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柔桑破嫩芽》 第一篇 涨满春水的河边(小说) 春天来了。 这是一个暖风微微的阳春上午,春兰独自在她家大门前的清水河边静静地坐着。 她那本来嫣红娇艳的脸蛋儿已经变得十分苍白,而且还消瘦了许多;那双睫毛很长的大眼睛也不如两个月以前那样明亮动人了,而是暗幽幽十分失神、呆呆地瞅着面前的河流。 这是一条很懂得“热胀冷缩”规律的河流。 冬天,它的流水很少,厚厚实实地结满晶莹透彻的冰,太阳一照,明亮得耀眼,光滑滑地任凭孩子们在上面滑冰车儿、滑单腿驴子以及打冰猴玩儿。以前,春兰带弟弟在冰面上“打赤溜儿”,曾无数次地摔倒过,每次摔倒了站起来之后,都是弟弟的那双小手替她拍掉沾在身上的冰渣儿。 春天来了,冰化了,山坡上的积雪也都化了,化作涓涓细流,从各个大大小小的沟岔中流淌出来,汇合到一起加入这条河里……于是,这条涨满春水的河就变得深幽幽、绿悠悠的,十分欢快地流淌。 “河水能流进大海吗?……能,因为它的归宿就是大海。河水的归宿是大海,我的归宿是哪里?是这河水里吗?” 春兰呆呆地想,两只失神的大眼睛更加黯淡无光。 呆了好大一会儿,她缓缓地抬起一只白嫩纤细的手,轻轻抹拭了一下乌黑的刘海儿,然后,颤抖抖地把手插进衣兜里…… 春兰的衣兜里面,装着一封“绝笔信”——那是她昨天晚上偷偷写成的,准备留给父母兄弟的。 摸到“绝笔信”,春兰的那颗好像要停止了跳动的心,突然“怦怦怦”地剧烈跳动起来。 她想起了爹妈,忍不住抬眼向南山脚下望去。 那里,有她家承包的“责任田”。 远远的,春兰看见,爹和妈正在那儿使用犁杖打垄趟地:一个扶犁,一个拉驴,都稳步行走着,趟了一垄又一垄。 春兰深情地望着,耳边又想起了爹妈对她说的话: “兰兰,莫难过!只要你好好地活着,保证你要啥就给你买啥……” “呵!我若是投水自尽了,爹妈知道后会怎么样啊?”春兰想道,心里就像刀割似的难受。 忽然,她又想起了哥哥。 哥哥正在沈阳师范大学读书。 春兰喜欢哥哥,哥哥更喜欢春兰。去年暑假哥哥回家,不但给春兰带来了很多好看的书,而且还给她买了一件连衣裙,红色的,十分鲜艳,她穿着去上学,同学们都说漂亮极了。 “十七的姑娘一朵花,一朵花,眉毛弯弯眼睛大,眼睛大,红红的嘴唇雪白的牙……” “嘻嘻!不对,应该是‘十八的姑娘一朵花’,哥,你唱错了。” “没错,我兰妹今年正好儿十七岁嘛!” “唷,哥,你用歌曲‘影射’人!妈,你说我哥坏不坏呀?” “你哥要是坏的话,能给你买这么好看的裙子吗?来,兰兰,把它穿上让妈看看咋样?” “哎,妈你先闭上眼睛。……好了!妈,你看好看不好看?” “哟,真好看!兰兰,明儿个你就穿着这裙子去上学……” “上学……我再也不能去上学了!再也不能穿那好看的连衣裙了!”春兰极度悲伤痛苦地想道,止不住泪水扑簌簌地流淌下来,打湿了衣襟。 “姐,你哭了!你的腿一定很疼吧?” 弟弟的声音回响在春兰的耳边。 春兰又想到了弟弟。 弟弟今年十一岁了,正在学校念书。 春兰特别喜欢弟弟。 小时候儿,她经常带着弟弟到山坡上采野花,逮蝈蝈玩儿,还一起剜过很多筐野菜呢。 啊,山上的野菜可真多: 有婆婆丁,曲麻菜,苦麻子,车轱辘菜……还有“羊抹姑”。 那“羊抹姑”的骨朵里包含着乳白色的汁液,甜甜的,好吃极了,弟弟一旦看见了一个“羊抹姑”就赶紧掐下来送到她的嘴里。 “姐!姐……为什么你要救我呀?你要是不救我,马车就不会——” “是啊!我要是不去救弟弟,我的半条左腿是不会断送的,可我就永远失去了一个好弟弟呀!如果那样,我的痛苦会比现在还要加重几倍,也许我会后悔死的!”春兰想到这儿,苍白的脸上不禁荡漾出一丝欣慰的笑意。 但是,很快的,笑意又被痛苦给挤掉了。 她的手抓住了那封“绝笔信”。 “杨春兰,你真勇敢啊!要是我遇到那样危险的事情,说不定会吓懵的!” “是啊,杨春兰真勇敢!同学们,我们都要学习她临危不惧的勇敢精神!” “勇敢?老师,一个真正勇敢的人,当她遇到不幸的时候儿,她会想到死吗?”春兰这么一想,她那苍白的脸色倏地涨红起来,额头上渗出了一片细密的汗珠儿。 她忽然感到非常羞愧,满脸红喷喷地滚热起来。 “兰兰,在这儿坐着哪!” 忽然一个十分脆快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春兰吓了一跳。她急忙回头看去,见是隔壁的秀花嫂——左肩上扛着一把镐头,右手领着她六岁的儿子小刚,笑着快步走了过来。 春兰挺不好意思地微微一笑: “啊!秀花嫂,下地干活儿去呀?小刚怎么没上‘育红班’?” “上啥‘育红班’?——张罗个一六十八开的又办不成啦!” “哦?怎么回事?” “没有老师呗!唉,这也难怪呀,谁愿意带一帮小孩崽子玩儿?兰兰,腿不疼了吧?你可要想开点儿呀,世上没有过不去的沟坎儿。嫂子走啦!” 春兰点了点头,望着秀花嫂走过石板桥、领着小刚远去的背影,她的心里不禁热烘烘的,那双黯然失神的大眼睛忽然明亮起来,闪烁出十分动人的光彩。 她终于掏出了那封“绝笔信”,把它叠成一只小船儿放到河水中,让它向远方漂流而去。 “去吧,去吧!你的归宿就在你沉没不前的地方,但愿那个地方是美好的!”春兰默默地祝愿着,拿起放在身旁的双拐…… 第二篇 街头(小说) 1、 这里是仁义屯的西街头,王二愣的家就住在这儿。 开春儿了,屯子里家家户户都纷纷植树造林。王二愣见了,不甘落后,也想栽它几棵树。为此,他特意同媳妇翠枝商量。 “我说,”他看着正低头洗碗的翠枝,“人家都栽树呢,咱也栽几棵咋样?” “好啊!”翠枝抬起头笑着说,“咱街头正好儿有空地方。你说,栽啥树好呢?” “穿天杨。那树长得快,几年儿就能穿起来。”王二愣边说边卷上一棵旱烟抽着。他从来不抽洋烟,嫌那个没劲儿。 一口浓浓的烟雾喷到翠枝的脸上,呛得她咳嗽了两声,才说: “那好,呆一会儿我就去孩子他姥家拿杨树苗子来。你说,得栽多少棵?” “有个十五、六棵就够了。” “嗯,那我就拿十六棵吧。” 翠枝洗罢碗,回娘家取树苗去了。 2、 王二愣抽完烟,一手提锹,一手拎镐,来到街头刨树坑。俗话说:嘴大好吃饭,身强能干活。王二愣身强体壮,不一会儿的工夫,他就刨好了十一个树坑。 “嘿嘿,二愣子,挖恁些坑要栽树吧?”忽然有人问道。 王二愣听出是李长根的声音,就直起腰冲他笑道: “是啊,想栽几棵杨树。老叔,要上哪儿去?” “上后街(gāi)。你大叔家要盖小洋楼儿了,让我去给看看方位。”李长根边说话边朝王二愣跟前走来。 他家就住在王二愣家前面。 他来到王二愣身旁,看着挖成的树坑,有些不自然地一笑: “嘿嘿!二愣子,这些树坑……挖的不忒合适吧?你看,距离我家后院墙这么近,等栽上树,过几年都长起来恐怕会把大墙给挤倒了啊!二愣,还是趁早把树坑往后挪挪吧!” “往后挪?”王二愣一愣,想了想,“好吧!老叔,你看挪到这儿咋样?” “这中,这中!嘿嘿,让你费事了。二愣子,有空儿去串门儿。老叔走了!嘿嘿,嘿……” 2、 “嘿嘿,二愣子,挖恁些树坑要栽树吧?”忽然有人问道。 王二愣听出是李长根的声音,就直起腰冲他笑道: “是啊,想栽几棵杨树。老叔,要上哪儿去?” “上后街(gāi)。你大叔家也要盖小洋楼儿了,让我去给看看方位。”李长根边说话边朝二愣跟前走来。 他家就住在王二愣家前面。 他来到二愣身旁,看着挖成的树坑,有些不自然地一笑: “嘿嘿!二愣子,这些树坑……挖的不忒合适吧?你看,距离我家后院墙这么近,等栽上树,过几年都长起来恐怕会把大墙给欺倒了啊!二愣,还是趁早把树坑往后挪挪吧!” “往后挪?不行!我费劲巴力地挖好这些树坑容易吗?老叔,你可真能逗!” “我能逗啥?”李长根不乐意了,“二愣子,咱丑话说前头:你靠我墙根儿栽树,行!可将来树要是把大墙挤倒了你得负责给我垒上。” “啥?”王二愣瞪起眼睛,“想讹(né)人是咋的?看我栽树气慌了,你也栽嘛!” “我气慌个屁!”李长根的嘴唇哆嗦起来,“告诉你,二愣子,靠我墙根儿栽树就不行!” “不行能咋地?今儿个我高低从这儿栽!”王二愣忿忿不平地说罢,又抡起镐开始刨第十二个树坑。 李长根气愤已极,很劲地吐了口唾沫,劈手来夺他的镐。 王二愣势不可当,他把左手(对,二愣是左撇子)化拳为掌对准来者前胸用力一推,猛然,李长根倒退几步摔倒在地,脑袋正磕在墙根儿上。顿时,一股鲜血从他那有些花白的头发里冒了出来…… 3、 “哎!老嫂子,听说西头二愣子和老根俩打起来啦?” “是啊,因为栽树。打得挺邪虎呢!老根脑袋都出血了;二愣子这边胳膊受了重伤,是老根用铁锹给片的……要不是大伙跑去拉开呀,恐怕会出人命呢!” “是咋的?唉,唉,何苦的呢?有啥事不能好说好商量?!” 第三篇 牛仔裤(小小说) 山娃从城里买了条牛仔裤,刚一拿回家就遭到了母亲的谴责: “山娃,你咋越大越不会买东西了?挺老远的进趟城,竟买来这么一条隔色(shǎi)的裤子!花了多少钱?” “三十五块!”山娃喜滋滋地说。 母亲大吃一惊: “啊?就这么一条又瘦又硬的怪裤子,花了那么老多钱?!” “花多少钱且不说,关键是咱这里不时兴穿这种裤子,穿出去人家肯定会笑话!”父亲十分严肃地指出。 山娃赶紧加以说明: “爹!你不知道,如今城里的年轻人都穿这——” “那是城里!”父亲吼道,“山娃,不准你穿这条裤子!听着没有?” “嗯。”山娃十分不情愿地答应一声,收起裤子。 日子不知不觉地消逝着。 终于,有一天山娃穿上了那条牛仔裤。 父亲见了,只是摇摇头,不再说什么。因为他已经看到:村子里的小伙子们几乎都穿上了那种“又瘦又硬的怪裤子”,只是颜色不尽相同,有蓝的,有灰的,似乎还有暗红色的…… “哎!你别说,咱山娃一穿上那条裤子,还真比以前精神多了呢!”母亲悄悄地对父亲说,满脸荡漾着笑意。 《陌上柔桑破嫩芽》第三篇 牛仔裤(小小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篇 大小王(幽默小说) 大王是小王的哥哥。 大王不算大,今年才二十三岁,个子也比小王低一头——胶皮人儿的头; 小王是大王的弟弟。 小王并不小,他除了只比大王晚出生一分钟零二十八秒之外,手脚与身量都比大王大一号,仿佛他想要争当大王似的。 对,大小王是双胞胎。他俩除了身量有大小之分以外,每个相同的部位都毫无差错,模样就和一个人儿似的,五官均生动可爱。 大王为人老实厚道,若有谁接连踢他三脚,他兴许还上一巴掌——须得踢疼了;慢性子,“火上房”的事情您千万别找他去办。如果您不信,一定要找他的话,没别的,事情准不能及时办成——尽管他在接到急报后会立刻全力以赴地进行奔忙。 小王为人机灵活泼,爱开玩笑。 有一次,他去商店买臭豆腐,当售货员接过他的饭盒问他要拣多少块时,他故意学磕巴,一个劲儿地说“拣、拣、拣……”,直到售货员用筷子把臭豆腐夹满了一饭盒,他才说“……拣一块……”;售货员一听,赶紧把臭豆腐往坛子里倒——他刚一倒完,小王又补充说“拣一块钱的”。气得售货员怒发冲冠,正要拿饭盒“盖”他,他早已满脸堆笑地把一棵“翡翠”(香烟)镶嵌在了售货员的嘴上,化险为夷。 此外,小王还是个急性子。 有一回他母亲烙饽饽,要大王当副手烧火。小王看见嫌慢,就推开大王由他担任“火头军”,一把接一把地往灶坑里添柴火。结果,烧干了锅,烙糊了饽饽,烤着了锅盖,险些没引起火灾。 大王喜欢谈论大的时事——尤其是关于国际方面的。 记得有一回,他和张三、李四、孙二麻子等一干人又谈论起了一件国际时事。结果不知是怎么搞的,彼此的说法很不一致。大王说,事情发生的经过是这样——他从报纸上看见的;二麻子等人却说,事情发生的经过是那样——他们是从“半导体”里收听到的。两下里各执己见,都表示自己的说法绝对正确。 大王面红耳赤地同他们争辩到半夜,还是不行,他急中生智,撒腿跑回家把刊登那件时事的《参考消息》拿了来想让二麻子等人过目,可他们却踪影皆无了。气得大王破口大骂了一通,还是不甘心,到底去把二麻子等人喊出来让他们看过报纸、都认了错为止。 小王爱下棋。 象棋、围棋、陆战棋、飞行棋、动物棋、跳棋,他都喜欢下,其中以象棋的技艺最为精湛,在他们村子里堪称“棋王”。 他若下起棋来,能忘记一切。 例如,去年八月节前夕,他母亲要他去迎接姥姥来过节,小王得令后立刻到邻居“大帅”家去借自行车,以便尽快地把姥姥接来。当时,正赶上“大帅”与“老将”下象棋呢,他立刻上前同他们一盘接一盘地频频厮杀起来。结果,他妈的妈——他的姥姥都自己上门报到了,小王还在鏖战呢。 大王爱面子。若有谁当着众人故意使他难堪丢面子,他会奋不顾身地与你“拼搏”。 例如: 去年秋天打场时,趁众人休息之际,孙二麻子忽然提出要和大王摔跤(因为大王爱好武术,对于摔跤也便颇有研究,全村所有的人谁也摔不过他。对此,二麻子甚是不服,总想找机会把他的“摔跤大王”之桂冠争取到自己的项上)。 当时不等大王做出是否摔跤的决定,二麻子就迫不及待地把他摔倒在了场院中铺着的谷子上。 当着众人,大王颇觉丢了面子,他立刻一个“鲸鱼打挺”——比鲤鱼打挺厉害得多——站起身来,接三连四地把二麻子摔倒了七八跤——直到他那由于自然灾害所造成的一脸小浅坑儿都沾满了谷瘪麸、不得不发表停战声明,大王也感到面子挽回来了,才善罢甘休。 小王自尊心强。 去年过年时乡里举行“春节联欢会”,小王和大王、张三、李四、孙二麻子等一批青年人都兴高采烈地前往参加。 在那一系列的联欢活动中就有象棋比赛。 小王一见非常高兴,立刻就当众同邻村的一位小伙子——据事后调查,那位小伙子是他们村里象棋界的后起之秀——厮杀起来。 结果,小王由于出兵不利与急燥进攻的缘故,连战三场,均获失败。 为此,小王羞愧得三天没吃饭——以至“破五”的早晨——既公元一千九百八十四年正月初五日早晨七点五十九分零六十秒——全家人都十分恳切地呼唤他快趁热吃饺子时,小王竟昏迷不醒,饿的。 第五篇 姑娘与蝴蝶(小说) 多么晴美的初春上午啊! 在这座农家小院里,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正在提水浇灌院子里的桃树。暖融融的旭日,沐浴着她那十分柔美的身姿,轻微微的晓风,吹拂着她那素洁淡雅的衣服。 姑娘感到非常惬意,一边浇树一边想着令她高兴的事。 忽然飞来一只美丽的蝴蝶,在姑娘面前那红艳艳的桃花上起舞翩跹,不禁牵动了她的心。 “呵,多好看的蝴蝶呀!”姑娘悄声说,打算捉住蝴蝶拿到眼前仔细欣赏一下,然后再将它放飞。 姑娘打定主意之后,悄悄地放下水筲,等蝴蝶落在了一朵桃花上,她便飞快地伸手去抓,不料,失误了,一下子正抓在蝴蝶的头上。 立刻,蝴蝶的翅膀剧烈地扇动起来。 姑娘感到不好,慌忙松手,蝴蝶便像一片树叶似的歪歪扭扭坠落到地上,挣扎几下就不动了。 “啊?”姑娘惊叫一声,绯红的脸色变得刷白起来。 蝴蝶死了,姑娘的心碎了!她目瞪口呆地看着死去的蝴蝶,感到自己犯下了一个不可饶恕的罪过…… 这时,又飞来一只蝴蝶。 姑娘的心颤抖起来,她知道来者一定是死者的伴侣。 “天哪,我造了孽……这可怎么办?”她失声叫道,急中生智,慌忙抓起一把黄土将死于非命的蝴蝶掩埋了。 随后,那只蝴蝶翩然而至,围绕着满树盛开的桃花徘徊起来。 姑娘十分胆怯地望着它。 “你永远也找不到它了!”她无限伤感地说,一双俊美的眼睛里不禁涌出热泪,一滴、一滴的滚落到了地上…… 《陌上柔桑破嫩芽》第五篇 姑娘与蝴蝶(小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篇 燕子和蜗牛(寓言) “呢喃,呢喃……” 一只燕子到池塘边儿衔泥,欢快的叫声惊醒了一只趴在塘边儿睡觉的蜗牛。 “是谁呀?这么早就出来打扰人家!”蜗牛懒洋洋地抬起头,有些生气地说。 “呵,是我!”燕子含着笑道歉,“蜗牛老弟,打扰你睡觉了,真对不起!” “啊,是最懂礼貌的燕子大姐。没什么!燕子大姐,起来这么早做什么哪?” “运泥垒屋子呀!” “哦!那忙什么?燕子大姐,我的动作比你慢上好多倍,还不着急呢。” “你当然不用着急,随身背着房子,刮风下雨全不怕。” “嗨!我这算什么房子?又小又闷,别提有多憋屈了。说真的,燕子大姐,现在我正想盖一个大房子呢。” “哦,你要盖大房子?那怎么还不赶快动手啊?” “忙什么?天色还早着呢。” “可是,很快一天就会过去呀!” “嘻,哪儿有那么快?再说,今天过去了,还有明天呢。” “那么,明天要是再过去呢?” “自然还有后天……” “哎呀,蜗牛老弟,你要是总这么拖延来又拖延去,那……你的大房子什么时候儿才能盖成啊?” “这……这……反正天色还早着呢。”蜗牛满不在乎地说,打个呵欠,又埋头睡下了。 “唉!”燕子轻轻叹息一声,衔起一口泥,箭射似的飞走了。 ——所以,燕子每年都能垒一个新窝;而蜗牛呢,至今还住在它的小屋子里。 《陌上柔桑破嫩芽》第六篇 燕子和蜗牛(寓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篇 二大妈(小说) 二大妈是我们村子里著名的接生婆。据我的调查,到目前为止,她所接生的小孩儿,比她连续养了十年的那只老母鸡所下的蛋数的总和还要多。 这里我需要声明一下: 二大妈所养的那只老母鸡,除了偶尔的生病和经常的趴窝外,还不断地闹情绪,不好好儿下蛋。 从外表上看,二大妈长的似乎和三大妈、四大妈乃至五大妈她们没有什么区别——但仔细一观察,便会发现,敢情二大妈是综合了上述三位大妈之特点于一身的: 二大妈个子矮(三大妈的个子就不高,才一米三八零五毫米——据她老儿子小淘气的精确度量); 二大妈穿着古朴(四大妈至今冬天里还穿着那件刚做媳妇时穿的蓝大绒棉袄呢); 二大妈大手小脚(五大妈恰好手像蒲扇,脚像泥瓦匠勾墙缝的抿子)。 说来也怪,二大妈的双脚那么小,可走起路来——特别是当她一获得谁家的媳妇即将“临盆”的急报时,她就像竞走运动员似的,步伐又稳又快,以致令人猜测她一定练过轻功! 二大妈今年五十七岁,但不认识她的人——比如外村的小伙子或大姑娘初次见面向她打招呼的话,他们必得称呼二大妈为“二嫂子”。这不怪他们贪大辈儿,因为二大妈长得实在是太年轻了。 在我远远没有出生的时候儿,二大妈就嫁给了二大爷。 对于二大妈之所以能远嫁给二大爷,是因为有媒人做介绍的结果呢,还是因为她和二大爷兴起自由恋爱的结果,我至今还没有做调查。总之,从那时起,她就由“二嫂子”的地位逐渐上升到“二大妈”甚至是“二奶奶”的阶层了——照此下去,今后,二大妈还大有被称呼为“二祖奶奶”、“二曾祖奶奶”的希望,如果她要是肯于活到一百岁的话。 据我母亲透露,二大妈嫁给二大爷不久就从事“接生婆”这个义务工作了。 我就是二大妈给接生的…… 据说,如果接生婆“手气”好的话,那么,她所接生的孩子就会十分聪明。 二大妈的“手气”好不好我尚未发现,还有待进一步观察;但是,我们村里以及周围大小村子里的人家,一旦有孕妇要“临盆”了,都会请二大妈给接生。 因为二大妈不但非常干净利落,而且还心肠热,脾气好;更重要的是,她对于接生这个义务工作,始终保持着旺盛的热情——哪怕是不幸她发高烧了,正要吃两片“安乃近”之际,有人来请她去给接生,她也会立刻放下药片,应邀前往。 由于工作的关系,二大妈那双慈祥的眼睛,总喜欢观察年轻女人——尤其是刚结婚不久、新媳妇的肚子,看看是否有了发展变化。 近日,二大妈看到新叶嫂的肚子日益高涨,不胜欢喜,便于这天傍晚前来探寻究竟。 “侄儿媳妇,多少个月了?”二大妈开门见山地问道。 新叶嫂满脸羞红,双颊绽放出两朵石榴花儿。她看了一眼二大妈,不好意思声张,就凑近二大妈的耳朵——好像要咬她似的,小声做了报告。 “唷!”二大妈十分惊喜,“那不到日子了吗?” “是呀!”石榴花儿更红,“二大妈,到时候儿得请您……” “嗨!”二大妈一拍巴掌,“请啥?前后院住着……到时候儿喊一声就行。” 探寻过了,二大妈断定: 在三天之内,新叶嫂一定不会“临盆”…… 因此,第二天她便风尘仆仆地奔赴娘家给她的侄女做嫁妆去了。 可是,这次由于二大妈判断上的失误,等过了三天她再赶回来要给新叶嫂接生时,却见新叶嫂那原本鼓溜溜的大肚子已经瘪了,身边睡着个胖娃娃。 二大妈看着那个由别人接生的小宝宝,心里真不是滋味儿,差点儿没落下泪来……为此,她整整懊悔了一个月! 第八篇 在我童年的时候儿(小说) “在我童年的时候儿,妈妈留给我一首歌……” 女儿姗姗那轻柔委婉的歌声从楼上飞飘下来,使我不禁又想起了我的童年。 尽管岁月的航船早已把我远远地送离了童年时代,但是,我还十分清楚地记得我童年时所亲眼看到、亲身经历过的、美好的一切…… 我的娘家不在这繁华热闹的r市内,而是在那离此很远的一个小山村——土家屯。 在我童年的时候儿,我们家一共有六口人:祖父、祖母、父亲、母亲、哥哥和我。 那时,我是一个十分淘气的小姑娘,不仅在家里时时为所欲为地胡闹,就是到了外面也肆无忌惮地疯跑。以至惹得母亲经常指点着我的脑门儿进行谴责: “唉,我把你生错了,咋就偏偏是个‘野丫头’呢?” 在我童年的时候儿,我们家当院里有棵大家枣树,那是祖父亲手栽的。每到初夏,枣花儿一盛开,便会有数不清的小蜜蜂儿“嗡儿、嗡儿、嗡儿”地轻声欢唱着飞来采蜜;还有那一只只大花蝴蝶,也都十分欢快地纷纷向枣花儿靠拢,仿佛它们也要采蜜似的。 在枣树旁,有一盘石磨,那是曾祖父亲手凿成的。据说,我的曾祖父除了精于稼穑,更有一套很好的石匠手艺。可惜,祖父没有把它继承下来,我出生的又太晚。要不然,我会亲眼看到那大大的磐石是怎样在锤凿的有力催促下演变成坚固耐用的石磨的。 我的祖父、父亲和母亲都很勤劳,不论是春夏秋冬,他们都天天起得很早做豆腐卖。那时,我们家开豆腐坊。他们做豆腐的具体分工是这样: 父亲负责套驴、上磨、卸磨、过滤豆腐和压豆腐;母亲负责磨豆腐、点豆腐以及洗涮家什;祖父只负责烧火——那是出于他的自愿。其实,我的父母并不希望祖父参加劳动,都让他呆着他却呆不住。 祖母的身体欠佳,干不了活儿,她就主动地领导哥哥和我在一旁参观,决不允许我们轻举妄动,以免万一哪个跌进滚热的豆腐锅里烫坏了会造成不可估量的重大损失。 父亲的嗓音很洪亮,象京剧武生的。每天豆腐一做好,他挑出了家门就总是这么吆喝: “豆腐喽——!又白又嫩、一吃喷香的大豆腐喽——!……” 这不是自我吹嘘,我们家的豆腐做得确实好,不但又白净又嫩绰吃起来格外香,而且打的块头也大。因此,人们一听到父亲那唱歌儿似的吆喝声,立刻就会纷纷拿着个盘子或大花碗(也有端盆的——因为怕慢了会买不到我们家的豆腐,所以来不及拿小家伙)奔出来购买…… 父亲不但嗓音好,脾气也好,对所有的人都总是那么和和气气的,哪怕是谁冲撞了他,他也绝不动怒。因此,屯子里的老前辈们一提起父亲就都说: “德长随他爹。” 是的,父亲的脾气很像祖父。祖父从未与人吵过架,一天到晚总是笑眯眯的,好像他每天都能拣到一锭金元宝似的。 祖父会讲故事,我和哥哥都十分喜欢听。那时,每当我们一向他提出要求: “爷爷,再给敏(‘敏’——即‘我们’的意思。那时发音不准,想来挺可笑的。)讲个故事吧!” 他就笑眯眯地一点头,领着我们坐到枣树下的那个大鼓形石墩子上,装上一袋旱烟,抽过两口之后,便眯缝起细长的双眼,缓言慢语地给我们讲起故事来。 祖父知道的故事很多:《人和猴子》、《狗找同伴》、《石刚打柴》……他都给我们讲过——特别是《石刚打柴》,那真是一个十分美好动听的神话故事啊! 在我童年的时候儿,我们家的前边有个大水潭,那清滢滢的水哟,一到春天就绿汪汪的,比“梅雨潭”那绿还要绿,春风轻轻吹过时,水面就像小花猫儿那分外有神的眼睛,绿光荡漾。 哥哥经常带着我去那儿钓鱼。记得有一回他钓上一条大白鲢,我高兴得欢蹦乱跳,不料一下子掉到了水潭里,当时要不是哥哥跳进水中拼命抢救,只怕我的小命儿早就报销了。 哥哥名叫海龙,虽然只比我大两岁,却大人似的,非常勇敢。我总觉得,他像祖父所讲的“石刚”。我喜欢哥哥,哥哥更喜欢我。每到秋天我们的家枣儿全长熟了时,他就像一只小猴子似的爬上树,挑选那最大最红最鲜亮的家枣儿摘下许多来给我吃…… “啊!哥哥,我的好哥哥,要是你还活着该有多好啊?” 哥哥是在十二岁那年的冬天,到我家门前大水潭上滑冰车玩儿不幸掉到冰窟窿里淹死的。因此,我既喜爱那水潭,又憎恨那水潭,常常拣起石头狠狠地往那里扔。喜爱也罢,憎恨也罢,如今它早已不存在了——那里变成了公路…… 在我童年的时候儿,最喜欢度过的,是伏天。在伏天里,我们土家屯的人们有个传统习惯: 一吃罢晚饭,便都纷纷拿着个凳子到屯子里的那棵老槐树下坐着,连乘凉带谈天儿。 那期间,每个人都少不了还得握着把蒲扇,一边唠嗑儿一边在面前轻轻地扇——那样,不仅能取得更加凉快的效果,而且还能防御蚊子及小咬儿们的偷袭。一举两得! 人们扇着扇着,忽然吹来一阵小风儿,便都停住扇子,暂时将一切置之度外,而专心致志地闻着那由风儿吹来的、馨甜的窝瓜花香味儿。 这个时候儿,最为欢快的要数我们小孩子。 我们成帮结伙的,一会儿争论远处的蛙鸣是从哪个池塘里发出的,一会儿听到蝈蝈叫,便又集体行动寻声到菜园子里去搜查。结果惊动了蝈蝈,不再叫唤。 我们失去了寻找的目标儿,正愣在那里扫兴时,忽然发现有只萤火虫儿正悠然自得地从远处飞行,便都欢呼着,随手擗了个大葱叶儿,争先恐后地跑出园子去捕捉萤火虫。我一旦有幸捉住了它,便兴高采烈地把它装进葱叶儿里,欣赏那股缓缓移动的绿光儿。别的孩子们正羡慕不已时,忽然发现一只黑黑的蝙蝠来到头顶上空盘旋,便都一片声地欢呼: “燕蝙蝠,钻花儿鞋……” 大家一边喊叫一边脱下一只鞋奋力地向天上扔去,企图套住它。结果总是落空。我们正感到失望,忽然又看见天北边儿一闪亮儿,便都急忙跑到各自的母亲跟前儿。 “妈妈,快备柴禾吧,我瞧见打闪了,今儿黑价准下雨。”我向母亲报告。 母亲望了一眼格外晴朗的星空,从容不迫地笑着说: “不会的,刚才打的是‘露水闪’。” “嗯,明儿早露水准多。”祖母随后下了定义——乘机,又向母亲透露,“妞子她妈,我小时候儿啊,瞅着打‘露水闪’,也寻思要下雨呢!” 母亲听了,觉得不能再隐瞒自己的历史,遂及时地向祖母坦白: “妈,我小时候儿也是!” 邻居的婶子大娘和四舅妈听了,便都其乐滔滔地纷纷讲述起各自小时候儿的轶闻趣事。 ——小时候儿!人们总喜欢提起自己那最值得眷恋的、美好的、一去不复返的小时候儿! “小时候儿,妈妈对我讲,大海就是我故乡……” 女儿姗姗的歌声一变换,打断了我对童年的遐想。 第九篇 此房出租(小说) 一、 “此房出租,联系电话:260xxxx”——这些字,歪歪扭扭地写在一张厚厚的纸壳上。 那纸壳,曾是一只纸壳箱的一个侧面,它的前身大概是装烟花鞭炮的,因为在“此房出租……”那些黑黑的毛笔字的底下,还隐隐约约有“易燃易爆”四个印刷体红字;一根上了锈的细铁丝拴住纸壳的两个上角,把它悬挂在了一座门市房的铝合金门拉手上。 门市房坐落在m市老城区的东北边。 因为地处偏僻,距离车如流水马如龙的繁华闹市区太远,所以,这个门市房已经建成两年多了,“此房出租”的黄纸壳牌子都变成白色了,此房还空空如也地闲在那里,不见有人问津。因此,急坏了房主丁小个子。 丁小个子今年五十二岁,是m市一家水泥厂的工人。 丁小个子挺有远见,早在三年前,当他听说这里即将变成“东城经济技术开发区”时,他就先下手为强,投资一万三千七百九十六块五毛钱,把自己家临街的“北京平”住宅拆墙扒炕,改头换面,建成了一个象模象样的门市房。 丁小个子预计: 房租暂定每年七千,要在两年内收回成本;等到“东城经济技术开发区”成立之后,这里做买卖的人增多了,他再水涨船高地给房租涨价,涨价,再涨价。 因此,门市房建成以后,墙面新抹的水泥还没干透呢,丁小个子就迫不及待地把那“此房出租……”的纸壳牌子挂了出去……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一转眼都过去两年多了,“东城经济技术开发区”也没开发起来。 因此,门市房也没有租出去。 丁小个子不禁垂头丧气。 家里人也都埋怨他听风是雨,聪明反被聪明误。 丁小个子越想越觉得倒霉,就破口大骂他的连桥儿的大姨父的小舅子: “啥开发办副主任?净他妈的谎报军情!狗日的,坑苦人了,害得我有家难回,一晃儿都两年多了,我不但一个子儿的房租都没赚到,反倒给人家送去了两千四百块租房钱!——你说这事儿整得多憋气:自个儿有房闲着,反倒蹲人家房檐底下过日子……我这不是叫倒霉给催的吗?” 二、 就在丁小个子不胜懊悔、开始考虑是否再把门市房恢复成住宅时,一个姓张的人通过联系电话找到他,说要租他的门市房。 丁小个子高兴坏了,放下电话,在他老丈人家的房子里直蹦高——幸亏他的个子小,要不然,那脑袋准得顶到房梁上,不撞出个大包来才怪呢。 丁小个子的媳妇也喜不自禁地对丁小个子说: “别蹦达了,咋蹦达你个子也长不高。快去和租房的人见面儿吧!——好不容易等来个主儿,看人家等不及再走喽。” 于是,丁小个子就一路小跑儿来到了他的门市房,心情颇为激动地会见了“千年等一回”的租房者,张大个子。 张大个子今年四十六岁,人称老张。 老张原先是端“铁饭碗”的粮库工人,去年下岗买断,主管部门按工龄一次性付给他一万八千五百三十二块钱的买断费之后,他就成了失业人员。 老张失业后,先是愁眉苦脸地在家里呆了两个月。 看看不行,他怕坐吃山空,就误投误撞地到劳务市场打零工:什么凿墙、挖洞、装车、卸料、抠地沟、疏通下水道、清理化粪池……他准备逮啥活儿干啥活儿。 无奈,老张虽然人高马大,有一把子力气,却菜货得很,在那狼多肉少的等活儿大军当中,不要说是俏活儿,就连最苦最脏最累的活儿,他也很少等到手,几乎每天都是满怀希望而去,落寞失望而归。 看看不行,老张就又想到了老本行: 卖粮。 俗话说,民以食为天。既然劳务市场没咱饭碗,咱就不上那儿去硬等死靠,干脆自个儿开个粮店,咋的也能糊弄一碗饭吃。 老张把这个想法跟他媳妇一说,他媳妇欣然同意。 她说: “正好儿,我搁家里也是闲着,咱儿子也正待岗呢,干脆咱就租个门市房,一家三口开粮店得啦!” 于是,老张就满怀信心地开始寻找门市房。 他骑着一辆破旧的“金鹿”自行车,走遍了城里的大街小巷,也没有找妥一处门市房。 不是没有空闲的门市房,有,而且还挺多。但是房租都太贵,少则一年两、三万,多则一年七、八万,就是把老张打死,救活,再往死里打……他也租不起。 没办法,老张只好放弃市中心的黄金地带,骑着“金鹿”,开始向城市的周边地区挺进。 终于,老张发现了丁小个子的门市房。 他不禁喜出望外。因为据他细心观察,这一带人家挺多,也有若干个买卖铺户,却没有开粮店的。于是,他就按照联系电话,到附近一家标有“公用电话”的小卖店那儿拨通了号码…… 当下,老张一看丁小个子来了,就开门见山地说: “大哥,我想租你这房子开粮店。房租一年多少?” 丁小个子眼珠儿滴溜儿乱转,霎时把老张浑身上下打量个到,嘿嘿一笑,说: “八千。” “啥?”老张吓了一跳,“不能吧?” “咋不能?”丁小个子用手一指门脸,“兄弟你看,这房子多大?能堆多少粮食?八千,我一点儿都没多要。” 老张一边往房子里张望,一边说: “嗯,地方是挺大,码米、垛面、搁油桶、摆秤、放付油器都挺宽绰。可就是房租……大哥,能不能少要两千?六千?六千行不行?” “六千?兄弟,你可别逗了!你这不是割我肉呢吗?不行不行,绝对不行!”丁小个子态度坚决地说——一边说,一边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老张的脸一红,说: “不行?那……那就拉倒吧。” 说罢,就要骑车子走人。 丁小个子一看要鸡飞蛋打,心里不禁着了慌,他急忙把老张拦住,用力一拍自己的大腿,说: “得!兄弟,我看你也是个实在的人,今儿个我就豁出去了!房租我少要一千,七千!七千,你要是租,我立马就把钥匙交给你!” 老张也确实是个实在的人。他见丁小个子做出了让步,一时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就红着脸说: “大哥,那就一言为定!我这就回家去取房租钱。” 于是,老张就如数把七千块钱交给了丁小个子。 丁小个子眉开眼笑地接过钱,先细致掰纹儿地把钱一一冲着太阳照了一遍,确定没有假币,他又翻过来调过去地反反复复把钱查了五遍。之后,才说: “我就知道兄弟你可靠,这些钱准没差儿。” 说罢,他就写了一张收条交给老张,并说了一番祝老张“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茂盛达三江”之类的吉祥话。然后,丁小个子就心花怒放地揣着钱跑回家偷着乐去了。 三、 这边,老张也挺高兴。 他马不停蹄地开始办营业执照、税务登记、健康证和卫生许可证等相关手续;同时,又开始进米、进面、进豆油……并跑到附近的一个“北方打印社”印了两盒名片,一家三口人走马灯似的轮流站在门市房前的大道上见人就发。 半个月后,“老张粮油店”就开张营业了。 “开业大吉”的这天早晨,八点钟,老张还让儿子小张放了两挂“大地红”鞭炮——当那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如同爆豆一般响起时,老张激动得直擦眼角儿。 四、 由于老张为人实在,做买卖货真价实,童叟无欺,即不以次充好,更不缺斤少两,因此,他的粮油店买卖越做越好。 有一天中午,老张骑板车穿行在进货的路上,捡到一个沉甸甸的报纸包。 他打开一看,不禁吓了一大跳。 你猜咋着?报纸里包的竟是崭新的清一色百元大票,红扑扑、齐刷刷地五捆——老天爷,这可是五万块钱哪!顿时,老张的心里怦怦乱跳起来,两只大手也直打哆嗦。 他急忙又把钱包好,装进板车的暗箱里,四下一看,附近没有人,他就摸着胸口一个劲儿地在心里问自己: “咋办?咋办??咋办???……” 最后,他毅然做出决定: 暂时不去进货了,就在这儿等失主。 大约过了二十多分钟,老张终于等来了失主。 失主和老张的年龄相仿,姓马,朋友们都给他叫大马。 那五万块钱是大马刚从亲属老牛家借来的,准备给他父亲老马做手术用。 大马是骑摩托车去拿钱的。 当时,他把包好的钱装在一个方便袋里,挂在了车把上。没曾想,走在半路上那包钱竟耍了赖(大概是不乐意去医院)——它借着摩托车一颠荡的劲儿竟把方便袋坠破,一下子掉到了马路上…… 老张拾金不昧。消息传开,受到了大家的一致赞扬。 于是,“老张粮油店”就有了很高的知名度,以前不是主顾的人家,也都开始慕名前来买米买面买油。 丁小个子一看,老张的生意越来越火,他就决定“水涨船高”——等到老张第二次交房租的时候,他就打了个唉声,说: “兄弟,这房……恐怕你租不成了!头两天有个熟人要租我这房子,他也要卖粮油……他说房租一年给八千!” 老张一愣,随后说: “别价呀!大哥,这房子你还是租给我吧!他给八千,我也给八千!” 于是,丁小个子就凭空多得了一千块钱…… 五、 转眼,又到了交房租的日子。 丁小个子又煞有介事地对老张说: “兄弟,这房……恐怕你又租不成了!去年我说的那个熟人又要租我这房子,他还是要卖粮油。他说,房租一年给我一万!” 老张一听,愣了好一会儿,才一咬牙,说: “真的?大哥,既然他想给一万,那……我也给一万!” 于是,丁小个子凭空又多得了两千块钱。他美!他乐!他一边眉飞色舞地查钱一边暗自打定主意:过年还得“水涨船高”…… 六、 转眼又到了“水涨船高”的时候。 丁小个子笑眯眯地来找老张,开口对他说: “兄弟,这房租……有人出一万三了!我没直接答应,先过来跟你商量商量。你看……” “是吗?”老张打断他的话,十分果断地说,“不用商量,谁出一万三你就租谁吧!这房子我租不起……不租了。” 七、 第二天,老张又找了一处新的门市房。 那个门市房离丁小个子家的门市房不太远,房子的面积和丁小个子家的差不多少,房租每年八千块钱,并签了一连租用五年的合同。合同上说,租用期内,房租不得随意涨价。 老张正搬家时,丁小个子来了,一看,老张真的不租了,他一下子傻了眼。 本来,丁小个子是这么打算的: 今年“水涨船高”到一万三,明年“水涨船高”到一万五。却万万没料到,今年他的“船”一高,竟被老张那“水”给打翻了。也就是说,丁小个子这一次的阴谋没有得逞,他在老张面前翻了船——翻得相当惨,连一点儿回旋的余地都没有…… 八、 老张搬走之后,丁小个子的门市房又闲了起来。 他追悔莫及,就把那张“此房出租……”的纸壳又挂在了门市房的铝合金门拉手上。 可是,没过两天,那张纸壳却被一个捡破烂的老太太给摘走了。 丁小个子十分气愤,他就朝人家要来几张旧报纸,奋笔疾书,一连写了六张“此房出租……”,用胶水一一把它们都贴在了门市房的铝合金玻璃窗上——看上去虽然非常醒目,此房却再也没人问津了。 第十篇 出门在外(小说) “旅客朋友们:由加格达奇开往北京的1468次列车即将驶入葫芦岛站,请乘坐1468次列车的旅客速到剪票口剪票……” 当这广播声响起的时候,老王正排在长长的、准备乘坐1468次列车的旅客队伍当中,左手拎着一个塑料凳子,右手拿着一张“葫芦岛→北京”的1468次火车票等待剪票…… 今天是2005年9月6日。老王要“北漂”去打工,他就买了一张进京的火车票,车次是1468——这是一列长途客车,始发站是位于内蒙古的加格达奇,途经黑龙江、吉林、辽宁、河北四省,因此,乘坐这次列车的旅客特别多。 以往,火车抵达葫芦岛时早已人满为患了,估计这次也不例外。 老王的家在葫芦岛市内,离火车站很近。尽管他提前一天买票,还是没有买到带座位的票。今天早晨6点钟,当他收拾完毕要出门时,媳妇对他说: “车上没有座儿,你带个凳子走吧?” 这时,正在睡觉的儿子醒了。媳妇话音未落,小家伙就一轱辘从床上爬起来,揉着睡眼跑进卫生间里拿出一个蓝色塑料凳,来到老王的面前,大声说: “老爸,带上它,省你站着累得慌!” 说着话,把凳子递给老王。 老王的儿子属牛,香港回归那年出生,今年8岁。小家伙人小个头大,身高1米4,再长30公分,个头就追上老王了。 老王非常喜欢这小子。这时见他递过凳子,老王的心里一热,盛情难却,就伸手接了过来,顺便亲了儿子一口。然后,他走出家门,离开小区,踏着红星路的步道方砖来到了火车站。 果然不出所料,今天出门的人真多。 当老王一走进车站候车室的大厅,立刻一片嘈杂混乱的人声,就如同浪潮一般扑面而来。 他微微一皱眉头,心想,“哪儿来的这么多人?你们这些人也真是的,早不出门,晚不出门,偏偏赶上今天我出门儿了,你们一个一个的也都出门儿。”他这样想的时候,不禁哑然失笑,又换了个角度,想道,“我心里这样想,说不定那些人也都这么想呢。这是没办法的事情。说句心里话,谁没事儿乐意出门儿,去遭受旅途之苦?” 于是,老王的心情又开朗起来,赶紧掏出车票,加入到了等待乘坐1468次列车的队伍当中…… 接受剪票的队伍行进缓慢,因为每个人都大包小裹地带着很多东西。与他们相比,老王是轻装上阵,因此,心里一点儿也不慌张。等到终于通过了剪票口之后,他就随着人流快步穿过地下通道,来到了第2站台上。 霎时间,第二站台上就密密麻麻地站满了人。 大家开始翘首东望,并议论纷纷。 不一会儿,1468次列车就在汽笛长鸣声中像一条巨龙那样沿着两道锃亮的钢轨由东驶来,减速,减速,再减速……终于,“哐当”一声,列车停在了站台边。 等到车门一打开,那些该下车的乘客背包落伞地一一下完车,老王就急忙排队上车。 老王几乎是被后面的人推着上的车。到了车上,他往左右一看,好家伙,所有的车厢里都是人!人人人——那可真是人分三六九等: 男人、女人、黑人、白人、高人、矮人、粗人、细人、胖人、瘦人、丑人、俊人、大人、小人……啥样人都有。 车厢里人满为患,座无虚席。 那些没有座位的过剩人员就那么有蹲、有站、有倚、有靠地充斥在车厢的各个角落里。 他们各据一方,有的在看书,有的在交谈,有的在吃喝,有的在酣眠——其中有一位老哥,大概是从加格达奇就开始入睡吧?只见他坐在一个行李卷上,斜靠着车厢在呼呼大睡,咧着的嘴丫子那儿,挂着能有一拃多长的黏乎乎的口水…… 看到那一切,老王感到十分压抑,他决定不往车厢里挤,就在两节车厢的交接处站住了。 