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千金她在蛮荒忙种田》 第一章 再见她 连续的四声枪响过后。 四头龇牙咧嘴的豺狼倒在血泊之中,浑身颤抖。 喉间发出的呜咽渐渐平息,可怖的尖牙露在外面。 繁星逐渐隐退。 一缕缕阳光从高耸的竹林缝隙中隐射下来。 祝延曲警惕地举着手枪,瞧对着站在对面的一群穿着怪异的人。 举着火把,火光冲天,照应着那些人的面孔。 穿着破烂,目光严肃。 祝延曲对身后的三个孩子轻声说着:“兴国,看好弟弟妹妹。” 面临危险的情形,祝延曲迅速装好弹夹,扣动扳机,直视比狼还要可怕的人。 面容上满是书卷气息的青年。 眼里闪着一丝惊讶,犹豫着上前。 小心地回眸去看了身边的清瘦男子。 慢慢转眸,忍不住开口向祝延曲问。 “姑娘,可是江宁府良希县人?” 可问完,又觉得不太对。 口音多少有些相似,见她穿着打扮不似良希县人,心中慌了慌。 祝延曲眼眸自然也闪过讶异,民国大乱,战火四起,个个都暴跳如雷。 这么和气讲话的人倒是很少。 不过,在听到对方的声音之后。 祝延曲睨着他,这口音,与临州市宁淮县那边的相似。 可再瞧着装,也不像是宁淮县农民的对襟布纽扣上衣,倒像是…… 宋代的利落粗布短褐。 祝延曲更加警醒,脚步轻缓往后一步,微微点头:“是。” 青年温和浅笑,再次望向身边的清瘦男子,郑重地介绍: “姑娘,这是我们的郗县令。” 他又伸手,指指离祝延曲不远,且躺在血泊中的四头狼。 尴尬地笑笑:“姑娘,那四只狼,是郗大人好不容易驯服的,不伤人,在夜间为我们探路,你看……” “你……你打死了!”青年问话时。 面上有着惊慌,亲眼所见她手中似火铳的武器,将四头豺狼击毙。 祝延曲一惊,轻轻转了眼眸,去看血泊中有着些许抽搐的狼。 县令,驯服。 这两个词,像两柄利剑,扎在心窝上。 祝延曲握紧手枪,看着青年和那郗县令一起走上前来。 走过来时,祝延曲听到男人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你打死了我的狼,需得赔付驯服的辛苦费用。” 祝延曲抬眸,平静地看着他:“多少?” “精选出来的,照当地物价,一头五两银子,四头……二十两。” 祝延曲看他似笑非笑的神情,缓声回答:“你写个欠条,等我到了徐州,就托人把钱还你。” 祝延曲看他轻微摇头,可眼里的笑意逐渐黯淡下去,语气严肃: “姑娘,你恐怕是……回不到徐州了。” 祝延曲凝视着他,势必要问个清楚: “怎么回不得?” “我与两千多人到了这无名之地快两月余,都还未找到回宁淮县的道路,何况……” 他语气稍稍一停,平和的目光,看向祝延曲四人,口气中满是惋惜。 “宋国北边大旱,南边水涝,民不聊生,你回去作甚?” 祝延曲蹙眉,越听越觉得邪乎。 她何时要回仅有四十一年历史的宋国? 衣角一沉,俯下眼眸看去。 仅仅两岁的小丫头,伸手揪着衣角,瘪着有裂口的唇。 祝延曲抬手,轻抚着小丫头的额头。 祝延曲心中仍旧有着怀疑,转眸去看他。 顺势将顾华月捞起来,抱在怀中,直视着他。 右手仍举着枪,瞄准郗铨。 郗铨抿唇,颔首,浅浅一笑:“姑娘,你的武器威慑力很强,我们这足有一百人,你敌得过吗?” 祝延曲睥睨着他:“你要是想上天,也可满足你。” 郗铨满眼笑意,眼角余光瞥着她手中的武器。 上一世与她初次见面,是这个情形。 这一世再见,亦是如此。 只是,这一世,她身边有了三个孩子。 他音色淡然,言语中有着笃定:“相信姑娘有这个能耐。” 郗铨的音色猛然沉下来:“我们勘察这片区域已经两个月,处处布满危难与惊险。” “为了孩子的安全,建议你留下。” 祝延曲眼眸微眯,纤细手指离开扳机,枪支缓慢向下。 低眸望向身边,三个仰着脑袋的小孩,一双双含泪的目光,唇角紧抿。 思虑再三,祝延曲清冷的眸光逐渐温和下来,瞧着郗铨:“嗯。” 郗铨面上虽没什么疑惑,心中却是满腹疑问。 重生归来,与她见了面,可时局有了改变。 - 一路上,言青忠絮絮叨叨的说了不少他们现在的处境,及到这之前的境况。 天色大亮,在一处陡峭的半坡上,视线内就出现有着多间竹屋的景象。 郗县令能力过人,驯服了一些恶狼,为这村落多一点庇护。 祝延曲也得知,言青忠口中的宋国。 是历史上,仅存在四十一年的宋国,皇帝宋争。 嘉元三十七年到三十九年,大旱和水涝之后,闹饥荒。 宋国艰难支撑了两年,便更朝换代。 可眼前这位青年,显然不知道自己的国家,还有两年就不再存在。 向来处事不惊的祝延曲,这一下真真的慌了,眼眸微红,望向身边的三个孩子。 与八百多年前的宋国人,在一个不知道名字的世界相遇? 这是何等的荒唐,正抱着顾华月往前走。 刹那间,头疼得厉害。 眼前出现了民国战士和敌军抗战的画面。 画面飞速运转,看到了父母,兄长和姐姐都躺在血泊之中。 一行清泪,簌簌落下来,轻微地抽噎。 一个灰蓝的光屏,里面满是密密麻麻小抽屉的红木柜子,肆无忌惮地出现在视野之中。 这突如其来的鬼东西,骇了祝延曲一跳,怀中的顾华月差点没抱住。 顾华月顺势从她身上滑下来,仰着脑袋去看她。 目睹家人的战死,惊魂未定。 又出现这么一个让人惊骇之物。 祝延曲盯着灰蓝屏幕上闪烁的字体。 久久未能回神。 -二零四八年世界遗物【藏宝阁】,得物者,需珍惜,善于利用。护住正国的生存命脉,而我等正努力护住山河,使民安国强- 祝延曲呆滞的目光,落在站在面前仰着头的三个孩子,撞进那满眼的希冀里。 伸手抓住了祝兴国的细小胳膊。 第二章 荒唐 祝延曲还没缓过来,一下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内心绞痛。 她捂着心口,痛苦地蹲下去,哭红的眼睛,再次雾蒙蒙的。 一时间,孩童的低吟哭声,就在言青忠耳边萦绕。 他当即就有些慌乱,蹲下来,眼眸中有着难过,凝望着蹲在一起哭的一大三小。 正无措之际,看到郗铨过来,忙起身小跑过去,担忧的视线看着还在哭泣的四人。 “大人……” 郗铨抬手,示意言青忠别说,只是目视着祝延曲四人,一字一句地吩咐着他。 “你与沈恻,把他们,带回村里,安置好。” 闻言,言青忠望向郗铨身后,尽管早已经见过那些粗狂的野蛮土著。 可这会儿天光大亮,他们的面容全然看进眼里,仍骇了一跳。 面上的神情瞬间严肃,眼角余光时不时去偷瞄身穿兽皮,身材高大,且病恹恹的男子女子,还有哭啼啼的婴孩。 “是。”言青忠应下,带着那些人离开。 - 郗铨走至祝延曲身旁,半蹲下来,蹙眉看她: “姑娘,你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祝延曲抬眸,严肃地看着他: “你们这么多人,到了这无名之地,不觉得奇怪?” “奇怪?”郗铨眸光微暗,音色低沉。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今有我宋国子民到此,算是避难,我倒觉得,是助我宋国子民过衣食无忧的日子。 也有姑娘,携年幼的孩童到此。方才,安置的那二百人左右野蛮土著,虽语言交流起来困难,可也不妨碍我们往后一起生存。” “荒唐!”祝延曲音调嗔怒。 联想到那名为藏宝阁之物,也都荒唐。 百年之后,想必是科技发达,才拥有的,如此珍贵之物,怎能放到她这生活在农业国的孤女身上。 “荒唐与否,活着才是首要,老话讲,好死不如赖活着。” 祝延曲双目含怒,瞧见面前男子身穿破烂衣裳,却阻挡不了的矜贵气质。 郗铨的温和眸光,望向三个抹眼泪的孩子。 孩子年幼,但目光坚定,都站在祝延曲的身边。 祝延曲起身。 对方亦同时起来,温润眸光俯视下来。 “姑娘,在下郗铨。” 祝延曲单手抱着顾华月,一手提着背篓的带子,里面的全是她们四人的干粮及换洗衣裳。 见面前的人如此,祝延曲放缓了语气,“祝延曲。” 见姑姑动身,祝兴国的视线迅速从郗铨的面容上闪过,忙拉着周东盛的手,跟在她身侧。 - “大人,他们都安顿好了,就在北坡。”言青忠在村口,见郗铨回来,忙到他身前。 “嗯,那祝姑娘和她的孩子,就安置在南坡,离我的住处近。” 祝延曲的眉头一拧。 瞧着那人离开后,且走了几步,重重地咳嗽起来。 言青忠也望向郗铨离开的背影,面色有着难过之色。 “姑娘,大人他患有喘症,这两个月为我们寻求生存之路,喘症犯了,哎!” 言青忠见祝延曲没回应,转了话题: “跟我来,南坡地势偏高,离水源近,方便取水。” “嗯,谢谢!” 祝延曲跟着到了南坡,一路走来,脚下的草路有清理的痕迹。 四处观察,排列有序的简易竹屋。 言青忠察言观色,忙向祝延曲解释: “姑娘,现在村里很冷清,等到午间,大家都回来,就不那么冷清了。” 祝延曲回眸,神情很淡,瞧着言青忠说这句话时的心酸。 言青忠说到动容之处,还轻微地吸了一下鼻子。 他苦笑着,指着一处矮小的竹屋: “姑娘,暂且先在这竹屋落脚。” “谢谢!”祝延曲柔声回应。 - 祝延曲温柔的目光,看着在草棚里并排而坐的三个小孩,再次提醒: “记住,要小心。” 三个孩子齐齐点头,同时落下来的还有眼泪。 祝延曲伸手,轻抚着三个孩子瘦小的脸颊: “咱也不知到了什么地方来,去不了徐州,也不能找到徐司令,咱们先委身在这。” 祝兴国伸出满是冻疮的小手,指尖冰冷,拉着祝延曲的手指。 祝延曲看到他手上的冻疮又严重了些。 “兴国。” 又瞧瞧顾华月与周东盛。 “有我在,你们莫怕。” 话落,眼角余光瞧见他们三人齐齐颔首。 祝延曲松开祝兴国的手,扒开放在背篓上的一层青灰布。 拿出里面的炕饼,分成三份。 “兴国,华月,东盛,你们先吃着。” 三个孩子伸手接过,面如土色的小脸漾开温柔的笑颜。 祝兴国见姑姑转身,去整理背篓,偷瞄着她的一举一动。 _ 用茅草制作的挡风栅栏挡着的竹屋,外面忽地有了声响。 祝延曲回眸,透过缝隙瞧见外面的言青忠,神色凝重。 言青忠主动开口:“姑娘,竹篓里是一些做工粗糙的家用器皿,还有柴禾。” 言青忠又将用芭蕉叶包着的一块十来斤左右的狼肉,搁置在竹篓上方。 “狼肉是郗大人让我给你拿来的。” 隔着密集的茅草栅栏,言青忠见不到里面的情形,惶恐地抿着唇,声音压低: “大人说狼皮鞣制好了,再给你拿来。” 言青忠匆匆说完,就拔腿离开。 他总感觉到那满是火药味的火铳就在茅草栅栏后面。 - 祝延曲等外面没了动静,撤开茅草栅栏,看着粗制的竹篓。 平静中带着警惕的目光落在了用芭蕉叶包裹着的狼肉。 肉腥味从里面散发出来。 祝延曲想到丛林中出现了幽绿的眼睛。 及低沉的喘息,喉间发出呜咽的狼。 狼的野性,以及要攻击人的姿态。 想也不想就扣动了扳机,将四头狼给打死。 怎么也不像是经过驯服的。 祝延曲抬起指尖,轻轻地触碰冰冷的芭蕉叶。 祝延曲用打火石生起火堆,翻开做工拙劣的小型三足陶鼎,前往溪边的取水。 狼肉用防身用的匕首,切成小块,放进锅里烹煮。 火苗的窜动,锅里的水沸咕咚响声,以及祝兴国用竹片撇去浮起来的血沫的场景。 祝延曲悠然地回过神,因保持一个动作时间有些久,精神紧绷,小腿也有些发麻。 祝延曲缓了缓,上前接过祝兴国手上的竹片:“我来。” 祝兴国点头,退到一边,安静地坐着。 乖巧地看着祝延曲,欲言又止。 第三章 别想溜走 祝延曲目光木然,瞧着锅里的翻滚的肉块,鼻子微酸。 正午,外面有着沉重的脚步声或欢笑声。 祝延曲摸向青灰布盖着的枪,向孩子们做了一个噤声动作,自己则挪到了茅草棚子门边。 祝延曲从挡风的茅草栅栏缝隙中,向外看去,看到的是一些瘦小的女子在溪边洗菜取水,默默地收回了枪支。 祝延曲收回,反手将武器藏起来,看到三个孩子惶恐的神情。 压低了声音:“没事,别担心。” 祝延曲看着竹篓里的竹制器皿,已清洗一遍。 还是有些不放心,用手指在边缘轻抚,没有扎手的触感,才去盛了肉汤给三个孩子。 “先喝点汤,暖暖身子。” 从逃难到现在,已经有小半月,孩子们都跟着她吃干硬的炕饼,偶尔喝一些掺杂着炮火味的水。 在去取水时,先尝过了溪流中的水,没有一点炮火味道。 看着孩子们喝完,给他们盛了肉块,拿了筷子:“慢着点吃,小心烫。” 这会儿,反倒是三个孩子看着她落泪,想要说话,却又不敢说的模样。 祝延曲浅声笑着,正拿着勺子,外面就传来了一声呼喊。 “郗大人有令,大伙儿吃过晌午饭,到溪边来,有事交代。” 祝延曲再次透过挡风栅栏的缝隙,去看外面大声吆喝的人,正是那言青忠。 - 祝延曲收拾着锅碗,听见已经没了嘈杂的声音,又响起了细碎的脚步。 言青忠站在外面,隔着挡风栅栏,向祝延曲喊话:“姑娘,想必我刚才说的,你都听见了。” 祝延曲声音沉着:“若不是紧要的事情,我不参与,可行?” “祝姑娘,你们现在也算是曲州照花村的一份子,大人商议生存之计,怎会把你们四人落下?” 祝延曲半晌没出声,看着围坐在温暖的火塘边上的孩子,咬紧牙关:“会去的。” “好。”言青忠应了一句,还想要再问些什么,却见郗铨站在溪边,也就转身离开。 祝延曲蹲下来,目视着三个孩子的璀璨眸光:“从现在开始,你们三个,处处都要小心谨慎,知道吗?” 祝兴国颔首,张了张嘴巴,眼睛里含着眼泪,把嘴闭上。 祝延曲伸手,摸摸他的额头,长长地舒口气,朝最小的顾华月招手:“华月,到小姨这来。” 顾华月小小的一个,从草地上站起来,走到祝延曲面前,瘦弱的面容上漾开笑颜。 祝延曲将她抱在怀中,听到外面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望着祝兴国和周东盛:“我们出去。” 到了别人的地盘,人多势众,祝延曲双拳难敌四手,现在且走一步,瞧一步。 祝延曲带着三个孩子站在竹屋外边,目视前方。 看见郗铨与言青忠站在最前面。 四人过去,免不了要被数十双眼睛盯着,也有着窃窃私语。 祝延曲听到了江淮方言和吴钺方言。 看着她们的穿着,祝延曲轻微闭眼,心里满是无奈。 - 祝延曲时刻注意着身边站着祝兴国和周东盛,又看看怀中的顾华月,免不了一些伤情。 人多,祝延曲就带着孩子站在了最外围,远远看去,足有五六百来人。 说话的是言青忠。 祝延曲注意到,言青忠每说完一句。 就去看他身边的郗铨,和郗铨耳语几句。 祝延曲担心两个孩子站得久了,就示意他们两个坐在边上的石块上。 也是这一举动,和孩子说话的间隙,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身材高大的野蛮土著。 其中一个长相魁梧的男子,正直直地看过来。 祝延曲扭开脸,看向前方。 言青忠传达了郗铨的话,大家都听明白了,今日,照花村又添了二百一十个人。 野蛮土著二百零六个。 自江宁府良希县来的有四个。 祝延曲看大家都抬脚离开,也跟着离开,走了没几步,就见言青忠上前来, “姑娘,留步。” 祝延曲也就停下了:“有什么事?” 言青忠向后看了一眼坐在溪边清洗石制刀具的郗铨。 “大人让你过去一趟。” 祝延曲秀眉轻皱,迟疑了一瞬,还是答应下来:“嗯。” 放下怀中的顾华月,嘱咐她:“和哥哥跟在我身后。” 言青忠留意到,这三个孩子不管祝延曲说什么,都只是颔首,和露出浅笑,连一句话都不说。 没能忍住,疑问道:“姑娘,这三个孩子……怎么不见说话?” 祝延曲的脚步一滞,望向言青忠,轻声说着: “他们父母去世,哭的时间久,嗓子受损,暂且说不了话。” 言青忠一惊,暗暗苦恼,问了不该问的。 - 潺潺溪流的水声。 祝延曲瞧着在溪边蹲着的郗铨,走上前,询问:“找我?” 郗铨听到声音,缓缓抬眸,笑着仰视她:“嗯。” 言落,起身。 伸出瘦骨的手掌,掌心里的,正是沾染水珠的子弹。 祝延曲后退一步,双目愠怒。 郗铨见她的表现,也毫不在意,眼眸轻飘飘地瞥着掌心里的东西。 “姑娘好手法,击中的都是狼的前额,一击致命。” 祝延曲平静地看着他:“这就是你找我的原因?” “嗯。”郗铨思忖了少顷。 微微俯身,近在咫尺的直视着气色略差,眉目清冷的祝延曲。 祝延曲被他这样的动作给惊到,步子有些踉跄,瞪了他一眼。 郗铨轻声说着:“你别想着溜走!” 祝延曲心想,我走与不走,与你何干? 瞥见他用一块洗得发白的布料,包裹住了子弹。 _ 祝延曲转身看着三个孩子,惊惶的面容上,违心地挤出一个笑容。 言青忠还没离开,见祝延曲回来。 “姑娘,你若是要出门采挖野菜,这周围团转,暂时是安全的,没有野兽出没。如果,你不放心的话,可以和村子里的人一起。” 祝延曲淡然一笑:“知道了,谢谢提醒!” 言青忠抿唇,想到刚才人家说的话,犹豫了再问出来: “姑娘,方便的话,办理一下户籍。” “户籍?” 面对疑问,言青忠羞赧地点头:“嗯,大人要求的,也是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 第四章 不怕吃苦 回到竹屋。 祝延曲蹲下来,拨动着火塘内要熄灭的火。 那叫【藏宝阁】的灰蓝屏,这时出现在眼前。 祝延曲瞥视放在边上还没来得及清洗的三足陶鼎和竹碗。 双手无奈地揉搓着脸颊,目光晦暗,去瞧那闪烁着灰蓝屏。 思量起【藏宝阁】,想到那几句话。 世界遗物。 护住正国的生存命脉。 跨越了百年之久的高科技产物,成为了世界遗物。 生存命脉,人类生存的根本——粮食,牲畜和家禽。 祝延曲揉揉肿痛的眉心,闭上眼睛休息片刻。 再次睁开眼睛,看着眼前那密密麻麻的抽屉,虚幻的。 宛如在中药铺子里,那些盛放药材的柜子。 战战兢兢的,鼓足勇气,伸手想要去点开第一个柜子。 手指触碰到那虚幻的光影时,都是颤抖着的。 柜子打开,却发现里面放的是一些种子,还有标注的小楷字体。 -落地生根,数量稀有,小心取用- 祝延曲心惊,忙缩回手,搓搓手指。 这时外面又出现了一些沉重的脚步声,揉揉僵硬的脸颊,将手枪握在手中。 听见外面用憋足的江淮方言说着:“姑娘,我是穗部落的,叫……姜评。” 在那些女子的窃窃私语中,祝延曲有听到过。 那些野蛮土著,学话非常快速。 不知怎的,祝延曲撤开挡风栅栏,双手背着,瞧着在外面站着的野蛮土著。 是先前在听言青忠讲话时,一直注视她和孩子的人。 络腮胡,眼睛明亮。 他怀中抱着动物的皮毛,局促地站在那。 他慢慢地向前伸出手:“这些兽皮,是送给你和孩子。” 祝延曲凝视着他,不发一语。 听他又说:“看你和孩子穿得少,夜里天冷,我想,你们更需要。” 祝延曲一天之内,接连遇到了奇事,即便抗压能力强,到现在也真真是扛不住。 心口绞痛的感觉再次袭来,微微躬身。 冷汗从额头慢慢流下来,看着眼前的人放下兽皮就离开。 - 祝延曲失魂落魄地坐在温暖的火塘边,捡起一根木枝,拨弄着火红的木炭, 眼眶噙着薄泪,望向守在身边的三个孩子: “和我在一起时,你们就开口讲话,有外人时,你们就闭嘴不言。” 三个孩子一听,沉闷的脸上有着喜色。 祝兴国忙走到祝延曲的面前蹲着,乖巧地看着她,“姑姑。” “小姨。”顾华月奶萌的声音也随之而来,并扑到了祝延曲的怀中。 周东盛有些扭捏,他尴尬的面容上,有着憨厚的笑意,“姑姑。” 祝延曲放下手中的木枝,心知这个隐藏着巨大危险的地方,带着三个孩子,是暂且走不出去了。 也有着把柄在那郗铨手中,不敢贸然行动。 现下,她望着怀中的顾华月,点着她的小鼻梁。 “我们去溪边把锅碗清洗干净。” “嗯,姑姑,我洗锅。”祝兴国站起来,伸手去端着陶锅。 而周东盛也端着另一边的锅柄。 他怯生生地说:“哥哥,我和你一起。” 周东盛仰起下巴,眼睛里闪着泪花:“姑姑,我不怕吃苦,我可以做很多事情。” 顾华月歪着脑袋思索,小丫头什么也不会:“那我,也要在边上学习,如何刷锅洗碗。” 祝延曲瞧着他们三个,自小就有仆人和丫鬟照应,年纪又小,哪里做过这些粗活。 祝延曲思虑着,还是默认了,声音有些低:“走吧!” 走之前,抓了一些冷掉的木灰。 - 四人刚到溪边。 祝延曲就蹙起了眉头,看着向这边走来的郗铨。 郗铨身边还跟着一个面容嬉笑的男子。 祝延曲全当做没看见,弯身去跟着孩子清洗陶锅。 这天寒冷,溪水冰凉。 哪能真的让孩子去洗。 真要让孩子独立自主,还需一段时日。 祝兴国看到有人来,忙上前拉着弟弟妹妹的手,站在了祝延曲的身边。 三个人瞧着郗铨时,满眼的警惕。 祝延曲用木灰浆洗覆在锅碗上的油脂。 身后的脚步声逐渐走远,祝延曲警惕的心才松懈下来。 “姑姑。”祝兴国目光尽显担忧:“他们是好人吗?” “不清楚,我们先保持警醒。”祝延曲将碗筷让孩子们拿着,再用陶锅取了水回去。 - 回来瞧着地面上只剩下一些散碎的松木枝,祝延曲扶额半瞬。 俯看身边站着的三个小尾巴。 同样三双很有神采的眼神瞧着她。 祝延曲眉眼温润,声音也柔和:“我们现在需要去捡柴禾。” “好呀!”祝兴国颔首,爽朗地应了下来。 祝延曲站在门口,环视四周。 四面环山,入眼的是密集的松树林。 往北一些的,是密集的楠竹林。 楠竹林里传来砍伐竹子的动静以及人类的大声喊话。 祝延曲低眸,去看在身边很是安静的三个孩子,音调低哑:“走吧!” 才走了几步,就见言青忠和一个清秀的女孩子向这边过来。 言青忠在祝延曲面前停下,视线望向身边的言巧心,音调有些低沉: “祝姑娘,这是我侄女巧心,你有事不能解决的,可以寻她帮忙。” 祝延曲向对方温婉一笑,再向言青忠道谢:“好的,有劳了!” 言青忠微颔首,走之前怔怔地看了祝延曲,身后传来有人喊他,面上露出温和之意,转身离开。 待言青忠走远,言巧心心慌地看着眼前的人,她紧张地揪着手指,酝酿了半晌,才蹦出来一句话。 “你这……准备要去做甚么?” 说话间,牙齿都在打颤。 “去拾些柴禾。” 言巧心闻言,浅浅地抿唇,轻微转眸去看别处,目光定格在南北方向。 她抬手指向那,温声柔气:“去那边,安全些。” 祝延曲跟着言巧心,向南北方向走。 走在前面的言巧心,她不敢回头,只悄摸地用眼角的余光去看祝延曲。 察觉祝延曲发现,又立马正视前方,不忘说着:“你要是拾柴禾,就往这边来,能拾得多些。” “这边常来的人多,要是遇到危险,也能呼救。” 祝延曲听她说了这许多,眼眸直视着她瘦弱的背影,眼里有着温软的笑意: “嗯,我明白了!” 第一十九章 满载而归 祝延曲瞧了沈恻一眼,去看在他身边站着,神情呆滞的周东盛。 “你、怎么想的?” 周东盛仰起眼眸,泪眼婆娑地看着祝延曲,声音很小。 “我娘亲是中医,我也想,走这条路。” 祝延曲眉头皱起,周东盛三岁多了,自父母去世后,就变得沉默寡言。 在家里,胆战心惊的,生怕做错了什么惹她这个挂着姑姑名号的人生气。 他们没有半点血缘关系,乱世中,他的父亲能将他托孤,是信任她。 祝延曲缓慢上前一步,瞧眼下的情形,是不走了。 她也很想要知道,姜评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为什么会在他的身上察觉到有大哥祝延平的影子。 “祝延曲去看沈恻:“那他什么时候去静心堂?” “得过些日子,现在早晚冷,他还太小,怕受寒。” 沈恻低眸瞧着周东盛的紧张,目光停留在他手中提着的药。 “这些药是调理身子的,姑娘你……” 说到此处,沈恻稍许停顿了一下。 他清俊的面容迅速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晕来。 “你身子虚,先服用着,再注意保暖,就会正常,不会再推迟。” 祝延曲瞧着他的扭捏。 望闻问切,看出来了她身上的病情。 “好的,谢谢!”祝延曲也不多问。 沈恻望着祝延曲,欲言又止。 在原地转动了两步,才问出来。 “祝姑娘,有件事想问。” “嗯,你问。” “先前在你家中看到了种植的农作物,青翠欲滴,长势极好。我就去你发现的地方,再挖了一株回来研究,近日却发现,枝败叶黄,毫无生气。” 这真是问到了祝延曲的知识盲点。 就算每天都会看一眼【藏宝阁】,都不能了解彻底。 “这个我也是误打误撞,没什么技巧。” 祝延曲无奈,瞧着沈恻的失落。 沈恻大方摆手,“没事,我再研究研究。” 他瞧着身边来往的村民和蛮荒土著。 以及拿着一张写满宋字的粗制纸的言青忠,张贴在了曲州钱庄的竹墙上。 他拍拍脑门,总算是想起来,还有些什么事没与祝延曲说。 “祝姑娘,我大哥要组织队伍前去挖玉莲藕和香芋。” “嗯?”祝延曲不太能理解,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我大哥整天思前想后的,生怕有谁会伤着碰着,他此次一去,估摸着得有个二十来天不在。” 祝延曲还是没能理解说这些话的用意,轻和笑了一下。 “那祝你们,一路顺风,满载而归。” 沈恻抬眼瞧她,见言青忠在吹响号角。 与祝延曲告辞离去。 - 从长德街回来。 趁着阳光明媚,祝延曲将兽皮制作的褥子,拿出来放在竹竿上晾晾。 看了竹屋一遍的空地,脑子灵活地转开。 去到门后,拿出先前换来的石锄。 在空地上开挖。 祝兴国见状,忙到祝延曲身边,撸起袖子。 “姑姑,那挖出来的石头,我来捡。” 祝延曲见周东盛也要过来,忙叫住他。 “东盛,你看着华月,别让她离开屋子。” 顾华月玩心很重,才两岁多的孩子,看见什么都新奇,都想摸一下。 要是到这地里来,胡乱踩得一身泥,那真惨不忍睹。 “好。”周东盛脆生生地答应下来,搬来小竹凳,叫来蹦蹦跳跳的顾华月。 “华月,你来坐着晒太阳。” 祝兴国往这边看了一眼,面上乐滋滋的。 收回视线,去看已经挥动着石锄去挖地的祝延曲。 欢天喜地的询问:“姑姑,我们是要把屋内的农作物移栽出来吗?” 祝延曲颔首:“我下午去找邱老板做牌位的事,等有空了,去山上再看看,再挖些其他的回来。” “好,姑姑真棒!”祝兴国弯腰捡起翻出来的石块,向祝延曲投去敬重的目光。 “姑姑,你有没有觉得纸币很熟悉?” 祝延曲停下挥动挖土的动作,侧身去看祝兴国,眼里有着警惕。 “嘘,别说出来,我们跟着他们的节奏走就是。” 祝兴国忙将嘴紧闭,郑重地点头。 祝延曲想了想,凑到了祝兴国的身边。 在他耳边,压低了声音。 “有些事情,咱们知道就好,毕竟我们到了历史中的古代国家。虽说有了变故,可他们的历史仍旧没有因为谁的出现而出现改动。” 祝兴国颔首,声音很小:“姑姑,我知道了。” 祝延曲腾出手,去揉着祝兴国的后脑。 “我们现在从零开始生活,往后的日子,会很辛苦。可是,再辛苦,你们三个,也要读书识字,我看他们已经做出了粗制纸张,我买回来,将我记得的书,抄写下来,你们一起学习。” “姑姑,你放心,我一定刻苦学习,谨遵姑姑的教诲。” 祝延曲欣慰地看着他,再次揉揉他的后脑。 看着他的那双清澈眼,沉重地颔首:“好,姑姑信你!” “姑姑,现在天气也暖和了,你该教我做饭了噢~” 祝延曲抬手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眼眸微眯,唇角向下一压。 “好,教你做。” - 祝延曲停停歇歇,终于将这小块地挖完。 看着手心的红肿,以及被垒在竹墙下的大小不一的石块。 祝兴国也是累得满头大汗,面上笑意很干净。 “姑姑,那些石头,给它嵌在院子里,这样雨天也很好走路。 祝延曲走到门口的竹凳上坐下,回应了他,“好。” 周东盛倒来温热的水,“姑姑,喝水。” 周东盛腼腆,仍旧不敢直视着祝延曲。 祝延曲接过茶水,浅抿了一口,温柔的眼睛直视着他。 “东盛,胆量放大些,在姑姑这,你都害怕,那你要是到了外面呢?” 周东盛迟疑地抬起眼眸,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姑姑,我不怕。” 祝延曲知道他在说违心的话,瞧他的笑意更加勉强。 看了日头,判断出到了申时,将杯子放到周东盛的手中。 起身将锄头拿回来放置在门后。 收起搭在竹竿上的兽皮褥子。 转眼瞧着跟在身后的三小只。 “你们在家里,我去找邱老板。” 第二十章 吉兆 将门关好,祝延曲瞧着紧闭的房门,眼眸微暗。 既然有长期住下去的想法,竹屋不安全,得再建房子。 长德街。 街道上欢声笑语,起此彼伏。 祝延曲径直向前走去,不被周边事物所影响。 早上来时,从街头到了街中心的曲州钱庄。 都没有见到关于白事的铺子。 四处观察,瞧见一面旗帜上,有着万事顺香火五字。 正要往前去,就听到身后传来平和的声音。 “祝姑娘。” 回头,看见郗铨在耀眼的阳光下,快步走这边来。 等他到了离自己几步之遥,静静地看他。 “我有事找你。” 郗铨直接说明来意。 “我这会儿要去万事顺香火店。” 郗铨向后退了几步,朝曲州钱庄里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声。 “邱蠲老哥,出来一下。” 只听细碎的脚步声。 敞开大门口,从里面走出来一中年男子。 身穿粗布麻衣,脚步轻快。 才刚出来,还没走到郗铨身边。 他身后就出来十几个青年,以为是出了什么事。 “邱蠲老哥,祝姑娘要去你的店铺。” 邱蠲忙抬眼,视线才从郗铨身上挪开,去看了在那等着的祝延曲。 “什么事啊?” “给逝去的家人写牌位。”祝延曲目光直视着邱蠲。 “嗯。”邱蠲点头,“姑娘,提供一下逝者的生辰与逝去之日,我这就安排店里的老师傅给你做。” 既然是郗铨叫他出来,是郗铨看重的,不能怠慢。 经这么一提,猛然间,祝延曲想到了什么。 历史时间相隔几百年,若是让他知道是一九四八年,对自己与孩子都不利。 真是糊涂了。 “我……忘记了他们的生辰,等我想起来,再做吧!” 祝延曲神情略显慌张。 邱蠲迟疑了一瞬,先是去看郗铨。 “那等想起来,就再麻烦邱蠲老哥,我这找祝姑娘还有事。” 闻言,看了郗铨的眼色,邱蠲拱拱手: “那……祝姑娘,想起来再与我说,一定为你办得妥当。” 祝延曲瞧着他们之间的小动作,捏紧了背着的布包细带子。 郗铨的视线重新回到了祝延曲身上,察觉到她的紧张。 声音温和:“姑娘,请移步到钱庄里详谈。” 祝延曲蹙眉,看着站在门口的十几个围观的男子。 “你还没说,找我到底什么事。” 郗铨微微偏着眼眸去看她。 转眸去看在门口的人,向祝延曲介绍: “他们是宁淮县的商贾,正在研究姑娘曾提起的玉莲藕、香芋。” 郗铨面上笑意无奈:“不瞒你说,这两样,我们倒是都听过。” 郗铨话音落下,捕捉到了祝延曲面上闪现的意外。 他缓缓道来:“只有江宁府得到一些种根,还没等到丰收之日,就遭遇大旱。” 祝延曲眉头拧起,掌心紧张到出了汗。 想到那天说的话,后悔不已。 郗铨眸中有着惋惜之色: “可惜,我读过江宁府知府送来的信,仅凭那点文字描述,还真绘制不出来。” “这不。” 他的眸光转移到了在门口站着的那帮眼眸中冒着金光的商贾。 以及在一边眸中露出惊讶的邱蠲。 “都聚集在一处,也绘制了不少的图纸,都觉着百般不像。” 祝延曲微白的唇轻微动了一下,似要说什么。 却又抿紧,清澈的眸子,看着郗铨。 郗铨见她一句话也不说,心中有着叹息,语气温和。 “正巧见姑娘从这经过,想着姑娘是江宁府人士,我就叨扰了姑娘。还劳烦指点一二。” 祝延曲低下眼眸,看见郗铨的身影在明媚的阳光下被扯的颀长。 “嗯。”祝延曲被高热烧得头脑发蒙,轻轻点头,迈动了一步。 见此,郗铨在前带路。 聚集在门口的青年都纷纷散开,到了院子里的竹亭下。 祝延曲刚在竹椅坐下,郗遥过来上了温热的茶水。 端了一些在山上采摘的,丹红饱满,沾着水珠的野山楂。 及色泽浅红,个头饱满,且椭圆形的三月果。 茶盏中飘出清幽的花香。 郗铨在石桌对面坐下,见祝延曲坐姿端正,神情恬静。 他一抬手,就有一沓漂浮着墨色灰尘的竹麻纸,到了他手中。 将纸张搁置在石桌上,轻轻摊开。 展现出绘制形状各异的玉莲藕,及香芋图纸。 祝延曲抬眼去瞧,与她认识的,没有能匹配得上的。 祝延曲平静地抬眸看他:“你需要我做什么?” 祝延曲问得直接,直视着郗铨带有笑意的眼睛。 而后又缓慢移开,不敢与他对视。 “我想,需要姑娘带个路。” “不行,孩子在家里我不放心。”祝延曲直接拒绝。 郗铨云淡风轻:“孩子带着,我安排人给你看着。” 祝延曲秀眉微微皱起,见郗铨转了眼眸去看别处。 见他收回视线后,语气沉重:“来回的食物和暂住的地方,不必担心。” 郗铨曾想过,这一世,不能再照着前世的路线走了。 可不知怎地,他还是用了前世的方式来对她。 看着祝延曲时,满眼柔和。 目光逐渐落在了桌上的野山楂与三月果。 当真是邪门。 在祝延曲出现之前,这野山楂,三月果可是一点影子都没有的。 可她出现了之后,尤其是在竹林后山发现了那几类作物的种苗。 野山楂,野柿子,桑葚,茉莉许多物种等都陆续出现。 接连几天外出勘察,发现了多样的野生农作物。 她来以后,百谷自生,万物显现。 吉兆! 见祝延曲不说话,他端起茶盏。 对面色凝重的祝延曲轻声说。 “你怎么想的?” 祝延曲心烦意乱。 是在看到石桌上的野山楂。 和曾见过被称为羊奶果的野果,这里又称呼三月果。 以及杯中飘来的沁人花香。 她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 祝延曲眼角的余光去瞧着在他身后站着的十几个男子。 其中几个见过,面色都很严肃。 祝延曲抿了薄唇,缓慢地深处双手,搭在了石桌边缘,身子很是僵硬。 就连语气,都有了惊慌。 “都过去这么久了,我不敢保证,会不会有人捷足先登,我们空跑得不到收获呢?” 第二十一章 图纸 郗铨放下粗瓷茶盏,就见她眼神闪烁。 祝延曲不知不觉地咳嗽了一声,这些天受了风寒,让她头疼脑热的。 她看着郗铨,语气慌乱: “既然你们不知道长什么样,我给你们画图纸。” “何况。”她轻微垂下眼睛,声音中有着绝望。 “林子里危险重重,没有必要赌上我与孩子的性命。” 郗铨听她提起这个,忽而觉着,试探她有些过分。 他眉间轻轻一皱,随后舒展开,望向在身后站着的郗淮。 “备纸。” 粗制的竹麻纸拿上桌,以及竹筒中装有细小的炭笔。 祝延曲咬紧后槽牙,瞧着郗铨以及他身后的人。 身在虎穴,不得不小心。 她拿起一边的关于玉莲藕的图纸,多看了两眼,才轻手放下。 再缓慢起身,捏了竹筒中的炭笔。 先是闭上眼睛去回想当时为了给孩子改善伙食,下水挖来的莲藕。 以及在自己的时代里吃过的玉莲藕,每到荷花盛开时。 书房中的桌上,总有几株含苞待放的菡萏。 她忽伤感起来,却又迅速地睁开眼睛。 在极其安静的氛围下,将所见到的莲藕,从根到花苞,都绘制了出来。 她紧张,面容不佳,额头上有着细密的汗水。 细长的手指,将六张图纸收拢整齐,诚恳地递到了郗铨的面前。 “这是玉莲藕的图纸,共有六张,也都标注了食用部位。” 郗铨伸手接过,一一看去,字迹娟秀。 因紧张过度,有些纸张上有着细小的汗渍痕迹。 脑海里,慢慢浮现出。 前世她也是在这么紧张的氛围下,画了关于玉莲藕的图纸。 可当时的她,虽慌张中,是满脸的自信。 如今,她惶恐的目光投过来。 他握着莲藕图纸。 “绘制图纸有功,郗淮,你去拿钱,给祝姑娘的辛苦费。” 祝延曲心中惦记着孩子,听到这里,更慌。 声若蚊蝇:“能帮到你们最好。” 郗铨偏眸去看她。 她稍稍停了片刻,也去看着郗铨,满眼的疑问:“能不能抵消那二十两?” 郗铨眼眸微眯,将她的谨慎看在眼里,爽朗回答:“好,抵消!” 郗铨望着如此谨慎小心的祝延曲。 想到前世与她成婚后,她在梦呓中,说了些话。 从话中了解到。 她是后世书香门第的千金,自小就没受过苦,满眼自信,骄傲。 瞧瞧这一世,她携带了三个孩子。 为了孩子处处小心,都没了前世所认识的她那么有自信和大胆。 现在的她满眼忧思。 祝延曲抬起手指轻轻揩掉了额头上的汗水,看了太阳逐渐向西。 “那,香芋的图纸,我能不能明天来画?” 郗铨点头:“可以。” 郗铨将手中图纸,交给了郗淮。 “祝姑娘帮了我们的大忙,你们往后见了她,务必恭敬。” “是是是。” 祝延曲没心思听这些诌媚,只赶紧回去。 - “兴国。” 到了门口,她喊了一声。 刚推开门,就见三个孩子坐在竹凳上,身边都放着手枪和手弩。 祝延曲忙关上门,三个孩子都围了上来。 抬手挨个安抚他们的额头,瞧见放在地上的武器。 走过去将武器收起时,她声音低沉:“抱歉,我回来晚了。” 祝兴国虽然是害怕的,视线落在了祝延曲手中的手枪上。 “我不怕,我能保护弟弟妹妹。” 祝兴国仰视着祝延曲,水灵的眸子里有着光泽。 他拍着胸脯向祝延曲保证:“姑姑,你安下心去做自己的事情,有我在呢。” 祝延曲抬起手,面上的慌张不复存在,轻轻的笑颜;“好,我信你!” 祝延曲的眼眸轻微眨了一下,瞧着三双炽热的眼睛,浅浅地叹口气。 “因为年份悬殊,牌位不能在这里的人手上做。” 祝兴国颔首,宽慰起了祝延曲,“姑姑,没事。” 祝延曲很是无奈,经过这么一遭,算是明白了这里的生存艰辛。 想到郗铨身边的十几个青壮年,看着那魁梧的姿态。 那点拳脚功夫,终是敌不过。 - 简单地吃过晚饭,烧水给孩子洗漱。 等他们睡着了,才在火塘边上坐下。 单手支着下巴,无神的目光,去看着跳跃的火光。 回眸去看,仨孩子熟睡,还有着轻微的鼾声。 心里毛毛躁躁的,总觉着那里里不对劲。 外面传来风声,掺杂着一些脚步声。 起身走至门后,拿起骨刀,可当看到在隐隐月光下。 步履踉跄的瘦小身影,怀中还抱着一个嘤嘤哭泣的孩子。 风大,将倒在地上的女子的长发吹起,氛围有些可怖。 祝延曲咬着牙关,打开门,小跑了过去。 就这么几步路,祝延曲觉着走出了百十米。 到了瘦小女子的跟前,借着月光,看着她缓慢地睁开眼睛。 对上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睛,祝延曲蹲下身来。 满耳朵的孩童的啼哭,以及面前躺着瘦小女子因疼痛到扭曲的面容。 看得她胳膊上起了细密的小疙瘩。 祝延曲扶起她,刚碰到她的胳膊,就察觉到了满手的黏腻。 - 祝兴国被祝延曲小声叫醒,暂且抱着啼哭的女童。 祝兴国好一顿哄,才将她哄睡。 祝兴国关注着姑姑给陌生女子包扎伤口。 祝延曲清洗着手上的血渍,从火光中,微微偏眸过去。 “姑娘,我找郗大人。” 祝延曲去看坐在竹凳上的瘦小女子,眼中满是死寂。 先是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后,再去看着在祝兴国怀中熟睡的女童。 女子自顾自地说着,抬手抹了眼泪,重重地吸着鼻子。 “夫家是满花村的,我本是德平镇青石村的,叫周禾。” 祝延曲顺着她含泪的眼眸去看了祝兴国怀中的孩子:“她是我女儿柳立夏。 祝延曲低低地“嗯”了一声,在还有余温的砂锅中,盛了一碗温热的水,递给了周禾。 周禾沉默地接过,端着粗瓷碗,唇色煞白。 “你知道郗大人他住在哪里吗?我找他讨要公道。” “我夫君被婆婆与大伯哥殴打,口鼻流血,现在满花村何大夫家中医治。” 祝延曲偏眸,悲悯的神色看了一下周禾。 第二十二章 三年后的命案 周禾神色黯然,就连端碗时的双手都在颤抖。 “走吧。” 祝延曲瞧着祝兴国,给他使了眼色。 祝兴国立即明白:“姑姑快去快回。” 祝延曲高举着火把,朝郗铨家走去。 到了他家门口,从敞开的大门看去。 他正拿着锋利的石刀,雕刻着一块木头。 听到脚步声,郗铨微微偏眸,去看在门口的祝延曲, 瞧她一脸严肃,放下石刀与木头,起身迈步向她走来。 “找我?” 祝延曲心中的余悸还在,在他走过来时,莫名地向后退了一步。 “什么事?”郗铨软声问。 “她找你。”祝延曲不再抬眸看他,侧身转开。 郗铨望着她落寞的侧影。 郗铨跨出门槛,还没站住脚步,就听见扑通一声。 在定睛看去,一位穿着破烂的女子,掺着瘦弱的女童跪在他面前。 “民妇柳周氏,见过大人。” 看见她,郗铨的目光,在刹那间严肃起来,就连语气都十分沉重:“何事?” 周禾抬起红肿的双眼,言语颤抖:“民妇要状告满花村柳于氏,她指使大伯哥殴打民妇的丈夫。” 郗铨这下有些痴,到底是什么原因,让这桩命案提前发生。 他侧眸去看了站在一侧,静静看着的祝延曲。 “到公堂说话。” 郗铨一甩衣袖,转身大步离开。 并拿出竹哨,吹起暗号。 他径直向长德街的方向走去。 县衙如今建立在长德街中,与曲州钱庄只有一墙之隔。 郗铨看了迅速赶到县衙的郗潜郗淮二人,及捕快衙役。 颁发命令:“郗淮,于吉,齐靓你三人前往满花村,带柳氏母子。” 郗铨瞧着在公堂下跪着的周禾与柳立夏:“你二人起来。” - 一个时辰后。 来的不止柳氏母子,还有被于吉,齐靓用担架抬来的柳青麦。 他双眼瞪大,面如土色,口鼻上还残留血迹。 “何大夫。”周禾在人群中看到了何秦观。 忙上前询问,已压不住哭腔:“何大夫,我夫君他……” 何秦观摇头,长长地叹口气:“青麦没能挺过去,断气之前,留了一句。” 周禾怔怔地看着何秦观:“他……留了什么话?” “要你脱离柳家。” 周禾大哭,扑向柳青麦。 刹那间,在人群中,看见了在那站着,一脸毫无畏惧的柳青豆与柳于氏。 愤愤回头,去看公堂山站着的郗铨,重重跪下。 “大人,他母子二人打杀我丈夫,求大人为民妇做主!” 郗铨的指间停留在刚到这里统计的人口数量的羊皮卷上。 指腹摁着宁淮县三字。 德平镇共有兴安村、福南村、青石村,照花村,满花村,及县里的商贾与其家眷。 共计两千一百一十六,如今已去世十人,还剩两千零六人。 郗铨眼观堂下这件三年后才发生的命案。 攥紧手中粗制的惊堂木,拿起重重一放,寂静的公堂发出沉重的闷响。 还未等开口说话,就听堂下抗拒不跪的柳于氏冲到石桌案前,面露凶相。 柳于氏咆哮: “在宋国时我柳家从未重视过宋国律法,在这又如何,三年饥荒,朝廷不作为,让我们这些老百姓生生饿死,我眼里无法无律,你能耐我何?即便你现在仍挂着宁淮县县令的帽子,皇帝老儿我都不服,我更不服你!你算什么东西!” 郗铨眼眸一沉:“你竟如此忘本。本县令自上任以来,开仓济民,拨银救助,设立义诊。宁淮县虽已不在宋国管辖范围之内,但本县令在世一日,岂能容你们如此造次,草菅人命。” 柳于氏撇眼,眉梢一挑: “老身不要这些劳什子文绉绉的文章打发,我作为一家之主,要些孝敬钱,有何错?作为老小,自幼受大哥帮衬,如今有了钱财,为何不想着孝敬父母兄长?我只问你郗大人一句,这一百文孝敬兄长的钱,他给,还是不给?” 郗铨眸光加深:“柳青麦已死,你还想着孝敬钱?” 柳于氏啐了一口,恶狠狠地看着在那规规矩矩跪着的周禾: “他死了又如何,我还有个大儿子!大儿子比他强百倍,他柳青麦整天只知道疼媳妇疼姑娘,都是些扫把星,不值钱的玩意!” 而在一旁站着,双手抱胸,歪着脑袋看戏,满脸得意的柳青豆也朝周禾啐了一口。 他望向郗铨,大言不惭,“柳青麦自小就跟在我身后,哪次受屈受辱,不是我罩着他的,现在他成家立业,能赚钱了,为何不能把钱分我一半?” 郗铨只觉着脑仁突突直跳,眸光暗沉,直视着藐视一切的柳于氏。 周禾双眼含泪,看着摆在眼前毫生命迹象的柳青麦,伸手揽着身边的柳立夏,伤心欲绝。 