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走偏锋的大明》 第一章 搜查 “快,将潘家围起来,一只苍蝇也不许飞出去!” 急促的脚步声在巷子里响起,同时马蹄声阵阵,为首的几个人在潘宅大门前勒住马,而后从马上一跃而下,飞鱼服上的鱼鳞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刺得潘筠眼睛生疼。 几乎在他们下马的瞬间,她闪身躲到了一堵墙后,憋住一口气,确定没人发现她后才缓缓将气吐出。 耳边听到“砰”的一声,大门被撞开,然后是婶婶惊慌失措的声音和叔叔的怒斥声。 两个月前的情景再次重现,她捏紧了拳头,压下心中的杀意,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但她并未走远,而是沿着墙角绕过几户邻居,在一个偏巷的小门边停下,门边有一堆木柴。 果然和二哥说的一样,乔家就喜欢把木柴堆在西角门,这里的巷子尽头是一堵墙,平时没人过来。 潘筠矮身躲到木柴下方,盘腿坐下,掐诀默念,似有一道星光落在她的双眼之中,她留在潘家的两只纸鸟同时睁开了眼睛。 通过纸鸟的眼睛,她看清了率先闯入潘宅的三个锦衣卫,站在中间的人面色沉凝,“将这宅子里的活人全都捉来一一查验!” “是!” 潘家人并不多,她父兄被流放后,家里就只有潘老太太和叔叔一家三口,以及桂姨母子两个下人。 潘涛挡在家人前面,一脸黑的怒视锦衣卫,“你们想干嘛?我兄长潘洪的案子已结,这里现在是我家!” 曹业冷笑,“结没结可不是你说了算,给我搜!” 锦衣卫们便如狼一般冲入各个房间中。 锦衣卫抄家,那是掘地三尺的态势,屋里传来器物被砸的声音,潘涛努力忍耐着,一旁的妻子王氏一脸惊恐,紧紧地扶着潘老太太,埋着头不敢抬,生怕锦衣卫从她脸上看出什么来。 潘家并不大,很快锦衣卫出来,向三人禀道:“千户大人,没有找到。” 曹业眉头微蹙,问道:“人没找到,东西呢?” 锦衣卫就压低声音道:“屋中没有找到小女孩的衣物和用品。” 他怀疑情报有误。 曹业就瞥眼看向一旁的王勇。 情报是他带来的。 王勇还想凭此邀功呢,闻言大声反驳道:“不可能,我的情报不可能有误,有人亲眼在他们家院子里看到过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 潘老太太一听,眼泪唰的一下落下来,抬头四顾后大声哭道:“囡囡,囡囡是你回来了吗,你也知道你父兄落难,所以回来看他们了吗?” “可你回来晚了,你父兄已经往大同去了,你要见他们还得去大同,你才七岁,哪里去得,还是快快回阴间去,不要再惦念阳间之人了……” 潘涛也目露伤悲,和锦衣卫解释道:“我兄长的确有个七岁的女儿,去年开春得病死了,这件事,亲朋邻里都知道,你们要不信,可以问邻居,也可以问我家亲眷。” 顿了顿,他扭头对儿子潘柏道:“去把去年族长写给你大伯的信取来,我记得上面就有提及。” 潘柏应下,正要去,一个锦衣卫啪的一声丢下一个盒子,手上则抓了十来封信,他奉给曹业道:“千户大人,搜查出来的信都在这里了。” 他从中抽出一封来递给曹业。 曹业接过,快速的扫过,这是潘家的族长写给潘洪的信,其中有一条,他答应将潘洪幼女的名字潘筠记在族谱上,却不答应她葬在祖坟里,理由是,她年仅七岁,是夭折,族中没有夭亡之女归葬祖坟的先例。 曹业仔细查验,确定信上的字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又将信封对着阳光仔细查验,确定上面的戳是各驿站所留,这才沉着脸将信收起。 他脸色难看,强忍着才没瞪视王勇,谁让他认了大太监王振做叔叔,是个有大靠山的人。 他丢下信,虽然搞错了,却不会给潘家道歉,他冷笑道:“你们最好老实些,若有违制之举,我们锦衣卫绝不放过。” 他目光扫过潘老太太和潘涛,警告道:“若有怨言传出,那就是不满朝廷,不满陛下,潘洪是收受贿赂,放脱罪犯,陛下只判其流放已是开恩,你们可不要辜负了皇恩。” 潘家人脸上连怨恨的表情都不敢显露出来。 曹业看得满意,这才转身带人离开。 王勇却不想走,目光阴狠的在潘家人身上扫过,但这里面潘老太太和桂姨年纪老大,王氏也不符合,剩下桂姨的儿子长盛和潘柏是两个少年,性别为男,也不符合…… 他暗暗咬牙,同时唾弃,潘家竟如此寒酸,家中连个年轻的女婢都没有,但凡有一个,管她七岁八岁,还是十七八岁,他都能打得她承认是潘洪的女儿。 不能栽赃,王勇只能不甘的跟着离开。 一直沉默不说话的另一个锦衣卫百户刘敬终于从一堆信上收回视线,目光在院子里一扫,待看到挂在廊下的一只纸鸟时微微一顿。 这只纸鸟的眼睛活灵活现,他有种它正在看着他的感觉。 盘腿坐在柴堆下的潘筠通过纸鸟的眼睛与他对视,彼此都心生一丝异样,戒备起来。 潘筠:难道他能看到她? 潘筠不敢小看这些锦衣卫,这个世界有灵气,虽比不上她来的世界灵气复苏后浓厚,但世上一定有异人。 既有异人,那就一定有异事,作为皇帝眼睛之一的锦衣卫,多半会有所涉猎。 想到她现在的修为,潘筠不敢托大,见王勇也不甘的转身离开,她就立即掐断了和纸鸟的联系。 因此她没看见,刘敬临走前越过潘涛,上前一把扯下廊下挂着的纸鸟,仔细看了看它的眼睛后就把它捏在手心里带着离开。 潘涛心脏剧跳,那是潘筠临走前挂上去的,他当时不知她为何紧急之下还要费心挂上两只纸鸟,却隐约知道这是要紧之物。 他攥紧了手,想上前阻拦他带走纸鸟,却被潘老太太一把拉住,她不动声色的冲他摇了摇头,一家子就这样沉默的看着刘敬扯了东西离开。 第二章 三玉灵境 潘筠收回视线,丹田里本就不多的气只剩下一丝了,也就能让她行动便利些,是支持不住她一个术法的。 第一次走出家门,又是这样近乎“裸功”的状态,让潘筠很没有安全感。 她沉吟片刻,终于在脑海里主动联系那个存在,【你是谁?】 一道机械的声音响起,【我是系统,恭喜你被我选中,只要你听话努力修炼,我便能助你走上人生巅峰。】 潘筠心中冷笑,面上和脑子里却不泄露分毫,问道:【我能为你做什么?】 【不用做什么,你只要努力修炼就行,先找个洞天福地,灵气浓郁的地方,修炼起来才能事半功倍。】 潘筠垂下眼眸道:【我家人正落难,我怕是不能安心修炼,你能不能助我把他们解救出来,等我家的危机解除,我就和你去寻找洞天福地修炼。】 机械声毫无感情,【修道之人本就要清心寡欲,你从小体弱多病,可见和家人缘分不深,你刚刚已经为家人去了一桩祸事,也算报恩了,现在可以淡去关系,各自相安。】 见它不见兔子不撒鹰,一直压抑着怒火的潘筠终于忍受不住,在脑子里大骂,【安你爷爷的腿!】 【我体弱多病是因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你,我一出生就带着记忆,从出娘胎就开始修炼,先天之气都被我炼化了,炼出来的精气呢?全被你他娘的吞了!】 【别以为这八年你不吭声我就不知道是你,还假装系统,连个系统名字都不取,装都装不像,以为我是傻子,随便糊弄糊弄就屁颠屁颠的听话了?别忘了,你姑奶奶我上辈子还是你的研究员!】 脑子里的东西有些懵,等反应过来它被骗被骂了以后忍不住跳脚,【你早知道我是灵境?】 潘筠一愣,皱眉,【灵境什么灵境,你不是白玉莲灯吗?】 【不要叫这恶心的名字,我叫三玉灵境,你们这群愚蠢的人类,看我有三片玉片连在一起就说我是灯,灯你奶奶的灯。】 潘筠:【成了灵的东西如此粗俗,你因何取名叫灵境?】 【你还成人了呢,不一样粗俗?】它丝毫不想让,并且讥讽道:【你们这群人研究了我十多年,都没弄明白我是做什么用的。】 潘筠:【你不是储存卡一样的存在吗?莲花瓣可以储存信息,据我所知,国博和研究所把信息库里的内容都输入到你身上,天文地理,百科全书,无所不记,除了储存信息,你还能干啥?哦,现在多了一个,还能储存实物。】 她的前世是在26世纪,第五次世界大战之后,地球满目疮痍,人口凋零,许多传承都流失于战争和时光之中,而在此时,一种神奇的能量出现。 不仅人类获得了力量,有所变化,可以在这个艰难的世界生存下去,植物和动物也获得了能量,有返祖的现象。 这种返祖,不是返回更接近现在的23、21世纪,而是返回书中记载的蛮荒世界,拥有一种稀奇的力量,世界将这种现象称为灵气复苏。 她出生于和平后的第一代,她的祖父母和父母都参加过世界大战,在之后和异物的斗争中牺牲,她是国家养大的。 她的天赋在心,可以与世界万物沟通,双目可以看到虚妄之下的真相,和传说中的七窍玲珑心相似,不过,她只有五窍,能力远不及七窍。 老师说过,只要她努力修炼,将来很有可能成长为七窍,到时候可以勘破一切幻术虚妄,是研究白玉莲灯这类上古时候留下来的宝物的最合适人选。 结果她还没来得及成长到七窍,研究所就砰的一声爆炸,她的身体瞬间化烟,灵魂被一个东西裹挟着冲进因为大爆炸而被炸开的时空隧道里,来到了这平行的时空,重新投胎做人。 她出生就带着记忆,一点也不想和这个世界的家人有过多的牵扯,她是个年满二十的大学研究生,没那么容易感动。 可是……这个世界的父母兄长对她太好了,呜呜呜…… 她爹下衙回家会小心翼翼的把她放在脖子上让她骑,她大哥会把零花钱省下来给她买各种东西,她二哥会悄悄抱她到屋顶上看外面的街道,被发现后替她受罚…… 更不要说她温柔体贴的娘亲了,她前后两世,只见过她娘一个这样温柔善良体贴的人。 父爱,母爱,兄弟之爱,她这一世都有了,就是太短。 想到这里,潘筠更加气愤,咬牙切齿道:【我管你是灵境,是灯还是储存卡呢,就因为你一直偷吃我的灵力,害我修炼无成,我爹出事的时候我一点忙也帮不上,你赔我!】 【就算我不吃你的灵力,你修炼有成,皇权之下,你能做什么?】三玉灵境道:【你以为大家不知道你爹是冤枉的吗?皇帝和王振一定要你爹死,你爹能活?皇帝和王振一定要你爹背黑锅,这口锅你爹能丢下?】 三玉灵境冷漠的道:【这里不是26世纪,不是法治社会,你个人的能力没那么好用。】 潘筠胸膛急剧起伏,片刻后压下怒火,冷静地道:【我不管别人怎么想,怎么做,反正我要救我爹和我哥,你就说干不干吧。】 三玉灵境冷冷地道:【干不了。】 潘筠一听,也冷笑一声,闭上眼睛就调整呼吸,这一次,她没有炼化精气和灵气,而是入定。 她入定的速度极快,不过片刻,心神便沉入身体之中,瞬息之间她就出现在了自己的泥丸宫中,和一个状似莲花的宝物面对面相视。 它通体洁白,三片花瓣形状的白玉连接在一处,每一片花瓣都有一个巴掌那么大,簇拥在一处就好似莲花一般。 蜷缩在玉片中的灵境愣愣地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潘筠。 潘筠似笑非笑的看着它道:【很惊讶吗?】 【我努力修炼八年却一点成效也没有,炼化的灵气只要走过泥丸宫就会消失不见,我就是个傻子也知道泥丸宫有问题,你觉得这八年我会一点准备也没有吗?】 三玉灵境无言以对,内心复杂不已,这是它自己选的人,但她这样天赋异禀让它既欣慰又愤怒。 第三章 被发现 潘筠:【你既然帮不了我,那从现在开始,休想从我身上拿到一点灵气,我要修炼,凭我自己,也可以救人。】 灵境很不解,【你带着记忆重生,为什么还会把他们当成你的家人?难道你不想回去找前世的家人吗?我可以带你回去。】 潘筠:【八年,就是养条狗都应该有感情了,何况是人?我一个体弱多病,被你抢夺灵气的婴儿能长这么大,他们付出了多少心力?不算感情,就算是为了报生养之恩,我也不能坐视不管。】 何况,她前世没有家人了,唯一要报答的是国家。 灵境:【你要报他们的恩,那就先报我的恩,当时实验室爆炸,是我裹着你的灵魂离开,要不是我,你会和他们一样魂飞魄散。】 潘筠冷笑,【我要不是顾念这个恩情,你以为你能在我的泥丸宫里一待待八年?也别把自己说得这么高尚,你之所以裹着我的灵魂出逃,不过是因为你必须要有一个载体,而我当时离你最近。所以你救了我,我也救了你,我们早已经互不相欠。真要算,这八年是你亏欠我的。】 灵境沉默,却一闪一闪的,咻的一下想从她的泥丸宫中冲出来,但才往外一冲,就被一张网兜住,然后有线条凭空出现,刷刷两下紧紧地捆住它。 灵境大惊,【先有炼精化气,再有炼气化神,为什么你能先炼神?】 泥丸宫中的潘筠冲它龇牙一笑,【你猜?】 攻守已变,现在是潘筠占主导了。 灵境能屈能伸,改口道:【你既然是研究员之一,就应该知道,我被封印住了,很多能力都不能使用,你等我解开封印,我就能帮你……】 【太久了,前世国家在你身上砸了这么多资源,十年的时间你也才解封一点点,但也只能录入信息,谁知道等你完全解开封印要多久?】潘筠不相信它一点办法也没有,【你先把这些年从我这里抢去的灵气还我一半,让我提高修为,我去找人救我家人。】 【我都炼化,没有了。】 潘筠冷笑:【当我是三岁小儿?你要是没有储存的灵气,你怎么维持自身空间的运转?】 灵境:【……就只够维持那点空间运转,那里面可都是你的东西。】 潘筠:【丢了,把灵气给我。】 灵境:【你不如再等等,等我再解开一点封印,我是境神,曾经封神的灵境,一旦我解开封印……】 潘筠冷笑连连:【神不能自主修炼……】 灵境:【等我解开那部分封印,我就可以……】 潘筠继续:【神还要吃我修炼出来的灵气。】 灵境:【等我重新封神……】 潘筠:【一吃吃八年。】 灵境愤怒:【等我重新封神……】 潘筠:【八年不吭一声。】 灵境气弱:【等我重新封神,我会补偿你的……】 潘筠:【八年啊,我父兄蒙冤落难,就因为我没修为,一点忙也帮不上。】 灵境屈服:【我可以给你一些灵气,但一半做不到,大部分灵气我都炼化了,我还要留一部分运转空间。】 它道:【空间有多好用你应该有体悟,刚才要不是我打开空间让你藏东西,你家人能躲过刚才一劫吗?】 潘筠沉默,空间的确大有用处,刚才也的确救了他们家人一命。 她今天一起床就诸事不顺,喝水呛住,下床摔倒,就连倒一碗水一直坚固的铜柄都断了。 修道之人没有特别倒霉的,如果出现这样的情况,一定是上天在示警,于是她用自己有限的知识为潘家卜了一卦。 大凶! 她爹和两个哥哥都被判流放大同,她问的潘家限定了祖母和叔叔一家,他们怎么会大凶? 潘家现在唯一的把柄就是她。 作为潘洪的女儿,她也应该跟着流放大同,但她爹心疼她身体不好,加上去年开春她差点病死,外面不知道她还活着,潘洪干脆就把她隐匿起来。 收留罪犯是大罪。 所以在算出大凶后,她立刻就想放火后跑掉。 没办法,屋里全是她生活的痕迹,跑得了人,东西跑不掉。 她都不确定放火能不能把痕迹都消除,恰在此时,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道声音。 她都来不及细问,在知道它那里有空间后,她立刻就把屋里所有的生活用品都收进空间里,又跑去杂物房里收了许多东西丢在房间里掩盖剩下的生活痕迹,这才匆匆和祖母叔叔见了一面后跑掉。 她刚出门,锦衣卫就到,险而又险的躲了过去,它说的没错,今天它救了她和潘家。 潘筠终于退一步,一人一灵暂时达成共识。 灵境给了她一些灵气。 这些灵气本来就是潘筠的,它一释放出来她直接就可以用,但她依旧盘腿坐着引导它运转一个小周天,最后压在丹田中。 灵境等她收功后问,【我们接下来要去哪儿?】 潘筠垂眸思考片刻后道:【潘家是回不去了,锦衣卫会一直盯着的,我想去大同找我父兄,来吧,带我疾行千里。】 片刻后,潘筠站在巷子外,沉默,沉默,无尽的沉默。 【这就是你的疾行千里?】潘筠嘲讽道:【一堵墙,半条巷子?】 灵境心虚道:【我修炼的灵气都拿去解封印了,主要是打开空间和功法,刚才又给了你那么多灵气……】 潘筠强调了一句,【是我修炼的灵气!而且你给的不是很多,只有一点灵气。】 算了,一个被封印的灵境,也不能对它指望太多,潘筠叹息一声,正想和它商量一下怎么去大同,突然察觉到一道令人不舒服的注视,她微微蹙眉,抬头看去。 就对上了王勇的目光。 他骑在马上,正在打量她,目光令人很不舒服。 他怎么在这里? 潘筠目光一扫,心中大吼,我艹,没用的灵境,疾行千里就过一条巷子,正好到大街上,碰到了刚从潘家出来的王勇。 她面无表情,目光平滑的从他脸上滑过,只当不认识他,扫过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她瞄准了一道宽阔的背影,拔腿就追过去,“爹爹……” 第四章 追击 王勇眉头紧蹙,目光从她身上扫过,转而去关注街角趴着的小乞丐们。 他正在心中挣扎,这事到底干还是不干呢? 干吧,有可能节外生枝,潘家找不出“女儿”的踪迹,多半如信中所写,潘洪的女儿去年开春就夭折了。 潘洪父子三人已经流放,这时候给他找个女儿按上,也就牵连一下窝藏“她”的潘涛一家,不知能否追加潘洪的罪责,改判斩刑,若可以斩了潘洪,大哥和叔叔一定更解气。 只是风险变大了。 不干吧,他这么折腾一场什么收获也没有,好不甘心。 怎么会看错了呢,他派出去的眼线分明在潘家看到过一个年龄对上的小女孩。 想到眼线交上来的画像,王勇的目光又不由往前追去,却发现目之所及的街道上没了那个小女孩的身影,而先前被她叫做“爹爹”的男子刚从酒肆里打了酒出来,和另一个人勾肩搭背的往前走。 哪个男人出门喝酒会带闺女? 王勇悚然回神,心思百转千回,立即打马去追。 落后他一步的刘敬正低头看着手上的纸鸟,看到他打马疾行,背影匆匆,目光微微一闪,想了想,还是远远跟了上去。 他不能从王勇手上抢功,但至少要知道他私底下干了什么,或许将来有用呢? 潘筠在人群中穿梭,遇到拐角就拐,遇到巷子就进,就是想甩脱后面的王勇,她偶尔间回头已经看不见王勇,但她的感官一直给她“危险”的信号,显然她没有脱离危险。 【你还等什么,帮我!】 刚给出一部分灵气的灵境虽然骂骂咧咧,但还是从她打开的网里伸出灵识。 这是它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光明正大的用自己的灵识观察这个世界,以前为了不让潘筠察觉到自己,它一直只通过她的眼睛看世界。 这是一个很熟悉的世界,在它存在的几千年世界里,大半时间的世界都长这样。 它很快看到紧追其后的王勇,还看到了从四面八方围过来的官差,终于知道为什么他没看到潘筠,却还能咬着她不放了。 【往前,过两个巷口右转,跑到底,那里有一片小树林,还没人。】 潘筠依照它的指示跑。 灵境的灵识不由的去观察附近的人,潘筠似乎知道它在想什么,一边跑,一边还在心里和它聊天,【想脱离我,去找别人?】 灵境:到底是谁在谁的脑子里啊? 潘筠:【你觉得你跑得掉?你只要敢跑,我就敢带着你同归于尽。】 潘筠说得斩钉截铁,因为有她织网困住它的先例在,灵境不敢动弹。 虽然前世它被他们研究,但这位年轻的研究员只显露出专业的技能,它并不了解她; 而这一世,虽然它自她出生时就跟着她,但她生活简单,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父母兄长都疼爱她,她每天的生活不是读书识字吃药,就是修炼,情绪就是一条直线。 两次比较大的起伏,一是两个月前她现在的爹潘洪被抓,连累家里被流放;还有一次是刚才,差点连累整个潘家。 就算是去年她生病快死了,心情也没多少起伏,以至于灵境一时拿不准她是不是真的如此刚烈。 不管她是不是,反正灵境不是。 它存在那么长的岁月,可不想栽在一个愣头青头上。 念头才闪过,潘筠就放缓了语气在脑子里慢悠悠的问它:【而且,你能在这个世界找到比我更天才的修炼天才吗?】 从出生就有修炼意识,能炼化先天之气,在前世灵气复苏时就是个修炼天才的天才,拥有超广博的修炼知识,谁能比得上她? 灵境沉寂了下来,用实际行动回答她,【王勇距离你还有两个巷子,但他不确定你的踪迹,让人散开四处去找了,现在他距离你最近。】 它继续道:【小树林的前面是寺庙,左右不远处是一片田地,离得更远一点的地方是一片房屋,再远我就看不到了。】 潘筠很满意,跑进树林里,这是一片梅林,此时树上长满了叶子,叶间还有小拇指般大小的果实。 潘筠目光一扫,一边往林子深处走,一边从地上捡起几块石头,再随手一扔…… 灵境看了眼它们落下的位置,【你现在有灵气足够起阵?】 潘筠已经在一棵树后盘腿坐下,气息一变,整个人似乎和身后的梅树融为一体,她调息练功,【你盯着点,我得恢复一些力气和灵气。】 灵境应下,看到王勇越来越靠近这里,迟疑了一下,还是释出一部分灵气。 灵气出现在经脉中,潘筠立刻就察觉到了,她有些诧异,动作却不慢,立即就引动,将灵气运转起来…… 除了体内的灵气,还有几分是从外界汲取的气,以及体内的能量,一并被她炼化成气,运转周天后被收于丹田之中…… 等将这些气炼化为自身所有,她就睁开眼睛,将气打在各个阵点上…… 树林里水汽渐渐浓厚,慢慢起了雾气,而一直查寻的王勇也找到了这里来。 那小女孩一定有问题! 王勇心里已经有了猜想,他的眼线多半没认错,潘家窝藏了潘洪的女儿,虽然不知道潘家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提前做了防备。 一想到他即将立功,还可能抓出锦衣卫里不忠于叔叔的人,他就浑身战粟,激动不已。 他和王振没有血缘关系,地位和他的亲侄子王山比起来差远了,但他能干啊,王山那酒囊饭袋能干什么? 要是王振能看到他的能力…… 王勇眼睛发亮,追到一片树林前,他低头看了看地上浅淡的脚印,再抬头看向这片隐隐绰绰的树影,不由露出微笑,以为躲在这里就可以避开他的耳目? 他的手按压在刀上,慢慢走进林子…… 他没有发现,他越往里走雾气越重,最后身影都有些模糊了。 潘筠悄无声息的站起来,右手里抓着一颗石子,张开左手,在脑子里戳灵境,【把剪刀给我。】 那是她做女红的剪刀。 灵境没有问为什么,一把剪刀出现在潘筠手中。 第五章 伏杀 潘筠反手握着剪刀缓缓移动,几步便出现在王勇的斜前方,但他看不到她,在他眼中,潘筠现在所在的位置是一棵梅树,也的确是一棵梅树,她就站在树边…… 王勇眉头紧皱,按着刀把左右找寻,没在林中看到可疑的人,难道是他找错地方了? 心中隐隐有些不安,王勇呼吸急促起来,转身就要出去,一道破空声传来…… 王勇猛的一下抽刀,朝着声音的来处劈砍而去,却刷的一下砍掉树枝后猛的扎入树干,与此同时,他右腿腘窝一痛,膝盖一软便扑腾一声单膝跪在地上。 他反应迅速,知道自己被埋伏了,立即双手握住刀柄就要顺势拔出来,但就在这一瞬间,他的脖子一痛,噗嗤一声,一道血色飚出,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人前,血喷洒在她的身上,又反落下来,滚烫的血撒了他一身。 王勇瞪大了眼睛,双手下意识的松开刀柄,去握住扎进脖子的东西,他不可置信的看着站在身前的小女孩,不明白她是怎么做到突然出现在这里的,他分明没看见她。 潘筠紧紧地握着剪刀,用力往下扎得更深了一些,凶狠的盯着他的眼睛,“我认识你,你叫王勇,是王山的弟弟,王振的侄子,是你们一起栽赃陷害我父亲,因你冤死的人此时都在旁边等着你呢!” 王勇张嘴,想说他不是,他只是跟他们同姓,所以联宗罢了,但他说不出话来,一张嘴,大口大口的血吐出来,身上的力气慢慢消失,他恐慌又绝望的看着潘筠,第一次意识到,他也是会死的…… 王勇眼里的光慢慢消散,身体渐软,渐倒在地…… 潘筠握着剪刀,身体随着半跪在地上,在确认他死了以后猛的一下拔出剪刀,血喷得到处都是,她的衣服上,脸上,甚至头上都是。 她一脸冷凝的用他的衣服擦了擦剪刀,发现擦不干净,很干脆的放弃,低头看着倒在地上的人。 存在几千年,见识不浅的灵境也被她的果决冷酷吓了一跳,小声道:【我果然没看错你,你这么心狠手辣,将来必有所成。】 【夸我请好好的夸,】潘筠道:【我现在不仅捉过鬼,还杀过人,信不信我下次就杀个灵试试?】 灵境顿时不敢说话了。 一说话,潘筠就镇定下来,理智回笼,她开始想善后的事。 她扫视一圈,很干脆的去扒王勇的衣服,她用剪刀将他的外衣剪开,将两只手缠上,然后开始剥他的衣服,很快把人剥得只留下一件里衣里裤,她把所有衣服都打包收好,这才往后退了十多步,打量起这片区域来,【能不能把尸体打包带走?】 灵境:【你休想,自己背,自己拖,我是不可能把他放进我的灵境空间里的。】 它有三块玉片,其中一片就专门是储存实物的空间,绝大部分被封印了,目前只解封了很小一部分,干净得很。 潘筠也不想,毕竟那里面收着她的东西,所以她就是问问。 见灵境不愿意,她也就不再提,而是开始找能用的工具。 但她一个闺阁千金,连武器都只能找剪刀,能有什么工具处理尸体? 今天收进空间的东西全是她屋里的衣服鞋袜,木盆帐子之类的生活用品,别说锄头,连个尖的东西都找不出来。 她感受了一下空荡荡的丹田,和灵境道:【再给我一些灵气,我把尸体埋了。】 灵境骂骂咧咧,但还是给了。 这是锦衣卫,不处理好,他们要是被查出来,全都玩完,它可不觉得潘筠现在能打得过一群锦衣卫,对付一个都需要借助阵法呢。 潘筠感受到力量重新回到手上,她道:【给我一个挖坑的术法。】 灵境:【咦,你不知道?】 潘筠:【前世挖坑有机器人,再不济还有挖掘机,我一个研究员知道挖坑的法术干嘛?】 灵境道:【以后你每天修炼的灵力分我一半。】 潘筠:【你这时候跟我讨价还价?】 灵境:【知识是有价值的,你们在我身上刻录了多少知识你是知道的,将来你会用不到他们吗?一半的灵力而已,你就当是学费,将来我封印解除后,你还能看到远古时候的修炼功法,到时候你所需的修炼知识,随时可取。】 潘筠垂眸思考片刻后【哦】了一声。 灵境松了一口气,它就知道,一旦暴露,它就不能再无偿从她这里得到灵气了,而它现在有的最多的东西就是记录在它这里的修炼功法和各种知识了。 灵境一同意,潘筠脑海中就浮现一段口诀和手诀,以及灵力运行图。 潘筠眼熟得很,是他们国校教科书上的惯常排序。 为了方便学生们自学,教科书一直做得很详细,从术法的口诀,手诀,灵力运行图,甚至连打架时候哪种姿势最好用出这种术法都有写。 潘筠本来就是个学霸,一眼扫过去就记住了,她垂眸掐诀默念,一股看不见的能量让面前的土地蠕动起来,泥土松软活动向两边分开,很快就出现了一个大坑。 潘筠松了一口气,将王勇的尸体推到泥坑里,然后就反向掐诀,松软的泥土立即倾倒,反向运动,很快就把坑填平了。 灵境看见,不由问道:【你知道填坑的术法?】 【不知道啊,从挖坑的术法里倒推的,】潘筠冷淡的道:【这个很难吗?】 灵境:…… 潘筠嘴角微翘,在王勇的一堆衣服里选了一件还算干净的,将其他的脏衣服都包起来,然后道:【把这个收起来吧,这衣服上的痕迹太多,不能让他们知道行凶的是个小矮子。】 很容易猜出她的年龄的。 虽然可能性不大,但她还是不允许有人将这件事和潘家,和潘筠联系在一起,一点可能性也不能有。 这一次灵境没有怨言的将包袱收起来。 潘筠却没有立刻走,她刚杀了人,她年龄小,又身体弱,灵力用了七七八八,这个时候似乎有些支撑不住,所以她靠着梅树盘腿坐在地上,开始修炼。 灵境也不催促,这地方偏僻,轻易没有人来,这个时候外面到处是王勇招呼来的官差衙役,还不如留在梅林里安全呢。 潘筠连着走了两次小周天,虽然运行缓慢,但滋生的灵力却是实打实的落进丹田之中,因为有灵力流转而过,四肢百骸的酸痛和无力开始消解,力气回笼。 潘筠心中稍安,却并未停下,她垂眸遮住眼中的冷意,将下丹田里的所有灵力都调动起来,继续在经脉中流转,走着走着就走到了泥丸宫。 她的意识也随着灵力猛地降临泥丸宫,灵境猛地看到她意识沉入,戒备心才起,下一刻便见她的灵力幻成一到符箓砸下来…… 灵境爆鸣,【你个蠢疯子,你不要命了,在自己的泥丸宫里封印我,嗷——】 第六章 被撞见 潘筠(yun)脸色惨白,动作却果决,仅剩的灵力全部幻化成封印符箓,接二连三的朝着它砸下去。 灵境左突右击,白玉莲片鼓动,大有爆裂突围的架势,但潘筠毫不相让…… 明明是在她的泥丸宫里,一不小心她就成傻子或者直接丢命,可她却一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架势。 境灵沉睡多年,好不容易苏醒,实在不愿意再昏睡,更不敢死,法器成灵万中无一,它能成灵已经把毕生的运气用光,实在不敢冒险。 它只能放弃和潘筠硬碰硬,放弃本体,耗尽能量冲出符箓包围圈,一下从潘筠身体里冲出来。 一道灵光从潘筠的额头冲出,咻的一声没入一旁的梅树中,潘筠唰的一下睁开眼睛,右掌一出,一张灵力构成的符箓出现在手中,快速的朝梅树拍去…… 境灵嗷嗷大哭,符箓落下时从梅树中逃出,看也不看,迅速的投入不远处的一只猫体内。 一进入它就想赶紧跑,却发现这是只死猫,脚都断了,它刚站起来就趴了下去。 看到越来越近的人影,境灵大哭,大叫,“你不讲武德,我们已经说好合作,你出尔反尔!” 潘筠灵力已经耗尽,一边走,一边炼化体内精气,等着灵力诞生再画符,不过她面上不显,而是在它面前站定,和它说废话,“我什么时候和你说好合作了?” 它喵喵喵的叫着,但潘筠能听懂它的话,“你刚才都应我了!” 潘筠:“我应你是说我知道了的意思,可不是答应和你合作。” 整只猫一僵,一回想,还真是,她只“哦”了一声,没有明确答应合作。 猫,哦,不,是境灵气死了。 精气炼化后化成灵气落入丹田,她立即调动起来,一张符箓出现在手中,她抬掌就要拍下去,整只猫大叫,“你封印了我就得不到我的帮助了——” “前世你在研究所里没有苏醒,我们一样可以使用你,不过是被封印了很多能力罢了,但读取已解印的信息却可以,你醒来太麻烦,还是继续沉睡吧。” 境灵尖利的惨叫,还想说服她,但符箓已经贴过来,它瞬间说不出话来,突然一声暴喝声传来,“住手!” 然后一道力拍来,潘筠倒飞出去,砰的一声砸在了地上。 猫被一只手捞起来,它瞬间僵住。 潘筠觉得五脏六腑都移动了,但她一点不敢喊疼,刚砸到地上就快速爬起来,满眼通红的看向突然出现的人。 一个身着青灰色道袍的青年男子怀里抱着黑猫,正皱着眉头看她,见她身量瘦小,看上去只有六七岁的样子,不由一僵,“年纪竟这么小?” 然后愤怒起来,“年纪这么小就如此狠毒,真是天生坏种!且让我教训教训你。” 说罢抬手就要打去,却被一只手抓住,“等等!” 潘筠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两步,看到接连出现的第二人,不由的汗毛倒竖,她察觉到了危险。 这第二人也是一身青灰色道袍,却是个青年女子,她一身冷淡,眼睛也极冷,目光扫过潘筠后就直直的看向她身后那片空地,“你杀了人。” 很肯定的一句话,让潘筠心脏剧跳。 青年男子上下打量潘筠,皱眉,“师妹,你断错了吧,这孩子只有六七岁的模样,杀猫都已勉强,能杀人?” 青年女子冷冷地道:“八岁。她身上那么大一片血迹你眼瞎?” 青年男子目光一凝,“那不是虐猫的血……” 他一顿,一只猫哪有那么多的血? 他重新打量起潘筠来,脸色越来越难看,“好狠毒的小娃娃,这不会是假的孩子吧?侏儒?或者是什么可以变小的功法?” 青年男子也谨慎了许多,抱着猫一步一步上前,轻轻地嗅了嗅,血腥气越来越浓,他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血腥气如此重,这是虐杀? 潘筠随着他的步伐一步一步挪着后退,疯狂的炼化体内精气,但她今天没吃什么东西,此时腹中饥饿,整个人已经到达极限。 空气中虽然游离着灵气,但极少,她只能拼命抓取才能吸收到一些。 她越来越靠近梅树,再近一点,再近一点她就可以…… 就在她快要躲进梅树下时,一道身影如闪电般冲上来,潘筠心中大惊,挥手一击,仅剩的灵力一分为二,一道化作银白色光刃咻的一声朝青年女子的脖子杀去,一道让她快速后退,咻的一下躲入梅树之中。 再等一等,再等一等,等她炼化更多的精气和灵气…… 【把我带走……】一道虚弱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是本体还留在她泥丸宫里的三玉灵境。 潘筠心中冷哼一声,【带走你再吸收我的灵力吗?】 要不是它,她何至于修炼八年用点灵力还要抠抠搜搜的? 境灵:【万物有灵,草木也一样,你在的梅树中便有精气,比你从外吸收灵气会更快,你要体悟,想象自己和梅树是一体的……】 潘筠心中一动,她沉下心神,感受这棵树,八年来,潘筠修为没有寸进,但她从未放弃,打击着,打击着,她就养出了快速入定的好习惯。 现在也一样,她无限靠近于梅树时,就感受到它正从大地上源源不断的汲取能量,她的脚好像也化做了树根,跟着它一起汲取能量,同时感受到了它的脉动,她“看”到了一些绿色的能量在树中游走…… 潘筠毫不犹豫的去抓取,才抓了一些,树体猛的一震,她半个身体都被震出去了。 正攻击梅树的青年男子大惊,叫道:“师妹,你果然没判断错,她还真躲在树中,没有逃!” 潘筠闪身就要跑,汲取到的能量很少,她便掐诀默念,将空气中的灵气汇聚而来,想要钻土离开,结果脚刚接触地面就被人一把拎起来。 青年女子快速的在潘筠身上一点,她汇聚而来的灵气立即消散,体内经脉被阻,能量也立即溃散。 潘筠:…… 一大一小默默对视。 潘筠:她这不是武功,而是和她一样,会法术,也会打断她的法术。 青年女子也确定了,潘筠就是会异术,刚才凝聚而来的灵气瞬间消散于空中,让周遭灵气弥漫,冲淡了血腥气,让她呼吸都好受了点。 青年男子抱着猫冲上来,从女子手中接过潘筠,就在空中抖了抖。 潘筠被他抖得头都晕了,青年很惊奇的叫道:“师妹,你看她没变,竟真的是人,而非精怪。” 第七章 逃走又抓回 青年女子早看出来了,潘筠一交出去,她就围着梅树边上的空地转起来,不一会儿就转出一个圆圈,正是埋了王勇的那个圈。 潘筠看见,眉眼跳了跳,她被青年男子拎在半空中,和他怀里的黑猫大眼瞪大眼。 她想要说话,却发现出不了声,只能越发瞪大了眼睛,然后在脑子里戳三玉灵境,【咬他。】 黑猫瞪着大眼睛看她,不动。 潘筠好声好气的柔声道:【我要是死了,临死前我一定毁掉我的泥丸宫。】 黑猫眼睛瞪得更大了,胸脯起伏不定,让抱着他的青年忍不住低头看它,忧心不已,“你怎么了?” 他想看猫,但又不敢放下潘筠,两边权衡了一下,头疼不已。 然后黑猫就替他做了选择,爪子猛的一下朝他眼睛抓去,又一口咬在他的虎口上。 青年男子“嗷”的一声,让它和潘筠意外的是,他没有甩掉黑猫,而是丢掉潘筠,然后用手去抓猫,大有忍痛安慰它的架势。 但黑猫显然不领情,趁着他手放手的机会,它忍痛奋力一蹦,远远的蹦出去…… 潘筠被丢出去后在地上一滚,路过黑猫时手一捞,捞进怀里就朝着林子深处就跑去…… 她可是守信的人,私下再斗,现在暂时同盟。 青年男子再傻也看出来了,这猫和这小孩是一伙的! 他拔腿就去追。 青年女子扭头看了一眼,没搭理他们,她已经找出了范围,熟练的去不远处的墙角里拿来铁锹和锄头,熟练的开挖。 青年男子拔腿去追潘筠,潘筠一边狂奔,一边想要重新聚起灵气,却发现她经脉阻绝,掐的法诀根本就不管用。 忍不住暗骂一声,抱紧怀里的黑猫就闪过眼前的梅树,朝着前面的寺庙后门跑去。 青年咻的一声从她头顶飞过,根本不搭理她借用走位和梅树给他设置的障碍,轻轻地落在她的前方。 潘筠差点刹不住脚撞在他身上。 青年伸手抓住她的后衣领,再次将人拎起来,“你跑啊,你再跑啊,你经脉都被封了还能跑得掉?我这些年都白活了。” 潘筠被他拎在手里,气愤的冲他踢脚,青年抬手一一打掉踢过来的脚,力气不小,疼得潘筠“嘶”了一声。 潘筠被他拎回去,被他在身上点了几下后丢在地上,这一下,别说使用法术了,她连动都不能动了,落在地上是啥样就是啥样。 青年女子已经把坑重新挖出来了,此时正蹲在坑边查验尸体。 青年男子上前看到一坑的血红色,皱眉道:“师妹,报官吧。” 青年女子点头,“你去找衙役来,我在这儿看着。” 潘筠身不能动,暗暗着急,真把外面的官差招来,不仅她,潘家也要受牵连。 潘筠垂下眼眸,入定后调动体内的精气不断的冲击经脉。 所谓的点穴,不过是对方在她的经脉穴道中打入一道气,封住相应经脉的功能。 点穴过一段时间后就会恢复,是因为那道气会慢慢消散,功力越深厚的人打入的气越多,维持的时间就长; 除了等它自然消散,还可以运用自身的气和力冲击穴道和经脉。 但点穴的人往往不会只点一处,所以调动丹田之气需要一个一个冲,他们却忘了,人的四肢躯体经脉中也是有精气的。 眼见青年男子已经往外走,潘筠来不及调动丹田那薄弱的灵气去冲击,直接压缩躯体上就近的精气冲开一个穴道。 急冲之下的疼痛让她忍不住痛呼出声,嘴角溢出一丝血,急急地道:“坑里是锦衣卫!” 青年男子停下脚步,惊讶的回头,青年女子也从坑边抬头看向潘筠。 潘筠缓了一口气后道:“他叫王勇,是大太监王振的侄子,两个月前的大理寺少卿薛瑄冤案,两位义士应该听过吧?” 这俩人眉清目秀,一脸正气,一看就是好人。 潘筠改了态度,一脸虚弱,满眼可怜巴巴的看着他们道:“家父潘洪,是被牵连的监察御史。” 青年男子眉头皱得更紧了,“潘洪?不是被全家流放了吗?” 潘筠听他竟然知道自己的父亲,又喜又忧,打量俩人的神色斟酌道:“是,父亲被冤流放前正值我病重难治,他不忍心我跟着受流放之苦,便将我藏匿起来,只带了我两个哥哥一起去大同。 今日是锦衣卫收到密报,去我家里搜查,为了不连累年迈的祖母和无辜的叔婶,我就偷跑了出来。” 潘筠眼泪汪汪的道:“谁知半路上遇见王勇,他不认识我,但见我独自行走,又长得像我父亲,就想抓我去陷害父亲,争执之下,我不小心用剪刀戳中了他的脖子,他,他就死了……” 青年男子果然心软,面露不忍,却道:“那走吧,我带你去衙门自首,替你求情,你年岁小,衙门应该不会判得很重。” 潘筠:…… 一直冷漠的青年女子反而道:“我相信你,你走吧。” 青年男子大惊,不赞同的叫道:“师妹!” 青年女子饶有兴趣的围着潘筠转了一圈后道:“你或许不是好人,但他一定是恶人,杀恶便是止恶,也算是做好事了。” 潘筠惊讶的看她。 黑猫都忍不住抬起脑袋来“喵”了一声,在潘筠的脑子里道:【这人天资似乎不错。】 所以害怕吧?它也不是非她不可。 潘筠:【那你赶紧走。】 黑猫不吭声了,虽然不错,但和潘筠比还是差了不少,所以它愿意继续冒险留下。 青年女子解开潘筠的穴道,抬了抬下巴道:“走吧。” 潘筠试探性的站起来往外走了两步,见她真的不阻拦,抱起猫就要走,却被一脸黑色的青年男子拦住,又给拎了回来。 “师妹,就算这锦衣卫是恶人,也不该由这孩子来杀,她小小年纪便如此狠辣,刚才还想要杀她的猫,可见其心性。” 青年女子:“王振总有一日会乱国,多死一个他的党羽,就多救下一些人。” 潘筠眼睛亮闪闪的看着青年女子,连连点头,可不是吗,虽然她对古代历史知道的不多,但也知道王振乱国的事,这人有眼光,不愧是能看出她是好人的人。 第八章 一起逃(感谢书友们的支持) 奈何青年男子是个顽固,他不听,不听,就是不听,就算不送潘筠去衙门法办,也坚持不能放了她。 “这样的人放出去,我心中难安,不知何时就成长为一个大杀器,你说杀恶是止恶,难道纵恶不是作恶吗?”青年男子指着潘筠道:“她现在难道不算一个恶人吗?” 青年女子思索片刻,点头:“三师兄说的也有道理,那就把她带回去吧,让她修道修心,修好了再放出去。” 潘筠插嘴道:“我的心很善良,我杀人是为自保,是意外,不是故意的,至于杀猫更是无从说起,我们是同伴,你来前,我正在给它治疗,因为痛它才叫得那么惨的。 它身上的伤就是被王勇打的,真的!” 黑猫在一旁尖利的“喵”了一声,冲着潘筠哼了一声。 落在青年男女的眼中就是黑猫在给潘筠作证。 青年男子有些尴尬的笑了笑,“疗伤啊,那是我误会了。” “我原谅你了,”潘筠打量着俩人的神色,得寸进尺的道:“就是,我能不能有个请求?” 她泪眼汪汪的道:“我许久不见我父亲了,很是想念,我想去大同找他……” 青年男子:“那不行,你这么凶残,我们怎么放心就这样放你出去……” 青年女子嫌他们吵,直接道:“要么与我们走,要么去县衙,你二选一。” 潘筠顿时不吭声了。 她敢跟青年男子讨价还价,却不敢跟青年女子蛮缠。 黑猫突然支起上半身,扬起脑袋看向树林外面,喵喵的叫起来,“有人来了。” 这一次,声音不是从脑子里传出,而是用耳朵听到的。 潘筠忍不住看了它一眼,动作却不慢,立即看向青年女子,“有人来了。” 青年女子也察觉到了,扭头往外看了一眼,“给你半刻钟的时间,你最好把坑填了,将痕迹抹除。” 说罢往外走去,路过潘筠之前布阵所用的石头时停下,脚一拨就让它们换了位置。 潘筠看见,目光闪了闪,那是很简易的迷阵,困不住人,但会让进来的人不自觉的避开此处。 青年男子撑着铁锹看她,两眼发光,“对啊,你是会异术的,这人埋得这么平实,以你这小身板,是用异术埋的吧?” 潘筠道:“那不叫异术,叫法术。” 一段时间下来,她已经又炼化了一部分灵气,倒没有拖延,直接掐诀,让挖开的土蠕动滑到坑里,慢慢变得紧实,刚才挖出来的痕迹全都消失不见。 不仅如此,她曾经摔过,踩过的土地也轻轻地蠕动,痕迹逐渐消失,看不出一点端倪。 青年女子回来看到,等她把所有痕迹清除,就立即把她经脉封了。 对上潘筠瞪大的双眼,她嘴角轻挑,“这是为了我们的安全,我们安全了,你才能安全。” 说罢把她丢给青年男子,“我们走。” 青年男子拎起她就走,离去之前,潘筠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林子外,目光越过梅树,正巧看到一闪而过的人脸。 竟是刘敬。 潘筠顿时老实了,暗藏在袖子里的灵符慢慢消散,她把手掌贴在黑猫的腹部。 黑猫察觉到周身逸散出来的熟悉灵力,立即吸收,可惜黑猫远比不上它的本体,只吸收了不到十分之一,灵符就彻底消散了。 【算你有点良心,】灵境在她脑子里道:【我们才是不能分割的同盟。】 潘筠:【你说的对,合作愉快,黑猫。】 黑猫:【请叫我灵境。】 潘筠里外都没吭声,因为青年男女把她拎到了寺庙里,他们熟练的进到一个院子,开门,进去。 青年女子道:“你收拾东西,我去和主持辞别。” 青年男子点头,把潘筠放在炕上就开始收拾行李。 潘筠抱着猫坐在炕上,小腿一摇一摇的,很乖巧的问:“哥哥怎么称呼?” 青年男子瞥了她一眼道:“请叫我叔叔,在下陶季。” “陶叔叔,那个小姐姐呢?” 陶季将衣服都叠好放在一块大布上,无言的直起腰来看她,“你叫我叔叔,却叫我师妹姐姐?就不怕她回来揍你?” 潘筠:“女孩子都不喜欢别人把自己叫老。” “我师妹不是一般女孩子,而且谁不喜欢做人长辈?”陶季说到这里上下打量潘筠,想到了什么,眼睛微亮,凑上去道:“喂,要不你拜我师妹为师吧,你也会异术,小小年纪便有如此修为,看样子天赋不错。” 潘筠自傲道:“我师父可不是谁都能当的。” 陶季哼道:“我师妹的徒弟才是不是谁都能当的,她可是龙虎山张家的人,玄术一脉相承,你,最多就会些异术。” 潘筠:“你也在龙虎山学艺吗?” “我当然不在了,我乃三清山三清观道人,我师妹也在三清观修习,这次就是带你回三清观修心……” “三师兄!”青年女子拿着一套衣裳进来,不赞同的看着他。 陶季瞬间回神,他这是把自己的底子都给漏了。 于是瞪了潘筠一眼,转身继续去收东西。 青年女子道:“走吧,去我的房间换衣服,梅林的迷阵挡不住那人多久,他要么发现尸体,要么会找到寺庙里来。” 潘筠乖巧的跟着她走。 青年女子拿来的衣裳是很常见的黛青色布料,五成旧,男童装,她穿上后袖子有点长,但挽一挽就好。 潘筠其实不太想穿的,虽然她能闻到衣服上皂角的香气,显然洗过了,可她还是不习惯。 “这衣裳是谁的?” 青年女子已经把自己的东西收好,把包袱一系背在身上,闻言抬头看了她一会儿后道:“寺庙善堂里拿的,来上香的香客们有的会捐香油钱,有的会把家中不用的衣物洗干净了送来,以供有需要的香客取用。” 潘筠不再介意,整理好换下来的衣服,用青年女子递过来的一小块布包好,学着她的样子绑在背上。 嗯,她也是有行李的人了。 陶季在外面喊了一声,青年女子就拎上她道:“我叫玄妙,这一路上你最好老实点,我可不像我师兄那么好糊弄。” 俩人汇合,立即抄小路从寺庙的侧门离开。 就在他们走后不久,一直在梅林中转圈的刘敬终于绕出来,推开了寺庙的后门。 他皱着眉头在寺庙中搜寻起来,没有看到王勇的踪迹,想了想,他还是遵从自己的感觉回梅林去继续找,不过这次,他抓了一个和尚陪同。 那梅林很显然有古怪,既是寺庙的,当应该知道古怪在何处。 第九章 隐瞒 刘敬是个老锦衣卫了,见识颇丰,见拽来的和尚也在梅林里转来转去就是转不出去,就知道他也着了道。 刘敬皱眉,手按在刀柄上,“这梅园不是你们寺庙的吗?小小梅园,为何会有迷障?” 和尚冷汗淋漓,忙解释道:“梅园虽归属寺中,但主持说美景当与世人同享,所以只有两道围墙,另两面一直不曾修建,谁都可以进园赏景。 贫僧等也只做些修剪,施肥和浇水的工作,其余时候都是任由梅树生长,从不干涉林中的事,实在不知这梅园何时起了迷障,竟然连贫僧都困住了。” 刘敬冷哼。 和尚略一思索后道:“但凡迷障皆需借助旁物,这些梅树不能移动,林中可移动的多是石头,不如我们将眼睛看到的石头都挪一挪?或许就破了这迷障。” 刘敬心中堵住一簇火,强忍着火去踢眼睛看得到的石头,这个法子未必有用,他知道,厉害的迷阵,连布置所用的东西都是眼睛看不见的。 他踢走了好几块石头,便看到不远处的梅树根下立着一块大石头,需要手动搬开。 他脸色臭臭的上前挪开,直起腰来便发现刚才看到的梅树根距离这块石头好远了,石头挪开后,前面竟然是一个梅树与梅树之间的大口子。 刘敬眉头微紧,环视一周,看着突然变化的环境,双手按住刀柄缓缓走进去。 豁然开朗,这是两排梅树之间的空地,地面平整无痕,自然,也一个人都没有。 怎么会有一块地方,连个脚印都没有呢? 刘敬回头看了看刚才他们走过的地方,再看这块地方,怎么看怎么古怪,他用脚碾了碾泥土,再蹲下仔细看了看,很奇怪,这土,是新旧交替。 他趴在地上闻了闻泥土的气息,脸色微变,立即起身来看向四周。 和尚小跑着过来,好奇的问:“施主,怎么了?” 刘敬沉着脸问道:“今日都有谁来过梅园?” 和尚一脸迷茫的看着他道:“施主,这梅园在寺庙之外,平时我们寺庙的后门都是关闭着的,这……今日我们没有僧人到这儿来,实在不知谁来过梅园。” 刘敬四处查看,目光一凝,推开和尚走到一棵梅树下仔细查看。 和尚也看到了,惊叫一声,“哎呀,这是谁砍的,把这梅树砍出好大一个坑来。” 梅树上的伤口很混乱,树皮和树肉翻飞,但颜色很新,可见刚砍不久。 刘敬仔细查看了梅树上的口子,看得出来砍出这一刀的人用了很大的力气,刀口极深,应当是很难拔出来,所以对方是上下摇动着往外拔的,这才让这伤口变得这么混乱。 刘敬找了许久才在梅树根的另一边找到一小片遗落下来的木屑。 他皱眉看着这片土地,觉得它干净得离奇。 这树的伤口便可看出拔刀的人和砍的人不一样,拔刀的人力气不大,甚至身高也不够,所以才需要上下摇动很多次才把刀取出来。 这样的情况下,地面应该会遗留很多木屑才对啊。 刘敬团团转,最后对准树上的伤口挖了挖地上的土,不一会儿就从土里翻出不少掉落的木屑和大一点的木块。 刘敬将这些东西拿在手心里,目光却不由自主的移向刚才他闻过的地面…… 就在他沉思时,和尚一脸小心的问,“施主,这树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刘敬垂下眼眸,遮住眼中所有的情绪,起身道:“这树被砍成这样显然活不了了,留着无用,你叫人将它伐了,重新种一棵吧。” 和尚看了眼那大口子,想说梅树没那么容易死,虽然这伤口看着大,但还是能活的。 可对上刘敬的目光,和尚嘴秃噜了一下还是应了下来。 刘敬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的道:“最好马上就砍掉,这伤口看着太丑了,吓人。” 和尚连忙应下,承诺道:“贫僧一会儿就来砍。” 刘敬最后看了一眼周遭后道:“我一会儿来看。”意思是要在他再回来前砍掉。 和尚无奈的应下。 刘敬再次从后门进入寺庙,这一次,他更留意地面上的痕迹。 但进了后门便有青石铺路,寺庙中来往的人很多,他看不出什么来。 他就去找寺庙的知客僧打探今日进出寺庙的人,“可有一个七八岁左右的小女孩进出?” 知客僧想了想后摇头,“今日没有小女客。” 刘敬皱眉,以为自己想错了,于是返回梅园。 和尚已经带人把梅树砍掉了,砍下来的树枝杂乱的堆砌在地面上,现场一片狼藉。 本来就难以找到证据的现场此时更是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刘敬神色莫名的站在一旁看了许久,直到和尚小心翼翼的道:“施主,这梅树种了许久,根深蒂固,一时挖不出来,待明日……” “不用挖了,”刘敬道:“我看这梅树根还很好,当可以再发芽,就这样吧。” 和尚:……您倒是早说啊,他多给它留点树枝,这就剩下两个树桩子了。 但和尚不敢反驳锦衣卫,只能应下,向他保证会尽快让它发芽长起来的, 刘敬转身回镇抚司。 王勇没有回来。 王勇一连三天都没有出现,镇抚司终于派人去王家找,得知王勇也三天未归家,镇抚司这才感觉到不对。 而刘敬什么都没说。 他将那几根木屑、小木块和一只纸鸟放在一起,将盒子合起来放在抽屉里,想了想,还是拿起纸鸟去了一趟潘家。 潘家正在打包行李。 三天前的事似乎吓坏了他们,潘家决定举家搬回老家,不在京城住了。 看到锦衣卫再次到来,潘涛脸色很难看,却不得不打起精神应对。 刘敬在他们家转了一圈,目光在他们脸上一一滑过,问道:“当日挂在廊下的这只纸鸟是谁做的?” 潘涛看到他手中的纸鸟,心脏狂跳,打哈哈道:“大人说什么纸鸟,那日混乱,家人心惊胆颤的,潘某全然不记得什么纸鸟了。” 刘敬似笑非笑的看向他,手在刀柄上点了点,一旁的潘柏连忙道:“大人,这只纸鸟是我挂的,我在外面的小摊上看见,觉得有趣,便买回来挂着了。” 他冲进屋里拿了一袋子银钱,塞进刘敬手里,恭敬的道:“大人可是嫌这纸鸟碍眼?要不小子再买回来……” 刘敬收了钱,冲他们哼了一声,没有将纸鸟还给他,转身离开。 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是随便找了一个借口来索贿,还是真的从这只纸鸟上发现了什么,只是顺便收一次钱。 不论是哪一种,潘家都耗不起。 他一走,潘涛就道:“我们不能再留了,明日就走。” 王氏:“可是东西……” “带不走的送给邻里,不然就留给下一个屋主吧,明日一早我们就启程。”潘涛打断她,“性命要紧,锦衣卫显然已经盯住我们不放。” 王氏忧虑不已,压低声音道:“我们就这么走了,万一她找回来不见我们怎么办?” 潘涛:“噤声,从此以后不准再提,小心隔墙有耳。” 潘涛有些悲伤,心里密密麻麻好似被蚂蚁啃咬一般,三天了,她要是能回来,早就回来了。 潘涛进屋去告知母亲明天一早启程的事。 潘老太太张了张嘴巴,想问,却又不敢问。 锦衣卫无处不在,谁也不知他们此刻躲在何处窥伺他们。 潘涛半跪在她膝前,小声道:“娘亲,我们回老家,到家后就好了,一切都会好的。” 潘老太太眼泪簌簌落下,哽咽道:“此回常州府千里之遥,家资单薄,老弱都有,可怎么走?” 那孩子走时,她惶惶然不知所措,连盘缠都未曾给她准备,他们一家人回故乡尚且艰难,何况她一个小娃娃呢? 潘老太太只能一遍一遍的问:“银钱准备了吗?路引准备了吗?” 潘涛知道她问的不是他们家,而是潘筠,眼泪也跟着掉下来,却只能点头,哽咽的回道:“都准备好了,娘亲,你别忧心,一切都会好,一切都会平安的。” 潘老太太想到流放大同的长子一家,终于打起精神来,跟着一起收拾行李,准备出行的干粮。 第二天,潘家一家人就告别邻里,坐上他们从车马行租来的车朝着南边出发。 他们带的行李多,又有老人,车马走得缓慢,估计要十天到十五天左右才能到达常州府。 相比之下,光靠两条腿,偶尔蹭一下过路车的潘筠三人速度就快多了,只是三天时间就从京城走到了大名府。 此时三人正坐在河边一个小摊子上吃面,潘筠抬头看着不远处热闹的运河,问道:“我们为什么不坐船?” 陶季:“没钱。” 潘筠:“也是,一个道士却要借住和尚的寺庙,想也知道没钱了。” 陶季瞬间觉得碗里的面不太香了,他停下筷子看她,“你还吃不吃,不吃我们就启程了,明天得走到开封府。” 走得两腿酸痛的潘筠面无表情的低头吃面,她这一辈子就没走过这么多的路。 黑猫蹲在一旁吃完碗里挑出来的面,优雅的用爪子擦了擦嘴巴,然后冲潘筠喵喵两声,伸出爪子。 潘筠面无表情的掏出一张手帕替它擦了擦爪子,见它嘴角泛光,就要去擦,黑猫猛的扭过头去,一脸嫌弃的推开她的手。 第十章 哈哈哈,逃走了 黑猫的两只前爪已经好了,后腿有一条还耷拉着。 陶季竟会给猫正骨,不仅把它的腿骨正了,还用小木枝将它的腿绑起来。 所以这一路上最幸福的是黑猫,它不是被陶季抱着,就是被潘筠抱着,吃饱了睡,睡饱了看风景,窝在人怀里不仅省力,还不冷不热软乎乎的,反正潘筠是羡慕得不要不要的,恨不得自己也假装断一条腿让人抱着。 黑猫很黏潘筠,一刻看不见就要叫,玄妙和潘筠一起去方便、换衣裳之类的,它也要喵喵喵的叫,陶季看得眼热,有些嫉妒,明明一路上他对它更好的。 “一直没问你,它叫什么名字?” 潘筠低头看了它一眼后道:“小黑,它叫潘小黑。” 黑猫愤怒的拒绝,喵喵的叫着,“我叫灵境,灵境!” 【别叫了,】潘筠在脑子里回复它,【他们听不懂你的话,而且灵境不是你的名字,那是一个物体的名字,你能叫灵境,将来别人炼铸出一样功能的东西,也可以叫灵境。 这就和他们手上的剑一样,都叫做剑,但要不一样,就要赋予他们名字。】 黑猫一愣,思考了一下后接受了,叫道:“我不要叫小黑,给我取个好听点的名字。” 潘筠却微微一笑,将它抱在怀里抬头冲陶季笑,“你看它通体黑色,是不是像龙晶一样黑?” 陶季去看黑猫,点头,“是很黑。” “所以它叫小黑,随我姓,叫潘小黑。” 陶季:“……为什么不叫龙晶?龙晶多好听啊。” 黑猫连连点头,瞪着琉璃一样的眼睛愤怒的看着潘筠。 “因为我就喜欢叫它小黑,”潘筠抚摸它的羽毛轻柔的道:“再好听的名字也难买我欢喜,是吧小黑,你应该不会反对我吧?” 黑猫身体僵硬片刻,而后认命一般靠在她怀里,不吭声了。 潘筠满意的点头,和陶季道:“你看,它喜欢的。” 陶季:…… 玄妙放下筷子,数出铜板放在桌子上,起身道:“走吧。” 陶季连忙放下筷子擦了一下嘴巴,拖起潘筠就跟上。 潘筠踉跄了两下才稳定身体。 路过一家成衣铺,玄妙抬头看了一下铺面,扭头和陶季道:“你在这儿等着。” 潘筠在她看过来时忙道:“我没有要买的东西,我和他在外面等着。” 玄妙皱了皱眉,想到她现在身上不方便,也的确不喜欢别人知道,哪怕潘筠也是个姑娘。 她看向陶季,叮嘱道:“看好她。” 陶季保证:“师妹放心,你一进去我就点她的穴道,让她动不了,既封经脉又点穴,她再机灵也跑不掉。” 潘筠愤愤,“你们也太小看人了,我都答应跟你们走了,这一路上我跑过吗?” 玄妙直接同意了陶季的做法,转身进成衣铺。 她一走,陶季就竖起两根手指走近。 潘筠冲他哼了一声,并不反抗,只是将头扭到一旁。 她这样顺从,让陶季戒备心放下许多,正要点她的穴道,潘筠突然眼睛大亮,叫道:“等一等。” 陶季停下动作,“干嘛?” 潘筠指着不远处的糖葫芦道:“我想吃那个,你点穴道把腿点了,把我的手留住,让我吃一根糖葫芦怎么样?” 陶季:“刚吃了面你就饿了?这是什么肚子……” 潘筠情绪瞬间低落,有些伤心道:“我从小体弱,自出生就没怎么出过家门,从来只听说过糖葫芦,还没吃过呢,我二哥答应我,等我身体好了,只要能出去就给我买糖葫芦吃,可他还没来得及给我买糖葫芦就跟着我爹去了大同,我长这么大,从没吃过糖葫芦……” 话音未落,潘筠已经红了眼睛,不等陶季反应,大滴大滴的眼泪落下,潘筠瞬间泣不成声。 一开始她只是想装一装,但说着说着,想到才十四岁的二哥,自己都还是个淘小子呢,却被锁了拖出去,据说他们流放到大同是要充军戍边,是兵士中最低等的存在。 潘筠哇哇大哭。 路上经过的人都不由驻足看过来。 陶季手忙脚乱:“你,你,你别哭啊,不就是糖葫芦吗,我给你买就是了。” 说罢掏钱就去买。 卖糖葫芦的大叔也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看,见陶季掏钱,立即笑着迎上去,还从草垛上拔下一根最大最红的,“道长,这个甜,糖是最多的。” 陶季看了看,满意,想了想,指着顶上一串道:“再来一串。” 师妹好像也喜欢吃甜的,正好她们一人一串。 陶季一手拿着一串糖葫芦,笑容满面的转身,原来潘筠站的地方已经空空如也。 他笑脸微僵,瞬间手冷脚冷,转动着脑袋四处看,前一刻还哇哇大哭的人没了人影,往前往后,长长的街道上竟然每一个长得像潘筠的。 “她她她,”陶季着急的回头问糖葫芦大叔,“人呢,她呢?” 糖葫芦大叔也跟着扫视一圈,脸色大变,“糟了,莫非是遇到拍花子了?” 陶季举着糖葫芦冲进成衣铺,铺子里只有零星几个人,根本没有潘筠,“店家,刚才与我站在外面的小姑娘可进来了?” 店家道:“没有啊……” 不等她说完,陶季又一阵风似的冲到大街上,左右看了看,选定一个方向就往前冲,眼睛从路边的每一个人身上扫过,还是没有潘筠。 他眼眶一下就红了,狠狠的跺脚,冲回店铺,大叫道:“师妹,师妹,你快出来啊,我让潘筠跑了!” 而外面,糖葫芦大叔已经好心的替他宣传,“大家快帮忙找找,那拍花子肯定没走远……” 陶季听到,狠狠地啐了一口,什么拍花子能拍了她去? 她就是自己跑了! 陶季看了眼手上抓着的糖葫芦,气得想要扔掉,但抬起手又觉得它实在无辜,他不该把气撒在它身上。 正痛苦时,玄妙背着包袱拿着剑出来了。 陶季一脸委屈的看她,“师妹,我,我没看住她,让她跑了。” 玄妙面色冷凝,并没有责怪陶季,直接看向他拿的两根糖葫芦,算好数量后直接心算起来,片刻后道:“上卦为坎,下卦为巽,水风井,她既主动跑,那就跑不掉,临水,向南,去码头,我们去开封。” “嗯嗯!”陶季狠狠地点头,亦步亦趋的跟着玄妙往码头去。 哼,他师妹的梅花易数可是出神入化,想跑,门没有,窗也没有! 陶季双眼冒火,气势腾腾的往码头去。 等到了码头,看到数十只船,而已经开出码头,还有等待进入码头的更是数不胜数,他一时呆住,“这么多船,她躲在哪条船上?” 玄妙蹙眉,发现算不出来更详细的了,倒也干脆,“先找一圈,找不到就径直去开封府。” 潘筠此时就躲在一艘大船上。 潘筠是有钱的,因为她总是生病,不仅她爹爱用钱哄她,她大哥和二哥也喜欢,只是…… 基本上是铜板,唯一的一块银子还是因为她好奇,所以她爹给了她一块,不大,五两官制银。 在陶季走向糖葫芦大叔时,她就收了哭声,然后在大家的目光都转向陶季的那一瞬间,她就好像一条鱼一样,呲溜一下滑进了人群中。 她飞快的朝码头跑,吃面的时候她都听到了,小船去开封的,人满就走,大船却是官船,定时的,一个时辰走一趟,不管人和货满不满。 还有不到一刻钟正时。 她抱着猫冲到岸边,正好船工正解开绳索,用力的往外推船…… 潘筠闷声不吭,直接冲到前方一跃,稳稳的落在船板上。 “嘿,你这孩子不要命了,船都要开了还往上跳,你家大人呢?” 潘筠急喘气,从袖子里抓出一把铜钱来道:“我家人在开封府等着我呢。” 她交了船费,走到最边上坐定,船开出去不久,她就看到了急匆匆赶到码头的玄妙俩人。 她立刻往后一仰,整个人都躲在阴影处看着他们一艘船一艘船的问过去。 黑猫“喵”了一声,“他们速度这么快,你跑得掉吗?” 潘筠也觉得他们速度快得离谱,除非他们在她丢后很快就找到了她离开的方向,但当时她已经做了遮掩…… 潘筠:“他们要找,也会往北找,一定想不到我们会先南下去开封,再转身向北,这就岔开了……” 潘筠说到这里一顿,蹙眉,“你说的对,他们速度太快了,很有可能也能猜出我往开封去……” “小姑娘,你一个人嘀咕什么呢?”一个看上去很慈祥的老奶奶忧虑的看着她,“你年纪这么小,你爹娘怎么敢让你一个人外出?” 潘筠看了她一眼,目光在船舱中一扫,小小声的道:“我娘死了,我爹……出去经商,我家中是后娘当家,她让我来大名府找舅舅拿钱,我舅舅欠了我家好多钱。” 老奶奶显然没想到她这么实诚,愣了一下才问道:“那,那你拿到钱了?” 潘筠摇头,眼眶都红了,哽咽道:“没有,舅舅只给了我一些铜钱就让我回家了,我,我拿不到钱,不敢回家……” 第十一章 比演技 “可怜的孩子,”老奶奶抓住她的小手安慰的拍了拍,怜惜的道:“你爹不在家中,纵有再多委屈也无人替你做主。 你这继母这样狠毒,开封到大名这么远的路竟让你一个人出门,你这样空手回去,岂能得好?” 老奶奶眼神越发慈祥,一脸忧愁的道:“老婆子我没什么见识,但走过的路多,见过的人也多,那等狠毒的继母总爱找借口发卖家中的小女孩……” 潘筠在她手上抖了抖,一脸惊恐的表情,老奶奶就握紧她的手,疼惜的道:“好孩子,你不如缓一缓再回去,等你爹回来了,你再回家,如此你继母有再大的火气,也不敢怎么对你。” 潘筠一脸的心动,片刻后为难的摇头,“可这次要债舅舅家很是生气,一定不会收留我,我,我不知去何处……” 老奶奶当然知道她舅舅家不会收留,但凡有点良心的亲戚,也不能放心把这孩子一个人往外派遣啊。 这不是特意往她手上送人吗? 人都到了跟前,她要是不收,岂不是对不起老天爷? 所以老奶奶轻柔的拍了拍潘筠的手道:“好孩子,你要是不嫌弃就跟我走,到我家去住几日,等打听到你爹回来了,你再家去。” 潘筠眼睛微亮,正要点头,想到了什么又摇头,“不行的,我继母有个族兄在开封码头上做小管事,就是他把我送上船的,我回了开封却不回家,只怕以后都要没脸见人了。 我家是从京城搬来开封的,我那继母在开封认识的人多,我,我一个都不认识……” 老奶奶心中最后那点怀疑全消,她正要问呢,这孩子说家在开封,怎么说着一口京话。 她在内心瞬间补足了潘筠的家世。 亲娘去世,亲爹为了做生意举家搬到了开封,在开封本地续娶,将女儿和家交给继室,他则出去做生意,结果继室容不下先头生下的女儿…… 老奶奶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轻轻地拍了拍潘筠的小手道:“好孩子,你不用担心,我们不到朱仙镇,就在下头的交漳口下。” 潘筠一脸迷茫,“那是什么地方?” 老奶奶:“那呀是彰德府的一个渡口,离安阳不远,我家在安阳,你跟我回家去住一段,等过段时日你爹回来了,我让我儿子把你送回去,便利得很。” 潘筠:“船还能中途停在交漳口?” “当然可以,不仅能中途下,也能中途上,一会儿我来和船工说,你只跟着我就行。” 潘筠一脸信任的点头,双眼闪闪发亮的看着她,好人啊~~ 老奶奶也一脸发光的看着她,好闺女啊~~ 坐了好长一段时间,船开始靠边,前方不远处是个用木头修筑出来的很小很小的渡口,岸上站了五六个人,齐齐的向船招手。 等船一靠近,便有船工向上抛射缆绳,船很快被固定住,船工放上踏板,岸上等待的人立刻把东西扛上船,有的人跟着船走,有的不跟,放下东西就走。 见潘筠看得津津有味,老奶奶就解释道:“都要讨生活,船工的工钱低,只能从这些地方找补,也方便我们我们这些穷苦人。” 潘筠笑而不言,别人是穷苦人,她身边坐着的这位老奶奶可不是。 她目光扫过对面的高大男人,嘴角微勾,抚摸着黑猫的手越发轻柔。 黑猫在她手中抖了抖毛,继续安定的趴在她怀里,琉璃般的眼睛满含同情的扫了老奶奶一眼。 老奶奶也看了黑猫一眼,但没往心里去。 虽然出门带一只猫奇怪,但这小姑娘年纪小,这猫看着与她极熟,对一下她的身世也就不奇怪了。 多半是怕她的宠物留在家中被继母虐待,所以走哪儿带哪儿。 一路上,船工只要遇到有人招手就会稍稍停一下,大部分是可以停靠的渡口,有的,连渡口都没有,直接坐着小摇船过来,将东西和人给渡到大船上。 潘筠看了一路,也琢磨出来了,这种不在官方买船票和初始站交钱的渡客,交的船资就是船工们分了,也许还要打点上面的管事。 这条船是大名府衙门的官船,专门为的大名府的商旅准备,一路上只停靠四个官方渡口,收的船资,也只到这四个渡口。 交漳口不在这四个之中。 一直到第二日的中午,船才到交漳口。 老奶奶提前和船工说话,船到交漳口就拐了进去进入渡口,一靠岸,老奶奶就紧紧拽着潘筠的手上岸,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个身高体壮的中年人,大约三十来岁。 潘筠一脸迷茫的被老奶奶拽上岸,走出一段才发现有人跟着他们一起的样子,回头看到中年男子眼中掩饰不掉的凶光,有些胆怯的躲在老奶奶身后,“这是……” 老奶奶笑着安抚她道:“这就是我那儿子,你别看他长得凶,其实人很好的。” 中年男子朝她挤出一抹笑来,整张脸显得更凶了。 潘筠却似乎没发现,一脸放心的放松下来,乖巧的叫道:“叔叔好。” “好好好,我们快走吧,”老奶奶道:“从这去安阳还有好长一段路呢,我们得快些,要不然赶不上晚上住驿站。” 交漳口外是个镇,俩人直接领着潘筠往镇外走,一离开有房屋的地方,人渐渐稀少,大道很快变成阡陌交通,待走了一段,田野渐渐消失,狭小的小路两边只有树木和杂草。 见潘筠一直左右张望,老奶奶估计了一下距离,还是决定哄着她自己走,于是解释道:“走小路近,我们落日前就能到安阳外的驿站。” 潘筠小声的应下,见这边树木茂密,杂草丛生,一个人都没有,就凑到老奶奶身边更加小声的道:“奶奶,我,我想方便。” 老奶奶和蔼的笑起来,“好孩子,不必这么拘束,我陪你一块儿去。” 她把包袱丢给中年男子,让他在路边等着,拉着潘筠就钻到林子里去。 潘筠将猫放在肩膀上,满脸通红的看着老奶奶。 老奶奶明白,女孩子都脸皮薄,所以识趣的背过身去。 潘筠表现得太听话,太乖巧了,一路上她说啥就是啥,加上她年纪小的模样,老奶奶根本不设防。 要是换个人,她高低不能把背后暴露给人。 她一转过身,潘筠脸上的笑就消失,一把绣春刀就出现在她手中,刀鞘未拔,她两手握住,朝着老奶奶的后脑勺就狠狠地砸下去…… 老奶奶才转身站定,根本反应不过来,整个脑袋一懵,白眼一翻就往旁边倒。 潘筠伸手接了一下,将她轻轻地放到地上,似乎不太放心,扶着她倒下时还给她翻了一个面,然后用手劈了她脖子好几下,黑猫看着都疼。 见她如此心狠手辣,黑猫更老实了,非常乖巧的站在她肩膀上,一动也不动。 潘筠抱着刀轻轻地往外走,悄无声息的走到背对着他们的中年男子身后,举起刀鞘就往下砸。 这一个她就毫无顾忌了,“砰砰砰”的连砸三下,对方连眼白都没翻,直接砰的一声俯身倒了下去。 潘筠踢了踢中年男子,见他毫无反应,又拿起刀鞘朝着他脖子和脑袋砸了好几下,见他昏得不能再昏了,这才把刀收起来,开始搜身。 这俩人,一个看着慈眉善目,却是媚眼如狐,山根有横纹,心思狡诈,算计的眼神都黏在她身上了,还想让她信她? 另一个则是三角眼,印堂发黑,哪怕她不善相面,也看得出来他不是好人,身上血煞之气铺面,手上也不知沾了多少无辜的人命。 潘筠把俩人身上的钱袋子都摸了,可惜俩人身上也没多少钱,就几串铜钱,外加一些碎银子。 她全收了以后看了看他们身上的衣裳,嫌弃不已,但还是把俩人拖到一处,然后全剥了,只给他们留下里衣。 用从男子身上搜出来的匕首在他手臂上一划,等血出来了就用他的手指一沾,在老奶奶的里衣后写上“我是人贩子”五个大字。 写完血的出血量就少了,她毫不心疼的又在他手臂上划了一刀,这次抓着老奶奶的手指沾了沾血,在男子的里衣后写上“我杀人了”四个大字。 潘筠欣赏了一下自己的杰作,很是满意的点点头。 幸亏对方是两个人,这要是一个人,还得她拿自己的手指去沾血,这也太污染她了。 把俩人和一棵树绑到一起,打上死结,她就拿上他们身上剩下的东西拍拍屁股走了。 等走到大路上,潘筠认真的对了对太阳和时间,判断出东西南北后就选了一条朝着北面的路走。 夜色降临,潘筠自己找了些木柴,以灵力聚于指,半空中画了一道火符,这才把木柴点燃。 有了火,不仅可以取暖,还有了安全感。 潘筠呼出一口气,折了不少带着大叶子的树枝铺在地上,盘腿坐上,开始打坐修炼。 黑猫挪了挪身子,乖巧的趴在她的腿边,半仰着头面向月亮,一边吸收月华,一边蹭一蹭被她吸引过来的灵气。 呜呜呜,自从它丢下本体从她的泥丸宫中逃出,从前随意攫取灵力的美好日子一去不复返,现在只能悄咪咪的蹭点灵气了。 好想念它的本体,想念她的脑袋啊。 第十二章 交易 陶季却正在船上念叨黑猫,“潘筠对它这么凶,也不知会不会为了逃命丢下它。” 毕竟带着一只黑猫的小女孩,还是挺显眼的,也更好打听,如果是他,他还真可能为了摆脱追兵把黑猫撇下。 陶季只要想到黑猫就此流落人间,受尽饥寒,瘸着一条腿受苦,将来再见可能毛发打结,浑身脏兮兮,故人故猫对面不相识就心痛。 玄妙瞥了他一眼,“三师兄,你不要只专丹道,平时也学一学术数。 潘筠不会把那只猫丢掉的,虽然我不知根由,但他们命运相连,一人一猫之间的缘分比她和她父亲潘洪之间的缘分还要深。” 陶季:“那等到了开封,我们岂不是和人打听一下抱着猫的小女孩就能打听到她?” 玄妙:“她要是把猫藏起来就不好找了,反正仔细一些,主要打听七八岁左右,独自一人的孩子。” 这个年纪的孩子,稍稍一打扮就雌雄莫辨,所以连性别都不能锁死。 可他们没想到,到了朱仙镇一打听,根本就没有一个独自七八岁上的孩子到过码头。 有个人被来回问了两次,烦了,不由生气道:“谁家敢让七八岁的孩子从大名府独自坐船来开封?也不怕被水鬼捉去做了替死鬼。” 被吼的陶季一脸无辜的站着,扭头去看玄妙。 玄妙眉头紧皱,转身道:“先吃点东西吧,吃饱了再找。” 找了个摊位坐下,玄妙摸出一把铜钱,从中挑出最干净,最没有差别的三枚,放在手心摇动,一连丢了六次,然后排卦卜算。 陶季小声道:“师妹,你不是说同一件事不好反复卜算吗?” 玄妙:“前面无路,自然要卜算。” 玄妙看着排出来的卦象,眉头紧皱,这卦象也太奇怪了,显示她有危难,卦象却又不坏,想了想,她干脆推倒重来。 玄妙算最简单的,只问卦“潘筠现在她的什么方位”。 卦象出来,玄妙道:“吃过饭我们就往北走,卦象显示潘筠在我们的北边。” 陶季:“难道她已经从开封往北走了?那我们走陆路去追会更快。” 玄妙虽然觉得有哪儿不对,却又想不出来哪里不对,只能点头:“反正往大同方向去是不会有错的,她最终的目的是要去大同找潘洪父子。” 吃过面,玄妙和陶季就去车马行里租马。 没错,为了追人,他们终于大方的租马了。 一人一骑,沿着官道往北方跑去,眼睛略过北方的人,直到傍晚才停下。 火堆边,陶季一边往里添柴,一边不可置信,“这一路上竟都没有她,难道她和他们一样租了车马?我记得她身上没钱吧?或是我们找岔了?” 玄妙在排卦,片刻后收起铜钱,沉声道:“她还在我们的北边。” 陶季欲言又止。 玄妙“哼”了一声道:“我不可能算错,她当时就是走水路南下的。” 那她怎么能那么快跑到他们北边的? 陶季瞪大了眼睛,“莫非是异术?缩地成寸,疾行千里?” 越说陶季越兴奋,“还真有可能,师妹,她可是会隐身于梅树中的,这等异术你都不会。可惜这一路上她都凶得很,不好问这等秘事。” 玄妙沉思,也在考虑这种可能。 但不管怎样,她成功激起了她的好胜心,拳头紧握道:“我一定要抓到她。” 火光摇曳中,潘筠结束了小周天,将灵气压进丹田使其成为自己的力量,收拢不住的气则散于四肢和躯体,温养各处。 连日来的奔波劳累一消而散,她起身动了动胳膊腿,心旷神怡,“八年了,我从没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健康过。” 趴在树叶上的黑猫沉默不语。 潘钰低头看了它一眼,盘腿坐在它对面,选择和它面对面交谈,“从我们正式见面到现在,我们一直没有空间和时间认真的谈一谈,现在这里没有外人,为了我们的将来,你不觉得我们应该开诚布公的谈一谈吗?” 黑猫抬起前身,学她一样屁股坐着,只是后腿被树枝固定,只能岔着一条腿,显得它很不威严,但它依旧一脸深沉的喵了一声,“可以,我们谈一谈。” 一把绣春刀突的出现在潘筠手上,黑猫吓得往后一仰,咕噜一声翻了个整个,它愤怒的“喵”了一声,还没来得及说话,潘筠已经将刀横在自己的膝盖上,道:“你看,不用你,我也能从三玉灵境中取出东西来。” 黑猫的愤怒一滞,没说话。 “也就是说,失去境灵的三玉灵境就和前世在研究所里的一样,已经解开封印的部分可以供人使用,”潘筠道:“而现在,它居于我的泥丸宫中,与我神魂一体,自然,除被封印的部分外,其余的,我想用就可以用。” 所以境灵对她来说,反而是弊大于利,除非它能给她带来足够大的利益,不然它很难说服她留下它。 黑猫这一路上跟着她,也知道再和她论情是说服不了她的,她这人心狠手辣,又记恨它吃了她八年灵气的事,不太可能因为这一路的相扶相助就把它又收回脑子里去。 “太久远的记忆被封印了,我记得的不多,”黑猫开口道:“但我还能记得我被创造的初衷。” 它坐起来,望着天上的月亮追思道:“人的躯体只是一件容器,神魂才是根本,神魂永存,人便能永生。我的创造者要把我打造成一个可以容纳神魂的世界。在我的世界里,这些意识生命可以延续和超越,拥有超常的智慧。 在我的世界里,他们可以得到永生!” 潘筠惊讶的挑眉,这个发展方向是她没想到的。 她的手指不由点了点刀鞘,沉思道:“超级ai?不,不对,脱离躯体永生,这是超级ai也做不到的事。” 黑猫鄙夷的看她,“这是炼神!” 潘筠瞥了它一眼问:“你和你的创造者做到了吗?” 黑猫脑袋就一低,“不知道,我被封印了。 但我知道,现在解封的这部分东西不过我的区区一角,什么空间,什么储存卡功能,和我的其他东西比起来不值一提。” 见潘筠没反驳它,黑猫更加真诚的道:“这个世界和前世不一样,这里灵气稀薄,修炼比从前更加困难,而且,这里生产技术落后,上面有可以随便定人生死的皇帝,你想要在这里获取修炼资源会比前世难上加难。 可我,就是你的资源!” 见潘筠沉思,黑猫便骄傲的扬起脑袋道:“你还不知道吧,前世你们修炼的功法一直有问题,修炼出来的气存储率非常低,总是会逸散于身体四周。” 潘筠一脸鄙夷的看着它道:“我知道啊,不仅我知道,全国人民,全世界人民都知道。” 黑猫一肚子的豪言壮语瞬间被堵在喉咙处。 潘筠:“不然你以为研究所为什么把那么多资源堆在你身上,想要你解开封印? 在我们的眼里,你就是个储存卡一样的存在,相当于古人的天书,很多专家学者都认定你身上有先辈记录下来的修炼功法。” 潘筠目光冷漠的看着它,“现在看来,你身上还真有,不仅有,你还记得,只是你躲在我泥丸宫中多年,眼看着我用差一等的修炼功法也不提醒,是因为那些灵气往往还没来得及逸散就能被你吸收殆尽吗?” 黑猫沉默。 潘筠:“好,我同意不封印你,我们现在来谈一谈交易吧,不要再说什么我修炼出来的气分你一半的不成熟的话,目前你手中的筹码不足以拿到这个报酬。” 黑猫肩膀一垮,小小的一团显得可怜兮兮的,“那你说给多少?” 潘筠沉默,许久后道:“五十分之一,就当是租用三玉灵境的成本。” 黑猫胸膛起伏,但触及潘筠的目光,它还是认怂了,这点灵气与其说是租用三玉灵境的成本,不如说是和它交易修炼功法的成本。 毕竟,它现在不在本体之中,她同样可以使用三玉灵境。 黑猫同意了,只是忍不住碎碎念,“这么少,我得多久才能解开封印?” 潘筠:“解开封印不能只靠你吸收灵气自解,你等我研究阵法符箓,到时候想想看能不能从外部解开。” 黑猫:“你的老师,比你厉害那么多的专家学者都没办法,你能比他们厉害?” 潘筠:“我天赋好,你没听说过一句古语吗?长江后浪推前浪,我就是那后浪。 好了,废话不多说,把功法给我。” 她得赶紧修炼,她心中总有种不安感,就好像她一直没有逃脱安全,还在人的五指山下一样。 黑猫的本体就在她的泥丸宫中,虽然不能察觉到她具体的想法,却还是有种感觉的,就和心有灵犀一般。 说不清道不明。 所以它也有那种感觉。 黑猫道:“我知道的功法是记录在我的第二玉片上的,这些年解封了一点儿,但我又把它封起来了。” 潘筠:“哦,为了防备我察觉是吧?” 黑猫不搭理这句话,“我现在把它解开,你自己去看。不过在解开之前,我还有一个条件。” 潘筠示意它说。 黑猫一躺,举起它的后腿道:“除了给我灵气作为租金外,你还要保证我的安全,是境灵的安全!” 它强调道:“我守诺,将来一定不会再偷抢你的灵气,而你也要保证,绝对不再想着封印我,也不许别人伤害我。” 潘筠一口应下:“好。” 第十三章 严格 这一次,黑猫谨慎了很多,并不是潘筠应下就可以了,它还要契约。 不管是黑猫,还是潘筠,都知道结契的法术。 沟通天地,以自身的灵力和神魂为媒介,将契约写下,违背契约者将会受到天谴。 就跟举手发誓,说违背誓言会如何如何一样,只不过后者未必会应验,而前者一定会。 一人一猫结下契约,从此刻开始,潘筠只要修炼,留在她泥丸宫中的三玉灵境会自动攫取它应得的那份灵气。 潘小黑终于放松下来,摊着手脚翻了半个身,露出肚皮,长长地“喵”了一声,叹气不止。 灵生艰难啊~~这莫非是上天对它的历练? 潘筠在附近又找来一些木柴,将正在烧着的火堆挪到一边,灰烬也都扫到一旁,然后把旁边铺着的树枝树叶都挪到烧过的地上,从灵境空间里抱出自己的被子,躺在被烘得暖呼呼的树枝树叶上,舒服的喟叹一声。 从潘家离开到今天,她终于睡个安稳觉了。 “你守夜。” 潘小黑没拒绝,它本来就不困,它半个身子钻进被子里,脑袋贴着潘筠的脑袋,仰望着星空发呆。 因为结了契约,潘筠肯定境灵不敢,也不能在这时候回归本体,也信任它能守好夜。 作为见多识广的境灵,这点本事还是要有的。 所以她任由自己睡过去,第二天直到阳光洒下,唧唧啾啾的鸟叫声就在耳边响起,她这才睁开眼睛醒来。 潘筠坐起来发了一会儿呆才把被子收起来塞到灵境空间里,她问道:“你那可以让神魂永存的世界躯体可以进去吗?如果那里自成一个世界,那有吃的喝的吗?还是一切都和数据一样是虚拟的?” 潘小黑回答不上来,它要是知道,还能跟潘筠在这废话吗? 它早解开封印满世界潇洒去了好不好? 看它那一张呆滞脸,潘筠也知道它不知道。 果然一切都是虚妄,只有救她爹和她哥哥们才是真实的。 潘筠摸了摸空落落的肚子,把土把火星子给埋灭,拍拍手起身道:“走吧,我们去大同。” 潘小黑张开手,潘筠把它捞起来抱进怀里,朝着北方就前进。 她有了一点修为,但离辟谷还远着呢,所以走了一上午后她饿得不行。 因为体弱,少了食物的摄入,她立即脸色苍白,嘴唇也有些泛白,显然是气血不足之症。 远远的,看到不远处的城门,她眼睛一亮,抱着潘小黑加快了脚步。 城门口不远处有个茶摊,用几根树木撑着,茅草搭出来的茶寮,除了卖茶水,烧饼、面条和包子馒头也都不少。 潘筠显然是等不及进城才吃东西,连忙抱着潘小黑过去,在边上找了个桌子就坐下,“店家,来两个包子一碗面。” “好嘞,”店家轻快的应了一声,飞快的捡了两个包子放进盘子里正要端过来,抬头才发现叫餐的是个小孩,脸上脏兮兮的,头发也稍乱,身上的衣服好像在草丛里打过滚一般,背上背着的包袱看上去轻飘飘的,一看就不是能付得起钱的,他动作就微顿。 但停顿了一下,他还是笑着把包子端上去,“小客官慢用,这就去给您下面条,我们这儿有素面,有鸡蛋面,还有肉面。” 潘筠不想委屈自己,但想到此去大同还很远,她身上没什么钱,要加快速度,后头还得搭车或租车,一路上又要吃住,于是忍了忍馋意道:“来碗素面。” 店家应下,去给她下面。 潘筠在包袱里摸了摸,其实是从灵境空间里把自己原来房间里吃药吃茶的碗拿出来一个,把包子掰开,自己吃一半,一半放进碗里给潘小黑。 店家看见她用自己的碗喂猫,张开的嘴巴又闭上,默默地继续下面。 潘小黑就蹲在桌子上吃,手按住包子吃得很仔细,一点也不狼狈和浪费。 潘筠一边吃一边和它道:“你看,我说我很善良吧,我最讨厌的就是偷瞒一类的事,你以真诚待我,我自回以真诚。只要我有包子吃,必分你一半,面也分你一半。” “喵——” 潘筠满意的摸了摸它的脑袋。 店家将煮好的面端上来,看到满满的一大碗面,潘筠扫过其他桌,微微扬眉。 这店家还怪好的,竟多给她煮了面。 潘筠说到做到,给潘小黑分了不少面。 一人一猫仔细的吃着,潘筠把最后一口面汤都给喝尽了。 五谷温养身体,潘筠脸上慢慢有了血色,胃和心一样舒服,整个人都快乐起来。 她扫了一眼边上木板挂着的价格单,掏出铜板来付钱,“店家,结账!” 站在城门口潘筠还要感叹一句,“果然最不可辜负的是美食。” 她喜滋滋,快乐乐的朝城门口走去,随意的扫了一眼城门上的两字,涉县。 城门口有人排队,共有两队,她随意选了一队站定,好奇的往前一看。 就见每个进城的人都会掏出一张纸交给守门的士兵看过后才进去,带的行李多的还要查验行李。 潘筠沉默了,片刻后扭头问身后的人,“这里进县城还要路引?” 她后面的人一懵,下意识的先越过潘筠看向她前面的人,见那人不回头,他拿不定主意她是不是代大人问的,于是道:“我们涉县这段时日一直要啊,你长辈忘记带来了?还是你不是我们涉县的人?” 潘筠没回答他的问题,郁闷的继续问道:“那要是城外的人想进城买点东西,卖点菜蔬什么的,也要路引?” “带上自己的户籍页便可,本县的人不用路引,出了县城才要。”青年好奇的问道:“外头进出城不要路引吗?” 潘筠仔细回想了一下这一路进出城的情景,出城自然是不要的,他们又不带大宗货品,进城只有两个城池查了一下,但他们三人结伴,守城的士兵也就看一眼陶季的路引,她和玄妙的都不查。 这一路皆如此松弛,她以为能顺利混进混出呢,可往前一看,也有带孩子进城的,年纪稍大一些的,长辈们也都带了户籍出来。 她上哪儿有户籍和路引? 不,也是有的,那两个人贩子的,可……描述不相符啊。 似乎见她太苦恼,青年好意的解释了一下,“近来人贩子猖獗,民间常有采生折耳的事发生,所以我们县城查得极严,不仅入城需要路引户籍,出城也是需要的。 就算是出城务农的人,都要随身带上户籍页。” 好吧,这家县令是个严格的。 潘筠观察了许久,确定自己混不进去后果断的转身离开队伍。 站在他后面的青年张大嘴巴目送她离开,等她走出老远就拍了拍前面人的肩膀,“兄台,那不是你家孩子吗?” 前面的人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后道:“什么孩子,我家没有孩子。” 潘筠已经走远,重新回到茶寮。 她在想抄小路,绕过涉县县城往北走的可能性。 她叹息一声,看来今天晚上又得露宿野外了。 潘筠算了算自己和潘小黑的胃口,和店家道:“给我包十个大包子。” 店家已经知道她不是吃不起,只是邋遢而已,高兴的应了一声,拿了两个纸袋给她装了十个大包子,一袋五个。 潘筠接过袋子,付了钱就问道:“店家,从城外往北郊去,是向东走快,还是向西走快?” 店家愣了一下后道:“进城走最快。” 废话,她能不知道吗? 潘筠道:“我不进城,我来投靠我姑姑的,我娘没了,我续弦,我后娘容不下我,但我不记得我姑姑住在何处了,只听她说起过,就在城门口往北郊去的半路上,靠近北城门的就是。” 店家:……谁家好人那么指路啊? 他犹豫了一下问道:“小姑娘,你姑姑靠谱吗?要不你进城去找县衙,让县衙的衙役领你去找人吧,现在外头人贩子可多了,你可别拍了去。” 潘筠问:“这里人贩子很多吗?” “多,安阳那头丢了好几个孩子,听说上个月我们涉县也丢了两个,父母哭死了,”店家见她虽脏,但脸色白嫩,那手也是白白嫩嫩的,显然是家中受宠的。 于是劝道:“你爹定是喜爱你的,或许只是不爱说,依我看,你还是回家去吧,回头大人们找不到你,那得多担心啊?” “我知道,”潘筠道:“我就是吓吓他们,先在我姑家住几日,等我爹来找我我就回去了。” 潘筠坚持问怎么去北郊最近,店家只能给她指路,“喏,沿着那条路向西,要走好远的,然后再向北,那有一条河,是护城河,你顺着河流走,再看到城门那就是北城门了。 不过村子离护城河都远,我估摸着你是记错地址了。” 潘筠坚持,“没记错,多谢店家了。” 她抱着装了包子的纸袋就走。 刚走到小路边,就遇到官差们从城里轰出来一群人。 她不由驻足观看。 一群衣衫褴褛的人被官差们推搡着往外撵,为首的官兵掐着腰怒骂,“你们再敢混进城来,下次便一并拉到矿山里去挖矿!” 潘筠站在人群中听他们议论,“听说是有京城里来的御史巡察,所以县里不允许有一个要饭的。” “唉,只是这些人被赶出来,可怎么活啊,那里头还有那么多小孩子呢。” “走村串户吧,遇到好心的人家给碗米,熬一熬总能活下去的。” 第十四章 我带他走 有乞丐聚在周围不愿散去,就有官兵拿了棍棒出来,直接往人身上打,乞丐们这才一哄而散,朝着四野散去。 混在乞丐群中的孩子也跟着大人们跑,脸上盛满被抛下的恐慌。 他们在城里还能活,到了野外,不仅要跟人争夺生存的资源,还要和野兽争。 潘筠站在人群中静静地看着,过了许久,等人群散去,乞丐们也跑远了,她这才转身朝西走去。 一个三四岁左右的小乞丐趴在地上,他是被落下的那一个,被人接连撞倒后就没爬起来,好在也没人踩在他身上。 不然这个小身板,一脚就能把人踩归西。 潘筠目不斜视的从他身边走过,从城外走到北面,不知要不要一天,她回头还得找人打听一下去大同的路。 不能进城,都不能去车马行租车和搭车,光靠两条腿,不知要走多久才能走到大同,所以还是得想办法进一座城,要是能搞个假路引就好了,不,她太小了,路引太引人注目,假户籍更好…… 她想了很多,但眼睛在瞥见他抓了一把土往嘴里塞的时候,她还是没忍住停下脚步。 她只停顿了一瞬就转身回去,伸手将地上趴着的小家伙拎起来,拍掉他手上的土,撩起他的破烂衣服一脸嫌弃的擦掉他嘴上的土和石子,拎起来就走。 小孩踢着腿挣扎了一下,但可能是太饿了,不太有力气,不一会儿就不动了。 把人拎着走远,等城门口的那些人看不见了,她才把孩子放到地上,从纸袋里拿出一个包子给他。 孩子愣了一下,飞快的接过,张嘴就啃。 潘筠坐在一旁的草地上看他吃,黑猫在她怀里喵喵喵的叫,“你为什么给他包子吃?” 【因为我善良。】潘筠看着这个孩子,等他吃完包子而没有被噎死,她起身就走。 那孩子愣了一下,飞快的拉住她的袖子。 潘筠回头看他,道:“我不能带你走,你去找个大点的村镇乞讨吧,运气好能遇到一个好人家收留你,那样你就有家了。” 孩子指着城墙道:“我知道怎么进去。” 小家伙说话很清晰,一点儿也不像是三四岁的模样。 潘筠低头看他,对上他大大的眼睛,沉默了一下后问道:“怎么进去?” 潘小黑在她脑子里嘲笑一声:【从城门走进去。】 出乎意料的,小家伙领着他们沿着城墙走,渐渐有灌木和杂草隔开了他们和城墙,离墙面越来越远…… 就在潘筠快要不耐烦时,小家伙停下脚步,对比了一下附近的几棵树后选中了两棵,埋头就往草丛里钻。 潘筠:…… 小孩愣是用身体爬出了一条道,把杂草压在身下,消失在一片草中。 “在这里!”小孩高兴的声音传来。 潘筠钻进去一看,城墙根下有个洞,不是很大,堪堪可容一个瘦子通过。 左右头顶都是杂草和藤蔓,潘筠直不起身来,干脆把黑猫往肩膀上一放就爬过去。 潘小黑:“喵,是狗洞啊。” 潘筠不理它,仔细看了看洞面,摇头道:“不,这是人挖出来的。” 小孩看她跟上,就手脚飞速的爬进去,坐在洞里道:“这里暖和。” 潘筠跟着爬进去,小孩见她跟着了,就飞快的往里去,领着她往外爬。 这一面也是杂草丛生,洞口还有草垛子堆着,她艰难的顶开草垛爬出去,发现这是一片荒地,地上全是荒草,不远处是田地,再远一些则是零星的房屋和菜地。 潘筠回头看了一眼被掩盖在草垛后面的洞口,重新给它盖起来,拉上小孩就走。 “你怎么知道那里有个洞?” “坏人带我来的,我躲起来了,他们找不到我。” 说的话乱七八糟,潘筠都没怎么听懂,她把小孩拎远了一点,蹲下去和他面对面。 目光从他的眼睛看到他的额头,五官和整个脸型。 她不擅相面,但基础还是会的,之前这孩子太脏了,头发像鸟窝一样乱糟糟的,看不清五官。 此时把他的头发往后一弄,露出额头,再用帕子一擦,露出精致的五官来。 黑猫也支起脖子,看了一眼后喵一声道:“好面相啊。” 潘筠也喃喃:“真是好面相啊,连我这个半吊子都能看出来的好面相。” 这样好面相的人,就不是个会沦落成乞丐的出身。 她的指腹滑过他的眉眼,可惜,似乎是个短命的,出身虽贵,却早夭。 潘筠重新把他的头发撸下来,又抓了一把土往他脸上抹,本来有些清俊的孩子重新脏兮兮起来。 小孩接受良好,因为他混在乞丐堆里的时候,比他年长的哥哥姐姐们也喜欢往他脸上抹东西。 对涉县县城,小孩比她熟悉多了,他熟练的带着他左转右转,很快就转出了那一片乡村气息浓郁的地方,到了有商铺和往来行人的街道。 但小孩没敢直接过去,而是躲在巷子里东张西望,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带着潘筠快速的穿过街道,在一条条街道的墙角阴影里穿行。 不多会儿,他就钻到一条小巷子里。 巷子只有一米来宽,其实就是两家围墙的夹道,只容一人通过。 但狭小的巷子里堆积了不少木柴,还有些潮湿,两家都对着巷子开了一道小门,显然是将这夹道当自家的储物空间了。 柴垛里有细碎的声音传出,小孩呲溜一下就钻了进去,然后潘筠就听到里面压低的声音,“切切?” “是我,是我,小花哥哥,大柱哥哥被赶走了。” “你回来就行,你是不是吃包子了,我闻到包子的味道了。” 潘筠轻咳一声,柴垛里的声音瞬间消失,过了许久才传出小孩小小声的道:“小花哥哥,是送我回来的姐姐,她给我吃包子了。” 包子给了对方无限的力量,柴垛终于被推开,一个小小的脑袋伸出来,看着比她还小。 他一眼看到了潘筠手里拿的纸袋,呲溜一声钻出来,还把趴着的小孩也给拽出来了,拉着他一起站在她面前,像个大人一样道谢,“谢谢你把他送回来,还给他包子吃。好人会有好报,上天必保佑小姐事事顺遂,长泰安宁。” 潘筠掏出一个包子给他,“谁教你说的吉祥话?” 他迅速的接过包子,却没有立即吃,而是塞进怀里收好:“老乞丐教大乞丐,大乞丐教小乞丐,我们受了恩人的恩惠,就要为恩人祈福。” 潘筠心情好好,又从袋子里拿出两个包子来,一人给了他们一个,自己也拿了一个,和他们两个坐在几根柴上聊天。 “这里怎么只有你在?” 小花,实际上叫小华的孩子道:“只有我跑回来了,他们不知躲在哪里,可能也被赶出城去了。” 从小华这里得知,前几天就有衙役通知他们这些乞讨的人离开县城,至少一个月内不能再进城。 但没人往心里去。 他们不在县城乞讨,出去哪里能讨到东西吃? 所以没人走。 衙役通知了几次,今天见他们还不走,就调了官兵将街上看得着的乞丐都往城外驱赶,还去他们往常住的破庙,破房子都搜了一遍。 小华是动作快,身躯灵活,看情况不对就哧溜跑到这个巷子。 这个巷子深,他们往常也不住这里的,只有被人追赶,躲不过的时候会在巷子里乱转,然后躲到这里来。 这里木柴多,只要他们躲进去不发出动静,总能逃脱,久而久之,这里就成了小孩们的避难所,连大乞丐们都不知道的。 也就潘筠和他们一样大,又大方的分包子给他吃,小华才肯告诉她的。 潘筠点了点头,指着小孩问,“你叫他切切?” “他说他叫切儿。” 一旁的小孩着急道:“锲儿,我叫锲儿。” “对对对,你叫切切。”小华敷衍的点头。 虽然音对了,但小孩总觉得不太对,有些委屈的看向潘筠。 潘筠若有所思,问道:“你知道他是从哪儿来的吗?” “他是从人贩子手里逃出来的,”这个并不是秘密,小华道:“过年前,官府在墙洞附近抓人贩子,他趁乱跑出来的。” “他既然是被人贩子拐卖的,怎么不送去官府?通过官府,他或许能找到父母。” 小华摇头:“三爷爷带他去了,说不好,官府里是有人在找孩子,但看样子不像是要好好带他回家的,就又带回来了。” 他看了一眼小孩,仰头和潘筠道:“小姐,你是个好人,你愿意要他吗?你要愿意就领他走吧。” 潘筠就笑问他,“我要是不愿意呢?” 小华叹息一声道:“你不愿意,那我就带他走,我已经找好下家了。铜锣巷的张家没有儿子,他们一直想收我做儿子,以前我不愿意,但现在活不下去了,所以我要去给他们家做儿子。” 他道:“你不愿意带他走,那我就带他去做我弟弟,以后我把饭食分他一半,再和张爹张娘多磕头,他们肯定会答应的。” 潘筠低头仔细看他,真的带这孩子过去,张家未必还愿意收养他,毕竟,这个叫锲儿的孩子比他好看,还比他年纪小。 如果张家只要一个儿子,一定会选择年纪更小,又更好看的。 不过她没说出口,而是笑道:“他长大了知道,一定会很感激你的。” 她扭头看了一眼懵懂无知的小孩,道:“我带他走。” 第十五章 画符 小华对县城更熟悉,在确定潘筠真的会带走切切后,他就把一个馒头藏进了柴垛里,自己吃一个。 见潘筠看他,他就不好意思的笑道:“留一个,要是还有人没被抓出去,跑回来了,他们也有的吃。” 潘筠点头,难得善良的道:“我们送你去张家吧。” 小华犹豫,“现在吗,万一被衙役看到……” 要是路上被抓走赶出去那就太冤了,他想躲到晚上再走。 潘筠看着他的脸道:“相信我,现在去更安全,你带路,我送你。” 有潘筠在,他们这一路上都顺利躲过了巡逻的公差,四处抓乞丐流民的官兵和帮闲,转过了三条巷子和两条街到了张家所在的巷子里。 潘筠牵着小孩停住脚步,对小华点了点头道:“你去吧。” 小华走到张家门前,忍不住回头看他们,最后眼眶一红,还是伸手敲响了门。 门打开,一个稍上了年纪的妇人站在门口。 一看见她,小华就扑腾一声跪下磕头,哽咽叫道:“娘——” 对方一惊,然后大喜,连忙伸手将他扶起来,高兴的冲里面喊,“当家的快来,我们有儿子了!” 一个中年男子连忙跑出来,看到衣衫褴褛满脸是泪的小华,又惊又喜,一把抱住他道:“好好好,快进来,快进来,从此以后我们就是你爹娘,你就是我们的儿子。” 小华点头应下,叫了一声“爹”,忍不住回头又看了一眼巷口,却发现那里已经空空如也,两个人都不见了。 小华的眼泪哗的一下又落下来,但才流淌到脸颊就被一只手轻柔的擦去。 他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张娘子,这是他有记忆以来,第一次有人替他擦眼泪。 心中的惶恐和悲伤消失不少,年少的孩子终于有了一丝踏实的喜悦感。 潘筠牵着小孩走到大街上,这一次她不再有意避开衙役。 但很奇怪,她不避,反而遇不着了。 看来他们和官兵不太有缘分。 所以潘筠还特意把小孩牵到县衙门口,在心里默念好几趟,我要把孩子交给县衙,然后去看他的脸。 小孩一脸懵懂的站着,完全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站在这里。 潘小黑在一旁喵喵的叫着,嘲笑不已,“因为有的人学艺不精啊,还是国校高材生呢,笑死,相面技术竟如此粗糙……” 【闭嘴,】潘筠在脑子里道:【再胡咧咧,信不信我把你放下来让你自己走?】 潘小黑动了动自己的伤腿,喵了一声后老实趴着不动了。 潘筠上前牵着小孩从县衙门口离开,没有再想着把他交给衙役,由他们去寻找他的家人。 潘筠:“知道书店在哪儿吗?” “知道!”小孩高兴的应了一声,他终于能帮上姐姐忙了。 潘筠牵着他去找书店。 这孩子知道她的性别不足为奇,孩子都有一种奇特的直觉,不为外物影响。 大人们却不一样。 书店的伙计一看到潘筠身上的男装就自动把他归为男孩,再一看他们身上不是脏,就是乱,锲儿身上衣服还缺个口子,多一条布似得褴褛不堪,就自动把他们归为乞丐。 人才靠近,伙计就不耐烦的挥手,“去去去,这儿不是你们来的地方,赶紧走。” 潘筠被看低了也不生气,很直接的拿出一块细碎的银子道:“我买东西。” 伙计看到她拿出来的钱,脸色憋红,却依旧不改态度,皱眉问道:“你买什么?” 潘筠牵着小孩走进店里,问道:“有符纸和朱砂吗?” 这东西,还真就是在书店里卖的。 伙计眉头紧皱道:“有,不过贵得很,你要多少?” 潘筠道:“你先拿出来我看。” 顿了顿后道:“各种质量的我都要看。” 伙计没好气的道:“就一种,朱砂贵重,我们也才有一点。” 他很快将一沓符纸拿来,打量潘筠的脸色。 潘筠皱了皱眉,道符纸分为三种,像这种二尺九寸的叫丙纸,但她想要三尺六寸的甲纸,但扫了一眼伙计,她把话咽下去。 问了价钱后定下一刀丙纸,她并不是非符纸不可,世间很多的东西都可用作符节,竹片,玉片,金属片…… 但朱砂却是一定要的。 她没那么多灵力总是空中成符。 “朱砂怎么卖?” 伙计掀起眼皮道:“一两一两。” 潘筠皱眉,就这品质? 潘筠仔细看了看,还是选了,“那就给我一两。” 笔和砚台她都有,收在灵境空间里,只有朱砂和道符纸,因为她一直没有修为,知道自己画不出来,所以在家中时没有想过买。 潘筠将那枚碎银子找出来递给伙计,伙计拿称称了一下,还正好,整整的一两,于是掀起眼皮看她,“承惠,道符纸八十文。” 潘筠在包袱里摸了摸,抓出一串钱来,数了八十文给他。 潘小黑早忍不住了,在他接钱时伸爪子快速往前一挠,却一把被潘筠伸手接住,把它的爪子抓在手里,警告的看了它一眼。 潘小黑喵喵喵的叫,“你这都能忍住?” 潘筠:【我脾气没那么大,无关紧要之人,何必受他情绪影响?我只要达成我的目的就好。】 “喵,他那么看不起你,那么辱你……” 潘筠毫不在意的将买好的东西收起来,牵着小孩出门,【你错了,他只是看不起我,没有辱我。】 潘小黑:“看不起就是侮辱!这不公平,你对我却那么狭隘和凶狠……” 【那是因为你欺我!】 潘小黑顿时不吭声了。 它再次见识到了潘筠的情绪稳定,似乎除了涉及潘家人的安危外,她真的很少因外物而情绪起伏。 它……有点高兴。 伙伴的心境如此强大,将来修炼必有所成吧? 感觉解开封印之路不远了呢。 潘筠不喜欢麻烦,所以不到迫不得已,一般不会主动招惹麻烦。 能快速买到需要的东西,那就不要节外生枝。 自然,买衣服和住店也是一样的。 这几日和陶季玄妙相处,还是让她学到了不少东西的。 问了小孩当铺的位置,她就牵着他去当铺买适合他穿的旧衣服。 当铺的衣服比成衣铺里的便宜多了,家境一般的人家都喜欢在当铺挑选东西,而且这里面五花八门,什么都有,堪比前世的二手市场。 当铺的伙计礼貌多了,并没有因为他们年纪小和衣服差而看不起他们,很周到的带他们去挑选二手衣服。 这些被收起来的二手衣服都清洗过,叠得整整齐齐的收在一起,除了有点旧,没别的毛病。 潘筠不仅给小孩买了两套,也给自己买了两套适合的男装。 俩人在当铺里当场换上,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脸后才从当铺里出来。 从当铺出来,她就直奔小孩说的,好说话,总是给他们剩饭吃的客栈住店。 店家因为他们的年龄皱了一下眉,问的很详细,“家是哪里的?父母家人呢?” 潘筠谎话张口就来,“祖籍开封,父亲在京城一家商号里当管事,去年带商队出门遇到土匪失踪了,母亲去岁上病死了,我们兄弟在京城实在活不下去,就决定回开封投靠亲属。” 店家一听,同情不已,立即给他们安排了一间安静又安全的房间。 一进房,潘筠就检查门窗,确定没问题后就把黑猫放在桌子上道:“今晚你守夜。” 潘小黑趴在桌子上,说得好像昨晚不是它守夜一样。 小孩眼睛亮闪闪的盯着黑猫看:“姐姐,猫还能守夜?” “它叫小黑,以后在外面要叫我哥哥,”潘筠叮嘱完才道:“万物有灵,尤其是猫,它不仅能守夜,还能打架呢。” 小孩听得眼睛一闪一闪的,趴在桌子上盯着黑猫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它,见它不反对,就更进一步的把手放在它的背上… 潘小黑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扬起脑袋睥睨一世。 它才要赏脸的喵一声,猛地一下就被小孩抱入怀中。 这小孩速度也太快了吧。 潘筠已经整理好行李,顺便把笔和砚台从灵境空间里取出。 见黑猫被抱住,她很满意的点头,正好,把桌子给她空出来了。 她将东西一一摆在桌子上,抬头看向对面一脸满足的小孩:“你还记得自己姓什么吗?” 小孩:“我叫锲儿。” 好吧,不知道自己姓什么。 潘筠相面是不行,但她阵法符箓强啊。 不然也不会被选去研究被封印的三玉灵境。 符箓是用自身的气引天地间的气聚于符纸之中,将神意具现,于冥冥中佑人达成所愿。 没有任何符箓能比平安符更适合他们当下的情况了。 人这一生会遇到很多意外,平安符可以让人避开不好的意外,这是需要极大云运气的。 所以平安符能使人好运。 潘筠对这个符箓熟得很,前世她开始修炼后,外快都从符箓来。 她画得最多的符箓就是平安符和求财符。 所以此时坐在桌前,她沉心静气,提笔一气呵成,,一张平安符就出现在鼻尖。 周遭的气被引着落于笔尖,待她收势,一道灵光闪过,符纸上的符文好似活了一般跃动,片刻后才沉静的立于符纸上。 潘筠惊讶,这符…好得过分啊。 难道她比前世还天才? 潘筠愉悦的翘起嘴角。 第十六章 方法 潘筠一连画了五张,直到感觉运笔艰涩,这才停下。 她将画好的符叠起来,在他身上放了两枚,剩下的她则叠好放自己身上。 三倍加持,她就不信她还能出事。 潘筠瞥了小孩一眼,他至少能躲过两劫,命难改,但运可改,改得多了,命也就变了。 老天爷让他死,她却非要和它争一争,反正她也要救父兄,扶潘家,跟天命作对,多这一件不多。 潘筠不愿在此久留,让小孩去睡觉,她就把所有的钱拿出来清算。 一个五两的银锭,一把从两个人贩子身上搜出来的银角子,以她不太专业的掂量,应该也有个七八两。 她自己钱盒子里的铜板,也就两千三百枚,人贩子身上的铜板更少,只有六串多,一串一百文,她当时没仔细数,今天开始往外花钱她才数剩余的,发现钱还是有点少。 除去她今天吃饭、买包子和住宿的钱,如今还剩下两千五百七十九枚,哦,不算她今天花出去的一两银,那也是从人贩子身上搜出来的。 虽然两个人贩子比自己预想的穷,但换算一下,发现从他们身上搜出来的比她八年来的存款还要多。 不知这钱能不能租到车,没有户籍也是个难题,现在干什么都要户籍或者路引。 车马行并不是拿钱就能租的。 朝廷对人口流动管理很严格,人不能随意迁徙流动。 当然,不进城的野人,流民除外。 可她做不了野人和流民,从这里到大同,她是必须要过城镇的。 潘筠回头看了一眼睡得憨实的小孩,抱上黑猫,轻巧的从窗口一跃而下。 夜色才降临,街道上就没人了,她落地的巷子空落落的,她抬头看了一眼房间所在的位置,记下方位后离开。 她得办张路引和户籍页,不强要路引时用户籍页代替,迫不得已时路引也能派上用场。 她计划得很好,但站在街口,她发现她对涉县一无所知,自然也不知道去哪儿办这东西。 潘筠想得简单,黑夜正是黑市最好的遮掩,涉县再小,应该也有这东西存在吧? 潘筠沿着墙角行走,整个身形被墙影遮挡,街上匆匆赶着回家的人从她身边走过,没人发现墙下还走着一个人。 潘筠抱着黑猫将涉县逛了一圈,重新回到客栈所在的街道时一脸茫然,“涉县的治安竟然这么好,大晚上的,一个为非作歹的人都没有,连黑市都没?” 黑猫无声的嘲笑她。 潘筠捏住它的脖子,“你咧嘴笑什么?” 黑猫身体一僵,不敢吭声。 潘筠揉了揉它的毛,压下火气,从窗口回到房间,心情很不快乐。 可惜了,城中的乞丐大半被赶出去,其余也都躲起来,想找都找不到,不然可以从他们那里收买信息。 乞丐走街串巷的乞讨,消息最是灵通不过。 潘筠扭头看了一眼床上睡得四仰八叉的小孩,叹息一声,现成的乞丐倒是有一个,就是太小了。 潘筠决定明天去车马行走一圈,不再纠结,盘腿坐下先修炼了两个小周天,这才收功上床睡觉。 一觉睡醒,小孩脸上红扑扑的,他高兴的道:“这是我睡得最好的一觉了。” 见他可爱,潘筠脸上便也露出笑容,起身道:“走吧,下去吃东西,吃饱了我们就去车马行。” 小孩:“我知道车马行,那边不好要东西吃,这条街上最好要。” “那一会儿你领路。” 涉县不大,能被潘筠半个时辰逛完巷道的县城能有多大? 车马行距离这条街不过两刻钟的功夫。 潘筠牵着小孩进去问价。 车马行人很少,就入口处很多人,越往里人越少,但东西也越来越贵重。 口子那里停了许多牛车、骡车和驴,往里是单租的各种车和牲畜,再往里则是包车,最里面则是售卖马匹的。 潘筠只是好奇问了一嘴就不再有兴趣,价格太高了,她这点钱连零头都不足。 她转而去问租车的事。 “从这里到大同?”管事的打量了一下潘筠俩人,问道:“回来吗?” 潘筠垂眸略一思索便问道:“回来是什么价,不回是什么价?” “回来四十两,主家得包车夫一路的饮食住宿,不回三十两,得包去程的饮食住宿。”管事问道:“你家几个人,要租几辆车?” 很好,总共的钱就没超过二十两的潘筠死心了,问道:“有拼车的吗?” 管事:“短途的有,长途的没有,从这儿到大同太远了,去京城的倒是有一起的,小姐要是去京城,我可以算你们十五两。” 潘筠:……她是有多闲,又跑回京城去? 不过管事的话倒是给了她启发,潘筠问道:“从这里到大同,下一个城镇是哪儿?” 管事:“得去大名府的清丰。” 潘筠:“从这儿去清丰多少钱?” 她不介意回大名府去,现在那俩人肯定不在大名府了,回去也行,定能与他们岔开。 管事伸出五根手指道:“一人五十文。” 这个钱她付得起,潘筠笑起来,“何时启程?我们有两个人。” 管事就指着外面的口子道:“看到没,那一排的牛车,骡车和马车,你去问问谁去清丰,一般一天一趟车。” 潘筠一听,立即拽着小孩奔过去,很快找到一辆马车,车上已经坐了六个人。 车没有棚子,敞开的板车,每个人都把行李放在车中间,然后人向外而坐,腿垂下,前面能坐三人,左右两边可以坐四人,后面还能坐两人。 听见潘筠问,车夫立即道:“快叫你家人过来,就要走了,先付钱,后上车。” 潘筠问:“小孩能便宜一些吗?” 车夫皱眉打量她的身板,道:“你不行,你弟弟少十文吧。” 潘筠就数出九十文给他。 车夫一愣,“你父母家人呢?怎么让你两个孩子外出?我这可不负责看人的。” “我就是去清丰找我爹的,等到了清丰他会来接我们的。” 车夫一听,许他们上车了。 潘筠把小孩抱上车,然后自己跳坐上去,俩人选择坐后面,与众人隔了一段距离,倒也安静。 果然,他们一上车便开始走。 车出城,士兵们只检查车上的行李就挥手让他们走了。 让潘筠惊喜的是,傍晚进清丰时,守门的士兵检查其他人的路引,但对这辆车却依旧只查车上的行李,扫视一眼车夫拿出来的路引就放行了。 潘筠目光微微一闪,略一思索就明白了,这些车夫都是走固定线路的,常年奔波于两个地方,城门口的士兵每天都能看见他们,熟悉得很,自然不会详查。 这样好啊,这样好啊,就算她没有户籍页和路引,完全可以一路坐短途车到大同嘛。 从这里到大同是远,但这个县往北的下个县却不远。 找到一条可以实行的路,潘筠咧嘴一笑,开心不已。 她忍不住和小孩道:“这平安符果然有用,我们好运这不就来了?” 潘筠仔细算了算她身上的钱,发现每个县城都要住店的话,这点钱很难支撑到大同。 可如果不住店,只吃东西,车费是够的,毕竟,短途拼车,可比长途包车便宜多了。 于是再进城,潘筠就不去住店了,带着小孩躲在城门口不远处的巷子里,吃过东西就找个僻静地方过夜。 小孩对这种生活很熟悉,一点也不叫苦,吃饱就躺下靠着潘筠睡。 潘筠捂住他的眼睛道:“等我给你变戏法。” 小孩一听,紧闭眼睛,潘筠念咒语,“天灵灵,地灵灵,道尊怜我送被子!” 她再松开手,小孩就看到突然出现在他们怀里的被子,他哇的一声,惊喜坏了,大叫道:“显灵了,显灵了,真的显灵了!” 潘筠笑起来,将被子铺在地上,让他躺进去,铺一半,盖一半,这样就很暖和了,“快睡吧,明天我们还要坐车。” 小孩高兴的应下,呲溜一声就滑进被子里。 潘筠则盘腿坐下,照例打坐修炼。 一直到深夜,她才收工,也躺进被子里,俩人紧挨着一起睡觉。 黑猫被她放在脑袋边,道:“你守夜。” 潘小黑早习以为常,睁着一双琉璃一样的眼睛看着巷口。 潘筠找到了合适的出行方式,第二天便依旧这样找到车马行,和人一起搭车向北边的下一个县城去。 如此一天换一辆车,第四天的时候,他已经快要靠近京畿地区了。 越往北,城门口检查越严格,第四天傍晚,等他们靠近城门时,车夫招呼道:“大家快把自己的路引和户籍页拿出来了,一会儿进城需要。” 潘筠立即要求下车,她道:“我二叔不住在城里,在那头的村里,我就坐到这里。” 车夫应下,停下让她下车。 潘筠抱着小孩下车,抖了抖酸麻的双腿,看着排队排出老长的入城队伍道:“走吧,我们近前看一看,看有没有入城的便宜方法。” 她牵着小孩上前,城门旁边也有不少人,大多是家人帮着排队,他们站在一旁等着进去的,还有就是城墙上贴了不少的告示,有识字的就站在那儿看最近的告示。 潘筠也牵着小孩上前,抬头,一眼就看到了墙上熟悉的人。 那不是我吗? 潘筠瞪大双眼,快速的左右一看,发现没人发现她,这才抬头快速的扫过那种通缉。 上面没写她的名字,只说她和一件朝廷要案有关,一旦有人发现此人,立即上报衙门,可以领十两银子的赏银。 要是能把人抓到扭送官府,赏二十两。 第十七章 抓住你了吧 公告不仅贴于城墙,潘筠眼尖的发现,城门口的桌子上也放有几张。 她知道这座城她进不了了,低下头去,转身就要走,却突然被一把按住肩膀,左右两侧瞬间被人夹住。 “喵——”潘小黑受惊,猛的一下从潘筠肩膀上翻滚而下,砰的一声砸在地上。 站在潘筠前面的小孩看见心疼不已,连忙蹲下去抱它。 潘筠脸色不变,在黑猫滚落的那一瞬间已经准备发力,腰侧却突然被一指点住,这熟悉的感觉…… 潘筠瞬间冲开了穴道,却没动作,而是抬头看去,就见她右手边站着玄妙,左手边站着陶季。 与她目光对上,陶季似笑非笑,“是不是很惊奇,你是怎么上的通缉令?” 玄妙皱眉道:“不要废话,快走。” 玄妙拉住潘筠转身就走,潘筠只来得及看小孩和黑猫一眼,陶季已经伸手把他和黑猫拎起来带走了。 四人一猫安静的离开,没有惊动城门口的任何一人。 走到僻静处,潘筠脚步一移,瞬间离玄妙五步远。 陶季见了就想上去把人抓住,玄妙拦住他,对潘筠道:“你觉得锦衣卫是酒囊饭袋,现在大同那里没有人盯着潘洪父子三人吗?” 潘筠胸膛起伏,没有说话。 玄妙:“锦衣卫的眼睛无处不在,他们远比你想象的要厉害。 一个锦衣卫当街追赶一个小女孩,然后失踪了,他们一天查不到你,五天,十天也查不到你吗?” 潘筠的心不断下沉。 玄妙难得一次性说这么长,这么多的话:“你太看不起大人,也太看不起锦衣卫了。 你应该庆幸,你从小体弱多病,所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邻里从未见过你,所以没人能将你和潘家联系起来,否则,你二叔一家此时已经在镇抚司的大牢里。” 潘筠摸了摸身上戴的平安符,平安符还完整,和今天中午的样子没有一点变化,所以玄妙和陶季此时不会伤害她。 她抬头看向玄妙,第一次认真的打量她,“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吗?你为什么要这样帮我?” 玄妙沉声道:“这是诺!你既然答应与我们同行,进山修心,那你就要履行你的诺言,而我,明知你杀人却不扭送官府,在你答应改过修心时便已经下定主意将你带回观中修行,将你带回去,方不负我的承诺。” 潘筠:“……这个承诺又不是对着我说的,你只是在心里想,完全可以……” “没有说出口的承诺就不是承诺吗?”玄妙严厉的看着她,“欺己就不是欺骗了吗?” 玄妙定定地看她,“连自己都欺骗的人,还能对谁守诺?” 潘筠无话可说。 一旁的陶季欲言又止。 潘筠敏锐的看向他,“你有何话?” 对他师妹如此小心翼翼,对他却如此,欺软怕硬! 心中腹诽,陶季脸上也没好气,“没话,快走吧,这一路上为了追你,我们走了多少弯路?” 结果不仅没有离家越近,反而离家更远了,这都拐到哪儿了。 潘筠没有立即动身,而是回头看向那高高的城墙。 玄妙心微软,走到她身侧道:“总会有机会的,你还太小了,待长大一些便可以去了。” 潘筠:“这张通缉令贴着,我将来怎么去?以后恐怕连正常的生活都困难吧。” “放心吧,一点影响也没有,”陶季幽幽地道:“因为山中生活,根本就不会有几个看见这东西,就是看见了也记不住。” 玄妙则道:“你年纪还小呢,等再长几年就变样了,世间相似的人很多,锦衣卫没有证据证实那是你,就不能拿你怎么样。” 潘筠嗤笑一声道:“锦衣卫真这么遵纪守法,我爹还能流放大同吗?知道我爹怎么进去的吗?知道前大理寺少卿薛瑄为什么差点被砍了吗?” 潘筠瞬间阴沉沉的道:“因为锦衣卫空口白牙说他们徇私,收受贿赂,而都察院王文‘听说’‘不然’,所以他们就被定罪了! 满朝文武,除了坐在龙椅上的那个蠢货外,谁不知道他们是冤枉的? 谁有证据证明他们有罪?” 连为官的薛瑄和她爹都能无证据定罪,对付她,还不是抬抬手的事。 玄妙却面色平静,再次强调道:“对你,他们不行,此亦为诺。” 陶季虽然皱眉,却也没反对,“你也太小看我们道士了,虽然我们基本不参与国政,却也不是谁都能得罪我们的。 这样吧,你拜我师妹为师,从此以后我三清观都跟你有亲,你二师伯此时就在北京的太常寺钦天监,偶尔还能见到皇帝,那王振也不敢太过得罪他的。” 皇宫里最不可得罪的三种人,一是宫妃,二是太监,三就是会算命的太常寺钦天监官员了。 就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都对他们客客气气的,不然他们某天来一句,“陛下啊,您身边犯小人,那人属相蛇。” 那皇宫里属蛇的就得清理一遍。 就算皇帝理智,朝臣反对,不被清理,那也会被远离。 人嘛,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所以潘筠这事在玄妙陶季这里还真是小事一桩。 潘筠张了张嘴,完全没想到还能有这个走向。 陶季得意洋洋起来,“怎样,拜我师妹为师吧?” “不拜!” “不收!” 两人同时出声,意思却一样,忍不住一起抬头看向对方。 陶季颇失望,犹豫了一下后扭捏道:“那,我就勉为其难的收一下?” 话一出口,陶季就觉得这主意不错,眼睛闪闪发光的看着潘筠,“你天资聪颖,甚有修道的天赋,不学道可惜了。” 他还想问她修炼的异术,哦,不,是法术哪里学来的,到了什么阶段,好生厉害的样子。 但道家对自己修炼的功法,除非主动提及的,不然都很忌讳外人打探。 陶季是个极遵守规矩的人,虽然心里好奇极了,却依旧忍住了深问的欲望。 玄妙站在潘筠面前,让她做出一个决定,“你要不要老实的和我们走?” 潘筠:“我不答应,你就不会勉强我了吗?” 玄妙摇头:“你不答应,那就只能被动守诺。人无信不立,你既应诺,就该做到。” 她顿了顿后道:“潘筠,潘家的生机在你身上。” 潘筠惊讶的抬头看她,玄妙目光沉沉的与她对视,“你好,潘家便好,你坏,潘家的运势便将急转直下,你若死亡,潘家上下,包括你叔叔一家,都将万劫不复。” 陶季连忙打断她,“师妹!” 玄妙却没停止,而是继续看着潘筠的脸道:“你要是死了,你父亲就会紧随其后,然后是你两个兄长,你家被判的是永远流放,不平反,不大赦,就要有人去接你父亲的军籍兵役,先是你叔叔,后是你堂兄,最后甚至会波及到潘家旁族……” 所以,流放充军被视为和杀头一样的重刑,重罚。 甚至在士大夫中,他们宁愿被杀头,也不愿被流放充军。 前者只是伸头一刀,后者却是连绵不绝,甚至牵累家族至亡的刑罚。 前者杀身,后者杀心,分不出哪个更重一些。 玄妙一口鲜血吐出,脸色惨白,陶季连忙丢下手上的小孩去扶她,不赞同的道:“你这人真是,大师兄说的对,你就该学那些和尚练个闭口禅,现在少说话已经禁不住你了,你应该不说话!” 玄妙被陶季扶着盘腿坐下,闭眼调息。 陶季就戒备的看向潘筠,“你不会想趁机逃了吧?” 潘筠:……她又不傻,玄妙都把话说到这份上,而且看样子是真的,她为什么还要跑? 潘筠只是心里有些失落和难过,她就要靠近大同了呀,按照她现在的速度,再有四天她就能见到她爹,大哥和二哥了。 天杀的锦衣卫,该死的王振和王文,以后别叫她再遇到他们,不然她高低给他们扔个倒霉符。 潘筠心里碎碎念,面上却一点不漏,沉静的走到玄妙对面盘腿坐下,她发现了,他们调息是只内调,没有向外汲取天地之气温养身体。 唉,好歹是因为她受伤的,她就助一助她吧。 想罢,潘筠引动天地之间存在的那点稀薄的灵气,她的呼吸,身体的呼吸慢慢与它们同频,功法运转,这些灵气就被勾引过来在她周身环绕…… 潘筠只吸收一些,剩下的让它们游离于她和玄妙周身。 即便玄妙不主动吸收,灵气一浓郁,她呼吸,皮肤呼吸,也都能将这些灵气吸收入体,有心旷神怡之感。 玄妙又不傻,很快察觉有异,她睁开眼睛看了潘筠一眼,而后闭眼重新调息,周遭的灵气就被他吸收了。 陶季站在一旁看了他们一会儿,见用不着他,他这才看向一直安静缩在一旁的小孩。 小孩抱着黑猫躲在一旁,看到陶季看过来,他下意识的往潘筠那边挪,但他又好像不是很害怕陶季,所以挪了两步就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和他大眼瞪小眼。 陶季这才有空好奇,潘筠专心逃跑的路上还能顺手搭救个小乞丐? 看来他和师妹果然没看错人,潘筠行事虽亦正亦邪,但心还是好的。 再看这小孩的面相,半吊子陶季皱眉,早夭之相啊,咦,面相有点贵啊,怎么流落在外做乞丐? 第十八章 失物归还 潘筠一睁开眼睛就对上陶季的求知脸。 陶季见她醒来眼睛一亮,为了不打扰玄妙,特意压低了声音道:“你过来,这孩子你是从哪儿捡来的?” 已经决定跟他们走了,潘筠自然不会在这种事上隐瞒,道:“涉县城门口捡的。” “你果然去了涉县,”陶季一言难尽的道:“距涉县不远的交漳口林子里有两个被野兽啃咬过的人贩子是你的手笔?” “你们还找到他们了?”潘筠点头道:“是我干的,他们被什么野兽啃了,死了没?” 她皱了皱眉,“死了不好,我还指望他们被衙门抓住,把拐走的人都招出来呢。” 陶季道:“没死,但也差不多了。” 陶季和玄妙一路向大同奔去,玄妙的术数也不能时时用,所以他们跑着跑着,总也找不到潘筠就要算一下,这一算就发现她落在了南边。 俩人就又回头去找,就这样试错,寻找,再试错,再寻找。 等找到彰德府一带时就听说安阳到涉县一带出了件奇事。 两个人贩子遭报应,被绑在荒郊野外,夜晚被野兽袭击,好不容易逃出生天,结果迎头撞上一队押送犯人回来的官兵。 这些官兵都是底层士兵,难建立功业,没想到还没回到安阳就迎头来了一件功劳。 正好最近汝南府、彰德府、开封府和大名府在联合打拐,这时候别说抓住人贩子,就是有人贩子的消息都算立功,于是看到那俩人衣服后背上的字,士兵们就如狼似虎的冲上去将人按倒。 功劳从天而降,加上他们被野兽袭击,其中那个男子的手臂被撕扯掉一只,半边脸被啃,极具传奇色彩,所以在安阳一带传得沸沸扬扬。 路过的陶季和玄妙听了一耳朵,心中有异,就去县衙打听。 两个人贩子都没看到打晕他们的是谁,但他们都怀疑是他们拐的一个小姑娘,那小姑娘带着一只黑猫。 可惜县衙不相信他们。 县令和衙役们都认为他们是路遇劫徒,那小女孩多半也落入劫匪手中,怕是凶多吉少。 县衙最近正在那附近找人呢,惊得那里的路匪最近都不敢出来了。 县衙不信,陶季和玄妙却信。 俩人对视一眼,终于找到了潘筠的的踪迹。 一条线,只要找到了线头,它再混杂,也能缕清楚。 他们此时就抓住了线头,然后就一路踩着潘筠的踪迹追到了这里来。 陶季得意的说完他们是怎么追上潘筠的,然后警告她道:“连我们都能找到你的踪迹,何况锦衣卫,所以你最好不要乱跑,让他们抓到。” 一个锦衣卫莫名其妙的在京城失踪,事情可大可小,不仅潘筠,连三清观都要小心一些。 当初王勇骑马当街追赶潘筠,那么多人都看见了,又有衙役官差帮着搜捕,怎么可能一点踪迹不漏? 好在陶季和玄妙悄悄将她带离了京城,踪迹暂时被切断在京城里了。 潘筠之前没想过这些,现在被他们二人点出,想的便多了,“我们离开的那座寺庙叫什么?” 陶季:“天宁寺。” “锦衣卫不会从天宁寺查到你们身上吗?”潘筠问:“我们离开时看到有个锦衣卫进梅林了,而你们又恰巧从天宁寺离开。” 陶季:“他们是出家人,出家人不参与红尘俗事。” 潘筠静静地看着他。 陶季静静地回望她。 “哦,”潘筠知道天宁寺多半不会把他们招出去后转开话题,对那小孩抬了抬下巴,“你们既然这么会算,那算出他父母来,把他送回去吧。” 回到他父母身边,早夭之相应该可以破了吧? 陶季看不出更多的信息了,只能等玄妙醒来。 玄妙醒来,脸色好转了许多,她低头仔细的端详孩子,与他水润润的大眼睛对上,片刻后道:“天潢贵胄,走吧,回开封府。” 陶季就把那孩子抱上。 潘筠把自己的黑猫抱上,皱眉问:“开封有什么皇族宗室子弟?” 玄妙:“开封有周王。” 陶季见她一脸迷茫,知道她是小孩,一定不知道,于是在旁边详解:“周王是太祖皇帝第五子之子,先周王和成祖皇帝同为嫡子,是当今的宗室叔祖,因同出一脉,算是很亲近的宗室子了。” 就是朱元璋的孙子呗。 潘筠自动换成最简单的关系。 潘筠:“他们家丢孩子了?” 玄妙道:“从去年年底开始,汝南府、开封府、彰德府和大名府就联合打拐,开春之后,追查人贩子的官兵不减反增,虽然没有确切的消息,但应该是开封的周王府丢了孩子。” 陶季连连点头,点到一半突然顿住,换他两眼迷茫了,“周王不是无子吗?周王府哪来的孩子?” 玄妙瞥了他一眼,“在京城的时候你没听说吗,周王病重,念及从前与嗣子的父子情分,上折请求皇帝将庶人朱有爋之子朱子瑾还予他做嗣子,因为他求得诚恳,去年皇帝就放被圈禁在京城的朱子瑾回开封探望周王。” 陶季恍然大悟,这件八卦他有听说,但没往心里去。 他低头看他怀里的小孩,眼里满是同情,“高门里的生活也不容易啊。” 玄妙点头。 潘筠深以为然的点头。 她和小孩往北走时走得辛苦,但往南去开封则要容易许多。 玄妙和陶季终于大方了些,不再执着于用两条腿走路,先是带她拐着去了一个小码头,乘坐小船顺流而下。 然后在一个城门口管理不是很严格的县城落脚。 玄妙转身看了潘筠一会儿后道:“进开封,你需要一个户籍,还有一张路引。” 潘筠默默地看着她。 玄妙就带她去当铺。 陶季出面和里面的伙计交谈了一下,然后伙计就领他们去了一个小房间,不一会儿拿来一沓纸给他们选,“喏,这都是合适的户籍,六岁到十岁之间的,男孩,女孩都有。” 潘筠张大了嘴巴。 玄妙仔细的挑选出来,不一会儿挑出一张来,问道:“这张的主人呢?” 伙计看了一眼,拿出册子来翻找,不一会儿就找到了来处,“张小妹,开封祥符县人,宣德九年生人,正统五年卖身为奴,六年冬病亡。” 玄妙:“就要她的,再帮我办一张她的路引。” 玄妙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桌子上。 伙计看了一眼后合上册子,“稍等片刻。” 他把东西都拿出去,不一会儿重新拿了三张纸进来,不仅有张小妹的户籍页,路引,还有她的卖身契。 玄妙很满意,这样一来,潘筠想是什么身份就可以是什么身份。 潘筠沉默的与他们走出当铺。 玄妙道:“很多东西都可以向当铺典当,自然,很多东西也可以从当铺里买到。” 潘筠若有所思,“从生到死?” 玄妙点头,“从生到死。” 玄妙将三张纸都递给她,“走吧,在回三清山之前,你都是她。” 潘筠伸手接过。 有了这东西,再要出行就更方便了,他们决定直接租车前往开封。 租车时有陶季和玄妙在,潘筠用不上这东西,但越靠近开封,路上巡察的官兵会越多,有时候他们就会上前盘查,不仅要大人的户籍和路引,也要看孩子的。 潘筠这时候的户籍页就派上用场了。 哦,她旁边坐着的小孩不用,因为他年纪太小了,中国古代社会有一点很奇怪,会延迟性给孩子上户籍。 很多家庭,会等孩子五岁,六岁,甚至是七八岁之后才给他上户籍。 潘筠:“所以,丢的是个三四岁的孩子,却要查七八岁以上孩子的户籍,就这么放过最该被怀疑的人,这一场兴师动众的搜查有什么意义?” 其余听懂了的两人一猫沉默,然后一起低头去看小孩,更同情他了。 一行四人一进城就直奔周王府。 潘筠站在周王府前,难得有些忐忑:“你确定这孩子真是周王府的?” 万一不是,他们被打出来事小,被抓起来暴露身份,那可就糟了。 玄妙扫了她一眼后看向陶季。 陶季就挺起胸膛朝着周王府大门走去。 周王府门前空荡荡的,竟然连一个门房都没有。 陶季上前哐哐哐的敲门。 敲了许久才有人来开门。 开门的门房看到个道人,不由皱眉,“你是何人,有何事?” 陶季:“贫道陶季,三清山道人,特来给周王爷送喜。” 或许因为陶季是道士,所以门房耐着性子问“什么喜?” 陶季就侧身,指着站在潘筠身侧的小孩道:“失而复得之喜。” 门房一开始还没反应,待盯着那小孩看了一会儿后便眼睛瞪大,“这这这,这是我们王府的小公子?” 陶季道:“是与不是,请你们府上的小王爷出来一看不就知道了?” 门房和小公子不熟,毕竟他刚到开封没多久就丢了,门房也就远远的见过他两次,半年的时间,现在人又变了一些…… 可再变,对方还是有点影子在的。 门房门也不关了,跌跌撞撞就往里跑,“小公子回来了,小公子回来了——” 第十九章 嗣子 朱子瑾将朱有炖扶起,从妻子谷氏手中接过药,小心翼翼地喂他,待喝了五勺,朱有炖微微侧头,朱子瑾就停下,喂了他两勺蜜水后仔细擦了擦嘴巴,正要扶他躺下,突然远远听到喊声:“小公子回来了——” 朱子瑾猛的一下抬头,谷氏更是跌了碗,转身就要往外跑,跑了两步才反应过来,忙回头看向病床。 朱有炖也坐直了些,紧紧地按着朱子瑾的手,颤声道:“快,快……” 等在一旁的朱子垕(hou)速度最快,转身就往外跑,“大伯,我去接他!” 朱子埅(fang)紧随其后,“我也去。” 俩人一溜烟跑到周王府大门口,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潘筠身侧的小孩,眼睛大亮,“锲(qie)儿,真是锲儿回来了!” 朱子垕要上前抱他,小孩就一脸惊恐的躲在潘筠身后,紧紧地抱着她的腿不肯放开。 朱子垕这才转开目光看向在场的其他人,他略过潘筠,与陶季和玄妙拱手,“多谢两位道长将我小侄儿送回,我们王府必有重谢。” 说罢请三人进府去。 朱子埅也想上去抱小孩,但小孩与他们不熟,这俩人的感情都来得太浓烈,他实在害怕,所以紧紧地靠着潘筠,躲开他们的手。 兄弟俩这才看向潘筠,好奇的问,“这是?” 玄妙道:“这是我们三清观道童,就是她从乞丐堆里找到王府小公子,将他带回来的。” 朱子垕一听心痛不已,眼眶一红,怜惜的看着小孩,“锲儿受苦了,先进府吧,我大伯和兄嫂都在府中等候呢。” 潘筠挑眉,就伸手牵住小孩跟着俩人往里走。 朱子垕和朱子埅时不时的回头看一下,见俩人举止亲密,便知道潘筠平时对小孩不错,故他才会对她如此依恋。 朱子垕和朱子埅松了一口气,这说明小孩在外面没受太多的苦,至少有人依赖。 还未走到二门,朱子瑾和谷氏也赶了过来。 小孩看到俩人,眼眶一红,丢下潘筠拔腿就冲过去。 朱子瑾疾步上前一把将人抱住,将人上下检查了一遍,见他手脚俱全就将人抱进怀里。 小孩哇哇大哭,紧紧抱着父亲的脖子。 谷氏也哭得不能自已,靠在朱子瑾身上怀抱着小孩,母子两个皆像小孩一样痛哭,听得四周的人俱心酸不已。 朱子瑾红着眼睛安慰母子两个,求助的目光看向两个堂弟。 朱子垕素来敏感多愁,此时他哭得比朱子瑾还要伤心,朱子埅便上前宽慰道:“嫂子快别哭了,锲儿年纪小,哭久了伤身,大伯还在屋里等着见孩子呢。” 小叔子都开口劝了,谷氏不好再哭,何况孩子已经找回,她缓了缓心情,停住哭声,只是刚才哭得太厉害,一时止不住抽泣打抖。 她擦了擦自己的眼泪,又给小孩擦干脸上的眼泪,催促道:“快抱锲儿去见父亲。” 朱子瑾应下,顾不得玄妙陶季等人,抱着孩子就去正房。 潘筠三人就这样呼啦啦的跟着一块儿去看热闹,哦,不,是见证亲情。 屋里,王妃巩氏已经在等着了,看到朱子瑾抱着一个小孩进来,眼眶微红,连忙招手,“快带过来我看看。” 朱子瑾连忙抱着孩子上前。 王妃摸了摸孩子消瘦的脸,心疼不已,“瘦了许多,身体可健康?” 朱子瑾道:“好得很,刚才哭得可响亮了。” 王妃开心的笑起来,“健康就好,健康就好。” 床上朱有炖虚弱的道:“抱来我看看。” 朱子瑾忙抱着孩子上前给朱有炖看。 朱有炖对上小孩湿漉漉的大眼睛,一怔,而后笑起来,伸手摸了摸他的眼睛道:“好孩子。” 他已经很久没看到这样一双纯真的眼睛了。 朱有炖想要坐起来,巩氏连忙上前扶住他,坐在他身后让他靠着。 朱有炖心中激荡,连说三句“好”,然后与众人道:“这孩子很有福气,不愧是我的孙子。” 朱有炖因为说的话多了,呼吸急促片刻,待缓了缓才道:“将长史请来。” 周王府有长史,朱有炖此时请他,在场的人多少已有了猜测,绝大多数人都很开心。 下人领命退下,有人去找长史,也有人悄悄的离开这里,飞奔而走。 此时祖孙两个见过,朱子埅为免大伯过于情绪激动影响病情,就主动引开话题,“大伯,这是送锲儿回来的两,三位道长。” 他临时加上潘筠,因为刚才锲儿对她很是依赖。 周王这才发现陶季玄妙三人,看到他们一身道袍,眼睛微亮,“两位是方外之人?” 潘筠:……怎么谁都下意识的忽略我呢? 周王很喜欢道士。 当然,道士们也很喜欢周王,潘筠最喜欢。 一得到肯定答复,周王就让人端来两盘银子,一盘给陶季和玄妙,感谢他们送孩子回来; 一盘单独给潘筠,感谢她救了朱同锲。 没错,到现在,潘筠终于知道他的名字,他叫朱同锲。 潘筠还以为大家都看不到她这个小矮个呢,周王也不怎么提,没想到他记在了心里。 陶季和玄妙都没推辞到手的钱,干脆利落的接了。 但陶季也不白接,看了看周王的脸色后道:“王爷要是不嫌弃,我给您把个脉?” 周王:“道长修的是?” 陶季:“我修丹道,略通岐黄之术。” 周王一听,立即伸出手来。 陶季就上前给他把脉,只摸了片刻便知道他命不久矣,且药石难医,但…… 他看了看被朱子瑾抱在怀里的小孩,又摸了摸他的脉,微微一笑道:“王爷胸怀广阔,又逢喜事,倒是于病情有大益,我给您留一张方子,您要是信得过便吃,信不过便撕了吧。” 周王笑呵呵的道:“信得过,当然信得过。” 陶季就去留方子。 玄妙定定地看着周王,同样看出他命不久矣,而且,在场命不久矣的还不止他一人。 潘筠百无聊赖的站在一旁,半屋子的将死之人,这周王府是捅了阎王爷的老窝吗? 境灵自从到了黑猫身上,又开始以黑猫的身体修炼之后,也总能看出些奇怪的东西,它此时就在潘筠脑子里活泼不已,【周王看样子没两日活头了,我都能在他脸上看出死气来了,刚才惊喜之下冲淡了点,不然他今晚就得死,也不知道陶季的药管不管用。】 【这屋里好多死气,我们出去吧,我不舒服。】见潘筠不理它,潘小黑就叽叽咕咕的道:【我查一查,周王府这些人是怎么死的。】 【这屋里就周王一个病人,其他人看上去不像是会病死的啊。】 潘筠扫了一眼后道:【看面相,他们是横死的。】 潘小黑:【真可怜。】 然后就开始在潘筠的脑子里让灵境翻找。 潘筠前世所在的时代距今有一千一百余年,中间经历过几次世界大战,各种文字和数据资料被毁损。 但还是留下不少明朝记载的。 虽然不是同时空下的过去,只是平行时空,可大环境不变,多数发展还是有迹可循的。 他们可以寻找曾经的历史,再参考一下这个时代,从而做出有利于自己的判断。 当然,黑猫此时就是纯属八卦,想凑热闹。 一阵捣鼓,关于前世明朝周王的记载就刷刷刷的显现在灵境玉片上。 境灵一扫,忍不住“哇”的一声,道:“这一屋子伯侄四个,有三个周王,一个曾经的周王世子,备选周王,啧啧啧,朱子瑾真倒霉,摊上了那么一个爹。” 潘小黑这么一说,潘筠立刻也沉下心神去看,这些都是前世专家学者们输入的数据,属于历史类。 境灵搜索出来的周王是从第一代周王的生平开始说起,即现在床上躺着的朱有炖的亲爹朱橚(su)说起。 潘筠也看得津津有味,主要注意力还是集中在小孩的爹,朱子瑾身上。 说起来朱子瑾是幸运,更是倒霉。 先周王朱橚是朱元璋的嫡五子,他生了一个怨种儿子叫朱有爋(xun),名字太难记的话,也可以叫他前汝南郡王。 他不想当汝南郡王,想当周王,但他上面有嫡长兄朱有炖,朱有炖地位稳固得很。 所以他就开始致力于告发他爹图谋不轨,想要越过他爹继承周王的爵位。 当时正赶上朱允炆削藩,于是朱橚和嫡长子朱有炖就被废为庶人,日子过得很艰难,直到朱棣登基后才复位。 但朱橚(su)也从此厌恶这个次子,甚至不惜请求皇帝把他封到云南去,不想在周地看见他。 与之相反的是朱有炖。 朱有炖深受朱元璋宠爱,他爹被贬,被遣到外地,王府就是他管理的。 十岁就能独立管理周王府事务,井井有条,他比燕王世子朱高炽还早四年被立为王世子,算是诸王世子中的头一份。 他只有一个缺点,生不出孩子来。 而朱有爋(xun)别的不行,生孩子倒是可以,他最先生下周王府的嫡长孙。 朱橚不能接受他的长孙出自这么一个儿子,于是就把孩子给抢了过继给朱有炖,还上书给皇帝,明确的说,朱有爋人品不行,不能把孩子给他教养,不然再好的孩子也会给他教坏了。 这个孩子被取名朱子瑾,他还是个婴儿就成了朱有炖的嗣子,一直等到他长大一些,他才知道,他爹不是他亲爹,他娘不是他亲娘。 第二十章 爵位之争 如果说到这一步朱子瑾都还是幸运的,那他之后的人生可以用悲催二字来形容。 朱橚死后,朱有炖继承周王爵位,他依旧没有儿子,于是他热衷于抚养侄子们。 像朱子垕,朱子埅等人都是小小年纪就送入周王府,美其名曰代父在祖父面前尽孝,让先周王享天伦之乐。 但朱橚在朱子垕三岁,朱子埅四岁的时候就病逝了,之后就一直是新周王朱有炖抚养。 亲爹一死,朱有爋觉得自己又可以了,于是隔三差五的向上禀报,说朱有炖意图谋反。 朱有炖就不断的自辩。 连续多年下来,朱有炖还是没孩子,朱有爋的思路就打开了,他不再提及朱有炖意图谋反的事,而是开始抢夺朱子瑾的抚养权和归属权。 他撒泼打滚,去皇帝那里哭,闹,去宗室那里哭,闹,反正就一句话,朱子瑾是他儿子,他舍不得他,周王必须把儿子还给他! 朱有爋闹得太厉害,朱有炖坚持了几年,实在受不了他,就把朱子瑾还给他了。 当时朱子瑾十二岁。 朱有爋抢夺朱子瑾当然不是他有多爱这个儿子,而是因为,朱有炖无子,他要是死了,那他这个先周王嫡次子就是第一顺位继承人。 朱子瑾还当朱有炖的嗣子,那还有他什么事? 不过朱有炖也是有脾气的,他和他爹一样,很讨厌这个弟弟,宁愿把爵位给底下庶出的弟弟,也不愿给这个同母弟。 朱子瑾被抢走后,朱有炖便专心教养府中的几个侄子,和他四弟朱有爝(jue)来往亲密。 朱有爋一看,受不了了,就又搞诬陷一套,诬陷朱有爝和汉王朱高煦来往甚密。 当时在位的是先帝宣宗,宣宗可没有他爹的好脾气,查清是诬告之后,又查出这位叔叔不少的不法之事,很干脆的将他废为庶人,圈禁在北京。 朱子瑾已经由周王嗣子变成朱有爋长子,自然也被牵连,跟着一起被废为庶人,一起被圈禁在北京。 说是圈禁,其实就是被圈养在宗人府圈的一块土地上,是郊外的一个村子。 那里除了犯了事的宗亲外,就是一些皇庄里做事的管事、佃户之类的。 他们没有朝廷的补贴,又被限制自由,只能耕作土地,所以朱子瑾虽然只比两个堂弟大五六岁,此时却看着比他们年长上十来岁。 由此可见这些年他过得有多苦。 潘筠翻完她前世时空里有关周王的重要记载,立即便发现了不同。 她的前世时空里,朱有炖正统四年就死了,而在这里,今年是正统七年。 前世时空里,朱有炖至死没有接回朱子瑾,所以他死后是他四弟朱有爝(jue)继承了周王的爵位,一直到景泰年间,景泰帝才把朱子瑾放出来,遣回开封。 这就很有意思了,潘筠抬头看向病床。 陶季已经写完方子回来,此时正和周王谈论养生之道。 先周王是医学大家,周王虽然没有继承他爹的衣钵,但也具备相关知识。 尤其这几年他时不时的病重,在死亡的边沿徘徊,在养生上自有一番见解,所以和陶季谈得不错。 谈得正高兴,王府长史终于赶来。 周王冲他招手道:“元松,我需你写一封奏本。” 赵元松立即上前听命。 周王喘了喘道:“我要请封周王世子,世孙,你替我代笔。” 赵元松连忙应下。 王妃巩氏立即道:“快去准备笔墨纸砚。” 她身边的丫头立即奉命下去,不一会儿就准备好了笔墨纸砚端上来。 赵元松研磨,照着周王的意思请封嗣子朱子瑾为周王世子,嗣孙朱同锲为周王世孙。 奏本刚写好,赵元松正要用印,屋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帘子被猛的撩开,众人不由扭头去看。 一目光冷峻的中年男子大步走进来,“大哥——” 他目光一扫,从潘筠、玄妙和陶季脸上滑过,着重看了一眼陶季,上前道:“我听说锲儿找回来了?” 周王目光温和,颔首道:“找回来了。” 朱子垕和朱子埅上前叫了一声“爹”,朱有爝挥了挥手,目光落在朱子瑾怀里的小孩身上,皱眉道:“这孩子是谁找到的?怎么找到的?可查清楚了吗?这半年我们把中原一带翻过来了都没找到孩子……” 因为朱有爝这一打岔,奏本就在落印这一步骤上停下了。 潘筠目光扫过屋里众人的神色,内心啧的一声,现在屋里有四个周王了,最着急的却是现在的周王妃和她身边的人…… 周王妃巩氏此时就恨不得上前按下印章,立即叫人把奏本送到京城去。 似乎察觉到老妻的焦躁,周王用枯瘦的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冲她微微一笑,继续应付着朱有爝,“孩子有福气,遇到了三位道长,他们看出孩子出身不凡,所以把他带回来了。” “所以,那些流言蜚语都是无稽之谈,”周王脸色潮红的道:“我不克子,如今我不仅有了儿子,还有了孙子!” 他对长史赵元松道:“落印吧,立即派人把奏本送到御前,我还能再活一段时日,我要看着他们被立为世子和世孙。” 赵元松就“哐”的一下落印,起身肃穆的道:“王爷,下官要亲自去北京面圣,督促宗人府将嗣子重新记回您和王妃名下。” “好,好,”周王眼睛闪亮的道:“你即刻启程,多带些钱财开路,让他们早点记上,好安吾儿心。” 朱子瑾抱着孩子跪在地上,泪流满面,“父亲……” “哭什么,大丈夫岂能轻易落泪?这样怎么保护你母亲,妻儿?”周王训教道:“将来王府上下都要靠你,你要坚强些。” 朱子瑾哭着应下。 朱有爝没想到长史的动作那么快,而大哥的意志竟如此坚定,一时沉默。 他的目光落在那小孩身上,意味不明的道:“这孩子的确运气好,这一点极似二哥,二哥从小就运气极好,不管闯什么祸都能化险为夷。” 巩氏沉下脸道:“四弟说的什么话,朱有爋已经被废为庶人,这算什么运气?” 她从朱子瑾手里把小孩抱过来,轻轻拍了拍他道:“我们锲儿才不是像他,这样好的福气,一看就是像王爷,王爷,你看他这双眼睛是不是和你的一模一样?” 周王笑着点头道:“是,和我的眼睛一模一样。” “恭喜王爷,恭喜王妃,”玄妙微微笑道:“王府双喜临门,有此喜气,王爷要是能谨遵医嘱,仔细调养,病体定能痊愈,王妃也可福寿双全。” 周王喃喃:“福寿双全……借道长吉言,来人,再赏!” 巩氏听着眼眶微红,紧紧地抱着小孩。 朱有爝则是一肚子的气没处发,堵得心口疼得慌。 亲王爵本就已是自己的囊中之物,谁能想到大哥会突然想起朱子瑾,还请求把他放出来? 朱有爝最后努力道:“大哥,二哥可还活着,他要是知道子瑾又当了世子,那……” 周王不在意的挥手道:“我都快死了,他还有几年活头?他是犯了事被废,不像我们家子瑾,他想出来可不容易。” 巩氏连连点头。 赵元松见他们说完话,确定王爷的心意后便退出,去召集护卫一起去北京。 他这时候可不敢托大。 如果说以前他从未怀疑过祥符郡王朱有爝,那从朱同锲被拐开始,他则是再不相信祥符郡王。 这封奏本决定周王爵位的归属,他可不敢在半途出事。 周王的身体很不好,今日一早府医就下了定论,可能就这两日的功夫了。 他必须尽快将奏本送到京城,要知道,在此之前,朝廷和周王府已经有了默契,周王薨逝后,爵位会由祥符郡王继承。 哪怕周王半年前接回嗣子,王位归属也一直未正式定下,按说应该由嗣子继承了,但朱子瑾至今还记在朱有爋名下,宗人府那边还没改过来呢。 之所以一直没改,就是因为朱同锲才到开封府不久就被拐失踪了。 有说周王天生克子的,也有说朱子瑾刑克双亲的,更有说周王和先汝南郡王一脉互相妨碍的。 朱子瑾父子是先汝南郡王一脉,他们和周王就应该此生不复相见才能相安无事,不然,一旦相见必有一伤。 现在伤的是朱同锲,下次伤的可能就是周王了。 周王……有点相信。 这位周王什么都好,就是有点迷信。 所以半年了,因为这些流言,他一直没有明确朱子瑾的嗣子身份。 可他又不舍得把孩子赶走。 毕竟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看到他过得这么苦,周王哪里舍得再把他送到京城圈禁? 而且朱子瑾到开封后极尽孝道,周王身边都是他在打理,喂药,喂饭,甚至沐浴更衣,天天把他抱到院子里晒太阳…… 虽然这些事下人也都能做,但他们做的并不细心。 而且他病很久了,身边伺候的下人不敢说,却难免不耐烦,动作间就没那么柔和体贴。 朱子瑾却把他当孩子一样照顾。 在他照顾他时,周王就不断回想起从前他照顾幼小的朱子瑾的时候。 朱子瑾被抱到他们夫妻这里时还没满月呢,他当时第一次做父亲,和巩氏手忙脚乱的养他,一点一点养到了十二岁…… 因为想到这些,因为朱子瑾的孝心,即便迷信,他也迟迟的不肯把人赶走。 迷信好啊,迷信可以迷互相妨碍说,自然也可以迷互相成就说。 第二十一章 想拉拢 潘筠摸了摸自己的那份银子,觉得还是有点少。 她得给她爹寄一些钱,大同贫寒,当时他们走得匆忙,随身带的东西不多。 后面二叔虽然托人送了一些东西过去,但肯定不够用。 他们那样的身份,要想日子过得好点,钱是必须要有的。 所以钱是多多益善。 其次,她修炼也要银子。 她要变强,目前来说,修炼是最直接,也是她最能把握住的办法。 只要足够强大,她总能把父兄救出来的。 所以,还是得要钱。 潘筠看了一眼得赏的玄妙,特别想上前对周王输出一波封建迷信。 但,上赶着不是买卖,此时没有合适的话头啊。 周王妃见赵元松走了,松了一口气,就对还挤在屋里的众人道:“王爷累了,子瑾,让你媳妇把孩子带下去,他这段时间吓坏了,一会儿请大夫给他看看。 你招呼好三位道长,等王爷休息好了再郑重的谢过他们。” 朱子瑾和谷氏连忙应下,一个上前抱孩子,一个则请陶季三人往外走。 朱有爝也不便多留,和王妃道:“大哥就有劳嫂子照顾了。” 说罢领着两个儿子闷头就走。 朱子瑾退到一旁恭敬的让四叔先行。 朱有爝在他面前顿了顿,偏头看了他一眼后转身离去。 这是朱子垕和朱子埅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感受到父亲对堂兄的不悦,俩人都颇受打击。 朱子埅还好,虽然脸色苍白,却还稳得住,朱子垕却是眼眶泛红,胸膛起伏不定。 兄弟两个匆匆向朱子瑾行礼,然后追着朱有爝离开。 朱有爝平时并不住在周王府,他的封地在祥符县,郡王府也在祥符县。 只是这段时间周王病情加重,都说他没几日了,所以朱有爝才到开封府来。 此时他就住在周王府西角的一个院子里。 来前他正在水榭里乘凉午睡,正院的眼线悄悄来禀报,他便立即起身更衣赶来,却没想到还是晚了。 朱有爝沉着脸回到水榭,实在压不住火,袖子一扫便将石桌上的水果盘子和茶水全部扫到地上,噼里啪啦吓得四周的下人脸色一变,纷纷躬身退下。 朱子垕胸膛起伏,甩掉朱子埅拉他的手,上前质问,“父亲为何发火?大伯定了堂兄做周王世子不是好事吗?” 朱有爝猛地回头看他,脸色阴沉,“朱有爋罔顾人伦,陷害你祖父,你大伯,还有我,做了那么多不法之事,到头来还是他儿子做了周王,这是上天不公,算什么好事?” 朱子垕强调道:“堂兄是大伯的嗣子,二伯可没养过他一天,堂兄也只认大伯做父亲。” 朱有爝讽刺:“你大伯可是周王,朱有爋成了庶人,他当然只认你大伯为父了。” 朱子垕不赞同的道:“父亲,堂兄不是那样的人。” 就连朱子埅也道:“父亲,堂兄性格虽软弱了些,为人却厚道孝顺,他不是见利忘义之人。” 他顿了顿后道:“不论及爵位,堂兄婴幼时就是大伯和大伯母抚养,他被二伯夺走时已经十二岁,他们亲生父子间没有感情,二伯还是汝南郡王时便对他不好,时常打骂,听说被废为庶人之后,堂兄的日子更艰难,在他们家简直连牛马都不如。 难道堂兄敬爱大伯不是因为大伯对他的教养和疼爱吗?” 朱子埅道:“您怀疑堂兄孝敬大伯是因为周王爵,那我和大哥孝敬大伯又是因为什么呢?” 朱有爝大怒,一巴掌打过去,“放肆!” “啪”的一声,朱子埅低下头去,人却倔强的挺直腰背。 朱子垕上前挡在朱子埅身前,也倔强的看着父亲。 朱有爝怒气上涌,猛的回过神来,这些年,一是为了宽慰长兄,二来他也的确有些想法,所以时常把几个孩子送到周王府来,结果他们和长兄越来越亲近,反倒不服他这个父亲的管教了。 尤其是朱子垕和朱子埅,俩人从两岁开始住在周王府,一年只偶尔回郡王府一两趟。 周王府倒像是他们的家,郡王府成了亲戚家了。 这简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朱有爝气得心口疼,他转着脑袋找东西要抽孩子。 朱子埅想了想,还是推了一把兄长,道:“快跑。” 朱子垕犹豫了一下,不肯跑。 朱子埅拽着他就跑,“小受大走,这一看父亲就是想打死我们,为了不让父亲后悔,我们先跑,不然回头他心疼,我们岂不是不孝?” 朱子垕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于是跟着他跑了。 朱有爝还在找趁手的工具呢,一回头,兄弟俩携手跑了,他气得跟在后面跑,“混账东西,你们给我回来,哎呦——” 朱有爝脚下一滑,半条腿摔进水里。 朱子垕和朱子埅跑得更快了,一溜烟就没了人影。 而抱着孩子回屋的谷氏正一边让人打了热水给他洗澡,一边问他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半年的时间,朱同锲也就记得父亲和母亲,其他的事都记得不是很清楚了。 他是怎么走丢的,他也不知道,只记得,“好多小孩,坏人带我们钻洞洞,然后来了好多人,还拿着刀和火把,我害怕,就四处乱钻,三爷爷就把我带走了。” “三爷爷是一个很好的爷爷,他讨到吃的就分我一点,肚子就不饿了。”说到这里朱同锲还冲谷氏伸手,念起他乞讨时的台词,“给个馍,给口汤,祝恁长命又健康~” 朱同锲扬起笑脸,一脸讨好的看着母亲。 谷氏一听,心痛到不能自已,“啊”了一声将人狠狠地抱进怀里,痛哭不止。 朱子瑾将陶季三人安排在客房,才进院子就听到妻子的哭声,吓得拎起衣袍就往里跑,“怎么了,怎么了?” 朱同锲一脸害怕,把小手缩了回去,完全不懂母亲为什么哭。 看到父亲,他也哇的一声哭出来。 谷氏抱着孩子扑进朱子瑾怀里,痛哭道:“夫君,我们走吧,锲儿过得太苦了,我怕,我害怕……” 朱子瑾抱住母子两个,眼眶通红着摇头,“不行,父亲病重,此时离开,岂不是背叛?还有母亲……” 他紧紧地抱住谷氏道:“你放心,我,我会保护好你们的,这样的事,绝不会再发生。” 谷氏摇头,不相信他。 不是她不信任他的能力,而是他们和周王府中间隔了十余年的时间,他们又拮据,无人可用,朱子瑾便是有心,也难护他们周全。 朱子瑾道:“我去求母亲,你别怕,也别说离开的话,父亲请封世子的奏本都上了,此时走算怎么回事?” 哭了一场,谷氏胸中的悲痛去了一些,理智回笼,她也知道此时再提离开是不可能的。 或者说,从他们离开村子,离开京城的那一刻开始他们就没有回头路了。 谷氏擦干眼泪,哽咽道:“我知道了,待我给他洗好澡就带他去见母亲。” 这个家里,除了王爷会庇护他们,就是王妃了。 而王爷现在病重,没有多余的精力,但王妃可以。 只要求得她的怜惜,她一定会多照顾他们的。 朱子瑾陪她一起给朱同锲洗澡,同时问他三个道长的事。 朱同锲刚被吓了一下,此时就有些瑟缩,小声道:“姐姐是好人,很厉害……” 说了一些潘筠怎么厉害的话。 他记得的不多,却记得玄妙一看他就说他是“天潢贵胄”,要带他回家,然后就果然一路带他回家来。 朱子瑾若有所思,“天下总有异人,虽然骗人者众,却也有不少真才实学的人,看来我们锲儿运气好,遇上的是有真才实学的人。” 朱子瑾心动,看一眼幼子,又看一眼妻子,终于踏出了那一步,咬咬牙道:“这三人都是能人,我去请求他们留下来,或许是一个助力。” 朱子瑾无人可用,陶季三个虽然是道士,他也不愿意放弃。 而且外来的人更值得信任,尤其他们和锲儿还有这份缘分。 夫妻两个悄悄商量了一下,等给朱同锲洗完澡,又喂他吃了一点东西,谷氏就抱着孩子去见王妃,朱子瑾则去拉拢三道士。 三道士正呈对峙之势坐在一张桌子边,哦,潘筠现在还不是道士。 玄妙认为他们应该走了,“人已经送到,为何还要停留?” 潘筠:“我不放心小孩,要确保他能在这个府邸平安生活下去。” 潘筠抬头看她,似笑非笑:“玄妙道长如此厉害,应该早看出他是早夭之相了吧?” 玄妙:“从他回到周王府的那一刻开始,他的死劫已解。” “是吗?”潘筠一脸怀疑,“我觉得没解,或者说,那一道死劫解了,却又出现了新的死劫。” 玄妙:“……人总有一死,你还能在这里等到他终老?” 潘筠:“那半屋子的将死之人道长没看见吗?这么多将要横死的人围在他周身,这怎么能不危险?” 玄妙蹙眉看她,“那是因为殉葬,周王一死,按制无子的妃妾都要殉葬,贴身伺候的人,妃妾身边的丫头嬷嬷也都要殉葬,但周王请封嗣子为周世子的奏本已上,只等圣旨下来就能救下一半的人。 此劫已过,剩下要应劫的人救无可救。” 第二十二章 迷信 潘筠一愣,一千多年前的历史,潘筠很关注修炼,很少关注历史,只知道明朝有殉葬制度,却不知道要殉这么多人。 潘筠:“王妃是正妃,她也要殉葬?” 玄妙垂眸道:“她无子,按制是要的,但她现在有嗣子了,嗣子亦是子。” 潘筠瞬间明白过来,难怪王妃会那样支持请封朱子瑾。 从前的母子情分是一部分,殉葬的原因也是一部分吧? 潘筠眼睛越来越亮,玄妙一看便知道她在打着什么主意,怕是更不愿意走了。 玄妙就看向陶季,“投票吧,少数服从多数。” 潘筠也扭头目光炯炯的盯着陶季,“陶哥哥,你可是断言周王会好转的,你要是现在走,周王出了什么差池,岂不是砸了自己的招牌?” 陶季横了她一眼,“你去三清山是我师侄那一辈,你即便不拜我为师,也当叫我一声师叔。” 说完扭头和玄妙道:“师妹,我倒是不怕砸招牌,但周王这一脉于我丹道有恩,如今他的后人有难,我既见到了,那就不能袖手而走。” 先周王朱橚是朱元璋众多儿子中难得一见的好人和技术人才。 他是医学家,也是植物学家,组织编著了不少医学作品,道家丹道从他这里获益良多,而且,三清山也曾与他有过交集,受他馈赠。 当然,人家可能不记得了,但三清山受人恩惠得记得。 陶季无能也就罢了,既有能力让周王再活一阵,自然要尽力而为。 玄妙一听,略一思索就点头答应了,然后看向潘筠。 潘筠往后一仰,“看我干嘛?” “周王府和朝廷距离很近,和锦衣卫也近,你住在周王府中最好小心一点。” 潘筠嘴角一翘,问道:“锦衣卫会相信一个犯官之女敢凑到周王府来?而且,潘洪之女已经死了,我现在是三清山道童。” 陶季:“哟,现在又是三清山道童了?” 潘筠不搭理他,只盯着玄妙,“其他要被殉葬的人真的没办法救吗?” 玄妙:“你想找周王?据我所知,周王从正统三年生病以来,一直向上进言,希望皇帝能免除王府里无子的王妃和夫人们殉葬,这两年,他开始安排自己的丧事,也是要求极简,希望不要有殉葬之人,也不要太多陪葬之物。” 玄妙目光淡漠,冷冷地道:“朝廷多有宽慰之言,却没有答应他。” 潘筠皱眉。 潘小黑在浩如烟海的信息碎片中找到了一句零散的记载,喵了一声,示意她去灵境看。 “朱有炖王妃巩氏及其六位夫人殉葬……” 潘筠哼了一声,起身道:“既然王妃可以脱劫,那说明其他夫人也可以,王妃和夫人不殉葬,其他人自不用陪葬,天道总有生机,我不信做不到。” 只是他们还没找到合适的时机,合适的方法而已。 玄妙也不阻止,由着她走了。 坐在一旁的陶季张了张嘴,忙扭头去看玄妙,“就这么让她去了?万一惹祸……” “再逃走就是了,”玄妙道:“我们惹的祸还少吗?” 好有道理啊,陶季无言以对。 潘筠走出院子,沉思片刻,还是往周王的正院去了。 周王府的下人似乎不多,一路上就没遇见几个,一直到正院才有个守门的婆子在。 婆子忙拦住潘筠,“小道长是不是找不到回客院的路了?我这叫人领您去。” 潘筠道:“我是来见周王的。” 婆子瞪大了眼睛,在潘筠的要求下,她迟疑了一下,顾及她是小公子的恩人,还是进去禀报了。 屋里有伺候周王的小厮,还有一个常跟在周王身边的长随。 自周王难起身之后,他身边伺候的都是男仆,因为要搬上搬下,需要力气。 而男仆就是不够细心,王妃也想给周王拨几个丫鬟伺候,或者自己上。 但周王病重之后就不爱用丫头,常发脾气。 朱子瑾回来这半年是他生病期间过得比较舒服的日子了。 婆子也进不去房间,只在门外传话。 隔着一道屏风,屋里伺候的下人四仰八叉的坐着,越过宽阔的院子,潘筠一眼看到了打开的门里的场景。 她嘴角微挑,也难怪迷信的周王听到他们父子相克的传言后也没把朱子瑾送走,因为这些下人让他感受到了嗣子的孝心和重要性吧? 听说有客来访,屋里的下人懒洋洋的起身,心中有些不高兴,但还是挤出笑脸进去禀报,“王爷,送小公子回来的小道长求见。” 床上的周王睁开了眼睛,片刻后淡淡的道:“请她进来吧。” 身旁陪着的长随立即将周王扶着坐起来,向后靠在枕头上。 潘筠绕过屏风走进内室,对上周王的目光,微微一笑,上前行礼:“周王。” 周王示意长随搬凳子,态度温和,“小道长请坐。” 长随将凳子搬到潘筠身后,看了周王一眼后退下,将屏风外候着的下人也都带了出去。 屋里一下就只剩下一老一小。 周王笑道:“小道长有什么话就说吧,他们都下去了。” 潘筠纯粹好奇,“王爷说话既然还管用,为什么不把有二心的人清理出去?” 周王微讶,他没想到这孩子找来是跟他说这个,他还以为是为了锲儿,他不由笑起来,“小道长从哪里看出他们有二心?” “要是没有二心,锲儿怎么会走丢,今天祥符郡王怎么会来得这么巧?” 周王脸色一沉,不怒自威,“小道长是来离间我们兄弟的?” “不是,”潘筠摇头道:“我是来救你,救王妃,还有你的夫人们的。” 潘筠要干的是神神叨叨的事,自然不会拐弯抹角,而且她的年龄摆在这儿,拐弯抹角纯属给自己找事。 所以她直直地看着周王的眼睛道:“难得来这世间走一遭,周王要带着遗憾和不甘离开吗?太祖的众多孙子中,您的才能品格可居首位,可现在保护自家的王妃和夫人们只能上书旁敲侧击的恳求,是因为病得太久,还是因为韬光养晦的时间太长,以致在朝上生疏了?” 周王顿了顿,看了看这小孩,忍不住低声笑起来,“你这孩子……果然少年意气,初生牛犊不怕虎,你知道什么?” “先周王在时,为争夺亲王爵,父子相残,兄弟相杀,周王你文才武功皆有所成,难道仅仅是因为一个朱有爋就一蹶不振,醉心于杂剧吗?” 潘筠起身,上前一步道:“难道不是因为靖难之后藩王斗争依旧激烈,所以不得不为之的选择?” 周王脸上的笑意渐消,沉沉的看着潘筠。 他曾是朱元璋最喜爱的孙子之一,少年时读书出众,武功也出众。 在北京学习时,皇祖父曾让他和其他王府的世子一起去北边历练,他们领过兵,打过仗,他还到过云南边陲,同样领过兵,打过仗。 跟只会四处诬陷告状的老二不同,周王一直高高在上的注视着他。 在他的眼里,朱有爋从来不是威胁,只是他很烦,周王很厌恶他。 他不惧朱有爋诬陷他谋反,因为他一直谨言慎行,真查,谁也查不出来他谋反。 他惧怕的是皇帝想削藩,怕的是其他藩王想取他而代之,于是认定他谋反。 所以他韬光养晦。 韬光养晦的方法有很多种,要么自污,吃喝嫖赌,无所事事,把自己养废; 要么给自己找一个无关紧要的爱好,努力的钻研它,沉迷它,无心于朝政。 他选择了第二种。 可他似乎又有那么一些不甘,所以写杂剧时带入了一些,这孩子背后的人是通过那些东西看出来的? 对上他怀疑的目光,潘筠有些失望,她那么厉害,他却还在怀疑她。 她干脆把肩膀上蹲着的黑猫拿下来,让它黑溜溜的眼睛对上他的,“周王,你不必怀疑我背后有人指使,我会知道这些,是因为我能通灵,能看到不一样的东西。” 周王一脸怀疑。 潘筠:……这人不是迷信吗?怎么现在不迷信了? 难道就因为她年纪小吗? 潘筠面上不显,继续道:“要不是我师兄,周王现在已经死了。” 周王没否认这一点。 不仅府医做出了预警,他自己也是有感觉的。 今日一早醒来他便觉大限已至,也是那时候他决定留个遗嘱,将爵位留给朱有爝,恳求皇帝将朱子瑾记在他们夫妻名下,由他奉养王妃终老。 在接朱子瑾回来时,他是想把爵位留给他的,但朱同锲走丢了。 他既相信朱同锲失踪是因为他们两脉相克,也怀疑这其中有他四弟的手笔。 而不管哪一种,如今朱子瑾弱势,周王爵于他不是好事,他守不住,所以他决定用王爵买他和王妃的平安。 朱有爝拿到了爵位,当不会再为难他们母子。 意外在于朱同锲回来了。 那一瞬间,他有感觉,死亡离自己远了一点儿,所以他还有时间规划。 因为朱同锲的事,他到底不是那么信任朱有爝了,所以在有第二选择的时候,他就又立刻选择了第二条路。 王妃名下有子,才能避免被殉葬。 他也害怕的,害怕朱有爝继承爵位后不肯放过王妃,朱子瑾毕竟不是王妃的亲生的孩子,当中可操作空间太大了。 朱有爝一句,玉碟未改,依循祖制就能杀了王妃。 第二十三章 安排 而在另一个时空里,王妃巩氏的确被殉死了。 皇帝收到朱有炖的死讯,考虑到他不断上书拒绝殉葬,于是决定遵从他的遗愿,下令周王府里无子的王妃和夫人们不必殉葬。 圣旨到达周王府时,王妃巩氏和六位夫人的尸体早凉了。 周王一死,朱有爝就按制命令王妃巩氏及六位夫人殉死了。 因为这是祖制,所以朱有爝的速度虽然快了点,但皇帝和朝廷也没怪他,只能叹息一声,然后追谥王妃和六位夫人。 不过潘筠想,相比于谥号,她们肯定更想活着。 见周王一脸怀疑的看着她手中的猫,潘筠就悄悄用手指戳了戳它的肚子,【说句人话。】 潘小黑:“喵——我要是能用猫说出人话来,我还用得着巴着你吗?” 周王对上黑猫琉璃一般的眼睛,突然走神,待它移开目光才猛的一下反应过来,他眼中瞬间迸发出亮光,再看向潘筠时就郑重了许多:“我信小友,小友请坐。” 潘筠:…… 她也低头看了一眼手中抱的黑猫,【你刚才做什么了?】 潘小黑自己都好奇,它刚才不就下意识的怼了潘筠一句吗? 难道…… 潘筠和潘小黑一起目光炯炯的看向周王,难道他也有沟通万物的能力? 潘筠盯着他的胸膛看,很想知道他的心有几窍,或者是别的天赋能力。 她张了张嘴,压下询问的欲望,到底没问出口。 陶季不也对她的法术和天赋很好奇吗? 却基本不提,可见此时的人对此很避讳。 潘筠不断的在内心暗示自己,要礼貌,要礼貌,来日方长,来日方长…… 于是重新坐回小凳子上。 周王活了一辈子,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而潘筠前世今生,生活的环境都极单纯,前世从出生到死亡,都待在学校里,就是个眼神清澈愚蠢的研究生; 今生,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更没多少机会耍心眼子。 最近一次是和玄妙陶季两个斗智斗勇。 虽然此时她脸上没多少表情,但一双眼睛就好像会说话一样,周王略一猜就猜到了。 他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竟主动提起,“将死之人,或许能感受到不一样的东西,看它,我感受到了。” 虽人之将死,但周王并不困于此,反而有种从容坦然之感。 他病得太久了,如果说在生病的前期他还挣扎了一下,到后来,他已经躺平摆烂,决定顺从天命。 天命让他何时死,他就何时死。 他只需尽人事就好。 这样想通之后,周王就能感受到更多的东西了。 尤其三年前他便经历过一次死劫,再醒来,看这世间便通透了许多,他能更直白的感受到身边人对待他的真实想法。 怨怼、恨意、爱意、不舍以及算计,各种各样的情绪都有。 就比如眼前这个小姑娘。 她或许真的会通灵,但他依旧从她身上感受到算计的气息,很淡,却存在。 这孩子想跟他交换什么呢? “还请小友指点迷津,本王要如何做才能免去府中人的殉葬呢?” 潘筠抱着黑猫,以自己浅薄的知识推演了一下,觉得有很大的可能性。 当今皇帝是个十五岁的少年,他偏听偏信,任人唯亲,吃软不吃硬,所以,哀求比上正儿八经的奏本更奏效。 虽然对他和王振恨得咬牙切齿,但潘筠还是道:“王爷应该亲自写一封祈求信给皇帝,再以王妃之名携重金去求王振,请求他代为美言,此事便成了八成,剩下两成就要看天意了。” 周王脸一黑,胸膛起伏不定,“王振……陛下怎能由一宦官左右?” 潘筠淡淡的道:“皇帝爱重王振,我们这也是不得不为之。” 周王不愿意,这不是助纣为虐,平白给王振树立威信吗? 将来事发,史书上都要记他一笔。 见周王不乐意,潘筠就道:“那您就上一封将死之书吧,就看我们这位皇帝够不够心软了。” 周王认同这个方法,扬声叫来长随,亲自提笔写信。 但他病了很长的时间,也很久没拿笔了,这时候握起笔来打颤,需要很努力才写出字来,笔画还是有些颤抖。 周王看了一眼,很想扔掉让人代写。 潘筠却觉得这样很好,正好让小皇帝确信,他这位叔祖是真的病得快死了。 周王很有逻辑的写完一封信,潘筠觉得他这样写不对。 她代入了一下小皇帝的角色,觉得这封信很难打动他,干脆提笔替他操刀,然后让周王照抄。 周王:…… 他看了一遍潘筠的信,眉头紧皱,“胡闹,这信前后不搭,胡言乱语,既然说我专心修道,恬淡喜静,不想要王妃和夫人们打扰我,怎么又说我对她们情深义重,不忍惹她们殉葬?后面又说什么,百姓困苦艰难,实在不忍家中亲眷和奴仆再受殉葬之苦,三个原因到底是哪一个?” 潘筠:“都有。” 周王:“但这一二相悖,你让皇帝信哪一个?” 潘筠:“他两个都会相信的。” “不可能!”皇帝是傻子吗? 潘筠看着周王叹息道:“王爷,您是写杂剧的,自然注重逻辑,但我们小孩子是不看这个的,我们更注重情。 这一篇文章满满都是您的情义,爱己之情,爱妻之情,同情百姓之情,皇帝是个重情之人,他会理解你的。” 周王表示怀疑。 最后潘筠退一步道:“这样吧,您先抄一遍,回头两封信都封好送到皇宫里去,先递上去我写的这一封,要是皇帝生气,或没有用,再递你写的这一封。” “不行,”周王觉得这封信有辱他的事业,显得他是个写剧本很不专业的人,所以道:“先递上我的,无用之后再递你代写的这一封。” 潘筠暗暗算了算,眼睛微亮,点头:“也行,但我有几句话要叮嘱送信的人。” 周王看了眼她亮闪闪的眼睛,答应了。 于是长随去找来周王的心腹,周王则握笔抄写这封信。 等写完,心腹早在一旁候着了。 潘筠将两封信封好,做好不同的记号交给心腹,叮嘱道:“先递上第一封信,两天后若没有回音,就请长史递上第二封信,就说王爷病危,已经人事不知,周王府已经准备好丧礼,这是王爷昏迷前的最后一封信。” 心腹目瞪口呆,看向她身后的周王。 长随忍不住出口斥道:“放肆!” 周王眼里却满是兴奋,和长随道:“就这么说,和长史说,你出发时我已是回光返照,时日不多了,你现在就走,带人去追赶长史。” 心腹应下,接了信,当即就去。 周王意犹未尽,他平时没少指导人演戏,自己上场演,还是以自己的生死来演却是第一次。 唉,要知道可以这么玩,那他早两年就应该玩起来啊。 周王和潘筠对视一眼,都有种突逢知己的感觉。 潘筠在周王这里陪他,朱子瑾则去了客院,请求陶季和玄妙留下为周王诊治,也让他有机会感谢他们救了朱同锲。 反正,就是拉拢关系,将人留下。 陶季和玄妙对视一眼,之前就已经投好票,所以俩人没犹豫就答应了。 朱子瑾松了一口气,左右看了一眼后问道:“潘小道长呢?小儿一直念着她,他才归家,受了惊吓,日后还请小道长多陪同他,安抚他的情绪,要不,以后就让他们两个一起玩耍吧。” 和小孩玩? 不不不,潘筠的玩伴是他们这年纪的,和小孩玩,那是玩小孩吧? 陶季嘴角一挑,温和的道:“她此时应该是在周王的正院吧?” 朱子瑾一愣,连忙起身告辞,急匆匆的赶往正院。 周王精神不好,大部分时间是昏睡,他睡眠不好,所以最忌吵闹。 小道长别吵到周王才好。 朱子瑾走到一半却被王妃的人拦住,王妃道:“大公子,王妃有事找您商量。” 朱子瑾只能先转身去王妃那里。 谷氏还在喂小孩,所以没带孩子过来,王妃的院子空荡荡的,没多少人气。 朱子瑾知道,这是因为她把很多伺候的人都遣走了,如今身边就只剩下几个伺候的人。 巩氏看到他就交给他几张卖身契,道:“我本想将心娘几个也放出去的,以免她们……可外面日子过得艰难,我也担心她们出去了不好过。 既然王爷将你重新记回我们名下,这几张卖身契你就拿着吧,将来我要是随你父王而去,你就留下她们伺候,给她们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就行。” 朱子瑾一愣,连忙跪下道:“母亲何出此言?孩儿既然记回父母名下,那就是母亲的孩子,孩儿一定会奉养母亲终老的。” 他们都不敢将殉葬一事坦白说,生怕被人听去,向上告发说他们有怨怼之言。 朱子瑾觉得王妃殉葬一事应该算有结论了,但王妃要比他谨慎。 她眼眶微红道:“好孩子,我知道你的心意,可世事无常,没有什么事是固定不变的,谁也不知事情是否顺利,这身契你先拿着,你要记住,我不许要丫鬟仆妇陪葬,你将来好好安顿她们,若是……你再把身契交给她们,由她们自去吧。” 朱子瑾哭着应下。 第二十四章 讨好之言 巩氏继续交代,“你父亲百年之后,朝廷要是没有恩旨,随葬的人就选你父亲现在屋里伺候的那几个小子吧,他们应该也知道自己是随葬之人,这些时日越发猖狂怠慢了,这是人之将死,其行就悖逆起来,你找个机会将他们养起来,另从外院挑些仔细的去伺候你父亲,新来的这些人就不用随殉了。” 殉葬,并不是只殉无子的妃嫔夫人而已,太祖皇帝为了子孙到了地下也有人伺候,还会把主子们身边常伺候的下人也赐死随葬。 像巩氏等人殉死还有个名字在,这些随葬的下人却跟物品一样,只在礼单上记一笔,花瓶几只,奴几个…… 巩氏也害怕恐惧,无心思考这些事。 但周王为他们一遍一遍的上书请求皇帝恩赏,免去殉葬,她就也开始为身边的人操心起来。 她的生死握在上面的人手上,她无能为力,但身边这些人的生死,她还是可以操作一下的。 所以她开始有计划的放出她的人。 对于周王要随葬的下人,她做不了主。 因为,她自己就是将死之人,到时候随葬的名单,人数,都是下一任周王做主。 她不觉得她能在朱有爝那里提建议。 而现在,周王终于正式向外承认朱子瑾嗣子的身份,并要做实,那到时候就算爵位继承有意外,但在周王随葬的名单上,作为嗣子的朱子瑾也有一定的话语权。 朱子瑾中间缺席了十余年的教育,尤其十四岁被废为庶人之后,他几乎没摸过书本了,他紧张的记下王妃教他的东西,来回确定了两次才应下。 目送他离开,王妃叹了一口气。 秦嬷嬷给她续了一杯茶,笑道:“王妃莫急,时日还长着呢,以后再教大公子就是。” 王妃忧虑重重,“就怕事情不顺啊,心娘,若最后我还是要陪着王爷走,你就与他搬出府去吧,万事莫管,就只帮他教养孩子就可。” 秦嬷嬷伤心,跪在王妃膝前道:“皇帝既然同意放出大公子,那就是还想王爷有子颐养天年的,重新上玉牒不是应当应分的事吗?既然上了玉牒,王爷终老,爵位应当是大公子继承啊。” 王妃:“坏就坏在他有朱有爋那么一个爹啊,祥符郡王有心,就算不敢对赵元松出手,也会在朝中阻拦。” 秦嬷嬷怨恨不已,“郡王爷也太霸道了,看他这半年来的作为,从前说什么舍不得儿子的话全是假的,怕是舍不得亲王爵,老早就算计着要兄终弟及了。” 周王妃没说话,目光幽深的看着外面。 从朱有爝两次拒绝他们过继孩子的提议之后,她就知道他的打算了,王爷也明白。 因为有朱有爋这个前车之鉴,周王不愿意再勉强兄弟,从他们那里过继子侄。 既然不愿意,那就随缘而去,只是她…… 巩氏垂眸看着自己的手,她不怨恨周王,也不是不愿陪王爷去死,而是不甘。 她胸中有股郁气充斥,让她充满了愤怒,总想要毁坏些什么。 她愿为周王去死,但前提是,这是她自愿的选择,她可以选择死,也可以选择不死。 而不是被人强逼着去死。 无子是她的过错吗? 周王八个女人都生不出孩子来,甚至连孕事也没有,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是谁的问题。 凭什么要她们因无子而殉死? 可周王又太好了,让她恨都恨不起来。 所以她就只能恨这个制度,恨朝廷,恨先祖爷,也恨图谋周王爵的朱有爝等人。 周王妃这里气氛不太好,周王那里气氛却不差。 或许是潘筠的肯定让周王更多了几分信心,心病去了不少,加上他现在喝第二碗陶季开的药,竟觉得身体轻松了许多。 嘴巴苦,他就想吃点甜的。 于是一老一小就凑在一起吃甜甜的珍宝粥,其实就是各色的米熬出花来加上一点糖。 长随很高兴,王爷近来都不太能吃东西,就算大公子怎么哄,也只能勉强吃个几勺。 见他胃口好,长随对潘筠的脸色也好看了许多,将粥端上来后又机灵的退到一旁。 周王一边慢慢的吃着,一边和潘筠道:“我府里养着好几个孩子,子垕为人淳朴,性良善,就是喜欢把话憋在心里,我曾和老四提过过继他,但老四舍不得他。” 潘筠点头,“毕竟是长子,不舍得也是正常的。” 周王点头,“后来我又想过继子埅,子埅聪慧,性温且坚,他又像先父一样爱好医学,正好可以继承先父衣钵,所以相比子垕,我又更喜欢他,可惜老四也没答应。” 潘筠琢磨过味儿来,啧啧道:“他想自己当周王。” 周王笑了笑道:“我底下这么多弟弟中,他的确是较为合适的一个,虽是庶出,但与我关系一直不错。 我虽没有过亲子,但我养育过嗣子,子瑾当年被抢走时,我心痛不已。我料想其他父亲也当与我一般。” 所以朱有爝拒绝过继,他是理解的,他也是真心认为他是舍不得孩子。 直到他又把朱子瑾叫回身边,朱有爝开始急了。 朱子瑾才到开封五天,孩子就因为出门玩了一下就丢了,外面流言甚嚣尘上,他既怀疑是有人故意为之,又怕流言是真的。 但因为朱子瑾的孝心,他也心疼这个孩子,所以不忍将他再次送走。 朱有爝或许慌了,有一天不小心提了一句,想要将长子朱子垕过继给他。 但他很快就又反悔,说自己醉酒说了胡话,心里还是不舍…… 那一刻,周王就知道,他以为的兄弟情深,其实并没有那么情深。 他叹息一声,喝了一勺粥,看向潘筠,“小友你呢,你怎么小小年纪做了女冠?” 潘筠此刻还不是道士,但不妨碍她成为道士。 她道:“我母亲在我六岁那年过世了,父兄劳苦,照顾不了我,我又有修道的天资,于是就成了道士。” 她给自己镀金,“王爷别看我年纪小,我却已经修炼八年了。” 周王忍不住好笑,“你有八岁了吗?” 潘筠:“我生而知之,从出娘胎开始就修炼。” 周王虽然迷信,但不是傻子,基本的判断还是在的,对她的说法充满了怀疑。 “您不信啊~~”潘筠就以指为笔,凌空写符,周王亲眼看到白色的光芒凝于她的指尖,光芒成符,不散。 周王愣愣的看着飘在空中的符箓,潘筠对他微微一笑,手一推,符瞬时飞向周王,咻的一下引入他的胸怀。 周王只觉神清气爽,胸中之郁气消散不少。 他惊讶的看向潘筠。 潘筠骄傲道:“虽然我没有师兄丹道的能力,但符箓讨吉,祝人收康健之气还是可以的。” 其实就是把符箓打入人的体内,让灵气慢慢滋养受者的身体,使其病气消散。 轻症者,可能就此好了,像周王这样的重症嘛,就是让他好受一点,理清经脉,各气略调和。 比如他胃气好了,就能吃更多的东西,消化也更好,补充的能量更强,更多。 这种符一般与医药一起使用,会让病人的身体好得更快,属于辅助符箓。 也是得益于周王刚吃了药没多久,此时身体正在运化药力。 这道符一打进去,药力能更顺畅的游走四肢百骸之间,周王便直观的感受到了身体的变化。 他眼睛发亮,一把抓住潘筠的手,“原来是个小天才,小友厉害,厉害啊。” 潘筠自得的道:“我不仅会画符,还会算命,王爷,要不要我与你算一算?” 周王笑呵呵的,“你不是都算过了吗?” 潘筠摇头,“那是相面而已,所得信息有限,不及从人的生辰八字上得来的多和精准。” 都算出那么多东西了,还有限啊? 周王心头火热,就告诉她他的生辰八字。 潘筠就拿着笔在一旁写写画画,排出他的九宫图。 周王也能看懂一些,毕竟是迷信人士,也是研究过的,但这能看出什么来? 潘筠掐着手指头算了又算,微微皱眉,就问朱子瑾、朱子垕和朱子埅的生辰八字。 这三个孩子打小放在他这儿养,周王比他们亲爹还熟,自然知道他们的生辰八字。 潘筠又是一通算,不由的皱眉。 周王又怀疑起她的能力和目的来。 没办法,他近来都这样,看谁都一时信任,一时怀疑的。 “怎么,是有人克我吗?” “那倒不是,”潘筠道:“这三人都利您,没有相克。” 周王一听,扬起笑脸,又信任她了。 “可奇怪,朱子瑾明明是您的嗣子,中间又分出去过,怎么与您有这么深的父子缘分,看你们的生辰八字,他合该是您的亲子才对啊。” 潘筠道:“倒像是他天生就应该是您的儿子,只是投生在了别人家而已。” 周王一愣一愣的。 直到潘筠离开,他都没怎么回过神来。 长随进来时,他正拿着那四张纸看。 长随忍不住道:“王爷,小的看小道长算的不错,大公子合该是您的儿子,他长得也更像您,不像二王爷。” 那哪里是像他,是像他爹,他们俩都像先周王。 可…… 怎么就他们俩最像父亲呢,老二不也是父亲的孩子吗,他就不像,就这么巧,子瑾也不像他。 难道这孩子说的不是讨好之言,而是真的? 第二十五章 支持or反对 迷信这东西,一直是挑自己想相信的信,挑不想相信的怀疑。 周王本就迷信,潘筠又展现了自己的功力,说出来的话又正好挠在他的心上,本来只有六分信,他一琢磨,就变成九分了。 周王认定朱子瑾就是他的儿子,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投生到了老二家,他着急的道:“去请王妃来,这事得告诉她。” 长随笑着应下,去请王妃。 周王妃听到周王转告的话,脸上一片惊讶,丝滑的接口道:“竟是如此?” 她捏紧帕子道:“王爷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当年子瑾出生时我还做过胎梦呢,原来他应该是我们的孩子……” 周王:“对,对,我也记得,你那时候梦多,夜晚总是惊醒。” 可不多梦吗? 先周王最讨厌的儿子生下了他的长孙,最喜爱的长子却一点动静也没有,那时候周王妃压力可大了,几乎每晚都在做梦。 至于是不是胎梦,还不是她说了算? 有了周王妃的应和,周王更确定了朱子瑾就是他命中注定的孩子,什么相克完全是无稽之谈。 周王妃趁机提道:“皇帝不喜朱有爋,朝中会不会有人反对子瑾记入我们名下?” “我给其余兄弟和侄子们写个信,让他们催一催宗人府,”周王道:“这是我的家事,要管也是宗人府管,他们都有儿子尽孝,凭什么不给我儿子?” 当然,这些信周王不可能再亲自写,他现在不太拿得稳笔,于是从王府里找了个文书来写。 一连写了二十多封信,给来往比较密切的兄弟、堂兄弟、侄子们一并寄出去。 老朱家除了他都很能生。 文书写得两眼发花,当晚直接留宿正院,第二天又写了一天才写完。 等写完,周王让长随分了分,就让人去送了。 朱有爝也已经知道大哥信中的内容,五内俱焚,“半天的功夫,他怎么突然这么坚持,一定要记名了?” 之前还只是让赵元松去打点宗人府,这个可操作性也很大。 他们打点,他自然也可以打点。 一件事要做成千难万难,但想破坏,却很容易。 只要卡一卡,在大哥病亡之前没有进展,那朱子瑾就是无名无实,他能让他上不了玉牒,连嗣子都不是。 有朱有爋那样一个生父,他有的是办法让他当不成这个世子。 所以他才不会去做半路截杀赵元松这样的蠢事呢。 那简直是直接把把柄递到周王手中。 只要他不犯原则性错误,只要朱子瑾不被正式记名,最有可能兄终弟及的就是他。 可如果周王能请动那些宗室王爷说情…… 宗人府是管理皇家宗室的机构,里面十个有八个姓朱,说白了,就是自家管自家的事。 不过现在宗人府现在也不怎么管事了,大多事移交给了礼部,或许可以从礼部下手…… 周王也在和朱子瑾聊礼部,“自太宗开始,宗人府的事务多交给礼部,但玉牒记名这些事,宗人府还是很能说得上话的,我请了不少宗室子弟说项,你回头把名单记一记,他们要是帮忙了,以后记得还礼。” 朱子瑾应下。 周王道:“明日我让人把庄子的管事都叫来,你见一见。” 朱子瑾惊讶的看向周王,他回来半年了,这是周王第一次提及家事,在此之前,他只有两件事。 照顾周王饮食起居,以及找儿子。 周王温和的看着他道:“锲儿找回来了,你也应该把精力放在其他家事上了,将来王府要靠你支撑。” 朱子瑾眼睛红红的应下。 他扭头看了一眼时间后道:“父亲,我服侍您歇下吧。” 周王挥手拒绝,“这些事让下人来就好。” 朱子瑾没吭声,出去端来温水,将下人都打发出去,他自己拧了帕子细细地给周王擦洗。 他知道周王不喜下人给他擦洗身体,哪怕那些下人脸上不敢表露,手上动作却时重时轻,心里是很嫌弃的。 不止周王,朱子瑾也知道他们不喜欢伺候周王。 朱子瑾怀着感恩的心将周王打理好,换了两盆水,给他换上干净的里衣和裤子,扶着他躺下,又摸了摸被子,确认不冷不热,这才退出去。 昏黄的灯光下,周王幽幽叹了一口气,没错的,子瑾天生就该是他的儿子。 老二才是和他犯冲,相克的那一个。 潘筠三人就这么暂时在周王府住下,每日去看看周王,玩一玩朱同锲,日子很快滑过。 潘筠每日大半时间在修炼,每次去看周王,总能得些赏赐回来。 拿到真金白银她最高兴,拿些玉佩宝石之类的也不嫌弃,她最讨厌拿到一些有皇家记号的东西了。 贵重是贵重,奈何不能变现。 其实也不是不行,就是比较困难,这类东西,黑市一类的应该也能卖出去,且问罪不到自个身上来。 潘筠把这些东西都收好,清点了一下金钱,打算找时间给她爹寄一些去。 玄妙似乎看出她的打算,道:“你要寄东西,待离了周王府再寄。” 潘筠略一思索就明白了,“你怕有人盯着我,从我这里摸到我父亲那里,从而怀疑我的身份,再牵出锦衣卫的事?” 玄妙:“这世上多的是人想讨好王振,你父亲得罪了他,即便他都忘记他了,也会有人不断的在他耳边提起,再不断的打压你父亲。 之前他们搜查潘家,你误杀锦衣卫一事不都是因此而生吗?” “而现在,周王府权利争夺厉害,我们把朱同锲送回来,截了人家递到嘴边的肉,他岂能不恨我们?”玄妙道:“我们现在是在周王府里,一旦除了周王府,别说会被盯着,说不得连性命都要没了。” 什么事都怕破绽,怕联想。 她厉害,潘筠决定听她的。 这段时间她早看出来了,玄妙虽然话少,能不说的时候不说,但她算计精准,深谋远虑,比那傻憨傻憨的陶季强多了。 而她自小深居内院,对外面世界的认识只来源于父兄,实际上出入颇大,所以她决定听玄妙的。 被府医断言要准备后事的周王在陶季的调养下又坚持了两个月,连朱有爝都忍不住先回祥符县去了。 但没几个人知道,两个月的时间快到周王身体的极限了。 陶季认真的和周王谈了谈,最后扎针让他昏睡,保持身体的机能,等京城有确切的消息传来再让他醒来。 赵元松拿着周王的奏本和书信在京城奔走,但别说请封朱子瑾为世子了,连让他记名都困难。 因为上至皇帝,下至礼部官员都记着他爹朱有爋当年为了抢夺周王爵有多疯狂。 皇帝厌恶他,而礼部官员和宗人府则是不想惹麻烦。 现在遵从周王的遗愿,以后朱有爋要是再冒出来恶心人,皇帝怪罪下来,周王倒是一死百了,他们怎么办? 所以没人愿意冒险去做这件事。 直到其他宗室亲王,郡王来信说情,宗人府那边才松了口,但其中也有反对的。 因此,这件事一直拖着。 赵元松知道,要想请封世子,就一定要先恢复嗣子的记名,如此才名正言顺。 他拿出王爷的最后一封信,咬咬牙,还是请求面圣,将这封信亲自递交给皇帝。 小皇帝现在一看见周王府的长史就心烦,脸色不好看起来。 周王老早就说要死了,却多少年了,一直没死。 赵元松跪在地上哭泣,“陛下,开封府来信,王爷已经昏迷不醒,府医说就是这几日的功夫来,这是王爷进上的最后一封信。” 小皇帝就看向一旁的锦衣卫,锦衣卫悄悄退下。 小太监从赵元松手里接过信奉给皇帝,皇帝一边拆信,一边同情的道:“周王又昏迷了?” 不一会儿锦衣卫回来,低声在皇帝耳边禀报。 皇帝一愣,认真了些,皱着眉头将信拆开。 那是潘筠捉刀,周王抄写的一封信,当时他已经写过一封了,这第二封信的字迹就更加的潦草和颤抖了。 皇帝看了心中闷闷的,问道:“周王妃无子,周王很爱重王妃吗?” 赵元松应“是”,他隐约抓住了什么,连忙说起周王和王妃平时是怎么相爱,相濡以沫的。 皇帝:“周王和王妃既如此情深义重,王妃为何不愿随殉周王?” 赵元松浑身一震,死死地低着头道:“王妃自然是愿意的,但周王却不忍,加之嗣子懵懂,还需王妃帮扶,所以王爷更不想王妃殉葬了。” 皇帝听了感动,想到了自己,想到父皇对母后的爱重,又想到母后对自己的疼爱,十五岁的小皇帝终于开口道:“既然是周王的遗愿,那就依照他的想法来办吧。” 赵元松大喜,连连磕头,“谢陛下隆恩,谢陛下隆恩。” 有皇帝开口,礼部就开始动作,相持不下的宗人府内部也不争了,大家看着朱子瑾的名字重新记回朱有炖和巩氏名下。 有了宗人府这一张纸,赵元松再上朝时就趁机提出确立周王世子的事。 这两个月皇帝都叫他们烦透了,反正朱子瑾都重新记名了,父死子继,天经地义,皇帝一松口,朝中就同意了。 礼部趁机提出同时下旨免去巩氏等人随葬的事。 宗人府中当即有人提出反对,“说得好像周王死了一样,他都还没死呢,提什么随葬的事?” “就是,殉葬是老祖宗留下的祖制,岂能说改就改?” 皇帝皱眉,“这是周王遗愿,只改他一家,又不涉及其他家,他自家乐意就行。” 第二十六章 图穷匕见 “陛下,周王现在还安在呢,焉知他不会再改?而且这时下这样的旨意也有诅咒他的嫌疑,依我看此事不如先放下,等周王终老后再说。 说不定立世子的圣旨一到周王府,周王惊喜之下病一下好了呢?到时这圣旨岂不是闹了笑话?” 皇帝一想也是,于是就只下了立周王世子的圣旨。 赵元松欲言又止,脸色难看,礼部官员的脸色也很不好看,他们想两张圣旨一起下。 但见皇帝不耐烦的神色,不管是赵元松还是礼部官员都不敢再提,这件事很复杂,涉及到祖制, 从太祖皇帝至今,历四位帝王,礼部官员都曾悄咪咪的暗示过当取消殉葬之制,但在位的皇帝不是装听不懂,就是被宗人府群起攻之,往往被罢官贬职。 久而久之,也就没人敢再明着说这件事了。 难得有位亲王三番五次的提及免除殉葬,虽然只提了免除自家的,但这也是一个好的开端呀。 赵元松最后只拿了一道圣旨紧急赶回开封。 知道周王坚持不了太久,怕迟则生变,赵元松把身上剩下的钱都砸了出不去,请随同的礼部官员和司礼监太监一起加快速度。 一行人快马加鞭赶回开封,但比他们速度更快的是住在开封边上的祥符郡王。 他收到周王病重昏迷的消息,立即带一个大夫赶去,直接闯到正院来。 从周王决定暂时性昏睡之后,正院就只朱子瑾和一个心腹长随伺候着,除了王妃和陶季三个,没几人知道周王昏睡的事。 没想到祥符郡王还是得到了消息。 王妃暗暗咬牙,她只要不死,此事后,她一定要把府里的下人全换了。 她急匆匆带着心腹赶往正院。 朱子瑾正满脸通红的挡在朱有爝面前。 朱有爝很愤怒,质问道:“我离开时大哥分明还好好的,怎么才一个多月他就昏睡不醒了? 你既不延请名医,也不上报朝廷,你想要干什么?” 朱子瑾挡在门前道:“这是父亲的意思……” “别叫的这么亲密,他且不是你父亲呢,你亲生父亲是朱有爋!”朱有爝冷嘲热讽,“人常言,有其父必有其子,你父亲那样的人,谁知这是不是你们父子的计谋,为的是这劳什子爵位……” 潘筠抱着只猫和陶季玄妙站在廊下看热闹,听到此处,陶季忍不住了,啧了一声道:“这话说的好有意思,有其父必有其子,推之,先周王是庶人朱有爋之父,而祥符郡王是先周王之子,那岂不是说,祥符郡王和庶人朱有爋品德一般?” 潘筠抱着猫连连点头。 朱有爝眼睛一眯,目光阴沉的看向廊下的三人。 “放肆!”朱有爝身后的长随怒斥道:“哪里来的玩意也敢在王爷说话时插话,你们都是死的吗?将人给我拖下去!” 潘筠站直了身体,玄妙也目光冷沉,上前一步。 朱子瑾急得满头大汗:“住手!四叔,这是我们王府的贵客。” 周王府的人不动,但祥符郡王带来的人全都冲向三人。 朱有爝早看他们不顺眼了,要不是他们带回朱同锲,他大哥不会想着请立世子,朱子瑾最多是个担着嗣子名声的下人,将来他分他一些田地就可以将人打发走。 朱有爝不吭声,郡王府的人心中一定,如狼似虎的冲上去要拿人,三人同时侧身,人一扑上来就飞快抬脚,当胸一脚,将扑上来的三个人全都踹飞出去。 潘筠暗暗用力,冲向她的人飞得最远,砰的一声砸在祥符郡王脚边。 陶季和玄妙踹的人则落于院中,隔着祥符郡王好远的距离。 这一看就给人的感觉潘筠更厉害啊,尤其她还比玄妙、陶季矮那么多,只到他们脖子前。 另俩人一起低头看她。 潘筠手指轻弹衣角,抱着猫高贵冷艳的回视看向她的祥符郡王,压根不搭理俩人。 玄妙平淡的移开目光。 陶季心中很不服,愤愤不平的指着呆住的众人道:“再来!” 祥符郡王的人齐齐往后退了一步。 陶季:…… 祥符郡王将此视为挑衅,他攥紧了拳头,目光生寒的盯着朱子瑾,“朱子瑾,你要造反吗?这周王府还不是你的呢,你就敢在王府里对你叔叔大打出手,你果然和你那个爹一样……” “喂喂喂,出手的是我们,可不是朱子瑾,”陶季看不惯他欺负老实人,叫道:“有本事冲我们来,少张冠李戴的陷害人。” 见朱子瑾不吭声,朱有爝连连点头,“好啊,好得很,看来这周王府都被这外来的人占了,我要亲自见一见大哥,问问他知不知道这些事,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在这儿欺到我头上来了。” 他亲自上前一把推开朱子瑾:“滚开!” 朱子瑾踉跄了一下,见他要冲进去,连忙跑上前继续挡在他面前,“四叔,大夫说了,父亲昏睡时不能受惊,您有什么事跟侄儿说,哪怕打我骂杀我都可以……” 潘筠心中啧啧两声,抱着黑猫感叹:【真茶啊~~】 但管用,尤其对男人。 朱子垕终于站不住了,冲上前去拉他爹,“父亲,有什么事我们坐下来好好说,何必为难大堂兄?” 朱有爝气得甩开手,抬脚就踹他,“混账东西,我怎么生了你这个逆子!” 见自家大哥被揍,朱子埅也不乐意了,上前扶住被踹倒的朱子垕,然后跟着上前抱住朱有爝就往后拖,“爹,大伯现在不能受惊,你要看大伯就好好看,等大伯母过来一块儿看,您能不能别这么激动……” 朱子瑾一看,抱着朱有爝的手更用力,将人从房门前愣是拖下了台阶。 看到纠缠在一起的四人,潘筠惋惜的道:“要是动手就更好了。” 话音才落,周王妃终于急匆匆的赶来,看到纠缠成一团的父子侄四人,气得大吼:“住手——” 看到大伯母来,朱子垕和朱子埅下意识的松手。 朱子瑾也立即放手站好,被拖被抱的朱有爝突然失去所有的力,踉跄一下就四脚朝天的跌倒在地。 朱子垕三人没料到,连忙又伸手去扶去拉,好一会儿四人才重新站定。 潘筠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饶有兴致的看着。 周王妃听到潘筠的笑声,更生气了,她没回头看潘筠,而是怒视四人,“你们在闹什么?” 朱有爝同样很愤怒,甩开三人拉着他的手,怒视周王妃,“大嫂,大哥病重,你就由着他把持王府,救治大哥?” 周王妃冷冷地道:“四弟是听了谁的谗言?我们王府现在不仅住着一个府医,一个道医,开封府内有名的大夫也都打了招呼,近期都不会外出去很远的地方,我们王府只要请,立刻就能把人请来。 子瑾自回府之后就亲自服侍照顾王爷,从不怠慢,王爷决定暂歇以待京城消息以来,他更是贴身侍疾,日夜陪伴左右,就算是亲生的儿子都做不到这点。” 朱有爝沉着脸道:“我看大嫂是被他的表象迷惑,我不信他,我要见大哥。” 周王妃面无表情的道:“王爷现在不能被人打扰,四弟的好意我心领了。” 朱有爝见她一再拒绝,更加怀疑朱有炖已死,此时只是秘不发丧,等着朝廷的旨意。 但朝廷未必会答应立朱子瑾为世子,此时只要捅破这件事,朱子瑾名不正言不顺,他才是第一顺位继承人。 朱有爝更要见到朱有炖了。 王妃忍不住怒道:“祥符郡王,这是周王府,是我的家,我们家的事就不劳郡王操心了,来人,请贵客大厅坐着!” 朱有爝眼睛一眯,给了他带来的人一个眼色,站着没动,“大嫂不会是害怕殉葬,所以才隐瞒大哥的情况吧?大嫂,这可是杀头大罪!” “你放肆!”周王妃被如此揣测,气得脸色通红。 朱子瑾也不由道:“四叔慎言,我父亲还好好的呢!母亲和父亲的感情一直很好,哪怕我母亲有追随之心,我父亲也一直不不答应,多次向朝廷上书免除府中的殉葬。” “无耻小儿,我懒得与你废话,让开,要不然休怪我不客气。” 周王妃:“四叔要怎么不客气?祥符郡王在我周王府喊打喊杀,这是还没当上周王,就已经要做我周王府的主了吗?” 朱有爝脸色涨红,“我是为了大哥……” “你早就图穷匕见了,少拿你大哥做借口,你想做什么,我们彼此心知肚明,你总拿朱有爋来说嘴,在我看来,你和他没什么区别,都盯着别人家的东西,想扒拉进自己的口袋,一不如意就喊打喊杀起来。 只不过他不会遮掩,所以是蠢货,是真小人,而四叔你会遮掩,是聪明人,是伪君子!” 朱子垕和朱子埅听得面无人色,纷纷跪下磕头,“大伯母,父亲是担心大伯父,所以说错了话,您打他骂他都可以,万不能这样猜度他呀。” 周王妃许多的脏话就憋在了心口,眼泪滚滚而下,她抱住两个孩子的脑袋痛哭出声,“我哪里愿意这么骂你们父亲,舍得你们受这样的苦,可他都逼到我脸上来了,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的无权无势……” 第二十七章 遗嘱 她捶打两个孩子的肩膀,又心疼又生气,“你们还是我养大的呢,只记得他的生育之恩,怎么忘了我的养育之情,你们大伯父还在里面躺着呢,他就逼问我你们大伯是不是死了,我是不是不愿意殉葬……” 朱子垕和朱子埅听着更伤心了,眼泪鼻涕一起流,回头又冲朱有爝磕头,求他不要再闹。 朱有爝是真觉得生的这两个孩子还不如生块叉烧,生块叉烧还能吃,生这两玩意能干什么? 正闹着,管家飞跑进来,眼睛闪亮,大声叫道:“王妃,王妃,长史回来了,长史回来了——” 众人一静。 周王妃抬起满是泪水的脸,急切的问道:“长史是一个人回来的?” 管家喘着气急急地道:“不是,还有礼部的官员,司礼监的太监一起。” 周王妃忍不住捂住胸口念了一句,“福生无量天尊——” 这是要成了吗? 她急忙对朱子瑾道:“快,快去接人。” 朱子瑾应下,连忙朝外跑去。 周王妃一把抹掉脸上的泪,一手一个把朱子垕和朱子埅拉起来道:“快去帮一把你们兄长。” 朱子垕和朱子埅抹一把脸,连忙追上去。 朱子瑾常年被圈禁在乡下,缺失了很多教育,怕是应付不来礼部的官员和司礼监太监。 朱有爝胸膛起伏,压下心中万千想法,深深看了周王妃一眼后跟着离开。 周王妃就守在正房门前,她紧张的握紧秦嬷嬷的手,等着前院报信。 玄妙则是扫了这王府一圈后道:“周王大限将至。” 陶季和潘筠都没说话,虽早有准备,却还是不免有些伤感。 这位周王是难得的好人和大方。 潘筠现在拥有的资产,绝大多数来源于他。 很快有下人来报,“王妃,大公子在前院接了圣旨,陛下封大公子为世子,长史悄悄和小的说,玉牒上的名字也改过来了,大公子现就落在王爷和王妃名下。” 周王妃大松一口气,忍不住又念了一声道号。 很快,前面就正式派了下人过来禀报:“宣旨的天使们要过来拜见王爷。” 王妃一听,连忙看向陶季。 陶季掏出自己随身带的针袋,表示没问题。 礼部的官员和司礼监的太监不仅是来宣旨而已,也代表朝廷和皇帝来看望周王,回去后他们要详细禀报的。 朱有爝跟着他们终于进到正房见到了朱有炖。 朱有炖躺着,除了脸色略显苍白外,与上一次见没多大区别。 但在礼部官员和司礼监太监眼中,这位周王却是瘦得过分,脸色苍白,看着就像是命不久矣的样子。 俩人确定长史没撒谎,周王的确病重难治,心里叹了一口气,却也放下心来,他们最讨厌和害怕的就是藩王搞事情,满嘴编瞎话了。 官员和太监立即调换表情,一脸沉痛的看着周王,问能否和周王说话,亲自传达皇帝的旨意。 周王选择昏睡等的就是这一天,因此周王妃没犹豫,请陶季上前为周王扎针。 陶季先摸了摸周王的脉,让人准备好了药和王爷爱吃的各种食物,这才开始下针。 这一针扎下去,周王醒来就是最后一次清醒了,再睡,那就是永远的沉睡了。 王妃也知道这一点,因此让人通知王府上下,各夫人,还有可能会叫到的管事都在外面候着了。 待陶季最后一针扎下,轻轻一捻,床上的周王就眼皮颤了颤,慢慢睁开眼来。 司礼监太监惊讶的看着陶季,没料到民间还有如此厉害的大夫,竟真的可以做到昏睡以避死。 周王睁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回神,王妃关切的看着他,低声告诉他,“王爷,陛下派人看您来了。” 周王精神一振,这是朝廷有结论了?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只发出细小的声音。 陶季缓慢的将他身上的针逐一拔了,道:“给王爷喂些水吧。” 说罢退到一旁。 朱子瑾立即端一碗水上来,轻轻将周王抱扶起来,喂他喝了两口水。 礼部官员见他喂得仔细,不由暗暗点头,大约知道回头封他为周王时要怎么写了。 周王喝了水,说出来的话大家才听得到:“陛下可安好?” 司礼监太监连忙回道:“陛下圣安,王爷可要保重身体啊,来前,陛下还念叨着来日有空,请您到京城一聚。” 周王也就听一听,他醒了,那就说明他就能活到今天而已。 最后一天了,周王也不想浪费时间,现在的每一刻对他来说都很宝贵,多说一句废话,他就少活一句废话的时间,所以他直接问道:“陛下可应允了本王所请?” 面对将死之人,谁都会忍不住心软,所以礼部官员和司礼监太监都没计较,直接将圣旨给周王看。 周王既高兴又惋惜,“陛下隆恩,让我临死还能父子团圆,使我周王一脉得以延续。” 周王让朱子瑾朝着北面磕头谢过皇帝。 朱子瑾依从,特别瓷实朝着北方哐哐哐三个头。 周王这才问道:“只有这一道圣旨吗?本王求上,想免除府内的殉葬……” 官员和太监对视一眼,虽然出发前皇帝松口,已经要拟旨了,但这种事,除非真的写下来盖上玉玺,不然是不成定论的。 俩人都没法给周王承诺,只说皇帝挂念周王,很想依照他的遗嘱来办。 周王一听就明白了,这是皇帝答应了,但朝中有人没答应,所以写不出圣旨来。 周王咬牙切齿,猜是宗室里有人不答应。 他没有怨言,只是苦笑一声,目光却不由自主的在屋内搜寻起潘筠的身影来。 潘筠站在帷幔后面,悄无声息的注视着这一切。 她年纪小,衣服又是常见的青灰色,因此不引人注意,站在那里,一般人还发现不了,发现了也只当是王府里抱猫的丫头。 看到周王目光在人群中转动,她就悄悄一挪,半个身子走出帷幔,让周王看到。 他对他微微点了点头,示意他不要急,一切都还有回旋之地。 周王就暂时把这事按下,开始操心起他的后事来。 看到朱有爝,他招呼了一声,“四弟也来了。” 朱有爝低眉悲伤,“大哥……” 周王叹息一声道:“不必伤心,人终有这一天的,我们几兄弟中,我与你最要好,我走后,你多关照一下子瑾。” 朱有爝哽咽着应下。 周王看向朱子垕和朱子埅,冲他们二人招手。 兄弟俩立即和朱子瑾一样跟着半跪在床前。 周王觉得精神越来越好了,竟有力气拉住三个孩子的手,放在一处拍了拍道:“我走之后,你们三兄弟要守望相助,子瑾,你比他们年长些,以后多照顾照顾他们。” 朱子瑾应下。 “你们大哥受过很多苦,将来他要是有做错,或是不周到之处,你们提醒提醒他,不要就此生分了。” 朱子垕和朱子埅也连连点头,泪流满面。 周王笑道:“哭什么,我能活到今日已经很满足了,子垕,你爱交友,大方豪爽,这是好事,却又太过心软,以后不要太过轻信人,也要少饮酒水,酒伤身啊~” 朱子垕哭着应下。 “子埅,你既爱医学,以后你就还住在周王府里学习,你祖父留下的典籍手稿要靠你发扬光大了,我和你父亲,叔伯几个都不中用,没一个能继承你祖父的衣钵。” 周王看向朱子瑾。 朱子瑾表示弟弟住在这里,一切照旧,他学习所用,需要什么他都会想办法弄来。 周王很满意,拉着三人的手道:“好,好,希望你们兄弟三人能一直兄友弟恭,不要学我们这几个老的。” 周王说到这里怅然不已。 交代完这些,他才看向王妃。 王妃抹了抹眼角的泪水,上前坐在床边,握住他伸出来的手。 俩人许久不曾说话,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彼此。 半晌,周王叹息一声道:“王妃,我对不住你,这一生让你受委屈了。” 巩氏落泪摇头,“王爷待我很好,我不后悔。” 周王不由握紧了她的手,“以后王府就交给你了,施氏几人……” 巩氏双手握紧他的手,回应道:“王爷放心,不论是什么结果,我都会照顾好她们的。” 要是逃不开殉葬,她会好好送她们一程,要是侥幸逃过,她也会好好待她们的。 夫妻俩对视一眼,皆叹了一口气。 人这一生太苦了,他们都亲眼见过殉葬。 他们的十三弟朱有熼,年仅二十便病亡,当时是朱有炖和王妃巩氏去协理丧事。 弟妹张氏就被自杀殉葬,跟着她的妾室仆妇直接被处死陪殉,朱有炖每次想起都不寒而栗。 人,怎能被当做牲畜一样随意决其生死呢? 就是牲畜,也当是出于有用的前提下才处死,这才是物尽其用,不负天道生命。 可殉葬意义何在? 朱有炖承认自己胆小懦弱,他也只敢请自家免除殉葬,不敢提出废除祖制。 这些,作为他枕边人的巩氏自然知道,所以他最忧心之处,她会尽力而为,至于能做到什么程度,她也不敢保证。 礼部和司礼监见证了朱有炖交代后事,后面这些都是要上报,还有可能记在宗人府的册子上的。 周王精神越来越好,不仅起身吃了自己最爱吃的东西,还到院子里晃了一圈,晒了好一会儿太阳。 就趁着此时,周王招来潘筠说话,“我可把解除殉葬的事交给你了,你可要说到做到。” “放心吧,我要是不努力,您回头来找我。” 周王忍不住笑起来,“我都死了还能回来?” “人死有灵,只要您想回来就一定能回来。” 周王:“好,那我可盯着你了。” 第二十八章 变成鬼 周王笑着说完就没了动静。 端着冰酪的朱子瑾见父亲突然没了动静,怔了一下才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指去试探他的鼻息。 潘筠已经起身,和候在一侧的下人道:“周王薨逝了。” 朱子瑾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痛哭出声,院子里顿时哭声震天。 之前贴身伺候周王的人哭得最大声,最伤心,他们坐倒在地,仰天大哭。 他们不仅是哭周王,更是哭自己。 潘筠的目光从他们身上扫过,当中年纪最小的一个约有十七岁。 两个月的时间,潘筠已经和他混熟了,他做事向来认真,父亲曾跟着周王流放云南,所以他一进府就得到重用,十三岁那年因为表现出色被提拔到周王身边伺候。 他从去年开始就知道自己要随葬了,去年他才十六岁。 潘筠转身离开。 正院外的路边更是哭倒一片美人,当中衣着最华贵的是年约三十多岁的美妇人,她们都是周王的侧夫人,要是没有圣旨下来,她们也是必须要殉葬的人。 王妃巩氏本也在其中,不过现在不在了。 周王的丧事早有准备,府中的管事立即拿出准备好的东西,灵堂以最快的速度搭建,礼部官员也帮忙,很快就指导朱子瑾为周王穿好寿衣,抬进棺材里放到灵堂。 潘筠绕着灵堂走了一圈,悄悄念着咒经,本来要消散离开的魂魄慢慢凝实,不一会儿就凝成身形坐在棺材头。 他一脸迷茫,潘筠走到他面前,手指在他额头轻轻一点,低声道:“回神。” 周王瞬间回神,清醒过来一眼就对上潘筠带笑的眼睛。 周王:…… 灵堂内外哭声一片,周王僵硬的回头看棺材里躺着的人,眼睛渐渐瞪得老大。 他他他……真的变成鬼了! 这是一个全新的世界,全新的认识。 周王慢慢飘起来,兴致盎然的到处乱飘,飘出灵堂,飘出院子……然后就飘不出去了。 他疑惑的回头看了一眼,就又轻飘飘的飘回来,一开始还不够熟练,总是被风裹着飘错方向,但慢慢他就找到了诀窍,就好像孩童学会了走路一样,可以随着心意跌跌撞撞的往前飘了。 他飘到潘筠面前,问道:“我怎么出不去周王府?” 潘筠:“王爷,你只有七天的时间,飘出去,万一找不回来,不能顺利入地府,可就成了孤魂野鬼,很容易被外头的精怪给吃了。这座王府是在保护你。” “喵——”潘小黑提醒有人来了。 它声音才落,玄妙推门进来,“你在这儿干什么,周王妃请你,祥符郡王请六夫人殉葬……” 玄妙的话音猛的顿住,她瞪大眼睛看飘在半空,正好奇往房梁上探头探脑的周王魂。 她厉眼看向潘筠,压低声音斥道:“你疯了!” 这世上,除了执念特别深的死人,死后会回魂留在人间外,其余鬼魂根本不会凝成人形,而是一团模糊的能量团。 它会慢慢消散于天地间,有道家认为这种消散的过程就是回归自然,也有道家认为,这是转下地府,重新投胎的过程。 只有大怨气,大执念的人不想死,不接受自己的死亡才会自然回神,以人形存在于另一空间,不为常人所见,人们将它称为鬼。 而除了自然成鬼外,还有种办法,就是在人刚死时,引他的魂力重聚,将生前的神唤醒,因而成鬼。 玄妙这辈子抓过鬼,也和鬼魂有过沟通,却是第一次见人为的凝魂成鬼。 她上前一把抓住潘筠的手臂,把她扯到身后,戒备的盯着周王看。 周王:…… 他死前分配遗产时,还顺手送给玄妙一把剑呢,怎么才两个时辰不见,他就被当做敌人来看待了? 潘筠从玄妙身后伸出脑袋来,解释道:“你放心,他记忆全有,这魂魄凝的很瓷实,没有缺一魂一魄。” 周王心中一紧,飘下来问,“还会缺魂魄?” “会呀,学艺不精的人招魂,可能只招来一魂一魄,其他魂魄则散于天地各处,”潘筠道:“这样招来的魂魄性格不全,记不清楚事也就算了,还可能很凶。” “但我不是学艺不精的人,”潘筠道:“我别的虽然一般,阵法、符箓和招魂却是最精通的,所以王爷放心,你现在全乎得很。” 玄妙见周王脸上表情生动,微微放下心来,但见潘筠说的这么轻巧,又一口气堵在胸中。 她正要说话,房门再次被推开,陶季匆匆走进来,“师妹,你们在屋里干什么呢,王妃、世子和祥符郡王吵起来了。” 陶季一边说,一边从周王魂上穿过来,待走过,他打了一个抖,不由皱眉,“怎么阴气森森的,你这里离灵堂挺远的啊……” 潘筠瞪大了双眼,看看陶季,看看周王魂,再看一眼玄妙,眼睛大亮,“你没看见?” 陶季:“看见什么?” 周王正在他面前用力的招手,似乎觉得有趣,还用手摸了一把他的脸。 陶季眉头一皱,手往身前一打,挤到玄妙旁边站定,左右张望道:“师妹,你感受到了吗,这房间的阴气特别重。” “感受到了,”玄妙无奈的对周王作揖,“还请王爷放过我三师兄,不要再作弄他。” 陶季“呀”了一声,一蹦三尺高,瞬间蹦到了墙角,将距离拉到最长,“他他他,他怎么变成鬼了?” 周王:“我死了不变成鬼变成什么?” 潘筠懒得解释,抱上黑猫就往外走,原来这个世界的道士并不都像玄妙一样可以看见鬼魂的存在啊。 潘筠一下有信心多了。 她笑眯眯的走向灵堂旁边的侧屋。 王妃、朱子瑾和祥符郡王一家都在这里。 现在是夏天,天气热得很,一般只停灵三到七天就要把棺椁另行安顿。 下不下葬另说,肯定不能一直放在灵堂,可以寄放在寺庙、道观等地,等后续的圣旨,或是其他国藩王派人来吊唁。 可在此之前,陪葬的物品和人都要在停灵期间一并弄好,到时候该下墓的下墓,该一起抬到停棺处的要抬到停棺处。 虽然周王死前留下遗嘱,丧礼要尽量节俭,不要陪葬物品,但该有的一些东西还是要有。 不然,不说祥符郡王,在场的太监和礼部官员也要质疑朱子瑾的孝心。 在随葬物品上大家都没意见,但陪葬的人,朱子瑾和王妃一起拒绝了。 朱子瑾道:“父亲生前有遗愿,不愿人殉葬,我不想违背父亲的遗愿。” 祥符郡王:“这是祖制,而且你父亲孤零零一人去了地下,你不想着送人下去伺候,以尽孝心,只想搏宽厚美名,看来,不是亲子,果然不能贴心。” 王妃:“四叔,这也是我的意思,是王爷的意思,正如四叔所言,我们夫妻两个没有生养,王爷一直以为是少时巡边打仗杀人太多造下的罪孽。 自有此念头之后,我们宽以待人,行善积德,只希望来世能够求得一亲生孩儿,我和王爷都不想让人殉死,现今礼部的张郎中就在此处,应该知道,我们王爷年年上折请免王府殉葬一事,世子这样做是遵从王爷的遗愿。” 张郎中立即点头:“不错,确有此事。” “那依张郎中所见,世子此举是不是孝道?” 张郎中顿了顿后点头道:“遵从父愿,自是孝道。” 朱有爝冷淡的问道:“那陪殉一事嫂子想要怎么处理?按祖制,为免大哥路上寂寞,受委屈,府上的六位夫人应该早早陪殉,难道大嫂和世子要违背祖训,强压下此事?” 潘筠三人走到侧屋前,她戳了一下站在身侧的陶季。 陶季抖了一下,立即道:“这有何难?周王临终前既然上了奏本,那再请示一番皇帝就是了。” 朱子瑾连连点头,“对,对,是遵从祖制,还是遵从父亲遗愿,由陛下定夺,我这就给陛下上奏本。” 朱有爝看向太监:“只怕时间来不及,耽误了大哥的好时辰。” 太监:“这……” 王妃就看了秦嬷嬷一眼。 秦嬷嬷立即上前,往太监和张郎中手里塞了一个大红封道:“来得及,来得及,我们王府快马加鞭往京城送,委屈两位多留几日公办。” 这光明正大的行贿让朱有爝青了脸,但……不管说什么都不合适,他又给憋了回去。 周王在一旁看了感叹,“老四擅隐忍,要是老二在这儿,被王妃这么一噎,早把我灵堂给砸了。” 或许是因为死了,周王坦诚了许多,当着潘筠和玄妙的面点评起他这个兄弟来。 “其实老四还是可以的,我本来也没想把子瑾再接回来,但王妃突然噩梦连连,派了人去京城打探,唉,那孩子过得苦啊,老二那王八蛋把家里的农活都丢给他也就算了,还动辄打骂,孩子身上都没一块好肉,到底是我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我怎么舍得见死不救……” 潘筠嫌他啰嗦,离他远了一点儿,正好祥符郡王正在攻击陶季,认为他医术不行,又是个道士,弄神弄鬼的,王妃和世子就是被他给蒙骗了,这才行事悖逆。 陶季可不怵他,跟他争锋相对的吵起来,最后还是张郎中出面调停,俩人才停下。 潘筠来这里的目的就是指导朱子瑾写奏本,顺便碰一碰张郎中和太监,给他们下个引子,祝愿他们晚上回去做个好梦。 这奏本,王府送去到底差一点意思,要是两个天使送回去,又能为周王府美言几句,那才算完美。 她把周王凝成鬼可不是让他来看热闹的,他也要为自己的遗愿贡献一份力量好不好? 第二十九章 做梦 周王府今天到底没下令让人殉死,王妃扶着秦嬷嬷的手走出来时,施氏等人已经换好了衣服跪在地上哭。 她停顿了一下道:“刚才屋里的争执你们也都听到了,待世子上奏本请皇帝批下再做定夺,你们这几日就好好在灵前哭灵,不要胡思乱想,更不要私自殉死。” 她半蹲下身,盯着她们的眼睛看:“我知道你们怕等死,我等了这么多年,我也怕。可你们现在是六人一体,所以,自己死了不怕,别最后临死还担上别人的性命。” 施氏抖了抖,连忙道:“王妃放心,我们一定不私自殉死。” 这时候只要有一个人自尽殉葬,其他人就会被逼着一起,所以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 的确有人在此重压下要扛不住了,想着早死晚死都是死,还不如早点死了解脱,总好过这一天天的担惊受怕。 可她们愿意自己死,却不想担负别人的性命。 平白害了一条人命,万一来世还做帝王家的妾,生死不由己,那得多惨啊? 周王此时就站在王妃身侧,闻言叹息一声,身上的活泼劲一消而散,显得阴气森森起来。 他飘回潘筠身边,“这个制度太伤阴德,也伤人心,不知何时才能取消。” 这不都是你家祖宗做的孽吗? 潘筠没吭声。 周王也是心中不好受,所以想说出来,并不一定要回应。 周王的灵棚已经搭建好,朱子瑾带着朱同锲守灵,朱子垕和朱子埅也默默陪着,等夜色降临,俩人就劝朱子瑾把朱同锲送回去,“他年纪小,不好守一整夜,当以身体为要。” 朱子瑾推辞了两下后就让谷氏把朱同锲抱回去休息。 朱同锲被抱出灵堂时,看到站在门口的潘筠,就指着她身边的空位叫:“爷爷,爷爷……” 谷氏一边抹眼泪一边哄他,“爷爷睡着了,我们锲儿要乖……” 朱同锲歪着脑袋看站在姐姐身边的爷爷,觉得娘亲撒谎,爷爷分明站在那里,见爷爷看过来,他高兴的挥手。 周王再次惊讶,“他看得见我,难道我这孙子极有修道天赋?” 潘筠见怪不怪,“小孩子眼睛干净,天眼未完全关闭,就能看到些。” 她顿了顿后道:“不过这孩子的确有点天赋在身,要不你把他给三清观吧。” 周王犹豫了一下摇头,他舍不得。 现在朱子瑾只有一个儿子,要是被道家化走了,将来周王府怎么办? 他转了转眼珠子道:“我们可以常来常往嘛,他做个俗家弟子,等将来再大一点,他要是还有这份天赋,且修道有成,三清观再收他不迟。” 他现在已经完全相信三清观的能力,世界上骗子这么多,找到一个真有本事的很难,这把他幸运的遇到了,自然不愿意放过。 先结个善缘,过后再常来常往,保持联系,将来周王府有难,也可以求助于人。 周王道:“你再帮我给子瑾托个梦吧。” 潘筠:“梦也不是那么好托的……” “我让他再送你一盘银子。” 潘筠:“好说,好说。” 潘筠带他朝客院里去,见张郎中和太监的房间都灭了灯,她这才掐着手诀编织梦境,再让周王到梦境中去。 周王原地消失,站在树下的玄妙看了全过程,她不由眉头紧皱。 潘筠目光精准的看过去,俩人黑暗中对视片刻,玄妙就走上前去。 谁也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等待。 此时,周王正在张郎中的梦里痛哭流涕,连连作揖,请他一定要回京帮他办成这件遗愿。 “此事已成执念,办不成,我心中难安,死了也不安宁啊。” 张郎中翻了一个身,好不烦恼,想要把周王赶出梦境,但周王就是在他脑子里叽里呱啦说个不停。 张郎中烦到了,翻了一个身猛的睁开眼睛醒来,潘筠下在他身上的梦引瞬间破碎。 周王咻的一下回到潘筠身边,他还有点懵,“他怎么就醒了?” 潘筠道:“没事,梦已经做了,他要是不照做,我明天让他昏睡一天,不停的做梦,逼他相信此梦为真,不得不去达成您的心愿。” 周王点头,“下一个到那钱太监了吧。” 潘筠正要掐诀织梦,玄妙按住她的手,一言难尽道:“你说的托梦是自己编织梦境?” 潘筠:“有什么问题?” 玄妙看了周王一眼,单手掐诀,一道灵光飞入周王的魂体,手一挥,周王就咻的一下飞走,轻飘飘的没入那钱太监的房中。 潘筠瞪大了眼睛,天目一开,就见周王丝滑的进入钱太监的梦里。 周王也立即发现不同,刚才在张郎中那里,他是在他的房间里冲张郎中作揖哀求,那是潘筠编织的梦,而在钱太监这里…… 钱太监正在做着宫廷美梦,周王还算眼熟的王振此时跪在他的脚下伺候他穿鞋子,他双手带满了金戒指,正矫揉造作的捏着一杯茶喝。 周王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吓了钱太监一跳。 但他很快稳下心神,捏着手指道:“周王,你来此作甚?” 周王很讨厌王振,可不代表就喜欢这钱太监。 这东西在梦里对王振如此,想来也是个虚伪造作,嚣张跋扈的,一旦得势,怕是连王振都不如。 于是,他也不求,直接沉着脸道:“有事要托钱太监走一趟。” 见周王在自己梦里都这么嚣张,钱太监下意识的给他加各种劫难,比如皇帝发现他谋反,夺了他的封号以后流放,砍头,抄家,别管逻辑,反正怎么惨怎么做这个梦。 但周王也不是泥捏的,不等他想到砍头执行,梦境一转,周王直接与宗人府合作大杀四方,不仅把钱太监给抓了,还把王振给杀了。 反正这梦自由得很,不像上一个一板一眼,他和张郎中都脱不开梦去,在这里,他们可以随意挥洒,而周王挥洒的好像比梦境的主人更好,于是受虐的成了钱太监。 钱太监隐约知道自己做了噩梦,想要醒过来,却发现眼睛睁不开,手脚动弹不得。 他告诉自己,这是做梦,不必害怕,睁开眼睛就好,却发现他眼睛似乎睁开了,看到了漆黑的房间,但眼皮没掀起来…… 他又想动一下手脚,但半边身子酸麻,身上似乎压着千斤石头,别说翻身,手指头都动不了一下。 钱太监冷汗淋漓,猛的一下想起来,周王已经死了,他这是被鬼压床了。 梦中情景一变,宫廷瞬间消失,变成了钱太监现在住的房间样子,钱太监跪在地上痛哭流涕,请罪道:“王爷,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您放过小的吧,您有什么要求尽管说,我一定遵从。” 在梦里大杀四方的周王意犹未尽的收手,居高临下的瞥了钱太监一眼后道:“没有什么大事,就是请你明天回一趟京城,替我和皇帝求情……” 周王逼着钱太监答应,又让他复述了两遍,确认他不会忘记以后才恋恋不舍的离开他的梦境。 他一飘出来,钱太监的脚就凌空蹬了一下,浑身一抖,猛的一下睁开眼睛来。 但他浑身是汗,手脚发冷,心率过快,他颤颤巍巍的从床上坐起来,确认了刚才就是被鬼压床和梦见周王了。 他心惊胆战的扑腾一声跪在地上,四处拜,“周王勿怪,刚才梦里小的不知道那是您,还以为是做梦……” 周王心满意足的飘回潘筠身边,先恭敬的向玄妙一揖,然后道:“潘小友,对张郎中可不可以来一次这样的梦?” 话是对潘筠说的,眼睛却不由的看向玄妙。 玄妙微微一笑,这次都不掐诀了,直接将他挥出,周王在半空中快乐的翻滚,没入张郎中的房间。 张郎中刚睡着,此时梦刚刚开场,是在他的家中,一桌子珍馐美食,咻的一下,周王就坐在了他的对面…… 一看到周王,张郎中经验丰富,就要睁开眼睛醒来,却发现这次他怎么也醒不过来…… 潘筠已经没有表情了,她在心里惊叹,【玄妙好厉害,是这个世界的法术吗?好像比我的织梦更厉害一点。】 “喵——”潘小黑在树枝上走了两步,趴下,居高临下的看着下面的俩人,回应道:“你前世文明缺失,很多东西都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海量的功法和法术到26世纪不知遗失了多少,织梦被号称是复原的古法术,但这里面有多少是自创的,你们自己心里清楚。 很显然,在这里,有比织梦更好,更优等的法术让鬼魂入梦。” 玄妙听得喵喵声不断,抬头看了眼树枝上的猫,难得多话,“很早以前我就发现了,你似乎能与这只黑猫以言交流。 是只限于这只猫,还是其余动物也可以?” 潘筠没吭声。 玄妙道:“你年纪很小,功力却不浅,所知法术也杂,我不知你师从何人,但你很多路都走偏了,我劝你在回到三清山之前最好不要再修炼,以免伤身,留下后患。” 她回头看了一眼还在做梦的张郎中,和潘筠道:“令鬼魂入梦,不用在人的身上下引子,鬼本就在第三空间,梦亦是异空间,在鬼魂上下一道引子,便能够让它连通梦境,想去谁的梦境,就去谁的梦境。” 第三十章 真心诚意 这一晚上,周王快乐极了,玄妙打进他魂体的那道光,让他想进谁的梦,就进谁的梦。 要不是离不开周王府,他真想飘到京城去和小皇帝来个梦中相会。 不过他这一晚上也挺忙的,从张郎中梦里离开,确定他答应了他明天一早上京为他请命,他就找王妃去了。 周王雨露均沾,不仅王妃的梦里去了一趟,六位夫人那里也没落下,更不要说朱子瑾兄弟三个了。 他们仨正守灵,即便困极也是半梦半醒,脑袋一点醒一下,他还以为入不了梦了,谁知他念头才起,他就进了三人的梦,还是同时进的。 周王惊讶不已。 同时梦见周王和另两个兄弟的人也很惊讶。 惊讶过后,四人就在梦里抱头痛哭。 周王跟他们聊了什么没人知道,反正聊了挺长,等朱子瑾醒来,三兄弟对视一眼,确认大家都做了同一个梦,兄弟间的感情更好了。 因为中间分离十多年的隔阂在这一刻消了不少。 雨露均沾的周王还去梦里看了一下他弟弟,潘筠更不知他们聊了什么,反正从朱有爝那里回来后,周王沉默了许多,身上那股自由的欢腾劲轻了不少。 潘筠见他终于消停了,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道:“来,入个梦。” 周王回神,打量她,“你傻了?” 潘筠正襟危坐,“我要看看,她的法术和我的法术有什么不一样。” 周王:“你直接问她不就好了,她不是你师姐吗?” 潘筠睁眼说瞎话,“同门也有自己的秘密。” 周王:“窥探别人的隐秘可不是好习惯。” 潘筠就静静地看着他。 “行行行,我入就是了,”周王摆出架势,“你睡觉吧。” 潘筠就躺下闭上眼睛睡觉,半天,一人一鬼都没动静。 一直静静蹲在房梁上的黑猫忍不住嘲笑,喵的叫了一声。 潘筠就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 周王自己都快睡着了,他道:“这与我可没关系,我都是心里一想就入梦的,我都想了好久都没进你的梦,你自己睡不着不怪我吧?” “不怪,”潘筠道:“你等着,我打个坐。” 潘筠调息打坐,没有修炼,而是放空思绪,而后在脑海中为自己织造梦境,渐渐地,她就处于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 周王还是进不去,只能在屋里溜达。 溜达着,溜达着,天就亮了。 周王似有所觉,他入梦的那个窍门好像消失了,他看向潘筠。 潘筠也睁开了眼睛,清晨的第一束阳光正好照在她身上。 一人一鬼对视一眼,周王的身形渐渐淡去,他回到了灵堂。 潘筠叹息一声,问房梁上的黑猫:“他为什么不能入我的梦?” 潘小黑:“喵,你意志坚定,泥丸宫坚如磐石,鬼怪难侵,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潘筠就不再纠结此事,她决定以后有机会就和玄妙交换这个法术。 这个入梦方式可塑性很强,可比她织梦更自然,也更让人相信是鬼魂托梦。 被鬼压床,与周王面对面深刻交流过的张郎中和钱太监就很相信,天一亮,他们就来和朱子瑾告辞。 他们愿意替周王府进言,说情…… 朱子瑾一听,立即把昨天抄写好的奏本交给俩人,还有昨天晚上周王教他送的礼。 钱太监得到了一盒子黄金小饰品,各式金锞子,金瓜子,黄灿灿的,特别好看。 而张郎中拿到了一本食谱,据说是前朝宫廷食谱。 反正是前朝的东西,送出去不算违制。 俩人对各自的礼物都很满意,拿上奏本立即就出发。 朱子瑾将人送出王府大门,朱有爝匆匆赶来,只看到他们即将消失的背影。 叔侄两个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了昨晚的梦。 朱子瑾:父亲诚不欺我,他昨晚一定在梦中打点好了一切。 朱有爝则是半信半疑,竟和昨晚梦中大哥说的差不离,难道这世上真有未卜先知和鬼魂入梦吗? 今天开始陆续有人到周王府吊唁。 王妃带着六位夫人守灵哭丧,六位夫人每日同进同出,夜里都三个人睡一个房间,一点意外也没出。 来吊唁的宗室不见殉葬的名单,问了一下才知道人还未殉葬,不由对朱子瑾有些不满。 “虽然他不是你亲生父亲,却养育你长大,知道你过得苦,还特意把你找回来继承爵位,就是为了这一点,你也不该不孝。 你父亲薨逝三天了,你竟还未准备殉葬之人,难道反要让你父亲去给一群奴仆探路吗?” 朱子瑾诺诺应是,谦恭的道:“父亲不忍生人殉死,已经上表陛下,现只等陛下圣旨。” 皇帝此时已经收到朱子瑾的奏本。 知道张郎中他们赶得巧,正好见了周王最后一面,就和王振叹息道:“幸而议世子时没拖沓,不然周王岂不含憾而终?” 王振自然笑称陛下英明。 “把周王世子的封赏圣旨出了吧,张郎中既然做熟了,那圣旨还是交给他去宣读。” 张郎中:……真的不想再去一次。 但张郎中也只能应下。 王振阻拦道:“陛下何必着急,现在周王世子要守孝呢,不如等他守过一年再下旨,不然周王刚薨逝,他就继任周王,这些伤心也不是,开心也不是,反而坏了对周王的孝道。” 候在一旁的张郎中:……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先皇一死,新帝还立即登基了呢,难道新帝不孝吗? 但皇帝觉得王振说得对,连连点头道:“好,就如此办,等他守足一年孝再下旨。” 一年以后,小皇帝还能记得朱子瑾吗? 张郎中快速的看了一眼王振,只怕到时候周王世子要继任,得花大价钱请王振出面了。 张郎中就想到自己这次收的礼,连忙提及周王的遗愿,暗示道:“周王府知道陛下想成全周王遗愿,因此按下殉葬一事,只等陛下示下。” 钱太监连连应是,提起周王临终前是如何哀求,如何不安的,“周王心善,见不得杀生,所以临终也念念不忘此事,那赵元松一回去,他就问及此事,知道陛下在朝上要下旨应允,高兴得吃了两碗饭,临走时脸上都是笑呢。” 皇帝一听,立即道:“那快去下旨,不要错过了周王的头七。” 王振眯了眯眼,看了看钱太监,又看一眼张郎中,心中冷笑。 但见皇帝兴冲冲的要亲自写圣旨,便不好再开口阻拦。 在小皇帝看来,这算一件打破祖宗规矩的事,很新奇,且算是好事,所以他很乐意亲自写这封圣旨。 当然,还是得送去给内阁看一看,然后才用印发下去。 这一次小皇帝依旧派礼部和司礼监的人去宣旨。 司礼监秉笔太监王振就提议钱太监,“一回生,二回熟,他去过一次了,再去一次,路上好走。” 礼部一听,也顺势推荐张郎中。 张郎中和钱太监:…… 虽然去宣旨有可能捞些钱,但出这么远的公差还是太辛苦了,尤其,去了以后还可能碰见周王。 要是周王问他们为什么没有周王世子的继任书怎么办? 但张郎中和钱太监还是挤出笑容,假装高兴的应下,接了从内阁递回来的圣旨就出宫。 没错,出差就是这么痛苦,别看他们才回来,连家门都没进。 行李都是现成的,虽然脏了点,臭了点,但拎上就可以走。 总比京官外放要强。 今天正好有京官收到外放的消息,他们一拿到公文,立即就坐上驴车出城了,身上连件换洗的衣裳都没有。 两边在城门口遇见,张郎中和对方眼熟,泪眼汪汪的对视一眼后相继出城。 张郎中等在路上,小声道:“兄弟一会儿回城吧,麻烦你家里给我家里递个信,就说我最多十天就能回家了。” “好说,好说,我决定晚一点,城门快关的时候进,唉,圣旨下得突然,家中没钱,不知张兄能不能借我一些周转?” 张郎中问:“你去哪儿赴任?” “江西广信府。” “好说,好说,你给你手书一封,让我夫人想法为你凑二十两银。” 二十两不算少了,足够安家。 对方应下了,俩人嘀嘀咕咕一阵分开。 钱太监见怪不怪。 太祖留下规矩,为免外放的京官收受贿赂,借贷外放,特别命令,京官只要一收到公文和官印,立即出城。 敢回家的,立即拿了问罪。 但官员总不能真的只拿朝廷给的那点路费就上路,毕竟,不仅路上要吃喝,到了地方也要安家的。 所以上面有政策,下面也有对策。 官员们离京后总是会再偷偷的潜回京,该拿钱的拿钱,该借钱的借钱。 心照不宣的事,只要不闹出来,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连司礼监的太监们都知道的事,朝中上下更是心知肚明,就瞒着坐在龙椅上的那一个而已。 张郎中借出二十两银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收回来,心情不是很好。 连续赶路,心情更不好了。 所以重新回到周王府时,他的脸色要多臭就有多臭,让王府里的人忐忑不已,不知道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王妃和朱子瑾领着王府上下的人在灵堂前接旨,待准确的听到皇帝尊重周王遗愿,免去周王府诸人的殉葬之后,所有人都脊背一软。 六位夫人停顿了一下后就大哭出声,拍地嚎道:“王爷啊——王爷,您怎么就丢下我们去了——” 他们身后的王府下人也放声大哭,尤其是周王贴身伺候的人,那跟死了爹娘一样痛哭,没有哪一刻,他们如此真心实意的为周王哭灵。 第三十一章 功德 在震天的哭灵声响起的那一刻,潘筠似有所感,睁开眼睛看向天际。 近来喜欢趴房梁的黑猫猛的一下站起,琉璃般的眼珠子好似放光一样盯着潘筠看。 它喵的一声,从房梁上一跃而下,直扑潘筠的怀抱。 被她抱住后就喵喵喵的叫着,潘筠耳朵里全是它激动的叫声,“你感受到了吗,你感受到了吗,封印打开了!” 潘筠抱紧了它,在脑子里咬牙切齿的道:【你安静些,再吵我就把你丢出去!】 果然,因为黑猫不停地叫,不少人正一边哭一边朝她看,张郎中和钱太监更是不满,一旁的朱有爝已经在发怒的边沿。 潘筠抱着黑猫,掀起眼皮来迎上众人的目光,面无表情的道:“黑猫通灵辟邪,它说王爷在此,甚是开怀。”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忍不住左右张望,看着虚空微微发颤,尤其是曾经和周王梦中相会的人,忍不住就挤在一起,哭声中带上了两分惊惧。 站在一旁跟着听圣旨的周王:…… 潘筠皱眉:“你们怕什么?周王那样好的人,就算是回来了,也不会吓我们的。” 大家一听,觉得她说的有理,于是不抖了,拍地大哭,“王爷啊,您这么好的人,怎么就走了啊——” 哭声顿时上到一个高度,连府外的人都听到这震天的哭声了。 周王满意的点头,也给潘筠面子,整个人飘起来飞向他的棺椁。 从人群头顶飞过时,一阵阴风轻动,众人都感受到了。 见不远处的树木动也不动一下,大家便有所猜测。 跪在一旁的朱同锲小朋友被风抚过,好奇的抬头,转了转小脑袋,看到坐在棺椁上的周王就眼睛一亮,拉了拉父亲道:“爷爷,爷爷……” 朱子瑾抬头,连忙按下朱同锲的手,转身面对棺椁连连磕头,“父亲,真的是您回来看我们了吗?” 大家哭得更情真意切了。 张郎中和钱太监心颤了颤,朝着棺椁的方向连连行礼,直到退出灵堂才呼出一口气。 俩人对视一眼,虽然周王是个好人,但……他们以后还是少来开封吧。 朱有爝面色复杂的看着棺椁,也不知道信没信。 陶季悄咪咪的挪到潘筠身边,压低声音问:“周王还在?” 潘筠“嗯”了一声。 陶季忧愁,“今日就是头七了呀,他再不走,难道要留下做鬼?” 王妃和朱子瑾也忧心这一点,哭过一场后就来找三人,希望他们能做法好好的送走周王,“代我们问一问王爷,还缺什么,我们给他烧。” 其实不用做法,周王心满意足,此时魂形已经淡了,用不了多久他就能自己去到该去的地方。 可主家要求,他们也不是不可以做。 毕竟,做一下法事,鬼的确能走得更顺畅,更快速一些。 潘筠和周王目光对上,点了点头。 不过她没动,因为来自于26世纪的她只会两个送走鬼魂的法术,一个是直接敲碎,让它魂飞魄散,嗯,这个不适合周王; 另一个就是一段口诀,就一句话,一个手诀,特别简单明了,可以让鬼魂瞬间找到去路离开。 他们26世纪讲究的是效率。 这个时代不一样。 玄妙听到他们做法事的要求之后,光魂幡就要求了好几种,还有桃木剑,香烛、干净的瓶子,山泉水,五牲,周王最爱吃的食物,衣物等等等等 甚至玄妙还要现写一篇祭文,里面要包括招魂、安魂和送魂等等…… 玄妙一边写一边给两眼懵懂的潘筠解释。 潘筠眉头紧皱,问道:“明明一句口诀和手诀就能办到的事,为何要这么麻烦?” 玄妙写罢祭文,抬头看了她一眼后道:“人干干净净的来到这个世界,离开时虽不能如初时干净,至少要清楚。他这一生,是功德居多,还是罪孽居多,当在招魂幡下深省。 法事安魂,不仅抚慰生者,也给往生者指了一条路,让他提前知道应该怎样过阎王殿。” 潘筠:“可祭文上不都是好话吗?” 玄妙似笑非笑道:“谁说祭文上都是好话?能将人一生的过失隐在祭文中,这才是能耐,而且,做法事最主要的是问心,问招来的魂魄,他的内心,使其自省,你若问不到他的内心,那就是你功力不到。” 陶季心有戚戚道:“功力不到,连道士的度牒都拿不到。” 很快,潘筠就见识到了这个世界法事的功力。 招魂幡一起,本已经清淡的周王身形再次凝实,烧掉的衣服出现在他身上,周王浑身上下焕然一新。 随着玄妙步罡踏斗和念诵咒文,潘筠感受到了一股奇妙的气息,她恍惚了一下,待回神时,周王已然沐浴在一片金光之中…… 潘筠不由的屏住呼吸,她感受到了那股金光对她的吸引力,或者说,是对她泥丸宫中灵境的吸引力。 这是什么? 【这是功德金光!】她怀里的黑猫安静得不行,在她脑海里说话都放轻了声音。 【封印打开一定和它有关,潘筠,吸它!】 潘筠没动,只是目光灼灼的看着周王沐浴在属于他的功德金光中。 一老一小隔空对望,周王微微一笑,身形渐渐淡化,在最后一抹神魂消失时,一缕金光从他那里飞向潘筠…… 这是周王自愿赠与潘筠的,虽然他不知道这东西有什么用,但被那黑猫如此惦记,想来是好东西。 他这七日过得很快乐,死后还能完成所愿,不负这一生,他很满足。 孑然一魂,他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送给这孩子的,便送一点她和黑猫眼馋的东西吧。 周王渐渐消散,在王府众人的眼中就是,玄妙刚在灵堂前走动,念起咒语,天上的云就慢慢散开,被遮住的阳光一下倾泻而下,整片天空都明朗起来。 白云在阳光的照耀下有了颜色,云彩飘动,居于王府上空不远,好似会游动一般原地卷来舒往。 而在玄妙停下步伐,掐诀结束时,一缕阳光正好照在潘筠的脸上,令人一时移不开目光。 虽然就是一缕阳光,但不知为何,朱子瑾就是觉得那是父亲临走时的意志,于是不仅给做法事的玄妙一盘银子,也给了潘筠一盘。 潘筠一脸羞愧的伸手接过,动作甚是干脆利落。 短短两个月,光是银子她就接了三盘,实在是太不好意思了。 潘筠把钱端回房间,房门一关,她立即放下托盘,盘腿坐在床上。 黑猫在一旁急得团团转,祈求道:“让我进去吧,等我稳固了解开的封印再出来,我一定不耍赖。” 潘筠睁着眼睛静静地看它。 黑猫知道她多疑,举着爪子恨不得把心剖出来给她看,“真的,我们合作这么久了,而且我已经习惯在猫的身体里,我绝对不会骗你的,我就是进去稳固一下解开的封印,不然它一直震动,你也很难受吧?” 潘筠伸手轻轻地抚摸它的小脑袋,轻声道:“我当然相信你,你忘了,我们有契约在。而且我也不怕你造反,大不了再封印一次就是了。” 黑猫身体一僵,对,他们有契约,而且潘筠敢冒这个险,它却不敢,这下好了,黑猫不怀疑自己,怀疑起潘筠来,她这人凶得很,又独,不会是想请君入瓮,等它进去了直接封印它吧? 潘筠收回手,调息入神,道:【进来吧。】 黑猫咬咬牙,豁出去了。 一道灵光从黑猫体内飞出,咻的一下没入潘筠的额头。 重新回到自己的灵体,境灵舒服的喟叹一声,然后才猛的扎进去看被解开封印的部分。 潘筠的神识也正在泥丸宫中,她也在查找它解开封印的原因。 但在她的泥丸宫里,此时最显眼的除了灵境,还有飘着的一团金色的云。 潘筠一眼就认出那是周王给她的好东西,当时她就觉得很舒服,此时神识触及金云,不仅神魂强大了些,浑身上下也极为舒适。 境灵从灵境中飘出,眼馋不已,但在潘筠的泥丸宫内,它不敢妄动。 “是功德,属于你自己的那份功德打开了封印,”境灵道:“你发现了没,周王府的那些将死之人命数全都改变了。朱同锲,周王的六个夫人,还有周王身边的那些奴仆,全都向死而生,就连朱子瑾,命数也都改了,上天奖励你功德。” 潘筠:“原来功德才是打开封印的窍门,前世国家在你身上砸了那么多东西全都白费了,还有我那八年的灵气。” 境灵只当自己听不见后半句,继续道:“功德的确比灵气好用,我就被封印这一次,没有解封印的经验,要是早知道……” 前世它就能醒来了,相信潘筠的国家会很愿意把它放在各个好人的身上一起吸收功德的。 潘筠若有所思,“你解开的封印里有什么?” 境灵看了一眼后道:“道家真气十三诀中的七诀,还有符箓修习初册。” 潘筠精神一振,26世纪最缺的是什么? 那就是完整的修炼功法啊,还有符箓,后世很多符箓都是根据现有的研究,但运笔,运功等详细的东西,留存的几乎没有,全靠现研究,现学,现发展。 古法,但凡发现一个完整传承的古法,那都是震惊国家的存在。 她现在一下就有一整册了? 还有修炼功法。 第三十二章 读数条 按照他们的契约,潘筠每次修炼的灵力,分五十分之一给灵境,这段时间,她勤勉修炼,日夜不辍,灵境吃了这些灵力,一点变化也没有。 没想到,今天它突然解开了一部分封印,不仅开出道家真气十三诀中的七诀,符箓初级手册,另一片可储存实物的空间也更大了一些。 功德……救人吗? 潘筠若有所思。 境灵也眼巴巴的看着她,见她回神立即试探道:“或许我们当该修功德?” 潘筠:“你有功法吗?” 境灵沉默。 潘筠冷笑。 境灵道:“多做好事……” 它声音变小,“总是有用的。” 潘筠道:“我等不及,我父兄也等不起。” 境灵还想劝,潘筠就不耐烦的道:“我为什么不能两个都要?修炼耽误我做好事吗?还是做好事会耽误我修炼?” 境灵:……行吧,是它思想不够开阔。 潘筠的思想还能更开阔,“而且,不是还有你吗?我没空的时候你去做,你做好事的功德直接落在你身上,不比我得到了再分你更强?” 潘筠说到这里眼睛微眯,“说起来,我救人得到的功德,并不在灵力的范围内,灵境为什么能直接吸收?” 境灵:“……我不知道。” 潘筠静静地看它。 境灵大声道:“我是真的不知道,我要是知道,周王给你的这些功德金光还能化成云飘着吗?” 潘筠看着泥丸宫里那团小小的金云,若有所思,“我们研究研究。” 境灵求之不得,它被封印后失去了很多记忆,它对自己的了解可能还没有潘筠对它的了解。 境灵在潘筠的泥丸宫里待了八年,在这里熟悉不已,灵境又是它的灵体,更是如鱼得水。 泥丸宫虽然是自己的泥丸宫,但潘筠学会内视的时间不长,神识在泥丸宫中也有消耗的。 她和境灵兵分两路,一点一点的在灵境内部寻找,就在她快要维持不住神识时,她突然想起研究院曾经在灵境身上布下一道阵法,专门用以统计投入灵境的灵力和灵境解开封印的进度条。 毕竟,贪污腐败哪儿都有。 灵境就好像是个无底洞,不管投入多少资源,它都很少变化。 如果不做灵力统计和进度条统计,没人有信心一直投入。 别到时候灵境的封印没解开,研究所的人就要先因为猜忌内乱了。 有这个阵法在,不仅方便研究员统计灵力和解印进度的关系,也方便监察人员监察。 国民也更相信阵法表现出来的具体数字。 不然,一块蕴含高能量的玉石,你说喂给灵境了就是喂了? 灵境又不会说话,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潘筠的神识一下出现在三玉灵境的上端,神识具现出来的小人掐诀,她身体的灵力被引导进入泥丸宫,在她指尖游走,待她掐诀完毕,一道流光飞入灵境。 灵境浑身光彩流转,顶上慢慢出现两条线,一条红色,一条蓝色。 当年设计出这一阵法的师兄很骄傲的说,“就和玩古早网游一样,现在喂灵境,是不是有一种喂队友的感觉?” 喂宝物,红条咻咻的往前窜,蓝条则是动也不动,偶尔喂得多了,红条都来回窜满了好几下,蓝条才缓慢的往前动一动。 正是这样的情况让研究院的一部分人反对再对灵境投入,他们认为灵境的封印消耗过大,投入和产出不成正比; 而另一部分人则是更坚定了继续投入,试想解开封印都需要这么多宝物和灵气,可见灵境的功能有多强大。 当今世界的痛点就在于传承遗失,断层,他们能将这么多知识放在灵境身上读取,那是不是以前的人也是这么做的? 解开封印,他们就有可能得到过往文明留下的瑰宝,将断掉的修真文明续上。 只是这么一想,他们就觉得任何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而潘筠的老师,既不属于第一派别,也不属于第二派,他自成一派,即俗称的第三派。 他决定走技术流,破阵,解封印。 潘筠是他门下最得意的弟子之一,她自然是赞成老师的。 于是某年某月某日,潘筠的老师在研究破阵时不知触及了什么东西,实验室发生了大爆炸…… 所以啊,技术流也不是那么好走的。 潘筠凌空站在读数条前,心中的情绪复杂不已。 境灵也钻了出来,和她一起复杂的看着这个阵法,“你发现了?” 潘筠:“我师兄凭着这个阵法获得了博士毕业证,现在看来,师兄做的还不够完美,人不能修改它,但境灵可以。” 境灵有些尴尬,解释道:“我没修改,我只是屏蔽了你,这些年它还在工作的,我很烦恼,几次想要毁掉它都找不到办法。” 潘筠:“你是想告诉我,这八年你也过得很忐忑吗?” 境灵不吭声了。 潘筠运转功法,让更多的灵力进入泥丸宫,把灵力给灵境,红条缓慢的进了一点,蓝条动也不动。 潘筠伸手招向金云,金云萦绕在她的指尖,她朝着灵境一点,功德金光飞向灵境,红条未动,但蓝条却往前蹦了一节,境灵激动不已,“我感受到了,有一处封印节点松动了。” 潘筠看着剩下的金云,若有所思,“竟然真的这么有用。” 境灵连连点头,“很有用,很有用。” 潘筠正想说话,门外传来动静,她神识下沉,睁开了眼睛。 境灵也从她的额间飞出,没入呼吸浅淡的黑猫体内,一人一猫同时看向门口。 下一瞬,敲门声响起。 潘筠道:“进来吧。” 陶季推门进来,见她的钱还在桌上摆着,微微蹙眉,“怎么还不收拾?一会儿周王出灵,你不跟着去吗?” 潘筠不动声色的问道:“你们去吗?” “去送一程,明日一早我们就启程回三清山。”陶季道:“我们出来太久了。” 潘筠点头应下,“好。” 见她乖巧,陶季离开时忍不住一再回头看她。 潘筠将门关上,把她这些日子收到的钱都收进灵境空间里,然后去送周王。 周王在周地算爱护百姓的,和动不动喜欢吃人脑人肝,喜欢强抢民女民男,喜欢把百姓捆了当沙包揍的叔伯兄弟们相比,他表现出来的爱好就是写杂剧,排杂剧。 而他父亲,先周王给他留下了一大笔医学上的遗产,比如,药庄、药铺和大夫等。 作为宗室,他不能经商,不能与民争利,药铺都是交给衙门半公益性质的,名下的大夫,哪里有大规模的病情就往哪里派。 所以周王很得百姓民心。 周王的棺椁一抬出来,街上都是来送灵的百姓,还有乡绅、官员在路边设祭棚。 曾经受过周王恩惠的百姓更是跟着送葬队伍一路出城,直送出老远才被周王府的人劝回去。 朱子瑾继任周王的诏书没下,但他是世子,依旧是周王府的新主人,王府众人的心安定,并没有出现乱子。 朱子瑾牵着一身孝服的朱同锲将潘筠三人送出门,不由再挽留,“三位道长真的不多留一段时间吗?我母亲很喜爱玄妙道长,小儿又亲近潘道长,陶道长医术高超,我很想请三位道长为门客。” 朱子瑾不是第一次提及了,但三人都坚决拒绝了。 修道多快乐,多自由啊,他们才不要被关在一个府邸里当门客呢。 和他爹不一样,朱同锲一点也不伤感,他挣脱开父亲的手,上前拉住潘筠的手,“姐姐,你先去三清山等我,待我出孝,我就去找你拜师。” 潘筠:“拜我为师?” 朱同锲看向陶季,咧嘴一笑。 陶季也冲他一笑,被玄妙看了一眼后才收敛,小声小气的嘀咕:“这孩子有我丹道天赋……” 朱子瑾额头冒汗,终于不再挽留三人,热情的将他们送走。 他紧紧地牵着儿子的手,哄他道:“你先学认字,等长大了再去三清山玩,不然你出门去,连路都不认识的,万一和上次一样找不到回家的路怎么办?” 大门在他们身后关闭,从今天开始,周王府正式守孝,大门轻易不开。 潘筠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整个周王府紫气腾腾而上,未有断绝,可见下一任周王也能如这一任周王一样得百姓气的供养。 玄妙也回头看了一眼,就坐到车上道:“走吧。” 潘筠就抱着黑猫跳上车。 周王世子很大方,送了他们一辆骡车,本来想送辆带盖的车,但陶季拒绝了,带盖的装东西不多。 一路往南,陶季一路捡便宜的东西买,有药材,布料,香料,鞋袜,成衣…… 甚至连木盆他都囤了好几个,别问,问就是这里更便宜。 一开始潘筠和黑猫还能半躺在车上看云,赏风,沉下心思研究灵境里的读数阵法。 她想往上加一条功德的读数。 她和潘小黑已经发现它能直接吸收功德的原因了,在境灵离开本体的这段时间,她用灵力滋养着它,失去境灵的灵境似乎把她当成了境灵。 加之它本就与她神魂相连,又有契约在,这下可好,它是真的与她一体了,这意味着,她哪天要是死了,灵境很可能会跟着毁掉,不然就是跟着她的灵魂去投胎轮回。 除非再死一次,不然她也不确定,这个试验没法在这辈子完成。 结果,阵法刚有个头绪,车上的东西越来越多,最后,她只能半边屁股坐在车上,别说看云赏风研究阵法了,她需要很努力才不被颠下车。 第三十三章 旅途不愉快 潘筠面无表情地抓着绳子想要稳定身体,结果车就遇上几个连续的小坑上下颠簸。 在砰的一声落进一个坑底之后,潘筠顺从自然的松开手,然后整个身体被往外一抛…… 她稳稳的落在地上,站起来,眼前银星闪烁,好一会儿才从晕眩中回神,往前一看,骡车已经砰砰走出老远了。 潘筠:…… 她看见黑猫在车顶上上下起伏,看到她落地,惊叫连连,几次想要跳下车来追她,却发现自己找不到着力点。 潘小黑:…… 谁懂啊,它能在房梁上如履平地,能上房下沟,却跳不下区区一辆骡车。 陶季听到黑猫尖利的叫声,一边挥舞着绳子一边大声道:“别叫了,就这一段路,过了前面就平坦了,让你趴我怀里你又不愿意,我都不嫌弃你抓人……” 陶季念念叨叨,玄妙心中一动,猛的探头往后面看,坐在侧后方的潘筠不见了踪影。 陶季吓了一跳,连忙勒住骡子,跳下来往车后一看,大叫:“她又跑了!” “师妹,你不是说已经劝服她了吗,她怎么又跑了?” 玄妙:“你闭嘴,调头,回去找!” “这还能找到吗?”虽然这么念叨,但陶季还是赶紧拉着骡子调了一个头,急急忙忙往回赶,本来就颠簸的车更颠簸了。 好在黑猫已经趁着他停车的功夫跳了下来,然后先往前跑了。 潘筠沿着路边走了几步,觉得没必要这么委屈自己,于是找了块干净的草地坐下,等他们找回来。 陶季急急忙忙的把车赶回来,看到潘筠乖乖的坐在路边,连忙“吁——”的一声拉住骡子,俩人隔着七八个小坑对望。 陶季松了一口气,好声好气的问道:“你怎么下车了?” 潘筠面无表情:“你说呢?” 潘小黑一把跳进潘筠怀里,冲着陶季喵了一声。 潘筠最后抱着黑猫和他们两个挤在了前面,陶季坐在中间被挤成一团,他道:“等到下一个驿站,我重新整理一下车,空出位置来给你坐。” 潘筠哼了一声,问道:“三清山是没东西卖吗?为什么要从这么远的地方买东西?” 陶季叹息一声道:“等你在山上住两年就知道了。” 潘筠有不好的预感,扭头和玄妙道:“到下个地方,我要去给我父亲寄信和钱。” 玄妙略一思索就答应了。 他们走了好几天,又离京城和开封府很远了,这会儿应该没人再盯着他们。 虽然这样想,在潘筠去换钱之前,她还是卜算一把,确定为吉后才带着潘筠去钱庄。 “你要换多少银票?” 潘筠想了想,不确定钱能顺利送到他们手上,于是道:“先换一百两。” 也就是一盘。 银子换成银票,再托钱庄帮忙送去,当然,要手续费的。 潘筠也是生平第一次寄钱,问清楚了要收百分之五的手续费,她就把银票全都交给他们了,然后把回单拿走。 晚上,潘筠就住在客栈里苦恼的思考这封信要怎么写得不让人怀疑,却又要让她爹知道她是她呢? 唉,怪她前面八年都太乖巧了,没有和她爹约定过啥暗号。 潘筠只能写到:老潘,多年不见,再听到你的消息便得知你流放大同,心甚痛之…… 潘筠以旧友的名义写了一封信,告诉他,她现在隐于深山修道,吃得好,住得好,身体还一日比一日健康,让他放心,没事可以多给她写信,有事更要写。 潘筠在信中告诉他,她在昌德钱庄里寄了钱,他拿了回单,对上寄语就能去取钱。 至于寄语,潘筠写到:“是我那可怜、可爱、已故的侄女的名字。” 落名时,潘筠顿了顿后写下“三竹”。 她小时候总是生病,又沉迷于修炼,既不能出门,也不愿出门。 