然后,他就近低头一撒目,哇塞,竟然发现一处立足之地! 那个地方乃是一个备用的车门里角。 这一发现,给老王带来的惊喜简直不异于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 于是,他就急忙凑了过去,对席地坐在那旁边的一个男青年说: “哥们儿,这地方有人吗?” 该男青年是个热情洋溢的锦州小伙子。他见问,答道: “没人。” 老王非常高兴,说: “太好了,我就坐这儿了。” 男青年闻听,立刻把身子往外挪了挪,并把散放在旁边的几个装东西的方便袋摞到一起,为老王腾出了一个足以容身的空间。 老王高兴之极,连说“谢谢”,他刚一放下凳子,屁股还没坐稳当呢,火车就一声长鸣,又徐徐地开动了。 车速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老王的目光通过车门玻璃向外张望起来。 只见铁路旁边的树木、房屋、桥梁、人流都被飞奔的列车追赶着,撵上了,并急速地甩到后面;还有,远处的建筑、田野、山岭以及蓝天白云也都在慢慢地跟着列车转动起来…… 老王的心里真是舒畅极了。 他最喜欢的,就是乘车看风景:那“走马观花”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火车飞驰,穿过兴城,穿过绥中……当它一路呼啸着驶入山海关车站时,又慢慢地停在了长长的站台旁。 车门打开后,车厢里一阵骚动,到了目的地的旅客们纷纷下车。 老王身边的锦州小伙子也拎起那几个鼓囊囊的方便袋,随着人流下了车……这可倒好,刚下去一群,随即又涌上来一帮,一一填补了车厢里刚刚出现的空白。 坐在老王身边的那个锦州小伙子刚离开不大一会儿,一个20左右岁的女子就凑过来,铺一张报纸,坐在了那尚且留有锦州小伙子臀部余温的地方。 顿时,老王的眼前不禁为之一亮,这个女子真是太美丽太动人了。虽然她的穿着极为简朴,却于那简朴中透露出一种落落大方的、超凡脱俗的、纯净高雅的气质。她的出现,使人顿生“满园春色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的美好感觉。 她在老王的跟前坐下后,举止优雅地翻看一本杂志。于是,她的一举一动就左右了老王的视线。 老王开始悄悄地打量起她来—— 只见她,穿着一件红色短袖衫,白色休闲裤,一双白色带红边儿的休闲鞋;一头乌黑的秀发,把她那白皙皙的面容衬托得更加白嫩、靓丽,两道弯弯的眉毛又细又长,眉毛长得特密;那十分细密的眼睫毛都翘生生地弯曲着,就像是屏障一样保护着她那一双亮如秋水般的大眼睛。 这是一个典型的南国少女——无论是她那婀娜多姿的体态还是她那嫩如春笋般的秀手,都让老王准确无误地猜测出,她不是来自“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的杭州,就一定是来自“烟花三月下扬州”的扬州城里。 老王活到42岁,还从来没见过长得如此美妙绝伦的女子。以前,他总以为阿里山的姑娘美如水,今天看来,眼前的这位女子比阿里山的姑娘还要美。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于是,素来以“正人君子”著称的老王,面对美女,不禁怦然心动,一种要与她亲近的念头竟油然而生——当这个难以名状的念头刚一产生时,老王竟然被自己的想法给吓了一大跳!随后,他赶紧在心里告诫自己: “老王啊老王,你可是个正人君子!正人君子无论在什么时候,都必须做到想得端,行得正,对人家可不能有非分之想啊!老王,别像作贼似的偷看人家了,这样多丢面子呀?快把目光转向车窗外吧。” 于是,老王又去欣赏车外的风光。 风光无限。 在灿烂的阳光下,那一望无边的田野上,长着一片又一片丰收在望的庄稼: 有高粱,有包米,有大豆,有花生,有油菜,有水稻,有小麦;偶尔闪过一片苗圃、一座矿区、一道河流、一个掩映在绿树丛中的小村庄或一片硕果累累的苹果园…… 车外的世界真的很精彩。然而,老王却在不知不觉中又把目光收了回来,自觉不自觉地,他又被“扬州”女子的双手左右了视线。 那真是一双完美无缺的秀手啊!那手,长得不胖不瘦,光洁白嫩,柔若无骨,浑圆纤巧的十指,如同羊脂美玉雕成的一般。 “假如,摸一下,会是什么感觉呢?”当老王这样想的时候,不禁有一股就要伸出手去的冲动…… 老王又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 他急忙闭上了眼睛。 老王努力去想别的事情……想着想着,忽然觉得有些困倦——大概是闭着眼睛闻听那单调的火车行驶声引起的吧?不管是不是,他赶紧趁着困劲儿把头靠着车门,开始睡觉……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老王又睁开了眼睛,往对面一看,“扬州”女子竟睡着了。 只见她把头仰靠着车厢板,合着双眼,那本杂志放在了曲起并拢的双膝上,两只纤纤玉手也都软绵绵地垂放在了膝盖上。 “啊!真美呀,就连睡觉的姿态都是那么的迷人!”老王暗自赞叹道。再往左右一看,好啊,周围所有的人都在睡觉。 老王的心里忽然怦怦乱跳,胆子不禁大了起来。他开始目不转睛地欣赏“扬州”女子的美妙双手……越看越爱看,心想,“人家这手是咋长的呢?咋这么好看?” 看着看着,老王又忍不住地想,“摸一下如何?摸一下?对,就轻轻地摸一下!” 于是,老王就忍无可忍地伸出了颤抖抖的一只手去摸她的秀手——哪知,就在老王的手刚一接触到她的手背时,她竟然醒了,猛地站起身,高声喊道: “流氓!他摸我的手,他耍流氓了!……” 立刻,周围所有的人都呼啦一下站了起来,齐刷刷地把目光投向老王: 那交织在一起的,都是什么样的目光啊? 蔑视! 嘲笑! 憎恨! 愤怒! 同仇敌忾! 顿时,老王不知所措地呆在那里,无地自容地想道,“完啦完啦,这回我可丢人现眼了!” 正当此时,只见两个乘警闻讯赶来,二话不说,一起押着老王向一节黑乎乎的车厢里走。 老王胆颤心惊地一边低头走一边悔恨交加地想,“天哪,我老王咋会做出这种愚蠢至极、寡廉鲜耻的事情啊?这要是传出去该有多砢碜哪?往大里说,我无颜回见家乡父老;往小里说,我怎么对得起妻子儿女呀?这真是一念之差,铸成大错啊!这回我可怎么办?……” 老王边走边想,忽然一头撞在了黑乎乎的车厢门上,疼得他惊叫一声,睁开了眼睛。仔细一看,自己还坐在凳子上呢!原来,刚才是做了南柯一梦。 虽然是个梦,却吓出了满头大汗。 老王一边擦汗一边偷看“扬州”女子。 只见她还在聚精会神地看杂志——此时,大概看到了精彩之处,她那美丽的双颊上忽然露出了两个浅浅的笑靥。 老王不禁长出了一口气,心里感到万分的庆幸!悄悄地,他又把目光投向了车窗外。 外面,依然阳光灿烂,风景如画。 老王边看边心花怒放地默默对自己说,“谢天谢地,刚才幸亏是做了个梦!如果那梦要是真的……这会儿,我还能这么安静地欣赏那明媚的风光吗?” 由此看来,出门在外,还是安分守己的好。 第十一篇 思念(小说) (一) 我爹死了! 于是,在我爷和我奶的坟丘下面,多了一堆黄土,那是我爹的新坟。 埋葬我爹的时候儿,我大姐、我二姐、我三姐和我四姐都哭成了泪人儿;她们身穿重孝,白刷刷地跪在我爹的坟前,连哭带诉地倾吐着对我爹的深切思念,那真是字字血、声声泪,听得我悔恨交加、痛不欲生。 我也披麻戴孝地跪在我爹的坟前。 我——做为侃家的惟一男子汉,尽管在众人面前极力想化悲痛为力量,想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是,当我听到我大姐那“爹呀!你才六十五岁,‘六十六’还没过呢,你咋就摔死了啊?”的满腔悲痛的哭声时,我再也控制不住感情的闸门,泪水不禁夺眶而出…… 我大姐、我二姐、我三姐和我四姐都知道我爹是摔死的。她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其实,我爹的命是被我给断送的…… 唉,此事说来话长啊! (二) 我家住在羊草沟。 羊草沟,位于辽西以北的万山丛中。 羊草沟是一个不起眼儿的小山沟,只有二十多户人家,房子因为是依山势而建,所以盖得东一家、西一户的,房与房之间都不挨着,就像羊拉??似的散布在沟里的各个角落。 羊草沟人家虽然不多,姓氏可挺杂乱,而且还净是一些罕见的姓:不仅有姓羊和姓草的,还有姓东的、姓奚的、姓陶的、姓米的、姓侃的和姓柴的。 我们家姓侃。 我爷叫侃老大,我爹叫侃大山,我叫侃山娃。 我今年二十岁。 在我没出生时,我爹和我妈只有四个闺女,没有儿子;随着我的问世,我爹和我妈才有了儿子。 那年,我妈四十三岁,我爹四十五岁。 据我妈透露,我刚出生的那天,我爹赶集回来,进屋一看我是个“带把儿的”,乐得他直蹦高,立刻把刚买回来的一包糖块儿(那是给我大姐“相门户”预备的四彩礼之一)从挎着的筐里拿出来,连跑带颠地挨家挨户分送“喜糖”——就连平素与我们侃家没有来往的柴家,我爹也破天荒地给人家送去了若干块喜糖…… 我的出生,给我爹和我妈带来了无限的欢乐。 因为是老来得子,我爹和我妈都拿我当个宝贝疙瘩似的,娇生惯养。就在他们的百般爱护下,我度过了无忧无虑的童年,提前结束了令人难忘的学生时代——因为我笨,初中毕业后,没有考上高中,我就不再念书了。 当时,我非常难过,趴在炕上呜呜大哭。 我爹和我妈都心疼坏了,生怕我会哭个好歹的,他们就一个劲儿地哄劝我。 我妈说: “山娃,听妈话,快别哭了!高中没考上咱就不念了呗,反正,你早晚也得有不念的那一天。” 我爹也说: “是啊!山娃,别哭了。咱沟儿里,没考上高中的又不光你自个儿。狗剩儿、偏头和二埋汰怹几个,也都没考上嘛!山娃,听爹说,书你是念不成了,你要是不乐意干活儿,你就先搁家里呆着;等到啥前儿呆够了,你就跟爹一块儿下地去干活儿。” 于是,刚满十六岁的我就成了家里的劳动力。 (三) 我们家除了拥有大小五块田地——其中三块是“责任田”,一块是“自留地”,另一块是我爹自己开垦的“镐头地”,还有一片果树园子。 这时,我大姐、我二姐、我三姐和我四姐都已经出嫁了,她们由侃家女分别变成了张、王、李、赵家的媳妇。 随着姐姐们的相继出嫁,我们侃家的人口越来越少,由原来的七口人渐渐变成三口人了。 我们一家三口人——我爹、我妈和我——其乐融融地过日子。 每天,我妈料理家务,我和我爹一心朴实地下地去干活儿。要是活儿多的时候儿,我妈也“参战”。就这样,我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日子一长,我也就安于现状了。 我虽然岁数不大,个头可不小,身体长得五大三粗,比狗剩儿、偏头和二埋汰他们都高出一头。 俗话说:身大力不亏。 我能吃,有劲。每当下地干活儿的时候儿,我都比我爹能干。 我爹见我一马当先的样子,生怕我会累着,他就抢在我的前面,一边“俯首甘为孺子牛”地使劲忙活一边笑呵呵地对我说: “山娃,慢点儿,慢点儿,你身子骨还没长成呢,可别累着啊!” 我妈也常常对我说: “山娃,咱家里里外外的活儿呀,要是我和你爹能干过来的,你就不用伸手。你还小呢,劳累的日子还搁后头呢!” 本来,我之所以争着抢着干活儿,是想当一个孝顺的儿子,让爹妈少挨点儿累。听了爹妈的话,我想也对,日子还长着呢,爹妈的身子骨都还硬实,他们能干的活儿就让他们干吧,孝顺他们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自从有了这种想法,再干活儿时我就不恁铆劲了。有的活儿,能拖延我就拖延过去了。 (四) “布谷——!布谷——!……” 春天来了,布谷鸟一声一声地叫着,真动听。 每年一到春天,我们羊草沟就满山披绿。那绿茸茸的山坡上,到处都是盛开的野花。春风轻轻吹过的时候儿,花香四处飘散,就连我们家的院子里都有扑鼻的香气。 这是一个春眠不觉晓的早晨。 我一觉醒来,睁眼一看,我爹和我妈都没在屋,他们早就起来了,听动静,他们正在当院种园子。 这时,只听我妈对我爹说: “山娃他爹,豆角种完了,你进屋歇一会儿吧,我烧火做饭。” 我爹说: “我不累慌。山娃他妈,你做饭吧,趁这空儿,我上果树园去翻两个树埯(nǎn)子。” 我一听,就要起身和我爹一块儿去干活儿。可是,等我抻了个长长的懒腰之后,却又懒得动弹了。 我躺在炕上,心想,“就让我爹自个儿先去干一会儿吧,反正日子还长着呢。” 于是,我打了个哈欠,猫在十分温暖的被窝里接着睡懒觉…… (五) 夏天来了,知了的叫声韵律悠扬。 我们羊草沟因为地处山窝窝里,空气流通得不好,再加上潮乎乎的雾气,所以,每年一到夏天,屯子里就会又闷又热。 在距离我们家果树园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很大很大的石头坑。 坑里,是满登登的清水。 那坑清水是由山上的一个天然石洞里汩汩流淌出来的。 石洞里有个泉眼,泉水又清澈又凉爽。 那泉眼历史悠久。 据我爷活着的时候儿对我说,早在他老人家还没出生的时候儿,那泉眼就已经形成了。 如今,我爷已经变成古人了,那泉水还在生生不息地流淌着——看样子,那泉水大有等我侃山娃将来也“驾鹤西去”了、它仍然照淌不误之趋势。 因为那泉水流到石坑里十分清凉,每逢夏季酷热难当的时候儿,屯子里的男人们就会纷纷跑到那里去洗澡。 这天晌午,我正和狗剩儿、偏头、二埋汰等人一块儿在水坑里洗澡,忽然,远远地看见我爹挑着一担羊草从山坡上走了下来。 本来,我爹是个大个子,身强力壮,按理说,挑一担羊草不应该费劲。可是,这回因为他“超载”了,挑的羊草忒多,忽忽闪闪的两大捆,紧底下的羊草都快擦地了,所以,他走起路来挺吃力,脚步显得十分沉重——随着他一步一步地向前挺进,那两大捆羊草也颤颤悠悠一坠一坠的,肩头上的榆木扁担也被压得“嘎吱、嘎吱”直叫唤。 我心里忽地一热,不禁心疼起我爹来。 我心的话,“爹呀,你咋恁‘恨债’呀?你少挑点儿羊草不就累不着了吗?爹,你这是何苦呢?”我心里这样想着,就忍不住喊道: “爹,你快把羊草撂下吧,你空手儿回家。等一会儿我洗完澡,再把它挑回去。” 我爹戴着个“马连坡”大草帽,正绷着脸走路,忽然听到我的话,他就故作轻松地嘿嘿一笑,说: “没事儿。山娃,爹不累慌!” 我知道我爹说的是假话,因为这时我分明听到了他的喘息声。假如,这时我要是赶紧跑过去接扁担,我爹肯定不会推辞的——至少,他会让我先替他挑上一程,等他缓一缓力气之后,再把重担接过去。 可是,我却没有前去接替我爹。 我赖在凉爽的水里不动坑儿。等我爹呼吃带喘、满头大汗地路过水坑旁边时,我却换了话题说: “爹,你也洗洗澡儿吧?” 我爹又冲我嘿嘿一笑,说: “爹不热。山娃,洗澡多加小心,可千万别让凉水给呛着啊!” 说着话,他抬手抹拭一下脸上的汗水,挑着沉甸甸的羊草,从我眼前颤颤悠悠地走过去了。 我的心里忽然一沉,就觉得那压在我爹肩膀上的重担好像压在了我的心头。 我望着我爹那“超载”的背影,心想,“这回就让我爹自个儿挑回去吧,等下回再有这样的事,我再替他挑……反正日子还长着呢。” (六) 秋天来了,金风四起。 羊草沟山坡上的所有青草都发黄了。 各种灌木的叶子也开始干枯凋落起来;还有那些杨树、榆树、槐树、桑树和杂树……在萧瑟的秋风中,也开始落叶纷纷。 山坡上的枫树,经过一场寒霜之后,叶子都变得红通通的,鲜艳如火。远远望去,一派““霜叶红于二月花”的景色。 天上,一行一行的大雁都在高声鸣叫着,它们就像凯旋的战士那样,由北向南飞去。 天凉好个秋。 秋天——金色的秋天,正是收获的季节,田野一片金黄。 羊草沟里,人们都在忙着收割庄稼。 我和我爹、我妈也都挥动着镰刀,笑逐颜开地在我们家的高粱地里收割着。 我们把撂倒的高粱捆成一捆一捆的,再把它们树成“拳”,一堆一堆的戳在地里——只等高粱“拳”上的高粱晒干了,再把那些红乎乎的高粱穗子都用“把子(一种切割秫秸秆儿的刃具,握在手中,用大拇指操纵)”掐下来,捆成一个又一个的高粱头子,然后用驴车(有时候儿也使用““驮子”或者干脆用扁担挑)把高粱头子运到场院去打场。 我和我爹、我妈收割完了高粱,我们又带着丰收的喜悦,马不停蹄地开始收割苞米。于是,在我们家的苞米地里,又出现了左一趟、右一趟的包米铺(pu)子…… 这时,我大姐、我二姐、我三姐和我四姐纷纷捎信儿来,问,需要不需要她们回家来帮着扒苞米?我爹和我妈一听,赶紧托人捎回信儿说: “不用,家里的活儿俺忙得过来。” 他们这是言不由衷的话。 我知道,其实,我爹和我妈都巴不乐得地希望四个闺女能一齐回家来帮着忙活几天。 可是,我爹和我妈都是要强的人,又都心疼儿女,所以,他们宁可自己多吃苦,多受累,也不愿让儿女们多吃苦,多受累。 这几天,我亲眼看见,我爹和我妈在地里扒苞米时,都累得直不起腰来,两双粗糙的手,指甲盖儿都磨破了,夜里睡觉时,还都累得直哼哼呢。 当然,我也累得腰酸手疼。 但是,我年轻,只要一歇绷儿,很快就能缓过乏来;我爹和我妈的身体跟我就不一样了。 每当干完活儿了,他们起身直腰时,都会显得十分费劲。 这时,我心里就会发热,真想伸手给爹妈捶捶后背揉揉肩。可是,转念又一想,“这回就算了吧,反正日子还长着呢。” (七) 冬天来了,雪花儿纷飞。 我们羊草沟因为是坐落在山窝窝里,冬天日照低,那暖融融的阳光都被四周的大山给挡住了。 所以,积雪不容易化,天气也特别冷。往往一入冬,还没到“腊七腊八、冻掉下巴”的时候儿呢,各家各户屋子里的大山墙上,就都结上了一层亮晶晶的白霜。 尽管如此,在春、夏、秋、冬这四个季节中,我还是喜欢过冬天。 因为冬天能给我带来很多的乐趣。 小时候儿,一到冬天,我就会和狗剩儿、偏头、二埋汰他们一起,到河套里去滑冰爬犁,打“冰猴儿”玩儿。要是下雪了,我们又会凑到块堆儿,或打雪仗玩儿,或堆雪人玩儿。 长大以后,我告别了那些儿童游戏,开始兴趣盎然地下兔套。 我会下兔套。 本来,对于下兔套的技巧我并不掌握;后来,是二埋汰手把手传授给我的。 你别看二埋汰身上埋汰,下兔套的手脚可干净利落。 每年冬天,他都能亲手套住几十只野兔。 他把那些死兔子一只一只的都挂在房檐下攒着,等到过年跟前儿,他才眉开眼笑地把那些直挺挺的死兔子一一摘下来,分期分批地拿到王家集去卖,用得到的钱打点自己,买些穿戴和鞭炮啥的,好让自己高高兴兴地过大年。 自从我学会下兔套之后,二埋汰套兔子的数量逐年递减,大有“老太太过年——一年不如一年”之倾向……当他发觉是我抢了他饭碗里的饭时,他就有些懊悔地对我说: “山娃,我算服你了,兔套下得比我还好。唉,这回我可知道‘教会徒弟、饿(nè)死师父’这话是啥意思了?” 这是雪后初晴的一个早晨。 天刚蒙蒙亮,我就开始穿衣裳。 这时,我爹和我妈早都起来了。 我爹正拿着一把大竹扫帚,猫着腰,在当院“哗哗”地打扫地面。 我爹虽然没啥文化,斗大的字不识一筐,他却有一本《朱子家训》线装书。对于书中的开篇语“黎明即起、洒扫庭除”那两句,他十分信奉。从我记事起,每天一大早,我爹起来的头一件事,就是“洒扫庭除”。 我妈正在外屋地烧火做饭。 我端着洗脸盆走到外屋的水缸前,正要拿瓢舀水,就听我妈说: “山娃,少㧟凉水,暖(nǎn)壶里有热水,你多兑点儿,今儿个冷。” 我答应一声,转过身来。 只见我妈坐在一个木墩子上,拿着烧火棍,在灶坑前一把、一把地往灶坑里添荆条柴禾。灶坑里,柴火正旺。那红通通地火光一闪一闪的,映照在我妈那慈祥可亲的脸上,叫我觉得心里暖洋洋的。 我洗完脸,把搁在柜盖上的棉帽子拿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戴帽子。 我妈见我要去上山下兔套,就叮嘱我说: “山娃,出去多加小心哪!道上那些雪都冻成冰了,可光了,你走道儿可别逮个前趴子啊!” “妈,我知道。”我答应着,走到当院。 这时,我爹已经打扫完了院子。 只见他撂下扫帚,又拿起扁担挂上两只水筲就要去挑水。 我急忙叫道: “爹,你上屋里歇着吧,我去挑水。” 我爹一听,嘿嘿地笑了,说: “不用,爹不累慌。山娃,等多咱爹挑水费劲了,你再挑。” 说罢,他笑呵呵地挑起水筲走出了大门。 我们羊草沟羊草多,水井少。有史以来到如今,屯子里只有一口水井,距离我家挺远,在二埋汰家的附近。屯子里所有的人家吃水,都要到那里去挑。 我见我爹挑水去了,我就到仓房去拿镰刀和兔套。 今天,我准备上山踅摸一条新兔子道,再增设一路兔子套。 我从仓房拿出镰刀和一把新兔套,出了大门,边走边想,“我爹说得对:现在他挑水不费劲就让他挑吧;等往后他岁数再大些,我就不让他干活儿了,让他搁家里好好地享清福……” 我正边走边想呢,忽然,看见二埋汰风风火火地从远处跑了过来。他一发现我,立刻就没有好声儿地喊道: “山娃!山娃!不好啦,你爹死啦!” “你爹才死了呢!”我大声骂道,气不打一处来。 哪知,二埋汰却不生气,他站住了,大声说: “我爹没死,我爹正往起扶你爹呢!山娃,你爹真死了,他正搁俺家大门前躺着呢,是摔死的,都没气儿了!” 当我确信二埋汰说的是真话时,立刻我的脑袋里“轰”地一下,天旋地转,我昏了过去。 (八) 我爹死了——他是挑水时一步没迈好闹个仰八叉摔死的。 据目击者二埋汰他爹老埋汰说,当时,我爹挑着一担水,在井旁那起伏不平的石阶小道儿上走着走着,忽然脚底打滑,一个仰八叉跌倒在地,后脑勺正磕在一块青石台阶上…… (九) 我爹的不幸去世,给我带来了无法弥补的损失!我就觉得心里空荡荡地,像是缺了一块肉…… 埋葬完我爹,我大姐、我二姐、我三姐和我四姐在家里呆了几天之后,都哭天抹泪地走了。 我们家变得冷冷清清,就剩下我和我妈相依为命了。 我妈今年六十三岁,已经白发苍苍。 我妈是一位非常刚强的母亲。 我爹死后,她见我痛不欲生的样子,就含悲忍泪地劝我: “山娃,别难过了!妈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孩子!” “不……不是!”我忍不住抽泣道,“妈,我……我……不是孝子!我要是孝子的话,我爹……就……不会……不会……摔……摔死了!” 我说这话的时候儿,脑海里又浮现出我爹挑着沉甸甸的羊草、颤颤悠悠地从我洗澡的水坑前走过和他每次干完活儿时一边缓慢地直腰一边自己反手捶打后背的情景……我的心里不禁充满了悔恨与内疚。 假如,那次我要是接过羊草担子,替我爹挑上一程;假如,我爹干完了活儿慢慢起身的时候儿,我要是帮他捶捶累弯了的腰……那该有多好啊? 那样,至少我不会像现在这样痛心疾首、悔恨交加了。至少,我心里还会有一丝宽慰……可是,对于我来说,那一切都晚了! “山娃,你咋发愣啊?快告诉妈,你在想啥?”我妈忽然问道。 我回过神来,不知说啥好?看着白发苍苍的母亲,我的心头一热,情不自禁地说: “妈,你累了吧?我……给你捶捶背……揉揉肩!” 城市猎人 【一】 郑广德老汉没儿没女,自从去年他老伴儿得“脑溢血”去世后,郑广德就成了鳏夫。 郑广德今年六十八岁,家住滨城。 滨城是一座美丽的海滨城市。在这座城市里,郑广德是一名普通工人,早在二十多年前他就下岗了。 郑广德曾经工作过的单位是滨城市一家食品厂。 那家食品厂是国营单位,后来不知是怎么搞的,食品厂竟然倒闭了(据说是被厂长给“吃”黄的)。于是,家里原本就没有积蓄、靠每个月一百五十块钱工资为生的郑广德,便没有了生活费。 当时,为了生活,郑广德老汉就跑到建筑工地上当起了农民工——当然,那时郑广德老汉还是郑大汉呢。 “郑大汉”在工地上和许多建筑工人一起造了广厦千万间之后,年纪渐渐大了,包工头见他在工地上磕头绊脚地干起活儿来有些费劲了,怕他万一有个闪失不好办,就当机立断地把他辞退了。 郑广德很有自知之明,他第二次“下岗”后,就不再找地方打工,怕遭白眼,他就以捡破烂为生——兼收旧报纸、破书本、饮料瓶子、易拉罐儿和碎铜烂铁什么的;好铜好铁他不收,怕万一误收了赃物落个“贼的帮凶”再“吃不了兜着走”可就麻烦了。 郑广德老汉自从加入到“拾荒汉”的队伍之后,每天,他猫腰弓脊地骑着个三轮车,不停地奔波在滨城的大街小巷、居民区里或垃圾点处,把捡到的或收来的废品一一整理好,装在三轮车里。等到傍晚收工时,顺路把东西运到废品收购站统统卖掉,再把换到的钱(有时是十块八块、有时是三元五元)揣进腰兜里,然后,轻轻松松地回家。 郑广德捡收废品从不压货,向来都是一把一利索——当天捡收到的东西当天处理掉。因为他家里的楼房面积小,才三十六点五平方米,零东码西还堆不下呢,有的东西还得吊起来放着,哪有地方搁废品?况且,他家的楼层也高,是七楼(顶楼),即便是有地方放,废品搬上搬下挺费劲的,他也懒得倒动。 城市猎人【二】 郑广德捡收废品所使用的三轮车——俗称“倒骑驴”——是他的同行张成厚(外号“张歪脖子”)免费送给他的,因为郑广德对张成厚有救命之恩。 早在若干年前的某一天,郑广德骑着“梅花”牌自行车在市内的伊甸园小区捡废品时,忽然一个装得极其饱满的黑色大方便袋从“天”而降,砰然落地后,方便袋破裂开来,内装的空饮料瓶、易拉罐儿、螃蟹壳、王八盖子以及残鱼剩菜等物都暴露出来,姹紫嫣红地把那好端端的彩色步道方砖给糟践了一大片。 当时,郑广德听见,先是一愣,随后他就发现了那些正“叮当”乱蹦的饮料瓶子和易拉罐儿。 他不禁喜出望外,急忙迈步往过跑——与此同时,还有另外两个捡破烂的:一个是张歪脖子,另一个姓什名谁不详,也都以百米冲刺般的速度一齐扑奔“爆炸点”。就在三个人奋力奔跑的时候儿,忽然,张歪脖子踩到了一块香蕉皮,脚下一滑,一个仰八叉跌倒在地,当场就昏了过去。 郑广德看见,心里不禁“咯噔”一下,他立刻收住脚步,毅然放弃了那些瓶瓶罐罐——准确地说,是好几块钱,忙三火四地把张歪脖子送到了医院…… 本来,张歪脖子的脖子并不歪,导致他歪脖子的原因是一个缺火的猪蹄子。 那是某年夏天,张歪脖子在龙湾市场买了一个火候欠佳的猪蹄子啃。因为有一根筋轻易咬不断,他加大力度一撕咬,结果,由于用力过猛,在蹄筋断了的同时,他的脖子也扭歪了。 当时老张非常疼痛,他就歪着脖子赶紧跑到医院去治疗。 他挂完号到骨科一打听,连打针吃药带拿捏正骨以及住院观察,至少得需要人民币一千多块! 当时老张吓了一跳,一千多块——那得捡一万多个饮料瓶子啊!老张舍不得花那笔钱,他一咬牙,没有接受治疗,歪着脖子回家静养,结果硬是挺了过来。几天之后,他的脖子居然不疼了。但是却再也回不过弯儿来,落了个歪脖子的毛病——并且由此产生了一个“张歪脖子”的外号。 张歪脖子因祸得福。他被送到医院抢救过来之后,十分惊喜地发现,自己的脖子竟然不歪了,上下左右活动自由,跟过去一样正常了。 他非常感激救命恩人郑广德。于是,他就和郑广德成了莫逆之交的朋友,并把自己闲置在家的一辆“倒骑驴”送给了郑广德。郑广德颇为高兴,他知道张歪脖子——不,不应该再叫张歪脖子了,因为人家的脖子已经不歪了——是真心实意,他就欣然接受了。 尽管张成厚送给郑广德的那辆“倒骑驴”十分破旧,骑起来“稀里哗啦”的除了铃不响,其它部件哪儿都响,郑广德也感到非常满意,因为不管咋说,自己毕竟是“鸟枪换炮”了。 当时,郑广德用了半天的时间,把“倒骑驴”擦洗干净,又做了全面的修理之后,每天他就眉开眼笑地骑着它去捡破烂,收废品。 城市猎人【三】 滨城是一座说大不算大、说小不算小的地级城市。 繁华的市区,分老区和新区两个区域。 郑广德家在老区,张成厚家在新区。因此,两个人见面的机会很少,只有偶尔在某个废品收购站里见面或在“伊甸园”里相逢。 伊甸园是一高档住宅小区,位于老区和新区之间。小区内共有十座高楼大厦,是滨城里令人仰望的地方。 那里富人云集。 有钱人财大气粗,他们不屑于积攒瓶瓶罐罐的用以换钱,每当喝完了可口可乐、娃哈哈或青岛干啤啥的,他们乘电梯下楼时就会随手把瓶子、罐子连同废弃物(有的甚至是还能使用的东西)一起送到小区内的垃圾箱里——这是有公德的人家;若是缺德的人家,干脆把废弃物装到方便袋里直接从十楼或二十楼的阳台上往下抛弃——大有砸不着人皆大欢喜、砸着了谁算他(她)活该倒霉之气派。 尽管如此,捡破烂的人也都乐意冒险到伊甸园去,因为每次都不虚此行,或多或少必有收获。郑广德自从知道了这个好处后,他就成了伊甸园里的常客。 这是秋天的一个早晨。 天刚蒙蒙亮,郑广德老汉就骑着“倒骑驴”,一路上迎着飒爽的金风来到了伊甸园。 黎明时分的伊甸园,十分清净。大多数人家都在安睡,只有一小部分喜欢闻鸡起舞的人正在小区里进行晨练。他们有的在跳绳,有的在跑步,有的在打羽毛球,有的在舞剑,有的在打太极拳,有的在健身器前或弯腰压腿或“倒挂金钟”地反复折腾着,有的带着一只小黑狗或牵着两条小白狗在花园的石径上溜达,还有两个时装模特打扮的青年男女,正在小区的广场上趾高气扬地走着“猫步”…… 郑广德今天的心情特别好,比小区里所有晨练人的心情都要好。因为他一进伊甸园就在第一个垃圾箱里翻捡到了五个饮料瓶子、两个被碰瘪了的易拉罐儿、两个铁皮午餐肉罐头盒、四个八宝粥空罐儿。 当然,郑老汉在翻捡那些“战利品”的过程中,他那紧握着的铁丝挠钩也不可避免地触及到了很多污秽物:宠物的粪便、各种各样的卫生巾以及一些使用过的避孕套。 这也难怪,俗话说:“饱暖思淫欲”。 住在伊甸园里的大多数都是年轻夫妻。他们在吃饱喝足之后,夜静更深,自然要做些男欢女爱之事。小夫妻们在恩爱之时,念念不忘使用避孕套,可见他们对国家的“计划生育”这项基本国策还没有忽视。 郑广德用了一个多小时的工夫,把伊甸园小区内的所有垃圾箱——总共是二十个——都一览无余地翻看了一遍,结果,收获颇丰: 捡到饮料瓶子三十八个(包括纯净水和矿泉水瓶)、易拉罐儿二十六个(有铝皮的、也有铁皮的)、玻璃瓶子十七个(有啤酒的、陈醋的、酱油的、料酒的和白酒的),塑料桶九个(有装机油的、有装色拉油的、有装乳胶漆的);此外,他还捡到了一个八成新的变形金刚玩具和一个大布老虎。 他打算把变形金刚和布老虎送给张成厚,让他带回家给孙子拿着玩儿。 城市猎人【四】 郑广德高高兴兴地把捡到的东西都搁到车上归拢好了,他正要骑车走人时,忽听有人喊道: “哎!捡破烂儿的,这儿有几件破衣裳和两双破鞋你要不要?” 是个女高音。 话说的虽然有些别扭,声音倒是挺甜的,好像刚喝完蜂蜜。 郑广德寻声望去,只见在他对面Α座–8号楼第10层的一个大阳台上,有一貌美如花的少妇正在向他招手示意。 郑广德立刻回答: “要!” 少妇说: “那你快上来吧,我给你开门。” 郑广德急忙向Α座–8号楼的进户门走去。他还没走到门口呢,就听那门“叮咚”一声响自动打开了——同时一个悦耳的声音说: “您好,欢迎光临。请您入户后把门关好。谢谢合作。您好……” 郑广德一听,赶紧连声说着“好好好”,小跑几步走了进去,往门后一看,没有人。他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门在和他“说话”呢。 他不敢怠慢,急忙把电子门关好,忙三火四地顺着大理石楼梯上楼。 等他“噔噔噔”地一鼓作气登到10层时,忽然10-2号防盗门开了,刚才的那个少妇站在门口,只见她穿着一身儿杏黄色软缎绣金花儿的睡衣,带着嗔怪的口气对他说: “你咋才上来呀?我寻思电梯坏了呢。” 她不知道郑广德是跑上来的。 郑老汉没敢分辩,他见少妇的跟前放着一个装得鼓溜溜的大旅行提包和一个空花盆,并没有看到他想要的破衣裳和破鞋。 郑广德正感到纳闷儿,就听少妇说: “东西都装在这个提包里呢。本来,这是留着送给‘灾区’的,可今年‘灾区’愣是没人来,就送给你吧。我看你这老头儿捡破烂儿挺守规矩的,从不把垃圾翻到箱外,遇到掉在外面的垃圾还往箱子里拾掇。人挺好!得啦,我不磨叽了。你就把这个破提包拎走吧,还有这个破花盆,麻烦你就手儿给扔到垃圾箱里去。” 郑广德喜出望外,他急忙伸手拎起大提包,并拿过那个破花盆转身下楼…… 本来,郑广德在拎起大提包时,他想对少妇说声“谢谢”,可是当那两个字跑到嘴边儿时,又被他给咽了下去。 他不好意思说出口。 郑广德不知道使用电梯,他一手拎提包,一手拿花盆,急急忙忙地顺着楼梯下了楼,来到他的三轮车前,把提包放在了瓶瓶罐罐上。 然后,他就想把那个破花盆扔到垃圾箱里去。 可是,他仔细一看,花盆并不破呀,好端端地白地儿兰花儿瓷盆,连一点儿裂纹儿都没有,咋能说是破花盆呢?他舍不得扔掉,抬头一看少妇家的窗户,没人往外看,他就把花盆放到三轮车上,急忙骑着车,像做贼似的离开了伊甸园。 郑广德离开伊甸园不大一会儿,又有几个捡破烂的分别到了“上班”的时间,他们走马灯似的轮流来到伊甸园,每个人都不厌其烦地挨个搜查所有的垃圾箱。 这时,小区里的人们大多数都起来了,有百分之八十下楼的人都拎着一方便袋废弃物,路过垃圾箱时,纷纷把它扔到箱里。 于是,那些步郑老汉后尘的拾荒汉,也都程度不同地有了新的收获。 城市猎人【六】 今天,郑广德的收入比哪一天都多,净挣五十八块钱。按理说,他应该高兴才对。可是,他却高兴不起来。因为张成厚要给他找老伴儿的事,搅乱了他的心,又勾起了他对老伴儿的深切思念。 傍晚,郑广德吃罢饭,一个人孤零零地对着老伴儿的遗像发呆。 他呆呆地端详着镜框里那张熟悉的面容,心里有千言万语要对她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不知不觉中,他的眼角湿润了,眼窝里的泪水越蓄越多,忽然,“吧嗒”一声,两颗豆大的泪珠竟滚落到了遗像上。 他暗吃一惊,发觉自己太痴情了,不禁面庞一热,赶紧把泪水擦净。 “算了!不想了,越想心里越难受!”他暗自说,默默地放下老伴儿的遗像。 他想改变一下悲伤的心情,就拿着手电筒(是在伊甸园里的某个垃圾箱中捡到的)下楼去散步。 郑广德所居住的这个地方,叫团结社区,建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 社区刚落成时,就像如今的伊甸园那样令人向往。然而,随着时光的流逝,现在的团结社区已经今非昔比,时过境迁,“团结社区”四个字几乎成了“贫民窟”的代名词。 这里建筑古老,所有楼体因为年久失修,有很多处水刷石外墙皮已经脱落,斑斑点点地露出里面的红砖;只有社区里刚刚铺上的彩砖路面和那些由“福彩”赞助的健身器材给这里增添了一些新的气象。 夜幕低垂,社区里一片昏暗。 因为没有路灯,置身楼外的男女老少在各家各户灯光的余辉照映下,都显得影影绰绰。 不甘寂寞的大人们正仨一群、俩一伙地坐在花坛的矮墙上聊天;孩子们成帮结伙地围着小区的各个楼盘在捉迷藏。 郑广德到了外面,因为心情不好,他没有往人堆里凑合,就独自一人,像只溜达鸡似的在社区里的人行道上漫无目的地东走西逛。 深秋的夜晚,刮着阵阵凉风,吹在身上,有些寒侵肌肤。 团结社区里,有很多大杨树——间或也有几棵大柳树和大槐树,正落叶纷纷。 郑广德在黑灯瞎火的小区里踩着干枯的落叶,一边溜达一边自己劝自己往开里想。他边走边劝,渐渐地,自己把自己劝得心情好转起来。 这时,郑广德感到走累慌了,想坐下歇会儿,他就来到一棵大杨树下。树下,有个长条石凳,此时,空无一人。 郑广德凑到凳子前,刚刚坐稳,忽听得凳子后面有窸窣的响动并有儿童咳嗽的声音。 郑广德吓了一跳,他立刻又站起来,把拿着的手电筒打开一照,只见凳子后面的草地上,有一堆干枯的杨树叶,一个满脸脏兮兮的小男孩正缩脖抱胛地躺在树叶堆里睡觉。 因为天气凉了,小男孩只穿着裤衩背心,被秋风一吹,冷得直打哆嗦。 小男孩迷迷糊糊地正在睡觉,忽然被郑广德的手电往脸上一照,他被惊醒了,慌忙坐起身,瞪着两只惊恐的眼睛直看郑广德——那神态就像一只受到了惊吓的小鹿——他边看边有些胆怯地说: “你……照我干啥?我不是坏蛋!” 说着话,起身就要逃跑。 郑广德知道小男孩害怕了,他就赶紧露出笑脸,声音柔和地说: “孩子,别害怕,我知道你不是坏蛋。天凉了,你还穿这点儿,多冷啊!” 说着话,他脱下自己的上衣,凑上前给小男孩穿上了。然后,他又笑着问小男孩家住哪个楼?都这么晚了,你咋还不回家? 哪知,小男孩一听,竟“哇”地一声哭了,他边哭边极其伤心地说: “我没有家!我妈死了!我爹也死了!” 郑广德闻听,心里忽地一沉,鼻子跟着一酸,眼泪差点儿没掉下来。他急忙蹲下身,把这个非常可怜的小男孩紧紧地搂在了怀里…… 城市猎人【七】 小男孩名叫小冬,今年七岁,老家住在旮旯峪,那是一个被青山环抱的小山村,离滨城大约有二百多里地。 旮旯峪景色虽美,却因为地处偏僻,只有“山外青山”,没有“楼外楼”,是个典型的贫困山区,至今,屯子里的大多数人家还都依靠土里刨食过日子;只有少数几个年轻人大胆地打破了那种传统的生活方式,他们毅然决然地走出了旮旯峪,到城里来打工挣钱。 小冬他爹王二愣就是其中的一个。 王二愣今年三十八岁。 他三十岁那年才娶媳妇,三十二岁当了爹。 王二愣之所以晚婚晚育,不是因为他响应号召,而是因为他家忒穷了,一贫如洗,没人乐意把闺女嫁给他。为此,二愣他爹王老蔫在十年前急得上了一股蔫巴火,竟憋屈死了。 王二愣自幼丧母。 他妈是在多年以前的一个夏天带着大愣在旮旯峪的青山沟里采蘑菇时,突降瓢泼大雨,山洪暴发,娘儿俩躲避不及,被滚滚的洪流给冲出去十几里地,母子的性命都断送在了洪水之中。 王老蔫死后,王二愣就孤苦伶仃地自个儿过日子。 两年之后,该着王二愣时来运转。 那是个天晴气爽的秋天,王二愣到青山沟里去割柴禾。晌午,他挑着一担荆条柴禾(那是几天前割的放在山坡上,早已晒干了)从沟里回家时,路过一个大水坑,忽然看见有个陌生的女子穿着衣裳“扑通”一声跳进了水里。 王二愣先是一愣,心的话那是谁呀,洗澡咋恁冲?连衣裳都不脱就往水里蹦。随后他又感到不对劲儿,因为他分明看到,那个女子跳水时怀里还抱块大石头呢。 “坏菜了,她要寻死!”王二愣脱口叫道,赶紧扔掉柴禾担子,奋不顾身地也跳到水坑里,把那个被淹得昏迷过去的女子抢救了出来。 王二愣和那个女子浑身都湿漉漉的。 他气喘嘘嘘地把她抱到一块大石头前,放下,让她垂头趴在石头上,一边给她控水一边焦急地喊道: “大妹子,快醒醒!大妹子,你快醒醒……” 这时,只见那个女子身子一动,“哇哇”地大口吐起水来。 王二愣不禁十分高兴,心的话,好了,她有救了。 那个女子一口接一口地把灌进肚子里的凉水吐得差不多了,她才坐起来哭着对王二愣说: “大哥,是你救了我?大哥,你……不该救我呀!” 王二愣忙说: “大妹子,别难过。有啥难处你就说出来,看我能不能帮你一把?” 那个女子大概是脑袋里进水了,她眼泪汪汪地看着王二愣,忽然问道: “大哥,你有媳妇儿吗?你要是没有,我就给你做媳妇儿!”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王二愣不禁喜出望外,他满脸涨红地说: “我……没有媳妇,因为……我家里……穷!” 那个女子的眼睛一亮,立刻说: “大哥,我不嫌你家穷,只要你能养活我就行!” “那倒不成问题!”王二愣胸有成竹地说,“我家虽然挺穷,可吃的烧的还是满应当的。” “那就行!”那个女子不禁眉开眼笑起来,“大哥,快带我上你家去吧!” 于是,王二愣就把这个腰身苗条、模样俊俏的女子带到家里。他俩一进屋,都把湿衣裳脱去后,就一起上炕躺进了被窝里…… “婚”后,王二愣才知道,他“媳妇”姓鲁,名叫三丫,家住葫芦峪。 鲁三丫今年刚满二十岁,她是逃婚跑出来的。 三丫有两个姐姐,一个哥哥。大丫和二丫都已经出嫁了。三丫就和她爹、她妈、她哥一起过日子。 鲁三丫她哥今年二十六岁,也是因为家里穷,到现在还没娶上媳妇。她爹她妈怕她哥打一辈子光棍,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才想用三丫给她哥换个媳妇——也就是“换亲”。 具体方法是: 让鲁三丫到烧锅屯老白家,去给白二秃子做媳妇;同时,让二秃子的四妹子(名叫小俊头)来到鲁家,给鲁三丫她哥当媳妇——这样的话,白、鲁两家就可以一分钱也不用花地都给儿子娶上媳妇。 