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癌症晚期了,疯一点怎么了》 第1章 癌症晚期 “林小姐,您的检查报告出来了。” “癌症晚期,最多也只有半年时间了。” 司机开着车。 林浅坐在迈巴赫后座,常年的规矩导致肢体形成了惯性。她端坐着,背脊挺得笔直,双膝合拢,捏着体检单的双手规矩地垂放在身前。 她双目空洞地望着窗外。 脑海里重复回荡医生话音的同时,也闪过了她人生二十四年的画面。 林家是百年的书香世家,从林老爷子那一代开始衰落,到林父手里面临破产,在京圈里已经排不上名号。 自林浅记事起,她就被严格要求。大到她将来从业的方向,小到她日常说话吃饭,全部都必须遵照家训来办。 渐渐地。 她成了京圈第一名媛,颇得众人赞赏,是父母在外的面子。 两年前,父亲为了让家族企业东山再起,与傅家达成了联姻,在没通知她的情况下,把她嫁给了傅家的二公子。 次日,弟弟便拿走了她的彩礼嫁妆。 婚后两年,她尽职尽责做好傅太太的本分。依照母亲教的,亲自下厨,事无巨细地关心着丈夫,却始终没得到丈夫半个好眼神。 她妥协。 她忍耐。 在她从小受到的教育里,女人主内,就该如此。 此刻,望着窗外呼啸而过的街景。有青春洋溢的学生、刚步入社会为事业拼搏的青年、牵手依偎的夫妻以及家庭美满的一家三口,她忽然觉得自己很空。 她没有肆意的学生时代。 她没有甜蜜的婚姻生活。 她更加没体会过被父母疼爱的感觉,她甚至不知道被爱是什么滋味。 好悲哀。 快要死了,竟然寻找不出半点快乐的回忆。二十四年光阴,将近一万个日夜,她似乎从未有过属于自己存在的意义。 司机这时开口:“太太,我现在送您去李太太家。下午三点半,梁太太办了一个沙龙,五点还有一个茶欢会——” “送我回梨园。” 听到这道清冷的嗓音,司机顿了一下。 他双手握着方向盘,分心看了眼车内后视镜,见到林浅的身影,确定车后座上的人是太太,才确定刚刚是太太在讲话。 可是。 太太平时说话都很温柔的,语调跟棉花一样,温润体贴。而且,圈子里谁办沙龙,只要邀请了太太,不管多忙,太太都会去参加。 因为男主外,女主内。 先生在外工作,她便悉心地将家里的事儿都料理好,也尽可能地在贵妇圈熟络,帮衬先生的事业。 今天怎么不去了? - 梨园别墅。 车子刚停稳,林浅开了车门走了下去,穿过院子石子路,径直进了屋,往二楼去了。 主卧陈设精简。 她的梳妆台、衣帽间都很简单,几乎没有奢侈品。 父亲打小教育她,女人婚后要把全部重心放在家和丈夫身上。节省开支,把钱存放在丈夫的账户,夫妻一体,他的就是你的。 错了。 无论男女,只有手握经济大权,才具备说话的资格。 丈夫会变心,婚姻会失败,只有钱是真真切切躺在账户里,看得见抓得着,能持续给予安全感和底气。 林浅在主卧待了一个下午。 她清算了自己名下所有的银行户头、不动产、基金股票、外债以及现金。联系好专业的信托管家整理资产,办好这一切,天已经黑了。 “扣扣!” 韩嫂敲响了门。 对方推门进来,恭敬道:“太太,先生今天出差回来,还有半个小时就到家了,您可以下楼做晚餐了。” 林浅沉默。 她放下手里的东西站起身,说:“您让保姆把晚餐做好,我十分钟后下来吃,做我一个人的就行。” “您不亲自下厨给先生做吗?” “他有手,可以自己做。” “太太您要是不做的话,那我让保姆做双人餐,等先生回来,您和先生——” “他出差之时没只知会我,现在回京城了也没跟我说,我为什么要等他一起吃饭?还亲自下厨做大餐等着他回来享用?一天天的,惯的他。” 林浅说完转身去了衣帽间。 剩下韩嫂站在原地凌乱。 韩嫂愣了许久,久到林浅的身影已经消失,她才回过神。刚刚说话的人真的是太太吗?太太怎么会说这样的话? 且不说太太是京城名媛的典范,举手投足皆是高贵典雅,话语声轻细温软。就说太太对先生,谈不上有感情,但也是相敬如宾的。 怎么忽然像变了个人? - 为了保持纤瘦的身材,林浅从小到大就没吃饱过。 体重只要超过90,父母就不让她吃饭。她的食谱也严格得变态,基本上糖尿病患者吃什么,她也吃什么,份量还比病患要少。 今晚不同。 在佣人们数双眼睛的注视下,林浅吃了一碗米饭,粉丝蒜蓉扇贝、清蒸鲈鱼、糖醋排骨、以及一盅冬瓜汤,全部进了她的胃。 饭后她又洗了盘新鲜的草莓,盘腿坐在客厅沙发上吃。 不多时。 林荫道方向传来了汽车声,她没理会,换了个姿势继续看电视。就在她准备拿遥控器调换节目时,一道不轻不重的脚步声慢慢离近。 林浅闻声抬头。 视线里装入傅聿川的身影,他西装革履,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的衣服就像他这个人一样不近人情。高挺的鼻梁,微薄的唇,戴着一副金丝框眼镜,斯文冷漠,疏离无比。 他们俩结婚两年,见面的次数并不多。 他经常出差。 一两个月才回来一次。 见林浅头发随意披散,穿着家居服窝在沙发里,没半点形象,傅聿川剑眉稍蹙,道:“你不知道我今天回来?” 林浅低头吃草莓,没看他:“不知道,你没跟我说。” “你吃了晚餐了?” “是的。” “没等我?” “对的。”林浅抱着草莓碗起身,穿上拖鞋,走到他跟前的时候停了一下:“保姆现在去做你的晚餐,半小时后你就能吃上了。” 眼前的女人似乎变样了。 模样不变。 性格转变太大。 印象里,傅聿川婚后仅有几次回梨园,她都是早早在院门口迎接,笑着走到他身旁,跟着他进了别墅。 又是帮他拿拖鞋,又是帮他整理西装外套。 餐点也会提前准备好。 他这次出差三个月,近一百天时间没见她,她干了什么? 第2章 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傅聿川没功夫去猜想她的变化。 她怎么样都跟他无关。 两人本来就是被迫联姻结婚,互相都没感情。林浅在他眼里,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谁会在乎空气有什么变化? 傅聿川收回视线,转身去了二楼书房。 望着男人离开的背影,韩嫂走到林浅身旁,小声说:“太太,先生是不是生气了?” 林浅:“草莓好甜。” 韩嫂:“……” - 翌日。 作为京城第一名媛,林浅有着严格的作息时间。每天早上六点半起床,没嫁人之前在林家,她需要照顾父母,出嫁后在梨园,若是傅聿川在家,她得体贴顾着他。 他有晨跑的习惯。 她会在院门口等他,为他送上干净的毛巾。在他上楼洗漱的过程中,她会亲自下厨做早餐。 今日不同。 傅聿川锻炼结束,开满梨花的树底下没见到她人。他进了别墅,换好衣服下楼,偌大的客厅也没瞧见她的人影。 傅聿川喊住路过的韩嫂,问道:“她人在哪?” “太太还睡着。” 七点半了。 这的确不像太太的作风。 往常这个点,先生在家的时候,太太已经在做早餐。先生不在家,太太也该在窗前的贵妃椅上看各类书籍了。 韩嫂试探道:“先生,需要我把太太叫醒吗?” 傅聿川:“不用。” 他走去沙发处坐下,拾起桌上那本还未看完的财经报刊。 八点钟的时候,韩嫂来送了一杯早茶。楼上没动静,林浅还没醒。八点半,韩嫂来送饭前水果,楼上依然没动静。 九点钟。 