余年扬起嘴角笑道：“刚才江秘书还和我说，王书记也特意给他打了电话。” 范志国点头：“是啊！说起来王峰也是个人才，只可惜……算了，道不同不相为谋！你这次来见我，恐怕不仅仅只是要给王峰摆出一个姿态吧？” 李余年说：“姿态是一定要摆的，毕竟只有我来找您庇护，王书记才会动用千丰方面的关系来施压！要不然他的脸也不会被打得足够疼，以至急于立功表现挽回信任！” 这个逻辑听起来很简单，但其中却蕴含着复杂的人际关系，以及周密的布局手段。 若非范志国浸淫官场这么多年，恐怕一时半刻也未必理得清楚。 “这么说，你已经投下王峰这边的鱼饵了？”范志国问。 李余年说：“如果我估计的没错，现在卞正安应该已经知道，您和景龙集团很可能有关系了！想必接下来，他一定会对方景龙有所行动！” “很好！” 范志国欣然点头，但随后沉吟说：“暗中监视方面，程学智完全可以胜任，但市公安局方面……” “可以安排刑侦三大队受理！”李余年说。 范志国想了想问：“你在三大队有可靠的人？” 李余年笑道：“可以找一位叫齐欢的警官，她很可靠，并且三台村的案子，现在也是她来负责！” 在整个布局之中，李余年从未把齐欢排除在外，因为她所在的位置太重要了，也只有将所有的引爆点都放在齐欢的手中，李余年也才能彻底放心。 第130章 有点大了 见李余年已经安排好了，范志国自然不会多问。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秘密或布局，即便是再如何亲密的关系，问多了也是僭越。 “你准备什么时候解决草店村的事？”范志国问。 李余年想了想说：“速度快的话，后天应该就没问题了！因为草店村的刘支书，是个靠得住的人！” 范志国点头说：“好！我这就让小江给你准备手续！这件事解决之后，我会建议云城市委组织部，认真考虑你的工作成绩与贡献，特事特办！” …… 李余年对刘茂生的判断很准确，在李余年离开草店村之后不久，他就拎着烟袋锅，兴冲冲地开始行动了！ 草店村村民违规占路的事情，一直都是这位老村支书的一块心病。 为了这件事，他不知道磨了多少嘴皮子，甚至到镇里、市里都去过，可全都无济于事！所有领导都担心出现群众事件，或者闹出乱子！和修路比起来，明显乌纱帽更重要啊！ 可这位年轻的镇综治办李主任却不一样，他给刘茂生的答案完全是肯定的！有那么一刹那，刘茂生甚至在李余年的眼中看到了光！ 他知道，这位李主任虽然年轻，但却绝对不是在开玩笑！或许他在退休之前，真的能看到，一条宽阔整洁的路，从草店村贯穿而过！ 深吸了一口气，刘茂生推开了村子另一头的一家院门，大声说道：“老张大哥在家吗？” 院子里很快就有了回应，一个六十多岁的干瘪老头走了出来，笑道：“是书记来啦？快进屋坐！” 刘茂生摇头说：“我就先不进屋了，几句话就走！今天镇上下来的同志，来过你家里了吧？” 听到是这件事，老张的脸顿时就变了：“书记！你要是想劝我拆院墙，那就别说了！这事肯定不行！” “老张大哥！你看你别急嘛！行不行，总得有个原因不是？” “没啥原因！我不和你讲道理，但凭什么全村人都这么干，就非得让我家第一个拆？绝对不好使！”老张倔哄哄地说。 刘茂生问：“那你说，谁家拆了你家就拆！” “我……” 老张被问得一窒，眼珠转动说：“村那头老李家拆，我就拆！他家占的路最多，他家亲戚还在镇上当官！要带头，也得他们家带头！” 他本以为，老李家是村里出了名的难搞，这一句话就能把刘茂生给顶回去！ 可却没想到，刘茂生等的就是他这句话，立即点头说：“行！” “行？”老张一愣。 刘茂生说：“口说无凭，你给我立字据按手印！大老爷们说话得算数，到时候别反悔！” 说话的同时，刘茂生竟真的从兜里拿出了纸和笔，还有一盒印泥！ 在刘茂生的催促下，老张一脸蒙圈的签了名字，按了手印，随后问道：“书记！你真能把老李家拆了？” “这谁说得准呢！” 刘茂生神秘一笑，收起字据说：“你搁屋待着吧！我先走了，还得去下一家！” …… 在李余年的预计中，刘茂生走遍全村，怎么也得一天多的时间。 可却没想到，晚上十点多钟，刘茂生就把电话给他打过来了！ 李余年在镇政府的宿舍里接了电话，还没等他说话刘茂生就说道：“李主任！事情都办妥了！” “这么快？”李余年挑了挑眉毛。 刘茂生说：“我还能骗你不成？全村上下，除了李树根家，但凡占路的全都签了字，按了手印！到时候，我看他们谁敢把拉出来的屎往回坐！” 李余年笑道：“刘支书辛苦了！” “不辛苦！这也是我的心病啊！不过李主任，你可得尽快！我是怕时间久了，村里人又要出什么幺蛾子！尤其是李树根他们家！要不然，你们明天就来吧！”刘茂生说。 李余年想了想说：“这样吧刘支书，我用最快速度安排！最早明天下午，最晚后天早上！去之前我电话通知你，到时候你把乡亲们全都叫来！” 刘茂生问：“叫他们来干啥？” 李余年笑道：“当然是做个见证！要不然，这鸡不就白杀了吗？” …… 之所以李余年不好确定时间，是因为拆院墙不是那么简单的，也是一项不小的工程！ 若是按照正常程序来说，甚至那些占路的院子，都不能现在就拆，而是等到工程技术部门测绘好了，以及工程队和设备全都准备好之后，才能动工。 可草店村的情况却不一样，前几年就是因为测绘人员去测量，才引起全村人的闹事，最后让工程不了了之！ 李余年可不管什么程序，先拆了再说别的！ 并且他也相信，王峰肯定也会用最快速度调集来相关的工作人员，毕竟只有调动的人力物力越多，李余年的“责任”才越大嘛！ 果然，第二天上午，王峰就召开了一个小范围的工作会议，专门把李余年给找了过来！ 会议室里，王峰一脸假笑地说：“李主任！关于草店村的村民工作，你做得到底怎么样了？” 李余年叹了口气说：“向王书记汇报一下，昨天我就带着工作组去了草店村，结果发现，村民工作特别难做！几乎所有综治办的工作人员都碰了钉子，甚至有的女同志都被气哭了！” 会议室里其他人闻言，也全都纷纷点头…… 有人说：“草店村的问题，本来就是咱们牌坊镇的老大难问题，不好解决！” 也有人说：“要我看就是力度不够！他们占了国家的路，还有理了？就应该加大力度！” 众说纷纭之中，王峰忽然清了清嗓子，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 王峰这才说：“李主任的难处，我是可以理解的！但有些事，我同样也始料未及啊！就在刚刚不久之前，千丰市政府主管城乡建设的副市长，亲自给我打电话说，市里很重视牌坊镇到城关镇的县道工程，已经决定立即组织相关的技术人员，要下来协助我们扩宽和翻修道路了！” 刷！ 此话一出，会议室里几乎所有人，全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不是云城市政府，也不是云城的分管局，而是千丰市副市长亲自打电话过问！这事有点大了啊！ 第131章 一个大坑 牌坊镇隶属于云城市管辖，而云城市则是千丰市下辖的一座县级市。 谁也没想到，云城市方面还没有什么表态，千丰市竟然就直接要把工程技术人员给派下来！ 但更让他们惊讶的，还在后面。 王峰继续说：“除此之外，千丰市政府也表示，会全力支持我们牌坊镇的建设！在与云城市相关方面沟通协调之后，相信相应的资金和工程队，就都要到位了！” 听到这里，参加会议的大部分人都有点懵圈了！ 因为这可是从未出现过的情况，这反应和落实的速度，都堪称光速了啊！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当然也有人从王峰的话里，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既然千丰市如此的重视，那么这个压力也就给到了负责做草店村群众工作的李余年身上了！ 一旦所有方面全都到位，而草店村的群众工作都没能做通的话，所有牌坊镇的领导就都要被千丰市批评和问责！ 到了那个时候，牌坊镇势必就要有人站出来承担责任，至于那个背锅的根本不用问，几乎百分百就是负责这件事的，镇综治办主任李余年啊！ 想到这，这些人目光，不由得全都瞟向了李余年。 这当然就是王峰的计划！他就是要用千丰市这柄大锤，直接以雷霆之势，砸死李余年这个小小的综治办主任！ 在他看来，和李余年温水煮青蛙太耗神耗力，更由于李余年身后有范志国的支持，他还真未必能在漫长争夺之中玩过李余年！所以，快刀斩乱麻才是最好的选择！ 只不过现在，王峰却是一脸愧疚的说：“关于这件事，我要向大家，尤其是李主任说句抱歉！我也没想到，千丰市政府的领导竟然会如此重视这件事！更没想到，草店村的群众工作这么难做！如果早知道这样的话，我就不会这么早就向上汇报了！” 说罢他看向李余年叹了口气：“李主任也不要有太大的压力！你只管尽力去做就好，我是镇书记，任何情况都有我来顶着！” 