假如,白二秃子要是脑袋上没有秃疮而都是乌黑的头发,鲁三丫也就同意“换亲”了。偏偏三丫是个爱美的姑娘,二秃子长得连一点儿美感都没有,叫三丫看一眼就恶心半天,她咋能心甘情愿去给他当媳妇? 可是,鲁三丫不同意又不行,因为她爹是个“暴君”,在家里说一不二。 鲁三丫实在没办法了,她才偷偷地从家里跑了出来。 当她心慌意乱、翻山越岭地跑了半天,来到青山沟里的那个大水坑前的时候儿,她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于是,她站住了,哭着想,“这石头山、旮旯峪的,我跑到哪儿才是个头儿啊?反正活着也没啥意思了,干脆,我就死在这儿算了——早死早投生,下一辈子我高低要投生到有钱人家去。” 想罢,鲁三丫把心一横,抱起一块石头就跳到了水里……该着她命不当绝,结果被王二愣给救了出来。 鲁三丫感到走投无路,她见王二愣身体健壮,相貌堂堂,才暗下决心给他做了媳妇。 俗话说,没有不透风的墙。 半年之后的某一天,鲁三丫她爹忽然气势汹汹地找上门来。 当时,鲁三丫和王二愣正有说有笑地吃饭呢。 鲁三丫她爹闯进门来,不容分说,动手就打王二愣。 鲁三丫吓坏了,急忙去拉她爹。 王二愣却不让拉。 他对鲁三丫说: “你别拉,就让咱爹打个够吧!等他老人家把气都出了就好啦!” 哪知,鲁三丫她爹一听,竟愣在那里不打了。 他愣了一会儿,忽然回过神来,怒气冲冲地抓住鲁三丫的手,拉着她转身往外走。 鲁三丫一边反抗,一边哭着说: “爹呀,求求你放过我吧!我是二愣的媳妇了,我肚子里有他的孩子了!你就让我跟他好好地过日子吧!” 她爹一听,这才注意到鲁三丫身体的变化。他非常泄气地松开了鲁三丫的手,无可奈何地丢下一句话: “现世报啊!” 说罢,一跺脚,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年冬天,鲁三丫生下了小冬。 小冬七岁的时候儿(也就是今年春天),王二愣和鲁三丫怀着对美好生活的憧憬,放弃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两口子带着小冬离开旮旯峪,来到了滨城。 他们在城边的东大桥附近租了一个平房,开始过起了城里人的生活。 王二愣身体好,很快他就在一处建筑工地上找到了工作,当起了农民工。 不久,鲁三丫也找到了一份工作: 在一家洗车场当洗车工。 按理说,他们的好日子就算开始了。 可偏偏好景不长: 就在一个多月前的一个傍晚,鲁三丫在东河边洗衣裳刷鞋时,忽然上游发下大水来,那汹涌的洪流奔腾而过,一下子就把鲁三丫给冲走了。 当时,王二愣正和小冬在河堤上脑袋挨着脑袋“顶牛”玩儿。 鲁三丫落难水中,一边挣扎一边高喊救命。 王二愣听到,慌忙放下小冬,纵身跳到了滚滚奔腾的洪流里去救她……结果,不但鲁三丫没被救上来,王二愣也被洪水给冲得无影无踪了。 小冬吓得在河堤上放声大哭。 第二天,王二愣和鲁三丫的尸体在河流入海处被打鱼人给捞了上来。 王二愣和鲁三丫死后,小冬成了孤儿,他就在滨城里到处流浪…… 城市猎人【八】 上述那些事情,郑广德知道得不多。他只知道,小冬老家在旮旯峪,小冬的爹妈都淹死了,小冬现在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儿。 郑广德对小冬不禁又是可怜又是心疼。这时,他紧紧地搂着小冬,忽然听到小冬肚子里咕咕直叫唤,他就赶紧说: “小冬,你饿坏了吧?走,我带你吃饭去!” 郑广德领着小冬,走出团结社区,往左拐,再向前走了一会儿,来到一家名叫“好再来”的小吃部,立刻受到了老板娘的热情接待。 落座后,老板娘笑着问郑广德: “您老想吃点儿啥?饺子、面条和米饭咱这儿都有。” 郑广德笑着“啊啊”两声,转眼问: “小冬,你想吃啥?” 小冬犹豫了一下,吞吞吐吐地说: “我……想吃饺子……行吗?” 郑广德立刻说: “行!咋不行呢?” 于是,他就给小冬要了一斤驴肉馅儿饺子和一碗鸡蛋汤。 十五分钟后,一大盘子热气腾腾的蒸饺和一碗鸡蛋汤摆在了小冬的面前。 郑广德笑眯眯地把一双方便筷子掰开,递给小冬,说: “吃吧!慢点儿吃,别烫着!” 小冬一点头,急忙接过筷子,迫不及待地夹起一个香气扑鼻的饺子大吃起来。 郑广德见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心里不是滋味儿地想,这孩子真饿坏了,不知几顿没吃饭了呢? 不一会儿,那盘饺子就一个接一个地都跑到了小冬的肚子里,撑得他直打饱嗝。 郑广德怕他噎着,急忙让他喝汤。 小冬拿羹匙喝汤的时候儿,忽然抬手一拍脑门儿,说: “糟啦!” 郑广德吓一跳,以为小冬肚子撑疼了呢,正要伸手给他揉肚子,哪知小冬却挺不好意思地说: “饺子都让我给吃了,爷爷你吃啥?” 郑广德心里一热,忙说: “爷爷吃完饭了。” 他这样说着,心想,这孩子多懂事啊! 郑广德领着小冬走出“好再来”,又带他到夜市买了一个裤衩、一件背心、一身童装和一双童鞋。 一共花了四十六块钱。 这时,郑广德见兜里还剩九块钱,他就又买了一条毛巾、一个搓澡巾和一块香皂,笑呵呵地对小冬说: “走,咱到‘大众浴池’洗澡去。” 一个钟头之后,郑广德和小冬从“大众浴池”里走了出来。 这时再看小冬,浑身上下,焕然一新: 头发乌黑发亮,干干净净的小脸蛋儿上,闪烁着一双明亮有神的大眼睛;穿着一身童装,走起路来蹦蹦跳跳的,使得脚下的那双带着一圈儿小灯泡儿的童鞋也跟着闪闪发光。 小冬已经和郑广德混熟了,说话就不再胆怯,又恢复了儿童的活泼天性。他兴高采烈地在郑广德的跟前连蹦带跳地边走边说: “爷爷,你买的这鞋可真好看哪!你看这两圈儿小灯儿多亮?一闪一闪地,把道儿都给照亮了。” 郑广德一手拿电筒,一手拎着个方便袋(内装小冬换下来的裤衩和背心,还有毛巾、澡巾、香皂),笑容满面地跟着小冬走,边走边提醒他看着道儿,别跑摔跤。 郑广德已经和小冬商量好了,他给小冬当爷爷,小冬给他当孙子,从今往后,祖孙俩就是一家人了。 回到家里,郑广德和小冬一起坐在床上看电视。 尽管那台十四英寸的电视机是黑白的,小冬也看得非常高兴。正巧,电视里播放的是动画片《三毛流浪记》。小冬趴在床上,边聚精会神地看边说: “爷爷,三毛儿的命不好!他要是遇到你就好了,他就不用流浪了!” 郑广德怕小冬难过,就笑着对他说:“小冬,别当真。三毛儿是画出来的,不是真有这个人儿。” 小冬就十分懂事地点点头,继续看电视。 看着看着,他趴在床上睡着了。 郑广德就把他翻过身,给他枕上枕头,盖上被。然后,他关掉电视,躺在小冬的身旁也开始睡觉。此时,郑广德感到十分幸福,因为身边有个天真可爱的小冬给他做伴儿,他不再感到寂寞了。 这一夜,郑广德睡得特别香。 城市猎人【九】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郑广德就醒了过来。这时,小冬还在熟睡。郑广德悄悄坐起身,仔细地打量起他来。 只见小家伙圆圆的小脸蛋儿睡得红扑扑地,正带着非常甜美的笑意。 郑广德喜爱极了,忍不住把嘴凑到他的小脸蛋儿上,轻轻地亲了一口。 然后,郑广德起床下地。 因为怕把小冬惊醒,郑广德穿衣、解溲、洗脸的动作都十分轻。 他轻轻地做完这一切,就笑呵呵地下了楼,到附近的早市去买油条和浆子。 以前,郑广德早饭都是在早市的快餐摊儿上吃: 两根油条,一碗浆子。 吃完之后,郑广德嘴巴一抹拭就蹬着“倒骑驴”去捡收废品。今天,因为有了小冬,他怕小冬在人多地方吃饭认生,才决定把早饭买回去和小冬一块儿吃。 因为是老主顾,卖油条浆子的老李和郑广德十分熟悉。这时,看见郑广德笑呵呵地来了,老李就笑着跟他打招呼: “郑师傅来了!还是老规矩:两根油条、一碗浆子吧?” “不价了!”郑广德笑道,“今儿个老规矩变啦:一斤油条、一碗浆子、一碗豆腐脑儿,拿回去吃。” “哦,家里来客(qiě)了?”老李用夹子一边往秤盘子里夹油条一边顺嘴问道。 郑广德先是嗯了声,随后又忙迭说: “不是客(qiě),是我孙子!” “你孙子?”老李颇觉疑惑,“郑师傅,你没有儿子啊,哪儿来的孙子?” 郑广德想说是捡的,又怕对小冬有影响,他愣了一下,说: “啊,是从老家来的,我侄儿的孩子。” 郑广德从未撒过谎,所以,他说完这话,脸色不禁红了起来。好在老李忙着往方便袋里装油条、打浆子、㧟豆腐脑儿,没有看到他脸色的变化。 郑广德把三个方便袋都一一接到手里,掏钱时,他愣住了,因为兜里的钱昨天晚上都花光了,今儿早他忘了再往兜里补充。 老李看出他囊中羞涩,就笑着说: “拿走吧,明儿个再说。” 郑广德有些不好意思地一点头,刚要走时,又觉得油条不多,怕不够吃,他就红着脸又买了半斤丸子,对老李说: “明儿个一块儿给钱。” 郑广德多亏又买了半斤丸子。要不然,一斤油条真不够吃。当他吃完两根油条时,其余的油条都进了小冬的肚子里。 这时,郑广德一边慢慢地喝浆子,一边看着小冬香喷喷地吃丸子。忽然,他想起了老李的话,心里一动,想道,“我得带小冬到社区居委会去一趟,把情况说明,免得往后出啥麻烦,到那时有嘴也说不清了。” 郑广德等小冬把丸子都消灭掉了,就领他到社区居委会,找到社区刘主任,把详细情况都做了汇报。 刘主任是个年轻的女主任,对人热情,工作认真。她先把小冬的情况一一记录在一个大本子上,然后,又给小冬办了个暂住证,并说,哪天她去街道开会时问一问,看能不能再给小冬上个正式户口。 郑广德十分高兴。从社区出来,他感到心里特别踏实。他决定:今天不去捡破烂了,带小冬到新区龙湾公园玩儿一天。 小冬高兴极了,他蹦蹦跳跳地跟着郑广德往1路公交车站点走。 他们路过一所幼儿园时,正赶上孩子们在做早操。只见那些孩子拉开距离分大小个儿站成六排,随着欢快的乐曲做出各种活泼可爱的动作。 小冬不由自主地站住了,十分羡慕地观看起来。 郑广德一见,忙说: “小冬,你看这幼儿园好吗?” “好!真好!”小冬边看边说。 郑广德就说: “好,明儿个爷爷也送你上这幼儿园。” “真的?”小冬高兴坏了,“爷爷,你真好!我上幼儿园,保证听话,做个好孩子!” “小冬真乖!”郑广德充满喜爱地抚摸着小冬的头说,“小冬,爷爷先送你上幼儿园,等过年学校开学时,爷爷就送你去念一年级。” 城市猎人【十】 一转眼,小冬上幼儿园一个月了。 小冬是个聪明懂事的孩子,在幼儿园里,他特别听阿姨的话,学习时专心听讲,从不乱说乱动;他还知道帮助小朋友,有时,哪个小朋友摔倒了,他会主动上前把那个小朋友扶起来。因此,幼儿园里的阿姨经常夸奖他,小朋友们也都十分喜欢他。 郑广德知道那些事情后,对小冬更是疼爱个不得了。 ……………………………… 冬天来到,滨城里下了第一场大雪。 雪后,气温下降,天气骤然变冷。郑广德生怕小冬被冻着,他就跑到轻工市场,花八十五块钱买了一套带帽子的儿童羽绒服给小冬穿上了。 小冬知道那是郑广德用捡破烂换来的钱给他买的,他就稚声稚气地对郑广德说: “爷爷,我要快点儿长大。等我长大了,挣钱养活你,你就不用去捡破烂儿了。” 听得郑广德眼窝儿直发热。 ……………………………… 今天是星期天,小冬不去幼儿园。 早晨五点,郑广德习惯性地醒了,他点灯一看,小冬还在十分香甜地睡觉。他轻轻地给小冬盖严了棉被,就悄悄起身穿衣裳。 哪知,这时搁在床头的小闹钟突然“哗呤呤……”地响了起来。 郑广德吓了一跳。他怕小冬被惊醒,就急忙去关闹铃。却为时已晚,只见小冬一轱辘爬了起来,急忙找衣裳穿。 郑广德忙说: “小冬,才五点钟,天还没亮呢,你起来干啥?快猫被窝里睡觉。” 小冬说: “爷爷,我不睡了,我帮你捡破烂儿去!” 郑广德这才明白闹钟为啥会突然响起来,原来是小冬给定了时。 “这孩子,真有心计。”郑广德想道,感到十分欣慰。 他真想带小冬一起去“工作”,可又怕他会冻着,就柔声说: “小冬,听爷爷说,外头天寒地冻的,忒冷。你别出屋了,看把你冻着!你就猫被窝里睡觉。等天头大亮了,你再起来搁家里玩儿。” “不嘛!”小冬边穿袜子边撒娇地说,“爷爷,我有羽绒服和保暖棉鞋,还有棉手套儿,冻不着啊!爷爷,你就让我跟你去吧,我眼睛尖,能帮你捡好多东西呢!” 郑广德笑了,心想,“孩子乐意去就带他去吧,锻炼锻炼也好。我一个穷老头子,还真不能把孩子娇生惯养。”于是,他就笑着说: “那就去吧。” 城市猎人【十一】 郑广德先帮小冬把毛衣毛裤穿上之后,他自己也穿好了棉衣裳,到厨房点着石油液化气烧了半壶热水,拎到卫生间把热水倒进洗脸盆里,用手一试水温,稍微有点儿烫,他就拧开自来水龙头兑了些凉水。 然后,他先让小冬洗脸。 等小冬洗完脸,他就着那热乎水也洗了脸。 郑广德用毛巾擦完脸,走出卫生间,见小冬已经把羽绒服穿好了,棉鞋也穿上了,戴着棉手套,一手拿着手电筒,一手拎着工具兜(内装胶皮手套、铁丝挠钩和打头二十斤重的盘秤)站在门口等他呢,他就赶紧穿上棉大衣,戴上棉帽子,登上大头鞋,拿过工具兜,和小冬一起下楼。 楼道里没有公共照明灯,一片漆黑。小冬打着手电筒照亮。 郑广德怕小冬走摔跤,就一手拎兜,一手领着他下楼梯。 此时,天色还没有亮,团结社区的人们仍在安定团结地睡着觉。所以,社区里一片宁静。 郑广德领着小冬一到楼外,立刻就被寒冷的空气给包围了。 郑广德问: “小冬,冷不冷?” 小冬精神抖擞地说: “不冷。” 郑广德说: “不冷就好。” 郑广德带着小冬,先在团结社区的几个垃圾点踅摸了一圈儿——在那破破烂烂的垃圾堆里,除了惊跑几只寻找食物的老鼠之外,一无所获。 “唉!真穷,啥也没有!”小冬十分失望地说。 郑广德却毫不气馁。 他到存车处把“倒骑驴”取了出来,把小冬抱到车上,随后他也骑上车,带着小冬出了团结社区。 以往,郑广德要是起大早“上班”时,都是先“工作”两个小时之后,再吃早饭。今天,因为有小冬,他怕孩子空着肚子不禁冻,他就先到早市,买了两碗馄饨,和小冬一起坐在快餐桌子前热乎乎地吃。 小冬一碗馄饨下肚就饱了。 原来,小冬的饭量并不大。刚开始那几天他之所以能吃,是因为长时间食不果腹、肚内空空如也的缘故。等到后来郑广德对他的饮食满足供应并零食不断、使他肚子里有“底儿”了之后,他的饭量就固定在了一个正常孩子的饮食水平上。 吃完了馄饨,郑广德骑车带着小冬直奔伊甸园。 他对伊甸园总是充满了希望。 这时,马路上几乎没有行人,只有少数出租车在来来往往地行驶着。因此,道路显得特别宽阔。 郑广德骑着“倒骑驴”,感觉就像驾“宝马”一样,一路上畅通无阻地直奔伊甸园。 三十分钟后,来到伊甸园。 果然,郑广德又不虚此行: 他在第一个垃圾箱里,不用翻就看到了一个装“脑白金”的纸壳箱。 小冬一见,立刻精神振奋起来,他急忙跳下“倒骑驴”,跑上前把“脑白金”捡起来扔到了车箱里。转过身来,他就要和郑广德一块儿翻垃圾箱。郑广德怕他碰到脏东西,不让他伸手,让他站旁边负责用手电筒照亮…… 城市猎人【十二】 今天,在伊甸园里,郑广德的收获又不少。 他翻过小区里所有的垃圾箱之后,所得纸壳箱、饮料瓶、易拉罐儿、罐头盒、啤酒瓶子和旧书本等物,实实落落地装了半车箱——其中最值钱的要数一个白钢高压锅、两个白钢盆和一个“骨折”的白钢大漏勺。 当然,那高压锅和白钢盆也都伤痕累累、严重变形了——大概是昨天晚上哪家小两口在厨房里做夜宵时言语不合、大打出手所致。 如果真是那样,但愿小两口此时能言归于好,温柔同眠。 郑广德在分门别类地归拢废品时,心里格外高兴。 同时,他也遇到了一个小小的尴尬。 原因出在那几本旧书上。 他捡到的那几本旧书名字分别是《儿童睡前365个故事》、《家庭素食小点心300种做法》、《饺子制作100例》和《爱的法门》——前三本书都好说,封面上尽是些不显山不露水的小食品、小动物图案;后一本书可就糟糕透了,封面上竟然是一对激情男女的写真照。 小冬首先发现,颇觉惊奇,他就忍不住叫道: “爷爷!爷爷!你看,这两个人都不穿衣裳,天这么冷,咋不怕冻着啊?” 郑广德转眼一看,不禁闹了个大红脸。他急忙说: “他俩要洗澡了,咱可不兴偷看!” 说完,赶紧把那本书拿起来,夹在了《饺子》和《点心》之间。 郑广德把东西全部归拢完了,他就笑眯眯地站在“倒骑驴”旁边,卷了棵烟,边抽边耐心地等待捡第二轮废品。 郑广德在抽烟的时候儿,问: “小冬,冷不冷?” 小冬说: “爷爷,我有点儿冻脚了。” 郑广德说: “那你活动活动吧。” 于是,小冬就像一只小松鼠似的蹦蹦跳跳地从伊甸园小区里活动起来。 这时,天色渐渐地亮了。 伊甸园里的所有高楼大厦,开始一个窗户、一个窗户地亮起了灯光。不一会儿,有人陆陆续续地来到外面,抻胳臂踢腿地纷纷锻炼起来。 伊甸园里越来越热闹了。 郑广德又把注意力集中在了各个垃圾箱前。 因为这时,大多数下楼的人都拎着废弃物纷纷往各个垃圾箱里扔。于是,郑广德就东奔西走地开始捡第二轮废品。 这时,最需要眼疾手快了,因为其他捡破烂的该来“上班”了。 果然,不大一会儿,就匆匆忙忙地来了三个人,其中就有张成厚一个。 张成厚一见郑广德,马上带着哈气跟他打招呼: “大、大……哥,你来……啊来……的早哇。” “啊,我也是刚到这儿。”郑广德笑着说——每当早晨在伊甸园见面时,他都会这么回答张成厚。 对此,他不认为这是撒谎,而是在保密。 要不然,实话实说,他是五点半来到这儿的,早来能捡到好多废品,张成厚比兔子都奸,一听,明儿个还不得四点钟就蹦过来?真要是那样,他郑广德在伊甸园里还能捡到啥? 张成厚和郑广德打完招呼,发现了小冬,他就又十分高兴地叫道:“小、小啊……小冬,你……就咋……也来啦?你不……冷、冷吗?” “张爷爷,我不冷。”小冬大声说。 张成厚又逗他说: “小啊……冬,我……馋、馋……‘烧酒’了,你快、快给我……打壶……‘烧酒’啊喝。” 张成厚所说的打烧酒喝,就是让小冬把一只手攥成拳头当酒盅,伸到虚拟的酒壶前(裤裆处)象征性地触碰一下小鸡鸡就是斟满了一盅“酒”,然后,小冬把它送到张成厚的嘴边,张成厚就会装模作样地吱喽“喝”一口,仿佛“茅台”下肚似的,样子无比惬意。 因为张成厚的“酒量”小,每次“喝”一盅就会“醉”——这个游戏是张成厚第一次和小冬见面时教给小冬的。 从那以后,打“烧酒”喝就成了他俩的见面礼。 这时,因为伊甸园里人多,小冬不好意思行见面礼,他就十分天真地说: “张爷爷,今天我不给你打‘烧酒’了,那是假的,等我长大了给你打真酒。” 张成厚和郑广德都笑了。 张成厚边笑边说: “这……小子,真、真会说……啊……话!忒、忒招人稀……稀罕了,比大……啊大宝(他孙子,和小冬同岁)……还乖。” 张成厚话音刚落,就听身后不远处“砰”地一声响,紧接着,有饮料瓶和易拉罐儿在地砖上欢蹦乱跳的声音响起。 又有人在高楼上“天女散花”了。 小冬听见,欢呼一声,立刻撒腿往那儿跑。与此同时,另外那两个正在翻垃圾箱的人也急忙奔向“爆炸点”。 郑广德和张成厚转身看见,都没有动地方——张成厚怕再闹个仰八叉又把脖子摔歪了,他深知,瓶子虽可贵,脖子价更高,因此没敢动坑儿去抢;郑广德因为有小冬替他出马了,他就没好意思再去增援。他生怕小冬跑摔了,就一个劲儿地提醒他: “小冬,慢点儿,别跑摔喽!小冬,慢点儿,别跑摔喽!” 别看小冬人小,跑得可比风车儿还快。霎时,他就抢先到达了目的地,小家伙像鸡鹐米似的唰唰几下就把那两个饮料瓶子和四个易拉罐儿都捡到了一起…… 张成厚看见,羡慕不已。这时,他真恨不得小冬就是他的亲孙子。 城市猎人【十三】 郑广德同张成厚在伊甸园分手后,他们各奔东西。 张成厚骑着“倒骑驴”要到某个拆迁工地去收旧钢筋、破铁管儿往废品站送,以便从中投机倒把多捞点油水。 郑广德骑“倒骑驴”带着小冬到其它住宅小区去收废品——只能是收,因为在滨城里,除了伊甸园里的人们把废品不当回事地往外扔,其它住宅小区里的人们对废品都格外珍惜,几乎哪家阳台外的吊筐里都有积攒的瓶瓶罐罐以及旧报纸和破书本啥的。 等到废品积攒多了想卖掉时,听到外面有“破烂儿换钱”的喊声,家庭主妇就会把头探出阳台窗户外,居高临下地喊道: “嗨,收破烂儿的,上来。” 那口气,就好像她是救世主似的。 收破烂的一听,不敢怠慢,赶紧答应一声,拎着盘秤就往楼上跑,惟恐上去晚了人家再变卦不卖。 等到收破烂的到了那家门口,家庭主妇才开始详细寻问: 饮料瓶多少钱一个? 易拉罐儿多少钱一个? 旧报纸多少钱一斤? 纸壳子多少钱一斤? 螺丝帽儿和小洋钉儿啥的是算薄铁还是算厚铁? 薄铁多少钱一斤? 厚铁多少钱一斤? 等一一打听清楚之后,若是同样的东西价钱比上一次低了二分或五分,她就把手一挥,斩钉截铁地说: “不卖!” 斤斤计较得很。 弄得收破烂的高兴而上,失望而下。 如此,家庭主妇不厌其烦地分别问过了收破烂a、收破烂b、收破烂c、收破烂d和收破烂e之后,等收破烂f出现时,她就又把头探出阳台窗户外,强打精神地喊道: “哎!收破烂儿的,上来吧!” 那语气,已经不像前五次那样铿锵有力了,因为她决定卖的东西没有赶上好行市,至少比上次少得半袋精盐钱,她心里难过呢。 收破烂的可高兴了,因为只要收到了东西,转手送到废品站他(或她)就能挣到“差价”钱……郑广德正是基于这种想法,每天起大早到伊甸园里捡完废品后,他就不辞辛苦地在滨城里到处去收废品。 自从有了小冬之后,郑广德捡收废品更来劲儿了。他暗下决心,一定要把小冬抚养好,让他长大成人。 城市猎人【十四】 冬去春回。 滨城里到处都是盛开的桃花和樱花;街道两旁的杨树、柳树、槐树、银杏树、芙蓉树、香椿树和菩提树,在和煦的春风轻轻地吹拂中,纷纷舒枝展叶;公园里的片片小草早都探出头来,齐刷刷地在那里向人们展示着它的新绿…… 小冬今年八岁了。 小家伙在郑广德的精心照料下,变得白白胖胖,体重比去年增加了三公斤,个头也长高了五厘米。 如今,郑广德和小冬的感情已经水乳.交融,比亲祖孙还要亲。 小冬聪明懂事,非常招人喜欢。 郑广德的身边自从有了小冬之后,他就觉得日子越过越有劲儿,每天起大早出去奔忙也不感到累慌了。 别看小冬人小,可有眼力见儿了。 在家里,每当郑广德出汗了,小冬就会急忙拿毛巾给他擦汗;郑广德的后背刺闹了,小冬就会及时地伸出双手给他挠痒痒。嘿!那十根肉嘟嘟的小指头在后背上一抓一挠的,真舒服,比“老头乐(竹制的挠痒耙儿)”可强多了。 如今,郑广德已经离不开小冬了。 上礼拜天,张成厚的孙子大宝闹人,咋哄也哄不住,张成厚忽然想到了小冬,他就骑着“倒骑驴”从新区跑到老区,大老远地把小冬“借”去和大宝玩儿;大宝一见小冬,立刻就不闹人了,十分高兴地和他玩儿了起来。 大宝矫情,玩儿的时候儿总要尖儿,因此没有小朋友乐意跟他玩儿;小冬不矫情,处处让着他,所以,两个孩子玩儿得十分融洽。 到了傍晚,小冬要回家,大宝死活不让他走。没办法,小冬就住在了张家……结果,郑广德一夜都没睡好觉。 第二天四点钟,郑广德就骑上“倒骑驴”跑到张成厚家去接小冬。 张成厚迷迷糊糊地给他开门时,问: “大……啊……大哥,你咋就来……啊来的这、这么早?才四……四点多……啊……就钟。” 郑广德嘿嘿一笑,故意说: “啊,我看错钟点儿了,寻思八点钟了呢!” 他没好意思说是想小冬了。 城市猎人【十五】 这天晚上,吃完了饭,郑广德带着小冬到楼下去溜达。 祖孙俩在小区里转来转去的,不知不觉就转悠到了当初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郑广德拉着小冬的手坐在了那个长条石凳上,颇为感慨地说: “日子过得多快呀!小冬,一晃儿咱爷儿俩认识就快到半年了。” “是呀!”小冬坐在郑广德的身旁,声音甜嫩地说,“爷爷,咱俩刚见面儿时,我还是小孩儿呢。” 言外之意,现在他是大人了。 郑广德开心地笑了。 这时,天色渐渐地黑了下来。 小冬忽然想起,他和郑广德第一次见面的那天晚上,他又冷又饿,躺在一堆杨树叶子里正要睡觉时,只见一帮孩子在这附近跑来跑去的捉迷藏玩儿。 当时他想,“我要是不冷不饿也和他们一块儿捉迷藏玩儿该有多好啊?” 这时,小冬心里一动,他想把那天晚上的损失弥补上,就对郑广德说: “爷爷,咱俩‘藏猫猫’玩儿吧?” 郑广德笑着说: “好啊!小冬,你先去猫起来。等你猫好了,喊一声,爷爷就去找你。” 小冬高兴极了,答应一声,站起来,像一只小兔猫儿似的朝远处跑去。霎时,他那欢快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郑广德笑眯眯地卷了棵烟,坐在那儿,边抽边等着小冬的喊声。他想,只要小冬一喊: “爷爷,我猫好了,你找我吧!” 他就动身去找,看看到底儿会在啥地方把小家伙“揪”出来。 可是,郑广德把一棵烟都抽完了,也没有听到小冬的喊声。 他有些着急了,就想动身去找,又怕小冬说他“玩儿赖”。 他就沉住气耐着性子等待。 可是,左等小冬也没个动静,右等小冬也没个动静。郑广德实在沉不住气了,他忽地一下站起来,朝着小冬消失的方向找去…… 郑广德几乎找遍了整个团结社区的犄角旮旯处,也没有看到小冬的影子。他不禁着急起来,边找边放开嗓子喊道: “小冬!小冬!!小冬!!!……” 他的喊声又大又焦急,立刻惊动了社区里的很多人。 有那热心肠的人就跑过来问: “郑师傅,出啥事儿了?” 郑广德心慌意乱地说: “小冬没影儿了!刚才他说和我‘藏猫猫’,他猫了起来……我找他,可咋找也找不着了!” “该不会叫坏人给偷去了吧?”有那警惕性高的主儿立刻提出了疑问。 郑广德一听,脑袋轰地一下,差点儿没昏过去。“不能吧?”他强打精神地说,心里可像打鼓似的“咚咚咚”地猛跳起来。 “我看不能。”另一个人给他吃“定心丸”说,“是不是小冬跑到社区外面去了?或者是猫在哪儿疙瘩睡着了?” “有可能。”另外几个人同时说,“郑师傅别着急,咱们大伙儿帮你一块儿找。” 于是,众人兵分两路: 有那腿快的年轻人——如张快腿、李快腿和陈快腿同时撒丫子跑到其它小区去找;剩下腿脚慢的人——如徐老慢、甄老慢和可老慢就地分散开,投身到团结社区的各个黑暗角落,大呼小叫着进行“地毯式”搜查。有那眼神儿不好的,还跑到家里拿来了手电筒…… 大约过了一顿饭的工夫,小冬终于被找到了——是被那个眼神儿不好的“雀盲眼”刘大明借助手电筒的强光寻找到的。 当郑广德一听到刘大明喊“找到了”的声音时,把他高兴得心花怒放。 可是,等他兴冲冲地跑到刘大明的跟前,顺着手电光一看,他不禁傻了眼!只见小冬掉进了一口下水井里,可怜的小身子一动不动地泡在水里…… 郑广德一下子昏了过去。 城市猎人【十七】 小冬死后,郑广德思念过度,大病了一场。 他每天躺在床上,把小冬的照片拿在手里没完没了地看。 那张照片,是去年他刚认识小冬时,带小冬到新区龙湾公园去玩儿时,花两块钱照的。 张成厚不忘救命之恩。 郑广德生病时,他就停止工作,天天跑来照顾郑广德。 感动得郑广德不知说啥好?老郑一激动,竟把他起大早到伊甸园捡废品的秘密泄露给了张成厚,并让他往后也起大早到伊甸园去捡废品。 张成厚一听,大哥把藏在心窝子里的话都掏出来了,不禁心里一热,忙说: “大、大……哥,还、还……是你……起啊早……去捡、捡吧!我……啊我……不起、起早……去,我不抢啊……就抢……你碗、碗里的饭!大……哥,小……啊冬……是该、该着淹……就淹死!人、人死……不能复、复活。我……说你呀,你就……往开里……啊……就想……” 在张成厚的热情照顾和耐心劝说下,郑广德的心情渐渐好转起来。 张成厚见他生活又能自理了,就不再过来了。他又重操旧业,每天骑着个“倒骑驴”,像只成了精的兔子似的出没在滨城的各个角落,干那投机倒把的买卖…… 小冬在团结社区里被淹死的消息一传开,在社区里引起了极大的震动和强烈的反响。 社区刘主任非常重视这件事情。 马上,她就带领社区全体工作人员把团结社区里的所有下水井、马葫芦进行了一次安全性的大检查。 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检查结果: 团结社区里共有下水井五十九口,马葫芦二十七个——本来,那些下水井和马葫芦都有铸铁盖子;可检查时发现,竟有六个下水井和九个马葫芦的铸铁盖子丢失。那些被盗铁盖的位置都在背人处,盖去口空,存在着极大的安全隐患。 检查之后的当天下午,人们看到,那十五个张着的黑乎乎大“嘴”又被一一盖上了铸铁盖子。 隐患消除了,团结社区里的人们都松了一口气。他们又可以无忧无虑地让孩子到楼下捉迷藏玩儿了。 郑广德病好以后,每天傍晚都到小冬淹死的地方去呆着,面对下水井,默默地想念小冬。 这天傍晚,郑广德孤零零地吃罢饭,碗筷也没有洗,他就拿着手电筒又下了楼。 楼下的花坛周围,坐着一帮年轻人,正在云山雾罩、海阔天空地聊天儿呢。 有的说,本·拉.登和萨达姆怎么怎么啦? 有的说,他才知道“苏丹红”和“铀浓缩”是咋咋一回事儿? 有的说,哪儿哪儿哪儿又出现“禽流感”啦,可千万别买鸡蛋吃了,鸭蛋、鹅蛋和鹌鹑蛋啥的最好也别碰! 有的说,“神舟六号”马上就要上天了,航天员费俊龙和聂海胜曾经是他的校友……并由“神六”扯到了“神五”,又说,杨利伟是他家亲戚,小时候儿,他还跟利伟大哥上过九门口长城呢! 有的说,赵本山马上要到滨城来啦,举办“二人转”专场演唱会,今儿个正预售团体票和零售票呢,买票的人可多啦,那个挤呀,有个人把鼻子都挤歪了! 有的说,他特别崇拜刘翔,他很想知道要是让刘翔跟“飞毛腿”导弹赛跑,究竟谁最快? 有的说,某国的客机又掉下来啦,死了一百多人,往后出门儿可不能坐飞机了——听口气,就好像他经常坐飞机似的,其实连飞机场都没去过; 有的说,某某“影星”又流产了,是某某某导演给造成的…… 真是信口开河,无奇不有。 这时,见郑广德走下楼来,那个自称是杨利伟表弟的人就非常热情地向他打招呼: “郑师傅,过来坐会儿唠唠嗑儿吧?” 郑广德忙说: “啊,你们唠着吧,我散散心去。” “郑师傅,别忒难过喽!”另一个人劝道,“人死不能复生,你要往开里想啊!唉,话又说回来啦,小冬那孩子恁乖,恁招人稀罕,搁谁谁不可劲儿地想啊?” 也不知道他是劝人往开里想呢还是让人往死里想? 郑广德的眼泪差点儿没又掉下来。 他不置可否地“啊、啊”两声,径直离开他们,又来到了小冬遇难的地方。 他不禁大吃一惊!以为自己眼花了呢,急忙抬手揉揉眼睛,再定睛一看,没错,那口下水井新盖上的铸铁盖子又不翼而飞了。 郑广德没有在这里停留,他急急忙忙地在团结社区里转了一遍,把所有的下水井和马葫芦都查看了。结果,他发现又有五个铸铁井盖被盗。 郑广德老汉愤怒了! 此时此刻,他把这些天来的巨大悲痛一下子化成仇恨,都转移到了蟊贼的身上。 “好可恨的小偷儿,你也忒损大劲儿了!害完了小冬不算,还要坑害别人!损贼,王八蛋,我要是不把你逮住,我就不姓郑!”郑广德咬牙切齿地说,他决心要捉住偷井盖子的蟊贼,替小冬伸冤,为群众除害。 城市猎人【十八】 这天深夜,郑广德猫在团结社区的僻静处,监视偷井盖子的蟊贼。 结果,他蹲到天亮,连个贼影儿也没发现。 他困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了,急忙跑到楼上睡觉。 郑广德睡得正香的时候儿,忽然被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给惊醒了。 他起来从窗户往下一看,只见对面楼的三单元门口,正热热闹闹地聚集着一群人,原来人家正在娶媳妇呢。 只见穿着一身黑色西服的新郎和身穿白色婚纱的新娘——一对儿黑白分明的有情人正手挽着手并肩而行,表情都是那样的幸福甜蜜…… 郑广德没有闲心瞅热闹。 他一看表,快十点了,急忙到卫生间洗把脸,穿上衣服,饭都没顾得上吃,就赶紧下楼,来到团结社区居委会,找到刘主任,把下水井盖子又被盗了的情况向她做了汇报。 于是,那五个张着“嘴”的下水井又都被盖上了盖子——只不过,这回盖的不是铸铁盖子,而是水泥盖子,能有半拃厚,盖在那里,墩墩实实的,比地面高出一个坎,有谁路过那里要是不加小心,恐怕就得绊个前趴子;那也比没有盖子强,因为要是绊个前趴子铆大劲把脸抢破,闹个满脸花,爬起来擦干血迹后可以继续走路,不至于被送到太平间里去呀! 《陌上柔桑破嫩芽》城市猎人【十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城市猎人【十九】 郑广德在团结社区里一连蹲了三天坑儿——也就是当了三夜守株待兔的猎人,也没有发现猎物。 他心里不禁犯了嘀咕:那个坏蛋是做贼心虚不敢来了呢?还是从别处干坏事儿被当场抓住了呢? 到第四天晚上,郑广德想不去蹲坑儿,因为毕竟是快七十岁的人了,黑天总不睡觉实在是有些挺不住啊!可是,当他一想到冤死的小冬那个活蹦乱跳的身影,他就一咬牙,又拿起手电筒下了楼…… 今天晚上是阴天,漆黑的夜色笼罩着整个团结社区。社区的花坛前,杨利伟的“表弟”和刘翔的崇拜者们正在天南地北地侃大山。 夜晚九点钟的时候儿,团结社区渐渐肃静了下来,楼下花坛的周围已经没有坐着的人了。 大多数人家都闭了灯,有的在看电视,有的已经睡觉了。 只有少数几户人家在打麻将,只听他们那“二饼”、“六条”、“八万”、“暗杠小鸡儿——下九个蛋”、“点炮了——眼儿”、“自摸——飘”、“七小对儿”、“杠开花”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十二点之后,打麻将的人家也都散了局。 家家户户都没有灯光了。 团结社区里一片漆黑。 郑广德静悄悄地隐藏在社区的一个角落里,耐心地等待着…… 好宁静的夜呀,万籁无声。 郑广德蹲乏了,就坐在了地上。坐着坐着,他感到有些困倦,就铆劲儿地摇了摇头,又把眼睛眨了眨,抬头仰望夜空。 这时,他发现,阴天变晴天了。只见深邃的夜空中繁星点点,遥远的西天边,竟冒出了一弯新月。忽然,有一颗流星从天空出现,霎时坠落了下来…… 郑广德看见流星,不禁又想起了小冬。 他痴痴地想,那颗流星,会不会是小冬投胎转世去了呢?真要是那样的话,小冬啊小冬,你可得看准喽投个好人家呀! 郑广德这样想的时候儿,不禁鼻子一酸,眼泪刷地流了下来。他难过得闭上了眼睛……不知不觉,困意袭来,郑广德迷迷糊糊地竟睡着了。 小冬死后,郑广德把他的骨灰成殓到一只黑色的骨灰盒里。 本来,郑广德想把小冬的骨灰盒存放在家里,和老伴儿的骨灰盒摆在一起;可是,又一想,小冬不属于这个城市,他是大山里的孩子,应该回到大山里去。 于是,郑广德就租了辆车,把小冬的骨灰盒抱到了旮旯峪的青山沟,无比悲痛地把他埋葬在了一棵松树下…… 郑广德不知睡了多长时间,忽然被“哐当”一声响给惊醒了。 他身子一激灵,急忙睁开眼睛顺着响声一看,只见离他大约有二十几步远的一个僻静地方,在微弱的月光下,有个人影正在猫腰弓脊地往起掀一个铸铁井盖子呢。 郑广德不禁火冒三丈,咬牙切齿地在心里骂道: “兔崽子,总算把你等到了!” 他悄悄地站起来,拿着手电筒蹑手蹑脚地向那个蟊贼走了过去。 蟊贼正全力以赴地往起掀铸铁井盖子,根本没想到有人正在满腔怒火地一步一步向他逼近!等到他用力掀起井盖把它当轱辘十分轻巧地往一辆“倒骑驴”跟前滚动时,郑广德已经凑到了他的身后,猛地向前一扑,把他拦腰抱住了。 蟊贼被吓得一哆嗦,他慌忙丢下井盖,使劲地扭动着身子想摆脱郑广德的双臂。 可是,郑广德的双臂就像铁箍一样紧紧地缠住他的腰,任凭他怎么努力也摆脱不开。 郑广德腰兜里装着尼龙绳呢,他想把蟊贼撂倒后用绳捆住,然后扭送到派出所去。因此,他一边紧紧地抱着蟊贼的腰一边不断地给他下绊子,打算把他绊倒。 蟊贼大概也猜到了郑广德的意图,他就拼命地同郑广德撕打起来。 郑广德生怕自己擒不住蟊贼,他就一边和蟊贼较量一边高声喊道: “快来人哪!我抓住偷井盖子的贼啦!……” 夜静更深,喊声响彻了整个社区。 蟊贼一听,竟愣住了,吃惊地说: “大、大、大……哥?别……啊喊,是、是……我呀!” “啊?!”郑广德被那磕磕巴巴的声音给惊呆了。他做梦都没有想到,害死小冬的蟊贼竟然是张成厚! 就在郑广德一愣怔的工夫,张成厚突然掰开他的手,摆脱了他的双臂,扑通一下跪在了他的面前,声泪俱下地说: “大……哥,我有……啊罪!下次再……再也不、不……干了!你就饶……啊……饶了我吧!” “不行!”郑广德声色俱厉地说,“你害死了小冬,我决不饶你!” 说罢,他又伸手揪住了张成厚的脖领子。 这时,有很多人闻声起床,纷纷打着手电筒跑到外面,径直向他俩奔跑过来。 张成厚一见,不禁心惊胆颤。突然,他抢过郑广德的手电筒,抡起来照准郑广德的脑袋猛砸一下。 郑广德“啊”地大叫一声,只觉得天旋地转……不由得松开了张成厚的衣领子。 张成厚撒脚就跑。 郑广德咬牙忍着剧烈的疼痛,拔腿猛追。没用几步,他又一把死死地抓住了张成厚的后衣襟。 张成厚气急败坏,抡起手电筒又往郑广德的脑袋上猛砸两下。 郑广德就感到疼痛钻心,脸上有热乎乎的东西流过。他身子晃了晃,摔倒在地——右手还死死地攥着张成厚的衣襟呢。 这时,愤怒的人们都冲上前来,大家齐心协力地把张成厚摁倒在地。随后,有人用手机拨打“110”和“120”…… 第一章 他是怎么出的剑? 无论如何,郑斌也不明白,他怎么竟会死在一个无名少年的剑下?! 近十年来,黄河两岸,长江南北,一提起“追风剑”郑斌,武林中人谁不胆寒?就凭他那一口神出鬼没、快无踪影的追风剑,历经大小数百次决斗,几时不是得心应手,稳操胜券? 可是今日,他竟丧生在一个无名少年的剑下。 至死,郑斌也不明白,明明是他先出的剑——快若闪电般的一剑,刺向那个无名少年的咽喉;而那无名少年的剑本来是挂在腰畔的,却在郑斌的剑即将刺中他咽喉的刹那间,他的剑竟然插进了郑斌的喉咙里。 所以,至死郑斌也不明白,那无名少年究竟是怎么出的剑? 其实,那无名少年是有名的,他叫秦川。 此刻,郑斌那充满恐惧惊疑的两眼死死地瞪着秦川,满脸涨得通红,喉结蠕动着,却发不出声音——因为秦川握着的剑、剑尖儿正插在他的喉咙里。 这时,秦川突然一掣剑,飞身闪退数丈。 随着剑尖儿的拔出,一股鲜血立刻从郑斌的喉咙里穿出,红喷喷的,像雨点儿一样飞溅…… 郑斌狂吼一声,挺身要往前冲,却突然像一堆稀泥似的瘫倒了下去。 秦川慢慢走过来。 他的脸色忽然变得很苍白。他看着郑斌的尸体和喷洒在地上的殷红的血液,他就感到浑身特别难受,恶心。 这是他平生第一次杀人,尽管被杀者是郑斌,杀了他,秦川一点儿也不后悔,但他心里仍感到不舒服。 是啊,杀人毕竟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不论那被杀者是如何的可恶,该杀。 有风吹过,一股血腥气味扑进秦川的鼻孔里,搅得他胃里一阵翻腾……他忍不住呕吐了几口。 “郑斌,我本不愿杀你……可是,你做事也太残酷了!只为夺取那并不属于你的‘碧玉双蝉’,你竟然不惜杀了白家大小十一口人!”秦川低声痛斥道,擦净剑尖儿上的血痕,把它还入鞘内。 然后,他蹲下,伸手搜索郑斌的尸体……终于,从那渐渐发硬的尸体上搜出一个紫红色的绢帕小包。 秦川的双手微微颤抖着,刚把那个小包拿起,耳畔就听得一串儿细微的“嗤嗤”之声响起。秦川该有何等机敏?他立刻便听出这是暗器与空气快速磨擦所产生的声音。 有人打暗器偷袭。听声辨位,暗器是奔面门而来!他倏地一仰脸,只见一片细小闪亮的银针擦面穿过——与此同时,一个矫捷如飞的身影从秦川身边掠过,竟抢走了他手中的绢帕小包。 秦川暗吃一惊,起身便追。 突然,面前闪现出五个蒙面人,舞刀挥剑,一起向秦川出手。 霎时,但见刀光闪动,剑影飞扬,眼看五件利刃就要同时伤到秦川的身体了,猛见他一拧身,双手齐出,只听“锵鋃鋃”几声乱响,五个蒙面人所使的三把刀、两口剑,一瞬间竟然都被秦川夺下来掷在了地上。 好一个空手夺白刃。 五个蒙面人稍一惊愕之际,秦川又已出手如风,眨眼之间点住了他们的“肩井”、“曲池”、“章门”、“环跳”等十余路大穴。之后,他顾不上扯下面纱瞧看这些蒙面人是谁,又飞身向前追去。 那个抢了绢帕小包的人是个尖嘴猴腮的模样,此时他十分得意,使轻功跑得正快,突然眼前一花,一个人影飞快地落在了他的面前。 “尖嘴猴腮”一看,是秦川,吓得“哎呀”叫了声,转身又往回窜。