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嫁》 第1章 给我道歉 宁晚桥醒来的时候脸上火辣辣的,身上发冷,头晕目眩。 就在前天,原身被侯府宠妾曹禾舒推下池子,加上不会游泳,在里面挣扎了好一会儿,贴身丫鬟秀茶叫人把她捞出来的时候,已经断气了。 宁晚桥穿了进来。 原身是安武侯庶女,不得宠,在府中与胞弟还有母亲相依为命。 突然得了这门好婚事,以为苦尽甘来,没想到不过是从一个火坑掉进了另一个火坑。 原身知道自己命苦,没什么本事,一直谨守本分,待人公正。 没想到宠妾曹禾舒利用自己腹中胎儿陷害原身,成功让原身落了个善妒歹毒的名声,目的便是要侯爷休了原身。 原身和曹禾舒同时受到惊吓,侯爷只心疼曹禾舒,还请了御医过来给曹禾舒看病。 而对原身不闻不问,甚至让她在院子里反省,不许出院子半步。 府里的中馈也交给了另外一个姨娘管理,宁晚桥成了只有一个虚名的侯夫人,以后可能不会再得宠了。 宁晚桥咳嗽了两声,秀茶听见了,忙走进来:“小姐醒了,奴婢给你倒杯水。” 宁晚桥穿越前是医生,治一般的病不是问题。 她现在是受寒发烧,吃两副药就能好了。 “咳咳咳……” 宁晚桥掩着嘴巴咳嗽。 喉咙有气涌上来,估计是气管炎。 秀茶看到自家小姐一咳便停不下来,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平日小姐身体就弱,大冬天在水里泡了那么长时间,怎么受得了? 侯爷不让大夫过来给小姐看病,这是要让小姐自生自灭。 即便这样,对小姐的惩罚也足够了。 可院里的丫鬟,也遣散了,只留下她和芙清。 堂堂侯夫人,身边连个一等丫鬟也没有,这要是让人知道了,小姐不成了笑话? 宁晚桥边咳嗽,边哑声说:“别哭了,我好好的,快倒杯温水过来,再帮我去抓两副药,吃下就好了。” 秀茶连忙倒了水,扶宁晚桥坐起来。 宁晚桥靠着枕头,喝了半杯水,喉咙终于好了一些。 她让秀茶拿来纸和笔,在上面写了几味药。 秀茶知道小姐的外祖是大夫,小姐平时也爱看些医书,但从未给自己开过药方,不知道这药方吃得对不对症。 “小姐,芙清今早已经去外面请大夫进府给小姐看病了。估摸这会儿,也准备回来了。” 芙清天一亮便出门了。 这会儿已经午时三刻了。 侯府从侧门出去,过两条街就能请到大夫,芙清要是能回来估计早就回了。 不用说,肯定是被人绊住使坏,等着看她病死。 宁晚桥说道:“不用等芙清了,你去找管事抓药吧。” 侯爷虽然不待见她,但是侯府的药房总不会明目张胆地不给她这个侯夫人抓药吧? 宁晚桥脸颊呈现一种病态的红。 秀茶不敢耽误,依依不舍地看了两眼宁晚桥娇弱的模样,转身跑出院子。 宁晚桥又继续躺下,打算闭目养神,没想到一道狠厉的声音传来: “你这歹毒的妇人,曹姨娘的孩子流掉了,现在高兴了吧?” 还伴随着靴子踏地的脚步声。 宁晚桥不用猜,也知道是谁。 刚刚立下军功,前途不可限量,本人亦是英武俊逸,高大挺拔的侯爷,年仅二十岁的段云舟。 原身的夫君。 宁晚桥真想给这个把原身害死的渣男几耳光,再来跟他娓娓道来。 她知道这儿尊卑有别,她没有跟段云舟对抗的能力,索性就转个身假装睡觉,等她恢复精力再说。 段云舟看到宁晚桥不但不下床行礼,还留了个后脑勺给他。 想到曹姨娘因为失去孩子,还躺在床上哭得死去活来,反复高热不退,被折磨得不成人样。 宁晚桥这个女人竟还能这么安心睡觉,不免气从中来。 他强硬地拉起宁晚桥。 宁晚桥本就头昏脑胀,突然被这么生拉硬拽,胃中一阵翻涌,干呕了几声。 “宁晚桥,别以为本侯不会休了你。” 宁晚桥缓了好一会儿,感觉没有那么难受了,有气无力地说:“侯爷想休便休。” 段云舟看她一副不在乎的样子,以为宁晚桥以退为进,居高临下看着她,冷冷说道:“在休你之前,先去跟曹姨娘道歉。。” 段云舟说完,不顾宁晚桥病重的身体,强硬地拖她下床。 宁晚桥全身没有力气,根本挣扎不开,只能焦急地大喊道:“你别碰我。” 段云舟是习武之人,稍微一用力,捏得宁晚桥手臂生疼。 可恨她现在没有力气反抗,只能试图跟段云舟讲理。 “侯爷只听曹姨娘一家之言,便认为是我害了她,可有想过,我是被冤枉的?” “你冤枉?”段云舟闻言便冷笑,“本侯以为当年的姑娘是你,却没想到是曹姨娘。你表面端庄大方,却撒谎成性,哪有侯府夫人的风范?” 这件事是个误会。 有一次段云舟身受重伤,在寺庙被还是姑娘的曹姨娘救了,后来曹姨娘赶着回家,便急匆匆走了。 原身那天也正好到寺庙烧香拜佛,看到还处于昏迷的段云舟,略懂医术的原身便开了副药给他。 不过还没来得及给段云舟喝药,他便醒了。 段云舟误以为救自己的是原身,听闻是安武侯家的姑娘,便让人上门提亲。 两个人成婚的前两天,突然有人上门说,当日救段云舟的是富商曹家的千金曹禾舒。 于是成亲当天,段云舟同原身拜堂成亲,同时也纳了曹禾舒进门,当晚便宿在曹禾舒的院子里。 原身进门四个月,一直独守空房,甚至曹姨娘有孕了,段云舟也不肯到原身的院子里睡觉。 原身怕别人笑话她不受夫君宠爱,平时受再大的委屈,在外面也都强颜欢笑,从不抱怨一句话。 “侯爷,我那时救你,并没有要抢曹姨娘功劳的意思。要是知道侯爷是个没有脑子的人,我宁可孤独终老,也不会嫁进侯府来。替你操持家务,还要受这等冤枉。” “我嫁进侯府半年有余,侯爷这般嫌弃我,与其委屈了曹姨娘,那便休了我。把她抬成正妻,也好让你们两个有情人终成眷属。” 段云舟没有想到宁晚桥会说出这等话来。 平日他知道宁晚桥受气,见她忍着不发,便觉得宁晚桥为人颇有心机。 其实段云舟只是太生气,方才才会说要休了宁晚桥,并不想真的休了她。 宁晚桥憋着气咳嗽,一张脸布满了愤怒的红霞,越发显得明艳不可方物。 段云舟承认,宁晚桥比曹禾舒漂亮,成亲当日,不少好友纷纷夸他好福气。 他听了自然也是极为得意的。 宁晚桥看到段云舟眼中的生气褪去几分,便又步步紧逼,说道:“我只是现在生病不能下床。若是我病好下了床,我定会找出证据,告侯爷跟曹姨娘诬陷我。到时候侯爷便不是休不休我,而是我要跟侯爷义绝。” 第2章 笑话 段云舟看见宁晚桥言辞凿凿,更觉得她是个比曹姨娘心机深沉的人。 看了眼瘫坐在地上的宁晚桥,可能是高热,她脸颊越来越红,眼皮半垂着,随时要晕倒过去。 “本侯便等着你找出证据来。” 段云舟甩了甩衣袖,离开了。 宁晚桥长长呼出一口气。 刚才她不过是诓段云舟,她也不知道有没有证据。 按照曹禾舒的性格,估计早已经把证据消灭了。 而且当时她不在现场,到时候还得好好问一问秀茶这事儿。 宁晚桥爬到床上,被段云舟这么一折腾,头更痛了。 刚才她答应段云舟休她,确实是以退为进。 不过,她定是要跟段云舟和离的。 眼下她刚过来,对这边的情况一无所知,所以还是得好好筹备再和离。 秀茶端着药进来的时候,宁晚桥睡醒了一觉。 “小姐说得对,芙清现在还没有回来。” 秀茶边喂她喝药,边抱怨,“方才奴婢去药房抓药,管事的以各种由头不给奴婢药。” “奴婢气不过,便跟他们吵了几句。