这话说得太漂亮了，若是不明就里的人，恐怕已经被感动得热泪盈眶！这是多么有担当的领导啊！ 李余年心中冷笑，表面上也是微微动容：“王书记，我明白您的心思！您也是想要尽快解决咱们牌坊镇的一些老大难问题，是为了镇上所有乡亲们着想！而且，您还争取来了这么多的资源和机会！是我的工作有问题，和您没关系！今天会议之后，我就再去草店村争取尽快取得村民的认同！” 王峰点头：“我就知道，李主任绝对不会被压力压垮的！有什么难处尽管和我说！只要我能解决的，一定全力支持你！” 这次会议，表面上看起来休戚与共，砥砺前行。 但实际上有些脑子的人，都能看得出，王书记这是挖了一个大坑，要把李余年给埋了啊！ 李余年这个以一种令人惊艳的姿态，在牌坊镇迅速崛起的年轻人，怕是要与那昙花一样，骤然绽放，黯然消散了！ 可即便明知如此，却也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去提醒李余年，久经官场的人看过太多起起落落，没有人愿意引火烧身，也很少有人愿意相信在名利场中，有真正的坦诚相待。 午饭之后，李余年再次动身，带着工作人员前往草店村了。 看着李余年他们的车离开镇政府大院，站在窗边的王峰嘴角边浮现出一抹冷笑。 站在他身边的肖振邦笑道：“李余年这小子，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他真的以为，他能说服草店村的村民吗？” 王峰冷笑说：“现在他就算明知道没用，也必须硬着头皮做下去！因为这是他仅剩下能做的挣扎了！” 就在王峰的话音刚落之际，办公室的门忽然被推开，张美华快步走进来说：“王书记！教师新村工地方面，有人发现有两辆重型铲车，往草店村方向开去了！” “你说什么？”王峰脸色一变。 张美华说：“今天中午我和沈晴去逛街……去走访调查，忽然发现的！我还特意问了铲车司机，他们说好像是镇政府的领导让他们去草店村！” 王峰皱眉道：“调铲车去草店村？李余年他想要干什么？难道他见势不妙，要强拆……” 说到这，王峰立即看向肖振邦说：“肖副书记！你辛苦一趟，立即带着镇派出所的民警前往草店村！绝对不能让李余年对草店村进行强拆！至于理由么……你就说维持社会稳定，防止群体事件发生！” 肖振邦闻言点头说：“明白，我这就过去！” 待肖振邦走后，王峰长出了一口气，冷冷道：“这个李余年是想和我玩狗急跳墙吗？没那么容易！” …… 草店村，村委会附近的村民活动广场。 在村支书刘茂生一通大喇叭喊话之后，包括李树根在内，绝大多数村民全都来到了这里，站在广场上交头接耳，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正如刘茂生昨天电话里对李余年说的，在村里有些事情根本瞒不住，李树根已经知道村民们都签字画押的事情了。 此刻李树根自然也就成为了村民们的焦点。 有人说：“老李，你可千万一定要挺住啊！我们昨天都被刘茂生给诓了，要是你撑不住，咱们全村可就都要遭殃了！” “是啊老李，咱们可都看着你呢！” “要我说，大家就是瞎操心！李叔的亲戚就是镇领导，别说他刘茂生，你问问镇上有几个人干拆李叔家门楼子的？” …… 众说纷纭之中，李树根的脸色却有些阴晴不定，尤其当听到有人说他“亲戚”的事，立即反驳道：“那个谁，你别胡说八道啊！我哪有亲戚在镇上当官的？根本就没影的事！” 这句话，瞬间让周围的村民全都一愣。 “老李，你这话是啥意思？” 李树根笑道：“没啥意思，我就是实话实说而已！但你们也别误会，我这么说可不是认怂！甭管我在镇政府有没有亲戚，也绝对不可能让他们把我家门楼子拆了！有本事他们先弄死我再说！” 此话一出，其余村民顿时纷纷叫好！ 可就在这时，村外道路的方向，却忽然响起了隆隆的发动机声音！ 紧接着李树根以及所有村民便惊讶莫名地看到，两辆重型铲车仿佛两头铁甲巨兽般，向着他们的方向轰然驶来！ 第132章 撒泼放赖 这是什么情况？这两个大家伙，是来咱们草店村的吗？ 广场上的村民们顿时全都骚动了起来！ 就在这时，村支书刘茂生也从村委会里走了出来，眯着眼睛看向缓缓驶来的两辆重型铲车说道：“这阵仗，还真不小啊！” 有的村民闻言，立即问道：“书记，这是怎么回事？” 刘茂生笑呵呵地看向李树根：“老李大哥，你难道不知道？” “我知道什么？” 李树根一愣，随后立即瞪眼说：“刘茂生！我还没问你呢！你凭什么全村人都谈话了，就惟独不找我？” “你说呢？”刘茂生吧嗒着烟袋锅反问。 李树根被噎得一窒：“我知道了！你就是故意针对我是吧？行！姓刘的你有种！我今天倒是要看看，谁敢动我家的门楼子！” 说完之后，他转身看向其余村民：“乡亲们！你们都看到了吧，刘茂生勾结外人要坑咱们！这放在以前，那就是人民的叛徒！就是汉奸走狗！咱们能让他们拆咱们的院子吗？” “不能！”村民们异口同声。 这倒并不是因为李树根这家伙多么有号召力，因为这同样也关系到了大部分村民切身的利益！ 有些东西，虽然是非法侵占，但占得久了也就理所当然地觉得，那就是他们自己的！这是人性！ 即便昨天所有村民都在刘茂生那里签字画押，可现在也都希望李树根能够撑得住，保住他们家的院子！ 有了村民们的壮胆后，李树根得意地对刘茂生说：“姓刘的看到了吗？人民的眼睛是雪亮的！这次你和所有乡亲们作对，以后没你的好果子吃！” 刘茂生吧嗒了一口烟袋锅，微微一笑直接向着村口迎过去。 村民活动广场就在村口附近，所有人全都看见，一辆面包车停在了刘茂生旁边，从上面走下来几个穿白衬衫的人。 有眼尖的立即说道：“李大叔！那不是你们家那个，在镇上当官的亲戚吗？” 与此同时李树根当然也看到了李余年，不由得脸色微微一变！他没想到来的会是李余年，而且还带来了两辆大铲车！ 眼珠转动之后，李树根这回也不说李余年不是他亲戚了，深吸一口气冷哼说：“所以刚才我就说肯定没事！这回大家都放心了吧？” 村民们纷纷笑道：“是啊！既然是李大叔的亲戚还怕什么？都是自家人嘛！” “就是，一笔写不出两个李字！自家人还能拆自家人的房子？刘茂生这次可算计错喽！” …… 此时，刘茂生也正在和走下面包车的李余年说话。 “李主任，你总算是来了！村里人大部分都在这呢，他们昨天签字画押的字据也在！你看接下来？”刘茂生问。 李余年笑道：“辛苦刘支书了！我看这架势，乡亲们是把李树根当主心骨了？不如先把他叫过来聊一聊？” “行！我这就叫他来！” 刘茂生转身扯着嗓子说：“李树根！你过来一下！” 听到这话，李树根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挺直腰板大步流星的走了过去。 可是天性使然，即便他再怎么想做姿态，但到了面包车附近的时候，腰板也不由自主地微微重新弯了下来。 李余年笑呵呵地看着他：“我现在应该称呼你四叔爷呢？还是李树根同志呢？” 四叔爷？同志？ 李树根微微一愣，他这水平哪懂李余年话里的玄机？ “叫什么都行！”李树根说。 李余年微微一笑：“那么就请四叔爷理解一下，你家的院子占用了大面积的县级公路路面，必须要将非法侵占的面积归还……” 还没等李余年把话说完，李树根突然抬手说：“想拆我家，绝对不可能！李余年，你也用不着假惺惺和我套这个近乎！我没你这个亲戚！不行就是不行，说啥都没用！” 李余年点头：“好，既然如此，那我就叫你李树根同志吧！” 说着李余年的脸色严肃起来，沉声说：“根据国家交通部，城乡管理局，公安部等相关部门出台的规定，李树根同志现在侵占公共道路的行为，已经涉嫌违法！我代表云城市政府，以及牌坊镇镇政府正式通知你，将对你家的非法建筑强行拆除！并且保留追究你后续法律责任的权利！” 这番话，李树根听明白了！ 原来刚才李余年问他应该怎么称呼，就是想问他是讲情还是讲理啊！讲情或许还可以谈谈条件，但讲理那就照章办事！ 可现在明白了晚了，李树根索性便如同几年前一样开始撒起泼来！ “你不用跟我说这些！我啥也听不懂！我就知道，我家的门楼子谁都别想拆！想拆，就让那两个大家伙，从我身上压过去！” 撒泼不是女人的专利，李树根这放赖的手段，亦是炉火纯青。 他说完之后，便直接跑到公路中间往地上一坐，扯着嗓子叫道：“我今天看看谁敢碰我！我有心脏病！乡亲们都在这看着呢，要是我有一点闪失，你们一个都别想好！” 此刻广场上的村民们，也都纷纷走过来站在路边，其中还有人跟着李树根一起起哄，让李余年他们全都滚蛋。 若是换成别的乡镇干部，这时候大概率是不敢上前的，一旦真造成群体事件或者出现死伤，不管初衷如何都要承担责任！ 就算有火气盛，或者干脆莽撞的干部上去强行驱离，却最多也就只能做到这一步，接下来如果李树根家里的其他人趴在门楼子上不让拆，或者其余村民阻拦，还是根本无法达到目的。 说白了，如果没有切身利益跟着，或者上面下了死命令，没人愿意往自己身上找麻烦！ 