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我养丈夫养侄子》 第一章 不再是苏家女 “还请老夫人签了这和离书,放我女儿一条生路,楚阳侯府总不能拖着我女儿一起陪葬吧。” 这是苏竹卿睁开眼后听到的第一句话,看着身前面红耳赤的父亲,苏竹卿有一瞬间的恍惚。 苏竹卿抬眼对上楚老夫人一双浑浊的眸子,熟悉的场景,就这一刻,苏竹卿明白过来。 上一辈子她刚嫁过来的第一天晚上楚阳侯府就被官兵封锁了,她的公爹和大伯被诬陷通敌叛国,带领的十万楚家军全都葬送玉门关,她的丈夫楚晏舟也因此入了狱,眼下生死未卜。 成亲后的第二日,她的父亲苏元就上门逼迫楚阳侯府签下和离书,她那时候天真的以为父亲是真的为了她好。 虽然觉得不道义,可还是跟着父亲离开了楚阳侯府,可未到半年,父亲就和继母联手将她卖给了一个外地的商人做续弦。 那便是她噩梦的开始,商人的年纪比她父亲还要大,家中长子甚至都比她大,她在那家里度过了十年昏暗的时光。 油尽灯枯之时,被一卷草席丢出门外,连最后的体面都不曾有,而她的家人信都不曾来一封,她写的百余封家书全都石沉大海。 她的魂魄在上空飘了几日,最后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替她收了尸。 那便是她的前夫楚晏舟,偶然听下人提起,楚晏舟搅弄风云,还了楚家满门一个清白,大周皇室全都掌控在楚晏舟的手里,楚家又恢复了昔日的荣光。 “竹卿,你心里亦是这般想的?要离开楚阳侯府?” 苏竹卿的思绪被老夫人打断,她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睿智沉稳,有这样的主心骨,再加上楚晏舟那样有样有野心的人,楚家又怎会倒? 想到此处,她盈盈一拜,直接跪在地上。 “老夫人,竹卿都给你跪下了,你就放过她吧。” 苏元见苏竹卿下跪了,又再次添了一把火。 他以为自己的演技骗过了女儿,嘴角控制不住微微上挑,殊不知这一幕尽收苏竹卿眼底。 苏元作势要上前将跪在地上的苏竹卿拉起来。 可苏竹卿却摆了摆手,朝着苏元磕了三个头,许是用了猛劲,苏竹卿的额头已经开始泛红。 这一世,不管是为着那收尸的恩情,还是为了摆脱上一世的命运,苏竹卿说什么都不会离开。 “父亲,女儿已经嫁入楚阳侯府,生是楚家的人,死是楚家的鬼,还请父亲成全,莫要将女儿带走。” 苏竹卿铆足了力气,势必要让门口看热闹的百姓都听到这一番肺腑之言。 苏元闻言愣在当场,这跟他预想的不一样。 “竹卿,你不要觉得愧疚就留下来,稍有不慎可能就会没命的,孩子现在不是讲究义气的时候,命更加重要啊。” 苏竹卿坚定的摇头,眼神中是从未有过的决绝。 “女儿嫁给了二公子,这辈子只能是他的妻子,还请父亲不要逼我,否则我现在就撞死在这里。” 苏竹卿说得斩钉截铁,盈盈的泪水在眼中打转,旁人都被她的重情所感动。 “你个逆女,你要是真的没了,你可想过父亲往后的日子?” 苏竹卿心中冷笑,就算她当场死了,苏元回去还能吃下两碗饭。 “父亲,女儿不孝,可父亲难道要逼着女儿做那不忠不义之人吗? 夫妻本是同林鸟,如今楚阳侯府事态不明,女儿怎能飞? 女儿代表的也是苏家的脸面,难道让天下人都知道我苏家是这般无情无义的小人?” 苏竹卿眼中的雷泪珠像断线的珠子一般,顺着两颊滑落,可苏竹卿仰着头,一副隐忍的模样,让门口的百姓更加心疼。 “这苏姑娘真是个好女子。” “换做旁人,现下都怕死了,可苏姑娘眼神坚决,势要同侯府共进退。” “哎,可怜天下父母心,我能理解苏大人的做法,可苏大人的境界到底比不上自己的女儿。” 百姓的议论声,一字一句飘进苏元和苏竹卿还有在场所有楚家人的耳里。 苏元眼看事情已经超出控制,为今之计只能将苏家摘出来,至于这个死脑筋的丫头,死了便死了。 “你重情重义,可你想过苏家吗?要是楚阳侯府真的被抄家灭族了,苏家能逃脱吗?” 苏竹卿掩去眼底的嗤笑,终于说到重点了。 苏竹卿又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父亲,女儿不孝,女儿既入侯府,虽然帮不了苏家,但绝计不会将苏家拖下泥潭,请父亲写下断绝书,将女儿的名字从族谱中剔除,女儿再不是苏家女,以后女儿落得怎样的下场,都连累不到苏家。” 苏竹卿眼中含着纠结和痛苦,咬着嘴唇,小脸苍白。 苏元心下一喜,可少不得还要做做戏。 “你这不是让为父剜心吗?” 苏竹卿心下有些不耐烦,总不能什么好名声都让他占了。 “父亲,若是你不舍,女儿也不是非要从苏家脱离,女儿知道父亲不是那种俗人,父亲定是愿意陪着女儿受罚的。” 苏竹卿目光灼灼,感激的看向自己的父亲。 苏元被噎住,脸色僵硬,这死丫头不想活,他想啊。 “父亲虽然愿意陪你一起死,可父亲是苏家的家主,自要护着苏家的其他人,你莫要怪责父亲心狠。” 苏元话音刚落,门外百姓唏嘘声一片,看向苏元的眼神都带了些鄙夷。 “怎会,那就请父亲写下断绝书,从此女儿是死是活都跟苏家无关,苏家人也切莫再上门,以免被女儿连累。” 苏竹卿顶着额头的血迹,神情悲凉的看着苏元。 苏元唯恐苏竹卿后悔,下笔的速度都比平日快了不少,三两下就写下断绝书。 “竹卿,以后若遇到什么危险,只能你自己摸黑向前爬,为父就帮不了你了。” 苏元还在演,他举着断绝书的手,都要累断了,也不见苏竹卿接过,眉间顿时有些不悦。 “你为何不接,可是后悔了?” 苏竹卿砰砰磕了三个响头,额头已经冒出丝丝血迹。 “苏大人,虽说我今日同苏家断了关系,但是我出嫁之时还是苏家女。” 苏元眼底有些不耐烦,不知道苏竹卿到底想要什么。 “所以呢?” “苏大人,昨日苏府并没有将我的嫁妆送过来。” 苏元一噎,原本嫁妆是要跟着一起进府的,可是他的夫人非说等苏竹卿回门,届时再带着嫁妆一起回楚阳侯府。 “你已经不是苏家女了。” 苏元不想给,那可是好多的钱,苏竹卿的死鬼娘的嫁妆十分丰盛。 “苏大人若是不给,我就做一回恶人,这断绝书我不要了。” 第二章 嫁妆 苏竹卿依旧跪着,可她散发出来的气势却让苏元心尖一颤,他真的担心苏竹卿拖着他一起死。 苏元咬牙切齿。 “如此,我立即让人回府将你的嫁妆抬过来。” “不必,苏大人将嫁妆折现成现银给我即可,我不多要,只要两万两。” “苏竹卿,你怕不是在做梦,两万两,你也真说得出口。” 苏元控制不住自己,高声惊呼,两万两,疯了吧。 “苏大人,单单是我母亲留下的嫁妆就不止两万两。” “你休要胡说八道。” 苏竹卿不给苏元辩解的机会,继续开口。 “母亲的嫁妆单子在我手上。” 一句话截断苏元所有的辩解。 迎上苏竹卿势在必得的眼神,苏元只觉得肉疼,心口也痛,苏竹卿怎配有两万两。 苏元脸上神情变化堪比六月的天气,一会青一会黑,来回变换。 “父亲,若是不想给,那便请回去吧。” 称呼又变了,跪在地上的苏竹卿起身,不再是隐忍纠结的模样。 苏元眼看苏竹卿转身就要离开,急忙开口。 “等一下,两万两银票给你之后,你要将嫁妆单子给我。” “好。” 苏竹卿心中冷笑,这就是所谓的好父亲。 楚老夫人看着苏竹卿决绝的背影,想起了自己的孙儿。 不知过了多久,苏元带着一个包袱走了进来,看守的官兵检查过后,眉头有些紧皱,不知该不该放行。 