没想到侯爷正好经过,问了几句,便让管事把药备给我了。” “小姐明明是侯府的主母,那些人捧高踩低,真是气死奴婢了。” “侯爷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竟让管事的给小姐备药。前天可是侯爷亲自下了命令,不许让府里的大夫给小姐看病的。” 宁晚桥语气温和地说:“别管他们了。我肚子饿了,去煮些粥来。” 想要病快点好,东西必须是要吃的,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秀茶安慰道:“小姐有胃口了就好,这病肯定会慢慢好的。俗话说得好,再小的病,吃不下饭,那也是大病。再大的病,只要能吃下饭,肯定是小病。” 宁晚桥吃了药,刚想躺下,秀茶又进来禀报。 “小姐,何姨娘和章姨娘过来看你了。” 段云舟把中馈的事便是交给了何姨娘。 早不来晚不来,这个时候来,肯定是听到段云舟让管事给她准备药,知道她这个侯夫人暂时还不会被休,便过来看她了。 宁晚桥也不想搞那些虚的形式,说道:“说我知道了,现在不方便下床,让她们先回去吧。” 秀茶得了话,便跟了何姨娘和章姨娘说。 两个人把东西放下,又说了一些早日康复的话,回去了。 除了侯爷外,大家都猜测这是曹姨娘拿自己的孩子陷害夫人,而夫人将计就计,把曹姨娘孩子弄掉了。 大家原先以为,如此受宠的曹姨娘胎儿掉了,宁晚桥终归是要被休了。 没有想到,府里的眼线来报,侯爷方才便进了夫人的院子探望她,还特地去药房吩咐管事备好药,让秀茶好好照顾夫人。 大家以为这便完事了,哪知道侯爷又去厨房交待,晚饭做些清淡的送到夫人的院子里。 说到底,真正受宠的,还是宁晚桥。 杀害侯爷子嗣,也不过是被关了一天的禁闭。侯爷便不顾曹姨娘的心情,跑过来探望宁晚桥了。 秀茶熬了碗青菜肉粥,刚舀了一勺送到宁晚桥嘴边,婆子便送了饭过来。 “夫人,这是侯爷特地交待厨房做的,四喜鸭子,水晶脍,火腿煨冬瓜,豆腐羹……” 宁晚桥没明白过来段云舟唱的是哪一出,一个男人能变脸得如此快。 昨儿还要恨不得杀了小姐,今天便吩咐婆子送饭来,秀茶说道:“怕不是你们错听了侯爷的话,要送去的是曹姨娘那儿?” 婆子笑呵呵地说:“老婆子怎么会听错,侯爷特地吩咐的。” 看着桌上丰盛的食物,宁晚桥没有拒绝,估计段云舟等着她找出证据义绝呢。 “小姐,奴婢无能,没有找来大夫。”芙清哭着走进来。 看到芙清衣衫不整,头发也有些凌乱,宁晚桥的猜测没有错,肯定是被曹姨娘的人堵了。 “小姐,奴婢才刚出门,便遇到了小偷,把钱包偷走了。奴婢想着把大夫请到府中再付钱,谁知路上又遇到了说我偷他钱包的人,我便跟他去衙门。” “等奴婢从衙门出来,再去请大夫,医童便说大夫出去了,要到明早才回来。” 宁晚桥道:“秀茶已经帮我抓到药了,先去换件衣服吧。” 芙清看到桌上的饭菜,问道:“是侯爷替小姐请的大夫吗?” 想了想,又觉得不可能,侯爷知道曹姨娘流产后极其生气,不顾下人在场,直接夺了小姐的权,把小姐贬得一无是处。 秀茶把今天的事来龙去脉说给了芙清听,最后秀茶忍不住叹了叹气:“侯爷脾气阴晴不定,只怕小姐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 宁晚桥这边一片和谐,落雪院那边却如同被黑云笼罩。 丫鬟告知曹姨娘,侯爷去探望宁晚桥后,曹姨娘心中更恨了。 即便这样,段云舟还是不肯休了宁晚桥。 方才段云舟过来陪她用了饭,便以处理公事为由,去书房了。 还不是怕看到她,感到愧疚,便躲起来。 “姨娘这是怎么了?”身旁的陈妈妈见状担心地问道。 曹姨娘微微摇了摇头,没有说话,眼中却是十分的委屈。 她身边的大丫头葵青,一脸愤愤地说道:“是侯爷的缘故。” “侯爷?”陈妈妈问道,“侯爷怎么惹姨娘了?” 葵青一撇嘴巴,不满地说道:“侯爷今儿答应姨娘,把夫人叫过来,给姨娘道歉。没承想,侯爷是去探望夫人的,还让管事给夫人备药,厨房那边也没忘记吩咐好好给夫人备上晚饭,侯爷这不是打我们姨娘的脸嘛?” 陈妈妈是段云舟的奶娘,被老太太吩咐过来照顾有孕的曹姨娘。 侯府要添丁,陈妈妈十分高兴,日夜操劳,好好伺候着曹姨娘,只盼着侯爷的第一个孩子平平安安出生。 宁晚桥推倒曹姨娘的时候,陈妈妈是亲眼看见的,因此也怨恨上了宁晚桥。 这会儿听到侯爷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愈发恼怒,恨不得立即过去找段云舟说道几句。 葵青口齿伶俐地将事情完完整整说了一遍,最后一脸委屈地道:“陈妈妈,姨娘的孩子没有了,可这也是侯爷的孩子啊。侯爷就这样把事情揭过去了,以后府里又有孩子了,怎么办啊?” 老夫人这段时间不在府里,去寺庙了,要过几日才回来。 这会儿想找老夫人主持公道,也得等老夫人回来了再说。 看葵青说得差不多了,曹姨娘才轻声斥责道:“好了,事情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再提了。” 第3章 找事 宁晚桥被关禁闭的院子是侯府正院东边的一座二进院,有些偏僻。 一觉醒来,已经中午了,宁晚桥身体感觉轻松了很多。 秀茶看着她醒来了,说道:“小姐,陈妈妈方才来过,被奴婢打发走了。” 宁晚桥对这个陈妈妈没有什么印象,问道:“陈妈妈说了什么?” 秀茶呸了一声:“还不是要过来数落小姐。陈妈妈是个捧高踩低的主,曹姨娘有了侯爷的孩子,这会儿流掉了,见侯爷只是关了小姐禁闭,看不过眼,估计等着老太太回来,要让老太太家法伺候小姐呢。” 宁晚桥脑里没有老太太的印象,既然能让儿子干出宠妾灭妻的事,想必也不是个讲规矩的人。 恰巧这时,芙清煎好药给她送来。 两个人服侍宁晚桥喝下药后,帮她掖好被角,让宁晚桥躺着,别着凉了。 屋里虽然生了炭火,可这边院子偏僻,长久没有人居住,有些破败,冷风直往里面灌。 宁晚桥迷迷糊糊正要睡着,忽然听见院子外有个婆子大喊: “宁晚桥,你给我出来!” 语气居高临下,充满了愤怒和不满。 宁晚桥反射性地皱起眉头,秀茶便愤愤地说:“这陈妈妈真是阴魂不散,才刚走没多久,又来了。” 芙清怕吵到宁晚桥休息,便要出去跟陈妈妈理论。 还没出去,便见一名不到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妇人,怒气冲冲地走进来。 她面色白净,身材略显肥胖,身上穿着深绿妆花褙子,头上戴着金镶珠翠桃簪,耳朵上戴着一对赤金镶青金石耳坠,手上戴着一只金镂空花卉手镯,身上带着一种低调的奢华,这身行头可远比现在的宁晚桥贵重多了。 宁晚桥刚睁开眼,便见陈妈妈径直走到她床前,抬手就要往她脸上扇。 宁晚桥反射性地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怒道:“陈妈妈,你这是想要以下犯上吗?” 秀茶跟芙清抱住陈妈妈,不让陈妈妈动弹。 “呸!”陈妈妈狠狠向宁晚桥啐了一口,“你算什么东西,以为嫁进侯府,就是侯夫人了?若不是你心思不正,骗了侯爷,你能有现在的身份地位?没想到你个狠毒的小贱货,以为自己翅膀硬了,开始在侯府作威作福了?” 