郗铨起身,绕开石桌,到了几人面前,当即就以严肃的气势,以及自身的身高优势,压了柳氏母子二人一头。 他深沉的目光,落在柳青麦身上,问周禾,“柳周氏,你说说当时的场景。” 周禾抹掉眼泪,仰视着郗铨,带有哭腔的声音一一道来。 “大人,当时我与夫君在钱庄领完钱,在街上采买了一些布匹与瓷碗,回到家中,夫君先给婆婆三十文。 因前些年饥荒,没能给孝敬钱。 因此,便将三年未给的孝敬钱先补上一些。 可婆婆不高兴,还说连同大伯哥的那一份孝敬钱给补齐。 我夫君念在自小是被大伯哥带大,就给了二十文,让他给孩子买些粗布做春装。 不料,他们怎么都不愿意,就上来抢夺钱,夫君为了护我和孩子,被他们打倒在地。” 知晓缘由,与前世一致。 郗铨坐回原位,审视着堂下。 郗铨语气沉重:“柳于氏指使柳青豆殴打柳青麦致死。现本官判主谋柳于氏,仗十,罚钱三百文,服苦役十年,柳青豆同谋,仗五十,罚银二百文,服苦役九年。其家中之人不可踏入仕途与从商。” 周禾收住眼泪,眼眸满是死寂:“民妇多谢大人!” 柳于氏听后挣脱束缚,反抗道:“凭什么?我不服!你问问在场的人,哪个服你这个空县令?” 第二十三章无规矩不成方圆 郗铨大怒,拍了惊堂木: “虎毒尚且不食子,几十文就让你对他痛下杀手,你如此蛮横无理,后人都叫你教坏。” 柳于氏瞧着郗铨那张严肃到极致的面容,不知怎地,刚才的嚣张气焰不在。 身子瘫软下去,整个人坐在冰冷的土地上。 她以为,不在宋国,就不用再被这些当官的人压制,可以为所欲为。 郗铨压制住内心的愤怒,望向郗潜: “郗潜,记。现颁发一条,藐视律法,目中无人扰乱公堂者,罚一百文,男仗五十,女仗十,服苦役三年。” 柳青豆见豪横的老娘都这般姿态了,自己的软弱无能当即显出原形。 他软坐在地上,察觉到一股很强大的气势过来。 他双手撑地,慌张地向后挪了挪,仰视着气势十足的郗铨。 “大人,小人冤枉。” 他颤颤巍巍,说出了这么一句。 “冤枉?”郗铨挑了这两个字复述,朝柳青麦看去:“那他呢?” 柳青豆不敢挪开眼睛,直视着郗铨: “大人,小人一时受了老母的指示,所以才……犯下大错,你想想,他是我手足兄弟,我怎么能让他死呢!” 他诌媚地笑笑,忙与柳于氏划清界限。 郗铨俯视着他的眼神都变了,冷笑一声:“敢情什么话都叫你说了去,就你长嘴。” 他朝在县衙大门外站着围观,都瞠目结舌的村民,他向前迈了一步。 “大家应该还记得,刚到这里时,由大家举荐,我郗铨是大家的主心骨。 今日所发生的这桩命案,本该是杀人偿命,如今人口稀少,不能杀之,让其服苦役。 但凡家中有重活,忙不过来的,就上报,让他母子二人前去,若偷懒划水,苦役期限延后。” - 祝延曲在门口移栽作物,给园子围了篱笆。 此时已经晌午,祝延曲站在园子内,朝竹屋望去,三个孩子正在里面读着《善经》。 就没出声打扰。 推了篱笆门出来,换掉沾满泥块的鞋。 到屋里坐下,端起竹杯,刚饮下小半口。 外面就传来了脚步声。 眉心一蹙,放下竹杯。 到了门槛处,见到郗铨手中拿着竹麻纸,他身后还站了昨天见到的那些青年男子。 眼眸暗了暗,没敢先开口。 郗铨眼窝略显发青,他捏着竹麻纸,勉强地上前一步,缓缓伸出手去。 “劳烦姑娘绘制香芋的图纸。” 祝延曲瞧他严肃的神情,不敢怠慢,忙接过纸张,与炭笔。 当即就在屋檐下的小石桌上绘制起来。 期间不忘用眼角的余光去看他,却又看不出什么来。 瞧着满手的黑乎,小心地将图纸收拢,递给他:“好了。” 祝延曲心里骂了他一句:土匪,厚脸皮。 郗铨接过,瞧着祝延曲的局促,柔声道:“有劳祝姑娘了!” 祝延曲的眼里满是赶紧走赶紧走的意味。 在回去的路上,郗铨停下了脚步。 将手中香芋图纸转交给郗淮,眸光微闪:“你带人去寻玉莲藕,与香芋。” 他转眸,神色暗了些许,对郗潜说。 “这世间过多的弯弯绕绕,你已及冠,不再是孩子,当有自己的职责。” 郗潜没明白大哥此番话的意思,怔愣着看他:“大哥,何意?” 郗铨目光眺望远处:“一家不可无主,一国不可无君。” 须臾,视线定格在郗潜疑惑的面上:“无国,那就建国,这有一千八百多人均来自贫困县。” 这么多变故,不知郗潜在十年后。 会不会与二位兄长反目成仇,另建华国,称帝。 他轻叹口气:“这些村民无见识,无学识,只想安稳度日,他们也是穷怕了,才会做出些难以服众的事情来。” 郗铨往前走了几步,缓慢停下,回头看面色沉重的郗潜: “无规矩不成方圆,你二哥不能武,而你文武双全。” 郗淮闻言,思忖了片刻:“大哥,你的意思是三弟……” 沈恻意外的眼神看过来,在郗铨身上上下打量,在想他说的那句话是真是假。 郗淮见他,抬手打了他的肩膀,严肃地看着他:“不可无礼!” 沈恻才正色起来:“依我之见,你最合适。” 他望着郗铨,很是认真。 郗铨浅笑:“你到底是年纪轻,不懂其中厉害。” 沈恻无语地看他,“那你解释给我听听。” “照姜评所说,这个世界,有十多个部落,人口数量约在三千五以上,其中一个部落已与我们达成和平共处,我们不敢确定,对方是否愿意和平共处。” 姜评在他们最后面,听到这些话,眉间轻轻一皱。 “姜评,你有什么见解。”被郗铨点了名 他深思熟虑后,向前走了几步,走到郗铨身旁。 “我……” 他迟疑了一瞬。 郗铨颔首:“你说。” “先前的历史丢失,祖辈重新记录,今是一百八十二年。因水灾,我带着部落一路走来,寻找落脚点都花费两年多,更别说其他部族,我们最在意的,是和平和食物,至于谁是真正的领头人,那是强者的对决,与弱者没关系。” “只要食物足够,他们安心度日,就不会想其他,不过,要小心部族首领,他们心狠,做事没有规则,据我所知道的,就有几个部落对族人很苛刻。” “那你对去前往集市,有什么想法?”郗铨突然问。 姜评愕然,沉默了半晌:“现在还不是时机,我想去岩山瞧瞧。” “能不能给我一些人手?”姜评询问,问的时候,去看了郗铨。 “你与郗潜一道去,我就留下来,看着这帮人,别再出什么岔子。” 郗铨言语轻轻,望向郗淮,“你先别忙走,去通知全商户与各村村长到县衙。” - 祝延曲在溪边处理了鲫鱼。 听见了言青忠的声音在村里回荡,公布建国告示。 国号后宋,年号嘉庆,一切事物暂由郗铨处置和发行。 颁发的第一条例就是开荒,耕田种地。 至于其他的,随着农业发展,逐步一一实现。 祝延曲站在溪边,听了一耳朵,抓住这几个关键词。 甩了甩手上的水渍,瞧着藤篮里面已经过处理鱼鳞还有生气的鲫鱼。 短吁一口气。 这地方想要真正发展起来。 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第二十四章开荒 宋国至正国有八百多年历史,人才辈出,可农业依旧是原地踏步。 只是不知,正国以后的国家,到底是个什么模样的? 愣神间,一个俏皮可爱的声音出现。 “延曲,发什么呆呢?” 言巧心天真烂漫,肘间挽着粗制的藤篮,歪着脑袋去看发呆的祝延曲。 祝延曲回过神,瞧着言巧心有小半刻,轻轻一笑。 刚准备与言巧心讲话,就见到郗铨往这个方向走来。 脸色瞬间一变,可对言巧心说的话,声气温和。 “没想什么。” 言巧心没注意到祝延曲神情的变化,眉开眼笑。 “我今天上山摘了不少野山楂,这一小篮子是给你的。” “抱歉啊,我不是很喜欢山楂。”祝延曲婉拒了,不知道到底怎么个事一瞧见野山楂,心里就慌得很。 “啊?”言巧心有些惊讶。 望着篮子里丹红饱满的野山楂,惋惜道:“那太可惜了,想着让你换换口味。” 言巧心没多想,只当祝延曲真的不喜欢。 就又问,“那你除了野山楂不吃,还有什么不吃的呀?” 祝延曲瞧着那双澄澈的眼睛,回答了她:“芹菜。” 言巧心颔首:“好,我记下了。” 言巧心瞧了天色已晚,便与祝延曲告辞。 - 言巧心走后没多久。 郗铨悠然款步而来,他身穿粗布长袍,虽没什么绣样,能看出来,做这件衣袍的人很用心。 郗铨走近,察觉她的异样,“你在瞧我?” 瞧你个鬼,想屁吃。祝延曲心里暗骂,侧身提起藤篮。 见他还站在原地,一脸神情自然。 “你没去?”祝延曲也觉着现在郗铨的出现有些奇怪。 “去哪?”郗铨反问,没一会儿,就反应过来,“让他们年轻人去吧!” 祝延曲蹙眉看他,不过二十三四的年纪,说的话像是一个七老八十,见过许多风霜雪雨似的。 “噢!”她音色很淡,径直向前走。 谁料他还跟在身后,迅速停下。 “郗大人不是公务繁忙吗?” 郗铨双手背在身后,语调懒洋洋的:“我不该有休息的时候?” 祝延曲嗔了他一眼,不再理他。 郗铨死皮赖脸,凑到她身旁:“我现在被一件事困扰,宛如难解的九连环。” 祝延曲咬牙切齿:“你是官,我是民,答不了疑,解不了惑。” 郗铨见她暴走,忙跟上:“瞧你说的,官也有困惑的时候嘛,作为民的你,自然也可以为我排忧解难。” 祝延曲不想看见他,早解决早滚蛋:“你说。” 郗铨云淡风轻:“你怎么看待百谷自生吗?” 祝延曲眼中没有半分神采,不理解他的话。 遂,缓慢回了他。 “我自小接触的都是些女训,愚昧无知,不理解这四个字。” 郗铨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遗憾地点头:“好吧!” “问完了?”祝延曲提起藤篮。 郗铨见她的架势,大有将他拒之千里之外的架势。 他轻轻摇头,面带笑意,“疑惑多的是,既然无人能解,那就不问了。” 祝延曲闻言,碍于他的势力,应了一声,“行。” 郗铨瞧着她的背影,短暂地叹了一下,“我还以为,姑娘能答疑呢!” 祝延曲闻言,觉着蹊跷,驻足。 眸中有着疑虑,淡淡地瞧着他。 “是你高看我,还是你在幻想什么?” 郗铨微微眨眼,温润一笑,巧妙地转移了话题。 “祝姑娘,明日起,就要开荒,可有准备?” 祝延曲瞧着他,在许多词汇里,终于抽出一个成语来形容他。 “你还真是明知故问!” 郗铨耸耸肩膀,又叹口气。 “如此,那我就先离开,免得惹姑娘生气。” 祝延曲屏气凝神,“嗯”了一声就离开。 - 薄雾环绕山间,灿烂的光芒照射下来。 祝兴国站在门口,认真地看了扛着石锄,提着藤篮的老少妇孺,有说有笑地向后山的竹林走去 在队伍最后,是郗铨和几位商贾。 几人谈笑风生。 祝兴国伸手扶住门框,目光去看向在园子内查看作物生长状态的祝延曲。 他慢吞吞地走了过去,站在篱笆外,看了姑姑瘦弱的身影。 “姑姑,我们也去开荒吗?” 祝延曲的手指正抚摸着一株长势极好的玉米苗,听到声音,转身去看在篱笆墙外的祝兴国。 瞧着他担忧的神色,再去看了走远的队伍。 他们围绕在薄雾中,若不是灿烂的光线照着。 她走出园子,伸手搭在了祝兴国的肩膀上,对上他那双闪烁的眼睛, “我去拿农具。” 祝延曲没有想过要合群,她不需要踏进务农来维持生活, 可是,孩子三个需要立足,需要生存,需要吃饱穿好。 “好。”祝兴国忙小跑到周东盛和顾华月的身边,一手牵一个,跟在祝延曲的身后。 - 穿过后山竹林,站在陡坡上,向一处平地看去,祝延曲与大队伍隔着很长一段距离。 在退散的薄雾中,看见了站在最前方说话的言青忠。 以及在一旁观看,不发一语的郗铨。 他们的身后是生长着长满杂草,各种树枝的陡坡。 已是暮春,漫山遍野的青葱,树林间的绿芽在风中微微摆动。 祝延曲迈着步子走上前,也站到了队伍最后。 面对旁人投来的眼光,祝延曲也回以一笑。 冗长的讲话结束,言青忠与多名商贾带着青壮年,前去量地。 祝延曲注意到,在她身边站着的村民。 个个都满眼喜色,都雀跃地盼着,土地分配到他们头上。 祝延曲紧握着锄把,双眸空洞,瞧着在树丛中忙碌的言青忠。 照花村的人口有三百多,加上凉琬族的,共有五百多人。 因等的时间比较长,还没分配到的人家,都在附近挖起了野葱,和其他可食用的野菜。 唯独没有去采挖农作物幼苗,经过旁边,都要万般小心,生怕踩到了。 祝延曲正站在原地,眺望远处,欣赏着风景。 眼角的余光瞥见言青忠走来,忙收回视线。 言青忠不绕弯子,直说了出来。 “祝姑娘,按人口来分配土地的,你们家四口人,没有劳力,就先领二亩地,往后还需地,就靠你自己购买。” 第二十五章 森和 听完言青忠的话,祝延曲没什么意见,向他道谢,“谢谢!” 还有很多农户等着言青忠,他不敢耽搁。 祝延曲对上三双水灵的眼睛,向挂着写有祝字木牌的荒地走去。 等走近了,发现左临言家,右临姜家。 之前不明白言巧心说她家人口多,现在看到了木牌下方写着二十一人,被这个数字给惊到。 祝延曲看着生长着混乱杂草树木的荒地,牙龈都有些肿痛。 看着边上两家埋头苦干,杂草和树木都砍去了大半。 祝延曲叉着细腰,皱眉看着前放随风摇曳的树枝。 伸手打了一下在眼前花枝招展的树枝。 回眸看了三个正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孩子,无奈地挤出一个笑容。 “你们都到一边去。” 祝兴国歪头去看在一边仰着脑袋,也震惊地看着这长满杂草丛生的荒地。 “姑姑,我也能……” “哎哟!”祝延曲忙笑着拒绝:“这还不是你做的事情。” - 祝延曲没有一开始就砍伐掉树木,先观察里面有些什么有用的植物。 先割掉苘麻,益母草,艾草,白蔹等放进背篓。 杂草一律都割倒,放在制作的草绳上,带回去引火。 再把果树都连根带土挖出,放置在一边,带回去种植在园子里。 正站在荒地中,揉着酸痛的腰肢,忽而听里面传来细细碎碎的声响,以及沉闷的喘息声。 祝延曲瞧着一处树枝乱动,眉头皱紧,高高举着锄头。 等前方密集的丛林里有了响动,还有着完全听不懂的语言。 祝延曲眯起眼眸,看着从丛林踏出来的一只古铜肤色的腿,脚上裹着看不清原来模样的兽皮。 再往上瞧去,身披兽皮,手拿木枪,身材魁梧高大,双目中满是严肃。 尤其是再看到她时,眼中闪过一丝疑虑,很快就被警惕代替。 也高举着手中木枪,警惕地看着祝延曲。 来人有三个,等他们走近,祝延曲才看清对方胳膊上有着细小的抓痕,兽皮上沾染着血迹。 祝延曲一步一步往后退,没有敢大声声张。 等退到了已经挖掉大半的土地之中,她低声呵斥:“兴国,带着弟弟妹妹先离开。” 祝延曲捕捉到对方眼眸中有着警醒,阔步上前,用木枪指着祝延曲,满脸怒意。 祝兴国瞧见姑姑身在困境,带着周东盛与顾华月逃离的后,站在砍伐掉树枝的空地上。 在人群中看到言青忠,朝那边大喊。 “言村长,我姑姑有危险。” 听到声音,那三人对视一下,停止了上前。 可他们仍旧听不懂什么含义。 只是在看到许多人扛着锄头过来,都是些青壮年,身上穿的不是兽皮,而是一些很轻便的布衣。 为首的人在人群中大致地看了一眼,全是生面孔,没有一个认识的。 可眼眸微微一偏,瞧见穗部落的族人。 满是警惕的眼睛里,瞬间就有了喜色。 可这喜色也没坚持多久,迅速暗淡下去。 他们也穿着布,头发也不再披散着,用木棍挽起,露出他们精神的面容。 这一下,更加不好确认。 姜规正在捆柴,眼角的余光,瞧见这么多人围拢在祝延曲家的土地上。 哥哥出远门之前,交代过,要多多注意祝延曲。 她遇到危险,或者是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前去帮助。 姜规长手长脚的,三两步就跑了过来,不由分说挤进人群。 也走到了祝延曲身边,他憨厚地向她笑着,就上前一步,站在她面前,势必要挡住千难万难。 当他站直身子,要对对方说出豪言壮语时。 他缓慢地缩回伸出去的右手,眼眸中闪现过诧异。 短暂的迟疑,忙大步走上前,试探地询问:“森和?” 森和上下打量着穿着的不再是兽皮,长长的头发也被挽起,面上的大胡子也都不在。 在他面前站着的是一个十分精神的姜规。 森和有些不信,没有松懈警惕,语气中满是疑问:“姜规?” 姜规欣喜:“是我,是我,我把胡子刮了。” 生怕森和不信,他又连忙指着森和身边的两个人:“你是平广,你是水逡。” 姜规听见身后传来疑惑声,忙转身向他们解释:“他们我认识。” 可话出口,宋国人听不懂。 他烦躁地挠挠头,去看终于赶来的言青忠。 忙走到他身边,焦急地连比带画,解释了好一会儿。 言青忠蹙眉,揣摩了许久才明白,走到了祝延曲的身边。 瞧见在她身边站着面露凶相的三个小萌娃,心底里涌出一片酸楚。 “祝姑娘,被吓着了?” “不至于。”祝延曲当时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开枪崩了他们。 众目睽睽之下,不便更不妥。 言青忠一噎,不理解地看着严肃的祝延曲。 经过许久的交流,言青忠了解到他们三个是蛮荒土著。 来自青部落,至于其他的,因为语言差异,没能理解透彻。 - 郗铨在县衙后院的凉亭,站的笔直,双手背在身后,瞧着竹制的墙,慢慢上前抬起指尖轻抚。 前世的记忆一股股地涌上来,发生的事情太多,见证了许多人的生死。 凉亭内的石桌上,放置着竹麻纸订制的一本记事。 记着今日分配土地一事,落实到每家每户。 他想起了前世的种种,这样的行为像极强盗。 可也无法,不是这样,这近两千多人没有生存之地。 书页在风中来回翻开,停在了空白页之处。 言青忠急匆匆地进来,看着郗铨的背影,迟疑了一瞬。 “大人,有三名青部落的蛮荒土著出现,姜规认识。” 郗铨眉头再次皱起来,可又长长地松了口气。 罢了,前世的经历与记忆,不能与今世对比。 郗铨阔步走来,瞧着言青忠,察觉他面上有着懊悔之意。 “脸色不好?” 言青忠微微抬眸,去看神色同样很凝重的郗铨,声音低沉:“是我的失责,让祝姑娘受惊了!” 言青忠是明眼人,知道祝延曲在郗铨心中的分量。 他眼眸中闪过一抹悔恨,低下了眼眸。 不敢去看郗铨投过来带有怨责的神色。 郗铨一挥衣袖,往前走去。 第二十六章 学习语言 言青忠忙抬脚跟上去。 照花村村民集结在一处,都用着异样眼光瞧着从未见过的三人。 起初,穗部落的人出现,身上邋里邋遢,胡子拉碴,都不是很被待见。 但现在人家修理掉胡子,蓬乱的头发用木簪挽起,露出精神的面容。 部分人也褪去了陈旧的兽皮衣服,换上粗麻布制作的衣服,倒也是很有模样,一点也看不出个性野蛮, 郗铨赶到时,有近百人正看着那三名蛮荒土著, “都很闲,是吗?” 他站住脚步,声色沉沉。 村民见到他,忙都停止了交头接耳的小动作,纷纷浅笑着散开。 姜规担忧地看着森和三人,见到郗铨过来,忙上前。 张着嘴,愣愣地看着郗铨。 他烦闷地挠挠头,浑身都紧张起来。 姜规先是站在森和三人前边,生怕郗铨不高兴。 郗铨见他这样,也是头疼,难在语言有障碍。 他侧眸去看着言青忠,“还有谁能听懂他们说话?” 言青忠微怔,忙回,“目前就姜评一人能为我们翻译。” 郗铨眉间微皱,瞧着那三人严肃的神情。 姜规在一边急的焦头烂额,心想这个时候,大哥在就好了。 郗铨偏眸去看言青忠,他也是无计可施。 “青忠,将计划提前。” 言青忠认真倾听。 “在学堂没有竣工之前,学龄儿童都在空地上学习,首要学的,就是蛮荒土著的语言。” 言青忠领悟,笑着颔首,“孩子头脑比我们活络,学会后我们也能更轻松。” 郗铨的视线,再次投向姜规及森和三人。 知道姜规能听懂,却不能开口说。 缓声对他说着:“你哥哥得在十几天后才回来,你问问他们,共有多少人在此,是游人,还是有固定的领地?” 姜规头脑蒙蒙的,呆滞地点头,目光涣散,去看着森和三人。 - 言青忠和郗铨边走边说:“那现在适龄儿童,总共有二十五人,算上祝姑娘的三个侄儿,二十八个孩童可以入学。” “蛮荒土著那边,共有十九个适龄儿童,均三岁到十一岁。” 郗铨走着走着,忽而就停下了脚步。 言青忠也跟着停下,纳闷地看着郗铨,“大人,你……” 郗铨偏头去看言青忠,眼里有着不确定:“你家除了你是举人,还有两个侄儿是举人和秀才。” “是。”言青忠郑重地颔首,见郗铨沉闷的面上有了些许的笑意。 “难得,在重文轻武,又是农户每年收入均不到十两的贫困县,你家眼界高,有远见。” 瞧着郗铨的严肃,言青忠面上不敢露出喜色。 “你挑选几名蛮荒形象好,说话温和的土著做为传授者,月钱二十文,直到我国孩子学会其语言。” 郗铨迈步向前走去,方向是祝延曲家。 言青忠一一记下。 郗铨又道:“我方,就由你,与你两位侄子来传授,我会去旁听,这事关我们的人身安危,你们可要用心啊!” “大人放心。”言青忠自然是不敢怠慢。 - 晌午,阳光温和,微风吹拂而来。 祝延曲正在园子里,移栽从荒地挖来的果树苗,和农作物苗。 拍拍两手的泥土,眼角余光中,瞥见郗铨与言青忠向这边走来。 从园子中出来,就站在那等着这两人到来。 “大人到访,有何贵干?” 郗铨瞧见她,不由自主地笑起来。 “因三名其他部落的蛮荒土著出现,为了能语言沟通起来方便,传授语言的先生有了,暂缺一位画师。” 言青忠也被这句话给震惊到,向郗铨投来询问的目光。 “这蛮荒和土著,对我们宋国人来说都是未知的,双方都有长处或者短处。” 郗铨话音落下,瞧着祝延曲,轻轻地叹口气。 祝延曲回忆着纸币,纸张做工精致,就连上方的绘图,都很精细,图案栩栩如生。 一九三七年,考古队发现古墓,出土的文物就有后宋的纸币,在博物馆中展示。 也有寥寥数笔写出当地县令出手阔绰。 不曾想,会是现处的蛮荒时代。 “大人您的画工,不是更胜一筹吗?” 郗铨浅笑,眼眸中有着温和的光泽:“我这成天忙里忙外的,抽不出时间。” “我就看中姑娘的画工。”郗铨直截了当。 言青忠在一旁看得哑口无言,这大人…… 郗铨俯视着祝延曲,关注着她面上的每个表情。 祝延曲微微一笑,婉拒他,“农事家事都没处理好,怎敢去接这画师重任?” 郗铨浅笑,抬眸瞧了湛蓝的天空,感受着温和的微风。 “姑娘所说,都是小事。” 郗铨上前一步。 “每月就劳烦姑娘绘制五、六种农作物或药材,果树,教蛮荒土著认识,不至于叫他们全都刨掉,弃之可惜。” 祝延曲没再说话,淡然地看着他。 郗铨没能等到祝延曲的回应,悠悠地叹口气:“事关重大,我需要姑娘的帮衬!” 祝延曲低下眼眸,瞧着满手沾着的泥土,思绪飞快地转着。 她抬眼去看着郗铨,温婉一笑:“可分为女子学堂,或是男子学堂了?” 郗铨微皱眉:“倒是把这忘记了,多谢姑娘提醒,男女有别,同在一处学习,总归不好。” “若是姑娘的课,让他们一道学习,那时姜评为你翻译,也有人管理秩序,课上就不会乱。” 祝延曲仍旧有疑问,商贾人家也有琴棋书画精通的千金小姐。 “我听说,商贾有秦琳,周愉,云淑,薛晓卉四位千金,精通琴棋书画,大人为何不选她们?” 提起这个,郗铨面上有着心酸和苦楚,面对祝延曲时,微微笑着。 “周愉不提也罢,其他三位,家中有重大变故,还未缓过神来。” 祝延曲见他如此,也就颔首,表示知道,不再往下说。 - 月明星稀,夜晚的风要凉了些。 砂锅内咕咕冒着热气,肉香和笋香从里面飘出来。 祝兴国瞧着脸色凝重的姑姑,小声问。 “姑姑,你真要我们去学习蛮荒土著的语言吗?” “嗯。”祝延曲应声。 “你和东盛去就好,华月还小,就暂且不用去。” “我已经和言村长说了,也给你们交了束脩。” 祝延曲拉着祝兴国胖乎乎的小手。 “要长期和他们打交道的,去了就好好学。” 第二十七章弊端 祝兴国紧张地抿着唇,眼里有着不安:“姑姑,当真能行吗?” “放心,郗大人已经安排了郗家军的郗荣维护秩序,会保你们安全的。” 祝兴国听了,有着很多的疑问,“他们是怎么那么服从安排的啊?” “宋国以德,孝,忠治国,祝延曲解释。 祝兴国听后仍有不解之处,“也就是说,前些天的命案,是漏网之鱼。” 祝延曲短叹,“是啊,不管在什么地方,都有漏网之鱼,常识都成为了盲点,这是一种弊端。” 但愿,这里不会有那么多的朝令夕改。 - 祝延曲正睡的迷糊,听到了一些沉闷的脚步,及粗喘。 火光从竹屋的缝隙中照射进来,祝延曲瞧着那一缕缕的光芒。 眼眸中很是平静,却已经掀开褥子起来,握着骨刀躲在门后。 透过细小的缝隙,向外看去,密密麻麻的人排成小队,向郗铨家的方向走去。 在最后维持秩序的是郗家军其中一人。 祝延曲见到他默然地转身,不知是不是在看这边。 在他身边站着的,是姜规。 姜规正举着火把,目光呆滞,抬脚跟了上去。 兴许是不放心,那名郗家军慢慢上前来,站在离祝延曲家竹屋不远处,中气十足地说着。 “祝姑娘莫要担心,这是青部落的人,多是些老弱残。” 祝延曲低低地应了声,“知道了!” 真是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不这么神经兮兮的。 - 祝延曲总是被外面的粗狂的咳嗽声给吵嚷得睡不着,迟缓地打开门。 溪边坐着许多头发花白的老人,以及疼痛到呻吟的孩子。 祝延曲蹙眉,看着在人群中给他们倒黑褐色的药汁的郗遥。 祝兴国从她身后探出来脑袋,看到这一幕,眼里闪过意外。 祝延曲低眸俯视他,小声说着,“你回屋,别出来,看着他们两个。 祝兴国乖巧地点头,“知道了,姑姑。” 祝延曲在门口观看了片刻,上前走去。 正碰到郗遥那双红肿失落的眼睛。 她手中捧着竹筒,边缘流着黑褐色的药汁。 眼眸中满是看到这些人伤情病重的悲悯。 祝延曲犹豫了之后,向她走去,看着坐在地上毫无生气的蛮荒土著。 对上那些空洞的眼睛,祝延曲在这么多人中,看到了昨天的那三个人。 他们面容憔悴,瞧着族人们被病痛折磨,双眼里透着浓厚的悲伤。 “他们这是怎么了?”祝延曲收回视线,去看轻叹的郗遥。 郗遥从他们身上收回视线,“他们都是些伤风感冒,无大碍。” 祝延曲点头:“嗯。” 在人群中寻到了郗铨的身影,忙走过去。 看见她来,正在查看青部落族人病情的郗铨,停止了切脉的动作。 “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吗?” 郗铨面色微白,轻咳了几声,环顾四周,瞧着这三百多号病人,顿时觉着心堵。 前世很多没有遇到的事情,在这世遇见,实在是没有头绪。 他俯视着面前,眼眸澄澈的祝延曲。 姑娘可否去我家,协助我三娘。” “好。”祝延曲颔首,仰着眼眸,去看了郗铨,在走之前,小声提醒了他。 “大人,他们虽是伤风感冒,为了避免感染到其他人,请尽快将他们转移到别处去。” 郗铨听了她的话,微微一怔,回应她:“好!” 祝延曲走前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他会答应得这么爽快。 抬脚便向郗铨家走去。 还没走近,在昏暗的月色下,就见到他家门口架起了四五口三脚陶鼎,鼎内冒着热气。 边上的石桌上摆放着石刀和菜板。 言巧心和林素从屋后走出来,二人手中各自端着陶盆,里面装着毛薯、竹笋等。 言巧心忙放下手中的陶盆,向她跑来。 “真是没想到,会出现这么多的蛮荒土著。” 言巧心轻微叹口气,望向那些形眼窝深陷,如枯槁的蛮荒土著。 祝延曲轻轻拍了她的手:“你们现在做些什么,我搭把手。” 言巧心眼眶微红,闻言瞧着祝延曲,“给他们做些热汤热菜。” “其他食材我和林姨娘都准备好了,就等着郗荣他们捕猎回来。” 祝延曲瞧着言巧心眼窝下有着些许的发青,面色泛白,薄唇都有些干裂 以及步子缓慢走来的林素,满面疲倦,一双美眸很是有神。 林素脚步微顿,微微歪着脑袋,去看了在言巧心身边的祝延曲。 眼底里浮现出一抹柔和的浅笑,上前走几步,柔声询问:“你是祝延曲姑娘?” 祝延曲侧眸,去看着林素,轻轻颔首:“是。” “我是郗铨的三娘,你称呼我为婶子就好。” “好!”祝延曲想起,郗潜送去一回羊肉汤,说是三姨娘做的。 林素面容温婉,眉眼中都蕴含着豪门富户的高贵气质。 - 祝延曲与言巧心二人,给林素打着下手,清洗食材,与给食材改刀,或切片,或切块。 林素掌勺,搭配山林中采挖的野葱、野蒜,厨艺不错,美中不足的是少了盐。 郗荣捕猎来的山猪肉,熬了汤汁浓白的大骨汤,瘦肉切成薄片,炒了瘦肉笋片。 祝延曲与言巧心二人分装好好粗瓷碗内,分给青部落的族人食用。 郗铨自子时忙到卯时三刻,站在溪边,脚踩着青苔。 心思沉重,他到现在都没领悟,到底是怎样的原因,让多年后的事件提前发生。 侧眸间去观察着青部落族人时,瞧见祝延曲跟着忙前忙后。 她还是与前世那样,有着悲悯之心,见不得苦难。 在这么宁静的时刻,忽看见了一人,眉头紧皱,忙离开溪边。 迅速走到了祝延曲的身边,瞧着她将粗瓷碗递给满眼有着谢意的蛮荒土著。 等她收回手,转身时。 “都做了些什么吃的?” 他站在她身边,小声问,瞧她时,满眼的温柔。 “大骨汤,瘦肉笋片,猪血野菜汤。” 祝延曲一一回应,瞥见他挨得近,就往边上挪了几步。 “嗯。”郗铨思绪过重,低沉地回应了她。 郗铨察觉她的动作,等走到了家门口,阔步走去,在屋檐下的竹椅坐下,闭眸歇息。 全身疲软,眼皮重得如千斤重。 林素盛了一碗大骨汤,走到了郗铨面前:“商序,喝些热汤。” 第二十八章 一厢情愿 郗铨睁开眼眸,瞧见面容慈祥的林素,她端着粗瓷碗的双手。 仅仅只是手背,都已经粗糙不堪。 指节上还有着细小的伤口。 想到父亲多情,被她的厨艺俘获了心。 郗铨眼眸中闪过悲痛,接过粗瓷碗,浅抿了一口热汤。 “我再去给你盛些瘦肉笋片来,你忙了一晚上,吃完了就去歇息。” 林素话语急速,盛来之后,对着薄厚均匀的肉片浅笑。 “这是祝姑娘切的肉片,手艺真是好。” 郗铨抬眸,先看了一眼,微笑着接过,才吃了几口。 眼眸的余光中就看见了向这边走来的周愉。 面上的喜悦顿时被厌恶替代。 林素瞧他刚刚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就不开心了。 正要问他是怎么了,就听见一声娇柔的“郗大人。” 人未到,声先至。 光听声音,林素也明白了郗铨为何不高兴。 郗铨将碗筷塞到林素手中,起身朝屋内走去。 林素目送着郗铨进屋,且关上了竹门。 周愉婀娜多姿,步子轻快,提着裙摆小跑而来。 到了屋檐下,见竹椅之上的人不在,忙去询问林素。 “林姨娘,郗大人呢?我刚还看见呢!” 周愉娇俏的面容上有着不快,皱着去看放碗筷的林素。 林素微微抬眸,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周小姐过来作甚?” 周愉抬起细嫩的手指,“他喘症加重,给他做了香包。” 林素闻言,眉心一皱,不满地看着周愉。 “这些可都是金贵物,商序有应谌调制的药丸,用不着周小姐的!” 周愉不满地看着林素,“你只不过是郗家的妾室,还轮不到你说这些吧!” 林素眉眼中有着笑意,话却如刀子一般:“谢谢周小姐提醒,如此,你就当我是个没脸没皮的妇人。” 林素全然对周愉没有半分好感,目睹郗铨拒绝过她多次。 什么话都说尽了,周愉不管不顾,一厢情愿。 “你三翻四次来打搅商序,他有孝在身,谈婚论娶更是不可。你有未婚夫婿,缠着他作甚,你是名门富户出身,怎就不讲点礼数?你的名声不要了?” 周愉眼眶红了又红,言语中带着哭腔。 “你这话说得过分了,我给他送香包抵制喘症发作,何错之有?” “大错特错,赶紧走,别影响商序歇息。”林素怒目直视着周愉。 周愉抹了眼泪,抽抽搭搭的,想了好一会儿,只说出来一句:“不可理喻。” 林素瞧着欣喜而来,一身狼狈离开的周愉。 无奈地叹口气,转身时,瞧见祝延曲和言巧心都对她投来疑问的眼神。 她勉强地笑了笑,没解释什么,转身就去做别的事情了。 - 言巧心侧眸,双眼满是不解,对祝延曲吐槽道:“这个周愉,打搅大人很长时间了,话里话外,要大人娶她。” 祝延曲瞠目:“她不是有未婚夫吗?” 这是祝延曲到这里,吃到关于郗铨的八卦。 言巧心轻轻地踮脚,凑到了祝延曲的耳边,压低声音。 “她怕沦为农户,跟着大人呢,至少有郗家军和郗家的丫鬟小厮,她平时颐指气使惯了,哪里能受得住这艰苦的日子。” “初到这里,就她哭得最凶,起初还有男子见她貌美如花,身姿窈窕,都想博红颜一笑。可日子一久,自身都过河难保了,就没人再搭理她。” 祝延曲瞧着言巧心说完,面上就晕染上了红晕。 少女的娇羞之态尽显。 抬眸时,见到祝延曲满眼疑问,面上还带着笑。 言巧心连忙解释:“你别误会,我对大人是敬重之情。” 祝延曲抿唇笑笑,没有拆穿她。 抬眼去看大亮的天,雾气已经散去,担忧的视线去看自家的方向。 观察在地面上坐着的人已经吃饱喝足,正前去溪边,清洗各自使用过的碗筷,再归还到一边的背篓中。 视线多绕了几圈,看到人群中站立难安,挝耳挠腮的姜规。 “巧心,我回去瞧瞧仨孩子。” “好。”言巧心面上的红晕还在,轻点了下巴,目送祝延曲离开。 去和林素说了几句。 忙了一宿,得回去补觉。 - 当外面没了声音。 郗铨才从屋内出来,心里不禁叹气, 林素见郗铨出来后四处张望,就上前告诉他。 “祝姑娘回去看孩子,言姑娘跟着忙了一宿,回去补觉了,其他人也都各自归家。” “嗯。”郗铨点点头,眼里有着失落,他声音略沉。 林素见他如此神情,到了嘴边的话,没能说出。 郗铨走下石阶,深沉的眸光望向青部落的族人。 环视间,见到森和与姜规交谈,二人都面色凝重。 姜规知道了森和的遭遇,不甘地抬头看天。 收回视线,撞见正往这边走来的郗铨。 他面上有着喜色,拍打了森和的肩膀。 瞧着森和那苦巴巴的面颊和随时都能落下眼泪的双眼。 “森和,我们是未开智的土著,而他们是开智的闯入者,他们的闯入,不一定是坏事。” 姜规见森和皱着眉头,双眼中有着困惑的光芒。 他小声告诉森和:“我哥哥说了,他们的智慧在我们之上,与他们学习,对我们有利,若与他们抗衡,我们讨不到半点好处。” 森和偏眸去看姜规,辨别他说的真伪。 他握紧双拳,臂膀上青筋暴起。 即便姜规与他说了很多闯入者的事迹,心中还是后怕。 他沉默良久,终于开口:“你信他们?” 姜规笃定地颔首,眼里有着明亮的光芒: “我信我哥,我哥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哥不会害我!” 森和短暂地闭上眼睛,睁开之后,看见郗铨正朝这边走来。 伴随而来的是一声娇柔的女声。 “慢着点儿!” 他先是回眸去看了声源,瞧见那个身姿窈窕,面容清冷的女子。 正是他昨日在林子里用木枪指着的人。 她正背着背篓,一手领着幼小的孩童,另一手扛着石锄,笑意盈盈地对着跑在前头的两个男娃。 他收回视线,眼眸中的警惕之意逐渐退散。 站直了身子,双手垂在身侧,直视着郗铨。 郗铨停下,朝姜规招手。 姜规走之前去看了森和一眼,迅速走到了郗铨面前。 第二十九章发妻 郗铨见祝延曲跟着忙碌大半宿,见她拿着农具,忙朝她走去。 “你不休息?” 祝延曲眉头轻挑,瞧着回到身边的两个孩子,微微一笑搪塞过去。 郗铨没能等到她的回应,知道自己问得有些不合礼数。 他眼眸轻轻一瞥,去瞧着姜规几人在原地等着。 收回视线,小声说着:“那你小心!” 祝延曲点头,察觉到他心不在焉的:“需要帮忙吗?” 郗铨猛然抬眼去看她,有些疑惑。 祝延曲的视线向森和几人看去:“喏,你现在不就是被他们的事情所困扰吗?” 郗铨颔首:“是,姜评不在,有语言障碍,他们的语言太过拗口,我只能猜出些只言片语。” 祝延曲沉思了半瞬:“我试试,帮你翻译吧!” 郗铨眼眸中迅速有着一抹惊讶:“你……” 惊讶之余,忽而笑起来:“那我这做出这么多的事情来,会不会小题大做了?” 郗铨心想,重活一回,怎能不懂穗、青部落的语言,只是,他要深藏。 平静的氛围里,想到了前世,祝延曲说他,你瞧着温文儒雅,却如同心中藏有千军百万雄师的将军。 若不是父亲举荐,他的志向与姑姑一样,热血洒满战场,抵御敌军,为百姓获得几世安宁。 祝延曲注意着他的表情,尤其是他带有隐隐笑意的双眸。 郗铨适时的唉声叹气,面上有了苦楚。 祝延曲见状,忙出声宽慰了他:“大人别气馁!” “这青部落的族人,与宋国的邻国,邹国襄州口音很是相似,我曾与襄州人士接触过,昨夜丑时我过来,到今早卯时,观察了几个时辰,找出了他们的腔调。” 郗铨赞赏的眸光瞧着祝延曲,果然,这就是他未来的妻子,不是一般的聪慧,心细。 不过,他倒是疏忽了一些问题。 邹国,是宋国的友国,江宁府西北部与邹国襄州接壤,江宁府多是富户,与邹国有贸易往来。 若是在她的时代,邹国可有变故,江宁府又是怎样的光景? “还是得让孩子去学习,只要掌握了方式,蛮荒土著和宋国人也能在语言交流上无障碍了。” 祝延曲的温柔目光从郗铨身上绕到了在原地嬉笑打闹的三个孩子。 面对孩子,她的声音极其温柔:“孩子聪慧,昨日回去与他们提起,一点就通,能说些简单的话来。” “他们的语言学起来也算是简单,只是要讲究一些平调,降调,青部落的族人讲话,音调有些拖。” 祝延曲话音落下,瞧见郗铨的眼眸中有着说不清的笑意。 “大人也有开小差的时候?” 他的长发用黑色发带束起,微风拂过长发,轻微地向前飘来。 他站资笔直,双手背在身后,正面对着祝延曲,面上笑意不减。 被祝延曲捕捉到这偶然间的发呆,忙转了视线,去看着在原地等候的姜规和森和。 “姑娘说的是!”郗铨笑笑,退到一旁,做了个请的姿势:“请!” “在这等我。”祝延曲叮嘱了兴国三人,则与郗铨走到了姜规与森和身前。 “你想要问他什么?”祝延曲从森和面上看出了恐慌,偏头去看郗铨。 郗铨眸光严肃,先是去看了姜规:“劳烦姑娘问问他,青部落首领是怎么想的。” “好。”祝延曲答应下来,向前走了一步:“姜规,青部落首领和你说了什么?他是怎么想的?” 目前知道了青部落族人是游人,没有固定的领地,成天在外游荡,走一日算一日。 而森和的想法就是,带着年迈的老人看遍山河,死也知足。 姜规听到祝延曲用青部落语言来询问时,顿时惊讶得张大了嘴巴,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 愣了好半晌,才缓过神来,揉揉有些酸痛的眼睛。 面带愁容去看了眉头自然也皱得很厉害的森和。 姜规言语很是严肃,他们部落遭受了很多的磨难。 姜规抠脑壳,生怕说错了什么。 心中想的是,既然祝延曲能说蛮荒语言。 也就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面色有些沉重:“那,祝姑娘,你还是亲自问他比较好。” 姜规挠了一下腮帮子,不好意思地看着投过来疑问眼神的郗铨,尴尬地笑着。 见此情形,祝延曲偏头去看了郗铨:“姜规让我问森和。” 郗铨在一旁听着,满眼的欣赏,现在听她又换了语言,眼眸中带着些许的浅笑。 “好,你问!” 郗铨看着祝延曲的眼神看过来,忙又补充:“你问你想要的就好。” 祝延曲眯起眼眸,打量了郗铨的表情,眉头轻挑:“大人信我?” “嗯,十分信你!”郗铨直言坦率。 祝延曲瞧着面色紧张的森和:“森和,姜规应该和你说了很多,你是怎么想的?” 森和眉头一直皱着,就没有舒展开过。 现在听到祝延曲这样问,眼眸的光亮更是暗淡下去。 他别开眼眸,语气几乎满是失落,和绝望。 他不奢望,真的有人救他们于水火之中。 “青壮年不过五十人,谁敢收留一个全是老弱病残的部落。” 祝延曲将原话告诉郗铨。 郗铨思考了少顷,瞧着森和,声线很沉。 “劳烦祝姑娘转告,收留的首要条件,就是不再以首领自称,和平共处,遵循后宋国的刑法律法。” 祝延曲深深地看了郗铨一眼,作为中间人,一字不差地转给了森和。 森和听后,嘴唇抿紧,满脸的惊慌,去看着同样将视线看过来的族人。 在野外做了近三年的游人,从原来的五百多人,到了现在的三百多人。 眼眸中闪过一丝怨恨,可又很快消散。 他紧张地捏紧拳头,随后又缓慢松开,低下眼眸,不敢去看眼前娇小的女子。 声线带着不确定的颤抖:“我有要求。” 站在一边的广平立马拐了一下他的胳膊,小心地提醒。 “首领,我们不就是想要让族人活下去吗?你提要求……会不会……让他们不开心!不愿意收留我们了!” 广平担忧的神色环顾在场的人,又去瞧森和。 不知道首领怎么想的,现在有部落…… 哦,不,听姜规说,是个小国,共有两千多人。 人口数量比他们多,实力也比他们强。 愿意收留他们,对族人是件极好的事情。 郗铨看在眼里,偏眸去看祝延曲,装作没听懂的模样,声音很小地问:“这是……” 祝延曲如实转告。 第三十章别管那讨人嫌的 也在这么一刹那的功夫,看见了在溪涧上方的一棵松树后,看到了一抹倩影。 秀眉微蹙,偏头去看郗铨。 郗铨自然也察觉到了周在那,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她都是那个让人厌恶的角色, 好吃懒做,心比天高,只想坐享其成。 郗铨感受到了祝延曲的眼神,声音压低,别管那讨人嫌的。 郗铨回到正题:“要求让他提,尽力而为。” 森和听后,再次陷进了沉默,眼角的余光,去看老弱病残的族人,若能让他们安享晚年,也是一件好事。 森和抬起双目,极为有神。 “食物我们自己寻觅,我们只想安稳过日子,不许有人对我们做出危害的行为,我们也会不与你们惹事端和麻烦。” 郗铨听了祝延曲的转述,正巧见到言青忠与几位照花村的村民过来。 言青忠大步跑来,额头上布满汗珠,到了跟前,抬手拭去汗水。 郗铨瞧着他,带他们去选址建屋。 言青忠有些奇怪,这就沟通好了? 他神色上有着迟疑:“大人,这……” “多亏了祝姑娘,习得他们的语言,解了我的困惑。” 郗铨话音一落,瞧向祝延曲。 连带言青忠一同看过来,还不等问出心里疑惑。 就又听郗铨轻声说来:“你得空了,和她研讨研讨。” 言青忠惬意地点头:“好。” 心里十分激动,这下好了,姜评不在,也能与穗、青部落的人沟通无障碍了。 “大人的困惑解决了,我也该去忙农事。”祝延曲适时地转身告辞。 见祝延曲转身,森和迈开步子,到了她身前。 祝延曲平淡地看着突然挡过来的森和。 森和稍稍迟疑了半瞬:“我……想与你道歉!” 祝延曲自然是没那么小气,爽快地应了:“嗯。” 森和面上一喜,露出憨厚的笑容,不过十五岁,肩负着整个部落族人的命运。 他不知该说些才好,站在原地目送着祝延曲领着三个孩子离开。 姜规过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音色欢快:“我哥哥,对她挺上心的!” - 等走远了,在林子小路的拐角。 祝兴国停下脚步问:“姑姑,你学外语和方言快,没想到这古老的方言,也能学会,还说得这么顺溜。” 祝延曲抬手点了一下他的额头:“你不也学得快?” 祝兴国嘿嘿一笑,俏皮地转身向前走。 “那是姑姑指点的好!” 边走边说:“二亩地开了荒,打算种什么?” 祝延曲一想到那满地的荒草灌木荆棘,就脑仁疼得厉害。 声线淡淡的:“就先让地里的农作物自然生长吧!到时收种子。” 周东盛停下了脚步,回头去看祝延曲,圆润的眼睛眨了眨: “荒地里有玉米,大豆,小麦,还有些我不认识。” 祝延曲宽慰他:“慢慢认识吧,不急。” 在竹林的小路尽头,在拐个弯,就到了开荒之地、 祝延曲察觉不对,示意仨孩子停下脚步,眯眼去看一棵松树后,那抹倩影略微熟悉。 只见对方见藏不住,冷着一张脸的出来,看祝延曲时,眼神像淬毒了一般。 