苏竹卿大步上前。 “陛下皇恩浩荡,楚家的家产已经被抄没,这是我的嫁妆,陛下也不会放在心上,不会怪责你们的。” 她将皇帝高高捧起,皇帝断不会为了这点钱舍下自己的脸面。 苏竹卿的声音不大,可却能让围观的百姓都听到她的话。 侍卫一想也是这么个理,自古抄家都没有抄两遍的道理。 苏元回去搜刮了所有的现银,还问大舅子借了不少,这才筹够两万两银票。 眼下已经没有再演戏的心思,直接将包袱劈头盖脸朝着苏竹卿丢过去。 “这下可满意了?” 苏竹卿也不恼,打开包袱就要检查。 “你这是何意。” “苏大人,银货两讫之前自是要验货。” 苏元只觉得一张老脸火辣辣的疼,他的女儿不信任他,果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苏竹卿倒不怕苏元作假,防府里那位续弦的嫡母罢了。 苏竹卿将包袱递给一旁的秋桑。 “苏大人,以后苏竹卿就算没落,也不会上门讨一粒米,讨一根线,只希望苏大人不要后悔。” 不要等楚家恢复荣光了,又舔着脸巴巴往上凑。 苏竹卿说完接过断绝书,捧在手里重千金。 她同苏家再无干系,苏元再也不能将她卖了,今生的路她要自己闯。 苏竹卿强撑着身体,起身将苏元送到门口。 “苏大人,保重。” 苏竹卿半个身子都靠在楚阳侯府的大门上,头上渗出丝丝血迹,眼睛红肿,好似风一吹就会碎。 苏元的头也不回,苏竹卿隐忍破碎的样子,一一在百姓的心底落下印记。 而这一切也是苏竹卿想要的,她要让百姓记住苏元的决绝,要让百姓记住苏元的无情,要让百姓记住她此时的悲痛。 “回吧,二少夫人。” 秋桑和宛童眼含热泪,满脸心疼。 “别哭,以后我们会更好。” 苏竹卿走到楚老夫人盛玉华的跟前,撩开衣摆直接跪了下来。 “祖母,孙媳不会离开楚阳侯府,不管如何,楚家这道坎,我们一起扛过去。” 老夫人双目含满水汽,伸出苍老的手,慈爱的扶上苏竹卿的脸。 “你这又是何苦。” 苏竹卿明白老夫人的意思,刚刚她若是点头,老夫人也不会强留。 “祖母,竹卿已经是二公子的妻,自是要共患难。” “好,好孩子,我们进去说。” 老夫人将人扶起来,眼里是复杂的情绪,有释然有不忍。 “姜嬷嬷,你去拿些药膏,替二少夫人擦一下额头的伤。” 苏竹卿摆了摆手,从秋桑怀里接过包袱,将一半的银票递给老夫人。 “祖母,这一半你留着,千万藏好,不可让旁人知晓。” 老夫人眼眸微动,楚家的情况她再清楚不过,可哪里有婆家算计媳妇嫁妆的道理。 “楚家就算再怎么没落,也不该用你的嫁妆来贴补。” 苏竹卿拍了拍老夫人的手,坚定摇头。 “祖母,我知道楚家的家风正直,可眼下已经火烧眉毛了,我们必须尽快将夫君救出来。” “况且,我相信夫君和祖母定会让楚家恢复以往的荣光,到时候少不得要补偿我,那我还赚了呢。” 老夫人心中明了,苏竹卿这般说不过是安抚她罢了。 想到在狱中的孙子,楚家正处在风雨飘摇之际,用钱的地方不少,老夫人咬牙将苏竹卿递过来的银票收好。 “祖母,我必须要去狱中看一眼夫君,你可有办法?” 老夫人眸光一闪,拧眉沉思。 “祖母有法子,可祖母不愿你冒险。” “祖母,竹卿一定会护好自己,必须要让夫君知道我们的情形,他才会心安。” 老夫人一时语塞,这是她唯一的孙子了,是儿子唯一的血脉,到底自私了一回。 “你拿着我的玉佩,到大理寺门口找大理寺主簿庞傲吉,祖母曾救过他母亲一命。” 苏竹卿接过那玉佩。 “祖母,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顾不上头上的伤,苏竹卿从包袱里拿出几张银票揣进怀中,跟着府中的下人到了府中的狗洞。 苏竹卿咬牙将身上碍事的裙摆都掖好,跪着爬过只容得下一人的狗洞。 苏竹卿一路朝着城里的药店奔去,一路躲躲藏藏,终于找到了一家还算可以的药店。 “小二,我需要一些外伤的药,还有一些郁结于心的药,还有一些风寒药。” 苏竹卿想了一会,又接着补了一句。 “外伤药尽量好一点,我丈夫伤得比较重。” 药店开门做生意,小二的自是有几分眼力见。 眼看面前的小娘子一脸急切,虽然满脸泥巴,可是周身矜贵的气质,一看就是一个有钱的主。 小二很快就将药物准备好,递给苏竹卿。 苏竹卿带着满满一包袱的药,又去饭馆买了一些菜食,这才往大理寺门口去。 苏竹卿不敢冒然进去,也不敢让人通传,就用了最蠢的法子,守株待兔。 第三章 你的妻子 天快黑的时候,苏竹卿终于看到了想要找的人。 苏竹卿看着庞傲吉已经上了马车,不顾腿上的疼痛,咬紧牙关跟上。 好在没走出多远,庞傲吉的马车就转入了一个小巷,这便是她的机会。 “庞主簿,民女有冤情。” 苏竹卿洪亮的声音自后面响起,庞主簿是个好官,听到有冤情,马车轮子往前轱辘了两下便停下了。 苏竹卿小跑着上前,将怀里的玉佩递给庞主簿。 “大人,小女子有冤情,这是小女子的证物。” 庞傲吉看清玉佩纹理的时候,眉梢不自觉的跳了一瞬,随后警觉的看向四周,将身边的人屏退。 “不知楚老夫人有什么事情?” “我要见我夫君楚晏舟。” 女子的声音轻柔,可黑色的瞳眸里却闪着坚定的火光。 庞主簿打量着苏竹卿,女子身形单薄,脸上和手上有不少的伤口,想来也是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才得以逃出来。 “姑娘可知你在说什么?楚家如今已经被全部包围,你偷偷逃出来就算了,还大言不惭要探监。” “我知道,可是这个监我一定要探。” 苏竹卿说罢又抬眼看了一眼眉头微皱的庞主簿,直接跪了下来。 “大人重情重义,只要大人将竹卿带进去,竹卿定不会连累大人,还望大人成全。” 若是没有楚家那位老夫人,他的老母亲可能早就不在人世了,再说楚家护佑了大周百余年,是难得的忠臣,庞主簿张了张口,说不出拒绝的话。 “如此便跟我走吧。” 马车驶出小巷子,掉头往大理寺走去,庞傲吉带着一个躬着身子的小厮走到了大狱门口。 “大人。” 庞主簿微微颔首。 “本官有些问题要问楚二公子。” 看守的狱卒并没有怀疑,楚晏舟虽然是重犯,可从前庞主簿也没少趁夜审问犯人。 两人一直走到牢房的最里头,庞傲吉的脚步才慢慢停下。 “你只有一刻钟的时间。” 说罢将手里的钥匙递给苏竹卿,苏竹卿直接打开了牢门进去。 苏竹卿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地下毫无生气的楚晏舟,在大红色喜服的映衬下,楚晏舟的英俊的脸看起来更加惨白。 楚晏舟的脚上被带上了镣铐,腿上大红色的喜服已经变成暗红色,果然如上一世一样,楚晏舟的双腿还是被生生打断。 空气中弥漫着重重的血腥味,苏竹卿刚一靠近,躺在地上的男子倏然睁开眼,幽深的凤眸满是鲜红。 “你是谁?” 楚晏舟红着眼睛瞪着一步一步靠近的女子,眼神中是防备。 “夫君,我是竹卿,你的妻子。” 苏竹卿先自报家门,她知道再多耽搁一分钟,楚晏舟藏在身后的手就会朝她袭来。 可是楚晏舟在听到苏竹卿的名字之后,眼中的疑惑没有消散,反而更加浓烈。 “夫君,我昨日才进门,想来你还不认得我。” 苏竹卿又提醒了一遍,一双眸子格外的亮。 “你怎么来了?是来要和离书的?” 楚晏舟语气冷然,脸上的神情不曾变化。 不怪楚晏舟,谁第一念头都会是这个,毕竟人心凉薄。 苏竹卿赶忙摇头,在楚晏舟的身边蹲下。 “夫君,我不要和离书,这辈子我都是楚家妇。” 楚晏舟不可置信的抬头,撞进了一双神采奕奕的眸里,那里面什么情绪都有,唯独没有心虚。 苏竹卿从进来开始就一直注视着楚晏舟的双腿。 “夫君,你的腿,他们是不是对你用了大刑。” 苏竹卿伸出双手想要触碰,可又怕自己手笨,再次伤了楚晏舟。 楚晏舟将女子的纠结和心疼都看在眼里,眸中有一瞬间的恍惚。 如今楚家陷入这种局面,他没想到第一个拼了命来看他的竟然是这个没见过两次的新婚妻子。 “无碍。” 苏竹卿赶忙解下身上的包袱,将今日买的伤药拿出来,手止不住的发抖。 “我给你上药。” 楚晏舟却拉住了苏竹卿要撩开他双腿的手,他不想吓到她。 “不可,我的伤势越严重,狱卒才会手下留情。” 苏竹卿一听,眼眶顿时红了,胸腔都跟着抽痛起来,她知道这条路艰难,知道楚晏舟肯定吃了多少苦才爬起来,可当她真切看到的时候,还是会觉得骇然。 楚晏舟说得不错,上面那位决心要为难楚家,楚晏舟怎能安然无恙回去。 一滴热泪滴到楚晏舟的手背上,将那一块的皮肤都灼热。 楚晏舟敛去眼底情绪,缩回自己的手。 “家里情况怎么样?” 楚晏舟看清女子眼中的情绪,心底生出一丝暖意。 “夫君,家里一切都好,祖母身体也好,你在狱中不用担心。” “你回去告诉祖母,我在狱中一切都好,切莫为了我劳心劳力,上头那位不会要我的命,他要留着我彰显他的仁德。” 苏竹卿心中颤了颤,难怪楚晏舟最后能力挽狂澜。 楚晏舟定定看着眼前的女子,她的额头上还有磕出的印记,微微发肿,手上有不少伤痕,想来这一两日不知受了多少苦楚。 女子脸上虽然有些脏污,可依旧能看出女子的好容貌,鼻子小巧,杏眼含春。 “那你什么时候会回家?” 这一刻,苏竹卿突然不想楚晏舟再继续留下来受苦了,她明明知道楚晏舟越苦,上面那位就越兴奋,侯府才越安全。 但是她不想了,多待一刻都是折磨。 楚晏舟张了张嘴。 “不知。” “我会在外头想办法,让你尽快回家。” “你早些回去吧,这里不安全。” 苏竹卿点了点头,随后又像想起什么一样,在包袱里翻了翻,拿出一个油纸包直接塞到楚晏舟的怀里。 “夫君,药用不了,但是偷偷吃点东西应该无碍吧。” 楚晏舟没有动手,定定的看着苏竹卿。 “夫君,楚家的女眷还指望着你,你不能倒下。” 楚晏舟听罢,心里一酸,昨晚受的大刑都不及苏竹卿这一句话催泪。 苏竹卿走到牢房门口的时候,楚晏舟疲惫的声音从后头传来。 “为什么?” 你为什么不走,为什么选择留下来,明知道留下来的路艰险又崎岖。 你为什么又冒着生命危险来这一趟。 苏竹卿脚下一顿,心中酸涩,没有转身。 “夫君,我已经跟苏家断绝关系了,离了楚家还能去哪?” 女子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可说出的话确有千金重。 第四章 贪生怕死 女子走后,楚晏舟拿起那个油纸包,里头是半只鸡和几块糕点。 糕点已经不成形,楚晏舟轻笑一声。 从房梁上跳下一个黑衣人,跪在楚晏舟的面前。 “主子。” 楚晏舟敛眉坐起。 “如何,派人去找父兄的尸体了吗?” “已经加派人手了,只是。” 黑衣男子话未出口,可楚晏舟心里明白。 “不管如何,尽最大的努力,我一定会让狗皇帝下去给父兄和十万楚家军陪葬。” 楚晏舟眼中迸发出强烈的恨,恨不能立马将高位上的那人五马分尸。 “苏竹卿真的跟苏家断绝关系了?” “苏大人上门逼迫老夫人给和离书,二少夫人当着众人的面彻底断绝了同苏家的关系,还敲诈了苏大人两万两银票。” 楚晏舟眸光幽深,想起女子清瘦的背影。 苏元那老匹夫竟然生出了一个重情重义的女儿。 或者说是傻的。 “我知道了,你们需得躲起来暗中蛰伏,没我的诏令,不可随意现身,否则杀无赦。” 名唤阿顺的男子不敢反驳,瞬间消失在夜色中。 踏出牢房门口的那一瞬间,大颗大颗的泪水顺着苏竹卿的两颊滚落。 她明明看到楚晏舟坐着的那一块地方都已经染上了血色,可楚晏舟却一声不吭,连半点痛楚的呻吟都不曾发出。 等苏竹卿再爬回楚阳侯府的时候,天早已黑了。 老夫人身边的姜嬷嬷看到苏竹卿安然无恙,这才松了一口气。 “二少夫人,今日累了一天,有什么话明日再说,回去好好休息吧。” 苏竹卿没有拒绝,她今日是很累。 翌日一早,苏竹卿刚睁开双眼,宛童便跑了进来。 “二少夫人,不好了。” 苏竹卿眉心一跳,楚阳侯府这时候可经不起任何的动荡了。 “怎么了。” “大少夫人的娘家上门要人,眼下都在前厅呢。” “去看看。” 三人还未到前厅,就听到一片吵闹声。 小孩子的哭声,大人的尖叫声混在一起。 苏竹卿加快步伐,刚到前厅就听到一道尖利的妇人声音。 “我女儿才年方二十,福气没有享到你们楚家的,眼下你们还拖着不让人走是怎么回事?” “要不是见你们楚家已经被抄家,我们江家绝对不会只带走人,连我女儿的嫁妆都要一并带走。” “再说了,楚晏惜那乱臣贼子通敌叛国,凭什么要让我女儿守寡。” 江夫人这话说得十分难听,连苏竹卿都忍不住蹙眉。 “江夫人的消息倒是比皇上还要灵通,通敌叛国的圣旨还没有下呢,这就收到消息了。” 苏竹卿冷冷一句话,将江夫人剩下的话都堵在胸口。 她不悦的看向苏竹卿。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上赶着当寡妇的苏大姑娘。” 苏竹卿眸光一闪,一个箭步上前,一巴掌将江夫人扇倒在地。 “你说谁是寡妇,我夫君还没死,你若是再胡说八道,我一定撕烂你的嘴。” 苏竹卿目露凶光,她下了极重的手,她上辈子在那样的染缸中混迹十年,自是知道怎样打人最痛。 江夫人捂着满口鲜血的嘴,缓缓吐出一颗牙。 “啊,你个小贱蹄子,我打死你。” 江夫人不管不顾冲上前就要扭打苏竹卿,可苏竹卿的反应比她快多了。 苏竹卿侧身,一个反手,一只手捏住江夫人的喉咙,江夫人的脸色顿时变得青紫。 “江夫人要是管不好这张嘴,我不介意现在就要了你的命,反正你说的,我也活不长了。” 苏竹卿的声音阴冷,江夫人双眼瞪大,恐惧的瑟缩了一下。 苏竹卿的大嫂江阮站出来,带着哭腔。 “竹卿,你放过我母亲。” 可苏竹卿看都不看她一眼,看向身后的老夫人。 楚老夫人寒声开口。 “江阮,你确定要离开楚家?” 江阮的脸色白了又白,看了一眼在嬷嬷怀里哭得撕心裂肺的楚璟一。 扑通一声,直接跪在老夫人的面前。 “祖母,晏惜死了,我不能承受这种孤苦,你放我一条生路吧。” 楚阳侯府就要倒了,她不想跟着一起去死。 “可你还有璟一,你连璟一都不要了吗?” 江阮看了一眼哭得不能自已的儿子,狠心偏过头。 “祖母,我不能为了璟一就不顾江家满门的安危啊,等我回了江家,定会日日给晏惜上香,求他的原谅。” 楚璟一脸上的血色以极快的速度褪去,他已经五岁了,本就早慧,他知道自己的母亲不要他了。 苏竹卿看了一眼逐渐平静下来的楚璟一,再看一眼不要脸的江阮。 “大嫂,你说日日要给大哥烧香,就不怕午夜梦回的时候,大哥回来找你,怪你无情?” 江阮猛的抬头,她的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怕啊。 江阮顾不得太多,双手合拢,向上拜了一拜。 “晏惜,你我夫妻六载,你定能理解我的,你一定不要回来找我。” 苏竹卿简直要被气笑了,上首的老夫人一怒之下,一巴掌拍在一旁的桌子上。 