陈妈妈被秀茶和芙清拖到门口,她挣扎不开秀茶和芙清的桎梏,只能愤怒地像发狂的野牛一般盯着宁晚桥。 宁晚桥撑着床坐起来,面无表情地看着陈妈妈,冷冷地说道:“就算我是个不受宠的夫人,也是你们的主子。岂是你们这群奴大欺主,没有尊卑,出口成脏的贱婢能随意侮辱的?” “你……你说什么?你竟敢……”陈妈妈显然没想到宁晚桥会是这等反应,顿时有些哑然。 宁晚桥掀开被子下床,朝陈妈妈走去。 陈妈妈虽然肥胖,但是被秀茶和芙清押着,动弹不得。 宁晚桥身材高挑,比陈妈妈高了近半个头,气势顿时就升了上去,稳稳地压住了陈妈妈。 闯进她的院子,上来就要给她一巴掌,可见平时府里的下人多不把她这个主母放在眼里。 “秀茶,给我掌嘴。” 陈妈妈听了,顿时骂道:“宁晚桥,你敢?” 啪一声,秀茶直接在陈妈妈脸上留了五个手指印。 陈妈妈不可置信地看着宁晚桥,她竟然被打了,这一巴掌打得还很重,脸上疼痛难忍。 宁晚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冷冷说道: “主子即便有错,也轮不到你这个奴婢来教训。” 陈妈妈大嗓门大骂了好几句,又威胁道:“我是太夫人的人,对我不敬,那就是对太夫人不敬,太夫人回来了,你一定不会有好果子吃。” 宁晚桥嗤笑:“管你是谁的人,既然我是侯府的当家主母,那我也是你们的主子,我想怎么处置你们,那都是我的事。如果太夫人因此要惩罚我,那侯府也要完蛋了。” 陈妈妈气极反笑:“好,你可真是伶牙俐齿,我以前小看你了。咱们走着瞧,我倒要看看,太夫人回来了,你的嘴巴还能不能这么硬?” 陈妈妈走后,宁晚桥坐到床上。 一个姨娘压到她这个侯夫人身上就算了,连下人也敢跑过来训斥她,甚至还要打她一巴掌,以前过的是什么生活啊。 说到底,还是因为她在娘家不受宠,母亲也不过是个小小的妾室,背后没有背景,手上也没有钱。嫁过来后,也不得夫君宠爱。 在这个以男人为天的朝代,她这样的人,注定是个悲剧。 如果她有钱有权势,她的处境不会那么糟糕,连个下人都敢骑到头上来。 可是,她要怎么做才能有钱有权? 不受娘家压制,还能干净利落和离? 想到这里,宁晚桥不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她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得自己先有钱。 她的月钱也不过二十两,平时送给母亲弟弟一些,剩下的又拿来打点下人,没有存下多少钱,甚至还入不敷出。 陈妈妈去找宁晚桥的事很快在府中传开来。 都在暗道宁晚桥这回应该惨了。 侯爷心软,陈妈妈可不会心软。 有一回,有个丫鬟不小心撞到了陈妈妈。 丫鬟跟陈妈妈赔不是了还不行,陈妈妈还要用簪子往丫鬟身上乱戳,疼得丫鬟又哭又喊。 葵青诧异地往外看了看,道:“陈妈妈怎么还没回来?这么长时间了,也该教训完了吧?” 凤仙也皱眉往院子外看了看,有些茫然也有一丝不安。 这时,桃红从外面走了进来,说道:“陈妈妈方才就从夫人的院子出来了。” 葵青和凤仙面面相觑,陈妈妈到底是怎么教训夫人的? 平时陈妈妈教训人后,府里很快传出陈妈妈是如何教训别人的。 桃红嘴角微勾,带着一丝嘲讽说道: “那是因为陈妈妈被打了,没脸炫耀。” “这怎么可能?!”葵青惊呼,“那宁晚桥平时不是最敬重陈妈妈吗?怎么可能打了陈妈妈一巴掌?” “你不信就算了,反正我是躲在院外,看到陈妈妈被秀茶赏了一巴掌。” 桃红照了照镜子,慢悠悠地说道:“你们难道看不出来,夫人跟以前不一样了?昨儿侯爷去了夫人那儿,出了夫人的院子,侯爷便嘱咐管事给夫人备药。今儿陈妈妈去了,夫人又强硬了一回。你以为夫人仗的是谁的势?” 葵青不由愤愤地咬了咬嘴唇,“姨娘小产,侯爷这般对待姨娘,还给夫人撑腰。难不成让我们眼睁睁地看着姨娘受苦吗?” 凤仙说道:“也许侯爷只是瞧她可怜,那日夫人被捞起来,已经奄奄一息了,侯爷还当众责骂她。” 桃红冷笑道:“谁知道,最可怜的便是姨娘,没了孩子,侯爷也没将夫人休了。” 第4章 质问 宁晚桥大发雷霆,将陈妈妈训斥一顿的消息,很快传遍整个侯府。 何姨娘听到这个消息,先是有些惊讶,随后便轻嗤一声: “她倒是不再装了。可惜,她再怎么挣扎,也是个不受宠的。” “姨娘说的是,在她选择诓骗侯爷,嫁进侯府的时候,她的命运就注定了,再如何挣扎也不过是徒劳无功。侯爷不可能再信她。” 她身边的丫鬟附和,眼里满是幸灾乐祸。 谁不知道,侯爷到现在也没有在宁晚桥院里留宿过。 一个正妻没有怀上孩子,姨娘却先怀上了,说出去,别人只会骂她是个不会下蛋的母鸡。 这件事府里传得沸沸扬扬,从寺庙拜佛回来的老夫人也听说了此事。 她也是在内宅明争暗斗过的人,女人间的那些手段,自然一清二楚。 侯府子嗣,竟然拿来做这等腌臜的事。 老夫人大发雷霆,说道:“这宁氏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再怎么恨曹姨娘,也不该对孩子下手啊,若是传了出去,外人岂不是要说我们侯府主母是个善妒的?” 其他人纷纷说“是”。 “我才出门几天啊,就出了这种事!是该让她们好好在我面前立立规矩。不然,再这么继续下去,这侯府非得被她们搅得鸡犬不宁。” 宁晚桥接到了太夫人已经回府的消息。 好在她的病已经好了,去给太夫人请安是没问题的。 记忆中,太夫人不喜欢她,见了她从来不给她好脸色。 太夫人脾气起来了,更满不在乎有下人在场,当众就责骂起宁晚桥来。 看天色还早,由于上午补了一回觉,宁晚桥根本就不困,去了东间的书房里看书。 说是书房,其实也不过是个摆设。 宁晚桥看的医书是之前从安武侯府带来的,这也是她的嫁妆之一。 安武侯府已经是个空架子了,原先便宜爹安武侯以为她能嫁给有实权的新贵段云舟,是攀了高枝了,给她准备了一百二十抬嫁妆。 后来知道段云舟直接表示不会宠她后,安武侯就减了她一半的嫁妆。 再后来,娘家那边时不时来人,她的嫁妆基本被搬空了。 用晚饭前,侯府的姨娘们又来请安了。 曹姨娘能下床了,不过段云舟怕她又会害曹姨娘,直接免了曹姨娘以后的请安。 今晚还是只有何姨娘和章姨娘来,她们不过二十来岁的年纪,都是上等的美人,虽不如少女水灵,却也别有一番成熟风韵。 宁晚桥也没有立规矩为难她们,说了几句便让她们回去了。 翌日,宁晚桥带着秀茶去太夫人那请安了。 门前早就有小丫头通报,眼疾手快地打起了帘子。 宁晚桥一进后房门,便是一架紫檀雕花卉屏风。 一阵欢声笑语传来,有人早来了,而且其乐融融的很。 宁晚桥强行定了定心,脸上堆起一丝浅笑,这才绕过屏风走了进来。 宁晚桥略略打量了一眼屋内,只见满屋珠翠环绕,花枝招展,异香扑鼻。侯府的几位姨娘,以及二房夫人杨氏,三房夫人薛氏,四房夫人霍氏,都到了。 太夫人高坐榻上,脸上还带着还未收敛的笑意,看不到太多皱纹,鬓角头发只是略有些灰白,看起来保养得极好。 太夫人身穿暗红绣金撒花褙子,戴着金缎菊花纹镶玉抹额,头上插着富贵双喜金步摇,金镶玉裹寿字玉簪,十分富态。 