旁边的村支书刘茂生，转头皱眉看向李余年。他虽然相信李余年的决心，可现在这情况，却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处理的！ 面对撒泼放赖的李树根，李余年却并没有感到为难，淡淡说道：“李树根同志，请你不要无理取闹，我并不希望因为这种事，而让警方介入。” “警方介入？我儿子就是警察！你看他来了，是抓我还是抓你！还是那句话，要么弄死我，要么滚蛋！”李树根嚣张叫道。 刘浮生点了点头：“我也想看看，李大龙同志是如何大义灭亲的。” …… 与此同时，正在开往草店村的两辆警车上。 肖振邦笑呵呵地看向坐在身边的李大龙问：“小李啊！有个转正的机会，你想不想要？” 第133章 这是家事 转正的机会？ 李大龙眼睛一亮：“肖所有什么吩咐？” 肖振邦叹了口气问：“你知道，今天我们去草店村是干什么吗？” 李大龙已经接到了村民偷偷给他打的电话，点头说：“知道，是去维持秩序，避免发生群体事件……” “小李，我不喜欢绕圈子。”肖振邦脸一沉。 李大龙忽然隐约明白了肖振邦之前所说的，“转正的机会”是什么了！ 可同时他心里也升起了疑惑：“肖所，难道您是想帮李主任，完成拆扒任务？” 肖振邦说：“这是上面的意思！千丰和云城的文件都下来了，咱们王书记现在压力很大啊！” 李大龙不说话了，他虽然很想转正，但和他家的大门楼子比起来，似乎后者更重要一些。 肖振邦瞅了他一眼，放缓语气说：“小李，有些事能瞒得了一时，可瞒不了一世哦！” 听到这句话，李大龙的嘴角微微一颤！李树根跟他说过，镇委书记王峰很可能已经知道，他们家做的那些违法的事！现在肖振邦明显就是在敲打他呢！ “肖、肖所！您这话，我怎么听不懂呢？”李大龙硬着头皮说。 肖振邦叹气：“听不懂就算了！我就是感觉有点可惜！为领导分忧，立功转正的机会你不珍惜，非得等到鸡飞蛋打，事发被抓才知道后悔么？” 李大龙的脑袋嗡了一声！ 就算他再笨，也知道肖振邦的意思…… 就算你李大龙不支持拆扒，镇上也一样能把你们父子抓起来！到时候你家的门楼子非但还得拆，而且你们爷俩也全都得被法办！ 想到这，李大龙彻底慌了：“肖所！您、您给指条明路吧！” 肖振邦微微一笑说：“知道王书记为什么特意让我关照你吗？并不是因为你能帮领导分忧，而是因为你和综治办的李主任是亲戚……” …… 几分钟之后，镇派出所的警车已经开到了草店村村口。 此刻李树根依旧还坐在地上，和李余年等人对峙。 刘茂生在旁边吧嗒着烟袋锅唉声叹气：“李树根，你这又是何苦呢？别说小胳膊拧不过大腿，只说这件事，你本身就是违法的！你不为你自己想想，也得为你儿子李大龙想想啊！” “刘茂生！你别跟我在这猫哭耗子！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你不就是想公报私仇吗？我儿子要是丢了差使，我烧了你家房子，咱两家同归于尽……” “我看看谁要烧房子！现在法治社会，谁敢这么狂！” 没等李树根的话说完，身穿警服的肖振邦已经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李树根一眼就看在跟在肖振邦身后的李大龙，立即叫道：“大龙！你来得正好！刘茂生，还有李余年！他们打我！诶呦，我这脑袋发晕，肯定是被他们打坏了！” 李余年摇头笑道：“李树根，你以为这还是几年前吗？这次我们来拆除违建，是带着摄像机来的！全程都有录像！” 录像…… 李树根转头一看，果然看到有名综治办的工作人员正在拿着dv录像。 “我不管！就算你们没打我，我也是被你们气的！我站不起来了，我头晕喘不上来气！警察同志，你们可要给我做主啊！全村人都可以作证啊！” 说着说着，李树根直接便躺在了马路上，嘴里哼哼唧唧个不停。 对于这种耍无赖的情况，官方并不是没有办法！警方虽然并不会强行干预拆扒，但如果有人违法还是要抓的！ 只不过，目前的情况却并不允许警方轻易出手。 因为周围全都是草店村的村民，某种意义上来说，李树根是在给村民们“出头”。只要警方稍微处理不好，就会酿成严重的群体事件！ 几年前的那次修路之所以失败，就是因为眼看要发生群体事件，牌坊镇政府怂了！ 这次肖振邦表面上显然也是不想管，瞅了一眼现场情况之后，留下包括李大龙在内的两个辅警，转身就上车坐着了。 李余年假装过去说了几句话，却碰了一鼻子灰，只能转身重新回到现场。 当然，这个动作也只是演给周围其他人看的，让周围的人觉得，肖振邦根本就不搭理李余年这个综治办主任。 演完戏之后，李余年似乎有些不情愿的，来到李大龙身边笑道：“小叔，你看四叔爷这样子，也不是个办法啊！” 李大龙还没说话，李树根却来了精神，瞪眼道：“李余年！谁是你四叔爷？谁是你小叔？别乱叫啊，我可攀不起你这个拆我家门楼子的亲戚！大龙，你别理他！他敢碰我，你就抓他！” 李余年也不理他，继续笑呵呵地对李大龙说：“小叔，你是警察肯定懂法，这次可不是咱们牌坊镇领导的决定，上面要是真较真了，恐怕你也得跟着受牵连吧？” 其实李大龙当然早就有了决定，此刻正好顺着李余年给的这个台阶，点头说：“李主任，这事你不用管了，我来解决！” 于是乎，在周围所有人的注视下，李大龙撸起袖子就把他爹李树根给扛到路边了！ 旁边草店村的村民全都看傻了，如果别人这么干，他们肯定跟着一起闹事，但这是李树根的亲儿子，严格来说是家事啊！ 所以即便是李树根喊得都岔音了，愣是没有一个人过去帮他的！ 就在这时，李余年忽然拿出一份文件，沉声说道：“草店村的乡亲们！我现在正式向你们宣读，云城市委、市政府签发的文件！为了加速发展城乡建设，创造优良营商环境！云城市市委、市政府决定，翻修扩建牌坊镇至城关镇县级公路！并拆除所有路上违法违规建筑！” 说完之后，李余年向着身后的大铲车一挥手！ 隆隆的发动机声音响起，两辆重型铲车轰然而动，在村民们还没有彻底缓过神来的时候，缓缓向着前方，占了几乎一半道路的，李树根家的门楼子驶去！ 李树根急得眼睛都红了，可奈何李大龙死死地抱住他，不让他冲过去阻拦！ 气得李树根转身就抽了李大龙一个耳光：“李大龙！你他妈的，到底是我儿子，还他妈是我冤家！” 第134章 叫山娃子 李大龙被这一巴掌抽得，嘴角都裂开了，但却仍旧死死抓着李树根不松手：“爹！你别闹了！回家我再给你解释行吗？” “家？哪他妈还有家！人家这是要拆咱们家啊！” 轰隆隆！ 还没等李树根的话音落下，草店村的方向便传来一声巨响！ 在重型铲车的撞击之下，李树根家的大门楼子轰然剧震，随后摇摇晃晃地坍塌了下去！ 烟雾腾起，碎石瓦砾纷飞！ 幸亏李余年已经及时派工作人员，配合着村支书刘茂生疏散群众、管制交通，否则都很有可能伤到看热闹的村民。 眼见着自己引以为傲的大门楼子已经化作一堆废墟，李树根眼皮一翻，当场就晕了过去！ 其余的草店村村民们，亦是一阵大乱！ 当看到铲车已经碾过瓦砾，继续向前要开进村里的时候，不少村民立即就要冲过去！ 就在这时，刘茂生忽然拿出一个大喇叭，叫道：“乡亲们！咱们虽然都是小老百姓，但说话不能不算啊！你们可是都立过字据的！” 字据？ 不少村民放缓了脚步，但仍旧也有一些村民根本不管什么字据不字据的，依旧向前冲过去！ 李余年当然早已料到这种情况，先一步拦在了村口：“草店村的乡亲们！大家不要激动！我现在就让铲车停下，但你们必须要听我把话说完！否则我现在就依法，继续让铲车进村平推！” 这句话果然有用！ 重型铲车的威力村民们已经见识到了，李树根家那么高的院墙，那么大的门楼子，一下子就给推倒了！这要是继续平推，他们家的那些院墙啥的，还不就是一走一过的事？ 看到铲车并没有继续前进之后，村民们终于重新回到了活动广场上。 李余年和刘茂生等人，亦是来到广场的高台上。 等现场逐渐安静下来，李余年拿着大喇叭说：“乡亲们！我理解你们的心情！你们家的院墙，都是你们一砖一瓦盖起来的！谁也不愿意，说拆就拆了！” “但是！大家认真地想一想！难道县里给咱们修的这条路，不是一点一点铺出来的吗？牌坊镇和城关镇之间沟通的桥梁，不是一点一点建立起来的吗？咱们整个云城，整个千丰，甚至全省、全国！不都是靠着一条条的道路连通起来的吗？” “为什么我们牌坊镇的经济越来越差？不就是因为在矿山渐渐少了之后，咱们的路太窄太差，外人想来投资，本地的产品想要运出去都很难吗？乡亲们觉得，到底是你多占了几垄地的院子重要，还是多赚钱更重要？” 李余年的声音铿锵有力，不断在村民们的耳中、心中回荡着！ 许多村民都深吸了一口气，活动广场上寂静无声。 “乡亲们！我查阅过一些资料，在建国之初，咱们牌坊镇和城关镇之间是没有像样道路的，只有一条崎岖的盘山路，两个镇子之间几乎没有联系！