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吻诱欢》 第1章归国惊喜 马德里还在炎热的40度高温,许知意结束了两年的留学生活,从巴拉哈斯机场飞往国内的宜庆市。 19个小时航班,经停多哈。 凌晨,在宜庆国际机场下了飞机,6月中旬的宜庆市没有马德里那么热,23摄氏度,处在多雨季节,来接她的车沾染了湿润气息。 她短而薄的背心顶不住外头的湿冷,于是从行李里拿出了一件白色的针织衫穿上,脸上透着长时间飞行的疲惫,垂着眸,在凌晨里缓慢行驶的车里倦倦不太想说话。 “许小姐,我们是回雅汇湾,还是去云峰馆?” 雅汇湾是许知意从小生活到大的老宅子,在城东,而云峰馆则是许家爷爷在世的时候,给她买的大平层,作为婚前的独立嫁妆,在城北。 去哪里...... 许知意刚从马德里大学本科毕业,还没来得及等到临时毕业证下发,也还没有等到6月末的毕业绶带,就被国内的一通电话通知。 妈妈病重,要她立刻回国继承家业。 她马德里租的房子退一半,和房东的押金也还没办理完退款,东西也还没搬清,就全部先交代给了同学,帮忙代理。 前一个月,她还在马德里炎炎的夏日里过着圣·伊西德罗节,探讨留在西班牙的未来。而今天,她匆忙收拾了行李,订了最早的航班,仓促地回来了。 这次她回来,不仅要照顾病重的妈妈,还要回来完成她出国留学前家里定下的婚约,按妈妈话里的紧急,她还得回来处理家里产业被一众叔伯虎视眈眈的问题,许家只有她一个独女,或多或少都有人想吃绝户,就连雅汇湾里还有不速之客...... 令人头疼。 “他在忙什么?” 上飞机前,她就用国外的社交账号联系了未婚夫周司珏,到她下飞机,打开了手机,切换了国内信号,还没有收到一条他的回复短信。 雨淅沥沥地打在车窗上,雨刮吱吱转着,将外头宜庆市凌晨依旧热闹的景象纳入了看不清的霓虹里。 司机看了一眼后视镜,语气温和,“许小姐,你说的是顾先生,还是周先生?” 过了一个隧道,许知意等候着手机信号的恢复,抬了头,眼里微蹙了下,“当然是周司珏。” 她问顾北森做什么。 许知意冷嗤了下,仿佛是从司机的嘴里听见了什么大笑话,“我问小叔做什么,我未来老公,周司珏,他在忙什么,今天他为什么没去上班?” 不光没去公司上班,19个小时过去了,还没看到她的留言,也没来接她,她只好临时叫了许家的老司机。 “哦,周先生他今天没去上班,昨晚应酬很晚,才回云峰馆,应该是在家休息着,今天一整天也没叫我的车。至于顾先生,他在雅汇湾,收到你的信息后,吩咐我过来接你,现在在雅汇湾的宅子等着你。” 司机的回答买一送一,许知意不想多说什么,靠在了后座。 “周玉珏竟然休息?” “许小姐本来说好月末参加完毕业典礼后才回国,周先生提前估计知晓你回来了,抽空收拾云峰馆的家吧。” 许知意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那我先不回别墅。” 她和未婚夫周司珏两个月前闹了一次分手,昨天,她要回国,才联系了他。 也是太临时了,她想。 但周司珏还在她的云峰馆,那证明这人当时说分手也只是气话。 “去云峰馆吧。” “好。” * 云峰馆在城北,是政府规划的新区,坐落在一盛开白梅的开放公园里,夏季,园林式小区梅花树只剩枝丫,香樟、椰子树反而抢眼,但夜晚只有黑影,下雨天小区僻静得没有人在走。 平层的电梯直接到户,一开门就是入户的玄关。 许知意许久没有回来了,门口的人脸识别卡了她一会儿,物业见是业主,远程帮忙处理,她才顺利推了行李进18层的玄关。 还没进里门,里头隐隐的音乐声传了出来。 极尽暧昧的《oneofthegirls》,音乐唱到了一半。 -今夜我只想做你身边的女孩之一。 还没睡? 许知意笑了下,是收到信息知道她回来,等着她,想给她惊喜?还是做家务这么好的兴致,开着歌,陶冶情操,调动身体情绪。 而下一秒,手里的行李箱轮子卡壳。 视线往下看。 一件透视的比基尼罩衫,黑纱质地,卡在了万向轮里,再往敞开的入户门看,散落的还有女士外套和男士西装...... 推开玄关的门,音乐声更清楚,鼓点缠绵,男声低迷。 沿着客厅到客卧,零散的衣物一件件,刺人眼球的是当中有一件只有前档,后面只有一条细线,都不知道能挡住什么的情趣内裤,孤零零地在沙发扶手上。 这沙发还是白色的。 与那衣裤的红成了鲜明对比,无法装没看见。 许知意冷冷地笑了下,眼眶有点刺疼,又看见了黑色琉璃茶几上放着一瓶醒好的红酒,盆里的冰已经化了水,旁边的两个玻璃杯杯壁上挂着两三滴红色液滴。 显然是喝过的。 客厅里主灯没有开,暧昧又昏黄的灯线在屋内蔓延,大平层四房两厅,客厅格外地空旷,许知意站在客厅里就可以看见其中两间房的情况。 主卧,开着门,没开灯。 客卧,也开着门,里头的白灯蔓延出来,音乐也是从里头出来的。 细细听,在音乐的掩盖下,偶尔有几声女人萎靡溢叫声,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 她亲爱的未婚夫周玉珏正不知道和谁在客卧里可能赤条条地在偷欢。 许知意去了西班牙两年,两年的期间,他都没有到访过马德里,同学说过他们的感情比柏拉图爱情还更纯洁和抽象化,成年男女竟然能不追求肉体上占有,主打一个陪伴,各自占一个男朋友、女朋友的名称。 他们这样很是难得。 当时许知意还觉得为了家族利益,许家药企和周家药堂联姻也就这样,她也不要求太多。两人定下婚事时,她就出国留学,各分东西,平时一周或者两周一次电话。 他结尾总会说很想她,希望她快点回来。 现在她回来了。 人却在别人怀里。 被人背叛的感觉是这样啊。 许知意倒是不急着抓房里的那对男女,行李被卡在了门外,卡住了电梯,电梯碰出了机械声,她又走出了玄关,将行李拿了进来。 看过不少电视剧。 这时候照理,她得发狂,她得撕了在她房子里做着肮脏事情的男人,但是此刻,很荒唐的,困倦占据了上风,她将行李箱推到一边后,还打了个哈欠,甚至还能慢条斯理地将帆布鞋换成入室的拖鞋。 一切,不疾不徐,只是有点多余。 地上的衣服散乱,还能看见上头沾了红酒痕迹,明显是酒都还没喝完,两人就意乱情迷了,屋内很凌乱。 她换鞋都显得多余了。 许知意换好鞋,从中走了过去,走向了客卧。 * 客卧里。 双人的一米八宽的大床,床上没有丝毫的褶皱,白色床单整洁得跟新换的一样,线条也绷得齐整,有棱有角。 床边,临窗的位置,窗户开着,雨敲在了窗框上,灰白垂纱随风轻轻飘荡,沾了湿气。 窗下,一张红色真皮雪茄椅上,修长的腿跨靠在上头,脚尖微微绷直,悬空于地面。 娇小的人坐在上方,身体后仰,手抓着男人的膝盖。 “以前我暗示了那么多回,你都不为所动,她不是快毕业回来了吗,你怎么就敢了呀。以后她回来了,我怎么办,我还能在这个家继续做下去吗?” “嘘,别说话。” 男人后靠在了雪茄椅上,姿态懒散,上身的衣服都没有脱干净,一件灰色的运动服穿着,手捻着长长烟管,他缓缓地吸了一口,将白灰掸在了旁边桌上的烟灰缸里。 冷白的脸上微红,不知道是被人坐热的,还是喝太多酒上头的,酡红聚在了眼边,脸上甚是平静,手上一口接一口地吸烟,微微勾了唇,制止怀里的人再多说一句。 偶尔皱了下眉,偶尔还又喝了一口酒,大多数时间神情恹恹,任由女人自行行动。 他怀里的女人不算白,可能常年也不怎么保养,头发长,散在胸前,遮蔽了旖旎。 他垂下眼,看着那染过又褪色的头发有点分叉,她的胸口还有几颗小痘痘,身材算好,掩盖了所有的小瑕疵。 她身上一丝一缕不挂,应该他得上头,可却一点都不想多碰。 周司珏心里在比较,比较取悦他的人,不如两年前他看见的许知意那样惊鸿一瞥。 但,这人身上有一点点许知意的味道。 昨天喝了一晚上的酒,今天他没去上班,一直睡到了下午三点才起来,他洗了个澡,原本以为屋内没人了,穿着条四角裤就走了出来。 没想到这个小保姆却买菜开了门进来,两人视线相对,些许尴尬,他赶紧进了卧室换了套运动服,又出来,落坐在客厅里吃她做的饭。 本来也没什么,但是刚刚她帮忙倒红酒,他闻到的。 是淡淡果香,还混着一丝苍兰香的味道,也许是面前的这个小保姆,在女主人不在的时候偷偷用了她的保养品吧。 他喝了点红酒,在她端来菜式的当中,想起了许知意。 于是借着酒意,他顺着那味道吻了她脖颈边,两人就成了现在这样,女人取悦着他,骚着姿态。 但是怎么会这么索然无味。 尽管相似,但真的很没味道。他反而一直想起,两年前他在宜庆国际机场与许知意告别,当时不太熟的两个人,在知道家族要联婚后,短短地见了一面。 出于礼貌,他们互相拥抱了下,他在她颈边、发边闻到的,那迷醉人的不含任何杂质的甜香,很难形容那个味道,但是就是一想起许知意,尽管她不在身边,鼻边就会想起那淡淡的果香。 以及那怀里,他的视线下。 许知意低低扎起的马尾,露出的白皙如脂玉的脖颈,细腻柔软,无痕白净。 差太多了。 一切都差很多。 周司珏埋头靠近点闻,从小保姆身上闻到一点点类似与许知意的味道。 “先生,别这样,痒。” “别乱动。” 温热的气息扑在小保姆的肩头,他似乎有意挑逗,“哪里痒?” 小保姆听了这话,娇羞地埋进了他的怀里,一张脸更加地红扑。 明知故问。 * 叩叩叩— “打扰下。” 听见屋子里传来第三个声音,男人倏地凝聚了瞳孔,看清门口站的人是谁,脑袋轰地一下子炸开,成了空白。 存在脑海里的影像一下子具象化在眼前。 那么真实。 他下意识地将怀里的人推了出去,站了起来,随手拿了坐垫遮了自己。 一张因为情欲涨红的脸,有点苍白。 “知意?你怎么回来了?” 被他推出去的小保姆从紧致里松了出来,毫不被怜惜地咚一声落在了地上,膝盖生疼。 听见名字,她也诧异转头看向门口站着的人,瞬间背脊发麻,见状,赶紧蹲下用手捂着自己的泛红身躯,蜷缩成了团。 说好毕业才回国的人,竟然出现在了门口。 大晚上的撞鬼了吗? 许知意站在了门口,示意他们关掉音乐,比了个手势说吵。 周司珏立刻关了音乐。 两年不见的人,真实地落在了眼前,比之前更瘦了些,身材纤细修长,头发很随意地扎了个矮髻,几缕散着的额间发让她带着几分柔媚,脸上却没有半丝笑意。 “知意,我......” “抱歉哈,我回来的不太是个时候。”许知意靠在了门边,看着自家的小保姆和未来的男主人这么狼狈的分开,心里一丝气愤也没有,甚至觉得有点滑稽。 “知意,你听我解释,我是酒喝多了。我把她当做是你......我......” 一米八几的男人,在她面前口吃。 平时在电话里温柔得不像话,和她定时早安晚安,说想她的人,现在慌得话都组织不好,支吾了半天,除了把人认错了的借口,找不到其他理由。 这难道得气愤? 不,许知意现在是觉得好笑。 太好笑了。 “把她当成了我?那你现在看到的我,是谁?” 我还不是我了吗? 天大笑话。 “还是你嗑药了?” 周司珏微垂了眸,一张脸从白中转红,“没有。但我真当她是你,我发誓。我真的想你,知意。” “想我,你可以到马德里找我。而不是找别人做。”许知意一字一句和他说,“你一次都没来,现在还能这么清晰地和我对话,你醉不到哪里去,周司珏。一定要把你下半身的冲动怪罪到和我远距离上吗?我不是白痴。” “知意,她像你,真的像你。” 小保姆抬了头,眼眶里蹙着委屈的泪,看着说将她当成替代品的男主人,一张脸羞愧得不能自处,男人刚开始哄她脱衣服的时候,可是叫她的名字的。 她咬牙,“周司珏,你刚刚明明喊的是我的名字。” “闭嘴。” “我......” 周司珏转身穿好了自己的衣服,丝毫没有要维护这个刚刚取悦他的人,随她蹲在一旁,身上空空,一丝不挂,没有半点自尊。