周愉语气几近警告:“你和郗大人走得也太近了吧?” 祝延曲想起郗铨说的那句话,别管那讨人嫌的 现在真到了眼前,还真是很讨人嫌,一开口就是这么想人发怒, 但祝延曲忍住,笑容中含着嘲讽,“碍你眼了?” 周愉不悦地跺了脚,娇气的声调:“他是我的,你不许靠近他!” 祝延曲被她这番动作给逗笑,还真与那未断奶的孩童一般,生气了或是东西被抢了,就只会跺脚脚,生气气。 听她这口气,就是郗铨的未婚妻了。 “瞧你这话说的,是把六礼的过程都走了?” 被说到痛处,周愉脸色一沉,小家子气地插着腰,抬起白嫩的手指指着祝延曲:“我警告你,别靠近他!” 祝延曲眉头不由皱一下,出声嘲讽:“那有得你忙了,快去警告那些与他讲过话的女子,让她们离郗大人远一些,省得把他的心给勾走了!” 周愉见她油盐不进,一点也不像那些个农门女子一般,说了几句就灰溜溜的走了,绝不会有与她犟嘴的, 见祝延曲这样无所谓的态度,更加生气:“你别油嘴滑舌的,你到底听见没?” 祝延曲瞧着对面的千金都发怒了,可内心毫无半点波动:“听见了,那又怎样?” “你……”周愉气得跳脚,家里的丫鬟小厮都是任由她打骂的,也是打习惯了,上前一步,高高抬起手掌,就要打祝延曲。 祝延曲脸色一变,在她巴掌没有落下之际,抬手扇了回去。 力道十足,足以在她脸上留下清晰的五指印。 周愉头脑发蒙,捂着肿痛的脸颊,怒视着祝延曲。 祝延曲见她懦弱的模样,蔑视她,一字一句说出: “我父亲身居高位,上阵杀敌,受百姓爱戴,我都没有你这么傲,怎么,你觉得家里是商户出身,就高我一等,敢指使我不与谁谁谁说话?你算个什么东西?” 周愉骄纵惯了,谁都让着她,还头一回,遇见这么暴力的女子。 实在是毫无对策,酝酿了半晌,脱口而出:“你个……泼妇!” 祝延曲冷笑:“没见识的东西。” 郗铨与县衙中人,带着森和、广平二人。 虽言语不通,也能让他们瞧瞧,现今的发展趋势。 郗铨正和于吉讲话,听见了前方传来一些响动,尤其是那清脆的巴掌振聋发聩。 几人忙向前去,却是瞧见周愉捂着面庞,一双怒目盯着祝延曲。 周愉没想到郗铨会来,忙换了副面色,梨花带泪。 “大人,你不是颁发律法,村民之间要友好相处,和平共处的?你看她,我不就说了她几句,她就动手打我!” 郗铨平静地看着她,侧眸去看了不耐烦的祝延曲。 祝延曲目睹周愉的变脸之术,语气轻飘飘的:“呵呵,一巴掌就委屈成这样,我还敢当他的面,把你打得满地找牙。” 闻言,周愉捂着疼痛的面颊,向后退去,眼神中充满了警惕。 第三十一章 你事儿挺多的 郗铨见她欺软怕硬的性格终于有人治住。 语气沉重:“怎么不去与家人开荒?倒有时间来找祝姑娘的麻烦!” 周愉又迈着步子上前,泪眼汪汪地看着郗铨:“你总算和我说句话了!” 郗铨忙大步侧身离开:“不能与你说话,常噩梦连连,会叫我命不久矣!” 听了这话,周愉面色有些发白。 肿胀的脸慢慢偏向祝延曲,脑子里慢慢回想起她说的,她刚刚说的话什么意思? 她的父亲山上阵杀敌,宋国就一位祝将军镇守西部,韵州江宁府的祝镌? 不可能,周愉呆滞的目光短暂地从祝延曲身上收回。 耳边传来郗铨说的话,脚步都有些打颤,怔怔地瞧着他的背影。 那……她这么久的执着,算什么? 祝延曲嫌恶心,拎上农具和背篓,转身即走。 郗铨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于吉,森和等人,叫他们先离开。 抬脚向祝延曲的方向走去,对着她的背影喊去:“留步,我有事找你!” 祝延曲极其不耐烦,回眸玩味地笑看着郗铨: “你事儿挺多的,怎么件件都与我有关?” 郗铨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祝延曲怼了一句。 “我与你素不相识,倒惹上了感情纠葛,别人该觉得我不守礼节了!” 祝延曲意有所指,话音落下。 弯腰抱起顾华月,叫兴国,东盛二人跟上。 实在是不想看见这些烦人精。 - 祝延曲到了荒地,拿起石锄挖昨日砍伐留下的树桩。 石锄不结实,也不牢固。 挖几下,就掉落下来,反复几次。 祝延曲没了耐心,直接用木棍去撬开树桩。 体力耗费巨大。 在歇息时,步子缓慢地走到了荒地中央。 大致推算自己的这样的进度,要多久才能把这里的木桩都给清理完。 回头去看,瞧见三个孩子在挖开木桩的位置,捡起土壤中夹杂的石块。 温柔地笑着收回视线,细微的风声中。 听见一些平起低落的唧唧声声,禽类的粪臭味不是很浓烈。 动作慢悠,向那个唧唧声声的方向走去,边走边小心拨开还未砍掉的灌木和荆棘。 被一个枯草的窝巢吸引,宛如滴水般清晰的叫声就是从这传来。 上前查探,折了一跟树枝拨开上方的落叶。 巢里七八只毛发呈灰褐的小鹑鸟在仰头唧唧叫。 祝延曲将整个窝巢都拿走,从荒地里出来。 正在捡石块的三个孩子,听见叫声,纷纷抬头。 都丢开手中的石块,跑来站在祝延曲面前,仰着脑袋,满脸欢喜。 祝兴国看了一眼之后,面容欣喜:“姑姑,这是鹑鸟吗?” 似是不敢确认,他说完之后,就去看了祝延曲。 直到祝延曲颔首,他面容露出笑颜。 祝延曲将窝巢放在背篓中,对眼巴巴看过来的三个孩子柔声说着。 “听这凄惨的叫声,像是许久没吃东西了,你们看看土里有没有虫子,给它们吃,记得用树枝挑。” 周东盛颔首,连忙回头:“我这就去。” 走了几步,他又折回来,小声问:“姑姑,蚯蚓可以吗?” “可以。”祝延曲点头。 见得到回应的周东盛前去寻找蚯蚓,就继续去做自己的事情。 完全沉浸自己的计划中。 父亲和兄长出征前与她说,打了胜仗。 就归隐田园,过宁静的日子。 想着【藏宝阁】来自百年之后,科技发达的时代。 那么能推测出来,仗打赢了,民国时期的正国也赢了。 祝延曲在拾起荒地中的枯枝,想到此处。 鼻尖泛酸,抬头看着明媚的阳光和山川景秀,唇角轻轻浅抿。 无论在哪,景秀山河的盛世是靠和谐一步一步垒积起来的。 祝延曲眼眸低下,看见面前一株长势极好的玉米苗,在微风中摇曳着嫩绿的枝叶。 刚要去看【藏宝阁】,就听见一些细碎的脚步。 侧眸一看,脸色瞬变。 祝延曲抱起枯枝往回走,见到站在三个孩子面前的郗铨。 大步上前,放下枯枝。 “大人也挺悠闲,四处瞎逛。” 郗铨听她一开口讲话就是这么重,瞧着她面色不太好。 心中有数,手中握着的竹麻纸轻轻卷了卷。 他慢慢解释:“路过,路过。” 他是真的想一天下来都是闲着的,这样就能时时刻刻瞧见她。 不管她是怒也好,还是暴力也罢。 只要瞧见她,就是最好。 - 从荒地回来。 已是晌午时分。 从山上一路走来,部分村民屋顶上方炊烟袅袅。 祝延曲开门进屋,瞥一眼挂着火塘上方的熏兔。 先前大雪天在树林子里捕了六只兔子回来,开膛破肚后挂于火塘之上熏烤。 被厚脸皮的郗铨要走一只。 在余下的六只里面,挑选了一只颇为肥的。 踮脚取了一只下来,回眸瞧着三个孩子。 “中午吃熏兔,下午我砍竹子来做笼子,圈养鹑鸟。” “好呀好呀!” 三个异口同声的欢快声音。 祝兴国忙去拿柴房:“我去拿柴。” 炊烟升起。 祝延曲正拎着从溪边洗好的熏兔,路过竹林时挖的竹笋回来时。 瞧见离家不远的地方,站着一个身材魁梧的人。 披着兽皮,头发即便学着挽起,还是给人一种看蓬乱的感觉。 等走近,对方也听见脚步声,忙转身,局促地看过来。 祝延曲瞧着森和,面色平静如水。 “你是走错路了,还是来找我的?” 森和眼眸呆滞,尴尬地抬手摸了后脑:“不是走错路了,是……我有事,想托你转告郗大人。” 祝延曲瞧他又站直身体,两手不知该往哪放,微微浅笑:“你说吧!” 森和俯视着她,声音中蕴含了愤怒:“云部落的首领霸道蛮横,欺凌弱女。” 祝延曲轻微挑眉,仰视着他:“你现在已经脱离,不用再担心你的族人受到这些折磨。” 森和叹气,眼眸微暗,“我与父亲带族人脱离时,曾听他说起,要攻打锦,巨,沅这三个部落,这几个部落有我父亲的朋友。” 祝延曲眼眸中闪过一抹忧思,思考了少顷,才问他:“这几个部落,在什么位置?” 第三十二章 迎难而上 森和呆了一瞬,眼睛直直盯着祝延曲,没一会儿自己就先脸红起来,忙低下头。 他伸手朝西北方向指去,古铜色的皮肤晕上一层红晕,尤其耳朵最为明显。 只听见他小声说着:“那边,我担心他们。” 祝延曲想着他之前说的路程,眸光微转:“我先替你转告,再看他们商议的结果吧。” 森和眼里有着欣喜和感谢的光,连忙道谢:“谢谢你!” 祝延曲瞧着他这魁梧身材,面皮如此薄的人,温婉笑了一下:“不用谢!” 森和似想起了什么,迟疑地看着祝延曲:“那……” 祝延曲眉见轻蹙:“你还有事?” 森和忙摆手,双颊有些红:“没了没了。” - 森和离开后,躲在门后的三个小娃才侧身出来。 疑问的目光齐刷刷地瞧着祝延曲。 祝兴国听到那人说了什么攻打,眼里面带了泪花,音色哽咽。 “姑姑,这个世界这么危险吗?” 祝延曲上前,抬手轻揉了他的额头,眼眸温柔: “原始社会,部落为了生存,烧杀抢夺,欺凌弱小,是会发生的事。” 祝兴国浑身发抖,面色倏然间变得害怕:“那我们很危险啊,姑姑。” 祝延曲收手回来,目光落向紧紧攥着祝兴国袖子的顾华月与周东盛。 弯腰,温柔的目光巡视着心惊胆颤的三个孩子,关心着他们: “莫慌,这很遥远,你们想想,森和他带着族人当游人都从那边出发到此地,都用了三年多。” 三年多?祝兴国一听,伸手按住砰砰直跳的心。 煞白的面容总算是有了正常的气色:“那就好。” - 用过晌午,祝延曲在一堆石制农具里看了好几眼。 开个荒地,就用废了八把石锄。 瞅着这一堆,太阳穴突突直跳。 目光一转,瞧着先前用耳坠子换的石刀。 想着藏起来的大砍刀更加锋利,三两下就能砍倒竹子。 权衡利弊之后,还是选择了大砍刀。 能尽快解决的,绝不拖拉,还累人。 只是使用时,要挑一下时间。 午时到酉时,许多人都在忙着开荒,很少会去竹林。 祝延曲一手提着背篓,一手扶上门框。 “走吧,孩子们,我砍竹子,你们就在那等我。” 祝延曲想到了一些事情,赶忙又提醒。 “上次你们捡笋壳,手都起了好些疙瘩,这次不许捡。” 祝兴国眨了一下眼睛,想到了对策,“我们这次用木棍挑起来放背篓,这样就不叮手了,可以吗?” 祝延曲眼眸微眯,瞧着古灵精怪的祝兴国,“也行,到时给你们做鞋底。” 祝兴国抬起脚步,向外走去,回头看着祝延曲,嘻嘻笑着。 “早知会到这,我们就多带些青布。” 周东盛出来后,牵着顾华月的手,双目满是喜色,目光去看着祝延曲。 “对呀!还有书。” 祝延曲听了这话,关门的动作一顿,忙回头盯着他们。 眼里闪过一丝警告,压低了声音。 “哪有那么多早知今日,你们俩别叨叨这些,小心让人听见。” 祝兴国立即收起笑脸,忙认错:“嘿嘿,姑姑,我就说说!” 周东盛瞧着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有着怒意,忙道:“姑姑,我们不说了!” 祝延曲站直身体,眼眸低下,俯视着他们三个。 “记住,世道艰难,人心叵测,去了村学,一定要守住嘴,别什么都往外说。” 祝兴国郑重地点头:“姑姑放心!” 周东盛抓住了顾华月的小手:“东盛谨记姑姑说的。” 祝延曲明白自己有些时候对他们很和蔼,可该严肃时,是要严肃的。 她想了半刻,抬手轻轻地放在了祝兴国的额头上。 “在家呢,有什么想说的,就可以和我说。” 祝兴国仰着稚嫩的脸庞,炯炯有神的眸光。 “好哇,姑姑,我有许多话要告诉你,不过,我想以书信赠于你。” 祝延曲颔首:“好。” 祝延曲关好门,提起背篓:“好了,记得把防蚊虫叮咬的药抹些在身上。” 几人从溪边走过,来到竹林之中。 正要放下背篓,就见提着竹筐的许满月从另一边向这边走来。 祝延曲见着对方走着走着忽而停了一瞬,向这边投来探寻的目光。 不知怎地,忽而面带喜色,迈着步子快速走过来。 祝延曲面色平静,眼里闪过一丝警惕之意。 许满月走近,亦是很紧张地挎着竹筐,面上有着惶恐。 言巧心的母亲,见过几次,但都没说上话。 许满月小声地说着:“姑娘好!” 祝延曲瞧她说句话都夹着声音,还有些颤音。 出于礼貌,还是回应了一句:“婶子也好!” 许满月瞧着祝延曲那面色上的冰冷之意,不知怎地,脑子一抽,说了出来。 “说起来,我们倒有些缘分,我也是江宁府良希县的,不过我都离开有四十多年的光景,再没回去过,不知是何光景?。” 祝延曲双手攥紧背篓,忽而听见这么一声,有些奇怪地看着许满月。 许满月面颊上和眼里都透出思念。 在说出这些话后,能看见她的眼眶逐渐红起来。 祝延曲只能轻声答话:“我也逃得急,自幼深居简出,还没怎么观看江宁府的锦绣景象。” 许满月听了,心中生起了对旱灾的恐惧。 瞧着祝延曲一个柔弱女娃,独自带着孩子一路逃难,受的苦楚,更是能感同身受。 不由得落了泪:“世道不安,让我们遭这么些罪难。” 祝延曲从她的谈话中,辨别出是个懂得苦难艰辛的人。 对上那双带泪且红红的眼睛,犹豫了一瞬,终是开口宽慰。 “婶子,那就迎难而上吧,你看,咱们在这都安家落户,开荒耕种,不出几年,就能过得上富裕日子。” 许满月被一语中的,面上的忧郁被喜色取代,抹慌乱擦掉眼泪。 “呀,瞧我还在伤春悲秋,还是姑娘说的对。” 许满月觉着自己说这些,有些话多了,忙扯开了话题。 “姑娘,你这是要做什么?可用得着我帮忙?” 第四十五章 巨龙竹 一处松林中,在郗铨标注安全的地方休憩的林素几人。 虽说是安全的,可在歇息的时候。 郗淮仍备着木枪和刀具,他站在被踩踏出来的青翠小路上。 低眸瞧着地面的褐色松针,以及一些动物毛发。 林素见他如此,撑着双膝从地面的石块上起身。 拿起铺在石块上的青灰帕子,叠好放置在斜挂腰间的小布包。 郗淮听到踩着松针发出的清脆咔哒声,眼角视线瞧到林素走到身边。 林素眉眼带笑,“你这是在做什么,不去坐着歇会儿?” 郗淮微微摇头,目视前方,视线越过灌木丛后面。 林素抬眸,去看郗淮,他的眼神透露着一种悲伤,也有着心疼之意。 “祝姑娘和言巧心在一起,不会有事。” 郗淮站立在原地,目光直视前方,“嗯。” 在灌木丛中的缝隙里,看到了来人。 却是周愉与徐桃子,与其的家丁丫鬟,足有十来个人。 丫鬟们各自搀扶着哀嚎连连的徐桃子与周愉。 小厮在后面背着背篓,手中挎着竹篮,累得大汗淋漓,直喘着粗气。 郗淮视线越过她们,神情平静如水,可眼里的焦急全都展现出来。 他急急地走出一步,牵动了肩上的伤,痛彻心骨。 等停下,缓了缓,才继续向原路返回。 走了约莫一刻钟,才见到祝延曲与言巧心几人。 郗淮忙上前,瞧着眉眼柔和,额角有着细密汗珠,“祝姑娘,路途遥远,可否信得过我,兴国和东盛,我带着。” 祝延曲盈盈笑着,“自然是信得过,只是你被食人熊伤了……” 郗淮轻声细语打断她,“我这是小伤,你不用担心。” 祝延曲不敢放下手中竹篮,怕一放下就再也拿不起来。 平和的视线去看着蔫头耷脑的祝兴国和周东盛。 对面带忧虑的郗淮轻声说,“你牵着他俩的手就行。” 祝延曲俯下视线去看正在擦着额头汗水的兴国和东盛。 “兴国,东盛,你们两个人拉着淮叔叔的手,我背着华月。” 顾华月被用布条背在后背,也是抬手抹汗打哈欠的,正探头出来,去看着哥哥。 祝兴国没什么精气神,呆萌的面上强硬地挤出一抹笑来,“好。” 周东盛累得说不出话来,转了视线去看祝延曲,又看看郗淮。 祝延曲稍稍停下脚步,偏着眼眸去看身后的顾华月,“华月,你没有哪里不舒服吧?” “没有,”奶声奶气的嗓音里,带着疲累。 祝延曲感觉到,顾华月趴在她背上,尤其是额头抵着,喘息声都感受得清楚。 祝延曲和疲累的言巧心对视一眼,见到她摇头,不再歇息,继续赶路。 前方有着玉黎,凉琬两族人,肩背背篓,里面装满食物和枯枝,走走停停。 郗淮提起背篓,也只是敢用左肩使力,两手牵着孩童。 木枪和石刀交给林素拿着。 松林中,散发着沉闷的松香和发酵过后的泥土气息,加上动物的粪便臭味。 祝延曲嗅觉就有些灵敏,这一路走来,连打了几个喷嚏。 因有徐桃子和周愉在的缘故,言巧心不像之前那样和祝延曲有说有笑。 现在沉静下来,反而觉着肩上的背篓带子越来越重,每走一步,骨头都能随时散架。 走一步,用袖子擦一下额头上的汗水。 走出松林,湛蓝的天空出现在眼前,阳光也更加热辣。 郗淮将背篓带子往一边挪去,不压着伤口,一手抱一个,回头去看抱着竹篮站在原地停歇片刻的祝延曲。 言巧心将竹篮放在地面,撑着腰,闭上眼睛,缓和些。 她回头去看六叔,知道他腿脚不便,走得慢,喘着粗气对祝延曲说着。 “延曲,你们先走,我等等我六叔。” 祝延曲瞧着她说话都是缺氧的状态,自己也是差不多这个样子。 看见在最后面走得堪比蜗牛爬的周愉和徐桃子。 “没事,我在这等你。” 言巧心听后,热红的面颊流着汗水,轻轻漾开一个笑意。 郗淮看着靠在自己肩膀上的兴国和东盛,他们长睫毛微颤,额头有着薄薄的汗珠,呼吸匀称。 他转身去看祝延曲,正巧她回头,微微错开她的视线。 祝延曲眼睑垂下,去看着苍翠的草地。 生长着不知名的小花,粉嫩,浅紫,在风中摇摆着。 言青德跟上来,拄着木棍,面色涨红。 另一只手去攥紧背篓带子,额间青筋暴起,偏眸去看言巧心。 郗淮见到言青德,顺势说出来,“这边没什么阴凉地,我们到前边去,歇一会儿。” 十里地,按着他的脚程,怕是早到了,看着日头,到了午时一刻。 - 再走小半个时辰,到了一处巨龙竹竹林,部分竹节上,爬着的成年男子拇指大小的黑色虫子。 郗淮停下脚步,对身后的祝延曲轻声说,“这虫没毒。” “嗯,”祝延曲低低地应了一声,歪着额头,用臂膀处的衣服擦额间的汗水。 “这一路,我哥都洒了驱除蚊虫的药物。”郗淮步子放慢了,四处眺望,寻一个可以暂且落脚歇息的位置。 祝延曲眼眸中有暗淡的光芒,只简单地回应了他,“嗯,心思挺细腻的。” 难怪这一路来,总能在和煦的微风中闻到了熟悉的香味,能治愈她对春季植物的花粉。 还是会打喷嚏,鼻子发痒,但比以往要好太多。 寻了一个地方歇歇脚,祝延曲终于放下手中提着的竹篮,忙去接下言巧心的背篓,放在踢开笋壳露出来的平地。 “哎呀,我的天哪!”言巧心揉着肩膀,瞧着前方。 父母和叔伯,哥哥嫂子们背着那么多的食物,脚下如同生风一般。 走得那么快,也不见他们停歇。 她擦着汗水,低下眼眸去看着背篓里的碗筷和一些地瓜。 忽而脑子里炸开,嘟囔了一句,“看这个形势,还不如就直接住那边了。” 言青德放下背篓,找个位置坐着,目光空洞,耳边是徐徐吹来的凉风。 凉风中,听到了侄女的嘟囔,也本能地回头去看背篓里的物件。 心中不禁在想,在那边随意搭个棚子住下也好,省得来回奔波。 第四十六章 到目的地 顾华月从祝延曲身上滑下来,揉着眼睛。 站在原地,仰着脑袋去看树影摇晃的竹林。 水灵的眼睛不由得瞪大,忙去抓着走过来,还有些昏沉的祝兴国。 “哥哥,快看这竹子,哇!” 她发出惊叹,忽见眼前出现了烤地瓜。 伸手接过来,小口地吃着,眼睛仍直视着随风摇曳的巨龙竹。 祝兴国缓过神,转身去看坐在铺有兽皮的草地上的郗淮。 手臂被轻轻拍了一下,回头一看,是姑姑。 祝延曲来时烧了水灌进竹筒,带了三个,有一个已经喝空。 祝延曲凑到他耳边,小声低语。 祝兴国听了,接过竹筒,向郗淮走去,“叔叔,喝水。” 周东盛也眼巴巴地瞧着祝延曲。 祝延曲揉着他的额头,浅浅笑了一下,在竹篮里打开一个小罐子。 从里取出一个烤好的地瓜,还有些余温。 递给周东盛,柔声说着,“去吧。” 周东盛用湿帕子擦过手,捧着烤地瓜,走到了笑意温柔的郗淮面前,“叔叔,给,烤地瓜好吃。” 郗淮伸手接过,“好。” 他尝了祝兴国送来的水,带有丝丝甜味,地瓜也是有着甜意。 祝兴国捧着烤地瓜小口吃着,吃完后,才去郗淮面前,“叔叔,我等下可以自己走了。” 郗淮抬手轻点了他的鼻尖,“好。” 周东盛走过去,虽没说话,向郗淮露出一个甜甜的笑。 顾华月手中的烤地瓜没吃完,就迈着小腿走过去,她懵懵懂懂的笑着。 还没站定,就被一双纤细的手捞了过去,回头看着小姨,她嘻嘻笑着,“小姨。” 祝延曲担心顾华月怕地上的一些小虫子,就将她抱起来,点着她的小鼻子,小声说教。 “不管在哪,吃东西时不许乱走动。” “嗯嗯,”顾华月点着下巴,小口咬着烤地瓜,眉眼弯弯。 - 歇得差不多了,郗淮提起背篓挂于肩上。 瞧着提起竹篮,领着顾华月的祝延曲。 她身前是有精神的祝兴国与周东盛,两人互相牵着手,脚步踏实。 也快到了目的地,郗淮脚步放慢,偏头看祝延曲,笑意温和。 “听三娘说了你答应做饭一事,这采摘,清洗食材的事情,交给我三娘与遥遥,小冉,柴禾有我安排,姑娘你负责烹饪就好。” 祝延曲意外,偏头去看他,一束璀璨的光洒落,照在他的侧颜。 “照你们安排的做,我服从指挥。” 郗淮对她的回应,也是颇为震惊。 他想了想,轻声细雨,“本来是想在原地建造的,只是遇到了些事情。” 祝延曲注意着他的脚步放慢了许多,步子也随之迟缓,“什么事?” 不再着急忙慌地赶路,祝延曲心里也没那么慌张。 郗淮眼眸微暗,视线直视前方,声线沙哑,“此次事件,看清了一些人的为人,我大哥就想远离,眼不见他心也不烦。” 听他提起郗铨,脑海里,出现他的身影,浑身血迹,宛如从血海里出来,唯独腰间的竹节玉佩和他的眼睛,干净透亮。 祝延曲目视前方,“嗯,远离也好。” “相隔十里,他只来回县衙,处理汉,凉琬,玉黎几族之间的矛盾,相处问题,夜里能有个清净。” 郗淮说完,唇角有着一抹浅笑,歪头望向祝延曲,“以后,相邻之间,有些什么事,你也能尽快解决了。” 祝延曲抬眸,不经意间看到他的视线,眼眸中有着不一样的神情。 偏开眼眸,轻点下巴,只是走着脚下的路,“嗯。” 郗淮思忖片刻,又说起些话,“在这建屋的人家有四百多来户,建成之期久,要辛苦姑娘和孩子们蜗居简易的住所。” 四百来户?玉黎,凉琬的人口数量就已快五百人,加上照花村竹屋被毁的居民搬移过来。 祝延曲觉着呼吸不是很顺畅,喉间有些堵,眼眶被汗渍浸得酸涩火辣。 古人忙忙碌碌,只为生存,在尤其艰辛的环境下,寸步难行,可又坚信能走出一片天地。 【藏宝阁】的灰蓝屏总是闪现在眼前,右上角有红点提示,总是想要去看,却被现下的境地给拦阻。 之前看【藏宝阁】里面的种子,在上面花掉的时间能有两三个时辰,换做正国民国时期的时间,能有五到六个小时。 得彻底清闲下来,有足够的时间,才能去看。 一直压着想要去看的冲动,内心是痛苦的,可又是有希望的。 有些走神,肘间被言巧心轻轻地碰一下。 “延曲,前面有条溪涧,小心脚下。” 离目的地越近,言巧心的心情就稍微好了些许。 “好,”祝延曲收回思绪,注意脚下的路,不规则的石头,以及一些圆润不一的鹅卵石。 溪流的潺潺,从西北方向,掺着和煦的风声,吹到了耳边。 枯燥劳累,付出没有回报的日子,祝延曲踩着石块,越过溪涧,看着向下溜走的溪水。 人往高处走,水自然要低处流,去往它该去的地方。 郗淮先将林素,沈冉,郗遥带到岸上,踩了一鞋的泥水,待他折回来。 在回过神的祝延曲已经将顾华月,祝兴国,周东盛抱上岸。 她再折回去,提起放置在溪涧中央的竹篮。 苍翠的林中,树叶随风落下,在晃眼的光线里,看着她娇小的身影。 踩踏着石块向前,她贵为千金,吃苦耐劳,踏实,不浮躁,一点也不矫揉造作。 等她上岸,小声说着,“再走一刻钟左右,就到了。” 祝延曲轻微点头,沉静的面上有了些许浅浅的笑意。 握紧顾华月的手,回眸去看面上疲惫,漾开笑意的言巧心。 言巧心欣喜,“总算是到了,兴国他们三个能好好休息,你也能轻松不少。” 话音落下,就听见南北方向的巨龙竹林子里,发出阵阵竹子倒塌的声响。 明媚的光线过于刺眼,祝延曲抬手搭在额前,眯着眼睛去看南北方向的巨龙竹林里扛着竹子出来的人。 从穿着来看,是玉黎族和凉琬族,只有他们会将整匹粗麻布披在身上。 扛着巨龙竹的族人陆续从竹林中出来,他们的方向,则不是向指定建屋的位置。 而是向着有河流声的大河,炎热的日头下,抬手抹去额角流下来的汗水。 第四十七章 物以类聚 祝延曲侧眸去看郗淮,又瞧瞧用湿帕子擦着额角的林素。 “有这么多人建屋,请问,我们的建屋位置可有选定?” “选定了,”郗淮视线收回,伸手轻微地挪动背篓的带子,直视着前方,“跟我来。” 在郗淮的带领下,走了一盏茶的时间。 到了一处挨着松林的平地,这边风大,草地上散落着松针。 郗淮指着西南方向,对祝延曲与言巧心柔声说。 “那边是河流下游,取水方便,再过去些,就是一片生长着杂草灌木的荒地,可以开荒。” 提起开荒,祝延曲眉头轻微皱起。 对开荒二字有着敬畏,更有着害怕。 郗淮四处看里一下,向松树偏少的坡地走去。 这边有着存放刚砍来的竹子。 以及放着大哥和三弟衣物的竹篮。 一本由竹麻纸粗制的书本,用一块小石头压着,书页角被风吹起。 小节竹筒装着的墨水,大哥自制的狼毫毛笔搁在一旁。 “是这。” 郗淮话音还没落下。 就听到重重坐在地上的闷响声。 以及竹篮和背篓砸在地面上的动静。 微微侧眸去看。 眼角视线里看到周愉和徐桃子,半死不活地靠在背篓上。 听见周愉满是不悦的语气。 “腿都要走断了,这都什么鬼地方?” 徐桃子没说什么,只是坐在那里喘气,歇了没多久。 她支撑着背篓站起来,一个累不成样的丫鬟过来搀扶她。 摆摆手,口气里有着命令,“你去歇着。” 她走到郗淮的身边,见他放好了背篓,坐在那歇息。 本想和他说些话,可是不知怎地,话到嘴边,却是停顿住。 他注视着祝延曲放下竹篮,在打开竹筒倒水挨个给三个孩子喝水。 祝延曲还细心地用湿帕子给他们三个擦汗。 也是看到了,这一路,她都没哼一声。 沈冉,郗遥,林素她们三人更是没有唠叨,安安静静地赶路。 同样是养尊处优的千金,为什么她们能隐忍这些苦楚? 反观自己和徐桃子,一路哼哼娇娇的。 真是物以类聚,物以群分。 与周愉在一处,展现出来的全是懦弱。 偏巧的是住所被食人熊毁掉,与周愉家相邻,一同没了住所。 周愉心悦郗铨,而个自儿,则是心悦郗淮。 既然他们选择到这么远重建住所。 为了能长期见面,咬着牙跟来。 平日里开荒,都已经被消磨掉大半的心情和脾性。 而短暂的赶路,比逃荒还要累。 炽热的目光看着郗淮得不到回应,唰一下,就再次去看祝延曲。 他们这一路,有说有笑的,看得出来,郗淮很喜欢孩子。 可为什么,之前听他说,对孩子提不起半点喜爱? - 祝延曲拧紧竹筒,坐在兽皮垫子上,擦着额角的汗水,去看真着面色潮红的徐桃子。 见她不说话,也就不出声,侧身去看言巧心,“巧心,我们去河……” 郗淮闻言,连忙站起来。 祝延曲起身,观察着郗淮的面色,及他紧张的语气。 郗淮错开她审视的目光,不敢去看她,侧眸看向一旁的背篓。 “有蔬果,肉类郗家军会猎来,先准备厨房吧。” 话落,掀开盖在背篓上方的棕榈叶,露出里面的食材。 祝延曲是看完背篓的食材,心里有着惊讶,上前走了一步。 指尖轻点着茄子的外表,看向郗淮,“这是茄……” “紫茄,里面还有白菜,萝卜,这些都是我晨间和沈恻去林子里采的。” 郗淮如实说着,忍着肩胛的痛,看着四下都没他认识的人。 郗淮不放心离开,放下棕榈叶,眸光转去看了郗遥。 “遥遥,共有六十多个人盖屋,等人到了,你去找姜评,问他那些人叫什么名字。” “好,”郗遥腼腆地应下,和沈冉站在一处,目光垂下,不敢直视前方。 - 离大河不远处。 寻了平坦且避风的地方。 祝延曲捡起长期暴晒的石块,搭建简易可多次进风,无烟的灶。 挽起袖子,端起一只黑陶砂锅。 眼角的余光中看见郗淮与林素搬来,两只黑陶三足陶鼎。 表面光滑,鼓腹上有着暗纹,庄重敦厚,雅致大气。 忽而没有任何征兆地抿唇微笑,眼光微微发热。 在这蛮荒的新石器时期,亲眼见到了博物馆里的黑陶三足陶鼎。 想起当初看到的报纸,是如何如何报道,考究,夸赞。 在一个新石器时代,是如何能有此精湛的制陶技艺,温度火候控制的恰当。 当初坐在窗前的摇椅里,穿着旗袍,书桌上摆放着含苞待放的菡萏。 泡着清香的茶,翻阅着报纸,看着文物出土后,考古学者认真呵护的模样。 现在,她亲眼见到,还认得制作此陶器的人。 兴许…… 视线转移到手上端着的黑陶砂锅,这一件,也是文物,只是没有发现。 长长地舒口气,视线从郗淮和林素身上收回。 郗淮安置好黑陶三足陶鼎,半蹲下身子,去偷看祝延曲,看着她在那长吁短叹。 停下手中的事情,阔步走过去,“你……状态不是很好?怎么了?” 祝延曲眼皮轻轻地抬起,去看着面色尽显担忧的郗淮,没有说话,只是摇头。 转过身,鼻子发酸,抑制住了眼泪。 郗遥去问了姜评要来了建造屋舍的名单。 她卷着竹麻纸,小步跑过来。 见到二哥瞧着祝延曲的背影发呆。 - 祝延曲助力郗淮,搭建了简易的草棚,作为临时的简易厨房。 忙完这一切,又去翻转在篝火上烤制的山猪肉。 黑陶三足陶鼎里也熬制着大骨,排骨。 郗淮拿着帕子擦着面颊,见林素,沈冉,郗遥跟在她身后搭把手。 林素瞧着祝延曲,满眼都是喜悦,卷着袖子,跟着她忙活。 服从她的指挥。 看着祝延曲拿着竹勺,去搅动鼎内的排骨大骨,以及肉块。 林素见祝延曲安排沈冉去洗了蔬果。 刚要开口问,就见郗铨回来。 郗铨回来,见到这么一幕。 当下就停下了脚步,满眼温柔地看着这个场景。 脚步稍许停留,浅浅笑着转身离开。 林素看见他笑,提着的心才落实了些。 她转身,拿着帕子擦手,转身去看郗淮。 走至他身旁,小声低语,“你大哥心情挺好。” 郗淮放下帕子,目光追随大哥离开的方向,轻点下巴,“嗯。” 第四十八章 各凭本事 林素在厨房外围,柔和的视线总是去瞧着祝延曲。 随后再去看着三只黑陶三足陶鼎,小灶上煨着的六只大砂锅。 篝火里燃烧发红的炭边放着七十来个白芋,五十多个地瓜。 准备祝、郗、姜、沈,森五家盖房用的竹料,有六十多个劳力。 听说玉黎,凉琬族食量大,生怕这些少了不够吃。 踌躇几步,走到祝延曲身边,小声问,“延曲,会不会太少?” 祝延曲撑着酸痛的腰肢,正查看着鼎内食物的生熟状态,偏眸去看林素。 “背篓里还有四根萝卜,”祝延曲也担心食物不够。 侧身去看在一边的背篓,想不起还有什么,走过去仔细查看。 回头看林素,“婶子,紫茄还有十一根,圆白菜有六棵,这些足够,若是不够,现炒来得及。” 林素面色沉静,“好。” 林素思绪杂乱,想到了什么,刚想要问祝延曲什么。 就见祝延曲拿起背篓里的圆白菜,忙上前伸手。 祝延曲瞧着林素那双温润的眼眸,以及伸出指节修长,掌心和指腹有着薄茧。 “给我,我去洗。” “麻烦婶子了。” 林素接过,笑意温柔,“不麻烦。” 祝延曲目送着林素和沈冉,郗遥三人一同前往河下游去。 视线慢慢转移,青松挺直的松林上坡处。 已有搭建建议的临时住所,敞开着的。 三个孩子坐在洗净的小石块上,双手托着腮帮。 圆溜溜的眼睛去看着这青秀的风景。 祝兴国坐姿乖巧,守着周东盛和顾华月,见到姑姑的视线看过来,忙向她招手。 祝延曲笑着挥手回应,就转身,见郗淮在腾出来的空地制作竹桌。 郗淮搭建完厨房,还没歇一下,就开始制作竹桌。 两张简易不过的竹桌在他手上诞生。 他肩膀上隐隐有着血迹渗透出来,染红了青灰布衣。 做竹桌费手,手背和指节上有着细小的伤口。 祝延曲默默地收回视线,短叹一气。 生存不易,能造就才人。 拿起另一只背篓,走到了摆正的竹桌前。 对郗淮轻声说着。 “午饭好了,可以让他们回来。” “好,”郗淮放下另一张竹桌,抬起袖子擦掉额角的汗渍。 “我去叫他们。” 祝延曲在他走后,从竹筐中分多次拿出口径约二十几公分的双耳瓷盆,白瓷碗,白瓷盘摆放在竹桌。 指尖轻抚精巧的瓷器,不由感叹,都不是等闲之辈。 - 姜评拿着搭在肩上的帕子去河边浸湿,擦着额角,脖颈,露出来的古铜色手臂。 在他身后的森和看着手中细软的帕子,仔仔细细地看,宽大的手掌轻抚。 姜评转过身来,看着他这般模样,“快点,午餐时间到了。” 森和轻微地抬着眼皮,去看阳光逆着洒下来,照在姜评身上。 记忆中的姜评,是个毛胡子,遮盖住大半张脸。 只能看到一双平静的眼睛,和魁梧的身材。 “好,”他应声,迅速擦完身上的汗渍,走在了姜评的身旁。 郗铨怀中捧着一张硕大的芭蕉叶,制成漏斗状,下方放着野蒜和野葱,上方是花椒叶。 花椒叶上方是一张芭蕉叶折成的盒子。 里面是晶莹剔透的红色果子,味道酸中有甜,与宋国的朱樱相似。 姜评停下脚步,瞧着忙里偷闲的郗铨,“你这是……” “摘了些野果,挖了野蒜野葱。” “我帮你拿过去?”姜评询问。 “不用,你和森和先走,我晚些回去。”郗铨声音轻快,眼里有着柔意。 温柔和气的郗铨,姜评看见无数次,并不奇怪。 倒是森和不太习惯这么温和,平易近人的郗铨。 等郗铨走远,他才敢小声问,“他……这是怎么了?” 森和到现在见到的郗铨一直是严肃,面上没有半点笑意的。 “要去见心上人。”姜评想了想,总结这么几个字。 可回头看着停在原地的森和,灿烂的笑容很是过分,“没想明白?” 森和摇头,抬手挠着额角,不自然地笑了笑,“是要去见喜欢的人?” “嗯,”姜评双手自然地垂在身侧,见他眼里闪过一丝黯然。 “你以为是谁?”姜评起了玩心,想要逗一逗森和。 森和抬眼看姜评,看他笑得开怀,认真地想了一下,猜到是谁,却不想说出来。 看着姜评轻轻笑着,没有说出口。 姜评抬手轻微搭在森和的肩膀上,越过了话题,“走吧。” - 菜熟之后,祝延曲就没了事情。 盛菜端汤布菜都是林素和沈冉,郗遥来做。 真如郗淮所说,除了掌勺一事,其他与她无关。 拿了一只双耳瓷盆,盛萝卜排骨汤,一只瓷盘各盛了炒圆白菜,烤茄子。 烤白芋,烤地瓜各拿一个,白瓷小碗,筷子四副,一一放置在空置出来的竹篮中。 正要提走,就见迎面走来的郗铨。 他将洗干净的野葱野蒜,花椒叶找了空瓷盘放好。 还滴着水珠的芭蕉叶小盒子递到她面前。 “这给你……给孩子吃的。” 祝延曲美眸中有着疑惑,触碰到竹篮的手收回。 抬眼看他,又看看他递过来的芭蕉叶盒子。 里面血红色的小果子,十分眼熟。 “这是什么?” “品相,口感与朱樱相似,酸甜可口,孩子会喜欢的。” 郗铨见她不接,又解释一句,“没有毒。” 祝延曲仰视着他,看见他眼里的真诚。 郗潜跑了过来,胳膊搭在郗铨肩膀上,笑着伸手抓了一颗,“朱樱?” 他咬了一口,眼眸一亮,“哥,在哪摘的?” 郗铨忍住脾气回他,“河下游。” 郗铨在竹篮中找到空位,轻轻将芭蕉叶盒子放了进去。 郗潜瞧这情形,咀嚼的动作停顿住,胳膊也慢慢从郗铨肩膀上放下来。 这一瞬间,明白了什么。 祝延曲提起竹篮,望向他二人,“饭菜做好了。” 走了几步,视线转移到小灶上的黑陶砂锅,低着眼眸对郗铨说,“砂锅里是给你熬的药,记得喝。” “好,”郗铨目送祝延曲向上坡方向走去,收回视线时,注意到了郗潜的眸光暗了暗。 “你该不会……也对祝延曲有爱慕之心吧?” 心思被猜中,郗潜噎住,清澈明朗的眼眸,面庞上不再有着灿烂的笑容,而是镇定,腰背挺直,坦荡回应他。 “是,既然孝期已过,遵照家规,长子先婚配,可是,没说次子三子不许有爱慕之人。” 郗铨不置可否地点头,“那,各凭本事。” “那是自然。”郗潜颔首,侧眸去看势在必得的郗铨。 第四十九章 巧心落水 “姑姑。”祝兴国老早就看见姑姑提着竹篮步履小心地走过来。 忙带着周东盛和顾华月起身,前来迎接。 “饿了吧?”祝延曲轻柔地笑着,走到棚内。 瞧着乖巧的三个孩子,放下竹篮。 在河边抱来的平整石块作为桌子。 碗筷,简单的菜肴摆好。 “吃吧,”祝延曲看着三个孩子都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声线犹豫了一下,“怎么了?” “姑姑,你忙完了吗?”祝兴国声音中有着沙哑。 “没,”祝延曲直视着他红润的眼睛,“瞧这个情势,得忙个把月。” 祝兴国重重地吸了鼻子,“姑姑,那我……” 祝延曲沉默了一瞬,与祝兴国红润的眼睛对视,轻叹口气,“吃饭吧,有什么话,往后再说也不迟。” 祝延曲只吃了些炒圆白菜和烤茄子,白芋也只吃了小半,其余的都让他们三个吃完。 午饭结束,祝延曲在收拾着碗筷,装进篮子时。 三个还在都齐刷刷地站起来,一副要跟着的架势。 这到了陌生的环境,不敢贸然让他们单独在这。 “走吧,”她松了口,孩子们面容上就挂着笑容。 “姑姑,”祝延曲领着周东盛和顾华月,跟在姑姑身边,跟随着她的脚步。 “那这个把月,我们就在这吗?” 祝延曲侧眸,看着祝兴国那双炽热的眼眸,想了想。 “就两亩地,没什么值得留念的,等房子盖好再去瞧瞧。” 祝兴国迟疑了一下,“那我们,以后去街里,会不会不方便?” “这边也会有街道,”祝延曲提着竹篮向河下游走去。 还没走近,就听见河水流淌的声响。 祝延曲还没告诉孩子们的事情是,除照花村的人。 其余的村子,有那么几个人是好相处的以外,就没有好相处的, 反观玉黎,凉琬这两拨人,和和气气,有着憨厚的礼貌。 “行了,你们三个就在这等我。”祝延曲停下脚步。 让他们三个在后面站着。 向河边走去,放下竹篮,打开一只竹筒,将里面的草木灰倒出来清洗碗筷。 清洗过程中,去看了流淌湍急的河水,下游的深水处,有着鱼儿越出水面 这是个陌生的地方,又得花费一些时间去接触、摸索。 这边西临巨龙竹林,北临松林,南临平原,北临高耸的山川。 再远一些,就是密不透风的树林。! 洗好碗筷,提起往回走。 在叮嘱孩子走路小心时。 郗铨三兄弟,与姜评。森和向这边走来。 在他们身后,都是身强力壮的玉黎,凉琬族人,抬着黑陶三足陶鼎,以及背着碗筷过来清洗。 默默地站在最边上,给他们让路。 祝延曲低着眼眸,垂下的视线里,看着他们路过的身影。 已接近夏至,天气炎热,许多蛮荒土著在闲下来时,赤着上身,露出结实的臂膀。 祝延曲伸手挡在顾华月面前,等他们都走过去了,才放下手。 牵着她的手,俯视着她,“回去后,你们睡个午觉。” “好,”顾华月脆生生地回答,“小姨也要休息。” 祝延曲轻揉地捏着她的小胖手,“小姨有别的事。” “啊!”顾华月低着眼眸,小嘴瘪着,大有不开心。 顾华月一抬头,眼眶微红,两颗豆大的眼泪挂在眼睫上。 祝延曲稍微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她。 再是到了嘴边的话,也是不能再说出来。 因为忙碌,都不能好好地陪伴他们仨。 将碗筷物归原处。 林素带着郗遥,沈冉在收拾着竹桌的残羹骨头。 好些的骨头,都留下了,不好的则是丢弃。 林素放下擦竹桌的帕子,走到了祝延曲面前。 “延曲,商序他们商量了,今天下午去打猎,多捕些猎物,做些肉干,这样一来,一日就只做晚餐,我们剩下的时间,就能去林子里瞧瞧。” “嗯,”祝延曲应了下来,忽而回过味来,“是有什么问题了?” “倒也不是,”林素垂着视线,揪着手指,“只是盖房的人多,砍伐竹子量大,商序就建议,去稍远些,这样一来一回,路程就久了。” “也是为了防止砍伐过度,才这么做的,”林素又补充了一句。 祝延曲点点头,“嗯,婶子,那这会儿……需要我做什么?” “你先歇歇,”林素眉目中带着笑意,“等他们捕猎回来了,我们再做。” 林素继续拿着帕子擦桌子,眉眼带笑,心情大好。 祝延曲指尖轻触着竹桌边缘,看着情绪舒畅的林素。 眼眸低下,不再停留。 领着三个孩子回去。 - 回到临时住所,斜靠着去青的巨龙竹,作为一个草棚的支撑柱。 祝延曲侧身,手指轻轻地触碰着。 微风裹挟着炎热的风向这边而来。 祝延曲打开【藏宝阁】看一眼,有许久没有打开,手痒得很。 刚打开,就见两个浑身湿透,头发紧紧贴在脸庞上的青年,从河下游的方向跑回来, 边跑边喊,声线焦急。 “言大伯,你家巧心掉河里了。” 祝延曲身子一僵,忙去看着听到声音跑出来的兴国,华月,东盛。 “走。”祝延曲抱着华月,向河下游一路小跑。 祝兴国和周东盛跟着小跑,担忧的神色望向前方。 河边站满了人。 河流的湍急,沙哑的哭声。 祝延曲从人群中挤进来,看见在河岸边上大声哭喊的许满月,“巧心……” 杨红兰,柳云彩呜呜咽咽,抹着眼泪,搀扶着哭到昏厥的许满月。 言家三代,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从小疼到大,稍微不见,就焦急万分。 现下吞没在湍急河水中,浮浮沉沉。 看着她的手疯狂地挣扎,扑腾,一点一点地沉下去。 河水太过湍急,下水去救的人都被扑打的四分五散, 郗铨与其他人拉着粗壮的葛藤,葛藤的另一端系在姜评和森和的腰腹上。 在姜评抓到言巧心时,河水一阵急促的翻涌打在他们身上。 青筋暴起的手臂忽地一松,脚步趔趄。 面色一沉,望向身后惨白着一张脸的姜规。 葛藤断了。 郗铨注视被河水冲回来的葛藤,捏紧断掉的葛藤,望向在岸边的青壮年。 “所有青壮年,向下游跑去,接应姜评和森和,和其他在河水里的人。” 他说完,侧身去看在身边的郗潜,“你去,把沈恻叫过来。” 郗铨面目严肃,又叮嘱完不会水的村民和蛮荒土著退到平地。 第五十章 可愿意跟我 祝延曲跟随在前往下游的路上,一路踩着杂草和沙石。 姜评搂着没了意识的言巧心,和后面的几个人,顺着水流,向着浅滩游过来。 姜评到了岸边,窒息感涌遍全身,把托过来的言巧心放置在沙地上。 手臂撑着沙地,大口喘着气,水珠顺着肩膀流下来。 看着口唇,面部,脖颈发紫的言巧心。 伸出手指探了她的鼻息。 气息全无,脉搏也停止跳动。 猩红的眼睛,去看向这边跑来的言家人,郗铨。 在跑来的数百人中,看见祝延曲和三小只。 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将被水冲散的头发随意捋到脑后。 轻咳一声,刚站起,腿脚有些抽筋,忍着酸痛,将没了气息的言巧心打横抱起来。 走至言家人面前,听到他们的哭声,眉头紧锁。 “死不了。” 丢下这三个字,抱着言巧心到了平坦草地上。 进行人工呼吸,心肺复苏。 在一边看着的言家人眼睛瞪大,面色如土。 沉寂的氛围里,风声吹打树叶发出的沙沙声,以及言巧心母亲的呜咽。 时间过于漫长。 许满月嗓音哭哑,眼泪也流尽,双目红肿。 直直地盯着躺在地上失去生命体征的女儿。 在姜评的救助下,平静的胸脯,慢慢有了起伏。 并且有细微的咳嗽声,唇角流出来的水渍带有血丝。 “姜族长,巧心是……醒了吗?”许满月急忙推开两个儿媳的搀扶,看着停下动作的姜评,焦急询问。 姜评点头,没有说话。 浑身困惑在恐惧中,言巧心睁开迷离恍惚的双眼。 耳里有着嗡嗡声,听到母亲,嫂子的哭泣。 一睁开眼睛,就看见上身赤着,露出结实腹肌的姜评。 虚弱地侧过视线,抬起酸胀的手,去握住母亲伸过来的手掌。 姜评眼睑下垂,准备起身,青筋凸起的手臂,忽而搭上来一只冰冷的手掌。 言巧心刚搭上去,就又迅速收回,一行眼泪从眼角缓慢流出。 “醒了就行,我走了。”姜评起身,一阵微风拂过,肩膀上有着凉意。 姜规踉跄地拿着一件兽皮长袍,搭在姜评的肩膀上,“哥。” 随着话音一落,他鼻腔一酸,眼泪控制不住。 “眼泪憋回去。”