太夫人虽然很有福相,笑眯眯一脸的慈眉善目,但宁晚桥却从秀茶那里知道,这位老太太是个控制欲占有欲极强的人。 老平昌侯在段云舟八岁时便走了,留下老太太和一众妾室守寡。 那些年老太太艰难地守着侯府,将段云舟拉扯大,母子二人相依为命。 所以,老太太对儿子有着超乎寻常的占有欲。自从宁晚桥进门,对于段云舟不与她同房的事,乐见其成。 至于段云舟疼那些姨娘,老太太是不介意的。 那不过是给儿子暖床的,不是妻子。 “给老太太请安。”宁晚桥十分恭敬地向太夫人行礼。 宁晚桥来了,其他人便也站起身来,安静站在一旁,看着坐在上首的老夫人。 老夫人让其他人都坐下,唯独留宁晚桥站着。 宁晚桥身为侯夫人,一个人站在厅中央,十分显眼。 大家并不敢多做声,都板着脸。 “给我跪下!”老夫人呵斥。 宁晚桥没有跪,恭敬地问:“不知儿媳犯了什么错?” 宁晚桥话刚落,曹姨娘便被丫鬟搀扶进来了。 曹姨娘珠圆玉润,体态丰腴,温柔娇弱,艳丽娇媚,倒是比宁晚桥这样木讷的人更让人喜欢。 曹姨娘一见太夫人,便直接跪扑在地上,膝行到太夫人身边,仰着头看着太夫人,一脸凄凉地哭求道: “太夫人,求求您给我做主啊。我一条小命微不足道,可孩子却是您的亲孙子呀!无论我有什么错,孩子是无辜的啊。” 说着,便砰砰砰地磕起头来。 太夫人在见到曹姨娘的第一眼时,神色便更加不好了。 曹姨娘的话说到了她的心坎儿里。 不管是谁的错,现在她的孙儿没有了,宁氏就得负责任。 太夫人让人扶起曹姨娘坐到椅子上,不由厉声质问道:“宁氏,你还有什么话说?” 听到太夫人的质问和不满,宁晚桥知道早晚都要来的。 她看了眼演技不错的曹姨娘一眼,似笑非笑地说道:“老夫人问错人了,这件事您该问曹姨娘才是。因为我也想知道,曹姨娘到底发了什么疯,为什么怀着身孕还要故意推我进池子里?” “夫人,您可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曹姨娘一脸的惊怒和委屈,“妾当时有身孕,小心谨慎尚且不及,怎会去推您进池子?” “明明是您嫉恨妾怀了侯爷的骨肉推了妾,害了腹中胎儿流掉了。” 话未说完,曹姨娘又捂着脸声嘶力竭地哀哭起来。 太夫人又是悔恨又是气愤。 但孙儿已经没有了,只能将气都撒到宁晚桥身上,厉声说道:“宁氏,事已至此,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宁晚桥却是一副镇定的表情,说道:“这不过是曹姨娘的一面之词。” 第5章 自证清白(一) “行了,你不要给我装蒜,大家都看见是你做的。”太夫人颇为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笃定了宁晚桥的罪,看她的眼神带着冰冷和不满。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嫉妒曹姨娘有孕,嫉妒曹姨娘受宠,嫁进府后,一直压抑着自己卑劣的性子。” “看到曹姨娘肚子大了,受了刺激,做出了这等丧尽天良的事。” 虎毒不食子,对女人来说,最重要的是能生下儿子。 曹姨娘怀了府里的第一个孩子,这可是侯府的长子。 老夫人相信曹姨娘会耍些心机夺宠,可不相信曹姨娘会有那么狠毒的心肠,为了陷害宁晚桥,就对自己腹中的胎儿下死手。 秀茶见太夫人不相信自己小姐,急忙上前解释道:“老夫人,这件事是曹姨娘自己……” “闭嘴!主子们说话,哪有你这个奴婢插嘴的份?”太夫人呵斥道。 “可是……”秀茶的脸一下子涨红了,事实上,小姐就是被曹姨娘冤枉的。 “没规没矩的,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婢。”老夫人阴阳怪气地说。 “秀茶,别说了,退下吧!”宁晚桥说道。 老夫人今天就是要治她的罪,再如何解释,也是枉费心机。 老夫人气道:“谁家内宅不是妻妾成群,侯爷已经是京城最洁身自好的人了,后院只有你们四个。” “作为侯府主母,就是要大度。拈酸吃醋,残害子嗣,妒忌是七出之罪。你如此作为,岂能配得上侯府主母的位置?” 宁晚桥一双明澈的眸子,坦然平静地看着老夫人,在老夫人愤怒的目光下,笑着缓缓道:“老夫人这话好生奇怪,到安武侯府提亲的是你们平昌侯府。说我蕙质兰心,跟侯爷般配的也是你们侯府。后来执意把我娶进门的,也是侯爷。什么都是你们平昌侯府说的。娶了我进门,侯爷便把我冷落在院子里。今儿又说我配不上侯府主母这个位置?什么都由你们说,这样一看,你们平昌侯府才是那个德不配位的人家。” 太夫人被宁晚桥的话给噎住了,半晌,恼羞成怒地斥责宁晚桥道: “你耍了什么手段嫁给侯爷的,自己心里一清二楚。如今当真要把你干的那些腌臜事摆到台面上说吗?我不过是为了给你留个面子罢了。” 随后又冷笑道:“好一个宁氏,反了天了,这是你对待婆婆的态度吗?我是你婆婆,别说你犯错了,就是你没犯错,我要处置你,天经地义,谁也不会说我半句不是。” 听到老夫人的呵斥,宁晚桥也不气恼,淡淡垂首说道:“媳妇只是说出事实罢了,难道这也有错?而且,太夫人也着实奇怪,您这么生气,莫不是听不得实话?说了这么多,就是想要处置我罢了。” 老夫人见到宁晚桥那副不冷不淡的样子,气得脸都绿了,颤抖地指着宁晚桥道: “宁氏,你别强词夺理。我吃过的盐比你吃的米还要多。谁说的是真,谁说的是假,我一看便知,你不用在这里狡辩。给我向曹姨娘道歉,再吃斋念佛半年赎罪!我们平昌侯府容不下你这种祸害子嗣的恶妇。” 太夫人这番话彻底激怒了宁晚桥。 前几日段云舟到她院中,生拉硬拽着逼她去给曹姨娘赔罪。 今天,太夫人根本不打算弄清楚真相,回来又逼着她道歉,还要吃斋念佛。 曹姨娘有好几个丫鬟照看着,而她这个堂堂的侯府主母,只有两个陪嫁过来的丫鬟照顾。 好不容易养好身体,却还要承受老夫人的这番污蔑和羞辱,简直欺人太甚! 可见以前的宁晚桥,在府中的处境多么艰难。 若是老夫人不针对她,宁晚桥愿意跟她和平相处,也不介意对她恭敬孝顺。 但如果对方欺辱她,她也不会忍气吞声,将苦水往肚子里吞。 宁晚桥气极反笑:“让我给一个陷害我的妾室道歉,老夫人莫不是老糊涂了?我倒是不知,身为堂堂侯夫人,竟然连一个妾室都不如了?还是说,只有你们平昌侯府才有这等以下犯上的规矩?” “放肆!” 啪一声,太夫人气得重重拍了桌子,怒瞪着宁晚桥,额头上的青筋随着呼吸一鼓一胀,已经是怒到了极点。 宁晚桥眼睛在曹姨娘和陈妈妈的身上转了一圈,冷笑道:“这个家,到底是谁放肆?” “你……咳咳咳……”老夫人没想到她去一趟寺庙回来,宁晚桥便成了这个无法无天的样子。 老夫人跟侯爷相依为命,什么都是她说了算,从没被人这么指责过,顿时气得直咳嗽。 宁晚桥却没有半点动容:“我实话实说罢了。太夫人敢说,自己刚才的判断没有偏见在里面?曹姨娘污蔑我在先,我不过是据理力争。而老夫人却只听曹姨娘一面之词,莫不是有意纵容妾室挑战正室的权威?” 老夫人刚缓过气来,听到这话,差点又被气得晕过去。 嬷嬷很有眼力见地帮老夫人抚背顺气。 