他自行系好了衣服裤,连说话都不看她。 一眼一心看着门边,从异国回来的倩影。 跟刚刚仿佛两个人。 呵,男人。 这一切都是因为许知意回来了,变了。 小保姆从散乱的长发里,低头看向了门口站着的冷静的许知意,她都做好了要被人撕烂的准备了。 而房子的女主人轻靠在门边,环抱着双臂,表情里很淡然,一张净白的脸没有任何要发狂、要撕逼的意思,平静得如外头二十度的冷空气,浸入骨底,无声无息。 又很有教养,让周司珏穿好衣服。 这周司珏不是她未婚夫吗? 她怎么能那么冷静。 甚至还拿了手机,不慌不忙地拍了他们的照片,抬头说,“这是第一次吗?” 就像个外人一样。 第2章清洁费付一下 周司珏都看不懂许知意,当下脑子发蒙,没意识到被拍照,回答,“是,是第一次。我错了,知意,绝对没有下一次,我这次是喝酒喝懵的。” “我保证戒酒,再也不喝了。两个月前我和你吵架,和你闹分手,我的电话你都不接了,我真的急,也真的想你想疯了。我才......” 两个月前,他们两个在异国的电话里,聊得不愉快,许知意快毕业,自从2月选了毕业论文的题目开始,就全身心埋在上面。 导师严厉,不允许她糊弄。 她反复修改了多次论文开题,都不过关,心烦意乱。 所以周司珏的跨国电话,许知意都是手机放一边,人在电脑上查资料,偶尔应他几句。 两个人吵架,也不单是这个原因,而是积累了两年,周司珏觉得两年了,许知意对他太冷淡,冷淡得如果他如果不主动找,她就不会有回应。 她只要专心做其他事情,就更不会想起他周司珏,而要求许知意在视频里说一句想他,或爱他的话。 许知意却叫他不要闹,十分冷静地和他说她心思都在论文上,没心思。 但是。 “吵架是借口?分手也是借口?” “我知道不是,知意,我......该怎么弥补?我弥补你,你别生气。” 许知意不想回忆起她刚进客房看到的场面,特别是这客卧里还有一股味道,她抬了下巴,点了下门外,“穿好衣服,出来聊。” 周司珏恶狠狠地打了自己一巴掌,快步跟出去。 怎么忍不了。 * “我不爱吵架,没意思,也不爱和别人撕逼,没意思。” 她看了跟出来的人一眼。 “但我是没想到,就连谈个对象,也这么没意思。” 许知意看着沙发上的纸巾团,没处下坐,于是站着,周司珏赶紧弯身将那些东西都清理进了垃圾桶,又拿了纸巾给擦干净一块地给许知意坐。 他真的慌。 许知意越是冷静,越是平静,他越是慌,刚刚被小保姆上下逗弄都没出的汗,他现下运动衫,背后全是汗津津。 清理出来了一片干净。 许知意还是没坐,眉心微微促紧着,转身弯了手指,示意要他口袋里的烟,周司珏递了烟盒过去,帮忙点。 聚拢火的手有些抖,靠近的当下,他才清清楚楚地看见许知意瓷玉白的脸上,微微的疲惫。 她一丝笑意都没有,白色的烟雾笼罩在她脸上,在客厅里起伏。 黑色明亮的眼瞳看向他,说不清的失望。 “天气那么冷,你不给她递件衣服。”她问,手里绕着白烟,指向了客卧。 周司珏不敢。 “一点都不怜香惜玉,也不温柔了,很不像你周司珏了。” “我......” 当下如何辩解都没用。 许知意从外套的口袋里拿出了酒精消毒棉片,还特意和他说一声,“不是嫌弃你们,别介意,我刚刚坐了国际航班回来,习惯性擦一擦,最近流感病毒有点严重,我回来有许多重要的事情要做,不能生病。” 周司珏眼眶蹙疼,从她温温的声音里听出了有点哑然。 凌晨两点半,从异国回家的人应该想有个温暖的怀抱,或者洗漱后赶紧进入梦乡休整,而他不是人,给她带来的却是背叛。 他一时的鬼迷心窍,让她备受伤害,他狠狠地对着自己脸颊,又打了一巴掌。 接着又是一巴掌。 爽脆的巴掌声在客厅里炸开,他连续地扇自己。 许知意抓住了他的手,看见他脸上的红印,发现他是一点也没对自己心软,下手超狠。 她啧啧了两声。 “不疼吗?”她问,眼里些微透了点心疼。 “你如果心疼我就疼。” 周司珏这下子才抬头看她,反握住了她冰冷的手,才敢有抱许知意的念头。 而她转过了身,避开。 “不,这个,我就真介意了。你身上那些是什么?还是别了。” 她还是嫌弃。 他身上还有红酒汁,还有欢愉斑点,还有红唇印,甚至刚刚点烟的时候,靠近闻还有一股欢愉沾上的腥味。 许知意的眼睛里,终于透了嫌弃。 他无从抵赖。 手垂放了下来。 许知意在自己擦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移开了桌子上的红酒和杯子,将两份协议放在了他面前。 “把这个签了。” “你不生气?” 许知意抱着双臂,抬起了眼眸,很冷,“生气啊,但是你那玩意儿是能割了,还是你现在能跪下来跟我道歉?和你吵架,或者摔我自己家的这些东西能带给我什么?” 不值当。 什么都不能给到她。 还不如她带来的协议实惠。 “你在许家的股权,转让给我,算作我婚前的财产,签了,今天的这件事,我就当没发生过,就当做你要我复合的诚意。然后给我三个月的时间,我消化掉这件事,将它忘得一干二净。” “但,你如果不签,那我们今天就此完蛋,你搬出我房子。卧室和沙发的更换费用,你周少爷结算下,我们两清,两个月前的分手就当正式分手,谁也不欠谁。” 周司珏看着桌上拟定好的协议,诧异,“你不是刚回来,怎么有协议?” “我朋友和你们一样是夜猫子。而你又和她做那么久,刚好够他拟定这份东西。” 周司珏看着许知意。 为何她能那么冷静。 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你是不是根本就不爱我,一开始我们就是联姻,两年来你当我可有可无,就是当个消遣是不是,你是不是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 许知意没否认,两年异地,能算得上什么爱啊。 看着面前的大男孩,在和她讨论爱不爱的问题,许知意嘴边无意义地笑了下,如果没有联姻的承诺,他们顶多也就算还聊得过去的网友,她这次本来打算回来和他好好培养感情,年底看情况结婚。 商业联姻,得过且过就行。 现在,两年聊得还算可以的网友滤镜没了,温柔都是泡沫,他们就没剩什么了,甚至她还没里面的小保姆对他了解那么“透彻”。 说得上什么爱啊。 陌生得很,为了两家的利益联婚的两个人,感情脆弱得可怕。 但她也承认,她回来是有打算重新审视与他的感情,他曾经给的温柔也宽慰过她独在异乡留学的孤独。 对周司珏的感情很复杂,但说到底,今晚怎么都是一种背叛。 让人心里不舒服那种刺。 而人总是嘴硬,越心寒越嘴硬。 许知意点了点烟灰,“不是啊,你签了,我会爱你的,入赘许家,无论是谁在这个赘婿的位置上,身为我未来的老公,我都会爱他。” 反话正说,听着令人不舒服。 她淡笑,也真的不在意,“不签的话,那你们就继续,今晚你把这里当旅馆,周少爷到时候把清洁费、搬运费、新的物品购置费结算下,打我账号上。现在我回雅汇湾,不打扰你们的雅兴。” * 周司珏捏着那份协议,看着她明明在说反话,胸膛起伏了下。 “你在利用我?” 许知意见他丝毫不动,吸完了一支烟,抿了下干燥的唇瓣,耐心用尽了,就站了起来,“也不算,我妈病重了,你没去过雅汇湾可能也不知道。” 周司珏眼里划过一丝愧疚,两个月来,他过得有点霏糜,下班就泡酒吧,浸在酒精里,回来倒头就睡,打给许知意,两个人基本都是以吵架告终,他怕了,连去探望许母,也害怕。 会怕有人问起他和许知意的事情,无法回答。 他自己都没想明白,他们明明只在现实中见过一面,他是怎么在两年内陷得这么深。 许知意,“我回来本来打算,哄哄你,和你把证也领了,让她安心,你一直在和我吵的问题也给你保证,没想到......” 许知意折了笑。 没想到惊喜变成了惊吓。 “你本来是打算回来和我结婚?” “不相信?” “你愿意和我......” 周司珏脚步迈了一半,听了这话,瞬间又将利用抛到了脑后,眼里亮了。 但他又停在原地,手里捏着协议,纸张都成了褶皱,如果没有发生今晚的事,那许知意将是他的。 他们两个之间就不会横亘着这根刺。 他后悔也来不及,拨了脑袋也拨了湿漉的头发,说不明白自己怎么就鬼迷心窍地想从别的女人身上去找她的替代,“我真的爱你,知意。” 即使被利用。 “别。被我抓到了,然后现在说爱,就显得廉价了。” 许知意往门口走去,握着沾了雨露的行李推杆,淡淡然说着,“本来回国,我心情还挺好的,现在看见你们糟蹋我房子,很不爽。你们继续吧,我回雅汇湾,明天我们的事,你应该会负责地去和长辈们解释吧。” “知意,不是,我签。” 许知意停住了脚步,回过头看他。 周司珏站在客厅昏暗的灯光里,头低垂了下来,拿了笔,手在颤,在每一场与她的争吵中,依旧没有讨到半点的好。 但是愿意妥协。 这是许知意愿意这样和他耗的原因,哪里找这么听话的赘婿。 “我签。” 他拿了笔,条约也没有看就签下了名字,“这是你的房子,你不用走,你好好睡一觉,我明天,我明天找人清洁,三个月的时间我给你。我们重新过。” “只要你愿意再给我机会,我们就重新过。” “好。” 协议给了许知意,他转而出了门,有那么一刻停留,他转了头,想让许知意挽留,但是握着门把手,他看向了一地凌乱的客厅,垂了眼眸,眼眶疼。 “我走,你好好休息。” “不送。” 许知意坐回沙发上,拿着那份协议,手机里没多久就收到他转来了5200元的清洁费。 连吵架、质疑都不敢。 真的没意思。 * 客卧里,小保姆不敢出来,拿了薄的床单,她裹住了自己,听着外头的动静,判断着该不该出,不时探头探脑的。 还没等她出去。 不一会儿,许知意拿了一套衣服过来,扔在了床边。 “穿上,你也出来聊聊。” 小保姆赶紧穿上,低头低眉看脸色也到了客厅,她拉着衣角,垂看自己光裸的脚,浑身不自在。 “你是新来的?以前从来没见过你。” “以前做事的许妈走了,我代替她工作,一年前来的。”小保姆声音小。 原来已经来了一年了吗?许知意出去了两年,没有管云峰馆这间房子的事,她把钥匙给了周司珏允许他搬进来,也全权交由他管理。 人也是他招的。 “你头抬起来,我看看。” 小保姆应声抬头,以为会被骂,或者被打,但是女主人平静梭巡了她的脸庞。 看了一会儿,许知意也没说什么。 “把屋内都收拾下,明天换掉我所有的家具,还有联系保洁,将屋内彻头彻尾都消毒清洁一遍,所有的衣服帮我都扔了。” 小保姆捏着衣服角,皱眉心,“你不辞退我?” “请一个新的人,我还得磨合许久,既然周司珏用你用得惯。那我为什么辞退你。我困了,地上的你收拾好,明天我不想见到这么乱。” “你不辞退我?那......那我辞职,这个月的工钱我一分钱都不要了,我今晚就走。” 她怎么敢待啊。 “不行。你今晚走了,这一堆的烂摊子谁来收拾。我听说你在老家五丰是有要谈婚论嫁的男朋友的,对吧。” 许知意说,“惹我不痛快,就这么要走,你说道理是这么讲的吗?如果老家的男朋友知道你的事,会怎么样。” “你!” 原来并不是不撕她,只是不想脏了手。 “你什么时候走,我决定。” 许知意笑着,看了她一眼,眼里没有笑意,话冰冷,“明白吗?” 小保姆此刻才感觉到了被报复的感觉,看了眼屋内,周司珏已经走了,根本没人能帮她忙。 * 进了卧室。 许知意将刚刚拍的照片发了出去,现在是凌晨三点,阳台在一片暗蓝里,四处只有落雨声,肯定还有个人没睡。 发完后,她人昏昏的,虽然有倦意,但是也睡不着,闭着眼睛,来回地反复转身,一晚上更加疲惫。 一大早,她就起来了。 雨还在下,昨晚发出去的短信,也才有回复。 那人问她,“那你打算怎么办?” 许知意,“什么也不打算,就这样挺好的。” 对方就没有再回复了。 经过一夜,屋里重新恢复了整洁,主卧洗手间里瓶瓶罐罐照着她两年前离开时的样子摆放着,丝毫没有动过,周司珏睡客卧,东西也没和她的掺杂一起。 