姜评压着声音,低着头,在系腰带,眼角视线扫过在这围着的一百多人。 意识到了什么,脚步停下,看着一直站在他身后的郗铨。 郗铨抬手向下一压,示意他别说话。 走到言青山,许满月夫妻二人面前。 双手背在身后,整理措辞,“沈恻到了,会再确认言姑娘的伤势,你们带她回去休息,河边湿滑,一定注意安全。” “嗯嗯,一定一定,”言青山答着,夫妻二人,搀扶起言巧心,走了几步。 郗铨眼眸深邃,目视着言家人离开。 人群渐渐散去,郗铨平静如水的目光扫过四周。 走向河边,皮靴踩着湿润的沙石。 目光投向言巧心脚滑,坠落河里的方向,微微侧身,去看郗淮。 “我们先回去。”郗铨浅浅地叹口气。 走在前头。 跟随在他身后的姜评,森和,郗淮才动身。 - 祝延曲见言巧心苏醒,紧绷的神经才缓慢松开。 带着孩子到了言巧心一家的临时住所外面。 就听见里面传来轻声的痛哭,脚步被强制停顿住。 言巧心失哭声断断续续,又传来温柔沙哑的宽慰声音。 “巧心,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娘就你这么一个女儿,你要是真有个什么事,我该怎么活啊?” 许满月本是宽慰着言巧心的,说着说着也跟着哭。 女子的名节最为重要,现在女儿在大庭广众之下…… 哎,许满月抹着眼泪,眼眶红肿的厉害。 看着站在门口的家人都沉默,什么话都不说。 回头看看在门口坐着冷着一张脸的言青山,撑着膝盖站起来,走到他身边。 “当家的,你说句话……” 话没全部说完,许满月就再次落了眼泪。 呜呜咽咽起来,捂着嘴回头去看坐在地铺上的女儿。 “行了,别哭了。”言青山也是心烦,站起来,一双老手背在身后,去看在抹眼泪的言巧心。 “乖囡啊,别哭了,爹去想办法。”言青山与女儿说话是温柔细气的,生怕女儿再受屈。 他看了几个弟兄和儿子,神情严肃,“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我有点事,晚点去。” 言青山走出来,就看见在不远处站着的祝延曲四人。 “你……”言青山迟疑了一下,回头看一眼草棚,长叹口气,“你过两天再来看她吧。” 知道女儿和祝姑娘要好,可现在女儿名节有损,又是个要面子的。 祝延曲抬手顺着顾华月的后背,低下眼眸,低声细语,“我知道了。” 临时居住的草棚与言巧心家隔了六七米,回去时要路过郗铨家。 临时住所在松林里建的零散,东一家西一家的。 刚走到草棚子门口,就见郗铨和姜评一行人回来。 姜评神色严重,径直走向言家,与过来的言青山撞了个正着。 言青山心思沉重,见身前走来一行人。 一抬头,就看见长相俊俏,人高马大的姜评,以及郗铨三兄弟。 “你……”言青山看着姜评,有许多话要说,却又说不出来。 “我找言巧心。” 姜评知道自己的这些行为,影响到了言巧心的名声。 为了她的名节,以及要给予女子尊重。 想着以身作则,做好表率,不能让凉琬族人或是玉黎族对女子不敬,和乱来。 也意味着,他将要牺牲一些不能向人袒露的事情。 更是,在用这样的方式,来保护孩子,和延曲。 言青山愣了一瞬,忙侧开,“请。” 女儿的救命恩人,以礼相待。 祝延曲就站在门口,注视着言家。 言家门口聚集不少人。 言家草棚矮了,姜评低着头进来,躬身走到最里面的地铺旁,蹲下来,瞧着擦拭头发的言巧心。 “我没有宋国人有学识,只有一身蛮力,是一个糙汉。” 姜评说完,观察着言巧心的神情变化,见她擦拭头发的动作有所停顿。 “你……可愿意跟我?” 言巧心迟缓地抬起头,先是看了一眼姜评。 再去看了在那抬袖抹泪的杨红兰。 思绪一点点地回笼,在滑下水之前。 腰的位置被人推了一下。 当时在身边的人有大嫂,二嫂,还有娘,五婶。 离她最近的是杨红兰,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推自己下水? 第五十一章 收购药材 言巧心红润的眼睛,不甘心地闭上。 不能毁掉小叔,大哥和二哥的前程。 这里虽然生活困苦,若要真的发展起来,他们定会前程似锦,一路高升。 一行眼泪从左眼眼角流下来,她睁开眼睛,侧着头,去看眉头紧锁的姜评。 惨白的面容上挤出一个笑意、 “我愿意跟你,不过,我有要求。” “你提,只要我能办得到的,”姜评盯着那双红润失落的眼睛。 “我要你,按照宋国的婚俗娶我。”言巧心声线哽咽。 在说话间,水雾的眼睛,再次望向杨红兰。 她还是低着头,看她眼睛红肿,肩膀一耸一耸的,哭得多惨似的。 “好,我听你的,”姜评爽快地应了下来,而这时,从人群中挤进一个背着竹制药箱的沈恻。 沈恻放下肩膀上挎着的药箱,看着情形,脚步迟钝,看着姜评抬头看过来,沉沉的面色有着笑意。 姜评起身,向沈恻点头示意,“麻烦你给她看看。” “嗯,”沈恻坐下来。 - 祝延曲看着沈恻进入言家,没多久姜评就阔步走出来。 他双手叉腰,仰视着湛蓝的苍穹,沉重地叹口气。 只见他微微偏眸,视线投了过来。 祝延曲低声嘱咐身边站着的三个孩子进棚内。 步子加快,走了过来,看着面色凝重的姜评。 “你……” “我娶巧心,需要做些什么?”姜评藏拙,他现在就是一个蛮荒土著,装傻充愣是基本功夫。 “你咨询郗铨吧,或是问问巧心的父母。”祝延曲的目转向言家的草棚,沈恻已从里面提着药箱出来。 “嗯,”姜评点头,朝在几米之外站着的姜规招手。 姜规立即走过来,担忧地看着他,“哥。” “你去接父母过来,有重要的事情。” 姜评的父母自经历洪灾以后,身子就不太好,加上食人熊的出现,恐惧使他们的伤情又恶化。 姜评头脑不舒服,伸手按了一下太阳穴,看着沈恻提着药箱站在身旁,“她怎么样?” “给她开了药,胸骨有轻微骨折,需要静养。”沈恻路上从郗潜那里得知,心都提着的,生怕再闹出人命。 “嗯,有劳沈大夫。”姜评不愿多说,道完谢,就转身回到草棚内休息。 这失足落水的变故,让下午砍伐竹子的进程暂且停下。 而郗铨的姨母大病痊愈到来,他一家自然欢笑一堂。 祝延曲侧身去看着姜评离去的方向,眸光中有着说不出来的光泽。 如果他是祝延平,就不会再娶,他那么爱嫂嫂,他们常常说些甜得腻牙的情话,生同床,死同穴。 就连他们的婚书上写着最惊人的话:上表天庭,下鸣地府,通报三界,此生仅有湛练一妻,绝不辜负佳人。 手指绞得发红,咬紧后槽牙,目视姜评离开的方向,默默地低下眼眸。 女子注重名节,是为了救一个女子的终生,他不得不这么做呢? 眼底里闪过一抹自责,什么时候变得这般狭隘了? 再抬首,向前走去时,才发觉身旁站着沈恻。 才短短一日不见,沈恻就觉着祝延曲有了莫大的变化,看着她眼眶泛红。 紧攥着药箱,微微倾身,俯视她。 “我长期收草药,价格实惠,这是草药单,你看看有没有认识的?” 从药箱侧边的布袋中取出长期收购所需药单,垂眸片刻,递给她。 祝延曲伸手捏过纸张一角,细看一遍,秀眉轻扬,抬起眼眸,平静地试探询问。 “是些定喘止咳,化痰止血,清热解毒,女子产后,或是月信不准,小儿惊风的药物?” “嗯,”沈恻颔首,“玉黎、凉琬的人大多都患有咳疾,女子气血不足,产后又没能得休养,损害了身子,而他们近亲婚配较多,孩子也……” 沈恻话语止住,倾身俯视着祝延曲,她平静的眼睫,轻轻颤动,指尖轻拿着药单,阅读仔细,给的回复更是准确。 祝延曲瞧着都是按两收购,有许多药草这边常见得很,“价格……还行。” 想着从毁掉的竹屋中寻回的药草,都细碎得无法直视。 低下眼眸继续看药单,将药名记住,把药单还给他。 “是找你收购,还是找你安排的人?” “我得去照料受伤的人,恐怕这一两个月来,不能在这边长待。” 沈测的视线转到了郗家的草棚,看见母亲霍寻站在门口。 “我母亲会在每日酉时收购,到时你去找她。” “好,”祝延曲应声,眼角余光瞥到郗家草棚,门口站着穿着简单素净,气质娴静温婉的妇人,“你先忙。” “你……”沈恻瞧着祝延曲转身迈步离开,还有许多话要讲的。 想要跟她说,她们走后不多久,村子里出没了不少的长蛇,基本都是有毒的…… 这一腔热血,一下子被冷意裹挟。 这让一个极为话多的人,心里空空的。 - 祝延曲回来,被围着的三个孩子红红的眼睛给吓到。 忙坐下来,将他们三个拉到怀里。 “兴国,东盛,你们因为什么哭?” 问话的语气温和,眉头皱着。 祝兴国鼻子红红的,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消瘦许多的姑姑,“我们怕,你一个人太累了。” 周东盛胖乎的小手抓着祝延曲的手腕,“姑姑。” 祝延曲浅笑,伸手给他们擦眼泪,“有什么好怕的,只不过是一些薄雪风霜,天晴了,就都好了。” 顾华月仰着头,眼睛周围,鼻子都红红的,眼角下方挂着两行眼泪。 “都别怕,有我在,家散不掉。” 祝延曲话音未落,外面就响起极有节奏感的号角声。 祝延曲蹙起眉,站起身,伸手将他们往身后揽。 这号角声在各家各户临时做饭时的竹棚或是草棚中央响起。 密密麻麻的人向中心聚集,有秩有序地站在一处。 交头接耳,细碎的话语声与号角声混合在一起。 祝延曲垂下眼眸,去看在身边站着的孩子,咬着牙。 “姑姑,我们要去吗?”祝兴国抬头询问,眼部周围的红晕渐渐散开。 祝延曲视线平视着聚集在一起的人,“等下问问说了什么就是了。我去了,不放心你们。” 这一去,不知道要耽搁多久。 他们跟着来回跑,又累又热。 巧心失足落水,不知不觉跟着来回跑了一两里地,且华月回来后状态不是很好。 第五十二章 清冷千金 聚集的人散开,三五成群,一两人一起的,各自说着话。 祝延曲犹豫着上前,询问了朝这边走来的一个女子。 领着一个差不多三岁多的小女娃。 “请问,都说了什么?” 程水娇停下脚步,有些意外地看着祝延曲。 她轻叹了一声,担忧的神色去看着在身边站着的侄女程桂心。 “但凡家中有两岁至七岁的孩童,从明儿起,一律送到托管堂,不送的话,就要罚钱,一个孩一百文!” 程水娇说完,抬起视线去看祝延曲,憔悴的面容上更是显现出担忧。 “我两个哥哥,共有四个小孩,要是不送,四百文拿出去,这不得要我爹娘老命呢!” “我看你也带着三个孩子,这生存处境艰难,赚钱不易,就都送去吧,免费看管,省了不少功夫,辰时一刻送,酉时接。” 祝延曲怔怔地看着程水娇,又问,“那,是谁看管孩子?” “沈夫人,”程水娇说完,意识到了祝延曲不认得沈夫人,又解释,“也就是沈大夫的母亲,还有秦小姐,薛小姐。” “不和你说了,我还得去叫我侄子来报名,不然晚了就要罚款。” 程水娇话音还没落下,就带着程桂心焦急地走了。 祝延曲目光迟缓地追随着她,又收回视线,眼睛酸涩,这是在采取管理整顿了? 站在原地稍稍地迟疑了一瞬,回头去看站在一处的三个孩子。 以往都是家里的老仆看孩子,现在到了自己一个人看着他们三个,为了生存,顾及不暇,分身乏术,忙起来脚不沾地,连和孩子说句话都没多少时间。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有许多人带着孩子都前往郗铨家,排队报名。 郗铨站着最上方,手中拿着粗制的书本,和狼毫细毛笔,在记录大人念着的孩童名字。 祝延曲愣神之际,衣摆轻轻被牵动了一下,低下眼眸,去看攥着衣角的祝兴国。 祝兴国回头看了一眼周东盛和顾华月,轻声中带有沙哑。 “姑姑,带我们去报名吧,这样你就不用一心二用,那么劳累。” 祝延曲一时无言,面色凝重,视线慢慢转移到郗铨家的方向。 在他面前的人逐渐少了,切报完名的人都是高高兴兴地离开。 有多少大人分身乏术的,带着孩子着实不方便,现在能有人免费为其看孩子,高兴都来不及。 祝延曲抬手揉着顾华月的额头,没有热,只是眼皮子撑不起来,想要睡觉的样子。 “嗯,走吧,带你们去报名,”祝延曲领着顾华月走在前头,向郗铨家走去。 祝延曲将他们三个往前轻轻推,瞧着从陡坡上走下来的郗铨,“我来给他们三个报个名。” “嗯,”郗铨应一声,粗制书本卷起,举起笔,手臂着力,骨节挥动,不用祝延曲开口说出他们三个的名字,就已写下。 “谢谢,”祝延曲也不知道说这句话做什么,说完之后也是愣住,有这么一个为民着想,事事想得周道的县令,真是这些人的福气。 郗铨也很意外地看着她,将纸笔递给身边站着的郗遥,“你……” 郗铨之前看到了,沈恻交给祝延曲一张纸,她看了之后没多久就匆匆走开,心里有着疑问。 “沈恻给你什么了?” 祝延曲眉头轻皱,不太明白这句话,“什么?” 沈恻在与母亲霍寻说着话,忽而听到外面有人提起他的名字,连忙站起来,朝外面走来。 “谁在絮叨我?” 知道是郗铨,他才有这个胆子,笑意盈盈地站在门口。 郗铨侧眸看他一眼,转回视线,望着祝延曲,忽而想到了什么,“稍等,我拿画册。” 祝延曲见他从画册中取出一张图纸递过来。 “这是我绘制的建房草图,想着你一个人,住不了多大,可又往后想,你若是要养些鸡鸭鹅兔的,也需要位置,占地面积稍大,虽是竹篱茅舍,不如红墙砖瓦美观,能遮风,避雨,你和孩子能过安稳的日子。” 祝延曲接过,看着图纸,耳边是他轻盈,不急不躁的话。 竹屋整体结构坐南朝北,带小院,看着图纸上有的地方标注着以后挖井,盖凉亭,或是菜地的地方。 东厢房三间,标注着厨房,杂物间。 而内部结构,主卧,次卧,堂屋,书房。 处处彰显着江南水乡隐居人士,才人学子散文诗人,喜爱的风格。 临近院子的主屋,有一扇大开窗,依照着朝向,晴天光照足,雨天也能观雨赏雨。 脑海中忽而有了一画面,择一院,有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闲时种花抄书写书,卧听风雨。 着实被郗铨的细心惊艳,柔和的视线从图纸上挪开,抬眸看他,“真是想得周道全面,不知怎么谢你才好?” “不用谢我,”郗铨视线不离她,“我带人砍伐搬运材料,你掌勺做羹汤,分工劳作。” 祝延曲眼眸中有着水雾,抬起微红的眼眶看他,最后只是点了头,“嗯。” 祝延曲将图纸归还,“这得还你。” 祝延曲心中想着他说的那句竹篱茅舍,不如红墙砖瓦美观。 低下眼,不敢再去看他,回答了先前沈侧打断的话题,“沈恻给我的是收购草药的单子,空闲采集草药,也能换点钱。” 沈恻摸着鼻子,打量这个场面,有些说不出口。 不论君子,或是小人,都喜欢美人在怀。 常说君子坐怀不乱,看着这场景,郗铨大表哥早已经被俘获了, 若说周愉,徐桃子是火辣美人。 那祝延曲就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千金。 美人沦落到蛮荒耕田种地,采集草药为生,还带着侄儿。 孤苦的生活不知怎么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如今这个境遇,这么一朵美艳的花,是谁会连根带花带走? 沈恻思绪翻转,听见祝延曲解释大表哥询问的话,心中明了,就多嘴打趣。 “表哥怕我给的是什么?” 察觉到郗铨的眼神瞥过来,立即转身,揉着腰,“哎哟,我这腰快断了,因为你的一声号令,我就做出这么多的牺牲,救人,采药,驱毒蛇,诶,说起来……” 他转身,垂下双臂,直直地看着郗铨。 “你们运气也真是好,启程有一个多时辰后,村子里就来了数百条出洞的长蛇,我和其他村民倒是吃苦头了,还没歇着,你又把我拽过来,还要不要我活了?” 沈恻话痨,他憋着的话,不说出来,他难受至极,这下说出来了,心里十分舒畅。 第五十三章宿命改动 郗铨收回视线,去看祝延曲:“他是个存不住话的,不用理他。” 沈恻偏不。 孩子心性大,加上母亲在。 他更肆无忌惮,“确定敢不理我?” 郗铨侧眸看他,嫌他聒噪。 向前一步,在祝延曲耳边压低声音,“你回去吧,我有事要处理。” 祝延曲轻轻点头,视线垂下,没有去看到郗铨温润的眼神,“嗯。” 微微弯腰将顾华月抱在怀中,招呼着兴国和东盛往回走。 走了几步,就听见后面传来带有怪笑和怒骂。 “表哥,你又偷袭我,还和小孩子一般?” “到底是谁才与孩子一般,成天话多也就罢了,还不分场合?” “你是怕把你的心……” 稍稍停下脚步,回头看,郗铨捂着沈恻的嘴,拽着他进了草棚内。 祝兴国倒是被这样的场景给逗笑,收回视线看姑姑。 听见笑声,祝延曲偏了眼眸,去看着眼角上扬的祝兴国。 “兴国,你们去了托管堂,好好的,不要与人闹矛盾,是姑姑无能……” “姑姑,你很厉害,”祝兴国闻言立即出声。 在他的眼里,姑姑就是最厉害。 只不过是因为带着他们要分心照顾,才不能使出全力。 祝延曲笑意中蕴含着无奈,看着兴国和东盛,“来日方长,好日子在后头呢!” 想到郗铨的细心,和有目标,一点也不迷茫。 反观自己,还有些茫然的意味,不知所措。 日暮落下,风声四起,松树中树影晃动,就连附近的巨龙竹林也有沙沙声响。 捕猎的郗家军回来,猎物放置在河边。 风中有着血腥味。 林素前来找祝延曲。 河边浅水区域。 祝延曲看着郗家军放下猎物就匆匆离开,神色慌张,拦住一个满身是血的人问。 “看你们慌慌张张的,怎么了?” 看他们这么慌张,是有些什么事情,要是有为难,那孩子在边上等着也不安全。 “在捕猎时,遇见一些不认识的土著,说话口音与姜评,森和一样,为了安全,我去找大人。” 祝延曲眼睛轻轻地眨了一下,愣住,瞧着满身是血的六、七个人步履匆匆。 那人走了几步,转身回来,又补充一句,“你们安下心,别惊慌。” “嗯,”祝延曲木讷地点头,目视他们离开。 河水中的猩红逐渐分散,又瞧瞧脸色不好的林素。 林素无奈,沾着水珠的双手,不安地搓着,“延曲,你别怕。” 祝延曲独自一人还好,怎么样都能应付,可是,孩子怎么办? 神情沉重,可瞧着面上写着恐惧的林素,反过来安慰。 沉沉地呼吸一口气,“我怕的是民族之间的矛盾。” 祝延曲轻轻提了裤子,露出破损的鞋面,上面的绣样已然不清晰。 林素闻言,却不知怎么说下去了,默默地蹲下,翻洗竹篮中的牛肉。 祝延曲拿着锋利的燧石刀,分割瘦肉,将上面的筋膜去掉。 看着染红河水的血水一点一点地冲走。 侧眸看着在边上轻轻哭泣的沈冉,和郗遥。 她们自幼深居简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富家庶女。 也是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粗活累活哪能是她们做过的。 沈冉抬起手背抹眼泪,在侧眸的时候。 不小心看见祝延曲的眼神,无助且无奈地笑了一下。 祝延曲先前听言巧心说过,沈冉是沈家庶女,三房妾室所生。 就连不爱说话的郗遥,也是妾室生的,没有地位。 现在的郗家,郗铨是当家人,他是嫡子,是皇室宗亲,更是县令,有权有势。 宋国臣子忠君爱国,注重礼义廉耻,即使心里想着篡位却也不敢。 到了这荒凉地方,能文能武者更是占了优势。 郗遥在家里是一句话都不敢多说,偶尔说话多,也是要看郗铨的脸色。 他脸色喜悦,便能多问两句,若是不悦,连抬头都不敢。 在宋国,庶女的地位低下,与正国的民国时期差不离。 姨太太生的,若是男娃,还能得到关怀。 若是女娃,过得还真不如普通百姓。 男子三妻四妾,左拥右抱,一夫一妻相伴到老的少之又少。 祝延曲收回视线,不再去看她们,继续清洗着带血的牛肉。 河水的声响在耳边回荡,祝延曲瞧着装满竹篮的牛肉。 腰间酸痛的厉害,伸手捶着,偏眸间。 看着郗铨带头的二十来个人,向河下游走去。 许多人到了这,身上的随身之物都有,看惯了郗家军带刀带剑的。 此刻在郗铨身上也看到了一把长剑。 事态紧急,郗铨匆匆看了一眼站在河水浅水区的祝延曲。 前世遇见了不少的自然灾害和部族冲突。 她说的一句话让他动容,安心去做你的事情。 现在重来一世,遇见的每件事情,都是他意料之外的,怎能安心? 若真是照着前世那般,这一次郗家军遇见的蛮荒土著,该是祝延曲遇见的。 即便如此,也将是在秋季,农忙时节。 看来…… 脚步倏然停顿,眼眸微微偏向祝延曲所在的方向。 不对,不对……不对的地方太多了。 郗铨眉头皱紧,耳边是轻微的风声,闭上眼睛想了片刻。 食人熊事件,前世也向她借过,却只是得到十发子弹,郗淮因此丧命食人熊的魔爪内。 如今,郗淮只是受了轻伤,没有任何生命危险。 大意了,前世今生的局势,宿命已经有所改动。 眉目转动,迟迟不敢睁开眼睛,前世今生的境遇,千差万别。 真要拿前世说事,现今的祝延曲,与前世的祝延曲,大有不同。 前世的祝延曲,与谁都能聊得来,谈笑风生,谈天论地,说话直白,没有一点弯弯绕绕。 还总是做一些奇怪的点心,在这生存困境的时刻。 也会做些水果捞,将山中采来的野生水果切成小块。 放在一起,还在里面加了一些口感很是不错的调味品。 引得许多人喜爱。 前世的她,更是不知道草药,只是知道一些基本的益母草,艾蒿,金银花,菊花等。 收起思绪,也睁开了眼睛,眸光在祝延曲的身上停留半分。 忍着满腹疑问,跟着郗策,前往发现陌生蛮荒土著的地方。 - 祝延曲跟着林素几人,将洗好的牛肉提到厨房处,来回几趟,才将其搬完。 多处搭建的临时厨房已经没了多少人,都去前往竹林砍伐竹子。 瞧着空地上堆积成山的巨龙竹。 都是三年以上的老竹子,一根竹子也足有九十斤以上。 与郗淮做竹桌的嫩竹子有所不同。 祝延曲挽起袖子,拿起燧石刀,切成小块,在决定做肉干之前,还是去询问了林素。 第五十四章他的心思 “婶子,做肉干费时,这天气阴沉不定,搞不好会发霉,浪费了这些好肉。” 林素在竹制的菜板上放置牛肉,听到这话,停下手中的动作。 看了一眼天边,有着层层堆积的乌云,晚霞已经落幕。 “那……”林素厨艺精湛,可是,在野外的生存技能是一点没有。 到这许久,都是郗铨指哪,她去哪。 唯独从满花村擅自过来,因为这,他大有不高兴。 她低眸半瞬,遂抬眸不解地看着祝延曲,“你打算怎么做?” “他们长期劳累,吃了肉干,也要大量饮热水。不如,还是炖汤,肉多就捞起来放着下一顿再用,汤也还能再煮其他蔬菜瓜果,他们喝口热汤也好,只是……” 她的视线暗淡,“只是,要费些柴禾。” 林素瞧着她,也是思忖。 “也是,既然都要给他们烧热水喝,就这样做吧,我看今天有许多人捡了网纱菌,这巨龙竹笋味道也是不错的。” 林素想了须臾,担忧的视线瞧向祝延曲,“明儿,我们也去采集?能多个菜。” “嗯,”祝延曲没多说,轻应了一声。 视线缓慢地转移到了厨房里面,用巨龙竹制作的水筒。 葛藤为绳,生长年数老的细竹作为扁担。 拿起竹勺舀水,添进黑陶三足陶鼎内,牛肉冷水下锅,往里面添了柴禾。 还要准备去往第二只黑陶三足陶鼎下方添加柴禾,就听到一些嘈杂哄乱的声音。 眼角余光见到林素攥紧手指,向声源处走去。 站起身时,见到郗铨与姜评一行人回来,个个脸色阴沉。 这半个时辰过去,处理了几百斤牛肉。 这牛肉上的筋膜不剔除,就会有腥臭味。 郗铨只是稍许停留一瞬,找到了祝延曲所在之处,迅速向这边走来。 不由分说拉起她的手腕,沉着脸,声音也低沉,“你跟我来。” 祝延曲云里雾里,不知为何,手中还攥着一根松木枝,满眼疑惑,“你这是做什么?” 这情形,引得许多人观望,面上满是不解。 郗铨偏头,看着祝延曲面上的疑问,那双眼睛里,也几乎是清冷,眉头轻轻皱着。 他没有回应,而是带着她到了一处荒地,灌木中荆棘遍布,杂草横生,野葛藤纵横交错。 “诶,松开我,松开,你这人……郗铨,你松开我,你有毛病啊。” 任凭她怎么低声说着,都不能得到一点松缓,反而力度加深。 郗铨停下脚步,终于松开祝延曲的手腕,满目青葱山林,被山间的晚霞和夕阳笼罩。 可远处见不到的地方,遍布浓厚的雾气。 树林晃动,林中百兽声起。 风声响动,虫鸟鸣叫。 祝延曲揉着被长时间攥着而红肿的手腕,不解地看着背对着自己,面向青翠山林的郗铨。 郗铨侧身,偏眸看她,眼里闪过一丝痛,自松开她的手腕后。 双手垂于身侧,可神经紧绷,双臂青筋凸起,手背上的青筋更是醒目。 他向祝延曲迈了一步,说了实话,“我有话说。” “你说就说,到这做什么,孩子看不到我会哭的。”祝延曲揉着手腕,“有走这么远的时间,话都说完了。” “你快说。”祝延曲走时,看到三个孩子在门口坐着,见到这个情形时,想要追过来,却被林素拦住了。 即便时局与宿命波动大,也避免不了的是征伐,荒野求生。 他只想过安稳日子,不想再上什么阵,杀什么敌。 上一世他野心大得很,到死都在战场上。 明明就巴掌那么点的地方,非要争个你死我活,要称什么帝王。 现在想来,真是可笑。 最好莫不过是妻子孩子,有个完整的家,过着平静的生活。 这九品小官他当得也是甚好。 祝延曲见他表情有了变化,从严肃转换到温柔,如同变脸,变得极快。 从临时厨房拽到这,足有十来分钟的路程。 若真要有点事情,叫天不灵,叫地不应。 真是低估了人的本性,长时间的安稳,让她忘记了警惕。 人是最危险的,尤其是喘气的男人。 再是遇事不慌的性格,面对一个成年,身强力壮且又是会武的男子。 意识到不对劲,平静的眼里有着惶恐,转身疾走。 可这杂草丛生的荒地里,暗藏着野葛藤。 不熟之地,跑得再快,也被野葛藤绊倒。 整个人摔在草地上,草尖扎着脸庞,刺痛。 迅速爬起,想要逃,却见一个颀长身影走过来。 紧张到连呼吸都忘了,努力站起。 却见他走至身旁,动作迟缓,伸手扶到胳膊的那一瞬间,神经紧绷。 他偏眸看过来,眼眸深情,“我真要对你做什么,你也跑不掉,对吧?” 祝延曲手肘酸痛,面色煞白,眼里满是惊慌,咬着牙关。 不想去回忆这一路,被他紧紧攥着手,一点都松开不了。 好不容易等他松开,却又逃不掉,还没出息地绊倒。 郗铨舒然的视线瞧着祝延曲,喉结滚动,“你会做水果捞吗?” “什么?”祝延曲眉头紧皱。 祝延曲起身,离他远些,怕他突然发疯。 差不多有十步之遥,才警惕地回答,“没听说这道菜。” 在回答时,用眼角的余光,去寻找逃离之路。 这鬼地方不能再待了,带着孩子赶紧走,哪怕浪迹山林,与野兽拼搏。 总比这看起来温和,城府那么深的人要好太多。 郗铨终于平静下来,享受这一刻的宁静。 微风拂面,轻轻飘飘的,一点也不沉重。 慢条斯理地回应,“一本杂书上看到的,说是解暑降温的一道甜品。” 祝延曲没心思听他说话,小心地挪动着身子,目光注视着来时的方向。 脚步放轻,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郗铨漫步走到她面前,容颜娇丽,气质清冷。 刚摔了一跤,用木簪挽着的长发散落下来,细碎的头发在额间。 和鬓角两侧,面上没有脂粉,清透煞白。 因紧张过度,额角上有着细小凸起的青筋。 “捉到的那些土著,不是森和口中说的,却是另一拨,据姜评说,是专门豢养食人熊的,为他们提供路线,这部落得有千人,可这部落却是在传闻中,从未出现过,很神秘,如今出现,是件不幸的事。 他们豢养不知多少,已经有十七头死于我手上,他们部落首领,不会善罢甘休。 而他又是个年近四十的好色之徒,专要漂亮女子,他们部落女子都惨遭毒手。 我这个见多识广,见过多少姣好容颜的人见到你这美人都心动,想要占有,更别说那个莽夫。” 第五十五章唯一正妻 这些话,如同钝刀子,一点一点割在身上,疼痛到要命。 宁死,二字,在脑海中徘徊。 祝延曲咬着牙关,眼眶泛红,仰视着被绚丽晚霞笼罩着的郗铨。 这些普通不能再普通的字,是怎样从他嘴里说出来,变成有毒的话的? 郗铨上前一步,“趁你现在名花无主,又无婚约,自然是要做些什么得到你。” 祝延曲右手迅速摸向挎着的布包,指向着郗铨的心口。 扳机扣动,一股冲力发出之际。 眼前的人笑着迅速侧身,巧妙地躲开了子弹。 郗铨抓住祝延曲的手臂,用力一拉,将她拉进怀中,敏捷地动手将她的双手一把抓住。 小心地拿走左轮手枪,见她反抗,用力桎梏着她,把手枪放进手中,侧眸看她。 “瞧你,这么想要我死?” “要我死,也不是不可以,起码……得花下死!”郗铨浅浅笑着。 “我这只是刚说出口,你就这么对我?哎,白白浪费一颗子弹。” 他欺身下来,手掌托住她的后脑,炽热的呼吸一点一点地挨近。 “滚开,滚开……”祝延曲用力反抗,被他牢牢桎梏着双手,一点也动弹不了,先前紧咬着牙,唇角就出了一些血。 就连双腿也被他桎梏住,整个人都在他的控制之下。 现下唇齿相碰,些许血腥味进入喉间。 有些缺氧,他的呼吸,和发丝缠绕,颈间灼烧,阵阵热气涌上来,双腿也发软得厉害。 拼尽力气挣脱束缚,却被箍得越紧。 歪着头看他,眼角流下一行眼泪,声音哽咽,“你不怕遭报应?” 郗铨伸手要为她拭去眼角的泪痕,却被她躲开。 听她这话,不由得轻捏了她的下巴,将脸掰了过来,与她对视。 “不怕,报应已经遭过了,我不怕再来一回。” “你……”面对这般厚颜无耻的,祝延曲别开眼眸,挣扎着摆脱桎梏。 忽而感觉到紧攥着双手的手掌,迟缓地松开。 见他退后了一两步,身子如青松挺拔。 不一会儿,他又微微前倾,凑到耳边轻声细语。 “我爱美人,一颦一笑,都深得我心,只是这荒山野林,要是在兴头上,忽地来了什么走兽飞鸟,打扰我的雅兴。” 没头没脑的话从他嘴里说出。 祝延曲皱着眉,视线停留在他手中把玩的左轮。 他浅浅笑着,修长指尖轻抚着左轮的每一寸。 眼眸俯下,直视着祝延曲的惊恐。 “在十天后,组织队伍前往食人熊部落,我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郗铨心细,见到祝延曲站在原地动不了,上前搀扶着她胳膊,眼眸中满是深情。 “跟着我,任你海阔天空遨游。而我,任你使唤,利用。” 郗铨瞧着她眼底里薄薄的悲凉,心里有着轻叹,“我回来后,想要得到答案。” 见祝延曲偏着头去看渐渐落下山间的晚霞,倔强地也不回答半句。 稍微沉思,向她靠近一步, 可这往前走了一步,她脚步惊慌,向后退了一步,脚步趔趄。 “我知道你不愿委身与谁。” 那天她说的话,偷听到了。 也知道她与前世有所不同,听说过夺舍一词。 只是初读时不知其意,现在想来。 前世所遇见的她,即便身材外貌,连她脖颈上的一处疤痕都几乎一样。 兴许,芯子换了,或是有着什么其他的变故。 在仔细想想,前世今生,哪能事事都一样,既然现在时局大有变动,图个安稳日子。 俘获的这些部落的族人,个个蛮横无理,面露凶相,身材五大三粗,最高者都有九尺。 大部分村民和玉黎,凉琬族,都不敢再面临朝不保夕,为食物发愁的日子。 不想让开荒耕种,过着安稳的日子,成了奢侈。 看着祝延曲偏着头,一点也不愿看他。 “我也知道,你注重名节,顾忌名声,也为孩子的生存担忧。” “可是,”他稍稍停顿,“在这,你意气之争,对你没有半点好处。” 祝延曲整理好散乱的头发,木簪插进发丝,耳边是他的絮叨。 他挡在来时的那条路,周边都是半人高的荆棘,还生长着野花椒,她无处可逃。 晚霞散落,深邃黑暗的夜幕上挂着月牙,星辰点点。 晚风自山间拂来,混合着青松,花粉香气。 吹动他散在肩上的发丝,前额散碎的头发也跟着晃动。 “我知道了!”祝延曲言语平静,对他的话不为所动。 “回去吧,”郗铨向她伸手,声线温和,“天黑,路不好走,我领着你。” “不用。”祝延曲拒绝,腿上的酸软好了些,抬脚向山坡下走去。 郗铨蹙眉,不用再问,上前抓住她的手腕,察觉到她的反抗,挣扎。 “你要是再动一下,我不敢保证,我不是正人君子了?” 祝延曲闻言,长长地吐口浊气,不发一语,站在原地,脚步不动,抬眸痴傻地看着他。 郗铨侧身看她,唇角上扬,“嗯?” 祝延曲看着他那双带笑的眼睛,接近她的每个动作,非常熟稔,情行走在花间的情场高手。 神态温润的他和严肃时很是不一样。 都说喜怒不形于色,偏他什么都展现在面容上。 肩背上却被轻柔一推,祝延曲再次抬头去看他。 不一会儿,神色暗淡。 “说吧,是外室,妾室,还是正妻?” 郗铨的手掌轻抚在她柔软的后背,往前走着的动作稍微停顿。 侧头去看她,她的眼神淡如水。 郗铨正视着她,“唯一正妻。” 祝延曲对上那双眼睛,有真诚,更有一种望眼欲穿的欲。 郗铨从腰间取出火折子,轻轻吹燃,星星的光辉照耀在这漆黑的荒地中。 “等我离开之时,再把它还你。” 祝延曲借助着点点的星火,顾着脚下的路,漫山遍野的风声,听到了亲和的声音。 眉头忽地一皱,心思被猜中,脚步也停顿下来。 郗铨举着火折子,明亮的火光照映在祝延曲还有着羞怯之意的面颊。 “你不许做傻事,好好活着。” “你以为,亲了,抱了,就是你的人了?”祝延曲眼眸轻眨,冷着脸看他。 登记婚姻处,有不下十对夫妻离婚。 有的十年夫妻,经历着油盐酱醋茶。 更经历逃荒,粮食饥荒的夫妻,床榻都蹬烂了,都能离婚,另寻他人再婚。 这亲了,抱了,又算什么。 第五十六章袒露心迹 这一句话刺中郗铨,他面色沉重。 “那你的牌位,坟冢,将会出现在郗家宗祠,祖坟。” 祝延曲咬着牙,“你别太荒谬。” “荒谬的事情,我遇见太多,不差这一件。以你和兴国,东盛,华月的身份在这,你跟着我,任你们闹,任你们玩。若是跟着其他人,真的会生不如死。” 人的嗔痴怨念,本性善恶合并。 “把面上的皮掀了,谁又是个好人?” 借着火光照映,郗铨俯视着她。 她眼睫浅动,不知在思考什么。 嘴上如此说着豪言壮语,心中还是怕她做傻事,郗铨松开她的手。 将她手心展开,指尖迅速在她手上划了个单词。 这个单词藏在内心许久,是前世她教的。 也只是教了这么一个词,就不再教。 郗铨希冀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她。 祝延曲抬头时,动作僵硬,手心中还残留着痒痒的感知,眼睫颤动,眸光满是疑惑。 英文单词,从一个宋国,拥有着皇室身份的九品县令手中写出来。 一一三九年的宋国,没有派出外交使者,更没有相关文献讲述是怎样接触海外的国家。 “你懂这个,对吧?”郗铨温和的声线里,掺着害怕。 “你……”祝延曲害怕了,怕的太多。 “你自八百多年后的江宁市良希县来,民国时期的祝家小千金,是在女子学院学习千古语言的,令尊是师座,令堂则是战地医生,令兄是教书夫子,后为保家卫国。” 他凑到耳边,细语轻声。 祝延曲听着却觉着那般刺耳,极度紧张。 祝延曲在听到那声低沉的话以后,心里都凉了半截。 这不再是依附于谁的问题,而是身份暴露。 “停,”祝延曲出声打断他,“别说了。” “你……”郗铨还想再说些什么。 “别说了,别说了。”祝延曲伸出双手,抓住他结实的手腕,恐慌地摇着头。 闭着眼睛,后背发凉,浑身冒着冷汗,就连指尖都沁凉,没有半点温度。 “因此,我才要你跟着我,你身上秘密太多了,别看富家子弟是在贫困的宁淮县苟活,他们的消息灵通,谁家千金少爷庶子庶女的信息,门清得很。” “孩子成长需要守护,若是他们长大后被人针对,你怎么办?” 祝延曲视线被厚厚的水雾遮挡,她的身份,在他那里如此透明的吗? “跟着我,可以吗?”郗铨再次强调。 祝延曲松开手,退后了一步,眼眶红润,鼻子泛酸。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以为秘密深藏,不会被人发现。 可面前这个人,却是清楚得很。 父母兄嫂的事情,从没有说过,和孩子说话都百般注意。 生怕被人知晓,只字未提,面前这个人是怎么知道的? 急剧紧张,咬着牙,唇齿间似乎还留有他的味道。 眼睑浅动,唇边的话徘徊了又徘徊。 “你到底是谁?” “郗铨,郗家长子,亦是家主,” 祝延曲心慌,“你、你……” 久久不能言语。 脑子里飞快地想着应对法子,可是,平日里聪慧。 现在却是木讷,什么也想不起来。 不由地再次抓住他的右手,仰着头,清透的泪水自眼角滑落,声音里带着祈求。 “你别威胁我,行吗?” “我没想威胁你。”郗铨心痛地看着她,早知她听到后会这样难过,害怕,就不说出来,永久地闷在心里。 察觉到她的双手迟缓地垂下,自责的眸光再次看着她。 “局势巨变,我是不想再失去。” 祝延曲听着听着,就又有些不对劲,什么叫做不想再失去? 像是经历了百般磋磨,怎么努力都没能保护自己最宝贵的宝贝。 眼眸转动,还是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可又不想问了。 “我初次见你,也是在竹林,只是,你当时并没有带着兴国三个,独自一人。” 祝延曲盯着郗铨的眼睛,“你这是在说什么疯话吗?” “不是疯话,就是有太多的疑点,我才将自己的心思暴露给你,我也怕,我怕我守不住我想要守住的。” 郗铨长叹一口气,眼眸直视祝延曲,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恐慌。 “我弟弟郗淮,他本已躺在血泊之中,救治无效死亡。而青麦一案,则是在三年后才发生,更是没有姜评这个人,我遇到的穗部落,首领不是他。” “而现在的你,民国千金,养尊处优,懂礼节,知书达理。可是,为何却又是另一番行为,比男子还要豪迈,能与许多男子称兄道弟,谈笑风生,尤其是在这么困窘的地方,做了什么水果捞。我子弹用尽,与你借左轮,只得到十发子弹。这些事情,全都是疑点,不知还会发生什么。” 小声说完,觉着心累,俯下身,额头抵在祝延曲的肩上休憩片刻。 祝延曲浑身一震,脑子快速运转。 他似一座大山,压在肩上,偏眸看他。 没多久,他也起身,右手很是熟稔地牵着自己的左手。 左手举着火折子,在昏暗中散着红光。 郗铨走了几步,忽地停下,偏头去看没有什么反应的祝延曲,“你……怎么不说话?” “连你都无从招架,难道你要我说是鬼怪神说,还是将死之人的美好幻想?” 郗铨凝视着她,看着她璀璨的双目,有抗拒,也有顺从,不似前世所遇见的她那样粗野。 确信了,前世今生所遇到的祝延曲,都不是一个人。 “回去吧。”他压抑在心中的大疙瘩,又加重了。 忽而想到了再次去到初遇祝延曲的竹林,发现一处被泥土掩埋的火堆,从里面找到了一些从未见过的物品,烧掉了大半,只剩下些残角。 “等等,”郗铨停下脚步,回眸去看祝延曲,“你的行囊,我想看一看。” “你别蹬鼻子上脸。”祝延曲骂他,心里也很是不痛快,十分烦躁。 “就当我在查案,我想知道,我先前遇到的你,为什么没有带着孩子,我曾在初遇之地,寻到了一些烧焦的物品,上面有人像。” “我知道了。”祝延曲眼眸微转,偏头去看他,一句话也不想说。 这一天下来,心情起起伏伏,白天直上云霄见天明,入夜了又坠入悬崖,深不见底。 赶紧把心中夸赞郗铨的心思给挖掉,这都什么怪人。 第五十七章有猫腻 祝延曲见到前方的火光,还有林素宽慰孩子柴声音。 见前方有人,忙与郗铨保持了距离。 看着站在那等着的姜评,郗淮,郗潜,神色严谨。 忙走到了林素的面前,带走了孩子。 林素纳闷地看着祝延曲,这眼睛怎么那么红? 目视着祝延曲带着孩子快速离开的背影,脑子里浮想联翩。 视线下垂,去看着走过来的人,慢慢地抬头,去看着郗铨。 “商序……” 郗铨抬手,示意她别说了。 脑子胀痛的厉害,偏眸去看站在一处的沈恻。 “你说,遇到蛇了,然后呢?” 沈恻眉头皱紧,抠抠腮帮子,不解地看着他,“你怎么又想起来问?” “跟你说的时候又不听……” “是是是,我说,就呼啦一片的大蛇,都处理掉了,若按二十四节气,过几天就是端午,蛇虫出没,正常得很。” 沈恻说完,从火光中看到郗铨面色不太好,眉头轻皱。 只要他这样,就知道心情又不好了。 忙出声劝导,“你别成天喜怒无常的,情绪放好一些……” 沈恻话还没说完,就见他抬脚就走,忙跟在他身后。 又问。 “你和祝姑娘说什么了,她眼睛红红的?” 郗铨停下脚步,偏眸看他。 沈恻抬手捂着嘴,眼里闪烁着笑意。 他不再叽叽呱呱说话。 也不跟着郗铨。 只站在原地,满腹疑问地看着向祝延曲的小草棚走去。 “啧啧啧,”他瞧着掀开碎掉的兽皮帘子进去,摸着下巴。 “这两人,绝对有猫腻。” - 祝延曲正在收拾行囊,一言不发。 斜着眼眸去看在边上站着,神情都木木的兴国,东盛,华月。 沉闷的脚步声响起,慌张地起身,回头去看不打招呼就进来的郗铨。 郗铨见她收拾着重要行囊,就知道她没有听进去。 踱步上前,借着由松木点燃的火光。 瞧着神色即便再平静,眼眸中都有着慌乱的祝延曲。 “我说的,你没记住?” 郗铨的视线从行囊移开,迅速转移到祝延曲清冷面容上。 “还是……”他言语停顿,“你觉得我说的是假话,在诓你?” “我说的那个物品,给我看看。”郗铨知道她脾气犟得很,伸出骨节分明,掌心处有着细小伤痕的右手。 郗铨偏眸看见站在一起的三个小孩子,朝外面大喊了一声,“三娘,带孩子出去。” 林素连忙进来,手都发着抖,不敢去看发怒的郗铨,连忙带走祝兴国三人。 祝兴国走时,眼神直直地看着郗铨,直到兽皮帘子放下,才看不到他。 祝延曲着实被发怒的郗铨给吓到,浑身一震,抬眸看着他。 “尽快,我脾气不是很好,经历的生死太多,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 郗铨眼里严肃,直盯着受到惊吓的祝延曲。 忽而声音放软,“我在帮你,不会害你的。” 祝延曲自幼在家人的保护,气氛和睦的家里长大。 加上现在除了该有的谨慎,性子被疲惫磨平,哪里禁得起这么大声的怒吼。 不禁吓,一颗眼泪唰一下自左眼掉下来,双手哆嗦着去打开塞在竹篮里巴掌大小的黑白相片。 自己的有三张,全家福两张,初春和入秋拍的,趁父亲和母亲有时间,匆忙在照相馆拍摄的。 兴国和华月的有各有两张,都是小时候刚学会走路,请摄影师到家中后花园拍的。 东盛的没有,他被送过来时,哭得像个小花猫,浑身都脏兮兮的。 肩膀上就背着个小布包,里面放了换洗衣服鞋袜,两本带有血迹的书籍。 祝延曲颤抖着手,将照片递给他。 不知道郗铨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更不知道,他说的那些,是真是假。 就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中,一点也不信他。 郗铨接过,一张一张地看了,最后停留在一张全家福上,看着穿的衣服,是在春季。 黑白照片里的祝延曲,穿着夹袄,长发散在双肩,温婉大方。 回忆着前世发现的残片,找到重合之处。 指尖轻抚着照片,随后,把手中的照片递给她,将见过的残角指给她看,“这是我发现的那张。” 郗铨将照片全数归还,沉沉地叹息一气,低声说着,“常有思想开阔的人写杂书,夺舍二字,理解吗?” 祝延曲忙收起照片,用青布包着,塞进了竹篮中,动作迟缓,“嗯。” “若没推测错,‘她’用了你的身份活着,没有照顾好你的孩子,更没有珍惜你的遗物。” 祝延曲脑子蒙蒙的,迷茫地看着郗铨,“你别说了。” “别走,行吗?”郗铨走上前,将声音压低,“留下来。” 祝延曲木讷的退后一步,仰着头看他,“这就是你试探我的原因,你以为我是‘她’?” 难怪了,从认识到现在,试探多次。 