才窜出七、八步,就听“砰”地一声,撞在了一个人的前胸上——那人连动也没动,“尖嘴猴腮”竟被反弹得跌坐在了地上。 他抬眼一看,又是秦川,不禁吓得张口结舌,再也不敢动弹了。 秦川夺回那个绢帕小包,厉声喝道: “你是谁?是什么人指使你来的?” “尖嘴猴腮”浑身颤抖起来,却不开口。 秦川冷笑一声,探右手一个“大擒拿”扣住了他的左腕脉门: “说不说?” “……”尖嘴猴腮仍不开口。 秦川不再追问,扣住他脉门的右手一叫真力,就听得“咯吱吱”的声音响起——是骨头将要断裂的声音。 “尖嘴猴腮”疼得脸色惨白,豆大的汗珠儿从额头上直往下滚。终于,他挺不住了,嘶声叫道: “秦大爷快松手!我说!我说!我叫李玉,人送外号‘飞贼李’,我是奉了……哇——!” 李玉话未说完,突然喷出一口鲜血,倒地身亡。 秦川大吃一惊,只见李玉脑后“玉枕穴”上,插进了一枚细小的银针。 秦川急忙闪目寻视,不但没有看见打暗器的人,就连那五个被他点住了穴道的蒙面人,也都不见了。 第二章 真的不明白 血! 流淌满地的鲜血,尚未凝结,在白惨惨的阳光炙烤下,冒着腥烘的热气,令人头晕目眩。 谁能想到,半个时辰以前还是生气勃勃、充满欢乐的白家庭院,转眼之间,竟成了死气沉沉、惨不堪睹的血泊之地? 血泊中,白家大小十一口人横躺竖卧——他们虽然都已经死了,眼睛却还都睁着。 他们死不瞑目。 一只身体十分健壮、皮毛光洁油亮的大黑狗,在那里呜呜哀叫着,用舌头挨个儿地舔舐着它的主人们的手……当它舔到老主人白老翁的右手时,白老翁的手竟然动了一下。 这时,外面响起脚步声。 大黑狗立刻狂吼起来,呼地一下,向大门口扑去。 一个人慢步自大门口走进庭院来,却是秦川。 大黑狗一见是他,便停止了猛扑,狂吼声又变成了哀叫。 刚才大黑狗的狂吼声太大了,以至那气息将无的白老翁竟被惊得轻哼了一声。 秦川听得,急忙奔到他的身旁,叫道: “老人家,我已经杀了郑斌,把‘碧玉双蝉’夺回来了。” 白老翁已经奄奄一息,这时听到秦川的话,竟睁开了眼睛,失神的目光紧紧地盯住他,双眼中涌出了浑浊带血的泪水。 秦川的心颤抖着,他飞快地打开那个紫红色的绢帕小包,捧起那稀世珍宝碧玉双蝉,送到白老翁眼前,道: “老人家,这宝物是交给你,还是转交给你的哪位亲属?” 白老翁两腮的肌肉十分痛苦地抽搐几下,干裂的嘴唇艰难地蠕动着,声音极其微弱道: “这宝物……是……我……家……世代……流传……下……来的,郑斌……说……的……对,我们……真……不该……拼命……死守……着……它!如今……就交……给……你吧!郑……斌……说……用……它……能……换……换……” 说到这里,白老翁突然两眼一翻,气绝身亡。 秦川不明白,真的不明白了。 本来,他以为郑斌之所以不惜杀了白家大小十一口人,夺走“碧玉双蝉”,只是贪图那宝物的珍贵稀奇,想占有它;原来却不是,他是另有所图,要用那“碧玉双蝉”去换什么。 换什么?换黄金?不可能。换美女?也不可能。因为对于“追风剑”郑斌来说,想要得到黄金或美女,那是极其容易的,决不至于用那盖世珍宝去换——说不定,现在他的家中就已经黄金满柜、美女成群了呢。 那么,郑斌究竟想用那“碧玉双蝉”换什么呢? 还有那五个蒙面人和“飞贼”李玉,是什么人派遣他们截杀秦川、夺那“碧玉双蝉”的呢?难道那人也知道用碧玉双蝉能换什么东西? 对,那人一定知道。 想到这里,秦川自怀中掏出那枚从李玉“玉枕”穴里拈出来的银针,又细心看了看:“那人一定就是打这暗器的人,他一定知道‘碧玉双蝉’能换什么?” 秦川是个喜欢追根究底的人,凡是他遇到不明白的事情——越是不明白,他就越想弄个明白,非弄明白不可。 这是他的秉性。 他决定去寻找那个打暗器的人。 第三章 不识抬举 六月天的晌午,太阳火辣辣地热,那白花花耀眼的强光像烧过了的烙铁一样,又硬又烫,烤得大地上的土块剥剥直爆裂。 河水被晒得直冒白气,鱼儿们在水里热得又是打挺儿、又是翻白儿。 一丝儿风也没有。 杨柳树都像生病了一样,动也不动,蔫蔫地垂着枝头,叶儿都卷了起来。 百鸟无声。 蝉儿们可是拼命地鸣叫,比赛似的一声比一声高,声音却都失去了往日的清脆悠扬,干巴巴的,叫人听了心烦。 秦川走在一条僻静的古道上,虽然身怀武功,却也热得浑身难受。他擦了一把脸上的热汗,走到一棵浓荫如盖的大柳树下,斜躺在树阴处歇凉。 经过半日的劳累,此时,秦川感到十分疲倦,躺在凉爽的树荫下,迷迷糊糊地竟睡着了。 忽然一片凉渗渗的水珠儿洒落在脸上,秦川浑身一激灵,猛然惊醒过来,翻身跃起,闪目四下一看,只见在他歇凉的这棵大柳树上,有一个面若桃花、浓装淡抹的女子,约有十七、八岁,左手握着一枝柳树枝儿,右手拎着一个湿淋淋的手绢,正“嘻嘻嘻”地冲他笑呢。 秦川心里有些不悦,面色冷峻道: “小姐,你我素不相识,却为何戏弄于我?” 那女子嫣然一笑,道: “唷!你在树下歇你的凉儿,我在树上甩我手绢里的水,真正是‘井水不犯河水’,却怎么是我戏弄你了呢?” 秦川听她这么一说,本来觉得挺可气,却笑了,道: “对,‘井水不犯河水’。” 说罢,迈步就走。 那女子一见,急道: “公子!大热的天儿,你何必急着走啊?再歇一会儿呀!” 秦川不回答,竟自往前走。 那女子冷笑一声,把左手握着的那截柳枝儿刷地一抖,立刻,柳枝儿上的叶儿就都像离弦的箭一般飕飕飞出,疾向秦川后背的“秉风”、“曲垣”、“神道”、“灵台”等穴位奔去。 好一招“观音大拂柳”。 眼看那些快如利箭似的柳叶儿到了秦川背后就要戳中几处大穴了,猛见他一转身,将手一挥舞,那些疾飞的柳叶儿便都落入了他的手中。他用力一握,手再松开时,那些柳叶儿都变成了细面儿,像雾一样飘散了。 好强大的内力。 那女子被惊得目瞪口呆。愣了片刻,她忽然抛开左手握着的那截已经变得光秃秃的柳枝儿,飞身从树上飘落下来,满面春风地奔到秦川面前,娇声笑道: “公子,看你热得满脸是汗了,快用我这手绢擦擦汗吧?” 说罢,将那湿淋淋的手绢用力一抖,竟抖得干干爽爽,递向秦川。 秦川并不去接,冷哼一声,道: “不用,还是留着你自己擦汗吧。” 那女子一听,不禁满面羞红。她勉强地笑着,正不知如何是好,忽听一个十分阴冷的声音道: “臭小子,太不识抬举了。” 话音未落,一个满面皱纹的老太婆,突然闪现在秦川面前。 秦川见了她,不禁大吃一惊,失声道: “啊,百毒婆子!” 第四章 防不胜防 秦川没有认错,这个老太婆正是百毒婆子。 百毒婆子名叫阴秀姝,知道她叫这个名字的人很少,几乎没有,江湖中认识她的人只知道她心毒手狠,善使百毒,再加上满脸的皱纹像个老太婆,所以就都叫她百毒婆子。 从面貌上看,百毒婆子已经很老了,那张满是皱纹的脸,又黄又绿,僵僵巴巴的,比七、八十岁的老太婆的脸还老,老得可怕。 其实,她还不到四十岁。 本来,百毒婆子年少时的容颜是非常娇艳动人的,她格外珍惜自己美丽的容颜。 可是,自从那个发誓“永远爱她”的男人得到了她的贞操便无情地抛弃了她之后,她就不再爱惜自己美丽的容颜,心肠也变得冷酷毒辣起来,终日采药炼毒,发誓要毒死所有的男人,因为她恨透了男人,认为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由于她经常品药尝毒,才导致脸上的肌肉僵硬老化,皱纹堆累。 在百毒婆子苦心研制成的十五种剧毒中,最为厉害的是“赤虿蛊毒”——就连那嗜毒成性、以毒为食的“毒魔君”公孙大冶,都未能抵挡得住“赤虿蛊毒”的侵蚀…… 那是个凄风苦雨的秋天,百毒婆子到峨眉山上采集草药,在云雾弥漫的山巅,它与“毒魔君”公孙大冶不期而遇。 百毒婆子恨透了所有的男人,对公孙大冶更是绝无好感;而公孙大冶总以毒中霸王自居,虽然他知道百毒婆子善于使毒,却也根本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因此,两人一见面就以毒相见,大打出手。 在凶杀恶斗中,公孙大冶乘着与百毒婆子对掌的刹那间,将他精心炼制成的剧毒“五步断魂散”用大力内家功拍进了百毒婆子的掌心内“劳宫”穴中。 公孙大冶心里沾沾自喜,他认定这一下百毒婆子定死无疑。因为凡是中过他的“五步断魂散”的人,没有一个能活过五步的。就算百毒婆子的身体浸透了毒素,恐怕不出七、八步也得死去。 于是,他暗中数着百毒婆子迈动的步数。 当他数到第七步时,忽听百毒婆子厉叫一声,身子猛然一晃,即刻就要倒下去了,他不禁仰面哈哈大笑起来。 可是还没笑过两声,他就觉得脖颈上倏地一麻,笑容便僵在了脸上。 原来,那“五步断魂散”对百毒婆子并没有起作用,这是由于她不断地品尝研制的剧毒,累月成年,已经达到了百毒不侵的地步,刚才她是故意装作中毒麻痹公孙大冶,乘他得意忘形之际,甩手把煨过了“赤虿蛊毒”的暗器——一枚细若发丝般的银针打了出来,正刺入他的“天突”穴中。 霎时,公孙大冶就感到体内像有一万枚钢针在急速穿行,奇疼难熬。他情知不好,飞快地自怀中取出两粒“大还丹”——这是用天山雪莲与千年灵芝配制而成的上等解毒药——全都塞入口中。 可是,却迟了。“大还丹”还没有咽下去,“赤虿蛊毒”就已毒性发作,公孙大冶惨叫一声,七窍中流出乌黑的浓血,一头栽倒下去…… 从此,江湖中人再也不见“毒魔君”公孙大冶。 从此,百毒婆子的声威大振起来,几乎到了人人闻其名而色俱变的地步。 人们畏惧百毒婆子,不只是因为她心狠手辣,具有天下至毒。更主要的是,她使毒的手法极其高明,简直到了顺理成章、天衣无缝的地步,令人意想不到,防不胜防。 如果她要毒死你,就算你知道了,瞪着眼睛盯住她,她也会把你毒死。因为,凡是处在她周围的一切东西,都能成为毒死你的工具—— 比如,你正远远地监视她呢,忽然刮来一阵风,于是,你就随风倒下了,因为风里有她扬撒的毒散被你不知不觉中吸进了鼻孔里。 也许,你在林荫道上正行走间,忽然一片树叶飘落下来轻轻地碰了一下你的嘴唇,你感到唇际发痒,用牙齿稍一啮噬痒处,于是,你就倒下了,因为那片树叶是她抛出来的,叶片上已抹了剧毒。 或者,你和她正面对面地口角呢,有只蚰蜒悄悄地爬到你的身上咬了一口你的脚脖子或者是别的什么露皮肤的地方,于是,你就倒下去了,因为那蚰蜒是从她衣袋中放出的毒物…… 在百毒婆子的身上,光是活的毒物就有十余种——虽然每一种的毒性各不一样,但有一点却是相同的,那就是,都能轻而易举地置人于死地。 因此,秦川面对百毒婆子,尽管外表镇定自若,心里也不禁有些打怵。 本来,秦川身旁的那个女子正含羞带笑地看着他呢,这时一见百毒婆子,她忽然好像受到了莫大的屈辱,叫了一声“娘”,竟跑到百毒婆子的怀里痛哭起来。 这样一来,秦川才知道,她就是百毒婆子的女儿“江湖五妹”中的毒妹凤飞。难怪她说话做事那么矫情跋扈,敢情是继承了百毒婆子的衣钵。 百毒婆子一手揽着爱女凤飞的款款腰肢,一手抚摸着她那满头秀发,两眼迸射出蓝森森的精光盯住秦川的脸。 那是一张虽然年轻却已充满了刚毅深沉、白皙皙的脸。长在那张脸上的五官虽然并不十分完美,却非常地端正、洒脱,尤其是那双神采四溢的眼睛,简直令人看一眼就难以忘怀——即使是恨透了男人的百毒婆子,看到那张脸,竟也恨不起来。 虽然恨不起来,她还是恶狠狠对秦川叫道: “臭小子,太不识抬举了!我的女儿长到这么大,可曾拿她的手绢让谁擦过汗?如今她让你擦汗,分明是抬举你了,可你竟如此的不识抬举!” 秦川微然一笑,道: “真是不幸得很,我秦川天生就有个不识抬举的怪脾气,别人越是‘抬举’我,我就越是‘不识抬举’。” 百毒婆子冷哼一声,道: “这可真是巧极了!我偏偏也有个天生的怪脾气,就是专门爱治不识抬举的人!” 秦川道: “好,那你就治吧!” 说罢,转身就走。 秦川还没走出十步,猛听得脑后一片“嗡嗡嗡”的声音响起。他急忙转眼一看,只见数十只红色飞虫,都有黄豆粒那么大,乱哄哄地嗡嗡叫着,目标非常明确地径直向他袭击过来。 “毒蝗阵!” 秦川心里惊道,知道这是百毒婆子使用“毒蝗阵”对付他来了。他不禁又冷笑一声,一抖手,剑已在握,但见剑光闪动,剑气飞扬,眨眼之间,竟将那些包围过来的飞虫都劈落到了地上。 剑复入鞘。 秦川扫了一眼满地零碎的死虫,对百毒婆子微笑道: “百毒婆子,果然是使毒名家,就连这些小虫子都被你训练得如此厉害。你还有什么毒物?尽管都使出来吧。” 百毒婆子阴粲粲地一笑,道: “用不着,这些死蝗就已经足够了!” 秦川道: “是吗?” 百毒婆子道: “是!我敢保证,不消片刻你就会倒下!” 秦川微笑着,又想说什么,却突然身子一晃,竟一头倒了下去。 第五章 活得不耐烦了 秦川哪里知道?百毒婆子施放“毒蝗阵”的蝗虫有两种,一种是真正的毒蝗——这种蝗虫牙齿上带有毒素,施放出来一点儿声音都没有,被袭击的人如果不被它咬到皮肤,是很难发现它的;一旦被它咬到了,若不服用解药,很快他就会在痛痒难熬中死去。 解药只有百毒婆子手里有。 她既然要放出毒蝗袭击你,当然是想要你的性命,哪里还会给你解药? 所以,若被这种毒蝗咬到就定死无疑。 另一种蝗虫牙齿上没有毒素,只是在它的肚子里装着一点儿干粉迷药——因为那药面子又干又热,涨得蝗虫难受,所以它一被释放出来就嗡嗡乱叫着向人扑去。被包围的人不明真相,怎敢老老实实地白让它咬?立刻就会动手还击,将蝗虫杀死。 这样一来,反倒上了当。 如果这种蝗虫向你扑来,你若置之不理,就算被咬到了皮肤也不会怎么样;可是你一旦动手杀它,把它肚子弄破,那里面装着的干粉迷药就会像烟雾一样的飞散开,你不知不觉中把一点儿药雾吸进体内就会被迷倒。 百毒婆子虽然恨透了所有的男人,可是对秦川却恨不起来。尽管恨不起来,她还是要给秦川点儿厉害尝尝——因为他太不识抬举了。 所以,百毒婆子才放出装有迷药的蝗虫袭击秦川。 秦川不知,在挥剑劈杀那些蝗虫的时候儿,已将一些迷药吸进了体内。 当下秦川一摔倒,衣袋中竟滚出两个一模一样玲珑剔透的东西,碧绿碧绿的,在强烈的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夺人两目。 百毒婆子是干什么的?她立刻便认出那就是近日来轰动江湖的珍宝“碧玉双蝉”。 二十年来没有真正笑过一回的百毒婆子,此时脸上竟露出了笑容。 她窃笑着,正要挺身取那“碧玉双蝉”,猛听凤飞叫道: “娘,小心背后!” 百毒婆子急忙闪身回头一看,只见一黑一白两条大汉已经倏然站在了面前。百毒婆子厉声问道: “你们是什么人?” 黑脸大汉的身躯像铁塔一般动也不动地站着,一言不发。 白脸大汉冷笑一声,道: “怎么,难道你连‘黑白双龙’都不认得吗?” 百毒婆子目光睥睨地打量着他们,道: “这么说,你们就是‘黑白双龙’喽?听口气,二位像是很出名了呢?” 黑龙面色冰冷道: “不敢当!不过,对付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太婆还不成问题。” 百毒婆子道: “对!不过,你们却为何要对付我?” 白龙道: “因为我们想要得到‘碧玉双蝉’——你站在这里好像太碍事了!” 百毒婆子道: “说得对,我忽然也觉得自个儿有些碍事。” 黑龙道: “既然你也这样认为,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百毒婆子道: “客气什么?对于那种活得不耐烦的人,根本就用不着客气!” 黑白双龙齐声道: “说得好!” “好”字一说出,两个人都已亮剑在手,同时一抖腕子,抖出两个碗口大的剑花儿,耀人眼目。剑花儿未消,两口锋利的长剑已快若游龙般刺向百毒婆子。 百毒婆子竟真的像是活得不耐烦了,动也不动地站在那里,目光森冷地盯着黑白双龙。 眼看两口利剑就要刺中她的“璇玑”与“中庭”两处大穴了,突然,黑白双龙大叫一声,竟都扔掉了剑,倒在地上翻滚起来,两个人一边翻滚一边用手狠命地抓挠着脖颈。 他们的脖颈上,各有十几只毒蝗正在拼命地叮咬皮肤呢。尽管他们用力地往下抓挠,拍打,扒拉,那些毒蝗就是不掉,它们的头已随着牙齿深深地陷进了皮肉里。 黑白双龙声音凄厉无比地惨叫着,在地上来回翻滚……不一会儿便都一动也不动了,两条原本又长又大的躯体渐渐蜷缩起来,像两条虫子似的团在了那里。 百毒婆子看着他们的尸体,冷哼一声,道: “就凭你们,也配跟我动手?” 她低声叱道,转身去取那“碧玉双蝉”,却不禁大吃一惊,因为“碧玉双蝉”已经不见了。 秦川也没影了。 只有凤飞,身子硬僵僵地一动也不动地站在那里,脸色涨得通红。显然,她是被人给点住了穴道。 百毒婆子急步奔到凤飞身前,挥双手急拍她的左右“肩井”、双肘“少海”、两肋“章门”、后背“大椎”……霎时解开了凤飞身上被制穴道,最后往她脑后“哑门”轻轻一拂,解开了“哑穴”。 凤飞“啊”地长出一口气,身子晃了晃,差点儿没摔倒。 百毒婆子急忙将她扶住,惊问道: “凤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凤飞穴道刚通,脉搏还没有恢复正常,气喘嘘嘘道: “娘!刚才我只顾看你和‘黑白双龙’,却不想突然间竟被一个人点住了穴道。那是个黑衣蒙面人,身法轻灵奇快,他点住了我的穴道之后,抓起那‘碧玉双蝉’就像鹰似的飞身远去。正在这时,秦川竟闪身而起,向那黑衣蒙面人逃走的方向追去了!” 凤飞说罢,一转身,箭射一般而去。 百毒婆子急道: “凤儿,你要干什么去?” 凤飞道: “娘,我去帮秦川抓那贼人!” 百毒婆子厉声喝道: “死丫头,你疯了?那个臭小子与你有什么相干,你要去帮他?” 凤飞没有回答,她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远处的一片绿树浓荫中。 百毒婆子气得哼了一声,飞身便追。她才追出几丈远,猛听得一个异常古怪的声音喝道: “站住!” 百毒婆子立刻站住了,回头看去,只见一个身躯特别瘦小的老头,衣着甚是奇怪反常,如此炎热的六月天气,他竟然穿着一件破败不堪的灰褐色棉袍,袖口、领边儿和前襟都露着白花花的棉絮;胯下骑着一头小黑驴,那驴比老头还瘦,就好像有一个多月没吃草料了似的,瘦得皮包骨头,仿佛来一阵风就能把它吹倒。 那老头一手拉着驴缰绳,一手握着个足有饭勺子那么大的旱烟斗,一边悠闲自得地抽烟一边冲着百毒婆子笑呢。 百毒婆子一见他,不禁颜色更变,失声喃喃道: “亘古一怪!这个老怪物怎么还没有死?” 本来她的声音一点儿也不大,再加上与亘古一怪还有七、八丈远的距离,百毒婆子以为他绝不会听到,可是他却偏偏听到了,立刻笑道: “哈哈哈……说的什么话?我老怪物还没有活够,怎能轻易就死去呢?毒婆娘,听说你又研制成了‘赤虿蛊毒’,那毒厉害无比,居然把‘毒魔君’公孙大冶都给毒死了?今天,我老怪物倒要见识见识!哈哈哈……” 百毒婆子面色变得铁青,咬牙切齿道: “好,那就让你见识见识吧!” 第六章 暗杀门户的人 山崖畔,古道边,青草地上,一个黑衣蒙面人正席地而坐,手里捧着“碧玉双蝉”,在仔细观赏,他边看边嘿嘿地笑道: “怪不得户主一心要得到它,敢情这真是宝贝呀!嘿嘿,如今既然到了我的手里,它就是我的了!管他什么户主不户主的,从此我就远走高飞啦!嘿嘿嘿……” 他得意忘形地奸笑起来。 笑声未绝,忽然“飕!飕!飕!”三个黑衣蒙面人箭射一般冲到他的面前。 他的笑声立刻僵住,起身要逃,三个人已经围住了他,其中一人道: “小子,你可知犯了什么罪?” 不等他开口,另两个人齐声道: “背叛户主,立斩不饶!” 他情知不妙,吓得心惊胆战,飞身便逃。 未及逃出,三口利剑已毒蛇般刺进了他的体内,竟将腹背洞穿出三个透明的窟窿,鲜血标出如注,他惨叫一声,倒地身亡。至死,两只手里还紧攥着“碧玉双蝉”呢。 三个人擦净剑尖儿上的血迹,掰开死者的双手取过“碧玉双蝉”。 一个人瞧着尸体道: “咱们埋了他吧?” 另一个人啐一口,道: “这种不顾门户的小人,埋他干什么?” 又一个人道: “对!咱们赶紧走吧,户主急等着要货呢。” 三个黑衣蒙面人动身就要走,忽听一个冷峭的声音道: “杀了人就要一走了之,世上哪有如此便宜的事?” 三个人不禁吓了一跳。急忙四下一撒目,却没看见说话之人。他们心里更是惊悸,正要一起逃走,突然眼前一花,一个人闪现在面前,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三个人本来心里很害怕,这时一看拦路者只不过是个面白如玉的少年,他们便不再害怕,厉声喝道: “呔!小子,活腻味了,敢管大爷们的闲事?” 少年微然一笑,道: “这么说,我秦川今天是定死无疑了?” 三个蒙面人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惊道: “啊?你……你就是秦川?” 这少年正是秦川。 原来,秦川在挥剑劈杀那些蝗虫时,确实将一些干粉迷药吸进了体内,但他立刻就感觉到了,未及那迷药发挥作用,就急将迷药吐了出去。他本不愿意和百毒婆子纠缠,便要一走了之,却又极想看看百毒婆子下了药之后会如何处置他?所以他才将计就计故意装作被迷药迷晕的样子,一头摔倒在地,却不料竟把那“碧玉双蝉”摔了出来,以至突然遭到蒙面人的偷袭,他才不得不起身追来。 当下三个黑衣蒙面人一听说来者是秦川,不禁都吓得变了颜色,因为他们都知道秦川身手不凡,尤其是那口剑快如闪电,就连那名动江湖的“追风剑”郑斌都丧生在了他的剑下。他们自知不是对手,此番定然难逃一死,立刻都噤若寒蝉,浑身发起抖来。 秦川目光如刀一般看着他们,声音沉稳道: “如果你们不想找麻烦的话,就快把‘碧玉双蝉’交出来。” 站在中间的那个蒙面人一听,赶紧从怀中掏出“碧玉双蝉”,用双手捧着递向秦川。 秦川接过“碧玉双蝉”,正自揣往衣袋中,忽听一个蒙面人锐声叫道: “那是谁来了?” 秦川回头看去,却没有人。他情知上当,急忙扭回头,只见三个蒙面人都已经拔出了剑——三口寒光闪烁的利剑,正像三条毒蛇般迅猛刺向他。 正当此时,凤飞飞身赶来,一见这万分危急的情景,吓得她“啊”地惊叫一声,捂住了双眼。 凤飞的眼睛才捂住,立刻就听得极为凄厉的惨叫声发出,她的心随之一紧,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心想: “完了,这回他可完了!” 她这样想道,就感到心里特别难过。她强忍住泪水,本不敢再看,可是不知怎么的,她还是壮着胆子放眼看去——只这一看,她不禁惊喜得欢跳起来。 秦川没有死,真的没有死,他正活生生地站着呢。 死的竟是那三个蒙面人。 只见他们的尸体均呈“大”字形仰倒在地上,咽喉都已被洞穿,热气蒸腾的鲜血正从那伤口里往外汩汩地流淌…… 他们虽然都已经死了,但各自的右手依然紧握着寒光闪闪的利剑,眼睛也都大睁着,鼓突突的六只眼睛死死地瞪着秦川,仿佛在问:你是怎么出的剑? 秦川的脸色刷白,白得毫无血色。他表情木然,默默地伫立在三具尸体旁边,双手微微颤抖着在擦拭剑尖儿上的血。他边擦边低声道: “你们这是何苦?我本不想杀你们,你们却硬要逼我出手!” 凤飞眉开眼笑地奔到秦川面前,声音非常甜美道: “你好快的剑呀!快得叫人不可思议!——刚才吓死我了,我以为你……” “你来干什么?”秦川打断她的话,声音冰冷道。 凤飞有些不高兴了,噘起小嘴儿,喃喃道: “人家想帮你的忙嘛!” 秦川不再开口,继续擦拭着剑尖儿。 凤飞注视着他,忽然笑道: “唷!看你脸上,出了好多的汗。” 说罢,掏出手绢凑上前就要给秦川擦汗。 立刻,一股温馨甜润的气味儿扑进了秦川的鼻孔——这是他第一次闻到的少女身上的气息。他的心不禁怦怦紧跳起来。他心里虽然有些慌乱,外表却还是从容不迫的样子,将剑入鞘,接过手绢擦了擦汗,还给凤飞,表情淡漠道: “谢谢。” 这只是出于礼貌而说的一句客套话,凤飞听了,心里竟感到十分惬意,她不禁怡然笑道: “咦?天生就有个‘不识抬举’的怪脾气的人,这回不但识‘抬举’了,而且还会说‘谢谢’了,这可真是难得的很呀!嘻嘻嘻……” 秦川面色一红,瞪了她一眼,转身把那几具死尸的蒙面青巾都揭了下来。 那是几张秦川完全陌生的面孔,虽然陌生,却令他吃了一惊,因为在那几张五官迥然不同的死灰色的脸上,前额正中,都赫然烙印着一个铜钱大的“暗”字——那是江湖中新出现的一个邪、恶、组、织“暗杀门户”成员的标志。 秦川不禁脱口而出道: “‘暗杀门户’的人。他们要夺取‘碧玉双蝉’干什么?莫非也想用它去交换郑斌想要交换的东西?” 第七章 交手 百毒婆子双手齐挥,一片寒芒雨点儿般射向亘古一怪。 亘古一怪就是古怪。眼看那些煨过了剧毒的寒芒径直向他射来,他却像没看见似的,连躲也不躲,依然在不慌不忙地抽烟。 百毒婆子不禁心花怒放,暗道: “哼!老怪物,叫你不知天高地厚,只要有一点毒芒射中你,就管叫你立刻魂断人亡!” 哪知百毒婆子心念未已,眼前竟出现了奇迹。 只见那些寒芒射到亘古一怪面前就要刺中他的刹那间,竟都像飞蛾扑灯般全部投入了他那正在抽着的大烟斗之中了。 百毒婆子立刻神色大变,声音颤抖道: “啊?‘吸金摄铁’——这老怪物竟然炼成了‘吸金摄铁’术!” 亘古一怪朗声大笑道: “哈哈,没想到吧?毒婆娘,接着!” 说罢,复又将烟斗衔住,运气一吹,那些刚刚投入烟斗中的寒芒便“呼”地一下,全部飞出,力道比射来时强劲数倍,带着一片尖锐的啸音反射向百毒婆子。 百毒婆子大惊失色,哪里敢接?闪身急躲,那些寒芒带着啸音擦掠她的衣袂而过。 百毒婆子惊魂未定,亘古一怪已驱驴冲到了她的眼前。她一咬牙,抬手抽出别发金簪——俨然是一柄锋锷齐全的小剑,身子闪、展、腾、挪,运用起“春秋古剑法”,向亘古一怪全身上下三十六路大穴连点带刺。 若论百毒婆子的出手,奇、快、准、狠、残,招式怪异,杀法凶狠,实属武林罕睹。可是,同亘古一怪较量起来,她的出手可就相形见绌、捉襟见肘了。——这就好像一个三岁的顽童在和一个七旬老翁捉迷藏,他自以为藏得挺隐秘,却偏偏都在老翁的意料之中。 百毒婆子见自己左一招右一招极为凌厉致命的攻势都被亘古一怪骑在毛驴上轻而易举地化解了,她不禁气急败坏,忽然将金簪一掉转,径直刺向亘古一怪胯下的毛驴,“嗤”地一下,正扎在驴的腰腺上。毛驴立刻嘶声惨叫起来,掀掉了亘古一怪,“扑通”一声摔倒在地,浑身战栗着,四蹄只抽搐了几下,便一动也不动了。 原来,那金簪上煨有“牵机”剧毒药。 亘古一怪见心爱的坐骑竟被活生生地毒死了,非常心疼,他怪啸一声,猛然向百毒婆子推出双掌—— 立刻,一股强大的劲波呼啸着直冲过来。这回百毒婆子躲闪不开,“砰!”地一声,竟被击中前胸。立刻,前胸衣襟出现焦糊一片,她就觉得胸膛热刺辣地疼,心口窝发甜,厉叫一声,“哇”地吐出一口鲜血,身不由己地猛退数步,竟跌倒在地。 亘古一怪欺身上前,百毒婆子目光森寒透骨地盯着他,声音刻毒道: “老怪物,我只恨当初下毒太少,没有毒死你!” 亘古一怪怒道: “毒婆娘,死到临头了,还敢说这种话,真是狠毒之极!似你这样的毒手,若不除掉,定将贻害无穷!” 说罢,猛然挥起了那个大烟斗,直向百毒婆子的头顶击下。 百毒婆子身受重伤,无法躲闪,眼看那烟斗就要击中她的头顶“百会”穴了,她就感到一股空前未有的恐惧袭上心头。 哪知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一截小草棍儿疾飞而来,其快如电,正戳在亘古一怪右手的外‘劳宫“穴上,他就觉得整个手腕突地一麻,那个带着强劲就要击中百毒婆子的烟斗,竟然脱手落地。 第八章 刘姥姥 亘古一怪嗔声道: “什么人,胆敢阻拦我老人家?” 话音未落,只见一个白色身影飘落在他的面前,却是秦川。 秦川捡起那个大烟斗,递向亘古一怪,十分抱歉道: “老前辈,晚生得罪了!” 本来,亘古一怪十分生气,这时一见是秦川,竟哈哈笑道: “我当谁呢?原来却是秦家小哥儿!好样的!既然你不让我老人家毁掉她,定然有你的道理。我老人家就依了你吧!哈哈哈……” 亘古一怪欢声大笑着,接过烟斗,身子一闪,竟不见了。 这时,凤飞飞身赶来,看见百毒婆子的惨状,吓得她急忙扑上前,抚着百毒婆子的伤处哭道: “娘!你、你……这是怎么了?” 百毒婆子挣扎着坐起来,声音凄楚道: “娘中了亘古一怪的‘风雷追踪掌’。凤儿,莫哭,娘不会死的!” 说罢,自怀内取出一粒丹药,放入口中咽了下去。 秦川看着百毒婆子,正色道: “百毒婆子,念你刚才没有对我下毒手,我才出手救你。这回你我两清,谁也不欠谁的了!今后你要好自为之,若再滥用毒药伤害无辜,我秦川决不会袖手旁观的。” 说罢,转身便走。 凤飞急忙叫道: “哎,你要到哪里去?” 秦川答道: “到我想去的地方去。” 身影倏然飘逝。 秦川一走,凤飞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里,竟噙满了泪水。 百毒婆子心头一动,忍不住问道: “凤儿!莫非你……喜欢上了他?” 凤飞满脸绯红,急道: “没、没……娘!我只是、只是……” 百毒婆子叹了口气,十分爱怜地抚摸着凤飞的手,目光极其温柔地看着她的脸,道: “凤儿!莫瞒着娘了,娘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儿,也……也……也曾……娘不是把着你不让你嫁人,娘是怕你嫁错了人,会落得个……落得个……” “娘——!” 凤飞声音哀婉地叫道,把头埋到百毒婆子的怀里,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百毒婆子的内心十分酸楚,她悄悄抹去眼角儿的泪水,一边用手抚弄着凤飞鬓角儿的秀发一边柔声道: “凤儿,莫哭了!你要是真心喜欢他,你就……找他去吧!” 秦川走在通往清风镇的大路上,已经热得汗透衣衫,口干舌燥。他正想找个人家去喝水,忽听得一个刺耳的声音传来: “救命呀!快救命……” 秦川心里一惊,寻声望去,只见前方路旁的一座茶棚里,一个坦胸赤膊的大汉正在狠命地踢打一个老态龙钟的妇人。眼看那个老妇人被打得连滚带爬,已经轱辘到了茶棚外,连声哀求着饶命,可那大汉还拳起脚落,兀自打个不停。 秦川不禁义愤填膺,浑身热血沸腾。他立刻使出轻功提纵术,只几个起落便冲上了前,厉声喝道: “混蛋,还不住手?” 说话间已挥出拳头,一招“黑虎掏心”,直击向大汉的腹部。大汉躲闪不及,“砰”地一声,肚子上着实挨了一拳——这一拳秦川虽然没有注入真力,却也打得大汉嚎叫一声,“噔噔噔”倒退数步,双手捂着肚子,竟一溜烟儿地逃跑了。 秦川愤怒未消,正要追过去再好好地教训教训他,却见被打的老妇人躺在地上直叫“哎唷,疼死我了”,他便赶紧上前扶起她,问道: “老人家,快让我看看,伤在了哪里?” 老妇人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地哭道: “哎唷!我也不知道伤……伤在了哪里,反正……反正浑身上下哪儿……哪儿都疼,疼死我了!哎唷,好……好心的孩子,救人救到家,就麻烦你……把老身抱……抱到茶棚里去吧!这该死的太阳,晒得我……晒得我……” 秦川不等老妇人唠叨完,已把她轻轻抱起,走进茶棚里,又轻轻把她放在了一张十分简陋的木板床上。 老妇人躺在床上,兀自道个不休: “挨千刀的王八蛋,喝了我的茶不给钱,还动手打人……多亏了孩子你呀!像你这样的好孩子,将来准会娶个好媳妇的。哎唷,孩子,看你热得衣裳都湿了!准渴了吧?那桌子上有凉茶水,快喝两碗解解渴吧!” 秦川确实渴得厉害,听了老妇人的话,他笑了笑,转身把摆在桌子上的凉茶水端起一碗,“咕噜、咕噜”地猛喝起来。 老妇人看着他大口大口地喝茶水,开心得竟忘了浑身的疼痛,两眼乐得眯成了一条缝儿。 不一会儿,秦川就喝了两大碗茶水。喝罢,他擦了擦嘴角儿,自衣袋中取出一些散碎银两,笑道: “老人家,这是茶钱,请……” 秦川话未说完,竟怔住了口,因为他忽然发现刚才被他一拳打跑的那个大汉,竟然又回来了。只见他抱着个胛,倚在斜对面的一棵大柳树下,正冲他诡笑呢。 秦川立刻觉得不对劲儿,心里不禁“咯噔”一下。 这时,只见那大汉对老妇人笑道: “刘姥姥,你演得一出好戏啊!我雷金刚的拳脚当真就恁么重,到现在你还不起来?” 老妇人忍不住骂道: “混帐王八蛋!就凭你那‘三脚猫’的功夫,也能打疼了你家刘姥姥?” 说到这儿,她忽然身子一挺,竟硬生生地站了起来,两眼仍是笑眯眯地看着秦川,道: “好一个秦家小侠客!我只道你光是救那蒙受歹徒欺凌的好人呢,敢情也救我刘姥姥这样无恶不作的坏人啊!嘿嘿嘿……” 秦川惊道: “什么?原来你就是杀人如麻、臭名昭著的刘姥姥?” 刘姥姥非常得意地一点头,道: “对!怎么样,刚才姥姥我的戏演得不错吧?” 秦川笑道: “岂止是不错?简直是‘精彩’极了!现在我一想起你刚才那连滚带爬的样子,真觉得恶心!” 说罢,猛然将手里握着的散碎银两向她打去。 刘姥姥不是一般的姥姥,果然身手不凡。眼看那些带着真力的散碎银两电掣一般向她袭来,她既不惊慌,也不躲闪,只轻轻一伸手,竟异常巧妙地把散碎银两都接到了手中,然后笑道: “嘿嘿!好一个秦家小侠客,真是大方得很啊!只喝了姥姥我两碗‘迷魂茶’,就给了这么多的茶钱!真……” 话未说完,猛地停住,因为一只强有力的手忽然掐住了她的喉咙。 这是秦川的手。 立刻,刘姥姥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她没弄明白,秦川明明离她还有五步远的距离,怎么忽然间竟到了眼前伸手掐住了她的喉咙呢? 秦川两眼逼视着她,怒道: “刘姥姥,你好事不做,坏事做绝。今天既然落到我秦川的手里,我岂能放过你?” 刘姥姥已被掐得气喘如牛,头上直冒冷汗。她拼命地挣扎道: “别……别……饶了我……我……给……你……解……药……” “给我解药?” “对!……只要……你……放……了……我,我……就……给……你……” “哼,你别做美梦了!今天我秦川纵然一死,也绝不放过你,再让你去为非作歹!”秦川厉声道,掐着刘姥姥喉咙的手用起力来。 刘姥姥的喉骨被掐得咯咯直响,眼看她两眼上翻就要断气了,哪知正在这节骨眼儿,秦川身子突地一晃,竟松了手,一头栽倒在地。 本来,那雷金刚见事不妙正要逃跑,这时忽见秦川倒了下去,知是药力发作,喜得他不禁手舞足蹈,急忙跑过来扶住刘姥姥,假意道: “刘姥姥,你老人家没事吧?我就知道,这小子准不是你的对手!” 刘姥姥喘着气,笑道: “那……还用说!姥姥我……啥时……败过?” 说着话,竟自猫腰在秦川的身上搜摸起来。 雷金刚忍不住问道: “姥姥,这小子身上当真有‘碧玉双蝉’?” “你还不信么?”刘姥姥笑眯眯地反问道,忽然将手向他一扬,“看,这是什么?” 雷金刚非常兴奋道: “啊?真是‘碧玉双蝉’。刘姥姥,我们有了它,下一步该怎么办?” 刘姥姥笑眯眯地一招手,道: “附耳过来,姥姥告诉你。” 雷金刚欢笑着把头凑到刘姥姥的面前。 刘姥姥一咬牙: “去你妈的吧!” 猛然一掌拍下,正击在他的天灵盖上,“啪”地一声,顿时脑浆迸裂。 雷金刚闷哼一声,做了糊涂鬼。 刘姥姥又把目光转向昏迷不醒的秦川,恶狠狠地道: “哼哼!小王八蛋,刚才姥姥险些坏在你的手里,这回该姥姥我打发你了!” 说罢,又猛地挥起右掌,贯足真力,径直向秦川当头劈下。 第九章 风流极了 “刘姥姥,又在谋财害命吗?”忽然有人问道。 刘姥姥吓得浑身一哆嗦,那贯注真力就要劈着秦川的手掌,竟被她硬生生地收住了。 需知,武功中最难练的就是把发出去的真力再收回来。刘姥姥不但能收回真力,而且身子居然一点儿也没晃动,可见她的功力是有相当火候的。 当下,刘姥姥的手才收回,她的面前就闪现出两个人。 这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三十左右岁,身材颀长,“国”字脸,左眉头至右颧骨间有一道深刻的、新鲜的刀疤,给他那原本并不难看的面容平添了几分狰狞之气;女的二十出头的年纪,体态轻盈,柔细的腰肢,隆胸丰臀,白里透红的脸儿,眉凝春色,目漾秋波,站在那里,当真是百般媚态,万种风情。 刘姥姥看见这女的不打紧,一见这男的,不禁害怕起来。她心里虽然害怕,脸上却笑了,道: “哟!我当谁呢,敢情是江洋江大侠呀!我说江大侠,今儿是哪阵香风把你吹到这儿来了呢?多日不见,老身我还怪惦念你的呢!哟,这姑娘可真俊哪,好像仙女下凡,不知是江大侠的什么人?” 那女子并不搭言,眼睛瞟着江洋,竟“吃吃”地笑起来。 江洋目光如刀般盯住刘姥姥,冷笑道: “刘姥姥,你既然惦念我,见了面怎不问问我这刀疤还疼不疼?” 刘姥姥像被鞭子抽了一下,笑容顿时僵住,干咳道: “这……这……只怪老身我老眼昏花……咳……咳……当时砍错了人……” 江洋道: “是吗?既然如此,也好说,只要把你手里的‘碧玉双蝉’交给我,我与你的梁子也就解了!” 刘姥姥干笑道: “什么?‘碧玉双蝉’?咳……咳……江大侠,你可真会开玩笑!老身我哪有什么‘碧玉双蝉’……” 她边说边退步要逃。 “怎么,想溜吗?”江洋冷笑道,“刷”地一声,把缠在腰间的软剑抽了出来,迎风一抖,抖得笔直,寒光闪闪的剑尖儿抵住了刘姥姥的胸膛。 刘姥姥吓得脸色刷白,眼珠儿一转,忽然又笑了,道: “嘿嘿!江大侠,你也忒认真了,老身只是跟你说个笑话嘛!你不就是要‘碧玉双蝉’吗?老身给你就是了!” 说罢,将手伸进衣袋中,复又掏出,笑道: “给你吧!” 江洋撤回剑,伸手便接。 哪知刘姥姥陡然五指箕张暴伸,一个“虬龙探爪”,其势锐利无比,闪电一般直抓向江洋的面门。 江洋大吃一惊,躲闪不及,左面脸被刘姥姥钢钩似的五指一抓,顿时出现五道深深的挠伤,鲜血涌流。江洋疼得大叫一声,左手捂住脸,右手一剑刺出—— 刘姥姥一击得手,转身飞逃,江洋一剑刺了个空。 “贼婆子,往哪里逃?”江洋厉声喝道,收起剑,提气纵身,使出“八步赶蝉”的上乘轻功,箭一般追赶。霎时,追到刘姥姥身后。 刘姥姥情知不好,忽然一反手,打出一把铁蒺藜,带动风声,直奔江洋面门。 江洋吃过一回亏,已有提防,忽见暗器打来,急将身子一耸,一个“平步青云”,纵起一丈多高,抢先落在刘姥姥面前,霍然推出一掌,正击在刘姥姥的前胸。 刘姥姥被击出七、八步远,只觉得痛彻肺腑,她惨叫一声,“哇”地喷出一口鲜血,颓然倒地。 江洋狞笑道: “刘姥姥,这回还跑吗?” 说话间,走上前,又把那口软剑抽出,抖直,抵在了刘姥姥的咽喉上。 刘姥姥躺在沙土地上,吓得浑身颤抖,嘶声急叫道: “莫杀我……反正我也活……活不长了……就让我……慢慢的……死吧!这回……我真的把‘碧玉双蝉’……给……给你!” 说着话,哆哆嗦嗦地掏出“碧玉双蝉”,递向江洋。 江洋一见,顿时笑逐颜开,急忙接过,收起剑,两手捧着“碧玉双蝉”,边看边高兴得仰天哈哈大笑。 趁这机会,刘姥姥咬着牙挣扎起来,连滚带爬地悄悄溜走了。 本来,跟江洋一起来的那个女子一直在静静地看着。这时,见江洋得到了“碧玉双蝉”,她便媚笑着跑到江洋面前,道: “江大侠真不愧为英雄啊!能跟你这样的男人在一起,可真是我楚燕灵的福气呀!” 声音如出谷黄莺,娇媚动听。 江洋不禁心花怒放,欢笑道: “楚小姐,这么说,你是愿意嫁给我了?”说着话,两眼变得色.眯眯地,十分贪婪地盯着她那春花儿一样娇媚的脸。 楚燕灵被看得不好意思了,忽然“嘤咛”一声,竟扑到了江洋的怀里。 江洋先是一愣,随即惊喜万分地紧紧揽住了她那纤细的腰肢。 楚燕灵被搂得直喘热气儿,那勾人魂魄的一双乌黑闪亮的大眼睛,痴痴地望着江洋……江洋不禁心旌摇荡,见楚燕灵慢慢地把她那樱桃小嘴儿向他的嘴唇凑过来,他就赶紧伸嘴接住,拼命地和她亲吻起来。 此时,江洋就觉得自己像上了天堂一般,沉醉在柔情蜜意中,忘记了一切…… “啊——!” 突然江洋大叫一声。随着叫声,楚燕灵就像灵猫一样,跳离了他的怀抱,落在距他五步远的地方,像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似的,看着他的腹部。 江洋的腹部,已经刺进了一把短剑,刺得太深,只剩下漆黑的剑柄留在外面,柄上坠着的丝绦穗子鲜红如血,在轻轻地晃悠着。 江洋疼得浑身颤抖,他右手紧抓住剑柄,左手哆嗦着指向楚燕灵,两眼异常惊恐愤怒地瞪着她,颤声道: “你……你……” 楚燕灵忽然冷笑道: “哼!就凭你这满脸伤疤的恶心样,也想占我楚燕灵的便宜?” “你……你……” 江洋愤怒已极,狂吼一声,拔出短剑,猛地扑向她。