老夫人捂着自己的胸口,怒道:“你个大逆不道的毒妇,我当初就不该同意你进门,果然是个不忠不孝歹毒的东西。今天说什么,我也要让侯爷把你这个贱妇给休了。” 女人一旦被休弃,名声就坏了。 被世人耻笑,娘家面上无光,还会连累家中未出嫁的女子,低人一等。 被休的女人,这一生也别想再过安生的日子。 因此,很多人便是死了,也不愿意被休。 太夫人原本以为,宁晚桥听了这话,必定会服软求饶。 而宁晚桥听了,还是满脸的平静:“只要老夫人能说服侯爷休了我,我一刻都不耽误,马上离开,绝不赖在这肮脏的侯府里。” 太夫人没明白宁晚桥为什么这么说。 忽然又想到府里的管事跟她说,曹氏小产当日,侯爷放过话,要休了宁氏,还要关宁氏禁闭。 只不过没到两天,侯爷便不再提这件事情了,还亲自去药房和厨房一趟,让人好生照料宁氏。 老夫人明白了,这宁氏以为侯爷爱她,所以有恃无恐。 自己生的儿子,自己最了解。 殊不知,这不过是侯爷性子软罢了。 原先只是吓唬吓唬宁氏,现在老夫人倒真的生出几分将她休掉的想法来,免得将来祸害了侯爷。 老夫人冷冷瞥了宁晚桥一眼,讽刺道:“你莫不是以为有侯爷护着,就有恃无恐?侯爷不过是性子软罢了。只要我这个做母亲的发话,他决不会违逆我。” 第6章 自证清白(2) “老夫人何出此言?我嫁进侯府,侯爷对我的态度,老夫人看得明明白白,他巴不得我早死,我怎么会一厢情愿认为他护着我?” 虽然段云舟交代药房给她备药,让厨房给她准备丰盛的饭菜,宁晚桥可不会认为是段云舟护她。 不过是因为她那日说的话,让段云舟心虚了,弥补自己的过分而已。 何况,老夫人说得也对,段云舟重孝道,只要老夫人发话,段云舟不敢违逆。 只是当下这个处境,休与不被休有什么区别? 外面世人说她,那也不会到她跟前来说,不会扰她清静。 而侯府里,她却得时时刻刻面对这帮人,小心谨慎讨生活。只要稍一放松,指不定哪天就被吃得骨头都不剩了。 看到宁晚桥的反应,老夫人对她又怨恨了两分。 宁晚桥不过是为了面子在强撑罢了,没有哪个女人不怕被休。 只不过在宁晚桥被休之前,惩罚还是要的。 今天这口恶气,不出不足以平她的愤怒。 老夫人怒道:“从今日起,你给我好好待在院中吃斋念佛,不许踏出院子一步。” 宁晚桥进来后,侯府是她管事。 老夫人的权力已经给她了,宁晚桥并不用怕老夫人。 “前几日侯爷也罚了我禁闭。今日老夫人不分青红皂白,也要罚我禁闭。既然老夫人要让侯爷休了我,为什么还要罚禁闭?如果这是老夫人为了泄愤惩罚我,那我宁死也要反抗到底。” 说到底,这个社会,媳妇还是要听婆婆的。 要遵守夫妻之礼,出嫁后要全心全意伺候自己的夫君,不得与夫君顶嘴,要言听计从。 媳妇还要遵循婆媳之礼,嫁了人的女人,需要听婆婆的话,即便被婆婆欺负,媳妇也不能有所反抗。 老夫人可不会相信宁晚桥会死。 宁晚桥还有母亲和弟弟要养,她死了,谁来养他们母子? 老夫人说道:“既然你不肯乖乖回院中吃斋念佛,那就到祠堂去。来人,把她拖过去。” 旁边的人有的幸灾乐祸,有的高高挂起,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她们从小便知道女子要三从四德,没想到宁晚桥会反抗老夫人。 这相当于跟老夫人当面翻脸了,以后在侯府的日子,只会更不好过,恐怕连维持表面的和平也做不到了。 两位嬷嬷上前来,便要抓住宁晚桥。 秀茶摆出一副誓死保护主子的模样。 宁晚桥语气强硬地说道:“谁敢碰我?” “老夫人,侯爷来了。”丫鬟推开帘子,走进来禀报。 段云舟坐到老夫人旁边,屋内刚才还幸灾乐祸的人,都换上了一副严肃的表情。 段云舟并不怎么看重对方的家世,却很看重妻妾的品德,别管她们心里怎么想的,但是面上还是要表现得端庄大度。 宁晚桥却仿佛没有看到段云舟一般,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段云舟扫了众人一眼,最后视线定在宁晚桥身上,缓缓开口说道:“你口口声声说自己冤枉,如今过去了十多日,可找到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了?” 曹姨娘怀孕刚刚过了三个月,危险期已经过去了,按理说,轻易是不会出事的。 如果不是宁晚桥用力推曹姨娘,曹姨娘怎么会小产? “既然侯爷是来兴师问罪的,那我今日豁出性命便也要洗清我的罪名。” 宁晚桥终于看了段云舟一眼,声音冷淡地说道。 她的态度,令段云舟有些不满。 他微微皱了下眉头,道:“我只是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如果你们谁敢利用侯府的子嗣做那些腌臜的事,我绝不姑息。” 宁晚桥说道:“好。要知道事情的真相,我们把那天的事还原给大家看。” 老夫人也赞同儿子的决定,对宁晚桥怒道:“若是证明你在强词夺理,那就不是禁闭半年的事,你自动到尼姑庵修发为尼,青灯古佛。” 宁晚桥说道:“如果证明是曹姨娘陷害我,那老夫人和侯爷打算怎么道歉?” 老夫人没想到宁晚桥得寸进尺,冷冷地道:“你还想怎么着?” “当然是要老夫人跟侯爷当众道歉,赔偿银两。” “放肆!”老夫人重重拍了桌子,茶杯里的水都晃动起来,“你真当侯府是你撒野的地方了?在这个府中,侯爷就算千错万错,也是你们的主子。你们也是要仰仗他生活。” 宁晚桥心中呸了一声,看向段云舟,问道:“如果证明是曹姨娘冤枉了我,请侯爷也信守承诺之前的话。” 段云舟却没有正面回答她,而是道:“你自证清白了再说。” 大家疑惑,侯爷之前答应了宁晚桥什么事? 是帮她申请诰命夫人?还是求侯爷给她一个子嗣,她好坐稳夫人的位置?还是把曹姨娘赶出府去? 曹姨娘眼中躲闪,有些心虚,一言不发,两行泪还在脸上淌,我见犹怜的模样。 段云舟见曹姨娘这样,这几日他以公事繁忙为由,回府后多半在书房,因为心虚,便不忍心多看她。 宁晚桥那日的话,对他确实产生了影响。 当初知道真正救他的人是曹姨娘,而他不肯退婚,还要执意娶宁晚桥过门,确实是他错在先。 一行人来到当时事发现场。 宁晚桥说道:“葵青,你去把当日我跟曹姨娘站的位置画出来。” 葵青看了眼曹姨娘,见曹姨娘点头,立即拿树枝,凭着记忆,在地上画出两个圈。 宁晚桥说道:“曹姨娘,看看葵青画的,没有错吧?” 葵青回道:“奴婢记性很好,还记得清清楚楚的。” 宁晚桥冷冷地说:“主子说话,轮不到你这个下人插话。” 曹姨娘不知道宁晚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事情才过去十来天,她当然记得她们当时站的位置。 曹姨娘说道:“夫人也知道,何必来问我。” 宁晚桥说道:“曹姨娘是当事人,自然要问过曹姨娘了。” 曹姨娘看了眼段云舟,见他眉头皱着,便不情不愿地配合:“没错,当日我站在左边的圆圈里,夫人站在对面。” 宁晚桥说道:“接下来,请当日在附近的人,也都站到你们的位置上,不能有半分的差错。” 第7章 和离 那天的场景恢复后,宁晚桥让秀茶站到她的位置,又让葵青站到曹姨娘的位置。 “好了,你们两个接下来听我指令。不管我说什么,你们立即照做。” 葵青看了眼曹姨娘,曹姨娘点头,她倒要看看,宁晚桥怎么给自己洗白。 段云舟看着宁晚桥。 她脊背挺直,眼珠清亮,皎白如雪,高贵美丽,不可方物,竟是跟往日假扮出来的端庄大气判若两人。 宁晚桥脸上端着完美无缺的微笑,说道:“好,秀茶,你推倒葵青。” 秀茶抬手用力往前推,谁知道只碰到了葵青的衣服。 “葵青,你往后倒,摔倒地上。” 葵青按照宁晚桥的指示摔倒在地。 “桃红,你撞开秀茶。” 桃红二话不说撞上去。 秀茶身体晃了两下,立即往一边的池子倒去。 好在旁边的芙清拉了秀茶一把,她才没有掉进池子。 段云舟看明白了,脸色沉得厉害,一言不发。 曹姨娘还是不明白宁晚桥的用意。 刚才的下人一个个走过来了,表示跟他们当日见到的情况一模一样。 曹姨娘还是不明白,这样怎么就能证明宁晚桥是无辜的呢? 她拉住段云舟的袖子,道:“侯爷,夫人这是在强行狡辩。这怎么能证明夫人是无辜的呢?” 宁晚桥看曹姨娘还嘴硬,说道:“曹姨娘,这怎么会是我的狡辩?” “当日我确实站得离你近,但以我们的距离,我的手臂最多只碰到你的衣服,又怎么能把你推倒?” “至于你孩子为什么那么轻易流掉,那就要问问你自己。” 宁晚桥不过是诓一下曹姨娘,没想到她听了后,眼中闪过心虚。 宁晚桥现在被夺权了,在府中的话语权低,没有能力去查曹姨娘的孩子是怎么弄掉的,所以趁机说道: “我已经证明了,当日我并没有推曹姨娘,反倒是被曹姨娘的丫鬟推进了池子。至于孩子是怎么没的,我想侯爷这点能力还是有的。” 曹姨娘还在嘴硬,指着宁晚桥道:“夫人,你不过是有一张巧嘴罢了,看到我怀了侯府的第一个孩子,嫉妒我,毁了我的孩子,如今又反过来污蔑我。” 老夫人脸色十分精彩。但话已至此,她也的确开始怀疑曹姨娘了,黑着脸就离开。 事实证明,宁晚桥的猜测对了,曹姨娘的孩子本就保不住了。 段云舟是在五天后查出的真相。 曹姨娘不知道自己有身孕,在怀孕初期,还跟段云舟同房,致使小腹疼痛,伴有流血。 左思右想,曹姨娘便让大夫隐瞒了这件事情。 让段云舟知道孩子是因为他流掉,段云舟最多也只是心疼她,自责而已。 如果是宁晚桥害她流产,那便是宁晚桥被休,一举两得。 宁晚桥身上谋害侯府子嗣的罪名洗清了,老夫人装聋作哑,不肯跟她道歉。 宁晚桥早就料到了,老夫人这种表面和善,内里不分青红皂白的人,只有别人给她道歉的份,怎么会给别人道歉的份? 段云舟给曹姨娘的惩罚是禁足抄佛经,不过到底念着当初曹姨娘救了他,并没有多苛责曹姨娘。 相比于当初宁晚桥掉进池子,又被段云舟夺了权,最后还被段云舟生拉硬拽下床,曹姨娘的惩罚属实高高举起,轻轻落下。 宁晚桥知道自己在侯府无权无势,也知道现如今的自己斗不过这些人,只能把之前的气咽下了。 但和离她还是要提的。 找了个天气好的日子,宁晚桥带着秀茶去段云舟的书房找他。 看到她把和离书放到桌子上,段云舟却皱了皱眉。 “侯爷,当初你要休了我,我也同意。现如今我的罪名洗清了,那便请侯爷在上面签字,我们和离。” 段云舟跟她默默对视了良久,才突然说道:“你确定要跟我和离?” 宁晚桥坚定地道:“对。” 段云舟盯着她,却对其他人说道:“你们都出去,我有话单独对夫人说。” 其他人便都退到外面,屋里只剩下宁晚桥跟段云舟。 他站起来,走到宁晚桥前面:“你知道离开侯府后,意味着什么吗?” “那也是我的事。” 段云舟声音大了些,隐隐夹杂着一丝被压抑的怒火:“既然知道,还要走?” “不是侯爷自己当初想要休我,我自然如了侯爷的意了。” 段云舟却沉声道:“曹姨娘已经被我禁足了。” 言外之意,便是让宁晚桥适可而止。 宁晚桥却是微笑道:“你到底是怎么对我的,难道都忘了?你在我们成亲当日纳曹姨娘进门。洞房花烛夜宿在曹姨娘院子里。” “曹姨娘有身孕了,而我还是个被夫君冷落的黄花大闺女。你让我受尽多少嘲笑?甚至连下人都不把我放在眼里,嘲笑我这个正妻,是不会下蛋的母鸡,连你一个妾室都不如。” “那日你只听片面之词,夺了我的权,当众罚我禁闭,羞辱我,那时你可有顾及我这个当家主母的感受?” 段云舟见宁晚桥话里话外句句透出委屈,忍不住开口辩解道:“我知道让你受委屈了。至于夺了你主持中馈的权力,是你被罚禁闭,不方便,所以才让何姨娘暂时管理府中事务。” 宁晚桥冷笑一声,说道:“侯爷不必多说那些废话,我今日来,只不过是想求侯爷一个签字。” 看见她去意已决,段云舟深吸一口气说道:“我以前是有些对不起你。曹姨娘已经被我关禁闭了。明日我也会让何姨娘把府中事务交还予你,你为什么还想着要离开?” 宁晚桥唇边露出一丝讥笑:“侯爷还是让何姨娘主持中馈吧,这个侯夫人我当不起。” 段云舟已经耐着性子好说歹说,宁晚桥不但不感恩,还不依不饶得寸进尺,女人果然是惯不得。 他抓起和离书撕烂,低低吼道:“够了,回你的院子去,我不会同意和离。” 宁晚桥看着地上散落的纸屑,神色气愤,冷漠地说道:“原来侯爷说过的话,也跟儿戏一样,言而无信。” 第8章 得罪所有人 跟段云舟和老夫人摊牌之后,在府中的日子不会太好过,但宁晚桥不后悔,不洗清她的罪名,说不定以后还会有很多事情发生。 虽然没有得到老夫人和段云舟的道歉,但她至少没有被禁足了。 不知道段云舟心里怎么想的,婆子们送过来的早饭比以前要更精致丰富了。 宁晚桥坐在书房里发呆,思考着怎么赚钱。 她没有嫁妆,财产来源只有每月的二十两例钱。 她身上唯一能卖钱的就是自己的医术。 但治病救人必须要出门去社交,有自己的医馆。 她身为侯夫人,段云舟和老夫人不可能让她到外面看病赚钱,到时候不是丢侯府的脸的问题,而是会被认为不检点,跟别人私通。 当然,她也不可能偷偷摸摸去治病救人,毕竟纸包不住火。 现在的朝代有女大夫,而她的外祖父曾是大夫,她从小喜欢读医书,如果她会医术,别人并不会奇怪。 想要老夫人和段云舟同意她治病,身份地位必定要比他们的身份高。 京城中比平昌侯身份地位高的,大概就是皇家了。 这里的女人不允许结交外男,否则她的医术还没有传出去,就会被说私通。 宁晚桥很快锁定目标,皇家里的太后、皇后、公主、贵妃们。 太后年老多病,很多御医治了没有效果。 宁晚桥眸子暗了暗。 如果想要让太后相信她,她必须先做出成绩,让人看见她治好过别的患者,这样才有说服力。 - 几天过去,侯府的下人们发现,夫人就算洗清了罪名,也并没有受到侯爷宠爱。 因为除了夫人前几日亲自去侯爷书房找过侯爷以外,两个人并没有再见过面。 侯爷更没有去过一趟夫人的院子,一直歇在几位姨娘院中。 据说,那天夫人去书房找侯爷,出来的时候,两个人脸色很难看,似乎还大吵了一架。 不仅如此,就连老夫人也好似忘记了夫人的存在似的,不用夫人去请安。 姨娘们摸不准老夫人心中的想法,为了不得罪老夫人,纷纷以身体不舒服为由,也请了假,不去夫人院中请安。 曹姨娘陷害夫人的事败露了,侯爷和夫人也只是关了曹姨娘禁闭,并没有让曹姨娘跟夫人道歉。 这种态度足以说明了一切,曹姨娘更受侯爷和老夫人的宠爱。 而夫人唯一的待遇,不过是饭菜变好了一些。 