林荫道有汽车驶入,进门的男人穿着一套黑色的冲锋衣,摘了墨镜就往傅聿川那边跑:“我听齐特助说你出差回来了,就立马来了梨园。哥,这次跨国合作案你谈得真牛,公司那几个不服你的老董事现在连个屁都不敢放了!” 傅寒环视四周,又说:“林浅人呢?” 话音落。 察觉到傅聿川投来的微冷目光,傅寒立马改了称呼:“对不起哥,嘴快了。没看见嫂子的身影,我就问一下。” 傅聿川和林浅关系并不好。 外界知晓两人是奉长辈之命联姻结婚,相敬如宾礼貌客气。但是,圈内外并没有人敢明面上薄待林浅。 傅聿川是个护短的人。 即便是联姻,没有感情基础,他也给足尊重。傅寒看不惯林浅,但还是听从傅聿川的命令,喊她一句嫂子。 因为哥教过他:“做人要有教养。” 不过,对于林浅,傅寒只能强行装出几分教养。他吐槽道:“哥,林……嫂子是唐千兰给你选的结婚对象,是唐千兰的眼线,用来监视你的。她很有本事,两年了硬是半点马脚都没露出来。” 唐千兰是傅家的女主人,傅聿川名义上的母亲。 二十几年前傅父出国工作,欺骗了当时还在读大学的聿母。直至小聿川四五岁,母亲才得知男方有妻子。 母亲恨自己识人不清,同情与她有着一样遭遇的原配唐千兰。便想着带小聿川远走他乡,不曾想唐千兰雇凶杀人,母亲死在一个冰冷的雨夜。 这些年傅聿川也在躲避唐千兰的追杀,直到五年前,傅聿川凭借证券投资一举成名,才得以自保回国,美其名曰:认祖归宗。 他天分很高。 颇有经商头脑,也善于领导下属,管理公司。这几年他进入傅氏集团,从基层做起,一路做到如今执行长的位置。 唐千兰忌惮他。 只恨当初没有像枪杀聿母一样解决掉这个贱种。 如今他回了国。 他有了自保的本事,更加不好动他了。 于是,为了更好地牵制傅聿川,就在他身边安插了一个眼线。说是为他的终身大事考虑,实则就是给他塞了个监视器。 不知道这个监视器是太蠢,还是太会装,结婚这两年他们都没查到有关林浅与唐千兰私下联系的证据。 楼上传来脚步声。 只见林浅穿着一条藕粉色的收腰吊带长裙,搭着一件白色的针织外衫。初春的早晨,带着花香的微风从窗外吹来,荡起女人的裙角,裙子轻飘地拂着她白皙纤细的脚踝,有着少女的温柔却也不失女人的风情。 她没有化妆。 巴掌大的脸白白净净,唇釉都没擦。随意扎的一个鱼骨辫慵懒耷拉在左肩,下楼的过程中她垂眸看步子,轻提了裙摆。 有那么一瞬间。 她好像比窗外的春景更惹人注目。 傅寒眼睛瞪得像铜铃,整个人呆愣了好几秒钟。印象里的林浅很呆板,穿衣非常保守,她很少穿裙子,给人的感觉就是死气沉沉的晚秋暮色,从未有过这般春意盎然的生机感。 她五官是好看的。 但也被她那木讷无趣、性缩力十足的神态动作给掩藏得一分不剩。以往傅寒每次见她,多和她说半句话,都觉得折寿短命了。 今天怎么像变了一个人? 不像林浅了。 第一个迎上去的是韩嫂,妇人眼睛闪着光,“太太,您要出门吗?您今天的打扮真好看,特别漂亮。” 有灵气。 她这个年龄就该肆意灵动。 “嗯,我有事要出去一趟。”林浅应着。 刚说完话,她细心察觉到了客厅里的某道视线。林浅转头,毫无偏差地对上傅聿川的眼睛。他这个人冷峻孤僻,本就难以捉摸,又戴着一副金丝框眼镜,内心隐藏得很深,除了他深邃的黑眸,林浅读不到他任何情绪。 她移开视线。 瞥见了傅寒那张野性难驯的脸。 傅寒是傅聿川无血缘关系却胜亲兄弟的弟弟,情谊深厚。 两年前傅家与林家联姻,满座都是德高望重的长辈,谁都不敢插嘴,十七岁的他最勇,冲出来抗议:“为什么要我哥娶她?” “我哥的婚姻自己做主。” “你们这群人凭什么三五句话就定下他的终生?凭你们长得老死得快?” 他的抗议无效。 林浅傅聿川还是结了婚。 婚后她会跟傅寒碰面,在梨园,在傅家老宅。男人眼神狠厉嚣张,神情傲慢不服,但还是会低头喊她一句:“嫂子。” 傅寒很讨厌她。 这点尊重是来源于傅聿川的命令 林浅没与这哥俩说话,她收回视线,转身往餐厅方向走,一边走一边问:“韩嫂,今早吃什么?” 韩嫂:“太太,我做了您爱吃的细面。” 主仆二人走远。 声音也消失。 傅寒盯着林浅离开的方向良久,转头看傅聿川,掉下来的下巴还没捡回去:“哥,你也看到了对吗?她不对劲,她是吃错药了吗?为什么跟以前不一样了?她她她——” 她的确有了不同。 昨晚傅聿川回来就注意到了,今早只是加固了这份变化。 相较于傅寒的错愕与惊讶,傅聿川面不改色。他放下手里的财经报刊,只说:“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没必要过度关注她。” 第3章 永远都不会喜欢你 餐厅。 傅聿川与林浅并肩坐着,傅寒坐在对面。 夫妻俩动作自然地认真吃着早点,傅寒抓耳挠腮,目光不断往林浅那边瞟。 五分钟后。 傅聿川放下餐具,率先离开餐厅。男人身影完全消失,傅寒索性放下了筷子,明目张胆盯着对面的林浅。 上下打量。 仔细审视。 看了一遍又一遍。 傅寒压低嗓音,质问道:“你换套路了?两年的呆板木讷人设行不通,现在换一个方式?别怪我没提醒你,不管你换什么办法,永远都得不到我哥的心,他不喜欢你,你只是傅家塞给他的名义上的妻子。” “再过两年,等我们收拾掉公司那几个老古董,把核心大权揽到手上,哥就是傅氏说一不二的存在。掌握实权的第一件事就是跟你离婚,把你扔回傅宅,狠狠打傅宅那群意图不轨的老东西的脸。” 林浅喝着汤。 没说话。 圈子里的人只知道傅家出了个经商奇才,五年不到坐上执行长的位置,一个跨国项目就让傅氏市值翻了十倍。 这个人就是傅聿川。 是傅家五年前从伦敦找回来、失散多年的儿子。也是目前傅父最喜欢,最有望接管傅家的继承人。 没嫁给傅聿川之前,林浅也只知道这些。 嫁过来之后。 这些私隐的事都是傅寒告诉她的。 私生子。 跟傅宅某些人不对付。 要揽权,已经掌权85%等等,该知道和不该知道的事林浅差不多都知道了。关键,傅寒似乎并未察觉到自己把傅聿川的秘密说了个彻底。 就像此刻。 傅寒还在说,已经说到傅聿川这三个月纽约出差,在经济论坛会上的项目内容,以及今年的目标计划。最后总结一句:“林浅,你不要试图从我哥身上拿到什么,更别想缠着他不放。” 林浅觉得他很吵。 聒噪。 她停了喝汤的动作,故意抬眸往对方身后看,喊了句:“傅先生?” 闻言,对面的傅寒大惊失色,即刻站了起来,弯腰低头改正自己的称呼:“嫂子。” 等了两三秒钟。 没有动静。 傅寒转过头,身后空空如也,根本没有人。他生气了,扭过头就冲林浅嚷,没等他开口,林浅率先喊了进门的韩嫂:“收拾碗筷吧。” “好的太太。” 林浅起身。 韩嫂带着佣人过来收餐具,一并将傅寒面前没怎么动的餐点都收走了。 傅寒顿了一下,伸手去拦:“我还没吃啊!” 林浅迈开步子横了过来,到他面前,注视着他:“我以为你吃饱了,没事做才一直说话。梨园不二次开火做饭,饿着吧,再过九个小时就可以吃晚餐了。”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傅先生?” “林浅你还想骗我,别以为我不敢打你!不过就是个有名无实的傅太太,还真以为我尊敬你,把你当嫂子了,你——” “傅寒。” 傅聿川微凉的嗓音传了过来,听到声音的那一瞬间,傅寒耸起的双肩顿时掉了下来,还未燃起的气焰完全熄灭,立马低了头,半个字都不敢吭。 “叫她什么?” “嫂子。”