可是才一迈动脚步,腹部便鲜血激喷出来,溅洒可地。随着热血的标出,江洋一头摔倒在地,气绝身亡。 楚燕灵走到江洋的尸体前,啐了一口,先把他丢在地上的“碧玉双蝉”捡起来,装入怀中,然后捡起那口鲜血淋漓的短剑,在江洋的衣襟上擦拭起来。 这时,忽听有人笑道: “精彩!‘能在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江洋这小子可真是风流极了!” 第十章 无耻之徒 楚燕灵厉声喝叱道: “谁?胆敢胡说八道!” 话音未落,一个膀大腰圆的大汉出现在面前。只见他头戴马连坡大草帽,圆盘子大脸,面色黢黑,一脸青包,粗眉环眼,连鬓的落腮胡子;一身黑衣,胸口敞着,露出黑乎乎的一片胸毛;大概是个久闯江湖的练家子,腰畔斜挎一口大砍刀。 楚燕灵一见他,忽然就像看见了鬼似的,尖声叫道: “尉迟鼎,我一点儿也不愿看到你,你为什么老缠着我?” 尉迟鼎厚颜无耻道: “嘿嘿,因为我喜欢你啊!楚姑娘,我看你见一个男人跟一个男人,你怎么就不愿跟着我呢?” 楚燕灵呸了一声,骂道: “放屁!就凭你这又黑又丑的鬼模样,我一见着就恶心!” 尉迟鼎笑道: “嘿嘿嘿,楚姑娘骂得好!你越是骂我,我越是喜欢你!” 说罢,猛地迈步上前来抓楚燕灵的手。 楚燕灵一个“燕子翻身”跃开了,像躲避瘟疫一样,飞身猛逃。 这尉迟鼎看似身体笨重,却轻捷得很,楚燕灵才冲出几步,就被他一招“灵猫扑鼠”揽到了怀里。 楚燕灵一边拼命挣扎,一边尖声狂叫道: “放开我!丑八怪,快放开我……” 她叫喊着,把手里的短剑奋力刺向尉迟鼎的咽喉。 可是刚一刺出,尉迟鼎的手一晃,那短剑就到了他的手里。他淫笑道: “嘿嘿!楚姑娘,我想你想得好苦啊!今天你既然落到了我的手里,我怎能轻易放过你?” 说着话,他将短剑掷到地上,“嗤啦”一声,竟扯开了楚燕灵的上衣。 楚燕灵惊吓异常,连打带踢地狂叫道: “恶贼,你想干什么?我宁死也不愿你碰我!快放开我!” 尉迟鼎涎水直流道: “嘿嘿……这可由不得你了!” 说罢,伸手先点住了她的哑穴,随后又连点她的“青灵”、“软麻”和“环跳”穴。 这回楚燕灵身不能动,口不能言,老老实实地被尉迟鼎抱到了刘姥姥的木板床上。 尉迟鼎欲火中烧道: “美人儿,你也用不着害怕,反正你已经不止和一个男人在床上欢快了,何必还在乎我呢?” 边说边动手去解楚燕灵的腰带。 楚燕灵浑身酸麻无力地躺在床上,又急又怕,恨不得用刀剁碎了他。无奈,动弹不得,只有眼睁睁地由他摆布。 尉迟鼎迫不及待地解开她的腰带,便脱她的下衣…… “住手!” 忽然身后有人喝道,声音虽然不大,可尉迟鼎听到,却不亚于打了个霹雳,吓得他一跳老高,转身看去—— 却是秦川悠然醒转过来,躺在他身后两步远的地方,两眼正怒视他呢。 尉迟鼎怒吼道: “小子,原来你没有死啊!敢坏大爷的好事,看我不宰了你!” 说罢,刷地一声,抽出腰畔的大砍刀,一个“力劈华山”,直奔秦川的当头砍下。 刀风呼啸,声势夺人。 就在钢刀劈下的刹那间,秦川快逾闪电般地伸出右手,运指一弹,正弹在闪亮的刀片上,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那口钢刀竟齐根而断,刀片呼啸着,横飞到茶棚外,砍在了一棵大槐树上。 尉迟鼎顿时神色大变,失声惊叫道: “啊?‘弹指神功’!你……你……” 秦川微笑道: “告诉你,下次再想杀人的时候儿,最好先选一把好刀。” 尉迟鼎带着哭声道: “什么?难道我的刀……” 话未说完,忽然手脚冰凉,扭头狂奔而逃。 第十一章 别演戏了 秦川挺身站了起来,他并没有去追尉迟鼎,只是鄙夷地看了一眼他那仓皇逃跑的背影,然后,把目光转向楚燕灵。 立刻,秦川的脸不禁涨红起来。 因为他一眼就看见了楚燕灵那暴露出来的雪白前胸。他赶紧把目光移开,望着远方,道: “小姐,快起来吧!” 等了一会儿,楚燕灵没有动。 秦川有些疑惑,又把目光收回,落在了她的脸上。 那是一张秦川从未见过的、美丽动人的脸!长在那张脸上的眉毛、鼻子和嘴无不完美得令人惊叹——尤其是那睫毛乌长的一对儿水汪汪的大眼睛,更是秋波流慧,顾盼生情。 秦川的心跳加快起来,声音有些发颤道: “小姐,你这是——” 话未说完,他忽然住了口,在心里骂自己:“笨蛋!你早就应该看出她是被人点住了穴道,还不快些给她解开?” 秦川解开了楚燕灵的穴道,等她整理好了衣裙,才指着雷金刚和江洋的尸体,急问道: “他们是谁杀的?刘姥姥呢?” 楚燕灵眼珠儿一转,道: “他们是尉迟鼎杀的!” 秦川一眨眼睛,道: “尉迟鼎?就是刚才那个人吗?” 楚燕灵道: “嗯,就是他!——刚才我藏在那棵大柳树的后面,眼看他杀了他们俩,吓跑了刘姥姥,正要对你下毒手,被我出面一拦阻,那个坏蛋就起了坏心,点住我的穴道就要对我……对我……” 说到这里,她忽然不胜娇羞,竟“呜呜”地哭了起来。 秦川心里一动,忙道: “小姐,不要难过。请问贵姓芳名?” 楚燕灵抽抽噎噎道: “我……姓……姓……林,叫‘林疋佳’。” “哦,这可是个动听的名字。看林小姐这身装束打扮,一定也是久在江湖道上的人了。有个女人,却不知林小姐是否见过?” “哪个女人?” “‘江湖五妹’中的‘婬妹’楚燕灵。” 楚燕灵心里一惊,随即又装作毫不相干道: “她呀!那个出了名的……女人,我还真见过!” “是吗?只怕不止是‘见过’吧?” “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呀?” 秦川不禁冷笑起来。 楚燕灵心里突突乱跳: “你……你……笑什么?” 秦川冷笑道: “楚燕灵,别再演戏了!” 楚燕灵身子一哆嗦,强笑道: “公子,你可真会开玩笑!人家明明是‘林疋佳’,你却怎么硬要给人家叫‘楚燕灵’啊?” 秦川蔑视着她,微笑道: “别自作聪明了!‘林’和‘疋’加在一起,不是‘楚’吗?——凡是我见过的人,特别是女人,一提起‘婬妹’楚燕灵,都说她是‘专门送男人下地狱’的坏女人,痛骂不已。可是刚才我向你一提起‘楚燕灵’,你却没有骂出口,这就更加证明你就是楚燕灵——因为无论多么坏的女人,也不愿当着别人的面说自己的坏话!” 楚燕灵冷笑道: “你从未见过我,怎么就忽然怀疑到了我就是楚燕灵?” 第十二章 勾引 秦川道: “本来,我并没有怀疑你。只是你说尉迟鼎杀了江洋、吓跑了刘姥姥、又要对我下毒手,我才起了疑心。因为就凭尉迟鼎的武功和胆量,他既吓不跑狡猾奸诈、身手不凡的刘姥姥,更杀不了声威赫赫的独行大盗江洋。” 秦川说到这里,忽然像是漫不经心地抬手在衣袋处拍了一下尘土,接着道: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雷金刚是死在刘姥姥手上的。因为刘姥姥和他订计迷倒了我、搜去了我身上的‘碧玉双蝉’之后,觉得雷金刚没用了,才一掌将他劈死。然后,刘姥姥也许正要加害于我、也许正要逃跑之际,江洋和你出现了。 江洋是奔‘碧玉双蝉’而来。他朝刘姥姥索要‘碧玉双蝉’,刘姥姥不肯给,与江洋交手;她当然打不过身经百战的独行大盗。结果,她定是负伤而逃。‘碧玉双蝉’落到了江洋的手里。 于是,你就上前假意和江洋亲热,乘他不备抽出短剑杀了他——这是明摆着的,江洋腹部的伤口是那么窄,绝不会是尉迟鼎的大刀造成,只有短小的利刃才能刺成那样。那短剑虽然正失落在地上,但短剑鞘却悬挂在你的腰畔,无疑那短剑就是你的,这就充分证明江洋是你杀的。 你杀了江洋,得到了‘碧玉双蝉’,还没来得及把短剑入鞘,尉迟鼎就来了。 我早已听说尉迟鼎对你楚燕灵的美貌垂涎三尺非止一日了,只因他相貌丑陋,你始终躲避着他,不料刚才还是被他抓住了。 那尉迟鼎明明是奔你而来,他早已被你的美色迷住了心窍,当时我躺在地上像死人一样,他哪里还能注意到我?可是你却说他要对我下毒手。——像这样的谎话,除了楚燕灵,还有哪个女人能说得出?” 谎言被揭穿,楚燕灵不禁恼羞成怒道: “对!我就是楚燕灵,你能把我怎么样?” 话音未落,突然寒光一闪,她还没看清楚是怎么回事,秦川的剑尖儿就已经贴在了她的颏下。 楚燕灵吓得身子一激凌,惊叫道: “你想怎样?难道你、你……” 冰冷的剑尖儿寒透肌肤,冰住了她的话。 秦川的话比冰还冷: “哼!楚燕灵,你若以为我对你这种女人还会心慈手软,你可就大错而特错了。” 楚燕灵不愧为“江湖五妹”中的“婬妹”,此时,她本已害怕到了极点,却忽然媚笑道: “嘻嘻!我既无害你意,你何必要杀我?公子,只要你不杀我,随你要我什么我都乐意给你!” 秦川竟也笑了,道: “怎么,想勾引我吗?” 楚燕灵面色顿时绯红起来,她笑得更加妩媚了,娇声道: “唷!说得多难听?什么叫‘勾引’呀?人家是真心想跟你好嘛!” 她说着话,身子一滑,竟躲开了剑锋,像灵猫似的扑到了秦川的怀里,娇声道: “抱紧我!公子,快抱紧我……抱我上床!我等不及了,现在就想跟你……跟你……” 秦川的胃里一阵翻腾,差点儿没吐出来。 他突然一挥手,立刻,楚燕灵惊叫一声,身子横飞出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她哀声吟唤着,从地上爬起来,又惊又羞又恼又恨地瞪着秦川: “你——” 秦川冷笑道: “楚燕灵,你勾引男人的本领确实到家了!只可惜我不是江洋,而是秦川!” 楚燕灵气急败坏道: “对!你是秦川,但你不是男人!如果你是男人,见了像我这样貌若仙子、美色可餐的女人,你为什么毫不动情?你说!你说!” 秦川十分厌恶地看着她,声音斩钉截铁道: “因为你虽然是个美貌绝伦的女人,却专门送男人下地狱!楚燕灵,如果你还想见到明天的太阳,就趁我的剑还没出手,快些离开我——临走时,别忘了把‘碧玉双蝉’留下。” 楚燕灵面无血色,她气急败坏地掏出“碧玉双蝉”猛地摔向秦川,随后就像疯了似的转身狂奔,边逃跑边丢下一串恶狠狠的话语: “秦川,等着吧,早晚我要送你下地狱!” 第十三章 欺骗 雨后。 蓝天如洗,白云悠悠。 远山苍翠,近水澄清。 习习凉风,吹得那鲜绿无比的杨树叶儿窸窣作响,唤起蝉声悠扬。 凤飞像一只出了笼的小鸟儿,脚步轻快地行走在干净潮湿的土路上,清凉的风儿吹拂着她那柔黑的秀发,灿烂的阳光沐浴着她那娇美的身姿。她边走边看着道两旁的新鲜景色,嗅着充满泥土气息的清新空气,心里感到甜滋滋地十分舒畅。 “啊……渴……渴死我了!渴……” 忽然一个沙哑的声音叫道。 凤飞吃了一惊,寻声看去,只见前面道旁的那片杂草丛中,趴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身上沾满了泥,正一边叫着渴,一边吃力地往一个水坑前爬,却爬不动。 凤飞急忙叫道: “婆婆,我来帮你!” 说罢,纵身上前扶起了老妇人。 老妇人不但身上沾满了泥,脸上也满是污泥,糊住了本来面目。凤飞扶着她一边往水坑前走一边心疼地问道: “婆婆,你一个人出来干什么?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呀?” 老妇人浑身颤悠悠的,佝偻着腰,哀声叹气道: “唉,别提了!我……要到闺女家去,走到半路就下起了大雨,我着急了,就跑,结果一下子绊倒了……就摔成了这样。好姑娘,多亏遇见了你呀!要不然,我这条老命可就完蛋喽!” 说话间,到了水坑边,老妇人颤悠悠地蹲下身,捧起水就拼命地喝起来。 凤飞怕她掉到水坑里,两手紧抓着她的后衣襟。 老妇人喝够了水,显得有些精神起来,她看着凤飞,笑眯眯地问道: “姑娘,你要到哪里去呀?” 凤飞脸色一红,道: “我要去找一个人!婆婆在这一路上,可曾见过一个白衣佩剑的年轻男子没有?” 老妇人心里一动,道: “姑娘,你算问着了!你说的这个人我还真见过。他年纪和你差不多,名字好像叫秦……秦……” 凤飞不禁非常兴奋,急道: “对,他叫秦川!婆婆在哪里见到的他?” 老妇人笑道: “就在前边。看,那不是来了吗?” 凤飞急忙转眼看去——就在她一转眼之际,老妇人忽然出手如风,坚硬的指尖儿顶在了她后背的“命门”大穴上。 凤飞惊叫一声,便要躲闪,只听老妇人厉声喝道: “别动!只要一动,我就要了你的性命!” 凤飞果然不敢动身,惊问道: “婆婆,你……你要干什么?” 老妇人嘿嘿冷笑道: “凤姑娘,你再看看,我还是‘婆婆’吗?” 说着话,她擦去满脸的污泥,露出了本来面目。 凤飞不禁吓了一跳,惊叫道: “刘姥姥,原来是你!” 这个老妇人正是刘姥姥。 原来,刘姥姥自从那日被江洋打伤溜掉以后,就一直躲藏在一个僻静的地方养伤,并探明了江洋已死,是被那个长得极俊的女子杀死的,那个女子就是“江湖五妹”中的“婬妹”楚燕灵。 楚燕灵看上了秦川,想要勾引秦川,却没勾引成,险些被秦川给杀掉。 结果,“碧玉双蝉”又回到了秦川的手里。 ——刘姥姥探明了这些情况,伤也养得差不多了,今天她便出来寻找秦川,准备再用诡计得到“碧玉双蝉”。刚才她走累了,正坐在道边休息,忽然看见凤飞走过来,知道她是百毒婆子的女儿,才施骗术擒住了她。 当下,刘姥姥见凤飞叫出了她的名字,便奸笑道: “凤姑娘的眼力还不错,总算认出了姥姥我。” 凤飞哼了一声,愤然道: “刘姥姥,你如此欺骗我,想要怎么样?” 刘姥姥道: “本来嘛,姥姥我是想用你去跟百毒婆子换些毒药。现在嘛,姥姥我又改变了主意,决定‘陪’你去找秦川那个小王八蛋!” 凤飞道: “你想找他?像你这么坏的人,难道不怕他杀了你?” 刘姥姥道: “本来嘛,姥姥我是怕得很!可是,现在有了你‘陪伴’,我就一点儿也不怕他了!” 凤飞道: “哼!” 刘姥姥道: “‘哼’也没用,你的命在我手心儿里攥着呢!你要是你胆敢不听我的话,我就要了你的命,让你永远也见不到秦川。我说得出就做得到!好了,废话少说。凤姑娘,现在你就乖乖地跟着姥姥我走吧。” 凤飞自认倒霉,不再说什么,迈步就走——边走边在心里骂道: “老不死的,现在你拿住了我的‘命门’,没办法,先让你神气吧!等有了机会,我一定让你知道凤飞决不是好惹的!” 第十四章 报仇 桌上有酒,“花雕”老酒,味道香醇。 桌上不光有酒,还有菜:炒鸭掌、爆獐腿、菊花兔丝和酱牛排——都是刚刚端上来的,香喷喷地冒着热气。 一个身穿素服、腰悬佩剑的少年,面色愁惨地坐在窗前,眼睛痴痴地看着酒菜,竟似忘了吃。 少年身旁站着一个中年妇女,她是这个路旁小酒店的老板娘兼跑堂的;老板是她的男人,那男人既是老板又是厨师,此时正在后厨房做汤。 这老板娘见少年眼瞅着酒菜迟迟的竟不吃,不禁有些着急道: “客官,快吃吧,再呆会儿菜凉了就该不好吃了!” 少年听到她的话,一愣,这才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炒鸭掌,送到嘴里,皱了皱眉头,慢慢吃下。随后,他又夹了一注子菊花兔丝,边吃边端起酒碗——这碗酒斟得太满,少年的手一动,那醇香浓烈的老酒便洒出一些,落到桌上,竟泛起一片白沫儿。 老板娘不禁脸色一变。 少年却没有注意,他将酒送到唇边就要喝,突然“嗤”地一声,一支筷子飞穿过来,正戳在酒碗上,“啪”地一声响,顿时酒碗裂碎,酒花四溅。 老板娘“哎呀”惊叫一声,跑进了厨房。 少年也大吃一惊,闪目寻视,只见对面的那张桌子旁,不知何时竟出现一个人,正神采奕奕地坐在那儿向他微笑呢。 这个人乃是秦川。 少年看着他,不禁怒道: “你是什么人?为何打碎我的酒碗?想要挑衅吗?” 秦川依然微笑着,和颜悦色道: “兄台息怒,请看你的脚下。” 少年低头一看,只见自己脚下洒到酒的地方,正“咝咝”怪响着直冒白烟儿。他不禁打了个寒战,又惊又怒道: “好厉害的毒!贼店家,见了我的金银就想谋财害命,我岂能容你?” 说罢,一咬牙,飞身冲进了后厨房。 厨房里,只有盘、碗、刀、勺等用具和一些肉类鲜菜摆在那里;通红的炉火已把坐在上面的一锅三鲜汤烧得滚开,热腾腾的,香气扑鼻。老板和老板娘却已踪影皆无。 少年气得一脚踢翻了汤锅,转身回来,拱手对秦川一抱拳,道: “在下姓郑,名宗嗣。刚才多亏仁兄相救,在下不胜感激。敢问仁兄尊姓大名?” 秦川笑道: “郑兄休要客气。在下姓秦,名川。” “什么?秦川!原来你、你……你就是那个杀了‘追风剑’的秦川?”郑宗嗣突然两眼圆睁道。 秦川一点头,道: “正是。” 哪知,他“是”字才说出,就见白光一闪,郑宗嗣的剑已刺到了他的喉前。 好快的剑——即使是流星追月、闪电划空也比不上它的速度! 它不但快,而且还准,既准又狠,一出手便是致人于死命的杀着! 其快其狠,空前绝后! 这是空前绝后的一剑! 就在白光一闪,剑到喉前之际,秦川的身影竟倏然不见。 郑宗嗣这一剑已使出了全力,一发难收,就听“嚓”地一声,三尺多长的青锋剑一下子竟全部刺进了墙壁里。 “啊——!” 墙壁里立刻发出一声女人的惨叫,是老板娘的声音。 原来,这墙壁的中间是空的。刚才老板娘见毒计败露,就吓得和老板一起藏进了壁腹中,她自以为安全得很,却万万没想到结果还是挨了一剑。 郑宗嗣立刻拔出剑,剑尖儿上已经鲜血淋漓。他不再在乎老板娘是死是活,转身寻找秦川。 恰好这时,秦川闪身出现,沉声道: “郑宗嗣,我与你无怨无仇,你却为何骤出杀手?” 郑宗嗣两眼通红通红地瞪着他,恨不能一口将他吃掉,怒吼道: “秦川,你杀了我的父亲‘追风剑’,我要替父报仇!” 秦川一惊,道: “什么?你是‘追风剑’郑斌的公子?” “对!” 郑宗嗣吼声未落,将剑一抖,又一招“电照长空”,其势奇快,带着一道耀眼的白光,直奔秦川胸膛。 秦川不再躲闪,只见他猝然一伸右手,中、食两指并出,竟硬生生地夹住了利剑。 这一夹力道之大胜过千钧,夹得利剑稳稳地停在胸前,任凭郑宗嗣用出全身力量,也不能使剑进退分毫。 秦川夹住他的剑尖,正色道: “郑宗嗣,我杀你父亲,是他咎由自取,你本不应该为他报仇。这难道你不清楚吗?近几年来,你父亲郑斌自恃‘追风剑’十分了得,便肆无忌惮,在江湖中任意胡为,不论善恶,他想杀便杀,想斩就斩,有多少无辜的生命断送在了他的剑下?仅那一日,他为了一己私欲,就一连杀了白家大小十一口人!若说报仇,他们的仇应该怎么报?”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杀了我的父亲,我就杀你!”郑宗嗣丧心病狂地吼道,拼力一拔剑,只听“咔嚓”一声脆响,竟将剑锋扭断,他便猛力挥手,又一招“星落长河”,断剑直向秦川当头劈下。 秦川运指疾弹,又一声脆响,断剑再断,只剩下光秃秃的剑柄握在郑宗嗣的手里。 第十五章 丧心病狂 刘姥姥好不得意。她左手搭在凤飞的肩上,右手食指顶在她后背的“命门”大穴上,边走边眯缝着眼笑道: “凤姑娘,用不着害怕,只要找到秦川,让他把‘碧玉双蝉’交给我,我就让你们欢聚。” 凤飞不理她,只顾往前走。 走了一段路程,刘姥姥觉得有些累了,便道: “凤姑娘,停下歇一会儿。” 凤飞就像没听到似的,仍然往前走,而且越走越快。 刘姥姥气得哼一声,突然点住了她的“昏睡”穴。 立刻,凤飞就觉得眼皮儿发沉,十分困倦,一合眼就靠着刘姥姥睡着了。 刘姥姥撂下她,正要坐下休息,耳畔忽听得一阵铃声响起。她转眼一看,只见身后的大道上,奔来一辆带包厢的马车。她不禁十分高兴,等马车驶过来,便对车夫叫道: “赶车的,快站下,我要租你的车坐。” 车夫是个四十左右岁的汉子,面貌憨厚朴实。他听到刘姥姥的话,对她抱拳一笑,道: “对不起!老太太,我的车已被一位小姐包下了,她正坐在里面。” 车夫话刚说完,就听车厢里的人笑道: “唷,这不是刘姥姥吗?车夫,快站下。” 车夫答应一声,立刻停住了车。 车厢的纱帘一挑,露出一张女子的脸,美丽动人。 刘姥姥一见,不禁十分惊喜道: “楚小姐,原来是你呀!” 坐车的这个女人,正是“江湖五妹”中的“婬妹”楚燕灵。 楚燕灵娇声笑道: “是我呀!姥姥,你的伤可好了么?我已杀了江洋那个强盗,替你老人家出气了!” 刘姥姥立刻眉开眼笑道: “是啊!姥姥我知道了,多谢楚小姐啊!楚小姐,你这是要到哪里去呀?” “我……”楚燕灵正要回答,忽然变了颜色,急道,“姥姥,你不是要坐车吗?后边那个人总是缠着我;你若把他杀了,这车我就让给您坐。” 刘姥姥转眼一看,只见一个黑大汉脚步匆匆地向这边奔来。她便笑道: “就是他吗?好!楚小姐,咱们一言为定。我杀了他,这车你就让给我坐。” 说罢,迈步迎过去。 不一会儿,刘姥姥就和那个匆匆而来的黑大汉走了个碰面。 这个黑大汉不是别人,正是一心想要得到楚燕灵的尉迟鼎。 尉迟鼎不认识刘姥姥,见了她,便大声问道: “嗨,老太婆,你从那边来,可曾见过一个年轻貌美、穿一身嫩绿衣裙的女子没有?” 刘姥姥笑道: “小伙子,你说的那个女子是不是叫楚燕灵啊?” 尉迟鼎大喜道: “对!老太婆,你认识她?她在哪里?快带我去找她!” 刘姥姥连忙摆手道: “我可不带你去!那么远的路,老身我走不动。” 尉迟鼎急道: “走不动没关系,我背着你就是了。” 说罢,蹲下身,等刘姥姥迟迟无奈地趴到了背上,他便背起她大步急走。 刘姥姥暗自奸笑着,悄悄拔下别发金簪,对准了尉迟鼎的“玉枕”穴,猛然一下直扎进去。——这“玉枕”穴是人体三十六路死穴之一,位于脑后,这个穴位最是脆弱,不堪一击。刘姥姥一簪刺入,尉迟鼎立刻惨叫一声,倒地身亡。 刘姥姥从尉迟鼎的尸体上站起来,擦了擦金簪,复又别到发鬈上,笑眯眯地迈步往回走。正在这时,忽见楚燕灵跳下车,抱起那昏睡着的凤飞,又上了车。随后,那辆马车便快速奔驰起来。 刘姥姥情知上当,不禁又气又恨又急地喊道: “楚燕灵,你这个小婬妇,贱人,居然骗到姥姥我的头上来了!快把凤飞留下来,要不然,姥姥我不会放过你的!” 话音未落,只听一个十分阴冷的声音道: “你放不过她,我还放不过你呢。” 刘姥姥吓得一哆嗦,急忙回头一看,立刻面色惨变道: “啊?百、百……毒婆子!” 郑宗嗣已经血贯瞳仁。他怒吼一声,甩掉剑柄,身体突然纵起,两脚齐出,带着虎虎风声,直踹向秦川的双肩——这一招“夜叉探海”来势虽然凶猛,下盘却有极大的空门暴露出来,此时秦川若想要他性命,易如翻掌。 但秦川并不想伤害他,见他双脚踹下,秦川忽然向后旋起,一个“大鹏展翅”,身子平贴在了酒店的房檩上。 郑宗嗣两脚踹空,落在地上,竟把坚实的地面跺出两个半尺多深的脚窝。 他见秦川身子平贴在房檩上,便立刻“呼”地一下穿起来,又一招“推窗望月”,闪电般挥出双手朝秦川的后腰推去。 这一下若被推中,必得骨断腰折。 眼看秦川似已无法躲闪了,谁知就在郑宗嗣双手即将触到他后腰的一刹间,他的身子竟忽然像箭一样穿向窗口,落到了外面。 郑宗嗣的力量也不知使出多大?就听“咔嚓”一声响,那根又粗又长的红松檩子竟被他双手拦腰推折,将房盖撞出个大窟窿,顿时就像放了炮一样,椽条、灰渣、土块纷飞。 郑宗嗣随后从房窟窿中穿到外面,浑身满是灰尘,像饿虎一样扑向秦川。 此时,秦川看着他那丧心病狂、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心里忽然产生出一种悲哀,无可奈何的悲哀。 父债子还,这是人类的文明表现; 父仇子报,这也是人类的文明表现吗? 不,这是人类的悲哀。 秦川为人类的这种悲哀而悲哀,他神色木然地站在那里,竟不再躲闪。 于是,饿虎一般扑上前来的郑宗嗣便不再扑空,他那充满仇恨力量的双手,一下子扼住了秦川的脖子。 第十六章 狼子野心 此时,秦川虽然被郑宗嗣扼住了脖子,但他若出手,还可以轻而易举地击败郑宗嗣,甚至杀了他。可是,秦川却一动也不动,木头似的站在那里,任凭郑宗嗣的双手扼住他的脖子狠命地掐,他还是一动也不动。 此时的秦川,已经深深地陷入了悲哀之中。 他为郑宗嗣的悲哀而悲哀。 他的两眼充满怜悯地看着像野兽一般凶恶疯狂的郑宗嗣,心里对他说: “用力吧!只要能抵消你的悲哀,我认可一死!” 郑宗嗣的双手越扼越紧。 秦川已不能呼吸,脸色被憋得通红,就要昏厥过去了。 “住手!” 突然有人厉声喝道。 随着断喝声,只见一个通身黑衣的女子,像一道黑色闪电般划来,运指如风,急点郑宗嗣两肘“曲池”穴。 立刻,郑宗嗣就觉得两臂像遭电击一样,酸麻无力,一下子垂手放开了秦川。 秦川身子一晃,差点儿没摔倒,黑衣女子一把扶住了他。 郑宗嗣忍着两臂的酸麻,血红的两眼瞪着黑衣女子,惊叫道: “是你!你、你、你疯了吗?竟然来帮助他?” 黑衣女子面色如冰,强忍住泪水道: “我没有疯!宗嗣,如果你还听我的话,就立刻回去!” “什么?要我回去?父仇未报,我——” “住口!”黑衣女子怫然作色道,“宗嗣,听到没有?我要你立刻回去!” “不,今天我一定要杀了他!” “你……你一定要杀他,就先杀了我吧!你杀,你杀,你杀呀!” “你?我——咳!”郑宗嗣万般无奈地一跺脚,“好!我……走!秦川,你若不死,我还会找你报仇的!”说罢,他像疯了一样狂奔而去。 秦川心里十分感激地对黑衣女子一抱拳,道: “小姐,多谢你!” 黑衣女子勉强一笑,道: “不!应该是我多谢你,谢谢你刚才对舍弟的忍让!” “什么?‘舍弟’?如此说来,小姐与郑宗嗣竟是一奶同胞?” “对!我父亲……‘追风剑’,膝下只有我们姐弟俩,我叫郑红蔷。秦川,虽然你杀了我的父亲,但我绝不恨你!因为……因为近几年来,我父亲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太……太……”郑红蔷说到这里,不禁眼圈儿一红,竟滚出两串儿亮洁的热泪。她毫不掩饰地边擦泪水边道,“秦川,你做得对!‘大丈夫有所不为,有所必为。’希望你牢记这句话,永远保持正义!” 说罢,一转身,又像一道黑色闪电般向远处划去。 秦川怔怔地望着她那远去的身影,喃喃道: “郑红蔷,真不愧为‘红蔷侠女’,所作所为,确实令人钦佩!想不到,她竟是‘追风剑’郑斌的女儿!” 秦川本是自言自语,却听有人接过话茬儿道: “是嘛,我们也没想到,你竟是杀了‘追风剑’的秦川。” 秦川闻听,立刻转眼看去,只见两个面色森冷的和尚,已经并肩站在了他的身后。 这两个和尚一高一矮,都穿着土色僧衣,剃得清幽幽的光头圆乎乎的,从后面看,极像两个晒干了的窝瓜。 秦川却不认识他们,便微笑道: “不才秦川,敢问二位长老法号尊称?” 矮个和尚冷哼一声,道: “问我们是谁吗?无树、无苔这两个人,你总该知道吧?” 秦川不禁暗吃一惊。他当然知道,当今少林“四大高僧”中,便有无树、无苔这两个人。于是,他道: “如此说来,二位便是无树、无苔大师了?” 矮个和尚面现冷傲道: “对。我即是无苔,他乃师兄无树。秦川,你的武功不错嘛,我二人今天要好好‘领教’一番。” 秦川急道: “哪里哪里?在下武功粗浅,尚未登堂入室,怎敢在二位大师面前弄斧?” 矮个和尚无苔鼻孔里又冷哼一声,道: “量你也不敢。秦川,既然你已认输,我和尚素有好生之德,只要你把那‘碧玉双蝉’交出来,便放你一条生路。” 秦川心里一动,暗想,“这‘碧玉双蝉’究竟有什么用处,连无树、无苔这样的少林高僧都想得到它?我何不乘机问个明白?” 于是,他微笑道: “二位大师料事如神,那‘碧玉双蝉’果然在我手中,只是不知二位大师要它有何用处?如能讲明,在下即刻拱手相让。” 无苔有些惊讶道: “怎么?你拿着‘碧玉双蝉’,竟不知它有何用处?也好,我便讲与你听。——那‘碧玉双蝉’乃是世间少有的珍奇异宝,它虽是由碧玉雕刻而成,但若把它放在树上,有风吹过时,便会发出悠扬的蝉声,双蝉一唱一和,悦耳动听,是人间享受不到的音乐。另外,你一定听说过‘武林过客’这个名字吧?” 秦川耸然动容道: “当然听说过!据我师父讲,他乃是一位武学大家,武功奇异惊人,只可惜已作古多年了!” 无苔接着道: “对,武林过客已经死去很多年了。不过,他倾尽毕生心血所著的一部武功密笈《五行罡风正法》却留传了下来,那部密笈传给了他的徒弟司空明子。本来,那司空明子的武功造诣也异常惊人,可是后来却不知为何竟不再钻研武学,反倒对奇珍异宝发生了兴趣。于是,他便悉心收藏起珍宝来。如今,他已收藏了九十九件世间珍宝,就差‘碧玉双蝉’这一件了。为了得到‘碧玉双蝉’,凑足百宝之数,他才宣布要用《五行罡风正法》交换……” 秦川听到这里,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说近日来为何“碧玉双蝉”竟轰动了江湖呢? 于是,他不动声色道: “如此说来,二位大师也是想用‘碧玉双蝉’去换取那《五行罡风正法》?” 无苔傲然笑道: “正是!我们早已存心脱离少林,自成一派。只要能得到那部秘笈,武功便可无敌于天下,自成一派就不成问题了。秦川,我话已讲明,你就把‘碧玉双蝉’交给我们吧。” 此时,秦川看出了无树、无苔的狼子野心,心里不由得把对他们的尊崇变成了轻蔑,他冷笑道: “本来嘛,我是想把‘碧玉双蝉’交给你们的;可是,抱歉得很,此时我又改变了主意。” “什么?”一直沉默不语的无树忽然怒道,“秦川,你是敬酒不吃,要吃罚酒了?” 秦川微笑道: “对!我秦川今天就是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好小子,那你就吃吧!” 无树说罢,就要动手,只听无苔道: “师兄息怒,让我教训一下这个狂徒。” 话音未落,无苔已翻手亮掌,闪电般地击向秦川。 第十七章 惨败 刘姥姥一见百毒婆子,吓得心惊肉跳,转身便逃。 “老妖婆,你能逃得了吗?”百毒婆子冷笑道,一扬手,自她的衣袖中飞出十几只毒蝗,箭射一般袭向刘姥姥。 刘姥姥使轻功逃得正快,忽然就觉得后脖颈凉森森地有东西纷纷落上,随即就像针扎一般地奇疼起来。“啊?毒蝗!”她惊叫道,急忙用手去抓挠,却弄不掉,那些毒蝗越咬越狠,霎时便疼得她摔倒在地,来回翻滚着,嘶声惨叫不止。 百毒婆子纵身到她跟前,面色森冷道: “哼,这回你可好受么?” “啊!求……求求你,快……饶了我……这条……老命吧!我……再也……不敢了!快……饶了我吧!我……我要……不行了!”刘姥姥异常痛苦地哀求道。 看着她那痛苦万状的可怜样子,百毒婆子竟忽然生出一片怜悯之心。于是,她冷哼一声,将衣袖一抖,抖出一片幽香之气,立刻,那些毒蝗便停止了啮噬,都像喝醉了酒似的,晃晃悠悠地又飞回到了她的衣袖中。 刘姥姥疼得大汗淋漓,已经翻滚不动了,她躺在地上,两眼非常恐惧地望着百毒婆子,气喘嘘嘘道: “解药!快……给……我……解……药!快……” 百毒婆子自怀中掏出一粒黑色药丸,随手一扔,那药丸就像长了眼睛似的,一下子落进了刘姥姥的嘴里。 刘姥姥立刻用力吃下。 百毒婆子道: “你已经没事了。以后别再叫我看见你!” 说罢,一闪身,朝楚燕灵乘车逃跑的方向追去。 无苔亮掌一攻,掌风呼啸,声势夺人,使的赫然是他赖以成名的“紫煞掌”——这一掌秦川若被击中,定得粉身碎骨。 “恶僧,伸手就想要我性命,好毒的心肠。今天我纵然打不过你,也要决一死战!”秦川想道,急将身子一跃,向后闪退,同时,暗运内力—— 无苔以为他退身要逃,立刻收回掌纵身追击,哪知就在这时,秦川突地站定身形,右手化掌猝然向他前胸攻来—— 秦川这一掌是拼命的一掌,其功力已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此时,无苔本应躲避,可是,他不但没有躲闪,反而冷笑一声,大刺刺地竟将胸膛迎了上去。立刻,就听“砰”地一声闷响,秦川的一只右手深深地攻进了无苔的胸膛里。 “啊——!”无苔大叫一声,“扑”地一下,跌坐在地上。 秦川一攻虽然得手,身子却被无苔的内力反震得倒退七、八步,他就觉得五脏翻腾,胸口窝一热,一股又甜又热的东西涌到了嗓子眼儿。他情知不好,却已控制不住,一张嘴,“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无苔已面无血色,挣扎着坐在那里,右手紧捂着塌陷的胸膛,左手颤抖抖地指着秦川,口中喷血道: “你……你……” 他想说: “你应该死在我的手上,可是我轻视了你,才被你得手!” 但他这句话已经永远说不出口,因为这时他两眼一翻就断了气。 无树在一旁冷冷地看着,这时见无苔竟然死了,他不禁倒抽一口凉气,对秦川狞笑道: “小子,你打死了他,我本应替他报仇,但看在你已深受内伤的份上,只要你把‘碧玉双蝉’交给我,我就放你一条生路。否则的话,哼哼,我定叫你粉身碎骨!” 秦川面色苍白,动也不动地挺身站在那里,目光如刀般地盯着他,一言不发。 无树太阳穴上的青筋突突暴跳起来,咬牙切齿道: “好小子,今天我若不让你粉身碎骨,我就对不起你!” 说罢,一步一步逼近秦川。 秦川抬手擦了一下挂在嘴角的血迹,微笑道: “来吧!我秦川认可粉身碎骨,也绝不让‘碧玉双蝉’落入你手!” 说罢,他由怀中掏出“碧玉双蝉”,猛地向左近的一棵大树干上摔去。 无树惊呼一声,身子急飘而起,箭一般追向“碧玉双蝉”,却迟了一步,双蝉都已没入树干中。 秦川本意是要摔毁“碧玉双蝉”,没想到双蝉未碎,竟破树而入,他不禁暗自着急起来。 无树却非常高兴,他飞扑到树前,竟硬生生地将两手插入树干中,取那双蝉。 秦川看着他那贪婪的样子,眼前立刻浮现出这样的情景: 无树得到“碧玉双蝉”,从司空明子那里换来《五行罡风正法》后,练成了奇异的武功,便称霸武林,到处杀戮。于是,无辜者尸横满地,鲜血淋漓…… 秦川这样一想,不禁打了个寒战。他一咬牙,奋力冲到无树身后,抖手拔出了剑—— 无树正一心一意地用两手掏取那“碧玉双蝉”,这时已将双蝉抓到,他心里不禁狂喜起来,正要把手从树中掏出,突然就觉得后心一凉,一件冰冷的东西快速刺入体内,由前胸穿透出来…… “啊——!”无树惨叫一声,忽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时,秦川的剑已像钉子一样将他牢牢地钉在了树干上。 无树疼得浑身颤抖,疯狂地抽出两手,扔掉了双蝉就反手抓住剑柄拼命往出拔,尚未拔出,他的头一歪就气绝身亡了。 秦川已经受了很重的内伤,再一拼力用剑,内伤更重,此时,他就觉得心热如焚,“哇!”又吐出一口鲜血,竟昏死过去。 “嘿嘿,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碧玉双蝉’,想不到我会在这里又得到你!嘿嘿嘿……” 随着这奸笑声,刘姥姥像幽灵似的闪身出现,欣喜若狂地把无树扔在地上的“碧玉双蝉”捡起,揣入怀中,随后扫了一眼无树和无苔的尸体,这才走到秦川跟前。 只见秦川仰卧在地上,虽然紧闭两眼,却还在微微的呼吸,刘姥姥便恶狠狠地笑道: “秦川,小王八蛋,上次姥姥我正要结果你,却被江洋那狂贼给冲断了。这回我再杀你,看谁还来救你?” 说罢,她将真力运集到右手上,发一声狠,对准秦川的当头猛劈下来—— 掌势凌厉,风驰而下,眼看就要劈中秦川的当头了,就在这时,突然寒光一闪,一口锋刃极薄的鱼肠剑电掣而至,刺穿了刘姥姥的掌心。 刘姥姥疼得尖叫一声,撤回鲜血淋漓的手,转眼一看,使剑者是个通身黑衣的女子,只见她目光犀利,神色凛然。 “啊?红蔷侠女!”刘姥姥惊呼道,吓得魂飞魄散,转身急逃。 她没有认错,来者正是“江湖五妹”中的“侠妹”,郑红蔷。 第十八章 忍无可忍 郑红蔷见刘姥姥逃跑,正要去追,突觉身后有衣带风声。她急转身一看,只见一个衣着甚是古怪反常的老头已到身边,连看也不看她一眼,伸手就把昏迷不醒的秦川抱了起来。 郑红蔷不禁暗吃一惊,因为这老头身体虽然瘦小,可力量却大得很,他抱起秦川就像抱起一团棉花似的那么容易。 郑红蔷十分疑惑,不由得握紧了手中剑,问道: “你是什么人?想要把他怎样?” 老头却认识郑红蔷,笑道: “郑家小姐,吆喝什么?难道只许你来救秦家小哥儿,就不兴我老怪物救他吗?” “老怪物?”郑红蔷两眼上下打量着他,“莫非……前辈就是亘古一怪?” “哈哈……”亘古一怪大笑道,“好个聪明的郑家小姐,一猜就中。哈哈哈……” 亘古一怪笑声未绝,已抱着秦川飞身掠起,急闪而去。 郑红蔷虽已看出亘古一怪对秦川没有恶意,但她毕竟还是不放心,双脚一蹬地,身子急起,使出“蜻蜓点水”的上乘轻功,飞快地追向亘古一怪。 …………………… 马蹄翻飞,车轮急转。 车过处,大路上泥土飞扬。 尽管马车已快得就像风车,可楚燕灵还是嫌慢,她不停地对车夫催促道: “快些!快些……再快些!” 车夫连声答应着,手里的鞭子一下接一下地抽打在雪青马的屁股上。 雪青马已近疯狂,浑身汗水淋淋,口里喷着白沫子,拼命狂奔。 转眼之间,马车就行驶了二十余里路程,拐个弯,进入一道山谷中。 楚燕灵十分得意地坐在马车包厢中,凤飞倒在她的身旁,还在昏睡。 楚燕灵看了她一眼,忽然也觉得有些困倦,不由得打了个哈欠,对车夫道: “喂!让马跑慢些,刘姥姥追不上我们了。我困了,要睡一觉,车到清风镇时叫我一声。” 说罢,懒洋洋地放身躺下,把随身带着的包裹枕上,正要入睡,忽然马车一顿,停下了。 楚燕灵急道: “怎么回事?赶车的,为什么停车?” 话音未落,只见纱帘一动,车夫进了车厢。 楚燕灵急忙翻身坐起,两眼瞪着他,面露惊色道: “你、你进来干什么?” 车夫呲牙一笑,道: “你不是要睡觉吗?正好我也困了,就陪你一起睡吧!” 楚燕灵一听,不禁又气又恼,骂了声“放你娘的狗屁”,抬手就朝车夫那黑幽幽的脸颊打去,尚未打着,她的脸上竟已挨了七、八个嘴巴。 是车夫打的,他边打边破口骂道: “楚燕灵,装什么蒜?就凭你这千人骑、万人压的贱货,我说陪你睡觉已是抬举你了呢!” 立刻,楚燕灵那乳脂一般白皙娇嫩的脸颊,被打得姹紫嫣红。她尖叫了两声,十分惊骇地打量着车夫,颤声道: “你、你……究竟是谁?” “哈哈哈……” 车夫放声狂笑起来。笑着笑着,声音忽然变了,变得又奸又猾道: “楚燕灵,你再看看我是谁?” 说罢,抬手在脸上一抹拭,揭下了朴实憨厚的面具,露出一张狰狞可怕的五花蓝靛脸。 “啊?你、你是‘丑……’古春!”楚燕灵失声惊叫道,吓得心寒胆颤,立刻就要逃跑,可身子一软,竟瘫倒了下去。 原来,这个装扮成车夫的人,正是江湖中黑道上的人物,“丑太岁”古春。 此时,楚燕灵不禁非常后悔,后悔不该唆使刘姥姥杀死尉迟鼎。 如果尉迟鼎不死,说不定马上就会追寻过来救走她。这时,楚燕灵宁愿被尉迟鼎抱在怀里坐半天,也不愿在“丑太岁”古春身边呆一会儿。因为古春不但模样丑恶已极,而且狂笑时喷出来的气味也腥臭难闻。 要知道,楚燕灵虽然行为放荡,喜欢男人,但那只是对美男子而言;对于像古春这样丑恶的男人,她非但毫不喜欢,而且厌恶恐惧至极。 此时,楚燕灵瘫倒在古春跟前,就像一只无力的羔羊,落在了虎口里,既害怕又恶心。她浑身颤栗着,唉声乞求道: “古……大侠,我知道你……是好心人,求求你……放了我吧!只要你放了我,我……这包裹里的金、金银细软都送给你!你、再找别的女人……” “丑太岁”古春两眼贪婪地盯着楚燕灵那像春花儿一样娇媚的脸,奸笑道: “放了你?别做美梦了!我‘丑太岁’千辛万苦才弄到了你这江湖中第一美人儿,若再放掉,简直就是个大傻瓜啦!哈哈哈……” 他狂笑着,猛地扑到楚燕灵的身上。 立刻,一股更加浓烈的腥臭气味扑进了楚燕灵的鼻孔里,她“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食物残渣,边拼命推他边哭道: “你、你快放开我,我实在受不了……” “受不了你也得受!”古春涎水直流道,动手就脱她的下衣…… 正在这时,忽听“嗤啦”一声,车厢的纱帘被人扯了下去。 古春吓了一跳,转眼看去,只见一个相貌英俊的少年挺身站在了车旁,他虽然腰畔佩着剑,可是看上去却文质彬彬的,像个白面书生。 楚燕灵见有人出现,更加拼命挣扎起来,连声叫道: “放开我!强盗,快放开我……” 古春把她抱得更紧了,对少年喝道: “混蛋!还不快点儿滚开,想要怎样?” 少年十分冷静地看着他,声音不卑不亢道: “我要你放开她。” 古春不禁冷笑道: “你是什么东西?敢管大爷的闲事?” 少年正色道: “我什么东西也不是,只是一个正常的人,名叫王晓星。” “什么‘王晓星’‘王大星’的?再不滚开,大爷就叫你变成‘入土星’!” 王晓星一皱眉头,又道: “我说了,要你放开她!” “小子,你要找死啊?你以为你带着剑,大爷我杀不了你吗?” 