她两个哥哥既想带她出去玩,又不敢带她出去玩,如此纠结之下,兄妹三个没少在一起聊,以后等她病好了,要带她如何如何玩。 这个世界对女子束缚极大,尤其是对官家女子,要想在外面玩得尽兴,扮上男装最好。 她二哥不仅给她准备了男孩穿的衣帽鞋子,还给她取了很多名字,因为她行三,名字都带着三,就是都很不好听。 唉,名字太多了也烦恼,不过都这么写了,她两个哥哥不是傻子的话应该能明白。 潘筠将回单也放进信里,将信封封好后在玄妙和陶季的陪同下去民信局寄信。 陶季走在潘筠身侧,叮嘱她道:“信中可写了三清山的地址?三清山下可没有民信局,只有急递铺。” 所谓的民信局就是民营信局,在江南一带很盛行,网点铺设全国,大同那里也有他们的分号,传递信件还是很快捷方便的。 这里是广信府的一处民信局,之所以选择它,而不是官方的急递铺,不过是最后一层试探。 也不知道京城的锦衣卫有没有怀疑上潘家,这两个多月来,为免怀疑,她特意不和潘家联系。 如果顺利,二叔此时应该已经回到常州府老家,要是不顺利,此时可能还滞留京城。 潘筠看向玄妙。 玄妙平淡的回视她。 潘筠就咧嘴一笑,讨好的道:“玄妙仙师,待从民信局出来,我请您吃饭如何?这两月真是辛苦您了,为了我的安全来回折腾。” 玄妙淡淡的移开目光,加快脚步,“走吧。” 一旁的陶季瞪大眼睛,加快脚步走在潘筠前一步的位置,不断的回头看她。 潘筠皱眉看了他一眼,觉得他磨磨蹭蹭,欲言又止的模样很烦,于是加快脚步从他身边走过,“有话就说,不想说就闭上脸。” “嘿,”陶季从后面追上来,“闭上脸是什么意思?” “脸是拿来看的,嘴巴才是用来说话的,结果你却用脸来说话。” 陶季停顿了一下,运了运气重新追上去,愤愤道:“你为什么只请师妹,不请我?这两个月我同样费心不少。” 潘筠想了想,真诚的问道:“你能帮我打探我二叔一家的情况吗?” 陶季愣了一下摇头,“此距京城上千里,怎么打探?” 潘筠:“那就算了。” 陶季反应过来,半晌无语,搞了半天,她是对师妹有所求啊,难怪又是仙师,又是请吃饭的。 不过师妹还真能帮她探到潘涛一家的情况。 民信局里很忙碌,有一个伙计正在柜台上收件,其余人则在后面分发邮件。 寄信的老太太信封写的不规范,伙计正在帮她重新写,看到潘筠三人进来,立即热情招呼了一声,“贵客稍等。” 等把老太太的信封写好收件,这才招呼三人,“三位贵客是要寄信,还是寄物?” 潘筠眼睛微亮,“还能寄物?” 伙计笑着点头,“我们这儿什么都能寄。” 陶季立即阻止她,“不是特别的东西别寄,很贵的,他们有钱,什么东西在那边买不着?” 潘筠瞥了他一眼,问道:“那要是寄人呢?” 伙计愣了一下后道:“这倒也不难,我们旁边就是镖局,贵客要去何处?” 潘筠心中就有数了,人出门最好找镖局,她拿出信道:“我寄信。” 伙计也热情招待了她。 见她地址写得详细,便给她算钱,“从此往大同,酒力钱五十五文,贵客可要号金?” 土鳖潘筠问,“号金是什么?” 伙计笑眯眯地道:“就是保证贵客的信和物品一定安全无误的送到对方手中,若有缺损,我们民信局要赔的。” 他渴望的看着潘筠,所以寄物品吗? 潘筠不寄物品,不过她还是交了号金。 一封信的号金并不多,收了号金,对方就在信封上盖了一个另一个颜色的戳,被孤零零的放在另一个盒子里。 加了号金的信,会和其他信区别开来,着重保护。 潘筠看得心满意足,问道:“大约几日能到达大同?” 伙计笑道:“最长七日,快的话,五日便可到达。” 潘筠放下心来,待出了民信局,她就四处找饭馆要请玄妙吃饭。 玄妙懒得折腾,知道她的心思后直接道:“你把请我吃饭的钱给我吧,就当是请过了。” 潘筠一脸纠结,“这样不好吧,请客是为联络感情……” “此去玉山县还有一段路程,路上不好走,我不想再耽搁,我一会儿就去帮你打探消息。” 潘筠立即掏钱,脸上笑成了一朵花,“多谢仙师。” 她掏出一串钱塞玄妙手上,见她不嫌少的收下,脸上的笑容就更灿烂了。 陶季没眼看的挪开眼睛,潘小黑也喵了一声后挪开目光。 玄妙不想耽搁,直接转身:“我去找个人,你们自去吃东西和买东西,一个时辰后骡车那里见面汇合。” 潘筠和陶季对视一眼,都不愿意请对方吃饭,于是直接转身去包子铺里买上几个包子,自己吃自己买。 潘筠一边吃一边逛,陶季喂了潘小黑一口,不住的看她,“你这样……是闺阁千金?” 潘筠:“我家没有千金,我爹就是个御史,穷得很,房子是租的,全家就一房下人,每个月还得我那做教书先生的二叔支援,你看我像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吗?” 陶季点头,“那确实是一点也不像。” 他左右看了看,问:“我们到底在逛什么,我东西都买齐了,干脆回车上等着吧。” 一直走路,他很累的。 潘筠道:“我要买朱砂。” 第三十四章 贵重的朱砂 潘筠之前在杂货铺买的那点朱砂早用完了,且那朱砂成品很差,以至于她画出来的符也不太好。 广信府是个大城,听陶季他们的意思,三清山那块怕是山偏路远,商贸不发达。 所以她得多囤些好东西。 她和潘小黑已经有了头绪,决定买一些材料加建三玉灵境阵法,加建阵法的同时也要修炼,做好事积累功德。 就算没有具体的数值,做了总会落到身上。 她在心里列出了几件事的轻重缓急,把修炼和打探家人的消息并列为第一条,做好事积累功德第二,加建阵法第三…… 而不管是修炼,搭建人脉关系打探家人的消息,还是做好事积累功德,她都需要用到朱砂。 陶季一听说她要买朱砂,便主动带路,“杂货铺里买的朱砂能是啥好东西,杂质多,运气不好还会买到假的,跟我来。” 广信府是他的地盘,潘筠老实跟上,不过嘴上不让人,“我能买到假的?别的东西还罢,朱砂不可能。” “口气还不小呢,就是我和大师兄,偶尔也会有打眼的时候。” 潘筠哼哼,自信不已,并不解释。 她有五窍心,能通万物,勘破虚妄,一切造假在她眼里都无所遁形。 假朱砂? 哼! 陶季见她这么骄傲,摇了摇头,觉得她将来一定会吃大亏。 陶季领她去药铺买朱砂。 潘筠恍然大悟,对啊,她都忘了,朱砂在古代属于药啊,自然可以在药铺买到。 陶季瞥眼看她,“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怎么连朱砂在药铺都不知道?” 潘筠:“现在知道了,多谢陶道长。” 陶季惊讶,就听潘筠问道:“陶道长经常来这家药铺吗?那你从这里买药材会不会便宜些?” 陶季就把惊讶咽回去,带她直奔柜台。 柜台的掌柜看见他,便把抓药的事让给药童,他则和陶季去后院,“陶道长许久不来了,这次是下山来购药还是卖药?” 回来的一路上,陶季就常拉着他们去逛那种药街,就是一条街上都是药商、药贩和药农的街道,他已经买了不少,并不打算再买,于是直接问道:“近来可有好的朱砂吗?” 掌柜笑道:“你来得正巧,前两天刚选了一盒极好的朱砂,你选选。” 他转身去取,不多会儿就取来。 盒子只有巴掌大小,一打开,里面是一堆指头大小的暗红色朱砂。 潘筠就看了陶季一眼。 陶季也看她,俩人一对视他就知道她想要更好的,于是道:“掌柜的,你莫非还担心我没钱不成?这个品相不行。” 掌柜的惊讶不已,“这个还不行?陶道长这是发财了?” 陶季轻咳一声道:“您别管,有更好的都拿来看看。” 掌柜的迟疑了一下后道:“倒是有更好的,但你也知道,这朱砂价比黄金,上好的朱砂更是比黄金贵重。” 陶季:“伱只管取来。” 掌柜的确定了,陶季发财了,于是笑着去取另一盒朱砂,当然,他把正在看的这一盒也带走了。 然后回来时一手一盒,他把先前的那盒放在一旁,打开新带来的。 一打开,连陶季都忍不住心动了。 颜色鲜红,亮丽而沉稳,看着就让人心动啊。 这样好的朱砂不管是画符还是炼丹都是上上品。 陶季也心动了,问道:“怎么卖?” 掌柜就笑道:“一钱朱砂十五两。” 潘筠一把抓住陶季的胳膊。 陶季也觉心痛,连忙道:“这也太贵了……” “这可是上好的朱砂,是我从广西那边的药商手里花重金买来的,回春堂的掌柜想抢都没抢着,”掌柜道:“所以我买来便花了大价钱,要不是陶道长,我还不愿意拿出来呢。” 这就不好议价了,尤其朱砂不是其他的东西,可以直接砍价,谈不拢换一家。 因为,上好的朱砂可遇不可求,错过了这家,下次不知道何时才能碰到。 潘筠一直在观察陶季脸色,瞬间明白了。 即便是在26世纪,上好的朱砂也是可遇不可求,这样好的朱砂,说心里话,她也没见过几次,却次次都不在她手上。 这也太好了。 潘筠运转功法,再次凝目去看,发现还真是真的。 她咬了咬牙,低声道:“买吧。” 陶季冲掌柜的笑笑,将潘筠拉到一旁说悄悄话,“你确定是真的吗?” 好嘛,他也怀疑是假的。 潘筠点头,小声道:“是真的。” 陶季一听,摸了一下自己袍子里的内袋。 因为银子不好拿,之前陪潘筠去钱庄换银票时,他便把一百两换成了银票,那是他给周王续命拿到的报酬,和玄妙分的那五十两,基本上换成了车上的东西,如果花掉一百两,他身上就没多少钱了…… 陶季抠抠搜搜的掏出一百两,道:“我和你分,我,我买六钱好了。” 潘筠垂眸思索片刻后道:“我还要买些另一品质的朱砂。” 陶季立即道:“那個不贵,按照我的经验,一钱大约三两左右。” 潘筠心里就有数了,也开始算身上的钱能买多少。 掌柜的笑眯眯在一旁等候,甚至体贴的不去看他们,而是给他们泡茶斟茶,耐心等候。 陶季回来,“这一盒朱砂有多少?” 掌柜:“只有六两。” 陶季看了潘筠一眼后道:“我们要一两六钱,另外再买些另一盒的朱砂。” 掌柜一听,高兴不已,也愿意在另一盒朱砂上给他们稍稍让利,道:“这一盒我便算你们三两银子一钱,另送一盒朱砂给你们。” 这么大方? 很快潘筠就见到了他送的朱砂。 说是一盒,其实只有拳头那么大的盒子,一打开,里面的朱砂跟潘筠在杂货铺买的差不多,杂质很多,颜色也不够好,一看就是几百文的货。 潘筠买了一两上好朱砂,一两中上等的朱砂,共花了一百八十两,添这添头,陶季说掌柜的太小气了,愣是又让他搭了一些药材。 掌柜的一边给他抓他报的药材,一边打量潘筠,刚才他可是看到了,大部分的钱是这小姑娘掏的。 而且他们还把朱砂分成两份,一份六钱,一份一两,很显然是分开买的。 掌柜的将药材打包好递给陶季,看向潘筠,“陶道长,这位贵客是?” “我师侄。” “他师妹。” 俩人对视一眼,然后齐齐看向掌柜。 掌柜的尴尬一笑,“原来是三清观的小道长,失礼失礼,小道长下次来我们药铺买东西,报我的名号,我给您少算一些钱。” 因为付出太多而忧伤的心瞬间被抚平,潘筠觉得下次有需要,还真的可以再来找他。 出了药铺,陶季就把药材都塞给潘筠,“这些东西你在山上都能用得上。” 潘筠皱紧眉头,“我虽然不太懂医术,但也知道这些药材都不太搭,怎么能用上?” “再在山上采一些搭配着用就行了,”陶季看了她一眼,摇头道:“你这身体,应该修丹道才对,怎么却和师妹一样去学术法?” 他道:“你听我的没错,等上了三清山,你最先就是调理身体,然后炼体,内修外修一起上,不然只专注于术法一道,将来你的身体一定吃不消。” 这次潘筠没反对,只是好奇的看了一眼怀里抱的药材,“这是炼体的药材?” 陶季点头,“对,还得去山里采一些药配上,观里应该有,回头我给你看看。” 潘筠便对他和善了些,冲他笑笑,“多谢陶道长。” 陶季叹气,在心里嘀咕,可真是有奶便是娘啊,有事陶道长,无事就是喂。 不过他知道这是因为他们初识不太愉快,之后的相处也不在信任上,看在她既有孝心,又有义气的份上,他便不与她计较太详细的了。 陶季领着她回去找车。 玄妙已经先一步在车旁等着了,面色淡然,陶季立即解释,“我们买朱砂去了,师妹你看。” 没有任何一个道士能对上好的朱砂免疫,不管是修丹道,还是修符箓一派的。 玄妙也难得看到这么好的朱砂,捻了捻,闻了闻,确认是真的以后就问:“多少钱买的?” 陶季心痛的道:“一钱十五两,我身上现在的整钱只剩十三两了。” 一旁的潘筠默不作声,她也不剩多少了。 玄妙将盒子盖上还给他,道:“回去让师兄把钱给你。” 陶季转了转眼珠子,觉得这倒是个好主意。 “走吧,趁着天色还早,我们出城。” 陶季今天一早就把车上的东西重新整理过了,留出了一个位置给潘筠和黑猫坐着,她终于不用跟俩人挤了。 不过就挨着玄妙,没有被安排坐在后面了,以免走着走着,她又掉下车去,因为据说,玉山县到三清山那一段路也不好走。 潘筠挨着玄妙坐下,把没吃完冷掉的包子递给她,“玄妙仙师,我托付的事……” “已经办好了,”玄妙道:“近日就会有人去常州府你老家查看,一有消息就会传往三清山。” 潘筠松了一口气,对玄妙大夸特夸,“玄妙仙师果然人美心善,人缘也好……” 玄妙道:“等入了三清山,你就是我师侄了,同门之谊,帮你是应该的,你不用叫我仙师。” 第三十五章 夹道欢迎 潘筠不做声,虽然她承认玄妙和陶季都有比她厉害的地方,但她不觉得他们能做她师父,作为同门师兄妹互相切磋就很不错,她也是会很多东西,可以教他们的。 从广信府往东,赶着骡车晃晃悠悠走了两天,他们就进入玉山县范围,他们从这里去三清山不用过县城,就循着山道往前走上半日就能到三清山。 三清山脚下有个村子,陶季给她介绍,“这叫汾水村,这车上不了山,我们找个老乡家寄存。” 村子不小,依山傍水而建,潘筠可以望见人气顺着河水一直绵延向下,得有好几里。 车一进入村子,便有人热情的和陶季玄妙打招呼,特别是陶季,连小孩都围着他转,叫陶道长,陶仙师,陶叔叔的都有。 陶季从怀里掏出一个布袋子,抓了一把用透明糯米纸裹着的糖给他们。 孩子们高兴的叫起来,围着他们的车蹦蹦跳跳的往前蹦。 陶季一边走一边散糖,等散完一袋,也才横穿半個村子,孩子们呼朋唤友,带来更多的孩子。 陶季哈哈一笑,也不在意,从车上一摸,又摸出一布袋的糖,一路发下去。 潘筠坐在一旁愣愣的看着,玄妙脸上也不由带出笑,脸上柔和了不少。 她扭头见潘筠呆呆地看着陶季手中的布袋,就冲陶季伸手。 陶季眼睛一亮,抓了一大把放在师妹手上。 立即有孩子凑到玄妙这边。 玄妙捡了三颗递给潘筠。 潘筠低头看她手上的糖,顿了顿后接过,看她把剩下的糖分给了其他孩子。 前方有横桥,需要过河,陶季怕孩子们不注意翻下河去,就挥手让他们跟在后面。 待过了桥就是山底下了,房屋减少了许多,有一条山道隐在树木之后,沿着山道往前走了一段便可见一栋半石头,半泥土的小房子建在那里。 房子旁边的空地上搭着一个茅草棚子,棚子边用一根竹竿挑高挂着一张布,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茶字,风一吹,一翻,另一面写着食字。 似是知道有客来,本来无风的山间徐徐起风,把幡吹到半空悠悠而转,时不时的撞击挪一下竹竿。 不远处的门打开,走出一个老人,他看到车就咧嘴笑起来,脸上的褶子都凑在了一起,大声道:“哎呀,陶小子和玄妙回来了,你们且等等,我给你们煮茶。” 说罢就朝茶棚小跑而去,别看他年纪大了,动作可快,可灵活了。 他一边添水烧柴,一边探头朝着一群孩子喊,“小井,小井,快来烧火——” 人群最后,一个人高马大的半大小子应了一声,挤开人群跑出来。 老人拍了一下他肩膀,“你都是十二了,怎么还跟一群孩子玩,要知道干活了。” 王小井一把抹掉脸上的汗,随口应了一声,“知道了,太爷爷。” 陶季把车停好,近前就听到这话,哈哈一笑道:“王翁,小井他就是孩子,想玩就让他玩吧。” 他拖过来一条长凳,坐在路边等着新来的小孩跟他领糖果。 已经领到糖的小孩也不走,也不伸手,而是围在他身边,问他这次又去了什么地方,有什么好玩的? 陶季侃侃而谈,“我这次去了北京城。” “哇——”孩子们惊呼不断,连连问道:“北京城大吗?比南京城还大吗?” 孩子们的捧场让陶季自得不已,拉着他们就说起北京如何如何大,如何如何繁华,告诉他们进了城要往哪里走,能找到便宜又安全的客店,什么街是卖什么东西的…… 孩子们发出哇哦等各种语气词给陶季助兴,陶季说得更兴奋,更详细了。 王翁笑眯了眼,转身去找茶叶。 潘筠坐在车的另一侧,垂眸看了一眼手上的糖,剥开,放进嘴里。 是麦芽糖,黄橙橙,甜丝丝的,和她两世吃的味道一样。 甜味似乎渗进了心里,陶季巴拉巴拉不停的声音也不显得烦躁了。 待水烧开,王翁先给陶季冲了一碗茶,才给玄妙端一碗过来,玄妙连忙下车去接。 潘筠偏头看过来,王翁这才发现车的另一面竟还有个孩子,她刚才完全被车上的东西挡住了。 王翁“哎呀”一声,见她身上是和玄妙差不多的青色道袍,顿时笑眯了眼,“这儿还有个小道长,且等着,我给你下碗面吃。” 玄妙连忙拒绝,“吃了茶我们就要上山了。” “对,”陶季端着茶站起身来,笑吟吟的道:“王翁,我们带回来的东西太多,一时拿不完,先存在您这儿,等有空了我们再下来取。 这车和骡子也存在您这儿,村里要是有人要用,您就给他们用,只要帮我把骡子喂上就行。” 王翁应下,让曾孙子过来帮着搬东西,他则去下面条。 陶季连忙拦住他,“真的不用,我们路上吃过东西了。” “那是你们,”王翁甩开他的手,“你们大人不饿,孩子能不饿吗?此去山上还有好长的山路要走呢,伱们能忍,可不能让孩子忍,你自去搬你的东西吧,我来煮面。” 他舀了面粉就开始和面。 一旁的潘筠默默地吃着糖看着。 王翁说是只给潘筠做面,却揉出来一大盆,最后扯了三碗面,好在水一直开着,丢下去就能煮。 孩子们一边帮陶季他们搬东西,一边吸着鼻子闻香气,不时的吞咽口水。 孩子们对潘筠都很好奇,老早就想凑上去一起玩了,但见她坐在玄妙身侧,整个人和玄妙一样冷冷淡淡的,孩子们就不敢。 此时见她跟着他们一起搬东西,大家就你挤我,我挤你,最后把王小井给挤出来了。 他抱着一个装满药材的布袋冲潘筠傻乐,“妹妹也要上山做道士吗?” 潘筠点头,“对,你对山上熟吗?” 王小井:“还挺熟的,我跟我爹他们上过几次山,你们山上……挺凉的。对了,我家的杏子能吃了,我一会儿摘一筐给你,你帮我带给妙和。” 潘筠还没来得及问妙和是谁,他已经把怀里的布包塞给潘筠,跳着就往外跑,“我现在就去摘,你一定要等我啊。” 王小井呼朋唤友,带着七八个大孩子拎着两个竹筐就飞奔而走。 潘筠:…… 路过的陶季吸了吸鼻子,从她怀里抽出布袋,“我说怎么找不着了,这是要带上山的。” 他和王翁借了两个大背篓,一个小背篓,挑拣出最急的塞进背篓里,剩下的全都放在王家的一个小房间里。 这个房间好像是专门放杂物用的,那里面用石头垫着,铺上木板,离地面大约有一掌高,东西放在上面,防潮防寒,可以保存更长的时间。 陶季把东西分门别类的放好,见潘筠打量,就解释道:“这是王翁放茶叶和米面的地方,我们道观也经常借用这间房放东西,将来你要是出山,或者回来,东西带不了,可以寄存在这里。” 潘筠记下。 等把东西都放好,陶季就把小背篓给她,“这是你要背的东西,你身上的行李也放进来吧,山路难行,背着背篓更方便点。” 王翁招呼他们吃面,一直到他们快出发,王小井他们才抬着竹筐飞快跑来。 陶季看到这么多掺着新鲜叶子的杏子头都大了,这么多,他都要背到山上去吗? 他想要拒绝,但想到妙和那张圆胖圆胖的小脸,还有那双亮闪闪的眼睛,他又不舍得拒绝。 玄妙道:“放在我这儿吧。” 陶季道:“不,我来。” 他把一卷布料用力塞进玄妙的背篓里,腾出一个空间之后就翻找出一个大布袋,将杏子都装了。 王小井一点儿也不心疼自家的杏树,也不知摘了多少,陶季装满一个布袋还有不少,拎起来掂量了一下,起码得有小二十斤。 陶季认命的把布袋放进背篓里。 背篓凸起好大一块,用绳子绑成网状固定住,这样背篓里的东西也不会掉出来。 陶季背着背篓起身,挥手道:“走吧。” 潘筠同情的看了他一眼,也背上自己的小背篓。 孩子们跟在后头热情的送了他们一段,前面路越来越小的时候才被陶季赶下山。 他承诺过段时间就带着糖下来看他们。 孩子们嘻嘻哈哈的跑了。 王小井跑回自己家的茶棚,帮着太爷爷收碗的时候在潘筠和玄妙的碗边发现了钱。 他一把抓起来,“太爷爷你看。” 王翁哎呀一声,叫道:“玄妙道长怎么还是这么客气?” “还有那个小妹妹,她的碗边也放了。” 王翁忍不住嘀咕起来,“和玄妙道长脾气倒相似,哎呀,都付了三份的面钱,倒是我们占便宜了,小井,你记下,回头他们再下山来,一定要给他们煮三碗面还上。” 王小井应下。 王翁还是最喜欢陶季,吃拿从不给钱,跟他很亲近,从不当外人。 王小井:“他们要是不要,我就给妙和多下一点面,两碗当一碗煮。” 王翁:“……你别总是一个劲儿的喂妙和,万一把她胃喂坏了咋办?” “不会的,她医术可好了,怎么会吃坏自己?” 第三十六章 上山 陶季正在嘀咕,“这么多杏子,得藏起来一些,妙和不懂节制,可别吃坏了肚子。” 玄妙走在最后看着走在他们中间,背着背篓,沉默走着的潘筠。 说起来,她比妙和还小呢,也是孩子。 玄妙心中一软,伸手从她的背篓里抽出一个装着药材的布袋。 潘筠回头, 玄妙面无表情的道:“我来拿。” 潘筠看了一眼她抽走的布袋,没吭声。 陶季和玄妙背的东西都不轻,尤其是陶季,基本上重的东西他都放在自己的背篓里了。 沿着山道旋转向上,一度走进山中,又走出来,沿着山边向上走,不知何时,天上的太阳被遮蔽,天阴下来,竟隐隐有落雨的架势。 山中风起,吹得树木哗哗作响,云雾不知从何起,顺着风起的方向翻滚向上…… 水汽弥漫,潘筠神旷神怡,功法不由自主的运转起来。 趴在她肩膀上的黑猫也忍不住抬起脑袋来冲着边上的山谷“喵”了一声,“这里灵气好浓郁。” 潘筠也觉得这一波总算不亏。 跳到潘筠的背篓里趴好,舒服的舒展了一下四肢,嘀嘀咕咕:“你早应该找这样的地方修炼了,你有前世的记忆,要是一出生就找个这样的地方修炼,你早不知多强大了。” 潘筠:【一出生,光着屁股从京城爬到三清山来吗?我是练成了金刚不坏之身吗?不用吃,不用喝,朝着西北张开嘴巴接风就能活下来了?】 黑猫立刻沉默。 过了一会儿,在心里复盘完了才又重新挑起话题,“那长大一些呢,你身体不好,等长大会说话了,完全可以和你父母提,借出家修道的借口出来修炼嘛,也不必就是三清山,既然天下有三清山这样的好地方,自然也有别的洞天福地。 说不定京城就有,我觉得你就是太懒了,又太依恋家人。” 潘筠冷笑:【我为什么要这么努力,八年来的灵气都被伱吃了,我落不着一点。我就应该是孤儿吗,前世是孤儿,这世都父母双全了,我还要主动去做孤儿?】 黑猫又不敢说话了。 陶季猛地回头,缩了缩脖子问道:“你干嘛冷笑?” 跟在他们身后的玄妙若有所思的盯着潘筠和黑猫看,对陶季道:“快走吧,山中天黑得快。” “哦。”陶季回头看了潘筠好几次,见她又恢复正常,便不再关注。 他脚步轻盈,虽然背着重物爬山,却好似不费什么力气一样。 等三人越走越高,云雾也越来越浓,有露珠和水滴结在三人的头发和身上。 潘筠紧跟在陶季身后,却还是只能看到他朦胧的背影,可见雾气之大。 朦胧中,陶季突然轻咳一声唱起来,“那——山中行者——” 潘筠被他突然出声吓了一跳,就听他继续唱道:“群山缭绕生云雾……” 声音击打在身侧的巨大岩石上,反弹而出时顺着山势向上,穿过扎根在岩石上的青苔、草、松,而后回荡在整个山谷之中。 “云雾之乡几人修,百岁开山苦传渡,……” 声音落回潘筠身上,在周身萦绕不去,体内的灵气猛的上涨,不仅从口鼻处,她的手,脖颈,身上所有的毛孔都打开来,贪婪的吸收着漂游在周身的灵气。 陶季以舒缓清和的语调唱出:“功满灵远归真途——” 灵力舒缓的从她的泥丸宫流过,留下灵境的五十分之一后顺着小周天的路线沉于丹田之中,爬山的疲累一消而散,微微过快的心率平和,她一回神,发现自己已经在靠近山顶的山腰上了。 她惊讶的停下脚步,向下看去。 就一首歌的功夫,她竟走了这么长吗? 玄妙停下脚步等她,并不催促,而是等她慢慢感悟。 潘筠从未见过这样的法术,能无知无觉的助人收缩距离,还……能助人修炼。 她问活得更长的潘小黑,【这是缩地成寸吗?】 潘小黑道:【算是,同类型的。】 潘筠迷茫了,【唱歌?】 这和她认知的法术相差十万八千里。 潘小黑道:“傻子,给你施展法术的不是陶季,而是神。” 潘筠瞪大双眼,忍不住说出口,“神?” “还不走吗?”前面的陶季见她们站在原处动也不动,就回头招呼,“赶紧的,前面就是三清观了。” 潘筠抓紧背篓带子就小跑着追上去,“陶师兄,你再唱一遍刚才那首歌吧。” 陶季骄傲道:“好听吧?这首歌,我唱得最好听。” “好听,好听,你教教我,我也想唱。” 玄妙默默地跟上。 前面道路越发宽,可以双人并走还留有余地,潘筠挤上去和陶季并肩走,被陶季拎着往内侧放,他自己走在山边,“你竟喜欢唱歌,等回到道观我就教你。” “不能一边走一边教吗?”潘筠道:“反正走路只费腿,又不费嘴。” 陶季:“我怕你记不住。” “我记性很好的。” 潘筠还是第一次对他态度这么好,陶季也不想总是拒绝她,于是点头,“行吧,我从第一句教你。” 玄妙默默地跟在俩人身后,听着陶季一遍一遍的教潘筠,她扭头看向一点动静也没有的山谷。 潘筠学了两遍,自己唱了一遍,什么变化也没有,体内灵气也没增加,心里就跟猫爪一样难受,“陶师兄,为何你唱这首歌,我会有种玄而又玄,修炼加倍的感觉呢?” 陶季哈哈一笑,先停下面向四方行了一礼后才道:“因为山神喜欢。” 潘筠:“山神?” “对啊,山神,走吧,道观到了。” 潘筠抬头,就见前方稍高一点的地方一片平坦,浓雾后面隐隐浮现一栋建筑,靠近一些,便看到是石头砌成的道观。 道观两层,前面的香坛里还插着香,只燃了一半,她还想再问一问山神的事,就见道观里哇啊哇啊的冲出一人来,像個小炮弹一样直冲陶季而来。 陶季伸出手指顶住她的额头,止住人才呵斥道:“跑什么?” 潘筠一眼就认出了她,这肯定是妙和,因为她真的是圆胖圆胖的,脸上还带着婴儿肥,身材敦实,一双大眼睛亮闪闪的盯着他们看,脸上全是渴望,“师父,你给我带好吃的了吗?” 陶季无奈的应了一声,“带了,你先见过你师叔。” 妙和立即站好,板起小脸和玄妙行礼,“师叔。” 玄妙点点头,问道:“你大师伯呢?” “在后面!”妙和看到一旁站着的潘筠,眼里全是好奇,“师父,这是谁?” 陶季一时不知该怎么介绍潘筠,虽然一路上他都让她叫自己师叔,可拜师这事还真得你情我愿。 不管是师妹,还是她,似乎都不太愿意。 那……“这是观里新来的妹妹,她比你年纪还小,你要好好照顾人家。” 妙和连连点头,“好呀,好呀。” 她上来就握住潘筠的手,“师妹,你和我住吧,来,我帮你拿。” 说罢就热情的帮她脱背篓,一侧身就和背篓里的黑猫对上眼。 她一下安静了,嘴巴微张,半天才缓缓的,小声的“哇——”一声,放开背篓,小心翼翼地要去抱黑猫。 “喵——”潘小黑纵身一跃,直接跳到了地上,伸展了一下身体后大摇大摆的朝道观走去。 妙和拔腿就去追,“猫啊——” 陶季要阻止她,那可是潘筠的宝贝,一路上除了给他和玄妙抱,都不让别人碰一下。 潘筠却不在意,拉住陶季就问,“陶师兄,你说的山神是真的山神吗?” “是真的山神啊,”陶季有些懵,“这里就在山中,难道还有东西敢冒充山神吗?” “不是……”潘筠憋红了脸,斟酌了一下才问道:“这个世上真的有神吗?” 陶季:“……你修道的,你问是否有神?若没有神,你的符箓是如何画,如何用出来的?” “那是凝灵力而为……” “不,”陶季一脸严肃的道:“那是请神力而为。 不管是符,还是箓,能有效用,皆是请到了神力,炁,只有其形,而无其神,你所谓的灵力凝在那上面有什么用?” 他看向一旁站着的玄妙,“师妹,符箓一道你最擅长,这孩子走偏了,你得教她啊。” 玄妙早发现了,所以在周王府时劝她不要修炼,一切等回了三清观再说。 因为她也闹不明白她的功法,只希望大师兄能替她解决问题吧。 “来日方长,我们先去找大师兄吧。” 他们的大师兄正端着一个盆坐在后院的一块石头上一边赏云海,一边吃饭。 看到陶季和玄妙领着一个孩子走来,他就高兴的招手,“你们两回来了?这就是潘家的小孩吗?” 他上下打量潘筠,脸上的笑容渐渐收起,“咦”了一声,郑重不少,“这孩子年纪小小,怎么就有如此修为了?” 陶季道:“大师兄,她厉害着呢,还会隐身在梅树中的法术,阵法也会,就是功法不知道跟谁学的,感觉怪怪的,好像练错道儿了。” 他哈哈一笑,摸着胡子道:“我看她心性颇好嘛,就算是功法有缺陷,练了也偏不到哪儿去。” 潘筠立即对他很有好感,直接行礼:“道长。” 第三十七章 出错的功法 大师兄放下饭盆,整理了一下道袍,示意潘筠坐到他对面来,“来,我给你检查检查。” 潘筠挑眉,她运转功法,重新看向他,只见他气血充盈,周身气正而有序,至少是个正直有善之人。 潘小黑不知何时跑了过来,轻巧的走到潘筠脚边趴下。 潘筠低头看了它一眼,就坐到大师兄的对面,盘腿坐好。 她也想知道,她的功法到底有什么问题。 境灵和玄妙都不止一次的提过,却又谈不到根本原因。 大师兄笑了笑,并不介意她的探查,等她坐下以后就道:“你先入定,走一个小周天我看看。” 潘筠眼帘微垂,沉息吐纳,不一会儿便入定,功法运转。 大师兄惊讶,不太确定的揉揉眼睛,确定她真的入定后震惊的坐直了身体,看着她的目光好似在发光。 他不由看向陶季和玄妙,陶季和玄妙冲他点头,没错,她就是这么天才。 大师兄收敛心神,思考片刻,便手一招,掐诀静待,周遭的气似乎活跃起来,纷纷顺着大师兄的手诀涌向潘筠。 先是他们身边的气,然后扩散出十步,二十步,五十步……山谷里的气也奋勇而上,顺着召唤飞升而起,好似一条白色的绸带一般婉转向上,凑到潘筠身边…… 找猫找过来的妙和一把跌进来,看到好似披着白绸的潘筠惊讶的停住脚步,不敢再闹。 陶季和玄妙回头看了她一眼,妙和立即站直收紧肚子,一脸乖巧。 陶季冲她摆手,妙和转身就跑。 陶季:…… 徒弟怎么还是这么活泼? 发愁。 陶季回头继续看向相对而坐的俩人,潘筠正在吞云吐雾般吸收着围绕上来的灵气。 不仅她的身体在贪婪的吸收,潘小黑也在引动她泥丸宫中的灵境,主动向外吸收灵气,归纳于己身。 也就是说,潘筠的身体此时正运转着两条功法,只不过灵境的吸收藏在她庞大的灵气吸收下,一点儿也不显眼,自然也没被怀疑。 天知道,一人一境有多长时间没碰到过这么浓厚的灵气了? 哦,从这个世界降生之后就没再碰到过,原来,这個世界并不是都像京城那样灵气贫瘠,也是有三清这样犹如秘境一般灵气浓郁的地方的。 就不知道这样的洞天福地还多不多? 潘小黑舒服的叹了一口气,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如果将来潘筠生活的地方一直都是这样的该多好啊。 在场的三个人都没发现灵境,也没怀疑潘筠的泥丸宫,是因为,她吸收的灵气在运转一圈后逸散颇多,最后能压到丹田的是有不少,但散于四肢百骸的同样不少。 明明是不少的吞吐量,却没有达到相应的修炼效果。 虽然大师兄不能直观的内视她经脉内的情况,但根据观察她周身的灵气,再看那朦胧的内视,便能根据经验判断出个七八成。 大师兄静静地等着她走过两个小周天才收诀,让灵气飘散离开。 潘筠慢慢睁开了眼睛,心里惊奇得不行,她看了一眼大师兄的手,不用阵法,仅凭手诀就能引动天地灵气? 大师兄笑眯眯的问道:“小道友的师父是谁?”怎能如此误人子弟? 潘筠摇头道:“我是自己学的,没有师父。” 大师兄一听放下心来,指着玄妙道:“我听他们二人说你擅长符箓一道,那你愿不愿意拜玄妙师妹为师?我们三清观里,玄妙师妹的符箓一道最厉害。” 潘筠和玄妙异口同声,“不愿!” 大师兄虽然惋惜,但并不怪罪,还很快接受了,“好吧,不愿就不愿。” 虽然不愿意,但大师兄还是愿意替她解释功法的事,“虽然我等修道之人,也有自修自得的,但毕竟是少数,大多数人会像你一样,自己琢磨,结果琢磨错了道。” 潘筠一脸迷茫,怎么会错呢,这套功法是前世学校里教的,全国人民都在学。 有人凭借这套功法练到了第二侯,近第三侯,听说只要进入第三侯就可以延年千载,腾云驾雾,跟神仙也不差什么了。 潘筠不敢奢望上四五六七侯那种传说里才有的境界,她的目标就定在第三侯,腾云驾雾,自由自在活他个千百年。 结果,现在有人告诉她,她练的功法错了? 潘筠不相信,而且这还是古人,古人还能比她这个未来人厉害吗? 心里是这么想的,但潘筠的脑子里就跟翻江倒海似的,她一下想到国家对灵境的看重和研究的迫切,一下想到前世异变迅猛,不太受控制的动植物…… 她知道,前世国家缺少很多传承,缺失了很多术法,可她却不知道,被大量人修炼的国标基础法竟然也是错的。 它可是唯一一个能修炼到第二侯的功法啊。 如果连它都是错的…… 潘筠还在心里为前世的家国揪心,潘小黑就抬起脑袋喵喵的叫道:“你先操心操心自己吧。” 潘筠立刻收敛心神,反应过来,她震惊之下放松了对灵境的结界,让它窥探到了她的想法。 潘小黑哼哼,还窥探,泥丸宫里现在涌动不停,那声音直接穿透它,它想不听都不行。 分明是她主动制造噪音,一直在打扰它好不好? 潘筠收敛心神,抬头看向对面盘坐着的道长。 大师兄见她泪眼汪汪,一脸茫然无措,连忙安慰她道:“伱也不要怕,错了就错了,好在我们知道的早,改过来就是了。” 他生怕她哭出来,轻声细语的安慰道:“这就和小孩学写字一样,自己学的时候握笔错了,知道后再改过来就是了。虽然手上有了记忆,比较难改,但你这么聪明,一无所知时都能自己修炼,这等小事还不是手到擒来?” 可她不是刚修炼啊,这个心理记忆不是八年,而是还要算上前世啊。 潘筠深呼吸一下,挤出笑容道:“道长说得对,我定能改过来。” 再难,还能有比她爹平反更难的事吗? 不就是改修炼功法吗? 她改! 潘筠满眼信任的看着道长,问道:“那我该改修什么功法呢?” “你先告诉我你这套功法是怎么走的?我看看能不能翻出和你这套功法差不多的。” 潘筠立即告诉他。 大师兄一开始还凝眉认真听,片刻后眉头越皱越紧,他总觉得这套功法他似乎见过,却又想不起来。 他止住潘筠的话,“你待我想想,你待我想想……” 大师兄就坐在石头上沉思,一脸的纠结,他到底是在哪儿见过的? 等了好久他都没再有声音,陶季见天都黑透了,干脆道:“潘筠,我先带你去找房间休息吧,等大师兄想到了自会去找你的。” 潘筠恋恋不舍的离开。 黑猫一动不动,依旧趴着,它正在潘筠脑子里嘲笑她,【我还以为你多信任他呢,连自己修炼的功法都告诉了他,却叫我留下来偷听。】 潘筠一脸感动的跟着陶季离开,心中冷笑连连,“有本事你不留,我要是看错了人,咱俩一起完蛋。” 一套前世入学即可学的功法,换一个专属医生的检查和解决方案,这个代价不要太小好不好? 她需要防备的只有,他是否是真心想要为她解决问题。 还有,玄妙和陶季对她一直有些奇怪,虽然玄妙做出了解释,声明她就是为了守诺,可潘筠就是半信半疑。 潘筠从背篓里翻出自己的小包袱,抱着跟陶季往隔壁一个院子去。 他道:“我们三清观人少,前面呢是供奉三清祖师、葛仙翁和李尚书的地方,修炼什么的也都在前面,后面两个院子,这边是男院,那边是女院。 刚才我们过来的地方是厨房,那里没围墙,临崖而建,虽然地方大,但也要小心,尤其天黑的时候,小心别摔下去。” 潘筠就顺着问:“为什么不建围墙?” “为什么要建?”陶季理所当然的道:“地方大,劈柴的时候还能面崖观云海,多快乐。” 潘筠一想也是,点头赞同了。 “今天出来的人少,一定是因为明日是初一,大师兄要检查功课,所以他们临时抱佛脚去了,妙和……估计是坐不住,馋了,我让妙和来带你。” 陶季推门走进女院,掐着腰喊道:“妙和,妙和——” 左侧一处窗打开,妙和从里面探出头来,看见院子里黑乎乎的人影,“师父?” “赶紧点一盏灯出来,带你师……潘筠妹妹去房间休息。” 妙和应了一声,把自己的油灯给提出来,高兴的和潘筠道:“潘筠妹妹,我们早给你准备好房间了,跟我来。” 妙和就推开隔壁一间房,自己先提着灯进去了。 见潘筠跟上妙和,陶季就甩手走了,“一会儿你记得去厨房给潘筠拿些吃的。” 妙和应下。 房间不大,入门左手沿墙的位置放着一张小床,没有蚊帐,就光秃秃的在那里。 床上有一个枕头和一床被子,都叠得很好,顺着窗下去是一张桌子和凳子,斜对面靠近后窗的位置则是用屏风隔开了,那里面放着恭桶。 潘筠表示她可以辛苦点起夜。 门边还有一个窗,是前窗,前窗下也有一张桌子,上面放着一把铜镜。 妙和将油灯放在桌子上,和潘筠道:“这个铜镜是四师姐送你的。” 第三十八章 三清观 妙和口中的四师姐叫妙真,是她二师伯尹松的弟子。 据妙和所说,他们三清观现在一共有九个人,目前住在观里的有六人,“加上你就七个了。” 妙和往潘筠那里挪,和她贴在一起,肩膀靠着肩膀道:“四师姐太好学了,每日除了做功课就是修炼,只有三师兄偶尔陪我玩,好无聊的。” 在陶季他们回来前,观里只有大师伯带着他们三小孩,一个沉迷于修炼,一個是长辈,一个又是忙碌的师兄,妙和做什么事都找不到伴。 哦,潘筠从妙和这里也知道了那位厉害的大师兄的底细,当然,是妙和知道的所有底细。 “大师伯姓王,名讳我哪敢知道,也没人敢叫大师伯名字啊,不过大师伯的号我知道,叫费隐。” 妙和毫无心机,叭叭把她大师伯,二师伯,师父和师叔的底全漏了,“大师伯家就在山下,二师伯现在京城里当大官,二师兄跟着二师伯,我们观里二师伯的徒弟最多,大师兄到四师姐都是二师伯的徒弟,就我是我师父的。” 潘筠一听,眼睛大亮,问道:“什么大官?” 妙和:“不知道,反正是大官。” 大官好啊,她最喜欢大官了,翻案最需要的就是大官了。 “二师兄跟着二师伯,三师兄和四师姐在这里,那大师兄呢?” “大师兄出去挣钱了,”妙和道:“修炼要钱啊,我们吃的喝的穿的,全都要大师兄挣。” 潘筠表情一滞,听着有点可怜。 “光听你说师伯他们,我看他们岁数也不大,师祖一辈的祖师爷呢?” “在这儿。”妙和的脚尖轻轻点了点地。 潘筠低头看她的脚尖,“哪儿?” 死了? 妙和就压低声音道:“是山神啊。” 潘筠:…… 妙和小小声的道:“山神无处不在,只要我们是在三清山,祖师爷就会一直在我们身边。” 潘筠:“……祖师爷是山神?” “对啊,传说大师伯梦里与祖师爷相见,祖师爷传授了大师伯功法,然后大师伯就上山开观授徒了。” 潘筠虚心请教,“那二师伯、你师父和玄妙道长也在梦中和祖师爷相见传授了功法?” “那倒没有,”妙和道:“我师父他们都是大师伯代师祖收的徒弟。” 潘筠立即察觉到不对,“冒昧问一句,你大师伯今年贵庚啊?” 妙和:“五十八,明年要过大寿了。” 陶季和玄妙看上去就二十来岁,明白了,这是愣是把徒弟给收成师弟师妹了。 但这位王道长看上去还挺年轻的。 妙和轻轻地碰了碰她的肩膀,问道:“潘筠妹妹,你要拜谁为师?” 潘筠沉默。 妙和倾力推荐她师父,“拜我师父吧,我师父人可好了,他的医术远近闻名,丹道修为只在大师伯之下,连二师伯都比不上。” 潘筠:“我主修符箓和阵法。” “啊,”妙和惋惜不已,“那就只能找四师叔了,不过四师叔不喜欢收徒,她授课很严厉,我们都有点怕她,不过四师姐很喜欢她。” 妙和叹气。 潘筠也叹气。 她对陶季和玄妙实在没有面对师长的滤镜,不想拜。 她倒觉得王道长不错,大师兄,三清观主持,年龄大,有见识,人和善,如果一定要拜师,那自然要拜最大的。 她问妙和,“留在道观里一定要拜师吗?不能只加入,不拜师?” 妙和一脸茫然,“我不知道,师兄师姐们都拜师了,不拜师,我们怎么称呼妹妹呀。” 三清观太小了,人也少,所有弟子都是亲传,而且课程可不单一,每个师长都开单授课。 比如妙和,她除了跟着她师父学丹道外,也跟其他师伯、师叔学修炼、天文、符箓、阵法,以及捉鬼。 学的东西之杂,一点也不比26世纪学校里面开的课程少。 潘筠听得目瞪口呆,还想再问详细一点儿,就听到了黑猫那里传来的声音,王道长出定了。 她立即打了一个哈欠,一脸困顿的道:“我还想继续听你说呢,可我现在太累了,妙和,不然明天一早起床我去找伱,我们继续说。” “好啊,好啊,”妙和跳下床道:“那你先休息,我明天早上来找你。” 潘筠把她送出门,将门关上以后将灯吹灭,盘腿坐在床上,心神沉到灵境中,通过它和潘小黑的联系,透过潘小黑看到了王费隐。 此时王道长显得高大很多,他摸着胡子道:“还好,那孩子的功法虽有问题,却只是炁的修炼利用率低,而不是往邪道上走。” 玄妙:“她很有天赋。” 王道长也点头,“她的确是我见过的最有天赋的人。” 他目光看向玄妙,含笑道:“比你还高的天赋。” 玄妙点头,“所以请大师兄多加培养。” 大师兄问道:“还人情的方法有很多种,把她带出京城,遮掩她杀锦衣卫的事,薛家的人情就算还了,大不了,你找户可靠的人家托付也可以,但你偏偏把她带回三清观,可见,你是真心惜才,既如此,何不收她为徒,亲自教养她呢?” 玄妙:“师兄,我是天煞孤星,所有与我走近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的,何必去害人?” “这世上的命数都可以破解,正是因为你过于在乎和小心,反而使命数越发牢固,我看她的命也硬得很,你们一个天煞孤星,一个命硬似山岩,凑在一起正好。” 玄妙干脆道:“我不喜欢麻烦,不喜欢操心,不喜欢当人师父。” 大师兄胡子翘了翘,气歪了,“那你就把麻烦交给我了?” 玄妙皱眉看他,“我并没有让大师兄收徒的意思,反正就跟妙真妙和她们一样养在道观里,两个人是养,三个人也是养,有多大区别?” 大师兄:“总要有个名分。” 玄妙:“挂在二师兄名下就好了,反正二师兄都有那么多徒弟了,再多一个也不多。” 大师兄被噎住,半晌说不出话来。 师兄妹两个对视片刻,还是大师兄认输,挥了挥手道:“行了,你去吧,我再琢磨琢磨。” 玄妙转身就走,非常的干脆利落。 大师兄默默地注视她的背影消失,黑猫自觉没事了,站起来就要走,潘筠也正要收回神识,就听见大师兄道:“你上来我看看。” 潘筠停顿了一下,然后就感觉到整个身体落入王费隐怀中。 哦,是黑猫的身体。 潘小黑浑身僵硬,和潘筠一起睁着大眼睛看他。 大师兄摸了摸它的脑袋,笑眯了眼,“果然天才,果然稀奇。” 要不是她自己走进三清观,又从三清的石像前经过走到后院,他几乎要怀疑她是精怪附体了。 不然,一个人怎么可能小小年纪就会这么多术法? 大师兄怀疑她曾经有一个老师教导,只不知因为什么原因不能往外说而已。 不过不管是因为什么,既进了他们三清观,那就是他们三清观的人了。 大师兄笑眯眯地摸着黑猫道:“你是何时被留在这儿的?我竟一直不曾发现,你不要误会玄妙,她是个嘴硬心软之人,也不要怕她的命相,我们三清观的人啊,除了我都有些毛病,天煞孤星煞不到你身上来。” 潘筠:……这是在夸自己,还是在吓唬她? “玄妙以前欠了大理寺少卿薛瑄的人情,你……主人的父亲被流放多少受薛瑄的影响,所以薛瑄回乡时,正好碰见玄妙要还人情,就请托玄妙代为护送你……主人的家人去往大同。 潘洪拒绝了,反请托玄妙代为照顾你家主人,本来只打算暗中护送潘家二房一家回常州府老家的,却没想到还没来得及找上你家门,就撞见了你家主人杀人的事。” 大师兄感叹道:“这就是有缘千里来相会,你们这一人一猫和我们三清观的缘分挡也挡不住啊。” 潘筠和潘小黑:…… 大师兄将它放到地上,笑眯眯的拍了拍它的圆脑袋道:“好了,故事听完,这天又黑又冷,就算是猫也不能受寒生病啊,快去吧。” 潘小黑抖了一下黑猫,拔腿就跑,一溜烟就不见了。 大师兄笑眯眯的,摸着胡子道:“这才对嘛,有事就敞开说,瞒来瞒去的,徒惹忧愁,瞧把好好的孩子逼成啥样了,都主动附神与猫了。” 谁家八岁的孩子这么多疑啊? 大师兄叹气,也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啊,潘筠家被流放,以后只能她多操累心神了。 大师兄摇了摇头,背着手回屋,嘀嘀咕咕道:“我以前到底把那半册功法塞哪里了?” 回到屋里,他就开始翻箱倒柜,先是装书的书柜,没找着,然后是装衣服的箱子,最后他连藏在床底下的钱箱子都拉出来仔细翻了翻,还是没找到。 “不对,我肯定是放屋里了,虽然只有半册,但我也不可能往外扔,一定还在屋里,再找找。” 大师兄又原路翻了一遍,最后坐倒在一堆书和杂物上,眉头紧皱,“我现在去找四师妹卜算,不知道她会不会发火。” 考虑了一下,他还是决定不去打搅玄妙,而是自己跑到前面找了一副龟壳来。 “我的卜算虽然差一些,但还是有一点的。” 大师兄诚心祷告,然后丢出龟壳…… 第三十九章 找呀找 “东边……”大师兄收了龟壳,开始在屋子的东边找…… 月亮正当中,月色正浓时,寂静的院子响起开门声,大师兄散乱着头发,握着一个罗盘往外走,一边走一边掐算,“龟壳不太准,我早想到应该用罗盘的,怎么还是东边……” “东,东,东……南?” 大师兄转身就对上了一间空房子。 他眨了眨眼,猛地反应过来,对,他有些不用的杂物堆在了儿子屋子。 大师兄收起罗盘,推门进去,也不点灯,直接在黑夜中翻找。 直把人家好好的房间弄得乱七八糟,最后从一个装着玩具的箱子里找到了几本书。 多是机关一类的书,在中间夹着半册残本,要散不散的贴在一本机关书上。 “哎呀,就是它,我就说嘛,我记性这么好,怎么可能记错,我说我看过类似的功法,坤元功,可惜只有半册,也不知道剩下半册在哪儿。” 大师兄翻开仔细的看,他只看了一个开头就急急地翻到最后看,“不错,不错,就是它,虽然只有半册,但这世间也少有能修炼到此境界的,倒是不用心急。” 大师兄把册子塞怀里,一回头看这乱糟糟的房间,摇了摇头道:“太乱了,明天让孩子们来收拾吧。” 说完就回屋睡觉去了。 而此时,隔着一個院子的潘筠也没睡,她正在看从灵境里找出来的零星关于三清山的介绍。 26世纪的三清山她没去过,却知道千年时间里的几次大战和文明发展都让它受到了损伤。 文化自此有了断层,但也能从里面查出不少东西来,比如,三清山的山神长什么样? 潘筠一点一点的翻动,别说有境灵在,搜索关键词就是它一个念头的事,就算没有境灵,她也能精准搜索。 就是搜出来的三清山山神挺多,形象也有不少,她不知道该信哪一个,只能慢慢的查找资料库里的资料,想要找出最合理的形象。 鸡头人身的潘公? 潘筠不由看了一眼黑猫,叹气,为什么山神就是跟猫搭不上关系呢? 夜猫子潘小黑都困了,见她还趴着在脑子里翻动灵境,不由问道:“你到底搜三清山神干什么?” 潘筠:“原来玄妙是为了还人情,既然如此,我拜师就应该拜最厉害的那一个,最尊贵的那一个。 三清山里谁最厉害?那当然是三清山山神了!我要和王道长做师兄妹。” 潘小黑:“……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你这想法也太跳跃了,行吧,不过三清山里最尊贵的不应该是三清吗?山神也要听三清的吧?” 潘筠沉默了。 潘小黑见她半天不说话,犹豫的问道:“我说错话了?” “不,”潘筠坐起来道:“你没错,是我错了,我太不敢想,太不敢做了。 我的胆子明明还可以更大一点儿,你说的不错,你觉得三清里哪位尊神适合当我的师父?” 潘小黑:“你……认真的?”它就随口那么一说。 但潘筠很认真,她开始结合自身的情况考虑,“我在的那个时空已经发展到26世纪了,远在这个时空的未来,我觉得我和灵宝天尊很配,伱觉得呢?” 黑猫躺倒不说话。 潘筠激动了一会儿就自己放弃了,“算了,天下道友皆信奉三清,也都是三清信徒,如果选这三位,没多少人相信不说,还会扰乱市场,三清山神就很好。” 黑猫这才支起脑袋。 想到今天他们上山时陶季一首歌后的奇遇,潘筠更坚定了想法,“我们这位山神听上去是个很和善,又爱娱乐的山神,跟我也很配,等我拜祂为师之后,我一定天天唱歌给祂听。” 黑猫抖了一下后道:“你高兴就好。” 潘筠放下心事,开始闭上眼睛在脑海里想象山神的模样。 有风轻轻地吹动廊下挂着的符包,还有风抚动潘小黑的毛,但无人发现,猫也没察觉。 潘筠一安静下来,一人一猫很快睡着。 可能是临睡前想得太多了,潘筠一晚上都梦见一个身穿甲胄,手持巨剑的男子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长得倒是还行,就是太高大了,梦里的潘筠显得又矮又小,感受到了一股对方身高带来的压迫力。 潘筠很不高兴,梦里的潘筠不远处就出现了桌子,她直接把桌子挪过来爬上去,就这样和那武将一样的男子大眼瞪小眼的瞪了整个晚上。 直到天渐亮,梦里的人化成一只鹤飞走,潘筠才醒来。 她从床上爬起,一脸呆滞的坐在床边发呆,昨晚的梦渐渐淡去,潘筠一下就只记得模糊的一个影子了。 她不由皱紧眉头,问黑猫:“潘小黑,你说这世上真的有神吗?” 潘小黑:“鬼神一直被放在一处提起,你既然见过鬼,怎么还问有没有神?” 潘筠:“可前世也有鬼,却从未见过神。” 潘小黑冷笑道:“这就是你们的术法发展难进一步的原因,既要用神力,却又不相信这世上有凌驾于你们的神存在。” 潘筠问:“从前创造和拥有你的人成神了吗?” 潘小黑戒备,“干嘛?” 潘筠掀开被子下床,“没什么,就是想知道能不能走个关系什么的,既然你不提,那多半是没成神。” 潘小黑:…… 潘筠心里已经有了成算,不去计较前世的事,要紧的是当下。 她把被子叠好就出门。 隔壁屋,妙和也打开房门,伸着懒腰走出来,看到潘筠立刻放下手,蹦蹦跳跳的跑过来,“妹妹你醒了,走,我带你去洗漱。” 潘筠正在点头,斜对面的一间房门也打开,出来一个比她们略高半个头的小女孩,看见潘筠她微微一愣,便上前像个大人一样抱拳拱手,“潘师妹,贫道妙真。” 怎么就叫她师妹了? 不过没关系,一会儿就不是了。 潘筠也抱拳回礼,“妙真道友,在下潘筠,还未正式拜入三清山呢。” 妙真一脸认真,板着小脸道:“既然来了,总会拜入的,早一些叫和晚一些叫区别不大。” 妙和在一旁看得一愣一愣的,觉得好玩极了,立即挤进来道:“我也要。” 于是先对潘筠抱拳,“潘师妹,贫道妙和。” 然后笑嘻嘻的冲着妙真抱拳,“四师姐,贫道妙和。” 潘筠:…… 妙真:…… 潘筠回礼,妙真一脸无奈,在妙和的期盼下也回了一礼。 一回神,发现正屋门口的玄妙不知站在那里看了多久。 一看三人面向她要行礼,她就沉着脸挥手道:“去洗漱!” 妙真和妙和就一人抓住潘筠的一条胳膊飞奔而走,“快点,快点,要练晨功了。” 潘筠在她们的带领下洗脸刷牙,擦干以后就往前面去。 俩人抱了一个蒲团,顺便给潘筠塞了一只。 抱到三清殿前的大空地上,陶季和一个少年已经在打拳了。 动作舒缓,但一拳出竟带着气劲。 妙和放下蒲团道:“今天练十二大劲,潘师妹你会不会?” 潘筠:“我会八段锦,五禽戏和太极拳。” “哦,这些也会练到,一会儿我们还要练周天功。” 陶季缓慢收势,回头看向潘筠,笑眯了眼,“潘师侄醒了?来,我教你打十二大劲,以后晨练功都会用到。” 潘筠也不与他争称呼的问题,上前和他学。 等打完拳,调息之后还要练周天功,这个是要坐在蒲团上练的。 潘筠的周天功与他们都不一样,想到他们说的她的功法有问题,她就没敢再运功,而是只调息入定,这也是增长修为的方法之一。 所谓功法,一开始就是入定,呼吸的方法不一样。 不管看多少次,陶季还是会被她入定的速度惊叹。 在心里感慨一番她的天赋,他就闭上眼睛,调息入定,练周天功。 等从定中苏醒,大家不约而同的睁开眼睛时,就看到站在不远处摔胳膊的大师兄。 王费隐一边甩胳膊一边回头看他们,“醒了呀,去做早饭吧,潘筠留下。” 大家一哄而散,陶季散前还隐含得意的看了她一眼,再见面,他就可以更光明正大的叫她师侄了。 王费隐没有先提这件事,而是拿出昨晚上他找到的半册功法给她看,“这是坤元功,你别看只有半册,能练完可不容易,你看看,这是不是和你之前练的功法很像?” 潘筠翻到第一层功法看,过了许久才一脸负责的点头道:“对,就是后半式有些修改……是因为后半式运行的经脉穴道不同,所以我的功法才有问题的?” 王费隐想了想后道:“不止,修道之人修的是炁,你将它叫为灵气也没错,但它叫元气要更准确一些。” 第四十章 师兄,我是师妹 他随手拽了一个蒲团来坐下,示意潘筠也坐下。 他就这样在晨雾中告诉她,他们练的是什么,“元气,天地之间有元气,人的身体里也有元气,修道,修身,修神,除了借助天地间的元气,食物入体后化的精气外,还应该炼化身体里的元气。 每一套功法炼化气的方法都不同,而坤元功要求尤为严格,在后半式中,要将吸收入体的天地元气与体内元气相结合,循走周天之后纳于丹田,完全转化为你丹田中的炁,这些炁因为掺有你炼化的自身元气,你对它的控制力更高。 再引丹田之炁游走周身,行周天功,不仅可以强经脉,还可以借它强脏腑。” 王费隐感叹道:“这套功法不仅内练经脉,也外练身体,将来你大成之时,身如铜墙铁壁,内外如一,要杀你可要费大力气,咳咳,当然,我们修道之人很和善的,一般不会做这等违法乱纪之事。” 潘筠沉思,将他的话一一记在心里。 见她听得认真,王费隐微微一笑,更加详尽的道:“而你现行的这套功法却没有将内外元气结合,运行功法的后半段路径也变了,以至于伱吸收入体的气未到达丹田之前就溃散不少。 这些气有散于四肢百骸,也有向外逸散的,而散于四肢百骸的气虽然能一定程度上滋养和强劲体魄,却远不及你调用已炼化的炁有序的滋养和锻炼。” 潘筠听明白了,她现有的这套功法最大的问题是利用率低,以及,对内锻炼度不够。 王费隐看着她道:“我看你修炼已经有了一些进度,但身量不足,五脏六腑皆弱,比正常人还稍差些,多半还是这功法的原因,所以,你趁早换过来,先把身体练好再进一步。” 这个潘筠就要替这套功法抱屈了,她目光瞥向蹲在一旁的黑猫,心里哼了一声。 要不是境灵,就算只靠逸散出来的灵气,她也能强身健体,更不要说她修炼有成之后身体也会变得更好。 潘筠没有解释,而是收下这半册功法后恭敬的行礼道:“多谢道长,潘筠一定勤加练习,将功法改过来。” 王费隐摸着胡子笑眯眯地道:“好,好,你有问题再来问我,这套功法比别的功法都要难练,也比较霸道,观你昨日吞吐的炁便可知一二。” 潘筠的起式是正确的,这一部分是吸引炁,吸收炁,但入体后却只有一小半正确的运行经脉,后面的功法就走偏了。 王费隐越想越觉得稀奇,“莫非你这孩子被哪个无良的邪道盯上了,知道你天赋好,拿你来试新功法的?” 不然谁这么缺德,专改后半式? 潘筠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怀疑是前世典籍遗失太多,很可能就留下了一招半式,前辈们想办法补足了后半式,虽然不太好吧,好歹大家能练起来、 唉,想想前世那些前辈也挺可怜的,他们那时候既要打仗,又要应对突变的自然环境,突然出现的妖魔鬼怪,能补足这半套功法就算不错的了。 “你把以前那個老师忘了吧,我重新给你找个师父,”王费隐热情介绍:“我有个二师弟,为人和善,性情温良,又博学才高,我代他收你为小弟子如何?” 潘筠一听,立即收敛心神坐直,一脸严肃的道:“师兄,我昨晚做梦了,梦见了山神潘公,他要收我为亲传弟子。” 王费隐一脸懵,“什么?” “是真的,不仅梦见了山神潘公,我还梦见了灵宝天尊,他也想收我为徒,可惜他说他的真身不能在凡间多留,最后把我让给了潘公,容潘公收我为亲传弟子。” 王费隐:…… 他几度张嘴想要说话,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能把嘴巴闭上。 潘筠一脸渴望的看着他,叫道:“师兄?” 王费隐无力的抬抬手道:“别,别叫我师兄,你容我想一想。” 他想了一下后语重心长的劝说潘筠,“你年纪这么小,和妙真妙和同辈,正好作伴不好吗?还有这么多师长照顾你。” 潘筠一脸严肃的道:“师兄,我已经八岁了,因从小体弱,所以特别善解人意,我家兄妹三个,特别兄友妹恭,我会好好体贴照顾妙真妙和两个师侄的,我已经长大了,不用师兄师姐们特别照顾,而我一定会像在家里对待兄长们一样,和师兄师姐们兄友妹恭的。” 潘筠一脸认真的冲王费隐点头,“我很善解人意的,师兄,真的!” 你现在提出的要求就很不善解人意。 潘筠见他不太乐意,就道:“师兄是不信我梦见了潘公吗?” 王费隐但笑不语。 潘筠就叹息道:“我也知道很离奇,但这就是真的,灵宝天尊都很喜欢我,还特意赠我神通,为我和师父做了见证。” 好家伙,一句话的功夫就从潘公变成师父了? 见她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王费隐只能给她面子,主动问道:“灵宝天尊给了你什么神通?” 潘筠立即道:“万物语!” “什么?” “就是与万物沟通,只要是有灵之物,不论是牲畜,还是植物,我都可与之通灵,灵宝天尊说这个神通叫万物语。” 王费隐很确定灵宝天尊没有这个神通,就算他能沟通万物,那也不是叫这个名字。 这名字多半是她自己给取的。 但,就算不是灵宝天尊赐福,未必是没有这个神通,所以…… 王费隐半信半疑的起身道:“那我们去试试你的神通。” 潘筠立即起身,“怎么试?师兄,用我的猫试如何,我让它叫一声,然后我告诉你它在说什么。” 王费隐点头:“好,你试试。” 潘筠就用脚尖点了点黑猫,让它从趴着的地上起来,“来跟师兄打个招呼。” “喵——你个傻子,他根本就不相信你。” 潘筠笑容不变的和王费隐翻译道:“它说它很喜欢三清山,也想留在三清山修道,最喜欢的就是周身散发着和气的大师兄了。” 王费隐:“就喵喵喵的几声,说了这么多话?” 潘筠点头,“可不是吗,它很多话,有时候我都嫌它吵。” 王费隐觉得不能按照她的节奏来,主动道:“我们找些别的动物。” 可他们三清观连只鸡都没养,想找动物都找不着,王费隐就带着她往山顶去,那边地势比较平坦,树木茂密,底下是还算松软的树叶腐土。 王费隐一边走一边道:“三清山多是花岗岩,整座山都是坚硬的石头,身边有树木植于山石之间,久而久之就有了落叶,有了泥土,千万年下来,才有这漫山的青绿。 这上面植物比较多,所以常有鸟兽在这里觅食。” 王费隐熟门熟路的带着她往上爬,草丛里,一只雉鸡受惊之下扑扇着翅膀就飞逃,被王费隐一手抓住。 雉鸡“嘎嘎,咕咕”的乱叫。 王费隐就隐含期待的看向潘筠。 潘筠:“……它在叫妈妈,妈妈,救命,救命。” 王费隐沉默了一下,也不能说她不对,于是放飞它。 雉鸡咕咕咕咕的一边叫骂,一边挥着翅膀跌跌撞撞的飞走了。 潘筠:“它在骂你大师兄。” “这个可以不翻译。” 潘筠就转开话题,“师兄,还要试别的动物吗?” “不用了。”王费隐也反应过来了,她是不是能通灵万物他不知道,因为他不能。 他最多能看出昨晚上她的神识附在黑猫的身上跑来偷听。 但那是人的神魂,所以他能发现,动物的,他不太熟。 所以,他怎么确定她翻译的话是真的? 俩人大眼瞪小眼,互相注视着彼此,王费隐问,“你一定要当山神潘公的徒弟吗?” 潘筠连连点头,“主要是想当大师兄的师妹。” “你拜尹松为师,我便是你师伯,一样教养的。” 潘筠摇头,星星眼看着王费隐,“大师兄,师父祂真的收我为徒了,不信你晚上做梦的时候问一问师父他老人家。” 这师侄哪有师妹亲啊,隔了一层好不好? 王费隐:“行吧,那我就代师收徒,收你为师父的五徒弟吧。” 潘筠高兴的应了一声,叫道:“大师兄!” 王费隐头疼的摆摆手,领她回去。 厨房里炊烟袅袅,热气腾腾,一进入厨院,那个跟在陶季身后的少年已经把长桌摆出来,手上正抱着一摞碗筷,看到俩人,立即热情的招呼,“大师伯,小师妹,早食弄好了。” 少年放下碗筷,抱拳道:“师妹,贫道陶岩柏,是你三师兄。” 王费隐道:“别乱叫,这是你小师叔。” “啊?”少年一脸呆滞。 厨房里的陶季听见,举着木勺就冲出来,一脸悲愤的瞪眼问道:“什么?大师兄你刚说什么?” 玄妙等人也从各处走过来。 王费隐道:“你们来得正好,人都齐了,那我正式介绍一下,这是我代师收徒的第五个弟子,是你们的小师叔潘筠。 老三,老四,这是你们的师妹,她年纪小,以后你们要多照顾她。” 陶季抖了抖嘴唇道:“师兄,我知道她天赋好,但……也没必要收她做师妹吧?你可以收她为徒啊!” 王费隐:“我不适合做人老师。” 第四十一章 融入 一句话让陶季想到大师侄,沉默了。 玄妙接受得最快,冲潘筠点了点头,“师妹。” 潘筠笑吟吟的抱拳行礼,“四师姐。” 然后笑嘻嘻的对陶季摇了摇抱在一起的拳头,“三师兄。” 陶季憋红了脸,还是叫了一声,“五师妹。” 师长们都认了,剩下的三个小辈更没有话语权了,重新上前与潘筠见礼。 妙和最失落,“还以为我要做师姐了呢。” 她昨晚可高兴了。 和她一样高的潘筠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别丧气,以后有小师叔我罩着你,不比当师姐快乐吗?” 妙和:“小师叔以后和我们一块儿上课吗?” 潘筠也扭头看向王费隐。 王费隐“嗯”了一声后道:“你们年纪还小,多学一些东西,看喜欢什么,将来再选一行专精。虽要专精一行,可其他的也不能一点不会,知道吗?” 潘筠和她们一起应下。 “好了,用早食吧,吃过以后就去前面大殿候着,我一会儿检查你们的课业。 昨晚你们三师叔他们才回来,今日放你们一天的假,等查完课业你们就自去玩吧,明日该上课的上课,该下山的下山。” 众人应下。 潘筠盛了一碗粥,又拿了一个馒头,和妙和妙真坐在一起,“谁要下山?” “我,”陶岩柏冒出来,挨着妙真坐下,叹息道:“实在不爱下山。” 妙和一边吃粥,一边道:“还有我师父,他也要下山,三师兄,伱不爱下山,我爱,可师父都不让我下山。” 潘筠把话题扯回来,“三师兄下山做什么?” 妙和:“带三师兄去行医。” 陶岩柏解释道:“我没有修道的天赋,且我还有父母家人,朝廷有令,军民子弟童奴自削为僧道者,其父母要为朝廷服役,为民种田的。” 井底之蛙潘筠什么都不知道,“那你怎么在这儿?” “我是以学艺的名义留在观里的,”陶岩柏元气满满的道:“虽如此,但我还是要努力学习,等我年满二十,我就去考度牒,要是能考上,即便天赋差些,我也能留在道观里陪师兄弟姐妹们。” 潘筠:“加油!” “加油?不好吧,这岂不是寓意火势旺,灯芯燃得过快,过犹不及吧?” 潘筠从善如流的改口,“有道理,努力!” 陶岩柏狠狠地点头。 妙和见了,也哐哐把手上的馒头炫完,起身道:“我现在就去交课业。” 说罢就朝大殿冲去。 三人坐着目送她跑远,等人没影了,陶岩柏问妙真,“她的课业做完了?” 妙真:“做完了。” “做得怎么样?” 妙真想了想后道:“得看大师伯今天的心情好不好。” 好的话,或许就抬抬手放过了。 陶岩柏一听明白了,也放心了,他也起身道:“我也去交课业了。” 有妙和对比着,他应该不至于那么惨吧? 潘筠默默地低头吃饭,大师兄今天的心情可能会有点微妙,至少不会很快乐。 王费隐的确不是很快乐,于是罚了课业做得马马虎虎的妙和,以及,虽认真,却做得不够好的陶岩柏,只夸了妙真一个人。 潘筠围观了一下就去逛道观了,她把道观的每一個角落都逛到了,道观后面沿着山势开出来的菜地,还有菜地边上放着的大缸…… 就是没看见井。 潘筠想了想,今天早上王费隐带她去山顶时往下走了一段,那里有个大碧水池子,水看上去不错,难道要去那里打水? 潘筠回到大殿,妙和和陶岩柏已经受罚结束,俩人又快快乐乐起来,邀请潘筠一起去分东西。 就是陶季从山下带回来的东西。 吃的、穿的,还有各种药材,陶季还给两个小姑娘买了一把好看的发带,由她们自由挑选搭配。 就是稳重的妙真脸上都不由带出笑来,叫上潘筠一起快乐的分享。 潘筠也被强塞了两根发带。 她们年纪都小,头发既短又少,所以用不上木簪,都是用发带绑的。 修道之人没那么多束缚,自然是随心所好,所以陶季各种颜色的发带都准备了,让她们可以随心选择。 还有布料,潘筠才知道,她们的道袍都是自己做的,“以前是师伯、师父和师叔帮着做的,但现在我们长大了,要学会自己做,小师叔你会不会?” 潘筠前八年的时间不是在修炼,就是在吃药,她要是能有精力和闲心走到大门口,她爹得高兴得落泪,自然,女红这些东西也是一点没学。 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内向的宅女,真的,她就适合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只专心修炼,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生活。 前世是被生活和学业所迫,被迫外向,不仅要学习,要搞研究,偶尔还要去收妖魔鬼怪,相比之下,宅在家里画个符箓赚外快是很幸福的事了; 而这一世,要不是她爹突然被流放,其实她是可以啃爹,啃兄过上前世梦寐以求的生活的。 她二哥早和她说好了,以后她嫁不出去,他就养她,他要是考不上科举,他就带她回常州府老家,她当时就决定长大以后嫁不出去了。 虽然潘筠没想活得那么废物,却也计划好了,等她修炼有了一点成就,就可以重操旧业,平时画一点符箓往外卖,赚的钱也足够自己生活了,就这样依靠父兄专心修炼,说不定等他们老去时,她还能修炼有成,找到回另一个世界的路呢? 潘筠抱着被塞进怀里的布料,泪眼汪汪,过往种种皆成梦幻泡影,人生又要重新规划了。 妙和见她快要哭了,连忙问道:“潘筠妹妹,你怎么了?” 妙真撞了她一下,“叫小师叔。” 潘筠摇了摇头表示不介意,道:“我感动的,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收到别人送的布料。” 妙和一听,立即道:“小师叔,以后你会经常收到礼物的,我师父只要从山下回来就会给我们带礼物,还有大师兄,大师兄带的东西最多,我好想念大师兄。” 妙真也点头,小小声的道:“我也想大师兄。” 潘筠压下对父兄的思想,擦掉眼角的泪,好奇的问,“大师兄现在哪儿?” 妙和叹气,摇头道:“不知道,大师兄去经商,每天走的地方都不一样,现在也不知到哪儿了。” “那大师兄一般何时回来?” 妙和:“不一定,有时候生意好,九月十月就回来了,有时候生意不好,就要过年才能回来。” 听着好可怜。 但妙和妙真对这些分离很习以为常,她们从小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度过,并不觉得分离有什么不对。 她们很快沉浸在分礼物的快乐中,陶岩柏洗了一盆杏子端上来,一边吃,一边和她们分礼物。 陶季选择带上来的东西,除了一些贵重的药材和布料外,最多的就是一些糖果、糕点了。 三人把它们收在各个角落里,潘筠跟着他们也摸清了观里食物的存放地。 厨房的橱柜里放一点,米缸里放一点,各人的房间再悄悄的藏一包自己爱吃的,剩下的拆开了供在三清、葛仙翁和李尚书的石像牌位前。 烧上香,请他们来享用,但到中午,祂们盘前的糕点就被吃了好几块,还特别均匀,一神盘前都被取了一块。 妙和取了一块,拜了拜以后就咬了一口,见潘筠看着她,就又拿了一块,拜了拜递给潘筠,拉着她坐在蒲团上吃。 “祖师爷们吃过了,现在到我们吃了,”她道:“师伯说过了,祖师爷们看我们吃的高兴,他们也会高兴的,贡品只要诚心贡过就可以食用了。” 潘筠就也捧着糕点和她排排坐着吃,“祖师爷们真好。” 妙和狠狠地点头,“祖师爷们是真的很好,我最喜欢祖师爷们了。” 低头啃糕点的俩人没看到三位天尊的眼眸中似有流光划过。 潘筠成功融入到三清观这个大家庭中,她直到下午才抽出空来,拿出那半册残本琢磨功法。 潘小黑跟她一起看,作为阅法无数的境灵,它比潘筠更能判断一部功法的好坏。 只看一眼它就道:“恭喜你。” 潘筠:“可惜只有半部。” 潘小黑笃定的道:“我那里肯定有记录全册的。” 潘筠精神一振,“在哪儿,找出来!” “那部分还没解开封印,你等我再解开一些。” 潘筠:…… 潘小黑见她不信,连忙道:“真的,我收录有海量的功法,你也不看看我是从哪儿流传下来的,最初是因为什么创造的,只要解开我的封印,别说是区区一部功法的下半册,你就是要更高深的功法都可以。” 潘筠垂眸沉思,片刻后道:“好,我且信你,我们晚上就试着炼阵法。” 潘小黑高兴的遵从黑猫的本性原地翻了一个跟头。 潘筠摊开功法修炼。 人的记忆可以很快改错,但身体的记忆很难。 改修坤元功最大的困难就是修改身体记忆。 两套功法太相近,或者说,它们就是出自同一套功法,只是当中有区别。现在就是要改掉身体早已记牢的记忆。 这就和踏板运动一样,前八年,她都是上踏板时抬起双手,现在却要改成下踏板时抬起双手,身体的记忆很难修改,但潘筠觉得她可以。 第四十二章 祂 沉息入定,潘筠缓慢的引导着进入身体的灵气与本身的元气结合,按照坤元功的功法运行,只取一小段,它果然没有逸散,而是形成一个环,经过泥丸宫后又慢慢顺着经脉落于丹田之中。 灵气与元气相结合形成的炁粗壮不少,落于丹田之后让她空荡荡的丹田处有了一层薄薄的炁。 潘筠兴奋起来,继续修炼…… 最后她出定是因为太饿了。 她睁开眼睛,眼前一片黑暗,眨了眨眼,适应了黑之后看到透过窗户洒进来的朦胧月光,她这才发现她这是练了大半天。 她轻手轻脚的打开门就往厨房摸去。 厨房里竟然有一点点光。 她推门进去,这才发现是灶里用炭保留的火星。 她点了灯掀开锅盖一看,里面叠着一层蒸笼,上面整齐的码着馒头和菜,底下是水,因为灶里一直留着木炭,所以饭菜都是温热的。 旁边妙和贴了一张留言给她,饭菜都是专门为她留的。 潘筠感动不已,竟然还想得起来给她留吃的。 夜晚太过静谧,天上只有一轮孤月,潘筠吃饭走出厨房一看,就不由自主的顺着月色往前走…… “喵——”一声凄厉的猫叫声响起,潘筠瞬间回神,低头一看,她已经站在悬崖边上,再往前就是黑乎乎,深不可见底的悬崖。 潘筠冷汗直冒,往后退了两步,伸手接住弹跳上来的黑猫,目光戒备的朝四周看去。 “这是什么?鬼怪,还是山中精魅?” 四周清风吹过,没有东西回答潘筠的话,而潘筠也完全看不出异常来。 潘筠定定地站了一会儿,决定不跟这东西一般见识,果断转身回屋。 她把黑猫放在床头,对它道:“干得漂亮,明天奖励你多吃一点灵气。” “喵——我更喜欢功德。” “等有机会出山我就去给你弄。”不就是做好事吗? 她是个好人,最喜欢做好事了。 因为潘小黑救了她一命,今晚的潘筠对它特别和颜悦色,潘小黑也支棱起来,骄傲的走屋里逛来逛去,最后选中一个柜子的顶部做自己的窝。 它早就不想躺在潘筠身边了,但它不敢提,现在终于敢提了。 潘筠就翻开柜子,里面有白天她刚分到的布料。 她先给它简易弄了一個,承诺道:“明天我就去找干净的干草,给你烘的香香的,到时候点上柔软的布料,你躺在上面就好像云朵一样。” “喵——” 潘小黑只是一想就很兴奋了。 潘筠把它抱起来,踩着凳子把它放到柜子顶,摸了摸它的脑袋道:“但今晚床还是硬的,所以你再熬一夜,正好帮我看着一点门,要是还有歪魔邪道敢来扰我,你就挠死它。” 潘小黑就知道她不会白献殷勤,倒也不失望。 潘筠总觉得心里不安,想了想,干脆不睡了,拿出她的两盒朱砂就开始调制研磨。 可小孩子怎么可能整夜不睡觉呢? 即便她兴趣再浓厚,临近子时,她还是忍不住眼皮一沉,一沉的。 她拍了拍自己的脸,就把朱砂合上抱在怀里睡觉。 她决定明天把朱砂调好以后就先写它十个八个驱祟符,什么鬼东西也敢来吓她?! 潘筠渐渐沉入梦乡中,黑猫也无知无觉的睡着了。 潘筠抱着朱砂睁开眼睛,就又看到那威武的武将模样的人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潘筠一愣,瞬间反应过来她睡着了,这是在梦中。 所以这是……她明知道自己在做梦,却还是醒不过来? 潘筠沉默了一下,倒不着急了,终于仔细的打量起对面的这个大人。 如果一个晚上梦见,那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如果两个晚上梦见同一人,那就有点意思了…… 若是她在梦中,还明知是梦却不醒来,那就更有意思了。 潘筠谨慎的盯着他看,见他没有一点开口的意思,她就试探性的叫道:“师父?” 对面的人一挑眉毛。 潘筠大惊,“您真是我师父祂老人家?” 潘筠想要行礼,却发现怀里抱着朱砂,连忙放下,然后连忙抱拳作揖,“徒儿潘筠拜见师父。” 对面的人一言不发,只是嘴角边的嘲笑弧度下去了一些。 潘筠提着一颗星小心翼翼的道:“师父,伱是知道大师兄给你新收了一个徒弟,所以来给徒儿送见面礼的吗?” 祂:…… 不等祂回答,潘筠就连连摇手道:“师父不必如此客气,能拜在师父名下,徒儿已经很满足了,您不知道,一路行来,大家都说三清山风景迤逦,灵气十足,一看就是百善之地,尤其是山下的村庄,多年来受山神庇佑,对师父您的崇敬可是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巴拉巴拉……” 潘筠将山神全方位的夸奖了一遍,直到他脸色好转才停下来。 她有点心累,但不敢叹气,只敢维持着一脸崇拜敬爱的表情看着祂,问道:“师父这趟来,是专程来看一看我,还是来教授我功法的?” 祂只深深地看了一眼潘筠,然后转身离开。 潘筠看着祂又变成一只大鹤飞走,半晌无言,神啊神,您倒是开口说话呀! 第二天,潘筠就顶着一对黑眼圈,特别恭敬的给三清,葛仙翁和李尚书上香,插完香菜反应过来,他们家师父呢? 他们家师父,堂堂三清山山神,怎么会没有自己的牌位和石像呢? 潘筠震惊了,转身就去找正在门外练剑的大师兄。 “大师兄——” 王费隐的剑势不急不缓,他瞥了一眼潘筠,继续练剑,抽空道:“五师妹啊,你今天练功了吗?先跟着妙真他们练基本功,晚一些我教你剑法。” “修炼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达成的事,这事不着急,现在急的是,师兄,我们三清观怎么没有师父的牌位呢?” 王费隐出剑一偏,差点给扎到地上去。 他收势,吸气又吐出,将气息调稳以后才问道:“你怎么想起来这事来?” 潘筠一脸严肃:“我昨晚梦见师父了,今天早上才发现没有师父他老人家的牌位,您说,他是不是因为这个生气才托梦给我的?” 王费隐认真的看她。 潘筠仰着小脸,脸上是比他还要严肃的认真。 王费隐就解释道:“师父他老人家的庙宇在山下,受三清山周围百姓的供奉,所以山上没有再另设牌位。” “那不行,除了百姓们的供奉,师父也应该享用徒子徒孙们的供奉,”潘筠一脸严肃的道:“怎么能因为师父他老人家能干,赚得多,我们就不孝敬他老人家呢?” 人都不嫌钱少,神又怎么会嫌弃香火多呢? 王费隐找不到理由来反对,关键是,他竟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那当年他到底是因为什么没给山神设立石像和牌位呢? 哦,对,因为祂的样子和民间的另一个传说。 他委婉的道:“师父祂老人家可能不喜欢露脸。” “不可能,师父长得那么帅,怎么会不喜欢露脸?”潘筠顿了顿后道:“好吧,也有一些大帅哥不想让人看见,师父祂不爱说话,可能有点含蓄。 那我们可以刻一个神似,不必要形似的石像代替师父啊,反正只要大家知道这具石像代表的是师父,香火就能直达祂老人家那里吧?” 见王费隐还在沉思,潘筠直接拉上他往后院走,站在悬崖边和他道:“师兄,昨晚上师父差点儿把我从这儿带下去与祂作伴,就因为我拜师时只面对天地拜了拜,没有郑重的拜过祂老人家的牌位。” 王费隐张大了嘴巴,“师妹啊,这不好玩笑的,莫非是天太黑了,你不分东西南北,以为这是回屋的方向……” 潘筠就伸手指着侧门那个红灯笼道:“虽然那个红灯笼很鸡肋,照不亮方寸之地,可黑夜里还是很显眼的,一出厨房就能看到,我不至于连这个都认不出来。 昨晚是真的,我就看月色很美,然后咻忽一下就到了悬崖边,要不是我家亲爱的猫猫叫了一声,今天大师兄看见的就不是我的人,而是我的魂了。” 王费隐:…… 潘筠下结论道:“这都是因为我没有拜师父牌位的缘故。” 王费隐一脸纠结,“有没有一种可能,师父祂老人家不满意你这个弟子……” “不可能,”潘筠想也不想的道:“我如此天才,哪个师父会舍得不收我?” 王费隐闭上嘴巴,冲她挥手道:“行吧,你且去,此事我来解决。” 潘筠:“这个怎么解决,不给师父祂老人家做牌位和石像吗?” 王费隐没回答,只是让潘筠先去玩儿。 潘筠只能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王费隐站在悬崖边沉思片刻,深深地看了一眼悬崖后转身离开。 未及正午,王费隐就身穿一身法衣出现,手持宝剑出现,手上还拿着一沓符箓。 刚从炼丹房回来的陶季看见惊呆,“师兄,你干什么?” 王费隐看见他就招手,“你来得正好,一会儿我要升坛斋醮,你来助我。” 陶季:“怎如此突然?不要仔细准备准备吗?” “我已经让潘筠他们去准备了。” 潘筠他们手捧野花(鲜花),新打回来的山泉水,花瓶,香烛等默默地看着王费隐。 他们不知道这些是斋醮用的啊,会不会太寒酸了? 第四十三章 召神 王费隐看了一眼,满意的点点头,让他们把东西都放在桌子上,“再挑一些好的杏子和糕点拿来,我们三清观的祖师爷甚是慈爱,只要是我们诚心准备的,牠们就会很喜欢了。” 潘筠默默地去准备,用道观里最好看的碟子,摆了最好看的盘端上来,然后悄悄问道:“大师兄,牠们的们都有谁?” 王费隐已经把符箓贴好,桌上还放了一沓,闻言看了潘筠一眼后道:“五师妹,潘公是我们的师父,但我们的本事都是从葛仙翁身上学来,所以两位都是我们的祖师爷。” 潘筠恍然大悟,难怪大殿里重之又重的供奉了葛洪的石像牌位,所以葛洪才是真正传道的那个人? 王费隐让潘筠等人退到一旁,他手持宝剑,步罡踏斗,轻声吟咏,请两位祖师爷降临…… 潘筠好奇的看着,在前世,斋醮一类的事已经很少举行,因为灵气复苏后人类获得了不一样的力量,大家的目标是修炼己身,造神。 从前的神少有人提及,似乎在人类记忆里,这些神自动消失了一般。 千百年下来,没有神迹表明世上还有旧神存在,于是人类都默认世上已经没有神仙。 但天道也怜惜他们,让他们这一代可以开始修炼,没有神,他们可以创造神。 这个认知和目标从潘筠开始认识世界时就被输入,所以她从未觉得有什么不对。 直到此时,看着王费隐周身的韵律引动天地灵气,一种看不见,摸不着,却又玄之又玄的气场降临,她才开始怀疑起前世的种种,不见神仙,神仙就真的不存在了吗? 神力就真的消失了吗? 王费隐回身回剑,将剑竖在眼前,猛地睁开眼睛,怒目注视前方,而后跌坐于蒲团上,双眼慢慢闭上。 一阵清风拂过,潘筠体内的功法不由自主的运转起来,气凝于双目,天目之下,周遭的一切都如云雾之中,天边一道虚影出现,一步跨出便到了悬崖边,祂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再一步踏出,便隐于王费隐身上,似乎进入了王费隐身体里…… 潘筠:……我的天啊,真是她师父! 大师兄真的能召唤师父! 啊,不对,这世上真的有神仙! 潘筠悄悄地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疼得她打了一个哆嗦,果然是真的! 她一直秉持着宁可迷信,也不罪神的宗旨面对所见的一切异常,没想到竟歪打正着了。 潘筠仔细回想了一下这两天的行为,确定自己没有冒犯过师父祂老人家,放下心来。 这一放心,她才发现,天边还有人,哦,不,是神朝这里赶来。 虚影越来越近,是個身着宽袖长衫,慈眉善目的老道。 他慢悠悠的飘到悬崖边,也不靠近,就这么笑眯眯的看着大师兄和一众人等。 目光从这些徒子徒孙的身上滑过,触及潘筠好奇的打量目光,他微微一顿,也好奇的看回去。 这孩子竟能看到自己? 他正想飘过去仔细看看,王费隐睁开了眼睛,手持宝剑的武将从他身体里飘出,他又看了一眼潘筠,就停下来看那道虚影。 虚影连连冲他行礼,只来得及冲王费隐微微点头,就卷了一份桌上的食气离开,剩下的食气则飘向武将。 潘筠目送两道虚影消失,一收回目光就对上王费隐复杂的目光。 俩人视线相碰,他不仅目光复杂,脸上的神色也很复杂,一言难尽的看着潘筠。 看得潘筠整颗心都提起来了,这是个什么意思? 王费隐起身,恭敬地给两位祖师爷又点上了香烛,行过礼后才对潘筠道:“你收拾一下,我一会儿带你下山。” 潘筠愣愣的点头,心中百转千回,最后还是决定乖乖听话。 王费隐回屋换下法衣,换上一套轻便的道袍,又用篮子装了一些香烛。 潘筠早早地抱着黑猫在大殿门口等着了。 妙和正在叽叽喳喳的羡慕她,“我都快半年没下山了,你要是下山看见王小井,就替我谢谢他,说他的杏子特别好吃……” 妙真等妙和说完了才道:“你别担心。” 潘筠闻言抬头看向她,笑了笑道:“我不担心啊,师侄为何这般说?” 妙真道:“但你现在很担心啊,虽然我不知你在担心什么,但一切有大师伯在,伱别担心。” 潘筠愣了愣后点头。 王费隐很快提着篮子出来,冲潘筠招手,“走吧。” 潘筠连忙抱着猫跟上,王费隐也只看了一眼她怀里的猫,没有阻止她把这小东西带上。 陶季和三个小弟子站在门边注视俩人走远,四人齐齐叹了一口气。 陶季见三个小东西竟和自己同步,不由拍了一下他们脑袋,“小小年纪叹什么气,赶紧练功去。” 三人都不怕陶季,妙和更是直接问道:“师父,小师叔能留下来吗?” 陶季:“我还以为你就光惦记着吃喝呢,怎么还想到了这层?” 妙和:“咱道观收其他弟子从来不问神,只有小师叔,她才入门一天大师伯就问神仙。” 陶季虽然也担忧,却不忧虑这一点,“放心吧,祖师爷们要是不想收你们小师叔,你们大师伯就不是带着香烛领她下山,而是带着行李领她下山了。” 潘筠默默地跟在王费隐身后,一路上沉默不语。 王费隐看了她好几眼,终于忍不住开口,“你倒是沉得住气,怎么,不想知道师父祂老人家传了什么法旨?” 潘筠听他语气亲昵,立刻笑嘻嘻起来,“师父他老人家是不是很满意我这个徒弟,让师兄代为送见面礼?” 王费隐沉默。 潘筠笑脸呆滞了一下,猛的反应过来,“莫不是真是给我送见面礼?” 王费隐就打量潘筠,片刻后道:“不错,师父的确有样见面礼给你。” 他顿了顿,有些忧虑的道:“五师妹,你能得师父喜爱和看重是件好事,有祖师庇佑,不管是修炼,还是在这世间行走都要比别人便利,但,我观你福缘浅,这样的机缘你本不应该得到,你既受之,就要付出代价。” 怕她年纪小听不懂,只一味的沉浸在好处中失去了本心,他细细的解释道:“我们修道之人修的是今生,修这一世的身体,这一世的德望,这一世的神识魂魄,可这世上最后能得道者,千百年未有一人,所以又会奢望来世。 这世上,为什么有的人一出生就富贵,最后却穷困潦倒,而有的人出生寻常,却一生运气极好,顺风顺水?” 王费隐道:“这就是运,是风水,也是命数。这三样,与现世有关,也与祖荫有关,更与自己的前世有关。 积德之人,运气总要比别人要好一些。而你,看面相,你的运气只当一般人好一点点,不该有今日这样的机缘。” 潘筠咧嘴一笑道:“我知道,因为我前世就是个很普通的人嘛,死得又早,还没来得及积累啥名望功德。” 王费隐:“……你连自己的前世都知道了?” 潘筠半真半假的道:“大师兄,不知道你相不相信,我生而知之。” 王费隐道:“没什么信不信的,你不做法都能看到山神,连着两个晚上能梦见祖师爷,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王费隐现在接受良好,就算她这时候说自己是神仙转世,下凡来历劫的,他也会相信几分。 生而知之而已,世上又不是没有过,他师妹已经这么神异了,再添一个怎么了? “你既然知道自己前世功德平平,那就更应该知道,你这一世的机缘太好,反而于你有害,所以你要秉持住自身,”王费隐感叹道:“勿忘初心啊。” “嗯嗯,我不会忘的,所以师兄,师父祂老人家给我送了什么见面礼?” 王费隐道:“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哎呀,您就现在告诉我吧,从这儿到山下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呢。” 王费隐牵上她的手,一步踏出,两边树木飞快后移,俩人就过了长长地一截山道,再一步跨出,俩人就到了下山腰…… 王费隐一边带着她跨越,一边道:“不是我不愿意告诉你,而是我也不知该怎么说,等你看到了,不必我多说你便能知道。” 几步之后,俩人就到了下山的那条最快的路,王费隐松开了手,前面就是村庄了,他们不好再走那么快。 俩人缓步走出山林,一眼就看到了王小井家的茶棚。 茶棚里一个人也没有,王费隐也只是看了一眼就带着潘筠转弯,顺着山脚下的路走啊,走啊,最后走到了一个石头堆成的小庙前。 第四十四章 功德石 这石头房子很像民间的土地庙,只有半人高,石头和四周的树枝上拴了不少红色的布条,房子前方用石头砌了一个坛,填上土,里面有很多烧完,只剩下底部的香。 从余留下的香来看,这座小庙的香火还行。 潘筠愣愣的看着,不太确定的问道:“这是……咱师父?” “不错,”王费隐道:“潘公是三清山山神,这一片地界皆受祂所管,所庇护,沿着三清山五十里内,这样的山神庙有三个,这一个存在的时间最长,也最大。” 这还大啊? 潘筠:“师兄就没想过给师父祂老人家建個大一点的庙?” “本来是要建的,但我几次祷祝师父祂老人家都拒绝了。” 潘筠不解:“为什么?” 王费隐:“大概是祷祝的人不对吧。” “啊?”潘筠心中一动,手指指向自己,“难道要我来?” 王费隐将带来的香烛递给她,“先给师父上香吧。” 潘筠就把猫放一旁,蹲着烧香烛。 香烛呢,要把头搓一搓再点,可也不好点,潘筠以前点香烛都要点很久才能点上,可这次,火折子一打开香烛就点着了,速度快到她闪神。 潘筠愣了一下将火折子拧好,香烛一插就开始点香。 这次香也燃得很快,很顺利。 潘筠分了一半香给王费隐,自己手持一把站在庙前注视前方,片刻后掩下眼帘,在心里诚心实意的默念:【师父,今日香烛燃得这样顺利,可见您是真心实意喜爱小徒的吧? 您放心,将来我一定常来给您烧香,将三清山山神的威名传扬四海。】 潘筠拜了拜,将香插上去。 见香烟袅袅而起,潘筠露出笑容,放下心来,她扭头期盼的看着王费隐,左边眼睛写着“礼物”,右边眼睛写着“见面礼”。 王费隐就拎起她飞身而起,接连踩了五六棵树飞向山神庙后面的巨岩。 山势缓缓向上,树木渐渐消失,只有一块如同天屏一般的巨岩屏障挡在身前。 王费隐却犹如一阵烟云,借着清风飘飘然而上,手上还拎着一个大叫着“猫猫猫”的潘筠。 他踩着巨岩飞身而上,落于一个岩石的夹层之间,他把潘筠放在一旁,大手一拍,岩石崩裂,他身一侧,崩裂开来的碎石掉下悬崖。 潘筠扭头看去,就见崩裂开来的岩石中间有一块拳头那么大的金白色石头,隐约间还抽动了一下,她眨眨眼,“这是活的?” 可凝神一看,它又不动了。 它整体嵌在岩石之中,似乎与岩石是一体,但又似乎不是。 “总不可能是玉石吧?这不是花岗岩吗?”潘筠去看大师兄的手,觉得他也好厉害,徒手碎花岗岩。 王费隐将那只手背到身后,和潘筠解释道:“这是香火石,也叫功德石,一百多年前的人要想向山神祝祷,得爬到这儿来上香。” 潘筠就向下看了一眼,眼前晕了一下,她立即收回视线,牢牢地盯着那块似金非金,似玉非玉的石头看,而且努力的贴在最里面的岩石上,“这么高,普通人怎么上来?” 王费隐:“有所求的有心人自然会想办法上来,千百年来,附近的百姓都是这么祝祷的,还有远道而来的道士,信徒等,也都会来此祝祷,一直到我大明建立,山下的山神庙才开始建起来,大家才改而在下面烧香祝祷。 但不管是在哪儿,香火最后都会飘向这块香火石。” 王费隐伸手握住那块玉石,运功于掌,用力一掰,就完整的将它给取下来了,他把玉石递给潘筠。 潘筠伸手接过,入手冰凉,但不过片刻就变得温热。 她很亲近这块石头,抱在手心里有点喜欢,她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欢,星星眼和王费隐道:“大师兄,我觉得我和这块功德石似曾相识,很亲近。” 王费隐:“这是功德石,天道的赠与和认可,别说是你,就是个牲畜,猪牛狗羊,看见它都会很亲近的。” 潘筠:“我以为是百姓的念力什么的,竟然是天道的赠与和认可吗?” “自然也包括了百姓的念力,这里头的事情复杂着呢,我也说不清楚。” 潘筠一边摸着石头,一边嘀咕,“怎么会说不清楚呢?” 王费隐:“我要是能说清楚,就说明我想透了这功德石是怎么创造的,想透了天道是怎么想的,我若能与天道想的一样,我现在就不是人,而是天道了。 我们修道之人,毕生所思,所究,不就是何为道吗?” 潘筠若有所思,她好像没想过这个问题,她只是浅薄的想要修炼,让自身强大一点,更强大一点。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从未深究过,道是什么。 潘筠低头看着手中的功德石,问道:“师父要把这块功德石送给我?” 王费隐点头。 “为什么呢?” 王费隐:“晚上祂会告诉你的。” 也就是说,晚上祂会来梦中找她。 潘筠握紧了手中的功德石,有点小紧张呢。 王费隐见了伸手拍了拍她的小脑袋道:“师妹啊,你要记住,即便是神赐,也是有代价的,你要看代价是不是你能付得起的,若你不想依从,神也不能迫人。” 他意味深长的道:“不论是神、鬼、妖,似乎都比人厉害,但,世间种种皆在天道之下,天道容人有拒绝之权。” 所以她可以拒绝山神。 潘筠抱紧了功德石,对王费隐点头,“我知道了,大师兄,那您知道这块功德石有什么用处吗?” 王费隐道:“好处多得很,凝神静气,温养神魂,带着能让人,物对伱多有好感,就犹如你现在抱着它不肯撒手一样,别人见你也有可爱之意。” 也就是让她具备万人迷属性? 潘筠:“就这样吗?” “那还有什么?计算携带之人的功德?越得天道认可的人金色越浓厚?”王费隐道:“最后还不是让你更令人亲近而已?” 潘筠已经瞪大了眼睛,一下握紧了怀中的功德石,她知道这玩意干什么用了! 她僵硬着低头看怀里的石头,所以,山神大大祂是什么都知道啊。 也对,三清观就在三清山上,相当于他们就住在人潘公的身体上,她和潘小黑的一举一动自然也瞒不过人。 就不知道,祂具体知道了多少。 有种被剥光了被人看到的感觉,潘筠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还没等她想透呢,王费隐已经拎起她又飞出去了,这一次是直接面向山崖下面。 俯空而下,潘筠脚下一软,整个人不由自主的震颤,“啊啊——”的大叫起来,风灌进嘴巴里也不肯停。 王费隐飞速下降,一到地上就把她放到一边的草地上,她脚软得使不上力,啪叽一声坐倒在地。 王费隐这下确认了,“你惧高?” 风灌进肚子,潘筠打了一个嗝,她眼角红红的,矢口否认,“没有,我不恐高!是师兄你太突然了,你要飞下来为什么不提前说一声?” 王费隐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后点头道:“我下次告诉你,走吧,我们上山。” 潘筠一手抱着功德石,一手撑着地艰难的爬起来,跌跌撞撞的跟在王费隐身后。 潘小黑见她就这样丢下自己,只能喵喵喵的跟上去,一路上吵得不行。 潘筠:“再吵,信不信我不让你进屋?” 潘小黑顿时不敢吵了。 王费隐笑眯眯的,“小师妹,你这只猫好有灵性,它是你从小养着的?” 潘筠点头,“对,我从小养着的,我一出生它就陪在我身边了。” 王费隐一听,不由去打量这只黑猫,蹙眉道:“这只猫有八岁了?” “这是只灵猫,长得比较慢,活得也会很长的。”潘筠转开话题,“师兄,这块功德石是不是可以拿来做阵石之类的?” 第四十五章 师父~ 王费隐脚步一顿,扭头瞪视她,“谁家好人会用这么珍贵的功德石做阵石?你要刻成仙阵不成?” 功德石,只有享有供奉、香火的神仙才有的东西,且还要神仙自愿赠与才有用,王费隐可以用他头上的脑袋保证,普天之下,目前只有潘筠有此殊荣。 潘筠眼睛亮了一下,先问道:“这世上还有成仙阵这样的阵法?” 王费隐:“没有。” 潘筠谴责的看了他一眼,道:“大师兄,您是自己人,所以我告诉您,我想刻一个阵法,我收了多少功德,它就biubiu的显示,这样我能明确的知道,我做什么事能得多少功德。” 王费隐双眼迷茫,“如此功利……山神竟然就把功德石送你了?” 他凝眉看向潘筠,“师妹啊,你这样不行啊,太过功利,怕失了本心啊。” 潘筠眼含热泪,巴巴的道:“师兄,我也想像你似的,住在山上专心修炼,两耳不闻山下事,一心只成天上仙,可我父兄还在边关受苦,我没办法,我必须救他们。” 王费隐心一软,“所以你刻阵法,修功德是为了救你父兄?” 潘筠点头,“虽然我还不知道具体要怎么用,但我知道,强大一点,更强大一点是没有错的。” 王费隐叹息一声,想了想,还是伸手牵住她,密声入耳,“师妹啊,伱要记住,神亦有功利之心,万望谨慎,勿失本心。” 潘筠知道他这会儿密声入耳防的是他们的师父山神大大,这已经是他第三次让她谨慎一些了。 潘筠领王费隐的情,冲他点头。 王费隐这才用嘴巴光明正大的叮嘱起其他话来,“功德石的事,只你我二人知道,不要告诉别人。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潘筠连连点头,小声问道:“大师兄,你不想要功德石吗?我觉得它挺大块的,不然我分你一点?” 王费隐瞥了她一眼后道:“这东西与我无用,我也要不起。” 王费隐再次叹息一声,敲了敲她的脑袋道:“当年拜师,我与你一样,是自己上山拜师的。” 潘筠心思一转,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大师兄和她一样,都是强行拜师。 不对,大师兄比她可牛多了,他不仅强行拜师,他还强行替师父祂老人家收了好几个徒弟呢。 所以,大师兄是因此受了什么处罚,所以一直提醒她,拿了神的好处需要付出代价吗? 潘筠抱住怀里的功德石,决定晚上好好的和师父祂老人家谈一谈。 潘筠把功德石藏在怀里带回道观。 妙和他们几个见她又完好的被带回来,都很高兴,妙和直接抱住她的胳膊,“小师叔,你就住在道观里不走了吧?” 潘筠看了一眼她的手后点头:“目前是的,我要留在此处与你们一起修道。” 她看了一圈,问道:“四师姐还没出关吗?” 玄妙昨天下午开始闭关,这都一天了,不吃不喝? 妙和道:“四师叔一般闭关能闭七天左右,她已经能辟谷一段时间,不像我们,年纪还小,一顿不吃就饿得慌。小师叔你饿了吗,我去厨房给你做些吃的。” 妙和发现自己好喜欢小师叔,昨天也喜欢,但今天更喜欢。 连一旁的妙真都难得脸上见笑的看着潘筠。 潘筠点头。 妙和就拉着发愣的陶岩柏去帮忙,“快点,快点,我和小师叔都想吃你做的面条。” 陶岩柏回神:“是你想吃吧?” 留下潘筠和妙真面面相觑。 潘筠:“我想回屋。” 妙真立即侧身,垂首道:“师叔请。” 等潘筠离开,妙真不由的皱起眉头,刚才她觉得心旷神怡,好似见高山,见泉水一般心悦神愉。 陶岩柏也在和妙和说悄悄话,“不知为何,我刚才看小师叔,就好像看,看到我亲娘一样……” 妙和“呀”了一声,小声道:“我刚才是觉得小师叔好香,好软,像我曾经吃过的红烧肉……” 所以她觉得她饿了,得吃点东西。 潘筠就跑回屋里,关上门才想起来把黑猫忘外面了,连忙又把门打开放它进来。 潘小黑沉着气走进来,轻盈的跳上桌子,后坐,睁着一双琉璃大眼睛静静地看着她。 潘筠拿出功德石给它看,“你看,用它来做新阵法的基底如何?” 潘小黑进屋前已经打定主意要生她的气,可看到递到眼前的功德石,它一個没忍住,伸出爪子抱住它,将它按在身下,整个猫身趴上去,舒服的舒展开一个懒腰,猫眼里透露出依恋和喜爱。 潘筠一直盯着它看,见它如此,不由喃喃:“看来师兄说的对,这东西还真是个万人迷,不,是万物迷,不管是人还是动物都忍不住喜欢它。” 潘小黑见她拿自己做试验,心里竟然一点气也生不起,掀起眼眸懒洋洋的看她一眼。 这让潘筠眉头皱得更紧了。 这样看来,功德石对她的影响还算是小的,对大师兄的影响更小,但对潘小黑,妙和等人的影响都很大。 潘筠目光落在黑猫身上,就不知道对它的这份影响,是对境灵的,还是对黑猫本身的影响。 她决定好了,用这东西做阵石时,一定要最小限度的使用,不能用太多,不然三玉灵境与她神魂绑在一起,它有的就算是她有的,她可不想真的成为万人迷。 只是想一下,她就全身恶寒,被人当着唐僧肉盯着,可不是个好体验。 潘筠瞥了舒服的潘小黑一眼,把功德石让给它玩,她则从灵境空间里拿出笔墨纸砚来做阵法构造,以及计算这套阵法的所需的最小功德石含量。 这段时间,她已经把师兄的这套阵法琢磨透了,当年他是做过学术报告的。 唯一缺的就是一个可以识别功德的材料。 前世,可以计量灵气的材料和阵法到处都是,海陆空安全检查都需要用到,所以师兄做这个阵法的材料很容易找到,可功德…… 请原谅她见识浅薄,好像只有佛修们跟功德有一点关系,而前世,佛修并不显眼。 潘公倒是拿捏住了她最紧迫的命脉,这块功德石简直是为她量身定做的。 她也想知道,祂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呢。 一入夜,潘筠就早早躺下了,潘小黑难得没去它的窝上躺着,而是蹲在她的床边,一人一猫一起等着山神潘公的到来。 自从知道真的有山神之后,潘筠和它就更喜欢在脑子里交流,而不把话说出口了。 她不信,山神能那么厉害,还能窥探到他们内心的想法不成? 潘筠躺在床上,正在脑子里活跃的和黑猫交流,切剩下的功德石放在哪里,怎么用。 如果放在灵境空间里会不会影响她和潘小黑。 潘小黑给出的回答是不会。 【那是另一个维度的空间,影响不到你我,只有在本体上的功德石才会产生影响。】 潘筠不信,于是把那么大一块功德石丢进灵境空间里,那块石头对他们的影响力一下消失了。 骤然失去石头,差点滚下床的潘小黑:…… 潘筠道:【你是正确的。】却没有再把功德石拿出来。 困意渐渐上袭,潘筠慢慢调整呼吸,很快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潘小黑猛的一下支起身子来,这一次,它终于察觉到,一阵清风从窗户缝和门缝里透过,越过它抚过潘筠的发丝…… 潘筠在梦中见到了潘公。 依旧是一身武将打扮,手持宝剑,一双眼睛清凌凌的看着她,让人感觉到一股寒意。 潘筠却好似不受影响一般小跑上前行礼,“徒儿拜见师父!” 她干脆利落的跪到地上,砰砰就磕了三个响头,虽然是在梦中,但声音还是清晰可听。 山神:…… 潘筠抬起小脸眼巴巴的看着他,一脸濡慕。 山神面无表情道:“起身吧。” 这是潘筠来到三清山的第三个晚上,连续三个晚上在梦中见祂,祂终于肯开口了。 潘筠起身,躬身而立,恭敬地不行,“师父,徒儿今天拿到您送的见面礼了,徒儿非常的喜欢。” 在梦里,她也硬是挤出两滴眼泪来,感动的抹着眼睛道:“师父,我长这么大,除了我父兄,只有您会送东西给我,这么巧,我们又都姓潘,莫非我们五百年前,不,是五千年前是一家?” 五千年前肯定有三清山了,但当时有山神了没? 山神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见她还要说话,就开口截住她的话道:“东西不是白送给你的。” 潘筠精神一振,问道:“师父想要徒儿做什么?您只管吩咐,上刀山下火海,徒儿都在所不惜。” 第四十六章 意外,都是意外 “你今日说,要把我三清山山神的威名传扬四海,那以后你就以三清山的化身在外行走吧。” 潘筠直起腰来,纯属好奇,“师父,我以您的化身行走世间,那我是不是可以用您的能力,就好像真的是三清山一样?” 如果是这样,她愿意啊。 她愿意将来做的一切好事,一切功绩皆冠于三清山之名。 这可是一念成神啊,名字不过是个代号。 嗨,道友,你愿意做山神化身吗?像山神一样永寿天年,拥有山神的能力,山神耶,从此山中的植物,动物都为她所用,不愁吃喝也就算了,她还能搞一些神迹吓唬皇宫里的皇帝和那大太监。 就一会儿的功夫,她的思绪已经跳到她做了山神之后大杀四方,让皇帝赦免她父兄,毕恭毕敬的把人请回京城供着了。 她的思绪太跳跃,又是在梦里,有些想法就会被具现化,潘公看着一旁凭空出现的小人上演的小电影,不由深吸一口气,强调道:“是化身!你只是山神化身,不是山神本尊!” “所以化身有本尊的能力吗?” 有部分能力,但…… 山神看着兴奋的她,一下就改了主意,道:“罢了,不让你做化身了,这块功德石送你,伱须与我定一个契约,将来你之成就,一半功德归属于我。” 潘筠:“师父,那我要是作孽呢?当然了,徒儿不是说自己是坏人,一定会作孽,但您知道的,人在江湖走多是身不由己的,万一我要是作孽,犯下大错呢?” 山神低头看着双眼诚恳的小人,突然有些后悔,祂怎么就看中她天赋超绝,认为她最后能修道有成,所以选了她呢? 天赋超绝之人,不仅能成神,也能成魔啊。 山神已经不想要好处了,只想说一句,出去以后不要说你是我的徒弟。 反正那功德石于他也没多大用处,不过是功德经过天道认可后沾染上的那块石头变质罢了。 功德并不储存在里面。 每个神仙应得的香火和功德,都是自动回到各神的身上,并不会滞留于功德石中。 只不过,功德总是经过这块石头,天道在这里过滤,权衡得失,它沾染千百年,才慢慢变化,具有可以自动识别计量功德的能力。 还因为浸染功德力多年,有了凝神静气和引人喜爱的特性。 对于人类来说是好东西,对于神仙来说,这东西还真没什么用。 不过这东西也是可遇不可求,毕竟,不是所有被功德沾染过的石头都能有此变化。 就好比,不是所有的石头里都能生出一只石猴子来一样。 山神一下想明白了,这块功德石出现在三清山,不是天道给祂的机缘,而是给这孩子的。 祂转身就走。 潘筠一下扑腾在地,一把抱住祂的大腿,“师父,你别走啊,徒儿不是不愿意,而是怕徒儿压抑不住天性,有一天闯下大祸来连累师父。” 她抬头眼巴巴的看着祂道:“师父,我天性善良,嫉恶如仇,眼里揉不得半粒沙子,将来我在外面……” “你不必做我的化身,我也不要你的功德了,即日起,你带着功德石下山,从此以后不要对外说你是我徒弟。” 他转身要走,腿却被潘筠死死地抱住。 潘筠:“师父,你这就不要徒儿了吗?徒儿怎么能白受您这么多好处?除了先前提的那两样,不管您让做什么,上刀山下火海,徒儿都在所不惜。” 这话太耳熟了,毕竟刚听过。 潘公也反应过来了,垂眸看她,半晌后道:“你可比你大师兄无耻,脸厚多了,他当年若有你这份心性,也不会被困在这山上许多年。” 潘筠心中一惊,却不敢往下深问,只做一脸天真,听不懂的模样看着潘公。 潘公想了想,潘筠不可控,要是用功德石与她深度绑定,只怕福祸难料,不如另提不会让自己受太多损害的要求。 他道:“你不是许诺要给我重建庙宇吗?你就先完成这個吧,闲暇之时,多在山下做做好事,扬我三清山神之威,出了三清山百里之外,就不要再提你是我徒弟的话,也不要再提我的名号。” 潘筠:“为什么?” 潘公似笑非笑,“我怕威名未扬,冤孽先来。” 潘筠闻言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潘公动了动腿道:“松开。” “哦,”潘筠连忙松开,撑着地就要爬起来,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的腿猛的一抽,啪叽一声又跪到了地上,身体不稳,手就乱抓。 这一抓就抓住了潘公单手捧着的剑鞘底,潘公脸色一变,伸手抓住,却已经晚了,被潘筠认为是宝剑的剑鞘轻飘飘的,被她一下扒拉下来,她一抬头,就和一手要抓剑鞘,一手拿着断了一大半,只余留一截剑柄断剑的潘公对上了目光。 潘筠就见对方瞬间涨红了脸,羞恼的推开她,抢过剑鞘合上断剑,咻的一下就离开她的梦境。 潘公一出来就看到正浑身僵硬站在潘筠膝盖上的黑猫,就知道是它搞怪,于是平底起风,愣是把黑猫掀下床,而后一阵风似的撞开门离开。 门啪的一声撞在墙上发出巨大的声音,潘筠吓得睁开眼睛,她猛地坐起,一低头就对上晕头转向刚爬起来的潘小黑。 她摸了摸自己的膝盖,一脸危险的盯着它看,“是你撞我的?” 潘小黑叫屈道:“我看到有蚊子围着你转悠,我就扑它,一不小心撞在你腿上而已,不信你摸你的脸,好大一个包,要不是我,起码三个包起步。” 潘筠摸了一下脸,果然摸到好大一个包,顿时无话可说。 潘小黑小心翼翼的上前,在脑子里问她:【怎么了,你们谈得不顺利吗?】 潘筠冷笑一声道:【本来很顺利的,就因为那一下,祂恼羞成怒,祂不杀我灭口就算好的了。】 潘小黑整只猫都呆滞了,它做什么了?它不就给她扑了一下蚊子,撞了一下腿吗? 潘筠揉了揉额头,没有多解释,她怎么也没想到,威风凛凛的山神大人,手中拿着的宝剑竟然是装样子的货。 所以,她的山神师父是……穷的? 潘筠第二天黑着眼圈去找大师兄。 王费隐看见她这样就忍不住担心,问道:“你这是一晚上没睡?” 他有心想问山神的事,又怕她不好说。 而潘筠已经主动提起他们的山神师父,“大师兄,我们的师父他香火旺盛吗?” “旺盛啊,方圆一百里内,大家有事除了去葛仙观、福庆观、灵济庙外,就是拜我们的师父了。” 潘筠:“三清山周围有这么多观和庙?” 王费隐:“还好,也不是特别多。” “那方圆一百里内,我们有多少户人家?” 王费隐想了想后道:“约有两三千户吧。” 这个人数能供出一个神来?而且周围还有这么多道观庙宇。 潘筠叹息,问道:“大师兄,如果我要送师父一柄剑,是不是就用纸做成一把剑烧给祂就好?” 王费隐摸了摸她的额头道:“五师妹,你想什么呢,纸剑到了另一个世界,它还是纸做的,并不会变成铁或者铜。 你不必送师父重礼,心意到了就行,师父祂老人家不会计较这些的。” 潘筠默默地看着王费隐,她隐约有些明白了,为什么王费隐祝祷要重修庙宇师父不答应。 大概知道,大师兄用心修,也修不了多好吧? 还不如不折腾。 唉,要是没有昨日那一遭,她自然是愿意大师兄一样,心意到了就行。 但她这不是得罪了师父,又白得了那么大一个好处吗? 潘筠要是不回报点什么,心里难安。 她小手一挥道:“我决定了,我要赚钱为师父建一座庙宇。” 王费隐惊叹,“师妹竟如此豪富?” 潘筠问:“建一座庙宇要多少钱?” “那要看你怎么建了,最少的,也得好几百两吧?多的话,上不封顶,几万两,几十万两也修得。” 潘筠:“师兄,你低头看看我,我今年才八岁。” 王费隐:“那就修个几百两的吧,修庙宇要买地,你要是去繁华之地修庙,还得去衙门拿批文,可要是只在村里修,在旧址附近修建起来,那就只要村里答应就行。” “买砖,买木料,请人,再塑造神像,怎么也要四五百两吧?” 潘筠叹息:“再遇到几个老周王那样慷慨大方的人就好了。” 提起老周王,潘筠就忍不住想起她爹,她掐着手指头算了算时间,“也不知道我的信到大同了没有。” 大同,民信局的人取了信,熟练的往流放村去,敲了敲一间虚掩的茅草屋,大声问道:“潘相公在吗?” 第四十七章 大同 屋里传来几声咳嗽,过了好一会儿,一个清俊瘦削的中年男子才开门走出来。 他在门口顿了顿,眯着眼睛看清来人,这才走上前去把虚掩的木栅栏打开。 那木栅栏门只到人的半腰,院墙也很低矮,外面的人扭头就可以看见院墙内的情况。 民信局的伙计显然认识他,见他过来便咧开嘴笑,“潘相公,你家又有信来了,这一次是从江西广信府寄来的。” 潘洪谢过他,接过信时正在努力回忆,他有什么亲朋在广信府? 他照常纠正伙计一句,“以后直呼我名字即可,不要叫我相公,你若不嫌弃,叫我潘叔也可以。” 伙计笑吟吟的应了一句,下次来还是那么叫。 他们掌柜可叮嘱过,对客人要客气,尤其是流放村里这些人,虽然多是犯官及家眷,但只要不是犯了死罪的,谁知道什么时候就被调回去重新启用? 所以,宁愿多笑笑,多弯弯腰,也不要得罪了人,将来莫名其妙的没了生意,甚至脑袋呀。 潘洪送走伙计,这才边回屋,边仔细打量手中的信封。 他眉头紧皱,觉着信封上的字迹极为眼熟,怎么好似他那小女儿的笔迹? 潘洪不太确定,一边拆开信,一边安慰自己,可能只是字迹相似,不应该是小女儿。 信一展开,从中飘出一张薄薄的银票汇单,他扫了一眼,竟有一百两。 他顾不得细看,连忙去看信。 信一展开,看到更多的字,他的心就一凉,他扫了一眼信的开头,直接翻到信尾看落款。 心沉下,竟真的是筠儿。 待信看完,潘洪的眼泪都快下来了,“她怎么一人去了广信府?还修道……老二一家呢?难道我的事还是牵连了老二?那母亲她……” 潘洪忍不住跺足“哎呀”一声,急得团团转。 偏生小女儿是诈死的状态,不然他还可以光明正大的回信询问,或是去信问其他亲友。 那孩子在信中多用隐喻,是不是也有此顾虑? 不知老二情况,这事该问谁呢? “三清山修道?莫非是跟着当时见的三清山俩道士走了?”一时间,潘洪脑子里闪过各种可能。 他的事牵连了老二一家,小女儿逃出来遇到了两道士被他们带走了? 或是老二一家害怕小女儿的事暴露,把小女儿给两道士,让他们带走了? 总不可能是女儿有修道的天赋,被两道士一眼相中给化走了吧? 可当初他只请他们看顾一下潘家,最好护送潘家回常州府去,没让他们把自个女儿化去做修道啊。 潘洪内心煎熬,既担心女儿真的出家做道士去,又希望是第三种,这样潘筠的情况至少不是最糟的状况,至少意味着背后有老二一家做后盾。 他又细细地把她的信看了一遍,再去看那张汇票,想的更多了,她一个孩子,哪来这么多的钱? 还说什么有困难就给她写信,她来想办法。 一时间,潘洪心里想的更多了。 “爹——二叔给我们来信和东西了。”一身短打的潘钰抱着一個包袱就跑进来,后面跟着扛着一个大包裹的潘岳。 潘洪连忙起身,“信呢?” 潘岳将肩上的麻布袋放下,从怀里找出信递上去。 一入手,潘洪便知道这封信被拆过。 他脸色微变,但没说什么。 犯官便是如此,尤其他这样得罪了锦衣卫的犯官,对方会时不时的拆查与他来往的信件和东西。 虽然他们做得隐蔽,可谁让潘洪以前是督察御史,也是干这个的呢? 潘涛回到常州府老家了。 安顿下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潘洪写信,隐去潘筠,他将这一月来发生的大事都写在信中,并不避开锦衣卫监察。 这些事情一查便知,他不过是如实告知兄长而已,锦衣卫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信中说,自潘洪流放后,他们一家在京城难以为继,本来就决定回乡。 前不久,锦衣卫借口搜查他们藏匿人犯家眷冲入家中……京城实在过不下去,所以潘涛决定携老母亲回常州老家。 潘涛不知要怎么告诉潘洪,小侄女离开之后就没了消息,现在也不知是死是活,更不知该如何告诉他小侄女身上的神异之处。 因怕他远在大同担忧,他只能违心的告诉他,家中一切安好,虽然波折,好在内外都安排好,不必忧虑。 看完信,潘洪已经冷静下来,他打开那张汇单看,这么大一笔钱,就算是老二,要拿出来也不容易。 筠儿一个孩子,又独自离家,哪来这么多的钱? 潘洪对两个儿子道:“把笔墨拿来,我要写信。” 潘钰看到汇单眼睛一亮,凑上去问道:“爹,这是哪位叔叔寄来的?好有钱啊。” 本来想压着汇票暂时不用,等潘筠回信的潘洪一抬头就看到次子瘦到脱相的脸,他喉咙顿时跟被水泥封住一般,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是……是一个朋友寄来的,以后告诉你,你不要乱叫,”他将汇单递给长子,道:“你一会儿和钰儿再走一趟,去钱庄把钱取出来,要九十两的银票,全都要小额的,其余的,你换成碎银子或者铜板,先把钱带回来,改天有空了,我们再去置办东西。” 潘岳应下,接过汇单收好。 “取钱的对令是“粉节霜筠谩岁寒”,快去吧,趁着保长没找上门来。” 潘岳听到对令惊讶,潘钰更是直接惊呼,“爹,这不是妹妹的名字吗?” 潘洪冲俩人挥手,“不要废话,快去。” 潘岳就拉着潘钰出去,潘钰总觉得不太对,拽住大哥问,“这是谁啊?怎么用咱小妹的名字做对令?” “出了门伱就少说话。” 这流放村里鱼龙混杂,小妹又是那样的情况,他们还是少提她为妙。 潘钰只能把话都给憋回心里。 俩人怀揣着汇单和对令去钱庄取钱,这是目前为止他们收到的最大一笔汇单。 就算是二叔第一次给他们寄钱也没这么多。 唉,可惜那笔钱他们也没拿到,全便宜了别人,后来就只能告诉二叔,让他只寄东西,不要寄钱了。 虽如此叮嘱了,潘涛给他们寄信和东西时还是会夹上几张小额的汇票或者银票,期望能有一两张落在他们手里。 查信的人似乎也知道不能竭泽而渔,总会漏下一两张给他们,这样好引着他们的故人继续给他们寄钱。 他们和二叔心知肚明,那些钱就是被官差检查后“遗失”的,虽然恼怒,却不能真的什么都不寄。 流放的犯官连告状的渠道都被堵死了,要是向上揭发,他们得过杀威棒。 不管是他们爹,还是他们兄弟两个,现在的身体状态都挨不住。 只是涉及自身的一点利益,父子三个还是能忍的。 潘钰觉得这人能给他们寄这么大额的汇单,还能到他们手上,不知能量有多大。 “爹竟然有这样的人脉,神奇,真是太神奇了……” 潘岳:“你少说些话吧,不饿吗?” “饿,大哥,一会儿取了钱,我们买点包子吃吧,再给爹带一点,再多买一些米面…” 他们一路被押解到大同,一到地方就病倒了,可根本没时间给他们修整,立即就被拉到地里和军中做苦力。 潘钰长这么大,前面十四年没吃过的苦,今年一次性都给吃了。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屯田种地如此辛苦,更不知服兵役不仅苦,还受气。 只三月不到,本来健壮活泼的少年郎此时已经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本来肉乎乎的脸上也棱角分明,一摸,全是骨头。 潘岳也心疼弟弟,按照父亲的吩咐取了钱后,他就领着他去买包子吃,又买了不少米面粮油回去。 虽然父亲说明日再来,可他们如今被严密监察,时不时就要被叫到军中服役,或是到地里干活,时间根本不自由,还不如趁着现在有空就先买了。 俩人大包小包的把东西往回扛,潘洪也写好了两封回信。 潘钰立即热情的上前,“爹,我替你去寄信吧。” 第四十八章 认真的赚钱 潘洪拍掉他伸过来的手,“明日我亲自去寄。” 但很快就不行了,保长上门通知他们,“明日辰时,东二里收麦,你们父子三人都被征了,莫要迟了。” 又点了潘岳和潘钰的名字,道:“二营那头叫你们打扫马厩,赶紧的,一刻钟就要到。” 潘岳和潘钰都不敢说话,低头应下。 潘洪看着瘦得都快脱相的两个儿子,心中一痛,见保长目光打量他们才买回来的米面粮油,眼露贪婪,便知道他这条路不好走。 潘洪就没多说什么,跟着应下来,等人一走,他就把他们买回来的包子分给他们两个,“多吃一些,你们先去,我一会儿托人去帮你们。” 潘岳把包子推回去,“爹,我们都吃过了,这是给你的。” “我胃口不好,一会儿煮些粥吃,这个你们就吃了吧。” 想到刚取回来的钱,潘岳没再推,接过来和弟弟分了。 潘钰听他的,见哥哥吃了,自己便也跟着吃,“爹,伱不用担心,那马厩我们都扫习惯了,不用求人也可以。” 他不想他爹去求人。 潘洪笑了笑道:“放心吧,你老子不会受委屈的,这是互帮互助,他们帮我们,我们将来自然也会帮他们。” 只不过,他们刚来,又体弱,之前纵有心寻找同盟,也没有资本开启关系,维护关系。 那些人的手很紧,老二寄来的钱,漏给他们的,也只够他们在这里不死而已,根本没有多余的资本去经营。 筠儿的这一百两可以说是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 两個孩子一走,潘洪就把买回来的东西归置好,然后揣着一百文出门去。 这个村子叫流放村,其实它并不是村子,他们是充军的犯官及家眷,只在军营附近居住,听候差遣。 有人到这里后成亲生子,人数越来越多,建的房子也越来越多,最后有罪的,被赦免的,依旧混居在一处,久而久之就成了一个村。 说是村,却比一般的村庄大多了,人口众多,几乎成镇。 他们依靠军营而活,独据大同边镇的一角,而像这样的流放村,其他北方边镇也有不少。 本朝律法森严,一人犯罪,全家,甚至全族遭殃,有的罪还会牵连朋友,所以流放充军的人中什么都有。 潘洪来这三个月,不敢说把这一片摸透了,至少也有了大概的了解。 作为御史出身,潘洪自认识人的眼光还是有的,他揣着钱上门,很快就交到了朋友,再出门时身边就跟着两个青年壮汉。 他们和潘洪勾肩搭背的朝二营马厩去,“潘大哥你放心,我们兄弟别的没有,力气是够多的,以后再有这种粗活交给我们。” 潘洪苦笑一声道:“怎能一直劳烦你们,这是我们刚来,水土不服,之后还是要练好本事,不然难以在此存活。” “这倒是的,现在还好,等再过一段时间,秋收忙起来,要是再碰上北边的鞑子下来,我们这些人既要收割,又要给前头运送东西,身体不好,要死人的。” 他们到马厩时,天边已出现夕阳,潘岳和潘钰两兄弟正拖着一大捆牧草过来。 那牧草约有一百多斤,俩人年纪小,力气也小,就一起拉着一条绳子。 说是打扫马厩,但他们还要铡牧草喂马,再把里面的马粪,弄脏的干草等都清理出来。 保长选择这个时间上门通知,就是想拖着他们用晚上的时间来干活,力气小,速度慢的,怕是要到天亮才能完成。 而天亮之后没多久又要出发去地里收麦子。 用不了几日,铁打的人都能被熬死。 想要脱离这种痛苦,要么买通保长,要么向上找到比保长更大的靠山。 潘洪选择了第三种。 他要换一个保长。 有金家兄弟帮忙,父子三人很快把今日马厩的事情处理完,摸黑回去睡了一觉,第二天出发去割麦子,直到下半晌收工,潘洪从东二里回到城中,这才脚步一转亲自去寄信。 他没有走民信局,而是通过驿站往外寄。 他不知道暗中盯着他的人有多上心,但为了不给民信局找麻烦,他还是走驿站吧。 别人寄信给他可以通过民信局,他要是往外寄也走民信局,只怕他们就有借口去查民信局了。 大同这边又和其他地方不一样,这是边镇,官府行事又更霸道一些。 潘洪寄完信走出驿站,叹了一口气,只希望筠儿能安全收到信吧。 潘洪不知道,早没多少人盯着他了。 毕竟他就是一个小御史,朝中官员得罪王振的太多了,被贬官,被流放的人皆有不少,锦衣卫要是每个都盯着,哪里盯得过来? 前段时间之所以猛的又着重盯了一下,不过是因为京城一个叫王勇的锦衣卫失踪了。 他失踪之前去过潘家,所以潘家才又被人着重盯梢。 但也主要是盯着回常州府的潘涛,潘洪这边就过问了一下,确认人还在大同老实服兵役,来往信件也不见异常,锦衣卫就不关心了。 倒是盯着潘涛的人还没离开呢。 一个暗哨坐在茶馆里,看潘涛笑容满面的被人送出门,仔细听了听他们的交谈就在小纸上写道:“初四日,潘涛会友蒙春,定好初八日到金台书院教书,月俸银八两。” 八两的月俸,比潘洪当御史时的月俸还高,而且潘涛当教书先生,一定不止这点收入而已。 暗哨一边记录,一边摇头,难怪说潘洪当官时还时常需要弟弟支援。 的确不止,回到家喝了一口水,潘涛就和母亲及妻子汇报,“月俸八两,每季再有两套应季的衣裳鞋袜,节礼糕点也不会少,最要紧的是,书院不拘先生教授时文。” 时文,学生最难制之学问,有的先生为了教学生,除了让他们写,还会自己写来让他们仿写。 所以好的时文价值迫高,有时候一篇好文章能抵得上先生的年俸了。 潘洪以前就没少借他弟弟的名义写了时文往外卖,赚一些外快。 潘涛的时文不比潘洪,卖不出那么高的价钱,但额外收入也高,家里有这些收入,加上地里的出产,日子很快就恢复。 潘老太太就松了一口气,道:“你兄长那边,先小额的寄些钱,余下的多存一点,明年天气好一点了,就让长盛亲自去看一眼。” 潘涛也是这么打算的,总通过驿站寄银票和汇票不是办法,每次只有三分之一左右到兄长手中。 兄长没好过多少,倒把那些人的胃口养大了。 潘涛看了一眼妻子,上前去扶潘老太太,“母亲,我扶您回房休息吧。” 潘老太太想说自己不累,但被潘涛按了按胳膊,就顺从的跟他走了。 潘涛和她说悄悄话,“娘,我今天收到消息,筠儿平安无事。” 潘老太太眼睛一亮,抓紧他的手臂,“她现在何处?” 潘涛摇头,“我那朋友只是替人传话,多的一概不肯多说,只说对方若有意来往,自会联系我。我想到筠儿的不同之处,也就没有多问,但听话音,她现在很安全,身边还有同伴。 等过几年风声过去了,她应该会联系我们。” 潘老太太深深地叹气,“也好。我以前就说这孩子有神异,一出生就与众不同,你看我们家四个孩子,其他三个幼时都哭闹不止,就她,吃饱了睡,睡醒了吃,就是尿了也只哼哼两声,乖巧得很。 果然,她就有神异。” 潘涛:“……是吗,我怎么记得当时娘您总念叨说这孩子不吭不声的,怕是个傻子。” 潘老太太横了他一眼道:“你记错了。” 潘涛就笑起来,“是,儿子记错了。” 有了潘筠平安的消息,潘老太太和潘涛的一桩心事放下,开始在故乡认真生活,认真赚钱。 潘筠也在认真的想赚钱的事。 自从那个晚上之后,她再没见过潘公。 师父突然不出现在梦中了,潘筠还有些不太习惯。 她是个信守承诺的人,既然说了要给他造庙,自然要认真的开始准备。 第四十九章 赚不到钱 潘筠画了不少符箓,决定带下山去卖,除了符箓,她还翻出了不少相面的书。 三清观里相面的书不多,只有两本而已,倒是灵境上面记载了不少相面的知识。 前八年潘筠都不被生计烦恼,所以从没认真学习过相面之术,但她从玄妙在周王府的经历中得出一个感悟,相面比丹道医术还赚钱。 当然了,她也看到了陶季在周王府中的作用,虽然有大夫做竞争,但会一点丹道医术,和相面技术结合起来,会更赚钱的。 何况,三清观最厉害的就是丹道啊。 每天的课程,相面和符箓就占一节课,其余全是在学丹道和医术。 而且,观里常驻道士王费隐、陶季和玄妙。 玄妙长时间闭关,至今没出过门,他们的相面和符箓是王费隐教的最浅显的,目前为止,他教的符箓她都会画。 陶季隔三差五的带陶岩柏下山行医,偶尔留在山里也是去采药,他们丹道医术的老师还是王费隐。 真是,每天睁眼是大师兄,闭眼看到的还是大师兄。 难怪陶季说拜谁为师没区别,因为都是王费隐在教。 潘筠搅吧搅吧,将饭和菜搅在一起,这样显得饭也有滋味一些,大口大口的吃,每日例行一问:“四师姐出关了没?” 妙真道:“我掐指一算,四师叔今日下午会出关。” 潘筠就道:“我明天跟四师姐下山。” 妙真和妙和一起扭头看向不远处面崖而坐的大师伯。 小师叔这话一听就不是对他们说的,而是对大师伯说。 果然,认真吃饭的大师伯扭头看了她们一眼后问:“下山做什么?” “一,收信,二,为师父祂老人家赚钱。” 一也就算了,下山的陶季等人可以代劳,但二…… 理由太正当了,王费隐一时找不出借口来拒绝。 但一想,这孩子和妙真妙和不一样,早熟,自身会的东西也是乱七八糟的,对她的培养倒不能和妙真妙和一样了,于是点头道:“行,你去吧。” 妙和一听,端着饭碗就挤到王费隐旁边,眼巴巴的道:“师伯,我也想下山,我,我给小师叔引路,作伴。” 妙真没说话,但也端了饭碗上前,和妙和一起眼巴巴的看着王费隐。 王费隐:……他就知道,潘筠的出现是对他教育的最大挑战,人世间最大的难题之一就是,不患寡,而患不均。 对上两个孩子的目光,王费隐咬了咬牙道:“行,都去。” 妙和妙真欢呼一声,捧着饭碗回到自己的位置,挤着潘筠一起高兴的吃饭。 妙真算的很准,当天下午,玄妙果然出关了。 她吃了点东西,然后沐浴更衣,等做完晚课才知道明天她要带三个孩子下山。 玄妙:…… 王费隐道:“玉山县的钱老爷病了,久治不好,三师弟带岩柏去看,这几日都不回山,所以此事就只能交给你了,正好,三個孩子都大了,带他们出去见见世面。” 玄妙:“我没打算去很远的地方,只到大源坞。” 大源坞是附近最大的一个村落,是乡所在地,逢五,逢十都是大集,明日是初十,正好是大集。 那里有一个急递铺,这附近的信都是寄到那里。 带上潘筠也好,这次下山本就是要收替她打听潘家二房的信。 下山那就要早起,卯时未到,三个孩子就被叫醒了,略一洗漱就背上昨晚收拾好的背篓下山去。 玄妙让潘筠走在最后,她则走在最前面引路,她解释道:“我们是长辈,功夫也比她们好。” “我知道,爱护晚辈,保护弱小嘛。”就和上山时,她被陶季和玄妙护在中间一个道理。 一行四人背上背篓下山。 别看妙真和妙和年纪小,俩人却是早早就习武修炼,功夫并不比陶岩柏差多少,俩人也经常在山中采药,因此在山中行走,俩人的脚力一点不比修炼有成的潘筠差。 她们一路顺畅的跟着玄妙走到山脚下,速度极快。 她们下山时天还没亮,只是村庄里也有人起了,玄妙带着她们穿过村落,鸡鸣狗吠之声不绝。 住在路边的一户人家里就探出脑袋来看,于朦胧的晨光中隐约看到玄妙,连忙招呼,“玄妙道长这是要出去?” 玄妙应了一声道:“去大源坞赶集。” “哎呀,去这么早啊。” 玄妙应了一声,很快带着三个小的穿过村庄。 一旦出现晨光,天就亮得特别快,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他们就能看清脚下的路了。 等到大源坞,天,完全亮了。 潘筠没来过大源坞,她来时没经过这里。 和他们一样赶着大早来赶集的人不少,他们进村时,集市上已经很热闹了,还有源源不断的人挑着担子从四面八方过来。 卖吃的摊子也很多。 这里商铺不多,道路都是平坦的泥地、草地,谁都可以占,所以卖吃食的摊位天没亮就过来占位置,此时卖包子馒头的蒸笼热气腾腾,白面的香气正不断的往人鼻子里钻; 卖面条的摊子汤也烧开了,摊主正在努力揉面; 还有专门卖饼子的摊子,摊大的,直接把卤好的肉拿出来当着人的面剁碎,就等着人上来买肉饼。 妙和经过肉饼摊子就走不动了。 玄妙道:“先吃早食吧。” 她在面摊那里坐下,却抓了一把铜钱给妙和,“你们三一起去买些其他的吃的。” 妙和高兴的应下,放下背篓,一手拉妙真,一手拉潘筠就走。 她还和潘筠分享自己的小心得,“我最喜欢和三师叔和四师叔下山了,三师叔心软,求一求他就会带我们去很多地方,四师叔大方,不管我们想吃什么她都会给钱。” 潘筠:“大师兄呢?” 妙和:“大师伯也好,但大师伯没钱。” 面对潘筠不解的目光,妙真解释,“大师伯没有财运,他手里只要有钱,必出意外破财。” “是吗?”不知为何,潘筠隐隐有些不安。 修道,修道,其实就是让人无限的接近于道,所以道士对于感觉尤其相信,因为觉得这是天道给人的提示。 潘筠抓住了这一种感觉,但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直到吃饱喝足之后,她在妙和妙真的小摊位边摆上了自己折叠好的符箓。 经过的人都会看一眼,但也只一眼,然后就走了。 倒是妙和妙真卖的搭配好的药草卖出去不少,一直都有进账。 潘筠撑着下巴坐在一旁看她们。 妙和大方的把赚到的钱分她一半。 潘筠不至于要两个小孩的钱,推了回去,“这里没人买符箓吗?” 妙真:“无病无灾,又没有鬼怪异常,大家为什么要花钱买符箓?” 潘筠就看向她们卖的药材,“那这药……” “都是祛毒解热的药草,夏天吃着提神醒脑,防止中暑,”妙真道:“我们每年夏天都会这么卖,连玉山县的药铺都会来与我们收购药材,附近的村民都知道,所以会与我们买。” “而且我们三清山的人会经常下山来行医,他们都知道我们的医术好,药材好,”妙和道:“小师叔,我觉得你卖符箓不行,我们三清山附近都没有妖鬼怪物的,用不上这些东西。” 潘筠:“为什么会没有妖鬼怪物?” 俩人理所当然的道:“因为我们有山神庇护啊。” 这个出乎潘筠意料。 前世,鬼怪横行,最好卖的就是符箓了。 潘筠的符箓又好,只要挂到网上,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售空,结果在这里,竟然卖不出去! 潘筠抬头,将灵力覆于眼睛,用她本身的天赋去看这个村子的人,发现……真的没有一点点黑气啊。 即便有困苦之人,那也不是遭受意外,而本身就是那么困苦,这类人需要一个强身健体符,能让自己因为困苦减少生病和身体损害,连好运符都没用。 因为,这里整体贫穷,运气再好也不可能出门捡到银子,何况,那种好运是建立在别人的厄运上的,她从不画那种符。 她的好运符,只是让人能错过一些带着厄的意外,而不能平地捡到好处。 但,困苦本身就不是意外。 对于符箓,如果不能让人看到立竿见影的效果,谁会花钱买啊? 买了也要怀疑它是假的,不信的状态下,符箓产生的效果减半。 潘筠默默地收起她的符箓包,道:“我错了,不该在这里卖符箓的,应该去那种大城,比如开封府,广信府。” 第五十章 赚到钱 妙真妙和都羡慕的看着她,“我们长这么大,从没去过广信府和开封府。” 潘筠闻言难过,为她将来的日子难过,“那你们去过的最大城池是哪儿?” “玉山县。” 听着就不大,潘筠不说话了。 玄妙背着空背篓过来,她带下山的东西已经卖完了,和三个小孩的零碎东西不一样,她直接找这里的商铺或者客商去卖的。 都是熟客,价钱基本上是固定的。 她看了一眼三人的小摊位,妙真妙和身前垫着的麻布袋上还放着不少东西,潘筠身前的麻布袋空空如也,“你的符箓竟能在此卖出去?” 潘筠:“是啊,很神奇吗?” 玄妙颔首,“很神奇,谁买的?” 妙和哈哈大笑,大乐道:“四师叔,小师叔跟你开玩笑呢,她一个符箓也没卖出去,她要去广信府卖,四师叔,我想陪小师叔去。” 妙真:“我也想陪。” 玄妙:“等你们可以从南面山峰下到山脚下,就可以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了。” 除了潘筠眼睛一亮,妙真妙和都垮下肩膀,丧气的“哦”了一声。 玄妙对潘筠道:“你随我来,你们两个继续卖伱们的东西。” 潘筠把自己的麻布袋送给妙真妙和摆放东西,追上玄妙,“我们去哪儿?” “去急递铺。” 这里的急递铺是每十五里设一铺,大源坞距离三清山不远,有最近的一個急递铺。 这是朝廷运营,只要是递送朝廷公文和朝廷信件,民间的来往信件,他们只送到村里,然后由本人来领取。 铺子里只有三人,正在整理刚背来的信件和包裹,铺司看到玄妙,皱眉上前,“来干嘛?” 玄妙也冷沉着一张脸道:“收信,可有我三清山的信?” 铺司去架子上找了找,丢出一封信来,“还有个三清山三竹,是谁?” 玄妙快速扫了潘筠一眼后道:“是我三师兄陶季在外的化名。” 铺司哼了一声,还是又丢出一封信,声音不大不小的叫嚷道:“装神弄鬼,不知在外面怎样坑蒙拐骗,还化名……” 玄妙理都不理他,手一扫而过,拿上两封信转身就走。 潘筠看得目瞪口呆,连忙拔腿跟上。 玄妙猛地停下脚步,将她的信交给她,冷着脸问:“认得急递铺的位置了吗?” 潘筠愣愣的点头。 玄妙:“以后取信的事你来。” 潘筠一听,连忙追上去,“师姐,你是因为以后都是我来取信,所以特意得罪他的吗?” “不是,”玄妙冷着脸道:“我从前也如此,他从前也如此。” 潘筠:“就不怕他毁坏我们三清山的信件和包裹?” “他不敢,”玄妙停下脚步,认真的与她道:“你记住,以后来收信的时候,信件若有脏污和异常,记下来,报到玉山县驿站,不用惧怕他的冷脸和威胁,你要是觉得自己本该有信却没收到,就让他一封一封的给你找,找出记录来核对无误。” 潘筠若有所思,“不畏强权的前提是我们拥有比他更强的强权,我知道了,我们上头有人!” 玄妙垂眸静静地看她,片刻后道:“你总给我一种感觉,你不是潘洪之女,倒像是王振的女儿。” “……师姐你羞辱我,王振是太监,怎么会有女儿?” “你不知道他是自阉入宫的吗,或许在未自阉前有呢?” 潘筠哼哼,“我品性好着呢,才不是王振那等人。” 玄妙这才道:“你没有强权,也可以不畏强权。” 然后就会落得跟她爹一样的下场。 潘筠在心里嘀嘀咕咕,低头看手中的信。 熟悉的字迹让她压不住心中的窃喜,左右看了看,发现没人盯着她看,她也没有被窥探的感觉,就立即拆开信来看。 是潘洪给她的回信,他说,他们父子三人已经熟悉了流放的生活,目前都过得很好。 潘筠泪水涟涟。 已经走出一段的玄妙走回来停在她面前,“你爹出事了?” 潘筠摇头,“没有,但我爹就喜欢报喜不报忧。” 玄妙:“倒和你一样,都不爱说实话。” 玄妙也看完了自己的信,和她道:“我的友人回信,你家人已经平安回到常州府,你二叔在金台书院找了一份教书的工作,月俸不少。” “平安就行了,我是不担心我二叔赚钱养家的能力的。”这一点她二叔比她爹强一点。 回到摊位上,妙真妙和的摊位前围了不少人,潘筠一见,心中一急,连忙挤上去。 围着俩人的全是大姑娘小媳妇和老大娘们,队伍分成了两派,老大娘们大多围着妙和,一个老大娘正在身上比划,“就这儿,就这儿,我站着疼,坐着疼,躺着还疼,妙和小道长,你给我看看我这是啥毛病。” 妙和肉乎乎的小手就去按她的腰,老大娘“哎呦,哎呦”的痛呼,却很开心,“就是这儿,就是这儿,小道长多按一按,多按一按。” 大姑娘小媳妇们则围着妙真,排着队的冲她伸出手掌,恨不得都挤到她眼前,“小道长,你帮我看看我的姻缘线,我,我今年能不能说到亲事。” 妙真拉着她的手仔细的看,又看了看她的面相后摇头,“今年不行,明年或许有喜事,你是晚喜。” “这样啊……”对方一脸失望。 潘筠却一下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挤上前去热情的道:“晚一些好呀,晚一些利你,不仅利身体康健,还利你的财运。” 对方瞬间眼睛大亮,打量了一番潘筠,见她也一身道袍,一看就和妙真她们是一伙的,立即放弃妙真挤到潘筠面前来,俩人双向奔赴,在妙真妙和的中间汇合,“真的?” 潘筠非常肯定的点头,“比金子还真,小姐姐,我再看看你的手相,看你情缘在哪个方向。” 对方立即伸出手来。 潘筠抓住她的手一看,再抬头看她的脸,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的表情,这孩子的命相不好啊。 潘筠皱紧眉头,小姑娘一见,心也立即提起来。 潘筠垂眸遮住眼中的光芒,和她笑道:“小姐姐,你的情缘宜近不宜远,且福气在后头,前头苦些,但总能苦尽甘来。” 小姑娘关注点只在宜近不宜远和福气在后头两句话上,又问了两遍,小姑娘就高兴的从怀里掏出一文钱给她,“小道长,你算得好,这一文钱给你。” 妙真妙和干这个都不要钱的,潘筠本意也不是要钱,她早看出来了,这里的人都没钱,除了卖的东西外,妙真妙和就是在做义工。 她挤上来也不过是为了验证这段时间的学习,好积累经验,回头去富裕的地方给人相面赚钱。 此时看着递到眼前的一文钱,她伸手接过,郑重的道:“善人,将来你若遇到姻缘拿捏不定,那就上三清山找贫道,贫道定尽全力给你算卦、化解。” 又道:“若不好上山,那就在山脚下的山神庙里问一问三清山神吧。” 感受到潘筠的真诚,小姑娘高兴的应下,喜滋滋的走了。 其他人一听,觉得潘筠相面的本事更高一点,立即分出一拨挤到她面前来。 等把这一条街上的大姑娘小媳妇老太太们都看过一遍,三人的嗓子都哑了,当然,妙真妙和的药材也都卖出去了。 玄妙递给她们一个竹筒,让她们喝水。 三人沉默的坐在一起喝水,安静得不得了。 回去的路上也很安静,一点也不像早上出发的时候,三人的嘴巴就没停过。 她们不说话,玄妙却说了。 她看向潘筠和妙真,“为什么骗人?” 潘筠哑着声音道:“我们骗谁了?” “那个问姻缘的小姑娘,她应该今年出嫁的。” 潘筠:“又不是正缘。” 玄妙:“但这是她的命数。” 潘筠:“我们给人相面算命,为的不就是规避不好的命数,抓住好的命运吗?” 妙真连连点头,“我看她这桩姻缘有性命之危,所以才让她等到明年的。” 玄妙蹙眉,“诚如你二人所言,相面算命是为了规避不好的命数,那也该告诉她,我问的是,为何要撒谎,不将实情告之?” 潘筠:“嗨,不好的事情躲过去就行了,何必说出来让人不开心呢?” 玄妙看向妙真,“你呢?” 妙真:“我怕她生气,也怕她家里人来打我。” 潘筠惊讶的扭头,“此地民风这么彪悍吗?算命而已,不必要动手吧?我们三清山谁被打过?” 妙真仰头去看玄妙。 潘筠跟着抬头去看,对上玄妙的目光,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这,他们一定打不过四师姐吧?” 玄妙瞥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潘筠好奇极了,连忙拉住妙真妙和,悄悄问道:“四师姐真的被打了吗?他们赢了?” 妙真道:“大师伯和三师叔也被打过,听说我师父也曾被人打出门。” 听着有点不妙啊,难怪我们要着重修炼武功,是要一点武艺在身的。 玄妙回头催促,“还不快一点。” “来了——”三人背着小背篓连忙追上去。 下了一趟山,潘筠赚到了一文钱! 第五十一章 阵法成 这一点,同样出乎王费隐的意料。 然后他掐着腰在山门前大笑了有半刻钟,把眼泪都笑出来了。 潘筠黑着脸看他。 王费隐擦干眼泪,一低头对上她愤怒幽怨的眼神,又忍不住哈哈笑了两声,见她的脸越来越黑,这才努力收了声,含着热泪看她,“如何,师父不是那么好拜的吧?做任何事啊,都需要付出代价。” 潘筠若有所思,“所以我下山赚不到钱,不仅因为山下不适合卖符箓,也因为师父吗?” 王费隐摸着胡子道:“虽然山下的确不适合卖符箓,但人有欲望,那么大一个集市,近十个村子的人,也不至于说一个有缘人都没有。” 他道:“不论是我,你二师兄,三师兄,还是四师姐,财运都很一般,现在添你一個,不过,我们师兄妹几个里,我与你的财运最差,因为,我们与师父的牵扯最深。” 王费隐拍了拍她的脑袋,安慰道:“尽快适应吧。” 潘小黑同情的“喵——”了一声,然后优雅的走了。 潘筠不信邪,回屋思索良久,她终于掏出那块功德石去找王费隐,“大师兄,麻烦你帮我分割石头。” 她特别精细的在上面画了线,让他按照线来切割。 王费隐看到她画出来的那小块石头,皱眉道:“好好的一块功德石,你干嘛要把它分开?” “我要做个阵法。” “就是你说的,计量功德的阵法?” 潘筠点头,“我准备了好久,现在阵法已经烂熟于心,可以开刻了。” “伱不会是想借功德回财运吧?”王费隐思考片刻后道:“倒是一条思路,那你应该抓紧修炼,争取早日出山去做功德啊,刻这个有什么用处?反正是否有计量,你做功德得到的功德该回以己身就在己身。” “师兄,你知道统计学吗?” 王费隐:“什么?” “这是一门学科,既然它能成为一门单独的学科,那就说明它存在的重要性,等我把这个阵法做出来,我就能统计出,我做什么事,能够最快,最有效率的积累功德。” 王费隐虽然从未听说过这门学科,但顾名思义也明白它是干什么的,对于后半段也听明白了。 他很震惊,震惊于师妹修炼的功利性。 “师妹,你……你一点也不像修道之人。” 潘筠这段时间总听到这样的评语,不在意的挥手道:“我知道,你们嫌我功利嘛,可修道之人不仅是要趋近于天道,也在与天道,与自然抗争。不争为争,争为不争,我不觉得我提高效率有什么不对。” 潘筠伸出石头,“师兄,帮个忙。” 王费隐虽然还在思索她的话,且不太赞同她的话,却不妨碍他帮忙。 他凝气成线,刷的一下劈下,气线快速穿过石头。 王费隐收手,石头还连在一起,似乎一点痕迹也没有,但他拿起来一掰,功德石沿着潘筠画出来的线分开,分毫不差。 潘筠“哇”的一声,竖起大拇指道:“师兄厉害,这个怎么练?” “等你丹田内的炁多一点再来找我要方法吧。”王费隐骄傲的哼了一声,也终于想明白了她的话,语重心长的道:“师妹啊,你那话听着没错,但修道重在修心,修身,不然,光长修为不长心,最后还是修不成道啊。” 潘筠道:“我知道,待我渡过此难关,我就认真修心。” 这口气就和“等我忙完这个工作,我就开始早睡”一样轻易且不让人相信。 王费隐看了看她,摇摇头走了。 算了,孩子不听话,将来有的她后悔,他已经提醒过了。 潘筠带着分割好的两块石头回屋,把那块大的依旧丢到灵境空间里,然后她开始调息打坐。 等她的身体状况,精神状况都达到最佳时,她睁开眼睛,注视着手上的小功德石,它慢慢上浮于她眼前。 左手丢出一张火符,在接触到功德石时,腾的一阵火起,将功德石包裹在中间。 这是她上过课后特意画的,大师兄说,符是借神之力,她要相信世上有神,她能通过灵力将神力请来固于符上。 潘筠这几日一直在催眠自己,让自己相信,她曾经以为由灵力生成的符,其实是由灵力请来的神力生成的。 她现在已经可以坚定的相信,火神冥冥之中就在注视着她,帮助她,现在她拿出符启用,用的就是神力。 火符在她的注视下腾腾而燃,功德石在她的注视下慢慢烧融,变成一团圆形的黏状物。 神识被大量消耗,散发着白色光晕的三玉灵境咻的一下从她的额间飞出,静静地悬浮于她眼前。 念头一起,两团东西合成一体,潘筠右手拇指指甲在中指指腹上狠狠一划,血沁出,将灵力聚于指尖,开始在三玉灵境上刻画下她早已烂熟于心的阵法。 潘小黑在她划破指尖时猛的一下站起,琉璃大眼睛里全是愤怒,她竟然用自己的血来刻画阵法,进一步加强了和灵境的联系。 偏偏它还不敢打扰她,以潘筠现在的修为,刻这一个阵法都勉强,要不是她神识比一般人强大,根本就刻不成这阵法。 所以短期内,他们只有这一次机会。 潘小黑在心里骂骂咧咧,却不敢出声打搅她。 最后一抹线条被画上,潘筠收指之时,一道灵光顺着她画下的阵线闪过,另外两条隐藏起来的阵法瞬间散发出光华,与它一起,灵光笼罩,三条阵法瞬间连接在一起。 三玉灵境金光一闪,玉白色的玉片上闪过一抹金光,玉片边沿好似镶了一层金线一般,玉身也隐有金色,更加漂亮了。 潘筠很满意的看着它,将它纳入泥丸宫,让它继续在老地方扎根。 潘筠呼出一口气,无视掉隐隐作痛的额角,看向潘小黑。 潘小黑冷笑连连,“我希望你记住,灵境是我的身体,就算我现在灵在外,它偶尔会将你认做我,但外来的,就是外来的,就好比,借尸还魂的魂与尸体再贴合,也难以百分百贴合。” 潘筠:“就跟你现在用的这具黑猫身体一样吗?” 潘小黑被潘筠噎住,说不出话来。 潘筠道:“放心吧,我当人当得好好的,不想做灵境,以血为引,不过是想我们两个更亲密一点。” 潘小黑也不知信没信,反正没回应她。 此时,潘筠已经将潘小黑隐藏阵法的法术去掉,三条阵法都被启动,此时三玉灵境上就挂着三条线,一条金色,一条红色,一条蓝色。 金色代表功德值,红色是灵力值,蓝色则是三玉灵境的封印解印进度条。 她勾了勾嘴角,对此很满意,“你回头在玉片存储那里建个表格,就专门做三条线的变化记录,以后我们每隔一段时间就统计一次,看看怎样做才能更高效的解印。” 潘小黑:“这不是你们研究员的工作吗,你让我来做?” “现在没有研究员了,你是境灵,这就是一个念头的事,随时记录,又不耽误功夫。”潘筠道:“我时间比你紧迫,不是说要加快修炼速度,尽快解开封印吗?” 潘小黑想了想,应下了。 “对嘛,一切为了变强,一切为了解开封印。” 潘小黑哼了一声不说话。 第二天,潘筠就热衷于帮道观里的人做好事。 比如帮王费隐烧火炼丹,帮妙和揉面做包子,帮玄妙端了一盆洗脸水,帮妙真扫地,可金色线条一动不动。 潘筠觉得估计是这些小事都太小,于是差点忍不住要给妙真妙和写作业,哦,不是,是看她们不会做作业,想教他们。 结果她费了两刻钟教完他们星宿,金色线条还是一动不动,“难道教她们这么有用的知识不算做好事吗?知识的传播,多伟大的事情啊。” 第五十二章 治病犹如杀匪 潘筠坐在山门前叹气,黑猫蹲在她身侧,也叹气。 山上人太少了,想赚功德都没处赚。 潘筠是个务实的人,功德没有,那就赚钱! 她第二天就背上小背篓和妙真妙和一起跟在王费隐的屁股后面去挖草药。 “大师兄,山里最贵的药材是哪种?” “紫灵芝,”王费隐道:“贵重的东西都不易得,它多生于栎树的树根或者枯干上,芝盖和芝柄都是黑色坚硬木质,芝肉是褐色。” 正好一行人走到山崖边上,隔着十来丈远的地方有一斜向上的峭壁岩山,王费隐就指着它道:“看到没有,在斜峰那里就有一棵。” 潘筠激动的走上前两步,“哪儿呢,哪儿呢?” “那儿!” 在王费隐的指点下,潘筠终于看到似乎嵌在山峰里的一块黑褐色灵芝,她眨眨眼,“怎么跟石头似的?” “所以它又叫石灵芝。” 王费隐挥挥手走了,“走吧,多看无益,你又采不到。” 潘筠不服气,收回视线正要说话,猛的看见脚边深不可见底的悬崖,吓得往后一缩,一时生理学脚软。 妙和:“小师叔,你惧高。” “没有,”潘筠道:“我上过千米的高空,还御空飞过,怎么可能惧高?” 妙和一脸不信,妙真直接问:“是在梦里吗?” 潘筠没回答,跑去追王费隐,“师兄,我们这些小的采不到,你为什么不采?” 那岩壁就好像被一刀平滑的削下来一片般,平整得很,爬都没处爬,但她觉得,以王费隐的修为,就算不能御物飞行,借力飞上去应该也不难。 王费隐:“我又不缺钱,何苦去冒这个险,费这个力?” 潘筠声音都劈了,“你不缺钱?” 王费隐肯定的道:“我不缺钱啊。” 潘筠心里哼哼,这就和她说不恐高一样不可信。 采药并不只是为了赚钱,在三清观,山中采药也是必备课程,王费隐熟练的带她们到一片稍显平缓的坡上,指着这一片树木道:“这都是药材,剥吧。” 妙和妙真熟练的放下背篓,拿出刀来,在树干上割一圈,再在那一圈上四五十厘米的地方又割一圈,然后垂直一刀,再掏出小刀来仔细从垂直割开的口子里挑开,然后用手一剥,一圈四五十厘米的书皮就被完整的割下来了。 潘筠看过一次就会了,她也拿出自己背篓里的两把刀,一边学着俩人割皮剥皮,一边问道:“这是厚朴?” “对,师妹聪慧,还没学呢就认识了,那你来说说,它有何效用?” 潘筠摇头,她认识厚朴树,但不知道它是药。 王费隐也不闲着,就在她们旁边剥,点名道:“妙和,告诉你小师叔。” 妙和:“它有温中下气,化湿行滞的功效,归脾、胃、肺、大肠经,可治胸腹胀痛、消化不良、肠梗阻、痢疾和痰饮喘满。” 王费隐听着很满意,点头道:“不错,伱看它的花已经开过了,但现在还能闻到香气,花也可入药,等到秋季结果,果也可入药。” 他们就这样在王费隐的絮絮叨叨里剥了一上午的树皮,把目之所及的厚朴树全都剥皮,四個背篓被压得满满的,王费隐还掏出两个麻布袋来装。 一边剥树皮,一边背药方,现在潘筠满脑子都是《金匮要略》的“厚朴、大黄、枳实”,《和剂局方》的“厚朴、紫苏子、陈皮、半夏”和《伤寒论》里的“厚朴、大黄、芒硝、枳实”。 然后他们换了一条路回去,路上还停下来捡了药方里的枳实。 王费隐不仅背一个大背篓,手上还一左一右的拎着两个麻布袋,身上看着空荡荡的只有一身衣裳了,结果他在后腰上一摸,又抽出一个折叠得极小的麻布袋。 一展开,那麻布袋还挺大,能装下两个潘筠。 他把袋子递给她们,“把看得见的都捡了吧。” 潘筠接过袋子,和妙真妙和一起蹲地上把落下的枳实都丢袋子里,一边丢一边道:“师兄,这枳实多少钱一斤?” 王费隐看了她一眼后道:“不同的炮制方法,有不同的药效,价格自也不一样。 药材嘛,价格也都是随市场变的,我上次出山卖枳实还是上次,所以我也不知价格几何。” 潘筠:…… 王费隐掏出水和干粮,看了眼三个孩子,笑眯眯的招手,“先停手吧,过来用午饭,我看这片地上枳实不少,我们估计要捡到下午。” 三人也的确又渴又饿,丢下袋子就一溜烟坐过去。 潘筠对于赚钱这种事很执着,也很认真,她主动问道:“大师兄,这枳实的方子要怎么配?” 王费隐对她这种好学的态度非常满意,一边给她们水,一边道:“那就不得不提一句你们祖师爷葛仙翁的《肘后救卒方》了,其他的还罢,回去以后你们要把《肘后救卒方》全背下来。” 妙和立即举手,“大师伯,我已经背到第三卷了。” “好好好,”王费隐赞许的道:“潘筠,妙真,你们虽不主修丹道,但该学的也要学,回头我教妙和针灸和药剂时,你们也要旁听,练一练手。” 潘筠表示自己可以精修此道:“我很聪明,符箓阵法一道,虽然我学的和师门有些出入,但我相信自己很快能融会贯通,我有很多时间,可以与妙和一样精学丹道医术。” 王费隐就先和妙真说,“你不要学她,一来,她的确天赋异于常人,二来,她自大,你既然决定要专精天文和巫祝之术,那就只专精此道,不要分心。” 有些心思浮动的妙真立即坚定了想法,点头应下。 王费隐这才和潘筠道:“行,我会认真教你的。” 他没感觉到潘筠有多喜爱丹道医术,她怕是还是为了赚钱。 不过他不阻拦,孩子好学,又有能力去学,还是应该鼓励的。 “葛仙翁的《肘后救卒方》,顾名思义,就是救急病的方剂和方法,病例都是各种突而猝死的例子。所用之方包含方药、针灸和各种外治方法。” 王费隐见她们都有点困了,干脆挑有趣的案例给她们说,比如,“知道被狗咬了怎么治吗?” 潘筠吃了些干粮和水,此时被树叶间的漏阳照着有点昏昏欲睡,道:“打狂犬疫苗。” 王费隐不理她,对瞪大了眼睛的妙和妙真道:“将那咬人的狂犬打死,用它的脑涂抹伤口可治疗。” 潘筠也瞪大了眼睛,坐直来,“倒是一个不错的方法,和疫苗有异曲同工之妙。” 王费隐反问她,“什么是疫苗。” 潘筠想了想后道:“疫苗就是没有毒的病毒,相当于没有杀心的土匪强盗。它入我家门,我家的卫兵看到它,察觉到它是土匪,就把它杀了。 等将来,有毒的病毒再入人体,就相当于有杀心的土匪要入我家门,因为它们长得一样,我家的卫兵一看到它们就认出来它们是土匪,不等它们产生左右就冲上去一顿嘎嘎乱杀,将它们拒于门外,即最重要的脏腑之外,这就是疫苗。” 妙真和妙和听得双眼迷茫,但王费隐是个资深医者,一听就懂,他一拍大腿道:“是极,被疯狗咬伤的人有的一日两日不会发病,有的三四年不会发病,有的则能长达十余年不疯不病,却有朝一日突然发疯,就是因为那土匪藏在了他家里,一时没有发作。 直等到他家的卫兵松懈,而后从埋伏之处跳出来,一击即中。” 王费隐高兴的团团转,哈哈大笑道:“对,对,在此情况下,先给伤口涂上那疯狗的脑子,强逼一个土匪堂而皇之进门,让它被卫兵发现,杀之。 既然家中出现了一个土匪,卫兵肯定要细细地查一遍,就开始四处找,总能找到躲起来的土匪,哈哈哈哈……” 妙和听得目瞪口呆,呆呆地问道:“这到底是治病,还是打土匪啊?” 王费隐笑眯眯地摸了摸她的脑袋道:“治病就犹如杀匪,一样的道理,一样的道理啊。” 他满意的看向潘筠,“你说的不错,你的确极有天赋,哈哈哈哈……” 整个山谷间都回荡着王费隐的笑声。 潘筠骄傲的抬起下巴来。 第五十三章 修炼 王费隐也很骄傲自己有这样一个天才师妹,于是一口气丢出枳实的五个要紧方子,涉及到医书《肘后救卒方》《千金方》等等。 好在潘筠过耳不忘,来回记个两遍就能背下来了。 而王费隐为了让她们能牢记于心,背着背篓回道观的路上,让她们念了一路。 别说潘筠了,对医书不太通的妙真都背得滚瓜烂熟了。 三個孩子累了一天,回到道观就坐着动弹不了了,王费隐却还没放过她们,该扫地的扫地,该添香油的添香油,该做饭的做饭…… 他则去挑水。 玄妙又闭关了,陶季带着陶岩柏还在山下给那位钱大善人治病。 王费隐带着她们吃饭,等她们都去洗澡换上了干净的衣裳,就招手道:“来,今晚我教你们修炼。” 现在将近酉正,即下午六点钟左右,对于潘筠来说,前世是下班放学之后的修炼时刻,对于这一世来说,也是修炼时刻,所以接受良好。 但对于妙真妙和而言,这是她们准备睡觉的时间。 俩人虽然乖巧好学,但还是忍不住耷拉下脑袋。 王费隐笑眯眯地看着她们,可不是他逼着她们刻苦,今时不同往日,以前没有潘筠的时候,两个孩子虽然偶尔也想着下山,更多的却是安贫乐道,对山上的生活很满意。 而自从潘筠上山来,虽然她从未提及自己在山下的生活,但他能感觉到妙真妙和对山下的世界多了几分憧憬,想下山的欲望也更加的强烈了。 别以为他没看到三个孩子暗搓搓的去探南面的山路。 人的欲望难消解,尤其是三个这样年龄的孩子,随着年纪、见识的增长,孩子们的欲望只会越来越多,越来越重。 消解已经不可能,那就让她们多学一些东西,多做些下山的准备,山上辛苦,总比下山后丢命强。 于是,天色始昏,万籁寂静之时,三人排排坐在了王费隐面前。 王费隐道:“五师妹,你可知道你的修炼与常人不一样?” 潘筠想了想后点头,“妙真妙和练的是体内元气,借体内元气引动外在的元气做招式。” 王费隐道:“前者为内力,后者为武招,要修道,先得习武。不论是以文入道,还是以武入道,都要先学经脉和内力,等学会内视,才算是踏入修道之列。 而你,未有内力,就先入道了,不仅已炼化体内元气,还能将天地间的元气引入体内修炼。 我想,你已经可以内视了吧?” 潘筠在妙真妙和的惊叹中点头,“对。” 王费隐面色平淡,没有问她是怎么做到的,只和妙真妙和道:“知道为何让你们先练内力,再入道门吗?” 妙真道:“为了内视?” “不错,”王费隐道:“人的身体便是一个宇宙,当伱们可以内视,看清了自己的身体,才看到宇宙,摸到道的边沿,内视之后,你们才能看清自己体内的经脉,看到身体里的元气,内力,以及身体外的元气。 当你们看清这一切的时候,你们才能有意识的去吸引外面的元气,此时才算入道门。” 潘筠:“她们练功时我看到过有灵气进入她们的身体,但……又离开了。” 妙和立即问:“灵气就是元气吗?” 王费隐点头,“只是叫法不一样而已,灵气、元气,不论叫什么,它都是代表一种能量,更庞大的概念叫炁,它无形无相,是先天之能量,是生命之源,身体之道便是炼炁,让人的身体拥有炼之不尽的生命之源,以获得长生; 心之道则是追源溯本,你等若能探知宇宙是怎么形成的,探知它运行的规律,这就无限接近于道了。 身体到底只是躯壳,人之根本在于神魂,神魂永存才是我等修道之人的追求。” 王费隐:“但高台建屋的基地是高台,所以习武,打磨身体这一关绝对不能省。” 王费隐这就不止是教妙和妙真了,也在教潘筠。 文化知识讲完了,王费隐开始带她们修炼。 妙和妙真练内力,争取早日可以内视,正式炼炁。 潘筠则是练她的坤元功,大量灵气被吸引而来。 王费隐让她们坐在一起修炼,就是想让妙真妙和多沐浴灵气,即便不会主动吸收,但功法运转之下,说不定在灵气入体后能引得它们和体内元气一起运转呢? 哪怕只有百分之一,她们的内力也能增长得更快一些。 身体大约下意识的知道这是安全的地方,所以在走了两个小周天之后,潘筠身心完全沉浸在修炼之中。 王费隐见她进入深度修炼,竟大周天修炼,不由挑了挑眉。 不到半个时辰,妙真和妙和就悄悄睁开一条眼缝,虽然还坐着,身体却不由晃了晃,屁股歪了。 王费隐又看一眼还在深入定的潘筠,不由叹息,这就是天赋啊。 他拿起桌子上的拂尘,轻轻一甩,点了点两人的脑袋。 妙真妙和睁开眼睛,冲他讨好的笑。 王费隐就示意她们起身出去,不要打搅潘筠。 两人立即爬起来。 到了门外一看,黑乎乎的一片,但天上群星闪烁,好似一盆钻石挤挤挨挨的凑在一起,天幕离得极近,好似伸手就能掏一把。 妙真妙和从小便住在山中,却也很少能看到这样的星空。 毕竟,她们大部分时间睡得早,少部分睡得晚时间也难有这样好的星空。 妙真愣愣的,“星星这么多,这么亮,怎么山里还是这么黑呢?” 王费隐:“正是因为这么黑,才能看到这么多这么亮的星空。” 三人拿了蒲团放在门外的台阶上一起抬头看星星,潘筠坐在他们身后的殿内继续修炼。 在妙真妙和看不到的世界里,大量五颜六色的灵气犹如彩虹般涌向潘筠,但她们也能感觉到今晚的天气尤其好,空气特清新,不由自主的想要深呼吸。 王费隐倒是能看到,但他一点也不在意被这些气围绕、穿透,让自己看起来乱七八糟的。 师徒三个难得如此安静。 但半个时辰之后,潘筠还在修炼。 妙真忍不住问道:“大师伯,小师叔如此专注是功法的区别,还是天赋的区别?” 王费隐:“是天赋和努力。” 他道:“听说她幼时开始修炼时就很能坐得住,每天除了吃饭和睡觉便是修炼,连门都不出的。” 妙真和妙和惊叹,不由用钦佩的目光去看潘筠。 王费隐道:“练内视就是练静心的过程,道家修炼的境界分为五时七候,虽然我们从未认真分过,你们了解,了解也不错。” 妙和都困了,一听立即精神起来,“大师伯,是哪五时七候?” 王费隐:“顾名思义便可,一二三四五时,一二三四五六七侯,第一时又被叫做万境期,第二时叫人静期,第三时叫心静期,第四时叫摄心期,第五时则叫定心期。 当你练到定心期时,你便可内视,渡过则可进入第一侯,正式踏入修道,炼炁。” 妙真:“大师伯,怎么判断我们和旁人是什么境界?” 王费隐:“打一架就知道了,或是一起修炼,看入定的时间和修炼而出的功力。 不过后者不太准,,还是要打一架。” 妙真:“……” 妙和:“大师伯,大师伯,那我们现在是什么境界?” 王费隐看了眼两人后道:“你们都还在第一时。” 有点受打击。 妙真问:“那小师叔呢?” “她?”王费隐皱眉,“要是看她修炼和入定,她已经在第一候,但和她打架,她只在第三时。” 还是刚刚摸到第三时边的状态,在刚上山时,王费隐试探过,她体内的功力只在第二时。 王费隐越想眉头皱得越紧,潘筠很奇怪,她体内积累的气和她表现出来的修炼能力和年份有很大的差别。 算了,孩子嘛,有自己的小秘密很正常,她又不是妙真妙和,从小就养在山里,他啥都知道。 王费隐察觉到身后的灵气涌动在减缓,就知道她也快出定了,于是和妙真妙和道:“你们回去睡觉吧。” 妙真妙和不走,好朋友要一起睡一起起,所以她们要等潘筠。 王费隐也不破坏她们朋友间的感情,点头应下了,干脆继续谈,“知道我从前为何不告诉你们等级吗?” 俩人摇头。 “因为不想你们去跟人打架,分别这些。” 妙真:那现在说……是为了让我们去打架? 第五十四章 轻功功法 王费隐:“现在说这些,是为了告诉你们,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以你们现在的功力,出去要是惹事,那就是给人当菜切的。” 他语重心长道:“所以你们要谨记,出门在外,拿不定别人的功力等级时,不要轻易去试探,平时也不要太过招摇得意,以免招来嫉妒仇恨,你们不去试人家,万一人家来试你们呢?” 妙和一听,着急起来,“那碰上这样的人该怎么办?” 王费隐道:“记住一个口诀。” 妙真妙和一脸认真,王费隐就道:“一忍二让三动手。” 妙真小心翼翼的问道:“要是就遇上大师伯说的人外人,我们打不过呢?” 王费隐一脸郑重,“跑!” 蹲在门边竖着耳朵听的潘小黑一听,重新趴在自己的猫爪上,鄙视的“喵”了一声。 王费隐回头看了一眼黑猫后和妙真妙和道:“你们别听这小黑的,这是大师伯我几十年的人生经验,除了伱们师父和师叔,我从不传授给别人的。” 妙真妙和:…… 潘筠:“大师兄说的对极了。” 妙真妙和立即回头,这才发现潘筠不知何时已出定,正盘腿坐着听得特别认真。 潘筠认真的和妙真妙和道:“所以别的功夫还罢,我们首先学的是步法,只要跑得够快,我们就能活得久,只要活得够久,一切皆有可能。” 王费隐好像找到了知己一样猛拍大腿,“五师妹,还是你懂我啊,当年我传授你三个师兄师姐这套口诀时,他们都不以为然,还是吃了不少亏才听进去一点。” 潘筠立即问道:“师兄,咱三清观有好的步法吗?” “那肯定是有那么一两个的,”王费隐道:“最厉害的是妙真正在学的七星步法,对应天上七星,游走时便如星光流淌,让人握不着,击不到,还有就是飘渺步。” 潘筠渴望的看他,“还有呢?” 王费隐就说她,“你当厉害的轻功步法是菜市场的菜吗?还有呢,没了,我们三清山能有这两套厉害的轻功步法已是很厉害的了。” 潘筠就让王费隐当场走一下给她看看。 王费隐倒不拒绝,起身道:“大晚上的,你可要看清楚了。” 不仅潘筠,妙真妙和也都兴奋的点头,小脑袋都差点点掉了。 三人眼神都特好,虽然只有星光点点,很黑,但当眼睛适应黑暗之后,她们还是能朦朦胧胧的看到东西的。 王费隐闪身就飞出去,片刻便踩着树叶隐于树木阴影之处,身姿飘渺若仙,时隐时现,脚踩过树叶时犹如清风吹过树梢…… 三女孩眼睛大亮,追着王费隐跑出去,王费隐的声音远远传来,“这是飘渺步。” 他在叶尖飘过,三人瞬间就找不到他的踪迹了,潘筠耳朵一动,猛的回头,王费隐刚好落于她们身后。 妙真和妙和跟着潘筠回头,看见大师伯绕了一圈回到她们身边,惊叹的“哇”一声。 潘筠激动的拍掌,厉害,厉害,普通的轻功步法竟然能瞒过她的灵气感应。 妙真妙和也跟着激动的拍掌。 潘筠眼睛闪亮的问道:“那七星步法呢?” 王费隐:“七星步法得要人陪练才能领悟到其中的玄妙之处,师妹不如来攻。” 潘筠:“大师兄既然如此要求,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话音闭,潘筠劈手就攻去,她会的武功招式不多,就擅长两套招式,一套叫军体拳,一套叫古武基础招式,全是上学的时候学的。 其中古武基础招式包括了掌、拳、刀枪剑戟等基本武器的基础招式。 她从小学三年级开始学习,一直学到了大学毕业。 但是,一周两节课,她真的只学了基础而已。 运招时,她直接用的灵力。 潘筠知道王费隐修为高,所以一点不收力,直接上军体拳,招招朝着他的要害去。 王费隐双手背在身后,在她出拳时身子向后一倒,脚则紧紧地黏在地上,侧头躲过手劲,他就像一個自由自在的圆规一样,脚立在地上,身体一倒一荡,在半空中一转,与攻击的潘筠错身而过,脚一点一转,他就站在了潘筠身后。 潘筠没有停顿,未曾回身,攻击已至,王费隐蹬蹬后退,一转再一进,再次和潘筠错身而过…… 等潘筠一套拳法打完,身上都出汗了,却连王费隐的衣角都没碰到过,明明她用了灵力,速度快,攻击也快。 她看得出来,王费隐甚至连内力都没用,纯靠步法就躲过了她的攻击。 潘筠愣住。 王费隐骄傲的摸着胡子道:“如何,体内之炁不是无所不能的吧?” 潘筠手一动,掐诀问道:“那要是改掉武招,用法术呢?” 王费隐笑道:“你可以一试。” 他这么一说,潘筠法术瞬发,一道灵光咻的一下朝王费隐攻去。 王费隐虽惊讶于她法术的迅猛,却依旧轻盈的躲过,游刃有余。 他的脚往后退了两步,地上的草猛地一长,朝他的脚绞去,他看也不看,在草长起来的那一刻又转了一个方向,明明人就在潘筠身前,偏就犹如流光一般抓不住。 或是察觉到潘筠在根据他上一个步法在他下一步上攻击他,他这次走的步法与上次全然不同。 潘筠捉摸不定,只能根据他转动的方向去攻击,偏他不知怎么走的,明明前一息还在她面前,下一息就跑到了她身后,前一息还在她的正左方向,下一息就偏了三十度…… 捉摸不定,完全捉摸不定。 潘筠打了他两刻钟,累得整个人都喘起来,狼狈的撑着膝盖看他,偏他还轻飘飘的一身从容。 潘筠:“……你,没有用灵力。” 王费隐轻轻一笑道:“就算是一个普通人在你面前,他只要学会七星步法,你也打不着,至少以你现在的能力打不着。” 潘筠:“不是只有七颗星吗?为什么变化这么多?” 王费隐:“你知道七颗星有多少种变化吗?” 潘筠愣了一下,若有所思道:“排列组合吗?有五千零四十种。” 正要揭露答案的王费隐一顿,然后才点头,“对,五千零四十种,你知道我下一步走哪一点?” 潘筠激动的上前握住王费隐的手,“大师兄,我要学这个!” 简直是气死人不偿命的轻功啊,就是让你看得着打不着,飘渺步可以拿来逃命,这个七星步法就用来气人。 她双眼发亮,已经开发出另一种用法,“大师兄,我们应该把这个步法列为门派必修功法,相信我,学会了七星步法,我们就是打不赢对手,也能气死对方。 你看我,我脾气那么好,胸怀那么宽广的,这两刻钟都快被你气死了,外面那些小肚鸡肠的人,一定会比我更早气死。” 王费隐:…… 妙和虽然也激动,但看看妙真,还是努力的举起自己的手臂,为自己发言,“小师叔,我不想学。” 潘筠扭头,皱眉,“为什么?多好的功法啊。” 妙和:“因为我学不会。” 她快要哭了,“七星步法太难了,要学会得先学会排列七星。” 王费隐也说,“你就别为难妙和了,你想学就学,明天我教你,妙和就学飘渺步吧。” 王费隐说完看向妙和的小肚子,残忍的道:“妙和,你该瘦身了。飘渺步,你得先能飘起来。” 妙和按住自己的小肚子嘀咕道:“一定要能飞起来吗?我现在的步伐也挺快的。” 潘筠很喜欢她的婴儿肥,看了眼她的小肚子,有点心疼,略一思索道:“我也会一套轻功步法,叫残影步,倒是更适合妙和。” “哦?”王费隐感兴趣起来,“怎么个合适法?” “容易学,飘起来的时候不多,顾名思义,快如残影,同样让人捉摸不到,最要紧的是,胖子也能学。” 残影步可不是学校教材了,而是她用贡献点从国博里兑换出来的功法。 它是高等功法里最受人欢迎的步法之一,就是因为它不挑修炼者,胖子能学,甚至跛脚的都能学。 正因为包容性高,所以它的兑换积分也很高。 王费隐一听,立即出手,“我试试。” 这下换潘筠跑了,她脚往后一蹬,瞬间跃开两三丈远,然后脚步不停,双腿就跟受惊的傻狍子一样蹬蹬往后…… 然后丝滑的转身,朝着山间就跑去,刷刷就跑远了,因为太快,王费隐追上去一掌劈出时,只劈下一道影子,潘筠咻的一声就跑出去老远,昏暗的夜色中,他们只来得及看到潘筠的残影。 果然是残影步。 众人:…… 潘筠很快又咻的一下跑回来,呼出一口气,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道:“这套功法只有一个缺点,那就是吃体力和灵力,哦,你们还没有灵力,那就是你们的内力。 但妙和这么有活力,最不缺的应该就是体力了,你再勤加修炼,多练一些内力,一定够用了。” 妙和“哇”的一声,连声道:“我要练这个,我要练这个。” 第五十五章 顺便的秘方 王费隐即刻更改课表,第二天就开始教她们轻功。 陶季和陶岩柏回山时,就看到潘筠和妙真在山门前踏着七星步,时不时的撞在一起; 而旁边妙和小腿上绑着沙袋,正从这边跑到那边,跑到炼丹房那头,就又咻咻跑回来。 哦,三清山的炼丹房距离山门有一段距离,中间有竹林相隔,大约相距五六百米,一个在山顶平地的这一头,一个在山顶平地的那一头。 倒不是山门这里没空地了,毕竟,他们现在所在的山门就有老大一片空地,但这是练功用的地方。 更主要的是,炼丹嘛,总会有些意外发生,为了不让炼丹房影响到这边的道观,特意把它给建远了。 于是就选择在山的那边,丹井的那边建了三间房,王费隐和陶季各占一间,还有一间,在最角落的地方,是给其他弟子学习、练习所用。 妙和现在就负责把晾晒,炮制好的药包抱上,咻咻的跑到炼丹房放下,再跑回来,如此往复。 既可以练功,又可以做些顺手的事。 拿着一条小竹条坐在石头上一摇一晃的王费隐很满意三个孩子的刻苦学习,看到师弟回来,就扬了扬手中的竹条道:“老三回来了?” 陶季看着他徒弟咻的一下从他身边跑远,半晌说不出话来,“大师兄,妙和在练的什么功?” 王费隐就从怀里掏出昨天晚上潘筠默写下来的功法给他看,“五师妹给她找了一個特别适合她的轻功功法,残影步,你看看。” 陶季一目十行的扫过,还没来得及发表意见,妙和又一溜烟的跑回来了,刷的一下在他身旁刹住脚,欢快的道:“大师伯,我跑完五十圈了。” 王费隐笑哈哈的点头,“好好好,那你压腿休息去吧,正好你师父回来了,去和你师父学医术去。” 陶季就把妙和拎走了。 妙和其实不太想走的,她想和小师叔妙真她们待在一起。 潘筠和妙真都沉浸在七星步的奥妙变化之中,所有人都被她们忘到了脑后,直到俩人肚子咕噜噜的叫起来。 俩人从沉浸式练功中回过神来,到后院看到正在倒药材的陶季,惊讶,“三师兄,你何时回山的?” 陶季默默地看了她们半晌后点头,“不错,看得出来你们挺认真的了,下次再接再厉。” 陶岩柏:“小师叔,我们不仅从伱们身前走过,还站在你们身边和大师伯说了好久的话,你们竟然一点不知?” 潘筠跟着妙真一起摇头,“不知啊。” 陶季:“行了,岩柏煮了面,先吃面,下午你们和我学炮制药材。” 作为三清观门人,甭管是要专精哪一项,采药、炮制和基本的针灸、各种常见病的开方是要懂的。 当然,这不是他们的专业知识,这是他们的常识。 吃过面,陶季就带着他们把昨日采到的药材都拿到炼丹房前的空地上。 搬出两个大木盆。 丹井就在旁边,陶岩柏去打水,陶季就带着三个小的清洗厚朴皮,洗干净以后切丝,放到一个竹子编的巨大笸箩上,待水沥干之后再一点点的放到晒药架的小笸箩上。 枳实也是差不多一样的炮制方法。 等炼丹房前的十个晒药架用了七个半,昨天他们采回来的药材才算处理完。 三人又把昨天背下来的药方和各种病例的脉案念了一遍又一遍。 错一个字的,陶季当下就拍一下脑袋,严厉不已。 潘筠觉得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厚朴和枳实的,也不会忘记与它们有关的药方和丹方。 但这不是结束,而是开始,每次他们只要出去采药,必要背诵所采的药材的药性,炮制方法,以及包含它们的药方、丹方,能治的病等等。 而最近,又正是剥厚朴和捡枳实的时候,他们的那间炼丹房里,光是炮制好的厚朴和枳实就堆了四麻袋。 更不要说他们采回来的鹿衔草、前胡、杜仲、女贞子和云雾草等一众药材了,直接堆满了半个房间。 潘筠现在觉得自己强得可怕,不仅能认出这么多药材、会采摘,知道它们喜爱的生长环境,还会炮制,知道药方和对应的病情。 现在给她一台检查人体的机器,她就可以做医生给病人开方了。 哦,这个世界没有那样的机器,只能通过望闻问切来断病情。 没关系,她觉得以她现在的学习速度,这些都不是问题,把脉观色嘛,分分钟就能学会的事。 她连符纸都会做了,还有什么不会的? 不错,潘筠最近还被迫学了一门手艺,造符纸! 山上的符纸不够用了,陶季近来也没有病人,基本上不下山,所以玄妙就出关带他们做符纸。 采集材料,熬煮,捶打,浸泡,再捶打,再浸泡…… 一直到筛纸,晾晒,做出来不合格,再继续…… 等潘筠她们能独立做出合格的符纸后,炼丹房里堆积的黄纸就占满了一角。 而潘筠不仅学会了做符纸,还从一众失败品中做出了更合适如厕的防水软纸。 一直等着她们能做出合适书写纸张的王费隐失望的收回目光,“还以为山上能添一笔收益呢。” 潘筠将衍生出来的方子写下来,吹干墨水后道:“谁说这厕纸不能进收益的?” 王费隐:“因为没有厕纸可以有别的替代之物,人们也愿意委屈一下自己的屁股,却不会委屈孩子们读书。他们愿意花二十文买一刀书写纸,还愿意花八十文买一刀粗宣纸,但谁愿意花上二十文钱买你这一刀擦屁股的纸?” 潘筠:…… 潘筠不服气道:“我的纸张便宜,二十文不愿意,五文呢?” 王费隐瞪眼,“你五文钱一刀?” 潘筠:“我五文钱一斤!” 谁家的纸张是论斤卖的? 潘筠就是。 她拿着称称出一斤来,算了一笔账发现很有赚头后就道:“我回头就拎着这一斤纸下山去卖方子。” 王费隐:“你要卖方子?” 潘筠:“不卖方子,我们谁来做这门生意不成?” 王费隐一想也是,山上谁有这个空闲做这件事? 大家都要修炼和学习的。 一听不用自己做这门生意,王费隐顿时不操心了,兴致勃勃的问道:“你打算卖多少钱?” 潘筠就和他商量,“大师兄你觉得能卖多少钱?” 王费隐一脸苦恼,“我不知价啊。” 师兄妹两个凑在一起商量了半天,潘筠以自己浅薄的认知开价“五百两”,王费隐觉得太贵了,“价格太高,人家连杀价都不肯咋办?要不就开三百两,让他们杀到二百两。” “二百两?”潘筠不服气的道:“难道在大师兄眼里,我这张方子就只值二百两吗?” 王费隐:“差不多吧,一张如厕的方子,能赚多少钱?” 潘筠哼了一声道:“你等我下山卖给你看。” 王费隐就大声道:“你去,明天就去,你要是能卖出超过二百两,超过的钱我分文不取,全给你。” 王费隐让陶季和玄妙明天带他们下山去玉山县。 正在练功的妙和一听,高兴的在地上打了一个滚,赚不赚钱的她无所谓啦,她还有好多钱呢,足够她吃好多东西了,重要的是可以去玉山县。 潘筠问王费隐,“大师兄你不去吗?” “我要留下看家。” 第二天,道观六人一猫,每个人都背满,扛满了东西,潘小黑都得自己往山下走,根本没人有力气和空间抱它。 潘筠挑着两个麻袋,身后跟着妙和妙真,前面是陶岩柏,他们四人都挑着两个麻袋。 而陶季和玄妙,一人挑六个麻布袋,直接把他们的视线给挡住了,连头都抬不起来了。 中途休息时,潘筠问陶季,“大师兄总不至于是因为要扛包,所以才不下山的吧?” 陶季果然嘴快,道:“不是,大师兄轻易不能下山。” 潘筠:“为什么?” 陶季意识到自己说多了,立即闭嘴。 玄妙打断她的深究,道:“等你再长大一些就告诉你。” 一句话堵住,潘筠只能停止继续询问。 到了山下就好了,三清观的骡子还养在村里,车也在。 陶季去地里和王家把骡子牵回来,摸了摸它肥胖的肚子道:“这骡子他们养得可真好。” 他心满意足的套上车,把他们带下来的所有药材都放上车,然后就驾车领着他们去玉山县。 陶季心疼骡子,车上已经放了这么多东西,自然不舍得再坐上去,所以不许任何人坐。 孩子们也不介意,她们只要能下山就很高兴了。 陶岩柏对去玉山县熟悉,所以走在前面带路,顺便给他们介绍沿路的村庄和道路等。 这是潘筠第一次去玉山县,心情也很好。 好心情一直保持到她和陶季从书铺里出来。 她怀里的秘方已经卖出去了,换了五张小小的银票。 妙和妙真等在外面,一看到她就冲上去眼巴巴的问,“卖了多少钱?” 潘筠伸出五根手指。 妙和瞪大了眼睛,兴奋的道:“五百两!真的卖了五百两啊。” 潘筠:“五十两。” 第五十六章 钱善人啊 五十两已经是店家肯给的极限了。 用掌柜的话说是,“现在市面上又不是没有厕纸,就算你家的更好用,但人家的更便宜呀。 普通百姓只买便宜的,粗糙就粗糙些,有什么要紧?” “所以我还不能卖贵,论斤算,最多五文钱一斤纸,批给其他商户,最多三文,一斤赚个一文钱罢了。”店家拿着算盘给她算,“一斤一文钱,光是买这方子我就需要卖出五万斤纸才收回本钱。” 更不要说什么用技术入股之类的话了,哼,纸很难做吗?厕纸很稀奇吗? 谁不知道玉山县的纸张和景德镇的瓷器一样出名? 潘筠的这张方子虽然比现在的厕纸更柔软防水些,可并不是不能琢磨的。 店家以前没见过也就算了,现在见到了,让工匠们仔细琢磨,未必做不出来,多费些功夫罢了。 所以他愿意花五十两来平费的这番功夫,超过了的话,不如自己研究。 潘筠是个识时务的人,在察觉后当机立断的把方子给卖了。 见妙真妙和也有些失落,潘筠自己却好了,高兴起来,“五十两呢,还是做符纸的时候不小心做出来的,这不就相当于白捡的五十两吗?我们这么多人辛苦那么多天采摘炮制的药材都未必有五十两。” 妙真妙和一听还真是,也跟着高兴起来,“店家要求这方子不能外泄吗?” 潘筠:“店家只要求玉山县内只许卖给他一家,出了玉山县他就不管了。” 用掌柜的原话是,“道长就是卖我方子后又自己做这门生意,只要不在这玉山县内,我也拿你没办法呀,为这点薄利,我总不能一直跟在您屁股后面打转吧?” 所以掌柜干脆就不要求,他只要潘筠确保玉山县内没有第二个卖家就行。 对方要求这么低,潘筠还能怎么办呢,自然是答应他了。 唉,赚钱太难了,但花钱却很容易。 陶季和玄妙带他们去药铺。 把车上的药材都卖给药铺。 别说,他们辛苦这段时间的成果还是很不错的,这一车的药材足足卖了一百八十六两呢,然后陶季转手就花出去八十两,全都买了药材。 潘筠看了一眼,发现这些药材陶季上次就买过不少,不由愣住,“三师兄,你上次买的药材……” 陶季:“用完了。” 他顿了顿后道:“下山前大师兄说了,你已经适应三清山的生活,该炼体了。” 上次陶季买了不少药材上山,本打算给潘筠炼体的,但王费隐给她看过后拒绝了。 她当时外表看着强,其实内里空虚,又新到地方,还未适应水土,贸然炼体,怕是会弄巧成拙,所以一直压着没让。 现在潘筠不仅脸色红润,还往上窜了一截,身上也胖了点儿,王费隐这才答应给她炼体。 潘筠咋舌,“炼体好贵啊。” 陶季也叹气,“不然我们三清山怎会那么穷呢?” 就是因为赚的虽多,但花的更多啊。 陶季道:“这都还是基础的炼体,等你们再长大一点,不仅要炼体,还要炼丹助益修炼,到时候花费会更多。” 潘筠对服用丹药修炼持怀疑态度,她更喜欢自己修炼,而不是凭借丹药。 不过她这会儿什么都没说,陶季修丹道,他就一直炼丹修炼。 陶季把东西买齐,看向他们几個,道:“给你们半个时辰的时间,半个时辰之后城门口汇合回山。” 妙和拉上潘筠就要走,潘筠一把抓住陶岩柏,把他也给拽上了。 一出药铺潘筠就问他,“伱知道玉山县有谁会买符箓吗?” 陶岩柏想了想,把她们带到钱家大门前。 大家一起抬头看向大门上大大的钱字。 陶岩柏道:“这就是刚才你们卖方子的书铺东家,钱老爷家不仅有书铺,还有纸坊,很有钱。” “上次你和三师兄下山来给他看病,他们家给了多少诊金?” 陶岩柏骄傲的道:“十两。” 潘筠皱眉,“十两很多吗?” 陶岩柏道:“多得不得了,我将来要是能在药铺里当坐堂大夫,一个月也就四五两的收入,三师叔七天就赚了一般坐堂大夫两个月的工钱,你说多不多?” 那还是挺多的。 潘筠就问陶岩柏:“钱老爷生的什么病?” 陶岩柏道:“消渴症,上次差点就死了。” 潘筠一听,就折了两张符箓放在荷包里,和陶岩柏道:“走吧,你带我们进去。” 陶岩柏看在眼里,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问道:“小师叔,你不会是想就我们几个进去卖符箓吧?” 潘筠:“不然呢,三师兄是医者,他可不适合干这个,这符是我自己画的,自然是我卖,等我卖出去了,我分你们一点钱。” 妙真和妙和点头表示认同。 陶岩柏:“钱老爷人挺好的,是个善人。” “我也是个善人,难道你不相信我的符箓?” “我倒是相信,但我怕钱老爷不信,到时候坏了三师叔和三清山在他那里的印象就不好了。” 潘筠一脸严肃道:“时间和事实会向他证明我和三清山是值得他相信的。” 如果她一直不走出这一步,世人只知道三清山的丹道医术,不知三清山的符箓术法,她什么时候才能走出自己的道? 潘筠抬头看了一眼钱宅,更加坚定了想法,拖着陶岩柏就上去敲门。 门房打开门,看到四人,认出陶岩柏来,将门打开得更大一些,“陶小道长,有何贵干?” 陶岩柏看了一眼潘筠后道:“我有件小事求见钱善人。” 门房报进去,正好钱老爷有空,他还以为是关于自己病情的,连忙让人把他们请进来。 潘筠跟着下人一进大堂就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的钱老爷。 人略显消瘦,且不太有精神,一看就是有病,但这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他印堂发青啊,青到潘筠都能一眼看出来。 不仅潘筠,陶岩柏都察觉出钱老爷身上的气息不太对。 妙真和妙和都好奇的盯着钱老爷看,眼睛就跟探照灯似的将人上下左右的打量。 展开笑容正要和他们打招呼的钱老爷:…… 就……挺怪异的。 进来的四个小道士齐齐盯着他看,那眼睛里全是震惊和好奇,钱老爷停顿了一下才重新扬起笑脸,只盯着认识的陶岩柏问:“小道长是奉师长的命令来县城的吗?” “钱善人,我们是随三师叔,四师叔一起来的,是,”陶岩柏看了一眼潘筠后道:“是我小师叔想要见一见钱善人。” 陶岩柏给他介绍道:“钱善人,这是我三清山的小师叔,这是我四师妹和五师妹。” 潘筠带着两个师侄冲钱老爷抱拳行礼。 钱老爷也友好的点头,“不知几位小道长找在下是为了……” 潘筠一脸严肃道:“本来是为了给钱善人送健身符的,但见到钱善人之后,贫道觉得钱善人更需要平安符。” 钱老爷一脸空白,“送符?你们三清山还卖符?你们不是只做斋醮,各类法事和看病卖药而已吗?” “现在也给各位善人和信徒画符,”潘筠道:“钱善人不知道吧,我四师姐便出自龙虎山张家,一手符箓术法出神入化。” 如果是三清山的符箓,钱老爷是要持几分怀疑态度的,但龙虎山的…… 钱老爷感兴趣起来,“张家的弟子怎么不在龙虎山修习,而来三清山?” “我们修道之人讲究的是缘分,三清山和四师姐有缘,更利于四师姐的修炼便来了,”潘筠挥手道:“但今天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今日见到了钱善人。” 潘筠上下打量过钱老爷后道:“钱善人和我们三清山果然有缘,得巧今日就遇上了,要是晚上两日,我们恐怕就再见不着面了。” 这话听着就很不祥。 潘筠道:“钱善人可知,你此时印堂发青,乌云罩顶,是大祸将临之象啊,莫非钱善人这两日要外出?” 钱老爷:“……小道长算错了,我没有要外出。” 他捂了捂胸口道:“在下身体不适,这几日都不想出行。” 陶岩柏和妙和咬着嘴唇担忧的看向潘筠,糟糕,小师叔算错了…… 潘筠却一脸坚定,还笑着点头道:“那是最好不过了,三日之内,钱老爷最好不要外出,或许可以避开此祸。” 她顿了顿道:“要是一定要外出,那请一定要带上我亲手所画的平安符。” 潘筠没有掏荷包里的健身符,而是从袖子的内袋里掏出两张平安符,重新叠好递给钱老爷。 钱老爷:…… 潘筠微微一笑,将平安符放在桌子上,爽朗的笑道:“钱善人不必多心,你与我三清山有大缘分,贫道不过是从门口路过,知道善人是我三师兄的病人,所以进来送两张健身符罢了,不过,钱善人此时的确更需要平安符。” 潘筠放下平安符,抬手抱拳行礼后就走。 陶岩柏和妙和妙真反应过来,连忙行礼后退下。 钱老爷看他们离开,不由蹙眉,这是真的路过进来送符,还是…… 这要是个年长一些的道士,钱老爷一定不相信,说是送,谁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 可这一个个,年纪也太小了,又是三清山出来的,陶岩柏他也没少见,是个腼腆勤快的少年。 这么一想,钱老爷坐不住了,连忙叫来管家,“快追上去,给他们送……送一封十两的红封。” 管家应下,连忙拿了红封追上去,紧赶慢赶,正好在他们跨出大门时追上去。 第五十七章 本事到家了吗 听到身后的喊声,潘筠悄悄地松了一口气,轻轻翘起嘴角,露出最和煦的笑容转过身去。 管家快速的上下打量她一眼,脸上也挤出笑容来,双手递上红封,“辛苦小道长特意走这一趟,这是我们老爷的一点心意。” 潘筠没动,妙真妙和都一脸迷茫,倒是陶岩柏最先反应过来,连忙上前接过红封。 潘筠这才笑道:“钱善人客气了。” 她顿了顿后再次叮嘱道:“还请钱善人小心再小心,三日之内最好不要出门。” 管家敷衍的点头,没想到陶道长还有这样的师妹,不学丹道医术,而是跟外头那些道士一样专做坑蒙拐骗之事。 潘筠看了管家一眼,皱皱眉,只能叮嘱道:“若一定要出门,切记带好平安符。” 灾祸一般都可躲避,但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她已做了自己该做的,拿这封红封一点都不亏心,接下来就看这位钱老爷的运道了。 他要是有运道,自然会听她的避过这一场劫难。 潘筠转身离开。 管家见她如此干脆利落倒是诧异了一下,他还以为她要继续车轱辘一顿话,好拉拢一下他们钱家的关系呢。 潘筠走得快,妙真妙和也不擅人情世故,拔腿就走,只有陶岩柏和管家行礼后离开。 “小师叔,小师叔……”陶岩柏追上潘筠,问道:“你看钱老爷的运道真的不好吗?” 妙和道:“三师兄你看不出来吗?我都看出来了。” 妙真道:“连你们都能看出来的程度,不是今日的事,也是明日的事了,所以小师叔让他三日内不出门是对的。” 潘筠:“拆开看看有多少钱。” 陶岩柏这才反应过来,将红封交给她,忧虑道:“小师叔,我们要不要告诉三师叔,让三师叔再上门提醒一遭?万一钱老爷不信我们,还是外出怎么办?” 潘筠见他念念不忘,就扭头问妙真,“你觉得呢?” 妙真直接摇头,“三日前四师叔授课,就说过,我们给人卜算相面,可以为人避灾迎福,但不可强改命运。” 陶岩柏:“三日前我还在炼丹房里给三师叔烧火呢,没上课。” 妙真就平铺直叙的转达了一下课程内容,“三师叔说,我们算出前面有一个看不见的大坑,于是告诉过路的人,提醒他们绕路。 有人绕过去了,这是我们与他们的善缘,有人不听,非要往前走,我们同情他即将丢掉性命,于是把人打晕,强行带人绕路,这是恶缘。” “我们算出天将降临红封,于是告诉过路的人,有的人相信,于是停下伸手接住红封,这是善缘;有人不相信,径直走了,我们怜惜他错过好处,于是把人打晕绑在原处,等着天降红封时接住,这是恶缘。” 潘筠点头,“我们对钱老爷已经尽到提醒的义务,这是善缘,莫要更进一步,将善缘变成恶缘。走吧,时间不早了,我还得去一趟民信局。” 十两银子的红封,已不算少了,毕竟与陶季下乡做住家医生一周的收入一样。 潘筠很满足。 玉山县也有一家民信局,潘筠在下山前就问清楚了,所以早早准备好要寄出去的东西。 她将背上的包袱取下打开,拿出两个盒子摆在伙计面前,“你们要检查里面的东西吗?” 伙计看了一眼后摇头,“体积很小,不在检查之列,道长这两个盒子是寄到一处吗?” 潘筠点头,“对,全都寄往大同。” 伙计就拿出一個更大的长方形盒子来,把两个盒子装在一处,拿出一条封条就要封上,潘筠眼睛微眯,叫住他道:“这个盒子只放我的盒子?” 伙计点头,笑着解释:“小道长既然有意保价,我们民信局自然更得小心谨慎,这是单独一辆车运输的,您放心,一定不会和其他货物混杂在一处,有损坏和遗失。” “我自然是相信你们的,”潘筠从袖袋里掏出一张黄符,“只是贴上黄符会更安全。” 她亲自将平安符贴在长盒子上,伙计见了,一言难尽的在她的指点下在黄符旁边贴上封条。 潘筠交了钱,拿了回单后就急忙赶去城门口,时间快迟了。 三人一边跟着她狂奔,一边还有闲心八卦,“小师叔,伱给你家里寄了什么东西,那盒子看上去很贵重的样子。” 街上人不少,四人运起那微末的轻功跑起来,就跟一阵风似的从人身边冲过去,大街上不少人都回头去瞪跑过去的人,“哪来的熊孩子,大街上乱跑,撞到人怎么办?” 话音还没落,四人已经跑没影了,一口气跑到城门口,潘筠蹦到车上坐好,这才回答他们的问话,“我寄可多东西了,有各种药丸、药粉和符箓,全是我们三清山的特产。” 牵着骡子的陶季一愣,瞬间反应过来,“你昨日问我要那么多的药丸、药粉,是拿去送人?” 潘筠:“送我父兄的。” “哦。”陶季的气恼瞬间平了,道:“你下次可以提前和我提,我给炼些补益的丹药给你,大同苦寒,你光给他们送那金疮、风寒之类的药有什么用?还得补益。” 潘筠连连点头,大声的道:“谢三师兄,我就知道三师兄对我最好了。” 玄妙:“补益一类的丹药,大师兄炼得最好。” 潘筠道:“大师兄对我也好,就好像我父亲一般。” 陶季:…… 潘筠笑眯眯的,“师姐对我也好,就跟我亲姐姐似的,三师兄则像我哥哥。” 妙和连忙问,“我呢,我呢?” 潘筠笑眯眯的看她,“你像我闺女。” 妙和:“……小师叔,我和你一般大。” “行了,行了,别贫嘴了,赶紧上车,再不回去天就要黑了。” 天黑是不可能天黑的,现在大太阳还在天上挂着呢,不过玉山县距离三清山有一段距离,等回到山脚下还得爬山呢。 大家立即爬上车坐好。 玄妙把买来的包子分给他们,陶季这才跳上车,一边甩着鞭子让骡子小跑起来,一边拿过一个包子与他们一起啃起来。 直走出老远,陶岩柏才想起来告诉两个大人,他们刚才去了一趟钱家。 陶季并不在意潘筠去钱家兜售符箓,他只是好奇,“钱老爷精明得很,你竟然能把符箓卖给他?” “我没卖,我是送给他,他硬是要给我红封的,根本不能拒绝。”潘筠道:“不信你问陶岩柏,我和钱老爷一见面便如故人般,可有缘分了。钱老爷一见面就相信我了。” 陶季就看向陶岩柏。 当着潘筠的面,陶岩柏也不能说不对,只能僵硬着点头。 陶季就上下打量潘筠,“你看上去也不像是特别值得信任的人啊?” 玄妙偏头看她,问道:“是钱老爷有什么不妥吗?” 潘筠道:“他印堂发青,这几日运势极差。” 玄妙:“已经提醒过了吗?” 潘筠:“那当然,我可是主动找上门的,既然看到了灾祸,怎能不提醒?” 玄妙就点头,“既然已尽人事,接下来就听天命吧。” 天命或许还是眷顾钱老爷的。 管家目送他们走远,转身回大堂时还是将潘筠两度叮嘱的话告诉了钱老爷。 钱老爷不在意的挥挥手道:“我身体才恢复不久,近日并没有出行计划,她的提醒于我来说无用。” 管家也是如此想的,看向桌子上摆着的平安符,“那这……” “收起来吧。” 钱老爷从不佩戴外面这种不明来历的东西,平安符一类的东西,他只会亲自去庙里找大师们求。 十两银子的红封只是为了交好三清山,不想因此交恶罢了,毕竟三清山的丹道医术是真的强,将来他要是生病了,还得请三清山的道士来看。 管家也知道钱老爷的忌讳,就将平安符收走,打算烧了。 钱老爷背着手回屋休息,结果才坐下,便有下人急匆匆来报,“老爷,老爷,孙家来信,说姑老爷今早不好,可能就今日的事了。” 钱老爷猛的坐起来,他的姐夫孙泉,不仅是姐夫,更是他的好朋友,知己,俩人关系极好。 “快叫人准备车,我们现在就去孙家庄。” 下人应下,立即去准备。 钱老爷被人扶着急匆匆往外走时心脏猛的一缩,他一下反应过来,一把抓紧管家的手,问道:“符,那平安符呢?” 管家愣了一下,连忙道:“还在的,还未处理,小的这就去取来。” 管家小跑着回去取符,不一会儿气喘吁吁的跑来,将两张叠好的平安符递给钱老爷。 钱老爷双手接过看了看,还是塞进荷包里挂在腰上,道:“我现在就去孙家庄,你派人去请城东的赵大夫,再派一人去三清山请陶道长,务必将人都请到孙家庄去。” 管家应下,将钱老爷送上马车才去安排。 钱老爷坐在车上,捏了捏腰上的荷包,松了一口气,他在心里安慰自己,那几个孩子算的未必准,到底年纪小…… 但心里还是隐隐有些不安,在此之前,他从没想过自己今日会出府。 但我带了平安符,我带了平安符。 这一刻,钱老爷既希望潘筠算的不对,又希望潘筠本事到家。 第五十八章 避过灾难 马车咕噜噜走出县城,过了最颠簸的一条路,上了官道后,车夫就接连甩鞭,让马加快了速度。 钱老爷忍不住将脑袋探出车窗前后看了看,今日阳光不错,地面只有些前两日大雨遗留下的一些水渍,一切都好,一点儿也看不出会出事的样子。 钱老爷松了一口气,收回脑袋坐好,冲前面车夫道:“再快一些。” 车夫应了一声,拍了拍马屁股,让马车加快了速度。 啪嗒一声,钱老爷就觉得脸让东西砸了一下,他立刻捂住脸,低头就看到掉进怀里的一块拇指般大小的石头…… 他下意识往窗外一看,那石头刚才好像是从窗户飞来的。 念头才闪过,钱老爷猛地瞪大眼睛,扑到车门口大喊,“快停下——” 与此同时,轰隆隆的一声,一块巨石以不可阻挡之势从山上轰的一下滚下来,砰的一声,天旋地转,钱老爷咻的一下被抛出去,飞到半空中,他只来得及看见一阵白光,还未反应过来就啪叽一声趴在了地上。 他麻溜的爬起来,抖着嘴唇去看他的车,就见一块巨石将车厢冲下山崖,车夫和马堪堪在崖边停住, 车架已散了,马受惊的嘶鸣一声,踢了一下腿,甩开车夫手里的绳子,拔腿就跑,一溜烟就看不见了。 钱老爷也想离开这落石的地方,于是撑着地想要站起来,结果手脚发软用不上力,只能冲车夫伸手,“快来扶我……” 话音未落,山上又传来隆隆声,俩人一起抬头,就见钱老爷的斜上方正有几块大石头滚下来…… 钱老爷心都凉了,站不起来就往山脚那里爬,想要贴着山站着躲过这波落石, 他以为他动了,其实是一动未动,落在车夫眼里就是老爷吓坏了,整个人呆坐着不动。 车夫眼泪狂飙,连滚带爬的朝钱老爷冲去,“老爷,老爷……” 他踉跄了一下,刚起身跑了两步就摔倒,正好落在钱老爷身前。 巨石转瞬就至。 一主一仆对视一眼,大哭出声,抱在一起等死。 落石滚滚而下,从俩人的右后方滚过,从俩人的左前方滚过,碎裂的小石头砸在人身上,轰隆隆的一片过了许久才停下。 眼睛紧闭的两个人没察觉到疼痛,心惊胆战的睁开眼睛,这才发现他们身前身后都是滚过的巨石,偏偏他们在的这个位置一块石头都没有,只有崩裂下来的小石子,还全砸在了车夫身上。 钱老爷嘴巴抖动,半晌说不出话来,想起了什么,他连忙去摸腰间的荷包。 扯开荷包袋子,就见里面的两张平安符,一张光华流转,烫手得很,一张却是颜色暗淡,连线条都模糊了。 钱老爷立即将荷包扎紧抱在手心里连连作揖,“神佛保佑,神佛保佑。” “老爷,我们快走吧,万一又落石……” 钱老爷也怕的,连忙爬起来,因为知道平安符有用,他内心充满了力量,一下就站起来了。 一主一仆互相搀扶着往回走。 等走出落石的那段山路,俩人这才瘫倒在地。 劫后余生,俩人终于放心大哭起来。 钱老爷哪里还有心情去想他的好友兼姐夫,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潘筠,和车夫搀扶着回到家,顾不得狼狈,立即叫来管家道:“快,封一個一百两的大红封,立即让人送去三清山给潘小道长。” “老爷,城门就快要关闭,此时出城……” 钱老爷:“快关,那不是还没关吗?赶紧去,别耽误了。” 管家正要出去时,钱老爷又叫住他,“不行,我得亲自去一趟,她可是救了我一命啊,怎么也得去给三清祖师上个香。你先派人去送钱,其余的话不要多说,等明日我亲自去三清山,我来说。” 管家无奈的应下,正要出去,外面又跑来一个下人,“老爷,孙家表少爷来了。” 孙家是报丧的,孙老爷到底没等到妻弟,于今日未时三刻去世。 那个时间,钱老爷刚刚出门往孙家庄去。 钱老爷闻言大哭起来,差一点点啊,他们家就要连着办两场丧事了。 钱老爷去不成三清山了,还是得去孙家庄奔丧,他就又改了命令,让管家明日一早亲自去三清山送钱,“和潘小道长说,等我忙过这阵就去山上拜会,让她一定等我,一定要等我啊。” 管家一头冷汗,连连应下。 城门已关,谁都出不去了,奔丧也得明天。 钱家请了大夫来给钱老爷看伤,结果一通检查,除了手背上刮了几道血痕,和膝盖磕青了以外,身上就没别的伤了。 就连一开始被石子砸中的脸,也只青了一小块,都没肿起来。 倒是车夫有点惨,身上不仅有许多擦伤,屁股骨裂,连肋骨都断了两根,好在没伤到脏腑,好好养一阵能好。 钱老爷对他当时没跑,而是过来扶他很感激,不仅全包医药费,给了不少赏钱,还把他定为自己的专属车夫。 潘筠对这些一无所知,天黑了,而他们还在爬山。 摸着黑回到三清山,什么娱乐活动都没时间展开了,大家干脆利落的洗漱睡觉。 第二天一早,王费隐就挑拣着他们带回来的药材,和山上的药材一配,就配出了三份药材来。 他把药递给玄妙,“熬了给她们泡上吧。” 玄妙应下,把三个人一起叫到炼丹房。 炼丹房里的药材已经卖出去一半,此时屋里空了不少。 陶季给她们搬来药桶,三个排排放,旁边则是四口炼丹炉。 玄妙将药包放进三口炼丹炉里,让她们去打水,抱柴,生火。 “我今日教你们熬煮锻体的药,以及泡药浴要注意的事项,泡药浴时可以练的功法。” 因为体质的不同,每个人的药浴还不同,要打通的经脉也各不相同。 “五师妹已内视,要打通,拓展的经脉可以轻易找到,并引药力冲击,所以对你来说,最艰难的是忍痛,只要你能忍住身体、经脉上的疼痛,药浴对你的助益就能达到最大。” 玄妙扭头对妙真妙和道:“而你们,最艰难的是引药力入体,按照我说的运功方法冲击经脉,锻炼身体的筋肉。” 三人一起咽了咽口水,问道:“很疼吗?” 玄妙严肃的点头,“很疼,但事半功倍。” 不然,他们怎会花这么多钱给他们买药? 自己熬自己的药材,潘筠打开药包,按照玄妙的叮嘱,先放水里清洗一遍,然后浸泡。 等浸泡够十五分钟后,再捞出来沥干,然后把泡好的药材放进大炉子里。 三清山上啥都缺,就是不缺各种大小的炼丹炉。 他们有一间专门的房子摆放各种大小的炼丹炉,那间屋子就叫丹炉房。 据说里面的每一个炉锅,都是她那未曾谋面的大师侄在外面定做后一口一口的背上来的。 所以别看潘筠是新来的,且一来就坚定的主修符箓,给她配套的炉锅一个都没少。 大中小三种,她想炼制什么样的丹药都可以。 王费隐还体贴的给她的丹炉刻上了名字。 用王费隐的话说是,“希望有朝一日,我们三清山弟子的炼丹炉能够高挂于各个道观的道德天尊身前。” 潘筠很认真的点头,“大师兄放心,我一定会努力的。” 王费隐不指望她,指望的是陶季和妙和。 现在,潘筠就用自己最大的那口锅煮药。 按照玄妙说的,两桶水烧成一桶半,然后盛出来倒进浴桶里,放凉到一定温度之后再进去。 三个人站在自己的浴桶前,看着那蒸腾的热气,都有些紧张的咽口水。 玄妙站在她们身后,问道:“刚才教伱们运行的功法都记牢了吗?” 三人一起点头。 “那就进去吧。” 潘筠呼出一口气,眼睛一闭一睁,咬咬牙,脱掉衣裳就跨进去,咦,除了烫一点也没别的问题啊。 潘筠坐在里面的小竹凳上,盘腿坐好,不由自主的拍了一下水道:“四师姐,不难受啊。” 玄妙看了她一眼,见三人都坐进去以后微微一笑,“不难受就好,现在开始按照刚才教你们的功法各自修炼吧。” 潘筠调整气息,运转功法,她这才感受到身体四周充裕的药力。 药力被功法吸引着进入身体,皮肤刺痛,当她运转着药力去冲击经脉时,蓬勃的药力刷的一下冲进药力,将一切阻挡在它们身前的垃圾挤出去,窄窄的经脉被撑开…… 潘筠忍不住“嘶”的一声,额头冒汗,忍着痛意继续。 玄妙看了满意,再去看另外两个,她们不能内视,但也在运转功法了,已经感觉到痛意。 但和能看到自己经脉变化的潘筠不同,她们看不到自己体内的变化,所以在痛苦之后就会放缓运转的速度,缓解痛苦。 而潘筠,因为看得见,冲刷经脉带来的成就感让她忍痛的耐性直线上升,于是运转的速度不仅没慢下来,反而还加快了。 不仅经脉,药力在冲击经脉之后对肌肉的捶打过程,潘筠也看到了,她感受到,她一直羸弱的身体筋肉在药力的冲击安抚下慢慢变得柔软和强劲…… 第五十九章 法事 药力被吸收殆尽,浴桶中的药水变得稀薄,片刻后,体内的杂质在功法的运作下排出,药水重新变得浑浊起来,还有股腥臭味。 潘筠被臭醒了。 玄妙站在妙真和妙和那边,对她点了点头道:“你好了,去沐浴更衣吧。” 潘筠看看自己,又看看妙真妙和,不解,“为什么我比她们臭?” “一来,你从小吃的东西混杂;二来,你从小吃药,是药三分毒。” 潘筠:“那大师兄他们以丹药入道,岂不是在吃毒?” 玄妙:“炼丹,是将药合理配比,将毒素去除,最大化的激发药性,和你们单纯的熬煮药材可不一样。” 潘筠接受了这个说法,起身沐浴更衣。 衣服穿到一半,她猛的反应过来,灵境上的金条猛的向前窜了一截,显示数值99。 “喵——”潘小黑撑开窗户跳进来,激动的冲她嚷嚷,“你看到了没有,你有功德了!” 潘筠眼睛亮晶晶的,“看到了,看来钱善人平安无事了,不过,救一个人能得这么多功德?” 潘小黑和她一样两眼摸黑,哪里知道? 不过这不妨碍它跟着一起高兴。 一人一猫对视一眼,嘿嘿傻乐,功德这事可以干,不仅可以积德,还能赚钱。 潘筠换上衣服,指使潘小黑道:“把这事记在伱的小本本上,记清楚时间地点,卖钱善人两张平安符,获99点功德。” 潘小黑一个念头的事儿,瞬间就记上了。 潘筠觉得,她三清山符箓小师叔的名号算成立了,接下来就是把名号打出去的事了。 下次再见到钱老爷,得托他帮忙多介绍几個朋友。 有钱人的朋友也多是有钱人,惜命之人的朋友自也多是惜命之人。 多钱又惜命,可不得需要符箓护身吗? 潘筠心里计算着一张符箓到手的钱和功德,嘎嘎乐。 潘筠快乐的走出房间,然后冲隔壁炼丹房道:“四师姐,我先回去了。” 四师姐清冷的声音传出,“回去做饭,今日不得饮用冷水。” “哦。”潘筠还沉浸在既能赚钱,又能赚功德的快乐之中,越过竹林回道观,就看到山门前,正冲陶季连连行礼的钱家管家。 潘筠一愣。 钱管家也看到潘筠了,连忙小跑着迎上来,行礼道:“小道长,总算是见到您了,我家老爷昨日遇到山石落坡,多亏了您的提醒和平安符才逃过一劫。” 他将怀里收着的大红封拿出来恭敬的递上,“小道长,这是我家老爷的一点心意,还请小道长笑纳。” 潘筠脸上的笑容就不是那么灿烂了,她伸手接过红封,问道:“钱善人是昨日遇险?” “是啊,昨日小道长走后没多久,我们姑老爷家就来信,说姑老爷病重,老爷就要往姑老爷家去探病,谁知半途会遇到山石落坡,多半是前两日下雨,让山上泥土松动,石头滚落……” 潘筠:“那今日钱老爷的行程是?” 钱管家见她脸色凝重,心也不由的提起来,道:“我们老爷今儿一早就去孙家庄奔丧了,小道长,难道我家老爷的劫难还没过?” 潘筠也正有此疑虑呢,按说不应该啊? 她掐指算了算,皱眉,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信自己,于是笑道:“我掐指一算,劫难已过,钱老爷可放心,将来出行多注意一些就行。” 钱管家松了一口气。 陶季等他们说完话才上前,请钱管家去观里上香。 不错,钱老爷很大方,不愧是玉山县有名的大善人,派管家来不仅是给潘筠补红包的,也给添了香油钱,要为家里人祈福。 三清观常常因为太高,山路难行而痛失香客,至少潘筠来三清观这么久,就没见过有人上山烧香。 三清祖师爷们要不是有他们供奉,这个道场得散。 钱管家上香去,潘筠觉得自己得静静,于是就蹲在山门前的大石头上合计,【你说,他昨天遇险,怎么功德刚刚才到账?难道功德也会延迟到账? 总不至于,必须得他们二次找上门来感谢才有功德吧?要是这样也太坑了点儿。也就钱老爷大方又不嫌麻烦,其他人未必会派人过来,而且我现在在三清观还好,万一将来我下山游历,满世界跑呢?】 总不能身后追着一群要感谢她,滴功德到账的人吧? 潘小黑也不知道,但以它有限的见识判断,“喵,你可能找错方向了。” 潘筠目光幽深,【把刚才功德到账的具体时间精确到时辰上,改天再见钱老爷,问一问他。】 潘小黑应下。 潘筠拍拍屁股起身,正要回去做饭,就见有一行人气喘吁吁的走上山来。 潘筠眼睛一亮,活来了! 如此诚心的爬到山上来,三清祖师怎能不保佑他们? 潘筠扬起笑脸正要迎上去,想起了什么,又停住,只是含笑站着,笑容都收回去三度,淡然的目视前方。 艰难爬上来的人也看到了潘筠,连忙搀扶着走过来,问道:“小道长,你家主持在吗?” “在的,善人们随我来。” 潘筠带他们去找……陶季。 她左右看了看,凑到陶季身边问道:“大师兄呢?” 陶季:“大师兄练功去了。” 陶季去接待新上山的人,上完香出来的钱管家看到他们一愣,也追上来,“老孙?” 对方回头,也惊呼,“老钱?” 一问,是孙家庄孙家的管事,上来请三清观的道士们下山做法事的。 陶季问清楚时间和要的人数,一口应下了。 等孙家的人也上完香离开,潘筠才凑到陶季身边,“三师兄,我能一起下山吗?” 陶季一口应下:“能!” 等妙真妙和也出来,得知有法事,她们就开始回屋去收拾东西。 妙和还找出来一个钟铃给她,“这是三清铃,给你,一会儿我教你怎么用。” 潘筠将三清铃举起来仔细打量,察觉到上面有一股浓厚的能量,这是真法器啊。 她轻轻一摇,叮铃铃一声,心神俱动,人瞬间眼明神清,精神了不少。 “好东西啊……”潘筠拎着三清铃问,“平时这些法器就这么收着,不用吗?” 妙和:“既不做法事,山上又没有妖魔鬼怪,需要用法器做什么?” 潘筠:“练贴合度?” 妙和道:“道观里的法器谁都可以用,我们现在还小呢,得再大一点,师父他们就会送我们专属的材料打造自己的法器,从小养着,到时候才好用。” 妙和小声道:“四师叔就有一柄法剑,据说就是从小养着的,可厉害了。” 潘筠心生向往。 “你们药浴炼体的效果如何?” 妙和就运起功法啪的一声跺了一下脚,脚下的石板啪的一声,一道闪电般的裂痕贯穿石头。 潘筠忍不住“哇——”的一声,还没来得及惊叹,妙和就抱住自己的脚“嗷嗷”叫起来。 潘筠:“……可以理解,毕竟,力是相互的。” 一旁的妙真无言的看着俩人。 潘筠在她们的带领下一通找,找出好多法器、法衣,打包。 潘筠越看越觉得不太对劲,“你们要下山,三师兄四师姐要下山,这件法衣……难道大师兄也要下山?” 妙和点头,“是啊,法事呢,可惜二师伯不在,不然二师伯也要跟我们去的。二师伯身上有官职,他要是去了,拿到的善钱更多。” 全山出动。 王费隐练功回来听说有法事,也立即去收自己的私人物品,然后才去给大殿里的各位祖师爷上香,还拿着一炷香到后院的悬崖边上念念有词。 把香插在悬崖边上后一回身,就看到三个小的正目光炯炯的盯着他看。 他就招手,“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过来拜别你们的祖师爷?” 潘筠上前,拜了又拜后看向悬崖下,“原来悬崖之下是师父祂老人家啊,这个方向,不会正对着山下那个山神庙吧?” 王费隐:“差不多吧,赶紧把自己的衣物都收上,立即下山。” 陶岩柏从厨房里跑出来,问道:“大师伯,那饭……” “还煮什么饭,随便吃一点,法事是要紧事,可不能让主家等太久。”王费隐立刻就要下山。 不知是不是太久没下山了,王费隐显得比四个小的还活泼,一路上叽里咕噜说个不停。 到了山脚下,陶季照旧去牵骡车,然后带上一山门的人就朝孙家庄出发。 潘筠直到坐到车上都还是懵的,她有些心虚的道:“大师兄,我不会做法事啊……” 王费隐道:“没事,我教你,很简单的。” 陶季比王费隐靠谱点儿,道:“也不用你做,这次你们去是长见识和打下手的,法事由大师兄和我们来。” 潘筠一听,放心了,“不知道我们到孙家时,钱老爷还在不在。” 王费隐:“我掐指一算,必是在的,钱老爷和孙老爷关系好得很。” 潘筠就催促陶季把车赶快一点。 陶季就对骡子念叨:“走吧,快一点跑起来。” 骡子果然就快起来,他们赶在天黑前到达孙家庄。 一进村庄便可见道路两边搭了不少木棚,不远处一个青瓦灰墙的大宅子里哭声震天,香烟也冲天。 这阵势,要么是死得不正常,要么就是子孙们极度孝顺啊。 第六十章 孙老爷 在距离孙家百米外的路上,孙家摆了一张桌子,专门接待分流客人。 一个一身补丁的老人弓背弯腰的走在他们前面,手里还紧紧地牵着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孩子身上的衣服补丁少一些,却也缝了好几块,胜在干净。 老人牵着孙子走到桌子前道:“我是牛头村的,孙老爷给我们村修了一条桥,我来送孙老爷一程。” 管事一听,就让他进去了,还给他指路,“在门口那里哭,然后去村后路那块吃饭。” 老人应下,在身上摸了摸,摸出两文钱给管事随礼,然后牵着孙子进去。 陶季则是有帖子的,他将孙家的帖子给管事,管事立即叫来一人,恭敬的道:“道长可直入灵堂,灵堂东侧已经有其他僧道等着,去了那里后自有人安排。” 陶季应下,将骡子和车交给管事去安排,他们抱上自己的包袱就往孙家去。 孙家大门一片缟素,里面的哭声已经暂停一段落,他们到大门口时,那对祖孙也刚到。 老人拉着孙子跪下,冲着门内磕了三个头就大哭起来,哭声悠远而哀痛,有种奇怪的韵味,似唱似念的细数孙老爷做过的好事,以及他对孙老爷逝世的想念和痛心…… 见潘筠听得认真,王费隐就拎着她往里走,“走吧,先去见同道。” 孙家不止请了一家道士,甚至不止请了道士,还有和尚尼姑呢。 如今佛道一屋,王费隐他们一到,一個一身孝服的青年便在管事的陪同下过来,道:“我们老爷仙逝,家人悲痛,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望诸位见谅。” 佛道两门的人都立即站起来回礼,表示菩萨(三清)不会怪罪。 孙家的人打算佛道都用,道士们在左边开一个道场,和尚们就在右边超度。 总之目的只有一个,让孙老爷走好,将到阴间的路给他打通,让他到了地下也能衣食无忧,对阳间少些牵挂,知道子孙都孝顺就行。 这话听着就不是很孝顺。 尤其孙家还要求,停灵七天,法事也要做满七天,这七天里,佛道每天都要派一个人和孙家的孝子贤孙们一起守灵。 因为这一点,做法事的钱按人头算,翻倍! 就连潘筠他们这样来凑人头打下手的也拿了一份工钱,于是诸位道长和菩萨们都答应了。 王费隐也想让潘筠他们多学一点,他计划得很好,“你们跟完这一场丧事就知道丧礼法事要怎么做,孝子贤孙们要怎么守灵尽孝了,将来你们下山都可以用上,这可都是吃饭的本事。” 潘筠:“孝子贤孙们守灵尽孝的规矩我们也要学?” “那当然,”王费隐道:“棺材怎么摆,孝子贤孙们怎么哭,怎么上香,回头怎么封棺,出孝,你们都要学的。 总有些人不懂这些规矩,而家中又没有可以教的长辈,这些钱你们都可以赚。” “再有堪舆风水,算出门的时辰等等,都可作为谋生的手段,”王费隐一边打开包袱一边道:“记住,我们道士和一般人家的孩子不一样,我们无家无宗,能依靠的就是自己。不要以为修道之人有多不一样,我们不过比常人多了一点东西,却也少了许多东西。” 潘筠此时体会不深,但妙真妙和却是一点就通,若有所思起来。 王费隐拍了拍他们的脑袋,道:“去打水来,我们要沐浴净手,准备搭法台。” 潘筠他们来就是打下手的,立即出门去找下人,问到打水的地方就要去打水。 陶岩柏经验丰富,看见旁边房间出来一个小道童,立即开跑,“快——” 潘筠她们反应也迅速,拔腿就冲。 那小道童和出来的小和尚小尼姑们看见,也立即拔腿冲。 潘筠他们跑得最快,冲在最前面,快速抢了四个木桶,然后冲到烧热水的地方舀水。 烧水的仆妇问清楚是道长们做法事要水,虽然不太高兴,还是让他们打水。 潘筠他们打了满满的四桶热水,追上来的小道童和小和尚小尼姑们只找到余下的三只木桶,根本不够分,就扭头瞪向潘筠几人。 潘筠目不斜视,左手拎着自己的木桶,右手去抓妙和的木桶的一边,给陶岩柏使了一个眼色道:“还愣着干什么,大师兄他们还等着热水呢。” 陶岩柏回过神来,立即上前帮妙真拎一半的木桶,四人就这样两两作伴把四桶热水给提回去了。 初战告捷,王费隐很满意,沐浴净手过后就亲自教他们各类法器要怎么用,法事的法台要怎么搭,时辰要怎么算…… 其实就是大家看着他们干,等他们干完,就有管事过来带他们出去吃饭。 天色已暗,只隐约能看到人影了,跪在大门外哭的祖孙俩已经不在,他们也吃饭去了。 等潘筠吃完饭出来,便看到祖孙俩跪在大门外朝着门内的灵堂磕头。 潘筠不由停住脚步,问王费隐,“大师兄,孙老爷是个大好人吗?” 王费隐也看到了那对祖孙,道:“怎样的人算是好人,怎样的人算是坏人呢?我不知孙老爷生平,但对这对祖孙俩来说,他应算好人吧。” 潘筠沉思。 也有管事注意到了这对祖孙,很快有管事出来领他们去外面的灵棚住下,“我们家三少爷听说你们特地从牛头村过来哭丧,很是感动,今晚你们就在灵棚住下,明日用过午饭再走。” 潘筠目送他们走远,王费隐见他们走了,便也转身,“走吧,今夜我陪孙家的孝子贤孙们守孝,伱也一起?” 潘筠应下,立即跟上。 她对这位新死的孙老爷还挺好奇的,死了都这么富贵,活着的时候更富贵吧? 真羡慕啊,有的人出生富贵,死了还富贵,一生就没吃过一点苦。 潘筠一踏进灵堂,就听到一连串的怒骂声,“逆子,不孝的蠢货,不准你给我哭灵,不准——” 潘筠一抬头,就看到棺材板上正站着一个鬼,此时正唾沫横飞的指着跪坐在席子上的中年男子怒骂。 中年男子一无所觉,正一边抹眼泪,一边往火盆里烧纸钱,有客人来祭拜,他就时不时的嚎两声,擦擦眼角。 进来上香的客人们都叹气,纷纷出言安慰他。 王费隐见潘筠一进门就呆住,便扯了她一下,目光快速的扫过棺材顶,若无其事的将她拉到角落里,拿了一个蒲团给她,自己也在蒲团上盘腿坐好,“别看了,今晚我们只要守好灵堂就可以。” 潘筠闻言看了大师兄一眼,也盘腿坐下,对哦,玄妙都能看到周王,大师兄看到孙老爷,也没什么稀奇的。 潘筠坐在蒲团上,左耳朵听着客人们夸赞孙家人孝顺,“你们爹知道你们孝顺,这丧礼办的这样好,你们爹可以瞑目了。” 右耳朵就听着棺材板上的孙老爷“呸”了一声后怒骂,“你眼睛瞎了,哪里看得出他们孝顺了? 这丧礼用的全是老子的钱,拿老子的钱给老子办丧礼,真是孝死老子我了!最好以后你家的子孙也都这么孝顺,把你气死了以后拿你的钱请和尚道士来镇压你……” 潘筠眉眼一跳,王费隐也皱起眉头。 师兄妹两个对视一眼,开始认真打量起这间灵堂来。 仔细寻找之下,还真在不少贴着的送灵、祈福符箓中看到了夹杂着的镇灵符。 王费隐心中不悦,不由坐直了身体。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是正道,同理,没拿钱,却替人消灾,这可不是长久之道。 他们拿的是做法事,送亡灵往生的钱,可孙家干的却是镇灵的事,这价钱可不一样,因果也不一样。 拿一份的钱,却要他们担百份的因果责任,亏本的买卖也不能这么做。 王费隐从袖子里摸出一把炒豆子,右手悄悄的捏起一颗,咻的一声弹出,正中一张镇灵符的符文,符文被穿透打断,一张符瞬间就没了效用。 才捏起一枚铜钱,暗搓搓要搞事情的潘筠见状,立即把自己的钱收好,快速的左右一看,见没人注意他们,立即就从王费隐掌心里抓了一把黄豆。 王费隐扭头看她,无言的道:你抓太多了。 潘筠则去看他的袖子,袖子里没有了? 俩人无声地对话了一阵,一起扭头回正,各自捏了一颗黄豆,两双眼睛在黑夜中就跟探照灯似的从屋子四周贴着的符箓上扫过,发现一张就弹一张,不一会儿,屋子里眼睛能看到的符箓坏了有四分之一。 不过也没人发现,因为每张符箓都是中间破了一个黄豆般大小的洞。 棺材板上的孙老爷骂累了,这才停了下来,他骂骂咧咧的跳下棺材板,“我就不信,我还出不去了,我……咦?” 孙老爷跨过了门槛,他有些惊讶的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脚,再回头看向灵堂。 想了想,又往外蹦了一脚,发现他没有像之前那样被反弹回来,不由高兴的哈哈大笑起来,“损样,就你们这样的,还想镇住老爷我?你们的爹终究是你们的爹。” 他袖子一甩,背着手就迈着八方步往外走。 第六十一章 执念是啥 眼见孙老爷的鬼影就要消失,王费隐拉起潘筠就要去追,才走了两步就被一人拽住,“你是今晚值守的道士?你往哪儿去?” 王费隐顿了顿后道:“我去上个净房。” 对方一脸怀疑的看着王费隐,“净房在后面,现已入夜,你必须一直待在灵堂上,管事没与你们说清楚吗?你看那头的大师就一直坐着没动。” 王费隐看过去,正对上慧缘那秃驴的视线,俩人默默地对视片刻,然后同时挪开眼睛。 王费隐在钱和因果之间犹豫了一下,还是收回了拉着潘筠的手,低头和蔼的和她道:“五师妹,你自己去吧,我在此值守。” 他从牙缝里挤出一道声音道:“快去,亡魂是我们放出去的,得保证他不惹事,不然因果就要落在我们身上了。” 潘筠应了一声,撒腿就往外跑。 守灵堂有什么意思啊,还是追孙老爷有意思。 孙老爷正在逛自己的席面。 这个时辰吃席的客人大多都散了,正坐桌的是自家人,来帮忙操办丧礼的亲戚,以及帮忙的村民们。 菜品也还不错,都是全新的菜,和外头那些大多是剩菜的丧礼不一样。 所以来帮忙的亲戚、村民们都给了好评,正在夸奖孙家的孝子贤孙们。 “孙公子们和孙老爷一样是大方又心善的大好人啊。” “是啊,是啊。” 孙老爷听得冷笑连连,但面色的确和缓不少。 潘筠都惊讶,她还能从一个鬼的脸上看出面色来。 走过这些席面,孙老爷往后罩房那处去,他想去找自己的大管家。 结果,后罩房那里也摆了几张桌子,府里的下人们也正在用饭。 只是他们桌上多是些残羹冷炙,一眼看过去,全是各色青菜和一些骨头肉沫。 孙家的下人很不满,挑拣着这些碎骨头,一阵恶心,“这都是吃剩下的。” 厨房的人道:“有的吃就不错了,我们就是下人,不吃剩下的还能吃什么?” “放屁,就算是吃剩下的,也不是吃落在桌面上的这种剩下,客人们吃不完的菜回锅给我们吃,我们一点意见也没有,可这都是从桌面上扫下来的,没有这样作践我们的。” “对,那些剩菜呢?前头的席面可都是好的。” “别问我,有本事去问大奶奶去,那些剩菜都收在桶里,伱们以为摆在路面的那些席面吃的是什么?明天外面来的人只会更多,你们现在还有的剩菜吃,明儿怕是连这点剩菜也没的吃了。” 下人们一听,又恼又失望,“都是来哭祭老爷的,我们家从前不管是办喜事,还是丧事,来的都当贵客,可没有给客人吃剩菜的道理。” “就是一些乡下来的泥腿子,还有些四处乞讨要饭的流民,有的吃就不错了。” “话不是这么说,老爷在的时候……” “现在是大爷当家!” 一句话堵死了所有人。 孙老爷在一旁跳脚,朝着灵堂的方向大骂他几個儿子,尤其是他大儿子,被他重点关注,十句有八句是在骂他。 潘筠津津有味的听着,骂完的孙老爷一下就注意到她了。 正在吵架的下人中也有人注意到她了,立即有人上来问,“哪来的小孩?去去去,别乱跑。” 一个下人见她穿着道袍,就拉住要驱赶她的同伴,“是来做法事的道士,应该是跟着师长来的,给她指条路就是了。” 那人就指着灵堂的方向道:“往有哭声,灯火最亮的地方去,你们住那里的侧屋,大晚上的可别乱跑。” 潘筠应下,往回走了几步,然后躲在阴影里没动了,她抬头看向一直盯着她看的孙老爷,冲他微微一笑。 孙老爷一下瞪圆了眼睛,吓得魂都飞了。 是真的飞了,惊吓之下,他整个鬼往后翻滚,啪叽一声贴在墙上,慢慢隐入墙内,惊叫连连,“鬼啊——” 喊着鬼啊的孙老爷老半天才从墙里把自己拔出来,惊魂未定的看向潘筠所在的地方。 潘筠还站在那里,整个人躲在阴影中,只要不近前,没人能发现那里有个人。 鬼除外。 孙老爷抖着嘴唇颤颤巍巍的上前,“你,你,你和我一样?” 潘筠微微一笑,压低声音道:“不是,孙老爷,我是人。” 孙老爷:“人?人怎么会看见……” 潘筠:“我是道士。” 孙老爷就连连后退,戒备的看着她,“你个妖道,你想抓我?你抓得着吗,这可是我家!” 潘筠:“……孙老爷,灵堂上的镇灵符是我和我师兄破的。” 孙老爷立即一脸和蔼的看着潘筠,上前两步,和颜悦色的道:“原来是道长出手,难怪我能这么顺畅的出门,多谢小道长啊。” 潘筠冲他笑了笑,转身就走。 孙老爷犹豫了一下,往后看了一眼,没在这群下人中发现大管家,便连忙跟着潘筠走了。 潘筠把孙老爷带到僻静处,问道:“孙老爷有什么遗愿不妨告诉我,我若能帮忙一定出手。” 孙老爷疑惑,“你为何要帮我?” 潘筠:“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嘛,我们三清观拿了你家送灵的钱,自然要把您送走。” 孙老爷一听,冷笑连连,“你拿的可不是我的钱。” 潘筠:“这个家里还有不是孙老爷的钱吗?” 孙老爷瞬间愉悦,“你说的没错,这个家里的钱全是我的,那些逆子拿我的钱还想镇我,哼!” 他立即和潘筠哭诉,“不是我不想走,而是我那几个逆子拿镇灵符镇我,我想走也走不了。” 潘筠摇头,“不对,镇灵符只能让孙老爷你留在灵堂里,不到处乱逛,并不能阻止你去往阴间轮回。那镇灵符并没有贴在棺材上,可见你家子孙还是希望你去往生的。 而孙老爷你没去,是因为还有执念。” 孙老爷一脸迷茫,“我有执念?” 潘筠点头,“你有执念。” 孙老爷喃喃:“我有什么执念?难道是想弄死我那几个不孝子?我,我这么狠毒?” 第六十二章 齐聚一堂 孙老爷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执念是什么。 他就是被气得胸中一堵,眼睛一闭,再一睁开他就成了一个鬼,一堆逆子逆孙正在嚎啕假哭。 哭的那么大声,脸上有泪的却没几个。 如果说死前他还想做些什么,现在死了,他却觉得死前的那些愿望全没必要了。 他认真的想了许久,最后道:“我就想见见几个老朋友,其余的没什么了。” 这個愿望可比报复他那群孝子贤孙容易多了,潘筠露出笑容,问道:“您报个名字,我给您去找。” 孙老爷就道:“就先见一见我那老管家吧,他陪了我一辈子,本想临死前放他一家出去的,但死得突然,还没来得及处理好。” 潘筠就去给他找老管家。 走到大路上,随手拉过一个下人问道:“劳烦,老管家现在何处?” “老管家?”下人上下打量潘筠,皱眉,“你是谁啊,若有事找管你们的管事,再不行上头还有孙管家呢,你找老管家作甚?” 潘筠实话实说,压低声音阴森森的道:“不是我找,是你们老爷找。” 下人没听出阴森来,反而误会了,“是大爷找?怎么让你一个外来的小道士去找?大爷身边的人越发惫懒了。” 话是这样说,他也没想接过这活儿,指了一个方向道:“老管家在那排屋子里,最尾,靠近牛棚的那间就是。” 潘筠惊讶,孙家的老管家住这么差? 孙老爷也怒气上涌,咻的一下飞过去了。 潘筠连忙去追。 等她跑到门口,屋里正传来孙老爷的大骂声,还是骂他的那些孝子贤孙们。 潘筠推开门进去,床上趴着的人听见响动,艰难的抬起头来,眼睛迷蒙,看不清楚人,只能开口询问:“是谁啊?” 潘筠走上前去,见他面色潮红,双眼浑浊无神,血腥味隐隐传来,她一把将他背上盖着的被子掀开,血已经浸透了他的里衣。 孙老爷见了,又是一阵大骂。 潘筠摸了摸他的额头,又掀开衣服看了一下他背上的伤,确定这个伤不是她能治的,于是从袖子里摸出一张健身符来激活塞他手里,“你且等着,我找人来救伱。” 正在骂人的孙老爷见潘筠转身就走,犹豫了一下,也飘着跟上,“你要找谁来救?一定是我那逆子打的,你们毕竟是他们请来做法事的,救了他们打的人,会不会惹他们不快?” 潘筠道:“我们不让人知道就行了。” 潘筠直入灵堂所在的院子,不知道孙家的孝子贤孙们是不是真的做贼心虚,来做法事的道士们的房间就在灵堂的左侧房间里。 只要有事,立即就能出动。 三清山就分了两个房间,男女各一间。 潘筠直接去敲门,才一下,陶岩柏刷的一下就开门了,“小师叔?” 他扭头冲里面喊,“三师叔,小师叔来找你了。” 潘筠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目光,溜进去道:“三师叔,十万火急的事。” 陶季刚刚收功,依旧盘腿坐着,问道:“什么十万火急的事?” “救人!” 陶季打开药箱,往袖子里藏了不少药和纱布,也给潘筠的袖子里塞了一下,这才带上针袋出门。 出门前他叮嘱陶岩柏:“别人问起就说我在为明日的法事做功,不叫人打搅。” 陶岩柏应下。 师兄妹两个就特意选了有阴影的地方走,一路上竟没叫人发现。 他们回到老管家的房间时,他已经握着健身符昏睡过去。 陶季看了一眼他背上的伤,眉头紧皱,将袖子里的药都倒出来后选了一颗丹药放进他嘴里。 潘筠立刻给倒了一杯水。 陶季给他灌了一口,然后一合,一捏,老管家就不由自主的吞咽口水,将药丸给吞下去了。 吃了药,陶季就开始给他处理伤口,“这伤口太坏,太脏了,得清洗。” 他找出一个药瓶来给潘筠,“去打一盆开水来,将这瓶药粉倒半瓶下去搅拌,拿来给我。” 这大晚上的让她上哪儿给他找开水? 孙老爷道:“去厨房打,厨房离得不远。” 孙老爷还特别贴心的给她引路。 到厨房一看,厨房里的人都散了大半,只有两个人正靠在墙上打盹。 潘筠一看,不由自主的放慢了脚步,还冲孙老爷嘘了一声,一路上叽叽喳喳个不停的孙老爷立即住嘴,也小心翼翼起来。 一人一鬼蹑手蹑脚的走进厨房,目光一扫,就看到好几个炉子上都放着热水壶。 潘筠逐一找过去,最后把一个最满最大的壶给拎起来。 拎起就走。 孙老爷紧随其后。 潘筠路过那俩人时,其中一人头一歪,差点摔倒,他睁开眼睛,打了一个哈欠,隐约中看到人影闪过,唬了一跳,正要跳起来,一只猫就从侧边擦着他的脑袋跳过来,轻盈的落在地上。 “喵——” 那人清醒了一些,下意识的追着猫看了一会儿,再抬头,那朦胧中的人影消失,他就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不由骂了一声,“哪里来的野猫,滚滚滚……” 潘小黑歪头看了他一眼,喵的一声,轻巧的走了。 下人总觉得猫的那一眼是在鄙视他,有些生气,生气到睡不着了。 于是他照例去检查一下厨房。 一进门,一眼就看到缺的一个水壶,他跳起来,“谁,谁偷了厨房的水壶?” 这些东西可都是有数的! 潘筠提着水壶一路回到老管家的房间,帮着陶季处理他的伤口。 陶季手脚麻利,不到两刻钟就把伤口清洗好,并上了药。 他这才摸了摸他的额头和脉象,拿出针袋道:“伤得太重,又耽误太长时间,未必能活下来。” 陶季给他扎针降温和止血,把针拔出来后,老管家身体颤抖,潘筠吓了一跳,“他这是怎么了?三师兄你看,他脸都紫了。” 陶季看了一眼,立即将他的脑袋抱起来,用力去撬他的嘴,撬开嘴就去掏他的咽喉,老管家呕的一声吐出一口紫黑色的淤血。 陶季松了一口气,抱起他的半个身子,掌中运力在他的后背抚摸一圈,往上转动时轻轻地一拍。 老管家被拍得前倾,然后大口大口的吐血。 潘筠和孙老爷目瞪口呆的看着,蹲在一旁瑟瑟发抖。 紫黑色的血,变成紫红色的血,然后慢慢吐出红色的血。 陶季这才在他后背连点三个穴道,又慢慢的给他轻抚后背。 老管家青白的脸慢慢有血气回现,唇色终于有了些血色。 陶季松了一口气,和潘筠道:“应该可以活。” 潘筠吐出一口气,旁边提着气的孙老爷也跟着吐出一口气。 他看着陶季发呆,喃喃道:“早听小书说三清山的道长们医术好,我一直不以为意,原来竟真的这么好?” “让你不相信,错失了吧?你要是早早请我们三清山的人看病,说不定还死不了这么早呢。” 孙老爷叹气。 抱着老管家的陶季却是身子一僵,他抱紧了老管家,僵硬着转头,“小,小师妹,你在跟谁说话?” 潘筠抬头看了眼师兄,再扭头看一眼蹲在她身侧的孙老爷,回头冲他咧嘴一笑,“差点忘了,三师兄没开天眼,来,正式介绍一下,这位是孙老爷。” 孙老爷抬头冲陶季咧嘴一笑。 陶季看着她左边空荡荡的位置沉默不语。 他怎么能忘了呢,这是丧礼啊,而他小师妹素来喜欢搞事情。 陶季努力的想象那里站着一个人,努力的咧开嘴笑。 潘筠:“三师兄,不想笑就不要笑了,我们先给老管家治伤吧,孙老爷是个很和蔼的人,不会介意这些小节的。” 孙老爷连连点头,“对,我是个很和蔼的人。” 可惜陶季听不见。 不过他还是把注意力放在了老管家身上,因为他吐了不少淤血,陶季决定给他扎个回益针,助力他的身体。 等他把针拔了,已经是两刻钟之后的事了。 天色已晚,外面安静下来,连哭声都没有了。 而在这种安静中,陶季敏锐的听到了鞋底踩在青石板上的声音,青石板似乎不稳,鞋子踩上去后抬起,发出咚咚的声音。 陶季心一下提起来,捏紧了手中的针,压低声音道:“小师妹,你听见了吗?” 潘筠也压低了声音回道:“我听见了。” 陶季:“这这这是什么声音?” 潘筠一脸严肃,“可能是来看老管家的,也有可能是来害老管家的,三师兄别怕,我出去看看。” 陶季一听,不是那么怕了,“不是鬼吗?” 潘筠无言的看了他一眼后道:“三师兄,鬼有什么可怕的,人才最可怕好不好?而且我们屋里又不是没有鬼。” 陶季目光乱瞟,胡乱的应了一声,起身贴着潘筠往外走,“如果是人的话我不怕,我出去看看吧。” 陶季不怕,孙老爷更不怕。 一听说外面的是人,而不是鬼,他立刻从潘筠身边蹦出去,大声叫道:“不用你们,我出去看!” 说罢,他穿门而过,猛地一下就和门外的人来了个面贴面。 孙老爷吓得一下从门外又跌回门里,但门外的人一无所知,而是轻轻的敲了敲门,没听见回应就悄悄的推开了门。 他探头往里一看,就和拎起木凳子的潘筠对上了目光。 俩人都是一怔,钱老爷推了一把钱管家,不悦道:“偷偷摸摸的干什么呢,到底进不进啊。” 钱老爷走进屋里一看,看到两个大熟人,也沉默了。 第六十三章 大外甥 钱老爷只沉默了一瞬,然后就爆发出强烈的热情,越过钱管家就冲上去握住潘筠的手,“小仙长,我能活着见到您,全赖您的两张平安符护佑啊。” 潘筠放开凳子,反手握住钱老爷的手,“看钱善人血光之煞已去,我这一颗心放下了,您是有大功德的人,而我能救大功德之人,这也是我的功德善缘,互相成就,互相成就。” 钱老爷一听,身心舒畅,握着潘筠的手更紧了,“小友年纪轻轻竟有此认识,难怪有仙缘,难怪有仙缘啊。” 钱老爷此时觉得只有潘筠懂自己,不愧为他的知己,不错,他是个好人,善人,所以才能遇到潘筠这样的好人,善人啊。 而且对方还不求回报,只求救他的功德和结个善缘,这不是知己是什么? 钱老爷完全忘记了自己为什么来这里,拉着潘筠就坐在凳子上打算促膝长谈,“小友刚才说我是有大功德之人,不知这怎么看得出来?” 潘筠就仔细端详钱老爷的面色,道:“您天庭饱满,眉宇方正,一看就是有正气善心之人,先前被血煞之气遮掩,如今死劫已过,您本来的面相就显露出来了,这是大福之相啊。” 钱老爷眼睛微亮。 潘筠继续道:“渡过这次死劫,您就是长寿之相,只要不是刻意的去找死,注意些养生之道,耄耋之年不在话下,长命百岁也是可以努力的。” 钱老爷眼睛越发的亮,“这人寿竟不是固定的?” “自然不是,凡间的人只知道有生死簿,却不知道生死簿是活的,人的寿命,运势都是随时变化的,就跟那白银兑铜钱,铜钱兑宝钞一样,三五天一个价。” 钱老爷瞪大了眼睛,“还,还能如此?” “若不如此,怎么会有横死之人,又有死而复生的人呢?”潘筠道:“钱老爷,我听贵府的管家说,您是昨日遇险,那不知今日巳正到午时时分你做了什么?” 钱老爷双眼迷茫,“我,我正在来奔丧的路上啊,哦,还经过了昨日落石的地方。” 潘筠提起心,问道:“您可有说过什么话,做过什么事?” “我也没做什么……”钱老爷:“哦,我让人将落石都搬开,那段山道总是落石,这次是我运气好,得遇小仙长躲过一劫,但其他人未必有此好运。 所以我让人回去找人,把山上松动的石头能清理的清理掉,不能清理的想办法固定,再拉個渔网,多种几棵树,希望能减少落石吧。” 潘筠双眼亮晶晶的看他,“好人啊~~” 难怪价值99点功德,就是,他本人脱险时怎么没有功德进账? 难道……因为她拿钱了? 钱老爷终于想起他来这儿干什么了,叹气道:“我算什么好人啊,我那姐夫才是好人呢,可惜他先我而去,我们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一边说,一边落泪。 潘筠还在思索,一旁盯着他们看的孙老爷突然大叫一声,指着钱老爷道:“我想起来了,你是小书,你是小书,哎呀,小书怎么长这么老,这么丑了?” 一屋子的人和猫,就只有潘筠和潘小黑能听到孙老爷的叫唤,所以一人一猫生生吓了一跳。 握着潘筠手的钱老爷最先反应过来,狐疑的看她,“小友这是?” 潘筠无言的扭头看激动的孙老爷,“您说话能不能小声些啊,这是您妻弟,不会到现在才把人认出来吧?” 钱老爷倒吸一口凉气,握着潘筠的手抖起来,僵硬的扭头去看潘筠视线落定的地方。 嘶—— 就在他的身侧,空荡荡的一片,分明什么也没有。 钱老爷手抖,脚也抖了。 本想上前和钱老爷打招呼的陶季一听,默默地又坐回老管家床边,且离他们更远了点儿。 钱管家也吓了一跳,扒住门口不动了。 潘筠连忙安抚钱老爷,“钱善人不要怕,孙老爷虽是亡魂,却不是恶灵,不伤人的。” 她咧嘴一笑,问道:“钱善人可想见一见孙老爷?” 钱老爷咽了咽口水,既想又怕。 一旁的孙老爷却连声道:“见见见,快让他见一见我,我有好多话要和他说啊,上次见他,他还是个中年美男子,怎么再见,他就一脸褶子了?” 潘筠不做回答,只等钱老爷决定。 钱老爷小声问:“姐夫他想见我吗?” 潘筠点头。 “那,那小仙长可愿留在此处……见证?” 潘筠笑着点头,“钱善人放心。” 钱老爷就松了一口气,连连点头道:“我放心,我放心。” 潘筠手上没有现成的开天目的符,但可以以灵力画之,再点到钱老爷的额头上。 潘筠凌空画符,钱老爷看她指尖上分明什么都没有,却灵光成线,在他眼前组成了一张白金色的符。 潘筠手一推,符刷的一下隐入钱老爷的额头,他只觉脑子一下清明起来,再睁开眼,这个世界就变了。 有些灰蒙蒙的,灯光暗淡,一张熟悉的大饼脸猛的一下出现在眼前,他吓得往后一倒,潘筠眼疾手快的伸手在他背后一撑,这才避免掉下凳子去。 孙老爷一下就确定钱老爷能看见他了,立刻大哭着扑上去,“小书啊~~” 他从钱老爷身上穿了过去。 钱老爷也看到了,浑身一凉,反应过来后一脸的不可置信,“姐,姐夫……” 孙老爷也反应过来了,回头,却没再扑上来,而是手虚搭在钱老爷手上,“小书啊,我还在想,上哪儿去找你呢,可巧你就找来了,只是你怎么这么老了?这一脸的褶子,看上去比我老多了。” 潘筠起身将凳子的位置让给俩人,走到陶季身边,“三师兄,伱要不要看热闹?” 陶季不吭声。 潘筠压低声音道:“鬼这种东西,眼睛只要看见就不害怕了,未知才是可怕的。” 陶季就轻轻地点了点头。 潘筠立即给他画了一张符,陶季一下就看到了。 看着自家老爷对着虚空又哭又说话,钱老爷也有点虚,颤颤巍巍的挪到潘筠身边,请求的看着她,“潘,潘小仙长……” 潘筠来者不拒,甭管什么身份,这些都将可能成为她的潜在用户,于是和煦的问道:“钱管家也想看?” 钱管家连连点头。 潘筠就给他打了一道符,钱管家的世界也变了,他一扭头就看到坐在他们家老爷对面的姑老爷。 还是生前的模样,衣裳还更华贵,人也更有活力,哦,不,是鬼也更有活力。 他松了一口气。 钱老爷正在和孙老爷解释,“姐夫,我三个月前才来看过你,只是那时候你不太记事了,我看你现在挺精神,怎么也记不住?” 孙老爷嘟囔,“我上次见你,你分明才四十不到嘛……” 不过这些不重要,孙老爷只记得钱老爷十多年前的样子,却能记得不孝子们最近做的事,他拉着钱老爷就哭诉,“你几个外甥都坏透了,尤其是你大外甥,坏得透透的,逆子!” 钱老爷:“大昌做什么了?” 孙老爷哭:“他把我气死了!” 不是气话,而是真正意义上的气死。 孙老爷:“我这两天精神好,就想把身后事交代一番,本也做得差不多了,只是得告诉一下孩子们。” 钱老爷点头,表示理解。 孙老爷:“树大分枝,家大分家,孩子们都各有孩子了,大昌连孙子都有了,总不能还让一大家子混着住在一起,这样谁做多做少,拿多拿少都不好,不如分出去,各家过各家的。” “小书啊,不是我说你大外甥,我之所以急急地分家,就是因为他对底下几个弟弟妹妹都很吝啬,”孙老爷气气的道:“蕙娘在你姐这里拿了一匹绸缎,他就不高兴了,吃饭的时候指桑骂槐,今年端午,他特意没叫人去接蕙娘回家,还是你姐怕蕙娘在夫家出事,派了人去问才知道。 你说我气不气,老子挣的钱,给我闺女一匹绸缎怎么了?” 钱老爷连连点头,应和道:“大昌太不像话了。” “何止是不像话,我要分家,他不给分!老子还在呢,他就想越过我当家了,不分家,让他几个弟弟妹妹给他在家里当牛做马吗?” 又骂剩下的几个孩子,“我一心为了他们谋算,他们倒好,也各种不满意,嫌弃我给别人的给多了,给自己的给少了。都是白眼狼,都是不孝子。” 钱老爷把话题拉回来,问道:“姐夫,家产你是怎么分的?” “你那大外甥吝啬、小气,你姐要跟他过日子的,我就想着多给他分四成,剩下的六成给剩下的四个儿子平分,这是田宅铺子和现银,余下的一些东西,我收藏的珠宝玉石、书画等物,除了分出几箱子给两个女儿,剩下的也都给他们平分了。” 钱老爷叹气,问道:“大昌想怎么分?” 孙老爷脸黑透了,“他不愿意分家,如果一定要分,他要独占七成!剩下的三成给他四个弟弟分,至于他两个妹妹,他连我书房里的一张画都不愿意给,还说她们出嫁时已经有嫁妆,不应该再回来分家里的钱。 小书你说,你这大外甥是不是不孝至极?” 钱老爷终于忍不住了,道:“姐夫,他是我大外甥,但是你亲儿子啊。” 第六十四章 家产之争 孙老爷不愿意承认这个不孝至极的东西是他儿子,脸色臭臭的。 钱老爷见了叹气,道:“我来时,姐姐哭晕过去,醒来也说子孙不孝,我就觉得不好,打量了一圈也没见孙旺,直到入夜才打听到他被大昌给打了。” 钱老爷看了孙老爷一眼,又看一眼,忍不住问道:“底下的人打听,说孙旺被打,是因为姐夫你让他把河下两百亩地归到了村里,专门用作义学支出?” 孙老爷一听,怒了,“他连这个钱都要抢?那两百亩地的收成早几年就给村里的义学了,我就是担心我走后他不给,村里义学办不下去,所以才特特换了地契,没想到却害了孙旺。” 孙老爷把他几个儿子都骂了一遍,一旁的潘筠也总结出来了。 孙老爷的长子孙大昌不想分家,他想搞共财。 所谓共财就是一大家子人,虽然共同的直系亲属不在了,但依旧会一起生活,财产都是在一块的,由人管理公中的财产,进行分配。 孙大昌是长房长子,理所应当由他来。 孙老爷对此嗤之以鼻,“他要是個心胸宽阔有谋算,会照顾弟弟妹妹的,我自然愿意不分家,让他来当这个大家主,难道我不知道家人力往一处使更能让家族兴旺吗? 可他是这块料吗?不分家,只怕他几个弟弟的血都要叫他吸干了。还不如趁着我活着的时候把家分了,从此各自安好,五脉,哪怕只有一脉能兴旺,将来另外四房落难,多少帮衬些,我也不愧祖宗了。” 钱老爷连连点头,“姐夫深谋远虑,想的是对的。” “可这几个孩子,没有一个理解我的。” 钱老爷就叹气,苦恼道:“所以姐夫你的意思是……让我代你分家?” 孙老爷摇手道:“算了吧,我已经想通了,都是不孝子,我都死了,没必要再为他们操心,他们想争就争,想闹就闹吧。这个家也没啥存在的价值,散了就散了吧。” 钱老爷瞪大了眼睛,“姐夫,你这变的也太快了,就真的一点都不管了?” “为了这点家产,他们把我都给气死了,为了掩盖他们不孝的真相,明面上给我办这么隆重的丧礼,私下却请道士来镇我,我一个死人,为什么还要替一群活人操心?”孙老爷骂骂咧咧,“我不拉着他们一块儿下来陪我就是我对他们的慈爱之心了。” 钱老爷第一次听说这件事,立即扭头去看潘筠。 潘筠立即道:“可不是我镇压的,也跟我三清山没关系。” 她一脸严肃,“我们三清山从不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 孙老爷也忙道:“不是潘小友,还多亏了她和她师兄帮忙,要不然我还被关在灵堂里出不来呢。” 钱老爷也怒了,一拍桌子道:“逆子!” 把人气死也就算了,不思悔改,反而镇压父亲亡魂。 前者还能说是无意,后者可就是居心不良了。 钱老爷很生气,“姐夫你等着,我明天就把大昌他们几个都揍一顿给你出气。” 孙老爷连连点头,“打狠点,别心软,给我往死里打,要是真打死了我也不怪伱。” 潘筠见他们总是说不到重点上,忍不住替他们找方向,“孙老爷,你还没说你有什么执念呢,你可还只有五天的时间,要是想不出来,到时候我只能强行送您走了。” 钱老爷心一紧,连忙问道:“强行送走的意思是……” “强行送他去阴间,不然他逗留阳间,害人害己。” 钱老爷:“自愿去和强行送走的区别是?” “一个是心愿已了,一个是心愿未了,”潘筠道:“一个是开开心心的走,一个是哀伤愤怒的走,喏,就像孙老爷现在这样,就是心愿未了的状态。” 钱老爷转头去看姐夫,想到他就这样去了阴间,连骂不孝子的机会都没有了,不由伤心,“姐夫,你快想你的心愿是啥,就算……就算是要我按照你的意愿分家析产,我也会尽力给你达成的。” 孙老爷却突然平和下来了,叹息道:“我这个亲爹都拿他们没办法,你这个做舅舅的有什么办法?” “怎么没有,我姐还在呢,娘亲舅大,他们要是敢不听我的,我上衙门告去。” 孙老爷:“胡闹,这样一来,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钱老爷:“死者为大,总要让你走得安心,姐夫你就交代吧,你都有什么心愿,一一列出来。” 孙老爷就认真想起来,片刻后开始掰着手指头数,“我书房里那只乌龟,养了有小二十年了,我这一死,几个不孝子怕是要把它炖了喝汤,小书啊,你帮我把它带走,或是放到池塘里,或者自己养起来,总之别留在孙家了,看着怪可怜孤独的。” 钱老爷愣了一下后点头,“好。” 孙老爷:“还有旁边架子上的兰草,唉,几个孩子都不懂看,你也不懂,给邵正先生吧,你替我送去。” 钱老爷:“行。” 孙老爷:“还有我那头大水牛,它也老了,它驮了我一辈子,又是种地,又是拉货的,你把它也带走吧,等它老死,别吃它了,埋了吧。” 钱老爷:“……姐夫你说啥就是啥。” 孙老爷:“还有……” “姐夫!”钱老爷高声打断他,忍了忍脾气后道:“您捡要紧的说。” 孙老爷就看向床上趴着的大管家,道:“我答应过孙旺,把他一家放良的,除了他手中的钱财,我还给他五十亩地,一百两银子,不过现在看,他留在村里不是好事。” “放良书和他家的身契都在我书房最上层的架子上,我也和县衙的主簿打过招呼了,拿去了就能消籍,准备的一百两银票也在里面,”孙老爷道:“五十亩地是给不了了,你帮我把盒子给他,替我做主放良吧。” 钱老爷应下。 孙老爷道:“我书房那些手稿书画,你全都拿走吧,就说是我说的,大昌不敢不给你,等到了你手里,你挑拣些东西给蕙娘和贤娘送去,权给她们留给念想。” 钱老爷:“还有呢?” 孙老爷顿了顿才道:“我书房里的书,前头两个书架的书都给小五,小书啊,分家析产的事你就别管了,让他们闹去,最后不管他们各自分到多少,你都别管。 只是小五年纪最小,我看他读书还有些样子,要是可以,你帮他把那份财产管起来,让他去你那里读书。” 钱老爷一口应下,“没问题。” 孙老爷就呼出了一口气,露出笑容道:“除了这些,我就没什么心愿了。” 钱老爷一脸怀疑的看他,“真的没有了?” 孙老爷横了他一眼,“我哪有那么多心愿,没有了。” 钱老爷:“……那我姐呢?” 孙老爷一僵,有些心虚的左右看,“你,你让她好好的和大昌过,孩子们的事她管不了,那就不要管了,晾大昌也不敢亏待她。” 钱老爷不服气,“怎样算不亏待?不缺吃穿就是不亏待了?” 钱老爷愤愤,“要我说,姐夫你就不应该想着分大昌四分财产,而是拆成六份,五个儿子和我姐各拿一份,将来等我姐百年,她那份再分成五份给五个孩子,不比现在就看大昌脸色过日子强?” 孙老爷沉默。 钱老爷哼哼,不由说教起来,“这些事早两年就应该办了,偏你拖拖拉拉的不肯分家,这才闹成现在这样。” 孙老爷一听恼了,反问:“那你呢,你现在年纪也不小了,怎么不分家?” “我怎么一样?你儿子们不孝顺,我儿子们却是孝顺的,我现在不分家,死后也不分,我家老大能照顾好他弟弟妹妹们。” 孙老爷想了一下那大侄子的人品和才能,心口一堵,闷闷的不说话了。 钱老爷见他这样又心软了,道:“我已经让人去叫大鸿回来了,到时候叫他想个办法,家产还是照你想的那样分。 你积了一辈子的德,总不能临了,真叫你走都不安心。” 钱老爷眼中燃起熊熊斗志,哼了一声道:“几个毛都没长齐的混账,还以为能翻了天去吗?” 孙老爷怔怔的看着钱老爷。 片刻后泪眼汪汪起来,“小书啊~还是你懂我啊。” 钱老爷走过的路比一干人等吃过的盐都多,一拿定主意,立即就有了想法,他对钱管家道:“我写几封信,你连夜让人送出去。” 钱管家应下。 潘筠热情的给他们在房间里翻出纸笔来,站在一旁看钱老爷写信。 从他写的信就可以看出,他认识好多人啊。 钱老爷一口气写了八封信,除了邀请里正、乡老外,还邀请了县城的主簿、县尉,以及好几个书院和学堂的山长和先生等。 从信的内容便可看出这些人在当地很有声威。 钱老爷:“明天里正一到,你立刻让人去把村老们一并请来,孙家分家析产,他们都姓孙,当说得上几句话的。” 钱管家应下。 事情安排完了,钱老爷自信满满的和孙老爷道:“姐夫你就放心吧,你分不了家是因为你老了,几个孩子不听话,我却还年轻呢,他们不敢不听我的。” 孙老爷:“我们也没差几岁。” “小仙长可是说了,我能活到七十,平时注意点养生,活到一百岁也不是问题,所以我现在不过是半百之数,还年轻呢,你没法比。” 孙老爷:…… 第六十五章 准备 大管家在陶季的关照下很快退烧,只是人还昏睡不醒。 陶季摸过脉就就拎起潘筠和钱老爷孙老爷告辞,让他们好好叙旧,他们师兄妹俩就先回去了。 钱老爷和孙老爷一起挥了挥手同意了。 钱管家眼巴巴的看着俩人离开,等他们走远了才回头看他家老爷和姑老爷,唉,一会儿符箓的效果完了,他们看不到姑老爷了可怎么办啊? 虽然姑老爷应该不会害他们,可身边跟着一个看不见的鬼,还是有点恐怖。 陶季一路走得飞快,眼睛都没敢四处看,因为他此时还是开天眼的状态。 潘筠笑嘻嘻的小跑跟在他后面,“三师兄别怕,有我呢,放心吧,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执念不散的鬼……” 陶季猛的刹住脚,“不对啊,就我们两个走了,你不把孙老爷带回灵堂吗?万一他乱跑……” 潘筠就将右手两根手指竖起来给他看,笑吟吟的。 陶季看到上面若隐若现的缠着一根线,微愣,“魂线?你何时弄的?” “早弄了,放心吧,我算着时间呢,符箓效用过了,我就把孙老爷招回来。” 陶季低头看她,惊叹道:“小师妹,你常常让我惊讶,因为你年纪小,修道一事一知半解,还有许多知识你都不曾学过,但在某些方面你又很老道。 