傅寒头低得紧紧的,连忙补充:“对不起嫂子,我不是有心的,不要跟我一般见识。” 林浅扫了他一眼,没说话。 她朝前走去,路过傅聿川的时候,男人喊住了她:“今天傅家聚餐,下午五点半给我发信息,我去接你。” 他们俩是夫妻,需要一同抵达傅宅。 每次聚餐,都是她提前把位置信息发给傅聿川,他再来接她,然后佯装和睦夫妻的样子进傅家。 对于傅聿川的话,林浅点头:“好的。” 她离开了餐厅。 不一会儿,院外有车子驶离,是林浅开车走了。 听着汽车轰隆声,傅寒站在原地像尊雕像,别着脑袋不乐意看身旁的大哥。傅聿川擦了擦手,随后将剥好的甜橙递到他手边,“还生气?” 傅寒气成河豚:“哥,你帮她说话。” “教过你什么?” “男人要心胸宽阔,要礼貌,要有教养。”傅寒嘀咕。 “那你在气什么?” “她耍我!”傅寒抬头,愤愤不平。 他年纪还小,刚过了十九岁的生日,性子浮躁冲动。傅聿川注视着他,道:“你能被耍说明你技不如人,输什么都可以,不能输人品。” 傅寒不说话了。 他低着脑袋,跟傅聿川出去的时候,掰了几瓣甜橙放进嘴里,一边走一边吃,又说:“哥,你不是也不喜欢林……嫂子吗?何况,她还是唐千兰的眼线,是用来监视你的呀。” 他对林浅凶点不是更好么? 出口恶气。 傅聿川走在前,脸上没什么表情:“她是眼线,不被她窃取到机密信息是我的本事。同样,她是我法律意义上的妻子,婚姻期间内,给与明面上的袒护与尊重是丈夫的责任和义务。” 无关喜欢。 这是做人最基本的道德底线。 两年前被结婚,那是傅聿川没能力反抗,只能忍耐顺受。没有林浅,也会有另外一个女人,反正他都会被安排。 所以,他不会刻意针对林浅。 他的困境不是一个女人造成的,是他积累的资本还不够。但是,他会提防林浅,这是出于自身的安全考虑。 - 咖啡馆。 林浅聘请了一位专业律师。 约了今天上午面谈,对方依照她给的财产明细,做了一份遗嘱:“林小姐,按照您的意思,您去世后您名下所有资产都会捐赠给山区的孩子。您着重交代的,钱财必须交到每一个孩子手里,不能由中间商机构经手这一点我也标注了,您过目一下。” 林浅双手接了过来。 仔细审阅。 她点了点头,示意这份遗嘱她很满意:“王律师,什么时候可以走流程签字盖章?” “您对遗嘱无异议的话,我今天就回律师所提交申请。最迟后天就可以请到专业的第三方,在他们的见证下录制您主动签署遗嘱的视频,遗嘱就可以生效了。” 林浅:“嗯,那我等你电话。” 话音落。 林浅手机铃声响了,她接通,那头人声急切:“请问是林小姐吗?麻烦您尽快来168酒吧,您弟弟打伤了人!” 第4章 林浅疯了 父母从小教导林浅:“要以家族为重。” 她有个弟弟。 是林家唯一的儿子,父母给他取名林望,代表着他是林家的希望。所以,林浅自记事起,她就在给林望收拾烂摊子。 家里的钱都是林望的。 苦都是林浅受的。 父母爱子疼子,把一切好的东西都捧给了林望,包括两年前林浅出嫁,傅家给的丰厚彩礼,也全部被林望拿走,挥霍殆尽。 许是在这种观念底下活了二十四年,林浅灵魂都麻木了。直至拿到自己的癌症晚期体检单,生命快要走到尽头,她才恍惚地发觉,自己原来是个人。 有血有肉。 会疼会累。 可以哭可以笑,活生生的人。 - 奔驰在168酒吧外停下。 林浅下了车。 她进了门,已经暂停营业的酒吧卡座满目狼藉,到处都是摔碎打烂的酒瓶。厅里聚集很多人,分成了三派。 左边是林望等人。 右边是互殴的那一方。 中间则是酒吧的经理服务生,还有十几名安保。打架的两方都有点来头,经理不敢擅自做主,怕得罪人。 见林浅进来,林望一脚踹翻脚边的椅子,满身酒气朝她走来,嚣张命令着:“林浅,我扇了那人两巴掌,你赔他二十万,就当赏他了。” “谁、谁要你的钱了!我要你道歉!” 男子嚷着。 可惜脸肿得太厉害,嘴边还流着血,说话含糊不清。 林望大笑,呸地一声吐了口痰,“这世上还没有钱解决不了的事儿!偏偏我家就是有钱,我这又丑又蠢的姐姐彩礼钱就两个亿呢。” “要是没钱了,也可以去问傅聿川要。他都是傅氏集团总裁了,钱多得是。你说对不对啊林浅?” 林望笑得猖狂。 听到“傅聿川”这三个字,倒在兄弟堆里的男子骤然爬了起来。他捂着被打肿的脸,踉跄了几步,径直往林浅这边跑。 离近了。 林浅知道他是谁了。 唐千兰的小儿子,十七八岁的样子。性格比较憨厚,人傻傻的,不太聪明。 林望双手抱胸,他等得不耐烦了,转头朝林浅吼:“你到底给不给钱啊?赏他二十万,再把酒吧的账单结了,我昨晚请了客——” “啪!” 响亮的巴掌声传荡至每一个角落。 林望没有防备,整个人都被打歪了,半边脸斜了过去。刚冲过来的傅阳也愣住了,停在原地瞬间不敢动。 周围所有人敛声屏气。 谁都没作声。 缓了好几秒钟,林望才从自己被打的事实中回过神。他捂着右脸,慢慢直起身子,双目瞪大,恶狠狠地盯着面前的女人:“林浅,你敢打我?” “啪!” 又是一巴掌。 扇在林望的左脸。 这一下,打得林望的小弟们都往后退了几步。一旁的傅阳也有点后怕,注视着这个跟传闻中京城第一名媛不太相符的女人,他不敢开口了,默默往旁边挪动步子。 林望佝着身体。 屈辱的怒火直冲天灵盖。 林浅打他,还连着打了两次。从小到大,爸妈都不敢动他半根手指头,林浅更是听话得要命,他让她做什么她就得做。 她现在竟然打他。 还是在这么多人面前! 林望直起身,抬起胳膊就要还回去。没等他巴掌落到林浅脸上,对方动作迅速,一脚踹在他肚子上,将人踹翻在地。 后背着地。 刺骨的疼痛袭上身。 林望顿时爬不起来,他紧盯着一步步朝他走来的林浅,手脚并用地往后逃,想逃却没逃掉,林浅的高跟鞋踩住了他的脚。 “林浅!” 男子顿时吼出声。 分不出到底是疼得吼,还是气的。 林浅低头看他,面无表情:“喝了一夜酒,虚成这样还想还手?” “林浅,爸妈不会饶了你!” 爸妈? 她有父母吗? 不记得了。 好像是没有的,要不然她怎么二十四年都没感受过父母亲的爱? 林浅偏头,目光落到几步外的傅阳身上。迎上她眸光那一瞬间,男子立马缩了脖子想躲,没等他躲成功,就被点名了:“傅阳。” 听到自己的全名,傅阳先是打了个颤,随后慢慢抬起头,在肿成猪头的脸上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二、二嫂。” “过来。” “……”傅阳抖了抖。 迈着小步子照做。 他挪到林浅身旁,隔了几公分的安全距离。林浅问他:“脸上的伤是被林望打的?” 傅阳点头。 点了好几下,他又立马说:“二嫂,这件事我也有错。都是我同学不懂事,他们跟林望发生了争执,还动起了手,我夹在中间想劝架没劝动,被他扇了两巴掌。” “打回来。” “啊?”傅阳震惊。 “林浅你是不是我姐啊!”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林望怒喊。 林浅踩了林望一脚。 疼痛让他闭嘴。 她注视着面前的傅阳,扬起和善的笑容,再次说:“扇回来。” 这笑容落入傅阳眼里是十足的危险,就像美丽却会杀人的食人花,光是看着就觉得害怕。傅阳噗通就跪下了:“二嫂,我知道学生不该来酒吧,我知错了,您打了林望就别打我了吧。” 林浅:“……” 她并不是想为傅阳撑腰,她与傅家人还没关系好到这种程度。 