许知意看了一眼洁净的盥洗台,拿了个袋子将所有东西全部都装了进去。 小保姆在外头打扫着卫生,一夜没停。 开了门,许知意摆摆手让她过去,然后抓着她的衣领,凑到脖子边,仔细地闻了闻。 和她的那些护肤品的味道一致。 和她有点相似的脸,和她有点相似的味道。 周司珏说小保姆有点像她,并不是随口说说而已,但是他脑子是不是有病,才会正版不找,找替代。 松了手,许知意心里有些了然,将手里的护肤品塞给了小保姆,“我的东西不喜欢与别人共享,不止是人,你懂吗?” 小保姆瑟瑟地点头,哭了一夜,眼睛肿了。 “知......知道。” 第3章依然是小叔不像小叔 许知意一晚上过得有点晦气,出门找了个二十四小时营业的水疗会馆,将自己从头到脚洁净了一遍,又外卖了新的护肤品和化妆品,购置了一套新衣服。 整个人清爽地回雅汇湾。 早上九点,还是周末,微微雨雾在空气中漂浮,一群人在别墅前的花园里吃着早餐,就着水露葳蕤景观,说说笑笑。 爬山虎攀满了亭子支架,六条罗马柱子坠了满柱的芍药粉白玫瑰,白色穹顶翻修了,在雨雾里显得格外洁净,也自成了一幅画。 许知意撑着伞走过,扫了亭子一眼,微笑着向亭子内的人点头打了招呼,便从汀步里走进别墅,雅汇湾的管家三个阿姨,在门口等着她。 见到她回来了,就领着她往一楼的房间去。 花亭里,有人拍了大腿才反应了过来,“北森,那不是知意吗?她回来了?” “谁,知意?许知意,我女神,她回来了?在哪?” 顾北森没回答,他旁边的陆序先激动了起来。 “刚刚从你背后走过去了。进屋里了。” “我靠,我去看看。” 椅子还没有挪动半步,就被人按下了肩膀。 “人家看妈,你凑什么热闹,等会儿再去烦她。” 顾北森放下了手中的烟,伸了长腿,踩住起身人的白色椅子,目光也从雨雾中收敛了回来,懒懒散散地说话,制止了身旁人。 “她什么时候回来的?” 顾北森倒了茶水入烟灰缸,灭了星火,“昨晚。” “昨晚?那她是去未婚夫家过夜咯?”说话人瞬间讪讪。 但丝毫不影响亭内的话题一下子从最近股票在上证指数三千点半死不活转移到许知意的身上。 “她还是那么漂亮,不对,应该是更漂亮了,简单的牛仔裤、窄衫,都能穿的那么好看。但是不是西班牙伙食不太好,感觉太瘦了,撑着一把骨伞,那伞比她人还宽大。” 一堆人里,郑嫣是唯一的女性,家里做着服装生意,“我看她也不是瘦,本来她就小骨架,四肢纤细,该有的还是有。出去两年了,家里的事情也没怎么管,哪里轮到她瘦。身材明明很匀称,你们会不会看女人。” 刚刚背对着汀步,没看见人的陆序可惜地说道,“周司珏那小子捡到宝了,如果不是进许家得入赘,我也想追她。”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顾北森,心中更加有火。 陆序指着穿着休闲衫,看见许知意回来也没半点惊讶还阻止他去见的人,调侃道,“再加上还得做这个人渣的侄女婿,我以后还得叫他一声叔。” 想想那个画面就觉得酸爽。 陆序于是选择将追许知意的念头扼杀在摇篮里。 顾北森淡淡地笑了下,反应不大,“追得上再说吧。”他拇指划过墨眉,又拿起了烟,招招手,让人撤走早餐,拿消遣的东西来。 难得的周末,可不想在讨论许知意中过了。 坐在顾北森旁边的霍风泽低声问,“她妈生病了,得从一把手的位置退下来了吧,这总裁位置,到时候是她接,还是北森你接?” 许家运营着一间生物医药公司,主要做原料的生意,顾北森从毕业就在许家药企工作,按着资历排辈应该是顾北森要上位接总裁位置。 但是他姓顾,不姓许。 顾北森只是挂着名的许家人,挂在许家爷爷的户口下,实际上和许家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 他耸肩,话里轻松,“看董事会意思。” 烟灰缸里的白雾缥缈而上悬,将他冷峻的眉眼笼去了大半。 一帮人笑了笑,知道他明显不想多谈,脸上多少透着点不快,涉及到要摆到明面争抢的东西,他很谨慎,这些年在公司内他有自己的派属,野心明显是有的,但是行事低调。 话题也就如他所愿地降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许知意从别墅里出来,又是举着一把褐色的骨伞,路过汀步,往门外去。 一帮人挥手让她过花亭坐。 陆序犹为激动,转了身,吹了声口哨,“知意美女,快过来。” “我们可想你了,多久没回来了。快来看看你小叔,这两年,他的风流韵事又多了,你不来说他几句。” 顾北森转过头,皱了眉,干他什么事。 许知意从远处看着他们的桌子上已经换上了牌,一帮人在雨天里聚着打牌,和两年前的记忆一致,他们没怎么变,在各自的领域里各有建树,友情依旧。 而聚拢他们的则是坐在圆桌中间的,她的小叔,顾北森。 也是她未来在董事会接任许家药企的,第一竞争对手。 深坐其中的人,幽幽的眼瞳,从牌里抬头看了她一眼,手里夹着烟。 轻笑了下。 依然是小叔不像小叔。 “晚点,我出去一趟再回来听。” 许知意收敛了目光,走她的道。心里想,其实也没什么好听的,哪个世家的女孩子又为了顾北森争风吃醋了,又或者哪个生意伙伴对他有想法。 五花八门的绯闻,她远在马德里,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有一副好皮囊,桃花就满天飞了。 许知意来回折腾了两趟,去买了妈妈岳清爱吃的蟹粉小笼包,还有花生甜汤。 一楼的角落房间里,她的母亲岳清半靠在床上,患病的初期面色还算红润,但是胃口不太好,护士说再吃不进就要给她输营养液。 于是许知意就出去买她喜欢吃的东西,让她能多吃一点是一点。 岳清的窗户对出去就是花园,花亭里一众人在做什么都看得一清二楚,顾北森在那其中,靠在椅背上,翘着腿懒散坐着,听着陆序在发表言论,一众人在笑。 声音传到了屋内来。 许知意刷地拉上了窗帘。 “妈,你不嫌小叔他们在外头吵吗?一大早的,就叫了朋友来,还打牌。” 岳清笑了下,知道许知意开口,打的什么主意。 “刚回来,就看你小叔不顺眼?他平时工作忙,经常加班,周末休闲下也无所谓,北森他们一帮人都是有分寸的,输掉一定的钱就会停了。他们在,我也没那么无聊。” “不吵吗?打扰你休息。” “我没点声音是睡不着的,你不在家,我都开着新闻报道睡觉,一整夜都开着。” 许知意哦了一声,见策反不成,就不说话了,喂着岳清吃东西,但是没几口,岳清笑了,接过了勺子。 在印象中,许知意从小到大就没伺候过谁,她是许家唯一的独生女,大家都宠着她,让着她。许家爷爷从军队出来下海创业后,他们从药厂一路升级到了化学制药公司,效益节节高,许知意也理所当然地成了富三代。 没干过累活,更十指不沾阳春水。 去了一趟西班牙留学回来后,许知意人好像温了点,还主动提要去买她爱吃的东西,还要喂她吃。 真的成熟了。 不再是以前骄纵的小公主了。 岳清欣慰地说道,“我自己来,我还不到不能自理的时候,别迁就我。” 她接过了许知意手中的糖水,自己喝了起来。 许知意还要说什么,见她坚持,也就随她去了。 “嗯~好吃。还是丰汇街那间老店吗?只有那间店的大厨才能将花生做得如此绵密。” “是啊。岳女士一吃就吃出来啦,嘴可叼。” 岳清笑笑。 女儿果然很懂她的口味,原本吃药有副作用,胃里反复胀气,没胃口,吃什么都觉得反酸。 但现在,面前的蟹粉小笼包,岳清吃了一半,花生甜汤也喝掉了一大半。 一旁,靠在法式白矮柜、盯着她一动不动的许知意一口没动,岳清忽然想起来问,“你都回来了,周司珏怎么没来,不知道你回来了?” 许知意挽了下头发,语气尽量欢快,“昨晚在云峰馆见过了。他很晚睡,一天应酬,一天喝酒的,现在在补眠,明天我喊他来。” “这次回来,你多和他聚一聚,早点把证给领了,婚礼也办了,我才放心。” “哦。” 岳清从碗面抬起眼,看了眼许知意,女儿是越发出挑了,但是心思也难猜了,“敷衍我。” “哦哦。”许知意加强了诚意。 真是。 岳清笑了,点了许知意的额头,这个女儿真的是一点没变,爱逗她玩,她抿了笑,“对了,周一我和你回公司一趟,见见那些叔伯,到时候,你可别敷衍我。” “嗯。”许知意点点头,让她把底也喝完。 “嗯?” “妈,放心,对那些叔伯,我心里有数。” “真的有数才好,你趁着回家,跟着北森多学学,他早晚得回顾家,你一个人管公司,那些叔伯得吃了你。” “他不回顾家,那些叔伯才会吃了我。”许知意挑眉说。 岳清表情严肃了下来,看向许知意,手中的碗重重放在了旁边。 “知意,这些话你自己心里清楚就好,别放明面。你要是这么轻易地在公司就将自己的底透了出去,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 许知意知道惹岳清不高兴了,赶紧撒娇,入了岳清的怀里,笑着说,“知道了,妈,我说着笑的,我也只在你这么面前说。心里有数的。会藏着点的。” 岳清听了她的保证,面色才和悦了,拍了拍她的脸蛋。 她的病,可等不了太久。 没办法等着怀里的小狮子慢慢蜕变。 而且顾北森还是董事会里想力推的接班,她得抓紧所有的时机,占尽所有的可能。 “妈,我会赶走顾北森的。” “嗯。知意,我相信你一定有分寸,好孩子。但你得记住了,北森他始终是我们许家的一份子,别过火。” “好。”许知意点头应,在这点上就没和岳清抬杠了。 “但是你啊......说你什么好。”岳清叹了口气。 说什么,她其实也不舍得说。 当年的许家药厂升级换代,正好是她岳清和许知意爸爸许翔两个人最年轻力壮的时候,但都忙着事业,两个人也没时间再多生一个,现在想想,有点愧对了许知意。 让她一个人面对这些。 她拍了拍许知意,最终也都没说,“别跟着我了,我吃了药有点困,晚点我再和你聊。你找罗姨他们或者北森先聊聊。” 岳清吩咐,许知意就收拾了外卖的盒子带了出去。 后头的护士让岳清先别睡,捧了个铁盒子过来,上头放了消毒药水和针管,从她手上的滞留针的位置,要抽出一管血来。 许知意停了脚步,看着,岳清的脸色有点苍白,其实仔细看,其实连气息都是虚的。 护士掀起她的衣袖,有黄色药渍攀附在了皮肤上,是长期如此,留下的。 默默地,许知意握紧了手心,指尖在掌心里掐出了痕迹来。 顾北森抄着兜走了进来,照着例行惯例来看看岳清的情况,也签她的病单。 脚步在门口停了。 许知意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无声无息,又没有脚步声,也不知道他站了多久,转身,刚好撞了上去。 杏眼抬了起来,都是火气,“一股烟味走开。” 顾北森不知道哪里踩了她的地雷,耸肩,绅士地让出了一个缝隙,“一大早火气那么冲,我也不欠你。” 他接过了护士递来的单,在上头签上了名。 “是,小叔大人有大量,不该和我这种发起床气的,计较,让让。” 那点缝隙根本不够许知意走出去。 “我是挺大量的,能包容不礼貌的、找事的、还有给脸色的,那么久不见,还是那么懂小叔我啊,出去一段时间,有长进了。” 签名板缓缓地还给了护士,护士看了堵在门口的两个人一眼,顾北森绅士地让出了另一侧的位置给护士。 等许知意要过,那缝隙又没了。 许知意咬牙,“是呢,长进不少。小叔特意帮我选的学校,商科,我读得可好了。让我焕然一新,都快感激涕零了。” 阴阳怪气。 顾北森手靠在了门框边,垂睨着她,要过去,只能从他手臂下蹲过。 嘴上依旧半笑不笑地应着她,“哪里,举手之劳,出去这些年,中文也没落下,满有上进心。” 许知意憋看了他一眼,脸上也保持笑。 “那是,在小叔的耳濡目染下,我不得坐火箭飞升,必须得很好嘛。” ...... 屋内,床上的岳清本来微微要入睡,听见了点声音,就转头看了过来。 这俩冤家,两年不见了,真是一点变化都没有。 一来一回,占着门口的通道,护士正好又要进来换袋子了,在外头尴尬地咳了声。 两人才让道,也才看见了岳清正看着他们,他们微愣了下,知道岳清下一句可能要说他们了。 于是顾北森让道,许知意走了出去,还贴心地给岳清关上了门,仿佛刚刚的一切没发生。 “岳姨,睡吧。” 出去了,两人还是没停,霍风泽随着顾北森回别墅,一个来签单,一个去拿茶水。 他捧着一个托盘从厨房走了出来。 看见两人落在了旋转楼梯下,还怕吵了岳清休息,声音压小,说着话。 看着应该不是说什么好话。 反正顾北森笑着,依旧靡靡,许知意有点气得脸红了,嘴上没停,说了几句,转身要往楼上去。 第4章 别惹她 “小心点,看路。” 顾北森伸手充当了她和木梯之间的缓和,轻拉了她手肘,别撞上楼梯,语气温温。许知意看了一眼,嘴上说谢谢,但却拂掉他的手,上楼去。 霍风泽走了过来,“你干嘛又惹她。” 又? “没惹她,我闲的吗。” 霍风泽给顾北森递了杯满是冰块的水,看着许知意上楼的背影,明显就是顾北森这小叔没做人,惹她生气了。 “说陆序烦她,你才是没事找事。” 霍风泽仰了头喊许知意,“知意,不解气的话,就过来花亭吧,他的事,我给你说说。可多把柄在我手上了。” 许知意从楼梯边回了头,看他们一眼,“好啊,我拿个发圈,等下就过去。” 顾北森嘴边的水杯倾斜停滞,白了一眼霍风泽,眼神冷得如北极山巅的冰。 好样的。 一个个,为了讨回来的许知意欢心,都愿意将他的事拿来说,真是朋友。 玻璃杯重重地放在了托盘上,顾北森明知故问,“把柄是吧?你刚刚说需要我开多少支票给你来着?” 霍风泽脸上的笑容僵了,挑眉问,“怎么,打折?” “呵。” 是一分都没了。 管家罗姨走了过来,听着动静,本来要问他们中午要不要留下来吃饭的,看见许知意上楼了,也问顾北森,“哎哟,又吵架了,又和知意吵架了吗?她刚从西班牙回来第一天,时差都还没倒明白呢,刚刚连早餐都不吃,别惹她。” 霍风泽憋着笑。 顾北森无奈摇头,抄兜往门外去,颀长的身影背对他们,懒散无力地说,“行,不惹。” * 许知意从房间里拿了发圈就到了花亭里,原本打着牌的四个人,缺了一个。 “顾北森呢?” “打电话去了,在那拐角。” 郑嫣抬了下巴,点了别墅边的一个曲型廊道,在几棵高耸的意大利柏树的缝隙中,可以看见,顾北森拿着手机轻靠在白色柱子边。 许知意蹙了眉心。 打电话就打电话,手还逗她的粉红巴丹鹦鹉,手要不要那么贱,那粉白的鹦鹉都躲到架子边边去了,见躲了,他还伸手,更深地从头捋了一遍。 要薅秃了! 陆序见许知意来了,拍了拍旁边的位置,将靠垫放上,让她挨着坐,还殷勤地将留给顾北森的茶水,递给她。 “知意,这次回来还回去吗?打算待多久。” 陆序两年没见许知意,靠近看,她的头发长了不少,扎了个低髻,米黄的发圈里散了些碎发在肩旁,锁骨深邃,皮肤白又薄。 越看清楚,就任谁也撼动不了许知意在他心目中,第一女神的地位了。 他摩挲了下指腹,心里又将周司珏、顾北森轮着骂了一遍。 许知意语气轻松,“不回去了。下周一就进公司。” 陆序诧异看她,“下周一,这么快。” “嗯。”许知意喝着没有一点糖分的菠萝宾利,舌尖微微苦,点了头。 对于岳清的病情,花亭的人经常来许家,没有多去打听,但其实多少都知道点,听这仓促的安排,都各自不约而同地深深看了许知意一眼,然后又看了不远处的顾北森一眼。 心里在想,到时候,这俩争公司撕起来了,要站谁。 “怎么看着我。不是要和我说说顾北森的把柄吗?”放下了玻璃杯,许知意问道。 不知道他们为何突然间严肃了起来。 霍风泽打破了寂静,先说,“哦,哦,就那个吴家,做金饰起家的那个吴家,他们家的二女儿吴茵,你应该知道吧。” “知道。之前一起参加过马术训练课。” 三年前,许知意心血来潮,报了一年的马术课程,当时她和吴茵就是同一个马术教练,经常在马场上看到,但是两个人不熟,点头之交。 “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看上了顾北森,神通广大,买通了顾北森的前助理。平时到处偶遇就不说了,一回,顾北森到首都出差,这人跟着下榻同个酒店,三更半夜敲他门,借着酒意进门就脱,剥得一干二净,要睡你小叔,结果你猜你小叔怎么着。” 许知意,“一夜值千金了?” 霍风泽啧了一声,甚有可惜的意味,“做倒没做,还问了她冷不冷,将身上的衣服给了吴茵。” 许知意又拿了菠萝宾利喝,咬了下吸管,没听到想听的,讪讪,“那这算什么把柄。” “吴茵长什么样子,你也见过。风姿上等,样貌也不错,拿捏哪个男人都是一拿一个准,见顾北森对着她赤条条的身体,一点反应没有,就问他是不是不行。” 霍风泽低了声音,靠在一侧手把上,捻着手中的牌,神秘兮兮地靠过来,在许知意耳边说,“顾北森承认自己那方面真不行,所以才不碰。” 许知意差点呛了一下,轻咳几声。 郑嫣从桌子下踢了不正经描述的霍风泽,补充道,“顾北森估计就是顾着吴茵面子才这么说的。” 霍风泽有点不服,话没过脑,“你试过?” 郑嫣表情像看白痴般,瞪了霍风泽一眼,圆桌下高跟鞋狠狠地对着他的椰子鞋踩了下去,霍风泽吃痛闭嘴。 陆序见没说后续,就接下去,“后来就是,吴茵在她的姐妹圈里,把这件事当成炫耀的事情来说,再后来,你小叔在一次商会上碰见了她,不知怎么,又变成了他不仅不行还纠缠不休。现在都避着吴茵走。” 许知意品出了个中味道,“哦,明白了。吴茵现在成了笑话他的把柄。” 那的确是个货真价实的把柄了。 陆序坐庄,一轮下来,三人都现了牌,庄家通杀,洗着牌他笑着又补充道,“还不止吴茵一个,还有个姓林的学妹......” 霍风泽听见这个姓林的学妹,拍手,拍桌子,“这个更绝,顾北森应导师邀约回校参加论坛,这位姓林的学妹以采访和实习的名义到公司,早餐和爱心便流水一样地供给顾北森,这顾北森没点防备,人家给什么他吃什么,三个月后,见顾北森没动静,那妹子委屈要他给个说法,还列了张清单,请律师告他要他付精神损失费和餐费、劳务费。” 许知意,“这能告得成?” 第5章 知不知道尊重长辈 霍风泽摇头,“没以恋爱为目的,也没以结婚为目的的赠与,仅仅是取悦对方的当然告不进。但那学妹是做新闻媒体的,还出具报告说自己因为这件事被诊断了高度抑郁......” 许知意,“啧啧啧,顾北森真行啊。” 陆序见许知意来了批判的兴致,有了点以前要和他们说顾北森怎么欺负她的影子,熟悉感回来了,跟着要说,“还有一个,外国的,这个只有我知道......” 他正要说呢,罗姨就撑了伞走来问,大家是不是留下来吃中午饭,她们好准备吃食。 陆序看了手中的腕表,才发现不知不觉已经快十一点了,他家做房地产的生意,刚盘了个四星级酒店,下午两点的飞机要去海口看现场,于是拿起了椅背上的衣服。 他边套上外套,边说道,“我得赶飞机先走了,郑嫣你们算一下结果,如果没错,应该是我赢,那间ai直播公司,股份我得占大头,别赖啊。” 郑嫣,“行。快走吧。” “我叫王叔送你。”许知意说道。 “好啊,谢了。知意,剩下的顾北森的把柄,等我过几天回来,约个饭,我慢慢和你说。” “嗯。” 许知意都不知道陆序到底是站哪边的了,笑了笑。 剩下的两个人,郑嫣家里是做服装生意,周末双休,霍风泽自己创业,在做医疗器械,时间随意,就都留下了。 中午饭,许家的三个阿姨都各展了神通,川菜、粤菜、闽菜、还有西餐,摆了满满一桌,白色长桌中间还摆花瓶,将花园里的绣球花和杜鹃都一并摆上。 色香味俱全。 单独还有两份餐食盛了盘,分别往一楼的两间房间送。 一份是给岳清的。 还有一份...... “林巧兰也在?她怎么不出来吃,还要你们送?” 李姨回答了许知意,“说是感冒了,身体发热,下不来床。” 许知意看了一眼餐桌对面的顾北森,嗯了声,吃了一口九层塔煎海蛎,没多说。 这人,多半是装的。 两个管家的阿姨分别去送饭,不一会儿,一份原封不动地拿了回来。 岳清一口没吃,罗姨在许知意耳边轻轻告诉,说不仅一口没吃,还将早上的都吐了,现在人吃了药,又睡了。 许知意随意吃了几口,就去岳清房间。 她又睡过去了,脸上有些汗,许知意蹲在了旁边,帮她擦,然后又握着她的手,摩挲着,陪在旁边。 四年前,父亲许翔在海边发生意外之后,岳清就独立扛起了许家,一直像棵参天大树笼罩着她,顶着天地,无论公司发生什么事情,也从来不会让她担心。 女强人榜样一样的岳清,现在的手瘦得,可以看见青筋,许知意轻轻一握也就全都在手心里了。 可,这手在这之前可不是这样的。 许知意等着岳清不再皱眉心了,垂了下眼眸,又看了一会儿,才走了出去。 刚才顾北森打电话的地方,她同样落在了粉红巴丹鹦鹉的下方,打电话。 “周司珏,你明天过来雅汇湾一趟,我妈想看看你,来的时候带点水果和燕窝,早点来。” 对方在电话那头应承,“好,知意,我会早点过去。你明天早上想吃什么,我买过去?” “不用买吃的,给我带束花,主花月季吧,配花随便什么都行。” “没问题,我去买。” 两人昨天晚上闹了不愉快,除了许知意的吩咐,没有其他的话题可以说。 话停了,彼此一阵沉默,临到挂电话的时候,许知意还是再多吩咐了一句,“明天来,昨晚的事一句都别说,也别故意和我装亲密,记得你答应的三个月。” 周司珏被刺,电话里停顿了一瞬,但也无可奈何,说了句沉沉的,“好。” “挂了。” “好。” 说完电话,许知意给面前的鹦鹉的食碗里添了点小麦和葵花籽。 “水蜜桃,以后顾北森薅你毛,别对他客气。就算你是他买的,但你是我的,该啄就啄,大口点。” “听见没有。” 名字叫“水蜜桃”的粉白巴丹鹦鹉头左右摇晃了两下,好像是听懂了她的话,还立刻靠近了,往盆里啄食。 “乖。” 喂完食,拐了个弯,许知意吓了一跳,心沉了下去。 捂着胸口,她倒吸了口气,说,“顾北森,你最近脚步声是不是有点轻,身体是不是虚了,要不要我陪你去看医生?” 拐角的位置,顾北森悠悠地捻着烟管,看见她,也微怔了下。 他又在吸烟,许知意见他刚点,人可能也刚来,应该没有听见她说的话,于是也没主动问他听没听见她刚刚说的话。 她走近,靠在了他旁侧,看着他手中的烟,摆了摆手。 她要。 “不是讨厌烟味。”顾北森换了只手,轻靠在了大理石半身白栏杆上,烟没灭,随着它自行明灭。 没给许知意。 “我双标,讨厌是针对你说的。”许知意甜笑,嘴尖。 “知不知道尊重长辈啊,许知意。”顾北森抿了下唇边,烟就更不给了。 “又不是比我大一轮,叫你小叔,只是意思意思,你就真管我吸烟啊。” “真呛,比烟还呛。”顾北森没给她烟,倒是从口袋里拿出了纸巾给她,指了指她左眼的眼角。 刚刚哭过,眼线晕妆,掉了点在眼尾。 “擦了,就给你烟。” 许知意蹙了下疑惑,对着反光的窗户看了眼,还真有痕迹,一小块灰色污渍。 早知道就不化眼线了,她拿了纸巾,对着反光的玻璃擦脸,但也不提怎么了。 反正他也没问。 窗户反光,倒影里,她的背后,顾北森嘴里轻衔着一根,又从烟盒里敲出了一根,点了夹在指缝间,等着她的时候,侧头看了眼被雨水打湿的芍药月季。 栏杆后有一大簇粉白月季,其中一朵落了下来,轻碰出了声响。 雨还在下,一整天了,没停的迹象。 许知意擦干净眼角痕迹,接过他手中的烟。 两个人没说话,就着雨水滴答安静着,各占一个位置,中间白雾稀薄,自行沉在温麻中,空气里透着湿意。 良久的空白后,他问,“周司珏明天来?” 许知意手抖了下,簌簌烟灰往下掉。 转头看顾北森。 她冷冷笑了下,所以这人是将她刚刚的话都听去了。 