这说明夫人不可能再得宠了,甚至连子嗣也不会有。 见此情况,下人们自然见风使舵,对宁晚桥更加敷衍和怠慢了。 不过,他们到底记挂着宁晚桥还是侯夫人的身份,不敢太明目张胆。 对这一点,宁晚桥在捍卫自己权利的时候,已经有所准备了。 她这种没钱没势的人,在这个吃人的社会,能得到这样的结果,至少不是太坏。 所以,无论遇到什么境况,她都十分镇定。 用过午饭,宁晚桥坐在书案前,正拿着纸笔整理她的计划。 约莫半个时辰后,她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计划,觉得可行,便把纸收好。 她对正在一旁侍候的秀茶和芙清说道:“明天我打算回娘家一趟。” 秀茶疑惑,问道:“小姐怎么突然要回去?” 安武侯夫人不喜欢宁晚桥回府里,平时都是差人来看望宁晚桥。 这些人从平昌侯府回去,就会顺手带走一两件宁晚桥的嫁妆。 宁晚桥为了让母亲和弟弟在安武侯府中过得好一些,一直很听安武侯夫人的话,就算受再大的委屈,也把苦吞进肚子里。 秀茶一直服侍宁晚桥,知道她不会无的放矢,突然要回去,肯定是有很重要的事。 宁晚桥说道:“嫁过来也有半年多了,我想回去看看母亲和弟弟过得怎么样了。虽然安武侯府送过来的消息一直是母亲和弟弟安好,但我还是必须要亲眼看看他们才放下心来。” 宁晚桥不担心老夫人会阻止她出门。 毕竟她嫁过来后,还没有回过门。 她这个做女儿的,回去探望一下娘家人不是应该的吗? 段云舟也没有什么理由阻止她。 当然,老夫人和段云舟不会不同意她出门。 她已经证明自己清白了,他们连个诚意的道歉都不肯给她。 他们私德有亏,又有什么理由阻拦她? 打定主意回娘家,宁晚桥开了两个药方子,让芙清去帮她抓药,她要自己做药丸子。 母亲气短心悸,失眠多梦,食欲不振。 弟弟也是食欲不振,身材矮小。 宁晚桥打算先把他们的身体调理好,解决最基本的问题。 之后又让秀茶去买了几匹好料子,让秀茶和芙清给母亲和弟弟各做两套衣服。 三个人分工合作。 她熬制药丸,秀茶和芙清做衣服。 老夫人虽然没有让宁晚桥过去请安,却一直暗中让府里的妈妈们注意她的一切动态。 陈妈妈上次在宁晚桥的院子里受了一巴掌后,一直记恨在心里,正想找机会在老夫人和侯爷面前告宁晚桥的状。 这几日陈妈妈看到秀茶和芙清又是买药材,又是买布料,便私下告诉了曹姨娘。 曹姨娘虽然被关禁闭,侯爷还是天天问她的情况。 谁得宠,谁不得宠,一目了然。 曹姨娘听到后,虽然也想找宁晚桥的茬,只是她知道,侯爷已经对她有着失望了,要是她再惹是生非,以后侯爷可能真的会不再宠爱她。 说到底,这件事罪魁祸首是侯爷,即便禁足她,侯爷还是宠她的。 陈妈妈见曹姨娘没有说什么,暗道曹姨娘终究不过是个妾室,便又来了老夫人这边。 老夫人听陈妈妈把事情说了一遍后,不由气得重重砸了水杯。 这些日子,老夫人憋屈啊。 别人家的媳妇,伺候夫君,任婆婆打骂,绝不会有一丝抱怨。 宁晚桥却敢公然质疑她,让她在府中丢尽脸面。 老夫人怒道:“侯府已经给她把日常的吃食提高了,也解除了她的禁足,她现在买布料做衣服,自己买药做丸子,就是想要告诉我们,她不满意这个结果。这要是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我们侯府罔顾家法人伦!” 第9章 纳妾 老夫人越想越气,愤慨到深处,不由猛烈咳嗽起来。 陈妈妈赶紧上前帮老夫人顺气,眼珠子咕噜咕噜转。 “老夫人息怒,眼下侯爷还没有子嗣,府中还得由你做主,你可千万保重身体啊。” 老夫人捂着胸口,上气不接下气地道:“我倒是想保重身体,府中这些人,一个比一个不省心,有的巴不得我早点死。昨天顶撞我,今天敢不顾侯府脸面气我,明天就敢给我买棺材。” 陈妈妈垂眸,感叹地道:“越是如此,老夫人越不该生气。你若是真病了,不是如了有些人的意?当初老夫人让我去照顾曹姨娘,是为了侯爷的子嗣。依老奴的意见啊,你不如把心放在侯爷的子嗣上,以后有孙儿陪伴了,心情也会好起来。” 老夫人一听,是这个理儿。 宁晚桥嫁进侯府两个月,老夫人又让人抬了何姨娘和章姨娘进来。 当初宁晚桥新婚独守空房,之后儿子轮流宿在其他几个姨娘那里,宁晚桥敢怒不敢言,脸上还得带着笑意说,只要能让侯爷子嗣多起来,多几个姨娘也是应该的。 想到这,老夫人竟真的不那么生气了。 宁晚桥跟儿子闹翻脸,儿子也不去她院中留宿。 如今曹姨娘又禁足,也侍候不了儿子。 现在只剩下何姨娘跟章姨娘,府中的侍妾到底是少了点儿。 老夫人想起自己那些外甥女来。 当初侯府落魄,娘家跟着受连累,现在也不过是个富庶人家,外甥也还没有人能考上个一官半职,嫁到侯府最是合适了。 虽然配不上儿子,但到底是娘家的外甥女。 老夫人想到就做,命人去娘家请表小姐们来侯府作客。 “姨母安好。”曾舒悦向老夫人行礼。 曾舒悦十五岁,容貌清秀绝俗,双目炯炯,比府中的姨娘们都美。 老夫人赞赏地看了曾舒悦一眼,笑着拍了拍她的手道:“姨母很久没有见你了,最近你父亲母亲身体可好?” 曾舒悦含羞一笑,微微低下了头:“好着呢。前两天父亲母亲跟我说。姨母从寺庙回来了,让我过来看看姨母。” “姨母最近是不是胃口不好?”曾舒婷忽然插话。 老夫人这才看向自己的另一位外甥女。 仔细打量了两眼,发现曾舒婷也是娇美无比,十四岁的年纪,性子温婉,十分孝顺她,是个不错的人选。 两家人知根知底,又是好生养的样貌,配给其他的小商小官,实在是便宜了他们。 只是,老夫人有些为难了,不知道选谁更好。 曾舒悦是曾家大房的长女,曾舒婷是二房的长女,都是蕙质兰心的人儿。 老夫人满意了,还是要看看儿子的意思。 晚饭的时候,老夫人便让人去请了段云舟过来。 段云舟眉眼修长疏朗,薄薄的嘴唇,玄色大氅,整个人飘逸俊朗。 两位表小姐见了他,脸上顿时浮现一抹红晕。 老夫人是过来人,看出两位外甥女都倾慕自己儿子,心中便有了打算。 儿子这么优秀,依靠自己撑起侯府,年纪轻轻挣了功名,长相气质不俗,女孩儿们倾慕他是正常的。 老夫人脸上就露出了一个微笑来,过两日再请兄嫂来谈一谈,很快便可以敲定日子了。 - 宁晚桥把一切礼品准备好了,便去向太夫人说她要回娘家的事。 她今天特意让秀茶给自己上了妆,配上她容光焕发的气色,美目流盼,风华绝丽,越发让人移不开眼了。 这不由让很多等着看宁晚桥笑话的人大失所望,老夫人看见她了,认为宁晚桥这是想勾引儿子夺宠,心里更加不悦。 “你不在自己院子里好好待着?来我这里做什么?”太夫人压下怒火,冷着脸问道。 这几日外甥侄女陪着她,哄着她,她心情正好着呢。 今天外甥侄女一走,这个晦气的宁氏便上门来了。 宁晚桥对老夫人的冷言冷语早就习惯了,面色没有丝毫变化,一脸恭敬地说道:“媳妇也不想打搅老夫人,只不过媳妇嫁过来半年多了,连门也没有回过。媳妇今日过来,跟老夫人说一声,明儿媳妇要回娘家探亲。” 老夫人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不满地说道:“不是侯府不通情达理,只是你既然已经成了平昌侯府的人,就该遵守为人妇的本分,老老实实待在家里相夫教子,伺候婆婆。” 