她单纯就是想打林望。 打人自己手会疼,刚那两巴掌她下了十成的力道,扇得她自己手掌心也火辣辣的。所以,想叫个打手过来扇。 罢了。 林浅松了脚,在所有人注视下报了警:“你好,168酒吧大会厅,有人打架斗殴。” 闻言。 倒在地上的林望扭成蛆,无能狂怒:“林浅你疯了!” 她竟然报警抓自己的弟弟! - 林浅真的疯了。 半小时后,在听到她与警方说拒绝保释,还建议警察将他拘留半月进行改造的时候,林望才是彻底破防。 他被压在椅子上。 冲刚起身的林浅喊道:“林浅,我被拘留,我有了案底,作为亲姐姐的你形象也会受到影响!你是圈子里人人称赞的京城第一名媛,保持了这么多年,你甘心沾上这么一个污点?” 林浅停了步子:“你也知道自己是个污点?” “你!” 林浅又说:“这么有自知之明,怎么不去死呢?” 林望哑言。 他怔怔地盯着面前的人,这分明是林浅,可又不太像林浅。她以前不是这样的,她没这个胆子跟他这样说话。 林望要说什么,身边的小弟忽然伸手捂住他的嘴。他不怕,他们都替他捏把汗:“望哥,你再犟嘴你姐又要打你了!” 第5章 遇事就怼 小弟捂嘴很严实。 至少在林浅离开派出所大门前,没再听到那厮狗叫。 - 晚春阳光暖和。 街道两旁的海棠树正在抽芽,目光所及皆是生机。 林浅沿着人行道往前走。 她拿出一个记事本,翻开第一页,第一行加粗的大字是:“死前清单。” 她昨天晚上写了好几个小时,一共写了100条心愿。要在生命最后这半年里,全部做完,真真切切只为自己。 no.1:烫卷发 no.2:染头发 母亲教导她,书香世家的名媛都是黑色的长发。她留了二十四年,长度必须过肩但不能过腰,有时因为节食瘦身营养不良导致发色枯黄,都需要立马染黑。 她讨厌黑色。 非常无比。 - 下午五点。 在发廊扫码付完款的林浅,接到傅聿川的电话。对方问她:“在哪?” 她出了理发店。 一眼便望见停靠在街边,打着双闪的库里南。林浅小跑过去,进了后车座。车子驶离,徐徐朝傅家老宅方向去。 车厢安静。 齐特助在前边开车。 林浅靠着车窗,与傅聿川隔着中间一条不宽不窄的过道。她侧眸,余光瞥见男人西装衣角,他阖着眼休息,修长骨感的双手自然垂放在身前。 日光落入车内。 他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格外明显。 结婚这两年,林浅与傅聿川好像就只见过五六次。他出差时间长,一般都是过年或者傅父生辰的时候回京城。 两人接触不多。 他很冷淡,话少,两人在梨园独处的时候,他都是把她当空气。从不主动与她说话,她偶尔喊他一句,他会应,但也只是嗯一下。 很明显。 他对她没有任何感情。 不过,他倒是一直戴着这枚男士婚戒。林浅以前听齐特助说过原因,一是已婚男人的配置,结婚了就该戴上。 二是:“能免去很多麻烦。” 资本圈子里的社交,或多或少都会跟情色扯上关系。傅聿川皮相与能力俱佳,投怀送抱的异性不少,还有试图巴结他的老总企业家们也会送人。 但是,自从他戴上婚戒,整个世界都干净了。 他喜欢这种干净。 “看什么?” 男人不知何时睁了眼,他低沉嗓音落入林浅耳内那瞬,她下意识抬头,入目便是他深邃如墨的眼眸。 他生了一双很好看的眼睛。 典型的凤眸。 怎奈他这个人过于孤冷,外人来不及欣赏他这份美感,就被他的疏离冷漠击退了。就像此刻,外头阳光那么暖和,落在他侧边身上,也没能衬出他半分温软。 他跟温柔这个词就不沾边。 林浅道:“看你。” 两个字令车厢陷入诡异的安静。 对视之间,林浅眼神平静,仿佛他生来就是给她看的。看得理直气壮,看得无所畏惧。这与平时那个一跟他说话就低头侧眸,虚虚掩掩、谨小慎微的林浅大相径庭。 她这般直白。 倒是让傅聿川有了些许不适应。 傅聿川率先错开了视线,没接她的话。 昨天他回京城见到她开始,她就与先前大不一样。无论是外观打扮还是言行举止,都大相径庭。 他不做探究,他对她没有任何兴趣。 之后,两人一路无交谈。 车子在傅宅外停下。 傅聿川林浅先后下来,她挽上他的手臂,一起进了院子。傅家聚餐来的人很多,女人们都聚集在厅里闲聊。 林浅选了个偏的位置坐下。 听着她们谈话。 听了大概十来分钟,大家忽地静了下来。林浅偏头,就看见管家跟着唐千兰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傅父是家主。 妻子唐千兰是家母。 大家都说,年轻时候的唐千兰很厉害,手腕不逊于傅父。一直到近几年身体差了,才卸任傅氏骨干职位,留在家里休养。 唐千兰坐在中央的椅子上。 她与众人微笑示意,随后将目光停留在林浅身上:“小浅,最近跟聿川还好吗?他性子孤僻,常人很难接近他,你得多费点心思。” 林浅拒绝:“我不想费这个心思。” 音落。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唐千兰也没想到她会这么回,脸上的肌肉抽了抽。见她不悦,周围的人帮腔,围攻林浅道:“你烫头发了?染发会影响身体,不易怀孕,以后别染了。” “今天还穿了裙子,都嫁人了就别穿得这样花枝招展。” “咱们傅家最注重家门风气,林浅你嫁来傅家两年了看来还是不懂。” “抄几份傅家的家规,过几天送来老宅,这样才能长记性。” “林浅,你和聿川结婚两年了,什么时候要孩子?” 傅家这些旁系都是这样。 墙头草。 围着唐千兰转。 她们这群人的子女没有傅聿川那么出色,子女在傅氏拿不到高职位,便对傅聿川生出怨怼,这些气不敢朝傅聿川发,就背地里冲林浅撒。 若是以前,林浅会忍着,从小受的教导不允许她跟长辈顶嘴。 现在无所畏惧,反正都要死了。 林浅笑着:“这种事顺其自然吧,要不像大姨您为了生个孩子求医数十年,又是试管又是喝中药,来回折腾费时费力又费钱,最后还落个白费的下场,多不值。” “一段时间没见,聿川媳妇儿这么能说会道了?” “比起大姑您还是差了点儿,您去年去酒店抓大姑父和小三的时候,一个人说的话比那一整条街的人说的都多。我当时就想请教您,怎么能一口气连说二十句话?难道一个人在气到极点的时候,会爆发出难以想象的潜力?” “你怎么跟长辈说话呢?” “不知道,正常人应该都是用嘴说话。我是正常的,二姑您我就不知道了。” 唐千兰做和事佬,笑着开口:“小浅,大家都是关心你和聿川,是把你当自家人才这样关切的。” 一般长辈这样说,识趣点的晚辈都该知道怎么做。 别闹难堪。 立马闭嘴。 可惜林浅不识趣。 她站起身,注视着中央主人位置上的唐千兰,不慢不急道:“是关心还是挤兑,彼此心里都有数。因为傅聿川是私生子,五年前认祖归宗回到傅家。” “他能力出众,只花了五年时间就达到了你们富养了几十年的儿子望都望不到的高度,你们嫉妒了。但是,不敢明面上挑破,就抱团欺负我。” “别说什么一家人,傅太太您扪心自问,你真的打心里接受傅聿川这个儿子吗?有没有想弄死他的想法?” “只要他没了,你那三十几岁还一事无成的大儿子,以及智商不太高的小儿子就能继承到更多的家产,说不定傅氏的继承权还能落到他们俩身上。” 唐千兰蓦地握紧椅子把手。 妇人强忍着情绪,保持着唇角边看似和善的笑容。可是,皲裂晃动的眸光出卖了她,林浅能看出,此刻若是四下无人,唐千兰想把她撕烂。 林浅耸肩。 