她冷静,嘴边淡,“嗯。” “三个月是什么?” 还是从头听到尾了呀。 第6章 小叔~ 许知意吞了点焦温,舌尖是麻意,随意地说,“三个月后,和他领证结婚。” 顾北森弯了唇角,掸了下烟管,“这是提前告诉我,让我准备大红包?” 许知意想着她本来也没说,是他自己听到,又来问的,心里腹诽了下,但是也就顺水推舟,“红包有多大,我能提前知道吗?” “你这是结婚,还是趁机敛财。” “我是结婚,而对你是敛财。不矛盾啊。”许知意笑笑,最后的一口也吸完了。 “红包有多大,这点你倒是放心,你小叔我,这些年工作兢兢业业,投资也有点钱。不会让你失望。” “真的?” 许知意挑眉,伸手拿了他放在栏边的手机,为了确定这个人能包多少红包,一通操作,点进去了某个银行app的界面,数了下零,有点咋舌,“嗯,还真挺多,那没给我个尾数,你这个小叔就得失格。” 顾北森冷冷吁了口烟,两指从她手里提抽出了手机,手中的烟掐灭,站直了身子,比她高了一个肩位,“财迷,想拿钱,那就回去,把刚刚没吃完的饭吃完。吃完了,今晚就给你尾数。” 许知意瞳孔顿时亮了起来,清澈明亮。 反应了一阵,她说,“说话算话!没守承诺的,今晚给我学狗爬。” 霍风泽吃完饭,和郑嫣一起走出来,也出来透气,听见许知意的话,两个同时心里都咯噔了下,互相看了一眼,然后摇头。 这是又又又?又吵架? 霍风泽暗下脸,刚吃了许家的饭,嘴软,走过来,拍了拍顾北森的肩膀,意味深长,“你们这上辈子积了多少的恩怨,就没见你们有不互撕的时候。” 郑嫣也没眼看,眼神带谴责。 这两个到底是谁朋友。 顾北森本来想说一句。 里头还走出来了李姨,出来问,“夫人在问,你们两个又在吵什么,隔那么远,她在里头都听见你们是又杠上了?她本来在睡觉都醒了。” 他们在外头的走廊,这都能听见? 许知意没究细节,问,“她生气了?” 李姨,“倒是没生气,听说有人今晚得学小狗,问是谁,笑得伤口都疼了,让叫个护士过去,然后也让你们俩消停一会儿。” 许知意,“哦。” 顾北森听了,已经不想辩解了,手靠在了栏杆上,微点头,他的身体后靠,看了眼许知意。 许知意赶紧对他们说,“没吵架,小叔人可好了,人帅又大方,李姨你帮我和我妈解释下,我等下过去,我现在有单重要的活儿要做。” 说完,她急急转进了门,喊在餐厅的管家阿姨。 “罗姨,罗姨,刚刚我的碗碟别收,我有用!” 顾北森轻笑,低头看着指尖的烟,白雾绕在了指尖,无言。 * “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 许知意趴卧在软绵的床垫上,数着刚刚到账的数额,然后立马下单,买了两个不用配货的爱马仕。 开心如此简单,买包就行。 一下午她和岳清聊天,两个人在房间里聊了许久,将两年没说完的话都补了,岳清又吩咐了点公司的事,许知意听听记记,温顺得很。 吃了晚饭,霍风泽和郑嫣他们也都回去了,别墅里安安静静的,各自在房间里。 手机叮咚响了下。 【睡了?】 许知意看了一眼,发件人顾北森,刚收了他的钱,不是来讨回去的吧。 当做没看见。 她下了床,打开了衣柜,看着里头还是学生时期的衣服,每一件都稚嫩,而且也是两年前的款式了,都过期了。 “没衣服穿了,得换一换了。” 两年没回来,衣橱里的物件都没变动过,还保持着新净,轻拨了一角,她的成年礼也还在,她手停在了一个绿色礼盒上,正要打开。 放在床头的手机又震了。 【下来,知道你在倒时差,肯定没睡,体面地下来。】 许知意看了一眼,看见体面两个字,立马关掉了衣柜的门,从旋转楼梯走了下去,夜晚的客厅还开着灯,管家的三个阿姨,两个回去了,一个值班,此刻夜深了也回了房间,客厅里空荡。 餐厅里有人等着她。 她拉开了椅子坐了下来,一碗晚上没吃的杨枝甘露在面前递了过来,顾北森老位子,坐在她对面,敲了敲桌面,眉梢带冷,一脸的不好糊弄。 他问,“谁的?” 许知意心虚,“我的……” 就说,钱不是那么好赚的。 吃没吃,空没空盘,他看得一清二楚。 “一个人吃,没气氛。”许知意有点求饶的意思,声音绵绵,终于是不呛了,毕竟收的钱没有往回吐的道理。 顾北森没理会,冷漠地扯了嘴角,知道她小心思多,但他一点也没放水。人起身从高柜里拿了两个玻璃杯,又拿了瓶红酒,开了,又落坐在原位。 话没说,但是意思很明显,就看着她吃完,这件事才算完,他给的尾数才算正式结清。 夜很长,看谁有耐心。 行。 吃。 许知意慢慢吃,视线里,看见顾北森开了红酒,省去了醒酒的步骤,直接就倒进了两个玻璃杯,红酒挂壁,微微的白烟气绕在了杯子里。 她伸手要拿。 “吃完了吗?许知意。”顾北森按住了杯子底,话沉缓,字字透着威迫。 “小叔~”许知意撒娇地喊了一声。 按理来讲,应该作用不大,但是餐厅里就他们两个人,夜晚又安静,有点小回音,显得许知意的一声称呼,九曲十八弯的娇嗔。 要命的是,她还笑了笑,眼睛月亮弯,卧蚕轻聚。 意外地,他还真受用了,松了手。 酒一到手,许知意浅浅抿了一口,淡淡的葡萄香在嘴边绽开,然后也没得寸进尺,同步吃着碗里的甜品。 顾北森则喝着酒,偶尔倒酒,话也不多,目光浅浅。 许知意抬头看了他一眼,说,“我没有郑嫣姐的微信,你推我一个。” “做什么?” “刚看了一下我的衣橱,都是两年前读大学的时候穿的,下周我去公司上班,那些衣服不合适,郑嫣姐眼光好,我问问她。” “我让她找你吧。” “好。” 许知意慢慢吃,顾北森也慢慢等,等吃完了,都过去了半个小时,两个人将酒喝了半瓶,只是潜尝,控制在一个度上,都微醺得刚好,也不醉。 见她吃完了,顾北森拿走了玻璃杯,“吃完自己洗。” “哦。” 夜晚的许知意没有什么战斗力。 第7章 我姓顾 想想,这个时候,她如果还在马德里,也才下午四五点钟,正是和朋友踏着紫红晚霞,找哪间餐厅吃晚饭的时间,理应兴奋。 但倒时差真是件痛苦的事,她只有坚持不睡,看明天能不能彻底倒回来国内作息,再加上吃饱喝酒了,眼迷离,思考变得缓慢,也顾不上回嘴了。 人后靠着餐桌椅没多说话,颈边温热,她又重新拆解了发圈。 顾北森拿了两个玻璃杯进厨房。她有点微醺,边扎着头发,扫了眼那背影。 她和顾北森第一次见面是几岁来着? 印象中,他当时好像穿着一身蓝白的校服,有点瘦,个头挺拔,许家爷爷许国昌带着他进门,还和她说,以后这个小哥哥就是她小叔了。 可能也就十五六岁? 不太记得了,但是她印象很深,两人差八岁,他比她高了一半的个头,还要抬头喊他小叔,仰得她脖子酸。 厨房里的水声哗啦。 许知意看着厨房里开着水龙头洗着杯子的顾北森,有点洁癖的人,杯子都洗好几遍。如果换作她,可能随便两遍就算了。 真是毛病。 大晚上,顾北森穿着件黑色上头有印花的休闲衫,灰色裤,腿长露着点脚踝。他微低着头,两侧的肩胛骨在衣内拱了起来,肩膀坦易。 摸着良心说实话,他人比初见时高了,也壮了,没有了那校服少年的清瘦影子。 三十岁的男人,明明应酬、酒局不少,肌肉却也紧实,多余一寸都没有,分寸劲实,透着男性成熟独特的荷尔蒙气息。 难怪呢。 想起了早上听到的他和吴茵、还有那什么林学妹的传言,许知意冷啧。 难怪那些女孩子都争着往他边上凑呢。 还是这副皮囊惹的,都看上他什么了。 都看看他内里吧,浪荡得很。 手机里,她远在马德里的同学给她发了信息,说已经将她的东西从公寓里打包好了,看她是要寄回国内还是到时候去找她拿。 许知意回复了语音,欧洲语调,“我先不回去了,亲爱的,有你能用的,你就拿走,剩下的,我得晚些时候再去一趟。” 顾北森在里头听了,不置可否地转头看了做作的她一眼。 许知意皱了鼻,没管那异样目光,继续回复同学,“都行啊,宝贝,只要你看得上。” 她人大方,还将退的押金给了同学,当做自己那些物品的寄存费。 顾北森轻摇了头,手臂上轻起了一阵鸡皮疙瘩,甩干了水,擦干净杯子内壁放回架子,没打断她。 许知意又和同学聊了几句,交代了毕业证书的事情,才挂了电话。 处理完这些手尾,她的留学生活算是彻底结束了。 接着就是调整好时差,要好好跟面前的小叔,争股份,争家产了。 人啊,真是没意思。 顾北森走了出来,许知意抬着淡淡粉红的脸,趁着微醺,她直直地问,“顾北森,你为什么不干脆姓许呢?” 户口都在许家,为什么不能姓许。 也省的她大动干戈,麻烦。 但和两年前比,雅痞的男人更加成熟,透着结实和冷峻,话里进退有度,比她大八岁,也不在这种事情上纠缠。 “我姓顾。” 他站在里门,单手抄在裤兜里,目光淡,视线落在微萎靡的眼瞳上。 简单三个字,告诉许知意,他们就不是一家人。 许知意听了,拄着腮帮子靠在桌子上,嘟囔,“知道你姓顾,不用再和我强调一遍。姓顾了不起啊,姓顾。我姓许!” 顾北森走近,大晚上的,他也没想惹她,语气淡淡,长辈口吻,“别闹了,回去睡觉。” 听得许知意更加不痛快,“我时差还没倒过来,睡不着,你先睡,我自己待一会儿。” 顾北森站着,见她脸喝红了,就没应。 两个人总是好一阵又坏一阵,这会儿又在即将吵架的边缘。 他微侧了身,看着她,双眸漆黑,“装装样子也不会吗?许知意,你这样子,岳姨这会儿会不会知道。” “知道啦,就待一会儿。别管我。别老还管我。” 厨房的门口走进了一个人,穿着花裙睡衣,头发披散着,看见他们两个在餐厅里说话,愣了,脚步转了要回去。 “兰姨。” 顾北森抬眼,听见声响,叫住了人,语气温。 许知意惊了下,转过头,看了眼顾北森口中的兰姨。 “北森......知意回来啦,好久不见啊。” 许知意转而笑,管家阿姨白天送的饭菜定量,这人平时吃得多,食量大。终于是装不了身体不舒服下不来床,夜晚来厨房偷偷觅食了。 “又一个你们顾家的人来了。我先出去了,餐厅留给你们顾家人好好聊。”她看了一眼还没洗的碗,拿了起来。 推开椅子,她从旁走了出去。 顾北森知道她脾气也是一阵阵的,看着她转身出了门,没应也没有拦,转头,和不得不硬着头皮进厨房的林巧兰低头说起了话。 捧着碗出来的许知意走到了一半,想起没洗洁精,她洗不了碗,又走了下来。 还没再走进,就听他们在说。 “北森啊,也就你忍得了她脾气,又娇又纵的,要是在我们五丰乡下,她这样子哪里找得到什么老公啊。得亏人长得漂亮,家底也有,不然那周司珏估计也不进他们家。” “你说,我们五丰的乡下,谁家没个儿子哟,没也得去过继一个,许家是怎么想的,当时年轻也有家底怎么不多生几个呢,说起来,女孩子成不了气候,没那魄力。” “北森啊,这个家,得亏你在,不然他们孤儿寡母的,根本撑不起来。” …… 许知意冷呵了一声,林巧兰背地里,还是在说着许家的坏话,尽管已经住在许家两年多了,但是话都还是朝着顾家说。 这个林巧兰来自五丰乡下,帮过顾北森的父母,收留也照顾过因为父母身份原因不能生二胎而年幼无处入户的顾北森,前些年,爷爷许国昌还在的时候,她从五丰来,倚老卖老,寻求爷爷庇护,就一直在许家住到了现在。 她没读过书,除了五丰和宜庆就哪里也没有踏足过,骨子里根深蒂固的糟粕观念撼动不了。开口闭口都是五丰的事。 所以许知意也不爱和她计较。 拿着碗,停在门口,她其实是想听听,顾北森会怎么应,然后等了林巧兰说了一阵,却只听到他说。 “兰姨,晚了,吃完就回去睡觉吧。” 再一句多的话也没有,也没帮她辩解一句,或者帮许家说一句。 想听什么呢,许知意。 他刚刚都告诉你了,他姓顾了。 还能说什么。 路过了客厅,许知意拿着手里的碗,绕到了茶几边,那里放着一个垃圾桶。 有些东西该扔就扔,一点也不用再留。 咚的一声,她将手上的碗扔了进去。 然后就回了二楼的房间。 第8章送礼 林巧兰刚来许家没多久,就被许知意逮住过一回,她在厨房里和新来的帮佣阿姨说岳清是女强人,为人太好胜。 