大雨大雪的时候，想去城关镇就只能走那条专门拉矿石的矿道，绕过三座山走上一天一夜才能到城关镇，对不对？” “现在我们脚下的这条路，是建国后咱们的子弟兵，给咱们全镇乡亲修的！我听说当时为了感谢那些子弟兵，镇上所有乡亲们哪怕自己家里吃糠咽菜，也要给子弟兵送去热乎乎的包子、馒头！因为乡亲们都知道，只要去城关镇的路通了，他们的日子就能好起来！” 说着，李余年抬手一指身边的村支书刘茂生：“我还知道！刘支书就是当初修路的子弟兵之一！可你们知道，刘支书为什么在退伍之后，选择来到咱们牌坊镇吗？” 广场上的村民们骚动起来！ 他们知道刘茂生是外来的退伍兵，来到草店村之后就被分配到村委会，户口也转到了这里。 可当初经过几次动荡，许多事情都无从查证，几乎没人知道刘茂生就是当初修路的子弟兵。 刘茂生也万分愕然，诧异地看向李余年，嘴唇轻轻颤抖着。 李余年对刘茂生笑了笑：“刘支书抱歉，虽然我知道有些事你不想说，但终究还是要面对的！接下来的事，你给大家讲讲吧！” 村民们被李余年的话，勾起了好奇心，全都看向了刘茂生。 刘茂生拿起烟袋锅，狠狠地抽了两口，最后叹了口气：“那我就说说吧！” 与此同时，刘茂生看向了人群中，一位满头白发的古稀老人：“柱子叔，你还记得当年修路的时候，有个小新兵蛋子叫山娃子吗？” “山娃子……” 柱子叔似乎在回忆，片刻后点头说：“记得！是个站直了比枪高不了多少的南方娃！他身体弱，我还偷偷给过他鸡蛋……” “柱子叔！我就是山娃子啊！”见老人还记得这件事，刘茂生再也绷不住了，眼圈发红地说道。 柱子叔一愣：“你就是山娃子？” 刘茂生重重点头：“对！我就是吃您家鸡蛋的山娃子！那一年我十五岁，父母都没了，姑姑家养不起我，跪着求人把我送来当兵！我们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来帮牌坊镇的老乡修路……” 有些事，压在刘茂生的心头太久了，如今被李余年掀开了一条缝隙，便如同决堤的洪水般从记忆深处喷涌而出…… 刘茂生这个名字，是他后来改的，为了纪念一位牺牲的战友，也是他那时候的班长。 那位战友是因为修路而死的，当时他们的队伍正在开山修路，突然就下起了暴雨，随后山体便出现了滑坡！ 山水卷着石块翻滚而下，冲向正在偷懒休息的山娃子，是班长陈茂生救了他，可陈茂生自己，却被埋在了碎石之下！ 后来山娃子就改名叫刘茂生，刘是他的姓，茂生是给了他第二次生命的班长！ “从那以后，我就不是为了我一个人活着。曾经我问过班长，当兵不打仗，却为什么要来修路？” “班长对我说，咱们子弟兵和以前的军阀不一样！咱们是老百姓的兵，老百姓被欺负了，咱们拿枪去跟敌人拼命！老百姓日子过得不好，咱们就要帮他们过上好日子！这条路，是这里乡亲们过上好日子的希望，那么这里就是咱们的战场！” 第135章 力所能及 说到这里，刘茂生的声音哽咽起来。 村里许多还记得那段往事的老人们，也都忍不住唏嘘。 李余年轻轻拍了拍刘茂生的肩膀，刘茂生用力吸了一口气，这才继续说下去…… “班长对我说，修路同样是一场战斗！我们只有把路修好了，修结实了，乡亲们走在上面才踏实！才不累！这是他修的第一条路，今后他还要给更多的老百姓，修更多的路！可是、可是……如果不是因为我那天的偷懒……” 年近六十岁的老兵，终于还是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李余年叹了口气：“剩下的还是我来说吧。” 刘茂生重重地抹了一把脸，摇头：“不！我要说完！” “那天的雨下得很大，没人看到我们，也没人听见我喊救命的声音！我拼了命的往外拽班长，可班长却推开我的手说，别费力气了，他肋骨一下都没有知觉，听老兵说，这就是人要死了！” “见我还不走，他就骂我力气太小，让我赶紧去找人帮忙！我是哭着跑去找人的，隐约间我听见班长在我身后说，山娃子！今后一定要回来看看这条路！这是他战斗的地方，也是他牺牲的地方……” 刘茂生的声音已经无比颤抖，他泪流满面，他泣不成声！ 广场上许多村民的视线，也全都模糊起来，有人轻轻啜泣，有人用力地吸着鼻子…… 直到一分钟之后，刘茂生这才终于稳住了声音：“我之所以退伍后就来到这里，就是想在这里守着班长！他虽然被安葬在烈士陵园，但这里却是他战斗的地方，也是他牺牲的地方！我要帮着他，好好守着这条路！” 台下一个四十多岁的村民抹着眼睛问：“刘支书！这些事，你为什么不早说！” 刘茂生叹气摇头：“我不敢说啊！是我害死的班长，我是罪人！” “当初我们占路修院子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拦着我们？” “我凭什么拦着你们？”刘茂生的目光从一个个村民的脸上扫过，颤声说：“柱子叔曾经给我鸡蛋！已经过世的张家奶奶，亲手给我补过衣裳！王婶包的饺子，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饺子……你们、你们都对我有恩啊！” 这些年，刘茂生一直都在极度的矛盾与挣扎中度过。 他不忍心看着班长付出生命而修建的路，被村民们破坏、侵占。同样也不忍心，去和曾经对他如家人的乡亲们作对，争吵……他只能默默地守着这条路，期盼着上面的领导，能够下定决心，把这条路重新修好。 李余年的前一世，也是在若干年后，才终于知道这些。 他记得那时候的报道中，一个风烛残年老兵，跪在刚刚竣工的新路旁，嚎啕大哭！直到那时，人们才知道，这个老兵和这个村庄，以及这条路的故事。 李余年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说道：“乡亲们现在应该知道，这条路意味着什么了吗？你们每占的一块路面，都是此前为这条路付出与牺牲的子弟兵的血肉与灵魂！我不要求你们高尚，也没想过用刘支书的故事，让你们感动！我只是想让你们知道，这条路是你们的，但同样也是国家的！是全体人民的！” 李余年的声音忽然变得无比严肃，许多村民愧疚地低下了头。 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李余年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们觉得，恢复和翻修路面，是动了你们的利益！可是你们当初破坏路面的时候，就没有想过，这是动了国家和十几亿人民的共同利益吗！于法，你们侵占和破坏公共设施！于情，你们对得起那些曾经奋战在这里，并为之付出生命的子弟兵吗？” 广场上声息皆无，没有人说话，更没人敢抬头与李余年对视。 李余年放缓了语气说：“过去的事，我不说了！接下来，我李余年就要代表牌坊镇政府，将本应属于国家的道路重新恢复，拆掉上面所有的违法建筑！大家有没有意见？” 依旧没有人说话！ 因为于情于理，都无人能与李余年辩驳。 李余年忽然从兜里拿出刘茂生交给他的那份字据，说道：“但我也明白乡亲们的苦衷！所以才拜托刘支书，挨家挨户和乡亲们立下字据！我没指望这些字据能让乡亲们顺利同意拆扒，我只是在给乡亲们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力所能及的事情？村民们这才疑惑地抬起头，看向李余年。 李余年说：“我已经向云城市政府申请，并得到了政府的同意！凡是自愿配合政府工作，对非法建筑进行拆除的群众，政府都会负责帮助他们，重新统一修建院墙、大门，以及门前的花坛绿化！所有费用，由云城市政府承担！” 哗！ 此话一出，村民们顿时一片哗然！ 政府非但不追究他们非法占路的责任，还要给他们统一修院墙和大门，还有花园！还有这种好事？ 李余年笑道：“乡亲们没听错！我现在手中就有云城市政府签发的相关文件！刘支书也可以作证！接下来，我将给大家半个小时的时间，以便大家收拾院墙附近的私人物品！半个小时之后，全村统一拆扒工作，正式开始！” 刘茂生此刻也平复和心绪，大声说：“乡亲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回去收拾东西啊！” 直到此刻村民们才如梦方醒，立即纷纷潮水般向村里涌去！此时他们心中哪里还有抵触情绪，唯有浓浓的愧疚，以及对李余年所申请政策的感激！ 当然，也同样有人想起了字据上唯一没有名字的李树根家！ 可李树根平时的人缘太差，根本就没人替他惋惜。 并且村里人都知道李余年和李树根是亲戚，李余年今天第一个大义灭亲拿李树根开刀，也让他们看到了李余年的决心与魄力，心中只剩下了佩服！ 看到眼前这一幕，刘茂生的眼圈又红了。 他对李余年由衷的说：“李主任！我真是太佩服您了！您不但让乡亲们心甘情愿地让开了路，给他们争取了这么好的政策！更还顺带解决了我们草店村的村容村貌问题！