场上的气氛顿时安静下来。 “江阮,自你进府之后,我不曾让你受过一点委屈,晏惜待你千般好,如今陛下还未定罪,你就迫不及待要逃离楚家,好一个贪生怕死,自私自利的妇人。” “患难见人心,你要是想走,楚家也不留你,待我写下休书一封,你带着江家的人滚出楚家。” 江阮的脸色一白,江夫人也不住的摇头,她的女儿怎能被休。 “祖母,我不能被休,我要是被休会给江家蒙羞的。” 江阮四肢并用,爬到老夫人的身边。 可老夫人已然心冷,直接侧身。 江阮连老夫人的裙摆都没有摸到。 “祖母,你这是想要我的命啊,难道非要我给晏惜陪葬吗?” 江阮说着直接朝着一边的石柱子撞过去,鲜红的血液顺着她的脸不停的往下流。 “你今日要是敢磕死在这,我就以最高的礼仪将你埋了,绝对不会亏待你江阮。” 老夫人早已看清江阮是个什么性子,她若是真的舍得死,她还夸赞她一声大义。 老夫人话音刚落,原本还要作势继续撞的江阮愣在原地。 被苏竹卿捏着脖子的江夫人看着女儿这副样子,喉间发出哭嚎。 “女儿,你的命好苦啊,楚家一家人都是黑心肝,他们是要逼死我们母女两个啊。” 第五章 婶婶不会丢下你 老夫人实在不想再看到母女两人的脸,要走的,留不住。 留来留去留成仇。 “够了,我只给一次机会,这休书你要不要?” 江阮面色一沉,休书总比没命好。 “我要。” 老夫人失望的闭上眼。 下人很快取来纸笔,老夫人忍着心酸替孙子写下休书,将书信丢到江阮的脚边。 “江阮,你贪生怕死,抛弃幼子,楚家没有你这样的媳妇。” 人性凉薄,老夫人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江阮哭着将休书捡起来,满脸的血迹,缓缓走向一旁的楚璟一。 “璟一,你莫要怪娘亲。” 楚璟一眼底闪过恨意,愤恨的看着自己的母亲。 厌恶她的靠近。 江阮的脸又白了两分,眼中蓄满泪水。 苏竹卿一把将江夫人甩到地上。 “都滚,以后若是再来闹事,就将你们都送进官府。” 江夫人连滚带爬,不敢停留片刻。 直到江阮的身影彻底被那道厚重的门隔绝,原本噤声的楚璟一再次哭了起来。 “曾祖母,我没有父亲了,母亲也不要我了。” 苏竹卿看着揪心,上前一把将站在原地不停抖着肩膀的楚璟一搂在怀里。 “璟一,你还有曾祖母,还有叔叔,还有婶婶。” “婶婶以后定会好好护着你,你不是一个人。” 怀里的楚璟一哭得更凶了。 苏竹卿轻轻抚着楚璟一的背。 老夫人眼眶通红,张了张嘴。 “竹卿,你这又是何苦。” 苏竹卿知道老夫人的言外之意,但笑不语,轻轻摇了摇头。 “姜嬷嬷,将所有的下人都召集过来。” 姜嬷嬷看了一眼老夫人,见老夫人没有反对,这才下去。 苏竹卿寻了个位置,依旧将楚璟一抱在怀里。 “你想让二心的人都走。” 苏竹卿点头。 “祖母,侯府经不起动荡了,我们留下忠仆就好。” 不到一刻钟,院子就站满了人。 老夫人往下看了一眼,沉声开口。 “给你们一个机会离开侯府,不管是家生子,还是外头买进来的,想离开侯府的就到管家那里去领这个月的月例和自己的卖身契。” “若是不想离开的就到姜嬷嬷身后。” 老夫人的话刚说完,底下开始窸窸窣窣的讨论起来。 原本从战场因为伤残退下来的楚家军没有半点犹豫,直接站到了姜嬷嬷的身后。 而管家那边,有了第一个站出来的人,就会有第二个。 无一例外,他们都低着头。 不敢面对上首的老夫人,也不敢看向那边的人。 老夫人轻轻叹了一口气。 “还有没有要离开的。” “老夫人,我们不离开,我们要跟侯府共患难,大不了一死。” 苏竹卿看了一眼剩下的人。 “如果你们错过这个机会,以后若是做出对不起侯府的事情,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无人应声。 府中顿时空了一半。 “祖母,如果你信得过我,璟一就交给我照顾吧,我定会好好培养他。” 苏竹卿看向怀中已经熟睡的楚璟一,期许的看向老夫人。 “如此也好。” 苏竹卿直接将楚璟一抱回了自己的栖池居,吩咐秋桑将偏房收拾出来。 苏竹卿看着眼睫上还挂着泪珠的楚璟一,忍不住上手轻轻捏了捏楚璟一的肉肉的小脸。 上一辈子,楚璟一最后继承了父亲的衣钵,成了个大将军,可他的性子乖张,不拿人命当回事。 每打一场战役,楚璟一都会下令将俘虏都杀光,手段残忍至极。 大周的百姓们又爱又恨。 楚璟一醒了过来,睁着迷糊的双眼呆愣愣的看着苏竹卿。 “璟一,以后留在婶婶身边好不好。” 楚璟一小嘴一撇,伸出小胖手抓住苏竹卿的手。 “婶婶,你会不会丢下我?” 小团子肉嘟嘟的小手紧紧抓着苏竹卿,好像抓紧了苏竹卿就不会离开一样。 楚璟一的黑色的瞳仁中是害怕和期待。 “不会,婶婶发誓,一定不会丢下我们小璟一。” 苏竹卿伸手摸了摸楚璟一的小脸,满脸爱怜。 “你再睡一会,婶婶让人下去给你弄些好吃的。” 小璟一十分倔强,不肯松手。 “婶婶,我不饿。” 苏竹卿轻轻叹了一口气,她怎会看不穿一个五岁小孩的心思呢。 “婶婶不离开,陪着你。” 一直到了晚上,楚璟一依旧怯生生的拉着苏竹卿的手。 时不时偷偷打量苏竹卿,看她有没有生气或者不耐烦。 “起来用膳吧,婶婶抱你。” “璟一已经长大了,可以自己走。” 楚璟一说罢,蹬着小短腿扭着屁股就要爬下床。 苏竹卿看着楚璟一即使爬得艰难,也不肯松手,倒觉得有些滑稽。 因为苏竹卿特意吩咐过,所以今晚都是好消化的膳食。 苏竹卿夹了一块鱼肉,仔细将鱼肉中的小刺都挑干净,这才放到楚璟一的碗中。 “吃吧,无刺。” 楚璟一小心翼翼的将鱼肉放进嘴里,这比他之前吃的任何肉都清甜。 婶婶真好,母亲都不曾这么温柔,也不曾给他挑过刺。 想起江阮,小璟一眼中的光暗了下去。 苏竹卿将这一幕都看在眼里,又仔细给小团子夹了一些易克化的肉类。 小团子塞得满嘴都是,两个腮帮子一鼓一鼓的。 苏竹卿看着实在手痒,忍不住上手戳了一戳。 “璟一真可爱。” 楚璟一的耳朵倏地红了。 晚膳过后,楚璟一终于放开了牵了一下午的手。 苏竹卿忙完自己的活计,才忍着疲累问了句楚璟一。 “秋桑,璟一睡下了吗?” 秋桑还不曾回答,一个小团子就抱着枕头走了进来。 “婶婶,璟一没睡。” 秋桑急忙上前将楚璟一抱起来。 “小公子,怎么不穿鞋子,小心着凉。” 秋桑一把将小团子放到床榻上,仔细替他擦干净脚上的尘土。 苏竹卿看着眼皮已经打架的楚璟一,猜出了他心中的想法。 “璟一担心醒来之后婶婶就不见了?” 小团子不安的看着苏竹卿,偶尔看看自己光溜溜的小脚丫,有些不好意思。 “嗯。” 苏竹卿心疼的将小团子揽进怀里。 “睡吧,婶婶守着你。” 楚璟一扑闪着大眼睛,犹豫了一下,伸出自己的小手轻轻抓住苏竹卿的袖子。 这样婶婶就不会偷偷离开他了。 第六章 楚家不会反 苏竹卿挥退下人,合衣躺在楚璟一的身旁,一手轻轻拍着楚璟一的后背。 “摇啊摇,摇到外婆桥,外婆叫我乖宝宝,外婆请我吃糕糕。” 轻声细语,一字一句唱进楚璟一幼小的心灵里。 半夜的时候,苏竹卿感觉睡在一个火炉旁边,朦朦胧胧睁开眼睛。 伸手一摸,只感觉一旁的楚璟一烫得紧,急忙下床点灯。 苏竹卿转头看向床上睡着的小人。 楚璟一整个人蜷缩在一起,头上不停往外冒细汗,眉头紧皱,小嘴里呢喃着什么。 “娘亲,娘亲,不要走。” “娘亲。” “娘亲,你不要我了。” 