本来也没什么,但是她嘴碎又搬出了自己的那套,说女人还是得什么都不知道的才好命,才有夫缘,岳清就是太强了,所以夫缘薄。 当时,许知意听了,丝毫情面没顾,劈头地骂了她一通,还炒了那一起附和的帮佣。 有了这一层不愉快,林巧兰能避开她就避开她,知道她从西班牙回来了,就尴尬地一整天躲在房间里没出来。 现在夜深了,被肚子饿醒,她出来找东西吃,又遇上了许知意,脸色尴尬,问候的时候带着点试探。 可许知意不知道是不是出去了一趟,还是说过了两年成熟了,人温和了许多,当面也没以前那么给脸色,也叫了她一声兰姨。 所以林巧兰就留在了餐厅,一整天闷透了,逮着个顾北森从旧时五丰的风土讲到了宜庆城市人的冷漠,然后又从他的父母在五丰救山火讲到了现在顾家经营的茶庄和酒庄。 ...... 一顿没停的输出,她吃完了夜宵,才心满意足地回房。 顾北森有礼有度地应答,表情淡,等送她回房了,才微扶着额,轻叹了一口气,松了脖颈和肩。 这天聊得比他在公司开一下午的会还累。 他走出客厅缓闭了眼睛,点了烟暂歇。 茶几上的烟灰缸被阿姨拿去清洗烘干了,没拿回来,他踢了垃圾桶出来,将灰烬掸在里头,人倦倦,但睡意也没多少。 低头不经意的一眼,就看见了那被许知意扔进垃圾桶的不规则玻璃碗。 刚刚和许知意的对话本来就停在了一半,于是他抬头看了眼二楼的房门,那扇门关得紧紧的,透着点主人的脾气。 许知意在房间里没睡。 手机叮咚了两声。 【雨停了,出去走走。】 【别第二次装睡,你演技没那么好。】 顾北森坐在棕色沙发里,手肘撑着腿,默默地点着烟,耐心无限长,一支烟抽得很慢,慢得只是消磨时间,放嘴边的次数都少。 过了差不多一个小时,二楼的房门才开,人从楼上下来,没看他,也没理他。 更没和他说话,径直走出门口。 顾北森薄唇边淡无奈,掐灭了手上的烟头,站了起来,抄着兜,随后走了出去。 雨是不下了,地面湿润,透着点寒气,灯光照下的地方水雾线在漂浮。 雅汇湾的别墅每一栋都临着湖而建,有八米假山石的是自家管理的湖,顺着自家景观往外走,是野湖,就是整个别墅区的中心湖,湖很大,绕着走,都有好几公里。 湖边,两旁树枝滴着水,有几声鸟叫,还夹杂蝉鸣。 两个人亦步亦趋,偶尔并肩,偶尔停下,夜晚的风有点凉,许知意抱着手臂,倔倔犟犟地,不肯说冷。她踢了顾北森挡风,顾北森走在了前,两人走过石桥,往风不吹的地方去。 第二天的清晨。 周司珏一大早就来了雅汇湾报到,拿着水果篮和燕窝人参,还带了一大捧琉璃纸包好的尹甸园月季,中间掺杂着绒球花,一大束,独占了一个沙发座。 昨天收到了许知意的电话,他整个人就收敛了萎靡,精心地拾掇了,头发精心用发蜡打理过,竖起前额发。 现在前庭是前庭,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恢复了干净清爽。 来到了雅汇湾,连气质都沉稳了不少,就是一个很标准的富二代小开,小小打扮,透着骨相的天生优越。 他坐在客厅里,等着许知意下楼,拘谨得一直在抚摸膝盖,手心里出汗。 “顾北森不在吗?” 每次来这个家的时候,小叔还能和他聊一聊公司或最近见闻,心态也能轻松点,今天周末却没看见他人。 其中一个管家阿姨路过回答,“昨晚应该是出去应酬了,早上才回来,在房间。应该没那么快能睡醒。” 接近清晨的五点才回来的,得睡到中午了吧。 “哦。” “需要我去叫醒他吗?” “不用不用,让小叔睡吧,应酬不容易,应该挺累的。” 周司珏只能笑着自己给自己泡茶喝,然后看向了二楼许知意的房间。 许知意换了身衣服,人坚持了一晚上没有睡觉,简单洗漱了下,听说周司珏来了,就下楼。 刚好,岳清也醒了,她就带着周司珏在一楼房间里,三个人一起说话。 “伯母。” “好久不见啊,司珏。” “好久不见。伯母身体还好吗?” 许知意轻咳了一声。 周司珏意识到话不对,立马就改口,“我是说......我好久没来了,伯母,真抱歉,最近家里同时开了十几间连锁药堂,有点忙,顾不过来。” 岳清挑了眉,温笑,“嗯,知道的。我身体也还算好,知意回来了,我精气神都好多了,有心了。” 岳清客气地笑着,她惦念着周司珏,其实是有事情要吩咐的。 今天已经吃过了药,身体也还算清爽,她就站了起来,从柜子里拿出了一个红色的带有年代感的首饰盒,递给了周司珏。 打开盒子,是一枚通透盈亮的玉牌。 “这是之前知意的爷爷收的翡翠玉饰,家里的男丁每个人都有,这是他给知意的未来老公留的,我怕之后忘记了,先给你。” 周司珏受宠若惊,看了一眼许知意,许知意靠在一旁,没做声。 他就点头,收了下来。 手里捏了那毛绒的盒子,他有了一点被认可的喜悦,周司珏是个吃点甜头就能迎难而上的,立刻也就手撑扶着岳清,回床上坐。 岳清拍了拍这个未来女婿的手,眉眼温和,三个人聚在一个房间里,她也看到了刚刚,他瞧许知意的那一眼。 很谨慎,很小心翼翼。 于是就说,“知意是女孩子家,有点小脾气也是正常的,我们都宠惯了,但她啊,只是纸老虎,不用那么怕惹她生气。” “知道。”周司珏点了头,温笑着往旁边看许知意,眼瞳亮堂。 许知意听着,“妈,你是站哪一边的。” 岳清笑了,招招她也过来床边,拉她的手叠在周司珏的手上,“当然是你,行了吧。连未婚夫的醋也吃啊。” 她又从枕头下拿出了一个首饰盒。 里头是不久前,在拍卖行拍下的粉钻对戒,“这个是我给你们的。” 许知意抽出了手,拿了首饰盒,“岳女士,这个对戒不应该是周司珏买吗?” “我这不是想着,之前都没给你们买过同款的礼物嘛,周司珏要给你的,他会买的,对吧。” 周司珏听了,赶紧点头,声音爽朗,“会的,我会买的。求婚的,订婚的,结婚的。一个都不会落下。” 岳清不知道现在的结婚需要这么多戒指,看着面前老实巴交的周司珏,笑了,又觉得刚开始的话,她也没吩咐错。 这人,应该会被自己女儿吃的死死的。 第9章他也会是聋子的 岳清看着周司珏,已经是丈母娘看女婿的心态,哪哪都觉得满意,一点毛病也没挑。 心情好,自然胃口好,早饭他们一起吃,岳清也难得地到了餐厅,桌上五花八门地放了各式早点,任他们挑选。 “北森呢?怎么没下来吃饭?” “昨晚应酬到凌晨,很晚才回来,还没起。” “很少见他应酬到那么晚,昨天怎么没听他说要出去。那早餐记得每样给他留一份。这春卷,还有那翡翠虾饺,他爱吃,多留点。” “好的,夫人。” 周司珏见状,笑着打趣,低声在许知意的耳边问,“知意,你妈对她的小舅子很像对儿女辈,真好。你小叔是爷爷的老来子?” 许知意噎了下,周司珏也不是第一个这么认为的人,当初瞒着爷爷许国昌,她的父母也偷偷去做过了dna的检测。 结果当然不是,他就不是许家人。 “他姓顾。我爷爷战友顾益民的孙子。” 周司珏第一次知道这件事,啊了一声,诧异道,“那怎么他会在你们家。” 许知意随口答,也没详细说,因为年代久远事情复杂,“当时他父母的身份,一个军人,一个干部。政策原因不能生二胎,就入了许家。” “哦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啊。那现在政策都松了,怎么没回顾家去?” 许知意看了周司珏一眼,夹了一口虾饺,塞得满当当,回,“快了。” 等她羽翼丰满,就快了。 * “顾家人”林巧兰依旧没出房间,让李姨他们帮忙递送,他们三个简单地吃了早上的饭,岳清就又回了房间休息。 有了未来岳母的保障,又加上了许知意的默认,周司珏一大早刚进门的紧张都消退了,不一会儿,就牵上了许知意的手,然后出房门的时候也搭上了许知意的肩膀。 话里话外,也自信了起来。 仿佛两人的疙瘩不见了。 “伯母,你放心。发生什么事情,我会让着知意,不会让她吃半点苦的。她欺负我就欺负吧,我乐意。” 话对着要睡的岳清说,人则笑意盈盈看着怀里的许知意。 许知意冷薄,没表情地应了“嗯。” 退出了岳清的房间,关上门。 许知意从他肩边退了出来,正要说他不守信用,出门就看见客厅里坐了一帮的人,热热闹闹的,见他们出来了,就喊她。 她只好又被周司珏揽着,又开始营业,脸僵。 “知意。快过来,我们看看。” 沙发上的人站了起来,脸上激动,朝他们挥了手,然后目光放在了她旁边的周司珏身上。 两人搭肩很亲密。 一帮人互相拱肩膀,脸上低笑,就像以前在大学校道上,抓到了偷偷恋爱的同班男女同学一样。 周司珏扫了一眼,没有熟悉的面孔,“他们是?” “我的大学同学,还有高中的同学,还有朋友,还有朋友的朋友。” 许知意不知道他们要来,就没有再和周司珏说事,到了客厅的位置,一帮人互相拥抱,喝起了茶,叙起了旧。 人多了起来,周司珏和许知意就坐在了同一个沙发位置。 “昨天就听说你回来了,我们来给你个惊喜。” “多久没见了呀,知意,月末我们也快答辩和毕业典礼了,带着你未来的老公,回去看看旧同学和老师吧。” “好啊。”许知意应。 “不介绍介绍这位周先生?” “周司珏,二十五岁,家里做药堂的,未婚未育。爱好......”许知意介绍了前半,他们两个长期网友,没在一起约会或生活,好像没谈到这个,就问,“你爱好什么?” 周司珏接过话,“运动多少会一点,平时打点篮球、羽毛球,兴趣不限,以后有活动,都可以喊我们。” “我们......” 一帮人听着,被喂了狗粮,有对象的偷笑,没对象的就调侃,更看到了旁边原本占着座位的一大捧粉白花束,不用猜,也知道是谁带来的。 看得出来,他们是热恋期的浪漫。 “热恋啊。” “不然呢?” 周司珏一概都帮忙应付了回去,坐在许知意的身边帮忙拿茶又拿水,没让她动过手,被朋友调侃,许知意是没手是吗,所有东西就差喂到嘴边了。 许知意食髓知味,不咸不淡地笑。 倒是周司珏越来越自在,连去个洗手间都要贴耳和她说。 许知意拉着他,跟着也起身,“等等,我也去。” 上洗手间都要一起去,朋友们难免又是一阵起哄。 然而到了拐角的位置。 许知意脸冷了下来,拂掉了他的手,“周司珏,我昨天电话里说了什么,你当耳边风吗?” “知意,我们三个月时间不能提前吗?好不容易,你回来了,我想见你,我做梦都......都是你。”他耳边红了起来,心里酸冷,还在怀念刚刚手里的温热。 许知意人在眼前,让他无时无刻不在上头,净白的脸庞、淡香气、还有发小脾气会皱眉心的各种生动,他想多看看。 连她说着冷薄无情的话,他一点也生不起气来,耐着性子,他愿意哄。 而她说,“如果那件事没发生,就可以。” 根本就没给他提前结束三个月冷冻期的可能。 “知意。”周司珏拉住了她,低头看着,“对不起,对不起,我是真的该死。但是我们之间能不能不提那件事了。别提了。我错了。” “那就说话算话。” 周司珏拉了她,往怀里扣,“别那么残忍,行不行。” 许知意的怀里没有半点温度,被热意环抱着,也没有半丝反应,心里平静,随他抱着。 他的语气低得都让她有点可怜意,可一抱就会想起云峰馆客卧的香艳画面。 那件事,她自己能不能三个月就忘记,她都没把握了。 “周司珏......反正三个月一过,我都......” “咳咳。” 一阵咳嗽声起。 转了头,郑嫣站在了旁边,她略微抱歉,“我正打算来洗手间排队的,没想到你们黏黏豆,排队的这会儿都松不开。” 郑嫣应了顾北森的邀约给许知意带了一堆的衣服,早上喝了杯冰美式,回门店拿了衣服就开车往城东来,咖啡利尿,路程长,她一路憋着。 进门放下东西就直奔洗手间来,没想到碰见了这黏腻腻的画面。 周司珏尴尬笑着放开了手。 “你们还上洗手间吗?那我先了?” 郑嫣说。 许知意摇头,让出通道,“你先吧,看你好像很急。我带他去我卧室吧。” 郑嫣于是越过了他们,洗手间的门是关着的,她国际惯例先敲了敲,里头传来了“马上”的声音。 