您这样做事的领导，我真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 第136章 最有智慧 就如同刘茂生说的一样，李余年现在所做出的举动，不但近乎完美的解决了，草店村村民占路的问题，更还让草店村的村容村貌焕然一新！ 与此同时，草店村还为接下来，牌坊镇到城关镇的县道翻建工程开了一个好头！ 有了草店村的前车之鉴，其他沿途村庄的占路问题自然便更好解决，尤其是李余年这一战还打出了“铁面无私”的名声，这种大义灭亲，拿亲戚开刀的领导，又岂能姑息旁人！ 半个小时之后，在李余年和刘茂生的督促之下，草店村的占路违建拆除工程进行得异常顺利，傍晚时分便已经将整条路上的违建全部推平！ 与此同时，李余年也早就从教师新村的建筑工地，调来了许多工程人员，临时用彩板和架子管等建筑材料，为路边村民们的院子，拉起了临时围档充作围墙。 做完这一切之后，天早就已经黑了。 看着草店村内星星点点的灯火，李余年长出了一口气，对刘茂生说：“刘支书，谢谢你和所有乡亲们的配合。” 刘茂生摇头动容地说：“李主任千万别这么说！是您给草店村带来的希望，也给我解开了心结！该说谢谢的是我，也是整个草店村的乡亲们啊！他们现在或许不理解您的苦心，但等到村里因此而受益之后，一定会感激您今天为他们所做的一切！” 就在两人说话之间，许多村民忽然从村子里走了出来。 为首一名五十多岁的男人大声说道：“刘支书！你可千万别小瞧咱们！咱们虽然是乡下人，但最起码的道理还是懂的！” 其余村民也全都笑着点头…… “就是啊！我之前一直都不乐意拆院墙，可这心里总是堵得慌！现在不堵了！” “李主任，俺们其实也知道占路违法，但总抱着侥幸心理，其实也担心受罚啊！您非但不罚俺们，还给俺们重新修墙修大门！俺们心里感动啊！” “还有刘支书！你咋不早说你是山娃子呢？我奶奶过世之前，还念叨过你呢！说你比我小时候还淘气呢！” …… 村民们的话，让刘茂生仿佛有点难以置信：“你们这是……” 村民们笑道：“我们是来感谢你刘支书，和李主任的！” 说话之间，有的村民拿出热腾腾的包子、馒头，有的拿出了家里的肉干、花生……纷纷往李余年、刘茂生，以及镇综治办的工作人员手里塞！ “看你们忙到这么晚都没有吃饭，赶紧吃点吧！” “当初咱们村的老人，给子弟兵送饭！今天咱们也肯定不能让你们饿着！你们和子弟兵都是一样的，都是给咱们老百姓做实事的啊！” 看着手里的热乎包子，以及眼前一张张质朴的笑脸，刘茂生再次哽咽了，许多综治办的工作人员的眼圈也都红了，就连李余年也不禁有些唏嘘。 回去的路上，有的女同志抹着眼泪说：“我还以为，乡亲们这次肯定会恨我们，骂我们！可是没想到他们竟然这么善良……” “是啊！我们的车开出老远，他们都舍不得走呢！”有人忍不住回头向车后看去。 同样坐在面包车里的李余年扬了扬嘴角说：“人民群众才是最有智慧的，他们能感觉到谁是真心，谁又是假意！谁对他们真的好，他们就会把谁当作亲人！” …… 草店村，李树根的家里。 早已经醒来的李树根，坐在炕上哆哆嗦嗦地指着李大龙说：“你、你这个不孝子！白眼狼！你竟然帮着外人来坑你爹！这也是你的家啊！” 李大龙弯着腰，低声下气地认错后说：“爹！我这也是为了咱家好啊！” “为了咱家？你他妈的不就是想转正吗？那也不能……” “爹！这事和转正确实有关系，但我可绝对不是因为这个！难道您忘了，是您亲口告诉我，王书记知道咱们家的那些事！” 这句话终于让李树根安静了下来，他疑惑地看着儿子：“你的意思是说？” 李大龙说：“在来的路上，我们肖所就跟我挑明了！这次拆扒是千丰市的意思，王书记肯定要坚决执行！要是我不把你拉住，那咱们爷俩就全都得因为那事法办！” 说到这，李大龙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继续说：“还有！肖所也给我指了条明路！” “什么明路？” “他说王书记也看上了咱们那条关系，也想一起弄！” 李树根脸色一变：“你是说，王书记也想偷矿上的炸药？” 没错！李树根和李大龙做的勾当，就是偷窃并倒卖矿上的工业炸药！ 只是此刻李大龙却嗤笑摇头说：“爹！你老糊涂了！那点炸药值几个钱？国家管控那么严格，谁敢多偷？谁又敢多买？王书记看上的，是咱们这条路子！” 李树根听明白了！ 工业炸药监管最严格，而李树根却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从矿上偷出来，肯定是有内部人配合的！相比之下，这条可靠的路子更值钱啊！ “那么王书记想弄的是？”李树根问。 李大龙反问：“你觉得，矿上啥最值钱？当然就是那些矿啊！” “王书记竟然要偷矿！”李树根瞪大了眼睛。 李大龙撇嘴说：“啥叫偷？官面上不允许干的，那叫偷！王书记是咱们镇最大的官，他让干那就是合理合法！矿场里废旧的矿洞那么多，里面的矿石国营矿场看不上，对咱们来说那可是大钱！” 李树根犹豫问：“这是肖所长亲口跟你说的？” 李大龙摇头：“肖所怎么可能把这话明说？但大概意思也相差不多！除此之外，肖所也说了！这次是让李余年那小子捡了个便宜，但王书记早晚也要收拾他！咱们和李余年是亲戚，肯定能帮上王书记的忙！” 提起李余年，李树根恨得咬牙切齿：“李余年不但拿咱们家开刀，还他妈的玩咱们！他给全村人都有补偿，就他妈没有我们家！王书记这件事我答应了，赚钱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一定要整死李余年这个小杂种！” 第137章 牌坊镇长 就在李树根父子在家里咬牙切齿的同时，牌坊镇委书记王峰的脸色也十分难看！ 此时早已过了下班的时间，他依旧还坐在书记办公室里，阴冷地问：“肖副书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李余年怎么这么快，就把草店村的事情办好了！” 肖振邦叹气说：“王书记！这您可不能怪我啊！我带人去现场是维稳的，只要是草店村的村民愿意闹事，别说是两辆铲车，就算李余年把坦克开来，今天也拆不成！可是谁能想到，我带去的那个李大龙，竟然被李余年给忽悠了！” 随后肖振邦便将现场的大致情况对王峰简单说了一下，当然这其中肯定不包括他忽悠李大龙那段…… 王峰听完之后，眉头紧锁：“按你所说，这个李大龙只是为了转正，就心甘情愿地让李余年拆了他们家的门楼？” 肖振邦摇头说：“我觉得没那么简单！似乎李余年手里，还捏着他的把柄！” “把柄？” “有这个可能！我在车上的时候，还敲打李大龙，让他能把水搅浑！可到了现场之后，李余年只和他嘀咕了几句，李大龙就变卦了！” 说到这，肖振邦忽然话锋一转：“不过，李余年这小子倒是还不好对付！他不但把村支书刘茂生的故事讲出来，而且还拿到了云城市方面的批文，给了草店村村民不小的好处！” 王峰也叹了口气：“是啊！我也没想到，他昨天去云城竟然不是让范志国保他，而是要政策去了！看起来，这次很难压住他了！” 王峰说的是实情，草店村清理违规占路建筑的事情看起来不大，但影响却极为深远！ 李余年这次的成功，等同于为整个云城打了一个样，让这种普遍在云城各乡镇发生的老大难问题，有了解决的模板和方向！ 尤其是李余年的声望也一定会水涨船高，再加上范志国对李余年的支持，通报表扬甚至提升都并非没有可能！如此一来，牌坊镇镇长的位置，恐怕还真有可能被李余年拿到！ 同样，王峰这番话也是说给肖振邦听的！ 肖振邦果然面色一变：“王书记！这事有这么严重吗？” “严不严重，需要看领导的意思！李余年从一个实习生变成中心校的校长，再从校长提拔为综治办主任！而且还破格进入镇党委！难道你觉得，他凭借草店村的事被通报表彰，树立成模范榜样，并提拔为镇长不可能吗？” 肖振邦一窒，没有了声音。 王峰叹了口气说：“肖副书记，我理解你的心思！可有些事既然已经发生了，就要立即考虑下一步应该怎么应对！既然几乎无法阻挡李余年成为镇长，那我们就要想办法，先把李余年党羽拔掉几个，用来立威！” “李余年的党羽？”肖振邦疑惑。 王峰点头：“对！就比如那个李大龙！这人既然有把柄在李余年手里，那么李余年肯定还会重用他！甚至很可能对你产生不利！” 可肖振邦却摇头说：“如果说李大龙这个人，我倒是觉得，对我们很可能还有用！” “怎么讲？” “因为李余年并没有处理好，李大龙的事情！” 肖振邦说完沉吟片刻，继续说道：“李余年这次是以大义灭亲的形象，来震慑草店村村民的！所以李大龙家，就成为了杀鸡儆猴的那只鸡！而后来，李余年承诺给村民重修院墙的时候，名单上却没有李大龙家！” 王峰听懂了：“你的意思是，李余年过河拆桥？” 肖振邦说：“也很有可能是，李余年觉得手里有李大龙的把柄，就根本无需在乎他感受了！” 王峰也是官场老油条，顿时笑道：“所以你觉得，我们可以用一个反间计？” “书记通透！”