降雪时为什么叫她去,反而还上了当,次次上当,当当都不一样,全都是因他而起。 什么今生,什么前世,前世今生遇见的人大有不同。 这是理解的话,还有更离谱的,孩子和行囊都被烧,被毁尸灭迹。 在他眼里,自个儿和孩子已经死了,祝家千金的身份还被占据。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荒谬、荒谬。 郗铨见她固执地咬着牙,伸手捏着她瘦小的手腕,“你逃不掉,也走不掉,你也不会认命,择一院,农忙时耕种,闲暇时种花养草,做什么都没人拦你。” 郗铨也知道三言两语,是不能说服祝延曲,她的性子太傲,傲出天际。 “你出去吧,我考虑考虑。”祝延曲累了,这一天下来,身子累,心也累。 郗铨点头,“好,” 他出去之后,就将兴国,东盛,华月亲自送了进来。 一进来的祝兴国就立即跑到了姑姑身边,抓着她手掌,“姑姑,你怎么了啊?” 祝延曲腿脚发麻,走到石块上坐着,身体疲软。 仰着脑袋,去看泪眼汪汪的祝兴国,将顾华月搂在怀中,又拉过周东盛的小手。 “没事,没事,就是累了。”祝延曲强颜欢笑,揉揉祝兴国的额头,“休息吧,你们也累一天了。” 祝延曲不想多说了,带着他们到地铺上睡下,给他们盖上兽皮毯子,轻抚着上面的绒毛。 看着躺在一起的三个孩子,轻轻地一笑,“乖,早点睡。” 第五十八章跟我姑姑道歉 祝兴国其实还想说,姑姑你还没让我们洗脚洗脸。 不是说过,要洗漱好了,才能休息好吗? 可看着姑姑整个人要碎掉的样子,到嘴的话就不敢说了,抿着唇,点点头。 他侧身去看身边的弟弟妹妹,“睡觉觉。” 祝延曲僵硬地坐在那没有动弹,直至可爱的孩子有着匀称的呼吸,红润的小脸上有着浅浅的笑意,看来是做了美梦。 若真按照郗铨说的,他前世遇到的那个人。 不仅占据了自己的躯壳,还借用了身份,嫌弃孩子是累赘,将其杀害了? 祝延曲烦躁地揉着额头,这都什么啊。 睁着眼睛到天亮,看着山林间,云层破开,旭日上升。 又是新的一天,等于苟活了一天。 放下兽皮帘子,拿了帕子湿水简单地擦洗了身上的汗渍,挑了一件最破的衣服换上。 听见孩子醒来的轻声嘤咛,回头瞧见孩子们揉着眼睛,坐起来,还打着哈欠。 祝兴国掀开兽皮毯子,穿鞋起来,站起来时,看着鞋尖破了个洞。 “姑姑。”他走到祝延曲身边,轻柔地抓着她的手腕。 清晨的光线中,忙掀开姑姑的衣袖,看到青中带紫的痕迹。 “姑姑,你的手……”祝兴国又去看左手,也是如此。 “是他,欺负了你?”祝兴国圆润的眼睛里有着愤怒。 “坏叔叔。”祝兴国面上全是怒气,掀开兽皮帘子,大步走出去。 出去后,看见的是扛着巨龙竹回来的大人。 在人群中寻找,找到了郗铨的身影,迈着腿跑到了郗铨的身边。 他正与郗潜放竹屋地基区域线,手中还沾着泥沙。 郗铨见到祝兴国过来了,轻轻擦着手上的泥沙,与郗潜低声说了一句。 就向怒气冲冲的祝兴国走过去,“兴国。” “怎么过来了?”郗铨看了时间,你还有一会儿就要去托管堂了噢。” 祝兴国上前,稚嫩的声音质问他,“你为什么欺负我姑姑?” “她手腕都紫了。”祝兴国大声说着,可说着,鼻尖发酸,“你不许欺负我姑姑,你太坏了。” 郗铨眉头轻轻皱了一下,俯身下来,看着小脸哭红的祝兴国。 “去跟我姑姑道歉。” 祝兴国揪着郗铨袖子,小小的身子,使出了大力气。 在放竹屋地基的众人都看了过来,郗潜觉着不妙,忙过来,“哥,怎么个事?” 郗铨面上有着无奈的笑意,“你带着阿策他们去放地基线,我忙完就过来。” “好,”郗潜神情也不大好,昨晚那一幕,着实地扎着心口了。 祝延曲一晚没睡,脑子昏沉沉的。 在拿浸湿的帕子给孩子擦脸时,感觉还看见兴国的身影来着,却发现兴国不在。 忙出来寻找,来来往往的人群中,看到了他,身后还跟着郗铨。 看见过郗铨发怒的样子,一股凉意自脚底窜到心口。 跑过去抱住兴国,抱起他,心头发凉。 “孩子不懂事,您别动气。” 郗铨的目光注意着她抱起孩子时,袖子向下滑动,看见了发紫的指痕。 祝延曲走了几步,停下脚步,捂住祝兴国的耳朵,眼眸暗了一瞬,转过身去看郗铨。 “您说的事情,我还在考虑。” 祝延曲这么说,是希望他不要为难她们四个。 谁也不知道,郗铨下一刻会做什么。 “好。”郗铨这时,刚应下,就看见她抱着孩子快速走开,看着她的倩影。 抱着祝兴国回来,祝延曲沉着脸看他。 “兴国,以后见到他,要恭敬,要有礼貌,他是掌管这里的县令,身边又有郗家军,有权有势,咱们惹不起。” 祝兴国愣了一下,没能反应过来,“姑姑,到底怎么了啊?” 祝延曲急促地咳嗽了几声,红着眼眶看他,“兴国,去洗脸,我送你们去托管堂,那里管孩子的早饭。” “姑姑……”祝兴国还想说什么。 就见姑姑的手掌搭在肩膀上,“你们……” 祝延曲话没说完,眼泪啪嗒落下来,可面上还是笑着。 看着他们手足无措的样子,抹掉眼泪,“没睡好,眼睛有些发酸。” “你们还小,跟着我去林子里的话,会有蚊虫叮咬,最近天气逐渐炎热,林子里有蛇出没,你们跟着太不安全了。” 祝兴国拿手帕擦脸,觉着姑姑变了。 祝延曲送他们去了郗铨叫人连夜搭建起来的托管堂,一大通间,没有门。 去时已经有不少孩子过来了,有二十来个,都乖巧地坐在石块上。 祝延曲轻轻推了一下祝兴国的后背,“去吧,到点了,我来接你们。” 祝延曲前往厨房时,林素,沈冉,郗遥三人已经在忙了。 烧了一大锅水,等水沸腾了,才拎着竹篮。 见到眼部周围泛红微肿的祝延曲,林素上前询问,“没睡好吗?” 祝延曲勉强地回应,“还好,今天去哪?” 林素迟疑了一下,记得昨天给她说过,想来是忘记了,就又叙述一遍,“去林子里采集。” “今天,阿荣,和我们一起。” 林素说完,朝着站在身侧的沈冉和郗遥。 回头看着面色不是很好的祝延曲,“去林子里危险,阿荣跟着,我们能安心些。” 郗荣提着背篓,拿着长剑,步姿潇洒地走过来,面上带着浅笑。 “走吧,林子里的雾气也散得差不多了。” 祝延曲挎着竹篮,跟在她们身后,眼神不知不觉地看着和沈冉,郗遥说话的林素。 从河水浅水区附近走过,再往前走,草地上满是细碎的小石子。 随风摇曳的小花,时不时从松林中跑出来的小野兔,毛发老长,草地上留了不少的毛发。 林素见祝延曲心不在焉,过来与她一起走着,“延曲,脚下当心啊,都是些石头,别绊着脚了。” 祝延曲闻言偏眸去看她,轻点了下巴,“谢谢,没事。” 林素神情微愣,看着她眼眸闪过的一抹疏远,紧紧捏着竹篮,心思沉重。 祝延曲一路走走停停,在路边看见了沈恻说的那些草药。 往林子里走时,心口忽然梗了一下,急忙弯腰,捂住心口,疼得直冒虚汗。 第五十九章我才是正主 林素吓坏,心都提上嗓子,丢了竹篮,过来看着祝延曲。 见她状态很是不好,忙抬头去看郗荣,“阿荣,你送祝姑娘回去。” 祝延曲抬头,一脸的冷漠,声音都冷了,“不是大事,缓一会儿就行。” 林子里蚊虫多,进到林子里没多久,手背就被叮了几个大包。 树梢上还有着薄薄的雾气,一缕璀璨的光芒投射下来。 小不忍,乱大谋。 祝延曲咬着牙,抓紧竹篮,抬起脚向前走去。 管他郗铨是个什么妖魔鬼怪,也不能怕了。 在忙碌的趋势下,时间倒也过得快。 准备竹料,放地基线,堆砌地基,夯实地面。 搭建框架,立柱,制作梁栅并固定。 屋顶由棕榈叶,笋壳,枯黄的茅草做成。 院墙由竹片编制,一米多高。 足足耗时九天,六十多青壮年的合力,加时加点。 祝、郗、沈、姜、森五家的竹屋得以完成。 祝延曲在这段时间里,尽量和郗铨保持距离,除了基本的打照面,说的话也很少。 每天从托管堂接送孩子、临时厨房、临时住所、外出荒林四线来回辗转。 方圆几里,四百来户竹屋前后相差几天完成。 个个面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欢快的声音回荡在这荒凉的地方。 柔和夕阳下,祝延曲悠闲地在河边抄水洗脸,看着夕阳照着的河面,波光粼粼。 耳听着河水流淌的声音,视线瞧着河水中央有着翻滚的浪花。 如今有了石阶,能防止脚滑落水。 这边虽处于下游河段,河中心水深,看似很平静,却是深不见底。 浅滩区泥沙沉积,水流流速慢。 只在浅滩区域没什么危险。 可若不小心脚滑掉到水里,不会水的人惊慌,陷进泥沙中,没人发现,就会一命呜呼。 听下水去救言巧心的姜评和森和说起。 那阵浪花,是河水中央的怪鱼翻身。 长相极丑,体型庞大,活动迟缓,不伤人,人到了边上一点反应都没有。 它的呆板,翻个身也能对人类造成不小的伤害。 祝延曲提着竹篮,走到上坡时。 见到郗铨站在路边长满青苔的石块旁边。 初来时这里还是杂草丛生的荒地,现下已清除杂草和碎石,修成小路。 从河边提着竹篮路过的村民和蛮荒土著路过,害怕的目光投过来,又迅速转移开。 他们知道,为民谋福祉,为民安危着想的郗铨。 是个明辨是非的好官,得敬重,不像祝延曲那般没有礼数。 可他在私底下,喜怒无常,没人能猜透他在想什么,行事风格也与在县衙时大不相同,更畏惧他。 都在传刚来这第一天,祝延曲就惹到了他,让他大发雷霆。 见到他,祝延曲脚步僵硬,局促地抬头看他。 “大人。” 听她这声称呼有着恭敬,也有着陌生。 “你……”郗铨迟疑了一下,有一时的怔住。 向前想着她那晚说的话,向她走去。 祝延曲对他有阴影,向后退了一步,不敢直视着他,低着眼眸。 “大人,您有话就说。” 郗铨伸出手指,轻轻屈起食指,眉头紧锁,“这是你叫这个称呼有一百三十一次。” “怎么,我的名字难听,还是你觉着烫嘴?” 祝延曲惶恐,闭上眼睛,小声说着,“抱歉,之前是我不懂事,直呼大人的名讳。” 郗铨看着她低着头,“那你就懂事一点,叫我名字好了。” 郗铨见她没有回应,轻轻地叹口气,“我没用爱之名捆着你,只要你叫我名字而已。” 郗铨得到还是沉默的回应,无奈之下,取出左轮手枪,递到她面前。 “留着保命用,不要再浪费在我身上。我不会害你,我会有死的那一天,不用你动手。” 祝延曲接过手枪,仰眸看他,“你……” 郗铨见她这么久才说这么一个字,心里无奈又气,但还是压下了脾气。 “就差水井和门楼了,这些事情,交给郗淮来做,我和郗潜明早就要启程前往食人熊所在之地。祸害不除,难以安宁,也算是解决困扰姜评和森和心中的难题。” 祝延曲默默地听着,将左轮放进背着的小布包里。 郗铨见她还是沉默,再次叹气,语气放软,“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在听。” 祝延曲沉沉地叹口气,微微抬眼,去看郗铨,“你别把我当替身。” 郗铨眉头轻蹙,“替身?” 祝延曲头晕脑胀的,不知怎么会说出替身二字来。 怕他误会,忙扯开话题。 “时辰不早了,我要去接孩子,告辞。” 郗铨阔步走去拦她,打量着她的拘谨,眼睛里的闪躲。 晚风吹着她散在后背的长发。 祝延曲往左,他跟着往左。 往右,他也往右。 反复几次,祝延曲眉头紧蹙,没了耐心。 “我是洪荒猛兽吗,你这么想要躲我?” 郗铨看着时辰,还没到接孩子的时间,“时间还没到。” 祝延曲抓紧了竹篮,看着洗的已经发白的衣服,低声说着。 “大人不是什么洪荒猛兽,是封建制度,是君臣,官民礼节,人人都对你敬重,我不能失去礼数。” 郗铨最怕她这样说话,“你是例外……” 祝延曲打断他,“你的每句话,都暗藏着我是‘她’的替身。我才是正主,她什么东西,敢用我的身份在你那耀武扬威?” 郗铨眼眸微转,瞧着她抬头,轻飘飘地看了一眼,又迅速低下眼眸。 他声音柔软,“我知道了。” 祝延曲鼓足勇气,缓慢地抬眸,去看他,看着他的意气风发,看着他的貌美面皮。 因说的话怕被人听见,抬脚上前一步,与他有了一步之隔。 “你应该还记得,你是经历过涅槃重生,抽筋剔骨的痛,不用执着前尘往事,我不是替身,这是你要搞清楚的事情。‘她’是谁,做了什么叫你难以忘怀,我不感兴趣,你瞧瞧,我除了样貌,还有哪里像她?” 她说完,心口堵得很,正要退后转身走,却被他伸手抓住肩膀。 他的力度轻柔,声音也慢慢从头顶落下来,“嗯,说得好,我没把你当替身。” 祝延曲低下眼眸,眼底里闪过一丝冰冷,热血男儿最喜欢听的就是软话。 刚往后退步,轻柔捏着肩膀的手掌,缓慢地往下,动作轻缓抓住手臂。 第六十章确立关系 “我回来了,就定亲。”郗铨手指轻抚着她鬓角的碎发。 “再择个日子成亲。” “你这个人也太无耻了,能不能矜持点?” 突然听到这样的话。 祝延曲娇俏的面容染着红晕,眼里满是不悦。 总觉着他的气息还很近,微风一吹,能闻到他身上散发的药味,和一些汗味。 “我光明正大,不似小人有着猥琐的想法,若我不再做出些动作,你家的门槛就要被踏平了。” 祝延曲秀眉轻蹙,不太理解这是话的含义,“什么意思?” “惦记你的人,屈指难数,我是其中一个,只是我胆子比较大而已,敢想敢做。” 郗铨抬手轻抚着她的手腕,看着她的手腕,淤青还在,指尖轻触指痕。 “下次,别乱动,会伤了你。” “无耻。”祝延曲真是后悔,纯属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本就是说些话让他服软。 谁知他听后又说胡话。 “总比猥琐,上不了台面的要好。” 听完郗铨说的话,祝延曲心里一紧,言语中满是怒意,“你多少有点毛病。” “嗯,”郗铨颔首,声音干净,眼眸笑意不减。 “我是有点。” 祝延曲无语,瞧他抓着手腕不松手,又不敢挣脱开。 上次的指痕都还有一些没有消散,一看到青紫的指痕,像是被受了惩罚一样。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祝延曲的头顶掉下来这么一句话,砸得她头晕,心烦。 满眼无助和失望。 “我说了,能挡住你的强娶?” “说的也是,你挡不住。”郗铨赞许她说得对。 “咳。” 听到咳嗽声,祝延曲歪着脑袋看了一下。 眼前忽地一黑,被郗铨的手掌挡住。 她不悦,“我连睁眼的权利都没了?” 郗铨偏头轻轻笑了一声,“倒不是,广平没穿衣服。” 祝延曲压住唇角的嘲笑,“拜托,你们这些天都打赤膊,什么没看见?” 郗铨笑意更深,微微倾身,去看着她的漂亮的双瞳,“这么说来,你也看见我了?” “没看见。”退后一步,祝延曲故意呛他。 就是想要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性子。 郗铨意味深长地“噢”了一声。 侧过身,去看广平,开口就是蛮荒土著的土话。 “广平,你去把衣服穿好再来。” 广平摸摸脑壳,不是说郗铨不懂这些外族话吗?那现在说的是什么? “啊?”他呆呆地看了一下自己赤着上身,腹肌结实,“好,我知道了。” 郗铨收回视线,也撤开挡在祝延曲眼前的手,垂下眼帘,“你、可以看看我的。” “不看。”祝延曲一察觉他的手松开,丢下这一句,急忙提着竹篮走了。 实在是太气了,转回来用力踩了郗铨的脚背。 “嘶!”他痛哼一声,忍痛转身,去看快步离开的祝延曲。 晨光熹微。 郗铨命人带着俘虏前往深山。 走了几步,手中握着长剑剑柄,站在火光下。 偏眸望向林中祝延曲所住的位置。 而祝延曲正在收拾着行囊,放进竹筐,收拾来收拾去。 就那么几件衣服,都穿得细碎破烂。 鞋子也没双好的。 看着袖口上破了一大个口子。 眼眸深邃,罢了,再忍忍。 祝兴国掀开兽皮毯子起来,坐在床沿,打着哈欠,满眼困顿,完全没有睡醒。 “姑姑,要搬家了吗?” “嗯,你们还得再去托管堂,待一两天。” 祝延曲说着,轻手轻脚地将草棚内的所有物件都收起来。 忽见祝兴国想说话,却又不敢说,停下手中的动作。 走到他身边半蹲着,轻抚着他的后脑。 看着他眼眸中有着迷茫的神色,言语亲和,“想问我什么?” 祝兴国迟缓地移开视线,歪着脑袋去看了改在腿上的兽皮,手指摸着毛茸茸的毛发。 “姑姑,你和他、”祝兴国近日来,也学会了停顿,小声说着,“郗叔叔,确立关系了吗?” “……”祝延曲不知道怎么解释,看着祝兴国小脑瓜侧着,胖乎乎的小手揪着兽皮上面的绒毛。 “要是你和他确立关系是为了保护我们三个……” 祝兴国忽然又不知道该怎么去说,那不就成了姑姑是被强迫的吗? 他抿着嘴角,又不敢继续说下去了。 周东盛在一边坐着,抿着唇,双手交握,眼神担忧。 顾华月到了这边,也理解小姨定得规矩。 她现在散着头发,走到她边上,抓起她的手指。 “小姨去哪,我就去哪。” 祝延曲抬起手,轻抚她的额头,指间穿过她的头发,无奈笑着,“好。” 不管到何处,最怕被人抓住把柄,也最怕有势力的人。 人心不古,得处处提防。 像郗铨这样的喜怒无常的,最担心他扼制着命运的喉咙。 祝延曲笑意温柔,环视着三个小孩子。 “今晚,咱们就住竹屋了,有很大的空间,不用再挤在这个小棚子了。” “好,”三道脆生生,稚嫩的声音同时响起。 他们三个很乖,乖得很心疼。 祝延曲忽而明白了。 养儿方知父母恩。 即便不是自己亲生,也知道了养育孩子的艰辛。 目送孩子手拉手进入了托管堂。 回去将收拾好的竹筐抱起来。 右手勾着竹篮,向建好的竹屋进去。 门楼正在制作,外面聚集了不少人,祝延曲笑着打招呼。 不知怎么回事,郗铨不在,这初夏炎热的微风都是清香的。 到了院子,看见郗淮在郗铨指定的位置,带人挖井,浑身沾满了泥浆。 匆匆看了一眼,就与林素、郗荣、郗遥,沈冉一道去林子里采集一些蔬菜瓜果。 穿过密集的松林,雾气散去,一眼望去皆是青翠。 正值夏季,离松林不远处的丛林里,胡乱生长着胡瓜,紫茄,圆白菜,红薯,土豆,小麦,穗子饱满。 东一簇,西一簇的。 顺着树枝向上攀援的长豆角,大部分都老了,只剥取豆子食用。 祝延曲总是分不清他们叫的白芋,地瓜,觉着怪别扭的。 眼眸俯视着手中提着的竹篮,装有胡瓜,圆白菜,紫茄,摘了一些长豆角的豆荚。 她的手指轻轻地敲着竹篮的边缘。 看到郗荣肩上扛着两头被血染红的山羊,忙捂着嘴。 是一点也不能闻到这浓烈的血腥味。 第六十一章你会看见这里昌盛繁华的 林素也摘满了一筐子,朝身后的灌木丛叫了郗遥和沈冉。 她走过来,站在祝延曲身边,沉默着,视线在生长着杂草里的果蔬小苗。 “回去了。”祝延曲见他们都到了,转身就走,挎着竹篮,向原路返回。 - 临近河源,只挖了五米左右,就有地下水涌出来。 郗淮和姜规被突如其来的水流喷得全身湿透。 拿着骨耜的姜规眼眸瞪大,眼里有着诧异,侧眸去看郗淮,又瞧瞧水逡,轻咳了一声。 “这是……” “地下水,”郗淮轻声说着,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 蹲下去看出水口,面上有着欣喜。 “郗二爷,你们宋国,到底是个怎样的?” 这句不是很标准的江淮语言,从水逡嘴里说出来。 郗淮经过姜评的提点,也能很快学会。 不过也是半吊子,只会说些简单的话。 “昌盛,繁荣,只是连续几年的饥荒,繁荣的景象逐渐凄凉。” 郗淮说完,抬头去看水逡,看他两眼懵懂。 抿唇浅笑,站起身来,“没事,你会看见这里昌盛繁华的。 水逡抠抠脑壳,点了下巴,看着浑浊的地下水变得清晰。 郗淮听见上方传来欢喜的声音。 门楼制作快捷,在这么多人的努力下,总算是完成。 他敏捷地爬了上来,浑身湿透地站在井口,将水逡和姜规拉上来。 不知不觉地竟到了正午,午餐已经做好。 看着沈冉过来叫大家吃饭,他拍拍身上的泥浆,又瞧瞧手上的泥污。 “郗二哥,咱们五家的门楼和水井都好了。”沈冉走到他身边,仰着眼眸去看他。 “嗯,”郗淮低低应了一声,“整理水井,还要再花些时间,大概下午就能好。” 沈冉走在郗淮的身边,看着他此时的模样,眼眸垂下。 “郗二哥,大表哥说了,现在的事情都交给你定夺,你看,咱们还要继续做那么多人的饭菜吗?” “再做一顿晚餐,明儿以后就各自散去,该忙什么就忙什么。” 郗淮说着,向河边走去。 回头在人群中寻找起来,看到了在炒菜的祝延曲。 忽而发现,她现在心情很是愉悦。 等他洗漱回来,两张竹桌上摆好了炖菜,炒菜。 祝延曲在盛出简单的炒菜时,唇角有着轻轻的笑。 看着她这般开心,眼底里也有着透着喜悦。 祝延曲将最后一个羊肉炖白菜端上桌,看着现在吃饭的人少了。 做的菜也就少,疲累减轻。 微微侧身,目光去看着托管堂,里面传来欢笑声。 也给孩子开了小灶。 再坚持坚持,就不用再做这么多人的饭菜。 能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看着左起第一家是言家,人口多,竹屋都要大上很多。 与郗家的竹屋差不了多少,是四合院。 自己家的小家,夹在言,郗两家中间,有些显得娇小。 不过,五脏俱全,甚好。 正要坐下端起碗筷,就听见传来了用力喘气的声音。 回头去看,看着一大帮人背着行囊,向这边走来。 兴许是太累了,索性就在原地坐着休息。 并慢悠悠地摆着竹筐或是背篓里的物品。 不多时,就有叫卖的吆喝声。 隔得远,叫卖声有些奇怪,祝延曲听了片刻。 听出来是卖布,竹具,瓷器…… 空地上正吃着饭的人家,放下碗筷就过去了。 郗淮也放下碗筷,注意到祝延曲的神情。 “也去看看吧,商贩带的东西不是很多。” “嗯。”祝延曲点头。 郗淮搁在竹桌上的手,手背上青筋暴起,看着她平静的面容。 又道。 “之前纸币发行,你领的钱有一百九十文,采办些家用的,足够了。” 祝延曲微微抬眸去看他,轻点了下巴,“嗯。” 这一百九十文,一文没动。 现在有长德街的人过来贩卖物件,想去购买的,担心钱不够。 郗淮见她吃得很少,放下碗筷。 瞥了一眼在边上坐着的郗遥,沈冉,林素,郗荣四人都安静得很。 广平,水逡,姜规,姜棠与其他人早已离桌,前去购物。 祝延曲瞧着看过去的人也越发多了起来,都已经不打算去了。 可在人群中看到了言巧心。 言巧心自落了水,与姜评谈论订婚一事后。 就连发了几天高热,与沈恻一同前往照花村。 现在出现,看来是康复了些。 微微侧眸,去看郗淮,“我过去一下。” “嗯。”郗淮应声,看着她离开的方向。 身上的衣服破烂,也不影响她的美丽。 她也是个倔强的,都说了她只掌勺,其他的事情不用操心。 还跟着去采集,清洗蔬菜瓜果,清洗猎物。 郗淮觉着心里堵得很,目光迟疑地移到了自家竹屋。 依次看过去,言家,祝家,郗,沈,姜,森六家。 心中感叹,转眼间,到这地方有小半年了,视线收回,望向摆摊的地方。 起身,俯视林素,“三娘,再辛苦今晚,就能好生歇息几天。” “好。”林素答应着,目送着郗淮的身影。 祝延曲径直向在一处阴凉树底下摆着一个竹筐的言巧心走去。 她气色好了些,看见祝延曲,眼里有着欣喜。 祝延曲走过去,在竹筐前蹲下,“好些了吗?” “嗯,好很多了。”言巧心看着祝延曲,瘦了许多。 就连身上的衣服都被树林中的荆棘划烂。 “卖的什么?”祝延曲瞧了竹筐里用芭蕉叶或是树叶包起来的。 “蚕种。” “是什么样的蚕种?”祝延曲瞧着言巧心在认真思索,眼眶泛红,就安静地等待着。 “桑蚕和栗蚕。”言巧心有些腼腆,对于做生意,她还是过于生涩。 “我两种都各拿一包,多少钱?” “一文钱。”言巧心慌乱地拿起两包,小声说着。 “蚕种少,再搭你一个树种,这叫观音柴,叶子可以做豆腐。” 祝延曲看着她的局促,手伸到一半,察觉到不对劲。 接过了蚕种,看着递过来的观音柴,犹豫了一下,接了过来。 看着言巧心面上的沉重仍在。 祝延曲眼眸微暗,看着她的局促地搓着双手。 “你什么时候有空,我、想和你说些话。” 第六十二章会在十月中旬完婚 言巧心眼里有着水雾去看祝延曲,“等一会儿,我来找你,行吗?” “行。”祝延曲从绣着石榴花的荷包里,再取出两文纸币,放在了她的手心。 “这观音柴是个好东西,你大老远走过来,不能亏,我买下了。” 言巧心抿着唇浅笑,捏着钱,更加不安,忙指着左边的一个地方。 “延曲,许氏布庄过来卖布,你去瞧瞧,看看可有喜欢的颜色?” 祝延曲抬眼去看言巧心。 她心情并不好,慌张全显现在面上。 巧心喜欢郗铨,因为一些变故和姜评订了亲。 想到刚到这里,被郗铨欺负,还听他说了许多袒露心迹的话。 现在看到言巧心,也是有些心虚,生怕她会生气。 听她的话,似是在给自己一个台阶下,微微颔首,“行,我去瞧瞧。” 起身后,在原地停留一瞬,偏眸去看她。 看见她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眼眶微红。 祝延曲心里不是滋味,看着手中拿着的两种蚕种。 宋国人是种蚕能手,想到这里。 又去侧眸去看言巧心,即便不识字,也是个能人。 许氏布庄的伙计言大洲,看着围在摊子前,奈何语言不和。 蛮荒土著在看,说的话他一个调调都听不懂。 祝延曲走到布摊前,地上摆着的四个竹筐里,摆放着整齐的布料。 标注着有葛,亚麻,苎麻三种布料。 颜色繁多,各有各的艳丽,亦是有着标注。 听郗铨的意思,自她来了以后,才有葛,亚麻,苎麻的踪迹。 之前做的麻布是用别的有着纤维的草制作的。 其实很想说他,是他眼睛不好使,白长了漂亮的眼睛。 关她什么事? 可许多人说,他们是务农为生,成年待在山林间,田地里头。 有的人家专种植葛藤,亚麻,苎麻去售卖。 连有经验的老农,在这都找不到它们的踪迹。 思绪回笼,也不再多想。 指尖停留在素净的云灰的布料上,“这布怎么卖的?” 言大洲忙走过来,喜笑颜开,“这是葛布,略粗糙,三文一尺,姑娘需要多少?” “十二尺。”祝延曲的视线再稍微地转动,停在了鹤灰,苍青,紫菂这三种颜色上的亚麻布上,抬眸去看言大洲。 言大洲连忙介绍,“这四文一尺,姑娘需要多少?” “各四尺。”祝延曲起身,见言大洲拿起布料去丈量, 瞥见他脚边的另一个小竹篮里有着一些线头,颜色种类繁多。 “你那小竹篮里的线头,卖不卖?” “那是赠品。”言大洲连忙去拿,都是整理成一小把捆扎在一起。 祝延曲见他在挑颜色艳丽的颜色,“要素色,不要艳的。” “得嘞!”言大洲点着下巴,挑了素色的,与裁好的布,一并递给了她。 祝延曲交钱,拿着东西就走。 还没走几步,就被姜棠拦住去路。 姜棠个子高,有一米八左右,身材壮实,面色蜡黄,眉眼很是漂亮。 站在祝延曲身前,蜡黄的脸上展现着内敛的笑意,笑容真诚。 “姐姐,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祝延曲抬头看她,“你说。” 姜棠的目光去看竹筐里鲜艳的布料。 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漂亮的布,之前去买的,是没有染色的。 “我也需要布,他讲话我听不懂。”姜棠面上有着为难,收回视线,去看祝延曲。 祝延曲想到这几天,她一个女孩子,干着和男人一样的活。 很是佩服她,再次走回去,和许氏布庄的伙计说了一番。 言大洲精得很,捕捉到了她和姜棠说的话,眼眸明亮。 听她说起蛮荒土著要购买布料时,就擅自请她做了翻译。 祝延曲见与姜棠一道的几个小姐妹都买到了喜欢的布,看着她们开心,转身走开。 祝延曲走了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言大洲的声音。 “姑娘,留步。” 言大洲眼神诚恳,手中捧着一尺浅灰色的亚麻布。 “感谢姑娘帮着翻译,这是给姑娘的谢礼。” 祝延曲平静地看着他。 “这么多布能售买,得亏姑娘的帮衬,还请姑娘收下。” 见她迟疑没接,言大洲又道。 “姑娘,现在这两边买卖来回不易,姑娘可有需要采办的?我隔几日再来,会给姑娘一块捎来。” “这头脑挺适合做生意的,不用这么麻烦。”祝延曲伸手接过。 得到夸奖,言大洲浅笑,“姑娘过奖,也是我东家教得好。” 祝延曲看他一眼,面露浅笑,不再多停留。 抱着布料,向家走去,这一路走来,脚步轻盈。 因水井还没堆砌好,门也就没关。 她大步走进去,轻微侧身时,眼角余光里看到在后面的郗淮。 郗淮停顿了少许时间,才向前走,“你看看哪里还需要修缮的?” 祝延曲瞧着院落,院子里堆着土,有着细微的水流声。 “没有。”祝延曲走进主卧将布料放置在竹筐中。 瞧着室内空荡荡的,心中计算需要的物件,从屋内走出来。 郗淮站在水井旁,看着里面蓄起来的水逐渐清澈。 听见脚步声,回头看着她。 刚要说话,就见言巧心挎着篮子走了进来,也只是站在门楼下。 言巧心面露浅笑,声线中有着哽咽,眼眶微红,“延曲,有空吗?” 祝延曲见状,迈步走过来。 言巧心动作轻柔地拉起祝延曲的手腕,温柔大方,压低声音。 “走吧,去个没人地方。” 祝延曲侧眸,担忧地看着她。 两人走着,没说话,走到了临近河边的小山坡上。 眺望着远方的青翠山林,山林间的风吹过来是清爽的,掩盖了炎热。 言巧心放下竹篮,寻了个石块,在上方垫着洗得发白的手帕。 坐下后,目光直视着流淌不息的河水。 抬手擦掉眼角的泪花,才抬起头来,去看祝延曲。 祝延曲见她这样难过,眉头轻轻蹙起,在她对面蹲下。 言巧心红着眼眶,有着浅浅的笑意,有着苦楚。 “我和姜评订亲了,会在十月中旬完婚,到时,你要来。” 祝延曲答应着,“好。” 第六十三章他不会亏待你 话落,言巧心轻叹了一声,“诶!” 言巧心双眼中蓄满了泪水,唇角颤抖,看着祝延曲,声线颤抖,“我是被推下水的。” 祝延曲惊疑地看着她,秀眉微微蹙起,攥紧指尖,“是谁……推的你?” 言巧心抬手抹掉了眼泪,想到那天的场景,失望地闭上眼睛。 “离我最近的,是我二嫂。” 言巧心徐徐睁开眼,眼前有着一层水雾,低下了眸子,绞着手指头。 说话声都小了很多。 “我又不敢确定,她哭得伤心,又找不到错处。” 祝延曲迟疑,伸手握住言巧心的手腕,“那你……” 言巧心笑着摇头,面上有着勉强的笑容,“没事,我先忍住,找机会探她口风。” 言巧心的眸光又转移到了祝延曲的身上,抿了唇角。 “你的事情,我听说了。” 祝延曲心里猛地一跳,握住言巧心手腕忽地一松,“抱歉,我……” 言巧心急忙抓住祝延曲的手腕,“我没别的意思。” “我只是……”言巧心停顿了须臾,红着眼眶。 看着祝延曲,眼里有着娇柔的笑。 “想劝你,能跟着郗大人,就跟着他,他不会亏待你。” 祝延曲心虚,低下眼眸,不敢去看言巧心,“他真那么好?” 言巧心瞧着她的侧颜,瞧着她的皮肤白净,尤其是那双眼睛,美得让人挪不开眼。 “不然,我之前也不会幻想着,能与他有着半点未来。” 言巧心无奈地笑着,看着祝延曲仍低着头。 “不说这个。”言巧心握紧祝延曲的手腕,注意到了她手腕的还有淤青的指痕。 察觉到手腕上的指痕被纤细的手指轻抚着,祝延曲动作迟钝地收回手,抬头去看言巧心。 言巧心也注视着她,唇角微弯。 “我想做点,既能赚钱,又不会留下大量的东西在娘家的买卖。” 言巧心想了又想,“更不会占用娘家太大的位置,毕竟我还有半年多就要出嫁,不想和娘家有太多牵扯。” 言巧心低着眼眸,不知怎地,又想到了伤心处。 “我是家里独女,三代几十口人,就我这么一个女娃娃,我娘疼我疼得要命,我又不想叫她知道是我二嫂推我下水的。” 言巧心轻轻地吸了鼻子,鼻子堵得厉害,这些天来,压抑在她的心中,太痛苦了。 祝延曲直视着她,看着她伤心的模样,又担心母亲知道为她担忧。 看着她,唇角浅抿,“有一个法子,可以达到你说的那些。” “什么?”言巧心的眼角挂着泪珠,满眼的希冀看着祝延曲。 “目前,大家的洗涤衣服,清洗碗筷,洗发,洗澡基本上用的都是草木灰和皂角,我想从这方面入手,解决大家的洗护需求,也能赚钱。” 言巧心眨眨眼睛,看着祝延曲,“能吗?这不是贵族才能用的澡豆吗?” “能,我有八成把握。”祝延曲松开言巧心的手腕,起身站起,瞧着漫山遍野,处处可寻的草药。 言巧心也起身,走至祝延曲身边站着,入眼皆是青葱欲滴的山林,其间有着漂亮的花卉。 风声四起,沙沙响动。 “只是,”祝延曲眼眸垂下,看着脚边青草晃动,“会很累,沉淀期会很久。” 祝延曲柔和的视线,投向言巧心,“你能在着荒野中,找得蚕种,你也是有能力的,即便不用我这个法子,你也能赚钱。” 言巧心听到夸奖,脸色微红,“我在家里时,养过几年蚕,只是灾荒导致,我的蚕种都没了。” “找到的蚕种本想自己种,可工序太多,在家里占用位置太多。我怕家里人不高兴,这个时候养蚕,也得不到家里人的支持,索性就卖了。” “我先养着,了解这些蚕种的脾性,再大量养殖。” 祝延曲心里轻松了一些,有了这些蚕种。 本是不用【藏宝阁】里的宝贝物种,仅凭自己的学识,也能在这蛮荒风生水起。 可是,有些东西,总得要传承下去,不能断了。 就能【藏宝阁】中的优质蚕种拿出混淆过去。 “嗯嗯。”言巧心欣喜,瞧着祝延曲,“那,这洗护……” “我还在研究,研究好了,你若是觉着可以,就可以和我入伙。” 祝延曲偏头去看言巧心,她脸上有着犹豫。 “立个契约,黑字白纸,说得清清楚楚,你也不用担心。” 言巧心眼里好不容易燃起的希冀,又瞬间破灭,她长长地叹口气。 “我还不知道,姜评的家人好不好相处,会不会像宋国一样,成亲后就要照顾一家老小,还要养育孩子,若真是那样,我就没时间了。” 祝延曲转身看她,看着她的境遇与自己差不多,顾前不能顾后。 “你得先迈出去,有自己的事业。”祝延曲说完,也轻叹。 忽而浅浅地笑了一声。 “我们处境差不多,我也是顾前,不能顾后,总要往前走,兴许,能见到更美好的生活呢。” 言巧心笑容无奈,不安地搓着手背,思考了片刻。 “那我就等着你研制出来。”言巧心浅浅笑着。 “嗯。”祝延曲也低声应了,侧眸去看她。 言巧心弯腰提起竹篮,抬头看了日头,“我得回去了,今天搬家。” “好。”祝延曲站在原地,看着她走远,内心沉重。 一个人安静地待了小会儿,才慢慢向临时厨房走去。 林素和郗遥正在收拾着桌上的餐具。 林素停下手中收碗的动作,“下午大家都去搬家,这里过了今晚就要拆掉。” “嗯,”祝延曲应声,从郗铨说的话来推测,一开始就在他的圈套中。 看着林素有些闪躲的眼神,大致明了,也不多问。 跟着收拾了碗筷。 - 下午不用外出,用着余下的蔬果羊肉。 早早把最后一餐做好。 回到竹屋,见着郗淮在清理泥土,水井内壁已经磨平,没有任何石块堆砌。 听之前郗铨说过,后期再做修缮。 郗淮正铲着地面上的泥土,就看见祝延曲在捡着地面上遗留的碎竹片。 刚停下动作,外面传来脚步声,站在门楼下大门口的沈恻。 他先是笑嘻嘻地和祝延曲打招呼,“延曲好啊!” 祝延曲在捡碎竹片的手稍许停顿,侧眸看他,“嗯,好。” 沈恻才大步走进来,走到郗淮的身边。 拿起他手中的骨耜放到竹墙上靠着。 音色清润,充满着喜悦。 “带你去个地方,我发现个好东西。” 第六十四章我比你大不了几岁 “诶……泥还没铲完。”郗淮猝不及防,被他一扯手腕。 “还能诓你?真是好东西,这能改变我们现在的现状,到时比你手中的骨耜还要好用。” 郗淮踉跄了几步,拗不过,再加上听了这么一句,眼中有喜色。 将要做的事情抛之脑后,跟着沈恻前往发现铁矿之地。 祝延曲拾掇好院子里的碎竹片,看着将要日暮落下。 拿起靠着竹墙上的骨耜,将地面上的泥土铲到竹墙边缘。 而站在竹墙边缘,就能看见言家的院子,虽只能看到一部分。 看见站在院子里的言青忠,和言青德正在商议着什么。 在言青忠侧首的那一瞬间,忙收回视线。 继续将泥土铲干净,在水井边上看了一眼,里面的水清澈明净。 林素站在门楼下,向里面看来,面色焦急,“延曲,郗淮呢?” “他和沈恻有事出去了。”祝延曲将骨耜靠着竹墙,走了过来,“怎么了?” “没事。”林素红红的,低下眼眸,眼泪也瞬间落下来。 林素连忙转身,边走边擦眼泪。 祝延曲见她什么也不说,就继续去整理院子。 听着言家,郗家都传来搬动家具的声音。 言家的竹制家具是从言青德制作的,不用再从照花村里搬来。 郗家的家具,则是从照花村搬来,就连先前在满花村的小厮丫鬟都已过来。 小厮丫鬟的祖辈都在郗家生活,十二位郗家军是家生子。 祝延曲轻叹了一声,这里的冷寂,远不如两家的欢声笑语。 看着时间差不多,走出院子,将门关上。 看着制作的竹门,利用了榫卯结构。 这扇门,记得是郗铨亲自做的。 轻轻触碰着每一个细节,古人聪明。 像他这样拥有着两世记忆的人,许多小事不在话下。 也怪不得他脾气不好,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桩桩件件都不一样,见过生死无数,早已司空见惯。 祝延曲眼眸微暗,向托管堂走去,孩子的嬉戏声。 许多孩子都被家人领走,就剩下七八个孩子站在那。 祝延曲忙上前,望向霍寻,见她笑意盈盈。 霍寻的眼神轻飘飘地扫过了三个文静的孩子身上,走向祝延曲。 “他们仨很乖,话也少,在这也不闹腾,好带。” “嗯,来时与他们交代过了。”祝延曲浅笑,将三个孩子都带到了身边。 抱起顾华月,小丫头就顺势趴在了她肩膀上 霍寻眼眸微亮,“怪不得,那也挺好,听话懂事,建房一事完成,明儿就不再送来了。” “好的,这段时间打搅沈夫人了。”祝延曲应下,与霍寻告辞,带着孩子回去。 “姑姑,明天我们去干嘛呀?” 祝延曲偏头去看祝兴国,稍稍停下脚步。 回头看着宽阔的空地上撤去大半的临时厨房。 以及松林里的临时住所都不见了踪影。 视线慢慢转移到他们三个身上,个子没见长,衣服就短了。 加上就没多少衣服,袖子,裤腿都烂了,鞋子也不像样子。 “晨间出门,下午在家歇歇,”祝延曲向前迈步,轻声说着,“给你们做衣服,” “今天买布了,”祝延曲低眸,笑容灿烂。 “好呀好呀,”祝兴国笑得眼如月牙,他刚笑完。 “哎呀”了一声,随后又笑着说,“完犊子了。” 祝延曲瞧着他嘴角有血,放下顾华月,蹲下来看了他的牙齿。 掉了上门牙,在地上捡起那颗小牙齿,“上牙掉,丢房顶。” 祝兴国捂着嘴巴,眉眼笑得弯起来,“我不敢讲话了。” “怕漏风。”祝兴国嘴巴捂着的,说话有些漏风。 “过段时间就长出来了。”祝延曲收起他的牙齿。 起身时,见到言家门口,言青忠正在张贴一张告示。 言青忠贴完回头,看见祝延曲几人,在原地犹豫了一下,忙迈步过来。 这么些天的忙碌,让他都瘦了一圈。 “忠叔。” 祝延曲见他来,出声打招呼。 也就是这么一声招呼,让言青忠站在原地,脸上的笑意都僵硬了。 他尴尬地摸摸鼻子,走到祝延曲身前,小声说着,“我比你大不了几岁。” 祝延曲瞧着他面上闪现的尴尬,“巧心比我大一个月呢,我若是直呼你的名字,不是很好。” 言青忠眼地里满是失落,到嘴边的话也不再说,只是微微侧身去看竹墙上贴着的告示。 “都是竹制工具,你看看需要什么,价格优惠。” 言青忠以为能缓解自己的尴尬,可是说出来之后,面上的尴尬就很是明显。 忠叔,二字砸得他头昏眼花的。 一想到郗铨回来就要和她定亲,就更是上火,牙龈有些痛。 他更加不敢去看祝延曲,“你若是需要,就说一声。” “嗯,谢谢,”祝延曲瞧着言青忠的神色不是很好,尤其眼神闪躲。 言青忠正要说话,就听见后面传来一个声音。“言村长。” 听见这声音,祝延曲觉着耳熟,回头看了一眼。 身穿破烂衣服,洗得干净,梳着妇人发髻。 手中领着一个扎着两个小辫子的小丫头,穿着干净整洁,看着精细的布料,与午间购买的相似。 单单看着样貌,早已经不记得这个人是谁。 见言青忠有人找,也就不再停留,带着孩子转身离开。 刚走一步,年轻妇人小心地走到了身边,“祝姑娘,许久未见了。” 察觉到祝延曲不记得自己是谁,她又笑着说。 “我是周禾呀,这是我女儿立夏,我们现在也搬过来了,就在后面第三排的第二家。” 祝延曲也大致想起来了,瞧着她面色尚好,“是你啊。” 周禾点头,“是啊。” 周禾面上有着浅笑,轻柔着女儿的后脑。 “嗯,那你先忙,”祝延曲回以一笑,“我带孩子回去,还有点事。” “好,”周禾看着祝延曲几人走后,才转身去看了言青忠。 回到家里,祝延曲把竹门用插销插上,领着三个孩子走进没有家具而显得有些空荡荡的堂屋。 “哇,大房子呀!” 顾华月站在堂屋中央,双手插着腰,小脑袋仰着。 看完堂屋,又去看主卧。 两只小腿像风火轮似的,又跑去瞧了书房,两间次卧。 第六十五章内子不干涉外事 看完又勾起好奇心。 跑到外面看东屋,有杂物间,柴房,厨房。 边看边哇,逗得祝兴国和周东盛在那弯腰直笑。 顾华月刚要跑到水井边上,就被祝延曲一把捞起来。 “这是水井,你就别看了,小心掉下去。” 祝延曲把她抱回堂屋。 “嘻嘻。”顾华月捂着小嘴嘿嘿一笑,又欢喜地搂着小姨的脖子。 “小姨,我们有家了。”顾华月开心地在祝延曲的怀里手舞足蹈。 “嗯。”祝延曲点头,最近吃胖了些,抱起来踩手。 点着她的小鼻子。 “我去做晚饭,然后舒舒服服地睡个饱觉。” 祝延曲的视线瞧向主卧的门口,竹筐还在那摆着没有收拾,草席子,兽皮毯子。 带来的砂锅一直是拿来烧开水。 还没能好好煮一顿食材。 放下顾华月,拿起砂锅和竹筐里的一个南瓜。 在山间里寻到的,一看到这些平常不过的食材。 其他的左夸右夸,夸出天际。 将里面的种子抠出来放到一边。 南瓜处理好了,发现没有水桶,不能从水井里打水。 而井里的水还得再经过沉淀几天才能使用。 站在水井边停顿了一下,随后放下砂锅。 回来先去交代了孩子在家保持安静。 则是抱着砂锅前往河边去洗南瓜和盛水。 天边雾蒙蒙的,夕阳彻底消失。 如墨的黑夜,风声沙沙作响。 洗完南瓜,盛好水,急促地向家里走去。 走到了前往山林间的分岔路口时。 忽地出现了两道身影,吓得退后一步,警惕地看着那两人。 借着火把的光亮,才看清了是沈恻和郗淮。 祝延曲见是他们,忙抱着砂锅向前走去。 一点也不多停留。 沈恻则是追了上来,高举着火把,走在她身侧。 “你怎么也不整个火把?” 祝延曲没理他,脚步加快。 忽见他迈开一大步,拦在了跟前,停下脚步。 “有事?” 沈恻嘿嘿一笑,“是有事,我发现了铁矿,能提高我们现在的农……” “开山采矿是你们大人决定的事情,你问我有什么用?” 祝延曲眼里闪过嫌隙,绕开就走。 沈恻奇怪地闹着后脑勺,还有些纳闷。 可是再细想,也是有道理。 内子不干涉外事。 “也是。”他干巴巴地回应了一声,他还想要说些什么。 却觉得,祝延曲并不想搭理自己。 有些郁闷,站在原地犯愁。 目送着祝延曲离去的方向,沉沉地叹口气。 祝延曲大步迈到门口,取下插销。 瞧这竹门,防君子、不防小人。 眼眸微暗,看着主卧里有着小小的火光。 在厨房门口放下砂锅,向主卧走去。 推开门,看着围坐在一起乖乖地数着一二三的三个孩子。 见她推开门,沉闷的小脸上就有着欢喜的笑容。 祝延曲心里慌张,先前郗铨强制性地将孩子交到一处便于看管,不会出什么事情。 现在竹屋建成,家中需要柴禾,家具,以及床,桌子,需要的太多,忙碌的时间也会增加。 她蹲下来,看着他们水灵的眼眸,轻轻叹息。 “姑姑,我们不怕。”祝兴国永远像一个小男子汉,理解姑姑。 现在条件艰难,日子困苦,他们能吃苦。 “嗯,我知道你们很勇敢。”祝延曲心疼地挨个抚摸着后脑。 尤其是在看到周东盛满眼希冀的眼睛时。 她眼里有着不自然,小声说着,“东盛,我可能要食言了。” 