古春叫道,忽然看见有几只蜻蜓在王晓星头顶飞过,他便“嗤”地一下抽出藏在腰间的软剑,挥手刺出,立刻,那几只蜻蜓就都被穿在了剑尖上。他十分得意地把剑尖停在王晓星的眼前: “看到了吧?大爷要不是怕扫了兴,早就一剑宰了你啦!你快滚开,要不然,惹恼了大爷,马上就叫你像这蜻蜓一样!” 王晓星竟似没看见,仍然固执道: “放开她!” “哈哈!”古春失声笑道,“我明白了!你不顾死活地要我放开她,原来是你也看上了她!要我放开她,你好跟她——” 下面的话尚未说出,突然白光一闪,王晓星的剑已深深地刺进了他的喉间…… 第十九章 糊涂和尚 古春疼得身子一挺,再也发不出声音,他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起来,两眼充满惊恐与不信地瞪着王小星。 楚燕灵乘机挣脱了出来,跳下车扑到王晓星身边。 王晓星面色凝重地看着古春,冷冷道: “本来,我不想杀你,但是你侮辱了我!凡是侮辱我的人,就得死!” 说罢,倏地一回手,剑已拔出。 立刻,一股鲜血忽地喷了出来,古春憋在嗓子里的一口气也吐了出来。他狂吼一声,一头栽下马车,死了。 王晓星不再看他,把剑横在面前,看剑。 这口剑,比寻常的剑要薄一倍,长两寸,窄半分;剑尖儿特别尖锐,剑身闪亮,发出荡漾的白光,几滴尚未凝固的血珠儿在上面停留不住,来回滚动着…… 王晓星“呼”地吹出口气,剑作龙吟声,几滴血珠儿立刻都滚落下去。 王晓星看剑,楚燕灵在一旁静静地打量着他。 只见他,长方形的脸庞,面白如玉,两道又长又密的眉毛像剑一样斜插入鬓,一双大眼睛如同夜空中的星星那般明亮;挺直的鼻梁儿,棱角分明的嘴唇;身体修长,四肢匀称,穿着洁白如雪的衣衫,挺身一站,就像冰雕玉琢的一般。 “好英俊的男人呀,看一眼就让人心里舒服半天!老天有眼,今天叫我遇见了他,说什么我也得把他勾引住!”楚燕灵边看边心花怒放地想道。 这时见王晓星剑已入鞘,把目光转过来,她便对他嫣然一笑,道: “公子,多谢你相救于我。这大恩大德,我楚燕灵定当厚报!” 王晓星表情淡漠,道: “休要客气,这算不得什么。请问楚小姐,可认识一个名叫秦川的人吗?” 楚燕灵吓了一跳,不知他问秦川干什么,想回答不认识,却又怕他会因此走掉,于是她含糊其词地试探道: “公子问他干什么呀?莫非……他是公子的朋友?” 王晓星正色道: “不,我从未见过他。我只是听说他的剑特别快,就连‘追风剑’郑斌都死在了他的剑下!我想知道,他的剑究竟有多快?所以才要找他。” 楚燕灵一听,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不禁非常兴奋道: “公子要找秦川比剑?” 王晓星的眼睛闪亮,道: “正是。你可认识他?” 楚燕灵欢笑道: “认识认识!我不但认识他,还能带你找到他!” 王晓星的眼睛更亮,道: “好,那就麻烦你了!” 楚燕灵娇声道: “麻烦什么呀?刚才要不是公子……好了,不提刚才的事情了,我们这就乘车走吧!” 说罢,她迈步就走,却“哎呀”叫了声,跌倒在地。 王晓星急道: “怎么了?” 楚燕灵显得十分痛苦,娇声道: “我……我……刚才跳车时扭伤了脚,一动弹就疼……哎唷,好疼呀!公子,你……你……抱我上车吧!” 王晓星脸色一红,为难道: “这——” 楚燕灵不胜娇羞道: “这什么呀?我总不能老是这么躺着呀!哎唷,好疼……” 她又连声吟唤起来。 王晓星看着她痛苦不堪、含泪欲滴的样子,便不再犹豫,伸手抱起了她。 楚燕灵满脸红喷喷地,双臂紧搂住王晓星的脖子,樱桃似的小嘴儿凑近他的耳边,声音又柔又甜道: “公子,慢些呀,我怕疼!” 王晓星就像没有听到她的话,十分迅速地将她抱到马车上,刚一放下,他就看见了车厢里还在倒头昏睡的凤飞。 …………………… 亘古一怪抱着昏迷不醒的秦川,飞身进入一片密林中。 郑红蔷像箭一样在后面紧跟着。 密林中,忽然出现一片空地。空地之中,有一座古老的寺庙,不知是“山神庙”还是“土地庙”,庙门上的字迹已经斑剥不清。 亘古一怪抱着秦川,到庙前站住了,对郑红蔷道: “你跟来正好!秦家小哥儿经脉离乱,危在旦夕。我到庙里用真力给他治疗,你就在这儿守护,决不许任何人进去打扰!” 郑红蔷点头道: “好!老人家,快进去吧!” 亘古一怪跨入庙中,郑红蔷带上庙门,转身坐在了庙门旁的一块大石头上,掏出手绢慢慢的擦汗,边擦边想道: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他杀了我的父亲,我本应恨他,可是却不恨他,反而要救护他?难道是……我……竟……竟……竟然爱上了他?!不!不……这绝不可能!绝不可能……我这只是……只是……” 她在心里寻找着为自己开脱的理由,脸上不禁绯红起来。 正在这时,忽听有人唱道: “稀奇稀奇真稀奇,大树啃了驴一口,稀奇稀奇真稀奇,老鼠咬破了猫肚皮;稀奇稀奇真稀奇,公鸡下了个软皮蛋,稀奇稀奇真稀奇,烧酒里钻出一条鱼……” 随着歌声,只见一个身体胖大、面色紫红的和尚,顺着林间小道朝古庙这边走来,边走边捻动着挂在脖子上的那串黑色佛珠,口里哼哼咧咧地继续唱着“稀奇歌”。 郑红蔷听见,觉得挺有意思,等和尚走近了,便起身对他笑道: “长老,唱的什么歌呀?糊里糊涂的?” 和尚止住歌声,道: “因为我和尚糊涂啊,和尚糊涂,糊涂和尚,唱起歌来自然也就糊里糊涂啦!” 郑红蔷笑道: “哦,原来长老是位糊涂和尚。” 糊涂和尚一愣,道: “你怎知我是糊涂和尚?” 郑红蔷道: “刚才长老自己说的呀!” 糊涂和尚想了想,点头道: “对,是我和尚自己说的。喂,你来这里作什么?可曾见到我师父没有哇?” 郑红蔷一眨眼睛,反问道: “你师父?谁是你师父?” 糊涂和尚竟被问住了,愣了一会儿,才答道: “我师父是我师父啊!” 郑红蔷笑了,觉得这和尚真是糊涂得可爱,她笑道: “我是问,你师父叫什么名字?” 糊涂和尚仰起脸望了望天空,边想边答道: “我师父叫、叫……对了,他叫老怪物。” 第二十章 淮阴三恶 郑红蔷心里一动,明白了糊涂和尚所说的“老怪物”是亘古一怪,心想,亘古一怪怎么会是这糊涂和尚的师父呢?他们的年纪差不多少嘛! 她正在疑惑不解,只听糊涂和尚又道: “其实,一开始,那老怪物是我和尚的徒弟呢!” 郑红蔷一听,更不明白了,便问道: “长老,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是你师父,你又是他师父……你们到底谁是谁的师父啊?” 糊涂和尚道: “我也不知道到底谁是谁的师父。我就知道有一年下大雨,我和老怪物从这儿遇见了,都想进这庙里避雨,可谁也进不去。我俩挤在门口,谁都想先进去,谁也不让谁先进去,挤了半天还是谁也进不去。 老怪物才说,跟我比武功,谁的武功高谁就先进去,不但先进去,武功低的人还得给他叫师父。 我一听,这主意好哇!就跟他比试起来。我俩从晌午开始比,一直比到天黑……嘿嘿,结果我赢了,老怪物输了,我先进的庙,老怪物后进的庙,我当了师父,老怪物当了徒弟。 过了一年,老怪物说我总当师父、他总当徒弟不合适,又从这儿跟我比武争师父。这回比了一天一宿,结果我输了,他赢了,他就当了师父,我就当了徒弟。 这不又到一年了吗?我又来跟他比武争师父……他怎么还没来呢?是不敢来了,还是先进庙里去了?我得进去看看。” 糊涂和尚说完,迈步就往庙门口走。 郑红蔷不禁着急起来,心想,不能让他进去,亘古一怪正在用真力给秦川治伤,他进去一打扰可就全完了。 于是,她急忙上前拦阻道: “长老,不能进去!这庙你进不得!” 糊涂和尚道: “我怎么进不得?这庙就是给和尚修的,和尚进得!” 郑红蔷道: “你真个进不得!因为这庙是给‘聪明和尚’修的,你却是个糊涂和尚!糊涂和尚只能进糊涂庙,这个道理你还不明白吗?” 说话间,她已闪电般出手点向糊涂和尚的“章门”穴,她要点住糊涂和尚的穴道制止他进庙。 可是糊涂和尚身子一晃,好像漫不经心似的就躲开了她那凌厉的指尖,一边继续往庙门口走一边道: “‘糊涂和尚只能进糊涂庙’,这话好像挺有道理,可是我和尚太糊涂了,见着庙就糊里糊涂地认准要进!” 说话间,他已走到庙门口,伸手就要推门,郑红蔷急得出了汗。她看出糊涂和尚的武功非凡,知道硬拦肯定是拦不住的,她急中生智,模仿亘古一怪的声音叫道: “糊涂和尚,进庙干什么?我老怪物在这里!” 糊涂和尚一听,立刻转身道: “老怪物,你在哪里说话?” 郑红蔷心中暗喜,道: “我看见了,他在那棵大树的后面!” 糊涂和尚道: “是吗?我得赶快去找他!” 说罢,提气纵身,几个起落就到了那边。 郑红蔷见糊涂和尚没影了,这才松了一口气,暗自额手称庆道: “好险呀!总算把他糊弄走了,要不然……” 话未说完,忽听有人冷笑道: “哼哼!不要高兴得太早了,你骗得了糊涂和尚,可骗不了我们!” 话音未落,只听“嗖嗖嗖”几声轻响,三个人影鬼魅一般闪到郑红蔷面前。 郑红蔷暗吃一惊,因为她认出了这三个人竟是“淮阴三恶”。她知道情况不妙,厉声道: “淮阴三恶,你们想要怎样?” 淮阴三恶中的老大赵百恶道: “我们要找亘古一怪老儿算帐!” 郑红蔷道: “算什么帐?” 淮阴三恶中的老二赵千恶抢口道: “算什么帐?前者,我兄弟三人在清风山尼姑庵中正要快活快活,被亘古老儿遇见了,他不但坏了我们的好事,还打伤了我们,要不是我兄弟们腿快,性命就断送在了老儿的手里!亘古老儿,恨死我们了!皇天不负有心人,今天总算有机会了,我们……” 赵百恶打断他的话: “老二,罗嗦什么?再不赶快动手,等亘古老儿一出来可就完啦!” 赵千恶和赵万恶闻听,一齐说了声“是”,跟着赵百恶就往庙门口闯。 郑红蔷见势不妙,纵身一个“燕子翻云”,抢先到了庙门口,挥手拔出剑,亮了招“金鸡起舞”式,剑光闪闪地指着淮阴三恶,厉声喝道: “谁敢上前?” 淮阴三恶先是一愣,随即就听赵百恶奸笑道: “郑家小妞儿,本来我兄弟们还舍不得伤害你,可是既然你要多管闲事,那就别怪我兄弟们出手无情了!” “了”字才说出,只见他的手一抖,“嗤嗤嗤”打出三枝袖箭,闪电似的直奔郑红蔷的面门和前胸。与此同时,赵千恶和赵万恶也都亮剑在手,飞快地刺向郑红蔷。 郑红蔷眼疾手快,挥左手接住三枝袖箭,反射向赵百恶,右手舞剑抵挡赵千恶和赵万恶。 赵百恶见眨眼之间三枝袖箭又都被郑红蔷反射回来,不禁大吃一惊,急忙伸手一一抓住,插入袖内,再一看,两个兄弟与郑红蔷已拼斗在一起,三口利剑左右闪动,上下翻飞,搅成一团,难解难分。他便叫道: “老二、老三,要当心些;我去结果了亘古老儿就出来帮你们!” 说罢,飞身直奔庙门口。 郑红蔷一见,不禁万分焦急,使一招“银蛇吐芯”刺退了赵千恶、赵万恶,便猛地将剑掷向赵百恶的后背。 赵百恶立刻就听到了呼啸的剑声,情知不好,急忙闪身躲避,就听“嗤”地一声,飞剑刺破了他左腋下的衣服紧贴肉皮穿过,“当”地一声响,剑深深地刺进了庙门里。 郑红蔷飞身上前去拔剑,赵百恶阴笑一声,乘机从怀中掏出一个竹管儿,对着她一按机关,顿时,一片银针暴雨般激射而出。 郑红蔷纵身躲闪,却迟了一步,只见一枚银针射入了她的右腿中,她就觉得右腿一麻,站立不稳,“扑通”一声跌倒在地。 赵百恶不禁狂笑道: “郑家小妞儿,你中了我的‘立地迷魂针’啦!老二、老三,走,咱们先进去收拾了亘古老儿,回来再好好摆布她!” 说罢,冲上前一掌打开了庙门就往里闯。 第二十一章 自取灭亡 第二十一章自取灭亡 《陌上柔桑破嫩芽》 千古絶唱/著, 本章共2033字, 更新于:2024-06-1323:25 王晓星指着凤飞,问道: “她是什么人?” 楚燕灵故作不知,道: “我也不认识。我一上车来就看见她倒在这里呼呼大睡,好像很久没睡觉了似的,一直沉睡不醒。” 王晓星道: “不,她是被人点住了‘昏睡’穴。照这样下去,她会睡死的。” 说罢,倏地一挥手,拍向凤飞的“承光”穴。 凤飞正在沉沉昏睡,忽然只觉得脑袋里一清亮,不由得“啊”地叫了声,一下子睁开了眼睛,看见王晓星和楚燕灵,她不禁十分吃惊,猛地坐了起来,问道: “你们是谁?我怎么会在这里?刘姥姥呢?那个坏家伙害得我好苦,我得找她算帐去!” 说罢,纵身跳下车快步而去。 楚燕灵望着凤飞远去的背影,感到十分惋惜。 本来,她把凤飞弄到手,目的是同刘姥姥一样,也想用凤飞作条件去跟百毒婆子换些毒药,没想到结果会这样白白地让凤飞走掉。 对此,楚燕灵虽然有些不甘心,却仍然十分兴奋,因为有王晓星在身边,他已经占据了她的整个心田,她要想方设法勾住他,让他永远陪伴她。 她这样想着,眼睛紧紧地盯着王晓星那英俊的面孔,心里就觉得痒酥酥地恨不得立刻跟他拥抱在一起。 但是她明白,现在还不能放肆。对于像王晓星这样刚正不阿的男人,不可操之过急,要一步一步慢慢地深入才能达到目的。 于是,她满含柔情密意地对王晓星笑道: “公子,日近中午,咱们快走吧!” 王晓星微微一点头,道: “好,这就走。” …………………… 郑红蔷见淮阴三恶打开了庙门就往庙里闯,不禁万分焦急。她一咬牙坐起来拼力往起站,可是整条右腿都已麻木,怎么站也站不起来,眼看淮阴三恶都闯进了庙里,亘古一怪和秦川就要遭殃,急得她满头大汗。 哪知就在这时,忽听得“啊!啊!啊!”几声惨叫发出——叫声未绝,淮阴三恶就像三粒弹丸似的一个接一个从庙里被弹射出来,落到了很远的地上后竟然都一动也不动了。 郑红蔷一见,不禁又惊又喜,正不知是怎么回事,就听有人自言自语道: “阿弥陀佛!和尚糊涂,你们怎么也糊涂?好生生地为何往我和尚身上撞?撞就撞了吧,我和尚又不曾怪罪你们,你们怎么都躺在那儿不起来?难道还要我和尚去扶你们起来不成?也罢,就去扶一遭也无妨。” 随着话音,只见一个身体胖大、面色紫红的和尚从庙里走了出来,却是糊涂和尚。 郑红蔷一见,感到异常惊讶,心想:奇怪,他明明已经走远,却怎么进到庙里去了呢? 糊涂和尚走到淮阴三恶跟前,正要俯身扶他们起来,却见他们气息皆无。不禁面色惊变,赶紧去摸他们的心脉,都已停止了跳动。糊涂和尚失声道: “咦?怎地都死啦?我和尚的‘内力反震’已到了如此火候?他们只一撞,就都被震死了?死就死吧,也省得你们到处去作恶了。——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待我和尚埋葬了你们吧!” 糊涂和尚说罢,猛然一挥掌,只听“轰”地一声巨响,泥土飞溅,草地上顿时被击出一个深深的大坑。他用掌力将淮阴三恶的尸体逼到大坑中,再运掌风催起许多泥土掩埋他们。 郑红蔷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心想:好厉害的和尚,功力竟如此深厚惊人!可我刚才还出手去点他的穴道要阻止他进庙呢,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她正想间,忽然就觉得右腿麻木的地方变得疼痛起来,就像有许多只蚂蚁在啃噬骨肉似的,十分难受,而且那难受劲儿正在向身上蔓延,她不由得“哎呀”叫了声,这时才想起来,赶紧取那“立地迷魂针”。 可是,那迷魂针又细又小,深深地射入皮肉中,一时竟难以取出。 郑红蔷一咬牙,拿起剑就要用剑尖儿去剜,只见糊涂和尚走过来叫道: “且慢!让我和尚试试看。” 郑红蔷收回剑,糊涂和尚将一只厚大的、紫色深沉的手掌刚一挨近她的腿部,立刻她就感觉到了有一股强大的吸引力发生,倏地一下,那深入腿内的“立地迷魂针”被倒吸出来,粘在了糊涂和尚的掌心上。 郑红蔷对糊涂和尚的精湛内功赞叹不已。针一取出,腿内的疼痛就停止了,麻木劲儿也正在消退,她便努力站起身来道: “长老,多谢相救!只是我还不明白,刚才你分明已经离开这里……却怎么进到庙里去了呢?” 糊涂和尚呵呵一笑,道: “和尚糊涂,糊里糊涂地也不知怎么就到了庙里啦。” 郑红蔷非常真诚道: “不!您不糊涂,您真正是大智若愚!我……” 话未说完,忽见亘古一怪满脸汗涔涔地从庙中走出来笑道: “哈哈!糊涂和尚,你还没死啊?见了师父怎么还不跪拜磕头?” 他由于真力都用在为秦川治疗内伤上了,所以说出的话有气无力,面色也失去了红润,黯淡无光,显得苍老了许多。 秦川慢步走在亘古一怪身后,他的脸色虽然还很苍白,没有血色,但身体已经安然无恙了。 糊涂和尚听到亘古一怪的话,笑道: “老怪物,你也没死啊!这回该轮到我当师父了!” 亘古一怪笑道: “那可不一定!” 糊涂和尚道: “一定!告诉你,我已练成了‘内力反震’,咱俩比试的时候你可得多加小心,要不然,我会震坏你的!” 亘古一怪道: “不会的!你用‘内力反震’,我用‘吸金摄铁’,一定还会降服你!今年,还得是我老怪物当师父!……” 郑红蔷站在那里,静静地注视着秦川。等他走到面前,她才激动地问道: “你觉得怎样?可好了么?” “好,我很好,谢谢你对我的关心!”秦川微笑道。 他的微笑,好像春风拂过,郑红蔷只觉得心里暖洋洋的,她的脸上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作者寄语: 下载17k客户端,《陌上柔桑破嫩芽》最新章节无广告纯净阅读。 17k客户端专享,签到即送vip,免费读全站。 第二十二章 路遇歹徒 凤飞离开了王晓星和楚燕灵,飞快地出了山谷,一个人行走在官道上。 此时,她就觉得既轻松又懊恼。轻松的是,自己又能自由自在地奔走了;懊恼的是,由于自己粗心大意,竟被刘姥姥那个老狐狸作弄了大半天。 她一边顺着官道往前走,一边恨恨地想道: “刘姥姥,你害得我好苦!等我再遇见你,一定不会饶了你,我要一掌打死你!不,一掌就打死太便宜你了,我要用刀杀死你……不!用刀杀也不解恨,我要用我娘给我的毒药毒死你!不,不能毒死,要毒得半死不死的,让你活受罪,连滚带爬地向我求饶……哼,到那时候儿我再考虑是要你死还是给你解药救你?” 凤飞这样一想,心里觉得十分得意,不禁“咯咯咯”地欢笑起来。 笑着笑着,她的脸忽然腾地一下,变得红扑扑的。 她又想起了秦川,心里不禁暖洋洋的,既欢喜又娇羞地想道: “秦川,你在哪里?你知道不知道有个女孩子已经悄悄地爱上了你?她虽然是名声不太好的百毒婆子的女儿,江湖中的人称她为‘毒妹’,可是她的心肠一点儿也不毒呀!她从来没有伤害过好人!秦川,这个女孩子你能不能喜欢她?爱她?……如果你不喜欢她,不爱她,她会难过死的!真的,因为你的名字,你的音容笑貌,都已经深深地留在了她的脑海里,占据了她的整个心田呀!……” 凤飞边走边想,忽然迎面过来两个贼眉鼠眼的汉子,一黑一瘦,看见她,那个黑的用胳膊肘一碰瘦子,低声奸笑道: “喏!好漂亮的小妞儿,蹭上去!” 瘦子立刻一点头: “好,依你的!” 两个人虽然说得嘀嘀咕咕,凤飞却听了个清清楚楚,心里不由得十分气恼。她就要发作,却又忍下了,照旧往前走。 只见瘦子走到她面前,胁肩谄笑道: “小大姐儿,这是要到哪里去呀?” 黑的也赶紧上前奸笑道: “是啊,小阿妹,你一个人走路不寂寞呀?” 说着话,两个人肆无忌惮地伸出手就来摸凤飞那丰满的前胸。尚未摸着,就听“劈劈、啪啪”几声脆响,黑的和瘦子已经被狠狠地打了五、六个嘴巴,两个人的脸立刻都红肿起来。他们先是一愣,随后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就要逃跑时,凤飞已出手如风,点住了他们的“肩井”大穴。 黑的和瘦子疼得直咧嘴,却又动弹不了,直愣愣地站着,都暗自叫苦道: “这可真是‘千日打雁,今日倒叫雁给鹐了眼’啦!” 只见凤飞横眉立目,自腰间掏出一把寒光闪闪的短剑,怒喝道: “你这两个无耻之徒,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调戏于我!我倒要看看你们的心肝是怎么长的?” 说罢,“哧哧”两声,划开了两个人的上衣。 两个人吓得屁滚尿流,连声哀求道: “姑奶奶饶命!我俩该死!再也不敢了!快饶了我们吧!……” 凤飞本来怒气冲冲,想给点苦头让他们尝尝。这时见他们露出一副熊蛋包的嘴脸,她便呸了一声,再不愿搭理他们,收起短剑,迈步就走。 她才走出十几步,只听黑的和瘦子带着哭声叫道: “姑奶奶,慢走,放了我俩吧!要不然,天黑下来,我俩会被狼吃掉的呀!我俩虽然该死,可是家里的老婆孩子不该死啊!我俩一死,两家人就都会被饿死的呀!” 凤飞心里一动,觉得他们说的挺有道理,便俯身拣起几粒石子,挥手甩了出去,“啪啪啪!”几粒石子正打在他们的后背上,两个人疼得同时“哎呀”叫了声,穴道都被震开,身子能动了,撒腿就跑。 凤飞看着他们像兔子一样逃跑的背影,不禁开心得“咯咯咯”地欢笑起来。 正在这时,忽听有人喝道: “疯丫头,笑什么?” 随着话音儿,百毒婆子闪身来到她的面前。 凤飞十分高兴地叫道: “娘,是你呀!” 一头扑到百毒婆子的怀里。百毒婆子又是欢喜又是爱怜地搂着她,柔声道: “凤儿,你受委屈了!” 凤飞笑道: “娘,没什么,刘姥姥并没把我怎么样。” 百毒婆子道: “那就好!凤儿,找到秦川没有?” 凤飞满脸绯红起来,道: “还没有……” 百毒婆子沉吟片刻,道: “凤儿,依娘的话,你就别去找他了!他虽然是个令人喜欢的男子,可是孤身只影、萍踪不定的,要找到他太不容易。你一个女孩子家就这样东奔西走的,娘真的有些不放心!……” 凤飞脸色更红,娇声道: “娘!放心吧,女儿自己会照顾自己,出不了事的。” 百毒婆子轻轻叹了口气,道: “那你可要多加小心哪!娘要到你姨母家去,你表哥这月十六成亲,娘先去看看。你要是找娘,就到那里去找。” 说罢,伸嘴在凤飞的额头上亲吻一下,又说了声“你要多加小心”,身影倏然远去。 日正中午。 凤飞走了很多的路,这时感到有些饥饿难当,心里正想着应该到哪里弄些吃的,忽然发现前面大路边上有一家酒店,那明晃晃高挑着的两个红色招幌在风中来回摆动着,像是在招呼过路的行人进店作客。 凤飞非常高兴,快步往那里走。 她刚一走到店门口,店里的伙计就笑着迎接道: “这位小姐,一路辛苦了!请到里面坐。” 凤飞笑着一点头,走进店里。 这个酒店虽然不太大,生意却十分兴隆。五张朱漆方桌,已有四张桌子围坐着人,全是男人,他们有的闷声不响地吃饭,有的在吆五喝六地划拳行酒令。菜香扑鼻,诱人食欲。 凤飞一进来就引起了这些人的注目,因为她不但是个年纪轻轻的女子,而且还长得格外俏丽。凤飞并不在乎众目睽睽的注视,落落大方地走到那张空闲的桌子前,坐了下来。 那个店伙计跟上前对她笑道: “小姐,本店的菜谱挂在墙那边,想吃什么,您尽管点!” 凤飞扫了一眼菜谱,道: “好,就来一盘花炊鹌子、一盘蜜炙云腿再加一碗阳春面。” 店伙计听罢,一边往灶间走一边高声叫道: “哎!一盘花炊鹌子、一盘蜜炙云腿外加一碗阳春面喽!” 叫声一落,灶间便响起了“叮叮当当”的刀勺相碰声和“嗞嗞啦啦”的烹调声——这声音,此时凤飞听来,不亚于一首优美动人的乐曲。 不一会儿,店伙计就把那香味扑鼻的花炊鹌子、蜜炙云腿和雪白的阳春面端了出来,放到凤飞桌前,笑道: “小姐,请用吧!” 凤飞一点头,从桌上的竹筒中挑出一双筷子,然后端起那碗阳春面,旁若无人地吃起来。她吃的虽然很快,却不狼吞虎咽,一双白嫩纤巧的手和那红润的樱桃小嘴儿不停地动着,样子十分好看,惹得旁边那些人止不住左一眼右一眼地直看。 凤飞吃得正香,忽听一个苍老的声音叫道: “饿死我了!店家,有什么好吃的快给老身端上来!” 第二十三章 上当 凤飞一听是刘姥姥的声音,便抬头向门口看去,果然是刘姥姥,她猛然站起身来。 就在凤飞看见刘姥姥的同时,刘姥姥忽然也看见了她,不禁大吃一惊,扭身“噌”地一下溜了出去,撒脚急逃。 凤飞怒喝道: “老妖婆,看你往哪里逃?” 一纵身,“嗖”地一声,飞身从敞开着的窗口穿了出去。 店里的人都被惊得目瞪口呆,有个人失声叫道: “天哪,那女子会飞,一定是燕子投生的!” 店伙计忽然急喊道: “小姐!钱,你还没给钱哪!……” 凤飞哪里还听得到?她已经离开酒店很远,灵巧的身子就像一支箭似的射向刘姥姥。 本来,刘姥姥的轻功并不比凤飞差,可是由于腹内空空,饿得浑身无力,再加上右手被郑红蔷一剑刺穿,伤口虽然包扎上了,但还在疼痛之中,所以就大大地影响了轻功的施展。 转眼之间,凤飞就追到了刘姥姥身后。 刘姥姥一看逃不脱了,一咬牙,猛地站住,翻过身来劈手就是一掌,掌风呼啸,击向凤飞的迎面。 凤飞一歪头躲开了她的攻势,随后一招“巧扣连环”,抓住了她的左手腕子。 刘姥姥心里一惊,急忙用右手凌厉的指尖戳向凤飞手腕处“阳池”、“阳溪”、“阳谷”几穴。 凤飞一见,赶紧又松开了手,一转身,闪到刘姥姥背后,运指如风,连点她的“附分”、“神道”、“灵台”大穴。 刘姥姥生怕被点中,立刻一个“懒驴打滚”滚到七、八步外,爬起身,气喘嘘嘘地又拼命猛逃。 凤飞冷笑一声,猛然一挥手,只见一片银针自她的手中飞出,密如雨点儿般地射向刘姥姥。 刘姥姥虽然警觉到了,却心有余而力不足,一时躲闪不开,背后早已中了十几针。疼得她直打激灵,但是却不敢停步,咬着牙继续逃跑。 只听凤飞叫道: “老妖婆,不怕死你就跑吧!你中的是‘百步断魂针’,过了百步就会毒性发作,七窍流血而死!” 刘姥姥一听,不禁浑身冒出冷汗,吓得不敢再跑,立刻站在了那里。 凤飞随后到她跟前,喝道: “老妖婆,你是想死还是想活?” 刘姥姥面色凄惨,连声道: “想活想活!凤姑娘,快救老身一命啊!” 凤飞自衣袋中掏出一粒黑色丸药,用手一晃,道: “这是解毒药,你把它吃下去就不会有危险了。” 刘姥姥一听,急忙把丸药抢到手中,扔到嘴里就咽了下去。 凤飞不禁拍手欢笑道: “哈哈!老妖婆,你上当啦!那银针没有毒,这丸药才真是毒药呢!” 刘姥姥一听,又惊又悔,急忙用手去抠嗓子眼儿,连声干呕起来,却没有吐出那粒丸药。她不禁目露凶光地瞪着凤飞,厉声愤恨道: “小丫头骗子!我与你无冤无仇,你干吗要加害于我?” 凤飞也厉声道: “老妖婆,既然无冤无仇,你为什么暗算我?害我受了半天苦!如今你也上了我的当,这叫一报还一报,是你罪有应得!实话告诉你吧:刚才你吃下的丸药,是我娘用七步草和斑蛇毒配制而成的烈性毒药。马上你就会毒性发作,我要亲眼看着你在痛苦不堪中死去!” “你、你……你这个毒丫头,老身跟你拼了!”刘姥姥异常绝望地叫道,双手箕张暴伸,凶猛异常地抓向凤飞的胸膛。 凤飞身子轻轻一闪,就已闪到了两丈外的一块大石头旁,顺便坐了下来,两手托着下颏,十分得意地看着刘姥姥。 刘姥姥恨不得一把将凤飞撕碎,她就像一头母狮子似的狂吼着,恶狠狠地扑向凤飞。可是还没到凤飞跟前呢,腹内就像针扎火烫一样地剧烈疼痛起来。她惨叫一声,摔倒在地来回翻滚,弄得泥土飞扬。 凤飞拍手欢笑道: “哈哈哈……真好看!老妖婆,这回你该知道我的厉害了吧?” 刘姥姥满地翻滚着,疼痛难熬,嘶声叫道: “知……道了!凤姑娘,快……饶……了……我吧!” 凤飞道: “不饶,不饶,就是不饶,省得你到处去害人!” 刘姥姥疼得用手直揪头发,失去了人声道: “饶……了……我,我……给你‘碧……玉……双……蝉’!” 凤飞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急道: “‘碧玉双蝉’?你在哪里弄到的‘碧玉双蝉’?” 刘姥姥道: “是从……秦川……身上……搜到的!” 说着话,她掏出了“碧玉双蝉”。 凤飞的心咚咚猛跳起来,她立刻上前将“碧玉双蝉”接到手中,颤声道: “秦川在哪里?他……怎么了?” 刘姥姥体内更加疼痛,翻滚着,把胸前的衣服都撕破了,声音凄惨道: “我……要完……啦!快……给……我……解药……” 凤飞急道: “快告诉我秦川怎么了?他在哪里?” 刘姥姥挣扎道: “他……受……了……重伤,在……那……那……那边……解药!快……” 凤飞急忙掏出一粒解药塞进刘姥姥的嘴里,起身就朝她指点的方向飞奔而去。 第二十四章 投宿 日暮黄昏。 路人投宿,燕雀归巢,夕阳那彤彤余辉映红了天空,千家万户炊烟袅袅…… 好一幅夏日晚景。 当那悠扬的蝉声被聒噪的蛙鸣所顶替、万家灯火通明时,王晓星驱车载着楚燕灵来到了清风镇。 这清风镇乃是塞北幽州地界的一个重要城镇,道路四通八达,江湖人物经常在这里云集出没。 楚燕灵坐在车厢里显得十分疲倦地抻了个懒腰,见马车已到镇中,她便把头探到车窗外对王晓星笑道: “公子,把车拐进这条胡同到前面那两棵梧桐树中间的门口就停下吧。” 王晓星点了点头,把车赶到她指定的地点,一拉马的丝缰,车站住了。 这时,只见王晓星那英俊的面容忽现激动之色。他挥手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走到那两扇紧闭着的朱漆大门前,抬手扣了扣门环,朗声叫道: “秦川秦剑侠可在府中吗?现有剑客王晓星慕名前来拜访!” 没有回声。 王晓星正要再次扣门,忽听楚燕灵坐在车里欢笑起来。 王晓星有些不悦,道: “你笑什么?” 楚燕灵欢笑着跳下马车——她的脚“伤”已经好了,因为下午在路上遇到一位专治跌打损伤的江湖郎中,王晓星给了他二两银子,他便着实用心地把楚燕灵的脚“伤”拿捏治理了一番。于是,楚燕灵的脚“伤”就好了——她跳下车,媚眼眯眯地看着王晓星,娇声笑道: “公子,这是我的家呀!你干吗要问‘秦剑侠在不在府中’?” 王晓星一愣,失望道: “原来这是你的家。那么,秦川的家在哪里?” 楚燕灵道: “我也不知道他的家在哪里……” 王晓星不等她说完,转身便走。 楚燕灵急了,忙伸手拦住他,道: “天色都黑了,公子要往哪里去呀?” 王晓星声音冷冷道: “既然你也不知道秦川的下落,我还跟着你干什么?” 楚燕灵“唷”了一声,道: “虽然我不知秦川的下落,可我知道他经常到清风镇上来呀!这清风镇我可是熟得很,只要他一来,我马上就会知道。我知道了,公子不也就知道了么?所以我说,我一定能帮你找到秦川!” 王晓星道: “好吧,你知道了信就去告诉我,我去住客店。” 楚燕灵一把拉住他的手,笑道: “公子何必住客店呀?我家宽敞得很,公子就住在我家吧!” 说话间已经打开了门,拉拉扯扯地让他进去。 王晓星本不愿进去,可又觉得盛情难却,便不再推辞,迈步走了进去。 第二十五章 情不自禁 这所宅院本来并不是楚燕灵的,只不过她第一次来清风镇时,在清风楼上同一些富商豪客欢宴,席间,她信口说了句“这清风镇太好了,我真想在这里长住下来”。于是,便有人出钱替她买下了这所宅院。楚燕灵乐得白捡,便真的住在这里了。 她一住下来,便又有人派来奴仆丫鬟供她使用。可是她却不喜欢她们,因为她做的那些事情不愿被别人看见,便一一遣散了她们。 偌大的一所宅院,只有她一个人住。表面上看,好像很孤单寂寞,其实不然,只要她高兴了,随时随地都会有“风流人物”前来光顾。 暮色深沉,王晓星迈步走进来,只感到庭院宽阔,却看不清都有什么,但觉阵阵芳香扑鼻,大概院落里长着很多鲜花名卉。 楚燕灵喜滋滋地把王晓星引到她的卧室,假意道: “公子,这是间空闲的屋子,你就委屈一下住在这儿吧?” 说罢,点亮了床头的那盏烛灯。 灯光雪亮,满室生辉。 王晓星一看室内陈设华丽,清香飘溢,不太适合自己住宿。他想说不愿住在这里,可又怕会给楚燕灵添麻烦,就没说什么,心想等对付过了一宿就走,明天自己去找秦川。 楚燕灵好像看出了王晓星的心思,满面含春地对他笑道: “大丈夫四海为家。公子,既然来了就不要见外,快坐下歇歇吧!” 边说边把摆在梳妆台旁的那只鼓形朱漆凳子搬到王晓星跟前。 王晓星感到很不自在,勉强坐下了,道: “楚小姐,给你添麻烦了!天色不早,请你到你的卧室休息去吧。” 楚燕灵答应一声,看着王晓星那英俊可爱的面容,埋藏在心底的爱火不禁燃烧起来。于是,她眼珠儿一转,忽然笑道: “公子,你一定很渴吧?我去给你倒杯茶水来!” 说罢,轻飘飘地转身出去。 王晓星果然有些干渴,便不客气,等楚燕灵笑盈盈地端来一杯茶水递给他,他就接过水杯喝了起来。 楚燕灵看着王晓星喝水,不禁心花怒放,因为那茶水里她已经掺进了用“醉心花”炼制的、能使人丧失意志的药粉“醉心散”。 王晓星哪里知道茶水里有药?但觉味道浓香无比,浸透心脾,几口下去,就把满杯茶水喝了个干干净净。 楚燕灵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王晓星刚把茶水喝下不一会儿,忽然觉得有些头晕目眩起来,以致心慌意乱,竟产生了一股要拥抱楚燕灵的冲动……他怕被楚燕灵发觉,便猛地站起身来道: “好热!我到外面去凉快一会儿……” 说罢,迈步就往外走。 楚燕灵知道是怎么回事,不禁高兴得浑身颤抖,急忙把门口堵住了,娇声道: “公子莫出去,我一个人在屋里害怕呀!” 边说话边把她那燃烧着爱火的目光射在王晓星的脸上。 顿时,王晓星被看得意乱情迷起来,他情不自禁道: “我……我……” “你要怎样?”楚燕灵明知故问。 “我……我……你……我……”王晓星语无伦次地不知说什么好?忽然遏制不住地一把抱住了她…… 第二十六章 木已成舟 楚燕灵被王晓星一抱,不禁浑身燥热,声音颤声道: “公子,快抱起我!抱我上床!” 王晓星立刻抱起她走向床前。由于走得太猛,带起的风一下子扑灭了床头那盏烛灯…… 黑暗中,王晓星与楚燕灵结合在了一起…… “吧嗒!” 忽然窗外一声响,接着有人恨恨地哼了一声。 王晓星正如醉如痴,这时被外面的声音一惊,他猛地清醒过来,喝了声:“谁?”迅速起身整理好衣服,仗剑破窗而出。 外面黑漆漆的,只有虫声叽叽,流萤飞动,半个人影也没有。 王晓星在庭院中愣愣地站了一会儿,见没有什么动静,便提着剑,木然回转。 等他失魂落魄似的再步入屋内时,只见床头那盏烛灯又已燃亮,楚燕灵趴在床上正嘤嘤地哭。 王晓星的欲望已经得到倾泄,这时冷静下来,想起刚才自己的所作所为,他不禁感到万分羞愧,霜打一样苶呆呆地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楚燕灵哭着哭着忽然抬起头来,两眼泪汪汪充满艾怨地看着他,泣不成声道: “你……你……玷污了我的清白,叫我……叫我……以后怎么嫁人呀?……” 王晓星听到这话,立刻脑袋里“轰”地一下,如遭雷击一般蒙头转向。他痛悔不及,猛地一咬牙,横剑就要自刎。 楚燕灵惊叫一声,扑上前一把夺下了他的剑,哭道: “你不能死!你若死了,叫我可怎么活呀?” 王晓星羞愧得无地自容道: “楚小姐,我玷污了你的清白,你又不让我以死相还……这事,你说该怎么办?” 楚燕灵边擦泪水边抽泣道: “既然木已成舟,我……我别无选择,只有嫁给你了!你……可愿意娶我为妻?” 事已至此,王晓星还能说什么呢?他只有点头同意。 《陌上柔桑破嫩芽》第二十六章 木已成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十七章 点穴神功 溪水清清,有鱼儿在畅游嬉戏。 凤飞坐在溪边的一株垂柳下,只身孤影,两眼痴痴地看着那对对鱼儿欢戏…… 她已经到过刘姥姥指点的秦川负伤的地方,可是在那里寻找了半天,也没有看到秦川的影子。她感到十分失望,无精打采地来到了这里,坐在溪畔,边歇脚边想道: “秦川,你在哪里?你真的负伤了吗?伤势重不重?现在怎么样了?我到哪里才能找到你?……” 有风吹过,送来蝉声悠扬。 凤飞听到蝉声,忽然想起了揣在衣袋中的“碧玉双蝉”,她便把它掏了出来,边看边想道: “据说这东西放在树上,有风一吹就会发出像蝉一样的声音,我何不试它一试?” 想罢,她便站起来,抬眼望了望身旁这株垂柳,双脚一点地,纵起一丈多高,身子轻轻落在了树枝上,把“碧玉双蝉”放好之后,又飘然落下。 凤飞的两脚刚一着地,便又有风吹过。 立刻,那玲珑剔透的“碧玉双蝉”便发出了奇异悦耳的声音。 那声音虽非蝉声,却胜似蝉声,一高一低,清脆悠扬,似笙箫齐奏,如鸾凤和鸣,在空中随风飘荡,传出甚远,压住了周围数里内所有的蝉声。 凤飞听得心旷神怡,情不自禁道: “好呀,真好听!这哪里是蝉声?分明是《夕阳萧鼓》、《鱼樵问答》呀!难怪有那么多人都拼命想得到它,敢情它真是世间珍宝啊!” “说得对!”忽然有人接过话茬儿道,声音尖细刺耳。 凤飞吓了一跳,俊目四扫,却没有看到说话之人。她正感到十分疑惑之际,只见身旁这棵大柳树忽然掉下一块皮来——随着树皮的脱落,“呼”地一声,一个红乎乎的东西从树干里穿了出来。 凤飞惊叫一声,仔细一看,原来这个“东西”不是东西,而是一个身体矮小、形同猿猴的侏儒小人。只见他浑身通红,行动矫健敏捷,一穿出树洞就闪身上树。 凤飞一看不好,“嗖”地一下纵起身形,直取“碧玉双蝉”。却迟了一步。那侏儒小人身法快逾闪电,已经把那“碧玉双蝉”握到了手中。 凤飞又气又急,厉声喝道: “你是什么人?竟然来抢我的东西?” 侏儒小人一听她的话,也尖声叫道: “你是什么人?竟然来抢我的东西?” 凤飞气急,怒喝一声,随手折下一枝柳树枝儿,抖手一甩,刷地一下,那些柳叶儿都挺直起来,带着疾风,分别戳向侏儒小人胸前的“玉堂”、“膻中”、“紫宫”、“华盖”、“中庭”、“鹰窗”等十余处大穴。 凤飞要用“观音大拂柳”的点穴手法点住侏儒小人的穴道,然后再惩治惩治他。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就在那些柳叶即将戳住侏儒小人穴道的时候儿,她就觉得自己双膝一麻,竟然先被侏儒小人点住了“犊鼻”、“膝关”两穴。 凤飞惊叫一声,急忙丢掉柳枝,俯身就要自解穴道,哪知侏儒小人乘机又打闪似的向她后背连戳三指,又点中了“神堂”和左右“灵台”三处大穴。 立刻,凤飞就一动也不动了。 侏儒小人点住了凤飞的穴道,挤眉弄眼地尖声对她笑道: “小妹妹,谢谢你把‘碧玉双蝉’送给我……我就不再打扰你了。再见!” 说罢,“嗖”地跳下树,飞身便走。 凤飞气得咬牙切齿,却又动弹不得。眼看侏儒小人拿着“碧玉双蝉”就要扬长而去,急得她浑身直冒热汗。 正当此时,忽听一个炸雷似的声音喝道: “站住!” 随着断喝声,只见一个天神般的黑大汉已旋风一样飞奔而来,挡住了侏儒小人的去路。——这个人的身体又高又大,立地一站,侏儒小人还没有他的腿高。 侏儒小人见状,心里虽然畏惧,脸上却笑了,他仰面对黑大汉一抱拳,尖声道: “我当是谁呢,原来却是‘赛天神’黑彪。黑兄如此匆忙而来,想必是要请小弟饮酒去不成?” “赛天神”黑彪鼻孔里冷哼一声,道: “想得挺美!穆九,识相的话快把‘碧玉双蝉’交给我。否则……” “怎么样?” “我叫你‘神手猿猴’永在江湖中除名!” “不见得吧?” “那你就试试!” “试试?好,就先让你试试我‘神手猿猴’的点穴神功。” “什么‘点穴神功’?就凭你——” “赛天神”黑彪话犹未了,忽然只觉得自己左右大横肋外处季胁之端倏地一麻,却已被“神手猿猴”穆九点中了“章门”穴! 这“神手猿猴”穆九不愧为神手,就在“赛天神”黑彪稍一愣怔之际,他又已双手齐出,闪电一般自黑彪脉门处的“大陵”、“内关”、“间使”、“曲泽”等穴道一直飞点上去,眨眼之间就已点了他双臂十多处大穴…… 第二十八章 夺蝉之战 “神手猿猴”穆九点住了“赛天神”黑彪的穴道,得意洋洋地对他笑道: “黑兄,小弟多有得罪。暂且就委屈你陪着树上那位小妹妹呆着吧!” 说罢,转身就走。 “赛天神”黑彪看着他那一步三摇的得意样子,冷笑一声,猛运内力,只听双臂“咯嚓嚓”一阵脆响,顿时,被制穴道全部都解开了。他大吼一声: “穆九,哪里走?” 纵身一探长臂,蒲扇似的大手径直向“神手猿猴”穆九的后背抓去。 “神手猿猴”穆九哪里想到他这么快就自解了穴道?正不慌不忙地走路呢,忽听“赛天神”黑彪一声大吼,吓得浑身一哆嗦,随即后腰带一紧,整个身子已被黑彪一把给提了起来。他不禁失声叫道: “哎呀呀!黑兄手下留情,有话好说。” “快把东西拿出来!” “什么东西?” “‘碧玉双蝉’。” “黑兄要它干什么?” “少废话。你给不给我?” “黑兄要别的什么都给,惟独这‘碧玉双蝉’,我是坚决不给!” “什么?你再敢说一声不给,我立刻就摔死你!” “摔死我我也不给!不给,不给,就是不给……气死你!” “你——” “赛天神”黑彪勃然大怒,单臂运足真力,猛地把“神手猿猴”穆九抡起,一松手,“呼”地一声,穆九的整个身子被猛地摔了出去,径直砸向三丈外的一块大顽石。 “啊!这下我可完蛋啦!”穆九尖声叫道,整个身子缩成了一团。 要知道,“赛天神”黑彪脾气暴躁,力大过人,怒劲一发,犹如雷霆万钧,就是生铁顽石,被他一摔也得粉碎,何况穆九这么个小小的血肉之躯?眼看他的身子就要摔到石头上变成肉饼了,谁知就在这时,只见他那紧缩着的双脚猝然伸出,往石头上一蹬,整个身子竟然像皮球一样又飞弹起来,射向天空。 “赛天神”黑彪没想到他会有这么一招,一时不禁目瞪口呆。 “神手猿猴”穆九一边凌空向远处飞射而去一边回头叫道: “黑兄,多谢你相助小弟一臂之力!咱们后会有——啊!” 话犹未了,他忽然惨叫一声,嘴里喷出一口鲜血,向前飞行的身子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摔落到地上。 “赛天神”黑彪看见,不禁又惊又喜,急忙纵步提身,几个起落奔到“神手猿猴”穆九的跟前,见他已经气绝身亡,便蹲下身从他的尸体上搜摸起来。 “赛天神”黑彪只顾查找“碧玉双蝉”,岂知这时已有一个人悄无声息地闪身到了他的背后? 这人是个银衫儒者,约有四十左右岁,面容清瘦,身体颀长,左手空闲下垂,右手倒背,执一把银边儿穿金折扇。扇页半开,录有杜甫《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诗一首,字体为狂草,笔锋如剑锋,犀利疾劲,显然是银衫儒者所书。 这银衫儒者真是好修养,平心静气地默默站在“赛天神”黑彪背后,一直等到他差不多搜遍了穆九的整个尸体,终于从胁间贴身衣袋中掏出“碧玉双蝉”,他才轻咳一声。 咳声未落,他的左手已快逾闪电般地拍在了“赛天神”黑彪的背上。 立刻,黑彪大叫一声,“哇——!”地吐出一口鲜血,扑倒在地。 ——就像“神手猿猴”穆九一样,“赛天神”黑彪虽被杀害,却不知自己是死在何人之手? 银衫儒者迅速上前把黑彪紧攥着的右手掰开,拿过“碧玉双蝉”急往衣袋中揣。尚未揣好,忽听得身后有衣带风声。他急欲转身,却迟了一步,只觉得脊背一凉,已有一件冰冷的利器顶在了后心,同时一个冷冰冰的声音道: “别动!” 于是,银衫儒者便不敢妄动。他心里虽然恐惧,外表却十分镇静,纹丝不动地挺身站在那里,悦声道: “阁下真是好身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能死在阁下这样的高手手上,我‘单掌追魂’徐士雍死而无憾!” 身后之人闻听,心头不禁一震。因为他绝没想到这银衫儒者竟然是江湖中鼎鼎有名的人物“单掌追魂”徐士雍。于是,他冰冷的声音稍微缓和道: “承蒙夸奖!在下只为‘碧玉双蝉’而来,只要你把它交给在下,在下即刻告辞,绝不伤及于你!” “单掌追魂”徐士雍一听,毫不迟疑道: “好,一言为定!” 说罢,十分爽快地掏出“碧玉双蝉”,托在了掌心儿,举到头顶,朗声道: “阁下请拿去吧!” 身后之人面现喜色,道: “如此,在下不恭了!” 边说边伸手来拿——既然来拿,他的手就难免要接近徐士雍的手。哪知就在他的手刚一接近徐士雍的手、即将拿到“碧玉双蝉”的一瞬间,“单掌追魂”徐士雍的左手打闪似的一翻一抓,竟牢牢地扣住了他的手腕脉门。 身后之人做梦也没有想到鼎鼎大名的“单掌追魂”徐士雍竟言而无信?他立刻惊惧异常道: “你要怎样?” 说话间,把顶在徐士雍后背的利剑猛力刺出。 “单掌追魂”徐士雍不枉为武林高手,他迅疾巧妙地将腰一扭,剑锋倏然走空,同时,他将左手用力向前一带,使出一招“大摔碑”重手法,“嘭”地一声,将身后之人重重地摔倒在地。一看,原来竟是个尚无须髭的少年。 少年就想站起身来,可是摔得太重,骨架都要散了,哪里还站得起来? “单掌追魂”徐士雍目光如刀一般地盯着他,狞笑一声,缓缓举起左手—— 少年恐惧至极,面色惨白道: “你、你要干什么?” 徐士雍狞笑道: “我要让你知道:在武林中双方争斗时,机会是最重要的!你一旦有了能置对方于死地的机会,就千万不能错过,否则将追悔莫及!——刚才你错过机会没有杀我,所以才使我有机会杀你!” “你”字一说出,他那突然涨红的单掌迅疾拍下,立刻,一股红白相间的气流悄无声息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向少年前胸…… 少年躲闪不及,顿觉胸前像被万钧巨锤猛击一般,疼得他惨叫一声,张口喷出一股血箭,气绝身亡。 凤飞被“神手猿猴”穆九点住穴道,呆在树上虽然动弹不得,却把“单掌追魂”徐士雍挥手击毙三人的事情看了个清清楚楚。 她看在眼里,恨在心中,想道: “好你个‘单掌追魂’徐士雍,原来心地竟如此险恶歹毒!要杀你的人,你杀他,情有可原;不要杀你的人,你也要杀他,岂有此理?像你这样毫无人性的东西,我若不毒死你,就枉为‘毒妹’凤飞!” 凤飞一边愤恨地想,一边暗调奇经八脉自解穴道。可是,由于穴道被制,气脉不足,内力难以全部发挥,她运内力只勉强冲开了膀脉“神堂”两穴,尚有督脉“灵台”一穴却怎么也冲不开。 就在这时,忽听“单掌追魂”徐士雍奸笑一声,竟纵身向她扑来。 第二十九章 偷袭 “单掌追魂”徐士雍还没扑到凤飞跟前,骤然“呼”地一声,斜刺里一股疾劲强猛的掌风迎面袭来。他猝不及防,被掌力袭击得胸内热血翻腾,“噔噔噔”倒退数步,身子晃了晃,才站定身形。 他不禁又惊又怒,厉声喝道: “什么人,竟敢偷袭暗算于我?” 话音未落,只见一个身体健壮剽悍的青衣人闪现在面前。这人四十左右岁,古铜色的四方脸上,粗眉环眼,杀气腾腾。 “单掌追魂”徐士雍见状,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赶紧抱拳施礼,强颜作笑道: “原来是‘金刚掌’方震兄。久违了!哈哈,方兄,你我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却为何要以掌相见,暗施杀手?” “金刚掌”方震抬手一指卧在地上的穆九、黑彪和那无须少年的尸体,反问道: “他们与你有何冤仇?你竟然都杀了他们?” 徐士雍一听,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来意,便满脸堆笑道: “方兄是为‘碧玉双蝉’而来!哈哈,你我兄弟一场,好说,好说!” 说着话,他把拿着的扇子收起,将右手插入装着“碧玉双蝉”的衣袋中,正欲掏出,忽然面色一沉,对方震背后喝道: “你好大的胆!还不把剑放下?” “金刚掌”方震一听身后有人,不禁大吃一惊,急忙转身看去—— “单掌追魂”徐士雍见机,霍然一掌拍出,正击在方震的后背上。 方震顿觉内腑像碎裂一样的剧疼。他怒吼一声,回过身来就要用“金刚掌”还击,可是手尚未举起,“砰”地一声,前胸又已重重地挨了一掌。疼得他忍不住大叫一声,“噔噔噔”倒退十余步,靠在了一棵大柳树旁,浑身颤抖,指着徐士雍,口中喷血道: “你、你、你……” 徐士雍狞笑道: “我怎么样?你‘金刚掌’虽然厉害,照样也得死在我的掌下!” 说罢,又举起左手,正要一掌挥出,忽然就觉得手腕子一紧,竟然被人一把扣住了脉门。 这突由其来的变化,使得“单掌追魂”徐士雍十分惊骇。他急忙回头一看抓住他的人,不禁刷地一下浑身冒出冷汗,失声道: “啊?是你,秦川!” 正是秦川。 原来,秦川受伤被亘古一怪治好以后,因为“碧玉双蝉”不见了,他听红蔷侠女说,在他昏迷不醒时,刘姥姥正在他的身边,“碧玉双蝉”一定是被刘姥姥拿跑了。 于是,秦川就辞别了亘古一怪、糊涂和尚和郑红蔷,自己去找刘姥姥。他找了几个地方,没有发现刘姥姥的踪迹。他想,刘姥姥一定是拿着“碧玉双蝉”,奔往云梦山去找司空明子换那武功秘笈去了。 于是,他便朝着通往云梦山方向的大道赶来。刚巧走到这附近,忽然听到了“碧玉双蝉”的声音,才急忙赶到这里。 当下秦川的左手就像一道铁箍似的牢牢握住徐士雍的手腕子,冷笑道: “徐士雍,你好得意呀!月余不见,你就忘了在黄树坪立下的誓言?” 徐士雍转眼看了看被他连连杀死的几具尸体,汗如雨下道: “我……我……” 凤飞正在树上运力自解穴道,忽然发现秦川来了,不禁惊喜万分,立刻高声叫道: “秦川,你可来了!徐士雍心黑手狠,草菅人命,不能放过他!” 秦川一听是凤飞的声音,暗吃一惊,不由得转眼去看——徐士雍见机,霍然挥出右手猛击秦川前胸。 秦川惊觉,闪身急躲——紧扣住徐士雍脉门的手却没有松开。随着他的躲闪,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徐士雍的一条左臂竟被齐肩拉断了下来。 “啊——!” 徐士雍惨叫一声,顿时激喷出来的鲜血染湿了衣袖。他顾不得疼痛,迈步急逃——由于突然缺少一条手臂,身体失去了平衡,他虽然拼命急逃,却也逃不快,身子歪歪扭扭的,那顺着袖口流淌下来的鲜血纷纷洒落…… 秦川本不想放过他,此时一见这种情景,他的心肠不禁软了下来,叫道: “徐士雍,我再饶你一次,带上你的手臂。” 说罢,将断臂掷给了徐士雍,纵身来到凤飞身旁,挥手解开了她的穴道。 第三十章 关心 两个人从树上跳下来,一起来到“金刚掌”方震面前。 秦川关切道: “方仁兄,你怎么样?” “金刚掌”方震背靠着树,勉强一笑,道: “不要紧,我只是受了一些内伤。秦剑侠,救命之恩,定当厚报!” 凤飞赶紧从怀中掏出一粒丹药,道: “方……仁兄,你伤得不轻呀!我这还有一粒‘大还丹’,你快服了吧!” “金刚掌”方震非常感激地接过丹药,十分感慨道: “凤小姐,我只知道你是‘江湖五妹’中的毒妹,却不知你的心肠竟是这么好?好人都会有好报的!” 说罢,他将丹药吃下,抱拳一礼后,告辞离去。 凤飞不知是因为受到了方震的夸奖,还是因为秦川忽然来到了身边,此时她欢喜得心花怒放。转眼看着秦川,她就觉得有好多好多的话要对秦川说,一时却又不知说什么好? 秦川被她的喜悦之情所感染,心情也很愉快,看着她那光彩灿烂的笑脸,问道: “凤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凤飞脸如朝霞,娇声笑道: “我是来找你的呀!” 秦川一愣,问道: “找我?有事吗?” 凤飞不禁满脸羞红道: “没……我……我听说你受了伤,不放心,想亲眼看看。快告诉我,你真的受伤了么?伤在了哪里?还疼不疼啊?要是还疼的话,我这就去找我娘要些解药来给你吃——我娘的手里不光有毒药,还有很多好药啊!” 凤飞这番话,秦川听得心里热乎乎的。他没有想到,凤飞会如此真切地关心他。他暗自埋怨自己以前不该那么冷淡地对待她。他有些歉疚地看着凤飞,柔声道: “我是受了点伤,不过已经好了,是亘古一怪老人家给我治好的。凤姑娘,谢谢你!其实我是不值得你关心的……” 凤飞急道: “为什么?” 秦川笑道: “因为我以前对你的态度并不友好啊!” 凤飞扑哧一声笑了,兴高采烈道: “那有什么关系?以前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以后你好好对我就行了!” 秦川微笑着点点头。 凤飞就像喝了一杯味道香甜的甘汁,心里舒畅极了,情不自禁道: “川哥哥,你真好!我……我给你叫川哥哥,你该不会生气吧?” 秦川看着她那真挚可爱的样子,微笑道: “生什么气?如果你高兴叫的话就随便叫吧!” 凤飞闻听,只觉得心里暖洋洋的,欢声道: “川哥哥,这几天我到处找你,都没有见到你,本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秦川道: “本来,我这是要到云梦山去的,去追刘姥姥,因为我的‘碧玉双蝉’不见了。据红蔷侠女讲,那‘碧玉双蝉’一定是在刘姥姥的手里……” 不等他说完,凤飞猛然想起道: “糟啦,我竟忘了这事!川哥哥,那‘碧玉双蝉’已经落到徐士雍的手里了,是刚才他夺去的。这可怎么办?他已经不见了!” 秦川一听,道: “不用着急。徐士雍受了那么重的伤,逃不太远的。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一起去追他。” 第三十一章 冤家路窄 凤飞和秦川一起,朝徐士雍逃跑的方向追去。 …………………… “单掌追魂”徐士雍抱着一条断臂,咬着牙,踉踉跄跄地逃跑在一条林间土路上。 他已经用点穴手法止住了伤口流血。尽管如此,伤处还是疼痛难忍,再加上一路猛跑,此时他已筋疲力尽,忽然双腿一软,竟摔倒在地,怀里抱着的断臂也被摔到了一边。 徐士雍倒在地上,真的不想再站起来,可是又怕秦川和凤飞会追上来夺走“碧玉双蝉”,那可就全完了。 他这样一想,不敢再怠慢,咬紧牙关,猛地站了起来,不顾要那断臂,抬腿又跑。 他才跑出七、八步,“扑通”一声,又摔倒在地…… “哎哟!那不是我大外甥徐士雍吗?” 徐士雍正在拼命往起爬,忽然一个沙哑的声音叫道。 随着叫声,只见一个老太婆自路旁林中闪现出来,却是刘姥姥。 徐士雍一见,不禁喜出望外,有气无力地叫道: “姨母!快……来……救我!” 原来,刘姥姥竟是“单掌追魂”徐士雍的嫡亲姨母。 刘姥姥急忙上前,一边扶徐士雍起来一边惊骇异常地问道: “士雍,这、这究竟是咋回事儿呀?就凭你堂堂的‘单掌追魂’,往日里净是要别人的命,今儿个咋落到这步田地了呀?竟然把好端端的一条胳臂都耍拉丢了?” 徐士雍汗如雨下,气喘嘘嘘道: “别……提了!这……都是……秦川……那小子给……害的!” “什么?”刘姥姥咬牙切齿道,“又是那个小王八蛋!前者,我为了‘碧玉双蝉’,差点儿没死在他的手上,今儿个他又……” “姨母!”徐士雍打断刘姥姥的话,面现得意道,“那‘碧玉双蝉’……已经被我……抢……到手了!” “是吗?”刘姥姥万分惊喜地问道,“在哪里?士雍,快让姨母瞧瞧!” 徐士雍自怀中掏出“碧玉双蝉”。 刘姥姥急忙接过,看了看,揣入自己怀中。 徐士雍惊叫道: “姨母!你怎么把‘碧玉双蝉’装起来了?难道你要——” “嘿嘿……”刘姥姥奸笑道,“士雍,反正你也不中用了,姨母就送你回老家吧!” “什么?”徐士雍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姨母,你说什么?” 话音未落,刘姥姥已手起掌落,正击在徐士雍的天灵盖上。 “啊——!” 徐士雍惨叫一声,脑浆迸裂。他做梦也没有想到,竟会死在自己的嫡亲姨母之手。 刘姥姥蹲下身在徐士雍的衣衫上擦了擦手上的血迹,顺便掏出他怀内的银两装入自己的衣袋中,起身正要走,却听有人喝道: “不许动!” 刘姥姥吓得打个寒战,撒腿就往树林子里逃。 真是冤家路窄,刘姥姥刚一钻进树林里就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扑通”一声,她被撞倒在地,后脑勺磕在一棵树根上,差点儿没被磕死。 被撞之人冷笑一声,等刘姥姥连滚带爬地站起来,才面色冰冷道: “刘姥姥,对自己的亲外甥竟然也下毒手,你到底还是人不是人?” “我……我……” 刘姥姥连声吱唔着,定睛一打量对方的面孔,认了出来,却是郑宗嗣,便干笑道: “嘿嘿!我当谁呢,原来是郑少侠!少侠客,想当初啊,我和你父亲‘追风剑’郑斌还有很深的交情呢!只可惜……” “住口!”郑宗嗣怒不可遏道,“你算什么东西?竟然与我父亲相提并论?” “不,不!郑少侠,我的意思是说……” “废话少说!我不管你是人不是人,如果你想活命,就立刻把东西交给我!” “东西?什么东西?” “怎么?难道一定要我把话挑明吗?” “这……” 刘姥姥明知郑宗嗣要的是“碧玉双蝉”,却不甘心白白地送给他,还想耍滑,忽见他面露杀机,将手按在了剑柄上,情知不好,连忙叫道: “别、别杀我!郑少侠,我把东西给你就是了!” 刘姥姥边说边急忙掏那“碧玉双蝉”。尚未掏出,忽听有人沉声道: “老人家,不要给他!” 第三十二章 你可以出剑了 郑宗嗣暗吃一惊,转眼看去,只见一人健步走来,白衣佩剑,年龄与自己相仿,身材修长,面貌英俊。 刘姥姥一见情况有变,不禁暗自欢喜,伸进衣袋中的手再也不肯拿出。 “你是谁?敢管我郑宗嗣的事情?”郑宗嗣怒喝道。 来人稳步站住,答道: “在下王晓星。郑兄台,你我都是年轻人,尊老爱幼是我们应有的道德,你却为何背此道硬要欺负这位白发苍苍的老婆婆?东西是她的,她愿意给你便罢,既不愿意,你就不该倚强硬要!” “你……你……”郑宗嗣气得面无血色,怒视着王晓星,“你知道什么?竟然教训我!识相的话快些走开!” 王晓星道: “要我走开可以,但是,你不能再索要这位老婆婆的东西。” 郑宗嗣冷笑道: “少罗嗦!再不走开,休怪我剑下无情!” 王晓星目光一扫郑宗嗣握剑的手,声音平静道: “怎么,你的剑相当厉害?” “就算是吧!” “既然如此,你可以出剑了!” “好!——看剑!” 郑宗嗣“剑”字一说出,剑已出鞘,但见一道白光直奔王晓星咽喉。 好快的一剑,如闪,似电,简练准确,势在必得。 这是势在必道得的一剑! 刘姥姥在一旁看得惊心动魄,心说“完了,我快点儿跑吧”,她正要逃跑,猛听郑宗嗣大叫一声,那就要刺中王晓星咽喉的剑竟落到了地上。只见他的右手背上出现一点剑伤——伤得恰倒好处,既没伤筋,也未伤脉,只是刺破了几根毛细血管儿,一股鲜血顺着伤口流淌出来。 郑宗嗣惊骇异常,急忙用左手捂住伤口,对若无其事的王晓星冷笑道: “好剑法!姓王的,咱们后会有期!” 说罢,恶狠狠地瞥了刘姥姥一眼,飞身而去。 刘姥姥得了便宜还卖乖,笑着喊道: “郑少侠,带上你的剑!” 王晓星看了看郑宗嗣落在地上的剑,沉声道: “他不会再要这口剑了。请问这位婆婆,可认识秦川吗?” “认识认识!”刘姥姥笑眯眯地说,因为她怕再遇见郑宗嗣,暂时不想离开王晓星,便撒谎道,“刚才我还看见他了呢!王公子要想见到他,就跟老身一起走吧!” 王晓星十分高兴道: “好!” 第三十三章 相约 刘姥姥十分得意,她领着王晓星刚一走出树林,不禁神色更变,因为她忽然看见了秦川和凤飞,正顺着林间小路朝这边疾奔而来。 “王公子,看见那一男一女两个人了吧?那男的就是秦川,你自己见他去吧!”刘姥姥急忙指点道,转身向树林里逃去。 王晓星非常高兴,说了声“多谢”,挥手在洁白的衣衫上掸了掸,快步迎到秦川面前,双拳一抱,道: “秦剑侠请留步,在下王晓星有礼了!” 秦川立刻停住脚步,还礼道: “幸会幸会!秦川不才,不知兄台有何见教?” 王晓星十分激动道: “秦剑侠剑法精妙高超,在下仰慕已久!王晓星不揣冒昧,特地由中州前来拜访,渴望与秦剑侠切磋一下剑法!” 秦川微笑道: “兄台谬奖了!秦川剑法平平,岂敢当‘精妙高超’四字?” 王晓星面色一红,道: “秦剑侠如此过谦,莫非是因为我王晓星默默无闻,不配相与论剑?” 秦川急道: “哪里哪里?兄台误会了,在下决无此意!” 王晓星笑道: “既然如此,恳请秦剑侠答应在下的要求!” “这——” 秦川面露难色,不知如何是好?他看着王晓星那刻意执着的面容,不愿令他失望,终于点头道: “好!明天早晨,我们在枫树坪见面。” 王晓星如释重负,十分高兴道: “一言为定!在下告辞了。” 秦川望着他那远去的背影,心里十分感慨,正要说什么,忽听凤飞在旁边低声道: “川哥哥,我……好担心!” 秦川一眨眼睛: “哦?你担心什么?” “我担心……担心……”凤飞欲言又止,沉默一会儿,忽然十分恳切道,“川哥哥,答应我,明天你别去比剑了!” 秦川明白了凤飞的意思,心头不禁一热,忙笑着安慰道: “没关系!他只是同我切磋剑法,又不是同我做生死决斗,你不必担心。” 凤飞有些不好意思地一点头: “嗯!我看那王晓星也是个好人,到时候儿你多加小心就是了,免得万一——哎呀!川哥哥,快看,徐士雍躺在那里!” 秦川吃了一惊,道: “糟糕!他被人杀害,‘碧玉双蝉’肯定被凶手夺走了!” 凤飞急道: “不一定,我们快去看看。” 两个人来到徐士雍的尸体前,秦川蹲下身搜遍了他的衣袋,没有找到“碧玉双蝉”。 凤飞眨了眨眼睛,喃喃道: “这会是谁干的呢?” 秦川站起来,注视着徐士雍的头部,沉思片刻,忽然道: “我知道了,一定是她将徐士雍打死,拿走了‘碧玉双蝉’。” “谁?” “刘姥姥。” “是她?川哥哥,你怎么知道是她干的?” “我是根据这头部死伤断定的。刘姥姥不会用剑,她杀人的方法都是趁人不备或乘人之危用掌猛击头部。据我所知,这徐士雍乃是刘姥姥的嫡亲外甥。我想,刚才一定是在这里刘姥姥遇见了身受重伤的徐士雍,她本意是想救助自己的外甥,但无意中知道了‘碧玉双蝉’落在外甥之手,刘姥姥几次三番想要得到那宝物,立刻见利忘义,乘机挥掌打死了他,带着‘碧玉双蝉’逃跑了。” “可恶!好一个灭绝人性的刘姥姥,竟然对自己的亲人也下毒手!川哥哥,我们快去追上她,把她杀掉,夺回‘碧玉双蝉’!” “好!等我先把徐士雍的尸体埋葬再走——尽管他活着的时候儿杀孽深重,死后也不该暴尸荒野。” 第三十四章 怀恨在心 阳光被乌云遮住,天空变得十分阴暗。 郑宗嗣的脸色比天空还要阴暗。 此时,他跪在“追风剑”郑斌的坟前,痛哭流涕道: “父亲!孩儿无能,至今还没有给您老人家报仇……这是孩儿不孝啊!” “咔嚓——” 忽然空中打了个响雷。郑宗嗣浑身一哆嗦,连忙磕头道: “父亲,你老人家在天之灵不要责怪孩儿!孩儿发誓:若不亲手杀死秦川,不给你报仇,誓不为人!” 这时,身后忽然响起窸窣的脚步声。 郑宗嗣警觉,猛地站起身,回头一看来人,不由得更加伤心难过,悲声叫道: “姐姐,是你!” 来人是郑红蔷。 只见她一身素缟,面色凝重,手里提着一篮纸钱。 听到郑宗嗣的话,郑红蔷轻轻一点头,道: “是我。宗嗣,你也在这里!” 郑宗嗣也点了一下头,关心道: “姐姐,这几天你身体不好,应该在家里好好休息才是!” 郑红蔷眼含热泪道: “今天是父亲‘断七’,我应该前来上坟。” 说罢,她放下烧纸,跪到郑斌坟前磕了三个头,然后从衣袋中取出火种,点燃纸钱。 郑红蔷看着那燃烧的纸钱,热泪不禁潸然而下。此时此刻,她十分怀念父亲,因为不论父亲生前的所作所为如何,对她毕竟是非常宠爱的。 纸灰化作白蝴蝶,泪水沾湿素色衣。 郑宗嗣见姐姐哭成了泪人,心如刀绞,一边扶她起来一边劝道: “姐姐,别哭了!哭有什么用?要想父亲能在九泉之下安息,只有杀死秦川,为他老人家报仇雪恨!” “不!”郑红蔷边擦泪水边道,“宗嗣,这仇不能报!因为秦川根本就没有错,错的只是父亲……” “什么?”郑宗嗣非常气愤道,“姐姐,父亲命丧他手,你还说他没有错?” “是,他没有错!你想,如果父亲能像爱护你我一样的去爱护别人,不滥杀无辜,他能有今天这种结果吗?所以我说,秦川没有错!换句话说,他做得对,他是在伸张正义!” “姐姐!你、你……”郑宗嗣面色惨白,“事到如今,你还口口声声向着秦川,说他没有错?我看,你一定是爱上了他,被爱情冲昏了头脑……” “住口!不许你胡说!”郑红蔷怒喝道,弟弟不可理喻,她感到十分难过,才擦干的两眼又止不住簌簌地流出热泪来。 郑宗嗣一见,赶紧掏出手绢塞给她,努力使声音和缓道: “姐姐,我说错了!秦川是我们的仇人,我知道,你是决不会爱上他的!” 郑红蔷不再言语,她默默地擦干泪水,把手绢递给郑宗嗣。这时,她才发现郑宗嗣右手缠着一块白布,从里面洇出来的血迹十分鲜艳。 郑红蔷不禁大吃一惊,她急忙轻轻托起郑宗嗣的右手,注视着伤处,极为关切道: “宗嗣,快告诉姐姐,这是怎么受的伤?” 郑宗嗣见问,不禁又咬牙切齿道: “这是被王晓星用剑给刺的!” 郑红蔷一眨眼睛,问道: “王晓星?我怎么不认识?他为何要用剑刺伤你?” 郑宗嗣答道: “姐姐,今天我去寻找秦川报仇,正巧半路上遇见刘姥姥,见她打死了她的外甥徐士雍,带着‘碧玉双蝉’就要溜,被我逼住,正要朝她要那‘碧玉双蝉’,偏偏这时来了个王晓星横加干涉。我十分气愤,出剑刺他咽喉,以为一剑定能刺死他。哪知他的剑比我的剑还要快,虽然是后出的手,却先刺中了我这手背……恨死我了!” 哪知,郑红蔷却道: “你恨什么?依我说,宗嗣,你应该感谢人家才是!” 郑宗嗣一瞪眼睛,怒道: “什么?他刺伤了我,坏了我的大事,我不恨他,还要感谢他?岂有此理!” 郑红蔷道: “道理很明显。试想,当时如果他剑下无情,不刺你的手背,而是刺你的咽喉或心脏,你还能有活命吗?” “这……”郑宗嗣一愣,又气愤愤地道,“哼!就算他剑下留情,今后我也不会饶过他,一定要报这一剑之仇!” “唉!”郑红蔷叹了口气,“宗嗣,我的好弟弟,为什么你总是要‘报仇’、‘报仇’的?难道你的心里就不能多一些理智、多一些宽容、多一些仁爱吗?” “我不能!”郑宗嗣声音冰冷道。 郑红蔷感到无可奈何。 忽然雷声大作,乌云压顶。郑红蔷急道: “宗嗣,我们快回家,要下大雨了!” 第三十五章 柔情似水 雷电交加,大雨瓢泼而下。霎时,天地间变得一片昏暗。万籁俱寂,只有“哗哗哗”的暴雨在肆意喧嚣着…… “好大的雨呀,山洪都要下来了!” 凤飞欢叫道,此时,她和秦川正躲在一个山洞里避雨。 秦川望着外面瓢泼似的大雨,在沉思着,没有开口。 凤飞见他不说话,便问道: “川哥哥,你怎么了?在想什么?” 秦川见问,把目光转移到她那俏丽可爱的脸上,柔声道: “我想,等雨住了,你就到姨母家去找你娘吧!” “什么?”凤飞的芳心忽地一沉,“为什么?川哥哥,为什么你要叫我走?是嫌我拖累了你?还是我惹你生气了?” 秦川笑了笑,道: “没有。凤飞,你既没拖累我,也没惹我生气,我只是觉得……” “既然没有,那你为什么要我走?”凤飞打断他的话,“如果你不把道理说出来,我死也不离开你!” “这……”秦川沉吟一下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刘姥姥带着‘碧玉双蝉’,一定是奔向通往云梦山之路。我去追赶她夺取‘碧玉双蝉’,其他的许多武林高手、江湖剑客、黑道人物、邪恶帮派……都会闻风而动:一路上说不定会遇到多少凶险,甚至会落得个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 “哦!”凤飞松了口气,笑道,“川哥哥,我明白了,你是怕我跟着你会遇到不测!我不怕!既入江湖道,身为武林人,就算是真的身首异处,我也心甘情愿!” 凤飞言辞激烈,句句动情。秦川深受感动道: “我说不过你,就依了你吧!” 凤飞不禁高兴万分,正要说什么,忽听得“咝咝”一阵怪声响起,转眼看去,只见一条粗大凶恶的眼镜蛇,双眼闪着绿光,从山洞深处向这边猛窜过来。 凤飞吓得惊叫一声,冷汗直出,不知如何是好? 秦川眼疾手快,抓起一粒石子猛掷过去,“啪”地一声,正打在眼镜蛇的“七寸”处,立刻它便翻滚起来,搅得乱石飞溅,滚了几下,便一动也不动了。 “好险呀!”凤飞惊叹道,掏出洁白的手绢擦了擦汗,递给秦川。 秦川微微一笑,接过手绢,却不擦汗,而是送到鼻孔前嗅了起来。 凤飞不解道: “川哥哥,你在嗅什么呀?” 秦川笑道: “好香!” 凤飞双颊羞红,故作生气道: “香什么呀?人家递你手绢是让你擦汗的嘛!” “可是,我并没有出汗哪!” “你坏!” 凤飞面红耳赤道,伸手抢回手绢。 秦川故意取笑道: “凤姑娘也太小气了,那手绢我又嗅不坏,你何必急着往回抢啊?” 凤飞连忙道: “谁小气呀?你要是喜欢,我把它送给你就是了!” “好啊,那就送给我吧!” “给你就给你,但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以后你不许再给我叫‘凤姑娘’!” “那……叫什么?” “叫……叫……叫‘凤妹妹’!” “好,一言为定,以后我就给你叫凤妹妹!” 凤飞喜笑颜开,把手绢递给秦川。 秦川却不接那手绢,而是顺势握住了她那柔嫩光滑的手。 凤飞的手一颤,心如鹿撞,羞得低下了头。 秦川握着她的手,一股从未有过的柔情,似水一样自心田里汩汩地流淌起来。他深情地看着凤飞那满头乌黑的秀发,不由得把另一只手放在了她的头发上,轻轻地抚摸着。 “呵!川哥哥,我……好幸福啊!”凤飞不禁喃喃道,深情地望了秦川一眼,慢慢把头靠在了他的胸前…… “轰隆隆……” 忽然一声雷响,雨停了,云开雾散,一道清新的彩虹出现在天空中,是那样的绚丽,那样的美好。 第三十六章 路遇 郑宗嗣内心十分痛苦,父仇未报,使他坐立不宁,寝食不安;想到秦川,他咬牙切齿,想到王晓星,他恨得牙根儿生疼,想到刘姥姥,他又火冒三丈…… 姐姐郑红蔷在她的闺阁中休息。 此时,只有郑宗嗣一人在客厅中焦躁不安地来回走动着。外面“轰隆隆”的雷声和“哗啦啦”的暴雨声更令他心烦意乱…… 忽然,雨停止,天空转晴,阳光普照。 郑宗嗣看见,长出一口气,急步走出客厅,到练武厅中取出一把宝剑插入腰畔那空着的剑鞘中,悄悄离开家门。 雨后,天空碧蓝如洗。 数不清的燕子穿梭般在空中自由自在地飞行着,不时发出“呢喃、呢喃”的欢叫声;掩映在村舍中的各种树木,被雨水洗去灰尘后,都显出一片清新,在灿烂的阳光照耀下,浓密的叶儿绿得发亮,充满勃勃生机,有风轻轻吹过时,树叶儿窸窣作响,令人心旷神怡。 雨后的世界很精彩。 郑宗嗣走在潮湿的沙土路上,对精彩的雨后世界非但视而不见,相反,却感到很无奈。 他无可奈何地走着,走着,走着……忽然脚下踩到一个软乎乎的东西。那东西被踩,发出“咕嘎”一声怪叫,吓得他一跳老高,低头看去,原来是只癞蛤蟆。那东西皮疱肉厚,一脚没被踩死,呆在那儿翻着一对儿鼓突突的怪眼直瞪他。 郑宗嗣气得哼了一声,猛地一脚将它踢飞出去——恰巧这时有个女人迎面走来,那癞蛤蟆正落在她的脚面子上,吓得她“哎呀”尖叫一声,身子晃了晃,差点儿没摔倒在地。 郑宗嗣的脸一热,觉得过意不去,急忙快步上前正要赔礼道歉,忽然看清了她的脸,不禁张口结舌,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脸发愣。 郑宗嗣有生以来,见过许许多多的女人,却从未见过相貌如此艳丽、漂亮的女人。那头发、那脸庞、那眉毛、那眼睛、那鼻子、那嘴唇、那体态、那神情……结合在一起,真是太完美了,完美得无以复加,令人咂舌惊叹,惊叹天地间竟会有如此绝代佳丽。 你道这个天生丽质、光彩照人的美女是谁?对,她正是“江湖五妹”中的婬妹楚燕灵。 当下楚燕灵见郑宗嗣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她,心里别提有多么惬意了,她最喜欢男人用这种贪婪的眼神儿对待她——尤其是像郑宗嗣这样雄姿勃勃、富有男性魅力的男人。 她不禁淫心又起,打定主意要勾引他。 于是,她把小嘴儿一噘,娇声娇气道: “唷!这位公子,平白无故的,干吗要欺负人家呀?” 郑宗嗣忽然发现自己的失态,不禁满面通红,忙道: “对不起!小姐,刚才我不是有意的,请你多加原谅!” 楚燕灵却得理不让人,哼一声道: “原谅不得,你已经吓着我了!” 郑宗嗣不知如何是好,木然道: “那……我该怎么办?” 楚燕灵眼珠儿一转: “要想叫我原谅你,除非你帮我做一件事情。” 郑宗嗣立刻点头道: “好!小姐请讲。” 楚燕灵暗自得意: “我的金钗丢在了那片树林里,你若帮我找到,我便原谅了你!” 郑宗嗣松了口气: “哦!我以为要做什么难办的事情呢?原来却是要找东西。好吧,就请小姐带路。” 郑宗嗣跟随楚燕灵走进一片茂密的树林深处,见她忽然站住了,便问道: “小姐,你的金钗可是丢在了这里?” 楚燕灵见问,却不回答,一对儿秋波荡漾的大眼睛看着郑宗嗣英俊的面孔,“嗤嗤”地娇声笑了起来。 郑宗嗣被笑得有些神魂颠倒,舌头根儿发僵: “小姐,你……笑……笑什么?” “公子!”楚燕灵娇声笑道,“你看我长得美不美呀?” “美!美!”郑宗嗣连声称赞道,“小姐的容貌美如天仙,倾国倾城!” “是吗?”楚燕灵的两眼闪出魅惑的光彩,“你喜欢不喜欢我?” “喜欢!”郑宗嗣咽了下口水,“我喜欢……” “啪!” 楚燕灵一巴掌狠狠地打在郑宗嗣的脸上: “说谎!你并不喜欢我!” 郑宗嗣急忙辩白: “我没有说谎,我真的喜欢你!我敢对天发誓……” “既然喜欢我,你为什么不拥抱我?”楚燕灵肆无忌惮道。 郑宗嗣做梦也没有想到,面前这个令他倾倒的美女会说出这种话来?他愣了一下,忽然明白过来,不禁热血沸腾,猛地一把抱住了她。 楚燕灵被郑宗嗣一抱,不禁浑身颤抖,爱心荡漾,娇声道: “公子!快抱起我,抱我到那个石洞里去……” 第三十七章 劫后余生 王晓星心情十分愉快,因为他不但找到了秦川,而且秦川还答应明天同他切磋剑法。这对于刻意追求精深剑道的他来说,真是个难得的良机。他想,以自己的剑法,明天与秦川相比,无论是高还是低,都将会深受启发,对于提高今后的剑法大有裨益。 他边走边想,忽然听到一片打斗之声,由前面那座山下的树林中隐隐传来。 他急忙加快脚步,朝打斗的方向奔去。 …………………… 山风急,穿林而过,林木萧萧。 萧萧林木中,一个面容苍老可怕的老太婆,正在与两个穿着奇怪、相貌凶恶的南蛮汉子拼命厮杀。 你道那个老太婆是谁?却是百毒婆子。 百毒婆子怎么会在这里?又为何与这两个南蛮厮杀起来呢? 原来,百毒婆子去妹妹家参加外甥的婚礼,她本想在那里多住几天,却因为惦念凤飞,不知她是否找到了秦川?她放心不下,等外甥婚事完毕,她就急忙出来寻找凤飞。 今天,百毒婆子从此地路过,遇见两个南蛮汉子向她问路。 本来她对男人就没有好感,再加上这两个蛮子相貌凶恶,说话叽里咕噜的听不明白,她不禁十分生气,二话不说,放出毒蝗就要毒死他们。 谁知,那两个蛮子武功甚是厉害,一见许多毒蝗迎面袭来,却不惊慌,取出腰畔的苗刀三挥两舞就把毒蝗全部消灭了,随即双双抡刀直取百毒婆子。 若论百毒婆子的武功,得过真传,也算了得,可是与这两个凶猛剽悍的蛮子一交手,立刻她就落了下风。虽然一时间还不至于丧命,但已明显的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了。 两个蛮子身高体壮,穷凶极恶,两口大苗刀舞动起来寒光闪闪,把百毒婆子紧紧地围困在那里。 本来,百毒婆子是以毒功见长,此时被两个蛮子逼迫得手忙脚乱,应接不暇,哪里还有使毒的机会?眼见得越打下去形势对她越是不利,她不禁有些心慌意乱……这样一来,情况更加不妙,忽然脚下一滑,她竟摔倒在地。 立刻,两个蛮子挥起大刀,一齐朝她猛砍下来—— 百毒婆子一见,冷汗陡出,心说“完了”,立刻闭上了眼睛。 百毒婆子以为自己定死无疑。 哪知眼睛闭了一会儿,却没动静。她感到十分疑惑,睁眼一看,不禁大吃一惊。只见两个蛮子都木雕泥塑似的呆在那儿,各自握着大刀,正保持着欲置她于死地的姿势;在两个蛮子的身后,悄然站立一个白衣少年,他虽然佩着剑,却文质彬彬的像个书生。 百毒婆子立刻就明白了,两个蛮子是被少年点住了穴道,是少年救了她的命。 这个少年就是王晓星。 他点住了两个蛮子的穴道,正要去扶百毒婆子,却见她站起身来,便问道: “老人家,你没事儿吧?” 百毒婆子难得慈祥地一笑,答道: “我没事儿!公子,救命之恩,老身没齿不忘!” 王晓星淡淡一笑,道: “休要客气。这两个蛮子欺负一位年迈之人,理应受到严惩!老人家,现在我就把他们交给你了。是杀是留,悉听尊便。晚生告辞了!” 说罢,迈步而去。 曾经沧海难为水。 经过刚才的波折,此时,百毒婆子看着呆立在面前的这两个蛮子,竟感到心灰意冷,杀意全无。她叹息一声,不再理会他们,慢步向林外走去。 第三十八章 我喜欢你 楚燕灵的欲望得到了满足。此时,她正在石洞中整理衣裙。 郑宗嗣站在旁边美滋滋地看着她。 楚燕灵系好裙带,忽然用双手捂住脸,“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郑宗嗣吓了一跳,急忙把她抱到怀里,柔声问道: “你怎么哭了?莫非是怨我刚才对你太过分了吗?其实,那是因为我太喜欢你了!” “公子!”楚燕灵边擦眼泪边哭道,“虽然现在你很喜欢我,但如果知道了我是谁,你就一定不会再喜欢我的,会厌恶我,会痛恨我,甚至会……” “不!”郑宗嗣打断她的话,“小姐!不论你是谁,我都会喜欢你!” “如果我是……楚燕灵呢?” “什么?原来你就是‘江湖五妹’中的……楚燕灵?”郑宗嗣失声道,又像没见过面似的上下打量起她来——边看边想,“这么美丽的女人,会有那么坏的名声,世道太不公平了!” 于是,他又动情道: “楚小姐!不管别人怎么议论你,我郑宗嗣就是喜欢你!” 楚燕灵不禁深受感动,把脸紧贴住郑宗嗣的脸: “公子,你真好!早知会遇见你,说什么我也不会嫁给他呀!” “啊?”郑宗嗣大吃一惊,用双手抚住楚燕灵艳如桃花的脸庞,“原来你已经有了丈夫?” “哼!”楚燕灵冷哼一声,“那算什么丈夫?简直就像个木瓜!一天到晚只知道剑、剑、剑的,一点儿也不爱我!我真是恨死他了!” “他是谁?叫什么名字?” “他叫王晓星……” “是他!” “原来你们认识?” “岂只是认识?他还‘赏’给我一剑呢!瞧,这手!那个混蛋!” “这么说,你也十分恨他?” “我恨不得立刻宰了他!” “对!但是你不能,因为他的剑特别厉害!” “是……我无能……唉!” “公子,别灰心!如果你真那么恨他,我可以替你除掉他!” “什么?你……他可是你的丈夫啊!” “什么丈夫?我本来并不愿意嫁给他,可是却被他玷污了清白女儿身,万不得已才嫁给他,心里早就恨死他了!要不然,我也不会跟你……跟你做那种事情了!” “哦!我只知道他是个混蛋,原来还是个流氓!像这样的混蛋加流氓,死有余辜!楚小姐,你想怎样除掉他?” “我自有办法!——如果我除掉了他,以后就只有跟着你了!公子,到那时候,你可别嫌弃我呀!” “不会的!我郑宗嗣向来注重感情,决不会背信弃义!” “好!公子,咱们就一言为定!” 第三十九章 下毒 “灵妹,我回来了!”王晓星兴冲冲地叫道。 楚燕灵已经回到家中,正在厨房做饭。听到叫声,她的心不禁咚咚紧跳起来,稳了稳心神儿,转脸对王晓星笑道: “你回来了,星哥!” 王晓星一点头,走进厨房: “嗬!灵妹,做了这么多的好菜:红烧海参、菊花兔丝、蜜炙云腿、麻辣蹄筋,还有两碗鸡丝面,好香啊!” 楚燕灵满面含春道: “这都是你最爱吃的。星哥,今天咋这么高兴啊?” 王晓星笑道: “今天我见到了秦川,他答应明天同我切磋剑法——这是我梦寐以求的事情,当然要高兴了!” 楚燕灵之所以移情到郑宗嗣的身上,原因就是王晓星只重视剑,不重视她。 此时一听王晓星又提到“剑”字,心中对他的那股怨恨不禁变成了无名怒火,暗想,“你这个剑呆子,心里就只有剑,一点儿也不关心我,真是个无情的东西!哼,既然你对我无情,今天也就休怪我对你无义了!” 她心里这样想着,外表却显得十分高兴,欢声道: “那好啊!星哥,明天你一定会杀了他的!” 王晓星不以为然,道: “不!我和他只是切磋剑法,并非仇敌对阵,怎能妄下杀手?” 楚燕灵不禁好生尴尬,忙道: “对,怪我说走了嘴。星哥,你奔走一天,一定很饿了,这就吃饭吧?” “好,我先去洗洗手和脸。” 王晓星说罢,转身走出厨房。 楚燕灵见他出去了,急忙从衣袋中掏出一包乳白色药面儿,看了看灶台上那刚刚做好的两碗鸡丝面,一咬牙,把药面儿全部撒到其中一碗鸡丝面上,用筷子搅拌开。 然后,她把两碗鸡丝面都端了起来,走到餐厅,稳住十分慌乱的心神儿,声音甜润地叫道: “星哥,快来吃饭呀!” 王晓星在隔壁洗漱间答应一声,洗好了手和脸,走过来坐到餐桌前,对楚燕灵笑道: “灵妹,今天我走了很多的路,现在真的好饿!” 楚燕灵心里突突乱跳起来,把掺了药面儿的那碗鸡丝面递给他,强颜做笑道: “星哥,你先吃吧,我去端菜。” 说罢,将另一碗鸡丝面放到桌上,转身走了出去。 楚燕灵心神不安地走进厨房,端起两盘菜又回到餐厅,见王晓星正津津有味儿地吃面呢,她的心不禁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此时,她忽然感到既害怕又后悔,就想喊一声不让他再吃,却又强忍住了,因为事已至此,说什么也没用了,她只有硬着头皮横下心等他中毒死去。 “灵妹,快把菜端来你也吃饭吧!”王晓星笑道。 楚燕灵十分慌乱地答应着,双手微微颤抖着把两盘菜放到桌上,又急忙去把另外两盘菜端来,强颜作笑道: “星哥,快夹菜吃,晚了就该吃不着了!” 王晓星不禁笑了,道: “怎么会‘晚了吃不着’?