肖振邦也笑了起来。 王峰深以为然地点头：“那么这件事，就辛苦肖副书记去处理吧！如果李大龙肯配合，我也可以亲自见见他！” 目前的情况，王峰也只能暂时这么选择！毕竟云城的市委书记是范志国，如果王峰无法直接干掉李余年，就只能继续和李余年假意亲近，然后暗中玩阴招！ …… 事情的发展，也正如同王峰所猜测的一样。 草店村清理非法占路的事情，迅速便传播开来，云城市市委、市政府，以及相关部门立即开始组织研讨，并且学习草店村的工作方式。 李余年的名字，再次登上了云城市内部刊物，以及各层级的会议上。 云城市市委对于牌坊镇综合治理办公室主任李余年同志的工作方式，以及工作态度，都给予了极大的肯定，与很高的评价！ 在随后云城市政府工作会议上，云城市委书记范志国亲自点名表扬李余年，并建议牌坊镇镇委、镇政府内部掀起向李余年同志学习的活动！ 与此同时，范志国还特意就牌坊镇镇长的问题，向牌坊镇镇委书记王峰询问，并表示关心。 王峰也只得硬着头皮，将李余年的名字推荐了上去，不久之后云城市委组织部，便正式下发了人员调动的任命文件，任命李余年同志担任牌坊镇镇长，兼任镇委副书记！ 得到这个消息之后，肖振邦和杨有福在鬼屋里哈哈大笑。 杨有福由衷地对李余年说：“李镇长这个局，做得实在是太精彩了！接下来，那位王书记的日子就要不好过了！” 肖振邦说：“经过这件事，我大哥不但当了镇长，而且还把两颗定时炸弹埋在王峰身边呢！” 李余年扬起嘴角笑了笑问：“李树根和李大龙父子，现在表现得如何？” 肖振邦笑道：“我已经把李树根引荐给王峰了！李大龙这次因为在草店村也算是立了功，得以顺利转正！现在这两人，都成了王峰的铁杆走狗！” 杨有福也说道：“秀山对我说，李树根父子也物色好了盗矿的地方，正在暗中招揽人手准备盗采矿石！只要他们敢动，秀山那边就可以固定证据！” 肖振邦轻吁了一口气：“总算可以让这位虚头巴脑的王书记滚蛋了！” 李余年却摇头说：“王书记暂时还不能走。” “还不能走？” “对，我还要留着他，做下个局。” 第138章 枪击事件 王峰继续留在牌坊镇，对于李余年在整个千丰市的布局很有作用！ 李余年在牌坊镇，“杀猪宰牛，照单全收”除了布局之外，也是为了谋求个人的提升与突破。 现在他已经是牌坊镇的镇长，并且实职正科的行政级别很快就会落实，在仕途上已然达到了一个瓶颈期。 毕竟“特事特办”这四个字，是有限度的，除非更高层的插手，抑或者更耀眼的成绩，否则就只能熬资历。 对于李余年来说，资历正是他最大的短板。 而且此时千丰市的局，也已经发酵到了一定程度…… 就在李余年被任命为牌坊镇镇长的时候，千丰市方面也发生了一件大事，千丰市景龙集团董事长方景龙，遭到了枪击！ 虽然这次枪击事件中，方景龙只是受到了惊吓，但案件性质却极为恶劣，气得陈杰阳差点摔了杯子！ 正如李余年和程仁所说的一样，陈杰阳正在暗中与方景龙进行沟通，只不过这件事他也并没有让程仁和卞正安之中任何一个人插手，因为这是他要结交省委贺副书记的手段！ 市长办公室内，孙振华分析说：“市长觉得，会不会是方景龙得罪了什么人？这只是一个巧合？” “你相信这是巧合吗？”陈杰阳阴沉着脸反问。 孙振华立即不敢说话。 陈杰阳问：“我和方景龙接触的事，除了你之外，还有什么人知道？” “陈市长！我对您忠心耿耿，这种事就算打死我，也绝对不敢乱说的啊！”孙振华吓得面无血色。 陈杰阳见状面色稍缓：“你慌什么！如果我不信任你，也不会让你跟在我身边！一直以来，都是你在和方景龙接触，你再仔细想想有没有什么其它的线索！” 陈杰阳很显然是心理战的高手，即便是有所怀疑，也绝对不会表露出来，而是循序渐进。 若是说他不怀疑孙振华，几乎是不可能的！别说方景龙的事情关系重大，即便只是单纯的枪击案，也绝对不是小事！ 孙振华有脑子，但也要分与谁比，在陈杰阳面前，他显然是嫩了一些。 听到陈杰阳的问话之后，孙振华思索了一下说：“我和方景龙谈过几次，隐约记得他好像提到过，和正安集团的卞董事长，有些不愉快……” “卞正安？”陈杰阳微微眯了眯眼睛。 孙振华立即补充道：“不过方景龙也只是随口说说，他的景龙广场和正安集团的正安百货，都在同一地段属于竞争对手！有点小摩擦，应该是正常的吧！” 他的话音落下，敲门声忽然响起，紧接着千丰市公安局局长郝斌推门走了进来。 陈杰阳对孙振华说：“我知道了，你先去工作吧！” 待到孙振华离开之后，郝斌这才说道：“陈市长，经过调查袭击方景龙的枪手，使用的应该是土制猎枪，从着弹痕迹上判断，枪手似乎并没有真想杀方景龙。” 陈杰阳问：“这么说，这一枪只是警告或者威胁？” 郝斌点头：“这是最合理的解释，但方景龙却坚称他并没有得罪过什么人，并且还表示不想追究这件事了！” “不想追究？” “是啊！他就是这么当面跟我说的！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郝斌并不知道陈杰阳和方景龙的事，所以此时感到十分疑惑。 陈杰阳却知道方景龙的意思，方景龙很可能是以为，这一枪是他陈杰阳派人开的！ 沉默片刻后，陈杰阳说：“这件案子的性质十分恶劣，就算方景龙不想查，警方也不能视而不见！” 郝斌点头：“好的市长，那么您觉得案子调查的力度和方向？” 陈杰阳笑道：“这是你们警方的事，稍后你给我和常委会提交一份报告就好……另外，你一会亲自去一趟老卞那里，聊聊这件事！” “卞正安？您的意思是，他和方景龙的枪击案有关？”郝斌一愣。 陈杰阳摇头随意说道：“你别多想，这件事和老卞没关系！但坊间有传言说，他和方景龙之间有过摩擦，你这是去帮他洗脱嫌疑和流言蜚语。” …… 当天晚上，范志国给李余年打来电话：“郝斌去找卞正安了。” 李余年笑道：“看起来，陈杰阳已经对卞正安有所怀疑了？” 范志国说：“很有这个可能！方景龙被枪击这件事影响很大，陈杰阳很可能对卞正安十分不满！你把孙振华当做信息壁垒这件事，简直是神来之笔，以陈杰阳多疑的性格，卞正安接下来很可能不太好过！” 李余年轻轻吐出一口气说：“看来是该射出那支箭的时候了。” “你准备怎么做？”范志国问。 李余年说：“我记得，市委党校近期有一个青年干部的培训班，我想向书记申请这个学习的机会。” 范志国说：“按照你的年纪与资历，这次培训的确是有必要的！只不过你现在才刚刚履职，难道就不担心王峰？” 李余年笑道：“恰恰相反，我倒是觉得王书记恰恰能帮我守好这个位置，而且相比之下，千丰方面应该更需要我。” “你心里有数就好，这件事我给你安排。”范志国说完，便结束了通话。 …… 很快，云城市委的通知便下发到了牌坊镇。 当得知李余年要去千丰市市委党校培训的消息之后，连续多日愁眉不展的王峰脸上，终于有了笑容。 为此他还专门把肖振邦叫到了办公室，笑着说道：“看起来，李余年这小子的心，太急了啊！” 肖振邦佯作不解问：“王书记这话从何说起？李余年去市委党校学习，应该是云城市的领导，对他的重视和培养吧？” 王峰冷哼一声：“这个我当然知道！我笑的是，李余年资历不够的短板，终于显现出来了！他刚当上镇长就要离开牌坊镇去学习，就完全能说明，坐在镇长的位置上他自己都心虚！年轻人终究是年轻人，你觉得等到他从党校回来之后，牌坊镇还能是他的吗？” 听到这句话，肖振邦才笑道：“原来如此，还是王书记看得更深远透彻啊！” 第139章 也不放心 肖振邦这个马屁，王峰得意的受用了。 在他看来，李余年来牌坊镇的时间也并不长，即便有根基也没多深！ 在李余年不在牌坊镇的这段时间，他王峰再加上肖振邦，就完全能把李余年这个新上任的镇长给彻底架空！ 就在这时，张美华敲门进来说：“王书记，我打听清楚了！李余年的安排是，让他的联络员沈晴，负责给他传达镇政府日常工作的安排和处理！” “给联络员这么大的权限？这不合规矩！再说，他李余年难道还想遥控牌坊镇政府吗？那要那些副镇长又有什么用！”王峰立即沉声说道。 他派张美华去打听的消息，就是为了提前知道，李余年准备把具体工作委托给哪个副镇长，以便他提前做出安排。 可没想到，李余年竟然想通过联络员沈晴来遥控！ 肖振邦却忽然说道：“王书记，我倒是觉得，这也不是坏事！” “什么意思？” “您想啊！李余年为了把控住镇长的权力，做出这么离谱的事情，肯定会被其他镇领导背后议论！这是他自己坏自己的名声！除此之外，沈晴不过就是个小丫头片子，她能懂什么？这不就是李余年主动给咱们递过来的一把刀嘛！” 听了肖振邦的话之后，王峰不禁轻轻点头。 张美华说道：“这一点，我觉得肖副书记说的有道理！沈晴那丫头，每天就只知道逛街买衣服，啥都不懂！我看李余年就是以权谋私，想要多和她说说话！” 对于张美华最后这句话，王峰权当没听见，但前面那些话却让他觉得比较有道理！以沈晴的年纪和阅历，只要稍加编排肯定就能让她出错，甚至牵扯到李余年！ 