她反正是无所谓。 昨天过了一天,只剩179天可活了。既然如此,怎么舒服怎么来。 林浅看着唐千兰,一字一句道:“上了年纪就要服老,舒坦养老不行吗?非得不怀好意盯着我和傅聿川,让这些七大姑八大姨嘴着我不放,有意思吗?” 有本事去嘴傅聿川啊。 这句话刚到在唇上成型,还没来得及出口,林浅视线里便装入厅外傅聿川的身影。他站在屏风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 第6章 不服就干 十五分钟前。 傅聿川在楼上书房与父亲谈了会儿话,齐特助跟在他后方一起下了楼。原本是打算去后院,路过客厅外,听到了林浅说话的声音,男人步伐停了。 齐特助也停了下来。 听太太回怼唐千兰第一句话的时候,他瞪圆了眼睛。越往下听,齐特助越是惊讶,他甚至探过身子望向屏风外,把林浅的身影装入眼帘,确定站在里头的人是她,才相信这真的是太太说的话。 太太向来温婉。 她是京圈人人夸赞的名媛,最具代表性的就是她的脾气。 从不生气。 从不跟人争执。 她就像一块棉花,没有情绪,就算有人故意惹她,她也只摇摇头,说句:“没事。” 她今天竟然呛了这么多长辈。 尤其是唐千兰。 太太是唐千兰选中的,她不是应该对唐千兰马首是瞻,或者说跟唐千兰同一个鼻孔出气吗? 齐特助抬起头,小声说:“先生,您说咱们是不是误会太太了?两年前她跟您结婚,只是单纯的联姻,她也许并不是唐千兰的眼线。” “这两年里,咱们查了很久,傅寒少爷更是私下亲自跟了太太半个月,都没查到太太与唐千兰有联系。” “太太今天还为了您,跟唐千兰吵起来了。太太以前都不敢出声,里头那些长辈先前罚她抄家规,她也听话去抄了。” 闻言。 傅聿川剑眉稍蹙,“她抄家规?” 齐特助点头,“是的,应该是半年前,您名正言顺坐上傅氏执行长的位置,次月您去国外出差,太太独自来傅宅参加聚餐,我那会儿正好来送东西,就看见太太交了好大一叠家规,说是上个月她不守规矩被罚的。” 听着助理这番话,傅聿川再次抬眸。刚好迎上厅内林浅的眼眸,两人对视了几秒钟,在她的注视下,他绕过屏风进了厅堂。 他只是现身。 厅里那群大姑大姨顿时静了,到嘴的话没了,涌在胸口的气也没了。 傅聿川行至大厅正央,与唐千兰礼貌示意。妇人扬起慈爱的笑容,连忙喊着:“聿川别站着,快坐。” 管家搬来椅子。 放置在林浅位置的旁边,傅聿川走过去坐下。 “聿川在纽约这三个月工作受累了,我听说合作案谈得非常顺利。” “难怪姐夫(傅父)喜欢聿川,这么能干的儿子换做是我我也当成掌中宝!” “兰姐你别开玩笑了,咱们哪里有这么好的福气,能有聿川这么出色的儿子?我儿子要是有聿川一半,我做梦都会笑醒。” “……” 众人吹嘘。 厅里的气氛和谐又虚伪。 落座后一直没说话的傅聿川偏头,看向妻子的脸,道:“你脸色不好。” 林浅:“?” 齐特助忙声补:“先生,太太是家规抄多了,累得脸色不好。傅家家规那么厚一本,抄一遍就够呛,太太抄了四五遍。” 林浅再次:“?” 她美眸微睁着,就看见身旁的傅聿川起了身,他询问唐千兰:“浅浅在外是京城第一名媛,形象举止都是典范。对内体贴顾家,请问她做了什么,需要抄家规。” 鸦雀无声。 半晌,有人开了口:“聿川,我们是把小浅当自家人。想让她更快融入大家庭,更早熟知傅家的规矩,就用了这个办法。” “是吗?” “是呀,我们做长辈的自然是为晚辈着想的。” 傅聿川点头。 众人以为他应了,正要松口气,就听到他说:“大姨微商造假非法集资,大姑挪用公司公款,二姑放贷——” 堂里有多少人,傅聿川就点了多少位。 多到林浅都抬头望了他一眼。 记性真好。 她要是有他这记忆力,小时候也不会因为记不清规矩而被父母责打。 数完最后一位,傅聿川:“长辈们在傅家少说也有几十载,如果说浅浅进傅家两年就要因为不熟悉规矩抄家规,那么在座的各位是否需要加倍抄写?” “聿川。” 傅聿川打断唐千兰的话,客气冷漠:“如果您觉得我判错了,父亲半小时后下楼,可以劳烦他。” 这件事本来就是她们理亏。 身为长辈,私下挤兑林浅不说,还罚她抄家规。唐千兰没想到这事儿会闹到台面上,都是那齐特助多嘴! 傅聿川请来管家:“傅叔,劳烦您给厅里每一位长辈一份家规。半个月内,他们会把抄写的十份拓本交来老宅,到时还需要您亲自检查,少一个字多抄十遍。” “聿川你这——” “您是觉得我判得太轻了?” 唐千兰顿了半拍。 没等她开口,傅聿川自圆其说:“您这样想我能理解,毕竟您作为傅家主母掌家三十年,待人待己都很严格。也是因为有您的管理,傅家才日益兴隆。” “我知道,以您的处事方式,大姑等长辈们理应抄写百遍。但是,看在姑姑她们年纪稍大的份上,您宽容处理,十遍足够了。” “还是说您打算以身作则,认为大姑她们犯错是您疏于管理导致的,所以想替她们承担几份抄写的惩罚?” 唐千兰顿时咳嗽起来。 佣人很会看眼色,即刻走过去将她扶起来,“抱歉二少爷,太太最近身体太差了,我带太太上楼休息。” “姐,那我们——” “嫂子,我们抄十遍,我们——” 厅内众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希望唐千兰为她们说话。可惜,她们只看见唐千兰一边咳嗽,一边被佣人扶走的背影。 随着唐千兰离开,厅内再度陷入死寂。 全员低着头。 脸色相当的复杂,青一阵白一阵。 半个月时间,十遍家规,傅聿川是想整死她们这群年过四十的姑姑姨妈们! 第7章 补偿一张不限额副卡 入夜。 暗坞色的cullinan行驶在繁华的京城市中心。 霓虹灯交相辉映,灯光偶尔洒入车厢,落在男人轮廓分明的脸上。他戴着眼镜,眸色晦暗不明,开口的话音也不冷不热:“傅宅的事你理应跟我说。” 被傅家长辈刁难。 罚抄家规。 傅聿川没明说的话,林浅听出来了。今日聚餐,他进客厅为她撑了腰,为的不是她这个人,而是傅太太。 他维护的是自己的妻子。 尽的是他应尽的丈夫责任。 不管这个女人是谁,是她林浅,还是别人,傅聿川都会这样做。无关情爱,只因为她是他结婚证上具有法律效力的傅太太。 她一直不太喜欢他这个冷漠的性格。 包括他说的话。 他的眼神。 都有一种无形的高高在上感,仿佛她低他一等。普通婚姻里夫妻俩最基本的人格尊重,林浅没从傅聿川身上感受过。 林浅偏头看他,直言道:“其实你只要稍微多看我一眼,婚后两年里让齐特助来看我一次,你就能知道我在老宅过的是什么日子。” 但是他没有。 一次都没有。 她在他眼里,只是一个会呼吸的工具人,谁会对玩偶上心? 林浅换了个坐姿,偏头看他,故意阴阳怪气:“今天你在傅宅维护我,我可以给你颁个奖,就颁见义勇奖状怎么样?” 傅聿川剑眉微蹙。 显然不悦。 他注视着面前女人精巧的脸,林浅天生长了一张乖巧脸,是众人眼里乖乖女的典范。性子说好听点是温柔羔羊,难听点就是个牵线木偶。 平时与她说几句话,她都是点头应着。 不反驳。 也没有任何意见。 傅聿川不知道他出差这三个多月她经历了什么,他也不想浪费时间去了解。对于她这些不好听的话,他没说什么。 傅聿川拿出一张黑色的银行卡。 递到她面前。 “这件事归根究底是你受了委屈,因我受了牵连。这是我的副卡,算是一点补偿。” 见这。 林浅狐疑地扫了他一眼。 