比如关于鬼怪、阵法和符箓,伱掌握的不在我之下,甚至都快比得上四师妹了。偏你对最基础的一些东西又不曾学习过的样子,尤其是符箓一道,四师妹就曾说,你徒有其形,而无其神。 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学的吗?” 潘筠垂下眼眸思考片刻后道:“以前学习的书记录不详,以至于学差了。” 陶季深思,“所以还是书的问题,我得再和大师兄说一次,我们三清山的丹方、药剂和针灸都得记得详细些,等过些年写成书传下去,可不能发生你这种事。” 潘筠竖起大拇指,“三师兄思虑深远。” 陶季把她带回灵堂交给王费隐,然后就离开了。 虽然这灵堂里没有亡魂,但陶季也觉得阴森森的,尤其他现在看着天眼,看人、看东西就好像蒙上了一层灰一般,倒是看另一个世界很清楚。 所以他不愿意在外面久留,把潘筠交了,立即就转身回去蒙上被子睡觉。 王费隐看着潘筠,用眼神示意,孙老爷呢? 潘筠盘腿坐在他身边,伸出右手让他看了一眼魂线以后就要闭上眼睛调息。 “等等,”王费隐压低声音问:“谁在看着他?” 潘筠:“猫。” 好吧,想到那只成精的黑猫,王费隐不再问,与她一起闭目调息。 孙家的孝子贤孙们早睡着了。 棺材两侧铺着席子,除了一個还在看火看守灵堂,其余孝子贤孙此时就四仰八叉的躺在席子上呼呼大睡,怕自己着凉,好几个还让下人抱来被子盖上了呢。 潘筠感应到钱老爷的符箓消散,又得了潘小黑的信息,当即手指一动,掐诀召唤,孙老爷的亡魂咻的一下就被拉扯回到灵堂。 斜对面半闭着眼睛的慧缘猛的一下睁开眼皮,打量了一眼灵堂,再看向对面的王费隐。 王费隐冲他微微一笑,颔首点头。 手指借着袖子的遮挡轻轻一动,一道灵光打在亡魂上,孙老爷来不及反应,被迫回到棺材里,躺回自己的身体……上三寸。 夺笋啊,他还想去近距离看一下他的不孝子孙们呢。 他不想住棺材里啊。 慧缘默念佛号,重新睁开眼睛看灵堂,没有发现异常,但……他还是觉得有些不太对。 不过扫了一眼躺在席子上睡得昏天暗地的孙家子孙们,他还是什么话都没说。 偌大的灵堂,除了王费隐师兄妹和慧缘,也就一个穿着孝服的看火少年没躺下。 潘筠见孙老爷被王费隐弄回棺材里按住,就知道今晚没啥事了,也正要躺倒睡觉,看到对面那少年时不时的往火盆里放几张纸钱,就压低声音问:“师兄,那是谁啊?” 王费隐看了一眼后道:“孙老爷幼子。” “哦。”潘筠没兴趣了,躺倒睡觉。 王费隐也闭目休息。 灵堂上睡觉特别香,尤其是在大师兄身边,安全感爆棚。 潘筠一觉到大天亮。 新的一天开始,他们也有新的事要做,孙家的孝子贤孙们醒来看一切顺利,就志得意满的去梳洗吃东西,回来继续跪坐着当孝子贤孙。 王费隐则是回去换了法衣,和其他庙观的道士们商量轮班。 没错,做法事也是要轮班的,今日一早孙家做了新要求,从今天开始,一天十二个时辰,哪怕是夜里,法事也不能停下。 要是不轮班,道士们得累死。 就连潘筠、妙真妙和几个小道士,都被分开排进班里。 陶季临时培训他们。 其实倒不难,他们又不是领头,只要打好手上的乐器,跟着前面的人步罡踏斗就行,经文都是从小学的,就是潘筠都能倒背如流。 来的道士多,还能轮得开,对面的僧尼们就比较惨,比他们人少。 于是对面的大师和孙家表示,他们人手不够,得加人。 孙家的管事一脸为难道:“这玉山县周围的寺庙道观,能请的人都请了,实在是找不到更多的了,大师们辛苦辛苦,就劳累这五日,五日之后,我们孙家必有重谢。” 潘筠听着,恨不得分身去当个尼姑。 妙和也羡慕,悄悄和她道:“我打听到了,他们人少,每个人拿的钱都比我们多。” 潘筠看到领着人往这边来的钱老爷,立即站直了身体,压低声音道:“很快,我们拿的就比他们多了。” 钱老爷带着人直入灵堂。 孙家兄弟看见舅舅,顿时哭声震天,大哭大叫起来,“爹啊,你怎么就丢下我们去了啊……” 钱老爷沉着脸走进灵堂,先给姐夫祭拜上香,这才看向一旁跪着的五个外甥。 外甥们都在抹眼泪,孙大昌领头给舅舅鞠躬回礼,钱老爷沉着脸受了,然后问:“大昌,这灵堂都是你们兄弟布置的?” 孙大昌哭着应是。 钱老爷就让灵堂内外的人都下去,只留下孙大昌兄弟和他带来的里正、村老和乡老。 孙大昌就直觉出事了。 灵堂外做法事的僧道们也收了法器要退下,钱老爷突然叫住王费隐、潘筠和慧缘,请他们三人留下。 第六十六章 灵前分产 看这阵势,是个人都知道出事了。 下人们不敢多问,多看,连连后退。 此时天色也还早,上门拜祭的客人少,见主家似乎有紧要的事,纷纷跟着退出去。 陶季和玄妙对视一眼,默契的和其他僧道一起带上自家的孩子出去。 偌大的灵堂里瞬间只剩下孙家人,钱老爷和他带来的人,以及王费隐、潘筠和慧缘了。 被请来的里正也有些不安,见钱老爷沉着脸不说话,就忍不住开口询问,“钱老爷,您这是?” 钱老爷冲他抱了抱拳,看向大门的方向。 大家跟着看去。 不一会儿,一个拿着戒尺的中年男子匆匆而来,“爹。” 钱老爷看到他拿来的戒尺,脸都青了,“我让你把家法拿来,你就拿了这个?你犯错时,我是拿戒尺打的你?杖子呢?去拿来!” 中年男子低声道:“爹,这是姑父家,不是咱家。” 谁知道啊,他收到姑父病逝的消息后连夜赶回来,还没来得及睡下就又收到老爹的信,让他把家里的打孩子的大杖带来,这一听就是要惹事,钱大鸿又不傻,这姑父都不在了,他们家和表哥他们一家的关系就远了一层。 钱老爷冲他哼了一声,看向潘筠。 潘筠手指轻动,被强制拴在自己身体上面的孙老爷一下就获得了自由飘出来了。 看到飘出来的孙老爷,潘筠冲钱老爷微微点头,目光从那些镇灵符上扫过,然后快速的在身侧画了一道天目符,手指轻轻一弹,天目符就飞向钱老爷。 钱大鸿觉得眼前有白光闪过,好似和父亲重叠在一起了,但仔细一看又没有。 正疑惑,就见他爹一下支棱起来,气势都不一样了。 钱老爷看到了孙老爷,底气更足了,他把戒尺丢还给儿子,大踏步朝旁边挂着的,贴着的符箓走去。 一眼扫过去,他看到好几张破洞的符箓。 他一把拽下,抓了好几张后回身厉声质问,“大昌,你告诉大家,这几张是什么符?” 孙大昌在他拽下那几张符箓时就面色大变,再被质问,脸色就更难看了,他心虚的避开钱老爷的问话,“舅舅,您这是干什么,有什么话我们好好说。” “我现在就是在和你好好说,”钱老爷阴沉着脸道:“我要是不好好说话,此时就不是站在灵堂上,而是在公堂上了!” 孙大昌心一颤,其他孙家子孙也面色一变,和孙大昌一样心虚的有,幸灾乐祸的也有。 钱老爷目光扫过,除孙五宜还算正常外,其他外甥眼里的精光都要掩饰不住了,果然和姐夫说的一样,全是不孝子。 钱老爷此时胸口也有些闷闷的,有种无力感,他抖着手指去指那两個幸灾乐祸的,“伱们俩庆幸什么?这事不是你们干的,就与你们无关是不是?逆子,逆子!这里面躺的是你们爹,你们亲爹啊!他都被这黄符给镇住了,你们知道不怒不怨,竟然是幸灾乐祸! 你们这两个逆子,你们比这两个知情的还要可恶!” 又看一眼孙大昌,跺脚暴怒道:“一样可恶!” 众人见钱老爷气得脸都通红了,又惊又吓,钱大鸿忙上前扶住他,“爹,您消消气……” 里正等人则是心神一震,连忙问道:“钱老爷您这话是什么意思,这黄符是什么符?” 钱老爷目光森冷的看向孙大昌。 孙大昌扑腾一声跪下,大叫道:“舅舅——” 钱老爷将手里的黄符揉成一团砸在他的脸上,冷怒交加,“分家析产,趁着今日里正和众乡老都在此,孙家当着我姐夫亡灵的面把家产给分了!大昌,我是你们的亲舅舅,我来主持分家,你没有意见吧?” “我……”孙大昌去看里正等人。 见他们面色惊疑不定,一脸怀疑的看他,还时不时的看他身后的棺材,就知道如果不同意,钱老爷怕是真的会把镇灵符说出来。 镇灵符的事一旦让人知道,那衍生出来的猜测就多了。 只怕第一件事就是怀疑他爹的死。 虽然他爹的死不怪他,但也没证据了呀。 他那几个弟弟都不老实,到时候要是诬陷是他害死了他爹,他又拿不出证据来,有镇灵符这件事在,说不定真的会被认定不孝杀父。 这这这,这可是杀头的大罪啊。 孙大昌虽然不觉得舅舅会这么干,但现在舅舅这么生气,他也不敢招惹。 他可是知道的,他舅舅比他爹脾气暴烈多了,气起来,可不会管这些。 孙大昌低头,咬牙应了下来,“分家本来就要请舅舅做见证的,没问题。” 钱老爷就猛的看向另外四个外甥,冷着脸问,“你们呢?” 四人求之不得,连忙点头道:“我们愿意。” 那天还没吵出个结果来,爹一口气没上来人就没了,所以根本没分家。 虽然那天老爹要分给他们的是少了点,可也比现在都被大哥捏在手里强。 这两天他们心惊胆战的,生怕他们气死老爹的事传出去,也没来得及多想。 可现在想一想,老爹没了,老娘没主意,接下来要再分家就得看大哥的脸色了,以大哥的为人能给他们分多少? 还不如趁着舅舅在,能分就分了,说不定舅舅比老爹公平呢? 就是……几人也有点心惊胆战的看地上那团黄符,只希望舅舅不要把这事公开来,不然……他们在这里没法继续过下去了。 钱老爷见他们也同意,就勉强平了平气,冷着声音道:“大鸿,去把你姑请来,还有你两个表妹,让她们一块儿过来听着。” 孙大昌:“舅舅,妹妹她们已经出嫁,嫁出去的时候都有嫁妆了,这家产没她们的份儿,就不必要叫来了吧?” 钱老爷目光就落在他身上,“你们成亲的时候不仅有聘礼,成亲之后,你爹还会给你们一部分私产打理,怎么,你们分了这些东西之后也打算不要其他家产了?” 孙大昌嘀咕道:“我们和她们怎么一样,她们是外嫁女……” 钱老爷就踢了他一脚,“闭嘴吧你,你两个妹妹不稀罕分你家那点家产,不过是你爹惦记她们,想给她们留些东西做念想罢了,不分你的田宅铺子!” 孙大昌低下头去不说话。 钱老爷就看向里正和村老们,“里正和各位老人们觉得呢?” 里正道:“这是应该的,虽然出嫁女已经有了嫁妆,但家中的老人有遗言,还是应该以老人的遗愿为主。” 村老们也道:“是啊,我们都老了,临死前的小心愿,能完成就完成了吧。” 送些东西给女儿们留作念想罢了,大家都可以理解。 孙老太太被两个女儿扶出来。 潘筠不由的抬头看去,只见孙老太太脸色虚白,脚步虚浮,一看就是气血大亏,大受打击的模样。 钱老爷让人搬来一张椅子给他姐姐坐下,等人到齐了才开始道:“树大分枝,家大分家,这是自然之理。本来姐夫去了,不应该在这时候分家的,但我姐夫生前最放心不下的也是这件事。 我今日就来当个恶人,在我姐夫灵位前把家给分了,要是分得不好,回头我姐夫有气,也自是来找我,与你们都不相干!” 里正连忙道:“钱老爷多虑了,这玉山县内,谁不知道你们郎舅关系好得跟什么似的,您为人又公正,这孙家析产分家,再没有人比你主持更好的了。” 众人连连应声,“是啊,是啊。” 谁不知道钱孙两家好得能穿一条裤子? 村里昨天还说呢,听见孙老爷死前一直在喊小舅子的名字,还派了两拨下人去县里请钱老爷。 结果人还没到,孙老爷先一步没了。 钱老爷目光扫过几个外甥,冷着脸道:“既然大家都没意见,那我就分了。 这分家也不是我说怎么分就怎么分的,一来,我遵照的是我姐夫的意思,二来,我依照大明律来分!” 钱老爷道:“所有的田地铺面中,先拿出一份族田来,这一份是不分的,只作孙氏族中祭祀和扶贫慰弱之用,村老们,这一份,你们那儿都有数吧?” 所谓的村老,在孙家庄里,都是姓孙的,上了年纪且有一定德行的老人。 他们不仅知道的多,也有一定的威望。 孙氏的族长之前是孙老爷,现在是孙大昌,钱老爷现在对这大外甥也不是很信任,所以直接问村老。 村老们立即点头,“知道,族里都有账目,去年族长又往族田里添了二十亩,每年的出息除了给村里上了五十五岁的老人送节礼,就是给那几户孤寡,一年大约要给一百斤谷子。” 钱老爷点头,“族田不动,归大房和族里一起管理,另有一份,是河下那两百亩地,拿来用作义学的支出,这一份田产的地契也已经单独做出来,是我姐夫生前的意思,大昌,你们没意见吧?” 孙大昌嘴巴动了动,没吭声,他身后的孙二嘀咕道:“舅舅,那两百亩田可都是上等田,给义学的田产,完全可以从别的地方选嘛。” 钱老爷瞥了他一眼道:“这份田就算是不给义学,也分不到你手里。” 孙二一想还真是,他上头还有大哥呢,那么肥一块地,他肯定抢不过,于是老实的跪好,改口道:“那我听舅舅的。” 孙大昌:…… 第六十七章 舅舅,我不信 孙大昌有意见,但对上钱老爷警告的目光,他说不出口,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钱老爷拿出一个盒子,将那两百亩的地契拿出来,转手递给村老,“太祖高皇帝有多看重教育大家都知道,自洪武二十八年孙家庄义学成立至今,有四十七年了,这四十七年来,孙家庄一共考出去两个举人,十二个秀才。 而今村里只有五位秀才老爷在,不趁着这时候让孩子们好好读书,等五位秀才老爷都老去了,青黄不接,孙家庄自此没落下去吗?” 里正精神一振,整個人都严肃起来,沉声道:“钱老爷深谋远虑,为我孙家庄思虑良多。” 钱老爷摇头,“这不是我想的,是我姐夫的忧思。孙家到底是孙氏的一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这几个外甥读书不行,目光短浅,远不及他们父亲。 可怜我姐夫去的早,又去的突然,许多事来不及处理,少不得我来替他操这个心,完成他的遗愿。” 目前两项遗嘱都是极有利于孙氏宗族和孙家庄的,村老和里正都表示赞同和钦佩。 唉,也不怪孙老爷喜欢钱老爷,钱老爷的确比儿子贴心啊。 “这第三项,就是给你们分产了,”钱老爷瞥了一眼跪着的五人,脸色冷峻,“孙家不是官身,没有官荫,按《大明律》,除了爵位官荫由嫡长继承之外,其余家产诸子平分。” 孙二三个一听,精神一振,整双眼睛都亮起来了,就连最小的孙五宜都不由的抬起头来。 孙大昌眼睛瞬间充血,不假思索的大声道:“不行!” 钱老爷问他:“为什么不行?” “这,这和祖上的遗训不一样,”孙大昌道:“我祖父分家的时候,给我爹分了七成的家产,我二叔三叔分剩下的三成,再往上,我曾祖分家,也是多分我祖父,所以我孙家的传统就是嫡长子多分,我至少要拿七成,凭什么要和他们平分?” “就凭你这番话!”钱老爷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以为你孙家这一支是凭空坐大的?那是从你曾祖开始,一个箩筐一个箩筐的挣,三代累积,这才有了现在这份家业! 你二叔、三叔不就在这里吗,伱问问他们,他们以前有多少家产来分,现在又有多少?这些年,你爹是怎么照顾他们的?” 钱老爷:“兄友弟恭,兄友弟恭,这话我都说烂了!你曾祖多分你祖父,你祖父多分你父亲,是因为他们知道你祖父和父亲有长兄的责任,他们会照顾底下的弟弟,会孝顺赡养父母,会把这个家业做大做强,你呢,你会什么?” 钱老爷指着孙大昌的脸唾沫横飞,“你但凡能干点儿,心胸开阔点儿,让你爹看到你能支撑起家业,他也不会想要这么分!” 孙大昌脸红脖子粗的叫道:“那我爹也没说只给我分两成,他要分我四成的!” 钱老爷大声:“那四成里有你娘的一半!” 孙大昌顿时不说话了。 钱老爷沉着脸道:“这也正是我要说的,你们老子娘也要算一份,一共分成六份,等她将来老去,你们再平分她手里那份。” 孙大昌:“没有这样的分法。” 孙二和孙三也咬耳朵,“从没听说过娘也跟着分家产的。” 孙四和孙五不说话。 不说钱老爷,里正和村老们看着都忍不住摇头,总算是明白钱老爷为什么灵前分家,且要给孙老太太分一份了。 孙老太太见弟弟气得脸都快紫了,生怕他气出个好歹来,忙道:“我跟老大过,我那份……” 钱老爷:“姐你别说话。” 孙老太太就老实的闭上嘴,继续坐着。 钱老爷道:“我这话不是和你们商量,你们爹……我岂敢让你们娘白身跟你们过?我话撩这儿了,你们要是不分你们娘老子一份,丧礼一过,我就把她带回去,从此以后用不上你们,我让大鸿给她养老送终!” 孙大昌一颤,连忙磕头,哭喊道:“舅舅,您这是让世人戳我的脊梁骨啊,我还在,我们兄弟五个都活着,怎么能让表弟给娘养老送终?” 钱老爷冷笑。 孙二兄弟四个也跟着连连磕头,哭着不答应。 孙大昌就一抹眼泪,转着身子去跪孙老太太,“娘,你说句话呀娘,你难道真要跟着舅舅走吗?” 孙老太太又怨又恨的看着这个长子,见他把脸凑过来,好脾气了一辈子的她对着那张大脸就抽下去,唾骂道:“逆子!” 村老们震惊,孙老二更是失声惊叫,“大嫂!” 要知道他这个大嫂可是个面人,软得很,他这辈子就没见过她发脾气。 孙老太太嘴唇抖了抖,不敢说出他们气死老子的事,只能道:“你敢忤逆你舅舅,你舅舅对你们多好啊,你,你们要听你们舅舅的。” 这话说得软绵绵的,一听就是遮掩,里正和村老们更是怀疑,难不成孙老爷的死真有异常? 孙老爷却是一下从棺材上蹦了下来,泪眼汪汪的走到老妻身边,深情的道:“元娘啊,是我错了,我还怨你呢,以为你看着我被几个逆子气死也不言语,还许他们用镇灵符镇我。打得好,骂得好,你只管打骂,不用怕他们名声坏喽,他们自己都不在意,你替他们操这个心作甚?” 孙老太太根本不知道她那死鬼丈夫正在她耳边碎碎念,她打完骂完就又悔又怕,不由的看向弟弟。 钱老爷倒是听到了,但懒得搭理孙老爷,继续逼问孙大昌几个,“你们就说,到底答不答应给你们娘分一份?” 孙大昌捂着脸哭,转头去找孙二叔和孙三叔做主。 他家的财产分配,除了钱老爷这个亲舅舅能说得上话外,孙二叔和孙三叔也是有一定话语权的。 谁知孙二叔和孙三叔一听完孙大昌的话就沉着脸道:“你们舅舅说得对,你们娘也应该拿一份,等她老了再分她那一份就是了。” “娘都这么大年纪了,又不能下地,又不能纺织,分了田宅铺面还要费神管理,何必呢?”孙大昌道:“我会孝顺娘的,到时候缺什么,少什么,和我说,还有几个弟弟呢,我们都会给娘找来,不必她费心费神。” 孙二叔道:“下地有佃农,纺织有长工,你娘手上也是有嫁妆的,这么多年都管着,一点问题也没有,分给她的那份,现在怎么管,以后还怎么管就是了。” 他顿了顿后道:“知道你们孝顺,但我想大嫂也不好总是麻烦儿女,自己有的就先自己添上了。” 孙三叔也点头,“对啊,你们娘现在只是分一份财产你们都推三阻四的,谁知道你们到时候是真孝顺,还是假孝顺?” 孙五宜磕头道:“舅舅,二叔,三叔,我同意分娘一份家产。” 孙大昌隐含威胁的回头看他,“小五!” 孙五宜低头,小声道:“这也是爹的意思。” “你放屁,爹什么时候说过要分娘一份了?娘的那份本来是归在我那儿的,我独得四成!” 钱老爷:“这样说来,你是想依照你爹生前的分法了?” 孙二立即道:“大哥你不是不答应这个分法吗?” 孙三:“我也不答应,按律,我们家的家产就该平分的,大哥凭什么独得四成?” 孙大昌很想改口说自己要分七成,但扫了一圈灵堂,再看一眼舅舅的脸色,老实的跪着不说话了。 钱老爷等他们发表完意见才开口,“说了这么老半天,孙二,孙三,孙四,你们三个终于肯开口了。” 三人瞬间有些忐忑。 钱老爷顺手又从线上拽下来两张黄符纸,问他们,“这东西,你们知不知道?” 除了孙五有些茫然外,其余人皆是脸色微变。 钱老爷哼了一声道:“你们爹就在这儿呢,我这个新分法是依照你们爹的想法来的。” 孙大昌几人沉默不语。 钱老爷:“不信?那我就让他亲口和你们说一说。” 他扭头看向潘筠,拱手道:“小仙长,还请小仙长施法,让他们见一见我姐夫,以证明我所言不虚。” 潘筠默默地看了他一会儿,正要画符,钱老爷突然道:“还有里正和各位村老,他们是见证,他们也得看到我姐夫才好。” 潘筠:…… 她扫视一圈,干脆不画符了,而是掏出一把铜钱道:“好说,好说。” 画什么符啊,这么多人,这是想把她的灵力薅秃了吗? 不如直接设一个大的阵法,让亡灵显现就是了。 潘筠就拿着一把铜钱满灵堂的乱窜。 孙大昌一言难尽的看着他舅舅,觉得他舅舅可能是被他们兄弟五个给气疯了,竟然想出这样的歪招来。 这世上怎么会有鬼魂? 孙大昌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说的。 钱老爷看他抖得都快跪不住的样子道:“你要是不信这世上有鬼,你抖什么?你要是觉得你爹的亡魂不在了,你好好的贴这黄符干什么?吃饱了撑的啊!” 孙大昌抖得快跪不住了,却还是嘴硬,“舅舅,子不语怪力乱神。” 第六十八章 连滚带爬 里正和村老们也觉得钱老爷是瞎胡闹,正要说话,潘筠布完阵法回来,掐诀将灵力打到各个阵法上。 灵堂内平地起风,一阵凉风吹过,众人只觉门外的阳光好似隔了一层纱般,眼前一晃,一抬头就看到双腿悬空坐在棺材盖上的孙老爷。 里正腿一软,从椅子上滑落于地,抖着手指去指,“这这这……” 村老们也两股战战,孙二叔和孙三叔也双膝一软,却比旁人要好一点,毕竟是自己的亲大哥,所以迟疑的叫了一声,“大哥?” 孙大昌是斜对着钱老爷跪的,没看到身后的棺材,见里正和村老们反应不对,僵硬着转动脖子回去看。 先是看到一双悬空的脚,正一下一下的敲击着棺材板,顺着脚往上,便看到他爹正坐在棺材盖上,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孙大昌眼白一翻,干脆利落的扑腾一声倒地,晕死过去。 孙二几个也僵硬着回头,看到他们爹坐在棺材盖上,唬得魂飞魄散,尖叫一声,手脚并用的爬到钱老爷身后,一把抱住他的大腿,“啊,舅舅,舅舅救命啊舅舅——” “逆子,放开我!”钱老爷想把腿拔出来,但拔了两下没拔出来,不仅孙二,孙三也爬过来抱住钱老爷的腿。 钱老爷拔不出来,气恼之下就捏起拳头捶了他们两下,怒道:“现在知道害怕了,气你们爹的时候怎么不知害怕?” 孙四则是连滚带爬的滚到孙老太太脚边,躲在她身边,惊叫连连,“娘啊,娘——” 两个女儿也挤在孙老太太身边,面上却没怎么害怕,而是好奇和激动居多的看着她们爹。 孙老爷走得急,孙蕙娘和孙贤娘都没来得及回来见最后一面,她们是昨天傍晚到的,到的时候,父亲都被收殓好了。 孙老太太也懵了,扭过半個身子去看坐在棺材盖上的老头子。 “老,老爷?”孙老太太不确定的叫了一声。 孙老爷冲她点了点头。 孙老太太就大哭出声,一脚踢开抱着她腿的四儿子,扶着女儿的手起身就扑上去。 手穿过了他的腿,只能摸到棺材板。 孙老太太也毫不在意,拍着棺材板就大哭,“老爷啊,你怎么说走就走,丢下我一个人啊~” 孙老太太忍不住含着怨气念道:“我让你早点把家分了,你偏不听,说自己还能活,我一提你就说我咒你死,我倒是不提了,结果伱给我留了一个乱摊子啊……” 孙老太太大哭,“你睁开眼看看你这些不孝子孙,你都把他们教成啥样了,你死了,他两姐妹回家祭你还要看他们脸色,多喝一口水他都要念叨啊~” 孙蕙娘和孙贤娘听着悲从中来,也捂着帕子跪地大哭,“爹——” 孙老爷一脸尴尬。 别人家,子孙要是不孝,做丈夫的可以把锅都给扣到妻子头上,毕竟相夫教子嘛,教子就是女人家的主要工作。 可孙家……不行。 因为已故的孙婆婆强势,而孙老太太跟面人似的,所以家里的孩子一出生就是孙婆婆在养,稍大一点就送到前院,由孙老爷亲自教养。 孙老太太几次想要参与到孩子的教育中去,都被孙老爷强势拒绝。 所以就造成,孙家五个孩子都很怕孙老爷,甚至怕舅舅钱老爷,唯独不怕他们娘。 孙五宜惊恐过后也反应过来了,手脚并用的爬上去,跟着他们娘一起抱着棺材大哭,“爹——” 灵堂一阵大乱,晕的晕,跪地的跪地,大哭的大哭,热闹且混乱。 王费隐和慧缘静静地扭头去看潘筠。 潘筠摊手,推卸责任,“是钱老爷的意思。” 钱老爷被孙二孙三缠住,根本腾不出空来梳理此事了,还是钱大鸿扶着柱子站起来,按了按膝盖让自己不抖之后赶忙过来和潘筠三人行礼,“三位大师,仙师,还请三位帮忙看一看我大表兄。” 要是把人吓死了,他爹得负主要责任吧? 王费隐就上前,把晕得特别彻底的孙大昌翻过面来,在他身上点了点,然后抓住他的虎口用力一掐。 孙大昌凌空蹬腿,猛的一下吸气,然后睁开了眼睛,含糊的念叨道:“我,我做梦了……” 潘筠凑上来,居高临下的低头看他,压低声音道:“没有哦,你扭头看那头。” 王费隐把她的小脑袋推开,将孙大昌扶着坐起来,侧挡住棺材,先安抚他,“孙大爷放心,孙老爷是亡魂,不是恶灵,民间有七日回魂之说,孙老爷他不过是没去往阴间,提前回魂,且回魂的时间长了一点而已,问题不大。” 见孙大昌似乎听进去了,王费隐这才起身让开,让他再次和孙老爷面对面。 孙大昌白眼一翻,又想晕,却被潘筠眼疾手快的拍了一下额头。 他一下神清气爽,想晕也晕不过去了,但心里的恐惧一点儿也没少,下一瞬,大家就闻到了不好的味道。 潘筠低头看了一眼他坐的位置,立即走远了一点儿。 孙老爷的脸一下青了,他狠狠瞪了孙大昌一眼,觉得这个儿子太丢脸了。 这灵堂里除了小五和两个女儿外,其他儿子都丢他的脸,于是怒吼一声,“别哭了!” 孙老太太哭声一顿,灵堂上其他人的哭声也立即停住,大家都害怕的看着孙老爷。 这可比他昨日在病床上威风多了。 孙老爷支棱起来,干脆就飘起来站在棺材板上,冷着脸看向孙大昌,“愣着干什么,给你半刻钟的时间,换身干净的衣裳,一把年纪了,丢不丢人?” 没有人敢反抗孙老爷,尤其是成了鬼的孙老爷。 半刻钟以后,孙大昌领着他四个弟弟和两个妹妹一起跪在了棺材前,里正和村老们也低头站成了一排,远远看着就跟都在给孙老爷认错一样。 钱老爷扶着他姐站在一旁,钱大鸿则是和潘筠三人挤在一起。 孙老爷万万没想到,自己死后竟然还有这一天。 他走到孙大昌面前,伸手就揍他,“我叫你气我,我叫你气我……” 但巴掌落下去,一点伤害也没有,反倒像是给孙大昌扇风。 潘筠在一旁解释,“除非是怨灵,否则亡魂伤不到人。”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里正终于抬起头来,露出了一点笑容,“孙老爷,没想到我还能见你最后一面。” 第六十九章 分家析产 确定孙老爷真的不会伤人之后,灵堂里的老人们热情起来,纷纷和孙老爷打招呼,孙二叔更是直接走到棺材边问他,“大哥,你见到阎王爷了吗?阴间是什么样子的?” 其他老头都跟着竖起耳朵听,他们年纪也不小了,有点好奇。 孙老爷不好说自己没下阴间,沉吟片刻后道:“阴间之事不能宣之于口,等你们死了,你们就知道了。” 众人:…… 孙老爷:“可尔等须知,世上有鬼魂,要是做了不义不孝之事,阎王爷都一笔一笔记着呢,总有一日,会有阴司报应。” 孙家五兄弟觉得这话在点他们,趴在地上痛哭认错,“爹啊,我们知道错了,我们知道错了。” 孙老爷低头看他们,一脸复杂,其实,他在死后就想通了,既然人都会死,家族有兴必有败,他都死了,实没必要为后人再操这份心,这些不孝子不值得。 可…… 他看了一眼钱老爷,妻弟都为他做到这份上了,他要是不努力一把,实在是对不起他啊。 于是孙老爷沉着脸问他,“大昌,我问你们,孙家这份产业,我能不能做主分了?” 孙大昌连连磕头,“能,能。” “你们四个呢?” 四兄弟也连连磕头,“能,能。” “那好,我今日就当着你舅舅、里正和各位村老的面再分一次,除了伱舅舅先前点出来的两份田地外,其余田宅铺面均分为六份,你们五兄弟一人抓一份,剩下的一份就是你们娘的。” 孙老爷道:“等你们娘百年之后,你们五兄弟再平分剩下的这一份,你们有意见吗?” 孙家四兄弟一点意见也没有,立即点头,他们之前反对,就是认为孙老爷给老大四成太多了。 孙老爷看向一点动静也没有的孙大昌,眯起眼睛,“大昌,你有意见?” 孙大昌软倒在地,欲哭无泪,“没,没有,一切都听爹的。” 孙老爷哼了一声道:“那就这么分,现在当着我的面分。” 孙老爷既然想分家,家中的资产自然清点过,且写到了册子上,还分成了一份一份的。 就是好给几个孩子分了。 谁知家产没分到,倒把自己给气死了。 现在也方便,直接去他的房间里,把清点好的单子搬来,再平等的归为六份,标注好序号,再写上六个纸团丢进碗里摇了摇,便让他们六兄弟当场抓阄。 潘筠踮起脚尖看了一眼,不由咋舌,好有钱啊。 好像这個世界,做士绅要比当官有钱啊。 她爹还是官呢,家里的产业连孙家的一份都不到。 孙大昌抓了一张纸,摊开,上面大大的一个“三”字,代表他拿第三份单子上的产业。 第三份的产业还不错,其中有一间绸缎铺子,生意很好,但孙大昌还是悔恨不已。 早如此,前天就应该答应父亲的分配方案,不闹着要分七成了。 那四成的财产中不仅包括这间绸缎铺子,还有一座瓷器窑和一间书铺,田宅也比现在的多多了。 这世上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曾经拥有后失去,有一瞬间,孙大昌想要不顾一切的蹦起来反对。 但对父亲亡魂的恐惧还是压过了他对钱财的喜爱。 最重要的田宅铺面分完,剩下的就是些小细节了。 基于孙老爷现在的状态也分得特别快速和顺畅,“剩下的,我那些收藏,分为……” 他目光扫过两个女儿,改口道:“分成八份,你们娘,和你们姐妹跟你们一起分,都抓阄,先给你们舅舅挑一些,且留作纪念。” 又道:“家中的现银也分成八份,你们娘和蕙娘贤娘一起分,你们没意见吧?” 孙家五兄弟心痛不已,却还是点头。 孙老爷冷笑连连,看到不孝子们不高兴,他就高兴了。 钱老爷见他分完了,就开始给里正和村老们塞红包,叹息道:“今日让诸位受惊了,我是昨夜梦到了姐夫,这才知道姐夫走得匆忙,没有分家,心愿不了,以致滞留人间,不肯去投胎转世。” 里正心领神会,接了红包后道:“钱老爷放心,我们今日只是来见证孙家分家析产的,没有看见……孙老爷亡魂。” 村老们巴不得里正帮忙遮掩,连连点头,“是啊,是啊。” 这事传出去可不好听,要是让外头的人知道孙家分家析产竟然气得孙老爷回魂,亲自主持分家,还不知道要传出多少难听的话来呢。 孙家的名声会大受打击的。 孙老爷叹息一声,也跟着钱老爷一起冲众人行礼。 谁敢受啊,连连躲避。 孙老爷看向潘筠,“小仙长,此番多谢你了。” 潘筠吃瓜吃撑了,闻言一点也不在意的摆手,大义凛然道:“能为亡者偿愿,是我的职责。” 村老们跟着扭头去看潘筠,眼睛大亮,纷纷围上来,“小仙长在哪里修行?今年多大了?” “贫道乃三清山三清观道士,今年八岁。” 村老们惊叹连连,“年纪这么小就这么厉害了,三清观果然名不虚传啊。” “小仙长,你会算命吗?不知我们是否有缘,能求小仙长一卦。” “小仙长,三清观能求符箓吗?像平安符,发财符之类的。” 孙老爷都被他们给挤出来了。 他几次想要挤进去再和潘筠说说话,都被他们的人味给冲走。 孙老爷:…… 真是的,刚才还那么怕他,现在倒不怕了。 孙老爷转身去找钱老爷,却被孙老太太一把拦住。 她问道:“老爷,你滞留凡间,是不是因为没吃到我给你煮的葱油面?要不我现在去给你煮一碗,你吃了就下去吧。” 孙老爷:“我不想吃葱油面。” 孙老太太就哭,“那你作甚要我去煮葱油面?害我连你最后一面都没见到,我要是在,你能被这几个逆子气死吗?” 孙老爷:“你要是在,我怕你与我一样被他们气死。” “呸,”孙老太太啐了他一口道:“我看你就是不想让我参与分产,这么大一份家业,你说分就分了,也不跟我商量。” 孙老爷惊呆了,“你你你,你啐我!” 这还是他面人一样的妻子吗? 孙老太太:“不啐你啐谁?你现在都成鬼了,我还怕你吗?” 孙老爷沉默。 钱老爷惊奇不已,凑上来,“姐,大昌他们都怕鬼,不怕人,你怎么反着来?” 孙老太太淡淡地道:“鬼在这个世界不是正道,我怕他做什么?他连拍逆子一巴掌都拍不到,旁人也看不到他,他也指使不动别人。无权无势的鬼和有权有势的人,自然是人更可怕。” 钱老爷和孙老爷一起沉默。 孙老太太丢下一人一鬼,也凑过去拉潘筠说话,“小姑娘一看就讨人喜欢,前面乱糟糟的,一会儿你来后院陪我,清净一些,我请你吃东西。” 潘筠一口应下。 孙老太太对孙大昌道:“虽然分家了,但你爹出灵的事还是要一起操持,外面客人来的越来越多了,你快和你几个弟弟商量商量怎么做,别怠慢了人家。” 孙大昌就看向潘筠,犹豫不决道:“这要是客人们进灵堂来看到爹……” 潘筠道:“好说。” 她走到门边将之前摆放的三枚铜钱捡起来,灵堂的阵法啵的一声瞬间稀碎,明媚阳光真确的照在人身上,孙老爷从他们眼前消失。 但其实,他并没有消失,只是大家不再看得见他而已。 不知为何,众人心中一颤,感觉身上凉飕飕的。 孙大昌脸色苍白,他有点后悔了,他宁愿看见他爹在眼前晃荡,也不要看不见他。 看不见,但存在,还有比这更恐怖的事吗? 潘筠好似看不见他的脸色一样,温和的道:“孙大爷,你忙去吧,孙老爷就在灵堂里,不会乱走的。” 孙大昌:……更害怕了。 里正他们也有点怂,干脆顺从本心道:“时间也不早了,我们给孙老爷上了香就先回去,不打搅你们了。” 以里正为首的人连忙上香后离开。 只有孙二叔和孙三叔没走,他们看向钱老爷和孙大昌,问道:“钱老爷,我们大哥是怎么死的?难道……” 俩人目光看向孙大昌和剩下几个侄子。 孙大昌等人脊背一紧,浑身颤抖起来。 钱老爷看了孙老爷一眼,还是替他们遮掩了一下,“两位也看到了,姐夫没出现前,为了分家业能吵成什么样。我姐夫气性大,他们当着姐夫的面这么吵,姐夫一口气没上来就……” 孙二叔就寒着脸骂了他们一句,“不肖子孙!” 但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他还怕孙大昌几个害死了孙老爷呢。 孙老爷脸臭臭的,却没阻止钱老爷。 真实的情况可比吵架更过分,为了分产,除了孙五宜外,其他四个都打了起来,包括孙老爷的几个孙子,也加入了进去。 一群人在孙老爷床前打成一团,孙老爷就给生生气死了。 孙老爷很迷茫,“我自认是个好人,孝顺父母,友爱兄弟,抚养他们时也关爱不少,从小就送他们读书,识字,他们到底是怎么长成这样的呢?” 第七十章 塞钱 钱老爷见孙老爷看他,立即道:“别看我,我也是好人,我钱家三代忠良,我姐姐,心软脾气好,这可怪不到我们钱家头上。” 孙老爷丧气。 钱老爷顿了顿后安慰道:“姐夫啊,这世上不可能龙就生龙子,不然怎么会有歹竹出好笋,虎父犬子这样的话呢?可见孩子长成什么样,不看父母,得看缘法。” 孙老爷:“不看父母,为何有以身作则的训言?我这一辈子兢兢业业,行善积德都成了笑话?” 钱老爷:“还是得看孩子,我家几个孩子就很向我学习,很听我的话,所以这以身作则还是有用的,还是得看孩子。” 孙老爷心情更抑郁了。 孙大昌等人见钱老爷对着虚空念念有词,立刻就离那虚空八步远,走路都要绕过那一片,连眼角的余光都不敢往那边扫。 灵堂的禁令解除,客人们开始进来拜祭,王费隐见没事了,就拉上潘筠悄悄的退下,慧缘默默地跟在他们身后。 等避开人群,王费隐就呼出一口气,扭头冲慧缘微笑,“慧缘大师,就此别过,我先带小师妹回去休息了。” 慧缘挡在他们身前,目光直接落在潘筠身上,“小友,慧极必伤,你天资出众,但运道不好,平常行事当小心为上。” 王费隐不高兴了,“你说谁运道不好呢,她能有此天赋就是天大的运道了,这是天道的宠爱,怎么就不好了?” 潘筠却从王费隐身后挤出来,一脸感激的和慧缘行礼道谢,“多谢慧缘大师,我也觉得我运气极不好,您这里有什么好的东西可以化解吗?” 王费隐立即变色,改口道:“胡闹,慧缘大师可是曾在南京护国寺挂单的大师,这点小东西还能没有吗?是吧慧缘?” 慧缘想了想,将手腕上的佛珠取下来,当场解开数了十四颗给她,“你我有缘,这十四颗佛珠赠你,它改不了你的运道,但遇大难之时,或许能让你清醒两分。” 王费隐立即捅了捅潘筠,示意她赶紧收下。 潘筠双手捧住这十四颗佛珠,连连行礼,“谢慧缘大师。” 慧缘笑了笑,“伱与我佛家有缘,将来……” “没有将来,”王费隐打断他的话,“慧缘,不要我三清山有一个天赋弟子,你就要说她与佛家有缘。” 王费隐拖上潘筠就走,“走了,走了,快去吃席,晚了就没午饭了。” 潘筠拿了人家的佛珠,不好太过无情,就用力的回头冲慧缘点了点头,下一刻被王费隐拖进房间,砰的一声关上门。 王费隐掐腰看她,“怎么,想改修佛法?” 潘筠连连摇头,“那不可能。” 王费隐才要松一口气,就听潘筠道:“佛家清规戒律太多,头一项,荤腥我就戒不了,怕是入门第二天就要破戒。” 王费隐:…… 他不服气道:“我道家的清规戒律也不少。” “是是是,多着呢,”潘筠敷衍着点头,“您放心,我全都顺其自然的遵守。” 所以要是不顺自然,也就不遵守了。 潘筠将托盘里的茶杯全都取出来,喜滋滋的把怀里抱着的佛珠放在托盘里。 她能感受到,佛珠上有佛力,这东西天然的辟邪之物啊,还能宁心静气。 这要是在前世,高低能卖个十来万一颗。 王费隐瞥了一眼后道:“还行吧,这佛珠是慧缘从小带着的,沾染了佛性,三十多年了,也算一件法器了。” 王费隐转了转眼珠子,最后还是叹息一声,归于平静,“可惜时机不对,不然我高低带你去各大佛寺道观逛一圈,先收一圈见面礼再说。” 潘筠已经将佛珠串起来戴手上了,闻言立即抬头,“大师兄,晚一些也没关系的,我不嫌弃。” 王费隐忧伤道:“你不懂,我不能出山太远,太久,这事吧,我带不了,三师弟和四师妹脸皮又太薄了,他们肯定不愿意,唉,你二师兄要是在就好了。” 潘筠:“大师兄为什么不能出山太远,太久?” 王费隐就一脸悲伤,眼泪将落不落,“我是师父座下大弟子,肩上责任重大,师父他……运道不好,我们师门一脉相承,我呢,就承载了大半,所以我运道也不行,一旦离三清山太远,那就有可能死于非命。” 潘筠捂住手腕上的佛珠,“师兄想分我的佛珠?” 王费隐握住她的手道:“要是能有七八颗荡涤身上的晦气,运道或许会好一点,五六颗也行啊。” 潘筠用力把手拔回来,看向外面道:“大师兄,外面好热闹啊,大家好像都坐席了,我们也赶紧出去吧,不然一会儿没饭吃。” 王费隐看她跑了,一秒收起眼泪,背着手慢悠悠跟在她身后。 分家是一件很消耗体力和脑力的事,虽然潘筠就布了一個阵法,但吃了一上午的瓜也很消耗的,她此时就感觉自己能吃下一头牛。 僧道的席面是分开的。 道家可以吃荤腥,但做法事期间,也要斋戒,以示对亡灵和神仙的尊重。 所以他们的席面和其他客人的隔开了。 妙真妙和给他们占了位置,俩人一到就坐下。 潘筠扫了一眼桌上的饭菜,虽然只有素菜,但油水大,主食是白面大馒头,比山上的掺杂着各种粗粮的粗面好多了。 潘筠抓起一个大馒头就啃。 妙和也一个劲儿的给她夹菜,“这个好吃,这个也好吃,那个,那个也都好吃。” 妙真已经吃了半饱,一边小口的啃着馒头,一边小声问:“小师叔,你和大师伯干什么去了?” 潘筠:“去赚外快了。” 果然,吃过饭,钱大鸿就亲自来给她、王费隐和慧缘送大红包。 钱大鸿对潘筠尤其客气,“潘小道长,我爹本来是想亲自过来的,但我姑父那头还有许多事要处理,一时脱不开身,我爹想和小道长晚上约个时间好好感谢一番。” 钱大鸿忙对王费隐解释道:“王主持不要误会,我爹对小道长很是尊敬。” 王费隐不在意的挥手道:“我知道,钱善人和我这小师妹有缘,我怎会阻拦?你们去吧。” 潘筠年纪小,所以谁见她都方便,不仅钱老爷,里正和各位村老对她也很感兴趣,知道她因为年纪小很少上场做法事,就这个也来请她,那个也来请她。 潘筠就带着三个师侄满村子的跑。 今天上午去孙二叔家,下午就去孙三叔家,第二天就出现在另一个村老家里。 她每次去,都要留下些什么,再带走些什么,她的符箓存货快速的销掉。 孙老太太还排在了最后呢。 孙老太太的脸色好了许多,和那天见到的苍白虚弱不同,此时脸色虽然还有点白,但整个人充满了活力,不像之前那样死气沉沉。 她也最大方。 一见到潘筠她就给潘筠塞银子,是真银子。 钱老爷他们包红包都是塞的银票,老太太不一样,她大锭银子,大锭银子的往潘筠怀里塞。 塞得潘筠看她的眼睛都快变成星星了,“这怎么好意思,老太太太客气了。” 潘筠将五锭大银子抱进怀里,差点摔了,她用衣兜把银子兜住,空出一只手来哐哐拍着胸脯道:“老太太您有什么事只管吩咐,贫道但凡能做的,一定给您办成!” 老太太见她小大人一般,忍不住笑弯了腰,摸了摸她的脑袋道:“不用你做什么,你那天能让我见到亡夫就很好了,我呀,就是喜欢你这样机灵的小姑娘,看着就高兴。” 第七十一章 渡不了 潘筠感动不已,老太太这么好,她怎能不回报呢? 她在兜里掏了掏,掏出一把符,最近平安符和发财符的销路特别好,现在手上的几张还是昨晚上画的,一样一张而已,剩下的全是攻击类符箓。 这是潘筠的习惯,毕竟前世妖魔鬼怪很多,为预防万一,她身上总会带很多攻击符。 修为不够符箓凑,攻击符大把大把的往上砸,不信砸不死对方。 潘筠从一堆符里挑出平安符、健身符和发财符塞给老太太,“善人,这是贫道积累许久的符箓,助益类的只剩下这些了,随身带着就好。” 潘筠犹豫了一下,还是从一堆攻击符里抽出两张雷符给她,“这是雷符,您也可以随身带着,要是有人不长眼冒犯了您,您就默念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再把雷符丢出去,它就能劈您想劈的人。” 孙老太太眼睛大亮,一把握紧了那两张符,“真的啊?” 潘筠狠狠点头,“真的!” 孙老太太就连忙跟着念,背下来不说,还让女儿找了纸笔来记下,她打算早晚念叨,以达到绝对不会忘记的效果。 她这么用功,又这么信任自己,潘筠都感动坏了,就开始在一堆攻击符里找启动咒语简单,又不会误伤自己的符箓,“贫道看看还有什么符适合善人。” 孙老太太却一把握住她的手道:“小仙长,能请到雷符我已经很满足了。我请仙长过来,一是要谢仙长让我见到了亡夫,二就是为了我这两个女儿。” 孙老太太把蕙娘和贤娘拉上来,让潘筠看,“小仙长帮我看看她们两个,将来日子可过得顺遂?” 潘筠就仔细打量起孙蕙娘和孙贤娘。 她先看孙蕙娘。 孙蕙娘二十四五岁的样子,脸上还有悲戚之色,夫妻宫晦暗,可见她这一生的苦难多来自夫家,晚年凄楚。 潘筠目光微闪,执起她的手仔细看,袖子往下滑了一截,露出一抹浅淡的伤痕。 潘筠就看着孙蕙娘叹气。 屋里的人心提起来,孙老太太连忙问道:“小仙长,可看出什么了?” “老善人,这位孙善人的福气极浓厚,可惜嫁的夫家不好。”潘筠直言道:“你们孙家有余荫,祖宗的阴德报应到子孙身上,这位孙善人前世又是个大善人,所以这一世才能出生在你们家,她自带一身功德。” 孙老太太连连点头,“对对,蕙娘从小就乖,做事顺风顺水,一切都好,就是出嫁以后总是不顺。” “这是因为她夫家克她,”潘筠道:“遇上这样的人家,要么分家另过,要么和离分开。” 孙老太太面色大变,孙蕙娘也是一脸苦相。 潘筠一看便知结果,于是话锋一转,一脸叹息道:“她夫家克她,她却极旺夫家,可惜她夫家不知惜福,待她不好,折损了这份福气,不然要是待她好了,等她一身的福气和夫家连在一处,那可是旺子旺孙旺家的三旺福气啊。” 孙老太太目光微闪,问道:“不知这福气要多久会与夫家连在一起?” “要看心,”潘筠道:“心在一处,自然就连在一处了,心苦,再多的时间也连不到一处去。” 孙老太太握紧了女儿的手,心中有了成算。 潘筠又掏出两张雷符来,笑眯眯的道:“孙善人,我看其他的符箓还罢,你却是很需要这雷符的,不如也请两张吧。这雷符专打渣滓,净化世间污秽。” 孙蕙娘看着眼前的雷符意动,却还是先去看母亲。 孙老太太眯了眯眼,心一狠,道:“请!我们多请几张,蕙娘,娘手上那两张也给你,你回去以后,女婿要是还敢和你动手,伱就请雷祖下凡主持公道。” 潘筠立即掏出一把符箓,“我这除了雷符,还有重力符,剑气符,痒痒符……” 她把痒痒符塞回去,抬头冲她们甜美一笑,“这個符拿错了。” 但孙老太太的目光却不由的追随那张符。 孙蕙娘很心动,却还算克制,小声问道:“小仙长,这一张符箓多少钱?” 潘筠笑眯眯的,“不贵,二十两便能请一张。” 二十两,即便是孙家也不会随意花销,何况孙蕙娘早已出嫁,她嫁的夫家姓田,田家只是个小地主,远比不上孙家。 二十两都是一大家子一个月的开销了。 但孙蕙娘刚分到一部分遗产,她还是很心动的。 犹豫了一下,她还是道:“那,那我请两张雷符,一张剑气符。” 孙蕙娘从荷包里拿出一叠银票,拿出三张二十两的银票给潘筠。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潘筠将符箓给她,然后才看向站在一旁的孙贤娘。 孙老太太立即把孙贤娘拉到跟前来让潘筠看。 潘筠笑吟吟的道:“这位孙善人身上的福功比不上孙善人,但福气却盛,且应在子孙上。” 孙老太太喜笑颜开,连连点头,“对,对,我外孙开口虽晚,却擅长读书,现在学堂里上学,总得先生的夸呢。” 潘筠也拉起她的手看,看了会儿后皱眉,“孙善人是不是有个女儿?” 孙贤娘愣了一下点头,“对,我有个女儿,今年六岁了。” “她这次来了吗?” “来了,”孙贤娘忙转头道:“快去把小姐抱来。” 下人们也正听得津津有味,一听,立即下去把一个小姑娘抱了来。 说是六岁,多半是报的虚岁,看上去只有四五岁的样子。 小小的一团,被奶嬷嬷抱在怀里。 潘筠觉得她脸白得过分,就让人把她抱上来,伸手就给她把脉。 可她把脉刚学了没几天,摸了半天也没摸出什么情况,只能掐了掐她的小脸逗她,“小妹妹,你身上有哪儿不舒服吗?” 小孩一听,眼睛就盛满了眼泪,但看了一眼母亲没敢哭出来,小声道:“脚,脚疼。” 潘筠一听,低头去看她的脚,这才发现她的脚缠着一层又一层的布,穿的鞋子也小小尖尖的。 潘筠心一颤,她认得这个鞋子,她四五岁的时候,有婆子上门要给她缠脚,拿出来的鞋子就是这样式的。 她脸色一沉,摸了摸她的脚后起身,和孙老太太行礼道:“老善人,孙善人这一劫我解不开。” 孙老太太愕然,“什么?什么劫?你不是说贤娘有福气吗?” “是啊,孙善人一看就是有福气的,且应在子孙上,可那福气中又带着血煞之气,贫道当时就疑惑,不知这福气为何染上了血煞,这看到大姑娘才明白。”潘筠道:“这周家的福气一半在孙善人的大儿子身上,一半则在这大姑娘身上,可这大姑娘已经要死了。” 孙贤娘嚯的一下站起来,“你,你这妖道胡说什么?” “闭嘴!”孙老太太喝骂她,“你乱喊什么,小仙长的本事你是见过的,这是仙长,仙长!” 孙贤娘脸色也变得灰白,立即跪下哭道:“小仙长勿怪,妾身刚才也是情急才出口不逊,我这女儿好好的,您这么说岂不是咒她吗?” 潘筠脸色一点没变,还是那么和煦,柔声道:“贫道知道,孙善人是爱女心切,只是孙善人这劫,贫道是真的渡不了。” 第七十二章 渡不渡 孙贤娘一听,身子一软,倒在地上,她愣愣的抬头看一脸懵懂的女儿,不由大哭出声,“我的囡囡啊……” 孙老太太也慌,但她现在对潘筠盲目自信,觉得她都能让他们看到亡魂,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是她办不到的? 于是她也跟着要跪下,“小仙长,求你发发善心,一定救救我这外孙女啊。” 潘筠一把托住她,甭管她怎么用力都跪不下去。 孙老太太一看,更加信服,用力的往下跪,还要给她磕头。 潘筠拦住她,叹息一声道:“我与老善人有缘,罢了,我功力浅,是真的无能为力,但我大师兄和三师兄功力深厚,或许有办法。” 孙老太太一听,立即让人去请王费隐和陶季。 当下男女之防大严,潘筠是个小姑娘,进出后宅没有顾忌,但王费隐和陶季毕竟是男子,哪怕是道士也不行。 事情传到孙大昌那里,潘筠给孙蕙娘和孙贤娘批的命格就传了出去。 孙大昌很不悦,“明天就出殡了,娘这个时候闹什么?是两个女儿重要,还是我孙家子孙重要?” 话音才落,他就觉得左脖子凉飕飕的,他不由摸了一下左脖子,想起他爹一直更喜欢蕙娘,脸色一滞,顿了顿后道:“我知道了,请王道长和陶道长去看看。” 他叫来两個妹夫,让他们请王费隐和陶季去后院。 田旭和周晁对视一眼,那天灵前分家他们都不在场。 虽然他们想进来着,但他们的妻子是出嫁女,岳父过世,回来分产已经说不过去,要是他们也在场,传出去到底不好听。 所以当时他们不在现场,但事后却听妻子细细地描述过,都知道岳父当天显灵,在灵堂里的人都看到了岳父亡灵。 虽然妻子说得信誓旦旦,但俩人都是半信半疑。 此时听后宅传出来的话,更怀疑三分,尤其是田旭,冷笑一声道:“什么福气旺夫?我看都是那些道士装神弄鬼。” 周晁没说话,他还是担心自己女儿的,连忙去请王费隐和陶季。 四人一进门,潘筠就看到孙老爷跟在田旭身后,正时不时的跳起来踹他一脚,骂骂咧咧。 一人一鬼视线对上,孙老爷立即跑到她面前,“小仙长,你让我这大女婿见一眼我,你看我不吓死他!” 潘筠道:“孙老爷,您明天就要去往阴间了,何必跟他过不去呢?” “那不行,你让他见我,我给你钱!” 潘筠:“唉,我知道,孙老爷你是慈父心肠。” 于是看向田旭,“田公子,孙善人想见见伱,和你叙叙旧。” 田旭一进门就见她对着虚空说话,似乎有问有答,好像虚空处真的有人一般,他不由冷笑一声,“小小年纪就装神弄鬼,坑蒙钱财,你骗无知妇孺也就算了,还想骗我?我可是……” 潘筠懒得和他废话,直接画符打进他额头,天目一看,田旭猛的就和岳父脸贴脸了。 “啊——”田旭双目瞪大,整个人倒飞出去,因为太过慌张,整个人在地上滚了两圈才稳下来。 他坐起来,看到他岳父沉着脸向他走来,他就慌得连连后退,“你你你……” “你你你,你什么你,不孝的东西,我是你岳父,连爹也不会叫了?” 田旭双股颤颤,浑身使不上劲儿来,就趴在地上连连磕头,“爹,岳,岳父大人,岳父大人……” 孙老爷哼了一声道:“以后对小仙师客气一点。” “是是是,我客气,我一定客气。” 田旭立即转身面对潘筠磕头,“小仙师饶命,小仙师饶命啊,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您是有真本事的。” 潘筠摆了摆手表示不介意,反正她收了钱的。 她笑眯眯的看向一旁愣愣的周晁,“周善人可要见一见你岳父?” 周晁犹豫了一下点头,他也想看看,他们是有真本事,还是弄虚作假。 潘筠就对欲言又止的孙老爷道:“这个白送,不收钱。” 孙老爷就不吭声了。 潘筠也给周晁打了一道符。 周晁已经做了心理准备,但看到孙老爷还是吓了一跳。 往后退了两步后反应过来,连忙作揖,“小婿拜见岳父大人。” 孙老爷对这个女婿还算满意,严肃的点了点头道:“先看看梅娘吧。” 周晁回过神来,连忙点头,“对对,囡囡呢,快把囡囡抱来。” 孙贤娘哭着把女儿抱上来,“小仙师说她看不了,只能求小仙师的两位师兄。” 孙贤娘抱着孩子就冲王费隐和陶季跪下,“请两位仙师救命。” 陶季相面技术一般,但他会医术,一眼就看出这孩子怕是不好,看了一圈道:“把孩子放在桌上我看看。” “是哪儿不舒服?”陶季正要细细地检查,王费隐伸手拦住他,直接捧起她的小脚看。 陶季仔细一看才发现鞋子不太对,脸色微变。 王费隐将鞋子脱出来,轻轻地按了按被缠住的小脚,小孩就抽泣起来,眼泪一颗一颗的往下掉,却不敢喊疼。 王费隐叹息一声,一边将纱布解开,一边道:“这双脚缠坏了。” 孙贤娘着急道:“怎么会坏呢?我们家专门请了当地最好的缠脚娘子,她缠的脚最好,败在手上的没几个。” 周晁也应和,“是啊。” 王费隐笑容浅淡,快速扫了一眼双目冷冽的潘筠,赶在她开口前道:“两位善人,福气天生,自然也藏于天生肢体之中,你们折了她的脚,就是折了她的福气,也是折了你们整个家族的福气啊。” 王费隐摇头叹息,“她本是福寿双全的好命,现在却因缠足,福气外泄,成了早夭之相。” 孙贤娘软倒在地,周晁连忙作揖,“仙长,求仙长救救小女。” 王费隐解了许久才将布条解开,他捏了捏孩子的脚骨,脚骨被折断,再被用力的向下弯折,压缩,然后用布条缠绕,使其不能再生长复原。 他眼中闪过不忍,知道她此时按一下都是锥心的疼,但要想治好,须得把骨头调正。 而她现在脚肿得跟什么似的,显然脚里的骨肉已经坏了。 不管是先去腐肉和坏骨,或是正骨,都是极疼痛的事,这小孩年纪这么小,疼痛之下,心脏很可能承受不住,到时候就会活活疼死。 王费隐抬头看向小女孩,小小的人眼里全是泪水,正怯生生的看着他,眼底带着亮光和童真。 潘筠挤上来,蹲在他旁边问,“大师兄,有办法吗?” 王费隐瞥了她一眼道:“试试吧。” 他伸手摸了摸小孩的脑袋,温和的笑道:“上天既然让你们二人遇见,当更愿意多给一分生机才是。” 他扭头和周晁道:“好叫周善人知道,我也不敢保证就能渡她过此劫,若能渡过去,她余生顺遂,再没有大劫难,若渡不过去,不过是提前三两月去往黄泉,怎么选择,看你们。” 周晁脸色一白,“仙长的意思是,我女儿只有三两月的寿命了?” 王费隐点头。 周晁忍不住冲孙贤娘发火,“你不是说那缠脚娘子手艺很好,从不死人吗?你怎么找的人?” 潘筠冷笑道:“周善人,不论找谁都是一样的,缠足本就违背天道自然。” 周晁:“可别家也缠……” “所以别家的福气也在毁损,”潘筠打断他的话,直接道:“头顶苍天,可接阳气,脚接大地,可接阴气,只有阴阳调和才是大道,功德福禄皆从阴阳而来。缠足,就是打断阴气,折损福气。” 潘筠顿了顿,眼珠子一转,道:“一双缠足脚,不仅会泄娘家的福气,也会泄夫家的福气。缠吧缠吧,你们将来跟谁家有仇,就把女儿缠足了嫁到他们家去,不出三代,保管他们家家道中落,甚至家破人亡。” 周晁瞪大了双眼,“那,那这事怎么解?” “放足!这是最有效的解法,”潘筠冷笑道:“你们也别想着把缠足女勒死,来个一了百了,要知道,这世上是有阴司报应的,本来害人缠足只是三代没落,要是弄死了人,生出怨气来,保管一代而斩!” 屋里才有些想法的人瞬间心一颤,连忙把想法给压了下去。 陶季已经把另一只脚的布条也给解开了,情况同样很不好。 要想给她治,首先得解决疼痛的问题。 王费隐心里已经有了想法,催问周晁,“还请周善人给个准话,这劫到底渡不渡?” 周晁回神,连忙道:“渡,渡,还请仙长救命。” “即便最后不成功?” 周晁咬牙,“即便最后不成功。” “好,”王费隐道:“还有一件事要告诉周善人,放足之后,她是不能够再缠足了。” 周晁苦笑道:“哪里还敢让她缠足?之前请人给她缠足时她就哭得惨烈,但家里大人都说这是正常的,我便也没往心里去,早知道缠足这么苦,我说什么也不让他们缠的。” 孙贤娘也哭得说不出话来。 王费隐道:“既然要渡此劫,那就从现在准备起来,有些药材需要买。” 王费隐写一张药单子给他们,密密麻麻列举了一堆。 周晁接过只扫了一眼便下去准备。 王费隐就让陶季给小姑娘扎针,“现在先吃药,让我三师弟给她扎几针止痛,等明日出殡之后,我再给她治疗。” 第七十三章 晦气符 孙老爷看在眼里,不由的叹息一声。 他对几个儿子已经心灰意冷,管他们去死,但对两个女儿,他多少还是有点惆怅的。 孙老爷问王费隐,“王道长,真的没有十全之法吗?” 王费隐好像看不见他一样,转身和孙老太太道:“孩子的脚需要调理过后再矫正,调理得越好,成功的可能性就越大,老善人若放心,不如让我小师妹陪她左右,也好随时看顾。” 孙老太太求之不得,一口应下。 王费隐就和陶季一同告辞离开。 孙老爷跟在他身边,“你别假装看不见我,我知道你看得见我。” 田旭和周晁看得一脸冷汗,一个欲言又止,一個则是在地上爬行,离孙老爷经过的地方远远的。 田旭的动作成功吸引了孙老爷的注意,孙老爷扭头眯着眼睛看他,“我倒忘了你这不孝的东西,来,岳父与你细谈一谈。” 田旭立刻鬼哭狼嚎起来,“仙师快救我,快救我啊,娘子,娘子……” 田旭手脚并用的朝孙蕙娘那边爬,求她救自己。 孙蕙娘的脸上闪过一丝快意,立刻做出一脸害怕犹豫的样子,既想上前,又不敢的模样。 潘筠眼尖的看见,心中大悦,各种坏点子就biubiu的往外冒。 看样子,孙蕙娘也不是全无脾气,真的从心里顺从田旭嘛。 那能做的事可就太多了。 王费隐停下脚步,手一挥,孙老爷就被牵制住了。 他和善的道:“田善人,周善人,孙老爷明日出灵,两位应该到灵前去尽尽孝心,一切可解。” 田旭见他岳父被王费隐控制住,立即点头,“我这就去,我这就去……” 田旭连滚带爬的往灵堂那里跑,就好像身后追了一个鬼似的。 周晁也连忙应下,跟在王费隐左右,不过落后了两步,非常恭敬的让出一个空位来给他岳父。 潘筠见师兄他们走了,也起身,“老善人,你们先休息,我也到灵堂前走走,法事上可能用到我。” 孙老太太却一把拉住她道:“前面那么多人在呢,让他们忙去,小仙长今天劳累半日,也与我们在后宅歇一歇。” 孙老太太让下人都退下,甚至让两个女儿把孩子也抱下去,屋里就剩下她和潘筠两个人。 等没人了,她才拽着潘筠的袖子低声道:“小仙长,刚才你说有痒痒符?那还有其他的类似的符箓吗?” 潘筠目光微闪,也压低了声音道:“还有晦气符,这晦气符和痒痒符都极好用,不显山,不露水,发作起来也不要人命,却让人不胜其烦。 您想想,一个人喝水被呛,走路摔跤,吃饭被崩石子,走大街上都能被水泼到,这是不是很倒霉?” 孙老太太连连点头。 潘筠道:“这种事看似很小,不伤人,却极消磨人。但这晦气符也不是谁都能用,用了都会起效的。” 孙老太太超级捧场:“这话怎么说?” “贫道这晦气符是激发的宿主本身的晦气,而非从外抓取的晦气,”潘筠道:“比如您那大女婿,这张晦气符要是贴在他身上,那就是把他余下这一年的晦气集中在这一个月爆发,个人身上的晦气越重,也就越倒霉。” 孙老太太:“打老婆的东西,身上的晦气必定很重。” 潘筠:“重得很呐。” 她摇头晃脑的道:“人身上有正气,有戾气,有衰败之气,浩然正气能养身,养魂,反之,伤身伤魂。田公子身上戾气横生,挤走了正气,助长了衰败之气,长此以往,天不假寿,且……” 见孙老太太期望的看着她。 潘筠就压低声音道:“易招惹意外祸端。” 孙老太太叹息一声,拉着潘筠的手道:“还请小仙长怜惜,我想求几张晦气符。” 潘筠大方的将画好的晦气符数出来给她,足有六张,是除雷符外最多的攻击符。 孙老太太小心翼翼的翻看,却没敢往身上收,恨不得离它十万八千里远。 看来晦气符一如既往的遭嫌弃啊。 反应之所以画它,且将它归为攻击符,就是想打架的时候丢出去,让与她对战的人倒霉。 主动往她的剑上撞是不可能了,但可以跳起来脚滑,刺出一剑剑歪,对手的晦气,她的福气。 潘筠自从知道自己福气一般后后开始在对手身上下功夫。 既然她不能给自己来一个福气大爆发,那就给对手来一个晦气大爆发吧,这样,他们就又可以在同一个赛道上了。 “这个符要怎么用?”孙老太太苦恼不已,“总不能就往他身上贴吧?” 那傻子都知道要撕下来啊。 潘筠低声道:“这符最好的使用方法不是贴,而是吃。” 孙老太太瞪大眼睛,“吃?” “是啊,烧了就水喝,掺进饭里,菜里吃,反正就是将烧化的符水吃进肚子里,它自然就起效了。” 孙老太太被潘筠打开了思路,这样说的话,这符水的用处可就多了。 潘筠最后是抱着一包袱的银子走的。 出门看到抱着孩子坐在廊下的孙贤娘,她还上前摸了摸孩子的脑袋,道:“孙善人,一会儿让奶嬷嬷把孩子送到我那里去吧,我给她做场法事。” 孙贤娘一愣,“给她做法事?这……会不会吓到孩子?” 潘筠道:“做法事是为了给她祈福消灾,自不会吓到她,会吓到人的法事,那就不是祈福消灾的法事,孙善人不放心,可以在一旁看着。” 孙贤娘连忙应下。 潘筠抱着钱回房,忍不住将银子和银票都数了数,然后分开塞到灵境空间里。 孙老太太分了财产之后特别大方,给钱给的很爽快,六张晦气符,两张痒痒符和两张雷符,全给的银票。 大概是补贴了大女儿,便想着也补贴二女儿一些,所以她给孙蕙娘花了二百两之后,就又数了一百两的银票给潘筠,以做救治周梅娘的酬劳,并表示,只要能把孩子治好,事成之后还有一百两给。 潘筠一口替她两个师兄应下,所以她数出一百两银票随身带着,打算一会儿交给大师兄。 这一趟下山真是值透了,桀桀桀,赚了好多钱。 潘筠从灵境空间里拿出黄符、朱砂和笔,打算调息一会儿后再画几张符。 多好的赚钱机会呀,错过了不知要等到何时。 赚钱果然比赚功德要快,也要更爽。 黑猫轻巧的从窗口飞跃进来,细细无声的落地。 正闭目调息的潘筠睁开眼睛看向它,“舍得回来了?” 也不知道是猫的天性发作,还是境灵作祟,潘小黑这几天向往自由,整日整日的看不见猫影,有时候又神出鬼没的。 潘小黑:“喵,我看到伱赚钱了。” 潘筠闭目继续调息。 潘小黑跳上桌子,蹲在她的对面看她,等她调匀呼吸才道:“作为伙伴,我真诚的建议你尽早把钱花出去。” 潘筠心中一紧,问道:“为何?” 潘小黑的猫脸上显出嘲笑,“我以为经历了这么多,你应该有所察觉,你这人虽然有大运,偏又运气极差,走运之后逼遇难。尤其是财运上,我看你拜师之后,你的财运宫就开始漏气,都快赶上你大师兄了。” 潘筠望气的功夫还可以,她自己看不到自己的,却能看到大师兄的。 大师兄那财运…… 潘筠只是一想都替他悲伤,而她竟然快赶上他了? 潘筠的神识扫了一眼灵境空间里的钱,生起侥幸心理,“钱是放在你那里的,上天未必就把它算作我的。” 她这么一说,潘小黑也犹豫起来,“如果算作我的钱,的确有可能躲过去,我可是境灵,能成灵的宝物,本来就占了大运,我的运气肯定就极好。” 潘筠就低头认真的打量它的大黑脸,片刻后摇头,“我功夫没到家,实在没从你的猫脸上看出你的财运如何。” 潘小黑:“黑猫辟邪,招财!” 潘筠觉得它说的有理,她现在还想不到这些钱的花法,不想稀里糊涂的把钱花了。 父兄那边,得再寄一点过去应急; 得存钱给师父祂老人家建庙; 锻体的效果很好,她最好留一部分钱购买锻体的药材; 这次符箓的出货效果极好,她相信,在钱孙两家的宣传下,将来她的符箓生意可以有序的做起来,黄纸可以自己做,但丹砂等一类画符的东西却要自己买。 要想符箓更好,其实可以往丹砂里加别的东西的,这些别的东西也贵。 四条必须花钱的路径,除了二三条可以囤货外,一二条都得靠存。 而药材和丹砂的价格会随着市场变化,精打细算了一辈子的潘筠还是想先存钱,看准时机再入手。 所以,综合考虑下来,还是得把钱存着,这样才能利益最大化。 怕天道认错,潘筠还特意和潘小黑开口道:“灵境空间里的钱都是你的。” 潘小黑闻言喵了一声,心中哼哼,【说是我的,你倒是把阵法多开一开呢,我现在只能看,连摸一下灵境空间里的东西都不行,我就是只猫,我还能花钱是怎么的?】 潘筠不为所动,继续闭目养神,“别吵了,我一会儿要画符。” 潘筠打算给周梅娘画一个符阵。 第七十四章 友情提醒 周梅娘年纪太小了,小心脏承受不住那么大的疼痛,加上折断脚骨时间过长,恢复力会下降,她得提高她的幸运和恢复力。 潘筠调息片刻,等灵力圆满,心境平静之后就开始执笔画符。 等她停笔抬头时,桌上已经画了有九张符,灵力消耗不少,让她有些疲惫。 她扭了扭僵硬的脖子,问不知何时来的王费隐,“大师兄,今日的法事结束了?” “别的道长顶上了,”王费隐坐到她对面,看了一眼桌上的符,“对周梅娘来说,箓比符更合适。” 潘筠一愣,垂下眼眸道:“我不擅长箓。” “看出来了,等回到三清山,你就跟你四师姐将箓学起来吧,符箓上,她是行家。” 潘筠应下。 王费隐看着她欲言又止。 潘筠:“大师兄您有话就说,我一定认真听。” 王费隐就叹气,“五师妹别误会,我提这事可不是图谋不轨,而实在是因为天命如此,你手里的钱……分出来一些?” 潘筠立即把兜里的一百两银票拿出来,大气的道:“大师兄请!” 王费隐惊讶不已,一边把钱往袖子里塞,一边问,“五师妹,这可不能反悔啊。” “不反悔,等把人救回来,还有一百两的酬金呢,都给大师兄。” 王费隐捏了捏袖子里的钱,确认放得很好,这才笑眯眯的道:“也就是说,你身上还有许多钱?” “小师妹啊,别怪大师兄没提醒你,你最好这两日就把钱全花了,能少留就少留,伱要是没处花,还是给观里收着吧,天命如此,我们得服命。” 潘筠:“道士要是服命,为何还要修炼?” 王费隐:“小师妹这就走偏了不是?我们修炼是为了识道,趋近于道,与天道永生,可不是抗命啊。” 潘筠:“您上次授课的时候还激情满满的说,我们修道就是要与人争,与天争,与命争!” “是吗,那是你三师兄说的吧,我如此宽和温厚之人,怎么会说这么叛逆的话?”王费隐道:“我们分明是要顺应天道,顺应自然,顺应命运。” 潘筠看他仰望四十五度讨好许愿的模样,不由眯了眯眼,“师兄这话是说给天道听呢,还是说给师父听?” 王费隐瞪了她一眼,“小孩子别什么话都说出口。” 潘筠若有所思的点头,“明白了,可以在心里想。” 于是她瞪着大眼睛注视他的眼睛,希望他能从她的眼睛里读懂她心里的话。 王费隐给了她脑袋一下,起身道:“剩下的钱你自己拿着吧,不听老人言,吃过一次亏就明白了,那孩子你今晚就抱过来和你们一块儿住,你多留意,她的劫难就在这两日。” 潘筠应下。 傍晚,孙贤娘和奶嬷嬷一起抱着孩子过来,身上还挎着包袱。 孙贤娘眼眶红红的,她哭了一下午,到底不放心让女儿单独过来,所以她和奶嬷嬷也要过来住。 床就不够住了。 好在此时天也不是特别冷,在地上垫上厚厚的稻草垫子,再往上铺被子,也很暖和的。 又宽敞又暖和,做法事回来的妙和上面打了一个跟斗,还用力往下坐又弹起来,高兴道:“比床还舒服,会弹。” 潘筠抱着茶碗喝热水,感叹道:“孙老太太有钱了就是不一样,这家这不就当起来了?” 妙和好奇:“以前孙老太太不能当家吗?” 潘筠:“老太太要是能当家,我们来的那天晚上就能看一场老母揍孝子的戏码。” 一旁的孙贤娘有些尴尬。 妙真看了她一眼后道:“小师叔在提醒善人,有钱就能当家,当家就会有钱。” 孙贤娘:…… 潘筠笑着冲她点头,“孙善人,只要你和令爱渡过此劫,你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孙贤娘若有所思。 玄妙将陶季熬的药端过来,看到屋里这么多人,沉默了一下才把药碗递给孙贤娘,“这是孩子的药,吃过之后我给孩子扎针。” 潘筠凑上来,“师姐,你也会扎针?” 玄妙看了她一眼道:“医道不分家,你现在不也在学医术吗?我虽不及两位师兄,基本的针法还是会的。” 孙贤娘哄着孩子吃药。 经历过缠足的孩子,脾气都好得不得了,即便药很苦,也只是含着眼泪吃下,不敢不吃。 潘筠撑着脑袋在一旁看,很是不解,“孙善人看着很爱孩子,为什么不听她的痛哭而坚持裹脚呢?” 孙贤娘身子一僵。 妙真妙和也都好奇的看着她。 潘筠连忙解释道:“孙善人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单纯好奇。修道嘛,您知道的,需要问心,不仅要问自己的心,也要问别人的心,问道心。” 孙贤娘双眼迷茫:“修道是这样吗?” 玄妙点头,“是这样。” 其实她也有点好奇。 孙贤娘的目光扫过她们的脚,发现都是天足,也是,道士哪有缠足的? “你们是因为要修道,所以父母才不给你们缠足吗?” 妙真:“我没有父母。” 妙和:“我是大师伯草丛里捡的,也没有父母。” 玄妙:“我家没有缠足女子。” 潘筠高高举手道:“我我我,我有过缠足经验。” 大家一起看过来。 潘筠就自豪的道:“那缠足娘子一拿起我的脚,我就大哭,嚎得嗓子都劈叉了,我娘心疼我,就不让我缠足了。” 孙贤娘抱紧了孩子,落泪道:“可,可这事关孩子的前程,要是不缠脚,她将来亲事都只能向下找,像我,当初有两门亲事摆在面前,一门是县令之子,一门是周家,就因为我没有缠足,所以我嫁到了周家。 我长姐也是,当年她有更好的选择的,但来说亲的人家只要看到她的脚,亲事就不了了之。 缠足只是苦一时,嫁人才是苦一世,我想,等她长大了,她会理解我的。” 玄妙:“即便缠足会死人?” “这世上缠足的人那么多,死的才有几个?我哪知道我家梅娘这么倒霉,就是其中一个呢?” 潘筠皱紧眉头,“亲事不成,未必是缠足的问题……” “就是缠足的问题!”孙贤娘坚定的道:“仙长不信,您到广信府的官宦人家里瞧瞧,谁家后院没有这三寸金莲?选媳时,是不是脚越小越好。” 潘筠张了张嘴巴,半晌才道:“到底是谁想出来的这恶心又坏人福气的东西?” 她用力的道:“缠足真的是坏人福气,坏风水的东西啊!” 第七十五章 学习让我进步 孙贤娘落泪,“仙长之前,谁知道这点呢?既是坏风水的东西,怎么豪门权贵,甚至皇室都追崇小脚?只有浙东堕民,才男不许读书,女不许缠脚。” 潘筠张嘴结舌,因为历史文化水平低,她不知道什么是浙东堕民,甚至不知道哪个脑残的做出这种规定来,一时找不出更好的话来反驳,只能用玄学一再警告,“缠脚会坏人和家族的风水。” 孙贤娘虽然见识过潘筠的神异,但对缠足这件事的论断依旧半信半疑,“或许只是坏我家的风水,不利我家,大体上还是没错的。不然豪门权贵和皇室怎会争相缠脚呢?” 潘筠在脑子里和潘小黑大喊:【给我把灵境里收录的历史书找出来!尤其是有关缠脚的,我要学习!】 要想驳倒她,那就一定要知道的比她更广阔,更明白事情的本质。 作为一个有知识,有文化,有成就的修道之人,怎么能在缠脚这一种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错的事情上败于一普通人之手呢? 她要知道缠足是怎么来的,这些认知到底是怎么被塞进普通人脑子里的,她要把它们原路拔出来! 妙真妙和也安静下来,不由皱眉,“缠足首要便是坏人身体,即便不坏人风水,人也不当自找苦吃吧?” 孙贤娘:“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今日受些苦,来日便能享福了。” 妙真:“未来难测,不在可以享福时享福,怎料得将来一定有福可享?” 孙贤娘蹙眉,一脸坚定道:“所以才要现在多吃点苦,我的女儿样样符合他们的要求,怎会不享福?仙长们能有现在的本事,也需要刻苦学习吧?难道今日的刻苦努力,不是为了他日享福吗?” “不是。”三个小女孩异口同声。 妙真看了一眼潘筠后认真道:“我是为做人,求索,人,何以为人。” 孙贤娘张大了嘴巴,她也曾跟着父亲读书识字,基本的字都认识,一直为此沾沾自喜,至少她比很多认识的太太们还要好。 可现在,她发现她听不懂一個八岁孩子说的话。 妙和:“我学本事是为了活下去,为了回报师父、回报咱三清观,还有回报山下的乡亲们。” 孙贤娘眼睛一亮,连连点头,“对对,这和我家孩子一样的,读书,缠足,都是为了回报父母,回报家族,更好的活下去。” 妙和一脸茫然:“可为何要让孩子以自残的方式来回报父母,回报家族呢?人都残废了,还怎么能更好的活下去呢?我师父就从不会伤害我,不顺从我的心意,哦,只有我吃撑了还想继续吃的时候会勉强我不许再吃。但这也是顺应自然,是我违背了自然。” 孙贤娘干巴巴的道:“我这是为了孩子将来有一个更好的姻缘,道长们可以跳脱世俗之外,不必为此烦恼,但我们凡人不行。尤其是女子,嫁人如同第二次投胎,第一次乃是天意,不能选择,但第二次是可以的,自然要努力一番。” 潘筠理解了她,“说到底还是因为前程,女孩子的前程只有姻缘这一条线,太单一了,应该多开发事业线就好了。自己就能赚钱,自己就能谋得荣华富贵,自可以与男子站在同一条线上,到时候就不用再受制于男子的审美,自己想缠足就缠足,不想便可以不缠,还可以选择自己的爱人,姻缘。 这不是普通人的问题,这是国家和政策层面的问题,要想解决掉此事的根源……” “小师妹!”玄妙冷冷的截断她的话,问道:“妙真妙和都说了她们为何学道,你呢?” 潘筠顿了顿,咽下到嘴边的话,认真的想了想后道:“我没有两位师侄的志向和品格,我很久很久以前是为人类学道,后来是单为了自己学道,现在嘛,为我和我家人学道。” 玄妙:……都为人类学道了,还不够有志向吗? 真要比起来,妙真是为己求道,妙和……这孩子看似与道无关,却将所识之人都纳入了自己的道中,潘筠更强,直接为全人类学道了。 潘筠看玄妙的脸色,以为她不信,就强调道:“真的,我不骗你们,我很久很久以前就是为了全人类的崛起而读书的。” 久到前世以前。 她是孤儿院长大的孩子,国家抚养,国家教育,从小立的志向就是为人类崛起而读书,所有人的目标都是净化世界,让普通人类能安全的生活在地球上。 一直到爆炸发生,她这个志向都没改变。 重新投胎做人后,这不是来到相对安全的大明,妖魔鬼怪一下没了踪影,她这才转而为自己学道。 玄妙:“你这个志向挺好的,现在也可以继续。” 她扭头对孙贤娘道:“缠足一道实从南宋皇室而来,先在宫里流行,成了宫样,然后才流到民间。后来有官员鼓励此道,民间才越发盛行。 一开始缠足只局限于用布条缠足,束缚其再生长,后来是压缩脚面,使其能塞入小鞋之中,再到后来,就是现在的三寸金莲,折骨削肉也要束成小脚。 可见,缠足是人心有意为之,既然是有意为之,那就能改。这就要看,在孙善人和一众父母心中,是女儿的性命重要,还是那虚无缥缈的姻缘前程重要。” 玄妙没有潘筠的委婉,直接扯掉他们的遮羞布,道:“孙善人,令爱现在只有六岁,她不懂姻缘前程,有此欲望的是你们,她在因为你们的欲望付出生命的代价。” 孙贤娘脸色瞬间惨白。 玄妙就不再搭理她,而是对潘筠三个下令,“还不快睡,明日要早起送灵。” 三人立刻爬到垫子上躺好,潘筠还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呢,但她此时莫名的不敢招惹玄妙。 玄妙和她们躺一块,把床让给孙贤娘母女和奶嬷嬷。 潘筠闭上眼睛,脑子却很活跃,境灵已经听她的吩咐从记录中搜索出所有关于缠脚的历史。 潘筠就悄咪咪的在自己的泥丸宫里看,看完缠脚的历史,就忍不住返回去看开始到盛行的那段时间里记录的所有历史。 【是我不好,以前光顾着修道,只粗粗的修了人类史和中华史,现在时代变了,以前的知识储备已经不适用现在,看来我们还是得学习,从明天,不,从今天开始,我们增加一节历史课,每天晚上两小时,你记得提醒我来学习,咱就先从大明的历史开始。】 潘小黑:【只是平行世界,又不是真的在同一条历史线上,相似的人和事而已,伱要是把它当成这个世界的真实历史看,不是弄巧成拙吗? 既然这个世界是平行世界,那就一定有出入的地方。】 潘筠:【你想什么呢,你不会以为历史书上记载的东西就是前世完全真实的历史吧?一桩悬疑案子,在当下,目睹之人都未必知道全部真相,需要时间的沉淀,再回顾,会有新的发现。 历史就像是这一桩悬疑案子,常顾常新,它可能需要在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被添加新的东西,或是发现真实的东西,然后在某一段时间里,被发现的实证足够可以破解掩盖它的迷雾,这才能剥开面纱,看到真相,才能盖棺定论。 而在实证不足够前,所谓的历史,只是绝大多数人认定的历史。】 潘小黑:【你觉得孙贤娘这样的人会有这个认知吗?她能理解你的历史观和世界观吗?她只会认定这个世界让她认定的历史事实。而她这样的人,这个世界占大多数。】 潘筠【哦】了一声后道:【别人能往他们脑子里塞东西,难道我不能吗?我比他们差哪儿了?】 潘筠说的淡然,潘小黑一下领悟到了她的意思,既然历史是一件悬疑案子,这个世界的人可以往普通人脑子里塞入一个真相,她为什么不能往他们脑子里塞入另一个真相呢? 没有足够的实证盖棺定论前,这就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权看谁的口才好,找到的证据多,能够以理说服他们。 当然,潘筠不仅会说理,还会装神弄鬼。 天还没亮,她就睁开眼睛,起身走到床边,伸手摸了摸周梅娘。 果然孩子的额头微烫,不知道是脚上骨肉弯折的原因,还是这几日孙家守灵吓到了她,让她发烧惊惧。 奶嬷嬷睡觉要浅一些,她猛的一下惊醒,眼睛还未睁开,先伸手朝旁边摸来,摸到周梅娘就窸窸窣窣的摸摸她的手,摸摸她的脸,待摸到被子里的脖子,一下睁开了眼睛。 她猛的一下看到站在床前的潘筠,吓得“啊”了一声,待看清是潘筠,便一句话不说,连忙转身去抱孩子,摸摸额头,又摸摸脖子,着急起来,“太太,太太,孩子好像烧起来了。” 孙贤娘这才迷糊的睁开眼睛。 潘筠这才道:“师父给我托梦,说小善人的劫难开始了。” 孙贤娘一听,大惊失色,“小仙长,快救救我女儿。” 潘筠回头看向已经坐起来的玄妙。 玄妙:……不是有托梦吗,你倒是说啊,你要怎么救? 她认命的起身给孩子把脉,扎针…… 第七十六章 嘿,惊喜 因为发现得及时,玄妙扎针和退烧也很及时,小小的梅娘睁开眼睛来,既看到母亲,又看到奶嬷嬷,心里被莫大的安全感包裹着,喝了热水后就又沉沉的睡过去。 玄妙看了一下她的脚,眉头微蹙,师兄说的不错,这脚缠坏了,已经开始出现脓症,若再不治疗,只怕一晚上,她就能全身被脓症感染烧死。 接下来玄妙都没怎么睡,时不时的要上前来看孩子。 天亮,孙家内外都忙碌起来,孙老爷今天出灵,棺材要在午时左右抬出去。 在抬出前,他们需要做一场盛大的法事收尾。 潘筠和妙真妙和就留在屋里看护小孩,小孩还没醒呢,潘筠在床边设了阵法,外面的哭声、念经声都没打搅到她。 三人不出门,但推开了窗,一起撑着小脑袋在窗前看他们做法事。 潘筠一抬脑袋就看到站在灵堂门口的孙老爷。 俩人目光对上,都有些肃穆,默默地对视片刻,然后再一起看向法坛。 道士们正沿着法坛做法,手上拿着各种乐器,唱着经文。 悠扬的语调在空气中振动,形成了一个特别的空间磁场。 站在灵堂门前的孙老爷感觉到了某种召唤。 他再次看向潘筠,片刻后微微一笑,目光略过几个不孝子,看向大门外。 大门外汇聚了不少村民。 他们都知道今天孙老爷出灵,之前来过,以及没来过的,都赶着今天来送他。 那对祖孙俩挤到了前面,老头领着孙子跪下,冲着灵堂的方向磕了三个头。 村民中也有人跪下,大多是受过孙老爷恩惠的人。 孙老爷看着他们,嘴角轻轻翘起,终于释怀。 孙旺在儿子的搀扶下跌跌撞撞走到灵堂前,跪下大哭,“老爷啊——” 孙老太太也在两個女儿的搀扶下扶棺而哭,只是哭得不是那么伤心了。 毕竟孙老爷回魂过,感觉完全不一样。 而且,她知道此时孙老爷正在灵堂内,虽然看不到,却如同以前他出门前那样叮嘱,“在外要是受了委屈,托梦与我,我找道长帮你;要是缺钱缺物,也要记得托梦,我让几个不孝子烧给你;到了阴间,脾气不要太急,遇事多想想我们,要保重自己……” 孙老爷听着,目光越发柔和,再无执念,他目光扫过窗前的三个小脑袋,不由露出笑容,与潘筠点了点头,身形在道长们的乐声,僧人们的唱经中越来越淡,越来越淡…… 潘筠撑着下巴看他在那股特殊的磁场中慢慢淡化,最后化成一股轻烟,被清风一卷,便飘入云间,最后飘飘然完全消失于云中。 一朵白色的薄云飘过,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淡金色的光芒,这一瞬间,潘筠泥丸宫中的灵境金条,叮咚一声后向前移动了小小的一截。 潘筠抽空瞥了一眼,发现它+10点功德值。 潘筠不由抬头看向那淡金色的一抹云彩,看着它和白云越飘越远,最后消失在眼前。 潘筠暗暗记下,看来,了却亡魂执念也有功德值收入。 孙大昌几兄弟并不知道他们爹已经走了,在他们娘哭起来之后也跟着哭起来,甚是伤心。 也不知道是真伤心,还是假伤心,反正这次看见眼泪了,而且眼泪哗哗的。 直到法事结束,王费隐上前提醒他们吉时已到,可以出殡时,他们才擦去脸上的泪,扶灵而出。 十里八村来送孙老爷的人不少,大家都跟在孙家人身后,一路将棺材送到山上,等下葬之后又拜了拜,这才散去。 孙大昌几兄弟都请他们回家用午饭,有的人留下,有的人则是拜过后就离开。 一直到回到家中,孙大昌才挤到慧缘身侧,询问他爹的亡魂是否还在。 他讨厌三清观的道士,讨厌王费隐和潘筠,所以宁愿问慧缘。 慧缘那天会被舅舅留下做见证,应该也是有差不多本事的吧? 慧缘道:“孙老爷已往生极乐。” 孙大昌大松一口气,生怕慧缘误会,又连忙抹了抹眼睛哭了一声,“爹啊——” 慧缘浅浅微笑。 孙大昌不想再留这些道士和尚,吃过午饭立刻就结算了工钱,送他们离开。 就连王费隐他们都不留,直接和妹夫周晁道:“既然梅娘要治病,我这边就不留你们了。” 周晁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脸色有些难看,但还是拱手告辞,去请三清观的道士回周家。 孙贤娘知道女儿此时不宜移动,心中不免也生了怨气,忍不住抹了抹眼泪,和孙老太太道:“娘,以后女儿也不知道能不能经常回来看您,大哥要是不去接我,或是回来没了住处……” 孙老太太道:“不急,这个家也有我的一份呢,你和女婿只管留下,等梅娘的脚治好了再走。” 孙老太太现在的财产份额和几个儿子的一样,她才不怕他们呢。 孙贤娘迟疑,周晁已经让人套好车,催促孙贤娘,“我周家也不是请不起仙长们,不如回家去,吃药请人都方便。” “可梅娘年纪小,路上颠簸,仙长们都说了这几日不好移动……” “你和奶嬷嬷轮流抱着就是,又是坐车,能有多颠簸?赶紧收拾东西离开,我才不要在这里看人眼色,我周家又不是没有房子,非得扒着你们孙家。” 孙贤娘面色有些发苦,只能和下人收拾行李离开。 王费隐叹息一声,转身就让玄妙亲自跟着孙贤娘母女,至于潘筠,他上下打量过她后道:“伱走前面,自己走!” 潘筠:! 王费隐将道观的骡车交给她,让她自己赶车,结果连道观的行李都没放上面,而是跟周家人挤在两辆车上。 潘筠自己抱着黑猫坐在骡车上,后面车上的王费隐催促她,“赶紧走,得在天黑之前到大周庄。” 潘筠就拍了一下骡子屁股让它走,回头问,“大师兄,为什么让我一个人走?你这样让我有一种被孤立的感觉。” 王费隐:“因为你身上有巨款啊,让你把钱上交道观你又不交。” 潘筠:“我今天就要倒霉?” “那不知道你何时倒霉,但有备无患,车上有病人,还是要谨慎些。” 潘筠哼哼,掏出一把平安符,刷刷在自己左右胳膊上贴了两张,又在骡车上贴了两张,她就不信了,就这样还能倒霉。 她非得争一争命不可。 一行人就往玉山县的方向走。 大周庄在玉山县郊外,距离玉山县不是很远,正好和钱老爷同路。 领着外甥们送走县里来祭拜孙老爷的大人物们,钱老爷刚要过问一下梅娘的病情,就听说三清观的仙长们和周家夫妻被大外甥请走了,钱老爷当场就给了他脑袋一下,然后不顾几个外甥的挽留,紧急上车追来。 远远的,看到周家的车,钱老爷就探出头冲他们大喊,“小仙长,小仙长——” 潘筠可喜欢钱老爷了,立即回头,越过两辆车,越过田野,潘筠深情的和钱老爷对视上,她立即从车上站起来冲他挥手,“钱老爷,钱老爷——” 落后她半个车身的王费隐猛地瞪大眼睛,叫道:“小师妹小心……” 话音未落,老实稳健的老骡左后腿一歪,差点跪在地上,潘筠身体往后一倒,最后以强大的核心力稳住身体,但下一刻,老骡嘶叫,瘸着腿原地蹦跶,她一下就从车上栽下去了…… 潘筠一扑到地上,车轮就猛地向前,擦着她的手臂碾过去,潘筠原地一滚,远离马车,一脸懵的坐起来。 王费隐在她滚下车的那一瞬间就从后一辆车的车辕上飞身而起,轻点牛背就落在骡车上,一把拽住骡子的缰绳,稳住它。 他低头朝地上看去,与一脸懵的潘筠对上视线。 王费隐看看潘筠,看看车,又看看骡子,道:“小师妹啊,你忘记给骡子也贴一张平安符了。” 潘小黑狼狈的从车底钻出来,愤怒的冲潘筠“喵——”的一声,“还有我!” 潘筠一骨碌爬起来,摸了摸躁动不安的骡子,就和王费隐趴在地上去看它曲起来的左后腿。 它的蹄子里夹了一颗长满刺的黄色果子,就是那么寸,正好夹在蹄子中间,尖端对着肉的那一块。 王费隐颇费了一番功夫才把它给取下来,“金樱子,养精益肾,调和五脏,活血驻颜,耐老轻身,好东西啊。” 他抬头一看,山壁上往里好一些有一枝探出来,这一整条路上,估计就掉下来这一颗金樱子,正好就被骡子踩中了,且正好就刺到了软肉。 他就知道,没人能逃得过三清山山神的魔咒。 潘筠爬起来,认真的看了看他手中的金樱子,沉默了好一会儿后道:“大师兄,我得去一趟玉山县,我觉得你说得对,钱财这种东西,去了还能再赚,没必要留太多。” 王费隐:“这话是我说的?” 潘筠:“就是你说的。” 她从左胳膊上撕下一张平安符,啪的一声拍在骡子屁股上,跳上车后道:“大师兄,给我一张锻体的药方单子。” 第七十七章 不断倒霉 王费隐:“你个小孩,这个时候进城买药材不是上赶着被人宰吗?我让你三师兄陪你去。” 陶季上前来。 王费隐对潘筠很欣赏,夸道:“你比你三师兄,四师姐强多了,一碰壁就回头,不像你三师兄和四师姐,那是不撞南墙不回头,撞了南墙还要再撞两次,非要凑够三次才肯回头,孺子可教也,孺子可教啊。” 陶季一头黑线,“大师兄!” “好好好,我不说伱们,快去吧,快去吧,记得把钱花光再回来。” 妙真妙和也想去,滑下牛车就往上骡车上冲,被王费隐一手一个拽住后衣领,“你俩老实点,上车去。” 等钱老爷越过田野追上来,潘筠和陶季已经驾着骡车跑出老远了。 周晁赶忙行礼,“舅舅。” 钱老爷挥了挥手,眺目远望,惋惜问道:“小仙长怎么先走了?” 王费隐:“他们要去县城里买东西。” 钱老爷:“那不是同路吗,可以一起走呀。” 王费隐:“他们现在比较危险,还是分开的好。” 本想继续去追潘筠的钱老爷立即决定不追了,“王道长,我与你们同行吧。” 陶季带上潘筠赶在落日药铺关店之前去买了锻体的药材。 但钱花不完,或者说,他们不能把钱都花在这上面。 “你都花自己身上,天道是不会认的,接下来的日子,你该倒霉还是会倒霉。” 潘筠很不理解,“为什么做师父的徒弟就要破财,就不能有钱?” 陶季:“因为师父也要破财,也不会有钱,我不知道为什么,但这是天道对三清山山神的制衡,大师兄或许会知道。” 潘筠心里有些不服气,这些钱她都是光明正大挣的,是正当收入,凭什么不能随心所欲的用? 陶季:“你应该庆幸,因为大师兄把你会走的弯路全都走了一遍,现在你所行每一步都有人提醒你。” 潘筠一愣,“如此说来,大师兄从前岂不是很惨?” 陶季一脸严肃的点头,“很惨,大师兄用了五年的时间才摸透规则,那五年他过得极惨,所以你看,大师兄从不收徒,虽说他代师收徒,但不论二师兄,我,还是四师妹,我们都只在观里遥拜过山神,山神从不入我们的梦。” 与其说他们是三清山山神潘公的徒弟,不如说他们是葛仙翁或者大师兄的徒弟。 “整座三清山,除大师兄外,就你和山神的关系最亲近,今晚我们住在县城客栈里,你可以修炼一晚上,体会两者的区别。” 潘筠:“你是说在山上修炼速度比山下快的问题?可那不是因为山上灵气浓郁吗?” 陶季似笑非笑,“你在山上修炼速度是山下的几倍?你在山下修炼和在广信府、开封府修炼时的差距是多少?你以为这只是灵气的问题吗?” 潘筠沉默,她真的以为这只是灵气的问题,哦,还有功法和她天赋的问题。 她天赋这么好,从前是因为有境灵捣乱,以及功法不全,所以修炼速度慢; 现在山上灵气浓郁,她得了正确的功法,境灵也不捣乱了,以她的天赋,飞快的越过万境期和人静期到达心静期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可现在陶季的意思是,这其中还有山神的加益? 陶季:“你能拜山神为师,受其恩惠,自然要受其因果束缚。” 潘筠一听,晚上就在客栈里认真打坐,以感悟其中的不同。 玉山县距离三清山有一段距离,但也在三清山庇护范围之内。 这一次打坐修炼,她一直留意,便慢慢察觉出了不同。 且不说她体内的炁,当她运行功法时,吸引灵气的速度的确要比在广信府和开封府修炼时要快,她曾以为是功法的原因; 可现在留心看,这里的灵气似乎天生对她亲近两分,而她在三清山上时,那些灵气好似更爱她,更亲近…… 她决定回山上就立刻修炼找不同。 潘筠若有所思的睁开眼睛,所以这就是她承载因果的原因吗? 修炼速度……也不是不行。 反正她赚钱的终极目的也是为了修炼。 潘筠神清气爽起来,对着虚空深情的道:“师父你等着,我现在就去给您买建庙的材料。” 她这次赚的钱,买了锻体的药材和新的朱砂之后,还余二百五十两,潘筠不打算动之前那点零碎的钱,依旧留着应急用。 抽出五十两的银票寄到大同,余下二百两就给她师父买材料了。 潘筠大摇大摆的往客栈外走,一踏出客栈,也不知道为何脚下一滑,啪叽一声面朝下摔去。 “喵——”正走在她身后的潘小黑一跳,四只爪子在她后脑勺一落再一跃蹦了开去,黑色的脸转回来,琉璃色的眼睛里满是嘲笑。 潘筠艰难的抬起脑袋,眼里全是火气,“你给我闭嘴——” “喵喵喵,我并没有说话。” 潘筠:“把你眼睛给我闭起来!” 陶季把她从地上薅起来,“跟一只猫都能吵起来,赶紧的,把钱花出去。” 潘筠抹了一下嘴巴,一手的血,她眼泪一下就落下来了,“三师兄,好疼啊……” 陶季这才发现她把嘴巴给磕了,不由皱眉,忙将她往客栈里带,“我给你扎针止血,再上一点药。” 陶季一脸严肃,“师妹,你今天必须把钱都给花了,一文钱都不要留。” 潘筠是個听劝的人,本想留一些钱应急的,但此时她决定全都花出去。 半个时辰之后,除了一会儿要寄出去的五十两外,潘筠把身上的每一文钱都花光了。 有些散钱买不着材料,她还全给买了米面粮油,打算带回山上。 反正他们在山上吃喝也是要买的。 等把五十两银票也送到钱庄,再把回单拿到钱庄寄出去,潘筠是真真真正的没钱了,一文都没有。 站在民信局门口,潘筠拍了拍自己的荷包道:“三师兄,我好穷啊。” 陶季不搭这茬,左右看了看道:“走吧,现在去大周庄。” 潘筠爬上骡车,摸了摸老骡肥厚的屁股,用受伤的嘴巴含含糊糊道:“老骡啊老骡,真是委屈你了,让你受了无妄之灾,等我回三清山,我一定要和师父祂老人家认真谈一谈,下次不牵连无辜。” 陶季:“这又不是山神可以决定的,要是祂能决定,必不会让你和大师兄破财,徒弟有钱,总比穷要好吧?” “牵连无辜这种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次还好,只是连累了老骡,当年大师兄……那可是山上山下,凡是和大师兄关系好的,全被连累了一遍。”陶季道:“甚至路上碰到一个陌生人,都能平地摔跤,非要大师兄破财不可。” 潘筠蹙眉,想到山神那把破旧的断剑,“莫非师父祂老人家曾经得罪过天道?” 没人能给他们回答。 潘筠以为把钱花完就没事了,陶季等人也这么以为,毕竟这是王费隐五年的血泪经验。 但到了大周庄之后,潘筠先是吃饭拉肚子,坐在椅子上,椅子腿突然松动,整个人后仰摔在地上,素来灵活的潘筠竟然没反应过来,一脑袋撞在了后面的柱子上…… 然后是晚上睡觉,蚊子突然好爱她,放弃了最吸引蚊子的妙和,专瞄着她叮,这也就算了,第二天蚊子包还又红又肿,亮得都快能照人脸了,竟然皮肤过敏,让半边脸都肿起来了。 本来周家上下对他们都很怀疑的,觉得周晁和孙贤娘叫这几个道士骗了。 而王费隐也没法再找来孙老爷让他们见证奇迹。 但目睹潘筠的倒霉后,他们竟然相信了。 “是不是因为小道长要为我们家改命,所以承受了因果,这才这么倒霉的?” 王费隐沉默了。 玄妙也沉默。 潘筠却不沉默,不由的问王费隐,“大师兄,他们猜测的是不是真的?” 王费隐:“……不是,小师妹,你这样无知会让我怀疑你的能力,四师妹,你来告诉她为什么。” 玄妙道:“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像治病救人,革除痹症这样的事,不论所救之人是什么身份,只要不是强行改命,我们所得都是正果。” 王费隐也道:“缠足这样的恶行是千古痹症,违背自然,天道绝对不会因此罚你。” 潘筠若有所思,直接回房间把买来的药材打开,拿出一份送给妙和:“好师侄,这份药材送你。” 想了想,她又咬牙分出一半的丹砂给妙真,“好师侄,这一半朱砂给你。” 潘筠倒霉的事情瞬间减了大半。 潘筠就一点点试探,将药材拆开来,今天分陶季一点点,明天分王费隐一点点,王费隐很果断的拒绝了,然后她转送给玄妙。 甚至连正在调养身体的周梅娘小朋友都收到她送的一包杜仲。 杜仲,祛风活络,很适合她现在的情况。 这一包杜仲送出去,潘筠的生活终于恢复正常,她一脸感激,挤出两滴泪来,心里却很冷肃,让潘小黑记下来,“看来,我现在拥有的财物就是极限了,记下来。” 第七十八章 太极药力 潘小黑给她记上,嘲笑,“这点资产,泡一次锻体药材都不够。” 潘筠内心很冷静,一点不受它的嘲笑影响,“我的情况和大师兄的有出入,我们需要慢慢找到规律,我不信天道对我会如此苛刻,我一定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潘小黑:“你倒是有自信。” “我当然有自信,”潘筠道:“我前世天赋绝佳,这一世天赋还是绝佳,死一次都能重新投胎,内有三玉灵境这样的灵物,外有山神做师父,天道如此厚爱于我,说我是老天爷的干闺女都可以,我得到了这么多,受点磨难怎么了?” 潘小黑:…… 它突然发现潘筠这话不是故意说给山神或者天道听的,而是真的如此认为。 最让它震惊的是,它细一想,发现还真是这样。 潘筠是有点气运在身上的。 王费隐也觉得小师妹很有气运,相比于当年的他,她现在的这点倒霉连他受的手指头都比不上,最要紧的是,她听劝啊。 是真的听劝啊。 一说还是拥有的太多了,二话不说就把东西送人。 和当年他的不服气,非要与天争,与地争,与山争不一样。 王费隐说她,“太乖了,乖到我都怀疑你不是我五师妹了。” 潘筠道:“我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王费隐:“俊杰师妹,还请你坐镇病房,用你的气运为这小姑娘夺一线生机。” 潘筠一口应下。 周家将他们要求的药材都准备好了,或熬或蒸,整个小房间弥漫着药味,却很清爽。 今日天气好,时间也好,周梅娘小朋友吃了三天药,扎了三天针,可以进行下一步治疗了。 王费隐谨慎的给她配用了睡圣散,周梅娘小朋友才吃了不到半刻钟就昏睡过去。 王费隐拿起针来在她身上几个部位轻轻一扎,见她毫无反应,便知药效起了,于是道:“小师妹,你的任务就是盯着她,确保睡圣散的情况,以及,护住她的心脏。” 潘筠应下。 她明白王费隐的意思,她不仅可以内视自己,也可以内视他人,她可用功法和炁护住她的心肺,确保她的生机。 孙贤娘和周晁等在一旁,他们不敢把女儿完全交给对方,所以要旁观。 王费隐也有心让他们看看缠足对孩子的残害有多严重,所以让他们进屋旁观。 潘筠调息,运起功法,轻轻将手掌搭在周梅娘的肩膀上,微微闭上眼睛,天目随着她的炁进入周梅娘的身体看到了她体内的情况。 她用炁将她小小的心脏保护起来,其余的炁就散开,在她的身体里逛起来。 逛着逛着,潘筠就发现在她的泥丸宫中有一个气团在缓慢运转,就好似一個太极在运转。 潘筠惊讶极了,这是什么? 炁没敢上前,静静地看着,片刻后潘筠才发现端倪,这股气团竟包裹住了泥丸宫向外的神经元,所以这是……睡圣散? 药在身体里竟是这样起效,药力能化成气团,而气团犹如太极? 这实在是太神奇了。 潘筠着迷于周梅娘的体内的变化。 而在外面,王费隐和陶季也轻轻地将她的脚固定住,砭镰划开她的脚掌,旁观的周晁和孙贤娘皆是脸色一白,双膝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王费隐和陶季将她的脚掌和指骨接上,脚掌上有部分位置的脓血化不开,他们就把脚掌划开,将脓血全部取出,割去一些肉…… 血将脚下的垫子染透,王费隐主刀,陶季则小心留意出血量,当发现出血量增加时就用针灸替她减缓出血。 王费隐止住血就开始缝合,和陶季开始上药包扎时,潘筠道:“大师兄,她泥丸宫里的气团要散了。” “气团?”王费隐加快了动作,问道:“是睡圣散的药力吗?我让你护着她的心脏,伱跑她的泥丸宫去干嘛?” 潘筠:“她开始皱眉了,好像要醒了。” 王费隐和陶季速度更快了。 潘筠第一次干这种事,也有点紧张,连忙将炁都汇聚在她心肺边,见她心脏开始加快跳动,就连忙用炁安抚。 王费隐见出血被完全控制住,松了一口气,将纱布包扎好,就让陶季赶紧给她扎针,转移她的注意力。 周梅娘慢慢醒来,却不是很精神,睡圣散的药效还没有完全过去,她还有些迷糊,但已经开始感觉到脚掌上的疼痛。 她不由的低泣,小小声的哭起来。 孙贤娘眼眶通红,扑上去跪在榻前紧握住她的手,“囡囡,不痛,不痛,娘亲给你吹吹。” 周梅娘眼泪一滴一滴的顺着眼角滑进耳朵里,脖子里,一抽一抽的哭起来,很是委屈的问道,“娘亲不是说不缠脚了吗?” “不缠脚了,我们这不是缠脚,道长们帮囡囡把脚治好了,以后就不会再痛了。” 周梅娘就仰起小脑袋想看。 孙贤娘哪里敢让她看到血,连忙抱住她的脑袋,将她半抱进怀里,“囡囡乖,不要乱动,等过段时间就好了。” 周梅娘却哭得更伤心了,之前缠脚很痛时,娘亲也是这么和她说的,所以娘亲还是骗她了。 她真的好痛啊。 孙贤娘也痛,连忙问潘筠:“小仙长,可有什么办法让她不那么疼吗?” 潘筠就看向王费隐。 王费隐皱紧眉头道:“睡圣散乃麻药,不好多用,她年纪又小,更要谨慎……” 他见小孩子哭得凄惨,也怕她疼痛激动之下牵扯伤口,加大出血量,但更怕睡圣散用多了伤到这孩子。 麻药这东西很奇妙,可使人昏睡,也能使人无知无觉的死亡,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反应。 尤其对幼儿,用法用量要尤其谨慎。 止痛,还是只能用别的药,以及针灸,还有就是…… 王费隐看向潘筠,眼睛眯了眯道:“小师妹,你还记得睡圣散那股药力在她身体里作用的途径吗?” 潘筠点头,“像太极一样围绕在她的泥丸宫前,阻隔了神经元。” 王费隐,“你就用炁在她身体里模拟药力作用,看看效果。” 他叮嘱道:“炁要薄薄的一层,慢慢来,不急。” 第七十九章 顿悟 王费隐的声音渐渐在耳边淡去,潘筠全副身心都放在了周梅娘体内。 她的炁慢慢在周梅娘体内汇聚,形成一个太极模样的气团,慢慢朝她的泥丸宫移动。 低声哭泣喊着疼的周梅娘渐渐放松下来,又昏睡了过去。 孙贤娘松了一口气,将她放到榻上,拿出帕子给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人的身体奥秘无穷,潘筠哪里敢乱动,她牢牢记住那团气团的运行方向和速度,不敢偏任何一点点。 等太极气团缓慢在原来的轨迹上运行时,周梅娘终于放开紧锁的眉头,沉沉睡过去。 潘筠似有所感,脱离开这团太极气团,冷眼旁观。 脱离她的控制,太极气团也在缓慢的转动,周梅娘的身体似乎有了自我意识,气团正在缓慢的变道,和之前的药力气团有了区别。 潘筠的炁快速游走于她全身,没发现脏腑有问题,她的脏腑在疼痛的隔绝下,正有序的跳动,甚至,比之前的药力气团时还要好。 所以,周梅娘的身体在自己调整。 哪怕她没有修为,从未修炼过。 潘筠收回内视,炁退出周梅娘的身体。 她的三识才回到己身,就听到王费隐道:“人的身体如同一个宇宙,她虽小,却也是自己身体的主人,身体会自动寻找对自己最好的方式。” 所以她只是一个外来者,可以帮助她;脚上的伤害也是外来者,可以伤害她。 但不论是帮助,还是伤害,这個宇宙的主人还是身体自身,不论是帮助,还是伤害,身体都有排异性…… 潘筠心中一悟,重新合上眼睛,五识散开,周遭灵气震动,争先恐后的挤进潘筠的身体里…… 王费隐挑眉,退后一步,请孙贤娘和周晁一起离开,“这个时候让她们二人在一处更有益于小善人的伤口。” 孙贤娘忧虑的退出房间,“梅娘真的没事了吗?” 王费隐:“善人要是不安心,贫道可以让陶季留下多看顾两日,大周庄离三清山不是很远,若有事,可以派人上山请我师弟下山。” 周晁忙问,“道长要走了?” 王费隐摸着胡子笑道:“待过了今晚,小善人的伤口若能止住血,也没有高烧,贫道就要带人回山了。” 周晁迟疑,还是问道:“王道长,我岳母给了你们一百两银子,这一百两应该是让你们保证孩子到伤好健康为止吧?” 王费隐和煦的道:“贫道等只能尽力而为,尽人事,接下来就是听天命了。” 周晁:“那你们也得留下来,才能以防万一呀。” 孙贤娘怕他得罪王费隐,连忙扯了扯他的袖子。 王费隐略一思索,体悟到他的忐忑,笑道:“贫道让三师弟和小师妹留下,待小善人的伤好了再回山。” 孙贤娘大松一口气,立即就点头说“好”。 周晁还是有些不情愿,这几日他已看出,陶季和潘筠虽然厉害,却还是远比不上王费隐。 刚才也是王费隐主刀,王费隐指点潘筠,可见他最厉害。 他花了钱,自然是希望留下最厉害的替女儿诊治,而且既说女儿缠足影响了他们家的风水,那是不是得做个法事消弭已造成的影响? 周晁:“我看陶道长还年轻,潘道长年纪更小,还是王道长留下,我们才能更安心,您放心,不管三清观的道长们在这儿住多久,食宿都包的。” 王费隐一瞬间心动,能白吃白喝,他怎能不心动呢? 但……“周善人放心,我三师弟的医术在这广信府内都是有名的,若他在都不能治好小善人,我在也无用。” 又叹气道:“而且,我得回去割稻子了。” 周晁一肚子的话就噎在咽喉那里,“割稻子?你们山上种了稻子?” 王费隐笑眯眯道:“不是山上,在山下,观里有几块田,种了一点粮食,此时正是收获之时。” 现在的确是割稻子的时候,别的事可以耽误,割稻子是万万不能的,下刀子都不能。 周晁一肚子的话憋在胸口,只能同意他们离开。 潘筠从顿悟中醒来,便感觉到身体从未有过的轻松,丹田之处灵力犹如春夏之际的湖水那般充盈。 “心静多动少,动即摄之,”昏暗的光线中,陶季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恭喜五师妹,你已入第四时,摄心期。” 潘筠低头看着掌心,一团银白色的气团凝于掌心,“三师兄,第四时的威力如何?” 陶季:“可以比拟二流的江湖高手了,你要是此时再遇见王勇那样的锦衣卫,轻易便可脱身。” 陶季走上前来,检查了一下周梅娘的脚,这才抬头看向她,“周梅娘要醒了。” 周梅娘恢复得很好,血已经彻底止住,她到底年纪小,只要度过一个难关,便可以快速恢复。 她醒来,脚上的伤口已经过了一个疼痛节点,现在倒不怎么疼了,而且小孩子的忍痛力也在增加。 孙贤娘给她煮了好吃的粥,小孩子一有好吃的便能忘记许多痛苦。 她吃了不少,这会儿又和她娘好了,“娘,我不怎么疼了,让缠足娘子给我缠足吧。” 孙贤娘又哭了,抱着她道:“囡囡,我们不缠足了,这是仙长们给伱放足,以后缠足娘子不会再来我们家,放足之后要疼一阵,骨头重新长好就好了,以后就再也不会痛了。” 周梅娘一脸惊喜,“真的吗?” “真的。” 周梅娘用小手擦去她的眼泪,道:“娘,我一点也不疼。” 孙贤娘落泪落得更凶了。 陶季检查过后宣布,周梅娘已经度过危险期,接下来只要好好的养伤便可恢复。 周家人脸上的忐忑就去了不少,然后心里很复杂。 周晁的父亲还在,他就坐在椅子上不断的抽着旱烟,时不时的看老太婆一眼。 周母就问王费隐,“王道长,缠足真的不利于我家风水,会坏我家孩子的前程吗?” 王费隐目光快速扫过潘筠,一脸严肃的点头,“不错。” 周父收起烟枪,郁闷的道:“连皇宫里的贵人都缠足,怎么会坏风水呢?” 潘筠正在低头猛吃点心,顺嘴接道:“所以缠足的南宋皇室灭国了呀,推崇缠足的元朝也亡了。” 第八十章 我心难转 潘筠擦了擦嘴巴,今天的她已经不是三天前的潘筠了。 学过历史知识的她强得不行,她抬起头来,认真的注视周父:“周老爷,天足才是合乎自然,合乎天道的,这大周庄里,有多少人缠足,有多少人天足?” “姻缘是后天的利益,我们且不论,您就看天足女子和缠足女子,谁更健康?谁生的孩子更健康,更能养活,更聪明?” 自那天晚上被孙贤娘问倒之后,潘筠一直在灵境那里查看相关的历史,这几天她只要看见孙贤娘就想跟她再辩一次,可惜孙贤娘一心扑在孩子身上,而她又不断的倒霉。 可潘筠很少失败,她念念不忘这件事,夜里梦中都要重回当时的情境里把话再吵一遍。 她觉得不好,胜负心太强了不是好事。 可现在周老爷都把话递到她眼前来了,她要是不牢牢抓住,那也太对不起她这几天的刻苦努力和念念不忘了。 “周老爷也知道,是天足女子吧?” 周父沉默,周母沉默,连急急赶来的周家二房夫妻俩也沉默了。 大周庄的确没几户人家缠足,绝大部分女子都是天足。 农村女子,除了纺织之外,也要下地务农的。 种菜,挑水,插秧,施肥,收割,她们都要参与,缠上小脚,腿上使不上力,连走路都要扶着墙走,怎么干农活,怎么养家? 就连周家,那也是天足女子居多。 孙贤娘自己都是天足,不过是因为他们家三代积累,家中的钱越来越多。 娶了孙贤娘之后,周家又买了两块地,多请了几个长工,家中的女子都不需下地种田,这个时候他们才想着给孙女们缠足,将来能给她们说一门好亲事,周家也能通过她们跨越阶层,到达更高一层。 周晁兄弟俩也曾读书,却天赋一般,他们是想培养儿孙一辈读书科举,以实现由农到士的阶层跨越。 就怕已出生和未出生的儿子们资质一般,所以才想通过女儿的姻缘加大砝码。 周父此刻心情很复杂,他既担忧孙女们的身体健康,又觉得,她们能为家族前程,做一些牺牲也是应该的,若不是孙贤娘信誓旦旦的说,缠足不仅坏孩子的身体,也坏周家的风水,会妨碍到周家的前程,其实他觉得赌一把也未尝不可。 失败了,死几个孙女罢了,但孩子本就难以养活,夭折是常有的事。 可一旦成功,周家就进入了另一阶层,子孙后代皆获益无穷。 “潘小道长,梅娘缠足真的会坏我周家的风水吗?” 潘筠正要说话,王费隐突然道:“周老爷,不是周梅娘缠足会坏你家风水,而是你家只要出现缠足之人就会坏风水。” “你看你家门前有渠,开门见水,水属阴,此地利女子,女子旺家;而缠足一事,不论加以何种理由,皆是以损女为前提来获利,利与损相对,两相对碰,便成相斗之势。” 王费隐停顿了一下,等周老爷听进去了才道:“若是其他家,自可以搬迁或者填掉沟渠来解局,偏你们家姓周。” “周这個字,甲骨文上四面环绕,代表田地,其中阡陌纵横,而今小篆虽开了一个口子,却还是一样的意思,代表农田,田里种满了庄稼,周老爷是种了一辈子地的人,当知道水对农田和庄稼有多重要。” 周老爷当然知道,他一下握紧了手指的烟枪,“所以此宅地?” 王费隐:“极利周家。” 周老爷心中激荡,有些激动,却还是忍不住惋惜,这意味着他们家将失去一条依靠女儿的捷径。 王费隐平淡的道:“此地利周家,此渠利周女,周女再利周家,双辅双成,不论是周家出生的女子,还是嫁到周家的女子,只要有缠足之人,后天损伤身体,便会损坏周家的风水。” 周老爷问:“我若高价请道长做法事……” 王费隐直接拒绝,“这不是做法事可以消弭的事。” 他顿了顿,露出一个笑容,“周老爷要是改掉周姓,那倒是可以的。” 潘筠有一肚子的话想说,但又怕贸然插嘴会砸了大师兄的招牌,这会儿脸就有点青,张嘴想说话,玄妙生前来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把她的声带给封了。 潘筠无言。 周老爷也无语,他怎么可能改姓?这不是数典忘祖吗? 他给孙女们缠足,让她们嫁好人家不就是想惠及子孙,光宗耀祖吗? 改姓还有什么意思? 周老爷当即道:“多谢王道长解惑,在下知道了,将来一定约束好家人,绝不给孩子们缠足,你们也要记得,除了不能给孩子缠足外,也不许给子孙后代娶缠足女子。” 周晁和他弟弟周闻一脸严肃的应下,誓死捍卫周家风水。 周老爷拍板,周家上下对三清观道士们的态度也改变了许多,对周晁夫妻两个也不再横眉冷对。 周闻还道:“父亲,那兰娘的缠脚布……” 周家一共有两个孙女,周梅娘是大房周晁的幼女,周兰娘是二房周闻的长女,比周梅娘还要小两岁,她今年也开始缠足,不过还没到折断脚掌这步,毕竟年纪还小。 见过周梅娘缠脚后,周闻妻怕女儿两年后脚长得太大遭罪,早早就给她缠上布条,束缚其生长。 周老爷道:“解了吧,以后我们家不许缠足。” 周闻连忙应下,周闻妻大松一口气,低头退下,立即就回屋把她女儿的裹脚布给拆了扔掉。 她早看这布条不顺眼了,要不是大嫂给她女儿缠足开了头,公爹也要她们将来说好一点的婚事,她才不会给孩子缠足呢。 她是见过缠足女子的,有的人还能摇摇晃晃走一段,有的扶着墙都走不出一里地去,日子过成这样有什么意思? 王费隐和周家告别,打算第二天一早就离开,留下陶季和潘筠。 他把众人带回房间,正要解开潘筠的声带封锁,就被她偏头躲过,“我解开了。” 王费隐就露出微笑,“不错,这次倒是能忍了。” 潘筠:“大师兄为何把这件事只限于周家?缠足一事的确损国害民,我都查清楚了,我可以从南宋灭国开始说起,一定能让他们明白缠足有多可恶。” “那有什么用呢?”王费隐道:“他们并不在乎,就是在乎,也不会多上心,他们更在意的是自己家族的兴衰,自己的利益。” 潘筠沉默。 “小师妹,即便是神仙也做不到看见一个土匪杀人,就要瞬间把天下的土匪都杀光,何况伱我呢?”王费隐道:“你想让周家不再缠足害女孩,现在目的已经达到,你想让世人通过周家这件事后知道缠足的恶处,从此世间再无缠足之人,这是不可能完成之事。” “自有法始,杀人偿命的道德认识便在世人心中,但这世界从未停止过杀人,难道杀人者不知此法吗?”王费隐道:“不是他们不知道,不过是利益和欲望驱使而已。” 潘筠沉默片刻后道:“所以我们能做的,就是看见一件就处理掉一件?” 王费隐道:“若不是你执意为之,此事就只是治病救人而已,不当与风水牵扯在一起,你以为我想那些话不用费脑筋吗?” 他很用心才把缠足和风水一事牵在一起好不好? 潘筠:“但缠足的确坏人风水啊。” 王费隐:“世人愚昧,你要与他们说人体是一个宇宙,有周而复始的风水之学,他们能听懂吗?” “小师妹,不是我们有意糊弄人,而是普通人的脑子和眼界就只有那么点,他们听不懂,也不愿意懂。你说缠足坏人风水,他们会觉得世上缠足的人这么多,怎可能坏人风水?就算是真坏了,那也是大家的风水一起坏;但你要说缠足只坏他家的风水,别家的不坏,那他们可就上心了。” 王费隐:“你想以风水之学阻止世上的人缠足,绝不可能。缠足一道已横行三百年,岂是你一句话,两句话就可以改变的?” 陶季道:“小师妹,此事传出去,有癖好莲足的人会对三清观心生不满的,那些士绅豪贵一旦上心,怕是会因此恼了我们三清观,到时候对我们三清观不利。” 潘筠抿嘴不语。 王费隐看她,问道:“即便如此,你还要大肆宣扬缠足坏风水,损家害国吗?” 潘筠咬紧了牙关,片刻后道:“我知道了,我不会再说什么南宋灭国,元朝灭国,缠足损家害国的话了。” 王费隐:“下次再见到这样缠足的孩子,你又要怎么做呢?” 潘筠沉默了一会儿道:“大师兄,我可以丢掉缠足一事,不让世间纷扰影响三清观,但我不能对出现在眼前的苦难视而不见,再见到这样的孩子,我还是会帮她放足,不过,不会再以缠足害国,坏人风水为理由,也不会牵扯到我三清观的道法。” 王费隐定定的:“为什么呢,你只要偏过脸就能当看不见,她要是病了,伤了,学好医术,你也能赚治伤的钱,这一次我们赚的不就是治伤救命的钱吗?” 潘筠:“可我的脸偏不过去,眼睛也不能转动,我就是看到了。” 王费隐嘴角微翘,和她道:“孙老太太说的那一百两我们就不要了,你和三师弟等她的伤口长好就回道观吧,早点回去,观里还等着你们割稻子呢。” 第八十一章 我很外向 第二天一早,王费隐就带着玄妙他们赶着骡车回三清观去了,潘筠站在村口目送他们离开,等他们走没影了就回去找孙贤娘,要了一块白布,用笔墨在上面写写画画,不一会儿就现做成了一张幡布。 陶季去给小姑娘把脉,喂药加换药,路过看见,不由停下脚步,“你在干嘛?” 潘筠刷的一下举起幡布给他看,“三师兄,你看我这揽客的幡布写得如何?” 陶季看去。 幡布上书“算命/治病”,底下画了一个八卦图,再往下则是两行小一点的字,“三清仙童,下凡历劫;算卦积缘,不准不收钱”。 陶季:“你你你,你要干什么?” 潘筠一脸严肃道:“传道!” “当然也赚钱,不过赚钱也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实践,将所学运用到实践中,三师兄不觉得这样学习效率更好吗?” 陶季:“……伱才学了多长时间,大师兄都说你相面缺漏了许多基础,万一算错了呢?更不要说治病了,你连把脉都还没学会。” “所以我收的钱少啊,主要目的又不是为了赚钱,至于治病,不是还有三师兄你吗?”潘筠道:“你看我把算命放在第一,治病都是顺带的。” 陶季:“我们三清观主修丹道,下山来都是行医问道的多,像你这样打幡算命的……也就只有二师兄干过,但就算是二师兄,那也是治病救人为主,你你你,你这不是要坏我们三清观的招牌吗?把幡布烧了,等你学好本事再出来。” 潘筠就不,“时间不等人,我都八岁了,再不努力实践,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师兄放心吧,算命我是在行的,你看周王,再看钱老爷,最后看周梅娘,我哪个算得不准?治病也不是问题,我就在这附近转悠,遇到我不会治的,我把人给你带回来。” 潘筠说完就找来一根木棍把幡布给支起来,招呼上黑猫,扛起幡布就走。 陶季目瞪口呆,只能愣愣的看着她离开。 等人没影了,他才咬了咬牙嘀咕起来,“我就知道,我制不住她……” 大师兄和四师妹刚走,陶季就无限想念他们。 “大师兄还让我好好照顾她,这几天安慰她的心情,她看上去像是需要安慰的人吗?”陶季碎碎念的去看周梅娘。 扛着幡布的潘筠则站在周家大门前望气。 周老爷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站在她身侧问,“小仙长,我家长媳说你功法深厚,莫非你真是天上仙童转世?” 潘筠点头,“我是啊,只不过转世投胎之后记忆损伤了一些,未曾完全恢复,功力也只余亿兆之一,唉,现在只是肉体凡胎而已。” 周老爷:“昨天晚上小仙长话只说了一半吧?缠足损家害国下面的话……” 潘筠却是一脸淡然的摇头,“不可说,不可说,周老爷可别引我再犯天条。” 说完,她扛着幡布就朝村子深处走去。 周老爷愣了一下,连忙追上去,“小仙长,你不是要算命吗?不知可否帮老朽算一下?” 潘筠停下脚步,“周老爷想算什么?” 周老爷沉吟片刻道:“就算我周家的运道。” 潘筠上下打量他,认真的看了看他的五官后伸手,“五两。” 周老爷瞪眼,“街上一个算命先生算一次命也就二十文。” 潘筠:“不算就算了。” 周老爷立即道:“算算算,我算,先欠着,等小仙长回来我就给。” 周老爷身上没带那么多钱,谁没事在村里还随身揣五两的巨款啊。 潘筠就道:“此劫过后,周家运道极旺,做事顺风顺水,一些大事上即便有些起伏,那也是为了有更好结果的磨难;此运还作用到周老爷身上,血气旺盛,身康体健。” 周老爷面色平平,就听她道:“周家还有了文运。” 周老爷眼睛噌的一下亮了,面色激动,“文运?” 潘筠点头,“不错,只要周家风水不坏,您孙子一辈中会有文运,恭喜周老爷了,您心中所愿,可以达成。” 周老爷连忙问道:“小仙长,那文运具体指的是我哪個孙子?他能到达什么高度?” 潘筠:“周老爷,我是算命,不是去到未来看一圈你家回来,文运是你家拥有,不是仅落于一人身上,至于他或者他们能走到什么高度,那得看将来的运势了。” 潘筠算的不清楚,但周老爷对她的信任度却一下增加了,还悄声问她,“小仙长是真的算不出来,还是算出来了不肯告诉我?若是告诉我,是不是会像前几天那样动不动就倒霉?” 潘筠默默地注视他,一老一小对视片刻后问道:“周老爷怎么知道我前几天是被天命反噬?” 周老爷冲她笑了笑,她若不是违反天命被清算,那得多倒霉,才会平地摔跤,喝水呛水,坐椅子椅子倒? 周老爷至今没见过比她更倒霉的人。 而且,随着她送东西给人,她的霉运渐渐消失,要不是因此,周老爷当时才不会答应给孙女放足呢。 他岂是随便谁说两三句就信任道士的人? 潘筠见他不说,但从他脸上也猜出来几分,她顿了顿,淡然的道:“天机不可泄露,周老爷,你要算的算完了,等我回来记得给钱。” 说罢扛着幡布就走。 周老爷默默地目送她离开,回到家里就心痛的找出五两银子,算了,其他的钱都能省,算命的钱不好省的。 潘筠扛着幡布走进村中心,地里的水稻叶子已经泛黄,有的水稻可以收割,但大部分还要再留几日,所以还不到秋收的忙碌时节。 村民们正在手搓麻绳,或者剥麻,看到潘筠扛着幡布过来,都好奇的看着她,却没敢打招呼。 虽然她年纪小,但她穿着道袍啊。 谁都知道村里的大户周老爷家请来了一群道士,也不知道干什么,反正看着挺神秘的。 潘筠一眼扫过去,环视一圈,没看到她潜在的客户群,目光就落在那些搓麻的农村妇女和大小姑娘们身上。 她沉默住,在心里做好心理建设,好一会儿才扬起笑脸,扛着幡布就雄赳赳气昂昂的冲她们走去。 不就是社交吗? 这样的事她干得还少吗? 上啊,怕什么! “大嫂大姐小姐姐们好。”潘筠欢快的和她们打招呼。 农村妇女和姑娘们也瞬间爆发出极大的热情来,立即招呼她,“小道长快过来坐,可要喝水吗?我家有水。” 潘筠坐在她们中间,幡布被她立在她身后的墙根底下,手里拿着几条麻,正在学着搓麻绳。 麻又粗又扎人,她的手一看就没怎么干过农活,一搓就红一片。 一旁的农妇看了都心疼,抓住她的手道:“小道长快别搓了,这种粗活不是你能干的。” “是啊是啊,这手一看就没怎么干过活,做道士可真好。” “我也想做道士。” “去去,以为谁都能当道士吗?头一件,你认得这幡布上的字吗?” 当即就有人问,“小道长,这幡布上写的什么?” 潘筠指着幡布上的字,一个字一个字的念给他们听,“算命/治病,三清仙童,下凡历劫;算卦积缘,不准不收钱。” “谁是三清仙童?” 潘筠:“我。” “呀,小道长还会算命啊,算的不准,真的不收钱吗?” 潘筠:“真的不收钱。” “小道长,我婶子怀疑你算的不准,你也不生气啊?” 潘筠:“既算命,又不信命,挺好的。我等修道之人就是要看到未来,好的顺其自然,不好的,则与天命抗争,改天换命。” 第八十二章 以血入符 大家惊叹连连,“还能改天换命?” 潘筠:“当然可以,连皇帝都能改换一家做,这世上有什么是不能改变的?” 大家一想还真是。 “那周老爷请你们来也是为了改天换命?” 潘筠冲她们高深的笑了笑,道:“我们是来给周家小姐治伤的。” “是不是梅娘?那孩子这几个月常常哭闹,有时候半夜哭起来,整个村子都能听到。” “听说是因为脚上太疼了。” “那孩子哭得让人心疼,周家好狠的心啊,孩子哭得那么狠还是叫她缠脚。” “那也是为了她好,也就周家日子好过才能叫家里的孩子缠脚,我家里也就是没钱,要是有钱,我也得叫我家两个女儿缠上。” “谁不想啊,坐在家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是我我也乐意。” 潘筠一脸惊讶,她没想到外面是这样的风气和舆论,她好奇的问道:“即便要折断脚趾,也愿意吗?” “愿意啊,这些痛只是一时的,干农活可是要苦一辈子的。” “是我我也愿意,折断几根脚指头就能一生吃喝不愁,换谁谁不愿意啊?” 潘筠:“要是家业败落了呢?到时候既没有家业,也不能下地干活,岂不是要活活饿死?” “周老爷家怎么会败落?那么多地呢,又有长工干活,得多败家才能家业败落?” 她们不接受这种设定,坚定的认为周老爷家不可能败落,所以她们要是生活在那样的人家,自也不会败落。 对她们来说,缠足是生活富足的表现,是她们毕生的追求。 一個只有十二三岁的姑娘就道:“我家若有周老爷家这么有钱,别说是缠足,就是把手也一并缠上,我也乐意。” “就是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这手也已经没用,自然可以缠起来。” “咦,你别说,你这手要是缠起来,说不定也会像小道长的这样又白又细。” 潘筠看着她们笑闹成一团,竟然发现她们不是玩笑,而是真的在期盼自己被缠足,只是为了吃饱喝足不干活。 潘筠一下就理解了大师兄。 大师兄说得对,她想以周家为案例劝诫世人放足,以缠足有坏风水,会损家害国为由劝人停止追求缠足是不可能的。 反而还会让三清观深入其中,白担了干系。 这不是一件可以从下而上解决的事,这是一件需要从上往下解决的事。 或许是因为,缠足本来就是从上到下的流行,所以解决它,也只能从上到下。 潘筠翘起嘴角,周遭灵气震动,争先恐后的涌入她的身体。 潘筠坐在人群中间,听到有人疑惑道:“奇怪,怎么空气突然好了似的,我竟闻到了清香味儿。” “你是饿了吧?” “不可能,我才吃过早食没多久。” “那就是有孕了。” “去去去,你才有孕了呢,我刚生完老二没多久,我可不想马上就又生。” 站在周家大门前展望的陶季一眼就看到了村中央半空中的灵气团。 在其他人眼中,那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就是阳光射下时,偶尔闪过的彩色,可陶季一眼就看到了那下面的灵气团,并且还很快感觉到周遭的灵气也在往那边涌。 陶季连忙跑过去看。 就见他家小师妹正坐在一堆妇女中间,手中拿着几根麻线一动不动,周遭灵气正快乐活泼的涌向她。 陶季惊了一下就上前,将那几个妇人请开,小心翼翼的守在她身侧。 他很好奇,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她又顿悟了。 她是怎么做到一天一顿悟的。 潘筠从顿悟中醒来,抬起头时就对上陶季的目光。 她冲他微微一笑,温和的问道:“三师兄,你怎么来了?” 陶季竟从她脸上和眼睛里看到了温柔,他不由抖了抖,急忙甩掉身上的感觉,问道:“小师妹,伱怎么顿悟了。” 潘筠:“只是把昨天不服气的事想通了而已。” 陶季羡慕嫉妒,一脸醋意的看着她,“想通事就能顿悟?我天天都在想通,怎么就不能顿悟?” 潘筠拍了拍手起身,“三师兄,你以为你想通了的事,很有可能并没有想通,只是说服了自己而已。” 陶季若有所思。 旁边的农妇和大姑娘小姑娘们都听不懂,她们见陶季年纪挺大了的,又穿了道袍,就连忙上前:“道长,这幡子上写的是真的?算命不准不要钱,那治病呢,是不是治不好就不要钱?” 陶季回神,解释道:“这是我师妹的幡子,问我师妹便好。” “不行啊,这小道长年纪也太小了,我们可不敢让她来,倒是道长年纪挺大,挺适合的,要不你给我们算一算吧。” 陶季一脸黑,满耳朵都是她们的“年纪挺大,年纪挺大……”,他哪里年纪大了,他才二十二! “诸位,诸位等一等,先听我说,”陶季终于让她们安静下来,道:“看病我还行,算命我不行,算命卜卦得找我小师妹。” “道长,看病怎么算?” 陶季:“问诊费一文钱,我开方与你。” 潘筠惊讶的看了陶季一眼。 农妇们也惊讶,这问诊费还挺便宜,打量了一下陶季,觉得他看起来比潘筠靠谱多了,于是疯狂心动。 心动,但大家都没有行动。 陶季道:“我们是三清观道士。” 农妇们一下活起来,“原来是三清观的道长啊。” 场面一下热闹起来,纷纷上前来围住陶季,“道长,咽喉疼一般吃什么药?我不是要把脉开方,我就是好奇,因为我咽喉经常疼痛。” 陶季只是看了一眼她的脸就道:“若是你的话,那就泡些金银花茶就可以,平时多喝些白开水,记住,一定得是白开水,不得喝生水。” “道长,那要是咳嗽呢,我经常……” 陶季不厌其烦的回答她们的问题,她们不要把脉,那就不把,不把脉,不开方就不要钱。 于是陶季免费跟她们聊了有半个多时辰,不仅将一些常见病的治疗方法都告诉了她们,还教她们甩胳膊,练了一套简单的轻身操。 潘筠年纪小,早被排挤出中间,只能落在外面静静地看着被众人围在中间的陶季。 她一下就明白了,传道,传道,原来道是要这样传的。 一文钱,只是一个钩子,钩来了人,又能让人不敢轻慢他说的话。 这不比她挂幡布不要钱更强? 果然,这世上的东西贵了不行,不要钱也不行,一定得要最便宜的。 潘筠觉得自己又学到了,她决定回去就改。 等陶季从人群中脱身,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了,潘筠扛着幡布和他一起回周家。 陶季熟练的从袖兜里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颗药丸就往嘴里塞。 潘筠闻到了薄荷的味道,扭头看去。 陶季就递过去瓶子,“利咽丸。” 潘筠拒绝了,“三师兄连利咽丸都提前准备了?” “等将来你学好了丹道下山历练,最好也自己带一些,”陶季问道:“你出来一上午,开张了吗?” “开张了。” 陶季闻言惊讶,“真开张了?开了几单?” 潘筠:“一单。” 陶季没嘲笑她,反而赞叹道:“小师妹运道果然好,你这样的年纪,就扛着这样的幡都能开张……” 这算是突破三清山下山历练最快开单记录了。 陶季问道:“一单多少钱?” 潘筠伸出五根手指。 陶季露出微笑,“五文,还算可以,他们连一文钱都不舍得拿出来看诊,却愿意花五文钱算命,小师妹可以的。” 潘筠:“是五两。” 陶季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 潘筠补充道:“是周老爷。” 陶季就面无表情起来,他实在不能理解周家,为什么他们家就不能像刚才那些村民以貌取人? “难道我看上去不比你更成熟,更厉害吗?五两银子的算命,为什么不找我,而找你?” “三师兄算得出来吗?” 陶季沉默了一瞬后道:“他们家找你算什么?” “算周家的运道。”潘筠停下脚步,仰头看着不远处的周家道:“勉强有些文运吧。” 陶季就不再问。 回去以后潘筠就改了幡布,将小字改成,“仙童历劫,算命治病,皆算一文”。 陶季见她似乎跟仙童杠上了,就忍不住道:“你就不能把仙童二字去掉吗?这牛吹的也太大了。” 潘筠:“不这么写,谁会找一个八岁的小孩算命看病?” 陶季:“所以你就不该出去,我们三清观一直是年满十二下山历练,你现今赚钱容易,又有钱老爷、孙家庄那样的老客,为何一定要急着赚钱呢?” 潘筠:“三师兄你想岔了,我这可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传道,就跟你昨日与她们科普医学知识一样,不然靠一文钱赚钱,我得赚到什么时候?” 陶季觉得很难得,“行啊,观里还没教你呢,你就学会了传道。你,真的不想赚钱?” “想啊,”潘筠道:“但我可以从钱老爷身上赚钱,周老爷身上赚钱,千千万万个老爷身上赚钱,而且赚的还多,实在没必要再从这些村民身上赚钱。” 其实她昨天扛着幡布出去,是想和她们宣传一下缠足对身体的危害。 既然不能扯上三清观和道学,那就从医学上入手吧。 谁知道她还没开口呢,就被她们一人一句堵住了。 不过,她可不是会轻易认输的人,她决定今天换一个方法,就学陶季,潜移默化的影响人。 她相信自己一定能成功。 潘筠扛着新制作的幡布就出门,在跨过门槛上心脏一痛,冥冥中,她似有一股感应,猛地扭头看向北方,眼前一黑,就哐的一声往后砸在门上。 陶季正在目送她自信到光芒万丈的背影呢,突然见她向后一倒砸在门上,脸色苍白,不由吓了一跳,冲上前去扶住她,一把把住她的脉,“小师妹你怎么了?” 黑猫也喵的一声从屋里飞跑而出,担忧且不解的看着她。 潘筠坐在门槛上,脸色难看,她心里很是不安,已经能够立刻感应道:“是大同,他们出事了,我的符,破了。” 陶季脸色瞬间难看,“你疯了不成,竟然在符上加血,你知不知道,你与外符联系过多,会影响你的神魂的。” 第一百一十章 办学 村民们见道观的人全部出动,都乐起来,打趣道:“倒是难得,你们道观的人都凑一起了。” 王费隐乐呵呵的道:“也没有都一起,还差老二和小二呢。” “也是,尹松在京城当官当得怎么样了,有没有再升?” 王费隐道:“升官不是最主要的,他去当官,最主要还是为国为民。” 村民:“那就是没升官呗。” 天一下被聊死了。 王费隐左右看了看后道:“赶紧动手吧,午时之前把这些东西都清理掉,天黑之前把山神庙里外打扫一遍。” 师弟师妹师侄们都应了一声,拿起箩筐和板车就装东西。 余下的大的石头拿去放在沟渠边,回头要是村里有人家需要,可以自己搬走。 碎的石头可以拿去填路。 土路一旦下雨就会坑坑洼洼的,尤其是车碾过之后,会形成更大的坑。 而江南多雨。 这个时候,要是往坑里填一些不易下沉的碎石头,踩实之后再填上泥土,那就是一条超靓的路了。 等把大块的石头搬完,把剩下的木料和残木都分开放在一侧,大家就用箩筐装上碎石头,满村子的找那种大坑填。 有村民看到他们填路,立即把家里的大小孩子们叫来,让他们去帮着打扫山神庙。 孩子们本来就爱凑热闹,这会儿又过了农忙,正是到处疯玩的时候。 一听大人们招呼,立即呼啦啦的朝潘筠他们冲来。 他们和陶岩柏妙和俩人玩得最好,冲上来就和他们打招呼,还问道:“王小井呢?” 陶岩柏:“你们一个村的,问我王小井?” “不是你们把他带走了吗?他都二十天不回家了。” 潘筠:“我们昨天已经把他带回来了。” 小朋友们一听,当即丢下他们跑去找王小井。 相比于他们这些小道士,村里的小伙伴和王小井更有话说。 王小井难得回家,所以睡了一个懒觉,小伙伴们一找,他就跟着跑了来,勤快的跟着一起装碎石头,倒坑里,踩实。 还带他们去可以挖到泥土的地方,挖了不少泥土去填在碎石头上。 村里这么多小孩帮忙,山神庙里外堆积的东西很快清理干净,还顺道打扫了一遍,把扫出来的灰尘泥沙等都装在箩筐里一起填坑里,废物利用到了极点。 等做完这些,都快未时了。 一帮孩子饥肠辘辘。 王费隐做主,把王璁他们昨晚寄存在王小井家里的肉和排骨拿出一半来,交给王爷爷,熬了一大锅排骨萝卜汤,用排骨汤做底,给每个孩子都煮了一碗猪肉面。 正好今天山神庙的工作正式收尾,要结算工钱,帮工的村民和工匠也一并在王家吃了。 填坑挖泥这样的事陶季都插不上手,所以他就去厨房里帮忙了。 王爷爷笑呵呵的看他,“你做饭的手艺也上来了呀,想当年你和你二师兄烧了厨房,你们俩怕被二伢子打,一路跑下山来,你二师兄没啥,你却是一路哭着下来的。” 陶季一下红了脸,立即往外看了一眼,见大家都在山神庙那头干活,没人过来棚子这里,红色才褪去一点,小声道:“王大爷,都是陈年旧事,您就不要再提了。” “不提,不提,对了小陶道长,你知道要收我孙子做徒弟的余家当家为人如何吗?” 陶季道:“那人我四师妹和小师妹都见过,她们相面的功夫都好,既然她们什么都没说,就说明余家是值得托付的,您就放心让小井去吧。” 王爷爷闻言就笑眯了眼,更加卖力的揉面,连连点头道:“那就好,那就好。” 余青的确值得托付。 潘筠和王小井道:“我看余青周身气质方正,是个正直的人,你跟着他学习,只要勤奋和行事端正,就一定能学到真本事。” 王小井用力点头,“我会认真学习的,小师叔,谢谢你。” 要不是有三清观的人带他去,他根本没有门路接触到窑场的当家。 他总不能平白跑到人家面前说要给人做学徒吧? 要知道,做学徒也是需要门路的,如果没有门路,那就只能砸钱了。 他们家原来给他找的木工学徒,就是托他姑父帮忙牵的线,又花了三百文确定下来的。 所以他不去,他二叔立即就顶上了,实在是机会难得。 而现在,他不靠家里,也没花钱,自己就成了烧瓷器的学徒工,前途可一点不比木工小呢。 潘筠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也是你厉害,我们就牵了一条线,能做成学徒靠的是你努力。不过,你要想在这一条路上走远,有大成就,就不能光学烧瓷。” “那还要学什么?” 潘筠刷的一下拿出一本书道:“学律法!” 她道:“我们要在俗世中生存,还要在俗世里更进一步,那就要了解俗世的规则。他们的规则都写在了律法里。” “《大明律》太细,太难记住,你先学《大诰》,这里面有很多的案子,你仔细看,虽说现在律法没有洪武时期严明,但根子在那里,影儿就错不了。” 王小井手缩了缩,“我,我不太识字,也比较笨,怕是读了也不懂。” “所以我给你拿的《大诰》呀,这里面大多是故事,读不懂理论的东西,看故事还不会吗?”潘筠直接塞他怀里,道:“你就当故事书看,等把故事读下来了,你再思考其中的道理,涉及的律法,这就融会贯通了。” “等你能读懂《大诰》,我再给你拿一本《大明律》,等你把《大明律》都读完,加上你在余家学到的本事,不敢说你能在大明横着走,至少底气要比现在足十倍。” 王小井:“真的?” 潘筠点头:“真的!” 王小井就收下了《大诰》,“行,我回去就读。” “有不认识的字,你就问人呗,村里识字的人应该挺多的吧?” 王小井摇头,“并没有几个,只有你们道观里的人才个个都识字。” 这个出乎潘筠的意料,眨眨眼道:“那怎么办,余家那边有人识字吗?” 王小井摇头,“也就我师父认得几个字,水平和我差不多。” 所以也没有请教的人。 潘筠就苦恼的抓了抓脸,“那就只能看缘分了,你把不认识的字,读不明白的段落画起来,等我们碰到了再教你。” 一旁的王费隐蹙眉,思考片刻后扭头去问一旁来做帮工的村长,“村里孩子现在去哪儿上学?” “去大源坞呗。” 王费隐点头,“倒是不远,去上学的孩子多吗?” “没有几个,大多还是去上个两三年就回来的,比如王小井,这小子就上了两年半,说是读不下去,自己跑回来了,现在能坚持读书,家里也坚持送去的,也就两户而已。” 王费隐一听,叹息道:“这样不行啊,我们汾水村虽然不大,却也不小,孩子这么多,怎么能只有两个孩子坚持念书呢?” 村长:“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一是孩子们的确不喜欢学,二来,家家户户都难,供养学子耗费的钱财多,还少了一个劳动力。” “别小看孩子的劳动力,”村长指着潘筠三个道:“村里像她们这样大的孩子,不论男孩女孩都能当半个大人使用,像小井这样大的,直接就跟个大人一样了,除了不能干重劳力,插秧,下种,施肥,除草,样样都和大人一样了。” “一去上学,家里就少了一个劳动力,白吃白喝,还要花钱买书,买笔墨纸砚,交束脩,你说咱村子有几个人家能供得起?” 王费隐皱眉道:“要是学堂开在村里,又不要孩子们交束脩呢?” 村长:“那能有七八户送孩子去学。” “加上包一餐午食呢?” 村长:“再多个七八户。” “学习前三名者包下一年的书本和一套笔墨纸砚呢?” 村长:“那全村大约有半数人家愿意送孩子去上学了。” 王费隐道:“那我们就办。” 潘筠都扭头看过来。 王费隐道:“这笔钱我来出,从前的旧学堂还在吧?修一修,要是坏得太严重,就用我家的祖宅来办学,先生我请,束脩我给,还包一餐午食,孩子们只要带书和笔墨纸砚来就可以读书。” 村长震惊了,“王道长,你认真的?” 潘筠也震惊了,“大师兄,我们道观这么有钱?” 王费隐叹息道:“穷啥不能穷教育,总要给孩子们找一条出路,读书是最好的出路,就算最后不去科举做官,也能选别的路走,要比不识字的孩子多很多条路。” 村长感动了,一把握住王费隐的手,“二伢子,你还是你啊,这么多年就没变过。” 他抹了一下眼泪道:“这几年你一直窝在山上,都不咋下来,我还以为你厌了我们呢。” 王费隐:“……我只是闭关修炼去了。” “我知道,我知道,你一说办学的事,我就知道你之前肯定是有事耽误了。” 村长决定了,他不要工钱了。 潘筠一听,紧张起来,大声道:“不行,办学是办学,建山神庙是建山神庙,这个工钱你必须拿!” 村长愣住。 王费隐也劝他,“拿吧,拿吧,你要是不拿这份工钱,她晚上睡觉都要不踏实了,哈哈哈……” 最后村长还是被劝着拿了这份工钱。 陶季发完所有的工钱后算了一下账,和潘筠道:“你给的建庙的钱还剩下七十五两。” “还挺多的,”潘筠想了想后道:“留下二十五两来添置山神庙里的东西,剩下的五十两放在观里,给大师兄建学堂去吧。” 王费隐笑眯眯的,“还是小师妹理解我。” 潘筠点头道:“教育嘛,我理解的,我只忧虑一点,我们道观的钱可以维持下去吗?办学可不是一年两年的事,而是十年,二十年,甚至更长时间的事。” 王璁压力更大了,小声道:“爹,要不再等两年吧,等明年我考到度牒,我出去挣钱了再开始。” 王费隐拍了拍他的脑袋道:“不要怕,这件事不用你们,这笔钱我来想办法。正好要请先生,等山神庙落定,我就出门请先生去。” 秋冬是搞基建的好时候。 这个时间秋收结束,农事不是很繁忙,可以抽出人力来做很多事。 村长和王费隐确定了三次,都是说明年开春可以办学,他回去就聚拢全村村民开了一个会,第二天就开始修缮旧学堂。 房屋旧了,甚至坏了都没关系,一家捐点东西或者钱,加上建山神庙剩下的木料和一些石头,他们另外起了两间教室。 不比山神庙,全屋用的石头和砖头,学堂除了底子是石头外,上面是摔的泥砖,便宜,速成,建造速度可比山神庙快多了。 五天就能搞定。 砌完了以后再搅一搅泥浆,抹完全屋,又加厚一层,冬天更加保暖,夏天也凉爽得很呐。 反正除了难看和春天潮湿外,它没别的缺点了。 全村为了学堂倾注了大量心血,而三清观的人则是为山神庙倾注了大部分精力。 不知是不是一整天为山神庙劳作的原因,潘筠一整日下来除了摔了两跤外,就没别的倒霉事发生了。 连和妙真几个去割猪鬃都很顺利,没有发生类似于猪猪突然发狂的事故。 村民们听说潘筠想要猪鬃,都非常的热情的去自家的猪圈里把猪脖子和脊背上的毛都剃了给她。 潘筠说了许久的“够了,够了”,大家都不理会,坚持送她,就是认为她没够。 村里有猪的人家都把自家猪剃了一遍,今天堪称猪生稀奇。 猪生艰难啊。 好在冬天快到了,这些猪也活不了几个月,最多丑三月。 潘筠最后提了一大袋的猪鬃上山,这一下,王费隐不愿意带她飞回山了,因为他觉得那猪鬃有味儿,还是很冲的味。 潘筠一听,就把麻袋递给王璁。 王璁沉默了一下,还是默默伸手接过。 潘筠就冲她亲爱的大师兄张开了双臂。 王费隐顿了顿,还是把她带上,带着快速上山。 他把人放在山门前,面无表情的道:“小师妹,你天赋好,应该抓紧时间修炼,争取早日进第一候境,到时候就可以学御物飞行了。” 潘筠眼睛亮晶晶的,“大师兄放心,我一定努力修炼。” 今天的幸运数字是尾号为5的数字,截图为证,加“大明”群,找陌颜领取奖励 第八十三章 鞑子 丹砂中加入血,在画符时以血为引,不仅成符威力更大,还能与符建立联系。 符被启用,画符之人会有感应。 这种画符方法多用于护身符等一类防御祈福的助益符上,潘筠只给大同的父兄画过。 潘筠调息,将翻涌的疼痛压下,看了大同方向一眼后冷眼看向天空。 算一算时间,她寄的五十两今日会送到父兄手中,这件事不会和这贼老天有关系吧? 天空晴朗,万里无云,老天都不稀罕搭理潘筠。 潘筠也觉得自己想多了,她按了按自己的心口,脸色发白道:“我要去大同。” 陶季按住她的肩膀,安抚她道:“别急,先写信去问问,你给的符既然启用了,对方应当躲过一劫,别忘了,对他们来说,你才是最大的危险,四师妹也曾断言,你不应与家人见面。” 潘筠就压下心中的急切,握紧了拳头,“但不知他们遇到了什么劫难……” 陶季回答不上她,要是大师兄或是四师妹在这,或许能帮她算一算,他却不行。 潘筠也知道他不行,目光就落在黑猫身上。 潘小黑:“喵喵,你问我?我跟你一体,我什么都看不出来。” 潘筠:【我常常有一种要你有何用的想法。】 潘筠嘴唇发白,扶着陶季的手起身,道:“我要回山!” 陶季和潘小黑看不出,难道大师兄和师父也算不出来吗? 陶季:“我与你一道回去。” 潘筠:“周家会放人?我们拿了人家一百两银子。” 陶季默默地看她。 潘筠道:“我可以郑重承诺,我绝对是回山,而不是偷偷跑去大同。” 陶季想了想,决定相信她一回,于是让她自己走。 潘筠都没来得及和周家打招呼,扛上自己的包袱就走了。 周老爷家的稻子也能收了,这会儿正带着长工在地里收割呢,他戴着草帽,刚直起腰来就看到路上背着包袱跑过来的潘筠。 他惊讶,正要打招呼,就见潘筠咻的一下从田边跑过去,不多会儿就噔噔的跑没影了,速度之快,让他望尘莫及。 潘筠不惜脚力,提着一口气闷头朝三清山的方向跑。 大同西郊,潘钰拉拽着哥哥潘岳的手也在闷头跑,潘岳头晕眼花,但依旧高喊道:“去树林里,去树林里——” 潘钰脚步一转,跳进田里,踩着田埂就朝树林里飞跑而去。 比他们更快的是紧跟着他们跑的金家兄弟,他们超过潘岳冲进了树林。 潘钰看见,拽着哥哥跑得更快了,这个时候,只有跑得比别人快,才有可能活下去。 他们身后还有很多人,都是和他们一样来西郊收割水稻的充军徙流。 监工的保长在鞑子出现后就被射死了,他们这些只有镰刀在手的徙流,就只能跑。 跑进树林里,潘岳气喘吁吁的道:“找树,找一棵枝叶茂盛的树……” 这个时候哪还有空找,潘钰往前一冲,随便找了一棵树就把他哥往上推。 见推不动,他就果断的丢下他哥,蹭蹭蹭的往树上爬,不一会儿就爬到树枝上,一抽腰带就往下放,要拉他哥上树。 潘岳勉强喘匀了一些,正要往上爬,后面呼啦啦跑进来四五个徙流,潘岳偏头一看,便看见有三个鞑子骑马在后面追赶。 他脸色微变,拍掉潘钰的腰带,趁着他们还没到跟前来,没发现躲在树上的三个人,转身就跑,“在树上躲好,不要出来。” 潘钰眼睛瞪大,半个身子都探出来,正要说话,就被石子砸了一下。 金家兄弟正一人躲在一棵树上,他们爬上去的早,没人看见,只要不抬头,没人发现他们在上面。 他们在警告潘钰,让他不要出声泄露位置。 潘岳已经转身跑到一片低矮的树丛后面,跑进来的五人下意识的跟着他一起跑。 潘岳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并不介意和他们一起躲,一群人就这样躲在树林里不敢出去。 鞑子们追到树林前,没有贸然进来,而是在树林外勒住马,原地踏步,凌空打响马鞭,冲着树林里喝喊。 声音洪大,加上马蹄踢踏的声音,让人感觉他下一刻就要冲进树林里。 躲进树林里来的五人中,有一人实在是扛不住这近在耳边的呼喝,恐惧之下,撒腿往树林的另一头跑去。 潘岳叫道:“别出去——” 但他根本就不管,闷头就跑,不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这树林里有这么多人吸引鞑子,只要他从另一头跑出去,不被鞑子发现,那他就能活。 没多久,外面传来鞑子的呼喝声,一个鞑子骑马飞奔而走,留下的俩人大声嘲笑起躲在林子里的人。 不知过了多久,追出去的鞑子拎回来一个人头,骑马走到树林边,手一扬,人头就飞进树林里,啪的一声落地,咕噜噜的滑到潘岳他们几人躲着的树丛边。 黑色头发披面,只露出半张面容和一只盛满惊恐的眼睛,是刚刚往外跑的伙伴。 潘岳脸色瞬间苍白,手脚都有点发颤。 和他挤在一处的四个人也颤抖,其中一人恐惧之下连连后退,抱着脑袋就尖叫起来,跌跌撞撞的往外跑。 潘岳扑上前一把拽住他,“不要出去!” 咻的一声,一支箭擦过潘岳的脸颊铮的一声扎在他身后的树干上。 潘岳把人扑在地上,将他往回拉,他身后的三人也反应过来,七手八脚拽住他的脚往回拖,不一会儿俩人又躲回树丛后面了。 潘岳压着青年,一巴掌甩在他脸上,咬牙切齿的问道:“清醒点了吗?你到现在都没看出来吗,他们不敢进林子,躲在这里我们就有一线生机,跑出去,必死无疑!” “对对,鞑子的马不敢进林子,我听保长说过,以前有明军的散兵在林子里设伏,杀了好多鞑子,从那以后他们就轻易不敢进林子了。” 潘岳一连打了他三个巴掌,见他冷静了一些,这才收手,松开了他。 潘岳低声道:“这里距离城门远,但附近有驻扎屯田的卫所,只要等他们赶来,我们就安全了。” 几人被他的冷静影响,也燃起信心,安静下来。 咻咻几声,箭矢插进树丛里,大部分被树丛遮挡,三两支射穿树丛,扎在了地上。 四人又惊慌起来,弓着腰就要躲出去。 潘岳连忙道:“躲在这里,射到这里的箭矢都被树丛泄力,你们看,扎到地上也只有浅浅的一层,就算是扎在人身上伤也不重,要是躲出去就不一定了,你们能确定可以躲过鞑子的箭吗?” 几人都是不确定,于是惶惶然继续蹲着趴着,祈求鞑子赶紧走。 但今天的鞑子尤其有耐心,就是不走,见叫不出他们,箭也逼不出人来。 三人商量了一下,就提刀策马进来。 看到鞑子竟敢冒险进林子,潘岳就知道今天的事不能善了,双方已是你死我活的结局,于是大喊道:“杀了他们,他们不死,就是我们死!” “你疯了,他们有马有刀,我们怎么……” 反驳的话还未说完,听到潘岳喊的鞑子也一夹马肚子冲他们冲过来,身子前倾,刀扬起,已做好劈砍他们的准备。 第一匹马从树下跑过,一个人影的猛的从树上跃下,扑在鞑子身上就带着他砸在地上…… 因树木间隙有限,他们不像在外面可以并马而行,而且为了防止被埋伏,三个鞑子是成列小心向前。 第一人突然被砸下,后面一匹马上的人反应迅速,下一瞬就要扑上去杀敌,结果他才一动,阴影坠下,两道黑影从树上跃下,一人扑下一个鞑子。 与此同时,潘岳已经冲出树丛,大声喊道:“杀啊——” 跟他躲着的四人心神一振,见他真的冲出去,挥起石头就去砸那翻身而起的鞑子。 四人眼神一狠,也跟着冲出去,捏起拳头就去砸另外两个鞑子。 八对三,失去马这个优势的鞑子只能跟他们在地上翻滚。 潘钰被一脚踢飞,感觉到嘴里有铁腥味,见他大哥被翻身掐住脖子,对方一手就要顶上去拧,他眼神一狠,扑上去将人撞翻,张口就咬向他脖子…… 鞑子惨叫一声,捏起拳头就往他后背上砸,潘钰身上泛起一层薄光,就好似有一层薄膜阻挡了一下,但也只一下,第二下就实实砸在了他的背上。 却还是叫金长立看见了。 猜想成真,潘家兄弟身上就是有宝物,当时他分明看见一个鞑子的刀砍了潘钰,但他身上一点伤口也没有,砍他的那个鞑子反而惊马跑了; 潘岳也被箭射,他分明被箭力冲得跌倒,爬起来身上却一支箭也没有。 念头一闪而过,金长立丢下被三个人缠住的鞑子,扑上去帮潘钰。 潘岳也一脸血的从地上爬起来,见他们三人打成一团,却还是鞑子占了上风,他就晃了晃发晕的脑袋,爬过去抓起鞑子落下的刀,上前,正好鞑子乱脚将金长立踢开,抓住咬着他脖子的潘钰往外拔了一下,拔不动,他就抓住人翻身而上,摸索着去掐潘钰的脖子。 今天所有章节的幸运数字是追更尾号为8的数字,每一章的截图数字,只要符合都可以进大明群领取奖励,我就不每一章都发一遍了 第八十四章 杀敌 潘岳握起大刀,看准他后心的位置就往下狠狠一扎,才摸索到潘钰脖子的鞑子眼睛瞪大,一张嘴,血就哗哗的吐在潘钰的头上。 他半翻身,想要看清杀他的人,但只翻到一半就倒下了。 潘岳把他扒拉开,去拉依旧紧紧咬着对方脖子的潘钰,在他耳边大声喊道:“潘钰,潘钰,他死了,你松开他,他死了!” 潘钰松开嘴,双眼迷茫的抬起头来看他哥,一张嘴,血就往外冒。 潘岳一看就知道他伤了内腑,眼眶一红,将他扶着半靠在树上。 他转身将刀子从鞑子后背拔出来,冲着另外两个被缠住的鞑子而去…… 金长立也连忙跟上,他一脚将好不容易摸到刀的鞑子手踩住,捡起刀来。 丢了马和刀,鞑子再厉害也只能跟他们肉搏,而他们有刀。 八人杀死了三个鞑子。 虽然都受伤不轻,每个人身上都带了血,且鼻青脸肿的,但他们很高兴。 “鞑子只要下了马,好像也不是那么可怕。” “宗四郎要是不往外跑就好了,他本可以不必死的。” 看着落在不远处的人头,大家都有些沉默。 潘岳没理他们,他跑回到潘钰面前,摸了摸他的身上,问道:“你哪里疼?” 潘钰感觉浑身上下都疼,肚子尤其疼,他忍不住落泪,艰难的道:“大哥,我,我感觉我要死了。” 潘岳一把擦去他脸上的泪和血,却越擦越多,他只当不见,低声斥责他,“别胡说,我看你好得很。” 潘岳从他衣领里拉出一条线来,线上系着一个小小的红色布袋子,正挂在他脖子上。 潘岳将布袋子拆开,从里面拿出一张已成黑炭的纸来。 它已烧化,但依旧可看出它被叠成了一个三角形,他一摸,纸便成灰散开。 潘岳看着,也不知道管不管用,反正就往潘钰嘴里塞,“吃下去。” 潘钰看了一眼,这是小妹寄给他们的平安符,收到以后,他们爹就自己缝了三个布袋子,一个袋子里装了一个平安符让他们戴着。 他一直觉得,这就是个象征,象征着小妹念着他们,他戴在身上,并不指望它真的能保他平安,不过是因为是小妹求的,他想妹妹了,还可以摸一摸袋子,心里好受点。 没想到,这个平安符真的可以保平安啊。 当时他感受到了,那刀迎面砍下来时,他脖子上挂着的袋子一烫,他脚一滑倒下,冲着他脖子的刀就砍在后背上,但他的后背好似盖了一层石板一样。 他能听到砰的一声,还能感受到刀劈砍在身上的力气,但他没受伤。 潘钰想到这平安符的神异,虽然吃灰有点恶心,但他还是张嘴全吃了。 潘岳把自己脖子上挂的袋子也拉出来,解开,拿出他的平安符。 他的平安符在发烫,焦黑了一半,却没有彻底成灰。 潘岳眼睛一亮,就把平安符塞进潘钰的袋子里,想了想,又不甘心,就拿出来塞他嘴里,“还是都吃了吧,民间不都有用符水治病的传言吗?吃的效果可能比戴的更好。” 这个平安符比灰还要恶心,烧化的平安符反而有股香味,这个平安符却是带着一股奇怪的味道和血腥气。 但想到他刚才连鞑子的血都敢喝,都能喝,还有什么是不能吃进嘴里的? 他就嚼吧嚼吧硬咽下去了。 潘岳目光炯炯的看着他,“怎么样?” 潘钰感觉精神了点儿,他冲兄长笑了笑道:“我感觉好多了。” 潘岳:“那就好。” 他转头去看其他人,不知道外面是否还有散乱的鞑子,没人敢出去,大家都安静的或坐或躺在地上。 三具尸体也横在地上。 潘岳目光扫过,选了一具尸体,上前把他盔甲剥了,拿起大刀一挥,刀起刀落,他的脑袋就被砍下。 金长立等人瞪大了眼睛。 潘岳道:“这颗人头是我们兄弟的,剩下的两个,你们自己分。” 金长立和弟弟金仲武对视一眼,扫过余下的四人,也起身拿起一把大刀,将一颗脑袋砍下,“这是我们兄弟的,剩下那个是你们的。” 四人对视一眼,都没有意见。 要不是潘岳出主意,潘钰和金长立兄弟从树上跳下来把三个鞑子拉下马,他们也杀不了人。 四人低声商量了一下,决定拉上已死的宗四郎,平分这颗人头的功劳。 他们都是被流放到这里的犯官家属,年纪都不大,一颗鞑子的人头功劳对他们来说还是很大的。 凭此可以让家里日子好过一点。 “我们现在要回城吗?” 潘岳站在一棵树后看向远方,“再等一等。” 经前一战,大家都很信任潘岳,他说等,大家就陪他等。 潘岳定定的看着远方,还时不时的回头看一下靠在树上的潘钰,他心里比谁都着急,比谁都更想回城,可他不能,至少得确定卫所有兵出来,不然他们出去就是活靶子。 等了有快半个时辰,潘岳看到远处尘土飞扬,他便眼睛一亮,看了眼尘土飞扬的方向和趋势,他立即回头,“我们立刻走。” 潘岳把潘钰扶着坐到马上,把砍下来的人头和盔甲等都挂在马上,自己扛着刀翻身上马,一马当先走了。 金长立和金仲武也共骑一匹马离开,余下四人把伤最重的一人扶到马上,抱上宗四郎的脑袋,其他三人就围在马左右小跑起来。 八人带着马和人头小跑了许久回到大同城。 城门口的士兵看到他们,先是远远的让他们站住,上前检查他们的身份和马上的人头后才把人放进城。 城里有专门接他们的士兵。 三个鞑子人头而已,大同城的守军见怪不怪,本没有往心里去。 最近水稻快收完了,北边的鞑子总是时不时的南下抢掠。 两边的小摩擦不断。 朝廷不止一次的质问鞑靼,当然,鞑靼是不会承认这些人是军人,甚至是良民的。 一问鞑靼,回答就是他们是马匪,鞑靼也深受其害,几次剿杀不尽。 所以大同府每到这时候就会出兵“剿匪”,多少会有些战功,可几个徙流徒手杀取三个鞑子的人头战绩,目前没见过。 做统计的士兵认真检查他们身上的伤。 有个百户踱步走过来,“怎么回事?” “秦百户,这几个充军的徙流杀了三个鞑子。” 秦百户走上前来,看了一眼三颗人头的刀口,目光扫过潘岳等人身上的伤,见潘钰嘴唇发白,需要靠着潘岳才能站着,其他人身上也带了不少伤,就道:“九个人杀三个人,有什么好怀疑的?给他们记上。” “是!” 士兵问清楚他们的名字和来历,把功绩给他们记上。 三个人头没收,马也上交,士兵看了一眼秦校尉,将盔甲和大刀扔给他们道:“回去等消息吧,等郊外的马匪被剿干净就开始统计功绩。” 潘岳应下,背上盔甲,向秦校尉行了一礼才扛着大刀,扶潘钰回家。 秦校尉啧的一声,“我最讨厌这种文绉绉的人了,不过倒有两分血性,这人是谁啊?犯官家属?他家谁犯事了?” 大明的流放充军大多是杀人未遂的犯人和犯了大罪的官员。 两者都不到砍头的界限,所以就被流放充军。 前者是流自己,后者才有可能牵连家属,所以这一看文质彬彬,又是徙流的年轻人,一看就是犯官家属。 士兵道:“他们爹叫潘洪,不知道犯了什么事,百户要是想知道,我去打听打听。” 秦百户正要挥手说不用,一个路过的士兵就道:“潘洪?我知道啊,当初是我去安排他家的,那是个御史,罪名是收受贿赂,渎职陷害,不过听说他是被冤枉的,因为得罪了宫里的王先生,所以才被流放到这里的。” 秦百户一听,啐了一口道:“什么王先生,太监就太监。” 士兵憨厚一笑,心中腹诽,皇帝都尊称人家为先生,我们这些小兵,还能跟着皇帝对着干吗? 也就大同天高皇帝远,王振收不到这边的消息,不然秦百户高低也是潘洪那样的下场。 士兵走了,秦百户却对潘家上了心,他让人去打听潘家。 潘岳扶着潘钰走了一段,金长立跑去租来一辆牛车,和潘岳一起把潘钰扶上车,“你要送回家?” 潘岳:“不,先去医馆。” 他道:“金二哥,拜托你回家找我父亲,让他带钱来医馆找我们。” 金仲武看了大哥一眼后点头,背上自个家的战利品就大步往流放村去。 潘岳则带潘钰去医馆。 医馆的大夫一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伤了内腑,把过脉后道:“问题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 潘岳:“还请大夫如实告知。” “能保命,但需要长时间调理,药可贵了,现在治好,将来才能断根,要是只吃保命的药,将来恐怕会带病一辈子,伤及心肺,很可能会留下痨病。” 潘岳脸色发白。 大夫就安慰道:“他被踢中腰腹,只是这样的伤已经很难得了。” 第八十五章 做保长 潘岳道:“我们根治,不管用多少钱,大夫只管开药就是。” 大夫提醒道:“这药可不便宜,需要人参提气,光这一项,一副药就得一两半钱,以后调理好一点了,就算是去掉人参,一副药也要八钱。” 潘岳:“开吧,我父亲一会儿就取钱过来。” 大夫这才去开药,把药抓了给药童,让他去熬药,他则先给潘钰处理身上的伤口。 潘岳身上也有许多伤,潘洪提着袍子跑进来时,就看见潘岳赤着上半身坐在凳子上涂药,身上青青紫紫,既肿又带有血痕,看着就很惨。 潘洪目光一扫,没看到小儿子,心就不由一紧,脸色发白的走进来,“岳儿,钰儿呢?” 潘岳回头,连忙道:“父亲,二弟在屋里。” 想到刚才的死里逃生,潘岳眼眶一红,声音不由的哽咽起来。 潘洪上前拥了拥他,拍拍肩膀后疾步进屋里看躺着的二儿子。 潘洪问清楚了伤情,花钱买了三副药回去,和大夫约定好三天后上门看诊,他就去借了一辆板车把潘钰拉回去。 他们回到村子时,流放村已经是哭声一片。 西郊五所的军田迟迟收不完水稻,流放村里的人就被抽调过去收割。 因为那地方离得远,他们还得带上行李,吃住在田边劳作,什么时候把水稻割完,什么时候能回家。 潘岳兄弟俩都被抽调,已经去两天了,没有意外,明天就能干完回来。 谁也没料到会有鞑子绕过卫所的防线跑进来劫掠。 潘洪听着萦绕在耳边的哭声,脸色越来越难看,不,虽然西边的防线长,很难完全把住,但作为大同守将,应该提前准备好应对鞑靼秋冬南下劫掠的事。 都已经成了惯性,为什么还是防不住? 潘洪将潘钰抱到床上,正想细问潘岳这次鞑靼劫掠的详情,就见他将门窗都关紧,回身压低声音道:“爹,妹妹送来的黄符还有吗?” “黄符?” 潘岳:“对,小妹寄来的平安符,二弟被砍时,平安符保他躲过去了,而我被箭射中时,箭没有射伤我,我亲眼看到它在我身前落下。” 潘洪脸色微变,“你看清楚了?” 潘岳一脸严肃的点头,“我看得真真的,而且,事后我们的平安符都变得滚烫,二弟的直接烧成了灰,我的则是烧焦一半。” 潘洪:“平安符呢?” 潘岳:“我给弟弟吃了,他当时伤得太重了,我觉得吃了更好。” 潘洪皱眉想了想,还是去柜子里将那个盒子取出来。 盒子里除了几瓶药外,就是潘筠寄给他们的黄符了。 他找出平安符和健康符,想了想,多拿了一张健康符。 健康符除了随身携带外,还可以吃,潘筠在信中都写明了用法。 虽然不知道真假,但他愿意试一下。 潘洪按照潘筠写的方法祷告一番,然后把一张健康符烧了,混在水里让潘钰喝下。 潘钰看着灰黑色的水,有些胆怯,“爹,现在我们不是有药了吗?” 潘洪就知道他因为有大人在,又娇气了,于是凶道:“别废话,赶紧吃了。” 潘钰就接过碗,闭上眼睛一口闷了。 这符水的味道好怪,好难喝啊。 父子两个都盯着潘钰的脸看,“有什么感觉?” 潘钰:“哪有什么感觉?泛恶心算不算?” 潘岳:“爹,他的唇色好像没那么白了。” 潘洪就仔细看,半晌后点头,“是好像红了点。” 听他们这么说,潘钰也细细地感受了一下,伸手摸了摸肚子道:“好像不那么疼了。” 潘洪嘀咕道:“符纸上有朱砂,会不会是朱砂的功效?” 潘钰连忙道:“还有血腥气,也不知道小妹往里掺了什么血,爹,小妹以前就神神叨叨的,但也没有直接去修道的想法,怎么我们一走,她就去做道士了?” 潘洪没告诉他们兄弟俩锦衣卫又去抄家的事,怕他们冲动之下犯事,只道:“不是告诉你们了,那天来见我的三清观道长见到了筠娘,看出她是修道的天才,所以就把她化去了三清山。” “等将来我平反,或是你们立功离开大同,就去三清山把人接回来,到时候她是想修道也好,不想修道也罢,有家里做靠山,自可以逍遥自在。” 潘钰:“可是爹,如果小妹只是刚开始修道就这么厉害,等我们去接她时,到底是谁做谁的靠山啊?” 潘洪:“你闭嘴。” 潘岳:“爹,这些黄符真的都是妹妹画的吗?或许是她师长画的?” 潘洪:“不,筠娘从不夸大,她说是她画的,那就是她画的,只有那些药是她师长们做的。” 提起药,潘洪垂眸思索,“大同的大夫还是比不上京城和江南的,三清观修的是丹道,说起来,筠娘跑去三清观修符道反倒是走偏了,她应该修丹道才对。” “我写信去问问,三清观或许有对症的药方或是丹药,钰儿年纪还小,绝对不能落下病根。” “那大夫开的药二弟还吃吗?” 潘洪:“吃!为何不吃?筠娘要是有药方送来,我们就换药方,在此之前,我们都吃这边大夫开的药方。” 潘岳:“那符纸还继续吃吗?” 潘洪犹豫了一下后摇头,“算了,筠娘没说可以吃多少张,我们吃一张就行了。” 潘洪对黄符还不是非常的信任,所以决定谨慎一点。 “这盒子里有金疮药,你和钰儿拿去用,我去给你们煮东西吃。” 等潘洪忙完一切,终于写好信拿出去寄时,已经是下午了。 村子里哭声一片,潘洪走出去,已经打听到大部分情况。 城中的胡百户和西三所的驻军一起出兵了,将抢掠的鞑子打出去老远。 对方人不多,只有七八十人,听说胡百户和西三所斩首九人,其余人都带着抢到的稻子和钱财跑回草原了。 他们这边死的人很多,其中士兵战亡三人,其余全是流放村的人,以及监工的保长。 鞑子跑了,村里的人这才敢跑出去找家人尸体。 有的人家很快就找到了,有的人家是被明军看见收殓回来的,还有的,则是受伤,幸亏找去的人发现的及时,已经送回来治疗。 更多的,还没找到尸体。 金长立帮着一起去找。 据他所说,当时他们正在田里捆稻子,这伙鞑子突然冒出来,挥舞着刀就冲他们杀来。 当时田里分散站着约有百来个人,除了流放村的徙流,还有一部分是军中的杂兵。 这块田就是他们的屯田,本来就是他们的工作,却因为完不成,才抽调他们去的。 当时他们撒腿就跑,且是分散跑的,那些鞑子也就分散去追,谁也不知道谁跑到哪里去了,反正尸体不好找。 金长立陪着他们找了两天,潘岳都参与进去了,找回来几具尸体,交给他们家人。 失踪了三人,不知道是跑了,死了,还是被鞑子抓去做了奴隶,反正能找的地方他们都翻过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潘洪被叫了去,被任命为新的保长。 吴备在军中看到他,脸色有些难看。 潘洪心中也很不悦,但他没表现出来,面上还是一片平淡。 找他们来的里正道:“这一次鞑子南下死了两个保长,吴备,我现在让你回来,可不是既往不咎,而是让你戴罪立功,你要是再犯事,那就不是调到卫所去而已了。” 吴备躬身弯腰,连声应“是”,“小的一定谨言慎行,再不敢做错事,里正您是知道的,我对您的忠心……” “你对我忠心有什么用,要对陛下有忠心,做好你分内的事。” 保长连连称是。 里正转身面对潘洪,脸色阴转晴,露出了笑容,“潘洪,你小儿子怎么样了?” 潘洪恭敬的回道:“好了许多,只是还不能下地,需要再养一段时间。” 里正点头,“秦百户很欣赏你两个儿子的勇武,胡百户也问过,他们想将你两个儿子调到军中,你有什么想法?” 潘洪一脸感激,“秦百户能看上小儿,是两个孩子的福气,只是潘钰伤到了脏腑,以后怕是都不能用重力气,潘岳倒是可以去。” 里正见他只提秦百户,不提胡百户,就明白他的意思了,点了点头道:“那明日让他去秦百户那里吧。以后你家那里邻里五户你做保长。” 潘洪应下。 里正交代了注意事项,让他把这次自己管辖下的户口伤亡人数报上来,就让他们下去了。 潘洪慢悠悠的往家里走去,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吴备从后面越过他时重重地撞了一下他的肩膀。 潘洪停下看他。 吴备转头冲他哼了一声,冷笑道:“要不是你俩儿子拿命换了一个军功,你觉得你一个流犯能当保长?” 潘洪:“吴保长不也是流犯吗?让我想想吴保长是因为什么被流放了?收受贿赂五十五两?差一点点就被砍头了。” “你!你不也收受贿赂……” “吴保长,我的判书上可没有收受贿赂的具体数额,”潘洪冷着脸道:“我是否收受贿赂,我知道,朝廷知道,甚至连皇帝陛下都心中有数。我潘洪可以说无愧于心,吴保长敢吗?” “你!”吴备脸色铁青。 第八十六章 威胁 潘洪上前两步,冷眼道:“吴保长,我潘洪是得罪了王振,可你够得上王振吗?想要压我讨好他,你是做梦!想要从我身上搜刮钱财,你更是做梦!” “我潘洪在京城都能把王振要办的案子两次翻了,在这大同会怕你一个小小的保长?你只管来,看下次是我落难,还是你再被调到郊外屯田!”潘洪冷声道:“我能做第一次,就一定能做第二次!” 吴备心颤,蹬蹬后退两步,等他反应过来自己被潘洪吓到,脸色更难看了。 潘洪却依旧面色淡然,只是冲他重重哼了一声就越过他离开。 潘洪回到家,潘岳正在灌潘钰喝药。 不知道是不是符纸起了效果,潘钰的脸色比之前几天的好多了。 那天的八人,另一个也伤到了脏腑,昨天伤重不治了。 所以潘岳现在盯潘钰盯得很紧,一日两顿药,平安符和健康符都不离身。 要不是他们爹管得严,他很想把剩下的健康符都烧了给他吃。 扭头看到潘洪回来了,潘岳忙问:“爹,里正找您做什么?” “我做了保长。” 潘岳和潘钰眼睛一亮,“真的呀?” 潘洪见他们高兴,他也不由露出笑容来,颔首道:“真的,你们兄弟有一个人头的功绩,这一次是爹沾了你们的光。” 他和潘岳道:“秦百户和胡百户都看中了你们兄弟,想要你们兄弟进军中去。” 潘岳惊讶,“两位百户亲自点我们兄弟俩的名吗?” 潘洪点头。 潘岳略一思索后道:“秦百户点我们还有些缘由,我们回来的那天秦百户就在,还是因为他在,大同军才把盔甲和大刀让我们带走,不然这点战利品我们也保不住,但胡百户为何也想要我们?” 潘洪:“这次鞑子南下,是胡百户和西三所一起出兵,也只拿下九个人头,还阵亡三人,你们八人,加上已死的宗四郎就拿下三个人头,要是加在一起,给朝廷的报告上勉强能看。” 潘岳问:“爹以为我们应该跟谁?” “秦百户,”潘洪道:“我打听过了,秦百户是个正直的人,心胸宽广;胡百户能力强,只是心胸上差一些,好功,所以我帮你选择了秦百户。” 潘洪顿了顿后继续道:“你弟弟现在身体如此,我替他回绝了,等以后他伤好了,再想办法让他入军中,你先进去铺路,还可以提前看看,军中是否适合你们兄弟。” 潘岳:“我们是徙流,能够入军中成为正式的军籍,已经是很好的出路了,爹难道还有其他的出路吗?” 潘洪:“等待时机,将来我或许有平反的可能,到时候就可以有其他出路了,所以,哪怕你们进了军营,也不要放弃读书,正道还是科举。” 潘钰一脸的苦涩。 潘洪和潘岳都当没看见,潘岳觉得他爹平反的可能性不大,除非宫里的王振失宠或者死了,不然他们一辈子都只能在这里。 与其盼着平反,不如在军中立功,从另一条路拼杀出去。 所以潘岳对军中的事很在意,“我们这样回绝胡百户,会不会得罪胡百户?” “会,”潘洪道:“但这是不得不的选择。” “你选择胡百户,拒绝秦百户倒是不会得罪秦百户,但在胡百户手下做事,今天不得罪他,明天也会因为这样那样的事得罪他,”潘洪道:“要想不得罪他,只能成为他的爪牙,应声虫,一切听他的。” “如此一来,你还是你吗?你所求所愿也不能到达,”潘洪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所以不用害怕得罪小人,君子坦荡荡,不用为此忧惧。” 潘岳抿嘴,他承认他爹说的对,可他也不想得罪胡百户,当然,他更不想在胡百户手下做事。 正如父亲所言,在他手下做事,只要他有自己的想法,总会得罪胡百户的。 可是,有什么办法不得罪胡百户,还能到秦百户手下做事呢? 潘岳偷偷看了一眼他爹,觉得他爹肯定不知道,不然他爹也不会被流放到这里来。 潘钰见他们说完正经事了,连忙插嘴问道:“爹,我什么时候可以下床?” 潘洪摸了摸他的脑袋道:“不急,大夫说你现在脏腑依旧带伤,你看你这两日都还便血呢,虽然不多,但也要特别小心,所以躺在床上不要动,需要什么就告诉我和你大哥。” 潘钰:“可大哥明天就要去军中了。” 潘洪:“那不是还有我吗?” 潘钰低落,“我想和大哥一起去军中。” “不着急,等你养好伤就可以一起。” 正说着话,门外传来敲门声。 潘岳出去开门,是金家兄弟。 金长立看到潘洪,立即抱拳道:“保长。” 潘洪笑着拱手,“原来是金家兄弟,进来坐。” 金长立进屋看了一下潘钰,这才说明来意,“秦百户和胡百户都想调我们兄弟进军,保长说我们应该去谁手底下好?” 潘洪笑道:“这个要看你们兄弟自己的选择,我家岳儿是选了秦百户。” 金长立就明白了,“那我们也选秦百户,潘兄弟,以后请多关照。” 潘岳忙抱拳,“金大哥客气,是小子要请金大哥和金二哥多多关照。” “我这不是客气,而是认真的,当日要不是潘兄弟你带着我们跑进林子里,又带着我们杀鞑子,我们兄弟哪有今日?” 金长立叹气道:“潘叔应该知道我家,我家是永乐年间流放过来的,我们父亲受祖父连累,一辈子是军籍,我们兄弟也是如此。” “可我们是军籍,却不上战场,也不到军中操练,而是在这流放村里做杂兵杂役的活,说是兵,其实是奴,不瞒你们,我和二弟早就想上战场拼杀一场了,立不立功另说,至少得把家人带出流放村。” 潘洪表示明白。 就算都是军籍,那也是有鄙视链的。 其中身份地位最低的就是充军流放到这里的徙流及其家眷。 有年限的流放还好,偶尔要是遇到皇帝大赦,还可能回乡去,没有规定年限的流放,比如潘洪这种,还有金家先祖这种。 那是世世代代都要在这里的。 他们身份低微,后代自然也低微。 世人总以为上战场的士兵苦,却不知道像金长立这样的杂兵有多想上战场。 上战场是可能会死,但也有机会出人头地,还能恩荫家庭。 不上战场,他们一辈子在给军队种地,打工,给各种将军校尉们种地,打工; 一辈子要弯在泥里,随便谁来都可以欺辱。 一生一世,子孙后代都看不到前程的那种黯然和折磨。 麻木的人可以麻木的过下去,但不想麻木的人,想要过得好一点的人,那是一天都过不下去。 但他们却被束缚在这里,弯着腰过上万日这样的生活,简直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金长立和金仲武在里正找来的那一刻就决定了,他们一定要跟着潘岳混。 这是他们的福星啊。 他们努力了这么多年都看不到一丁点希望,但这次不仅看到了,还抓到了。 俩人都决定跟着潘岳去秦百户那里。 送走金家兄弟,潘洪就对潘岳道:“与他们兄弟结盟,将来你上战场就有了策应的人,但你也不要懈怠,从明天开始,你去跑步和扎马步吧,把下盘和力气练起来,从今以后你就是真正的士兵了,要记住,武臣不惜死,你才能护住边关,护住国家。” 潘岳应下,等他爹一走,他就扭头和床上的潘钰道:“你别听爹的,等你好了,你也跟着我跑步和扎马步,把爬树,骑马这些都学会,将来上了战场打不赢就跑,只要你跑得够快,敌人就追不上你。” 潘钰张大了嘴巴,“这不是逃兵吗?” “什么逃兵,这次我们是不是跑了?只有保住性命,才能想办法反击回去,”潘岳道:“我们这次不就是跑进林子里,再想办法杀了鞑子吗?” 潘钰点头,点到一半觉得不对,立即止住,反驳道:“可我们那会儿是杂兵,没有武器和盔甲,任务只是收稻子,上了战场,目的就是作战,我们怎么能跑?” 潘岳:“不管是在哪儿,目的是一样的,打胜仗,杀敌人,是不是?” 潘钰找不出毛病来,迟疑的点头。 “你不活着,怎么杀敌人,打胜仗?”潘岳道:“你要记住,兵不厌诈,武臣和文臣不一样,文臣不需要耍心机,武臣才需要奸诈耍心机。” 潘钰瞪大了眼睛,“大哥,你说反了吧?” “没反,”潘岳道:“武臣是对外,自然是越睿智,聪明,奸诈,就越好,文臣是对内,对百姓,对同僚,自然是坦诚,坦荡最好。” “你想想,要是文臣们不耍心机,一心将天下治理好,爹还能受冤流放吗?” 潘钰:“大哥,虽然我觉得你说的很对,但这天下的文臣武臣又不是你手里的木偶,你让他们怎样,他们就怎样。” “孺子可教也,”潘岳摸了摸他的脑袋道:“你都能明白的道理,爹却没明白啊。” 潘钰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好啊你,你说爹连孺子都比不上。” 上午八点再见,哦,今天的幸运数字全是尾号为8的数字,任一章节追更的幸运数字截图都可以进大明群领取奖励 第八十七章 卜算 潘岳:“你知不知道我们受伤那天小妹又给我们寄了五十两?” 潘钰惊讶,“小妹哪来的这么多钱,上次才寄了一百两。” “是啊,她才八岁,身体又一直很弱,我实在想象不出,她赚这些钱会有多辛苦,”潘岳冷着脸道:“父亲为人正直,他这把岁数了,已是不可更改,小妹养父亲也是天经地义,那我们呢?” “我们两个也要小妹养吗?”潘岳按住他的肩膀道:“二弟,你要记住,我们要活着,还要好好的活着,我们得先活着,然后才能赡养父亲。” 潘钰接口:“最后养小妹。” 潘岳一脸一言难尽,“你觉得小妹还需要你养吗?今日的小妹,已经不是昨日的小妹了。你想想那平安符,想想她两次寄来的钱,你不拖她后腿就算不错的了。” 话音才落,门外又传来敲门声。 潘岳出去开门。 民信局的伙计怀里抱着一个盒子道:“是常州府的潘洪潘相公府上吧?” 潘岳面无异色的拉开篱笆门,点头,“对,正是潘府。” 伙计就露出一排牙齿,笑容满面的道:“贵府有一件从广信府急递过来的盒子,需要有户籍才能签收。” 潘岳眼睛一亮,问道:“可是广信府玉山县一带?” 伙计:“正是的。” 潘岳立即回屋去拿户籍,给伙计看过,确认是收件人后,伙计才把盒子给他们。 潘岳问:“这样急递的物件贵吗?” “不贵,这样急递的物件我们都走的镖局押送,只需二两银子左右。” 潘岳:“你们抢钱啊。” 伙计:“公子,从广信府到大同,光是跑马的马料和镖师的食宿就不止二两银子了。” “你们又不是只送这一个物件。” “但镖师能带的东西有限,一件二两,十件也才二十两而已,除非是极小的东西,不然是带不来十件的,”伙计道:“镖师和民信局都只是赚个辛苦钱而已。” 潘岳闻言脚步一顿,扭头问,“这个盒子是什么时候寄出来的?” 伙计道:“四天前。” 潘岳立刻回屋打开,盒子里贴着一张黄符,还有许多瓶瓶罐罐,另有一个布袋,最底下压着一封信。 潘岳往外看了一眼,见他爹不在,就倒了一杯开水,用热气烘了烘信封,片刻后就把信封给撬开了。 潘钰看得目瞪口呆,见他哥真的从信封里抽出信来,他就一脸纠结,“大哥,偷看父亲的信不好吧?” 潘岳:“我一会儿就装回去,我不说,你不说,谁知道?” 潘钰就转身背对着他,蒙上被子道:“我看不见,我什么都看不见。” 潘岳不理他,低头看信。 潘钰见他半天没动静,就忍不住扭头看他,见他脸色沉肃,忙转过身来问道:“大哥,信上说什么?小妹不是前几天才给我们寄过钱吗?怎么又寄这么多东西来?” 潘岳将信收起来,严肃道:“她感应到了,也算出来了,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我们不了解的力量存在。” 信,是潘筠一路飞奔回三清山后做了准备才又下山寄出来的。 为了能快一点送到大同,她都没在大源坞的急递铺里寄信,而是让大骡一路狂奔到玉山县,找了民信局,花大价钱让他们急送。 潘筠的两条腿都快跑细了。 亏得她最近修炼有成,不然从大周庄跑到山脚下,又从山脚跑上山顶,她得死。 跑回山顶时,她顺势看了一眼山脚下那两块他们道观的农田,稻穗垂着,但叶子和稻穗都是绿油油的,一点要变黄的趋势都没有。 潘筠从农田边跑过,一边运起轻功向山上狂奔,一边腹诽,“这就是大师兄说要收割的水稻吗?” 跑上山,果然,王费隐一点要干农活的架势也没有,正在山门前晃悠悠的打拳。 转身正要出拳,就对上一脸汗,正喘息的潘筠。 王费隐拳头出到一半就出不去了,他干脆浑身一震,将身上凝聚的气散开。 空气振动,潘筠眼中,空气似乎成波浪般被振动开去。 潘筠抬手卸掉冲过来的气波,“大师兄,你看我今日运势如何?” 王费隐收势,抬头看了她一眼后道:“不高不低,平平无奇,怎么,你今日又倒霉了?” 潘筠:“我昨日赚了五两银子,今日便感觉到我送给父兄的符箓有异,大师兄,是不是我影响到了他们?” 王费隐就仔细打量起潘筠的五官来,想了想,将她带到大殿,拿出龟壳卜算。 潘筠低头看结果,心里忐忑的不行,她自己就是个中好手,一看这结果,心都凉了。 王费隐却抓了抓脑子道:“不急,你略坐一坐,我去叫四师妹。” 潘筠更忐忑了,忙拉住他,“大师兄,你这是没算出来,还是想再算一遍确认?” 王费隐一脸纠结,实话实说道:“我是没卜出来。” 潘筠抬头认真的看他,发现他说的是实话后就松开了手,内心一条直线,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王费隐什么都没察觉,快步去找玄妙。 玄妙被拖来,看了潘筠一眼就跪坐在蒲团上,将王费隐的龟甲收了,拿出自己的铜串,解开绳子,将铜钱一枚一枚的摆开,问道:“你想算什么?” 潘筠郑重道:“我想算亲人的安危。” 玄妙就开始摆弄她手中的铜钱,铜钱不断变化,左手不断的掐算,许久之后,她抬起眼看向潘筠,“有惊有险,你亲眷皆在,没有亡故的。” 潘筠脸色一肃,那就是受伤了,且还是很严重的伤,不然四师姐大可以说有惊无险。 在大同受的伤……多半是外伤,那就是需要止血和补血一类的药。 潘筠眼巴巴的看向王费隐,“大师兄,我能不能与你赊些药,我身上只有五两银子。” 王费隐:“我不嫌弃五两银子少。” “您等我再去县城赚一些回来还您,这五两我要拿去寄东西,还要做启动资金的。” 王费隐答应了,问道:“你想要什么药?” “大同是边关,我父兄又是充军,说不定被人当炮灰了,所以我想多要些治外伤的药。” 王费隐瞥了她一眼道:“我来给你配吧,被人当炮灰,最要命的可不是外伤,而是内伤。” 他带她去他的炼丹房。 潘筠就没进过他的炼丹房,不论是王费隐还是陶季,都不需要他们打扫他们炼丹房的卫生,授课炼丹都是在隔壁的大炼丹房。 一进门,除了正中间的大中小三种炼丹炉外,就是贴着墙摆的架子了。 一面架子上全是药材,一面则全是些瓶瓶罐罐,看上去好好看。 王费隐带她站到架子前挑选药,道:“外伤最紧要的是止血收敛,大同是边关,金疮药并不比我们的差,真正有差距的是内伤药。” “我们三清观主修丹道,讲究的是由内而外的调养,对五脏六腑的研究比太医院的太医们也不差了。”王费隐道:“你要在大同保他们,光送外伤的药没用,最要紧的是送大同也缺少的东西。” 王费隐从架子上挑出好几个瓶瓶罐罐,“这个是调肝的,这个是调脾胃的,哦,这个你一定需要,这是止内伤出血,调理五脏的。” 潘筠看着这些瓶瓶罐罐疯狂心动,问道:“大师兄,我能去大同吗?” “不能,”王费隐道:“你四师姐没告诉过你吗?你要是与他们见面,他们会死的。当然,这个问题不在于你,也不在于他们,而在于要害你们的恶人身上。” 潘筠:“……您连我家里出事都没算出来。” “你不信我?你且等着,我把你四师姐叫来,虽然我卜算不行,但我相面还是很厉害的……” 潘筠假装阻止了一下,就安静的在炼丹房里等玄妙。 她现在一肚子的疑问,今天要是不问出个根由来,大师兄和四师姐别想睡觉,还有她那便宜师父潘公。 玄妙被拉过来,第一句话就是,“你想在成年之前见到家人,除非你步入第一候,进入炼精化气阶段。” 潘筠至今不解,“四师姐,你既然说我不是刑克父母家人,为何我见他们就是害他们?” “天道是相对公平的,会这样,是因为你能给他们的帮助太多了。”玄妙道:“他们得到的多,需要付出的代价也就多。” “这世上被天道偏爱的人这么多,为什么不能多我父兄三个?” 玄妙:“大约是你得到的太多,这天下的好处总不能都叫你们潘家占了。” 和从前的不服气不一样,潘筠开始认真思索起来,难道就因为她太天才了,又有三玉灵境在手,所以被天道认为他们潘家占了莫大的好处,所以才让他们处处倒霉的? 玄妙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看着她的脸道:“小师妹,不要钻入穷巷,天道于人间重要,却又不是那么重要。” 潘筠两眼迷茫。 玄妙道:“神仙垂眸,心怀慈悲,却不能插手民间之事,不然,这天下每日发生这么多事,都求神佛,神佛哪里忙得过来?” “天道和神佛一样,潘家的事是人间的事,祂不会插手的,只有你,你一人才是例外。” 玄妙已经点得很清楚了,再说详细一点,一会儿被劈的说不定就是她了。 第八十八章 三悟 潘筠带上王费隐给她挑出来的药,她将灵力和精神用光,画了许多符,最后只成功了十二张。 她一并装上,没有耽误一点时间,当即就抱着盒子要下山。 王费隐见她精神和灵力都消耗过大,哪敢让她自己下去,就让陶岩柏送她。 俩人紧赶慢赶,在天黑关城门之前进了玉山县,第二天一早潘筠就带上五两银子的巨款去寄快件了。 找回来三两,其实挺多的,如果只是生活,这够她自己生活好久了。 但潘筠一下就对钱失去了兴趣。 她心里还是有很多的不解之处,对天道,对山神潘公,还有对这人间种种。 如果人与人之间的牵扯像她现在感受的这样深,天道根据血缘关系来确定连坐,那这和民间的朝廷有什么区别? 朝廷有错,臣民可以抗争,甚至能换一个朝廷。 天道有错,他们还能换天不成? 潘筠想,要么天道也是错的,要么,就是他们对天道的猜度错了。 她坐在骡车上一动不动,陶岩柏不由的回头看她,问道:“小师叔,我们是回三清山,还是去大周庄?” 潘筠这才想起陶季还在大周庄呢,略一思索便道:“去大周庄。” 陶季看到潘筠回来,那口气还没松到底呢,就发现潘筠回来啥事也不干,就撑着下巴坐在周家大门外发呆; 还没等他给她安排要干的活,她就又到村中央的八卦妇女中心发呆; 下午再看,她就到了田里,看着收割稻子的人发呆。 陶季:…… 陶季放弃使唤她了,对陶岩柏道:“你回去吧,带上妙真妙和多去采防暑治热的药材,秋收开始,这部分药材消耗大。” 陶岩柏应下,架着骡车离开。 陶岩柏一走,陶季再想找到潘筠就更难了,天天早出晚归,偶尔碰见,她不是在发呆,就是在和村民们吹牛聊天。 今天难得能在周家院子里看到潘筠,他惊奇得不行,“你今天不出门了?” “出,我一会儿要去玉山县。” 陶季:“去玉山县发呆?” 潘筠回头道:“去玉山县民信局看有没有我的信。我父兄出事,既然没有生命之危,肯定会有人给我寄信。驿站的信虽然要安全一点,但太慢了。他们一定会从民信局给我寄信的。” 民信局寄信,就只能到玉山县,这也是她留在大周庄的原因,能更快的去玉山县打听消息啊。 陶季略一思索后道:“我与你一道去,正好要买些药材。” 师兄妹两个就走路去玉山县。 一路上潘筠都很安静,连她肩膀上的黑猫都很安静,安静到陶季有些忐忑,他轻咳一声,笨拙的安慰道:“小师妹,你别担心,我看你这两天心脏就挺好,也没什么感应,他们说不定已经脱离危险,没什么事了。” 潘筠点头。 陶季就觉得自己劝成功了,再接再厉,“你也别总是想着这事,大同府和广信府隔得那么远,就算是出事,你也鞭长莫及,忧虑皆是无用的情绪,不如振作起来,先做好当下的事……” 潘筠:“三师兄,你以后还是不要劝人了,这不是你擅长的领域。” 陶季不服气了,“我怎么不擅长了,你刚刚就听劝了。那你说,你这几日忧虑,除了浪费时间还有什么用?” 潘筠道:“我没有浪费时间。” “呆成那样,一事不做,不是浪费时间?” 潘筠:“我是在思考,不是发呆。” 陶季心态平和了,作为道士,他们的确是要经常思考的。 他就问:“你思考出什么来了?” “很多,但我目前无法宣之于口,”潘筠道:“你等我再总结总结。” 听着有点不太靠谱的感觉,陶季就不再问她了。 陶季先陪着她去民信局。 民信局的伙计对潘筠印象深刻,毕竟他在玉山县的民信局干了好几年,愿意花二两银子寄快件的客人并不多,一年也就一两个吧,就一两次吧。 潘筠成功挤入这一两个人的一两次行为中,伙计想要记不住都难。 一看到她,他就抽出一封信来道:“小道长来得正好,今日大同府方向来了一封信,我正要托人给您带口信呢,可巧您就来了。” 潘筠谢过,接过信就拆开,一刻都不愿意停。 这段时间信件来往,父女两个在报喜不报忧的互相隐瞒之后又刺探起对方的真实状况。 最后还是潘洪受不了,写信和潘筠道:“我们父女之间有何不能坦诚的呢?从这一封信开始,我们都当坦坦荡荡,有商有量,父女情分才不会消散。” 潘筠觉得自己日子过得挺好,没什么可以隐瞒的,既然老爹那么说了,那她就好好地给他写一写她是怎么修道,现在功力有多深厚,她有多么的天才,现在三清山上学到了多少本事。 要写的事太多,信只写了一半,所以没有寄出去。 这一次潘洪回信倒是很坦诚,他详细写了潘钰受的伤,还附上了脉案,问她是否知道更好的药方。 潘筠一看,立即把信怼到陶季面前,“三师兄助我。” 陶季接过信看了一遍,蹙眉道:“内伤……那得尽快止血,这信件一来一回,他等得起吗?” 见潘筠脸色都变了,他连忙道:“我看了一下大同那边大夫开的药方,还是挺对症的,所以你别担心,就是把人参换成三七就更好了,还可以加用少量的重楼……” 潘筠立刻拽上陶季,让他当场开方,“我现在就给大同寄去。” 怕大同买不到三七和重楼,潘筠还和陶季借了不少钱,到隔壁药铺里买了三七和重楼,一并放在盒子里给他们寄去。 她身上的三两银子,瞬间只剩下一两了,还倒欠陶季五两,三七粉很贵。 快件寄出,潘筠和陶季一起叹了一口气。 听到对方的叹息声,俩人不由对视一眼,又叹息一声。 潘筠突然间累得很,就坐在民信局和药铺之间台阶上。 陶季站在她身侧等了一会儿,见她没有要走的意思,就道:“你等着,我去药铺买些药。” 等陶季回来,她还是撑着下巴一脸无力的样子,他就忍不住皱眉。 “小小劫难就让你变成这样了?当初在京城,你生死一线间都没有如此。” 潘筠脚尖点了点台阶,问道:“民信局和药铺为何在这里砌台阶?” 陶季皱眉,“给行人坐的吧,这和你如此颓丧有什么关系?” “我现在坐在这上面,这不是关系吗?”潘筠道:“天道难道连这点事也会亲视,并且管理吗?” 陶季双眼迷茫:“什么?” 潘筠指着隔壁一人问他,“三师兄,你觉得他可怜吗?” 陶季看去。 那是个衣衫褴褛的中年人,脸上都是苦色,手指粗大,满是老茧,他正蹲在台阶上数钱,一大把零散的铜板压在一张药方上,他还在掏衣兜,想要再找出几块铜板来。 听见潘筠指着他说话,中年男子不悦的瞪了潘筠一眼,却没出声,而是小心翼翼的挪动药方和药方上的钱,离他们远了一点。 陶季也不太赞同的看了潘筠一眼,“可怜,你不要欺负人家。” 潘筠一声不吭,将身上的一两银子掏出来,走进药铺,不一会儿拎出三副药来,递给中年人,“按照你药方抓的。” 中年人一愣,抬头呆呆的看她。 潘筠就把药包塞进他怀里,“拿回去吧。” 陶季也惊讶得不行,问道:“师妹你在做什么?” 潘筠却问他,“三师兄,你说天道现在在看着我们吗?祂会对此有想法吗?” 陶季沉默。 潘筠转身去斜对面的摊位上买了两大袋包子,足有二十个。 她冲躲在墙根下面的乞丐们招手。 乞丐们本就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见潘筠招手,立即冲上来。 潘筠就把包子一个一个的分给他们,给一人,她就问陶季一句,“天道此时会有想法吗?” “祂现在看着吗?” “祂会因此赞许我吗?” “喵——”潘小黑猫毛竖起,整只猫就好像炸毛一样,它觉得宿主好像有点疯了。 陶季说不出话来,满心的迷茫。 潘筠分完,把剩下的一个包子递给陶季。 陶季愣愣的接过,潘筠道:“天道会认为我在救助三师兄,也算我功德值吗?” 从潘筠送那中年人药材开始,她的灵境就在叮咚叮咚的提示她有功德值到账。 +5 +1+1+1…… 送出一个包子是一点功德值,直到送到陶季,灵境安静了,所以,一样是送包子,为什么陶季没有功德值给她? 潘筠嘲笑一声道:“是我太蠢了,天道从来都很明显,是我们把主语搞错了。” 陶季面无表情的拿着包子,“小师妹,你在跟谁说话?” “我在和三师兄你说话。” “可我一句都听不懂!”陶季道:“说话,是要说双方都能听懂的话。” “三师兄,我的功德不来源于天道,而是来自我帮助的人,天道是不会在乎我救不救人的,只有被我救助的人才在乎。” 潘筠道:“规则,重要的是规则!我把自己想的太重要了,你们把自己,把我都想得太重要了,天道才不会在乎呢,这世上有这么多人,祂怎么可能一直注视这世间的人?” “祂有规则,我的功德是因为他们的感激,我的冤孽出自于他们的怨恨。”潘筠道:“应该说是规则之下的情绪收集,天道是规则的制定者,祂才不会为一两个人就做出超出自己规则的行动。” “所以,一切都是假的,大师兄,四师姐说的都是假的,他们错了,规则是固定的,天道垂眸,但目光不会专注于任何一人身上,祂平等的注视这世间的每一物。” 陶季瞪大了眼睛看她,天地元气疯卷而来,陶季被冲得蹬蹬后退两步,失语的看着慢慢闭上眼睛,沉默跌坐在台阶上的潘筠。 第八十九章 乞儿 这一次顿悟的时间很长,谁也不知道潘筠的小脑袋里此刻在想什么,以至于天地元气久久不散。 陶季坐在台阶上发呆,第一次直观的感受到人和人之间的参差。 潘筠这一坐,直接就坐到了深夜。 街上人来人往,再到慢慢稀少,眼见着天色渐暗,潘筠还没有睁开眼睛的趋势,陶季只能掏出一把铜钱,请民信局的伙计去大周庄送口信,说他们明日再回去,以免周家以为他们师兄妹两个跑了。 街上慢慢没了人,店铺等都关起来,整条街道都安静下来。 陶季侧躺在台阶上,困意渐渐袭来,但他还记得自己护法的职责,时不时的睁开眼睛看一眼,睡得很不踏实。 潘筠却睡得很香。 她想了很多,眼前的浓雾慢慢被拨开,未来的路终于清晰浮现。 她以为她只是想了一会儿,却没想到想了一天,她正要睁开眼睛,前路尽头缓步走来一人,潘筠就没睁开眼睛。 潘公手持宝剑一步一步走来,离她十步远时停下脚步。 师徒二人对视,皆沉默不语。 潘筠已经确定将来要做的事,对天道已经不那么在意,但对师父,她没法不在意。 因为她已经想通。 她目前遭受的一切,是受潘公连累。 没有所谓的天道注视,这就是规则! 潘公看她许久,问道:“你要走吗?” “师父会让我走吗?” 潘公道:“你是我见过的最具有天赋的人,不可否认,我很想把你留下来,但我不会强留你。” 祂道:“你既然能想透,就应该知道留在这里的好处,我随你选择。” 潘筠垂眸思索片刻,抬眼看向祂道:“我不走。” 潘公嘴角轻挑,慢慢消失在她眼前。 黑暗中,潘筠睁开了眼睛,黑乎乎的一片,四周很静,除了膝盖上坐着的黑猫动了动,就只有旁边陶季的呼吸声。 潘筠将黑猫扫到一边,起身扭了扭脖子,扭了扭腰,一回头对上陶季瓦亮瓦亮的眼睛。 潘筠道:“多谢三师兄帮忙护法。” 陶季扭了扭自己僵硬的身体,问道:“你现在什么修为了?” 潘筠道:“我只是想通了一些事罢了,修为没有变化。” 陶季哼了一声,只是没有进阶而已,进益肯定是有的。 他坐在台阶上看着黑乎乎的天,道:“天快亮了,这会儿是最黑的时候,你是要去住客栈,还是留在此处?” “就留在此处吧,此时是人最困倦的时候,何必去打扰人呢?” 陶季也是这么想的。 俩人也不嫌脏,就在台阶上躺下继续睡。 潘筠是被细碎的啃食声吵醒的,她一醒,还没睁开眼睛,阳光就争先恐后的从她的眼缝里挤进来,她半眯着睁开眼睛,就看到她睡的台阶边上坐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孩,正在低头啃饼子。 见她看着她,小乞儿想了想,掰下一半的饼子给递给她。 潘筠看到递到眼前来的饼子,沉默了一下后伸手接过。 和她一起蹲坐在台阶前啃饼子吃。 这饼子又硬又干,还有点脏和馊,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弄来的,留了多久。 潘筠用力咬下一口,在嘴里来回磨动,正用心吃时,两个铜板放到了她的旁边。 潘筠呆呆的抬头,顺着骨节分明的手看去,一个身着青色襕衫的少年站在她身前,放下铜板后起身。 见她呆呆地看他,少年就冲她点了点头,转身就给了小乞儿五个铜板,还转身从对面摊子上买了四个包子过来,一人分了两个。 潘筠一手一个大包子,烫得拿不住,只能往嘴里塞,想要快点吃完,好腾出手来。 小乞儿却很能忍烫,没有吃包子,而是塞进怀里,把钱也抓在手心,非常高兴的道谢,“谢大哥哥,大哥哥这么善良,一定能高中状元,当大官,发大财!” 少年冲她笑了笑,转身离开。 小乞儿得了包子就要离开,被潘筠叫住,给她一个包子,还把旁边放着的两文钱也递给她。 小乞儿愣了一下就推拒了,“小姐姐,你比我还可怜,你还是自己拿着吧。” 潘筠坚持给她,“拿着吧,我一点也不可怜。” 小乞儿一脸严肃,“小姐姐,你刚离开自己的家人,比我还需要钱和吃的。” 潘筠:“我家人只是去买东西了,一会儿就回来。” 早市的药材行便宜,品种还多,运气好说不定还能碰到好东西。 潘筠醒来不见陶季就知道他逛药材行去了。 她现在修为比陶季还高,并不需要他保护。 她并不觉得自己可怜,可在外人看来不是。 她此时整张脸灰扑扑的,脸上、脖子上都是灰尘,衣服也脏兮兮的,满是褶皱,一脸睡意,加上台阶上的印子。 这一看就是在台阶上睡了一夜的样子。 一个小姑娘什么情况下会在外面大路上睡一觉? 小乞儿熟悉不已,她被丢时就是这样。 所以她不收潘筠的钱和包子,只拿了自己的那份,还提醒潘筠,“你别等你家人了,他们不会来的,你要是记得自己家在哪儿就自己回去,不记得了就留在城里乞讨吧,我们是女孩子,你把脸再涂脏一点,我可以带你一起去要饭,我知道哪条街上的人心善又好说话。” 说完就先跑了。 潘筠看她跑远,就看了一眼手中的包子,低头继续吃,把那两枚铜钱也收起来了。 昨夜顿悟之后,她虽没有进阶,却耳聪目明不少,听到不远处的人说话。 “少爷,那年纪小的还礼貌些,年纪大的连句谢谢都不会说,这么不讨喜,以后能讨到吃的吗?” “她不是乞儿。” “啊?” “是我认错了,所以你应该庆幸,她没有把包子照我的脸扔回来。” 小厮沉默,半晌潘筠才听到他说,“她脏成那样,竟然不是乞儿吗?” 那个少爷没吭声,潘筠也低头看着自己,想知道自己现在有多脏。 可她看不出来,她自我感觉挺好的。 她把两个包子都吃了,肚子还是饿的,她看了一眼包子摊,还是没去买,而是朝着药材行走去。 她还没到地方,就碰到拎着几大包药材出来的陶季。 他自然的将一包药材递给她,“帮我拿一包,我们现在就回大周庄,周梅娘的伤口快愈合了,这两日应该就能把线拆了,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回家了。” 潘筠抱住药材,问道:“三师兄,我现在很脏吗?” 陶季看了她一眼后道:“睡在大街上,昨晚上风又那么大,多少都会脏的,但这有什么要紧?” 潘筠一想也是,回去梳洗就是了。 周老爷今天不去地里收割稻子,而是在家脱粒。 晒得半干的稻子铺在地上,周老爷指挥着长工推来石碾,套上绳子,长工就握住,将它勒在肩膀上,埋头从外沿一圈一圈的朝内拉动石碾。 石碾走过一次,稻粒就会分离一些,到时候再翻动,再拉碾,慢慢就把所有稻粒分离出来。 这是碾的,还有拍的。 周老爷此时就在一旁拍一堆稻子,这是专门留作种子的,所以要特别小心,至少不能和其他稻子一样用石碾。 一抬头看到潘筠,人呆了,“潘小道长,你这是……刚从乞丐窝里出来?” 潘筠停下脚步,陶季从她身边经过,随口回道:“周老爷莫要瞧不起乞丐,乞丐只是穷,可比她干净多了。” 周老爷竟然点头了。 潘筠就问道:“地主老爷还要自己打谷子脱粒?” 周老爷:“我是地主,那是说明我地多,我能干,地主又不是吃干饭,钱财从天上掉下来的,你满村去打听打听,年轻时候种地,谁比得上我?” 拉磨拉到一半的长工停下休息,抓起脖子上的布巾擦了擦汗道:“可是呢,周老爷现在种地也厉害,昨天去割稻子,比我们年轻人速度还快呢。” 周老爷骄傲的抬着下巴。 潘筠冲他竖起大拇指,然后跟着陶季回周家。 陶季是个尽职的大夫,一到就净手去看周梅娘。 潘筠则到井边打水,仔细看了看自己。 她之前在脸上抹过,感觉虽然有点灰尘,但也没有很多,可这对着水一看,她就知道有多离谱了。 她从水桶里招了一把水,在脸上一抹,手心全黑。 她洗掉手,再抓一把头发,拿下来一看,手心里也是一条一条的黑色。 潘筠默默地打水去洗漱间,直接用冷水洗头洗澡。 等陶季发现时,她已经洗好第二遍,正披着湿头发盘腿坐在院子里晒太阳修炼。 陶季静静地看着,该她有此修为,有此感悟啊,如此天赋,竟还如此努力的修炼。 潘筠感觉到目光,回头看去,“三师兄,周梅娘怎么样了?” “明天就可以拆线了,”陶季问:“你要留在玉山县等大同的回信吗?” “不了,”潘筠没了昨日的焦急和忧虑,平静的道:“我四天后再来看一看,先回去收稻谷吧。” 周梅娘的两只脚都去了纱布,陶季轻轻地将线给拆了拔出,重新上了药膏包好。 他把药膏交给孙贤娘,“头五日,一天擦两次,早晚擦,擦之前都要用我给你们的药包煮水,放温后清洗伤口。五日之后,只早上上一次药,等到伤口全部结痂脱落就换这一罐药膏,三天一次,记住,每次换药都要用我给你们的药包清洗过。” 孙贤娘一一记下,趁着屋里只有他们,连忙将荷包打开,拿出两张银票给他们,“这是一百两,原先说好要给你们的。” 第九十章 收割 陶季连忙拒绝,“孙善人,我大师兄走前叮嘱过,剩下一百两我们不要了,就留给孙善人吧。” 潘筠:…… 她拉走陶季,代替他把银票温柔而又坚定的推回去,轻声道:“孙善人,我大师兄的意思是,小善人的诊金一百两不算少的了,何况我们和孙老爷有缘,我们送了他一程,权当是为了这段善缘。” 听潘筠提起父亲,孙贤娘就忍不住落泪,更加坚定下来,直接把银票塞进潘筠手里,强硬的道:“这钱也不是周家出的,他们管不到这上来。” 她道:“这是我娘出的钱,说好了事成之后还有一百两,那就是一百两,我们孙家从不失信。” 她都这么说,潘筠只能收下。 当然,不是她收,她转手就把钱塞给陶季,这钱,她沾不了一点。 陶季:…… 陶季收了钱,看了一眼床上坐着的孩子,叮嘱道:“伤筋动骨一百天,百日内,最好让孩子少动,可少动不代表不动,等秋收结束,我来教她怎么动脚,等她的伤口结痂了,每日清晨黄昏都要抱出去晒晒太阳,不仅对孩子身体好,对心情也好。” 孙贤娘一一记下。 师兄妹两个这才背着两个大背篓回家。 这是陶季花钱和周老爷买来的,他们买来的药材,还有行李都塞在背篓里带回家。 一上山,陶季就和王费隐报备,孙家还是结清了余下的一百两银子。 “我说不要的,但小师妹推拒了一下就接了。” 王费隐横了他一眼道:“你傻呀,人家执意要给,为什么不要?” 陶季:“不是您说的免了吗?” “我说免了,但人家硬给,你就应该要啊,不然推来让去的,别人多难为情?”王费隐道:“我们是道士,为人排忧解难的,既然他们一定要给钱,显然这钱他们留着就是烦恼,我们就应当把烦恼接过来。” 潘筠从旁边路过,“对!” 王费隐就看向她,夸赞道:“小师妹越发厉害了,下山几天,修为竟精进了不少。” 潘筠:“大师兄,那一百两能不能给我五十两?” 王费隐大方的挥手道:“给!现在就给!” “不不不,”潘筠道:“还是让三师兄继续拿着吧,我和人订的建庙的东西都送到山脚下了,我想选个好日子,好地方,就把师父祂老人家的庙建起来。” 王费隐:“你还要买石头和付工钱,零零散散的加起来,五十两不够吧?” 潘筠:“先建着吧,我总会挣钱的。” 王费隐见她这一次下山后回来平和了许多,整个人气质都不一样,他不由看向陶季。 陶季两眼迷茫的回视。 王费隐就移开目光,对潘筠挥了挥手道:“去休息吧。” 潘筠就去了。 王费隐看向陶季,“小师妹是怎么回事?” 陶季失落道:“大师兄走后,小师妹想通了一个问题,顿悟了,昨日又想通了一个问题,顿悟了。” 王费隐好奇不已,“她想通了什么?” 陶季摊手,“我不知道,她说天道没在注视,是规则。就这么一句稀里糊涂的话,我哪里明白?” 王费隐喃喃:“不是天道,是规则,规则,天道制定的规则,不,天道就是规则,规则就是天道,祂不会为人而变,祂平等的看待所有物,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是我们,是我们想着善,所以就套在了天道头上,那不是天道,是人,是人的意愿……” 周遭元气振动,绕着王费隐转。 陶季张大嘴巴看着进入另一种境界的大师兄,半天才合上自己的嘴巴,认命的蹲在台阶上给他护法。 天色渐暗,妙和从后院冲出来,像个小炮弹一样冲到陶季面前,张大嘴巴就要喊,被陶季一把捂住嘴巴,“小声点说话,没看见现在都很安静吗?” 妙和一听,就捂着嘴巴左右看了看,然后小小声的道:“师父,大师伯,吃饭了,今晚有肉吃。” “今晚当然有肉吃,肉是我买的!”陶季道:“你去吃饭吧,给我和你大师伯留一份。” 妙和好奇的看着正站在发呆的王费隐,问道:“师父,大师伯干什么呢?” “大师兄在顿悟,”陶季说到这里看向妙和,和煦的问道:“妙和,你修炼多年,可有什么心得吗?” 妙和心一紧,严肃的道:“有啊,师父指的是哪一方面?” “不管哪一方面,说一说你最近的心得。” “最近的?”妙和想了想后道:“我今天和大师伯学了九针回春法,我觉得挺好学的,我们应该加快速度,明天就学十二针。” 陶季:“修炼上的。” “修炼啊,晚上打坐比早上打坐要舒服,师父,以后我们把早课的时间一并挪到晚上吧,晚上我想打坐两个时辰。” “然后早上就可以多睡一个时辰,晚上打坐时也能假装打坐,实际上睡觉去是吗?”陶季给了她脑袋一下,“回去吃饭!” “哦~”妙和转身跑了。 陶季心累,不过他是师父,他都比不上小师妹,还是不要把压力给到徒弟了,妙和还是个小孩子呢。 妙和跑回到后院,一连打了两个大大的喷嚏。 妙真扭头:“还差一声。” 潘筠:“这是有人在念叨她吧,不是生病。” 陶岩柏:“谁会念叨妙和?一定是病了,一会儿我给你开副药吃。” 妙和琢磨了一下药的香气,一口应下,还兴奋的道:“多加点甘草。” 潘筠和妙真一起看向玄妙。 玄妙冷冷地看向陶岩柏。 陶岩柏的意动立即消失,低头道:“可能是山下的王小井想你了,要是生病,你现在肯定不止打两个喷嚏而已,快坐下吃饭吧。” 妙和也怕玄妙,“哦”了一声后乖乖坐下。 妙真道:“明天下山问王小井就知道了。” 潘筠夹菜的手一顿,“明天你们要下山?” 妙真道:“不止是我们,而是我,们!我们道观的水稻黄了,可以收割了。” 啊,她差点忘记这件事了,他们三清观也是有私产的,虽然那私产少得可怜。 第二天一早,道观上至王费隐,下至潘小黑,全都下山去收粮食。 王费隐昨晚修炼的不错,今天精神极好,脚步轻快,背着一个大背篓,往前迈出一步,一下就走出老远了。 玄妙紧随其后。 潘筠现在修为上来了,加上和师父关系更加紧密了一些,走山路速度也不慢。 陶岩柏和妙真妙和就头疼了,运起轻功,倒腾得飞起也追不上他们。 陶季见三个孩子追得额头都冒汗了,就觉得前面的三人好讨厌。 他哼唱起来,没有具体的词,只有悠扬的曲调。 陶岩柏三人听着,渐渐慢下来,心境放平,不再想着去追前面的人。 走出老远的潘筠听见,也放慢了脚步,听着这悠扬的曲调慢慢走着。 曲调结束,咻忽而过,潘筠才发现,她和妙真妙和他们一起走到了山脚下。 王费隐和玄妙也就比他们快了一步。 王费隐不由回头笑看陶季,“我就说师父最喜爱三师弟,果然不错。” 陶季脸一红,回身冲着山谷深深地行礼,然后才和王费隐抱怨,“大师兄,你们也走太快了,后面还有好几个小的呢。” 王费隐:“我是想让四师妹和五师妹看看我昨晚修炼的成果。” 王费隐看向潘筠,笑眯眯地,“小师妹,昨日托你的福,我小悟一场,等忙过秋收,我们好好的论论道。” 潘筠:“好啊。” 三清山有三块地,其中两块是田,都种了水稻,还有一块是旱地,种了黄豆,前段时间王费隐他们已经收割,都晾干背到山上了。 潘筠成功躲过。 但这一次收割水稻却是无论如何都躲不过了。 这里是山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气温比外面的低,或是他们之前就种晚了,他们的水稻这时候才熟,外面的人都快秋收结束了。 田里还有浅浅的水,潘筠看到,问道:“为什么不提前放水?” 陶季:“已经提前放了,赶紧割吧,今年多添了一个你,要吃的粮食更多了,大师兄,我看今年还是种一季冬小麦吧。” 潘筠:“观里的米面粮油分明是买的……” “那是因为吃完了才买的,”陶季道:“本来就不够吃,加上一个你,更不够吃了。” 王费隐:“我也想种,就怕地力不够啊。” 对于种植,潘筠没多少知识,所以选择沉默。 陶季道:“到时候多撒些肥就是了。” 王费隐目光扫过潘筠、妙真和妙和,微笑着点头,“也好,道形成了天地,你们耕作,或许能从土地上悟出大道来也不一定。” 陶季趁机道:“大师兄,再在山上开辟出一块药田吧,山中许多药材适合种植,我们可以自己种一些,没必要一直野外采摘。” 王费隐摸着胡子点头,“好说,好说。” 这就是答应的意思了。 妙和忍不住和潘筠三人咬耳朵,“我师父可喜欢种东西了,我都不明白为什么。” “妙和,”陶季回头,“你来这边,从这里开始割下去。” 妙和卷起裤腿,默默地上前。 第九十一章 徒孙 整个村子都在忙,汾水村的村民在他们割了一大半后才发现道士们下山割稻谷了。 他们这下也不急着回去吃饭了,就站在路上和王费隐等人聊天,“王道长,我看小井家那里堆了好多东西,说是你们要建庙?” 王费隐应了一声,“等秋收结束,请大家来帮忙。” 村民无有不应,“我们一定去。” 稻谷就割了两天,也在田里晾了两天,然后才送到村里的大坪那里晾晒和脱粒。 潘筠这时候才认全了村里的人。 是真的认全,可热闹了。 上至七十岁老人,下至周岁小孩,都聚在大坪这里。 大人们一边抽打稻谷脱粒,一边看一下孩子,还能凑一起聊天。 这里面有好多岁数比王费隐大的人,个个看见他都喊,“是二伢子啊,这么长时间不见,你怎么还是这样不见老啊?” 有和王费隐年纪差不多的,看着却像是他的上一辈,心里很复杂,“二伢子,你这是怎么保养的?” 王费隐笑呵呵的,“饮风吃露,不为儿女操心,这就老不了,你们啊,就是太操心了。” 老伙计们就高兴起来,“哎呀,不能不操心啊,二伢子,你家王璁还没娶媳妇啊,他都二十多了吧?” 王费隐:“明年及冠,明年及冠,没有二十多。” “那也老了,该娶亲了,再不娶,以后都要跟你师弟师妹们一样了。” 说完还看了闷头拍稻谷的陶季和玄妙一眼,很是失望。 王费隐笑眯眯的道:“我们修道之人在婚姻上讲究缘法,不强求,不强求啊。” 七旬老人教育他道:“拜过堂就有缘了,这世上这么多人,能见面就是有缘,能联系在一处缘分更深一层,能结亲更是天大的缘分,互相尊重,这日子就过下去了,你们总这样骑驴找马,见了这个说没缘,看了那个也说没缘,这样一辈子也结不成亲的。” 王费隐:“他们道缘更深厚一些。” 村民们都嫌弃的移开目光,不相信。 老人目光一移,就看到了潘筠,忙凑上去看她的脸,片刻后满意的点头,“这孩子长得好,就比妙和差一点,但脸也跟满月似的,一看就是有福气的人。” 潘筠道:“我大师兄也这么说。” 王费隐压低声音道:“别乱说话,小心砸我招牌,你那运气,我敢说你有福气吗?” 潘筠不理他,凑上去和老人说话,“老善人,我们要是在山脚下扩建山神庙好不好?” “好是好,但你们有钱吗?”老人道:“今年还不知道要往上交多少东西呢,我们出出力还行,钱却凑不来的。” 潘筠立即道:“不与你们要钱,来做工也给工钱,我就是想替山神祂老人家提前问问,庙建好了,可有香火。” “那肯定是有的,”老人笑眯眯的道:“我们村每年都要拜山神,祈求丰收的。到时候庙要是建好了,我替你们求姻缘。” 潘筠:“老善人,您替我求财运吧,姻缘我自己来求,心更诚一点。” “也是,姻缘是要自己求的。” 一旁的人听了,连忙问道:“山神庙求财灵验吗?” 潘筠心一紧,她师父那样子,她也不知道灵验不灵验啊。 她僵硬的笑道:“心诚则灵,心诚则灵。不过我知道我们山神庙求平安和健康挺灵验的。” 大家都兴致缺缺。 平安和健康听着似乎挺重要的,但人群还是更喜欢求财和求姻缘。 尤其是财,它不止和财有关,还和权和前程有关。 是古往今来最受欢迎的项目。 “你们打算把山神庙建在哪里?” 山神庙建在哪里是有讲究的。 三清山上的建筑,王费隐都下意识的按照八卦来建设,山下的山神庙点自然也不例外。 不会有比现在山神庙更好的地方了。 所以他们决定把山神庙建在原地上,不过要把现在庙宇的后面平了,砍去树木,填平土地,这样就有一块平坦又宽敞的地方。 王费隐和潘筠合作画图。 不错,潘筠画画的功底可不差,山神庙怎么建,在决定之初,她脑子里就有画面了。 王费隐在她画出来之后又修改了一些细节,等稻谷全都脱粒,图纸也出来了。 秋收也结束了,大部分村民都闲下来,都愿意来帮一把手。 将树木砍去,土地平掉,没人敢动路边的小庙。 王费隐和潘筠也不动,师兄妹两个对着庙拜了拜,然后就开始动工建庙。 王费隐给她算过一笔账,就是把孙贤娘给的一百两全都算上,还有陶季手上现存的道观资金,除去她们三人三个月的炼体药材,还有八十九两,他愿意拿出八十两来。 一共一百八十两投进去,那也是不够的。 “庙里得有神像,你打算铸什么样的神像?”王费隐道:“就算是泥塑的,等人高的神像,那也得五十两起步,要是烧瓷,看你给出来的图画,颜色多,要求细腻的,一百两都未必能烧出来。” 潘筠惊讶,“瓷的要这么贵?” “那是自然,等人高的神像,一次窑只能烧一个,成功率极低,他要是十窑之内给烧出来,算赚的,要是烧上十窑都烧不出来,他可就亏本,得自己往里添钱了。” 王费隐道:“这个预兆不算好,总不能叫人亏本,到时候少不得要往里再添一些。” 他道:“泥的和瓷的是最便宜的,贵一点的有铜的,金的,木的。” 潘筠:“木的……” 王费隐:“别以为它是木的就便宜,能拿来做神像的木头就没有便宜的,又要精细的木雕,那价钱,啧啧啧,好的木雕神像,比铜的还贵。” 潘筠就拍板,“那就要瓷的。” 泥的不行,太掉价,贵的她买不起,中不溜多好。 希望她师父是个中不溜的神仙,少惹祸端。 王费隐:“那得去找窑场。” “我去找,”潘筠道:“正好,我要去看看我大同是否有信来。” 王费隐挥手,“去吧,去吧,把妙真妙和带上。” 她们也憋了一段时间,正好下山看看外面的世界。 王费隐将要采购的单子给陶季,让他带他们去采购,谁知第二天山下就有人爬上山来求医,“是玉山县的钱老爷介绍,我们程老爷听说陶道长医术高超,所以请陶道长去广信府走一趟,您放心,一路食宿我们程家全包,每日还有一两银的工钱。” 一天就是啥也不干也有一两银子拿,一个月相当于三十两,这个收入是相当可以的。 想到现在钱都被拿去建庙了,下次炼丹的药遥遥无期,陶季就答应了下来,“好,我去。” 他带陶岩柏去。 那采买的事就只能交给玄妙带他们去了。 山上一下就又只剩下王费隐这个孤家寡人了。 王费隐非常高兴,热情的将他们送到山门,还道:“买齐了再回来,赶不回来就在城里住一晚,不急着回。” 妙和:“大师伯,我们都走了,你中午吃什么,晚上吃什么啊?” 王费隐:“我辟谷。” 妙和就觉得大师伯好可怜,都不想下山了。 王费隐生怕她不走,连忙挥手赶她,“快走,快走,小小年纪操这份心做什么?” 他扭头叮嘱玄妙,“师妹,你该多教教她们,要洒脱一些,平时多想想自己,不要总想着别人。” 玄妙:“……” 她直接扭头看向三人,“你们听到了吗?” 三人也一起点头。 玄妙就对王费隐点头,“大师兄,她们都学到了。” 这下换王费隐无言了。 陶季和陶岩柏是去广信府方向,玄妙他们则是去玉山县方向,就不是一路的。 两拨人在山脚下分开,陶季和陶岩柏坐程家的车离开,玄妙她们则是牵自家的骡车。 王小井早等着他们了,将骡子拉过来给他们套上车,然后就冲她们不好意思的笑。 妙和根本没反应,正在亲密的抱着骡子互动。 潘筠就问,“你想跟我们去县城吗?” 王小井立即点头,眼睛闪亮,“可以吗?” 玄妙就问他,“你去县城做什么?” “我不是想去县城,我是想去窑场,”王小井道:“玄妙道长,我家里要送我去学木工,但我不爱木工,我想烧瓷。” 玄妙:“你和家人说过了吗?” “我爷爷知道我想去,他答应了的,只要是观里的道长们带我,去哪儿都行。” 玄妙就道:“上车吧。” 王小井大喜,连忙爬上车坐好。 潘筠三人也坐好,优哉游哉的往玉山县去。 老骡识途,所以不用怎么赶车,只要控制一下方向就可以,骡子可以自己跑自己的。 王小井第一次跟他们去县城,很激动,在车上就坐不住,挥舞着手臂道:“妙和,你上次教我的那套拳法我都学会了,一会儿下车我打给你看。” “好呀,不过那都是外功,我最近找书,还找到了内功的心法,我问过大师伯了,他说可以向外传授,我到时候就把内功心法传授给你。” “好啊,好啊。”王小井冲她抱拳,“我应该叫你一声师父。” 妙和笑眯了眼。 潘筠:“那你岂不是要叫我师叔祖?” 王小井这才想起来,“你辈分好高呀。” 潘筠:“你就说叫不叫吧。” 王小井想了想,觉得他叫也对,毕竟是妙和的师叔,而他武艺是妙和教的,于是抱拳道:“师叔祖!” 潘筠笑眯了眼,“好徒孙!” 妙真:“那我就是师伯,师姑。” 王小井转头看着妙真的脸,别说师伯了,就是师姑都喊不出口,一时涨红了脸。 第九十二章 小乞儿 潘筠看在眼里,虽然她知道他们之间没什么,此时妙真小,王小井也只是个顽皮少年,但…… 她看了看红透脸的王小井,还是没忍住啧啧了一声,扭过头去看风景。 妙真冷淡的看了王小井一眼,也扭过头去和潘筠一起看风景。 王小井忐忑极了,张了张嘴,最后压住跳得极快的心脏,小声叫了一声,“师,师姑。” 潘筠和妙真立即回头。 妙真冲他微微点头,拿出师长的派头道:“既然你要学功夫,那就要认真的学,外招只是打招式是没用的,还要会用力,力气要有,下盘也要稳。我刚才看你下盘不稳,要是和人打起来,人家一扫腿你就倒了。” 妙和连连点头,“对对,我也要练下盘的,每天都扎马步,还要绑沙袋跑步,这个我最熟了,我可以教你。” 玄妙道:“既然要教,那就现在教吧,你们两个下车去,从这里跑到玉山县城。” 妙和瞪大了眼睛。 王小井不知为何心虚得很,默默下车。 妙和也只能下车,带着王小井跑步。 人跑起来当然要比骡子走起来要快得多,俩人一溜烟跑到了前面去。 妙和让王小井扎马步,她则蹲在草地上画圈圈等着骡车过来。 她郁闷不已,“四师叔为什么突然让我下车跑步?” 王小井默默地没说话。 妙和叹息一声,“小师叔和妙真都不和我好了,我下来跑步她们都不陪我。” 话音才落就看到潘筠和妙真用轻功往她这里跑,妙和兴奋的跳起来,用力和她们挥手,“小师叔,妙真,我在这儿!” 潘筠和妙真飞速上前,唰的一下在她面前刹住脚步,“看到了。” 妙和高兴的问道:“你们是专门来陪我的吗?” 潘筠:“对啊,我们对你好吧?” 妙和才要点头,妙真道:“四师叔让我们下车跟着你一起练轻功。” 妙和就看向潘筠,瘪了瘪嘴,“你骗我。” 潘筠:“那你下次记住教训,不要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哦,”妙和应了一声,扭头看王小井,“那小井怎么办,我们用轻功,他肯定追不上我们。” 潘筠:“既然都教他外功和内功了,再教一个轻功就是了。” 妙和抓了抓脑袋道:“可轻功怎么教呢,我轻功都是三脚猫。” 潘筠:“跑起来就是了,轻功不就是跑的功夫吗?” 三人就跑起来,让王小井跟在后面追。 王小井觉得自己跑得够快了,结果她们竟那么快,一溜烟就不见了人影。 王小井有点绝望。 但不一会儿,潘筠又咻咻咻,就跟残影似的飞跑回来。 妙真和妙和落后几步,但也很快跑回来,三人一起沉默的看他。 王小井有点气喘,“我,我已经很努力了。” 潘筠道:“你呼吸的不对,我来教你。” 潘筠教他呼吸和调息的方法,其实就是练内功的方法,但他怎么也学不会。 潘筠不承认是自己教的不好,觉得是他没有天赋,干脆道:“你就提着一口气,不要泄,用鼻子呼吸。” 这个王小井懂,于是点头。 四人再次跑起来,却是潘筠三人追着王小井跑。 王小井眼角余光看见她们逼近,就忍不住快速的倒腾起自己的两条腿。 他以为自己很快,两边的树木都刷刷的往后飞,他感觉树影都虚了,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快啊! 却不知道潘筠和妙真妙和无言的看着他,眼见着他速度比第一次还不如。 三人停下脚步,妙和欲哭无泪,“怎么办,我教不会,四师叔会不会罚我?” 妙真:“朽木不可雕,算了,修道需要天赋,习武也要天赋的,做人还是要学会放弃。” 潘筠道:“只是两次而已,让他再试一次。” 王小井气喘吁吁的停下,呼吸都不匀了。 潘筠:“一听这呼吸声就知道你用嘴巴喘气了。” 王小井:“可这么累,怎能压住不用嘴呼吸呢?” 潘筠:“你舌顶上颚试试。” 王小井学着她的样子用舌尖反顶住上颚,鼻子呼吸的声音急促起来,可心脏感觉好受了些,很快,他的呼吸就平复下来,身体也感觉没那么累。 王小井惊讶的瞪大眼睛。 “一会儿你跑步也这么做,然后呼吸的时候要找准步伐……” 潘筠一点一点掰碎了教他,还让他先小跑一段,慢慢适应呼吸方法…… 妙真和妙和无聊的站在一旁,看到四师叔和骡车出现在视线里,立即叫一声,“小师叔,四师叔上来了。” 潘筠就让王小井实践起来,这一次三人也压了速度,没有用轻功,而是就这样慢慢的跟着王小井跑。 跑了有小一刻钟才停下。 妙真往后看了一眼,玄妙和骡车又不见了,“我怀疑四师叔是故意压着骡车不走快,然后让我们一路跑到玉山县的。” 潘筠这会儿对世界充满了爱,根本不介意,还对他们道:“这是四师姐对我们的历练,我们应该感激才对。” 妙真和妙和对视一眼,终于小声的问道:“小师叔,你之前在大周庄发生了什么事?自你从大周庄回来后,整个人都变了?” 潘筠:“是不是觉得我变得有神性了?” 妙真:…… 妙和:“神性?” 潘筠就四十五度仰望天空,一脸诚挚,“今日的我已不是从前无知又狂妄的我,我感觉我找到了道,我将来一定能修道成神的。” 妙真和妙和一笑,她们熟悉的小师叔又回来了,好险好险。 四少年愣是半跑半走的到了玉山县城。 妙真停住脚步,问道:“在这里等四师叔?” 潘筠摇摇手道:“我饿得不得了,不等了,我们先去吃东西,一会儿直接去药铺找人。” 这次他们下山还要买炼体的药材,所以药铺是一定要去的。 四人就决定去药铺附近找吃的。 才靠近药铺,潘筠就看到了坐在一家食店旁边的小乞儿。 她比之前瘦了一些,正对着每一个路过的人说好话,但愿意停下给她钱的一个都没有。 “小师叔,我们吃饺子吧,我好久不吃饺子了。” 潘筠回神,顺着妙和指的方向看去,是一家在路边支的面摊,除了卖面,还卖饺子和馄饨。 她点了点头,带人上前,对摊主道:“来五碗饺子。” 妙和忙道:“小师叔,他家的饺子很大份,我都只能吃一份。” 潘筠道:“我还有个朋友,我想请她吃。” 妙和:“谁啊?” 潘筠就冲街对面的小乞儿招手。 小乞儿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从潘筠他们出现,她眼角的余光就一直追着他们,此时见潘筠冲她招手,她立即从地上爬起来奔过去,甜甜的叫,“小姐姐!” 潘筠把凳子往外拖,让半边给她,“坐下,我请你吃饺子。” 小乞儿快速的看了摊主一眼,冲潘筠灿烂的笑道:“多谢善人,小姐姐真善良,您赏我一碗饺子吃就好,我在墙根那里吃,我身上脏,要是沾到小姐姐的衣服就不好了。” 潘筠:“你不认得我了吗,你还给过我一块饼子呢,当时我可比你脏多了,来,坐下吧。” 小乞儿这才认出潘筠来,她瞪大了双眼,“你,你找回家了?” 潘筠点头,“我家人当时去买药了。” 小乞儿羡慕的看着她,“真好。” 潘筠冲她笑了笑,让她坐下。 小乞儿就把自己的碗小心翼翼的放在脚边,捏着手指有些无措的等待饺子。 潘筠问她,“你看上去好小,多大了?” “七岁。” “那我比你大,”潘筠道:“你离开家多久了?” 小乞儿歪了歪脑袋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过了三个冬天,三个年。” 小乞儿目光扫过其他人,好奇的问道:“这些都是你家人吗?” 潘筠点头,“对,我们是道观的。” 小乞儿闻言失望,“你是道观的,所以你也没家喽?” 潘筠沉默。 理论上是没有的,虽然实际上有。 小乞儿自以为明白了,还反过来安慰她,“你别伤心,是他们不配有我们这么好的女儿。” 潘筠问:“这话是谁告诉你的?” “婆婆,”小乞儿道:“婆婆说,我们这些被丢掉的孩子,都是父母得不到的珍宝,不论是男孩,还是女孩,都是珍宝。” 潘筠低声道:“她说的对。” 摊主把五碗饺子端上来,虽然多看了小乞儿一眼,却没有赶人,放碗的时候,还把多添了两个饺子的碗放在她面前。 虽然摊主扫平了,又加汤,但潘筠是什么眼光啊,一眼就看出来了。 她笑了笑,没有说话,还问小乞儿,“你够吃吗?” 小乞儿连连点头,“够的,够的。” 吃过饺子,小乞儿对潘筠印象很好,知道他们是来买药材,目光便一闪,立即放下筷子道:“我带你去我家看看吧,我婆婆也会采药,我家里也有药草的。” 潘筠略一思索便要点头,玄妙赶着骡车到了。 她无声的看了几人一眼,潘筠立即大声道:“摊主,再来一碗饺子,要大碗的!” 晚安 第九十三章 但行好事 玄妙将车解下,拴好骡子才走上前来,她看了一眼小乞儿,又看一眼潘筠,挥手道:“你们去吧。” 潘筠:“四师姐,她说她婆婆那里有药材,你不与我们去看吗?” “你自己就能处理好的事,我去做什么呢?”玄妙道:“给你们半个时辰的时间,我买完药就去窑场。” 潘筠立即应下,拉上小乞儿就走。 小乞儿带着他们在城中巷道转来转去,最后离城区和街道越来越远,两边的房子从砖石房变成石头房,再到半石半泥的房子。 路也从青石砖路到垒实的土路,再到坑坑洼洼,和他们村一样的土路。 两边慢慢出现菜地,到才收割完的稻田,就在越走越偏时,她脚步一转,带他们进了靠着一间土房搭出来的茅草棚。 用木头撑出一个四角空间,上面铺着稻草,门口也是一片茅草帘子。 小乞儿带他们掀开帘子进去,大声喊道:“婆婆。” 潘筠走进棚子,因为又闷又潮,棚子里有股霉味,还混着一股艾草的味道。 茅草棚一眼便能看到底,没人。 地面依旧是泥土,却被压实了,两边地上铺了茅草和稻草,有人躺过的痕迹,且都不大。 潘筠扫视一眼便可看出这棚子晚上至少要睡十二个人,于是问道:“你们家有多少个人?” 小乞儿:“十四个,加婆婆一起十五个。” 潘筠问:“他们呢?” 小乞儿:“打工去了。” 她像个小大人一样招呼他们,拎着水壶要去打水烧水。 潘筠拦住她,道:“还是把婆婆找回来吧,或者她的药材在哪儿,我看一看。” 小乞儿带他们出去,绕过茅草棚到后面。 他们这才发现,后面还有一块平坦的空地,野草和石头都被清理干净,地上垫着几个麻袋,上面晾晒着药材。 潘筠上前,发现都是很常见的药材,金银花,雷公藤,甘草等。 她挑拣了一下,发现他们晒的不错,就问:“这些也能卖给药铺,为何要卖给我们?” 小乞儿:“我们卖给药铺,药铺再加钱卖给你们,还不如我们卖给你们,我们加一点钱,你们也少付一点钱,这样我多赚,你们少花,多好?” 潘筠赞道:“你真聪明,好多比你年纪大的都想不通这点呢。” 妙和:“可是……” 妙真就扯了一下她的袖子,阻止她把话说出来。 潘筠问了他们卖给药铺的价格,结合现在药铺的药价,还真取了一个中间值把药材给买了。 于婆婆抱着一个孩子,牵着一个孩子回来时,他们已经把药材包好了,潘筠数钱给小乞儿。 于婆婆连忙阻止,忙把钱推回去道:“小道长们是三清山上的道长吧?” 潘筠点头。 于婆婆就笑道:“我知道你们,要是别的人来买,我一定就卖了,可你们三清山别的或许会缺,却不会缺药材。” 潘筠:“婆婆误会了,我们三清山要是不缺药材,也就不会每个月都下山采买药材了。” 于婆婆坚定的摇头,“你们要买,也是买三清山没有的药材,是外头贵重的药材,咱这地界出来的药材,没有三清山没有的。” 于婆婆温和的看着她们道:“你们年纪还小,可不好花着道观的钱乱买东西,回去要被师长们罚的。” 小乞儿着急起来:“婆婆~” “小七,不要为难道长们,快把道长们带到大街上去吧。” 小乞儿低落的应了一声,就要带潘筠他们走。 潘筠见于婆婆坚持,想了想,也不勉强,就从袖兜里取出五张平安符和两张求财符塞给她,“婆婆拿着吧,平安符给他们带上,这是求财符,权当求个好兆头。” 于婆婆笑眯眯的接了,谢过潘筠。 潘筠看她把一张平安符和一张求财符给了小七,手里牵的孩子,还有怀里抱的孩子也都塞了一张平安符,便微微一笑,转身离开。 小七领他们到大街上,失落道:“我没想到婆婆不愿意把药材卖给你们,你们是真的因为好心才买我们的药材的吗?” 潘筠点头,“是啊,金银花、甘草和雷公藤这些都是常见药,三清山上也有很多的。” 小七就叹气,但也只有一声,立即就振作起来道:“谢谢你们,不过以后你们不要这样了,药材这东西还是有需要了再买。” 潘筠点头,问小七,“我现在要去买粮食,想捐些粮食给慈幼院,你们茅草棚要不要?” 小七连连点头,“要要要,这,这是可以的吗?” “有什么不可以的,”潘筠理直气壮的道:“我呢,都是做善事,面对慈幼院是做,面对你们也是做;你们呢,在街上乞讨,和拿我给的善米有什么不一样的吗?” 小七认真的想了想后道:“没什么不一样,小姐姐,你放心,等我回去,我也会让我的兄弟姐妹们给你念好话的,我们每次吃你给的粮食都念一遍。” 潘筠嘴角微翘,并不拒绝,点头道:“好,走吧,我们去粮店。” 潘筠选最便宜的粮食买。 现在新粮下来,粮铺里上的都是新粮,虽然秋收刚结束,但粮价并没有怎么变化,依旧是一石两钱六。 这是大米的价格,次一等的大米,当中碎米含量多的,一石两钱四。 潘筠还欠着陶季的钱呢,现在身上的钱都是上次的一两银子破开后剩下的。 潘筠掏出三串钱来,给了伙计两串,再数出四十文给他,选了两钱四的次一等大米,直接买了一石。 潘筠:“送货上门吗?” 一石的大米不算少,伙计道:“城中的送,城外可没办法送的。” 潘筠:“就在城中,你给我送去吧。” 潘筠让小七领路,和她道:“多谢你上次送我饼子吃,我是三清观的道士,讲究的是缘法,你帮过我,如今我也帮你,这是善缘,所以你不必要太往心里去。” 小七眼睛闪闪亮亮的点头,“希望我以后帮的每一个人都像小道长一样。”这样她可以帮助很多很多的人,然后也会收到很多很多的人的帮助。 潘筠:“或许你可以向三清山神许愿,说不定能实现呢。” 小七眼睛一亮,“三清山神灵验吗?” 潘筠点头,“我觉着很灵验。” 妙真妙和都默默地转头看她,外人或许不知,但山上的人谁不知道啊,大师伯和小师叔是山神的亲传弟子。 目送小七领着挑粮的长工离开,灵境叮咚一声,功德+10. 潘筠嘴角微翘,转身道:“走吧,我们去药铺找师姐。” 王小井沉默的跟在她们身后,等到药铺里,见玄妙几十两银子的药草眼都不眨的买下,心里更是震惊。 他忍不住悄悄问妙和,“你们道观这么有钱吗?” 妙和:“我们道观没有钱呀。” “几十两银子随便花,这还没有钱吗?” 妙和解释道:“这是炼体的药,每旬都要泡一次的,是必须要花的钱。” 王小井失落,“习武这么花钱……” “也有不花钱的练法,但一定没有花钱的方法好和快,”妙和道:“你只是想练些拳脚功夫保护自己,只要勤加练习就可以了,倒是不用泡药浴的。” 妙和还有点羡慕他呢,“泡药浴很痛苦的。” 王小井没说话。 玄妙买好了药材,就带他们去看窑场。 窑场就在玉山县外的一座山丘边,不是很远。 那里的土质好,总是被用来烧窑,玉山县出品的瓷器被叫渎口窑。 玄妙的骡车才进村,立即有人向她招揽,“道长是来买瓷器?我家的瓷器多,有碗碟盘,还有各色瓶子。” 玄妙下车,道:“我要烧铸神像。” 一听是烧神像,围着他们的人群立即散了大半,退后几步只拢手看热闹。 不是他们不想接这笔生意,而是不好接啊。 这神像可不好烧,体积大,工程细致,但有瑕疵就要重新做,费劲还费钱。 看玄妙他们的衣着,也不像是有钱的道士。 最后留下来的只有两家,往前走了一段,又有一家急匆匆的跑来,也凑上来听玄妙的要求。 玄妙要求神像等身高,要一米六,三家当中的一家犹豫了一下,想退又不甘愿就此退。 玄妙就拿出图纸。 一看到图纸,那家就不再犹豫,直接拱拱手后退出了。 剩下的两家对视一眼,都没退。 说来也巧,两家都姓余,还是亲戚呢,往上五代是同一个老祖宗。 俩人仔细的看了看图纸,觉得上面的色彩太多了,而且神像又是等身高,更难烧制,于是问道:“可否缩小一些?一般神像一米二也足够了。” 玄妙:“若是坐着的可以。” 潘筠只见过站着的潘公,还没见过坐着的,但这也不难,回头请神出现,让他坐一下就是了。 她问道:“坐像更好烧制吗?” 俩人道:“也不一定,要看是怎么坐,还有色的要求,不过矮一些,成功率会高一点。” 俩人问:“道长们准备舍多少钱?” 玄妙直接报出底价,“一百两。” 余家兄弟皱眉,这个价钱不算低,但也不算高,就是这个成功率很飘忽,他们也不敢确定啊。 追更截图游戏继续,今天的幸运数字是尾号为9的数字,截图为证,加大明群丢截图 第九十四章 假戏 双方杀了一下价格,最后玄妙做出了让步,两家合作,一起做这一尊神像,如果失败的窑次超过十次,她就要补二十两,这是上限,无论如何,他们一定把神像给她烧出来。 玄妙给出定金,承诺三天内把新神像的图纸给他们。 她把王小井叫上前,和余青余胜道:“这孩子留下给你们跑腿,有什么问题你们让他回来问我,平时也可以使唤他跑些腿。” 王小井立即恭敬的站好,和他们行礼。 余青余胜没怀疑,还以为是玄妙不放心。 毕竟是一百两的大单子,是他们,他们也不放心的。 俩人收下了王小井。 余青家地方大,由他领着王小井回去。 王小井没想到自己就这样住下来,有些激动,又有些惶恐的看向妙和几个。 玄妙将他带到一旁叮嘱道:“我答应了你爷爷,但你能不能留在这里要靠你自己,机灵勤快些,没有一个正常人能拒绝一个聪明又勤快的人,如果有,说明他不正常,这样的人要远离。” 王小井愣愣的听着。 玄妙见他呆呆的,就皱眉,“听懂了吗?” 王小井立即点头,“懂了,懂了,谢玄妙道长,我一定好好干。” “好好干,但也别委屈自己,你知道从这里回家的路吧?”玄妙道:“要是受了委屈,就回家去,玉山县不止有这里一个窑场,还有两个呢,这里不留你,自有其他地方会留你。” 王小井信心起来,胆气也足了两分,狠狠地点头应下了。 玄妙就给了他十文钱。 王小井推拒着不肯收。 玄妙道:“收着吧,我回去就找你爷爷要回来,不是白送的。” 王小井一听就收下了。 潘筠三个也觉得他小小年纪被留在这里有点可怜,于是都开始在身上找钱。 潘筠身上的钱不多了,所以只数出十文钱给他,外加一个平安符。 妙和妙真也送他十文钱。 王小井憨憨一笑,“我出来学手艺,还没开始学呢就赚钱了。” 妙和道:“不是白给你的,以后你挣了钱要还给我们。” 王小井现在就要还给她,被妙真拦住道:“穷家富路,你还是拿着吧,万一受了欺负,手上有钱总比没钱要好。” 王小井就收下钱,小声道:“谢谢你们。” 潘筠叮嘱道:“我的平安符可不是随便给的,你得天天戴着才行,就算是我这个师叔祖给你的礼物。” 妙和一听,立即改了主意,“那我的十文钱也不叫你还了,算是给你的见面礼吧。” 王小井一脸黑线,“你还真想当我师父呀?” “是呀,不行吗?” “不行,”王小井摇头道:“你等我学了本事,回去我也教你,那我们就互为师徒了,我才不要认你做师父呢。” 妙和“却”了一声,有些生气的扭过头去。 余青和玄妙沟通完剩下的细节,回头看王小井。 玄妙就把他叫上前,把他交给了余青,“明天,或是后天就会送图纸过来,到时候给你带几身衣裳,你还有什么要带的吗?” 王小井摇头,“没有,我爹娘都知道要给我带什么的。” 妙和妙真依依不舍的和王小井挥手,坐上车时还有些担忧,“也不知道他习惯不习惯。” 玄妙没说话。 进了城,玄妙就去采购东西,下午的东西要比上午便宜一些,会杀价的话。 玄妙自认不会杀价,但她脸冷,对方开过价后她往下一压,对方答应就买,不答应她转身就走,杀价能力竟然远超陶季。 果然啊,不管在哪行,那都是欺软怕硬。 潘筠不跟她们一起,抱着黑猫去民信局找信,“今天的信到了吗?” 民信局的伙计笑道:“巧了,刚送到呢,送信的脚力都没走,不过小道长要等等,我整理一下才能知道有没有您的东西。” 潘筠应下。 民信局的伙计扯开布袋,将东西都倒出来,大多另用油纸袋装的信件,还有一些物件。 伙计先找了物件,没发现有才把信倒出来一封一封的找。 找了许久才翻出一封厚厚的信来,“小道长请看,这封信可是你的?” 潘筠探头一看,立即接过,笑道:“是我的!” 她捏着信道:“你们民信局送信的速度可以,就是送回来这里的时间太晚了,要每天未时之后才到,我们三清山离这里远,万一我急着回家,等不到未时,岂不是要等第二天,甚至更长时间才拿到信?” 伙计苦笑,“小道长,这送信是要时间的,脚力一大早从广信府离开,最快的速度赶来也要到未时,这信本就是今天盘点,明日再往外送的。” “而且你们三清山远,要是送到门上,还得爬山呢,为送这一封信,我们得费一个脚力一天的时间。” 潘筠略一想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于是决定不为难他了。 算了,以后她有紧急的事再找他们,平时还是从驿站和急递铺寄信吧。 虽然慢了点,但方便啊。 潘筠拿到信便坐到屋外的台阶上拆开。 信里就掉出三卷信纸。 她拆开卷成两半的第一卷,是她爹的信。 潘洪告诉她,她寄来的方子很有用,他的次子吃过之后身体大好,救命之恩,永不敢忘,他这两个儿子就也想认识认识她…… 在大明,通过官方驿站寄信是需要户籍证明的,当然,不要求你每次寄信都要掏一次,但只要驿站的驿丞,或是急递铺的铺司不认识,那是一定要掏的。 当初为了方便,也为了不让锦衣卫详查她,她在官方急递铺寄信用的是陶季的身份户籍,只不过信中的落名是三竹而已。 潘洪这样写信,显然是不想留下话柄。 潘筠眼珠子一转,决定借陶季的身份给他们写信,让他们和道观里的同龄人们交朋友,到时候再认个哥哥妹妹的,以后写信称呼都能方便许多。 这一点,潘洪显然也想到了,就在信中提了出来,说是让两个儿子熏陶一下道法,把脾气养一养。 潘筠仔细看完,竟全是好消息,“也不知道是不是报喜不报忧。” 她去看两个哥哥给她写的信,一打开,便发现字迹糊了一大片,她都没看字就道:“这一定是二哥写的,多半是一边写一边哭。” 但一看,竟是她大哥的字。 潘筠瞪大了眼睛,还以为她二哥伤得都握不住笔了,而她爹还在报喜不报忧,只能她大哥帮着执笔…… “可也不对啊,大哥写的信,二哥的眼泪怎么落在信纸上了?” 潘筠连忙去拆另一卷信纸,看到上面晕得更多的字,放心了,她二哥亲手写的,哭得更厉害。 那看来大家都没什么事,只不过大哥也爱哭了而已。 实际上,潘岳一点也不想哭,但他在偷看信之后把信糊回去,却发现信封口的印章有些对不上之后,他就想把之前的信找出来做参考,好把信糊得天衣无缝一些。 结果这一找,把他二叔从前的信给搜出来了。 这一看,他们就知道爹瞒了他们好多事,还说妹妹是被三清观的道长主动化去修道呢,结果却是锦衣卫再度抄家,妹妹被逼得自己逃出了潘家,下落不明。 也不知道历经多少磨难才到的三清山。 兄弟俩读完二叔的信,泪湿衣襟,等潘洪回来时,兄弟俩正在抱头痛哭。 潘洪看到被拆开的信,脸一黑,再看他们兄弟俩哭成这样,脸更黑了,偏还不好揍,只能冷着脸道:“你们哭什么,偷拆我的信,我还没揍你们呢。” 潘岳红着眼睛问,“爹为何不告诉我们?” “告诉你们有什么用?除了多两个人担忧,我们谁能帮得到她?”潘洪道:“何况你们年纪还小,尤其是钰儿,咋咋呼呼的,万一在外面漏出一两句,我们全家都要罪加一等。” 潘钰不服气,“我才不会呢。” “是吗?”潘洪冷淡道:“且看以后吧,会不会,不是嘴上说就可以了。” 潘岳和潘钰心中都不服气,决定就做给他们爹看。 潘洪接过信看了一遍,喃喃,“她遇到了有真本事的人。” 这是潘岳和潘钰一出事,她就感觉到了,所以才立刻寄出这些东西。 “这样一算,我们寄出去的信也就这一两天她就能收到,再过几日,她的回信应该就到了。” 潘钰的伤这几天好转了一点,但依旧有便血的现象。 大夫每日都上门看,开的药也贵,却没有很好的办法处理。 最要命的是,因为这个伤,潘钰最近觉得乏力体弱,还有点发烧。 大夫说,这个时候是绝对小心,不能受凉,也不能受热,否则一旦生其他的病,人就垮了。 这几日潘洪和潘岳恨不得把他捧在手心上养着,但依旧没有更好的治疗办法。 现在,他就盼着潘筠是否有更好的办法了。 果然,过了四天,民信局就送来一个盒子,里面有三张药方,上面写了应对的病症。 父子两个不敢耽误,当天就把大夫请来。 大夫或许开不出更好的药方来,但他一定能看出哪张药方更好。 很快,大夫就给他们选了一张,临走前还在念念有词,“我怎么就没想到这样开方呢?不知是哪位神医开的药方,我想上门拜见……” 今天的幸运数字都是我尾号为9的数字,截图为证,下一章我就不写了哟 第九十五章 假身份 潘岳将他送出门,回道:“那可难,是请江南一个道士根据脉案开的方子。” 大夫听说是江南那么远的地方,就无限失落,摇头离开了。 那看来这辈子可能都见不到人了。 潘钰用了新药方,他的伤快速好转,脸色一日比一日好,也不便血了,嘴唇都有了血色。 潘钰:“小妹的这个三师兄可真厉害,隔空开的药方都这么好,不知道小妹能不能学到他的本事。” 潘岳:“她素来聪慧,学东西很快,应该不难。” 潘岳鼓动潘钰,“不如我们写信给她问问,她要是还没开始学,也可劝她学,虽然是女孩子,但也要学一门手艺比较好,不论将来落于何种境地都能凭借手艺立足。” 潘钰犹豫:“爹能答应让我们写信给小妹吗?” 之前他连小妹的信都不给他们看呢。 潘岳道:“我刚才已经记下小妹的具体地址,爹就是不答应,我们也能寄。不过不知道上头是不是还有人盯着我们,不知小妹在那头用的什么身份……” “原来你们还知道上头可能派人盯着我们啊。”潘洪走进门来。 潘岳和潘钰立即低头认错。 潘洪就道:“写吧,和我的信一并寄过去。” 他道:“她信中用的是我旧友的口吻,寄信用的是她三师兄的户籍,勉强对得上吧,三清观那边为她买了张户籍,叫张小妹,你们就以笔友的名义与她交往吧。” 潘钰一听,伤心不已,“小妹以后都不能叫自己的名字了?” 潘洪叹息,“能活着就好。” 潘筠都快忘记自己的假名了,因为除了出入几个大城检查过户籍和路引外,其他时候买来的那张户籍页和路引根本没用过。 她在外行走,报的也是潘筠这个名字。 现在猛的想起来还是因为,山神庙需要一个庙祝。 王费隐道:“既然山神庙是你出资建的,就由你来做这个庙祝吧。” 不管是建庙还是做庙祝,都要和衙门上报。 大明对僧道的管理非常严格。 太祖皇帝当过和尚,知道僧道免税役,其中有很多人为了避免税赋劳役,特意跑到庙里当和尚道士。 所以,他严格控制全国的僧道人数,想要成为合法的僧人或道士,需要考度牒。 没有度牒的僧道都是违法僧道,民不告官不究,但如果官要究,那就是一抓一个准。 王费隐和潘筠道:“你这个年纪,考度牒不符合,但只要能和衙门办下建庙的公文,你作为出资人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成为庙祝了。” 潘筠觉得很麻烦,问道:“大师兄你不能当庙祝吗?” “我不能,”王费隐直接摇头,“我已经是三清观主持,不能再兼任庙祝。” “那就让三师兄当。” 王费隐:“那不行。” 潘筠默默地看他。 王费隐就一脸纠结道:“师妹啊,师父身上带衰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两个是师父的亲传弟子,得了他的好处,受他的衰运影响也是理所当然的,让你三师兄代我们去受过,不好吧?” 潘筠被说服了,点头,“行吧,那就我来当。” 直到此时,他们才发现不对,潘筠拿出来的户籍页上的信息叫张小妹。 潘筠只纠结了一瞬就道:“就用这个名字吧,名字嘛,一个代号,我也不是那么在意。” “不行!”王费隐一脸沉凝,“名字是一个代号,但也不止是一个代号。你拜师时用的是潘筠,八字命格都是潘筠,这个时候换成张小妹,那就是换了一个人。” 潘筠摊手,“那您说怎么办呢?我还能把这张户籍页改成潘筠不成?” “有什么不行的?”王费隐扭头就问陶季,“王璁呢,他怎么还不回来?” 陶季:“……他在外面做生意呢。” “给他写信让他回来,这天下的生意是做不完的。” 潘筠兴致勃勃的问,“大师兄,我这大师侄有这等本事?” 王费隐道:“他和县衙熟,和广信府的衙门也有些熟。” “那我就放心等大师侄回来帮我办户籍了。” 当然,其他事她也没落下,这一次,在王费隐的教导下,她第一次做法事请神,第一次主动的在梦外见到了山神。 潘筠挽了一个剑花,咻咻两声就把木剑背到身后,笑吟吟的问潘公,“师父,神像太高了不好看,且总是站着也累,所以我们决定给您烧个别的样式的神像,坐着,躺着,或是其他的造型都可以,您想要什么样的?” 潘公扫了一眼她摆在香案前的椅子,手一挥,椅子飞走落在一旁,再一招,一张四方墨色方台出现在眼前。 潘公走上前去,撩起袍子端坐在方台之上,手中抱着的长剑也换了一个姿势抱着,斜靠在他的肩膀上。 他掀起眼眸,一脸严肃的看向潘筠。 “快快快,大师兄快画下来,师父这个样子真是超俊的。” 明明请神的是她,最忙的却成了王费隐。 王费隐颇为无言的看她,却不能不干,因为潘公正冷冷地注视他。 潘筠倒像是没看见潘公的冷眼一样,和他侃侃而谈,“师父,这山神庙你有什么具体的要求吗?比如神像怎么摆,您喜欢什么颜色,现在一切还没开始,都能改。” 潘公冷冷地道:“既然是你们做徒弟的心意,那就照你们想要的来,建好了合我心意,我自然高兴,不合我心意,我也就不开心而已。” 潘筠:“……为什么就不能为了开心,提前一点说呢?” 王费隐轻咳一声,叫住潘筠小声道:“你闭嘴吧,这山神庙,师父是盛情难却才收下的。” “哦~~”潘筠点头,给了一人一神一个眼色,“明白,我明白,盛情难却嘛。” 之后潘筠果然没再问过潘公山神庙的事,拿到画好的图,她和王费隐修修改改一番,定出最好的一张稿子,她就下山找余青兄弟去了。 还顺手给王小井带了行李。 “你奶奶和你娘说想你,你爹让你好好干,你爷爷让你受了委屈就回家去,你二叔说他替你去做木工学徒了,你就是回去了也去不了,让你在这里争取学会烧瓷,妙真让你好好习武,不要荒废了武功,妙和说你家的柿子熟了,让你回去以后记得给她留一点。” 潘筠一口气转达完,呼出一口气道:“我呢,就现场问一句,你这两天到哪一步了,亲眼看到烧窑了吗?” 王小井还没消化前面一大串的话,闻言立即点头,“看到了,我还给余窑主搬了好几捆柴呢。” “很好,你有感悟吗?你觉得自己有天赋吗?” “我觉得我有,余窑主说烧窑最主要的就是温度。” 潘筠就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那你就认真的学,我回头找一下烧窑方面的书,到时候给你自己研究,说不定你能成一个大家呢?到时候别忘了给我烧几个值钱的瓷器,我好拿出去赚钱。” 王小井:“虽然我很心动,可我不识字。” 潘筠:“……你家在汾水村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为什么会不识字?” 王小井脸色大红,小声道:“我,我读书不行,小的时候上过两年学堂,但我就认得几个常用的字而已,其他的都不认识。” 潘筠一脸失望的看他,挥手道:“算了,反正到时候我把书给你,你看不看得懂是你的事,你自己想办法吧。” 王小井好奇不已,“这世上还有烧瓷的书?” “这有什么稀奇的,这世上还有沤肥的书呢,我前两天就找出来了。” 王小井很迷茫:“沤肥还需要看书吗?这不是天生就会的吗?” 潘筠哼哼,“你那会的肯定不及书中记载的。” 王小井一听,就一连说了三个沤肥方法,一是湿沤法;一个是干烧法;还有一个是干湿结合方法。 虽然叙述和潘筠查到的有差别,却大同小异。 潘筠:“……你怎么知道这些沤肥方法的?” “村里人都知道啊,每年村里都这么沤肥,我都看这么多年了,傻子都会了吧?” 潘筠冲他扯了扯嘴角,所以,大师兄为什么在三师兄提起冬种小麦,开辟药田的事时总是感叹没有肥料,地力不足呢? 这不是没有肥料,而是没人去做肥料啊。 潘筠心中有数了,决定回去就拥护三师兄,不然岂不是辜负了她花费两个晚上去查找沤肥的方法? “小师叔,小师叔?”王小井一连叫了她好几声。 潘筠回神,冲他龇牙一笑道:“你怎么长辈分了,不应该叫我师叔祖吗?” 王小井挠了挠脑袋,不好意思的笑。 潘筠也不为难他了,挥手道:“走吧,带我去见余青。” 余青和余胜看到是个小道长来送图纸,还有些不高兴,觉得玄妙不重视此事。 谁知潘筠把图纸掏出来就道:“这图纸是我和我大师兄一起画好的,两位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问我,一旦你们接下此活,从今以后,我每三天过来一次。” 余青一愣,“以后这神像的事都是和小道长你沟通?” “不错,就是我。” 余青皱了皱眉,虽有些不高兴,却没说出口,谁让她们是买家呢? 为了挣这笔钱,哪怕前面摆的是屎,他也得认真去看。 结果,不论他和余胜问出什么问题,潘筠都能回答得上来,还现场改了两个细节。 余青见她拿笔就改,自然无比,他就有些犹豫,“小道长,这神像你真的能做主吗?” 潘筠点头:“能。” 怕他不信耽误工期,潘筠干脆道:“我是庙祝,建庙的钱是我出的,你说呢?” 一听钱是她出的,余青和余胜立即什么问题也没有了,道:“一切听小道长的。” 潘筠依旧把王小井留下,“有事就找他,两位余当家,贫道就先告辞了。” 余青和余胜连忙将人送到村口,这笔生意他们要是能做出来,名声打出去,玉山县一带的瓷造神佛他们都可以接,甚至广信府那头也不是不能接。 窑场在南城门外,三清山却是在西城门外,所以她要回三清山就得先进城再出城。 走在城中街道上,潘筠想来都来了,不去看老朋友好似不好吧? 于是她脚步一转,去了钱府。 钱管家见是潘筠,立即开门,亲自给她带到大厅,“小道长请坐,小的已经让人去请老爷了。” 潘筠点点头,一扭头便看见孙五宜从大堂前经过,往后院去。 他正低头想事情,根本没发现大堂里有人。 潘筠眼睛微眯,问道:“孙五宜怎么会在这里?” 管家忙道:“表少爷在这里读书呢,翻过年县学考试,我们老爷想送表少爷进县学读书。” 潘筠眼睛微亮,问道:“钱老爷和县衙很熟吗?” 