李余年留下沈晴，并想遥控牌坊镇的工作，那就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 几乎与此同时，沈晴站在李余年的办公桌前：“你真的确定，王书记不会对你的安排，产生疑问或者阻挠？” 李余年摇头笑：“在工作与报复我之间，他会选择后者。阻挠我的安排，只能让他逞一时之快，但放任我这么安排，却很可能让我这次一走，就再也回不来。” 沈晴问：“你就这么相信，我能胜任？” “你不是需要一块磨刀石么？现在我给你了。”李余年淡淡说道。 …… 对于李余年去千丰市市委党校学习的事情，以及相关工作的安排，王峰表现出了完全的支持与信任！ 并且王峰不但给李余年开了一个小型的欢送会，更还亲自开车送李余年前往千丰市。 牌坊镇去往千丰市的路上，李余年颇为感动地说：“王哥这又何必呢，让你亲自开车，我这心里不安啊！” 王峰笑道：“你和我还客气什么？我这次请假去市里，是办私事！作为党委书记，我当然要以身作则不能公车私用啊！至于送你，就是顺路！” 李余年点了点头：“我感觉，经过纪委那次的事情之后，王哥比以前豁达了许多！” “有那么大的变化吗？”王峰目光闪烁了一下。 李余年说：“也许只是我的个人感觉吧！对了王哥，你这次怎么不带张姐一起回千丰？” “带她干什么？” “她没和你说吗？她有一张景龙广场的购物卡，现在正在搞活动，双倍积分呢！”李余年随口说道。 王峰心中一动：“你怎么知道她有景龙集团的购物卡？” “沈晴说的。”李余年笑了笑。 …… 千丰市市委党校大门外，李余年和王峰挥手道别，从始至终他都没问王峰请假回千丰市做什么，因为他能猜得到。 正如他所猜测的一样，王峰在离开市委党校之后，便立即驱车前往市政府，并在市长办公室见到了陈杰阳。 “王峰同志坐吧！”陈杰阳对王峰的态度很和蔼，让王峰心里更加有些忐忑。 在陈杰阳也坐在沙发上之后，王峰这才敢虚坐在沙发一角笑道：“陈市长，今天我其实是来承认错误的……” “小王不要紧张嘛！再说你也没做错什么！我也是听孙秘书说，你今天会来找他汇报情况，所以找你闲聊几句！怎么样，在牌坊镇的工作还适应吗？”陈杰阳笑着问。 王峰立即点头：“适应！同时我也要感谢陈市长，能给我这个机会……” 陈杰阳说：“机会是你自己争取的，你有这个能力，组织上才会给你这个职位！我听说，你是和你们牌坊镇的李余年镇长，一起来千丰的？” 王峰说：“是的市长！我原本早就想来千丰亲自向孙秘书长汇报工作，但得知了李镇长要来党校学习之后，就想着能趁这个机会，在路上和李镇长沟通一下！” “嗯，你有心了！”陈杰阳点了点头，随后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喝茶。 王峰岂能不懂领导的意思，立即便开始主动汇报工作：“市长，首先我还是要为，草店村的工作失误，向您道歉！是我对情况做出了错误的判断，辜负了市长……” “小王！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说了！说一说你接下来的想法吧！”陈杰阳打断了王峰的话，语气略有些不耐烦。 王峰急忙说：“好的市长！虽然草店村的事情我没有处理好，但同样也并非没有收获……” 随后王峰便将接下来的打算，以及暗中拉拢了李余年的亲戚，李树根和李大龙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陈杰阳放下茶杯，笑着说：“嗯！这些事我大概也都有所耳闻，你的想法还算不错！” 王峰当然知道，这些消息肯定是张美华汇报的！张美华跟他去牌坊镇，就是当监军！ “呵呵，能得到市长的肯定，是我的荣幸……”王峰笑道。 陈杰阳笑了笑说：“对了，小张在你那边工作得怎么样？” “您是说张美华？”王峰一愣。 陈杰阳说：“小张也是从我们市政府走出去的同志嘛！当初是我觉得，她和孙秘书在一个单位工作不太合适，所以才建议小张外调的！她在工作上若是遇到什么问题，小孙不好意思跟我说，你可一定要如实对我说哦！” 这句话，让王峰心中猛然一动！难道陈市长对张美华和孙振华这两人，也不放心？ 第140章 生根发芽 王峰不得不这么想，他原本在市政府的时候，虽然不是陈杰阳的秘书，但却对这位陈市长的性格也有所耳闻。 陈杰阳做事谨慎，滴水不漏，绝对不可能无缘无故地提到张美华！ 张美华是他派去牌坊镇的“监军”，不管任何事都会向孙振华汇报，然后汇总到他这里。 那么陈杰阳说出这句话，肯定就是他对张美华，甚至孙振华产生了不信任啊！ 脑海中飞快旋转的同时，王峰深吸了一口气说：“市长放心，我一定会尽心竭力帮助小张工作，并且将所有情况如实向您汇报的！” 陈杰阳笑道：“你办事我当然放心！市委组织部对你的评价很高，我也希望你能尽快在牌坊镇做出成绩，以便将来到更重要的岗位上为人民服务啊！” 王峰动容点头：“我一定加倍努力，绝不辜负市长的期望！那么我就先告辞了？” “嗯，去吧。”陈杰阳点了点头。 可就在刚刚走到办公室门口的时候，王峰却突然想起了一件事，立即停住脚步转身说：“市长，我还有一件事要向您汇报……” “什么事？” 王峰想了想说：“今天我和李镇长来千丰的时候，他无意间对我说，小张有一张景龙广场的购物卡……” 李余年此前在车上，随意埋下的一颗钉子，终于在这时候发挥作用了！ 在听完王峰的话之后，陈杰阳并没有立即说话，而是在思索片刻后才问：“也就是说，这张购物卡是李镇长的联络员送给小张的？” 王峰点头说：“虽然事情不大，但我觉得有必要向市长汇报一下，在此之前沈晴也送过小张一些其它的东西！很有可能这也都是李镇长的意思！” 直到此时，王峰也并不知道景龙广场的购物卡代表着什么，他只是觉得，既然陈杰阳对张美华或孙振华不放心，那么他就要好好表现一下，说不定会得到陈杰阳的赏识。 可这句话在陈杰阳听起来，却是另外一层意思了！ “你说得很对！虽然同事之间相互赠予无伤大雅，但还是要注意影响的！还有别的事吗？”陈杰阳说。 王峰摇头：“没有了！那我就先告辞，不打搅市长工作了！” …… 王峰离开之后，陈杰阳坐在沙发上继续喝茶，默默思索。 直到一杯茶水喝尽，他才站起身用手机拨打了市公安局长郝斌的电话：“之前让你调查方景龙的时候，景龙集团是不是制作了一批购物卡，并且还送给了许多的部门？” 郝斌想了想说：“是有这事！只不过这批购物卡是面对全社会销售的，卡里的钱数也不多，方景龙用的名义是促销搞活动，并且所有敏感的部门都没有赠送，算不上是违规。” 陈杰阳问：“具体的数额，以及都送给哪些部门，有统计吗？” “有的，我这就让人把相关材料拿来！” 郝斌吩咐下去之后，这才问道：“市长，出什么事了吗？和方景龙被枪击的案子有关？” 陈杰阳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淡淡道：“就是忽然想起了一些情况。” 片刻后，郝斌拿到了材料汇报说：“景龙广场是档口租赁模式的卖场，从去年开始，才制作购物卡进行促销的！而且大部分都是面向个人客户，根据初步统计，他们以活动名义送出的购物卡数量是……” 听完了郝斌的汇报后，陈杰阳说：“也就是说，资料上方景龙并没有送给范志国购物卡，并且那时候李余年还在学校读书……” 郝斌一愣：“市长提到了范志国和李余年的意思是？” 陈杰阳反问：“如果李余年让人将一张景龙广场的购物卡送给你，你会想到什么？” 郝斌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李余年在牌坊镇工作，几乎不可能去逛景龙广场！这张卡很有可能也是别人送给他的！而能送给他卡的人……难道是范志国，或者景龙集团的人？” 陈杰阳笑着说：“你说得很对！不愧是老刑警出身！” “呵呵，市长过奖了，大部分人都能想到这一点。”郝斌谦虚道。 陈杰阳叹了口气：“是啊！大部分人都能想到的事，为什么没人向我汇报呢？” 郝斌并不知道陈杰阳在暗中联络方景龙的事，所以即便听出陈杰阳语气不对，也没敢多问。 陈杰阳平淡地说：“今天的事，你不要对任何人说，必要的时候我会跟你解释！” 挂断电话之后，陈杰阳眯了眯眼睛，轻声自语道：“这个孙振华到底是真的蠢，还是用这消息中饱私囊？收买他的人到底是范志国，还是卞正安？他到底瞒了我多少事，或者说对我的忠心还剩下了多少？” 在这一刻，李余年通过润物无声的手段，所埋下的那颗怀疑的种子，终于开始在陈杰阳的心里，生根发芽了！ …… 至于李余年，此时正笑容满面地，坐在市委党校的教室里，一边和一起培训的同学们打招呼闲聊，一边等着班主任老师的到来。 本届党校学员的名单上，都备注着职务和名字。 当发现李余年这么年轻竟然就当上了镇长之后，许多学员都对他产生了兴趣。 