还有人?! 谁。 门锁转动,一脸惺忪的顾北森开门依在了门边,手里的电动剃须刀吱吱啦啦地响着,下半张脸满是泡沫。 他问门口的人,“干嘛。” 郑嫣忍不住了,没时间和他说要干嘛,一把扯过他,扔出门外,着急忙慌地进了洗手间。 顾北森一脚踉跄,自寻平衡。 “小叔。”许知意咬牙喊。 “小叔。” 周司珏也喊了他一句,跟着许知意叫。 “嗯,中午好。” 顾北森的电动剃须刀没按停,划拉着线条流畅的下颌,随意地点了下巴,算是和周司珏打过招呼,侧脸,看了一眼许知意,也算打了招呼。 “你一直在里面啊......”周司珏尴尬地笑。 顾北森嗯了声,举了手中的剃须刀,“一楼才有这个,先上去了,你们慢慢。” 见郑嫣一时半会儿出不来,他人穿着松垮的家居服,吧嗒一声关了手中的电动剃须刀,收了懒散站姿,困倦十足地往二楼去。 “他听没听见,我们的话?” “......” “知意?” “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他也会是聋子的,没事。” 许知意收回了谴责的目光,暂时放下了吵架的事,带着周司珏往二楼去。 前头走着顾北森。 她在后面,越看着顾北森,越觉得碍眼。 第10章惯的是吧 许知意和顾北森的房间,一个在楼梯头,一个在书房旁,她先到,带着周司珏关上了门。 顾北森回头看了眼。 门关得响,一下子,困倦的脑袋都清醒了。 在客厅里的朋友,看见了从楼梯上去的人,眼睛亮了。 “那是知意的小叔,顾北森吧,好久没看过他了。” “瑞琪,你又犯花痴了。” 许知意的室友兼同班文曦莹点了旁边人的额头,见她魂都被带走了,一直往二楼看,就塞了杯茶到又犯了花痴的人手里。 “什么花痴?” 方瑞琪接过,顾着看人,手里被烫了一把,哟哟哟地叫着赶紧放下。 自从许知意十八岁的生日,她来许家看过顾北森,惊鸿一蹩,就难忘了。 家里有这么帅的小叔还要什么冰淇淋。 等着二楼又有动静,顾北森换了一套正装,浅蓝牛津纺长衬衫,白色笔直的西装裤,人从楼梯上下来,整理着手上腕表,从头到脚都是精英范。 清俊有余还带着挺阔男菩萨感,腰间劲瘦,隐隐有腹肌线。 方瑞琪倏地站了起来,被蛊惑,随着脚步,蹬蹬蹬地跟着进了餐厅。 许知意下来,看了前后脚的人一眼,问文曦莹,“她干嘛去,拿冰块吗?” “追你小叔去了。” 许知意嗯了两声,心想真没眼光,后靠在了沙发上。 人来了挺多,郑嫣着急忙慌地上完了洗手间,就将衣服放给了许知意。 “我都挑了些适合正式场合的衣服,款式都是最新的,外套我大概能知道你穿多大。裤子的码数我都拿了两个,小码和中码,我不太信顾北森目测的小码,你看着挑,不合适的,下周我来再拿走。” “谢谢,郑嫣姐,你不留下来吃饭吗?” “不了,我就来走一趟,顺便接顾北森去会所。他今天约了药监的人,要谈新药的审批,他人呢?” 许知意随手指了餐厅,“和人在里头吃着饭,说着话。” 郑嫣进去叫人,顾北森随后出来,方瑞琪还跟着,在路过客厅的时候,不知道说了什么,才扫上了微信。 人还跟到了门口,挥手再见。 方瑞琪回来客厅的茶几边坐下,展示了好友界面,笑嘻嘻,“长征第一步,达成。” 然后又问主人家的意见,“知意,我追你小叔,你会介意吗?” 许知意摇头,长腿交叠,“不介意,但是你知道吗?曾经有个关于吴家小姐姐的故事......” 下午很长,慢慢说。 * 送走了一帮朋友,周司珏按照约定,不再多故意和许知意亲密,两个人冷却了些,岳清和他们吃晚饭,略微察觉到点不对劲。 “你们两个怎么了?” “没什么。” 周司珏又开始看起了许知意的眼色,连夹菜都先问喜不喜欢,得到确认的答案才夹。 岳清见其帮着说话,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就不多说了。 桌上的是西餐,原切牛排还有蘑菇意面,许知意在国外其实长期吃的也是这些,没怎么动,周司珏就给她装了点三文鱼沙拉。 “知意,你......” “嗯?” 岳清要开口说她,但是刚开了口,肚子就有些不舒服,她吐掉了口里的,不声不响地让他们先吃,然后自己去了洗手间。 “伯母她还好吗?”周司珏看着,小心问。 许知意停了手中的叉子,听着外头的动静,然后静静回,“嗯。” 既然她不想让他们担心,她就假装没看见。 等岳清再回来的时候,她笑着没谈刚刚发生的事情,只是说,“知意,明天开始你也要去公司上班了,雅汇湾离市中心远,平时工作日你就在云峰馆,周末再回来吧。和北森一样。” 许知意点点头,明白岳清的意图,没反对,“好。” * 热闹了一天的雅汇湾许宅又安静了下来,许知意又和岳清聊了许久的天,才回房。 路过了客厅,她将郑嫣给的衣服还有周司珏带来的花,一并拿上了二楼。 尹甸园月季很娇贵,经过一天,边缘已经有氧化的黄点。 她找了剪刀和花瓶,坐在地上慢慢地剪,将剩余好的,逐枝护养在了花瓶里,然后放在了靠近窗台的一侧柜子上。 外头雨雾打在了窗上,暗蓝的花园里闪了两下红色的车头灯,又熄灭了。 许知意拿了郑嫣给的衣服,一件件整理出来,试衣服。 衣服每一件都带着挂牌,色调典雅,兼具得体和好看。 脱了背心,试上衣。 她的房门敲了两下,就打开来。 两个人的视线对上,一时静滞,黑瞳落在了毫无束缚的流畅深邃蝴蝶骨上,许知意随手从床上拿了枕头飞过去。 “顾北森!” 门刷地又关上。 “抱歉。”隔着门板,他在外头说,“宵夜给你打包了,放门口,自己拿。” “哦。” 外头浪里浪气的,好像喝了酒,听见她没什么反应,就说,“长那么大了,别还要我喂你吧。” 许知意套上了冰凉丝绸质地衣服,开了门,看见眼梢带红的人,明显有醉意,她抱着双臂说,“不稀罕你投喂,我不饿,况且你喂得饱吗?” 顾北森冷哼了声,手还没放下打包盒,“惯的是吧。” “没人惯我。” “周司珏不是?” “是。又关你什么事。” 许知意白了他一眼,关上门,声音隔了一层,“我不在这吃,我要回云峰馆。你放外面,等下我带走。” “嗯。” 门外的顾北森也没停太久,脚步声慢慢远了。 许知意心静了下来,收拾了东西,将合适的衣服放在一个袋子里,剩下的留了下来。出门就看见了挂在门把上的那袋宵夜。 也一并提上。 再下来客厅的时候。 司机刚送了顾北森回来,商量,“许小姐,既然你和顾先生都得回云峰馆,那要不干脆再等会儿顾先生,稍后我一起送?” 这样就不用来回跑两趟了。 但他刚从罗姨那里听说了,两个人好像又拌嘴了,所以也只是提议,笑着等回答。 “如果不行,那就当我没说,我车上等。” 许知意提着大袋小袋,司机接了过去,先放车上。 人还给她带宵夜,也没什么不行的。 等吧。 第11章把柄 车上。 两人都在后座,安静。 司机看着这气氛,开了电台听。 宜庆市连日的雨,雷暴不断,路上积水,绿化树枝断裂在半道,避让的车辆行驶得很缓慢。 一会儿停,一会开。 许知意倒了两天时差,夜深了终于有点困倦意思了,但是被这频繁的刹车开车,弄得只能微阖眼坚持,迷蒙着看着窗外。 旁边的顾北森,喝了醒酒药,人这会儿看着手机。 他没转头,就着电台缥缈空灵的女歌手声音,声音低迷懒倦,问,“说说,又生什么气。” 明知故问。 许知意淡淡,语气也温温,手划拉了下车窗,沾了点水雾,“生气也不能解决小叔喜欢听墙角的癖好,不生气,别耽误我睡觉,两天没睡了,困。” 顾北森懒倦,“公平点,是你们自己凑上来的,我耳朵很无辜。” “我凑上来?我又不是吴茵还是那什么姓林的学妹。” 顾北森看了她一眼,了然,冷薄笑,“难怪你同学在问我是不是真的那方面不行,原来......” 出处在这。 两人背靠着坐垫,中间隔着中控台,窗外霓虹方块余光粼粼过了两个人的脸,顾北森侧着轮廓,手拄在下巴边,看向前方,有来有往地说,“这巧,我也知道了件你的事。今天刚知道。” 许知意本来有困意,瞬间清醒,转头看了一眼旁侧的顾北森,眼里迷蒙散去。 而后想想,她哪里有什么把柄在他手上,不可能,绝对没有。 “想听吗?” 许知意看向他,明显要听,但他就不说了,黑瞳淡笑,挑眉,换了下坐姿。 “有意思吗,顾北森。” “谁先开始,谁就有意思。或者你趁现在,先说点好话,我考虑说不说,要不要将它埋地底。” “不就是听墙角听来的吗?” “不是。” “关于周司珏的?” “也不是。” “我在西班牙的?” 顾北森笑笑,手放唇边,摩挲了下颌,鸦羽缓眨,未再答。 到底是什么! 许知意夜晚的求知欲在此刻达到了顶峰,但是又降不下脸,明明她刚开始占理的,没理由她还落下风,于是转过了头。 嘴硬。 “不稀罕听。” 然后闭上了眼睛。 从城东去城北,要一个多小时的车程,路况不好,又多了半个小时,许知意以为能睡着,结果闭着眼,脑袋清醒,都在想着把柄的事。 到了云峰馆,司机提醒了声,他们才下车。 两个人同梯不同层,当时许家爷爷给他们买东西都主打一个公平,他有,她就会有。所以云峰馆大平层一人一套,一上一下。 许知意18楼,顾北森17楼,他先到先下。 临关门,电梯又开,许知意语气自然,不着痕迹地说,“那什么,你家是不是有鱼子酱,我饿了。你给我的宵夜也凉了,你得负责热。” 顾北森没回头,摆手,“进来。” * 深夜,鹅肝的香气在蔓延,开放式厨房,许知意坐等着吃东西,她自己重新烤好了面包片,焦黄焦黄的,等着顾北森给她热鹅肝。 不用太熟,保持软嫩就行。 所以没一会儿,许知意就吃到了第一口混合了多层口感的食物,鱼子酱鹅肝烤面包片。 男人还挺懂,又给了她一杯香槟,配着吃,口腔里瞬间醇香浓厚,味蕾盛宴。 “小叔,有酒有美食,是不是得配点故事。” 心情好的时候就撒娇叫小叔,这会儿九成是为了知道顾北森手里有什么把柄,所以才这样。 “比如?” 偏不说。 顾北森看她愕然吃瘪,莫名有股虐她的爽意,她越不如意,他这会儿心情就好点,但这感觉有点变味,于是随后他压了嘴角喝了香槟,“现在又要凑着听了?” 许知意点头,温顺。 “好话呢?” 脸皮厚的人,输出快,“小叔厨艺精湛,无人敌。不愧是我同学奉为天菜的人物,绝了。” 顾北森听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问,“什么天菜?” 许知意敲了敲香槟杯底座,吃饱就手拄在下巴边,眼里有迷倦,“今天加你微信那位同学喜欢你。小叔,你没看出来?你以为她加你微信要做什么?” 顾北森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微皱了眉,轻靠在吧台上。 “她说是你同学,要个实习机会。” 许知意有点微愣,嘴边一口香槟喝着心虚,原来是这么加上的,那她还科普了件了不得的事。 “怎么了?”顾北森嗅到了点不寻常的气息,抬眸看向她。 “我想问,吴茵说你不行的事,你很介意吗?” 顾北森冷冷看了她一眼,已经料想到她问这句话的含义,“可能比起你为了追个学长去隆胸这件事情,介意一点。” “!” 放屁! * 造谣。 纯粹造谣。 许知意十八岁考上宜庆大学,刚成年,宿舍的女生开始身心的解放,聚在一起就讨论男朋友、初吻、初次等以前讳莫如深的话题,问到了许知意的时候。 “什么?你连初吻都没有?以前没谈过恋爱吗?” 许知意摇头,合上了四级英语单词本,答,“没时间,也没兴趣。” 简单来说,就是不开窍。 而宿舍里其他三个都有高中时期谈的男朋友,还有一个刚开学两个礼拜就已经换了两个男朋友,所以,她在上大一的时候,就被宿舍的同学规划指标。 “计算机系的吴鹏磊学长不错,帅身材也好,单身,女追男隔层纱,就追他吧。” 许知意其实对对方一无所知,也没有点想法,单纯住宿舍无聊打发时间,第二天就去了人宿舍楼下,逮住了这位学长,直球告白。 