管家矜持的道:“一般吧,不过我们老爷经常做些铺桥修路的善事,县里的县令和县丞主簿们都和我们老爷有些往来。” 潘筠就明白了,这是玉山县出名的大善人啊,经常做慈善工作,县衙的官吏们怎么会和他不熟呢? 钱老爷急匆匆赶来,身后跟着他儿子钱大鸿。 俩人都和潘筠行礼。 钱大鸿还想从寒暄开始,结果他才张嘴,他爹就已经非常直白的问道:“小道长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他道:“不管是什么事,小道长只要说来,我能帮得上忙的,一定帮。” 潘筠也直接,掏出一把黄符道:“钱善人,我这段时间修习,画了不少符,不知你还要不要?” 钱老爷连连点头,“要要要,幸而小道长还记得我,我儿子过两日要出门,我正想着明天上山替他求一枚平安符呢。” “那是要带一张平安符的,”潘筠认真看了看他的脸道:“最好时刻不离身,钱善人我与你说,我这画的最好的就两种符。” 钱老爷顺口接到:“不知是哪两种?” 潘筠:“平安符和求财符。” 钱老爷问道:“不知这一张黄符价钱是多少?” “二十两。” 潘筠一点儿也不虚,她觉得自己的黄符物超所值,二十两一张已经是白菜价了。 钱老爷也觉得便宜,但他家也不可能买这么多黄符,目前来看,一张黄符的使用效果可长久了,除非遇到危险,不然一张黄符可能可以佩戴一辈子。 所以他觉得便宜,但他用不完。 第九十六章 王璁 一旁的钱大鸿目光一闪,道:“小仙长,这符,我可能送给他人?” 潘筠笑道:“当然可以,随各人心意,或送或买卖,我都没有意见,只一件,这符是我三清山潘筠画的。” “当然,谁敢窃而代之?” 潘筠知道人最爱什么符,因此拿出来的十张符中,平安符和求财符各占四张,还有两张则是健康符。 钱大鸿接下符,退下去拿钱。 钱老爷看儿子走了,就和潘筠道:“我听说小仙长正在筹建三清山神庙?” 潘筠点头,“是。” “我想认捐一部分,山神庙的柱子,或者大门,都可以由在下出钱。” 潘筠摇头道:“师父有敕令,不许募捐,只许我们师兄妹自己承建。不然,我师兄多年,怎会将此功绩让给我?” 钱老爷一听,叹息一声道:“山神悯人啊。” 潘筠笑了笑。 钱老爷:“建庙的事,衙门可通过了?” “还未曾上报,听闻钱善人和县衙关系极好,到时候还请钱善人替我们美言几句。” 钱老爷一口应下。 其实不用钱老爷怎么说,县衙知道之后只问了一句,“道观和庙宇可扩招道士吗?” 得到否定答案之后县衙就答应了,道:“回头将户籍、土地凭证和度牒来办手续吧。” 潘筠就问:“我没有度牒,只师兄师姐有可以吗?” 主簿:“问的是庙祝的度牒。” 潘筠:“我就是庙祝。” 主簿惊讶的打量她,“你出的钱?” 潘筠点头。 主簿沉默了一下后道:“可以是可以,但得你们道观出文书,证明你是观里的道士,还有,你的父母家人那里也要出条文,把该交的钱交齐了。” 大明有令,未成年人,即十六岁以下的男女,跑去当僧道的,需要经过父母同意; 而父母同意,就要受罚,可以用钱抵罚。 而大明又有律令,年超过二十岁的不能再出家,一定要当僧道的,可以考试,但考试不通过的要打板子。 永乐时朝廷改了政策,三年一度的度牒考试变成五年,也就是说,父母俱在的人要想考度牒,只有一次机会,一次过后,再考,考不中就要开始打板子受刑了。 也正是这样的制度,一般还能活下去的人家都不会让孩子来当僧道的。 主簿觉得潘筠就是有钱人,她父母让她小小年纪跑出来当道士,可真是脑抽了。 “用这张户籍,衙门会不会派人去广信府张小妹家查探实情?”潘筠忧心道:“张家知道张小妹死了吗?” 玄妙:“多半不知道,也不会在意。” “那他们要是因此缠上我……” 玄妙道:“你不必担心,等你大师侄回来就可以解决了。” 潘筠:“大师侄这么牛?” 玄妙点头:“很牛。” “他现在在哪儿?” 玄妙摇头。 王璁刚回到广信府,他安排好商队,只带了两个伙计就往三清山去。 才进村,他就看到桥那头的山脚下人声鼎沸,好像很热闹的样子。 就背着包袱走过去。 村民们正在伐木,将土地平整,开始挖地基,一边挖一边快乐的聊天说话。 三个穿着道袍的少年正跟着将挖出来的石头丢在一旁。、 妙和转身看到他尖叫一声,丢下石头就冲上来,一把跳到青年身上,大叫道:“大师兄,大师兄!” 王璁接住她,差点被冲得仰面摔倒。 妙真也丢下石头冲上来,“大师兄回来了!” 王璁制住激动的妙和,无奈道:“回来了,回来了,我给你们都买了礼物,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他的目光落在另一个从未见过的小女孩身上,“这是?” 妙真连忙介绍,“大师兄,这是小师叔。” 王璁眉目含笑,温柔的注视潘筠,虽然拱手叫了一声“小师叔”,那语气却跟哄孩子一样。 被小看了,被当成孩子来哄,潘筠竟然一点气也生不起来,冲他微微一笑,“你就是大师侄吧?” “是。”王璁笑着点头,将肩膀上的大包袱取下,撸起袖子道:“你们且休息,我来做。” 村民们也纷纷和王璁打招呼,“王璁回来了呀。” “王璁,你再不回来,你家老宅就要塌了,你爹也不管事。” “是啊,你该劝劝你爹,别总在山上窝着,偶尔也下山来,该种地种地,该修缮房屋就要修缮房屋,那可是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 王璁一一应下,和村民们一起把所有石头和树根都捡出来,他看了看挖的地基,微微颔首道:“挖的不错,但还需再深一点,这样房屋才能长久。” “我们也是这样说,这可是山神庙,得存个数百年吧,这地基得挖好。” “王璁你就放心吧,都是乡亲,我们一定给你做好,就是这座山塌了,这山神庙也不会塌的。” “去去去,不会说话就别说,王璁,你刚回来,快和你小师叔他们一起上山去吧,剩下的事我们来做就好。” 王璁也不推辞,应了一声后就跟潘筠她们三个一起上山。 妙和热情的去抬他的包袱,“大师兄,我给你拿。” “不必,不必,重着呢。” 妙和硬是分了一部分东西过来,“大师兄,你没发现吗,我修为进步了,现在上山下山对我来说都是小问题。” 王璁可看不出来,只能试出来,于是手一挥,妙和抬手就格挡,俩人手上瞬间过了五招。 王璁收手,惊讶不已,“行啊,小师妹真的进步不少。” 妙和骄傲的抬起下巴,“那可不,我可厉害了。” 妙真忙道:“大师兄,我修为也长了。” 王璁就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笑吟吟道:“好,师妹们都极努力啊,我一会儿奖励你们。” 妙真妙和都高兴起来。 王璁笑吟吟的看潘筠,“也奖励小师叔。” 潘筠惊讶的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还有奖励?” 王璁点头,“当然,大家都有。” 王璁问:“三师叔呢,建庙的事不该他盯着吗?” 妙和叽叽喳喳的道:“师父去广信府程家出诊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王璁就惋惜,“若知道三师叔在广信府,昨日应该去找三师叔的。” 上了山,还未到山顶,便见山门的树后有颗脑袋探出来,正在往下看。 王璁停顿了一下才叫道:“父亲~” 王费隐这才从树后走出来,撑着石头就往下探出更多身子,“我说呢,一大早山上的鸟就爱叫,刚刚还撒了我一泡屎,原来是你回来了,快上来吧。” 王璁背着大包袱上山,等他们都转过弯,王费隐才看到跟在最后面的两个伙计,“怎么还把伙计带到山上来了,你现在是有钱,知道享受了。” 王璁:“是要带上山的东西太多了,所以只能叫两个伙计跟着。” 王费隐兴致勃勃的上前看,“都有什么东西?” 王璁把包袱放在石桌上,知道道观没有让外人留宿的习惯,于是对两个伙计道:“你们下山去吧,我家老宅不能住人,你们在村里随便找个人家蹭一蹭,明日就回广信府去。” 两个伙计正要点头,王费隐突然道:“别,等一等,还是让他们跟着你吧,之后说不准会用他们跑腿。” 王费隐将潘筠拉到跟前,“认识了吧,这是你小师叔。” “认识了,”王璁笑吟吟的行礼:“小师叔。” 王费隐道:“她是山神的嫡传弟子。” 王璁脸上的笑容微落,严肃起来,“是山神的嫡传弟子?” “不错,山神出现亲自收的弟子。” 王璁脸上就肃穆而起,再次郑重的行礼,“小师叔。” 潘筠不在意的挥手,“我们三清观什么时候这么讲究规矩了?见过一次礼就行了,不必要见这么多次。” 王费隐道:“她有件事需要你办。” 他让两个伙计下山去,就在山下听吩咐,等外人都走了,他才介绍起潘筠的基本情况。 一听完,王费隐还没来得及说要求呢,王璁直接问潘筠,“所以小师叔还是想要潘筠这个名字,并且不惊动张小妹家人?” 潘筠点头。 王璁:“还要当庙祝?” 潘筠迟疑了一下点头,解释道:“其实我不当庙祝挺好的,让其他人……” “不行!”父子两个异口同声。 王璁顿了顿后道:“小师叔,不是我看不起你,恰恰相反,我是太看得起您了。” 他道:“您能拜山神为师这么长时间还活着,可见您的气运和能力,其他人都不行。” 王费隐:“是,其他人命都没你硬。” 王璁轻咳一声,提醒了他爹一句后把话题回来,“这事不难,就和妙和妙真一样就是了。” 他道:“您既然有卖身契和张小妹的户籍页,我去找主簿重新落户就是,算赎身,就挂在三清观里。” 潘筠一脸纠结,“这样也行?万一锦衣卫查起来……” “不怕,山人自有妙计,除非真的有锦衣卫出现在附近亲眼看到小师叔,不然这事一辈子都不会有人知道,哦,你们几个除外。” 今天的幸运数字是尾号为9的数字,截图为证 第九十七章 一切办妥 王璁自信满满,第二天就带潘筠去县衙办手续。 潘筠来过一次,上次是问建山神庙需要的手续和材料,还排队两刻钟才见到主簿。 这次来,王璁却是直接带她去见县令。 玉山县县令明瑄三十岁左右的样子,留了一小撇胡须,正坐在大堂上优哉游哉的看书。 衙役领着王璁进来,还未到已经开口大声道:“县尊,王璁先生来了。” 明瑄手中的书一倒,露出半张脸来,看到王璁,立即丢下书大笑着起身,“真是你,哈哈哈,我就猜你快回来了,你何时回的县城?” 王璁拱了拱手笑道:“昨日到的家,今日就来了。” 明瑄一听,目光扫过潘筠,摇头笑道:“来得这样急,看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瞒不过县尊大人,我此次上门的确是有事相求。” 明瑄就转身回到椅子上坐下,“那我要听一听,再来决定要不要起身与你叙旧。” 王璁就笑着和他介绍潘筠,“这是我小师叔,我三师叔和四师叔出门时偶遇,发现她极有修道的天赋,因此把她赎身回山,她现在和我父亲一样,拜山神潘公为师,尊山神法旨,要随师姓潘,这次来求见县尊,一是为改名,出籍;二则是为山神庙修建一事。” 明瑄沉吟道:“的确不是为难之事,我都可替你办了,只是一件,你明年还要出门游商,不科举吗?” 王璁摇头笑道:“我无心仕途。” 明瑄很不悦,摇头道:“你呀你,不论是道术,还是行商,都是小道,远不及仕途前程远大,大丈夫生于世,怎能只顾自己自在?” 王璁:“现今我的商号有五十六人,也就是说,我行商至少养活了五十六人,我很满足了,将来我的商号越做越大,会养活更多的人,怎会是只顾自己自在呢?” 明瑄:“但以你的才华,你分明可以做一地地方官,造益更多的人。” 王璁摇头,“未必,我看官场上的人多身不由己,论对民的功绩,怕是还不及我一个行商,真像你说的,既不能做大丈夫,也不能自在我心,何苦来哉?” 明瑄噎住,片刻后道:“你多虑了,陛下英明神武,我等还是很有机会施展抱负的。” 潘筠冷笑,意味不明的跟了一句,“陛下英明神武?” 明瑄看向她。 潘筠也掀起眼皮,明亮的大眼睛直晃晃的看着他,问道:“王振现在还得宠吗?” 明瑄脸色瞬间涨红。 王璁哈哈大笑起来,拍着他的肩膀道:“明兄别介意,我这小师叔耿直了些,不过这也正是我想问你的问题。” 明瑄没好气的甩开他的手,道:“这话你在我这儿说说就行,可别在外头乱传。” 黑猫蹲在屋檐下,无声的跨过门槛,问她:【你没事招惹他做什么?】 【既然想平反,那官场就是绕不过的坎,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在这玉山县里,还有比县令更了解官场信息的人在吗?】 潘筠在心里回复它,【他能容忍我在他面前如此评价皇帝,说明他容忍度高,把关系搞起来,以后收集朝廷的信息也更方便。】 潘小黑无言以对,踏着猫步正要上前,就听见明瑄“咦”了一声道:“哪来的野猫?” 潘筠把它抱起来道:“它不是野猫,是我们三清观的灵猫。” 明瑄:…… 他扭头面对王璁,“你们三清观真是越来越神神叨叨了。” 才要和他宣传一下自己的灵符的潘筠立即闭上嘴巴,抱着猫乖巧的冲他笑了笑。 这是一位无神论者。 她才不要向无神论者宣传自己的符箓呢,不仅白费功夫还找气受。 王璁也不勉强朋友相信自己相信的,他转开话题,“好了,我们不谈国事,就谈小民之事,不知县尊可否帮小民把这小小的事给办了?” 明瑄起身带他去户房,问道:“取了名字来了吗?” 王璁:“取了,单名一个筠字。” “竹子高洁,倒是好寓意,”明瑄看了潘筠一眼后道:“希望她能如你所愿吧。” 王璁将张小妹的户籍页拿出来,还有当初买来的卖身契。 谁也不知道这卖身契是真的,还是假的,反正明瑄看了一眼没认出真假,当真的在使用了。 “落户何处呢?” 王璁忙道:“就落在三清山三清观里。” 明瑄微微皱眉,“我记得你们三清观已经有两个没有父母家人的小道童落户了。” “我那两个师妹都是弃婴,是我爹和师叔们路上捡来,从一小点开始抚养才长这么大的,县尊总不能让她们不落户吧?” 明瑄道:“朝廷有规定,这样的弃婴捡到是要送到慈幼院的,你们三清观私自抚养本就违反了规定,而且你们是道观,朝廷对僧道的管理本就严格,你们三清观只是小观。” 王璁似笑非笑:“我那两个师妹要是不被捡回来,不是饿死冻死,就是被狼被狗叼去吃了,县尊,这玉山县大街上都还有数不清的乞儿呢,慈幼院要是有用,那些乞儿会无处可去吗?” 明瑄:“你!你看你,我一说你们三清观违规,你就骂我。” 王璁:“分明是你先骂我三清观的,而且,我只是点出事实,事实若是骂你,那你不该自省改过吗?” 潘筠插嘴道:“我知道县城里哪儿有需要帮助的乞儿,县尊需要我带路吗?” 明瑄:“我看出来了,你们姑侄二人今日是特意来气我的。” 王璁就哈哈大笑道:“不气,不气,我还给你带了礼物来呢,先把我的事办了,我一会儿给你。” 户房里的主簿和书记员恨不得把耳朵捂起来,身子也缩起来,原地消失。 可这是不可能的。 王璁叫来主簿,当场给潘筠落户。 册子上倒是记得清楚,原籍何处,是因何故落户三清山三清观的,原名和现在的名字都记录得很清楚。 可办下来的户籍页却不可能全部记录,上面只有现用名,潘筠。 潘筠想要的就是这张户籍页,她嘴角微翘,拿着这张户籍页眼眸生辉,有了它,她以后去大同找父兄就方便多了。 王璁顺带把建山神庙的手续也给办了。 明瑄站在一旁翻看他带来的东西,一边道:“我早说过,你们三清山那山神庙早该修一修了,县衙也可以出一部分钱,再有些善人筹款,建座山神庙不成问题。” “不为其他的,每年九月三清盛会,其他道士来三清山参悟道法也好看些,”明瑄摇了摇头道:“偏你们死板,死活不要衙门拨钱,也不筹善款。” 王璁道:“都说了,这是山神法旨,祂只要我爹和小师叔出钱建庙,别说是其他善人,就是我这个徒孙要出钱,祂都不许。” 王璁说的是实话,奈何明瑄不信,一个劲的摇头,“哼,你就糊弄我吧,白给的钱你们都不要。” 王璁笑道:“县尊好意,我们自然是知道的,庙不能修,但可以修路呀。” 他道:“从玉山县到三清山这条路还是太小了,山路难行,每年三清盛会要是碰上下雨,路上更是难行,县尊要是想发展一下三清山一带的经济,不如把路修好一点,再一点,汾水村到山脚下的那座桥也可以再修宽一些。” “此话休提,”明瑄道:“县衙只想给你一百两建庙,结果你想要我出一万两银子修路,你就是掏空县衙库房,我也拿不出这么多钱来。” 王璁:“那段路哪要得了那么多钱?” “好几十里的山路,既要拓宽,又要防止落石,你还要我修桥,能不需要吗?” 明瑄直接截断他要说的话,“礼物呢,这手续都给你办好了,你给我带的礼呢?” 王璁就笑嘻嘻的从袖子里拿出两张纸来,“这是我路过京城时王行俭做的文章,我请人抄了一篇,千里迢迢的给你带回来了,你看看。” 明瑄很惊喜,“王尚书的文章?那是要好好看看。” 主簿和书记员:…… 不能理解,实在是不能理解,他们还以为是银票呢。 明瑄当场打开,津津有味的看起来。 主簿和书记员一起移开目光,很是不理解,一篇文章而已,能跟银票比吗? 主簿将办好的单子递给王璁,笑道:“王先生,您看还有什么问题?” 王璁看了一眼,立即拱手道谢,表示没问题了。 他随手将一个小荷包放在主簿手边。 主簿快速的看了明瑄一眼,见他正认真看文章,没往这里看,立即就把荷包收进袖子里。 王璁将单子叠好,搭着明瑄的肩膀就往外走,“走走走,我请你去饭馆用饭,一边吃一边看,我告诉你,这次外出,我还长了不少见识呢。” “哦?”明瑄立即把文章收起来,和他肩并肩往外走,“长了什么见识?” “去了饭馆再说。” “去什么饭馆啊,回我家吧,你嫂子早备好饭菜了,把你师姑叫上,我们一起吃,吃完了我请你赏一赏我的字,这一年我的字是大有进益。” 今天的幸运数字是尾号为9的数字,截图为证 第九十八章 我有财运 明县令的字欣赏不了一点。 王璁有心理准备,面色没多少变化,还点头道:“比上次看见的略进步一些。” 潘筠忍不住在心里感叹:【我这大师侄也不容易啊,这字比我二哥的还差。】 黑猫在潘筠怀里探头去看,也无声的嘲笑起来。 明瑄没看出来,被王璁肯定,让他更有信心了些,“我现在每日清晨都会练半个时辰的字。” 明太太端茶进来,闻言笑道:“是啊,我们大人现在可努力了。” 王璁却只是笑笑,明瑄要真这么努力才是见鬼了,每天都能有半个时辰练字的话,怎么也不可能把字写成这样。 去吃饭的时候,潘筠小声和王璁道:“大师侄,或许你下次可以送他字帖。” 王璁压低声音道:“没用,我送过好几本了,现在我觉得留给他是浪费,特别想拿回来给妙真他们练字。” 明瑄帮着摆筷,问道:“你们姑侄在聊什么呢?” “哦,在聊书呢,”王璁道:“我父亲说观里的孩子都长大了,也该学些经史子集,所以让我下山多买些书回去。” 他道:“其他的书还罢,《大明律》却是不好买,正想问子璧可有多余的?” 明瑄字子璧,不在前衙,王璁就不再叫他县尊,而是直呼他的字。 “有啊,我这还有《大诰》,你要不要?” “要要要,”王璁连忙道:“有多少我要多少,你知道我观中人多,一本两本的还不够用呢。” “你以为是白菜啊,还有多少要多少。”明瑄道:“我这里的《大明律》和《大诰》有朝廷发的,也有同僚送的,我一会儿去书房看看能找出几套来,你都拿走吧。” 王璁笑着应下,和他谈起一路的见闻来。 潘筠就乖乖的坐在一旁吃饭,将食不言进行到底。 明太太见她乖巧,就给她夹了几筷子菜,温声问道:“你年纪这样小,怎么出家当了道士?” 潘筠道:“我师兄师姐们说我有修道的天赋。” 明太太就问:“那你的父母家人吗?他们舍得你出家吗?” 潘筠就低头失落的道:“我娘死了,我爹……我是被卖为奴,偶然间碰到师兄师姐的。” 明太太一听,怜惜不已,“既来了我们玉山县,那就把从前种种都忘了吧,我看你师兄师姐们对你极好。” “你现在就做了庙祝,将来也算有出路了,长大后,就算是考不中度牒,也能在汾水村落脚,靠着庙祝过活。” 庙祝是有额外收入的,不说可以借着这个身份在附近接一些有关山神庙的工作,就是百姓供奉给山神庙的东西,她也能分一些。 所以她已经算是能在这个世界立足了。 明太太觉得三清观对这个小女孩真的很好。 潘筠笑着点点头,自信的道:“但我一定可以考中度牒。” “哦?你如此自信?”明瑄笑道:“你可知道现在度牒有多难考吗?” 潘筠自信满满:“不管多难考,我都能考中的。” 她前世好歹学习了那么长时间的道法,就算两个世界的道法有些出入,再学习她也能事半功倍,不信她考不中。 明瑄抚掌笑道:“这个自信好,倒有我的风格,这样吧,明年你和王璁一起去考,若能考中,我奖你……奖你,生员是什么待遇,你就是什么待遇。” 潘筠扭头问王璁,“明年考度牒?” “对,”王璁道:“明年六月考度牒,所以这次我回来后就不出远门了,只在附近经商,等广信府开考,我就去考试。” 明瑄得了确定的消息,又是一番叹息,“你如此才识,竟然去考度牒,实在是惋惜,你真的不考虑去考仕途吗?” 王璁摇头。 “罢了,我不勉强你。” 说是不勉强,真去书房里找《大明律》和《大诰》时,他还把多余的经史子集,还有他以前读书的笔记给找出来塞给他,“都是我以前科举用过的,有的虽然时文过时了,但经史子集的解析没有,你多看一看,明年你要是考不中度牒,还是回来考科举吧。” 王璁笑骂:“你少乌鸦嘴了,我从小便学道,还能考不中?” 书太多了,装满了一个箱子,最后只能让下人抬到车上。 王璁和明瑄抱拳,“我先走了,改日再聚。” 明瑄抱抱拳,目送他们坐上骡车离开,叹息一声道:“都是他父亲误了他啊~~” 明太太不知何时走到他身侧的,闻言道:“千金难买心头悦,我看王先生乐在其中,你何必强人所难呢?” “你懂什么,除科举外,其他都是歧途。” “我看是你魔怔了,读书就好,为何非得科举?”明太太道:“要不是家里有些资产,就你当县令的那点俸禄,家里连饭都要吃不起了。” “胡说,我们官员的俸禄,先祖爷都是算好的,吃饱是绝对没问题的,也就吃得没那么好而已。” “说的不错,明日你就不要吃肉了,接下来的一个月,你也没茶没酒了。”明太太转身就走。 明瑄张大了嘴巴,连忙追在后面认错,“夫人,我知错了,我那不是顺嘴一说吗,我知道,家中的银钱大半是你赚的,多亏你操持,家里日子才好过些……” 明瑄哄夫人去了,王璁也在哄潘筠,“小师叔是不是觉得无聊了?我一会儿带你逛逛街去?” 潘筠又不是真的小孩,直接就拒绝了,她道:“去一趟钱家吧。” 上次卖给钱家二十张符,一天之内,她就把钱花光了,五十两依旧寄到大同,还有一百五十两,还了欠陶季和王费隐的钱,剩下的全都放在道观的账上,以做修山神庙的支出。 果然,钱全都花出去之后,她不仅没倒霉,这两日还很幸运,她隐隐有种自己的运气在变好,或者说,她在变得没那么倒霉了。 虽然这种变化很微小,但她还是感觉到了。 王璁知道她是要去钱家卖符箓后忙道:“小师叔,我这次经商回来盈余了不少钱,建山神庙要是有缺口,我可以补上。” “你刚才不是说了,建山神庙只能是我和你父亲出钱吗?” 王璁:“那是我爹说的,但我觉着,我赚的钱最后也要放在道观里用,道观里的就是我爹的,这笔钱算我爹拿出来的,也没错啊。” 潘筠见他这样视金钱如粪土,感慨万千的拍拍他肩膀道:“好侄子,真是委屈你了,这么大一个道观压在你肩膀上……” “我不委屈啊,”王璁理所当然的道:“父亲百年之后,这道观总归我继承,我现在养它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道观是他家,他养家有什么错? 潘筠噎了一下后道:“可我们这些人有可能会四散离开,我听说,三师兄看诊挣的钱连自己炼丹的钱都凑不够,观里的花销全靠你,我们吃的用的穿的,还有泡药浴的花费,都要靠你。” 王璁见她像个大人一样忧虑,不由笑起来,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道:“小师叔,你还小呢,这些烦心事少想,我们是一家人,养育彼此不是应该的吗?” “你不必怕花钱,我别的本事没有,赚钱养你们的能力还是有的,”王璁温柔的道:“你只要和妙真妙和师妹们一起好好修炼便好,其他事不必管。” 他顿了顿后道:“而且您财运不佳,更不该去费这个心,以免影响道心。” 潘筠声音都尖了,“我财运不佳?” 她哼了一声,不服气道:“我是存不住钱,但这不是财运不佳,我赚钱的能力和运气强着呢。” 王璁只是笑笑。 见他不信,潘筠就指着前方道:“去钱家,现在立刻去钱家!” 潘筠本来只是想去钱家和钱老爷父子联络一下感情的,毕竟她手里不好留钱,现在也没有太大的用钱项目,加上符箓的消耗需要一个很长的周期,所以这次没想卖符的。 可她现在改主意了。 潘筠把自己的大钱包拿出来,扯开,手在布袋子里动了动手,收在灵境空间里的符就到了手心里,她全都拿出来,一张一张的挑选。 她要挑一张有趣的,与众不同的符给钱老爷。 潘筠很快挑出一张大力符,叠好后其他的符全都塞进大钱包里挂在腰上。 王璁看在眼里,不由好奇,“这是什么符,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没见过就对了,这是我画的新符,全天下只有我一个人会画,叫大力符,贴上以后激发,力大如牛,做事打架力气都会变大。” 王璁皱眉,“有这样的符?大力符的力是从何处借的?” 潘筠道:“从前我们一直以为大力符的力是和身体借的,就像是将身体的元力短时间内聚在一处使用,所以使用过后常常有肌肉酸疼和萎靡不振的症状,但我现在知道了,大力符的力是和神仙们借的。” “我现在画的这一张符就是和后土娘娘借的力,”潘筠道:“经过我多次试验,和后土娘娘借力最省力不说,力气增幅还最大,我认为是因为天地灵气更亲近后土娘娘,当符激发之后,它直接捕捉空气中的灵气转化为元力,不必进入丹田也可以为人所用。” 大力符是前世的基础符,使用一直有酸疼乏力的后遗症。 她和前世的人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直到来到这个世界。 她才知道,原来符箓用起来可以这样舒服,这样顺畅。 原来画符不仅是和天地灵气沟通,借用天地规则来达成目的,也是和神的意志达成合作关系。 当三者结合在一起,画出来的符力量更强,使用者耗费的力也更少,使用的更顺畅。 只有天知道她在山上研究这些符箓时有多快乐。 唉,俗务缠身啊,真是讨厌,等山神庙建好,她一定要努力修炼,在山上宅他两个月。 到了钱家,钱老爷依旧热情的接待了她。 对潘筠推荐的符,他根本没多想,直接闭眼入。 见只有一张,他还甚是惋惜,“小仙长这次怎么只画了一张符?可是身体不适?” “贫道身体好得很,不过是沉迷修炼,没有多余的时间画符而已。” 王璁忍不住扭头看她,他可是看到她刚才掏出好大一把符的,上面灵光闪烁,一看就是画好的。 潘筠是想维持关系,却不想一下子把肥羊身上的毛都薅秃了,赚钱这种事,就应该细水长流。 潘筠赚了二十两,还陪钱老爷吹了一下牛,等他聊尽兴了才起身告辞。 这一次,钱老爷给的是两块银锭,看上去可白,可大,可好看了。 潘筠一手一个,坐到车上就让王璁看她手里的银锭,“怎样,我说赚钱不难吧?” 王璁很不理解,“为什么?我爹和四师叔也会画符,为什么他们的符在玉山县就卖不出去?” 潘筠:“那是因为他们没卖吧?我就没见过他们卖过符,甚至连画符都没见过,哦,除了上课的时候。” 王璁扭头去看他,“小师叔,你太天真了,我爹和四师叔之所以不画符,那是因为除了做法事的时候,他们的画的符基本用不上。” “为什么?”潘筠很不理解,“我看他们画的符挺好的呀。” 王璁摊手,“或许这就是因为没有财运吧。” 潘筠就凑道王璁旁边小声问道:“大侄子,你知道为什么咱三清山的人都不太有财运吗?” 王璁:“受山神影响吧,不过也只到小师叔这一辈,我和师弟师妹们就不怎么受影响了。” “你知道山神潘公的来历吗?” 王璁摇头,“不知,就连我爹都没敢问山神,不过……” 他也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我爹私下翻过典籍,怀疑祂参与过神仙大战,祂当时可能站错队了。” 潘筠瞪大了眼睛,小小声的问道:“真的假的?” “不知真假,我爹是这么怀疑的,也只告诉了我,小师叔可不要告诉别人。” 潘筠点头,“我一定不说,那他站队谁了?” “可能是跟妖有关,或是倾向于妖的神仙吧,山神不就是鸡头鹤身吗?祂既是妖神,自然是站妖那一方的了。” 潘筠扭头看他。 王璁被她看得心中忐忑,“怎么了?” 潘筠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大侄子啊,传言不可信啊,谁说山神是鸡头鹤身了?祂分明就是一只鹤,很漂亮的鹤,不信你回去问你爹。” 王璁:“……莫非小师叔真的见过山神?” 潘筠骄傲不已:“那是当然,还不止一次呢。” 今天的幸运数字是尾号为9的数字,截图为证 第九十九章 实验1 这一次,潘筠没有花掉二十两,而是把它存起来,一路上,她都特别小心。 而她,一路顺畅,一点倒霉事都没有。 她若有所思,【上次那些药材的价值可没有二十两,是不是意味着我功德累积越多,我能存住的钱也更多?】 黑猫:【你可以试一试。】 潘筠摸了摸它的脑袋,【我给我爹他们又寄了五十两,这次如果他们没出事,我就再寄一百两,我一定要试验出来,我的钱,给他们,到底对他们有没有影响。】 【等试出来,再试一试借钱给其他人,对我和对借钱的人的影响,要是都没有影响,嘿嘿嘿……】 潘筠笑得有点奸诈。 潘小黑不由感叹,【你还真是什么空子都能钻啊。】 【瞎说,什么钻空子,我这是合理合法的把日子过好,向往美好生活,我有什么错?】 潘筠肉眼可见的开朗起来,恨不得抱着猫猫在车上快活的转三圈。 王璁忍不住一再扭头看她,“小师叔,你想什么呢?” “想钱。”潘筠一顿,猛的扭头过来,“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我要是借钱来用,那算是欠债,当不算存款吧?” 王璁:“啊?” 潘筠问他,“大侄子,你身上有钱吗?借我一百,不,五百两。” 王璁微微皱眉,并没有问她要钱做什么,开始掏钱袋,“小师叔,我身上没这么多钱……” “等一下,”潘筠按住他掏钱的手,道:“等回到山上再借我,现在先不借。” 王璁就把钱袋收好,“哦。” 潘筠跃跃欲试,做实验的心情渴望到达了顶峰。 果然,虽然她转世投胎许多年,但前世做研究员的习惯还在,做实验真的很让人有成就感,即便是失败了,也有感觉。 毕竟排除了一个错误的方法,离成功又近了一步不是? 潘筠一连在心底列出了好几个想做的实验,比如,和王璁借钱寄给她爹,看她爹和她会不会受影响; 和王璁借钱送及给,两个方式下她和对方所受的影响。 天道无情,存在的是规则,所以她只要摸透规则,即便身上不能有大量钱财,她也有办法让自己能够支配大量钱财。 一回到道观,潘筠就冲王璁伸手。 王璁都没来得及把带回来的书整理出来,便回屋去把钱拿来给她。 王费隐看到这一沓银票,跳起来离得十步远,大声问道:“你们干什么?” 潘筠一把抓过银票,数了数就在手心上拍起来,鄙视的扫了王费隐一眼,“大师兄你怕什么,又不是给你钱,这是给我的。” 王费隐走上前两步,不可置信的看向他儿子,“王璁,你发昏了?还是小师妹你给他贴了什么新符,让他失智?” 王璁:“爹,这是小师叔借的。” 潘筠:“对啊,我借的,会还的。” 王费隐摸了摸自己的心脏道:“你这一年挣了多少钱?” 王璁咧开嘴笑道:“除去管事伙计们的工钱,约有七百五十两。” “这一把银票多少?” 王璁:“五百两。” “五百两!”王费隐声音都尖了,“大半的钱就这样借出去了?败家子!你不知道她存不住钱吗?接下来我们三清观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大师兄,我觉得你这样不对,怎么能把养家的重担都放在大师侄身上呢?我们……” “你闭嘴,你也是既得利益者,吃的用的,还有泡的药浴花费等多是他拿回来的钱。” 潘筠:“所以我从不指责大师侄,他不过是往外借个钱而已,这是他自己的钱,想借就借,有什么问题?” 王璁默默地没说话。 王费隐开始转着脑袋找竹条,“竹条呢,我的竹条呢?” 一旁站着的玄妙立即给他递了一根竹条。 王费隐抓起竹条就去揍潘筠,潘筠转身就跑。 潘筠犹如小蛇一般呲溜一下就从门角那里窜出去,脚尖在半空中连踩空气,越飞越高,很快就飞身入林中消失不见。 王费隐紧随其后,竹条在空中一甩,发出爆鸣声,抽了几下也没打到她,他追的越发急了。 王璁等人立即跟着追出大殿,站在山门前看王费隐满山的撵潘筠打。 王璁眼睛发亮,惊叹不已,“小师叔的武功竟如此厉害。” 妙和激动不已,在一旁给潘筠鼓劲,“小师叔快跑,快跑啊——” 妙真也捏紧了拳头。 玄妙的视线全落在潘筠身上,见她都绕着山顶跑两圈了,除了功力实在不济,被王费隐追上抽了两下屁股外,她没有任何意外发生,就扬声叫道:“大师兄,可以了。” 潘筠飞身落地,脚步轻巧的一转躲在玄妙身后,王费隐意犹未尽的收手。 他把竹条丢给妙和,道:“这个方法我试过,应急还可以,但钱要是在手上留久了,即便是借的,也会开始倒霉。” 潘筠一听,从玄妙身后转出来,问道:“那大师兄试过借钱给别人吗?” “借钱?”王费隐哼哼,“你看我像是有钱借给别人的人吗?” 潘筠:“挣啊,前脚挣,后脚借,这不就实验出来了吗?” 王费隐噎住。 玄妙道:“大师兄没做过这个实验,你可以试试。” 潘筠就笑眯眯的道:“四师姐,过几天我借钱给你?” 玄妙:“你借,我就要。” 王璁这才明白,潘筠这是在做实验呢。 潘筠把借来的五百两收在灵境空间里,让它想掉都没处掉。 确保了钱财的安全,其他的且随缘。 道观的稻谷晒得差不多了,王费隐带着他们下山把晾晒好的稻谷背上山。 山神庙开始建了,幸而王璁回来了,他可以下去帮忙和监工,所以潘筠她们几个小的就不必要总是下山了。 她们就上课,修炼,舂米,以及种菜收菜。 三清山的冬天很冷,山上会落雪,所以观里有地窖,需要提前存好过冬要吃的菜。 白菜和萝卜放在地窖里都能存一段时间,但远远不够,所以他们要晾晒干菜,还要腌菜。 潘筠第一次知道,她看上去仙风道骨的四师姐竟然会腌菜。 听妙和妙真形容,她腌的菜还挺好吃。 玄妙一边教她们晾晒干菜,腌菜,一边给她们上课,“食物中的精气就和药材的药力一般,都可以给身体提供能量,在人体内化为元气。” “所以丹道的修炼之法,除了打坐修炼之外,还有吃。” 玄妙悠悠的道:“丹药、菜蔬、飞禽走兽,凡可以食用的东西都能给身体提供精气和元气,也都可以用作修炼。” “其中以天生地养的草植最好,所以药和菜蔬总是会排在第一位,它们是最好,也是最美味的食材。” “其次是食草类的动物,它们要次一等,但也能给人体带来精元,是补气血的良品,不过由它们在体内产生的污浊之气也不少。” “最次一等的就是食肉类的动物了,补充的精元少不说,产生的污浊之气还重,是食材里的下下等。” 潘筠:“比如老虎、狼、豹子这类动物?” 玄妙颔首,“它们的肉和血都不好吃,你们该知道的……” 潘筠直接摇头,“不知道,没吃过。” 玄妙瞥了她一眼后道:“你若想知道也可以,下次带你去打一只虎。” 潘筠连连摇头,“不不不,还是别作孽了。” 即便是到了26世纪,老虎变异,变得异常凶猛,依旧稀少,所以它还是珍稀动物。 妙和虽然流口水,却也点头,“福生无量天尊,只为了知道老虎肉难吃还是好吃就去杀一只老虎,是太作孽了,但要是有人家急需老虎治病,我可以吃一小块肉试试。” 玄妙摇头,“老虎的药用价值并没有它的价格表现出来的那么好,其他的药完全可以替代它所有的药用价值,不过是有钱人因为老虎难得,追崇出来的价格罢了。” “真要论杀的价值,只有在它们危害到人时才有杀的价值,你们既然不想作孽,以后看见它,离得远点就是了。” 潘筠转了转眼珠子,好奇的问道:“四师姐,外面的世界有妖吗?” 玄妙瞥了她一眼后道:“世上无奇不有,你们没见过,不代表没有。” 那就是有的意思了。 “四师姐见过吗?” 玄妙:“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就好奇嘛,我们要是在外面碰见了妖,那是不是要降妖除魔?” 玄妙:“它们又没招惹你,也不害人,你去除它们做什么?” “不要学龙虎山那群道士,”她道:“这个世界并不是人类的世界,天道之下生活了万千物种,大道自然,顺其自然便好。” 妙真:“要是有妖魔害人呢?” “那身为人族,你应该救助同胞,降妖除魔。”玄妙道:“这个时候你们就可以和龙虎山的道士一起了。” “师姐,你打过几个妖?”潘筠眼睛发亮的看着玄妙。 玄妙:“少打听这些东西,你们可能一辈子都碰不上,我也不希望你们碰上。” “哎呀,是否碰上另说,您说了我们才有准备,总不能碰到了才教,临时抱佛脚,万一我们被妖除了怎么办?” 妙和妙真连连点头,都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 尾号1 第一百章 实验2 见三人都这样有兴趣,玄妙就拍了拍手道:“你们今天要是能把这三缸菜腌好,我明日就给你们上捉妖篇的道法和符箓。” 潘筠兴奋起来,“我们道观还有这样的课?” 她立即把芥菜拉到身前,卷起袖子道:“我现在就干!” 妙真妙和也加快了速度。 三人同心协力,赶在吃晚饭前把三缸菜都腌好封缸,然后抬到厨房放好。 腌菜的温度不能过高,也不能过低,这个时间,放在厨房是最好的。 等回头腌好了,天气也凉了,就可以转到地窖里。 潘筠才放好腌菜缸,灵境的金色进度条开始叮咚叮咚的前进。 +1+1+1…… 潘筠猛的抬起头来,问同样支棱起来的潘小黑,【涨了多少?】 它不会单独显示涨了多少,得自己做加减法,刚才的数额是多少来着? 潘小黑可比潘筠留意多了,记性更是过目不忘,喵了一声道:“涨了十五。” 潘筠挑眉,一点一点的涨,不多不少正好涨了十五点,这就很好溯源了。 “是那些小乞儿?” 妙和抹了一下额头的汗,扭头:“什么?” “没什么,”潘筠重新将袖子卷好,问道:“我们是不是要做晚饭了?” 跟三清山隔了几十里的玉山县县城中的茅草棚里,于婆婆和十四个孩子围在一处,手里都捧着一碗浓稠的粥。 “这是三清山三清观的潘小道长送来的,每日餐前都要谢谢她,是她让你们吃上了这一碗粥。” 十四个孩子一起应下,包括最小的那个还不太会说话的孩子,都咿咿呀呀一顿。 今天的粥真好吃啊,比他们从街上讨回来的所有吃食都好吃,干净,浓稠,又热乎乎的。 潘筠提醒,妙和这才发现天晚了,肚子也饿了,当即道:“我来做饭!” “我来吧,”妙真道:“你们两个去摘菜。” 妙和就叹气,“现在哪有好吃的菜啊,我已经四天没吃肉了,要不我们今晚煮鸡蛋吃吧。” 妙真:“只有两个鸡蛋了,有一个是今天早上下的。” 妙和:“可以打蛋花汤,我去摘一点苦麻菜,用它和鸡蛋打汤。” 潘筠:“你是会吃的。” 妙和拽着她就往外跑,苦麻菜不种后院,而是种在丹井那一块,那里也被他们开辟出好几块菜地。 妙和拉着潘筠才跑过山门,背着背篓气喘吁吁爬上来的陶岩柏立即叫住她,“五师妹!” 妙和猛的扭头,大声叫起来,“三师兄!” “五师妹!小师叔!”陶岩柏这一次下山好久,想家不已,这一下看见俩人就跟久居在外的游子回来看到亲人一样激动。 他刷的一下从身后的背篓里抽出一条油花花的五花肉,高举着大喊,“五师妹你看!” “啊——”妙和大叫一声,心里眼里全是他手上晃动的五花肉,“三师兄——” “五师妹——” “三师兄——” 潘筠忍无可忍,跳到俩人中间大声叫道:“给我闭嘴!” 一只脚从后踹了陶岩柏屁股一下,把人从道上踹开后走上来。 潘筠愣愣,“三师兄,你咋这么瘦,这么黑了?” 陶季看见她面色好看了点,点头道:“一言难尽,晚上再与你说,家里有什么吃的?” 家里什么吃的都没有,要是一定要吃,那就只有…… 潘筠扭头去看大殿上供着的瓜果。 她跳进大殿跪在蒲团上,毕恭毕敬的和三清祖师们告罪,拜了拜后从供盘里取了两个梨去洗,然后递给俩人。 陶季将背篓放下,接过梨就啃。 陶岩柏活力无限,虽然饿,但能忍,他也放下背篓,从里面拿出各种东西和妙和分享,“我和三师叔买了两条五花肉,还有一只鸡,杀好了,晚上也炖上,还给你们买了头绳和两匹布……” 妙和兴奋不已,“这一条五花肉就先腌上,放在碗里,用篮子挂在井里,明天后天再吃都行,鸡也可以砍一半留到明天。” 潘筠见陶岩柏不吃,就自己啃了手中的梨,和陶季一起坐在台阶上看他们分东西,“三师兄,看样子你们这趟赚了不少啊。” 陶季:“宁愿不去赚这份钱。” 潘筠:“说说,说说,为什么不愿意?” 见她一副要兴奋听八卦的模样,陶季顺利被她激起心中的愤怒和倾诉欲,巴拉巴拉的说起来,“本来是去给程家程老爷看病的,可巧,把他从鬼门关上拉回来了,他家隔壁有一户姓梁的人家,家里有个孩子疟疾,危在旦夕,请了我过去,我就去救了,嘿,我游走江湖多年,也见识过不少病人了,但像他们家这样不讲理的病患家属我还是第一次见。” 潘筠先问:“孩子救回来了吗?” “救回来了。” 潘筠就开始和陶季一起讨伐他们家家属,问道:“三师兄,他们怎么欺负你了?告诉我,我回头替你出气。” 陶季哼哼,“你别吹牛了,那家人蛮不讲理,三清下凡都制不住他们,你就别想了。” “我不信,除非你告诉我他们是怎么欺负你的。” 正在分享礼物的陶岩柏回头道:“小师叔,你不知道,梁家人可抠了,疑心病还重。” “他们家孩子得了疟疾,城里大夫都治不好,都让他们家准备后事了,三师叔去了一副药下去,那孩子就活了过来,他们家就觉得病不是很重,不仅去讹那些大夫,还说我们三师叔后续开的方子太贵,怀疑我们多赚他们的药钱。” 陶岩柏巴拉巴拉,“我们在他们家,口渴了喝一碗水,他们都要多看两眼,生怕我们多拿他们东西。” “要不是那孩子看着实在可怜,我们都不想救了。” 陶季点头,“最气人的是我打算留下药方就走,不再管他们家的事,结果出门就遇到福源寺的和尚,那几个秃驴,硬是拿话激我,让我在梁家看着那孩子痊愈了才走,不然我早回来了。” 潘筠:“福源寺?是不是慧缘那秃驴?” “……倒不是慧缘和尚,小师妹,你别叫慧缘秃驴,人家好歹是得道高僧,还曾送你礼物呢。” 潘筠义正言辞,“他再得道,再对我好,他福源寺的和尚也不能欺负三师兄你啊。” 陶季心内有点小感动,道:“不是慧缘,是慧浅几个。” “慧浅?三师兄,你确定对方的名字是叫这个吗?怎么听着像是不太聪明的样子,法号不应该叫慧深之类的吗?” “慧深是慧深,慧浅是慧浅。” 潘筠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他是不是不太聪明,所以他师父给他取了个贴合他的名字?” 陶季给了她一个赞许的目光。 俩人正要再深入交流一下福源寺的八卦,就听到王费隐幽幽的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呢?” 陶季立即收声,起身低头行礼,“大师兄,我们没说什么。” 王费隐严肃着一张脸,当着三个孩子的面没训他,只去瞪潘筠陶岩柏和妙和,“你们三还在这儿干什么,饭菜都做好了,东西也都收拾好了?” 三人一哄而散,陶岩柏把东西背回后院,潘筠和妙和跑去摘菜。 陶季也拎起背篓要走,被王费隐叫住。 王费隐扭头去看跟在他身后的王璁。 王璁就给了陶季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也回了后院。 王费隐这才教训陶季,“你都多大的人了,还学不乖。山上这么多孩子,不知道要言传身教吗?怎么能背后说人坏话呢?还是以人的名字来取笑。” 陶季委屈道:“我就只说了一句慧深是慧深,慧浅是慧浅,其他的话都是小师妹说的,您怎么不说她?” “她只有八岁,你也只有八岁吗?” 陶季委屈死了,但还是认错,“我知错了,下次改。” 王费隐这才哼了一声,然后问道:“福源寺的秃驴欺负你了?” 陶季点头。 王费隐就说他,“你的武功学来是受气的?打回去呀,你是大夫,是去治病救人的,你救死扶伤还救出错来了?你看看你,哪次下山不是胖个三两斤才回来,全山最白白胖胖的就你们师徒两个,结果你现在黑成什么样,瘦成什么样了?” 王费隐一边说一边心疼,咬牙切齿道:“慧缘不会管教,待我写信给他,他要是不管好他那几个师弟,下次我去替他管教。” 陶季舒心了,点头。 “你少点头,这次回山就好好修炼,没事别往山下跑了。”王费隐冷笑道:“福源寺那群秃驴欺软怕硬,这是见你修为低,所以欺负你呢,你要是修为足够高,他们敢拿话激你吗?” 陶季低头应下。 妙和妙真摘了好多菜回去。 陶季和王璁已经撸起袖子切肉砍鸡,陶岩柏和妙真一起在厨房打下手。 玄妙在腌肉,只有王费隐依旧坐在崖边的大石头上发呆。 潘筠见怪不怪,找了块石头坐下,把菜择好拿去洗。 人多干活就快,不多会儿大锅就烧起来,开始炖鸡,炒肉,煮菜。 但这顿饭他们也是天黑之后才吃上。 一观人就着天上的月光吃饭,因为夜晚天冷,连只蚊子都没有。 潘筠以为她会渡过一个美好的夜晚,毕竟,今晚吃到了肉,吃到了鸡,还吃到了瓜,除了对三师兄有点心疼外,一切都很完美,结果她晚上就开始拉肚子。 这熟悉的开端哦~~ 今天的幸运数字是尾号为1的数字,截图为证 第一百零一章 望气术 潘筠捂着肚子回屋,这已经是她今晚第三次跑厕所了,这条夜路她走过无数次,但现在,她愣是左脚拌右脚,啪叽一声摔了。 “喵——” “闭嘴!”潘筠撑着手臂爬起来,咬牙切齿道:“再让我听到你的笑声,我把你的嘴巴封了。” 潘小黑不笑了,却故意走到她前面,歪着脑袋回头看她,琉璃大眼睛里全是嘲讽。 潘筠:…… 潘筠深吸一口气,决定大人不记小猫过,冷声道:“记下来,借钱五百两,第三天开始倒霉。” 潘小黑虽然嘲笑她,但事情是做的。 潘筠爬起来,慢慢摸索回了屋,撩起裤腿看了一下摔肿的膝盖,再看一眼手掌,想了想,把钱拿出来,连夜去敲妙真和玄妙的门。 玄妙和妙真一脸冷漠的看着她。 潘筠冲俩人讨好的一笑,伸过去两张五十两的银票,“师姐,我借给你一百两。” “妙真,我借你一百两,你过两天再还我吧。” 玄妙和妙真低头看着递到眼前的银票,到底配合她做了这个实验,伸手接过。 潘筠呼出一口气,保证,“下不为例,我下次绝不会深更半夜敲你们的门。” 玄妙冷着脸道:“要紧的事许你敲门,不要紧的事就憋着。” 说罢,将门关上。 潘筠就捂着肚子想,那她拉肚子到底算要紧的事,还是算不要紧的事? 潘筠转身去敲妙和的门。 敲了许久,妙和才闭着眼睛过来开门,她努力掀开眼皮,却也只能掀开一条缝,脑袋半耷拉着问:“怎么了?” 潘筠拿出一百两塞给她,“妙和,我借给你一百两银子,你收好了,过两天再还我。” 妙和愣愣的应下,收了钱就关上门,游魂一样回到自己的床上。 第二天一早,她从床上醒来,穿衣服的时候从里衣兜里掉出两张银票来。 她“哇”的一声,快速捞起银票对着晨光看了又看,确定是真的以后就套上衣服飞速跑出去。 一口气跑到前院山门,冲正在练功的众人大声道:“师父——,三清祖师赏了我一百两银子!” 正打坐吐纳的陶季差点一头从石头上栽下去,王费隐还慢悠悠的打拳,闻言不紧不慢的问道:“你做了什么好事,三清祖师赏你钱?” 妙和想了想后道:“我每天都给三清祖师擦供台。” 王费隐:“这些事你小师叔和妙真也没少干,怎么不见他们得赏?” 妙真就掏出一百两道:“我也有。” 王费隐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扭头看过来。 潘筠慢悠悠的掏出二百两道:“我也有银票呢,妙和,有没有可能,那一百两是我借给你的?” 妙和一脸懵,“借给我的?为什么要借给我?我没有要和你借钱啊,虽然我没钱,但我也不缺钱呀。” 妙真提醒她道:“昨晚小师叔开始倒霉,然后敲我们的门把钱借出去了。” “哦,”妙和往后一仰,眼睛瞪大,“原来我昨晚真的有人敲门,我真的起床开门了呀,我还以为我是做梦呢。” 妙和把一百两收好,拍了拍自己的袖兜道:“小师叔你放心吧,这一百两放在我这儿绝对掉不了,你要借给我几天?” 潘筠:“就暂时借着吧,要是过了十天还没影响,就还给大师侄。” 潘筠很有耐心,她一定要把这个规则闹明白,为此,她不介意拉肚子,摔跤。 早课做完,想到今天要上降妖除魔篇就兴奋。 这课一看就是实操课,学的是攻击类的道法和武功。 果然,吃过早饭之后玄妙就把他们带到一块空地上道:“世上有妖魔,擅隐藏于人群中,人越多,越繁华的地方,藏匿的妖魔鬼怪就越多。” “身为道门中人,除了追求大道之外,我们在人间最重要的职责就是降妖除魔。” 玄妙道:“妖魔大多没有怜悯之心,与人对立,所以说除妖杀魔,可这世上的生灵皆平等,也并不是所有妖魔都会害人,对这一部分妖魔,我们杀是不杀?” 妙和刷的一下举手,积极的道:“我知道,昨天师叔说过了,不杀!” 玄妙点头,“所以你们要学会分辨妖魔是否害人,是否有罪孽,罪孽是否深重。” “妖魔和人一样,会撒谎,所以不要去听他们说了什么,要学会望气。” 妙真喃喃:“望气?” 玄妙点头,看向潘筠,“这一点对小师妹来说不难,我见过你望气,以我的眼光来看,你的望气术不在大师兄,甚至龙虎山众道之下。” 妙真妙和扭头看她,哇的一声,钦佩不已。 潘筠没有否认,直接点头。 不过她会的可不是望气术,而是天生的,是属于她心窍的天赋。 “所以要学降妖除魔就要先学会望气,”玄妙道:“望气之术,不仅用于妖魔,也用于人身,风水……” 潘筠从来没有认真的学过望气术,前世,她主修的是阵法和符箓,对于望气术,只在高中和大学时学过一些粗浅的知识。 因为她天生心窍的缘故,即便不学望气之术,她也能快速看到人事物的本质,因此望气术对她来说没多大用处。 可听玄妙的课,才知道望气术不止是望气术而已,它一定意义上是教人怎样去分辨人事物的本质。 通俗点讲,辨别忠奸,可能是人一生的课题。 玄妙举了很多例子,也教了他们初浅的望气法,奈何无法实践啊。 第二天,不仅妙和妙真,就连道法稀松的陶岩柏都学会了初浅的望气法,玄妙的目光扫了一圈,最后把潘筠拎出来让他们看。 “想一想,现在她是你们的客人,来找你们算命,你们从她的气上看出什么来了?” 妙真不太熟练的掐诀,手指划过眼睛,再睁开看向潘筠,看了片刻后道:“贵气,此人是个身份贵重的人。” 说完皱眉,“小师叔身份贵重吗?” 玄妙冷着脸道:“你看到的贵气是功德之气,她是个有功德的人。你还没分出来贵气和功德之气。” “哦——”妙真失望的垮下肩膀。 妙和也在望,憋了半天后道:“小师叔,你红光满面,一看就是身体康健的人。” 潘筠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身体康健?” 她扭头去看玄妙。 玄妙打量了她一下后点头道:“妙和没有看错,你身体比刚来的时候好太多了,看来我三清山还真是养人。” “不过妙和,你这用的不是我的望气术,而是用了医者中的望气法。” 妙和心虚道:“不能通用吗?” 潘筠也道:“对啊,不能通用吗,反正都是望气。” 玄妙:“虽然都是望气,可两者间还是有不同的,你将来虽走丹道一途,但也要学术法才行。” “医道不分家,你知道医者分为上医、中医和下医吗?” 妙和摇头。 潘筠和妙真陶岩柏也跟着一起摇头。 玄妙就道:“你们年纪不小,应该要学《史记》了,史记中有一篇文章,《扁鹊见蔡桓公》,里面就很清晰的分了上医,中医和下医。” “扁鹊说,他属于下医,病入血液骨髓后开始治病,当今世上,绝大多数医者都属于下医,甚至是庸医,头痛医头脚痛医脚。” 陶岩柏:“三师叔也这么和我说过,还让我不要学他们。” 玄妙:“而他的次兄在病发于毫毛中时便开始治疗,属于中医;长兄于病视神,还未成形时就除之,属于上医。” 她道:“真正的上医是能知晓宇宙奥秘的,人体就如同宇宙,一个人便是一个宇宙,当医者对人体的了解足够深,他对宇宙的了解也就足够深入。” “气功丹道是最贴近天道自然法则的修炼方法,所以,学道者必通医,上医必为上等玄者,中医也通道学。”玄妙一字一顿的道:“所以你要想在丹道上走得更远,那就不能只学习医术和炼丹,其他玄术你也都要学习。” “只有两法精通者才能无限接近于道。” 潘筠听了认真起来,决定自己也好好的学习气功丹道,不能只沉浸在前世擅长的阵法和符箓之中。 见所有人都认真了,玄妙才让大家继续观察潘筠身上的气。 轮到陶岩柏时,陶岩柏憋红了脸才道:“我,我看到小师叔的气很盛。” 玄妙面无表情的问:“然后呢?” “然后?”陶岩柏摸了摸脑门,小声道:“然后我有点不安,我想离小师叔远一点。” 玄妙惊讶的看他,“你倒有两分天赋,不过你也比妙真妙和年长几岁,所以不用骄傲。” “不敢,不敢,我不敢骄傲。” 潘筠扭头问他,“难道我不平易近人吗?” 陶岩柏一脸纠结,“小师叔你很平易近人,可我刚才望气时的确想离你远远的,我有点怕你。” “怕就对了,”玄妙道:“六感灵敏的人都会下意识离你远一点的,除此外,就是像我这样望气术好的人,也会离你远一点。” 潘筠皱眉:“为什么?” “你身上有一股气,代表着威严,代表着麻烦,”玄妙道:“我们修道之人,遇到麻烦就要学会避开,不去主动招惹麻烦。” 潘筠:“那你当初和三师兄追着我不放。” “一来,我答应了你父亲,要帮你一次;二来,你的确很有修道天赋,我惜才,明知道你离开后会命运多舛,甚至会死,自不愿就此埋没了你。” “反正三清山已经有这么多麻烦了,不多你一个,我想大师兄会处理好的。” 潘筠:“我谢谢您了。” 玄妙:“不必谢。好了,你们既然从她身上看出别的东西来了,那就换望我的气吧。” 说罢,她站在几人面前。 潘筠一听,也掐诀划过眼睛,看起她来,但看了半天什么都没看到。 她不信邪,干脆运转功法,用天赋去看,这一看不得了,玄妙身上三股气纠缠在一起。 白金红三色,那白色是大多数人的气运颜色,金色是功德,那这红色就是……杀孽了。 潘筠愣愣的看着,这是属于在外面看到要被降妖除魔除掉的魔吧? 她扭头去看妙真和妙和,见俩人正在死命的掐诀,时不时的还眨一下眼睛,就问:“你们看不到?” 俩人失望不已,一起摇头,“我们什么也看不到。” 三人就一起扭头去看陶岩柏。 陶岩柏顿了一下,还是小声道:“我也什么都看不到,但我也想离四师叔远一点。” 妙和颇为无语,“你就说你不想离谁远一点吧?” 陶岩柏就看看她,又看看妙真,小声道:“我就不想离你们远,想离你们近一点。” 正巧陶季拎着茶壶和抱了五个碗过来给他们喝水,陶岩柏道:“我也不想离三师叔远,想离三师叔近。” “你们说什么呢?” 玄妙上下打量了一番陶岩柏道:“你没多少修道的天赋,望气一术上倒是有天赋,可以多学一学,对你的丹道医术也有好处。” 陶季给他们倒了茶水,道:“你们今天都上了一个时辰的课了,来喝碗水吧。” 玄妙冲他们点了点头,自己也接了一碗茶水一饮而尽。 见他们都喝了,这才继续道:“你们望不到我的气,是因为我遮蔽了我的气机。” 潘筠:“屏蔽?” 玄妙顿了一下后道:“这么说也没错,遮蔽和屏蔽都是一个意思。” 她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作为修道之人,当你们不想让自己的情况暴露于人前时,可以遮蔽气机。” “遮蔽气机之后,即便是修为高于你的人,也很难望尽你身上的气,了解你的情况,”她看了一眼潘筠后道:“有些天赋卓绝的人除外,这类人不是以望气术在望气,而是自带天赋,以自己的天赋在望气。” “但这类人,千万人中未必有一人,你们也未必能碰见,碰见了也未必会与你们为敌,所以不必太紧张。” 玄妙道:“我们的目的只是为在同行面前遮掩自己的身份,不让人一眼看到底。” “所以除了望气术外,你们还要学会遮蔽天机。” 潘筠将手高高伸起,大声道:“我要学!” 这个真是太适合她了,她什么都知道,而她的对手什么都不会知道,哈哈哈…… 幸运数字是尾号为1的数字,截图为证 第一百零二章 眼药水 潘筠沉迷于望气术和遮蔽气机术中,一天下来,掐诀掐得手都快要抽筋了。 不过最后手没抽筋,眼睛抽筋了。 抽筋了之后眼前灰蒙蒙的,就好像视力一下从5.0退到了2.0,潘筠整个人都懵了。 她不愿承认这是她走霉运引起的,因此跌跌撞撞的跑去找玄妙,“四师姐,你教的法术有后遗症,我眼睛看不见了。” 玄妙只看了一眼就去陶季要来一个瓷瓶,往她眼睛里滴了两滴水,清清凉凉的,就好像一块冰晶落入平静无波的温水中,温度急速下降,随着水波荡开,湖面上的一切污秽都被荡涤干净。 玄妙:“闭上眼睛自己转一转眼珠子,三十息后睁开就好了。” 潘筠照做,三十息后睁开眼睛,眼前又是一片明亮了。 她一阵兴奋,问道:“师姐,这是什么?” “眼药水,”玄妙递给她一瓶,“你大师兄为你大侄子调配的。” 潘筠好奇的拔开塞子闻了闻,什么味道也没有,“咱大侄子的眼睛不好?” “现在还是好的,过一段时间就不见得了,所以要提前准备。”玄妙道:“这瓶你们拿着吧,你们练法术要是练得眼疲劳了就滴两滴,很管用的。” 潘筠:“这眼药水也太管用了,怎么做的?” 玄妙:“蒸出来的,你要是想学就去找大师兄,他一定很乐意教你。” 王费隐当然乐意教,他正愁找不到帮手呢。 一看潘筠抱着只猫在门口探头探脑,他就伸手招她进来,问道:“你借出去三百两,现在不倒霉了?” 潘筠仔细感受了一下后点头,“今天既没有跑肚,也没有摔跤。” “那就是不倒霉了,你身上现在有多少钱?” 潘筠伸出两根手指道:“二百二十两。” 王费隐皱眉,很是不解,“你的存钱数为何会涨呢?难道规则还歧视你我,你越长大,能存的钱就越多,而我不论何时只要手上有钱就倒霉?” 潘筠很好奇,“大师兄,你手上的钱超过多少就会倒霉?” “十两。” 潘筠:“倒是和我一开始差不多。” 她告诉王费隐她的发现,“我之所以会涨,是因为我做好事,积累了功德。功德越多,越幸运,这是规则的认可,大师兄,你要多行好事啊。” 王费隐挑眉,“积德啊~那就是积累人气,若果真如此,我应当也有改变了。这么多年我不敢越雷池一步,回头我也试试。” 钱都是现成的,直接和他儿子要。 王费隐拿定了主意,就让潘筠赶紧干活,“来吧,帮我烧火。” 王费隐做的眼药水是蒸药材蒸出来的药蒸馏水,从管道滴入一个大瓷瓶之中,冷却之后再分入各个小瓶。 它不仅可以滴入眼中,还可以拿来洗眼,睡前使用效果极好。 王费隐道:“看了一日的书,眼中酸涩,眼前朦胧,先用这药水清洗一下眼睛,再一眼滴入一滴后入睡,不仅睡眠更好,一觉醒来,眼睛也能恢复如初。” “不然养成了近视,就只能做睁眼瞎,或是配个放大的镜子随身带着了。” 潘筠不由感叹,“我以前读书的时候要是有这好东西多好呀,眼睛近视,是连法术都不可逆的。” 王费隐:“这眼药水只是预防和缓解,恢复性也很低,你要想近视恢复还得配以针灸,法术嘛,虽然不能恢复视力,但修炼时以元力刺激穴道,是可以有效恢复的。” 潘筠眼睛大亮,“真的啊?” “真的啊,”王费隐道:“你给我好好的烧火,看火,回头我教你,就先教你怎么蒸这个眼药水,然后教你针灸之法。” 王费隐不吝指教,他恨不得道观里的孩子个个全能,什么都会,那样他就可以什么都不用做,专心修炼了。 所以他愿意教授他们任何想学的东西。 潘筠就用了一个时辰的时间蒸眼药水。 一点儿也不难啊,配比在这儿呢,石决明、羚羊角等药材洗净后焯一遍开水,要快,一下立即拿起,沥干之后用纱布包裹放在蒸笼内蒸。 蒸笼是特制的,一分为二,左边烧开的水汽进入右边,将药气蒸出来进入中层,凝成水珠后落在中层,又重复蒸成水汽进入第三层后滑下,进入大瓷瓶。 这个蒸笼也是王费隐发明的。 “本来我是拿来蒸药膏的,蒸着蒸着,我觉得这个蒸笼不错,又改了一番,就可以拿来蒸药水了。”王费隐小声道:“它除了拿来蒸眼药水,还能拿来蒸毒药。” 潘筠一惊,开始觉得眼睛疼了,心惊胆颤的问道:“师,师兄,这药笼蒸过毒药?” “你傻啊,我再缺钱也不至于打不起第二个蒸笼,把毒药和眼药水用一个蒸笼,那个才是蒸毒药的。” 潘筠扭头看去,就见炼丹炉架子边的墙角里还放着一个大架子,上面一套蒸笼。 潘筠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师兄,你一般都蒸什么毒药?” 王费隐:“那可多了,穿肠烂肚的,三步之内必死的,还有烧脑子,让人变傻子的。” 潘筠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大师兄,这些毒药你要给谁用啊?” “给妖魔啊,给你师兄师姐和师侄们防身所用,”王费隐道:“打不过就下药,本事不够毒药凑,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潘筠:“这世上妖魔很多吗?” “不多,但你修道,总会碰见的。” 潘筠:“少的话,概率应该很小吧,为什么一定会碰见?” “因为你们会道法啊,”王费隐道:“捕快总能遇见不平事,仵作总会看到尸体,这也是一种规则。” “那是因为工作职责吧?” 王费隐:“你是道士,还是会道法的道士,降妖除魔也是你天然的职责。” 潘筠若有所思,“这样吗?” 王费隐教她控火,“这眼药水不能用大火,也不能用小火。” “小火蒸发不出来,大火,虽有水缓释,但火太大了,还是会让药水火气上涌,坏了它的功效。”王费隐道:“要知道,火也是一味药材,蒸笼所用的材料也是。” “由此延伸出来,我们炼丹也是如此,火很重要,炼丹炉也很重要。”王费隐道:“好的炼丹炉,合适的火,成丹的几率也更大,药的效果也更好。” 潘筠一一记下。 秋收结束之后,整个三清山都进入了学习季,王璁沉浸在修炼和学习中,他已经决定明年六月去广信府考试。 他有且只有这一次机会,错过了这一次,再考,他就要挨板子了。 王璁一点也不想挨板子,所以他每日天未亮就起床,做早课,习武,修炼,天亮之后开始看书,中午休息一下,下午给他们上半个时辰的课程,然后继续去自己读书。 没错,大师侄除了要忙自己的考试,还要教他们读书呢。 主要学的就是经史子集,他教书不像山下的先生,从《三字经》《论语》之类的学起,他上来就教他们《史记》,还说,“我们又不去考科举,没必要按部就班的去读儒家的那些三书五经。” 他道:“我们要知道的是我们从哪儿来,所以要学史。” 学史,就从最简单的《史记》开始。 不错,大师侄认为《史记》是最简单的史书了,还说,“不可尽信,只略读一读,知道在读书人眼中普遍认为的历史是怎样的就可以了,要想了解真正的历史,且有得研究呢。” 潘筠都心疼他,扭头问比较闲的陶季,“三师兄,你不能代大师侄教我们吗?” 陶季道:“我?你不知道这是他拿来放松的吗?小师妹,你心也太狠了,你大师侄一天也就这会儿能休息半个时辰。” 潘筠惊讶极了,“这是放松?” “是啊,你去看看他现在看的东西,给你们讲一讲《史记》就相当于临睡前给你们讲个故事那么简单,不是放松是什么?” 陶季指着一脸苦色的陶岩柏道:“知道他为何只能学一些粗浅的医术,将来下山去当大夫,不能一起修道吗?” 潘筠:“为什么?” “因为他连读《史记》都要用心才能读明白。” 潘筠沉默。 陶季:“你读《史记》辛苦吗?” 潘筠辛苦,“听故事而已,有何辛苦的?” “是啊,听故事而已,有何辛苦的?”陶季看向陶岩柏。 陶岩柏要哭了,“三师叔……” 陶季哼哼道:“等翻过年你们还要学《春秋》,学《周易》,学《资治通鉴》,会更难的。” 潘筠:“《资治通鉴》比《史记》难吗?” 陶季意味深长的道:“虽然都是讲故事,但《资治通鉴》的故事比《史记》晚啊,后人看过前人走过的路后再做的事,可比前人发生的事丰富多了,你要懂得透过故事,看到暗藏在背后的角逐,读懂真正的故事,那就难了。” 潘筠沉默。 陶季伸手拍了拍潘筠道:“不容易吧?但修道,就是要看本质,看透人的本质,事物的本质,这个世界的本质,和宇宙的本质。”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我们终其一生,都在思考这两句话,《道德经》之后的五千文都在阐述这个道理。” 陶季起身,拍了拍手道:“反正我想了这么多年也没琢磨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只能靠你们了。” 今天的幸运数字是尾号为1的数字 第一百零三章 神像 《道德经》,潘筠倒背如流,她前世加上今生也没琢磨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所以她很快就放弃了,没再怎么去琢磨,就专心搞阵法,符箓,去研究灵境。 现在嘛,可能是心境不一样了,加上灵境有了更好的解封印的方法,让她开始思考起功德、天道和世界规则三者的关系来。 所以有了三次顿悟,让她对世界规则又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潘筠已经感受到,修行只修灵元,修身是不够的,还要修心,修神。 他们前世似乎走偏了,只偏重于修为,却忘了修心、修神,以至于几十年下来都没有人能超过初代战力天花板。 更不要说更进一步接近于天道了。 她或许应该认真的想一想了,接下来的修炼路要怎么走。 当然,这不是一天可以思考出来的东西,所以她的主要任务还是学习、修炼和做实验。 潘筠收到了父兄的信。 潘洪又收到了她寄去的五十两,虽然他不太懂为什么要通过寄钱来做什么世界规则变化容忍度实验,但依旧等了两天才给她写信。 表示这两天他们这里一切如旧,什么事也没有。 潘筠一收到信,立即从身上的存款里抽出一百两来给他们寄去。 要是超过一百两也没影响,那今后,她可以存钱的方式就又多了一条。 妙真妙和她们这段时间也什么事都没有。 她决定接下来就把借来的钱都还了,然后去赚一笔钱借给妙真妙和她们试一试。 有钱老爷这个忠实信徒在,她的符还是很好卖的,要说赚到很多的钱不可能,但一二百两还是可以的。 不过她的存款额度上涨了,只赚一二百两肯定不够,至少得五百两。 她还得赶在功德值没那么多的时候做好这个实验,这样需要的成本低。 现在她每天都能固定收到两次十五点的功德值,上午一次,傍晚一次,都是用饭时间。 很显然,那群小乞丐真是每天吃饭之前都要念叨一次她呀。 所以她得赶在功德越积累越多之前把这个实验做了,心里有数后将来做事能够更自在些。 备选方案要做好。 小乞儿们太知道感恩了,所以,虽暂时不想积累功德,再去县城时,潘筠还是给他们送了一袋谷子去。 依旧是在药铺外不远处的食摊边找到小七,潘筠拍了拍骡车上的粮袋道:“我给你们带来了一袋谷子,但你们得自己舂米。” 小七捧着自己的碗兴奋的爬上骡车,大声道:“谢谢潘姐姐。” 这次来县城是王璁陪她来的,一是要买炼体的药材,二则是去看烧制的神像。 最近潘筠、妙真和妙和的修炼速度加快,耗费的药材多,本来一个月才需购买一次的炼体药只二十天就需要添加了。 王璁赶着骡车把谷子送到了茅草棚。 他惊讶的看着从茅草棚里跑出来的小孩。 这袋谷子是他们早上下山后在村子里买的,是潘筠自己出的钱。 他当时还不解为什么去县城要带一袋谷子。 王璁愣愣的问道:“小师叔,这就是你积累功德的办法吗?” 潘筠点头,“对啊,我现在能力有限,也只能做这点了。” 潘筠没有多留,摸了摸小七的脑袋,叮嘱她,“有什么事就托人去三清山找我。” 小七点头应下,热情的把他们送到大街上。 王璁这才陪潘筠出城去找余青兄弟。 潘筠他们来得正巧,他们今天早上刚开了一窑,此时开出来的神像已经处理好放在阳光下,一群人正围着检查是否有瑕疵。 看到潘筠,余青很是兴奋,“小道长来得正好,我正想让小井回去请你呢,你看,神像我们烧出来了,一点瑕疵也没有。” 潘筠和王璁上前看。 只见神像面容肃穆,但眼睛是空白的,衣裳上的纹路烧制的很清晰。 剑是单独炼制的,需要粘上去,完全依照潘筠给的尺寸来,炼制得很好。 釉面光滑,闪着瓷光。 潘筠围着神像转了一圈,还检查了底子,没有任何瑕疵。 潘筠问:“你们开了几窑?” 余青摸着胡子笑道:“这是第九窑,我们运气好,没想到就成了,还以为要再多烧几窑呢。” 王璁愣愣的看着神像俊朗的面容,问道:“小师叔,山神长这样吗?” 潘筠点头,“不错,师父祂就长这样。” 王璁:“您说祂是鹤……” “是呀,他每次出现,最后都会变成鹤飞走,可不就是鹤吗?”潘筠说到这里一顿,“你说,师父祂老人家是不是想让我们养一只鹤,或许养好了,他的神魂也能落在鹤身上下凡呢?” 王璁不敢吭声。 潘筠越想越觉得是,“等我们回去就买几只鹤回去养。” 但玉山县并没有卖鹤的,甚至连养鹤的人家都没有。 人家都养鸡鸭,鹤这东西还是属于稀缺养殖,只能往更远,更大的地方去找。 王璁不善于拒绝他人,尤其是长辈,所以只能点头,“我回去问问。” 神像烧好了,却还要上色和点眼睛。 道家的神像是鲜艳的,衣服鲜丽,连头发丝都是亮眼的,所以还要上色。 余青他们早准备好了颜料,这种活他们也是干惯的,在确定这尊神像没问题后,余青就让王小井去把颜料搬出来。 “还有一件事要求小道长。” 潘筠笑吟吟的道:“余当家有事直说。” “我看小井那孩子勤快,又伶俐,想把他留下来做个学徒,但不知道道观答不答应。” 因为王小井是潘筠他们领来的,又特意留下来盯着神像的烧铸进程,所以余青下意识的以为王小井也是道观的人。 只不过不是道士而已。 潘筠道:“小井是我们三清山脚下的村民,这事得问他自己的意见,他自己要是愿意,我们道观是没什么问题的。” 余青高兴的道:“我问过了,小井这孩子是愿意的。” 正好王小井抱了颜料出来,余青立即把他叫到面前,“来,你和小道长说,你愿不愿意留在我余家做学徒?” “我愿意!”王小井扭头去看潘筠。 潘筠就冲他点了点头,王小井就立即对余青跪下,哐哐磕头,大声叫道:“师父!” “好,好,好,”余青哈哈大笑道:“没想到我不仅烧出了神像,还得了一个好徒弟,哈哈哈……” 余胜没好气的道:“说得好像我没出力一样,这神像是我们两家一起烧的。” “是是是,没想吞你的功劳,赶紧的,快来上色,等干一点,还可以把神像包上给他们带上。” 潘筠就卷起袖子道:“我也来。” 王璁连忙拉住她,“小师叔,你行吗?” “我行吗?我可是阵法和符箓大师,美术是拿过奖的好不好,神像图纸都是我和你爹画的,请把‘吗’去掉。” 潘筠对图纸了然于心,根本不必看图纸,就知道什么部位应该上什么颜色。 她拿了大红色的颜料,用刷子沾了沾,匀了匀后就开始上色,一笔画到底,手稳得不得了。 不仅余青,余胜看了都眼睛大亮,“这……” 他们看了看潘筠,将遗憾埋在心底,这样的手艺,应该来他们窑场烧窑才对啊。 会画,手还稳,刻泥时一定也很顺。 神像就是用泥土捏好,刻好以后才放进窑里烧的,所以捏、刻对他们来说很重要。 而这两样,手稳又极其重要。 他们扭头看向王小井,眼里多了两分期盼,希望他能有潘筠的这份天分。 “来来来,我们也快来上色。” 三人一起动手,很快就上完彩。 潘筠放它在那里晾晒,让王璁把尾款结算了。 为了不让今天出现意外,潘筠将玄妙拿的公款交给王璁拿着。 这是一早预备好修建山神庙所用。 余青:“眼睛……” 潘筠道:“眼睛等山神庙建起来了再点,我们自己就可以点。” 这也是规矩,神仙入庙后才点睛,一般都是另外出钱请窑场的师傅去点的。 不过潘筠就有这个功底,倒不必麻烦他们了。 三清山太远了,余青也不愿意为那点红包钱跑这一趟,很高兴的应下。 他对王小井道:“你出来也许久了,这次就随小道长回去吧,把做学徒的事和你家里讲一讲,三天后再回来。” 余青道:“再回来,那就一个月才能回家一趟了,学徒辛苦,什么活都干,你和你家里人知道的吧?” 王小井狠狠点头,“我知道,我家里人也知道,师父放心,您有事只管吩咐我,我们家都没意见的。” 余青满意的点头。 让他回去拿包袱跟潘筠一起走。 余家人等颜料干了,就用一块破布将神像包起来,再在车上铺了厚厚的一层稻草,然后将神像抱到稻草上固定住。 这就算银货两讫了。 潘筠等到王小井过来,就一起赶车离开。 潘筠坐在一侧,腿一摇一摇的道:“我们去钱家吧。” 王璁不知为何,替小师叔尴尬,“小师叔,要不你把灵符给我,我帮你卖了吧,总不好一直麻烦钱老爷。” 潘筠:“大师侄啊,亏你还是商人呢,钱家买我的灵符可不亏,不仅能转手再赚一笔,还能借着灵符结交人脉呢。” 尾号1 第一百零四章 受伤 “要不是钱老爷厚道,为人良善,我还不愿意把灵符给他卖呢,”潘筠道:“我们这是互惠互利,懂吗?” 前世,交易那么方便,同行那么多的情况下,她画的灵符都供不应求,卖出的价格都要比别人高一点。 多少店铺想跟她建立供需关系而不可得,现在这个时代,功法修炼都只掌握在极少一部分人手中,资源更加稀缺,这个时候,她把灵符送到钱老爷手中,相当于白送了一条资源啊。 钱老爷他还能不乐意? 独家好不好? 潘筠特别有信心的前往钱家,一点不怂,极有信心,脸皮也极厚。 而钱家也的确很欢迎她。 特别是钱大鸿,听到下人来报说潘筠来了,他都小跑着出来迎接,和正领着他们往里走的钱管家碰上。 潘筠一见面就问:“钱善人呢?” 钱大鸿笑吟吟的道:“小仙长,我爹不知道您今日来,昨天去广信府访友了,可能过两天才回来,您有事和我说也是一样的。” 潘筠就笑问:“钱善人,之前给你们的灵符送出去了吗?” “送出去了,送出去了,亲朋好友都极满意,”钱大鸿道:“所以在下正想和小仙长再请一些灵符呢,你知道,我们钱家亲朋故旧多……” “我知道,我知道,”潘筠坐到大厅上喝了一口茶才问道:“钱善人想请多少张,都想请什么符?” 钱大鸿沉吟道:“若有个三十张就好了,我想要十五张平安符,十五张求财符。” 潘筠一听,扫了一眼自己腰上的钱袋子,知道这袋子再大也装不下那么大一沓灵符,就伸手进袖子里掏。 假装在袖子里掏了掏,其实是从灵境空间里掏出一大把灵符。 她就知道,无特定事发生的情况下,平安符和求财符是最受欢迎的符,所以她画这两种符也画得最多。 只有画得厌烦了,才会画点别的符调剂一下心情。 她掏出来的这一把正好都是平安符和求财符。 数了数,有三十二张。 潘筠非常的死板,绝对不多送一张,所以抽出两张,各自数好十五张给他。 钱大鸿看了一眼她手上的两张符,想到家中的现银,到底没有说全要。 他收下灵符,脸上有些踌躇。 潘筠就道:“善人放心,这是我潘筠的招牌,每一张符的功效都是一样的,绝对没有水符。” 钱大鸿就放下心来,连忙抱拳应是,然后小声问道:“不知小仙长手上有没有那种可以看见亡魂的灵符?还是说,每次要见亡魂,都要仙长亲临现场做法画符?” 终于等到有人问这个符了,潘筠激动起来,“当然不是了,我那时候之所以现场画符,就是因为没有提前准备天目符,其实这个无须我们道士到场,贴张天目符,再一闭眼,一睁眼就行了。” 钱大鸿立即就要求符,道:“我有一个朋友,他的爱妾死了,他想看一看那妾室是否去投胎了,还是跟在他身边。” “这样啊~”潘筠意味深长的道:“好说,好说,不过天目符和别的符不一样,所以它的价格要略高一些。” “不知一张多少钱?” 潘筠伸出五根手指道:“一张五十两。” 钱大鸿:……这可不是略高啊,这是高出一倍还多啊,都能买两张半的平安符了。 但想到缺符的人,钱大鸿还是咬牙道:“小仙长,我请两张天目符。” 潘筠身上有存货,都是经过孙老爷的事后画的,尤其是画平安符和求财符烦了就时不时的画两张,以备将来所需。 毕竟以灵力凭空画符还是很消耗灵力的,出门在外,还是小心点好。 潘筠取出两张天目符给他。 钱大鸿就把灵符全都拿走,然后去准备钱。 王璁看着潘筠的袖子发呆,“小师叔,你这袖子也忒能装了。” 潘筠甩了甩袖子道:“那是当然,我有两个袖子。” 王小井只竖起一只耳朵听了一会儿,他对这个完全不感兴趣,所以很快就转移注意力去打量钱家的大厅,尤其关注这屋里的瓷器。 他觉得旁边放着的两个落地大花瓶好好看呀,颜色好,釉面光华,连上面的图纹都好看。 他特别想近前看一看,但想到他们是客人,又是跟着潘筠来的,不好做出失礼的事,所以没动。 但潘筠是什么人啊,一眼就看明白了他的心思,问道:“喜欢那个大花瓶?” 王小井红着脸点头,“我在师父家里帮忙时,很少看到这么大,这么好看的瓶子。” “想看就凑近了看。” 潘筠带他近前去看。 王小井见她就站在自己身侧,没有走,旁边站着招待的钱管家也没阻拦,见他看过去还冲他笑了笑,他就放下心来细看这个大花瓶。 好一会儿,钱大鸿才带人端了三盘银子上来。 王小井生平第一次看见这么多钱,整个人都惊呆了。 潘筠也惊,但她明确的知道自己这一趟赚多少钱,所以有心理准备。 但她也没想到钱大鸿会给她这么多现银。 钱大鸿从袖子里掏出八张银票道:“小仙长,这是四百两银票,外加这三盘银子,一共是七百两,您点一点。” 潘筠接过银票,点了点,颔首道:“一点问题也没有。” 王璁到底是生意人,还算稳得住,惊讶的神色一闪而过。 他默默地接过钱管家递来的布袋,将三盘银子一锭一锭的收起来,然后递给潘筠。 潘筠推回去给他道:“你替我拿着。” 潘小黑也紧张起来,喵喵喵的叫道:“你卖得太多了,你不该卖这么多的。” 【闭嘴,机会难得懂不懂,神像都抬回来了,下次再来县城可能要一个月以后了,我没那么多时间。】 潘筠心中隐隐有预感,于是不再在钱家多停留,直接抱拳告辞。 钱大鸿热情的挽留,“吃了晚饭再回去吧,也不急于一时。” “吃过晚饭再回去就得天黑爬山了。”潘筠执意要告辞,钱大鸿只能把人送出去。 潘筠丢掉王小井的手,然后一抬他的下巴,让他把嘴巴合上,“走吧,现在就回家。” 王璁回神,道:“小师叔,我们去买些肉回去吧,师弟师妹他们一定馋了。” 潘筠想到妙和,点头。 三人就牵着骡车去菜市场。 肉摊上有羊肉和猪肉,王璁选择猪肉。 玉山县的猪肉大多都劁过,味道好,长肉快,反正相比于羊肉,三清山上下都更喜欢吃猪肉。 潘筠今天赚了大钱,特别大方,小手一挥道:“我来付钱。” 她朝肉摊走去,肉摊老板正在给人砍骨头,砍了两下,正要砍第三下,手起,刀狠狠一落,手上只剩下刀柄了,刀体咻的一下飞出,他尖叫一声,用刀柄指着潘筠大喊,“躲开啊……” “喵——”潘小黑看到凌空飞来的大刀,双腿在她肩膀上一蹬,率先逃命跑开了。 这猫,比夫妻还不如,大难临头,一秒不带犹豫的就跑了。 潘筠脚步一动不动,她身后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王小井,她岂敢躲开? 她瞪大了双眼盯着刀体,一道不可见的护体气劲将全身笼罩,同时扬手去打落刀身。 她觉得自己很可能打不落,果然,她用的气劲不小,明明都瞄准了刀身,但打上去时,刀身空中歪了一下,她只触及刀身的边沿,力道不足以将它劈下。 潘筠同时微微侧身,向后伸手去捞王小井。 王璁反应也迅速,他是见识过潘筠功夫的,毕竟这段时间天天看她和他爹,和四师叔切磋,所以他不担心她。 但他也见识过他爹以前倒霉的样子,所以他快速的伸手去捞王小井。 这种事只要不波及到旁人就行,他们自己就算是受伤,也不会伤很重的。 王小井被王璁咻的一下拽到自己身后,与此同时,锋利的砍骨刀在被潘筠打了一下后下落,但还是刺穿她的护体气劲,刷的一下划破她的袖子,割伤了她的手臂,然后才落在地上。 肉摊老板噔噔噔跑上来,伸手想抓潘筠又不敢,只能瞎着急,“孩子,你咋样了,伤哪儿了?吓着了没有?” 刀很锋利,被划开的口子不大,潘筠可以感受得到,伤口也不深。 皮肤在安静了一瞬后就快速的出现血痕,然后血液争先从血痕里冒出来。 肉摊老板看到血,眼泪都快下来了,明明是杀猪的人,一脸的凶相,此时却委屈得跟个三岁小孩似的。 他冲着肉摊后面的房子大声叫道:“婆姨,婆姨,你他娘的快出来啊,我砍伤人了!” 潘筠伸手捂住手臂,想要减缓出血。 王璁也立即上前,快速的扯开她的袖子,从袖子里拿出一瓶药就往上撒,问肉摊老板,“有没有干净的棉布或者麻布?” 肉摊老板娘举着一把刀就杀出来,大声嚷道:“谁,谁来我们家肉摊闹事了?” 肉摊老板跺脚,“闹什么事,是我砍骨头的时候刀飞砍到人了,你赶紧去找干净的麻布和棉布来,让家里孩子去找大夫,赶紧的。” 肉摊老板娘这才发现受害者是个孩子,顿时瞪大了眼,跺脚道:“你个作死的,赶紧扛上人去医馆啊,这时候还找什么麻布。” 肉铺老板觉得老板娘说得对,一把扛起潘筠就往医馆跑。 速度快得王璁都没反应过来。 他连忙去追,回头对王小井喊道:“小井,看紧骡车!” 王小井连忙牵上骡子回头去追。 来买菜的,买肉的,路过的,全都呼啦啦跟着去瞧热闹。 这件事实在是太稀奇了啊,他们这么多年就没见过这么巧合的事。 这热闹说什么都要看。 摊主扛着潘筠一路狂奔到医馆,人还没进馆就已经大喊:“大夫,大夫救命啊,大夫——” 医馆里的大夫吓坏了,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连忙要跑出来看,结果才到门口就被摊主撞飞。 大夫:…… 摊主大喊:“大夫呢,大夫呢……” “在这儿呢,在这儿呢,”大夫爬起来,眼冒金星,“这孩子怎么了?” “她被我的砍刀砍到了,” 站在柜台里的掌柜也忍不住了,立刻跑出来,“砍到哪儿了?赶紧往屋里放,快快快。” 大夫眼前的金星也立刻消失了,连忙扶着腰追上去看。 王璁追在后面道:“伤在手臂,伤口不深,但那刀是脏的,伤口要清洗,你们家有苍术水吗?烈酒也行。” 这话一听就是内行。 掌柜回头看了一眼,认出他,“王璁,这是……” 他这才发现放下来的小孩身上穿着道袍,心中有数了。 不管是大夫、掌柜,还是王璁,医术都还行,处理手臂上的这点伤不在话下。 苍术水没有,烈酒倒是有。 大夫用烈酒洗掉她伤口上的药粉和脏东西,然后重新上止血药,用透气的麻布将手臂包扎起来。 潘筠仔细看了看,确定血被止住,没有出现异常出血后就放下心来。 看来规则只是让她走霉运,却不会让她时时刻刻走霉运。 潘筠松了一口气,并不后悔把钱留在自己身上,既然要试,那就试个大的。 医馆掌柜看向王璁,“开不开药?” 王璁摇头,“不必了。” “不行!”肉摊老板娘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手里紧紧捏着回家取来的钱袋子,大声道:“怎么能不开药呢?人是我们当家的伤的,这医药费我们家出。” “对,对,我们家出。”肉摊老板连连点头。 王璁道:“不必了,我们家里有药。” “你们家里有药是你们家的事,我们伤了人却是说啥都要给抓药的,”肉摊老板娘皱眉看他,“你是这孩子的什么人啊?我告诉你,可不能因为她是个女娃就不给治,就是赔钱,这钱也得用在这孩子身上。” 王璁:“……我是她大师侄,两位,我们家中是真的有药,且药比外面的还好,你问掌柜的,刚才上的药粉是不是我自带的?” 掌柜的道:“是。” 他悠悠的道:“三清观的金疮药可是远近闻名的,我说王璁,我也没少从你们三清观买药粉,怎么你们三清观买药材,都去那边药铺,就不来我的医馆?难道是我药价高?还是说我医馆的药材不比他们家的好?” 幸运数字是尾号为1的数字,截图为证 第一百零五章 赔偿 王璁满心的尴尬,他不常在家,观里添置的药材都是三师叔和四师叔下山买的,他哪知道他们为什么不来医馆? 虽不知原因,但选他不选他,料想无非是价格或药材质量的问题。 王璁微微一笑,低声道:“掌柜,这面上的药价是一样的,但我三清山是常年采购,每次采购的量还不少,那头给的价格可不是市面上的这个价。” 掌柜一听,暗地里咬牙切齿,他就知道,那头肯定是给三清山好处了,不然为何三清山只去他那里买? 他垂眸想了想,也小声道:“这样,今后凡你们三清山采购药材,我也都算你们便宜些如何?” 王璁:“怎么个便宜法?” 掌柜:“不论是什么药材,皆按市价的九成给你。” 王璁皱眉,不语。 掌柜的就咬咬牙,道:“八成五。” 见王璁还是不说话,掌柜就道:“不能再少了,我可是知道的,你们三清观每次采购的药材,贵重的丹砂、人参、灵芝、水银,市价的一成五可不少了。” 王璁道:“掌柜,在下亦经商,自是知道的,这市价越高的东西,进出就越赚得多,这甘草价廉,便宜个八成,也就让利几文钱,但丹砂、人参这种东西,即便是便宜五成,你们店铺也有的赚。” “瞧王先生说的,我们医馆也冒着大风险呢。” 王璁摇头,“别的还罢,医馆却是不愁的,生老病死是人生常态,不论是生,是死,还是老或病,都用得上医药,所以这世上的东西,什么都可能亏本卖不出去,唯有药不用怕。” “王先生拿话点我,这世上的东西都有贵贱,药也是一样的,我前脚十两银子买进,后脚市价就掉到一两,我有什么办法?”掌柜的一脸苦恼,“难道凭我这点家底,还能去把市价拉起来,让它又卖十两银子吗?” “医药是都能卖出去,但这一进一出,亏了九两,是你,你愿意吗?王先生既然经营着生意,当知道我的难处啊。” 王璁点头,“我知道,所以八成如何?不论是什么药材,都给我们三清山算八成。” 他意味深长的道:“掌柜的既然能知道我们在那头买的药材,应该知道我们每个月在药材上的花销可不少。” “现在我小师叔和两个师妹年纪还小呢,等再长大点儿,耗费的药材会更多,你想想当年我爹养我和我三个师叔费的钱……” 掌柜的眼睛一亮,王费隐养大了他三个师弟师妹和王璁,那是直接把王家的家财全都败光了啊。 王家,那曾经也是玉山县的大户之一呢。 再想到自己听来的八卦,三清山的道士每次下山,到城那头的药铺去买药材,那是少则几十两,多则上百两的花销啊。 光这个购买量就足够养活一个药铺了。 掌柜的咬咬牙,点头:“行,那就八成!” 双方说定,约定下次三清山采购药材就来找他。 “掌柜,药价下降了,这药材的质量可不能下降,你知道的,我们三清山对药材的要求一向严格。” “知道,知道,王先生放心,我们家医馆的药材绝对不会比那头的差,我们家医馆在这儿都开几十年了,口碑还是有的。” 王璁点头。 潘筠等他们谈完了才出声,“我们可以走了吗?再不走天就要黑了。” 王璁就掏钱,“医药钱多少?” 一旁的肉摊老板立即雷鸣一般的大声喊道:“我们来,我们来!” 王璁就一脸纠结,看向潘筠。 潘筠也叹息,冲肉摊老板挥手道:“算了,不用你们付,这一出是我倒霉,不……” “你这小孩啥意思,我也没说不赔钱啊,怎么就算你倒霉了?”肉摊老板很生气,从他媳妇手里一把抢过钱袋道:“看到没,我们连钱都带来了!” 他大声道:“你们要我们赔多少,报出数来,我们赔!” 潘筠被他的声音震得耳膜生疼,王璁脚步一挪,就挡在她身前道:“兄台误会了,我小师叔说不必赔,是认为这事不与你们相干,她最近正走霉运……” “你这道士也太迷信了,什么走霉运,这砍伤她的刀是不是我的?是不是我甩出去的?”肉摊老板怒气冲冲的质问他,“你说这与不与我相干?分明就是我的问题,你却说不跟我相干,你这脑子怎么长的?” “好好好,和你相干,和你相干,”潘筠屈服了,挥手道:“那你帮我把这次的医药费付了吧。” 掌柜的却不收他们的医药费,他道:“不值什么钱,我们两家都合作了,我既然看到了贵观小师叔受伤,说啥也要帮忙的。” 就费了那么一点酒和麻布,上的金疮药都是王璁自带的,满打满算也就十文钱,还不如免了好看。 掌柜的不收钱,肉铺老板就要把钱给他们,还问掌柜,“这伤要是在你们医馆治好得多少钱?” 掌柜道:“现在天凉,隔天换一次药,三次药就能结痂了,不费多少钱,算上金疮药,六十文足够了,这孩子年纪小,那伤口也不是很大,涂一些药膏,过段时间疤痕也消了,满打满算,算一百二十文吧。” “去疤这么贵?”话是这样说,肉摊老板还是扯开钱袋打算付钱,“包括伤你,吓你的钱,我给你二百文,这事就算了了,咋样?” 王璁去看潘筠,小声道:“小师叔,以我多年观察我爹的经验,你要是拿了,会更倒霉的。” 潘筠:“你觉得我现在不拿,会不会现在就倒霉?” 王璁去看怒气冲冲,瞪着铜铃般大小眼睛的肉摊老板,大有他敢不同意就动手的架势。 王璁沉默,他觉得不同意的话,小师叔未必会倒霉,他却一定会倒霉的。 于是他犹豫的伸出手,正要接住他递过来的两串钱,一只小手按下他的手,他回头看去。 潘筠沉吟道:“大哥,赔钱可以,我们赔少一点行不,你们就赔这次的医药费吧,十文钱,你刚才也听到了,我们三清观自有药材,疗伤不花钱。而且你也没吓着我,真的,那刀一点没吓着我。” 潘小黑嘲笑的“喵”了一声,潘筠充耳不闻。 她已经决定了,一会儿回去的时候,既不让潘小黑坐车,也不许它蹲在自己肩膀上,让它自己迈着四条腿回去。 “十文钱,你看不起谁呢?”肉摊老板大声道:“传出去,街坊邻居还以为我猪肉昌欺负人呢,不行,二百文,少一文钱都不行,你们赶紧拿着。” 见他们不拿,他干脆往他们怀里塞。 王璁惊慌失措的抱住,回头去看潘筠。 潘筠一脸的生无可恋,也忍不住愤怒了,抓过那两串钱就甩回去,指着他的鼻子大骂道:“有钱了不起啊,我说我倒霉你听不懂吗?好好和你说话就是不听,非得发火是不是,都说了我不要赔偿,不要赔偿,听懂了没有!” 猪肉昌被她吼的一阵懵。 一直旁观的肉摊老板娘终于确认了,她一把将猪肉昌拽到身后,和潘筠笑道:“知道了,知道了,小道长别生气,你大哥就这样,光有一膀子力气,没脑子。” 她笑吟吟的收回两串钱,道:“不收钱就不收钱吧,我送你们两块猪肉怎么样,你们刚才去菜市场是为了买肉吧?” 猪肉昌已经反应过来,挤上来道:“那怎么行,不赔钱,以后我都没脸……” “你闭嘴,”猪肉摊老板娘烦死了,吼他道:“赔罪是得顾着人家的心情,你光想着你的面子,这像是赔罪吗?倒像是要人家难受来成全你的面子!” 潘筠连连点头,“就是,就是。” 王璁也点头。 肉摊老板娘热情的拉住潘筠的手,“走,嫂子带你挑肉去,我告诉你,我家的肉可好吃了,都是从乡下选来的大肥猪,我一会儿叫他给你切两刀五花,再来一些排骨……” 老板娘所谓的两刀五花,就是把那半扇肉的五花两刀全都切出来,然后给潘筠串上。 一些排骨,则是砍去一扇排骨的两边,再对半分,然后把两半串在一起给她。 潘筠张大了嘴巴,这些肉和骨头就不止两百文了吧? 猪肉昌的心却一下顺了,尖刀一划一剃,把两条五花肉串起来递给王璁。 王璁咽了咽口水,看向潘筠。 今日肉价,五花肉十二文一斤,这两刀五花肉估摸有十斤吧? 排骨便宜些,也要十文钱一斤,这一扇排骨也有个六斤吧? 他心里快速的算出价格,发现和他们要赔偿的钱差不离,呼出一口气,看向潘筠。 潘筠沉吟道:“大嫂,这肉是送给我们三清观的是吧?” 肉摊老板娘目光一闪道:“对,是送给你们三清观的,请道长们尝尝我们家的猪肉。” 潘筠呼出了一口气,冲王璁挥手,“收下!” “哎。”王璁立即接下五花肉和排骨。 猪肉昌见他们终于爽快了一回,脸上的表情才好转,“这才对嘛,扭扭捏捏像个啥。” 他道:“以后想吃肉只管来找我,我给你们算便宜些。” 潘筠谢过,拉上看呆了的王小井就走,“赶紧的吧,再不回去天就要黑了。” 今天的幸运数字是尾号为3的数字,截图为证 第一百零六章 师父—— —— 他们牵着骡车就走,但围着肉摊的人却久久不肯散去。 那么多的肉和骨头给人的冲击太大了,惊险过去,剩下的是艳羡。 还有人惋惜,“这被砍到的要是我就好了,这么多的肉,够我吃上一个月了。” “要是你,说不定人就没了,你是没看到,那刀是冲着她脑袋去的,要是砍中了,说不定半个脑袋都没了。” “那孩子运气可真好,那么快的一把刀,她竟能扬手打中,好险偏了,不然猪肉昌这次怎么也要摊上人命。” 潘筠不知道她还能被归为运气好这一行列。 为了不影响到车上的神像,她都没敢上车。 虽然她很想再试一试,手握七百两巨款一天一夜遭受的霉运是怎么样的,但她还是惜命,于是她掏出一百两银票给王璁,“还你一百两。” 这是她目前唯一欠他的钱了,之前借了寄给大同那边。 潘筠顿了顿,脚步一转道:“我去给我爹寄个钱。” 还没有收到他爹关于那一百两的后续反馈,但计算一下时间,他这个时候应该已经收到有两天了。 倒不妨碍做比较。 潘筠把钱拿到钱庄去寄存,再现写一封信,和存单一起拿到民信局去寄。 这样一来,这次赚的钱就只剩下五百两了,加上身上余下的十九两三百八十五文,就是她全部的财产了。 潘筠大踏步走在骡车前面,拒绝了王小井的邀请,“你们不用管我,我自己能回去,不管我遇到什么倒霉事,你们都不要管。” 王璁指着她身后跟着的黑猫道:“我知道,但小师叔,小黑不必跟着走吧,让它上车来坐吧,这样走着怪可怜的。” “不行,”潘筠义正言辞,“它和我是一伙的,它也属于我的所有物,要是它坐上去,规则认为是我,霉运牵连上你们怎么办?” “你们摔一下倒一下的不成问题,神像却是一点差池都不能有的。” 王璁:“不至于如此吧,您的白银还在车上呢。” 潘筠:“白银是死的,猫是活的,那能一样吗?” 潘小黑尖锐的叫起来,喵喵喵的控诉道:“你就是公报私仇。” 潘筠扭头瞪它,“什么公报私仇,我们有私仇吗?我们分明是革命的友谊,怎么会有仇呢?我这一切都是为了大局着想。” 见王璁和王小井都扭过头盯着她看,潘筠就瞪回去:“看什么看,没见过人和猫说话吗?” 王璁和王小井立即回头。 王小井小小声的道:“小师叔脾气好大啊,我们真的不叫她上车吗?” 王璁目不斜视,“算了,为了神像的安全,小师叔是不会坐上来的,我们走快一点,看不见她就好了。” 王小井瞪眼,“还要把她丢在后面?这样不好吧,她毕竟受伤了。” “只是普通的划伤而已,不要紧的,”王璁安慰他,“放心吧,小师叔功夫好,轻功也好,她想追上我们,努努力就追上来了。” 王璁知道潘筠的顾虑,他们离她近了,怕连累他们,还有这架车,不如离远一点,让她有实验的时间和空间。 果然,他们甩着鞭子让骡子跑起来,车渐渐消失在潘筠的视线范围内,她的脸色就好看起来了,停下了脚步。 潘小黑冲她喵喵喵的叫,“你想干什么?” 潘筠瞥了它一眼道:“没干什么,好不容易身上有五百两,那当然是把能做的实验都做完了。” 潘筠五指成爪,刷的一下就去抓它。 “喵——”潘小黑惊叫一声,弹射躲开,然后就脚不沾地的飞跑。 潘筠运起轻功去追。 “喵喵喵——你试武功就试武功,为什么要用我试啊——” 潘筠追在它屁股后面抓,时不时的还用脚去跺,想要踩住它,“总要有一个目标,不然凭空打拳多呆啊。” “喵——都是借口,你练功的时候不是凭空打拳吗?” 潘小黑夺命的往前跑,四只脚都快跑出残影了,潘筠紧追其后,竟然一点事也没有。 不一会儿他们就追上了前面又慢下来的骡车。 王小井看见她很兴奋,扬起手正要打招呼,潘筠和黑猫就跟一阵妖风似的,咻咻两下就过去了。 王小井的手还在半空中,话都没来得及出口呢。 王璁道:“怎样,我说他们能追上来吧?” 王小井羡慕得眼都红了,“小师叔的武功好厉害,璁哥,你看我真的没有修道的天赋吗?” 王璁拍了拍他的脑袋道:“你呀,就别想着修道了,倒是可以学一些拳脚功夫保护自己。” 王璁想了想道:“你要是能吃苦,现在练也不晚,我回头教你。” 王小井激动的道:“妙和已经说要教我了,璁哥你也教我一个,这样我就会两个了。” 王璁哈哈大笑起来,点头道:“好,回头我给你找几本拳谱下来,选个喜欢的学,再学一个内功心法,练习调息,咱做普通老百姓就够用了。” “既可以强身健体,又不会被人轻易欺负。” 王小井狠狠地点头。 轻功一用,风就呼呼的往脸上吹,潘筠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敏捷似雄鹰,自在得不得了。 她又跑又飞,很快就跑了半程,一点事也没有,顺利得不行。 潘筠倒不敢得意,但也放松了不少。 就这一放松,她踩到一根树枝上,正要借力往前飞时,树枝咔嚓一声,从中间断开。 这没什么,不就是断了吗,她又没踩实,潘筠一个借力就要飞出去,但断了的树突然垂死惊坐起,一根更小的树枝刷的一下上翘,正好在她飞出去的方向,右脚就被小树枝猛的抽了一下。 她咚的一声从树枝上摔下,她反应迅速,在空中卷成一团落地…… 砰的一声巨响,吓得拔腿追上来的潘小黑喵的一声就窜上了树,心惊胆战的看她,“喵,你不会死了吧?” 潘筠伸展身体站起来,摸了摸自己的手脚和脖子,确认只是右手手肘被砸痛了点外没什么问题,就闷头往前走。 潘小黑从树上跳下来,快步追上她,喵喵的叫道:“你不会还来吧?我们就不能好好的走路回去吗?” “你闭嘴!” 一语落,潘筠被草中的一块极小的树根绊倒,啪叽一声五体投地。 潘小黑身体僵住,一只爪子悬空,半天才敢落地,轻柔的喵道:“你没事吧?” 潘筠从草地里抬起脑袋,吐出嘴里的草屑,面无表情的道:“一点事也没有。” “你看到了吧,就算是走路,我也能平地摔,所以,为什么不挑战极限呢?” 潘筠哼哼冷笑,“难得的机会,今天我们就试到底!” 潘筠不仅试了轻功,武功,正常走,还试了法术。 她去折树枝,被树枝弹了一下,刮伤了脸。 她去卷干草,手指就被草里的小刺准准的刺了一下。 她把干草卷在了树枝上,然后掐诀施展火术,火球出现,砰的一下燃起了火把,然后又猛的一下上窜,把她的眉毛给撩了。 她吓得把火把一丢,烧得好好的火把瞬间熄火。 潘筠就一脸黑的扛着熄灭的火把往三清山走去。 是真脸黑,被火给熏的。 等到山脚下,天早黑了,潘筠是松了一口气的,她点燃火把,坐在山脚下等王璁和王小井。 王璁将神像和骡车都寄存在王小井家。 他就拿了潘筠那一袋子银锭,摸到山脚下的路边一看,潘筠的脸在火光中明灭不定。 王璁咽了咽口水,小声叫了一声,“小师叔,你……你还好吧?” “我很好,”潘筠平静的道:“我们上山吧。” 王璁其实有点害怕,“要不,我们在山下住一晚,等天亮了再回去。您要是不喜欢住在村民家中,可以去我家老宅里住,我前段时间简单修了一下,可以住人。” “不,我们之前去县城,很多时候也是摸黑上的山,只有同等条件下才好对比差异,我们今晚就上山。” 王璁张大了嘴巴,不太能理解,“小师叔,难道对比两者的差异比性命还重要吗?” “当然了,不对比出两者的差异,研究透其中的规则,将来才可能会被它连累丢命好不好?”潘筠道:“现在一切都还可控,我人小力微,霉运的反噬也不是很强。” “这还不强?”王璁指着她的脸道:“您看看您都摔成什么样了,接下来我们要走的可是山道,万一您不小心绊一下从上面摔下来,那可是深不见底的悬崖。” 三清山奇骏,是真的险,山峰连绵,是堆在一起的,却又错落开来,峰和峰之间有深不可见底的缝隙悬崖。 有的山壁是就像是被人用刀整齐的从上到下劈开一般,壁面光滑,江湖上绝顶的武功高手都很难用轻功飞上飞下。 潘筠要是掉下去,九成就是一个死。 三清山就是石头山,到处是坚硬的石头,要是不小心撞到脑袋…… 王璁一抖,甩开脑子里不好的想象,劝说道:“还是天亮了再上山吧。” 潘筠就看了他一眼,然后仰天大喊道:“师父——” 潘筠指天问道:“这山,是不是你的地盘——这山,是不是你做主——你徒儿今晚要是死在这山里,你可就没有新庙,没有庙祝,以后也少了一个亲亲徒弟尽孝了——” 尾号3 第一百零七章 罚跪 王璁张大了嘴巴。 寒夜中,一阵清风吹过,王璁打了一个抖,他张大的嘴巴立即合上,低头垂眸,恭敬无比的站着。 四野无人,只有一阵清风,潘筠却呼出一口气,抬着下巴冲王璁道:“走吧。” 这次王璁再没有意见,乖巧的背着一包银锭跟在她后面。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里,王璁就跟在后面目睹了潘筠的花式摔跤。 有两次,她都脚下一滑,半条腿都落进山崖里了,却啊啊啊大叫着又爬回来。 王璁捂着心脏跟在后面,看到山门口前提灯站着的人,眼泪都快要落下来了。 自力更生跟在后面的潘小黑也眼泪汪汪的,差点当场落泪。 潘筠跌跌撞撞爬上山门,抬头就对上王费隐同情的脸。 “大师兄,那么晚你们不睡觉,来这儿干什么?” 王费隐:“我已经泡了脚准备睡了,衣服都脱了,然后就听到有人在山里大喊师父。” “我在山门这里站了一个时辰,吹了一个时辰的冷风,听人在山里啊了一个时辰,骂了一个时辰的贼老天,每当我以为那人下一刻就能上来时,她却总还能再骂几句,”王费隐叹气,“师妹啊,你的脚力还得练啊,爬山竟然爬了一个时辰。” 潘筠眼里盛满了泪,“大师兄,那么高,那么弯曲的山道,我只爬了一个时辰,又是晚上爬的,难道不值得表扬吗?” “对我们这等人而言,黑夜和白天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不然你儿子为什么要劝我天亮了再爬山?” 王费隐摇了摇头问道:“你今天又卖符去了?这是赚了多少钱?你这不会是一路摔上来的吧?” “就是摔上来的,”潘筠前后看了看,问道:“我猫呢,我家小黑上哪儿去了?” “喵——”潘小黑从黑夜中的树底下跳出来。 潘筠就呼出一口气,“哦,你还活着啊,活着就行。” 【我一路上倒了几次霉,怎么倒霉的,你都看在眼里了吧,记下来,全部给我记下来!】 潘小黑:“喵……记下了。” 潘筠冲王璁伸手。 王璁愣住,“什么?” 潘筠:“钱啊。” 王璁回神,连忙把肩膀上背着的袋子给她。 潘筠拎起钱袋就冲王费隐等人挥手,“我先回去了。” 陶季:“小师妹,你不让我看看你身上的伤吗?” 潘筠立即回头,“也行。” 陶季:…… 他把人带回大殿,照着灯仔细的检查了一下,她一路摔上山,胳膊腿全是挫伤,撞击伤,青紫一片。 陶季皱眉,“躺下来,我按一按你身上,看有没有伤到其他地方。” 潘筠立即把地上的三个蒲团排成一排,躺下。 陶季一手按下,她就嗷的一声叫,陶季立即掀开衣裳看她的腰腹,这才发现腰腹上也是青紫一片。 陶季:…… 玄妙微微皱眉。 王费隐在一旁啧啧两声,同情不已,安慰道:“习惯习惯就好了,想当年,这些为兄都是经历过的。” 潘筠忍着痛道:“我和你不一样,我很快就能摆脱这种情况了。” 王费隐一脸不相信,哼哼两声道:“你知道这样的日子我过了多少年才摆脱吗?” “多少?” 王费隐伸出一个巴掌,“六年。” 潘筠的“五”字就堵在了嗓子眼里,头砸在蒲团上,她一脸生无可恋的看着房梁,“大师兄,你别跟我说话了,我现在脾气大,我怕我压不住火。” 王费隐连连点头,“我理解你,当年我也压不住火,你二师兄、三师兄和大师侄那会儿没少被我揍,唉,你还是压一压吧,不然你又打不过我,最后还是揍你。” 他叹息道:“和你同辈的师弟妹们都被我揍得不轻,我实在是不想揍你,回头传出去,我名声多不好听啊。” 陶季和玄妙面无表情的听着。 潘筠也面无表情起来,她这会儿实在是做不出表情来。 陶季检查完了,道:“幸而都是皮肉伤,没有伤到骨头和内腑。” 他起身道:“我去给你配药,你去沐浴,一会儿让四师妹给你上药疗伤。” 玄妙就将她扶起来,对还要絮叨的王费隐道:“大师兄,我扶她回屋了。” 王费隐只能咽下到嘴边的话,挥手道:“去吧,去吧。” 妙和、妙真和陶岩柏三个早已呼呼大睡,谁都没法吵醒三人。 王费隐笑着看她们回后院,这才偏头看向王璁,笑容浅淡了许多,“你就这么看着你小师叔一路跌跌撞撞的爬上来?” 王璁提着心道:“您不是说过,这是天罚,无人能代替,靠近也是平白受苦,所以……” 王费隐啪的一声拍在他脑袋上,“那是我,你小师叔才多大,你就这么看着?” 王璁低头认错。 王费隐哼了一声道:“去山门前跪着。” 王璁老实的出去,跪在山门前。 陶季从炼丹房拿了药回来,路过山门吓了一跳,忙跑上去看,“璁儿?你怎么跪着?大师兄罚你?” 王璁低垂着脑袋“嗯”了一声道:“我不该袖手旁观,看小师叔一路摔上来的。” 陶季一脸纠结,迟疑片刻还是蹲在他身边道:“虽说这霉运是天罚,旁人不能插手,但上次小师妹倒霉,大师兄还是第一时间冲上去。” “我们也不知到底是霉运到那里结束,还是因为大师兄阻止了事态发展,所以才到那里,但我们生于世,不能只看老天爷的眼色过日子,当尽力就尽力,无愧于心便好。” 陶季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那一次,大师兄让我紧跟在小师妹身侧,带她去县城花银子,你还真以为大师兄是怕她被人坑吗?” “既然是天罚,银子被坑掉就是最好的解难方法,借钱消灾,总比身体受损失要好,可大师兄还是让我带她,就是怕她路上出什么事,大师兄是让我保护她呢。” 陶季道:“小师妹几次下山,不是我跟着,就是四师妹跟着,都是这个意思,你……” 王璁张了张嘴巴,垂下脑袋闷闷的道:“我知道错了。” 陶季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声道:“我去和大师兄求情,虽然可能没用。” 陶季叹息一声,抱着药回去找玄妙。 玄妙便知道王璁被罚跪的事了,她对陶季道:“你别去了,小心大师兄连你一起罚。” 这样的事也不是没有过,有时候王费隐脾气上来,山门前能跪一串的人,从二师兄到大师侄,一个不落。 “那怎么办,总不能让璁儿在山门前跪一夜吧,他都多少年没跪过了,现在晚上又冷,万一生病……” “你们别嘀咕了,快进来给我涂药吧,”潘筠仰着脑袋冲窗口叫道:“等我涂完药,我去找大师兄。” 玄妙就对陶季点点头,进去给潘筠涂药。 玄妙一低眸就看到趴在地上的黑猫,不由皱了皱眉,拎起它就放到门外,啪的一下将门关上,“涂完药之前不准进来。” 剩下陶季和黑猫在门外大眼瞪大眼。 陶季上下打量黑猫,无奈,“四师妹,你现在连一只猫都要防备了?” 玄妙根本不搭理他,撩开潘筠的衣裳就给她擦药,问道:“你都听到了?你打算怎么求情?” 潘筠一边嘶嘶的忍痛,一边哼哼道:“你们这藏来藏去的性格是跟大师兄学的?我还以为是天生的呢。” 玄妙将药膏在手心搓开,按在她的伤口上,潘筠痛得抬起头来,哦哦的叫了两声,“大师兄看着也不像是这性格的人,没想到却是罪魁祸首,有什么事不能坦坦荡荡的说出来?” 玄妙道:“二十年以后,你若还能说出这番话来,我才会服你。” 虽然前世她并没有活到二十八岁,但也活过二十了好不好,她两辈子都坦坦荡荡! “我对亲朋从来坦荡诚恳,敌人除外哈,没有人会对敌人坦荡诚恳的。”潘筠举例道:“比如我爹,他一问我,我立即就告诉他,我天赋超群,所以修道来了,不隐瞒一点。” 玄妙冷哼一声,“有没有隐瞒,你自己知道,还有,你以为大师兄罚璁儿单纯是因为你受伤了吗?” “大师兄罚璁儿,一半为你,一半则是为璁儿自己。”玄妙道:“大师兄在教他做人的道理,他没有帮你,伤的不仅是你,更是他自己的道心。” “道走偏了,就难以改正了。” 潘筠一愣,扭头看她,“那你希望我去求情吗?” 玄妙低头看她,直直地看进她的心里去,反问道:“那你想去求情吗?” 潘筠想了想后点头,“唉,是我让他不要管我,离我远一些的,我觉得他没错,万一他帮我没用,还被霉运一起影响怎么办?” “无谓的牺牲有啥好的?”潘筠顿了顿后道:“而且我看他是个通透的孩子,三师兄那么一点,他肯定就知道错了。” “孩子嘛,没必要罚得这么狠。” 玄妙道:“明年他就及冠了,而你才八岁,你才是孩子。” 那我前世也比他大一岁,潘筠在心里接了一句后道:“我是他长辈,我心理年龄大。” 玄妙哼了一声,不过涂药的动作越发温柔小心了。 费了两刻钟才把药涂好,潘筠就穿上里衣里裤,套上一件外套就去找王费隐。 王费隐已经和衣躺下,都快要呼呼大睡了。 潘筠锲而不舍的敲门,终于把他从床上给敲起来。 王费隐一脸黑的低头看她,“大半夜的,你有话就不能留到明天说吗?” “明天我那大侄子就成冰雕了。” 王费隐:“现在才是秋末,夜里哪里就那么冷了?” 潘筠:“我最讨厌体罚孩子的先生和父母了,有道理就说道理嘛,这样罚人除了伤害孩子身心,还有什么意义?” “晚上那么静,一个人静静地跪着,便以反思,若是如此深刻的反省都找不到自己错在哪儿,那就是无可救药,你说这法子有没有效?” 潘筠:“我和您的教育理念有冲突,但我现在身心俱疲,不想与您争辩,您就说,让不让他起来吧?” 王费隐:“他知道错了吗?” 躲在暗处的陶季立即冒出来,连连点头道:“他知道错了。” 王费隐:“他知道错哪儿了吗?” “知道了,知道了,”陶季看了一眼潘筠,将刚才他和王璁的对话描述了一遍,眼巴巴的看着王费隐道:“大师兄,璁儿是真的知道错了。” 王费隐这才挥手,“既然知道错了,那罚他跪的目的就算是实现了一半,让他起来吧。” 陶季应下,立即跑去找王璁。 王费隐低头看还站着的潘筠,“你还有什么事?” 潘筠皱着眉头道:“天罚,这天罚是针对我们三清山一脉吗?” 王费隐点头,“没办法,我们拜了山神为师,承了师父的好处,自然要分担一些师父身上的天罚。” 潘筠就凑上去,小声问道:“大师兄,你知道师父为什么有天罚吗?” “你见师父可比我容易多了,你咋不问祂?” 潘筠很坦诚,“我不敢。” “我也不敢,”王费隐忍不住一笑,“不过你别怕,我才是大弟子,就算是有天罚,更多也是落在我身上,你是小弟子,在旁边小小承担一些就行。” 潘筠抬头仔细打量王费隐的神色,心里有点小感动,“大师兄,我……嗷!” 潘筠捂住额头,瞪大眼睛去瞪他,王费隐收回敲她脑袋的手,“别墨迹了,再不去睡觉,天就要亮了,你就不怕抹黑回去再一路摔回去?今天的澡白洗,今天的药白擦。” 潘筠一听,立即扶着墙小心翼翼的往回走,每一步都要踏实了才走下一步。 心里的感动早烟消云散丢在了脑后,她扶着墙走出院子,就碰上把王璁带回来的陶季。 王璁看到她一瘸一拐的,眼圈就一红,小跑上前扶住她道:“小师叔,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没事,你可别哭啊,我没糖哄你。” 王璁苦笑不得,干脆将她打横抱起,“我送您回去吧。” 潘筠紧张的不行,“那你可得抱紧了,别把摔了。走路摔和被抱着摔的痛感和受伤度可不一样。” 王璁应下,每一步都走得很慢,很踏实,将人送回屋里放到床上。 王璁顺手给她把鞋子脱了,低头轻声道:“小师叔,对不起。” 潘筠挥挥手道:“这与你不相干,你不要往心里去,孩子啊,不要大人说啥你就认定啥,要懂得在心里反驳,反思……” 王璁额头滑下冷汗,沉默了一下后道:“小师叔,你快睡吧,小孩子要多睡,不然要长不高的。” 幸运数字是尾号为3的数字,截图为证,明天见 第一百零八章 扮柔弱 潘筠闻言哼了一声,翻过身去背对他,盖上被子不说话了。 王璁呼出一口气,转身离开,给她把门带上。 潘筠听到关门声,又翻过身来躺平,幽幽的喊了一声,“小黑。” 潘小黑从房梁上轻巧的跃下落在她的床上。 潘筠眉头一皱,用手把它推下去,嫌弃道:“脏死了,你洗过脚了吗?” 潘小黑:…… 迁怒,一定是迁怒!以前它上床,她怎么没意见? 潘筠问:“把这段时间做的实验数据做成表格给我。” 潘小黑:“我是灵境,不是ai,你能不能别把我当ai用?” “可灵境的三大功能之一不就是ai的功能吗?为什么你不能做?” 潘小黑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姿态,潘筠便也哼了一声,自己把数据调出来看。 她到底没去拿笔做成表格,而是将数据看一遍,闭上眼睛沉思片刻便有了主意,“明天再过一天,得到实验数据后,我就把钱借出去,再做两个实验,对这个天罚的范围,霉运的强度我就心中有数了。” 潘小黑从它的窝里支起脑袋:“然后你要干嘛?” 潘筠横了它一眼道:“我还能干嘛,修炼,赚钱,攒功德,解封印啊,我还能立刻飞到京城大杀四方为我爹平反不成?” 潘小黑放下心来,脑袋又趴回爪子上,懒洋洋的道:“挺好的,是要多赚钱的,你现在的功德都是用钱砸出来的。” 潘筠:“这是人民币玩家懂吗?换成现在就是铜币玩家,只要有足够多的钱,人的感恩值是很容易获取的,唉,可惜你醒得太晚,我们知道这点也太晚,要是在前世,你在国家手里,把你拿出去溜一圈,或者搞几个活动,功德值能像流星雨一样砸下来,用不了多久你就能解开封印。” 潘小黑冷笑:“我要是解开封印,你就失去了一个金手指。” 潘筠哼了一声道:“你要是解开了封印,我老师就不会因为解封印在你身上刻阵,也不会爆炸,我不会投胎重生,也用不着你这个金手指,我在26世纪自有一番远大前程!” “你还自诩为金手指,你有什么用?就收收东西,等我修为再高一点,自己辟出空间来,连收东西都用不着你了。” 潘小黑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半天才结结巴巴的道:“你,你等我解开封印……” 潘筠幽幽的道:“封印也是要我解开的,你自己能解吗?” 潘小黑:“……” 它心虚气短的道:“第一次解印之后开出来的道家真气十三诀,还有初级符箓手册,可都是很重要的知识。” “哼,要不是有这个,你以为我愿意花那么多钱给你搞解印?”潘筠声音轻缓下来,道:“所以啊老猫,我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懂吗?我们的心得一条,你看看你,你连给我做个表格你都不愿意,这很难吗?一个念头的事你都不愿意为我做,而我为了你弄得一身伤……” 潘筠说到这里哽咽起来,“你看我的腿,我的手,还有我身上这些青青紫紫,不都是为了给你赚钱做功德伤的吗?要不是为了给你攒功德,我用得着拿命去赚这个钱吗?” “我吃在道观,喝在道观,修炼的资源也有师兄师姐师侄们给,要不是为了攒私房钱给你做功德……” 潘筠眼泪潸然落下。 潘小黑缩着脑袋趴着,心虚得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那,那我给你做个表格吧。” 潘筠轻合眼睛,泪眼滑落,轻轻地“嗯”了一声。 虽然她已经用不着这个表格了,但她也不会打击潘小黑的积极性,最好能够一直保持下去。 不多会儿,潘小黑就把表格做出来存在灵境上了。 潘筠瞄了一眼后轻声道:“谢谢你小黑。” 潘小黑更心虚了。 它今天似乎真的有点过分。 它隐约觉得似乎有哪儿不对,又一时没算出来哪里不对,不过潘筠看上去是真的很伤心。 潘筠翻了一个身,背对着柜子,即便潘小黑睡在柜子上的窝里也看不到她的脸。 潘筠抬起食指轻轻擦掉脸上的泪水,嘴角微翘。 跟我斗? 哼! 她不信人玩不过一个器灵。 一夜好眠,潘筠一晚上都没出什么意外。 但才要爬起来,昨天倒霉的后遗症就出现了。 她腰疼,背疼,腿疼,手疼,脸也疼。 她龇牙咧嘴的从床上坐起来,撩起袖子看了一下身上的伤。 一个晚上过去,伤更加的狰狞,青紫一片。 潘筠扶着小腰起身,套上衣服就一瘸一拐的去找玄妙。 玄妙也刚起来,正在院子里洗漱。 潘筠抓着门框颤颤巍巍的抬起腿越过门槛,委屈道:“四师姐,三师兄的药没用,我今天更疼,更青紫了。” 玄妙吐出漱口水,收起柳枝,“你明天再看有没有用。” 妙真打开门,手里捧着自己的木盆,盆里放着杯子、柳枝和布巾,扭头看见潘筠呆了一下,“小师叔,你被谁揍了?” 妙和的房门也打开来,一手拿着杯子,一手拿着柳枝,正用力的向上伸展身体,眼睛都是闭着的。 她伸开懒腰,这才眯着眼睛看向门外,一脸困顿的左右看了看,看到扒在门框上的潘筠,本来半闭着眼睛的她一下瞪圆了眼睛,小跑出来,“小师叔,你被谁揍了?” 潘筠默默地看了一眼俩人,回道:“天。” “天?谁啊?” 潘筠用力的把另一条腿带出来,回道:“老天爷呗,还能是谁,这是我一路摔回来的勋章。” 妙和连忙架住她,把她扶到院子里。 她一言难尽,最后只能憋出一句话,“你多保重。” 妙真放下木盆,进屋帮她把她洗漱的木盆、茶杯和柳枝拿出来。 妙和就帮她打了一勺水。 “谢谢。”潘筠随手沾了一点青盐就漱口,九息过后她身子一僵,手停住不动。 妙和刚沾了青盐,见她不动了,就好奇的问,“怎么了?” 潘筠拿出柳枝,吐出一口血水。 妙和瞪大了眼睛,“你你你,你吐血了。” 她扭头冲玄妙的房间大喊,“四师叔,小师叔吐血了——” 玄妙旋风一般冲出来,看到她坐在一个小凳子上,手里拿着一条散成丝的柳枝,地上一团鲜红的颜色,嘴角还带着血水…… 玄妙沉默了一瞬后问道:“刷牙刷的?” 潘筠沉痛的点头,“柳枝戳到我牙龈了。” 玄妙同情的看了她一眼后转身,“口腔的伤好得快,你这几日小心一点,别用柳枝刷牙了,用手指吧。” 潘筠才不要手指呢,问道:“为什么不能买牙刷?” 玄妙回头看她,“牙刷?” “对,比柳枝软,比柳枝方便的刷子。” 玄妙回屋,“市面上没有卖,你自己想办法做出来吧。” 潘筠从牙齿缝里拔出一根细细的柳丝,含泪道:“自己做就自己做,区区牙刷而已。” 潘筠扭头和妙和妙真道:“你们今天下山去找村民们刮一些猪毛回来给我,要它脖子上和背上又硬又长的那一片,多刮一点回来给我。” 妙真:“我今日没有下山的打算。” 妙和一脸纠结,“我虽然想下山,但师父他们可能不会答应。” 潘筠:“昨天有个屠夫叫猪肉昌的,他送给我们十来斤的五花肉和好几斤排骨,因为夜深了,昨晚都没带上来,放在了王小井家。” 妙和立即道:“我立刻去和师父求情,就算是打滚,我也要下山!” 潘筠满意了。 她今天也不打算下山,她打算平静的度过今天的劫难。 但王费隐认为她不想,所以她才一瘸一拐的走到前面,就听见他激动的宣布,“神像回来了,山神庙也大体建好了,今天道观的人全部下山收拾山神庙,我今天早上已经卜算问卦,三日后的午时就是请神安庙的吉时!” 潘筠:…… 她弱弱的举起手道:“师兄,大师兄,我申请留守道观。” 王费隐看过来,断然拒绝,“不行,谁都能不去,你不行。” 他道:“你可是师父的亲传弟子,又是庙祝,这庙是你出钱建的,神像也是你出的钱,九十八步都走了,怎能缺少剩下的两步?” 潘筠:“我走第一百步就行,三天后的请神安庙我一定下山,这第九十九步就算了。” “不行!少一步都不行,”王费隐严肃道:“少一步它就不完美了,你必须下山!” 潘筠就扶着门框让他看,“大师兄,你就说我下山能做什么吧?” 王费隐扭头去看陶季,“你的药什么时候这么废了?连路都走不了?” 陶季不服气,“她早上就没擦药,也没活动开,您让她把药擦上,再把身体伸展开,您看她能不能动。” 他顿了顿后道:“要是不能,那也不是我的药废,而是她有心偷懒。” 潘筠:…… 最后她还是没能反抗掉,被王费隐拎下了山。 不用自己走路,潘筠乐得抱住他胳膊,让他把自己拎下山。 大人们似乎都懒得在路上浪费时间了,直接把孩子提着飞下山。 今天的幸运数字是尾号为5的数字,截图为证 第一百零九章 不能多卖 潘筠感受着风声呼呼的从耳旁吹过,应该是法术和轻功的结合,因为太快了,轻功没这么快的…… 一刻钟不到,王费隐就到了山脚下,把她放下,陶季和玄妙紧随其后,玄妙拎着妙和妙真,陶季则牵着陶岩柏,只有王璁,他们等了有一刻钟,他才一脸汗的追下来。 王费隐叹息,递给他一张手帕道:“接下来一年你不要出去了,就在山里好好修炼吧。” 陶季和玄妙也点头,“对,你的修为都两年没长进了。” 王璁红了脸,小声问道:“那道观的花销怎么办?” 陶季拍着胸脯道:“还有我呢,我出去行医。” 玄妙:“我也可以出去游历一番,接一些案子。” 王费隐:“我给老二写信,这两年,他应该存了一点钱。” 陶季和玄妙也点头,“二师兄好久不寄钱回来了。” 潘筠若有所思。 王璁也放下心来,“好,待山神庙落定,我就让商队的管事带他们就近做些小生意,赚多少钱不至于,至少能养活他们。” 潘筠就挤上去问道:“大师侄,你们商队的运行模式是什么样的?” 王璁:“很简单啊,我最大,底下有两个管事,每年都会从这个地方买些东西到另一个地方卖,就这样四处游走,我们本钱少,所以能赚的不多,除了养活商队外,也就够道观的花销。” 他看了一眼他爹后道:“我已经计划好,等我考过度牒,就出山专心经商,不能只做游商,我想攒钱在几个地方买几个铺子,如此一来,即便我中间有事不能出去经商,商队也可以存活,还有另一份收益供给道观。” 潘筠:“既然有管事,不能把事情交给他们做吗?” 王璁就叹气道:“管事的眼界和能力还是不够,要是他们做,那就只能做短途,且是固定的生意了。比如从我们玉山县拿了纸去南京,去景德镇一带卖,再从景德镇买了瓷器去南京、广信府一带卖,利润要薄很多。” 而王璁,他不一样。 比如今年,他走了十二个地方,开春那会儿,北京一带缺粮,他就从广信府购买了大量的粮食走水路上京,在保定一带就把粮食卖光了。 然后在保定置换了不少麻布、棉布和绸缎等送到大同、宣府一带,卖出去后购进不少药材和铁器,送到蜀地出售。 又从蜀地购进另一批药材和蜀锦等,慢慢走回了江南…… 最后东西在江南好几个地方全部出手,这才赚下这七百多两的银子。 他们路上的花销也不少,沿途的打点、过路税、食宿、加上给商队的工钱、一路的损耗等,成本就上五百两了。 别看王璁大半年只能带回七百五十两,他手中的钱远不止这点。 除了预备给下一年的路途成本外,还有预留下来的货款和应急资金。 满打满算超五千两。 但这些钱是他的底线,是不能动的存在。 经商是王璁要做的事,他从未与观中的大人们商量过,大人们也从来不干涉。 王璁一直是自己做主的。 还是第一次有人问自己是怎么经营商队,一般都进什么货物的,还兴致勃勃的想要投资。 “贤侄,你说我要是赚了钱投资你,赚的钱老天爷会算成我的存款吗?” 王璁终于知道她为什么问得这么细了,正要回答,王费隐已经提前一步幽幽的道:“会。” 潘筠扭头看他。 王费隐四十五度望天空,一脸忧伤,“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啃儿子,啃师弟师妹?” 陶季和玄妙忍不住低头笑。 王费隐眼刀杀过去。 陶季连忙道:“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大师兄培养了我们,现在我们都长大了,自然轮到我们养大师兄的老……” “养老?”王费隐声音尖锐:“我很老吗?” “不不,不是,大师兄正当壮年,我是说您现在不是不能挣钱吗?养家的压力自然由我们分担……” 王费隐:“我不能挣钱了……” 潘筠站到俩人中间道:“行了,大师兄你又不是不知道,三师兄他就不会说话,但意思明白就行,赚钱而已,这不都是小事吗?” 大家默默地看着潘筠,而后想到她是可以一天赚七百两的主,更沉默了。 陶季扭头看向玄妙,小声道:“其实四师妹的符箓术比小师妹的还要好……” 玄妙沉默。 王璁立即道:“我知道,四师叔不会自己卖,不如把符给我,我去卖!” 王费隐回头看他,“商队?” 王璁点头:“商队啊,我在外面认识的人多,既然钱老爷能把小师叔的符卖出去,我应该也能。” 他的商队从没卖过符箓,因为这东西一般都是到道观里真心求的,很少有像潘筠这样通过一个代言人大量往外卖的。 王费隐眉头紧皱,片刻后还是摇头,“不行。” 王璁一愣,“为什么?” 王费隐:“符箓这种东西,有的人可能一辈子都感觉不出它的好处来,那就会从心底认为它是假的。” “且符箓难以鉴别真伪,谁能知道自己收到的符是真符,还是只有其形,而无其神的假符?” 王费隐指着潘筠道:“比如她,从前画符是强行禁锢灵力,还沾沾自喜的认为自己的符效果强大,却不知没有神韵,只发挥了一半不到的能量。而有的人,连禁锢灵力都做不到,完全是照猫画虎,只勾勒出线条来,完全无用。” “这也是符箓从不大肆流通的原因之一,顺其自然,不要有意去扩大它,否则,泛滥成灾,最后恶果也要你们去承担啊。” 王璁一颗心就凉了一半。 王费隐:“但也不是说就不能卖,你既然经商,就注定了要走南闯北,注定见的人多,路上要是碰见有需要的,舍他一两张符箓是善缘。” 潘筠颤颤巍巍的举起手,问道:“那大师兄,我给钱家卖这么多符箓,您怎么不阻止?” 王费隐瞥眼看她,“你?你怕什么,钱家就一玉山县乡绅,符箓这种东西也不能摆摊卖,自然是口口相传,卖给亲朋,和我们道观有什么差别?” “而且你还报上了名号,每一张出去的符箓都可以追本溯源,根本不怕假冒,王璁他可以吗?” 王费隐解释道:“王璁他是商人,还是行商,满天下乱跑,这符散出去,五湖四海的人都有可能拿到,他要是做成生意,那数量无数,怎么控制得住?” “相对钱家来说,你现在卖给钱家的符箓,有超过五十张吗?” 潘筠摇头。 “你看,这都多久了,你连五十张符都没卖出去,有什么好担心的?” 潘筠:…… 陶季也道:“小师妹,等下个月三清盛会,你就会知道了,你给钱家的那些符箓不值一提。” “下个月三清盛会?” “是啊,不然你以为王璁为什么赶回来?每年九月三清都有一场盛会。” 王璁弱弱的道:“爹,今年的三清盛会不是在福庆观办吗?” “对啊,它在福庆观办就不是三清盛会了吗?”王费隐道:“它就是有一天跑到福源寺去,那也是叫三清盛会。” 潘筠连忙问,“那啥时候能轮到我们三清观主办?” 王费隐就掐指算了算道:“八年以后,如果我们三清山没有没落的话,就一定会轮到我们。” 他拍了拍潘筠,又看了看妙真妙和,“这件事,靠你们了。” 说罢,他转身就走。 潘筠连忙追上,“为什么靠我们啊。” “因为我们三清观有些衰运,想靠钱争得主办位置是很难了,但除了钱外,还可以因为培养出了优秀的弟子而抢得主办位置,你们三个努努力,回头送你们去学宫学习,要是能在十六岁前全部考到度牒,那我三清观就闻名江南了。” 潘筠对这个世界,尤其对道学上的了解极其少,闻言快乐的问道:“哪个学宫呀?” 是和她前世国校一样的学宫吗? 王费隐敲了一下她脑袋,按下她的兴奋,“龙虎山学宫,奉皇命办理的学宫,你们要想成为一个真正的修道之人,除了要考度牒之外,还要去龙虎山授箓。” “授箓,是得到天地认可的身份,度牒,是得到朝廷认可的身份,两者都不可缺。” 潘筠就指着王璁问,“大师侄去过了吗?” 王费隐斜睇,“他呀,只勉强没有丢脸而已,你们三可不能如此,至少得优秀才行。” 王璁也点头,“我天赋一般,小师叔和两位师妹的天赋都好。” 几人一边走一边聊,不一会儿就到了山神庙前。 请来的村民正在做收尾工作,瓦片已经都铺好,请来的工匠正在做最后的雕刻工作。 山神庙不小,除了正堂外,旁边还建起一个小房间,是给守庙人,也就是庙祝大大,潘筠本人居住的。 不管她住不住吧,房间得建起来。 为了对称,另一边还跟着建起小房间,用以堆放杂物,以及做饭做菜。 山神庙就居于正中,就好似一张大方脸带着两个小耳朵一般。 此时庙里庙外堆积了很多东西,他们这三天的任务就是清空,打扫,把缺的漏的补上。 王费隐扭头看潘筠,“你伤好了吧?” 站得笔直的潘筠身体一歪,整个人侧倒靠在妙和身上,唉唉叫道:“我的腰哟,我的腿哟,我的手哟……” “没好就忍痛干吧,师父看在眼里,会记在心里的。” 潘筠就站直了,“大师兄,我没事,再苦再痛都不要紧的。” 尾号5 第一百一十章 办学 村民们见道观的人全部出动,都乐起来,打趣道:“倒是难得,你们道观的人都凑一起了。” 王费隐乐呵呵的道:“也没有都一起,还差老二和小二呢。” “也是,尹松在京城当官当得怎么样了,有没有再升?” 王费隐道:“升官不是最主要的,他去当官,最主要还是为国为民。” 村民:“那就是没升官呗。” 天一下被聊死了。 王费隐左右看了看后道:“赶紧动手吧,午时之前把这些东西都清理掉,天黑之前把山神庙里外打扫一遍。” 师弟师妹师侄们都应了一声,拿起箩筐和板车就装东西。 余下的大的石头拿去放在沟渠边,回头要是村里有人家需要,可以自己搬走。 碎的石头可以拿去填路。 土路一旦下雨就会坑坑洼洼的,尤其是车碾过之后,会形成更大的坑。 而江南多雨。 这个时候,要是往坑里填一些不易下沉的碎石头,踩实之后再填上泥土,那就是一条超靓的路了。 等把大块的石头搬完,把剩下的木料和残木都分开放在一侧,大家就用箩筐装上碎石头,满村子的找那种大坑填。 有村民看到他们填路,立即把家里的大小孩子们叫来,让他们去帮着打扫山神庙。 孩子们本来就爱凑热闹,这会儿又过了农忙,正是到处疯玩的时候。 一听大人们招呼,立即呼啦啦的朝潘筠他们冲来。 他们和陶岩柏妙和俩人玩得最好,冲上来就和他们打招呼,还问道:“王小井呢?” 陶岩柏:“你们一个村的,问我王小井?” “不是你们把他带走了吗?他都二十天不回家了。” 潘筠:“我们昨天已经把他带回来了。” 小朋友们一听,当即丢下他们跑去找王小井。 相比于他们这些小道士,村里的小伙伴和王小井更有话说。 王小井难得回家,所以睡了一个懒觉,小伙伴们一找,他就跟着跑了来,勤快的跟着一起装碎石头,倒坑里,踩实。 还带他们去可以挖到泥土的地方,挖了不少泥土去填在碎石头上。 村里这么多小孩帮忙,山神庙里外堆积的东西很快清理干净,还顺道打扫了一遍,把扫出来的灰尘泥沙等都装在箩筐里一起填坑里,废物利用到了极点。 等做完这些,都快未时了。 一帮孩子饥肠辘辘。 王费隐做主,把王璁他们昨晚寄存在王小井家里的肉和排骨拿出一半来,交给王爷爷,熬了一大锅排骨萝卜汤,用排骨汤做底,给每个孩子都煮了一碗猪肉面。 正好今天山神庙的工作正式收尾,要结算工钱,帮工的村民和工匠也一并在王家吃了。 填坑挖泥这样的事陶季都插不上手,所以他就去厨房里帮忙了。 王爷爷笑呵呵的看他,“你做饭的手艺也上来了呀,想当年你和你二师兄烧了厨房,你们俩怕被二伢子打,一路跑下山来,你二师兄没啥,你却是一路哭着下来的。” 陶季一下红了脸,立即往外看了一眼,见大家都在山神庙那头干活,没人过来棚子这里,红色才褪去一点,小声道:“王大爷,都是陈年旧事,您就不要再提了。” “不提,不提,对了小陶道长,你知道要收我孙子做徒弟的余家当家为人如何吗?” 陶季道:“那人我四师妹和小师妹都见过,她们相面的功夫都好,既然她们什么都没说,就说明余家是值得托付的,您就放心让小井去吧。” 王爷爷闻言就笑眯了眼,更加卖力的揉面,连连点头道:“那就好,那就好。” 余青的确值得托付。 潘筠和王小井道:“我看余青周身气质方正,是个正直的人,你跟着他学习,只要勤奋和行事端正,就一定能学到真本事。” 王小井用力点头,“我会认真学习的,小师叔,谢谢你。” 要不是有三清观的人带他去,他根本没有门路接触到窑场的当家。 他总不能平白跑到人家面前说要给人做学徒吧? 要知道,做学徒也是需要门路的,如果没有门路,那就只能砸钱了。 他们家原来给他找的木工学徒,就是托他姑父帮忙牵的线,又花了三百文确定下来的。 所以他不去,他二叔立即就顶上了,实在是机会难得。 而现在,他不靠家里,也没花钱,自己就成了烧瓷器的学徒工,前途可一点不比木工小呢。 潘筠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也是你厉害,我们就牵了一条线,能做成学徒靠的是你努力。不过,你要想在这一条路上走远,有大成就,就不能光学烧瓷。” “那还要学什么?” 潘筠刷的一下拿出一本书道:“学律法!” 她道:“我们要在俗世中生存,还要在俗世里更进一步,那就要了解俗世的规则。他们的规则都写在了律法里。” “《大明律》太细,太难记住,你先学《大诰》,这里面有很多的案子,你仔细看,虽说现在律法没有洪武时期严明,但根子在那里,影儿就错不了。” 王小井手缩了缩,“我,我不太识字,也比较笨,怕是读了也不懂。” “所以我给你拿的《大诰》呀,这里面大多是故事,读不懂理论的东西,看故事还不会吗?”潘筠直接塞他怀里,道:“你就当故事书看,等把故事读下来了,你再思考其中的道理,涉及的律法,这就融会贯通了。” “等你能读懂《大诰》,我再给你拿一本《大明律》,等你把《大明律》都读完,加上你在余家学到的本事,不敢说你能在大明横着走,至少底气要比现在足十倍。” 王小井:“真的?” 潘筠点头:“真的!” 王小井就收下了《大诰》,“行,我回去就读。” “有不认识的字,你就问人呗,村里识字的人应该挺多的吧?” 王小井摇头,“并没有几个,只有你们道观里的人才个个都识字。” 这个出乎潘筠的意料,眨眨眼道:“那怎么办,余家那边有人识字吗?” 王小井摇头,“也就我师父认得几个字,水平和我差不多。” 所以也没有请教的人。 潘筠就苦恼的抓了抓脸,“那就只能看缘分了,你把不认识的字,读不明白的段落画起来,等我们碰到了再教你。” 一旁的王费隐蹙眉,思考片刻后扭头去问一旁来做帮工的村长,“村里孩子现在去哪儿上学?” “去大源坞呗。” 王费隐点头,“倒是不远,去上学的孩子多吗?” “没有几个,大多还是去上个两三年就回来的,比如王小井,这小子就上了两年半,说是读不下去,自己跑回来了,现在能坚持读书,家里也坚持送去的,也就两户而已。” 王费隐一听,叹息道:“这样不行啊,我们汾水村虽然不大,却也不小,孩子这么多,怎么能只有两个孩子坚持念书呢?” 村长:“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一是孩子们的确不喜欢学,二来,家家户户都难,供养学子耗费的钱财多,还少了一个劳动力。” “别小看孩子的劳动力,”村长指着潘筠三个道:“村里像她们这样大的孩子,不论男孩女孩都能当半个大人使用,像小井这样大的,直接就跟个大人一样了,除了不能干重劳力,插秧,下种,施肥,除草,样样都和大人一样了。” “一去上学,家里就少了一个劳动力,白吃白喝,还要花钱买书,买笔墨纸砚,交束脩,你说咱村子有几个人家能供得起?” 王费隐皱眉道:“要是学堂开在村里,又不要孩子们交束脩呢?” 村长:“那能有七八户送孩子去学。” “加上包一餐午食呢?” 村长:“再多个七八户。” “学习前三名者包下一年的书本和一套笔墨纸砚呢?” 村长:“那全村大约有半数人家愿意送孩子去上学了。” 王费隐道:“那我们就办。” 潘筠都扭头看过来。 王费隐道:“这笔钱我来出,从前的旧学堂还在吧?修一修,要是坏得太严重,就用我家的祖宅来办学,先生我请,束脩我给,还包一餐午食,孩子们只要带书和笔墨纸砚来就可以读书。” 村长震惊了,“王道长,你认真的?” 潘筠也震惊了,“大师兄,我们道观这么有钱?” 王费隐叹息道:“穷啥不能穷教育,总要给孩子们找一条出路,读书是最好的出路,就算最后不去科举做官,也能选别的路走,要比不识字的孩子多很多条路。” 村长感动了,一把握住王费隐的手,“二伢子,你还是你啊,这么多年就没变过。” 他抹了一下眼泪道:“这几年你一直窝在山上,都不咋下来,我还以为你厌了我们呢。” 王费隐:“……我只是闭关修炼去了。” “我知道,我知道,你一说办学的事,我就知道你之前肯定是有事耽误了。” 村长决定了,他不要工钱了。 潘筠一听,紧张起来,大声道:“不行,办学是办学,建山神庙是建山神庙,这个工钱你必须拿!” 村长愣住。 王费隐也劝他,“拿吧,拿吧,你要是不拿这份工钱,她晚上睡觉都要不踏实了,哈哈哈……” 最后村长还是被劝着拿了这份工钱。 陶季发完所有的工钱后算了一下账,和潘筠道:“你给的建庙的钱还剩下七十五两。” “还挺多的,”潘筠想了想后道:“留下二十五两来添置山神庙里的东西,剩下的五十两放在观里,给大师兄建学堂去吧。” 王费隐笑眯眯的,“还是小师妹理解我。” 潘筠点头道:“教育嘛,我理解的,我只忧虑一点,我们道观的钱可以维持下去吗?办学可不是一年两年的事,而是十年,二十年,甚至更长时间的事。” 王璁压力更大了,小声道:“爹,要不再等两年吧,等明年我考到度牒,我出去挣钱了再开始。” 王费隐拍了拍他的脑袋道:“不要怕,这件事不用你们,这笔钱我来想办法。正好要请先生,等山神庙落定,我就出门请先生去。” 秋冬是搞基建的好时候。 这个时间秋收结束,农事不是很繁忙,可以抽出人力来做很多事。 村长和王费隐确定了三次,都是说明年开春可以办学,他回去就聚拢全村村民开了一个会,第二天就开始修缮旧学堂。 房屋旧了,甚至坏了都没关系,一家捐点东西或者钱,加上建山神庙剩下的木料和一些石头,他们另外起了两间教室。 不比山神庙,全屋用的石头和砖头,学堂除了底子是石头外,上面是摔的泥砖,便宜,速成,建造速度可比山神庙快多了。 五天就能搞定。 砌完了以后再搅一搅泥浆,抹完全屋,又加厚一层,冬天更加保暖,夏天也凉爽得很呐。 反正除了难看和春天潮湿外,它没别的缺点了。 全村为了学堂倾注了大量心血,而三清观的人则是为山神庙倾注了大部分精力。 不知是不是一整天为山神庙劳作的原因,潘筠一整日下来除了摔了两跤外,就没别的倒霉事发生了。 连和妙真几个去割猪鬃都很顺利,没有发生类似于猪猪突然发狂的事故。 村民们听说潘筠想要猪鬃,都非常的热情的去自家的猪圈里把猪脖子和脊背上的毛都剃了给她。 潘筠说了许久的“够了,够了”,大家都不理会,坚持送她,就是认为她没够。 村里有猪的人家都把自家猪剃了一遍,今天堪称猪生稀奇。 猪生艰难啊。 好在冬天快到了,这些猪也活不了几个月,最多丑三月。 潘筠最后提了一大袋的猪鬃上山,这一下,王费隐不愿意带她飞回山了,因为他觉得那猪鬃有味儿,还是很冲的味。 潘筠一听,就把麻袋递给王璁。 王璁沉默了一下,还是默默伸手接过。 潘筠就冲她亲爱的大师兄张开了双臂。 王费隐顿了顿,还是把她带上,带着快速上山。 他把人放在山门前,面无表情的道:“小师妹,你天赋好,应该抓紧时间修炼,争取早日进第一候境,到时候就可以学御物飞行了。” 潘筠眼睛亮晶晶的,“大师兄放心,我一定努力修炼。” 今天的幸运数字是尾号为5的数字,截图为证,加“大明”群,找陌颜领取奖励 第一百一十一章 天才法则 潘筠站在山门等着,玄妙和陶季很快带着妙和妙真和陶岩柏上来,陶岩柏手里还抱着一只猫。 潘小黑浑身脏兮兮的,一看到潘筠就好像炸毛的猫一样,愤怒的叫了一声,正要控诉,潘筠就跑上来一把把它抱怀里,“岩柏,多亏你带它上来,刚才我怎么也找不到它,你在哪里找到它的?” 陶岩柏:“大师伯才带你上山,它就从草丛里蹦出来跳我怀里了。” 潘筠就摸着潘小黑顺下来的脑袋道:“差点就丢了你呀,以后出门可别乱跑了。” 潘小黑没那么愤怒了,但依旧喵哼喵哼,“我能丢吗?我不信你刚才没感觉到我落在后面。” 当然感觉到了,就是因为感觉到了,她才想起来她还有一只猫,不然她凭什么记得它? 凭它总是和她斗嘴,凭它不洗澡就上她的床吗? 潘筠把它抱回后院,烧了一锅温水倒在洗衣服的木盆里,拎起它的后勃颈就丢进木盆里。 妙和看得眼热,热情的跑去拿洗衣裳用的肥皂,“用这个洗,昨天大师兄才买上来的,还是新的呢。” 潘筠搓了一手泡沫就往它身上擦。 潘小黑就入水时缩了一下脖子,然后就一脸享受的被潘筠和妙和伺候着。 今天潘小黑跟着村里的小孩跑上跑下,脏透了,搓出一手的灰黑色水。 潘筠一边搓一边道:“你不像是猫,倒像是狗。” 旁边玄妙他们也正在做家务。 陶季洗了手,切下今晚要用的肉后,就要把剩下的肉腌上存起来。 王璁在一旁劈柴,“三师叔,昨日在县城,我和仁德医馆的掌柜定好了去他那里买药材,算八成的价格。” 陶季皱眉,“仁德医馆?” 一旁的玄妙道:“可以。” 王璁打量俩人的神色,问道:“仁德医馆有什么问题吗?” 陶季:“倒没什么问题,就是掌柜的娘冲四师妹念叨过不好听的话。” 王璁一听,立即道:“那就不去了。” 陶季:“!!!” “你不是与人约定好了,怎能失信?” 玄妙也皱紧眉头。 王璁道:“未曾订立合同。” 陶季一呆,“就买些药材,还要订立合同?” 王璁:“在商言商,不订立合同,口头承诺悔了谁又知道?衙门都不认的。” 陶季嘴唇抖了抖,扭头去找王费隐,“大师兄,你看璁儿在外头都学了些什么……” 王费隐依旧坐在他那块大石头上,闻言不在意的道:“他说的有何问题?” 陶季噎住。 玄妙皱着眉头继续择菜。 王费隐就告诫四个小的,“你们也听到了,将来要是遇到王璁这样的人,为免吃亏,当订立合同的东西都要订立合同,对方若反悔,便要付出反悔的代价,这样才能督促对方遵守承诺。” 王璁笑着点头,“对,将来你们要是出去做事,该订立合同的时候就要订立合同,不然吃了亏都没处说理去。” 妙真、妙和、陶岩柏三人瞪大了双眼,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父子俩。 潘筠却是眼睛晶亮晶亮的,“大师侄说的对啊。” 王费隐瞥了她一眼道:“全道观,我最放心的就是你了。” 玄妙道:“既然答应了人家,下次去县城的时候还是去仁德医馆买吧。” 大家又齐刷刷的看过去,王费隐一脸的恨铁不成钢,正要说话,玄妙赶紧道:“仁德医馆比药铺便宜,只当是为了省钱。” 王费隐就把话憋了回去,心中哼哼,要是潘筠说这话,他一定信,玄妙…… 玄妙不想让王璁失信于人。 潘筠就好奇的问:“药铺那头没有便宜吗?” “没有,但他们态度很好,偶尔会送我们一些东西,”陶季道:“你最喜欢吃的干枣就是他们送的,不是很贵,但每次去买药,他们都会送一点,还有红糖之类的东西。” 妙和赶紧道:“还有麦芽糖,有一次店家还给我们买糖葫芦吃。” 王璁便有些后悔,“我只知道我们去药铺买药没有优惠,还真不知他们这样经营这段关系,如此一来,的确不好就此撇下药铺。” 王费隐就在一旁问,“那怎么办呢?” 那语气,就跟凉风一样,吹得人心凉飕飕的。 王璁只略一思索便道:“没事,我在家时我去采购,就去医馆,三师叔和四师叔去,便按照自己的喜好去药铺。” 妙真:“那我们道观岂不是成了墙头草?” 潘筠:“不,是成了香饽饽。” 她道:“如果药铺有心,就会找三师叔和四师叔谈,也给我们算便宜一些,要是能有医馆的力度,我们就改为全去药铺买药;然后医馆再来找我们,再便宜一些,我们又改去医馆买药;药铺又来找,如此往复,终有一日……” “终有一日,你能以一己之力干翻玉山县仅有的两家药铺医馆,然后全县百姓就朝你扔臭鸡蛋,”王费隐拍了一下她脑袋,“洗你的猫去吧,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少想,小小年纪就移了性情。” 潘筠嘀咕,“你儿子毁诺你都说好,我毁诺咋就不行了……” 潘筠又被王费隐拎着竹条打了一顿,她围着山顶跑了两圈,摔了两跤,让她可怜的膝盖和手臂又增添了新伤,王费隐这才放过她。 潘小黑已经被洗干净,擦干了毛发,此时正蹲在石头上咧着嘴看她,而妙和就蹲在一旁认真的看它。 见潘筠一瘸一拐的走来,她就惊奇道:“小师叔,这只猫好像成精了,它在笑话你。” 潘筠一掌拍过去。 “喵——”潘小黑蹦开,躲过她的手掌,回头冲妙和叫了一声,“喵,告状精。” 妙和听不懂猫语,见它冲着自己喵喵喵的叫,以为它是要和自己玩,作势去捉它,一人一猫就在院子里疯跑起来。 潘筠坐在石头上道:“玩吧,玩吧,弄脏了再洗一遍。” 潘小黑身体一僵,三两下跳上屋顶,呲溜一下就消失不见,不再逗妙和。 虽然洗澡的时候真的很舒服,但没洗之前它是真不喜欢洗。 今晚是陶季掌厨,除了他和烧火的陶岩柏,其他人都非常自在的在院子里坐着。 妙真找了药来给潘筠上药。 昨天落下的伤,今天动了一天,竟然好得七七八八了。 潘筠惊叹,“三师兄的这药膏很有用啊。” 妙和挤过来道:“是我做的。” “你会做药膏?” “那当然,我会的可多了,我现在还不能跟师父出诊,但药膏、药丸子,还有各种药水,我都会做了。” 潘筠钦佩,她前世八岁的时候才开始修炼呢,正在接触基础知识,妙和八岁就会那么多了,“你几岁开始学的?” 妙和就掰着手指头道:“我两岁看火,三岁烧火,四岁就开始认药材,六岁就能上手了。” 潘筠抬头看天空,问王费隐,“大师兄,你看天上是不是有牛。” 王费隐:“她说的是实情。” 妙和这才反应过来,不高兴道:“小师叔,你说我吹牛。” “因为这实在是太厉害了,原来大佬在我身边。” “大佬?”妙和重新高兴起来,“对,我是大佬!妙真也是大佬!” “说说,说说,快说说。”潘筠撞了撞她的肩膀。 妙和一脸严肃道:“妙真,已经学完一本《道法会元》了。” 潘筠一听,震惊的看着妙真,钦佩的竖起一个大拇指,由衷的赞叹道:“太强了,你才八岁呀。” 王费隐背着手走过来,问三人,“明年广信府考试,你们去不去?” 潘筠:“我们也能去吗?” “反正你们无父无母,去了也不会挨打,去试试吧。” 潘筠:“我以为大师兄会让我们再历练历练,压一压性子之类的。” “为什么要压性子?天才就是要走在世人的前面,硬是要压着性子与普通人走在同一段,岂不是浪费时间,浪费上天给你们的聪慧?” 王费隐道:“你们八岁就能做别人十六岁才可以做到的事,那就比别人多出八年的时间。等你们五十岁时,已经做完了别人一百岁才能做到的事,想一想,是不是不枉来这世间一遭?” 妙和妙真狠狠点头。 潘筠呆了一下也点头,喃喃道:“对极了。” 王费隐就露出灿烂的笑容,鼓励道:“所以啊,你们好好努力,说不定明年真的能考过广信府的考试,去京城拿度牒呢。” 三人眼中燃起斗志,恨不得明天就去考试。 陶岩柏在厨房里看得羡慕不已,抬头问陶季,“三师叔,我要不要也去考?” 陶季:“你能画出符箓来,会做法事吗?” 陶岩柏肩膀一垮,低落的摇头,“不能。” 陶季一边翻着铲子一边道:“所以不必去费力做自己不擅长的事,你的长处在丹道医学上,你就好好的学这个。” 陶岩柏又向外看了一眼,“我就是觉得和师妹她们的差距越来越大了。” 陶季:“你羡慕她们,她们还羡慕你呢,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人总是不满足于自己现在拥有的,总是羡慕的盯着别人拥有的。” 陶岩柏张大了嘴巴,“我也是这样的吗?” “我和你师父都是,何况你呢?”陶季不在意的道:“无事,这也是一种贪欲,回头斩了就是。” 陶岩柏立即问,“怎么斩?” 陶季:“等我斩了就告诉你。” 所以陶季都没斩掉自己的贪欲,陶岩柏心里一下平衡了。 屋外,潘筠掏出了自己的钱,道:“妙和,妙真,你们要不要和我借一笔钱?” 今天的幸运数字是尾号为6的数字,截图为证 第一百一十二章 请神安庙 妙真:“小师叔要我们借多少?” 潘筠:“我觉得你们想跟我借一百两。” 妙真忍不住乐了一下,点头道:“那我们就借一百两好了。” 妙和:“我也可以帮小师叔保管二百两。” 潘筠:“什么保管,这是借。” “对对对,是借。” 陶岩柏拿着烧火棍跑出来,也要参与,“小师叔,我也要借一百两。” “好说,好说。” 都不用几个大人参与,他们四个小的就自己全解决了。 潘筠将两张一百两的银票分别递给妙和妙真,和陶岩柏道:“你借的一百两是银锭,我回屋给你。” 妙真看见眼睛一亮,立即把银票递回去道:“小师叔,我不要借银票,我也要借银锭。” 妙和一听,立即跟着把银票还回去,“我也要银锭!” 潘筠:…… 潘筠收回两张银票,看了陶岩柏一眼,正要递出去一张,他也连忙道:“我,我,我还是想要银锭。” 潘筠就收回银票,“行吧,借钱的都是大爷,你们说了算。” 三人一同咧开嘴笑。 厨房里的陶季喊道:“岩柏你好了没,回来烧火!” “哎。”陶岩柏立即转身回厨房。 菜做好还需要一段时间,潘筠领着妙真妙和回去数银锭。 潘筠的钱就没放在外面过,都是在灵境空间里,她回屋也是拿一个布袋,将灵境空间里的银锭取出来,然后拎出去给妙和妙真。 三人就蹲在院子的青石板上,把布袋子拉开,白花花,胖乎乎的银锭在夕阳的照射下发出令人怦然心动的光芒。 坐拥这些财产的潘筠都忍不住感叹,“还真是,一样的数额,看见银票心情微微波动,但看这银锭,心里就贼激动啊。” 妙和抓起一锭银子摸了又摸,连连点头,“不是我的,我摸了我也激动。” 潘筠大方的小手一挥,“选吧,自己选出一百两来,剩下的给岩柏留着。” 虽然银锭都一个样,但妙和妙真还是认真的挑选,放在地上仔细的对比过后选出自认最好的一锭,一直选出十锭来。 俩人都把衣袍展开,把挑出来的银锭放在袍子上,兜起来就要回屋,结果银锭太重,衣服下坠,勒住了后脖子。 但她们顽强坚持,仰着脖子也要兜回屋,潘筠看得哈哈大笑。 钱借出去,潘筠这一顿饭吃得极舒心,没有再发生什么意外,第二天刷牙,也没再刷出血来。 她还特意到山里四处晃,给足了老天爷机会,一点意外也没有。 一连两天平安无事,她每天依旧收获两次十五点功德值,生活恢复了平静。 潘筠就确定了,“借出去的钱,不收回来,法则内就不算是我的钱。” 潘筠啧啧一声,“所以啊,连老天爷都知道,不要轻易借钱与人,借出去了,很有可能就真的不是自己的了。难怪我借大师侄钱,超过两天不还回去,规则也自动算是我的资产了。” 潘小黑不搭理她的感叹,问道:“最后一个实验是不是要把钱送给他们?” 潘筠用看智障的眼神看它,“把钱借出去就能解决问题,为什么还要考虑最后一项?做最后一项实验的前提是,把钱借出去,对我,或者对他们有不利的影响。” “现在就等我爹的信了,看看他收到钱后有没有受影响。”潘筠目光幽深,“我已经大概知道,如果我把钱送给别人的结果了。” 潘小黑:“什么结果?” 潘筠似笑非笑的看着它,“我送你小鱼干吃,你开心不开心?” 潘小黑不说话,见她一直看它,就轻轻点了点脑袋。 潘筠:“看妙和妙真看见银锭那么开心,如果把钱送给她们,应该会收到她们的感激吧?这不是和做功德异曲同工吗?” 潘筠神清气爽,“实验结束,我们可以安心睡觉,安心修炼了。” 潘小黑:“就这?” “哦,牙刷还是要做的,我真是受够柳枝了。” 潘筠回去就把上次收上来的猪鬃全都泡起来,此非一日之功,她也不着急就是了。 第二天就是请神安庙的日子,这两天他们都吃素,肉和排骨都还冰在井里呢。 天还未亮,道观的人就起床,沐浴更衣,洗漱过后就穿上各自最好的道袍下山,哦,这是潘筠几个小的,王费隐他们穿着色彩鲜艳的法衣。 下到山底,打开山神庙,一行人就开始做请神安庙的准备。 村民们都跑来观礼。 神像用红布裹着抬到庙前,之前的小山神庙还在,王费隐特意让人保留了,还将它周围清理了一下,将它和新山神庙连在一处,相当于这里是个前沿。 王费隐将画好的符箓取出,布置好符阵,就在第一抹朝阳从山峰上斜射下来时,他抽出桃木剑,跳到山神庙前的大场子上请神。 山神庙前约有一百多平的空地,全部用石碾滚过,压得实实的,此时场地四周围满了村民,王费隐一跳到场中央,玄妙手中的铃便“叮铃”,发出清脆的一声。 陶季吹起笛子,王璁则是拿着木鱼,“叮咚”一声,声音不紧不慢的击穿笛子的乐声包围,在山中回响…… 潘筠只配和妙真他们站在一起看热闹。 王费隐随着乐声舞动,吟唱,本来安静流淌的灵气被拨动,活跃起来,他们跟随王费隐的剑招跳跃,慢慢形成了一个磁场。 潘筠的功法运转,眼睛看到千条万缕的线将这一片笼罩住,随着王费隐的剑招舞动和吟唱,磁场越来越大,越来越大,让她熟悉的感觉再次降临。 她看到潘公的身形缓慢的凝于半空中。 王费隐猛地回身,目光直视潘筠,冷肃的道:“潘筠,还不快点睛?” 潘筠回神,上前走到神像前,妙真也连忙捧着托盘跟上去。 她执笔沾墨,顿了顿,方才郑重的给神像点睛。 眼睛一点上,王费隐便剑尖直指半空,大喝一声,“请神安坐!” 悬于半空中的潘公微不可见的嘴角上挑,一缕神识分出,瞬间没入神像之中。 潘筠和妙真离神像最近,俩人都看到神像的眼睛似乎有一道光闪过,本来只是色彩鲜艳,看着很新的瓷神像一下有了神韵。 围观的村民忍不住大声叫好,啪啪啪鼓掌,有人兴奋的道:“这神像好像一下就活了” “王道长的功力又深了。” 请神成功,众人将神像抬到庙里的台子上安定,潘筠作为庙祝,点了香,带头跪下行礼。 潘筠垂眸拜了拜,再抬眸看向神像,默默道:【师父,从今以后,您就可以坐在这里享一方香火了。】 潘筠插上香,王费隐等人也一一上香,村民们立即就把他们带来的瓜果鸡蛋和鸡鸭鱼等摆上来,掏出香就开始拜。 一瞬间,山神庙内外烟火缭绕,宛若仙境。 潘筠忍不住走到门口,回头看摆满贡品,插满香的台子,忍不住感叹道:“这都是香火啊。” 不仅汾水村的村民们来上香,附近几个村的村民知道三清山山神庙今天要请神安庙,都赶了过来。 所以,热闹不已,一眼望去全是人头,路上都挤得走不动了。 潘筠出来看见惊讶的不行,扭头问王费隐,“我们道观公告请人了?” “没有,你不是嫌麻烦,不愿意办酒席吗,所以没有请乡老,也没有请同行,村民们都是听说,自发来的。” 请神安庙,一为昭告乡邻,二是为了热闹,都会招呼附近几个村的乡老,以及附近道观的同行们,让他们知道这新落成了一个山神庙。 可这样一来就要请人吃饭,潘筠不喜欢弄这些,觉得很费精力。 老百姓的想法可简单了,等她师父替人实现几个愿望,打出名声来,自然多的是人来参拜,那样的信徒信念才纯真嘛。 找了这么多理由,根本还是潘筠不喜欢麻烦。 她没想到,他们都没公告,也能来这么多人。 来的人多,村民们的速度也很快,摆上贡品,点香,许愿,参拜,等上十几息,然后就拎着篮子上去把自己带来的贡品收起来,出去,让下一个人进来。 下一个人同样如此操作。 有急的,直接就在外面场子里摆上贡品,点香,隔空对着神像拜了拜。 王费隐带着陶季和王璁抬来了三口缸,缸里装上河沙,直接摆在了场子上,排成一排,正对着庙里的神像。 王费隐招呼大家,“香烛这里也可以插,还有那小庙,都可以插,只要心诚,山神都能收到。” 潘筠瞬间回神,立即撸起袖子跟上去维持秩序,“一样的,一样的,只要对着山神的方向,心里想着山神,哪里拜都是一样的。” 她跑回旁边小屋里把备用的蒲团拿出来,摆在庙外面。 挤过来的村民见状,便顺势在蒲团上跪下,许愿,然后哐哐磕头,这才去摆贡品和烧香,烧香的时候再许一次愿望,拜一次,秉持着礼多神不怪的规则,不仅神像的方向拜,左边也拜一拜,右边也拜一拜…… 村民们来了又走,走了又来,作为庙祝,潘筠不仅要维持秩序,还要聆听信众们的愿望。 尾号6 第一百一十三章 信徒 有人有钱,有人正在遭受厄运,还有的人正处于巨大的迷茫之中,这些人迫切的需要神仙给他们指引前路。 而庙祝是神仙的代言人,所以都围着潘筠了。 看着只到他们胸前的潘筠,他们既怀疑,又期望。 怀疑她这么小,是否真的有能力;期盼着她这么小就能当庙祝,是不是因为有神异之处。 王费隐见她被围住,便要上前给她解围,才走近,就听见她道:“大家一个一个来,莫要急,山神就在此处,闹哄哄的,惹得山神不快就不好了,我们先来后到,这位善人先说。” 王费隐就停住脚步。 “庙祝,我婆姨已经生了四个女儿了,总是生不出儿子来,村里都是笑话我家的人,我爹娘说,她再生不出儿子来,就要把我们这一房分出去单过,您能不能帮我问问山神,我命中是否无子?” 潘筠惊讶,“若是命中注定无子,你怎么办呢?” “还能怎么办,分家呗,不好叫我爹娘跟着我一起被人嘲笑,再努力干活,将来选个女儿招赘。” 潘筠就仔细看了看他的面相,他眉头紧皱,一脸的苦相。 潘筠道:“我看看你的手。” 他立即伸出手来。 潘筠就仔细看了看,蹙眉,片刻后笑道:“你命中有子,只是还需再等十年。” 他张大了嘴巴,“十年?那,那不能提前一些吗?” “难,不过可以试一试,回头我让我三师兄给你开一副药,你拿回去吃,暂且不同房,谨遵医嘱。” “我吃药?不是我婆姨吃吗?” 潘筠微笑,“当然是你吃,这生儿生女看的是你的本事,所谓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善人明白的吧?” 善人成功明白了,围在旁边好奇听着的信徒们也成功明白了,一时间,大家看向他的目光都不太好了。 “那个是我三师兄,我领你过去看。” “不不不,我,我觉得女儿也挺好的,我暂且不看了。”村民赶忙离开,脚步匆匆,脸上的苦色都消散了不少呢。 潘筠满意的露出笑容,转头看向其他信徒,温和的微笑,“下一位到哪位善人?” 一个有点小胖的人道:“是在下,庙祝,我想请问山神,我二弟这一次秋闱是否得中?” 潘筠:“秋闱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是啊,可成绩还未出来,家中父母等得心急,所以请我来问问。” 潘筠就上下打量他。 他挺起胸膛,从怀里掏出一张红纸来,“这是我二弟的生辰八字。” 潘筠哪会算生辰八字,她是仗着自己的天赋望气呢,从而推断出结果,生辰八字是算的,她就没认真学过。 算生辰八字在26世纪也不怎么流行,大家还是更倾向于相面,望气。 因为妖魔鬼怪横行的26世纪,靠生辰八字算出来的东西总是变化,而生辰八字又关系重大,大家上户口的时候都会报假的生日,或是提前几天,或是推后几天,有的甚至阴阳历混用,就是为了混淆视听。 以免有人把生辰八字窃去。 但潘筠没说自己不懂,而是打开红纸看了一眼,装模作样的掐指一算,将红纸还给他后继续抬头看他的脸,浅笑道:“这次不中。” 胖子笑脸一滞,“不中?” 潘筠点头,“善人请卦的公子也算英才,但时运未到,所以不中,他这次不中,下次还是不中,所以让他放宽心。” 胖子脸更黑了,想要发火,但这是山神庙,不好对庙祝无礼,于是僵着脸没说话。 潘筠却没停,继续道:“福祸相依,晚几年考中未必是坏事。” 胖子冷笑,问道:“庙祝算得准吗?” 潘筠道:“秋闱都考过了,成绩出来也就这几天的事,准不准,过几天不就知道了?” 胖子一想也是,拱拱手就要走,一转身,还是掏出一把铜钱放在台子上,“这是给山神的香火。” 潘筠掐指回礼,“善人大善。” 胖子离开。 潘筠看向剩下的信徒,微微笑,“下一位。” “庙祝,我病了,想跟山神祈求一张治病的符纸。” 潘筠看她,都不必把脉,她都能看出来她病了,而且还病得不轻。 “你知道一张符纸多贵吗?” 对方咬咬牙道:“不管多贵,我都要请,只要它能治病就好。” 潘筠摇头道:“符纸治不好你的病,有病得看大夫,既然有钱买符纸,为何不吃药呢?” “胡说,符纸怎么会没用,这不是神吗?神挥挥手就可以让我好了,庙祝是不是见我没钱,所以不愿意替我求神?” 潘筠:…… 她挤出笑容道:“我刚刚在心里问过神了,祂说祂神力有限,你体内的病是上古时期的病魔留下的病根,祂的神力不能祛除,唯有天地灵气才能荡涤病魔。” 村民一听,眼睛大亮,渴望的看着她,“怎么才能让那啥灵气杀死我体内的病魔?” 潘筠:“你知道这世上什么东西是天生地养,蕴含灵气的吗?” 村民摇头。 潘筠严肃道:“草木,不信你往外看。” 村民就顺着潘筠的手指往外看,看到石头山上葱绿的树木,一下反应过来,“对啊,草木不用人种也能活,到处都是草木。” 潘筠:“药是不是草木?” 村民愣愣的点头。 潘筠抑扬顿挫的道:“让你吃药,就是让你从药草中汲取天地灵气,只有天地灵气才能荡涤你体内的病魔。” 村民喃喃:“我要吃药,我要吃药……” 王费隐钦佩的看着潘筠,这个村民他知道,是大福村的村民,病了快一年了,一开始是吃药,后来就迷上了各种乱七八糟的土方子。 那些土方有的对症,有的不对症,就这么一通乱吃,原来的病没好,倒把自己给折腾得更病了。 久病不愈,她就迷上了请神,符纸,做法事,各种方法都试。 她也来三清观请过他们。 王费隐和陶季给拒绝给她画符和做法事,要给她开药,她死都不愿意,白给都不吃。 有的病,可以喝符水治疗或者缓解,有的,不行。 而在王费隐看来,这世上绝大多数病都不适合。 健康符更多是用于病起微毫之时,也就是中医和上医适用的手段,等到病发出来,已入骨血,此时已经不适用符纸。 多少人劝过这个村民都没劝住,没想到有一天叫潘筠给劝住了。 潘筠一转头对上王费隐的目光,拉起嘴角笑,王费隐也拉起嘴角冲他们笑,缓步走上来,掐指道:“福生无量天尊,善人,请到旁室,我给你把脉……找到适合你身体的草木灵气。” 这么一说,村民立即跟他走了,走之前,她也大方的拿出五个铜板放在台子上。 与此同时,灵境叮咚一声,潘小黑在一旁播报,“功德+1.” 它嘲笑道:“你算了三个人,才得到一个人的功德值。” 说明另外两个都不感激她。 潘筠不在意。 潘小黑不解,“你明明可以哄到他们的功德值的,为什么不哄?” 潘筠一脸肃穆,【因为姐姐我有底线,有所为,有所不为。为了一时的功德值去骗人,坏我道家名声,天道不容。】 潘小黑一脸不信,喵喵叫道:“你是不是怕被反噬?” 潘筠斜眼看向潘小黑,【知道了还问。】 剩下的几个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惊讶,“这怎么有只猫?” 潘筠严肃道:“这是黑猫,黑猫通灵,可能是常常在三清观听我们念经,它通了灵性。” 信徒们赞叹不已,加上她已经解决了三个人的问题,甭管被解决的三个人是否满意,旁听的人感觉她挺靠谱的。 毕竟那刀子没落到自己身上不是? 于是大家继续排队求庙祝替他们向山神祈愿。 困难五花八门,潘筠平等的对待每一个人,替他们解决问题,接待了九个人,得到了五点功德值。 其他人的功德值虽然没拿到,他们离开时却很活泼,脸上的困惑消失不见,显然她已经解决了他们的问题,只是他们不感激她而已。 一直到日落,山神庙才渐渐空下来。 大家坐在门槛和庙前的台阶上,一脸空白。 王费隐道:“贫道已经许多年不曾如此劳累过了。” 潘筠:“大师兄今天活泼多了,整个人都焕发出顽强的生命力,一看就是得道道长。” 王费隐:“别拍马屁,说了替你看管山神庙,自会帮你看管。” 潘筠冲他咧嘴笑。 王费隐沉思,“这俗世,也是修炼的一条道路,我今日便隐有所感。” 他看向陶季和玄妙,“你们两个,平时也要多下来历练历练。现在看来,这座山神庙起得好,今日若打出名声去,日后来求神祈愿的人会越来越多,你们在这里便能历练,尤其是四师妹你。” “咦,不是三师兄吗?” 王费隐瞥了她一眼道:“你又认知错误了吧?你四师姐修的是符道,望气之术,离不开人妖魔,所以她要在俗世历练。” “而你三师兄修的是丹道医术,他只管炼丹药,吃丹药,以丹入道就可以,管他世间洪水滔天,”王费隐道:“只不过他心软,喜欢到处行医救人罢了。” 王费隐摇了摇头,“明明是修道,却搞成个游方郎中。” 陶季羞愧红脸。 潘筠小声嘀咕,“我觉得三师兄这样挺好的。” 王费隐瞥眼看她,“大声点。” 潘筠:“大师兄说得对,大师兄,你以后经常下山不会有问题吧?” “有什么问题,现在我们站的地方不是三清山吗?”王费隐一字一顿道:“这,是我们师父的地盘!” 潘筠啪啪啪鼓掌,“说得好,这是我们师父的地盘,师父,您听到了吗?” 神像沉默安坐,不搭理这几个不孝徒弟。 一行人检查了一遍,就关起门上山去了。 潘筠今天收获+6+15+15点功德值。 不知道是因为师父神识安坐,注视她的原因,还是今天收了一笔不算小的功德值,虽然累,却感觉很舒服。 洗完澡一躺在床上,她立刻就睡着了。 今天全道观的人都起晚了,哦,除了王费隐。 潘筠很疑惑,“大师兄呢?” 王璁道:“父亲下山去了。” 潘筠眼睛一亮,“去山神庙?” 王璁摇头,“不,他去找办学堂的钱和人了,临走前说,今日三位师叔去主持山神庙,昨天有其他村的村民没来,今日说不定会来。” “好吧。” 对大师兄找钱的事她不太抱希望,毕竟她是存不住钱,好歹还有财运,大师兄却是连财运也没有的。 其实办学也能赚不少功德值,潘筠便计算起自己可以腾出多少钱来办学。 谁知,王费隐下午回来就告诉他们,“学堂的事已经弄好了,你们以后下山多在山里走一走,劝说村民把孩子送去读书。” 潘筠:“钱有了?” 王费隐点头:“有了。” “课本和先生呢?” 王费隐:“也都有了。” “原来我们三清观真的卧虎藏龙啊……” “别念叨了,你今天怎么上山这么早?” 潘筠:“没人来庙里上香,我就回来了,今天我接待了三十八个信众,可惜,他们只是上香和祭拜,没问我问题,一句话都没说上。” 王费隐叹气,“还是太小了,不太让人信任啊,你快点长大就好了。” 潘筠:“我也想快点长大,有快长符吗?催生符?催长符?” 王费隐道:“从明天开始,你加一门课程,《道法会元》,你光学修炼功法和符箓有什么用?得先学最基础的。” 他目光在玄妙和陶季身上滑过,最后认命道:“我来教你,你明天跟我下山去,一边守着山神庙,一边授课。” 陶季和玄妙都不动声色的松了一口气。 潘筠早已认命,26世纪缺失的知识太多了,她目前该学,要学的东西都是前世不曾学过的。 第二天,她就收拾了不少东西,抱着黑猫屁颠屁颠的跟着王费隐下山。 一对一教学和小班课还是有点不一样的,进度极快,而且她刚一走神脑门就被敲了一下。 潘筠捂着脑袋道:“大师兄,虽然我走神了,但我有听你讲话的,我可以一心三用,不信我复述一遍你刚才说的话。” 潘筠不等他说话,立即就复述了一遍,然后道:“看,我没骗您吧,您下次别敲我脑袋了,再敲几次,我笨了,就不能一心三用了。” “合着一心三用还是好事了?”王费隐没好气的问道:“你刚才把心分出去想什么了?” 潘筠:“我就想了一下我爹。” 今天的幸运数字是尾号为6的数字,截图为证,加“大明”群找陌颜领取奖励 第一百一十四章 今年都没空 潘筠是真想她爹了,这个时间,她爹应该已经收到她寄过去的钱了吧? 潘洪的确收到了,他此时就坐在凳子上盯着桌子上的钱看。 潘岳和潘钰也坐在桌边看,兄弟俩和他们爹一样沉默。 但沉默总要打破,潘钰左看看他爹,右看看他哥,咽了咽口水后小声道:“爹,我也想去当道士,当道士这么赚钱……” “你闭嘴!”潘岳狠狠瞪了他一眼,没见爹愁得眉头都皱到一块了吗? 他安慰他爹,“这些钱可能是小妹和她师长们拿的,她信中不是说了,她师兄师姐们对她都很好。” 潘洪沉声道:“我忧虑的是,她正在做的这个实验,我一开始还以为她是借口做实验给我们送钱,现在看来,她是真的在做实验,不然也不会陆续给我们送这么多钱来,可……” “世界规则变化容忍度实验,这名字一听就不是很好,她这是要跟整个世界规则对抗吗?” 潘岳也眉头紧皱起来。 潘钰小小声的问,“什么是世界规则啊?” 潘岳:“就是天和地,老天爷,天道。” 潘钰双眼迷茫,“世上有这东西吗?” 潘岳只犹豫了一下便道:“当是有的吧,若没有,最初的物质从何而来?物质一定是遵循了一定的规律才形成了世界,才有了天地,渐而有人有物,我们都遵循了一定的世界规则,比如生老病死。” 潘钰沉默了,他有听没有懂。 他放空自己的脑袋,木木的坐着听父兄讨论。 他听不懂他们讨论的东西,但听出了结果,他们也没办法,只能被动接受。 广信府离大同那么远,他们又是这样的身份,有什么办法呢? 等两个儿子离开,潘洪看着桌子上摆着的钱,咬咬牙,还是翻出笔墨,忍着羞耻,笔尖微颤的给昔日同僚,以及已经被罢官的薛瑄写信。 被冤流放之后,潘洪从未与他们联络过,他自认问心无愧,无愧于民,无愧于君,也无愧于律法。 他们给他定的罪中有一项,讨好上峰,结党营私。 所以被流放后,他没有联络任何一个同僚。 他不知道潘筠在广信府到底发生了什么,要想把孩子接回来,让她光明正大的立于世间,唯有他平反回京。 平反,这个案子已经经过皇帝盖章定论,又有他身边的大太监王振盯着,简直比登天还难。 虽然他一直安慰两个儿子说,等他们平反回去就好。 但他内心深处知道,就算是王振倒台,他这个案子也很难翻,因为是皇帝盖章认定的。 总不能连皇帝都给换了吧? 皇帝今年才十五岁呢,他可能一辈子都等不到换皇帝。 虽然希望渺茫,潘洪还是拿起笔,羞红着脸给他们写信,说起流放大同的苦难。 潘洪等信干了才封进信封里,拿出去寄。 一出门,碰到的人都笑着和他打招呼。 潘洪成了这一段的保长之后,潘家人一下就受欢迎起来,到哪儿都有人打招呼,做什么事都有人愿意帮把手。 潘岳进了军队,跟在秦校尉手底下之后,通过驿站给他们寄的信件和东西都不被检查了。 潘洪就知道了,京城那头早没人盯着他们了,一直以来检查他们信件,查抄他们东西的是大同当地驿站的人。 有人想通过他发财呢。 果然是小鬼难缠。 潘岳在军中有了前程,他们有了顾忌,所以不敢再对他们的信件和包裹下手。 驿站速度慢,且潘洪要联系的同僚、同年和旧友分于各处,信件一时不能到达。 潘洪一边等消息,一边留意起他和两个儿子的运气来,不觉得有什么变化。 哦,也不是没有,随着身上的钱增多,潘洪父子三人做事底气更足,不仅潘岳在军中如鱼得水,潘钰的身体也一日好似一日。 在确定他的伤对未来没有影响之后,秦校尉就指定了他,只等他身体一好,就可以到他手下做一名最底层的士兵。 虽然是最低等的普通士兵,却也比现在顶着杂兵的名头,给各个军营打工,给军官们做私活要强很多。 前者好歹是个兵,有立功更进一步的机会,后者,直接就是军奴,是个人都能使唤他们。 因为潘家兄弟要跟随的是秦校尉,大家都知道秦校尉为人正直,他们兄弟只要有本事,终有出头的一日。 没有人怀疑他们兄弟俩的能力,他们要是没能力,秦校尉能看中他们吗? 他们可是在没有武器的情况下拿了一个鞑子的人头。 用了陶季的药方之后,潘钰恢复得很快,他爹出去寄信,他就紧紧跟在潘岳身边,“大哥,你帮我和秦校尉说一说,让我立刻到军中去呗。” “快入冬了,等过年了再进。” “我不,”潘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这段时间鞑子会下来抢东西,虽然两国打不起来,但人头还是可以立功的。等过完年,鞑子不下来,就只剩下练兵和种地了。” 他道:“我实在不想种地了。” 潘岳皱眉,潘钰连忙道:“大哥,我觉得你说的对,爹要平反就跟登天一样难,所以不能指望爹,咱家的前程还是得靠我们兄弟俩,小妹也靠不上爹了,只能靠我们了。” 潘岳略一思索便道:“你这几日乖乖吃药,没事就扎马步锻炼一下,我去和秦校尉说,看能不能让你这段时间进来,但你得记住,你到了军中也得听我的,不能莽干,知道吗?” 潘钰连连点头,坚定的道:“大哥,我什么都听你的。” 潘岳:“说到做到。” “我做不到就让我屁股开花。” 潘岳冷笑道:“会的。” 潘钰热情的把他送到巷口。 潘筠对这些一无所知,她过了好几天才收到她爹的信,他告诉她,他们最近没有不好的意外发生,反而越来越好了,比如潘钰的伤好了之类的…… 潘筠拿着信就哈哈大笑起来,掐腰豪放的道:“规则,哼,我怕你吗?” 潘小黑从她脚边走过,小脑袋一晃一晃的,“太得意,你太得意了,小心乐极生悲。” 潘筠哼了一声道:“我现在运气好得很。” 她放下掐腰的手,甩着信就要回山,一个熟悉的胖子就站在她面前。 潘筠立即收敛姿态,一派端庄,浅浅笑着颔首,“善人。” 胖子一脸复杂的看着她道:“庙祝,我是来告诉你一声,我二弟秋闱没过。” 潘筠早知道他没过了,继续微笑着不说话。 胖子就叹气道:“我二弟对你能算出他不中很感兴趣,所以想跟你论一下道,庙祝什么时候有时间,还请上我家一趟。” 潘筠眉头轻皱,道:“我今年都没时间。” 笑话,是他对她感兴趣,又不是她对他感兴趣,还得她去找他,他多大脸啊。 潘筠不去,绝对不去! 胖子瞪大了眼睛,“潘庙祝,家弟可是这十里八村最年轻的秀才。” 潘筠面无表情,声音平平的赞叹道:“哇哦,好厉害啊!但我今年还是没时间。” 胖子张大了嘴巴。 潘筠绕过他就走,笑话,她是神的代言人,神是需要香火和信仰,但也不是非得巴着这一两个人好不好? 潘筠回去就给她师父烧香,念念叨叨道:“少一两个信徒没事,我们要找的是高质量的信徒,像他们这种分明是求神办事,对我们很好奇,偏偏又拿捏高姿态的,哼,我们才不稀罕呢,是吧师父?” 山神没有回应,倒是坐在一旁修炼的王费隐睁开眼看了她一下。 潘筠把香插上,就去打水擦她师父神像的脚脚,还有台子、桌子等。 “当然了,我们也不要那种狂热的信徒,举世就我们山神庙,那样我压力大,您压力也大,”潘筠絮絮叨叨,“他们要求多,愿望大,要是我实现不了,不能为他们解惑,您法力也有限,他们所求不能得,最后会反噬的。” “交易嘛,秉持的是你情我愿,他们请愿,您撒撒法力帮帮他们,然后收获信仰和香火,买卖就成了……” 王费隐嫌她吵,打断她道:“你别念叨了,我们山神庙统共也没多少信徒,好不容易甩出钩子勾住了一家,你还把人往外推。” 潘筠:“大师兄你不在现场,不知道他有多傲气,就这样,” 潘筠抬着下巴朝天,眼睛睥睨朝下,压着嗓子道:“家弟可是这十里八村最年轻的秀才!” 王费隐摇摇头,“你是庙祝,跟人计较这个做什么?” “我没计较啊,我一点都不生气,”潘筠道:“所以我告诉他我今年都没空,而不是说,我永远都没空。” 王费隐:“好好好,你没生气,搞完卫生就过来修炼,我今日教你怎么算八字,你连中级符都会画了,结果不会算八字,传出去像什么话?” “哦。”潘筠乖乖的上前。 王费隐拿出笔墨,“八字,最主要的就是算,算术得要好,对了,算经你学了几本?” 潘筠露出微笑,“算经?您不必忧虑,其他的我或许不会,但算经我是绝对不会差的,我敢说,全三清山,算术我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 今天的幸运数字是尾号为7的数字,截图为证 第一百一十五章 改名字 王费隐挑眉,“这么自信,你才多大?” 潘筠抬起下巴道:“我生而知之。” 王费隐哼了一声,“倒是时常听你说起,生而知之,知道的东西总有范围吧,你能什么都知道吗?” 潘筠沉默。 王费隐这才顺心满意。 他教她怎么算八字,“生辰八字也叫四柱八字,即年柱、月柱、日柱、时柱,四柱都是由天干和地支结合在一起,天干有十个,地支有十二个,四个天干地支组合在一起,就是一个人的生辰八字。” 潘筠点头,排列组合嘛,她懂。 王费隐就告诉她,不同的天干地支组合在一起的意义。 潘筠算术是好,但此时大量半生不熟的知识灌进脑子里,依旧让她运转缓慢了一下。 王费隐给的知识足够多了,就让她自己记诵,他起身离开。 潘筠正低头消化这些知识点,就听见脚步声,但只响到门外,潘筠就懒洋洋的掀起眼眸看向门外。 一个青年书生站在门外,正在朝内打量山神庙。 目光下落落在潘筠身上,轻轻点了点头后抬脚走进山神庙,“小道长就是庙祝吗?” 潘筠坐着没动,点头道:“正是贫道。” 见她没下话了,既不请他坐,也不问他是否拜神问神,他就不由皱了皱眉,“庙祝平时也是这么接待客人的吗?” 潘筠懒洋洋的道:“客人?我们这里没有客人,只有信众。” “难道不是信众就不能来吗?” 潘筠:“善人此时不就站在庙中吗?” 青年张了张嘴巴,总算认真打量起她来,片刻后拱手道:“在下莫及第,前几日家兄请庙祝为我算了一卦,不知道庙祝是否还记得?” “记得,”潘筠忍不住笑起来,“便是之前不记得,听到善人的名字也记起来了。” 莫及第一呆,半晌才抖着嘴唇问道:“难,难道我考不中是因为我的名字不好?” 潘筠:“我要是说有影响,善人就相信吗?” 莫及第沉默了好一会儿后沉声道:“我信!” 潘筠就哈哈大笑起来,请他坐下。 莫及第连忙撩起衣袍在她对面坐下,一脸期望的看着她。 潘筠认真道:“不错,善人屡试不中是受名字影响。” 莫及第咽了咽口水问,“那我应该改成什么名字好?” 潘筠就记起那天看的生辰八字,虽然只是扫视一眼,但她还是记住了。 结合今天学的粗浅知识,她垂眸想了想后道:“善人五行缺木,又有心为国之栋梁,再没有比‘桢’这个字更好的了。善人若改名为桢,只要再落榜一次,必高中。” 莫及第喃喃,“再落榜一次?为何一定要再落榜一次?” “善人的这个名字带了二十一年,怎么可能一朝更换就能立刻改掉风水?自然需要时间慢慢调和,三年的时间不多,且刚刚好消弭从前的厄运。”潘筠道:“再考一次,将厄运消耗掉,接下来考运便高涨,不仅能过秋闱,春闱也可以一次通过。” 莫及第抿嘴道:“既然是厄运,以庙祝的功力,应该可以做法消掉吧?” 三年的时间,他可以做多少事情了,他实在是耗不起了。 潘筠闻言仔细看了看他的五官,挑眉道:“倒是可以一试,不过不用做法事这么麻烦,我给你画几张符吧。当可以消融你的厄运。” “什么符?” “清厄符,静心符,还有好运符。” 莫及第垂眸想了想后点头,问道:“要请这三张符,不知要捐多少香油钱?” 潘筠道:“六十两。” 莫及第就心中有数了,起身深深地一拜道:“还请庙祝帮我画符,在下不吝感激。” 潘筠应下了。 莫及第就拿出十两银子放在台上,道:“庙祝,这是感激您给我算的名字。” 潘筠点点头,依旧坐着没动。 莫及第就又拱手一礼,这才恭敬的退下。 等莫及第走远了,潘筠这才哼哼一声,起身给她师父点了一炷香后念叨:“师父,等他来求了符,您没事就去他家晃一圈,督促他努力读书,他放下心结,努努力,还是很有希望三年后考中的,是吧师父?” 她师父不搭理她。 潘筠也不介意,烧完香就继续坐着记诵王费隐教她的东西,等王费隐从村里晃荡一圈回来,她已经把今天学的东西背熟了。 看到台子上放着的十两银子,王费隐惊讶不已,“哪来这么大的香火,我们乐平乡何时有这么有钱的人?” 潘筠:“莫家。” “哦,那没事了。”王费隐冷静了。 潘筠就好奇,“莫家很有钱吗?” “一般一般吧,全乡第二。” 潘筠:“第一是谁?” “那自然是我王家了。” 潘筠静静地看着他。 “你不信?”王费隐道:“你可以往外打听打听,我王家是不是乐平乡第一,当然了,不包括我这一支了,唉,你也知道,我这一支现在没落了。” 潘筠:“是拜了师父之后的事吗?” “小师妹,要不我们换个地方讨论这个话题吧,当着师父面呢。” 潘筠:“大师兄,师父是三清山神,他无处不在,难道我们上到山顶就不是当着祂的面了吗?” 王费隐抬头看了一眼神像,不由对她竖起大拇指,“论胆大还是你啊。” “不错,拜师之后我就开始败家了,”王费隐倒不隐瞒,道:“在山顶上建造三清观花费巨大,然后是修路,炼丹房的花销更是巨大。所以一开始我并未发现不对,建完这些想要安心修炼时,我才发现我很倒霉。” “家业就慢慢败光了,好在我们王氏分家分房,我败也是败我家的而已,王氏在这乐平乡还是第一。” 潘筠心中一动,“村里的学堂……” 王费隐微微一笑,“是找了王氏帮忙,他们出了一半的钱,还有一半我自己挣到了。” 潘筠道:“学堂不是开起来就可以了,要维持,就得源源不断的投入。” “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 潘筠:“大师兄可以不必这样辛苦的,这样吧,学堂的维持,我们山神庙出一部分。” 她将十两银子递给王费隐。 王费隐笑着接过,抬头看了一眼安坐在台上的神像,“也好,你做好事积累功德之后能够转运,我和师父应该也是可以的,山神庙投资,这笔功德就算是山神的,师父身上的衰运减弱一分,我们便能好运一分。” 潘筠点头,“正是呢,我也是这么想的。” 潘筠没打算把鸡蛋都放在自己篮子里,既然他们的霉运来自于山神,那就试着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哪怕现在他们能做的杯水车薪,但他们踏出一步了不是吗? 今天挪一小步,明天挪一小步,总有一天,他们能走到千里之外。 潘筠回去就画符,她决定了,所有在山神庙卖的符,她都算作山神庙的账,回头全部用作山神庙的投资——善事投资! 潘筠和潘小黑道:“来,为我的师父单开一本账。” 潘小黑被当做会计和记事员使用,早已麻木,平静无波的就听从她的吩咐在灵境里给她单开一本账,把今天的收入记上。 潘筠净手,擦干后闭目调息,等调好呼吸,就开始化开丹砂画符。 三张符,每一张符都是一笔而成。 灵力浮动,最后被禁锢在符文之中,潘筠将它放到一旁,摊开另一张黄符,开始日常画符。 潘筠决定了,下次不给她爹寄钱了,她要寄符,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符也要囤一些,不是说三清盛会要开了吗,到时候需要的符多。 而且,除了自己的符,她还领了观里的任务。 为三清盛会做准备,潘筠领了二十张平安符,二十张发财符的任务,王费隐和玄妙要画的更多,就连不太擅长符箓的陶季都领了五十张的任务,这几天都在闭关画符。 妙真也领了十张符的任务,不过她成功率低,所以她都要先修炼,待灵力达到最盛时才动手,一天能成功一张就是赢。 妙和和陶岩柏则是准备各种药丸、药水和药膏,也都是要拿到盛会上出售的。 三清山这么用心,潘筠都有些害怕,“要是都卖不出去怎么办?” 王费隐道:“卖不出去就自己用,这些东西都是自己可以用的东西,符拿来贴自己身上,又健康又平安;药也可以自己用,你们平时练功,采药,也没少摔打。” “谁家好人往身上贴百来张符啊?”潘筠道:“要贴完这么多符得多长时间?而且还有这么多药呢。” 王费隐:“放心,有你三师兄和四师姐呢,实在卖不出去就让他们出去历练个半年。” 潘筠一呆,问:“上一次三师兄和四师姐出去历练是为了……” “为了把你带回来啊。” 潘筠:“再上一次呢?” “哦,自是为了要把上一年积存的东西卖出去。” 潘筠:……她就说嘛,四师姐那么宅,天天沉迷于修炼的,怎么会往外跑,以至结识前大理寺少卿。 潘筠看向平静的王璁,“师侄啊,你就不拦一拦?” 王璁:“没事的,我的商队还在,总能赚钱,道观的花销不成问题,长辈们喜欢就做吧。” 玄妙和陶季:……除了大师兄,没人喜欢。 不过每年三清盛会,三清山的确都会卖出不少符箓和药,只是他们做得太多了,以至于总能剩下不少。 或许今年可以少做一些? 俩人不由的去看王费隐。 王费隐大声道:“今年有小师妹加入,又有山神庙落成,我们三清山的名声又打响了一点,所以我们要准备更多的符箓和丹药,以免信徒来了失望而归。” 好吧,减少是不可能了,不扩大就算不错的了。 尾号7 第一百一十六章 牙刷 第二天,潘筠将画好的符箓拿到山下,不知道最年轻的秀才公中途是不是怀疑起她来了,久久不至。 好在她也不是非赚他那六十两不可,香一烧就坐在庙前的场子上打坐修炼。 这是三清山,有山神加持,她速度的确快,而且不知是不是她是庙祝的原因,她感觉在这里修炼并不比在山顶慢。 要知道,三清山顶那块是真的灵气浓郁啊,堪称三座山峰之最。 山脚下的灵气哪比得上山顶,而她在这里的修炼速度竟然不慢于山顶,那这里灵气要是再浓郁一点,她速度得有多快啊。 这让潘筠瞄上了山神庙后面的一块大石头。 大石头高约十五米,面平坦,但在石头顶部有一个三米见方的台子,她觉得很适合她打坐。 潘筠此时就站在庙旁,仰着头打量这块巨石。 其实,她是可以踩着石头飞进去,就是吧,到顶上之后那里四面都是崖,周围也没遮挡,有点小害怕。 潘筠不觉得自己恐高,她只是比较惜命而已,不错,她就是惜命。 正纠结呢,她又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潘筠就回头看去。 莫及第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走过来,见潘筠又是定定地看着他不说话,眼神淡漠,他的底气一下就散了。 莫及第忐忑的道:“潘庙祝,我来请符。” 潘筠点了点头,从壁上跳下,带他进庙,将压在香案前的三张符递给他。 莫及第接过,主动道:“潘庙祝,我已经正式改名为莫桢。” 潘筠点头,“莫桢善人。” 莫及第见她终于开口,悄悄呼出一口气,拿出六十两银票放进功德箱里,而后抱拳离开。 他的确产生了怀疑,子不语怪力乱神,说不定她之前算准他考不中也是蒙的。 但他又怕果如她所言,这世上真有怪力乱神,而她算准了。 他到底不想再赌三年的时间,所以最后还是来了。 六十两对他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怀揣着三张符纸离开,莫及第,哦不,是莫桢,他希望有效。 拿着符纸回到家的莫桢就把它们放在荷包里挂在身上。 他呼出一口气,已尽人事,接下来就是听天命了。 莫桢一走,潘筠就开始掏功德箱,把里面的钱掏出来后仰头看神像,“师父,这都是你的,我不要,可不是我的存款哦。” 山神:…… 潘筠关了门上山去。 因为总是上山下山,下山上山,她现在轻功见长,虽然还达不到王费隐那种一刻钟就能上山下山的程度,但也不会跑很久。 跑回山顶,潘筠就去找王璁,“大师侄,你会做木工吗?帮我做个三面的框。” 王璁一头雾水,“三面的框?” 潘筠就把他拉到后院,站在悬崖边上指着下方道:“能看到山神庙吗?” 王璁看了看后点头,“可以看到一半。” “看到一半也可以了,庙侧后方的那块巨石,你看上面是不是有个三米见方的台子,你做个框给我,拿上去把它钉上,只面对山神庙的那一面敞着,方便我飞上去。” 王璁满脸迷茫,“您做这个做什么?” 潘筠道:“你别管了,你会不会做?” “会是会,但是……” “会就行,”潘筠道:“框要有一米二以上高,木条要密一些,绝对不能有宽过一脚的宽度。” 王璁就打量她,片刻后道:“小师叔,你为什么离悬崖这么远,你站那里都看不到山神庙吧?要不过来点。” 潘筠面无表情的看他,“我能看到!” “隔得那么远,有五步远了吧,那都能看到吗?”王璁:“您上来吧,是不是说的那块巨石?” 潘筠:“我现在有点脚痒。” 王璁立即收声,离开悬崖边,冲她笑了笑后道:“小师叔,你是不是惧高?” “没有,你想多了。” 王璁点头,“也是,您轻功那么好,跳高跃下都没问题,应该不是惧高。” 潘筠狠狠点头,“没错!” 王璁笑眯了眼,眼泪都快要憋出来了,潘小黑走到他身边,与他一起无声的嘲笑潘筠。 等王费隐修炼出来看到他儿子叮叮当当的敲木框时,一脸的懵,他转头去看正往竹柄里怼猪鬃的潘筠,“这木框你让他做的?” 潘筠点头。 “修炼本是要修本真,要的就是潇洒,飘逸,与天地融为一体,偏你往周身竖些条条框框,你觉得这修炼有用?” 潘筠:“我去那里打坐是为了吸收灵气的,木框又不会阻隔灵气,为什么没用?” 她道:“我心安定就有用,您不懂就别管。” “我不懂,我还不懂,你不就是惧高吗,还不敢承认,你来第一天我就发现了!”王费隐一脸严肃的和她道:“惧高不可怕,你惧高还不承认,这才可怕。” 潘筠:“我上过几千米的高空,还御物飞行过!” 王费隐哼了一声道:“不会是四面八方都围得严严实实的吧?” 潘筠沉默。 王璁问道:“爹,那这木框还做吗?” 王费隐一脸嫌弃的挥手道:“做吧,做吧。” 他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潘筠,“你明明惧高,为甚非得要跑到那块石头上修炼?” “那里视野好,灵气浓郁,还能享受到山神庙的香火。” 王费隐:“可你惧高啊。” 潘筠:“装上木框我就不惧了。” 王费隐张了张嘴,找不到话来回她了。 王璁当天就把木框给敲出来了,然后道:“小师叔,我明天就去给您装上。” 潘筠:“那石头都是花岗岩,坚硬得很,好装吗?” 王璁笑道:“问题不大,我这些年武功也不是白学的。” 潘筠就放心了,她从旁边盒子里拿出一支牙刷道:“这是我做最好的牙刷,送给你。” 王璁看到被修剪齐整的猪鬃毛,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小师叔,真的用这个刷牙呀?” “是啊,这个可比柳枝好用多了,我可是查了不少资料才找到软化它的办法,你试试,可好用了,我明天也用上。” 王璁还是第一次收到她的礼物,不好拒绝,便伸手接过了。 潘筠就抱着盒子在山顶上逛了一圈,她对王费隐道:“大师兄,这是我做的第一把猪鬃毛牙刷,送给你,第一把,说啥都要送给你。” 王费隐可比他儿子识货多了,他手指在毛上划过,满意的点头,“不错,不错,看着比柳枝强多了,小师妹果然想着我。” 潘筠转到了炼丹房,送给陶季一把,“三师兄,这是我积累经验之后做的最好的一把牙刷,你试试看,是不是超柔软,对牙齿特别友好?” 陶季摸了摸后点头,“对,比坚硬的柳枝强多了,且毛密且细,清洁效果一定好。” 潘筠又收获一声感谢,笑眯眯的回到她们的院子,去敲玄妙的门。 她挑了一把牙刷给她,道:“四师姐,这是我做的最好看的一把牙刷了,你试试看。” 玄妙愣了一下后接过,点头,“谢谢。” 潘筠笑眯了眼,“不用谢,明天我们就可以一起用牙刷了。” 妙真、妙和和陶岩柏都有。 不过他们不用她送,因为这牙刷本来就是他们和她一起做的。 一起去砍竹子,一起做成竹柄,又在上面戳呀戳呀戳,最后想了很多种办法才把猪鬃用绳子固定在里面,这才做成了牙刷。 她那天收到的毛太多了,洗了晾干之后又用药粉泡软化了,此时做了有二十多把牙刷,依旧剩下老大一袋猪鬃毛。 潘筠已经做到心中烦躁了,她和妙真妙和道:“明天我就把猪鬃毛拿到山下去,给茶花他们做。 妙真:“茶花他们现在要帮家里捶麻,应该没有空和我们一起玩吧,也帮不了忙。” 潘筠,“这不是给我做的,给他们自己做,做好了牙刷,留够自家用的,剩下的可以拿到集市上去卖。” “谁买呀,柳枝随手可以捡的地方他们都不要,更不要说花钱买牙刷了。”妙和道:“村里就没多少人刷牙,我们三清观是因为大师伯和师父要求的。” 她道:“如果大师伯和师父不要求,我也不刷牙。” 潘筠惊讶极了,“不刷牙嘴臭。” 妙和:“我闻不到。” 潘筠叹气,“我终于明白大师兄和三师兄会特特点出来要求了,原来是因为你呀。” 虽然王璁对这东西不是很信任,但第二天他还是用上了,然后他就来找潘筠,和她道:“小师叔,你把剩下的猪鬃给我吧,我来给你解决。” 潘筠:“怎么解决?” “我让山下的村民来做,一柄牙刷给他们一文工钱。” 所有材料他们来提供,对方只需提供人工就好。 潘筠:“你要做这笔生意?” 王璁点头,“回头交给商队,让他们拿出去售卖。” 王璁接收,那就不是山里随处可见的那种竹子做的简易竹柄了。 他让人把竹子劈好,打磨,又上色,晾晒固定颜色之后才把材料都给村民们做。 潘筠和妙真妙和去教村民们怎样固定猪鬃毛,花了半个时辰教会他们,然后他们花半个时辰熟悉,到下午,不到两个时辰的时间,他们已经琢磨出三种打结和穿线方法,每一种速度都比他们之前的快。 潘筠三人目瞪口呆,然后迅速接受。 潘筠:“果然,术业有专攻,这是他们擅长的东西。” 妙真:“下次再要做手工,还是直接下山来找婶子们吧。” 妙和叹息,“为了穿过猪鬃毛固定它,我们整整花了三天的时间研究呢。” 潘筠他们觉得很多,几乎不可能怼完的猪鬃毛,被请来的婶子嫂子们,只一天半的功夫就消耗完了。 速度最快的那一个赚了三十五文钱,这都快比得上在外面打工了。 于是婶子嫂子们自动帮他们找材料。 潘筠舔着吃饱的肚子下山时,就被守在山神庙前的人吓了一跳,“善人们这么早就来上香了?” “我们不是来拜神的,我们是来给你送猪鬃的,你看,这都是昨天我们去割的,你看管用不?” 潘筠看到布袋里满满的猪鬃,半晌说不出话来,“婶子们哪儿来的这么多猪鬃?” “村里割的,还有我娘家村里的猪也都我割了,我家里还有一袋呢。” 潘筠抓了一把仔细看了看后道:“管用的,就是还得洗过,还得用药粉泡一泡软化了……这件事我来做吧。” 她们等的就是这一句话呢,大家立即就把布袋塞她手里,那个婶子还往家跑,“你等着,我家里还有一袋呢。” 等婶子把那一袋猪鬃也拿回来交给潘筠,她们就进庙里冲山神拜了拜。 来都来了,那就顺手拜一拜呗,正好许个愿,希望王璁天天找她们怼猪鬃牙刷,她们天天有收入。 潘筠将猪鬃拎回山上,泡,清洗,再泡,再清洗,然后才是放药粉浸泡。 潘筠扭头问王璁,“这牙刷你打算卖多少钱?” “十文一柄。” 潘筠皱眉,“也太贵了。” “小师叔,这猪鬃的处理麻烦着呢,而且我的竹柄可都是上色的,自然贵,我还打算回头选出更好的猪鬃毛,去定制几把瓷的手柄,试试看能不能把猪鬃怼进去,到时候能卖更高的价格。” “瓷的,岂不是一摔就碎?” “所以才能常换常新,而且能买得起瓷牙刷的人家,又怎会轻易摔了呢?”他道:“要不是成本太高,还不确定牙刷的接受度如何,我还想直接做成玉的,金的和银的呢。” 潘筠能说什么呢? 她只能冲他竖起大拇指。 相比于他,她这个后世来的人可菜多了,她就会技术性产品售出,全靠自己技术强啊。 潘筠迟疑了一下后道:“要是牙刷生意真的好,我想把处理猪鬃的方法交给他们。” 他们是修炼为主,总不能分心去做这些事。 王璁激动起来,“小师叔高德,我也正想和小师叔商量呢,要是牙刷能打开销路,就把处理猪鬃的方法交给他们,让他们自己去做,最好把药粉的方子也给他们。” “到时候他们做出牙刷来,商队按照质量来定价收购,再将它卖出去,既省心,又能赚到钱,还是村民们和我们都能赚到钱。” 幸运数字是尾号为7的数字,截图为证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三清盛会 “不错,不错,”潘筠见他也有此意,当即高兴起来,“要不要和他们订立合同,做出来的牙刷只能卖给你的商队?” 王璁迟疑了一下还是摇头,“算了吧,我的商队能量有限,且还有别的生意要做,倒没必要单做这一项,也让他们有更多的路走,谁出的价高,谁就买去吧,不过头三个月要全部卖给我们的。” 潘筠不觉得自己做生意能比他还聪明,还有经验,因此决定听他的。 潘筠第二天再下山时就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村民们。 村民们一点也不开心,直接就拒绝了她,“不用,不用,我们哪儿做得起这个呀,我们就给你们帮把手,赚些手工钱就好。” “是啊,是啊,小道长,要是那猪鬃不够,我再去帮你们找点儿,快入冬了,大家都开始卖生猪,猪鬃很容易拿到的。” 都是乡亲,没有人会拒绝这点小要求的,不就割点猪毛吗? 反正猪也要卖了,杀了,随便割。 潘筠:“……你们要是自己做,除了配些药粉费钱,基本上没其他成本,赚的要多一些。” 大家依旧拒绝,“不了,不了,我们还是怼猪鬃就好。” “小道长,你们道观不会是不想请我们做那牙刷了吧?” “是不是因为不赚钱?” 潘筠:“……不是,行吧,那就先这样吧,也挺好的,辛苦你们了。” “不辛苦,不辛苦。” 潘筠同情且复杂的看着他们,因为他们是真的辛苦啊。 善良又勤劳的乡亲们怕他们的猪鬃不够,不再请人,主动帮他们从十里八村割猪鬃回来,免费的! 勤劳又善良的乡亲们还怕他们的竹柄不够,所以去地里忙碌时会顺手砍一两棵竹子回来给他们做竹柄,免费的! 他们除了收一柄毛刷的手工费外,真的不多要一文钱! 潘筠看着都替他们心疼,“太善良了,就是有点傻。” 王费隐:“……他们可能只是不想承担风险。” “我知道,但还是傻。” 不过潘筠和王璁都不是会勉强人的人,不愿意就不愿意吧,只要有人送猪鬃过来,他们就继续泡,继续请乡亲们怼牙刷。 没有就停工,顺其自然。 就这样,他们也积累了五百多支牙刷。 王璁留了一百支,剩下的都交给商队,让他们拿出去售卖。 他说要卖十文钱一支,其实卖不着,因为货量多,他们不是自己售卖,而是出售给杂货铺和一些摊主。 总要给人赚钱的空间,所以他们会根据牙刷的质量定五文到八文不等的价格。 留下的这一百支牙刷,他则拿到三清盛会上卖。 三清盛会,相当于庙会,分为内外两场。 外场是属于普通百姓的,他们来上香,拜庙,交易,以及相亲交友; 内场是属于道士和尚尼姑们,他们来交流道法佛法,交流法器,以及武功和法术。 福庆观距离三清山不是很远,一大早,他们就从山上背下来一大堆东西,都放上骡车,然后就浩浩荡荡的往福庆观去。 是真浩浩荡荡,因为一路上好多人,全是挑着蔬菜,拎着几篮鸡蛋,甚至捆着鸡鸭的村民。 看到陶季赶着骡车,立即有人招呼他,不多会儿,车上就堆满了东西,潘筠他们几个也从车上下来,换上几个年纪大的爷爷奶奶辈坐在车上。 连赶车的陶季都下车来牵着骡子走,王费隐背着一个包袱走在车旁,他嫌弃车慢,速度开始加快,慢慢就把他们丢在后头了。 潘筠看了妙真一眼,妙真也正好扭头看她,俩人瞬间达成共识,一人拉住妙和的一只胳膊,直接往前冲。 被落下的陶岩柏一呆,忙叫了一声,“师妹——” 拔腿正要追,被王璁眼疾手快的拉住后衣领,“跑什么,车上这么多东西,要看着点儿,万一东西不稳掉了呢?” 话音才落,塞在车缝里的一包东西咕咚一下掉下来。 王璁连忙上前捡起,坐在左侧车沿的老人就叫道,“哎呀,璁伢子,那是我的板栗啊,快拿上来。” 王璁应了一声,找了一个空隙又硬生生把它给塞回去了。 老骡辛苦的把他们驮到福庆观时,观前的大场地和道路两边已经站了不少人。 村长带着几个年轻小伙子挤过来,大声道:“我们汾水村的摊位在那头,所有人要摆摊的都到那儿去。” 陶季立即牵着骡车过去。 潘筠和妙真妙和三人一猫,已经迷失在了人群之中。 潘筠第一次赶庙会,觉得比前世的庙会热闹多了,“三清盛会一直这么热闹吗?” “对啊,年年都这么热闹。” 潘筠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惊叹不已,两个孩子举着小风车从她身边嘻嘻哈哈的跑过去,“难怪大家不选咱三清观做庙会,要上三清观先爬山两小时,大家还能摆摊吗?” 搁她,她也不愿意啊。 妙真:“拜神需心诚,爬山也是考验之一,除了想要摆摊赚钱的村民外,其他人还是很愿意上三清山的,而且咱三清山的风景好。” “这的确是,”潘筠点头,“不仅风景好,灵气也好。” 潘筠脑袋一偏,躲过拍过来的手,抬头见是王费隐才放下戒备,“大师兄,你不是在我们前面吗?” “是啊,结果一转身你们全都不见了,就只能回头找了,”王费隐推着他们走出人群,走到边上,皱眉看着三人,“你们知不知道你们年纪还小,这庙会拍花子多,不要随便乱跑。” 潘筠:“拍花子能拍我们?我们岂不是白学道了?” 王费隐就冷笑着道:“你以为拍花子都是你曾遇到过的普通人吗?既然你会修道,有修为,难道这个世上就没有会修道或者武功高强的拍花子吗?” 潘筠:“本事那么大,赚钱的方法那么多,他们图什么?” “来钱快,而且,”王费隐意味深长的道:“你怎么知道他们就图钱呢?万一有人就是喜欢吃有修为的孩子呢?就跟有人喜欢吃小羊羔一样。” 潘筠抖了抖身子,一旁的妙真妙和也一脸惊恐。 “王师兄又在吓唬人了。”一位女道士站在石墙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 福庆观双层结构,且有前后三进院子,和三清观的格局差不多。 只不过它更宽敞,颜色更鲜亮,是朱红色,看上去也更新。 东边是一座山丘,紧挨着它,为了防止落石和落土,沿着外面建起一道石墙。 石墙紧贴着山丘所建,只到半坡的高度,所以向东一抬头就是一山坡的竹子。上面的人轻轻一跃就能落地,石墙最高的地方也只有三米左右,而现在他们站的位置,石墙只有一米多高,上面的人抬脚就能下来。 王费隐往后退了两步,问道:“玄琼师妹怎么到上面去了?难道福庆观还让你们去挖竹笋不成?” 玄琼横了他一眼,转身道:“所有道观佛寺的人都到了,就缺你们三清观了,明明你们三清观就在近处,却还比我们来得晚,可见王师兄并不怎么在意这三清盛会,莫不是因为这三清盛会是在福庆观开的原因?” 王费隐:“玄琼师妹来得倒早,但明年的三清盛会还是和你们玉灵观无关,谁让你们玉灵观都出三清地界了呢?再努力也没用。” 玄琼冷笑,“你也就倚仗出身,除了根脚,你还有什么?” 王费隐:“我还有个在太常寺当官的师弟,有个妙手回春的师弟,有个八千里击妖,风云震动的师妹。” 玄琼脸色涨红,“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有,我的根脚是我师父三清山山神,我的势力是我师弟师妹们打下来的,玄琼师妹没听出来吗,我不仅有根脚,还有势力!” 潘筠见对方眼睛通红却被噎得不轻的模样,贴心的小声提醒她,“道友,他在仗势欺你。” 玄琼大喊,“你仗势欺人!” “瞎说,哪有人,哪有人?”王费隐左右张望,问潘筠三个,“你们看见人了吗?” 潘筠带头摇头,妙真妙和迟疑了一下,也跟着摇头。 玄琼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去看潘筠,她前一刻还提醒她,下一刻竟然就站到王费隐那头欺辱她了? 玄琼皱眉,“对,你们这三个也是三清观的。” 潘筠连连点头,冲她展开灿烂的笑容,“在下潘筠,是三清山山神的亲传小弟子。” 玄琼面无表情道:“你现在不就看到我了吗?刚才竟还说没人!” 潘筠就扭头和王费隐道,“大师兄,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好像有人在问我话,但又好像没有。” “没有,一定是你昨晚晚睡,所以幻听了,”王费隐掐住她的后衣领就往大堂去,“赶紧的吧,不要让道友们久等,我们三清山可是很守规矩的,说是巳时开始,绝对不会辰时就到。” 刺头被拎走,妙和妙真自然赶紧跟上,留下墙头上的玄琼气得不轻。 “果然是三清山的弟子,无耻!” 今天的幸运数字是尾号为8的数字,截图为证 第一百一十八章 麻烦 无耻的潘筠挣脱开王费隐的手,问道:“大师兄,我们跟刚才那位道友有什么仇吗?我们是不是得小心一点?” “用不着,她就是嘴臭,品行还行,看见前面站着的老道没,你们要小心的是他。” 潘筠抬头看去,只见一个俊朗的青年道士站在阶前,正低头和人说话,似乎是察觉到目光,突然回头看过来。 看到他们便展颜一笑,整张脸都生动起来,似乎连风都明媚了。 潘筠脚步一顿,王费隐却是加快了脚步,笑吟吟的上前,“明师弟别来无恙乎?” 青年道士掐手行礼,笑道:“王师兄别来无恙,这一位就是山神庙庙祝,三清山神的亲传小弟子吗?” 王费隐颔首笑道:“正是我小师妹,名潘筠,小师妹,这是老子宫观的明佑法师。” 潘筠笑吟吟的抱拳,“明师兄。” 明佑忙道:“贫道法号玉成子,潘师妹叫我法号便可,还不知师妹法号。” 潘筠道:“我还小呢,师父说等我大一点再取法号,所以现在没有法号。” 明佑笑着颔首,“原来如此,潘师妹看着的确年少。” 他领着王费隐等人去后院,道:“大家都到了,就等王师兄了,这次陶师兄和张师妹不来吗?” “来,他们在后头呢。” 福庆观的后院热闹程度不亚于前面,闹哄哄的聚集了不少人,举目望去,不仅有男女道士,还有和尚尼姑。 后院的空地被画了一个又一个圈,圈形成一个椭圆,椭圆套着椭圆,偏中间又有让人通过的道路,望过去时因为人多,看上去乱七八糟的。 但再仔细一看,却发现所有的圈要是俯视,那就是一个八卦图。 潘筠正好奇这些圈做什么用,一个老道士就挤上来拉住王费隐道:“就等你了,快来,快来,我们抓阄分地方了。” 王费隐道:“你们也太心急了,说了巳时才抓阄,这才辰正刚过,你们就要分地方。” “今年办得热闹,龙虎山张家都来人了,总不好叫人久等。” 老道士拉着王费隐走入正堂,挤在院子里的人都安静下来,一起看向正堂。 正堂当中放着两张椅子,其中一张椅子上坐着一个年约三十岁左右的男子,一身道袍,脸色肃穆,直等到王费隐走到了跟前,他才起身,掐手行礼道:“王师兄。” 王费隐摸着胡子笑道:“原来张五弟,我以为张二会派张三过来,毕竟今年三清山可是热闹得紧。” “是很热闹,”张五目光直接落在他身后的潘筠身上,浅浅一笑,“这位就是山神的亲传小弟子吗?” “对,我小师妹。”王费隐让潘筠上前来见礼,给她介绍道:“这是龙虎山的张子方道长,他在家行五,你就叫他张五哥吧,跟你师姐一样叫。” 潘筠就掐手行礼,“张五哥。” 张子方顿了顿,笑着点头,从袖子里掏出一枚玉符给她,“这枚玉符蕴含一道雷剑,算是师兄给师妹的见面礼。” 潘筠不由的看向王费隐。 王费隐立即道:“还不快谢过你张师兄,龙虎山的符箓是一绝,雷剑便是第二绝,你这是同时拿到了双绝啊。” 潘筠立即道谢,一脸感激的接过玉符,珍而重之的放在荷包里。 张子方笑了笑,问道:“王师兄,不知潘师妹是哪里人,现在学的什么功法?” 王费隐笑眯眯的道:“她呀,祖籍便在江南,现在学的坤元功。” 张子方微微皱眉,“坤元功?我怎么记得坤元功只剩下半册了,难道三清山找到了全册?” “那倒没有,不过她适合坤元功,而且依我看,半册就够她练很长时间了。” 张子方:“王师兄对潘师妹也太没信心了,我听说她一到三清山就建起了山神庙,可见山神是真的很喜欢潘师妹,以她的天资,说不定真的能修成地仙,半册坤元功怎么可能够用?” “当今世上有几人破了第一侯,进入第二侯的?而半册坤元功就够她修炼到第二侯了,在我看来,足够用了。” 张子方一脸不赞同,很惋惜的看着潘筠,“此言差矣,我等修炼不到,不代表潘师妹修炼不到。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现在不选好功法,恐怕事到临头,想要更进一步千难万难,想后悔也无路可走,到那时候可怎么办呢?” 要不是她有前世二十年的记忆,要不是她知道坤元功的厉害之处,她还真的会由此疑心王费隐给了她不合适的功法。 此人高啊。 张子方道:“潘师妹,明年四月龙虎山学宫开学,你要不要去龙虎山学习?那里面有很多功法,趁着你修炼时间未长,可以试一下其他功法,或许有更合适你的呢?” “至少,其他功法是完整的,不会像坤元功一样只有半册。” 王费隐道:“她还小呢,龙虎山学宫不是十二岁以上才能进吗?” “潘师妹既然拜山神为师,那修炼速度必定快,凡我等正一道士,需授受符箓之后才能从凡入圣,有道位神职,我听闻,她自建了山神庙,自受庙祝,王师兄,请恕我直言,她这是野神道职。” 王费隐怒道:“张五弟,我师父是正儿八经的三清山山神,什么野神,你说话放尊重点。” “我没说三清山山神是野神,我是说潘师妹未曾接受龙虎山授箓,她这庙祝身份是野神道职。” 王费隐冷着脸道:“筹建山神庙,我们三清山是通过县衙同意的,而且我也写了信去龙虎山,自我写信到山神庙建成,整整两个月的时间,你们可都没回信,这难道不是默认的意思吗?” “她做庙祝,是我师父指定的,朝廷同意了,龙虎山也没意见,她怎么就成野神道职了?” 张子方无奈道:“但她未曾授箓啊,我龙虎山统管各路神仙,道士就是要授箓之后方能任职,这是规矩。” “放你娘的狗屁规矩,你去问问我师父,祂认不认你这个规矩,”王费隐冷笑道:“你们龙虎山两月不回我信,不就是嫌弃我三清山庙小,没往心里去吗?我猜你们连信都没打开吧?” 张五脸色微僵,连忙道:“王师兄你不要胡说。 “呸,我是不是胡说,大家心知肚明,你们自己的过错,却想把锅盖在我们师兄妹头上,你想得美!”王费隐大声道:“我告诉你们,要么,你们就继续睁只眼闭只眼当不知道这件事,大家糊弄过去就完了,要么,你们龙虎山现在就给她授箓,让她拿着印绶来当这个庙祝!” 张子方:…… 众目睽睽之下,他喊得里外的人都听见了,当中还有那么多和尚尼姑,他能糊弄过去吗? 更不可能给潘筠授箓,一旦如此,天下道观庙宇岂不是乱了? 张子方压低声音暗暗威胁道:“王师兄,我们后面详谈。” “不谈!你们想压我三清山可以,但要压我三清山的师弟师妹们不行!” 张子方:……合着你家道观是山和人分开的吗? 张子方青着脸要发怒,一道声音突然插进来,“大师兄!” 张子方抬头看去,就见玄妙手持宝剑,正穿过人群缓缓而来,陶季和王璁背着巨大的包裹,一左一右的跟在她侧后方,不断的对被挤开的人抱拳道歉。 但没人理他们,所有人都看着玄妙,眼睛亮得跟有火在眼中燃烧一般,恨不得贴到她和张子方脸上去。 看到玄妙,张子方脸色便更僵硬了,沉默不语,且忍不住后退了半步。 王费隐一看到玄妙就冲上去,一把拉住她的手哽咽道:“师妹来得正好,有人欺你大师兄老弱无力,我,我被挤兑得好惨啊。” 潘筠也眼眶一红,挤上去跟着抢玄妙的左手,和王费隐的手交叠在一起,哽咽道:“四师姐,有人欺我年幼无力,我,我好惶恐啊。” 玄妙:…… 众人:…… 张子方一口气堵在胸口,下不去,上不来,差点噎得吐血。 玄妙想要扯回自己的手,却被王费隐和潘筠牢牢的抓住,俩人还拽起她的衣袖擦眼睛。 玄妙:…… 玄妙深吸一口气,厉眼看向张子方,冷冷地道:“龙虎山的确威风,我三清山也的确庙小,但我三清山庙再小,也按规矩来办了,就不知你龙虎山是否遵守了规矩。” 张子方忙道:“离妹,龙虎山是收到了王师兄的信,只是整理信件的小弟子是个才入门的弟子,做事马马虎虎,给二哥送信时路过神龟池,被神龟一吓,信就掉进了池子里,不仅王师兄的信,还浸坏了好几封信,那弟子怕被责罚,就偷偷将浸坏的信件毁去,所以府中才不知此事。” “二哥知道三清山竟建起了山神庙,还定了个才入道的弟子做庙祝,便猜到底下有人弄鬼,他知道,王师兄是个极守规矩的人,肯定不会一言不发就定下庙祝,这一查,才把那小弟子查出来,此时人已经处理了,但事情已经发生,不能回溯,就只能想办法解决了。” 尾号8 第一百一十九章 名额 他看向和王费隐挤在一起抹眼睛的潘筠,开始牙疼,这孩子看着年纪小,却没想到和王费隐一个性子,可真是难缠。 但他还是只能道:“让她进学宫学习,尽早授箓是最好的办法了,难道离妹还有比这更好的解决方法吗?” 玄妙垂下眼眸思考,看向王费隐。 王费隐抓着她的衣袖,冲她使了一个眼色,瞥向站在一旁看热闹的妙真妙和。 玄妙心领神会,抬起眼眸问道:“学多久可以授箓?” 张子方:“……离妹应该知道,这个没有捷径可走,通过考试便可授箓。” “她年纪太小了,一个人去我不放心,让妙真和妙和跟着一块儿去。” 张子方扭头看向个头只比潘筠高出一指的妙真妙和俩人,半晌无语,“这两个的年纪和她有什么差别,能照顾她?” “当然能,”玄妙面不改色道:“她们从小在道观长大,早已可以自力更生,会做饭,会种菜,会洗衣服,这不是照顾吗?” 潘筠抓着她的袖子连连点头,小声却又能让所有人都听见,“这些我都不会做的,我不敢一个人去。” 张子方才不相信呢,他来前就查过了,这个潘筠之前叫张小妹,农女出身不说,还被卖做奴仆,她不会洗衣做饭?骗鬼呢! 而且他们龙虎山也不需要人会做饭啊,他们吃的食堂好不好?! 张子方青着脸道:“离妹,龙虎山学宫是有名额限制的,只招收十二岁以上的道徒,每县每年的人数都有限制,需要每府竞争,怎么可能一下给你三清山三个?” “他们三个去龙虎山学宫是不占名额的,”玄妙道:“这是你们龙虎山的错误,合该你们想办法解决,我们只是酌情配合你们,怎能占用玉山县的名额?” 一旁的老道士闻言,立即点头道:“是啊,是啊,我们玉山县每年都有四个名额,这三个孩子一看就不符合规定,连上台比试的机会都没有,怎么能占玉山县的名额呢?” “说起来,此事本就是龙虎山的错,是该给我们多三个名额的。” “就是,总不能他们犯错,我们来承担后果吧?” 张子方:“只能多给一个,就是给潘小道友,离妹,她比别人早两三年进学,以她的天资,也会比别人早两三年授箓,龙虎山不仅解决了那小弟子疏忽造成的问题,还无形给了你们三清山好处,人要知足。” 玄妙的脸更冷了,周身冻得人打了一个寒颤,王费隐立即识趣的把潘筠往旁边一拉。 玄妙捏着宝剑上前,冷冷地道:“我说了,我三清山是酌情配合,你给的不合我心意,我不接受!这是你们自己造成的错误,我已如此配合你们,是你们应该知足!” 张子方往后退了两步,腿窝撞到椅子后才停下,大家都看着他,他脸色更难看了,怒火腾的一下起来,他捏住自己腰上的软剑,正在迟疑时,玉成子走出人群道:“张师兄,我觉得张师妹的担忧不无道理,潘师妹毕竟才入道,对道学还不太了解,年纪又小,此去龙虎山的确让人担忧。” “妙真妙和年纪虽然也小,却是在三清山长大的,由她们两个照顾,不仅王师兄和张师妹放心,潘师妹也可以安心修道。” 玉成子走到张子方侧前方,温和道:“张师兄若担心龙虎山怪罪,不如先放下此事,待请示过三师兄再做决定?” 玄妙便嗤笑一声,似笑非笑的看向张子方。 张子方一下握紧了软剑的剑柄,在玄妙的嘲讽目光中压下心头的火气,冷冷地道:“不必了,就让他们三人一同入学,不过……” 他盯着潘筠看,“我得确定她身上有神印。” 潘筠心中一滞,神印? 王费隐却一把将她拉到身边来,笑道:“好说,好说。” 他拉起潘筠的两只手,问道:“哪只手?” 潘筠一脸迷茫,“什么?” “算了,随便哪只手吧。”王费隐刷的一下撸起她的右手袖子,将手臂伸到张子方面前。 潘筠心中一跳,隐隐有些不安。 张子方就垂眸掐诀,低声念着咒语,一道灵光从他的指尖咻的一下射出映照在她的手臂上。 就见手腕上三寸的地方浮现一枚方形印记,印呈金色,字体为红色,潘筠目瞪口呆,凝眉看去,只来得及看清“三清潘”三个字,方印就消失了。 所有人都看到了这枚印记,大家再看向潘筠时,眼中就是掩饰不住的羡慕和嫉妒。 王费隐放下她的袖子,笑眯眯的道:“怎样,没问题吧?” 张子方脸色好看了点儿,颔首道:“不错,的确是三清山神认证的弟子。” 他顿了顿后道:“明年四月,三清山弟子妙真和妙和,可以随潘筠一起入学学宫。” 一旁的老道长立刻问,“不会占用我们玉山县的名额吧?” 张子方抿了抿嘴角道:“不会。” 玉山县的道士们都松了一口气。 然后大家扬起灿烂的笑脸,纷纷抱拳恭喜王费隐,“恭喜,恭喜,王师兄,三清山更上一层楼了。” 王费隐笑眯眯的拱手,“同喜,同喜,这也是咱玉山县之喜不是吗?” 的确是的,明年他们玉山县就有七个人去龙虎山学宫了,想想就开心。 玉山县的道士们都兴奋起来。 老道长等他们高兴了一会儿便连忙道:“好了,好了,时间不早了,大家快来抓阄吧。” 王费隐就撸着袖子上前,“我来,我来。” 大家都知道他运气差,他抢着第一个抓,大家都没意见,换做其他人可就不行了。 王费隐在抓之前搓了搓手,念了一声“福生无量天尊”,又在心里念叨了一下他们的山神师父,这才冲着手心吹出一口气,伸手进箱子里搅了搅,半晌才缓慢的抽出一张纸来。 不等他打开,老道长刷的一下抢过去,展开后大声念道:“丙三!” “丙三?听上去还不错,往年他挑到的好像都是丁五后面的数吧?” “丙三在哪儿?” “在墙根底下,”玄琼指着一个偏僻的墙角道:“在那儿。” 大家纷纷扭头去看,只见高墙靠近前面一进的墙根下画了一个大圈,斜对面是一棵山茶树,树干高大,树枝茂密,将那半个圈都遮挡住了,玄琼不说,根本没人会留意到那里有个位置。 “哦,那里啊,那没事了。”大家纷纷回头,摩拳擦掌,“运气最坏的人已经抽过了,接下来我来抽吧。” 王费隐:…… 三清观的人早已习以为常,陶季和王璁直接转身朝那个圈去,一出来,就碰到背着一个大背篓,怀里抱着一个大包袱的陶岩柏。 他带的东西太多了,根本挤不进去,只能垫着脚尖在外围看。 陶季伸手接过他怀里的包袱道:“走吧,去摆摊。” 玄妙也转身要走,张子方立即叫住她,“离妹,三婶让我给你送一封信。” 玄妙脚步不停,就好似没有听见一般,直接走往他们的圈圈。 王费隐笑嘻嘻的伸手,“张师弟,把信给我就好。” 张子方暗地里咬牙,但看了一眼玄妙消失的背影,还是把信给他。 他敢怒怼王费隐,却不敢招惹玄妙。 潘筠看着这一切,记在心中,确定事情都结束了,就拉上妙和妙真去追玄妙。 陶季他们已经摊开一块大麻布,把他们带来的东西一一摆在麻布上。 潘筠拉着妙真妙和挤过来,站在摊前跟着整理和摆放,一脸惊奇,“三师兄,三清盛会就是摆摊啊?” “当然不止,”他道:“还有道法交流,不过那个跟你们没关系。” 潘筠:“为什么没关系?” “因为你们修为还太低,年龄小,感悟少,习的道法也少,谁愿意跟你们交流啊,都是大师兄那一等人才会想着交流道法。”陶季顿了顿后道:“不过你素来聪慧,大师兄可能会带你去旁听。” 潘筠一听,就一直盼着王费隐来找她,但直过了一个时辰他还是没影。 玄妙看了她一眼后道:“不用等了,和妙真她们玩去吧。” 她道:“他们交流的道法高深且杂,你们这个年纪不宜接触那些东西,若是听了一言半句,就认定是真理,钻了牛角尖,反而步入歧道,不如不听。” 潘筠若有所思,玄妙见她能听得进去,就道:“所以你们这个年纪就应该学基础的东西,将底子打好,待你们对这个世界有了自己的认识,触摸到了自己的道,再开始去倾听别人的道法,或许会对你的道法有帮助,进益自己的修为。” 潘筠:“我以为盛会是要切磋法术和武艺呢。” 玄妙:“法术和武功都只是外功,现今国泰民安,有什么值得切磋的?寻求大道,进益内功才是根本。” 陶季点头,“没错,只有龙虎山爱搞那种比武和比试法术的事,我们三清山才不搞呢。” 王璁也点头:“不错。” 陶岩柏也跟着点脑袋:“就是的。” 潘筠和妙真妙和心领神会,也跟着狠点自己的小脑袋,“是啊,是啊。” 玄妙就扭头瞪陶季,“你别把孩子给教坏了。” 陶季小声嘟囔,“我哪有,是他们自己要学我……” 他转而去瞪王璁几个,“你们乱学什么,我们这都摆一个时辰了,一个客人也没有,你们不知道吆喝起来吗?” 王璁就起身,隔着山茶树冲外面高声叫卖:“符箓,符箓,三清山上好的符箓,健康符、平安符、求财符、还有雷符、除秽符应有尽有了。” 旁边路过的人闻声立即扭头看去,看到王璁,惊喜道:“真是王师兄啊,我一直在找你们三清山的摊位,总也找不到,你们怎么躲在这儿?” 王璁:……说得好像他们愿意在此一般。 他扬起笑脸,隔着一棵山茶树和他道:“这里僻静,且和风缓送,极好打坐修炼,道友,你是想买符吗?” “不啊,我要买符去龙虎山多好,为何要来三清山?我来找你们买药啊,你们家的金疮药好用,紫金丹、启灵丹、引神丹和胜心丹都极好用,尤其是胜心丹,上次我祖母心悸摔倒,就是紧急服用胜心丹活过来的。” 他一路抱拳绕过山茶树,正要和王璁行礼就看到盘腿坐在墙角的陶季,他眼睛顿时大亮,越过王璁就直冲陶季而去。 王璁手都抱在一起来,还没来得及摇一下,他就擦过他直奔陶季,在摊位前抱拳深深一揖,“没想到能在此遇见陶道长,贫道方圆,拜见陶道长。” 陶季抱拳回礼,打量了他一眼后道:“你也是道士?” 他不好意思的一笑,“我是居士,并未挂单出家,也未曾去考度牒,只是我崇尚道学,这次是求老子宫观的林道长带进来的。” 陶季点头,“原来如此,不过你既然不入道门,买引神丹做什么?” 潘筠就蹲在陶季旁边,和他道:“道友别误会,我师兄的意思是,你没有系统的学习道法,那光买引神丹这些丹药没用啊,你还需要买点其他的配着一起吃才好。” 妙真妙和都钦佩的看着潘筠,而王璁则是欣慰的看着她,有种我们三清观终于后继有人的欣慰感。 他支撑三清观多年,现在终于有个人可以分担担子了。 方圆被潘筠的话吸引,连忙问道:“那我应该配什么丹药吃?我要是吃了,修为能涨多少?” 潘筠:“你有修为吗?你有内功心法吗?你知道修道的目的是什么吗?你知道丹药对人身体的影响有哪些,对修为有什么进益吗?” 方圆懵懂的摇头,问道:“可是,你们丹道不就是靠吃丹药来修炼吗?” 潘筠:“道友这就狭隘了,这是外界对我们丹道的误解啊。” 她道:“我们修炼的派系不叫丹道,而是叫气功丹道,所以不是光吃药,还要有气功。气功修炼和丹道结合,相辅相成,只吃药,那只能是健身康体,延年益寿,是达不到修道效果的。” 幸运数字是尾号为8的数字,截图为证 第一百二十章 抢购 方圆脑子里就只听得到“健身康体,延年益寿”八个字了,他眼睛biubiu的发光,问道:“小道长,吃什么丹药可以健身康体,延年益寿?” “除了刚才说的紫金丹、启灵丹和引神丹外,还有内壮丹、神仙延寿丹、延年益寿不老丹。” 名字粗暴易懂,一看名字就很让人心动。 方圆也的确心动了,他问道:“神仙延寿丹和延年益寿不老丹贵观也炼有吗?” 潘筠就扭头去看陶季。 陶季直接摇头,“没有,这两种丹药用药贵,我们道观很少炼制的,基本上是定制。” 潘筠对方圆微微一笑,颔首道:“对,这药贵得很,一般人不会买的。” 方圆忙道:“我会啊,道长,一颗丹药造价多少,我一样买两颗。” 陶季看了他一眼后道:“一百两。” 方圆脸色一僵,不说话了。 陶季就要冷哼,嘲笑他说大话,潘筠就先他一步叹气道:“即便是一百两,现在也练不成。” 方圆悄悄松了一口气,忙问道:“为何?” “因为药材难得,有些药是要到悬崖峭壁上采摘的,此时不是采摘的时候,所以道友就是给我们钱,我们一时也炼不出来。” 方圆呼出一口气,展开笑容,“没关系,我可以等,这样,将来你们要是凑齐了药材,告诉我一声,我,我还是一样定两颗的。” 潘筠笑着应下,但除非方圆突然暴富,不然她一辈子都不会告诉他准备好了的消息的。 方圆低头去看摊子上摆的瓶瓶罐罐,问道:“道长,这些药怎么卖?” 摊子上的丹药就要便宜很多,陶季给他介绍:“这就是你问的金疮药,一瓶二两,这是紫金丹、启灵丹和引神丹,都是一瓶三两,里面各有五颗丹药……” 他又指着堆成一堆的瓶瓶罐罐道:“这一堆全是一两银子一样,上面标有名字和功效,随便挑选。” 方圆凑上去看名字和功效,咽了咽口水,全都想要。 瞥眼看见旁边压着一沓又一沓的符箓,他就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继续盯着这边的瓶瓶罐罐看。 他左右看了看,还是咬牙问道:“道友,我要是买的多,能否便宜一些?” 陶季道:“这就是便宜后的价钱,金疮药我卖给药铺是三两银子一瓶,药铺往外卖是五两银子一瓶,你可知我们三清山的金疮药天下闻名,药铺都只卖给武林人士和达官贵族?” 方圆:“我自然知道,但,这不是内场吗?” 陶季干巴巴的道:“已经便宜过了。” 潘筠无力望天,王璁笑眯眯的上前,和方圆搭话,“道友怎么要买这么多金疮药?我们这金疮药里有三七粉,不仅可以外敷止血,还可以内服……” 王璁和方圆谈了有一刻钟的金疮药,又顺势谈了一下其他丹药,直聊了有小半个时辰,方圆拢在面前的药越来越多,最后他忍痛付了一百零五两银票,带走了一兜的瓶瓶罐罐。 王璁和他聊了半天,一文钱都没给他减,但这笔钱他花得心甘情愿,心花怒放。 方圆兜起瓶瓶罐罐正要走,一直安静的角落一下热闹起来,道友们好像一下记起三清观来,纷纷绕过山茶花走进来。 他们的首选自然也是丹药。 金疮药是必配,紫金丹等助益修炼的丹药也不能落下。 他们懂的可比方圆这个外行多多了,而且三清山每年必上的丹药他们都是知道的,所以闭眼入。 都不问价钱,直接哐哐入手。 方圆见他们眨眼间就花出去一二百两银子,不由咋舌,难怪祖父一听他要修道就挥起戒尺打他,说他是败家的根本,要把他赶出去,原来,修道真的如此费钱啊? 听说乐平乡曾经的王家二房就很显赫,但出了一个王费隐之后,他们家就开始没落了。 家业渐渐被败光,除了帮扶乡邻,有个大善人的名声外,没有任何好处。 大家公开都夸王费隐敦厚善良,乐善好施,可私底下却没少说他傻,败家,好好的家业就这么败了。 比如他祖父,私下就没少提这事,并告诫他们,可以帮扶乡邻,但不许败光家业去帮,更不许修道。 有人来,这个小角落一下就有了人气,人气一来,风水流动,带来更多的人气和财气。 潘筠笑了笑,悄悄挪到山茶树边,伸手将树枝里的一张黄符给扯下来,人气起来,风水局已改,没必要再贴着这东西了。 这边的热闹很快吸引来更多的人,虽然要绕过一棵山茶树,还有一个花坛横在中间,但这里位置宽敞,且又隐私,不像在外面,虽然方便多个摊位比较选购东西,但同样的,买了什么东西也一目了然,一点隐私也没有。 师兄妹几个绕过山茶树走过来,正好前一拨人选完了丹药,看到他们这拨人进来,便点了点头离开。 师兄妹几个目光一扫,因为方圆也穿着道袍,且和王璁站在一起,他们匆匆看了一眼,没往心里去,以为是三清观没见过的外门弟子。 几人上前,看了一眼瓶瓶罐罐上写的字,也是哐哐一顿选购,一点价都不讲的。 不仅三清观这里不讲价,外面的摊位大家也都不讲价的。 每年三清盛会都默认是道士们交流的盛会,为了方便道友,这里的法器、丹药、符箓等等都是以最优惠的价格出售。 所以不仅吸引来许多道士,也吸引来不少和尚尼姑,甚至会修炼的儒士文人也会想办法进来凑热闹,淘买一些东西。 几人爽快的付钱,起身看到旁边压着的符箓,便上前看。 他们一眼就看到了最高那一堆上潘筠画的符箓,当即上前挑选起来,“这是王道长画的符箓,不是张道长画的?” 玄妙:“这是我小师妹画的。” 几人就有些犹豫,觉得潘筠太小,但上面灵力浮动,看上去就是一张成功的符,且灵力不小。 所以他们还是在符箓堆里挑选起来,“这一堆都是十两银子一张?” “对。” “张道长今年的符箓多少钱一张?” 陶季微抬下巴道:“和往年一样,十二两一张。” 玄妙的符箓是画的比王费隐好,同样的符,以前的潘筠自然比不上她,但自从重新学了这个世界的符箓入门知识,她知道怎样虔诚的请神入符之后,她的符一点不比玄妙的差。 但是,名气在那里,在盛会内场,道友们还是默认玄妙的符箓最好。 不是三清山最好,而是全内场最好。 就连东道主福庆观的老道士都先跑来哐哐一顿选购,全是挑的玄妙画的符,就是生怕来晚了没有。 但他来时,玄妙的符还是被挑走了不少,老道士很惋惜,“我还想多请几张雷符和雷剑符呢,没想到没有了,奇怪,你们往年不是都要申时过后才开张吗?怎么这才未时就卖了这么多出去?” 陶季没好气的道:“就不许我们运气变好了吗?” 老道长认真想了想后道:“的确是变好了,丙三这个位置虽然不好,却也比丁四丁五强,往年你大师兄最多抓到丁四的圈。” 陶季:“今年是谁在丁四丁五?” “没有,福源寺本来抓到了丁四,但他们人缘好,和老子宫观的一个圈摆着去了,丁五就没人抓到。” 陶季愤怒:“福源寺那群秃驴人缘好?难道比我们三清观人缘还好吗?” 老道长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也不单是人缘的问题,你大师兄运气一向不好,其他人也是怕离得近了沾染晦气,所以……” 陶季冷哼一声,却无话可说。 三清观的人缘也不是一开始这么坏的。 陶季记得他小的时候,跟着大师兄来三清盛会,不管走到哪儿都受人欢迎。 王费隐的丹道造诣极高,很多僧道都和他订购丹药,但他运气越来越差,越来越差,显现的越来越多,虽然他炼的丹药一如既往的好,但大家还是不由自主的远离他。 然后远离他们。 陶季对大师兄遭受的不公平对待很是不平,想要发火,却又不知道怎么发。 玄妙冷着脸道:“今年有个事情要告知大家,明年我三清观的丹药和符箓都要涨价了。” 老道长一愣,连忙问道:“为何要涨价啊?” 玄妙:“丹砂涨价了,材料都在涨,我们再不涨就是做亏本买卖了,今年来不及公告,所以维持原价,明年是一定要涨的。” 潘筠就把到嘴边的话咽回去,四师姐这个可比她打嘴仗厉害,切实让他们肉痛了呀。 潘筠表示学到了。 老道长脸都皱成一团了,一边肉痛的选购更多的符箓和丹药,一边劝说道:“材料涨价,大家的丹药和符箓成本都在涨的,但他们也没有要涨价啊。” 玄妙:“他们运气好,即便是卖低价也能赚钱,我们三清观不行。” 王璁点头,微笑道:“是啊,魏师叔,我们三清观运气一向不佳,这成本一涨,我们就是做赔本买卖了。” 今天的幸运数字是尾号为9的数字,截图为证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一群蠢货 老道长就知道,三清观做的决定,轻易不可能改变,他叹气一声,下手更狠了,直到把身上的钱都花光了,才抱着一堆东西离开。 他得把这个消息告诉师弟师妹们,让他们赶紧来买。 三清盛会之所以叫三清盛会,一是因为这是三清山地界;二就是因为盛会一开始就是靠三清观顶起来的。 虽然后面来的僧道越来越多,东西也越来越好,但不可否认,三清观出品依旧是当中佼佼。 老道长将买来的东西都藏在身上,也不知道他怎么藏的,那么多瓶瓶罐罐和符箓,他一直往袖子里兜,竟都兜下了。 且袖子还是宽大飘逸,不见一点累赘。 方圆既震惊于修道的花费,三清观的丹药和符箓之受欢迎,也好奇老道长的袖子。 老道长把东西都收好,和三清观众人道:“诸位师弟师妹,你们帮我留些东西给我师弟师妹,我这就去叫他们过来。” 陶季和玄妙一起应下,当着他的面收起来一些瓶瓶罐罐和符箓。 老道长看在眼中,放下心来,就赶紧去找他师弟师妹们。 他一走,陶季和玄妙又立即把才收回来的丹药和符箓给拿出来摆好。 陶岩柏拎起一个布袋递给陶季。 陶季打开,从里面拿出不少丹药瓶子摆上,刚刚被买走,显得很少的货又补全了。 妙真也将身后放着的小布袋递给玄妙。 玄妙打开,从里面拿出一沓又一沓符箓,刚刚已经被买完的符箓瞬间又补上了。 方圆不由瞪圆了眼睛,惊讶的发出了声音。 大家就一起扭头看过去,看见他,陶季眯了眯眼,不太高兴道:“你怎么还在这儿?” 玄妙更是皱紧了眉头,就连王璁和潘筠这两个一向笑脸相迎的人都问道:“道友还要买什么?” 潜台词就是,不买就赶紧走吧。 “没,没有要买的东西了……”方圆结结巴巴的离开,内心正在被冲击。 潘筠见山茶树外的世界很热闹,就问陶季:“三师兄,你都不叫我们出去逛逛,买些东西吗?” 陶季:“他们的东西有什么好逛的?你想要什么样的丹药符箓我们自己都能做,他们的可没我们的质量好。” 他顿了顿后道:“不过去逛逛也好,去长长见识,只有见识到了他们东西的低劣,你们才知道我们三清观的东西有多好,而且一些材料还是很值得逛的,说不定你们能捡个漏。” 潘筠眼睛噌的一下亮了,“捡漏啊,我最喜欢捡漏了,师兄,都有什么漏?” “还能有什么,药材,木头,各种修炼的原材料呗,你还能在这捡出什么漏来?”陶季道:“你要是去龙虎山,倒是可能捡到大漏。” 老道长正在训斥他的师弟师妹们,“你们还想捡漏呢,我告诉你们,三清观的丹药符箓就是三清盛会上最大的漏,要不是我就这么点钱,我一定给他包圆了。” 他师弟师妹们不太服气,“大师兄,你年年让我们去买三清观的东西,可我看很少有人去买呀,就我们每年都做冤大头。” 老道长生气,沉着脸问:“冤大头?那你就说,他们家的丹药和符箓是不是比别家的好?” 他师弟脸色微红,小声道:“好是好,但也比别家的贵呀。” “就是的,买他家一瓶紫金丹的钱,都能在别家那里买两瓶了。” 老道长恨铁不成钢,“你也不看看进益,他家一颗紫金丹的功效能抵得上别家的一瓶,而且别家炼的不好,当中残留有不少丹毒,吃多了会中毒你知不知道?” “你们还真以为三清观没落了吗?我告诉你们,那都是庸人的见识。”老道长道:“平庸之人眼界短浅,觉得三清观现今霉运连连,所以破败没落,但你们往上看一看,我敢对王费隐摆脸色吗?” “老子宫观的玉成子,嗤,你们以为他厉害,追在他屁股后面跑,但在龙虎山天师眼里,在那些有大成修为的人眼中,玉成子连给王费隐提鞋都不配。” 师弟师妹们见老道长竟如此点评他们钦佩的人,气得呼吸都急促了,“大师兄怎能如此辱同道?这一次我们福庆观做东道主,老子宫观可帮了我们不少,尤其是玉成子,他还提前两天过来帮忙。” 老道长不耐烦的冲他们翻了一个白眼,直接道:“你们就说去不去吧,反正我告诉你们了,明年三清观的丹药符箓要涨价的,你们现在有钱趁早多囤一些,言尽于此,听不听在你们。” 最小的师弟不由嘟囔,“还涨价,他们家本来就是最贵的了,如果我们全都不去买,他们卖不出去,不就必须得降价了?” 老道长终于忍不住了,劈头盖脸的骂道:“师父怎么就收了你这么个蠢东西,看看别人家的师弟师妹,都是给他长脸,我呢,我不指望你们长脸,好歹不要那么愚蠢!” “你们知不知道,每次看到你们犯蠢,我真的很想把你们按进汾水河里涮一涮脑子,你们是出生的时候脑子进屎了,还是出生的时候把羊水带进脑子里了?我就没见过比你们更蠢的人!” “行,你们脑子蠢我认了,不会动脑能不能把眼睛擦一擦,你们看看别人是怎么做的,老子宫观的玉成子,灵济庙的石济道,玉灵观的玄玉和玄灵,还有福源寺的慧缘慧深,包括老子我,哪次见到王费隐不是客客气气,你们能不能用你们那愚蠢的脑子想一想,大家为什么对他客气恭敬,难道因为他年纪大吗?” 老道长抖着手指指着自己鼻子道:“难道老子不比他年纪大,脸上褶子不比他多吗,谁他么那么对老子过?不会用脑,那就用眼睛,别人怎么做的,你们就怎么做!” 师弟:“可龙虎山根本没把三清观放在眼里,王费隐亲自写去的信,那些小弟子说毁了就毁了,我看张子方也没把王费隐放在眼里……” 老道长一下就平静了。 他师弟师妹们见他脸上的怒容瞬间收起,一脸平静下来,一时噤声,默默不敢言。 “说啊,”老道长平静的道:“怎么不说了?来,让我看看你们可以有多么的愚蠢。” 师弟师妹们都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 老道长声音平淡的道:“我竟没想到,你们会相信张子方的说辞,你们当真以为王费隐的信是个小弟子毁的?” 他冷笑一声道:“你们以张子方的态度为标准?如果你们认为张子方是个人物,他在玄妙面前是什么样你们没眼睛看吗?” “他对玄妙都要退让,难道玄妙不是三清观的人吗?不是王费隐的师妹吗?”老道长冷笑连连,“你们怎么会认为,王费隐比不上他师妹?你们怎么就把玄妙摘出三清观单独论了?” 老道长越说越激动,脸上的怒容又浮现,“张子方当着众人的面给王费隐难堪,他也不看看这是哪儿?这是玉山县,是三清山地界!难道来的同道还会站他一个外人,反过来欺负三清观吗?” “他不长脑子,你们更不长脑子,你们到外面转一圈,问问那些有脑子的人,张子方除去龙虎山这个家世身份,他还有什么?” “可玄妙,她现在可不是龙虎山张离,而是三清山玄妙!王费隐,嗤,你们对他一无所知,蠢货,蠢货,都是一群蠢货!” 唾沫横飞,喷了师弟师妹们一脸。 虽然他们还是一脸懵逼,但实在是不敢再继续招惹师兄,他们此时脑子犹如浆糊一般乱糟糟的,连忙道:“师兄别气了,我们这就去买就是了。” 老道长捂着胸口挥手,“快走,快走,我要被你们气死了。” 师弟师妹们就朝门口跑去。 老道长为了让他师弟师妹们独享这个好处,特意把他们叫到福庆观的最后面,即他们住的院子里说悄悄话,所以这里一个人也没有。 才怪! 王费隐悄悄的探出脑袋,见只有老道长一人了,就叹息一声。 正老泪纵横的老道长身子一僵,猛的转头看去,就和从竹子后面探出头来的王费隐对上视线。 王费隐一点不尴尬,但还是解释了一句,“青隐兄,我可不是有意偷听,我是嫌弃他们太烦,所以躲在这里休息片刻,一般来说,前面那么忙,你们福庆观的人应该不会到这里来的……” 老道长很尴尬,扯了扯嘴角道:“无事,我知道费隐兄不是有意的,唉,让你看笑话了,我本以为我不生亲生子就可以免去被不肖子孙挑起怒气,却没想到我师父给我收了这么一群蠢东西。” 王费隐很同情他,“是啊,所以这师弟师妹还是自己找的好,像我,我师父的所有徒弟,都是我帮祂老人家收的。” 老道长闻言扯了扯嘴角,并不高兴,他有个山神师父,难道他也能有吗? 他师父但凡肯听一听他的意见,也不至于收来这么多的蠢东西啊。 老道长不想再剥开自己的伤疤,转开话题,“王师兄,我们出去吧。” 王费隐不想去,但都被人发现了,也不好再继续躲在人家后院的山上,这样显得他很猥琐,所以只能跳下山,跟着老道长一起去前面。 尾号9 第一百二十二章 淘宝的快乐 虽然师弟师妹们很蠢,但老道长还是得替他们找补,从后院到中院的短短一段路里,他就替他们和王费隐解释了两次,“他们年纪小,什么也不懂,你别往心里去。” 又道:“怪我,平时光顾着修炼,忘了教导他们了。” 王费隐安慰他道:“我理解,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去费力,这世上有些难事就是注定做不成的,实在没必要太过勉强。” 老道长抽了抽嘴角,这是说他师弟师妹们已经无药可救了吗? 但他还是忍不住跟着点头,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俩人对视一眼,齐齐叹了一口气,一人心中是无限的惆怅,一人则是无限的庆幸。 我的师弟师妹们怎么这么蠢? 幸亏我的师弟师妹们不蠢。 俩人一起跨过门槛走到中院,人声鼎沸,人气扑面而来。 李青隐的师弟师妹们虽然蠢,但还算听话,说去买三清观的东西,那就去买。 几人到的时候正碰上玉灵观的女道士们在买。 双方一见面就只互相点点头,一个女冠不动声色的起身,再侧身,正好挡住他们的目光。 玉灵观的人付钱,将东西全都装在三个布袋里提着离开,除了三清观的陶季和玄妙,谁也不知道她们买了什么东西。 玉灵观的人一走,他们就走上前去,也低头去看摊上的东西,零零散散已经不剩多少了,几人不由皱眉,“没有雷符和引神丹了吗?” 玄妙正要掏布袋,陶季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后道:“没了。” 玄妙就停住手,不动声色的收回手,沉默不语。 几人也没往心里去,只是嘟囔了一句,“想买的都没有了。” 他们勉为其难的选了些用得上的丹药和符箓,自觉完成了师兄的叮嘱就结账离开。 潘筠和王璁几个早长见识去了,所以摊子上只有陶季和玄妙俩人。 没了爱赚钱的潘筠和王璁,陶季行事随意多了,见到不喜欢的人,别说是招揽了,他还直接把东西收了不卖给对方。 玄妙也不管,由着他来。 不过之前他那么干,她都知道为了什么,福庆观这几个…… 玄妙皱眉问:“他们欺负你了?” 陶季摇头:“没有。” 玄妙就看他。 陶季脸微红,小声道:“我就是感觉不喜欢他们,但他们也没做过什么事。” 玄妙收回视线,淡然的道:“你不喜欢,那定是他们不好,不喜欢便不喜欢吧。” 陶季呼出一口气,“师妹,你可别告诉璁儿和小师妹,他们现在热衷于赚钱,肯定要说我的。” 玄妙点头,“我不会说的。” 陶季放下心来,撑着下巴等下一个客人来。 没人来,他也不急,反正他们的东西最后总能卖得差不多,剩的那点,也可以给药铺,赚的还更多呢。 三清山的东西就不愁售出。 俩人慢悠悠的把摊位上的货补上,布袋又瘪了一点。 潘筠他们正在逛内场,她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和她前世的跳蚤市场有点像,但又不像。 因为前世的跳蚤市场是全息,在家里就可以网上去逛,一念即达,定下的东西是在网上跳蚤市场下单,然后快递送货上门。 潘筠蹲在一个摊前去看他摆出来的符箓,只一眼,她就知道这符远比不上她和玄妙画的,甚至比陶季的都不如。 看来三师兄说的对,外头这些东西还真比不上他们三清观的。 潘筠安心了,转身就去逛摊位上的各种原材料。 最多的就是药材了。 道士嘛,大多在山里猫着,接触到的天材地宝比人还多。 有的道士不擅长炼丹,而且他们深知自己的缺点,不轻易去糟蹋好东西,所以就留着,三清盛会正好可以拿出来。 潘筠四个头一次看到这么多原始的天材地宝,有的连根上的泥都没去掉呢。 四人看得津津有味,陶岩柏看到一株山参,就想把它买下来,一问价格一百两,他就缩回了手。 潘筠替他讲价,“这也太贵了……” “这山参最起码有五十年了,”摆摊的道士直接打断她的讨价还价,道:“你看它都快成人形了,可见有多难得,一百两,这还是因在三清盛会的内场,要是药铺,最少得一百二十两。” 陶岩柏悄悄伸手拉了拉潘筠的衣角,冲她微微点头,表示这道士说的是真的。 他一开始问价,还以为他不懂,想要像三师叔说的那样捡一个漏呢,谁知捡不到。 潘筠看着热闹的内场,道友们激烈讨论各种天材地宝,丹药符箓,她问陶岩柏:“你看这像是能捡漏的地方吗?” 陶岩柏看了一圈,失落的摇头,“三师叔也跟着大师伯和小师叔学坏了。” 潘筠不背这个锅,“这和我可没关系,说不定三师兄本来就是这样的,只是你们被他骗了而已。” 妙和:“小师叔,我师父是观里最正直善良,也是最老实的人了,他才不会故意骗我们呢。” 她道:“我觉得是因为今时不同往日了,师父他都多少年没逛过内场了,都是在僻静角落里看摊子,他怕是不知道,现在来内场的僧道不像以前那样无知了。” 妙真也点头,“而且他们拿出来的东西也比不上从前珍贵和稀有了,所以认错东西的概率不高。” 潘筠看了一圈后挥手,“不管了,反正这内场又不大,我们把这些天材地宝都看一遍,问一遍,买不着我们就去外场找王璁。” “好啊,好啊,”妙和最先响应,“我觉得外场比内场好玩多了。” 四人当即逛起来,妙和说的不错,卖东西的人都知道自己卖的是什么,想发生人参当萝卜买的情况基本不存在,但…… 耐不住内场的药材的确比外面便宜啊,而且,有的道长虽然知道自己卖的东西是什么,却不知道现在外面卖多少钱。 他们就随便喊了一个价格,有高价的,但更多的是低价,而且有的还比市价低得离谱。 碰上这样的冤大头,此时不宰更待何时? 中间钱不够了,陶岩柏还跑回去和陶季要钱。 四人终于找到了淘宝的愉快,买东西真的好快乐啊,尤其是花道观的钱,且没有限制。 四人就好像寻宝鼠一样到处钻,到处看,时不时的就花钱买下一大把东西。 等他们抱着各种天材地宝回去时,身上的钱都花光了。 陶季看到他们带回来的东西,一眼扫过去便估算出了价格,再一算他们带去的钱,微微点了点头道:“虽然没炮制过,但能买回来这么些药材也不算亏。” 玄妙瞥了一眼后道:“你就纵着他们吧,将来总有一天会吃亏的。如此混杂的药材就这样买了,也就我们三清观有足够的丹方,不然这些药材买回去也是砸在手里。” “就算有丹方,也需要另外买药材才配得起,家底薄一些的道观都配不起。” 陶季笑了笑道:“岩柏和妙和本就在学配药,做好了卖给药铺我们也不亏。而且我看里面有好几种进益的药,可以配出丹药来给他们修炼用,小师妹来我们道观这么久了,还没吃过药呢。” 潘筠往后退了一步,瞪大眼道:“我还得吃药?” 陶季没好气的道:“你怕什么,对你修炼有好处的药,外面多少人想吃还吃不着呢。” 这下连玄妙也点头,“你要是配以丹药修炼,修炼速度会更快的。” 潘筠咽了咽口水,小声道:“不是都说,是药三分毒吗?” “哼,”陶季冷冷的道:“那是外面那些人的药,我们三清观的药可不一样,我们会尽可能的炼尽药中的毒性,你只管放心大胆的吃。” 玄妙倒是理解潘筠的担忧,因为她也有过这段时期,所以和潘筠道:“等你要进阶时吃一枚丹药就什么都明白了。” 潘筠点头,“好。” 她是个开明的人,虽然怀疑,但她都愿意尝试一下。 玄妙道:“知道你们想去外场,去吧,帮璁儿把牙刷都卖了。” 潘筠带着三人应下。 玄妙就拿出五两的银票给他们,“你们没钱了吧,拿去买吃的吧,想吃什么就买什么。” 潘筠伸手接过,和妙和妙真陶岩柏就朝门口跑去。 门口那里守着两个道童。 他们负责看守大门,内场的人可以出去,但要从外场进内场,非僧道不可入。 道童打开门让他们出去,道:“出去了今日就不能进了。” 妙和:“你分明认得我们是三清观的人,为何不让我们进?” “这是规矩,其他人出去也不能进。” “那是因为他们都是大人,你们不能确定他们的身份,但我们是小孩,全内场都只有我们三个小孩,凭什么不让我们进?” 道童就指着陶岩柏道:“他年纪可不小,内场里有好多个和他差不多的道童。” 妙和:“那你们拦他就行,为什么要连我们一起拦?” 陶岩柏:…… 道童也颇无语,“你们是一起的,我还能只拦一个不成?” 潘筠:“你可以一个都不拦呀,你现在已经记住他了,当知道他和我们是一伙的。” “那不行,我一会儿就忘记了。” 潘筠就叹息道:“原来如此,我们原谅你了。” 妙和不甘愿,“小师叔,我们为什么要原谅他?” “他都这么笨了,就体谅一下他吧,”潘筠道:“人与人之间是有参差的,我们要学会接受别人的蠢笨,这也是一种宽容。” 道童气红了脸,“你说谁蠢笨?” 潘筠以一种关照弱智的目光看他,温和的道:“你不要生气,我们没有侮辱你的意思,只是陈述事实而已,你放心,我们以后遇见,会多多照顾你的。” 道童气得不轻,怒气之下就要动手,另一个道童连忙拽住他,和潘筠道:“你们快走吧,你们中途要是想回来也可以,登记一下就好。” 潘筠这才满意,拉着妙和雄赳赳气昂昂的出门去了。 身后传来两个道童争执的声音,“你为什么放他们走?” “是你为什么要为难他们?师叔们不喜三清观,但师父和三清观的关系却极好,你听了师叔们的议论就要去为难三清观的人,可事情真的闹大,师叔们会保你吗?” “你看,你也知道不会,所以你何苦来哉?” 四人走过一个五米长的座楼,推开门,世界一下嘈杂起来,好似一下从一个世界走入了另一个世界。 潘筠跨过门槛时忍不住抬头看向门顶,果然在上面看到两张黄符。 她不由惊叹,“用符产生一个特别的磁场,隔绝开两地,让声音不能通过这道门传达,厉害,谁画的符?” 妙和摇头,妙真认真看了看后道:“好像是四师叔的笔触。” 潘筠踮起脚尖看,半天才道:“是四师姐的笔触,看来四师姐和福庆观关系不错啊。” “大师伯和李师伯关系好,所以三师叔和四师叔和李师伯的关系也好。” 李师伯就是福庆观的主持李青隐。 潘筠点点头,跨过门槛后回身将门关紧,手一挥道:“走,我们吃东西去!” “不先找大师兄吗?” “他现在一定忙得不能吃东西,我们先吃,吃完了把吃的带给他,然后与他一起看摊子,岂不完美?” 妙和三个也觉得很完美,于是他们露出笑容,一起转弯走出三清石像的背后,然后瞬间闭眼,屏息。 即便如此,四人还是被熏出了眼泪,咳嗽了好几声,连忙跑出大殿。 大殿外的人更多,也是烟火缭绕的,到处是上香参拜的人,但售卖东西的摊贩更多。 场子四周围满了摊位,沿着道路两旁也全都是摊位。 卖什么东西的都有,梳子,首饰,香烛纸钱和元宝,还有各种吃食等。 还有道士高举幡布,上书,“三清弟子,算命卜卦,不准不要钱。” 