婚后傅聿川的财产都有私人信托管理,日常开销他都是转钱给梨园管家韩嫂,她几乎没收到过他的钱。 今日这么大方? 给副卡? 林浅目光落到那张薄薄的磁卡上,问:“限额吗?” “不限。” “使用次数?” “不限。” 听到这个回答的当即那一秒钟,林浅立马双手接了这张卡,动作利索地揣进了包里,有点礼貌但不多:“谢谢,我收下了。” 她收得心安理得。 婚后两年,傅聿川的事业上升得有多快,她在傅家受到的刁难就有多多。以前她能忍,父母教导她夫妻同体,只要丈夫好,她受点委屈没关系。 现在不行。 她一丁点委屈都受不了。 她因傅聿川而遭受傅家长辈的刁难,这张银行卡是他该给的。虽然只有半年可活了,钱该收还是要收,人不能嫌钱多。 - 傅聿川这次出差回来,短时间内不再外出。 留在京城工作。 这几天他住在梨园,频繁与林浅打照面。两人是分居的,她住主卧,他在书房,不睡在一块儿,可是屋子里忽地多了这么一个人,林浅还是有点不习惯。 比如今早。 林浅化了个淡妆,穿着长裙,打扮精致地下楼。晚春的晨曦映照在她脸上,她扬起眉眼向着光照方向望去,就看见坐在客厅沙发上的傅聿川。 他身影映入她眼睛里。 林浅笑容顿时消失。 她没询问他为何今天没去上班,自顾自地下了楼,在玄关换了双白色带跟小皮鞋,拿了车钥匙离开了别墅。 汽车轰鸣声逐渐远离。 傅聿川视线落在窗外的林荫道,保时捷panamera驶走的方向。印象里,林浅是深闺大小姐,一个林氏夫妇养出来供大家参观的名媛,她会开车? 韩嫂进来送了杯茶。 傅聿川问:“她出门去哪?” 韩嫂摇了摇头,道:“太太只说今天要出门,没说去哪,可能是跟朋友逛街吧。” 朋友? 林浅有朋友? 一天二十四个小时都在学豪门规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哪来的朋友? “叮!” 傅聿川手机响了,他接了电话,那头的傅寒说:“哥,我们给你设的接风宴弄好了,就定在海湾区的度假别墅,我现在来梨园接你啊。” 与此同时。 panamera在商场外的停车区停下。 林浅下了车,提着包往1号门方向走。门口,一个长相甜美,娃娃脸的女人在等。见林浅过来,唐柔立马跑过去,亲昵地挽上她的胳膊:“浅浅,我约了你好多次,今天终于答应跟我出来逛街了。” 林浅从小到大没朋友。 父母严格把控她的社交圈子,连她手机里的联系人都要按时检查,瞧不上的就全部删除,勒令她不准再与对方联系。 久而久之。 没有人再靠近她。 唐柔是两年前认识的,应该是她与傅聿川婚后不久。她第一次参加傅家聚餐,在傅宅见到唐柔,对方热情又亲切,很快便与她熟络起来。 之后也频繁联系她。 漫长的婚后生活,唐柔有空便找她,陪她打发时间。 对于唐柔的话,林浅道:“我这两天有点忙,做完手头上的事,就应了你的邀约。” “是因为聿哥回京城了吗?” 唐柔是唐千兰的侄女。 姑侄关系。 也算是傅家的旁亲,她比傅聿川小,就喊他聿哥。 林浅摇头:“跟他没关系。” “浅浅,你和聿哥的关系还是很不好吗?我前两天去傅宅看望姑姑,她告诉我,你最近精神状态不对劲,我蛮担心你的。” “聿哥那性格确实不好,一般人很难接近他。你做他的妻子两年,真是委屈你了。据说他这次出差回来就正式接管公司,要长时间留在京城,你得天天对着他了。” “浅浅,你要是不开心,就随时给我打电话,我去梨园陪你。聿哥看在姑姑的面子上,对我还是比较好的,他不会为难我。” “你们俩的联姻关乎两家,离起来好难。不然我真想你和聿哥赶紧把婚离了,这样你也能过得开心一些。” 林浅看她,“我目前来说挺开心的。” 唐柔顿了半拍,愈发握紧林浅的手,心疼道:“浅浅你别装开心来哄我了,我知道你心里苦。打小你父母不疼你,你就把苦往肚子里咽,咽着咽着就误以为自己不苦了。这些我都知道,我——” 视线里出现一张黑卡。 唐柔嘴边的话骤然卡了壳,止住了。 这张卡她见过,全球限量款,也就十来张,每一张卡片最下方有一行id数字,这一张是属于傅聿川的。 怎么在浅浅手上? 林浅靠近她,小声说:“傅聿川送我的副卡,我昨天给母校捐了笔钱试过了,真的不限额也不限使用次数。今天你随便买,想买什么买什么,我买单,刷傅聿川的卡。” 第8章 婚肯定是要离的 唐柔眼睛瞪得老大。 她拿起林浅手里的副卡看了一遍又一遍,直至在chanel专柜买了个二十万的包,才真正相信这是傅聿川的副卡,且具有购买的能力。 “浅浅,因为这张卡,你原谅聿哥了?想和他继续把日子过下去是吗?” “说不上原谅。”林浅道。 因为傅聿川没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 他就是态度冷漠。 将她当隐形人忽视她。 林浅想过了,她只剩半年寿命,维持现状也没什么不好。观念变了,她不再在乎任何人,包括傅聿川这位名义上的丈夫。 住在梨园。 就把他当成室友。 平时打个照面,互相不干涉对方的私事。 加上她拥有了他的副卡,钱确实刷不完。这样挺好的,她可以无金钱压力地去完成心愿清单上的100条愿望,安稳地过完最后这半年。 唐柔:“不离婚了是吗?” 林浅回:“婚要离的,半年后离。” 她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死去,在一个春暖花开的地方。不愿再被禁锢,所以她不想以傅太太的身份逝世,不想死后灵位放进傅家祠堂,百年后还要跟傅聿川的牌位摆在一起,葬入同一个穴位。 两人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唐柔提着所有东西,没让林浅动手。她贴着她,笑道:“浅浅,我听朋友说最近海域风浪不错,适合冲浪。我们逛完商场,去海湾区,傅家的私人度假别墅玩吧!” “最近这段时间我忙着写硕士论文,压力太大了,煎熬得天天掉头发。好久没冲浪了,好想疯狂玩一玩。好不好浅浅,咱们去冲浪!” 林浅不会冲浪。 但是,她的愿望清单上有一条就是去冲浪。 越是她不会的,从未做过的,她就越是写到清单上,想全部体验一遍。这样临了了,也能有点回忆。 林浅点头,应了:“好。” - 海湾区。 晚春的海水还有点凉。 今天太阳很大,适合晒日光浴。沙滩上摆了几张椅子,傅聿川躺在那,戴着墨镜阖眼休憩。 桌上手机又一次响起信息提示音。 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响起。 傅聿川坐起身,拾起手机,点开银行发来的简讯:“您尾号6675银行卡于下午16:23分在louisvuitton专柜支出人民币:¥3880000.” 他的私人手机很少收到信息。 联系人不多。 好友之间也都是打电话。 今天的信息可能比他前二十八年收到的加起来都要多,往上滑根本滑不到顶。临近京大校庆,昨天林浅给学校捐了二十万,他收到一条支付短信。 她今天去买楼了? 一水溜全都是支付消息,少说也有七八十条。 身旁的沙滩椅有人坐了下来,宋衍之递了杯香槟酒过来,道:“我听齐特助说,上周傅家聚餐,林小姐一人力怼傅家所有长辈,你那后妈唐千兰也被她呛到了。” “这两年傅寒查了林小姐多次,还派人暗中跟踪过她几个月,都没见她与唐千兰私下来往。聿川,你说有没有可能她不是唐千兰的眼线?” 