灵妹,难道你一坐下来就能把这四盘菜全都吃光吗?” “啊?”楚燕灵吓了一大跳,她知道自己心慌意乱说漏了嘴,立刻浑身冒出冷汗来,急忙掩饰道,“真不好意思,今天我净说错话!” 王晓星这时才发现她的神色有些不对,便不笑了,关切道: “灵妹,我看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身子有些不舒服?” 楚燕灵立刻就坡下驴,道: “是呀!我忽然觉得有些头晕……” “是吗?灵妹,你头晕怎么不早说?我这就去给你请郎中!”王晓星急道,放下碗筷,起身就要走。 楚燕灵慌忙拦住他,颤声道: “不用去!我……不要紧,吃过饭就会好的!” 王晓星又坐下道: “那你就吃饭吧!” 楚燕灵“嗯”了一声,坐下,端起鸡丝面吃了起来。 王晓星放下心来,夹起一块蜜炙云腿送到嘴里,边咀嚼边笑道: “灵妹,你的厨艺真是越来越好了!干脆,以后我们就在镇上开一家酒馆,准保会门庭若市、生意兴隆的!” 楚燕灵吃下一口鸡丝面,作笑道: “那好啊!星哥,明天我们就准备开店吧!” 她嘴上这么说着,心想,“明天?你永远也不会有明天了!哼!这不能怪我心毒手狠,只能怨你……” 楚燕灵刚想到这里,忽然觉得胃里特别难受,就像火烧水烫一样地疼痛起来。她立刻丢掉碗筷,捂着肚子失声叫唤起来。 王晓星一见,急忙上前扶住她,惊叫道: “灵妹,你怎么了?” “我……我……我也……不知道……”楚燕灵十分痛苦地说,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不禁异常恐惧,暗想,“这是怎么搞的?明明我把下了药的面递给他了,怎么他啥事儿没有,我却中了毒?” 楚燕灵哪里知道?原来,她把那碗下了药的鸡丝面递给王晓星,她转身出去后,王晓星做梦也想不到手里端着的这碗面里会有毒药?他只是发现这碗面里的鸡丝很多,而放在桌上的那碗面里鸡丝却很少。 他的心里不禁热乎乎的,暗想,“这个灵妹对我真是太好了,处处关心我,给我这碗面盛了这么多鲜嫩的鸡丝肉,她的碗里却那么少……”他这样一想,觉得很过意不去,便悄悄地把那碗面换了过来——楚燕灵哪里知道会有这种变故?所以,她一吃下那面立刻就中了毒。 当下王晓星见楚燕灵疼得嘶声惨叫,他不禁急得满头大汗,猛地一把将她抱起,快步向外奔去。 楚燕灵以为王晓星要抛弃她,一边万分痛苦地挣扎一边泪流满面道: “星……哥!你别……别不管我……我还没……没死,你千万……别……把我……扔……出去呀!” 王晓星一听,心如刀割,刷地一下热泪流了出来,他边飞快地走边道: “灵妹!我的好灵妹!你对我那么好,处处关心我,我怎能舍得把你扔出去?我这是带你去见郎中啊!” “星哥!……”楚燕灵愧悔万分地叫道,她忽然发觉自己做了一件非常愚蠢的事情,是个不可饶恕的罪恶女人。“星哥!我……对不起你!这……是……上天对我的……惩罚!这是……报应!你就……丢掉……我吧!让……我……去……死!” “不!灵妹,你别胡说!你只是得了急病,你不会死的!你忍住疼,一会儿见到郎中就会治好你的!” 王晓星热泪盈眶道。他哪里知道,楚燕灵并非是得了急病,而是中了毒。那毒乃是“七步断魂草”的毒,药力相当厉害,毒性一发人就会浑身溃烂而死,普通郎中是救治不活的。 第四十章 忏悔 晚风习习,暮色降临。 燕雀归巢,路人投宿。 酒馆打烊,店铺关板。 热闹了一天的清风镇变得十分宁静起来。 王晓星抱着已经昏迷不醒的楚燕灵,在街道中急匆匆地奔走,仓促之中,忽然撞到一个人的身上,“咕咚”一声,竟把那人撞倒在地。 王晓星也顾不得道歉,抱着楚燕灵继续急走。 被撞之人冷哼一声,翻身跃起,追上前一把扯住他的后衣,怒喝道: “站住!” 王晓星被迫站住,转身赔礼道: “对不起!我有急事,请……” 话未说完,忽听对方吃惊道: “王公子,是你!” 王晓星这时也看清了对方的面孔,忙道: “老人家,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道被撞之人是谁?却是百毒婆子。 原来,百毒婆子今天下午被王晓星救了一命之后,便又去寻找女儿凤飞。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见天色已晚,便来到清风镇投客店。她正边走边寻思投宿哪家客店好呢,却正巧和王晓星撞在了一起。 当下百毒婆子见王晓星神色慌张,怀里抱着个女人,不知出了什么事,急忙问道: “公子,出了什么事?这个女子是谁?她怎么了?” 王晓星急道: “她是我的妻子!刚才正吃着饭,她忽然得了急病,已经疼得昏迷过去了!我带她去见郎中。” 说罢,迈步又要走。 百毒婆子拦住道: “慢走,让我看看。” 说着话,掏出火折子,刷地一下抖亮了,凑到楚燕灵面前,定睛一看,不禁暗吃一惊,心想,“这不是楚燕灵吗?她这种人怎么会是王晓星的妻子?” 百毒婆子虽然心中疑惑,却不多问。只见楚燕灵面色泛青,呼吸沉重,她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便对王晓星道: “公子,她并非得了急病,而是中了毒!” 王晓星浑身一抖: “真的?” 百毒婆子点头道: “是。据老身观察,她中的乃是‘七步断魂草’毒。此毒相当厉害,人若食入,走过七步便会毒性发作,浑身溃烂而死!幸好她一步未走。但若不赶快服用解药,不过半刻也会毒气攻心而死!” 王晓星闻听,汗如雨下道: “这……这……这可怎么办?” 百毒婆子急忙安慰道: “公子,别着急。老身既能看出症状,便一定能救她!” 说罢,自怀内掏出一个紫色小盒子,打开了,只见那里面装有许多红、白、黄、黑、绿各色大小丸药。她伸手拿出两粒黑色丸药,掰开楚燕灵的嘴,把两粒丸药送到她的口中。 楚燕灵虽然已经不醒人事,但有东西入口,喉咙本能地一动,两粒丸药便咽了下去。那药才咽下不一会儿,便听得她腹内“咕噜噜”一阵急响,接着,“哇”地一声,吐出一口绿水…… 百毒婆子看见,长出一口气,对提心吊胆的王晓星道: “公子,她中毒已解,过一会儿就会好的,你快带她回家静养吧。老身告辞了!” 说罢,身子一闪,消失在夜色之中。 “星哥,我不是在做梦吧?” 当楚燕灵苏醒过来,见自己正躺在床上,王晓星坐在身边十分关切地看着她,她便问道。 王晓星见她好了,不禁非常高兴道: “灵妹,你醒过来了!这可太好啦!刚才差点儿没急死我!我以为你是得了急病,原来却是中了毒!” 楚燕灵故意大吃一惊: “什么?我中了毒?” 王晓星道: “是啊!刚才我抱你去找郎中,没想到在大街上遇到了一位老太婆,今天白天我救过她,老人家见我抱着你,就问是怎么回事?我告诉她你得了急病,谁知她看了你的脸色却说你是中了毒。那毒名叫‘七步断魂草’。她说出后,掏出两粒丸药给你吃了……灵妹,现在你觉得怎么样?还疼不疼了?” “不疼,一点儿也不疼了!”楚燕灵连忙答道。此时,她感到非常愧疚,不敢正视王晓星的眼睛,口里喃喃道,“‘七步断魂草’,真是好厉害的毒啊!” “是啊!灵妹,你怎么会中那种毒呢?” “我……我也不知道……” “知道不知道都没关系,反正你已经平安无事了!灵妹,说真的,当时看到你那样,我可真要急死了!如果要是救不活你,我一定会难过死的!” “星哥!”楚燕灵一头扑到王晓星的怀里,一边用拳头捶打他的肩头一边泪流满面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 王晓星握住她的拳头,笑道: “因为你是我的妻子啊!我对别人都没有坏心肠,对自己的妻子能不更好吗?” 楚燕灵无言以对。此时,她心里充满了羞愧与忏悔…… 第四十一章 重逢 这里是枫树坪。 它距离清风镇十余里远,虽然没有清风镇繁华热闹,却是个景色秀丽的地方。 它三面环山,一面临水,山上山下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枫树,每到深秋霜降的季节,枫叶一片通红,在金色的阳光照耀下,色彩如火如霞,异常绚丽,有人在那里走过时,会被映照得浑身通红…… 时值夏末秋初,枫树坪的枫树叶子尚未全部变红,只是斑斑点点的有些红色,虽不耀眼,却也能给人以美的遐思,秋的联想。 晓风轻吹,晨雾缭绕,睡醒的鸟儿在欢声唱着赞美早晨的歌儿。 “川哥哥,前面有好多枫树,那就是枫树坪吧?” 远处忽然传来凤飞的声音——随着话音,凤飞和秦川出现在枫树坪前。 今天,凤飞穿了一身鲜红色的衣裙,乌黑的秀发衬着白嫩的脸蛋儿,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透着聪颖机灵,看上去煞是俏丽可爱。 秦川依旧还是那身洁白干净的衣裳,腰畔佩剑,表情恬静,明亮的双眼闪烁着睿智动人的光彩。 两个人站在枫树坪前的一块空地上,听着婉转的鸟声,凤飞笑道: “太好了!川哥哥,你喜欢听吗?” 秦川微笑道: “喜欢,比‘碧玉双蝉’的声音还动听!” 凤飞心里一动,道: “川哥哥,你还在想着‘碧玉双蝉’?” 秦川一点头。 凤飞急道: “那你就别和王晓星切磋剑法了,我们快去追赶刘姥姥,夺回‘碧玉双蝉’!” 秦川道: “大丈夫哪能言而无信?我既答应了王晓星,就一定得履行诺言。” 凤飞的脸一红: “那……时间一耽搁,我们追不上刘姥姥怎么办?” 秦川道: “不会的。我们这里距云梦山有数千里远,通向那里的道路坎坷崎岖,一路上跋山涉水,险阻重重,不会轻功的人要走几个月才能到达,即使是轻功最好的人也得需要十天八天才能赶到那里。以刘姥姥的功夫,一时间是到不了那里的。” 凤飞吃惊道: “怎么,去云梦山的路你那么熟悉?莫非你去过那里?” 秦川道: “对,我去过那里。那还是很早以前的事,那时我刚十二岁,根本不董武功,也不会轻功。” 凤飞惊诧道: “你那么小的年纪,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干什么?” 秦川道: “为了救我母亲。 那时我母亲的身体本来挺好,可是却突然得了急中风,躺在床上身不能动,口不能言,请了很多郎中都没有治好。 后来,听说云梦山有一位神医,医术非常高超,无论什么疾病都能治愈。 我听说后,就把母亲托付给邻居大娘照看,只身起程奔赴云梦山。 我一路上晓行夜宿,餐风饮露,吃了很多苦,足足走了三个月零七天,总算到了云梦山下。 那云梦山位于塞外苗疆,真是好大的山啊,云遮雾罩,高不见顶,山上满是参天古木,珍奇异兽,还有许多悬泉瀑布,就像从天上落下来似的,水声轰鸣…… 我虽然是头一次见到那么美丽壮观的景色,却也无心赏看,只顾寻找那位神医。几经周折,真的找到了!我向他说明情况,本来那位神医年事已高,不愿跋涉远行,却被我感动了,便打点行囊,跟我一起下山…… 可是,等我高高兴兴地领着神医回到家里的时候,想不到母亲已经在半个月前病故了! 当时我难过得要死,心里只怨我走路太慢,耽误了时间。如果我要是会轻功,快些请回神医,母亲一定不会死的!” 凤飞眼圈儿一红,道: “所以,你就开始学习轻功,不但学会了上乘轻功,还练成了那么好的武功!” 秦川一点头,道: “这还得多亏了那位神医。原来他是华佗的后人,他有位结拜兄弟,武功特别高强,他把我领到了那里……” “川哥哥!”凤飞忽然打断他的话,“你听,有人来了!” “嗯,是两个人的脚步声。”秦川仔细辩听道,“一个脚步既轻快又安稳,是王晓星的脚步声;另一个虽然脚步也很快,却有些仓促轻浮,像是……对,是楚燕灵的脚步声。奇怪,王晓星怎么会和她在一起呢?” 凤飞的心不禁咚咚紧跳起来。不知为什么,她真的希望王晓星被什么事情耽搁住不能前来。于是,她有些紧张道: “不会吧?王晓星本是与你独自相约的,哪会带一个人来呢?川哥哥,一定是你听错了,来的一定不是王晓星,而是行路之人!” 秦川笑了笑,不再说什么,因为就在这时,前面的弯路处出现一男一女两个人,正是王晓星和楚燕灵。 王晓星走在前面。 只见他精神抖擞,意气风发,一身洁白如雪的衣衫,纤尘不染,两只好看的眼睛亮如明星,闪烁有神。 楚燕灵快步走在王晓星身后。 今天,她打扮得比往日还要漂亮,浓装淡抹,风姿绰约,那双仿佛会说话的大眼睛亮如秋水,满含春情,看上去异常地美丽动人。 本来,王晓星不想和楚燕灵一起来,却因为不知道枫树坪在什么地方,他怕走错了路途会耽误时间,所以才要楚燕灵和他一起来;楚燕灵本不喜欢跟着王晓星,可是由于昨天的意外变故,她对王晓星忽然感到难以割舍,再加上王晓星今天要和秦川切磋剑法,不知为什么,楚燕灵总想见见秦川,所以她就跟来了。 当下,王晓星见秦川已经来了,感到有些不安,急忙快步上前,抱拳施礼道: “秦剑侠早晨好!王晓星来迟了,有劳等候,请秦剑侠见谅!” 秦川抱拳还礼道: “哪里哪里!在下只是早来一步,兄台不必介意。” 王晓星稍觉心安,笑了笑,对楚燕灵道: “灵妹,这就是秦剑侠。——秦剑侠,她是我的妻子,名叫楚燕灵。” 不等秦川开口,楚燕灵抢先笑道: “秦剑侠一向可好?楚燕灵这厢有礼了!” 秦川本不愿搭理楚燕灵,这时听到她的话,只好笑道: “幸会!月余不见,想不到楚小姐竟与王兄台结为秦晋之好,可喜可贺!愿楚小姐能与王兄台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第四十二章 枫林论剑 楚燕灵脸色一红,道: “多谢秦剑侠吉言!我会好自为之的!” 王晓星忽然省悟,笑道: “对呀,原来你们是认识的!” 凤飞同楚燕灵只见过一面,对她的为人并不了解,所以对她没有厌恶的感觉。这时便高高兴兴地上前与她搭起话来。 秦川对王晓星道: “王兄台,我们都是武林中人。武林中人,相互间切磋武艺,是极为正常的、有益的事情。今天,我们一定要恪守武林成规,只是切磋剑术,点到为止,决不要发展到比武斗狠的地步!” 王晓星点头道: “秦剑侠言之极是!王晓星剑术虽然不精,剑德却是有的。今天我只是同你认真切磋剑法,决不越雷池半步!” 秦川笑道: “如此甚好!请兄台出剑吧!” 王晓星道: “请秦剑侠先出剑!” 秦川道: “还是请王兄台先出剑!” 王晓星谦让不过,道: “如此,在下承让了!” 说罢,挥手拔剑——随着剑尖的拔出,忽地一下,一股白晃晃的剑气冲天而起,竟把左近一棵枫树上的叶子冲得纷纷坠落。 凤飞在一旁不禁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她知道,剑气,并非剑本身所存在的东西,它乃是人体中的一股真力——只有使剑者剑法达到非常高超的地步,他出剑时才会将那股真力透出,通过剑身变成剑气而由剑尖冲出。如果使剑者的剑法达到炉火纯青、登峰造极的境界时,那么,他使剑时的剑气便可随心所欲,无坚不催。 因此,凤飞不禁暗自替秦川担心起来,两眼十分关切地看着秦川。 秦川见王晓星剑已拔出,道声“好”,也挥手拔剑——随着剑尖的拔出,也有一股剑气白晃晃的冲天而起,将那刚刚停止坠落的枫叶又冲得坠落一片。 王晓星见状,面色微微一变,道: “好!秦剑侠果然名不虚传!诚望不吝赐教。在下出手了!” 说罢,剑已刺出,电光石火般地直向秦川当胸。 秦川不敢怠慢,立刻错步拧身,避开了锋利的剑势,反手挥剑,斜刺王晓星的左侧。 王晓星躲闪不开,回剑抵挡,两刃相碰,金铁交鸣,迸出点点火星。 火星未消,人影复动,两剑又已交在一起…… 凤飞和楚燕灵在一旁看得惊心动魄,四只眼睛都睁得圆溜溜的,随着王晓星和秦川的身影飞快闪动。十几个回合以前还能勉强看清楚两个人谁是谁,等二十个回合一过,就再也分不清哪个是秦川、哪个是王晓星了。但见两条身影来回闪动,两口利剑左右翻飞,剑芒所到之处,木叶碎落,荒草凋零…… 凤飞和楚燕灵在一旁都紧张得有些透不过气来。 忽然,“叮”的一声响,一剑落地。 只听秦川高声叫道: “好剑法!王兄台,秦川剑已落地,就此甘拜下风!” 王晓星急忙收住剑势,面红耳赤道: “秦剑侠此言折煞在下了!甘拜下风的不是秦剑侠,而是我王晓星!” 秦川道: “为何?” 王晓星道: “刚才若非秦剑侠有意相让,在下怎能将你的剑击落?——其实,在我俩出剑时,在下就已经看出绝非秦剑侠对手!” 秦川道: “何以见得?” 王晓星转眼看向那些落在地上的枫叶,声音幽幽道: “在下出剑时,剑气只将枫叶冲落三十七片,而秦剑侠出剑时,剑气所冲落的枫叶则是三十九片!” 秦川十分佩服王晓星敏锐的观察能力,忙道: “不!你我只是一叶之差,因为那三十九片落叶中,有两叶是半片……” 王晓星打断他的话,十分激动道: “秦剑侠休要替在下掩饰了!今日我王晓星虽然败在你手,却败得心悦诚服!因为秦剑侠不但有精妙高超的剑法,更有至高无上的剑德!我王晓星能与你相识,真乃三生有幸!” 秦川道: “兄台过谦了!” 王晓星更加激动道: “不,我说的是肺腑之言!秦剑侠,在下有个冒昧之请,不知你可否答应?” 秦川微笑道: “兄台但说无妨。” 王晓星动情道: “在下对秦剑侠钦佩已极,如不嫌弃,在下愿与秦剑侠结为兄弟!” 秦川听了,心里忽地一热,立刻欣然欢笑道: “好!在下也有此意,从此我们就以兄弟相称吧!” 王晓星和秦川结为兄弟,秦川比王晓星大一岁,为兄,王晓星自然为弟了。 凤飞不禁非常高兴。 惟独楚燕灵心里不是个滋味儿。 王晓星辞别秦川,他说要带楚燕灵回中州去看看。 临走时,楚燕灵深深地看了秦川一眼。那一眼,既有难言的爱心,也有无限的恨意。 秦川见了,无可奈何地报之一笑——因为他虽然看不起楚燕灵的为人,但她现在毕竟是自己的弟妹,今后对她只能以礼相待了。 凤飞望着楚燕灵和王晓星远去的背影,欢笑道: “川哥哥,我心里真高兴啊!” 秦川的喜悦之情也溢于言表: “是啊,我也很高兴!只是有一点太令人遗憾了!” 凤飞一眨眼睛: “遗憾什么?” 秦川叹息一声,道: “星弟那么完美无缺的人,竟然娶楚燕灵为妻,怎不令人遗憾?” 凤飞吃惊道: “楚燕灵?她怎么了?我看她挺好的呀!” 秦川忽然发现自己失言,忙笑道: “哦,没什么。凤妹,我们快走吧!” “往哪儿走?” “去追刘姥姥啊!” “唷!看我高兴的,把正事儿都忘了!对,川哥哥,我们快去追刘姥姥。” 秦川和凤飞都使出轻功匆匆赶路,却不知有一个人正躲在枫林深处远远地目送着他俩,那个人就是郑红蔷。 此时,红蔷侠女望着秦川和凤飞远去的身影,她的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惆怅…… 第四十三章 恶贯满盈 秋风起,送来阵阵飒爽。 刘姥姥奔走在飒爽的秋风中,心里充满了得意。 的确,她没法儿不得意。因为几经周折,那令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碧玉双蝉”终于又落到了她的手里。 此时,刘姥姥十分得意地飞快奔走在通往云梦山的道路上,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快到云梦山,找到司空明子,用“碧玉双蝉”换来那武功秘笈,然后躲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去潜心研练……等练成了那神秘莫测的高深武功,再重现江湖,岂不任意横行? 想到这里,刘姥姥不禁“嘿嘿嘿”地奸笑起来。 “刘姥姥,又遇到什么开心的事情,令你那么高兴?” 忽然身后有人冷冷地问道。 刘姥姥吓了一跳,急忙回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穿丧服、头戴白花的中年妇女已来到跟前。 “啊?娇娥,是你!”刘姥姥惊叫道。 原来,这个中年妇女竟是“单掌追魂”徐仕雍的妻子,李娇娥。 李娇娥眼喷怒火,万分悲痛道: “你、你还认识我?我问你,你为什么杀死我的仕雍?” “我……我……”刘姥姥心惊胆颤,无言以对。 李娇娥更加悲愤,浑身颤抖道: “你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还我的仕雍来!” 她嘶声狂叫着,猛地一头向刘姥姥的当胸撞去。 刘姥姥猝不及防,一下被撞了个仰八叉,疼得她嚎叫一声,爬起来撒腿就跑。由于慌忙,她竟然朝着来时的方向跑去。 李娇娥随后边骂边追。 本来,她是身怀十分了得武功的,并且打得一手极好的暗器“梅花针”。可是由于过度悲伤竟都忘了施展。要不然,刘姥姥是逃不脱她的手心的。 刘姥姥拼命猛跑,李娇娥紧追不放。 就在这时,忽听有人笑道: “哈哈!刘姥姥,怎么不往云梦山的方向跑,往回跑干什么?难道是来迎接我们的吗?” 刘姥姥一听,这才发觉自己跑错了路,再一看说话之人,竟是凤飞,她身边还有秦川,两个人正飞快地朝这边奔来。 她不禁吓得魂飞魄散,急忙掉转身形,又拼命猛跑起来。 “刘姥姥,还想逃吗?”凤飞叫道,猫腰抓起几粒石子,看准刘姥姥身后的“天宗”、“环跳”、“委中”几穴猛打过去。 刘姥姥未加提防,那几粒石子正准确无误地打在她的穴位上,立刻她便硬僵僵地站在了那里。 这时,李娇娥追上前来,猛地一下将她扑倒在地,抓起她的一只手臂乱拧乱咬起来。 刘姥姥疼得嗷嗷直叫唤,却又动弹不得,只有哀声求饶: “娇娥,快饶了姨母吧!姨母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 “哈哈哈……”李娇娥狂笑道,“以后?还能有以后吗?我的仕雍已经死了!是你害死他的,让我做了寡妇!你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我怎能饶过你?” 说到这里,她忽然跳起身来,搬起一块大石头,一咬牙,对准刘姥姥的脑袋猛砸下去。 “啊——!” 刘姥姥惨叫一声,脑浆迸裂。这个诡计多端、做恶无数的害人精,终于得到了应有的下场。 李娇娥两眼直勾勾地看着那流淌满地的花红脑血。看着看着,忽然又“哈哈哈”地狂笑起来。她边笑边迈动脚步踉踉跄跄地向远处走去…… 第四十四章 果然是你们 凤飞望着李娇娥那精神失常的样子,心里感到很难过,不由得叹了口气: “唉,多么可怜的女人呀!” 秦川没有说什么。他走到刘姥姥尸体前,从她的衣袋中掏出“碧玉双蝉”,他无限感慨地默默看着这“碧玉双蝉”,一种难言的滋味儿涌上心头。 正当此时,忽听得一片衣带风声响起,只见数十个蒙面人箭射一般自道路两旁的树林中穿出,一下子将秦川和凤飞围在了当中。 凤飞大吃一惊,见这些人手里都拿着各式各样的兵刃,知道情况不好,急忙将手伸进衣袋中抓取暗器。 秦川将“碧玉双蝉”装入衣袋中,看着众多蒙面人,从容不迫道: “你们是什么人?如此蜂拥而上,想要干什么?” 众蒙面人中,一个身体高大、紫巾包头的蒙面人道: “休问我们是什么人。秦川,只要你把‘碧玉双蝉’交出来,我们保证决不与你为敌!” 秦川一愣,对方竟然认识自己?他也觉得对方的声音有些耳熟,便试探道: “要我交出‘碧玉双蝉’可以,但是必须有个条件!” 紫巾蒙面人道: “什么条件?” 秦川道: “需得让我知道你们是什么人?” 紫巾蒙面人声音冷冷道: “你最好还是不知道的好!” 秦川道: “如果我一定要知道呢?” 紫巾蒙面人声音冰冷如刀: “那你就得死!” 秦川微微一笑: “如此说来,今天我是死定了!” “了”字才说出,只见他身影一晃,好像是原地未动,手里却分明多了一块蒙面青巾。 众人都没有弄清是怎么回事,只有紫巾蒙面人看清楚了:那是秦川施展最快的身法摘下了一个蒙面人的青巾。他不禁暗吃一惊。 那个被摘掉了蒙面青巾的人这时才反应过来,他惊叫一声,急将面目用手遮住。却迟了,秦川已经看到了他那烙印在额头正中的一个标记:“暗”。 秦川冷笑道: “‘暗杀门户’的人,果然是你们!” 紫巾蒙面人不禁怒吼如雷: “秦川,既然你已知道,就休想再活下去!第一组户员,给我杀!” 命令一下,立刻有十个蒙面人舞动兵刃,向秦川和凤飞杀过来。 凤飞一见,毫不怠慢,她大喝一声“着!”挥手将满把暗器“见血消魂针”打了出去,犹如一片暴雨,径直射向十个蒙面人前胸要害。 十个蒙面人身法奇快,晃动身形,各自躲闪。其中有两个人却没有全部躲闪开,一个右肩上中了两针,另一个左肩上挨了一针,立刻都倒地身亡。 剩下的八个蒙面人继续往前冲。眨眼之间,都已到了秦川和凤飞的前后左右,八件寒光闪闪的兵刃带着尖锐的风声由不同部位一齐攻向秦川和凤飞。 这八个蒙面人配合默契,出手不凡,攻击的都是致命部位。凤飞看出已经无从躲闪,拔出护身匕首就要以死相拼。就在这时,一股剑气冲天而起—— 秦川的剑已出鞘。 剑气未消,已有几声惨叫发出,血光飞溅。 飞溅的血光中,八个蒙面人都倒在了地上。 快!无法形容的快!难以置信的快!惊呆了周围所有的蒙面人。 第四十五章 决一死战 那紫巾蒙面人身子一抖,厉声道: “第二组户员,上!” 立刻又有十个蒙面人挥动兵刃,挺身而出。 这次秦川不再守株待兔,只见他身子十分曼妙地一展,赫然使出了“两仪剑法”,剑光闪闪,万象更新,“刷刷刷……”眨眼之间一连串刺出了十剑! 那十剑,却是作怪——不是刺偏就是刺左,分明哪一剑也没有正经刺向蒙面人,可是那十个蒙面人却纷纷惨叫着中剑而倒……霎时,便都死在了那里,竟然连一招都未发出。 你道为何?原来,刚才秦川所出的剑都是虚空而发,并没有真正去刺那十个蒙面人;那十个蒙面人却都以为秦川出剑是来刺自己的,谁敢怠慢?就都急忙躲闪,结果,他们躲闪到的地方却正是秦川的剑锋所到之处,所以,十个蒙面人都送了命。 周围观战的那些蒙面人谁也没弄明白这个道理,以为有神灵暗中相助,因此他们都害怕起来。 只有那个紫巾蒙面人弄明白了这个道理,所以,他非但不害怕,反倒鼓掌大笑起来: “哈哈哈……妙!太妙了!秦川,看来非得本户主亲自出手不可了!” 说罢,身子疾飘而起,犹如苍鹰一般十分稳健地落在了距离秦川五步远的地方。 秦川的目光射向他,朗声道: “如此说来,阁下就是‘暗杀门户’的户主了?” 紫巾蒙面人沉声道: “不错!秦川,你打算怎么死?” “要死的是你!”不等秦川开口,凤飞忽然叫道,只见她手执匕首,飞身直向紫巾蒙面人的前胸猛刺。 紫巾蒙面人竟不躲闪,眼看凤飞那锋利的匕首就要刺中他的前胸了,忽然也不知是怎么回事,那匕首竟由凤飞的手里飞出,一下子到了他的手里。只听他冷哼一声,将那把精钢锻造的匕首送到面前,运气一吹,整把匕首竟立刻化成了碎面儿,烟雾一样的消散了。 凤飞惊呆了,站在那里直眨眼睛,她不相信这会是真的? 秦川也不禁大惊失色,顿时,就觉得有一股寒气袭上心头。 这时,紫巾蒙面人又声音冰冷道: “秦川,我再问一遍,你打算怎么死?” 秦川忽然感到浑身发冷。沉思片刻,他才声音幽幽道: “怎么死都可以,但我有个条件!” 紫巾蒙面人道: “什么条件?” 秦川的目光转向愣在那里的凤飞: “让她离开这里!” 紫巾蒙面人道: “好,我答应你。姑娘,你可以走了!” “不!”凤飞忽然叫道,转身扑到秦川的怀里,“川哥哥!我决不离开你,要死就跟你一起死!” 秦川的心头一热,用手抚摸着她的秀发,苦笑道: “凤妹,这又何苦呢?听话,快走吧!” 凤飞不说话,失声痛哭起来。 秦川见她这样,不禁深感为难。本来,他已看出自己绝不是紫巾蒙面人的对手,他打算让凤飞离开之后就毁灭“碧玉双蝉”,然后再以死相拼。 可是,凤飞却死也不肯离开。 这时,只听紫巾蒙面人狞笑道: “姑娘,既然你不肯离开,这是愿意陪他一起死了?” “对!”凤飞忽然厉声道,猛地一转身,扬手又要将一把暗器“五毒芒”打向他,却被秦川一把抓住了手腕子。 凤飞急叫道: “川哥哥,为什么你不让我出手?” 秦川苦笑道: “没用的。凤妹,就算再加上两个你我,也不是他的对手!” 凤飞不甘心道: “难道我们就这样白白地任他宰割不成?” 秦川笑得更苦: “不这样还能怎样?既然我们技不如人,也就只有任人宰割了!” 凤飞不再说什么,因为事实的确如此。她泄气了,手一松,握着的暗器便都落到了地上。 紫巾蒙面人不禁十分得意道: “秦川,你真是个聪明人!我最后问一遍,你打算怎么死?” 秦川不再犹豫道: “自刎!” 凤飞的心头一寒,她不相信“自刎”两个字会出自秦川之口。 紫巾蒙面人鼓掌大笑道: “哈哈哈……妙极!一个以剑驰名的人,最终竟要死在自己的剑下,这真是一件妙不可言的事情!” 秦川冷冷道: “这有什么‘妙不可言’?日后阁下若有我这样的遭遇,恐怕就不会‘妙不可言’了!” 紫巾蒙面人毫不介意道: “说得对,但那是以后的事情了!秦川,现在你该动手了!” 秦川面色十分冷峻。慢慢的,他将剑拿起,锋利的目光落在了剑上。——这口剑名叫“莫邪”,乃上古名剑,是师父送给他的,本是要他用来行侠江湖、斩杀邪恶的。可是,如今,他竟要用这口剑斩杀自己! 剑上沾着殷红的鲜血,在中午阳光的直射下,发着耀眼的血光。 秦川的眉头紧皱起来,他一连吹出两口气,将剑两面的血吹净,然后,他前进几步,侧转身形,竟将剑横在了脖颈前—— 凤飞见他就要自刎,心肝欲碎,尖叫一声,向他扑去! “哈哈哈……” 紫巾蒙面人不禁放声狂笑起来,他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因为他胜利了!一个名动江湖的武林剑侠,在他的面前一剑都未曾使出就甘心自刎,这是多么令他志得意满的事情?他“哈哈”狂笑着,把脸仰了起来,两只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 凤飞尖叫着,扑上前就要夺秦川的剑,可是她的手还未伸出,突然白光一闪,秦川的剑竟脱手而出,如闪似电一般向前刺去—— 凤飞一惊,随即便欣喜若狂起来——因为她分明看见,那一闪而出的利剑已经刺进了那不可一世、正仰天狂笑之人的喉咙里! 立刻,狂笑声中止。 秦川本来是孤注一掷——说实在的,他对这孤注一掷的胜算实在不敢妄想,可是想不到居然一掷得手!他不禁精神为之一振,立刻闪身冲上前抓住剑柄用力向前刺去,剑尖由紫巾蒙面人的脖项透出,一股鲜血随之穿洒出来。 秦川又一掣剑,飞身闪退。 紫巾蒙面人狂吼一声,猛地扑向秦川。 一个人的武功再厉害,即使能气断江河、掌碎山岳,一旦他的脖子被刺个窟窿也不会活多久的。紫巾蒙面人也不例外。他才冲出两步,还没扑到秦川跟前就“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一动也不动了。 这可真是瞬息万变,始料不及。 看刚才的情景,此时倒在地上的应该是秦川,可是秦川却依然还站着;本来,不应该倒下的是紫巾蒙面人,可是他却偏偏倒下了! 如此看来,一个人在做任何事情的时候,即使已经胜券在握,也万万不可掉以轻心、麻痹大意。否则,将一败涂地,追悔莫及。 树倒猢狲散。 那些剩下的蒙面人见户主竟然死了,立刻四散而逃,霎时无影无踪。 劫后余生,秦川心里感慨万千。他看着身旁的凤飞,十分激动道: “凤妹,想不到我们还能活下去!” 凤飞热泪盈眶,激情满怀。她忽然顽皮地一笑,道: “当然,本来我就没想我们死嘛!” 秦川莞尔一笑,走到紫巾蒙面人的尸体前去揭蒙面巾,他要看看“暗杀门户”户主的庐山真面目。 凤飞也急忙走了过来。 随着那蒙面紫巾的揭开,凤飞和秦川都惊得目瞪口呆,因为这个“暗杀门户”的户主竟然是“糊涂和尚”! 秦川不由得悲从中来。他忽然掏出“碧玉双蝉”,看着它,无限愤慨道: “‘碧玉双蝉’,你既是稀世珍宝,更是人间祸害!为了你,有多少人命赴黄泉?又有多少人失去良知?像你这样害人的宝贝,怎能再留世间?” 说罢,只见他双手用力一搓,那“碧玉双蝉”就都化成了碎末,由他的双掌之间纷纷洒落到地上…… 秦川毕竟是明智的,由于“碧玉双蝉”被他毁灭,才减少了许多武林中人的争杀恶斗,避免了更多人鲜血的流出。 第四十六章 千古遗恨(大结局) 秋高气爽,枫叶都已红遍。 枫林中的一条石径上,一对青年男女正携手并肩而行。 那男子白袍佩剑,英俊潇洒,他就是秦川;女子红衣长发,娇美俏丽,她乃是凤飞。 秦川携着凤飞的一只手,和她一起沿着石径慢步而行。 他们所走的这条石径崎岖蜿蜒,直达山顶上的那座八角凉亭。 此时,秦川行走在倾斜的石径上,心情无比愉快。他看着鲜红如火的枫林,忽然想起了杜牧的那首《山行》诗,不禁开口吟颂道: “远上寒山石径斜, 白云生处有人家。 停车坐爱枫林晚, 霜叶红于二月花。” 凤飞一听,立刻笑道: “川哥哥,刚好我也想到了这首诗,你就吟了出来。” “哈哈哈,这就叫情投意合嘛!”忽然有人笑道。 话音未落,一个人闪现在他们的面前,却是亘古一怪。 秦川一见,不禁非常高兴道: “老人家,是你!” 凤飞也认识亘古一怪,急忙抽出被秦川握着的手,红着脸对他笑道: “是呀!老人家,你怎么也会来到这里?” 亘古一怪道: “我在找糊涂和尚。” 秦川的心一沉,问道: “找他干什么?” 亘古一怪得意道: “我老人家又练成了一招极妙的武功,我要找他比试比试!秦家小哥儿,可曾见过他没有?” 秦川不愿令他失望,便道: “没见过!也许,他已归隐林泉了吧?老人家,你就不要再——” 话未说完,亘古一怪身子一闪,便消失不见了。 秦川愣在那里。 “川哥哥,小心!”凤飞忽然惊叫道。 秦川一惊,感到有一股森冷的剑风已到身后,他急忙晃身躲闪,“嗤”地一声,一口寒光闪闪的利剑擦身刺过。 秦川一看使剑之人,原来是郑宗嗣: “是你?” “是我!秦川,拿命来!”郑宗嗣狂吼道,陡转身形,运剑如风,又向秦川连连猛刺,霎时间竟已刺出二十七剑。 秦川一边飞快躲闪一边暗自吃惊,因为郑宗嗣的剑法比以前精进了好几倍!刚才有几次秦川想夺下他的剑,可是,竟无从下手。 只见郑宗嗣的剑越使越快,一口剑已幻化成了无数口剑,如网如丝一般将秦川罩在了当中。 秦川一边全力躲闪一边厉声道: “郑宗嗣,你何必一再苦苦相逼?难道一定要将我置于死地你才善罢干休不成?” “对!杀父之仇,不共戴天!秦川,我若不杀掉你,永远也不会罢休!”郑宗嗣吼声如雷,手中剑更快,招招凶狠,剑剑险恶,恨不能立刻将秦川浑身刺透。 凤飞在一旁看得惊心动魄,她想帮秦川的忙,无奈却帮不上。她手握着一把暗器“铁莲子”,想打郑宗嗣的穴道,几次三番想打却又不敢贸然出手,她怕打到秦川,一时间急得团团乱转…… 秦川被逼无奈,忽然一抖手,他的剑出鞘了!只见白光一闪,剑已刺出,其快如电,直刺郑宗嗣右手。 郑宗嗣躲闪不及,右手背立刻被一剑刺中——正好是王晓星曾经刺过的地方,鲜血立刻喷射而出…… 郑宗嗣大叫一声,“当啷”,宝剑落地。 一切静止。 郑宗嗣木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手背汩汩流淌的鲜血,他绝望了!本来,他以为自己通过这些天的苦练,剑法精进数倍,今天一定能杀了秦川。可结果还是败在了秦川的剑下。 他彻底绝望了。 忽然,“扑通”一声,郑宗嗣跪在了地上,悲声叫道: “父亲!孩儿无能,至今尚不能给您老人家报仇,还有何面目立于世间?” 说罢,他捡起落在地上的剑,猛然自刎。 秦川惊呼一声,飞身上前去夺他的剑,却迟了,剑刃已深深地割进了脖子里,鲜血激喷而出,溅洒在倾斜的石径上…… …………………… 秋风瑟瑟,送来阵阵寒意。 秋叶开始纷纷凋落…… 枫林中,多了一座新坟,那里面埋葬着一个本应大有作为、却因为执迷不悟而断送了自己美好前程的年轻人。 那个年轻人名叫郑宗嗣,埋葬他的是秦川和凤飞。 此时,秦川默默地站在郑宗嗣的坟前,忽然想到了郑红蔷,他的心里不禁感到非常惭愧,歉疚。他觉得自己实在是对不起红蔷侠女。他不敢去想郑红蔷知道弟弟的死讯后将会怎样地悲痛难过?此时,他只想应该给郑宗嗣立个墓碑,以便郑红蔷来给弟弟上坟不至于烧错纸钱。 于是,秦川在附近的一片乱石中选了一块比较像样的条石,用右手食指贯注内力在上面深深地划写道: 郑宗嗣之墓公元九九五年十月七日立 写罢,他将这块碑石拿到坟前,立着向地下一摁,入地一尺多深,牢牢地戳在了那里。 这时,凤飞低声道: “川哥哥,我们走吧?” 秦川默默地一点头,两个人离开郑宗嗣的墓地,回到石径上继续往前走。 忽听身后有人叫道: “凤儿!” 凤飞一听,是母亲的声音。急忙回头看去,果然是百毒婆子。 “娘!” 凤飞惊喜万分地叫道,转身迎上前,一头扑到了百毒婆子的怀里。 百毒婆子紧紧地把凤飞搂住,苍老的脸在她的秀发上摩沙着,十分激动道: “凤儿,娘总算找到你了!” 秦川随后走过来,对百毒婆子笑道: “老人家,一向可好?” 百毒婆子放开凤飞,连声道: “好!好!” 边说边仔细地打量着秦川,越看越爱看,越看心里越喜欢,脸上不禁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她十分慈祥道: “秦川,你是个好男儿!如今我想把凤儿许配与你,不知你喜欢不喜欢她?” 秦川立刻道: “喜欢!” 凤飞一听,不禁心花怒放,满脸红嫣嫣的,心里比喝了蜜还要甜。 百毒婆子也笑逐颜开。她看着秦川那张威武英俊的面孔,问道: “秦川,你的家在哪里?你的父母都很好吧?有机会我要看看他们去!” 秦川见问,神色不禁黯然,道: “我没有家,就只身一人,因为父母都已谢世了!” 百毒婆子非常吃惊道: “啊?秦川,你的父母都已不在了?” 秦川声音幽幽道: “是!我母亲在我十二岁的时候病故的。我父亲没的更早,在我刚刚三岁的时候他就故去了!听我母亲说,我父亲是被一个名叫阴秀姝的女人给毒死的……” “什么?”百毒婆子浑身一颤,“你父亲叫什么名字?” “他叫秦骄阳。” “秦骄阳!”百毒婆子重复道,面现奇怪的表情,忽然不禁狂笑起来,“哈哈哈……” 秦川大惑不解,急忙问道: “老人家,你笑什么?” 百毒婆子狂笑着,目光忽然变得十分凶恶道: “秦川,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就是阴秀姝!你的父亲就是被我毒死的!” “啊?”秦川的脑袋里“轰”地一下,失声道,“你就是阴秀姝?你为什么要毒死我的父亲?” 百毒婆子恶狠狠地答道: “因为他欺骗了我!他本已有了妻子,却隐瞒事实,骗取了我少女纯真的爱情之后又无情地抛弃了我!” “这么说,凤飞和我竟是一个父亲了?”秦川声音颤抖道。 百毒婆子十分痛苦地点了点头。 立刻,凤飞如被五雷轰顶,不禁花容惨变。“不!不!这不是真的!”她忽然大声哭道,一转身,顺着倾斜的石径朝山上猛跑…… 秦川的心中无比悲愤。突然,白光一闪,他的剑握在了手中—— 百毒婆子一见,立刻嘶声狂叫道: “秦川,杀了我吧!我毒死了你的父亲,你杀了我好给你父亲报仇!” 秦川的心在颤抖,握剑的手也在颤抖! 他两眼如刀一般盯着百毒婆子。 他忽然发现,百毒婆子的面容十分苍老,那满脸密密麻麻的皱纹中,包含着许多难言的愁思和痛苦。那痛苦并不是与生俱来的,而是由于他父亲的过错所造成的。 想到这里,秦川不禁替自己的父亲感到汗颜。于是,他叹息一声,慢慢地将剑还入鞘内,声音平静地对百毒婆子道: “尽管是你毒死了我的父亲,我非常恨你,但我也无权杀你,因为我父亲那是咎由自取!” 说罢,丢下她,飞身去追赶凤飞。 凤飞悲痛欲绝。她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一心所爱的人原来却是自己的哥哥,他和她竟是异母同父的兄妹!既是兄妹,便不能相恋,这无情的事实犹如一只无形的巨手一下子将她推进了万丈深渊,使她肝肠寸断,万念俱灰。 此时,她已跑到了山顶,不能再往前跑了,因为前面是陡峭的悬崖,深不见底。 凤飞愣愣地站在悬崖边上,泪如雨下…… “凤飞!妹妹!” 忽然,后面传来秦川那充满亲情的呼唤声。 凤飞回头一看,秦川已经追上来了,心里更加痛不欲生。她不愿再见到他,猛然把心一横,竟纵身朝悬崖下跳去! 秦川惊呼一声,飞身落到悬崖边,立足向下一看,只见云海茫茫,空谷荡荡,凤飞已经无影无踪,他的心一下子凉了。 “凤——飞——!妹——妹——!……” 秦川充满无限深情地呼唤着。 凤飞没有回答,只有那连绵起伏的群山在远远地回应着他那发自心底的呼声…… (本书卷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