看得潘筠心热不已,“我也有一张幡,它现在杂物间里都快要落灰了,我明日要把它找出来,不,是今天晚上一定要把它找出来,明天我就扛来开张。” 尾号9 第一百二十三章 最好的销售员 陶岩柏:“小师叔说的是你在大周庄做的那个幡吗?” 潘筠点头:“是啊。” 妙和妙真都见过幡,却没见过潘筠扛着幡出去给人算命治病,一时意动,也想去。 潘筠直接邀请他们,“我们四个人一起去吧,我和妙真给人算命,你和妙和就给人治病,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客户都能满足对方的需求。” 妙和妙真抢先应下,然后一起看向陶岩柏。 陶岩柏有什么办法呢?他只能答应了。 四人都欢呼一声,然后一起看向那个扛幡给人算命的道士。 大家打算观察一下他,学习一下经验之类的。 道士正握着一个小妇人的手胡扯,察觉到潘筠他们的视线也只是抬头看了一眼,然后继续胡扯。 潘筠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再用望气术看了一下那小妇人,也不能说全错吧,的确沾了一点边,但对的又不多。 潘筠纠结起来,他这到底算是会算,还是不会算? 不过算命的人似乎很相信他,放下钱高兴的走了。 潘筠就摸了摸下巴,片刻后摇头,和妙真道:“虽然我们要照顾到客人的心情,但我觉得还是得实话实说,作为道士,我们怎么能骗人欺天呢?” 妙真深以为然的点头。 道士没客人了,他一脸淡然的扛起自己的幡,晃晃悠悠的朝人群中走去,不一会儿就被好几个人挡住,看不见了,只能看见幡。 潘筠四个也不好一直跟着人,就惋惜的目送他走远,“他怎么不算了,我看这块地就挺好的,来的人多,又宽敞,正是算命看病的好地方。” “这块地好,明天我们来占这块地吧?” “好啊,好啊,”四人就这么说定了,陶岩柏还道:“我明天下山之后就先跑来占位置,你们可以晚一点来。” 潘筠三人都觉得这个主意好。 三人在这儿谈得热火朝天,却不知道混入人群中的道士缓缓吐出一口气,撩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庆幸不已,那几个小道士好像就是三清山上三清观的弟子。 他扭头看了一下幡上的字,一时纠结,想换掉,又不想换掉。 刚这么想,一个青年伸手抓住他的手,“好呀,我说你这个骗子上哪儿去了,原来在这,走,跟我去见正主。” 道士一呆,有片刻的慌张,不过他快速镇定下来,浅笑道:“这其中定有什么误会,我未曾见过你,更未曾给你算过命,不知你为何来捉我呢?” 青年充耳不闻,大手拖着他就走。 道士挣脱了两下发现挣脱不开,心里有点慌,“兄台,兄台,有话好好说,作甚动手动脚的,你有什么要求就说嘛。” 青年才不管呢,他认定了此人是骗子,还是冒充他们三清观的骗子,说什么也要将他捉回去。 他是直冲王璁去的,才走了几十步,就碰见了正排排坐在墙上啃包子的潘筠四人。 潘筠四个坐在墙上,身后是遍植竹子的山坡,双脚悬空,正一晃一晃的,居高临下之下,就看到了拽着人过来的王小井二叔王恒。 妙和最先打招呼,“王二叔,你也要算命啊?” 王恒停下脚步,抬头看四人,“算什么命啊,你没看到他在冒充你们道观的人吗?” 妙和:“啊?” 潘筠看向幡上的字,道:“王善人误会了,天下道家弟子都可自称三清弟子。” 道士浑身一震,底气回笼,理直气壮的道:“没错,天下道徒皆出自三清,你凭什么说我是冒充的?” 王恒手微松,有些心虚,“是,是这样的吗?” 潘筠点头,看了一眼逐渐得意起来的道士道:“不过,王善人也不算是抓错,他虽然不是冒充三清观的道士,但好像是假冒的道士。” “谁谁谁说的?”道士瞳孔一缩,结巴起来,“我可不是假冒的,我从小就出家当道士了。” 潘筠问:“你有度牒吗?还是授箓了?” 道士涨红了脸反问道:“这世上有几个道士有度牒,又有几个能授箓的?一千个道士中可能就一人能授箓,十人能拿到度牒,难道剩下的那些就不是道士了吗?” 潘筠目光就落在他脸上,语重心长的道:“道友,咱都干这行了,好歹得有点专业知识吧?你两样都没有,给人算命至少望气术得过关吧?” 道士沉默不语。 王恒听不太懂,他看看这个,又抬头看看他们,最后放开了道士的手,“你既然不是假冒三清观的道士,那就算了,你走吧。” 他抬头看向潘筠四个,着重看向陶岩柏,“你们怎么都在这儿,你们大师兄在那边都忙疯了,也不去帮忙。” 陶岩柏一听,坐不住了,跳下高墙道:“小师叔,我去给大师兄帮忙了。” 潘筠也立即跳下,“我也去!” 妙真妙和应和,跟着一起跳下。 王恒就主动给他们带路,道士默默地跟在他们身边。 王恒回头看他,“你怎么还跟着我们,我都说了放你走了。” 道士瞥了他一眼不说话,看向潘筠。 潘筠:“看我干什么,我也没有要抓你的意思啊?” 道士道:“道友,我们交个朋友吧?” 潘筠眨眨眼,静静地看他。 正好他们走到了王璁摆的摊位前,他正在跟人介绍牙刷和牙刷的用法。 道士一看他身上的道袍,再听陶岩柏叫他大师兄,便明白了,他站着听了一会儿,就知道这牙刷怎么用了,跟柳枝差不多,但因为毛更细,更软,也更密,所以使用方法有一些差异。 他上前抓了一把牙刷道:“我来帮你们。” 陶岩柏瞪大了双眼,伸手就要抓他,被潘筠按住。 “小师叔?” 潘筠道:“让他去。” 妙真道:“我总觉得他和我们三清观有缘。” 陶岩柏浑身一震,抖着嘴唇道:“你们不会想说,他有可能成为我师弟吧?” 潘筠瞥了他一眼道:“你想什么呢,世上的缘分千千万,你为啥跳过那么多种可能,选了最亲近的一个?” 她道:“我们有缘分,倒也不会牵扯这么深。” 妙和好奇:“那是什么缘分?” 潘筠高深莫测的道:“且等将来就知道了,顺应心意去做事就好,缘分自然缔结。” 妙真翻译,“就是我们才识疏浅,功夫没学到家,算不出来。” 潘筠:“妙真,我们自己人说说就好,有外人在的时候你可不能再说实话了,不然会像三师兄,四师姐一样被人揍的。” 妙真:“哦。” 陶岩柏和妙和也平和了,原来是算不出来啊,那没事了。 大家一起靠着看那道士去推销牙刷。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说的,不到一刻钟,回来时手上的牙刷就全卖出去了,拿回来一大把钱给王璁。 正在给村民们详细介绍牙刷和柳枝的区别,以及牙刷的长处的王璁愣了一下才接过钱。 他正想要问问这道士,又被一个村民拉住问道:“那这牙刷多久换一次?” 王璁道:“不秃就一直用着,十文钱一支呢,也不便宜,我估摸着怎么也能用个两三年,刷牙的时候要用小力,可别用大力气刷,回头把牙龈伤到了。” 村民:“两三年啊~~”更心动了。 王璁就劝他,“就是啊,一支牙刷两三年,总比你每个月都要去摘柳枝强。柳枝是不要钱,但隔一段时间就得换一次,麻烦,且刷的不干净,还容易伤到牙齿和嘴。” 村民一听,便忍痛数出三十文钱,“那给我来三支,这牙刷好是好,但也太贵了。” 王璁:“等你用上就不觉得贵了,你要是好好爱护它,用个三年,那一年也就花费三文半,这样算是不是就极划算了?” 村民一想还真是,总算是不怎么心疼了。 道士已经又抓了一把牙刷离开,一刻钟不到,他又空着手回来了。 等他再次抓了一把手牙刷离开,王璁终于闲下来,接过潘筠递过来的包子一边啃,一边看着他四处拉住人推销,一会儿就卖出去一支,一会儿就卖出去一支。 王璁自己都麻木了。 他扭头问潘筠,“小师叔,这人你们是从哪儿找来的?” 潘筠:“就人群里,可不是我们找他来的,是他自己过来的。” 一旁蹲着卖自家做的小木凳,簸箕之类东西的王恒闻言心虚起来,几次张嘴都插不进去话。 王璁:“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们可得小心着点。” 潘筠他们一起点头。 王璁,“我倒是不怎么担心小师叔和妙真师妹,我就担心三师弟和五师妹。” 陶岩柏:“大师兄,我比他们都大。” 王璁:“但你比他们都憨。” 妙和就乐呵呵的看着陶岩柏。 王璁扭头说她,“你笑什么,你和他一个样。” 妙和:…… 潘筠和妙真噗嗤一声笑起来。 大家一起坐在摊位后面看青年道士忙前忙后,不一会儿就卖出去三四十支牙刷了。 他一个人一下干了三清观五人一个时辰的业绩。 潘筠钦佩不已,王璁亦钦佩不已,“我以为我经商已经足够厉害了,却没想到还远远不及。” 潘筠:“果然,嘴皮子溜的道士就是最好的销售人员,这人除了算命的技术不好,其他真是都好啊。他要是学会了望气术,会算命了,他得无敌吧?” 今天的幸运数字是尾号为0的数字,截图为证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一日师 摊子上摆的牙刷就不剩多少了。 王璁总共就留了一百支, 青年道士回来,和潘筠道:“道友,剩下的这十多支就留给你们慢慢卖吧。” 潘筠带头谢过他,问道:“我不喜欠人人情,你想要什么?” 青年道士红着脸道:“大师,小道名叫李继思,你刚才说望气术,我想请教望气术的方法。” 潘筠想了想,就运起功法,用天赋去看他。 天赋看出来的东西更清晰,也更多。 只见他头顶的白色气运中蕴着浅淡的金紫色,几乎不见。而在天赋的注视下,潘筠更能直观的看到他眉眼清正,自带正气。 她就微微一笑,问道:“你想学?” 青年红着脸点头,“可以吗?我愿意把我所有的钱给你。” 他掏出钱袋子递给潘筠。 潘筠看了一眼他的钱袋子,沉默片刻,还是伸手接过。 “喵——”趴在摊位边打盹的潘小黑支起脑袋来,不解的问道:“你不是要和他结善缘吗?怎么又拿人家的钱了?” 【这才是善缘,】潘筠在心中道:【我和他的缘分尽于此,交易已成,之后不再有瓜葛,但他身怀正气,学了本事,可以结下更多的善缘,所以,哪怕我们此生不再见,结下的依旧是善缘。】 潘筠喃喃:“原来这就是四师姐所说的,传道的奥妙。” 青年道士忐忑的等她的回应,见她接过钱就松了半口气,待她抬起眼眸道:“好,我教你。” 剩下那口气也松掉了。 李继思不由的展开大大的笑容。 王璁就明白了这道士所求,于是心安理得的享受起他的帮助。 至于潘筠教他望气术的事,王璁并不在意。 他刚学道法的时候,父亲就曾经说过,只要他学到本事,不论是从何处学来的,皆算是自己的能力。 知识成了自己能力的时候,就由自己做主,可以传给别人,也可以不传,也就是说,他可以自由收徒。 但要知道,不论传授与否,这都是自己的因果,将由自己来承担。 所以小师叔要传他望气术,那就是小师叔个人的事。 三清山没有所谓的秘法不可外传的规矩,他们秉承葛仙翁的思想,欢迎一切追求长生,于养生一途上有兴趣的人加入。 所以王璁还悄悄问潘筠,“小师叔,你要收他为徒吗?” 潘筠震惊的看他,“我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呢,教他一个望气术而已,怎可能收徒?” 王璁点头,“我也觉得他和您没有师徒缘。” 虽然潘筠说自己不收徒,但青年道士在正式学之前还是跪下给潘筠磕了一个头,叫了一声“师父”。 潘筠就道:“你就今天叫我师父吧,学会了就离开,以后不要再来三清山。” 青年道长一脸纠结道:“那我今天要是学不会呢?” 潘筠:“那你明天再叫一天师父。” “要是明天还学不会呢?” 潘筠无语的看他,没好气的道:“你就只有三天的时间,三天都学不会,你还是改行吧,改行之后不要告诉别人你曾经做过我徒弟。” 李继思就笑起来,拱手道:“是,师父。” 妙真跃跃欲试,和她道:“小师叔,我和你一起教他吧。” 她也想看自己是不是能教徒弟了。 潘筠自认把玄妙教的都记下,学会了。 但从她用望气术的效果来看,就知道记住知识和应用之间还隔着一道天堑。 别看她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其实心里也有些忐忑的,所以她立刻就答应了妙真。 妙真的望气术也学得很好,有她查漏补缺,她不信教不会李继思。 潘筠转头还邀请陶岩柏,“岩柏,你跟着一起来呀。” 陶岩柏在望气术上的天赋更好,可是被玄妙点名夸奖过的。 陶岩柏也点头。 妙和就星星眼看着潘筠。 潘筠顿了顿,还是叫上她,“妙和,你也一起来吧。” 妙和立刻就答应了,“好呀,好呀。” 李继思自己都没想到,他只是磕了一个头,就收获了四个师父。 他扭头看向王璁,眼底有点期盼,这位道长年纪最长,看上去最厉害,应该也是最厉害的吧? 正看热闹的王璁立即扭开头,避开了李继思的目光。 他已经够忙的了,可没空参与小师叔他们的游戏。 潘筠就把他拉到一旁,秘授他望气之术,“将灵力聚于双眼……” 李继思:“什么灵力?” 潘筠:“就是元力。” 李继思脸色通红,小声问道:“什么是元力?” 潘筠:“……那,你试一下内力?” 李继思:“师父,我只会粗浅的腿脚功夫,不会内力武功。” 新晋师徒两个面面相觑,最后潘筠道:“行吧,我再传授你一套调息之法,就是内功心法,你可以练着。” 潘筠咬牙道:“虽然你没有元力和内力,但也不要紧,望气术,还可以单用肉眼去观察。” “你看那人的脸,你看到是什么颜色的?” 李继思就转头看去,就见人群中站着一个中年妇人,她一手手挎着篮子,一手拽着一个孩子,正在不远处一个摊位上挑选布料,一边挑,一边剧烈的和摊主讨价还价。 李继思看了一会儿后道:“红色,还有点……泛紫?” “嗯?”潘筠一听就知道他看错了,目光一移,也看到了李继思说的那中年妇人。 她猛的一下站起来,拔腿就往那边冲。 陶岩柏三人也一起看过去,待看到那妇人的脸,陶岩柏和妙和也猛的一下站起来,立刻跟着跑过去。 潘筠拨开人群跑到那妇人身侧,一把抓住她抓着布料的手道:“善人,善人平心静气,且歇一歇。” 中年妇人一把甩开她的手,将她手上拉的孩子抱进怀里戒备的看着潘筠,“你是谁啊?我没有钱给,你找别人化缘去。” 潘筠:“……我不是化缘,我是看善人脸色不好,让你休息休息的。” “你才脸色不好呢……” 刚才和她讨价还价热闹的摊主却直接道:“你的脸色是真的有些不好,还是听这小道长的去休息一会儿吧。” 中年妇人:“这布料是我先看上的,你们别想抢我的布料,老板,你到底能不能少,少两文钱我就买了。” 摊主嘟嘟囔囔起来,他是真不想卖给她,砍价砍得超级狠,可潘筠点过后,他再看她的脸色,是有些问题的。 他也怕出事,不想与她再争执,因此道:“给你吧,给你吧。” 中年妇人见他答应得这么轻易,又有点后悔,觉得自己可以再往下砍一砍的。 她就低头继续翻布料,又不吭声了。 摊主气了个倒仰,就是这样,她砍了又砍,他答应了她又不买了,还要再往下砍。 这布料的成交价都往下变动三次了。 还少,他就得贴钱了。 摊主看向潘筠,目露祈求。 潘筠:…… 她也看出来了,这不是可以劝导的人。 她当机立断的扭头和跑上来的陶岩柏道:“快去叫三师兄。” 陶岩柏看了一下妇人的脸色,转身就跑。 潘筠抱着手臂靠在一旁,就看她和摊主继续讨价还价起来,额头上的汗越来越多,脸色也越来越红。 原来看着一个人作死是这种感觉啊? 李继思站在潘筠身边看了一会儿,也确定了,想了想,他目光落在她手里的孩子身上,上前惊喜的道:“好贵气的孩子,这孩子将来前途无量啊。” 潘筠眼睛一亮,放下手臂站直了,欣慰的看了一眼李继思,觉得他的确比自己还要机灵。 才要展开笑容,就见中年妇人扭头瞪了李继思一眼,把孩子拉到身前大声的道:“去去去,我们家不信这些,没钱给你。” 李继思面色不变,微笑道:“嫂子,这孩子甚有贵气,给你家相面,我不要钱。” “不要钱也不看,你们这些人都是骗子,以为我不知道吗,现在说不要钱,一会儿就要说我家人有难有病,要花钱了。” 李继思脸色一僵。 中年妇人:“你看,你看,我就说嘛,我最知道了,这天下的道士和尚全是骗子,不能信!” 在场的道士一二三四,以及刚到达现场的和尚慧缘:…… 慧缘看了眼妇人的脸色,不由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施主恶病缠身,当平心静气,坐下来好好休息……” 中年妇人这才猛的察觉到她被一群道士和尚给围住了,她紧紧地抱住孩子,有些惊惶道:“你,你们想干嘛?我告诉你们,我可不怕你们,我们村好多人在这里的。” 慧缘见她脸色越发不好,不敢刺激她,只能停下脚步低声念起佛经。 声音低沉醇厚,天赋之下,潘筠看到一个字一个字的佛经从他嘴里蹦出朝妇人飞去,但还没靠近就被弹飞。 蕴含佛法的真经被她挡得严严实实,进不去一点,自然,也救不了她。 真是……坚持啊。 潘筠目光炯炯的盯着中年妇人看,如此坚定的人,虽然固执吧,但做事一定能成功。 见慧缘自己低头在那里念经,中年妇人这才放松一点,但依旧心毛毛的,就回头吼摊主,“你到底卖不卖?” 尾号0 第一百二十五章 看脸色 摊主:“你开的价我都亏本了,让我怎么卖?” 他瞥眼看见潘筠,又扫了一圈围着的道士和尚们,还是咬牙道:“行行行,给你给你,赶紧走吧。” 他有些生气的将布料扔给妇人,妇人也不在意,数出够数的铜板来,将布料细细地折叠起来放进篮子里,就牵了孩子要离开。 她看了一眼潘筠和妙真妙和,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还避开了慧缘。 慧缘一直坚持念着经文,此时终于停下,目光慈悲的盯着她看。 就在她避开慧缘往前走了几步时,身子一晃,她直挺挺的往后一倒。 潘筠瞬间站直,慧缘早有准备,一把接住她倒下的身体。 人群哄的一下散开,又聚拢起来,“怎么了,怎么了,怎么就晕了?” “莫不是这几位道长和和尚弄的鬼?” “放屁,今天这里是庙会,道士和尚怎么会在这里弄鬼?我早看她脸色不太对了,我看这几位小师傅和大师是来提醒她的,但她不听。” 摊主也立即道:“她之前就脸色通红,看上去不像是正常人,显见是早病了。” 慧缘不理这些议论,将人缓慢的放到地上后就去掐她的虎口,又去按压她的心脏,想把人救活。 她手里的孩子被她拽得摔倒,哇哇大哭起来。 人群中就有大人要上前抱他,安慰他,被李继思一把按住手,将孩子抱起来交给妙真妙和。 他也跟着蹲在慧缘身边,着急问道:“大师,能救回来吗?” 要是救不回来,他们这些开过口的怕是都要被拉到县衙里过堂。 这可要怎么和县太爷说呢? 难道说,一切要从他拜师学艺开始说起吗? 慧缘在她身上又掐又按,还是没能把人弄醒,妙和看了一会儿后小小声的道:“得放血。” 慧缘急得额头冒汗。 潘筠就问妙和,“从哪儿放?” “手指。”妙和看了一眼后道:“十指都放吧。” 潘筠抓起她的手,就要用灵力刺破她的手指放血,陶季跟着陶岩柏匆匆赶过来,“小师妹!” 潘筠手就一顿,放下妇人的手起身。 慧缘也立即起身给他让位置,道:“她倒下有五十息了,十息之前开始断了呼吸。” 周围的人一听她呼吸都断了,吓得往后退了退。 “呼吸都断了,那就是死了吧?” 陶季看了一眼她的脸色,又扒开眼皮看了一眼,就抓起针袋抽出几枚针来刷刷往她脸上扎,速度快到潘筠都没看清楚,她脸上就扎了七八根针。 他取出比较粗的一根,扯开她的衣襟,按准一个位置就扎下去。 围观的人还没来得及喝止,说一句伤风败俗,就见那老长的针扎进去,直接扎到根部。 围观的人一阵惊呼,“这这这,这么长,能把人扎透了吧?” “扎不透,但也差不多了。” 陶季扎下去,等待片刻,又将针拔起来一些,轻轻转动,片刻后又取出一根同样又粗又长的针在她左胸上扎下…… “这这这,那针在自己动。” 胸口上扎下去的三针正在噗噗颤动,好似有气在顶着它往外冒一样。 中年妇人猛的一下呼吸起来,胸膛起伏,嘴巴微张,“嗬嗬嗬”的呻吟起来。 这种呻吟声,有照顾老人和危重病人经验的都知道,这是他们难受到了极处,无意识发出的声音。 当场有人红了眼圈,低声道:“她这是快要死了,我婆婆快死的时候就是这么叫的,叫了三个晚上,然后人就没了。” “我公公临死前也这么叫过,这个治了没用,人到大限了……” 陶季充耳不闻,见她恢复心跳和呼吸就松了一口气,抓起她的手,取了一枚粗短的针轻巧的在她的无名指、中指和食指上一扎,黑得发紫的血就缓慢的从指尖冒出来。 陶季挤了挤,观察挤出来的血,就把另一只手的三根手指也扎了。 然后他把她篮子里的布给拿出来垫在她脑袋下,让她垫高了一点点,将手臂平放在地,这才开始动她脸上的针。 她的脸红透泛紫,嘴唇也泛着紫色,但放血之后,随着指尖放出来的黑色血越来越多,她的呻吟声也越来越轻,眼皮颤动,好像是要醒。 陶季将她脸上的针拔了,她就慢慢睁开了双眼。 天太亮,太蓝,照得她一时有些恍惚,好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自己怎么了。 陶季看了她一眼道:“醒过来就好了一半,但之后还是要小心,要戒骄戒躁,不要动怒,清淡饮食。” 中年妇人这才回神,目光一下定在低头看她的慧缘和潘筠身上。 她猛地伸手抓住慧缘的衣袖,叫道:“是你,是你们害我摔倒的,你们对我做了什么?” 慧缘:…… 潘筠一下就后退了,陶季也浑身一震,连忙后撤,中年妇人身边一下就只剩下慧缘一人了。 慧缘不由念了一句佛号,道:“施主,你是生病了,我们不巧看出你生病,想要提醒你罢了。” “呸,我身体好着呢,你们休要骗我。” 陶季见她动作变大,连忙提醒道:“善人,你胸前的针还没拔呢,你别乱动,小心移位。” 她就低头看了一眼,这才发现自己衣襟被扯开,虽然只露出脖子下一点的位置,但也让她眼前一黑,尤其是那针还一颤一颤的,看着就很恐怖。 她眼一翻,手一软就往地上砸去,慧缘认命的伸手接住她,重新将她放回地上。 他转头去看陶季。 陶季戒备的看了一眼妇人,发现她是真晕了,此刻正处于半醒未醒的状态,他就上前将三根针拔出来。 收好针后见她还没醒,就在她头上拍了一下,妇人一下就醒了过来。 她一醒来就重新抓住慧缘,“不行,你们不许走,你们得说清楚对我做了啥……” 陶季替慧缘说好话,“善人,你是真的病了,不信你问问大家伙,你刚才是不是自己晕倒的?还是我和慧缘大师救了你呢。” “你们少骗人,我身体好着呢,咋可能生病?” “你就是生病了,”围观的人忍不住替他们说话,“你那脸色一看就不正常,直接就摔了,这位大师和那几位小师傅都没碰到你,不信你问你孙子,是不是他们救了你?” “对,我孙子呢,你们把我孙子弄到哪儿去了?哎呀,拍花子抢孩子了……” 孩子正在妙和妙真中间呢,手上拿着一个包子在啃,听见祖母叫,他就跑上去,一把把包子怼她嘴里,高兴的哄道:“奶奶吃,奶奶吃。” 中年妇人躲开包子,将他牢牢抱在怀里,脸上的惶恐之色消散了一些,这才抬头看向四周。 所有人都在注视着她,居高临下的注视着她,脸上神色各异,有同情,有嘲笑,有厌恶和冷漠,还有不怀好意的目光,视线正紧紧盯着她胸前。 中年妇人察觉到这些乱七八糟的目光,挥开慧缘要扶她的手,自己从地上爬起来,恶狠狠地将所有注视她的目光瞪回去,喊叫道:“看什么看,没看过就回去扒你们娘的衣裳看个够,从小没喝过奶还是咋的?” 看到指尖的血,她也浑不在意的在身上擦了擦,看到地上垫着的布料,她哎呦一声,连忙去拿,伸手到一半又怕血脏了布料,就抖了抖衣裳,用衣角包着手将布料拿起来放进篮子。 陶季从袖子里拿出一瓶药递给她,“善人,这是给手指擦的药,你先坐下,把手指垂下,让它再出一些血,待黑血流尽再擦药便可止住血了。” 她看了一眼手指上的黑色血,垂眸看了一眼药瓶后道:“我可没钱给你们……” 陶季道:“不要钱。” 他顿了顿后道:“我是三清山上的道士,每年三清盛会我们都会有义诊,今年便算是提前半日。” 她微愣,问道:“你们是三清山的道士?” 陶季点头。 中年妇人沉默了一下,还是伸手接过药瓶。 潘筠还是上前扶住她,将她扶到比较宽敞的地方坐下,靠着石头墙。 陶季见她总算不嚷嚷了,也不像是会讹他们的人,就上前继续给她处理手上的伤口。 妇人的目光一一扫过潘筠和妙真几个,问道:“你们都是三清山的道士?” 几人一起点头。 妇人就没再说话,由着陶季帮她清理干净手指后又扎了一下。 滴下来的血不仅黑,还有股腥臭味儿,潘小黑嗅觉敏锐,转身跳上高墙,离他们远远的。 潘筠就招手将李继思叫来,道:“你现在再去看她的脸色呢?” 李继思看了一会儿道:“嘴唇的紫色消退,有些泛白,脸色也偏于红色,却没有那股红得发紫的颜色了。” 潘筠点头,“你再听她的声音,从她醒来后的声音和晕倒前的声音对比呢?” “晕倒之前很大声,又急又燥,蕴含火气。醒来之后,她看似嘴巴大张,但发出的声音并不大,可见中气不足。” 潘筠点头,赞许的看了他一眼后道:“我师姐曾与我说过,望气术和中医察言观色同出一脉,你既然没有修炼内功,那就从最简单的察言观色开始,等你学会了这个,你再去看她周身的气就容易多了。” 潘筠将望气术的口诀告诉他,并教他怎样通过观察人的脸色再到观气。 他有没有学会潘筠不知道,反正她在教他的时候,自己再看向那妇人时,就由她的脸色看到了环绕在她周身的气。 潘筠定定地看着,沉默不语。 李继思小心翼翼的问道:“师父,可是她的气很不好?” 潘筠抬眼看向他,“你倒是学以致用,转身就把察言观色的本事用我身上了。” 李继思低头打哈哈,“习惯了,习惯了,师父见谅。” 潘筠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她不是一个坏人,而是一个悲惨的人。” “您既然可以看出来,那是否可以帮她呢?” 潘筠:“我们现在不就在帮她吗?” 潘筠起身离开,“你继续看吧,多盯着几个人看,琢磨琢磨望气术的口诀,说不定一下就意会了。” 李继思无奈,“道法都是这样吗?” “没错,道法都是这样,”潘筠道:“出我口,入你耳,正是因为很多东西只可意会,所以道家传道多是口口相传,只有外功会通过书籍传播。” 她道:“望气术,就是要多看人,看各色各样的人,反正你就看着吧,不懂的问我。” 李继思就蹲在路边看来来往往的人,他挑了些自己能从他们脸上看出些不一样的人来问,潘筠就告诉他,他们的脸色是怎样的,代表了什么,进而看到的气是什么样的…… 李继思听着,对比着做了一些判断,竟慢慢摸到了一点边。 但他依旧没有开窍,根据脸色推断出来的东西大多不对,所以还是得望气。 看到人的气运,便可推断人的过去未来。 就在俩人正绞尽脑汁的一个教一个学时,王费隐晃悠着从内场出来,见这边围了不少人,他就凑上来问,“这有什么热闹?” 陶季回头无奈的道:“大师兄,没有热闹,只是有个人病倒了而已。” “谁啊,谁病倒了?” 靠在墙上的妇人立刻坐直了,看见王费隐,眼泪一下就落下来了,委屈的哽咽道:“王道长……” 王费隐一愣,仔细看了看她的脸后道:“哎呀,是小翠呀,你这是怎么了?” 陶季张大了嘴巴。 妇人伸手要擦眼泪,王费隐连忙拦住她,“手上还出血呢,我来,我来。” 他掏出手帕替她擦干眼泪,看见依靠在她身边的小孩子,惊喜道:“这是你孙子?你都当祖母了呀。” “是,”小翠抿嘴笑开来,让小孩给王费隐磕头,“这是奶奶的恩人,也是你爷爷的恩人,快磕头。” 小孩就跪在地上给王费隐磕头。 王费隐等他磕了一个就把人给拦住拎起来,笑哈哈的道:“不必客气,不必客气。” 他问小翠,“你这是生的什么病?都放出黑血了,这是火气太大了呀。” 小翠不好意思的低头,“我这脾气是改不了了。” “改不了就改不了,做人嘛,干脆一点总比扭扭捏捏强,只是有火别憋在心里,当场就发了,这样身体才能好。” 尾号0 第一百二十六章 改命 小翠脸色好看了一些,王费隐在身上摸了摸,摸出一瓶药来,倒出一粒给她。 之前对潘筠等人戒备不已的小翠想也不想,接过药就放嘴里。 潘筠好奇的不行,早丢下新收的徒弟挤过来,见状眼明手快的递上竹筒。 竹筒里是清水,小翠接过,将药送服,片刻后,她脸色又好了一点。 王费隐看了一下她手指上的血,清理掉以后涂上药,用干净的麻布条包住。 “这就好了,我给你抓两副药,你先拿回去吃着,到第三日盛会要散了,让你儿子扶你过来,让我这师弟再给你开三副药,等吃完就差不多了。” 王费隐温和的劝道:“我知道你脾气急,但今时不同往日,我们年纪大了,什么事情没经历过?有些事很不必要往心里去,也不要过于操心。” “比如买这块布料,你不就是想给孩子们省点钱吗?依我看,省一点就行了,我们往下压价,说不定孩子们知道了还要埋怨我们丢脸呢。” 小翠:“他敢?” “管他敢不敢呢,咱也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反正他要是出不起买布料的钱,那不是你不会省钱,而是他无能,都二十好几的人了,养家都养不起。” 王费隐:“你呀,万事不要过于往心里去,人生短短几十载,当轻松愉悦的过,逍遥自在一些,心逍遥,身逍遥。” 小翠羡慕的看着王费隐,“我们怎比得上道长你……” “一样的,一样的,”王费隐笑眯眯的道:“我和你一样的,现在也靠儿子养着呢,不过我不怎么管他的事,所以心宽体胖,我要是如你一般事事管着他,我也要上一肚子火的。” 小翠若有所思。 小翠家离这里不远,就在隔壁村。 会来三清盛会赶庙会的,都是这十里八乡的乡亲,因此很快,这里的消息就传回了小翠的村子。 她儿子儿媳正在地里沤肥,听说老娘在庙会上晕过去了,立即丢下铲子就往庙会跑。 他媳妇紧随其后。 等夫妻两个气喘吁吁的赶到庙会,王费隐已经劝好了小翠,将她从地上扶起来。 小翠的儿子叫罗大栋,显然还记得王费隐,他这一路跑来都有人指路,已经知道他娘摔下去后断过呼吸,因此跑上来就拉着媳妇跪下冲王费隐哐哐磕头,“道长,你又救了我家一次。” 王费隐连忙拉住他,笑吟吟的道:“你磕错了人,这次是我师弟和师妹救的你娘。” 小翠这才想起她还没谢过陶季和潘筠呢,连忙把孙子一起拽过来,和儿子儿媳道:“是这个小道长发现我生病了,这位道长给我扎的针,救了我,你们给他们磕头。” 罗大栋夫妻俩一点不带犹豫的,冲着陶季和潘筠就哐哐磕头。 “还有山神,”小翠道:“山神保佑,我这次才能有惊无险,回头要上三柱大香。” 罗大栋夫妻原地转圈,面向三清山的方向继续哐哐磕头。 陶季抬头抹了一下冷汗,连忙上前扶他们,而潘筠此时正在惊讶的看着灵境。 灵境显示,功德+2+2+100+100。 潘筠看了看罗大栋夫妻,再看一眼小翠祖孙两,不由再次用天赋去看他们祖孙,就发现萦绕着他们的那抹血红色煞气消失了。 可那抹血红色煞气代表什么? 不就是血光之灾吗? 她病倒被治好,血光之灾消除,她理解,但怎么就拿了一百点的积分?这也太多了,而且怎么小孩的也有? 哎呀,书到用时方恨少,她还是比不上四师姐啊。 正想着四师姐,眼角的余光就发现了站在人群里的玄妙。 她不知站在那里多久,正认真的看着这边。 潘筠正要上前,便见半空中浮现一抹极淡的影子,就像是几抹云勾勒出来的一样。 她脚步一顿,抬头看着天际。 山神潘公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一切,脸色肃穆,沉默不语。 潘筠见山神只是静静地看着,并不作声,也不理她,她就悄悄挤回到玄妙身侧。 李继思紧随其后,默默地站在他小师父的身后不吭声。 玄妙看了一眼他,又看了一眼潘筠,没说话,也不阻止。 “四师姐,我刚才收到了好大一笔功德值,我就多看了一眼,帮忙叫了一下三师兄,怎么就收获这么多功德值了?” 玄妙知道她从山神那里拿到了一块功德石,炼制成了可以显现自身功德的宝物,虽然她不理解她为何如此暴殄天物,拿功德石去炼制这东西,但她知道,她很喜欢做功德。 县城里的那些小乞丐,即便她不去县城,也会隔一段时间托他们带些米面去给他们。 玄妙又看了一眼小翠祖孙俩,平淡的道:“你改了他们的命运。你看到的他们身上的气是怎样的?” 潘筠道:“浓稠的白气中有一片红,是煞气,直冲印堂,红到发黑。” 玄妙就道:“望气,不仅仅是看气而已,还要观周身,你看她的气纯粹,少有杂质,是浓稠的白色,便说明她这一生无过。” “再看她的手掌粗大,显然常干活,是个劳累的人,夫妻宫暗淡,显然夫早亡,子女宫有显,说明她是寡妇带子,”玄妙道:“寡妇带子,尤其艰难,在如此艰难的情况下还能一生无过,可见她的品行。” “像杀价这种事,虽失于和煦,但你情我愿的东西,论不出对错来。” 潘筠:“那误解了我们的好心呢?” “你是想说她之前不识好人心?” 潘筠笑了笑。 玄妙就道:“有果必有因,她不喜僧道,自然是被僧道坑过,且一直深受其害。” 她道:“观她祖孙俩的气,她这一生坎坷艰难,她这一次晕得突然,猝死当场,而她孙子年幼,在混乱之中出事也是正常,你多看了一眼,便救了他们祖孙俩一命。” 潘筠就不由看向李继思,那真论起因果来,最先看到他们祖孙二人的却是李继思。 李继思也在垂眸思考,时不时的抬头看一眼那对祖孙,用潘筠和玄妙的结论去对照,他隐隐摸到了望气术的一点边。 潘筠也不打搅他,修习就是这样,师父点拨,练成啥样全靠自己。 她喜滋滋的看着功德进度条,它往前蹦了那么大一截,只要再收获七千六百八十五点功德值,她就可以凑足一万点功德值,将进度条拉满,解开一条封印了。 她倒要看看,灵境再解开一条封印能开出什么功能来。 “你这次做得很好,他们的命运改了。”半空中的潘公不知何时站在了潘筠身侧。 潘筠目不斜视的看向前方,小声问道:“他们的命运那么重要?竟惊动了师父您老人家亲自过来看。” 潘公道:“她虔心供奉我十九年了,这一次,她因与人争执,怒气上涌,猝死当场,混乱中,她小孙子被人贩子抱走。” “因这孩子聪明,年纪虽小,却记得自己的名字和家,几次都卖不出去,人贩子便将他的手脚打断,耳朵和舌头割去,丢在大街上乞讨,没过两年便病死了,死前才六岁。” 潘筠沉肃,不再说话。 潘公继续道:“罗大栋夫妻骤然失去母亲,又丢了儿子,悲痛之下长病不起,罗家有族人便趁机欺他,夫妻两个久寻不到孩子,加上常被村族欺负,抑郁久病,罗妻何花死后,罗大栋便也自戕而亡。” “贺小翠死后不愿过奈何桥投胎,没想到在阴间见到了死状凄惨的一家三口,尤其是她孙子,所以她怨气深重,和阎罗王告了我。” 潘筠:“什么?” 潘公面色沉静的叙述道:“她虔心供奉我十九年,却没想到我没能保护她的家人,所以她告我不履神职。” 潘筠沉默,片刻后才问,“所以她告赢了?” 潘公点头,“她所告并没有错,但我法力有限,信力也不多,我看着他们落难,几次想要救他们一家于水火之中,但天命不在他们身上,屡屡错过。” 他惋惜的叹道:“我的信众不多,他们一家算是最忠诚的了,但我还是护不住他们。护不住百姓的神,要之何用?所以他们告我没错。” 潘筠抬头看向他,“师父的意思是?” 潘公:“你知道。” 潘筠郑重道:“您放心,我一定努力发展信徒,维护好师父您老人家的信誉和威严。徒儿当时一往无前的冲在最前面,就是看出了她和我们三清山的牵绊。” 潘公脸上依旧没多少表情,只是语气和缓了不少,“如今为师的坚实信徒都是你大师兄发展来的,希望你能和你大师兄一般。” 潘筠连连点头,“我一定向大师兄学习。” 潘公满意,最后看了贺小翠一眼,身形浅淡,慢慢消失在空气中。 他一走,轻轻地一声“啵”,潘筠周身似乎有一层空气膜破碎,李继思这才看到潘筠般,走上来低声请教,“师父,我刚才似乎看到他们一家头顶霉气笼罩,之后好像还是会倒霉,你看我有没有看错?” 潘筠赞许的看他,“你没看错,孺子可教。” 今天的幸运数字是尾号为1的数字,截图为证 第一百二十七章 徒儿呀 李继思摸到了望气的门槛,潘筠却摸到了一面高耸又坚实的厚墙,她心里有疑问,不吐不快,所以王费隐前脚送走小翠一家四口,后脚一步就撞上了潘筠。 潘筠冲他咧开嘴笑,“大师兄~~” 王费隐推开她的脸,“有事说事,别凑这么近,我怎么听说你收徒了?” “一日徒罢了,只当是一日行善,”潘筠挥手道:“这事不值一提,但是师兄,你怎么还认识小翠啊?” “我认识的人可多了,你也不看看我比你多长几岁,”王费隐顿了顿,还是给她解释了一下小翠的来历,“她是下河村的人,孩子三岁时夫君就死了。” “她日子过得艰难,夫家图谋她的家产,还想拿她的命去换贞节牌坊,她娘家则是想让改嫁,再换一次彩礼,她都不愿意,就想一个人抚育孩子长大。” 潘筠:“这和道士和尚有什么关系?我看她似乎很不喜欢道士和尚。” “那两年为了逼她就范,罗家和贺家的人没少请和尚道士尼姑出面,有说她克夫的,有说她克子的,还有蛊惑她再嫁富贵的,反正威逼利诱全都用尽,”王费隐顿了顿后道:“还有一个云游的假道士想用强,直接把人掳走的,所以她极厌恶道士和尚。” “那您……” “我不一样,”王费隐道:“我可是正经的好道士,有度牒的,她对我三清山的道士还算友好,回头你们报上名号就行。” 潘筠沉默片刻后问,“大师兄,她是因为供奉师父才如此霉运罩顶吗?” “当然不是,”王费隐道:“虽然我们师父是很倒霉,但他只影响亲徒弟,可不会影响信众。” “最多,是在他们出事时使不上力,帮不上忙罢了,但那就是他们本来的命运,岂能怪师父的霉运?” 潘筠喃喃:“那就是这世道苦了,这也太惨了……” 王费隐冷淡的道:“世人皆苦,她有她的苦处,别人有别人的苦处,我们也只有在看见时帮一把,渡劫全靠自己。” 潘筠沉默,不说话了。 王费隐瞥了她一眼道:“你年纪轻轻的,少想这些问题,还是专心修炼吧,你那个徒弟真的只收一日?我刚才看了一眼,他天资不错,收做徒弟倒也不错。” “大师兄收?” 王费隐就开始转动脑袋,转移话题道:“肚子饿了,得去买些东西吃,你想吃什么?” 潘筠:“我已经吃过了,我教徒弟去了,我觉着我眼光很好,一定能三日内让他学好出师。” 王费隐嗤笑一声。 潘筠转身就去教李继思,还教他调息的内功心法。 他的确有天赋,教几下后触摸到了门槛,比她两个哥哥都强。 她也给潘岳和潘钰送了一本内功心法和刀法,还专门去琢磨研究,将功法吃透以后在信里教他们。 但她爹和她都来回交流两趟信了,也没见潘洪在信上说他们在武功这一途上有进步。 可见,人和人之间就是有天赋差异的。 李继思就是一点就通。 潘筠都忍不住起了收徒的心思,于是试探性的问了一句,“你想不想一直做我徒弟?” 李继思一震,沉默片刻后斟酌道:“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母,在徒儿心中,您永远是我师父,只是我年纪大了,怕是不能在山上做清苦的居士,所以我……” “我懂了,你不愿意,”潘筠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放心,我不勉强。” 潘筠也悄悄松了一口气,其实她也没做好收徒的准备呢。 虽然最后没做成长久师徒,潘筠还是认真的教他,一直教到盛会散去,大家各回各家才散。 师徒两个约好了明天继续。 妙和妙真和陶岩柏也都准备好了,第二天轮番上阵,这个教他医者的察言观色,那个教他怎样趁着看手相的时候悄悄摸人的脉,以判断人的身体状况,再来判断人的出生,经历。 妙真则和潘筠轮番教他内功心法和用心法望气。 四人也不管李继思能不能学会,反正就咔咔教,李继思今天找来了一个本子和小笔,就一边竖着耳朵听,一边咔咔快速用笔记下。 俗话说,好记性不如烂笔头,他现在吃不透,但记下来,多琢磨几遍,说不定就学透了呢? 潘筠被他这种刻苦认真的学习精神打动,自己也被带着咔咔学习,翻出之前上课记的笔记一顿啃,温故而知新,别说,她还真领悟到了一些新东西。 新徒弟不仅交了学费,还让自己有了新的感悟,潘筠还真有些舍不得,于是又问他,“你真的不长久的拜我为师吗?” 三天的时间相处下来,李继思已经知道潘筠是个干脆果决之人,不喜欢拉扯,因此直接道:“师父,您永远是我师父,但我已经见识过俗世繁华,我学望气术是为了赚钱,过更好的日子。像师父你们这样追求大道,我是想都不敢想,也不会想,所以我过不了山上清苦的生活,您要是让我上山修道,说不定我三个月不到就会叛出山门。” “所以为了不师徒反目,徒儿还是一早拒绝您吧。” 潘筠心中一动,道:“你这么喜欢俗世繁华,我大师侄有个商队……” 李继思还是摇头,“我虽然喜欢钱,但也喜欢自在,我走到哪儿赚到哪儿,就花到哪儿,实在不喜欢受到约束。” 潘筠大有遇到知己的感觉,拍着他的肩膀道:“徒儿啊,这都是为师的想法啊,你等着,我一会儿把我修道的笔记给你一份。” 李继思眼睛大亮,“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为师虽然不能如你一般过这逍遥又有钱的日子,却可以支持你,看你过得好,就当是为师的愿望也实现了。” 潘筠在灵境空间里掏了掏,掏出自己的笔记塞给他,“为师只有一个愿望,希望徒儿你也替为师完成。” 李继思紧捏住笔记本,两眼泪汪汪,“师父您说。” “将来你但行好事,若有信徒问起你的师承,你一定要说,三清山神座下小弟子潘筠门下,他们要烧香,记得烧给为师,或者你师祖。” 李继思点头,“师父您放心,我只求钱财,不求香火,只要我学得本事,将来不会再因为算不准被人揍,被人骂,我一定让他们给您和师祖上香。” “好徒儿,学艺这种事一开始总会有波折的,你要是有不懂的,还可以写信问我,你给我一个能联系你的地址,到时候我给你答疑解惑,有我在,一定助你早日成功。” 李继思应下,扯了扯笔记本,没扯动,他就抬头看她,“师父?” “还有一点,你要是算错了,或是做了坏事,一定一定不能报为师和你师祖的名字,知道吗?” 李继思:“师父放心,坏事徒儿一力承担,绝对不牵扯师父和师祖。” “好徒儿。”潘筠这才放开手,让他拿走笔记本。 潘筠想了想,还是拿出他前天给她的钱袋子,扯开来,从里面抓了一大把铜钱和宝钞给他,“穷家富路,出门在外,也不好一点钱也没有,这点钱你拿着。” 李继思感激得泪水涟涟,“师父~~” 功德+1 潘筠坚持将钱塞进他手里,“拿着吧,以后还是不要用宝钞了,这玩意上次去县城一两还能兑九百五十的铜钱,这次去只能兑八百九十了,信誉太差,以后能用铜钱就用铜钱,实在不行,换成其他钱庄的银票也可以。” 在这个时代,私人钱庄比朝廷的钱庄更有信誉。 功德+1 潘筠就开始掏兜,掏出一张平安符给他,“给你,平安符,为师画的,还在三清面前加持过,你随身带着,可以保平安。” 功德+1 潘筠有些牙疼,抬头看了一眼他,这小子行啊,用心费力的教了他三天,一点功德值没有,临行前送些小恩小惠却有了。 潘筠想了想,还是拿出一张雷符给他,“这是雷符,你未必用得着,但拿着吧,要是遇到邪祟或者危险,把它撕了,念雷祖名号,或许可以救你一命。” 李继思收了,继续泪眼汪汪。 功德+1 这一点一点的加,潘筠突然对薅他羊毛失去了兴致,挥手道:“没事了,你走吧,你得行好事,不做坏人就行。” 李继思脸上的嬉笑也收了起来,他起身,冲着潘筠跪下,恭敬的磕了一个头,“徒儿拜别师父。” 功德+100 潘筠眼泪汪汪,一把扶住他,激动又高兴的道:“好徒儿,快快起来。” 这三天总算是没有白费啊。 李继思又去拜别其余三个“师父”,当然,他不会叫他们师父,因为他们同辈,所以他都叫师兄师姐。 妙和妙真都依依不舍,她们第一次教徒弟,同样收获许多,对李继思还是很不舍的。 “但天下总有散去的筵席,不说他和我们,就是我们之间,总有一日怕是也会散的。”妙真都不等李继思安慰,就自己想通了,还反过来安慰妙和,“将来你要是收徒,他也会离开你的,即便是你的亲生孩儿,他们也会离开你的。” 潘筠:“就是,这个世上最后都是自己陪着自己,所以不就是走了一个人吗?走了就走了吧。” 好像刚才惋惜难受的不是自己一样。 尾号1 第一百二十八章 学宫 三清盛会结束,三清观还是剩下一些符箓和药没卖出去,潘筠一边将东西往布袋里塞,一边不可置信,“我们的东西分明很受欢迎,为什么还会剩?” 陶季不说话,玄妙也不说话。 王费隐不在意的道:“剩就剩了,回头把药卖给药铺,符箓就留着自己用,正好你们明年要去龙虎山学宫,这些符箓就给你们留着,倒省得我们再准备了。” “龙虎山学宫需要符箓?” “那是当然,”王费隐道:“去了学宫打架可别打输了,要是遇到厉害的,你们就跑,跑不过就投降,你们年纪小,一点也不丢脸,等你们长大了再去找回场子。” 王费隐叹气道:“我们刚得罪了龙虎山的人,所以你们去学宫后要小心着些,要是被他们为难了,你们就把事情都推到我们几个大人头上来。” 他语重心长的叮嘱道:“做人做事呢,要机灵着些,我们都不介意你们假装‘背刺’我们,只要你们能在学宫学到东西。” 潘筠代表大家一口应下。 时间还是过得很快的,三清盛会之后,天气便一日比一日冷,很快就过了年,王费隐到底耐不住陶季央求,带着他们种了冬小麦。 所以潘筠他们离山的时候,地里的小麦刚转黄,还没来得及收割。 三清观就和村民借了一块田育秧苗,这会儿秧苗刚冒头一指长,只等小麦收获之后插秧。 王费隐掐指一算,还得半个月到二十天左右。 所以他依依不舍的把人送到山下,拉着潘筠的手道:“你们真的不多留一个月吗?好歹过了农忙再走,自你入门,就收过一次稻子,种过一次小麦,这像话吗?” 潘筠:“师兄,我走了以后你可要好好打理山神庙,每一个来上香的人你都要好好招待,等我放假回来是要做回访的,师父都看着呢,你上点心。” 俩人各说各的,一旁陶季也在叮嘱妙和,“你此去学宫,主要是学他们的气功,论丹道,普天之下没有道观能比得上我们三清山,所以你听听就好,我交代你的课业一定要做,我每个月都要去龙虎山考校你的。” 妙和脊背一紧,恭敬的应下。 玄妙也在叮嘱妙真,“龙虎山的符箓和道图天下一绝,虽然他们拿出来的东西不多,但你要记住,修道靠的是自己,师父只是领进门,能走多远,靠的是自己的悟性和勤奋。” “你是个很有悟性的人,只要努力,将来的成就不会在你师父之下。” 妙真:“四师叔,师父知道我去龙虎山学宫吗?” 玄妙颔首,“已经和他说过,本来他要回来送你的,但前不久雷劈皇宫的东华门,朝野震动,你师父也就不得空,你等他之后休年假,肯定会回来看你的。” 妙真点头。 “好了,上车吧,”王费隐和潘筠鸡同鸭讲了一阵,便挥手道:“此去龙虎山不近,得走两天呢,赶紧上车。” 潘筠就背上自己的小包裹爬上骡车,妙和还有话和陶岩柏说呢,“三师兄,等小井回来,你一定要把我的习武心得给他,那可是我特意给他整理出来的。” 陶岩柏应下,“你就放心去吧。” 潘筠也立即爬到车尾和他道:“还有我,还有我,岩柏,你再去县城的时候记得帮我去看一下小七他们,告诉他们我去龙虎山学艺了,让他们有事来找你,你解决不了的事找大师兄,大师兄要是也不能解决,就给我写信。” “我给你留的钱你拿好,一定记得每个月都给他们送一袋谷子或者小麦去。” 王费隐:“你们操心的事可真多,赶紧上车去吧,说不定今年龙虎山学宫抽风,也学儒家那些学堂给你们放农忙假呢?那用不上半个月你们就回来了。” 潘筠:“那不是正好?可以一起割麦子,插秧了。” 王费隐抖了抖,突然觉得孩子放假也不好,好不容易有人替他教孩子,哪里愿意他们再回来? “算了,你们别回来了,也没多少活要干,我们自己就可以,”王费隐和王璁道:“赶紧驾车。” 王璁应了一声,拍了拍骡子屁股,车就开起来。 妙真妙和总算不再依依惜别,连忙跟着车跑,然后一跃而上。 妙真和妙和都是第一次离家这么远,这么久,一时有些忐忑,见潘筠不怕,就一左一右的依偎在她身边。 王璁眼角的余光瞥见,微微一笑,和三人道:“你们别怕,这次我陪你们去龙虎山,会在镇上买个铺面,专门卖些杂货,到时候我留个管事在那里,有事,你们就找他。” 潘筠眼珠子微转,“那不好让人知道我们和店铺的关系啊,不然我们要是被针对,岂不是会带累店铺?” 王璁:“所以小师叔的意思是?” “我们暗地里联络,作为我们一个底牌存在。” 王璁笑着颔首,“好。” 妙真妙和:“……外面的世界争斗这么严重?” 潘筠就抱住俩人的胳膊道:“这才哪到哪儿啊,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既然是叫学宫,那还是学习的地方,虽有争斗,但肯定还是学习为主。” 王璁也点头,“里面想学本事的同道更多,争斗反而是小部分,你们不用担心,四师叔一定托人照顾你们了。” 潘筠当即问:“谁啊?四师姐托谁照顾我们了?” 王璁微微一笑,“等你见到就知道了。” 第三天,看到站在镇口的张子方,潘筠人都是懵的。 她不可置信的问王璁,“四师姐托他照顾的我们?” “是啊,”王璁道:“你们是他招进来的,由他来照顾你们是最好不过的了。” 潘筠无话可说。 张子方对他们也无话,看到他们就板着一张脸道:“随我来吧。” 王璁就赶车跟上。 镇叫上清镇,很是热闹,地上铺着青石砖,两边的店铺基本上都是两层,前铺后院,商住一体,比县城里的还工整整洁。 张家就在镇中心,张子方领着他们从张家大门前经过,就给他们指了一下,“这是天师府,你们或许会到这里来学习,或许不会来,但你们要是授箓,一定要在这里。” 他道:“学宫在大上清宫里,我领你们去。” 道家嘛,讲究的是清静,所以学宫根本不在镇上,出了镇,他们就沿着大路往上。 两边要么是密林,要么是田地,驾着骡车走了有两刻钟,他们就看到了一个高大的门楼,门楼旁边有两座石碑,门楼背后是一条青石板路,弯弯折折看不到尽头。 和热闹的上清镇不一样,这里很静,只有一座上清宫矗立在这儿。 王璁也肃穆起来,驾着骡车经过门楼,沿着青石板向前。 潘筠刚觉得这里静呢,经过门楼和石碑后就开始听到人声,待转过弯,就见下马亭附近停了不少车马,人声鼎沸。 王璁勒住骡子,潘筠她们三个跳下骡车。 张子方黑着脸走上前,喝道:“吵什么?给你们带路的执事呢?” 一个青衣道袍的青年道士疾步走出来,和张子方拱手道:“五师叔,您要的房间已经整理好了。” 张子方点了点头,转过头面向潘筠时就多了几分微笑和温和,再没有之前路上的严肃和疏离,“潘师妹,房间已经给你们准备好了,你们住在凤栖院里。” 四周的人一听,立即扭头看过来,连王璁都忍不住一惊,忙推辞道:“五师叔,我小师叔他们初入学,怎能就住进凤栖院里?那不都是四年生和五年生的住处吗?” 张子方笑道:“大上清宫并没有规定凤栖院住着四年生,五年生,只不过会从入学的弟子中选出最优秀的九人住进去而已。潘师妹辈分高,又是山神弟子,天赋卓绝,当得上优秀,所以她住进去理所应当。” 王璁抿嘴,“那我这两个师妹呢?” 张子方笑吟吟的道:“她们不是来照顾潘师妹的吗?自然要住在一处了,不然怎么好照顾潘师妹?” 王璁还要再说,潘筠按住他道:“就住在凤栖院吧,张五哥说的不错,我天赋好,怎么能不住在凤栖院里呢?” 张子方脸色一僵。 潘筠问道:“里面的房间是由我先选吗?” 张子方咬着牙笑道:“不是,房间都已分配过了,只有三间是空着的……” “好吧,”潘筠一脸失望道:“看来山神弟子的身份也不怎么样嘛,都不能让我先选房间。” 张子方:…… 他深吸一口气,在众目睽睽之下努力保持微笑。 潘筠只抱了一只猫,一点行李都不带,直接冲身后的三人挥手,“走吧,去我们的房间看看。” 妙真妙和配合默契的背上包袱,怀里还抱着不少。 王璁落后一步,但也连忙将车上的行李都挂自己身上跟上。 潘筠就抱着一只猫大摇大摆的走在前面,身后好像跟着三个小苦力。 从下马亭到棂星门这一路,她愣是走出了嚣张跋扈的气质,张子方在她身后愣是成了打手一般的存在。 大上清宫的人看到张子方全都侧身低头行礼,这就相当于给潘筠行礼了。 潘筠一边走一边点头,看得不明就里的人一愣一愣的,不由问身边的人:“那小孩是谁?怎么上清宫里的人对她这么尊敬?” “不知道,莫非是宫里的人?” “不像啊,她穿着道袍呢,且那道袍半新不旧的,一看就不值钱。” “不是宫里的人,天师府的人为何对她如此尊敬?张子方都只能小跑跟在她身后。” 张子方是自愿追着她跑的吗? 当然不是了,他完全是被迫的好不好? 他几次想要追上潘筠,和他肩并肩,甚至是走到她前面去,但都追不上,潘筠就总是比他快一步。 而且,他发现,不管他和潘筠怎么加快步伐,身后跟着的王璁妙真妙和都能跟上。 即便他用了缩地成寸,想要跳到几人的前方,依旧发现他们保持现在的距离不远不近,而他,依旧超不过潘筠。 这代表着,三清观的这四人不仅有修为,精妙的术法,还配合极其默契。 张子方开始后悔,他或许不应该把潘筠安排到凤栖院去,但……他也没想到潘筠会去。 他以为她会坚持拒绝,而他等她拒绝三次之后同意,再给她安排别的去处,到时候她就算是反悔,觉得他们安排的地方不好,他也有话要说。 可他没想到,就王璁拒绝了一次,而潘筠直接就接受了。 张子方见路上的人看他们的目光越来越惊讶和信服,就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于是道:“潘师妹,我来给你带路。” 潘筠回头笑道:“好啊。” 脚下却一个迈步,又用了缩地成寸,咻的一下蹦出老远,把他们都甩在了后面。 【想给我领路,哼,你追上来啊。】 张子方深吸一口气,见妙真妙和都超过他了,终于不再忍受,直接运起轻功去赶超。 潘筠上身不动,脚就跟陀螺似的刷刷往前,俩人你追我赶好一会儿,潘筠看到凤栖院的牌匾了,这才停下,回头微笑道:“张五哥,其实你不用给我领路的,我知道凤栖院在哪儿。” 张子方僵硬的扯了扯嘴角道:“潘师妹第一次来,就算是之前听过其他人说,但亲眼见和道听途说还是有一定区别的,我带你进去看看。” “好啊,”潘筠自然而然的慢下脚步,让他先行。 张子方推开门,迈脚进去,喊道:“人呢,你们……” 哗的一声,屋顶上顶着的水倾盆而下,然后木盆哐当一声砸下来,正中张子方的脑袋。 潘筠憋住笑,将笑容咽回去,连忙一脸关切的上前,“张五哥你没事吧?” 张子方脸色铁青,扶了扶有些发晕的脑袋,咬牙切齿的道:“我没事!” 张子方怒气冲冲的奔进院里,大声喊道:“谁弄的,给我出来!” 院子里一点声音都没有,潘筠跟在他身后进门,还特别细心的踩在他走过的脚印上。 听见张子方喊,潘筠就道:“张五哥,你不会听不出来这院子没人吧?天啊,你不会真的听不出来吧?” 尾号1 第一百二十九章 捉弄 张子方在凤栖院里大发雷霆,凤栖院的院首张惟逸不得不赶回来听训。 张惟逸急匆匆走进院子时,潘筠她们三个正坐在栏杆上,因为矮,所以双腿悬空,正一摇一晃的。 王璁就站在她们身边,正在有一搭没一搭的劝张子方,劝的不是很上心,张惟逸一来,所有人的目光就都看过去。 张惟逸脚步一顿,在潘筠等四人的炯炯目光下走上前,向张子方行礼,“五师叔。” 张子方看到他,脸上的怒色稍收,沉着脸问道:“其他人呢?” 张惟逸,“邓子宇和薛华未来,其余人或许在崇清院里做功课。” 张子方脸色难看的问道:“门上的水是谁放的?” 张惟逸表示不知情,不过他承诺一定会将此事查出来,给张子方一个交代。 潘筠可不觉得他一无所知,作为院首,要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怎么做领头羊? 张子方也觉得他在敷衍自己,脸色更不好看了,但邓子宇和薛华都不在,留下的全是张氏子弟,考量到张氏的名声,张子方只能自己忍着。 “腾”的一下,他运起灵力,头上和衣服上的水就变成水蒸气腾腾的往上冒,不过片刻头发和衣服就全干了。 他沉着脸道:“好,我等你半天的时间,日落之前必须把人交出来。” 他瞥了一眼坐在栏杆上一脸严肃的潘筠,和张惟逸介绍道:“这是今年新进来的学生,三清山三清观弟子,潘筠、妙真和妙和,从今日开始,她们住在凤栖院里,你安排一下。” 张惟逸眉头微皱道:“五师叔,我们凤栖院都是乾道,三位师妹都是坤道,不如安排到别处去。” 张子方严厉的道:“这是天师府的安排,你们只能接受!” 一旁的王璁连忙道:“我们道家不论乾道坤道皆一视同仁,可没有世俗上的偏见。” 张惟逸沉默不语,张子方甩着袖子道:“你作为院首,安排一下吧,我就将她们交给你了,她们身份不一般,就是天师都极关注的,你小心安排。” 张惟逸脸色不悦,却还是拱手应下。 王璁见了忧心不已,张子方特意这样把小师叔三人竖起来当靶子,怕是会招惹很多嫉恨。 潘筠才不在乎呢,还冲张惟逸摊手,无奈的道:“你看,可不是我们愿意住这的,而是天师府,你们张家一定要我们住这的。” 张惟逸定定地看向潘筠,潘筠毫不相让的与他对视,俩人暗中对抗了一会儿,张惟逸见她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还是垂下眼眸退了一步,道:“师妹,你们的房间就在你们身后,连着的三间,你们自己分住吧。” 他道:“我们这个院子住了九人,除了你们三人外,其余六人都是四年生和五年生,大家都很忙,只有晚上才会回来,所以还请师妹们自觉一些,不要打搅到其他人,大家课业都很重。” 潘筠:“重到有空在门上架水盆子捉弄人?还是说,这也是你们课业的一种?” 张惟逸沉默,面色不虞。 潘筠微微一笑,又问道:“你们都是四年生,五年生了,那你们是不是今年和明年就会授箓离开?那这凤栖院之后的几年都是我们在住吧?” 张惟逸抿嘴不语,意味不明的看了她一眼道:“师妹想说什么?” “我想说,凤栖院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潘筠冲他微微一笑,轻声道:“但归根到底,还是我们的。谁让我们年龄小,入学又晚呢?” “除非……”潘筠笑眯眯的道:“除非你们不能授箓,但住在凤栖院里的诸位不至于连授箓都做不到吧?” 张惟逸转身就走,“看来师妹不用我多介绍凤栖院,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潘筠也不在意,挥手道:“张师兄后会有期。” 张惟逸匆匆离开。 王璁这才啧啧摇头道:“小师叔,你一来就得罪了地头蛇。” “不差这一着,”潘筠道:“张子方特意把我竖起来做靶子,这个院子的人连门上架水盆这种把戏都拿出来了,你觉得他们还用我们去得罪吗?” 妙真也严肃的点头,“早就得罪透了,不差这一趟。” 妙和:“小师叔,他们之后还会不会欺负我们?” “他们会不会我不知道,但他们给我们送了礼物,我怎么也要给回礼,”潘筠目光闪亮,道:“虽然他们送的礼物被张子方截胡了,但我知道了他们的心意,怎么能不做表示呢?” 王璁道:“小师叔你们先忙着吧,我先下山了,等我把铺子买好,管事和伙计都安排妥当,再来接你们下山一聚。” 妙和瞪大双眼,“大师兄你不帮我们吗?” 王璁无奈的道:“我也曾在学宫里进学,算起来,我是高他们几届的师兄,怎么好参与这种事?你们自己玩吧,只要不太过分就行。” 潘筠道:“大师侄你放心,一定不会超过他们今天送我的礼物的。” 王璁就放心了,放下行李就走,脚步匆忙,就跟后面追着鬼似的。 潘筠嘿嘿一笑,转身看向三个房间,伸腿踹开门,门撞在墙壁上回弹,什么问题也没有。 潘筠就探头往里看了一眼,“他们就只在大门口设陷了?” 她有点不太相信的把怀里的潘小黑丢进去,“去踩踩坑。” 潘小黑愤怒的叫了一声,但还是任劳任怨的在屋里走来走去,“这屋里哪有什么陷阱,我看是你想多了……” 才喵叫完,它突然回头看向一旁的衣柜。 潘筠走了进来,环顾一圈后也看向衣柜,“你也觉得这衣柜阴气很重?” 妙和躲在潘筠身后,探头探脑的往前看,“这衣柜怎么了?” 妙真拿出一张烈阳符,沉声道:“不管它怎么了,碰见阴气重的东西,都可以用烈阳符,如果一张解决不了,那就用两张。” 潘筠就让潘小黑打开衣柜。 潘小黑回头瞪了她一眼,却还是任劳任怨的跳到衣柜上,一爪子就把衣柜门给开了。 一个白衣女鬼猛的弹出,夹裹着浓重的阴气朝潘筠扑去…… 妙和还是第一次见鬼,啊啊啊的大叫起来,妙真虽然也脸色发白,反应却快,刷的一下丢出烈阳符,就是忘了激活。 潘筠:…… 她刷的一下出手,右手手指一夹,将烈阳符夹住,左手猛的掐住女鬼的脖子,让她动弹不得。 女鬼吓得去推她的手,但才抓住就惊的松开手,“你你你……” “我我我,我手上有符,”潘筠道:“专门克鬼怪的,我左手还有这个。” 她夹着烈阳符在她眼前晃荡,微微一笑道:“烈阳符,你再乱动,我就烧了你,让你魂飞魄散你信不信?” 女鬼相信,所以在小孩的手里安静下来,一动不敢动。 妙真妙和这才从潘筠身后出来,瞪大双眼看着女鬼,“小师叔,真的有鬼!” “别怕,不是厉鬼都不伤人,”潘筠道:“这女鬼多半是有人从外面带进来的。” 她眼睛微眯,“豢养鬼怪,这可是犯了天师府大忌,你胆子不小啊,敢在大上清宫里出没,就不怕别的道士遇见,把你打得魂飞魄散?” 女鬼紧缩着身子,楚楚可怜的道:“小道长,我是偶然间进来的,还请小道长容情,让我出去吧?” “出去有什么意思,不如我送你到阴间投胎?” 女鬼惨白的脸上满是惊恐,连连摇头,“不不不,我不要投胎,我,我就出去就好,我保证,一定不再来吓小道长了。” 潘筠收紧手指,冷冷地道:“你说走就走,我岂不是很没面子,要么去投胎,要么魂飞魄散,你选一个。” 女鬼生气了,挣扎起来,“投胎和魂飞魄散有什么区别,老娘都没有了记忆,那还是老娘吗?” 潘筠差点没抓稳。 女鬼挣扎得更厉害了,骂骂咧咧,“道士了不起啊,这个要抓我,那个要圈养我,有本事你去找罪魁祸首算账啊,抓我一把刀有什么用……” 挣扎得太厉害,潘筠抓不住,干脆就把她往地上掼,捏起拳头就砰砰往她脸上砸,“你吓人还有理了?一个大人欺负三小孩你丢不丢人,叫你吓我,叫你助纣为虐……” 潘筠拳拳到魂,把女鬼打得鬼哭狼嚎的。 一开始还有些害怕的妙真妙和渐渐也不怕了,冲上去助力她,时不时的给女鬼来一脚,却发现她们打不着女鬼。 妙真仔细看了看潘筠,立刻领悟,“得用元力。” 于是俩人就将元力灌注脚上去踹女鬼,女鬼叫得更大声了。 等三人都打累了,这才停手。 潘筠将头发往后一甩,从女鬼身上爬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腕。 女鬼瞬间缩在床角,蜷缩着大哭不止。 潘筠没好气的道:“别哭了,说,罪魁祸首是谁?” 女鬼不敢再大哭,抽泣道:“就,就是住在对面的张维良。” 潘筠问道:“还有谁?” “就住在对面的三人,都是姓张的,我也刚来,认识的人不多。” “你的主子是张维良?” 女鬼挪动了一下,小声道:“我还没认主呢,其实我也不是不可以再换一个主子。” 今天的幸运数字是尾号为2的数字,截图为证 第一百三十章 下马威 潘筠有片刻的心动。 妙真道:“小师叔,豢养小鬼是大忌。” 潘筠就掐灭小火苗,一脸正直的道:“不错,我才不会干这种有悖职业道德的事。” 大忌不大忌的不打紧,你情我愿的事,但现在天师府要找她的麻烦,还是尽量不踩线,明知前面是坑,那当然是要避开了。 潘筠整理一下衣袍,端庄的问道:“除了你,另外两个房间是不是也有鬼?” 女鬼泪眼汪汪道:“没了,就只有我一个,张惟良猜小道长一定会住中间,所以他们就只在这个房间安排了东西。” “这样啊,看来他们算的还挺准,”潘筠嘿嘿一笑,“那他们一定猜不到,我会平等的对待他们三个,绝对不厚此薄彼。” 潘筠拎上女鬼就出去,踹开隔壁两间房,里面的确没藏着鬼,但一些捉弄人的小机关也不少。 潘筠全都收了,能拆就拆,不能拆就让女鬼去触发,把东西都拆出来后就让女鬼把对面三人的房间都打开。 她把所有能用得上的东西都用上,在他们的小设计上增添些小东西,令这些小游戏更有趣味性。 妙和在院子里逛了一圈,左右看了看,趁着没人,就从水缸边上搬出一块石头,蹬蹬的抱到张惟良的房间。 潘筠做好布置转身就看到她正踩着椅子往门上放石头。 潘筠:…… “妙和,你在做什么?” 妙和:“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啊。” 潘筠道:“换一个东西吧,这大石头砸下来会死人的。” 妙和:“换什么?” 妙真递过来一个瓶子,“换这个。” 潘筠看到瓶子,咧开嘴笑,赞许的点头,“不错,不错。” 她们把东西布置好,把桌椅都放好,将痕迹消掉,就推开窗,从窗口跳出去。 潘筠跳下窗后还掏出帕子将她们的脚印给擦了。 搞完这一切,潘筠才回去攻略女鬼。 女鬼正缩在床角,黑猫在盯着她看,只要她动一下,黑猫的爪子就挥上来。 女鬼可以确定,别的黑猫最多能看见她,绝对没有打着她的能力,但这只黑猫就可以。 所以在被挥了两爪子之后她就不敢动了。 潘筠拖过椅子坐在她对面,道:“来,我们开诚布公的谈一谈,你的姓名,籍贯,怎么死的,有什么心愿未了,都说一下。” “奴家不记得了~”女鬼拖长了声音,但见潘筠脸上一点波动也没有,她就暗暗咬牙。 她最讨厌潘筠这种小孩了,吓又吓不着,勾引也勾引不起。 潘筠扭动手腕道:“再给你一个机会。” 女鬼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委屈道:“奴家名叫小红,籍贯不记得了,怎么死的也忘了,但奴家可以确定,奴家是被人害死的,不然我也不能成鬼。” “奴家没别的心愿,就想好好做鬼,”她略带兴奋的道:“其实奴家觉得做鬼挺好的,不用吃,不用喝,不用为赚钱操心,也不被人欺负。” 潘筠:“我和张惟良不是在欺负你吗?张惟良豢养你,逼你做坏事,我刚才也没少揍你。” 小红身体一僵后道:“没事,就你们两个,我能忍受,总比做人的时候,谁都能来欺负我一下的强。” 潘筠:“你之前是做什么的,别人怎么欺负你了?” 小红笑道:“奴家不记得了,是真的不记得了。” 潘筠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儿后道:“行,不记得就不记得了吧,你要我放过你可以,你得替我做一件事。” 小红:“什么事?” “张惟良让你怎么吓我的,你就怎么吓他,你别穿白衣了,换成红衣吧,红色衣裳更吓人。” “我怎么可能吓他?他控制着我呢,万一他把我打得魂飞魄散……” “我解除你们之间的联系,他会打得你魂飞魄散,我也会,你看你是选择被他打,还是被我打?” 小红半晌无言,最后还是选择被张惟良打。 她觉得她在张惟良的手里能逃,但在潘筠手里很难逃走。 潘筠给她一个赞许的目光,“你的选择是正确的,去吧。” 小红:“红衣……” 潘筠脸色一沉“不要说你连一套红衣都弄不来,还得我给你烧。” 小红立即道:“我可以,我这就去准备。” 潘筠就挥手让她走。 女鬼一走,整个院子就安静下来,潘筠道:“我们今晚吃干粮吧。” 妙真妙和都没意见,三个人就坐在一起啃了一顿干粮,全靠对晚上的幻想下饭,不然这顿干巴的干粮吃不了一点。 潘筠让她们进屋,在她们门口和窗户上都布了阵法和符箓,“你们就安心修炼,睡觉,我们赶了两天的路,正得养精蓄锐,晚上不管发生什么事,你们都别管。” “要是有人闯进你们房间,你们就大喊一声,我就在隔壁,我弄死他们,”潘筠咧开嘴笑道:“放心,你们小师叔我别的不行,打架还是很可以的。” 妙真:“我知道,小师叔没进山之前都可以从三师叔和四师叔手底下逃走,更不要说现在了。” “夸得挺好的,下次别夸了,你最好把这件事从脑海里忘掉。”潘筠啪的一声关上窗,“睡觉去吧。” 妙和都不用她来关,自己就啪的一声把窗户关上了。 潘筠将抱着潘小黑在屋里转悠,问道:“你想住哪儿?” “喵——”潘小黑挣脱开潘筠的手,跳到床上走到最里面。 “不行,”潘筠把它抱到窗边的桌子上道:“你睡这里吧,舒服宽敞还能看家。” 黑猫抗议的叫了几声,但潘筠心意已决,根本不改,她盘腿坐在床上,闭目调息修炼。 这大半年没有灵境抢夺灵气,她修炼的速度很快,灵力将之前的境界拉满,补起,现在已经是第五时,她只要再进一步就可进入第一侯。 可这第一侯极其艰难,有的道士可能终其一生都跨越不了。 只有进入第一侯,才是真正的进入修真之态。 龙虎山挺好的,虽然灵气比不上三清山,但一进入这里,她就感受到跃动的道家之炁,这里五步一符,随处可见赐福之箓,正如四师姐所言,龙虎山的符箓之道的确天下一绝,哪怕她只能学到一点皮毛,那也受用无穷了。 既然如此,她可要好好的在这里留下来。 潘筠垂下眼眸,张天师在朝中的影响可不小,皇帝都会时不时的问他们国策,甚至,天师会给皇帝授箓。 所以,谁拦着她学本事,谁就是让她不好过,她就让谁也不好过。 天色渐暗,一直安静的院外传来了脚步声,潘小黑瞬间支棱起脑袋,看了正在修炼的潘筠一眼,悄悄起身打开窗户溜出去了。 它跳下窗,几个纵跳就跳到墙头,轻巧的走到门边的墙头,探头往下看。 门边挂着的灯笼点亮了,一个人影站在灯笼之下,看到三人过来就沉着脸道:“回来了?” 阴影下的人走出来,潘筠就通过潘小黑的视线看清了对方的脸,是下午离开后就再没见过的张惟逸。 三人看到张惟逸愣了一下,脚步微顿,张惟良就嗤笑道:“怎么,新来的小孩跟你告状了?” 张惟逸,“她没告状,因为你们设计的东西没伤到她,而是伤到了五师叔。” 张惟良皱眉,“五师叔是怎么回事?他怎么老爱多管闲事?他不会是真想照顾这三小屁孩吧?” 张惟逸:“我不管他什么想法,也不管你们是想法,总之你们记住,要搞事不许在凤栖院内搞,要是把我的凤栖院搞得乌烟瘴气的,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张惟良哼了一声道:“什么叫你的凤栖院?这凤栖院是大家的好不好?你只是院首而已,明年还是不是可不一定。” “我不希望明年是我,”张惟逸转身就走,“看在同住多年的情分上提醒你们一句,这位新入学的师妹可不像她的年龄那样好欺。” 张惟良最看不惯他这幅样子,从他后面追上来顶了一下他的肩膀,哼道:“我也不是好欺负的……” 说罢推开门,哐当一声,一盆土像瀑布一样倾倒,倒了他一头一脸,木盆又哐当砸在他肩膀上后落地。 张惟逸停下脚步,脸色巨难看。 身后的张惟勤和张惟纲也脸色不好看。 张惟良狠狠甩了甩脑袋,将头上和脸上的尘土都甩掉,但依旧睁不开眼睛。 他瞬间大怒,“啊——”的一声大叫,直冲潘筠的房间,但才走了两步,落脚一软,他整只右腿都陷进去了。 张维良一个踉跄就摔倒在地,他撑着地就要挣脱开泥沼爬起来,被眼疾手快的张惟逸一把按住肩膀,“你疯了,腿不要了吗?” 张惟纲跑上来按了按渐渐变得坚硬的泥土,脸色大变,“她把土地变成了泥沼,现在又要变成硬地了,她怎么会有这样的本事?” 张惟逸:“别忘了,她是山神弟子。” “这不是三清山给她贴金吹的吗?” 张惟逸瞪了一眼三人,还是掐诀招来水,让水冲刷泥土,让它重新变软。 张维良一用力就疼得哇哇叫,其他俩人见状,也连忙想办法,一个拍符,一个就用手去掰那些泥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人从泥沼里拉出来。 尾号2 第一百三十一章 潘筠—— —— 张维良脸色铁青,大叫道:“让刑法堂的师兄和师叔们来,她……” 张维良一下瞪大了眼睛,说不出话来了。 只见之前陷他的泥沼,瞬间紧实结块,被翻开的青石砖被土地挪动搬来,啪的一声按在土上,整条路都恢复最初,看不出一点问题来。 张惟勤目瞪口呆,问道:“师兄师叔们来,他们能看出来这里曾经变成过泥沼吗?” 张维良铁青着脸不说话,别说是没见过的人,就是他这个亲历者,都要怀疑一下刚才是不是幻觉。 他瞬间伸手去摸自己的右腿,想知道刚才是不是陷入幻觉之中,或许刚才是幻阵,而不是…… 一摸,腿上全是泥巴,还有被扯坏的裤子。 张维良脸色苍白,一把推开扶着他的张惟逸等人,直冲潘筠的房门。 潘筠睁开了眼睛,嘴角微翘。 张维良撞在一个结界上,被砰的一声反弹砸出去,张惟逸面无表情,直接脚步一转躲开,张惟勤和张惟纲伸手接住他,这才没让他砸在地上。 张维良不信邪,挣脱开俩人的手冲上去,这一次他右手成爪,体内的炁凝成气团于掌心,狠狠的向前砸去。 房屋摇动,结界被打得凹进一个大坑,张维良看见正要再加力,突然结界猛的反弹,一股更大的力啪的一下反击而出。 在张维良瞪大的双眼中击中他的胸口,他猛的倒飞出去…… 张惟逸瞳孔一缩,终于不再袖手旁观,飞身而起接住他,同时出手击穿反弹过来的元力球,让它消散于空中。 张维良一落地就呕出一口血来,脸色萎靡,捂着胸口说不出话来。 张惟勤和张惟纲见状大怒,转身怒瞪一点动静也没有的房门,“潘筠,你给我们出来,你竟敢在学宫里害人性命,你出来!” 潘筠冷哼一声,手指一弹,桌子上的蜡烛点燃,屋内亮了起来,她却坐在床上没动。 “张五哥今日领我进门前叮嘱了,让我在屋里不要乱走动,外面危险得很,所以我给我的房门和窗都装了阵法符箓,此阵不防君子,只防小人和暴徒,不知道现在门外高呼我姓名的是属于哪一种?” 张惟纲:“你好大的胆子,你知不知道学宫内禁止私斗,禁止用武!” “啊~~”潘筠声音悠长又缓慢的道:“我初来乍到,不知道学宫内禁止私斗,禁止用武,师兄们在学宫多年,是知道这条规矩的,但师兄们为何就不遵守呢?” 不仅张维良三人,就是张惟逸都被潘筠这嘲讽的语气给气坏了,但他不能对潘筠发火,他就转身面对三人,怒问,“除了在门上挂水盆外,你们还做了什么?” 要是只是水盆,那水盆砸中的是张子方,潘筠就算是生气自己被算计,也不会回击得这么猛烈。 张维良三人都沉默。 张维良和缓了一些,直接坐在地上掐诀招鬼,然后发现他招不来小红,他试了两次都不行,脸色越发难看。 张惟逸看到他掐的手诀,气得手指都发抖了,压低声音吼道:“你好大的胆子,敢在学宫里养鬼,你不要命了?” “鬼怪用好了也是助益,其他门派都可以养,为什么我们不行?” “闭嘴!”张惟逸一巴掌扇他,“龙虎山就是不行,你要养鬼怪,趁早离了天师府张家。” 张维良舔了舔嘴角的血,愤恨的盯着他看。 张惟逸懒得再管他,起身道:“这件事是你们惹的,你们自己解决,今晚不许再闹,不然我叫来刑法堂,谁都别想好过。” 张惟纲瞪大了眼睛,指着受伤吐血的张维良问道:“你就不管了?” “你让我怎么管?”张惟逸反问,“你们是能打进去,还是敢请刑法堂的师兄们过来?” “你们一不占理,二还没有能力打得过人家,我能怎么管?”张惟逸冷笑道:“我们关系已经好到我拿前程来替你们出头了?你们以为你们是谁啊?” 张维良三人说不出话来。 张惟逸懒得再管他们,转身就要回自己屋,一转身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邓子宇和薛华。 俩人站在门口不知多久了。 张惟纲等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也看到邓子宇和薛华,更沉默了。 邓子宇和薛华对几人微微点头,就绕过他们回屋,一句话都没问,但在进门前,还是没忍住看了一眼潘筠的房间,眼里有些好奇。 张惟逸站在原地停了停,还是深吸一口气,回头道:“回屋吧,今晚别闹了。” 张惟纲愤恨不已,心中不服,冲着潘筠的房门就去,却被张惟良一把拉住。 张惟良冲他摇了摇头。 张惟纲只能和张惟勤将他扶起来,先送他回屋。 门一推开,哗的一声,然后是“啊”的三声,木盆哐哐落地的声音。 “潘筠——” 几息过后,又是哐哐一顿乱响,咬牙切齿的声音不断的从张惟良屋里传出来,“潘筠——” “潘筠——” 今晚被提及最多的名字,就是潘筠的名字。 潘筠坐在床上,掐诀念号,“福生无量天尊——” 屋里的机关全都起效,全部都是张惟良三人之前为潘筠准备的东西。 此时看着相似却又有改变的东西,三人又气又羞,完全说不出话来。 张惟勤抹了一下脸上的水,和张惟良道:“等天亮再处理吧,你先调息养伤。” 张惟良眼中闪过寒光,“明日我一定不放过她。” 张惟勤和张惟纲一起点头,与他同仇敌忾。 看了眼混乱的房间,三人都没心情整理,先各回各屋。 因为张惟良房间里的机关太多,而且他们也只布置了潘筠的房间,所以他们完全没防备的推开自己的房门…… 又是一阵哐当声,张惟勤没想到潘筠会在他屋里也布置陷阱,他指尖一点,一簇火在手心跳跃,映亮了屋里,他绕过了那些机关,将他们拆除。 看着这些东西,他脸色阴沉,怒气不断的攀升,他干脆的摘下墙上的剑就要出去,门在他面前砰的一声关上,他心脏跟着门一起猛的一跳。 一阵阴风吹过他的脖子,让他汗毛倒立,他猛地回头,就和从房梁上倒挂下来的红衣女鬼来了个面贴面。 张惟勤忍不住惊叫一声,握着剑柄蹬蹬后退,啪的一声靠在门板上,他吓得直接抽出剑来往前乱砍,灯火熄灭…… 小红咻的一声飞出他的房间,吓得拍了拍胸脯,又咻的一下飞进张惟纲的房间。 张惟纲比张惟勤中招多,他此时正在解老鼠夹,他记得这老鼠夹是藏在潘筠床上的,没想到她给按到他房门后了,他被屋里的机关吓得后退时,一脚踩在了老鼠夹上。 小红咻的一下飞进来,正好从张惟纲的头顶飞过。 一直到后半夜,张家三兄弟的房间才安静下来。 潘筠弹指熄灭蜡烛,一道红色的身影就小心翼翼的透过门钻进来。 潘筠抬头,精准的看向她,“我依旧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去投胎,要么离开大上清宫。” 小红恋恋不舍道:“小道长,我不能跟着你吗?我发誓,我不作恶的,以后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你这话就是相悖的,你说你不作恶,却又说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那我要是让你作恶呢?” 小红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人类很复杂,人类的贪念无穷尽,小红啊,你就是从人过来的,怎么能对人有这么大的信任呢?” 小红张大了嘴巴。 潘筠:“选吧。” 小红沉默了一下后道:“我不投胎。” “那就离开这里,不要再被张惟良抓住,下次你再为他做事,我可就没这么大度放过你了。” 小红定定地看了潘筠一眼,转身离开。 确定她真的没抓她,也没打死她,小红立刻飘起来,跟后面有鬼追一样跑得飞快。 哈哈哈哈,她真的自由了—— 潘筠等她离开,就掀开被子躺在床上,潘小黑也推开窗跳进来,在床角找了个位置蹲着。 一人一猫瞬间进入睡眠,直到阳光透过窗棂撒在她的脸上,她才睁开眼睛。 她伸了一个懒腰,起身穿上衣服就去开隔壁妙真妙和的房门。 妙真妙和早等着了,昨晚上的动静她们都听着呢,一直谨遵小师叔的嘱咐,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开门。 所以直到早上她们都没开门。 三人的房门一开,对面三间房也开了,六人目光对上,电光火闪。 潘筠冲他们微微一笑,张惟良目光愤恨,才要动作,正房三间同时打开,张惟逸、邓子宇和薛华同时走出来。 九人互相沉默的对视。 还是潘筠最先打破沉默,冲正房这头的三人组抱拳,“三位师兄,在下潘筠,是今年新来的学生。” 邓子宇和薛华对视一眼,微笑抱拳,“潘师妹,在下邓子宇。” “薛华。” 张惟逸抽了抽嘴角,还是冲她抱了抱拳,“潘师妹,学宫内自有一套规矩,比如你和你这两师侄,在外面是师侄,但在这里,你们同班,同学,王璁虽是你大师侄,但在学宫,他比你早毕业,便算是你师兄。” “在学宫里,就要守学宫的规矩。” 潘筠:“我知道,亲疏有别,学宫是大学堂,我三清观是小观,自家论自家的,但到了外头,依照外头的规矩来。家有家规,国有国法嘛,我懂。就不知道这边的三位张师兄懂不懂?” 张惟良他们三人此时都狼狈得很,头发、脸和脖子都被染成了绿色,洗不掉,根本洗不掉。 此时三人看着她们三人的目光就好似在喷火,尤其是潘筠,恨不得生啖其肉。 潘筠并不在意他们的目光,微微一笑道:“诸位师兄,昨晚上的动静大家应该都听到了,为免误会,小妹还是要解释一下的。” “小妹贫道我其实是个好人,大大的好人,秉持的原则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也只平倍还之。” 邓子宇颔首笑道:“这个原则挺好的。” 薛华也点头,“不错。” 潘筠:“院首觉得如何?” 张惟逸:“潘师妹道心稳固,我自然没有意见。” 潘筠就似笑非笑的看向对面的三人,“三位师兄以为如何?” 想到昨晚出现在他们屋里的小红,三人只能咽下这口气,“潘师妹觉得好就行。” 小红是张维良收服后带进学宫的,现在她落在潘筠手里,一旦让刑法堂的人介入,查出内情来,他们三个都讨不得好。 潘筠:“三位师兄也觉得好,那我就放心了,毕竟我不想每次一进院子就被木盆砸脑袋,也不想上床就被老鼠夹夹,更不想一睁开眼睛就看见女鬼男鬼之类的,辣眼睛。” “我们同住一个屋檐下,将来抬头不见低头见,我也想好好和诸位师兄相处的,昨天的事,就算是互赠见面礼了,我很满意师兄们的见面礼,希望我的见面礼,师兄们也不失望。” 张惟良冷笑道:“我不失望,不过我提醒师妹一句,这学宫里藏龙卧虎的人多着呢,你可不要太得意,不然什么时候栽了都不知道。” 潘筠笑吟吟的道:“我当然知道学宫里藏龙卧虎的人多,不然我怎会一来就住进了凤栖院,怎么一来就收到了三位师兄的大礼?倒是三位师兄是否真的知道,学宫里卧虎藏龙这一句话?” 张惟良三人一怔。 潘筠点到即止,冲妙真妙和挥手,“我们走!” 三人大摇大摆的从三人面前经过,先出门去了。 妙真经过三人面前时忍不住道:“傻子,被当刀使了都不知道。” 张惟良气得脸色通红,跟绿色的一映照,颜色更鲜艳突兀了。 邓子宇和薛华觉得辣眼睛,同时移开目光,也先走一步。 张惟逸看了他们一眼,跟在薛华他们身后也要离开,被张惟良拦住。 他问道:“潘筠和她那小跟班是什么意思?我们被谁当刀了?” 张惟逸推开他的手,“自己去想。” 张惟良看着他离开,气得拳头紧握,“所以我们真的被人当刀使了,连邓子宇和薛华那俩人都知道。” 张惟纲同样怒气冲冲,猜测道:“是不是五叔?” 张惟勤垂下眼眸道:“有可能,听说三清山得罪了五叔,五叔被迫给出去三个名额,回来被二伯训了一顿呢。” 尾号2 第一百三十二章 散播流言 张惟良咬牙切齿,“张子方……” “嘘,”张惟纲紧张的左右看,“你别直呼五叔名字啊,万一被人听到了怎么办?” 张惟良梗着脖子道:“我怕他吗?” 被张惟纲和张惟勤捂住嘴巴拖走了。 潘筠带着妙真妙和大摇大摆的去逛学宫。 学宫和大上清宫在一起,却又分离。 南宋之前,这里只有上清宫殿,后来才开始在宫殿两边建造学宫,以前叫“道院”,元时才建成学宫,到本朝,学宫建造更有规模。 大部分学宫院落坐落于上清宫西面和北面,其中北面的崇清院最大,三四五学年的术法多在崇清院教习。 而凤栖院离崇清院最近,位置最好,这个位置,坐望上清宫,出门左转往下是斋堂,右转往下就是学生们做早课和晚课的斗姆殿。 斗姆殿东边一列就是学宫各院。 精思院、洞观院和栖真院等院落都坐落于这边。 潘筠他们算来早的了,今天才是新生入学的高峰日,但人数也不多,一些县有两三个名额,一些则是州府才有两三个。 这是因为各地道教发展的规模不一样。 玉山县因为离龙虎山近,有三清山这样的道家圣地在,周边才有那么多寺庙道观,所以道家信徒多,龙虎山才给了他们玉山县四个名额。 其他州府,可能一州都未必能有四个名额。 道观符合年龄的道士们就需要争抢这四个名额。 三清山王璁这一辈的,除陶岩柏外,现在都进了学宫。 来送师侄上学的老道长李青隐就和师弟道:“看到没有,三清观人少,但每一个都是精英,你看看咱福庆观下一辈里有几个能进学宫的?” 师弟也看到了大摇大摆逛过来的潘筠三人,“她们不是沾了潘筠的光吗?要是等她们年满十二后笔试,她们未必比得上我福庆观弟子。” 李青隐冷笑,“三清山每个月砸在弟子身上的药材都近百两,你怎么会觉得你那几个弟子能比得上他们如此精心调养出来的弟子?” 师弟不说话。 李青隐看到潘筠走过来了,不再搭理他,冲着潘筠就扬起笑脸,“潘师妹,你师兄没来送你?” 潘筠带妙真妙和过来就是找同盟的,立即走过来道:“我师兄惦记家里的麦子,所以让我大师侄来送我们,李师兄亲自来送?” 李青隐就把他身后的少年道士介绍给潘筠认识,“这是我福庆观的弟子,崔怀公,他比你们痴长几岁,以后在学宫里有什么粗活累活就叫他帮你们,师妹闲暇时也指点指点他。” 潘筠一口应下,拍着胸脯道:“李师兄放心,不管我们在外面什么辈分,进了学宫都是师兄妹,定要互相帮助的。” 李青隐笑眯眯的,很高兴,就问道:“师妹的住处可确定了?” “确定了,在凤栖院。” 李青隐笑脸一顿,就掏了掏耳朵,“哪儿?” 潘筠笑眯眯的:“凤栖院。” 李青隐看着一脸笑容的潘筠,心内叹气,应付完潘筠,转头就和崔怀公道:“你以后离潘筠远一点吧。” 师弟:!!! 崔怀公也不解,“为何?大师伯刚刚不是还让我亲近她吗?” “那我不是没想到龙虎山这么小气吗?”他左右看了看,趁着没人就小声道:“她才入学就住在了凤栖院,那就是个靶子,今后不知道有多少麻烦。” “她有山神庇护,未必有事,但她身边的人却可能倒霉,你们还小,这些争斗还是离远点好。” 师弟不高兴了,道:“师兄,你怎么能教我徒弟如此趋利避害,不讲义气呢?” 李青隐就狠拍他脑袋:“又讲义气,又讲义气,你知不知道我们修的是长生,长生就是要先保命!” 李青隐和崔怀公道:“反正以后在学宫里你离她远一点知道吗?我们不害她就可以了。” 崔怀公和他师父一样不太赞同,但不敢说,在师伯的逼迫下点头。 潘筠一转身就道:“我们不找同盟了,去斋堂用饭吧。” 妙和:“为何?” 妙真道:“和大师伯那么要好的李师伯都退缩了,更不要说其他人了。” 她一脸严肃道:“在学宫里,只能靠我们三个自己了。” 潘筠点头,“不错,只能靠我们三个自己,但我们三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去年剩下的那些符箓全都装上,放心,我打架的经验很丰富,这半年又没少被大师兄和四师姐训练,打大的我打不赢,打这些小的,我还能打不赢吗?” 妙真:“小师叔放心,我们俩轻功也练得不错,逃命没问题的。” 妙和:“到时候我们要是被群殴,我们就先逃,绝对不给小师叔拖后腿。” 潘筠:“……好侄儿。” 三人去斋堂吃饭。 不想着找同盟之后,三人对四周的人都少了一分挑剔,吃完饭就捧着一竹筒的热汤靠在石墙上看人来人往。 这一看,她们发现了,“好像的确是我们最矮。” “最小。” 潘筠:“也最好欺负。” 她若有所思道:“不知道张维良他们三个有没有向外宣传我们的恶行,要是没有,我们替他们宣传一下?” 妙真:“可惜我们在这里没有认识的人,长得又太显眼,不好传播谣言。” 妙和:“这是谣言吗?我们分明传播的是事实。” 潘筠将汤吹冷,一饮而尽,合上竹筒道:“谁说我们没有认识的人的?大师侄不是吗?” 她挥手道:“走,找大师侄去。” 王璁今天是一点风声也没听见,他今天一直在跑店铺的事。 被潘筠找到,让他传播谣言,哦,不,是传播事实的时候他还有点懵。 他半天才回神,面无表情的复述,“小师叔是说,昨天晚上你们把张维良三兄弟打了一顿,重伤了对方?” “不是打,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反正你只要向外传,现在他们三兄弟的凄惨状态是因为得罪了我们就行,剩下的让他们自己掂量去。” 王璁:“……小师叔,我们不想让别人欺负你们,但也希望你们不要欺负别人。” “我没欺负啊,你问妙真妙和,我有欺负他们吗?” 妙真妙和一起点头,想想不对,又一起摇头。 王璁定定地看了他们一会儿,叹气道:“行吧,我给你们传,希望学宫里的人能被震慑住,从此不敢再找你们麻烦吧。” 他从怀里掏出一把钱来,数出两张要给潘筠,想想不行,转手递给妙真,“这银票你拿着,遇到摆不平的事就用钱砸,别看学宫是修道的地方,里面很多事情都可以用钱摆平的。” 妙真接过,“大师兄,我们三清观这么有钱吗?” 王璁:“虽然我们三清观穷了点儿,但给你们打点的钱还是有的,以后你们三人的钱都由你管着。妙和单纯,你小师叔又守不住钱,你就多劳累,干得好了,等放假回山,大师伯和师父要奖励你的。” 妙真:“师父什么时候回山啊?” 王璁:“快了,等朝廷不是很忙,他就会请探亲假回来。” 朝廷官员每年都有探亲假,他们师父已经有两年没休探亲假了。 潘筠看着她手中的两张银票,转过脑袋不再去看它。 唉,钱家手中的渠道,符箓趋于饱和,已经有两个月不需求符箓了,所以她现在手上只出不进。 想到她那忽高忽低,飘忽不定的运气,潘筠决定再次把赚钱的事提上日程。 这里可是龙虎山呢,整个镇,从事道家相关行业的人就有上万人,而从这里辐射出去的影响力是整个道教。 不少道观寺庙的符箓、法器和丹药都要从这里进货,所以这里的赚钱前景可比三清山远大多了。 “王璁,你决定好了店铺卖什么吗?” “杂货铺,什么都卖,”王璁道:“日常所用的东西,还有符箓、丹药、法器,这些也都卖,主打一个就是杂。” “好,那我的符箓就放在杂货铺里寄卖。” 王璁笑道:“求之不得。” 他可是知道的,小师叔的符箓不比四师叔的差,而四师叔的符箓在整个龙虎山里都能名列前茅,所以用小师叔的符箓打开杂货铺名声是最好的。 王璁的流言传得特别快,他好歹也是在学宫读过书,混过几年的。 不仅在学宫里有熟悉的师兄弟们,在山下的上清镇里也有不少相熟的商家和朋友。 而大上清宫和上清镇联系紧密,每天都有大量的人来往两地,所以消息传播速度特别快。 所以在张惟良三人还遮遮掩掩时,所有人都知道了他们头上、脸上的青青绿绿和鼻青脸肿是哪里来的了。 可惜,流言这东西,当事人总是最后一个知道,除了搞事的当事人。 所以张惟良三人一无所知的被叫去刑法堂了。 管着刑法堂的林靖乐坐在椅子上,沉肃的扫视他们一眼,而后目光落在张惟良身上,沉声问道:“你受了内伤,内伤从何而来?” 张惟良一颗心提起,低着头小心回道:“回林师叔,我下山猎奇时偶遇一只女鬼,被她所伤。” 今天的幸运数字是尾号为6的数字,截图为证 幸运数字游戏只进行到这个月,今天是本月最后一天,所以今天过后就木有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谁是我的靠山 林靖乐目光扫过另外俩人,的确在三人身上看到了阴气,他微微皱眉,“那你们身上的伤也是那女鬼伤的?” 三人连忙应是,把所有的事都推到那个女鬼身上。 “那女鬼呢?” 张惟良低头回禀道:“叫她逃了。” 林靖乐定定地看了三人一会儿,挥手道:“下去做记录,何时,何地遇见的女鬼,是什么情状都一一说清楚,我会派刑法堂的人下山去处理。” 张惟良应是,却不敢真的把小红的来历说明白。 张惟勤和张惟纲昨晚上都见到了小红,可见小红没被潘筠打死或者赶去投胎,而是还滞留人间。 一旦被刑法堂的人发现,就会知道他豢养小鬼的事,到时候他可真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等三人离开,给他们做笔录的周望道拿了笔记过来,“师父,他们一看就是在撒谎,昨晚凤栖院的动静不小,大家都听到了。” 林靖乐啪的一声合上笔记,不悦道:“既然你们都听到了,为什么不出面制止?刑法堂何时成了和稀泥,形同虚设的部门了?” 周望道一听,低头认错:“徒儿有错。” “既然知道有错,那就去思过崖里思过,还有,限你半个月内查清他们身上阴气的来历。”林靖乐脸色沉肃,“我龙虎山绝对不能出现私养小鬼的人在。” “是。”周望道顿了顿后问道:“会不会是那个叫潘筠的……” 触及林靖乐的目光,周望道低头,“是,徒儿知道了,张惟良三人针对三清山潘筠,要真是她把阴邪之物带进学宫,三人一定早早来告她的状了。” “你知道就好,”林靖乐挥手:“下去吧。” 周望道便退下。 林靖乐想了想,还是晃悠着走到了学宫的后库房。 所有新入学的弟子今天都要在这里领被褥、木桶等生活用品。 潘筠她们从山下回来也随大溜来这里领东西,巧了不是,这事是张子方在负责。 当然,他不用干活,就远远的站着监督。 潘筠把领东西的事交给妙真妙和,就兴奋的朝张子方挥手,然后众目睽睽之下走到他身边热情的打招呼,“张五哥,多谢你照顾我,我对住在凤栖院很满意,对了,我会和四师姐写信,告诉她你把我照顾得很好的。” 旁边发东西的道士们都忍不住看过来,然后竖起耳朵听,动作都慢了。 送自家弟子来入学的各道观师长也不由的看过来,都不催促进度了。 张子方扯了扯嘴角道:“你满意就好,凤栖院里全是年纪比你大的师兄,虽然在外面他们辈分比不上你,但在这学宫里,他们比你早入学,早学道,就是你师兄,要尊师重道知道吗?” 潘筠连连点头,“知道,张五哥放心,我跟他们相处得很好,他们对我极好,我对他们也极好。” 呵呵,张子方心下冷笑,忍不住在心里怒骂张惟良几个蠢货,白长那么大,竟然连刚学道一年不到的潘筠都拿捏不了,反而把自己弄得那么狼狈。 他都有些后悔特意把潘筠三个安排在凤栖院里了。 凤栖院不仅位置绝佳,那里也是灵气最浓郁的地方,只在繁禧院之下。 不过,她们此时肯定还不知道。 张子方瞥了一眼她,暗暗的道:【闹吧,闹吧,最好闹到刑法堂去,到时候被灰溜溜的赶出凤栖院,那才有热闹瞧呢。】 潘筠不知道张子方的阴暗心理,笑容满面的和他废话了一阵,看到妙真妙和领好了东西,她立即告辞离开,不浪费一点时间。 但她有靠山,且靠山是张子方的消息还是悄悄在学宫里流传起来。 等张子方反应过来时,流言已经不可控,连他夫人都忍不住问他,“你和离妹妹什么时候这么要好了?竟然还答应帮她照顾三清观的人。” 张子方几乎呕血,“谁他么传的谣言,我怎么可能是潘筠的后台?” 葛珍香点头:“我觉得也是,离妹妹怎么可能和你要好?我一听就知道是流言。” 张子方瞪眼,“你什么意思?” 葛珍香瞥了他一眼,“没什么意思,既然是谣言,那就算了,你别搭理,谣言这种东西,越搭理越离谱,就冷着吧。” “怎么可能冷着?”张子方跳脚,“你知不知道潘筠有多嚣张,一进学宫就打了同院的三个师兄,还全是我们张氏子弟。这个谣言要是不管,外面的人真以为我是她的靠山,不知要给我招惹来多少麻烦。” 葛珍香转身:“那你管去吧,三天后是李知府老母亲的寿辰,我和女儿去贺寿。” 张子方一口气堵在胸口,追在她后面,“你就不能帮帮我吗?这件事的原委你最了解不过,你去帮我和二哥老六他们解释解释……” 葛珍香:“我才不去呢,去和他们解释,势必会得罪六叔六婶,他们要是知道你因为讨厌离妹妹,特意把她师妹和师侄安排进凤栖院,你说他们会不会找你算账?” “你在外面,一拍屁股就能出门历练个两三年再回来,我和孩子们怎么办?到时候受苦的是我,”葛珍香道:“要去你自己去,我是一定不会参与你这些事的。” 张子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离开。 其实这件事不用张子方解释,因为张家的同龄人中,脑子只要没长坑的,都知道他安排潘筠三个进凤栖院打的主意,自然知道他不是她们的后台。 也就小一辈的人中才会相信这等离谱的谣言。 但对潘筠来说,这些小一辈的人相信这个谣言也足够了,因为会光明正大欺负她们的,也就是同辈。 长辈,要是他们也出手欺负她们,那她是不介意把她大师兄和四师姐拉进来的。 虽然她到现在也不知道她大师兄的修为到哪一层,但看三清盛会时,有脑子的道友都对他恭敬有加,加上她这半年来的试探,想也知道他修为不低。 潘筠将领来的学宫服展开,不由叹气。 妙和也展开了,直接就往身上套,片刻后道:“小师叔,这太大了,得改。” 潘筠:“龙虎山不行啊,提前半年知道我们三个小豆丁要入学,竟然也不准备适合我们的衣裳,他们明明有半年的准备时间。” 妙真也道:“他们比不上我们三清山。” 潘筠:“相当比不上!” 她们只能自己改,好在这半年来潘筠在山上学到了一手好针线。 没办法,山上清苦,离县城又远,有些东西要是去县城买,或者等待大集,还不如自己动手做呢。 所以潘筠这半年的时间里被迫学会了缝衣服,裁剪,缝袜子,甚至是扎鞋垫。 虽然有点丑吧,但绝对结实,是可以拿到乡村集市上出售的程度了。 潘筠从灵境空间里找出各色针线,全都放在篮子里。 妙真妙和盯着她的袖子看。 离开了家乡,俩人更加依赖潘筠,也更加的活泼,此时就忍不住挤到她身边来问道:“小师叔,你也学了袖里乾坤吗?” 潘筠道:“没有,我还学不到,你们等我再练练,等我回到,不,是炼到第一侯,我就给你们刻空间法阵,让你们修为不到也能用袖里乾坤。” “真的?” “当然是真的,袖里乾坤其实就是借空间,另一个异度空间,可以用术法打开,更可以用阵法开辟出一个固定的异度空间,这个我熟练得很,就是我现在修为不够,灵力还不能支撑刻画下一个完整的阵法。” “那小师叔,你努力修炼,以后我的资源先给你,”妙和跃跃欲试,“到时候你第一个袖里乾坤给我好不好?” 妙真:“那我要第二个!” 妙和:“我替三师兄要第三个。” 妙真:“这样对大师兄和二师兄是不是不太公平?” 妙和就一脸纠结。 潘筠大方的挥手道:“等我修为上了第一侯,我都给安排上!” 黑猫“喵”的一声,从房梁上探头,觉得她又在画饼。 潘小黑喵喵喵的叫,“看一看灵境功德值的进度条,还需要九百九十九点就可以解开一条封印,结果你到现在都没凑够,现在又许诺出一大堆袖里乾坤,就你这拉仇恨的速度,你有多少时间修炼?” 妙真抬头,“小师叔,小黑是不是饿了,它一直叫。” 潘筠:“不是,它也在和我求袖里乾坤呢,它也想拥有一个可以装东西的空间。” 潘小黑被她的颠倒黑白气到,发出愤怒的一声喵后就不再搭理她。 潘筠一边拿出剪刀在衣服上咔咔剪,一边道:“你们昨晚修炼了吗?有没有发现这里的灵气到了丑时就会慢慢变得浓郁,在寅时到达最高峰,持续一个时辰后开始减少,等到天亮之后就又恢复成了往常的状态?” 妙真懊恼:“我当时睡着了。” 妙和:“我也睡着了。” 潘筠:“你们今天试试,要是起不来,我让小黑过去叫你们。我怀疑这是凤栖院才有的特殊之处,不然,这凤栖院里也不会光姓张的就住了四个,邓子宇和薛华也不简单,他们的祖父可都是在龙虎山功德榜上。” 妙真:“所以我们能住进凤栖院……” “得感谢张五哥啊~”潘筠认真的道:“我是真的很感谢他,真心的。” 尾号6 第一百三十四章 考试 第二天就是正式入学的第一天,所有新入学的学生都要在广场上集合,在那里选择自己要进的学院和拜的师父。 学宫有两种教育模式,对应两种选择模式。 没有拜过师父的,可以在学宫里寻找师父,要是看对眼了便可以拜师,在学宫里跟着师父学习; 没有看对眼的,就要选择一个学院入,学够一定的课程,积累足够的学分。 每一个学生最多有五年的时间,必须积累足够六十分学分,然后才能进行考试,考过了才能授箓,正式成为修道之人,也才能在道院和天下道观中任神职。 像潘筠和妙真妙和这样有师父的,第一条路就堵上了,她们只能选择第二种。 当然,在他们选择之前,学宫会测试他们的能力,也会公布学宫各道长的修为能力,好助力他们互相选择。 学宫的测试分为三种。 一种是术法测试,主要测的是降服妖魔鬼怪的术法,剑法,以及卜算等能力。 一种是符箓阵法,主要测的是符箓阵法的识别、刻画等。 一种则是气功丹道,主要测内力,药材识别,丹药识别,以及丹方背诵,基础炼丹等。 三种,选择一种进行测试,打出甲乙丙丁四级来,公布后互选。 潘筠目光略过符箓阵法,看向术法测试,其实,她大学和研究生虽然学的是符箓阵法,但降服妖魔鬼怪的术法她也学得不错,剑法也是很厉害的,毕竟他们学校偶尔也要出外勤任务。 而且,还有什么东西比直观的术法更能震慑人心吗? 所以潘筠果断的选择了第一种测试。 妙真见她选了术法,眼珠子一转就选了符箓阵法,妙和则是顺应自己心意选择了气功丹道。 三人去前面领牌子。 参加不同的考试,领取不同颜色的牌子,术法是红色,符箓阵法是蓝色,气功丹道则是绿色。 三人领了不同的牌子,上面有号数。 潘筠将牌子拿出来道:“我是五号,你们呢?” 妙真伸出自己的牌子道:“十一号。” 妙和:“二十三号。” 潘筠若有所思:“倒是公正,走吧,分开去考试,看到台子上坐的那些道长没?” 妙真妙和点头。 “要是在考场遇到不公之事,不要怕,不要胆怯,直接冲着上面喊,众目睽睽之下,他们不敢不管。” 这话的声音不大不小,站在他们附近的人都听到了。 大家都看过来,有面色复杂的,也有面色鄙夷的。 “现场最大的不公不就是她们吗?连年龄都没达到。” “快别议论了,听说是龙虎山这边做了错事,被三清山抓住了把柄,这才不得不额外给他们三个名额。” “到底什么把柄,竟能多出来三个名额?” “你不知道?那潘筠是三清山山神的小徒弟,龙虎山把三清山请封她做庙祝的信丢了,让她没授箓成神职,龙虎山这边要求她一定要考过才能授箓,所以三清山才额外得了三个名额。” “三清山说她是山神徒弟,她就是山神徒弟了?” “那当然不能三清山说了算,她手腕上有神印。” 有人羡慕嫉妒的道:“三清山山神怎么这么喜欢收徒?若是我也去三清山……” “你以为谁都能当三清山山神的徒弟啊,不知多少人和你一样想,所以玉山县的道观寺庙特别兴盛,上不去三清观,便在附近的道观挂单,但至今也没人能得山神青睐。” “别说外面的那些人了,就说三清观里的那几位,不都是被王观主挂在山神名下,却并没有被山神收徒,厉害的是潘筠这个人,看她年纪小小,还曾经是奴婢呢,突然就被山神收徒了。” “她是奴婢?消息确实吗?” “确实,是龙虎山的五道长那里传来的消息,岂会有假?” “不是说五道长是她在龙虎山的后台吗?怎么会传出这样的消息?” “小师叔……”妙真担忧的看着她。 潘筠根本没往心里去,抬着下巴道:“让他们说,尽管说,妙真,你要记住,会在这个时代真的来出家当道士的,除四师姐这样家学渊源的人外,其余人全都各有各的弊缺。” “不是无父,就是无母,要不就是家穷,五弊三缺,总有一样不如意,所以咱老大不说老二,完全没必要自卑,谁更可怜,看的不是过去,而是现在和未来。” 四周议论的声音一静,大家都不说话了。 因为,她说的真的是很真的实情。 平等的创飞每一个人之后,潘筠就甩着自己的令牌去登记。 没过一会儿,所有人都领过牌子,做好登记了,便有道长上来请他们分考场站好。 不同考试赛道的考生进的考场也各不一样。 潘筠只对妙真妙和点了点头,便放心朝红色的棚子走去。 有道长在前面叫号,潘筠不知道题目,甚至不知道考试的方式,来前,四师姐说每年考试的题目和方式都在变,有时候全是比试,有时候是比试,还有的是能力的展示,然后老师们面试。 谁也不知道今年的方式是什么,反正四师姐说,只要考试公平,她们三个完全不用担心名次。 潘筠本来也不担心,因为妙真妙和就算是考了最后一名,那还有她罩着她们呢。 反正能走到这里来的人,最后不论名次如何都能入学。 潘筠发现站在红色棚子面前的道长每隔十息就叫一个号,而排在她前面的四个人陆续进去,却没有一人出来。 她抬头看了一眼被棚子围起来,看不到里面情况的考场,挑了一下眉,就问蹲在她肩膀上的潘小黑,【你能进去?】 潘小黑:【我也不想进去,但我又没法离你太远,我有什么办法?】 【我看这考场也不是很大,应该问题不大,除非里面有空间折叠的术法。】 潘小黑:【你怎么知道没有呢?我很喜欢这具身体,不想因为镜识离体让它死亡。】 【一会儿你见机行事吧,要是你进不去,就赶紧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最后就算境灵离体,它的尸体也不会被人捡走,等我出来,说不定还能进去。】 潘小黑:…… “五号。” 一人一猫站在道长前面,潘筠递上自己的令牌。 道长核对过后抬头看向她肩头上的猫,眉头微皱。 潘筠道:“这是我的灵猫,从小养着,形影不离,它是我的伙伴,我的法器,我的命。” 道长:“……我也没说不让你带进去,不过提醒你一句,带进去后最好看紧了,不然死了残了,学宫可是不负责的。” 潘筠爽快的点头,“好!” 【听到了没,里面有生命危险!】 【你不死,我就死不了。】 潘筠嘴角微翘,一脚踏进红棚。 眼前白雾一闪,潘筠差点失重,她稳了稳神才站稳,结果一落地,一个火球迎面砸来,潘筠下意识的手一挥,一道结界升起,同时出掌,将火球又击飞出去。 火球砰的一声砸在墙壁上散落,一落地就熊熊燃烧起来。 潘筠环顾四周,这才发现自己到了一个四面都是石墙的院子里,院子里有花有树,还有一条小溪流和一座木桥。 但此时,散落在地上的小火苗迅速燃烧后连接起来,形成一片又一片火。 那火眼看着就要蔓延到她面前来。 潘筠没看到题目,但下意识的知道她需要灭火。 想了想,潘筠掐诀唤水,一道水龙从溪水里飞起,飞到半空中化成雨落下,半刻钟不到,火就被慢慢剿灭。 潘筠挑眉,【这么容易?】 潘小黑也支棱起脑袋,觉得有点容易。 潘筠看了看四周的石墙和地面,最后用梅花易数算步法,“震四,巽五,震、巽木旺于春,春为木,在东方……” 潘筠朝东走出三步,停下继续算,“乾三连,坤六段,乾金旺于秋……” 潘筠就这样走几步算一下,七扭八拐的走到一面石墙前。 她观察了一下面前的石墙,最后伸手掰动了一块石头,面前的石墙就打开,她等了一会儿才踏进去。 一脚踏进她就觉得不对,她的脚一下就往下陷,她立即收力抬脚,但同时石墙以极快的速度合拢,她不得不抬起两只脚进去,却没敢用力。 因为她对这个触感和力度最熟悉不过,这不就是沼泽吗? 果然,她一抬眼就看到自己站在在一个四处皆是沼泽的空旷之地,她身后的石墙在她跨进这里时也消失了,只有七八百米的地方有一棵树。 她环顾四周一眼,确定了,只有那棵树树底下才有实地,其他地方都是沼泽。 潘筠垂眸看了一眼渐渐下陷的双脚,想了想,还是掐诀,在心里默念她师父老人家,借助祂的神力将脚下的沼泽硬化。 确定脚下踩到了硬块之后,她这才快速的抬起双脚,沼泽上快速的凝结出两块石板,但石板也在快速的被沼泽吞噬。 潘筠不敢耽误,飞身而起,脚尖在石板上一点,运起轻功,双脚就这样快速的轻点沼泽飞到树上。 她没有直接落在树下,而是站在树枝上看了看四周后闭眼,重新睁开眼睛,“这是幻境,就算你们会用,能用到空间折叠,也弄不出这么大的沼泽来,不然刚才那个院子不会四四方方的这么小。” 潘筠低头看了看脚下的树,一狠心,直接往下狠狠一踩,手中运力往下一砸。 眼前一花,她一下出现在了一个古色古香的屋子里。 她猛的转身,一个扎着双丫髻的五六岁小女孩正探头从门外看她,眼睛满是灵动好奇。 和她对上视线,小女孩就跑上来道:“姐姐,你是从哪来的?” 潘筠目光扫过她衣襟中隐隐的伤痕,不等她跑到跟前就一指灵光点在她的额头上,将她定住后便盘腿坐在地上念起往生咒。 小女孩脸上的天真笑容渐渐消失,脸上的快乐活泼也消失,身上亮丽的衣裳也消失,一个衣着褴褛,满身伤痕的女孩出现在她面前。 潘筠睁开眼看她,掏出帕子擦了擦她脸上的血迹,轻声道:“不要怕,一会儿就不疼了。” 说罢,一道灵光凭空出现在小女孩身上,她的身形渐渐变淡。 灵光之中,她愣愣的看了潘筠一眼,突然笑起来,她对着潘筠张了张嘴,“谢谢小姐姐……” 话音落下,她也慢慢消失。 高台上坐着的道长中突然站起一个人来,脸色大变,抬脚就要下去。 “公则,”张子望叫住他,“让她走下去。” 对方脸色难看。 娄桐嗤笑道:“早就说了,就算是考术法,也不该直接捉小鬼来考试,现在出篓子了吧?” “也不算是出篓子,由此可看出,这孩子术法精妙,她才入道不到一年,竟然能以那么短的时间连过三关,的确厉害。” 潘筠的速度很快,快到出乎台上所有高道的预料。 她很快就来到了最后一门,考的是剑法,本来这里他们只安排了一个张惟逸守擂。 对付一群刚入道没多久的小道士们,张惟逸绰绰有余。 反正张惟逸等得挺无聊的,快两刻钟了,还一个都没走到他这里来。 正以为还要再等很长一段时间呢,潘筠从拐角处走了出来。 看到持剑站在台上的张惟逸,潘筠笑了,“没想到这么巧,竟然是院首守擂。” 张惟逸看到她,慢慢站直了身体,持剑道:“我也没想到最先走到这里的是师妹。” 他目光郑重了许多,沉声道:“按照规矩,你只要在我手下从乾走到离就算是赢,或是能接住我三招就能通过此擂。” “倒是不严格,不知是学宫对院首太有自信,还是对我们这些新生太没有信心了。” 潘筠走到武器架前,看了一眼张惟逸手中的剑后道:“院首既然是用剑,那我也用剑好了。” 张惟逸握紧了剑,强调道:“这里考的是剑,所以不得借用神力和术法。” “院首是怀疑我借用师父的神力?”潘筠微微一笑,“院首放心,我一定不借用神力,正好,我也想试一试我三清山的剑法,对上龙虎山的剑法会如何?” 尾号6 第一百三十五章 最后一关 广场上不止有新生而已,还有不少老生来旁观和凑热闹。 潘筠一出现在比试台上,广场上的老生们立刻就发现了。 “那是谁?好快的速度,一号进去也才两刻钟吧?她怎么就出来了?” “好像是潘筠,我记得她是五号。” “她就是潘筠?那个三清山山神弟子?” “就是她,倒是名不虚传……” 除了高台上的考官们,谁也不知道潘筠和张惟逸在说什么,但俩人的气氛肉眼可见的剑拔弩张起来是真的。 广场上的人都凑到了高台下,仰着脖子去看俩人,眼中都是兴奋,“张惟逸术法不差,剑法更是超群,潘筠能在他手里走过三招吗?” “难,听说潘筠一住进凤栖院,就把张惟良兄弟三人得罪了,虽说张惟逸和他们关系一般,但毕竟同姓张,说不定会为他们出这口气。” “嗤,得罪,不如说殴打,看张惟良三人凄惨的样儿,你们觉得这潘筠是无能之辈吗?” “她再厉害也厉害不过张惟逸吧?” “难说。” 难说一语才落,台上的张惟逸就率先抽剑攻去。 台上台下的人都瞪大了眼睛,娄桐皱眉,“他怎么起了先手?” 台下的人也议论纷纷,“张惟逸何时这么沉不住气了,怎么他先起的先手?” 当然是潘筠嘲讽的脸太招人恨了,张惟逸不了解她的武功路数和术法修为,本想等她先出手的,自己见招拆招的。 但她半句一个“院首”,又满脸嘲讽的模样,他的怒火就被挑起来。 加上那天晚上她也只有一个快速将沼泽硬化的术法令他刮目相看,剩下的,使泥土变为沼泽地是可以提前准备,还可以用符箓达成。 更不要说围着她们三人房间门口的阵法符箓,这都是外力。 张惟逸猜测过,应该是三清山的师长给她们准备的。 三清山一直贫穷又富裕,作为龙虎山重要培养弟子之一的张惟逸自然知道这一点。 三清山貌似很穷,一直在缺钱,对同道小气巴拉的,但他们给弟子的修炼资源却一直上等,就算是龙虎山的嫡系弟子都比不上。 那王璁不务正业,沉迷于商事,为什么能入龙虎山学宫三年就毕业? 还不是他从七岁开始就泡药浴,根骨和修炼资源一直是上上等,哪怕不怎么努力修炼,也能走在许多人前面。 所以他不小看潘筠,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来自于三清山,她有强大的后盾。 他并不觉得她本人有多厉害,毕竟才入道一年不到,年纪又这么小。 他身形如风一般,剑快如闪电的朝潘筠刺去,他要一招将她刺下去。 剑法占二十分,他要让她即便前面的三关拿了满分,也依旧只能踩着六十分的线到下一关。 潘筠抬眸,站在原地不动如山,他的剑尖瞬息而至,这才抬起剑鞘,精准且无比沉稳的铛的一声将飞身而至的张惟逸击飞。 台上瞬间站起来好几个老道,薛太虚哈哈大笑道:“这孩子不错,要不是被山神抢先一步,我倒想收她为徒。” 张子望也坐直了身体,盯着潘筠和张惟逸看。 广场上的人则是瞪圆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张惟逸竟然被击飞了……” “她的修为好高,内力好深厚。” “不是内力,是元力,她没有从内功心法修起,而是直接修炼灵气。” “竟然有人能和大师兄一样,直接入定修炼灵气……” 很多人都意识到了这一点,看着台上的潘筠目光炯炯起来。 张惟逸被击飞,在空中翻滚两圈后平稳落地,他心下一沉,但动作没停,他身形快速移动,眨眼便再攻至,剑法如狂风暴雨般连绵不绝的朝潘筠攻去,潘筠依旧站着,剑出鞘,挡住了他每一次的攻击。 台上铛铛铛的声音不绝。 潘筠的剑在周身游走,挡住了每一次攻击,张惟逸剑法凌厉,却碰不到她一丝衣角。 张惟逸目光一凛,凌空一击转开潘筠注意力之后飞上半空,又快速凌空刺下,一直不动如山的潘筠一个旋身躲开…… 张惟逸见状,空中身形一变,竖刺变横刺,如龙卷风一般快速朝潘筠刺去。 潘筠速度同样快,旋身躲开后便第一次主动进攻,她和张惟逸错身而过…… 潘筠的一缕头发飘飘然落下,她一把伸手握住,偏头笑看张惟逸,“院首,这一把算你赢,还是算我赢?” 张惟逸本没有怀疑,听她这么问,心中一凛,这才感觉到脖子有轻微的刺疼。 他伸手一摸脖子,便摸到一条细微的血痕,拿下手一看,手指上有一抹血。 他后背一寒,后怕不已。 他压下心中的恐惧,对潘筠道:“师妹赢了。” 他抱拳道:“在下的确多有不如。” 潘筠抱拳道:“师兄承让。” 她展开手中握着的头发丝道:“师兄亦不差,这一把算平。” 台上的张子望开口道:“这一场比试,潘筠胜!” 张惟逸立即转身面向高台,恭敬的应下,“是。” 潘筠也不再推辞,抱拳应下。 一个穿着道袍的青年就上台来道:“师妹随我来吧,你还有最后一场应试。” 潘筠跟着道袍青年离开,台下的老生们这才议论起来,“怎么是潘筠赢?我刚才分明看到是张师兄削了她的头发,要不是张师兄手下留情,她脑袋都被削下来了。” “我看到张师兄摸了一下脖子,莫非……” 台上的张惟逸也退了下去,薛华站到了台上,接下来将由他代张惟逸受擂。 历代术法剑术比试,一直是一个四年生或五年生从头守到尾的,基本不会中途换人。 看到换上来的薛华,底下的人就明白了,“张师兄真的受伤了,潘筠可真厉害……” “难怪能以一敌三,把张惟良他们打成那样。” 潘筠被领到高台上。 高台上一共坐了五个人。 张家老二兼达观院院主张子望,他坐在正中间,方正脸,一看就是代表正义的好人; 坐在他左手边的是明远院院主薛太虚,年纪看上去比张子望大很多,脸色红润,但须眉皆白,见之可亲。 右手边则是真庆院院主王公则,面色严肃,一脸不可冒犯。 再右边则是一个坤道,潘筠也打听到她了,太素院院主娄桐。 而最左边是刑法堂堂主林靖乐,他和王公则一样不苟言笑,面色严肃,同样一脸不可冒犯。 张子方则单独坐在另一侧,他手里拿着笔,看到潘筠上来就掀起眼皮问道:“姓名,号牌。” “潘筠,五号。” 张子方记下,让她上去。 潘筠冲张子方笑了笑。 很正常的微笑,但张子方就是握紧了手中的笔,总觉得潘筠在嘲笑他。 那一眼好像在说,你也不过如此,还得干记名记号这等杂务。 张子方心绪起伏,开始垂下眼眸默念经文,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怎么会这么容易受潘筠影响? 潘筠走到五人面前,掐手行礼。 张子望微微点头,道:“你选了术法考试,除了场中的四场考试外,你还有一场面试,考的是相面卜算之法,每一场考试二十分,你现在已累积八十分,是众多学子中的第一名,所以这一场,你可以选择考,也可以不考。” 潘筠当然选择考了。 张子望就让小道领了一个人上来,道:“你要算出他的身份,年龄,夫妻宫和子女宫的情况。” 潘筠:“用任何方法都可以吗?” 张子望顿了顿后道:“只要你能让对方信服,以任何方法都可以。” 也就是说不能用暴力胁迫了,只能靠算。 潘筠转头认真的看着被领上来的男人。 中年人,衣着普通,中等身材,中等面容,是丢到大街上不会引人注目,甚至连记忆点都没有的人。 是每一个考生的考题都这么难,还是只有她的这么难? 潘筠目光扫过中年男人上来的地方,发现那下面站了不少人,衣着各不相同,一看就不是道士。 好吧,看来考题是真的不一样,她的这一道比较特别。 潘筠问:“善人想算什么?” 中年男人一愣,不由看向张子望,不是说了算他的身份、年龄,姻缘和子嗣吗? 潘筠抬起眼眸道:“善人只管说,我不仅可以算考试内容的四样,还可以算其他的,比如财运,官运之类的。” 中年男子一听便道:“小道长先帮我算那四样吧,若算得好,我再算其他的。” 潘筠就微微一笑道:“我看看善人的手。” 她慢悠悠的道:“这人的手上有各种线,就代表了不同的东西,所以相面,除了望气看面相外,还可以通过手相来看。” 中年男子一听,立即撸起袖子把两只手都伸到她面前。 潘筠握住他的手,用力将他掌心的线撑开,在虎口处摸到茧子,她微微一笑,仔细看了看他的手相后道:“善人是个镖师,三十五岁左右,有个儿子正在上学,你想供他考科举,但你最近有个烦恼,因你妻子早亡,你最近存了一笔钱,想要再说一门亲事,却又想拿钱给儿子考科举,所以你在犹豫,是拿钱娶妻,还是拿钱给儿子考科举。” 中年男子眼睛大亮,连连点头,“对对,小道长算得极准,你说我是供儿子好,还是娶媳妇好?” 第一百三十六章 算准 潘筠冲他微微一笑道:“我觉得都不好,这笔钱当交给受害者家人,而你,有牢狱之灾啊。” 中年男子脸色大变。 他猛的从潘筠手里抽回自己的手,连连后退。 潘筠看向张子望,微笑。 张子望目光深沉,一挥手,便有衙役从另一边出来,走向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瞳孔一缩,转身就跑,却被守在台子旁边的小道一脚踹来,中年男子躲过,俩人瞬间对了四五招,招招致命。 小道长最后一记擒拿手,将人的手臂捉住后按压到地上。 中年男子用力也没能挣脱。 两个衙役也跑了上来,将人锁住拿下。 中年男子不服,用力的仰起脖子,大声道:“你们没有证据,凭什么乱抓人?” 潘筠则是很好奇的问他,“龙虎山全是道士,就算不是每一个人都擅长相面卜算,但至少不缺高人,你怎么有胆子往这里跑?” 中年男子愤恨的瞪她,然后用力扭头去瞪台上的五道长,大声嚷嚷道:“你们骗人,你们骗人,明明说了只算姻缘和子女,你们骗人——” 台下仰头看的弟子看到,摇了摇头道:“今年的第一个。” “不知道师兄们今年从外面找来几个凶徒混在其中,我每年最喜欢看的就是这一场,每次看他们被算出来后被衙役拖下去大喊大叫的样子我就高兴。” “你真变态,我就不一样了,我就喜欢看他们满脸不可置信的模样。” 等中年男子被拖下去,张子望就和她道:“你这一场亦算满分,你五场满分,暂居第一。” 便有弟子御笔飞上半空,在垂挂着的一张巨大白幕布上写下,潘筠,一百分。 她排在了第一位。 潘筠目光一凝,看向张子望。 张子望冲着她微笑颔首,夸赞道:“你做的很好,下去休息吧。” 潘筠行礼正要退下,薛太虚叫住她。 “每年龙虎山学宫的术法考试都能请到不少凶徒来参加,这些人,一半是被强迫来的,一半则是被诱惑来的,强迫来的我们不论,被利诱而至,你想一想为什么他们明明犯下重罪,却还敢出现在龙虎山学宫之中?” 潘筠歪头:“因为他不相信龙虎山的人能算出他曾犯下的罪恶?” “他既然觉得龙虎山算不出来他的罪恶,又为何被利诱惑,觉得龙虎山能算出他想求解的东西?” 潘筠也皱眉。 薛太虚摸着胡子道:“因为他太自负了,天欲其亡,必令其狂。孩子,你还年少,当以他们为戒,多读《道德经》,里面有无穷的奥妙。” 潘筠若有所思,郑重的和薛太虚行礼,“是,薛院主。” 薛太虚挥了挥手,让她下去。 娄桐看向他,“薛院主这么喜欢她?竟如此提点她。” 薛太虚毫不掩饰的点头,“我很喜欢这孩子,这孩子让我想到了家中一个后辈,也是这样聪明伶俐。” “是薛华吗?” 薛太虚摇头,“薛华远不及那孩子。” “那怎么不让他进学宫来?” 薛太虚摇头,“他志不在此,他家里人也不愿他出家做道士,所以算了,不勉强孩子。” 他看了一眼潘筠离开的背影,笑道:“倒是这孩子不错,费隐的眼光一如既往的好啊。” 张子望笑了笑,不接话,道:“等下一个考生出来吧。” 潘筠一下台就跑去隔壁标蓝色的符箓阵法棚。 他们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但棚子是没有顶的,里面时不时的闪过灵光和噼里啪啦的声音,一听就知道是在试用符箓。 潘筠踮起脚尖看了一会儿,就被隔壁绿色的棚子的爆炸声给吓了一跳。 爆炸声很大,将有阵法防护的棚子都给炸飞了,露出好大一个口子。 潘筠和众多围观的人一扭头就从那巨大的口子里看到挤成一团的考生们,她眼尖的看到抱着一个药炉努力想挤进人群里的小胖身体,却挤不进去,几次被挤了出来。 潘筠就怒了,掐着手诀就冲上去,“师兄,师姐,我来帮你们灭火!” 正在挥舞着拖把灭火的师兄师姐们看到潘筠掐诀冲上来,大惊失色,连忙阻止,“别……” 然而晚了,一阵雨噼里啪啦的落下来,火一接触到这些水,猛的向上窜,刚熄灭不少的火瞬间复燃且扩大。 潘筠目瞪口呆,“你们不是在炼丹吗,怎么有有钠、钾这类东西,吃了真的不会死吗?” 一个师姐听到,愤怒的叫道:“他炼的是毒药!” 哦,那没事了。 一个师兄跑出去松土,一个法术卷了一大团泥土过来,直接砸过去,烧得最旺的一块地方瞬间被熄灭大半。 其他师兄师姐见这个方法有效,立即运起轻功跑到广场外没有铺青砖的那些地方,一个法术,或者一张符箓丢下去,泥土一松,卷起泥土就往这边跑。 潘筠连忙跟着一起,她速度更快,卷起的泥土更多,到了棚子里,泥土浮空,猛的砸下,火焰被掩盖住,慢慢就熄灭了。 大家撒了不少的土才将火全部熄灭,所以参与救火的人都灰头土脸的。 潘筠也是,就连肩膀上的猫都变成了黄黑色。 见潘筠拍干净身上的泥土了,它也从她的肩膀上站起来,抖了抖身子,灰土又溅了潘筠一身。 潘筠:…… 妙和抱着药炉看到小师叔,长出一口气,总算不往人堆里挤了。 主持气功丹道考试的道长走出来,大声道:“都安静,闲杂人等退出去,我们继续考试。” 炸炉对于丹道的道士们来说是很正常的事。 火一灭,所有人都被赶回到原来的位置上继续考试。 潘筠跟着灭火的人离开,却又没完全离开,就抱着胳膊靠在塌了一半的棚子边看着。 道长看她站在红线以外,就睁只眼闭只眼当看不见。 丹道考试也到了最后一关,就是炼丹。 妙和本来就已经选好了药材,只等炼制,她速度要比别人慢一点,但这一场爆炸,许多人炼到一半的药都废了,需要重新挑选药材开始。 倒是她,现在架上药炉就能开炼,速度倒追了上来。 潘筠见她全神贯注投入炼丹中便微微一笑,伸手捏住肩膀上潘小黑的脖子,咬牙切齿的道:“你挺会抖呀~~” 潘小黑喵的一声。 红色棚子里开始出来人,他们一出来就站在了比试台上。 潘筠站在这个位置上看过去,比站在台下看他们比试的视角还要好,干脆就抱臂看着。 她觉得有点无聊,因为出来的几个人中只有两个人险而又险的能在薛华手里撑过三招,其他人别说是站位了,才一起手就被剑尖抵住了脖子。 潘筠正要移走目光,突然想到薛太虚刚才对她说的话。 她很狂吗? 她觉得自己只是想给人留下不好惹的印象,让这学宫上下想要欺负她们师侄的人掂量掂量。 虽然不能杜绝所有的恶意,但一定能挡掉大半。 毕竟,不管是哪个世界的人,都是欺软怕硬的多。 但,她什么时候自大到连比试都不愿意看了? 以前老师不止一次的说过,不要觉得小学弟小学妹们年纪小,资历浅就看不起他们,他们能走进国校就有可取之处。 不要觉得他们的想法幼稚,因为看似幼稚,异想天开的想法,有可能才是正确的。 要去看他们的优点,他们的可取之处。 潘筠重新将目光挪回去认真看起来。 每一个出来进入比试场的人都很快落败,但落败之前他们都努力了一番,以自己最好的状态面对薛华。 而薛华,对每一个人所用的剑招都不一样,看着,看着,潘筠发现,他在有意学习前面新生用出来的剑招对战。 只是见过一次,他就能将对方的剑招记下。 虽然用力的方式有些差别,但剑招的确是一样的,而且他还在不断的调整。 潘筠放下胳膊,站直了身体,目光炯炯的去看。 即便是新生,即便他们一上台就落败,他们的剑法依旧有许多值得学习的地方。 而且,每一个人的剑招都有差别,虽有缺点,但也一定有优点。 而且越看越能发现,他们落败不是剑法的问题,而是个人能力实现不了剑招的威力。 若是换一个人来…… 潘筠目光下移,去看围在台下的老生们。 见当中有不少人捏着剑诀在学台上的新生比划,嘴中念念有词,果然,他们看这几招落败的比试不是为了取笑和无聊,也是在学习啊。 潘筠目光重新滑回台上,两根手指并起,也无意识的跟着台上的人演练起来。 娄桐收回目光,对薛太虚微微一笑。 薛太虚摸了摸胡子,也翘起嘴角,只是没说话。 张子望收回目光,垂下眼眸喝了一口茶,手指轻点桌面,沉默不语。 符箓阵法的篮棚里也陆续走出来人,他们所有的比试都在棚里进行,出来就代表考完了 潘筠扭头看过去,就见第九个走出来的是妙真。 她微微一笑,冲她招手。 妙真立即小跑上来,看了一眼棚里炼药的妙和,小声道:“小师叔,我考完了,拿到了八十九分。” 潘筠夸赞道:“六十分及格,你拿了八十九分,不错,不错。” 妙真也觉得不错,问道:“小师叔何时考完的,拿了多少分?” 潘筠就指着那巨大的幕布道:“你看。” 妙真抬头看去,那上面已经有不少名字了,但潘筠的名字依旧牢牢的排在第一位。 第一百三十七章 去吧,皮卡丘 妙和也很快考出来,她是第三个出来的。 一出来就蹦蹦跳跳跑到潘筠身边,高兴的道:“小师叔,我感觉我考得很好。” 潘筠:“我也觉得你考得好,你运气还好。” 妙和也这么觉得的,“本来我都落后了,结果我隔壁的隔壁一炸炉,我立刻赶超了他们。” 妙真:“大师伯说,三师叔和妙和的运气是我们三清山最好的了。” 潘筠:“真好啊。” 就算她运气不太行,但看身边的人运气好她也高兴啊。 妙真妙和的成绩很快出来,俩人的名字被写在巨大的幕布上。 分别在蓝棚幕布的第八名和绿棚幕布的第三名。 但随着出来的人越来越多,俩人的名次也在变化,毕竟,后出来的虽然完成的慢,但完成度和准确性更高,成绩也会更高的。 三个考棚的人渐渐都出来,站在了广场上,直到最后一个考完,成绩出来,名次也终于定下。 妙真最终排在了第十二名,符箓阵法的考生总共五十八人; 妙和最终排在了第九名,气功丹道的考生总共六十二人; 潘筠依旧是术法类的第一名,术法类考生一共七十八人。 潘筠嘴角微翘,领着妙真妙和接受众人的目光洗礼。 不论是老生,还是新生,眼中对三人的质疑和不满都消失了不少。 她们名次低,大家还有机会说她们才不配位,走后台,不屑于与她们来往。 可现在三人成绩都不差,而且,潘筠可是当着老生们的面击败了张惟逸,谁还会怀疑她们入学的能力呢? 三清山啊~~ 三清观啊~~ 可真是一座神奇的山,神奇的观。 张子望起身走到台前道:“成绩已出,大家对自己,对同道的能力也当心中有数了,从现在起到明日日落之前,各人选好要拜的师父,要入的道院。” “后日开始上课,没有选好的,便在各个道院中轮课,每年冬至前后,学宫都有一次考试,只有通过者才能取得学科分数。” 张子望高声道:“你们今日考试,已经知道学宫分为三大类,符箓阵法、气功丹道和术法,三者你们可以选其一,其二,也可都选,我不论你们怎么选,最迟五年以后,你们积累的学分若不及六十分,逐出学宫,不得授箓。” 一个少年立刻高举手,问道:“院主,我等要是提前积累足够六十分,是不是可以提前授箓?” 张子望道:“不错,只要积累足够六十分,你们随时可以提出考试授箓,只要考过,每年重阳会统一为道士授箓。” 因为不是所有授箓的道士都来自于学宫,外面的道士也是有机会的。 他们有大能力,大贡献,都会被龙虎山邀请来授箓,所以龙虎山一年只在重阳节这一天统一授箓。 说起来,他们龙虎山学宫的学生的确比外面的道士更轻易得到授箓。 这也是龙虎山一直是道士心中圣地的原因之一。 张子望代表学宫讲完话便离开,剩下就是各院主的主场了。 他们会和没有师承的小道士们双向选择,找些可以传承衣钵的小徒弟。 潘筠和妙真妙和不在其列,因为她们都有各自的师承。 所以在众多道士冲上台和各院主自荐时,三人找了个宽敞的台子坐下休息,隔着半个广场看热闹。 妙和感叹:“人真多啊~我长这么大,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的人。” 潘筠:“去年庙会不算吗?” 妙和:“庙会没这么多人吧?” 潘筠看了一眼这大广场上挤挤挨挨的人群,点头,“是没有。” 她眉头微皱,“奇怪,新生看上去也没多少人,三个考棚加起来才一百九十八人,算上五个年级的学生,应该也只有九百九十人,即便算上一千人,加上教职工,也不该有这么多人啊。” 妙真道:“还有大上清宫的人,天下各道观前来短途观摩学习的道士呢。” 她道:“我了解了一下,学宫并不阻拦学生外出,大上清宫那边也有信徒和挂单的道士,常有人混到学宫这边来。今天是学宫考试,许多人都会进来看热闹。” “哦。”潘筠目光一转,看到侧面被衙役锁成一串的人。 她惊讶,“抓了这么多?” 妙真妙和她们出来晚,没有看到最精彩的部分,连忙问,“小师叔,这些人是谁啊?” “师兄们从外面找来的工具人,”潘筠忙让妙真去看他们,“你快去看他们的面相,看能不能算出来他们是因为什么被抓的,难得的素材,师兄们能在茫茫人海中找到这么多凶徒也很难得的。” 妙真就连忙去看。 从台子边走过的凶徒听见,皆扭头去瞪三人,当中那个中年男子看到是潘筠,满眼愤恨,恨不得吞吃了潘筠。 潘筠冲他叹气,挥手道:“善人,哦,不,是恶人,你不要恨我,你应该感谢我,此时把你找出来,总比你儿子科举上有建树后再把你抓住更好吧?” “到时候你儿子努力奋斗了十年,好不容易考中秀才举人,却被告知他爹是杀人凶徒,从前种种努力烟消云散,你说,你是不是更造孽,他是不是更恨你?” 潘筠道:“现在挺好的,提早抓住,家业在你没努力的时候该赔偿受害者赔偿受害者,该归公归公;他呢,早日放弃,知道科举于他来说无用,早早去寻找别的出路;而你想娶的新嫁娘也可以免去一场灾祸,在未过门前知道这门亲事不靠谱,另结良缘,这不都是好事吗?” 不说凶徒们,连衙役们都惊讶的看着潘筠,却还是忍不住道:“小道长说的对啊,可是……” 话音未落,中年男子一口鲜血喷出,气得仰面摔倒。 潘筠立即指着他大喊,“妙和,快上,绝对不能让他死在这里,他得过堂,这可都是功绩,不能让公差们白跑一趟!” 本来不上心的衙役一听,也立即把人扶住,放平在地上,让开位置让妙和治。 他们每年都要来一趟龙虎山,知道这里面都是高人,别的本事且不说,至少治病的能力是有的,所以一点不介意妙和看上去年纪小,立刻闪开让她治。 妙和扒拉一下他眼皮,又听了一下脉,果断的掏出一枚又长又粗的针,嫌弃的脱掉他的鞋袜,直接脚底捅了一针…… 所有人都忍不住后退一步,潘筠都觉得脚底有点疼,不由的咽了咽口水。 而平躺在地上的人猛的一下睁开眼睛,弹坐而起,绷直了腿“啊啊”大叫起来。 衙役吓了一跳,一巴掌打歪他的脸,怒吼道:“喊什么喊?再喊就再扎一针。” 中年男子不敢再喊,但也不敢再晕了,心口的气这一喊,竟然散了不少。 他最后是一瘸一拐被锁着离开的。 潘筠三个站在广场边上目送他们,妙真妙和还学着她一起冲他们的背影挥手,挥手,再挥手。 潘筠放下手,神清气爽,“行了,我们走吧,回去沐浴更衣,把吃饭挑水洗衣服的地方都找好。” 妙真:“不应该是找上课的地方吗?” “明日公告墙会把课单贴出来的,我们挑感兴趣的去上就行。”潘筠道:“反正我们既不拜师,也不固定入哪一道院,就挑有趣的课上吧。” 妙和的手就悄悄上举。 潘筠将她的手按下,道:“我知道,你想去太素院,但此事不急,我们先上课。” 妙真:“小师叔是想让太素院的人来请妙和入院?” 潘筠道:“妙和气功丹道的天赋好,大师兄和三师兄都不止一次的夸过她在丹道上的天赋。现在我们被人暗地里针对,虽然学宫有明文规定禁止私斗,但看张惟良等人的作为,一些陷阱设计,学宫不会插手,所以除非太素院的院主承诺会保护好妙和,不然我们绝不入院,平时上课还是三人一起吧。” 妙真点头:“正好,我们年纪都还小,正是打基础的时候,哪一样都要学习。” 潘筠:“正是呢,所以我们不急,急的就是别人了。” 潘筠是真的一点都不急。 凤栖院里有两口水缸,一左一右。 潘筠霸道得很,直接就占了一个,和回来养伤的张惟逸道:“你们六个用那口水缸吧。” 张惟逸:“沐浴更衣在澡堂,水缸的水只洗漱用,你们三个用三天都用不完一口缸……” 潘筠:“我们乐意用陈水。” 张惟逸噎住,片刻后道:“你自己去和邓子宇和薛华说吧。” 也就是说他自己是同意了。 潘筠就在院子里专门等邓子宇和薛华回来。 俩人同出同进。 一看到俩人,潘筠就露出灿烂的笑容,嘴特甜的叫了一声,“邓师兄,薛师兄,我有一件事想求你们。” 邓子宇和薛华脚步一顿,一颗心提起,只是面上不动声色,温和的道:“师妹请说。” 潘筠道:“这一口水缸离我们近,所以我们想自己挑满这一口缸,也想自己用这一口缸的水,所以……” “好,”邓子宇笑道:“这一口缸给你们,我们共用另一口。” 潘筠就展开大大的笑容,抱拳道:“多谢两位师兄。” 她朝后看。 妙和立即送上两个药瓶。 潘筠就把两个药瓶送给他们,“这是我们三清山出品的金疮药,送给两位师兄。” 本想推辞的邓子宇听到说是三清山金疮药,就忍不住接了。 三清山的金疮药,在江湖中可是赫赫有名的。 除非去玉山县的药铺里买,不然在别的药铺很难抢得到,抢到价格也会很贵。 邓子宇看了薛华一眼,代替俩人收下,抱拳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多谢师妹了。” “客气,客气,师兄们以后要是有金疮药、丹药一类的需要,只管找我,我三清山师承葛仙翁,别的不好说,丹道上却是少有人能及。” 邓子宇和薛华都知道,三清山陶季的医术和丹道修为,那也是赫赫有名的。 张惟逸从窗户那里看到五人其乐融融,暗暗咬了咬牙,不仅对张惟良三人,对张子方也不由恼恨起来,要不是他胡作非为,凤栖院的情势也不会恶化成这样。 说起来,张惟逸并没有得罪过潘筠,只是因为恰巧和张惟良三人同一个姓,还同排惟字辈。 张惟逸揉了揉额头,但他更知道,潘筠她们如今被人暗暗针对,罪魁并不是张子方。 他也不过是被人当做了一把刀罢了,就不知道他这位五叔知不知道自己成了刀。 不管知不知道,已经入局,除非上面的人主动停手,不然他们谁都走不脱。 张惟逸深吸一口气,更加不悦。 他到今年八月就要开始考试毕业了,要是顺利,九月就可授箓,到时候是回天师府任职,还是去朝中礼部、太常寺,或是到外面的道观去做主持,都有了前程,可现在被卷入这场争斗,谁也不知他能不能顺利毕业。 张惟良那三个蠢货,还以为这是龙虎山和三清山的争斗,却不知道这其实是龙虎山天师府的内部争斗。 是六年前那场争斗的延续。 张离贼心不死,想引三清山的势力进入龙虎山,但二师伯他们也不是吃素的,所以潘筠他们才进学宫就被处处针对。 张惟良那三个蠢货,竟然真的以为张子方是潘筠三人的靠山,却不知道张子方只是一把刀,而他们这一院子的人都被张子方当成了刀。 张惟逸冷笑,想拿他们当刀,也要看他们愿不愿意,邓子宇和薛华就很聪明,权当不知道。 而他,完全是疏忽之下被张惟良那三个蠢货连累的。 张惟逸深吸一口气,啪的一声关上窗,他不想参与进去,可如果不得不选一方…… 潘小黑看他眉头皱起来都快能夹死一只苍蝇了,便轻巧的从另一边窗口跳出去,悄无声息的漫步回到潘筠屋里。 潘筠一进屋就将它抱起来,笑眯眯的道:“我的好宝贝,快告诉我,你又得到了什么消息呀?” “喵,什么都没得到,就看到了一张皱成一团的脸。” 潘筠抓着它的小爪子道:“这里距离崇清院比较近,你多往那边走走,找一找张子望、张子方这几个重量级的人物,多听一听他们的小秘密。” 潘筠顿了顿后道:“听不到他们的也行,听别人的,看有没有什么针对我们的阴谋。” 潘小黑生无可恋,“你把我当耳目使?” 潘筠摇着它的小爪问:“不行吗?” 潘小黑喵了一声,憋屈的道:“行。” 潘筠就把它放到地上,拍了拍它的屁股道:“去吧,皮卡丘~~” 第一百三十八章 朋友啊 黑.皮卡丘.猫在附近乱转,乱七八糟的消息听了不少,倒是也看到张子望几人了,但他们没有在外面说话的习惯,它只能悄悄跟他们进崇清院。 张子望低声和林靖乐道:“我知道,学宫里有不少人对潘筠三人入学有意见,你最近留意一些,约束好学生,不要闹出什么乱子来。” 林靖乐应了一声。 “天师回信,朝天宫的斋醮已经结束,但他要先往河东一带访友,不定什么时候会回来,我们得替天师管好学宫和天师府,六月各地道录司要考试筛选合格的道士送往京城……” 潘小黑趴在窗台外面听了半天,发现都是说的天师府里的事,没有一件涉及潘筠,就百无聊赖的摊开猫爪,把小脸趴在猫爪上不动了,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里面的话。 张惟良走过来,看到窗台上的猫眉头一皱,伸手就要抓它。 潘小黑灵巧的擦着他的手跃下窗台,三两下就跑进竹子丛里不见了。 张惟良追了两步,见它消失不见才停下。 但外面的动静还是惊动了屋里的张子望和林靖乐俩人。 张子望走出门来,皱眉看着依旧青绿的张惟良,“让你过来是和林堂主认错的,你在做什么?” 张惟良连忙道:“二伯,我刚才看到潘筠的黑猫趴在窗户外面,我怀疑她用猫来做坏事,所以……” 林靖乐冷冷地道:“那只黑猫只是一只普通的猫罢了,并没有妖灵之气。” “可她入考棚的时候说了是一只灵猫……” 张子望:“她还说自己能借用山神的神力,你信吗?” 张惟良沉默,其实他想说他信,但在张子望的目光下,他不敢说。 “技不如人就是技不如人,我看你们是在龙虎山待久了,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收拾一下,出山历练去,无所成,不许回山。” 张惟良张大了嘴巴,眼睛瞬间通红,“二伯,这不是放逐吗?我,我也没犯什么大错啊?” “能说出此话来,可见你还是不知自己错在了何处,”张子望喝道:“滚出去,今日日落之前给我下山去!” 张惟良羞红了脸,眼泪要掉不掉的,见张子望拿定了主意,知道不可回转,就委屈的转身跑了。 林靖乐垂眸静立,一言不发。 张子望回头和林靖乐道:“这孩子父亲早亡,被我们给宠坏了,也该让他看世事险恶了。” 林靖乐沉静的道:“心思单纯些也没什么不好,多思易伤,留贞不就是慧极易伤吗?” 张子望点头,叹息一声,问道:“留贞的身体如何了?” “我昨日去探望,看样子好了许多,他还答应了回学宫任课,教导新生们大课。” 所谓大课,就是呼啦啦上百人坐在一个小广场上听上面的老师讲道家的各种知识。 教什么课的都有,有术法、丹道、符箓,还有道家历史,甚至还有教书法绘画的。 反正每天都有一节大课,自己挑感兴趣的上,新生老生都可以去听,甚至不限制人数,只要能挤到那个小广场上都行。 听说遇到火爆的课程,还会出现人叠人的现象。 底下站着高个子学生,肩膀上顶一个,他们愣是这样上足半个时辰的课,可谓传奇。 也有老师开课后整个广场一个人没有的,然后老师拿着书自己对着空荡荡的广场念了一节课的。 总之,在大课上,什么稀奇古怪的事都能见到。 只一件,广场大课上,老师是绝对的统治者,开课之后,任何学生不许私下打闹,影响教学,刑法堂的规矩很严的,老师甚至能把这类学生直接丢出学宫。 课程表一贴出来,看到排在第一的就是广场大课,潘筠就让潘小黑去打听了一下。 得知大课这么有趣,她的目光就落在第一节课的老师名字上,“张留贞?听着也像是张家人。” “你师姐出自龙虎山张家,难道你不知道张留贞是张天师唯一的儿子吗?” 潘筠回头。 一个比她高一个头的少女正轻蹙眉头,瞥眼看她。 潘筠立即捧场,“我还真不知道,道友,这张留贞能给我们讲课,是不是很厉害?” “那是自然,”少女道:“他就是龙虎山大师兄,听闻三岁就可引气入体,修为深不可测,学识丰富,和我们这些先修内力,再修元力的人不同,他还是下一任天师真人,你说厉不厉害?” 听上去是挺厉害的,但这一世吧,她从出娘胎的时候就可以引气入体了,要不是…… 潘筠瞥了眼怀里的黑猫,突然有些嫌弃起来,往旁边一丢,含笑道:“小黑,你肚子饿了,快去找东西吃。” 说完抬头继续笑眯眯的和少女说话,“他好厉害啊,你知道他今年多大吗?” 少女:“你问这个做什么?谁会去留意这个呀,我就知道他很厉害。” 潘筠:“那我们明天去听课领教一下,不知道师姐怎么称呼?” 少女一脸沉默的看她。 妙和终于插嘴道:“她是玄璃啊,小师叔你不认识她吗?就玉灵观玄琼道长的师妹。” 妙真:“去年庙会,她就露了一下脸,当时小师叔沉迷于教徒弟,所以没看到。” 妙和:“哦。” 她抬头对玄璃道:“我师叔没见过你,所以不知道你。” 潘筠连忙道:“但我现在知道了,原来是玄璃师妹,哦,不,是师姐,幸会幸会。” 玄璃有点心塞,抬起下巴哼了一声,见潘筠没有立即搭理她,就勉为其难的道:“你还不错,考试时没给我们玉山县丢脸。” 妙真:“我和师妹也没有,我们俩的名次都在你上面。” 玄璃脸红:“我跟你们考的类别不一样。” 妙真点头,“对,你是术法第四十二名。” 玄璃:……这人真讨厌。 潘筠笑眯眯的听她们斗嘴,并不插话,但分开前还是提醒了一句玄璃,“玄璃师姐,我在学宫里得罪的人多,我们同出玉山县,今日又在一起说了这么多的话,外面的人怕是会误会,所以日常最好小心点。” 玄璃抬起下巴骄傲的道:“我怕他们吗?我出身官宦!” 潘筠:……好吧,是她得罪了。 玄璃道:“而且他们也没误会,我们的确要好。” 潘筠一头雾水,“你和我们要好,玄琼法师知道吗?” “当然知道了,就是玄琼师姐让我和你们做朋友的。” 潘筠:!!! 天啊,是她误会玄琼了,大师兄说的还真不错,玄琼法师人品不错。 潘筠握住玄璃的手道:“既然你是官宦家庭出身,那我们就没有顾忌了,朋友。” 玄璃红透了脸,却一脸稳重的颔首道:“朋友,你以后有事可以直接来找我,我住在静思院里。” 那离得不是很远,潘筠立即答应有空就去她那里做客,并答应明天一起去上大课。 他们对龙虎山大师兄张留贞都很有兴趣。 俩人在路口分开,潘筠悄悄和妙真妙和道:“本以为我们找不到盟友这种生物了,没想到还是能找到的,是我想差了,虽然这学宫是张家人的天下,但总有不怕张家人的存在,而且,就算都姓张,他们的心也未必就在一处。” 妙真:“那我们要寻找盟友吗?” 潘筠道:“顺其自然吧,我都拿第一名了,我们三的成绩都好,已经挡去不少麻烦。有人找上门来,我们就可以权衡利弊决定是否结盟,没人来找,我们就专心干自己的事,别忘了,我们来龙虎山是学习来的,可不是为了斗争。” 妙真妙和点头。 潘筠问,“你们知道张留贞吗?四师姐有没有提过他?” 俩人一起摇头,“四师叔从不在我们面前提龙虎山的事,但我们知道,四师叔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往龙虎山寄东西,里面有好些是大师伯炼的药。” 潘筠若有所思,问道:“四师姐在龙虎山还有亲人吗?我是说很亲的那种,父母啊,兄弟姐妹之类的。” 妙真:“四师叔双亲健在,她是独女。” 潘筠眼睛大亮,“原来师叔师婶还在啊,他们在哪儿,排行几?” 妙真伸出两根手指,道:“他们不在学宫,而是在山下天师府里,听说他们常年闭关,我们就是去了也见不到人。” 潘筠:“四师姐和张家的关系有些奇怪,我们不好贸然上门打扰,但总要知道人是谁,以免误伤。” 妙真:“……误伤什么?小师叔,大师兄说了,我们不能欺负人。” “知道,知道,我一定不主动欺负人。”潘筠又收获了两条重要信息,心满意足的回院子里去。 “明天上完大课我们就去太素院和明远院上课,”潘筠转头和妙真道:“我知道,你考试时虽选的是符箓阵法,但你更喜爱术法,正好明天下午明远院有课,我们去看看。” 妙真点头,“那小师叔想学的符箓阵法……” “嘘,”潘筠左右看了看,小声道:“这是我们的底牌,我们悄悄的,不告诉别人,符箓阵法的课自然也去上,但可以迟两天。” 她要看看这两天还有没有鸡冒出来给她杀。 第一百三十九章 张留贞 潘筠喜滋滋的回凤栖院,正好撞见要外出的张惟纲和张惟勤,俩人脸上的青绿色淡了一点,但依旧没能洗干净,这两天他们都是能待在屋里就绝对不出门。 昨天张惟良收拾包袱离开之后,俩人眼中对潘筠的恨意都淡化了不少,还生了些许怯意。 此时和潘筠在门口撞见,俩人也只迟疑了一下,就脸臭臭的侧身让开。 正想侧身让他们先出门的潘筠一见,立即抬脚进门,妙真顿了顿,也抬脚跟上。 妙和啥都没想,紧跟着跨过门槛。 她身后跟着一只黑猫,它迈着双腿优雅的从俩人面前走过,最后一下抬头,冲俩人“喵”了一声。 张惟纲脸色铁青,等三人一猫进屋去,他就扭头问张惟勤,“刚才那死猫是不是在嘲笑我们?” 张惟勤:“我们不是已经看过了,那就是一只普通的黑猫吗?” “我总觉得这只猫聪明得过分,就不像是一只普通的黑猫。”张惟纲道:“都说黑猫通灵,哪怕是一只普通的猫,可能也有灵异之处,找机会捉来试一试。” 张惟勤劝道:“还是算了吧,潘筠就不是好惹的,又睚眦必报,惟良都被弄下山了。” 张惟纲脸色越发难看。 张惟勤低声道:“说到底,我们就是不小心被人当刀使了,不能都知道了,还往前冲。惟良有他二伯兜底,我们有什么?” 张惟纲和张惟勤虽然都排的惟字辈,但是张家旁支,能住进凤栖院来,一部分靠自己的努力,还有一部分则是靠巴结讨好张惟良。 现在张惟良都被赶出去历练了,他们再闹出事来,可没人能保他们。 张惟勤低声劝解张惟纲,“你要是不想见她,我们也申请下山历练,去找惟良吧。正好我们已经四年生,也该下山历练了。” 张惟纲认真思考起来。 张惟勤见他意动,悄悄松了一口气,终于鼓动他一起去刑法堂报名下山历练。 潘筠不知道一个照面,她又即将失去两个院友,她注意力都在明天的课堂上呢。 她才发现一个问题,快要上课了,而她一本课本都没领到。 黑猫嘲笑道,“学宫根本就没有课本,各种小册子倒是不少,都是学生记录总结的,要花钱买。” 潘筠问道:“多少钱?” “多少钱的都有,”潘小黑道:“我昨天出去逛街,听到好几拨人谈论要怎么定价,怎么赚你们这些新生的钱呢,老实的一个都没有。” 潘筠:“都是手抄的?” 潘小黑:“当然都是手抄的了。” 潘筠就道:“这笔生意明年我们来做,手抄怎比得上印刷?” “人家凭什么买你的册子?” “当然凭我是学霸,凭我是第一名啊,”潘筠道:“这种生意我熟,前世我干了十多年,从我是小学生开始,一直干到我死前一天,今年我是新生来不及了,明年你且看着吧,学宫的小册子将是我的天下。” 潘筠眼睛发亮,自信满满,潘小黑也坚信她有这个能力。 潘筠为此还特意跑到山下镇上买了一大堆空白的册子。 她给妙真妙和一人发了四本,“拿来记笔记,好记性不如烂笔头,相信我,把听到的记下来,再温故时,一定有别的收获。” 妙真和妙和感动不已,抱着空白本子道:“谢谢小师叔。” “小师叔真贴心。” 潘筠笑眯了眼,“不谢,不谢,我是你们师叔嘛,照顾你们是应该的。” 妙真:“可大师伯说的是让我们照顾你……” 潘筠挥手道:“互相照顾,互相照顾。” 三人第二天就带上白册子,还有小笔和灌好的墨水瓶一起去广场。 因为知道广场的大课可能很受欢迎,所以她们提早到了。 她们以为她们已经够早了,没想到广场上已经坐了不少人。 前面的蒲团被占完,剩下再进来的学生就只能站在后面了。 潘筠立刻拉着妙真妙和冲上去,正要抢占边角的三个蒲团,一声大喝传来,“潘筠,在这里啊——” 潘筠抬头,看到众多黑脑袋的前面站着使劲和她挥手的玄璃。 三人立即避开人小跑上前。 玄璃抱怨道:“你们怎么这么晚,说好了一早在广场汇合,我等了你们近一刻钟都没到。” 潘筠道:“我们已经提前来了。” “不是说了吗,大师兄很厉害,想上他课的人多着呢,而且我昨晚又打听到了,原来他之前病了,这两年都没怎么出门,这一次大课是他两年来第一次上课,提前一刻钟怎么可能抢得到位置?” 玄璃指着旁边的三个蒲团道:“喏,这是我和崔怀公一起占的。” 崔怀公立即起身往旁边挪了两个位置,把蒲团给她们空出来。 潘筠不由感叹,“谢谢你们,幸而有你们,不然我们今天只能在后面听课了。” 崔怀公微红着脸道:“不谢,玄璃师妹说的不错,我们同是玉山县出来的,自然要互帮互助。” 玄璃也点头。 三人坐下没多久,上课的钟声就响起,有小道童上台敲响挂在旁边的铜钟,所有人都停下了说话和动作,偌大的广场一时安静如鸡。 坐在蒲团上的人起身,潘筠连忙跟着站起来,她见所有人都偏头朝旁边看去,她也侧身看去,只看得见一片肩膀和人头。 她不动声色的垫了垫脚,还是什么都看不见。 但很快,她便看到了从侧边走道里走来的青年。 一身青色道袍,,头上戴着逍遥巾,身形消瘦,气质温润,他走到台上,看着底下坐了一大片,又站了一大片的小道士们,不由露出笑容,“没料到今日会来这么多师弟师妹。” 他声音温和,不大,却能清晰的传到每一个人耳中。 即便是站在最后面的学生,也犹如站在他身前五步聆听。 “今日来这儿的,大多是新入学的师弟师妹,关于修道,我们就从最简单的说起吧。” 出乎潘筠预料的,他没有寒暄,甚至没有介绍自己,直接就开始讲课。 “这世上大多数人是以武,以悟入道,能以悟入道者,万里无一,大多数人是先修习内力武功,再入道。” “学宫如今修炼的功法是‘太清存神炼气五时七候诀’,其中五时七候就是先人为方便我们衡定修为定的修炼等级。” 五时七候,潘筠一进三清山时,王费隐便告诉她的修炼等级。 她以为这是这个世界的道士和江湖人士都知道的,但此时再一看,显然不是。 张留贞也知道很多人不知道,所以细细地与他们解释了一下五时七候代表的含义。 “但前五时只是武者,江湖中的武功至高者,也就在第五时,只有跨入第一侯,才算是真正的入道。” 张留贞道:“进第一侯之后,宿疾并消,身轻心畅,开始超脱凡俗,与俗世中的亲人牵绊减弱,所以第一侯也名得道,是进入炼精化气的第一阶段。” “此阶段疾病不生,身轻体健。”他缓声道:“既然说到精和气,那我们就要来说一说修炼的气。” “人体内有精气,现在,你们习武修炼,炼的就是精气。将精气炼化为内力,但人体内的精气有限,不能无限炼化,人体要如何补充呢?” 潘筠见他停顿,便缓缓举起手来。 张留贞目光下落,凝视她片刻,微微一笑,抬手道:“请这位师妹起身作答。” 潘筠起身,“以五谷等食物补充,还有丹药。” 张留贞嘴角的笑意越发明显,颔首道:“不错,五谷养身,食用后可在体内化为精气,所以食物可以助益修炼。” “大师兄,”一个高个子道士高高举手,不等张留贞同意就先一步站起来问道:“为什么我等一定要先修炼内力,过了第五时才能步入修道,修习元力?我听说大师兄直接就可以吸收灵气,修炼元力,但也未入第一侯,同样要与我们习武之人一样经过五时。” 潘筠坐下,也好奇他的理解。 张留贞道:“对于体内的气,各道家和武林人士有各种各样的叫法,有叫炁的,也有称为灵力,元力的,但不论是哪一种,它都是丹田处的一团能量。” “这团能量能游走于全身,能锻经脉骨血,但能量的构造不同,对经脉骨血和意识的影响也不一样。” 他道:“由体内精气、食物之精气炼化而来的内力,相比于由体内精气,天地间的灵气炼化而来的元力,对身体的影响要小一些。” “如此方有,直接吸收天地灵气者会被认为是天生的道体,比他人能更快一步入道。” 人群之后,张子望眉头轻皱,“留贞说得太细了。授法,讲究悟性和缘法,略提点一句,余下的让他们自己悟才好,这样将话掰碎了说,好比把饭团塞到他们嘴边,得来轻易,怕是不会珍惜。” 林靖乐道:“有些弟子悟性低,留贞也是不舍他们走得太慢,所以扶一把吧?” “他还是如此心软,唉~”张子望不太赞同的皱眉,凝着眉头继续听着。 第一百四十章 帮一手 有人大声问:“那大师兄是天生道体吗?” 潘筠也目光炯炯的看着张留贞,等着他的回答。 张留贞微笑着点头,一点不隐藏,“不错,我正是天生道体。” 广场上就爆发了低却又嘈杂的议论声,有羡慕,有嫉妒,还有崇敬…… 广场外,不仅张子望变了脸色,林靖乐也变了脸色。 “胡闹,简直胡闹,”张子望低声斥道:“不知多少妖邪想要抢夺天生道体,他不说遮掩,竟然还公之于众。这是嫌身上的麻烦还不够多吗?” 林靖乐看了眼高台上的张留贞,低声道:“让他搬到学宫里来吧。” 张子望垂下眼眸道:“不行,天师府不会答应的。” 林靖乐道:“天师此时不在天师府中,要是有妖邪趁虚而入,以留贞现在的身体状况,怕是有危险。不如让他住到学宫里来,这里有你我,还有各院院主,可以保他安全。” 张子望定定看了他一会儿,颔首道:“也好,我去和天师府商议。” 他抬头看向高台上的张留贞,他正说道:“气,在身之外,天地之间称为灵气,在体内,炼为自身所有,称为元力,也叫元气。” “这些年,民间称呼多有变化,但不论怎么变,它叫做什么,它的本意都是将天地间的能量转化为自身的能量。” “而要达成这一点,就要看到它,看到自己的身体内部,此为内观……” 张留贞现场教他们打坐,调息,入定,观察天地间的灵气,以及,内观体内的变化。 不仅新入学的学生,后面的老生们也纷纷盘腿坐在地上,根据他的指引调息入定。 潘筠亦跟从。 她以为自己不会在此入定,只闭目养神。 但张留贞的话语总能穿透她的耳朵,抓住她的心神。 她不由自主的听他说,也不由自主的跟着调息入定。 潘筠的功法正要跟着调息运转起来时,一直蹲坐在她腿边的潘小黑给了她一爪子。 潘筠猛的一下睁开了眼睛。 高台上的张留贞看过来,潘筠立刻闭上眼睛屏住呼吸,片刻后才跟着长长的呼气调息。 只是心神始终警惕,没有像之前一样沉沦。 张留贞没有发现异常,收回目光。 他看着下面认真调息的人,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潘筠,妙真和妙和。 他没有在她们身上感受到异常,不由浅浅一笑,目光在好几个引起了天地灵气震动的人身上扫过。 这几个都是好苗子啊~ 妙真妙和照着张留贞的方法冥想,她们很轻易就看到了空气中五颜六色的粒子。 她们知道,这就是灵气。 在三清山上时,她们就能看到的,也可以调动和吸收,只是很少。 两人更多还是修习内力,然后在日出之时做早课,打坐调息修炼,吸收灵气。 因为那个时间段,三清山灵气最为浓郁,也最活泼,而她们也最精神,可以不太费力的入定。 只有入定,才能吸收到灵气,使其转为元力或者内力。 要是炼成内力,她们的内力修为就会增长得很快。 他们当然也想像大师兄和师叔们一样直接吸收灵气修炼,但她们就是很难长时间静心入定,调动天地灵气。 每次都是才调动起天地灵气,俩人就不由自主的出定,醒了。 最后别说吸收灵气修炼了,连内力都没变化,所以后来俩人就学乖了,除了特定时候,她们平时都是修炼内力。 大师伯说她们是修为不够,等再长大一些,修为再高一点,就可以和小师叔一样,随时随地入定,吸收灵气修炼。 她们一直朝此努力,还以为需要很久呢,没想到只是换一个调息方法,她们就能很快看到灵气,并将她们调动起来。 潘筠一回过神来就要去提醒妙真妙和,但才偏头就发现她们已深入定,贸然叫醒,怕是会有损伤。 她咬了咬牙,收敛心神,一边维持着一定的呼吸频率,一边不动声色的从灵境空间里取出一个阵盘来。 这是她来这个世界后做的第一个阵盘,还是在玄妙的帮助下做的。 没办法,她修为就这么高,体内元力就那么点儿,还刻不成一个完整的阵盘。 她将阵盘拿在手上,睁开了眼睛。 只见高台上的张留贞正偏头看向一个地方,没有留意这边。 她立即启动阵盘,以她为中心的十五米范围升起一道屏障…… 张留贞猛的转头看过来,还往前走了两步,他目光在潘筠和玄璃之间看了看,正要上前,突然人群侧后方,一道火光猛的升起。 张留贞立即丢下这处的异常,身形一闪,人就已经到了台下,他的身影在空中闪动两下,片刻便到。 周望道盘腿坐在蒲团上,周身灵气暴动,全身被火焰包裹,但未伤及身体。 旁边还未深入定的人一下惊醒,惊叫一声,连滚带爬的远离他。 张留贞抬手想要安抚暴动的灵气,发现收效甚微,就在他耳边指导道:“平心静气,不要急躁……” 周望道可以听到他说话,但回答不了他,不然他一定告诉他,他一点也不急躁。 潘筠将阵盘放在蒲团上,拎起潘小黑就放在阵盘边,正好可以挡住人的视线。 她穿过一个个正全神贯注调息的学生,来到凑热闹的人群之中,探出脑袋去看热闹。 这一场火惊醒了十数个学生,且还都是老生。 他们知道此时正是场上学生们的关键,所以醒来也不喧哗,除了最开始受惊吓时叫了几声,此时都安静,只是面色焦急的想灭火的方法。 他们已经想掐水诀和去挖土了。 潘筠个子矮小,站在他们中间,听到他们的低声议论,不由摇头,“这两个方法都没用,他走岔气了。” 声音很小,但张留贞还是听到了,他回头看了一眼,看到在人身后探出脑袋来好奇往这看的潘筠。 再低头看一眼脸色越来越红,脖子上已开始有烧灼痕迹的周望道,他叹息一声,抬手按在周望道肩膀上。 潘筠目光一凝,看到他引青木之气进入周望道的身体,引导他走岔的气走出来,并修复对方的经脉。 但他的天赋在青木之气上,木生火,青木之气一入,火就会烧得更旺,张留贞直接就将火气往自身上引…… 潘筠眼见张留贞的脸色越来越白,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上前去,一手拍开张留贞的手,一手按在周望道的肩膀上。 元力在进入周望道身体的一瞬间变成水灵力,把他经脉里还在燃烧的火一把浇灭,且以摧枯拉朽的气势直接杀到他的丹田外。 周望道周身的火焰瞬间熄灭,暴动的火灵气也跟遇到天敌一般,瞬间平静下来。 周望道睁开眼睛,看到站在面前的张留贞就叫了一声,“大师兄……” 一张口,一股轻烟冒出,然后他的鼻子,耳朵身上的毛孔都开始往外冒烟,潘筠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张留贞也没忍住,“噗嗤”一口吐出血来。 潘筠惊呆了,连忙往后退,“看,大师兄为了救你都吐血了!” 一定不是她拍吐血,更不是她气的。 周望道眼眶一下红了,连忙起身扶住摇摇欲坠的张留贞,“大师兄,都怪我……” “别……”张留贞阻止不及,周望道已经站起身来一把抓住张留贞的手。 一阵风吹过,周望道贴在身上看似没有变化的衣服瞬间成灰,与风一起湮灭于空气之中。 潘筠瞬间张大了眼睛,下一刻就被一双手捂住,耳边只听到师姐们的惊叫声,还有师兄们瞬间爆发出来的克制哄笑声。 潘筠一把抓住捂住她眼睛的手,微微歪头,“大师侄?” 王璁一脸黑线,捂紧了潘筠的眼睛,把她往人群里带,“小师叔,我们去找两位师妹。” 潘筠无限惋惜,扒拉王璁的手道:“松开吧,我一定不回头。” 王璁回头看了一眼,已经有道友手忙脚乱的脱了外袍给周望道披上,便松开了手。 打坐入定的同学们正慢慢出定,他们刚醒来,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坐在原地惊喜自己修炼上的进步。 察觉到后方动静不对,他们这才扭头往后看。 潘筠从他们身边经过,没有回头,还一脸严肃的和王璁道:“我什么都没看到,而且我是那种会看人隐私,不尊重人的人吗?就算你不捂我的眼睛,我也会闭上眼的。” 王璁:“小师叔你说这些话时要是更理直气壮一些就好了,里面不要带那么多可惜的情绪。” 潘筠道:“我才九岁!” 王璁哼了一声。 潘筠就问:“你怎么进来的?还能到广场上来……” 王璁:“我也曾是学宫出去的学生,回来看看从前的师长,师兄弟们不是很正常的吗?” 他顿了顿后道:“我昨日在山下遇见了张惟良,他被张家的两个道士押送出上清镇,说是要出去历练,我放心不下你们,就上来看看。” 潘筠:“你放心,我厉害着呢,我昨日下山去买本子都没看见你,我还以为你回去了呢,我想让你给我带几封信回去。” 王璁叹息一声道:“知道了,您把信给我吧,我会带回去的。” 俩人回到潘筠的位置上。 这一块地方上坐着的人都还在入定,没有醒来。 近前,王璁才发现不对,这里的灵气温顺又活泼,和十步外的灵气环境完全不一样。 他环视一圈,不由朝黑猫看去, 他上前将潘小黑拎起来,这才看到它身前藏着的阵盘,刚才它两只爪子趴着,完美的遮住了阵盘。 潘筠看了眼妙真妙和,再扭头看一眼玄璃,见她快要醒来,便将阵盘收起来。 阵盘一收起,嘈杂的声音,暴动被平息后还是过分活跃的灵气涌入这方天地之中。 玄璃一下从入定中醒来,妙真妙和的眼皮也微微颤动,片刻后睁开眼睛。 这时候陆续醒来的同学们也知道侧后方出事了,都围到那边去凑热闹。 妙和一醒来,看到大家都围着后面,都没查看自己的修为,直接爬起来踮起脚尖往那看,好奇的问道:“小师叔,他们在那干什么呢?” 潘筠道:“大师兄吐血了,大家在关心大师兄。” “啊,为什么吐血了?”妙和一脸不解,“刚刚大师兄不是还在指导我们修炼吗?” 王璁松了一口气,小师叔还是有一点靠谱的,他道:“别管了,自会有人送大师兄离开,这课早超时了,你们也赶紧收拾一下回院子去,去上下一节课也行。” “大师兄,你怎么在这儿?”妙和这才看到王璁,惊诧不已。 王璁就大力揉她的脑袋,把她的发髻揉乱,心里这才舒坦一点,“我都站这半天了,你眼里就只有热闹?” 妙和嘿嘿低头一笑,有些心虚。 妙真已经查看过自己的修为,道:“大师兄,小师叔,这套调息方法很奇怪,这半个时辰的修炼速度都快赶上我之前一天的修炼速度了。” 潘筠也道:“它入定极快,且极易深入定,沉浸心神。” 王璁:“这套调息法不是学宫原有,我以前没学过,多半是大师兄自创的。” 他笑道:“他可是个天才,你们以后好好和他学。” 潘筠遇事总容易先怀疑三分,遇人也是,“这么好的一套调息法,他就这么给出来了?” 王璁道:“他是个大公无私的人。” 潘筠挑眉,一脸的不相信。 王璁就笑道:“我知道小师叔因为之前的事对张家的人印象不太好,但您想想四师叔,她也姓张。” 潘筠就道:“其实我对四师姐一开始的印象也很不好。” 王璁:…… 长辈们的恩怨情仇啊~他有点想听,却又不敢听。 “不过现在好很多了,张家里像四师姐这样的人多吗?” 王璁道:“不多,但公正的好人依旧占多数,不然皇帝也不会封爵赐诰天师府,命天师府掌管天下道士,而天下道士服从。” 妙真不悦道:“若张家真的这么好,为何我们一进学宫就被欺负,且还没人出面为我们做主?” 第一百四十一章 八卦哟 王璁温和的道:“四师妹,这天下总有阳光照耀不到的地方,学宫就好比一个小朝廷,自然有一些专想谋私利的人。” “不论是此前我们三清观丢了信件的事,还是你们入学后发生的事,不过是一些人私心作祟罢了,而且,”王璁顿了顿后压低声音道:“你们怎么知道,这一切不是父亲的算计呢?要是他的算计,这难道不是他私心作祟吗?” 潘筠直接朝他竖起大拇指,“好家伙,你说出了我一直想问,却没有问的话。” 妙真和妙和听得目瞪口呆。 王璁就点了他爹一句就转开话题,“小师叔,店铺已经安排好,陈掌柜也到了,我明日一早就回家去。” “你就放心回去吧,我在学宫一定不惹事,也会保护好妙真妙和的,”潘筠踮起脚尖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安心准备你的考试,别操心太多,再不济还有你爹兜底呢。” 王璁:……更不安心了。 四人绕过人群往外走,正垫着脚努力往人群中间看的玄璃一回头就发现四人丢下了她,不高兴了。 追上去问,“你们怎么这样,我特意让开让你们说悄悄话,结果你们说完了竟然不约我一起走。” 潘筠愣了一下,立即认错道:“是我错了,我以为你还要看热闹,不好打搅。” 玄璃脸色立刻就好了,“我原谅你了,我们一起走吧。” 只是一边走,还是一边探头去看热闹。 妙和和她一样伸长了脖子看。 王璁就加快了脚步,顺便伸手拎住妙和的后衣领,“赶紧走。” 妙和被他拖着往前走,抻着脑袋叫道:“我自己走,我自己走大师兄……” 王璁生怕她们看到不好的画面,不仅拖着她们走,还侧身挡住方向,死活不让她们凑热闹。 等走出人群王璁才听见人议论,张留贞和周望道早被人送走了,此时大家就是习惯性聚集在一处,估计是在谈论刚才的事,以及这次打坐修炼的进益。 张留贞这一堂课带他们入定,本就拖堂了,加上意外发生,直接就到午时了。 剩下的课也已开到一半,不可能中途加入,只能上下午的课了。 所以王璁直接把她们送到斋堂。 “此时斋堂已经放饭,趁着没人,你们把饭吃了,然后走回去消食,休息一阵,再回想一下上午学到的知识,养精蓄锐,下午好去上课。” 潘筠她们三个都乖乖应下。 玄璃不由扭头看他,“你怎么这么了解?” 王璁冲她微笑,“贫道曾在此上过三年学。” 玄璃眼睛微亮,“你也在这里上过学?还只三年就毕业了,看来大师姐没说错,你们三清观还是有厉害的人的。” 王璁冲她微笑,“师妹是玉灵观的女冠吧?” 玄璃抬起下巴道:“不错。” 王璁就点头表示理解。 王璁去取了碗筷,仗着脸嫩,和她们一起去打饭菜。 给他们打饭菜的老道士看着递到眼前的大碗,定定地看了王璁一眼,还是给他打了菜和馒头。 王璁转身正要走,老道士就问道:“王璁,你两个馒头就够吃了?” 王璁身体一僵,就转头回来挤出笑容道:“师叔,再帮我拿两个吧。” 老道长哼了一声,但还是又递给他两个,问道:“你这是回炉重造,还是来吃白饭?” 王璁忙道:“我送家中的小师叔和师妹们来学宫,实在是想念斋堂的饭菜,所以小子就跟着一起来吃了。” 老道长脸色和缓了许多,还探头出来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潘筠四人,问道:“这四个都是你家的?” 王璁指着潘筠道:“这是我小师叔,这是我两个师妹,这是玉灵观的玄璃法师。” “哦,就那个喜欢追着你三师叔跑,结果被你爹棒打鸳鸯拆散的玉灵观小女冠的师妹?” 玄璃:!!?? 潘筠她们三个也瞬间瞪大了眼睛,表情肉眼可见的兴奋起来。 三师兄还有这种事? 王璁看见了,连忙解释道:“误会,都是误会!师叔你别乱说啊,我爹,我爹不是那种人。” 老道长轻飘飘的掀起眼皮问道:“是吗?那实情是什么?” 是啊,实情是什么? 潘筠四人全都目光炯炯的盯着王璁看。 王璁:……要怎么说呢,难道要说是玄琼法师喜欢三师叔,但三师叔无心,几次拒绝都拒绝不掉,于是他爹出面帮三师叔断了这个就连不起来的情缘吗? 说出来岂不是伤了玄琼法师的名声和心? 王璁肩膀垮下道:“行吧,我也不知实情……” 老道长笑眯眯的又给他一个馒头道:“我当年就说他们没缘分,那小坤道还不信我,哼。” 王璁无力的应了一声“是”,拿着五个大白馒头转身就要离开。 老道长却又叫住他,问道:“玄妙在你们家怎么样了?” 王璁忙道:“四师叔很好,修为又精进了不少。” 老道长就欣慰的点头,问道:“现在她出门历练都谁跟着?” “三师叔啊,两个师妹都还小,四师叔凡出门历练都是三师叔陪着的。” 老道长就点了点头,不再问话,挥了挥手让他离开。 潘筠若有所思,片刻后抿嘴一笑,喜滋滋的跟上王璁的步伐找了个位置坐下。 王璁抬头就看到她在乐,完全不知道她在乐什么。 玄璃则是有些不太高兴,用筷子戳了戳菜问王璁,“你爹为什么棒打鸳鸯?我们都出家了,婚姻当自主,结果脱了父母摆布,又被师兄摆布?” 王璁含糊的道:“或许中间有误会,都是前辈的事,我们做晚辈的不好问。” 玄璃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于是扭头和潘筠道:“他们是晚辈,咱两是同辈。” 潘筠:“……玄璃,我才九岁,事情发生的时候我都没入门呢,也不好过问的。” 玄璃就抑郁了,她心疼她师姐。 潘筠就把自己的肉分给她一块,道:“别操心这个了,我看玄琼法师现在过得挺快乐的,上次看见她,她可活泼了。” 玄璃皱紧眉头,“与所爱之人分离,有什么快乐的?” “快乐都是对比出来的,你想想,她要是嫁给我三师兄了,得住在三清山吧?每天一睁开眼睛看到我大师兄就吵架,一直到睡觉前才停止,你不觉得恐怖吗?” 玄璃想象了一下,抖了一下身体,沉默着低头吃饭,不言语了。 玄璃终于不纠结此事了,但王璁却不知要不要高兴,因为貌似他爹的外在形象好像更不好了。 玄璃吃完饭就又恢复过来了,问道:“你们下午上什么课?” “我们下午去上太素院上课。” 玄璃就惋惜道:“我下午要去明远院上课,约不到一起去。” “你们怎么都去太素院?你考试的时候不是考的术法吗?应该去明远院才对呀。” 潘筠道:“三大类我都要学,我要雨露均沾。” “来前我大师姐说了,贪多嚼不烂,要我不要贪心。” 潘筠道:“我牙齿好,心还大,肯定能消化好。” 玄璃就不再劝,俩人出了食堂就要分开,潘筠拿出两张叠好的符给她。 “这是平安符,可以祈福挡灾,你拿一个,另一个替我给崔怀公,刚才他凑热闹去了,没来得及给他。” 玄璃接过,点头道:“好。” 王璁看在眼里,等人走了才问,“小师叔要庇护他们?” 潘筠道:“李青隐的顾虑没有错,他们伤不到我的时候,势必要从我身边的人下手。” “妙真和妙和都跟在我左右,也很难伤到她们,但与我走得近的玄璃和崔怀公呢?”她道:“我如此艰难的时候,他们且愿意和我交朋友,我自然也要护他们一护。” “尤其是崔怀公,玄璃是官宦之家出身,已有了一层保护,但崔怀公,他有什么?” 所以他就是潘筠身边的靶子。 她想要的是盟友,可不是为了连累人,所以最基础的保护还是要有的。 王璁点了点头,道:“山下的陈掌柜也习过一些武艺,对江湖事知道的多,消息也算灵通,小师叔有事可以找他,一些不方便做的事也可以交给他来做。” 潘筠点头,“我还真有事要交给他,我每个月都要给大同寄信,大师兄在我身上屏蔽了天机,他们算不出我的来历,但我要是频繁和大同联系,总会被发现的。” 她的身份是一道雷。 尤其是在她有敌人的时候,这个把柄可不能被人抓到。 所以她不仅要减少和大同的联系,寄收的信还得经过别人的手。 “出来前爹就交代过了,您放心,我已经叮嘱过陈掌柜,您只要把写好的信交给他,他会给您寄的,取信更是简单,让大同那边写的地址名字就行。” 潘筠点头,“告诉陈掌柜,下次见面只当不认识我。” 王璁忍着笑点头,“好。” 总觉得小师叔在这方面比他还熟练,跟国外细作似的。 潘筠见他笑,就哼了一声道:“我这是小心谨慎,我们这样的运气,就是得比别人更加小心一点才能活得长久,懂吗?” 王璁点头,“懂!” 第一百四十二章 报恩来了 周望道当众丢了一个大脸,但除了年纪小,修为低的小弟子们议论热闹外,其余人的目光都被另一件事吸引了目光。 周望道成功吸收灵气,转化为元力,虽然中途出事,但他的确完成了质的飞跃,内功修为上升了一大截。 “周望道可以,我们也一定可以,可惜那天我去晚了,没抢到位置,我就去明远院听课了,你可有大师兄教的调息法?” “没有,我也没去啊。” 没去的高年级的师兄师姐们都在打听张留贞上课教授的调息法; 而去的,也在热烈讨论,他们也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了灵气,只要入定的时间再长一点,他们一定能看到。 唉,都怪周望道烧着的时机太不对了。 但他们一议论,才发现自己对新调息法的理解有些不一样,每一个人调动的点不同,有的人就连调息时功法运行的路径都有所不同。 这…… 大家有点惊悚,瞬而激动起来,这说明大师兄真的弄出了一个新功法,这根本不是简单的新调息法。 若练这个新功法,他们可以从锻炼内力直接到将灵气和精气转为元力,那他们的修为岂不是蹭蹭往上涨? 要知道,内力转为元力再用法术损耗很大,可元力转为内力,那是成倍的转化啊,不过谁脑残了会把元力转为内力啊。 同样是一掌打出,灌之于内力,可以碎一块石头,那灌之于元力,则可以碎上十块,甚至更多的石头。 大家对新调息法趋之若鹜。 一下就把潘筠的风头给盖过去了。 山神徒弟虽然神奇,但那是别人,哪有增长自己的修为来得吸引人? 潘筠一下就不引人注目了,她大松一口气,约束妙真妙和,“你们先别练这新功法,等确定它无害后再练习。” 妙真妙和应下。 虽然不再练习新的调息法,但她们曾经进入过那个状态,再修炼时便有不一样的感悟,即便是修炼他们三清山的功法,速度也快了不少。 离开广场之后,晚上一个人时,潘筠也试过张留贞的新调息法,潘小黑给她护法。 别说,修炼速度是真的快,快到她几乎失控。 最后还是潘小黑往她脸上拍了一爪子她才清醒过来。 据它说,它在她耳边尖叫,又在她腿上蹦了好几下,挠了她手臂好几下她都没醒,所以它才给她脸上来了一爪子。 潘筠将信将疑,不过念在它做好了护法的职责,没有就此事深究。 之后她再修炼自己的坤元功时,脑子就不由自主的回忆起新调息法,而后周遭灵气就异常活跃,修炼速度增长了不少。 好在她还是坚持修炼坤元功,没有改变功法,所以没有出事。 妙真和妙和不知道是不是也悄悄试过,萎靡过一日之后就也坚持修炼三清山功法,之后就不再萎靡不振。 她们三个每天都早早睡下,睡到凌晨灵气开始变得浓郁时就爬起来打坐修炼。 妙真妙和入定的时间有限,所以每日是灵气最浓郁的寅时醒来,修炼一个时辰后就又躺下睡回笼觉,天亮后才起。 潘筠入定的时间更长,所以她每天比她们多修炼半个时辰到一个时辰,修炼完后也直接睡个回笼觉,天大亮才起。 落在同院的张惟逸等三人眼中,就是三人都不怎么勤奋,竟然连早课都没做。 凤栖院的灵气比别的院子要浓郁一些,尤其是清晨时分,三人如此懒惰,简直是浪费凤栖院的名额。 师侄三人每天都同进同出,同上一门课,三个人的课程表涉及三个大类,每一个类别的课都没有落下。 每天的大课也基本不落,生活充实得不行,就是那天之后,张留贞就不再露面,也没再上大课,潘筠还是很失望的,因为她觉得他那个功法是真的不错,就是太诱惑人,修炼的速度太快了,快到人控制不住。 她很想和对方探讨一下这门功法的改进方法,可惜不熟,不好开口啊。 可惜大师侄不在,听他的语气,他和张留贞也有一些交情的,虽然可能不多,但有一点是一点。 正惋惜呢,同样消失不见了一段时间的周望道出现。 “小师叔你看,是周望道。” 潘筠没有兴趣的抬眸看了一眼,“是来找张惟逸他们的吧?” 才要垂下眼眸,想到了什么猛的睁开眼,就见周望道也在打量她。 周望道对她露出友好的微笑,冲她走来。 潘筠也展开大大的笑容,把潘小黑往妙真怀里一塞,迎着周望道就走去,“周师兄,你身体还好吧?” 周望道笑脸微僵,点头,“我身体很好,上次广场的事,多谢师妹了。” 他道:“我前段时间很忙,这时候才抽出空来感谢师妹伸出援手,这是送给师妹的。” 周望道递给潘筠一个篮子。 潘筠连忙推辞,“我们同在学宫学习,有同师之谊,虽然当时我也很慌,又被火气烤得经脉生疼,还受了些小伤,但我觉得这都是值得的,只要师兄没事就好。” 周望道心下有些感动,脸色更和善了些,“我已经没事了,倒是师妹你……我不知道师妹受伤了,我身上有瓶伤药,你先拿着,我去和大师兄求一瓶对症的伤药,你吃了应该就能好。” 潘筠立即道:“大师兄当日受伤颇重,现在怎么样了?” 她一脸担忧,“我一直牵挂此事,因对学宫不熟,便是担忧也没法去看望他。” 周望道:“你想去看大师兄?” 潘筠点头。 周望道就脱口而出,“那我带你去吧。” 潘筠眼睛大亮,“真的可以吗?那真是太感谢周师兄了。” 周望道说出口后有片刻的后悔,大师兄养病的时候不喜见人,但见潘筠这么高兴,他又觉得带她去看一看也没什么不可以。 他认真打量了一下潘筠,尤其是看到她只到他胸口的身高,放心了,带她去应该是没问题的,她年纪这么小,又不像别的师姐师妹那样追逐大师兄。 周望道:“可以,我现在就可以带师妹去。” 潘筠立即道:“那我回去拿些药,师兄是知道的,我们三清山的药天下闻名,不知道大师兄的伤怎么样了,我想送他一些药。” 周望道点头,“这次大师兄养伤就吃了不少三清山的药。” “哦?不知道是我大师兄炼制的,还是三师兄炼制的?” 周望道不好意思的一笑,“这就不知道了,但看药瓶就是三清山的。” 潘筠表示明白,三清山的药瓶是和玉山县的磁窑定制的,上面画着三清山,可好看了,都不用标注徽记,人家一看就是三清山出品。 不过外面也有许多假货,不说瓷瓶可以假冒,三清山卖出去的这许多药,药瓶从不回收,所以外面有很多空的药瓶。 他们家的药瓶精美,自然会被废物再利用,不说自己装药,外面也是有人“高价回收”的。 所以,外面有许多假冒是三清山的药,需要会分辨。 当然了,潘筠拿出来的一定不会是假的,毕竟是三清山小师叔。 潘筠将篮子拿回房间,和跟进来的妙真妙和道:“收拾一下,我们一起去见大师兄。” 妙真:“人会不会太多,惹人厌烦?” 潘筠:“难道你不想亲自听一听大师兄对新调息法的解读吗?” 妙真喃喃:“当然想。” 为什么说法不传六耳? 除了保密之外,更多的是因为,接受传道的人越多,接收到的信息越少,道,是文字不能传达,只能靠师长亲传,而能领悟多少,还得看自己的天赋。 所以,能见到真人,面对面的探讨,自然是见到真人更好。 潘筠就小手一挥道:“想就行,剩下的事交给我了。” 潘筠掀开篮子盖,先看里面的东西。 里面有三本蓝色的书本,书面上没有书名,她好奇的打开一看,这才发现是学宫的学习手册。 里面全是第一学年的课堂笔记,甚至还有修炼心得,三本,包括了术法、符箓阵法和气功丹道。 篮子的另一侧还放着两瓶丹药。 妙和拔开盖子闻了一下后道:“都是疗伤的丹药,一瓶丹药值十两银子呢。” “那是不少了,”潘筠点了点三本蓝色册子,“尤其是这三本笔记,我怀疑是他的笔记。” 那可老值钱了,哦,不,是值老大人情了。 潘筠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周望道如此感恩,她也掏出了一瓶伤药给他,“虽然你亲属火灵气,但那日经脉被那么燃烧,多少会带些伤,这瓶药可以恢复。” 周望道愣了一下后连忙推辞,“多谢师妹,这药太贵重,你还是留着自己吃吧。” 潘筠:“我吃这个药已经没用,还是给师兄吧。” 周望道闻言更是难安,“大师兄也是,我吃这药倒是恢复很快,没想到我引来的火灵气会对你们影响那么大。” 潘筠挑眉,问道:“这药对大师兄没用?” 周望道点头叹气,“就是因为没用,最近大师兄才不出门,天师府延请了好几个名医都只能缓解他的伤情,不能治愈,我师父正提议请你们三清山的观主和陶道长来为大师兄疗伤。” 潘筠眼睛大亮,妙和和妙真也激动起来,齐声问道:“真的吗?” 第一百四十三章 跃跃欲试 “自是真的,但真人不在,几位院主都不能做主,所以暂时没派人去请,”周望道道:“但大师兄的病情再这样恶化下去,即便是真人不在,也只能派人去请了。” 潘筠挑眉,难怪她们这段时间日子过得这么平静,原来当中还有有求于三清山这个原因在。 不过…… 张天师知道他唯一的儿子病得快死了,天师府和学宫还在为请不请更厉害的大夫这样的事纠缠不下吗? 出乎潘筠预料,张留贞就住在离凤栖院不远的繁禧院里。 繁禧院不止是学生住宿的地方,也是学习之地,但潘筠从没来过这里,也没有课安排在这边。 所以一进入繁禧院,她的目光就不由朝四周看去。 周望道见她好奇,就解释道:“大师兄就是繁禧院院主,以前是论道研法之所,但后来大师兄生病,繁禧院就关闭了,只是重新整理了一栋楼,改为藏书楼。” “大师兄住回天师府,这里就专门做藏书和收留杂物的地方,”周望道道:“这里常年没人,所以气息有些浑浊,本来二师伯要大师兄住到崇清院的客院去的,但大师兄没同意,坚持住回繁禧院。” 潘筠点了点头,暗暗记在了心中,抬头看向二楼的位置,“大师兄是住在上面吗?” 周望道顺着她的目光抬头看,笑道:“不是。” 潘筠在他抬头的一瞬间手一松,怀里的潘小黑就落地,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周望道立即扭头看过去。 潘筠没想到都做了遮掩,潘小黑动作那么慢,他还是发现了。 周望道追了两步就被潘筠拦住,“师兄别担心,它就是猫急,一会儿就回来了,我这只猫是从小养着的,乖得很,不会乱跑的。” 周望道表情空白了一瞬,“猫急?” “对啊,人有三急,猫也有三急嘛。” 周望道停顿了好一会儿才道:“好吧,那我们在这儿等等它?” 潘筠笑眯眯的点头,就听见头顶上传来一道声音,“望道,你在做什么?” 周望道一凛,立即回身站直,快速的抬头看了一眼后低头道:“师父,三清山的三位师妹来看望大师兄。” 楼上的林靖乐沉默了一下后道:“请她们上来吧。” “是。”周望道领三人上楼,早忘了跑走的那只猫。 上了楼梯后右转,进门后是一个大厅。 厅中两面巨大的屏风将大厅分为内外两面,外一面左右两边都摆了两排蒲团,正中亦是蒲团。 周望道领他们走到尽头,绕过一面屏风入内,里面是一个更宽大的空间。 沿着左手的墙面放了一排的书架,上面摆满了书,而在右手靠窗的位置,全是一张张宽大的桌椅,有一张桌子上还摆着画纸,上面墨迹未干,显然刚才还有人在这里作画。 而潘筠的目光则忍不住朝右面那一片窗看去。 是真的一片,七扇窗户连成一片,整堵墙都打开做成了窗户,正对着外面的园子,而对面的房屋只有一层高,所以从那里看出去,正好可以看到不远处的龙虎山。 从这里看出去,好似龙虎山就在窗外一般,伸手就能触及,但往四周一看,又似乎很远…… 潘筠停顿了一下才跟上周望道,继续往前走。 走到尽头,那里有一扇小门,推开来便是张留贞的卧房。 张子望、张子方兄弟俩,还有薛太虚和林靖乐都在里面。 潘筠脚步一顿,心中哀叹,来的不巧啊。 要是只有林靖乐一人在,她还能厚着脸皮硬熬到他离开,可这么多人…… 潘筠惋惜的看向张留贞。 张留贞正抬头看到,触及她眼中的惋惜,不由看了一眼周望道。 他都和她们说了什么,怎么潘筠一副他要英年早逝的模样? 潘筠向张子望等人行过礼后就关心的看向张留贞,“大师兄,你的伤怎么样了?” 张留贞笑道:“我没事了,有劳师妹担心。” 一旁的薛太虚道:“留贞认得这三个孩子了?” 张留贞不否认,颔首道:“潘师妹声名远扬,我听说过,在上大课时就见过了,只是没有正式的互相见过礼。” 薛太虚点头,“也好,你们这一次就见一见,她是张离的师妹,而你和张离素来感情深厚,你们应该有许多话要谈,我们这些老东西就不在这里打扰你们了。” 说罢起身,直接看向还坐着的张子望兄弟俩。 张子望垂眸起身,和周望道道:“好好照顾留贞,我们就先走了。” 周望道连忙应是。 潘筠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不由去看了一眼薛太虚。 薛太虚对她笑了笑,领头往外走,张子望对潘筠温和的点了点头,紧跟其后。 张子方脸上就跟便秘一样,一抬头就见潘筠正盯着他看,他的心绪又被影响了,剧烈起伏两下后勉强对潘筠挤出一抹笑容来。 林靖乐早站在门口等着了,打开门让三人都出去后就看向周望道,“还不快来送一送薛院主他们。” 周望道连忙去送。 林靖乐深深地看了一眼张留贞,又看了一眼潘筠才关上门离开。 他们一走,屋里就只剩下四人了。 潘筠这才发现他这屋子有点小,只有一张床,一扇窗,窗下有一张沿着窗下建出来的木榻,榻上放着两个蒲团,甚是简洁。 张留贞一直含笑等着,等潘筠收回目光,才笑着指向刚才薛太虚等人坐的凳子,温和的道:“三位师妹请坐。” 潘筠领着妙真妙和坐下。 张留贞目光从三人脸上扫过,着重看了看妙真妙和,不由笑起来,转身抽开床头的柜子,从里面拿出两本小册子分别递给妙真妙和,“两位师妹,这是给你们准备的礼物,本以为要过些年才能给你们,没想到你们那么早就来学宫了。” 妙真和妙和对视一眼,一起看向潘筠。 潘筠道:“既然是大师兄给的,你们就拿着吧。” 俩人这才起身接过,一起向张留贞道谢。 落座时,俩人都忍不住悄悄打开看了一眼,眼睛瞬间大亮。 潘筠扫了一眼,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刚才妙真妙和对周望道送出的手册都没这么高兴,现在却这么兴奋,可见是比周望道的学习笔记更重要的东西。 张留贞道:“潘师妹的礼物我准备了,但还没送到,怕是要过一段时间才能送给师妹了。” 潘筠:“听着就很贵重,我不好收的。” “你我之间的关系不必如此客套,”张留贞笑道:“我每个月光吃你们三清山的药了,王观主从未和我要过钱,姑姑将你们当孩子一般,我也就忍不住把你们当自家孩子疼宠,以后你们在学宫遇到什么困难,都可来找我。” 潘筠很谨慎,“原来四师姐是张师兄的姑姑啊。” 张留贞见她不亲近,反而疏远了,不由大笑起来,笑声渐畅,脸色也开怀了不少,“离姑姑果然没说错,你就是个人精,软硬不吃,对你不好的,你要报复回去,对你好的,你也要警戒。” 潘筠:“……” 她抬头冲他温和一笑,“张师兄说笑了,我和四师姐素来要好,她肯定不会这么说我的。” 张留贞笑而不语,因为笑得太剧烈,还咳嗽了好几声,直咳得脸色通红,眼泪都快出来了都没停下。 妙和连忙倒来一杯温水递给潘筠,潘筠递给他。 张留贞小口喝了好几口才慢慢停下。 潘筠道:“张师兄,妙和从小修习气功丹道,不如让她给你把把脉,看看身体吧。” 张留贞看了妙和一眼,笑问:“你能内观了吗?” 妙和扭头看了一眼潘筠后老实的道:“可以内观自己,还不可内观病人。” 张留贞感叹,“这也很厉害了,你才多大呢。” 他伸出手来给她,“你看看。” 妙和兴奋不已,她很少有病人的,除了庙会时能蹭到几个病人摸一下脉,也就三清山上的人可以给她摸脉,扎针了。 她稳了稳心神,特别有仪式感的从张留贞的床里扯出一个枕头,把他的手轻轻放在枕头上,然后开始把脉。 “咦?”妙和心虚的抬头,飞速看了一眼张留贞,见他依旧一脸温柔的看着她,稍稍安心,悄悄挪了一下手指继续听脉。 妙和眨眨眼,又轻轻地挪了一下,眉头渐渐皱起,一脸的纠结。 张留贞温声问道:“是不是听不到多少脉?” 妙和张了张嘴。 潘筠起身走过来,一手按着妙和,一边运起功法去看他。 就见他血气单薄,气运寥寥,竟是命不久矣的命相。 潘筠愣住。 张留贞收回手,对难过的妙和道:“你不必难过,我虽然心脉弱,但还能活着,问题不大。” 妙和就擦了擦眼角,问道:“我师父和大师伯是不是能救你?” 张留贞笑着摇头,“他们救不了我,但自有人能救我,天道不会将人的路堵绝,总会给人留一线生机的,所以你不必担心。” 潘筠收回功法,不再用天赋去看他,而是用眼睛平淡的去看他,“张师兄新的那套调息法是为了自救?” 张留贞:“是吧。” 他笑道:“这套功法若能成,就算救不了我的性命,也能救我的心。” “心?张师兄有什么心?” 张留贞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转身从床头柜来又拿出一沓写满字,画满各种功法运行图的纸张递给潘筠,“我终于想起来了,那天上大课,潘师妹没有入定,想来是察觉到了新调息法的异常。” “这是这几日我调整过的功法,还有发现,还不太好,但师妹聪慧,我想让师妹看一看,或许能给我一点建议。” 潘筠伸手接过,低头看,越看眼睛越亮,“这个太极图的意思是,这套功法在体内是因为可以让气形成一个隐形的气团,即便我们停止入定打坐,它也能一直运行,从体外攫取灵气,和体内的精气一起炼化成元力?” 张留贞含笑点头,“不错,这些年我吃药吃多了,便发现有些药在体内会形成太极气团,它们对身体的影响能持续一天,两天,甚至更长的时间。” “后来我运功修炼,慢慢发现特殊的运功途径也可以形成太极气团,即便我停止修炼了,内观时,它依旧在缓慢运转,虽然修炼出来的元力很少,远不及入定打坐之时,但是有的。” 张留贞道:“别看它少,但只要够持久,日积月累之下,增长的修为便是不可估量的,更不要说我发现修改运行途径之后,修炼速度也在增快。” 潘筠握紧了手中的纸,“但这功法不稳定。” 张留贞赞许的看她一眼,颔首道:“不错,这功法不稳定,整个学宫没几个人察觉到,而师妹你在一开始就察觉出来,周望道走火入魔时也是你最先反应过来。” 这也是张留贞把愿意把功法交给潘筠一起研究的原因之一。 虽然她年纪很小,但人的能力从不与人的年纪挂钩。 有的人就是天生聪明,一天可以活成普通人的一年,而他也是这样的人,所以他从不因为潘筠的年龄而轻视对方。 他把潘筠摆在了同等的位置上,所以潘筠直观的感受到了他的真诚。 潘筠垂眸思考片刻,决定相信自己的直觉和他的真诚,收下这一沓纸,冲他点了点头道:“大侄子你放心,我会好好研究的。我不确定我能研究出来,但我一定会尽力的。” 张留贞脸上的笑容一滞,“大侄子?” “和四师姐一起论的。” 张留贞微笑,“好叫师妹知道,因为学宫里有全国各地的道友来求道,辈分大小不一,各有各的论法,所以在学宫里,外面的叫法一律不论,只以入学时间来定长幼,所以在学宫里,我是大师兄就一直是大师兄。” 目光又看向妙真妙和,“比如两位师妹,在这里,她们可以叫潘师妹你的名字,因你们是同一年入学,也可以按照年纪长幼来论,叫你一声师妹。” 妙真和妙和一听,跃跃欲试起来。 第一百四十四章 试探 潘筠一个眼神扫过去,三人眼神暗暗较量了一番,最后还是妙真妙和被镇压,乖乖低下头去不说话。 张留贞看在眼里,不由一笑。 脚步声传来,是出去送人的周望道回来了,潘筠立即将功法折起来塞袖子里。 周望道一进门,屋里四人就一起抬头看向他。 四人压迫的目光下,周望道不由停住脚步,犹豫的叫了一声,“大师兄?” 张留贞微微一笑问,“你把薛院主他们送走了?” “是,师父和薛院主他们让您好好休息,有事叫思道去做,”周望道这才想起来,看了眼窗外,皱眉问,“思道呢?” 思道是张留贞身边的道童,十四岁,是张家的下人,在他身边照顾他的。 张留贞笑道:“我让他去沏茶了,多半是院子里收的杂物太多,一时找不到。” 周望道连忙道:“大师兄,你既住在这里,留在东楼的那些东西还是移出去吧,不然长久住在一处,怕是会影响你。” 张留贞笑道:“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就留着吧,有阵法相隔,它们影响不到我。” “可我师父说,那些东西留在这里气息很混杂,繁禧院算得上我们学宫灵气最浓郁的地方了,那些东西本就不该放在这里……” 张留贞:“你在这里调息过几日,可受东楼影响了?” “那倒没有。” 张留贞:“那就说明是没有影响的。” “可大师兄你的身体不好,神魂不稳,极容易……” “林堂主是关心则乱,”张留贞脸上虽还带笑,态度却很强硬,“我住在这里好几日里,从未感觉到不适。” 周望道就不敢再提。 潘筠等他们说完才插嘴,“周师兄前几日在此调息养伤?” “是,”周望道感动且愧疚的道:“我走火入魔之后,大师兄就把我带到这里来,帮我顺了一下内息,还为我改了一下调息法,我这才恢复,只是大师兄为了帮我伤得更重了。” 周望道想起他们来这的目的,连忙道:“大师兄,潘师妹那天为救我也受了伤,一直不好,一般的疗伤药对她无效,我,我……” 张留贞看了一眼潘筠,冲周望道笑道:“你想帮潘师妹求一瓶我吃的伤药?” 周望道红着脸点头,“对,她年纪还小,我怕伤拖久了,内伤不愈,将来会影响根基。” 张留贞点头,“的确会的。” 他再次打开床头柜,从里面拿出一个药瓶递给潘筠,“师妹试试这个,我吃着很管用的。” 潘筠伸手接过,妙真妙和都看过来,三人一眼就认出手中的药瓶,就是玄妙每个月都会送出去的药。 这药瓶和三清山的其他药瓶还不一样,它的山尖是霞红色,晕着一层霞光,据说是窑场当年意外所得,而且只得了一批,后面再怎么烧制,都烧不出这样的药瓶来了。 三清山上也没多少这样的药瓶,玄妙每个月都会往山下送几瓶药,再拿回几瓶空的药瓶。 有时候她直接就用了,有时候会交给她们三个,由她们清洗药瓶,又是蒸,又是洗,又是晾的,所以对这药瓶她们三人熟悉不已。 潘筠直接拔开瓶塞,药味飘出,只是闻一下便觉神清气爽,她将瓶塞塞回去,抬头冲张留贞笑道:“多谢大师兄了。” 张留贞微微一笑,“不谢。” 潘小黑灵巧的在屋顶上跑过,轻轻一跃便溜到窗台,脑袋一探…… 张留贞目光如电的扭头看过去,正好跟潘小黑琉璃般的大眼睛对上。 他瞳孔微缩,被子下的手才起势,便听到潘筠高兴的招呼,“小黑回来了,过来。” 张留贞动作就一顿,潘小黑从僵立中恢复,机灵的跳下窗台直接冲进潘筠的怀抱。 潘筠将它接住,下一瞬就改抱为拎,拎着它的脖子皮问道:“你洗过爪子了吗?” 潘小黑生无可恋的挂在半空中,不回答,不做反应。 张留贞笑眯眯的:“这就是师妹的那只黑猫?” 潘筠笑吟吟的:“大师兄知道它?” “我听人议论过,说师妹进学宫,身边一直带着一只黑猫,当时考试还把它带上了,”张留贞道:“去年六月,离姑姑曾经写信问我,黑猫是不是比一般的动物更容易开悟步灵。” “禽兽一旦开悟,那就不是一般的禽兽,而是灵妖了。”张留贞目光落在黑猫身上,意有所指的道:“就不知道这只猫若开悟,那是妖猫,还是灵猫。” 潘筠笑道:“我的猫,自然是灵猫了。” 张留贞点头,“那就好。” 有周望道在这,他们也没什么好谈的了,再谈下去也不尽兴,所以潘筠拎着潘小黑告辞。 张留贞靠坐在床上道:“今后师妹们有空了可以来看我,我这繁禧院中还有不少的书,或许于你们修道有帮助。我身体不适,就不送三位师妹了,望道,替我送她们。” 周望道应下,率先出门。 等四人都离开,张留贞就看向窗下的木榻。 那里孤零零的放着一只药瓶。 张留贞掀开被子下地,上前捡起药瓶,看向窗外,正好能看到才下楼走到院子里的潘筠。 潘筠手里还提着黑猫,临出大门前回头朝他看了一眼,俩人目光隔着窗户对上,皆默然不语。 张留贞把药给她,是向她坦诚自己的身份和立场——他不是她的敌人,他是玄妙要救的人,他和三清山的关系很好; 潘筠将药瓶放下,是向他说明,她的确是在试探他的身份,此时也已确定他和玄妙的关系,和三清山的关系。 潘筠收回目光,一路拎着潘小黑回到凤栖院。 三人默契的没说话,直接进潘筠的房间。 潘筠丢下潘小黑,问道:“那院子里有什么?让你那么久才回来。” 潘小黑喵喵喵的叫。 妙真和妙和见怪不怪,一左一右的坐在桌子边,给自己倒水喝水。 潘小黑灵异,这是它刚上山时王费隐就点出来的事,而后他们朝夕相处,生活了那么久,自然能发现潘小黑可以听懂他们的话,甚至会像个人一样和潘筠吵架。 而潘筠,她当初拜师的时候可是说了,她能听懂万物的语言。 王费隐信没信她们不知道,反正妙和和妙真是坚定的相信了。 所以她们就等,等小师叔和小黑交流完。 潘筠眉头越来越皱。 “……那个房间阵法严密,又一丝缝也没有,我根本进不去,但我把我的身体躲在一个草丛里,然后出灵飘了进去,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潘筠面无表情的捧场,“看到了什么?” “一堆凶兽的尸骨,其中有一具梦魇兽的尸骨最完整,最庞大,戾气横生,对神魂的影响很大,幸亏我是境灵,不是人魂,不然我那么跑进去一定也会受影响。” 潘筠皱眉问,“梦魇兽的尸骨怎么会有这么庞大的戾气?” 潘小黑:“不知道,估计是死前受折磨了吧,好好的梦魇骨,全毁了。” 潘筠若有所思,“张留贞的身体和神魂都带伤,和这么多凶兽的尸骨住在一起,不怕被影响?他还不让林靖乐把东西移走,难道那些东西里有对他有用的东西?” 潘小黑哪里知道,转身就要跳上桌子,凌空被潘筠捏住后脖子,她问道:“还有吗?” 潘小黑:“……没了。” 潘筠就打开窗把它丢出去,“洗干净了再回来。” 潘小黑愤怒,“猫急是你给我找的借口,我又没有真的去尿尿了。” 潘筠:“我是说把你身上沾染的那点戾气全给我洗干净了再回来。” 潘小黑就抬起爪子闻了闻,好像是带了点。 它三两下跳上房顶,找了个正对着太阳的地方趴下晒,哦,不,是洗戾气。 世间种种邪恶之物,都可以用阳光净化。 太阳,就是天下一切邪祟的克星。 潘筠也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和妙真妙和道:“好了,我们终于有大靠山了,天师府下一任真人,天师,学宫的下一任宫主,大师兄铛铛铛。” 潘筠摇头晃脑,“难怪出门的时候大师兄和四师姐都只交代我们不要欺负别人,却不担心我们被人欺负,原来是已经给我们找好了靠山,知道一般欺负我们会反击回去,大欺负,根本就欺负不着我们。” 妙真拿出袖子里收的册子道:“这是龙虎山七十二剑诀,也叫流云逐月剑诀,我问过了,要在学宫里兑换剑诀,需九十九功德值,我们是新生,除了给学宫扫地,采药外,没有别的获取功德的方法。” “等一下,需要什么东西?”潘筠声音都要劈叉了。 妙真道:“功德值呀,给学宫免费做工是做功德,出去历练除妖卫道是做功德,若遇天灾,救助灾民也是功德,学宫会酌情给学生功德值,凭此可以兑换学宫不教授的功法和药方等。” 潘筠猛地一下站起来,问道:“我怎么不知道这事?” 妙和:“我也不知道啊,大概是因为我们现在还赚不到功德值吧,所以没人跟我们说。” 妙和看向妙真。 妙真点头,“对,我们是一年生,除了做苦力外,赚不到功德值,做苦力的活都抢不到。” 潘筠:“做苦力的功德值怎么算?” “打扫一个月,”妙真伸出一根手指,在潘筠兴奋的注视下道:“一功德。”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两份薪酬 潘筠脸上的笑容消失,“学宫是周扒皮吗?扫一个月的地才一功德,他们怎么不直接去抢?” 潘筠:“所以你要兑换这个剑诀,得扫九十九个月的地,八年零三个月?” 妙真:“小师叔,我也不是只会扫地的,等我学了本事,拿到足够多的学分就可以领任务下山历练,那样赚的功德值要多些,用不上八年。” 潘筠原地转圈圈,怎么都是功德值? 她的灵境解除封印要功德值,运气变好要功德值,现在学宫兑换功法要的竟然也是功德值。 虽然计算方法不一样,主体也不一样,一个是人的情绪值,天道衡量;一个是学宫制定的规则,但…… 潘筠垂眸思考,都说天师府统管天下地方神职,是调和国家社稷、皇权以及天下神仙祭祀间的桥梁,那他们设定功德值,鼓励天下道士除魔卫道,行善积德,是不是也是因为触摸到了天道规则? 妙真和妙和见小师叔沉默着不说话,不由对视一眼,小声问道:“小师叔,功德值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潘筠道:“这个可太好了!我是太高兴了!” 可不高兴吗? 学宫也搞功德值,这就相当于她有了双薪啊。 做一件事,收获双份功德值,这不就相当于赚双薪吗?还没有额外的工作量。 妙真一听高兴起来,问道:“小师叔,我们要去打工赚功德值吗?我都打听好了,除了扫地,给大上清宫和斗姆殿打扫宫殿,添置香油,甚至折元宝,做符纸这些都能赚功德值。” 潘筠:“这都是苦力,我们要做也是做有技术含量的工作。” 妙真道:“可我只能打听到这些工作,而且这些工作还很难抢,普遍都被二年生的师兄师姐们抢去了。” 潘筠:“你和谁打听的?” “玄璃。” 潘筠感叹道:“她消息可真灵通啊。” 她道:“这件事直接去找周师兄,他是四年生,又在刑法堂里做事,一定了解,我去找他,你们先不要动作,等我打听清楚了就好好计划一下。” 妙真妙和应下。 潘筠就看向妙和,“你呢,他给你的册子是什么?” “是一本药方,我看过了,这上面好多药名我都没在山上见过,里面有一些好像还是新药方呢。”妙和兴致勃勃的道:“上面还有人记录的笔记,你看。” 潘筠看了一眼,笔记记得很详细,就算她丹道一般,照着这个炼药,说不定也能炼出来。 妙和翻到后面几页,“除了药方外,这上面还记载了好多药材的炮制方法,都是我们三清山缺的。” 天下的药材那么多,三清山上虽然有不少种类的药材,但因为气候差异,不可能囊括所有。 而除了常见药材的炮制方法外,妙和也只会三清山上那些常用药的炮制方法,其他的,学不到,陶季也不怎么会。 所以这本手册对妙和来说很重要,学会了,不仅可以学到许多药方,还能自己炮制药材,从采药到炼药,自己一条龙就干完。 别说,张留贞给两人的礼物都很贵重,潘筠估摸着妙和这本手册需要的功德值也不会低于九十。 九十功德值,对于她和灵境来说,就是玉山县里小七他们三天的粮食量,但对于学宫里的人而言,这可是八年零三个月的工资呢。 这一刻,潘筠对自己没到的礼物也好奇起来,不知道张留贞要给她的礼物是什么。 “你们回屋去修炼吧,礼物的事不要告诉别人,以免有人心生嫉妒,”她道:“虽然我们现在有张留贞做靠山,但能低调不引人注意,还是该低调一些。” 妙和:“我懂,扮猪吃老虎嘛,大师伯说了,这样既活得长久,又不憋屈。” 潘筠:“……你大师伯说的挺对的,别学你师父那个性子,做了许多好事,还是会让人忍不住想要套麻袋,我常常因此想让你换一个师父。” 妙和虽然和大师伯相处的时间更多,但她还是喜爱自己师父的,因此小声道:“我才不想换呢……” 潘筠挥手,“回去吧,回去吧,我正好去找一下周望道。” 周望道没想到不到半个时辰潘筠又找回来。 他很好奇,“潘师妹你怎么不回去吃药疗伤?现在疗伤才是你的第一要务。” 潘筠顿了顿,记起自己的人设来,捂着胸口轻轻咳嗽了两声道:“我打算夜里安静时再吃,到时候更好入定疗伤。” 周望道:“也好,我们整座学宫都是夜里灵气比白日更加浓郁,尤其是凌晨时分,可能是用灵气的人少,那时候修炼事半功倍,凤栖院的灵气仅次于繁禧院,你不如早早睡下,过了子时醒来服药疗伤,到时效果可能会更好。” 他道:“我住在繁禧院那里几天,大师兄就是让我丑时过后调息修炼,他亦是如此。” 潘筠:搞了半天,这是个公开的秘密。 潘筠幽幽的问道:“为什么不向学生公布这个秘密,让大家起来调息修炼呢?” 周望道:“当然是为了让他们睡好养精神了。” 他道:“于我们而言,修炼重要,但学习知识更重要,所有进学宫的人最多只有五年时间,不是所有的道士都和你们三清观一样有一个完整的传承,术法、符箓和丹道都有自己的一套完整功法。” “很多道观没有这么齐全,甚至一套功法都可能是残缺的,很多道家的知识也是一知半解,所以只能从学宫里学习。” “若是公布此事,学生们以为学宫更看重修为,争相去修炼,白日上课时就不免懈怠,不如像现在这样,有心的学生总有一天会发现这件事,由他们来选择是修炼为主,还是上课为主,其余没发现的学生,就说明他们很需要睡觉,没有这个缘法。” 潘筠:“哦,缘分啊~~” “就是讲求缘分的。”周望道打量潘筠的神色,小声问,“我看师妹一点也不惊讶的样子,莫非你已经发现了?” 潘筠咧开嘴笑,“不才,正是有心人。” 周望道就笑道:“怪不得师妹修为这么高呢,那天一下就把我身上的火灭了,你是早就能修炼元力了?” 潘筠道:“这是师父的馈赠。” 她才不会告诉别人,她也是天生道体呢,反正别问,问就是山神师父的功劳。 周望道羡慕不已,同时也好奇不已,“潘师妹,你真的见到山神了吗?” “那是自然,我可是有神印章的。”经过庙会后潘筠已经知道怎么弄手腕上的山神印章了,见周望道好奇,她就施法让它显现,让周望道看。 周望道惊叹不已,“原来这就是山神印章……师妹是怎么被山神收为徒弟的?” 潘筠就坐在台阶上给周望道吹牛,当然,是吹经过三清山众人共同商议过后确定的那个版本,“……我当时过得可苦了,就跟泡在苦汁里一样,每天吃不饱,穿不暖,睡不踏实,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主人家给打死了。” “做下人的确苦,但师妹你看上去一点儿也不像奴婢,”周望道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声道:“倒像是主人,这精气神看着还不是一般的主人。” 潘筠就一脸严肃道:“每个人都是自己精神上的主人,我是被卖了,但于我来说,我被卖掉的只是劳力,而不是我的人格和精神。” 周望道听得一愣一愣的,半晌后感叹道:“师妹你小小年纪就有此感悟,难怪山神会收你为徒。” 他九岁的时候在干什么? 哦,他正扛着一把剑假装自己是江湖侠客,游走江湖,行侠仗义,当上武林盟主,最后为了武林牺牲自我呢。 最后,他就扛着那把剑打遍孩子群无敌手,他爹见他实在不服管教,就把他送到师父手下,让师父来管教他,指望他能学到他师父的一点严肃和正直。 潘筠:“唉,一般一般啦,怪我小小年纪就吃过太多的苦,承受的太多了,所以感悟就多。” 周望道:“……后来呢?” “后来?后来我四师姐和三师兄就于茫茫人海中看到了我单薄又苦难的身影,他们慧眼识珠,一下就看出我是学道的好苗子,于是就要带我去修道。” 潘筠含着热泪道:“我当时和四师姐三师兄也是一见如故,一见面,天雷勾地火,一对视,我就觉得我们前世一定见过面,不然怎么能一见面情绪起伏就那么大呢?” 周望道听得津津有味,连忙问:“再然后呢?” “再然后我就和四师姐他们回了三清山,我一踏入三清山,霞光万丈,从山脚到山顶,竟然只走了一刻钟不到,要知道我当时还是全无修为的八岁小孩啊,一上到山顶,我师父,也就是山神,立刻就现身,表示我就是祂等待多年的关门小弟子。” 潘筠挥手道:“后面的事你也就知道了,我自然是顺利的拜师,从此跟着师父和师兄师姐们一起修炼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报复 周望道羡慕又嫉妒,道:“师妹你前面几年虽然过得苦,但现在过得好啊,你是山神弟子,又做了庙祝,将来肯定是侍奉三清山山神,一个神职是少不了的,你要是再能考中度牒,入朝为官也不是不可能。” “入朝为官有什么意思?不如逍遥天下,四处行善,除魔卫道,扬我道家声威,对了周师兄,我听说,下山历练还能拿功德值?” 周望道颔首:“下山历练有两种,一种是直接从学宫里领任务下山,完成任务拿相应的功德值,一种是下山历练时,若偶遇妖邪,或者遇到天灾人祸,我等道家弟子做了应尽的义务,帮扶救助百姓,只要有证明,回来后也有功德值拿。” 潘筠:“前一种还罢,后一种怎么确定?怎么拿证明?” 周望道:“找当地衙门就是了,他们会给伱开证明的。” 潘筠瞪大双眼,“还有这东西?” “当然有了,”周望道道:“师妹是不是想拿功德值换功法之类的东西?” 潘筠点头。 周望道就道:“但功德值不止有此用途,学宫的功德值在度牒考试时也是一个加分项,甚至厉害的还能从朝廷那里兑换一些资源。” 潘筠心中一动,问道:“一直可以吗?我要是毕业离开学宫了……” “师妹忘了,还有天师府呢,”他道:“天师府管理天下道观、道士,那里论的也是功德值,学宫的功德值与天师府里的功德值相通。” “虽说现在天下承平,算得上国泰民安,但民间依旧有妖邪出没,朝廷和天师府为了鼓励天下僧道除魔卫道,特设立功德值。” “凭功德值可以在天师府那里兑换金银、丹药、功法法术和其他修炼资源,因此不仅是学宫的学生会四处除妖邪,行善事,其他道士也会。” 这个世界的道家体系在潘筠面前更清晰了,她问到:“我要怎么接任务下山历练?” 周望道皱眉,“你现在不行。” 潘筠:“师兄刚才不也说我修为不错吗?张惟良那个……师兄都可以下山历练,我为何不行?” 周望道不在意她中间的转折,反正他和张惟良那个傻叉关系本也一般,闻言道:“不止是看修为而已,你要下山历练,至少要在学宫里学习一年,明年四月之后才可以领任务下山历练。” “这一年是为了让你们了解学宫,了解天师府,了解天下道统,同时也是了解外面的世界,学习最基础的法术、符箓和丹药。”他道:“都说了,有些道观的传承不完整,虽然他们也在原道观修习多年,但还是要查漏补缺,将下山历练该学的东西学全。” “这是为了保证他们的性命安全,”周望道道:“山下妖邪不少,要是了解不够,贸然出手,小命说不得一下就没了。” “比如师妹你,”他道:“你来得太早了,三清山很多东西都没来得及教你,所以这些东西你都不知道,你要是没有准备,下山后遇见妖邪假装的人,万一被骗了怎么办?” 潘筠感叹:“这个世界的妖邪这么厉害?” 周望道:“那是相当厉害。” 她也是相当的震惊。 然后俩人又聊了半个时辰,直到天色渐暗,潘筠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周望道也说得很尽兴,真是难得有人愿意和他说这么多话,他嗓子直接就哑了。 回宿舍时,路上看到的人都和他打招呼,“周师兄。” 周望道严肃着脸点头,从鼻子那里“嗯”了一声就走。 大家也不在意,周望道一向话少,就跟他师父林堂主一样,时常沉着一张脸。 如果说林靖乐是教导处主任,那周望道就是他的狗腿子学生会纪律委员,日常拿着一个小本本记大家犯的错误。 所以,谁能跟他多话呢? 谁知道聊嗨了会不会自爆,或者暴露同伴的不矩行为? 比如此时,就有人躲在几棵树后注视来来往往的新生,看到崔怀公,当即有人吐掉嘴里的草根,“就是他。” “他就是潘筠的狗腿子?看上去很弱啊。” “刚入学的新生,修为再高能高到哪儿去?我确定了就是他,几次大课,他都给潘筠占位置,就算是潘筠不去上大课,他也会给妙真妙和占,要说他们不是一伙的,狗都不信。” “不是说还有一个吗?我们拿了人的钱,就得把事情办好,就两个新生,一起揍一顿了事。” “另一个是女的,她不好动手,她爹是官。”农知一吐了一口唾沫道:“她家有病吧,家里当官送孩子来做道士?” “谁知道呢?反正看上去挺受宠的,所以我们还是不要动她了。” 天师府听上去挺霸气的,统管天下道观和道士,但实际上,里面的官职是从六品开始算起,且在朝中没什么权势。 他们就管道教那点事。 也就天师不一般,可以直达圣前。 所以他们对官宦子弟的看法一直是,惹不起,躲得起。 当然了,对方要是硬来招惹他们,绝大多数道士也不是不怂,基本上,他们知道的案例,都是道士们反击了回去。 只不过大多数做事不谨慎,被天师府察觉,最后都会被罚。 他们并不是害怕这些官宦子弟,而是不想因为他们伤了自己的学分和功德值。 没错,他们才不是怕呢。 见崔怀公渐渐走近,农知一左右看了看,见离得最近的一人正拐弯,这里正是视线盲点,他立即下令,“上!” 大家一听,朝着崔怀公就扑上去。 崔怀公正低头默诵自己今天学的法术口诀呢,他们冲上来,他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愣愣的看着挥舞到眼前的拳头…… 他们打算一拳把他轰晕,然后拖到僻静处打一顿,再告诉他他们为什么打他,让他以后远离潘筠,最好能跟他们一起欺负潘筠。 哦,后一条就算了,连良哥都欺负不了潘筠,最近刑法堂也传出风声来,学宫的人都不准找潘筠的麻烦。 最近几日刑法堂的人每天都要往凤栖院和潘筠必经的路上巡逻三五次,没人敢顶风作案。 但不能动手,他们可以搞孤立这一套啊。 他们只是不和潘筠说话,不和她做朋友,不和她一起进出罢了,当然,他们也不许别人和她在一起。 这可不是犯错,他们只是不想跟她做朋友而已,刑法堂不能判他们有错。 当然,他们没打算自己做而已,他们要其他人也不敢,不会和潘筠交朋友。 找来找去,从崔怀公身上下手是最好的。 如果能让妙真妙和也远离潘筠就好了,但这个难度太大,农知一他们决定先拿下崔怀公。 拳头砸过来,崔怀公身上脖子上戴着的香囊一热,本来瞄着他太阳穴砸去的拳头一偏,擦着他的头砸到他身后一人下巴上。 一声惨叫响起,“嗷——你他么打谁呢,唔的社头……” 话音不清,显然伤了舌头。 一拳过后,崔怀公终于反应过来,他原地一蹲,所有瞄着他上半身揍去的全都没收住力,自己人揍自己人。 他就蹲着想从他们的包围圈里挤出去,农知一已经一脚踹过来。 崔怀公见自己躲不过,干脆一把抱住他踹过来的脚…… 脚的力气很大,但感觉被踹中的肚子也不是很疼,崔怀公一发狠,就抱着腿狠狠一抬,农知一瞬间摔倒,一群人肉战成一团。 平安符持续发热,片刻后变成灰烬,一个拳头砸过来,终于准而又准的砸在崔怀公脸上。 “这小子身上的好运消了,兄弟们上啊!” 大家都是道士,在接二连三失误之后,他们就猜出崔怀公身上一定是带了效果不错的平安符或好运符。 所以他们已经从他身上扯下来一个钱袋,两个荷包,但没想到全都没用,也不知道这小子把符塞在了哪里。 此时见终于能揍到他,大家怒火勃发,一拥而上。 只有农知一还记得关键,叫道:“拉到僻静地方……” 正哼着歌往凤栖院走的潘筠在平安符成灰的那一刻猛的回头。 她只给父兄戴的平安符掺了血,其他的平安符都是正常的画,除非离得极近,不然平安符碎掉她是不会察觉到的。 而在这学宫里,有她平安符的,除了妙真妙和,就只有玄璃和崔怀公。 潘筠心中一凛,眼中闪过寒芒,“是崔怀公……” 她运起轻功,飞速往她感应到的方向跑去。 十几息之后,她就看到前面有十多个人正聚在一起探头探脑的往前看,她飞身越过,踩着他们的肩膀就飞过去,就看到崔怀公被压在地上,身上坐着一人正朝他脸上打,旁边还有三四人朝他身上踹…… 杀意从眼中一闪而过,潘筠飞身上去,一脚将坐在崔怀公身上的人踹飞。 正围着崔怀公踹的人看到潘筠出现,脸色一变,终于想起来他们被崔怀公激怒,没把人拉到僻静地方。 四人想也不想,转身就要跑,才一转身就被潘筠飞身而起踹得半跪在地,她毫不留手,他单膝跪下后被一脚踹在头上,整个人砰的一声砸在地上,原地弹跳了一下后落地,眼睛圆睁。 跑了两步的农知一看见,眼睛瞪大,大叫了一声,“戴庸!” 他双目赤红的瞪向潘筠,“你疯了,你杀同门!” 功德-5 潘筠猛的回身看向他,一言不发,直冲他杀去。 农知一惊惶之下后退两步,而后反应过来,迎潘筠而上。 俩人拳对拳,腿对腿,瞬间交手了五六下,农知一敢在学宫里搞霸凌,也不是泛泛之辈,他一开始没反应过来,此时反应过来,直接近身交手,不给潘筠掐诀使用神力的机会。 更不给她用剑的机会。 看到躺在地上无知无觉的同伴,农知一心中愤恨,拳头就附上内力,又快又准的朝潘筠的太阳穴击去,潘筠脚步轻移,身子后仰后一转,瞬间就到了农知一身后。 她掌中覆上元力,一掌狠狠地朝他后背拍去。 农知一心脉一痛,嘴角溢出血来,他一言不发,未曾回头就改拳为掌朝后攻去,潘筠却又脚步轻挪,一倒一转再一起,又换到了他的侧前方,但此时他的重心在后。 潘筠啪的一声打在他脸上,再一转,便从他的右前侧转到了左前侧,抬脚朝他的膝盖窝狠狠一踹,农知一单膝跪地,他手一撑就要起身,却被潘筠一把掐住脖子,被迫抬起头,一瞬间,他就发现自己浑身使不上力来了。 他一脸惊恐。 远远看着的学生们也一脸惊恐,但也没上前,而是远远看着。 潘筠慢慢收紧手指,农知一眼中越发惊恐。 跑走的三个伙伴脸色苍白的捏着拳头冲上来,潘筠抬起头冷冷地看向他们,三人的脚就不由自主的停住。 他们畏惧的看着潘筠,语气中不由带了哀求,“潘筠,杀害同门不仅要被逐出学宫,还会受刑,你,你可要想清楚了。” “是吗?”潘筠掐着农知一的脖子再次收力,看到他眼中的恐惧才问:“那你们为什么要杀崔怀公?” “我们没有要杀崔怀公,我们只是要打他一顿……” 三人忙扭头去看崔怀公,看到趴在地上气息微弱的崔怀公,脸色微变,他们刚才太上头了,几乎失去了理智,他们真的只是想揍他一顿,好威胁他而已,没想出那么重的手…… 潘筠冷笑一声,低头就要捏碎农知一的喉骨,张子望和林靖乐急忙赶来,大声喝道:“住手!” 潘筠动作一顿,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左手往农知一的丹田上拍了一下,这才在张子望和林靖乐的警告目光下收回手。 农知一摔倒在地,吐出一颗牙齿,脸上的手印又红又肿,一只眼睛几乎睁不开,但他此时最痛苦的是渐渐疼痛起来的丹田。 他冷汗淋漓,脸色渐渐苍白,他伸手想要去抓潘筠的裤腿。 潘筠脚步一挪,避开他的手,也无视他的祈求,而是沉着一张脸看向张子望和林靖乐,“张院主,林堂主,学宫必须要给我们三清山和福庆观一个交代!” 张子望和林靖乐:!!! 潘筠转身朝崔怀公走去,将他翻过身来,撬开他的嘴巴,捏了一个丹药就往他嘴里塞。 第一百四十七章 重伤 丹药一入口就迅速化作一股暖流进入四肢百骸,潘筠的手撑在他的后心处,元力正缓缓的输入他体内,与药力一起修复他的身体。 张子望和林靖乐也立即上前看侧倒在地的戴庸。 林靖乐一摸他的脖子,发现还有气息,立即给他嘴里塞了一颗丹药,小心的扶起他的脑袋看。 片刻后他冲张子望摇了摇头,“请娄院主来看看,或许有救。” 张子望脸色很难看,厉色看向剩下的三人。 三人跪坐在农知一身边,又惧又悔,大声哭道:“院主,您看看农知一,他好像不行了。” 张子望皱眉不解,上前一检查,才发现他的丹田裂开,身上的气正外泄。 农知一疼得说不出话来,但他依旧紧紧抓住张子望的衣角,颤抖着去看他,祈求他救救自己。 张子望脸上的神色慢慢恢复平静,他沉着脸起身,“将所有人带回刑法堂,去请太素院的娄院主过去。” 周望道担忧的看一眼潘筠,应下,让人去太素院找娄桐,他则上前要带众人去刑法堂。 潘筠用元力护住崔怀公的心脉,确定药保住他的性命之后就把他一把抱起要走。 “站住!”张子望厉色看向她,“我的话你没听到吗?所有人等都要去刑法堂。” 潘筠抬眼,“张院主,我潘筠在此立誓,崔怀公要是有事,我必取张惟良性命,让他血债血偿!” 张子望一下攥紧了拳头。 潘筠抱着崔怀公就朝太素院而去,而张子望也没再拦她。 林靖乐皱了皱眉,最后抱上戴庸,让人带上疼痛不止的农知一一同去太素院。 玄璃和几个朋友一起手牵着手回宿舍,就见许多人匆匆往东去,她好奇,就拉住一个还算认识的人问,“师姐,大家这是去哪儿呀?” “去太素院,听说农知一他们几个杀了崔怀公,潘筠给崔怀公报仇,又要杀农知一他们几个,现在大家都重伤,要送去太素院呢。” 玄璃瞬间呆滞,身边的同伴推了她一下,她才反应过来。 她瞬间变得手冷脚冷,同手同脚的跟在人群身后跑,“我,我去看看……” 一语未落,玄璃就哭了,呜呜的哭道:“崔怀公死了吗?崔怀公真的死了吗?” 她的同伴和她一起跑去追,她们速度快,很快追上往太素院去的队伍。 跟着凑热闹的人很多,但大多数人都不敢太近,因为害怕张子望和林靖乐。 但玄璃此时脑子里什么都没想,直接推开人群就追上去。 她追上抱着崔怀公走在最前面的潘筠,见崔怀公浑身是血,鼻青脸肿的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眼泪就不由的再次落下。 她第一次看见人可以变成这个惨状,一时心底发寒,问潘筠,“崔怀公他会死吗?” 潘筠没回答她,一进入太素院,医馆门口坐着的师兄师姐们立即站起来,震惊的问:“这是怎么伤的?快进来!” 太素院在学宫的东北一角,独立于其他道院,因为这里宽敞,后面大片的土地是药园,学宫的医馆也设在此处,由太素院的道长老师和师兄师姐们坐诊。 不仅学宫看病是在这儿看,偶尔山下也有人上山来求医,都是在此诊治。 有师姐领着潘筠上去,直接上二楼,推开一间房道:“快放下,他是怎么受伤的?” 话音未落,楼下又是一片喧闹,戴庸和农知一也被送来了,为了方便治疗,后领他们上楼的师兄推开了同一间房门。 一间房四张床,躺了三个还能剩一张。 娄桐匆匆赶至,不等张子望说话,她目光一扫便能看出三人的情况,直冲戴庸而去。 不多会儿,戴庸身上和头上就扎满了针,然后她才去看崔怀公,用针稳住他的心脉后才去看农知一。 张子望和林靖乐在她直冲戴庸而去时就沉默不语。 娄桐有自己的行为准则,重者为先。 等娄桐给农知扎针止痛,并用元力止住他丹田溃败的趋势,这才有空问,“这是怎么回事?我们学宫进妖邪了?” 林靖乐寒着脸道:“不是,是几个弟子斗殴。” 娄桐很不悦,“是谁出这么重的手?我们学宫何时这么混乱了,斗殴竟敢下死手。” 林靖乐看向潘筠。 娄桐跟着看过去,眉头一皱。 潘筠同样目光冷肃,一张脸就跟冰块似的,抬起眼来充满敌意的看向他们,浑身是尖刺,“林堂主,你不是刑法堂堂主吗?事件的起因是因为他们公然在学宫里伏击低年级学生,你是不是得代替刑法堂给我们一个交代?” 林靖乐气笑了,沉声道:“你重伤一人,几乎毁掉他的泥丸宫,又毁掉一人丹田,你反过来让我给你交代?” 潘筠冷冷的回道:“我是为见义勇为和自保,不信,你们可以询问当时围观的同学,他们殴杀崔怀公,身为同学,我是不是要路见不平,救助同学?同学们要是惧于强权不敢说实话,我也敢问心,他们敢吗?” 轻伤三人组脸色瞬间惨白,无措的去看农知一。 农知一的疼痛已经缓解不少,但他依旧不敢放松,根本不管潘筠的诘问,就盯着娄桐问,“娄院主,我的丹田能治好吗?” 娄桐沉默。 农知一渐渐绝望,眼中带了泪水,“娄院主,求你救救我,求你一定要救救我,我不能没有丹田,我一定不能没有丹田。” 娄桐道:“你的丹田裂开了,除非找到天山雪莲炼制冰混元丹,或许可以痊愈,但混元丹难得,更不要说是特殊的冰混元丹了。” 农知一就立即看向潘筠,挣扎着要下地求她,被娄桐一把按住,“你不要动,小心针移位。” 农知一就遥遥看向潘筠,哀求道:“潘师妹,求你救救我,我知道,三清山一定有混元丹,只要你能让我丹田恢复,我可以不追究一切。” 他顿了顿,咬牙道:“戴庸的伤我也可以不追究。” 潘筠似笑非笑,扫了一眼一旁站着的三人,“这样啊,可我没说我不追究你们伤崔怀公的事啊。” 娄桐气得够呛,一把收回按着农知一的手,懒得再管,甩手道:“静仪,一会儿时间到了你就把他们身上的针拔了,我开三副药给他们,让人去抓药熬药,这里就交给你了。” 葛静仪看戏正看得津津有味,闻言反应过来,立即敛手应了一声“是。” 娄桐和林靖乐道:“我不管你们刑法堂的事,等他们伤好一点你就把他们带回刑法堂处理吧,别在我这太素院弄这乌七八糟的东西,我听着实在是难受。” 林靖乐:“他们现在都不能移动,戴庸和崔怀公昏迷,现在能审讯的只有潘筠和农知一,我看农知一也不好移动,少不得要借你的地方用一用。” 娄桐就指着农知一道:“还审什么?为了自己的利益连同伴的生死都可以不计较,这一看就是收了人家的钱财来办事的,这崔怀公不是今年刚入学的学生吗?他能怎么得罪他们?” 她火爆的道:“要我说,你直接问出幕后主使,全抓了弄到刑法堂过一遍刑罚,我不信他们不招。” 林靖乐沉着一张脸道:“娄院主,我们刑法堂有自己的行事准则。” “我太素院也有,”娄桐道:“你不想我指手画脚,就离我太素院远一点,反正你就不能在我这里审人。” 张子望头疼的揉了揉额头道:“娄师妹,学宫多少年没出过这样恶劣的事了,今日那么多学生都看在眼里,我们必须要给他们一个交代。” 娄桐冷笑,“少拿学生来压我,我可没拦着你们审案子,我只有一个要求,要审可以,把人带出我太素院,随便你们怎么审,在哪里审。” 潘筠一听,目光一扫,没看见潘小黑,她感应了一下它的去处,垂眸一想,就狠心咬了一下舌尖,吐出一口血来,往后靠在玄璃身上。 玄璃大惊失色,将她抱在怀里,惊恐叫道:“潘潘潘筠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娄院主救命啊——” 娄桐瞬间到达潘筠面前,伸手抓住她的脉,一抓住脉,她就不由垂眸看她。 潘筠悄悄睁开眼睛,冲她眨了一下左眼,娄桐差点儿就把怀里的她给丢出去。 想了想,还是忍了,一手抓着她的脉,一手将她的眼睛合上,片刻后往她嘴里塞了一颗丹药,然后回头和身后的张子望和林靖乐道:“她受了内伤,也要留下治疗。” 张子望和林靖乐一起皱眉,俩人怀疑的看着娄桐怀里的潘筠,“她受伤了?” 俩人的医术虽不及娄桐,但作为资深道士,能修道到这一步,自然也是懂医术的,潘筠一看就气血充足,是个健康的人好不好? 娄桐面无表情的道:“没错,她就是受伤了。” 张子望就确定了,娄桐在帮潘筠遮掩,她们这是拖延时间。 张子望往人群中看了一眼,事情发生了这么久,肯定早就传遍学宫了,离太素院最近的凤栖院一定收到消息了,但潘筠的那两个师侄竟到现在都没有来。 张子望抿了抿嘴,垂眸片刻后还是道:“那就让她养伤几日,等他们都好转后再提到刑法堂审问。” 第一百四十八章 拖延时间 而此时,妙真妙和正把自己关在屋里,翻箱子抱出一个盒子,拜了拜后将盒子打开,从里面取出一个木头雕刻的山神潘公。 她们将山神毕恭毕敬的放在桌子上,拜了又拜以后就拿出符纸,在上面写下“大祸,速来”四个大字。 然后就掐诀念咒语,将符纸在潘公面前点燃烧尽。 等做完这一切,妙真脸色有点发白。 她修为不济,只能传一次信。 妙和连忙给她擦汗,忧虑的问道:“这样大师伯他们就能收到信了吗?” “大师伯说可以,那应该就是可以吧。” 妙和一张小脸全都皱起来,“要是那戴庸死了,学宫会不会把小师叔抓起来,让她偿命?” 妙真抿了抿嘴道:“我觉得不能只靠这个传信,还得下山去找陈掌柜,让他往三清山去传一封信。这里不到,那里也能到,就算他们要小师叔偿命,他们也不敢立刻动手的。” 她道:“我们分开行事,你立即下山去找陈掌柜,我去找大师兄,小师叔说了,他是我们的靠山。” 妙和立即点头,起身道:“我现在就去。” 俩人一起扭头看向一旁蹲着的黑猫,问道:“小黑,你要跟着我们谁走?” 潘小黑看了她们一眼,转身跳出窗跑了,它才不跟着她们呢,它直接去找潘筠。 妙真看它跑了就道:“它一定去找小师叔了,也好,它一定会把我们的安排告诉小师叔的,我们现在就分头行动。” 妙和应下,立即就出门,此时天都已经黑了。 但她还是往外走。 学宫夜里有宵禁,不能再出去,妙和躲在树后面看了好一会儿,确定自己不可能从门口闯出去后就开始围着墙壁走。 这段时间潘筠总是带她们四处乱逛,她知道不远处有一道小门可以进大上清宫,那里没人看守。 即便门锁上了,她也可以翻墙过去。 就着昏暗的月光,妙和找到了那个小门,看到上面的大锁,她就后退,运起轻功飞上墙头,几个起落便落进了大上清宫。 她一路遮遮掩掩摸到了大上清宫的大门。 那里大门紧闭,但一个人都没有。 妙和呼出一口气,就小跑着上前,心虚的左右看了看,用力的抬起门闩要打开,却发现门闩一动不动。 妙和一愣,就分开双腿,气沉丹田,将灵力汇聚在手上,然后把门闩用力往上抬,却发现她只抬得起来一点。 妙和憋红了脸也没能移动一点。 一道声音突然响起,“别费力,这道门闩通常都要两个大人抬,你怎么可能抬得动?” 妙和被这突然的声音吓得一抖,门闩啪的一声落下,她抖着身体抬头四处看,却没看到人,就颤抖的问道:“谁?你出来,我才不怕你呢。” 黑暗中,一人从墙角的阴影处走出来,他好笑的看着这小胖子,问道:“天都黑了,你怎么还要下山?莫不是被人欺负了?” 他不说欺负两个字还好,一说,妙和就委屈上了,带着哭音道:“他们欺负我小师叔,我要下山去找我师父和大师伯来做主,这位师兄,你帮我把门打开好不好?” 青年走上前来,毫不费力的将门闩取下,问道:“即便我把门给你打开了,你也出不去,从这里到山门有长长的一条甬道,知道为何大门这里无人看守吗?因为甬道里有巡逻的道士,下马亭那里更是有人把守,你怎么绕过那里?” 妙和一呆,“把守这么严格?” “是啊,把守极其严格,”青年将门闩柱在地上,“不过我可以带你不经过甬道出去,但你得告诉我,你小师叔是谁,被谁给欺负了?” “我小师叔就是小师叔,她被我们道观的对手欺负了,他们嫉妒我们道观,嫉妒小师叔,所以就欺负她,我不知道幕后的人是谁,小师叔他们也没告诉我,但我知道,一定姓张。” “姓张啊~~”青年似笑非笑了一声,问道:“你家是哪家道观?竟然能让张家的人嫉妒。” “我家是三清山三清观。” 青年笑脸一僵,啪的一声将门闩放回去,严肃着脸问道:“张离在的三清观?” 妙和后退两步,戒备的看着他,“你你你,你是谁,我告诉你,我师父和四师叔可厉害了,我大师伯最厉害,我二师伯还是官,你要是敢欺负我,他们一定会为我报仇的!” 青年:“不错,会仗势保护自己,就是话术没用好。” 他上下打量妙和,问道:“你是妙和?” 他拍的一下拍了自己的脑袋,“我也傻了,你都说了是二师伯做官,你们三清山就两个人有徒弟,你不是陶季的徒弟还能是谁?” 他拎上妙和,无视她的踢腿就往学宫里飞,道:“别挣扎,一会儿给你摔了,我是你师父和四师叔的同学兼好友,我们现在去救你小师叔,你知道他们在哪里?” 妙和立即老实了,无视呼呼的大风,直接张嘴大叫,“太素院,他们在太素院。” 太素院离大上清宫可就近了,就是飞的方向错了,青年也不在意,落在屋顶上,将妙和夹在胳膊上,小跑一阵便转换方向飞。 不多会儿就起起落落的飞进了学宫,落在太素院大门不远处。 他直接拎着妙和进去。 太素院里围着的人已经散了,他们倒是想围观,但林靖乐和张子望的威望在那里,没人敢在天黑之后还能顶着他们的目光留下。 所以现在太素院安静了不少。 除了几个参与救治的太素院学生外,就学宫的师长们在了。 薛太虚他们几个也收到消息赶了来,此时正一起坐在病房里看齐齐躺在四张病床上的人。 一间病房的四张床,一张都没有浪费。 崔怀公、农知一和戴庸,脸色是一个比一个苍白,只有躺在最里面一张床的潘筠,她面色红润,气息平稳,不用把脉,这屋里的老人精们光看脸色和听呼吸就能知道她身体健康得不得了。 就连薛太虚都忍不住扭头去看娄桐,问道:“娄师妹,你确定她受了内伤?” 娄桐:“我确定。” 潘筠就咳嗽起来,虚弱的道:“薛院主,我是真的受伤了,不然这事我定要在今晚讨回公道的,崔怀公是我玉山县才俊,而玉山县都是我三清山一系,我们每年就出来几个人,可不能让他不明不白的被欺负。” 薛太虚就扭头和林靖乐几人道:“看上去的确是伤得不轻,算了,就让她在太素院里治几日吧。” 张子望点头,林靖乐也没说话,几人在这一刻倒是达成了默契。 潘筠垂下眼眸思索,猜测他们默许的缘由。 娄桐和薛太虚她都能理解,他们两个虽然没明说过,但看得出来,他们对三清山颇亲近,她猜师兄师姐们和他们有交情,且交情不错。 但她不是很理解张子望几个。 这一次,竟然连匆匆赶来的张子方都没出声反对。 怎么,他们很想她拖延时间,让王费隐他们来给她做靠山吗? 潘筠一下想到了卧床的张留贞,难道是为了他吗? 青年拎着妙和走上楼梯,坐在门边的张子方听见脚步声扭头看过去,待看到人,脸色微变,“李文英?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吗?”李文英把妙和放下,抬脚进门,扫视一圈,忍不住哟了一声道:“大家来得甚是齐整啊,这是多大的事啊,竟然惊动了这么多人?” 张子望对他点点头道:“李师弟,你来得正好,你看看这个孩子的丹田是否还有救?” 潘筠扭头看过来,妙和已经蹬蹬越过所有人跑到她床边,眼眶微红,“小师叔你哪里受伤了?” 潘筠咳嗽着半仰起身体道:“没事,就是受了一点内伤。” 她拉着妙和在床边坐下。 妙和就要扶她躺下然后给她把脉,潘筠却将她直接拉到床上坐下,然后把脑袋靠在她的腿上,直接就可以将屋里的情况尽收眼底。 妙和理智回笼,仔细看了看她的脸色,确定她脸色是真的红润,而不是病态红之后放下心来,悄悄摸了摸她的脉后就悄悄放下她的手,放松身体坐着,也好奇的看向门口那边的一堆人。 师侄两个就靠在一起看热闹。 李文英检查了一下农知一的丹田,摇头道:“治不好了,出手的是谁,好狠辣的手段。” 张子望看向潘筠。 李文英抬头看了一眼和妙和依偎在一起的孩子,面不改色的改口道:“好果决的手段,他怎么招惹你了?” 潘筠喘着气,假装虚弱的道:“回这位师兄,我不是有意的,当时我惊慌失措,怕极了,根本不知道打中了他的丹田。他当时也没做其他的事,就是带着四个人围杀一个同学而已。” 李文英喃喃,“围杀?我们学宫什么时候这么狂野了?” 张子望起身道:“既然四人都重伤,那就留在太素院治疗吧,等他们都醒过来了再审。” 其他人都没意见。 潘筠就举手,小小声的道:“娄院主,我不要和他们住在一起,我是女孩子,而且他们还曾经想杀我,我怕和他们住在一起,他们会报复我,对我名声也不好。” 娄院主就道:“那你就到隔壁去,给崔怀公也换一个房间。” 潘筠就松了一口气,立即道:“多谢娄院主。” 第一百四十九章 审理 李文英也跟着起身,深深地看了一眼潘筠后转身离开。 换好房间,潘筠就拉着妙和和她一起住,等人都离开,妙和就连忙问,“小师叔,妙真和小黑呢?” 潘筠:“小黑跟我说你们要分开行事,你还要下山,我就知道要出事,所以让小黑去找妙真了。” 潘小黑不能离她太远,不然她就直接让潘小黑去找妙和了。 所以她只能让潘小黑去找妙真,让妙真去把妙和找回来,别她还没脱身,妙和又搭进去了。 妙和站起来,“那我去找妙真。” “不用,我让小黑把她带回来,他们现在还在一起。” 一个念头的事,她和潘小黑之间有灵境联系着呢。 正往大上清宫跑的潘小黑身子微顿,然后更加快速的追上前面跑的妙真,给了她一爪子后喵喵喵的叫。 妙真就急刹脚,问道:“怎么了?前面有敌人?” “喵——”潘小黑晃了晃脑袋,用猫指指了指太素院的方向,喵喵的叫了两声,也不管她能不能听懂,跳下她的怀抱就往太素院跑。 妙真看了眼山门的方向,还是一跺脚回身去追潘小黑。 难道小师叔在太素院出事了? 可大师兄不是说小师叔不会出事,让她不要担心吗? 妙真一口气跑进太素院。 医馆一楼值守的葛静仪今晚对这动静已经见怪不怪了,听见声音掀起眼皮看了一眼,见是个小少女,就问道:“你是潘筠的另一个师侄?” “是,师姐,我小师叔呢?” “二楼楼梯口左转第一间房。” 妙真道谢,立即跑上楼。 师侄三个一见面,眼眶一下都红了,抱在一起就伤心的哭起来。 潘筠本来一点也不想哭的,她觉得自己可坚强了,有什么可哭的?她又没吃亏。 可妙真妙和一哭,她眼眶也不由自主的泛红,心里又酸又涩,就跟她们呜呜呜的哭在了一起。 楼下的葛静仪抬头看了一眼二楼,轻轻一叹,一旁的张玉宇不由道:“还是孩子呢,肯定还是怕的。” 葛静仪道:“少说废话,今晚你值夜,还是我值夜?” 张玉宇,“我来吧,你去休息。” 葛静仪放下手上的事就走。 住在不远处的娄桐也听到了三个孩子的哭声,沉默片刻还是起身悄无声息的又回到病房,检查了一下崔怀公三人的伤势,给他们换了一套针法。 三个人里只有农知一是清醒的。 虽然丹田已经不疼了,但他依旧睡不着,睁着一双眼睛生无可恋的看着屋顶。 娄桐来给他换针法,他眼中就不由升起一股希望,眼含期待的看她。 娄桐虽然厌恶他欺负人,又不讲义气,但对上他这样的目光还是忍不住唏嘘,道:“我只能阻止它继续开裂溃败,但想治好,我做不到。” “娄师叔,那这世上谁能救我?” 娄桐道:“我不知道,我若是你,我可能就放弃了。” “不,我不要放弃,我不要放弃,我学道十二年,就要毕业授箓了,怎么可能放弃?” 娄桐:“心不修,只修功法有什么用?” 她恨铁不成钢的道:“你从小学道,你师父,原来的道观,还有现在的学宫,谁教过你欺凌弱小?我们学道之人要做的是除魔卫道,锄强扶弱,扬道家声威。” “你现在有什么声威?你做的每一件错事都是在往我道家脸上呼巴掌,如此恶毒,如此恃强凌弱,学道的意义到底在哪儿?” 娄桐将针拔掉,收了针袋起身道:“不修道心,你天赋再好,修为再高也无用,所以我劝你放弃,莫要陷于执念之中。” 农知一握紧了拳头,眼中满含泪水。 娄桐走到门口一顿,还是偏头道:“你应该庆幸你还活着,且是清醒的活着,像戴庸,他可能一辈子都醒不过来了。” 农知一惊讶,“他的命不是救回来了吗?” “命是救回来了,但他泥丸宫遭受重击,很可能就此成为活死人,神魂若失,人活着的意义在哪儿?” 农知一说不出话来了。 娄桐离开。 这一刻,不知农知一心中是否后悔,反正潘筠是不悔的,她哭过以后就立刻把脸上的眼泪都擦去,和妙真妙和道:“崔怀公是我们的朋友,除了玄璃外,他是唯一敢和我们交朋友的人,所以我们不能看着他被欺负而不管。” “更何况,他受欺负还是因为我们,当然,这不是我们的错,都是张惟良和农知一他们几个人的错,遇到这样的错误,我们就应该狠狠的反击回去。” 妙和:“戴庸要是死了,他们会不会让小师叔偿命?” 潘筠道:“你等我研究一下《大明律》,我隐约记得之前看《大明律》的时候有类似的判案,好像是谁看到家中兄弟被人围殴,若保护之下过失杀人,好像是罚钱,打板子,再赔钱给死者家属,不必偿命的。” 妙真:“小师叔,崔怀公不是你兄弟。” 潘筠:“怎么不算?我们既是邻里,又是同门,这不是兄弟胜似兄弟。” 妙真:“可这是道门的事,也会由衙门来处理吗?” “他们要是想处死我,或者有其他过重的惩罚,我当然要申请衙门介入了,门规再大也大不过朝廷律法。”潘筠自然是哪一方更利于自己,就走哪一方了。 妙真总觉得她不太靠谱,这样的大事还是应该交给大人来做,毕竟,“小师叔,《大明律》你看完了吗?” “哪能这么快?我就看了一半……呃,三分之一这样吧,不过你放心,《大诰》我看完了,而且《大明律》里的刑律我也都看完了,就是记忆有点模糊,你等我翻一翻。” 妙真就叹气:“也不知道大师伯他们收到我们的信息没有?” 潘筠就掐指算了算时间后道:“应该收到了吧?就看我师父祂老人家是不是在打盹了。” 三清山上,王费隐打坐修炼完毕,就搓起脚心,打算把脚心搓热了就躺下睡觉。 他突然心中一动,下一刻,人就赤脚出现在大殿里。 大殿三清脚下的香炉边,一道符纸凭空出现,若隐若现,但也足够王费隐看到上面的四个大字。 他才看一眼,符纸便在烛光的照射下湮灭成灰,不见踪迹。 王费隐眉头紧皱,摸了摸小心脏,嘀咕起来,“大祸?我怎么一点感应也没有?按说小师妹要是出事,我应该有感觉啊……” 话是这么说,王费隐想了想,还是光着脚蹬蹬跑回后院,先把已经躺下的陶季哐哐砸门叫醒,然后冲着隔壁院子大喊一声,“师妹别睡了,快起床,我们三清山出大事了。” 静谧的三清山瞬间鸡叫鸟鸣,热闹起来。 陶季和玄妙点灯出来,陶岩柏也揉着眼睛出来,只有王璁,一直熬夜的未来考生,穿戴整齐,非常精神的出来。 自从潘筠三人离山之后,三清山第一次这么热闹。 王费隐一脸严肃道:“小师妹在学宫闯大祸了。” 所有人都没多余的表情,静静地等着他的下一句话。 王璁不忍父亲冷场,就捧场问道:“小师叔闯什么祸了?” “不知道,但一定很大,不然不会借用传讯符纸往家里传信。” 王璁闻言也皱起眉头来,“要不我再去龙虎山一趟吧。” 陶季:“不行,再有一个月你就要考试了,此时你当以考试为主,还是我去吧。” 玄妙:“我和你一起。” 陶季欲言又止,片刻后小声道:“我自己去就行了,师妹你还是在家修炼吧。” 玄妙摇头,“我托了留贞照顾她们,如果小师妹出事要求助到家里,代表留贞也出事了,我回去看看。” 陶季立刻不阻止了。 王费隐却依旧皱着眉头,一脸纠结,“你们去了,那我要不要去呢?” 玄妙:“大师兄你去做什么?” 陶季想了想后问,“大师兄你是不是无聊,想出门逛逛了?” 王费隐没好气的横了他一眼道:“我是那样的人吗?我是怕她闯的祸太大,你们两个搞不定啊。” 陶季:“我一个人可能搞不定,但还有四师妹呢,那是龙虎山学宫,很多人都怕师妹的,所以大师兄你就放心吧。” 玄妙瞥了他一眼,和王费隐道:“师兄想去,不如我为你卜算一卦,问问吉凶?” 王费隐立即道:“好啊,好啊,现在就起卦吧。” 王璁就确定了,他爹就是无聊了想出门,难得有这样光明正大的理由。 玄妙立刻去大殿里起卦,许久后她算出卦象道:“中吉卦,说的是……” “可以了,这就可以了,”王费隐打断她的话,笑眯眯的道:“只要不是下下卦,我就出门。” 他的要求就是这么简单。 玄妙就把话咽了回去,罢了,不知道也挺好的,大师兄此刻高兴就行。 她道:“我们得多带点钱。” 王费隐:“带那么多钱做什么?有我跟着你们,万一丢了怎么办?还是应该少带一点。” 玄妙:“多带一点吧,把钱袋子交给三师兄拿着,丢不了。” 王费隐就眉头紧皱,“难道这次出门我会破财?” 玄妙:“破财就是消灾,能消掉灾难也没什么不好的。” 三人决定第二天一早就下山,把陶岩柏留下照顾王璁。 “你们师兄弟自己在山上,每天要记得给祖师爷们添香油,每天都要下山在山神庙里值守半日,知道吗?” 陶岩柏和王璁应下,目送他们离开。 等大人们的背影消失,师兄弟两个对视一眼,立即高兴的哈哈大笑起来,互相抱了一下。 陶岩柏问王璁,“大师兄你中午想吃什么?我去做。” 王璁:“我什么都不想吃,我想辟谷。” 陶岩柏道:“我也想辟谷。” 于是俩人就决定辟谷。 大人们离开的第二天,俩人一起下山,也没做饭,直接在王小井家的摊子上吃了一碗面,晚上辟谷…… 第三天,在王小井家的摊子上吃了一碗饭和炒菜,晚上辟谷…… 而此刻,王费隐他们已经赶到了学宫,张子望亲自到山门前接三人。 王费隐都惊呆了,问张子望,“张子望,你们学宫怎么欺负我家三个孩子了,你竟然抱歉到来山门接我了。” 张子望脸上的笑容就消失,面无表情道:“王师兄说笑了,学宫里谁能欺负潘筠?我是因为久不见费隐兄,所以知道你……” “行了,行了,我们之间说什么客套话?你们没犯大错欺负我家小孩,那就是有求于我了,难道是张真人身体不好了?还是张留贞的病情恶化了?” 张子望沉默。 王费隐:“哦,还真是有求于我啊,是张留贞的病情恶化了?走走走,你先带我去看我家的三个孩子,我再跟你去看一看张留贞。” 张子望便转身给他们领路,直接往刑法堂去,“他们刚去了刑法堂。” 王费隐三人一听就知道潘筠一定是闯祸了,等靠近刑法堂,看到刑法堂小广场上挤挤挨挨伸长脖子看热闹的人,三人便知她闯的祸还不小,不然不可能在小广场上受审。 一定是大祸,且影响恶劣。 王费隐看向玄妙。 玄妙也看了王费隐一眼,而后抿了抿嘴,快步走去。 学生们给张子望让出一条路来,还没走到前面,他们就听到了哀泣的哭声。 戴庸的家人来了,他们家倒是离这里不远,在六十多里外的一个小村子里,也不知道是谁通知的,来得这样快。 听说,戴庸和家里一年就联系四五次,每一次联系,都要把自己攒的钱交给家里,所以他很不喜欢联系家人。 崔怀公也醒了,不过他伤得很重,此时正和农知一一起躺在一个木板上,妙和见他想看热闹,就贴心的给他把枕头垫高,让他可以和大家一起看。 刑法堂安静,全场只有戴家父母和兄嫂的大哭声,林靖乐脸色越来越难看,正要喝止他们就看到跟在张子望身后上来的王费隐和玄妙。 林靖乐沉默了一瞬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肃静,今日刑法堂审理学宫五三围殴一案。” “崔怀公,你是最先的受害者,你来说。” 戴母大哭道:“凭什么让他先说?明明是我家二狗子受伤最重。” 第一百五十章 一猜就准 “那是你儿子技不如人,你儿子先动的手,当然要先问最无辜的受害人了。”王费隐越过张子望怼回去。 王费隐不知内情如何,但一看潘筠几个盘膝坐在崔怀公身边,便知道他们是一伙的,再听到林靖乐说崔怀公是最先的受害者,他便将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 反正不管谁的错,以他对自家孩子的了解,就算是潘筠,也不可能主动去欺负人。 现在躺着的人看上去伤势很重,那一定是他们做了什么特别惹怒潘筠的事,不然她怎会下这么重的手? 戴父抬头瞪他,“你谁啊,关你什么事?” “我是受害者师长,你又是谁啊?关你什么事?” “我是二狗子的爹!” 王费隐:“他现在不叫二狗子,叫戴庸,他出家当道士了,知道什么是出家吗?就是割断凡缘,从你们家把孩子送出来的那一刻开始,他就不是你们儿子了。” “何况,看他的面相,父母亲缘淡薄,亲眷刻薄寡恩,诸缘皆浅,你们能有什么感情?”王费隐道:“所以这事跟你们关系不大,有关系的是我,我是他们出家后的师长,我才是正经的家属。” “你你你……” “我我我,我什么我?别哭得好像你们多疼这个儿子似的,若是你们能抚养他,尽心照料他醒来,我就信你们是真心疼这个儿子的。” “孩子都被你们打得昏迷不醒,脑子都坏了,我们要给他讨公道,你们竟然说我们不是真心疼他……” 林靖乐生气了,这是刑法堂,不是菜市场吵架,才要打断他们这些没意义的争议,就听到王费隐道:“你们是为了钱吧?” 林靖乐就把话给憋了回去,继续忍着怒气听着。 “你他么放屁,多少钱也换不回来我们儿子的性命,你们要是能把人救活,我们愿意倾家荡产!” “好!”王费隐一声大喝道:“这可是你们说的。” 他上前围着戴庸看了一圈,扒拉他的眼皮看了看,又在他的脑袋和身体上摸了摸。 戴家人看不出来什么,但在场所有学过丹道的人都能隐约看到一层薄薄的气在围绕着戴庸转,他们知道,王费隐是在内观。 先贤是怎么知道穴道,经脉这些东西的? 便是因为先贤可内观之。 而道医,不仅可观自己体内的情况,也能观察病人体内的情况,当然,能做到这一点的道医需要高深的修为。 王费隐将戴庸全身都检查了一遍,沉吟片刻后冲戴家人笑道:“救活他的性命,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不过的确花费巨大,我能救活他,不过他醒来后会像个七八岁的幼儿一般永远长不大。” 