这种情况并不意外，这次党校开办的就是青年干部培训班，三十多岁才做到科级，或者副科的比比皆是，突然发现了这么一个二十出头的实职正科，当然立即高看一眼。 除此之外，大部分人也都觉得，这位叫李余年的同学，背景绝对不简单！ 对于同学们的“热情”，以及私下的想法，李余年全都见怪不怪，淡然处之。 但有的人却并没有那么淡然，反而心中充满了不爽！ 这人叫郝成武，他同样也很年轻，二十五岁的年纪，便已经当上了千丰市公安局，刑侦一大队的副队长，实职副科！ 看到许多人都兴致勃勃地围在李余年身边，郝成武不禁撇了撇嘴“嘁”了一声。 坐在他后座的，一个瘦小的年轻男人顿时谄笑着凑上来说：“郝队，您也看那个李余年不爽？” 郝成武冷笑：“云城来的乡巴佬，也配让我不爽？” 年轻瘦子连连点头说：“就是就是！他充其量也就是个土包子！就算背景再硬，还能硬得过咱们市局的郝局长吗？” 第141章 自我介绍 正如这个瘦子所说，郝成武正是千丰市公安局局长郝斌的侄子！ 听到这句话，郝成武心中颇为得意，但表面上却沉着脸说：“冯健，话不能乱说！难道你觉得，我能当上副大队长，是因为我大伯的提拔？” 冯健急忙连连摇头：“不不不，郝队误会了！我可从来都没那么想过……” 就在这时，教室门口响起了脚步声，一个穿着穿着高跟鞋，戴着眼镜的，三十多岁的女人走进来笑道：“同学们好！” 待到教室里安静下来之后，她继续说道：“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金晓荷，是培训班的班主任！接下来这段时间里，希望同学们多多照顾！另外，此次咱们班有一些同学需要住校！无论生活起居的任何问题，大家都可以找我协调解决！” 金晓荷声音清脆，且风韵极佳，让教室里许多男人都不禁眼前一亮，其中就包括郝成武。 冯健早就想抱郝成武的大腿，伸着脖子在后面小声说：“郝队，金老师这身材可以啊！要不然，等一会咱们也去补个住校的名额，方便晚上请金老师到屋里聊聊啊！” 郝成武眯了眯眼睛，并没搭理冯健。毕竟他的身份在这摆着呢，就算心里痒痒，也得慎着点！ 金晓荷自我介绍之后，便按照惯例开始进行班上同学的破冰，也就是每个人都上讲台来进行自我介绍，让同学们加快彼此了解的速度。 上台介绍的同学，有的落落大方，有的十分局促，更还惹出了一些笑话，让众人哄堂大笑。 李余年两世为人，对这种事自然轻车熟路，轮到他的时候从容地站起身，走到讲台上对同学们微微鞠躬致意：“同学们好，我叫李余年，来自云城牌坊镇……” 他本想着简单介绍一下就直接结束，在这种地方没必要出什么风头。 可他的话音刚落，教室里便有人说：“李镇长，你太谦虚了！你这么年轻就当上了镇长，顺便给咱们传授一下经验啊！” “是啊李镇长，多说两句吧！我们都想听呢！” …… 说这些话的人，当然是想讨好李余年，让他多表现一下。 金晓荷也饶有兴致地看着李余年说：“既然大家都这么热情，李同学就多说两句？” 李余年笑着摇头：“还是把时间留给大家吧，我其实也没什么好讲的，等熟悉之后大家就知道，我嘴笨得很。” 这句话众人当然不信，不过既然李余年执意推辞，也就没有人再强求，并报以热烈的掌声。 也有许多人在鼓掌之余小声议论…… “现在有能力的年轻人真是低调啊！” “不仅低调更还谦虚呢，能当上镇长的领导，怎么可能嘴笨啊！” “这么优秀的年轻人，可不多见喽！” …… 对于这些议论，李余年只是平淡地报以微笑回应，显得不卑不亢。 可郝成武心中却更加不爽！ 有的时候，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 原本郝成武即便心里再怎么不痛快，也绝对不会在这种公众场合失态的。 但他身后的冯健，却并不是什么好鸟！这家伙凑在郝成武身后小声说：“郝队！您看出来了吗？李余年这是在装犊子呢！他这就是以退为进，我估摸着他是想当咱们的班长！” “班长？”郝成武心中一动。 冯健说：“郝队难道不知道吗？在这种培训班当班长，那好处是相当多了！往小了说，今后不管走到哪，在这些同学面前都有面子！往大了说，咱们这培训班将来是要向市领导汇报的！当班长的人，肯定要受到市领导的重视啊！” 官场是江湖，是人情世故，同样也是对人脉的经营。 党校的培训也是分层次的，这届青年干部培训班的层次就很高，所选拔的也大部分都是很有可能被组织重点培养，并且未来会有成绩的干部。 “班长”这两个字虽然普通，但放在将来，那就是极具含金量的称呼，重要性不言而喻。 除此之外，让郝成武更心动的，就是市领导的重视！市公安局和周边乡镇不同，就算他大伯是副市长兼市局局长，但再向上快速提拔他的时候，也是需要有一定成绩做支撑的！ 如果郝成武能作为培训班的班长，向市领导做汇报，不但他大伯有面子，更还能趁此机会再次提拔他，直接把他副科的级别给落实了！ 所以虽然郝成武表面不动声色，但心中却已经开始酝酿了。 冯健这小子也很会做事，这次自我介绍是蛇形排序，恰好他排在郝成武前面上台。 上台之后，冯健笑着说道：“我叫冯健，来自千丰市地税局！感谢局里的领导，以及党校的领导和老师给我这次学习的机会，让我能够结识到咱们千丰市这么多的，优秀的领导和同学！尤其是让我有幸能够认识了，咱们千丰市公安局的破案英雄，郝成武同学！” 此话一出，班上所有人不禁全都一愣。话说这是自我介绍，你聊别人干什么？这马屁拍得也太明显了吧！ 可冯健却觉得还不够，热情洋溢地说道：“接下来，就请同学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刚刚破获一件大案的郝大队长，给大家讲话！” 这句话，让整个教室骤然陷入了安静，冯健这番话说得也太尴尬了！就算你不要脸，可总不能要求所有人都配合你不要这个脸吧？这边人还没上台呢，就开始鼓掌欢迎？你这是欢迎领导讲话呢？ 好在金晓荷反应很快，怔愕片刻后笑道：“看起来，冯健同学对咱们的人民警察十分崇拜呀！既然接下来自我介绍的，是守护人民生活的警察同志，我们应该用掌声向他致敬！” 说完金晓荷第一个开始鼓掌，同样也因为她巧妙地把欢迎“郝大队长”，变成了向人民警察致敬，使得同学们在心理上勉强接受。 一片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的同时，郝成武黑着脸站起了身，同时狠狠瞪了一眼冯健，如果不是他知道冯健就是个马屁精，恐怕还以为这小子故意给他挖坑，让他难堪呢！ 冯健似乎还没领会精神，交错而过的时候，还小声说：“郝队加油！” “加个屁油！回头找你算账！”郝成武冷飕飕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第195章 最优的路 听到吴长喜话之后，卞正宏猛的一拍桌子：“妈的！他陈杰阳还敢和咱们玩阴的？他手下有这么带种的人吗？” 吴长喜嗫嚅点头：“应该是有的……” “谁！” “程仁。” 刷的一下！ 吴长喜此话一出，办公室所有人全都沉默了下来！ 就算是卞正宏，在听到程仁的名字之后，也收起了刚才的嚣张态度！因为曾经的程仁，在千丰市的名气太大了！ ^*^*^亲爱的用户您好，完整的内容请到正版渠道“纵哼小说”阅读，另由于dao版屏蔽，请您将“纵哼小说”第二个字替换成横竖的横，这里是全网首发，还有一群书友在等你讨论本书哦^*^*^ 程仁是靠着矿产起家，完全就是一手用钱砸，一手用刀砍，才走到的今天！ 据说想当初，他在矿山和别人抢矿的...... 《宦海重生：从市政府实习开始》第195章 最优的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11章 做好大哥 李树根还是有点脑子的，立即就听出了王峰话里有话！ “王书记，您让我怎么做？只要能让我们爷俩减轻刑罚，让我们干什么都行！” 王峰满意地点了点头：“你还记得，之前我对你说过的话吗？你们私自盗矿的事，是李镇长让你们做的！” 少年姓陈，名平安，爹娘早逝。小镇的瓷器极负盛名，本朝开国以来，就担当起“奉诏监烧献陵祭器”的重任，有朝廷官员常年驻扎此地，监理官窑事务。无依无靠的少年，很早就当起了烧瓷的窑匠，起先只能做些杂事粗活，跟着一个脾气糟糕的半路师傅，辛苦熬了几年，刚刚琢磨到一点烧瓷的门道，结果世事无常，小镇突然失去了官窑造办这张护身符，小镇周边数十座形若卧龙的窑炉，一夜之间全部被官府勒令关闭熄火。 李树根眼珠转动，试探着问道：“王书记的意思是……” 王峰说：“很简单！盗矿的事，是李余年让你们做的！他是主谋，你们只是胁从！而且卖矿石的钱，也全都给了李余年！你们尽量把自己放在一个给李余年打...... 《宦海重生：从市政府实习开始》第211章 做好大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