傅聿川手机又响了。 他直接关了。 没再去看。 对于好友的话,傅聿川:“不清楚。” “你还防着她吗?” “不然?”傅聿川反问。 “……”宋衍之识趣地没再继续问,作为傅聿川多年挚友,他了解傅总多疑的性格。孤身一人,更加需要谨慎,一步都不能走错。 对于林浅。 这只是一个没感情的名义上的妻子,实在没必要多费心。 日后傅聿川完全站稳脚跟,全权掌握了傅家,他就可以离婚,抛掉这桩被强塞来的婚姻。 - paramera驶入海湾区。 沿着海滨公路行驶到一片私人别墅区,停在门禁杆前。安保走了过来,甩手示意对方离开:“这里不让进。” 唐柔开了副驾驶车门下来。 跑到保安亭前,叉腰道:“你看清楚,这是傅总太太的车。聿哥的私人别墅区,外人不让进可以,但这是他老婆。” 主驾驶的车窗是降下的。 几名保安聚在一起,一同往车里看。是个很漂亮的女人,五官精致,气质绝佳,配得上傅太太这个称呼。 但是。 他们都没见过傅太太,不能因为对方长得好看就放进去。私人别墅区具有高度私隐性,若是没看好大门,有个外人进了,他们的工作就不保了。 保安:“小姐,你说她是傅太太她就是傅太太啊?” 唐柔气死了。 她跑回保时捷车旁,隔着车窗与里头的林浅说:“浅浅,那几个傻子说你不是傅太太,说我在胡诌,不让我们进去。你带结婚证了吗?拿给他们看看。” 林浅:“……” 谁平日里带这东西出门? “电子结婚证呢?”唐柔追问。 “应该有。”林浅拿起手机,点开支付宝,进入国家政务服务平台,找到了她与傅聿川的电子版结婚证。 唐柔立马拿过她的手机,跑去与安保理论。 几名保安看着手机里女人的脸,又看看车内林浅的脸。五官差不多,但整体瞧着差别挺大,结婚证上的女子死气沉沉,长相大气,却没有让人多看几眼的欲望。 眼前的女人是真好看。 老话说春景怡人,她胜过春景万分。 唐柔:“看清楚了吧!” 保安回过神,连忙双手递还手机:“不好意思小姐,仔细盘问是我们的职责,希望您能理解。傅太太,您可以同您朋友一起入园了。” 林浅点头。 升起了主驾驶的车窗。 窗户隔音,她没听见保安之后那句:“傅总在a栋别墅,您驱车前行两公里就可以抵达洋房大门了。” 唐柔上了车。 门禁杆往上抬起。 paramera驶入私人别墅区,徐徐往前开。林浅没来过这,不熟悉路,她看了眼路边的标牌,见到好几栋别墅,在不同的位置。 林浅:“小柔,你想去哪冲浪?” 唐柔低头看手机,没有抬头。她心情很好,脸上满是笑容:“去a栋别墅吧!” 第9章 怎么说也是你老婆 林浅没想到会在海滩上遇见傅聿川。 她把车停好。 在洋房里更换了泳衣。 拿上管家准备的冲浪设备,穿过棕榈大道,走过椰子树长廊,就看见了远处沙滩椅上的傅聿川。 还有傅寒、宋衍之、齐特助等人。 最先注意到她的是正在冲浪的宋衍之,对方跳下冲浪板,一边往岸边走,一边喊着:“林小姐,什么时候来的?” 林浅认识宋衍之。 他是个医生,也是傅聿川的朋友。先前她生病感冒,是宋衍之去梨园送的药。 听到宋衍之的声音,沙滩上几人都停了手上的动作,偏头往林浅所在的方向看去。傅聿川也扫了她一眼,短暂的几秒钟就收回了视线。 唐柔从后方跑来。 她拉着林浅往前走,到了傅聿川跟前,唐柔哼了一声,道:“聿哥,你来度假怎么不叫浅浅啊。要不是我约她出来玩,她又得一个人待在家里了。” “你们俩是夫妻呀,浅浅性格又比较沉闷,不怎么爱说话,聿哥你就得更加费点心照顾浅浅,聚餐什么的也带上浅浅呀。” “你不常带浅浅出来,别墅区门口的安保都不认识浅浅,质疑她不是傅太太。还好我在那,保安才让我们进来的。” 唐柔说了一大串。 傅聿川没作声,他站起身,侧眸瞥了眼几步外的林浅。两人对视数秒钟,都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傅聿川率先收回视线,离开了沙滩。 “聿哥你去哪?” “浅浅在这,你不陪浅浅吗?” “别说了。”林浅从后方握住唐柔的胳膊,提醒道:“我和他的关系你知道的,没必要说这么多。” 都是成年人。 说太多只会让自己颜面无存。 唐柔像是不懂这个意思,她皱脸抱怨:“可是浅浅,你毕竟是聿哥的妻子,他怎么能这样对你啊。” 林浅没说话。 - 唐柔是个活泼的人。 她很快就加入了齐特助等人的沙滩排球运动,与一群年轻的男人混在一起,玩得不亦乐乎。 林浅没参与。 独自抱着冲浪板在岸边试水。 试了好几次,她都没能成功上板。林浅蹲下身,拿起手机点开小红书的教学视频,照着里头博主说的做。 眼睛是学会了。 动起手脚来却啥也不会。 先看浪花打来的方向,弯下腰,身体前倾,将冲浪板逆方向扔上巨浪的同时,抓准时机跳上冲浪板。 然后。 林浅第十三次摔在岸边的浪水里。 这个浪花掀得有点大,海水完全将她吞没,林浅下意识闭眼,重心不稳跌倒在地,胳膊磕到礁石上,擦破了皮。 远处。 傅聿川站在棕榈树下。 他望着预备第十四次冲浪的林浅,喊住了路过的宋衍之,道:“等会儿有没有事?” “暂时没有。” “教她玩一下冲浪板。” 她? 哪个她? 宋衍之偏过头,顺着傅聿川视线所及的方向看,就看到又一次倒在海浪里的林浅。半小时前她就在自学冲浪,还没放弃呢? 宋衍之收回视线,看身旁的男人:“你不会一直站在这看林小姐冲浪吧?” 消失了半小时。 却在无人察觉的角落里看妻子玩冲浪板? 什么玩意儿。 宋衍之又说:“你冲浪技术比我好,自己去教嘛。我跟林小姐不算太熟,我不会教呀。还有,她穿着泳衣,教学的过程中总有挨得近的时候,我眼睛若是瞟到不该瞟的地方,多不好意思。” 不给傅聿川说话的机会,宋衍之冲着远处林浅大声喊道:“林小姐,待那别动,聿川说他过来教你冲浪。” 海边有风浪声。 声响再大,也敌不过宋衍之的铁肺叫嚷。 不说方圆十公里,反正这沙滩上每个人都听到了。宋衍之喊完,就觉得自己脖子冰凉凉,一道冷厉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他应该被傅聿川五马分尸了。 宋衍之没去看身后男人的冷眼,他脚下生风,麻溜地跑了:“那什么,我有点渴了,我去吃碗饭。别为我操心,我知道饭在哪。” 彼时。 海岸边。 林浅听到宋衍之声音那刻,她以为是自己幻听了。摔了太多次,给耳朵摔出了错觉。她没理会,爬起来又打算再试一试。 正要起身。 余光瞥见某道影子。 傍晚的霞光橙黄,将男人高大的身影映照在海面上,此刻影子已经将她完全笼罩。林浅本能抬头,入目便是傅聿川那张斯文冷漠的脸。 所以刚刚真的是宋医生在说话。 他说傅聿川来教她冲浪? 迟疑之际,傅聿川温热的手掌握住了她纤细的胳膊,将人从海水里捡了起来。他把她放到身旁,随后扫了眼她的冲浪板:“板子太短,不适合初学者。” “别墅管家给我的。” “他以为你会,没料到你是笨鸟。” “就你最聪明。” “比起你是强一些。” “是是是,谁能强得过你,傅家二爷,傅氏集团执行长。” 傅聿川剑眉蹙紧。 他比林浅高,从他的角度,就只见到她那张不断开合的嘴。三个多月不见,她这脑子里到底装了什么新东西,说出的话没几个好听的字。 “你学还是不学?” “学,但用不着你来教。”林浅蹲下身,捡起地上的冲浪板,径直从他身旁走了。 傅聿川站在原地。 