宁晚桥早已经料到老夫人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所以并没有任何生气。 “太夫人多虑了,媳妇只是想去探望一下病重的母亲而已,跟守妇道并不相冲突。” 老夫人只是不想让宁晚桥出门罢了,哪里管她有什么理由?便强硬地反对道: “既然想探亲,差人回安武侯府把你母亲和弟弟请过来就是,怎么用得着你亲自回去探望?再说了,往日安武侯府也天天差人来这里探望你,给你带消息来,你也并不是不知道自己母亲和弟弟的情况。” 宁晚桥并不是过来跟老夫人耍嘴皮子的,不打算跟老夫人继续说下去。 因为不管她说什么,老夫人都会有话来堵她。 老夫人不想让她出门,无论她说什么也没用。 于是,宁晚桥冷冷地道:“我过来告诉老夫人,并不是要征求老夫人同意的。不管老夫人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明日媳妇是一定要出府的。既然事情已经说了,媳妇便先行告退。” 宁晚桥说完,就要转身离开,背后老夫人气急败坏地说道:“放肆!无法无天了!” 宁晚桥转过身来,恭敬地道:“老夫人可是冤枉媳妇了。若是媳妇无法无天,今日就不会过来告诉老夫人了。” 陈妈妈瞄准了机会,在老夫人要大发雷霆时,提醒道:“老夫人,今早表小姐们刚走。” 老夫人愣了一下,明白陈妈妈话里的意思。 她真是被宁晚桥气糊涂了。 “宁氏,你嫁进侯府半年多了,连个孩子也没有怀上。” 宁晚桥心想,我要是怀了,怕你不敢认。 听到这话,想到老夫人厌恶她,宁晚桥大概知道了老夫人要说的事。 她对段云舟可没有任何想法,对他娶多少个姨娘都无所谓,反正累的也不是她。 宁晚桥很快在心中有了个想法,想气她,那她就来个将计就计。 宁晚桥都能看出来是怎么回事,其他姨娘就更别说了。 何姨娘知道老夫人留曾家的小姐们住了几日,每日还差人请侯爷过去吃饭。 若是纳曾家小姐进来,老夫人肯定会命她把管事的权力,交给曾家小姐。 想到这里,何姨娘脸上的笑意一下子扭曲起来,帕子差点被她给揉碎,有些坐不住了。 第10章 回娘家 老夫人说道:“前几日我请曾家表小姐们到府中玩了几日。曾家几位表小姐也到了婚配年龄了。我想着,都是自家人,知根知底。打算选其中一位,让她以后伺候侯爷,为我们侯府添丁,你看如何?” 宁晚桥眼皮一翻,微笑道:“我才嫁过来半年,老夫人就要纳了三位姨娘进门,这是把我这个正妻置于何地?” 老夫人看到宁晚桥生气了,心中那股火消了一半。 陈妈妈嘴角也是一勾,曾家小姐抬进来,宁晚桥的处境更难了,这会儿知道怕自己彻底被冷落,心底慌了,不装了。 老夫人冷眼看着生气的宁晚桥,便用宁晚桥刚才的话堵她:“这个侯府还由不得你一个人做主,侯爷纳妾只是告诉你一声,不是征求你的同意。” 宁晚桥怒道:“老夫人既然这么说,那便请侯爷跟我和离罢。反正我这个侯夫人也只是个没用的摆设。还不如把曾家小姐娶进门,占了我这个侯夫人的位置。” 老夫人知道宁晚桥生气,但没想到她会用和离来反对。 这是妥妥的威胁她。 老夫人重重拍了一下扶手:“宁氏,你这个妒妇。男人本就是三妻四妾,你竟然公然反对侯爷纳妾,哪里有女人的三从四德?” 宁晚桥铿锵有力地道:“既如此,那便请老夫人把侯爷请过来,让侯爷今日便跟我和离。” “和离?”老夫人冷笑,“你不遵守妇道,不孝敬婆婆,不伺候夫君,侯爷来了,也只会给你一纸休书。” 宁晚桥说道:“那便请老夫人把侯爷请过来,让侯爷给我一纸休书。” 老夫人眼看宁晚桥咄咄逼人,当真以为不敢休了她,便让人去把侯爷请过来。 宁氏刚才有句话说对了,曾家的小姐可以嫁给儿子当正妻。 对,今儿休了宁氏,把曾家的小姐嫁进来。 段云舟过来后,看到那么多人在,母亲满脸愤怒,宁晚桥眼中含着怒意,看来两个人又吵架了,是请他过来评理的? “母亲,您找孩儿有事?” 老夫人捂着胸口,痛心地道:“前几日你的表妹们到家里来玩,你刚失去一个孩子,府中现在只有两个姨娘伺候你,我寻思把你其中一个表妹纳过来。谁知宁氏不同意,宁可让你休了她,也不许你纳妾。” 段云舟若有所思地看向宁晚桥。 她今天穿着素净,头上戴了孔雀银步摇,花穗钗,耳朵上戴着一对红宝石镶金耳坠,整个人清丽绝俗。 纳何姨娘和章姨娘的时候,宁晚桥并没有任何意见,甚至还亲自操办。 今日要纳曾家小姐,宁晚桥却大发雷霆,要他休了她。 宁晚桥刚进侯府,端的是大气隐忍,如今却咄咄逼人,用这种手段威胁他不许纳妾。 许是曹姨娘的事,彻底伤了宁晚桥的心,让宁晚桥产生了危机感,怕再纳一个妾进门,她会更受他的冷落。 宁晚桥说道:“老夫人为何不说自己说话做事两面派。让侯爷纳妾,而我却连回娘家探视的权利都没有。试问侯爷,谁家女儿嫁出去,连娘家也不能回。如果把曾家小姐纳进来,老夫人也不许她回娘家吗?” 老夫人没想到宁晚桥牙尖嘴利,手中的茶杯重重摔到地上,气道:“侯爷,这等妒妇,要了有何用?只会让侯府鸡犬不宁。我看今日满足她,干脆休了她。” 段云舟心想,宁晚桥到底是有点在乎他的,不然不会变成如今的泼妇。 “母亲,既然她要回去探亲,便让她回去。至于纳妾的事,既然夫人不同意,便等日后再说。” 老夫人没想到儿子会这么说,脸上的笑意一顿。 为了儿子的脸面,老夫人退后一步道:“宁氏,侯爷既然答应你回娘家探亲了,你可还有什么话好说?” “老夫人这话说的,媳妇只不过想求个自由回娘家探亲罢了,我回娘家本就是天经地义。” 老夫人骂道:“宁氏,你别得寸进尺。如今侯爷已经答应你,让你自由回娘家,我也没有阻拦,怎么还不肯让侯爷纳妾?” 宁晚桥露出羞愤难堪之色,微笑道:“既然老夫人如此说了,媳妇当然没意见。多一个人伺候侯爷,侯府子嗣也能保证。只是不知其他几位姨娘同不同意?” 在外人看来,这是宁晚桥不得不妥协,所以把矛盾转移到了姨娘们的头上。 段云舟虽然不喜欢母亲替他管理后院,但宁晚桥这般说了,为了不让母亲伤心,也就不作声。 老夫人果然看向其他姨娘。 何姨娘即便心中不满,但也绝不敢违逆老夫人的意思,脸上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说道:“老夫人,妾也没意见。” 章姨娘也跟着附和,她一直是府内最没有存在感的人,既然宁晚桥和何姨娘没有意见,即便她心中再不悦,又怎敢有意见。 老夫人十分满意,宁晚桥今天已经被纳妾的事气得变成了泼妇,日后看到侯爷又有了新宠,岂不是每日气得吃不下饭睡不着? 女人都是善妒的,到时候外甥女生下长子,过继到宁晚桥名下,便是侯府嫡长子,将来的爵位,也是自家人继承。 当然,老夫人只是把孩子过继到宁晚桥名下,至于养孩子,还是抱到她院中来养着,免得宁晚桥对孩子下毒手。 还在禁足中的曹姨娘,听到葵青说了今天的事,呆坐在椅子上。 等她能出门,侯爷怕是早已经忘记了她这个旧人。 可恨宁晚桥这个正妻不中用,若是她,一定不会让这么多狐狸精进侯府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