戴家人瞪大了眼睛,“这还能救?你别是吹牛皮吧,道长们都说了,二狗子成了活死人,一辈子都不可能醒过来了。这活死人不就是死人了吗?” “他们不行,但我行,”王费隐道:“不信你问问他们,我说我行,他们信不信?” 戴家人就连忙去看林靖乐,林靖乐颔首道:“别人说这话或许是吹牛,但王道长是有真才实学的,他说能救醒,那就可以救醒。” 戴家人心一沉,戴大哥就拉了拉他爹的袖子,小声叫道:“爹……” 戴父回神,大声喊道:“我好好的孩子被你们打成这样,醒来以后就要变成傻子,不行,我不答应,这么痛苦的活着,不如早点死了算了!” 戴大哥立即道:“对,他成了傻子还得我们家人伺候,你们学宫双手一推就不管事了?休想!” “七八岁的孩子可以自理,能听话,会懂事,除了不够聪明没别的毛病,怎么就不行了?难道不比死了强吗?”王费隐道:“你们要是嫌弃,就把他留在学宫,以后学宫替你们一辈子照顾着,反正他出家了,本来也跟你们没关系。” 戴家人就跟被踩了猫尾巴一样跳起来,“怎么就跟我们没关系了,这是我们戴家生的孩子。” “闭嘴!”一直旁观的林靖乐终于忍不住,内力灌于声音之中,震得人耳朵嗡嗡的,小心脏也颤颤巍巍,哭闹不止的戴家人立即安静。 王费隐可会看人脸色了,见林靖乐发火,立即站起来走到一旁,安静的看戏。 反正他底线已经给出去了,他可以把人救醒,还能把人安排好一辈子。 想到治伤要给出去的钱,王费隐瞥眼看向潘筠。 潘筠早等着他的眼神了,一见他看过来,眼底立刻溢满泪水,泪眼汪汪的看着她。 妙真妙和也泪眼汪汪和激动的看着师父和师叔伯们。 她们没想到真的把师长们给请来了,只有天知道,今天潘筠和崔怀公被带到刑法堂时她们有多慌,差点忍不住又去求大师兄帮忙了。 王费隐暗暗瞪了潘筠一眼,然后安抚的看一眼妙真妙和,就看林靖乐审案子。 林靖乐沉声道:“这是刑法堂,一切自有规矩,进了刑法堂就要守刑法堂的规矩,所有人都一样,你们要是不想听,现在就离开。” 戴家人低下头去不敢再说话,只时不时的抽泣一声,显得很可怜。 但刚才王费隐点出戴庸与父母家人缘浅,加上认识戴庸的人都知道,戴家隔上几个月就会来人问戴庸要钱。 戴庸赚的那点钱基本都被戴家人掏去了,为此没少耽误修炼。 他会跟着农知一四处欺负人,暗地里收受钱财,也是因为他没有资源修炼,身后又有吸血一家人。 修道之人,理智回笼还是很快的,此刻大家都冷眼看着戴家人哭泣,并没有被触动一点。 就连不远处躺着的农知一都麻木着一张脸,一点不为此感动。 戴家人哭了一阵,发现一点效果也没有,就渐渐收了声音。 林靖乐依旧让崔怀公先叙述。 崔怀公是昨天醒过来的,期间没见过任何人,直到今天才见到潘筠几个,所以他什么都不知道,此时都是一脸懵呢,“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打我,我把课业做完就要回宿舍睡觉,结果走在路上呢,他们就突然冲出来,直接就打我。” 林靖乐问道:“你认识他们吗?” 崔怀公立即摇头,“我不认识,我们不是一个年级的,甚至连宿舍都不在一处,怎么会认识呢?” “你可还记得谁用了什么招式?” 崔怀公道:“我不记得了,他们五个打我一个,修为武功都比我高,我到后面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扭头看了一眼潘筠后道:“我当时什么都看不见了,就朦胧中看到潘师妹冲我飞来,后来的事我都不记得了。” 林靖乐就看向潘筠,“出事之前你在干什么?” “天要黑了,我正要回凤栖院休息,”潘筠道:“在此之前我在和周望道师兄聊天。” 一旁站着的周望道立即道:“是,出事前的两刻钟我们刚分开。” 林靖乐眯了眯眼,问道:“你们在聊什么?” 周望道:“潘师妹在请教我学宫内的规章制度。” 林靖乐:“那你没告诉她,学宫内禁止同学互殴,私斗吗?” 周望道低下头去。 潘筠立即道:“这个不用周师兄说,我入学宫第一日就知道了,林堂主,我可没有与他们互殴,我出手是为了救崔怀公。” 她眼中慢慢盛满眼泪,在众人的注视下,眼泪一颗一颗的溢出,跟珠子一样一颗颗砸在手背上,不多会儿,脸上就全是泪水了,“当时我都吓坏了,我看到崔怀公躺在地上,手脚摊开,一个人坐在他身上不停捶打他的脑袋,其余四人则往他身上踢,而他手脚皆软,竟一点不反抗,我,我以为他要死了,娄院主,我是真的以为他要死了……” 一旁的娄桐面无表情道:“以崔怀公送来的情况看,再晚一些的确有可能会死,他脏腑出血,手脚皆断,肋骨也断了三条。” 娄桐越说越愤怒,看向农知一等人脸上都带着怒火。 林靖乐不为所动,脸上没多少表情,继续问道:“凤栖院并不在那个方向,有人看见你是一路飞奔而至,目标明确,你怎么知道崔怀公出事了?” 潘筠道:“崔怀公是我朋友,前段时间,我送给他和玄璃一人一张平安符,平安符碎,我感应到了,我不知道是有人在欺负崔怀公,但我知道崔怀公一定是出事了,身为朋友,察觉到朋友有难,自然全力以助。” 崔怀公想起来了,立即低头看向自己的衣襟,“对,我想起来了,他们动手后,好几次都打不着我,当时我觉得胸口热烘烘的,现在看,就是平安符。” 林靖乐就看向周望道。 周望道立即上前,从他脖子里拉出一条绳子来,绳子尾端是个小小的香囊,他将香囊取下交给林靖乐。 林靖乐打开香囊,看到里面已经化为灰烬的符箓,目光微凝,问道:“这符是……” “我画的,”玄妙抬起头来直视林靖乐,“我画的符,用的她的血,有问题吗?” 第一百五十一章 认罪 林靖乐张了张嘴,闷闷的道:“没有问题。” 他继续审问,“你对戴庸下死手,攻击他的泥丸宫,是否是故意的?” 潘筠立即摇头,一脸泪水道:“不是,我当时怕极了,一心只想救崔怀公,所有动作都是下意识的御敌招式,根本没想许多。” 林靖乐嘲讽,“是吗?但当时你不是还掐着农知一的脖子威胁我们吗?” 潘筠泪流得更凶了,鼻涕还出来了。 妙真就挪了挪屁股,离她远了一点,然后掏出一张手帕给她。 潘筠连忙接过,擦眼泪,擦鼻子后哽咽道:“那怎么会是威胁呢?农知一背后有人指使,指使的人全学宫都知道是谁,我让学宫给我们一个交代有错吗?” “最多就是,我当时刚打完架,愤怒未消,气息外露,所以说话凶了点儿,可我真的没有威胁的意思。” 林靖乐:…… 潘筠似乎还嫌不够,道:“林堂主要是不信,可以问张院主,当时可有觉得被我威胁?” 王费隐立即扭头似笑非笑的去看张子望,“子望当时感受如何?” 张子望面色不变,冷淡的道:“孩子们的气话罢了,我没什么感受。” 底下围观的学生悄声议论起来,“不是有人说当时张院主脸色都青了吗?还说她特别霸气,可现在看着不像啊。” “我当时就在现场,我可以作证,她当时就是很霸气,我如今回想都还热血沸腾呢。” “是真的,我当时也在,而且我就在侧面,她当时回头看过来时正对着我这边,你不知道,我当时心底都发颤,觉得她下一刻就要和张院主打起来了。” 可惜相信的人不多,大家现在看到的是哭得鼻涕眼泪横流的潘筠,看上去有点可怜。 想想也是,她才九岁,比农知一他们小很多,虽然她是山神弟子,虽然她在入门考试时打赢了天之骄子之一的张惟逸,但大家还是觉得她弱小。 “你们怎么都议论这个,不应该议论一下农知一他们背后的人是谁吗?这么大的事,谁是幕后主使啊?” “你不知道?” “我应该知道吗?刑法堂又没审出来。” “这个还需要审吗?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凤栖院的张家三兄弟,我猜多半是张惟良,不然就是张惟纲,他们俩心胸都小。” “可他们不是被遣下山历练了吗?会不会是张惟逸?” “不会吧?张惟逸师兄不至于如此心胸狭窄吧?” “怎么不会?潘筠入门考试可是打赢了他,他都五年生了,潘筠才一年生,才九岁,他一直是我们当中的佼佼者,你说这样众目睽睽之下被打倒,他心中介不介意?” 张惟逸:…… 他冷冷地接话道:“我不介意。” “说的又不是你,你接……”对方瞳孔紧缩,目瞪口呆,“张张张师兄……” 张惟逸垂眸看了他一眼,从他身边挤进去,站在了最前排。 他被插队了也不敢说,甚至之后都一直沉默,不敢再多议论,可憋死他了。 场中,林靖乐的审问还在继续,“你说的幕后之人是谁?” 潘筠从帕子里抬头,看着林靖乐斩钉截铁的道:“张惟良。” 林靖乐脸上没表情,张子望脸上也没有。 林靖乐就看向一旁跪着的三人,“是吗?” 作为同伙,三人只受了轻伤,但三人此时的脸色并不比农知一和戴庸的好多少。 事发之后他们就被抓住关起来了,此时三人脸色苍白,惶恐不安的对视,诺诺不敢言。 一直沉默的农知一捂着肚子爬起来,白着脸道:“回堂主,没有幕后主使,是我让他们帮我的。” “哦?”林靖乐垂眸看他,“那你为何要埋伏殴打崔怀公?” “我想抢他的钱和身上的资源,还想威胁他把以后的修炼资源都给我,谁知道他竟敢反抗,身上又带了效用强烈的平安符,我们打出了火气,最后就没收住力。” 另外三人也立即点头,心虚的看了一眼农知一后道:“我,我们都是听农知一的。” 农知一认下了,“不错,他们都是听我的。” 林靖乐讥讽的看着他,“此时倒是讲义气了,不觉得晚了吗?我们查到你五日前收到了一笔从山下寄上来的钱款,足有一百两,是谁寄给你的?” 农知一脸色苍白,“是我卖符箓赚的钱。” “是吗,你卖给了谁,为何当时没收款,而是现在寄款?” 林靖乐问得很详细,钱是从哪儿寄来的,谁寄的。 农知一冷汗淋漓,还不能撒谎,因为林靖乐可以去钱庄里查。 虽然钱庄不能泄露客人隐私,但以学宫的能力,未必查不出来。 林靖乐冷笑连连,“这么巧,钱是从临江府寄来的,张惟良最近也在临江府历练。” 他看向张子望。 张子望面无表情道:“林堂主有怀疑,可以派人将他带回来一起审问,若真是他背后指使,张家必严惩不贷。” “好,”林靖乐道:“我让刑法堂的人去把他带回来。” 王费隐:“那这还怎么审?人都没到齐。” 他指着木板上躺着的戴庸道:“他再不治,我就是有妙手回春的本事也救不回来了。” 林靖乐道:“你先救他。” 王费隐:“药材谁出?” 张子方忍不住冷笑道:“王费隐,这人是你们三清山的潘筠打伤的,你说是谁出?” “呸,你不会说话就不要张嘴,”王费隐怒喷道:“你是没长耳朵还是咋的,我小师妹都说了她是见义勇为,退一万步,这事不是那啥啥良指使的,农知一自己也承认了,是他们五个先动手围殴崔怀公。” “不说崔怀公是我们邻居,还是我小师妹的同门兼好朋友,就是陌生人,遇见此不平之事,也当拔剑相助,她何错之有?”王费隐愤怒的去瞪林靖乐,问道:“你说,她有什么错?” 林靖乐沉默了一下后道:“在这件事上,她无错。” 王费隐就骄傲起来。 林靖乐道:“但她当众威胁师长,威胁学宫,败坏学宫名声,有罪!” 王费隐:“你……” 林靖乐抬手止住他的辩解,目光如刀锋般看向潘筠,“不必在我面前如此惺惺作态,你当时就是在威胁我们,威胁学宫。” “潘筠,我体谅你才来学宫还未有归属感,可我希望你记住,你既入学宫学习,那就是学宫的人。” 林靖乐沉声道:“你们在此读书不花钱,一应花销和修炼资源都是学宫给的,学宫教授给你们的,不仅是安身立命的本事,更是你们可以触及大道的基础,我知道学宫中有不平之事,但再怎么样,你们也不能否定学宫对你们的教导和护佑。” “有不平事可以找刑法堂,也可以找各院院主替你们做主,尔等不该敌视,甚至仇恨学宫。潘筠,这个罪,你认是不认?” 王费隐皱眉。 潘筠也皱眉,她垂眸,片刻后起身,改坐为跪,一脸严肃道:“林堂主教训的是,是学生错了,我的确未对学宫有归属感。” 她一脸羞愧道:“我一入学宫便被师长带头针对,因而对学宫印象很不好,后来又被张惟良兄弟三人欺辱,我心中更是盈满愤怒,加之我来这学宫一月有余,除了同门所出的师侄外,就只有同来自于玉山县的玄璃和崔怀公愿与我交朋友,因而我感受不到学宫的好,我年纪小,不免想偏,心中就愤懑不平。” “当时事发,我与农知一等人交手时得知是幕后有人指使他们这么做,我便更加愤怒了,偏见之下就认定是学宫师长们所为。”潘筠抬起头来,泪盈于睫,“今日林堂主当场一喝,我才知道自己偏见得有多厉害,我不该因之前种种便对学宫有不满的情绪,因而带了偏见的,此罪,我认!” 学生们不由交头接耳起来,“说真的,我若是她,我会偏见更深的。” “是啊,不怪她有偏见,要知道,可是张子方师叔亲自安排她进的凤栖院。” “我之前还当他是好心,不是说,他是潘筠的靠山吗?” “拉倒吧,他像是靠山的样子吗?潘筠为何一入学宫就跟张家三兄弟打起来?还不是因为张子方师叔把她安排进凤栖院,你见过哪一届新生住进凤栖院的?” “本来那里空了三个房间,应该从三年生和四年生里选最杰出的三人住进去的,往年都是靠的功德值,谁的功德值高,谁就住进去,潘筠和她两个师侄一来就住进去,谁能服气?所以才这么多人讨厌她们,尤其是三年生和四年生的师兄师姐们。” “是我,我也讨厌,不过现在我更讨厌张子方师叔。” “谁不是呢?” “潘筠这么一数,她进学宫来的确没接到多少好意啊~~” 潘筠这一番认罪,倒是收获了一波同情,反而没多少人认为她有罪。 林靖乐听着底下小声的议论,抿了抿嘴道:“你既认罪,那我就罚你,按照学宫规矩,当打二十大板,思过崖思过三个月。” “等一下,”王费隐不高兴道:“林靖乐,你公报私仇啊,她就找你们要一个公道,你竟然罚她思过崖三个月?” 第一百五十二章 争吵不休 林靖乐面无表情道:“这是规矩。” “那你说,按照规矩,他们怎么罚?”王费隐指着农知一几个问。 林靖乐:“废除修为,逐出学宫。” 跪着的三人身子一软,连忙磕头请罪,废除修为,逐出学宫,他们这一生就毁了。 农知一惨笑一声,他就知道。 当时他昏了头,第二天理智回笼,开始想这事时,方才察觉自己处境不妙。 这件事可大可小,如果被定义为斗殴,他最多被判思过崖一年,再罚些资源和钱。 可要是被定义为残害同门,崔怀公伤成那样,戴庸又昏迷不醒,他们这几个必被严惩,到时候肯定要废掉修为逐出学宫的。 农知一心中很不甘,却知道自己无力改变。 潘筠能力强,背景硬,以她当时直面张子望的强硬态度看,对此事,她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很显然,他们只有这一个下场。 不管是否供出张惟良,他们都是这个下场。 甚至,若是供出张惟良,他们下场会更不好。 张家会报复他的,一定会报复他的。 所以他只能把所有的事都揽在自己身上,至少,张惟良是幕后主使这件事绝对不是从他这里传出去的。 他快速的看了一眼旁边跪着的三个伙伴,而且,要是可以,最好保住他们,哪怕丹田被废,他也不愿就此放弃,保住一个,将来便能多一条路。 农知一咬咬牙,强忍着痛起身跪下,磕头道:“堂主,此事是我一人所为,他们是被我蒙蔽,被我威逼利诱,这才不敢不跟着我一起。” “打崔怀公的过程中,我修为最高,也是我出手最狠,请堂主饶过他们,我愿以命偿之。” 一旁跪着的三人连连磕头,身体颤抖,没有说反驳的话。 围观的人听了不免心中复杂,“农知一虽然坏,但还算讲义气。” “呸,你们没被抢过,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要我看,什么讲义气,肯定是他们私底下有什么利益交易,真讲义气,难道我们不是他的同学吗?为什么要抢我们的资源,欺负我们?” “听出来了,师弟你被他抢过。” “我何止被他们抢过,我还被他们揍过呢,反正谁要替他们求情,我跟谁绝交!” 当下便有不少人收起对农知一的同情心。 王费隐可不管这些,反正潘筠要是被罚思过崖三个月,这五个人,哦,除去已经昏迷不醒的戴庸,四人都要被严惩,一个都不放过。 废掉功法后还要等张惟良被抓回来,定好罪后才被赶下山去。 农知一的认罪重要,却又似乎没那么重要。 他赤红着眼睛抬起头来看向潘筠,“潘筠,你知道我们普通人修道有多难吗?你知道我们要在学宫里活下去有多困难吗?” “我当然知道,”潘筠冷冷地道:“他们不仅要承受一些来自上层阶级的压迫,还要承受来自于你们的恶意,被你们抢钱,抢资源,还要被你们揍,普通人修道可太难了。” 农知一:“我修道之初也被人抢,被人揍,谁又能给我做主?我不去抢别人,别人就要来抢我!” “这话就要问林堂主和张院主了,”潘筠凌厉的看向俩人,“学宫的规矩是摆设吗?修道之人皆要修心,结果我们别说问及大道,小小的一个学宫就这么多争斗,未曾与天斗,倒是先与人斗起来了。” 潘筠反过来质问农知一,“你为什么不质问师长?学宫到底是教我们修道,教我们正义,还是教我们心思阴暗,争斗不休的?你欺软怕硬,不敢去质问管理学宫的师长,却反过来欺负比你还弱小的同门,屠龙者终成恶龙,农知一,你连问道的勇气都没有,怎么去追求大道?” 农知一嘴唇颤动,半晌说不出话来。 林靖乐和张子望等院主脸上则是青白一片,就连娄桐都羞恼不已。 潘筠却还不肯放过他们,抬头问林靖乐,“林堂主,若说两日前我的愤怒是罪,是没有把学宫当成自己的家,那此刻,我真心将学堂当成我的家,我希望它能越来越好,我希望它能传承千百年。” “所以,我希望它能改过不好的,维持好的,请您回答我,学宫风气如此,刑法堂有没有责任?诸位院主有没有责任?” 林靖乐眼中似乎闪着火光,他定定地看着潘筠道:“有!我和诸位院主皆有罪,我愿认罪。” 张子望不悦:“林堂主!” 林靖乐道:“张院主,疥疮已发脓,再不清除,全身就要溃烂了。” 张子望:“欲速则不达,林堂主,前车之鉴历历在目,而且真人不在,我劝你三思而后行。” 林靖乐:“区区小事,何须真人在场?我等不过是清除学宫里的顽徒,不让这样的事再发生罢了。维护学宫内规矩清明,本就是刑法堂之责。” “是吗?”张子望道:“只怕你不只想整顿刑法堂而已吧?” 他看向其余院主,问道:“公则,娄师妹,薛院主,你们怎么看?” 王公则:“事关重大,还是等真人回来再说吧。” 薛院主则是皱了皱眉,“学宫也是时候清理一下了,这几年学宫风气越来越不好,不过子望担忧的也没错,的确要小心一点儿,以免出岔子。” 娄桐皱着眉头没说话,不由的看向站在人群前方的玄妙。 玄妙看了她一眼,却没有给她回应,而是直接嗤笑道:“整顿一下学宫的规矩而已,这样的小事也要真人回来才能办吗?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学宫真的是真人控制的呢,但他一年倒有大半时间在外面,不知道这学宫平时都是谁在维持。” 张子方,“离妹,你少在这儿阴阳怪气,你都不是学宫的人了,现在是我们学宫内部议事。” 玄妙向他走了几步,冷冷地道:“我的确不是学宫的人了,但我还姓张,我就说了,怎么了?” 熟悉的争吵味道,潘筠干脆往后一坐,坐在自己的脚上,津津有味的看着这一切。 不远处的二楼处,张留贞捂着胸口咳嗽起来,一张手帕递到眼前。 张留贞偏头看去,见是李文英,便伸手接过,捂着嘴巴咳起来,“你这伤似乎越来越坏了,你还能活几年?” 张留贞捏住帕子,遮住当中的血色,白着脸笑道:“放心,还能活很久呢。” 李文英停顿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道信没信,抬着下巴冲下面点了点,“又吵起来了,这件事怕是又不了了之了,你不下去帮忙吗?” “你也说了会不了了之,”张留贞道:“改革与否从不在张子望和林靖乐等人身上,而在山下天师府中的人身上。” “也是,”李文英嗤笑一声,略过这个话题,“潘筠呢?你不去,她可真的要被送到思过崖了,那里日子可不好过,三个月,她年纪这么小,搞不好人会疯的。” 张留贞轻轻咳嗽起来,忍不住笑了一下,“有姑姑在呢,放心,她去不了,至少现在去不成。” 果然,堂审到最后就是他们几个大佬互相吵架,王费隐才是实实在在的外人,但他会挑拨离间,还会煽风点火。 在一旁时不时加一句,成功点燃了所有人的怒火,就连一向好脾气的薛院主都忍不住发怒了,“刑法堂不过是要行事严明些罢了,就让他们去做怎么了,些许小事也值得你们争得面红耳赤的,这么多学生看着呢,你们不嫌害臊吗?” 张子望:“薛院主,我等也是为学宫好,任何一点改变,都有可能走偏,到最后对学宫有不好的影响。” “虽然皇帝现在对真人恩宠有加,但朝中一直对天师府辖下的学宫颇有微词,要是因为改革闹出不好的事来,上面一句话,学宫就有可能废弃。” 王公则也点头,“并不是没有过先例,所以当小心为上。” “改善学宫风气,朝廷巴不得你们都是忠信仁义之人,难道看着学宫渐渐变成一滩烂泥,朝廷里的那些官就高兴了?”玄妙冷笑,“你们自己不乐意,害怕林靖乐改革之后坏了你们的利益就直接说,少扯朝廷的大旗。” 潘筠跪在一旁连连点头,恨不得给玄妙鼓掌,觉得她师姐说的实在是太对了。 张子望瞥见她的动作,就狠狠瞪了她一眼,这件事都是她挑起来的。 潘筠一脸无辜的回望他,这件事怎么能怪她呢?她这一次是真心把学宫当家了,所以才想它越变越好呀。 它要不是自己家,谁管他死活呀? 几人吵得太凶,戴家人都不敢吭声了,尤其是他们说的话,他们还不怎么听懂,所以缩在一旁不说话。 等他们都沉默下来,戴母以为他们吵完了,立即拉了拉丈夫的衣角。 戴父鼓起勇气,抖着嘴唇道:“那,那个……道长们,我家二狗子的事咋处理,你们要赔我们多少钱,我们啥时候能把他带回去啊?” 林靖乐沉着脸道:“不是说了吗,他们五人都废除修为,逐出学宫,因戴庸此刻重伤昏迷,所以学宫愿意请王道长将他救醒,等他醒了之后便视情况决定是否逐出学宫。” 戴父:“那钱呢?” 林靖乐脸色阴沉的看着他,“什么钱?” “不是,他们把我们家二狗子打成这样不赔钱?” 林靖乐:“是戴庸先动的手。” “那不能够,”戴父大声喊道:“他们要是不赔钱,我就抬上他去衙门里告状去,总之,必须得赔钱!” 林靖乐冷笑道:“先不说学宫的事自有学宫来处理,单说他是道士身份,就算是送到衙门,衙门最后也是移交天师府处理。你们知不知道,道士已是方外之人,而天师府总揽天下道家事宜?” 戴家人不懂,但见林靖乐说得斩钉截铁,围观的人也一脸理所当然的话,他们就知道找衙门没用。 而他们也没什么本事讲道理,唯有哭闹。 戴母拍着大腿哭道:“我苦命的儿子啊,你是白叫人打了呀,你睁开眼看看啊,你爹娘叫人欺负死了——” 王费隐掏了掏耳朵道:“行了,行了,你们不就是要钱吗?让林靖乐把治疗他的药材化成钱给你们就是了。” 戴母依旧大哭不止,“他们仗势欺人,打了你就不认了,还要把你赶出去啊……” 王费隐,“那些药材算起来,也当值个二百两左右吧。” 戴母声音戛然而止,瞬间瞪大了眼睛,戴父脸上更是闪过兴奋,立即推了戴母一把,戴母犹豫了一下,被戴父拧了好几下,还是道:“我们信不过你们,你们把钱给我们,我们自己把人拉回去治。” 王费隐:“那你们可要考虑清楚了,这普天下,除了皇宫里的御医还有可能救醒他外,就只剩下我了,一旦把他拉走,回去可就是等死了。” 戴母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来。 戴父捅了她好几下也没用,他就干脆从妻子身后走出来道:“我们不治了,你是那女伢的家人,谁知道你会不会动啥手脚,我不让你们治,你们把钱给我们,我们自己找大夫治。” 围观的学生们有种兔死狐悲之感,虽然戴庸不是什么好人,但他们觉得戴家人更恶。 王费隐哈哈大笑起来,摸着胡子道:“张子望,你看到了没有,这才是人心险恶,这才是他们要淬炼的内心,这才是修道!你让他们自己恶斗,争夺资源,不过是你等人为的制造祸端。” “张子望,疥疮的脓太大,一旦扩散开来,那就会直击脏腑,百药无用,回天无力了。” 他上前把崔怀公和潘筠带走,直接道:“你们的家务事,你们自己处理吧,我的承诺依然有效,你们只要把人送来,我免费给他治醒。” 众人沉默的看着他带着俩人离开,就连林靖乐都没阻拦。 陶季看向玄妙。 玄妙便也不再搭理他们,上前带上妙真。 陶季连忙跟上,拽着妙和跟上。 三清山的人一下走干净了,人群中的玄璃往上蹦跳了几下还是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到声音,视线被堵得严严实实的。 她见前面半晌没声,就问道:“怎么了,怎么了,大家怎么都不说话了?” 师长们不仅不再说话,还把他们都轰走了,将农知一几人关到刑法堂里,至于戴家人,他们私下商议。 人群散去,她才知道潘筠被她师兄拎走了,她连忙拎起裙子去追。 潘筠和崔怀公一路被带到太素院的医馆,王费隐要重新给崔怀公治疗。 他把潘筠丢下来,虚点着她的额头道:“你啊,你啊……” 第一百五十三章 大哭不止 潘筠捂着额头有些委屈的叫道:“师兄,我很委屈的好不好?” 王费隐将崔怀公身上的东西都拆了,看过他敷的伤药之后就另外给他开了一个方子,随口道:“我知道你委屈,但人活在这世上,谁不委屈呢?” “你就捱着吧,总有一天你能活到谁也不能给你受委屈的时候,”王费隐指了指躺在床上,全身各处骨头都断折的崔怀公道:“难道他不比你委屈吗?” 潘筠就低头看去,对上崔怀公的目光,点头,一脸同情的道:“崔怀公是比我委屈的。” 谁懂啊,他只是帮同学占位置,和同学老乡说说话,交个朋友而已,走在路上就差点被打死。 “看着他,你心里是不是好受些了?” 潘筠点头。 崔怀公眼泪一下就下来了。 王费隐就轻柔的去擦他脸上的泪,还帮他把枕头理高,轻声道:“哭吧,哭吧,你这么委屈,怎能不哭呢?” 崔怀公心中的酸涩一下到达了顶点,哇的一声就大哭出来,眼泪就跟小溪似的往下淌…… 潘筠被他突然爆发的哭声吓住,见他哭得整张脸都变形了,哭声惶恐而悲戚,她便心中一酸,眼泪也不由自主的落下。 她用手背一抹,上前抢过王费隐手里的帕子就给他擦眼泪,跟着抽泣道:“崔怀公,这次是我对不起你,你以后有事吱一声,姐能办到的,一定给你办了。” 崔怀公根本没听见,他的世界里此时只有当时濒死的恐惧,还有突然遭受这件莫名其妙的攻击的委屈,泪眼朦胧中,他看不清眼前的人,也听不清周遭的声音。 他就知道王观主在心疼他,他的心也酸酸的,他好委屈,好难过。 也不知哭了多久,崔怀公心里的惶恐、委屈和难过全都消失了,他这才感觉到脸上有东西。 他停住哭声,眼泪也渐停,身体却还是忍不住一抽一抽的,他理智回笼,扭头。 就见潘筠和妙真妙和眼眶红红的坐在他身边,见他终于看过来,就连忙帮他将眼角那点泪水也擦干,三脸期盼的看着他,“你还哭吗?” 崔怀公很不好意思,抽泣着摇头。 因为哭得太凶,现在的他每息就要抽动一下。 潘筠知道这是五脏六腑的惯性,哭,是一种全身运动,身上所有的器官都会被调动起来。 潘筠呼出一口气,连忙给他倒了一杯水喂上,“兄弟,你现在身上哪儿难受?” “去去去,”坐在一旁喝茶等他哭停顿王费隐上前,把潘筠赶到一边,给崔怀公摸了摸脉,按了按身上。 他笑眯眯的道:“问题不大,哭出来就好了,好孩子,祸兮福所倚,你这次遭了大罪,受了大委屈,但想通了,想透了,便可转为你修行中的好处。” 他指着潘筠道:“你还白得她一个承诺,这次你是受了我三清观牵连,以后你有事来找我三清观,三清观必义不容辞。” 崔怀公张大了嘴巴,有些不安,“我,我可以吗?” “你当然可以了,”王费隐往死里夸他,“你讲义气,心地又善良,我们三清观能与你结缘,还是我们三清观的福缘呢,怎么不可以呢?” 崔怀公脸微红,“我,我其实没想那么多,我就觉得我们两家素来要好,怎么能因为怕被牵连就远离师妹们呢?” “好孩子,你跟你师父一样讲义气,以后在学宫里好好学本事,有时间多下山历练,把眼界练开阔些,只学你师父的义气就好,目光要长远些。” 崔怀公:“您是说我师父目光不长远吗?” 王费隐微微一笑,摸了摸他的脑袋道:“这一点上,你倒是可以学你大师伯,你大师伯人也极好,学他就不错,哈哈哈……” 崔怀公听他夸自家大师伯,也跟着傻乐呵。 陶季端了一碗药上来,“师兄,药膏做好了。” “拿上来。”王费隐就把屋里的人都赶出去,他和陶季给他重新上药。 崔怀公重新被缠成了一个蚕蛹样,潘筠他们进来看见,看向他的目光又掩饰不住同情了,问道:“大师兄,他什么时候能好?” “伤筋动骨一百天,虽然他用不上一百天就可以动手动脚,但怎么也得四十天左右吧?”王费隐道:“他的经脉和脏腑都受了伤,尤其是五脏六腑,幸而你立即给他吃了疗伤的药护住心脉和脏腑,但要养回来也得两三个月呢。” 陶季趁机给妙和上课,“一个人体内的能量是定量,他腿断了,能量就倾向于腿,帮他把腿接续上,他的手也断了,能量就要分成两股去把手也接续上。” “而今他五脏六腑和身体各处都受了重伤,那身体的能量就要分成很多份,分到每一个伤口的能量减少,恢复的速度便减慢了,所以需要药来为身体提供能量。” 妙和:“除了药以外,没有其他的方法提供能量了吗?” “当然有,食物,嗯,且也将它算作药吧,反正食同药,”陶季道:“还可以通过针灸激发身体更强的能量,疏通经脉,让能量的使用率最大化,然后是我们修炼的内力、元力,也都可以给他提供能量。” 王费隐就决定给他输些元力,让他恢复得更快,更好一些。 潘筠主动道:“崔怀公,以后你一日三餐我包了,我每天都去食堂给你打你想吃的饭菜。” 崔怀公:“我谢谢你啊。” 他动弹不得,就算潘筠不给他打饭,医馆这边也会统一安排道童给他打饭的。 崔怀公问,“王观主,你们来了,我师父他们怎么没来?” 王费隐就叹气道:“我们不知道是你受伤了,所以来时没告诉他们,这会儿他们估计刚收到信息吧?” 崔怀公一呆,这才想起来问,“对啊,王观主,你们来得好快,现在信能寄得这么快了?” 王费隐笑道:“慢有慢的寄法,快也有快的寄法。” 崔怀公就担忧起来,“不知道我师父他们收到的是快信,还是慢信。” 潘筠:“你是不是想问,学宫有没有给你师父他们写信?” 崔怀公不好意思的一笑。 潘筠就道:“他们肯定没写,不然都和戴家一样找上门来怎么办?” 崔怀公瞪大双眼,“我师父他们不是那种人。” 潘筠安抚他,“我知道,所以学宫没写,我写了。” 崔怀公:“啊?” 潘筠:“放心吧,事发后的第二天我就写了两封信寄回去,一封给三清观,一封给你大师伯,算算时间,就这一两天到。” 驿站走信的速度比人行走总要慢一点的,因为一个站点一个站点的送,就是到了终点站,也未必会立刻派送。 哦,驿站因为铺兵少,所以只派送朝廷的公文,余下的,都是靠口口相传,传到收件人家里,再由收件人去驿站里取。 这一点就远比不上民信局。 但不是潘筠不想寄民信局,而是福庆观和三清观离县城远,走民信局寄信,还不如驿站呢。 所以李青隐一直到两天之后才收到消息。 还是镇上一个村民来福庆观烧香,顺便给驿站传话,“一封急信,是从龙虎山寄来的。” 李青隐一愣,问道:“给我寄的,不是给道观寄的?” 见识短浅的潘筠不知道,她要是给道观寄,直接写道观的名字,驿站还得上门派送。 个人信件不送。 “是给你寄的,铺司叫你去领呢。” 李青隐就一路猜一路去领信,拿到信后当场拆开,片刻后“嗷”的一声大叫,攥着信就跑回道观,招呼师兄弟姐妹们,大叫道:“我们家怀公在龙虎山被欺负了,抄上家伙我们走!” 崔怀公的师父抢过信去看,也大叫一声,“我的徒弟啊——他们凭什么打人?” 李青隐一巴掌呼上去,怒道:“都怪你,我都说了,让孩子进学宫后离潘筠远一点远一点,你偏不听,现在被当成儆猴的鸡了吧?” “师兄,这信上也没说缘由啊,你怎么知道他是因为潘筠被打的?” “你那个徒弟我还能不了解吗?跟你一个样儿,眼界没有,但讲义气,与人为善,不会故意去找麻烦,他又穷,天赋又一般,人家干什么欺负他?” 师弟:…… “那就只有潘筠了,他肯定是受潘筠连累了。” 师弟呼吸急促起来,转身就走,“我去找三清观。” 李青隐把他给拍下来,“找什么找?潘筠会给我写信,难道会不给王费隐写信吗?他们说不定也收到信了。” “事情既然已经做了,那就不要后悔,”李青隐道:“怀公既然已经选定潘筠,那以后就跟着潘筠混好了。” 师弟一呆,“您不是让我们离她远一点吗?” “不是我们,是崔怀公!蠢货,我们都是三清山一系的,是一伙的,为什么要离她远?我们道观可以跟随三清观,那是因为三清山是我们这一系的地盘,龙虎山再厉害也不敢在我们的地界欺负我们。” “但怀公去到了人家的地盘,又没天赋又没钱,可不得先保住自己的性命吗?” “不过现在都不用操心了,既然都挨打了,学宫上下肯定都认定他站潘筠那边,既然如此,那就大大方方的站,总不能中途反悔,做个反复小人。” 李青隐教孩子趋利避害,却不会教他们做反复小人。 第一百五十四章 打架去 “但龙虎山这么欺负我们福庆观,这是打量我们福庆观没人吗?”李青隐眼中隐含愤怒,“不敢去招惹潘筠,就拿我福庆观的徒弟作筏子,以为我们是软柿子好捏吗?抄家伙,我们去龙虎山!” “师兄,去几个人?” 李青隐:“全都去!” 福庆观门一关,浩浩荡荡(并没有)就往龙虎山去。 等陶岩柏拿到潘筠的信看了,师兄弟两个一合计,觉得要告诉福庆观一声,于是找过来,就发现福庆观大门紧闭,一个人都没有了。 附近住着的村民大声道:“李道长他们去打架了,连狗都没带。” 陶岩柏:“那他们观里养的鸡怎么办?” “都托付给我们了,我们每天都去给它们摘点菜,拌点糠吃,小道长,你们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打架吗?” 王璁道:“他们家的崔怀公被人欺负了。” “怀公啊,那是个乖孩子,怎么欺负了?” “被打得可惨了,差点命都丢了?” “什么?哪来的腌臜这么欺负人?是得打回去。” “狠狠地打回去!” 陶岩柏还知道此事和潘筠有关,崔怀公是受潘筠连累,因此在一边连连点头,“是要打回去,但李道长的阵仗也太大了,他们道观十多个人竟然全都去了,真的打起来,大师伯他们会不会也打起来?” 潘筠的信中说的不是很清楚,只说别人把崔怀公怎么怎么了,她把别人怎么怎么了,没有前因,也没有处理的结果。 但王璁猜测,这事多半是受他们三清观的连累,因此道:“爹他们肯定会插手的,不说小师叔现在就参与了,就是我们两家道观同出一地,那就得同气连枝。” 陶岩柏跃跃欲试,“大师兄,我们要不要也去龙虎山?” 王璁横了他一眼道:“爹和三师叔四师叔都在那里,如果连他们三人都解决不了的事,我们去了有什么用?而且,我就要考试了。” 陶岩柏一想还真是,生怕自己刚才那话影响他心态,连忙道:“大师兄,你赶紧把我刚才的话忘了吧,我们还是专心考试。” 王璁惋惜的叹气道:“放心吧,我会专心考试的,这次的事真是不凑巧,要不是为了考试,我高低带你去长长见识。” 陶岩柏嘿嘿一笑。 全三清观,就只有陶岩柏没上过学宫,哦,王费隐也没上过,但那不一样。 陶岩柏没上,一是因为他没有太多修道的天赋,二是因为他家里不允许,所以他只学武功和医术。 他就小时候去给大师兄二师兄送东西时进过学宫,别说,他对学宫上学还是挺感兴趣的。 他是个爱热闹的人。 自然,以上这些都是几天后的事了,此时,王费隐正在专心给崔怀公输送元力。 他经脉细弱,他还不敢一次性输送太多,每次就给一点点。 娄桐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突然道:“陶季的元力更适合疗伤。” 陶季愣了一下,连忙道:“大师兄,让我来吧。” 王费隐不在意的挥手道:“算了,我来就好。” 见陶季一脸感动加为难。 王费隐就道:“你忘了,李青隐送他们来学宫之后特意去了一趟咱三清山的山神庙,上了香,还捐了香油钱,就许愿崔怀公在学宫一切顺利,平安健康。所以放心吧,我给他输送的元力不比你的差,还能消除从前修炼留下的暗疾呢。” 陶季一听,立刻不阻拦了。 潘筠一脸好奇,问道:“我们山神庙还有这功效?那我是庙祝,我的元力是不是也可以?” 她跃跃欲试。 王费隐就把她脑袋推开,没好气的道:“去去去,别什么都想试一试,你丹道才学到哪儿就敢往人经脉里走元力了?” 潘筠若有所思,“看来还是得学医术,不然救人都没法救。” “不过大师兄,你说的可不对,我医术是很一般,但我对人体经脉是很了解的,真的,不然我练新功法怎么一练就会,直接飞起呢?” 娄桐不是第一次见潘筠了,却是第一次见她这样活泼。 她不由认真的打量起她来,片刻后转头和一直沉默的玄妙道:“她真像你小时候的样子。” 玄妙掀起眼眸看了她一眼,眼中全是不赞同,转身便下楼。 潘筠也一脸诧异的看过来,娄桐轻笑一声,转身跟着玄妙离开。 潘筠瞪着大眼睛看俩人离开,不可置信的回头,“大师兄,你快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王费隐不由笑出声来,指着陶季道:“别问我,问你三师兄,你四师姐年少的时候和他比较熟。” 潘筠震惊的捧住自己的脸,“难道我长大以后要像四师姐一样面无表情,一副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样子吗?” 陶季没好气道:“你别想了,你们就这个活泼劲像,其他的一点也不像。” “我不信,四师姐以前会像我这样活泼可爱,那她是怎么长成这样冷若冰霜的样子的?” 陶季不说话了,连王费隐脸上的笑容都淡了不少,他道:“好了,别贫嘴了,你和妙真妙和回去上课去,这里交给我们。” 陶季也道:“快走吧,一会儿张子望他们就快要来了。” 潘筠想留下来旁听。 陶季一把拎起三人丢出门去,“你们在这里,我们还怎么吵架?怎么把你从思过崖里捞出来?” 小辈在,他们连骂人都不好骂太脏的,怕带坏小朋友。 他们不在,那就好办多了。 躺在床上的崔怀公瑟瑟发抖,几次张嘴表示自己的存在,其实他觉得他们可以换个地方商量那些大事,他一点也不想听他们吵架啊。 潘筠三个被迫离开,狼狈的滚下楼后就正好遇见要往楼上冲的玄璃。 于是三人把玄璃一起带走了。 四人找了一个有树荫的围墙,直接飞上围墙坐好。 树荫遮顶,投下一片清凉,四人小腿一晃一晃的,在这里视野极好,可以将大半个太素院收在眼底,往远处看,还能看到不少学生为了赶课在路上飞快的走。 玄璃:“所以你真的要去思过崖吗?” 潘筠:“思过崖很可怕吗?” 玄璃:“我知道的,前段时间林堂主罚他的徒弟周望道去思过崖一个月,周望道以才开学事多,又用功德值换了推迟一旬的时间,这才延缓时间。为了能在思过崖里好过点儿,他还在大师兄的大课上冒险修炼,就是想修为更高一点进去。” 她压低声音道:“我听说思过崖里有鬼。” 潘筠:“有鬼?” 玄璃心有余悸的点头,“对,听说很多的鬼,很多都是死在思过崖里思过的学生。” 潘筠不可置信,“作为道士,我们还会怕鬼吗?” 玄璃沉默了一下后道:“我怕。” 妙和也小声道:“我也怕。” 妙真则道:“我不怕!” 潘筠连连点头,“我也不怕。如果只是因为有鬼而恐怖,那我完全不用害怕嘛。” 但她自己心里知道,思过崖肯定不那么简单,不然王费隐他们怎么会特意空出时间来专门争论这一点呢? 思过崖,如果只是待在一处思过,于她来说未尝不可,反正灵境里有很多书,包括这个世界的律法书,正好,她可以多看看《大明律》,上次竟然没背出来,真是丢脸啊。 妙和眼尖,小声道:“他们来了!” 三人立即跟着转头看去,就见张子望和林靖乐薛太虚等人来了,径直上二楼去。 站在一处高楼上的娄桐回头和发呆的玄妙道:“他们来了。” 正居高临下看着学宫的玄妙收回目光,垂眸向楼下看去,而后目光锐利的看向躲在树荫下,坐在围墙上的潘筠四人。 娄桐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看见四人晃着小腿正探头探脑的往二楼看,不由笑出声来,“我就说她像你,年少时,我们不就是你带着四处跑,折腾长辈吗?” 玄妙沉默不语,许久才问道:“留贞的身体怎么了?” 娄桐叹息一声,“这事他们还未提出来,本不该告诉你的,但你们姑侄两个关系亲密,我觉得应当提前告诉你,他创了一门新功法,修炼速度极快,但也极易失控,他自己先练了,触动了旧伤复发了。” “张明元呢?” 娄桐低声道:“他闭关不出,两年了,一直就在自己的院子里闭关,从不出门,近来听说连饮食都少了,已经能辟谷。离妹,他的修为恐怕是我们这一辈里最高的一个了。” 玄妙冷笑。 娄桐低声问:“不知王师兄是什么修为?” 玄妙:“我大师兄不算我们这一辈的人,他要是动手,真人,还有家里那些闭关的老怪物怕是都要跑出来了,这是我们的事,大师兄是不会插手的。” 娄桐:“事关道统,怎么会只是我们的事?” 玄妙:“若是我大师兄出手,那才是道统的大难,当年我们闹得那么难看,他都没管,而且,你觉得我大师兄一个人能打得过我这么多师伯和师祖?” “也不是所有人都站他们那边的,”娄桐道:“不是有好多人中立吗?毕竟留贞是真人唯一的儿子,他是天师府的下一任继承人。” 玄妙冷笑,“你还是这么天真,张明元都改名张留元了。” 娄桐沉默。 张留贞一辈,除了他之外,其余都是取的明字,但当年事情发生之后,张留贞几次濒死,张明元就被改名为张留元,除非张留贞娶妻生出一个儿子来,不然张留贞一死,他就是下一任天师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交易 有多少人希望张留贞就此死去? 又有多少人不想他死,想尽了办法救他? 玄妙几步跨出高楼,飞身而下,直接去找王费隐。 既然天师府和学宫有求于他们,那潘筠的刑罚就更好谈了。 戴家已经被他们劝走了。 经过商量,戴庸留在学宫,由王费隐将人治醒,醒来以后,他就留在学宫里做个杂役。 泥丸宫受损,智力只有七八岁的情况下,修道也修不到哪儿去,但可以在学宫里做些简单的工作,学宫可以养他一辈子。 但因为人是潘筠伤的,学宫认为她也要负一部分责任,所以,她得负担戴庸的一部分医疗费。 王费隐直接和他们大骂三百回合,“他们先动的手!” “现在没外人在,我们之间也用不着遮掩,以潘筠的修为,她完全可以不下那么重的手将人拦住,但她下重手了,这就是故意的,她还当着我们的面故意废了农知一的丹田。” 王费隐:“反正按规定你们也要废去他的功法。” “废功法是废功法,废丹田是废丹田,两者不可同为一论。” 王费隐:“高祖皇帝说了,路遇暴徒,杀之无罪,他们和暴徒有什么区别?” “这是学宫,不是大街上,要是有点摩擦打起来就下死手,我这还是学宫吗?直接变成战场了。” 王费隐沉默。 张子望再次问道:“这个钱你们赔不赔?学宫都主动负责他的余生了,或者药材的钱我们全出了,把人治好以后你们把人带走,由你们三清观养人一辈子?” 王费隐立即改口,“一半的药费也不是不可以,你们到底给了戴家多少钱?我都负责治了,竟然还要我负责一半的药费。” 张子望没说多少钱,只道:“不管我们给多少,反正戴家已经承诺,此事了结,他们不会去衙门告潘筠的,事情在学宫内完结。” 王费隐更放心了,沉默了一下还是点头道:“行,我们负责一半,那潘筠思过崖思过能不能免去?” “不能!两罪不能混为一谈。” 王费隐:“要不你们多打她二十大板吧,她抗揍,思过崖还是别去了,那可不是小孩子去的地方。” 张子望:“不行。” “嘿,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死脑筋呢?我不跟你谈了,真人呢,把真人找来,问问他,学宫什么时候的规矩,把一年生送到思过崖面壁的?她可才九岁,正是长身体,打基础的时候,你把她送去思过崖三个月,那不是要她的命吗?” “惩罚已下,不好更改。” 王费隐啧的一声,就要撸袖子打架,玄妙走进来,问道:“张留贞的病好了?” 站到一半的王费隐立即屁股一沉,又坐了回去,把战场让给玄妙。 张子望抿了抿嘴道:“离妹,留贞是你侄子,你们素来亲近,你不问,我也是要告诉你的……” “张留贞这几年一直吃我们三清观的药,就没给过药钱,你们什么时候把账单结清?” 张子望:…… 他掀起眼眸看她,“你要钱,应该找留贞要才对,药是他吃的。” 玄妙点头,“好,我会把账单发到天师府给他的,限他一个月内结清。” 她对王费隐道:“大师兄,崔怀公的伤已经重新治过,我把药方留给娄桐了,我们回去吧。” “好。”王费隐立即起身,陶季听师兄师妹的,立即跟着站起来。 大家一起默默地看着师兄妹三人,等着他们站住脚步,结果他们真的走出去,真的就走出楼去,还运起轻功要走。 林靖乐回头道:“再不拦,他们就真的要走了。” 张子望咬牙。 林靖乐道:“在张离心里,张留贞或许比潘筠重要,但在王费隐心里,一定是他师妹潘筠更重要。他都多少年不出三清山了,上一次出来还是上一次。” 张子望到底屈服了,拽上林靖乐去追人。 潘筠她们坐在高墙上,看到王费隐三个出来,立即兴奋的抬起手来要打招呼,结果三人看也不看一眼,直接运起轻功就往外飞,飘飘忽忽,逍遥自在,速度不快,但也绝对不慢,片刻间就到了大上清宫。 潘筠四人正呆滞,屋里紧接着追出张子望和林靖乐,俩人速度快多了,咻咻就跟在后面飞去追。 潘筠目瞪口呆,喃喃道:“完了,这是谈崩了,要打起来了?” 远远的,他们看到张子望和林靖乐将三人拦住,五个人就站在大上清宫的屋顶上说了好一会儿话,然后五人又飘忽忽的飞回来了。 四人的目光跟着他们移回来,一行人似乎谁都没发现高墙上坐着的四个小东西,目不斜视的又上楼去了。 潘筠目光追随他们上楼,很是惋惜,“听不见。” 玄璃也很失望,“要是我们有千里耳的神通就好了。” 潘筠的目光就落在旁边蹲着的黑猫身上。 潘小黑察觉到她的目光,不动声色的起身,从妙真身上踩过去,蹲在了她的另一侧,不承受潘筠的目光。 哼,它才不去呢,那上面的人修为都不弱,且脑子灵得很,要是被抓住,它这条猫命就要没了。 潘筠失望的收回目光,“算了,就这么隔空的望着吧,虽然听不到声音,但能看到画面,就当是看默剧了,从刚才的场景来看,似乎是我三清山占上风。” “奇怪,学宫这么大,张家势力这么强盛,为什么你们三清观还会占上风?” “那必定是因为他们有求于我们三清山。”潘筠已经猜到,多半是因为张留贞的病。 但好奇怪啊,如果张留贞一直吃三清山的药,还需要求王费隐给他治病,当初天师府为何故意“遗落”王费隐的信,让她不能授箓做庙祝? 嘿嘿嘿,看来,天师府张家内部是真的很不安稳啊。 就不知道张子望和林靖乐站哪边,或者他们中立,谁也不站? 即便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命运也牵在此事上,但她还是忍不住幸灾乐祸。 反正知道曾经害过自己的人日子不是那么顺遂,她就很高兴了。 看来张留贞是他们这头的,嗯,回头可要盯紧了他,让他好好活着,气死另一边。 楼上,张子望和玄妙激烈的讨价还价,最后把潘筠的思过崖惩罚缩到了一个半月。 因为之前惩罚已经公开,他们还得给潘筠减免刑罚想一个令人信服的理由,不然学宫上下怕是都要有意见了。 而三清观承诺为张留贞治一次伤,没错,是论次的,毕竟张留贞的伤目前是根治不了的。 而这个人必须是王费隐。 陶季的丹道对张留贞已经不起作用,不然他们何至于这么焦急,让步这么多? 以陶季和玄妙、留贞的关系,他要是能缓解张留贞的病情,他一定会全力以赴的。 就是因为他不能,娄桐也办不到了,所以只能求助于王费隐。 而王费隐,等闲不出三清山,请他,简直比请神还艰难。 去思过崖的时间缩短了,板子就不能减了,但他们答应打完板子后给她休息三天再送进去。 王费隐也知道更多的争取不下来了,就看向玄妙,微微颔首。 玄妙就答应了下来,但话锋一转道:“张惟良的事,你们须得给我们三清山一个交代。” 张子望:“此事还未有定论……” “我说的不止是这件事,”玄妙冷笑道:“还有之前凤栖院的事。” “潘筠不是当场还击回去了吗?” “她还击是她的,他做错了事就是做错了事,该有的惩罚断不掉,还有他。”玄妙目光锐利的看向张子方,冷冷地道:“所有的事情都是从你开始的。” 张子方瞪大了眼睛,大叫道:“离妹,你可不要血口喷人,我安排她们住凤栖院,分明是为了她们好。” “就算是我和张留贞,当年都没有一入学就住进凤栖院里,”玄妙冷笑道:“学宫何时没落至此,竟然连三个合适的三年生四年生都选不出来了,还是天师府内已经一言堂,由着他们随心所欲,胡作非为?” 一直沉默的薛太虚叹息一声,终于开口道:“将张子方罢职赶出学宫吧,让他回天师府去。” 张子方瞪大了双眼,“薛院主!” 张子望沉默了一下后点头,“可以,拨乱反正,让潘筠他们搬出凤栖院。” 玄妙:“都住进去了,作甚还要再搬出来?” “不是你说不合规矩吗?” 玄妙:“没住进去前,自然是不合规矩,但她们现在把天下都打下来了,再搬出来拱手让人,是你们有病,还是我们有病?” 张子望不敢跟她争,“行行行,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让她们继续住着吧。” 玄妙就冷哼一声,转头和薛太虚道:“薛院主,让你家后辈多照看一下我家两个孩子,接下来潘筠要去思过崖,照顾不到她们。” 薛太虚摸着胡子笑道:“你放心,从今以后,怕是无人敢找她们的,哪怕潘筠不在,他们也怕潘筠出来以后秋后算账的,哈哈哈……” 潘筠这一下出手太狠,相当于废了两个人,还要牵连在外历练的张惟良,谁还敢再欺负他们? 这两天他们回凤栖院受到的待遇可好了,老远的,三人就会和她们打招呼,平时则是互不打扰,非常的相安无事。 张子方见他们都谈潘筠去了,就是不谈他,一时憋屈不已,道:“二哥,我……” 张子望截断他的话道:“你先回天师府吧,学宫这边的事交给底下人去做,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你就只当休息一段时间。” 张子方憋红了脸,见没人替他说情,只能憋屈的应了。 两边谈完,一起下楼,高墙上的四人一下兴奋了,目光炯炯的盯着他们看。 两边都只当不知道,互相见礼,张子望他们先行离开。 娄桐和玄妙要好,加上崔怀公住在这里,王费隐和陶季便也住在太素院里,尤其王费隐还要给张留贞看病和开方呢。 张子望他们的背影一消失,王费隐脸上的笑就收起来,一脸严肃的转头看向树荫底下躲着的潘筠四个,冲她们勾了勾手指。 潘筠就知道她们被发现了,于是一起跳下高墙飞过来,冲他们嘿嘿讨好一笑。 王费隐发现自己今天手特别痒,一听见这笑声就有点忍不住。 但众目睽睽之下,当着外人的面,王费隐没动手,道:“明天你就打板子,休息三日后去思过崖面壁,一个半月,这是可以给你争取到的最短的时间了。” 潘筠:“大师兄,思过崖里有什么?” 王费隐指着玄妙道:“问她,我又没进过你们学宫的思过崖。” 玄妙道:“里面什么都没有。” 潘筠:“咦,没有鬼吗?玄璃说里面之所以可怕是因为有鬼。” 玄妙垂眸看了一眼她,再次强调道:“里面什么都没有。” “啊?” 思过崖最可怕的地方就在于,里面什么都没有,没有吃,没有喝,甚至连灵气也没有,还会虚无。 “虚无是什么意思?” “周遭的环境会虚无你的元力,抢夺你身体的能量,很轻微,但会一直存在,你也能感受得到,”玄妙道:“进一次思过崖,能否感悟不知道,但一定会降低修为,时间越长,修为下降的越多,你有元力还好,一些修为低微的弟子进去,被虚无的是内力,没有内力护体,他们会根基大损。” “所以没有人会想进思过崖,进去再出来,他们很可能会一生止步于此,潘筠,你现在还小,即便你已经修炼了元力,你在里面的极限也是三个月而已,我们争取将你的时间缩短,是不想你伤了根基。” 潘筠蹙眉,“这是惩罚,我可以理解,但既然叫思过崖,思过之后是不是也当有奖励?思过崖的好处是什么?” “传说前朝时有六个张姓先祖在思过崖中面壁,得通大道,一踏出思过崖便功力飞涨,每一个人都活到百余,羽化之时,有人看到他们的神魂归于天际,也就是说,他们阳神不死不灭,已永存于世间。” 潘筠瞪大了眼睛,兴奋的问道:“是真的吗?” 玄妙强调道:“是传说,但我和张留贞悄悄翻过族谱,族谱上的确记载了此事。” 潘筠立刻对思过崖之行期盼起来,她也是很有慧根的,又有灵境在,说不定能复刻他们的成功呢? 第一百五十六章 运气这东西 潘筠被打了二十大板,不知道是执行的弟子钦服于她的人格魅力,还是谁替她打点了,没有预想中的疼,反正她哼都没哼一声,只是被抬回凤栖院时脸白了一点,嘴唇被咬出了血而已。 不少学生都看到了,悄声议论,“看到没,都打吐血了,她硬是哼都没哼一声,可真硬气啊。” “从她入门那天我就看出来了,子方师叔那样的人都要跟在她后面,一点亏不吃,可不硬气吗?” “脸都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了。” 一抬回凤栖院,玄妙和妙真妙和就拿了剪刀来将她的衣服剪开,替她清洗伤口,上药。 潘筠就“哈哈哈”的呻吟起来。 玄妙看了她一眼,嘴上不饶她,“我还以为你是真不知疼呢,连呼痛都与众不同起来。” 嘴上如此,动作却更快,更轻,剪开的衣服拿开,潘筠“哈”的一声,龇牙咧嘴的道:“轻轻轻,轻一点。” 妙和眼中泪水匍匐,哽咽道:“四师叔,他们故意的,竟然打得这么重。” 玄妙道:“你错了,他们已经很手下留情了。” 她道:“学宫的刑杖可比军中的军杖,要不手下留情,你现在看到的人就是个血人。” 潘筠也点头道:“他们肯定手下留情了,打着疼,但没伤到筋骨,我知道有些行刑的人,还可以让人感受不到太多疼痛,但好比隔山打牛一样,力全都作用在筋骨上,外面看着只是轻伤,内里却是筋骨皆碎。” 妙和打了一个寒颤,“还有这样的法子?” “有啊,我刚才挨打的时候就想到了,力要怎样穿透表皮,砰的一声重击内腑,感觉这就和穿骨掌一样的,我可以一掌按在人的胸口上,表面上看不出来,但内里脏腑骨头皆碎嗷——”正说的起劲的潘筠惨叫一声,“哦哦哦”的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玄妙收回按在她伤口上的棉布,面无表情的道:“还有闲心想这些,看来是真的不怎么疼。” 潘筠虚弱的伸手道:“四师姐,是真的很疼啊,正是因为疼,我才要想些东西转移注意力,这才想到这些的,打都打了,总要有所得……嗷——” 玄妙:“不是我。” 妙真慌慌的道:“小师叔是我,三师叔说要用这药水清洗伤口后上药,我没想到这药这么刺激……” 潘筠趴倒在床上,一脸的生无可恋。 三清山出品的药效果极好,上午上药,等到傍晚潘筠就感觉到伤口不怎么疼了,第二天就开始有麻痒的感觉,竟有结痂的感觉了。 而玄妙还每过一会儿就催她调元力加速伤口愈合。 “在进思过崖前,你的伤口最好全好了,不然与你无益。” 潘筠:“就三天时间,怎么可能好得这么快?” 但她还是听劝的宝宝,嘴上说着不可能,动作上却一点也不慢,催动功法,一边趴着修炼,一边让元力去后腰和屁股上多转转,加快皮肤活性,给它提供更多的能量,同时还让元力覆在伤口上,隔绝空气中脏东西…… 天气那么热,正是各种细菌活跃之时啊。 潘筠也没让妙真妙和闲着,让她们帮她下山去买了带盖子的大木桶,还有两个大木盆,以及各种米面粮油,甚至连炉子和炭都买上。 俩人虽不知道她为什么需要这些,但还是找时间下山,照着她单子上的东西给她买了。 王费隐治完戴庸出来看见,就颠颠的跑下山去给她买回来好几条腊肉,还有好几只腊鸡,并菜蔬两大筐,一并塞给她道:“收起来,都收起来,一个半月呢,这些都用得着。” 潘筠:…… “师兄怎么知道我的袖里乾坤能装下这么多东西?” 王费隐偏头,“装不下吗?那你家里那些东西是怎么消失不见的?锦衣卫掘地三尺的找东西,竟然一点你的东西都找不出来,不是被你收起来了吗?” 他催促道:“那些没用的东西全都丢了,装这些,吃的喝的才是最要紧的。” 还从身上掏出好多药瓶给她。 一会儿从左边袖子里摸出七八个药瓶,一会儿从右边袖子里摸出七八个药罐,不多会儿就把她的床沿给堆满了,“收起来,都收起来,你正是打根基的时候,那里面没灵气,你就自己用药力补上,这药膏则是疗伤用的……” 潘筠看了看他的左袖子,又看了看他的右袖子,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是她迟钝了,难怪大师兄的袖子里总能装这么多东西,原来重点不是袖子大,而是袖子里的空间大啊。 潘筠毫不客气的全收了,“还有吗?” 王费隐就点了她的额头道:“还有吗?养一个你都快比得上养两个你三师兄了,你知道光赔戴庸的药钱就去了多少钱吗?” 潘筠犹豫了一下,就心痛的从灵境空间里拿出自己的钱盒,“大师兄……” 王费隐只当没看见,和她道:“幸而我们这次出山带来了不少钱,维持住了面子,不然让外头的人知道我偌大的三清山竟然连这点赔款都拿不出来,多丢人?” “所以师妹啊,以后你再出手,要收着点儿知道吗?我不心疼被你打的人,但我心疼赔出去的钱,不管是我的,还是你的。” “他们有错,你打回去就是了,让他们知道痛,但不要伤到自己,包括身体,心理,和钱袋子。” 潘筠就把钱盒放在下巴上垫着,连连点头应下,小声道:“所以师兄,我的钱……” 王费隐就去拉她的钱袋子,“你拿着不安全,还是我给你保管吧。” 潘筠紧紧地抱住,“您得说清楚,这是我赔出去的钱,还是给你保管的钱?前者也就算了,我赔得心甘情愿,后者……大师兄,你拿钱的运气还不如我呢。” “傻子,你要钱干什么,趁着有钱,买药囤上啊,你炼药不要钱啊,修为这东西,不仅可以靠练,还能吃药懂不懂?”王费隐道:“把钱给我,我回头全给你换成药。” 潘筠手松了松,“可我爹他们……” “他们有手有脚的,你也寄去不少了,哪还需要你寄钱?” “我是说总要准备点钱以备将来翻案所用吧,我手上存不住钱,我寄给他们,是让他们给我收着的。” “何必舍近求远,我是运气差,但还有你几个师侄在呢,你还不如存在他们那里,或者存到钱庄里,嘴上说借给他们,凭证则放着,你随时可取用,不比送到大同强?” 潘筠一脸怀疑的看他,“大师兄,你怎么突然不让我往大同寄钱了?” 王费隐顿了一下后小声道:“我今日突然看出来的,你漏财。” “我不是一直漏财吗?” 王费隐:“现在更漏了。” 潘筠瞪大双眼,“为什么?” 王费隐摊手:“我怎么知道,而且你不仅自己漏财,从你的面相上看,你家人也跟着漏财,虽然只有一点变化吧,但我觉得,还是把钱留在身边更好。” “要真是漏财,及时花钱消灾,我们修道之人,别的不多,花钱的地方那可是数不胜数啊,买个好一点的法器都能去上百两,你这点钱,洒洒水啦。” 潘筠还在找原因。 王费隐见她如此执迷,就摇了摇头道:“你啊,还是太年轻了,你现在经历的这些我都经历过,人的运是会改的,改着改着就习惯了,反正做事呢,你就往最坏的方面想就是了。” 潘筠郁闷,“不能找出答案吗?” “这世上不是所有事都能找到答案的,何况还是即刻找到,有的事情可能要经过十年,二十年,甚至上百年,回头看时才知道缘由。” 潘筠沉默了一下后道:“人不知道,猫也不知道吗?我的猫呢,我的猫呢?” 潘小黑从窗口外跳进来,静静地看着她。 它能知道什么? 它连人都不是。 与此同时,关在刑法堂里的三人刚刚被废除功法,这一刻,他们对潘筠和张惟良的怨恨到达了最高点,甚至,对自己也不由的怨恨起来。 他们还恨农知一,愤愤不平的看着农知一,“要不是你鼓动,我们也不会去威胁崔怀公。” 农知一不由的惨笑一声,“你们只是被废了功法,还能重新修炼,我却是被废了丹田。” 三人沉默。 农知一道:“既然做了,就不要后悔,我们当初是为了什么,心知肚明。” “说得好听,你难道不恨潘筠,不恨张惟良和学宫吗?” 农知一目光沉沉的轻声道:“不恨。我只恨自己没有生在高门,天赋不足,不然我何至于此?” 最后三人一合计,发现戴庸的结局可能是最好的。 他虽然傻了,但修为还在,还能在学宫里待一辈子,衣食无忧。 农知一却不愿做个傻子,他的丹田是裂开了,但他相信,他一定可以修复它。 他分明不比他们所有人差,只是没有靠山罢了。 如果他有张惟良和潘筠那样的后台,靠山,他也一定可以比他们强。 潘筠从潘小黑那里知道三人被废了功法,对她很怨恨。 她面无表情的趴着,哼哼个不停,心里却从不后悔那么做,再来一次,她还是会下重手,会把事情闹大。 哪怕她会被扣功德,会更倒霉。 王费隐看着她怀里的盒子,“你到底把不把钱给我,哦,不,是给道观代管?” 潘筠直接把钱盒推给他,“别代管了,直接花吧,各种药材买起来,大师兄,让三师兄下山帮我再买一倍的米面粮油,鸡鸭鱼肉,还有丹砂符纸,有多少给我买多少,全都花了。” 王费隐打开钱盒子看了一眼,啧了一声道:“说得这么豪气,我还以为你多有钱呢,就这么点……你还想买药材做药,做梦呢你。”最后还得他补贴。 潘筠抬头冲他嘿嘿一笑。 第一百五十七章 思过崖 潘筠把盒子打开,只留了一张十两面额的银票,其他的都交给王费隐。 师兄妹正在数钱呢,妙和就跟一阵风似的冲进来,大声叫道:“大师伯,福庆观的师伯师叔们要跟张院主他们打起来了。” 王费隐一听,来不及数了,把钱往妙和怀里一塞就起身,“这是你小师叔交给道观的钱,你收好了,我去看看。” 妙和抱住一怀的银票,注意力瞬间被转移,“哇,好多钱。” 她只来得及低头看一眼,王费隐就一脸兴奋的跑了,“李青隐终于来了,不枉我多等了他两日。” 妙和一听,对钱也不感兴趣了,也想去凑热闹,于是把钱塞回给潘筠,“小师叔你帮我看着,我一会儿就回来。” 潘筠尔康手:“妙和——你们就这么忍心丢下我一个人吗?” 妙和一溜烟就跑没影了,非常的忍心。 李青隐来得太不凑巧了,因为潘筠第二天就被送进思过崖,没有看到结果; 不能来早一点,来晚一点也好呀,等她进去了再来,她不知道,或许就没这么揪心了。 潘筠把准备的东西都塞进灵境空间里,又把自己的衣物、牙具等都收进去,这才等着人来送她去思过崖。 思过崖在学宫背后那一片高山之中。 树木稀少,由岩石组成,在那高高的山壁上,天然形成了一个又一个山洞,里面蜿蜒曲折,学宫就对它们进行了改造,当然,她不知道进行了什么改造,反正进去之后,除非学宫放人出来,否则一般人都出不来。 王费隐帮她把时间拖到了下午,时间一到,刑法堂的弟子就来带她去思过崖。 潘筠屁股上的伤已经结痂,趴着还好,一旦动,疼痛的感觉就涌上来,所以潘筠龇牙咧嘴的下床,十个呼吸才能迈开一步。 她对来押送她的师姐们可怜兮兮的道:“师姐,我真的已经尽力了,但我真的走不动啊。” 四个师姐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后挥手,“把板子抬上来。” 一张熟悉的床板就被抬上来。 师姐们示意她趴上去。 潘筠想象了一下山路,果断的把床上的被子铺在床板上,然后才趴下去。 还冲蹲在一旁的潘小黑伸手,“小黑,快上来。” 黑猫一跃而上,蹲在她脑袋边,和她一起仰着小脑袋看四位师姐。 潘筠道:“师姐,我们好了。” 四位师姐:…… 四人低头看了她一会儿,还是抬起她走了。 潘筠一路出去,竟然一个人都没来送她,她就悠长的叹了一口气,“我好可怜啊。” 一个师姐看不过去,道:“去思过崖又不是什么光荣的事,还要人送吗?” “提醒师妹一句,思过崖的山洞虽然都被封起来了,但理论上它们是相通的,有些东西可以无视岩石墙壁。” 潘筠瞪大双眼,一脸惊恐的模样,“师姐说的是……鬼吗?” 旁边一个师姐皱了皱眉,“你又没进去过,怎知思过崖里的情况?” 她对潘筠道:“师妹不必多思,这次进思过崖的人不止你而已。” 潘筠:“还有谁啊?” “周望道师兄也去了,还有……”她顿了顿后道:“总之有很多人,你只管放心在里面住,以前进过思过崖的师兄师姐都说,只要沉心静气,思过崖就伤不到自己。” 潘筠挑眉,四师姐也是这么说的,说思过崖虽虚无,但只要沉心静气便可平安渡过。 她要是能在里面入定,即便不能修炼,也会有收获的。 潘筠可就一直期盼着思过崖之行呢。 四位师姐抬着潘筠上山,脚下如履平地,潘筠一开始还仰着脑袋四处看,等她们爬到半山腰,她就死死地抱着被子,垂眸不四处看了,即便如此,脸色还是有些发白。 潘小黑本来想跳下去自己跑的,但见她这样,就嗤笑一声,蹲在她脑袋边没动。 在后面抬着的师姐也发现了,问道:“师妹惧高?” 潘筠断然否认,“没有,我轻功那么好,怎么可能惧高?” “我听人说,惧高是因为害怕跌高,所以,若身处高处时对环境和自己足够信任,就不会惧高;相反,即便没有跌高的危险,因为心中不信任,所以也惧高。” “师妹这是害怕我们把你摔了吗?” 潘筠就半仰起脑袋问她,“师姐会摔了我吗?” 师姐笑道:“不会。所以师妹尽管放心。” 潘筠才不放心呢,在这一点上,她只相信自己。 这一刻,她有一点点后悔,不应该趴着上来的,其实她屁股也不是那么疼,动作小一点也是可以自己走的。 但话已经说出,她说什么也不改,别的可以不要,面子不能不要。 潘筠愣是这么趴着让她们抬到了山顶。 石头上的山顶当然也都是石头了,只零星长了几棵攀附在石头上的树,长得又矮又小,旁边一间小木屋,木屋前面有两口大水缸,用茅草和几根木头搭出来的敞开式厨房。 好齐全啊,这是思过崖? 正这么想,一个青年道士从屋里出来,看到四个师姐没惊讶,看到床板倒惊了一下,“这是犯了多大的错,怎么还打了板子送上来?” 一个师姐道:“不算什么大错,就是不把咱学宫当自己家而已。” 青年道士:…… 他憋了半天后道:“倒也算大罪,具体表现呢?” 师姐:“她威胁张院主和林堂主要给她一个交代。” 青年道士的脸色瞬间正常,“哦,那没事了。” 他伸手。 一个师姐就把一张单子递给他,他核对了一下,就看向潘筠,“叫什么名字?” “潘筠。” 青年道士点头,“九岁,这个个头的确很难有送错的,行了,送下去吧,让她住甲二十八洞。” 四位师姐应下,一起扭头看向还趴着的潘筠。 潘筠冲她们眨眨眼,慢吞吞的从床板上站起来,她向潘小黑伸出手。 潘小黑蹦进她怀里。 “等一下,怎么还有只猫?而且,她怎么连行李都不带?我可不帮人递送东西的。” 一个师姐道:“她有袖里乾坤。” 潘筠扭头看向她,似笑非笑,“师姐怎么知道?” 师姐瞥了她一眼道:“你屋里的木盆和牙具都不见了,连架子都没了,可见行李是收拾了,三清山这么宠你,怎么可能不给你收拾行李?多半是放乾坤袋里了。” 青年道士脸色好看了一点,“自己带东西就成,来了这里就安心把山洞当自己的家,自己家的事自己解决,不要总是想麻烦外人,知道吗?” 他道:“我每日送一次食水,通常都是上午就送完,哪天我要是没送,那我不是病得起不来身,就是死了,你们在洞里就多喊喊,让人上山来查看,这不是在救我,是在救你们。” “对了,忘了说了,思过崖只有我一个人值守,所以我要是没了,你们也得饿死渴死,所以你们别总是招呼我,因为人是会累死的。” 潘筠:“不知师兄怎么称呼?” “贫道成灵子。” “成灵子师兄,你真是太辛苦了,待我下山,我一定好好的和林堂主探讨一下这件事,偌大的思过崖,怎么能都交给您一个人劳累呢?” 成灵子冲她龇牙一笑,“我谢谢你啊。” 四位师姐不想再听俩人废话,将一个大竹筐拿上来,示意她进去。 潘筠:“……原来我们是这么进思过崖的吗?” “别废话了,赶紧进,一会儿天就要黑了。” 潘筠就抱着潘小黑站进去。 四人就在成灵子的指点下将竹筐放下悬崖。 深不见底的悬崖,下面是滚滚的河水。 潘筠闭了闭眼,颤颤巍巍的转了一下身子,面向崖壁,心里这才好受一点,她问潘小黑,“你看看这绳子结不结实,不会放到一半绳子断了吧?” 潘小黑喵喵的道:“绳子很结实。” “那你再看看这竹筐结不结实,会不会被雨淋过腐朽了?” “竹筐也很结实,你能不能别抖了?你说你前世御物飞行过,打死我都不信。” “那能一样吗,我御物飞行是因为我知道我自己能行,这竹筐和绳子,甚至上面拉绳子的人都不是我,我怎么相信?总有刁民想害我,我不得不谨慎一些。” 打着嘴仗,潘筠耳尖的听到:“到了,就这个山洞。” 潘筠这才僵硬的转动脖子,看到竹筐停在一个山洞前。 成灵子探头往下看,“愣着干嘛,进去啊,不会轻功,抬脚也能进啊,对了,她九岁,学功夫了吗?可别一惊一乍的,到时候吵着思过崖。” “师兄放心,她功夫好着呢,她能打赢张惟逸。” 成灵子:“张惟逸这么废物?唉,你们这几届都不行啊,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四位师姐默默地不吭声。 他们在上面说话时,潘筠扯了扯绳子,确定竹筐被固定住了,这才把猫往山洞里一丢,然后谨慎的爬出竹筐。 直到落地,她提着的一颗心才落地,然后她也不回的往洞里去了五六步,这才回头往外看,“哎妈呀,这也忒高了,为什么我不能住矮一点?” 山顶上,成灵子正骄傲的冲下面喊话,“怎样,我给你选的这个洞好吧?又高又干燥,向阳面,视野又好,还宽敞。” 潘筠:“……” 潘筠冲上面喊道:“谢谢师兄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发现 甲二十八号洞宽约五米,纵深暂且不知,里面黑乎乎的,看不到尽头。 潘筠扶着腰一步一步往里走,越往里去,洞越宽,已不止五米宽了。 她数着步伐,往里走上十五步时,岩顶低矮,她个子矮都要微微低头才能过去,若是成人,得弯腰才能过去。 低头走了四步,她便进入另一个更宽大的空间里,有种豁然开朗之感。 只有轻微的光线从洞口射入。 潘筠掏出火折子吹亮,勉强照亮了这一方天地,这是一方不规则的圆形大空间。 有石台,石台上铺了稻草,显然,上一位洞主睡在这石台上。 距离石台不远处有几条石笋垂下,下面是一个石窝,潘筠一看便知道那里曾经滴水,只不知道为何现在干枯了。 石窝边沿冲出了一条浅浅的水道,潘筠就举着火折子顺着水道往前走,最后走到了一个池子前。 池子自然也是水从石头上冲出来的,底部竟然还有浅浅的一层水。 潘筠举着火折子凑上去看,找了许久,终于在池子的侧上方找到一条小小的裂缝,很显然,这个池子的水也有去处。 她啧啧一声,才要感叹,火折子就烧灭了。 潘筠将烧完的火折子收起来,又取出一个火折子吹亮,还掏出了一根蜡烛,点燃后在洞里转了一圈,最后在一面石壁上找到凸出来的一块,将蜡烛放上去。 “幸亏我还准备了油灯,不然光烧蜡烛,得花多少钱啊。” 石洞里亮起来,潘筠就开始往外掏东西。 将石台上的稻草等都卷了放到一边,拍干净石台后拿出一床垫被垫上。 外面挺热的,毕竟五月的天气。 但是,石洞里凉爽啊,她估计晚上还是需要盖被子,石台又冷又硬,自然要垫一层。 潘筠静心布置好自己的睡觉的床铺,还把收着的枕头拿出来摆放好。 “果然,人生大事除了吃就是睡,睡觉的地方弄好,人生就美满了一半。” “喵——”潘小黑叫了一声,提示她它的存在。 潘筠就左右看了看,实在是找不到可以给它搭窝的地方,就在床脚找了个位置,把它的窝放出来,“你就和我一起睡吧。” 潘小黑跳到她的床头,点了点旁边的位置,示意她放这里。 潘筠摇头,“不行,你知道的,我睡觉不老实,手上动作多,放在这里,恐怕你当晚就要凌空飞行了。” “喵,你威胁我?” “没有,”潘筠一脸诚恳道:“我是在陈述事实。” 潘小黑定定地看她,最后大家各退一步,潘筠把它的窝放到石台里侧中间,正是她腰身在的地方。 反正石台很大,睡一人一猫绰绰有余。 安排好睡的地方,潘筠就开始安排吃的地方。 她扶着腰走了一圈,最后决定食宿分开,把吃饭和修炼的地方放到外洞。 外洞也有不少空间呢。 潘筠在床铺附近挂了两个驱虫的药囊,这才吹灭蜡烛,拖着绑好的稻草出去。 外洞不用点蜡烛,大半部分都是亮堂的。 潘筠很快找到一块大石头和两块小石头,它们正好摆在一处,潘筠怀疑前洞主们就是拿来当桌椅的,旁边还有几个废弃的陶罐,潘筠看了一眼就废弃在一侧。 她只喜欢这三块石头。 潘筠喜滋滋的继续拿它们当饭桌和凳子。 在旁边将炉子取出来放好,这个位置,光线亮堂,却又有一面凸出的岩石挡住风,炉子放在岩石挡出来的阴影空间里,她则侧坐在明亮处,完美。 潘筠到处忙碌,等太阳下山,天色渐渐昏暗,她才闲下来仔细的感受思过崖不同之处。 很安静,连潘小黑走路的声音都听不到,不,也不是那么的安静。 潘筠看向山洞外,外面是翻滚的长河,风呼呼的吹来,发出呜咽声,甚是凄凉。 昏暗的夜色中,大河翻滚的哗哗声和风的呜咽声甚是清晰。 潘筠压低声音幽幽的道:“你听,像不像是鬼怪要登场了,哇啊……” 潘筠猛地回头哇啊一声,吓得潘小黑四肢混乱的向后退,整只猫翻滚了两圈才停下。 潘小黑愤怒的大叫,“喵——” “潘筠——你个傻缺!” 潘筠仰头哈哈大笑起来,乐道:“你一个境灵竟然还怕鬼,哈哈哈……” 潘小黑愤怒道:“我那是怕鬼吗,我那是怕你……呸,我怕你变傻。” 潘筠扶着两只屁股道:“放心吧,谁傻了我都不会傻的。” 潘筠拿出油灯,找了个避风的位置将它挂起来,然后点亮。 等做完这一切,她在外洞放了一个木盆,又放出一个盛满水的大木桶,带盖子的。 她往盆里舀了些水净手,细细地洗干净后拿出两个蒲团放在洞口,郑重的盘腿坐下,睁开眼看向外面昏暗的天色,浅浅一笑,“且让我们来感受一下这个让人闻之色变的思过崖吧。” 潘筠沉下心来,眼睛半合,她对周遭的一切感受更加清晰,风声,河水流淌的声音更响,她还在其中听到了细细的虫鸣声…… 似乎和外界没什么区别,但她运转功法时,没有在空气中发现一丝灵气。 怎么可能有一个地方没有一丝灵气呢? 即便是前世,在灵气复苏前的末法时代里,灵气几乎断绝,但也只是几乎,仔细的打坐感受,还是能找到逸散在空气中的能量的。 但在这里,她找了许久也没找到灵气。 找不到,她也不执着,运转功法将体内的元力练了一遍又一遍,并将体内精气炼为元力。 当她对自己的身体感受越来越深,内观越来越清晰时,她就看到一丝丝元力在游走时通过她的毛孔向外逸散。 速度极其缓慢,她没有惊讶,就这样静静地看着。 计算了六十息,潘筠心中就有数了,如果都是这个逸散速度,那她在这里住十二个时辰,逸散出去的元力相当于她用三成力向外拍一掌的力。 不算很多。 可若是她每天都往外拍一掌,丹田却得不到任何的补充,她丹田里的元力又足够拍多少次呢? 细思极恐。 果然,很多事就是不能细想。 潘筠睁开眼睛,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掌心,片刻后微微一笑,再次入定,这一次,她仔细的留意起逸散出来的元力,想要追寻它们的去处,却发现她追寻不到。 这些元力一离体就瞬间消散。 是真的消散,找不到一点痕迹。 潘筠就跟它们杠上了,非得找出它们的踪迹…… 潘小黑一开始还支着脑袋看,见她许久没动静,就趴着看,然后又在石洞里走来走去,最后趴在她的脚边看,最后趴在洞口最前方去,看着底下奔腾的大河等…… 潘小黑听到动静,猛的起身。 一道身影从洞口飞掠而过,咻咻的两下,一个瓦罐飞入落在洞口,紧随其后的三个馒头,整齐的叠在瓦罐上。 “咦?”身影都飞掠过了,又咻的一下飞回来,他脚下是一柄剑,双脚一前一后的站在上面,他凑近了看剑拔弩张的潘小黑,目光越过它落在潘筠身上,啧啧道:“这是静坐一晚上了?不错,不错,这才是思过的样子嘛,不像别的弟子,一来思过崖不是大喊大叫就是鬼哭狼嚎,吵死了。” “她表现不错,我多给她一个馒头。”说罢,成灵子从身后的竹筐里取出一个馒头丢过去,稳稳的叠加在上面。 他冲瞪圆眼睛的黑猫挥了挥手,咻的一下飞到下一个洞里送瓦罐和馒头。 潘小黑上前一步,探头朝崖下看去,就见成灵子踩着一柄剑从上到下,速度极快的掠过一个个洞口,往里投掷瓦罐和馒头。 潘小黑想了想,回身走到瓦罐前,抬手扒拉下最上面的馒头,用嘴叼住,跳到石桌上细细地吃起来。 “好吃吗?”一道声音轻轻响起。 潘小黑一僵,抬头看去,就见潘筠不知何时醒了,正坐在蒲团上目光炯炯的看它。 潘小黑瞬间把心虚收起来,大大方方的捧着馒头吃,还点了点头,“好吃。” 潘筠坐着没动,等它吃完了才道:“过来扶一下我,我屁股僵了。” 潘小黑不解的看着她,“修炼的时候血气畅通,也会僵吗?” 潘筠:“……我后面睡着了。” 潘小黑无声的嘲笑她。 潘筠愤怒:“我还这么小,睡着不是很正常的事吗?赶紧过来,不然今天中午没你的饭吃。” 她威胁道:“成灵子只送了三个馒头来,显然没有算你的量,你有吃的吗?” 潘小黑翻了一个大白眼,跳下石桌走到她身边,弓起背让她轻轻地撑了一下。 潘筠缺的也就是这一点力,一旦借到,她屁股就动了,然后就整个人翻过来趴跪着,双手撑地,呼呼哈哈的起来。 潘小黑见她脸都变形了,就咧开嘴无声的笑。 潘筠扶着屁股站起来,双腿发麻,就原地动了动脚尖。 潘小黑:“你不像是九岁,像九十岁。” “闭嘴吧你,下次你注意一点,我气息要是变了,就说明我出定睡着了,你把我叫醒回床上去睡。” 潘小黑没想到自己还有这个任务,“要不是我不能离你太远,我一定不和你上山。” “晚了,”潘筠念念叨叨:“当初让你睡觉你又不乐意。” 潘小黑:“你那是睡觉吗?你那是封印!” 潘筠:“一个意思的。” 她缓和了一些,上前将馒头和瓦罐都拿到桌子上,她从灵境空间里拿出一个碗来装馒头,打开瓦罐,里面是清冽的水。 潘筠啧啧摇头,“还是生水,不知道喝生水不健康吗?” 她从空间里拿出一个茶壶,一个茶杯,看了黑猫一眼,又拿出一个茶碗,都倒上水。 潘小黑跳上桌子,低头在茶碗里喝水。 一人一猫难得和谐,小口小口的喝干净水,吃完馒头,潘小黑才问,“你入定一晚上,发现了什么?” “你说神奇不神奇,我什么都没发现。” “没发现你琢磨了一晚上?” 潘筠叹息一声道:“不知道你有没有玩过方块游戏,或者消消乐,极其简单的游戏,但一点也不枯燥,我玩的时候一定要玩通关才能停下。” “昨晚打坐看似很枯燥,我就是看着我的元力不断离体,又不断消失,分明一点线索也没有,但我就是看着迷了……” 潘筠转了转自己略显僵硬的脖子道:“要不是实在太困了身体承受不住睡着了,我还能看更久一点。” 因为,真的很有趣啊。 它们就像是长出体外的须须,不断的向外伸展,然后最顶尖的一端就像是到了另一个空间一般凭空消失了。 潘筠目光炯炯,“我很喜欢思过崖,就是我的修为太低了,在这里待时间长了真的会伤了根基。” 潘小黑正要说话,就听她道:“但也不是完全没办法。” 潘小黑不由问,“什么办法?” “四师姐不是说,修炼元力的比内力的弟子支撑的时间长一点吗?” 潘小黑点头,然后呢? 潘筠瞥了它一眼道:“然后我想试一下内力逸散的速度,我总觉得,不管是元力,还是内力,逸散的速度都是一样的,而元力修士之所以比内力武者支撑的时间更长一点,是因为他们可以用元力转换成内力。” “而元力转成内力,体量可远不一样。” 潘筠跃跃欲试,“等我睡一觉起来就干。” 潘小黑目瞪口呆的看着她兴致勃勃的去洗漱,又在洞口晒着太阳缓慢的打了一套八段锦,然后就打着哈欠去睡觉了。 潘小黑跟在后面,一脸的不可置信,“升阳的功法,你打完了竟然想去睡觉?” “这叫缺什么就有什么反应,我现在缺觉,自然就想睡觉了。” 内洞比外洞更凉爽,潘筠掀开被子就躺进去。 她舒服的喟叹一声,“还是床上舒服啊,尤其是石洞里铺上了一层垫子的床。” 潘筠话音才落,呼吸就渐渐绵长起来,睡着了。 潘小黑还想告诉她,成灵子修为高,能御剑飞行的事呢。 见她睡着,它就也跳回自己的窝里,在心里哼哼道:可不是我不告诉你,而是你没给我说话的机会。 第一百五十九章 规律 潘筠一觉睡到下午。 她睁开眼睛时,内洞有淡淡的天光照进来,她坐起来伸了一个懒腰,哈的大叫一声,“舒服!” 潘小黑听到动静从外洞进来,和她道:“你这生活可一点也不无聊,他们怕你在这里不能修炼伤了根基,怕你没事做无聊,心理出现问题,唯独没想过,你会在这里多自在。” 潘筠转了转脖子下床,“有吃有喝有手机,我可以三年不出门,区区一个半月而已。” 潘小黑:“你现在有手机?” 潘筠冲他咧开嘴笑,“我虽然没手机,但我有你啊。” 灵境里那浩瀚的书籍记载,光是刷明朝就不知够她刷多久了。 前面半年的时间,她既要修炼,学习,还要赚钱,关于明朝的历史学习进度非常缓慢,光一本《大诰》和《大明律》就占了她不短的时间。 在这里不能修炼,但可以研究思过崖呀。 “等我对思过崖的研究穷尽了手段,无聊的时候我就翻灵境的书,”潘筠抬着下巴道:“希望思过崖不要让我失望,真的能让我无聊才好。” 潘小黑仰头看着她,突然觉得此刻的她显得很高大,它一下对思过崖不太自信起来,这地方真的能困住她,达到学宫想要的惩戒效果? 那当然不能。 潘筠一起床就抓紧时间洗漱,自己生火烧了一盆水,简单擦洗过后给自己的屁屁上药,然后就站在洞口观风观水。 潘小黑走到她身边,喵了一声问道:“你现在不惧高了?” “只要你不出现在我身后,没有一腿将我蹬下去的举动,我就不怕。” 潘小黑一脸鄙夷的看她,在边缘处蹲下,“我就不怕你站在我身后,因为我相信你不会踢我,所以,你惧高是因为对人性和猫性的不信任。你以前受过什么伤害吗?” 潘筠瞥了一眼他,道:“你想多了,你信任我是因为我人品值高,笃定我不会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 潘小黑一下站起来,愤怒的道:“难道在你心里,我是那种会做损人不利己的事的猫吗?” 潘筠垂眸定定地看它,突然一笑,蹲下去将它抱进怀里道:“你说的对,你也不是这样的猫。” 潘小黑心情这才好一点,在她怀里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趴好。 一人一猫难得安静的和睦相处,一起看着下面奔腾的河水。 过了许久,渐渐偏斜的太阳照耀出金黄色的光,落在潘筠身上时又变成了橘黄色。 她的侧脸被映照成了金红色,成灵子御剑飞下来巡视时不由一顿,就停在半空中看她。 潘筠目光微转,扭头看去,和他视线对上,见他站在飞剑上,有些惊讶。 这是她来这个世界后见到的第一个御剑飞行的人,这表明他的修为至少到了第一侯。 潘筠定定地看他。 见她只是眼底微微惊讶,没有大惊小怪,成灵子不由笑起来。 他哈哈大笑起来,在空中转了一圈就往下飞去,每一个洞口都要看一眼,以确定每一个洞都没有异常。 住在甲三洞中的家伙看不得他这么自在,问道:“你笑什么?” “我笑道统后继有人。” “道统有屁的人,等着吧,道家式微,道统断绝之日不远了,”那人道:“我日日算,夜夜算,再过一百年,道家强盛,后二十年,道统由盛转衰,后断绝,哈哈哈哈,我看你们这思过崖能困我们到几时。” 成灵子停在他的洞外,微微笑道:“一百年?到那时你都成灰了,就算道统断绝,你也看不到。” 对方一滞,而后愤怒的道:“你放屁,有本事你放我出去,以我的修为,我能活三百年!” 成灵子冲他微微一笑,非常欠揍的道:“我没本事,我就不放。” 对方成功被激,“啊啊”大叫几声,发疯的朝洞门冲去,却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反弹回去,让他重重的砸在岩壁上。 成灵子“啧”的一声,转身飞上山顶。 与此同时,潘筠抬头看了看头上的岩石,又低下头看脚下的山,问道:“你感受到了吗,刚才山好像颤了一下。” “感受到了。”潘小黑一脸严肃,“不会是要地震了吧?” 潘筠一脸迷茫,“地震?江西也有地震吗?” 一人一猫双脸迷茫,但很快,这股震动就消失了。 潘筠若有所思,“更像是有人在砸山……” “啧,谁这么有力气,元力多到使不完?” 她可不敢在这里浪费元力,现在她体内的每一分元力和内力都是很宝贵的。 除非实验,不然谁也别想让她在这里使用力量。 太阳渐渐下山,潘筠也终于坐在了蒲团上,开始继续她的研究大业。 这一次,她将丹田封起来,却发现四肢百骸中没有元力流转之后,流失的是她身体上的能量,不过片刻她就饿了。 潘筠见状,不敢多试,立即将丹田解开,运转元力,饿到心慌,身体缺乏能量的感觉才慢慢消失。 她呼出一口气,从入定中醒来,心有余悸的摸出一个馒头啃起来,“可怕,太可怕了,这哪里是思过崖,分明是饕餮口嘛,它真是什么东西都吃啊。” 潘小黑也心有余悸,“你悠着点,可别把自己作死了。” “我是那样的人吗?”潘筠道:“我很惜命的。” 她很快就证明给潘小黑看。 她开始将体内的元力转为内力。 这其实就是力量的表现形式不一样。 在入三清观之前,她是不知道区别的,因为前世,大家只吸收灵气,修炼灵力,也就是他们称为元力的力量。 直到这里,她才知道,大多数人是没有直接修炼的能力的,这样的情况下,他们要入道,便要先习武。 当武功和对这个世界的感悟到达一定程度之后,他们就可以由武者转为修道之人。 潘筠也思考过其中的原因。 最后的结论是,一定是大明的灵气太稀薄了,普通人的身体没有经过灵气冲击和打磨,所以才没有修道的天赋。 要知道,在她的前世,灵气复苏之后,人还会觉醒各种各样的天赋。 绝大多数人都可以修炼。 反正就是,进入三清观之后,她探查过妙真和妙和的丹田,知道她们武功是怎么修炼的,她也试过,并且成功学会了。 所以她知道要怎么把元力转为内力,甚至知道怎么把内力覆于元力之上。 转换过来后,她发现体内能量逸散的速度果然是不变的,也就是说,她一个元力值可以转成十个内力值,那能量流逝的速度就减弱了十倍。 潘筠嘴角一翘,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看来它也不是很聪明嘛,果然,不管到了哪儿,上天都会给人留一条生路的,哈哈哈……” 潘筠掐腰起身,“我觉得我现在不仅可以待一个半月,就是待上一年半我都没问题。” 潘小黑看不过她这么狂妄,嗤笑一声道:“那你留下?” “算了,我还小呢,当下还是应该以修炼为主。” 接下来,潘筠的生活就慢慢规律起来。 每天,天边第一抹朝阳刚冒出来时,她就起床,先和潘小黑坐在洞口看着阳光一点一点将对面的山照亮,映照在河面上闪耀鱼鳞般的光芒。 然后就着朝阳刷牙洗脸,开始烧水热馒头。 她才不等着山上的成灵子送吃的呢,虽然他也很规律,但每天时间都要巳时左右才会送水,送馒头,她还是个孩子,早饭当然要早点吃比较好。 吃完饭她就开始研究山洞,偶尔累了就从灵境空间里拿出书来看。 要是对这个世界买来的书感觉到无聊了,她就躺平,意识沉浸入灵境空间里,看前世导入的书籍数据。 反正应有尽有,一点也不无聊。 成灵子给她找的这个洞是真的很好,不仅够大,视线也好。 只要起早,她能每天看到成灵子提着两只木桶从山顶飞身而下,踩着山壁往下走,到了河边,两只木桶一甩一提,盛满了两桶水就又提步飞踩上来。 每一步他都踩在山壁上,潘筠看得津津有味,“你发现了没有,他没有用元力,甚至没有用内力,而是靠身体本身的力量稳定住身体,还提着两桶水。” 潘小黑不解她为什么那么喜欢看这个,自从第一天发现成灵子这么打水之后,她每天都要赶早起来看,直到他走满十趟,不再下来才罢休。 “打水而已,御剑飞下来可以做到,用内力飞下来也行,甚至拴根绳子做个杠杆都行,干嘛这么费力?” “他在挑战身体的极限,”潘筠瞥了它一眼道:“你不是人,不懂,人类修真,除了要追求阳神永存外,自还有希望身体能永远强健的。” 因为谁也不知道,修炼阳神是不是真的能让阳神永存。 但修炼身体,一定能使人长寿。 反正,人都是贪心的,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 潘小黑:“所以你也想练?” “那是当然,”潘筠道:“身体和阳神是相辅相成的关系,我从小身体就不好,修炼时便能感受得到,精力远比不上前世身体特别强健的时候。你不再抢夺我的灵气之后,我修炼后的灵气也是先养身,然后才开始改善经脉、丹田、阳神。” 第一百六十章 狱友 “可见身体对于修炼来说有多重要。”潘筠道:“身体不好,身体的能量还要先修复身体,张留贞和我一样是天生道体,修炼速度应该不慢于我才对,但你看他都这把岁数了,还没进到第一侯,为什么?” “肯定是因为他身上有伤,身体不好,能量都跑去修复身体了,没有多余的可供他修炼,所以才这样。” “所以淬炼身体很重要,”潘筠若有所思,“大师兄每个月往我们身上大把大把的砸钱,让我们泡药浴锻体,是一样的道理,同理,成灵子用身体的力量走上跑下的提水也是为了锻体。” 潘筠激动不已,恨不得现在就去帮成灵子提水。 “闲着也是闲着,要不我们去给他提水吧?” 潘小黑旧话重提,“你不惧高了?” 潘筠瞥了它一眼道:“在山洞外我就可以用元力了,掉下去再自己飞起来就是了,我有什么怕的?” 于是第二天,成灵子再次提着水桶踩着山壁蹬蹬往下跑的时候,潘筠就趴在洞口那里往外探头,大声喊道:“师兄,我帮你提水可不可以?” 成灵子听到了,他只扭头看了她一眼,就继续提水,一连十趟都不带搭理她的。 但潘筠一点也不气馁,不管渣男理不理她,反正她都是一直星星眼期盼的看着。 成灵子很快带着瓦罐和馒头过来,潘筠把昨日空的瓦罐丢给他,又接过他丢过来的瓦罐和馒头,双眼闪耀的看着他道:“师兄,我去帮你挑水好不好,我也想学你这个凌空走壁的本事。” 成灵子踩在飞剑上道:“师妹愿意帮忙我自然是乐意的,但……你出得来吗?” 潘筠乐呵呵的道:“只要师兄答应,我当然可以出去了。” 成灵子就抬着下巴道:“你试试?” 潘筠一听,若有所思,看了眼什么都没有的洞口,想了想,突然飞身往下一跳,结果她的身体才到洞口边沿就被一道看不见的力量阻挡,砰的一声砸了回去。 好在她就是想向下跳,并没有很用力,所以反弹的力也有限。 她捂着屁股爬起来,一脸震惊,“阵法?” 她跑到洞口,蹲下去一点一点挪过去,伸过手去,但她的手顺利伸出洞口,一点阻挡也没遇见。 潘筠惊奇不已,“还是智能的?” 成灵子不知道他在嘀咕什么,转身飞走,“我劝师妹老实些吧,今天是你的第五天,你还有四十天的时间。” 潘筠又找到了新的玩具,暂时不缠着成灵子了。 “这个阵法很智能啊,它是设在哪儿的?难道是整座山体都有?”潘筠又在洞里探秘起来,一顿翻找折腾,还用上了内力和元力,把山砸得砰砰作响。 “师兄果然没骗我,龙虎山的符箓阵法的确是天下之最,我在三清山就没见过这些,不行,我得好好的研究研究,好东西得学到手才是属于自己的。” 潘筠在山上折腾时。 王费隐也正在山下折腾。 临到给张留贞治疗的时间,王费隐突然想起,“小师妹泡了大半年的药浴这一去思过崖岂不是断了?不行,我们得给她续上。” 玄妙:“……大师兄,思过崖里没有灵气。” “没有灵气才好呢,环境极端化,这样锻体的效果有反差,反而更好。”王费隐道:“以前药浴锻体是半个月一次,我觉着在思过崖里可以增加到十天一次。” 说干就干,王费隐就要求学宫同意他们给潘筠送锻体的药液。 张子望脸都黑了,强调道:“她去思过崖是思过!” “是啊,思过是要思过,但修炼也不能耽误,正好锻体药液泡了还痛苦,可以加重她的惩罚,多好。”王费隐道:“又不要你们出钱出药材,只要你允许我家弟子把药液送上去就行。” 王费隐顿了顿后道:“你们要是不放心,让玄妙去送好了,反正她是你们张家的人,对思过崖也熟。” 玄妙:…… 一旁的李青隐立即声援他,“就是,又不是什么大事,给弟子送些东西罢了,该不会,你们悄悄的在思过崖欺负小孩,怕我们知道吧?” 张子望一脸黑,“学宫岂是这样的地方?” 李青隐嘀咕道:“那可未必,我家怀公还躺床上呢。” 张子望无言以对,被噎得死死的。 他们这几天打了好几场架了,学宫为此赔了崔怀公和福庆观好大一笔钱和资源,但事情还没完。 张惟良两日前被刑法堂的人押送回来,他那弟妹收到消息,也闹到学宫来。 天师府也派了人上来询问,闹哄哄的,最后一件简单明了的伏击围殴案,因为牵涉的人太多,太特别,竟然分成了五派。 幸亏这次不是公开审理,不然他一定会气炸的。 农知一咬死了没有人指使,就是自己的行为,其他三人也咬紧牙关,没有供出张惟良。 农知一收到的那笔钱可疑,但也找不到证据证明钱就是张惟良寄给他的,没有实证,王费隐和李青隐都不能拿对方怎么样。 最后还是林靖乐拿出从前他欺负别人,还有之前在院子给潘筠设伏的事,打了他二十大板,并送入思过崖三个月。 哦,他现在还在养伤,明天才会送入思过崖。 张惟良怎么都没想到,他还能因为之前院子的事受罚,众所周知,当时凤栖院的事是他吃亏好不好? 他没吓到潘筠,倒是把自己和张惟纲张惟勤折腾得够呛,这也就不说了,他们三都被罚下山历练了,回来还能旧案重提被罚…… 张惟良被打得抬回山下天师府时依旧一脸不服,囔囔道:“就为了给嗣师治病,所以他提什么要求你们都答应,是不是他三清观要杀我,你们也答应——” “凭什么,他张留贞的命是命,我的命就不是命了吗?拿我去讨好三清观,我不服,我不服——” 连向来对张家子弟不留情的林靖乐都忍不住道:“他说的不算错,没有证据就不能算是他做的事。” 张子望冷笑着问,“那把惩罚取消?” 林靖乐:“哼,你不用点我,他行事不端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次罚他都是有据可依的,但王费隐还想更重是不可能了。” 张子望没说话。 林靖乐转身正要走,张子望叫住他,“我听人说,在押送他回来的时候,刑法堂的人夜间押他去山下的乱葬岗待了一晚上?” 林靖乐偏头,“有什么问题吗?” 张子望:“林堂主,我希望你能明白,学宫和天师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而天师府姓张。” 林靖乐冷笑道:“不管是学宫还是天师府,都是为了延续道统,若有人做了坏道统之事,不管是谁,我都决不放过。” 林靖乐转身离开。 等到了外面,几个弟子围上来,低声道:“师父,附近的乱葬岗和墓地我们都找过了,没有遗留的鬼徘徊,可能当初招鬼的不是张惟良?” 林靖乐:“不是他,那就查张惟纲和张惟勤。” “会不会是潘筠师侄三个?要是她们从外面带进来的……” 林靖乐扫了他们一眼道:“王费隐不是眼里能揉沙子的人,相比于潘筠,张氏三兄弟更不可信,如果在张惟纲和张惟勤身上查不出来,那就去查张惟逸,还有薛华和邓子宇。” 这是把凤栖院里的每一个人都怀疑到了。 徒弟们低声应下,看了眼林靖乐的脸色,还是替周望道求了一下情,“师父,师兄当初也不是故意的,您看他和潘筠关系好就知道……” “疏忽了就是疏忽了,还是你们也想去思过崖?” 几人立即不说话了。 周望道的一个月思过崖之旅虽迟但到。 他的伤一好转,就被送进思过崖,论起来,就是和潘筠前后脚的功夫进的。 等林靖乐一走,几人就凑在一起商量,“要不要悄悄给师兄送些东西去?” “我还没进过思过崖呢,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 进过的人道:“很不好,每天就是吃杂粮馒头,而且一天三顿,一顿一个,连根咸菜都没有。” “还不能抱怨,一抱怨,当天的食水都没有了,只能饿肚子。” “每天的水就够吃,一个月下来,别说身上馊了,就是脸上都全是灰尘,最重要的是,每天都面临内力逸散,除了风声和水声,什么声音都没有,尤其是夜里,别说关一个月,三天我就有点受不了。” 周望道坚持的时间比他长一点,坚持了五天,现在他才有点受不了。 五天不说话,让他忍不住自言自语起来,等他猛然回神察觉到这点时,心里全是惊恐,“我,我竟然自言自语了?” “师兄们的手稿上说,当出现自言自语现象时就离疯不远了,我应该不会这么容易疯吧?” 周望道猛地一下捂住嘴巴,“呜呜,我,我又忍不住说了……” 正在自我怀疑时,他听到了咚咚的声音,他不由的竖起耳朵听,哪来的声音? 他来这里五天了,除了风声就是水声…… 周望道咽了咽口水,摸黑进入洞中,循着声音去听,声音好像是从山体内部传来的。 他才贴近山体,突然砰的一声,他吓了一跳,不由往后退了一步,但屏息认真的听,下一刻,他就听到一阵鬼叫声,声音猖狂又幽怨,好像离得很远,又像是在耳边,她猖狂的叫道:“我找到~~你了~~” 周望道吓得连连后退,腿一软就跌倒在地上。 第一百六十一章 声音的秘密 潘筠砸开一块大石头,发现里面是空的。 砸开的洞勉强够她爬进去,她从灵境空间里拿出蜡烛点燃,凑进去看。 待看到里面深黑不见底的空间,她就忍不住得意的哈哈大笑起来,“我找到你了——” 潘筠把蜡烛固定在一旁的石头上,然后扒拉砸开的碎石头往下扔,嘴上念念有词,“他们说思过崖的洞是相通的,我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原来是躲在这儿,看这相通的空间还挺大,挺深,奇怪,对面黑乎乎的,难道都是深洞,没有着陆点吗?” 潘筠不信,所以抠了石头就往对面砸,没有石头落在实地的声音,反而在往下落,然后咚的一声。 潘筠咋舌,“这洞这么大?” 潘筠又掰了一块石头,掂量了一下往后站了站,运起元力,大喝一声就抡圆了往前砸,这一次她听到了石头在正前面落地的声音,她听着声音估算了一下,觉得挺远的,反正不御剑飞行的话是飞不过去的。 接下来她就开始全方位,有距离的往下扔石头,让黑猫记录,“快记下,十丈左右,两息之后落地……” “十五丈,四息落地。” “偏左方向,二十丈,六息落地,偏右方向,二十丈,五息落地,看来底下的地也有高低……” 潘筠做着各种试验,玩得不亦乐乎,下面的人就惨了。 周望道是吓了一跳,但在底层的一个东西却被砸醒了。 石头不断的噼里啪啦砸在他的身体上,他睁开眼睛爬起来,锁链系在他的身上,他抬头看向上方,一块石头砰的一下砸中他的鼻子,这让他恼怒的朝上一吼,大叫道:“谁——” 谁~~~ 潘筠又掰了一块石头要砸下去,听见这悠长扭曲的声音不由一顿,扭头问黑猫,“你听到了吗,好像有人说话。” 潘小黑:“听到了,他在问是谁。” 潘筠低头看了眼手中的大石头,蹙眉,“我以为下面和我的一样,石洞是被隔绝封起来的,除非有人和我一样打破石洞,可我的石壁后面是空的,难道他们的不是?” “如果是,打破了之后我怎么能砸到他们呢?” 不太确定,所以潘筠照着上一块石头砸出去的轨迹又砸了一遍。 不多会儿,下面又传来一声悠长变形的吼叫声。 潘筠惊奇极了,连忙探头出去朝下喊,“嘿,兄弟~姐妹,你在哪个洞里呀~” 周望道整个人趴在墙壁上,声音虽然变形,但他还是听到了完整的话,他激动的团团转,冲着墙壁就喊,“我,我,我在甲二十五——” 喊完周望道觉得刚才那道声音有点怪,还有点熟悉,怪熟悉的,他扑到墙壁上,冲着里面喊,“潘师妹,是你吗,是不是你?” 潘筠竖起耳朵听,有道声音似有似无,她蹙眉,沉吟片刻,转而跑到洞口,趴在洞口那里就朝下喊,“下面的,有没有人啊,刚才我是不是砸到谁了呀?” 黑夜中一片寂静,没人回应她,只有呼呼的风声和时不时水拍在山壁上的声音。 潘筠不信邪,继续喊,“喂——” 一声喂,她喊了足有半分钟,吵得山顶上想要听而不闻的成灵子烦躁不已,他走到崖边朝下喊道:“别叫了,前面几天都好好的,今天突然发什么疯?” 潘筠就扭头看向上面,问道:“师兄,这山洞是不是会隔绝我们的声音?怎么我喊话,其他洞里的人都没回应呢?” 成灵子道:“不隔绝,只是声音出洞后被粉碎而已,他们听到的,只有风声和水声。” 潘筠兴趣起来,“这么神奇,这是什么阵法?” 听到她语调中的兴奋,成灵子就知道她和之前那些发疯的人不一样,干脆也坐在崖边和她聊天,反正他们两个距离不远,说话也不费劲。 “你以为思过崖为何设在这里?自是因为这山,这水,还有这三百六十五天从不停歇的风。” 潘筠若有所思,“河水两岸都是高山,但思过崖只设在这一座山上,是因为这里正是河水和两排山的拐点。” “风在此汇聚,水也在此汇聚,加上周遭的地势,让这里正好处于巽位,加大了风势,再稍加设计,这就是一座天然的阵法了。” 成灵子耳尖的听到了,笑道:“你倒是有天赋。” “但你在这里听得这么清楚,耳朵这么灵敏,是因为阵法掌握在你手中,你是阵主的缘故吗?” 成灵子沉默。 “你不说,那就是了,所以凡是这阵中种种动静,瞒得过别人,瞒不过你。”潘筠嘿嘿一笑,冲上面讨好的道:“师兄,我能不能看一看这个阵的阵盘?” 成灵子:“这个阵没有阵盘,就算是有,你想什么呢,我会给你看吗?” “那我可不可以学一下这个阵图?” 成灵子不说话。 “师兄,大方一点嘛,我们是学宫,本来就是教孩子知识的。” 成灵子:“孩子,这不是你该学,能学的东西,天这么晚了,再不睡觉就要成矮子了。” “等一下,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潘筠生怕他走了,连忙探出脑袋向上问道:“师兄会时时探听阵中的声音吗?” 成灵子微微一笑,压低声音威胁道:“会。” 潘筠惊恐的叫道:“那岂不是我们嗯嗯的时候你也听到了?” 成灵子表情空白了一瞬,他成功瞬间领悟她的“嗯嗯”,大怒:“我闲的吗,滚回去睡觉,还有,我没有偷窥欲!” 潘筠就缩了回去,抱着潘小黑在烛光下坐了许久,等崖上也没动静后才道:“我就知道,他不可能时时听阵中的动静,或许刚开始来的时候可以,但一天,两天,一个月,三个月之后,我不信他还能办到。” 尤其被关在这里的,一般过了三天后都会发疯,不管是真疯,还是单纯的发泄情绪,反正表现出来的情绪都不会很好,这样情况下,成灵子要是时刻接收这里面的各种声音,只怕被关在洞里的人没疯,他先疯掉了。 确定之后,潘筠放下心来,抱着潘小黑回去睡觉。 她想一出是一出,倒是可以安心睡了,但下面的周望道却是一直趴在墙壁上听动静,就好像壁虎一般。 过了许久,听不到动静之后周望道又开始怀疑自己,“难道刚才我听错了?一切都是幻觉?” “不不不,不可能,怎么会是幻觉呢?”周望道欲哭无泪,想哭,他的洞特别的黑,他带来的蜡烛都用光了,此时只能靠感觉摸回石台。 躺在稻草上,抱住自己带来的被子,周望道是真的要哭了,他知道思过崖苦,但他不知道这么苦啊。 再来一次,当初听到凤栖院的异常动静时,哪怕有可能和张惟良结大仇,他也要去看一看。 呜呜呜,师父,我知道错了。 周望道抱着被子苦兮兮时,在底下最低一层的存在也竖着耳朵听上面的动静,发现没有石头再落下,他这才垂下脑袋,趴着不动了。 片刻后他觉得不太安全,就挪了挪身体,离刚才落石的地方远了点,这才继续趴着合上眼睛。 一夜相安无事。 潘筠起床第一件事就是跑到黑洞边,冲下面大喊一声,“兄弟姐妹们早上好啊~~~” 喊完竖起耳朵听了一下,没听见回音,也不失望,兴冲冲的去喝了一碗水,这才开始洗漱洗脸。 因为她忙别的去了,所以没听到她走后不久,下面隐隐的回音。 周望道觉得自己又听到了声音,他趴在墙壁上再次大声问,“潘师妹,是你吗~~” 没有人回应他。 周望道失望,好在天亮了,没有夜晚那么恐怖,于是他也去刷牙,喝水。 洗脸是不可能了。 成灵子对他们很苛刻,每天就一瓦罐的水,也只够他们喝和漱口而已,他隔两三天才会用帕子沾一下水擦脸。 这日子过得太苦了。 思过崖,可真不是人过的日子。 他要一个月不能洗澡也就算了,还要一个月不能洗头,一个月不能洗脸,呜呜呜…… 正这么想,一个木桶带着一根绳子从他洞口的侧边从天而下…… 周望道一脸呆滞,顺着绳子愣愣的往下一看,然后僵硬的扭动脖子向上看。 正探头往下看的潘筠“咦”了一声,叫道:“周师兄!” 周望道双眼含泪,“潘师妹,真是你啊。” 可惜,俩人都只看得到对方的脑袋和一张一合的嘴,听不到声音。 这个阵法真的好神奇,她明明能听到崖顶的声音,但半边身子都能探出山洞,可要整个人往下跳却不行。 这几天她各种试探,已经基本确定,只要不用内力和元力,她多半是可以往外跳的,山洞的阵法绝对不会拦她。 可那样一来,她就嘎了。 也就是说,这个阵拦她逃,但不会拦她死。 现在距离认定只差一个实验了,可惜她不敢做。 潘筠抓着绳子兴奋的冲周望道挥手,虽然他们彼此听不到声音,但也不妨碍他们交流,读一下唇语就是了,“周师兄,你怎么在这里?” 似乎是意识到潘筠也听不到他说话,周望道就用内力灌入声音,“潘师妹——” 潘筠听到了,她惊讶不已,这是怎么做到的? 略一思索她就懂了,也用内力灌入声音,“周师兄,如此你便能听到我的声音?” 只是一句话,她丹田里的内力快速消耗。 潘筠“嚯”的一声,挑眉,难怪这里这么安静,原来让别人听到自己的声音竟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有意思,有意思,真是太有意思了。”潘筠对潘小黑道:“这座山的阵法之繁杂一点也不亚于封印你的阵法,如果可以回到前世,我一定要去龙虎山看看,看看此阵是不是还在。” “啧啧啧,感觉这个阵法足够我们做二十年课题的,不知道能养活多少研究员。” 潘小黑:…… “师妹你说什么?”周望道脸色微白,开始斟字酌句,“内力灌字。” 潘筠低头看他,冲他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 俩人面面相觑,因为说话费的内力多,俩人一时之间都没说话。 潘小黑不得不提醒她,“你的水桶。” “哦哦,”潘筠回神,探头往下看了一眼,开始往下放绳子。 周望道也回过神来,跟着往下看,就见水桶一节一节落下,最后快要到达水面时停下。 是没绳子了吗? 周望道向上看。 潘筠却没失望,把木桶往上收了一点,然后踩住绳子,从灵境空间里拿出一根绳子,继续接上,继续放。 她打的结可牢固了,绝对不会松开。 潘筠打好结,继续把水桶往下放。 不一会儿,水桶落入河中,被水流一冲,旋转后吸入水,不多会儿就满了。 潘筠就抓住绳子开始往上提。 周望道连忙站起来,将绳子往他这边一拉,帮着上提。 随着木桶上升,一个脑袋探出来,一个脑袋探出来,又一个脑袋探出来…… 潘筠偶尔往下看一眼,惊讶得不行,这下面的洞一直没动静,她还以为没人住呢,却原来有这么多人吗? 十多个脑袋探出来,默默地看着潘筠从山崖底下打上来一桶水。 水撒了近三分之一,还有大半桶在,潘筠哈哈大笑起来,将水倒进大木桶中,继续往下放。 这一次,水桶到了甲二十五号那里,潘筠就不再上收,而是抖了抖绳子,没说话,只冲周望道示意。 周望道一看就明白了,立即把木桶扯进来,将瓦罐灌满水,又找来前人遗落下来的两个瓦罐,也都灌满水。 这才把桶里的水舀完。 他将木桶放出去。 潘筠将木桶拉上去,这一次她把潘小黑放进木桶里,“你去。” 潘小黑倒没有和她讨价还价,因为它用水也多。 猫猫虽然不喜欢洗澡,可一旦洗上就会喜欢,而且,猫喜洁,所以它用水也不少。 潘筠再次将木桶放下去,这一次桶放到一半就被人拉住,那人想要将木桶拉到自己洞里,又向下拉扯绳子,结果木桶才靠近,桶里的潘小黑靠近,尖利的爪子划向他的眼睛…… 对方一惊,立即松开手将木桶往外一推,潘小黑双腿挂在木桶的绳子上,尖利的叫了一声,离开前还是抓了一把他的手,成功让他负伤。 潘筠微微一笑,继续放下木桶,两次成功,她早算到第三次会出意外,想做渔翁,也得看有没有那个本事。 第一百六十二章 坦白 潘筠将自己的两只大木桶都装满水,又多打了一桶备用,直接开始用炉子烧水,大白天洗了一个舒爽的热水澡,还洗了一下头。 等她回到洞口,周望道还在洞口那里等她。 潘筠想到俩人此时也算狱友,且他刚才帮忙良多,就张大嘴巴一字一顿的问他,“你要打水吗?” 周望道看懂了,摇头,然后张大嘴巴问她,“师妹,昨天是不是你?” 怕潘筠看不懂他的唇语,他还用手指往深洞里指了指。 俩人就这样探着脑袋隔着十来米的距离你比我画,幸而俩人的洞口不是正对着,而是斜的,看的才不太费劲。 正比划得起劲,周望道突然笑脸一顿,探出来的上半身就缩了回去,只露出一个脑袋斜向上看着潘筠,一个劲儿的朝她挤眉弄眼。 潘筠仰头,就见成灵子踩着飞剑停在她的脑袋上面。 他幽幽的道:“到底让你们发现了彼此,聊得挺好啊。” 潘筠微微一笑道:“成灵子师兄,你又上工了?” 成灵子上下打量潘筠,目光在她微湿的长发上扫过,而后看向她的外洞,沉吟:“是你本事大,修出了这么大的袖里乾坤,还是三清山这么大方,竟给你那么大的乾坤之物?那么多的东西和这么大的水桶你都能带进来?” 潘筠当然不能告诉他,自己的灵境空间看不见尽头的大。 只是还没解开封印。 “成灵子师兄,你知不知道这世上有一种能力,叫收纳能力?” 成灵子挑眉。 潘筠就道:“我的袖里乾坤只要能装下一只大木桶就可以了,至于其他的东西,都可以收在大木桶里。” 成灵子不知道她前面几日有额外的水用,目光扫过外洞角落里的大木桶,颔首道:“倒是一个不错的方法。” 潘筠冲他嘿嘿笑。 成灵子掏出一个瓦罐,问道:“那这一瓦罐的水……” 潘筠立即坐起来冲他伸手。 成灵子啧了一声,将瓦罐丢给她。 潘筠就把昨日的空瓦罐还给他。 成灵子接住,瓦罐消失。 潘筠知道他收在自己的袖里乾坤里了,不然这座山这么多瓦罐,他用手提得提多久? 成灵子飞向周望道,将瓦罐丢给他后冲他伸手。 周望道抱着瓦罐道:“师兄,我能不能多留一个瓦罐,明日再给你?” 成灵子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点头,“行吧。” 成灵子将馒头丢给他,离开了。 之后每天清晨,成灵子下山打水时,还会停下来看一下潘筠用木桶打水。 别看她慢,拉到半空中还会被其他洞的人拉扯,但有潘小黑在,基本无人能从她手里抢走水。 如此两天,潘筠渐渐发现了不对,就问成灵子,“他们好像不是为了抢我的水,而是想抢我的木桶和绳子。” “拉满水的木桶经过他们山洞附近,他们可以用瓦罐抢水的,我和我家亲亲小黑说过,对方要是抢水就忍让一点,让他一罐半罐的。” 毕竟她是真的很想和他们搞好关系,好进一步打探这座山的秘密啊。 她才住进来都找到好多秘密了,下面那些人貌似住得更久,一定能发现更多的秘密。 成灵子不告诉她,但他们有可能会告诉她呀。 可他们一点也不接她递出去的橄榄枝,反而想把整棵橄榄树都砍了,这就很过分了。 潘筠愿意舍出些枝叶给他们,可不愿意把整棵树都送给他们。 所以她只能坚定的捍卫自己的权益,让潘小黑把每一个伸手的人都挠了,大家或多或少都受了伤。 成灵子低头看她,好一会儿后感叹道:“果然还是孩子啊,心思真单纯。” 潘筠:……第一次有人说她心思单纯。 潘筠与有荣焉的挺直腰背坐好,“我也这么觉得,我是个善良的人,善良的人心思都单纯。” 成灵子:“也是第一次听一个人如此的夸赞自己,就显得很……厚颜无耻。” 潘筠冲他微笑。 成灵子就解释道:“你只有一个半月的……刑期吧,所以从未想过逃离,你要是被判思过崖一年半,每天都处于元力和内力流失的恐慌之中,你是愿意老实待在这里,还是想着往外逃呢?” 潘筠沉思,“你是说,他们抢我的木桶和绳子是为了逃命?” 成灵子颔首。 潘筠低头看了眼手,挑眉,“所以,不使用任何力量时,就可以从山洞里离开?” 成灵子冲她微笑,不作答,却不言而喻。 潘筠就指着下面的山洞道:“那住在最底层的那几个为什么不直接跳?我们住高了跳下去可能会死,他们跳下去又不会。” 成灵子:“你猜他们为什么不跳呢?” 潘筠心中一跳,猜不出来当中的具体原因,却知道,他们肯定是跳不了。 对了,好像探出头来够水桶的只到半山腰,山腰以下就没冒出过脑袋来,是没人,还是冒不出来? 潘筠想到石头砸下去后传上来的吼叫声若有所思。 这真是一座神奇的山,神奇的阵法啊。 潘筠摩拳擦掌,就要更深入的研究一下。 见她这么兴奋,成灵子不仅不气,反而欣慰的颔首道:“不错,不错,我道统后继有人,你对阵法如此着迷,说不定将来就是你来接我的班,镇守思过崖。” 潘筠表情一滞,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不行,不行,我可不是龙虎山的人,我是三清山的人。” 成灵子就仔细的看了看她后道:“我总算知道你为什么会因为那样奇葩的理由关进来了,真是太单纯了,这样的话你在心里想想就好,怎么还往外说呢?” 潘筠点头:“我也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 成灵子:“可你现在还没改。” 潘筠:“那是因为师兄不是其他人,而是自己人啊,我相信师兄,所以才说实话的。” 成灵子定定的看她,“你……你认真的?” 潘筠一脸认真的点头。 成灵子沉默了一下,或许是觉得不好辜负她这份信任,道:“孩子,以后不要那么轻易的相信人,不好,人呢,还是要深沉一些比较好。” 他顿了顿后才继续道:“不管你是什么山的人,思过崖事关天下安危,这是每一个修道之人的责任,该你时就得你上。” 潘筠瞪大双眼,“这思过崖还能事关天下安危?” 成灵子瞥了她一眼道:“你以为呢?前朝无道,天下妖魔怪鬼横行,为什么本朝建立之后就慢慢平息了?妖魔鬼怪总有去处吧?” 潘筠眼睛瞪得更大了,“等一下,成灵子师兄,这么大的秘密,你就这么告诉我了?” 成灵子一脸迷惑,“这是很大的秘密吗?你们上学,道史课不都要上吗?” “哦,”潘筠坐了回去,道:“我们的道史课先生定了张留贞大师兄,但大师兄他前段时间受伤了,一直没出门上课,学宫也没换先生,所以没上。” 成灵子点头,“这就是个公开的秘密,那些大妖大魔被关押在龙虎山的思过崖里,不仅天下道徒皆知,妖魔鬼怪也是知道的。不然你以为天师府为何百年都不曾迁居?” 这里固然山水还可以,但论发展还真是比不上江南其他地方,张家世代镇守于此,不仅是为了延续道统,更是为了看守这些妖魔鬼怪。 “虽然张家在此出了大力,但我等也不能将所有压力都给张家,所以,天下道徒,皆有镇守之责。” 潘筠:“师兄本姓什么?” 成灵子咧嘴笑,“张。” 潘筠:…… 潘筠冲他竖起大拇指。 成灵子怀疑的看她,“你这大拇指是嘲讽?” “不,是钦佩,”潘筠道:“虽然我说自己不是龙虎山的人,但我认可你的话。我等生身为人,便有作为人的责任,修道之后,更添一份责任,既然这里镇压的是为祸人间的大妖大魔,那我的确有一份责任的。” 成灵子赞许的点了点头。 潘筠顿了顿后道:“所以我要和师兄坦白。” “坦白什么?” 潘筠一脸悲痛的道:“我,前几日在洞里打拳习武时不小心把石壁给打碎了,露出了一个大洞,不知道,这个对守护天下苍生有没有影响?” 成灵子的笑脸渐渐收起来。 第一次,成灵子在被关押的人没出洞时进到对方的洞中。 成灵子一进内洞,就被她内洞的布置给震惊了。 直起腰来,便见右手边放着一个架子,架子上放着木盆,上面整齐的挂着毛巾,下一层架子则放着牙刷杯子等。 沿着架子向前,则是一个带盖的巨大木桶,旁边是一条天然形成的水道,连接着两个水池,只是池中没有水。 石台上铺着一层褥子,上面是颜色鲜亮的被子,整齐的放着两个枕头,旁边是一排架子,挂着衣服。 成灵子猛地反应过来,对,她换过衣服,虽然都是道袍,但也能看出不一样。 所以在别人连脸都洗不了的时候,她能在洞里洗衣服。 成灵子默默地看了她一眼,朝前看,就见石台的侧后方破了一个大洞,上面堆积的巨石不知何时被她给砸塌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一言为定 他记得这个洞。 为了掩饰后面的巨洞,特意将睡觉的石台挡在前面,一般谁会去敲击这种地方啊,更不要说习武打拳还打到那里去。 而且,谁敢在思过崖里打拳? 嫌丹田里的能量太多了,想多给思过崖吸一些? 成灵子默默地看着潘筠。 潘筠心虚的冲他笑。 成灵子叹气,他还能怎么办呢? “破了就破了吧。” 潘筠若有所思,“所以山体的阵法不是刻在石壁上的?至少我这面石壁没有。” 成灵子瞥了她一眼道:“你可真聪明,还拿我做排除法。” “师兄,我阵法造诣很高的,对这个阵法也的确有兴趣,你真的不考虑传给我吗?” 成灵子:“你答应来山顶随我看守二十年,我就教你。” 潘筠沉默片刻后道:“十年之后这个承诺还起效吗?” 成灵子一听,不免好奇,“你现在年岁小,正是学东西的时候,你要是答应来陪我守二十年,二十年后你正当年,岂不是更好?为何要延长到十年之后?” 这一听就不划算。 潘筠道:“我还有一件大事要做。” 她要是一个人,她当场就飞奔下山找她大师兄,然后答应成灵子,但她还有父兄家人呢。 她得把人从大同救回来再完全遵照自己的兴趣爱好来做事。 成灵子挑眉,没有问她有什么大事,略一思索后道:“可以,十年以后,你来找我,只要你答应同我在此看守思过崖二十年,我就将思过崖的阵法教给你。” 潘筠眼睛大亮,伸出巴掌,“一言为定!” 成灵子拍了一下她的手掌,“一言为定。” 立下约定,成灵子这才探头去看她砸出来的大洞,啧啧摇头,“你胆子也太大了,平时可要小心点儿,别掉下去,底下有大妖怪,要是掉下去,他张嘴就能把你吃了,就算我知道了赶去,只怕也救不出来。” 潘筠问:“什么样的大妖怪?” “别多问,知道是大妖怪就行。” 潘筠:“那这洞……” “留着吧,”成灵子挥手道:“只要你不嫌弃它长得狰狞可怕就行。” “黑洞有什么狰狞可怕的?” 成灵子就压低声音道:“难道你不会觉得,黑暗中有怪物从黑洞里爬出来,慢慢爬到你的床上……” 潘筠一脸莫名,“你一直透露的意思,不都是在这山体之中只能用身体的力量,不能用元力和内力吗?我不信他们能从底下爬上来。” 成灵子:“你倒是信任我。” 潘筠冲他咧嘴笑,“我信任得很呐。” 成灵子微微一笑,转身离开。 结果他一上山顶,便看见早早等在一侧的张惟逸和薛华。 他微微皱眉,“你们来干嘛?” 张惟逸看向薛华。 薛华便上前行礼道:“师兄,山下有份东西要交给潘筠师妹。” 成灵子挑眉,“什么时候进思过崖的人还能收山下送上来的东西了?” 薛华一脸尴尬,只能小声道:“这是师长们的意思。” 成灵子哼了一声,问道:“是什么东西?” 薛华立即将密封的大木桶拎过来。 成灵子上前闻了闻,挑眉,“锻体的药,潘筠不是得罪了张子望他们吗?怎么他们还能答应你们给她送锻体的药?” 张惟逸和薛华低头不语,大人们的事,他们怎么敢说话呢? 成灵子也无须他们解释,自己就想到了,“听潘筠的意思,三清山王费隐也来了?是张留贞的病情反复了吗?你们这是有求于人啊……” 俩人脸更红了。 成灵子想了想,伸手接过大木桶,颔首道:“行,我给她送去。” 俩人微微瞪大双眼,没想到成灵子就这么答应了。 众所周知,成灵子是学宫除了林靖乐之外出了名的不讲情面,他们以为要纠缠很久呢,不然院主他们也不会派他们两个上来。 尤其是薛华,他被派上来,是因为薛太虚和成灵子关系还不错。 成灵子见他们站着不动,就挑眉,“怎么,你们还要亲眼看着我送进洞里去?” “不不不,”张惟逸连忙道:“王道长只说师兄肯收下就好,全学宫,他最相信的就是您了。” 成灵子嘴角上挑,“算他有眼光。” 成灵子挥手让俩人下去,他这才提着木桶给潘筠送去,“你大师兄果然会精打细算,你就蹲个监狱,啊呸,蹲个思过崖的功夫都要算计进去。” 潘筠问道:“在思过崖里泡锻体药效果是不是特别好?” 不然她大师兄也不至于在人家的地盘上闹着打破规则,就为了给她送一桶锻体药。 成灵子冲她笑了笑,“你试试看不就知道了?” 试试就试试。 成灵子一走,潘筠就在木桶上四处摸,终于在一个边角里摸到一行字。 上面让她用一壶水冲泡药液后再浸泡,还要再烧一壶开水备用。 这一次锻体药是特质的,需要浸泡四刻,每隔一刻就要添加热水,激发药性。 因为她在洞里不能用元力和内力,开水是最好的激发物。 潘筠摸到药方之后就开始烧开水,又将两个天然的水池清洗了一下,然后把大木桶里的水都给腾到水池里,空出一个大木桶来。 将烧开的水冲进锻体药液里,潘筠就深吸一口气坐进去。 浓郁的药味萦绕在鼻尖,和在山下一样,一开始没什么感觉,她以为还要再等一会儿药液才起效时,药力就开始争先恐后的往身体里挤。 潘筠感觉到皮肤毛孔被挤开的感觉,还有药力挤进经脉之中的感觉。 药力比在三清山上泡的要迅猛啊,让她惊诧的是,体内的元力和内力一点抵挡情绪也没有,迅速接纳冲进来的药力…… 这和以前泡的药浴完全不一样。 潘筠略一思索就知道不是药方的原因,而是思过崖的原因。 以前,只要是泡药浴,体内的元力就会不由自主的对抗进入的药力,这或多或少会造成药力的流失。 但在这里,体内的能量似乎很欢迎药力。 所以药力对身体的改造达到最优,但……也更疼了。 潘筠疼得忍不住叫出声来,然后咬紧牙关一边忍痛,一边还要在体内运转药力,到最后,她已经疼得忘记运转,由着药力到处乱钻,反正它们总会到达需要锻造的地方。 潘筠疼得表情失去控制,到最后一脸空白的趴在木桶边沿,在潘小黑报时后麻木的拎起旁边火炉上的水壶给添开水。 本来缓和下来的药力被激发,重新往身体里冲。 如此反复三次,等四刻钟到,潘筠已经不是昨日的潘筠了。 她坐在木桶里缓了缓神,在药力减弱之后,就不再那么疼痛了。 而且疼痛是一个可以变化的阈值,渐渐向上到达最高点后又落下。 所以她现在,不痛啦! 潘筠露出笑容,潘小黑吓得后退一步,“你你你,你疯了?” 潘筠捏着拳头举到眼前道:“我只是觉得我现在强的过分而已。” “哈——”潘筠一拳打出去,没有用元力,也没有用内力,却打出了拳气。 潘小黑愣愣的看着。 潘筠仰天大笑起来,放出豪言:“可惜,我要是能三天泡一次药液,等我出去,说不定就炼成金刚不坏之身了。” 巧了不是,王费隐也是这么想的。 于是他把身上的钱掏了掏,把他们这次带来的钱,除了赔给戴庸的药费外,其余都换成了锻体药,交代玄妙道:“你盯着点,让人每三天给她送一桶药上去。” “思过崖能让她最大功效的吸收药力,三天一次,如果她会练习,等她出山,就算练不成金刚不坏之身,一般的刀剑也砍不死她。” 玄妙:“……师兄,你把所有的钱都买了药材,你怎么回山?” “嗨,我们道士清修,走路靠两条腿即可,至于吃的,我一会儿上学宫的食堂转一圈就有了。倒是你们……” 王费隐顿了顿道:“作为观主,我也不能太厚此薄彼,因为机会难得,钱都给小师妹买药材了,妙真妙和的锻体药就有了缺口,你和三师弟赶紧去赚钱,把这个缺口给补上,委屈了谁,也不能委屈了孩子们。” 一旁的陶季道:“大师兄,我还以为你要心疼我和师妹呢,却原来是要我们去补缺口。” 王费隐就给了他脑袋一下,“你都多大了还跟你徒弟抢,你当年锻体的时候,我缺过你一日的药吗?赶紧的赶紧的,玄妙在这里看着他们,你下山去赚钱。” 王费隐又骂起张家来,“要不是他们胡作非为,我何至于如此信不过他们,熬个锻体药都要留一个人看着,不然玄妙和你一起下山赚钱,一天就是双倍的钱了。” 陶季摸着额头道:“师兄,这附近缺道医,但不缺符箓师和捉鬼师,师妹怕是赚不到钱。” 这下连玄妙都不由扭头看他了,手指摩挲着剑柄道:“三师兄,我赚钱的法子也不是只有画符和相面。” 王费隐感叹道:“我不放心你啊,你一个人下山,我总怕你被人套麻袋,不知啥时候就被人悄悄打死了。” 妙和也怕,连忙道:“大师伯,要不还是让四师叔陪我师父去赚钱吧,小师叔的药我们来熬,到时候和张师兄他们一起送到山顶去。” 第一百六十四章 一巴掌拍醒你 最后大家还是遵照了王费隐的安排,留下看护她们的玄妙留在了学宫里,陶季自己举着一张神医的幡下山去赚钱。 王费隐则是去学宫食堂里晃了一圈,打包了不少食物后就走回家去。 他出来的时间很长了,再不回去,不仅他倒霉,只怕三清山上下的人都要开始倒霉了。 龙虎山的人应该也知道一些,他一说走,虽然惋惜,但也没有留,只是留恋的将人送到山门,目送他离开。 张留贞也亲自来送他。 作为天师府继承人,他的出现给足了三清山面子,极大的缓和了这段时间三清山和龙虎山的紧张关系。 让学宫上下的人都平心静气下来,开始以正常的眼光看待妙真等人。 山下的天师府里,再多的算计,在看到玄妙留在学宫之后都收了回去。 妙真去食堂打饭时隐约听到有人说,“张院主他们为何要同意玄妙留在学宫?那可是个疯子。” 妙真猛的扭头看过去,目光凌厉。 声音立刻停止了,她分不出来是谁,却知道,那是住在大上清宫的人,那边的人,要么是在学宫这里教书,要么是早已毕业出去的师长。 他们的衣服和学宫学生的不一样。 妙和打好了饭,开开心心的小跑过来,“妙真,我打好了,我们走吧。” 妙真“嗯”了一声,和妙和往外走。 等走出食堂,妙和才问,“你怎么不开心?” “我刚才听到有人说四师叔坏话。” 妙和:“谁啊这么讨厌,背后说人坏话,小心烂舌头。” 妙真点头,“我分不出来是谁,等做晚课的时候我们就诅咒他们,不管是谁,反正说四师叔坏话的都烂舌头。” 妙和点头,“这个我前两天刚学过,正好试一下。” 俩人画圈圈诅咒人的时候,潘筠正坐在药浴里痛得欲生欲死。 等熬过最疼痛的时候,她便开始有意识的收拢药力。 等她从药桶里出来,她的皮肤就好似泛着光泽,第二天,迎着朝阳,她在洞口打拳。 自从泡了药浴之后,潘筠每天清晨都会打一套拳法。 潘小黑亲眼见证她的拳法越来越凌厉,拳风越来越迅猛,明明她没有动用体内的元力和内力。 思过崖的确是很好的锻体之处,它能让潘筠更大的调动起身体自身的力量,锻炼身体本身。 打完拳,喝一口水,吃点早餐,潘筠就开始看书,她做好了规划,每天什么时辰看什么书,除了《大明律》外,还有经史百家的书。 她要给她爹翻案,这些知识必不可少。 看累了,就趴在洞口向下和周望道玩你比我画游戏,手舞足蹈倒也算沟通无误。 对了,她现在打水的速度又加快了不少,耗费的时间缩短了一大半。 周望道与潘筠沟通之后,人就不疯了,他没有书,也没别的玩法,每天潘筠不搭理他的时候,他就观风看水,将以前学过的道家典籍在心中默念,慢慢也有所得。 间隙便回想他被罚来思过崖的过错,他渐渐觉得,师父罚他来思过崖,并不是单纯的因为他没有尽责,放过了凤栖院的异常。 而是因为,当时的他欺软怕硬,失了一个修道人应有的勇气和公正。 潘筠就不一样了,她就没想过自己的过错,每天都过得很充实,很忙。 和周望道你比我画之后,她就又看了一下书,然后就去黑洞前蹲着。 她每天都要在这里趴一会儿,蹲一会儿,站一会儿,反正就是要看着它。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看着,她的第六感告诉她,她就应该看着她。 她知道黑洞底下有大妖大魔,之前石头砸中的就是他。 还挺抱歉的。 虽然好奇,但她怂,在知道之后她就没再往下丢过东西了。 她看了好多天,依旧没能从这黑乎乎的一片中看出什么来,但她就是觉得这片空间很奇怪,有说不出来的熟悉和怪异。 潘小黑也蹲在她身边看,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想法,它突然道:“像我。” 潘筠扭头,“什么?” 潘小黑一脸严肃道:“它的空间是增大的,山体内部,比外部表现的要大得多,这里面有折叠起来的空间,而且,你不觉得它像我吗?” 潘筠垂眸思索道:“阵法多从上古时期流传下来,有共通之处也不奇怪,你说它像你,还是像封印你的阵法?” 潘小黑:“现在不都是我的一部分吗?” 潘筠:“难怪我注视它的时候总有种两眼一黑的嫌弃感。” 潘小黑:…… 一人一猫再次沉默下来,都默默地看着眼前的黑暗。 也不知过了多久,潘筠觉得眼前出现了不一样的颜色。 虚无的黑洞中似乎交错着数不清的线条,它们慢慢浮现在眼前,而后又消失。 潘筠眨了眨眼,生怕自己是产生了幻觉。 但眨眼过后,它们依旧存在,且随着她的心跳声加快,它们越来越清晰。 她伸手捂住自己的左胸,轻声道:“是我的天赋……” 眼前的线条越来越繁杂,她一一看过去,脑海中便自动浮现出它们的阵点,走向,以及它们连在一起的功能。 这是她脑海中前世二十年的学识积累让她自动识别的,更多的是只映照在她脑子里,她看见了,记住了,却没能解开的阵点、阵线。 一切虚妄在她的注视下无所遁形,她都看见了,虽然她此时看不懂。 潘筠的心脏越跳越快,眼睛紧紧地盯着前方,脸色越来越红。 潘小黑站了起来,它觉得潘筠的状态不太对,不由冲她叫了一声,“喵——” 潘筠继续紧盯着前面,按着左胸的手指微微用力,潘小黑看见,终于不再犹豫,喵的一声就飞跃而起,照着她的脸就是一爪子。 啪的一声响彻山洞,潘筠头都被打歪了。 潘小黑反作用力摔在地上,它不抛弃,不放弃,跳上石台打算飞跃再来一次,潘筠已经捂着脸看过来,冲它伸出手掌道:“可以了,我醒了!” 潘小黑即将弹跳起身的动作就一顿,弓起的脊背放下,双腿也泄力,激动的叫道:“喵喵喵,你吓死我了,我以为你要走火入魔死了。” 潘筠不在意脸上的伤,摸着胸口道:“差不多吧,我刚才感觉我的心脏好像活过来了一样。” 潘小黑:“你的心脏还是死的?” 潘筠瞥了它一眼道:“我是说,它好像要像你一样,脱离我独自活着。” 潘小黑张大了嘴巴,不可置信,“心脏还能成精?” 潘筠:“当是天赋的原因,我第一次这样用我的天赋,它第一次能看透这么大型的阵法,上次看,还是用来看你身上的封印阵法。” 但那是在前世,有师长们在身边护法,所以她什么事都没有。 她对潘小黑道:“思过崖的阵法比你身上的封印阵法厉害多了。” 潘小黑一头黑线,有些不服气,却又不得不服气。 它有点后悔,刚才拍那一巴掌时不该把指甲收起来的。 潘筠再次看向黑洞。 线条已经消失,但她找到了看到它们的感觉,她坚信,下次,她只要想看见,就还能看见。 潘筠喃喃道:“可能我都不用他教,自己就能看透这座山的阵法。” 潘小黑:“看透和会解是两回事,你前世不也看透了我身上的阵法,结果你跟着研究了三年,研究出什么来了?” 潘筠:“我为什么要作死的去解开它?这里封印的是妖魔怪鬼啊,继续封着就好了,我只是想学习,想借用一下而已。” “这个阵法太大了,我只想缩小,或者只取一部分使用就行。” 她才不要解开呢,就是解,也只在脑子里解,绝对不会写出来让它能传出去,万一妖魔鬼怪们因此出来了,她得背负多少冤孽啊,想想就可怕。 安静下来,潘筠才觉得脸上疼。 她摸了摸脸,看了潘小黑一眼,转身出去。 外洞还是亮的,她就站在洞口最亮处掏出一把铜镜来看脸。 她的脸已经红肿起来,红红的三条杠在脸上,可显眼了。 潘筠看向潘小黑。 潘小黑心虚道:“你当时入魔了,我只想让你清醒,我有什么错?” “你没错,做得很好,今晚奖励你小鱼干吃。” 潘小黑瞪眼,“真的?” 潘筠没好气的道:“虽然我脸疼,但我是那种好赖不分的人吗?当然了,我依旧怀疑你有故意的成分,但不可否认,你就是帮了我。” 潘小黑咧开嘴笑,“没有故意的成分,没有故意的成分。” 潘筠哼了一声,开始从灵境空间里拿出米来焖米饭。 她来思过崖这么久,就没自己动手煮过东西,在这里每天都有做不完的事要做,食欲被她降到最低,差点连成灵子给的馒头都吃不完。 潘小黑早有意见了,每天都是啃馒头,成灵子偶尔会一个洞丢一个青色的菜团子,超级超级难吃的菜团子。 反正它是不会吃的。 潘小黑总觉得,就算思过崖没有虚无这个特性,学宫弟子也不会想来这里的,实在是太太太难过了。 简直比在人间蹲监狱还难熬。 潘筠拿出炭火来闷米饭,然后就开始在灵境空间里找,找出妙和给她打包好的小鱼仔,她数出三条来放在碗里给它。 对上它的目光,潘筠想了想,就又取出一条放进去,再取出一条,“奖励你五条。” 潘小黑立即站起来,叼着碗就一扭一扭的走到一边。 它先挑着吃了一条,然后就开始蹲坐着等饭熟。 它也要吃饭,它再也不要吃馒头了!! 潘筠掏出一条腊肉,切了三分之一去洗净,剩下的依旧收在空间里。 然后将腊肉切成薄片,在饭熟了之后将腊肉放进锅里,依旧用炭焖着。 潘筠继续在空间里找,“我记得之前大师兄还给我买咸菜了,咸菜呢?” 潘小黑:“干吃了这么久的馒头,你这个时候才想起来自己有咸菜?” 潘筠:“腊肉这么油,不得配点辣咸菜吃吗?馒头清清爽爽的吃着多好,我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潘筠终于找到咸菜。 都是已经做好封在罐子里的,看来王费隐对小师妹的厨艺很了解啊,给的都是成品或者半成品。 就连买的鸡鸭鱼肉,也都是做好了封好给她,只需再加工就行。 他哪里知道,他小师妹懒到再加工得都不干,甚至连饭都懒得吃,直接想辟谷。 潘筠是真的很想辟谷,可惜她还在长身体,考虑了一下后果,还是老实啃馒头了。 她可不想成矮敦子。 没有的时候,潘筠是真的不想吃,可这米饭的清香,混着腊肉的香便很浓烈了。 潘筠一下腹中饥饿不已,是她入思过崖以来最饿的一天。 “食物的香气会激发人的饥饿感,”潘筠喃喃,“我刚刚明明还不饿的……” 潘小黑也受不了了,不停的转圈圈,“饿了,你倒是吃啊。” 潘筠咽了咽口水,坚持道:“再等一等,妙和说了,放下腊肉后要等一刻钟,还有三分钟。” 潘小黑团团转:“熟了就行了。” “不行,既然做了,那就要做到最好,怎么能就行了呢?” 虽然饿,不停的咽口水,潘筠还愣是等到满一刻钟,就在到的那一刻,她猛的揭开锅,香气扑面而来。 潘小黑跳上来,忍不住喵了一声,朝锅伸手。 被潘筠一筷子拍下,“别动,我来盛。” 潘筠拿过它的碗,给它盛了大大的一勺米饭。 潘小黑急得团团转,“肉啊,肉啊~” “肉什么肉,这是腊肉,有很多盐的,你不能吃。” 潘小黑愤怒道:“我会怕吃盐吗?在三清山上的时候我什么菜没吃过?你就是公报私仇。” 潘筠啧了一声,给它挑了两块肉,警告道:“再吵,连这两块也没有了,你还想不想这具身体活得长长久久了?” 潘小黑嘀嘀咕咕,屈服了。 潘筠把碗给它,然后自己抱着锅吃起来。 潘小黑看了眼。 潘筠解释道:“可以少洗一个碗。” 简直是懒到了极点。 第一百六十五章 都罚 晚风徐徐而入,卷走一洞香气后离开,不多会儿,离甲二十八号洞近的上下左右的洞都闻到了这股特殊的,稀缺的食物香气。 多稀奇啊,思过崖里竟然飘着肉味。 正在崖边打坐修炼的成灵子也睁开了眼睛,他不可置信的闻了闻,又闻了闻,最后默默低头,看向悬崖下方。 正抱着一个又冷又硬的馒头啃的周望道吸了吸鼻子,循着香味往洞口走,最后探出头仔细闻了闻。 没有闻到香味的来源,但在这思过崖里,能吃肉的,还带着大米的清香的,貌似只有能拿出水桶打水的潘筠了。 周望道仰头朝上面喊,“潘师妹,潘师妹——” 喊完直觉不对,没有用内力加持,声音传不出去。 他有些郁闷,这思过崖能隔绝声音,为什么不把香味也给隔绝了? 周望道气沉丹田,运起内力朝上喊道:“潘师妹——” 潘筠正抱着锅吃得香呢,闻言抬起头朝外看了一眼,然后低头看锅里的饭。 因为只有她一个人,王费隐觉得锅大了不仅浪费炭火,煮出来的米饭也不好吃,所以特意给她选了一口小锅,正好是够她吃,却又能多出两口来给猫的程度。 他是不指望潘筠自己炒菜煮菜之类的,所以鸡鸭鱼肉都是处理好的,拿出来清洗过后一腌就可以往锅里放,米饭熟了,肉也就熟了。 就连菜蔬也很好弄,想吃就揪一把,洗干净后捏成几段,等饭快熟的时候丢进锅里焖一焖就行,要是嫌麻烦,放水的时候一起放进去也是可以的。 反正吃不死人,就是好吃和不好吃,熟透和熟得更透的区别罢了。 王费隐传授的全是自己的经验,用他的话说就是,“吃不死就行了。” 因为这句话,潘筠以为这样做出来的饭不会很好吃,这段时间又忙,对吃食兴致缺缺,所以一直没弄。 她没想到会这么好吃。 这么好吃的饭,又没有多少,她实在不舍得分享出去,于是她假装没听见,继续低头吃。 “潘师妹——” 潘筠没听见。 背后山崖下也没声了,就是嘛,她都没听见,对方应该知道是什么意思了吧? 潘筠夹起一块腊肉来放进嘴里,陶醉的嚼起来,真好吃啊,要是做成辣的会更好吃的,她一连夹起三块肉放进嘴里…… “真狠心啊~~”一道声音幽幽从身后传来。 潘筠捧着锅回头,嘴里还塞着三块肉。 成灵子看着她鼹鼠一样鼓起来的脸颊,不由伸出手指戳了戳,“你周师兄叫你,就为了这一口吃的,你充耳不闻?” 潘筠连忙摇头想要解释,开口就发现不太好说话,连忙嚼了嚼咽下,一脸疑惑的道:“周师兄叫我了吗?我怎么没听见?” 她连忙去问黑猫,“小黑,你听见了吗,周师兄是用灵力叫我了吗?” 小黑低头吃着米饭和小鱼仔,理都不理她。 潘筠失望,“你怎么不理人啊。” 她忙和成灵子道:“师兄,我刚才沉迷于吃饭,太专注了,没听见,周师兄叫我做什么?” 她想要越过成灵子往洞口去,被成灵子用两根手指捏住衣服拉回来,拉回来后还在她身上擦了擦。 她脸上有点油,刚才他用手指戳人,好似戳到油了。 潘筠偏头看了眼肩膀上的被擦拭的位置,默默无语的去看他。 成灵子收回手,甩了甩手指后道:“不必了,他看见我来,吓回去了。” “哦。”潘筠坐回去,继续低头吃饭。 成灵子左右看了看,手一招,另外一边放置的石头凳就飞上来砰的一声落在一旁,他撩起袍子坐下,看她。 潘筠吃了两口,察觉到他的视线,想了想就解释了一句,“师兄,虽然我很想请你吃,但我煮的少,而且我都污染了。” 成灵子道:“我不介意。” 潘筠一噎,便把锅往他面前一伸,“那给你。” 成灵子打量了一下她的脸色,突然笑了一下,伸手推回去,“罢了,不作弄你了,赶紧吃吧。” 潘筠一听,立即高兴的收回锅,道:“师兄也喜欢的话,一会儿我给你一条腊肉,你拿回去明日自己做好了,这个超级简单的,饭煮熟了切薄片放进锅里就好。” 成灵子摇头笑道:“该说你精明,还是傻气?就因为我不抢你的半锅饭吃,你就感恩戴德的舍我一条腊肉?” “潘筠,小人畏威不畏德,君子畏德不畏威,这条腊肉,你是因我的德给我的,还是因我的威给我?” 潘筠一脸纠结,她要是说德吧,显得她很小气,连给崇敬的人一碗剩饭都不舍得; 她要是说威吧,显得她是势利小人,是因为害怕成灵子才给他一条腊肉。 见她脸都皱成一团了,成灵子起身道:“行吧,我知道了,你就是不舍得嘴边的一块肉,于是把手边十倍于嘴边的肉给我了。” 潘筠连连点头,问道:“师兄你看,我这样的是君子还是小人?” 成灵子弹了一下她额头笑道:“你这样的是馋嘴猫。” 成灵子离开,潘筠抱着锅追到洞口,还不敢很靠近,只斜斜的探出头去往上喊,“师兄,你真不要腊肉呀。” 成灵子飘飘忽忽的声音传来,“我不收被罚禁在此的人的东西,你要是出去以后还愿意给我腊肉,我就收。” “这么有原则?跟我三师兄似的,”潘筠摇头坐下,继续吃,“但比我三师兄可爱。” 黑猫吃完了饭,用爪子小心的擦了一下嘴巴,闻言道:“出去后把这话告诉陶季。” 潘筠:“我是傻了吗?在三师兄面前,我心里最可爱的师兄当然是三师兄了。” 潘小黑:…… 潘筠尝过了白米饭配腊肉的美味,第二天中午还是做了这道菜,这次更齐全,她还洗了两片菜叶子放进锅里,如此荤素搭配,美味极了。 给潘小黑舀了半碗饭后,潘筠想到昨天周望道的呼唤,就从灵境空间里找出一个最小的碗,盛了一碗腊肉饭用木桶给周望道送下去。 周望道又闻到那股香味了,他就着这股香味啃馒头,正啃得伤心,就见木桶从天而降定在他的洞口。 周望道愣了一下,上前将木桶扒拉进来,看到里面一碗饭,上面尖尖的铺着三片腊肉,将碗都盖住了,他感动不已,探出头,也不管潘筠能不能听见,泪流满面的冲上面喊,“师妹,我以后定锄强扶弱,再也不做这等欺软怕硬之事了!” 潘筠扭头问潘小黑,“他在喊啥?你能看出唇语来吗?” 潘小黑是境灵,扫了一眼便道:“他说他以后定锄强扶弱,再也不做这等欺软怕硬之事。” 潘筠一脸怀疑,“真的假的,这和我的腊肉饭有什么关系?我只是想和他搞好关系,出去以后有刑法堂这个靠山啊。” 虽然她已经有张留贞做靠山了,但他太高高在上了,总不能鸡毛蒜皮的小事也去找他吧? 太对不起他的逼格了。 周望道多好啊。 林靖乐的大弟子,刑法堂大师兄,学生会纪律委员,教导处主任的心腹,有他在就能挡掉大部分麻烦了。 潘小黑也不懂,“你们人都搞不懂人的心思,我一个境灵又怎么会懂?” “不管了。”潘筠冲下面展开笑容,比划着让周望道放心大胆的吃,不够了,明天她这里还有。 周望道将饭碗从木桶里拿出来,仰头正要冲上面笑,在看到出现在山崖上方的人时,瞳孔紧缩,展开到一半的笑脸瞬间冰冻。 潘筠:……就算是看见成灵子,也不至于这么惊悚吧? 潘筠拉着绳子,也抬头往上看,就见成灵子和林靖乐都站在飞剑上看他们。 潘筠笑脸微僵,一手拉着绳子,一手向上招手,“嗨,林堂主,成灵子师兄。” 成灵子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学着她的样子和她招手,“嗨,潘师妹。” 林靖乐脸黑黑的,冷眼注视周望道。 周望道捧着碗默默地缩回洞里。 成灵子毫不在意,笑了笑,指着周望道隔壁的洞道:“林堂主,那是你思过的洞。” 林靖乐微微点头,飞进洞里。 他一进去,潘筠便能眼见洞口水纹波动,最后归于无形。 潘筠若有所思的看着,又不想吃饭,想回去看黑洞里的那些线条了。 有趣,这个思过崖的阵法真是太有趣了。 还是成灵子提醒了一句,“你这是要做石头吗?怎么,和林堂主有仇,一直盯着他看?” 潘筠回神,连忙把木桶给提上来,这才想起来问,“成灵子师兄,林堂主怎么也来思过崖了?谁罚的他?” 成灵子:“他自罚的。” 潘筠瞪眼,“自罚?” 成灵子不在意的挥手道:“山下的事我是不管的,反正只要手续齐全,送上来谁我都收。” 潘筠就问,“那他自罚的罪名是什么?” “渎职懈怠,没有管好学宫的纪律和刑务,”成灵子上下打量她后笑道:“送他上来的人说,这件事还是自你起呢,林靖乐不仅罚了自己,还把九院中的八院院主都给罚了,逼着他们来思过崖思过,不过目前就他一人来了,其他八院院主,啧啧啧……” 潘筠目瞪口呆。 第一百六十六章 自省 林靖乐把自己关进了思过崖,但他每天还是会出来半天,据说是下山处理事务,处理完后又按时回来关自己禁闭。 潘筠前世倒是在电视和书籍上见过这种人,现实中没见过,所以还挺新奇的。 她很好奇,为此还观察了他好几天。 估计是事务繁忙,又连轴转,在思过崖时还不能修炼,用灵气补充,林靖乐的脸色一日比一日差。 相比之下,潘筠打开任督二脉之后,每天米饭馒头交换着就菜就饭吃,要不是天天打拳习武,天天捧着书学习,她就要和妙和一样了。 “真苦啊~~” 估计是林靖乐太以身作则了,在他进思过崖五天之后,薛太虚等院主陆续来思过崖思过。 成灵子来者不拒,而且一视同仁,全给他们丢进思过崖里,到点才放他们出洞下山去处理事务,到点不上来,成灵子就站到半空中冲下面喊话,命刑法堂的人将人押上来。 一句话,上来随你意,一旦进来就要听她的了。 每天看着院主们黑着脸进思过崖,离开办完公事后又来继续思过也很爽的呀。 就是可惜,这样的乐趣没人与她同赏。 自从林靖乐进来后,周望道就不再在洞口冒头了。 每天就在潘筠清晨打水时默默地助她一臂之力。 潘筠给他饭,他拒绝了,给他水,他都不敢要了。 真可怜啊~~ 最后,整座思过崖,只有潘筠过得像度假,她还道:“人生本就艰难了,何必再自苦?吃饭也不耽误思过呀?” 整座山,除了黑猫,也就成灵子能听到她的话,所以成灵子问她,“你进来这么长时间了,反省过自己吗?” 潘筠点头,“反省过了。” “反省出什么了?” 潘筠张嘴正要说自己的成果,成灵子伸手止住她的话道:“你不必告诉我,这是思过崖,你自己是否有过,心中知道,你是否反省过自己的过错,心中也知道。” “我知道,你在这思过崖中获益良多,秘密,阵法,甚至是友情,你都收获了,可是,要我说,你之所得还比不上痛苦无聊的周望道,因为他问心问道,没有白来思过崖走一遭,你呢?” “思过崖,思过崖,它最大的作用是思过二字啊,你一心去研究它的阵法,流于表象,不是本末倒置了吗?” 潘筠沉默。 成灵子起身道:“今日周望道解禁,而你还有十六天的时间。” 成灵子这一番话让潘筠沉默下来,也没心思吃喝和琢磨黑洞里的阵法线条了,她开始认真的思考,自己真是本末倒置了吗? 她来这里,是否真的有错呢? 潘筠私心里依旧不觉得自己有错,她一进学宫感受的就是恶意,又怎能越过恶意直接将学宫当成家一样呢? 她又不是受虐狂。 不过,下次再遇到这样的事,她可以把自己当成家人一样啊,甭管心里怎么想,反正大面上不要错。 成灵子见她沉思,还以为她反省了,心满意足的离开,哪里知道她心里打着弄虚作假的主意。 但思过崖的确是个难得安静,让人可以更进一步认识自己的地方。 反正想过之后,潘筠确定了,她不是一个好人,“我不是一个君子,我有私心,我有报复心,不宽容,也不博爱,我认真想了想,我认识到了我的错误和不足之处,但我不想改。” 作为听众的潘小黑:…… 它站起身来想走,被潘筠扯住后腿倒提过来,抱在怀里,把它的脑袋立起来,和它面对面继续道:“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只爱自己,只想修炼,或成仙,或者回到前世,去到更高维度的空间也行,但我爹娘太爱我了,我两个傻哥哥对我也太好了,所以我也就跟着爱了他们。” “至于潘家其他人,我只是觉得连累他们很不道德,他们为我,为我父兄做的已经足够多了,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应该自己负的责任就要自己负,所以我走了,不愿意拖累他们。” 要说潘筠要多爱祖母和二叔一家,那是不可能的,她对他们也就比邻居强一些,纯粹是不想连累人。 “三清山……”潘筠沉默了一下后叹道:“他们也很好,就跟我爹娘似的,不,比我爹娘兄长还强一些,他们爱我,一定程度上是因为血缘关系,因为他们生了我,所以他们爱我。” “他们却不是,我到现在都不太明白他们为什么会这么照顾我,我不想爱他们的,但他们对我太好了。” 被灌了一肚子真心话的潘小黑:…… 它忍不住问道:“你前世有没有人提过你有精神缺陷?” 潘筠低头瞥了它一眼道:“你说我有精神病?你才有精神病呢,我正常得很,前世可多人夸我了,我爱国爱党爱民还聪明。” 潘小黑突然问:“你最好的朋友叫什么名字?” 潘筠皱眉。 潘小黑:“没有?那你最爱的人是谁?” 潘筠眉头皱得更紧了。 “也没有,”潘小黑问,“你有想过将来组建家庭,生个娃娃吗?” 潘筠:“是阵法不好学,知识不够学,还是修炼不香?我为什么一定要交朋友,去爱人?” 潘小黑:“你就像是国家培养的机器人一样,从小就在学习、修炼,活了二十年,连最好的朋友都没有,你不像人,偏偏又是人,不是精神病是什么?” 潘筠抱着它的手就渐渐用力,眼睛危险的眯起来。 潘小黑尖叫道:“你现在还有暴力倾向,想谋杀自己的小伙伴!” 潘筠就哼了一声,将它丢到一旁不说话。 过了片刻,潘筠才道:“我从小太聪明,太天才了,五岁之前还跟孤儿院的哥哥姐姐们一起上学读书,五岁之后我就一个人到另一所学校去读书,和里面的人接受国家的特殊培养。” “我们身边的人每年都会换,后来更换的时间变成,可能两年,三年才换一次,学习那么有趣,大家都忙着学习和修炼,谁有空交朋友?” 潘筠道:“所以大家都没有交好的朋友,你说我有问题,难道他们也都有问题吗?” 潘小黑:“理论上来说是的。” “哼,你不是人,没有情感,相当于ai,ai能给人看心理疾病吗?” 潘筠自信的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它道:“我不一样,我才是心理医生,潘小黑,你要想修成真神,那就不能只看书里怎么说,还要看这凡尘俗世。” 她摇头晃脑道:“尽信书,不如无书。” 潘小黑愣愣的看她,片刻后道:“你话多,我信你。” 潘筠嘴角微翘。 成灵子下来给她送药液,“这是最后一趟了,刚才来送药的人让我给你传一句话,你大师兄留下的药没了,让你下山后赶紧去赚钱,自己买药锻体。” 成灵子道:“你们三清山可真小气,不如叛出师门,来我龙虎山吧,我们给弟子的好东西可多了,至少不会让人为了泡澡烦心。” 潘筠:“我现在不就在龙虎山吗?” “我说的不是做学宫弟子,而是做龙虎山嫡传弟子。” 潘筠:“龙虎山嫡传弟子不都姓张吗?还都得是男弟子,成灵子师兄,你这是让我改姓又改性啊。” 成灵子沉默,片刻后道:“除继承人外,现在龙虎山的嫡传弟子要求没那么严格了,女子和外姓人也可以。” 潘筠一脸不相信,“若是如此,我玄妙师姐怎么会入我三清山?” 成灵子再次沉默。 潘筠接过药液,开始去烧水准备泡澡。 成灵子站在那里好一会儿,最后问道:“这些事是玄妙和你说的?” “我自己猜的。” 成灵子扯了扯嘴角道:“那你猜的还挺准。” 潘筠抬起下巴道:“那是因为我聪明啊,我一进龙虎山就打听了,现在龙虎山嫡传弟子里都没一个坤道,甚至连学宫里姓张的女冠都少,你让我怎能不多想?” 成灵子扯了扯嘴角道:“你观察力不错,但当年学宫和天师府里学艺的张家女弟子还是有几个的。” “有几个是几个?她们也可以和她们的哥哥弟弟们一样,想学什么都可以吗?” 成灵子狼狈的离开,“你还是在学宫里好好学习吧。” 潘筠扬起脑袋,“那是当然,我三清山没有那些限制规矩,我要把学宫里教的东西全都学会。” 潘筠雄心壮志,转身去泡药浴。 再有五天,她就可以出山了。 三天一次药浴,想也知道花费了不少银钱,我给的那些钱肯定都花光了,还不知道大师兄往里添了多少。 唉,不知道妙真妙和的修炼资源够不够,大师侄这会儿应该去广信府参考了吧? 希望还有盘缠。 王璁盘缠还是有的,毕竟三清观的财政大权在他手里,就是除去接下来半年道观的花销,和一些不能省的修炼资源外,剩下的也不多了。 王璁去赶考的时候就准备了超多东西。 有三清山出产的药材,还有从王小井那里拿的各种瓷器,山下刚收上来的新麦子等,他装了五车,打算拉到广信府去卖,多少能赚一笔。 第一百六十七章 出狱下山 王费隐倒是不阻拦儿子行商,就是吧,他念叨:“别总想着赚钱的事,有空多修炼,你看看你,都多大岁数了,辟谷还只能辟半天,你倒是一口气辟十天半个月的啊。” 王璁:“爹,那样太勉强身体了,会饿死的。” “我就行,你怎么不行?还是因为你修为没到家,疏于修炼。” 一想到他回到三清山,村民们告诉他,王璁师兄弟两个已经在山下连续吃摊位吃半个月了,他就心疼。 村民们还往他疼疼的伤口上撒盐,“你也太亏待孩子了,一天就给吃一顿,我听璁儿说,他们下半晌就不能吃饭了,说要辟谷。你说说你,二伢子,你年轻时候,你爹娘可没让你饿过肚子,我们村都多少年没出过一天只能吃一顿的人家了。” “就是的呀,太亏待孩子了。” 王费隐当然不觉得儿子和陶岩柏是为了辟谷才一天吃一顿,真正的辟谷,起码要饿一天吧? 他们不早不晚,赶着午时前后吃一顿饭,这是辟谷吗? 这分明就是懒的! 山上就有粮食,菜蔬也不少,他们还养了鸡,怎么就缺他们吃喝了? 但对上热情的村民,他还不能说。 他只要一说两个孩子懒,他们就有一箩筐的话等着他,因为相比于两个孩子的外在表现而言,他这个做长辈的,更懒。 所以他就迁怒起两个孩子来,懒都没懒到点上。 “你们要是十天半个月才吃一顿,乡亲们才能真的知道你们在辟谷,只会夸你们修为高,勤奋,一天还吃一顿,就饿半天,是个人都要说你们懒。” 王璁纠正,“乡亲们没说我们懒。” 王费隐幽幽的道:“是,说我亏待你们了。” 王璁心虚的低头,连忙转移话题,“爹,你去看看山神庙,我和师弟打理得可好了。” 陶岩柏连连点头,“最近来了好多香客,都说我们三清山的山神庙很灵验,对了,还有好多人来这里问诊,我和师兄都给人看了。” 王费隐:“收钱了没?” 陶岩柏摇头,“师父说的,求到观前,问诊皆不收钱,一些看上去比较穷困的,我还包了一些药给他们。” 王费隐赞许的点头,“人家都求到跟前了,我们收的是人家的香火和信仰,所以来山神庙和道观求医的,都不收钱。” 陶岩柏应下,“他们都给送鸡蛋,所以我们收了好多鸡蛋。” 王费隐幽幽的道:“你们都有鸡蛋了,结果宁愿饿肚子,也不煮两个鸡蛋吃,你们这是懒到什么程度了?” 陶岩柏低下头去,心虚的看了一眼王璁,早知道不提这件事了,害得大师兄还和他一起挨骂。 其实他们不是懒煮鸡蛋,主要是懒煮完鸡蛋后还要洗锅,就为吃两个鸡蛋,不值得啊。 唉,要是妙和师妹在就好了,她就超级勤快的。 王费隐看着王璁把车队安排好,叹息道:“你修炼时的劲头要是有这赚钱的一半高就好了。” 王璁只当没听见,他修炼也很努力的好不好,只是赚钱更有趣。 “爹,我走了。” 王费隐挥手,“快走吧,快走吧,好好考,你要是考不上去,三年后再考要打板子的,要是还考不中,以后我就把道观给你师弟师妹们继承。” 王璁才不在意呢,冲他爹行礼后匆匆上车,带上陶岩柏一起走。 不错,这次去广信府,陶岩柏也跟着一块儿去,一是照顾一下要考试的王璁,二则是去长见识。 他师父留在龙虎山赚钱养师妹们了,他留在三清山也没事做啊,该学的,他都学得差不多了,现在就差历练了。 王费隐目送他们离开,摇了摇头,王璁这孩子老气横秋的,也不知道像谁? 转身过桥,路过王家的棚子时,王费隐想了想,也进去点了一碗面吃,算了,孩子们都不在家了,他也辟谷吧。 王费隐辟谷时,潘筠正在清理灵境空间里的库存,发现还有三只鸡没吃。 这些食材放在灵境空间里虽然不会坏,但感觉也不太新鲜了,反正就是没有刚杀的好吃。 潘筠想了想,干脆和成灵子要了半桶泥,抹上盐和一些葱姜蒜后,就将本来包着它们的荷叶洗干净后包裹起来裹上泥巴,放在炭堆里烤。 成灵子本来都转身要走了,见状就跟着蹲下看。 俩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一个时辰后,晚霞落满山洞,叫花鸡也烤好了,潘筠推一只给他。 这一次,成灵子倒是没拒绝,因为一会儿潘筠就走了,判书上说,她要禁到戌时,说到戌时就是戌时,早一刻,晚一刻都不行。 成灵子点着还滚烫的叫花鸡问,“另外两只给谁?” 潘筠:“我也要吃的好不好?” “你吃两只?” 潘筠:“还有一只赔罪用的。” “哦~~”成灵子道:“你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 潘筠一脸莫名的看他,点头道:“我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 她不该高空抛物,乱丢石头的。 成灵子笑了笑,拿着他那只叫花鸡离开,“你还有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收拾收拾准备离开吧。” 潘筠摇了摇头,将滚烫的叫花鸡收起来,这只最大的是她给她和妙真妙和带的,到时候她们三一起吃。 学宫的食堂其实很一般,叫花鸡也是很奢侈的食物了,她们一定喜欢。 潘筠心里美滋滋的,将另一个叫花鸡用棍子夹上快速的拿到内室,她冲底下大喊一声,“喂,之前砸了你实在不好意思,我给你一个赔礼!” 没人回应她。 潘筠也不在意,摸了摸滚烫的叫花鸡,嘶嘶叫着,衡量了一下距离,掂了掂后瞬间抛出。 叫花鸡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后落下,过了十几息,才听到砰的一下落地声。 躺在地底的东西愤怒的抬头,朝上吼了一声,喊完才发现这次扔下来的东西好似和上次不一样。 不大的空间里有香气弥漫,是一种久违的香气。 他嗅了嗅鼻子,在黑暗中找到了掉下来的东西,他摸了摸,滚烫的。 他沉默片刻,小心的用指甲将东西剥开,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他没有犹豫,将泥巴拍碎,将东西塞进嘴里。 片刻后,他把所有的肉吃光,开始嚼骨头,嘀嘀咕咕:“希望她每天都被罚来思过崖。” 潘筠可不知山崖下有人诅咒自己,东西丢下去,她自觉俩人恩怨已消,她就拍拍手去收东西。 把她带来的东西都收进灵境空间里,她就等着人来带自己出去。 戌时一到,山顶上就放下来一只竹筐。 潘筠默默地看了竹筐半晌,这才把竹筐扯进来,颤颤巍巍的往里面爬,她碎碎念道:“他用飞剑载我一程怎么了?” 潘小黑冲她喵了一声。 潘筠张开怀抱,潘小黑就一跃而起,直奔她怀抱。 潘筠扯了扯绳子,悬崖上的人就开始把竹筐拉上去。 来接她下山的还是那四位师姐。 下山也是要手续的。 成灵子给她签了字,潘筠就可以下山了。 她把黑猫放肩膀上,冲成灵子抱拳,“成灵子师兄,以后有空我会常来看你的。” 成灵子似笑非笑,“别了吧,思过崖又不是什么好地方。” “我又不是来关禁闭,我是单纯来看望您的。” “我倒觉得你将来会经常来关禁闭的。” 潘筠不信,“我很乖的。” 成灵子嗤笑一声,学宫里每年都会有学生被罚上思过崖,他就没见过比潘筠更能折腾的人了。 他挥手道:“去吧,去吧,我们下次见,希望时间能久一些。” 四位师姐带潘筠下山,四人对潘筠都客气不少。 潘筠敏锐的觉得,她们态度改变是因为成灵子。 因为在拉她上来时,四人还没什么变化,直到成灵子和她说完话,她们四人才慢慢变了。 看来成灵子在学宫里也是很厉害的存在啊。 潘筠觉得自己又多了一条退路,高高兴兴的下山去。 妙真妙和老早就在山下等着了,一看到她就飞奔上前,“小师叔——” “妙真,妙和——” 三人抱在一起,潘筠心里难得激动起来,原来这就是朋友久别重逢的感情吗? 见俩人这么兴奋,潘筠就决定陪小孩们跳一跳,也抱着她们的肩膀,三人原地转圈蹦了一下,然后就高高兴兴的回凤栖院去了。 身后的四位师姐:…… 真是一声招呼都不打啊。 潘筠走出老远才想起来,“忘记和四位师姐说再见了。” 妙和:“又不是什么好事,不再见才是好的。” 妙真看向她的肩膀,“对了,小黑呢?” “咦,小黑呢?”潘筠也是这时候才发现一只蹲在肩膀上的黑猫不见了。 “喵——”潘小黑从前面回头,一脸黑线,“你们还能更有眼无珠一点吗?” 潘筠只当没听见,妙真已经热情的冲上前去将它抱起来,抚摸它道:“小黑,这四十五天真是委屈你了。” 潘筠:“它才不委屈呢,吃饱了睡,睡醒了吃,委屈的是我。” “是有人在山上欺负小师叔了吗?” “那倒没有……”潘筠仔细和她们讲解了思过崖的情况,道:“以后你们要是不小心进了思过崖,我给你们准备东西,一定比这次大师兄给我准备的还齐全。” 潘筠说到这里一顿,“咦”了一声道:“大师兄给我准备的东西是真的很齐全啊,就好像在思过崖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一样。” “听四师叔说的吧,四师叔曾经进过思过崖。” “四师姐像是会用水桶打水的人吗?” 妙真一脸纠结的道:“小师叔,四师叔给你绳子,会不会是让你想离开时用绳子逃命,而不是拿来打水?” 潘筠表情一滞,她强行挽尊,“一个半月而已,我不至于要逃走吧?” 三人面面相觑,小声议论起来,“难道四师叔(四师姐)干过这样的事?” 潘筠转开话题,“大师兄他们何时回山的?” 妙真立即交代起来,潘筠这才知道,陶季和玄妙为了给她们赚泡澡的钱,没有回山,而是留在了龙虎山。 潘筠目瞪口呆,问道:“那三师兄和四师姐现在何处?” “五天前,最后一桶药送上山以后,四师叔就下山找三师叔去了,”妙真看了一眼妙和后道:“三师叔去山下给人看病时,被人强行带去常州府出诊了。” 潘筠:“还有人能强行带走三师兄?三师兄的功夫是白学的吗?” 妙和:“我觉着也不能算是强行,应该算是威逼利诱,听说他们光诊金就开了五百两呢,还包往返的食宿和路费。” 潘筠“哇”的一声,“这也给的太多了吧?” “是啊,太多了,四师叔就担心我师父治不好人,或是到时候说了不好听的话,惹下大麻烦,所以锻体药一熬完,四师叔就立刻下山去找师父了,”妙和道:“四师叔让我们好好照顾小师叔。” “我才是你们的长辈,应该我照顾你们才对,”潘筠挥手道:“走,我从山上给你们带了好吃的下来。” 妙真妙和很好奇,“思过崖上还能有好吃的东西?不是上面过得很清苦吗?” “他们是挺清苦的,但我不清苦。” 一回到凤栖院,潘筠就把叫花鸡拿出来,泥还是烫着的,更不要说里面的鸡了。 一剥开黄泥,香味就冲出来,直接往她们鼻子里钻,妙真妙和都不由的咽了咽口水,眼睛亮晶晶的,“好香啊~~” 潘筠把黄泥掰开后道:“快吃。” 三人就同时伸手扯鸡腿,鸡翅,直接就把鸡给大卸八块了。 房间里时不时的传来赞叹声,配合这扑鼻的香气,想也知道她们在干什么了。 提着一个大食盒的张惟逸就站住了脚步,一时不知该进,还是该退。 薛华看了他一眼后道:“都准备了,还是送进去吧。” 邓子宇也道:“她们比我们小好几岁,虽是师兄妹,毕竟年纪小,估计也说不到一块,就和对家中妹妹一般,把东西给她们,让她们自己吃就行了。” 张惟逸略一思索便点头,上前敲门。 第一百六十八章 猛吸灵气 张惟逸的食盒是花钱从食堂里买的,有烧鸭,蒸鸡,红烧肉和丸子,哦,还有素菜若干。 潘筠的目光从这些菜肴上扫过,她不由的嗅了嗅空气中的肉香味。 他们三清观和龙虎山天师府一样,属于正一派道士,规矩没全真派那么多和严格,平日不禁荤腥。 可不禁荤腥,不代表他们就会日日吃荤食腥。 其实,他们吃肉的时候也不多。 在三清山时,还是王费隐觉得他们正在长身体,不能缺少荤腥,所以若无人从山下带肉上来,他就给他们吃鸡蛋。 若间隔的时间超过一个月,他还会忍痛给他们杀一只鸡。 平均算下来,他们每五日就能吃一顿荤腥,却肉量还不错的那种。 但这放在整个道家都算难得的了,因为他们来学宫之后,平日吃的也是素食,每隔三天会有一道荤菜,就是那肉吧…… 就跟肉丝差不多,除了一点味外,完全没吃肉的感觉。 道士们日子也过得清苦啊。 所以这大鱼大肉的食盒,还是很能引人注目的。 妙真和妙和的目光也都不由的落向食盒。 潘筠:“张师兄这是?” 张惟逸解释道:“这是为庆祝师妹下山准备的,我们三人一起凑了钱买的,算是给师妹除秽,接风洗尘。” 潘筠看着食盒没动。 张惟逸就叹息道:“此前种种皆是误会,还请师妹不要往心里去。” 妙真凑到潘筠耳边小声道:“小师叔,张惟良三个都搬出凤栖院了,张惟良是上思过崖了,张惟纲和张惟勤则是在外历练,听说要到明年毕业了才会回来。” 所以这院子就剩下他们六个人了,而不巧,张惟逸和薛华、邓子宇三人到今年九月初也会毕业,授箓后离开。 还有三个月的时间。 很显然,这是张惟逸三人的示好,他们希望剩下的三个月能够好好相处,彼此都不要再出岔子。 潘筠想通,冲他们微微一笑,伸手接过食盒,“好,那就多谢三位师兄的食盒了。” 张惟逸将盖子给她盖上,冲她笑着点头,“那我们就不打搅三位师妹用饭了。” 送完食盒,三人转身就走。 潘筠目送他们回自己的屋,转身也带着妙真妙和回屋。 她感叹道:“当初张惟良他们三个要是也这样就好了,省了多少事啊。” 潘筠和妙真妙和道:“所以我们出门在外,一定要与人为善,不要轻易去得罪人,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谁知道什么时候遇到的就是人外人呢?” 妙和:“小师叔,我们都是听你的,所以……” 潘筠:“余下的话你可以不用说了。” 妙真:“小师叔是在夸自己,还是在教育我们?因为你对于张惟良他们来说,就是那个人外人。” 潘筠不由仰天感叹,“才下山多久啊,你们就都学复杂了。” 妙真和妙和抿嘴笑。 下山后,主要的任务就是学习了。 学宫的坤道并不多,不管道家如何宣扬众生平等,大环境在这儿,会让女子抛头露脸的人家并不多。 道士也是道士他爹娘生的,不论出于什么原因出家做道士,每个人都有一个原生家庭。 这就注定了,道士还是男多女少。 同性都爱和同性玩。 在三清山和龙虎山的关系缓和,双边友好发展,潘筠又展现了自己的不好欺之后,学宫里愿意靠近她的女孩子多了许多。 大家也不做什么,就去学堂上课时互相点头问个好,或是跑去食堂打饭时会不由自主的跑到一处,嘻嘻哈哈的闹在一起。 妙真和妙和也因此迅速的找到了新朋友。 当然,和她们玩得最好的还是玄璃。 该说不说,这孩子虽然嘴不太好,但真是一个值得结交的好朋友啊。 有事她是真上啊。 薛太虚上术法课,看到潘筠,便道:“潘筠,你上来画一幅命门图。” 潘筠正要起身,靠着她的黑猫睡得香沉,潘筠难得温柔些,就用手轻轻的将它抱到一边。 就耽误了那么几息功夫,和她隔了一个妙真的玄璃见她不动,以为她是因为缺课不会,于是猛的起身道:“院主,我会画,我来画吧。” 潘筠起到一半的屁股又丝滑的落回去,一脸感激加钦佩的看着玄璃。 玄璃瞥见,更加自豪了,仰着脖子等薛太虚同意。 薛太虚沉默片刻后道:“那玄璃上来画吧。” 妙真妙和一脸莫名,不明白她为什么要争这个,小师叔她又不是不会画。 不过玄璃也没画错,修真图中的命门图并不难画,将两肾和肝胆气旋画出来即可。 玄璃画得很标准。 薛太虚不由点了点头,让她坐回去后又点了潘筠的名字,“潘筠,你来说一说这命门图。” 潘筠想了想后道:“内肾者两仪也,中间有连环,内藏我真精赤白二气,左为玄阳,右为牝阴。” 薛太虚摸着胡子颔首,欣慰道:“不错,你们且看,这一处就是中穴,是我后天之象海,又为真铅,是北方肃杀正气,顺则生人,逆则成仙,这一水一火俱五行,日夜潜行不息,所以两肾在人身中合成一太极……” 薛太虚教他们怎样炼肾气,又教他们怎么用肾气带动五脏的五行之气运行,藏精于体内,发于身外。 前者可以关键时刻吊住一口气不死,后者则可以示弱后瞬息一发,来个出其不意置敌于死地。 当然,他不仅讲招式,还由此延伸出为人处世的一些观点来。 教他们做人不要太锋芒毕露,要学会藏势。 潘筠等人都听得很认真,直到此时,她才有了一种,学宫真的是学习知识的地方的感觉。 很像她前世的学校,嗯,其实还是差了一点,但在这个时代也很难得了。 没有人再为难她,师侄三人的生活回归正轨,精力都放在了修炼和学习上。 每隔一旬,她们就会收到不知从什么地方寄来的钱,再拿着钱下山买泡澡的药。 潘筠也画了符箓放在问道杂货铺里寄卖,去寄卖时顺手把写好的信递给陈掌柜,由他帮忙将信寄出。 目前来看,一点问题也没有。 她关在思过崖的时候没有往大同写信,父亲第一次这么久收不到她的信,有些急了,连着往龙虎山寄了三封信,都叫妙真给收上来了。 潘筠没说自己被罚的事,只说自己近日修为有成,正在闭关修炼,所以不能下山寄信。 不管潘洪信不信,反正潘筠是坚定的如此认为的,她去思过崖可不是闭关吗? 她下山当晚,都没打坐修炼,睡梦中,灵气便争先恐后的朝她身体里挤。 自她从山洞里出来,都是这样的状态。 这就跟海绵被放在太阳下暴晒,晒了四十多天,已经极度干燥收缩,这个时候突然将它放到湿润的空间里,即便不往上面浇水,它也会自动张开,吸收空气中的水汽。 反正,从她下山开始,她的身体就一直在自动的吸收灵气,补充丹田和四肢百骸中的元力。 她打的也是慢慢来的主意。 毕竟,她并没有损伤根基,没必要把自己逼得太狠,加上,她还要和妙真妙和吃饭呢,暂时没时间坐下来修炼。 入夜后,她也没有打坐修炼的意思,早早洗漱躺下,让身体慢慢适应在灵气的环境中。 只是她没想到,一到凌晨,凤栖院灵气渐浓,她的身体就自动张开,大口大口的吞咽灵气,在她未曾察觉时,她身体里就形成了好几个太极气团…… 最后她是疼醒的。 在察觉到身体的异状之后,她立即盘腿坐起来,开始运转功法修炼,先将体内吸收进来的灵气全都炼化,转化成自己的元力后压到丹田处…… 然后她才开始吸收向她挤来的灵气。 大量的灵气被吸引而来,先是她周身的灵气因为挤不进去,却又盘旋着不愿离开,最后在她的头顶和周身形成了一团又一团的小灵气团…… 然后是她的屋顶上方,凤栖院内的灵气都飞速而来,在屋顶上方形成一个灵气旋涡…… 最后是高空之中,整座学宫,甚至龙虎山的灵气都在往这里来,在空中似乎形成飘带一样的颜色,最后在高空中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灵气团。 正在打坐修炼的妙真妙和睁开眼睛,她们察觉到周身灵气下降,几乎吸收不到什么灵气了。 这是她们入住到凤栖院来后第一次遇到。 妙真想了想,开门出去。 一眼,她就看到大量的灵气朝潘筠的房间涌去,她抬头看了一眼屋顶上方慢慢形成的灵气漩涡,转身回屋。 她将墙上挂着的剑取下,走到潘筠的屋门前盘腿坐下。 她才坐下,隔壁屋的妙和就悄悄开门,探头探脑的往外看。 妙真扭头看她。 妙和看到她,眨了眨眼,也开门出来,小跑上前,小声道:“我和你一起护法。” 俩人就一左一右坐在潘筠门前为她护法。 正中三间房有了轻微的响动,妙真握紧了剑身扭头看去。 但屋里的人并未出来,而是站在窗前看了会儿就离开,连灯都没点亮。 妙真悄悄松了一口气。 妙和也停止了在袖袋里找符纸,俩人沉默的坐着,时不时的抬头看一下高空中越来越大的灵气团。 第一百六十九章 骂战 张留贞睁开眼睛,轻轻下床,走到窗边的木榻上推开窗户往外看,就看到高空上滚卷灵气的漩涡。 他微讶,却很快释怀,转身取下墙上挂着的剑出去。 才走到外面廊下,就和开门出来的李文英撞上。 李文英看到他手中拿剑,不由一笑,问道:“你现在能动元力了?” 张留贞轻轻一笑道:“吓唬吓唬人还是可以的。” 李文英就冲他伸手,“把剑给我吧,好不容易才把命吊住,还是不要冒险了。” 张留贞蹙眉。 李文英微微一笑,“怎么,怕我拦不住人?我的脸,你的剑,到时候再扯出张离的大旗,我看谁敢动手,更何况,还有王费隐这面大旗在呢。” 张留贞就把剑给他,“小心。” 李文英接过剑,转身就从二楼飞出去,直接踏瓦而去,不多会儿就站在了凤栖院的屋顶一角,正对潘筠房间正向。 妙真看到屋顶上突然出现一人,惊得一下捏紧了手中剑,右手按住剑柄,刷的一下抽出半剑来。 李文英垂眸看了她一眼,就撩起袍子斜靠在屋顶上,抱剑看着半空中的灵气团。 李文英之后,渐渐也有人过来。 薛太虚最快,他没和李文英凑在一起,却也站得不远,就在他十步开外,一起看着越来越浓厚的灵气团。 他感叹道:“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啊,我以为留贞是独一个了,没想到还有一个,也不知是我道家的幸,还是不幸。” 李文英:“薛院主私底下没算过吗?” “算过了,看不透,时好时坏的。” “那就是好的,老天总不至于给了两个天才,都着手毁了吧?” 薛太虚没说话,暗道,不是两个,是三个。 娄桐和张子望,王公则也陆续赶来,他们也没凑到一起,而是分开站好。 只是不动声色的成掎角之势。 他们才站好,又从四个方向飞来四个人,张子望看过去,嘴角含笑,“你们都出关了?” 张子铭代替其他人向张子望颔首,打了一声招呼,“二哥。” “这屋里住的是谁,好高的天赋。” 张子望笑道:“是三清山王费隐的师妹,叫潘筠。” “可取了道号?” 张子望摇头,“未曾。” 张子铭就笑道:“我这里倒有一个合适的道号给她。” 张子望道:“她是三清山神之徒,手上落了山神印。” 张子铭含笑道:“那有什么关系?她现在人间,总是需要人教导的。” 李文英嗤笑道:“你要是能从王费隐手里抢人,我给你表演倒立拉稀。” 屋顶上的人一下都安静了。 张子铭一脸厌恶的扭过头去,瞥见他手里抱着的剑,许多脏话就堵在胸中,没说出来。 正沉默,一人踏空而来。 众人扭头,神色一凛,纷纷站直了身体行礼,不管什么辈分,都拱手叫道:“师叔。” 李文英垂下眼眸,跟着大家一起躬身行礼。 来人点了点头,目光落在灵气团下的屋子上,问道:“这就是三清山那个被山神收做徒弟的孩子吗?” 张子望恭敬的回道:“是。” “天赋不错,可有了道号?” 张子望平静的道:“未曾听说过,或许王观主早已准备了也不一定。” “既然没叫出来,那就是没有了,她擅长哪一道?” 张子望道:“术法,入学比试时,她拿了术法头名。” 来人更加满意了,摸着胡子道:“不错,不错,她是三清山出身,能在术法上有天赋,这就很难得了。我要选她为龙虎山嫡传弟子,将她的学籍抽出来给我。” 张子望手指微缩,连忙道:“师叔,事关重大,是不是要问过真人,而且三清山那边未必愿意。” “些许小事,何必为此去打扰真人?”他道:“至于三清山,王费隐怎会不答应?我又不是要抢他们的徒弟,不过是让她成为龙虎山嫡传弟子,不改其师承,这是白送她一番远大前程。” “这……” 威压朝着张子望压去,冷声道:“怎么,是龙虎山不能从学宫里选嫡传弟子了?” 张子望顶住压力道:“自然可以,但事关重大,需得真人点头才行。” “我若是非要带她走呢?” 一道声音遥遥传来:“带她去哪儿?” 紧张坐在房门前的妙真眼睛一亮,“妙和,我好像听到四师叔的声音了。” 妙和也激动,“我也听到了。” 就见半空中,玄妙踏空飞来,而后无视屋顶上空的灵气团,缓缓落在屋顶上。 妙真和妙和立刻起身跑到院子里,仰头看她,高兴的叫道:“四师叔!” 玄妙脸色冷淡,垂眸看了她们一眼,冷冷地眼中带了些温度,吩咐道:“回去继续护法。” 妙真妙和大声的回了一声“是”,跑回门前站好,目光炯炯的盯着对面屋顶上的人,再不复之前的恐惧害怕。 两个孩子回去,玄妙这才抬头看向对面屋顶上的白须老道,“潘筠是我三清观弟子,谁能带走她,谁又敢带走她?” 老道看见她,脸色便无比的难看,咬牙切齿的道:“张离,逆女,你竟然还敢来龙虎山?” 屋顶两边站着的人全都低下头去不敢吭声,张子望还悄悄后退两步,将战场交给俩人。 玄妙目光清冷的看着他,无视他的愤怒,淡淡地道:“看来你的确失势了,你不知道吗,我这两年时不时的就要回家一趟,你竟一点不知?” 老道被她的讥讽气得手指都抖了,大怒道:“逆女,你已被张家除名,你凭什么还来张家,来龙虎山?” “叔祖,咳咳,”张留贞赶来,捂着胸口咳嗽了好几声,这才一脸严肃的道:“姑姑未曾被张家除名,还请慎言。” “留贞,你都被她害成什么样了,竟还替她说话。” 张留贞垂下眼眸敛住眼中的锋芒,轻笑道:“叔祖,当年的事是意外,是我们修为不济,除妖不力,怪不得任何人……” “哼,你何必与他解释这些,当年实情如何,大家心知肚明,”玄妙打断张留贞的话,目光生寒的看着老道:“真要给留贞主持公道,将当年的事翻出来,那第一个要伏法认罪的就是你!” “你!” 这一番话无异于将老道的脸皮扯下来踩在地上碾,杀意从眼中一闪而过,一团金色气团聚于掌心。 屋檐下的妙真妙和看得着急不已。 站在屋顶上的玄妙却不惧,大有与他一战之势。 张留贞轻轻地咳嗽起来,不紧不慢的劝道:“三叔祖,姑姑从小就是这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有一说一,不会拐弯,您何必与她一般计较?” 李文英却道:“留贞,你干嘛劝他们,让他们打,我也想看看张师妹去三清山这几年长进到什么程度了,她打起架来可是不要命的,当年才十六岁就能以一己之力杀上十华院,将被四院院主,十八龙虎卫护在中心的张明元揪出来,六年过去,总是能长进不少的,真打起来,我看三师叔未必能赢。” 玄妙目视张正昌,跃跃欲试。 张正昌手中的气团却渐渐归于虚无,消失不见。 他冷哼一声道:“我不与尔等一般见识,张离,尽早离开我龙虎山地界,再见你,我便上请真人将你永逐龙虎山。” 玄妙冷笑,“你只管上书,我倒要看真人会不会答应。” 张留贞忍不住瞥了一眼玄妙,警告她不要太过分,非得把人逼急了下不来台打起来,他们未必能赢,但他们这里也一定讨不了好。 玄妙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张正昌也很生气,连骂了好几声逆女,叫道:“我要去问一问老六夫妻俩,他们是怎么教的女儿。” 说罢转身就走了。 玄妙这次终于不再开口刺激人,眼看着他飞走。 屋顶上的人全都转头看,怎么看怎么觉得他的背影有些狼狈。 他一走,玄妙就冷冷地看向张子铭四人,问道:“还有谁想收我家潘筠做徒弟,给她取道号的?” 张子铭四人默默地走了。 张子望暗笑,下一刻,玄妙的目光就落在了他身上。 张子望立即道:“离妹既然来了,这里就不必我们护法了,我先告辞。” 王公则也道:“我也告辞,子望兄,我们一起走。” 薛太虚也冲玄妙抱了抱拳,转身离开。 娄桐也冲她点点头,转身离开。 现场只剩下李文英和张留贞了。 玄妙目光扫了俩人一眼,看向张留贞,“你病好了?如此单薄出门。” 张留贞苦笑一声道:“我病得太久,他们都当我快要死了,我手中的剑威慑力已不足,文英拿着剑或许可以挡住各院院主,但可能挡不住山下上来的人。” 李文英连忙道:“谁也没想到三长老会亲自上来。” 玄妙道:“他不要脸,我们都要脸,要脸之人怎么猜得到不要脸之人的想法?” 李文英停顿了一下才道:“师妹,你和陶季在一起的这几年,别的不知学了多少,这毒舌倒是学了个十成十。” 玄妙面无表情的道:“多谢夸奖。” 第一百七十章 错失 李文英忍不住摇头一笑,抱着剑继续靠在屋檐上,见天上的灵气团没有消散的意思,反而越聚越浓厚,他不由的叹息一声,“这样的天才,怎么就落在了你们三清山?” 玄妙也仰头看着灵气团,没说话。 李文英兴致却起来了,问道:“人你们是在哪儿收的?她可还有兄弟姐妹?” 玄妙就不由回想起见过的潘岳和潘钰,摇头道:“你不必想了,他们家只有她有这个天赋。” 潘岳和潘钰习武都勉强,更不要说修道了。 李文英一脸失望。 三人抬头,静静地看着高空中的灵气团,这般天赋,潘筠只要能走下去,未来不可限量。 山下,一个青年也正仰头看着高空中的灵气团,目中复杂不已。 张正昌怒气冲冲的从山上回来,天师府各院,凡是睡不着起来看热闹的都知道了。 青年也不由转了一下眼睛,看向院外。 张正昌咻忽一下就到了院子,他沉着脸看向青年,“你伤势如何了?” 张留元低头回道:“已大有好转。” 张正昌脸色难看,“张留贞快好了,你要再不好,就把名字改回去!” 张留元脸色一变,低头应下。 张正昌冷哼一声正要离开,张留元问道:“三长老,这灵气团是留贞修炼起来的吗?” 张正昌偏头看他,冷笑一声,“是三清山新收的弟子,叫潘筠,她今年九岁。” 张留元微讶,然后迅速接受。 张正昌一脸失望的看他,“天才这么多,偏偏你不是其中一个。” 张留元心中一紧,默然不语。 张正昌转身离开。 高空中的灵气团久久不散,今夜也有许多人醒来后再难入睡。 只有思过崖洞里的林靖乐什么都不知道,黑夜中,他莫名睁开了眼睛,心绪不宁,却又不知为何如此,想了想,还是强行让自己入定。 而在山顶上的成灵子什么都知道,他背着手居高临下的看着下面的院落,以及似乎近在眼前的灵气团,微微一笑,喃喃道:“真是时也命也,时也命也啊……” 距离龙虎山一定距离的山林里,一个少年仰头看着高空中的灵气团,直到天空第一抹朝阳出现,它才渐渐消散。 但灵气旋涡消散需要一段时间,靠在火堆边的仆从睁开眼睛来,见少爷愣愣的看着半空,他也跟着眯起眼睛向上看,一眼就看到了空中被朝阳映得五颜六色的云团。 他“哇”的一声叫出来,大叫道:“好漂亮,好漂亮的云啊,少爷,你快看!” 少年轻轻抿嘴一笑,应道:“我看到了。” 仆从问:“少爷,要不要给你铺画纸,将它画下来?” 少年摇头,“我一直看着呢,我把它记在了心里,等找到了住的地方,我就坐下来细细琢磨,好好的画它。” 仆从:“从这里去龙虎山不远了,我看那云的位置就在龙虎山那里,这说不定是他们的特色,等我们找到地方住下来,再出现时,少爷可以对照着画。” 少年却摇头,“可遇而不可求,以后很难再有了,而且我们不去龙虎山了,我们转道去广信府。” “啊,为什么不去龙虎山了?” “天生异象,必有灾福,福呢,我们没那个运气接住,所以没必要去,灾呢,自然是有多远就躲多远。”他道:“快起来收拾,我们一会儿就走。” “可是少爷,去广信府,也是走龙虎山更近啊。” “都说了绕道了,”少年拍了他脑袋一下,道:“走,现在就走。” “要多走两天的路呢,朗朗乾坤之下能有什么危险?而且二房的太公在龙虎山,您不去拜见吗?” 少年:“等以后安全了我再去。” 少年转身一走,早起卜卦的薛太虚就接连丢出两个下下卦。 他捏着龟壳不言,心里则在琢磨哪里出了问题。 他掐指算了算,皱眉,“前两天还是有亲自远方来的上上卦,怎么睡一觉起来就变卦了?” 少年背着行李连续打了两个喷嚏,回头和仆从道:“我就说龙虎山不祥吧,你看我才在他们地界露宿一晚就着凉了,之前我们在那么多地界露宿,一点事也没有。” 仆从也看到他打喷嚏了,深以为然的点头,“那我们快走。” 少年:“快走,快走。” 主仆两个跑出龙虎山地界时,潘筠才睁开眼睛。 金色的阳光穿透窗户纸铺满了她的帐子和床,照在她的脸上,让她整张脸都不真确起来。 潘筠转了转脖子,然后才低头看自己的手,一团元力出现在掌心,在掌中翻滚片刻后消弭于无形。 她调用体内元力的速度更快了,几乎能与念头同步。 她嘴角上翘,内观她的修为。 丹田内元力盈满,她只差一点就可以突破第五时,进入第一侯。 只要她进入第一侯,便可以学御物飞行,从此后疾病不生,身轻体健。 都是省钱省力的好处啊。 潘筠喜滋滋的伸了一个懒腰,下床穿上鞋子出门去洗漱,思过崖的确是个好地方,以后空闲时间多了,的确可以时不时的去住一段时间。 要是每去住一次,下山来就有此收获,嘿嘿嘿…… 潘筠朝她的洗脸盆走去,走了两步才反应过来,她猛的看向猫窝,皱眉,“一大早的,潘小黑上哪儿去了?” 这只猫懒得很,要是她不指使,它是不会动弹的。 每天都会趴在窝里等她洗漱好了才起来。 虽然今天她出定的时间是晚了点,但也没到它离窝的时间啊。 潘筠开门出去找。 一出门就看到一个人拿着剑正仰头看天空,背影熟悉不已。 潘筠脚步一顿,“四师姐?” 玄妙回头看了她一眼,“醒了?” 然后继续抬头看天。 潘筠便走上前去,跟着她一起仰直了脖子看天。 哇,今天的天好蓝啊,跟我们26世纪有的一比; 嗯,太阳也很好,今天必是高温天气,有点想吃冰,罪过罪过,大夏天应该喝热水解暑才对。 潘筠脖子都酸了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就问,“四师姐,我们到底在看什么呀?” “我在看天象,你在看什么?” “大白天的看天象?”潘筠问:“这不是晚上看的吗?” 玄妙:“晚上有晚上的看法,白天有白天的看法,何况,这才清晨,天上还挂着星星呢。” 潘筠就抬头又看了一眼,“就那么两三颗……” “两三颗也足够了,”玄妙道:“正是有这三颗星星,让天在亮前没那么黑暗,也照亮了一番天地,又让朝阳出来之后,天更加的亮堂。” 潘筠眨眨眼,“四师姐,我觉得你在跟我打哑谜,但我听不懂。” 玄妙道:“听不懂也不必硬去琢磨,做好你自己想做的事就好,你昨晚修炼得如何?” 潘筠精神一振,立即分享:“好得很,我已经到第五时,元力盈满丹田,我觉得现在可以一掌打死十头牛。” 玄妙静静地看她。 “呃,可能只有五头这样,毕竟隔着一头牛,又隔着一头,会削弱力量的。” 玄妙道:“尽快到达第一侯吧,你只要到了第一侯,在这学宫里,就没几人能欺负到你了。” 潘筠:“四师姐不能做我的靠山了吗?” 玄妙:“我也得罪了不少人,现在我能在这里庇护你们,不过是因为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们怕我与他们鱼死网破,所以退一步。” “但若有一日,双方的矛盾到了不可调和之地,曾经被我庇护的人就成了他们首要报复的目标。”玄妙偏头看着她道:“你和妙真妙和得快点成长起来,最好能在我们彻底撕破脸皮前离开学宫。” “学好本事后离开,外面的天地宽广得很,可以由着你们翱翔。” 潘筠试探性的道:“三年?” 玄妙嘴角微翘道:“那就三年。你们大师兄和二师兄,也是在学宫三年毕业。” 潘筠其实是有些不太明白的,“难道第四学年和第五学年学的东西不好吗?为什么师兄们都三学年毕业?” “第四学年和第五学年是巩固学习,以历练为主,历练过程中,带队的龙虎山道长还会教学生们一些特殊的法门。” “但这些东西,我们三清山都用不着,”玄妙道:“你们不是没有师承的人,不管是我,还是大师兄他们,会一直陪着你们的,你们不仅要学学宫里的东西,也要学三清山的东西。” “甚至毕业之后,你们才算是真正进入修道行列,开始学习三清山更深层次的东西。” 潘筠恍然大悟,“所以我们不用非得上第四学年和第五学年,因为他们教的,三清山会教我们,甚至比他们教得好,教得深。” 玄妙嘴角微翘,轻轻点了点头道:“这就是有师承和没有师承的区别。学宫是教基础的东西,你的师承才会教你更深入的东西。” 潘筠:“我知道了。四师姐放心,我一定努力,争取在三年毕业。” 她顿了顿后道:“带上妙真妙和一起。” 妙和睡眼惺忪的打开门来,眼睛都还没睁开,懒洋洋的问道:“我听到我的名字了。” “你耳朵还挺尖,”潘筠道:“就是在说你呢,我和四师姐说,我们三个要保证三年内从学宫毕业。” 妙和有些愣,好一会儿反应过来,连忙道:“小师叔,你醒啦。” 潘筠:…… 玄妙:…… 潘筠正想摸一下她额头,才伸手就被妙和一把抱住,兴奋的道:“小师叔你不知道,昨晚你修炼的时候有多轰动,好多人都来看你,还差点打起来了。” 潘筠瞪大了眼睛,“我怎么不知道?我怎么轰动了?” 妙和就比划道:“屋顶上那么大一团灵气团,一直在卷啊卷,把我们房间里的灵气都卷去了,高空上还有一个巨大的灵气团,好像是把学宫和龙虎山的灵气团都卷来了……” 潘筠张大了嘴巴,“我,我这么牛的吗?” “你可牛了,有一个院主想要给你取道号,张院主没答应,后来又来一个特嚣张的牛鼻子老道,他也要收你为徒,四师叔就来了,俩人差点打起来。” 潘筠咽了咽口水,“我成香饽饽了~~” “可不吗,香死了,”妙真开门出来道:“方圆五十里,不管是人,还是妖魔怪鬼都被吸引出来了。” 见潘筠眼睛瞪圆,眼中有些忧虑,玄妙就道:“放心吧,我已经让他们不要外传,从此以后,这件事不会有人再提及,特别是不能提你的名字。” 潘筠:“他们能全都听四师姐你的话?不是说还有对家吗?” 玄妙:“他们更不会说了,你是三清山的弟子,你优秀杰出,天赋高,宣扬开来,于他们有什么好处?” 潘筠:“也是,好像是没有什么好处。” 潘筠很快就把这事丢在脑后了,她只惋惜自己一直入定,未能及时醒来看大家惊叹的表情。 唉,错过了,错过了。 “四师姐,你回来了,三师兄呢?” “他在常州府给人治病呢。”玄妙顿了顿道:“那病他能治,我看那家人虽然请人时蛮横,但把人请到后还算礼遇,我就先回来了。” “我算着你要出山了,所以回来看看。” 说白了,她就是怕潘筠初下山,就又与人起冲突。 她回来既是压着潘筠,让她们好好学习,也是给三人做靠山,震慑这龙虎山上下别有用心之人。 没想到回来得这么巧,一回来就碰见潘筠突破,还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 玄妙捏了捏潘筠的手臂,很满意,“看来前段时间在思过崖的锻体效果不错,不仅经脉和丹田拓展了,筋骨也都锻炼到了。” “四师姐,那锻体的药方……” “大师兄说,那张药方只适合在思过崖用,你下山后就换另一张。” 玄妙将三张药方拿出来,一人给了一张,“这是你们接下来三个月的锻体的药方,一旬泡一次,自己下山买药。” 潘筠张大了嘴巴,囊中羞涩到用脚趾抠地,正不好意思,玄妙就拿出一把钱来递给她,在她快接过时眉头一转,转而递给妙真,“钱还是让妙真拿着吧。” 潘筠:…… 她默默地缩回手,也好,以免发生意外,让贫穷的家庭再雪上加霜。 求月票票 第一百七十一章 赶集 玄妙道:“以后我每旬都会把存单寄过来,你们拿了存单去山下钱庄取钱就行。虽然我们钱不多,但你们修炼用的东西,还有吃食上不要委屈,都是正在打基础和长身体的时候呢,再不济还有大师兄呢。” 潘筠不是很有信心,“大师兄有钱?” 玄妙:“大师兄可以找人去借,他借钱还是很厉害的。” 潘筠恍然大悟。 正说着话,正房房门打开。 张惟逸走出来,一抬头就见玄妙和潘筠扭头看过来,他心跳一滞,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后上前两步躬身行礼,“师叔。” 另外两间房门恰时打开,薛华和邓子宇也走出来,冲玄妙行礼,“师叔。” 玄妙冷淡的“嗯”了一声,便移开目光。 三人悄悄松了一口气,看了一眼潘筠后就快速离开。 只有天知道,昨天一晚上他们是如何心惊胆战的过的。 而且,他们好像知道了不得了的秘密啊。 潘筠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离开,颇有种,世界上的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有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感觉。 她惋惜不已,昨天晚上没围观到,可惜了,可惜了。 玄妙没有在学宫多停留,只陪了她们一天,看真的没人敢上山来找她们麻烦之后就走了。 潘筠觉得她还是担心陶季被揍,所以赶着去帮陶季。 那天之后,果然没人再找潘筠她们的麻烦,三人在学宫里的生活终于和一般学生接轨。 嗯,除了去上各种课时,老师们都爱点潘筠的名字回答问题外,没其他太大的毛病。 潘筠背上一个包袱,出门时,妙真妙和还在收东西,潘筠就略等了等,“就带要卖的东西,其他的不带。” 妙和将自己的小包袱整理好背在背上,“全是要卖的东西。” 她拍了拍包袱,笑得见牙不见眼,“全是我上课时炼的药。” 潘筠一愣,问道:“这些药不是要上交吗?” 学宫免费教学,太素院用的药材等也都是学宫提供的,自然,学生们炼制之后,不管是否成功,成品都是要回收的。 妙和:“有几个同学,他们怎么也炼制不成功,学宫发下来的药材都用完了,为了完成课业,他们就只能另外买药材。我帮他们,哦,不是,我教他们炼制,除了上交的一份外,其余炼出来的药都要归我。” “哦~~”潘筠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也拍了拍自己的包袱道:“明白,就跟我用学宫发下来的符纸和丹砂画符往外卖一样。” 师侄两个对视一眼,嘿嘿嘿的傻乐,一切尽在不言中。 妙真打开门出来。 潘筠和妙和的目光就落在她的包袱上,问道:“你要卖什么?” 妙真:“……我什么都不卖,我只是把钱带上了,要买药材。” 潘筠羡慕,“掌握财政大权真好。” 妙真:“我可以将钱给小师叔保管。” “算了,算了,还是你拿着吧,这样对我对钱都好。” 三人一起下山去。 学宫休沐两日,不少学生都趁着这个时间下山。 毕竟,山上是真的很清苦,因为学宫把什么都包了,学宫里连卖块布料的商铺都没有。 所以要买东西就只能下山。 原本静谧的山道上全是学宫出来的学生,打打闹闹热闹非凡。 修道的脚程都快,即便是打闹,蹭蹭蹭往前跑,不到半个时辰便能进入上清镇。 像潘筠她们这样闷头赶路的,速度更快了。 三人一出学宫便运起轻功,脚尖点地的蹭蹭往前跑,不多会儿就飘出老远。 两刻钟出头,就从学宫进到上清镇。 速度就是这么快。 但其实,学宫到上清镇这段路程平日并不是很好走,两边树高林密,山势起伏而下,只有可供两辆马车并行的土路,白天还好,晚上,黑乎乎的一片,好似随时哪儿冒出凶兽来吃人一般。 以前就有游人上山走丢,和香客失踪的事,就连学宫也曾丢过几个学生。 所以放假前,学宫的老师们一再叮嘱,“若时辰晚了,不必赶着回学宫,在山下找个客栈住下,等天亮了再回来。” 但修道的就没几个有钱的,住客栈要花钱的,大部分学生都不舍得花这份钱。 所以潘筠下山时就听到几个学生边走边商量,“到时候我们多叫几个人一起走,不信有山贼敢来打劫我们。” “对,对。” “要不是山贼,是邪祟呢?” “那就更不怕了,我们是干什么的?还能怕几个邪祟?不如捉了,说不定还能立功加学分呢。” “对,对。” 潘筠快速的从他们身边跑过,还回头看了一眼他们,主要是想看看那个一直说“对,对”的同学,但她只来得及看一眼,便差点撞上前面走的人…… 哎呀,路上太多人了,她速度太快,不好避让啊。 潘筠蹬蹬蹬往旁边一让,身体一转半个圈,翻了个身越过人就继续往前跑。 背对着她的学生并不知道自己差点被撞上,见潘筠从他身边越过,还赞了一声,“好俊的轻功呀。” “多谢师兄,对不起师兄,刚才没看着,下次不会了。”潘筠说着话已经跑远了。 妙真妙和紧随其后,帮她道歉,“对不起师兄。” “对不起师兄。” 俩人也追着潘筠跑远了。 走路的师兄一头雾水,“她们为什么道歉?” 同伴没好气的道:“她差点撞上你,你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啊。” 潘筠一边跑,还一边和妙真妙和道:“所以,轻功不回头,回头不轻功,记住了吗?” 妙真妙和一起点头。 妙真:“撞上人要赔钱的,那样药钱就不够了。” 三人跑进镇子,人就更多了。 三人停下轻功,开始慢条斯理的往前走。 潘筠:“我怀疑学宫每次休沐都算准了是山下的大集才放我们出来的。” 妙真点头,“我也有此怀疑。” 因为之前也是,每次休沐下山,都正好遇到上清镇大集。 人是真多啊。 除了会来这里进货的商人、游方道士和郎中外,还有附近村镇的村民。 有捆了自家的鸡鸭鹅来卖的,也有各类菜蔬,手工艺品。 还有自己采的药材,总之卖什么的都有。 甚至还有卖石头的。 当下就有人一人拦住三人道:“小道长来看看我的灵石。” 潘筠惊讶,“这里还有灵石?” “有啊,这是我从龙虎山上偶然得的,它可神异了,我从前夜里总是睡不着觉,自从将它带回家后,我就再也不失眠了。” 潘筠就情真意切的道:“善人,这么好的东西,我们怎么能夺人所爱呢?你自己留着用吧。” “不不不,不算夺人所爱,只要钱给够就行。” “那也不行,要背因果的,我们一定不能买,”潘筠:“善人,我看你眼底青黑,显然是常年失眠所致,这石头正对症啊,听我一句劝,钱虽然重要,但远没有身体重要。” “只要活得长久,一切都会有的,”潘筠上下左右打量了一下他的脸色后惋惜的摇头,深深叹息一声。 摊贩:“……” 摊贩不拦她们了,“要不你们走吧。” 潘筠却不走了,拉着摊贩道:“善人,我看你的脸色,光有这石头还不行啊,它的疗效有限,你应该再配以其他的手段治疗,可事半功倍啊。” 一旁的妙和连连点头,提醒潘筠,“针灸和吃药都可以。” “不错,我有个师侄是太素院的优秀弟子,你要相信,我让她给你扎两针,再给你开一副方子怎么样?” 摊贩就知道遇上对手了,连忙挥手:“去去去,我不做你们生意了,你们也走吧。” 还以为这三个看着年纪小,脸嫩,好忽悠呢,没想到比他还能忽悠。 摊贩摸了摸自己的眼角,真的那么像失眠的吗? 潘筠惋惜不已,一边走还一边冲摊贩道:“要是有需要就叫我们,我们今天一直在集市上的,善人信不过我们,总还信得过我们学宫的太素院吧?我师侄可是太素院最优秀的弟子了。” 妙和脸都红透了,抱着潘筠的胳膊就拖着她走,“小师叔你快别说了……” 有点点丢脸。 潘筠就说她,“我们凭本事挣钱,脸红什么?” 妙真也点头,“就是的。” 妙和一想也是,放开潘筠的手,“可我还没独立看诊过呢,要是让师父知道……” “他最多揍你一顿,还能把你怎么的?”潘筠道:“我到时候铁定救你。” 她道:“我现在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你师父未必打得过我。” 妙和目瞪口呆,“你能打过我师父了?” 潘筠:“我觉得我可以了。” 妙和就跃跃欲试,“那下次试试?” “试试。” 三人相视一眼,都嘿嘿笑起来。 三人没有直接去问道杂货铺,而是先去了神仙一条街,找了块空地,拍干净后把包袱打开铺在地上,就把他们带来的符箓、药等全都摆上。 杂货铺里的价格都是固定的,亲兄弟明算账,何况,他们明面上还假装不认识,每次去,陈掌柜都把钱压得很低。 所以她们决定先在外面摆摊,卖不出去了最后再一股脑的拿到杂货铺里寄卖。 第一百七十二章 易容术 这条街被叫做神仙街,就是因为街道两边的店铺全是卖的符箓、法器、丹药、药材等一众与修道相关的东西。 当然,还有纸扎、棺材、打铁铺等铺子也都在这里。 每到大集,街道两边还会被一众散修抢占,分享自己带来的东西,就跟跳蚤市场差不多。 这里面,最受人欢迎,最好卖的其实是药材,和一些比较容易分辨出来的丹药和药粉。 比如金疮药,最受欢迎,价格也有固定范围,不管是买卖双方,都买不了吃亏,也买不了上当。 所以妙和的金疮药粉一摆出来就被人问价了。 对方闻了闻金疮药的味道,眼睛微亮,认出来是好药粉,闻着,倒是和药铺里卖的上等金疮药差不多。 他的目光就看向其他的药瓶,问道:“这些都是一个药师做出来的?” 妙和点头,“对,都是一个药师做的。” 对方立即道:“我都要了!” 妙和高兴起来,立即就要给他全打包了,被潘筠伸手拦住,“不行,一人只能买三瓶。” 对方表情一滞,质问,“为什么?” “因为好东西要分享给更多的人啊,怎么能让你一人独享呢?”潘筠道:“你选吧,要哪三瓶?” 他不服气,“我先看到的,自当我买了,好东西就应该独享,为什么要分给别人?” “因为现在东西是我的,不是你的,”潘筠道:“我说分享就分享,等它成了你的,你再按照自己的意愿独享。” 他眯了眯眼,上下打量潘筠,“小道友,你是龙虎山上学宫的学生吧?我告诉你,我和你们学宫的张院主相熟,我……” “我跟张院主有隙。” 对方一下瞪大了双眼,再一次上下打量她,片刻后默默地选了三瓶药。 妙和立即道:“承惠八两银子。” 他拿出一块五两的银锭和三张一两宝钞给她。 潘筠将宝钞推回去,只收银锭,“要么银子,要么四大钱庄的银票。” 客人:…… 潘筠看了一下他的脸色,退一步道:“要付宝钞也行,得加倍。” 客人跳起来叫道:“你抢劫啊,宝钞要六两?” 潘筠摊手道:“我有什么办法,这宝钞又不值钱,我都不确定这里的钱庄给不给换宝钞呢,要是不给,我还得走老远的路去县城里换。” “你可以不换啊。” “不换它就是废纸了,你喊一声,整个上清镇,谁家卖东西收宝钞的?” 客人就嘀嘀咕咕起来,重新数了三张一两的银票给她们,“我也是被骗的好不好,我怎么知道宝钞不能花……” 潘筠才不信他呢。 会来摊位上买东西,会挑,鞋子陈旧,掌中有茧的青年人,一看就和他们一样是穷人,穷人会不知道宝钞不值钱? 要知道,宝钞大量贬值后的第一受害者就是穷苦百姓。 吃过一次大亏的人能记不住吗? 现在宝钞在民间基本没啥信誉,她觉得他就是特意来坑她们的,以为她们年纪小不懂呢。 潘筠将剩下的药瓶摆好,妙和其实挺不解的,“小师叔,既然他要买,我们为什么不直接卖给他?” 潘筠:“我们要是只做这一单生意,自然可以,但我们下旬,下下旬休沐的时候还会来呢。” 她道:“不是每一次都能遇到这么豪爽的客人的,所以这次把药多卖给几个人,他们用过后知道好用,下次就还会来买。” “这样就能保证我们每次出的药都能很快卖光,只有一个老客到底不保险,何况,他是不是老客还不一定呢。” 妙和恍然大悟。 潘筠看了眼自己无人问津的符箓,叹息一声道:“龙虎山符箓太多了,靠这个赚钱有点困难啊,或许是我没找到方法,下次我也准备一些药。” 妙真:“我也。” 妙和:“我帮你们。” “妙和,你有了钱,这次可以买些药材回去,自己炼药炼丹,下次再拿下来卖,不必要一定从同学的作业里抠,毕竟我们现在学的药还少,未必受欢迎。” 妙和应下,“我最喜欢做的药是消食丸。” 妙真脸一黑,“你少做点吧,别做出来还不够你吃。” 潘筠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还没停,一个中年道士停留在他们摊位前,问道:“小道友,这药怎么卖?” 潘筠笑声一顿,看了他一眼后道:“道友看上什么药了?” 中年道士就一口气选了五瓶。 潘筠道:“一人只能买三瓶。” 中年道士也不分辨,直接选了三瓶。 妙和就喜滋滋的给算了钱,“十二两。” “太贵了,六两。” 妙和瞪圆了眼睛,“你你你对半砍啊,不行,最少十二两,我这是实价的。” 中年道士:“九两!小友,你看看这一条街上谁不砍价的?你这一点也不少,不实诚啊。” 妙和一脸纠结道:“那就给你少一两,十一两。” “十两吧,你我各退一步,正好取个整数。” 潘筠正要说话,妙和已经先一步点头,“行,就十两。” 潘筠就把话咽了回去,默默地看着对方掏钱。 中年道士拿着药离开。 潘筠轻轻地哼了一声,趴在她脚边的黑猫也跟着轻轻地哼了一声。 妙和妙真一起扭头看她,“师叔,你怎么了?” 潘筠:“没什么。” 妙和就不问了,妙真则是皱眉道:“小师叔是不是也觉得那个人的面相有些奇怪?” 潘筠幽幽的道:“何止是奇怪啊~~” 她正想细说,一个白胡子老道踱步过来,低头看了一眼他们摊位上的药瓶后问道:“这药怎么卖呀?” 妙和立即先热情的招待客人,“一人一天只能买三瓶,价格不一,贵客看中哪些药了?” 老道士就挑了三瓶药。 妙和就道:“二十两!” 潘筠一下瞪大了眼睛,立即把话咽回去,目光炯炯的去看老道士。 老道士身子一僵,想要砍的价钱瞬间烫嘴不已,张了两次嘴才试探性的砍道:“十两?” 妙和干脆大方,“十五两!” 老道士无奈道:“你我各退一步,十二两如何?” “行!”妙和干脆的点头,喜滋滋的,就要给他包起来。 潘筠伸手就按住她的手,对老道士道:“你过分了啊,化妆买第二次也就算了,竟然还要来第三次。” “咦?”妙和探头去看他的脸,勉强在他脸上找到一点青年道士的样子,瞪大双眼,“他他他……他们是一个人?” 老道士摸着胡子笑道:“眼睛看到的未必是真实的,心里觉得不是,自然就不是了,小道友,你都开价了,我也同意了,当不会反悔吧?” 妙和皱了皱眉,不太高兴,“你们是一个人。” “你只说了一人一天买三瓶,但我是后日的我,上一个是明日的我,只有第一个才是今天的我,所以你也不算卖错。” 潘筠:“谬论!” “道友怎么能那么说呢?我只是一天把三天都给过了而已,我时间紧,一天要当三天使的。” 潘筠目光在他上一寸一寸的扫过,突然凑近了小声问,“道友,你这易容术卖不卖?” 老道士看了她一眼,沉吟片刻后道:“价钱合适的话,我是愿意卖的。” 潘筠:“多少钱?” 老道士伸出一根手指。 潘筠斟酌道:“十两?” 老道士:“一千两,十两你想什么呢?” “一千两?你知道龙虎山的一套房子才多少钱吗?”潘筠喷他道:“你这一张方子能买十套房子砸在身上了,不诚心就不要开价。” 老道士一听,不乐意了,“我怎么不诚心了,这可是一门技术,一门技术还不值得……十套房子吗?” 他说到这里也有些心虚了。 潘筠道:“我就是好奇,想要学一学,又不指着它赚钱,它既然不是会下金蛋的方子,怎么可能值这么多钱?” 她挥手道:“不诚心卖就算了,妙和,把药给他。” “哦。”妙和把药给他,并冲他伸手,“你可别再来了,我小师叔都能认出你来,只是不忍拆穿而已。” 妙真:“如此说来,你的易容术也不怎么样嘛,我小师叔一眼就看穿了。” 道士眼睛微瞪,反应过来,“是啊,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潘筠道:“一眼就认出了。” 道士着急起来,“你是怎么一眼认出来的?我这易容术可是连江湖一等高手都能瞒过去。” 可她就是一等高手啊。 潘筠抬起下巴道:“那就只能说明我比他们还厉害,不信?那就是你的易容术有瑕疵。” 道士不愿意承认自己的易容术有瑕疵,但也不觉得潘筠能有一流高手那么厉害,这么一推导,最后还是他的易容术有问题。 他眉头紧皱,都不想买药了,只缠着潘筠问,“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潘筠:“看一眼就认出了。” 她是五窍心啊,破一切虚妄,一个易容术而已,要是都看不穿,她以后还怎么混? 唉,要怎么告诉他,不是他的易容术有缺陷,而是她天赋如此呢? 因为这个摊位上一直有人,便有人被吸引着也过来看。 有人拿起药瓶闻了闻,觉得药味比药铺里卖的还强些,于是花钱买下。 也有人看上了潘筠卖的符箓,一番砍价后也买下。 道士见药瓶不剩下多少了,这才反应过来,他太耽误时间了。 于是付钱拿药,略一沉吟便对潘筠道:“一百两,一百两我把易容术卖你。” 潘筠一口应下,“好,明天此时此地,我们交易。” 青年挑眉,“你现在没钱?” 潘筠面不改色道:“我的钱放在学宫里,不带在身上,得回去一趟取。” 青年垂眸想了片刻后点头,“好,在下陈自悟,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潘筠。” 第一百七十三章 假冒伪劣 陈自悟一走,潘筠就开始吆喝起来,只是来的人也都是买药,对于她的符箓,都只看一眼便离开。 潘筠略一思索就把摊位交给妙真妙和看着,她去店铺里看符箓,以及各个摊位上卖的符箓。 一看,潘筠明白了,这条街上的符箓大多不差,至少是在标准上的。 店铺里的符箓能做到百分之百标准,即,符上附着的能量在标准之上。 外面摊位上摆的符箓,大约有七成能做到具有标准量的能量,剩下的三成里,两成是具有能量,但不到标准量。 余下的一成就是假冒伪劣商品,只有其形,而无其神。 来此上香祈祷的香客或者游人会直接选择店铺购买,质量有保障;进货的商人和道士,要么有合作的店铺,要么有合作的摊主,也不会满大街的寻找。 只有像陈自悟这样的散修,钱财有限,才会想着来摊位上买。 但大家摆出来的符箓看上去都差不多,人家为什么要来她这里买呢? 她年纪小,又没有打出名气,除非修为高一点,可以看出她画的符箓中的能量蕴含量高于其他符箓。 可抬头往街上一看,修为高的没几个,仅有的那几个也是一副不差钱的样子,无视她眼神的勾引,直接进最豪华,最大的一个铺子去了。 据说那个铺子是张家开的。 潘筠只是在外面瞄了一眼就知道打不过。 打不过,是真的打不过。 人家金碧辉煌,光楼层都有三层,她这个只能随便找块地摆摊的人怎能比得过? 唉,又是想念钱老爷的一天。 潘筠收回目光,回到摊位上。 妙真妙和跟前的药瓶已经全都卖光了,潘筠挥手道:“收拾东西,我们走。” 妙真妙和立即动手,“小师叔,你的符箓不卖了?” “我们换个地方卖。” 潘筠先带妙真妙和去了问道杂货铺。 陈掌柜看见她们,微笑道:“贵客想要买些什么?” 潘筠也只当不认识他,道:“我们想寄卖符箓。” 陈掌柜就给她们办寄卖,“我这铺子寄卖的符箓要收百分之五的手续费,三位想给符箓定什么价?” “平安符一般卖什么价?” “二两。” 潘筠几乎吐血,“才二两,我在玉山县都卖二十两的。” 陈掌柜微笑,“小道长,物以稀为贵,这符箓在玉山县别说二十两,就是卖五十两也不稀奇,但在龙虎山,就只能卖二两。” 潘筠张了张嘴,问道:“所有的平安符都是二两吗?” “那不是,像小道长这样名不见经传的卖二两,小有名气的卖五两,比五两高的也有,个别道长的平安符能卖到一百两一张。” 潘筠虚心请教,“比如?” “比如真人亲自写的平安符。” “天师啊~~”潘筠:“他卖的是平安符吗?他卖的是名气吧?” 陈掌柜微笑。 潘筠想了想问,“那天师的儿子张留贞的符能卖多少钱?” 陈掌柜想了想后道:“二十两吧。” 潘筠呼出一口气,心里略微平衡了一点儿,道:“我这符箓可能比不上真人亲笔画的,但一定比张留贞画的强,掌柜的,你也给我定个二十两的价钱吧。” 陈掌柜微笑,“既是寄卖,自然定多少价格都可以,但小道长,你卖得出去吗?” 潘筠忧伤不已。 靠在柜台上问陈掌柜,“有什么办法可以一夜之间赚够一百两?” 陈掌柜:“抢?” 潘筠略一沉思,点头道:“好主意啊!” 她对陈掌柜道:“有盒子吗?我想租一个。” 陈掌柜瞪眼,“租?” “对,最多半个时辰后还给你。” 陈掌柜想了想,正好店里没客人了,他也不再假装,凑近了潘筠压低声音道:“小姐,你们要钱,我给你们就是了。” 潘筠瞥了他一眼,继续公事公办,“掌柜的,我们三个是学宫的学生,肯定不会骗人的,你放心。” 陈掌柜看了她一眼,叹息一声后道:“好吧,但得要押金。” “行。”潘筠身上还有十多两,不多,但租一个好盒子还是可以的。 陈掌柜拿了一个好盒子给她。 潘筠就将包袱里卷在一起的符箓拿来,每一种都挑了两张后放进去,想了想,又多拿了两张雷符放进去。 盖上盒子后塞进包袱里,一挥手,“我们走。” 陈掌柜看得一愣一愣的,连忙叫住三人道:“等,等一等。” 他一脸纠结道:“不然我先看看货,要是好,我可以直接买下来,或是给你们预支一百两。” 总不能真去抢吧?回头东家不得给他弄死。 那不是赚大师侄的钱吗? 大师侄的钱就是三清山的钱,三清山的钱也有自己的一份,自己赚自己的钱有什么意思? 潘筠对他挥挥手,“我回头再来寄卖。” 潘筠拉着妙真妙和大摇大摆的先去了神仙楼。 哦,就是张家开的那家豪华大店铺。 一进门,伙计就热情招呼三人,“三位小道长想买什么?” 他一眼就看到潘筠三人身上穿的学宫服饰,这楼里,十个客人有六个穿这样的衣服。 潘筠快速扫了一圈后道:“我来卖符箓的,你们这里收吗?” 伙计愣了一下,纠结了一下后点头,“收的,小道长稍候,我去请管事。” 神仙楼也收外面的符箓,只是很少会在店面里收。 因为是张家开的铺子,张家别的不多,会画符箓的人不要太多。 所以别的他们或许会缺,符箓是一定不缺的。 一般来说,学宫的学生也没胆子来神仙楼售卖符箓,他们一般都是卖给周边的小店铺,或是寄卖,或是自己摆摊卖的。 像潘筠这样找上门来直接要卖符箓的不多。 管事许久才过来,快速扫了潘筠三人一眼后上前,微笑道:“是三位道友要卖符箓?” 潘筠也露出微笑,“是。” “我看看都有些什么符箓?” 潘筠就从包袱里拿出那精美的盒子往桌子上一放,打开来推进去,“你看吧。” 放在最上面的就是雷符。 只一眼,管事就不由站直了身体,上前捧起一张来看。 他目光闪了闪,和潘筠笑道:“可以,我们神仙楼的规矩,半价收,所以一两银子一张。” 这也太黑了! 潘筠面无表情的道:“那我不卖了,这符可是我四师姐特意给我们画了保命用的。” 潘筠一把扯回雷符,放进盒子里盖上就要拿走。 “等一等。”管事的眉头微皱,“这符不是你们画的,是长辈画的?” “是啊,我四师姐画的。” 管事:“不知你四师姐是?” “三清山三清观玄妙!” 管事腿一软,看着盒子的眼睛都虚了,他看了看潘筠,问道:“既然是师长所赐,又是保命用的,怎么拿出来卖呢?” 这话问的,让潘筠都忐忑起来,生怕伤了友军。 她试探性的回道:“我们缺钱,先卖了周转一下。” 管事一听,半晌无言。 潘筠见他不言语,就试探性的抱起盒子要走。 “等等,”管事咬咬牙道:“既然是玄妙道长画的,价格的确可以再高一点,小道长开个价吧。” 潘筠想了想后出了个老价钱,“二十两。” 管事:“……不可能,十五两,不能再多了。” “行吧,十五两就十五两。”潘筠把盒子里的符箓拿出来递给他,“一共十张,承惠一百五十两。” 管事差点要怀疑她们的身份了,但打量了一下三人的个头和衣着,以及三人身上隐隐传来的药香味,他还是伸手接过符箓。 一张一张的检查过后,发现能量都比一般符箓充沛,这才收下,笑道:“三位稍等片刻。” 他把符箓放回去,然后取来一百五十两银票给她。 潘筠数了数,便将银票放进盒子里收好,把盒子往包袱里一塞,抱拳道:“告辞。” 管事将人送到门外,问道:“要是玄妙法师知道这事,不会来我们神仙楼找事吧?” “您想什么呢,我师姐岂是那等不讲理之人?”潘筠道:“放心吧,她只会把我们揍一顿丢出来,不会找你们麻烦的。” 管事连连点头,点到一半发觉不对,连忙止住,对她不好意思的一笑。 潘筠带着妙真妙和离开,没有直接去问道杂货铺,而是先去药铺里买她们泡澡的药,又买了些日用品,最后逛了好一会儿地摊才走进问道杂货铺。 潘筠把盒子还给陈掌柜,顺便将剩下的符箓寄卖在他这里,“二十两一张,一两都不能少。” 陈掌柜:“……贵客真的不再多考虑考虑?” 潘筠点头,“我已经慎重考虑过了,我符箓的价值可没有名气附加值,而是实实在在,它就值这么多钱。” 陈掌柜也不再拦着。 虽然他不知道潘筠做了什么,但她出去一趟符箓就少了一半,还一副底气十足的样子,可见她是把它卖出去了。 在这上清镇,买卖符箓的就没几个是傻子,既然有人高价买,说明是有利可图的。 陈掌柜决定将她的符箓放在最显眼的地方。 做好寄卖的手续,潘筠就在杂货铺里逛起来,顺手买了些他们用得上的东西。 都是花钱,那自然是花到大师侄的钱袋里更令人高兴了。 三人将买来的东西一收,发现买了许多。 妙真把装着药材的布袋弄好要背上,被潘筠一把拎过,道:“我来拿吧。” 她直接就收到灵境空间里了,只留了三个包袱皮装些小东西,其余的也都塞进去。 妙真妙和见怪不怪,主动抱上潘小黑道:“小师叔,我们回去吧。” 潘筠看了一眼天色,颔首道:“走吧。” 快走到镇口时,潘筠脚步一顿,蹙眉,扭头问妙真,“你当时也认出陈自悟了吗?” 妙真一愣后摇头,“没有认出。” “那你为何觉得他怪?” 妙真想了想后道:“我望气了,我觉得他们的气都很相像,所以我才觉得怪异。人脸有相似,听说双胞胎相像时就如同共用一张脸,但我师父说过,人脸可以一样,但气一定不一样。” “这世上没有完全一模一样的叶子,如果出现两张一模一样的脸,两个一模一样的人,那他们的区别,一定在气上。” “可当时,青年陈自悟和中年陈自悟,他们的气极相似。” “是极相似,而不是完全一样?”潘筠虽是问话,语气却很肯定。 “对,气起了变化,没有完全一样。” 潘筠沉吟,“我当时光顾着看他的脸,忘记望气了,但他的五官……走,我们回去找他,我估计他今晚要出事。” 妙真一听,立即跟上,“我也觉得他有血光之灾,但我又不是很肯定,因而不敢说。” 妙和连忙跟在后面,“师叔,我们是要救他吗?” 潘筠:“我们是要在他死前把易容术买到手。” 妙真和妙和:“哦。” 三人顺着神仙一条街一路找下去,没找到人。 三人便又汇入主街,在大集市上找,最后还去饭馆里找。 人没找到,三人倒是又饿又馋了。 潘筠就在一家饭馆坐下来,“先吃饭吧,生死有命,要是真的找不到,这就是他的天命。” 妙真点头,坐下。 倒是妙和犹豫不已,“要不再找找吧,我们可以买两个包子,一边吃一边找,这可是一条人命呢。” 潘筠道:“放轻松些,有时候我们不去找,他反而出现了。” 但这一次,她们直到吃完饭,又顺着街道找了一遍也没找到人。 妙和有点着急,“小师叔,要不我们用卦算他在哪儿吧?” 潘筠:“我又不是四师姐,才见他一面就能算出来,就连他的名字我都不知真假,怎么算?” 妙和:“啊,名字都是假的?” 潘筠略一思索后道:“事情这么复杂,那就采用最简单的方式试试看。” “什么方式?” 潘筠:“丢石子。” 简单来说,就是投石问路。 人站在道路中间,在心里默念自己要找的人的去向,闭眼将石头丢下,石头在哪个方向就去往哪个方向。 潘筠站在镇口丢下一颗石子,看了一眼它的方向,挑眉,“这不是回山的方向吗?倒是巧了,我们走。” 妙真:“万一石头丢的不准呢?” “那是他的命,天命如此,怪不得谁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黑影 这个时候太阳已全部落下,集市上没多少人了,三人知道,用不了一刻钟,天就会完全昏暗下来。 如果此时用轻功飞回去,刚好能在天完全黑下来前回到学宫。 但潘筠垂眸想了一下,决定走回去。 “我还是相信老天爷,既然祂说人在这条路上,那就多半是在的。”潘筠道:“沿路找找,他的易容术不错,可遇不可求。” 妙真妙和应下,往回走时就多留意道路两边的密林。 这个时间段,路上只有零星同学,他们速度很快,显然都想赶在天完全黑前回到学宫。 像潘筠她们这样慢慢走的也有,不过人数都不少,成群结队的。 人多胆子大,即便天黑了也不怕。 潘筠看见他们,便加快了脚步,不紧不慢的跟在他们身后。 妙真妙和连忙跟上,也悄悄松了一口气,人多还是安全点儿。 走在前面的五个少年也感觉到了,不由回头看了一眼。 因为天色昏暗,他们没看清潘筠她们的脸,但能看到她们身上的学宫道服,以及身形。 一看就是年纪比他们还小的同学。 当即有少年慢下了脚步,让潘筠她们能跟上。 潘筠一看,眉眼一挑,在他们回头时,她想上前和他们打招呼,一块结伴回去的,此时却改了想法。 如此不近不远,相安无事的状态更不错,倒舍去了不少社交。 潘筠也不喜欢说话的。 她是个内向的人。 夜色降临,风再吹在身上便多了两分凉意,暑气消散,潘筠略显烦躁的心瞬间被安抚,不由翘起嘴角。 黑暗来得猝不及防,一道阴影罩下,就好似一朵巨大的乌云遮住了才显露出一点光的月亮一样。 一阵风吹过,她听到前面少年们的嬉笑声,“这风好舒服,我就说天晚些再走更好吧?白日真是太晒了,感觉人都要晒化……” 潘筠一把将肩头上的黑猫丢进妙真怀里,“护着她们。” 话音未落,她已经追着风闪进密林里。 妙真惊叫一声,“小师叔!” 前面走着的少年们回头,只来得及看到潘筠消失的衣角,连忙跑上来问,“师妹,你们怎么了?” 妙真瞪了他们一眼,“傻子,你们丢了一个人都不知道!” 少年们一愣,互相一看,这才发现他们少了一个人,眼睛瞪大,“这这这……和杰呢?” “不,不知道啊,他刚才还在这里呢,还,还跟我搭话……” 妙真:“一个黑影把他带走了,我小师叔追去了。” “那我们也去吧。” 妙和拦住他们,“你们可别去,我小师叔很厉害的,我们去了也是累赘,还是留在这里等着吧。” 妙真也点头,“谁也不准走。” “你说不准走就不准走啊,还不知是什么妖怪把和杰弄走了,我们得去救他,你们害怕自己在这里待着吧。” 妙和依旧挡在他们身前,语重心长的道:“不行,我师父说过,不擅长打架的人遇到这种事就躲远一点,不拖后腿就行,你们也是一年生吧,本事肯定没学多少,连丢了一个人都不知道,去了能管什么用?” “我们是一年生,你那小师叔是几年生?我看她比我们还小!” “她也是一年生,但……” “等一下,”一个少年终于反应过来,上下打量妙真妙和,“我认得你们,你,你们是三清山三……” 妙真一瞪眼,问:“三什么?” “……三英雄。” 妙真:“哼!” 妙和:“哼!” “那去追和杰的就是潘筠了!”少年们瞬间放心不少。 他们知道潘筠。 入学考试时,她剑术比过五年生的张惟逸师兄。 但她最瞩目的战绩是重伤四年生师兄农知一和戴庸,还当众质问张院主和林堂主。 虽然他们没亲眼见到,但不知听了多少次,审判大会的时候他们还去看了。 农知一和戴庸都好惨。 现在戴庸倒是醒了,但整个人都有些呆。 三清山说他有八岁的智力,大家是不太相信的。 看上去只有四五岁的样子。 但三清山的观主也说了,他治好以后还能再长。 她凭一己之力废了两个人呢。 少年们信心倍增,更想进去了,“我们去帮她吧。” 妙真:“你们不去拖后腿就行了。” “长长见识嘛,而且你们不好奇是什么东西抓走和杰吗?” “那东西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人抓走,可能还要厉害,我们还是别去了,”另一个少年道:“我们不如现在赶回学宫,把先生们叫来。” 妙真是个稳重的小孩,她略一思索,也觉得这个方法更好,于是道:“我们回学宫搬救兵。” “就这么丢下和杰和潘筠?也太不讲义气了……” “你可别讲义气了,快走。”少年虽热血,却也知道轻重,他们连和杰是什么时候丢的,怎么丢的都不知道,冲上去不是送菜吗? 四人将妙真妙和围在中间,快步往学宫方向跑。 而此时,潘筠紧跟着一道黑影在林中移动,就在快要靠近山体前,它猛的一顿,抓着手上的人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跑了。 潘筠踩着树枝落在它曾落下的地方,扭头看了一眼它刚才张望的地方,眉头微蹙,还是去追黑影。 潘小黑正在她脑子里大叫,“太远了,太远了,我要死了——” 但不一会儿,它就不再叫了,潘筠也能感受到,潘小黑在向她靠近。 潘筠一看黑影前进的方向便知道不好,脸色一沉,将元力灌于腿上飞速向前。 风在耳边呼呼作响,树木飞速后退,黑影咻的一下飞出密林,潘筠紧随其后,一掌朝它后背拍出,同时两道符飞出拦在路中间。 黑影冲过去的动作一顿,转身就朝潘筠杀去…… 正急匆匆往学宫上赶的六少年猛的刹住脚,也被凌空的符箓给拦住了。 潘筠瞬间和它交手四五下,手几次触碰到和杰,想要把他从它手上抢下来都被挡住了。 少年们看到它乌黑一团,惊叫道:“他他他,他是鬼!” “文杰晕了,快,快上符。” 他们虽然是道士,也学过拿鬼捉妖,实践却没有过,手忙脚乱的往外掏符箓,也不管是什么符,点上就往它身上甩。 好在他们还知道激发了才丢出去。 潘筠翻身飞走,躲过丢过来的符箓,没有怪他们丢得不准,一落地,正好黑影挟持文杰撞过来,双腿便如圆规一般立于原地,身体犹如圆规般紧贴着地面画了半圆躲过它,瞬间仰起,一掌狠狠拍出。 手透过黑雾拍在了实体上,它瞬间被拍飞,潘筠同时伸出左手对他的手肘狠狠一击,接住掉下来的文杰,双脚连蹬,瞬间就带着抢下来的文杰倒退十多步,离开战斗圈。 少年们正对着被拍飞的黑影努力干,妙真丢出一张雷符,掐诀念咒语,一道雷凭空劈下,擦着黑影劈在了地上。 地上被辟出一个坑来,少年们“哇”的一声,纷纷跟着掏出雷符,但还在掐诀念咒语阶段,黑影就咻的一下没入黑林之中不见了。 少年们哇哇叫着要跟着冲进去,结果未知的密林就好似凶兽的嘴巴一样,几人紧急刹住脚步,没敢上前了。 潘筠将昏迷不醒的文杰放在地上,几人连忙回身冲上来,关心的问道:“文杰没事吧?” 潘筠摸了摸他的脖子后道:“还有脉搏和呼吸,没死。” “让开,让我来。”妙和挤进来,拿出自己的针袋,给他摸了一下脉后就抽出一根来在他手上扎了一下。 文杰原地身体抽动了一下,然后慢慢睁开了眼睛。 黑暗中,黑影将他重重围住,只露出一双双闪着光的眼睛,好似下一刻就要把他分食了一般。 他嘴巴打抖,“鬼,鬼……” 一个张牙舞爪的鬼怪就朝他一拍,“文杰,你别怕……” “啊——” 惊恐的叫声过后,大家都是一静。 黑暗中,文杰试探性的问,“夏文臣?” “你以为我是什么?” 潘筠已经拿出了火折子,吹亮。 就着微弱的火光,少年文杰这才看到围着他的全是小伙伴。 他眼泪飚出,一把抱住他们,“吓死我了,有个怪物,你们看到了吗?” “看到了,它把你抓走了,然后潘……潘师姐把它给追出来,又把你救回来了。” 潘筠冲众人抬了抬下巴,认下了师姐这声称呼,问道:“妙和,他的身体没事吧?” “没事,只是被打晕了而已。” 潘筠:“没事就行,我们赶紧回学宫。” 夏文臣:“潘师姐,那怪物我们不抓吗?” “就是,放它在外面,岂不是为祸乡里?” 潘筠:“抓是要抓的,要不是有你们在,我现在就去抓了,但这不是你们在这儿吗,保住你们的性命就比较重要。” “送你们回学宫,报告给学宫,这件事学宫会处理的。” 潘筠前世好歹上到了研究生,出外勤的时候经常遇到这种事,太知道这种事怎么处理了。 就是要先保证学生的安全,后续学校会去处理的。 妙真他们却还不太有这种思维,“小师叔,陈自悟会不会也在那黑影手里?” “还有人在怪物手中?我们人多,不如一起进去救人吧?” 第一百七十五章 养尸 此刻的少年们不仅是对自己信心倍增,对潘筠也信心倍增。 “刚才我们都差点抓住黑影了,怕什么,直接上啊。” 潘筠将妙真妙和扯到身边道:“你们去吧,我还可以给你们指个路,走进去后往北走,那里有座山,山里有它的同伙。” “还,还有同伙?” “有呢,不然我们为什么说陈自悟可能在他们手上?”潘筠道:“你们是要留在这里和我辩论吗?时间拖得越久,那个叫陈自悟的死的可能性就越大。” 少年们脸色一白,一个激灵醒过神来,立即道:“我,我们现在就走。” 黑乎乎的,几乎看不到路,但人到黑暗中只需适应一下就能看到隐约的道路。 潘筠带头往学宫跑。 其他几人生怕被落下,也连忙跟着跑,文杰因为刚受惊吓过度,此时还给大家护在了中间。 此时大上清宫的大门还开着,因为是休沐日,所以关门的时间会比往常晚一些,以给晚归的学子留门。 潘筠一进大上清宫,也不回学宫,直冲大殿,对里面正在做晚课的道长们喊道:“师兄们,山下有妖孽出行。” 在大上清宫做晚课的道士,自然是修为有成的道士。 至少他们拿到度牒了。 十几个人同时睁开眼睛,一起扭头看向潘筠。 潘筠不怂,指着外面道:“师兄,我们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一个怪影,它把学生给卷到林子里去了。” 听说卷了学生,道长们这才有反应,纷纷起身,“卷了几个?何时卷的,可看清是什么东西?” 正在此时,少年们也赶到了,听见问,立即七嘴八舌的回答。 道长迅速缕清事情,“也就是说被抓走的学生已经救回来了?但还有一个在他们手上?” 少年们看向潘筠。 潘筠点头,“我今天看他就觉得他有血光之灾,但又不太确定,刚才回来的一路上没看见他,加上当时那黑影在山前有过停顿,所以我怀疑它把人打晕了藏起来。” 一个道长皱眉:“那你当时怎么不去救?” 潘筠一脸沉痛的道:“我也想,但我看到文杰师弟好像失去了意识,便先救了文杰师弟。” “救出文杰之后也应该去救……” “好了,”另一个道长打断他的话道:“潘师妹只有一人,听意思,那黑影还有同伙,她要是进去救人,外头路上的六个孩子出事怎么办?她这也是大局为重。” “是啊,大局为重。” “准备一下,我们下去看看吧。” “这么多人下去?” “山高林密,不知它躲在何处,人多点好找,我们这点人手还不够呢,让人去学宫里多叫几个人一起。” 为首的道长立即做出了安排,“去找学宫刑法堂,可惜林堂主上思过崖思过了,去找张院主吧,请他做主,我们这几人就先下山。” 潘筠立即道:“师兄,我和你们一起去。” “这……” “师兄放心,没有拖累,我一个人还是敢进林子的,”她叹息一声,悲天悯人的道:“我等修道本就是要斩妖除魔,刚才先行上山是迫不得已,要是真的因此害得那位陈师兄遇难,或是让妖魔逃脱出去害人,我罪过深重。” “师妹万万不可这么想,你是以大局为重,其余的皆是天命,我们只要尽人事便可,其余的,不可强求。” “没错,修道之人,若是连这点事都强求,那不用活了,更不要说修道。” “修道嘛,就是要放宽心境,能做我们就做,做了达不到也不要过于强求。” “放宽心,放宽心……” 潘筠愣了一会儿,目光从他们脸上扫过,确定他们是真情实意的劝,除了有两三个皱眉不赞同外,其余人皆是一派轻松模样。 潘筠不由的连连点头,“受教,受教。” 不过大家也同意了潘筠跟随。 一来,她是当事人之一,又追过黑影,多少能提供一些帮助; 二来,她修为不弱。 那天晚上学宫那么大的动静,他们虽然没跑过去围观,但是是知道的,也悄悄的看了一下。 此时他们就感受了一下潘筠身上澎湃的生机,并不觉得她的修为比他们弱。 所以,一起吧。 潘筠将包袱交给妙真妙和,“你们先回学宫去。” 妙真妙和默默接过,将身上的符箓掏出来给她,“小师叔,你保重啊。” 潘筠接过符箓往怀里一塞,顺便把妙和怀里的潘小黑也拎过来,“放心吧,我命硬得很。” 道长们视线下落,落在她怀里的黑猫上,“你这个,你出门抓妖怪还要带猫?” 潘筠想了一下那个黑影的触感,身形,以及浑身冒的黑气,道:“是不是妖怪还不一定呢,说不定是人。” 道长们沉默了一下后道:“就算是人,带猫有什么用?” 潘筠摸了摸猫道:“没什么太大的用处,但我离不开它。” “行了,闲话少说,我们快走吧。” 没有修为低的学生拖累,再下山他们速度就快多了。 道长们如风般飞下山,潘筠紧随其后,不管他们多快,她都能跟上。 几人生出了竞技之心,速度越来越快,潘筠总能不紧不慢的跟着,一点吃力的感觉都没有。 突然潘筠慢下来,对还在比赛似的往前冲的几人道:“师兄,这里就是……” 一句话未完,人已经冲没影了,独留下潘筠站在枝头上吹着凉风。 不一会儿,身影又咻咻的飞回来,几人站成了半个圆,将潘筠围在中间。 其中一人轻咳一声道:“师妹见谅,我们跑得太快了,你们就是在这里遇到黑影的吗?” 潘筠道:“差不多就是这一段,你们随我进林子里查一查吧。” 说罢,她带头冲在了最前面。 夜色下,树影摇动,看着就跟人影似的,但道士看东西,有时候不是凭形状,而是根据气来判断。 黑夜中,以气辨物是最好的办法。 潘筠路上只停顿了两次便把他们带到了地方。 前面不远处是一座山。 “师妹好厉害啊,深夜竟能在密林中分清道路。” 潘筠道:“师兄谬赞了,我并没有那么厉害,不过是一路上用元力留下些痕迹罢了。” 道长们恍然大悟。 一个道长拿出一张符来,手一挥,符纸燃烧,一团火焰在他手心燃烧,照亮了这一方天地。 众人顺着潘筠指的方向看去,“大家四散开来找一找,两人一队,不要走散了。” 众人应下,说话的道长就走到潘筠身边,颔首笑道:“我与潘师妹一道吧。” 潘筠应下,问道:“师兄怎么称呼?” “张子祥,张子铭是我亲哥。” 潘筠挑眉,“十华院院主?” 据说那天晚上想收她做徒弟,给她取道号的人之一。 “正是的,”张子祥笑道:“看来师妹听说过家兄的名字,他现在已经出关,过不了多久十华院就会开课,师妹要是有兴趣可以去听一听。” 潘筠笑着应下,表示自己有空一定去。 张子祥手里可没举着火,他是将火球围绕在身侧,他动,则火球动,将他们前行的路全都照得清清楚楚。 潘筠仔细看了看,在草丛中发现了人走过的痕迹,却没有找到黑影的踪迹。 顺着痕迹找,俩人离队伍越来越远,其实是,每一队都在离队伍越来越远,毕竟是以刚才的点为中心点,四散的去找,自然会越来越远。 潘筠和张子祥正顺着痕迹往前走,突然扭头,张子祥同时将手中的剑朝侧边甩去。 飞剑咻的一下刺入灌木丛中,发出铛的一声,一个黑影飞出,避开火球的光芒,飞速没入黑暗之中。 潘筠和张子祥飞身跟上。 张子祥手一招,落在后面的剑飞来,蹭的一下入手,他瞬间就如一只飞速向下的雄鹰般持剑刺去。 黑影逃不过,不得不停下,下腰躲过这一剑,同时回击。 潘筠也赶了上来,符纸丢出,在空中瞬间化成火球,咻咻两下就围着黑影转,让它无所遁形。 看得出来它怕火,怕火的东西通常都会怕雷。 潘筠掐诀一比,一道天雷凭空而落,准而又准的劈在黑影身上。 黑影一僵,原地站了片刻后咚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张子祥惊讶的看了一眼潘筠后快速上前。 他周遭的黑气此时还未消散,发出一股腐臭的味道,却可以看出身形是个人。 张子祥将他脸上覆盖的黑发全都拨开,看到他半腐败的脸,惊得往后退了一步,掩住口鼻道:“竟是一具腐尸。” “腐尸?”潘筠上前,“是腐尸,还是僵尸?” 张子祥确定的道:“是腐尸,但应该是用了养僵的方法,此人大恶,一定要铲除。” 潘筠蹲下仔细看了看他的手脚和脸,蹙眉,“他就这么死了?我是说,他这就没用了?” 张子祥也皱眉,“应该不会,只是被雷一劈,暂时失去了行动力,要是被对方找回去,说不定还能启用。” 这有点出乎潘筠的预料,因为在前世,很少有这样的事例,对于潘筠而言,养鬼是常态,但养尸……只存在于传说中啊。 第一百七十六章 施恩图报 张子祥正在查看尸体,想要从他身上找出线索来。 潘筠指着他的鞋底道:“师兄你看,他鞋底的泥呈红褐色,我看我们这一路走来并没有这个颜色的泥土。” 张子祥略一思索后道:“我知道哪里有,带上尸体,我们去看看。” 潘筠是不可能带的。 张子祥看了一下她的身高,也不指望她,扬声叫了一声,成功把附近的两队人马喊了过来。 很好,这就多了四个帮手。 他们把尸体抬上,一起往密林更深处去。 张子祥道:“我知道有一处,靠近河边的山脚下就是这样的泥土,我记得那里还有好几个裂开的山洞。” 龙虎山别的不多,就是各种裂开的山洞特别多。 极方便藏人。 火球为他们照亮前路,转过弯,一条大河出现在眼前,再一转便是山的另一面。 潘筠瞬间就将火球收了,周遭黑暗一片,因为前面不远处的山洞里,隐隐有火光传出来。 几人相视一眼,放轻了脚步靠近。 洞内,一个干干净净的青年正在洗手,仔细的戴上一双手套,旁边则是躺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白胡子老道。 青年打开一个包袱,从里面抱出一个小坛子,和白胡子老道笑道:“道友别急,一会儿你就自由了,我有一个好东西要与你共享。” 他打开坛子放在白胡子老道身边,这才取掉手套退到一边,拿出一根竹笛轻轻的吹起来。 坛子簌簌而动,白胡子老道眼睛瞪大,呜呜呜的叫起来,但嘴巴被塞得满满的,让他发不出声音来。 他绝望的往后一仰,眼泪顺着眼角滑下,悲伤绝望之下,他看到洞外一闪而过的剑光。 白胡子老道眨眨眼,更加剧烈的挣扎起来,用力的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因为他剧烈的挣扎,青年的笛声也越发急促,坛子动得更厉害了。 一个虫脑袋伸出了坛口,然后是另一个虫脑袋,不一会儿,小小的坛子口就伸满了虫脑袋,它们只是停顿了一下就开始往外爬。 一落地就朝着白胡子老道那里爬。 白胡子老道眼泪狂飙,绝望又渴望的朝洞口看去。 洞外的人看到这一幕,同时觉得手上抬着的尸体好像在动。 几人不由低头看去,就见被劈得焦黑的尸体刷的一下睁开了眼睛,眼中却全是白色。 他的手指动了动,脚也动了动,更绝的是,几人的视力都很好,清晰的看到他脸颊腐烂伤口下蠕动的虫。 “卧槽!” 潘筠再也忍受不住,飞起一脚就把尸体朝青年道士踢去。 尸体咻的一下飞入,潘筠紧随其后飞身而入,一张火符刷的一下贴向那坛子,一触及便嘭的一下大燃,瞬间把没爬出来的虫子给堵在了坛子里,正爬在坛身上的虫给烧死了。 同时手上动作不停,掐诀一比,一道雷从天而降,直接朝已经飞身躲开尸体的青年身上劈。 张子祥等人虽落后一步,但反应速度也极快,立即持剑杀进洞里。 尸体或许是被笛声给激活了,他砰的一声砸在地上,又瞬间弹跳而起,然后就朝张子祥等人杀去。 潘筠也正要冲上去加入混战,躺在地上不能动弹的白胡子老道呜呜两声。 潘筠回头看去,就见他泪流满面的斜眼看向旁边,“呜呜呜呜……” 潘筠目光一扫,就看到渐渐靠近他的一排虫子,她眼睛一瞪,正要把他提走,这才发现他是被绑在一块大石头上的,跟大石头绑在一起,提都提不动。 潘筠一看,手指成剑,一道元力剑将绳子割断,眼见那虫子要爬上他的手了,潘筠连忙一脚将他踹飞。 白胡子老道啪叽一声摔在墙壁上滑落在地,他鼻青脸肿的坐起来,奋力将身上的绳子解开,一脸感激的看着潘筠。 潘筠只来得及看他一眼,就连忙招来雷把地上的虫子,和坛子里的虫子全都劈死。 果然,火烧都不保险,还是得雷。 在雷电劈中坛子的那一刻,被围在中间打的青年惨叫一声,当场吐出一口血来。 他一脸愤恨的瞪向潘筠,大叫:“你杀了我的宝贝,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他状似疯癫的冲出包围圈,完全不顾张子祥等人的攻击。 潘筠一看,急速倒退,轻功一展,瞬间离开了山洞。 砰砰砰几声,元力球紧随潘筠脚步,她前脚一走,青年道士就在她踩过的地方留下半个足球那么深的洞。 她但凡晚一秒,脑袋就能破开那么大一个洞。 潘筠飞身而出,手中的符箓接连往后丢,同时引爆。 细细密密的雷符被引爆,噼里啪啦炸响,他动作一滞,脚步一点飞上半空躲开雷符,他手中的剑好似灵蛇一般,斜刺向下,直刺潘筠。 黑猫跟在潘筠身边喵喵喵的大叫,“你没有武器!” 潘筠并不慌,他的剑瞬间到达眼前,轻功一转,她便离开原地,转瞬到了他身后,潘筠一拳轰出,青年道士来不及躲避,便硬抗这一拳,不顾伤害以两败俱伤的打法剑尖一转,直接朝后刺去。 潘筠收回拳头,飞身离开,避过这一剑。 青年道士哈哈大笑起来,猖狂的道:“你怕死,我不怕死,你死定了!” 潘筠:“你都不知道活了多少年了,只能靠虫子来续命,当然不怕死,我却是青春年少正当年,为了你这个不人不鬼的老妖怪死,也太不值了。” “我才不死呢,”潘筠边跑边叫,“你全家都死光了我也不死。” “啊啊啊……”青年道士持剑紧追她杀去。 潘筠跑出去一段,在他追上刺出一剑时又飞身而上,踩着山壁蹭蹭往上,躲过一剑。 青年道士的剑擦着潘筠的身影刺在了山壁上,潘筠哈哈哈大笑道:“你来杀我啊,你杀不着我!” 声音嚣张又嘲讽,比他还要猖狂。 他养虫子本来都养出疯病来了,此时被潘筠这么一刺激,更是疯癫,“啊啊啊”大叫一声,猛的拔出剑,直接追着潘筠又杀去。 此时此刻,他眼里就只看得见潘筠了。 潘筠踩着山壁蹭蹭往上飞,在他追上来时又拐弯直接飞身而下,蹬的一下就落在了张子祥等人身前。 青年道士跟着从山壁上垂直杀下,张子祥等人纷纷避让还击。 潘筠就围着张子祥几个人跑,大声道:“师兄快救我!” 青年道士目光微微转动,终于看到了张子祥等人,他啊啊大叫起来,“你们都该死,你们所有人都该死!” 他总算不再围着潘筠一个人杀,而是要平等的对待每一个人。 他平等的杀所有人。 张子祥等人也不是吃素的,纷纷回击。 青年道士虽厉害,功法诡谲,但张子祥他们是群殴,所以他慢慢落于下风。 他用剑一扫,暂时击退几人,然后以元力为罩将自己罩住阻挡攻击,同时掏出笛子吹了一声。 山洞里雷劈得失去行动力的尸体又动起来,并快速的动,他身上的肉被啃噬,看上去破破旧旧,腐烂得更厉害了。 但这似乎让它在短时间内获得了能量,咻的一下飞出去杀入人群中,替他攻击张子祥等人。 潘筠脚步一转,蹬蹬蹬就飞回到扶着石壁站着的白胡子老道身边。 白胡子老道瞪大双眼问,“你,你不去救你师兄他们?” 潘筠道:“一时还死不了,再看看。” 她道:“刚才我师兄们不也看了很长一段戏吗?” 白胡子老道:“……你可真睚眦必报。” 潘筠:“我不仅睚眦必报,我还有恩必偿,我是这么要求自己的,也是这么要求别人的。” 潘筠冲他伸手,勾了勾手指道:“来吧,报恩,陈自悟师兄。” 陈自悟不由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我又换了一张脸,你还能认出来?” 潘筠不答,冲他勾了勾手指,示意他赶紧报恩。 陈自悟就把手伸进袖子里一摸,问道:“你要多少钱?” “你觉得你的命值多少钱?” 陈自悟立即道:“我这条命贱,我觉得就值一两。” 潘筠瞪大了眼睛,没想到还有比自己更无耻的人。 她想了想后道:“哦,我就是问问,报恩嘛,不应该是问你,你心里的价位是多少,而是应该问我,在我心里,你的命值一百两。” 陈自悟扯了扯嘴角道:“那在你心里,我还怪重要的。” “那是当然,你要是不重要,我都走了,我会大晚上的找这么多人来救你吗?” 陈自悟看着她伸到眼前的手,袖子里的钱怎么也掏不出来。 “其实,我的命真的没那么值钱……” 潘筠:“用易容术抵。” 陈自悟立即在袖子里找起来,掏出了好多东西后终于摸出一张羊皮一样的纸递给她,“给你。” 潘筠接过看了一眼就收到袖子里,其实是丢到了灵境空间中,“这东西看方子就能学会?你要不要亲自教一下我?我可以让你住到学宫里去,正好避避风头,你不觉得恐怖吗,你差点被虫子爬满了身体。” 陈自悟打了一个抖,“你,你别说了,我现在就想洗个澡,不,我觉得我得脱光了用火烤一遍全身。” 潘筠一脸理解的点头,“我理解你,真的,那些虫子看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陈自悟:“好,我教你,你让我在你们学宫里躲两天。” 他看了一眼战场,道:“你再不去,他们可能真的要受伤了。” 随着尸体身上的腐肉消失,尸体的力量越来越强大,它又不知道痛,一剑刺进他的身体里,它最多因为机体停顿一下,然后继续不知疼痛的杀杀杀。 反而是杀他的人抽出剑来带出一剑的虫子,吓得差点把剑给丢了。 最后还是张子祥做了提醒,一抽剑,火焰瞬间烧满剑,将剑上的虫子全都烧死。 到最后,元力比较深厚的张子祥和另外一位师兄,开始全程保持剑上带火,腐尸这才被克制一些。 但不知青年道士做了什么,他放下笛子,腐尸也能保持很好的活力,他也开始抽剑加入混战了。 潘筠看了一会儿后确定了自己在张子祥等人中的战力,嘴角微翘,开始掐诀引雷。 这本就是黑夜,今晚云层又厚,连月亮都只有一点点的光透出来,所以无人发现潘筠憋了一个大的。 “臣告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诛邪荡秽,降雷!” 乌云遮住他们的头顶,将月光全部遮住,潘筠手势一出便大喊,“师兄让开啊——” 张子祥等人心中不安,一剑扫出,阻挡住青年道士的攻击便飞速后退。 就在他们才退出三步时,啪的一声,雷电击下,正中腐尸。 还有一道雷朝青年道士劈去。 青年道士飞身躲开,但那雷就好似长了眼睛一样,一道劈出一个大坑,发现劈不中他后就继续劈,接连啪啪啪好几声,直到一道雷从他头顶劈下,天上的雷云这才满意的散去。 潘筠脸色发白,手上的动作却不慢,趁他病,要他命,掏出一把雷符就要去砸人,被陈自悟和张子祥拦住。 陈自悟:“你这一砸他真的要死了。” 张子祥:“还未查清原委,不能杀他。” 潘筠:“几张雷符而已,最多让他失去行动力,不会死人的。” 张子祥:“师妹,他现在已经失去行动力了。” 上前检查的师兄踢了踢他,又撑开他的眼皮看了看后道:“师妹,他真的失去行动力了,你这道雷好厉害,跟真的雷不差多少了。” 就算是道士,他们也会被雷劈死的。 哦,有相当一部分道士就是被雷劈死的,所以他们用雷,但也是最惧怕雷的一群人。 潘筠上前踢了踢他,确定真的晕过去了,这才放过他,“那具腐尸呢?” 大家一时都没动弹。 潘筠就躲在张子祥身后怯生生的道:“师兄,你们说那些虫会不会从尸体里跑出来,最后爬满整座山?” 张子祥等人脸色一变,顾不得计较潘筠的多变,打出火球,照亮前路去看腐尸。 只见他整具身体都被劈焦了,一个师兄忍着恶心用木棍去拔开他的伤口,发现里面全是虫形黑炭,显然,虫子都被雷给劈焦了。 他长出一口气,笑道:“也对,雷能把人劈焦,内脏都能劈成焦炭,这些虫子自然也躲不过。” 第一百七十七章 吸元虫 潘筠探出头来看了看,仔细记下尸体的特征,然后道:“要不还是烧了吧,万一体内还藏有虫子呢?” “师妹这一记诛邪雷又大又准,主要劈的就是虫子,应该不会有漏吧?” 潘筠幽幽的道:“我自己都不是很确定呢~” 她这么一说,几位师兄也有些不确定起来。 于是几人忍着恶心去翻腐尸,主要看他的面部特征,手,脚,以及身上的衣饰,还有身上的伤口。 这么一看,几乎把人都给剥了。 张子祥手起剑落,割下他的一片衣角,忍着恶心将衣角包起来,然后才一团火焰丢到他身上。 要想防止他体内还有虫子遗留,最好的办法就是将整具尸体都烧成灰。 符火的威力没这么大,它只在伤口上慢慢燃烧,要想把人烧成灰不知要等多久。 陈自悟走上前来,小声提议,“要不找点木柴助燃?” 一个师兄皱眉道:“真的就这样烧了吗?我觉得得带回去给林堂主和张院主看一看。” “是啊,不看到腐尸,只怕他们不知此事之恶。” 潘筠就后退一步道:“我没有意见。” 几位师兄就看向彼此,互相较劲,所以谁来把腐尸带上山呢? 正较劲,因为看到天雷而赶来的其他师兄也到了。 一看到他们,在场的五位师兄瞬间精神了,纷纷招手,“快来,快来。” 不多会儿,在腐尸伤口上的火球被熄灭,割下外袍衣角包住手的师兄们将腐尸和昏迷不醒的青年道士一起抬到一个简易担架上,然后深一只脚,浅一只脚的往外走。 潘筠和陈自悟举着火把跟在后面,时不时的低头看一下地面。 其他师兄也是如此,他们要确保刚才没有虫子外逃。 山洞里的东西也都被他们一一收起来,被劈得焦黑,缺了一个口子的坛子和里面的虫形肉炭也被收起来。 这些都是证据。 学宫刑法堂有一套严明的审案机制,跟衙门差不多,所有案件都是讲证据的。 尤其是林靖乐那人,特别古板认真,缺一点都不行。 这么一收东西,他们就发现地面有很多虫子爬过的痕迹。 别说,他们还真在草丛和石头底下找到了几个躲过一劫的虫子。 一群大老爷们却害怕几只胖乎乎的虫子,一边啊啊啊尖叫,一边拿剑凶狠的戳戳戳,最后还要拿出瓶子小心翼翼的将虫尸给收起来当证据。 潘筠就站在一块大石头上瑟瑟发抖,不时地念叨:“太可怕了,真是太可怕了。” 白胡子老道面无表情的站在一边,他觉得潘筠是装的,但看她脸上的表情,又不像是装的。 刚才她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张子祥五人也觉得她是装的,但后来的四位师兄觉得她不是,因为他们也很害怕。 他们又没见过潘筠一脚踢飞腐尸,又劈诛邪雷的样子。 因为她年纪摆在这里,后来的四位师兄都很关照她,还对不满她站在石头上不干活的张子祥道:“张师兄,你何时如此小气了?我们这么多人,何必为难师妹?” “是啊,是啊,不就是找虫子吗?我们自己就可以。” 张子祥:“……你说这句话时倒是不抖啊。” “我不是害怕,我只是有点恶心。” 张子祥见他们自己乐意,就没提潘筠刚才大杀四方的行为,默认了潘筠站在石头上。 等他们把所有的证物都收好,附近的石头和草丛也被翻了一遍,翻出十几只虫子来杀了,其他的师兄弟也用树枝绑了两个简易的担架。 