周东盛坐直了身体,认真地听着,“姑姑,你说,我听你的。” “现在时局难测,我、我不是很希望你去静心堂,安全很重要。” “我知道。”祝延曲低下眼眸,“你很想念母亲。” 周东盛起身,上前一步,抓住了祝延曲的手掌,看着她温柔的眼睛。 “我听姑姑的安排。” 祝延曲将周东盛抱进怀中,脑子里飘过这么些天分工合作的事情。 也从不过问他们三个在托管堂经历了什么。 周东盛小手也紧紧抱着祝延曲,小声应着。 “姑姑,我会乖乖的,不让你担心。” 祝延曲缓慢地松开他,在火光的照映下。 看见了他的眼角下,挂着一颗透明的眼泪。 抬手轻轻擦去,有些时候,还是会否定郗铨说的话。 这么可爱的孩子,怎么会惨遭毒手? 瞧着火光映在墙上,低下眼眸,不能再往后想。 起身出去,简单地做了晚饭,烧水给他们擦身子。 铺上草席,盖着兽皮毯子,孩子是一夜无眠。 自个儿反而倒是失眠了。 兽皮毯子上有着不是很舒服的味道,轻微侧身。 瞧着窗子,即便没有月光,也有一缕薄薄的光线透进来。 夜间,柔和的风声,以及山林间里传来动物昆虫的声音。 【藏宝阁】打开,第一感觉,就觉着那里不是很对劲。 先前整理过小格子的数量,共有一千五百六十一个。 每打开一个,都是心惊肉跳的,生怕里面会出现什么乱七八糟的。 心慌地打开最后一个,格子内,赫然躺着几粒小小的种子。 瞧着里面的标签,上面的字很规矩——棉花。 光是棉花,就已经有了三个品种了。 倏然间,外面传来沉重的撞门声,奇怪的唧叫声,以及较大的驱赶动静。 整个人紧张地缩在毯子内。 慢慢地伸手从放置在边上的竹筐里,取出左轮手枪。 胆战心惊地过了许久,外面没了动静,才敢松懈。 - 祝延曲猛地坐起来,满头大汗。 双手撑着膝盖,闭上眼睛,眉间轻皱。 刚才是……梦见郗铨了? 梦里的那个人,浑身是血,就清澈明净的眼睛能认得是谁。 他说,祸害不除,难以安宁。 可是,这陌生的世界,祸害太多。 怎能已人力就能除完的? 祝延曲面上露出苦笑,歪头去看着躺在身边酣睡的孩子。 梦境再次出现,画面本不清晰,在看到郗铨之后,也就清晰了。 晃着脑袋,不去想梦境的情景。 掀开兽皮毯子,动作轻柔地起身,到了院子里。 地面是湿润的,小心地走到了门后,从缝隙中看去。 第六十六章非嫡子不嫁 看见地面上有着不少似人足的脚印。脚印错乱。 心里猛地跳了一下,这些是个什么鬼东西? 检查了院子,发现左边的竹墙,有了因攀爬而弯掉的痕迹。 门上传来清脆的敲门声。 “是我,”是郗淮压低的声音。 隔着门,从缝隙中看见了郗淮的身影。 “昨晚……怎么了?”祝延曲小声问。 “是长着人面的山猴子,都赶跑了。”郗淮的声音自外面传来。 祝延曲眼眸垂下,“嗯”了一声。 紧张的指尖,抵在去青的竹子上。 “那……”祝延曲到这里这么多天,都没听说过,“之前怎么没有?” 郗淮稍稍停顿,心想,是啊,之前怎么没有。 他面露苦色,“不太清楚。” “昨晚你回来早,就没来打扰,你家缺的家具挺多的。” 里面没有声音。 郗淮又道,“今天还有商贩过来。” “是缺不少的家具,”祝延曲回头看了一眼从茅厕回来的祝兴国,瞧他哈欠连天的。 “他们来了,我再去买。”祝延曲说完,转身就向屋内走去。 吹拂过来的风也有着燥热。 祝兴国正在草席坐着,打完哈欠就去拿衣服穿上。 周东盛也双眼咪蒙,穿完了衣服。 顾华月还有赖床的意思,可睁开一只眼睛去看,看见哥哥们都穿衣起来。 连忙坐起来,头发乱蓬蓬的。 拿起边上的小褂穿上,边穿边喊进来的祝延曲。 “小姨。” 声音又甜又蜜的。 祝延曲蹲下来,揉着她的小脑袋,“还想赖床呢?” “嘿嘿,才不想,我已经穿好衣服了。” 顾华月抓着祝延曲的胳膊撒娇。 “给你扎小辫。” 话刚说完,就听见外面传来吆喝声。 带孩子洗漱好,收拾了钱包。 才走至门后,从缝隙里看出去。 宽阔的地面上支着摊子,有着来来往往的人。 祝延曲打开门,郗淮就在外面不远处站着。 “走吧,”他走过来,眼眸中有着温和的浅笑。 “你先走吧,”祝延曲没看他,低着眼眸,抱起顾华月。 身后突然传来低沉且不满的声音。 “你在躲避什么?” 祝延曲的手托着顾华月的后背,眼眸微转。 去看郗淮的眼睛,他的眼睛里说不出来什么情绪。 很是不明白,这些人的脑子里,真的就只有情爱二字? “你想和你大哥力争什么?” 祝延曲说完,就见他眼眸有着些许的惊惶。 “是要力争,八字还没一撇,谁能定胜负。”可他还是说出来。 “你收起这些想法,”祝延曲烦躁躁的,“别给我惹麻烦。” “烦死了,”祝延曲顺手关了门,转身见到郗淮,看他还是不死心。 “你们不是常说礼义廉耻,兄友弟恭,可你哥才走一天,你觉得这墙角,是你能挖得动的?” 郗淮微愣,蹙眉看她。 祝延曲观察着他的神情,“我是非嫡子不嫁。” 郗淮被点醒,后退了一步,“是我唐突了。” 祝延曲不再看他,带着三个孩子前往摆摊区域。 从东到西走过去,停在写有方氏陶庄的牌子前。 方靖在招呼着伙计摆放瓷器,陶制品,分开放。 他挽着袖子,抱着一个中等的水缸。 放下后,从眼角的余光里看到了祝延曲,携着三个孩童过来。 他忙放下手中的水缸,绕到摊前,静候她的到来。 祝延曲放下顾华月,在摊子前看了一眼,看着货物的边上都有写着价格的牌子。 在心里盘算了片刻,才抬眸去看方靖,手指抬起,指向摆放在地面比中等水缸还要小上一截的小水缸。 “那个水缸,需要三个,大一些的一个,一个黑陶双耳砂锅。” 这么多水缸,不是挖了水井?方靖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可还是闷在心里,没有说出来,忙叫伙计将水缸搬过来。 他看了价格,沉默了半晌,“小水缸,一个十二文,这个中等的,十六文,黑陶双耳砂锅十五文,收你六十文。” 祝延曲抬眸,仰视着他,眼里闪过一丝疑问,没再说什么,拿荷包数钱。 看着四个水缸,眉间轻蹙,有些发愁,提起一个小水缸。 方靖满面笑意,“你莫担心,我这伙计给你送去。” 祝延曲抬眸看他,又瞧着从摊子后面走过来的伙计。 单手提起中等的水缸和小水缸,走在前头。 “姑娘,带个路。” 祝延曲看了一眼祝兴国,“你走在前面,给叔叔带路。” 话音落下,提起双耳砂锅,走在了后面。 周东盛领着顾华月跟在祝延曲身边。 周东盛小声询问,“姑姑,你买这么多水缸做什么?” “你们一人一个,给你们好好洗洗。” 祝延曲回应着,看着方氏陶庄的伙计,已经将水缸放在门口。 “谢谢。”祝延曲道谢。 “没事,这都是应该的。” 伙计笑着摆手,刚要走,就被祝延曲拦住。 “等等,请问,你们这么多的陶制品和瓷器,是怎么搬过来的?” 祝延曲看的时候,不下百十件陶制品和瓷器。 “我东家找人做了板车,用人力拉过来的。” 伙计抬手指着摊子后面摆着的四架板车。 祝延曲定睛看去,收回视线,轻轻地“噢”了一声。 伙计偏眸看她,不解地问,“可是有什么问题?” “想问问笔墨纸砚的行情。” “文房四宝制作不易,且现在受众面小,只能是定做的,专是大人和各村村长记事要用,姑娘若是需要……” “不了不了。”祝延曲浅笑,“麻烦你了。” 伙计摸不着头脑,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祝延曲搬水缸进了院子,将门关上,心里毛毛躁躁的。 初来没多久有竹麻纸,书写还是以削炭为笔。 记得刚到这的第一天,看见郗铨的简易书,和狼毫细毛笔。 技术一点一点地在进步,方靖有精益求精的陶瓷技术,许筠精通调色技艺。 祝兴国见姑姑回来后就站在院子里发呆。 边上摆放着四只水缸和一只黑陶双耳砂锅。 上前轻轻拉住她的衣袖,“姑姑,怎么了?” “啊?”祝延曲缓过神来,空洞的眼眸俯视着仰头的祝兴国。 第六十七章逃不过他的手掌心 祝兴国又问,“姑姑,你怎么心事很重的样子?” 祝延曲纤细且粗糙的手指轻抚着祝兴国的面庞,“需要做的事情太多,想得也就多。” 祝延曲的亲和视线停留在三张可爱呆萌的稚嫩面容上。 抬眼去看天边逐渐升起的金黄光辉。 领着三个孩子走到主卧,拿起一直放在竹筐里的砍刀。 除必需品外,能自己动手做的,就不用买花钱买。 生存不易四个字砸在头顶。 戴起破洞的布手套,视线轻缓地从放置一边的布料挪开,提起竹篮,走至主卧门口,小声说着。 “你们在家,我出去寻些吃的。” “嗯,姑姑小心。”祝兴国走过来,站在祝延曲身前,仰着脑袋去看她。 看着她近日来的忙碌,整个人都瘦了。 他伸出手,想要牵住姑姑的手,却又收回来。 祝延曲见他这样,于心不忍,歪着脑袋去看他,“走了。” - 晨间金黄的光辉从片片竹叶中飘落下来。 祝延曲提着竹篮行走在巨龙竹林间,竹篮中躺着一根竹笋。 走着走着,脚步就停下了,不敢再往前行走。 心里有着郗铨给的阴影,再也不敢一个人往前走。 前方雾蒙蒙的,总觉着浓厚的雾后面,隐藏着怪物。 提着竹篮的手心里有着薄薄的一层冷汗。 轻微闭上眼睛,学识在这里不能成为保护伞,反而是一种累赘。 想到了【藏宝阁】里,有牲畜和家禽的幼崽。 可这个阶段,又不是拿出来的时机。 纠结再三,在微微的风声里,听到了细碎的脚步声以及谈话声。 声源在身后,僵硬地转过身,看见结伴而行的言巧心,周禾,徐桃子三人。 “延曲,你怎么一个人到这边来?”言巧心几步就走了过来,满眼担忧。 “我来砍枯竹,顺便挖了竹笋,现在要回去了。”祝延曲声线中有着平静,可面上煞白。 郗铨那天将她带到荒林里的阴影始终挥散不去。 “行,你注意安全,”言巧心眼里有着忧虑,目送着急切想要离开的祝延曲。 祝延曲走了几步,感觉离她们有些距离了,才赶停下步子。 走到捆好的枯竹旁边,稍作歇息,扛起枯竹,原路返回。 没走几步,沉闷的脚步和低沉的哞哞叫声由远渐近。 真是出门不看黄历,触了霉头。 驱赶声音向北而去,提起的心才落实了下去。 “延曲。” 微风中掺着娇柔的声音。 “你等等。” 言巧心最终还是不放心,辞别了周禾和徐桃子,回来寻找祝延曲。 言巧心在祝延曲身边站定,瞧着她微微偏头过来,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 “你可以和我们结伴外出的,人多反而没那么怕了。” 祝延曲看着她那双充满真诚的眼睛,“我、我试试吧!” “嗯,”言巧心点头,看着她的犹豫,“看你竹篮还是空的,回去了再来,周禾姐,和徐桃子在前面等我们。” “徐桃子,她不是……”祝延曲想起之前听到的,徐桃子和周愉可是形影不离的。 “她和周愉闹翻了,她除了娇气些,其他都挺好的。”言巧心跟在祝延曲的身边解释。 “嗯,”祝延曲轻轻颔首,偏眸去看言巧心。 言巧心没注意到祝延曲的眼神,她继续往下说。 “我有了更好的想法,毕竟你的洗涤用品配方得保密,我不是不放心我自己,而是不放心我那些嫂嫂,他们家里人经常撺掇找事。” 言巧心眼眸微微一暗,轻叹一口气,“家事杂乱,和睦是有,但是矛盾也多。” 祝延曲倒是很羡慕言巧心一家人欢聚一堂,不好给出什么意见。 “抱歉,我可能给不了你什么意见。” 言巧心脚步微顿,后知后觉,望向祝延曲,“我也向你说声抱歉,我不该在你面前说这些。” 祝延曲无奈一笑,“我回去把枯竹放下,你在这等我一下。” 言巧心颔首,“好。” 祝延曲回去放下枯竹,瞧见三个蹲在屋檐下,双手托腮,满眼的无神,很是枯燥乏味。 “姑姑,有点无聊。” 祝兴国起身,站在屋檐下,瞧着照射下来的阳光,瞧着从天上飞走的喜鹊,喜鹊自由自在展翅飞翔。 是他最羡慕的。 祝延曲在柴房里放下柴火,把竹笋放到厨房里去。 祝延曲走到祝兴国的身边,抬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我下次回来,给你们带些东西,解闷。” “好,”祝兴国不问是什么,爽朗的回应。 “放在厨房火塘边上的白芋吃了吗?”祝延曲柔声问。 “吃了,还剩两个。” “嗯,”祝延曲应完就赶回言巧心等她的地方。 言巧心见她来,面上不经意间就有了笑意,声音娇嫩,“走,” 言巧心边走边说,“你呀,得多和我们走动,不然你一个人太孤独了,邻里之间多来往,有事也有个帮衬。” “好,”祝延曲答应着,“你六叔是篾匠,无孔竹匾,直径一寸的,一个多少钱?” “一个是四文,我出门时,他就在家里做,应该是有现货的,等会儿回去问问。” 言巧心走了几步,停下脚步,去看祝延曲,看着她的平静处事,“你不怪我吗?” “怪你什么?”祝延曲不太理解她这番话。 言巧心言语迟钝,“如果……不是我提议你将房子建在我家和郗大人家中间。” “不至于怪你,即便你不提,我也逃不过他的手掌心。” 祝延曲说完,意识到不对,回头看言巧心。 “说了也不是怕你多心,你觉得我,逃得过吗?” 言巧心抿唇,眼眶倏地有着微红,“真的抱歉,” “我,”言巧心低下眼眸,也不再隐瞒。 “向你道歉,起初我是有心的,看得出来,我七叔对你有意,我就想着撮合,可我七叔有孝期,我就想着撮合,两年半一过,他就能谈婚论嫁。” 祝延曲驻足,不解地看着言巧心,可想到当时她还对郗铨有意,才有这样的想法,“你……” “对不起,”言巧心声音很小。 第六十八章像一个提线娃娃 再次听到她的道歉,祝延曲忽而觉得,言巧心真是一个单纯的女孩子,低头浅笑。 “当真没事,你不用再自责,不然,我也会觉得我有错。” “不不不,”言巧心摇头,“不是你的错。” “哎呀,”言巧心说着说着反而倒笑起来,伸手握着祝延曲的手腕。 “延曲,瞧我,到现在还在钻牛角尖,既然你我现在都将有归属,就不该在执着之前的事情。” 言巧心拉起祝延曲的手腕,迈步向前走去。 祝延曲侧眸瞧着她的开朗。 两人相视一笑。 言巧心不好意思地别看眼眸,“她们就在前面,这边的资源比照花村那边还要多。” “这边的村落取名字了吗?” “大人走之前交代过我七叔,这边叫照花后村,分为一组到十组,我们在第一组。” 周禾和徐桃子在原地等着的,见到她们二人到了,忙上前。 徐桃子只是轻和一笑,没有上前讲话。 周禾则是走到了祝延曲的身边,“走吧,我们去挖些白芋回去育秧苗,还能种一茬晚白芋。” “说起来,这山林间可食用的很多。”周禾走在前头,“就在前面拐角,那有不少的白芋和地瓜,南瓜什么的都有。” 瞧着方向,不是祝延曲之前和郗家人来过的地方,稍稍放慢脚步,观看这边的环境。 漫山遍野的杂草丛生的草地,灌木丛中生长着荆棘,长势极好的花椒树。 在底下也有着花椒树小苗,带刺的黄色花卉。 想着那面竹制墙壁不是很安全,种上这些,也能防些什么。 站在斜坡上,瞧着下方的山地,郁郁葱葱的白芋和地瓜,混合着生长。 白芋枯黄的藤蔓有些都搭在山石,及附近的灌木丛上。 地瓜的叶片大部分枯萎,少量的绿叶在风中摇摆。 祝延曲站在花椒树下,用砍刀前端缓慢撬开砂石地,将花椒小苗和带刺的藤蔓放进竹筐。 才走到下坡去,刨了地瓜和白芋,挑了能食用的嫩果。 在满满一筐子上面,放置了几个老掉的白芋和地瓜作为种根。 祝延曲摘下手套,擦拭着额角上的汗水,站在半山腰去眺望远处。 对面的山林里有着一条山涧,接连大河,波涛汹涌。 再往远处看去,平坦的草原。 若是开辟成为稻田,山林间里的旱地两边一起入手,能提高农业生产。 这样就不用再过着半采集,半农业的状态。 祝延曲收回视线,看见言巧心正在挖一株小树。 提着看砍刀走过去,站在她身边。 瞧她三两下就连根带土挖了出来,里面长着奇形怪状的块根。 言巧心小声嘀咕,“这看着似葛又不似葛的,之前吃过,味道还算不错,只是吃一口得捶一下胸口,稍不注意,能噎死人。” 祝延曲凑上前仔细看了,眉间不知不觉轻微蹙起。 果然不能考究物种出现的历史时间。 “给我看看,”祝延曲伸手,从言巧心手中接过。 手指轻轻抚摸着带有土的块根,掰下一小块,看了纹理,闻了味道。 “这是粉树葛,出粉多,专吃用它提取出来的粉,不能多吃,吃多为肠胃不适跑肚,严重者会中毒。” 言巧心眼眸明亮,瞧着祝延曲认真观察的模样,喜笑颜开,“原来如此。” 她尴尬地摸了一下鼻子,“还真是如你所说的,当时没什么吃的,就吃了这个,饱是饱了,跑了几回茅厕。” 祝延曲将粉树葛还给她,这个走过来,也没看到多少。 还想要说些什么,祝延曲就停下了话头,不能多说。 周禾在一旁听得真切,羡慕目光去看着祝延曲。 言巧心四周去看了,也没能看见还有,将块根取下,丢进竹篮中。 她侧身,刚要欢欢喜喜地和祝延曲说话,却见山谷间有许多鸡鸣传来。 听这叫声,祝延曲蹙眉,总觉着耳熟,忙侧身,去看了一下【藏宝阁】。 该死的,【藏宝阁】里面的格子整顿了分类,五谷,蔬菜瓜果,家禽,牲畜。 现在家禽的格子没有关上,露出了一条缝隙。 鸡的品种足有二十多种,一个品种就两只幼仔,现在好了,跑出去十八只。 什么时候跑出去的也不知情。 难道仅仅是因为一点想法,就能控制这些吗? 祝延曲眉间的皱纹加深,反观着在身边站着的三个女子面容上洋溢着喜悦。 见识过种子生长的力量,心里莫名地叹息。 不知这十八只不同品种的家禽幼仔的繁殖力是怎样的。 不过,听这个叽叽喳喳的动静,扑闪着翅膀的声响。 祝延曲抬手捏了酸胀的眉心,这个【藏宝阁】的力量到底不是能掌控的。 罢了,由它去吧,管不了就让它敞开地生长。 省得担心这担心那的。 祝延曲提着竹篮,没跟在她们三人身后。 走时,还是转身去看了,能翻天的动静。 轻微叹息一声,垂下的眼眸中,看到的停下一个人。 抬眸去看言巧心,看着她眉目间都是喜悦。 祝延曲眼前猛然间发黑,手中的竹篮沉重地掉在地上,觉着胳膊被人搀扶着。 耳边是焦急熟悉的声音。 脑子里有长达十来分钟的空白,眼前同样是灰蒙蒙的,听不见,看不见。 等能睁开双眼,眼里满是迷茫,入眼的是满山的青葱,混合着枯黄的颜色。 耳边是和煦的微风,也能听见山谷间传来的叽叽喳喳声响。 【藏宝阁】的灰蓝屏上显示着一段话。 【拥有者的想法可控制格子内的种子或是家禽,牲畜幼崽出格生长,也可借助农业的生产力,知道想要的事情三件】 有那么一瞬间,祝延曲觉着,不是自己在控制这些高科技,而是高科技在控制自己的思想。 对于未知的世界本就还没有走出来。 现在又因为【藏宝阁】可以用想法控制而感到更加恐惧。 这莫名其妙到身上的【藏宝阁】,像是捆绑在身上,挥之不去。 身子发僵,整个身体也动弹不得,只有大脑还有半点思想。 像一个提线娃娃,被人操控。 可是,本就是活生生的人,谁能控制呢? 祝延曲想了这么多的问题,唇角有着自嘲的笑意。 第六十九章看见他的宿命 “延曲,你能走吗?” 言巧心担心的眼泪都落了下来,蹲在祝延曲身侧,心慌地看着她。 祝延曲机械地转过头,面上的笑意僵硬,眼眸轻轻眨了一下,轻轻点头,“再等等,我缓缓,有些眼花。” 祝延曲垂下视线,看着僵硬的手腕,手指,慢慢能活动,指尖发白,没有半点血色。 就连手背上,青色血管凸起。 就这么恍惚间,在虚浮的光影里看见了一个画面。 照片被烧毁,只剩下半角被风吹走,灰烬四散开,随风飘散, 孩子的衣物全部被丢进火海中,耳边也出现了一个声音。 「去吧,去你们该去的世界,别来缠着我。」 这个声音是自己的,却不是自己会说出来的话。 从这个视角来看,像是自己在做事情。 祝延曲眼里蓄满了眼泪,闭上眼睛,仍由眼泪流淌。 顺着这个视角,在往前走去,在一片漆黑的林子里。 看见了郗铨带领着数十个照花村的村民,都面如土色,没有半点精神。 睁开眼睛,慢慢偏头,去看在身边担忧到落泪的言巧心。 言巧心见到祝延曲这个样子,害怕地不敢挪开半步,“你怎么这么严重?” “我们去找沈大夫。” “别,”祝延曲出声,声线中满是颤抖,撑着身子站起来,伸手提起竹篮。 “我能走,我也没事,只是这段时间忙得脚不沾地,累着了。” 言巧心不放心地看着她,再三确认,“确定吗?” “嗯,”祝延曲轻轻颔首,提着竹篮,走上前,踩在草地上。 每走一步,就能以刚刚的视角,看见郗铨的前世宿命。 总觉着自己身体住了一个怪物,浑身不自在,猛地站住身子,看着言巧心,“巧心,你掐我一下。” “啊?”言巧心以为自己听错,不是很理解,吓了一跳。 “用力掐。”祝延曲瞧着她,可看她许久都不敢下手,轻叹一口气,放下竹篮,自己掐了一下胳膊。 力度很大,会痛,是活。 言巧心不明白这样的举动是为了什么,在边上看着,真真被吓着。 见祝延曲还要去掐,赶忙拦住她。 “你疯了?” 祝延曲掀起眼眸,一双眼睛里,透着一股死寂。 看着言巧心的眼睛,尽力让自己清醒过来。 瞧着胳膊上的红肿,意识到真的不是梦境,是真实的。 为什么能看见郗铨前世的宿命。 到底是因为他说过。 还是别的原因。 先前也有这样的状况,只是不明显,没有察觉。 现在有了异样,这样的异样,不仅能让【藏宝阁】里的各种东西自己出来。 也能让自己看见郗铨的前世宿命,还能听见熟悉不过的声音。 虽然这个画面短暂得很。 是实实在在的存在过。 “延曲。”言巧心又小声地唤了一声,生怕祝延曲再有个什么差池。 “说真的,到了这里之后,很多人也有怀疑,怀疑自己死了。” “可还穿喘着气呢,怎么又会是死的?”言巧心蹙眉看着祝延曲。 祝延曲尽力让自己的笑容没那么惨白,轻轻地挽着言巧心的胳膊。 “巧心,你别怕,我们回去。” 言巧心瞧着她这样,仍旧不放心,“回去先找沈大夫瞧瞧,你刚刚那样,太吓人了,我的魂都吓飞了一大半。” 祝延曲苦笑,“抱歉,吓到你了,我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腿抽筋,思绪也没那么活络了。” “你啊,精神不是很好,快回去歇歇,别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 言巧心搀扶着祝延曲走到平坦的空地,才敢松开她的手。 周禾和徐桃子走了几步,觉着身后没人。 又停下脚步。 折返回来。 周禾瞧着祝延曲没有半点血色的脸庞,心都提起来。 “你这状态,不适合外出采集,好好在家休养。” 祝延曲抬眸去看她,苍白的面容上露出一点笑意来,“没事,缓缓就好。” 周禾见她这般要强,轻微叹息,“别太要强了,身子要紧。” 祝延曲颔首,没再说话。 额头上有着细密的冷汗,这样的状态有两次了,记得前一次也是在山林间里。 打翻了种子,掉下山崖,迅速生长。 当时满山的白雪。 还没反应过来,眼前就像是被蒙上一层灰蒙蒙的布。 因为重心不稳,还摔了一跤,整个人也很僵硬,手脚冰凉。 就连思绪,像是被掐断,不能思考。 刚刚那段话,似乎能知道三件事情。 压下心中的猎奇,回去再问。 祝延曲心里还没忘记答应兴国的事情。 回来的路上,砍了一大捆艾蒿带回去。 言巧心见到她这样魂不守舍的状态,很是不放心。 送她到了家门口,才敢离开。 记得她早上说的,回到家中拿了一个无孔竹匾。 祝延曲拿钱,言巧心接了过来,她攥着钱,不安的眼神看向祝延曲。 “别担心了,我没事,祝延曲伸手拍拍她的手臂。” 言巧心抿着唇,瞧着她这般故作坚强,无奈地叹口气,“你啊,让我怎么说才好?” 祝延曲心里惦记那些溜出去的鸡,望向言巧心。 “下午,我们去山谷瞧瞧,能不能抓回来一些鸡?” 言巧心听见这个提议,眉头皱起来,一脸的不确信,“你在说胡话?” 祝延曲瞧她不是很相信的样子,“我又不是泥捏的,哪能那么轻易就垮掉。” “就这么说好了,下午约上周禾,”祝延曲稍许停顿,继续往下说。 “把徐桃子也喊着一块去。” “行,”言巧心犹豫了好久,才敢答应下来。 走的时候,回头去看祝延曲,瞧着她站在门楼下朝她挥手。 祝延曲等言巧心离开后,心里松口气,关上门转身回到屋檐下。 将手上的无孔竹匾放到三个孩子的身边,蹲下来教他们。 “叶子,放竹匾里,杆子放在地上,我挂墙上,驱蚊。” “好,”祝兴国答应着,拿起艾蒿就摘叶子下来。 周东盛和顾华月两个也拿起艾蒿摘叶子,模样很是乖巧。 祝延曲起身时,抬手揉揉他们的后脑,“我去做午饭。” 第七十章耗损大量精力 “你们累了就歇歇。”祝延曲还是不放心,走了几步又折回来。 看着三个孩子抬起呆萌水灵的眼睛,长长的睫毛闪着, 齐刷刷地一起点头,“好。” 祝延曲满意地点头,走进厨房,看着空空如也的四周,无奈地耸着肩膀。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这艰苦的日子,孩子常吃白芋和地瓜,肠胃容易不好。 站在厨房门口,视线转移到屋檐下。 孩子摘叶子的动作麻利,一点也没有停顿。 罢了,再忍一顿,拿上两个白芋和砂锅,到了河边去清洗。 刚到河边没多久,在切白芋时,身后有细微的脚步声,停下动作,侧身去看。 看见言青忠,连忙起身,轻声喊了一句,“忠叔。” 言青忠的步子放慢,站在原地,双手背在身后,眼里有着惋惜。 看着祝延曲,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这个身份。 他思考了须臾。 “准备丈量田地开荒了。” 祝延曲一听见开荒二字,就有些发憷,“还有别的办法吗?” “有,”言青忠声音柔和,“到时候开完荒地之后,就需要看田地质量评估价钱再购买回去。” “嗯,那行,我没多少时间去开荒。” 祝延曲说完,转身去抱起砂锅。 言青忠没说话,站在那沉默,等她转回身,小声说着,“你晚上多警醒些,会有山猴子出没。” “长着锋利的指甲,会抓人。” 言青忠说着的同时,侧眸去看她。 瞧着她轻轻颔首。 “嗯,我知道了,”祝延曲步子放慢。 言青忠有许多话要说,可也不是说出来的时机,轻微叹息,“你去忙吧。” 祝延曲走到门楼下,就听见里面传来喜滋滋的笑声。 从门缝里看去,瞧见孩子忙完了,在收拾着摘下来的杆子。 打开门之际,电光火石之间,想到了一个问题。 见着言青忠都已经进入家门,也就将这个问题放下。 无孔竹匾内,摆放着摘好的艾叶,祝延曲上前查看。 三个孩子一起围上来,伸出沾有绿色汁液的手指头给祝延曲看。 “姑姑,你看,绿色的手指头。” 祝兴国面上是天真烂漫的笑容。 祝延曲瞧了一下,眼眸中有着浅笑,“能去除的。” 顾华月见小姨蹲下来,也就蹲下来,伸着双手,“小姨,这个有点臭臭的。” “艾蒿嘛,是很臭的,它能驱蚊,放在家里,预防你们被蚊虫叮咬。” “你看。”祝延曲掀开袖子,洁白的手臂上被蚊虫叮咬出了几个大包。 “这就是蚊虫叮咬的,大人都要疼死了,更别你们小孩子了,现在左邻右舍的都有人在。” “我才叫你们在家中,不用跟着我出去受奔波之苦和蚊虫叮咬。” 祝延曲端起竹匾去屋檐下最里面放好。 回来用湿帕子给他们三个擦手。 “今儿在山坡上,听见山谷里有着声音,我下午去瞧瞧,抓些鸡回来,养着,给你们炖肉吃。” “好呀好呀,”顾华月仰着满是小星星的眼眸,欢喜地看着小姨,“小姨真厉害。” 祝延曲抬手轻点了她的鼻尖,看她手上的绿色没了,视线转去看周东盛,“到你了。” 周东盛迈着步子上前,伸出双手。 “姑姑,我们下午还要摘其他的叶子吗?” “是有一些其他的叶子,我回来时带来。”祝延曲满眼温柔,瞧着三个小帮手。 祝延曲给祝兴国擦完手,在他们手上都闻到了一些臭味。 砂锅放在小灶上煨着,拿上砍刀出门,绕过松林,前往竹林。 挑了一根自己能扛动的砍倒。 砍完之后,想起来先前要问的问题。 百般犹豫,也不知道要怎么去问。 手指摸索着砍刀,眼眸轻眨。 忽地被灰蓝屏上的文字吸引。 「拥有者与【藏宝阁】是一体,控制格子内的种子,牲畜,家禽,耗损大量精力。」 祝延曲的眉头皱起来,这…… 原来这么耗损精力,眼眸微微闭上,唇角紧抿。 弯腰将竹子扛在肩上,沉重的竹子压着,步子缓慢。 三件事情,现在问了一件。 其他的两个,想起来再问。 机会宝贵,不能浪费。 开门回来,回来竹子小心地放在地上。 这竹子直径都有六寸了,能当一个小水桶使用。 祝兴国在厨房给火塘里添加柴禾,听见开门的声音,忙从厨房出来。 “姑姑,这么重的竹子,你扛回来的?” “是啊,也只想扛这么一次,太重了,” 祝延曲笑容无奈,砍下两截,将切口削平。 将葛藤套上,方便丢到井里取水。 祝兴国在边上观望着,稚嫩的面容上不经意间会露出惊叹。 午间的日头照下来,惹得祝延曲一头汗,朝在边上看着的祝兴国轻声说着,“你进堂屋去,其他的我来。” “嗯嗯,”祝兴国颔首。 得到了四个水桶,余下的砍成小节,抱进柴房摆放好。 揉着酸痛的肩膀出来,动作迟缓地向厨房走去。 过惯了精致的生活,见不得家里配置不齐全。 不过,简单有简单的过法,不奢求什么。 现下的主要事情是砍柴,采集食物,做孩子的换洗衣物。 想起这个,祝延曲抬手轻拍了额头,容易忘事。 将三个能容纳孩子的水缸取出来,从水井里打水倒进去清洗。 水缸洗完,小灶上的砂锅沸腾,白芋也熟了。 简单地将预留下来的竹节,削成碗状,筷子制作也简单。 包住滚烫的双耳,倒出砂锅里的白芋,端着竹碗到了堂屋,歪头看了主卧。 祝兴国听见走动的声音,出来看了一眼,见到姑姑端着午饭进来。 忙去收拾了竹筐,将竹筐倒扣,形成一个小桌的模样。 “姑姑,好了。”祝兴国仰着脑袋去看姑姑。 “好,”祝延曲将竹碗放下。 “等温度差不多了,挨个挨个的喂着,先将就着这样吃。” “好,”周东盛眼眸明亮,轻微转动,直视温柔的祝延曲。 从细节上就看出来了,这是真把自己当成了自家孩子对待。 周东盛感动的眼泪自眼角落下。 眼眸中蓄着泪花。 第七十一章别来讨嫌 祝延曲见状,吓一跳,“烫着了?” “不是,”周东盛微微摇头。 “那怎么还哭了?”祝延曲不解,拿帕子给他擦眼角。 “因为你对我好,”周东盛声音哽咽着,眼圈周围红红的。 祝延曲浅笑,端起竹碗,放到他嘴边,“喝点汤润润。” 祝兴国大了,能自己使用筷子,没敢麻烦姑姑喂他。 自己乖巧地拿着筷子吃着,看着吃饱的周东盛和顾华月蹲在旁边,“我教你们用筷子,怎么样?” 在托管堂那几天,他们用的都是勺子。 - 祝延曲走出去没多久,听见了这句话。 心里有着动容,没有离开,折回去。 看着祝兴国细心地教着东盛和华月学使用筷子。 笑意虽有无奈,但也无法。 到了院子里,热气扑面,炎热的气息浓厚。 将厨房的火炭处理,再折回来,接走了祝兴国手中的竹碗清洗。 有了简易的水桶,取水方便,不用再跑到河边去。 忙完,洗净了手。 前往主卧,拿起布料和剪刀,用磨损的量尺,给祝兴国三人量尺寸。 所需布料裁剪下来,穿针引线,坐在屋檐下。 光辉洒下,热浪在空中翻滚。 祝延曲偏眸去看在身边站着的三人,压低声音提醒,“去午睡,我要去忙了叫醒你们。” 祝兴国眼眸中有着疑问,“姑姑,你的衣服呢?” 裁剪下来的,都是他们三个的。 “你们的做好了再做我的,”祝延曲见他瘪着嘴巴,怕他们心里有负担,停下手中的针,“心里难过?” 祝兴国低下头去,轻轻点头。 “不用难过,”祝延曲伸手,轻抚他的额头,瞧着他长得快的头发,想到郗铨说的话,不由在心里轻叹。 “天气热了,给你们换薄的穿。”祝延曲话音未落,传来几声敲门声。 “延曲,现在走吗?” 言巧心和周禾,徐桃子,以及其他女子都提着竹篮。 在外面等着了。 祝延曲收拢着裁剪好的布料放到主卧的凉席上,低声嘱咐孩子,拿上竹篮和砍刀出去了。 打开门,见到呼呼啦十几个人,祝延曲眼里有着疑问。 言巧心上前两步,“许多人在山坡上忙着的时候,都瞧见了山谷里有动静。” “去山谷里稍远,怕不安全,大家就结伴去。” “她们都很好相处的。”言巧心向祝延曲解释,“不过,有些玉黎,凉琬族的,和她们语言不通。” 但不代表祝延曲不会啊。 祝延曲关上门,与言巧心走在最后。 “还以为你们要晚些呢。” 祝延曲见她们都准备好了葛藤和草绳。 “没办法,”言巧心叹气,“男子们都去丈量荒地开荒,女子在家里忙完家务,得为一家子的吃穿发愁。” 言巧心的目光瞧着前方的这些女子身上,“这一次会大量开荒,开完荒以后可以购买,她们也都选择花钱买。” “嗯,”祝延曲应声,回头去看自家紧闭的大门,“能花钱解决不少的事情。” 言巧心感叹,“是啊。” 言巧心想着想着,又叹气,满脸无奈,“很多人还是只看着表面的利益。” “上次让孩子去学习玉黎,凉琬族的语言,许多人推辞,就是因为不看重大人给的补贴。” “说什么三瓜两枣,贴补不了家里大窟窿。” 言巧心说完,目光深远。 祝延曲偏眸去看她,瞧她总是改不掉这感伤的习惯,轻声回应,“做与不做是他们的事情。” 言巧心颔首,与祝延曲加快脚步。 前往山谷里。 跨过一条小溪涧,离山谷不远,能听到鸡鸣声。 翅膀扑腾,声势浩大。 祝延曲瞧着眼前走着的窈窕女子,曼妙美好的词好像真的说不出口。 从自小生存,且熟悉的地方,到了陌生,充满着生存危机的地方,和一些不熟识的人相处。 像……拐卖。 祝延曲在众多词汇中,又翻找到了这么一个词来形容现在的困境。 比起穿这个字,更要贴切。 其实本该不用这个词的,是因为郗铨的行为导致这个词出现的。 脚底下走着的青青草路,湛蓝的苍穹,纯白的云层在空中飘浮。 炎热的气息从松林间里穿过来,行走在前面的窈窕女子,这些都是鲜活的迹象。 “延曲,到了,你看,”言巧心伸手指着前面,密集的林子里,许多品种的鸡在林间扑腾。 祝延曲蹙眉看着,温和的品种,到了着山野里,野性这般大? 入眼皆是品种不同,扑腾着翅膀在林间上蹿下跳。 言巧心与周禾,及你其他人在林子里抓时。 祝延曲现砍边上的小竹子制作笼子,方方正正的,做了两个。 费了不少的力气,祝延曲看着竹笼子里叽叽咕咕叫着的十几只母鸡,和三五只公鸡。 芦花鸡,乌骨鸡,还有一些肉鸡、蛋鸡。 满载而归的十几人在河边遇见周愉。 周愉趾高气昂地看着一人左右手提着吱哇乱叫的母鸡公鸡,眼里涌起嘲讽。 “真成了一群乡野村妇。” 徐桃子步子停下,听了这话就有些炸毛,最见不得她这副假清高的样子,冷声怼了回去。 “就你清高。” 周愉眼里有着冷意,“我是周家千金,到了这荒野之境,依然是千金。” 她冷艳的眼眸中有着对徐桃子的鄙夷,“千金之躯,怎能去做些乡野村妇,抛头露面的事情?” 徐桃子眼里露起了一抹冷色,“命比纸薄。” “你……”周愉一顿,似淬毒了的眼神瞥向祝延曲,唇角扬起冷笑。 “你的心上人,被她迷得没了魂一样,你还跟她一起?” 徐桃子声音不冷不淡,“我放低身份,才能活。” 徐桃子向前走了一步,“你既然要和我断绝什么姐妹关系,那么,你就别在假惺惺的,就要做到,桥归桥,路归路。” “别来讨嫌。”徐桃子也不给周愉说话的机会,说完就从侧边绕开。 徐桃子望向身后站着的女子们,“我们走,不用管她。” 走了一段距离后,徐桃子浅抿了唇角,视线转移到祝延曲身上。 “你别太在意她说的,当做没听见。” 第七十二章原来是在说我 祝延曲倒被这句话给愣了少顷,“额,呵呵,原来是在说我。” 徐桃子也是微愣,担忧的面上忽地笑了一下,“你没入心,那就好。” 她想了想,再次看着祝延曲,“我这个人虽然也娇纵蛮横,但也讲点道理,明辨是非,还有就是,说话毒了一点。” 祝延曲轻轻拧起眉,侧眸去看着徐桃子。 不是很想去理解她说的这句话,柔声回应,“这都是小事。” 徐桃子瞧着手上拎着的七八只乱扑腾的鸡,收获颇丰。 “我就先回去了。” “嗯,”祝延曲应了一声,察觉到胳膊被人轻轻碰了一下,转眸去看,见到言巧心向她眨眨眼。 “她啊,刀子嘴豆腐心。”言巧心在她耳边小声说着,“我先回去,你要是出门,记得叫我。” 祝延曲好笑地侧眸看着她,“你好像是怕我跑了似的?” 言巧心俏皮地笑了声,“你猜?” 祝延曲笑着摇头,“不是很想猜,急死你!” 言巧心小声说着,“你不猜啊,确定吗?” 祝延曲眼里有着笑意,没有说话。 言巧心在回去的路上本是欢欢喜喜的。 可是在拐角处看见了杨红兰以及柳云彩。 一下子就不想说话了,忽地沉默下来。 祝延曲看见迎面走来的人。 侧眸去看言巧心,想起她之前说过的也就安静下来。 言巧心等他们二人到了跟前,礼貌地喊了,“大嫂二嫂。” 就不再说什么,杨红兰平静的眼眸瞧着言巧心。 柳云彩温柔贤惠,走到言巧心身边,“我来给你拿些回去。” 柳云彩拎起三四只肥硕的母鸡,眼里是控制不住的笑意,“巧心,你们上哪里抓的啊?” “在山谷那边。”言巧心小声回应,低着头,视线只看着地面,恨不得脚步再快一些, 祝延曲见状,也不好提醒她什么,只好悄声拎着笼子离开。 笼子是生竹子做的,有些分量。 加上在里面乱扑腾的肥鸡,手臂都要麻了。 一行的女子都各自回家,来时的路上都约好了。 像她们这些家中只有一两个人的,不用去开荒,省了不少的力气,先过着采集的生活,有钱了再置办田地。 祝延曲在门楼放下笼子,开门进去,一开门,三个孩子就快速地涌上来,抱胳膊的抱胳膊,抱腿的抱腿。 “姑姑。” “小姨。” 祝延曲低眸去看着身边可爱的孩子,“我先去洗手,手上都脏得很。” 闻言,才觉着胳膊和腿都轻松了些。 “姑姑,这些鸡,怎么感觉不一样啊?” 祝延曲在厨房门口的一只水桶中抄水洗手。 身后传来祝兴国惊奇的声音。 “有哪里不一样?” 祝延曲走过来,站在祝兴国的身边,瞧着他蹲在竹笼子前,看着里面的芦花鸡,乌骨鸡陷进沉思。 沉默了须臾的祝兴国抬起脑袋,一双水灵的眼睛轻微地眨了一下。 “个头忒大了。” “一只有七八斤,还好的。”祝延曲轻轻蹙眉看着祝兴国的神情,瞧着他还皱着眉头。 “还有什么问题吗?” 祝兴国双手托着腮帮,长睫毛微颤,嘴唇轻轻动了一下。 嘀咕了一句,“可能是个头大的原因。” 祝延曲瞧着他深思熟虑的模样,“别多想了,能食用就好。” “还有三只肉鸡,两只蛋鸡,不用愁,”祝兴国伸出胖胖的小手,指着竹笼子,抬头去看姑姑,笑嘻嘻的。 祝延曲手上的水渍干了,抬手轻抚着他的后脑,“对,这是储备粮,要看好了。” 一想到这些东西从【藏宝阁】擅自出来,都是靠着自己的精力来生长,眼眸微微一暗。 也担心起来,不能每次出来一些什么,就要全身乏力,大脑空白吧? 祝延曲提起竹笼子,到了杂物间。 竹笼子放进杂物间的墙角下,看着里面还有位置。 思绪一转,这也别当做什么杂物间了,拿来作为养殖间。 转身从养殖间出来,估摸着时间也不过才申时。 视线收回。 俯下眼眸,去看站在门口的兴国,华月,东盛。 “时候还早,我出去一趟,来的时候看见兔子了,整两只回来养着。” “姑姑外出要当心,”祝兴国跟在她身后,一想到姑姑要出门,小小的皱纹就占据在了他的额头上。 “嗯,你在家看着弟弟妹妹,现在又多了一个小任务,多观察一下养殖间里的动静。” “好,”祝兴国应声,看着竹门一一点点的合上,直到瞧不见姑姑的身影。 祝延曲提起竹篮,瞧了一下竹篮里的工具都在,砍刀,石刀,葛藤制作的绳子。 正要大步走向河边,就见言家的大门打开。 言巧心垂头丧气地提着竹篮出来,她一抬头,就看见走过来的祝延曲。 她忙抬起脚步,走到祝延曲身前,鼻子发酸。 “延曲,你现在要去哪里?” 祝延曲听着她的声音很是不对劲,“你……怎么了?” 言巧心轻轻吸了鼻子,眼眸发红,眼眶红润,低下眼眸,一行清泪落下。 “我心里有疙瘩,就觉着家里的氛围不对。” 祝延曲抬手搭在她的手臂上,“你看出什么端倪了?” “我二嫂,她现在总是阴阳怪气的,以前不是这样啊?” 言巧心眼前水雾雾的,不敢去看祝延曲,别开眼眸。 祝延曲想要安慰,却又不知怎么开口,无奈之下,伸手拉起她的手腕。 “别想了,回来时的那条路上,瞧见了兔子,这兔绒……” 言巧心转过身子,带泪的眼眸看向祝延曲。 “延曲,我不是很想去做这些了,到头来还是落不了半点好。” 祝延曲哑然,手慢慢放下来,眼眸微转,沉吟了须臾,“巧心,为了自己,别去看他人的眼光。” “人嘛,本来就是在冷言冷语中长大的。” 祝延曲话音落下,也不知言巧心有没有在听,“既然你不去,我就走了。” 言巧心伸手拉住祝延曲的胳膊,“你、你生在后宅,怎么处理这些家长里短的?” 祝延曲停下脚步,回眸去看双眼红肿的言巧心,“我从来不担忧这些事情。” 第七十三章 松林的女子 “既然她爱阴阳怪气,你要么忍气吞声,要么比她还要狂。” 言巧心轻轻眨着眼眸,吸了鼻子,话还没说出来。 “巧心,你过来,跟我去一趟前村。” 就听见言青忠的声音传来。 言巧心动作迟缓地松开了祝延曲的袖子,声音哽咽。 祝延曲目送着言巧心走到言青忠身边,他们叔侄二人一前一后向立有一块指路牌的方向走去,那就是村口了。 目光收回,向河边走去,心思沉重,没有注意到在河边站着的郗淮和沈恻。 走近了才发现他二人的存在,脚步一滞,抬眸去看他们。 沈恻觉着无聊,蹲下身子去捡堆积在河沙上面的椭圆形小石头在掌心玩着,眼角的余光中,看到了不再前行的祝延曲。 他忙起身,抬手拐了一下郗淮的胳膊,向着祝延曲走来,“你上哪去?” 瞧他笑意盈盈的,祝延曲低下眼眸,“去林子里瞧瞧。” “噢,”他尾音拖长,“你也是忙得不行,药材一直没见你去采。” 祝延曲注意到他们身上有着树叶和一些杂草,慢慢回应,“得过段时间,最近真忙。” “可能,等我忙完,你的草药也就收购的差不多,”祝延曲提着竹篮,抬眼去看沈恻。 沈恻眼眸瞥向郗淮,话是对着祝延曲说的,“没事,草药长期收购,我收到的一直是些常见的,难寻的草药很少见到。” “嗯,你们忙。”祝延曲言语落下,抬脚就要绕开走。 沈恻伸手拦住,“等等,就是,你们要是杀鸡,里面的鸡胗给我留着,羽毛也是。” 祝延曲微微歪着眼眸去看他,唇角露出浅笑,“怕是不行,鸡胗内膜我知道它的用处,羽毛我要做鸡毛掸子,你跟别人说去吧。” 沈恻被逗笑,清俊的面容上漾开笑意,“行行行。” 祝延曲迟疑了一瞬,“那个人面山猴子,之前晚上都不见有,要怎么才能处理掉?” “你说那个鬼东西,”沈恻脸色沉下来,“目前只能驱赶,血有毒。” “毒?”祝延曲皱眉。 “嗯,真是不知道,我哥用了什么东西,才能控制住它们不过来的。”沈恻也被这个事情给困扰。 “碰到血会怎样?”祝延曲警惕地问。 “血迹沾到的位置会出现浮肿,”沈恻说完,捕捉到了她面上的担忧,“你放心,夜间才出来,白天没事。” “不过,你外出的话,还是要多加小心,”沈恻又提醒。 “知道了,谢谢,”祝延曲低下眼眸,抬脚就走。 周禾在河边洗完衣服回去后,再回来。 就看见祝延曲,忙欣喜地追上来。 见到她在和沈恻讲话。 等她讲完,动身要走时,出了声,“延曲,你等等我。” 祝延曲侧眸,去看小跑过来的周禾。 周禾先是和沈恻和郗淮打了招呼,走到祝延曲身边,“我要去整些柴,你呢?” “在来的路上,看见兔子,去碰碰运气,”祝延曲声音很轻。 和周禾一起走着,踩着嘎吱作响的青草和枯枝。 松林里吹拂过来的风是微凉的,枝头上传来雀鸟的叫声。 周禾多次侧眸看着祝延曲,想了想,还是询问出来,“你那三个孩子,也让他们独自在家吗?” “嗯,跟着出来太遭罪,”祝延曲想起她还有一个女儿,叫立夏来着,“那立夏呢?” “她也是,”周禾笑容有些惭愧,“带出来,我容易分心,我宁愿多跑两趟,也不想让她出来。” 周禾浅笑着,瞧着祝延曲,“我刚看见巧心向村口走去了。” “她回前村,”祝延曲说着的同时,瞧着树林里的动静,这边兔子多,个头也算大。 