苏竹卿听清小家伙嘴里的话后,心跟着抽痛起来。 栖池居很快便通火灯明,秋桑和宛童端来一盆又一盆加了冰的凉水。 苏竹卿拧了一块又一块帕子,楚璟一的烧还是没有退下去。 老夫人听到风声之后也赶来了。 “怎样?” “祖母,还没退热,这可怎么办?” 苏竹卿一脸着急。 这是三日来,老夫人第一次看到苏竹卿那么急切。 “府中倒是有曾在军中退回来的军医,可是府中没有药啊。” 老夫人一脸心疼,看着床上小脸发红的楚璟一,恨不能自己承受这痛楚。 苏竹卿灵光一闪,这才想起自己昨日买的药。 苏竹卿将包袱翻出来,将药全都摊开在老夫人的面前。 “祖母,这是我昨日去药店买的药,有治疗伤寒的,也有治疗外伤的,我也不知道能不能给璟一用。” “还是你想得周到。” 老夫人眼中闪过欣喜,急忙让一旁的姜嬷嬷将府中的军医请过来。 一刻钟后。 “老夫人,属下看过这些药,小公子毕竟年幼,这些药物太烈,只能减半煎服,只能缓解,并不能彻底退热。” 老夫人一时承受不住,身形踉跄了一下,险些就稳不住,往前栽了下去。 好在一旁的苏竹卿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老夫人。 “祖母,你不能倒下,你是侯府的主心骨。” 苏竹卿眼中沉满水汽,一双眸子更加清亮。 “江阮好狠的心啊,璟一这是因为看着生母的狠绝,所以才这般。” 老泪纵横,老夫人无奈的闭上眼。 “祖母,竹卿一定会想到办法救璟一的,侯府不能再少一人了。” 老夫人布满皱纹的双手,缓缓抚上苏竹卿的脸。 “竹卿,眼下我们就如困兽,若是强闯出去,晏舟恐怕就回不来了,这满府的女眷也活不了了。 这都是命,楚家为护佑大周百年,没想到却落得如此下场,真让人寒心。” 苏竹卿心下一凛,拧眉沉思。 “祖母,我有办法,你相信我。” 苏竹卿强忍着心里的苦楚,转头看向一旁的军医。 “我偷偷从狗洞爬出去给璟一买药可以吗?” “哎,恐怕不行,小公子年幼,必须对症下药,老夫以前不曾治过小儿高热,不敢冒然用药。” 苏竹卿眉头微皱,如此便只有最后一个办法,希望来得及。 “大夫,璟一服下药最多能熬几日?” 军医神情为难,伸出一个手掌。 “至多五日,五日后,若是还反反复复,只怕会烧坏脑子。” 苏竹卿心中盘算。 五日,足够了。 苏竹卿说罢直接跪在老夫人的面前。 “祖母,府中就暂时劳你操心,不管遇到什么都不要出面,一切都有孙媳。” 老夫人含着热泪将苏竹卿扶起来,她约莫猜到些什么。 “竹卿,此法太过冒险,你受不住的。” 苏竹卿摇头。 “祖母,这次我要把夫君也带回来。” 老夫人看苏竹卿心意已决,知道再劝也没有用,是她这把老骨头没有用。 天擦亮的时候,苏竹卿再次从狗洞爬了出去。 苏竹卿跑得远了些之后,一路跑一路将包袱里的纸张都撒了出来。 “奸人陷害,楚家不会通敌叛国,皇上圣明,饶侯府上下一条命,莫要寒了十万将士的心。” 苏竹卿唯恐做得不够,唯恐自己的速度还不够。 “楚家不会通敌叛国,楚家家训,誓死护佑大周的百姓。” “楚家是冤枉的,皇上圣明。” 街道两边,很快就围满了百姓。 识字的百姓将纸张拾起,看者无一不落泪。 “玉门关战败,并非我楚家之过,楚家儿郎和楚家军为了抵御敌军,厮杀到最后一刻,尸首都找不到,求陛下明鉴。” “侯府上下满门忠烈,不敢有二心,求陛下明鉴,给侯府一条生路。” 苏竹卿的声音已然沙哑,可她依旧拼着全力嘶吼出每一个字。 在场的百姓无一不动容,一个一个都红了眼眶。 他们都是被楚家军庇佑的百姓。 是楚家和楚家军,他们才有如今的平稳生活。 楚家怎么可能谋反,绝对不会。 “请陛下圣明,给楚家一条活路,我丈夫生生死未卜,大哥唯一的儿子病入膏肓,求陛下开恩啊。” 苏竹卿每说一个字,声音便沙哑一分。 看着朝自己走来的官兵,苏竹卿没有丝毫畏惧,依旧大喊。 “楚家没有通敌叛国,我愿意用我这条命换五岁侄儿一命,求陛下成全。” 说罢,苏竹卿瞄准角度,朝为首的侍卫撞了过去,当即头破血流。 侍卫立即将刀架在苏竹卿的脖子上。 口中鲜血一直顺着苏竹卿的嘴角溢出。 “楚家是冤枉的,求陛下放过五岁稚童。” 苏竹卿的话混着血泪,字字沁血,扎进百姓的心头。 侍卫们强硬的将苏竹卿拉了起来,在场的百姓纷纷怒目圆睁,恨不能剜了侍卫们的肉。 “楚家满门忠烈,我公公和大哥尸骨无存,十万楚家军葬身玉门关,若陛下真的认为楚家有罪,那就下旨将楚家全都斩杀了。” 苏竹卿说完,猛的吐了一口鲜血,随后不在意的用手擦了擦。 侍卫眼见苏竹卿越说越过分,直接掏出长剑对准苏竹卿的胸口。 “休要胡说,否则要了你的命。” 苏竹卿半点不退缩,以肉体迎上那利刃,锋利的剑锋刺入她的胸口,鲜血直流。 “求陛下明察,楚家不会反,求陛下给五岁稚童一个活命的机会。” 苏竹卿的声音越来越弱,却比刚刚更有影响力。 围观的百姓纷纷挤上前,将侍卫困在中间。 “楚家无罪,你们这是在残害忠良。” “楚家男丁在外拼杀,你们却为难忠良的女眷,你们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求皇上明察。” 一波又一波的百姓跪了下来,朝着皇宫的方向。 侍卫的头领见着苏竹卿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周围百姓的情绪越发激动,立即派人到宫里回禀。 鲜红的血液早已染红苏竹卿的白衣,可她却毫不在意。 天灰蒙蒙的,该下雨了,下雨就能冲刷掉用鲜血堆起来的城墙。 第七章 祸乱人心 果不其然,轰隆一声,下起了瓢泼大雨。 苏竹卿站得笔直,任由雨水冲刷掉自己身上的血水,任由雨水肆虐的打在自己的脸上。 苏竹卿的脸色越来越惨白,声音细如蚊蝇,几乎都随着大雨消散。 “楚家是冤枉的。” “楚家没有通敌叛国。” “求陛下给楚家忠良一个体面,莫要寒了地下楚家军的心。” “我公爹铁骨铮铮,断不会做出这等昧着良心的事情。” 金銮殿中,惠安帝看着跪在地上的侍卫,将桌面上的折子全都挥落在地。 “一帮废物,朕养你们何用,连个女子都看不好。” “陛下明鉴,那女子不知道从何处溜出来的。” 嘭的一声。 惠安帝将手中的砚台朝着侍卫砸过去。 血腥味顿时在金銮殿中弥漫,侍卫咬着牙,一句闷哼都不敢发出。 “去,将那女子押入大牢,既然她不想活,那朕成全她。” “陛下不可啊。” “哼,为何不可,是她上赶着求死。” 侍卫咬牙,将刚刚的事情全都吐露。 “陛下,二少夫人不单逃出来了,还在街上到处发纸张,眼下已经激起了群愤,百姓们都护着二少夫人,纷纷朝皇宫这边跪下,请陛下查明真相,还楚家清白。” 惠安帝面色凌厉,神情难看,就像吞了一只恶心的苍蝇。 丞相李万玉微微眯起眸子。 这楚家妇人倒是有几分当年老夫人的气度。 “陛下,眼下还没有证据,楚家是否真的通敌叛国还未可知,可若陛下再放任不管,恐怕会逆了百姓的鳞。” 李万玉朝前一跪,接着开口。 “楚家守护大周百年,是边疆百姓心中的主心骨,陛下万莫为了一时的冲动毁了一世的英名。” 李万玉这话直接点到了惠安帝的痛点上。 惠安帝生性自私多疑,爱听谗言,终其一生都想着能超越先帝,最怕自己的名声有一点点不好。 “丞相大人别不是危言耸听,陛下圣明,为百姓殚精竭虑,怎会因区区一女子就毁了名声。” 