孤勇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但是也被拒绝得十分残酷。 那吴鹏磊学长对她说,“你知道金卡戴珊吗?” 许知意摇头。 吴鹏磊上下看了她的身材,看着娇柔感的脸,略可惜,“我喜欢抱着有手感的女孩,你长得不错,但是胸太小,后垫也不太够。抱歉了。” 许知意人生中,就没有对自己的外貌产生过怀疑,第一次听见有人因为她身材而拒绝她,不可置信。 也就在被拒绝的那天,搜了关于金卡戴珊的照片,知道了有这么一种“前凸后翘,丰满无双”的审美。 刚好学校门口有一间三甲诺心整形美容医院。 她就进去问问,这比例现实存在吗? 医生热情地接待了她,并且和她科普了隆胸隆臀手术的过程,看了眼医生展示的伤口,她求知欲满足了,就打退堂鼓了。 为个男人隆胸垫臀,开刀。 神经病。 第12章往事 “而且我需要吗?” 放下香槟杯,许知意鼓了腮帮,气鼓鼓冷晒了下,“当时就是面子过不去,他连腹肌都没有,凭什么要求我有胸,他审美出现问题了,我......” 睫毛轻眨,抬眼落在了顾北森的如夜黑瞳里,她停了话。 那整形医院她的确去了。 说不清。 但, 三更半夜,和小叔讨论这个。 真是疯了。 她移开眼,不自在地骂道,“变态,顾北森。这种陈年旧事,有什么好说的。” 顾北森目光淡淡,说着她的事也不知道怎么就把他钉在了道德标杆上,好像也挺习惯的,他看着桌上清扫一空的盒子,抬眸,“既然你说了好话,那就扯平了。” 他一向大方。 “行,困了,走了,晚安。” 许知意知道了把柄是什么,觉得无所谓,年少时候好奇心旺盛,谁没有一点蠢事呢,所以也不想和他多聊,从高椅凳下来,头也不回返回18楼。 顾北森看着她的背影,轻勾了笑,默默地抄兜,独自一人喝完了杯里剩下的香槟。 回家的时候夜更深了。 许知意进门时,18楼已经焕然一新,所有的家具都更换了,空气里飘着消毒水味道。 这股味道,刺鼻,却让她心情好了点。 是身心全部被重新置换一轮的清爽。 屋里只有她一个人,她默默地做完了洗漱,换衣服,吹头发,然后关掉了所有的灯入房,躺下。 岳清现在是病症的晚期,不想住院,年前住过一阵,被同样病症的人影响,整日看着别人病情起伏心情很差。于是选择了在自家雅汇湾养病,雇佣医护团队随时看护。 让许知意回云峰馆,无非就是让她不用整天在雅汇湾看着她受病症的折磨。 她明白。 但这里...... 许知意轻叹了一口气。 同样也不是个好地方啊。 关了灯,她陷入了一片黑暗,听着阳台外的雨声滴答。 她辗转了几回,回复了几条短信,入了好久以前的梦里。 * 二零年,许知意刚上大学那会儿,虽然住校,每周都会回雅汇湾,当时的她还没有留学西班牙的打算,就近入了宜庆本地的大学。 刚进学校就有了一帮玩得来的大学同学。 当年的成年生日热热闹闹地在雅汇湾过,文曦莹和方瑞琪都是当时同系朋友,都邀请来了,见她刚被吴鹏磊拒绝,就给她送了一份特别定制的礼物。 怎么让她印象深刻就怎么来。 第一次过生日,玩得比较疯,奶油大战在她吹灭了蜡烛开始,沾得许知意满身黏黏腻腻的,脸上鼻尖都是白沫,闹了会儿,她捧着一堆礼物往二楼去,打算清洗后再下来。 朋友们在背后吩咐,“礼物得穿哦,大学没有恋爱是不完整的,一个吴鹏磊走了,还有万千个吴鹏磊。” “知道啦,嘘。” 家里岳清、许翔都在,许知意边上楼梯边比了手指在嘴边制止他们乱说话,没留意到同时下楼梯的顾北森。 两人一上一下,许知意吓了一跳,碰上了板硬高大的身材,将朋友带的礼物撒了出来。 一套纯白无钢圈满是蕾丝钩线透气也透明的内衣就掉了出来,挂在了楼梯扶手上。 不仅如此,里头还有许多小东西,一并公开。 还挺精彩。 许知意没料到室友们准备那么多,太阳穴突突跳。 顾北森扶了她站稳,帮她捡了其中一个圆形的东西。 疑惑,“这是什么?” 许知意没用过但也懂,拍了他的手,立刻拿了过来,“变态,别拿。” 因为她的态度异常,顾北森看了一眼,结合着楼下她朋友的话也就大致明白了,摊开了手掌,让她把那奇怪触感的东西拿回去。 许知意脸上红,立马蹲下,一顿捡,胡乱塞回去,心跳得比鼓快。 被人看见了私密东西,语气自然不太好,“别挡道。” 有一件被顾北森踩在了脚下,她拍了他的脚,让抬起,见他漫不经心地,也就抬头横了他一眼。 顾北森也不惯她,顺势用脚勾起给她。 看到了上头标签,欠欠调侃。 “你穿c码吗,那个告白的男生是不是眼神不太好,不知道你装塑料海绵。” 许知意脸红,收了东西,站起来,伸脚拦住了顾北森,威胁,“不准说哦,不然我就把你那么大了才去割包皮的事情说出去。” “还是女孩子吗?许知意,知不知道,那两个字从你嘴里说出来,很脏。” “哪两个字。还有你不敢听的?是.......” 话还没出口,就被顾北森捏住了脸,捏出了小鸟嘴。 “......” 岳清捧着水果盘出来,见他们两个又在楼梯口闹。 “又吵什么了。” 许知意恶人先告状,被捏着脸,丝毫不认输,在他手心里,咕噜噜冒话,“顾北森,他在学校被人告白了,很漂亮知性的一个长腿姐姐,还瞒着我们。” 顾北森愣了下,手也没松,歪侧了头,低声气音问她,“同归于尽是吧。” 显然也不是什么问句,只是通知。 他转头也大声朝楼下,脸上笑着,和岳清说,“小意也不差,听说这周有人在她宿舍楼下摆蜡烛,她浇了别人一头,还让学校报了消防,真是损啊。” 许知意不够他高,挡不住他的嘴,手在空中扑腾,粉拳也落不到实处。 顾北森撑着长臂控着,她没碰着一分。 两个人楼梯间拉拉扯扯,岳清听了都笑了,让他们小心点。 两个许家养大的孩子,一个清俊,气质如雨中雪松,一个水灵,像颗艳丽的水蜜桃,在学校受欢迎,她哪里会生气啊。 听了两人互相的爆料,岳清一串哈哈笑,许翔拿了饮料从餐厅出来,问她在笑什么,她转头也和老公转述。 许翔听了,也哈哈哈地笑,说道,“都这么受欢迎啊,那到时候谈上了,带回家吃饭。我给他们整一桌。” 还拍大腿,打起了换家具的心思,“这么一说,我们家那餐厅桌子是不是得换张再大些的了。快坐不下了。” 当时爷爷许国昌也还在,坐在沙发上,戴着一副老花眼镜,看着小朋友拍的生日照片,听见了,脱下老花镜,也对他们说,“北森,小意,怎么不早点说啊,趁我还在,赶紧带回来啊。” 岳清当着一众朋友的面,对他们又补充了句,“但是都得对自己和对方负责啊,可别那么早有小孩,晚点啊。” 家长开明。 百无禁忌。 许知意气音,小唇峰微微嘟着,“小叔,你加油哦,年纪不小了,谈恋爱比我慢,很丢脸的。” 顾北森笑笑,笑意都没到眼睛,松开了手。 “你又知道我没有?” “嗯?”许知意听了,揉着腮帮子,眼瞳发亮,蠢蠢欲动,立马又要和长辈们说,“小叔他......” 终于铁树开花了。 话才三个字,立刻被眼疾手快的顾北森箍了脖颈,呼吸不了。 连嘴也捂上了。 “还要不要礼物了。” “要......要,不说了。” 岳清招手,温和,“你们俩别在楼梯上打闹,危险,没什么事就快下来,吃点水果。” 许知意窝在他手上,动弹不得,更斗不过人高马大去参了两年军回来的顾北森,他的手太有劲了,还隐隐能见上头有清河脉络般的青筋在游动,她只能拍拍他的手表示投降。 松了手,说好的礼物,也一并拿了出来,一条白色母贝的项链,色泽涟漪,精细小巧。 顾北森拨乱她的顶发,温温说,“生日快乐。” 第13章赌不赌 温热触感收起。 顾北森低头蹙眉,一手的粘腻,手上也都沾染了奶油渍,见那张净白柔静的脸上已经有了,也不差这点。 顺手又抹了上去。 本来正在感动的许知意愣了,看着那手反复沾了她脸蛋两下。 她手里还拿着礼物。 …… 算了,不和他计较。 等回到了客厅的茶几边,许知意早就将那条项链戴上了,在锁骨边,白色母贝有细钻点缀,显得她皮肤又更加地细腻又雅正。 “谢谢,我很喜欢。” 两人又冤家路窄地坐到了一起,才刚收了礼,许知意心情好,拿了块最大的蛋糕给顾北森,顾北森指了指爷爷,许知意哦了一声赶紧先拿去给爷爷。 得了封大红包。 然后她才又回来,给了另外一份给顾北森。温情很短暂,没过了会儿,斗嘴的话又一来一回。 “赌不赌。我如果比你早恋爱,你就答应我一件事。” “你有什么可以给我的,大学生。” 顾北森吃着她给的蛋糕,大人又大度的样子,本来一向自持稳重,碰上她原则都没了,年龄心智在下降。 “小叔怕输是不是。”许知意笑,已然赢了的状态,眼眉弯弯,都是得意,“大学生除了没钱,洗车洗衣服洗袜子,当洗脚小妹都行。” “真拼啊……许知意。” “敢不敢。” 许知意戳顾北森,一下下地,力道不重,都是挑衅。 顾北森冷冷笑了下。 他两年没在家,这人没大没小只有与日俱增的份。 “知意,快过来拍照。” 还没等顾北森说敢不敢,许知意这个寿星就被朋友抓着去拍照了,立即成相的照片,他们拍了一推在手上扇风。 脸贴脸的,肩并肩的,一帮人嘻嘻哈哈,十分热闹,显然的,比起参军回来才重新入社会又入学读mba的顾北森,许知意更有胜算一点。 但某人不想输。 等她回座了。 顾北森也有了胜负欲,淡淡说,“成交。” 两个人碰可乐杯,当作缔结契约。 只是这个契约后来不了了之,也就不说了。 但才刚缔结还不到十分钟,顾北森就引起了当时第一次来许家的,后来犯花痴的方瑞琪的注意。 顾北森被许知意指使去厨房拿新纸杯,方瑞琪就到了许知意身边,悄悄在她耳边说,“你小叔真好看。” 方瑞琪短短3个月已经换了两个男朋友,对帅哥有个自发雷达。 许知意听了,因为日夜都对着顾北森,对这样的称赞没有实感。 两个人从小时常闹,虽说按理顾北森是长一辈的,但是家里他们两个最小,辈分最近,所以许知意除了找他拿零花钱,就没拿他当正经长辈。 两个人说话没半句正经,互损是常事,她就更没有意识到顾北森对外是个清俊小叔形象。 于是许知意就说了,“好看有什么用,就一个臭皮囊没什么好看的,看人要看内在的,从内到外才算好看。” 要知道他就是普通男人,电脑里也有岛国动作片,没有表面那么清心寡欲的。和陆序那帮人也会说黄话。 脏死了。 还说她脏。 哼。 方瑞琪摇摇头,反驳了她,以阅男无数的经验告诉她,“他不仅皮囊好看啊,他还是魏和教授带的mba学生,他们有一个长江创业中心,里头很多国内的大佬。做生意讲的都是人脉,他是未来商业大佬,前途无限,我的菜。” 许知意不喜欢她这么死命地夸顾北森,不置可否,说了,“你眼光不要太差,他只有给我打工的份,我才是大佬。” 顾北森去军队两年,许家爷爷舍不得让他吃苦,给了一堆的借口,让他从军队退回来,一退伍就立马安排入许家药企又读mba。 而药企以后是她的。 他为她打工,没毛病。 咬着蛋糕叉,等顾北森去拿了纸杯回来,她还是仔仔细细地看了他,从上到下地将他梭巡了一轮。 最后判断。 一双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个高,气质还行。 有什么好稀奇的。 但,如果有人对比的话。 好像,是比吴鹏磊那类清瘦的顺眼很多。至少是一眼就能让人记住的那种男人。 完了,是不是要输了。 顾北森拿了纸杯回来,给她倒腾果茶饮,见她愣着,拍她肩膀让她让座,本来要给她的茶饮,自己先喝,让她伸出来的手接了个空,然后问,“看什么。” 许知意握了手,想想方瑞琪的花痴模样,随口答,“看男妖精。” 顾北森薄唇冷淡,眼眸轻阖,看着一张奶油痕迹都没擦干的脸,背手探了她的额头,有点疑虑,问,“是不是发烧。” 然后给她一杯满是冰块的新果茶,降温。 冰冰凉凉。 但,说清楚,哪个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