周禾见她四处张望,“就在这吧,我砍完柴,叫你。” “行,”祝延曲回头看她一眼,见她也是个做事利落的人,“你注意安全。” 祝延曲在林子中寻找可以下捕猎套子的地方,战战兢兢地走在每一处空地上。 下好套子,找了一处宽敞的的地方开始制作简易的竹笼子。 在给竹笼子收尾的时候,听见传来一声惊呼。 “啊!” 听着声音,像是周禾的。 顺着声源处走去,手中紧紧握着砍刀,拨开灌木丛,瞧见周禾的身影。 她正呆呆地站在原地,瞧着地面上躺着的一个骨瘦如柴,睁着一双大眼睛的女子,只穿着简单且满是泥污的动物毛皮。 那人也是瞪大了眼睛,去看周禾,唇角上有着一个很大的水泡。 祝延曲见此情形,忙上前,将周禾扯到一边,眼神中满是警惕。 上下打量着躺在地上的蛮荒土著。 祝延曲见周禾不动,她浑身发颤,皱着眉头看她,“你能走吗?” 周禾被吓傻了,还没缓过劲来,听到祝延曲的声音,呆滞地侧着脑袋。 去看她,她的面上有着焦急。 祝延曲耐心地看着她逐渐回神,小声问,“是你在这,还是我回去叫人?” “我走不了,我腿软。”周禾落下眼泪,声音哽咽, 祝延曲走之前,去看了地上躺着的女人,看着她伸手,张着嘴发出啊啊啊的声音,不知在表达什么。 祝延曲转身走出几步,心下一横,转身去看她,抿了唇角,说出蛮荒语言。 有些时刻,庆幸能学会蛮荒土著的语言。 “你是怎么到这的?” 祝延曲清晰地记得,地上的女人在听到这个声音之后,想要挣扎着起来。 呆滞的大眼睛里,有着惶恐,还闪过喜悦,可这喜悦也只不过只有短暂。 很快又变得警惕起来,向后瑟缩了一下,整个人都挪到了灌木丛低下去。 整张脸都被森绿的叶子遮挡住,只有两只铜铃般的眼睛,从叶片缝隙中看过来。 祝延曲回头看着周禾,“你在这不安全,我扶你回去。” “嗯,”周禾点头的同时,不争气的眼泪落下来。 祝延曲看着她,轻叹了一声,搀着她瘦弱的胳膊,走出林子。 听见水流的声音,目光直直地向前看去,在灌木,树林之间,试图能看到有人的身影。 第七十四章我沈恻岂能见死不救 周禾被搀扶着走的,麻木的腿脚缓过来了,压低声音,“我可以自己走了。” 话落,就察觉着胳膊上的力度松开。 祝延曲偏头去看她,“你先慢慢走着,我去找人,突然出现这么一个人,怕有安全隐患。” “嗯,”周禾点头,见到祝延曲娇俏的身子,小跑起来。 祝延曲在河边没有看见郗淮和沈恻的身影。 大步跑回去,走到言家的门口时,才想起来,言青忠和言巧心去照花前村了。 环顾四周,没有一个认识的人,正要转身之际,看见姜家的大门打开。 姜规背着背篓,和姜棠一前一后走出来。 没有犹豫,大步上前,“姜规,你等等。” 姜规忙着起砍柴,看见祝延曲,再忙也停下了脚步。 他到现在,只学了宋国语言的皮毛。 可祝延曲却是直接和他说蛮荒语言,眼眸有着喜悦。 “姐姐,你找我有事?” “嗯,在林子里看见一个人,麻烦你去认一下,”祝延曲抬眼瞧他。 “行。”他回头望向姜棠,小声说着,“你先和卷雨她们去采集食材,我忙完就过来。” 话音落下,就匆匆跟着祝延曲向发现的骨瘦如柴的女子的松林走去。 祝延曲一路上没说话,迈着步子走在前面,耳边是呼呼的风声。 “在这。”到了地方,祝延曲壮着胆子上前,伸手指着还有些动静的灌木丛,回眸望向姜规,“你瞧瞧。” 姜规面上发苦,眉头皱得厉害,侧眸起看着祝延曲。 将肩膀上的背篓取下,缓步走上前去,“嗯,我看看。” 先是折了一根树枝,拨开灌木丛,瞧见了躺在草地上拼命挪动着身体的人。 身上裹着脏兮兮的兽皮,裹满了泥浆和杂草碎屑,结成了疙瘩。 露出来的赤脚也都是皮包骨,脏得不像样子,脚踝处有些断裂,臭烘烘的脓包里,能看见凸出来的白骨。 姜规回头看了一下祝延曲,“你就在那,别过来了。” 祝延曲脚步停下,注视着姜规的背影。 姜规视线停留在眼前的女人身上,他屏住呼吸,眼角的余光去看着祝延曲。 闭上眼睛,思索了片刻,迟缓地睁开眼睛,看向满眼警惕的人。 “我父亲姜许,曾是穗部落的首领,你听说过吗?” 姜规一瞬不顺地盯着她,她睁大的眼睛里,惊恐缓慢地消散,激动的“啊”了一声。 吓得姜规后退一步,他拧着眉头,继续问,“你怎么到这里的?还有没有同伴?” 姜规瞧着那双眼睛里蓄起了眼泪,听见她呜呜咽咽起来。 姜规回头,正要对祝延曲说些什么,就见周禾小跑过来。 她身后跟来的是郗淮,沈恻,广平,水逡。 沈恻上前蹲下,观察了对方的伤势,抬头望向姜规,“问清楚了?” 姜规摇头,“她没回话。” 沈恻详细地检查了该女子身体状况,蹙起眉头,看着她的抗拒,又怕她身上带有病菌。 他沉思半瞬,抬眼去看郗淮,“她小臂,小腿,脚踝骨裂,不易移动,她身上怕有病菌,更不易带到村子里去,得安排人在这建个草棚,我方便给她医治,二哥,得麻烦你了。” “嗯,”郗淮点头,“你在这,我叫人。” 沈恻想到了什么,冲着郗淮的背影大喊,提出建议,“二哥,这附近你最好带人勘察,瞧瞧还有没有其他人?” “好,”郗淮应下,径直离去。 “姜规,你帮我再问问,她看见我,好像很害怕。”沈恻侧眸去看姜规,退到了一边。 “好,”姜规试着上前,半蹲下来,看着那人继续询问。 - 周禾面上没什么血色,偏头去看着祝延曲,不知怎地,抬手去挽住她的胳膊。 察觉到胳膊上有着少量的余热,祝延曲偏眸,去看周禾。 氛围沉寂,风吹树林,沙沙作响。 不远处还有着食草动物的低叫,山谷间的扑腾声音还在。 风声中伴随着姜规的问话,仍旧没能得到一句回应。 他双眼无奈,抬头看着沈恻,“她还是没说话。” 沈恻眉头皱起,焦急的视线,望向那双因凹陷突出的眼睛,长叹一口气。 寻求的目光看着祝延曲,“表嫂,麻烦你问问,你是女子,方便一些,兴许,她也没那么害怕了。” 祝延曲秀眉轻蹙,眼神里有着不悦,没有回他。 感应到周禾的手从胳膊上松开,抬脚上前,缓慢蹲下,瞧着那双带着眼泪,充满着警惕的眼睛。 “怎么问?姜规问了,也都没能得到她半点回应。”祝延曲想着姜规都问了那么多,都没能得到回应,抬头去看着面色沉重的沈恻。 沈恻眉头皱起,眉心有一个小小的川字,唇角轻轻地动了一下,“哎,无法了。” 祝延曲也没有问下去的心思,刚要起身,那双皮包骨的手指忽地伸过来,抓住了她的手腕。 刹那间,一种透心凉的冷意从破烂的衣服渗透进了肌肤。 祝延曲眼里有着惊惶,眼眸直视着她。 她费劲地张着嘴巴,一字一句地说出来。 “周庄。” 两个字,费劲了她所有的力气。 等她说完,就昏迷了。 死死抓住手腕的迅速地掉落下去,祝延曲的视线来回看了一下,瞧着昏迷的女子,尤其是她说的话。 复述着两个字,“周庄?” 迟疑了少顷,祝延曲僵硬地转眸,去看姜规。 姜规眉头皱紧,心思烦躁,也在记忆里寻找关于这两个字的信息。 氛围再次变得紧张起来,祝延曲起身,视线停留在被抓过的手腕上,寒意还在。 姜规想不起来,寻求的眼眸望向广平和水逡。 “是……”广平小声地说着,说到一半,就停顿下来了,继续沉思,“是巨部落的首领。” 姜规的眉头就没舒展开,这一下,就更加难看,一条条细小的皱纹爬上眉头。 他望向沈恻,到嘴的话,却是说不出来,哥哥不在,他说话都很小心,生怕惹怒了这些人。 沈恻这么个情形,无奈地摆摆手,“行了行了,别管是谁,我沈恻岂能见死不救。” 祝延曲和周禾对视了一眼,遂去看了沈恻。 正巧沈恻抬眸看过来,他面色严肃,“你们去忙吧,这里有我。” 第七十五章还能留有位置让郗铨进来 “嗯,”祝延曲点头,握着手腕转身离开。 在走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瘦弱女子。 日渐西沉,残阳余留在茂密的山林间。 祝延曲提着装有四只灰白兔子的竹笼子原路返回。 身后有着细碎的脚步声,回头看去,周禾背着枯柴,一步一步走来。 停下脚步,在原地等她。 周禾看着祝延曲苦笑了一下。 祝延曲也不知该说什么,周禾经历过丧夫的剧痛。 又见到似死不死的瘦弱女子,她的心情可想而知。 周禾抿着唇,一手抓着背篓带子,一手提着竹篮。 最后还是低下头,什么话也没说。 到了岔路口,两人对视了一眼,很有默契地一笑,各自回家去。 祝延曲打开门,就听见院子有着小跑的声音。 顾华月抱起祝延曲的小腿,娇声娇气地说着,“小姨,你总算回来了。” “嗯,遇到了点事,回来晚了。” 祝延曲路过河边的时候洗了手,轻轻地揉着她的后脑。 祝兴国走到门口,想要提起竹笼子,可是,力气与竹笼子悬殊太大,他只眼巴巴地瞧着。 周东盛站在另一头,可爱的眼睛看着竹笼子缝隙中卷缩在一起的兔子,个头挺大,比见过的兔子还要大很多。 他小声对祝兴国说,“哥哥,你抬那一头。” 祝兴国、周东盛两人正费力抬起,祝延曲就走了过来,一手一只竹笼子,“你们两个去烧火,这个重,拿不起来。” 祝兴国和周东盛对视一眼,嘿嘿地笑起来,又异口同声地回应,“好。” 挑了一只肉鸡,作为今晚的羹汤。 吃过晚饭,祝延曲在月光下。 将晨间在山林中挖来的带刺藤蔓与花椒树苗种植在竹篱笆旁边。 听见了郗淮与沈恻一道从松林中一起回来,两人边走边说话的声音。 祝兴国从厨房出来,瞧着栽完带刺藤蔓和花椒树的姑姑站在那里发呆,走上前,“姑姑,水开了。” “噢,来了来了。”祝延曲收回思绪,给种下去的带刺藤蔓,花椒树浇透了水。 给孩子洗完澡,也忙到了很晚。 皎洁的月光从菱格竹窗中洒下来。 祝延曲双手抱在胸前,微微侧眸瞧着熟睡的孩子。 传来匀称的呼吸,华月翻身时还说了梦话,伴随着轻轻的笑声。 还有些湿润的头发散落两肩,走到了地铺上坐下,先前编织的凉席有些破损。 指尖轻触着凉席,思绪加深,可在这么沉重的思绪中,竟然还能留有位置让郗铨进来。 莫名其妙地会想起郗铨,触碰着凉席的动作猛然停住。 外面陆续传来驱赶人面山猴子的动静,也有着奇怪的声响。 走出卧房,推开堂屋的大门,站在屋檐下,听着驱赶的声音越发小了。 月光中掺杂着明晃晃的火光。 皎洁的月光被大片厚重的乌云遮盖住。 突兀的一声惊雷响起,天边一道道闪电在云层中起起伏伏。 祝延曲抬手揉了一下被震到的耳朵,迅速转身进了堂屋,关上大门。 淅淅沥沥的小雨落下,渐渐转成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屋顶。 菱格竹窗外飘进来的细雨,透着微微的凉意。 祝延曲借着闪电的光亮,摸到了凉席边上坐着。 晨间起来,屋檐下滴着水珠,祝延曲斜靠着门框,眉头平静地看着阴沉沉的天。 祝兴国跨过门槛,走了过来,也去看了黑云压压的天,雨声滴答。 祝延曲也只是站着片刻,就站直身体,前往厨房做早饭。 既然下雨,就在家里做衣服或做其他。 豆大的雨,连下足有十天,后面又长达五六天的阴雨连绵,死气沉沉。 祝延曲每天都会趁着雨小的时候,外出捡枯柴,再丢到厨房里的火塘边上烤干。 偶尔和周禾结伴,前往松林中,或是河边捕鱼,竹林挖竹笋。 独独没有见到言巧心,她家也时不时传来一些争吵,多是女人的废话连篇,指桑骂槐。 家中养着的四只兔子喜爱竹笋,抽空割野草给家里的鸡投喂。 乌泱泱的云层破开,耀眼的光辉洒下。 祝延曲正在松林中捡着枯萎掉落的松枝,也在收集松针。 手背上有着这么金黄的光线洒落下来,忙着的动作也都停止下来,在松林中寻找周禾的身影。 “周禾。”声音柔和。 周禾听见声音,停下了捡柴的动作,站直身子,循着声源看来,“我在这。” “天晴了,”祝延曲走过来,拍拍身上沾染着的松针,手心里还有着松油斑点。 “终于等到天晴,”周禾向祝延曲走来。 “那,我们抽个时间,去前村的地里瞧瞧?”周禾询问。 “还是先去问问村长,这地该怎么处理,我不是很想过去,太远,孩子在家我不放心。” 祝延曲目光深远,唇角有着浅浅的苦笑。 “也是,先去问问,辛苦开了荒,还种了不少的玉米。” 周禾一想到开荒那段日子,腰都要断了,加上丈夫逝去,婆家还有一个大嫂和两个侄子,更是不想过去。 “我的柴差不多了,”周禾回眸去看了地上的背架上,摆放了不少的松枝。 地面上摆着的竹篮也都装满了松针。 祝延曲摘下手上的手套,整理了头发,再戴上手套,“我们回去。” 回去的路上,祝延曲和周禾二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 再到了岔路口要分离时,祝延曲在抬眸间看前方时,看见许多人站在郗家门口。 周禾也停下脚步,偏眸瞧着祝延曲,“这是出什么事情了?” “我先回去放柴,等下过来看看。” “好,”祝延曲浅浅地应了一声,侧身去看周禾,“我在家等你。” 祝延曲回到家中放好柴禾,在柴房码柴,整整齐齐的。 屋内的墙壁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影子,回头去看,看见祝兴国扒在门口,轻微地眨着眼睛。 “姑姑,我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怎么?”祝延曲码好背架上的最后的松枝,回头笑着去看他。 “我想做些事情,替你分担,”祝兴国声音温和,带着些许的颤抖。 第七十六章有她厉害吗? 祝延曲轻轻一笑,将背架扶起放在一旁。 听见敲门声,抬手轻柔地搭在了祝兴国的肩膀上,“不着急。” 走到门口时,回头看着祝兴国,瞧着他的小脸嘟起来,一脸沉重的模样。 打开门,见到周禾母女二人站在门口。 周禾浅笑着低眸去看柳立夏,又瞧瞧祝延曲,“立夏她比较腼腆。” “没事。”祝延曲侧身,示意周禾母女二人进来,“进来坐会儿。” 郗家的动静颇大,一时半会儿也没人离开,在这边听听动静也好,不用到跟前去。 毕竟都是男子,女子去,不好。 周禾牵着柳立夏进到院子里,到了屋檐下,祝延曲提来两张自制的小竹凳。 下雨的这段时间里。 家中的竹凳,竹桌,竹椅,无孔,或是有孔竹匾,竹架,都是祝延曲亲手制作。 周禾有些拘谨,坐下来后,视线只瞧着脚下,耳朵里听到的全是郗家那边传来的欢声笑语。 “巧心,她最近没找你吗?” 周禾觉得很奇怪,就问了出来,言巧心近日来,很少出门,难得见到她的身影。 她之前很喜欢来找祝延曲一块外出的。 祝延曲坐下,听到她的问话,有着少许的迟疑,思考了一下,“没有。” 周禾叹气,也不再询问,面上有着浅浅的笑意,握着女儿的小手。 两人都静下来,没有再说什么,安静地听着郗家传来的动静。 大门敞开着的,正听得入神,霎时,门口站着言青忠的身影。 言青忠在门口停顿了片刻,双手背在身后,站在大门口,视线投进来。 祝延曲眼角余光中见到了言青忠,忙起身,向大门口走去。 周禾见此,也跟着走去。 言青忠见她们两人也都过来,面上有着很浅的笑意。 “铁质农具,厨具打造成功,你们要是有需要,先去郗淮那里登记个名字。” 周禾眼底里迅速溢起惊喜,望向言青忠,“当真?” “嗯,为了安全着想,关于铁质制品,需得注意。”言青忠轻声说着,说话的同时,视线慢慢地看向郗家,不一会儿又收回视线。 瞧着没说话的祝延曲,迟疑了一下,“你……” 他停顿下来,面上有着无奈,一时间沉静下来。 周禾倒是没有察觉出来什么问题,她直接问出来。 “想问问关于前村的地,要怎么处理啊?对于我们来讲,是有些远了。” 言青忠眼眸微抬起,瞧着周禾,“关于地的事情,有人跟我提起很多回了,得缓缓。” “现在天晴,你们也可以去看看地里的作物长势。” 言青忠抬头看了万里无云的天空,视线收回,“记得,别一个人外出。” 周禾眼眸中有着失落,可还是点了点头,“行。” 言青忠也没多停留,转身回家,回到家中,没多久,就又出门。 祝延曲和周禾已经回到屋檐下坐着,两人对望了一眼,没有说话。 祝延曲是真不知该说些什么,瞧着周禾面上残留的失落。 再次沉默了些许时间,小声说着。 “那,找个时间,去瞧瞧?” 周禾神色中有些犹豫,瞧着站在身边的柳立夏,沉沉地舒口气,“行,只是苦了孩子。” 祝延曲眼眸垂下,伸手轻轻地搭在了祝兴国的肩膀上,眺望着门外。 远远的,在宽敞的草地上,瞧见了两个颀长的身影,在耀眼的光辉下,向着这边走来。 “那是……”周禾也瞧见了,她眉眼中,有着疑惑,可因为耀眼的光辉的原因,没能瞧清楚是谁。 祝延曲没什么心思,收回了视线,偏眸去看周禾,“快到正午了,下午我们再去林子里,拾些松枝。” 周禾颔首,“好。” 她牵起柳立夏的小手,眼底里有着哀愁。 正想要说些什么,就听见郗家传来更欢乐的声音。 祝延曲眉头轻轻皱起,不是很喜欢热闹的氛围。 周禾轻叹,“那,延曲,我回去了。” “嗯。”祝延曲送她二人到了门口,这时才发现,郗铨和姜评被不少人围着,问东问西的。 周禾走出几步,回头看着祝延曲,看见她面上的平静,郗铨回来,不知道她下午还有没有时间。 压低了声音试探着询问,“延曲,那你……下午还有时间吗?” “有,”祝延曲想也不想,就回答了周禾。 “放心。”祝延曲又补充一句。 不管郗铨回不回来,日子依然进行下去,总不能因为他的出现,就打扰了她的生活。 周禾沉默了须臾,轻轻颔首,“行,下午见。” 等周禾母女走远了以后,才转身进了院子。 思考了一下,还是关上了门。 瞧着站在屋檐下的三个孩子,眼底里生起一些暖意。 走到他们身边,坐在自制的竹凳上。 见着他们一脸的严肃,声音柔和,“怎么都愁眉苦脸的?” 祝兴国眼神中有着警惕,“姑姑,他回来了,你……” 祝兴国心里发慌,很是害怕郗铨的出现。 他不在的这段时间,日子很平静,也很温馨,没人打扰。 他回来了,就没了这些平静幸福的日子了。 “没事。”祝延曲轻声说着,也起身,揉着酸痛的肩膀,“我去做午饭。” 话落,向厨房走去。 在厨房门口停下,门口又新添了两个由巨龙竹制作的水桶。 里面各养了五六条从河里捞来的青鱼和鲫鱼,个头不小。 拿起边上放着的深些的笊篱,捞起一条最小的鲫鱼,用力扔在地上。 刚捡起,就听见敲门声。 顿时就有些不耐烦,用一块棕榈叶制作的抹布放在掌心,去抓起地上轻微动弹的鲫鱼。 走到门后,仅仅只是从缝隙里看出去,就看见了郗铨。 “有事?”祝延曲单手打开门,声音清冷。 门一打开,仰着眼眸去看那双干净纯正的眼睛。 “嗯,”郗铨声音很浅,瞧着她另一只手上拿着鱼,“你这执行力也挺强的。” 祝延曲冷不防地说了一句,“有她厉害吗?” 郗铨唇角有着难以压下去的笑意,回答的很实诚,“嗯。” 不过,很快就回过味来了,“你这是在……吃醋?” 第七十七章你要比她强 祝延曲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只是想知道,你有没有再把我看作是替身。” “没有。”郗铨回答得真诚。 听到替身二字,眉头轻轻皱了一下,眉目上有着焦灼。 缓缓地抬手捂着心口,“这里疼。” “那你疼死好了。”祝延曲轻微转身,将门关上,向河边走去。 郗铨低头浅笑,默默地跟在她身后。 就在她开门的那一瞬间,看见了院子里的大变样。 架子摆放的规整,上面摆着的竹匾中晾晒着草药。 靠着西边的竹墙爬了零散的带刺藤蔓,边上还有着花椒树苗。 还能听到一些鸡鸣,咯咯的叫声。 屋檐下放着的竹凳,一张小小的竹桌。 跟着她到了河边,瞧她寻了个平坦的石阶蹲下。 拿出破损的挎包中里的匕首,手法利落。 去除里面的肠子和黑色的内膜,将鱼泡多次清洗,放置一旁。 快速地清洗鲫鱼。 祝延曲知道他在,可也完全将他视为空气。 杀鱼喜欢到河边来,方便洗鱼。 用棕榈叶包着洗好的鲫鱼,站起身,瞧着站在那面带浅笑的郗铨。 沉沉地舒口气,低下眼眸,默默地从他身边走过。 郗铨抬脚跟上,“近来好吗?” “嗯,都好。”祝延曲轻轻回应,瞧着身边多出来的一道身影,脚步微微放慢。 “那就好,”郗铨的视线一直注视着祝延曲。 她的衣服破损,肩膀上磨损严重,袖口也是,鞋子上的石榴绣样也磨损得不像样子。 祝延曲总觉着被一种眼神上下打量,特别的不舒服,站定了脚步,侧眸看他,“看够了?” “没,”郗铨轻声回应,瞧她面上的冷静,“我有话想和你说。” “你说,我听着,但是,回不回你,是我的事。”祝延曲心态放平,抬眼去看他,唇角有着浅浅的笑。 “嗯,”郗铨颔首,无奈地笑着,“你就不关心我回来吗?” 祝延曲歪着脑袋,深思熟虑后,望向他,“我自己的事情都忙不过来,不是很关心。” 祝延曲转了话锋,“你不是要对我说什么吗,兴许我觉着有兴趣,回答你也不一定。” 郗铨直视她那双俏皮,且时时刻刻有着提防的眼眸。 “怪熊解决了,在五十里之外,郗潜和森和在那带着近两千人建造屋舍,”郗铨说着的同时,注意着祝延曲的表情。 瞧着她不为所动,正午的炎热气息扑面而来, “你……”他稍微停顿了一下,上前一步,“你若是不愿意听……” “听,你说。”祝延曲神情柔和。 郗铨有些不太相信,可是瞧着她认真的样子,无奈浅笑,“你这样,我不敢说。” “还有你不敢说的?”祝延曲声音很轻,带着浅笑的眼眸轻轻垂下,看着他风尘仆仆赶回。 鞋面上沾染着泥沙草屑。 祝延曲等了片刻,见他不说,自然就转身走了。 不出所料,走出几步后,他就迈步走到前方,没有做出拦路的姿态。 只是放慢脚步,走在身边。 祝延曲侧眸去看他,一月未见,他面庞消瘦。 察觉他偏头看过来,立即收回视线,直视前方。 郗铨偏眸看她,最终还是小声脱口而出,“看你过得这般辛苦,于心不忍。” 祝延曲停下脚步看他,“都到了务农,采集为生的地步,你是想要我骄纵蛮横,成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郗铨瞧着她清瘦的身影,低头浅笑,“我想,尽快和你完婚。” 祝延曲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眼眸微眯,“这么急,图身子?还是继续前世宿命里的感情?” 郗铨瞧她咄咄逼人的模样,稍作沉思,“都图。” 祝延曲没能忍住向他翻个白眼,等缓和了心中的怒气。 抗拒只会更加不利,并且,得要接近他,才能问些私密的话。 祝延曲想到了什么,忽而停顿下来,认真地思考以后,再次抬头去看郗铨。 “你之前说,任我利用,是明的,还是暗的?” “明暗皆可,”郗铨言语认真。 祝延曲见他不像是说假话,可是,又不能真都信了。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得多加防备, “那行,日子你来安排吧,我就不过问了,毕竟,我也不懂你们这边的规矩,省得做错了什么,坏了规矩。” 郗铨听完她说的,心里悲喜交加,悲的是她的服软,喜的是能和她厮守,不知能不能一生,且走一步看一步。 “好,我来安排。”郗铨话音落下,意识到了什么,再次去看着祝延曲。 “你遇到了什么事情,才能这么快接纳我的?” 祝延曲哑然,抬眸瞧着他,看着地面上摇曳着树影。 没去直视他的眼睛,低下眼眸,“我发现了破绽,一句话两句话说不清。” “破绽?”郗铨皱眉。 “嗯,”祝延曲点头,眼眸低下,瞧着他伸过来的手,惶恐地后退一步。 “现在,还是保持一下距离吧,事成了,我没有同意的情况下,你也不能越界。” 郗铨的手顿在半空,听她这么说,心里有了疑问,却也不过问,应了下来,“好。” 手也慢慢放下来,指节攥紧。 祝延曲侧身,不再与他讲话,回到家中。 靠在门后,闭上眼睛,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利用二字,悬浮在眼前。 关于【藏宝阁】,只能提问三个问题,问了第一个没多久,心中仍旧有着疑问。 曾在外出砍伐竹子回来制作竹凳的时候,问过了,给出的答案。 -你要比云盈强,方能走出一片天地- 云盈是谁,很是想要知道,可是,又不能大张旗鼓地问。 既然郗铨回来,也不能问,得找到个一个合适的机会,方能询问,得到答案。 这个问题压抑在心里快一个月了,辗转难眠,云盈二字总是会出现在脑海里。 “姑姑,”祝兴国稚嫩的声音响起,且近在咫尺。 祝延曲回神,循着声源看去,看见站在身边的祝兴国和周东盛。 眼里闪过惊疑,忙站直了身体,面带笑意,俯视着祝兴国。 祝兴国伸手,轻轻地拽着祝延曲的衣摆,“华月午觉了。” “嗯,你们也去睡会儿,做好午饭叫你们。” 第七十八章是因为他 现在天气炎热,总是乏得很,他们三个会在屋檐下打瞌睡。 在厨房里忙活,瞧着砂锅内翻滚的鱼汤,又有些入神。 挨着厨房的这个角度,能看到门楼下的大门,在缝隙中,常有着耀眼的光辉照射进来。 在眨眼间,从缝隙中飘进来一张纸张,飘落在地上的,是竹麻纸。 之前听方氏陶庄的伙计说,现在能用笔墨纸砚的,是郗铨和各村村长及商人。 脚步迟缓地走过去,半蹲下来,捡起,指尖抚摸着轻飘飘的竹麻纸,瞧着上面规规矩矩的字迹。 郗铨的字只见过两回,现在看到这规矩的字迹,第一直觉就是他。 攥紧纸条起身,透过缝隙往外瞧去。 外面没了人,进入视线的,是宽阔的大草地。 璀璨的光芒,松林中传来的温和风声,带着些许的花香。 用过午饭,祝延曲收拾着碗筷。 竹筷竹碗,都是出自自己的手,先前在临时厨房那边用过的瓷碗,在搬运途中不小心打碎。 有些时候,真觉着自己有点败家。 祝兴国领着顾华月从厕所那边过来,瞧见在水井边打水的姑姑再次走神。 祝兴国小小的眉头皱着,不知是不是郗铨回来的缘故,姑姑又再次走神了。 上前,看着眼睛一眨不眨地姑姑,抿着唇,小声地喊,“姑姑,水洒了。” “哦,”祝延曲反应过来,忙将水桶放正,面上干笑着,“瞧我,想事情入神了。” “是因为他吗?”祝兴国鼓足勇气问,问完看见姑姑的神色不好。 知道是问错了,忙低下头去,“姑姑,我错了。” “你没错,是因为他。” 祝延曲卷起被水打湿的袖子,沉沉地吐口气。 看着祝兴国的头顶,和顾华月呆萌的眼睛。 垂下手臂,指尖滴着水珠。 祝兴国听了,抬头的动作迟缓。 身子有些僵硬,不解地看着姑姑。 不理解姑姑为什么还是因为他的到来而乱了心神。 祝延曲抬手,轻轻地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兴国,你带着华月进屋去,外面热,用我给你们准备的沙土练字。” “不叫你们,你们不能出来。”末了,又提醒一句。 祝兴国转身走了几步,站住脚步,回头去看姑姑。 看着她瘦弱的背影,鼻子酸涩得厉害。 祝延曲站在原地,瞧着孩子的背影。 那一刻,一股无形的重力,压在了肩上。 微微侧身,抹掉了眼角掉落下来的眼泪,唇角无奈地扬起。 门上传来清脆的声音,周禾的声音也随之而来,“延曲,走了。” 祝延曲将水桶提起,放到了厨房门口。 心情很是沉重,带着沉重的心情,忙了一下午。 快到天黑之前,都没有见到郗铨,提着的心也算是忽高忽低。 利用人,不是她的本意,也不会去做。 可是,现在这个局面,是要打破她的底线。 祝延曲常常走神,被周禾看在眼里,纵然是有许多话。 也不能说出来,说出来的话,不确定会不会伤了她。 二人心有灵犀地在松林中捡着掉落下来的松针和松枝。 收获满满,二人来回三趟。 日暮也渐渐洒落山林间,如墨的星空夹杂着星星点点的光亮。 祝延曲坐在凉席边缘,用给孩子做衣服剩下的布料制作的帕子,擦拭着头发。 头发还有些湿润,眼眸情绪加深,直等到孩子入睡。 迟缓地停止擦拭头发的动作,抬起眼眸去看菱格竹窗,夜间的凉风徐徐吹进来。 换了素净的衣服,走到堂屋门后,后背莫名地紧张起来。 抬起僵硬的手,打开竹门,走到屋檐下。 稍作犹豫,目光直视着的门楼下的大门,外面有着明亮的火光。 火光下,有着颀长的身影,丝丝缕缕的头发在风中微微摆动着。 深呼吸一口气,迈步上前,走到门楼下,伸手去打开门。 一开门,迎面而来的微风和刺眼的火光。 郗铨在这等候多时,他伸出手,声线柔和,“跟我……” “别到外面去。”祝延曲侧身站到一旁,想到之前经历过的,有些后怕。 郗铨伸手握着她的手腕,感觉到了她的颤抖,眉间轻皱,抬眼看了院子。 干净整洁,从正屋屋檐下至门楼下,都铺上了细小的石块,中间掺了形状不一的鹅卵石。 微风袭来,隐隐中有着淡淡的松香。 “嗯,”他点头,进了院子。 祝延曲关上门,在门楼下站着,背对着他,手指慢慢垂下到身侧,低声对他说,“进屋坐。” 郗铨在屋檐下的竹凳上坐下,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手中的火把,插在一旁的竹筒中,心思沉沉,偏眸去看在旁边坐着的祝延曲。 “你就把火把放里面,是专用的。” “嗯,”郗铨应了一声,放好以后,就见祝延曲起身进屋。 温润的目光追随着她,等她出来,手中捧了一个竹编小盒子,里面装着沙土。 见她坐下,拿起边上插着的小木棍,目光有些呆滞。 祝延曲捻起小木棍,杵在沙土上,抬眸看他,唇角轻抿,微闭上双眸。 再次睁开眼,借着投影过来的火光,在沙土上写下两个字。 云盈。 小心地递到他面前,声音很浅,带着些许的沙哑,“麻烦你瞧瞧,这个名字,你认得吗?” 郗铨伸手,自是很小心接过来。 凑到耀眼的火光下,光影飘动,微风自屋檐两旁吹来。 吹动了盒子内的沙土,扬起薄薄的一层细灰。 看完这两个字,他也愣了。 双眸划过难以察觉的警惕,动作轻缓地放在地面上。 修长的指节伸到了沙土上,指腹触碰到云盈二字。 毫不留情地抹掉,字迹的痕迹,埋没在沙土中。 祝延曲目光悲凉,瞧着他的这一系列的动作。 纤细的指节攥紧袖子,长发散落双肩,微风浮动,发梢也轻轻地扬着。 郗铨温润的眸光逐泛着清冷的光,前世的记忆像翻阅书籍一般,一页一页地翻过。 浮光掠影,柔美的夜晚,皎洁的月色,从窗外洒进来,进到书房。 见到‘她’在磨墨,书写家信。 ‘她’写的信,都是在年年祭祀时烧掉。 第七十九章宿命二字太压人 在收拾着她写的信,看到很多的名字,一封封地看着,封了火漆。 有一封写着,云盈收。 祝延曲见他久久都不说话,眸中的悲凉加深。 灰心意冷之际,也不抱有什么希望。 只当自己莽撞,再次将自己的软肋展现在这个不是很熟悉的男人面前。 徐徐凉风吹来,院子里混合的草药味道钻进鼻尖,养殖间偶然间传来的翅膀扑腾。 郗铨眼底蓄起一丝哀伤,抬眸看向祝延曲,宿命二字太压人。 可现在,更压人的是,祝延曲知道了这个名字的存在。 她怎么知道的?想知道,又不敢问。 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伸出手,覆在祝延曲的手背上。 掌心刚覆上去,就察觉到她的颤抖。 “‘她’常跟我说,云盈是她的表姐,对她有恩,因此才年年祭祀时都要为她写信,在家中供奉了‘她’表姐的牌位。” 祝延曲动作轻缓,从他的掌心里,抽出自己的手,手背上还有着他的余温。 僵硬地抬起眼眸,有着半刻的犹豫,愣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这是怎样的一种契合,才能让一些事情叠合在一起? 郗铨轻咳了一声,随着风声落下的,雨滴砸在地面, 祝延曲忙起身,将放在屋檐下架子上的竹匾都搬进屋内, 她转身出来,见到郗铨也搬了竹匾,迟疑了一下,伸手接过,“给我。” 将竹匾都放置在堂屋里的竹架子上,祝延曲跨过门槛,抬头去看郗铨。 “你……”祝延曲垂下眼眸,不去看他那双真挚的眼眸。 郗铨双手垂在身侧,听见她说话声都有些变了,“我会把心腾干净。” 祝延曲皱眉,掀了掀眼皮,垂下的眼眸,只能瞧见他的胸膛。 在浮光的火光下,看着他穿着崭新的衣裳,散发着淡雅的香味。 郗铨眼眸俯视下来,瞧着她的不言不语,上前一步,“你没什么想要说的?” 雨点随着风声从屋檐下飘落,蒙蒙的细雨打在火光下,光影浮动。 祝延曲终于舍得仰头,面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我们因为这些事情捆绑在一起,以后要怎么相处?” “只要我心腾干净了,什么都好,”郗铨言语诚恳。 他声音清浅,“明早,我去一趟长德街,你要不要一起?” 祝延曲眼眸垂下,略作思考,才抬眸去看他,注视着他那双纯净的眼睛,“嗯。” 简简单单的回应,面上始终保持着平静,两个人都是有秘密的人。 不难猜测,云盈这个人,就是他前世宿命中,占据自己躯壳的女子。 祝延曲内心紧张,揪着手指头,想到了很多问题。 “‘她’是怎样的人?有着怎样的喜好?” “‘她’?” 郗铨瞧着深邃明亮的眼睛,面上有着期盼,抿着薄唇,生怕说错了话。 “活泼,思想活络,嗜辣,不吃甜,花钱如流水,喜艳色的衣裙。” “与她有几个孩子?” “一个,独子。” “‘她’与你在一起,都做了什么?” “只钻研美食。” “她与你婚后,使唤家里丫鬟小厮吗?” “嗯,常常使唤。” “你与她,享年多少?” “我,五十七;她,暂且不知,后面的记忆,我没有。” 祝延曲在心中算了一下他的年龄,“那你,要活得久一些。” “嗯,自然。”郗铨应下,看她面带轻柔的笑意,“你、笑什么?” “我啊,笑命运,不由人,万般皆是命,你可知,你说的‘她’,没有一样是我有的。” 问得差不多了,祝延曲轻笑着晃了一下脑袋。 郗铨听了,正视起来,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你记住了,我喜静,不喜辣,喜甜,视钱如命,喜素净的衣裙,还有,我不吃朱樱。你的丫鬟小厮,尽量,别出现在我眼前,若真跟你过后半生,我更希望,你也不要打扰我自己的事情,我的侄儿外甥女,你若是不喜,也不要斥责打骂,我会管教。” 祝延曲一字一句地说完,直直地盯着他,瞧着他的微动的眼眸。 最后又补充了一句,“你别再想着试探我,别有那么多的心眼子。” “我记住了,你也放心好,我会真心待他们。” 他的话,如同轻柔的和风,轻轻拂到耳边。 “好,”祝延曲轻和地笑了一声,审视的眼眸再次看着他。 “那明早……”郗铨小声问,“你可去?” “说起去长德街,那边的两亩地是我劳心劳力开荒的,言青忠说,得缓缓,估摸着,是等你回来再说这个事情。” “你先去瞧瞧作物的长势,再估价,寻个买家。” 郗铨说完,见祝延曲低着头,手腕被抓住,低眸看她,声线清润,“怎么了?” “人面山猴子是怕你不成,你回来之前,每晚都能听见驱赶的声音,怎么你一回来,就没了?” 这也是祝延曲最摸不透的地方,沈恻绞尽脑汁都不能寻得驱赶药物,只能仅凭人力驱赶。 “哪里是怕我,是怕黄鳝血,我走时,交代过了,兴许是他忙着给我配药忘记了。” 祝延曲拧着眉,“你这喘症,是自小就有,还是感染风寒引起才有的?” “我醒来后,就是二十一岁那年,父亲举荐我去宁淮县,到该县时,就已是大旱,操心百姓吃穿住行的事情,夜夜在外,风餐露宿,又偏巧碰上十月降雪,自那后,气喘就跟着我了,不过,你放心,不是长期咳嗽,夜里,不会影响到你。” 郗铨解释完,抓着手腕的手逐渐放下去, 视线一点点地移上来,看着她轻微颤动的睫毛。 “行,我知道了。” 祝延曲眨着眼眸,瞧着大雨渐小,风声停下,树林间的沙沙作响也小了。 郗铨想到这长达一个月里,都有人面山猴子来干扰,想来是没有睡好,瞧她都有些憔悴了。 “我下午,与姜评去将带回来的野牛野马圈养起来,后期可以协助我们耕种。” 祝延曲眼眸微动,却也有着担忧,“这里的大型食草动物,野性很大,能驯服吗?” “能,自小圈养起来,能驯服一半的野性。” 第八十章我才不怕你 “嗯,”祝延曲去拿起放置在竹筒里的火把,上面的松油燃掉了大半。 松油有着奇异的怪味,“你之前有喘症吗?” “之前……” “没有,”反应过来,郗铨话音刚落下,疑惑地看着她,“怎么了?” “想到了一个偏方,兴许能治你的喘症。”祝延曲将火把递到他面前。 郗铨接过,举着火把伸出去一些,低眸瞧着祝延曲。 “行了,你回去吧。”祝延曲从他身边绕开,淋着蒙蒙细雨,小跑到了门楼下,给他开门。 郗铨站在门楼下,瞧着她的冷静,还要开口说些什么,就见她抬手示意别说话。 - 祝延曲浅眠了小半夜,晨光熹微时就已起来梳洗,换了衣服, 先是去往林中割些青草投喂鸡与兔子。 林间露水重,一缕缕光线从松林上方洒下。 晨间,树林中满是鸟叫声,风吹树叶。 离河边近,河水的哗啦啦声响也听得真切。 提起满满一筐青草与一捆松枝时,身后传来走路与谈话声。 听着声音,是郗铨、沈恻、和郗淮。 忆起昨晚的长谈,眉间轻微皱起,徐徐叹口气。 提起竹筐和松枝,走在前头,东西太沉,走得不是很快。 当右手忽地一轻,回眸看着已经到了身边的郗铨。 他已拿起沉重的松枝,走到她左侧,伸手去提竹筐。 “这个我拿,”回过神,祝延曲摇头,不想与他多说。 郗铨刚要开口和她说着话,就见与河边岔路口那边。 双颊有着红晕的言巧心与面色冷静,且眉头轻皱的姜评并肩走来。 姜评侧眸去看了言巧心,压低声音,“你说的,我再考虑。” 言巧心轻轻颔首,“嗯。” 一直低着头,只是轻轻地回应,什么话也不说。 垂着视线,看到了祝延曲,这个时候,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姜评过来,直接问了郗铨,“什么时候出发?” “等延曲回去,收拾好,再走。” 郗铨回答时,眼眸中笑意加深,偏眸去看祝延曲。 祝延曲闻言,轻微偏眸去看他,见他笑意柔和,眼里有着光泽。 “好,”姜评颔首,回头看着步履很慢的言巧心,稍微停下脚步,在原地等她。 “你也一起去,”姜评询问。 言巧心有些呆,最近睡眠不足,脑子昏沉沉地,也很少外出。 木讷地抬头去看姜评,也意外地看到了祝延曲投过来的眼神,僵硬地点头,“好。” 回应完,她又急促地低下头去,绞着手指。 也仅仅只是那短暂的一瞥,祝延曲察觉到了言巧心的神情恍惚。 郗铨跟在祝延曲身后,一前一后进了院子。 进到院子,就见到三个小娃娃在屋檐下吃着早餐,竹编的小盘中空空如也。 祝兴国收拾着竹盘的动作猛然停顿下来,微微张着嘴巴,目光焦急地看着郗铨。 祝延曲放下竹篮,走到他们三人面前,侧眸看着郗铨,“叫叔叔吧。” 比起县令大人,叔叔这个称呼,是要温和一些。 此一时彼一时。 “叔叔,”小小的声音从三个孩子口中说出来。 郗铨轻声应下,“嗯。” 他走到最小的顾华月面前,看她笨拙地洗手。 顾华月有些紧张,胖乎乎的小手在竹制盆中里荡来荡去。 水灵的眼眸,迟缓地抬起来,去看着面容温和的郗铨。 祝兴国拿着帕子过来给顾华月擦手,还时不时地注意着郗铨。 郗铨声线温润,“和我一起去长德街,带你们去玩。” 祝兴国不为所动,还没来得及说话, 就听见顾华月奶声奶气地回了一句,“好呀!” 祝兴国小小的眉头皱起来,低声说了一句,“华月,小心被人拐跑了。” 意识到郗铨在,他又忙闭上嘴。 将帕子给周东盛擦手。 郗铨偏头看他这般紧张,音色低沉,面上带着笑意,“放心,没人会拐。” 话音还没落下,就见顾华月走过来,踮脚伸手抓住了郗铨的手指。 郗铨垂下眼眸,满眼笑意瞧着她,“怎么了?” 顾华月捏着他的手指,仰着可爱的小脸,轻轻地笑出声音,“嘻嘻,去玩。” “好,去玩,”郗铨回应的同时,轻微弯腰,将她抱起来,贴心地托着她的后背。 祝延曲在一旁看着都心惊了一瞬,忙上前,伸手作势要将孩子抱回来。 郗铨微微侧身,躲开了她的双手,声音轻柔,“我抱抱,正好练习一下。” 练习?祝延曲蹙着眉头,手徐徐地收回,眼眸中的余光瞧着顾华月。 心里萌生起了一个念头,果然,他回来了要多多注意。 郗铨双眸中满是柔意,眼神从可爱的顾华月面颊上挪开,转到了祝延曲平静的面庞。 “孩子可用过早餐了?” 祝延曲双手垂下,“嗯。” “吃的什么?”郗铨顺口问出来。 “水煮蛋,蒸南瓜。”祝延曲抬眼看他,“我去换身衣服。” “好,”郗铨颔首,将顾华月放下,转身去看在屋檐下站着的祝兴国和周东盛。 瞧着他们两个面上显现出来的惶恐,缓步上前,俯身看着他们。 “你们小小年纪,就老是这样东怕西怕的,怎么,是单纯的怕我,还是姑姑教导你们要如此敬重我的?” 祝兴国抿紧嘴巴,倔强地仰着脑袋去看郗铨,“我才不怕你。” 祝延曲换好素净的衣衫,跨出门槛,顺带着关上了堂屋的大门。 肘间挎着编织的精致的小竹篮,刚关上门,就看见郗铨与孩子的对话。 祝延曲走过去,轻推了兴国和东盛的后背,眼底里蓄起暖意,“走吧。” 话音还没落下,抬眸去看着郗铨。 郗铨站直身体,双手背在身后,目光环视了祝延曲几人,“嗯。” 祝延曲四人站在门楼下,清晨吹拂过来的风有着微微的凉意。 郗铨回去一趟,再回来,身后就跟着不少的人。 祝延曲瞧着这阵仗,莫名地后退了一步。 侧眸思考的时刻,瞧见言巧心也提着竹篮从家中漫步走出来。 言巧心稍微停顿了一下,站在原地目光有些呆滞,眼眶周围都很红。 而这时的周禾,也带着孩子从后面的巷口走过来。 见到言巧心宛如丢了魂似的,停下脚步,言语轻和,小声询问。 “巧心,你这是怎么了,看你不是很调和?” 第八十一章可别丢了 言巧心低下脑袋,轻轻地摇头,侧眸去看着周禾,“没事。” “当真没事?”周禾见她眼眶红红的,听她说没事,却是一点也不相信。 言巧心牵强地扯出一个笑容,“真没事,最近没睡好,又累着了,感染了风寒。” 周禾弯腰抱起孩子,听她这般说辞,半信半疑,也不想再问下去,“那你要好好休养。” “嗯,”言巧心颔首,见周禾走在前头,才挪着步子向前。 在人群中看到了姜评,不由得低下头,直视着地面。 祝延曲抱起顾华月,叮嘱兴国和东盛时时刻刻跟在身后,千万别乱走动。 怀中的华月还没有抱一会儿,就见迈着长腿走过来,二话不说就抱走了。 “你这人、”祝延曲怀中忽地一空,生怕顾华月掉下来,眼神里有着不满。 “瞧你担心的,我会抱孩子,放心。”郗铨看着她的眼睛,轻轻地一笑,“相信我。” “你最好是给我抱好了。”祝延曲撇开眼眸,可又很不放心,孩子都是在眼皮底下开心欢乐的。 现在被人强制抱走,心中生起不满。 “哇,这么多人?”顾华月趴在郗铨的肩头,看得更远了一些, 她回头向小姨咧着嘴大笑,“小姨!” 祝延曲轻微笑了一下,瞧着华月手舞足蹈的,生怕她会掉下来。 快步走到郗铨身旁,低声提醒,“你这样抱,我太不放心了。” 郗铨正和姜评说着话,听见她的声音,偏头过来看着她,唇角弯起。 “人都差不多到了,走吧,”郗铨瞧着她担心的模样,凑到她耳边,小声说着,“她掉不下来,别担心啊!” 祝延曲见他讲完,就又去和姜评说话。 步子四平八稳,手臂也贴心将华月的后背护住,仍由着华月在他怀中蹦跶。 突然想到了平时抱着华月,她都是安静地在怀中待着,一点也不动弹。 微微闭上眼睛,低下眼眸去看身边跟着兴国和东盛,抬手温柔地轻柔了他们的后脑。 祝兴国也仰着脑袋,去看姑姑的神情变化,默默地伸牵着了姑姑的手指。 “姑姑,下午回来吗?” 祝延曲不确定回来的时间,“要回来。” 祝兴国点头,“得回来,家里的鸡和兔子,蚕要喂。” 祝延曲低声回应,“嗯。” 还没走出村口,就开始想回去了,总惦记着养着的鸡和兔。 晨间赶路也不算太热。 