坐在丞相对面的赵国公直接开口反驳,楚阳侯府压了国公府几十年,怎能轻易放过这个机会。 李万玉不恼,笑着开口。 “正是因为陛下全身心都系在百姓身上,更要倾听民心,赵国公是想让陛下枉顾民意?” 轻飘飘的一句话,赵国公立即变了脸色。 看到上位的惠安帝不悦的盯着他时,赵国公扑通一声,直接跪下。 “陛下圣明,臣不过想为陛下分忧,并无别的心思。” “赵国公从前就跟楚大将军不对付,眼下莫不是想借陛下的手报你的私仇?” 李万玉言辞犀利,怼得赵国公哑口无言。 眼看惠安帝的脸色越来越黑,赵国公的脑门冒出了细汗。 “丞相大人,你莫要冤枉下官,下官一心为了陛下。” “陛下明察,微臣一片赤诚,天地可鉴。” 李万玉冷哼一声。 “赵国公好不滑稽,你被冤枉了都第一时间向陛下表明真心,那怎么就不给楚家女眷一个辩明的机会?” 赵国公怒急,正要开口反驳,头顶传来一声暴怒。 “都给朕住嘴,一天天的为一点小事从白天吵到黑夜。” 惠安帝冷着脸看了赵国公一眼。 “将楚二少夫人关进大牢,这天下是朕的天下,还能让她翻天不成。” “陛下圣明。” 赵国公的马屁立马到位。 李万玉并不觉得惊讶,他们的这位陛下嘴里说着为百姓,可最讨厌别人挑战他的权威。 可是这次陛下怕是过头了。 赵国公得意的看了丞相一眼,眼中满是鄙夷。 侍卫一溜烟跑没影了。 太可怕了。 他生怕自己成了炮灰。 苏竹卿感觉自己的身子越来越重,终于等到了报信的侍卫。 侍卫在领头耳边说了几句。 “二少夫人散播谣言,祸乱民心,其罪当诛,将其押入大牢,等候陛下发落。” 苏竹卿一脸悲哀,抬头哈哈哈大笑。 “这就是楚家英魂誓死捍卫的大周,一直忠心耿耿护着的君王,简直可笑。” “公爹,大哥,楚家的众将士,天道不公,你们睁眼看看吧,看看楚家都落到了什么样的田地。”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苏竹卿说完,噗的吐出一口血水。 血水混合着雨水洒落到周围百姓的脸上,围观的百姓纷纷动容,眼底带着恨意。 领头的侍卫见陛下都已经不理会苏竹卿了,对她的态度又恢复到了之前。 翻身下马,一脚将苏竹卿踹到在地。 “再胡说,现在就要了你的命。” 苏竹卿指觉得喉间一抹腥甜,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百姓看着浑身是血的苏竹卿,哭得比这雨还要猛烈。 “楚家无罪,楚家军庇护了我们,眼下该我们报恩的时候了,我们决不能看着忠良陷入这种局面。” “我们到宫门口替楚家求一个公道。” “皇上要是置之不理,我们就一直跪在宫门口,哪怕是拼了这条贱命。” “我们一起去宫门口,就算舍下这条命,也要给楚家讨一个公道。” 苏竹卿浑身伤痛,被带走了,她根本就不知道在她走后发生的事情。 但是她心中有一个信念,今日的事情会以极快的速度传遍京城,那楚家就有救了。 侍卫一把将苏竹卿扔到楚晏舟旁边的牢房,低声啐了一句。 “沾上你们楚家人真晦气,别死在了牢里。” 原本假寐的楚晏舟听了这话,猛的睁开眼睛,拖着不能动弹的双腿爬过去。 就这一小段路已经花费了楚晏舟极大的体力,他满头大汗的趴在牢房围栏处,往苏竹卿那边张望。 苏竹卿早已经累到虚脱,感觉浑身骨头都断了,就像散架一样。 痛,十分痛。 女子背对着楚晏舟,可当楚晏舟看到那个熟悉的背影时,他的心猛的一滞。 “苏竹卿,你醒醒。” 楚晏舟声音嘶哑,低声清唤。 “苏竹卿,你快醒醒。” “苏竹卿,你怎么那么傻。” “苏竹卿,你起来啊。” 苏竹卿只感觉耳边嗡嗡的,只听到有人急促的呼喊自己。 她拼命睁开眼睛,她还不能倒下。 璟一还在家里等着她,夫君也等着她。 第八章 都砍了 苏竹卿艰难的挪动了一下身子。 楚晏舟看到女子动了一下,声音变得激动起来。 “苏竹卿,你还好吗?” “嗯,我很好。” 女子轻声回答,声音嘶哑,嗓子就像冒火一样。 楚晏舟的眼眶一红,安静的看着那抹挣扎着要起身的背影。 这一刻,他是痛恨自己。 痛恨大周。 痛恨高位上的那个人。 苏竹卿用双手撑着身体,缓慢起身,转过头之后对楚晏舟露出了一个牵强的笑。 “夫君,我很好。” 不,你不好,你看起来随时都会破碎。 苏竹卿双手不停发抖,她只能一点一点挪动,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挪到楚晏舟的身旁。 楚晏舟伸出手,轻轻替她将碎发别到脑后。 看清她额头上的伤口时,楚晏舟的手仿佛有千斤重。 “可还有哪里受伤了?” 苏竹卿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这里应该有一个小口子。” 楚晏舟顺着她的手看去,只见胸口那一处的衣服已经被血水染红。 苏竹卿是怎么能云淡风轻说出这只是一个小口子的。 这是楚晏舟此时的想法。 “不过不用担心,我带了药。” 苏竹卿说罢,往自己的袖中摸过去。 许是太痛,又或者是太冷,她的手抖了半天才摸出一个荷包。 “给我,我帮你。” 楚晏舟二话不说,直接拿过女子手上的荷包。 可荷包是湿的。 楚晏舟立即朝苏竹卿的衣服探过去。 衣袖是湿的。 裙摆是湿的。 连肩膀处也是湿的。 他被关在这牢房的最里头,连个窗户都没有,更听不到外头的任何动静。 又怎会知道外头下雨了呢。 楚晏舟好想抱抱那个虚弱的女子,给她一点温度。 苏竹卿注意到了楚晏舟的动作。 “无碍,我越惨,百姓们的激愤才会越高。” 楚晏舟咬着牙,替苏竹卿上了药,一滴热泪却滴到他大红色的喜服上。 “你不是说外头一切都好好的,你怎么会以身涉险?” 楚晏舟很聪明,只通过只言片语,就能知道苏竹卿的目的。 “夫君,等不及了,璟一发高热,五日之内必须要有对症的良药。” 楚晏舟的眉头紧皱,璟一是他大哥唯一的孩子。 “大嫂呢?” “大嫂离开了,她不想留下来陪我们一起送死。” 苏竹卿想起楚璟一躺在床上痛苦的小模样,心里十分怨恨这个大嫂。 不是说不给她活路,可起码多等一阵子,等楚晏舟出去。 转念一想,自己上辈子也是如此。 苏竹卿重重叹息。 “璟一是个很好的孩子,所以我必须要豁出来。” 楚晏舟手心发紧,眼睫低垂,眼尾发红。 “可你也是一个需要呵护的女子。” 苏竹卿似乎知道楚晏舟在想什么。 她轻笑出声。 “我从前在家,也是自己护着自己的,所以这次我不单单要救璟一,我要把你也带出去。” 楚晏舟抬头看向苏竹卿,女子脸色惨白,神情坚定,一双眸子却比漫天的星光都要绚烂。 至此一生,烙印在心。 “好。” 楚晏舟握着苏竹卿的手,手心多了些温度。 苏竹卿太累了,承受不住,靠在楚晏舟的掌心睡去。 许是身体上太过于疼痛,女子的眉心一直紧皱着。 楚晏舟运气给苏竹卿输送了一些内力之后,睡梦中的苏竹卿才安分了一点。 楚晏舟用一只手扯下一块布,小心翼翼的替苏竹卿拭去脸上的汗水。 就像在呵护一个刚出生的婴孩。 一整晚都不曾动一下。 天快亮的时候,苏竹卿睁开了双眼,顿时觉得松散了不少。 苏竹卿一抬头,就对上了楚晏舟温柔如水的眸子。 “夫君,你一整晚都没睡吗?” “睡了。” 苏竹卿看了一下楚晏舟眼底的青黑,没有拆穿他。 “那药还真是管用,今日就感觉没有那么痛了。” 楚晏舟但笑不语,换了别的话题。 “你觉得皇上什么时候会召见你?” 苏竹卿想了一下昨日百姓的情绪。 “约莫这一两日。” “你为什么如此笃定?” 昨晚楚晏舟就想问清楚,可看着苏竹卿那副样子,他又不忍心。 “我将楚家这些年的战绩和楚家军在每一场战役中的伤亡情况都一一写下了,百姓们都看到了。” 楚晏舟光是听,都知道这个做法多么冒险,稍不留神就会没命。 “你就不怕百姓还没看到你的信纸,你的人头就落地了?” “怕啊,所以我特地跑出去好远,还找了一个人多的地方。” 苏竹卿眼中闪着光芒,丝毫不畏惧。 “可你怎么就能确定百姓会替你出头。” 楚晏舟这是失望了。 “上位者会忘记楚家的付出,可天下百姓不会。 生活在底层的他们才是最重情重义的,别人给一点小恩小惠,他们都能涌泉相报,何况楚家护佑他们百余年。” 楚晏舟眼底滑过暗芒,从前他也是这样认为的。 可现在,他怕了。 苏竹卿反握住楚晏舟的手,眼神坚毅。 “夫君,你试着信他们一次。” 女子的手明明是那样的凉,可却让楚晏舟的心再次热了起来。 “好,我相信你。” 苏竹卿扬起一个明媚的笑脸。 这雨一连下了两日,宫门口的百姓也跪了两日。 宫里的人似乎也因为这雨水而变得烦躁不安。 惠安帝桌面上的折子又重新扫到了地面。 “宫门口的登闻鼓响了整整两宿,朕觉都睡不好,他们想造反不成?” 内侍总管周海低着头。 “陛下,宫门口聚集的百姓越来越多,还请陛下趁早拿主意。” “哼,拿什么主意,他们还想着逼朕就范不成,真是反了天了。” 周海哪里敢接话。 “陛下,登闻鼓本就是为百姓所设,不若听听百姓都说了什么?” 李万玉沉声开口。 他当时便知事情不简单。 “你说他们诉求是什么?” 惠安帝看向周海,满脸戾气。 周海扑通跪下来,将头低上。 “陛下,百姓说楚家是冤枉的,请陛下还楚家一个公道。” “他们还说楚家护佑大周百年,应该得一个善终。” “百姓纷纷为楚家请命,如果楚家有罪,他们愿意分担楚家的罪责。” “还请陛下放过幼童,放过二公子,给楚家留一点血脉。” 周海越说声音越低。 惠安帝将桌面上所有的东西都扫落。 “刁民,一群刁民,他们什么都不懂。” 惠安帝气得心口疼,楚家有什么好。 他是天子,这天下都是他的,他说楚家有罪,楚家就必须有罪。 “把他们全都拉出去砍了。” 第九章 发脓发臭 惠安帝气急了。 “陛下不可啊,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还请陛下三思啊。” 李万玉跪下,心里嗤笑。 这等帝王,大周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了。 “陛下,眼下毕竟没有实证,只是玉门关将领的猜测,说不定就是他们故意蒙骗圣上,让陛下落得一个暴君的称号。” “反正楚家父子还有十万楚家军都已经葬送,陛下不若顺势而为,给楚家留下点血脉,天下人定会夸奖陛下,楚家人对陛下也会感激涕零。” “丞相,这是想让陛下低头?陛下是天子,怎可低头?” 赵国公是万万不想给楚家活路的。 “国公难道想让百姓的血染红长安城?你我来上朝的时候也都看到了,宫门口的百姓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丞相这是危言耸听,百姓是陛下的子民,就该甘心为陛下付出。” “百姓是陛下的,可陛下是大周之主,责任就是护佑百姓,难不成国公想让陛下成为后代口诛笔伐的昏君?” 李玉万这话可谓十分严重了。 惠安帝心下一震,他差点就被气晕了。 他是明君,他怎么会是昏君呢。 “陛下不可啊,一次让步,次次让步。” 赵国公据理力争。 因为他知道楚家要是一日不除,侯府的今日就会是国公府的明日。 “国公府跟楚家有仇,天下皆知,陛下可莫要听信别人的谗言,坏了大周的千秋大业。” 李万玉嗤笑一声,不再多说。 该说的他都说了,惠安帝如果还有点脑子就知道该怎么选。 如此也算对得起老友。 “丞相大人一向和楚大将军交好,你敢说你没有私心?” “我自是有私心的。” 赵国公一副我就知道如此的表情。 “我不忍看陛下因一时大意,被天下人猜忌容不下楚家,害怕楚家功高盖主,背负一身骂名。” 赵国公一噎。 该死的老匹夫,就你会表忠心。 “楚家叛国,只要摆出证据,百姓们定会退下。” “证据呢?” 赵国公再次噎住,以后上朝得时时备着速效救心丸。 他要是有证据,楚家早就死了十遍八遍了。 要不是楚晏舟那嘴跟铁一样,撬不开,他何愁没有证据。 惠安帝拧眉沉思,脸色阴沉得可怕。 “楚晏舟的情况怎么样?” 惠安帝幽幽问了一句。 “双腿已经废了。” 赵国公十分得意,楚晏舟刚进大狱,就被他命人打断了双腿。 “如此啊。” 惠安帝心下一松。 楚晏舟体弱,原本也不是学武功的好料子。 废了更加省心。 “那楚璟一呢?” “听说发了高热,能不能活下去还未可知。” 周海上前一步说道。 惠安帝再次沉默。 他原本也想着给楚家留一条出路,以彰显自己的仁德。 如此也好。 “你去将楚晏舟和他夫人带过来,顺便派人告知宫门口的百姓,让他们都散了。” 周海不敢耽误,也不敢派人,急忙自己迎着大雨赶到宫门口。 “宫门打开了。” 其中一个百姓惊呼出声。 百姓纷纷上前围住周海。 “陛下已经召见了楚二公子和二少夫人,你们都各自回家吧。” 周海的声音尖利,十分有穿透力。 “我们不回,我们等二少公子和二少夫人出来再回。” 一人出声,百人应和。 周海无法,只好回去将事情禀告给惠安帝。 “陛下,百姓们不肯离去,说要等楚二公子和二少夫人一起回。” 惠安帝气笑了。 “放肆,朕对他们的耐心有限,给脸不要脸。” “罢了,就由着他们吧。” 谁让他是一个明君呢,明君就该事事为百姓考虑。 苏竹卿和楚晏舟一人一个担架,被抬到了金銮殿上。 夫妻两个脸色惨白,呼出的气比进的气还要多。 只有一口气在吊着。 李玉万看了都于心不忍,尤其是看到楚晏舟那双腿的时候。 苏竹卿强撑着起身,朝着惠安帝跪了下来。 “陛下,我的夫君双腿残废,无法起身下跪,求陛下开恩。” “如此,便这样吧。” 惠安帝是有点点生气的,可看着楚晏舟那模样,也不能真让人死在金銮殿上。 “你到处在街上散播谣言,意图破坏朕的名声,可有此事?” 惠安帝言辞犀利,不悦的看向苏竹卿。 “陛下圣明,臣妇不敢,臣妇恳求陛下明察,楚家一定不会反,也不会叛国。” “你是在怀疑玉门关将领的话作假?” “臣妇不知谁的话作假,可若是楚家真的想通敌叛国,定会安排好一切,楚家又怎会落入陛下的手中。” 苏竹卿明明恐惧,可说出的话掷地有声。 “放肆,你是在怪责朕?” 苏竹卿砰砰磕了两个头。 “臣妇不敢,陛下一定是圣明的,否则我公公和大哥也不会誓死守卫陛下的江山,十万楚家军也不会死也不悔。” “只是陛下在高位坐着,底下的牛鬼蛇神就想着欺瞒陛下,想给陛下扣上一顶容不得功臣的帽子。” “陛下定是不信楚家叛国的,否则早就将楚家上下拖出去斩了。” 苏竹卿将惠安帝高高捧起,言语恳切。 惠安帝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可转念一想,苏竹卿说得也没有错。 他要是真的赶尽杀绝,楚家早就覆灭了。 “你倒是个明事理的,眼下虽说没有证据,可种种迹象都表明此事跟楚家脱不了关系,朕实在难做。” “臣妇知道,陛下是想还楚家一个清白,想堵住悠悠众口,楚家上下对陛下感恩戴德。” 