他转过头,就看见林浅走去几十米外的沙滩,对着她手机里的视频教学开始放板子,跳上去,摔倒,爬起来又跳上去。 他好心过来教她。 不领情就算了,还说不出半句好话。 他倒要看看她今天能不能顺利上板,看她这笨拙的动作,估计再给她十天半月她也冲不起来。 -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傅聿川就坐在沙滩椅上。 望着林浅冲浪。 他答应了傅寒打沙排,对方来喊他,他没去。宋衍之搞烧烤,叫他过去,他也没动。唐柔抱着一大堆贝壳来给他看,叽叽喳喳说了一大堆话,他一句都没听,依然注视着远处冲浪的林浅,敷衍地嗯了一声。 视线里。 林浅每摔倒一次,傅聿川的心情就好几分。 天逐渐黑下来。 宋衍之捧着装有烤肉的盘子走过来,一边吃一边说:“你真不去教一下?林小姐都自学了好几个小时,摔了好多次了吧?” “四十八次。” “?” “现在是第四十九次了。”傅聿川补充。 宋衍之看过去,果然,林浅摔倒了,倒在海浪里。她扑腾了几下,抱着板子一点点爬起来。 这浪就非得冲吗? 也是够倔。 宋衍之好心提醒:“马上要涨潮了,去叫林小姐回来呗。她说话有点不中听,但总归是你老婆,干嘛跟人家怄气对着干?” 第10章 你脑子有问题? 傅聿川仿佛听到了一句笑话。 他抬眸,目光落在后方男人吃相不佳的脸上,道:“你脑子有问题?” 他和林浅就是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 联姻对象。 名义上的夫妻。 且她还有可能是唐千兰的眼线,是他提防的对象。他对林浅没有丝毫感情,若不是今日她忽然来了海湾区,两人都不会见面。 哪来的怄气? 宋衍之最近外科手术做多了,神经不正常。 对于傅聿川的话,宋衍之没去辩驳。他把烤肉往嘴里塞,保持沉默。没过多久,在看见林浅摔倒第五十次,终于把这个浪冲起来那刻,宋衍之:“我去,厉害啊!” 她还真冲浪成功了。 五十次。 近三个小时。 宋衍之嚼着嘴里的肉,随口说:“摔了这么多次,身上估计不少外伤。” 傅聿川面无表情地起身。 他回别墅,走的时候与宋衍之说了声:“你过去提醒她涨潮了,让她离岸边远点。” “林小姐应该知道夜晚涨潮吧?” “她是个蠢人。” 聪明人会被傅家那群长辈刁难,去抄写家规? 聪明人会放着一个经验丰富的师傅不要,非得自己摔五十次学会冲浪? 林浅有个好皮囊。 大脑空空。 不管从上看还是从下看,前后左右看多少遍,傅聿川都觉得她不太聪明,现在还多了一张不讨喜的嘴。 望着傅聿川身影走远,宋衍之收起玩笑的样子。他折回烧烤台,把手里还未吃完的烤肉放桌上。 唐柔这时蹿到他身边,笑道:“聿哥跟你说完话回别墅了吗?不过来吃烧烤啦?我烤了蛮多他喜欢吃的东西呢。” 宋衍之:“他去拿外伤药膏了。” 听到这话,唐柔双眼亮了:“聿哥知道我打沙滩排球受伤了?擦破了皮确实好疼,是得上药了。” 宋衍之沉默了三秒钟,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唐小姐,你是林小姐的好友,也是傅家的亲戚,应该比我们更加清楚,聿川和林小姐结婚了,他是有妇之夫。” “知道呀。” “那咱们这个说话做事的分寸?” “聿哥和浅浅要离婚的,很快就要离了。他们俩是联姻,结成夫妇也不是两人自愿的,待在一起浅浅不开心,聿哥也烦。” 宋衍之:“……” - 夜幕降临。 众人陆续回了别墅。 林浅累极了,进屋后就上了楼,去了管家为她安排的房间。 傅聿川从书房出来时,厅里所有人都在,唯独没有林浅的身影。他询问管家:“林浅没回来?” 唐柔率先回:“聿哥,浅浅去房间洗漱了。” 她站起身。 笑容甜甜地往傅聿川那边走。 早在傅聿川进客厅,她就看见了他手里拿着的外伤药膏。聿哥对她很好,比林浅那位名义上的妻子更好一些呢。 离近了,傅聿川将药膏递给她。 唐柔接了过来,唇边的笑快要咧到耳后,正打算说什么,就听见傅聿川说:“你去楼上给她,告诉她,如果哪里不舒服就及时说,宋衍之带了药箱,可以给她瞧伤。” “什么?” “听不懂?” “聿哥,你是说让我把膏药给浅浅吗?”唐柔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她扬在脸上的笑容有了些许僵硬。 对于唐柔的反问,傅聿川略显不悦:“我说的不是人话?很难理解吗?” “聿哥我不是这个意思。”唐柔抿了抿唇,将手里那支冰凉的膏药攥紧了些,“我等会儿就上楼给浅浅,等会儿就去。” 傅聿川:“有劳。” 他说完便走出客厅,背影很快就消失了。 唐柔杵在原地。 脸上的笑容已经完全僵硬。 她怔愣着,低头看了眼手里的膏药,不高兴全写在脸上。宋衍之不知何时来的,路过她时停留了几秒钟,道:“聿川就是这个性格,说话不中听。唐小姐别介意,多被他骂几次就习惯了。” 唐柔咬着唇,委屈得很:“我不想被聿哥骂。” 宋衍之故作思考的模样,说:“那能怎么办呢?该怎么做才能讨聿川的喜欢呢?想个什么方法能吸引他注意力呢?” 闻言。 唐柔抬头,“你知道?” 宋衍之点头。 “什么办法?”她问。 “离他远点。”宋衍之回,看着她不愿意的神情,男人笑着往前走了,边走边说:“林小姐知道她有你这么一个好朋友吗?哈哈哈——” 一句话戳中了唐柔的肺管子。 她怒气升起。 转过头朝宋衍之走远的背影狠狠剜了一眼,他什么语气?说的好像她是个小三,觊觎别人丈夫一样。 聿哥不喜欢林浅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爱情里,不被爱的那个人才是小三!她喜欢傅聿川,五年前他从伦敦回京,第一次见他时唐柔就动了心。 她比林浅更早认识他。 她比林浅更加爱他。 林浅不费吹灰之力就嫁给了他,凭什么?唐柔承认,她是故意接近林浅,为的就是离傅聿川近一些。 这是她追爱的方式。 她不觉得不妥,反而觉得自己很痴情。这世界上没有人能比她更在意傅聿川了,只要林浅跟聿哥离了婚,她就可以成为名正言顺的傅太太。 - 林浅夜里是被疼醒的。 自学冲浪摔了多次,身上有被礁石磕出来的伤,也有被砂砾碾出来的痕迹。先前在沙滩上,被海水泡着,倒不觉得疼痛。 洗了澡。 上床睡觉。 睡了没多久,皮肉之痛就有点止不住了。 林浅起身,掀开被子穿上拖鞋,披了一件外套就出了卧房。她前往宋衍之所在的房间,礼貌敲了几下门。 听到里头的回声,林浅推门进去:“宋医生,我冲浪的时候受了些擦伤,您这边有膏药吗?” 宋衍之:“唐小姐没把膏药给你吗?” “没有。” 宋衍之装着不懂的样子,走去药箱里拿了支药膏,递给林浅:“当时大家都回了别墅,聿川特意给你拿了支药膏。但听说你在洗澡,就转手让唐小姐给你,她是忘给了吗?还是她想留着聿川送的东西?不应该吧,就一支膏药而已。” 林浅没有说话。 女人暗下去的眸色已经说明了一切。 她是林氏夫妇养出来的木偶名媛,但是她并不傻。若是没有智商和能力,她也无法精通琴棋书画,获得那么多奖项。 宋衍之:“多涂抹几次,涂厚一点,过个十几分钟就不疼了。” 林浅双手接过药膏,“谢谢。” 谢他。 不止谢这支药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