走走停停,没有像之前那样死命赶路。 在一处松林中寻个阴凉地歇息。 - 祝延曲刚放下竹篮,打开竹筒给孩子喂完水。 传来温润的谈话声。 林中有风声,祝延曲又听得不是很真切,放下竹筒和小竹碗。 收拾好放进竹篮,在起身时。 偏眸间,看见了郗铨和姜评,郗淮,沈恻,言青忠站在不远处,谈笑风生。 他在人群中,尤其是在光线照下来时,浑身被耀眼的光芒围绕。 只能看到他的侧面,长身玉立,生的俊俏,轮廓分明,睫毛也长,轻微眨眼时,有一种无法言喻的美感。 双手环在胸前,自然垂下来的手,修长的指尖轻轻地敲打着玄色的腰封。 只是偶然间的浅笑,都能被惊艳。 怪不得,被周愉这么一个火辣的傲娇千金死缠烂打。 他突然回头看过来。 心漏掉了两拍,连忙别开眼眸。 郗铨几步就走过来,瞧着别开眼眸的祝延曲,“还有水吗?” “话说多了,有些渴。”郗铨的视线瞧向地面上放着的竹篮。 竹篮呈方正的形状,编制的精湛,提手处用着麻绳多次缠绕。 祝延曲抬眸,眉眼中浅浅的笑意, 郗铨瞧见她笑,“我需要喝水,很奇怪吗?” 祝延曲低下眼眸,小声轻盈,“不奇怪,人之常情,只是……” 她的声线稍作停顿,抬眼去看他。 “什么?”郗铨柔声一笑,看着她的笑颜。 祝延曲不想与他多说,再次拿起一个打磨光滑无毛刺的竹杯,倒了小半杯。 递到他面前,见他伸手,心里升起逗他的心思。 又往后缩了一瞬,压住嗓子,声音中带着娇软的气音。 “我用过的杯子。” “这是你故意不带水的原因?”看出他的意图,祝延曲直接拆穿。 被说破,郗铨也只是浅笑,“嗯。” “你这花样还挺……”祝延曲话还没有说完,手中的杯子就被郗铨接走。 郗铨将空杯还给她,不忘说了一句,“可别丢了。” 祝延曲接回,没有理会他,竹筒盖好,余光中瞥见了其他人起身。 没有抬头去看郗铨,直接说着,“是不是该出发了?” 郗铨听见冬动静,转身去看走在一起的几人,回眸望向祝延曲。 再次先她一步,抱走了顾华月。 祝延曲挎着竹篮,一手领着一个,走到了他的身边。 树影摇曳,风声轻柔。 - 到了长德街,已到了正午。 走进街道时,莫大的变化,让祝延曲为之一振。 长德街路牌附近,往外扩建,已建了食肆,写着长康二字。 传来热闹的吵嚷,吆喝,宛如真在了繁华的集市。 郗铨的目光从长康食肆收回,注意到了祝延曲的神情。 “进去用午饭,顺带休息一下。” “嗯,”祝延曲点头,领着兴国、东盛跟着走了进去。 找了挨着窗户的位置坐下,郗铨放下顾华月,瞧着前来的伙计。 “大人回来了?” 长康食肆的伙计,刘二风瞧见郗铨,以为自己眼花,揉了一下眼睛。 郗铨问,“你们东家是……” “我刚来,只知东家姓顾。”刘二风说完,拿起菜单,递给郗铨,“大人,您瞧瞧,吃些什么?” “这些,”郗铨指尖轻点了清炒玉笋,野葱凉拌手撕鸡,野韭菜炒蛋,酸汤鱼片,清蒸河虾。 看着菜名,郗铨思索了片刻,偏眸去看着在边上等着的刘二风。 “大人,还有什么吩咐吗?” 郗铨收回视线,笑意散漫,“没有,尽快上菜。” “大人稍等。” 祝延曲坐着,很是不舒服,瞧见郗铨的神情,见他抬首,唇角压着浅笑,干净温柔。 第八十二章周愉的未婚夫 眉头轻蹙,侧着眼眸去看着在身边坐着乖巧的孩子。 双手僵硬地搭在竹桌边缘,观察着郗铨的神情。 郗铨放下手中的菜单,修长的指尖摁在菜名上,垂下眼眸,用着眼角的余光去看着在另外两桌。 言巧心与姜评一桌。 郗淮,沈恻,言青忠,言青德,广平,水逡,姜规一桌。 他们坐下后,保持了安静。 大厅内忽然的安静,刘二风上茶水时,心都提了起来。 氛围宁静,落针可闻。 祝延曲眉头紧紧皱起,抬眸去看着郗铨,气氛太过于压抑。 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抬手,轻碰了一下郗铨的手指。 郗铨看着她伸过来的手,“嗯?” “和你吃饭,都是这样的氛围?” 闻言,郗铨才意识到原本热闹的氛围突然冷寂下来。 他侧身,瞧着过于安静的环境。 视线收回,瞧着祝延曲担忧的神情,亲和地笑了一声,“不至于这么冷静。” 祝延曲的眉头舒展开,似信非信地看着郗铨。 “你也食不言?”祝延曲沉默了少顷,询问着郗铨。 郗铨的指尖轻轻敲打着桌面,眸光注视着祝延曲,听到她的话,轻声回应,“嗯,吃饭没有说话的习惯。” “和你可以。”郗铨缓声,“吃过饭,你去逛逛,我忙完来寻你。” 祝延曲瞧着他,轻点了下巴,“嗯,知道,不会走丢。” 郗铨弯唇浅笑,“就这么大个地方,你能去哪?” 祝延曲浑身不自在,坐着很是难受,直到饭菜上桌。 郗铨望向了刘二风一眼,“你、怎么称呼?” “回大人,我叫刘二风。” “你东家在吗?”郗铨手肘搭在桌沿,侧身去看刘二风。 “他外出了,估摸着晚些时候就能回来。” 刘二凤回应着,听见后厨叫上菜,忙笑着辞别,向后厨走去。 郗铨瞧着祝延曲的拘谨,声音轻缓,“动筷吧。” 祝延曲偏眸去看他,深呼吸一口气,拿起调羹盛了鱼汤,放置在顾华月面前,“慢些喝。” “嗯嗯,”顾华月学会使用调羹,小口喝着鱼汤时,低着小脑袋,水灵的眼睛去瞧着在对面坐着的郗铨。 祝延曲给兴国,东盛夹菜,放下公筷时,瞥见郗铨看过来的眼神,有着别样的情愫。 “我们脸上没花,别老是盯着看,”祝延曲语气微沉。 瞧着桌上的菜肴,拿起筷子时,思绪翻涌。 发展真是迅速,不知除了食肆,还开得有什么铺子。 眼角的余光里,不经意间捕捉到了在旁边一桌的姜评投过来的眼神。 姜评轻微一笑,继而低头享用午餐。 祝延曲吃了几口,没什么胃口,放下筷子,拿公筷给孩子夹菜。 “就吃这点?”郗铨问。 “嗯,”祝延曲回应,给孩子夹完菜,就搁下公筷。 又垂下眼眸,不去看郗铨。 自昨晚说了很多话以后,祝延曲心里毛躁躁的,总觉着有很多地方不一样。 处处都有问题,可又瞧不见问题在哪。 思索间,从食肆大门进来一位窈窕的女子,脂粉的淡雅香气随风而来。 视线从艳丽的裙摆一点点挪上去,看见的是正看着这边,美眸中有着怒意的周愉。 祝延曲抬眸去看郗铨,言语沉静,“你的桃花来了。” 郗铨搁下筷子,“你先带孩子出去。” 祝延曲轻声叫着孩子起身,从一旁绕开。 周愉是怕了祝延曲的,可这个时候,不知到哪根筋又没搭好,上前拦住了她。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周愉抬起漂亮的眸子,去看着挡在了祝延曲身前的郗铨。 “你先走,”郗铨抬手,轻柔地搭在了祝延曲的肩上。 “不是夫妻,却同桌而坐,你们也……”周愉怒目而视,话音还没来得及落下。 就见抬脚跨门槛进来的顾明聿的身影。 话头猛然顿住,面色僵硬,浑身发冷。 顾明聿见到郗铨在,面色有些尴尬,笑意含蓄,“大人吃好了?” “嗯,”郗铨颔首,偏眸瞧见了周愉的尴尬神情,回了顾明聿,“味道欠佳,需得改良。不过,你能想得周道,在这建食肆,方便后村前来有个落脚点歇息。” 顾明聿神情有些僵硬,强颜欢笑。 “大人何时回来的,与外族之间的事情处理好了吗?”顾明聿也是想到了什么就问,飘忽的眼眸,瞧着身边站着的周愉。 “处理好了,等那边屋舍建好,一道去瞧瞧。”郗铨说话的同时,朝郗淮招手。 郗淮秒懂,前去付钱。 付完钱,一行人都起身。 “好,等大人音讯。”顾明聿干巴巴地应下,侧身到了一边去,给他们让道。 周禾没跟着进去用餐,自己带孩子在外面吃了一些带来的水煮蛋和煮白芋。 见到祝延曲独自带着孩子出来,有些疑惑,还没问怎么了,就见顾明聿出现。 顾明聿是周愉的未婚夫,还是被抛弃的那个。 祝延曲寻到周禾。 瞧着周禾面上的惊讶和担忧,“你好像是知道点什么的样子?” 周禾苦笑,四下看了看,确定没人看过来,凑到祝延曲的耳边,压低了声音。 “刚和大人说话的那个,是宁淮县商户顾家嫡次子,顾明聿,是周愉的未婚夫。” 祝延曲惊诧地看着她。 周禾坚信点头,“是真的,她的事情,人人皆知,很少有人拿到明面上来讲。” 祝延曲眸光微暗,俯看着在身边站着的三个孩子,轻微叹息一声。 周禾注意到郗铨一行人从长康食肆,轻声说着,“来了。” 祝延曲歪着头,去看带头出来的郗铨。 “他有事要去忙,我们先去逛逛。”祝延曲偏眸向郗铨看去,话音落下,言巧心也从姜评身边离开,朝这边走来。 “延曲,周禾姐,”言巧心过来,声音温和。 祝延曲瞧她一眼,露出一个浅笑,“许久没来了,变化到是挺大。” “是啊,食肆建起,前方已经也有了铁匠铺,说起来,是沈大夫发现铁矿的。”言巧心言语中满是兴奋,目光眺望着人来人往的街道。 虽然是竹屋茅顶,倒有一种多人在这隐居的雅致。 第八十三章珍惜眼前人 三人前行,与来往的人擦肩而过。 祝延曲微微偏眸,去看着言巧心。 注意着她的表情,发现她在姜评回来后,心情好了许多。 “你、你这一个月,都很少出门,是怎么了?” 祝延曲手中牵着顾华月,与言巧心离得近些,小声问。 “没事,”言巧心眼眸明亮,稍稍停下脚步,唇角轻轻向下压着。 凑到祝延曲耳边,声线如同清脆的琴音。 “我与姜评的婚礼会提前,能尽早离开家,做我想要做的事情。” 祝延曲听后,错愕地看着她。 言巧心将祝延曲的神情都看在眼里,俏皮地微笑。 “先不说这些,我们快去瞧瞧。” 言巧心不想多说什么,停下话头之后,收回视线后,去看着祝延曲表情毫无波澜。 周禾一手抱着柳立夏,一手提着竹篮,肩膀有些酸痛。 注意着祝延曲带着三个孩子,还精神饱满,心里有着羡慕。 “我、”她迟疑了一下,停下了脚步,望向转过身来的祝延曲和言巧心。 “我在这等你们,就不去了。”周禾此行的目的,只是为了去看地里的作物涨势如何。 并不想去逛街花钱,即便很需要,手中钱少,看也白看。 祝延曲侧身去看已经停下脚步的周禾,见她抱着孩子站在那。 “行。”祝延曲应下,“我很快就来。” 祝延曲转回身,瞧着有些怔愣的言巧心,“你都需要买些什么?” “我到前面去看看都有些什么,你呢?”言巧心答完,问了祝延曲。 “之前听人说有了草纸,我去买些。” “只买这个?”言巧心诧异。 “嗯,我买完去寻周禾。”祝延曲浅笑,“你快去吧。” 目视着言巧心离开,祝延曲则是进入了唐氏纸行。 - 书写纸是定制,可日常用品就根据所需购买。 瞧着里面摆设简陋,竹制架子上的草纸都有几种。 下草纸二文一斤,中等草纸四文一斤,上等草纸六文一斤,价格不一。 次等的纸张,适用于如厕,中等的为孩子擦鼻子,上等的用于饭后擦拭唇角。 转身瞧着在边上等候的伙计,轻微笑着。 “这次等需要六斤,上等的二斤。” “好勒,”伙计爽快,利落地称重。 “草纸消耗得快,可以预定的。”伙计笑意相迎。 “需要时再买,谢了。”祝延曲心中不免感慨,有这些人物在,生活果然不愁,只是贵了一些。 伙计用草绳捆好纸张,接了祝延曲递来的三十文钱,收进钱匣子。 祝延曲瞧着就一点草纸,就花去三十文,若搁在民国时期,相当于花了三十个银元,三十斤纸票 价格昂贵,无法接受,却也是要用。 过惯了锦衣玉食的日子,到了这三四个月,困境中生存,则是能忍则忍。 出了唐氏纸行,便也哪也不想去逛了,将荷包捂得紧紧的。 周禾正给立夏喂水,用手绢擦拭着她唇角的水渍。 瞧见祝延曲过来,忙站起身,瞧着她满面愁容,“遇见什么事情了?” “分文未赚,就花钱如流水。”祝延曲轻声感叹,瞧着周禾。 周禾收起手绢,放下竹筒,提起了竹篮,笑容苦涩。 “这便是我不去的原因,什么都需要,可囊中羞涩,怎敢去?” 祝延曲面上浅浅一笑,见周禾还在往后瞧,提醒了一句,“在这等巧心吧,她往里去了。” “好,”周禾应下,忽见人群中,出现了郗铨的身影,抬起手,轻微地拐了一下祝延曲的胳膊。 等她抬眸看过来,示意她去看。 祝延曲蹙眉,迅速回眸去看周禾,无奈笑道,“你只告诉我他来了就行。” “多看看吧!”周禾笑容有些悲凉,满是薄茧的掌心。 轻微地覆盖在了祝延曲的手背上,留下一句,“珍惜眼前人。” 闻言,祝延曲不再说话,只是轻微地点头。 祝延曲偏着眼眸去,看见郗铨一行人过来。 呼呼啦啦的一群人,跟在他身后。 郗铨一过来,就弯腰将顾华月捞起来抱在怀中,望向祝延曲,“我们去地里。” “巧心没来,”祝延曲牵着兴国与东盛的手,抬着眼眸去看他。 “姜评去寻她了,一会儿来与我们汇合。”郗铨瞧着她担忧的眉头有了舒展,“你怎么了?” “怎么来一趟,反而不高兴了?”郗铨抱着顾华月,与她并肩走着。 却也很小心,没有去碰到在她身边的祝兴国。 祝延曲抬眼去看郗铨,本想与他说物价高。 可想到了这里全是纯手工制作,贵在人工。 到了嘴边的话也就吞了回去。 随意说了一句,“哪里不开心,瞎讲。” 郗铨低眸浅笑,瞧着怀中很是安静的顾华月,回应了她,“看得出来。” 祝延曲长长地舒口气,侧眸去看着他,“无赖。” 郗铨偏眸看她,压低了声音,“这就无赖了?” 祝延曲更气,一下就不说话了,瞪着他看过来的眼神。 - 走在林间,炙热的阳光光线从树影中照射下来。 凉爽的微风从林间吹拂过来,走在早已被走成小路的山林间里, 隔了近两月,再来一看。 除了几亩地里长着杂草外,其他的地里,都没有什么杂草。 杂草横生,可也不能影响到地里的作物生长。 祝延曲站在地头,看着地里的杂草随风摇曳。 眉头轻皱,抬手遮在额前,挡住刺眼的光芒。 之前种植了玉米和一些大豆。 大豆叶片,茎秆已经枯黄,可以采收。 玉米上方和周围飘浮的粉尘。 祝延曲从地里折回,瞧着在低头站着的三个孩子,正仰着脑袋,水灵的眼睛眨呀眨。 大豆成熟了,只不过,看起来收成不是很好,地里杂草太多。 祝延曲侧身去看言家的地,没什么杂草。 可种下去的大豆,结的豆荚也是少得可怜。 这么一对比,心里有着短暂的平衡。 郗铨从一处山坡下走上来,他到了这之后,就去各家的地里走了一圈。 周禾家的地要稍微远些,祝延曲就寻了一处阴凉的树下等她。 第八十四章产量不是很好 找了干净的石块坐下,祝延曲拿帕子给仨孩子擦脸上的汗渍,侧眸去看在边上站着的郗铨。 郗铨站在树底下,双手自然地垂下,目光遥远,眺望着成片的庄稼地。 有懒散,或是没时间来侍弄地里的杂草的,作物长势也都差不离。 他收回视线,微微偏眸,注视着祝延曲,还没来得及说什么。 就见沈恻,郗淮两人一前一后走来。 “大哥,你是得要管管沈恻。” 郗淮面色很是沉重,向郗铨提议。 郗铨听完,去看了在一旁站着,却恨不得将眼睛都钉在掌心里的沈恻。 走过去,挨近他俯身去看,沈恻掌心里,全是一些奇怪的虫子。 正在他掌心里蠕动,还听见他在数着数量。 眼底里的嫌弃加深。 “你这是在做什么?” 郗铨站直身体,并且向后退了一步,幽怨的目光看向郗淮,“不是叫你拦住他?” “没能拦住,他都拿上了。”郗淮哭笑不得,侧眸去看还在数数的沈恻。 实在是瞧不下去了,迈步走到他身边,小声提醒,“你这习惯,什么时候能改掉?” 沈恻终于数完,伸手摘了一张树叶,将虫子包起,抬眸瞥见郗淮和郗铨投来的嫌弃眼神。 只当做是没有看见,唇角上扬。 “这在我眼中是治病救人的药物,在你们眼中,兴许是叫人恶心的虫子。” 郗铨面上的嫌弃更深,听他说完,长长地叹口气,“你啊!” 郗淮也是无奈,“上次前去采挖玉莲藕与香芋时,回来的路上,也是这般。” 郗铨笑意中透着丝丝的无奈,“随他,这是他的正事,不理解,但要给予尊重。” 郗铨见沈恻的视线转移过来,压下唇角的浅笑,“当然,是会有嫌弃的眼光。” 见沈恻还想说话,郗铨立即转身,补充了一句,“记得洗手,多洗几遍。” 沈恻笑得肆意,“行。” 他眼眸中满是欢喜,掌心里拖着树叶,迈着步子走到了郗铨的身旁。 观察着他的视线,时刻都能注意着祝延曲,起了玩弄的心思。 “我说,姜评都要和言巧心将婚期提前,你们干脆也提前算了,省得你茶不思饭不想的。” 郗铨眼眸唰地一下,视线转移到了沈恻那张笑意张狂的脸上,浅笑一声,“嗯,提议不错。” 沈恻低头闷笑,眼角的余光里瞧见了祝延曲的目光注视着杂草肆意生长的两亩地。 没有听到这边的谈话。 - 周禾单手抱娃,提着竹篮,踩着青草向这边走来,在祝延曲身边寻个位置站着。 放下孩子和竹篮,揉了酸胀的胳膊。 望向抬起眼眸看过来的祝延曲,苦涩地笑了一下,“我家的大豆产量不是很好。” “问题不大,能收多少,是多少,”祝延曲侧眸去瞧郗铨,他似在等人,目光一直瞧着下坡处。 周禾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不一会儿,瞧见言青忠,言青德兄弟二人上来。 言青忠先是小跑几步就到了郗铨的身前。 “都观察过了,不管是清除了杂草,或是没有清除过的,长势都差不多,目前能收采的就只有大豆。” “嗯,”郗铨点头,视线继续看着下坡处,在原地踱了几步,面色沉重。 祝延曲抱着有了困意的顾华月过来,哄她入睡,瞧着郗铨,“在等巧心和姜评吗?” “是的,”郗铨偏眸看过来,视线就看向在她怀中熟睡的顾华月,“你带她去阴凉地,她们到了就出发。” “你……”祝延曲稍微迟疑了一下,转身要走,心里有着疑问,就又折回来,仰着头去看郗铨。 郗铨也看着她,瞧她吞吐的模样,“想说什么?” “回去再和你说吧,”祝延曲看见了从下坡处走来的言巧心和姜评,以及在后面跟着的顾明聿和周愉。 动作轻柔地托着顾华月的后背,回到原先休息的位置坐下。 兴国和东盛也有了困意,脑袋一点一点的,忙将他们的脑袋靠在了自己腿上。 言巧心满面喜色,提着竹篮,快步走过来,当瞧见四个小娃娃都在睡觉,到了嘴边的话就暂且停住。 周禾怀中的柳立夏因为天气热,有些闹人,发出不开心的声音。 祝延曲的手掌轻轻地拍打着顾华月的后背,瞧她粉嫩的小脸有着薄薄的汗珠,眉头微皱。 看了身边的靠着的两个孩子,短叹一口气,焦灼的目光去看着郗铨,可在看着郗铨时。 正巧见到了周愉冷漠的眼神,索性收回目光,去看这山林间的绿意和生长都差不多的庄稼。 - 当初移栽的基本上是玉米和大豆,也有人移栽棉花的,只是棉花的长势更为忧心。 有的地里种植着白芋和地瓜,绿意盎然,只是不知地下的果实如何。 祝延曲收回视线,低眸看着怀中安静熟睡的孩子,心里涌起悲伤。 郗铨等人到齐,就挪动了脚步,走到祝延曲面前,瞧着在她身边睡着的兴国和东盛。 走上前,蹲下身子,先是抱起祝兴国,侧眸瞧向走过来的郗淮。 郗淮横抱起周东盛,刚抱起,就见他睡眼朦胧,睁开眼时呆了一下。 想要挣扎着起来,低声说着,“睡吧,我们现在回去了。” 郗铨怀中的祝兴国则是的猛然间睁开双眼,警惕地看着郗铨。 倏然间的腾空,让他很是不适应。 可瞧见了郗铨温柔的笑意,听见他说,“安心睡觉。” 祝延曲抱着顾华月起身,看向郗铨与郗淮,低声说了一句,“谢谢。” “应该的,”郗淮留下这一句话,抱着周东盛先往前走着,与言青忠,言青德,沈恻三人慢步走下山坡。 郗铨轻柔地拍打着祝兴国的后背,眼眸垂下,瞧着他逐渐沉睡,将他的面颊朝里,避免阳光的直射。 姜评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双手虽是自然地垂在身侧,可是掌心却出了不少的冷汗。 瞧见孩子得到良好的对待,心中的大石块逐渐落下。 视线转到了言巧心那里,见她跟上来,也就迈步跟上回去的队伍。 祝延曲步子放慢,踩着地面上的石子,林间的绿意葱葱,树叶摇曳,木枝沙沙作响。 第八十五章有劳你了 时不时传来鸟雀的叫声。 草地上的脚印逐渐多了起来,绕开动物的粪便,树林中树木混长。 松树挨着楠竹,中间又生长着其他品种的竹子。 树影掠动,风声四起。 因为顾明聿和周愉在场的缘故,没人开头说话。 就连话痨的沈恻,也都闭口不言,边走边看这清新的风景。 祝延曲步子放慢,四处查看,试图在这林中寻找着什么。 走着走着,突然停下步子。 目光直视着在一株歪脖子松树下,有着清亮的小水坑。 水坑边上,生长着一株似麦类的植物。 踩着风影摇动的树影,小步走上去,仔细观察了之后。 “这是苦麦,数量稀少。” 听见说话声,祝延曲转回头,去看想这边走来的姜评。 姜评身材魁梧,加深古铜色的皮肤,妥妥的壮汉,他迈着步子走过来。 在一边蹲下,眼眸却是去看着祝延曲,浓眉轻挑。 “你带着孩子不方便,我来挖。” 祝延曲认真地看着他,看着看着,眼眶不经意间红了起来。 鼻子酸涩,听他这般说,轻微颔首,“嗯。” 姜评细心地挖起一株苦麦,根部保留了打量的泥土。 在挖好以后,言巧瞥见祝延曲的眼眶微红,起身的动作有些僵硬。 知道她聪明,这么多的细节出现,想必是已经猜到了,轻抿着唇角。 见到郗铨走过来,他怀中抱着兴国,瞧着他认真对待兴国的一举一动。 这还是除自己,妻子和妹妹以外,再没有谁能这么认真对待儿子。 包括朋友之子东盛,也被好生生地对待,心里是欢喜的。 迅速起身,向郗铨展示手中提着的苦麦,“这是苦麦,我带回去研究研究。” “嗯,”郗铨颔首,眉眼中轻微地笑着,“有劳了。” 姜评心中也对他说,有劳你了。 姜评在郗铨转身之后,眼眸中有些余热,鼻尖微酸。 能光明正大地照顾儿子的,竟是一个皇室宗亲,有着县令身份的年青男子。 祝延曲没有走太快,抱着华月,走在郗铨身侧。 忽见他转过眼眸来,连忙偏头,不让他瞧见眼眶的红润。 - 河流的湍急水流声混合着风声,传进了耳朵里。 出了松林,祝延曲脚步忽然停住。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河塘,圆润绿意的荷叶在风中摇摆,就连含苞待放的菡萏也在微风中。 仰头看了郗铨须臾,压下唇角的浅笑,“你把玉莲藕种这里了?” “是啊,我见过花朵盛开的绘图,美艳娇柔,尤其是含苞待放时,便来瞧瞧。” 郗铨回了她,回忆着昨晚说的话,知道她不再是那个开朗的祝延曲。 观察着她的面部表情,也不敢去猜测,忙小声说,“我去摘些花朵来。” “别,”祝延曲出声拒绝,“让它生长,多长些莲蓬,收取莲子。” 祝延曲是喜欢含苞待放的菡萏,可这节骨眼上,修生养性不是时候。 郗铨捕捉到她眼里闪过的怜惜,怀中熟睡的祝兴国悠悠醒来。 便将他缓慢放下,牵着他的左手,侧眸去看不再看着荷塘的祝延曲。 祝延曲轻拍着在闹觉的顾华月,头也不抬,“该回去了,家里一堆事。” “好,”郗铨应了,视线垂下,去看目光注视着河塘的祝兴国。 祝兴国醒困以后,脑子是有些胀胀的,忙去看了姑姑,“姑姑,荷花快开了,你最喜欢……” 当他注意到姑姑投过来的警醒眼神,说到一半的话,也就没能说完。 连忙闭上嘴巴,收回视线,跟着走路。 歪着脑袋,去看着牵着自己小手的大手,视线一一点点的向上看去。 看着同样看过来的郗铨,神色闪躲,立即低下眼眸,连挣脱手都忘了。 - 回到照花后村,已是申时三刻。 到了家门口,周东盛也苏醒,在郗淮怀中轻轻地打了一个哈欠,才恍惚地下来,站在地面上。 祝延曲瞧着怀中慢慢转醒的顾华月,将她竖起抱着,小脑袋搭在肩膀上,轻拍着她的后背。 瞧着沈恻递来的竹篮,忙接了过来。 沈恻沉沉地舒口气,“总算是可以讲句话了。” 郗淮偏眸看他,“看来,你也有能不说话的时候,耳根子难得清静一回。” 沈恻不悦地看着他,抬手就拍他肩膀。 郗淮捂着被拍疼的肩膀,偏头去看在旁边的郗铨,轻扯了一下沈恻的袖子。 给他一个眼神。 沈恻会意,笑呵呵地走了,“我这肩膀,有些疼,哎哟!” 祝延曲小心地将顾华月放下,弯腰嘱咐着祝兴国带她和东盛进屋。 站在门楼下,抬起眼眸去看郗铨,轻轻抿唇,“我有事要忙,你也去忙吧。” “行,”郗铨应声,目送着她进了院子。 直到大门关上,才转身,脚步微顿,看见同样目送言巧心的姜评看着这边。 姜评给他的感觉很是不一样,毕竟在前世宿命中,没有这个人的存在。 可经过前往食人熊部落的路途这一个月里,与他的相处很是融洽。 也逐渐了解他的脾性,不争不抢,处事有条理,说话也温顺,一点野蛮气息都没有。 郗铨等言巧心离开以后,走到姜评身边,“你之前,对苦麦种植过一段时间,” “嗯,我想再次进行培育,”姜评瞧着手中用树叶包着的苦麦。 “就麻烦你了,”郗铨浅笑,抬手轻拍了他的手臂。 “不麻烦,”姜评眼眸中有着浅笑。 “你……”他忽而停顿一下,瞧着郗铨,“你什么时候,与祝延曲成亲?” “有很多的物品没准备好,不急。”郗铨嘴上说着不急,可内心早已经迫切。 想要与祝延曲完婚,只要两个人在一起,什么都能好好商量。 也能琢磨透为何会重生,宿命为何会改动。 姜评沉思了半瞬,“有我能帮上忙的,你一定要叫我。” “如此一说,我倒真有一个忙需要你,”郗铨想起在村中住着的另一个人,经过沈恻的救治,伤势大有好转。 “沈恻之前救了一个女子,到现在也就只是说了周庄二字,什么话也不再说。” 第八十六章你话多,有道理 姜评瞧着郗铨,“周庄,我还是五年前见过他,他们长期更换住址,难以寻找。” “不过,既然能出现他的名字,我想,能很快见到他们。”姜评想到昨晚姜规说的。 “姜规说起她,如果,我没猜测错,她是周芽,是周庄的妹妹。” “就麻烦你去与她沟通,尽量与对方友好相处。”郗铨言语落下。 就见自家门楼下,林素站在那里。 姜评颔首,“放心。” - 祝延曲回到家中,就是去河边洗涤昨日换下来的衣物。 看着竹制小罐子里的皂角节,心中想的是,再过些日子,就能用皂化好的艾草皂。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尽管不适,但也强忍着。 洗去手上的皂角泡沫,站起身,去看从小路走过来的程水山。 程水山是程水娇的二哥,在宋国照花村时就是猎户,如今到这了,捡起了老本行。 “祝姑娘,你在这呢,”程水山放下肩膀上的野牛肉,他浑身被血红浸染。 “嗯,”见到他猎到的是野牛,他平时几乎猎的都是野牛野猪。 他出价也是中等,不会太贵。 野牛和野猪体型相差过大,价格也差不多一致。 “你是需要牛油,还是瘦肉?”程水山在拖拽猎物时,抬眸去看祝延曲。 祝延曲视线缓慢上移,瞧着面上滴下水珠的程水山,“四斤牛油,一斤瘦肉。” “好,给你留着,”程水山浅笑,爽快地回答。 “我回去拿钱,”祝延曲浆洗好衣物,拧干水,放进竹篮,提起来时,和程水山说了话之后。 转身要走,眼眸的余光里,看见了郗铨的身影。 郗铨正放慢脚步,向这边走来。 逆着夕阳西下的光辉,身姿修长,衣袂浅飘。 程水山听见身后有脚步声,忙偏头看去,看见郗铨,站起身来。 和郗铨打完招呼,温和的眉眼,则是在他们二人之间稍微地看了一遍,就蹲下身子,继续忙着自己的。 郗铨走近,伸手过来,却被她躲开,有着浅浅的笑意,“我又不是摆设,给你拿着怎么了?” 祝延曲抬眸看他,“这是女子的衣物。” “哪又怎样?”郗铨低下眼眸,看着身上穿着的衣裳,上面的绣样虽不是丝线金线,而是来自亚麻制作的细线。 绣样精湛,出自姨母巧手。 “女子本就是神女一般的存在,我有什么资格起嫌隙之心?” 郗铨见她不说话,“你该不会以为,女子的衣物不能被男人触碰?” 祝延曲别开眼眸,没去看他,也没说话。 耳边忽地传来轻轻的笑声,“从采集制作布料的原料起,都是男子费力背回,道道制作方式,哪一样没经过男子的手?” 祝延曲眉头轻微皱起,偏眸去看他,“你话多,有道理。” 郗铨说了这么多,就只有这么几个字的回应,唇角的笑意快要压不住了。 祝延曲见他这般神情,手中的分量减轻,低下眼眸,用余角的视线去看他。 “要看呢,就大大方方地看。” 祝延曲头顶又传来这么一声清润的嗓音。 抬起眼眸,去看着他,看着他肆意的笑颜。 “确实,你生的一副好皮囊,不看,倒是我的错过了。” 郗铨不置可否地点头,“那是自然,要学我一样,脸皮厚些。” 祝延曲唇角扬起一抹浅笑,跟着他踩着斜阳,一路前行。 “开门,我给你提进去,”到了门楼下,郗铨的笑意快要溢出双眸。 瞧着她白皙的面颊有着淡淡的红晕,额角有着细密的汗珠。 在她开门时,又柔声说着,“家里有水井,就在家里洗就好。” 祝延曲开了门,双手撑在竹制门板上,回头,仰着头去看他。 “洗一次衣服,不知要提多少桶水。”祝延曲白了他一眼。 若是洗澡,提水是免不了的事,即便汗流浃背,也没事。 可是洗衣服,提过一回,来来回回地提水,掌心被勒红,起初还被勒得起了水泡。 时间久了,掌心里都有一层薄薄的茧。 郗铨瞧着她没什么波澜的眼眸,从她身边走进院子,“小事。” - 本是听到开门声,就欢喜地从堂屋里出来的兴国,东盛,和正跨过门槛的华月,看见郗铨在院子里,都愣在原地。 前进不是,后退也不是。 郗铨放下竹篮,双手叉在腰间,看见这一幕,满眼笑意。 他微微偏头,看着正在晾衣杆上晾晒衣物的祝延曲。 走到她身边,低声说着。 “你和孩子都说了什么,我很好奇。” 祝延曲正拿起贴身衣物,捏在掌心,双颊染着淡淡的绯红。 双手垂下,抬头看他。 “没说什么,你要是没事,就先回去吧。” 郗铨垂下视线,看着她拘谨的姿态,眼眸闪过明了,轻微颔首,“好,我晚些时候来看你。” “别……” 祝延曲话还没说完,就见走出几步的郗铨停下脚步,转身回来。 “别?”郗铨复述这个字,似在剖析它的含义。 “随你吧,”祝延曲知道郗铨是个脸皮比城墙厚的人,微微侧身不去看他,“你喜欢就好。” - 祝延曲等郗铨离开之后,晾晒好衣服。 去了屋里拿钱,前去在家对面的宽阔之地,摆着肉摊的位置。 找到了程水山的肉摊。 如今这肉摊就有四、五个,有羊肉的,其他大型野兽的。 还有一些小型不知其名的兽类,和在山谷间逮来宰杀的各品种的鸡。 祝延曲不喜红肉,更不喜欢血腥味重的肉类。 只是取其油脂,和少许的肉类,给孩子增添营养。 走到程家的肉摊前,程水娇一见她来,就将给她预留好的牛油和瘦肉取下给她。 程水娇知道哥哥的用意,与祝延曲相处得好,兴许能得到些许庇佑。 她是郗铨看重的人,不能怠慢。 “祝姑娘,喏,给你准备好了。” 程水娇将用草绳捆着的牛油和瘦肉,递给祝延曲。 “我二哥跟我说了,你喜欢牛油和瘦肉,他估摸着得半个月后再去捕猎,油能撑得过去吗?” “能,”祝延曲递钱给她,接过牛油和瘦肉。 第一百零三章舍我离去,另寻夫婿 郗铨走向祝延曲,拿出字据,“这是字据,你过目。” 在祝延曲接过字据后,眼眸俯视下来,安静地看着她,“早上,去哪了?” 祝延曲缓慢地抬眸,淡然看他,“要不,你找个人监视我吧?” 郗铨忽地笑了一声,“不敢,不敢。” 祝延曲轻翻个白眼,视线转移到了字据上。 看他规整的字,看着看着,眼前就出现了虚影。 而这样的虚影,正和现在的情形一致,连说的话,郗铨走路的动作,字据的内容。 下栽幺从木黄小言兑继续阅犊泚嶂。枞橫尔说領姺洤蛧二十四尔时发补!! 相比陈平安这个名字的粗浅俗气,邻居少年就要雅致许多,叫宋集薪,就连与他相依为命的婢女,也有个文绉绉的称呼,稚圭。 字据轻飘飘的,在指尖中捏着,祝延曲抬头的动作...... 《民国千金她在蛮荒忙种田》第一百零三章舍我离去,另寻夫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四章堪比黄连 看他递钱过来,祝延曲接过,看了一下,数额是对的。 掌心捏着钱,这是这里赚到的第一桶金。 眼眸微转,这里的商人多是男子,不利于与男子长期打交道。 就一个郗铨都能让她头疼,更别说其他的牛鬼蛇神。 “还是艾草的?” 见郗铨迟疑了一下,祝延曲解释,“就是艾蒿,也叫艾草。” “嗯,”郗铨应声,声音清洌。 一时无话。 祝延曲的视线从郗铨的面上挪开。 残破的记忆一遍一遍地涌入脑海,似梦,又似亲身经历。 下栽幺从木黄小言兑继续阅犊泚嶂。枞橫尔说領姺洤蛧二十四尔时发补!! 相比陈平安这个名字的粗浅俗气,邻居少年就要雅致许多,叫宋集薪,就连与他相依为命的婢女,也有个文绉绉的称呼,稚圭。 “哦哟,聊什么呢?”沈恻走过...... 《民国千金她在蛮荒忙种田》第一百零四章堪比黄连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五十九章女儿郗苒 转眼,到了嘉庆六年,四月二十九。 到蛮荒的第六年。 郗家二进宅院竣工,郗铨携满月的郗苒前去监工。 新家选址在翠湖附近,风景优美。 尤其是到了夏季,漫山遍野的芳草纷飞。 在院中培育的农作物全都成功,第一批种子已经贩卖出去。 春耕已过,农田中的幼苗长势旺盛。 祝延曲自孩子在腹中有八月时就不再外出,如今孩子已经满月。 每日都是听郗铨回来汇报。 ^*^*^亲爱的用户您好,完整的内容请到正版渠道“纵哼小说”阅读,另由于dao版屏蔽,请您将“纵哼小说”第二个字替换成横竖的横,这里是全网首发,还有一群书友在等你讨论本书哦^*^*^ 如今,天下七分,保持着和平共处的状态,外患解决,内忧加剧。 后宋讲礼义廉耻,以孝...... 《民国千金她在蛮荒忙种田》第一百五十九章女儿郗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六十章视察1 餐桌上是清淡的家常小菜,林素做好饭菜就走了。 祝延曲坐月子期间,她忙里忙外,没有怨言。 郗铨盛好了一碗奶白的鱼汤,放到祝延曲面前。 “三娘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 祝延曲轻声夸赞,拿起小汤匙,喝了几口。 郗铨浅笑,给她夹菜,“嗯。” 简单的回应。 尽管立了夏,穿堂风进来,还是有着凉意。 祝延曲吃得少,七分饱后就搁下筷子。 望向也搁下筷子的郗铨。 ^*^*^亲爱的用户您好,完整的内容请到正版渠道“纵哼小说”阅读,另由于dao版屏蔽,请您将“纵哼小说”第二个字替换成横竖的横,这里是全网首发,还有一群书友在等你讨论本书哦^*^*^ 因孕期的缘故,皂香阁未能开业。 也不只是孕期的缘故,很多的因素,都能让祝延曲...... 《民国千金她在蛮荒忙种田》第一百六十章视察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六十二章 对徐家孤女什么心思 “沈恻,是对徐桃子有意?” 走了几步,祝延曲驻足,往后看去。 沈恻还没出来。 “去他家,他不在,小姨说他兴许会在这,我便来了,不成想,你也在这。” 郗铨也跟着回头去看,在竹门那,看见了沈恻的衣袍,在微风中摆动。 想到前尘往事,郗铨怔怔片刻,轻声叹息。 “看来,我的那些往事,是端不上桌了。” 午间的光线璀璨,直射下来,将他们的身影拉得斜长。 ^*^*^亲爱的用户您好,完整的内容请到正版渠道“纵哼小说”阅读,另由于dao版屏蔽,请您将“纵哼小说”第二个字替换成横竖的横,这里是全网首发,还有一群书友在等你讨论本书哦^*^*^ 衣裙和衣袍在微风中轻轻翻动。 听他这意思,祝延曲猜测几分,面露浅笑,“男女之...... 《民国千金她在蛮荒忙种田》第一百六十二章 对徐家孤女什么心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六十三章证明能生 见他回答不上来,霍寻冷哼一声,“你再去找她,打断你的腿。” 见到郗铨在,更是严肃,“你不能学你表哥。” 沈恻惊讶地抬眸,不解地瞧着母亲,“什么?我什么时候学他了?” 霍寻微微闭上眼睛,真是没眼看,声音低沉。 “你那点心思,还能瞒得住我?” 霍寻瞧向被说中也不吭声的郗铨,你亏得是县令,不然,还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沈恻仍旧不解,不解母亲突然来的说教。 “娘,您,确定不是在训我?” ^*^*^亲爱的用户您好,完整的内容请到正版渠道“纵哼小说”阅读,另由于dao版屏蔽,请您将“纵哼小说”第二个字替换成横竖的横,这里是全网首发,还有一群书友在等你讨论本书哦^*^*^ 沈恻脚底已经抹油,准备开溜。 霍寻沉着...... 《民国千金她在蛮荒忙种田》第一百六十三章证明能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六十四章你说了算 “你下次,可别说,那么吓人的话,你看沈恻,脸都吓白了。” 沈恻走后。 郗铨把药包放好,再回来,半蹲在祝延曲的面前。 目光所及,皆是她与女儿。 “他那意思,很明显,就差问出来,我怎么不多生几个,怎么不生儿子?” 祝延曲眼眸微冷,垂下眼眸,盯着郗铨澄澈的双眸。 “只有皇家,才想着多生子女,好分封,和亲。” 祝延曲话落,瞧见郗铨扯了唇角。 “怎么,我说错了?” ^*^*^亲爱的用户您好,完整的内容请到正版渠道“纵哼小说”阅读,另由于dao版屏蔽,请您将“纵哼小说”第二个字替换成横竖的横,这里是全网首发,还有一群书友在等你讨论本书哦^*^*^ “不,你的肚子,你说了算。” 郗铨抬手,轻柔地搭在她的手背上。 《民国千金她在蛮荒忙种田》第一百六十四章你说了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六十五章这第一故乡,还有谁能记得? 郗铨接过她递来的瓷碗,“月事?” “嗯,”祝延曲郑重地点头,“自用了沈恻给的药调理后,一月七天,头四天量大,我连门都不敢出。” 听她提及。 郗铨有了印象。 那几日,她怒气暴涨。 起初,未能明白她怒火的缘由。 只觉得家中的草纸用量大,空气中总是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那段期间,她是亲不得,抱不得。 甚至是连挨近一下,都要被眼神杀。 若是严重点的,就要抄起棍子揍人。 ^*^*^亲爱的用户您好,完整的内容请到正版渠道“纵哼小说”阅读,另由于dao版屏蔽,请您将“纵哼小说”第二个字替换成横竖的横,这里是全网首发,还有一群书友在等你讨论本书哦^*^*^ 有幸被揍过两回,那力度,真是下了死手。 郗铨点头,“喝了这...... 《民国千金她在蛮荒忙种田》第一百六十五章这第一故乡,还有谁能记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六十六章我可不可以,唤你娘子 祝延曲上前,一一捡起。 盖在他们身上。 没有梦呓,睡得香甜。 摸黑给祝兴国盖被子时,碰到了从枕头下露出来的一个物体。 是卷轴一样的。 祝延曲之前给他画了父母的画像。 被他一直放在枕头下。 抬眸间,看到门口有个人影。 小小的火折子上吹燃的星星火光。 祝延曲看见郗铨满脸忧愁,给东盛盖了被子,才走出来。 把门关上。 劲瘦的手掌撑在竹门上。 缓和了许久。 直到眼眶不再噙着热泪。 眼眶倒还有些微红。 ^*^*^亲爱的用户您好,完整的内容请到正版渠道“纵哼小说”阅读,另由于dao版屏蔽,请您将“纵哼小说”第二个字替换成横竖的横,这里是全网首发,还有一群书友在等你讨论本书哦^*^*^ 鼻尖也有红。 她没有抬头,从郗铨身边绕...... 《民国千金她在蛮荒忙种田》第一百六十六章我可不可以,唤你娘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六十七章 没达到预期 细碎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 空气中还传来有些淡淡的奶腥味。 祝延曲伸手揉着发胀的额头,手肘撑着,半坐起来。 看向小心翼翼从门外进来的郗铨。 手中端着冒着热气的羊奶。 在他身后的门框里。 探出三个小小的脑袋,面上都挂着笑意。 祝兴国先进来,步子放得很轻,错做到炕沿边上,去看在姑姑身边躺着的郗若宁。 澄澈的眼睛里,满是对妹妹的喜爱。 看她醒着。 祝兴国伸手去握着她的手指,软乎乎的。 ^*^*^亲爱的用户您好,完整的内容请到正版渠道“纵哼小说”阅读,另由于dao版屏蔽,请您将“纵哼小说”第二个字替换成横竖的横,这里是全网首发,还有一群书友在等你讨论本书哦^*^*^ 见到郗铨转身出去。 抬眸去看姑姑时,稍稍地沉...... 《民国千金她在蛮荒忙种田》第一百六十七章 没达到预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六十八章 稻,出现 郗铨瞧着沈恻离开时的背影有些落寞。 低眸瞧着怀中的孩子。 抬眼,望向在身边站定的郗遥和方靖。 “延曲,你和遥遥在家里,我和方靖前去找沈恻。” “好,你去吧,”祝延曲接过孩子,“注意安全。” 屋檐下。 郗遥瞧着郗若宁躺在小巧的摇篮里,目不转睛地盯着。 这摇篮,可谓是解放了双手。 不用一直抱着孩子。 孩子一直哭闹,得时常抱着,胳膊都抱酸了。 ^*^*^亲爱的用户您好,完整的内容请到正版渠道“纵哼小说”阅读,另由于dao版屏蔽,请您将“纵哼小说”第二个字替换成横竖的横,这里是全网首发,还有一群书友在等你讨论本书哦^*^*^ 方靖找木匠做的摇篮,太沉,不易挪动。 “嫂子,这摇篮瞧着很不错,是哪位师父做的?” 《民国千金她在蛮荒忙种田》第一百六十八章 稻,出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七十七章 兴国还不知道你们的存在吗 祝延曲手肘支在扶手上,瞧着言巧心的古灵精怪。 静静地看着她,实在是不愿说出来,让她担忧。 现在的安稳日子得来不易,不管是身在异乡,还是临死之际的美好泡影。 都不愿将现在的安宁现状给打破。 望向言巧心抬起来的眼眸,看她眼眸中满是纳闷和不解。 “嫂子。”先喊了她这一声。 祝延曲坐直身体,郑重地看着言巧心。 言巧心忽地被这个称呼给震慑到。 也收起了玩闹的心思。 凹凹凹凹前往m典z-o-n-g-h-e-n-g典c-o-m(去掉’-‘)可览全文凸凸凸凸 坐回椅子,端正坐姿,面上露出有些怯怯的表情 “怎么突然这么严肃...... 《民国千金她在蛮荒忙种田》第一百七十七章 兴国还不知道你们的存在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七十九章 夫人生气了?为何生气? 酉时稍过。 一点斜阳正照于竹窗,斜射进了厨房。 祝延曲正切着地瓜丝,轻哼着江淮南方小调,瞧着竹墙之上的半点残阳。 忽听见低沉的车轮碾压青石地板的沉闷声响。 利落开门的声音随之而来。 放下手中菜刀,走至厨房门口。 看着郗铨抱着一只精致竹箱进来。 “还以为你不认得回家的路呢?” 郗铨抱着竹箱的手都顿了一下,面露浅笑,“自然一直记得回家的路。” 凹凹凹凹前往m典z-o-n-g-h-e-n-g典c-o-m(去掉’-‘)可览全文凸凸凸凸 待他走到她面前,听着她娇嗔的语气,和冷淡的面容,询问,“谁惹你生气了?” “还...... 《民国千金她在蛮荒忙种田》第一百七十九章 夫人生气了?为何生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