把腐尸和人往上面一丢,抬起来就走。 还未出山,风中传来声音,树影摇动,众人戒备的抬头,就见张子望等人踩在树枝上。 张子祥松了一口气,抱拳道:“师兄,人已找到,我们还擒获了一个邪道。” 张子望的目光从潘筠身上滑到白胡子老道身上,又看了一下担架上的一人一尸,微微皱眉,颔首道:“全部带回学宫。” 张子铭则是看了一眼张子祥身上,问道:“没受伤吧?” 张子祥道:“都是小伤,不值一提。” 既然他这么说了,张子铭就不再管他。 一行人抬着一尸一人回到大上清宫。 大上清宫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专门处理学宫的事务,一部分就是面向百姓香客,这就相当于学宫的对外部门,是一个衔接。 像虫尸这种危险的东西自然不能放在大上清宫,这里来来往往的普通老百姓太多了。 所以人和尸体是直接送到学宫刑法堂的。 作为受害者之一的白胡子老道也被自然的带入学宫,暂时被看守在刑法堂里。 陈自悟:“……这就是你说的,可以住进学宫被保护?” 潘筠:“你就说你有没有住进学宫吧,有没有被重重保护?” 陈自悟:“我谢谢你啊,我明明是受害者,为什么还要把我关在刑法堂里?” “怎么能是关呢?”潘筠道:“你看,单独的房间,房门大开,随时可以出入,这是关吗?” 陈自悟就摇动那扇栏杆门,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你管这叫门?” 又指着木栅栏里的木板床和铺着的稻草道:“管这叫房间?” 潘筠:“你毕竟是差点被虫寄生的受害者,谁知道他还有没有同伙呢?也不知你身上有什么特殊的,让他冒险跑来龙虎山也要抓你,所以你住在这里是最安全的,夜里有人巡逻,出入皆是守卫,多安全?” 陈自悟皱眉,“你是说他是奔着我来的?可他不是还抓了你们的一个学生吗?” 潘筠道:“虽然还没有证据,但腐尸对学宫的学生下手可不轻,大有种不论死活的感觉,对你就不一样了,除了我踢的那一脚,你身上有受伤吗?” 陈自悟略一回想,脸色微变,“没有。” 潘筠就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节哀,要不是冲着你来,他随便抓个人或者学生都行,为什么要费劲的抓你?你的修为可远在那些学生之上,抓你,他也费了不少劲吧?” 陈自悟抖开潘筠的手,退后一步,“你怎么知道我修为不错?” 潘筠瞥了他一眼,没有作答,而是道:“天色不早了,你先休息吧。” 陈自悟却紧紧地跟着她,“既然你说了他是专门来找我的,那此事我要全程参与,我和你一起去。” 潘筠:“你怎么知道我是去看他们调查的?” 陈自悟冲她微笑,也不回答。 俩人走到一间石室,张子望等人正围着腐尸看,张子铭的手悬空于腐尸上方,一层元力铺开来,正在腐尸周身游走。 他从他的脚尖慢慢上移,最后停顿在他的心口处,潘筠就见他掌心的元力一缕缕入体。 潘筠不由挑眉,这个控制力可以啊~ 潘筠瞥了一眼张子祥,比张子祥可强多了。 念头才闪过,张子铭便抬起手来,手中的元力具象化,好似丝一样从腐尸体内拔出,一个虫脑袋啵的一下从他的心口冒出来…… 潘筠吓了一跳,惊得后退半步。 张子祥瞪大了眼睛,“竟然真的还有活着的。” 虫子无视他们,就追着元力丝,整个身体从腐尸心口钻出,半立起身体追逐元力丝。 张子望脸色难看的递过去一个瓶子,看张子铭将他收起来后道:“明日,所有五年生下山扫魔,务必将所有尸虫全部灭杀,我龙虎山绝对不能出现此等污秽之物。” 众人齐声应下。 潘筠问:“张院主,这真的是尸虫吗?它如何能控制尸体?” 她扭头看了一眼陈自悟,“他抓陈道友和文杰,也是为了制造尸体?” 张子铭道:“这不是尸虫,或者说,它不单是尸虫,我看了你们带回来的虫子尸体和坛子……” 张子铭顿了顿,一脸的一言难尽,“你们不该将坛子里的虫子都杀光的,好歹留一只给我辨认,全是尸体,幸而它们身上元力未曾全部消散,不然我也要以为两种虫是一样的了。” 张子铭摇了摇手中的瓶子道:“这种蛊虫远比不上坛子里的那些,它已经退化,老了。坛子里的虫子叫吸元虫,可以将人身上的元力全部吸收后过渡给母虫,我若猜得不差,母虫应该在那邪道身上。” 潘筠目瞪口呆,“吸星大法?” 大家看向她。 潘筠:“哦,我看一个话本上这样写的,这个当叫吸元大法。” 张子望皱眉,“王费隐平时都这么教弟子,你才多大就看话本了?” 潘筠不在意,催促张子铭继续,“然后呢,母虫就给他提供元力,然后他元力大增?” 张子铭顿了顿后道:“元力也是慢慢过渡的,子虫们过渡给母虫,母虫再过渡给他,当子虫将最后一丝元力递送给母虫,它们就会退化老去,不能再用来吸收元力,只以血肉为食,我若猜得不错,这些尸虫就是退化后的吸元虫。” “他抓这位道友为的是他的元力,抓我们学宫的弟子,为的是造下一个打手,这些吸元虫释放元力之后必须要以血肉为食,才能养出下一批吸元虫。不过……” 他上下打量起白胡子老道。 第一百七十八章 你比肥料强 潘筠:“不过什么?” 张子铭皱眉,“不管是吸收元力,还是以血肉养尸虫,都应该选气血旺盛的年轻人,他怎么会选中这位……老道长?” 潘筠:“哦,他是年轻的。” 陈自悟害怕引起误会,连忙拱手道:“贫道陈自悟,年二十三,只是为了方便行走江湖,做些问卦卜算的法事,特意做了些伪装,误会,误会……” 张子铭等人默然片刻,打量了他一会儿后问,“潘筠,你和他认识?” 潘筠:“今日认识的,我摆摊,他买药。” 张子铭等人瞬间了悟,三清山的药,在整个江湖都是无人能及的。 张子铭看了张子祥一眼。 张子祥就请陈自悟下去卸妆,既然要查,总要知道人长什么样吧? 陈自悟笑了笑,非常乖顺的和张子祥离开。 等他们走远,张子铭才沉吟道:“吸元虫,我也只在一些典籍上偶尔瞥见过,因它阴险毒辣,并没有具体的养殖方法,过渡元力的功法书中也未曾提及,不知道这人是从哪里得的吸元虫,还将它养了这么多。” 王公则:“西南多虫,又擅养蛊虫,会不会是从西南来的?” “西南的邪道跑到我们江南来做什么?”一个师兄道:“要我说,不管是从哪儿来的,把那邪道扎醒,七十二刑罚用上,不信他不招供。” “扎过了,醒不来,”张子铭瞥了一眼潘筠后道:“劈得太狠了,我很担忧,要是他脑子劈坏了,醒了也没用。” 潘筠:“不会吧,最多是把他的心肝脾肺肾和丹田劈了,他总不能把虫子藏在脑子里吧?那不是找死吗?” 众人就移到隔壁看直挺挺躺在木板床上的邪道,片刻后一起扭头看潘筠。 木板床上的人一脸焦黑,头发竖起,散乱,浑身散发着一种烤肉的香味。 潘筠看着他,也沉默了。 潘小黑也不由的“喵”了一声道:“你们都不救一下吗?可能他就此死了。” 【祸害遗千年,我不信他能这么轻易死了。】 潘筠嘴上却道:“不如趁着他没死开膛破肚,看看母虫藏在哪儿,是生是死。” 张子铭:“不行,这和邪道有何异?还是叫娄院主来救一救,至少要知道,他一共害过多少人,外面有多少人和他一样使用吸元虫害人。” “再派人上思过崖把林堂主叫下来吧,此事不小,得刑法堂来查。” “天就要亮了,不用上去叫,他也会下来的,”张子望有些烦躁,“他为什么非得把自己关在思过崖里?在下面不也能思过吗?” 潘筠幽幽的提醒道:“张院主,我还在这里呢。” 众人:…… 张子望顿时不说话了,一张脸涨得通红。 老师们私下可以这么说,但当着学生的面却不可以,毕竟,思过崖是震慑学生的利器。 要是在哪里思过都一样,为什么要把学生罚上思过崖? 场面一时尴尬,大家都安静不已,最后还是张子望的好朋友王公则道:“我去请娄院主。” 停滞的气氛又活跃起来,大家继续围着邪道看,“看他身上的衣饰,家境当不差,仔细找找,或许能找出他的来历。” “生面孔,肯定不是江南和中原一带的道士,不是北方的,就是西南一带。” 有个师兄上前扒开他的牙齿看了看后道:“看牙齿和身形,不是北方人。” 潘筠拢着手在一旁听,他们就没找出多有用的东西来,她在一旁听着都快要睡着了。 幸而卸完妆的陈自悟回来了。 卸妆后的陈自悟是个年轻的精神小伙。 他连连行礼,然后探头看一眼床板上的邪道,问道:“他死了吗?” 潘筠:“还没。” “那就是快了?” 潘筠点头。 陈自悟有些犹豫,“要不救一下吧,我略通医术,把人救醒了好问内情。” 张子望没让他动手,在场的,谁不是略通医术呢? 都看过了,静静放置就行,剩下的等娄桐来治。 他并不是很相信陈自悟,“陈道友何时来的龙虎山?” 陈自悟道:“昨日到的。” “来龙虎山做什么?” 陈自悟道:“来求道。” 他道:“贫道年二十三了,来求授箓。” “你有度牒吗?” 陈自悟摇头,微红着脸道:“贫道是自己修炼。” 张子望就冲他伸手,“户籍。” 陈自悟就连忙在袖子里翻找,将他的户籍给拿出来。 果然,任何朝代,任何地方,一出事,首要查的就是身份证啊。 潘筠探头看。 张子望瞥了她一眼,看完后随手递给她。 潘筠看了一眼,立即接过去看。 潘筠挑眉,凤阳人,本朝的龙兴之地啊~~ 潘筠合上户籍,随手一递,大家就传阅了一遍。 据陈自悟交代,他就是来龙虎山文化交流的,一呢,是看能不能从龙虎山学宫里学到点啥;二呢,就打听一下授箓的事。 天师府是管理全天下道士的地方,学宫也是面向全天下道士的学院,除了招收长期学生外,偶尔也会办些短期培训。 也欢迎各地道士上门做交流。 潘筠觉得就是拜山头。 因为上门来的道士都是夸夸夸,然后和大上清宫或者学宫的道士们建立一戳就破的友谊,以获得一些谁都能知道的内部消息。 选择傍晚上山,是为了好借口天色已黑,好借宿在大上清宫。 “我原来打算明日,哦,就是天亮以后拜访大上清宫的主持,然后在大上清宫里挂单修炼,等到九月参加授箓考试。” “你都敢来考授箓,为何不去考度牒?” 陈自悟就叹气道:“我也想,但朝廷要求严格,像我这等岁数,要考试还得先挨板子,我这心里……忐忑不已,觉得自己考得不好,不能一次考过……” 挨了板子后去考试,坐都坐不住,考试本来就难,录取的人数又少,能考过才有鬼。 张子望皱眉,“你既没有度牒,那你的劳役怎么算?” 陈自悟咧嘴笑道:“贫道是凤阳本地人,所以不用服役。” 张子望意味深长,“本地人啊~~” 张子望略过这件事,问道:“你是怎么被他抓住的?” 陈自悟被抓住的过程很平平无奇,对方假装是学宫的道长从上往下,迎着陈自悟走。 靠近后搭了一下话,就两句话的功夫,当时路上没人他就动手了。 他和腐尸同时动手,陈自悟只反抗了几招就被带走了。 可能是怕他伤到自己,伤到丹田,损失元力,对方一直很小心,没有伤害他,别说内伤,连外伤都没有。 “也就是说,你是第一次看见邪道,在此之前没见过他吗?”林靖乐走进来问道。 众人回头,这才发现林靖乐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似乎听了许久。 大家朝窗外看了一眼,天光乍现,天已经亮了。 张子望道:“你来得正好,这人不知是追着人到龙虎山来,还是特意来我龙虎山抓人,是否还有同伙,这些都要查。” 林靖乐“嗯”了一声,上前看了一眼木板床上的人后道:“娄院主呢?” “来了。”娄桐脸色臭臭的走进来,她有很严重的起床气,天未亮就被人哐哐砸门,她没有拔剑已经是很友好了。 王公则跟在后面,摸了摸鼻子尴尬的走进来。 娄桐检查了一下人后就开始施救,林靖乐就目光锐利的盯着陈自悟看,手上拿着他的户籍翻了翻后道:“陈道友还没说呢,是第一次见他,还是以前就见过他?” 陈自悟连忙道:“我是第一次见他,真的,不然我肯定不会让他近身的。” 林靖乐:“你从哪儿来的龙虎山?” “开封。” “半个月内,你没遇到过什么特别的人,特别的事吗?” 陈自悟正想说没有,突然微顿。 林靖乐微微颔首,“那就是有的。” 林靖乐扭头问娄桐,“人能救活吗?” 娄桐面色好看了一些,点头道:“可以,但醒来还需一段时间,这不是雷符能劈出来的雷,谁招来的雷?” 大家都没说话,直接看向潘筠。 潘筠也伸手,“我。” 娄桐道:“以后在学校的比试中不可以用此法,会死人。” 潘筠咧嘴一笑道:“这是拼命之法,娄院主放心,不到迫不得已,我是不会用的。” 娄桐道:“你回去休息吧。” 潘筠目光扫过木板床上的人,颔首道:“那我等他醒了再过来。” 陈自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离开。 林靖乐问话可比张子望犀利多了,她一走,林靖乐就翻来覆去的问他,不仅将他这一个月的每一天都问清楚了,这一年来他的行迹也查问了不少。 一个问题来回的问,跳跃的问,笔在纸上写写画画,许久后他下了定论,“这人就是追着你来的,从开封府开始。” 陈自悟在来回的盘点中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喃喃,“难道我很天才,所以他选中了我?” 林靖乐瞥了他一眼后道:“因为你可以将内力转为元力,如今修炼的是元力,而江湖中大多数人修炼的是内力。被抓走当肥料的和杰修炼的是内力。” 所以他只能当肥料,而陈自悟能做元力提供者。 陈自悟想到那源源不断从坛口爬出来的虫子,脸色煞白,他一点也不想做这个。 林靖乐见他脸色苍白无色,难得安慰他一句,“都是一样的,肥料还要被产卵在血脉之中呢,而你死了就是死了,最后尸体都保存了下来,你比肥料强。” 第一百七十九章 审问 潘筠的这道雷威力很大,即便娄桐治疗了,邪道青年也直到午时末才醒来。 一睁开眼,就对上潘筠亮晶晶的眼。 潘筠感叹道:“邪道,你可真能睡啊,我睡的比你晚,结果起的还比你早。” 张子望将潘筠拉到一边,皱眉看了木木呆呆的青年一眼,伸出一根手指道:“这是几?” 青年缓慢回神,看着潘筠的脸,昏迷前的记忆缓慢复苏,他的眼睛慢慢充满了愤恨。 张子望就收回手指,回头道:“人没傻。” 林靖乐走上前来,看了一眼他的脸,颔首道:“我来审他,你们都出去吧。” 潘筠跃跃欲试,“林堂主,我与你一道。” 张子望就横了她一眼道:“潘筠,你该去上课了。” 潘筠一脸严肃道:“此事与我有关,我须得知道内情。” 张子望:“这事和你有什么相干?” “人是我发现的,我劈的,我抓的,我们双方结了死仇,我当然要知道他还有没有同伙,家人,朋友,会不会有人替他向我报仇,你说这干系是不是很大?” 张子望沉默。 林靖乐道:“你先回去上课,审问出来还须一段时间,此案你可以参与,案卷会向你开放。” 潘筠这才露出微笑,抱拳道:“那一切就劳烦林堂主了。” 她才不喜欢查这些东西,做苦力呢,她就喜欢坐享其成,只要拿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就可以。 潘筠喜滋滋的上课去,留下陈自悟在一旁瑟瑟发抖,好几次张嘴想要说话,在林靖乐的逼视下都开不了口。 他从今天清早被盘问,足足说了两个时辰,昨晚又受了惊吓,他真的很困,很想睡觉啊~~ 不仅陈自悟,昨天的和杰等五个少年也都被找来问话,事无巨细,从他们下山开始说起,来回的问。 最后他才去审问那邪道。 不过邪道很自负,他是骤然间从天上落下,心态根本没转过来。 他狂妄的不怕。 然后潘筠上完课,傍晚来见他时,他就变了一个模样,变得更凄惨,更伤痕累累了。 陪着她来的妙真妙和还是第一次见他,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好奇的问道:“小师叔,就是他抓的和杰和陈自悟吗?看上去也不是很厉害的样子啊。” 潘筠沉默。 邪道目光呆滞了许多,但脸上依旧带着不服气,他看向潘筠,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恨意和杀意。 潘筠叹息一声,问林靖乐:“林堂主,他叫什么名字?” 林靖乐:“莫如是,岭南一带的游道。” 潘筠:“他看上去也不像是游道啊。” 林靖乐:“不是所有的游道都穷,他就属于不穷的那种。” 睡了一觉起来的陈自悟幽幽的道:“他连吸人元力,用人养虫的事都做得出来,还会没钱吗?只有我这等老老实实修道,辛辛苦苦赚钱的游道才会穷。” 潘筠:“他平时怎么赚钱?” “那可就多了,给人偷运换命,给人找穴盗墓,狠一点的,直接灭人全家,抢夺钱财,还有……”陈自悟说得正兴奋,瞥眼看见林靖乐冰冷的目光,他便一滞,话锋一转,强笑道:“当然了,多行不义必自毙,做这种事也就富贵一时,总有一日会被清查的,人不找他算账,天道也会和他算账的。” “邪不压正,你看,他现在不就被抓了?” 林靖乐微微点头,当着莫如是的面将几张纸交递给她,“他招了一些,这是口供。” 潘筠连忙接过,一目十行的扫过,很快就看完了,“没了?” 林靖乐:“会有的,他逃不走,慢慢会把所有的东西吐出来的。” 他迎上莫如是有些讥诮的目光,冷冷地道:“毕竟,学宫要是问不出来,交到天师府手里,那才是生不如死。” 莫如是沉默良久,问道:“你们想知道什么?” 潘筠道:“我想知道的不多,只三点。” “一,你师承何人?” 莫如是:“我没有师承。” 潘筠冷笑。 林靖乐道:“没有师承,你这一身本事从何而来?” 莫如是:“我偶然之下得到了功法,自学成才。” 林靖乐冷笑:“你我皆是修道之人,这话骗外人都勉强。你这一身本事,岂是只靠功法就能练出来的?” 莫如是沉默,还是不肯说出自己的师承,“为何一定要知道我的师承?我因为养蛊虫,已经被逐出师门。无颜再提师承。” “江湖上做出叛逆之事的门派弟子不少,也没有说因为逐出师门的弟子在外犯事了,就要去找他的师门算账的,”潘筠道:“所以你尽管放心,我问,不过是做个心理准备,以后在大街上遇到你的师门,离远一点,以免他们伤心。” 莫如是:“他们伤心?” “当然了,虽然你被逐出师门了,到底是一起修炼过的同门,即便你做错事了,还是有感情在的;而我,聪明伶俐,心地善良,将来行走江湖必能得到很多人的喜欢,我避着他们点,阴差阳错成了朋友,等将来他们知道你栽在我手里,心中岂不难过?” “我既然心地善良,他们难过,我自然也会不好受,我不好受,道心就受影响,所以为了不影响道心,我一定要离你的师门远远的,从一开始就不做朋友,他们可以光明正大的恨我,我也可以光明正大的讨厌他们。” 莫如是:…… 他沉默了许久后道:“我师父是广西一个部落的土司,门下弟子基本不会出岭南,你们不会碰见的。” 潘筠冷笑着摇头,“你不诚实,林堂主,要不还是送去天师府吧,第一个问题都回答得推三阻四的,我都不想问第二个问题了。” 林靖乐沉默了一下后点头。 莫如是胸膛起伏,半天还是闭起眼又睁开,“为什么就是不肯信我?” 潘筠:“你家土司教你给人换命啊?你家土司会因为你养蛊虫就把人逐出师门?” 这一看就是中原道家的手段。 “你这一身的本事,怕是只有蛊虫是外道吧?”林靖乐道:“看你昨晚用过的剑法和轻功,你当归属岭南正一派,是正派出身。” 莫如是又是一阵沉默,“我师承成都府大福观成源道长。” 这才算有了开始。 潘筠果然只问师承,没有继续这一个问题,“第二个问题,吸元虫你从何处得来的?” 这一次莫如是没有隐瞒,如实道:“我在一座古墓里找到的茧子,按照秘籍上记载的秘法养出来的。” 潘筠:“第三个问题,陈自悟身上有什么特别的?” 莫如是:“他身上有元力,外面有元力的人极少,挑中一个很难得。” “难得到冒着生命危险追到龙虎山来?”潘筠道:“龙虎山别的不多,就道士多,你就不怕在这里犯事就走不脱了?” 莫如是:“我有自信,你们抓不到我。” 潘筠:“你现在在哪里?” 莫如是沉默了一下后道:“要不是出了你这个意外,我的确可以躲过去的。我都计算好了,陈自悟在这里没有认识的人,抓了他不会引起谁的注意。” “临近黑夜,抓一个修为低的弟子,我只需要三个时辰就可以完成元力过渡,用血肉喂养得到新的一批吸元虫,三个时辰,以我对那个年纪的少年的估算,在发现同伴失踪之后,他们虽然害怕,还是会先就近寻找。” “我的尸手把肥料给我送回来,就去密林里拖住他们,至少能拖住他们一晚上,甚至,把他们全变成我的肥料也不一定,等龙虎山知道山中有弟子失踪,已经是第二天的事了。” “那个时候,我已经顺着河道向下离开龙虎山,谁也抓不住我。”莫如是看着她道:“我没想到,你的修为比看上去的高。” 他眼中闪过阴毒,似笑非笑,“你年纪这么小,却有如此修为,难道不是用了邪法吗?” 潘筠:“你见识太短了,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天赋奇差,只能靠邪魔外道提高修为,却不知道,天下有我这等天才,我喝口水都能涨修为,你信吗?” 莫如是:…… 旁听的林靖乐:…… 只有妙真妙和连连点头,是啊,是啊,他们小师叔的确是这样的啊。 小师叔刚上山的时候,虽然打架看着凶,但修为是真的不怎么样,脸又小又白,看着就有不足之症。 结果才在他们三清山养了九个月,不仅修为蹭蹭上涨,脸色也越发红润,大有向妙和靠拢的趋势。 修为涨这么快,可不得连喝口水都在涨修为吗? 莫如是被她嘲讽得怒火上涌,他一直自认为天才的,结果潘筠现在说他天资不行? “我在大福观时也是人人称颂的天才。” 潘筠:“显然你心里知道你名不副实,不是天才,不然怎会做出以吸元虫抢夺别人的元力,以人血肉养虫的事?” 潘筠抬着下巴道:“真正的天才是不屑于用这等邪魔外道来增长修为的,天地之大,到处是灵气,怎么修炼不行?再不济,还能以悟入道,虫子……” 潘筠露出鄙夷嫌恶的表情,“我看一眼都觉得脏,又怎会让它入体?” 莫如是噗一声吐出血来,他在林靖乐的折磨之下没吐血,却被潘筠几句话给气吐血了。 潘筠躲开他的血液喷溅,对沉默的林靖乐道:“林堂主,我没问题了。” 林靖乐对她挥了挥手。 潘筠就带着妙真妙和离开。 陈自悟站在一旁看呆了,略一思索就去追她。 “潘道友,潘道友……” 潘筠回头,“你有何事?” 陈自悟展开笑容,“潘道友,你昨天摆的符箓还卖不卖?” 潘筠一听,立即展开笑容,“卖啊,陈道友想要什么符箓,各要多少张?” “师妹一张雷符多少钱?” 潘筠:“我不分符的种类,所有符,皆是二十两一张。” 在龙虎山地界,这价格相当于一个第一侯修士画的符了。 陈自悟觉得自己的钱袋有点疼,但为了搞好关系,依旧咬牙道:“那,那给我来五张雷符。” “师妹,我不急着要,可以去你的院子……”看着潘筠递到跟前的雷符,陈自悟扯开笑容,“师妹手上还有这么多雷符啊。” 潘筠眨眨眼,“出门在外,总要小心一点,所以我多准备了一些。” 陈自悟接过,从袖子里取出自己的钱袋子,拿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来恋恋不舍的递出去。 潘筠伸手扯了两下没扯过来,疑惑,“说真的,我长这么大,很少看到过一百两的银票,师兄能拿出来,应该是不差钱的主啊。” 陈自悟:“这张一百两,我捂了两年了。” 潘筠:“那……师兄用零散的钱凑一凑?我不介意一百两是零散的。” 陈自悟这才把银票往她面前一推,撇过脸去,“不必了,师妹拿去吧。” 潘筠就知道他身上零散的钱凑不够一百两。 潘筠将钱收好,一脸疑惑,正经的游道士真的这么穷吗? 潘筠想了解一下外面的行情,于是邀请陈自悟去凤栖院里做客。 虽然方式不一样,但目的达成了,陈自悟还真和潘筠拉进了一点关系,成功去凤栖院做客。 陈自悟道:“正经的游道士就是这么穷,我算好的了,在江湖上有人脉,能帮人做个药,走个镖之类的,真的全靠算命卜算来赚钱,也就够养活自己而已,连修炼的资源都买不起。” “而大多数道士还要养家糊口呢,哦,我家有兄弟,爹娘不靠我养,我也不打算娶妻生子,所以我是一人吃饱全家不愁,没有养家的压力。” 潘筠想了一下三清山和大同,叹气道:“我不行,我上有老下有小,压力很大的。” 现在她的修炼资源大半是师兄师姐们挣的,等将来她本事大一点,也出去历练时,肯定也要和师兄师姐们一样养家的,所以她有两个家要养。 陈自悟:“师妹倒不必忧虑,你们三清山的药可是赫赫有名,不仅修道之人需要,江湖上的人也很需要,学得炼药的本事,你们吃喝不愁矣。” 不像他,样样通,样样松,所以只能赚小钱。 日万到今天结束,正好明天开始要和家人出游,所以从明天开始日六千,两章,等下周回来再开始加更,爱你们哟 第一百八十章 发财了 潘筠和妙真就一起看向妙和,这一刻,俩人同时想,她们是不是也得精修一下丹道? 以前在玉山县的时候没发觉,到了外面才发现符箓是不比丹药好卖的。 陈自悟还以为她们在担心历练的事,自信的道:“师妹们不用担心历练的事,我在外面认识很多江湖人和江湖门派,都能说得上一些话,你们只要出门历练,只管写信给我,不管我在哪儿,都会过来带你们的。” 潘筠就想到现在跑没影的三师兄和四师姐,立即道:“那就多谢师兄了。” 陈自悟笑容灿烂,“互相帮助,互相帮助。” 等陈自悟离开,妙真就不解的问:“小师叔,我们历练不应该是三师叔和四师叔带着吗?” 潘筠道:“他们太强了,跟着他们历练我们能学到什么?陈自悟的水平不上不下的刚刚好。” 妙和则对莫如是更感兴趣,问道:“小师叔,那邪道的口供上说了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把他的作案过程,还有从前做过哪些案子,怎么养虫的事简单交代了一下。” 莫如是是在开封府大街上瞥见陈自悟,所以盯上他的。 但之后陈自悟就接了一个镖,和一个镖局的镖师去了常州府,莫如是跟丢了,只能跟着寻踪觅迹,一路又从常州府找到了龙虎山。 正如他所言,他是真的不怕在龙虎山这里动手,他有自信逃得掉的,谁知道抓肥料的时候碰见了潘筠,一步错,步步错。 莫如是依旧被关在学宫里,他体内还有母虫在,学宫派了五年生的弟子下山找了两天,成功在一些山石角落里翻出漏网的几只子虫,戳死了它们。 子虫看似断绝了,但只要母虫还在,就不安全。 莫如是犯下死罪是铁板钉钉了,都不必交给衙门,天师府就可以弄死他。 但跟着他的那具腐尸一直没弄明白身份。 “莫如是说他捡的就是尸体,当时他刚出关,虫子正需要血肉为食,正好林子里有一具新鲜的尸体,他就让虫子寄生了。” 张子望:“你就信了?万一他骗我们的呢?” 林靖乐瞥了他一眼后道:“我不怕他骗我们,我就怕他不骗。” “我看过了,这具腐尸残存的里衣是上等的绸子,上面是织的祥云暗纹,普通人家,谁用得起这样的料子做里衣?” 几人惊讶。 林靖乐继续道:“再看他的鞋子,不是大街上成衣铺里随处可见的样式和扎法,但是是行伍之中的人常穿的鞋子。” 张子望沉吟,“你怀疑他出自勋贵之家?” “勋贵之家的子弟怎么会在西南一带遇害?” 林靖乐叹息道:“麓川之战,去年,皇帝又对麓川用兵了,一直打到了今年,看他尸体的腐烂程度,算上那些虫子对尸体的作用,应该是今年年初左右遇害的。” 当时,正是麓川之战接连失利的时候。 张子铭:“战死的?” 张子望瞥了他一眼后道:“要是战死,密林里就不会只剩下他一具尸体了。” 他沉吟片刻道:“此事不小,得把人送到天师府去,趁早和朝廷上报。” 林靖乐颔首。 所以莫如是最后还是被送到了天师府。 潘筠还是课余时间听和杰等人说起才知道的。 自从休沐之日后,以和杰为首的五个少年就自动和潘筠三人成了好朋友,现在,他们但凡选到一样的课程,都不用玄璃帮忙占位,他们就自动帮忙占了,顺便把玄璃和崔怀公的位置也帮忙占了。 平时还能照顾一下崔怀公。 崔怀公身上的伤经过五十多天的修养,已经恢复了基本的行动,至少可以自理了。 就是需要动拳脚一类的修炼课程还不能上。 大家围绕在潘筠身边,俨然成了一股新的势力,就在林靖乐都不由侧目时,潘筠却依旧只和妙真妙和同进同出,每天乐呵呵的。 林靖乐等人收回目光,是他们想多了,潘筠才多大,纵然修为高些,也只是修为而已。 指望九岁的孩子想什么? 潘筠则私下和潘小黑吐槽,“他们也不用脑子想一想,我一个三清山的道士,在龙虎山学宫里发展势力做什么?” “我又不想当龙虎山的家,干嘛从下往上慢慢发展势力?”她道:“我想的是在这里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所以我要结交,就结交上面的势力,背靠大树好乘凉,事少,耗费的精力也少。” 比如张留贞。 现成的势力靠山,只要她和张留贞走得近,张子望都要对她客气两分。 而张留贞,现在每个月还是吃三清山寄来的药,这一次送药的小哥从三清山回来,不仅拿回来了张留贞的药,还有大包小包的东西,全是王费隐给潘筠三人收拾的。 用王费隐的话说是,免费的跑腿,不用白不用。 潘筠就带着妙真妙和兴冲冲的去领东西。 王费隐不知从哪儿知道他们遇到莫如是的事情了,不仅给他们寄来不少治疗伤病的常用药,修炼用的丹药,还单独用一个盒子装了六瓶毒药过来。 “再遇到莫如是这样的人,打不过就放毒。”又给她们三换了锻体的药方,还道:“你们三师兄四师姐寄的钱要是不够用,就下山去找天师府,他们还欠着我们三清山不少钱呢。” 潘筠就不由看向吃药的张留贞。 张留贞见她偷偷摸摸的看他,不由一笑,问道:“你大师兄是不是让你去找天师府要钱?” 潘筠不由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我的脸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张留贞笑了笑道:“不明显,只是我了解王观主罢了。” 他打开抽屉,拿出一个盒子递给她,“这是欠款,你拿着。” 潘筠没拿,笑道:“张师兄,我大师兄是玩笑的,他要是想与你要钱,早几年就开口了,不会等到现在。” “我知道,他这是为姑姑出气呢。”上次玄妙当众放话让天师府付医药费,还真的把账单给丢到了天师府,王费隐肯定记在了心里,这是一并给玄妙和潘筠出气呢。 潘筠依旧不接,“四师姐那样说纯粹是为了气他们的,师兄你真的给钱,四师姐要伤心了,你知道的,她给你送药为的又不是这些?” 张留贞将盒子推给她,笑吟吟的道:“我自然知道,你不要多想我多想,这其实是好事,我一直想付药钱的,只是姑姑顽固,一直不肯收,所以我只能时不时的送些药材过去,但这与我所得依旧相差甚远。” 他冲潘筠调皮的眨了眨眼道:“但姑姑吃了亏,我却没有获益,天师府可不是我一人的天师府,省下来的钱也不是我花。” 潘筠挑眉,若有所思。 张留贞见她似乎明白了,高兴起来,继续把盒子往她身前推了推,都快推到她怀里了,“我父亲前日回来,知道了此事,特意叮嘱天师府将账单结清,昨日天师府就把钱送上来给我,以后三清山再给我寄药要附送一张账单,我让天师府给你们结账。” 潘筠眼睛亮晶晶的,将盒子抱在怀里问,“天师府不是你家的吗?” 张留贞含笑道:“是我家的,但我家太大了,兄弟也多,家业并不属于我一个人的。” 潘筠:“那除了你之外,家业最可能被谁继承得最多?” 张留贞不由轻笑出声,“你可真是个机灵鬼,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我还有一个堂兄弟,以前叫张惟元,现在叫张留元。我要是死了,天师府将由他继承。” 潘筠:“听上去和王朝太子通常不得善终一样。” 张留贞:“这话在我这儿说说就好,可别在外头说,要砍头的。” 潘筠点头,“我肯定只和你说,要砍也是一起砍,谁叫你是被类比的主角呢?” 张留贞:…… 潘筠笑嘻嘻的抱了盒子要走,张留贞叫住她,“还有一样东西要给你。” 他起身走进内室,抱出一个三尺多长的匣子,放在桌子上后打开。 里面是一柄全身用布缠绕剑鞘,看着平平无奇的剑。 张留贞将剑取出递给潘筠,笑道:“这就是给你的礼物,一直到今日才拿到,算是迟到之礼。” 潘筠微愣,伸手接过,“您给我送一把剑?” 张留贞笑道:“也不算是我送的,离姑姑提及,你剑法学得极好,我手上有一块天外陨铁,多年来一直没找到它的用途,所以高悬不用。” “我当时听说你要来学宫,我第一时便想到这块陨铁,正好可以给你打造一柄剑,铸剑师还是离姑姑帮忙找的,所以这礼物,算是我和离姑姑一同送你的见面礼。” 潘筠道:“这也太贵重了。” 她推辞着不肯收。 “你打开看看吧。”张留贞笑道:“打开了,或许就会觉得你们之间有缘。” 潘筠便噌的一下拔出一半的剑,寒光刺目,潘筠一下就被刀身上的寒锐之气吸引,眼一下直了。 张留贞嘴角微翘道:“喜欢吧?” 潘筠不由自主的点头。 张留贞就道:“这把剑赠与你,我只有一个忧虑,你太聪慧,而剑太锋锐,不仅伤人,也会伤己,所以你当养一养性子,此剑,谨慎用之。” 潘筠抱着剑连连点头,就好似抱住了松果的松鼠一样。 第一百八十一章 尹松 潘筠抱着一盒银票和一个剑匣回去,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笑容,让所有看见她的人都知道她有好事发生。 薛华见她笑得这么灿烂,不由问道:“潘师妹为何如此高兴?” 财不露白的道理她还是懂的,潘筠笑眯眯的道:“天气这么好,光是走在路上就很高兴了呀。” 薛华默默抬头看向阴沉沉的天空,沉默了一会儿后道:“这样……是天气好?” 潘筠也抬头看了一下天,坚持道:“多好啊,不晒不冷,凉风习习,实在是出门的好天气啊。” 薛华:“师妹的喜好还真是独特,罢了,你说是就是吧。” 潘筠没动盒子里的钱,而是打开剑匣,将剑抽出来细细地看。 她运起指力在上面轻轻的一点,鸣声清脆悠长,只是听着就令人沉醉不已。 潘筠重重的在剑柄上亲了一口,将剑合上,抱着它就在床上滚了两遍。 她有剑了,还是如此厉害的好剑。 潘筠知道,剑是要养的。 她这把剑锋芒毕露,可不是好事,她须得将它养得锋芒内敛,利而不外露才好。 潘筠当即将剑宝贝的收起来,然后去给王费隐写信。 她前世会御物飞行,但基本用的不是剑,毕竟,御剑除了酷外没别的优点了。 她绝对不承认是自己没钱,买不起好的剑。 反正她没有养剑的经验,所以她要问王费隐。 这把剑就是她的本命剑了,自然要找信得过的人请教。 她可是知道的,有一些养剑的方法会养着养着,剑就养邪了,连带着剑主人都变邪了。 潘筠非常认真的给王费隐写了一封信,然后把钱盒子打开,仔细清点了里面的银票后给他写清楚盒子中的钱数,以备他收到钱时心中有数。 潘筠:“大师兄,我们三清山发大财了,三师兄和四师姐可以回山去了,我感觉我们光靠卖给张留贞的药就够养活我们一整个三清山了。” 她摇了摇头,写道:“此事,也不知是天师府张家的不幸,还是我们三清山的不幸。他们家一个人吃的药竟然就能养活我们一座山。” “把三师兄和四师姐叫回去吧,他们一个嘴巴长那样,一个脸长那样,让他们出去赚钱养家,真的是太辛苦,太委屈了。” 潘筠此时信心爆棚,直接写道:“不仅三师兄和四师姐,大师侄也别太辛苦了,小小年纪,不能把养家的重担压在他身上……” 潘筠以长辈的身份写了许多,最后才想起来问一句,“大师侄的度牒考试第一轮过了没?” 收到信的王费隐直到看到最后一行字才把憋着的气散出去,“这孩子终于想起来问了,我还以为她忘得透透的了呢。” 尹松道:“难道不是大师兄你忘得透透的了,要不是我回来,你是不是自己都忘了问璁儿的成绩?” “哎呀呀,我这是信任他,我知道他一定能考过的,”王费隐不想承认,还道:“而且,我近来是真的忙,我刚给张留贞配好新药,你小师妹在龙虎山遇到吸元虫的事又传来,我年纪大了,精力有限,顾头就易不顾尾。” 尹松:“幸而璁儿从来开朗大方,要是别家的孩子,不知养成了多愤愤不平,别扭愤恨的性子。” 王费隐摸了摸鼻子。 尹松见他跟个孩子似的,又摇头,“罢了罢了,若不是大师兄你这样的性子,也养不出璁儿这样的孩子来。” 而且,他们几个是最没有资格点评王费隐和王璁父子关系的人。 尹松和陶季都只比王璁大几岁,同样是王费隐养大的,以前王璁还小时,王费隐的精力就大半放在他们身上; 后来他们长大了,修为精进,可以想见的有了一番前程,结果四师妹被重伤带回三清山。 大师兄的精力又被分到四师妹身上。 这两年,四师妹伤好了,修为也恢复了,就连心里的病因都被驱了大半,正巧王璁要考度牒了,还以为这两年大师兄的精力可以完全放在他身上时,三清山又多了一个小师妹。 尹松没见过这位小师妹,却是没少听到她的消息,每次大师兄、三师弟和妙真几个小的写信,总是会提到她。 他也着重查了一下潘洪的案子,说心里话,挺惨的。 因为潘洪是最无辜的一个,却是被牺牲最多的一个。 所以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小师妹,尹松是有几分怜惜的。 但怜惜之余,他又有些迁怒,觉得她分散去大师兄太多的精力,让大师兄都顾不上王璁了。 尹松之所以此时赶回来,为的就是王璁考试的事。 王璁在广信府已经通过了考试,拿到了去京城考试的资格。 接下来,就是京城道录司考试,只要通过就可以授予度牒。 尹松道:“今年朝廷拟定通过的道僧不得超过二十人,对半分,道录司这边只有十个名额。” 王费隐惊讶,“这么少?那还考什么?各家的关系户就能把名单给挤爆了。” 尹松点头,“我打听了一下,已经确定出去的名额有八个了,现在就还有两个名额,还有人在争。” 王费隐闻言,脸色难看至极,他啪的一下拍桌子,盒子里的银票都没能让他开心一下,“他们这是打算一个都不留给外面吗?” “至少要留一个,道录司也怕事情闹大了不好看,”尹松道:“回来前我还在争取,希望能把剩下的两个名额都留给外面,这样,不仅王璁的机会大一点,也能给外面的道士多一些机会。” “张真人知道这件事吗?” 尹松叹息。 王费隐便冷笑一声。 尹松道:“大师兄也知道,他做不得主的。” 王费隐:“他做不得主,你就更做不得主了,你回来有什么用?璁儿看见你就信心倍增,然后就一举夺冠,让他们不得不选璁儿?” 尹松好笑道:“我哪有那个本事?大师兄你少阴阳怪气我。” 他道:“我回来是要告诉璁儿,这次录取的人数是皇帝定的,按照惯例,皇帝会亲自勾选中试的道士。” 尹松顿了顿后道:“皇帝对麓川之战很看重,如今朝中有不少大臣反对继续麓川之战,皇帝不言语,表面上有松动的意思,实际上内心却很坚持,我看,若不拿下麓川,皇帝是不会停战的。” 王费隐又不是傻子,尹松突然提起朝政,还把皇帝琢磨得这么清楚,他当然明白他的意思。 “你是想让璁儿铤而走险,用相术支持皇帝的麓川之战?” 尹松道:“大师兄,我算过了,麓川之战的结果是好的,而且卦象还显示是不小的战绩、功劳。” “璁儿要是能在大家都反对麓川之战时站在皇帝那边,他一定能拿到度牒,甚至入职道录司都可以,”尹松道:“也不用怕那群文武官骂他,等朝廷最后赢了,大家就知道他的厉害之处了。” 王费隐:“是他的厉害之处,还是你的厉害之处?” 尹松:“这又不是考题,只是让璁儿在面见皇帝时暗示一番,不算作弊。” 王费隐哼了一声,眉头紧皱,“我天文卜算和相面都不及你,你确定麓川之战是利?” 尹松肯定的回答道:“是!” 王费隐皱眉,“可是我听说,年底那会儿朝廷在麓川投入大量的军队,也只是惨胜,战争失利,皇帝心情很不好。” 尹松:“皇帝已经决定增派大军前往麓川,粮草军备等已经在悄然准备了。” 王费隐沉默半晌,心中还是不安,他摇了摇头道:“不,此事不要告诉璁儿,就让他安心考试,你不准插手。” “大师兄……” 王费隐抬手道:“不必说了,我卜算相面是比不上你,但我的第六感远超于你,此事给我的感觉很不好,璁儿这样做,即便麓川大捷,也未必就能洗清奸佞之名,而且,此事因果太大,我不能让他参与。” 一语点醒梦中人,尹松拍了一下额头道:“我倒不觉得麓川大捷有假,我算过好几次,都是这个结果,却忘了此事的因果。” 不论输赢,因为王璁的言论,皇帝要是越发坚持对麓川用战,到时候将有一部分因果落在王璁身上。 战争的因果,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不论输赢,不论对错,因果都很沉重。 “那我们就这样听之任之吗?虽然我很相信璁儿的能力,可天下第一,我……” “你没有信心。” 尹松沉重的点头。 “要是小师妹在,她就很有信心,且还会给璁儿无限的信心,我给小师妹写一封信,告诉她璁儿去京城赶考的事,让她赶紧给璁儿写信鼓励。” 尹松:“……就只是鼓励?” 王费隐横了他一眼道:“亏你还是学道的呢,你不知道自信对一个人的影响有多大吗?对于璁儿来说,鼓励足够了。” 尹松顿了顿后道:“大师兄,我想见一见小师妹了。” “那就去见,两地离得又不远,正好,你去了就找一趟张真人,问问他,张天师是不是成了张真人之后就真的只有人的壳子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大包小包 尹松沉默。 王费隐念念叨叨,显然是对张真人很不满。 偏他还不能往外说,甚至在几个小的面前都不能提,尤其是在潘筠面前,以免她对龙虎山的印象更不好,将来双方惹出更大的矛盾来。 尹松便决定去龙虎山看一下小师妹,也拜访一下张真人。 他淡泊,但在其位,就要谋其政,不能这样放任他们胡作非为,道统还要不要了? 本朝儒学当道,道佛本就受歧,再如此放任那些人胡作非为,道衍先生创下的大好基业就要被他们败光了。 尹松收拾好行李,和王费隐道:“大师兄,既然天师府给了这么大一笔药钱,那就把璁儿叫来吧,都快要考试了,别总是想东货西卖的事,该看书看书,该修炼修炼,还得花费时间去往京城呢。” 王费隐:“你别管他了,我看他没什么可操心的,倒是你,我两年不见你,你修为怎么一点长进也没有?” “唉,当官还是太辛苦,不然你还是别当了,辞了回山专心修炼吧,”王费隐叹息道:“这功名利禄啊,皆是过眼云烟。” 尹松:“……大师兄,我在和你说璁儿考度牒的事呢。” “我说的也正是此事,你回来才一个晚上,光去催促他回来的信就去了三封,我看奉砚的腿都要跑细了,从昨晚到现在,为了他考度牒的事,你都出了几个馊主意了?” 王费隐道:“我看你啊,是在京城待久了,心都给熏黑了,长此以往怎么得了?你还要不要道心了?” 他道:“要不你还是回来吧,这三清山上山水俱佳,光是采药炼药便足够我们受用一辈子的了,这破官不当也罢。” 尹松:“璁儿要是考不上度牒,三清观以后传给谁?” 王费隐:“听上去我好像没两年活头了,你怎么知道我活不过璁儿?” 尹松:“……大师兄,我不是那意思。” “虽说我们修道之人目光要放长远,但在有些事上,实际不必放得太长远。” 尹松一脸无奈,只能道:“我是璁儿的师父,自然要操心他的学业。” 王费隐挥挥手道:“他都一把年纪了,有自己的主意,实在没必要为他操心这些。” 尹松:“……我比他还大呢,您不也隔三差五的敦促我修炼。” “你还真别说,在心性上,璁儿可比你强多了,所以我不操心他,我就担心你。” 事情的最后是以尹松被王费隐念叨了一个时辰结束的。 这让尹松接下来的半天时间里都不敢再提王璁考度牒的事。 第二天一早,他就拎上包袱要去龙虎山,结果刚下山,朝廷就有诏令到。 尹松看完,脸色沉凝,“我不能去龙虎山了。” 王费隐:“你们朝廷又出啥事了?” 尹松:“朝廷和麓川宣慰司刚打了一场,赢了。” 王费隐:“这不是好事吗?” “但代价有点大,且大军占领新地之后,陆续出了一些事,军中和当地投效朝廷的部落出现了虫人。” 王费隐扭头看过来,“什么人?” “虫人,说是身体里面全是虫子,五脏六腑,血肉皆空,只留下一层皮,却可以像人一样在人间行走,把衣服捂严实,看上去和常人无异。” 尹松道:“军中人心惶惶,朝中还有人说这是上天示警,警示陛下当从麓川退兵。陛下很不高兴,所以让我们去云南看看。” 王费隐脸色难看:“吸元虫。” 尹松微讶,忙问道:“大师兄,这就是你说过的吸元虫吗?可现在发现的虫人都是普通士兵,别说元力,连内力都没多少,全是擅长拳脚功夫的行伍之人。” 王费隐瞥了他一眼道:“你看,听课听一半,上课不认真,说的就是你,吸元虫培育需要血肉做肥料,你还真得去龙虎山一趟,前几日,你小师妹下山抓了一个人,他体内有吸元虫母虫。” 尹松惊讶,沉默片刻后道:“我这就给朝廷写信,直接去天师府求见真人,将人提到云南。” 王费隐道:“上报的时候把你小师妹隐去,尤其是她的名字,她离京才一年,锦衣卫未必就忘掉她了。” “知道,我会隐去的,等见了她,我再给她做一个避占。” 王费隐满意的点头,“我正要与你提呢,一年前玄妙给她做了避占,但她现在龙虎山里大出风头,所以还是要小心点儿,你还是给她再做一次。我相信你的能力,你做的避占,就算是张天师来卜算,也卜不出来。” 尹松的心情好了许多,嘴角上扬,颔首道:“大师兄放心,我一定给小师妹做好避占,不仅张真人,就是天师府里的那几个长老,也休想占卜到一星半点。” 王费隐就高兴的送他下山。 尹松赶到龙虎山,先去天师府里拜见张真人,然后才提出见一见吸元虫母虫的携带者莫如是。 等见了莫如是,拷问了云南麓川的事,他才带着大包小包上学宫去找潘筠三个。 大包小包都是王费隐准备的,除了成药外,他还把自己得到的一些好朱砂、好药材给包在盒子里让尹松带过来。 三个孩子不管是画符,还是炼药都可以。 当然,这些贵重的东西占的位置没那么大,属于小包,大包是她们三个的衣服鞋袜。 秋天要到了,冬天还会远吗? 王费隐按照她们现在的身量多出几寸来给她们做秋衣和冬衣,尤其是冬衣,龙虎山的冬天冷得紧,寒凉刺骨,所以王费隐给她们准备了大棉袄和大棉裤,再加一件塞满棉花的直筒道袍,努力压缩,也有一大包。 尹松背上,就隐约露出一个道髻,上半身和脑袋都被挡住了。 就这样,他手上还不得闲,他的道童奉砚身上也挂满了包袱,都是他从山下给三个孩子买的吃的玩的。 奉砚走在香客中间有些脸红,觉得自己才是那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 还以为素来好面子的主子也会不好意思,所以悄悄看了他一眼,谁知尹松面色坦然得很,甚至隐隐有些高兴。 见奉砚偷眼看他,尹松就好脾气的问:“怎么了?” 奉砚连忙摇头。 尹松:“是不是重了?来给我一个包袱。” 奉砚连忙抱紧了包袱道:“不重,师父,我们要从这个道宫进学宫吗?” “对,须得进了大上清宫的大门,然后左转走甬道才能进学宫。”尹松道:“学宫的门虽然开着,但日常有人把守,普通香客是不能进到学宫的,上课期间,学生也不能到这边来。” 尹松带着奉砚走进甬道,往前走了几十步便到达一个侧门。 看守侧门的道士一看他一身道袍,便起身迎上来,“找谁?可有手函?” 奉砚连忙递出一张纸。 “原来是三清山的道友,里面请。” 尹松笑着冲他点点头,走进学宫。 学宫内的建筑没这么多弯弯绕绕,一进来便是一条大道向前,两边栽种数十株梅树,穿过梅林,奉砚耳边突然就热闹起来,一抬头,眼睛也热闹了。 只见有三个少年从他身边飞奔而过,一边跑一边喊,“我就说不去奇趣阁玩了吧,你非不听,我们现在要迟到了吧,听说今天是林堂主巡课。” 远处空地上,正有两个人拿着剑比划,剑势凌厉,和他见过的做法的道士完全不一样,光是远远的站着,他就觉得脸被剑气映得生疼。 再往前走,还碰到几个人坐在石头上面红耳赤的在争什么,说着说着就动手打起来。 奉砚:……这和他想象中的学宫完全不一样。 尹松却习以为常,见奉砚走着走着就要掉进池子里,便伸手拉了他一把,示意道:“这边。” 奉砚连忙转身跟上。 尹松和学宫的学子们擦身而过,见俩人大包小包的,学生们都不由转头看俩人。 奉砚有些脸红,尹松却很骄傲自豪,越靠近凤栖院,人越少,等后面没人了,尹松才高兴的道:“我以前在学宫上学的时候,大师兄就常这样来看我和三师弟,每次大师兄大包小包的来,同学们都羡慕不已。” 所以他自己背着最大的包裹,两只手也都拎满了东西。 尹松敲了敲凤栖院的大门,见无人开门,就和奉砚道:“他们估计都上课去了,我们先去……” 尹松想了想后道:“十华院吧。” 张子铭才给学生们上完课,出来看到背着大包裹的尹松,半晌无言。 尹松问道:“怎么,我来学宫,讨你一杯水喝都不行?” 张子铭转身道:“随我来吧。” 尹松就跟着他走。 等进了他的静室,尹松就把包裹都放在他日常打坐的席子上。 张子铭看了一眼就移开目光,问道:“你来看徒弟和潘筠的?不去凤栖院,来我的十华院作甚?” “凤栖院没人,她们在上课,我不好过多打搅,我记得她们同院的三个弟子不是五年生吗?怎么这时候不在院子里修炼?” 张子铭道:“我不知。” 尹松就摇头叹息道:“学宫的学生真是一年不如一年,我听说我小师妹入学摸底考试的时候,她把同院住着的五年生给打败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预言 张子铭就想到那天晚上潘筠引起的灵气团,有些烦躁,“你来找我到底什么事?” 尹松:“没事就不能找你吗?我们同窗多年,还同屋多年……” “别说的好像我与你多要好似的,”张子铭冷哼一声打断他的话,道:“潘筠她们现在就在太素院,已经下课,你现在过去正好能见到人。” 尹松挥手道:“还有一节课呢,不能耽误孩子上学,就让她们去上课,我等她们放学了再去找她们,你接下来没课了吧?” 张子铭正要说话,尹松道:“我刚才进来时看到公告墙上贴着的课单了,你是没课了。” 张子铭就抑郁了,不想说话。 尹松却有很多的话和他说,“我听人说,你还想给我小师妹取道号?” 张子铭脸色冷淡,“你听谁说的?玄妙?” 尹松一挥手,“我四师妹岂是那等会说人闲话的人?自是听另外的人说的。” “那就是陶季说的,玄妙和陶季在一起,陶季肯定知道,所以他和你告状了?”张子铭露出鄙夷的神色,“这么多年了,他还是这么喜欢告状。” 他这么说自己的师弟,尹松自然不悦,道:“也不是我三师弟说的,是你们张家的人说的,自己猜去吧。” 张子铭:“不要仗着你不是和尚就胡说八道,那天晚上在场的张家人谁会是多嘴多舌的人,你总不会说是张子望吧?” 尹松冷笑不语。 张子铭心里就难受得跟被蜈蚣爬过一样,“到底是谁说的?你怕得罪他?” 尹松:“反正我不告诉你,因为我不怕得罪你。” 张子铭气得和尹松打起来。 他不想打的,但他的脾气一碰到尹松就忍不住紧绷,不打一场,只怕道心不稳。 动静很大,还在太素院学炼药的潘筠他们都听到了。 见教习的袁道长都探头往外看,学生们就呼啦啦挤到窗口边,“听动静是十华院那边传来的,打得好凶啊,双方功力至少在第五时以上。” “以上?那你不如直接说是第一侯,那是院主级别的人了吧?” “什么,十华院的张院主跟人打起来了?” “好像达观院的张院主跟过去了……” …… 话传了几遍,等传出太素院就变成,“达观院和十华院的两位张院主打起来了。” “为什么呀?” 就有知道些内情的四年生,五年生猜测道:“是不是因为大师兄?” “大师兄?和大师兄有什么关系?” 等话转了一遍传回来,就变成,“打起来的是达观院和十华院的院主,为的是争下一任天师。” 潘筠表情空白了一瞬,怀疑起来,“不会是假消息吧?” “怎么会是假消息,我亲耳听到的,有人在十华院外听他们吵架,还翻起了旧账,说幼时对方就怎样,怎样,似乎是从小就不对付。” 潘筠半信半疑,“可张子望院主看上去不像是会如此情绪外露的人啊。” “人被逼急了,什么话不会说出口?听说是十华院的张院主先动的手,达观院的张院主也不能干站着被打,所以就互相动起手来了。” 这话一出,不仅潘筠,连竖着耳朵仔细倾听的袁道长都信了三分,开始琢磨起来,这件事他是去围观,还是去围观呢? 一向稳重自持的张子望竟然和另一院主打起来了…… 他目光一转,轻咳一声道:“我看尔等也无心学习,简直是浪费我的时间,散了吧,散了吧。” 学生们草草和他行了一礼就往外冲。 潘筠抱着潘小黑冲在最前面。 等他们赶到十华院外的时候,那里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师生。 十华院内各种法器和法术的轰鸣声不断,大家默契的没有靠近,而是就站在外围说话。 “现在是谁占上风?” “围墙太高,看不到啊。” “爬墙?” “你有胆子,也要有命去爬呀,两位大宗师动手,去爬围墙,是嫌自己命长了吗?” “你们就多余去看,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肯定是达观院的张院主赢。” “达观院?和张子望院主有什么关系?不是和外来上门踢馆的前辈打起来的吗?” “咦,外面的人,不是我们学宫的师长吗?” 正猜测,只见十华院里,张子望腾空而起,踩着剑在空中翻了一个跟斗后大怒,“张子铭,尹松,你们再不停手,我便请刑法堂来了!” 正抱着猫喜滋滋看热闹的潘筠身子一僵,扭头去看瞪大眼睛的妙真,“他刚才说谁?” 妙真微张着嘴巴回神,“师父,是师父的名字!” 潘筠一听,抱住潘小黑就往前冲,“好啊,又欺负我们三清山的人是吧,妙真妙和跟上!” 妙真妙和义愤填膺的跟着往前冲。 十华院大门紧闭,潘筠一脚将大门踹开,一道元力波动冲来,潘筠手一挥,一道无形的罩子出现在他们身前,元力波撞在罩子上,潘筠后退了两步便狠狠地踩住,抬头看向前方。 尹松和张子铭对轰一拳后退开,各自落地,听见大门被踹开的声音,不由扭头看过去。 看见潘筠一脸坚毅(嚣张)的出现,尹松眉目松开,张子铭则是眉头紧皱。 悬在半空中的张子望比他脸色还不好。 他一下落地,目光沉沉的看着潘筠,“你踢的大门?” 潘筠一凛,面不改色的道:“风吹开的!” 尹松:!!! 不是说小师妹她做人很刚吗? 这听着不太像啊。 妙真已经兴奋的叫道:“师父!” 尹松对她露出笑容,微微点了点头,扭头和张子铭道:“我师妹和徒弟来了,不与你切磋了,改日再来和你叙旧。” 张子铭在张子望的炯炯目光下,只能点头,“好,今日切磋我受益良多。” 尹松扯开嘴角道:“我也是!” 潘筠目光在俩人脸上滑来滑去,最后冲妙真妙和使了一个眼色。 妙真妙和立即上前表示对尹松的思念。 尹松也立即摆出一脸想念和心疼的表情,要和自己人去叙旧,张子望不好拦着,更不好再问他们在学宫里打架,引起恶劣影响的错。 尹松拉上妙真妙和,“快,我给你们带来了好多东西,奉砚,奉砚呢?” 奉砚默默地从屋里出来,抱着怀里的东西道:“师父,我在这里。” 潘筠三人连忙去帮忙,进屋里去拿出大包小包一大堆,就跟身后有恶鬼追着一样跑回凤栖院去。 等回到凤栖院,久仰彼此大名的师兄妹两个才正式见面,打量起对方来。 尹松知道这个小师妹小,宣德九年生人,今年才九岁嘛。 但真的见到人后,他才发现,她是真的小啊。 而她,刚才被他和张子铭打架波及时才退了两步。 虽然双方都没有尽全力,但只退两步…… 尹松不由感叹道:“没想到我三清山会来一个名副其实的天才。” 潘筠:“……二师兄说这话,让我甚是忐忑。” 尹松就笑了笑道:“论修道的天赋,你四师姐最佳,但她厉害,可我和你三师兄也有远胜于她的长处,修为不差多少,所以我很自信。她是天才,我自也不差。” 那表情,就跟直接在脸上刻“我也是天才”一样的了。 “可不论是她,还是龙虎山那位厉害得让人生惧的张留贞,我觉得都不及你。” 潘筠:“二师兄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尹松被她的反应弄得一愣,回过神来后笑着摇了摇头道:“你连心性都且在我们之上,我们在你这个年纪时,可没有这份自信,而有这份自信的人,没有你这份坚定。” 在这个年纪被人时常称做天才,是很容易骄傲自负,从而坏事的,他们很难清醒的去认识事情,更难以坚定,比如曾经的玄妙和张留贞,他们因而惨败。 尹松总算知道大师兄为何如此喜爱她,为此还收起了懒洋洋的性子,开始想办法赚钱了; 不仅时不时的给他写信,让他攒钱往回寄,还让老三和玄妙出去赚钱…… 是他,看见如此天才,也会忍不住心喜的。 难怪玄妙会把人强硬的带回三清山,什么恩人托付,算出她会给潘家带来灾祸,他才不信呢。 尹松自信满满的对潘筠道:“小师妹,我给你和你家里起一卦吧,回头我要给你做避占。” 潘筠惊讶,“四师姐以前为我做过,现在又要做吗?” “时间久了,要重新加固,何况,你现在可是在道士堆里,各种奇人异士都有,天才也不少,所以谨慎为要。” 潘筠连忙应下,“好啊,好啊,劳烦二师兄了,正好我也想知道我父兄如今在大同如何了,他们在信里只说好,我也不知是真是假。” 尹松自信满满的挑嘴一笑,开始为她卜算,片刻后笑脸渐渐消失,他有些郁闷的收回龟壳道:“小师妹,你十四岁之前,最好不要见家人。” 潘筠一愣:“为什么?” 因为你克他们。 尹松当然不能这么说,顺滑的道:“因为你太天才了,上天厚爱你,便总想从你身边夺走些什么,你和你父兄感情好,上天便会从你父兄身上入手,所以你们合则不利平安健康,所以十四岁之前,最好不要再见。” “那为什么是十四岁?” 尹松微愣,片刻后垂眸道:“大约是因为你十四岁时已经脱离了凡尘,与家人的牵绊少了。” 潘筠眼睛大亮:“二师兄的意思是,我会在十四岁之前踏入第一侯?” 第一百八十四章 锦衣卫的到来 尹松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案,只道:“师妹多努力。” 大家都是学道的,心领神会,这话和明示也不差什么了。 潘筠眉开眼笑。 妙真问:“师父,我呢?” 妙和也问:“师伯,我呢?” 尹松:“你们二人还需努力呢。” 妙真:“努力就可以了吗?” 尹松微笑道:“以你们二人的天资,只需努力便可到达。” 俩人一听,都兴奋的对视一眼,她们的努力果然是值得的。 潘筠看在眼里,恍然大悟,看来人都是需要鼓励的,难怪前世老师夸她,她会那么高兴,即便是熬夜做实验,也心甘情愿,快快乐乐。 妙真和妙和很久不见尹松了,俩人都很想他,叽叽喳喳说了不少事情。 潘筠难得看见妙真这么活泼。 她才知道,和王璁、陶岩柏相比,她那素未谋面的二师侄和妙真才是尹松的真徒弟。 虽然妙真现在是王费隐和玄妙轮流教着,但那是因为她现在学的都是基础的东西,王费隐和玄妙就能很好的教授她,余下的,学宫能很好的补齐缺口,尹松也会远程书信教导她。 可以说,妙真从一开始就走在了很多同道的前面。 尹松也为妙真的未来打算好了,他道:“我没想到你会提前上学宫,所以给你写好的习册要提前给你,我也要与你谈一谈你将来的修炼和学习。” 三清山的人做事都有一种条理,那就是将来做什么事,提前规划好,可以有变化,但大方向定在了那里,只会加快或者减缓。 王费隐看似散漫,却也是这样的人,尹松和陶季都是王费隐带大的,自然一脉相承。 就连潘筠,骨子里也是这样的人,所以王费隐常说潘筠天生就该是三清山的人。 大道无名,但大道有序。 对于凡人而言,大道是努力便可以触碰到的谎言是最善意的谎言。 若没有这一点肯定,人生的努力将毫无意义。 尹松留在了学宫,他和张子铭打架的事不了了之。 一连两天,他都在教妙真,为此,妙真都不去上课了。 潘筠和妙和懒劲上来,也不想去上学了,尹松倒是不在意,他教一个是教,教两个也是教。 于是晚上就带着三人一起爬屋顶观星。 潘筠听了一脑子星宿,然后领了一堆作业回屋。 妙真的作业比她们的既多又难,同时还把一本册子拿出来,将积累的问题一一拿出来问。 尹松都给她做了回答。 能把问题留到现在,那就说明她是真的没找到答案。 尹松上课不是在傍晚就是在晚上,白天是她们的作业时间。 得知妙真这两天都是这么过的,潘筠和妙和一言不发,第二天默默地起了一个大早去上课。 算了算了,个人增强补习班不适合她们,日夜颠倒更不适合她们,还是去上学宫的课吧。 尹松见了不由一笑,和妙真道:“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像你小师叔和小师妹这样的就很好,知道自己不擅长,及时放弃,莫要为难自己。” 妙真:“师父,我有不擅长的领域吗?” 尹松就拍了一下她脑门,笑道:“虽然你各方面天赋都不错,但也当谦逊一些,自己心里知道就行,不要说出口,以免遭人嫉妒。” 妙真点头。 尹松道:“我不能在这里久留,等朝廷的信到,我就要走了,你有不能解决的疑问,若联系不到我,就给你二师兄写信。” 妙真应下,“师父,你回来了,二师兄怎么不回?” 尹松就叹息道:“他太懒了,难得主动闭关一次,我就没叫他。” “哦,二师兄还是这么懒吗?大师兄去京城考试,会不会被他带着偷懒?” 尹松本来不担心这一点的,听妙真特意提起,他也有点担心起来。 王璁素来勤奋,可要是被清俊带着…… 他有些不确定起来。 如今三清山最重要的事就是王璁考度牒的事了,尹松道:“我立刻给清俊写信,叮嘱他,不许带着璁儿偷懒。” 同时他也着急起来,想快点办完事情回京去,说不定他还能抓着尾巴监督一下王璁,让他临时抱一下三清的脚。 尹松坐不住了,开始不断的催促京城,到底是现在光杆去麓川,还是把天师府里的莫如是带去,你倒是给个准话呀。 尹松一边问京城,一边也忍不住暗暗吐槽天师府,“这种事本就应该天师府与刑部或者锦衣卫联合办案,天师府至少能做一半的主,偏张真人不管事,所以我们这些道士明面上要听天师府和礼部调遣,暗地里却要听锦衣卫差遣,礼部不怎么管我们,以至于我们这些方外之士在朝中处处受气。” 潘筠:“既然是方外之士,方内之人当然不愿意和我们共事,认知不同,做事的手段也不一样,您应该庆幸,我们是同族,从小深受儒释道的影响,所以思想内核有共通之处,否则,他们不仅会排斥我们,还会视我们如仇敌。” 尹松惊讶的看她,“你,你怎会有如此认知?” 因为她来自灵气复苏的26世纪呀。 历史记载,灾难开始发生时,就有人提出灵气复苏和未来国运的畅想。 但没几个人相信,反而会被当做搞封建迷信给抓了,或是直接被定义为神经病。 如果不是后来灾难波及的范围越来越大,且开始出现天赋异能,是肉眼可见的变化,世界会变成什么样,谁也不知道。 国人素来坚持的认知被推翻,一切都要重新开始。 好在玄学在民间一直很有基础,所以国人都不带纠结一下就立刻接受了这种变化。 其他国家就糟了。 从前的认知被不断推翻重建,有欣然接受的人,有被迫接受的人,更有坚持己见,认为一切都是虚假的人。 都还没等天灾来临,人灾就先来了。 所以她太知道,思想内核差异带来的毁灭性灾难。 尹松若有所思,心境有了别的收获。 难怪小师妹入门后不久,大师兄修为就精进了,她的确是很有想法的一个孩子呀。 朝廷的消息很快就来了,和消息一起来的是一队锦衣卫。 看得出来,年轻的皇帝很重视麓川的战役,即便只是一个怀疑,他也派出自己信任的人。 一听说来的是锦衣卫,兴冲冲将人送到山下的潘筠就找了一个借口溜了。 尹松也帮她打掩护,让妙真妙和随她一块儿去买药材,“多买一些,都算是我的,错过了这次,再让我付钱,不知要等到何时了。” 潘筠三人应下,就赶紧溜了。 随同尹松一起下山来的张子望和林靖乐都没怀疑。 俩人是代表学宫来和锦衣卫的人接洽的。 锦衣卫的人要把莫如是带走,他们还得查问发现和捉拿莫如是的事。 尹松看到来的一整队锦衣卫,心中暗暗后悔,早知就不和朝廷提这件事了,他直接到天师府来提人就是,把这些人引来,也不知要惹出什么祸事来。 更让他忧虑的是,莫如是被发现和捉拿都和潘筠脱不开干系。 尹松垂下眼眸,不动声色的加快脚步,比张子望和林靖乐快出半步来。 张子望和林靖乐一时没察觉,但站着等待的锦衣卫见尹松走在最前面,目光便不由都落在他身上,直接抱拳道:“原来是尹大人。” 尹松笑眯眯的抱拳,“没想到这趟公干是曹千户带队,如此我就放心多了。” 他主动和张子望、林靖乐介绍,“这是锦衣卫千户曹业大人,曹千户,这是学宫的两位院主,莫如是被抓住,学宫出了大力。” “哦?” 尹松就淡淡的提了一句,“莫如是想以学宫的学生做肥料,培育吸元虫,幸而当日大上清宫有几位道长正在做晚课,可以及时下山支援,又派人请了学宫的院主们出手,这才抓住莫如是,让被抓走的学生幸免于难。” 曹业便对张子望和林靖乐点头,问道:“人是怎么抓到的,案宗可还在?” “学宫的案宗做得不比衙门的,信息又细又杂,你怕是要看一整日,陛下可有限期让我们回京?” 曹业立即道:“有,限我们半个月内将此事解决。” 尹松皱眉,不由小声抱怨起来,“这也太急了,半个月,我们也才到麓川没几日吧?” 谁说不是呢? 但曹业没敢说出口,只是看了他一眼后小声道:“尹大人可有什么好办法?” 尹松同样小声的道:“我下山前算了一卦,此事虽难,但结果是好的。” 曹业眉目舒展,他对外的表现是不相信这些玄学神鬼,但他是锦衣卫,接触的案子多,自然知道这个世界是有神鬼存在的。 所以他内心是很相信的,而且,他找过尹松三次,三次,尹松都帮他解决了事情,他想不信,内心也做不到啊。 见尹松一边说,一边往天师府里走,曹业就不由自主的跟上,问道:“不知我们当从何处下手?” “就从莫如是的吸元虫虫卵的来历开始查起,曹千户,我先和你说一说莫如是这人。” 第一百八十五章 怀疑 尹松淡化了学宫学生在这件事上的存在,他们的目的是要查清麓川的虫人事件,关键点在于莫如是的从前,他在龙虎山的行为,不过是为了给他的虫虫们提供一顿血肉繁殖罢了,知道这件事就行,何必揪着细节不放呢? 曹业自从尹松提起限期这个话题之后,内心就一直绷着一条线,也顾不得详查莫如是被抓这件事,跟着尹松的思路来,认真的查问起莫如是的来历。 落在后面的张子望和林靖乐对视一眼,没说话,但心里产生了疑惑。 跟在曹业身边的刘敬也皱了皱眉,几次想要提醒曹业都插不进话去。 莫如是的来历当然重要,但莫如是修为这么高,行事也算周密,怎么会突然就被学宫抓住了呢? 他刚才打听了一下,据说莫如是抓那个肥料学生时,天都黑了,这个时候,大上清宫和学宫的反应速度也这么快吗? 据他所知,学宫每年都有学生失踪。 说是失踪,但往里一深查,便知道那都是口口相传造成的留言,实际情况是,龙虎山学宫每年都有承受不了升学和修炼压力的学生逃学离开;或是直接就不想当道士,还俗跑回家了。 他查过龙虎山近三年来的学生失踪和死亡案件,只有一个学生是真的先失踪,后身亡的。 还是因为受不了学宫的饭食,自己跑去河边抓鱼打牙祭,结果脚滑摔进河里,被水给冲走溺死的。 为此,学宫还专门改善了食堂,开始三日供应一次肉食,虽然少吧,但自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学生因为嘴馋捕鱼落水而亡了。 所以刘敬知道,学宫对于学生失踪,其实是有一套处理程序的,绝对不会反应如此迅速,前脚人刚丢,后脚一大批师长就跑到山下救人。 一定有什么事是他们不知道的。 但曹业被尹松牵着鼻子走,尤其是在见到莫如是和那具被保存起来的腐尸之后,他更是只盯着莫如是的从前看,至于他为什么被抓住,管他呢。 人是龙虎山的人抓的,龙虎山的人总不能有问题吧? 曹业赶时间,没有细问,让人准备好马车和棺材,立刻就要押着莫如是和腐尸去往麓川。 速度之快都让潘筠叹为观止。 她躲在巷子里静静地看着他们井然有序的拴棺材,押人上车,目光从曹业身上滑到了刘敬身上。 刘敬的修为不高,但人很敏锐。 潘筠才看他三息,他立刻敏锐的抬起头来看向四周。 潘筠身形一转隐藏于一堆木柴之后,收回视线,悄悄离开。 妙真妙和抱着一堆药材等在巷子的另一头,等她回来立即迎上去问,“小师叔,看清楚了吗,是跟你家不对付的那些人吗?” 潘筠点头,“就是他们。” 王振要在锦衣卫用人,自然是用自己信任的那一拨人,所以曹业就是他的人,至少是偏向他的。 不过,锦衣卫指挥使马顺都是王振的狗腿子,锦衣卫们能不听命于王振吗? 潘筠冷笑,从妙和妙真怀里各接过一包药材,抬起下巴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还小,有的是时间,走,我们回山!” 妙真和妙和一起点头应下,三人雄赳赳气昂昂的回山去。 奉砚站在她们身后,见她们运着轻功跑得飞快,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人就跑没影了。 奉砚:“……师父的钱袋子还没给我呢~” 奉砚眼睁睁的看着三人消失,也不敢大声嚷嚷,只能低着头回去。 尹松看在眼里,还以为三人出了什么事,暗暗着急,却不敢表现出来。 一直等曹业去安排看守莫如是的人,他才找到机会将奉砚拉到一旁问道:“出什么事了?” 奉砚:“师父,师叔和师姐们把钱袋子拿走,忘记还给我了。” “她们上山去了?” 奉砚点头,“她们买了好多药材,我都给结账了,但忘记把钱袋子还给我了。” “忘记了就忘记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去带上行李,我们和曹千户他们一起走。” 奉砚:“可是,那是我们所有的钱,师父,我们身上一点钱也没有了。” 尹松身体一僵,问道:“一点钱都没余留下?你都放钱袋子里了?” 奉砚点头。 尹松揉了揉额头道:“罢了,习以为常,我三清山的财运好像更破了,跟着锦衣卫,一口饭还是不缺的,我路上看能不能挣点。” 奉砚心有戚戚的点头。 锦衣卫在叫了,尹松连忙去和张子望等天师府的人告辞,跨上一匹马,而奉砚去和车夫坐在押送莫如是的车辕上。 尹松对曹业道:“别看我这道童傻乎乎的,八字却压邪怪,让他坐在车辕上正好克莫如是。” 曹业就让赶车的锦衣卫多照顾奉砚。 关于奉砚,他也听说过一些传闻。 听说尹松身边自从出现奉砚之后,他破财的速度减缓,存款倒是多了。 平时他是半信半疑,但此时,他可以相信,并且希望奉砚是真的有此功效。 张子望等人目送他们离开。 旁边有族人感叹,“没想到尹松在朝廷里这么受重用,唉,三清山要崛起了。” “真人都不怎么管事……” 张子望眼尾扫过去,对方立即不敢说话了。 张子望和林靖乐回到学宫,第一时间让人去查潘筠,知道她们老早就上山后,不由对视一眼。 张子望:“以三清山各弟子间的关系,潘筠三个会买完药材不去送行,而是直接回山?” 俩人对视,答案不言而喻,不会! 林靖乐:“尹松虽然在朝为官,且对今年的度牒之考有诸多不满,但按他往日能少一事是一事的作风,他不会越过我们在锦衣卫面前如此凸显自己。” 张子望:“事出反常必有妖,妙真妙和的身份来历都没问题,是潘筠。” 林靖乐皱眉,“她才多大,能有什么问题?” 张子望:“潘筠说是和她的山神师父姓潘,但山神真的有此要求和爱好吗?王费隐还是大弟子呢,他都没改姓。” 林靖乐问道:“你卜算过潘筠吗?” 张子望沉默了一下后道:“我占卜过,然而什么都占不到,问占的次数多了,就会显示她的身份没问题,的确是奴籍出身,是被父母卖为奴仆。” 林靖乐手指轻轻点了点桌面,是反问,也是问自己,“一个下人,一个被父母卖掉的平民之女,真的能有这样的坚定和自信吗?” 林靖乐就是平民出身,他刚进入学宫之时,那可真是乡巴佬进城。 当时他修为不算低,但在同学们面前依旧自卑不已。 他都会自卑,潘筠的处境和出身比他还差,怎么可能这么自信和坚定? 林靖乐起身道:“我也占一次。” 林靖乐去将自己的龟壳找来,开始占卜。 张子望在一旁看着,见他投掷三次后计算,而他一眼便看出了结果。 潘筠没问题,她的身份没问题。 张子望眉头紧皱,片刻后道:“如果不是我们错了,那就是有人给她做了避占,遮掩了她身上的命数。” 俩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道:“尹松!” 张子望一下起身,原地转圈圈,“一定是尹松!他对天文术法的掌握,天师府中没几个人是他的对手,要想占出潘筠的来历,除非那几位长辈出手,不然就只能等。” “等时间消逝,避占术法减弱,就可以占出结果。” 林靖乐:“他再来一趟学宫不就又加强了?难道我们还能拦着不让他们师兄妹见面不成?” 他道:“而且,你别忘了,还有张离呢,她的避占术虽然比不上尹松,但拦住我们俩人的窥探还是绰绰有余的。” 张子望:“那你说怎么办?” 林靖乐:“查,既然不能占卜走捷径,那就跟衙门查案一样,派人去潘筠的原籍查,查她的父母,让人把画像画来。” 张子望却又退缩了,道:“要不还是算了吧,那孩子又没有做什么坏事,没必要去查她。” “没做错事,为何要假冒身份?用假身份,本就是一件错事了,怎会无错?” 张子望:“你就是太教条,太固执了,或许是她有难言之隐呢?虽然那孩子嘴巴又毒,不敬师长,又凶巴巴的,但品行的确是可以的。” 林靖乐:“你说的都是品行有亏的缺点,是怎么得出她品行可以的结论的?” 张子望起身道:“我不与你辩论,反正我是说不过你的,我的意见就一点,我不同意那样去查一个学生。” 林靖乐冷笑:“伪君子,你不同意,一开始便不应该与我大谈特谈尹松和她的异常,你不过是想鼓动我去查,你却假做好人罢了。” 林靖乐直接请他离开,还道:“我不是张子方那蠢货,你既然提了,就休想安然无恙的离开,三清山要是问起,我会说是你我一同觉得她有异常。” 张子望:“……” 所以他有时候真的很讨厌林靖乐,甚至对方一度成为他心里最讨厌的人。 第一百八十六章 我觉得我也打得过 张子望和林靖乐不欢而散。 潘筠也不快乐,看到曹业和刘敬,她就不由的想到王振,如鲠在喉。 潘筠想了想,她现在也不能做什么事,唯有努力修炼。 于是尹松一走她就努力修炼和学习。 那学习的劲头,连各院院主看见了都害怕。 她修为本就比同龄人高出很多,在那天之后,她修为更是蹭蹭蹭的往上涨。 问他们怎么知道的,当然是她修炼也不走寻常路,除了修炼元力外,她还对剑法十分感兴趣起来。 隔一天她就去找张留贞,据说是跟张留贞学剑法去了;然后一天再上思过崖找成灵子比剑。 张子望好奇的去看过,就看了三次,每一次都能看到潘筠的进步。 而除了功法修炼之外,她的术法也进步神速。 也不知道她那脑子和领悟力是怎么来的,先生才示范一次,大家都还在记手诀呢,她就已经打出来了。 而且她还总能举一反三,想要弄些只存在于神话传说中的术法和符箓。 虽然不确定能不能做出来,但她敢提,就说明她已经在思考可行性了。 而很多人是连想的这一步都没有。 虽然大人们都不提,但修炼到他们这一步的人都知道,这样的敢想敢做有多难能可贵。 创新啊~~ 道家很多年没有新的,能够让人耳目一新的东西出来了。 不论是思想,还是术法。 张子望眼看着她飞速成长,心中五味杂陈,眼中含着说不出来的担忧,尤其她还和张留贞走得这么近。 林靖乐心里也很复杂,有些酸涩,却还是燃起一股希望。 潘筠是他这么多年来见过的,唯一一个能和张留贞一样天才的人,不,或许,她要更天才。 张留贞虽然是天生道体,但潘筠的领悟力一点也不比他差,加上她又把精力都放在修炼上,她说不定能在十六岁之前上第一侯,那样,她才是真正的当代道家第一人。 当年张留贞只差一步就可踏入第一侯,差一点点便可成为五百年来第一人,可惜…… 潘筠完全不知道他们内心世界如此复杂,她和潘小黑虽然几次察觉有人窥视,但她实在查不出是谁,便知对方修为高于她。 没有察觉到恶意,加上她当时也没干坏事,潘筠就不往心里去了,只当是前世出门做外务作业时开的直播交作业就是了。 对于这种陌生人的窥视目光,她不说习以为常,至少不会以此为怪。 不过,潘筠和潘小黑做事也更加小心了。 目前,整个学宫除了妙真和妙和外,没人知道她的符箓比术法还要好。 这是她给自己留的底牌。 潘筠依旧借着玄妙的名字往外面卖符箓,反正她每隔半个月就要给她们寄东西和钱。 潘筠她们每次都是下山取钱和取东西时顺手卖符箓。 因为潘筠卖的符箓是真的好,与她上交的作业有很大的差距,所以不管是学宫里的人,还是学宫外的人,都没有怀疑她符箓的来源。 于是,大家都知道,三清山出了一个败家子,把师姐给她修炼保命的符箓拿出来换钱。 潘筠巴不得他们传呢,在这件事上我行我素,目的只为赚钱。 赚来的钱,要么拿来买资源修炼,做好事攒功德,要么就悄悄的寄给大同。 没错,在龙虎山站稳脚跟之后,潘筠就又开始了行善之旅。 她能做的也不多,就给街上的乞儿送些温暖,虽然每次都是一点一点的收获,但积少成多,灵境上的金色进度条缓慢向前移动,带动着蓝条也缓慢前移。 别说,积攒功德解开封印的进度可比喂它灵力快多了。 九月,龙虎山热闹起来,有大量的道士跑来龙虎山参加授箓考试。 龙虎山授箓考试是一场不亚于朝廷度牒考试的大考。 对于天下道士而言,获得朝廷度牒,光明正大的以道士的身份行走人间重要;获得天师府授箓,成为行业内承认的道士,同样重要。 此行业内人包括但不限于道士、佛、儒、神、鬼…… 不管是潘筠,还是妙真妙和,都是第一次见识授箓考试。 虽然考试场地设在了天师府,但学宫也住进许多人,他们借宿大上清宫和学宫,还可以趁机和学宫的先生们请教一些问题,增加考试成功的几率。 其中有相当多的一部分人是学宫毕业出去的学生。 潘筠:“读书的时候都没考上,毕业出去闯荡生活了,还能考上吗?” 前世大家不一直都说,自己学识最丰富的时间都在校园里吗? 妙真一凛,一脸严肃道:“所以我们必须要在离校前授箓,朝廷的度牒考试反而可以先缓一缓。” 妙和:“大师兄就是这么干的。” 授箓考试和度牒考试不能说完全不一样,反正就是毫不相干吧。 基本上度牒考试考的,授箓考试就不会涉及到一点; 而授箓考试会考的,度牒考试根本就不涉及。 完美的让学生两场考试,必须准备两场复习。 考生们明面上不敢说什么,私底下的抱怨可不少。 人又多,凑在一起便不由越说越激烈,翻出往年的一些旧账来。 潘筠她们三个就好像瓜田里快乐的猹一样,每次从这些学兄学姐们身边经过,都能听到不一样的八卦。 当然,吃瓜吃得最快乐,最丰富的不是她们三,而是玄璃。 应该说,潘筠和妙真妙和会跑去听八卦,就是玄璃带着的。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中午,大家修炼过后有些疲倦了,玄璃就邀请她们:“我们去找学兄学姐们玩吧。” 潘筠也想了解一下他们的修为武功,以便能更好的衡量自己在江湖中的段位,所以她兴冲冲的去了。 然后她听了一肚子的八卦。 其中最多的就是各院院主的八卦了。 原来九大院院主,除了明远院的薛院主和高深院的袁院主外,其他院主都是这六七年间陆续换的。 “据说是因为大师兄受伤,以前的院主或死或伤,都从院主的位置上退下来,像十华院的张子铭院主,他就是被紧急立为院主,算是矮子群里拔高个,也是因此,他修为不够,最喜欢闭关了。” 潘筠恍然大悟,见缝插针的问道:“除了薛院主和袁院主外,新晋的七位院主里,张子望院主的修为应该是最高的了吧?” “从院主里来论,是这样的,但要我说,那一辈里,修为最高的,怕是还得是林堂主。” “我不这么觉得,你们怎么忘了思过崖上的成灵子师兄?” “成灵子师兄不算他们那一辈吧?他可一直在思过崖上,大家都叫他师兄,但你知道他什么时候上的思过崖吗?” 潘筠又见缝插针的道:“不知道,什么时候?” “我也不知,但肯定很早,只是大家基本上不提思过崖,不提成灵子师兄,所以我觉得他被大大的低估了。” “你要那么一说,我可就不得不提一提出走三清山的张离师姐了,她当年可是仅次于大师兄的天才,什么张院主、林堂主,在她面前都弱爆了。” “好汉不提当年勇,她后来受重伤,修为已远不及张院主和林堂主。” “三清山的丹道天下闻名,我看张离师姐的伤早治好了,肯定可以后来者居上超过张院主他们的。” 潘筠忍不住插嘴道:“有没有可能,她的修为现在就已经在张子望之上了?” 张子望的拥护不乐意了,蹙眉看她,“你谁啊?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 潘筠:“我是学宫的现学生,是学宫现在的主人,我在学宫里还不能说话了吗?” 玄璃生怕她和师兄师姐们吵起来影响以后她听八卦,更怕潘筠打不过他们,连累自己,连忙拽了她离开,“我们快走,快走,要上课了。” 潘筠被拉走了。 玄璃还以为经此一事,潘筠会远离这些师兄师姐,远离这个地方,谁知道她还偏往上凑。 玄璃后来八卦听烦都不去了,潘筠还去。 每次去,一开始大家总还能互相友好的交流一些八卦,到最后总会因为一些事情吵起来,然后打起来。 他们打的并不厉害,都知道这是学宫,禁止斗殴,所以悄悄的打。 打完了,不管是谁鼻青脸肿,都不准让刑法堂和各院先生知道。 玄璃一开始看得目瞪口呆,最后也慢慢琢磨出来了,潘筠这哪里是来听八卦的,分明就是来找练手的。 玄璃:“你个修炼狂魔,为什么听个八卦你都能想到让他们给你陪练?” 潘筠:“一切都是意外,再说了,这是互惠互利的事情,授箓考试也要考修为的,不然为什么他们被我揍了这么多天,他们愣是一声不吭?” “不就是因为他们虽然被我揍,但他们也受益良多吗?” 玄璃:“……” 她扭头和妙真妙和道:“你们小师叔歪理好多。” 妙真:“也不算歪理吧,和小师叔打架,他们的确收获良多。” 妙和还有些跃跃欲试,“要不我们也去吧,我觉得我武功也不错,我看了几天,我应该能打得过一个。” 第二百一十六章 感激的人变了 潘筠根本不知道她前脚走,黄老爷后脚就把承诺的事情反悔了一半。 她不知道,但黄老爷的管家知道,府里的下人知道,下人的家人知道,慢慢的,不少人都知道了。 黄老爷府上的下人并不是都签身契的仆从,他很抠门,尤其是对从于他的仆从和佃农。 所以他府里的下人有三种,一是从上一辈传下来的仆从,俗称家生子; 二是从外面买进来的死契或者活契的下人,而不论是哪一种,大部分是附近乡村的贫户家的孩子,大多十岁左右被买进; 三则是雇佣的长工,或是直接从佃农里挑选出来帮工。 比如马厩里喂马的张三郎就是长工,他曾经也是黄老爷的佃农,但因为地租交不上,仅剩的两亩地也被卖了给黄老爷还债,自己没地,就只能给黄老爷做长工,赚一份饿不死的钱罢了。 他不是佃农了,但他的兄弟,堂兄弟,还有同村的乡亲们大半都是黄老爷的佃农。 潘筠出现得轰轰烈烈,张三郎也跟着凑了一把热闹,具体的事情他不知道,却能打听到,来的那位仙师让黄老爷多做功德。 黄老爷已经承诺,今年及往后,田租降到六成。 这事,府里都传遍了,下人们也都做好准备,毕竟,接下来府里的青壮年都要跟着黄老爷到村里去收租。 而牛栏里喂牛的李四柱则是佃农,他连短工都不是,白给黄老爷干活。 他也不想干的,但他媳妇生病了,今年插秧除草这样的事就没赶上农时,收成比不上别人家,加上他卖了不少粮食给媳妇治病,给黄老爷的田租就不够了,所以他只能求黄老爷宽容一年,明年再补上租子。 当然,要利息的。 但黄府的管家说了,利息是利息,黄老爷能同意他赊欠一年,是念情,既然黄老爷念情,你也得念情,反正入冬以后没事做,你就来黄府喂牛,打扫牛栏吧。 其实,李四柱想说,他有很多事要做的,他要照顾他媳妇,照顾他两个年幼的孩子,还要给地里松一松,除草防虫,更要时刻注意种下去的冬小麦,要上肥,要铺稻草防寒…… 说是农闲,但农民们在冬天,其实也不得空闲的。 但他拒绝不了,黄老爷开了口,他要是不来,当下就逼着他立刻还租,他一家老小连活路都没了。 所以,哪怕来给黄老爷干白工心里很憋屈,但他还是得扯起笑容感恩戴德的感谢黄老爷,然后去伺候黄老爷家的牛。 作为一个养牛的佃农,他是进不去黄府正院的,他的活动区域就是牛栏、马厩和下人区域一带。 但下人间消息灵通,一个叫“潘三竹”的仙师来给黄老爷看风水,让黄老爷做功德,给佃农们减租的事他还是知道的。 在知道黄老爷决定减去今年和明年田租的一成,只收六成时,李四柱就藏不住事的把事情传回了村子里。 他们村子共有六十八户,当中有四十二户租有黄老爷的地。 所以减租一事算是村里的大事了。 村里热闹起来,大家议论纷纷,都对黄老爷感恩戴德,李四柱几次张口说:“要谢潘仙师,要不是潘仙师,黄老爷怎么会减租?” 可惜大家沉浸在黄老爷要减租的喜悦之中,没人能听得进去,直到李四柱又回村。 “七成?怎么又是七成了?你不是说黄老爷只收我们六成吗?” 李四柱,“府里的人都那么说的,现在仙师走了,黄老爷反悔,我有什么办法?” 村民们跺脚,“哎呀,仙师怎么走得这么快?好歹等黄老爷收了田租再走啊。” 李四柱道:“我们还能管神仙的来去吗?” 村长沉默许久后道:“行了,别抱怨了,这事大家就当没听说过吧,仙师也没受过我们供奉,她能让黄老爷给我们减租做功德,就已经是大好人了。” “那我们现在供奉她还来得及吗?” “对啊,今年不减了,明年还有机会啊,黄老爷家的租子真的太高了,我听人说,三里镇那边的陈老爷家只收五成的租子呢。” “三里镇的佃农过得真好。” “是啊,要不是三里镇离得实在远,我都想去那里租地。” “仙师叫什么名字?我今晚就给她跪地磕头。” 李四柱道:“仙师姓潘,但叫什么不知道,你们等我去打听打听,下次回来告诉你们。” 李四柱费了不少功夫才从厨房那里打听到潘仙师叫潘三竹,身边有两个道童,一个叫妙真,一个叫妙和。 没两天,村子里就陆续供奉起潘筠的长生牌位,大多是一块木牌,上面请村里认字的人歪歪扭扭的在上面写上“潘三竹长生”,然后就立在厅堂上。 香火是不可能有的,有的只是村民们一颗诚挚的心,他们早晚都会磕头,嘴里念念有词,“仙师保佑我们明年能减租,家人平安健康……” 没过多久,黄府收租的人来到村子,把村里的人都叫到村头,钱管家拿出账册道:“我念一下名字,核对一下田亩数,没问题的,就交租吧。” 后面是一辆辆牛车,都是来拉田租的。 “李四柱家,租了六亩地,今年要纳一千八百九十五斤粮,赊一千斤,到明年秋末还,利息二百斤,没错吧?” 李四柱立即点头哈腰的道:“对,对。” 钱管家就应下,道:“那把剩下的八百九十五斤粮交上来吧。” 李四柱今天要交租,所以特意回村,他连忙把早就准备好的九袋粮食扛上来。 村子里其他佃农也早就请村长算过他们要交的租子,所以早早有准备。 没有人敢短缺黄老爷的田租,更不敢不交。 除非他们不想在这地界活了。 所以收租很顺利,也很快。 等收完租子,钱管家这才道:“我们老爷看大家伙这几年日子过得艰难,大发慈悲,特意叮嘱,今年各佃户上交的青储和鸡鸭都减半,明年的佃租也减一成,只收六成。” 村民们都瞪大了眼睛,第一时间不是感激黄老爷,而是“潘仙师竟然显灵了”! 还是村长立即反应过来,带着大家伙大声道:“黄老爷慈悲心肠啊,大家快感谢黄老爷,请老天爷保佑黄老爷长命百岁!” 村民们纷纷反应过来,立即跟着感激黄老爷。 钱管家满意的看着,回去就告诉黄老爷,“老爷,村民们听到说您减一半的青储和鸡鸭都很高兴,待听到明年还减一成的租子,更是高呼您长命百岁,我看他们感激得很。” 黄老爷抬起下巴道:“算他们识相!” 他皱了皱眉问,“邓家庄那边去了吗?” 钱管家道:“明天去。” 黄老爷就道:“邓家庄可是犯过大错的,诚心悔过的村民就让他们也跟着减租子吧,邓家是祸首,他们家就不用减了。” 钱管家犹豫道:“邓家和邓云兄弟俩断绝了关系,老爷之前不追究他们,所以乡邻对老爷多有夸赞,这时候再区别对待他们,会不会……” 黄老爷冷笑道:“之前是迫不得已,当时佃农们嘴上不说,心里却很不服,我要是对邓家做什么,只怕会激起更大的民变。” “但现在事情过去两年,我一再给他们减租,这些佃农要是还不念着我的好,那就是白眼狼了。”他冷笑道:“至于邓家,哼,要不是他们教子无方,我会把租子从八成减到七成,现在又因为要做功德减到六成吗?欠了我的,总要还一些回来。” 他自信的道:“放心去做,有我们减租的前提在,那些佃农不仅不会再受邓家影响,还可能会带头欺负邓家。这养佃农啊,就跟养狗一样,打一棒,给颗甜枣,再给他们找一只老鼠玩,慢慢就把忠心给养出来了。” “到时候不用我们去做什么,自有人替我们报复。” 钱管家停顿了一下才小声问,“老爷,这样会不会影响功德,然后影响宅子的风水啊?” 黄老爷很不高兴,“我要风水好是为了有钱有势,有钱有势是为了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为何还要去搞这个风水?” 要不是有潘筠的“寿命”和“子嗣”警告在,他早就把明年的减租承诺也反悔了。 时间越久,他越清醒,这场风水局真的可以改掉黄家的命运吗? 当然,他是不怀疑潘筠功力的,毕竟,他可是亲眼见到她不少能力的,他只是心中有疑问。 付出这么多,就为了多活几年和那虚无缥缈的子嗣,真的值得吗? 其实他多赚一点钱,到时候延请名医,应该也可以活得长久一点吧? 黄老爷每天都在这种自我怀疑和自我衡量中度过,脾气也就越来越不好,整个人都快要疯掉了。 消息传到邓家庄,收租的队伍也跟着进了邓家庄,证实了这个消息。 等到收租的人离开,村民们就挤到了村长家里,议论道:“外面说的潘仙师是不是前段时间来我们村的潘仙师啊?” 第一百八十七章 还生气 潘筠就鼓励她们,“那就去,我和他们提一提,让他们给你们练手,他们要是不答应,我就先把他们揍一顿,然后你们再上。” 妙真和妙和都觉得这主意不错。 玄璃一听,也跃跃欲试,“要不我也去?” 潘筠犹豫一秒都是对她的不尊重,直接摇头,“你不行。” 玄璃不服,“我怎么就不行了?” 潘筠:“上次剑术课上,先生让我给你喂招,我特意用左手剑,结果第三招你就自己往我剑上撞,要不是我收得够快,你就血溅当场了。” 玄璃脸一红,小声道:“我当时是被石板绊了一下,谁能想到地上的石板会因为年久失修翘起来一角?” 潘筠:“真的打起架来,别说是石板翘起一个角,就是平地起高山都可能,到时候你又怎么办呢?” “我为什么要找师兄师姐们打架?是他们修为比我高吗?是因为他们已经闯荡江湖,积攒了许多经验,他们知道在江湖里遇到敌手,对方会用怎样卑鄙的手段来对付他们,逼他们逼到绝境,他们也会借用来对付我。” 潘筠道:“和他们对招,我就能知道现在江湖上的人打架会用什么手段,虽不敢说全都包括在内,这么多师兄师姐,至少也能了解个三四成吧。” “而且了解了他们在江湖上的位置,便可推断出,我要是去闯荡江湖,可以走到什么位置。” 玄璃目瞪口呆,问道:“你不是当庙祝了吗?修为又高,多好的前程啊,只要好好留在三清山修炼就好,为什么要去闯荡江湖?” “江湖险恶,你们都不要去,让我独自去闯荡。” 潘筠这么说,玄璃却对江湖向往起来,改了初衷,“你说的不错,江湖那么好玩,我们怎么能不去闯荡一番呢?” 潘筠:“……这话你可别往外传,我没那么说。” “语言不是,但语气是。” 潘筠辩不过她,打算不与她辩了。 但此事的确引起了玄璃的注意,她也想跟师兄师姐们打架。 在潘筠她们再去找师兄师姐们约架时,她就跟上,然后也抽了剑哇哇的冲上去。 这让身经百战的师兄师姐们也有些手忙脚乱起来,因为要小心不真的把玄璃戳一个洞给戳死了。 也因为玄璃的加入,本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学宫先生们迅速出手,把这一个小角落的互助学习队伍都给端了。 正要考试的师兄师姐们被勒令不准踏出某某区域,一旦被发现违反,立即就逐出学宫,自己想办法找住宿的地方去。 而潘筠四人,尤其是潘筠,被罚到洗衣局去洗一个月的衣裳。 潘筠很不服气,大声问道:“为什么别的同学犯错都是罚打扫卫生,就我要去洗衣裳?” 做出处罚的林靖乐冷冷地道:“一个半月。” 潘筠立刻识时务的闭嘴了,她不是怕罚期被加到两个月,她是觉得,这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她大约知道,不罚她去扫地,是因为扫地也能和很多师兄师姐搭上话。 只有洗衣局,因为地处偏僻,不管是洗衣服还是晾晒,都很难碰见外人,彻底断绝了她和师兄师姐们再联络的渠道。 潘筠叹息一声,第二天中午就和妙真妙和及玄璃去洗衣局报道。 因为玄璃是刚加入,所以她只被罚三天,只要每天能按时完成被罚的任务就行。 妙真妙和因为和潘筠同流合污,所以被罚半个月。 潘筠是主谋,所以被罚一个月,不过被她成功给干到了一个半月。 四人一到洗衣局,洗衣局的张管事就皱眉看着四人,“刑法堂怎么把你们四个小娃娃罚来洗衣局?” 她扯起她们的手掌看了看,眉头皱得更紧了,“这细皮嫩肉的,手上除了拿笔和拿剑的茧子外,什么茧子都没,这是干活的手吗?” “把你们送到这里来,哪里是罚你们,分明是来罚我的。”张管事念念叨叨,却还是把四人领到一堆脏衣服面前,指着道:“上课之前洗完,不然明日加倍,明日还洗不完,再加倍,加三次以后,我就要和刑法堂说,要么延长你们的罚期,要么,你们就不去上课,一天之内把该洗的衣裳全给我洗了才能重新开始。” 好冷酷,好无情啊。 潘筠四人对视一眼,再看地上那堆脏衣服,都生生打了一个寒颤。 潘筠小心翼翼的问道:“管事,这些衣裳都是?” “学宫里教职工、道务弟子的衣裳。” 可不是谁都像张留贞一样有道童贴身照顾,绝大多数道长都是自己照顾自己。 学宫为了不耽误先生们修炼、教学,每日都会派道童去收他们的脏衣服,替他们清洗。 加上吃饭有食堂,住宿在学宫,可以说,衣食住,学宫全给包了,目的就一个。 安心修炼,安心教学。 学宫里的先生和道务弟子可不少。 分给潘筠她们的不过九牛一毛。 四人显然也知道这一点,默默地拎起木桶,把脏衣服都塞里面,然后提到河边。 潘筠看了眼塞得满满的八只桶,道:“一个人两桶,分开来,谁完不成谁去想办法。” 玄璃:“……” 她瞪大双眼去看潘筠。 潘筠平淡的回视,“原来你知道你会完不成啊。” 玄璃心虚道:“你是不是怪我,我害你们被先生们发现,还害得你们被罚。” “我们被罚不是你害的,”潘筠恩怨分明,“不是你,这个罚我们三总有一天也要挨的,但是,的确是你害得我们被抓,本来我们就算是被罚,那也是授箓考以后。” “这么长一段时间的陪练,就算是最后被罚,我也不后悔,可现在距离授箓考还有半个月呢,现在就被抓住,我就很后悔。” 玄璃眨眨眼,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先生们早就知道你们在这里喂招,只是不吭声,我来了,他才‘发现’你们的?” 潘筠:“那个角落是偏僻,但也没偏僻到我们这么多人聚在那里那么多天,刑法堂的人还一无所知吧?” “要真是这样,刑法堂也应该换堂主了。” 玄璃沉默不语。 妙真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事情已经发生,便不要再纠结过去,还是操心一下现在吧,玄璃,我们在三清山也不常做家务,怕是在这件事上帮不了你。” “小师叔会特意提起此事是为了大家好,我们被罚的时间比你长,你要是拖累,张管事把这件事算成所有人的,你知道每天要多出来多少件衣裳吗?” 玄璃只是想一想便打了一个寒颤,她道:“我不会连累你们的。” 潘筠点头,“希望如此。” 因为有这句话在,玄璃洗起衣服来特别卖力,速度之快让潘筠三人张大了嘴巴。 妙和呆呆的看着她,片刻后道:“你就这样放下去搅两下就拿起来,能洗干净吗?” 玄璃:“能洗完不就行了?他们只要求洗完,又没要求要多干净,且干净这个度怎么控制呢?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潘筠觉得她说的有理,但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脏衣裳,到底没能过心里那道关卡,还是老老实实的将衣裳洗干净。 妙真妙和也是如此。 她们觉得玄璃这样不好,但不会劝她,因为以她的能力,的确不能正常完成两桶衣裳。 这样也好,就算被发现了被罚,那也是罚其他的,不会加重处罚……吧? 四人洗完以后把衣裳拎回洗衣局,直接抖开挂在了晾衣绳上。 张管事一一看过,检查玄璃洗的衣裳时眉头紧皱,当即罚了她道:“把衣裳拿去再洗一遍。” 却没罚她明日加倍。 玄璃悄悄松了一口气,看向潘筠。 同时,张管事也把她们四个当个体看了,第二天再分派给任务时,就是分好的衣裳,一人一堆,谁完不成就罚谁。 四人同时松了一口气,玄璃终于不用害怕自己连累她们了。 不过玄璃也没拖后腿,她宁愿洗得粗糙些,当天耽误上课时间被罚重洗一次,也绝对不让自己第二天出现被罚两倍的情况。 潘筠都不由惊叹,“没想到玄璃还挺聪明,这的确是个好办法,我要把这一条写在学生手册上,让后来被罚的学生知道这一条。” 玄璃拎着木桶过来听见,连忙道:“你收了我的点子,是不是要给我钱?” 潘筠:“学生手册是免费发给学生们的,我自己都不赚钱。” 玄璃一脸怀疑,“你会做不赚钱的事?” 潘筠:“我是好人好不好,反倒是你,一直就不像个好人。” 玄璃:…… 眼见俩人要吵起来,妙真连忙打断俩人道:“玄璃,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了,你可不要出错,不然前功尽弃的。” 玄璃就憋红了脸“嗯”了一声,拎着木桶去溪边。 这条溪水是从山上流下来的,据说源头就在背后的群山上,一年四季都不干枯,不过冬天溪水会很少,只有浅浅的一层,踩着石头就能越过小溪。 溪边有很多石头,有天然的,也有学宫的人从他处搬来的,专门就是洗衣裳,洗菜,甚至淘米所用。 反正溪水一直向下流,人不能前后两段时间触摸到同一片水。 玄璃把衣服洗干净,看向妙真小声问:“你小师叔还生我的气?” 第一百八十八章 启发 妙真:“我小师叔从一开始就没生气。” 玄璃才要放松下来,就听妙真道:“她要是生气,岂不是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吗?” 玄璃:…… 妙真低头继续洗衣裳。 玄璃一脸纠结,还是问道:“你们是不是都生我气了?” 妙真一脸莫名,“我们都说了不生气,为何你还一直问这个问题呢?” 玄璃:“你们这话就不像是不生气说出来的话。” 妙真一脸严肃,“但这就是实情。” 一旁的妙和道:“我小师叔和师姐只是认识到你不能成为我们的好朋友而已,并不是生你的气。” 玄璃大伤心,眼眶都红了,“就因为这一件事,你们就要和我绝交?” 这下连妙和都糊涂了,“我们并没有要和你绝交啊。” 方便回来的潘筠听到她们的对话,知道她们说岔了,双方一直有理解上的差异,于是上前道:“玄璃,我们没有要和你绝交,也没生你的气。” “你知道的吧?感情是要日积月累,交情也是越交越深,情义越浓。” 玄璃点头,这话没错呀。 “我们认识不过才四个多月,彼此间还到不了交心的好朋友状态,你我只是普通朋友罢了,”潘筠道:“不可否认,与你来往我很开心,且受益良多,但,我们不适合做好朋友。” 玄璃红着眼睛问,“就因为这次的事吗?” 潘筠点头,“就因为这次的事。” 玄璃吸了吸鼻子道:“我与你们道歉,是我害你们被发现……” “你还是没搞明白,关键不是我们被先生们‘发现’,而是你的性格。”潘筠打断她的话,沉吟片刻,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我可以接受坚守己见的朋友,但我不能接受明知是错,还一意孤行不听劝的朋友。” 潘筠道:“你的行为把我们三人都拉入危险之中,同时也害了你,而在此之前,我不止一次的劝说过你,你不适合,你也明知自己不适合,但为了自己增强实力,还是胡乱出手参与。这就是我们不愿意与你再深交的原因。” 玄璃张大了嘴巴。 潘筠伸出手道:“虽然我们不能再成为好朋友,但君子之交淡淡如水,我们还是朋友,将来还是可以互通有无的。” 玄璃愣愣的看着她的手,她知道伸手的意思,她要跟她握手,有言和之意,但玄璃不太能接受,于是红着眼睛转身就跑。 潘筠冲着她冲走的背影高声道:“玄璃,这就是我不愿意的原因之一,如果此时我们还绑在一起,你也要这样丢掉我们跑走,将所有的脏衣裳都留给我们吗?” 玄璃停住脚步,最后涨红了脸回来,将洗到一半的衣裳都丢到木桶里,干净的,脏的混在一起,她哭着跑走了。 妙真:“小师叔,她恼羞成怒了,你不该把话说得那么明显的。” 潘筠:“然后看着你们鸡同鸭讲,吵嚷半日也说不清楚吗?” 妙和:“她会不会真的和我们绝交?” 她忧心忡忡,“朋友也可以分很多种的,她为什么一定要做我们的好朋友?其实我挺喜欢和她做朋友的,就一般,或者关系比较好的朋友。” 潘筠:“因为她带你玩?” 妙和不好意思的低头。 潘筠道:“放心吧,等她缓两天,她会重新和我们成为朋友的。” 潘筠预料的不错,玄璃在恼羞之后冷静下来,再一细想,便知道潘筠和妙真是真心待她,想要她变好的。 所以在两天之后,她还是跑回来找潘筠三人,主动道:“我帮你们洗衣裳吧?” 潘筠拒绝了,“要是让张管事知道,怕是会重罚我们。” 要是往常,玄璃才不会管这点呢,她觉得她是为了三人好,上手抢也要把脏衣裳抢过来洗; 但前不久她才因为自作主张惹出祸端来,这次便没敢伸手。 潘筠嘴角微翘,好在还是肯听劝的。 潘筠主动道:“你还是帮我们抢位置和记课后作业笔记吧,我们有时候回去得晚,上课占不到好位置,有时候要赶时间先跑,来不及记课后作业。” 玄璃立即答应下来,一副生怕潘筠后悔的样子。 洗衣服大队少了玄璃,每天中午就她们师侄三人在溪边洗衣裳,好无聊啊。 潘筠拧干净一套衣裳,丢进木桶里叹气道:“一个半月,还有一个月零十天,而我现在手已经开始皱巴巴和脱皮了,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妙和:“我们只是五日就如此难受,那些每天都要来洗衣裳的杂役不知要多辛苦,要是能有法术帮他们就好了。” 妙和提醒了潘筠,她眼睛大亮:“对啊,法术没有,就算是有,为了一套衣裳也不值得浪费元力去施展法术,但符箓就不一样了。” 妙真:“有清洁衣裳的符箓?” 潘筠道:“当然有……但那种直接作用于衣裳上的符箓少且效果很一般,还不如留着元力干其他的,倒是间接作用于衣服上的符箓,我已经想了好几种,其中一种我觉得是最好的,” 妙真妙和目光炯炯的看着她,“什么符箓?” “动力符,”潘筠道:“我们洗衣裳不就是揉搓嘛?但其实贴上动力符后剧烈的摆动,冲洗,达到的效果是和动力符是一样的。” 潘筠越想越兴奋,“动力符我会画,但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阵法得布置在木桶上,这样它才能飞速转动起来,把衣裳给我们洗干净。” 妙真和妙和听得一愣一愣的,问道:“小师叔,你是不是又觉得头难受了?”所以大白天的怎么做起梦来了? 潘筠就横了俩人一眼道:“我好得很,你们别不信,等我明天做出来给你们看。” 妙真立即道:“我相信你小师叔,但我们先把今天熬过去再说吧。” 潘筠低头看了一眼依旧犹如小山般的脏衣服,觉得两眼发黑,她咬牙道:“我一定要把半自动洗衣机做出来!” 就为了再进洗衣局时不至于两眼发暗。 这一章只有两千字,明天就回家了,后天开始补更 第一百八十九章 失败一次 潘筠说干就干。 掐着点完成洗衣任务之后,她又掐着点下课,一下学就飞奔去洗衣局,偷摸着摸出两只洗衣服的大木桶后就跑回凤栖院。 潘筠将木桶擦干净,晾干之后就开始拿出绘制阵法的笔墨,沉心静气之后开始在木桶上画阵法。 元力汇入笔尖,沟通天地灵气后将它一起引到阵中,随着她笔尖的走动,元力缠绕灵气,将它拖拽到阵中,一起被封于阵线之中。 潘筠轻挪身体,沿着桶身一点一点的延展开去,待将最后一笔画完,她一提笔,灵光闪过,阵法成,整只木桶看上去都不太一样了,流光溢彩的。 潘筠嘴角微翘,自我欣赏了一下后左右看了看,见院子里没人,还有些惋惜,只能和潘小黑道:“只能你来分享我的喜悦了,你看我这只桶是不是很与众不同?” 黑猫趴在地上阴凉处,闻言扬起脑袋看了一眼,喵的一声道:“比我见过的所有桶都丑,的确是与众不同,丑的与众不同。” 潘筠一听不乐意了,“分明是流光溢彩的,哪里丑了?” 张惟逸推开门走进来,看见蹲坐在院子中间的人不由一顿。 跟在他身后的邓子宇和薛华越过他走进来,看到潘筠便点点头打招呼,目光转到她手里的木桶上也不由的一愣。 薛华:“好丑的桶,师妹哪来的?” 潘筠:…… 邓子宇看着她的表情,看出了什么,扯了一下薛华道:“也还好,不是那么丑,师妹是要在上面作画吗?以……方便辨认?” 潘筠面无表情道:“这是阵法!” 潘小黑蹲在一旁无声的嘲笑。 潘筠瞪了它一眼,在心里让它把非常吵的眼睛闭上。 张惟逸三人认真的看了看,实在认不出这是什么阵法,于是虚心请教道:“师妹这阵画成功了吗?这阵法有什么效用?” 潘筠:“成功了,洗衣裳。” 张惟逸三人一脸懵逼,“洗衣裳?洗衣裳还需要阵法?三两件衣裳,随便洗一洗不就完了吗?” 潘筠幽幽的道:“那是你们,对于需要洗超多衣服的人来说,全自动,或者半自动洗衣机超级重要,你们不知道衣服洗多了手会坏吗?” 张惟逸:“像师妹这样被罚的毕竟是少数。” “错!”潘筠道:“像我这样被罚的是少数,但从事这个行业的洗衣女工,还有负责一家衣裳清洗的妇人、女孩可不少,这东西做出来,至少可以造福天下一半的人。” “像你们这样,一个人只需清洗自己衣物的人才是世上的少数。” 张惟逸三人一愣,这是他们都没想过的。 薛华也好奇起来,走近了仔细看她画出来的阵法,“画上这样,这桶就能自己洗衣裳?” 潘筠:“再加一个动力符就差不多了。” 三人好奇的围观了一下,但因为他们对阵法不精通,对潘筠现在画的这个阵更是听都没听说过,所以给不出什么切实的建议。 还不如妙真妙和呢。 妙真妙和今天值日,所以搞完卫生才回来,一回来就被潘筠的丑桶丑到了眼睛,但俩人很快忽略桶身那些怪异的线条,目光炯炯的问,“小师叔,这个桶这样就可以自己洗衣裳了?” 潘筠道:“待我调息,晚上画一张动力符,明日贴上就可以了。” 动力符对潘筠来说并不难,她把木桶仔细的收在自己屋里,晚上对着它睡觉,心里都能多两分快乐。 唉,太久没画阵法,以至手生了,不然她今天可以一口气画两个木桶的。 潘筠闭上眼睛抱着被子香甜的睡过去,第二天中午一下学,她先跑回凤栖院把画好阵法的木桶带上,这才朝着洗衣局飞奔而去。 张管事皱着眉头看她,“这桶上的丑画是你画的?” 潘筠:“只是不太好看而已,算不上丑吧?” “洗完衣服以后把它给我洗干净,再在我的木桶上乱涂乱画,惩罚加倍。” 潘筠:!!! 哼,等她把洗衣机做出来,不管加多少倍她都不会害怕的。 张管事每日的事情都很多,不可能日日来看着她们,分完今天的任务就离开。 潘筠和妙真妙和沉默的上前拎起装满衣服的桶,送到河边后就目光炯炯的看着潘筠。 潘筠就撸起袖子道:“我来试一试。” 她往大木桶里塞上衣服,塞满之后发现不对,又给扯出来,一个桶里只放五件,属于宽松的满状态,像张管事那么死命的往下挤,一只桶里可以塞下三四十件衣裳。 潘筠往木桶里倒上水,又拿猪胰子搓了一点放进木桶里,用衣服擦了擦滑腻腻的手,然后取出动力符往桶上一拍,掐诀,元力打进去,符文流转,与桶身上的阵法似乎嵌在了一起。 两息过后,桶身猛的一震,吓得妙真妙和往后退了两步,就是有准备的潘筠也唬了一跳。 木桶开始震动,在潘筠亮晶晶的目光中猛烈的摇动,然后啪的一声,开裂,正在桶内高速旋转的衣服啪的一下冲天后四散落下,水和衣服兜头而下,直接淋了潘筠一头一脸。 妙真妙和伸手抹掉脸上的水,抖了抖身上湿漉漉的衣裳后道:“小师叔,还有一个时辰就要上课了。” 潘筠面无表情的扯下衣服,看着四分五裂的木桶道:“是我忘了,木桶不够坚固,得要铁的,或者合金才行。” 妙真:“就为了做一个洗衣裳的东西吗?怎么跟炼法剑一样了,小师叔,你要是为了自己,没必要花费这笔钱和这个精力,一个半月而已,眨眨眼就过去了。” “你要是说为了天下那一半受洗衣裳之苦的人,那更没必要了,不论是铁,还是合金,都贵重得很,普通人家哪里买得起?买得起的小富之家也不会为了一个女子洗衣裳的问题就花费这么多,而且,还有下人呢。” 妙真问:“这个用铁或者合金打造的洗衣机会比请一个洗衣工洗衣裳,或是买一个下人还便宜吗?” 潘筠沉默了一下后道:“你说的都有道理,但我还是决定要做。他们用不用是他们的问题,有没有就是我们的问题了,做出来了,世人才有的选择。” “而且,”潘筠脸色一变,咬牙切齿的道:“它成功激起了我的胜负欲,小小的一个洗衣机罢了,我怎么可能做不出来?” 前世满大街的东西,早已成熟的技术,她不信她做不出来,只不过她不是专业学这个的,所以会有些曲折罢了。 但一通百通,她知道原理,也有制作动力的能力,怎么会不行? 潘筠捏着拳头道:“我一定要把它做出来!” 妙真和妙和对视一眼,都不再劝。 虽然潘筠雄心壮志吧,但还是要完成惩罚任务,她默默地将四散的衣服找回来,将身上的衣服和头发用元力烘干,然后就开始手搓衣裳。 妙真妙和默默地也把身上的衣服烘干,跟着找了一块平坦的大石头洗衣服。 潘筠搓了许久,将衣服丢进水里荡涤时手一顿,想到了什么,就一口气往水里丢七八件衣服,然后就站到水里,手掌灵活的在水上游走,打出一个太极。 天地灵气被她的元力引动,开始顺着太极游走,带动着水也慢慢滚动起来,片刻后,水慢慢形成漩涡,衣服在水里被快速甩动,她面前形成一个泾渭分明的太极,衣服翻卷,几次想要挣脱漩涡,却又被拉回去。 妙真妙和看得目瞪口呆,这漩涡,强得好似能吞下一个人,甩洗几件衣裳自然是绰绰有余。 潘筠觉得差不多了,右手轻轻的在漩涡面上一拍,漩涡中的衣服就一件件飞出,潘筠没有伸手去接,而是手指一抬,衣服就在空中凝成了麻花般,将水都挤出来。 潘筠手一挥,衣服就啪啪啪接二连三的落进木桶里。 潘筠得意的看向妙真妙和。 妙真妙和默默地看了一眼手中的衣服,也一口气往水里丢了五六件,学着潘筠的样子洗。 她们刚才仔细留意过了,飞出来的衣裳很干净,上面的污渍都洗干净了,所以这法子可行。 潘筠速度比她们快多了,每次都往水里丢七八件,半刻钟就可以洗完。 相当于一分钟洗完一件,我的天啊,今天用不着掐点完成了。 妙真妙和学着这样来了四趟就不行了,懒洋洋的蹲在石头边用手搓。 妙真:“我们的修为远不及小师叔,这方法还是不适合我们。” 妙和:“为了洗衣裳,用这么多元力和内力,值得吗?” 潘筠已经把自己份额的衣服洗得差不多了,她用元力将衣服拧干后丢进木桶里,道:“傻子,你们没发现这样做以后我们对元力的控制能力增强了吗?而且丹田里的元力用过之后再修炼,恢复速度也加快了。” 妙真妙和一愣,顾不得还累着,立即踏进水里,丢下几件衣服感受。 潘筠便由她们自己去感悟,她则开始帮妙真洗衣裳,她一边控制着旋涡,一边思索起来,这就是她想达到的效果,但木桶貌似真的办不到,这个到底要怎么做呢? 刚刚才回到家不久,真的是太累了,所以今天请假一天,明天开始补更,不好意思了书友们 第二百二十章 平安客栈(补更1) 潘筠摇头晃脑的道:“知我者妙真也。我们去给三师兄和四师姐一个惊喜。” 妙真妙和:只怕是惊吓吧? 俩人对视一眼,没再吭声。 反正她们是小辈,听长辈的,小师叔最大,她们自然听小师叔的,嘿嘿嘿…… 俩人毫不掩饰她们的快乐。 南安县就那么大,平安客栈距离县衙也不是很远,一路走过去,她们还找到了两家粮铺,两家药铺。 将位置记下,三人先把车赶到平安客栈。 客栈里的伙计看见三人从马车上跳下来,目光在马上一扫,立即热情的上去迎接,“三位客官里面请,您三位是吃饭,还是住店?” 潘筠道:“住店,帮我们把车放到后院,车上的东西不要动,给马上一份上等的草料。” 伙计高兴的应下,上前摸了一把袋子后松了一口气,不是贵重的物品。 他们客栈最喜欢这样的客人了,不会往后院放贵重物品。 伙计叫来客栈的车夫,让他把车赶到后院,然后领潘筠三人进客栈。 客栈里正有客人在用饭,刚才门口的对话大半人都听到了,大家本来觉得声音有点嫩,所以人一走进来,大家便抬头看去。 只见三个穿着道袍的少女背着包袱,抱着一只猫走进门来,看上去年纪极小,众人有些诧异。 潘筠一进门便环顾一圈,对看她的人毫不避让,冷淡的回视,她身边的妙真妙和也板着小脸,同样跟着看回去。 一群大人对上三人的目光,竟然心虚的移开目光,没有敢与她们对视的。 潘筠对此很满意,和伙计去订房间。 “客官要住几间房?是上房还是中房?” 潘筠目光扫过挂在柜台后面的牌子,问道:“可有里外两间的套房?” 掌柜的立即笑道:“自是有的,道长要住吗?” “多少钱一晚?” 掌柜道:“八百文一晚。” 潘筠指着他身后的牌子道:“那给我来一间上房吧,不在头不在尾,嗯,这间叫寒霜的房间就不错。” 掌柜:…… 他努力挤开笑容道:“好,上房是一百文一晚,客官要几间?其实套房也很不错,您住三间上房,不如定一间套房,套房是包一日三餐的,全是安排的我们客栈的特色。” 潘筠微微摇头道:“就要一间上房。” 掌柜目光扫过三人,虽有些失望,但依旧热情的取过钥匙,将寒霜的牌子翻过来,让伙计带她们上楼。 客房在三楼。 这家客栈很有泉州当地的特色,正对着大街的门脸是用饭的地方,一楼全是桌椅。 除了住店的客人外,也会有外面的客人单为吃饭来的。 二楼正对着门口的位置,以及天井对面的二楼也都是用饭的包厢和桌椅,潘筠目光快速的扫过,楼上楼下,大约有五十桌这样。 这是一家极大的客栈。 它就好似两个圆碰在了一起,上了二楼往左走几步便是一道门,推开门进去,里面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两侧就是客房。 顺着走廊往前,走过七间房后拐弯,便是一条更长的走廊。 潘筠目光扫过房门上挂着的牌子,伙计带她们往前走了十多步就停下,用钥匙打开右边的房门,推开后请她们入内。 三人走进去,房间不大,大约十五六平,正中的位置是一张桌子配着四张长凳,左手边是一张挂着蚊帐的床,右手边则是用屏风隔出来的盥洗间,桌子后面还有一张一米二左右的木榻,木榻上放着一张小矮桌,木榻的右上方是两扇窗。 潘筠点了点头,觉得这间房睡她们三个绰绰有余。 出门在外,还是要注意安全,不管是她,还是妙真妙和,江湖经验都等同于零,以她多年的观影经验来看,这个时候,在一起可比单独行动保险多了。 潘筠打发走伙计,放下行李,叮嘱妙真妙和,“出去一定要说,最好两两结伴,不要落单。” 妙真点头,“很奇怪,刚才楼下吃饭的好像都是练家子,没有普通百姓。” 潘筠:“不错,他们都带着武器,看身上的装扮和脚上的鞋子,显然也是走远路过来的,不是当地人,所以才要更加小心。” 妙和:“不知道这和师父他们去泉州要做的事有没有关系。” 潘筠就点了一下她额头道:“真是个机敏的丫头,不管有没有关,我们都要去,别忘了,黄家的事不能算在游学作业上,我们还缺六项作业呢。” 说多了都是泪啊。 作业还有范围,一定是要和道学有关的,且不能重复的实践作业。 反正她现在是一点头绪也没有。 潘筠叹息一声,爬上木榻推开窗,一座正翠色,点缀五颜六色花朵的花园便出现在眼前。 潘筠一眼便看到下面的假山流水,以及假山下那碧绿的池子,池子边开放的各种颜色的菊花。 黄色的最多,却也偶尔点缀着粉色、复色和……绿色。 潘筠眨眨眼,目光从花园两边的房间扫过,若有所思,“如果是这样的套间,八百文一天还包吃,的确是划算的。” 妙真妙和一听,立即丢下行李凑上来。 窗口很大,足够三人趴在榻上宽松的占位,看到花园的景色,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妙真妙和“哇”的一声,道:“这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花园。” 潘筠也不反对,这也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看到过的最漂亮的花园。 黄世坚家的花园倒是大,他也有钱,奈何底蕴不够,里面种什么的都有,非常的凌乱,她没看出多少美感来。 三清山和学宫嘛,算了,他们有花园吗? 他们有山园! 第一次看到这样舒服的花园,潘筠撑着下巴居高临下的欣赏起来,看着,看着她隐隐觉得不太对。 妙真半个身子都探出去了,看看下面的花园,又抬头看一下天空和对面屋顶上的装饰,惊叹道:“这整座房子好像是阵法,这花园像是和天象遥望。” 潘筠:“有点子厉害啊,这么大一家客栈,南安县看上去不大,怎么县城里藏着一座这么厉害的客栈?” 潘筠看着,看着,发现了更多的点,“从我们这个位置往下看,只能隐约看到下面客房的屋角和墙面,门口和窗口基本都被园中的景色挡住,是只有我们这个位置如此,还是二楼所有面向花园的窗户,不管是从哪儿往下看,皆是如此?” 妙真激动起来:“想住!” 潘筠当机立断,“我也想,我们明天就去住套房,今晚先认真的从上往下看,明天我们从下往上看!” 妙真高兴的应下。 妙和伸手,“那你们研究阵法和天象的时候我能出去逛街吗?” 潘筠和妙真扭头看她,片刻后点头道:“可以,但你不要走太远,把潘小黑带上。” 妙和抱紧怀里的猫,也高兴的应下。 这座花园真是越看越有趣,这家客栈也是越看越有味道。 妙真在认真的看着花园,妙和和俩人打了个招呼就抱着潘小黑出门下楼去,她要出去逛吃! 潘筠:“记得去粮铺走一趟,打听这里的粮价。” 妙和:“好,我还要去一趟药铺,看这里特有的药材,打听一下药价。” 潘筠随手递给她一张平安符,挥手,“去吧,去吧。” 她一走,潘筠便也出门,她要好好的逛一逛这家客栈,出门前,她顺手在门内侧拍了一张黄符。 潘筠关上门,左右看了看,决定顺着走廊继续往下。 往下走十多步,便右转弯,又是一条长长的走廊。 走廊两侧并不都是客房,偶尔也有两侧开窗,或是向下的楼梯,每到这个时候,潘筠便会认真的记下它们的位置,又推开窗看向下面的花园。 她已经发现,楼梯只向左侧,没有向右侧花园的,所以从这里进不到下面的花园,下面也上不来。 潘筠站在窗前深思,看了眼眼前不大不小的窗户,不由嘴角一挑,轻轻地拍了拍窗棂,倒也不是,正规的不能上下,非正规还是可以的。 潘筠愉悦的翘了翘嘴角,正要转身离开,便见下面花园里背对着她走进来一个人。 她不由脚步一顿,微微侧身,让窗完全遮挡住自己的身形,只余一双眼睛注视着下面。 他似乎是想穿过花园回屋,走到一半,突然抬起头来看向二楼,“四水姑娘,你们也住客栈?” 潘筠便顺着他的目光抬起头来,便隐约看到了斜对面的妙真。 妙真沉默了一下才冷淡的“嗯”了一声,依旧趴在窗前看花园,并不搭理宋北。 宋北不在意的一笑,问道:“三竹姑娘和五火姑娘呢,既这么有缘,我请三位吃饭,我知道这家客栈什么菜色最好吃……” 潘筠从窗前离开,不再看下面,而是顺着往下走。 离开那道窗十来米之后,宋北的声音就听不见了,即便她停下来,站在一间房门面前仔细的听,花园里的声音也传不过来。 她可以确定,这间房一定也有面向花园的窗户。 就一扇窗,一道门,竟然能挡下这么大的声音? 潘筠若有所思的拍了拍墙壁,是材料的原因,还是造术的原因? 潘筠一直往前走,拐了三个弯后就回到了客栈前面,这是绕了一个圈回来啊。 潘筠嘴角微翘,穿过二楼用饭区,才到楼梯处,便和拎着袍子急匆匆上楼来的宋北对上了眼。 潘筠无悲无喜,宋北眼中却迸射出亮光,大喜,“原来三竹道长在这里,我正要上门来请三位小道长用饭。” 潘筠似笑非笑,叫妙真是姑娘,叫我就是道长,挺会看人下菜碟啊。 晚安 第一百九十章 失败二 潘筠帮着俩人把所有的衣服洗完,她就蹲坐着发呆。 虽然她找到了捷径,可以用元力洗衣服,还能修炼,但她还是想把洗衣机弄出来。 妙真妙和提上洗好的衣服,见潘筠在发呆,双手手臂就穿过木桶,直接一只手臂上挂两只桶,“走吧,我们先回去晾衣服。” 潘筠心神都沉浸在洗衣机上,但下意识让她跟着妙真妙和,所以俩人一叫,她就愣愣的起身跟上。 回到洗衣局,妙真妙和放下木桶就开始晾晒衣服。 衣服一抖,便有簌簌河沙及石子从衣服里掉下。 妙真妙和默默低头。 潘筠也被这动静一惊,低头看地上掉下来的河沙。 妙真咽了咽口水道:“现在回去重新洗还来得及吗?” 潘筠抬头看了一下太阳的位置后摇头,“肯定来不及了,看,上面原有的污渍洗干净了,一些石子罢了,抖一抖也就没了。” 妙真就把衣服拉开,用力的抖,仔细看了看后发现被裹着的石子都不是很小,就算有粘着抖不掉的河沙,等干了拍一拍也能拍干净的。 于是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往上挂。 潘筠也连忙动手,三人不断的抖啊抖,抖出无数河沙。 因为她们把衣服内侧挂在绳子上,后续来检查的张管事愣是没发现衣服有问题。 等她第二天知道的时候,已经不能证明是潘筠她们没洗干净了。 潘筠也不愿意承认,坚持道:“我们晾晒的时候就是洗干净了的,昨日风大,说不定是吹来的风沙沾染上了。” 张管事冷冷地看着她们,“好,那我今天倒要看看,到底是你们没洗干净,还是风沙后来吹上的。” 潘筠就暂时不敢弄洗衣机,还是用元力洗衣服,速度快,还干净。 就是洗完之后堆在干净的石头上,三人又默默地把衣服抖开,在水里清洗一遍后捞起。 漩涡旋转转进泥沙这件事,她也没有很好的办法。 经过一晚上的思考,潘筠还是想用木桶做洗衣机桶,一是便宜,二是容易做成。 虽然后世木头很贵,便宜的是各种铁和合金,但以当下的技艺来看,木桶的确造价相对便宜。 但这个木桶要怎么做才能坚固呢? 潘筠摸着木桶琢磨了半天,最后跑去找学宫里擅长木匠活的袁道长,缠着他帮忙重新打造了一只大木桶,“要坚固无比,打也打不烂。” 袁道长:“那不是木桶,那得是法器了吧?” 潘筠问:“先生能做吗?” “不能做,我就是要做法器,也不会做个木桶呀,我图什么?” “那您就帮我做个坚硬无比,风雨不摧的大木桶吧。” 袁道长默默地看了她一眼,给她做了,“一旬之后你再来吧。” 潘筠就摸出一串钱给他,袁道长看了一眼后道:“五天后你再来。” 潘筠又拿出一张雷符。 袁道长仔细看了看雷符后道:“三天后你再来吧。” 见潘筠还在掏袖子,袁道长生怕自己定力不够,连忙按住她的手道:“就这样吧,你别给了,这时间不能再短了,你要坚固无比,那我就要选材,刨削和打磨,做好以后还要泡水里一天一夜,时间短了,根本就做不成。” 潘筠:“我知道,我就是把袖子里的荷包往里藏一藏,以免掉了。毕竟我余财有限。” 袁道长就收回手,见潘筠就要走,他就连忙问道:“你还没说你要这坚硬无比的木桶做什么用呢,你近来不是被罚去洗衣局清心静气吗?难道这木桶是盛衣服用的?” 潘筠:“差不多吧。” “就为了装衣服,你花费一张雷符和这么多钱打造一只木桶?”袁道长真心实意的感叹道:“你可真有钱啊。” 潘筠道:“一切都是值得的,磨刀不误砍柴工嘛。” 三天后她就收到了一只可以装下三个她的坚固大木桶。 说是大木桶,更像是木缸。 木桶超级大,也超级重,还超级厚。 潘筠看了很满意,她用自己的力气,竟然一下没搬起来,最后是将元力覆于掌心,然后一个用力抬起来了。 潘筠直接将大木桶抬到溪边,然后在溪边挖了一个浅坑,将大木桶放进浅坑里固定。 这才把桶身擦干净,开始在上面绘阵法,这一次,她要加绘稳固的阵法,给木桶加buff,她不信,就这样木桶还会四分五裂。 妙真妙和中途来看了一眼,见小师叔如此沉迷,便不打扰她,转身离开,最后,只有潘小黑在一旁安静的等她。 潘筠一直到月上中天,阵法的最后一笔才落下,两个阵法灵光一闪,紧紧地依附于桶身上。 直到此时,她才发现天早黑了,她惊诧的道:“原来我这么厉害了,竟然可以摸黑绘制阵法。” 潘小黑实在不能理解她,“你明明已经有比研究洗衣机更好的洗衣方法了,为什么还要费力不讨好的来做这样的事?” 潘筠:“不要轻视一个研究员的研究欲。” 潘小黑:“没想到你竟然有这种东西。” “要不是有国家约束,而你属于国家,前世不知多少人想把你拆开研究,包括我。” 只不过潘筠在理智和犯罪之间选择了理智,反正她已经是国校出名的天才学生,又精通阵法和符箓,所以灵境的研究必会用到她。 哪怕做不了主研究员,打打下手她也很快乐呀。 潘筠似笑非笑的看着潘小黑。 潘小黑脊背一寒,心里萌生恐惧,“你,你干嘛这么看我?你,你该不会是想这一世拆了我吧?” 潘筠:“我是那样的人吗?” 她道:“我们已经是同伴,是战友,我怎么可能对你做那样的事,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是一个合格的研究员,如果你有自己本体上的发现,可以说出来和我沟通,你不知道的,想不到的,说不定我能知道呢?” 潘小黑:“我谢谢你啊。” 潘筠咧开嘴笑:“不用谢。” 潘筠在画动力符时下意识压缩了能量输出的量和速度,从上一个实验来看,木桶碎裂,除了木桶不坚固的原因外,还因为能量太大,动力太足,所以玩脱了。 潘筠咬着毛笔沉思片刻便另外画了两张动力符。 然后左右一拍,拍在了桶身上。 潘筠拍了拍手道:“大功告成,明天就可以来试用了。” 潘小黑对此表示质疑,“不是我不信你,而是不觉得你能那么快成功,要不你还是看一看你们传输到我这里来的书啊,资料这些吧,说不定还能弄出来。” 潘筠问:“你觉得我能光靠那些资料做出来电机吗?” 潘小黑:“为什么不能?我睡着的那段时间,你们往我身上传输了多少资料你不知道吗?那里面连一颗螺丝钉要怎么打造都说得一清二楚,生怕世界末日,人类大逃亡,后来的人类会不懂怎么打螺丝钉。” 潘筠:“那你说,我的动力符比他们的电机差哪儿了?怎么我的动力符就不能当电机用了?谁说洗衣机一定得要电机,就不能用符箓?” 潘小黑干脆的道:“对不起,我错了,是我狭隘了。” 潘筠“哼”的一声,挥手道:“罢了,我原谅你了,你毕竟是一只猫,我能指望你多有智慧和远见呢?” 潘小黑:…… 潘筠丢下木桶,抬起下巴就朝凤栖院走去。 妙真妙和正举着灯笼出来找她呢,接到她就一起回家。 因为第一次洗衣机实验出了意外,所以这一次潘筠没有提前告诉妙真妙和,以免她们白激动一晚上。 虽然她自信实验不会再失败,但万一呢? 第二天,潘筠把提来的两桶脏衣服都倒进大木桶里,然后掐诀用引水诀,直接将溪里的水给引到大木桶里去。 妙真则按照她的吩咐激活动力符,大木桶就动起来。 它一开始是顺着时针甩,后来又逆着时针甩,等水加够,潘筠和妙真妙和就小心翼翼的凑到桶边,踮起脚尖往里看。 见它有序的摔动,潘筠高兴起来:“成功了!” 妙真妙和一听,也高兴起来,“太好了,从此我们再也不怕被罚来洗衣局了,小师叔,明天中午让它在这里洗,我们还是去找那些师兄师姐打架吧?” 潘筠点头,“但得留一个人看着,取衣服,放衣服和猪胰子都还是需要人的。” 妙真妙和对视一眼就道:“我们猜拳定胜负。” “行!” 三人当即猜拳,决定下明天留守的人。 因为有了洗衣机,三人便偷下懒来,剩下的衣服也不洗,就想等洗衣机里的都洗干净后拿出来,继续洗下一桶。 木桶代替三人忙碌,等至于停下,潘筠便又发现了问题,“虽然在设计的时候设了出水口,但阵法却没有压缩的能力,这个不行,这个阵法还得改。” 妙真也找了一个毛病,“每次启动动力符都要掐诀,那岂不是非修真之人不能使用?” 妙和:“小师叔会引水诀,所以引水很方便,但于普通民众来说,他们只能一桶一桶的往里加水,而且还得时时看着,才能在适当的时间里加上水。” 潘筠一一记下,自信满满的挥手道:“这些都是小问题!等我回去再琢磨琢磨。” 等三人把洗好的衣服从木桶里拿出来时,衣服缠绕在一起不说,衣角,膝盖,袖子上的很多污渍都没洗干净。 别说妙真妙和,就是潘筠心里那关都没过去。 第一百九十一章 重新开始 潘筠默默地放下衣服道:“先洗衣裳吧,我今晚再琢磨琢磨。” 这一次,她们险而又险的完成了任务。 张管事并不是傻子,已经知道她们在私底下搞事情了。 她亲自来盯着她们晾晒衣服,把衣服上的袖子,衣角等翻过来看,又将裤子上的膝盖窝重点看了看。 她扭头看了眼正抓紧时间晾晒衣服的三人,轻轻地哼了一声,对晒完衣服就想跑的三人道:“潘筠,妙真妙和没几日就要完成任务了,我奉劝你少搞事情,以免连累人。” 潘筠略一沉思便点头,“管事教训的是,我记下了。” 张管事有点诧异她的听话,她也算是见过不少刺头的。 刺头们的一个共同点就是越劝越不听话,明明是好意劝诫,对方就是要逆着干。 潘筠这么听话,张管事怀疑她要么是假装的,麻痹自己;要么就是她在憋一个大的。 潘筠当然不是,她是真听劝。 张管事说的不错,妙真妙和没几日罚期就结束了,这个时候搞事情不值得。 何况,她也要静下来仔细思索一下,这台法器版的洗衣机到底要怎么做。 潘小黑的建议或许不错,她得翻一翻它里面那些资料了。 她可能弄不出电机来,但至少要知道洗衣机所有涉及到的技术,再用符箓、阵法和法术来代替。 还得想办法,让普通百姓不用法术和内力、元力等也都能启动阵法和符箓才行。 其实这对潘筠来说还真不难。 因为在二十六世纪,虽然绝大多数人都可以修炼,甚至有自己的天赋,但依旧有部分人一生都只能做普通民众。 国家政府为了淡化这种区别,不仅着重研究了普通人也可以使用的符箓、阵法转化器等,还从各个方面保证了普通人的权益。 毕竟新社会科技下,绝大多数修士和普通人一样的寿命,人口又稀缺,就算是普通人,也能很好在这个世界找到适合自己的工作并生活,绝不差修士哪里。 潘筠是知道怎么做转化器,让普通民众也能使用符箓和阵法的,只不过现在还不到时候而已。 至少第一台洗衣机的技术要成熟了才行。 潘筠下学后就去把大木桶给收到灵境空间里,把它搬回了凤栖院。 薛华他们一下学回来就看到院子里立着大大的一个木桶,还未来得及惊讶,就看到潘筠皱紧了眉头俯在院子的石桌上写写画画。 三人默契的一言不发,默默的回屋,关门。 潘筠重新设计洗衣桶的结构,为此她特意去灵境空间里搜索。 结果里面是有洗衣机的描写,还有一些简易图纸,余下的全是讲它涉及到的技术,然后技术后面带着书目列表。 也就是说,上面没有具体的、成熟的技术展示,只有涉及到的技术大略介绍,还有一行行书目。 潘筠看得一愣一愣的,问潘小黑,“你记得这些资料是谁整理上传的吗?” “告诉我,我要诅咒他洗衣服没有洗衣粉和洗衣液。” 潘小黑无声的嘲笑道:“都把应用技术的书目给你列好了,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你不会是学不会吧?” “我学不会又不丢脸,”潘筠道:“你知道各个学校学造火箭、太空船和太空舱的人有多少吗?他们全都会制造这些东西吗?” “他当初上传数据时要是专心认真一点,把洗衣机的技术也给弄到手丢进灵境空间,那就相当于把饭喂到了我嘴边,我感激他。” “但他现在只给我一把种子,一把锄头,就指着荒草丛生的土地说,‘去吧孩子,看看你能种出什么东西来?’,你说是哪一种更省力?” 潘小黑把脑袋枕在爪子上,“我说不过你,我不与你辩,但我也不知道是谁传进来的数据,我当时还没醒呢,你可以平等的诅咒每一个人,包括你和你的老师,毕竟,你也不可能看每一个你上传来的书籍,说不定这件事就是你干的,只是你忘记了。” 潘筠歪头想了想,想到整个研究所,只有包括她在内的八个人有权往上面传输数据,而且每次还需要至少一人陪同在此,以做监督。 没办法,他们就怕有心人特意上传错误的,有误导性的数据,教坏了后辈子孙。 要知道,教科书可是很重要的,将来人类和地球真的要出事,那灵境里的数据很可能是这个文明最后的灿烂,所以务必要保证里面的数据全面,且真实。 他们要培养的是属于这个文明的后辈,能继承这个文明的后辈。 潘筠很快就自己调节好了,道:“算了,其实认真想想,从最基础的学起也不错,这个世界能修炼的毕竟是少数人,绝大多数人家还在温饱线上挣扎呢,让他们放下田地劳作,来到山间修行,这是不可能的,所以用电机来带洗衣机的确比符箓阵法要方便,学就学吧,我连周易八卦都能学会,还学不会短短的基本机械书?” 潘小黑嘲笑了一声,反问道:“你这算不算是自己pua自己?” 潘筠:“不算!我清醒着呢,是你还没适应这个时代的工生活。” 潘小黑嗤之以鼻,它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可不比潘筠少,毕竟前面八年,它在暗,她在明,她所有的一切,它都知道。 潘筠瞥了它一眼,不知道它在得意什么,她很快给它安排任务,“把所有涉及洗衣机的书目都列出来,看没有数据,要是有,给我。” 潘小黑念头一转,灵境就瞬间调出好几个g的资料,问潘筠,“要不要直接打到你的泥丸宫中?” 潘筠:“然后让我变个大傻子吗?” 潘小黑:“以你的修为和神识,应该不至于变成大傻子,但可能会变成小傻子。” 潘筠:“谢谢,我对成为傻子不感兴趣,你把资料都暂时存在自己的空间里吧,我一点一点的翻看。” 潘筠拿出钻研的态度来,不仅翻看,还记笔记。 好在,她是修道的,玄学好,数学也好,很多知识都是相通的,所以前面基础的几本数据,她翻过就会。 今天没补上,明天继续努力补 第一百九十二章 授箓之礼 时间就在潘筠的学习中快速流走,九月授箓考试正式开始,学宫给所有学生放假,因为先生们都要下山去监考了。 潘筠又有妙真妙和帮忙,洗衣服也找到了窍门,用元力洗衣很快就完成,完成后就自己给自己放了一个假,也和同学们一起下山去凑热闹。 当然,他们此时进不去天师府,只能在街上乱逛,或者跳上附近的房顶踮起脚尖往里看。 可惜,天师府内部不知设了什么阵法,除了时不时的闪过一些七彩的法术颜色外,什么都看不到。 授箓考试一共三天,当天考完,当天就可以出成绩。 虽然天师府对外号称说不会控制授箓人数,只要对方的修为、思想道德到达标准就可以授箓。 但潘筠认为这纯粹是天师府向外的借口,他们要是不控制授箓人数,就现今她见过的能修道的人数,这天下不知要增加多少道士。 不过,这些道士虽然被授箓,得到业内人士的认可,但没有度牒,那就没有得到朝廷的认可,还是得交税、得服役。 陈自悟运气不错,这次考试中,他考上了。 而且,他不仅在天师府这里有道士的身份,在朝廷那里也不用服役,因为,“我是凤阳本地人,太祖高皇帝有恩旨,我们这些凤阳本地人不用服劳役。” 潘筠:“苦了迁徙去凤阳的江南富户们,现在他们都家破人亡了吧?” 骄傲自豪的陈自悟瞬间脸色通红,有些发怒,“你胡说什么,他们都好得很。” 只是脸上的神色怎么看怎么心虚。 潘筠也不在意,点头道:“好就行。” 陈自悟沉默许久,脸上的骄傲和心虚都消失不见,轻声道:“凤阳本地百姓的日子也很不好过,虽然没有劳役了,可不知为何,大家的日子还是越过越难过,这几年凤阳频频水灾,家家户户的粮食都掏光了。” 潘筠:“朝廷没有赈济的粮食吗?” “杯水车薪罢了,”陈自悟道:“也就太祖高皇帝时还念着一些旧情,到当今,已经是第四代了,他连凤阳都没来过,又怎会对凤阳有感情呢?” 潘筠若有所思的点头,声音喃喃:“所以,当今皇帝对其他血缘渐远的皇室又有多少感情呢?” 陈自悟瞪大了双眼,“你你你,你说什么?” 潘筠瞥了他一眼后道:“有什么可惊讶的,你不是不知道凤阳百姓为何没了劳役,却还是日子越过越贫苦吗?因为他们的税、他们的捐、他们的赋,他们隐形的支出增加了!” “那些钱都上哪儿去了?至少有三分之一流进了皇室,”潘筠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赈灾会杯水车薪,是因为国库没钱了,国库为什么没钱?是因为养的蠹虫太多了,有明面上的蠹虫,也有暗里的蠹虫。” “当今这庞大的宗亲血缘就是明面上的蠹虫,你不是修道的吗?怎么连这点都没修明白?” 潘筠看了眼惊呆的陈自悟,摇摇头走了。 陈自悟许久才回过神来,连忙去追她,“你与我说这些做什么?” “没什么呀,这不是看你懵懂无知,所以我告诉你吗?”潘筠挥手道:“随口说的真相而已,你以为我有什么目的?你又能替我达成什么目的?” 陈自悟停下脚步,半晌无言,因为他就是屁民一个,的确不能替潘筠达成什么目的。 他看着潘筠小小的背影走远,影子越拉越长,越拉越大,最后形成一道山压在他身上。 他觉得他这二十多年都白活了一般,看事情竟还没有一个小女孩通透。 授箓考试之后,通过的道士都会留下来授箓。 没通过的道士也大多留下观礼,参加授箓仪式。 自己得不到,看别人得到也行啊,看过之后更有冲劲,明年再来参加! 这一次学宫的学生们也可以来观礼。 潘筠当然不放过这一场热闹,而且她还要趁机大甩卖,卖掉手上这段时间积攒的符箓呢。 她这段时间和回来参加考试的师兄师姐们了解了一下,他们毕业之后同样面临就业难,就业少的问题。 除了真的一人吃饱全家不愁的极个别师兄师姐可以躲到深山老林里专心修炼外,其他师兄师姐都要养自己,养家,牵绊多多。 除了回家种地,偶尔修炼外,他们还会承接各种法事、捉鬼、除妖、算命等等各种业务,能赚点是一点。 养家要钱,买修炼资源也要钱。 道士为什么总是自称贫道呢? 因为不走错道的道士是真的很穷。 而不管是做法事、捉鬼还是除妖,都可以用到符箓,甚至算命也常常用到符箓。 人既然来找你算命了,那必定是有所求,或求平安,或求财,再或是求姻缘和子嗣。 不论是哪一种,都有可以对应的符箓。 而且,据跟她打架打得比较凶的几个师兄师姐所言,这符箓还分等级。 同样是平安符,像玄妙这样画出来的,那就值二十两往上,像他们画的,多则四五两,少则一二百钱,还要视对方的家境而定。 不错,道士是很灵活的职业,他们可以根据对方的财产来评估一张符箓的价钱。 白送的情况都有过。 这是有顾客的花销,还有的,是他们自己用的。 他们自己用的符箓就是上好的符箓了,毕竟能让他们用到符箓的,多半是到保命之时了。 捉鬼捉妖,用的最多的是雷符和飞速符。 前者劈它们,后者则是逃命用。 了解到这点之后,潘筠画的最多的就是雷符和飞速符了,她试过,她的符箓一点不比玄妙的逊色。 而来观看授箓仪式的道士有多少啊? 好几千人呢,这些人只要有一百人和她买符箓…… 潘筠桀桀桀的笑起来。 妙真妙和一抖,一脸惊讶恐惧的看着她,“小师叔,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潘筠努力收掉脸上的笑容,“什么打坏主意,我的主意都是正主意。” 妙真妙和一脸不相信。 潘筠掏出两张符给她们,“一会儿授箓仪式结束之后,你们两个替我试一下两张符,我要卖符。” 妙真和妙和一人接过一张,倒没反对,只是问,“在哪里试啊,在天师府里当众售卖符箓是不是不太好?” 潘筠垂眸想了想后道:“那就偷偷地卖。” 授箓仪式是要与天祷告,正告上界神仙,今有谁谁谁“戒除情性,止塞愆非,制断恶根,发生道业,从凡入圣,自始及终,先从戒箓,然始登真”,从此以后,他们才算名登天曹,可以有道位神职。 本来,潘筠也要授箓,然后才接受庙祝之职的。 授箓也分三种情况,像这次一样,考试,通过之后授箓,是绝大多数道士获得授箓的方法; 第二种,就是像张留贞他们一样,通过血缘传播,一出生便已注定可以授箓; 第三种,就是像潘筠这样的稀缺状态,因为被神仙认同,也是直接可以授箓,授于神职的。 其实在更早之前,天师府没那么大的权势,授箓仪式只面对龙虎山自己的道士。 但后来朝廷让天师府总管道士事宜,授箓仪式就先是扩大到整个正一道,后来又慢慢扩大到其他派系的道士。 当然了,就是到现在,私下依旧有不少人不认同天师府,也不认同授箓之礼。 潘筠觉得王费隐就是其中一个,不然,当初他也不会就给天师府写一封信,天师府没回信,他也一点不着急。 就好像,天师府承不承认,给不给她授箓都不重要一样,反正最后她是当了庙祝。 要不是张子方代表张家去三清山那里咄咄逼人,她接下来几年的时间里应该都是在三清山安安静静的修道,并不会跑到龙虎山来。 上梁不正下梁歪,王费隐对授箓之礼一般,潘筠对这个仪式也是平平视之。 不过,在看到张子望等人身着盛大的五龙捧太极法衣,一脸肃穆的斋蘸时,她还是不由严肃下来,仰着头认真的看着。 天上云彩渐变,在众人的视线中,天上的飘着的白云渐渐淡去,然后变成了彩色,似一抹极淡的飘带从众人头顶延续而去。 这是吉兆,表明上天承认了这些道士。 潘筠心中都不由激动起来,喃喃道:“的确动人心弦……” 妙真和妙和也激动不已,捂着胸口道:“等我们学成,我们也一定要授箓。” 潘筠微微颔首。 虽然被龙虎山授箓,听着低了他们一头,但管他呢,她是被神仙承认的神职,那抹云彩好好看啊。 潘筠的五窍心发动,可以清晰的看到,法事最后结束,云彩淡去的时候,它不是被风吹散,而是化成一股又一股看不见的气落在下面正盘腿坐着的授箓道士身上。 每一个道士身上都有一道气笼罩,她看到它们被快速的吸收,而他们不仅修为略涨,和天地之间似乎也多了一层关系,就好像他们签订了什么契约一样。 比她当初授庙祝时浅淡一点,却的确不可忽视。 第一百九十三章 裂了~ ~ 陈自悟睁开了眼睛,愣愣的低头看了一下双手,见潘筠目光炯炯的盯着他,他在结束之后就找过来,轻声道:“你知道吗?我对天和地,对万物突然多了一种责任感。” 潘筠点头,“我懂。” 对上他怀疑的目光,潘筠道:“真的。” 陈自悟还是半信半疑,潘筠就皱眉道:“别忘了,你只是授箓,你还没神职呢,而我,是山神盖章的庙祝!” 陈自悟立即恭敬起来,低头道:“前辈,是我有眼不识泰山。” 潘筠就哼了一声,刷的一下抽出一把符箓道:“怎样,你现在正式授箓了,正是扬名立万的时候,要不要再来几张符箓?” 陈自悟心动,但钱包更痛,只能忍痛道:“我爱好和平,不喜打架,所以扬名立万的事还是交给别人吧。” “爱好和平啊,我这里也有爱好和平的符箓,平安符、求财符、桃花符都是很爱好和平的符箓,”潘筠抬头见他一脸难色,就把符箓收回来,道:“懂了,你囊中羞涩。” 陈自悟红着脸道:“囊中羞涩这话应该我说。” 潘筠:“行吧,你很穷。” 陈自悟:“有没有人说过你和你三师兄很像?” “你是说救人的慈悲心吗?” 陈自悟:“不,是你们的口舌,真是一如既往的让人讨厌。” 潘筠:“你还认识我三师兄?” 陈自悟:“久仰大名!” 既然不是她师兄的故旧,潘筠就没空搭理他了,她左右看了看,很快瞄准了一个道士。 对方器宇轩昂,气质突出,主要是在一列又一列清瘦的道士中有一个肚子圆圆,白胖富贵,连道袍都比别人亮一个色的人,真的很显眼。 潘筠钻过去,仔细看了看他走路的姿势和说话的气,确定他修为比不过她,于是凑上前小声的道:“道友,买符吗?第一侯大宗师出品的雷符和飞速符。” 对方一愣,低头打量她,见她穿着学宫的衣裳,脸色才好看点,但依旧一脸严肃,“你哪来的第一侯大宗师画的符箓?” “我师姐玄妙画的。” 对方蹙眉,“张离?她伤好了?竟修上了第一侯?” 潘筠问道:“你到底买不买?我手上就总共五张符,你不买我找别人去了。” “等等,”胖子伸手挡在潘筠身前,蹙眉道:“我没说我不买,你做买卖的,总要让我看见符吧?” 潘筠:“你要看什么符?” “我都看。” 潘筠就抽出一张雷符和飞速符给他看。 胖子看到上面符文清晰,手微微一偏,符线在阳光下流光溢彩,显然,这张符上锁住的元力和灵气不少,的确是上等符。 但看不出来是不是玄妙画的。 不过…… 他上下打量潘筠,问道:“你就是张离的小师妹,三清山新收的那个小庙祝?” 潘筠点头,“道友消息还挺灵通,正是在下。” 胖子:“你该叫我师叔,张离是我侄女。” 潘筠顿了一下后笑道:“那可真看不出来,道友看上去巨有钱,也巨年轻,看上去就和我师姐差不多一样大。” 胖子:“你夸得挺好的,下次别夸了,我的确和张离差不多一样大,只是辈分高而已,她没告诉你吗?她小时候经常欺负我……” 潘筠见他还拿着符箓不付钱,就一把扯过符箓道:“道友不买就算了。” 胖子一愣,连忙道:“你怎么还是叫我道友,你应该叫我师叔才对……” “你又没在学宫教书,”潘筠道:“你只是我师姐的远房叔叔而已,我们修道之人从不论世俗上的这些关系,天下皆可道道友。” 见潘筠转身就要走。 胖子连忙道:“等一等,这符箓我买了。” 潘筠立刻停下脚步,微笑,回头,“好的道友,你要买几张?” “五张我全买了。” 潘筠干脆利落的从袖子里摸出两张雷符,三张飞速符递给他,“二十两一张,承惠一百两。” 胖子从荷包里取出一百两银票给她,崭新的,大额的钱! 她有些忐忑的举起来对着阳光看。 胖子道:“放心吧,我从南京回来时特意去钱庄存的,钱都是真真的。” 潘筠将钱折起来放进荷包里,这里人多,直接借着入荷包的功夫丢到灵境空间里,“师兄见谅,我没见过世面,第一次看见这么新的银票。” “这是新开的,自然新了。”胖子道:“你要是想要新银票,也可以拿钱去钱庄存,让他们现场给你开一张,或是你拿用旧的银票去钱庄换成银子,再把银子存进钱庄里,让他给你开新银票。” 潘筠:“……谁会这么干?不嫌折腾的吗?” 胖子:“我,我就这么干过。” 潘筠张了张嘴巴,最后竖起拇指道:“师兄厉害。” 潘筠转身要走,这一次胖子总算没再拦着她,而是等她钻进人群里走远了,才慢悠悠的朝张子望等人走去。 张子望几个冲他拱了拱手,叫了一声:“十一叔。” 张十一点头,问道:“六哥他们怎么不来?” 张子望低头垂眸道:“六叔和六婶在闭关,所以没来。” “怎么整天闭关?张离现在都穷得四处兜售符箓了,他们也不管吗?” 张子望几人不说话。 张子方心中也不满,就不由的嘀咕:“不就卖符箓吗?谁还没卖过呀?” 张家家大业大,但人也多,各个小家庭也是要赚钱的好不好,在场的人,谁没画过符箓往外卖? 张离怎么就与众不同了? 张十一皱眉看着他道:“像你这样的自然不要紧,但张离是天才,且她的符箓造诣不浅,她的符箓大量流于市面上,这难道是好事吗?” 张子方憨憨的问道:“为什么不是好事?符箓好用还不好吗?又是从我们龙虎山买的,对龙虎山的名声也好呀。” 张十一冲他冷笑,都懒得回答他。 唉,侄子们太蠢,有时候也是一种烦恼啊,尤其这个大侄子年纪还比他大,吃的比他多,脑子却比他蠢。 潘筠不知道胖子买了符箓之后就翻脸不认人,正在想办法让“玄妙”不再卖符箓。 她正在人群中穿梭,寻找她的顾客。 她挑人很有一套的,要么是和胖子一样,一看就是个富贵人士,哪怕不相面都能看出来的那种; 要么就是带着一柄剑,一看身上就有煞气,不是杀过人,就是杀过鬼,捉过妖的,这样的人游走在危险边沿,也会买符自保的。 要么就是一看就是傻白甜,很容易被人鼓动的花钱的那一种。 前面两种基本上都有自己的鉴别能力,可以看出潘筠拿出来的符箓是不是值得这个价钱,因此只要有需要便能很快成交; 只有第三种,他们被鼓动得心动,但又怕是假的,哦,不是,是上面的元力和灵气没有潘筠吹的那么好,所以在犹豫不决。 对于这一种,妙真妙和就派上了用场,她将这些目标客户带到天师府门外,指着妙真妙和道:“诸位要是不信我,我可以让她们演示一下两种符的威力。” 傻白甜们一听,立即点头,“好啊,好啊,那就试试。” 试试就试试。 先是妙真,将符甩出,而后掐诀,一道胳膊粗的天雷凭空而落,啪的一声劈在了石板砖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纷纷跳开,腾出好大一个空间。 但这还没完,天上又劈了两道雷才停止,最后一道时闪电已经变细,连雷声都小了许多,但劈下来的雷却白得亮瞎人的眼睛,劈在地上啪的一声砸出一个大洞来。 除了缩在墙角的一个老乞丐外,没人留意到随着最后一道雷劈下,天师府门前左边的那个离雷劈下最近的石麒麟裂开了一条细细地缝。 本来是懒洋洋半合着眼靠在墙壁上晒太阳的老乞丐瞬间坐直,看了看那石麒麟,再去看还得意洋洋和人介绍介绍自己雷符的小姑娘,他默默看了半晌,最后无声的大笑起来。 他一瘸一拐的走到石麒麟旁边,手按在石麒麟上,也不知他是怎么做到的,竟不动声色的将那条缝抹去,遮盖住了。 傻白甜们看到妙真展示过的雷符,惊叹不已,纷纷上前要买。 潘筠就掏出一把雷符道:“数量不多,先到先得,都是一样的质量,一样的价格,二十两一张,二十两一张了。” “给我来十张!” 潘筠震惊地看一眼那位道友,见他衣着普通,面容也普通,不由暗骂一句自己以貌取人,竟然在一开始就错过了这样的土豪。 她连忙数出十张雷符,递过去道:“承惠二百两!” 妙和也不试飞速符了,先帮潘筠收钱。 热闹的抢购中,有傻白甜反应过来,大声的反问道:“你卖我们的这些符箓真的能和试用的一样吗?” 潘筠看了眼他手里的五张符箓,觉得他此刻才想到这个问题是不是有点晚了,不过她又不是骗人的人,因此道:“放心吧师兄,你要是不信,自己现在就抽出一张来试用,若有不一样的,我给你退货。” 第一百九十四章 赚大钱啦 傻白甜犹豫起来,二十两一张呢,他买去劈厉鬼的,哪里舍得拿来凭空劈着玩? 见潘筠说得这么真诚,他就勉为其难的相信她,“好,我相信师妹,我们毕竟是一个学宫出来的,师妹应该不会骗我们的对吧?” “对,我要是骗你们,你们可以随时上山去找我呀,我正在学宫里读书,我还能跑得了吗?” 大家一想也是,继续抢购。 老乞丐见她舌灿莲花,三两句话就把生意又拉回来了,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出声,瘸着腿一拐一拐的离开。 潘筠听见笑声,不由扭头去看,只来得及看到他的一抹背影就被挤上来的傻白甜们挡住了,她还被推得后退两步,她连忙维持秩序,“大家别急,大家别急,都有的,都有的,我这里除了捉鬼拿妖的神符雷符外,还有逃生必备神器——飞速符!” “不是轻身符吗?” “轻身符和飞速符比起来差远了,相信我,飞速符绝对比轻身符好用,尤其是加上自己的轻功,即便是修为没达到第一侯,也绝对有飞的感觉,比鹰还快。” 众人表示怀疑。 潘筠就冲妙和一挥手,“妙和,上!” 妙和就把符拍在身上,才激发就感受到一股推力,同时,她还感觉自己身体变轻了,她没有犹豫,直接飞身而起,踩着树叶飞到屋顶上,咻咻两下就踩着屋顶飞远,消失在众人面前。 一个轻功很好的道长见了,也紧随其后飞上屋顶,追着她的背影而去,“我来看看你有多快……” 大家只来得及看到俩人背影,光从速度上来看,真的很快啊。 尤其试飞速符的还是个年纪不大的小胖子,更有说服力了。 “那胖师妹都能那么快,要是我贴上,只会更快,的确是逃命的不二神符,我买了,给我来两张。” “两张管什么用?给我来五张!” “五张?哼,给我来十张!”又是那个衣着普通,面容普通的道士。 潘筠看他眼神都不一样了,觉得他们可以发展成长期伙伴。 之前是她走错路了,真的,真正的符箓消耗大军不是普通百姓,而是这些道士啊。 她完全可以做批发,将画好的符箓通过他们的手再卖给有需要的百姓嘛。 钱老爷虽然人脉广,但术业有专攻,论谁接触到需要符箓的百姓最多,那非道士莫属。 潘筠就跟数银票一样刷刷刷数出十张飞速符递过去,然后接过他递过来的银票,塞怀里后继续招呼下一个顾客。 天师府门外如此热闹,瞬间吸引了天师府的人和还在里面的道长们,大家忍不住出来看一眼。 天师府的师长们看到拿着一把符正卖得高兴的潘筠,一边卖还一边喊,“三清山玄妙法师亲画的上等符箓,二十两一张,仅此一次机会哈,过后大家可没机会买到了……” 天师府的师长们:…… 说得好像玄妙画符的本事是从三清山学来的一样。 大家一致看向张真人,张真人轻轻一笑,无视他们的目光,冲张子望点了点头后转身离开。 众人就看明白了,张真人默许此事,看他脸上的笑容,对潘筠甚至还有几分赞许。 其他人便也转身离开,将大礼之后的事交给张子望来处理。 张子望也只看了人群中的潘筠一眼便转身离开,徒留刚才被潘筠悄悄找上来的师兄师姐们处于一片凌乱中。 张十一都忍不住咬牙切齿,“不是说只有五张吗?” 人群中,曾被特别关爱过的师兄师姐们也都是一样的表情,不过他们很快就释怀了。 算了,反正她也没多收他们钱,都是二十两一张,而且,他们买符的时候是一对一服务,可不用这样拥挤。 潘筠自己也没预料到她的符能这么好卖呀,要早知道,刚才她费那个劲儿干什么? 飞出去的妙和又咻咻咻的飞回来,从不远处的屋顶上一蹬,连踩空气从潘筠头顶飞过,哇哇大叫,“小师叔,我停不下来了——” 话音未落,她又飞远了。 潘筠只来得及抬头看她一眼,根本没来得及回话,见她飞走了,便低头继续卖符。 妙真也只抬头看一眼,见追出去的道长也从他们头顶飞过,便放下心来,专心帮潘筠收钱。 过了许久,俩人又听到妙和啊啊啊的大叫声,一人拽紧符箓,一人拿紧银票,同时抬头,就见妙和远远的冲他们飞来,一边飞,一边锲而不舍的啊啊大叫。 潘筠立即元力灌声,大声道:“你掐诀封符,把符揭了呀,我教过你的——” 妙和啊啊大叫着从她头顶飞过去,不过她也听到了,一边稳定运转轻功,一边掐诀封符,然后将符揭了,转身往回飞。 道长们一听这飞速符还能中间掐诀封符,这是一张符可以分几次用的节奏啊,对它更是追捧,连忙掏出钱来买。 潘筠准备的雷符和飞速符就全卖光了,连带着平安符都去了不少。 毕竟是借了“玄妙”之名。 站在台阶上往下看的师兄师姐们见她们把收到的银票往怀里塞,而妙真手上还提着一布袋的银锭,微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玄妙师姐竟画了这么多符?她何时如此勤奋了?” 他这么一说,大家担心起来,纷纷拿出符箓来看,“这符不会是假的吧?” “不可能,上面的元力这么强盛,至少得是第五时的高手,且有极高的符术才能画出来,三清山里,除了玄妙师姐,也就那尹松能画出来,不过尹松的符……也不差吧?” “是比不上玄妙师姐的,但也的确不差。” 大家仔细看了看手中的符,他们认不出来这符是谁画的,却可以确定这属于高级符之列了,二十两一张,倒也不亏。 买到符箓的人开心散去,买不到的人则是惋惜不已,他们觉得二十两太贵了,就犹豫了一下,竟然就没了。 当即有人问道:“这位师妹,明日你手上还有符箓吗?要像这样的高级符。” 倒也不是不可以加个班,为了钱嘛。 潘筠道:“明日还有二十张,不过价格是二十五两一张。” 对方瞪眼,“你怎么还涨价啊?” “我得请人连夜去找师姐拿符纸,多花了钱,可不得多贵点吗?”潘筠道:“你要不要吧,若是要,留下一两的定金和名字,明日直接来付尾款拿符箓。” 对面的人咬咬牙,最后道:“好,二十五两就二十五两,我,我要两张,一张雷符,一张飞速符。” 潘筠收下二两定金,一手拽着妙真,一手拽着妙和就挤出人群,趁着此时天色极好用轻功快速的跑回学宫。 路上来往的学生多,所以她们三人一路平安的回到学宫。 一回到凤栖院,潘筠就立即关上门,将今日收到的钱全都掏出来,再把银锭往桌上一倒,她就搓手道:“趁着我还没开始倒霉,大家快来数钱。” 我感觉我还得跟你们请两天假,因为从北京回来后就开始非常严重的咳嗽,一查是支原体感染,这个东西打点滴既疼又慢,每天要花四个小时左右打点滴,所以我想等咳嗽好一点再稳定更新和加更之类的 第一百九十五章 坏了 他们今天赚了超多的钱,且还都是整钱,潘筠和妙真妙和将每一张银票都展开,同价值的放在一起。 光是一百两的大额银票就有六张,余下的则是五十两、二十两、十两的居多。 尤其是二十两和十两,不要太多哦。 妙真将手里的钱清点完,道:“我这里是一千八百八十两。” 妙和道:“我这里是一千六百二十两。” 潘筠乐眯了眼,“我这里有两千三百六十两,加上这六百两,一共是六千四百六十两。” 潘筠自己都惊了一下,“道士看来也不是很穷嘛。” 妙真道:“磨刀不误砍柴工,有好的符箓,总能赚回来的。” 潘筠有了钱,便也大方起来,抽出两张一百两的银票来塞给俩人,“你们一人一百两,给你们的工钱!” 俩人瞬间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小师叔会这么大方,“真的吗?一天的工钱一百两?” 潘筠本来很大方的,她们这一问便有些心疼,“你们要是不想要,那我……” 妙真:“想要的,想要的。” 妙真和妙和立即收起来。 潘筠这才不再心疼,低头数剩下的钱。 她知道,这些钱她不能都留在手上,不然今晚她别想睡一个好觉,想了想,她将零头二百六十两收起来当自己的零花钱,剩下的一分为二,三千两交给妙真,“这是给道观的,你收着,回头花销不够了就从这拿钱,余下的就都拿回观里去,今年大侄子都在忙着考试的事,日子有点艰难。” 妙真应下,将三千两收了。 潘筠则看着剩下的三千两道:“这三千两我之后还有用处,但我拿不着,所以我借给你们,你们一人和我借一千五?” 妙真妙和都习惯了,嘴上说借,其实是给潘筠当库房,替她拿着。 俩人都没意见,于是一人替她保管,哦,不是,是借她一千五百两。 潘筠无钱一身轻,又喜滋滋起来,这才把蹲在一旁打瞌睡的潘小黑抱进怀里揉了揉后道:“我们现在有钱了,再做实验也方便些。” 有了钱,这个洗衣机实验她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再也不用受制于各种材料了。 妙真:“您开心就好。” 妙真妙和的罚期也结束了,潘筠又开始快乐的折腾起她的洗衣机大业来。 经过她一段时间的研究学习,她知道了,光靠水力来冲洗污渍是不好的,得增加摩擦和水的冲击力。 就好比他们用手洗衣服一样,不也喜欢找有轻微摩擦的石头在上面搓呀搓,那污渍不就会很快去掉吗? 参考了一下搓衣板,和捶衣棒,潘筠依葫芦画瓢,在巨大的木桶里重新做了一个小号的木桶,将两者连接在一处,这就有点像现代的洗衣机了,洗衣桶外还有一层,只不过人家的看不见,她的能看见而已。 里面的那个小木桶,她凿了四个洞,安装上了捶衣棒一样的短棒,可以搅洗衣服。 因为木桶足够大,她一口气把自己领的两桶衣服全都倒进去,掐诀加上水后自信满满的和俩人一猫道:“这次一定能成。” 妙真妙和和潘小黑也不管能不能成,反正就点头。 反正潘筠每次做实验前都是这么说的,结果都以失败告终。 潘筠直接启动符箓,听着洗衣机哐哐启动的声音,坐到妙和身边,从灵境空间里摸出几个果子来,给两人一猫一人一个,自己也咬了一个后道:“做实验就是这样,虽然总是失败多,成功少,但我们要对这一次实验和下一次实验充满信心,这样才能继续下去,不然日子多苦呀。” 妙真若有所思的问道:“过日子也要如此吗?” 潘筠笑问,“你觉得你的生活是苦多,还是快乐多?” 妙真:“自然是快乐多的。” 潘筠笑了笑道:“希望能一直如此,有一日,若是苦难多于快乐了,你再如此想。” 妙真垂眸思考半晌后点头。 三人坐在大石头上,脚不能触地,脚就一晃一晃的听着洗衣机转动。 因为这次洗衣机的动静不同以往,妙真妙和听着果然多了几分信心,“听上去好像真的会成功。” 等到洗衣机停下,里面的脏水被排干净,潘筠便兴冲冲的冲上去,扒拉着桶沿往里看。 妙真妙和紧随其后,俩人瞪着大眼睛帮她找脏污的地方。 衣服缠绕在一起,有的直接就缠在四根捶衣棒上,妙真捞起一个袖子看了看后高兴道:“小师叔,好像真的成功了,袖子不脏。” 潘筠眼睛亮晶晶的,就立即解开缠绕在一起的两件衣服,拿起来一件要展开仔细看。 一抖开,三人的笑脸就僵硬在了脸上。 透过衣服敞开的大洞,潘筠看到了衣服对面妙真妙和震惊的脸。 潘筠:…… 潘小黑喵喵喵的大笑起来,一个站立不稳,啪叽一声从木桶边沿摔进桶里。 潘筠一脸的黑,丢下手上的衣服就探身去抓另一件,展开,袖子就断开了。 潘筠张大了嘴巴。 刚从桶里爬起来的潘小黑看见,又是一阵大笑,身体一歪,又掉进了木桶里。 潘筠手微抖的把衣服挂在桶沿,震惊的去看木桶里的衣服,“剩下的不会都……” 妙真妙和一听,立即扑上去,帮着将木桶里的衣服都扯出来展开。 潘筠和她们努力,一件件衣服被展开,不是缺胳膊少腿,就是裂开了一个个口子。 有一件,也不知道是怎么洗的,一展开,四分五裂,愣是分成了五块,有两块还缠着一条手指粗的布条,其余的还是在别的衣服里找出来拼上的。 潘筠一屁股坐在石头上,喃喃道:“这得赔多少钱啊,这到底是我钱多了运气不好,还是洗衣机本身就不好?” 妙真:“应该是洗衣机的问题吧,小师叔,你身上现在钱都不到三百两,且你要倒霉,从前儿晚上开始就会倒霉了,哪会等到今天?” 妙和则是庆幸,“幸亏前天小师叔赚了许多钱,我们有钱赔给人家。” 潘小黑笑得眼泪都快要出来了,问潘筠,“你还要再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吗?” 潘筠咬牙道:“做!失败几次而已,我不信我做不出来!” 潘小黑不能理解,但它不干预,决定就此看热闹。 三人把所有衣服都拿出来,最后发现只有六件衣服是好的。 潘筠仔细检查过后叹气,“这次倒是洗的挺干净的,就是不太健全,看来还是得改。” 妙真妙和点头,并不觉得应该就此放弃,知道潘小黑刚才嘲讽小师叔之后,妙和还抱着潘小黑道:“你别打击小师叔,小师叔做的这个东西很好,很厉害,我就从没想过还能有个东西可以帮人洗衣裳。” “如果真的可以做出来,那将来我们还可以做一个能帮人烧火,切菜,煮菜的东西,若有如此美物,以后我们岂不是再不用做家务了?” 妙真:“想的倒是挺美,其实并不是没有,而是你我用不起。” 不仅妙和,潘筠也看过来,“有这样的东西?” “有啊,”妙真道:“傀儡不就是吗?” 潘筠回过神来,“哦”了一声后点头道:“傀儡的确是的,相当于机器人一样的存在,但傀儡术中必装神魂,这是属于邪术吧?就算我们买得起,我们也不敢养啊,带回三清山,不怕被山神劈了吗?” 妙真:“那要是有自愿入傀儡身的神魂呢?” “书上不是说,被置于傀儡中的神魂大多需要炼制,三魂七魄并不完整,所以不记前尘往事,也没多少智慧吗?这样谁愿意去呢?” “我愿意,”妙真道:“我很想做一个傀儡试试看,小师叔,等将来我死了,你就把我炼成一具傀儡吧。我总觉得我成了傀儡也能想起我从前种种。” 潘筠:“你就这么自信我能活过你?万一是我先死呢?” 妙真和潘筠同时扭头看向妙和。 妙和愣了愣后道:“那,那我来做?可我不会做傀儡啊。” 潘筠:“没事,我可以教你。” 妙真:“我给你们找相关的书籍和资料,妙和,你是医者,你一定要活得长久一些,将来我能不能做成傀儡就靠你了。” 一旁的潘筠点头。 妙和也点头,“没问题,小师叔,你要做傀儡吗?” “我不做傀儡,我要是死了,我直接做鬼,当个鬼修。” 妙真妙和:“还有鬼修?” “那当然有了,不然这世上的厉鬼从哪儿来的?” 妙真就一脸纠结,“小师叔,要不你还是别做鬼修了,和我一样做傀儡吧,厉鬼都是害人害鬼之后才能形成厉鬼的,鬼修,听着也不像是好东西,你要是比我早死,我碰见你做恶事,你让我收你还是不收你?” “不收吧,我良心不安,道心不稳,收吧,毕竟同门一场,我又不忍心。” 一旁的妙和连连点头,也应和,“就是的,小师叔,你还是和妙真一样做傀儡吧,你们可以自己刻自己的傀儡身,要多好看就多好看,当鬼修,万一鬼里鬼气怎么办?” 潘筠:“……我谢谢你们啊,想得这么长远。” 潘小黑在一旁慢悠悠的提醒道:“再不走,你们上课就要迟到了。” 潘筠一听,肩膀垮下,拎着两桶破烂衣服道:“走吧,陪我去面对张管事的疾风暴雨。” 但到了洗衣局一问才知道张管事安排完今天的任务就下山去了,据说山下很忙,今天应该不会再上山来了。 大家就问潘筠,“师姐是有什么事找管事吗?” 这些人是学宫里的帮工,所以对穿道袍的人,不论长幼,男的都叫师兄,女的都叫师姐。 据说学宫刚成立时,这些帮工来学宫,都是公子小姐,相公娘子的乱叫,后来张真人就下令统一了称呼。 如此称呼也是为了警醒学宫上下学子,告诉他们,在道家,人人平等,虽说他们是帮工,但也只是来学宫工作的,身份地位并不低于他们。 警告学宫上下,不得轻视众生。 这也是尹松的道童为什么会称呼她们为师姐师叔的原因,他并没有拜尹松为师。 潘筠知道,洗衣局的衣服一直是交给她们洗的,如今她洗坏了衣服,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她们。 她顿了顿,便伸手取来一件衣服抖开,“你们看。” 帮工们目瞪口呆的看着衣服上的大洞,“这,这是怎么弄的?” 一个帮工凑上去仔细看了看后道:“像是被扯坏的,哎呦,这得多大的力气啊,道长们的衣裳素来结实,用的可是很耐磨的松江布,怎么能烂成这样?” 潘筠一听她很了解的样子,立即问道:“像这样的一件衣裳要多少钱?” “要是布料自然不花什么钱,二十文就能买来布做一身。” 潘筠:“加上裁缝人工呢?” “三十文左右吧。” 潘筠立即道:“诸位善人,还请帮我,我弄坏了衣裳,肯定是要赔的,本来是要找张管事直接赔钱的,但张管事不在,等她明日上来,被我洗坏衣服的师兄师姐们找上门来,我可怎么交代呢?” “还请诸位帮我按照这些衣服的大小做一套,我好还给人家。” 帮工们忍不住对视,她们自然是乐意做的,那个帮工的计算并没错,二十文的确能买来布料做一件衣裳,十文的工钱,算是很赚的了,裁得好,手脚快的,一个晚上加半个早上就能做好一件。 只是…… 她们做的衣服,张管事能认吗? 潘筠见她们心动了,立即从袖子里掏出一吊钱,“我可以先付定金,十五文如何?只要做完后拿来给我,检查没有问题之后,余下的十五文,我立刻结算。” “师姐,不是我们不愿意做,而是怕做了张管事不认,到时候可怎么办呢?” 潘筠:“那就是我的事了,不管她认不认,这钱我都照付。” 帮工们一听,立即应了下来。 大家纷纷上来领钱,和从木桶里挑自己想要做的衣服裤子,她们打算拿回家去量,对照着做,如此更能保证不出错。 第一百九十六章 坚持不懈 潘筠松了一口气,她就把剩下几件还完好的衣服给挂在绳子上晾晒。 然后大笔一挥写了一张大字夹在绳子上说明,绳子上没有晾晒的衣服她给洗坏了,已经托人去做,最迟后天能还上。 她自觉把后续问题处理好了,于是高高兴兴的回凤栖院去。 完全不知道山下正因为她这次的符箓售卖炸开了锅,而张管事也正是因为这个才那么忙的。 每年的九月都是龙虎山的盛会。 不仅因为这个月有授箓大典,还因为这一个月有重阳法会。 碰上这样的日子,那就是道友们交流术法、修炼心得的好机会。 除此外,大家还会交流法器、符箓等。 而神仙楼,一直做的高档生意。 好的法器,好的符箓,神仙楼都不缺,东西好,价格也公道,所以一年中他们有近一半的销售额是在九月售出的。 可今年就很怪,大礼结束之后,上门来购买上等符箓的人竟比往年少了六成左右。 他们准备的那么多上等符箓都卖不出去,中等符箓更甚,上门来的人一问价钱就退出去了,倒是下等符箓买的人数没多大变化。 神仙楼的张掌柜觉得很奇怪,就亲自出去打听,这才知道,前日潘筠在天师府门前大甩卖。 “我知道她在卖符,但那是上等符吗?” “是上等符,说是玄妙法师画的。” 张掌柜:“这不可能,那么多的符箓,张离怎么可能会画?” 不是她没能力,而她就不是那样的人。 “可我们仔细看过,的确是上等的符箓,她也保证是上等,她毕竟是三清山嫡传的弟子,拿山门的信誉作保,大家还是相信她的。” 张掌柜就求了几张符来看,发现的确是上等符,且和潘筠卖给他们的符走笔很熟悉。 张掌柜皱眉,沉吟道:“张离……竟这样听三清山的话吗?当年神仙楼和她约符箓,可是难约的很,如今,却一口气往外卖这么多……她的高傲,她的矜持呢?” “或许是没钱了吧,”道长道:“一文钱也能难倒英雄汉,她再高傲自负,今时不同往日,自己疗伤要钱,修炼要钱,潘筠几个小的修炼也要钱。” “三清山不一直是大的带小的,小的带更小的吗?玄妙承了三清山这么大的情,现在正是反哺三清山的时候。” 张掌柜听得很恶心,冷冷地道:“别忘了,她十六岁以前都是在龙虎山修炼的,张家对她的关照可也不少,怎么不见她回报一二?” 道长笑了笑,没作答,这是他们之间的事,他才不掺和呢。 他把自己的符箓抽回来放好,决定管好自己的事就行。 张掌柜目光扫过他收起来的符箓,沉吟片刻后问,“你上等符买够了吗?若是不够,我可以留几张好符给你。” 道长:“二十两一张?” 张掌柜脸色一黑,无奈道:“神仙楼的上等符一直是三十两到五十两之间,你知道的,神仙楼出品,品质不会有任何问题。” “潘筠卖的也是上等符,我们也信三清山的品质。” 张掌柜沉默片刻,还是亏本以二十两的价格卖了他几张潘筠那里没有的符,权当是做这次他足够坦白的回礼。 因为上等符的市场被潘筠抢去大半,神仙楼只能从别的地方把销售额找补回来。 所以张掌柜就叫来了不少管事帮忙想办法,以及推广神仙楼里的东西。 不然等到下个月盘账,账目就太难看了。 张管事是张掌柜的女儿,自然早早下山帮她爹想办法。 等她拖着一身疲惫回山,已经入夜,她根本没来得及去洗衣局检查。 所以一大早她的门被人拍响,跑到洗衣局的院子里一看,她这才发现,该潘筠洗的衣裳,上面竟然只有零星的几件。 一人将一张纸递到她面前道:“潘师妹既然说她会赔,我们自是信得过她的,但这件事怎么是她来处理?还就写了一张纸条挂在绳子上,幸而我们看得仔细,不然谁知道这事?” “你们洗衣局是怎么做事的?不管衣裳变成什么样,当给我们交代的都是你们洗衣局才对吧?” 张管事连连点头,“是是是,是我们疏忽了,我这就把潘筠叫来问清楚。” “哼,还用得着你问?我们早问清楚了,昨日事情发生后到今早,你们洗衣局上哪儿去了,竟无一人来告知我等?” “要不是我们见衣裳没送回来,来洗衣局找,看不到这张纸,你们洗衣局是不是到现在都不知道出什么事?” “身为洗衣局管事,竟然连洗衣局出了什么事都不知道,你是怎么管理的?” 张管事红了脸,连忙认错,等把人都送走,她才狠狠地咬了咬牙,“潘筠!” 潘筠一下课就准时来洗衣局领今天的任务。 一进门就对上张管事冒着火的目光,她就知道昨天的事她一定是知道了,于是冲她微笑。 张管事面无表情的问:“你笑什么?把衣服洗坏,很好笑吗?” 潘筠:“不不不,管事误会了,我这是讨好的笑。” “哼,你潘筠竟会讨好人?”张管事怒目问,“洗坏了衣服,昨日为何不上报?” “我是要上报的,但昨日您不在啊,”潘筠道:“我傍晚天黑之前还来看过一眼呢,那时候您也不在,张管事,您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张管事狠狠瞪了她一眼,略过此事,问道:“你怎么洗的衣裳,竟能把这么多衣服洗坏,你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潘筠连连摇头,“我怎么可能是故意的,张管事,我多爱钱你是知道的,洗坏了衣服还得赔,您不知道我这次钱袋大出血,我有多伤心。” 张管事垂眸一想还真是,潘筠有多抠她是知道的,换成别的学生被罚一个半月,早私下偷摸的请人去帮忙洗衣服了,就她不。 她才不信她是诚心受罚呢,观她言行,就是不舍得花这份钱。 可是…… “我们学宫的道袍那么结实,我就好奇,你是怎么洗坏的?” “就搓啊搓,又多拍打了几下,它就坏了。” “骗鬼呢,坏一件两件还情有可原,前面坏了,你后面洗的时候难道不知道要省一点力?一看就是放在一起搅合洗,一次全坏了,说,你是不是又用法术洗衣服了?” 潘筠低头不语。 张管事磨了磨牙道:“真是元力多到没处使,从今天开始,罚你每天洗三桶衣服,再洗坏衣裳,加倍罚!” 潘筠立即抗议,“总要有个限额吧,不可能一件衣裳都不会坏,万一他们的衣服就是旧了朽了,一搓就坏了呢?” “这不可能,我们学宫的道袍结实得很!” “再结实也耐不住人穿久呀,单身的师兄这么多,一件道袍穿了十年八年,再结实线也松了朽了,一搓一拍可不就坏了吗?” 真结实,也不能叫她洗衣机给搅坏了呀,一定还是因为它们不够结实。 张管事沉默了一下,退让一步道:“每一次的坏的衣裳不能超过两件,不然,还是惩罚翻倍!” 潘筠这才应下。 她挑起两只木桶,手里又拎起一只,潘小黑灵巧的一跳,跳到她的肩膀上。 潘筠瞥了它一眼道:“我已经这么累了,你还往我身上站,你能不能有猫的一点自由和骄傲?” 潘小黑:“你这是迁怒,我站你身上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潘筠哼了一声,将脏衣服都挑到水边,妙真妙和立即迎上来,“小师叔,你被骂了吗?” “这一桶是被罚的?” 不等潘筠回答,俩人又点点头点评道:“还行,只是多罚了一桶脏衣服而已。” 潘筠:“是每天都要多一桶!” 妙真妙和看着她的眼神就怜爱起来,“小师叔,不然我们还是老实一点,就用法术来洗吧,我们三个一起,只是三桶而已,两刻钟就搞定了。” 潘筠:“做试验吧,偶尔失败是正常的,现在大好的机会不试,等我罚期结束,就没这么多脏衣服来做试验了。” 妙和瞪眼:“今天还来?” 潘筠道:“今天先不来了,我又有了新的想法,等我晚上再改造一下木桶,明天再试。” 妙真妙和呼出一口气,既心疼又佩服她的毅力。 要是她们,估计早放弃了,反正她们完全看不出来这洗衣机的便利之处。 她们有法术,可以更快速,更有效的洗衣裳的。 这一次潘筠做的改动就更大了,她拖着里外双层木桶回凤栖院,然后把四个捶衣棒给拆了,将里面那个木桶也给取出来,然后重新弄过两个木桶内壁。 她觉得一个木桶就足够了,不应该要双层的。 而这一次,她选择将阵法刻在木桶内壁,而且是另一套阵法。 是她不对,她不应该按照现代洗衣机的原理来弄,让桶运动,从而带动水运动。 她完全可以桶不动,而桶内的东西动。 这样一来,她需要的就是另一套阵法了, 还有重力阵法,这是她之前从未想过的,但经昨日一事过后,她觉得光排水还不够,还得加使重力压缩衣服内的水分才行。 而且重力的差异也可以加大衣服的甩洗力度,从而除污。 他们洗衣服的时候用捶衣棒不就是用重力拍打衣服吗? 只不过重力阵将力从有形变成了无形而已。 潘筠蹲在木桶里,拿着笔在木桶上规划了一下两个阵法要怎样配合起来画,并与动力符结合起来。 等规划好,她确认没问题之后才爬出木桶,去准备要绘阵的东西了。 阵法画在桶里,可就不能用一般绘制阵法的原料了。 潘筠开始不断的从灵境空间里掏东西,不由的皱眉,“我没有青金石?” 妙和凑上来道:“没了呀,上次我要炼丹,你把青金石给我用了。” 潘筠和妙和就一起看向妙真。 妙真道:“我也没有了。” “走,学宫里去问问谁有。” 问就是谁都没有,有也不给。 因为下个月就要年终考试了,有钱没钱,大家都要准备丹药拼一把了,不然要是挂科留级,不仅丢大脸,还有被劝退的风险。 而青金石是护体丹的主药之一,妙和拿去的青金石,全都是拿去炼护体丹了。 学宫里买不到,那就只能第二天下山去买了。 但青金石最近很火,药铺涨价了不少,神仙楼和一些卖材料的杂货铺也都涨价了。 潘筠秉持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想法转身去问道杂货铺。 陈掌柜一听她要青金石就不假思索的开价道:“三百文一钱。” 潘筠:“……陈掌柜,神仙楼也只卖三百文,你们这么小的铺子价格不便宜些能卖出去吗?” 陈掌柜笑道:“好叫小仙长知道,这九月十月的青金石是不愁卖的,我们价格和神仙楼的一样,但质量却比他们的好多了,不信您看。” 他拿出一个匣子打开来给潘筠看。 潘筠凑上去一看,捻了捻后道:“的确质量要好一些。” 她想了想后道:“给我称二两吧。” 陈掌柜笑眯眯的问:“你多要点吗?这可是炼制护体丹的主药。” “二两足够了,再多,能吃死我们信不信?” 潘筠决定分一两给妙和炼丹,自己拿一两来炼阵法。 “这青金石的妙用还挺多,我记得它还是好几味药的辅药,有此矿的人岂不是发大财了?” 陈掌柜就笑着指了一下天师府的方向道:“所以就发大财了呀。” 潘筠挑眉,“张家有青金石矿?” 陈掌柜压低声音道:“不仅青金石,赤金和黄金的矿都有呢。” 潘筠:“黄金不是国营吗?民间也能开采?” 陈掌柜含糊道:“黄金白银都说是朝廷开采,但实际上,私下开采的人一点也不少,只要上交了税银就可以,朝廷才不管呢。” “江南有一银矿,听说一年只上交了四十八两,朝廷也没问罪啊。” 潘筠失声,“你说多少?” 陈掌柜冲她嘿嘿一笑,压低声音道:“小仙长也觉得很不可思议吧?一年的矿银只炼出了四十八两银子。” 第一百九十七章 生意经 潘筠立刻觉得这三百文一钱的青金石不贵了,她掏出一张十两银子的银票递给他道:“找钱。” 陈掌柜笑眯眯的给她找钱,“是不是突然觉得自己比皇帝还强些,至少被坑的钱没那么多。” 潘筠看他乐陶陶的样子,忍不住道:“你得意什么?金银矿该交的税银是交到国库的,你以为是皇帝一个人的钱?那是天下百姓的钱,是我们的钱!” 陈掌柜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潘筠:“就算是交到皇帝私库,也和我们息息相关,那小皇帝没钱了,你觉得他是会委屈自己,还是委屈我们从国库里拿钱?” 陈掌柜从未想到过这些,更是第一次听到潘筠这样的论调,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来。 潘筠把找回来的钱和装青金石的盒子一并取了塞进袖子里,见他很不开心的样子,就安慰道:“要不你把我刚才那些话都忘了吧,只当没听过,再嘲讽一次皇帝,心情或许就会好了。” 陈掌柜闷闷不乐的道:“知道了那些人偷的钱也有我的一份,我还怎么能幸灾乐祸得起来?” 潘筠就摇头晃脑的道:“可见刀子落到自己身上的时候都是疼的,你知道我面对这价格突然暴涨的青金石的感觉了吧?就跟自己的钱被人偷了一样难受,陈掌柜,因为这感同身受,你要不便宜些,多给我半两青金石如何?” 陈掌柜冲她挥手,“去去去,看不见的人偷我的钱也就算了,你还来偷,我倒是想以原先的价格卖你,但我进价就贵了,我原价卖你,我还得往里贴钱呢。” 他道:“我要是能便宜,早给您便宜了,怎么说您也是我们杂货铺的老客了。” “我才不信呢,您就是嘴上好听,我是因为初来乍到经验不足,您是卖家,还能不知道龙虎山九月青金石这类修炼资源价格会暴涨?” 陈掌柜苦着脸道:“小仙长,我这店是今年开张的,是真的没有经验啊。” 他是如此的情真意切,表情是这样的真实不作伪,潘筠一时忐忑起来,不是吧,不是吧?他真的没做准备? 潘筠的心脏一紧,痛到不能呼吸,她一把按住自己的心口,痛心疾首的道:“你你你,你怎么能不提前做准备呢?” 一旁的客人听到了一些对话,闻言道:“小仙长你人还挺好的,听到店家没准备赚得少,比他还痛心。” 另一人哈哈大笑起来,乐道:“这是因为小仙长找不到借口砍价了,所以心痛吧?” 只有陈掌柜知道,她是真的心痛,因为,这店赚的钱,也实打实的有她的一份啊,哈哈哈哈…… 潘筠捂着疼痛的胸口回山了。 回山第一件事就是给在京城的大师侄写信,教训他没交代好陈掌柜。 “你既然在学宫里上过学,就应该知道什么时间什么东西价高好卖,当早早的叮嘱好陈掌柜囤货准备才是,怎么能把所有事都交给陈掌柜摸索呢?” 潘筠催促他,“赶紧的写信回来,告诉我,接下来还有什么东西是我们学生必备,却又会涨价的东西,我让陈掌柜早早准备上,我和妙真妙和也要提前准备一些。” 潘筠写完就通过学宫的驿站把信寄出去。 从这里到京城需要不短的时间,等王璁收到时,朝中的度牒刚刚下来,他已经收拾了东西要回山。 拆开信看了一眼,王璁就不由的笑出声来。 一旁的尹清俊转过头来看他,“大师兄笑什么?” 王璁将信递给他看,道:“小师叔多花了钱,心里不高兴了,她肯定想自己囤货,自己卖,她现在是学宫的学生,做学生们的生意比我们便利多了。” 尹清俊摇头,“谁都和你似的,每件事都能想到赚钱吗?我看她是真心替陈掌柜问的,最多为自己和妙真妙和囤一些自用的罢了。” 王璁:“妙真妙和或许只会囤自己用的,但小师叔像我,她一定会囤一些买卖的,你别不信。” “那你写信回去,告诉她接下来要囤的东西,看她会不会多囤?” 王璁就皱眉道:“可现在都九月底了,用不了多久学宫就考试放假了,哪里还有需要囤的东西?若一定说要有……” 王璁掀起眼眸道:“那就是修炼所用的丹药了。” 学宫和其他官学私学不一样。 那些官学私学学的是四书五经,每年放假极少,活动也不多,假期就比在朝官员的多几天而已,可以说是历朝历代以来休假最少的学生了。 可学宫不是。 他们是修道的,学宫教的功法都不高深,毕竟来这的学生各有传承,他们教的是基础性的东西,还有各种术法、符箓和法事等。 所以,他们会给学生们留下一部分时间,让他们和自己的门派师父学习,以及,历练。 修道之人,历练是必不可少的课程。 儒家的游学还能够选择,道家的历练却不可以选择,每年,每一学年的学生都有强制性的游历时间。 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是不得少于十五天的游历时间,三四年级学生则是不少于二十天的游历时间。 五年级学生每年九月过后就毕业了,他们在毕业之前,还有为期半年左右的历练要求。 可见学宫对学生游历的要求有多看重和严格了。 所以,学宫通常是十月初考试,十月中旬就放假,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就是学生们选择游历的时间了。 给足一个月的弹性时间,每天都要写日记,一年级学生要处理与玄学有关的三件事,不论大小,哪怕给人算个命都算。 二年级学生是五件,三年级学生是七件,四年级学生则是九件。 以王璁的经验来看,学宫的学生历练,大多是挂幡给人算命,只有四年级的学生会有意去一些危险的地方做一些危险的事,以刷学分。 “丹药是最好卖的,毕竟从十月中旬到来年的三月底,他们都是跟随门派师长修炼,或是自己修炼,资源跟不上,只能自己凑。”王璁道:“但能出得起钱的学生也不多,所以丹药还得是普通的,价格便宜的丹药。” 虽然价格便宜,但是因为供需关系的变化,价格还是会略有些上涨。 王璁就写了一封信,快马加鞭的让人送到学宫,想让他小师叔们赶上这一波放假前的狂欢购物节。 哪里来得及? 他收到信时都晚了,信传回去,他们已经考完试,正在等成绩了。 不过潘筠也不用他提醒,在意识到青金石等一系列修炼资源在九月价格飞涨之后,她就开始有意留意起山下各个铺子新进的东西,又去问周望道。 “周师兄,接下来十月,学生们最想买的东西是什么?” “最想买的东西?”周望道想了想后道:“丹药,法器?这些东西大家不是时刻都想买吗?” “时刻都想买,那就意味着什么时候买都可以,有没有什么东西是大家一定会在十月买的?” “蕴灵丹?”周望道道:“快放假了,有些地方灵气不如龙虎山充裕,加上放假之后学生们要先出外游历,所以很多学生会给自己多准备一些蕴灵丹,哦,还有辟谷丹。” 潘筠一脸嫌弃,“辟谷丹那么难吃,吃饭花的钱也不多,为什么要吃辟谷丹?” “因为游历嘛,总会有些意外,可能吃不着饭,或者不能吃饭,所以大家会准备一些辟谷丹。” 潘筠若有所思,“所以,下个月像蕴灵丹这样的修炼丹药和辟谷丹最好卖了?” 周望道点头。 潘筠就明白了,去和妙和道:“你攒私房钱的机会来了!” 蕴灵丹和辟谷丹嘛,便宜又好炼制,妙和一个人一天就能干三锅。 妙真和潘筠动作慢一点,一天干一锅就算不错了。 但她们对炼丹不是很感兴趣,跟着炼了两天后就烦躁了,最后把买回来的药材都送给妙和,一个拍拍屁股继续去琢磨自己的洗衣机,一个则是去修炼和看星星去了。 至于学宫要求的半个月历练,她们也不忧虑。 三人已经商量好了,“我们从龙虎山南下,直奔常州府,在常州府找到三师兄和四师姐后再跟着他们回三清山,这一去一回,半个月的时间够够的。” 妙真和妙和都没出过远门,尤其是没有长辈跟着的情况下,潘筠不算,所以俩人既兴奋又担忧,“要不要写信回去说一声,总要大师伯同意才好。” 潘筠也是个乖孩子,直接应下,“行,给大师兄写封信报备。” 这里往三清山送信就近了,王费隐很快回信,让她们随意,只是叮嘱她们把潘公的神像随身带着,早晚三炷香,不可有误。 潘筠一听,心头一惊,问道:“我多久没给师父祂老人家上香了?” 妙真道:“小师叔别急,你就是忘了上早香而已,晚香一直有上的。” 潘筠呼出一口气,“对对对,我一激灵给忘记了,不行,我从明天开始,早上也要上香。” 将临时抱佛脚的用意表露无遗。 妙和去炼丹药,在放假之前赚了好大一笔钱,提前准备了的陈掌柜也为杂货铺赚了一笔钱。 潘筠看得心满意足,她也画符卖符赚了一笔钱,这一次,她没有假借玄妙的名字,直接盖上自己的名章卖的,价格便宜了一点,只能卖五两一张。 但……管他呢,只当是做好事了,反正都有的赚,都是穷学生,他们买得开心,潘筠也卖得开心。 虽然赚的钱比二十两一张的少,但快乐却一点也不少。 赚了钱,潘筠还是只在身上留三百两左右的钱,剩下的都分开借给妙真和妙和。 她特别害怕她们拿不好钱,回头给掉了,所以计划着给她们弄个袖里空间。 袖里空间的阵法对潘筠来说不难,难的是她修为不够。 好在她这段时间修炼更上一层楼,虽然还未突破到第一侯,但已经无限接近。 考试过后,她就上思过崖去坐定修炼,在思过崖里压缩自己丹田里的元力,练习更加精妙的控制自己的元力之后,她觉得自己应该可以刻画一个空间阵之后就兴冲冲的拉上妙真妙和下山去选玉料。 玉,是万物之中能够储存灵气这种能量的东西,其他的物体也可以,但不如玉普遍。 玉,不论是好玉,还是劣质的玉,都能储存一定量的灵气,且很稳定。 所以26世纪时,人类就很喜欢用玉来制作空间器,除了单纯的玉外,其余合金类的物体也会加上玉,从而可以使开辟出来的空间更加的稳定和牢固。 而现在不是玉料紧缺的26世纪,在这里,只要她们舍得花钱,她们就可以买到一块好玉料进行雕刻。 当然,她们不是很舍得花钱。 “虽然我对自己很有信心,但我现在修为毕竟不高,所以我们要给未来留下足够的空间,先买一块一般点的玉料,等以后我修为提高了,我们再买好一点的,到时候我再给你们雕刻。” 妙真妙和此时还在她们即将要拥有袖里乾坤的兴奋中,潘筠说什么就是什么,一点都不犹豫,连连点头道:“我们听小师叔的!” 可惜,龙虎山下的玉都是处理过的,什么玉牌、玉雕、玉佩、玉环等,上面都有东西。 潘筠看过后眉头紧皱,干脆问金店的掌柜,“掌柜的,有没有未曾雕过的玉料?” 掌柜:“您是要原石?” “不不不,我要开出来的玉料,但又没有被雕过的。” 掌柜:“有,但那是我们商铺的原料,我们不卖。” 潘筠咬咬牙道:“我们愿意多出一些价钱。” 掌柜的就问:“小道长是要雕什么东西?在我们店买的东西,可要经过我们店的师父来雕才可。” 潘筠:“我不雕,我就要两面光洁的玉牌,您放心,一定不砸您的招牌,出去说是你们家雕刻的东西。” 掌柜的这才犹豫起来,“这,也不是不行,不知你们出价多少?” “这玉的质量不一样,价格也不同,您总要让我们看看玉吧?” 掌柜的就扭头和伙计道:“把最好的那一盘原玉端来。” 潘筠瞪大眼睛,很想阻止说,其实不必,一般的就好,但看着兴冲冲的掌柜,潘筠只能把话咽下去。 第一百九十八章 选玉 没有女孩子可以拒绝珠宝玉石,如果有,那一定是东西不够好。 而掌柜让伙计端上来的一盘玉不要太好。 端上来的玉都只是才剥了皮,还未打磨雕琢过的原玉,却已经能看出其润,再稍加打磨,一定会更水润。 潘筠内心告诉自己,这些玉都很贵,以她现在的修为买了就是暴殄天物,但手却有自己的意识,快速的摸了一块飘红的羊脂白玉。 妙真妙和眼睛也紧紧地盯着这块玉,一左一右的挤上来,和潘筠一起惊叹,“好好看啊。” 掌柜就笑得眼睛都眯了,赞道:“三位仙长好眼光,这块飘红羊脂玉是我们店里最好的一块了,您别看它只有两个拳头大小,这一抹红却是从外到里,全都渗透进去的,这纯白的羊脂玉难得,但这一抹纯正的飘红羊脂玉,也甚是难得呀。” 潘筠:“价格也是很难得的吧?” 掌柜笑眯眯的道:“客官若是诚心要,我可给你们这个价。” 他伸出两根手指来翻了翻。 潘筠在这个世界没买过玉,心里快速闪过26世纪的价钱,再对照一下这个世界银钱的购买力,心凉,两万两…… 卖了她也不值这么多钱啊。 妙和在他翻手指时就惊叫出声,“二百两?这也太贵了!” 潘筠立刻站直了,扭头去看掌柜。 掌柜道:“这可不贵,也就你们要的原玉,这要是挖镯子,做玉牌,玉戒指这些东西,把这块玉物尽其用,至少能翻三倍。” 妙真:“这不是没雕琢吗?” 掌柜就道:“客官们觉得贵,那看看其他的?” 妙真妙和就去看其他的原玉。 其他的原玉虽比这块飘红羊脂玉差一些,却也很好看。 俩人就看向潘筠,“小师叔,你觉得哪块好?要不问个价钱,我们直接买最便宜的。” 潘筠的手还按在飘红羊脂玉上,她的目光从其他玉上飘过,干脆运起功法,用自己的天赋去看。 她要看一看,哪块玉蕴含的灵气最多。 看了一圈,仔细对比一番,潘筠不得不感叹,玉和人一样,锁定的灵气越多,就越好看。 这块玉最好看,最得她们眼缘不是没有原因的,因为它蕴含的灵气也最多呀。 潘筠道:“就要这一块。” 妙真妙和惊讶,忍不住小声道:“小师叔,伱不是说要先选差一点的吗?” 潘筠道:“合眼缘的东西,可遇而不可求,既然遇见了,那就不该放弃。” 主要是便宜啊,这要是在前世,哪有这么便宜的玉石? 掌柜的笑眯眯起来,连连点头,“小仙长说的对,这好东西就是可遇不可求的。” 潘筠的手指就敲了敲桌子道:“但二百两的确是太贵了。” 掌柜的现在信心满满,讲价也更有底气,笑道:“可它值呀,这么好的玉,也就是在龙虎山了,因为地方小,所以才留存了下来,这要是在外头,没个三五百两是买不下来的。” “偏生它就落在了龙虎山,”潘筠道:“可见这是它的运气,这样,掌柜给我配些东西如何?” 掌柜:“小仙长想要什么?” “这块原玉太好了,我舍不得分开它,一时之间也想不起雕什么,但我要送两个师侄礼物,这样,您把店里次一等的原玉拿来,我从里头选两块送我师侄如何?” 掌柜就不由看向妙真妙和,对上她们闪亮亮的眼睛,不由提醒道:“小仙长,这当着人的面说送次一等的玉,不好吧?” 妙真妙和立即道:“我们不介意的,我们就喜欢次等的玉。” 掌柜的一顿,沉默片刻后招手叫来伙计,低声吩咐了两句,就朝着三人尴尬一笑。 次一等的玉是不可能的,但一些不值钱的原玉还是可以送的。 其实就是切割雕琢下来的边角料,大多只有半个手掌那么大,厚薄不一,水头和色则是各式各样,有好的,也有不好的。 自然,不好的占大半。 那种水头和色好,且有一定厚度的,是可以挖戒指的,稍作打磨便可以卖出三两五两。 而被送上来的,有水头的没色,有色的,水头不好,两者皆有的,厚度和大小又不合适。 总体来说,价值不会超过三两。 送潘筠两个,也就六两,这个搭头生意可以做。 潘筠和妙真妙和当然也看出来了。 妙真妙和就很不高兴,这还不如砍价了,直接往下砍一百五十两,大不了慢慢往上加,不信她们连十两银子都砍不下来。、 潘筠也感叹一声,“掌柜的,你可真会做生意啊。” 她在一托盘的原玉里翻找,很快找出五块大小差不多,厚度差不多,颜色从青绿到青白之间过渡的。 潘筠将五块原玉放在一起道:“您给我们随五块。” 掌柜的瞪眼,“您说了只要两块……” “那我也没想到您这次一等的原玉是边角料啊,”潘筠道:“而且这五块我可不是饶您的,妙和,告诉掌柜的,你在山上排行第几?” 妙和就挺起胸膛骄傲且大声的道:“我排行五!” “您看吧,我有五个师侄,本来呢,您要是拿出的是次一等的原玉,我还得自己再买三块,把礼物给凑齐了,但您看这……” 掌柜的张张嘴,很想转身给她换一盘原玉,但想到那次一等的原玉价格略高,差的一块也要五六两,她要是选到好的,说不定要去十多两,两块加一起价钱就不少了,还不如就让她拿这五块原玉呢。 掌柜的努力挤出笑容道:“好,就依小仙长们,这五块原玉便送您了。” 潘筠心满意足,掏出银票来付钱。 掌柜的用两个盒子将玉分别装起来,热情的把潘筠送出门。 潘筠把盒子塞袖子里,其实是丢进灵境空间里,“我才发现神仙楼里好像没有袖里乾坤的东西卖。” 妙真道:“在三楼,上楼不仅要有牌子,还要提前缴纳一千两的保证金,下楼所有货款都结清后才可退金离开,我师父说的。” 潘筠就问:“你上去过吗?” 妙真摇头。 “那就是二师兄去过?” 妙真点头,“我师父,三师叔他们都去过,师父说等我年纪大了,修为进了第五时后,他就带我去。” 潘筠:“我就进了第五时,二师兄怎么不想着带我去?” 妙真不好意思的笑,“师父说了,他没想到小师叔修为涨得这么快,所以没准备,他上次来时,身上带的钱不多。” 潘筠惋惜,“钱不够可以和我说嘛,钱的问题根本就不是什么问题。” 妙和:“吹牛,当时小师叔你分明一文钱也没有。” “我是没有,但我可以借呀,”潘筠:“我还可以去天师府里提前预支张留贞下个月的药费,可惜二师兄太矜持了。唉,还是脸皮不够厚呀。” 妙真妙和无言。 潘筠道:“不过算了,上面一听就是花花世界,等我们再大一点上去更好,不然要挑花眼了,现在也没钱,看到好东西不能买,心里太难受了。” 她道:“等回去我就给你们做袖里乾坤,我已经想好了,我给你们做的就叫乾坤玉牌。我现在修为一般,先用差的原玉做,等我突破到第一侯,我就把那块好原玉切了,另外给你们做。” “小师叔,为什么不等修为长进了再去买好玉呢?外头好的玉多的是,也要更便宜。” “可我们看到这块玉时都很喜欢,外面或许有比它好的玉,但我们再见时,可能不会有这么心动的感觉了。”潘筠道:“好玉是可遇不可求的,这话并不是哄你们的,而是实情如此。” 妙真道:“小师叔,这个玉的钱我和妙和出吧。” 潘筠就挥手道:“你们小师叔这点钱还是出的起的,你们就等着收礼物吧。” 潘筠灿烂的笑,妙真妙和也跟着灿烂的笑起来。 潘筠对做空间这种东西不要太熟悉,作为一个在校研究生,导师给的那点补贴连伙食费都凑合。 她要修炼,她要生活,就得自己赚钱。 她主修阵法和符箓,自然就以此来钱。 符箓就不说了,她引以为傲的各种阵器,其中就包括空间。 所以她觉得这玉便宜。 这玉是真便宜啊,潘筠一回到凤栖院就把那块玉拿出来把玩,念叨道:“这是前世我不能拥有的东西,这一世我拥有了。” 潘小黑嫌弃她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你要不要看一眼我的本体?” “这世上最好的玉都没有我好看,你已经拥有了世上之最,竟然还能看得下去这些凡俗之物。” 潘筠摸着玉看了它一眼后道:“虽然你是属于我的,但灵境是属于你的。” 潘小黑眨眨眼,它总觉得潘筠说的不太对,但它心里就是很高兴,高兴让它忽略了一些不对劲,骄傲的仰着下巴,决定不与她再计较。 潘筠让妙真妙和从五块玉中选自己喜欢的,然后就开始拿妙和选的那块打磨。 “小的先拿,所以我先给妙和刻一个。” 她将妙和选定的玉拿出来切割平削,做成一个玉牌,大约一指长,三指宽的模样。 等打磨好,她就提前入定修炼,养足精神,等到凤栖院灵气最浓郁的凌晨时,将玉牌取出,将提前准备好的蜡烛和灯盏一起点燃。 第一百九十九章 空间玉牌 潘筠将阵刀放在桌子上,等一次大周天过去,体内元力充盈,她便刷的一下睁开眼睛,将眼前打磨好的玉牌拿在手里,拿起阵刀,运起元力在上面雕刻阵线。 阵刀就犹如笔墨落纸一般顺畅的在玉牌上游走,每到一个阵点,她便注入大量的元力,并将空气中游走的灵气捕捉锁定。 体内的元力飞速消耗,对于空间阵,她最熟悉不过,在动刀之前,她还在纸上温习过,此时拿着阵刀,前世的记忆浮现,虽然她这一世没有身体记忆,但手依旧稳稳的落在一个又一个阵点上。 每一次停顿,丹田里的元力就会通过她的手和刀大量涌入阵点。 在刻到第四十七个阵点时,她丹田里的元力便消耗得差不多了,她一边加快运转功法,捕捉空气中的灵气转化为元力,一边压榨体内经脉骨血中蕴藏的元力,不让刀下的阵线断开。 第五时刻空间阵,还是有些勉强了,即便这只是一个很小的空间阵。 潘筠眉眼不动,继续雕刻,走到第四十八个阵点时,丹田内才存起来的那点元力瞬间被抽一空,同时经脉里的元力大量涌出,填补剩余的亏空。 大量的灵气被潘筠的功法吸引着挤进她的身体,几乎一入体才走了半周天就转为元力压进丹田,她泥丸宫里的灵境竟然连承诺的份额都吃不到。 潘小黑蹲在一旁,扬起脑袋安抚了一下本体,没有打扰潘筠。 潘筠刀尖不停,继续向左向下行走,不多会儿就走到了最后一个阵点。 这一下,潘筠便全身上下的元力都冲向阵点,丹田才修出来的元力抽光了抽经脉里的,经脉的抽完了就要抽筋肉里的,眼见着她要坏根基,潘小黑骂骂咧咧,但还是让本体抽出一部分灵力反哺潘筠,这才补上缺少的那一点。 元力被锁进阵点,四十九个阵点被点亮,在透亮的屋子里闪烁三下,大量的灵气被阵法吸引而入玉牌,潘筠似乎听到啪的一声,一道次空间被元力和灵气劈开,撑起,而后阵点闪烁,稳固住空间。 玉牌这一方空间就稳固了下来。 潘筠是空间的缔造者,不必费心去看,她就能“看到”撑开的空间大小,这是一个三米见方的空间,长宽高都约有三米,不是很大,但放她们的贵重物品是够够的了。 潘筠松了一口气,确定空间稳固,不会崩坏之后,她立即放下玉牌,闭眼吸收灵气。 丹田因为缺少元力,现在可疼,可难受了。 潘筠一放松下来,大量灵气便从她的七窍,她的皮肤毛孔里钻进去,在经脉里汇聚,运转功法走过经脉时便卷着它们一起在体内游走,一个小周天之后,极小一部分留在了泥丸宫灵境处,其余的就归于丹田。 然而这对庞大的丹田而言,一次小周天炼化的元力只是底层浅浅的一条水线罢了。 于是她不曾停止,灵气也争先恐后的朝她涌动。 正房里住着的三人清早起来打坐练功,就发现今早的灵气特别的稀少,但灵气又很活跃。 他们心中一动,同时打开窗户探头往外看。 三人脑袋一伸出来便看到隔壁也伸出一个脑袋来,互相对视一眼后同时扭头去看潘筠的房间。 就见那里灵气浓郁成雾,几乎快要成灵珠挂在屋檐上。 三人沉默。 沉默许久,他们发现打不过,也抢不过,于是默默地关上窗户回到床上。 斟酌了一下,还是觉得此时打坐修炼是浪费时间,于是干脆起身梳洗,出去练剑去了。 张惟逸则是继续收拾行李。 他已经授箓,也毕业了,所以要离开学宫出去历练,等到三年后参加度牒考试,然后就可以用这三年的历练经验去求职了。 本来,他计划留在学宫的。 但因为潘筠,他决定离开。 总觉得有潘筠的学宫比江湖还危险呢,所以还是离开吧。 此时,他更确定了自己的想法没错,幸而潘筠进来时他是五年生,即将毕业,要是薛华和邓子宁,还要多住一年呢,真倒霉。 潘筠这一入定便到了太阳高升之时才出定,此时她的丹田也才半满而已。 但没办法,她打坐时间长了,有点坐不住,而且,她饿了。 潘筠睁开眼睛,抱着肚子哎呦了一声,撑着椅子就要下地,就闻到了一股臭味,她低头看了看自己,闻了一下,顿时嫌弃得脸都扭曲了。 老早就躲得远远的潘小黑嗤笑一声,“自己还嫌弃自己,原来你也知道自己脏啊?” 潘筠一脸莫名,“我又没进阶,怎么会排出这么多脏东西?” “恭喜你,因祸得福,”潘小黑道:“本来你因为先天不足,天赋虽好,根基还是差一点,但伱这次挑战极限,又及时吸收灵气转化元力,竟然把先天不足的根基补上了。” 潘筠一听,眼睛微亮,惊喜道:“真的?” 潘小黑:“你可以自己查看。” 潘筠就沉浸心神,内视身体。 粗看没什么不同,她的上中下丹田还是那么大,经脉还是那么宽,但只要认真细致的看,便能发现其中的不同。 其中,上中下丹田的田壁颜色都变了,更加的光滑,底部更加牢固,储存于其中的元力压得更紧实了。 元力多聚于下丹田中,此时它们在下丹田便犹如一汪碧水,丹田四面光滑,可以很轻柔的锁紧元力。 而中丹田,让她的心脏跟着强劲了许多,连呼吸都能感觉到更多的灵气了。 她因为从小体弱,心肺功能一直不是很好。 潘小黑不再和她抢夺灵气精气之后,她的身体才慢慢好转,心肺强健了一点,不至于爬个山就气喘吁吁。 但,也就是正常人的强度,现在,她觉得自己比正常人强多了,终于有了一种我果然是天才的感觉。 不仅是悟性和天赋,还有身体。 全方位的天才。 丹田根基加强了,经脉虽未拓宽,但也加强了,筋骨强,三丹田强盛,五脏六腑便也跟着强盛起来。 而且,它们不会因她收功而停止,而是成长性的,因为她年纪小,五脏六腑都还在长,所以它们会越来越强,越来越强。 这不就是他们泡锻体药想要达到的效果吗? 炼筋骨,后强五脏! 潘筠检查完,得意的掐腰哈哈大笑起来,“我果然是天才!” 撑着下巴等在门外的妙真妙和听到这大笑声,原地蹦起来,大声道:“小师叔,你出定了!” 妙和一听这得意的声音就知道成功了,在门外高兴的叫道:“小师叔,你是不是成功了?” 潘筠起身去开门,“成功了,快进来看。” 门外的妙真妙和却齐刷刷的往后走一步,迟疑道:“小师叔,你……要不先洗漱?” 潘筠:“你们嫌弃我脏?” 妙真妙和虽然很想点头,但依旧连连摇头表示否认。 潘筠就哼了一声道:“行吧,因为我也嫌弃。” 妙真妙和帮着提两桶水过来,潘筠丢了两张火符进水里,不一会儿水就热了。 潘筠就干脆连头发也一起洗了。 将身上的脏污全都洗干净,略擦一擦头发,她就用元力将头发烘干,水蒸气蒸腾而上,半刻钟不到,她的头发就蓬松起来,已经干透了。 潘筠披着头发走出盥洗室,见俩人乖巧的坐在桌前,正目光炯炯的盯着桌上的青白色玉牌看,她就走上前道:“空间玉牌做好了。” 她拿过玉牌,翻面看了看后问,“上面只有一些线条,要不要给你再雕刻一些东西上去?也好看点儿。” 妙和咽了咽口水问,“能雕吗?会不会坏呀?” “不会的,”潘筠道:“这点手艺我还是有的,看见这里没有,这是留白部分,可以雕刻些花呀草呀鸟呀之类的,你想要什么样子的?” 妙和仔细看了看后道:“这里是淡青色为主,要不雕个荷叶之类的吧?” 潘筠看了看后点头,“行,上面这里是淡白色,算过渡,我就给你雕个荷花,底下是荷叶,连起来也好看。” 妙和连连拍掌。 三人又仔细看了看玉牌后同声感叹,“可惜没有雕藕的地方。” 说完三人同时一静。 妙和小声道:“你们也觉得在下面雕一节白白胖胖的藕更应景?” 妙真:“但这下面没有土黄色。” 妙和:“藕也可以是白青色的。” 妙真:“没见过,也没听说过。” 潘筠:“自己戴,自己用的东西,管它呢,高兴就行,你既然喜欢,那我都给你雕上。” 妙和连连点头,“好呀,好呀。” 潘筠就拿过刻刀,“我现在就给你刻。” 妙和张了张嘴,想说这不要紧,不如先给她看一下空间。 但见潘筠已经开始刻起来,她便把话咽了回去。 潘筠的雕刻手艺还不错,她在玉上雕东西,就跟人在纸上画东西一样简单,很快荷叶,含苞待放的浅白色荷花,以及躲在荷叶下胖乎乎的一截莲藕都刻好了。 没有碰到阵线一点,然后才开孔。 潘筠将上面的玉屑吹走,在妙和脖子前比划了一下,高兴道:“好看!” 妙和高兴的接过,问道:“小师叔,这空间玉牌要怎么用?” 两件事情,一,这本书被放到了防盗行列,所以潇湘那边的更新不同步,会延迟一周左右; 二,我病好了许多,虽然还要吃一段时间药,但不点滴之后没那么昏昏沉沉了,所以我决定恢复正常更新了。 我今天算了一下我需要补的更,今天凌晨的更的那一章算今天的,两更齐了,昨天算缺更,所以我总更需要补更十一更。 我的妈耶,我就病了一场,我竟然缺了十一更,先正常更新,看情况补更吧 第二百章 提醒 潘筠:“滴个血!” 这个妙和熟,昨晚上她和妙真睡不着,就认真的讨论过这件事,也觉得需要滴血认物。 于是她刷的一下就抽出早就准备好的短针,直接就扎破手指,然后把血挤出来。 潘筠教她,“看见这一点了没有,这是空间阵的阵心,将血滴在此处,然后平心静气,去感受你和它的联系……” 妙和将血滴上去,然后捧着玉牌闭上眼睛,用心去感受,但什么都没感受到。 她有些焦急,额头就冒出细汗来。 潘筠轻声道:“不要急,慢慢来,它吸收你的血也需要时间,现在玉牌就在你的手心,伱可以感受到它就在你的手心,闭着眼睛看,你是可以内视的,既可以内视,那也一定可以不用眼睛也能够外视,你看到阵心那点红了吗?那是你的血,感受它,它正在通过阵心进入另一个空间……” 妙和感受到了自己刚才滴出去的血,她一下就“看到”它了,看着它慢慢渗入阵心,她的意识也跟着血渗入,她一下就进入了一个空间…… 妙和刷的一下睁开了眼睛,大喜,“我看到了!” 潘筠咧开嘴笑,“记住这个感觉,你的意识就能进入,就可以往里存放东西,也可以往外取东西了,这个空间是属于你的。” 妙和一听,立刻闭上眼睛要再感受一次。 这一次,她很顺畅的找到阵心进去,而且,这一次进去,她可以感觉到自己和这一方空间有了一种莫名的联系,就好似牵绊一般,她可以直接感受到她。 妙和退出空间一看,就见阵心上的那一滴血已经完全渗入,上面一点痕迹也不留,只有青色和白色。 妙和忍不住抚摸起玉牌来,感叹道:“太神奇了。” 她一把抓住桌子上的茶壶,大叫一声:“收!” 茶壶就消失了。 妙和快乐的哈哈大笑起来。 妙真:…… 这人好傻,她不想认识她。 妙真不动声色的起身,离她远了一点坐下。 潘筠无奈的道:“你不必喊出来,我留意过了,学宫里有空间的人不多,财不露白,我们平日也要多注意些。” 像她,她就很注意这些。 潘小黑察觉到她的想法,嗤笑一声。 潘筠听见它的声音,回头瞪了它一眼后回头继续和妙和道:“把自己最要紧的东西放进去,钱不要全部放进去,身上留一些以做零花,除此外就是多准备一些吃喝的放里面,以备不时之需。” 潘筠说到这里顿了顿,“你在里面放吃的,可要克制住,那是以备出意外时吃喝的东西,你可别一晚上就把它全造了。” 她语重心长的道:“妙和,虽然胖乎乎的也很好看,但再胖,可就是健康问题了。” 妙和立即道:“我不会偷吃的。” 妙真:“放最难吃,最饱腹的干粮就好了。” 妙和虽然爱吃,却也是有追求的小胖子,不好吃的东西,她最多拿来磨牙,不会狠吃。 潘筠点头,她的灵境空间里也是囤的最难吃,却又最容易饱腹的干粮。 每半个月下山一次就换一份,把原来的舍给乞丐吃,为此她还得到好几点功德值呢,一点也不浪费。 现在准备干粮的人又多了一个,她觉得将来攒功德的干粮又多了一份,于是拍着妙和的肩膀道:“别怕浪费,到时候干粮我给你解决,你也是。” 潘筠扭头和妙真道。 妙真眼睛亮晶晶的,道:“小师叔,你要不要休息几日再开始刻我的玉牌?” “好,我休息两天。”丹田里的元力一半都还不到,肯定要休息两天恢复的,不过她是不会告诉两个师侄的。 怎么能让她们知道,她没有她们想象中厉害呢? 妙真给妙和找来一根红绳,系起来挂在脖子上,然后她跑回房间,把她所有的钱拿出来,用两个盒子分开装了放进空间里。 小盒子里装的是她的钱,有零有整,大盒子则是潘筠“借”给她的钱。 潘筠则是换上道袍,将头发束好,然后领着俩人去食堂找吃的。 此时正是大家练完早功来用早食的时候,所以食堂很是热闹。 潘筠今天拿的是一个超大碗,看上去和盛汤的盆差不多,她对妙真妙和道:“一会儿多打一点儿,我现在饿得能吃下一头牛。” 刻阵消耗太大,她现在感觉能吃下一头牛来。 潘筠走到窗口前,把碗递上去,打了半碗饭,上面铺满菜,她还指着旁边的竹笼道:“要四个馒头。” 老道长就抬头看向她,上下打量过她后给她拿了两个,“别吃撑了。” 潘筠道:“绝对不会!” 老道长看了她片刻,还是又给了她两个,然后道:“你要是能把这些吃完而不撑,就去繁禧院吧。” 潘筠愣了一下,端着饭盆离开。 她是真的不会撑。 食物可以给身体补充精气,像还不能吸收灵气转化为自身能量的武者来说,他们修炼就是将体内的精气转为内力。 那精气从哪儿来呢? 有相当一部分是从食物上来。 所以吃得好,吃得合适,人便可长寿,因为即便不特意去炼化,食物精气也可温养人体五脏,遗留气于体内。 潘筠消耗精气太多,此时吃多少感觉都不饱。 而且老道长这一提醒,她便细嚼慢咽起来,如此,食物能更好的化为精气存于体内。 妙真妙和吃饱,就撑着下巴看她先是把饭吃完,然后拿起灰色的,瓷实的馒头,撕开就慢条斯理的吃。 两刻钟后,她才吃下去两个馒头,半个时辰后,食堂里都没人了,她才慢慢将最后一口馒头咽下。 老道长见状,走上前来,看了眼她的肚子后道:“去繁禧院吧,你会有所进益的。” 潘筠拱手谢过,和妙真妙和一脸好奇的去繁禧院。 繁禧院里依旧只住着张留贞。 他早已经开始上课,但一旬就两节课,一节小班课,一节广场大课。 不论是哪节课,抢课的人都很多,但大家都知道他身体不好,所以即便抢不上的学生也不好像要求别的先生那样要求他多开课。 让潘筠觉得奇怪的是,张留贞几乎不下山,而山下的张真人也几乎不来学宫看望他,父子两个就好像不熟一般。 除了前不久的授箓大礼看见父子两个站在一起外,她没有再见,或听说过父子两见面。 张留贞也一直只带着一个道童住在繁禧院里。 不过,三清山的药钱天师府倒是一次不落的全付了。 听见敲门声,思道打开门,看到潘筠三人眼睛一亮,高兴的将两边门都打开,“三位小道长是来看我们公子的吗?” 潘筠点头,问道:“大师兄的病好点了吗?” “好多了,”思道领她们上楼,根本没让她们在外等候,“公子说过,只要是三位小道长来,直接领进门,就是我们公子不在,三位小道长也可以在繁禧院看看书。” 可以说自由度是很宽松了。 潘筠跟着他上楼,推开门后进去,就见屏风后的靠窗矮桌上放着两只茶杯,旁边炉子轻烟袅袅,可见刚才还在泡茶。 “大师兄有客人?” 思道笑着解释,“是李文英道长,刚才还在这儿喝茶呢,现在不知去何处了,三位小道长且稍候,我去找公子和李道长来。” 潘筠点点头,等他走了便打量起四周来。 见席子上叠了七八本书,她就好奇的探头去看,让她意外的是最上面一本竟然是《山海经》。 心头闪过一丝怪异,还未来得及深思就听到两道交叠在一起的脚步声,一轻一重。 她抬头看去,就见张留贞一身直领大襟道袍,一派轻松,他身侧的李文英却是一身箭袖轻袍,一身武者打扮,手上还握着一柄剑。 李文英的目光直接落在潘筠身上。 潘筠立刻收回视线,垂眸行礼,“见过大师兄,李师兄。” 妙真妙和也跟着叫了一声“大师兄,李师兄。” 李文英道:“她叫我李师兄也就算了,你们两个,我现在又不在学宫中任职,从你们师父那里算,当叫我一声师叔才是。” 妙真妙和只当没听见。 她们的辈分总是最低,所以能不降的时候她们就不愿意降。 潘筠就替她们道:“大师兄说的,在学宫里不论山下的辈分,凡学宫所出,不论年龄,皆是师兄弟姐妹。李师兄想听她们叫你师叔,还是等她们学有所成,毕业下山后再说吧。” 李文英也懒得在这些事上和她们计较,撩起袍子在席子上坐下,执壶自己给自己倒茶,问道:“你们来有什么事?” 张留贞笑着让思道拿三个蒲团来,请三人坐下,“坐下喝口茶再说吧,不着急。” 潘筠果然就不着急。 捧了一杯思道倒来的茶水,她感叹道:“大师兄这里的茶水真好喝,比我们三清山的好喝多了。” “这是家父从京城带回来的,你要是喜欢,一会儿我让思道给你收拾出一盒来,你带回去自己泡。” 李文英:“你倒是大方,一共也才有一盒。” 张留贞笑道:“我喝着药,本来也是不喝茶的,今天要不是你来,我这壶里本来是白开水的。” 李文英就似笑非笑的看向潘筠,想听她怎么拒绝。 谁知道潘筠直接点头应了一声“好”,“那我先谢过大师兄了。” 李文英惊奇不已,“我之前以为你像张离,可现在看,你倒有点像王观主。” 第二百零一章 固元丹 潘筠很高兴,“真的?” 李文英:“……听你这口气,你似乎更想像王观主。” 潘筠鄙视的看他,“这还用思考吗?我大师兄和四师姐,是个人都会选我大师兄好不好?这要看的是实力,而不是面容,看脸的都肤浅。” 李文英:“……” 他直接问道:“你到这干嘛来了?” 潘筠就看向张留贞。 张留贞就笑道:“他脾气不好,但见识广,伱是遇到了什么难处,或是修炼上的疑惑了吗?” “还得是大师兄,我的确有些修炼上的疑惑想要请教,”潘筠道:“我昨夜将元力用尽,今早就特别饿,去打饭时多要了点,打饭的前辈就让我吃完饭到繁禧院来一趟。” 潘筠道:“我不知道前辈为什么让我来繁禧院,但我知道,一定是修炼上的问题。” 李文英:“将元力用尽?你打架去了?是只是用完,还是用得光光的,连经脉里的元力、体内的精气也用了?” 潘筠不由看了李文英一眼,“全用完了。” 李文英挑眉。 张留贞则是皱眉,冲她伸手道:“来,我给你把把脉。” 潘筠撸起袖子伸出手去,好奇的问,“大师兄还精通丹道吗?” “精通谈不上,但学道之人多少都会些医术,加上我久病成医,所以知道的比一般人多一点。” 他仔细的把了把,中间忍不住抬头看了潘筠好几眼,许久之后他松开手,“另一只手我看看。” 潘筠就伸出另一只手。 张留贞把了许久后不由的轻笑出声,“恭喜你,此次根基打得很好,我看,你的身体比上次看好很多了。” 李文英也不由好奇的去看潘筠。 张留贞在把过脉之后就知道叔祖为什么会让潘筠来繁禧院了,他起身道:“你稍等片刻。” 他转身离开。 李文英看着他的背影消失,不由的扭头去看潘筠,片刻后哼笑一声,“你运气还真是好,一点也不像是三清山的弟子。” 潘筠:“我也一直觉得我运气好,但除了我之外的人都不这么认为,你是第二个这样认为的人,你眼光不错。” 李文英再次被她噎得没有话,而他此时也不想说话,他扭头看向窗外远处的龙虎山,静默不语。 张留贞很快过来,他手里拿着一瓶巴掌那么大的瓷瓶,一看就是装药的。 张留贞将瓷瓶递给潘筠,“拿着。” 潘筠愣愣的伸手接过,“这是什么?” “这是固元丹,正对你现在的情况,繁禧院灵气要比凤栖院浓郁,你就留在此处服药修炼,用不了一天丹田的元力就可以都恢复了。” 李文英在一旁似笑非笑道:“这个固元丹的元可不是后天修炼而成的元气,而是指先天之元……” 张留贞不等他说完便不赞同的叫了他一声,“文英!” “你总要告诉她这是什么药,有什么作用,她吃后才能对症修炼,不然懵懵懂懂,岂不是浪费了这好药?” 这次潘筠站李文英,连连点头,还道:“大师兄不必担心我不吃,再好的药,我将来都还得起。” 张留贞停顿了一下才道:“我不要你还……” “还不还是我的事,我只是让大师兄明白,我有这个底气吃这个丹药,不会拒绝的。” 张留贞不由大笑出声,泪花闪现,颔首道:“好。” 李文英目瞪口呆,沉默片刻后道:“我说错了,她不止是像王观主,她还像你,这狂傲的口气,和你十几岁时简直一模一样。” “哈哈哈……”张留贞笑得更大声了。 等笑够了,他亲自和潘筠介绍这瓶药,“师妹知道先天之气吧?” 潘筠点头,“知道,那是一个很宝贵的东西。” 趴在窗口上的潘小黑就转起脑袋向外,看向远方。 张留贞笑了笑道:“世人都以为先天之气随着婴幼儿成长便完全消失,其实不然。” “风过留痕,先天之气曾经存在过,自然也不可能全部消散,所以才有了先天道体。”他道:“先天道体,是在先天之气还未完全消散前便被修炼成元气,从而通七窍,让本体更亲近天道,将来修炼悟道皆会快人一步。” 潘筠:“不是说先天道体很少吗?至今也只有大师兄一人而已。” 潘小黑在心里冷嘲,【说得好像你不是一样。】 潘筠眉眼都不带动一下,直接在心里道:【闭嘴!】 张留贞道:“先天道体是很少,但其他人的先天之气即便没有被炼化为元气,也不会立即完全消散。它是随着人长大,开始食用五谷杂粮,接触到这个世界的空气之后才慢慢散去的,这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它需要漫长的时间。” “人找不到这些先天之气,不代表它就不存在了,”张留贞道:“以我浅薄的认知,我认为先天之气一直到人衰老,都有一丝存在于体内。” “先辈有此认知的人不少,所以有人便炼出了固元丹,”他轻笑道:“这固元丹就是巩固还遗留在体内的先天之气,天赋好,运气佳的人说不定还能内视到它,到那时,将其炼化……” 张留贞没再继续说,潘筠已经明白了,喃喃道:“这可是泼天的富贵啊……” “可不是吗?”李文英有些许嫉妒的道:“这固元丹可是天师耗费多年收集药材炼制而成,为的是给留贞突破第一侯时用,能够更好的打磨根基。” 潘筠轻轻的摇了摇瓷瓶,惊喜道:“这药瓶里不止一颗?” 张留贞笑着颔首:“一共是三颗,家父预备我突破前,突破时,突破后各服用一颗。” 听得出来,张真人对张留贞寄予厚望了。 这药……不太好吃呀。 潘筠握紧了瓷瓶,问道:“大师兄有药方吗?我回头找齐药材,请我大师兄为你炼两瓶。” 张留贞笑着摇头道:“不必了,这药我用不上,所以才给你的,所以你不必往心里去,不信你问文英,这药于你来说有大用,对我来说却是废品。” 潘筠看向李文英。 李文英沉默。 她就知道张留贞说的是真的。 妙和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小声道:“只要有药方,我也可以炼的。” 潘筠就看向张留贞,“对,先把药方给我,师兄现在用不上,但总有用得上的时候,反正我们先炼着,等师兄有需要了就可以吃了。” 李文英:“说得好像那些药材很好找似的,你知道天师府聚齐那些药用了多长时间吗?” 他道:“五年!举天师府之力,也花了五年的时间才凑齐。” 潘筠道:“五年就五年呗,我今年才九岁,五年之后我也才十四,急什么?” 李文英就想摔东西,天才了不起啊? 见潘筠如此自信,张留贞不由又笑出声,他一是不想打击潘筠,二是不想她道心有瑕,吃药都不安心,于是颔首道:“好,我把方子给你。” 他看向思道,“去博古架上取左边第二排第三格的盒子来。” 思道应了一声,立刻去将盒子取来。 张留贞将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沓纸,他翻了翻,翻出一张陈旧的纸张来递给潘筠,“这就是药方。” 潘筠伸手接过,一目十行的扫过,便和他借了笔墨,当场誊抄一份,依旧将原药方还给张留贞。 她将墨水吹干,随手递给妙和,保证道:“虽然上面的药看上去都又贵又不好找,但我相信,我一定能聚齐,师兄你放心。” 张留贞笑得眼睛都弯了,颔首道:“我放心,是你放心才对。” 潘筠放心得很,她对自己的未来很有信心。 不过,对于张留贞而言,固元丹对他的确没什么用处,他的问题是经脉的问题。 就算是在26世纪,他这样的伤也无药可医,但也不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如果能找到一个大修为者,用元力为他重塑经脉…… 不过要求苛刻,对方的元力不仅要亲和人体,还要是水木属性,且舍去大量的元力灌体…… 元力相当于人的修为,修为越高,元力消耗过后就越难补充上来,而一旦补充不上来…… 好比她今天一早,元力消耗一空,这时候要是来个毛贼,说不定都能一剑把她给捅死,修士没有元力修为时就是这么脆皮。 潘筠垂下眼眸,不知道张留贞的伤到底有多严重,张真人的修为如何,偌大的天师府竟然找不到一个愿意为他重塑经脉的人吗? 难道这个世界的最高修为者还没到第三侯吗? 潘筠正在胡思乱想,张留贞已经道:“这里留给你做静室,我们出去外面看书,今日你就在这里修炼吧,我们正好给你护法。” 潘筠回神,点头应下。 妙和已经把药方收好,她也学着小师叔的样子把药方塞进袖子里,其实是借着这个动作把它收到了玉牌空间里。 她此时已经能顺畅的沟通到自己的空间里,所以“看到”它在空间里落下,妙和很是得意。 李文英偏头看了她一眼,微微皱眉。 不由和张留贞传音,“你不该就这样把药方给出去的,光这一张药方,在市面上就能卖出千两。” 张留贞:“知识只有传播出去才有价值,这又不是不好的方子,更多的人知道有什么不好?” 李文英:“就是因为你这么大方,天师府里的那些长老才摇摆不定,想要放弃你。” 第二百零二章 初心 长老们喜欢张留贞对他们,对他们的子孙大方,却不喜欢张留贞对外人大方。 资源是有限的,张留贞给外人的多了,留给族人的就少了。 但也因此,天师府和学宫有一批人忠实追随张留贞,这才让他重伤到这样的地步,却依旧是天师府少主,张惟元就算改名,也还是只能蜗居小院里,代替不了张留贞。 李文英和张留贞才走下楼梯,便感觉到周身灵气振动,缓慢的从他们身边流淌而过。 李文英震惊的回头看向二楼。 走在他身后的妙真妙和习以为常,但还是解释了一句,“小师叔入定了。” 李文英喃喃道:“这也太快了,她入定怎么跟我入睡一样快?” 妙真妙和一脸莫名的看着他,“李师兄入睡如此艰难吗?” 李文英:“……就从二楼走下来的功夫,五十息都没有,这还艰难?我睡眠很好好不好?” 妙和自得道:“我一息便可入睡,但我入定不行,我至少需要半刻钟才能入定。” 妙真也点头,“我三息也可入睡。” 李文英被噎住,顿了顿后道:“你们年纪小,心事浅,自然入睡快,我在你们这个年纪的时候也快。” 但,他在她们这个年纪的时候可没有这个入定的速度。 李文英走到院子里时都还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二楼,尤其是潘筠这样的入定速度,他印象里,就是张留贞,当年也未有此定力。 说起来,她才九岁,修为却达第五时,一点不弱于同期的张留贞。 张留贞是因为天生道体,从出生便在修炼,又有天师府无尽的资源喂养,潘筠凭什么呢? 李文英心中一动,第一次怀疑起潘筠的天赋来。 莫非她也是天生道体吗? “你不是问我新功法的进展吗?我和潘筠增加了一条功法运行的路线,伱要不要试试?” 思绪被张留贞打断,李文英一闪而过的念头就被压下去,他无奈的道:“你让我试你们的新功法?” 张留贞:“总要有人试的,你修为高,人又谨慎,知识又渊博,最合适不过。” 李文英:…… 张留贞:“你就说帮不帮吧?” 李文英:“我还能拒绝你不成?” 他看向妙真妙和,心中一动,道:“让她们两个也试试?” 张留贞摇头,“潘师妹知道要生气的。” 上次他在广场公开授课传法她就恼得不行,但当时是没办法,现在他不仅有周望道做试验,李文英也在,潘筠也会帮他查漏补缺,所以暂时用不上别人来试这套功法。 “等它再成熟一些吧。” 李文英冷笑:“你这套功法不是要越多的人练才能得到更准确的数据吗?我以前怎么劝你你都不愿意停下试验,怎么她一生气你就听劝了?” 张留贞轻轻一笑,并不做解释。 这套功法并不是给妙真、妙和这样的天才练的,针对的是修为低,天赋低的人。 他找潘筠和李文英,只是为了用他们的知识和经验查漏补缺,之后修炼,还是得找周望道等一众普通弟子。 他创这门功法,就是为了缩短普通人和天才之间的距离,让有毅力的普通人能够追赶天才,有一比之力。 李文英没明白,潘筠却是在广场修炼之后就察觉到了。 作为天才,她没有像父亲那样嘲笑他异想天开,而是帮着他一起完善这套功法。 他们去藏书楼里试新功法,妙真妙和没事做,也跟着去藏书楼找书看。 这一进去,俩人就忍不住低低地“哇”了一声,里面的藏书太多了。 推开门便是一排排高到几乎触顶的书架,书架上全都架满了书。 妙真妙和长这么大,第一次看到这么多书。 他们三清山的藏书就两个书架和两个装书的箱子,就这,她们长这么大也没看完呢。 “天师府不愧是天师府,这得多少功法啊?” 李文英闻言笑出声来,“小孩,你们不会以为这藏书楼里的书都是功法吧?” 妙真和妙和一脸迷茫。 李文英就随手抽了一本书丢给她们,“看看。” 妙真低头,“《百鬼夜行录》?” 妙和凑上来问,“这是讲捉鬼的吗?” 张留贞笑道:“这是民间话本,讲的是阴司报应的故事,你们倒是可以看一看,虽然故事皆是臆测,却也是根据民间传闻写成,里面有些东西还是可以看的。” 李文英就又从书架上抽出一本来丢过去,乐道:“再看看这本。” 妙和伸手接住,低头一看,“《春水荡漾》?” 张留贞脸色一变,不等她打开,立即伸手抢过,瞪了李文英一眼后道:“你们年纪还小,要看书,到最里面两排的书架上找书看,其余书架上的书你们暂且不要动。” 妙和道:“大师兄,我大师伯说我们悟性很好,我们在三清山时,师长们从不阻拦我们看什么书。” 妙真也点头,“虽然我们修为浅,但我们就是看第一侯以上的功法、法术,师伯和师父他们也从不拦着,还让我们随便翻,或许会有所悟也不一定。” 张留贞就有些头疼,“那除了外面这两排的书你们不要看外,其余书架上的书你们都可以看。” 他道:“外面这两排书架没有功法、法术相关的书,全是一些杂书。” 妙真妙和眼波流转,互相对视了一眼,乖巧的应了一声。 然后在张留贞的注视下走到最里面两排找书。 张留贞等俩人走远,才回头又瞪了一眼李文英。 李文英微微一笑,转身道:“走吧,来试一下你的新功法。” 妙真随手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来,满脸疑惑:“《孟子》?这一格怎么都是儒家的书?” 妙和在她对面,也取下一本书来,翻了翻后道:“这本叫《太白阴经》的好像是兵书。” 一格一排的看过去,俩人才发现,这里什么书都有,诸子百家,无所不包。 一直走到最后一格,她们才发现一书架的黄历。 这才是他们道家的东西嘛。 妙真立即取下一本来看,发现是唐朝的黄历本,这一书架,全是各个朝代,各个皇帝时期的黄历本。 在这里还能找到古老的周历、黄帝历和夏历。 妙真取下一本来,在一个透光的窗边坐下就认真的看起来。 妙和在书架间徘徊,一格一格的找过去,找了许久才在一个书架上找到各种药草册子。 妙和抬头,看到这一整个书架,直到房梁的位置,全都是医药丹道相关的书,惊叹不已,“这书比我们三清山多好多呀~~” 太多了,一时之间她竟不知从何看起。 等她终于选定一本看起来,书架外的李文英已经用张留贞的新功法走了两个周天。 他能感受得到,这套功法提高了他修炼的速度,但时间越久,他越难控制体内的灵气和元力。 好在他一直警惕,当发现异常时,立刻就打断修炼出定。 张留贞就坐在他对面为他护法,见他睁开眼睛,立即问道:“如何?” 李文英道:“比上次强一些,但时间久了依旧有失控,走火入魔的危险。留贞,你这套功法从一开始就错了,欲速则不达,我劝你将此功法毁去。” 张留贞垂眸道:“会不会是因为你们修为太高,天赋太好?要是天赋更差的人修炼,或许不会有此风险。” “周望道天赋就一般,他不也走火入魔了吗?” “他天赋是比不上我等,却也比一般人强,或许我应该找天赋更差,修为更差的人试一试。” 李文英蹙眉,“但这套功法一旦传出,谁能忍住快速提高修为的诱惑?这一套功法定会引起江湖的腥风血雨,留贞,这岂不与你的初衷背道而驰?” 张留贞垂眸道:“一定会有办法的,我再想想,再改一改,我不信它不能完善。” 见他如此痴迷,李文英脸色难看,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留贞,江湖是江湖,修道是修道,凡俗是凡俗,三者各行其道。世上比这套功法好的比比皆是,又安全,你为何一定要试你这套功法呢?就为了让大家修炼更快一点?” “对,就为了让大家修炼更快一点。” “但修炼看的是悟性,你从前不也常说,我等修道重在道心,不能只追求修为吗?”李文英轻声道:“自你受伤之后,你就一直在琢磨新功法,连自己的伤都不顾了,我实在不能理解。” 张留贞沉默,许久后方道:“以悟入道只在传说之中,非先贤不能达成,当世,谁不是道心和修为齐修?” “可多少人因为修为不足,不能更进一步,即便他有道心,其品德性情更适合修道,却也不得不因修为不足而放弃。”张留贞道:“我想要每一个有道心的人,都可以有平等选择的权利,不是因为修为低而不得不放弃。” “自己有而放弃,和自己没有而不得不放弃是两回事。” 李文英眼睛微眯,“你说的那些人皆是天赋低,修为低微的弟子,你这套功法是特意为他们准备的?” 张留贞沉默。 李文英气笑了,笑着笑着又释然的笑起来,低声道:“这件事最好不要让山下那些长老知道,否则,你怕是过不了几年了。” 张留贞掀起眼眸认真看他,“你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李文英与他对视,许久后问,“这件事都有谁知道?” “在你之前,只有离姑姑和潘筠知道。”还有他爹,不过张留贞没说出口,他怕说了,李文英立刻就缩回去了。 李文英蹙眉,“潘筠都知道……” “她是自己猜到的。” 李文英立刻把剩下的话咽回去,片刻后问:“张子望和林靖乐不知道?” “他们只知道我在研究新功法,以为这套功法有助于我疗伤,要是大成,还能收买人心,其余的不知。” 李文英:“你可真能瞒啊。” 张留贞继续问道:“你帮我吗?” 李文英叹息道:“六年前我便选择站在你这边,都到了这地步,我难道还能撒开手去吗?” 张留贞嘴角微翘。 李文英道:“这套功法还得继续改,至少我练是不成的,既然你针对的是天赋低的学生,要不,我们找几个天赋低,修为低的学生试一试?” 张留贞也有此想法,不然他也不会在广场授课时公开传法,但……“周望道……” “他会走火入魔,别人未必会,广场授课那日我不在,但我听说了,当时入定,将这套功法用起来的人可不多,里头那两个便是其中之二,这是不是说明,你这套功法虽然简单,但要领悟和修炼,却还是需要一定天赋?” “你不专门找天赋低,修为低的学生试一试,怎么知道他们能领悟这套功法?” 张留贞若有所思。 李文英道:“你要是怕张离和潘筠不答应,这件事就先瞒着他们,人我来找,功法我来传授,我给他们护法,留意他们修炼的情况。” 张留贞身份特殊,身上又有伤,做这些事很不方便,但李文英却没有约束。 尤其他年纪和修为摆在这里,可以挂出他要收徒的旗号…… 张留贞心中一动,正要同意,一股大风卷来,将俩人身边的书吹得呼呼作响。 同时,俩人能感觉到灵气快速离开。 俩人对视一眼,身形一闪便到了院外,只见大量的灵气向二楼汇聚。 妙真妙和在他们身后跑出来,一见便兴奋的道:“我们小师叔是不是要突破了?” 张留贞想起了什么,扭头对李文英道:“把繁禧院的阵法打开。” 李文英没有多问,身形一闪就立即去了。 张留贞:“是我低估了固元丹对她的作用,她现在……她现在还不能突破。” 张留贞:“她不能在学宫突破第一侯。” 妙真:“那要在哪里突破?” “回三清山去,”张留贞道:“过不了多久学宫就放假了,你们也别出去游学了,直接回三清山去突破。” 妙和下意识的问,“那游学怎么办?” “让陶季和离姑姑给你们造个假就是了,这点小事对他们来说不难。” 妙真妙和瞪大了眼睛。 张留贞则是皱眉思考起来,“得想想办法把她叫醒,却又不伤她心神,这时候巩固修为就好,一定不能突破。” 妙真回神,垂眸想了片刻后道:“我有办法。” 她看向二楼窗户,大声道:“小黑,快下来,我们有事和你说!” 第二百零三章 差一点 潘小黑正趴在窗台上看潘筠突破呢,看着她越走越远,它不由的庆幸当初的选择。 实验室里那么多人,它选了最天才的一个带走。 潘筠这次要是能突破第一侯,有生之年,她一定可以上第三侯,可能踏碎虚空,回到她原来的时空也不一定。 潘小黑正畅想呢,就听到窗下的人叫它。 它懒洋洋的扭头朝下看,就见妙真一个劲儿的冲它招手。 想了想,潘小黑还是顺着墙快速下来,走到他们面前,仰起头来静静地看着他们。 妙真蹲下去和它认真道:“小黑,你得把小师叔叫醒,不能让她在学宫里突破,我们要憋着回三清山突破。” 潘小黑琉璃一样的眼睛清澈的看着她,透露出一股谁都能看懂的愚蠢。 李文英还以为它听不懂,就插话道:“你指望一只猫能听懂你说话?便是它通灵,能听懂一点,它怎么和入定的潘筠沟通?” 潘小黑眼珠子稍动,斜着看了他一眼,冷傲的转身,用屁股对着他,摇了摇后三两下冲上二楼,呲溜一声从窗口跳进去。 李文英瞪大眼睛,扭头问张留贞:“它鄙视我?” 张留贞但笑不语。 李文英就哼了一声。 而跳进二楼的潘小黑无视凝聚而来的灵气和潘筠身上散发的威压,走到她身前仔细的端详她,沉默片刻还是趴下去,闭上眼,境灵出窍,进入她的泥丸宫。 它回到本体,适应了一下才开始沟通潘筠。 妙真没有说不能在此突破的原因,但潘小黑又不是无知的猫。 人类的勾心斗角,它存在了这么多年,还能不知道吗? 妙真一提,它立刻就知道了,他们这是怕潘筠在这里突破会遇到危险。 她本来就锋芒强盛,再在这个年纪突破第一侯,锋芒毕露,必伤人伤己。 她的天赋摆在这里,压一压也没什么不好。 灵境存在数千年,有的是耐心,短短几个月而已,如果在三清山突破可以省去很多麻烦,自然是憋着回到三清山再突破更好。 于是潘小黑开始在她的泥丸宫里碎碎念,终于将入定中的潘筠念出神来。 她一边运转功法修炼,一边冷酷的道:“说!” 潘小黑言简意赅的道:“伱在学宫突破,能活着回到三清山吗?” 潘筠蹙眉,“你是说,龙虎山上面有人看不得我和三清山好,会弄死我?” 潘小黑道:“你刚有突破的迹象,繁禧院就升起了阵法,连张留贞对学宫都不是很信任。” 潘筠立刻减缓吸收灵气的速度,开始专心压缩丹田里的元力,将元气压缩成雾,慢慢压缩成水状,让丹田成了一片湖,而元力成了一湖的水。 等将所有元力都压好,她这才缓慢的吸收灵气,继续压。 固元丹在她体内正散发出一股能量,一边勾出她体内的先天元气,一边随着进入体内的灵气游走,使其壮大,更加的精纯。 她的根基就这样一点一点的被翻动,又压实。 潘筠不再只填充丹田,而是将灵气转为元力后又抽出元力锻炼经脉,填补经脉。 被固元丹掀出来的先天元气被潘筠引着活跃起来,和元力一起游走,慢慢从经脉之中渗入骨血之中…… 潘小黑看得目瞪口呆,潘筠这一招,相当于回到婴儿时期重炼先天元气啊。 这完全可以补足她的先天不足,甚至能使她的天赋更上一层楼。 正这么想时,一直静谧跳跃的心脏突然鼓动起来,潘筠眼前万物变幻,她的意识透过墙壁,树木,好似凌空站立,将整个繁禧院看在眼里。 盖在繁禧院上空的阵法,阵点,阵心,她一眼便可看透,穿过阵法,她看到了更远的地方…… 潘小黑和潘筠意识相通,潘筠没给它设限,它就跟着她在空中翻滚,视线忽上忽下,忽远忽近,隐藏在各个院子里的阵法就好像她的玩具一样,随着她的意识一点一点剥开,露出最本真的模样…… 潘小黑第一次以潘筠的视角体会她的天赋,一时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不知过了多久,潘小黑才在她的泥丸宫中醒过神来,它喃喃道:“你的五窍心成长了。” 潘筠浑身散发着快乐的气息,嘴角压抑不住的上翘,“我感受到了,可惜,还是不够,要是能多长出一窍来……” 潘筠现在觉得这固元丹可真是好东西啊。 努力的方向又多了一个,不仅要还张留贞人情,给妙真妙和她们存固元丹,她也要存! 潘筠握紧了拳头,眼中闪闪发亮。 而一直紧张站在院子里的四人看到一直卷而不散的灵气开始缓慢的散开,他们就知道潘筠出定了。 四人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那只猫还真把人给叫醒了。 张留贞率先上楼。 推开门,潘筠正乐滋滋的抱着黑猫努力的薅,完全没有他们想象的丧气和失望。 张留贞脚步微顿,而后笑起来,上前道:“恭喜潘师妹,修为又精进了。” 潘筠放下猫,起身抱拳道:“多谢张师兄提醒和帮忙,要不是你升起阵法,现在墙壁上又要站满人了。” 李文英道:“师妹应该庆幸的是你是在繁禧院入定,不然,就算是有阵法,也会有人找过来的。” 潘筠挑眉,再次感谢张留贞。 阵法的存在掩饰了很多东西,外面的人看不到这里灵气的异常,但他们周身灵气的流动肯定可以感受得到。 修为高的那些人,自有办法查探灵气流动的方向,有心之人大可以顺着灵气流动的方向一点一点找过来。 所以这个阵法看似掩饰了很多,但又没完全掩饰住。 这也是修道之人突破更喜欢找深山老林的原因之一。 山里空旷,地方大,灵气浓郁,突破时需要的大量灵气,流动时不会惊动到人。 张留贞笑道:“三位师妹今日在此用晚饭吧,晚一些再离开。” 越晚走,外面的人越不能确定是谁在引动灵气。 潘筠一脸感激的应下。 李文英道:“不如烤肉吧。” 潘筠三人立即扭头看向他。 李文英道:“秋高气爽,多好的烤肉时节,难道你们不想吃吗?” 三人立即点头,然后齐刷刷看向张留贞。 张留贞就笑道:“那就烤肉吧,我让思道去准备。” 李文英立即挽起袖子去帮忙。 两人都没有问潘筠修炼的事。 潘筠觉得很舒服,于她来说,修炼还是很私密的事,她可以和三清山的师兄师侄们说,却不想和外人讨论。 李文英避过修炼的事,直接问潘筠,“就要放假了,你们是当天离开,还是另选时间?” “当天吧。” 李文英:“我送你们一程。” 闻言,潘筠扭头看他,“送我们?” “两天的时间而已,我送你们到三清山。” 潘筠:“不用,我们不回三清山,我们要去游学。” 李文英蹙眉,“你不回去突破?” 潘筠:“你怕我们在路上被杀?可除了你们,没人知道我即将突破,大家都赶着过年前游学,就我回家,他们能猜不出来我有事吗?” “修为高的人,御剑飞行速度比马快多了,要是真如你们所想,有高人看不得我如此天才要杀我,我能跑得过,你能拦得住?” 李文英皱眉,“你叫你大师兄来接你吧。” 潘筠挥手道:“我刚刚在二楼算过了,只要向南而行,可保平安无忧,我们要去福州游学。” 妙和就看向妙真,“你也算一算。” 很显然,她信不过小师叔的卦。 潘筠:…… 她捂住胸口伤心的看着妙和,“你竟然不信我!” 妙真从袖子里拿出三枚铜钱,微微闭眼祷告后投掷,往复六次之后,她将六爻摆出,嘴角微翘,“小师叔算的不错,我们的确应该向南,而不是向北。” 三清山在龙虎山的东北方向,而福州在龙虎山的东南方,出了龙虎山得取道向南。 潘筠抬起下巴骄傲的扫向众人,怎么样,她没算错吧? 如果是别的理由,李文英肯定不答应,但是算卦嘛…… 他立刻就相信了,点头道:“行吧,那你们向南吧,不过,为何一定是去福州游学?” 潘筠:“我三师兄和四师姐在那儿。” 玄妙和陶季承担养家重担之后就一直在外游历赚钱,现在已经从常州府赚到了福州,不过上次他们来信说,常州那边的病人还未收尾,他们还得回去一趟。 福州距离龙虎山不是很远,潘筠决定去福州和他们汇合,再要他们带着去常州府游历一番,顺便看看她二叔一家。 李文英一听说张离在福州,更不担心了,“她呀,那你们去吧。” 潘筠一脸好奇的看他。 李文英就冲她笑道:“虽然你四师姐的修为远比不上你大师兄,但于龙虎山来说,她的杀伤力可远超你大师兄。” 见她们满脸疑惑,张留贞就简单解释了一句,“张氏家训,家族弟子不可互相残杀。” 潘筠:“你们都斗成这样了,还不是互相残杀吗?” 张留贞浅笑道:“都没有闹到明面上来,离姑姑是百年来第一个在没有裁决前便重伤张氏子弟的人,但她占理,且有实证,所以他们理亏,不敢对离姑姑做什么。” “不管修为多高,若是在离姑姑面前对你出手,她必会拼命,他们不敢让离姑姑察觉此事,更不敢杀了离姑姑。” 所以,玄妙身上相当于有一块免死金牌。 张家的人能杀玄妙却不敢杀,而张家之外的人,却没人有能力杀得了玄妙。 所以,六年了,她还是龙虎山一霸,每次回来,都让人心惊胆战的。 潘筠听得心潮澎湃,“我好想念四师姐啊。” 妙真妙和点头,“我们也好想念四师叔啊。” 张留贞和李文英:…… 今晚的兵乒球可真是刺激啊 第二百零四章 后日宜放假 这一顿烤肉吃得极尽兴,就连潘小黑都吃了不少。 等到夜色降临,繁禧院的大门才打开,李文英和三人一猫一起腆着肚子出门。 只有思道送他们出门,向来谦逊有礼的张留贞竟然没有来送人。 暗中盯着繁禧院的人瞬间冒出许多猜测,张留贞是伤势加重了,还是好转了? 之前的灵力波动是他弄出来的? 现在不见人影,莫非是还在闭关入定中? 李文英将潘筠三人送回凤栖院,转身下山去见他师父张真人,可没多久又偷偷地溜回学宫,偷溜进繁禧院,之后就再没出来过。 “欲盖弥彰,看来张留贞的伤有好转了。他们这是想把我们的目光引到潘筠身上?哼,他以为我们是傻子吗?潘筠前不久才突破,现在怎么可能又引起灵气振动?引到潘筠身上,还不如引到李文英身上。” 张正昌皱眉问:“能不能探到李文英和真人说了什么?” “李文英来的时候将真人身边伺候的人都遣了出去,没人知道他们谈了什么。” 张正昌略一思索便道:“让人留意真人的动向。” 张留贞要是真的经脉恢复,可以更进一步,张真人总要做些什么吧? 张真人什么都没做,徒弟一走,他就让人端来一盆热水,泡脚之后就躺下睡觉了。 逆子加逆徒,拿他做挡箭的盾,他才不会帮他们呢; 修道之人,六根不净,不仅不去克欲,还放任贪念横行,为老不尊,简直是张家之耻…… 张真人从床上坐起来,眉头紧皱,思索片刻后还是伸出左手,右手狠狠地打了一下左手,默念道:“将欲歙之,必故张之;将欲弱之,必故强之;将欲废之,必故兴之;将欲取之,必故与之,是谓微明。” 来回念了两遍,说服了自己之后,他往外叫了一声,道童立刻进来。 张真人沉声道:“去开库房,把我从京城带回来的那个紫檀匣子取来。” 道童应下,点上灯笼连夜去开库房。 一刻钟后,他便把匣子捧来了,张真人留下匣子,让道童退下。 虽然这件事只有道童和看守库房两个人知道,但后半夜,这事还是被有心人探出来了。 “那匣子里是什么?” “听说是真人从宫里求来的断续丹。” “断续丹能对张留贞有用?” “若他经脉内的毒清除,又恢复一些,这断续丹还真的有用。” 坐在暗处的人都紧张起来,张留贞要是真的恢复,那还有他们什么事?这些年他们做这些事的意义又在哪儿? 此时谁还关注什么三清山的天才啊。 潘筠是天才,但她再天才也才九岁,能不能长大还不一定呢,当年张留贞不也很天才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繁禧院,大家都笃定白天那场灵气波动是张留贞引起的。 就连张子望和林靖乐都忍不住跑去繁禧院找张留贞。 当然,此时已经是第二日了。 张留贞没有见他们,而是让思道在门口把人拦住,“公子正在闭关,近日都不见人。” 张子望:“李文英呢?” 思道:“李道长正在给公子护法,也离不开,两位道长有话不如告诉小的,由小的代为转告。” 张子望和林靖乐对视一眼,眼中都燃起一丝希望,让俩人的眼睛亮得像星星一样。 恰在此时,张真人的心腹管事捧了一个匣子过来递给思道,“这是真人给公子的,你快送进去。” 思道连忙接过,看向张子望和林靖乐。 张子望连忙挥手,“你快去吧。” 思道就把门关起来。 张子望和林靖乐越发的高兴,看向管事。 管事也是张家人,他冲张子望和林靖乐行礼后就退下,并不多寒暄。 张真人一直如此,和张留贞关系淡淡的,他身边的人也如此,并不因为张留贞是他唯一的儿子便热情相待。 要不是真人人品贵重,对谁都如此,他们俩真要怀疑张留贞的身世,以及,张真人在外面有喜爱的私生子了。 直到六年前张留贞出事,张真人大发雷霆,为张留贞请遍名医,他们才知道,张真人不是不爱这个儿子,而是他性格便是如此,再爱,也不会过于表现。 张子望和林靖乐都以为张留贞是伤情好转,连张真人都特意送了东西来,俩人兴冲冲的回去。 他们也察觉到了有人在盯着繁禧院。 这让张子望很不高兴,他道:“既然都考完了,就让先生们快些将成绩张贴出来,他们还要游学,早些放他们离开更好。” 林靖乐道:“我催一下他们。” 学宫放假的时间从不固定,张子望回去以后就卜卦,然后公告道:“十月初八,官日、天马、吉期、要安、鸣吠对,诸事皆宜,是整个十月最宜出行之日,所以,学宫十月初八一早下学放假,命各学生离宫游学。” 林靖乐就拿着鸡毛当令箭,催促各院立即给出学生的成绩。 哦,十月初八就是后天,也就是说,他们也就有今天和明天的时间给出成绩。 而今天已经过了一半了。 整个学宫鸡飞狗跳起来,不过忙的是各院院主和教课的先生们,悄咪咪盯着繁禧院的人散了大半。 潘筠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目瞪口呆,“厉害还是张院主厉害啊,果然心脏,当初悄无声息的挑拨张子方对付我,现在一卦又解了繁禧院的围,啧啧啧……” 妙真问道:“小师叔,我们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收拾东西准备走啊,”潘筠眼睛亮晶晶的,“张师兄为我们都做到了这份上,所有人都盯着他,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当然,还得等成绩。 在离开之前,潘筠决定把妙真的玉牌空间也雕出来。 于是让妙真妙和去收拾行李,去厨房多打一些路上吃的馒头,烧饼和包子,她就开始打坐,将状态调整到最好,就把妙真的玉佩拿出来,开始雕阵线。 今日的她已经不是昨日的她了。 昨天凌晨她雕空间阵还需要把经脉里的元力都抽出来才够用,今日却是不必要,她甚至不需要再特定选择凌晨凤栖院灵气最浓郁的时候。 她轻松的将丹田里的元力抽出,将灵气捕捉后锁进玉牌。 等完成这一个空间阵,她丹田里的元力还剩下薄薄的一层,根本就没有耗尽。 潘筠的意识沉进玉牌之中,确认阵法很稳固之后就退出。 她站起身来掐腰大笑,“我果然是天才,没有进第一侯,也能完美的雕出空间阵。” 潘小黑懒洋洋的瞥了她一眼,“你昨天都能雕出来,今天都一只脚踏进第一侯了,雕出空间阵有什么稀奇的?” “伱不懂,昨天我可是把我浑身上下的元力都抽出来了,虚弱到连只猫都能挠死我,但今天不一样,这里,还有元力!”