咳咳。 躺在担架上的楚晏舟忍不住咳嗽两声。 温热的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滑落。 苏竹卿一着急,扯动了身上的伤口,血液喷涌而出,溅落在地上。 十分刺目。 “夫君,你怎样,你一定要撑住啊,陛下说了,他相信楚家,这么做就是为了还楚家一个清白。” “夫君,你要是去了,我可怎么活,祖母又该怎么活。” 楚晏舟发出一声闷哼,看着扑在自己身上哭到发颤的苏竹卿,很想起身。 可他不能。 一动就会前功尽弃。 许是情绪激动,苏竹卿胸膛剧烈起伏,猛的吐出一口黑血。 “快传太医。” 太医来得很快,一番检查,眉头就没有松开过。 楚晏舟气若游丝,身上没有一块好肉,腿上的伤口已经发脓,粘着衣物。 太医满脸大汗,小心翼翼用剪子将楚晏舟的裤子剪烂。 丢在一旁的布条上都带着皮肉。 将发脓的皮肉扯下,鲜血咕咕涌出,已然露出森森白骨。 大殿上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和发脓的臭味。 楚晏舟痛得咬破自己的嘴唇,整个人卷缩在一起。 苏竹卿眼眶发红,心脏的伤口比昨日还要痛上一百倍。 第十章 回家 场中的几人不忍,纷纷侧过头去。 他们看着都觉得疼痛,又何况楚晏舟呢。 “太医,楚二公子怎么样?” 惠安帝沉声发问,他看在眼里也觉得心尖发麻。 “陛下,楚二公子的腿以后再也不能行走了,身上多处内伤,肋骨都断了两根,就算有幸捡回一条命,以后也定三不五时缠绵病榻。” 苏竹卿隐忍着,泪珠一颗一颗滑落,嘴角的血迹越来越多。 噗! 又吐出一口鲜血。 “陛下,你下旨审问,可没有说要将臣妇的夫君打成这样啊,定是有人公报私仇,不想给楚家留活路,求陛下圣明。” 话刚说完,噗。 又一口血。 “太医,快给二少夫人看看。” 苏竹卿却摇了摇头。 “陛下,臣妇愿用我的性命换夫君一条活路。” 说罢苏竹卿就要往一旁的柱子撞过去。 可她太虚弱了,没走两步就被禁卫军拦下。 “胡闹,朕何时说过不给晏舟活路了。” 楚晏舟的长睫毛动了一动,心中酸涩。 “来人啊,去给朕查,到底是谁下此狠手,累朕名声。” 场上的人都知道,皇上是有意让大理寺的狱卒背锅。 可在场的人又不傻,一个小小的狱卒怎么会有那么大的权利。 惠安帝的视线扫过,赵国公心虚的低头。 “朕是相信楚家的忠心的,可朕身为大周的天子,自是要为百姓负责,玉门关传来如此战报,朕必然要下旨彻查。” “臣妇就知道陛下是信任楚家的,陛下是个重情重义的君主,怎会因为奸臣三言两语,就昏了头。” 脸疼。 惠安帝只觉得脸疼,可苏竹卿将他捧得太高了。 开口闭口都夸他。 他原本想着只要苏竹卿敢说一句大逆不道的话,他就能立马下令将人斩杀。 可是她没有。 李万玉打量着陛下的神色,觉得有必要添一把火。 “陛下,楚家忠心可鉴啊,到了如今,楚家上下都不曾说过陛下半句不好的话。” “楚二公子风光霁月,进牢房几天就成了这副半生不死的模样,可想而知在狱中遭受了怎样非人的折磨。” 李万玉跪了下来。 “陛下,大周百年基业,全是忠臣良将的血肉筑起的,陛下莫要被有心之人诓骗,寒了众将士的心啊。” 惠安帝眼眸微眯。 事情越来越不按套路出牌了。 楚骋佑的军师原本是一个很好的证人,可却死在了回京的途中。 如若不是楚家一直都被监视着,禁卫军不曾离开半步,他清楚楚晏舟的能力。 他都要怀疑那军师是楚家人杀害的。 “朕相信楚家的忠心,就给楚家一条活路,楚家抄没的家产就充公,分发到战死的将士家属手中,你们二人可有异议?” 苏竹卿双眼亮了起来,不可置信的看着惠安帝。 “陛下说得可是真?” “自然,朕是天子。” 惠安帝看着苏竹卿眼中的欣喜和感激,心中极大满足。 只要给一点小恩小惠,楚家人就会感激涕零。 楚家已经再无起势的可能,他到底杞人忧天了。 这天下都是他的,他把人放在眼皮底下看着就是了。 “多谢陛下。” 苏竹卿爬向楚晏舟,眼中带笑。 “夫君,你听到了吗?陛下相信楚家了。” “夫君,你终于有救了,璟一也得救了。” “夫君,我们回家。” 今天已经是第四日了。 璟一耽搁不起了。 “陛下圣明,京城百姓看到有此明君,定会自豪。” 李万玉的话令惠安帝甚是愉悦。 “太医,你跟着楚二公子回家,如果有什么紧缺的药,就从宫里拿。” 苏竹卿的气焰终于在这一刻歇了火。 直接晕了过去。 等苏竹卿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 秋桑满脸着急的守在床边。 “二少夫人,你醒了?” 秋桑眼眶通红,双眼红肿。 苏竹卿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 “璟一呢?” “太医看过了,小公子用了药,烧已经退了,太医说过两日就会无事。” “那二公子呢?” 苏竹卿又问道。 “二公子的腿废了,伤势过重,现在还晕着。” 苏竹卿松了一口气。 真好,楚晏舟终于回来了,璟一也没事了。 “二少夫人,你一醒来就关心二公子小公子,你能不能关心关心自己。” 秋桑满脸心疼。 “我很好。” “你哪里好了,胸口的伤发脓了,双腿都肿胀了,额头上的伤也不知道会不会留疤。” “都是皮外伤,养养就好了。” 可楚晏舟的腿。 “可要是留疤了,可怎么办?” “我都不担心,你怕什么?” “二少夫人就不怕二公子嫌弃你?” “二公子不是这么肤浅的人。” 秋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天底下的男子都爱貌美的女子,且极易喜新厌旧,她是真怕小姐一片真心被辜负。 “放心吧。” 苏竹卿伸出双手,轻轻拍了拍秋桑的小手。 “竹卿醒了?” 门口响起苍老的声音。 姜嬷嬷搀着老夫人走了进来。 “不要起来,你是侯府的救命恩人,祖母该给你磕头。” “祖母,你这是折煞孙媳了。” 老夫人在床边坐下,眼里满是心疼。 “好孩子,你受苦了。” 苏竹卿摇了摇头。 “祖母,这苦受得值。” 老夫人哽咽着说不出话,如果不是苏竹卿,晏舟不知还有没有命回来,楚家的未来还不知道在哪里。 “祖母可去看过夫君了?” 老夫人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悔意和恨意。 “看过了。” “祖母不要难过,夫君是个福大的,以后一定会好的。” “嗯,他确实福大,娶了你。” 苏竹卿有些不好意思,耳朵立即红了。 “祖母,楚家这一劫还没过去。” “祖母知道,以后楚家上下都要谨言慎行。” “抄没的家产,陛下说过要充公。” “那些都是身外之物,没了就没了,总之你们都好好的。” “祖母,我打算经商。” 苏竹卿有些忐忑。 士农工商,商人的地位最低,世家大族最见不得家族子女沾染上铜臭味。 “祖母支持你,别说楚家落到这地步,就算以前,只要你想,祖母都会支持你。” 苏竹卿目光灼灼,老夫人果真开明。 “祖母就不怕我坏了侯府的名声?” 老夫人摇头苦笑。 “我们堂堂正正经商,不偷不抢,他们要笑就笑吧,反正钱进的是我们的口袋。 再难听的话,祖母都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