潘筠拍着自己的肚子道:“这意味着,这时候我就是遇到一个武林高手,我也能哐哐打回去!” 有余力自保,这对潘筠来说极其重要。 潘筠高兴的拿上玉牌去隔壁找妙真。 推门进去,一眼就看到堆满一桌子的食物,人却不在。 潘筠一愣。 “小师叔!” 潘筠立刻循声回头,就见妙真妙和抱了一怀抱的吃的。 她连忙给她们让路,问道:“我让你们准备路上吃的干粮,这是……” 妙和理直气壮的道:“这就是我们路上的干粮啊。” 潘筠从一个纸袋子里拿出一只烤鸡,晃了晃道:“这是干粮?” 妙和连忙抢过,冲她嘿嘿笑,“也不能只吃馒头和包子,也要加一些菜嘛。” 妙真道:“我们想着,我们都有空间了,自然要善待自己,所以多准备了一些吃的。” 潘筠:“你们怎么拿到这么多好吃的?食堂给拿?” 妙真:“给钱就行,给我们打饭的老前辈很喜欢妙和,我们一提,他就带我们进厨房选。” 看到白白胖胖又嘴甜,一直说他们做的东西好吃的妙和,厨师们也很高兴,所以妙真拿出银子来,他们立刻就给她们准备上了。 潘筠:“所以这些东西是……” 妙和:“我们点的!他们从上午做到现在呢。” 潘筠不由的冲她们竖起大拇指,问道:“花了多少钱?” 妙真:“不贵,二两!” 潘筠挑眉,“这么多鸡,还有鱼干,这是什么?酱肉?” 潘筠闻着扑鼻的香气,不由咽了咽口水,翻了翻道:“三袋酱肉,除了烤鸡,还有蒸鸡,加上这么多的馒头烧饼包子,竟然只要二两?” 妙和咧开嘴笑:“大厨们说,学宫放假得突然,厨房准备的鸡鸭肉是到中旬的,所以只要我们的生料钱。” 妙真:“其实就是他们喜爱妙和,白给她做的。” 潘筠看着婴儿肥的妙和,忍不住伸出手指轻轻掐了掐她的脸道:“我也喜爱。” 潘筠将玉牌给妙真,教她滴血认主。 昨日妙真就亲眼见过妙和认主空间,她私下悄悄练习过意识外放,所以血一滴下去,她立刻就察觉到了玉牌内的空间,人和物瞬间建立联系。 等把自己的空间摸索一遍,妙真才睁开眼睛,眼中全是兴奋,“我们把吃的分一分,大家都把自己喜欢吃的装进空间里吧?” 妙和立即点头,“好啊,好啊。” 俩人一起看向潘筠。 潘筠就挥手道:“分吧!” 加上昨天的欠的两更,欠债已经到达14了 第二百零五章 离开南下 妙真妙和在买的时候就是照着三人份买的,所以每个人都分了一点。 三人把需要带着的行李放到各自的空间里,然后拿着一个包袱皮装上两套衣裳,做个样子。 第二天午时过后成绩才张贴出来。 综合考试之后,一年生的公告栏上,潘筠的名字在第一个。 潘筠抱着猫站在人群面前,同学们都羡慕钦佩的看着她。 相差太大,大家连嫉妒的情绪都升不起来。 潘筠则是摸着猫脑袋叹息,“可惜没有单独的成绩单,也没有相机之类的,不然高低得带回三清山给大师兄他们看一看。” 妙真妙和的成绩相差不大,一个排在第五名,一个在第七名。 而且这是总排名。 潘筠嘴角微翘,转身道:“我们走。” 她们三个一走,其余人才挤上去找自己的名字。 “前十名,三清观就占了三个名额……” “三清观人少,潘筠她们是三清观年纪最小的,等她们毕业,三清观就没人来了。” 这个结论一出,众人才松了一口气,希望潘筠她们三个赶紧毕业离开。 虽然张子望说,初八是离宫的好日子,但拿到成绩之后,潘筠就觉得没必要留在学宫了。 于是她带着妙真妙和中间转了一个弯,去繁禧院和张留贞道别。 张留贞也没见她们,思道将人拦到了门外,“我们公子闭关入定,不见客。” 这句话,这两天他都说烂了。 潘筠点头道:“替我们向大师兄道别,就说我们游学去了,明年再见。” 思道:“……是,我会如实上报的,三位小仙长慢走。” 潘筠点点头,越过他看了一眼他身后的二楼,冲着里面恭敬的行了一礼。 妙真妙和站在她身侧,跟着行礼。 她们都知道,张留贞这两天闭关是为了给潘筠打掩护,这个情,她们领。 三人告别之后,回到凤栖院背上包袱就走,比张惟逸这个已经毕业的人都积极。 三人从三人面前经过,潘筠抱拳,“三位师兄明年再见,哦,张师兄可能见不着了,后会有期。” 妙真妙和抱拳,“后会有期。” 张惟逸:…… 邓子宇和薛华抱拳,“后会有期。” 话音未落,三人已经欢快的出门,直奔大上清宫的大门。 快步走下山,站在上清镇镇口,三人商量了一下,还是没进镇,转身就往南去。 医药有妙和,符箓有她,就连看天时都有妙真,她们还需要进镇买什么? 三人雄赳赳气昂昂的大步往南走。 其他学生没她们这么果决,一来,他们还要收拾东西;二来,张院主说了,初八才是最适宜出行的日子,所以他们要等到明天。 所以大路上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三人排排站在大路路口,举目望去,前方是看不到尽头的土路和遮挡的树林。 潘筠呼出一口气,神清气爽,大手一挥道:“我们走!” 妙真妙和抬起下巴跟着她走。 路上没有人,也没有村子,两边是茂密的树林,三人不知疲倦,快乐的朝前走。 一直走到太阳快下山,她们才开始留意起两边的树林。 潘筠把怀里的黑猫往树林里一丢,鼓劲道:“快去找找晚上露宿的地方。” 潘小黑回头瞪了她一眼,但还是跳着进入树林,刷刷刷爬到树上,呲溜一下从一棵树跳到另一棵树。 妙真妙和仰头看着,惊叹不已,“像松鼠一样。” 潘筠:“这是猫,猫也很厉害的,听说它还是老虎的祖师爷。” 妙真妙和一脸迷茫,“这是谁说的?猫能教老虎?老虎看见它不会一口把它吃了吗?” 潘筠摊手道:“不知道,杂书上看的,或许是因为老虎会的猫都会,而猫会的,老虎却不一定都会,所以有人认为猫为虎之师,人嘛,总是喜欢以智力较高下,而不是以体型。” “喵——”远处传来猫的叫声。 潘筠听到后就道:“它找到适合露宿的地方了,我们走。” 循着猫叫声,三人往前走了一段才进入林子,往深处走了四五十步便看到一条浅浅的山溪,边上有相对空旷的地方。 潘小黑正站在溪边,低头去喝水。 潘筠加快脚步走上前去,低头一看,见溪水清澈见底,就点了点头道:“好水,我们今晚就在此露宿吧。” 妙真妙和应下,将包袱挂在树杈上就开始忙碌起来。 妙真从空间里取出炉子、烧水壶、木盆和一个竹筒。 她打了一盆水沉淀,开始不断的往外掏东西。 妙和则是拿出药粉,开始拿药粉画圈圈,把她们圈在中间。 潘筠则是朝旁边走去,捡地上的木柴、干草,看到可以吃的野菜和葱花等也给揪了,再留意一下四周的粪便。 等她拖着一堆木柴和干草回来,两百步以内的情况已被她摸清。 “这附近有不少动物会来喝水,我还看到狼的粪便,晚上可能会有狼。” 妙真:“那我们要避开吗?” 潘筠:“我看了看,只要是近水的地方,都会有动物出没的,狼的粪便和脚印都不多,生火以后它可能会避开我们,它要是不避,其实拿狼皮做个垫子也不错,你们不觉得冬天的时候三清山很冷吗?要是有狼皮垫在冷冰冰的椅子上……” 妙真妙和眼中同时迸射出喜意。 妙真:“其实这个地方挺好的,洗漱吃水,随时都可以打。” 妙和:“毒虫也少,我逛了一圈,就捏了两只蜈蚣,其他蚂蚁之类的根本不值一提,连条毒蛇都没有,是个好地方。” 潘筠:“那就这么决定了,今晚就住在这儿。” 妙真:“不知是有一只狼,还是三只狼?” 妙和:“三只比较好,我们一人一只。” 潘筠:“别想太多,万一一只也没来呢?” 妙真将沉淀好的水用竹筒倒进烧水壶里,然后就开始放在炉子上烧水。 又让妙和取出她空间的火炉来,拿出一口锅就往上架,里面放上竹架,把她们打包的馒头放上去,然后拿出一堆菜问,“小师叔,晚上我们吃什么菜?” 潘筠道:“烧鸡吧,我们自己再复烤一下,再打个野菜汤就行了。” 烧鸡配野菜汤,馒头做主食,三人走了半日,肚子早饿了,只是一想便觉得这些东西好吃得不行。 潘筠和妙真扭头看向妙和,“野菜汤交给你了。” 妙和拍着胸脯道:“保君满意。” 妙和快乐的道:“我去洗野菜和野葱,就是没有鸡蛋,不然野菜汤会更好吃的。” 潘筠问:“鸟蛋可以吗?” 妙和连连点头,“可以呀,小师叔有鸟蛋?” 潘筠嘿嘿一笑,转身就走,走到一棵树下,她直接飞身而上,连踩两枝树杈飞到第三根树杈上。 她踩在树杈上,小心翼翼的掀开面前的枝叶,里面趴着的鸟看见她,尖叫一声,翅膀和爪子慌乱的朝她脸上扑,被潘筠一把抓住脖子。 她没有用力,只是抓住它的脖子,又捏住它的翅膀,但鸟就是白眼一翻,脑袋一垂,就趴在她的手心里装死。 潘筠:…… 她摇了摇它道:“别装了,我就要你几颗蛋,放心,你已经孵的我不要。” 鸟不搭理她,继续趴在她手心里装死。 潘筠就随手把它放在树杈上,然后开始捡它窝里的蛋。 有的蛋已经在孵,有的蛋很显然是才下没多久,潘筠的天赋让她能看到真实,她直接从窝里捡这几天才下的新鲜鸟蛋。 鸟的眼珠子微动,见她哐哐捡鸟蛋,脑袋不由的上扬,翅膀也动了一下。 潘筠扭头看过去,鸟砰的一声头又落在树杈上,翅膀也一动不动了。 潘筠看了看怀里抱着的蛋,想了想,就放回两颗,“行吧,我就要你六颗蛋,剩下的都是你的。” 说罢,潘筠一手拿着三颗鸟蛋就飞下树。 鸟原地蹦起来,扑棱着翅膀飞到窝边看它的蛋,见正在孵的五颗蛋都好好的,这才冲着下面潘筠的方向啾啾啾的叫骂起来。 潘筠抬头看向树杈,见鸟张着翅膀冲她大叫“坏人,混蛋,偷蛋贼”,就三个词来回切换,一时间眼中不由带上同情的目光,“你连骂人都骂得不狠毒,这怎么行呢?” 潘筠道:“我教你,你就应该带诅咒的骂,这样听懂的人才会生气,比如,你偷我的蛋,诅咒你吃蛋噎死,喝水噎死,走路也噎死。” 树杈上的鸟在她抬头时便犹如被人掐住脖子一样,一声不敢再啃,翅膀也耷拉了下来。 听到潘筠的话,鸟几次张嘴,但都没敢骂出声。 潘筠摇摇头,带着鸟蛋回去。 树上的鸟就小声的叽里呱啦的骂她,“吃蛋噎死,喝水噎死,走路也噎死……” 潘筠耳尖听到了,不由乐眯了眼。 潘小黑鄙视她,“戏弄一只鸟有什么高兴的?” “什么戏弄,我这是教导懂不懂?”潘筠道:“一会儿给你煮一个鸟蛋,你要不要?” 潘小黑立即不吭声了。 妙和用三颗鸟蛋打了汤,还有三颗则放进热馒头的热水里一煮,不多会儿就成了水煮蛋。 潘筠把壳剥了给潘小黑吃。 等它吃完,潘筠才慢悠悠的道:“看,这罪孽大半在你啊。” 潘小黑:…… 第二百零三章修改了一些,主角们先去福州,然后再去常州,大家可以回头看一下。 晚上还有一章 第二百零六章 狼肉 潘筠折了不少树枝铺在地上,隔绝了地冷之后又在树枝上铺上席子。 妙真妙和的空间有限,可不舍得用席子挤占空间。 看见潘筠把席子拿出来,俩人便挤到她身边。 潘筠道:“晚上我们一起睡。” 铺上席子,再铺上一张毯子,即便是冬初,天已寒冷,三人依旧觉得暖融融的。 三人找来不少木柴,放在随手可以添的地方,待吃饱喝足,天也完全黑透了。 三人没有立即躺下睡觉,而是拿出自己的蒲团打坐,修炼了半个时辰才躺下睡觉。 夜晚,有狼呜呜的叫声传来,妙真妙和挤在潘筠身侧,三人将两床被子叠在一起盖着,加上有火堆,野外虽有寒风,却也不冷。 妙真妙和在认真听着狼叫,真心希望它能来。 听了半天,狼没来,潘筠却睡着了。 听着潘筠悠长的呼吸声,还有远处呜呜的狼叫声,俩人的眼皮也越来越沉重,渐渐睡过去。 潘小黑在被子里动了动,一颗黑乎乎的脑袋从被角里探出来,它听了一下被子对面三人的呼吸声,垂下脑袋,也闭上眼睛。 鸟在不远处的树枝上蹦跶,依旧不知疲倦的在骂潘筠,时不时的啾啾两声。 夜深,万物静,不知过了多久,鸟的啾啾声消失,连草丛中的虫鸣都消失不见,潘筠睁开了眼睛。 她从被子里伸出手来,微微往下压了压被子,探出头来看去,就与树边一双青绿色的眼睛对上。 潘筠动作微顿,然后就轻轻地从被子里滑出来,把妙和妙真抱着她的手挪开,光着脚站到地上。 一直紧盯着她的狼似乎感受到了危险,后退两步。 一把剑出现在潘筠手中,狼紧盯着潘筠,继续后退…… 潘筠轻轻地踩在落叶上,一步一步的逼近。 狼从咽喉里发出低低地呜呜声,前腿稍屈,紧盯着潘筠。 在潘筠又上一步之后,它猛的跃起,张开大嘴咬向潘筠的脖子,潘筠刷的一下抽出剑来,身形一闪,与狼错身而过。 狼砰的一声从半空中落下,砸在地面上。 潘筠抖了抖剑,将剑上的血滴甩落,她回头看向狼,它摔落的地上已经晕出大片血迹。 被狼砸在地面上的动静惊醒,妙真妙和猛的坐起来,抱着被子一脸茫然的看着不远处摔落的狼。 潘筠将剑插入剑鞘收进灵境空间里,笑问:“你们醒了?” 俩人瞬间回神,再看向地面上的狼时便瞬间瞪大了眼睛。 “狼狼狼……” “真的有狼!” 潘小黑鄙视的看了她们一眼,从被子里走出来,走到狼身边,避开了血迹流下的方向,喵喵的叫道:“这些血你不要吗?” 潘筠瞥了它一眼后道:“当然要了。” 她对妙真妙和道:“找个干净的坛子或者药瓶给我,我要装狼血。” 这个东西妙和有,她从空间里找出好几个大肚药瓶给潘筠,“小师叔,这血不会凝固吗?” 潘筠道:“我又不加盐巴。” 妙和蹲在旁边看,咽了咽口水后道:“狼血会好吃吗?” 潘筠歪着头想了想后道:“没吃过,你想试吗?” 妙和:“那就顺便试一下狼肉吧,我还没吃过狼肉呢。” 潘筠点头。 妙真:“听说狼群记仇。” 潘筠:“它要是有狼群,会一只狼来找我们吗?” 潘筠拿出剪刀和剑,把狼头拎起来,它是错身而过时,被潘筠一剑从下往上刺穿而死。 此时脖子处破了一个洞,正在往外涌血。 潘筠用药瓶接住,接了两瓶新鲜的狼血之后就按上瓶塞放进灵境空间里。 妙和鞋袜也不穿,衣服也不加,就捧着一个大碗去接剩下的血,然后往里加上一勺盐。 血一接触到盐巴就开始凝固,不多会儿,一碗血就凝固了。 潘筠把狼提到溪边,用剪刀和剑,慢慢将它的皮剥下,只留下狼肉和狼头。 潘筠从狼腿处割下几块肉给妙真,妙真去切肉,加上水和生姜、八角等料,直接放在火上炖。 潘筠就要丢掉剩下的狼肉,但妙和哪里舍得,主动上前收拾。 “狼的喉结是药,狼肉也可入药,就这么丢了多可惜啊。”妙和道:“现在天气冷了,我们可以留几日。” 潘筠:“小心吃多了上火。” 妙和:“不会的,要是上火了,我再给大家配药。” “所以为了吃狼肉,我们还要吃药吗?” 但妙和就是不舍得扔啊,肉怎么能扔呢? 她用干荷叶将去掉头的狼包起来,用绳子一捆就收进空间里放好。 潘筠欲言又止,妙真直接问道:“这样,你空间里的东西会不会染上腥臭味?” 妙和一听,也一脸纠结起来,又把狼肉给拿出来,第二天就用手提着狼肉走。 潘筠和妙真都不阻止她,因为她们发现,狼肉炖透了还是挺好吃的,妙和想带就带着吧。 三人后半夜只眯了一个时辰左右,然后就起床吃炖好的狼肉,把东西都收拾整齐,潘筠用法术翻了一下土地,把地上的血液和痕迹都埋进土里,又引水冲了一下地面,破坏掉她们的气味。 一晚上都平安,说明这的确是一头独狼,但还是要以防万一。 潘筠运气不佳,所以她绝对不允许因粗心大意给自己增加难度。 抹除痕迹,三人就背着行李离开。 妙和的手上多了一条吊着肉的绳子。 她计划了一下,“我们晚上就吃炖狼肉和烤狼肉,余下的做成肉干怎么样?” 潘筠示意她看前面,“也许我们可以把狼肉卖出去。” 妙真:“我不想真的因为吃狼肉而吃下火的药。” 前方不远处就有炊烟升起,看样子是个不小的村庄。 三人加快了脚步,等她们走进村子里时,已经是两刻钟之后了,果然是望山跑死马,刚才看着还挺近的。 十月的村子正是农闲时,这时候冬小麦已经种好,但大多数农民也不会让自己闲下来,他们扛着锄头去地里把一些刚冒头的杂草锄掉,翻出根来晒太阳。 还有河滩边、田边,都有人扛着锄头翻土。 妙和妙真不解他们为什么要翻这些没种庄稼的土地,但潘筠一眼就看到了掩藏在泥土之中的虫卵。 她有些惊讶的看着他们将虫卵翻出来之后,就一把火将地面上的杂草,秸秆等烧了。 火席卷而过,噼里啪啦的烧过去之后,潘筠闻到了蛋白质的香味。 妙和也吸了吸鼻子,左右张望,“我闻到了肉香味,像是烤熟的,莫不是有人在烤肉?” 潘筠:“没人烤肉,倒是有人在烤虫子。” 潘筠领着俩人上前,拄着锄头在看火的村民们也看到了潘筠三人,看她们直直走过来就问道:“你们三个是谁家的孩子?怎么从没见过你们?” 潘筠抱拳道:“贫道龙虎山潘筠,从村口路过,看你们村瑞气升腾,所以过来看看,几位善人这是在烧害虫?” 村民们一听,立即站直了身体,高兴的连连点头,“对对对,我们在烧虫子,道长,你说我们村瑞气升腾,我们村是有什么喜事吗?” 潘筠笑道:“平安顺遂,年景丰收。” 没有比这更好的话了,即便有可能是假的,村民们也愿意热情接待潘筠三人,权当是为了她们这话的祝福。 村民们带三人进村,只留下一人看着火。 村里炊烟袅袅,村中心一间砖瓦房里的炊烟最大,村民就领着她们去砖瓦房。 “那是村长家,道长们来得巧,村里正做早食呢。” 妙和:“现在才吃早食吗?” “冬天日短,也没什么事做,一天只吃两顿就可以,”村民解释道:“早食晚一点吃,晚食早一点吃就可以了。” 这一点和三清山脚下的村庄类似,但他们也不会这么晚才吃,这都快午时了。 妙和提出自己的疑问,村民就嘿嘿一笑道:“吃晚一点好,这样一天一顿都使得。” 潘筠微愣,问道:“现在村民们的日子这么难过吗?竟然一天只吃一顿?” 村民道:“没法,地主老爷家要的租金越发高了,希望明年能像道长说的那样,平安顺遂,年景丰收,那我们日子要好过点儿。” 说着话,几人走到村长家门口,村民直接推开栅栏进去,叫道:“三叔,三叔,快出来,龙虎山的道长来了。” 一个浑身补丁,佝偻着身躯的老人走出来,看到潘筠,满是苦色的脸上展开笑容,热情的接待:“是龙虎山的道长?快请进,快请进。” 潘筠和妙真扫过他的面相,跟着他走进屋里。 外面分明是砖头砌的墙面,顶上也是瓦片,但屋里却只有一桌和几张凳子,显得屋子空荡荡的。 见她们年纪小,老人就来回看了她们好几眼,也不知看出了什么,还是揪了袖子擦了擦凳子,热情的请她们坐下,然后高声让厨房里的妻女多盛一些米煮饭,“再杀一只鸡,多摘些菜回来,好好招待道长们。” 潘筠转头看向从厨房走出来的妇人,目光在她脸上转了转。 妙和也看到了妇人,凑到潘筠耳边道:“小师叔,她有病,狼肉正对她的病症。” 潘筠也觉得,这只狼好像就是为她打的一样,就这么巧,她竟然腹有冷积,且看脸色还很严重的样子。 晚安 第二百零七章 腹中积冷 眼见那妇人解开围裙就要去捉鸡,潘筠叫住她道:“善人,我这里有肉!” 妙和立刻把手里提着的肉拿出来,递给妇人道:“这是狼肉,可以炖一大锅,我这里还有香料可以加。” 说是香料,其实是一些药。 “这……”妇人惊讶,连忙去看村长。 村长也惊住了,连忙推辞道:“怎好让道长破费,我家里虽穷,但一只鸡还是有的,还不快去杀鸡?” “村长,这是狼肉,是昨晚在山上所猎,当时我便觉得这狼出现得蹊跷,今日见了两位善人才知道,这狼是专为善人来的。”潘筠看着妇人笑道:“善人近日可觉得腹中冷硬如石,胃冷心冷,偶尔有腹痛,却不能如厕?” 妇人眼睛微亮,连连点头,“是,是这样。” “这狼肉就是治你的药,所以不是我们与善人们客气,而是天命如此,上天让我们遇到狼,便是让我们来救善人的,这是善人的功德。” 村长及其妻都瞪大了眼睛,毕恭毕敬的从妙和手里接过狼肉,“这么多,都,都炖了吗?” 妙和道:“分作三份吧,你的病不轻,可以连着吃三顿,三顿狼肉下去,应该也好了。” 妇人诺诺应下,小声问:“小道长,我这是什么病啊?” “你问那么多做什么?”村长道:“让你吃你吃就是了。” 妙和看了村长一眼,温和的解释道:“腹中积冷,久滞不下。说白了,就是你肚子里寒凉过度,经期不行,且便秘不出。” 一旁的村民就笑嘻嘻的道:“不就是拉不出来吗?听着也不是什么大毛病,三婶,你这下放心了吧?” 妙和蹙眉,又急又快的道:“怎么会不是大毛病呢?人体有进就应该有出……” “是是是,但不出也没什么吧,我们吃的少,谁家还能天天上茅厕不成?” 潘筠笑吟吟的道:“但腹中积冷是病,严重的会死人的。” “死人?”村民吓了一跳,心中怀疑,“只是不能上茅厕而已,怎么可能会死人?” 潘筠:“憋死的。” 村民们被噎住,竟说不出反对的话来。 妇人抖着手接过狼肉,连忙拿到厨房去做。 妙和装作从包袱里拿出几包东西,在她把狼肉炖上以后往里加了点香料和药材。 可以去腥,和加大狼肉的作用。 因为这件事,村长一下忘了自己要热情招待潘筠三人的事,他跟在妻子身后转悠,一个劲的念叨:“你病了,怎么也不和人说?万一出事了你让我们全家怎么办?” 妻子羞愧的道:“我以为就是个小毛病,哪里知道这么严重?” 一旁的儿媳道:“爹,我看那三个小道士年纪小得很,说不定是骗人的。” 村长皱眉,紧张的往外看了一眼后道:“不要瞎说,这里距离龙虎山近,能人很多,得罪谁都不能得罪道士。” 他本来也没觉得潘筠她们多厉害,不过是秉持宁讨好,不得罪的态度来面对。 但她们给了肉,还是狼肉! 谁家道长上门化缘还自带肉啊,这一看就不是吃白饭的。 村长很不高兴的对大儿媳道:“你娘身体不适,你们也不知照顾些,从今日开始,厨房里的事你们自己做,你们娘要休息。” 妻子连忙扯了扯他的袖子,村长不管,一把扯住她的手道:“道长说了这肉要连吃三顿,你快割下两块来,拿盐腌了。” 村长亲自拿刀割下两块肉来,不放心几个儿媳妇,他亲自腌了以后拿回屋里挂着。 他决定了,每日就割下一点来,单独炖给妻子吃。 等他做完一切出来,潘筠三个在村民的带领下把村子转了一圈。 妙真道:“你们村的风水挺好的,水网密布,后有山坡,我看了一下,引风入水,土地肥沃,的确是丰收之地,但你们……” 她上下打量这些村民的脸色,望气后道:“你们的气很弱,是贫困之相啊。” 村民不在意的道:“能丰收就行,我们就是给人种地的佃农,不穷,难道还能富不成?” 潘筠:“风水好,你们又不懒惰,按说气当越来越旺,也应该越来越富有才对。” 潘筠用天赋上下打量他们,片刻后道:“有人在夺取你们的气运啊。” 村民脸色一变,吓得左右张望,小声问道:“是不是我们的地主黄老爷?” 潘筠就问:“你们村的地都是黄老爷家的?” “那倒不是,我们各家也有一些的,只是不多,只是种自家的地,养不活这么多人,所以会和黄老爷租一些。” “他家的地不少,村里家家户户种的地,有一半是和他租的。” 潘筠问:“田租多少?” 村民:“七成。” 潘筠和妙真妙和脸上的微笑哐的一下垮下来,蹙眉道:“田租七成?” 村民习以为常的道:“是啊,已经算低的了,前两年要收八成呢。” 潘筠重新扬起浅笑,问道:“那黄老爷怎么善心大发,改收七成了?” 村民就压低声音道:“还不是村长家的老七闹的,也是黄老爷收的租太狠了,那两年村里的人都快活不下去了,唉,邓云看不过眼,就闹起来,结果把家给闹败了。” “你看他们家青砖大瓦房,从前日子过得还可以的,但自他闹事以后就不行了。” 潘筠:“闹事过后,邓云怎么样了?” “逃了,官府抓不到他,就来闹邓家,还是黄老爷不计前嫌,帮他们说情,官府这才放过他们,黄老爷人还是挺好的,虽然邓云闹他,却依旧让他家继续做村长,不然以黄老爷和里正的交情,村长这位置早换人了。” 潘筠听了冷笑,“这样听来,黄老爷人还怪好的。” 村民连连点头,肯定道:“好得很,还把我们的田租给降了一成。” 所以村民们都很满意。 潘筠就问:“黄老爷家在哪儿?” 村民就热情的给她们指路,“沿着大路往前走,走到镇上,房子最大,门口最气派的那一家就是了。” 潘筠记下,和村民回去。 村长正要出门找他们呢,看见他们回来,立即热情的请他们坐下等着吃饭。 村长也只关心一件事,“小道长,您进村的时候说我们村明年也能丰收?” 潘筠笑道:“对,明年你们村还是丰收年。” “借您吉言,借您吉言。”村长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对此很高兴。 狼肉很快炖好,除了一大锅狼肉,村长家还做了不少素菜,将狼肉摆在中间,四周则放满了碗盘。 村长家的三个儿子也回来了,他们很瘦,一脸麻木,眼神疲惫,身上的衣裳是补丁叠着补丁,看上去状态比旁边的村民差很多。 但看到家里有客人,三人依旧挤出笑容来热情的招待他们,待看到桌子上的肉,神情一滞,却依旧满怀笑容,只是身上的气息更弱,更悲伤了。 直到大儿媳小声说了一句,“这是道长拿来的狼肉。” 三人身上的困窘和悲伤才消散一些,连忙起身给潘筠三人盛饭,热情招呼道:“道长们请用。” 潘筠三个也不客气,大口吃饭,大口吃菜,小口吃肉。 村长一边热情招呼潘筠三个吃肉,一边不断的往妻子碗里夹肉,一脸褶子的招呼道:“快吃,快吃。” 邓妻几次想要把肉分出去,都被村长拦住,邓妻只能顶着一张红脸,羞愧的低头吃肉。 村长才吃了一口饭,见跟着陪坐的村民和儿子儿媳孙子孙女们都在用力的夹肉,他就加快的扒饭的速度,然后就挥舞着筷子往自己碗里夹肉,夹了五六块,待把碗堆满,又拿起汤勺舀了一勺汤,将碗盛得满满的。 见潘筠看他,他便冲她不好意思的一笑。 村民嘀咕了一声,“三叔你也太护食了……” 村长不搭理他,就坐在饭桌上陪着他们边吃边说话,但他会夹桌上的菜吃,却没动碗里的肉一块。 大盆里的肉早被抢光了,汤也被分得一干二净。 村长见妻子吃完饭,他就不动声色的把自己的碗推给她。 邓妻悄悄的原路推回去。 村长推回去并凶恶的瞪了她一眼,用眼神示意她快吃。 邓妻这才低头夹起一块肉来,她很想让给身旁的孙子孙女,就听见丈夫道:“柱子,荷花,你们吃完了就去打水洗手,不要干坐着。” 两个孩子就滑下凳子,手牵着手跑远了。 儿媳妇嘀嘀咕咕,觉得公爹为了给婆婆吃这一碗肉真是用尽了心机。 邓妻在丈夫的一再瞪视下,终于安下心来吃肉,把汤也给喝了。 东西吃下去不到两刻钟,她脸色就开始发白,脸上开始出现冷汗,手不由自主的捂住肚子。 她猛的站起身来,“我,我先去忙了,你们先吃着。” 说罢,她有些摇摆的离开。 妙和立刻起身追上去,“我和你一起。” 她扶着她去茅厕,在她进茅厕之前在她后腰和侧腰点了两下,邓妻一下瞪大了眼睛,推开妙和就冲进茅房,不多会儿,一股臭味弥漫开来,妙和已经远远躲开,但依旧闻到味道。 她倒不是第一次接触这样的病人,跟着师父,她虽未亲自诊断过,但什么样的病人都是见过的。 却是第一次用狼肉来治这个病。 以前都是扎针,以大热之物攻之,再灌上一碗油…… 没想到狼肉的效果这么好,下次再遇到这样的病人,说不定还可以去猎狼来做药。 不过,第一次用这样的药,得预防有意外,所以她在茅房外等着。 而且,她的病情是真的很严重了,看脸色,她的积冷之症已到末端,再不治,肠子就要坏死了。 晚安 第二百零八章 易容 过了许久,邓妻才扶着茅厕出来。 她的大儿媳也来了,憋着一口气上去扶住她,将人扶出来,“娘,爹叫我来看你。” 邓妻红着脸道:“我,我没事,就是上个茅厕而已。” 妙和从墙边走出来,看了看邓妻的脸色后点头道:“不错,有用处了,你今天应该还会再上两次茅厕,记得多喝温水,一定要多喝温水,再连着吃两顿狼肉就可以痊愈了。” 邓妻愣愣的:“小道长,这就是治便秘的?” “不,是治腹中积冷,狼肉性热,你是因寒凉团结不出,治疗便秘只是第一步,让你将体内积存的废渣排出,再将祛除寒凉,让身体慢慢好转。”妙和道:“腹中积冷引发的病症有很多,而你引发的,看似不严重,却是最严重的。” 邓妻沉默了一下,突然跪到地上,“小道长,您本事大,您能不能帮我算一下我两个儿子现在何处,是否,是否还活着?” 妙和被她突然下跪吓了一下,连忙去扶她,“善人有话起身说。” 一旁的大儿媳也是脸色大变,用力的将她往上拉,慌张的左右张望后低声道:“娘,老七和老八已经被除族,再不是我们家的人了,你可别犯糊涂,要是让黄老爷知道,我们一家子都别活了。” 邓妻脸色微白,被俩人扶起来,可她依旧紧紧抓着妙和的手,小声道:“我,我也不是要做什么,我只想知道他们是不是还活着,只要知道他们还活着就行……” 妙和一脸为难,“善人,我卦算一般,你要算卦得找我小师叔和四师姐。” 村长还在饭桌上,潘筠对他们村的大地主黄老爷很感兴趣,所以多问了几句。 当着村民们的面,村长对黄老爷是感恩戴德,极尽夸奖,还将他家里人都夸了一遍,即便是黄老爷那二十岁却只有五六岁智商的独子都夸了又夸。 看到儿媳扶着老妻过来,他就着重看了一下她的脸,见她脸色比之前好转便松了一口气,回头想要继续和潘筠夸黄老爷。 邓妻就上前,期期艾艾的道:“当家的,我把碗筷都收了吧?” 村长愣了一下后点头道:“大家都吃好了,收了吧。” 陪坐的村民一听,连忙起身道:“村长,我们也先回去了,这小道长们……” “我来招呼,我来招呼,你们回去忙吧,这地里的草要除,该烧的杂草和秸秆也要烧掉,不然明年要生虫害的。” 村民应下,纷纷离开。 他们一走,院子里就只剩下村长一家人和潘筠三人了。 邓妻就放下手中的碗筷,冲着潘筠就要跪下,但才屈膝就被潘筠伸手扶住,笑问,“善人是要问我七子和八子的下落吗?” 邓妻眼睛大亮,连连点头,“是,是,是,仙长,你知道我家老七和老八现在哪里吗?是不是,是不是还活着?” 潘筠掐指一算道:“善人放心,他们现在还活着,且过得很好。” 邓妻大松了一口气,眼眶湿润,连着念了两声佛号,待看到潘筠身上的道袍,脸上一红,忙改口,“谢道祖爷爷,道祖爷爷保佑。” 潘筠脸上带着淡笑,并不介意,还念了一声“福生无量天尊”,她笑道:“善人们得偿所愿,不论念谁,祖师爷都替尔等高兴。” 村长连忙问:“道长,你家奉哪位道祖?我家愿意供他长生牌位,日夜烧香供奉。” 潘筠眼珠子一转道:“我在龙虎山学宫学艺,但出身三清山,观里供奉的是三清山山神。” “山神啊~~” 这里距离三清山有点远,要是供奉山神,村长还是更想供奉龙虎山的山神,因为离得近,求神也好求啊。 可对上潘筠亮晶晶的双眼,村长想到这些年也没什么神仙保佑他家,这三个小道长是他们这么多年来第一次遇到的幸运。 于是村长咬咬牙,决定供奉三清山山神。 潘筠一听,便笑道:“你愿供奉三清山山神,那我便给你刻一块牌。” 村长的儿子立刻找来一块木板。 潘筠用刀将木板削好,然后拿出刻刀在上面刻下“敬奉三清山山神潘公”一行字。 村长毕恭毕敬的接过木牌,细心的问起供奉需要的注意事项。 潘筠笑道:“我们山神不讲究,只要恭敬便可,有供奉上供奉,有香烧香,都没有,真心拜敬便可以。” 的确是简单,山神要求的也就是真心而已。 而普通百姓家,别的没有,唯有真心最多。 村长毕恭毕敬的把木牌放到屋里,趁着儿子儿媳们都在外面,这才从兜里掏出五文钱塞给潘筠,压低声音问道:“小仙长,我那两个儿子真的过得好吗?他,他们现在哪个地方啊?” 潘筠将钱推回去道:“村长放心,他们过得很好,现在应该在此处的东南方。” 村长连忙把钱塞回去,“小道长,这钱您无论如何都要收下,我们这里离龙虎山不远,规矩我都懂,怎么也不能让你们空手回去,就是钱少了点,道长们别嫌弃。” 潘筠沉吟片刻,笑着收下了。 她道:“善人会有好运的。” 她虽然对黄老爷感兴趣,却只打算把他列为以后薅羊毛的备选,但这一下,她决定现在就去会一会那位黄老爷。 潘筠用大半只狼肉赚了一顿饭和五文钱,还有十二点功德值。 她才走出村口就听到了灵境的叮咚声,有两个+3,她猜测是村长和他老妻给的,剩下的+1,估计就是吃肉的人给的。 潘筠站在村口,指着大路前面道:“走,我们去镇上。” 妙真拿着罗盘道:“小师叔,我们去福州可以抄小路走这边。” 潘筠:“我们先去镇上会一会那位黄老爷。” 当然,不能这个形象去。 三人年纪的确小,在小村子里混顿饭没问题,毕竟这里距离龙虎山近,可以扯龙虎山的大旗,可去黄老爷家这样的大户人家就不行了。 潘筠走到林子里,铺开包袱皮,就开始从灵境空间里掏东西。 一面高清大铜镜,还有一包袱的瓶瓶罐罐,全是陈自悟送她的易容东西。 潘筠将头发放下,拿出一个碗来,从一个罐子舀了一勺药膏,用水化开,再用专门的长梳子沾上后梳头。 妙真妙和蹲在一旁学习。 潘筠也想她们学到这个本事,所以一边做,一边教他们,“那易容秘籍上密密麻麻写了好多办法,这药膏我没亲自炼过,是陈自悟送我的,回头我把方子默下来,妙和你有空就做一下。” 妙和一口应下,“好。” 潘筠用药水梳头,着重梳洗两鬓,然后就用一条布巾将头发简单绑起来,对着铜镜看了看自己的脸后就开始动作。 瓶瓶罐罐打开,她按照易容秘籍上所写,依照步骤往脸上涂抹了一些东西,脖子和手也都涂上,面容就慢慢改变。 潘筠将布巾解开,她的头发已经半白,尤其是两鬓,是灰白色,看上去没有五六十,也有四五十了。 妙真愣愣的看着,找茬道:“小师叔,你脸还是过于年轻了,看上去只有二三十的样子,和头发不符。” 潘筠:“你懂什么,这叫鹤发童颜。” 她掐着手指慢悠悠的道:“说起来,贫道今年六十有九了,活得久,这心啊,越发的软,就看不得孩子受苦,黄公子这二十多岁的孩子,我看着心疼啊。” 妙真:“……这年龄是不是涨得太多了?” 一涨涨六十啊? 潘筠将头发束好,只用一根木钗插着,然后拿起笔来在手背上画了两块老年斑,不在意的道:“在外面年龄越大越受欢迎,和咱道家的传统完全反着来,我有什么办法,我也很无奈啊。” 潘筠将妆容画好,看了看铜镜里的自己,满意点头,起身道:“你们看还有什么问题吗?” 妙和星星眼,直接摇头,“一点问题也没有。” 妙真道:“衣服。” 潘筠道:“对,衣服,这衣服不配我,我找找看。” 潘筠从灵境空间里找出一堆坏衣服,全是她前段时间被罚时洗坏的衣服。 穿不了,但丢了也可惜,她就想收着做抹布用,没想到今天就用上了。 潘筠找出两套老气沉闷的道袍,在身上比划了一下后道:“有点长。” 这是女道袍,她九岁了,但这两年身高蹭蹭蹭的长,现在已近一米五。 南方的女孩子身量瘦小的,也就比她高半个头到一个头左右。 作为一个六十九岁的老太太,矮一点也情有可原。 潘筠决定再垫高一点鞋子。 人要长高很难,但要变矮却很简单,易容术上有缩骨功,潘筠在更高和更矮之间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选择了更高。 妙和给她缝这破烂的衣服,潘筠和妙真则拿出缝鞋子的针,往鞋底上加一层木板。 三人在野外一顿忙碌,最后天都快黑了,潘筠才打扮好。 她一甩拂尘,垂眸静立片刻,再睁开眼时,身上便多了一股锐利和暮气。 见多识广的锐利和垂老的暮气。 妙真和妙和瞪大眼睛看着,“这是……” 潘筠掐着手指冷淡的道:“这就是易容功法的绝妙之处,每一个年龄段,都有对应的功法,逆转骨龄,即便是大夫摸骨,也看不出年纪来。” 而骨龄变,气质自然也会改变。 这也是陈自悟当时易容,张子铭几个竟然没发现的原因。 潘筠的声音也变了,变得有些深沉,加上语调缓慢,竟有股苍老之意。 潘筠道:“我还是你们的小师叔,走吧,小师叔带你们游历天下去。” 第二百零九章 装神弄鬼 镇子外面是没有围墙的。 人可以随时随地进出镇子。 这是一座主要由石头,泥土建造而起的镇子,其实就是一个很大的村落,因为富裕,因为有集市,从而慢慢形成了镇。 入夜之后,镇上的人家都关上了门,天一黑,大家都睡觉了。 只有零星几户人家亮着灯或是火光,不是家里有钱能点灯,就是家里才做饭吃饭。 潘筠手拿拂尘走在前面,身后妙真捧着长剑,妙和抱着猫。 三人在镇口站定,抬头扫视镇子一眼,便朝着亮灯最多的宅子走去。 妙和小声问:“小师叔,我们就这么找上门去?” 潘筠:“你还想露宿一晚不成?” 她道:“来都来了,当然要好好的睡一觉,吃一顿。” 三人直接走到黄家大门前。 黄家在镇北,直接占了镇北一半的地方,大门就正对着镇上的主道,两边围墙横出,把整个镇子截断。 所以,镇子要发展,只能向南,向西和向东,整个北面被黄家拦断。 潘筠站在黄家门口转身回头看,不由挑眉。 虽然很细微,但她依旧看出来了,这整个镇子南低北高。 妙真也看出来了,夜色中盯着黄家看了一会儿后道:“小师叔,黄家把地基垫高了,特意做了台阶遮掩,他们家起码比镇南最低处高出两米来,门内只怕会更高。” “整条主街都铺了青石板砖,这样暗升的格局,我只在两个地方见过,”潘筠似笑非笑道:“一个是大上清宫的广场,一个是京城的天坛。” 大上清宫的广场是道家重大法事举办的地方,而天坛是国家祭祀的地方,两者这样设计都是为了暗喻渐行渐高,上达天庭。 潘筠仰头看着黄家的大门和门匾,“难道,黄家也想把自家的宅子暗喻为天庭吗?” 她站到台阶下,跺了跺脚下的土地道:“觉不觉得这里缺两只石狮子?” 妙和瞪大眼睛道:“小师叔,这是逾矩。” 潘筠:“他九十八步都走了,再走一步怎么了?” 妙真也这么觉得,“反正我们是游方道士,就算最后事发,被问罪的也是黄家。” 潘筠给了妙真一个赞许的目光。 妙和想到邓家村和邓家的贫困,跃跃欲试起来,“小师叔,我去敲门吧。” “敲什么门呀,”潘筠瞥了她一眼道:“在这儿等着我。” 说罢,她抬头看向上方,然后轻轻一跃,飘飘然便飞上屋顶。 她站在屋顶,拿出一张符纸来,一摇,一团大火凭空而生,悬于半空。 她往前两步,站在屋顶的最高处,火团在她身后。 妙真和妙和抬头眼巴巴的看着,连忙掐着黑猫给她传话,“快告诉小师叔,火团要再往下一点,她人往左边去一点。” 潘小黑被俩人掐得差点闭息,愤怒晃了晃脖子,瞪了俩人一眼才通过灵境和她说话。 潘筠站在屋顶,不动声色的往左边挪一点,又打了一个响指,让火团微微降下一些。 妙真连忙道:“对了,对了,就这样,火团悬于她脖子和后背,这样前面的人既看不见火团,又能看到亮光。” 火团悬于潘筠的身后,让她整个人看上去好似发着金光。 屋顶上的动静很快就吸引了黄家院子里的下人,惊吓声起,不多会儿,整个黄家都动起来,不少人从屋子里跑到院子来看潘筠。 黄老爷也拎着袍子和管家急匆匆跑出来,一抬头便觉得刺眼无比,竟看不清屋顶上发光的人。 潘筠垂眸看着他们,无视身后暖融融的火团,袖子中的手一掐诀,风瞬间而起,道袍猎猎大响,身后的火团也有些变形,落在下面的人眼中,就是天上的人带来的火兽狰狞而凶猛,正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们。 黄家的下人吓得连连后退,有些直接摔倒在地上。 黄老爷也怕,但相比于怕,他内心燃起的雄心更大,这是异人啊,异人落在他家,这表明什么? 表明他家有机缘。 风和火红色的亮光让黄老爷看清了潘筠身上的道袍,他立刻扶着管家的手上前两步,仰着头大声道:“高人降临我黄家,是我黄家之幸,黄家之福,还请高人入内,让我黄家有幸招待高人。” 潘筠垂眸看他,浅浅一笑道:“黄世坚,我的确是为你而来!” 黄世坚听得心脏一跳,又是害怕,又是激动,越发恭敬起来,“还请高人入府。” 潘筠道:“我门下还有两个弟子在大门外。” 黄世坚一听,立即让下人去把大门打开。 下人们手忙脚乱的去开门。 两扇门缓缓朝两边打开,露出站在大门外的妙真和妙和。 一人抱着剑,一人则抱着猫,中间隔了有一米远,俩人忍不住瞥了眼对方,然后默契的一起抬起右脚跨进门槛。 俩人将将走过门洞,潘筠便从天而降,缓缓从屋顶上落下,正好落在俩人中间的正前方。 潘小黑一直仰着脑袋看着,见状不由喵了一声,声音里全是失望,怎么还真叫她们给做成了,就一点都没偏? 偏是不可能偏的,潘筠手持拂尘,一脸傲然的走在前面,妙真妙和就跟善财童女似的跟在她身后。 黄老爷的目光在三人身上来回滑动,虽然潘筠道袍上补丁累累,还有破成一缕一缕的布条,她身后的两个道童也衣着朴素,但黄老爷就是觉得她们一派高人的模样。 尤其她们一左一右,怀里还抱着剑和……黑猫。 黄老爷忍不住去看那只黑猫,对上它清冽的目光,他心头便忍不住一颤,急忙挪开了目光。 但只一下,他很快就又挪回来,就清晰的在那猫眼里看到了鄙视。 黄老爷心头有些不悦,却更加不敢表露出来,一只猫都这么灵异,这位道长看上去是很厉害啊。 潘筠身上的金红色亮光已经消失(火团燃尽),此时站在黄老爷身前,就是个瘦小却精神的坤道。 黄老爷毕恭毕敬的将潘筠请到正厅,立即吩咐人下去准备酒菜,“还请仙长不要嫌弃,乡下地方,只有些鸡鸭鱼肉还能入口,待明日我便让人去收山珍。” 潘筠摇头道:“不必了,修道之人要戒七情六欲,贫道虽还不能戒除此欲,却也没甚执念。” 黄老爷恍然大悟,连忙问道:“连道长这样的得道高人都没能戒掉口腹之欲吗?” 潘筠瞥了他一眼道:“我若能戒掉此欲,我离地仙也不远了。” 黄老爷就连忙探问她现在是什么修为了? 潘筠叹道:“地仙之下是人仙,而我差人仙还远着呢。” 是还很远啊,她现在连第一侯都没到,而人仙,那是突破第七侯后的事了,不论前世今生,她没见过谁成为人仙的,她可没撒谎,嘿嘿嘿…… 中国人独有的谦虚力,黄老爷自以为懂了,这位道长和人仙就差一步之遥了呀。 他不知道人仙是什么等级,但能被叫做仙,想来是很厉害的。 潘筠道:“正是因为未曾突破人仙,贫道才要入俗世历劫,我刚刚下山来,一眼便看到这座宅邸。” 她意味深长的道:“这座宅邸很不一般啊。” 黄老爷瞪大了双眼,一下握紧了椅子把手,紧张的咽了咽口水问,“怎,怎么不一样?” “这座宅邸坐北朝南,在龙虎山大上清宫的正东方,正好截断了大上清宫的青龙之气。” 潘筠似笑非笑道:“大上清宫是我道家千年道统所在,当年选于龙虎山建造,是因为那一处可汇聚东南西北中五方之气,五行相生,可保道统千秋万代,可没想到,府上的宅邸正好建在了一处气脉上,截断了从东向大上清宫的青龙之气。” “黄老爷,不知你家是有心还是无意?”潘筠道:“若是无意,这天命可就有意思了。” 黄老爷心脏怦怦跳,他也不知道他爹是有心,还是无意啊,从他临终前留的话来看,很大可能是有心的。 这么一想,黄老爷心都凉了,他连忙道:“仙长,我家是无意的,这,这可怎么办好,龙虎山知道,会不会对我家不利?” “黄老爷多虑了,我等修道之人讲究因果,即便有龙虎山的高人发现,也只会好声好气的与你商量,让你迁宅搬家,不然在这青龙的气脉上害人,那可是给自己找麻烦。” 黄老爷大松一口气,问道:“只有高人才会发现我家的异常之处吗?” 潘筠:“那可不一定,你黄家能在此屹立多年,龙虎山距你不过一日路程,却一直不曾被人发现,可见设计此宅的人心思之巧妙。但我这师侄一进镇口便发现了异常之处。” “可见若遇见一些极有天赋的人,即便修为不济,也能看出异常来,”潘筠似笑非笑道:“这宅子黄家的确建得巧思,谁能想到,看似平坦的主道,主道这一头的黄家在镇的最高点,四方之气皆汇聚于黄家呢?” 黄老爷膝盖一软,直接从椅子上跪到地上,连忙道:“仙长救命,还,还请不要告发小的,这宅子这样建完全是为了排水,那什么青龙之气,四方之气,我全然不懂啊。” 晚安,明天见 第二百一十章 道祖会原谅的 黄老爷是不知道青龙之气和四方之气,但他知道自家的宅子比镇上所有人家的都高,他年轻时记得他爹提起过,这是请的一位高人设计的,他们家就好比天庭一样,只要住在这里,那就代代富贵,可以一直享受佃农奴仆的供养。 这些年,他们家日子也的确越过越好。 可,他们家再好,再厉害,也没有龙虎山张家厉害啊。 要是张家知道他们家截断了青龙之气,他们家还能在这宅子里住着吗? 要是他们认定他们家是故意的,那他们家还能活吗? 以己度人,黄老爷把自己换到张家的角色上去,就觉得他一定会弄死这胆敢挡他家运势的人。 而且,听仙长的意思,这涉及的还不止张家,而是整个道家道统,那岂不是和天下的道长为敌? 黄老爷连忙跪好哀求道:“求仙长救我黄家上上下下百口人啊,我,我真是一无所知,不知道我家这宅子正好截断了什么青龙之气啊……” 黄老爷抹着眼泪道:“还请仙长替我在龙虎山高道面前美言,我……” 潘筠冷笑,“区区龙虎山道士就把你吓成这样了?要想平息他们怒火也简单,把这宅子推了就行,就看黄老爷舍不舍得了。” 黄世坚一顿,斟酌道:“仙长,这是祖上留下来的老宅,我自是不愿推掉的,仙长有什么办法吗?” 潘筠脸色和缓了些,却依旧冷冰冰的,“贫道有的是办法,就看黄老爷你敢不敢用了。” 妙真悄咪咪的看了一眼潘筠,接触到她的目光,立即严肃道:“黄老爷,我们小师叔是不怕龙虎山的,关键在于你怕不怕?你是真心想留这房子,还是假意奉承我小师叔?这风水命学就和看病治人一样,最忌讳的就是主家遮三掩四,不实话实说。” 黄世坚转了转眼珠子,抹干眼泪起身,“仙长和龙虎山有矛盾?” 妙真:“没有矛盾,只是我小师叔看不惯龙虎山一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样而已。” 黄世坚一脸迷茫道:“可不是说大上清宫事关天下道统吗?” 潘筠冷笑道:“这只是龙虎山这么说而已,南派的道士认,我北派的可不认。” 黄世坚恍然大悟,自以为明白了,立即道:“仙长明鉴,我是真心不知道这宅子隔断了青龙之气,家祖肯定也不知道,这都是阴差阳错。” “我家世代居于此,全部家业都在这里,自然是不舍得离开的,还请仙长帮忙,最好不要让人看出来才好。”他暗示道:“我家愿意长久的供奉仙长。” 潘筠嘴角微翘道:“是只想让人看不出来,还是想更进一步?” 她目光扫过这座前厅,若有所指的道:“这宅子的选址很好,房屋布局也很好,可惜,就是太好了,盈极必亏,你家盛不住这么多福气,我若猜得不错,府上有人有缺憾吧?” 黄世坚一听,心中有些怀疑,面上的恭敬和讨好就收起来一些,“是,我的确有一个儿子从小痴傻。” 潘筠瞥了他一眼后摇头道:“不,你儿子痴傻可不是盛不住福气所致,那是你家作孽太多导致的,你家的福气盛不住的缺憾应在人寿上。” 黄世坚一听,脸色大变,猛的一下想起来,他家吃好喝好,富富贵贵,应该四世同堂,甚至五世同堂才对啊,可他们家连三世同堂的时间都少,他祖父不到五十就死了,他爹四十八岁也死了,而他今年已经四十三岁了! 黄世坚来不及多思,连忙问道:“那怎么办?仙长,还请仙长救救我。” 潘筠淡淡的看他,不语。 黄世坚脸色变了又变,叫来管家,低声让他去端一盘银子来。 管家便去了,不多会儿就用托盘盛了十个银锭进来。 一锭银子十两,十个就是一百两。 黄世坚将托盘推给潘筠,恭敬的道:“还请仙长救我。” 潘筠扫了一眼银锭,不屑的问:“只是救你?” 黄世坚道:“最好还要保住我这老宅,不做变动。” 潘筠继续冷笑,“黄老爷,你不诚实。” 黄世坚咽了咽口水后道:“仙长,我想,这宅子的风水既然极好,最好还是不要改变太多,让我黄家能够一直享福,但这缺憾也请补上,还有我那儿子的痴傻之症……除此之外,我还想让这风水局有利子孙。” “道长可能不知道,我成婚多年,妻妾无数,但只得了一个儿子三个女儿,这子嗣上好像也有缺憾,不知道怎么改,能让这青龙之气更利于子嗣。” 潘筠:“这才诚实。” 她道:“人都有私欲,你黄家占据天时地利,怎么可能不心动?这份机缘既然落在了你家,那就合该是你家的。” 黄老爷一听,连连点头,“是,是,是,我也是如此想的。” 潘筠没有收黄老爷的钱,将托盘推了回去,起身道:“钱就不必了,我是入尘俗历练,要不是我和你们黄家有缘,你们又正好截的龙虎山的青龙之气,就你们家这点功德,我才不想做呢。” 说罢蹙眉,“夜深了,我不用睡,我两个师侄还要睡呢,怎么,你就打算让我这样与你聊一晚上?” 黄老爷一听,连忙道:“快,快去将府中最好的松柏院收拾出来,请仙长入住。” 松柏院当然不是黄家最好的院落,却是前院客房最好的一个院落。 黄老爷还催了一下管家,“酒菜呢,快让人把酒菜送到松柏院去。” 他还想和潘筠一起吃顿饭,喝顿酒,加深一下感情,不过被潘筠冷酷不屑的拒绝了。 黄老爷也不敢硬留下,亲自看着下人把饭菜端上来,奉上一双筷子后就讨好笑着离开。 出了松柏院,黄老爷脸上的笑容就消失,弯的腰挺直,他一脸冷酷的问管家,“你说她说的是真的吗?” 管家哪敢说是真是假? 只敢道:“这位道长看上去法力深厚,她刚才站在屋顶上时,身后似乎有火龙探出头来,她一来就看出我们府上有青龙之气,会不会可能她就跟龙有关?” 黄老爷若有所思,“有可能,父亲的确请了高人来建房子,当时祖父也还在,就是这房子建起来后不久,祖父他就……” 越推理,他这心越惴惴不安,难道真是这宅子的福气太盛,他们家人盛不住,所以才…… 黄老爷呼吸急促起来,就觉得胸口有些闷。 管家吓了一跳,连忙扶住他,“老爷……” 黄老爷捂住胸口道:“我得活着,聪儿还没一儿半女,我决不能死。” 这就是相信了,管家提起潘筠更加的尊敬,“小的选几个机灵的来伺候三位仙长?” 黄老爷点头,“选几个年纪小,机灵点的,去两个小道长身边伺候,探一探她们的来历师承,我听着,她们和龙虎山好像有仇。” “有仇好啊,就是要他们有仇我们才能活,不然这宅子的事闹出去,龙虎山就算不杀了我们,也会把这房屋推平。” 这是自家费了大价钱建起来的房子,都几十年了,风水又好,凭什么推平? 能建在青龙之气的脉上,那也是他们黄家的机遇,凭什么天下的好处龙虎山就可以享受,他家就不行? 要他说,张家还比不上他们黄家呢。 关上房门,潘筠给潘小黑盛了一碗菜,就放到窗口上道:“一边吃,一边给我们看着点,我们说点悄悄话。” 潘小黑瞥了她一眼,走到窗边趴下。 屋里,三颗脑袋就凑到了一起,潘筠夸妙真,“你今天随机应变的就很好,记住了,我们现在是北派的道士,就是不服龙虎山,还跟龙虎山有仇,我们来黄家,主要就是为了针对龙虎山,顺道做个功德而已。” 妙真妙和连连点头,却忍不住问,“小师叔,这宅子真的截断了龙虎山的青龙之气吗?” “你想什么呢?”潘筠道:“青龙之气那么好截断的?这宅子跟大上清宫根本就不在一条线上,那是我胡诌的,不过这宅子的风水的确好,住在这里面财旺,身体也会好一些。” 妙真:“可他们家的面相看上去寿命都不怎么样。” 妙和举手:“我知道,那是因为他们家身体不好,天生的。” “不错,”潘筠道:“看黄世坚的脸色,他家很显然有遗传疾病,他儿子天生痴傻,可见这疾病还不轻,我问过了,他爹娘是表兄妹,他没成畸形儿和傻子,是运气,我看他的脸,也没几年好活了。这宅子算有利于他的了,要不是住这样风水好的地方,加上家里富贵,他早几年就寿终正寝了。” 所以她说这宅子风水好可一点也没骗人。 妙真:“小师叔,你没拿钱,那我们要从黄家手上得到什么?” 潘筠:“现在不拿,不代表之后不拿,但钱财是小事,我们来黄家,主要目的是功德,你们不也觉得那些村民日子过得苦吗?那我们就来助他们一臂之力。” “唉,有些东西呢,说实话是达不到目的的,所以就只能通过旁门左道来达成了,道祖知道了,也会原谅我们胡说八道的,你们说对吧?” 妙真妙和一起狠狠点头,“对!” 第二百一十一章 潘筠睡了一个好觉,第二天一早起来,站在院子望了一下,就走到距离正院最近的花园里,目光一扫,找到一座假山便飞身而上,坐在上面打坐。 妙真妙和一人抱着剑,一人抱着猫,虽然有些困倦的打着哈欠,却依旧站在她身后。 潘筠给了妙真妙和一个眼神,就开始打坐修炼。 妙真妙和悄咪咪的靠着假山边的亭子栏杆,双眼放空,感觉到潘筠吸引而来的灵气,俩人便不由的对视一眼,小师叔入定也太快了,这才几息啊。 黄老爷住的正房比这花园还要高一截,在正房的二楼可以看到花园的情况。 而不巧,和大多数中老年人喜欢住一楼正房不一样,黄老爷他喜欢住在高处。 他认为住高一点不仅视野好,还神清气爽,睡眠质量都比在楼下好,所以他一直住的二楼。 一大早,他习惯性的扭头看向窗外,一眼便看到了坐在假山上打坐的潘筠。 他不由的走到窗边。 潘小黑睁开了眼睛,喵的叫了一声。 正困得打瞌睡的妙和妙真瞬间清醒,俩人都察觉到了一道视线落在身上。 妙真便看了一眼认真修炼的潘筠,按照三人一早商量好的,袖子里的手悄悄掐诀,灵气被她的法诀吸引而来,瞬间具现化,像一条彩带一样绕着潘筠游走,一圈之后好似一条火红色的龙一般扭头注视着站在窗前的人。 黄老爷大惊,不由的扑到窗口往外看,火红色的龙变化,瞬间化成一只火红色的凤凰,却还不等黄老爷看清,一阵风来,不管是龙,还是凤凰,都化作一阵火红色的烟吹过潘筠的霜白的鬓发,慢慢消失于天地之间。 妙和悄咪咪收回手,得意的看一眼妙真,眨眼,【我这一阵风用得及时吧?】 妙真冲她眨眼,“及时!配合得很好。” 黄老爷愣愣的看着,因为匮乏的认知,心里一时之间产生了许多想法。 这既是龙,又是凤凰的,可这仙长是女的,年纪又长,既当不了皇帝,也当不了皇后啊? 黄老爷抓心挠肺一样的难受,更想打听到潘筠的来历了。 他垂下眼眸思索片刻,最后咬牙,把管家叫来,“去把你媳妇叫来,她机灵,让她拿一盘银子去和那两个小道士打听,一定要探出这位仙长的来历。” 管家不明白为什么老爷经过一晚上冷静之后,不仅没有怀疑潘筠,反而更信任她了。 反正,想了一晚上,管家其实是有点怀疑潘筠的。 不过他依旧不敢表达自己的观点,老爷既然这么说了,他就这么做,不过,“老爷,一盘银子是不是太多了,那两个只是道童罢了……” “你懂什么,跟着仙长,她们什么没见过?我还怕这一盘银子撬不开她们的嘴呢,反正让你媳妇机灵一些,不要吝惜钱,一定要把这位仙长的来历目的都打探清楚。” 管家看了眼老爷肉痛的表情,应下,“小的这就去。” 潘筠修炼完就带着妙真妙和回屋,她回屋继续装她的高人修炼,妙真妙和则是履行道童的责任,伺候她茶水,准备她的早食。 一个管家娘子捧了热茶过来,请她们去厨房选早食,“也不知道仙长喜欢什么,厨房就多做了一些,两位小道长不如亲自去选。” 妙真妙和就跟着一起去。 厨房的确准备了很多早食,馒头包子粥,蒸排骨、蒸香芋,甚至还有像午食、晚食一样丰盛的饭菜。 管家娘子一边给她们介绍,一边笑问,“不知两位小道长如何称呼?” “妙真。” “妙和。” 管家娘子笑吟吟的道:“奴家夫家姓钱,我娘家姓周,在这里管着厨房,两位道长要是不嫌弃,以后有想吃的只管来找我。” 妙真妙和就称呼她为“周娘子”,还问道:“昨天晚上见的管家是你夫君?” 周娘子面上一愣,点头道:“是,道长是怎么知道的?” 昨晚她早就睡下了,还是丈夫回来后才知道府里来了三个道士,今天一早是第一次见她们,按说,她们不应该认识她呀。 妙真道:“算出来的。” 周娘子心脏怦怦跳,一边帮着妙真往食盒里装东西,一边夸道:“道长算得真准,不知道您两位学艺多长时间了?” 妙真:“我们自出生就在山里,还未懂事就跟着师父师叔们修炼,你要问我修炼了多久,我也不知。” “不知住在哪座山?” 见妙真妙和皱眉,周娘子连忙道:“道长这样厉害,仙长一定更厉害,打听好了地方,我将来好去山里拜愿。” 妙真道:“那可远了,你怕是去不到。而且我们住的山里和尘俗有瘴雾相隔,一般人到不了。” 周娘子左右看了看,好像心虚的样子,见厨房没人,就从怀里掏出两锭银子塞进妙真手里,小声道:“道长,这山外面和山里不一样,这外头做什么事都要银子,没有银子那是寸步难行。” “且这外头好东西可多着呢,不说别的,您想换一身颜色好看点的道袍,总要用钱买布料吧?” 见妙真紧皱的眉头松开,推着银子的手也不是那么用力了,周娘子就笑起来,小声道:“道长放心,这钱也不是很多,我是看道长和我女儿差不多,心疼你们没怎么下过山,所以给你的。” 妙真面色更和缓了,低头有些难过的道:“我从小无父无母,一出生就被人丢在沟渠边上……” 一旁的妙和看着她手里白白胖胖的银锭,急声道:“我也没有,我也是从小就被父母丢了。” 周娘子:…… 她挤开笑容,从袖子里掏出两个银锭塞给妙和,“可怜的孩子。” 妙和伸手抱住银锭,一左一右的往袖子里塞,笑得见牙不见眼,“不可怜,不可怜,我师父对我可好了。” 妙真:…… 她悄悄的掐了一把妙和的腰,妙和立即改口道:“但还是有爹娘好,有爹娘好,嘿嘿嘿……” 这话一听就假,看来这两孩子在山上过得的确好,看上去一点也不想念父母家人。 周娘子心里就有数了,开始打探起她们师父来。 妙真妙和倒没隐瞒,除了三清山和师父师伯们的名讳、年龄外,全是说的真话。 唉,没办法,谁让小师叔现在是个六十九岁的老坤道呢? 周娘子听到潘筠都六十九了,一时惊得瞪大了双眼,“可仙长看上去还年轻啊……” “那是因为修炼,你看我小师叔的头发,是不是花白了?” 周娘子笑:“既然修炼可以令人返老还童,怎么头发还是花白?” 妙和心里一咯噔,完了,忘了给这件事找个借口了。 妙真心里也一慌,但面上不动声色,脱口而出道:“自是因为我小师叔还未突破至人仙,都怪龙虎山。” 妙和:“对,都怪龙虎山!” 周娘子眼睛发亮,“原来仙长和龙虎山有仇啊。” 妙真顿了顿后道:“也不至于有仇,但龙虎山的确讨厌。” 妙和:“不错,很讨厌,他们还想抢我小师叔,想得美。” 周娘子连忙问:“这是怎么说?” 妙真就连忙拉住妙和道:“这是长辈们的事,我们做小辈的不好议论,周娘子还是别问了。” 妙和点头,“对,你问了我们也不能告诉你。” 周娘子:…… 周娘子就只能问起其他的事,好在其他的事妙真妙和都愿意回答。 根据潘筠的叮嘱,都是七分真里掺着三分假。 比如,他们跟龙虎山有些关系,有些不和,这是真的; 比如,他们师父的修为在整个江湖都排得上名号是真的,此时正在闭关是假的; 他们小师叔修为高,在江湖中赫赫有名是真的,年龄和其他东西是假的…… 等妙真妙和终于拎着两个大食盒从厨房出来,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了,周娘子塞了一脑子的故事,哦,不,是信息。 她生怕自己忘记了,连忙去找黄老爷禀报。 “你是说,这位叫潘三竹的仙长是因为闭关十年都修不到人仙,算到自己需要到尘俗历练,所以才下山来的?” “是,”周娘子小声道:“那个叫妙和的小道长快言快语,说昨天他们路过这里,本来不想来的,因为她们讨厌这地界,这里距离龙虎山太近了,可看到我们黄府截断了龙虎山的青龙气,就来了。” “他们和龙虎山有仇?” “她们说没有,但妾身看,一定有仇,她们提起龙虎山就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她们有没有说,仙长历练要怎么历练?” “说是要做功德,”周娘子小声道:“她们说的妾身不是很懂,但听话,好像晋为人仙的时候要挨雷劈的,为了不被劈死,仙长不能作孽,得多做功德。” 黄老爷眼睛大亮,“真的?也就是说,她们是不能伤害我的?” 周娘子连连点头,“是,妾身问过了,修道之人不能无故伤人,但有故就可以。” “我又不去害她们,哪来的有故?”黄老爷不在意的道,心中更安定了一些。 他就是怕这些人不可控伤害自己。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二章 终于来了 仙长不爱钱,黄老爷就开始扒拉自家的库房,在各种珍奇中迟疑了一下,还是忍痛拿了一件珊瑚,一盒人参出来送给潘筠。 潘筠看了一眼就让妙真收下,然后道:“黄老爷说吧,你想要什么?” 黄老爷立即道:“一是想请仙长出手,把我家宅子福气过盈的风水改一改,能不能还是这样富贵昌隆的风水,却没有缺憾?” 潘筠道:“福气过盛,那就压一压,让福气细水长流才是。” 她嘴角轻挑道:“贫道知道,凡俗中人最大的愿望就是无灾无难到公卿嘛。” “对对对,”黄老爷连连点头,“我的愿望也是如此,能无灾无难永得富贵。” “黄家现在便是有钱有地,福气过盛,锋芒毕露,固然能一时富贵,手握权柄,却很快过去,不如用东西镇压一下,让福气细水长流,虽不能如惊才绝艳的才子般一下手握权柄,却可以真的无灾无难得到富贵。” 黄老爷眼睛大亮,连连作揖行礼,“还请仙长出手,不知要用什么东西镇压?” “福气,自不能用邪祟之物镇压,得要一圣物,让它心甘情愿的留在气脉之中,细水长流的往外泄。”潘筠道:“没有比狮子更好的圣物了,可用石,也可用铜。” 潘筠起身走到大厅门口,看了一圈后道:“除此外,我再调整一下宅院的风水摆设,此劫就解了。” 黄老爷:“这么简单?” 潘筠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黄老爷想要难的法子也可以,首先便要准备九百九十九斤金,九百九十九斤银,还有九百九十九斤铜。” 妙真不屑道:“我小师叔岂是民间那些江湖术士可比的?她可不屑于赚你们家那点钱,你家的风水局虽难,但我小师叔功力深厚,多费些灵力就是了。” 黄老爷一听,连连道谢,不敢再表露出一点质疑来,生怕她真让他准备九百九十九斤的金银铜。 黄老爷问道:“不知这石狮子可有要求?” 潘筠道:“有。” 她拿出一早画好的图纸给他,浅笑道:“照着雕刻就行了,回头我会做一场法事,将安放石狮子的位置给你圈出来,石狮子做好以后放上去就行,在此之前,先用两块石头镇压着吧。” 黄老爷:“石头?” “不错,你亲自去选两块大石头来,你自己可以抱得动的石头,送来与我做法开光,明日选个吉时将它们安放在位置上,暂时代替石狮子。”潘筠道:“不过你们速度得快一点,九九八十一天内将石狮子替换上去,否则,法事就要重新做了。” 黄老爷一听,立即道:“我这就让人去请工匠雕刻石狮子!” 潘筠干脆给他列了一张单子,里面有不少符纸和朱砂,且朱砂都是要求的上好朱砂。 “这是法事需要的东西,去准备吧,落日之前我要,晚上画符,明日做法事时需要。” 黄老爷连忙应下,因为管家出门弄石狮子去了,他就亲自去药铺里买朱砂。 去了药铺才知道,一两上等的朱砂竟然这么贵。 药铺掌柜见他眉头紧皱,目光在几种朱砂中来回滑动,就笑问:“黄老爷要朱砂作甚?要是不紧用,一般的也足够了。” 黄老爷就问,“那要是画符做法事所需呢?” “那可不能马虎,这一点朱砂的差异可就大了,”药铺掌柜探问道:“不知黄老爷要做什么法事?” 黄老爷当然不会告诉他,直接道:“就要最上等的朱砂吧?” 药铺掌柜笑眯了眼,问道:“要多少?” 黄老爷看了一眼盒子里的朱砂,不觉得有多少,于是道:“全要了吧。” 然后药铺掌柜当着他的面上称,黄老爷一下瞪大了眼睛,“就这么点朱砂,竟然有四两?” 药铺掌柜笑道:“这朱砂重,要不怎么说贵重呢?尤其是这上等朱砂,那就更重了。” 黄老爷忍痛道:“买了吧。” 药铺掌柜将朱砂装在盒子里交给黄老爷。 黄老爷掏出银票来付钱,就这一小盒朱砂,竟然去了六十八两,都快赶上他送给潘筠的人参了。 看他离开,药铺掌柜就哼了一声,“黄老爷素来吝啬,今天怎么一点价也不讲?他们家出什么事了要做法事?” “不知道,没听说有事啊。” “我知道,昨天晚上黄家可热闹了,我偷偷开窗看了一眼,就看到天上有一轮红日落进了黄家,我看黄家要发达了。” “黄家现在还不够发达吗?” “唉,他家再发达下去,附近十里八乡的佃农都不要活了。” “真是越有钱越抠门,黄家如此,偏还这样富贵,这老天爷也忒不长眼了。” 潘筠此时站在花园里看着黄老爷的十八房小妾们凑在一起哄黄聪那个傻子,也有瞬间觉得老天爷不长眼。 她叹息道:“真羡慕啊~~” 妙真:“……我以为小师叔会觉得上天不公呢。” 潘筠:“上天不存在公与不公的问题,黄世坚这样的人能横行世间,说到底还是世间的律法、朝廷官员的错。” 她叹息道:“世间事,世间了,怎么能怪老天爷呢?老天爷见谅,贫道为刚才的邪念道歉……” 她嘀嘀咕咕念起经文来,念完以后道:“不错,世间事就应该世间了,所以不管我们做什么事,都是为了了世间事。” 妙真:“……小师叔,我有点害怕。” 妙和:“我也有点,你就要进阶第一侯了,到时候会不会被雷劈得太狠?” 妙真:“所以我们还是悠着一些吧,世间事的确可以世间了,但要是做得太过,老天爷是会劈人的。” 潘筠瞥了她们一眼道:“想什么呢,我又不是要做灭他满门这种事,我就从他手上坑些钱,顺便再帮助一些人而已,这是好事,怎么会被雷劈呢?” 潘筠不仅这么说,也是这么做的,的确给黄家布置了风水极好的阵法。 什么用石狮子镇福气,那完全是胡诌的,石狮子是拿来镇邪煞之气的,黄家宅邸的风水是好,却也没好到那地步。 可被潘筠这一提升可就不止了,那是相当的好呀。 好到福气都外泄了。 天欲其亡,必令其狂! 潘筠嘴角微翘,一边夹着符纸游走,一边念念有词,她就是要让黄家足够狂妄,才能加速它的灭亡啊。 法事结束,黄老爷拉着儿子黄聪上来,将一块大石头放进他怀里,他自己也抱了一块,哄着他道:“聪儿,跟爹走,我们把大石头放到门外的圆圈里。” 潘筠已经先一步出去,在今天一早布置好的阵法上直接掐诀,以元力指在地上画了一个圈。 圈一完成,沿着圆圈,金色的光芒腾空而起,像一层薄雾般笼罩着圆圈。 黄老爷看得眼都直了。 黄聪眼也直了,抱着石头愣愣的就走上去,还想伸手去抓那金色的光芒。 黄老爷吓了一跳,连忙抱着石头冲上去拦住他,“聪儿,聪儿,你的石头不是放这边,是放右边……” 潘筠看了黄聪一眼,觉得和他讲道理有点困难,于是走到另一边,指尖凝起元力在地上一划,一个圆又出现了。 同样是金色的圆圈,金色的光芒,金色的薄雾。 黄聪立即抱着石头追过来,眼睛闪闪发亮,“好看,好看……” 潘筠等他走上来,便用拂尘抵住他怀中的石头,和黄老爷道:“黄老爷,这两块石头要一同落地,现在还有半炷香的时间。” 黄老爷一听,立即抱着石头走进圈里,等潘筠一声令下,他就放下石头,同时黄聪手里的石头也被拂尘扫落,直接砸到地上,同时拂尘一甩,黄聪就倒飞出去…… 黄老爷吓得瞪大了双眼,就见他儿子好似被一阵风拖住一般,轻轻柔柔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黄聪也不觉得疼,还特别稀奇的摸了摸屁股,然后跳起来拍掌道:“好好玩,好好玩,我飞起来了,我还要玩!” 黄老爷松了一口气,连忙上前安抚黄聪,“这个不是能玩的,你听话,我让人带你回去吃好吃的好不好?” “我不!”黄聪见黄老爷一再拒绝他,眼睛便慢慢红起来,脸上也越发愤怒,大喊大叫道:“我不要,我就要玩刚才那个,就要玩那个。” 说罢冲上去就要再抱石头,黄老爷吓了一跳,连忙上去拦,却被黄聪一把推倒。 黄老爷大惊,连忙叫道:“快,快拦住他!” 但下人们还没来得及上前,黄聪已经抱住石头,用力就要往上抬,结果却涨红了脸也没能搬起来。 本来被他轻松搬来放下的石头,此时好像重若千斤,搬不起来一点。 黄老爷见状,先是快速的看了一眼面色平静的潘筠,然后就冲上前去拉儿子,“你快别胡闹了,再闹,我就不给你吃肉了!” 此时,黄老爷已经万分肯定,潘筠是有真本事的仙长,他绝对不允许儿子得罪潘筠。 所以他第一次当着外人的面强势命令下人把黄聪绑了带回去。 黄聪大喊大叫的被绑走,黄老爷这才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转身道:“仙长,我还有一事想求仙长,求仙长一定要帮我,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都可以。” 潘筠暗道:终于来了,不枉费她又是给他改风水,又是给他画重力阵的。 晚安,8号开始补更 第二百一十三章 互相讨厌 “我只有黄聪这一个儿子,但他生来痴傻,我还是想给他生几个弟弟,将来好照顾他。” 潘筠:“借口不错,但不管你是为了照顾他,还是想要放弃他都没有用,黄老爷你这一生只有这一个儿子,这是天注定的事,改不了。” 暴击,绝对是暴击。 黄老爷的表情都空白了,过了许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我,我年纪也不大……” “的确是不大,奈何是天注定的事。” 潘筠一句废话也没有,就“天注定”三个字就让黄老爷心灰意冷了。 最后,他还是努力了一句,“就没别的办法吗?比如逆天改命?” 潘筠就皱眉,半晌后道:“黄老爷,你家子嗣不丰,这是遗传,且还会一直往下遗传,这很难改啊,且还不是一时可以改过来的。” “我家这宅子的风水不是很好吗?上天为何对我黄家如此不公?” 潘筠似笑非笑道:“上天正是因为公平,才让你黄家子嗣艰难的呀。” 她道:“你黄家作孽太多,黄聪痴傻也是因此,若……将来子嗣也是五五分,不过黄老爷放心,就算你家连出三代傻子,也会荣华富贵享受不尽的。” “你说什么?”黄老爷瞪大了眼睛,猛的一下站起来,不服气道:“仙长,我黄家做什么孽了?” 潘筠:“黄老爷心里应该是知道的,你家做的孽,还有,你家无功无德便享天之福,自然也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 黄老爷脸色涨得通红,质问道:“是因为两年前的佃农之乱,死伤的那五六个人?可那能怪我吗?要怪也是怪邓云!是邓云蛊惑他们谋反作乱,被衙门清缴的,我是冤枉的!老天爷不能不讲道理。” 潘筠但笑不语。 黄老爷越发愤怒,原地转圈道:“就是作孽,也是衙门,人是衙门拘捕,衙门打死打伤的,哦,他们是官,我是民,老天爷就把罪过算在我头上?我还委屈呢,他们租我的地,说好了给八成的租子,结果收成之后却想不付地租,还要白占我的田地,就是说破天也没这样的道理。” “老天爷把这事算我头上,害我子嗣单薄,我不服!” 潘筠叹息道:“黄老爷,上天对万物一视同仁,并不会因为你在人间有钱有地便会像凡俗之人一样对你高看一眼。” “八成的地租,你觉得佃农一年的劳作只值两成的租子吗?” 黄老爷冷笑道:“他们不认,可以不租啊,我又没逼着他们租我的地。既然租了,那就得认!信守承诺,按合同办事,这是王道!” 妙真妙和不知为何听得有点愤怒,潘筠心中却是无波无澜,冷冷地道:“可是,老天爷不如此啊。” 潘筠冷笑道:“什么王道,什么朝廷律法,什么衙门,什么权贵地主,在老天爷眼中,这些玩意什么都不是。” 黄老爷一怔。 潘筠:“上天自有一套运行的规则,这一套规则便叫天道。” “所以王朝会更迭,两三百年便一换,尊贵如皇室,最后也不过一捧土,或是零落成泥,被万人践踏;世家、将军、乞丐都可以做皇帝,不管家世曾经多豪富,最后也都会没落,”潘筠道:“天道如此,不管是家、是国,其运势都是起起落落,黄老爷,王朝更迭,前朝灭亡之时,庚申帝会质问上天,为何要出这么多乱臣贼子,抢夺他江山吗?” 黄老爷立即道:“元朝是异端,王朝腐朽,百姓民不聊生,太祖高皇帝可不是乱臣贼子,他是替天行道,为民求命!” 潘筠似笑非笑,“原来黄老爷知道,遵守朝廷要求的百姓会难以生存,知道这世上有替天行道,为民求命啊。” 黄老爷脸色瞬间涨得通红,这时候,即便潘筠是仙长,依旧让他很不高兴,很想把人轰出去。 “仙长莫非是为了那些佃农而来?” “我才不为他们来呢,”潘筠道:“我等修道之人虽讲功德,但更讲因果,拿人钱财,便要替人消灾。” “我拿的是黄老爷你给的钱,看中的是你家延续后回馈给我的功德,除非那些佃农来请我,不然我为何要替他们出手?” “不过,”潘筠慢悠悠的道:“我是不会为他们出手,但不妨碍我讲真话,说真理,现今,黄老爷你于佃农而言,就是前朝异端一样的存在,佃农在你之下,就是民不聊生。” “有这座宅子庇佑,你们黄家再富贵个五六十年不成问题,再久远一些,那就要看你黄家的后人是什么样的人,会做什么样的事了,你也是个读书人,最基本的史书读过的吧?”潘筠笑眯眯的道:“懂的都懂。” 黄老爷嘴唇抖了抖,“这这这,仙长,你之前没说过呀,我家风水不是改了吗?” “是改了呀,福气绵延嘛,以后你们黄家家主不会再因为这宅子福气太盛而短命了,但……你们家做的孽,这件事没改呀?” 黄老爷膝盖又一软,滑跪在地,“仙长救命啊,求保佑我黄家千秋万代。” 潘筠:“前朝的几位皇帝多霸气啊,把世界都快打穿了,也没能请术士让王朝千秋万代,本朝英明如太祖、太宗也没能做到,你觉得我一个只是快成人仙的道士能做成?” 潘筠挥手道:“黄老爷,你太看得起我了。” 潘筠这样说自己,黄老爷却更加相信她了,抱着她的腿呜呜大哭道:“仙长,就算不能千秋万代,也请做法改一改我家的命,至少,至少我家下一代不能痴傻了。” 潘筠蹙眉,半晌后道:“倒是有一套法子可以试一试,但,我能做到,却不知道黄老爷能不能做到?” “能能能,只要能改命,您让我上刀山下火海都行!” 潘筠面无表情的道:“我让你上刀山,下火海做什么?” 她哼了一声道:“事情要解决也不难,解铃还须系铃人,黄老爷,把你家做的孽都消掉就是了。” 黄老爷:“我家没作孽啊~~” 潘筠似笑非笑。 黄老爷试探的道:“仙长说的是那些低贱的佃农吗?” 潘筠目光一扫,就指着屋角道:“黄老爷,你看那是什么?” 黄老爷回头,“蟑螂?” 潘筠点头,“是啊,蟑螂,但在上天眼中,那是你,那是我,那是这世间所有的一切。” “贱民,是人类的规则,不是上天的,你要子嗣,你要聪明的子嗣,你要对抗的不是人类的规则,而是天道,所以黄老爷,你得分清你的对手是谁,你想达成什么样的目的。” 潘筠意味深长的道:“人为了达成目的,可以委屈自己做很多事情的,比如我,我虽然不喜欢黄老爷你,但为了我的功德,为了我的修为,我愿意为你出谋划策,愿意助你一臂之力。” 黄老爷:……看出来了,潘筠是真的很不喜欢他,一找到机会就讽刺他。 要不是他目前只认识潘筠一个异人,只能求助于她,他都想把她轰出去算了。 不过,潘筠说的话还是过了他的脑子,一切为了目的吗? 他想要达成什么目的呢? 他儿子成亲两年了,依旧憨吃憨玩,疯疯傻傻的,连个孩子都生不出来,他很担忧黄家的未来。 他得有个孙子,还得是聪明的孙子才行,所以黄家不能作孽了。 黄老爷咬咬牙道:“我给佃农们减租,从今年开始,我只收他们六成的租子?” 潘筠冷笑不语。 黄老爷就一脸肉痛道:“租子不能少了,但我可以减少他们每年冬天上交的青储和鸡鸭等,就,就减三成吧。” 潘筠就叹气,“看来在黄老爷心里,银钱可比子孙重要多了,连佃农额外要上交的青储和鸡鸭都不愿减半。” 黄老爷不服,“怎么是额外的?他们租我的地种,长出来的草本就有我的一份,乡下的鸡鸭吃的都是草和菜,草和菜从哪儿来,不还是从我的地来的吗?所以我要他们上交青储和鸡鸭有什么不对?” 所以佃农每年不仅要把收成的七到八成粮食上交,还得每年交一定量的鸡鸭给黄家,每到冬天,还要给黄家割大量的青草作为青储。 所谓青储,就是给牛马骡驴羊等准备的冬天草料,地主家牲畜多啊,他们不愿意花钱去买,或是请人割草,就直接把青储任务分配给佃农。 潘筠定定地看了一会儿黄老爷,不觉得有争辩的需要。 永远不要想着去和认知不在一个层面上的人争辩,尤其是,因为没有任何意义,潘筠只问,“黄老爷,你取消掉佃农上交的青储和鸡鸭,我可保黄聪两年内生子,且不疯傻;你要是减一半,我可保他三年内生子,且不疯傻。” 黄老爷果然收起愤怒,眼珠子转了转后道:“好,我减一半。” 潘筠挑眉,果然啊,没影的子孙还是比钱财差一点,不过…… 潘筠道:“要做法事需要一些东西。” 说罢,潘筠给他写了一张单子,满满一张东西,黄老爷看她写时就感受到了钱袋中的钱在哗哗哗的流逝。 第二百一十四章 震慑 黄老爷看到单子上的东西皱紧了眉头,“怎么这么多东西?竟然还有犀牛角……” 潘筠道:“这是改命所用,为的是给你们父子两收集功德。” “你们减少了佃农的田租和负担,这就是功德,有了一点功德,加上减少的罪孽,便可慢慢改运,从而改命,所以这些东西很重要。” 潘筠冲他咧嘴一笑道,“黄老爷,这东西可要买好的,不然你付出这么多做的功德收集不到,岂不是白费了?” 又道:“天机能被蒙蔽一时,不能永远被遮蔽,所以你们最好少作孽,我也不想费心为你家做那么多,结果你们回馈给我的时间很短。” 黄老爷很担心,一脸纠结的问道:“仙长,你从我家得到的功德是什么?” 他生怕潘筠把他家的运气给偷走。 潘筠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道:“是你家从青龙气脉上抢夺来的龙虎山的气运啊,当然,我拿的是我应得的那一份,多余的,我可不会取,毕竟,老天爷看着呢。” 黄老爷一愣,既放心又心痛。 放心于潘筠没偷黄家的气运,心痛于她说的这些东西好像很好,但他不会用啊。 这一刻,黄老爷突然有了一个心思,不能将所有希望都放在潘筠身上,他得找其他道士试试。 潘筠这人不爱钱财,也不睦权势,看东西看得太透,一心只想修炼和功德,太不可控了。 黄世坚暗暗做了决定,打算过后就派人悄悄去找得道高人,到时候偷偷供养起来,不仅可以查证潘筠说的是真是假,将来还可以取代潘筠。 潘筠虽厉害,但说的话太难听了,县太爷都要对他客气三分,他可不想一直热脸去贴冷屁股。 黄世坚暗暗做下决定,只能拿着单子再去买东西。 然而镇上,县里都找了一遍,发现还有些东西买不到。 潘筠一听说买不到就伸手道:“把银钱给我。” 黄世坚微愣,连忙掏出一把银票给她,“我打听过价钱,剩下这些东西大约要花一百五十多两,府城的东西可能贵,这二百两仙长拿着……” 他以为潘筠是要亲自去府城买。 她修为高,速度应该很快吧? 他也想看看她多快能到府城,又多快能回来。 谁知道潘筠看都不看一眼,直接把银票收进灵境空间里,然后就开始往外掏盒子,“这是玄铁沙,这是黄晶玉,这是地藏花……” 拿出来的盒子越来越多,黄世坚的眼睛也瞪得越来越大。 他紧紧地盯着潘筠空荡荡的袖子,确认里面绝对装不下这么多东西。 他咽了咽口水,紧张的问道:“仙,仙长,这些东西是……是哪儿来的?” 潘筠:“我修炼多年,不至于一点积攒也没有。” 她道:“我忙,没那么多时间等你慢慢收集齐全东西,所以剩下的东西我来补足。” 黄世坚:“不是,我的意思是,这,这袖子……” 潘筠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袖子道:“袖里乾坤而已,修炼到一定程度的人都可以开辟,有何稀奇的?” 黄世坚心里全是惊叹,最后留下一堆他买回来的东西浑浑噩噩的离开。 此刻,他有点担忧,他真的能在外面找到比潘筠厉害,或是和潘筠旗鼓相当的道士吗? 就算两个都找不到,那能找到可以识破她布置的风水局的道士吗? 黄世坚思考了半天,最后忍痛去了库房,打开一个大箱子,坐在箱子前摩挲半天,还是小心翼翼地捧出十根金条,仔细的放在托盘上,端回了自己的房间。 潘筠对此一无所知,她正在和妙真妙和一起清点黄世坚带来的东西。 妙和惊叹,“黄家可真有钱,好几百两的东西,说买就买了。” 潘筠道:“为了子嗣嘛,我这可是包生,不比他乱寻医问道花销小?这是精准服务,精准治疗,省去他走了多少弯路。” 妙真:“小师叔,你真要给他布置能收集功德的阵法吗?” 潘筠:“你傻呀,那东西得要功德石,你知道一块功德石有多贵重吗?我们是来替佃农们报仇,替他们争取一些好处的,可不是真的为了黄家千秋万代。” 妙真和妙和就虚心请教,“那小师叔要设什么阵法?” “两个,一个是减少灾厄,可以让他们身体好一点的阵法;第二个则是让他们清心静气的阵法。”潘筠道:“你们没发现吗?他们家或许是因为天性,或许是太过自傲,以至性格躁动易怒。” 妙和不服气,嘀嘀咕咕道:“他们是坏人,为什么还要这样帮他们?” 潘筠道:“什么坏人好人?人在这世间行事分为两种,一种是没有目的,只从心而为;一种是有目的,就朝着目的去做。” “我们来黄家就是带着目的来的,为佃户报仇,和为佃户谋取好处,我问你们,当这两个目的冲突时,以哪一个为主?” 妙和:“这两个目的还会冲突?” 妙真道:“以第二个为主。” 潘筠点头,“这世上没有完全不冲突的目的,为佃农们报仇,只浮于表面的话,杀了黄世坚一家就是。” “但没有黄世坚,还有钱世坚,孙世坚,杀人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而我们去过邓家村,更该知道,很多佃农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在被压迫,被欺负。” 潘筠:“他们只是很疑惑,为什么自己明明已经那么努力了,却还是不能吃饱穿暖,不能把日子过好。他们会怪老天爷,怪自己,唯独很少去怪压在他们头上的黄老爷,县令,甚至是皇帝。” “所以,杀黄老爷没用,报仇也是最次一等的目的,在它之上是要改善佃农的生活,让他们越过越好,”潘筠道:“我们为何在黄家花费这么多力气?就是为了让黄世坚相信我们,心甘情愿的降租减压,就算我们走了,他也要一直相信,只要不继续作孽,黄家的命运就会越来越好。” “为了让他相信,黄家就是得越变越好,至少,短时间内是如此。” 妙真:“那长时间呢?” 潘筠讥讽的道:“狗改不了吃屎,时间长了,他肯定还是会忍不住出手,从别的方面强取豪夺普通百姓的钱财,到时候,门口的那两只石狮子就有了用处。” 妙和:“石狮子怎么了?” 妙真:“石狮子违制,而且他觉得他坐拥青龙之气,小师叔,你在放大他的欲望。” 潘筠道:“他也可以选择不膨胀这股欲望。” 她冷笑道:“他要是能数十年如一日的记得要少作孽,多行善积德,那两只石狮子自然不会爆开。” 妙真想了一下黄世坚的面相,摇了摇头,那基本是不可能的。 潘筠把东西分了,让妙真妙和先挑,“这几样留着,到时候做阵盘和法器时可以用,这几样则留起来炼丹,生病了也能吃。” 这些都是三人现阶段用得上的修炼资源。 三人分了分,潘筠就拿出符纸和几块木头,开始画符刻阵。 她们还得去福州找玄妙陶季汇合呢,她根本没想在这里多停留,所以一晚上就把东西准备好,第二天选了正午的时间开始布阵,做法事。 说真的,黄老爷虽然是第一次往家里请道士,却没少听亲朋请过道士的事,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风风火火的道士。 说要改风水,第二天就改了; 说要布阵,第二天也能布了。 黄老爷善意的提醒,“我们要不要先沐浴更衣,斋戒几日?” “你心诚,想斋戒就斋戒吧。”潘筠道:“我等就不用了。” 妙真在一旁补充道:“你还以为我小师叔是外面那些游方道士不成?功力浅薄,小小的阵法还要请神仙相助。哼,区区小阵,于我小师叔来说不过挥挥手的事。” 潘筠就瞥了妙真一眼道:“慎言,对上苍,对神鬼都要有敬畏之心,这样的话,我不希望听到第二次。” 妙真和妙和低头,一脸恭敬的道:“是。” 黄老爷又记在了心里,等潘筠完成阵法后,亲自端上来一个托盘,放在潘筠面前就小心翼翼的打开丝绸。 上面金黄金黄的金条就闪得所有人眼睛一花。 潘筠自认为不以物喜不以己悲,除非面对的是金条。 她整个人都恍惚了一下,还是蹲在她怀里的黑猫一爪子踩在她的手背上,她才瞬间回神。 黄老爷正在小心翼翼的掀开丝绸,同时心中在滴血,所以没有发现潘筠的异常。 他抬头挤出一抹讨好的笑容,道:“仙长,我知道您不喜这等阿堵物,但在凡尘中行走,金银是必不可少的,您为我黄家费心良多,我也没什么东西可以给仙长的,这一盘俗物是我唯一能拿出来的珍贵之物了,还请仙长收下。” 潘筠面上一片淡然,没有推辞,直接点头道:“既如此,妙真,将此物收起来吧。” 妙真面无表情的上前,直接端起托盘。 潘筠就定定的看她,传音道:【想什么呢,震慑他呀,把金条都收到你的玉牌空间里。】 妙真回神,就把托盘放到桌子上,手一扫而过,托盘上的金条就消失了。 黄世坚瞪大了双眼,对于找新道士的信心又下降了不少。 晚安 第二百一十五章 反悔 潘筠挺直腰背回到房间,妙和怀里抱着猫,一进门就把门关上。 门才一关上,三颗脑袋瞬间凑到一起,“快快快,拿出来看看,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金条呢。” 妙真立刻拿出来。 每一根金条都三指左右宽,金灿灿的,即便门窗关着,也依旧闪耀人眼。 潘筠一手抓着一根金条,摸够了才恋恋不舍的放下,推给妙真道:“记在道观账上。” 妙真惊讶:“这都是小师叔你赚的。” 潘筠给她使了一个眼色,“记道观账上。”她真需要再取就是,大师兄和妙真还能不给她吗? 而且,潘筠很有自信,没钱了再赚呗。 妙真接收到她的眼色,就把所有的金条都单独放在一个盒子里塞进玉牌空间。 潘筠道:“收拾东西,我们明日一早就走。” 三人不打算在此久留。 事情既然已经做完,那就抓紧时间退,留的越久,露出来的破绽就越多。 她能做的都做了,能留下的钩子也都已埋下,接下来就看天命了。 黄世坚没料到潘筠这么快就要走,心慌意乱,连忙挽留。 潘筠就交给他一个没脸的神像和一张符纸,道:“这是我家家神,姓潘,你就称呼祂为潘公吧,你可以与我一样供奉他,这张符纸就供在神像之前,有事,就用朱砂在符纸上写明相请,我一定能看到。” 黄老爷立即问:“仙长看到就一定会来吗?” 潘筠浅笑道:“只要我能从事务中脱身,我一定来。” 黄老爷就试探的道:“仙长,除了神像外,我还想供奉您的长生牌位。” 潘筠可不想他供奉自己的长生牌位,他又不是好人,她师父是吃香火的,她却不吃,她要的是功德好不好? 让他供奉自己,万一他作孽也算到自己头上怎么办? 潘筠一脸严肃道:“黄老爷有心了,但供奉神仙要一心一意,如今我都要供奉潘公的。” 言下之意是,专心点,不要供奉她。 黄老爷很失望,只能和她再次确认,“仙长本家姓潘,道号为三竹?” 潘筠面不改色的点头,“不错。” 黄老爷暗暗记在心中,打算过后请人打听一下。 要不是他家的宅子风水和龙虎山息息相关,其实让人去龙虎山打听是最好的办法。 毕竟,潘筠听着就和龙虎山有仇,应该可以打听得到。 但…… 他和龙虎山的利益纠葛貌似更大啊。 他怕让人去龙虎山打听潘筠,别人没打听出来,倒把龙虎山的人给引来,到时候他们要是发现他家宅子的风水有异,那不是引狼入室吗? 潘筠看上去是很厉害,但龙虎山可是天下道统所在,龙虎山天师府的天师可是皇帝钦点的真人,他不觉得潘筠能打赢龙虎山。 尤其龙虎山还背靠朝廷。 所以黄老爷不敢让人去龙虎山打听,甚至,能离龙虎山的人远一点就远一点。 潘筠早算准了,所以敢让妙真妙和用真名,她就赌黄老爷不敢去和龙虎山的人打听她们。 而和江湖上的道士术士打听。 潘筠嘿嘿一笑,她敢赌,被问的游方道士,十个必有九个说认识她,知道她,并一定会帮她吹得是天上地下少有的天才,修为高深,道行深不可测。 以己度人这种事她最会干了。 她可是体贴人的知心道士姐姐。 一百两的黄金都出了,潘筠要走,黄老爷当然不会在这种小事上吝啬,因此特意给她们准备了一辆马车,他还想送她们一个车夫呢,奈何潘筠不收。 好歹马车是收下了,黄老爷觉得自己安心了点,他亲自将人送到镇外,等马车走没影了才回头问管家,“昨天说减租的事传下去了吗?” “还没。”管家道:“今年已经有三分之一的佃户把佃租交上来了,他们的佃租是退回去,还是……” “收上来的钱岂有退回去的道理?”黄老爷想也不想道:“既然有人交佃租了,今年还是照常收七成的租,明年再减吧。” 管家:…… 他忍不住提醒道:“老爷,会不会影响我们府上的风水?” 黄老爷皱眉想了一下后道:“冬至的时候把去年剩下的陈粮拿两袋出来熬粥给镇上的乞丐和饥民,这不是功德吗?” 今年都快过完了,又是丰收年,直接就减一成的租子,他心疼。 也就一年,那风水能坏到哪里去?早两年他收的还是八成的租子呢,要不是邓家村的邓云带着一群刁民闹事,他绝对不会把租子减到七成,以至于现在要做功德,竟然要减到六成。 想想就心痛不已。 管家心中嘀咕,却不敢反对黄老爷,只是问,“那青储和鸡鸭这些东西的减免……” 黄老爷问:“今年有佃农上交青储和鸡鸭了吗?” 管家立即道:“没有,速度没这么快,一般佃农都是在冬至前两日上交青储和鸡鸭的。” 黄老爷很是失望,皱了一下眉后道:“那就依照承诺仙长的那样,减去五成吧。” 管家立即应下,不敢再拖沓,当天就让人把这件事传到各个村子,让黄老爷想要反悔都来不及了。 黄老爷自己花钱挺大的,也舍得给潘筠买几百两的材料,甚至给上百两的黄金做报酬,可是,一亩地多给佃农让一袋粮食,他舍不得! 他教黄聪,“财富就是累积,一文钱一文钱的攒,你别嫌弃一亩地多出来的这一袋粮食少,我们黄家的大部分财产,就是这么一点一点积累下来的。” 黄聪低着头玩玩具,不搭理他。 黄老爷就皱眉,摸了摸他的脑袋叹息道:“算了,和你说管什么用呢?你又听不懂。你还是赶紧给我生个孙子,我来教他,希望我死前能看到他成家立业,可以当好这个家,这样,你也有人照顾了。” 说起这个,黄老爷就有些心虚,孙子还是很重要的,他怕今年反悔减租的事影响到子嗣,想了想,还是叫来管家道:“施粥的事别等冬至了,明天就开始搭棚子施粥吧,记住,只施给穷苦人,你可别谁都给。” 管家立即道:“我往粥里撒一把稻壳,绝对不会让不穷的人来占便宜的。” 黄老爷满意,“翻翻看有没有前两年的陈粮,先用他们,还有,米别舂得太干净,要我说,直接带壳煮都行,人肚子饿了,还能嫌弃米带壳吗?” 管家强笑着应下,退出去后没忍住往脚尖吐了一口唾沫,嘴里低声嘀咕着点什么走了。 第二百一十六章 感激的人变了 潘筠根本不知道她前脚走,黄老爷后脚就把承诺的事情反悔了一半。 她不知道,但黄老爷的管家知道,府里的下人知道,下人的家人知道,慢慢的,不少人都知道了。 黄老爷府上的下人并不是都签身契的仆从,他很抠门,尤其是对从于他的仆从和佃农。 所以他府里的下人有三种,一是从上一辈传下来的仆从,俗称家生子; 二是从外面买进来的死契或者活契的下人,而不论是哪一种,大部分是附近乡村的贫户家的孩子,大多十岁左右被买进; 三则是雇佣的长工,或是直接从佃农里挑选出来帮工。 比如马厩里喂马的张三郎就是长工,他曾经也是黄老爷的佃农,但因为地租交不上,仅剩的两亩地也被卖了给黄老爷还债,自己没地,就只能给黄老爷做长工,赚一份饿不死的钱罢了。 他不是佃农了,但他的兄弟,堂兄弟,还有同村的乡亲们大半都是黄老爷的佃农。 潘筠出现得轰轰烈烈,张三郎也跟着凑了一把热闹,具体的事情他不知道,却能打听到,来的那位仙师让黄老爷多做功德。 黄老爷已经承诺,今年及往后,田租降到六成。 这事,府里都传遍了,下人们也都做好准备,毕竟,接下来府里的青壮年都要跟着黄老爷到村里去收租。 而牛栏里喂牛的李四柱则是佃农,他连短工都不是,白给黄老爷干活。 他也不想干的,但他媳妇生病了,今年插秧除草这样的事就没赶上农时,收成比不上别人家,加上他卖了不少粮食给媳妇治病,给黄老爷的田租就不够了,所以他只能求黄老爷宽容一年,明年再补上租子。 当然,要利息的。 但黄府的管家说了,利息是利息,黄老爷能同意他赊欠一年,是念情,既然黄老爷念情,你也得念情,反正入冬以后没事做,你就来黄府喂牛,打扫牛栏吧。 其实,李四柱想说,他有很多事要做的,他要照顾他媳妇,照顾他两个年幼的孩子,还要给地里松一松,除草防虫,更要时刻注意种下去的冬小麦,要上肥,要铺稻草防寒…… 说是农闲,但农民们在冬天,其实也不得空闲的。 但他拒绝不了,黄老爷开了口,他要是不来,当下就逼着他立刻还租,他一家老小连活路都没了。 所以,哪怕来给黄老爷干白工心里很憋屈,但他还是得扯起笑容感恩戴德的感谢黄老爷,然后去伺候黄老爷家的牛。 作为一个养牛的佃农,他是进不去黄府正院的,他的活动区域就是牛栏、马厩和下人区域一带。 但下人间消息灵通,一个叫“潘三竹”的仙师来给黄老爷看风水,让黄老爷做功德,给佃农们减租的事他还是知道的。 在知道黄老爷决定减去今年和明年田租的一成,只收六成时,李四柱就藏不住事的把事情传回了村子里。 他们村子共有六十八户,当中有四十二户租有黄老爷的地。 所以减租一事算是村里的大事了。 村里热闹起来,大家议论纷纷,都对黄老爷感恩戴德,李四柱几次张口说:“要谢潘仙师,要不是潘仙师,黄老爷怎么会减租?” 可惜大家沉浸在黄老爷要减租的喜悦之中,没人能听得进去,直到李四柱又回村。 “七成?怎么又是七成了?你不是说黄老爷只收我们六成吗?” 李四柱,“府里的人都那么说的,现在仙师走了,黄老爷反悔,我有什么办法?” 村民们跺脚,“哎呀,仙师怎么走得这么快?好歹等黄老爷收了田租再走啊。” 李四柱道:“我们还能管神仙的来去吗?” 村长沉默许久后道:“行了,别抱怨了,这事大家就当没听说过吧,仙师也没受过我们供奉,她能让黄老爷给我们减租做功德,就已经是大好人了。” “那我们现在供奉她还来得及吗?” “对啊,今年不减了,明年还有机会啊,黄老爷家的租子真的太高了,我听人说,三里镇那边的陈老爷家只收五成的租子呢。” “三里镇的佃农过得真好。” “是啊,要不是三里镇离得实在远,我都想去那里租地。” “仙师叫什么名字?我今晚就给她跪地磕头。” 李四柱道:“仙师姓潘,但叫什么不知道,你们等我去打听打听,下次回来告诉你们。” 李四柱费了不少功夫才从厨房那里打听到潘仙师叫潘三竹,身边有两个道童,一个叫妙真,一个叫妙和。 没两天,村子里就陆续供奉起潘筠的长生牌位,大多是一块木牌,上面请村里认字的人歪歪扭扭的在上面写上“潘三竹长生”,然后就立在厅堂上。 香火是不可能有的,有的只是村民们一颗诚挚的心,他们早晚都会磕头,嘴里念念有词,“仙师保佑我们明年能减租,家人平安健康……” 没过多久,黄府收租的人来到村子,把村里的人都叫到村头,钱管家拿出账册道:“我念一下名字,核对一下田亩数,没问题的,就交租吧。” 后面是一辆辆牛车,都是来拉田租的。 “李四柱家,租了六亩地,今年要纳一千八百九十五斤粮,赊一千斤,到明年秋末还,利息二百斤,没错吧?” 李四柱立即点头哈腰的道:“对,对。” 钱管家就应下,道:“那把剩下的八百九十五斤粮交上来吧。” 李四柱今天要交租,所以特意回村,他连忙把早就准备好的九袋粮食扛上来。 村子里其他佃农也早就请村长算过他们要交的租子,所以早早有准备。 没有人敢短缺黄老爷的田租,更不敢不交。 除非他们不想在这地界活了。 所以收租很顺利,也很快。 等收完租子,钱管家这才道:“我们老爷看大家伙这几年日子过得艰难,大发慈悲,特意叮嘱,今年各佃户上交的青储和鸡鸭都减半,明年的佃租也减一成,只收六成。” 村民们都瞪大了眼睛,第一时间不是感激黄老爷,而是“潘仙师竟然显灵了”! 还是村长立即反应过来,带着大家伙大声道:“黄老爷慈悲心肠啊,大家快感谢黄老爷,请老天爷保佑黄老爷长命百岁!” 村民们纷纷反应过来,立即跟着感激黄老爷。 钱管家满意的看着,回去就告诉黄老爷,“老爷,村民们听到说您减一半的青储和鸡鸭都很高兴,待听到明年还减一成的租子,更是高呼您长命百岁,我看他们感激得很。” 黄老爷抬起下巴道:“算他们识相!” 他皱了皱眉问,“邓家庄那边去了吗?” 钱管家道:“明天去。” 黄老爷就道:“邓家庄可是犯过大错的,诚心悔过的村民就让他们也跟着减租子吧,邓家是祸首,他们家就不用减了。” 钱管家犹豫道:“邓家和邓云兄弟俩断绝了关系,老爷之前不追究他们,所以乡邻对老爷多有夸赞,这时候再区别对待他们,会不会……” 黄老爷冷笑道:“之前是迫不得已,当时佃农们嘴上不说,心里却很不服,我要是对邓家做什么,只怕会激起更大的民变。” “但现在事情过去两年,我一再给他们减租,这些佃农要是还不念着我的好,那就是白眼狼了。”他冷笑道:“至于邓家,哼,要不是他们教子无方,我会把租子从八成减到七成,现在又因为要做功德减到六成吗?欠了我的,总要还一些回来。” 他自信的道:“放心去做,有我们减租的前提在,那些佃农不仅不会再受邓家影响,还可能会带头欺负邓家。这养佃农啊,就跟养狗一样,打一棒,给颗甜枣,再给他们找一只老鼠玩,慢慢就把忠心给养出来了。” “到时候不用我们去做什么,自有人替我们报复。” 钱管家停顿了一下才小声问,“老爷,这样会不会影响功德,然后影响宅子的风水啊?” 黄老爷很不高兴,“我要风水好是为了有钱有势,有钱有势是为了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为何还要去搞这个风水?” 要不是有潘筠的“寿命”和“子嗣”警告在,他早就把明年的减租承诺也反悔了。 时间越久,他越清醒,这场风水局真的可以改掉黄家的命运吗? 当然,他是不怀疑潘筠功力的,毕竟,他可是亲眼见到她不少能力的,他只是心中有疑问。 付出这么多,就为了多活几年和那虚无缥缈的子嗣,真的值得吗? 其实他多赚一点钱,到时候延请名医,应该也可以活得长久一点吧? 黄老爷每天都在这种自我怀疑和自我衡量中度过,脾气也就越来越不好,整个人都快要疯掉了。 消息传到邓家庄,收租的队伍也跟着进了邓家庄,证实了这个消息。 等到收租的人离开,村民们就挤到了村长家里,议论道:“外面说的潘仙师是不是前段时间来我们村的潘仙师啊?” 第二百一十七章 好多,好多 邓村长连忙道:“别瞎说,我们村什么时候来过一个潘仙师?” 有老人瞬间反应过来,立即道:“对,对,我们村又穷又偏,没有外人来这里。你们都把嘴巴闭紧了,别乱说。要是让黄老爷以为那潘仙师是我们请去骗他的怎么办?” 大家立即保证绝对不会乱说,“可三叔一家没有减租……” 邓村长不在意的挥手道:“你们减了就行,我们家再租两年,等把山腰那几块地开出来,我们就不再租种黄老爷家的地了。” 村民们立即道:“等我们割完青储,我们就去帮三叔你家开荒。” 说了不谈潘仙师,但把孩子们赶出去后,他们还是忍不住谈起来,“我听说,好几个村子的人都跟着供奉潘仙师,要不,我们也供吧?” “对,要供,不然其他村的佃农都供,就我们不供,反而惹人怀疑,只要不要让人知道潘仙师来过我们村就行。” 众人应下。 然后忍不住议论起来,“你们说,潘仙师是不是因为三叔一家才去的黄老爷家?” “有可能。” 邓村长:“别瞎说。” “不是为三叔,那就是为我们,当时潘仙师看我们的眼睛可慈爱了。” “孩子的慈爱?” “这就是你不懂了,我们看见她是孩子,但她未必是孩子,我听人说,黄老爷家的潘仙师是个老人,头发霜白的。” “那不是一个人吧?” “我觉得是,多半是变幻的,不然怎么仙师都叫潘三竹?” 不过大家最后也没讨论出结果来,但有一点是达成了共识,那就是,大家供潘筠的长生牌位。 讲究一点的人家都用木牌写字,随便一点的,懒得去找木牌,干脆就请人用一张纸写上“潘三竹长生”五个字,直接贴在厅堂,每日早晚拜一拜。 潘筠翘着腿靠躺在粮袋上,脚尖一点一点,嘴里哼哼唧唧唱着只有她自己能听懂的歌,妙真妙和坐在车辕上,也靠着身后的粮袋,正在一边打哈欠,一边努力的睁开眼睛。 好在这匹马这段时间跟她们相处得很好,即便没有主人控制,它也会顺着大路往前走,一点都没歪。 黑猫也趴在粮袋上,脑袋靠在粮袋上,紧闭着眼睛睡觉。 所以,灵境突然叮咚,叮咚的收到大量的功德值,一人一猫都吓了一跳。 潘筠睁开眼睛,从粮袋上坐起来,看向黑猫,【难道我不知不觉间捅了什么大魔王的窝,拯救了苍生?】 现在,叮咚声依旧不停,潘筠就让黑猫把灵境阵法上的声音消去,一人一猫盯着灵境的金色进度条一点一点往前挪,一点停歇的迹象也没有。 眼看着金色的进度条过半,又往前走了一截,大概占了金色进度条的三分之二才停下。 潘筠摸了摸心口,呼出一口气,重新躺回粮袋,【想想,我最近干了啥好事?】 潘小黑:“想不出来,骗大林村的大娘说她孙女能给家里带福?还是在河沟村里帮张大爷找到了被他儿子偷走藏起来的钱?” 潘筠:【那点功德我当天就收到了,不是!】 潘筠望着天上飘着的白云,【你说会不会是黄世坚那边的事?可我用的是假名,而且,黄世坚可不会向外宣传我,他做的事能给我带来功德?】 潘筠去黄家,就是奔着帮佃农去的,就没想过从他那里拿到多少功德值,能骗到那么多钱都是意外之喜。 啊呸,不是骗,是赚! 她一时想不通这功德值是哪儿来的,想了想,翻身趴着去问坐在车辕上的妙真妙和俩人,“妙真,妙和,最近我有做什么积累大功德的好事吗?” 妙真妙和睁开困倦的眼睛,妙和更是擦了擦嘴角,回神道:“没有,小师叔,我们这几天不是在路上,就是在骗人,哪有做功德?” 潘筠:“什么叫骗人啊,我那是算命!” 妙和:“可妙真说,有好几个您都没说准。” 潘筠就感叹道:“人之将死,何必再让人临走前不安心呢?我这是善意的谎言。” 妙和:“您拿到功德值了吗?” 潘筠:“那确实没有。” 但潘筠不认为这是自己撒谎的后果,而是觉得,“那是因为他们付钱了,这是交易,跟功德没有关系。” 也正是因为察觉到这一点,所以这一路上,潘筠给人算命卜卦,有时候收钱,有时候就不收。 说着话,马车晃晃悠悠的向前,一道城楼出现在远方,随着马车前进,城墙,城门也慢慢现于三人眼前。 潘筠三人停住说话声,一起看向城门,三人都不由坐直了身体,“南安县到了。” 三人的眼中都不由迸射出亮光,玄妙和陶季上次来信就说他们在南安县。 潘筠按住心口,觉得心脏跳得有点快,奇怪,玄妙和陶季又不讨喜,为什么她会这么激动,竟有久别重逢的喜悦! 妙真和妙和更是激动的抱在一起,要不是在车辕上,就要蹦起来欢呼了。 三人在城门口被拦下。 潘筠拿出她们的户籍和学籍,学宫的学籍让她们不用路引也能出行。 城门兵翻了翻,皱着眉头把户籍和学籍拿在手里,抬着下巴点向马车,问道:“车上是什么?” 潘筠:“是谷子。” “谷子?有多少?从事商事要缴纳商税。”他扫了一圈马车,直接道:“一两银子。” 潘筠:“……官爷,我这车上就十袋谷子,十石,价值都没二两,这进一道城门就要交百分之六十的商税,我做这门生意图什么?” 官兵一噎,便知道她懂,而他开价开高了,于是凶恶的瞪眼道:“废话少说,进城就要交税,不交税滚到一边去。” 潘筠蹙眉就要说话,一旁等着检查通过的人连忙把她拉到一旁小声道:“小道长,我看你是龙虎山出来的,既然小小年纪便可入学宫学艺,当是天才,怎么不知变通呢?” 他道:“这官兵要的纵然多了点,但你说话不留情面,他面上过不去,自然会紧抓着你不放,你不如软一软,和声相求,说不定他很快就放你进去了。” 潘筠皱眉,上下打量过他后点头道:“知道了,多谢兄台提醒。” 晚安 第二百一十八章 威胁 男人说完还给潘筠三人打了一个样,当着三人的面掏出一把铜钱,在官兵检查他的户籍和路引时塞过去。 官兵就瞥了一眼他递过来的户籍面和折在一起的路引,挥手道:“进去吧。” 和刚才仔细查潘筠三人的户籍和学籍形成鲜明的对比。 潘筠恍然大悟,“原来在这个步骤就要买路钱,失策失策,失敬失敬啊。” 官兵们听到了,嘴角一翘。 潘筠低头在地上看了看,捡起一块拳头一样大小的石头,走到官兵们面前道:“官爷,你看。” 她双手一合,在他们面前把石头给碾碎了。 官兵们:…… 潘筠笑吟吟的,“我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 又道:“按《大明律》,枉法脏,一贯以下杖七十,我这一车的谷子,重十石,按泉州府制,当纳九十文的进城税,你要一两银子,不知道方不方便问,都有谁分剩下的九百一十文?还是说,我这十石粮食根本就不入账,一两银子全是你们分?” 官兵脸色泛紫,大怒道:“大胆!你敢恶意揣测朝廷官员,来人,将她拿下!” 潘筠就举起还剩下一半的石头,当着他们的面一点一点碾碎,压低了声音道:“兄弟,拿我?先不说你能不能拿住我,就算最后我被拿住了,你觉得你们能在我手底下活命?” 潘筠咧嘴笑,“明日县令上报的公文中就是,南安县有暴民三人作乱,城门官兵奋力抵抗,亡一二三四,四个人。” 潘筠嘲讽的看着他们道:“四个人呢,一两银子,不知道这钱最后能不能到你们家人手上?” 官兵四人面色微变,站在身后的一个大个子推开面前的兵走上来,低头恶狠狠的盯着潘筠看,“小道长,为人莫要太嚣张,小心身死道消。” 潘筠:“这话反送与你,凡做事,不要太过,我等平民虽如草芥一般卑贱,但草也可以扎破人的脚底,弄死他!” 大个子脸色变了变,最后侧身道:“进城费九十文,滚吧。” 潘筠嘴角微翘,数出九十文来放在桌子上,然后看向桌子上的册子。 大个子嘴角翕动,在她的目光下将这一笔进城税记下,并把交税单子开给她。 潘筠收了单子,回身跳上马车,挥手道:“我们走!” 妙真就一鞭子在空中啪的一下,同时用手轻轻拍了拍马屁股,进城去了。 进城后一直缩在一旁看热闹的男人瞪大了眼睛,见潘筠三人真的安全进城后就左右看了看,连忙追上去。 “小道长,小道长,”男人跑在马车边,星星眼看着潘筠,“道长好厉害啊,你还读过《大明律》?我看你功夫好深厚,那么大一块石头都捏碎了?” 潘筠目光从他的五官上扫过,笑吟吟的摊开手给他看,“那是假的,我才多大,哪有那么深的功力?知道变戏法吗?我们江湖中人都会一点,看,这石头跟蜂窝一样,一捏就碎,力气大一点的人都可以。” 她还把剩下的一小块石头放在他掌心,“你试一试。” 男人看放在手心里的石头,果然有很多洞,就跟蜂窝似的。 他合掌一捏,石头碎了。 他没想到这么轻易,一时楞在当场。 妙真妙和也从男人身上收回目光。 妙和小声嘀咕道:“小师叔,这人给我的感觉不好。” 妙真则是问,“小师叔要钓他吗?不然为何用元力把石头穿成那样?” 潘筠浅笑道:“他是个有趣的人,看见他,我就忍不住心生恶意,一下没控制住,下次我控制一下。” 能让小师叔一看便心生恶意的人,那必定是个大恶人啊。 她们相处也有一年多了,潘筠对人还是很宽容的,至今为止,她们只见过她忍不住对俩人有恶意,一个是远在京城的王振,还有一个则是前不久的黄世坚老爷。 就是龙虎山张家那些人,虽然她们一开始就被针对和受欺负,小师叔对他们也从未心生恶意,只是见招拆招的反击。 所谓的心生恶意,自然是,对方还未主动做什么的时候,自己就忍不住对他做恶事。 比如对黄世坚,潘筠就是这么干的。 男子很快又追上来,跟在马车旁边道:“小道长好聪明,竟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换石头,小道长,那些官兵嚣张跋扈得很,依我看,你还是快快离了南安县,去别的地方吧。” “你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而他们对这里熟得很,只怕你斗不过他们。” 潘筠一脸感激的点头,“多谢兄台提醒,但我们来南安县是找亲友的,没找到他们之前不好就走,而且我相信,天理昭昭,朝廷法度在此,谅他们也不敢做什么。” 男子摇头叹息道:“你们是第一次来泉州吧?” 他看了看潘筠三人,再叹息,“也是,你们年纪还小呢,自对朝廷衙门有幻想,但我提醒你们一句,城门口那些也是官兵,也是朝廷衙门的人,你们……总之你们小心一点吧。” 潘筠点头应下。 男子这才抱拳笑道:“一直不曾问三位小道长的名讳,在下宋北。” 潘筠就抱拳回道:“我叫三竹,这是我两个师侄。” 潘筠给妙真妙和使了一个眼色,让她们也给自己取个假名字。 妙真妙和一看,不由的对视一眼,对黄世坚,小师叔都没叫她们取假名字呢。 看来,小师叔这是要纯做恶事了呀。 妙真心思流转,速度却不慢,道:“我叫四水。” 妙和:“我叫五火。” 宋北一脸怀疑的看着三人,“你们叫这名字?” 潘筠一脸严肃的点头,问道:“宋兄是不是觉得我们在拿假名字骗你?” 宋北连忙摇头,“不不不,我没这个意思。” 潘筠就叹气,无奈的道:“你有这个想法也不奇怪,除了乡邻和从小一起的玩伴外,第一次遇见的人都不相信这是我们的真名,但这就是我们的真名。” 宋北连连点头道:“我信,我信的,不过,你们姓什么?” 潘筠脸上更失落了,道:“我们都是师兄师姐们从路上捡回来的,所以没有姓氏。” 妙真妙和在一旁点头。 潘筠道:“不然你以为我们的名字为什么这么敷衍?我呢,是观里捡回来的第三个孩子,又是在竹林里捡的,所以叫三竹。” 妙真:“我在这一辈里排行四,是在沟渠里捡回来的,所以叫四水。” 妙和:“我排行五,我从小就会烧火,道观里不管是煮饭做菜还是炼丹,火都是我烧的,所以我叫五火。” 三人都特别的真诚,宋北在她们脸上看不出一点异常,于是相信了,连忙问道:“你们来这里找谁?或许我可以帮忙。” 三人实话实说,“我们来找师兄师姐(师父师叔)。” 宋北笑吟吟的问道:“他们在哪儿?我对南安县还挺熟的,我给你们带路。” 潘筠就指着前面道:“不必了,我们到了。” 宋北笑着转脸过去看,就跟南安县县衙对上了脸。 他脸上笑容微僵,差点维持不住,“他,他们在县衙?” 潘筠三人笑眯了眼,“是啊,他们和南安县县令是朋友,就住在县衙里。” 宋北:“刚才在城门处,为何不提县令呢?官兵们要是知道你们和县令认识,一定不会为难你们的。” 潘筠一脸正义的道:“我们怎么能仗势欺人呢?能靠自己进城,就不要靠别人。” 妙真妙和也点头,“不能给长辈们惹祸。” 宋北:……可他觉得她们刚才的行为惹的祸可不算小。 不过…… 他抬头看了一眼县衙,又微微偏头看向后方,嘴角忍不住一翘,【也不一定,此时最头疼害怕的,只怕是城门口的那些官兵吧?】 宋北笑道:“既然你们找到地方了,我就不多打搅了,我就住在城里的平安客栈,相逢即有缘,你们以后要是有事,可以去平安客栈找我。” 潘筠应下,抱拳道:“多谢宋兄。” 宋北抱拳笑了笑,转身离开。 远远跟在后面的城门兵就看着他们赶着马车走到县衙的侧门,敲开门,和门房嘀嘀咕咕了一阵后就被请进去了,请进去了…… 城门兵瞪大了双眼,不敢怠慢,连忙跑回城门上报。 城门的官兵们一听,害怕就和怒火一样猛的从心口冲向天灵盖,一个士兵崩溃的喊道:“她们有毛病吧,有县令这层关系为什么不用?” 大个子官兵阴沉着脸,片刻后一巴掌拍过去,把人脑袋都拍歪了,“闹成那样,你让她怎么说?” “报上县令的名号你们就信吗?信了以后你们敢放人进城吗?” 他阴沉着脸道:“已经把人得罪了,除非你们能做到立即跪在地上舔她的鞋子道歉,平息她的怒火,不然,就只能把人拦在城外,让她永远进不了城,你们能做到前一点吗?” 官兵们沉默,显然他们做不到。 大个子也做不到。 “好毒辣的眼光,她肯定也看出来了,知道要是报上县令的名号,我们一定不会放她进城,所以就威胁我们,因为她知道,光天化日之下,我们还有所顾忌,我们一定会放她进城,等她进城后再对付她……” 鞭子,来抽,看到了书友们鞭子,我心一紧,皮也一紧,今天就是死也要补上一更 第二百一十九章 有缘人亲启 一个士兵狠狠地一掌拍在桌子上,愤怒道:“但她一进城就去了县衙,她跟县令有旧,一定告我们的状了,他奶奶的,早知道……” 他猛的一下看向那个开口要一两银子的士兵,伸手推了他一把,愤怒道:“丁原,你今天搞什么,就一车的粮食,你开价要一两的进城税,谁会给你?” 刚才大个子打的也是他,一巴掌拍在头上,此时他耳朵还嗡嗡嗡的叫,被他一推,丁原就仰面一摔,整个人都是懵的。 士兵还要动手,被大个子伸手拦住,沉着脸道:“行了,事都出了,再打骂也没用,大家最近都把皮绷紧点,丁原,我知道你老娘现在吃药要钱,但你也别太过,闹大了,谁都不好过。” 丁原低垂着头道:“我媳妇要生了……” 大个子皱着眉头看他。 丁原眼泪一颗一颗砸在地上,哽咽道:“稳婆说胎位不对,得请大夫,还要准备人参保命。” 大家一听,瞬间不语。 人参,那可不是一两二两能买到的,而且还不一定能保住性命。 一旁的卫广祥就忍不住道:“要不算了吧,保命的人参最少要五两,五两银子都能娶一个新媳妇了,你换个婆娘算了。” 丁原猛的一推,愤怒的瞪着他道:“你他么说什么?” “我这是为谁啊,你家已经有一个药罐子了,现在再加一个,你干脆把血肉都割了直接喂到她们嘴里算了,你无能,赚不到钱冲我发什么火……” 丁原眼睛通红的喊道:“那是我娘和我媳妇!” 卫广祥也愤怒起来,“不错,那是你的,可不是我们的,我们现在还为你背锅呢,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乱把钱,是在拿兄弟们的前程和性命去胡闹,就你有娘啊,我们没有吗?” “因为你,上峰都警告我们两次了,现在直接闹到县令面前,我们连这个活计都没了,就你他么是人,我们都不是人!” 卫广祥推开拦着他的伙伴,往外走,回身指着丁原道:“总之一句话,我是不会为你背锅的,上峰要是问起,我必实话实说,你贪的钱,可没跟我分!” “行了,行了,”一个长得和他们有些差异的士兵道:“大家都别吵了,广祥,丁原最近的确有点困难……” “他困难,难道我不困难,我们不困难吗?他好歹还娶了媳妇,我连个媳妇都娶不着,我还想多干几年存钱娶媳妇呢,因为他,我都被罚两次了,这两年攒下来的钱全他么被上峰罚走了,我跟谁抱怨去?” 他瞪着士兵道:“蒲敏,你家有钱,不指望这点俸禄,我们和你不一样,我们谁身后没有一大家子等着养?” 蒲敏脸色尴尬。 大个子沉声道:“够了!” 他顿了顿后道:“这件事到此为止,县令那头我去想办法。” 他看向丁原和卫广祥,脸色阴沉,“下不为例!丁原,我还是那句话,做事不要太过;广祥,今天这些话我们都当没听到,你要是在这个队过不下去,可以和上峰申请离开,但不该说的话,我想你应该知道要闭紧嘴巴。” 卫广祥不敢反驳大个子,低头应下,“是,大哥。” 大个子深吸一口气,让他们出去继续当差,留下蒲敏。 “蒲敏,我跟你借点钱。” 蒲敏:“大哥是要买礼去县衙赔罪吗?” 大个子无奈的道:“除了这个办法,我们还能有别的法子吗?” 蒲敏:“她们年纪虽小,但我看着脾气还硬得很,去赔罪,估计不管用。” “不管有没有用,总要试一下,兄弟们还要养家糊口呢,丢了这个差事是小事,就怕上面把兄弟们调到来远驿看守海禁……” 大个子话没说完,蒲敏就已经打了一个寒颤。 来远驿在刺桐港,自海禁之后,那里基本被废弃,那里的驻军要巡逻,既要防备海盗倭寇上岸,又要防备渔民偷渔和一些商户偷出海关,那里的驻军经常减员。 除了生命危险,那里离南安县也有很长的距离,他们很可能一个月都回不了一趟家。 他们这位县令特别喜欢把自己不喜欢的人往来远驿调。 来远驿也需要人做苦力,不管是谁送人来,他们来者不拒。 大个子就怕他们这一支队伍被调到来远驿,那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潘筠对此一无所知,她们拿着玄妙的信敲开门,县令家的门房毕恭毕敬的把人请进去。 县令夫人庄文姬赶忙迎出来,看见是三个年纪尚小的小坤道,脚步不由一顿。 但她还是立即扬开笑脸上前,“三位小道士是来找玄妙法师和陶医师的?” 门房立即道:“这是我们县令夫人。” 潘筠和妙真妙和就抱拳行礼,报了身份,“师姐写信说,他们在南安县为太夫人治病,所以我们就过来了。” 庄文姬笑道:“三位小道长来得不巧,玄妙法师和陶医师两天前刚刚离开南安县。” 潘筠一怔,看向妙真妙和。 庄文姬请她们进屋落座,请人上了点心和茶水后道:“不过玄妙法师离开前留下一封信,说若有三清山的道长寻来,便将信交给来人。” 庄文姬让丫鬟下去取来一封信,递给潘筠。 潘筠手指划过信封口,确定没被人打开过,就看向封面,“有缘人亲启”。 潘筠就自认自己是有缘人,将信拆开。 不知你是谁,但很大概率是小师妹: 若是你,收到信便转身回去吧,我知你想找我们做借口向北,我算过,可去,到这里便可北上游学,但切记,小年之前一定要回到三清山,否则将有血光之灾。 若不是小师妹,而是二师兄,请来泉州府找我们。 底下是一串地址。 潘筠眨眨眼,不解,“怎么二师兄也要找三师兄和四师姐吗?” 妙真妙和把脑袋挤过来一起看。 这信一看就是玄妙写的,特别的简洁。 潘筠将信递给妙真,沉吟片刻后问,“庄夫人,不知我师姐和师兄为何突然去泉州府?他们在常州府还有病人呢。” 庄文姬笑道:“小道长,泉州府离这里不远,一日便可达,那里是府城,从那里去往常州府也便利,玄妙法师是收到一封信,说是朋友在那头遇到了一些困难,他们正好也要回常州府,就顺便过去看看。” 要真是顺便,她怎么会让潘筠转身向北,自己回常州府? 除非不顺便,而且还有危险。 所以她让潘筠三人离开,则叫尹松过去帮忙。 潘筠将信封起来,用元力按了按后重新交给庄文姬,“庄夫人,这封信还请您继续拿着,要是还有三清山的道长来,就把这封信交给他。” 庄文姬:…… 她接过信,点头道:“好。” 潘筠就抱拳道:“那我们告辞了。” “等一等,”庄文姬忙叫住她们,问道:“你们这是要去泉州,还是回去?” 潘筠眼珠子转了转后道:“我们决定听师姐的话回去。” 庄文姬就笑道:“那也不急于一时,既来了就在家里住下吧,我让人去收拾客房。” 潘筠拒绝了,“我们来的路上还买了一点粮食,打算拿去卖,生意上的事不好麻烦庄夫人,我们在外面住客栈就好。” 庄文姬一听,便不好再多劝,万一人家以为她是在索贿怎么办? 庄文姬想了想,连忙让丫鬟去包了两大包的点心来,将人送到门外,把点心塞进她们手里,“我们家太夫人的病多亏了陶道长,虽然你们不在这里住,但要是在这南安县中有为难的事,可以来找我们。这些点心你拿着尝一尝,玄妙法师和陶道长住在这里的时候就很喜欢这两样点心。” 潘筠笑吟吟的应下,并没有提城门口的事,接了点心后就离开。 妙真把马车调了一个个,等三人都爬上车辕坐好才挥舞着鞭子打马离开,“小师叔,我们现在去哪儿?” 潘筠道:“去平安客栈。” 妙真偏头看了她一眼,小声道:“去作恶?” “嘘——”潘筠小声道:“去碰一碰机缘,我感觉越往泉州走,这进出城门缴纳的税就越多,一会儿去问问粮铺他们收的粮食什么价,要是合适就在南安县把车上的粮都出了。” 其实,她也可以把它们都丢进灵境空间里,但她觉得用不着,可以放在外面的东西,尽量还是放在外面的好。 财不露白,哪怕她可以构造空间,也不能大肆张扬,万一就有人死活要抓她关小黑屋做空间怎么办? 所以潘筠他们一直很留意,除了装神弄鬼刷声望的时候必须展露一下外,其他时候都不显露。 而且前者,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说不定还有不少人觉得她们是在变戏法骗人呢。 她就是要让人半信半疑,可信可疑,世间的事,固定住就不好玩了。 妙和:“所以你骗人,我们不是要回去,而是要去泉州。” 潘筠就拍她脑袋,“小声点,防人之心不可无你不知道吗?我们要去做什么,怎么能告诉外人呢?” 妙真赞同的点头。 妙和:“可师父他们千里迢迢的从常州府来这里救治太夫人,当是有些交情的,对朋友也如此吗?” 妙真:“呆子,你还没懂吗?小师叔不仅是防外人,还防我师父、三师叔四师叔,打算悄悄的去泉州,事后我师父要是真来了,他们就会以为我们去常州了。” 晚上还有一更 第二百二十章 平安客栈(补更1) 潘筠摇头晃脑的道:“知我者妙真也。我们去给三师兄和四师姐一个惊喜。” 妙真妙和:只怕是惊吓吧? 俩人对视一眼,没再吭声。 反正她们是小辈,听长辈的,小师叔最大,她们自然听小师叔的,嘿嘿嘿…… 俩人毫不掩饰她们的快乐。 南安县就那么大,平安客栈距离县衙也不是很远,一路走过去,她们还找到了两家粮铺,两家药铺。 将位置记下,三人先把车赶到平安客栈。 客栈里的伙计看见三人从马车上跳下来,目光在马上一扫,立即热情的上去迎接,“三位客官里面请,您三位是吃饭,还是住店?” 潘筠道:“住店,帮我们把车放到后院,车上的东西不要动,给马上一份上等的草料。” 伙计高兴的应下,上前摸了一把袋子后松了一口气,不是贵重的物品。 他们客栈最喜欢这样的客人了,不会往后院放贵重物品。 伙计叫来客栈的车夫,让他把车赶到后院,然后领潘筠三人进客栈。 客栈里正有客人在用饭,刚才门口的对话大半人都听到了,大家本来觉得声音有点嫩,所以人一走进来,大家便抬头看去。 只见三个穿着道袍的少女背着包袱,抱着一只猫走进门来,看上去年纪极小,众人有些诧异。 潘筠一进门便环顾一圈,对看她的人毫不避让,冷淡的回视,她身边的妙真妙和也板着小脸,同样跟着看回去。 一群大人对上三人的目光,竟然心虚的移开目光,没有敢与她们对视的。 潘筠对此很满意,和伙计去订房间。 “客官要住几间房?是上房还是中房?” 潘筠目光扫过挂在柜台后面的牌子,问道:“可有里外两间的套房?” 掌柜的立即笑道:“自是有的,道长要住吗?” “多少钱一晚?” 掌柜道:“八百文一晚。” 潘筠指着他身后的牌子道:“那给我来一间上房吧,不在头不在尾,嗯,这间叫寒霜的房间就不错。” 掌柜:…… 他努力挤开笑容道:“好,上房是一百文一晚,客官要几间?其实套房也很不错,您住三间上房,不如定一间套房,套房是包一日三餐的,全是安排的我们客栈的特色。” 潘筠微微摇头道:“就要一间上房。” 掌柜目光扫过三人,虽有些失望,但依旧热情的取过钥匙,将寒霜的牌子翻过来,让伙计带她们上楼。 客房在三楼。 这家客栈很有泉州当地的特色,正对着大街的门脸是用饭的地方,一楼全是桌椅。 除了住店的客人外,也会有外面的客人单为吃饭来的。 二楼正对着门口的位置,以及天井对面的二楼也都是用饭的包厢和桌椅,潘筠目光快速的扫过,楼上楼下,大约有五十桌这样。 这是一家极大的客栈。 它就好似两个圆碰在了一起,上了二楼往左走几步便是一道门,推开门进去,里面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两侧就是客房。 顺着走廊往前,走过七间房后拐弯,便是一条更长的走廊。 潘筠目光扫过房门上挂着的牌子,伙计带她们往前走了十多步就停下,用钥匙打开右边的房门,推开后请她们入内。 三人走进去,房间不大,大约十五六平,正中的位置是一张桌子配着四张长凳,左手边是一张挂着蚊帐的床,右手边则是用屏风隔出来的盥洗间,桌子后面还有一张一米二左右的木榻,木榻上放着一张小矮桌,木榻的右上方是两扇窗。 潘筠点了点头,觉得这间房睡她们三个绰绰有余。 出门在外,还是要注意安全,不管是她,还是妙真妙和,江湖经验都等同于零,以她多年的观影经验来看,这个时候,在一起可比单独行动保险多了。 潘筠打发走伙计,放下行李,叮嘱妙真妙和,“出去一定要说,最好两两结伴,不要落单。” 妙真点头,“很奇怪,刚才楼下吃饭的好像都是练家子,没有普通百姓。” 潘筠:“不错,他们都带着武器,看身上的装扮和脚上的鞋子,显然也是走远路过来的,不是当地人,所以才要更加小心。” 妙和:“不知道这和师父他们去泉州要做的事有没有关系。” 潘筠就点了一下她额头道:“真是个机敏的丫头,不管有没有关,我们都要去,别忘了,黄家的事不能算在游学作业上,我们还缺六项作业呢。” 说多了都是泪啊。 作业还有范围,一定是要和道学有关的,且不能重复的实践作业。 反正她现在是一点头绪也没有。 潘筠叹息一声,爬上木榻推开窗,一座正翠色,点缀五颜六色花朵的花园便出现在眼前。 潘筠一眼便看到下面的假山流水,以及假山下那碧绿的池子,池子边开放的各种颜色的菊花。 黄色的最多,却也偶尔点缀着粉色、复色和……绿色。 潘筠眨眨眼,目光从花园两边的房间扫过,若有所思,“如果是这样的套间,八百文一天还包吃,的确是划算的。” 妙真妙和一听,立即丢下行李凑上来。 窗口很大,足够三人趴在榻上宽松的占位,看到花园的景色,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妙真妙和“哇”的一声,道:“这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花园。” 潘筠也不反对,这也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看到过的最漂亮的花园。 黄世坚家的花园倒是大,他也有钱,奈何底蕴不够,里面种什么的都有,非常的凌乱,她没看出多少美感来。 三清山和学宫嘛,算了,他们有花园吗? 他们有山园! 第一次看到这样舒服的花园,潘筠撑着下巴居高临下的欣赏起来,看着,看着她隐隐觉得不太对。 妙真半个身子都探出去了,看看下面的花园,又抬头看一下天空和对面屋顶上的装饰,惊叹道:“这整座房子好像是阵法,这花园像是和天象遥望。” 潘筠:“有点子厉害啊,这么大一家客栈,南安县看上去不大,怎么县城里藏着一座这么厉害的客栈?” 潘筠看着,看着,发现了更多的点,“从我们这个位置往下看,只能隐约看到下面客房的屋角和墙面,门口和窗口基本都被园中的景色挡住,是只有我们这个位置如此,还是二楼所有面向花园的窗户,不管是从哪儿往下看,皆是如此?” 妙真激动起来:“想住!” 潘筠当机立断,“我也想,我们明天就去住套房,今晚先认真的从上往下看,明天我们从下往上看!” 妙真高兴的应下。 妙和伸手,“那你们研究阵法和天象的时候我能出去逛街吗?” 潘筠和妙真扭头看她,片刻后点头道:“可以,但你不要走太远,把潘小黑带上。” 妙和抱紧怀里的猫,也高兴的应下。 这座花园真是越看越有趣,这家客栈也是越看越有味道。 妙真在认真的看着花园,妙和和俩人打了个招呼就抱着潘小黑出门下楼去,她要出去逛吃! 潘筠:“记得去粮铺走一趟,打听这里的粮价。” 妙和:“好,我还要去一趟药铺,看这里特有的药材,打听一下药价。” 潘筠随手递给她一张平安符,挥手,“去吧,去吧。” 她一走,潘筠便也出门,她要好好的逛一逛这家客栈,出门前,她顺手在门内侧拍了一张黄符。 潘筠关上门,左右看了看,决定顺着走廊继续往下。 往下走十多步,便右转弯,又是一条长长的走廊。 走廊两侧并不都是客房,偶尔也有两侧开窗,或是向下的楼梯,每到这个时候,潘筠便会认真的记下它们的位置,又推开窗看向下面的花园。 她已经发现,楼梯只向左侧,没有向右侧花园的,所以从这里进不到下面的花园,下面也上不来。 潘筠站在窗前深思,看了眼眼前不大不小的窗户,不由嘴角一挑,轻轻地拍了拍窗棂,倒也不是,正规的不能上下,非正规还是可以的。 潘筠愉悦的翘了翘嘴角,正要转身离开,便见下面花园里背对着她走进来一个人。 她不由脚步一顿,微微侧身,让窗完全遮挡住自己的身形,只余一双眼睛注视着下面。 他似乎是想穿过花园回屋,走到一半,突然抬起头来看向二楼,“四水姑娘,你们也住客栈?” 潘筠便顺着他的目光抬起头来,便隐约看到了斜对面的妙真。 妙真沉默了一下才冷淡的“嗯”了一声,依旧趴在窗前看花园,并不搭理宋北。 宋北不在意的一笑,问道:“三竹姑娘和五火姑娘呢,既这么有缘,我请三位吃饭,我知道这家客栈什么菜色最好吃……” 潘筠从窗前离开,不再看下面,而是顺着往下走。 离开那道窗十来米之后,宋北的声音就听不见了,即便她停下来,站在一间房门面前仔细的听,花园里的声音也传不过来。 她可以确定,这间房一定也有面向花园的窗户。 就一扇窗,一道门,竟然能挡下这么大的声音? 潘筠若有所思的拍了拍墙壁,是材料的原因,还是造术的原因? 潘筠一直往前走,拐了三个弯后就回到了客栈前面,这是绕了一个圈回来啊。 潘筠嘴角微翘,穿过二楼用饭区,才到楼梯处,便和拎着袍子急匆匆上楼来的宋北对上了眼。 潘筠无悲无喜,宋北眼中却迸射出亮光,大喜,“原来三竹道长在这里,我正要上门来请三位小道长用饭。” 潘筠似笑非笑,叫妙真是姑娘,叫我就是道长,挺会看人下菜碟啊。 晚安 第二百二十一章 受雇 有人请吃饭,不吃白不吃。 潘筠在心里对灵境道:“把妙和带回来,客栈里有大餐吃!” 正张着嘴接妙和塞过来的丸子的黑猫不搭理她。 妙和给潘小黑喂了一颗,就把剩下的两颗丸子都塞进嘴里,她幸福的眯了眯眼,和潘小黑道:“这个鱼丸好好吃,就是太小了,要是有我们过年时候做的肉丸那么大就好了。” 潘小黑低着头细细品味,心中嘀咕,【就你们做的那肉丸,恨不得全都加上一盆的面粉,做出来的丸子能有多好吃?】 妙和没听到潘小黑的心声,但客栈里的潘筠听到了,此时,她和妙真已经在宋北的招呼下走进包厢,她在心里道:【你们在吃丸子?听说平安客栈的鱼丸和虾丸是南安县一绝。】 潘小黑吃完丸子,冲妙和喵喵喵的叫。 妙和把它抱起来道:“你还想吃?不行,我们得留着肚子吃其他的,你看,这一路上有这么多好吃的呢。” “喵喵喵……”我是说客栈有好吃的,我们得回客栈。 “我知道,放心吧,一会儿看见鱼,我一定给你买一条,小师叔已经很久没喂你吃鱼了。我知道你馋,我也馋。” “喵——”潘小黑发现和她沟通不了,只能撑腿跳下她的怀抱,转身就朝客栈的方向跑。 “小黑——”妙和吓了一跳,连忙去追。 潘小黑往前跑了一点,发现她跟上来了,就继续跑,引着妙和跑回客栈。 一进门,也不用人叫,它便知道潘筠的位置,径直跑上二楼,朝对面的包厢跑去。 妙和追在后面,见猫跑到一个包厢门口,回头看了她一眼,妙和瞬间眼睛瞪大。 糟糕,小黑要闯祸! 情急之下,妙和也不老实跑楼梯了,直接踩着凳子就飞身而上,直接跳上二楼,伸手就要捞它,而潘小黑在回头看到妙和时便放下心来,直接撞开门进包厢。 妙和的手将将触及潘小黑的尾巴,尾巴超级顺滑,呲溜一下就从她手指尖溜走了。 妙和心瞬间凉了,收势不及,扑腾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一楼二楼看见这一幕的人都忍不住站起身来看向她,更有几个带刀的江湖人直接赞叹出声,“好俊的轻功。” 门一被撞开,宋北就脊背一僵,捏紧了茶杯转头看,就见一只猫呲溜一下钻进来,而那位叫五火的小坤道双膝跪在门口。 宋北一愣,不由看向对面的潘筠:“这……” 潘筠瞪了眼潘小黑,对妙和道:“走路都走不稳,罚你今天多吃一碗饭。” 这道声音于妙和来说简直是天降甘霖,她麻利的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膝盖扬起笑脸,“小师叔,地太滑了。” 潘小黑已经自己跳到一张椅子上,两只爪子乖巧的往前一搭,等着开饭。 宋北回神,“三竹道长的惩罚还真是奇特。” 潘筠一脸严肃的道:“她正在减肥,要少吃饭,这个时候让她多吃一碗饭是很大的惩罚。” 妙真也一脸严肃的点头。 妙和努力做出悲伤的模样,但此时菜已经上了一半,有三色丸子,里面就有她刚吃过的鱼丸,还有虾丸和肉丸。 它的旁边是一只热气腾腾的蒸鸡,光是看着就很好吃了。 她实在是悲伤不起来,所以她选择转移话题,“小师叔,这顿饭是谁请的?” 潘筠和妙真就一起看向宋北。 宋北也笑道:“是我,五火道长看看有什么想吃的,再点一些。” 妙和立即摇头,“我不挑食,都喜欢吃,不用再点了。” 因为她们年纪不大,宋北不好请她们喝酒,所以给她们倒茶水,好奇的问道:“小道长们不是要去县衙寻亲吗?怎么会来住客栈?” 潘筠叹息道:“我们的亲属已经不在县衙。” “哦?不知他们去了何处?小道长们要去找吗?” “县衙的人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他们连个口信都没留下,我们想找也无从找起。” “那不知三位小道长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潘筠道:“宋兄也知道,我们三个是龙虎山学宫的学生,我们学宫每年都有游学的课业,找不到亲属,这课业总要完成,所以我们决定继续游学。” 宋北立即问:“那不知三位可有具体的去处?” 潘筠直接问道:“怎么,宋兄有提议吗?” 宋北就笑道:“我看三位小道长功夫俊得很,实不相瞒,我有一批货要送去泉州府的刺桐港,想请三位小道长随行。” 潘筠惊讶,指着自己的鼻子道:“你是让我们押镖?” 宋北连忙道:“自然不是,我也有伙计的,加上从镖局请了几个镖师来,还有其他商队一起,人多得很,并不怕路上的盗匪,可……” 他压低声音道:“这一路上还有些怪异之事,本来我们就想请几位术士随队,幸而遇见三位小道长,这江湖术士哪比得上龙虎山正经学艺的道长?” 他道:“只要三竹小道长愿意随行,替我们解决路上的麻烦,待旅途结束,我可以给你们这个数。” 他手指比划了一下。 潘筠看了一眼,“一百两?” 宋北:“……” 他僵笑道:“三竹道长可真幽默,这个时候与我开玩笑,是十两。” 潘筠一脸失望,“十两银子的生意,为什么谈得这么隆重?” 宋北:“……三竹道长可知,一个镖师走一趟镖赚多少钱?” “赚多少?” “从南安县到刺桐港,带货走两日,一个镖师是二到十两银子,功夫最好的总镖头拿的就是十两。” 他觉得他直接给潘筠三人最高待遇,对方应该感恩戴德才是。 潘筠轻轻一笑,“可是,我们对付的东西和镖师们对付的可不一样。” 她道:“而且,我们不止可以应付异事,就是遇见盗匪,也是可以出一份力的。” 说罢,她的手搭在桌沿,在宋北的注视下生生掰下来一块。 宋北惊讶的看着,心脏剧跳。 潘筠将那一块桌角放在宋北的手心,笑吟吟道:“我们这可是打两份工,工钱,也应该给两份吧?宋兄可以好好的想一想。” 宋北垂眸看手里的木块,木块切面不平,且是生的,这说明这张桌子没有腐朽,就是生掰下来的。 这是一张圆桌,四方桌掰桌角他也可以办到,但圆桌…… 宋北咽了咽口水,他垂眸思考片刻就抬眼笑道:“好,三位这一趟的酬劳是一人二十两,我的要求就是,将货物平安送到刺桐港。” 潘筠也不问是什么货,一口应下。 宋北高兴起来,举起杯道:“那就愿我们合作愉快。” 潘筠用茶水与他碰杯,“合作愉快!” 妙真妙和对视一眼,这就决定了? 潘筠把一只空碗放在潘小黑的椅子上,给它夹了鱼丸和虾丸,问道:“宋兄,不知道我们何时出发?” 宋北道:“我们还要等几个人,他们一到就走,若无意外,后天就走。” 潘筠:“我们原计划明天一早离开南安县的,这一等,我们的吃住?” 宋北:“由我来负责,三位还是住在寒霜,绝不委屈了三位。” 潘筠笑着应下,打算一会儿就送宋北回他的套房,到时候就可以从下往上看这座客栈和花园了。 潘筠就只问了这个问题,将初出茅庐,涉世未深的形象拿捏得死死的。 宋北也不多说,只道:“现在人还未齐,等到了出发的那天,我再介绍你们认识。” 潘筠不在意的道:“我只听命行事,认识不认识同行之人有什么要紧?我只认识发号施令的人就可以。” 宋北笑着应下,请她们多吃。 三人一猫也毫不客气,吃得肚子滚圆,然后就矜持的告辞离开了。 哦,在离开之前,潘筠还是问宋北要了定金,“我大师兄说了,在外做事,是要收定金的,以免最后干完了活,却一点钱都收不回来。” 宋北就拿出一张十两的银票给她,“余下五十两,等到了地方,货物成功交接之后再付。” 潘筠应下,抱上潘小黑,领着妙真妙和回屋。 等人一走,宋北脸上的笑容就落下,他一挥手,敞开的门就砰的一声关上。 过了片刻,平滑的墙壁被人推开,一个男子从隔壁包房走进来,他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她们看上去有点愚蠢,为什么要花费这么大价钱请她们?” 六十两,不算是小数目了,可以多买十二把好刀了。 “她们不是蠢,只是涉世未深,”宋北道:“她们要是蠢,当时在城门口,要么进不来,要么就闹出大事来了,但她们都没有,可见她们比一般人要聪明很多。” “你请她们图什么?这一路上可没有妖魔鬼怪,难道你还真相信路上有水鬼的话?” 男子冷笑道:“真有水鬼这东西,那刺桐港早就被水鬼挤满了,还轮得到这里?” 宋北:“我不管是鬼,还是人搞鬼,我只要东西平安顺利的到达刺桐港,她们三个人年纪是小,但修为可不低。” 男子:“你跟她们打过?” 第二百二十二章 暗流涌动 “没有,但我感觉得出来。”宋北取下腰间的荷包,倒出里面的碎石头道:“这石头不像是一般的风化石,倒像是被人用内力将它击穿,造出这一个个孔洞,这石头的材质一点也不像是风化石。” 男子上前仔细看了看,皱眉,“这人有毛病吧?这么闲?” “这是三竹道长给我的,我当时亲眼看她从地上捡起来的石头。”宋北道:“就是我都做不到这一点,可见她的武功有多高。” 宋北嘴角微翘道:“武功高,年纪小,心思单纯好骗,除了喜欢钱,要价高了点就没别的毛病了,谁能拒绝这样的打手?” 男子来回看着手中的石头,沉思道:“说的是不错,可从她入城的表现来看,此人脾气火爆,怕是不能容忍。” 宋北不在意,“天才嘛,狂一些是正常的,我要是在她这个年纪能有她这个武功,我也狂,区区看守城门的低贱士兵,岂会让他们欺辱?” “她要是知道你骗了她呢,到时候这份狂妄会不会用在你身上?” 宋北一脸无辜的道:“我骗她?我骗她什么了?” 男子张了张嘴巴,仔细回想他们刚才的谈话,发现他还真没骗什么,只是,他隐瞒了一些信息而已,而,那三个小坤道压根就没问。 宋北笑道:“我说了是押送货物,我也的确是请她们押送货物而已,别说她们没问我是什么货物,就是问了,我也不能说啊。” “没人说,雇主一定要把押送的货物告诉雇员吧?” 男子反驳不了,将石头放在桌子上道:“希望你不要被反噬吧,若是出事,不要牵连平安客栈。” 宋北:“放心,我很喜欢平安客栈,而且我们是朋友,我怎么会牵连你呢?” 男子不再说话,转身回到隔壁包间,不多会儿便听到隔壁开门的声音。 伙计端着菜经过,看见他便叫了一声,“少东家。” 蒲思点了点头,走下二楼,不少人看见他都和他抱拳问好。 蒲思笑着一路抱拳出去,才出门就被人拦住。 蒲敏脸色通红的站在他面前,“少东家,我,我想跟您借点钱。” 蒲思看见他便笑起来,搭着他的肩膀往前走,“你我兄弟,怎么也跟外面的人一样叫我少东家?叫我大哥。” 说完才问:“你要借多少,借钱去做什么?” 蒲敏:“我一队的兄弟今天得罪了人,想买个礼物去赔礼道歉,大家手头都紧,所以想先和少……大哥借一点,等下个月大家发了俸禄再还给您。” 蒲思笑吟吟的应下,抽出一张十两的银票给他,问道:“够不够?不够我让下人回家取。” “够了,够了,多谢大哥。”蒲敏立即把钱收好。 蒲思好奇的问,“你们得罪了谁?怎么得罪的人,竟如此紧张?” 蒲敏就把今天城门口的事说了一遍,“……那人被人请进县衙后院,好在县令今日不在城中,所以我们想赶紧凑钱上门赔罪,不要让她告状。” 蒲思:…… 族弟太蠢,让他一瞬间想要抽回借出去的钱,总觉得把钱借给他很不划算呢。 看着蠢族弟的脸,蒲思微微一笑道:“你说的是三个年纪很小的女道士,赶着一辆马车,车上装着十袋粮食?” 蒲敏:“对,大哥怎么知道她们车上装了十袋粮食?你见过她们?” “见过,”蒲思指着身后的客栈道:“她们来住店呢。” 蒲敏瞪大眼睛,“她们不住县令家中?” 蒲思但笑不语,他也想知道三人为何不住在县衙,还有,她们到底是来找谁的? 宋北问不出来,蒲敏等人可能问得出来。 蒲敏从蒲思这里知道了她们的房间号,立即就拿着借来的钱跑回去找什长罗杰成。 大个子一听潘筠没有住在县衙便怀疑起来,“县令夫人贤惠,家里有客人来,怎么会不留宿,反而让人出来住客栈?” 蒲敏:“那这礼我们还送吗?” 罗杰成想了想后道:“送,去买三匹布,再买一些点心,价值不要超过五两,晚一些把丁原叫上,我们三一起去赔礼道歉。” 蒲敏应下,当即去买东西。 此时,太阳西落,天上出现了橘红色的夕阳。 潘筠三人也趁着天没黑出门打听粮价。 既然接下来要给人做保镖,车上的谷子还是处理掉比较好。 南安县的粮价比江南要高一点,谷子可以卖到两百文一石。 掌柜看了一眼她们带来的样品,问道:“你们有多少石?” 潘筠:“十石。” 掌柜就有些嫌弃,“才十石……行吧,送到粮铺门口,一百九十文一石。” 潘筠:“……刚刚您还说二百文一石呢。” “那是你们卖,我买,自然要便宜一些的,不然我两百文买进,两百文卖出,我图什么?”掌柜道:“你也听到了,一石谷子我就赚十文钱,这做粮食生意,根本就不赚钱!” 潘筠一想也是,点头道:“行,明日我就把粮食拉来,掌柜的,你知道泉州府的粮价怎么样吗?” “泉州府?那是比我们南安县要贵一些,你这样的品质,大约就能卖个二百文吧,不过在那边买谷子,估计得二百一二十文往上才能买得到。” 潘筠:“差这么多,你们不怕南安县的百姓把粮食卖到泉州府,不卖给你们吗?” “怕?”掌柜的轻蔑一笑,道:“说实话,我一点也不怕。” “像小道长这样亲自把粮食卖到店面的,我一年也遇不到五个,”他道:“这农民啊,都胆小,追求稳定,多少人一辈子都没出过他们村那地界,更不要说把粮食运到城里来卖了。” “他们的粮食,都是我们这些粮商带人到村里收的,你让他们把粮食运到泉州府去卖?那比杀了他们还难。” 潘筠皱眉。 掌柜道:“这谷子要不是道长你亲自送到门上来,一百九十文的收价我是不会出的。” 潘筠:“你们在乡下收谷子多少钱一石?” “看品质,一百六十文到一百九十文之间,所以小道长,你这品质的谷子,要是我去乡下收,最多给你一百七十文,你们晒得不是很干啊。” 潘筠笑了笑。 掌柜的反过来和她打听,“这谷子你收高了吧?还是说,这是贵道观种的?” 潘筠道:“都不是,是我给人做法事,人家抵的债务。” 掌柜的就上下打量潘筠,有些怀疑,年纪这么小,就开始接单做法事了? 道士挣钱这么容易吗? 潘筠却没再解释,得到价钱后就告辞离开。 掌柜将她送到门外,道:“小道长,我家粮铺是南安县最大的粮铺,不管多少粮都能吃得下,你们道观要是还有粮食,只管运来,我一定给你一个合理的价钱。” “送去泉州府,路途遥远又不安全,”他道:“知道泉州府的粮价为什么高吗?因为那边有土匪,还有海盗,听说最近刺桐港又闹倭寇,让泉州府的粮价又涨了一点。” “听上去挺好的,可以把粮食运过去赚个差价,可先不说运粮的成本,光是沿路的土匪、海盗和倭寇就够人吃一壶的了,这粮食可未必能运得过去。” 潘筠就问,“泉州府现在海盗倭寇闹得很凶吗?” “凶,凶得不得了,”掌柜左右看了看,小声道:“你没发现这几天南安县里带刀带剑的人都变多了吗?那都是江湖侠士,去泉州府剿匪抢钱的。” 潘筠两眼迷茫:“剿匪抢钱?” “可不是,那些江湖人打打杀杀的犯法,但打杀土匪、海盗和倭寇可不犯法。”掌柜压低声音道:“也不知道从哪儿出来的流言,说倭寇的岛屿上有大宝藏,好多人都跑去寻宝呢。” 潘筠眼睛大亮,双手一击,兴奋道:“好主意啊,就算最后找不到大宝藏,杀了那些倭寇,抢他们身上的财物也是一条发财致富之道啊。” 掌柜惊讶的看着潘筠。 俩人默默对视,掌柜不由后退一步,片刻后竖起大拇指,僵着脸夸赞道:“道长厉害啊。” 潘筠也觉得自己厉害,和妙真妙和道:“以我的经验来看,打劫的确是最赚钱的行当,但它写在刑法中,我们不能犯,可现在却有一个合法打劫的机会摆在眼前,我们要是不把握住,岂不是辜负老天?” 妙真:“小师叔有过打劫的经验?” 潘筠:“曾经打劫过一个人贩子,立刻就从赤贫走向富贵,所以相信我,这是一条好的致富之路。” 妙和:“我要是海盗和倭寇,我出门一定不会带很多钱,金银珠宝肯定要放在家里藏好的。” 潘筠:“所以黑吃海盗和倭寇,一定要摸到他们的窝里去,不然光杀人赚不到几个钱。” 妙和:“可我们上哪儿找他们的窝呢?” 妙真:“我们现在不就有一个机会吗?” 潘筠嘴角微翘,颔首道:“不错,我们现在已经半只脚踩进去了,只要静等时机,把另外一只半脚踩进去就好。” 妙和满脸迷茫,“什么?”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瞪大了双眼,“你们说的是……好呀,你们早算出来了,却不告诉我。” 还有一章 第二百二十三章 缘分(补更2) 潘筠:“你不觉得他走路的姿势有点怪吗?口音既不像北方人,也不像是江南人,假装成福建人的口音,却又学得不是很像。” 妙真:“他还自以为聪明呢,但只从面相上看,便知他是个亡命之徒,手上沾染了不少人命,再一细算,他竟不是我大明百姓。” 妙真道:“我一开始还以为他是北方部族的人,但他说他叫宋北,我掐指一算,便算出他故土在东而非北,便猜出他要么是朝鲜人,要么是倭国人。小师叔比我厉害,见他第一眼便看出他是倭人。” 妙和委屈:“没人告诉我。” 潘筠摸了摸她脑袋道:“你想想,从见到他到现在,我们有多少安静的,单独一起说话的机会?” 妙和想了想,没一起吃饭前,那人不重要; 一起吃饭之后,她们就一直在忙,的确没有时间详谈。 妙和放下心事,问道:“我们就三个人,能打得过他们那么多人吗?” 潘筠:“他打不过我,不过你的顾虑也有道理,一会儿我们去药铺买一些药材炼毒,加上我们之前存的那些,分一分,真打起来的时候,能用毒就用毒,都是手上沾血的海盗倭寇,不用心慈手软。” 妙和妙真一口应下。 三人就赶在药铺关门前去买可以炼毒的药材。 药铺掌柜听她们报一个名字眉头就跳一下,报一个就跳一下,他迟疑的让药童去抓药。 主要是她们要的太多了,能赚不少钱呢,掌柜不太想错失这个机会。 但该问的还是要问,所以他一边包药材一边问,“三位姑娘买这么多药材做什么?这些药材可都带毒。” 潘筠:“炼毒。” 掌柜:…… 他手一顿,有点不想卖给她们了,虽然能赚钱,但很可能一不小心就会被连累去大牢一日游啊。 潘筠见他迟疑,就道:“掌柜的,你看看我们身上的道袍呢?” 掌柜的瞬间回神,笑起来,“原来是道长,你们炼毒是要炼丹药,自己用吗?” “差不多吧,”潘筠道:“我们道观最近发明了一门毒功,可以提升修为,所以需要大量的毒药。” 掌柜的呼出一口气,利落的给她们包药材。 不管是真是假,反正这个理由是可以应付衙门调查的。 她们这么说,他也就这么听了。 掌柜的给她们包了不少药材,妙真付了钱后三人就拎着药离开,一出门就发现天已经昏暗,过不了多久就要完全黑了。 妙真辨别了一下方向后道:“小师叔,我们抄个近路吧,从这条巷子过去一拐弯就是平安客栈的侧门。” 从那里上二楼,很快就到他们的房间了。 潘筠应下。 三人便抄近路从小巷通过。 两条巷子都不长,拐弯后往前走半条巷子就是平安客栈的侧门了。 三人才要拐弯,就听到巷子左侧院子里发出的凄厉惨叫声。 潘小黑猫毛倒竖,尖锐的“瞄”了一声,蹦起脊背。 潘筠三人也立即看向左侧的院子,里面传来大声的呵斥,“别叫了,让你留着力气怎么就是听不懂,现在就叫,一会儿怎么生?” “娘,我好疼,我忍不了——” “忍不了也要忍,谁生孩子不是这么生的?” 潘筠眉头紧皱,有些不悦,她闻到了血腥味。 潘小黑则是闻到了死亡的味道,它不安的喵喵叫,“里面的人活不了。” 妙真也正在掐诀望气,片刻后皱眉道:“生机渺茫,这人很可能一尸两命。” 妙和就去敲门,“医者就是要与天争命。” 潘筠:“修道又何尝不是呢?” 见妙和礼貌的敲门,里面无人应,她就把妙和往外一拽,伸脚踹开门。 人都聚在房里,即便大门被踹开,屋里的人因为都太过紧张,一个人都没发现。 潘筠大摇大摆的走进去,直奔产房。 产房里,稳婆满头大汗,推了许久后放弃,“不行,这胎转不动,还是快请大夫吧。” “请啥大夫,这家里连吃饭都困难了,婆婆,你用点力气,不都说你能逆转胎位吗?我家这个特意吃得少,肚子又不大,肯定也能转过来。” “这一个和一个不一样,你闺女肚子是小,但她身子也娇小,又这么怕疼,你看我转这几下她就受不了,哪里能转?还是快请大夫吧。” 一旁的中年妇人也连忙道:“亲家,快请大夫吧。” 对方跺脚:“哪里有钱啊?” 中年妇人道:“先请大夫,等原儿回来付钱,亲家放心,一定不让你破费。” 她这么说,对方这才不情不愿的要往外走,“那你们等着,我去请大夫。” 一转身便看到站在门前的三道身影,她吓得往后一仰,直接摔倒在地,“哎呀,妈呀,有鬼,有鬼……” 潘筠掐手念道:“福生无量天尊,贫道看到此处有人渡劫,特来渡人。” 倒在地上的人这才反应过来,“是,是道士?要钱吗?” 坐在一旁脸色苍白的中年妇女已经反应过来,连忙起身道:“道长救命,求道长救救我儿媳……” 待潘筠和妙和快步走进来,她借着昏暗的灯光看清人时,妇人声音就不由的一顿,这……也太年轻了。 但潘筠和妙和已经越过她往床边走去。 一直安抚产妇的稳婆看见她们也觉得胡闹,呵斥道:“哪来的讨饭道尼?人命关天的事,快滚出去!” 潘筠拍了拍她的肩膀,微笑道:“静静心。” 稳婆就觉得神清气爽,焦躁的心清净不少。 妙和已经挤开她走到床边,快速检查了一下产妇的情况后道:“她子宫太小,这胎从外转怕是转不过来,只能从内转,但她营养不良,痛感又异于常人,只怕生下孩子也保不住,两者只能保其一。” 潘筠皱眉。 妙和已经问床上的产妇,“你要保孩子,还是保你自己?” 十六七岁的产妇都呆住了,一时间连疼痛都忘了。 坐在地上的中年妇人一骨碌爬起来,大声道:“保大人,保大人!” 叫完她又怀疑她们,“你们不是诓人的吧?怎么就这么严重了?我生了六个孩子,每一个都很顺利,不就是生孩子吗?哪个女人不会?” 一旁的中年妇人也反应过来,连忙道:“亲家,人和人之间是不一样的,小莲生得娇小,生孩子也就艰难点。” 她忍痛看向妙和,问道:“要是保大人怎么个保法?” 妙和:“不考虑孩子的生死,把他拿出来就容易很多。” 一旁的稳婆也连连点头,“对,我手也不大,就是我都能把孩子给拽出来,就是这么拽会伤到孩子,一不小心孩子就会没命,所以……” “保,保孩子呢?”床上的小莲满眼通红的看着她们,手搭在肚子上,“婆婆,娘,这是我十月怀胎的孩子……” 她娘就狠狠拍了一下她的手,“你蠢啊,你死了就是真死了,孩子以后还会有。” 她婆婆也点头道:“对,小莲,保重你要紧,这个孩子和我们家无缘,或许是缘分没到,你先保住自己,等下一胎,时间合适了,他说不定又来了。” 潘筠眉头紧皱,问妙和,“我护住她的心脉,减少她的疼痛呢?” 妙和:“怎么减?” 潘筠道:“用元力隔开痛觉,虽不能完全做到,但应该可以减掉大半疼痛。” 妙和苦恼,“我没有接生过,但理论上,这样母子都能保住的成功率起码增加六成。” 一旁的稳婆虽然听不懂啥元力,却听得懂减掉大半疼痛的话,立即道:“道长,你们要是能减掉她的痛感,我有七成的把握把孩子生下来,就是要借这位小道长的手一用。” 妙和:“你是想让我把孩子转过来?” 稳婆:“对,她现在从里到外都转不过来,就是因为痛感太强了,我一碰她,她就受不了,筋肉都是紧绷的,她这么紧张,别说转胎位了,就是正胎位,孩子都难生。” 妙和道:“我还可以给她扎顺产针,我学过顺产针。” 稳婆就忍不住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念完反应过来,连忙补了一句,“福生无量天尊,道祖保佑,今晚幸亏遇到了你们,那,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吧,她羊水落了这么多,再不生,孩子就要憋死了。” 潘筠就对妙和点点头,妙和立即给产妇调整了一个更适合生产的姿势,然后潘筠掐诀,缓缓将丹田内的元力调出,咻的一下没入产妇体内。 在她的内视之下,小莲体内的情况在她眼中显露无疑,她快速的找到她的心脏维护起来,并找到连接子宫的痛感神经,用元力将其包裹麻痹…… 与此同时,妙和也在给她扎顺产针。 产妇本来紧绷的肚子慢慢放松,疼痛快速减少,产妇的情绪也被安抚下来。 在妙和的内视下,子宫里的胎儿也没那么紧绷和抗议了。 稳婆就让妙和净手,教她怎么把孩子转大半圈,使胎位正常。 妙和一边听一边惊讶的看着稳婆。 她能内视,因此可以知道此时胎儿的头横在她的左上侧,脚则一上一下,一只脚顶着上面,一只脚顶着下面。 没想到,稳婆竟然也能知道。 她知道厉害的稳婆可以摸出来胎相,却不知道能摸得这么清楚,这几乎和内视没有区别了。 在稳婆的指点和节奏把控下,妙和一点一点的将孩子转过来,而被屏蔽了痛觉的产妇还在接受范围之内,没有再因为疼痛和紧张出血不止。 晚安 第二百二十四章 救活 一刻钟以后,稳婆高兴的道:“生出来了,生出来了!” 但声音很快落下来,“哎呀,孩子脸泛青了。” 妙和也有些慌,连忙去看潘筠,“小师叔……” 潘筠的手依旧按在小莲身上,孩子虽然生出来了,但她的情况却谈不上太好,需要她的元力止血,保持活力。 她没想到救人竟要耗费这么大的元力,只是维持一丝生机,就需要一大团的元力。 明明破坏起来只需要一线元力便可,维持时,却需要源源不断的元力供养。 她看了一眼孩子道:“把她带过来我看看。” 妙和慌张,稳婆却不慌,快速的抠开孩子的嘴巴,把她嘴里和鼻子里的脏东西清理掉,然后倒提狠狠地拍她的脚掌心。 拍了几下孩子没反应,她才把孩子抱给潘筠看。 潘筠一心二用,一丝元力钻进孩子体内,刺激她的小心脏。 小心脏轻轻地动了一下,却又很快停滞。 潘筠眉头紧皱,和妙和道:“按压她的心肺,妙和,你还记得你师父教你的急救法吗?快按。” 妙和顾不得桌子冷硬,把孩子放在桌子上就开始按压她的心肺。 小莲从疼痛中回过神来,一偏头就看到此景,一时万念俱灰,眼泪簌簌而落。 她娘见了,不由骂她,“哭什么,你坐月子呢,现在哭,眼睛还要不要了?一个丫头片子,死了就死了,你养好身子,下次再和女婿生一个。” 小莲偏头就可以看到妙和手中不停摇晃的孩子,她就跟水中的浮萍一般被妙和握在手中,不断的按压、摇动…… 就跟她的一生一样,一直被人掌握,摇摆。 小莲脸色惨白,一把抓住潘筠的袖子,满眼期盼的看着她,“仙师,求您救救她,救救她!” 她能感受到潘筠在救她,她一离开,她可能就没命了。 潘筠低头对上她的目光,她知道她知道,她也知道她知道她知道,所以她没有废话,直接问,“你确定吗?” 小莲睁着眼睛流泪,点头,坚定的道:“我确定!” 一旁的妇人还在絮絮叨叨,“救什么,救你才是最要紧的,你别不听劝,你这身子不行,要是不治好,将来怎么要孩子?道长,你别听她的,先救她……” 潘筠冷淡的瞥了她一眼道:“闭嘴!” 妇人噎住,在她的威压下不敢说话,只能去找同盟,她对一旁脸色苍白的中年妇人道:“亲家,你倒是说句话呀,这是个女孩,没了就没了,保住我女儿,她将来才能跟女婿再生儿子。” 中年妇人嘴巴颌动,喃喃道:“都救,都救,孩子都生下来了,怎么能见死不救呢……” 潘筠不再管俩人,对着急的稳婆道:“她要大出血了,给她用药,止血,妙和,你来助她。” 妙和立即放下手中的孩子,俩人半息便完成了交换。 妙和去给小莲止血,输送元气,但她修为远不及潘筠,不知道治人竟会耗费这么多元力。 元力一进入她的体内,就好似进了一个无底的漩涡一般,瞬间消失,妙和的脸色渐渐苍白。 不过片刻她就不敢再输送元力,只能用针灸和医药的手段为小莲治疗。 妙真一直冷眼看着,见状,想了想,还是走上前去接替妙和按在小莲身上。 不过她输送元力不似妙和,一股脑的往里面输送,她很坚定的控制自己的元力,只丝丝缕缕往里输送,即便稳婆不断的喊,“出血越来越大了,哎呀,刚才没出血,怎么现在出这么多血?” 妙和急得额头冒汗,快速的给小莲嘴里塞了一颗药,然后给她扎针止血,又从玉牌空间里找出止血的药粉,和稳婆努力给她上药止血…… 只有妙真巍然不动,只专心用一缕元力保住她的心脉,控制她的心跳,没有让她过快,也没有过慢…… 而潘筠一接手孩子,就立即按压她的心口,元力小心翼翼的探进孩子的身体,轻柔的引诱她的心脏。 心脏不跳,但她不停的按压,就好似给她准备了一个外用心脏,血液依旧在流动…… 过了片刻,不知道是元力起了作用,还是她不断的按压让心脏起跳,它终于缓慢的动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才又动了一下…… 潘筠动作不停,一边按压,一边输送元力,终于,小心脏缓慢却又坚定的跳动起来…… 可这还远远不够,她这小心脏还是很脆弱,大有下一刻就会熄灭的架势。 潘筠开始揉搓起她来,将元力浮于掌心,不断的揉搓她的前胸,后背,四肢,想让心脏出来的血液快速流通全身…… 在她不断的揉搓下,一直屏息静气的婴儿张开嘴轻轻嗯了两声,细细地哭起来。 这一声哭于屋里的众人来说不亚于一针强心剂,两亲家同时眼睛一亮,小莲娘更是扑到床边拧住小莲的胳膊道:“她活了,她活了,我跟你说,你要是死了,她一个丫头片子以后在这世上再不能好的,她要是被后母亲爹欺负,我是不管的。” 小莲神色黯然,眼中却越发坚定,深吸一口气,愣是给憋住了。 不多会儿,稳婆惊喜的叫道:“血少了,哎呀,好像止住了。” 潘筠已经把孩子用襁褓包好,抱上来给她看,“你看,你的女儿。” 小莲偏头看了一眼孩子,笑出泪花来,手指紧紧地抓住襁褓,“谢仙师,谢仙师,信女愿一辈子茹素侍奉仙师牌位。” 潘筠:“我吃荤腥的,我不戒口。” 小莲愣了一下,眼泪滚落而下,“我,我早晚三炷香祷告仙师,祈求上苍保佑仙师平安顺遂。” 潘筠嘴角微翘,颔首道:“好。” 一旁的妙和连忙道:“还有我,还有我。” 小莲连连点头,“对,还有两位小仙师,我都供奉。” 一旁的两亲家也连忙表示要好好感谢三人。 当然,还有稳婆,不过稳婆不稀罕被立长生牌位,她求的是钱财。 所以她自有一份责任在,见小莲真的止住血了,就把三个小道长往外轰,“我来给她收拾,你们几个小娃……小道长还请到外面等候。” 中年妇人也反应过来了,连忙恭敬的请三人出去喝茶,“我去做饭,去煮鸡蛋,仙长们一会儿吃个红鸡蛋。” 小莲娘则留下帮稳婆。 四人才拉开门走出去,就与抱着东西进屋的三人对上眼。 丁原看到潘筠三人浑身是血的从他屋里出来,血液瞬间冰凉,“你,你们,你们干了什么?” 罗杰成和蒲敏也吓了一跳,手一下就放在了腰间的刀上。 潘筠没好气的横了他们一眼道:“我能干什么?接生啊,救人啊,你以为我们干了什么?杀人,灭你满门?” 潘筠跨过门槛走出来,蹙眉道:“屋里那个是你媳妇?” 中年妇人也连忙解释,“原子,你媳妇生了,难产,是三位仙长路过救了你媳妇。” 她连忙给潘筠三人道歉,“这孩子当差当得脑子坏掉了,见大家身上都是血,就想多了,还望仙长们不要怪罪。” 潘筠似笑非笑道:“那这位官爷还挺敬业的。” 丁原脸色涨得通红。 罗杰成立刻反应过来,连忙上前行礼道:“多谢三位道长不计前嫌救了弟妹,道长们果然仙风道骨,心慈意善,这些是我们兄弟几个给道长的赔礼。” 蒲敏也立即反应过来,连忙道:“对对对,看来我们还得再准备一份谢礼,潘道长,您看我们还挺有缘分的哈哈哈哈……” 潘筠看了一眼他们递上来的东西,并不觉得高兴,只是颔首道:“是挺有缘分的,但这礼我却不敢乱收,三位不如说一说你们想干什么吧?” 丁母这会儿也听出来了,三位道长和儿子认识,且似乎还有过节。 她立刻退到一旁,忧虑的看着儿子。 罗杰成道:“潘道长,今日是我兄弟无状得罪了三位道长,这是赔礼,还请潘道长收下。” 潘筠:“我收下之后呢?” 罗杰成:“县令那里……” “哦~~”潘筠这才反应过来,似笑非笑道:“原来是怕我在县令那里告状吗?” 她直接挥手道:“行,这份赔礼我收下了,我也的确没有在县令面前告你们的状,不过……” 她抬起眼眸直视他们的目光,“你们是因为我和县令认识才赔罪,还是因为知道枉法贪钱不对才赔罪?今日我有县令撑腰,所以得以公正,那其他平民百姓没有靠山,他们是不是就被你们吃得死死的了?” “你们,果然心安吗?” 罗杰成脸色微变,沉默片刻后道:“潘道长,这件事的确是我兄弟们做错了,他近来因为家里的事繁杂,做事就带了火气。” “他的这个火气可是能让一个普通百姓倾家荡产,万劫不复的啊,”潘筠道:“官爷,不知是谁给他的这个权利呢?” 罗杰成无话可说。 蒲敏连忙解释道:“潘道长,我们是真知道错了,但他这样做也情有可原,我们的俸禄太低了,又被上峰克扣,这才不得不从城门税上捞点油水,不然兄弟们连家都养不活。” 潘筠:“好可怜啊,然后我这个运了十袋粮食进城的普通百姓就要上缴一两银子,你知道一两银子是我车上多少袋粮食吗?” 潘筠走到三人身侧,轻声道:“六袋!” 晚一点还有一更 第二百二十五章 偷听 蒲敏也说不出话来了,十袋粮食进城要上交六袋,不管是在哪个地方,都没有这样的道理。 潘筠哼了一声,挥手道:“我们走!” 妙真妙和就上前拿过三人手里的赔礼,叫上潘小黑就走。 潘小黑睁起圆溜溜的眼睛看了三人一眼,呲溜一下去追潘筠三个。 她们从侧门进入平安客栈,除了看守侧门的门房,没碰见人。 上到二楼转弯走不多远就是她们的房间。 一进屋,潘筠就手一挥,屋里的灯烛瞬间被点亮,妙真妙和把怀里的东西放下,这才看身上的道袍,惋惜道:“血太多了,怕是洗不干净。” 潘筠看了一眼后道:“先换下来,我去找点白醋,一会儿倒进盆里泡上。” 妙真妙和应下,三个人身上沾了不少血,即便换下衣服也去不掉血腥味,三人干脆就把头发也洗了。 宋北一身疲惫的回到客栈,才走进花园,就听见不远处的池子边有声音。 他脚步不由一顿,悄悄走上前去,才一靠近,蹲在池子边的三个身影立刻回头,宋北身形一闪就要躲到假山里,就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道:“宋东家。” 宋北身形一僵,从假山边走出来,就看到潘筠三人。 他上下打量过三人后目光下移,就看到一盆血水,血腥气扑面而来。 宋北:…… 潘筠见是他,就随手将水泼在花坛里,“东家啊,这么晚了还没睡?” 宋北:“……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潘筠:“我们来洗衣裳。” 宋北:“你们不是住在二楼吗?” “我们可以下楼,”潘筠指着打开的窗户道:“从那儿。” 宋北说不出话来,许久才看向她们盆里的衣服,问道:“这是?” 潘筠:“脏了,救人脏的。” 宋北面无表情,也不知道相信了多少。 他点点头,转身离开。 但他住的屋子就在斜对面,在窗口那里就可以看到她们,于是他看着她们洗干净衣服,抱着木盆就轻盈的飞起,轻巧的从窗口翻进去。 “功夫果然俊,”宋北关上窗,回身道:“阿信,明天去查一查,看看她们今天干了什么,那些血是怎么来的。” 阿信应下,但第二天去查了一下,竟然什么都没查到。 “只知道她们去了粮铺问粮价,今天还把粮食运到粮铺卖了,其余的,都打听不到了。” “南安县就这么大,她们年纪小,又穿着道袍,怎么会打听不到?” 阿信低头羞愧道:“属下在粮铺附近认真打探过,没什么人对她们有印象,所以打探不到她们离开粮铺后的去处。” 宋北脸色发沉,沉默片刻后道:“从今天开始,你找几个人盯着她们,看看她们都去见什么人,做什么事。” “是。” 但潘筠她们卖了粮食后就不怎么出门了,而是窝在房间里炼毒药。 药炉是现成的,买上炭就可以,就是吧,每次炼制毒药都要小心,毕竟是有毒的东西。 在客栈住了两天,妙真每天都借着窗口飞进花园,认真研究花园的阵法。 一旦碰见伙计询问,她就是来找东家宋北的。 宋北:…… 蒲思忍不住笑出声来,道:“倒是够机灵的,看来你想借我的手把人赶出花园是不可能了。” 宋北:“蒲君似乎一点也不着急,就不怕她把你花园的阵法琢磨出来吗?” 蒲思嘴角微翘,自信的道:“这阵法可不好琢磨,平安客栈近百年,当年建造时就花大价钱请了全国最有名的高道和高僧来参谋,她们三人再天才,也不过黄口小儿,我不觉得她们能琢磨得出来。” “倒是你,”蒲思转头看他,“你这么担心她们发现什么,为什么还请她们随行?用人却不信任,你这是犯了用人的大忌啊。” 宋北:“我现在不信任她们,是因为她们还没通过我的考验,总要多接触一段时间,一旦我确定她们可信,我一定绝对信任她们。” 蒲思嘲讽的笑了笑,也不知相信了多少。 妙真从窗口飞回屋子,静静呆在屋顶上的黑猫在蒲思和宋北双双离开屋子之后也爬起来轻巧的离开,从半开的窗户那里呲溜一下进去。 妙和在炼药,妙真在桌子上认真的画阵法,潘筠则是在木榻上靠着大迎枕,一手拿着书看,一手则拿着糕点吃,一只腿架在另一只腿上,一摇一晃的,轻松惬意得很。 看见潘小黑回来,潘筠就哟了一声道:“回来了?听到了多少秘密?” 潘小黑当然不可能每一句都给她复述,就复述了提到她们的那一段。 但潘筠想要的不是这个,问道:“他们谈了这么久,还是没说明押送的货物是什么?” “喵,没有。” 潘筠不由皱起眉头,“这就有点难办了,总要知道他最在意的是什么才好抢,哦,取啊。” 潘小黑,“我替你去看看。” 潘筠:“你知道他们的货在哪儿吗?” 潘小黑:“肯定在这个客栈里,我都扒拉一遍就是了。” 潘筠摇头道:“我就怕,明面上的货物只是货物,而算不上他的宝贝。你再去打草惊蛇,后面我们再动手就困难了。” 潘小黑:“你是道士,出门是来游学的,为什么我们现在做的都是强盗的事?” 潘筠:“瞎说,不会说话就把嘴巴闭上,我们是在剿匪懂不懂,是在替天行道好不好?” 潘小黑就不说话了。 潘筠点着脚想了想,“算了,反正上路以后也有两天的时间,到时候再摸排一下。” 正说着话,有人来敲房门。 妙真妙和都沉浸在炼药和画阵法之中,潘筠便去开门。 “是潘道长吧,宋大哥说了,明日辰时出发,在大门口集合。” 潘筠一听,立即道:“好,我们一定准时到。” 潘筠当天下午就去买包子、馒头和烧饼这一类饱腹又可以留久一点的干粮。 她分了三份,三人都装进空间里。 这是预备的干粮。 第二天一早,三人就尽忠职守的准时到达客栈大门。 贴着客栈外墙的路上停了有十五辆车,拉车的是壮实的骡子,车上用青色油布盖住,用绳子紧紧地绑着,谁也看不到里面的东西。 潘筠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宋北从客栈里出来,候在客栈外面的人立即与宋北行礼。 宋北抬手道:“好了,都是自家人,不用客气,大家出发吧,还有人在城门口等着我们呢。” 众人应下。 潘筠就要回自己车上,宋北连忙叫住她,笑道:“三竹道长,我们同坐吧。” 潘筠看了一眼他华丽的马车,叹息一声后摇头:“东家,曾经贫道有一辆和你相差不多的华丽马车,后来,因为贫道给人算命算得太准,天道不允,所以我就破财了。” “我等修道之人与天争运,参悟天机,所以有五弊三缺,不巧,贫道的缺就是破财,所以……”她再次上下打量他华丽的马车,惋惜的摇头道:“我还是不去祸害东家的车了,东家要是不放心,需我跟随左右,那就让我的马车紧跟在你的马车之后吧。” 宋北半信半疑,但想了想,还是没拒绝潘筠的提议,于是队伍启程时,宋北的马车先行,然后就是潘筠三人的敞篷马车。 全敞篷的,凉凉冬日下,除了风凉一点外没别的毛病,因为太阳很暖。 粮食一卖,她们的敞篷马车就宽敞了很多,三人在上面躺着都可以并排躺下。 出了城门,他们就看到候在城外的一大堆人,且有老有少,有衣着富贵的,也有衣着贫寒的,一看就是凑在一起赶路的商旅。 潘筠眼睛微眯。 就见宋北从马车上下来,抱拳和一些人见过礼以后就挥手启程。 宋北的队伍走在最前面,后面则是浩浩荡荡的商旅。 潘筠将怀里的潘小黑捏起来伸出车外,悄无声息的松手把它送走。 潘小黑:…… 潘筠:“快去打听消息。” 潘小黑:“喵,你拿我当窃听器来用?” 潘筠:“事关生死和功德,你就说去不去吧?” 潘小黑默默地转身离开,跑到最后面的人群之中。 没过多久它就听到了不少议论,总结了出来。 “从这里到泉州府的路上很不安全,所以商旅们就会结伴同行,宋北的商队最大,带的安保人员每次也都是最多的,所以大家都喜欢跟在宋北身后走。” 潘筠心中一动,脸色有些沉凝,问道:“宋北在这一带很有声望吗?” 潘小黑抬起圆圆的脑袋,讥诮的看着潘筠喵了一声,“非常!” 潘筠点了点膝盖道:“这倒是我没想到的,做海盗还这么高调?” 潘小黑道:“因为他姓宋,大家都叫他小及时雨。” “宋江要是知道,得从书里气得活过来吧?虽然都是匪,但一个义匪,一个倭寇……啧啧啧。” 妙和:“小师叔,我们要不要从现在开始败坏他的名声?这个我熟,我经常听村里的人干。” 潘筠:“别闹,他手底下那些人可不是吃素的,我们不露这个马脚,不管他名声好不好,把皮子剥下来后,他还能有什么名声?” 妙和:“咦?要捉贼拿赃吗?” 妙真:“那是不是要把赃物上交给衙门呀?” “得看是什么赃物,”潘筠道:“一些不要紧的东西,完全可以遗失或者损毁嘛。” 晚安 第二百二十六章 巧不巧 三人对视一眼,嘿嘿一笑。 在她们正前方马车里的宋北打了一个喷嚏,皱眉,掏出手绢擦了擦鼻子后道:“一定要把后面跟着的那些人和我们的车队隔开,不要让他们靠近。” 阿信应下,“我在中间插进了两辆运粮食的车,就算有人不小心越过中间的界限,也发现不了。” 宋北点头,撩开帘子往后看了一眼,他先是看到懒洋洋靠坐在板车上打哈欠的潘筠三人,这才看到跟在后面的商旅。 乱糟糟的,有车有货,还有很多人背着包袱用腿追赶,可能是因为怕被落下,他们不是有序的跟在后面,而是挤在车旁,有的甚至走到了道路之外的草地上,乌压压的一片。 “怎么这次跟着的散客这么多?” 阿信:“前几天有倭寇摸上岸来,绕过前面的城镇,抢了双阳村和槐花村,杀了不少人,大家都害怕,所以没人敢单独去泉州府。” 说起这事,阿信还有些怒气未消,“朝廷果然没用,这几年倭寇越来越猖獗,海防越来越松,要不是大哥你,普通百姓连出门探亲都不敢。” 阿信说到这里,眼含钦佩的看着宋北。 宋北叹息一声,脸上满是忧愁,“但只靠我一个人是不够的,我能护得了他们一时,护不了他们一世。” 他摇了摇头道:“我连兄弟们吃饭都保证不了。” 阿信眼里闪着寒光,捏紧拳头道:“大哥,不然我们反了吧。” 宋北瞪了他一眼,偏头往帘子外看了一眼后低声道:“胡说些什么?我们再不满也是大明子民,怎么能有这样大逆不道的想法?” 阿信一脸不服,“做他们朱家的子民,不仅要被饿死,还要被倭寇海盗杀死,他朱元璋都能反了前朝,我们为什么不行?” 宋北低声呵斥他,“这样的话不要再让我听到,不然,我们就算是兄弟,我也不会姑息。” 阿信心里虽不服气,却不敢再说。 宋北面色这才和缓起来,他看了一眼跟在后面的马车,吩咐道:“还要盯一下后面这三人,她们功夫高,又不服管教,可不能让她们发现我们押送的东西。” 对于在县城里查不到三人去处的事,宋北一直耿耿于怀。 阿信闷闷不乐的应下。 他撩开帘子跳下车,潘筠的马车慢悠悠的跟着前车路过他,潘筠打着哈欠懒洋洋的对上他的目光,然后加大哈欠的弧度,眼睛只余下一条缝。 等马车从他身边经过,潘筠才放下手,一旁的妙和也打起哈欠来。 妙真想要忍住,但实在没忍住,也跟着打了一个。 三人都昏昏欲睡,妙真:“打哈欠是会传染的。” 潘筠半闭着眼睛摸潘小黑的脖子,道:“谁说的,小黑就没打。” 潘筠睁开一些眼睛,抚摸着它道:“要不你再辛苦一下,去看看后面各辆车上都装的什么?” 潘小黑愤怒的喵喵叫,“你想让我换一具身体就明说!” 潘筠转了一个身,正对着后方,光明正大的看他们的守卫情况。 每一辆车的左右都有护卫跟随,前后又有驾车的人盯着,别说一只猫,就是一只苍蝇从车顶上飞过都要被盯两眼。 潘小黑的确进不去。 但潘筠不认错,反而摸着它的肚子道:“你太胖了,应该减肥了。” 潘筠下令,“你们以后少喂它吃东西。” 妙和:“猫和人一样,都是要胖一点好看。” 三人一猫叽里咕噜的讨论起来,人和猫到底是胖一点好,还是瘦一点好,这一讨论就讨论到了中午,车队停下休整。 潘筠拍了拍潘小黑的屁股,潘小黑不甘不愿的跳下车往林子里去了。 宋北亲自拿了一包干粮过来,“三竹道长,这是你们今日的干粮。” 潘筠接过,“多谢东家。” 宋北忙道:“三竹道长不必这么客气,还是叫我宋兄吧,我比你年长,要是不嫌弃,叫我一声宋大哥也可以。” 潘筠却公事公办道:“若没有雇佣这一层关系在,我也就叫了,但我既收了东家的钱,东家就是东家,在没把东西送到刺桐港前不会改变。” 宋北就笑了笑,也不再要求,把干粮交给潘筠之后便转身去巡逻。 潘筠的目光追着他,在十五辆货车中间,还有一辆遮得很严实的青布马车,她从一开始就没看到有人上去,但她知道,那辆车里有三个人,不包括驾车的车夫。 但,驾车的车夫也不简单,步履轻轻,呼吸悠长且浅淡,眼中精光泛泛,脸上有凶悍之气,一看便知功夫不低。 潘筠觉得,对方的功力就相当于第三时。 能让一个武功高手驾车,只能说明马车里的人武功更高。 果然,宋北转了一圈之后便从一个护卫手中接过一个巨大的食盒爬上马车。 潘筠嗤笑一声,从布袋里掏出一个冷硬的馒头塞进妙和手里,“原来对我们的看重这么浮于表面啊?” 妙和低头啃了一口,不解,“什么意思?” 妙真也收回了目光,猜测道:“可能是因为我们年纪小,他以为我们不懂,或是不会留意到吧?” 所以,她们还是吃了年纪小的亏。 潘筠掏出一个馒头狠狠咬了一口,冷冷的馒头让她的心也冷了。 见妙和吃得津津有味,她就把馒头抢过来道:“别吃了,我这里有好一点的。” 她从灵境空间里拿出一包酱肉,还有早上从客栈里打包的包子和馒头。 也都冷了,她拿出一个大瓦盆,把打包的馒头包子都往里放,然后在大瓦盆上拍了一张符,把布袋里的馒头一拎,就跳下车去,“你们在这儿等着。” 潘筠拎着布袋,顺着货车往回走,她距离货车只有一米不到的距离,她要是这时候摔一下上前摸一把…… 潘筠目光扫过那些紧紧盯着她的护卫,收回心思。 算了,看青布遮盖显露出来的形状,很显然,底下是箱子,摸到箱子有什么用,她又不能把箱子掀了看里面的东西。 潘筠步履轻松的走到最后面商旅聚集之地,目光一扫便走向几个衣着比较单薄,补丁比较多,正低着头数蚂蚁,或是正在喝水充饥的人。 潘筠将布袋的馒头拿出来分给他们。 被递了馒头的人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立即双手接过,连连道谢,“谢姑娘,谢姑娘!” 潘筠微笑道:“我是一个道士。” 善良的人立即改口,“谢仙长,谢仙长。” 同时,潘筠听到了灵境叮咚叮咚的回馈。 潘筠满意了,目光扫过去,谁看上去比较惨就给谁。 宋北不给潘筠好吃的,但干粮也不至于亏待她,又是一天的量,他按照一人一顿四个的量,布袋里一共有二十五个,还多出来一个,绝对是只多不少。 潘筠沉醉于灵境收到功德值的叮咚声,一只修长的手伸过来时,她差点就把馒头递过去了。 但因为这只手太好看了,她猛的一下就顿住了,然后垂眸去看斜伸过来的这只手,顺着手去看人。 一个少年坐在树底下,伸直了手看她。 俩人对上视线,少年不好意思的冲她笑,小声道:“我们出来得匆忙,没有准备干粮,我愿出钱和你买两个馒头。” 潘筠看着他的脸,片刻后将馒头放进他手里,“不必了。” 她又拿出一个来给他。 少年一脸不好意思,“我身上有钱,还请道长收下吧。” 潘筠摇头,“算我还恩。” 说罢,她把剩下的两个馒头塞给一旁眼巴巴看着她的两小孩,然后抖了抖布袋子道:“没了。” 说完就走。 少年疑惑的去看她。 一个比他略大一些的少年伸手从他手里拿过一个馒头,问道:“少爷,她说什么还恩,我们认识她吗?” 少年若有所思:“有点眼熟,但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就别想了,您帮过这么多人,哪里能都记住?”少年习以为常,“她记得就行,看来少爷做好事的确没错,好人就是有好报,终于不用饿肚子了。” 薛韶看了他一眼,无奈的道:“吃吧。” 少年立即就啃起来,虽然馒头冷硬,但他还是吃得津津有味。 潘筠甩着布袋回去。 宋北已经知道她的作为了,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 与他坐在车里的三人,一人就忍不住掀开帘子朝后看,他视线极好,一眼便看到迎面走来的潘筠。 他快速的扫了一眼后放下帘子,笑道:“年纪的确小,不知功夫怎么样,但被宋公子安排在头前,想来功夫不会差。” 坐在他对面的中年男子就嘲讽道:“既然功夫不会差,宋公子怎么只给人一袋馒头?” 宋北眼底闪过羞恼,垂眸掩住,非常抱歉的道:“是宋某人考虑不周,准备的食盒少了,当时只想到三位大侠,唉,是我之过,也难怪三竹道长有气,我这就去和她赔礼道歉。” “不必,”坐在正中的人冷声道:“小小年纪心思这么多,而习武之人要的是心思纯净,她这样,功夫能好到哪儿去?” “宋小弟莫不是被人给骗了。” 宋北叹气,“被骗倒不至于,她们的确功夫不错,加上是龙虎山学宫出来的……” 坐在正中的人一听,满脸厌恶,“原来是龙虎山的假道士,哼。” 潘筠正好从旁边路过,这声音不小,她想装听不见都困难。 而既然都听见了…… 潘筠猛的一把掀开马车帘子,一脸怒容探头进来看,喝问道:“谁,谁在蛐蛐我们龙虎山?” 还有一章 第二百二十七章 演技了得 车里的三人没想到她竟敢直接来掀帘子,宋北更是瞳孔一缩,整个人都懵了一下,反应过来立即要把潘筠拉走。 但他才起身,坐在正中的祝子逊已经冷笑一声,一掌就拍向潘筠的面门,“无礼小儿!” 潘筠只微微往后一仰头,然后伸手往车里一拍…… 宋北面色大变,大叫道:“等一等!” 然而两股气波已经对撞,砰的一声,气浪掀开,整辆马车除了底部外全被掀了。 车里一左一右两个人在祝子逊出手时就用内力护体,在潘筠出手后的一瞬间,更是加大了内力的输出,所以马车砰的一下碎了四散开,除了宋北咕咚一声摔下马车外,俩人都毫发无伤。 而且,连木屑都没落在俩人身上。 潘筠站在马车边,迸裂开的马车也避开了她,飞向半空,然后噼里啪啦的落下。 好好的一辆马车,瞬间除了马车底和他们屁股下粘着的车凳外全都散了。 祝子逊和潘筠一上一下的对视,眼里都冒着火光。 潘筠在他的冒火的目光中翘起嘴角,然后右手掐诀放于胸前,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道:“福生无量天尊。” 祝子逊就觉得一股火气冲向天灵盖,想也不想,直接一掌朝潘筠的脑袋拍去,“无礼小儿,我要替你的师长好好的教导教导你!” 这一次潘筠没有迎战,而是倒退飞身而起,落在一辆货车上,她不动声色的碾了碾脚底下的硬度,嘴上笑嘻嘻的,“看来这位善人很好为人师,好为人师长啊,可惜,可惜了……” 她分明没骂人,但配上她那一脸的嘲讽,就是让祝子逊怒气腾腾。 他紧追不舍,一定要攻击潘筠。 这一次潘筠不再躲避,而是迎面而上,俩人在半空中交手,掌对掌,拳对拳,发出砰砰砰的对撞声。 祝子逊用了六分力,发现潘筠竟然都接住了他的掌法和拳法,便加重了内力。 待他用出十分力,一腿飞踢过去,潘筠竟能回以一腿,俩人的腿在半空中对撞,气浪翻滚,祝子逊倒飞出去。 潘筠也倒飞而退,正要稳住身形时看到下方不远处的货车,目光一闪,便咻的一下倒飞出去,砰的一下撞在马车的左侧。 马车晃了一下,正要稳定下来,潘筠暗暗着急,就伸手狠狠一拍,整辆车就顺着那个摇摆拔起,砰的一下侧翻,潘筠则滚落在车上的箱子中间…… 宋北被阿信扶着站起来时看到的就是俩人在半空中双腿对撞,都倒飞出去的场景。 祝子逊倒飞出去,砸断了一棵树,最后砰的一声砸在另一棵树上,而潘筠…… 宋北瞪大了眼睛,指着潘筠的方向怒吼,“快!护住箱子!” 比阿信更快的是妙真和妙和,俩人在马车迸裂的那一刻就兴奋的站起来,在车上踮起脚尖看热闹。 待潘筠飞到货车上和祝子逊打起来,俩人只呆了一下就冲上来。 所以潘筠倒飞撞倒货车时,俩人已经跑到跟前。 她们冲上去扶住潘筠。 潘筠看到她们,眼睛一亮,一把抓住妙真的手,给她使眼色。 妙真看准一个侧倒的箱子,借着潘筠的遮掩紧贴着它,她握住锁头,垂眸集中精力,用一根细小的铁丝轻轻捅了几下。 箱子咔哒一声打开…… 阿信已经带着人冲上来,本来看守这几辆货车的护卫在潘筠和祝子逊交手时被气浪掀翻出去,都受了伤。 妙和着急得额头冒汗,干脆抱着潘筠哇哇大哭,“小师叔,我小师叔受伤了——” 潘筠看到阿信三两步就要冲上来,想了想,还是忍痛拍了自己一掌。 她一口血哇的吐出来,直接喷在奔上来的阿信身上。 妙和“哇——”的一声,哭得更大声了。 她紧紧地抱着潘筠,不让阿信碰她,大喊道:“你们这些坏人以大欺小,说不过我小师叔就动手打人,要不要脸?” 阿信脸都黑了,却只能尽力安抚,“小道长,我们送三竹道长去找大夫吧,这些箱子在这儿太碍事了。” 妙和抱着潘筠呜呜的哭,不搭理他。 妙真呛声道:“你都说了碍事,你不会把它们都挪走吗?让我小师叔挪,怎么,看我小师叔年纪小,就逮着我小师叔欺负呗。” 阿信:“我没这个意思,这些箱子搬开也需要时间,三竹道长倒在箱子上也不舒服,不如把她抱到一旁……” 妙和终于找到了吵架的点,叫道:“不行,你们这些臭男人不许碰我小师叔!而且我小师叔现在不知伤到了哪里,岂能轻易移动?” 宋北忍着痛将脱臼的手臂接回去,听见妙和哭得那么大声,还以为潘筠死了呢,顾不得腰伤,扶着护卫的手就连忙去查看。 最要紧的是,得赶紧把他们从箱子那里挪开,不能让人发现异常。 见宋北一步一步靠近,妙真额头冒汗,背对着箱子努力许久,终于把手伸进箱子里,一按进去,便觉触感很硬,像是铁。 她来不及多想,抓了两三下往玉牌空间里放,然后立即收回手,才开了一个小口的箱子合上,她推了一把要伸手抱潘筠的阿信一把,身体顺势往后倒在箱子上,另一只手心里的锁头就挂上,一转,对准锁芯后一按,锁便按上了。 妙真双手自由,立即和妙和一起愤怒的去推阿信,“不许你碰我小师叔。” 宋北黑着脸踩着几只箱子走上来,“四水,五火,你们别忘了,你们受雇于我,要是不听命令损坏了货物,你们赔得起吗?” 妙真怒瞪道:“明明是那老匹夫欺负我小师叔,害我小师叔受伤还撞倒了马车,你不去找他要赔偿,倒来找我小师叔,你是不是也欺负我们年纪小?” 宋北一噎,见很多人都看着他,连后面跟着的商旅都沿着道路两边跑上来看热闹,只被几个护卫拦在路外而已。 他只能扯出笑脸安抚道:“你们误会了,宋某也是担心三竹道长,我看她脸色发白,又吐了血,显然是受了内伤,我队伍里有大夫,不如将她送到马车上请大夫诊治。” 妙真:“这还差不多,我小师叔受了伤,不能轻易移动,一定要轻轻地!” “好,好,”宋北给阿信使了一个眼色,道:“阿信功夫好,力气大,让他来抱三竹道长,一定很平稳。” 妙和:“他臭臭的。” 阿信:…… 妙真这才看向阿信,也皱眉,吸了吸鼻子道:“不行,你多久没洗澡了?” 潘筠也嫌弃,轻咳两声,捂着胸口虚弱的道:“不,不用了,我可以自己走,我可以……” 一句话没说完,她又要晕不晕的样子。 躲在人群中看热闹的少年便上前一步,隔着护卫喊道:“不如让我来吧。” 潘筠头一歪,看向那少年。 俩人目光对上,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冷静自持,一个没有伤痛,一个没有忧虑,但再一抬眼,一个眼中都是痛苦,一个则是蕴含忧愁。 少年道:“我吃了道长的一个馒头,当回报道长。” 宋北不想让陌生人靠近箱子,但更怕夜长梦多,而且此刻几人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倒是不怕他们搞鬼。 倒是箱子很要紧,必须立刻清点,于是点头道:“让他进来。” 薛韶走进来,冲几人保证道:“我也很平稳的。” 他踩着箱子走上前,目光从几只箱子的锁头上扫过,弯腰轻轻地将潘筠抱起来,果然很平稳。 薛韶踩着箱子一步一步往下走,走得平稳,便很缓慢。 潘筠咳了几声,以气传音道:“你再这么慢,宋北就要怀疑你了。” 薛韶这才加快了脚步,就好像一下找到了平稳的落脚点一样。 薛韶抱着她问宋北,“送去哪辆车上?” 宋北才说要送到自己车上,潘筠已经虚弱的道:“我,我要回我自己的车上去。” 宋北无奈道:“好吧,我让大夫来给三竹道长把脉。” 薛韶就把潘筠抱到她的车上去,期间路过了七辆货车,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的瞥向旁边的货车,一直到潘筠的车上才收回目光。 潘筠被放在车上,她的头枕在妙和的腿上,声音小小的问,“这些装货的车好看吗?” 薛韶掏出一块手帕轻轻地擦了擦她的嘴角,小声回道:“从这儿往下的第四辆车,还有后半段的倒数第五辆车和别的车不一样,刚才你们打架,这两辆车的车夫把它们往旁边挪了一丈多,和你们坐一辆车上的俩人,瞬移到两辆车上,一人守住了一辆。” 潘筠一听,目光微凝。 薛韶起身,轻声道:“道长好好疗伤,我先离开了。” 潘筠捂着胸口虚弱的道:“多谢善人相助,还不知道善人叫什么名字,我日后好报答。” 薛韶道:“在下姓薛,单名一个韶字。” “薛公子,贫道三竹。” 薛韶不由笑起来,问道:“不知三竹道长家姓?” “我没有姓,不过我师父姓潘。” 薛韶就直接叫她,“潘道长,你有事可以直接找我,我就在后头。” 潘筠点头。 薛韶在护卫的盯视下转身离开。 祝子逊也被人扶回来了,他也吐血了,而且和潘筠相比,他才真是面如金纸,衣襟上全是自己吐出来的血。 薛韶从他身边走过,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垂眸敛下异状,有一说一,那位小道长不仅功夫了得,演技也了得呀。 晚安 第二百二十八章 虚伪 宋北没发现潘筠在演,但他也看出祝子逊伤得更重了。 宋北目光一闪,压下心中的怒火,扭头吩咐道:“快请赵大夫去看一看三竹道长。” 祝子逊已经盘腿坐下疗伤,他也听到了,但不在意,他以为潘筠伤的比他更重。 但一旁看了全场的胡景和苏英却意识到潘筠的武功还在祝子逊之上,她伤的比他轻。 宋北此时却让赵大夫优先去看潘筠…… 胡景和苏英对视一眼,心里头都有些不高兴。 他们这是第三次和宋北合作,替他押送东西,前两次合作不错,他们觉得宋北出手大方又讲义气,属于重情重义那一挂的。 但现在看,他好像也没他们想的那么大方,更没有那么重情义。 他们两个是只跟他走了两趟,但祝子逊却是他的老合作伙伴了,据说他们合作好几年了。 而他只是武功不及潘筠,宋北竟然立即舍弃他,偏向了潘筠。 如此重利轻义,让胡景和苏英有种唇亡齿寒的感觉。 宋北未曾发觉俩人的情绪变化,他一脸关怀的看着祝子逊,大声吩咐道:“再去调一辆马车来,铺上厚厚的垫子,请祝大侠上车,看看我们随车带了什么药物,一切先紧着祝大侠。” 护卫应声而去。 祝子逊听得很满意,也睁开了眼睛,问道:“货物没事吧?” 宋北连忙道:“一车货而已,哪里及祝大侠重要?我已经让人去收拾,您不用担心。” 祝子逊点了点头,这才问,“那龙虎山的小道士怎么样了?” 宋北:“伤得有些重。” 祝子逊便冷哼一声道:“小小年纪,脾气也太爆了,伤药便先给她用吧。” 宋北立即道:“还是祝大侠大度。” 见他又闭上眼睛调息疗伤,宋北就转身离开,低声问道:“东西怎么样?” “箱子都抬起来了,好在倒下的是……箱子没有损坏。” 宋北闻言也松了一口气,这才道:“让赵大夫好好的治三竹道长,把我的车腾出来给她用。” 护卫领命而去。 赵大夫来给潘筠把脉,潘筠就瞥眼看了一下妙和,继续靠在她身上。 赵大夫的手一搭上脉,妙和就悄悄的掐住潘筠的手臂内侧,还按住了她的两个穴道。 潘筠脸色越来越白,气息都越来越弱了,赵大夫眉头紧皱,看着潘筠欲言又止。 潘筠虚弱的闭上眼睛,好似人事不知一样。 妙真抹着眼泪道:“大夫,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我小师叔她,她是不是要不行了?” 赵大夫连忙道:“不不不,倒不至于这么严重,只是小道长的确伤得严重,需要静养。” 他强调道:“卧床静养,不能动弹。” 妙真妙和就都抹起眼泪来,哭不出来就揉眼睛,所以等宋北的护卫过来时,俩人眼睛都红红的。 护卫一怔,这么严重?不就是吐了一口血吗?祝大侠可是吐了两口。 待一听赵大夫的诊断,护卫更是皱眉,想了想道:“赵大夫与我再去看一看祝大侠吧。” 祝大侠的脉象在赵大夫看来好多了,至少不至于气若柔丝。 宋北一听,沉默了一下后问,“她伤得真那样重?刚才看脸色还好。” 护卫,“刚才看,气色更差了。” 宋北垂眸思索,“看来还是祝大侠更上一筹。” 他道:“让你给她的疗伤药送去了吗?” “未曾。” “先紧着祝大侠用吧,”宋北冷着一张脸道:“刚刚启程,总不能就废了两个好手。” 护卫应下。 “她们说三竹道长不好移动,所以不想换到公子的车上。” 宋北:“既如此就不要勉强她们了,多给她们准备些热水和药,不要怠慢了贵客。” 护卫应下。 虽然发生了意外,但马车很快被抬起来,箱子也被重新抬上车拴好,下午的行程也只耽误了半个时辰便继续。 潘筠三人的马车被调到了最后面,美其名曰,让宋北打头阵,保护他们。 潘筠舒服的靠在妙和身上,捏着鼻子将药一饮而尽。 其实她不想喝的,她自己拍了自己那一掌很有分寸,就吐个血而已,用元力疗养一下,过两天就好了。 但…… 宋北都主动把药库给她敞开了,不吃一点药,感觉有点亏。 但潘筠也不感激宋北,往嘴里塞了一颗糖就开始嘀嘀咕咕起来,“薄情寡义,面上仁义友善,果然是倭寇,潘小黑呢?我都快要死了,它怎么还不回来?” 妙和道:“我刚刚还看到它了,但它才冒头就又钻进林子里,不知做什么去了。” “算了,不管它了,”潘筠道:“它总不可能丢,晚上它饿了就会回来了。” 妙真:“小师叔,你让它去做什么了?” 潘筠揉着心口道:“我让它给我找可爱的小宝贝们去了,本来是指望它找回来的小宝贝去查探箱子里的东西的,没想到最后还是我出手,心口疼。” 她小声问道:“你拿到的东西是什么?” 妙真摇头,也压低声音道:“我沉进意识看了一下,收进去的东西用稻草捆着,看不清楚,但看形状,有点像剑。” 潘筠皱眉,想了想后道:“晚上找个地方把东西拿出来看看。” 妙真应下。 车队一直到夕阳西下才停下,护卫先行找到了落脚点。 他们应该经常走这一条路,也经常有人在这一片休息,找到的空地很大,树木稀松,越往两边越浓厚,不远处就是河流,地上还有一堆一堆烧过的火堆痕迹。 车队才一停下,跟在后方的商旅立即快速的把外围的火堆痕迹全抢了。 他们不敢和车队抢中间的位置,自然是离车队中心越近越好,在他们看来,越近就越安全。 宋北要把潘筠他们保护在最中间,潘筠直接拒绝了,“我不要和他们在一起。” 她随手指了一个靠边的地方道:“我们坐那里。” 一副我跟他们不好,不和他们一起玩的孩子气模样。 宋北沉默了一下后答应,让护卫给她们送来木柴,帮她们生火,还道:“你受伤了,我让厨子给你们做些补血的食物。” 他为今天中午的事解释了一句,“中午是临时休息,来不及生火做吃的,只有从客栈带出来的食盒,是宋某招待不周。” 潘筠虚弱的道:“我不怪东家,你是东家,我一切都听你的,但都是打手,他凭什么欺负我?” 潘筠吸了吸鼻子,红着眼圈道:“他那么老了,还欺负小孩子,先是骂我,然后又出手打我,要不是我厉害,我脑袋就要被他拍碎了。” 宋北:…… 这话好像小孩子吵架,他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接话,主要是,他们的火堆距离这里也不是那么远啊。 祝子逊武功高强,肯定能听到。 有时候他也想撕破一些假象,不那么温和有礼的对待这些人。 等宋北终于安抚住潘筠离开,一直悄悄留意这边的胡景收回目光,一错眼便对上苏英的目光,俩人不动声色的对视一眼后移开目光。 倒是祝子逊对宋北很温和,一脸很满意他的处理的模样。 妙真将这些看在眼里,忍不住道:“小师叔,我看了好久,好像就那位祝大侠的脑子不太好使,宋北那么虚伪,他竟然没发现。” 潘筠目光就扫向胡景和苏英,轻轻地道:“所以要更小心另外两位,潘小黑呢?” 潘小黑在夜色完全暗下来时回来了,屁股后面还跟着一串……老鼠。 这些老鼠看上去有点凄惨,毛凌乱而趴,老老实实的排队跟在潘小黑身后,咻咻就跑过来。 到了跟前,它们也不敢就大辣辣趴着,而是钻到落叶之下,身子都掩藏起来,只露出一双眼睛注视着潘筠三人。 妙真妙和:…… 俩人并不害怕老鼠,山里长大的姑娘,还能没见过老鼠吗? 可……这么整齐有秩序,且数量这么多的,她们没见过。 俩人不动声色的靠在一起,一起扭头看向潘筠,等着她发火。 潘筠扫视一圈,满意的点头,问潘小黑,“你都调教好了?” “喵喵喵。” 潘筠:“知道了,让它们先躲着吧,等晚一点再动手。” 妙真妙和张大了嘴巴,然后又很快闭上,原来这就是小师叔说的可爱小宝贝们吗? 潘筠对上这些老鼠绿豆般大的眼睛,微微一笑,轻声道:“放心,我不为难你们,就让你们帮忙扒拉一些东西。” 老鼠:“办完事,你不会吃了我们吧?” 潘筠:“我不吃老鼠。” 老鼠:“那会杀了我们?” 潘筠:“你们是我的功臣,我会给你们奖励的。” 潘筠掏出了一个馒头,直接递给妙和。 这个妙和熟,她虽然听不懂老鼠的吱吱声,但她能听懂潘筠的话呀,都不用脑子想就知道他们谈了啥。 她立即把馒头撕碎,小心的扔到它们面前。 老鼠们提前拿到酬劳很高兴,立即把馒头屑扒拉到身下。 潘筠满意的点了点头,冲潘小黑挥手道:“带它们去玩吧。” 潘小黑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还是起身带着老鼠们钻到林子里去躲好。 第二百二十九章 暂时相信 妙和妙真看着羡慕不已,“不知道将来我们会不会觉醒天赋?” 潘筠想了想后道:“需要大量的灵气冲,要是能找到灵脉,或许可以。” 与动物语,这是潘筠的天赋,当然,这还不够,等她的心窍再长,天赋更上两层楼,达到七窍玲珑心时,她就可以与万物语。 不仅局限于动物,就是没有成灵的植物,她也可以倾听它们的感受,甚至能读取它们的记忆,回溯过往。 潘筠正在想上哪儿给她们找灵气浓郁的地方或者灵物激发天赋,就听到潘小黑尖锐的“喵”声。 潘筠掀起眼眸看过去,就见一人站在潘小黑面前。 猫一叫,他就扭头看过来。 潘筠:“薛韶?” 他从黑暗中走出来,在火光能照耀到的地方,让人可以看清他的脸,果然是薛韶。 薛韶要走过来,距离潘筠不远处一个火堆边蹲着的护卫立即走过来阻拦,“哎哎哎,这是我们车队的地方,你们不能过来。” 薛韶停下脚步。 妙真看了一眼潘筠,立即起身走过去道:“等一等,这是帮过我们的朋友,让他过来吧。” 护卫迟疑了一下,看了一眼靠着妙和的潘筠,还是让开了。 今天中午小道长大战祝大侠的事他们都看到了,虽然她貌似没有祝大侠厉害,但她年纪小啊。 她的岁数,也就到祝大侠的零头吧,竟然能伤到祝大侠,她只要能把伤养好,将来的功夫和成就绝对在祝大侠之上。 所以护卫不敢得罪她。 中午过后,她的马车虽然被东家调到了车队后面,但护卫们却很照顾她们了,时常看护,不让后面的商旅打扰她们。 宋北不知从赵大夫那里得到了什么信息,不太相信潘筠能恢复,但护卫们不一样。 他们都是江湖中人,相信人定胜天,潘筠这么天才,老天爷当不会让她就这样陨落。 护卫退到一边,和潘筠道:“三竹道长,要是有麻烦就叫我们,我们就在隔壁。” 潘筠点头应下。 薛韶立即回身冲仆从招手,笑眯眯的撩起袍子盘腿坐在火堆边,“奇怪,凡是三位小道长在一处说话,我离得再近也听不到。” 潘筠:“你会功夫?” 薛韶:“会一点。” 潘筠:“那一定是你修炼没到家,我们一小声说话你就听不见了。” 薛韶:“我还以为是因为你们用了隔音阵的原因呢。” 潘筠一听,立即上下打量他,问道:“你怎么知道隔音阵?你是修道之人?” 薛韶:“我不是,我就是个读书人,但家中有亲长修道,所以知道些许。” 潘筠继续偷懒靠在妙和身上,伸手道:“对,我们设了隔音阵,你有话就直说吧。” 潘筠还以为他会跟她提车队中货物的事,毕竟他白天提醒了她当中有两辆车不一样。 谁知,薛韶开口就道:“我们没有食物,潘道长可以舍我们一点吃的吗?” 潘筠、妙真和妙和一起抬头默默地看着他。 双方对视片刻,潘筠还是啧了一声,冲妙真点了点头。 妙真就起身,“稍等。” 她直接去找宋北要吃的。 宋北立刻体贴的让护卫带妙真去找厨子,还道:“先紧着祝大侠和三竹道长他们。” 护卫应下。 妙真很快带回来一堆吃的,有炖好的肉和菜,一篓馒头,还有烤肉。 妙真端着吃的和阿信错身而过,阿信回头看了她一眼后回去找宋北,“大哥,怎么把三竹道长她们安排在外围?她身上有伤,放在外面要是遇到危险怎么办?” 宋北叹息道:“她们年纪小,不愿和祝大侠他们坐得太近。” 阿信一噎,明白了,这是闹孩子气呢。 他迟疑了一下道:“明日还是把她们安排在队尾吗?要不,还是让她们到前面去吧。” 宋北脸色微冷,严肃道:“阿信,于我们来说,没有什么事比车队的安全更重要,包括我们的性命。” “何况,安排她们在队尾对她们来说才是最好的,前面一旦遇到危险,有我们抵抗,三竹道长受伤,已经没有战力,她留在后面才能更快的逃跑。” 阿信一想也是,本来把潘筠安排在前面就是把她当一个战力在用,现在她受伤了,再放在前面就危险了。 他不再提。 但吃到饭了的薛韶在提,“宋北此人以利为先,看你受伤严重便舍弃了你,偏又虚伪,一面舍弃你,一面还做出一副心疼照顾你的姿态,如此做作,你能忍?” 潘筠:“挑拨离间?” 薛韶摇头:“不,我在实话实说。” “目的呢?”潘筠问道:“你想达到什么目的?” 薛韶道:“我想让你认识他的真面目,然后与他反目成仇,和我结盟调查他。” 潘筠好奇起来,撑着手臂坐直了一些,眼睛亮晶晶的问,“你要查他什么?为什么要调查他?” “我想知道他车队里押运的货物是什么,至于为何查他,我有个朋友,他曾给宋北做过账房,后来他莫名失踪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薛韶目光微凝,沉声道:“在出事之前,他和朋友们提过宋北做的生意有异常,但有什么异常,他没来得及提及。” 潘筠挑眉,“你就这么相信我?一见面就和盘托出,不怕我向宋北告密吗?” 薛韶道:“我看到了,你是故意撞向货车的,还往车上拍了一掌,特意把车给撞倒,我还看到你这师侄打开了箱子,往里摸了一把。” 潘筠立刻看向妙真。 妙真也瞪大了眼睛。 薛韶道:“放心,我当时留心看了,只有我看到了,因为我正好站在可以看到的角落里,就算是胡景和苏英也都被挡住了视线,他们当时心神也不在你这边,而是看祝子逊去了。” 潘筠:“你还知道他们三个的名字?” 薛韶顿了顿后道:“你们不知道吗?他们三个在江湖上挺有名的,尤其是祝子逊,他是宋北的门客,在宋北手下干了有五年了。” 潘筠:“哦,我们知道,只是奇怪你竟然也知道。” 薛韶:…… 他看出来了,她们不知道,这是纯诈他呢。 但薛韶没有点明,而是就假装她们知道,然后细细地给她们介绍起来,“祝子逊是福建有名的掌宗,他的纯阳掌登峰造极,曾一日连败十八人,斩骨拳有所不及,但也练得炉火纯青,江湖上鲜少有人能在他这两套功法下撑过二十招,而你,在二十招内和他两败俱伤。” 潘筠一本正经的点头道:“我知道,我听说过他的纯阳掌和斩骨拳,所以我有准备的应对。” 薛韶眼中闪过笑意,继续道:“胡景不知是哪儿的人,但听其音,应该是西北一带来的,但他扬名也是在江南。” 他道:“他的殇刃刀闻名江南,是因为他前些年腾空了常州府、扬州府、应天府和苏州府的通缉榜,凡是在榜单上的罪犯,全被他抓了,但两年前他就在江南消失了,不知去向,没想到他会在这里给宋北当门客。” 潘筠点头,“我也没想到,我当时看见他都惊呆了。” 薛韶抿嘴一笑,“苏英最厉害的是剑法,叫春风化雨剑,他出自南海派,门派在海岛上。” 潘筠眨眨眼,见他不说了,就问道:“没有了?” 薛韶颔首,“没了,我对他亦了解不多。” “三竹道长不是也知道他们三人吗?”书童目光炯炯的看着潘筠,“也说出来与我们分享分享?” 潘筠:“我知道的,薛公子都知道了。” 薛韶瞥了一眼书童,警告的叫了一声,“喜金,不得无礼。” “哦~”喜金低头应了一声。 薛韶目光炯炯的看着潘筠,“怎样,潘道长,合作吗?” 潘筠:“你这么相信我?” 薛韶道:“你吃过我的包子,我也吃过你的馒头和饭,所以我相信你的人品。” 妙真惊讶的抬头,“小师叔,你何时吃过他的包子了?” 潘筠不在意的道:“去年。” 她沉吟片刻便点头应下,“行,合作愉快。” 薛韶看了眼她伸出来的手,伸手拍了一下,“好,合作愉快。” 潘筠问,“你们有多少人手?” 薛韶:“两个。” 潘筠目光就落在喜金身上,一脸无言。 妙真和妙和也一脸无言的看着他。 潘筠决定忍,于是继续,“你打算怎么查?就明天一天时间,明天东西就要送到目的地了。” 薛韶目光看向妙真:“首先得知道箱子里是什么东西。” 妙真沉默。 潘筠道:“丑时一刻,河边见。” 薛韶一口应下,“好。” 他起身道:“我就不打扰三位小道长休息了。” 他一走,潘筠就坐起来调息,“你们也休息吧,我疗伤。” 妙和:“小师叔,我们就这么相信他了?” 潘筠看向妙真:“你觉得呢?” 妙真点头,“可信,他面相正。” 妙和想了想就不再问,反正她在他身上也没感觉到恶感,既然小师叔和妙真都这么说了,那她就相信他吧。 晚安,祝我生日快乐!!!谢谢书友们的祝福 第二百三十章 夜色渐深,营地慢慢安静下来,潘筠小周天三次,加上吃了伤药,她自己拍出来的伤就好了个七七八八。 她就也躺下睡觉。 她感觉自己才闭上眼睛,她给身体限定的时钟就醒了,她睁开眼睛,火光已经暗淡。 潘筠随手拿起几根木柴放进火堆,挑了挑,让火堆重新燃烧起来。 她看向潘小黑的方向,【去吧。】 潘小黑站起身来,抖了抖身上的枯叶,悄无声息的往前走了一段,在有目光看过来时,它轻巧的爬上树,整个猫身躲入枝叶之中。 胡景看到树枝间一闪而过的猫尾巴,见它趴在树上不动了,这才收回目光。 那是潘筠的猫,胡景不由自主的去关注。 他看向潘筠,这才发现潘筠竟然起身了,正在给火堆添火。 胡景一愣,不由的扭头去看祝子逊。 祝子逊睡在马车中,看不到他的动向,但火光映照在马车上,能够察觉到他是躺着的。 被传伤得更重的三竹道长半个晚上就能坐起来添柴烧火,而祝子逊还睡着。 胡景若有所思。 而在胡景看不见的地方,枯叶之下,有几只老鼠排着队前行,等靠近马车,它们才从枯叶之下出来,借着车的阴影轻快的往前走,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值夜的护卫围着货车巡逻过一圈就在火堆边坐下,和同伴低声抱怨道:“每次都是我们守夜……” “你小声一点,要是让那些灰袍听见,到时候又要打起来了。” “我怕他们吗?武功武功比不上我们,平时也不干活,就会盯着我们颐指气使……” 潘小黑轻巧的走到他们头顶的树枝上,它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潘筠也听到了。 她挑了挑眉,目光一转,在黑夜中精准的找到那些或躺或靠着的灰衣人。 护卫们的衣服都差不多,皆是常见的青布和灰色布料,所以她没有多想,可现在看来,身着青布和灰布的护卫间是有区别的。 潘筠将此事记在心中,通过黑猫的眼睛看着下面的老鼠隐隐约约的闪现,分两队找到了那两辆车。 有一个护卫似乎听到了声音,起身走上前去,老鼠立即躲在车轮里侧一动不动。 护卫围着几辆车转了一圈,没发现有异常,又回到火堆边。 老鼠等了一下,听到脚步声走远,便顺着车轮往车上爬,不多会儿就钻进车里。 三只老鼠在车里小心行走,不多会儿就找到了一个相对薄一点,磕碰过的箱子。 三只老鼠分三个方向扒住同一个角,一只在上,一只在左,一只则在右,同时张嘴咔嚓咔嚓啃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昏昏欲睡的护卫猛的一下惊醒,似乎听到了咔嚓咔嚓声。 有两个护卫对视一眼,起身走到马车边,又围着转了一圈。 扒拉着箱子的老鼠机敏的停住嘴,一动不动的趴着。 “奶奶的,哪来的老鼠?”两个护卫踢了踢车轮,停了一下,没再听见异常,这才转身离开。 俩人回到火堆边坐下,坐了好一会儿,昏昏欲睡时,那窸窸窣窣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两个护卫听见,烦得不行,又站起来。 俩人才走了两步,声音又停止了。 两个护卫听见,气恼得不行,还是围着车走了一下,还低头往下看了看,但没敢伸手去掀青布。 俩人堵着一口气回到火堆边,才坐下不到半刻钟,窸窸窣窣的声音又响起。 两护卫:…… 俩人已经没脾气了,泄了一口气靠在树上,压根就不管了,摊开手脚听车那头传来的窸窸窣窣声。 听着窸窸窣窣的声音久了,他们竟然也听顺耳了。 不知过了多久,窸窸窣窣的声音终于停了,俩人不由的松了一口气,然后放心的闭目养神。 而此时车上,一只最小的老鼠钻进箱子里,不多会儿就钻出来,嘴里衔了一样东西。 三只老鼠有序的落地,就在车肚子下快速的行走。 偶尔有护卫听到声音看过来,见是老鼠也就不在意了。 这野外到处是老鼠,好在他们押运的东西不是食物,并不惧怕这些小东西。 潘小黑不走地面,而是在树枝间跳跃腾走,等离开一段才沿着树干爬下,等两队老鼠都汇聚过来,这才转身走在最前面领路。 潘小黑领着老鼠们排着队走到河边,而火堆边添柴烧火的潘筠拿出了一个阵盘放下,又将折出来的三根木头用小刀刻上眼睛和鼻子,一根放在自己身侧,两根并排放在妙和身边。 潘筠推了推妙和妙真。 俩人睁开眼睛来,一言不发,快速的爬起身。 时不时的扭头看她一眼的胡景便觉得眼前一花,他不由的眨了眨眼,再看向火堆时就见潘筠依旧在盘腿打坐,而一旁躺着她两个师侄。 胡景便移开目光,用眼睛去扫视其他火堆,其他人。 他以为刚才是自己太困了,所以眼前迷蒙了一下。 此时看完全场,没发现异常,值夜的护卫也走起来巡视,他就闭目养神,想要缓解一下疲劳。 而此时,潘筠和妙真妙和已经轻手轻脚的走进林子里,直接往河边去。 薛韶和喜金已经站在河边,此时正和潘小黑大眼瞪小眼。 薛韶突然扭头,眼前依旧是几棵树交错在一起,但他的目光就是向下落在地上,盯着一片空地试探性的叫道:“潘道长?” 潘筠撕掉身上的隐身符,身形显露,“你怎么发现我们的?” 妙真妙和也揭开隐身符,一左一右的跟在潘筠的侧后方。 薛韶就指着她们脚下道:“秋冬季节,地上落叶多,在野外,除非你们能凌空而行,否则都会有痕迹的。” 潘筠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脚后道:“幸亏不是所有人都有你这样的观察力,否则我们今晚就出不来了。” 薛韶更加好奇的是,“你们这么引人注目,是怎么避开他们的耳目出来的?他们应该会很快发现你们不在吧?” 潘筠:“‘我们’现在就在火堆边打坐和睡觉呢,这件事不重要。” 她没有问薛韶是怎么避开耳目的,因为宋北对跟随的商旅没那么在意,薛韶行动要比她们方便得多。 如果这样他都不能安全避开他们的耳目,之后还怎么合作调查? 趁早丢开结盟的想法。 潘筠越过薛韶走到潘小黑身前,问道:“东西拿到了吗?” 潘小黑就高傲的迈着猫爪子让开,露出跟在后面的老鼠队伍。 有两只小老鼠被保护在中间,它们在潘筠的注视下瑟瑟发抖,但依旧吐出嘴里的东西,这还没完,吐完嘴里的,还在不停的往外吐。 两小堆灰黑色的东西落在枯色叶子上,潘筠和薛韶一起蹲下去看。 妙真妙和也好奇得不得了,挤开探头探脑的喜金,一左一右的蹲在潘筠身边,一起瞪大了眼睛看枯叶上的东西,“这是什么?” 潘筠和薛韶一人捻了一点东西,放在鼻尖闻了闻后脸色大变,“火药!” 薛韶复杂的看向潘筠,“差一点,我们今天可能就有伤亡了。” 潘筠:“难怪我和祝子逊一打起来宋北就紧张兮兮的,原来车队里有这东西。” 这是成熟的火药了,一旦她和祝子逊出手偏了,一掌拍向这两辆车,以这两辆车的体量,能把他们当场送走。 薛韶拿出一张手帕,将东西都倒进手帕里放好,沉声道:“事关重大,得通知泉州府衙。” 潘筠则是摸着下巴道:“倭寇都绕到后方的双阳村和槐花村了,你觉得泉州府衙里的人管用?” 薛韶心中一动,看向潘筠,“你也怀疑他们是海盗?” 潘筠:“你怀疑他们是海盗?” 薛韶顿了一下后点头,“对,但不止是我,还有我的朋友。” 他道:“我怀疑他们以海岛为据点,不断的从内陆购买武器和铁器武装盗匪抢掠,我原先以为他们押运的是铁器,没想到会是火药。” 薛韶心中一动,喃喃:“火药,这是单纯做火药用,还是拿来填充大炮的?沿海现在已经出现有大炮的海盗了?” 今天只有一更,明天补更 (本章完) 第二百三十一章 行走的功德值 潘筠也沉默,海盗们手上要是有大炮,那问题可就大了,这就不是他们这几个人可以处理得掉的事情了。 潘筠敢入局,是因为笃定在场的没一个是她对手,但对方工具这么先进、强大,那她就要考虑一下自己和小伙伴们的人身安全了。 潘筠扭头问妙真,“你从箱子里拿到的东西呢?” 妙真就把东西拿出来。 两样被稻草包裹着的长条形的东西出现在眼前,薛韶瞳孔一缩,惊讶的扫视三人一眼,袖里乾坤?她们的家底这么厚? 潘筠已经把东西解开了,稻草除去,里面是一柄寒光凛凛的唐横刀。 所有人都沉默了一下。 薛韶弯腰拿起一柄,仔细看过刀格和刀刃,还伸手在刀身上轻弹一下,声音清脆悦耳。 俩人不由对视,这工艺…… 薛韶道:“唐横刀是官府和军队中才会用的刀,据我所知,一般的军队和官府衙役都用不上刀身如此好,如此锋利的刀。” 潘筠叹息:“势力有点大啊。” 薛韶沉默。 潘筠就问他,“你师长呢?能不能来支援你?或是你有别的势力保护自己?” 薛韶沉默了好一会儿后道:“我能想到的办法就是报官。” 潘筠就放弃他了,“那还得我来。” 潘筠决定摇她师兄师姐,“我和我师侄们走不脱,明日你们就离开,去泉州城找人来救我们。” 她顿了顿后道:“当然,你想报官也可以。” 薛韶挑眉:“不担心官府和他们勾结了?” 潘筠瞬间放心一半,“你既然那么提了,自然有防备,薛兄,我相信你一定还能找到靠谱的官府。” 薛韶没应承,但也没拒绝,潘筠就知道他一定有相关的人脉。 读书人嘛,对官场肯定熟悉,这人看着也不是很穷。 不过,她还是叮嘱妙真妙和,“明天我们见机行事,眼见不对我们就跑。” 这个妙真妙和熟,俩人立刻点头。 此时,他们已经分开,薛韶回去了,潘筠她们也小心翼翼的回到火堆边,潘筠将三根冒充她们的木棍收起来,直接把它们丢进火堆里,这才收起阵盘。 等胡景再睁开眼睛看过来时,就见那两个小道士也醒了,正在往火堆里添柴。 他就看了一会儿便要移开目光,才一转开又立即看回来,只见火堆边还趴着一只大肥猫。 胡景知道那是三竹的猫,他一直留意它,它之前不是在树上吗?何时回到她身边的? 地上枯叶这么多,它走过,他竟然一点没察觉? 想了想,他起身走到潘筠面前。 他一来,一层若有似无的波纹破开,他没有察觉,低头冲潘筠笑道:“三竹道长,我可以坐下吗?” 潘筠伸手请他坐下。 胡景就盘腿坐下,上下打量过她后道:“三竹道长脸色好看多了,这是伤好了?” 潘筠:“东家给的药好,现在感觉没那么疼了,加上调息打坐,应该是快要好了吧?” 胡景就看向妙真妙和,“四水和五火道长呢?怎么现在醒了?” 潘筠就指着天边道:“天快亮了。” 胡景连忙转头向东看,就见原本黑沉沉的天空的确有了一抹亮色,看样子,最多两刻钟,天就要蒙蒙亮了。 潘筠道:“我们要早起练功,从小习惯了,到点就醒。” 妙真妙和跟着点头,承认就是这样。 胡景找不到别的破绽了,只能点头道:“道长们可真勤奋。” 他目光看向地上趴着的猫,问道:“三竹道长,你这只猫何时回来的?” 潘筠直接摇头,“不知道,我光顾着打坐修炼了,何时回来的我也不知,怎么,我这只猫惹祸了?” “那倒没有,只是好奇,我一晚上没看见它,它却突然出现……” 潘筠不在意的挥手道:“猫嘛,自由得很,我从来不管它的,怎么,胡大侠也想养猫?” 他养自己都困难,怎么可能去养猫? 念头闪过,胡景突然抬头,眯了眯眼道:“我从未和道长提到过我的姓名,三竹道长怎么知道我姓胡?” 妙真妙和心中有些忐忑,不由的去看潘筠。 潘筠面不改色道:“我也没提过我的,胡大侠怎么知道我叫三竹?” 胡景与她对视片刻,突然一笑,“是我狭隘了,忘了小道长也可以向随行的护卫们打听。” 潘筠嘴角轻轻一翘道:“车队里的议论可多了,我还知道胡大侠用的是殇刃刀,最喜欢替衙门揭榜拿犯人。” “江湖中,像胡大侠这样以揭榜为生的侠士很多,但像胡大侠武功到了这一步还以揭榜为生的侠士极少,所以我一直认为胡大侠并不是为了钱,而是因为侠义之心。” 胡景张了张嘴,很想说,他就是为了钱。 揭榜,尤其是那些穷凶极恶的犯人,他们多值钱啊? 干一票就能活半年,要不是江南一带的大犯要犯都被他抓了,他才不来福建这里给人押镖呢。 也是宋北给的太多了,且押镖勤,也正因为勤,他打算干完这一票就告辞离开了。 三趟下来,他已经隐约猜到宋北做的生意不是啥好生意,但因为他不在榜单上,而福建一带的百姓的确穷苦。 官逼民反,他决定当没看见。 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当一天护卫就得看守好镖物,胡景非常的有职业道德。 但是,被人夸有侠义之心还是很快乐,他目光扫了一圈她周围,没有发现异常,于是起身告辞。 他刚才可能真的打盹了,所以没看到黑猫回来。 天就要亮了,潘筠她们周身都没异常,当无事。 潘筠笑送他离开。 他一走,天就蒙蒙亮了,开始有人醒来,营地慢慢嘈杂热闹起来。 宋北从马车上下来,看到胡景,立刻迎上前,“胡大侠,昨晚有什么异常吗?” 胡景道:“只有几只老鼠在啃咬车和箱子,其余的一切正常。” 宋北就笑起来,“无事就好,老鼠这东西避无可避,我们的东西都用箱子装着,它们啃也没用。” 胡景点头,他也是这样想的。 野外,蛇蚁虫兽都是免不掉的麻烦,他们都习惯了。 宋北扫视营地,猛的看到潘筠站起身来,不由惊讶,“三竹道长好了?” 胡景道:“虽未好全,但我看也好得差不多了,小年轻,又天才,功力深厚,说不定还有师门给的药,好得快是正常的。” 宋北:……他决定回去就把赵大夫给换掉,这看的是什么病? 害得他决策失误。 宋北立刻上前找潘筠关心她,然后让阿信把她们的车依旧挪回他的车后方。 潘筠看在眼里,嘴角不由上挑,悄悄和妙真妙和道:“今天一天我们都警醒一些,擒贼先擒王,要是出事,先拿住宋北再说。” 妙真就看了眼她们马车的位置,点头道:“我知道了。” 妙和也点头:“懂。” 这个位置好啊,伸手就能抓人。 宋北不知道自己被人盯上了,天一亮他的右眼就一直在跳,这让他的感受很不好,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启程之后还忍不住去看了一下祝子逊,发现他也恢复了大半,这才松了一口气。 靠近泉州府城门,跟在他们身后的商旅渐渐离开,或是去附近的村镇投亲访友,或是去做生意,跟着进城的商旅只有一半左右。 薛韶也趁机离开。 离开之前,他回头看了一眼潘筠三人所在的方向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喜金跟着他快步离开,小声问道:“少爷,我们干什么去?” 薛韶:“去拜访周先生。” 他就是个读书人,真以为他能请动官府出面吗? 只能找外援,通过周先生去找人,还得是信得过的人,“先去拜访周先生,然后进城送信,最后赶去刺桐港。” “二老爷不是认识驻军校尉吗?为何不直接去找他?” 薛韶:“刺桐港由驻军把守,你觉得海盗肆虐与驻军无关吗?潘道长说了,这批货是要送到刺桐港上船,海禁多年,宋北敢做这门生意,你说驻军知不知道?” 喜金张大了嘴巴。 潘筠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就不知和宋北这股势力勾结的驻军官有多大,泉州府本地衙门是否有人也参与了。 她知道,泉州驻军一定有问题,却不知本地衙门是否参与其中。 她是要一鼓作气灭了宋北挣一波快功德呢,还是留他一命,把他背后的人都挖出来,慢慢挣功德呢? 宋北印堂都红得要出血了,手上不知沾染了多少人命,杀了他,再公开他的身份,她一定能得到很多功德。 潘筠看了眼灵境,在两者之间权衡了一下,决定先赚一波快的,背后的人之后再慢慢找。 宋北能假装是汉人,并在大明内行走,牵扯甚大,她不信查不到蛛丝马迹。 拿定主意,潘筠再看宋北,就好似在看一个死人一般,在他扭头看过来时,她就特别友好的冲他笑了笑。 宋北回以一笑,车队从街道上走过,往港口去。 张惟良偶尔间一偏头,就看到从酒楼窗下经过的车队,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敞篷马车上的潘筠师侄三人。 他瞳孔一缩,紧皱着眉头打量这一支车队,不由暗骂一声,“蠢货!” 坐在他对面的张惟勤低头,目光微闪,道:“这好像是宋家的商号,家里不是说就是他们勾结海盗,让我们平了这一股海盗立功回去吗?潘筠怎么会和他们在一起?” 第二百三十二章 敌人的敌人 张惟良起身道:“还能为什么,她肯定看出这些人身上带着人命,想拿他们做作业呢。 他冷哼一声道:“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就敢往匪窝里撞,想办法让人给她送一封信,让她们赶紧出来。” 张惟勤连忙跟上,小声道:“这次江湖上来了很多人,我听说连张惟逸几个已经毕业的都来了,总觉得不太像只是剿匪这么简单。江湖上的人动静这么大,这些海盗也有可能会收到消息,这个时候大家可都不敢动,就怕打草惊蛇……” 他小心看着张惟良的脸色道:“潘筠这人高傲得很,我们和她又有仇,就算是信送了她也未必听,不如就让她去,说不定她能立功做好游学作业呢?” 张惟良就想起他二伯骂他的话,“你自己无能,偏又嫉贤妒能,难道你还能把天下的天才都杀尽不成?” “你出生在张家,已经占了极大的便宜,为什么会想着占尽天下好处?” 在知道是他给钱给农知一,让他去找潘筠麻烦时,更是道:“你又毒又蠢,将来不会有任何建树。” 直接不认他这个侄子,将他赶出了龙虎山。 张惟勤这话一出,张惟良便呼吸急促起来,猛地扭头问他,“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愚蠢又毒辣的人吗?” 张惟勤愣了一下后道:“惟良,你是不是误会了,我没有这个意思。” 张惟良:“你说这话不是为了激起我的怒火和仇恨,放任潘筠她们留在匪窝,甚至还想我去借那群海盗的手杀掉潘筠吗?” 张惟勤脸色微变,恼道:“惟良,你怎能如此恶意揣测我,我分明没有这个意思。” 张惟良冷笑道:“有没有,我们彼此心中明白,要不是你提起农知一,我也不会想到要给农知一钱,让他给我盯着潘筠,时不时的给她添些麻烦,我是不服气,但我也从没想过害她身边的人来欺负她,你和农知一传话是怎么传的?” 张惟勤一脸伤心,“你怀疑我?农知一都说了,是他自己想讨好你,加上他也看不惯潘筠那么嚣张,这才出手。” 张惟良冷笑,“他还说不是我收买的他呢,我难道真的没收买他吗?” 张惟勤:…… 张惟良道:“我会给潘筠传信,让她出来,我还可以告诉你,她们三个要是有危险,我一定会出手救她们!” 张惟勤差点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脱口而出,“你疯了?” 张惟良冷哼,“你还不肯承认你也对潘筠有很大的恶意吗?张惟勤,你别忘了,这是在外面,我们和潘筠再有矛盾,那也是在学宫里,在外面,我们是同门。” 张惟勤:“难道在学宫外面,你就要一直保护她不成?惟良,你这样会让我想歪的。” 张惟良步步紧逼,“张惟勤,宋北这伙人可不是一般的海盗,他们是倭人,还是假装汉人的倭人,潘筠去闯荡江湖死在谁手里我都不管,但不能死在他们手里。” 张惟勤脸色几度变幻,半晌没说话。 张惟良这才冷哼一声,顶过他的肩膀离开。 此时,他五内俱焚,心肝脾胃肾都好似在火烧,张惟良恶狠狠的发誓,他一定要告诉二伯,他是心胸狭隘,但他不蠢,也没那么毒…… 张惟良咬牙切齿的暗道:“我容得下她,容得下她!” 此时张惟良的大脑里已经闪过画面,潘筠遭遇危险,他从天而降救下她,然后潘筠跪地拜他为师兄,他到时候一定要把潘筠带回龙虎山,告诉他二伯,他聪明且坚韧,是有能力的! 他不愧为张氏子孙。 张惟良憋着一口气,一定要把潘筠从匪窝里弄出来。 车队走过一片空地,一群少年在蹴鞠,一只竹鞠凌空飞来,高速旋转的冲向潘筠。 潘筠坐在马车上,伸手砰的一下就握住了竹鞠。 潘筠垂眸看了一眼竹鞠,便见竹条上画了龙虎山的标志,用手指一抹,标志就被抹去。 潘筠挑眉,转了一下竹鞠,里面一张绑着石头的纸条就露出来。 潘筠眼尖的看到宋北撩开了帘子,她手指轻巧的勾住纸条,轻轻一扯就扯下,在宋北探头看过来时,她扬手将手中的球丢向那片空地。 跑过来的少年们立即飞跃而起,用脚接住竹鞠,冲她高兴的挥手,“多谢姑娘!” 说完就踢着球跑入场中,继续下一场比赛。 宋北看了一眼没放在心上,他知道这些少年,是泉州府的富户和官宦子弟,闲着没事每天都来这里蹴鞠,他十次经过有八次看到他们,时不时的也会有球踢到路上来。 所以这次虽然巧了点球被潘筠接住了,但宋北也没多想。 宋北一放下帘子,潘筠就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心。 妙真和妙和挪动身体,不动声色的替她挡住视线。 潘筠展开纸条,挑眉。 她把纸条丢进灵境空间里。 妙真妙和双眼期盼的看着她,“是不是师叔(师父)?” “不是,是张维良。” 妙真顿时像看见一坨屎一样难受,问道:“他想干嘛?” “他说车队有危险,让我们速速离开。” 妙和也怀疑,“他会这么好心?” “不管他怎么想,这意味着在我们之外也有人盯着宋北,就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提前动手,有没有办法弄死宋北他们。” 妙真:“我们还要动手吗?万一坏了他们的布置……” 潘筠垂眸想了想道:“见机行事。” 她并不在意张惟良,但若是张惟良身边是一个势力,目的更大,是为了通过宋北挖出更多的东西,那她就不能破坏。 不然那就不是积德,而是造孽了。 正在思考时,车队拐弯进了一条小路。 小路两边都是两三米高的藤木,木上带刺,路小得只能容得下一辆车,且走过时,还会刮到两边的藤木,树枝打在人身上还有些疼。 潘筠若有所思的看着这些藤木,不动声色的往里挂一些,或是扔一些东西。 尤其是在岔路口的时候。 路不平,车就颠簸得很,潘筠坐在车上人都快要颠出魂来了,她连忙大叫道:“停——” 车队慢慢停下,宋北刷的一下掀开帘子探出头来问,“怎么了,有什么危险吗?” 潘筠捂着胸口扶着马车边沿下车,呼出一口气道:“车队没有危险,是我有危险,我要颠死了。” 她道:“我要下来自己走路。” 妙真妙和也爬下马车,呼出一口气。 宋北看了眼连体婴一样的三人,笑眯眯的颔首道:“委屈诸位了,没多远就到了,再辛苦一阵。” 说罢扬声道:“走!” 车队重新动起来,这一次三人牵着马走在宋北的马车屁股后面,速度倒是不慢,但她们就是有时间观察起周围来。 随着越走越深,潘筠发现护卫们的脸色越来越凝重,脚步也慢了下来,以至于她的马车后面也腾出一个相对宽的距离来。 妙真也发现了,俩人不动声色的对视一眼,脚步一变,俩人就一左一右把妙和夹在了中间。 妙和:“咦,怎么了?” 潘筠还未来得及解释,宋北的马车就狠狠地颠簸了一下,潘筠看见它好似进入了一个异空间一样。 而她脚步才往前一踏,一股阴气扑面而来。 宋北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异常的范围又扩大了,马车一颠簸,他立即掀开帘子跳下车,冲潘筠道:“三竹道长,此处有异常,用你的时候到了。” 潘筠抬眼打量周遭,路两边的藤木早已不见,只有荒坟白骨,“东家说这话不觉得迟了吗?为何不提前告诉我这里有这样的异常?” 宋北:“这只是传言,我也不知道会不会遇上,谁知这次运气就这样差遇上了。” 他侧身道:“三竹道长,我的银子可不是白花的,既然接了钱,总得把事情给我解决了吧?” 潘筠挑眉,上前一步,突然雾气升腾而起,阴气浸骨,潘筠回头看,刚刚还看得见的车队瞬间如雾中看花,不过片刻就消失在眼前了。 潘筠恍然大悟,低声道:“这是从一开始就想我独自进来解决?” 宋北可不承认,连忙道:“三竹道长误会了,要果真如此,我为何也跟着?” 妙真冷笑的看他,“虚伪至极,到现在了都不肯说实话,这阴气之中蕴含着大量的怨气,且都在往你身体里钻,你隐瞒信息,不过是让自己死得更快罢了。” 潘筠笑眯眯的道:“你干嘛提醒他?就让他多熏一熏不好吗?反正我们身上有法器,这些阴怨之气靠近不了。” 宋北垂眸低低地笑起来,“是吗?” 他抬眼看向潘筠,眼里毫不掩饰自己的恶意,潘筠挑眉,正要等他继续往下说,宋北突然狠狠地一晃脑袋,眼里的恶意消掉,脸色大变道:“三竹道长救命,刚才,刚才那个人不是我……” 潘筠静静地看他,片刻后突然笑起来,一把揪过妙和怀里的黑猫就往前一丢。 潘小黑被丢出去,挥起小爪子就朝他的脸上狠狠一挥,同时尖利的“喵”了一声。 第二百三十三章 误会,误会(补更昨日) 潘筠速度很快,潘小黑的速度更快,宋北抬起手阻挡时根本阻止不及,脸被抓破,连手臂都被抓破了。 怒火腾的一下升起,五指成爪就要朝黑猫抓去,潘筠突然上前挡住,俩人来回交手三招,潘筠手成爪,一把掐住宋北的咽喉,就要将人弄晕,突然传来一道破空声…… 潘筠回头一看,妙真妙和已经飞身而起,一人挡住胡景,一人挡住苏英,四人向两边散开时,祝子逊从正中凌空飞来,朝着潘筠就下来一掌。 潘筠想也不想,掐着宋北瞬间就转了一个身。 祝子逊看到宋北的后背出现在掌下,连忙收手,在空中转了两圈后落地,动作却不停,化掌成拳攻向潘筠的面门。 潘筠甩开宋北,迎拳而上。 宋北捂着喉咙向后踉跄几步,看到大半个车队都被浓雾拉了进来,脸色微变,连忙大叫道:“住手,住手,是误会,都是误会!” 胡景和苏英听见,立刻和妙真妙和对了一掌后分开,旋身而下。 胡景没有拔刀,苏英也没有出剑,显然,俩人都没出全力。 因为他们完全不知是什么情况,他们守在车队的中段,眼看着宋北的马车和潘筠三人消失在浓雾中,正疑惑,那浓雾就跟有生命一样,卷呀卷呀,就把他们也遮盖了。 然后,虽然雾气很重,凉飕飕的,但他们却一眼看到了宋北四人。 潘筠正掐着宋北,作为门客,他们当然要立刻出手救人了。 祝子逊带了私怨,分开之前还是狠狠地朝潘筠轰出一拳。 潘筠侧身躲过,手掌一下抓住他的手腕,抱住半拳,以元力化解他的气劲,然后狠狠地往自己这边一拉,瞬间将人给拽飞出去。 祝子逊与潘筠飞越而过,狼狈的踉跄了几步才稳定身体。 他气恼的回头,宋北看着几乎整个车队都被拉进来,心底发毛,终于不再隐忍,连忙跑到俩人中间,伸手阻止道:“几位且听我说,刚才都是误会。” 他忍着咽喉的疼痛,哑着声音道:“是我被阴邪迷惑,三竹道长在给我驱邪。” 他扭头看向潘筠,“三竹道长,是吧?” 整个车队已经被浓雾包围过来,阿信带刀护在马车面前,手正按在刀柄上凌厉的瞪着潘筠看,他身后的护卫们也都紧张的盯着她们。 两腿难敌四拳,潘筠果断认怂,一脸严肃的点头道:“不错,刚才东家的确被阴邪上身,就连我都被迷惑了短短的一瞬,想起昨天的事,心里的怒火就升腾而起,差点错伤了东家。” 潘筠一脸羞愧,果断的道:“东家,因为我刚刚也被迷惑了一下,你可以扣我们一半的酬劳。” 胡景一听,立即上前一步,“东家,这次很奇怪,以前不都到前面五里转弯的地方才会起雾吗?而且雾气也没那么浓厚。” 苏英瞥了他一眼,知道他这是争表现,想要争取红封。 胡景心里却在想:我这么努力了,他应该看到了吧?当不会克扣我的酬劳吧?早知道刚才拔一下刀了。 宋北没料到这次雾气会那么异常,竟然把整个车队都囊括在其中,他不敢赌,所以尽量拉拢住人心,“不怪三竹道长,都是误会,都是误会,酬劳的事不必再提,只要三竹道长能把这雾气解决,我给你包一个大红包。” 胡景松了一口气,退了一步站好看热闹。 只有祝子逊脸色最臭,但这时宋北没有心情安抚他,他自己现在都觉得怒火在不断的上冒,还有戾气横生,他需要很努力才压抑住胸中的异常。 潘筠盯着他的脸看了一眼,垂眸思索片刻,一脸为难的道:“这……” 宋北立即道:“解决不了雾气,将车队带出去也行。” 潘筠这才呼出一口气,点头道:“这个可以一试。” 她左右看了看,着重去看两边的荒坟和堆积在一起的白骨,问道:“这雾气是阵法,要想破阵,就得知道阵的起因,东家,这些雾气是何时有的?” 宋北道:“海边水汽重,遇到特别的天气或者地理就容易起雾,这一片便是如此,但以前雾气没这么浓,更没有这么广。” 潘筠:“之前在哪儿,路段有多长?” 宋北比划了一下道:“在前面五里的拐弯处,路段也就只有我们这半个车队的长短左右。” 他苦笑一声道:“所以我才会请三竹道长同行,为的就是解决这雾气,没想到我们这次还没到拐弯处,这雾气就来了,竟然还影响了我们两个人。” 宋北是真确受到雾气影响的,所以他对潘筠的话半信半疑,并不全然怀疑。 虽然她和她两个师侄的话听着像是有目的而来的样子,但也可以解释为,她们就是对他不满,因而在阴邪的影响下爆发了心中的不满。 宋北现在一半清醒,一半迷茫,有时候说着话的功夫就会失神,他意识到这雾气对他影响很大,所以只求潘筠这三个小道士赶紧把事情解决了送他们出去。 潘筠一直留意他的神色,他都这样了,不做点什么都对不起她,于是她转了一圈后就在雾气中找了个方向走,“随我来。” 宋北连忙让大家跟上,叫来阿信说悄悄话,“我感受不好,你来盯着他们,她要是耍花招,立即让祝大侠杀了她们三人。” 阿信不解:“不是说都是误会吗?” “是误会,也有可能不是误会,总之你小心一点。” 阿信一听,看向潘筠的目光就不太友好,他应了一声。 “你去前面盯着他们,我坐在车上,有事来找我。” 阿信领命而去,等他走远,宋北立即偏头,一个灰衣人走上前来,恭敬的在他身边弯腰倾听。 宋北轻声道:“你去后面,三竹要是解决不了,你就上贡祭品。” 灰衣人领命应下,他一走,立即又有一个灰衣人上前来,宋北声音压得更低,在他耳边嘀嘀咕咕起来,别说潘筠了,就是被落在后面的潘小黑都没听到他们说的是什么。 第二百三十四章 反杀 潘小黑溜达着回到潘筠身边,一跃跳上她的怀抱,顺着又蹲到肩膀上,这才喵喵喵的转述了一遍他听到的。 潘筠心中一沉,祭品? 在她的眼中,这一片散不去的浓雾就是数不尽的冤魂的怨气,能让他们退去的祭品,要么是可以震慑他们,令他们感到害怕的东西; 要么,就是人命。 只有用人的血才能浇灭他们因怨恨而起的戾气,不知为何,潘筠一下想到了跟在车队后面的商旅。 潘筠立即就要找妙真问话,一转头看见阿信几个紧紧地盯着她,让她把隔音阵布置起来说个悄悄话都不行,只能传音入密。 “妙真,跟在车队后面的商旅全部都离开了吗?” 妙真愣了一下,垂眸,她还没学会传音入耳,只能抬起头来对着潘筠微微摇头。 潘筠就明白了,不管留下的人是为什么留下来的,很显然,现在能成为祭品的就是他们了。 可能还有他们这些人。 潘筠想到一开始宋北狂傲且自信的模样,显然,她于他来说,不止是雇工而已,她一旦解不开,很可能也会被作为祭品献上去。 潘筠冷笑一声,在灵异区里和道士斗心眼,这是活腻歪了吧? 潘筠垂眸,传音道:“妙真,妙和,到了前面我们分开一点,把我给你们刻的迷阵阵盘拿出来,你们各带一部分人进入。” 妙真妙和一愣,想问,却又开不了口,只能冲潘筠点了点头。 往前走了几步,潘筠突然开口问,“这浓雾起于两旁的荒坟白骨,这样的地方阴气重,怨气也深,且看这些白骨多是枉死,港口附近怎么会有这么多白骨?” 因为潘筠开口,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祝子逊不屑于搭理她,因此冷哼一声不说话。 胡景正要解释,阿信已经道:“这些都是被朝廷残害的百姓。” 潘筠挑眉,“朝廷?” “对!”阿信沉着脸道:“朝廷海禁,将渔民内迁,说是给渔民分地,分鱼塘,结果就是拉着我们去给地主们做佃农,别说地了,家里连盖个茅草屋都得跪下磕头,求官老爷和地主老爷们给块荒地。” “渔民里会种地的也不多,收成不高,一年的收成全交了佃租和赋税,再一算,还倒欠朝廷和地主钱粮,大家伙活不下去,就只能偷摸着出海打渔。这些全是出海被发现后处死的偷渔民。” 潘筠道:“这排列的也太整齐,是有人故意将它们摆成这样的?” 阿信道:“这是为了劝阻那些还想来偷渔的百姓。” 潘筠哼笑一声,“也就是说,这些白骨是你们摆的?” 见阿信不吭声,她就明白了,冷笑一声道:“怕是为了掩盖你们的行踪吧?结果玩脱了,没想到他们的怨气会反过来困住你们。” 胡景皱眉,“再把白骨给埋了、丢了不就好了?” 潘筠:“怕是,他们不管怎么走,都走不到白骨身边吧?” 阿信惊讶的看她,总算觉得她身上是有点道士的本事的,连忙点头道:“对对对,就是鬼打墙,我们怎么走都走不到。” 话音才落,身旁的祝子逊、胡景和一众护卫突然消失在眼前,阿信瞪大了眼睛,立即伸手上前抓,却抓了一个空,再一回头,苏英和剩下的护卫也不见了。 同时不见的,还有三竹道长的两个师侄,四水和五火。 阿信立即扭头去看潘筠。 潘筠面沉如水,沉重的道:“我们也遇到了鬼打墙。” 与他们隔了一段距离,紧紧盯着他们的灰衣人一愣,立即跑上来问,“怎么回事,他们呢?” 阿信嫌弃的瞥了他们一眼道:“鬼打墙,走散了。” 他立即请求潘筠帮忙,“还请三竹道长快快解决这鬼打墙。” 潘筠一脸沉重的道:“我尽力,东家呢,东家最好不要与我分开,不然在浓雾里太危险了,我怕保护不到他。” 阿信也觉得宋北的安全更重要,立即回头去找紧守着车队的宋北。 宋北虽然坐在车辕上落后了一段距离,但这路太直,太平,所以也是眼睁睁的看着祝子逊等人走着走着就消失了的过程。 他的心不断的下沉,这次很奇怪,这浓雾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厉害了? “大哥,这浓雾变得太危险了,我们保护你跟在三竹道长身边吧。” 宋北:“阿信,你觉得她值得相信吗?” 阿信:“她不是大哥你找来的吗?而且她才多大?又拿着龙虎山学宫的学籍,应该是可信的。” 宋北:“可她刚才掐我的脖子,我是真的感觉她想把我掐死。” “那不是因为被阴邪影响了吗?而且……”阿信顿了顿,还是小声道:“您也说了,当时您被阴邪上身,她那样做,可能是想掐死阴邪,而不是大哥。” 宋北:……他就不应该征询这傻子的意见。 不过,这浓雾的确是越来越严重了,他沉吟片刻就答应了下来,跳下马车和阿信朝潘筠走去。 不过在走过去前,他对一个灰衣人点了点头。 灰衣人立刻转身离开。 潘筠看在眼里,什么都没说,安静的等着。 宋北走近,脸上展开温和的笑容,正要和潘筠打招呼培养一下感情,突然眼前一花,眼前的人瞬间消失。 宋北脸色一变,猛的转头看,他背后的车队也瞬间消失了。 阿信汗毛直立,刷的一下抽出刀来,戒备的向四处看,还大声叫喊起来,“三竹道长,三竹道长你在哪里?” 宋北也跟着叫,“三竹道长!” 潘筠就站在距离他们五步远的位置,她掏了掏耳朵,回了一句,“我在这里,你们在哪儿?” 阵中的宋北和阿信就听到潘筠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这让他们根本分辨不出潘筠的位置。 潘筠从灵境空间里拿出自己的剑,握在手里看了一眼,“沾他们的血,委屈它了。” 潘小黑喵喵喵的叫,“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谁也不知道杀人之后是得功德,还是扣功德。” 潘筠:“试试不就知道了?总不能因为害怕倒霉,就不去做。” 潘筠从乱转的宋北身边经过,浓雾于她的作用几乎为零,几个起落间,她就到了车队行列中。 借着浓雾的便利,她轻功又好,根本不等人发现她就脚尖点地飞了过去,一直到队尾。 队尾站了十二三个灰衣人,除了牵着骡车的车夫外,后五辆车的护卫全部换成了灰衣人。 而在最后一辆车后面,九个衣衫褴褛的人正被人压着跪在地上,嘴里紧紧的绑着一根布条,除了呜呜声外,发不出其他的声音。 最后一辆车的车夫回头看见,惊诧不已,伸手质问道:“你们干嘛?” 灰衣人刷的一下抽出刀来横在他的脖子上,冷冷的道:“这些人是贼,你少管闲事。” 车夫:“他们不是来搬货推车的苦力吗?一直跟在我的车后面,什么时候偷东西了?” 跪着的九人见有人为他们说话,连连点头,恨不得把脑袋点掉。 九人都泪眼汪汪,祈求的看着车夫。 车夫就要反抗,而灰衣人刀往下一压,冷冷地道:“不听命令的人,就一起上路吧。” 说罢刀一拉,就要划断他的脖子,突然叮的一声,灰衣人手肘一麻,刀瞬间落地,车夫捂住刺痛的脖子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从天而降的人,还有在他面前倒下的灰衣人。 潘筠从天上落下,踩在盖着青布的车上。 其余灰衣人看到他们的同伴被杀,忍不住脱口而出,“八嘎,杀了她。” 看到被压着跪在地上的有老人,有女人,还有瘦弱的青年人,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孩子,她脸上的表情一下变得冰冷。 她眼中闪过寒光,铮的一下抽出剑来,飞身而下,迎着劈砍而来的灰衣人杀去。 她身形快速,一步一剑,一剑一人,等她从他们身边快速穿梭而过,第一个人才瞪大眼睛砰的一声俯身倒下,他的脖子才喷涌而出血迹…… 他一倒下,其余灰衣人便接二连三的砰砰倒下,不多会儿,地上便弥漫开大片大片的红色血迹。 浓雾好像活了一般,翻滚着朝那些尸体上涌动,“哈哈哈,呜呜呜”之类的笑声,哭声从四面八方涌来。 目睹这一切的最后两辆车的车夫瞪大了双眼, 潘筠面无表情的在他们身上擦了擦剑上的血,这才转身挥剑砍断那九人身上的绳索。 看他们惊慌失措的扯开绳索,丢出嘴里的布条,连滚带爬的离开她身边,这才掏出手帕来擦拭剑身上没弄干净的血,然后将剑插回剑鞘,抬头看向两个车夫,挑眉,“听到他们刚才的话了吗?” 两个车夫这才愣愣的点头,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他们是倭人……” 潘筠:“倭人,在我大明只有两种身份,要么是拿着勘合来做生意的使者,要么,就是寇!” 潘筠指着盖得严严实实的车问,“这车上运的是什么东西?” 两个车夫瞬间回神,和潘筠设想的情况不一样,他们瞬间愤怒且仇恨的瞪着潘筠,“你是朝廷派来的?” 第二百三十五章 撕破脸皮 潘筠皱眉,正要说不是,两个车夫已经回头冲前面大声喊起来,“官兵来了,有敌——” 一个车夫更是直接抓起脖子上的哨子狠狠地吹了一口。 哨声尖利,瞬间传遍这一方天地。 雾气浓重,车和车之间也要保持一定距离,所以前面的车根本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事。 但哨声一起,所有护卫,不论是灰衣,还是青衣,都立即刷的一声拔出刀来,朝着哨声起的方向跑去。 因为雾气浓,且见血之后,所有的浓郁都向这里涌动,能见度低至两米,超过两米,他们连人影都看不到,所以奔跑时,时不时的就撞在一起。 潘筠听到了脚步声,回身冲还在扯绳子的九人道:“你们快逃吧,冲着来的方向逃走。” 九人回头看,还是一片浓雾,不由心中恐惧。 潘筠掐诀,一道金光从她指尖迸射而出,浓雾被破开一条线,就好像装满水的猪膀胱砰的一下破开,让人看到了外面的世界。 九人立即反应过来,爬起来就跌跌撞撞的冲进去,跑了十多步后就冲出了迷雾。 两个车夫也不蠢,瞬间反应过来,潘筠不是不能破开迷雾,而是故意的。 俩人不由后退,而护卫们也终于赶到,看到地上躺倒的灰衣人,他们大惊,“这,谁干的?” 两个车夫立刻往前一指,但站在他们前面的潘筠不知何时消失了,原地空荡荡的,只有雾气。 “这……刚才她还在这里呢,是道士,是那个叫三竹的小道士,她会破雾,她是故意的,说不定这浓雾就是她弄出来的,这条路上本来是没有雾的呀。” “她为什么要杀我们的人?她不是东家请来的门客吗?” “而且她杀了这么多护卫,怎么就放过了你们两个?” “我们怎么一样,这些是倭人!”那个被割伤脖子的车夫立刻反应过来,大叫道:“对,他们是倭人,当时他们要杀那些雇来的穷苦帮工,三竹道长看见了,就反杀了他们,还,还把那九人放走了。” 潘筠借着浓雾的遮掩,很快回到前面,她握着剑,直接进入迷阵。 宋北和阿信带着一群护卫正跟没头苍蝇似的乱转,他们觉得他们快把这半座山都翻遍了,但其实,他们只是原地乱转,来来去去就在这十多米的距离里打转。 不远处是正在疯狂攻击浓雾的祝子逊等人。 潘筠一进入迷阵,宋北立即发现了,他猛的回头,看到她手中拿着一把剑,目光微闪,立刻叫道:“三竹道长,我们被鬼打墙了,快把这鬼打墙解了!” 潘筠道:“这个却不难,我挥挥手的事。” 宋北一听,立即请她动手。 潘筠冲他走去,轻笑道:“是不难,但我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东家,所以在我没有答案之前,我是不会解开的。” 宋北见她靠近,连忙后退,伸手道:“三竹道长有问题等到地方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当务之急是解决这鬼打墙,我们的车队现在不知怎么样了……” “东家放心,他们现在一动不动,安全得很。” 阿信挡在宋北面前,握着刀戒备的盯着潘筠,“三竹道长,你莫非又被阴邪控制了?” 潘筠轻笑一生道:“阿信,你真会为我找借口,我没有被阴邪控制,我们的东家其实也没被阴邪控制,这里的怨灵没那么大本事,他们最多影响你们的心智和耐心,让你们暴露本性,蠢的更蠢,恶的更恶,弱的更弱罢了。” 阿信握紧了刀:“你什么意思?” 一旁的护卫也挡在阿信左右,把宋北护在中间。 潘筠走到俩人面前,停住了脚步,手指点着人头,“一二三四五……” “七个人,除了阿信你和一个青衣护卫外,其他全是灰衣人,”潘筠歪头,隔着阿信朝他身后的宋北笑,“看来你还是更信任倭人啊,哪怕阿信对你忠心耿耿。” 阿信面色不变,用刀指着潘筠问道:“你想干什么?” “你一点也不惊讶,看来你知道他们是倭人啊,那……”潘筠指着宋北道:“你知道他也是倭人吗?” “你少挑拨离间,大哥怎么会是倭人?这些倭人是我们雇佣来的,我一早知道他们是倭人。” 潘筠微讶,挑眉道:“但你手下的护卫却不知道?” “这是为了车队的安全,有些人对倭人有误解,”阿信以为潘筠也是有误解的那类人,连忙解释道:“他们虽然是倭人,却是正经来我们大明找工作的,他们武功好,听我们命令行事,不是倭寇。” “不是倭寇?”潘筠低声笑起来,问道:“可你们不都是海盗吗?怎么,你们去打劫赚钱养倭,他们在家里给你们洗衣服做饭生孩子吗?” 阿信脸色瞬间涨得通红,握着刀的手都起了青筋,“你知道我们是海盗?” “我知道啊,但我还有几个问题想问问宋北,”潘筠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目光如刀一般看向他,“你伪造身份,从泉州府里拉来这么多百姓和你落草为寇,你是想以他们为支点颠覆朝纲吗?” 宋北脸上惯常见的笑容早不见了,他冷静的道:“我不知三竹道长从哪里听来的流言,我可以告诉你,我是汉人,是大明的子民,不是倭人!” “你应该是见过我拿的户籍和路引的,我要是倭人,我能有这东西吗?” 潘筠冷笑道:“区区海盗就能逼得朝廷闭关海禁数十年,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你还不知道吧,我一看见你就知道你是倭人,你站在阿信身后,就好像我站在阿信身后一样,他高大宽阔的身躯直接把你挡得严严实实。” 冷静的宋北脸上都有片刻的扭曲,他攥紧了拳头,用了极大的意志力才压下愤怒,“三竹道长,你太过分了,只因我的身形就判断我是倭人吗?” “当然不是了,”潘筠道:“但,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是不是,打过不就知道了?” 潘筠拔出剑来,冲着他就直接杀去。 阿信连忙上前挡住。 宋北也没想到她一言不发就要杀人,连连后退,护卫们立即两两汇合挡在他前面,然后再一起向潘筠杀去。 潘筠的剑犹如游龙般缠着阿信的刀,剑尖一刺,他的手掌瞬间被刺穿,握着刀的手一松,就被潘筠一脚踢在胸口,将人踹飞出去。 两个灰衣人的刀瞬间而至,刷刷的劈砍而下,快如疾风。 潘筠接连侧身躲过,连退三步。 五个灰衣人瞬间将她包围在中间,握着刀半弯着腰戒备的看她,脚步轻轻一动,变换位置。 潘筠忍不住笑出声来,挽了一个剑花后笑道:“来啊!” 灰衣人行走间,她侧后方的一个灰衣人快速的从她背后刺出一刀,潘筠头也不回,将剑一背就挡下,当的一声,潘筠挡住了这一刀,同时飞快转身,以剑缠刀,让他拉不回去,剑要顺着刀身去削了对方手掌时,其他灰衣人的攻击也瞬间而至…… 跟着贴身保护宋北的倭人的确功夫不错,他们但拿出一个来都远不是潘筠的对手,但他们结阵,配合特别紧密。 潘筠竟然一时也破不了局面。 同时,另外两个迷阵里的人终于也找到了破绽。 祝子逊冷笑道:“一力破万法,我不管这鬼打墙是阵,还是鬼,没有什么是力量破不开的东西。” 妙真道:“雾无形,鬼也无形,力根本打不到他们身上,怎么破?” “是啊,”一旁的护卫们道:“祝大侠,我们真的是打不动了。” 胡景也道:“祝大侠,不如我们先休息一下吧,自从遇到鬼打墙,我们就一直在打。” 祝子逊:“不行,我已经感受到了,再冲着这个方向打一阵,肯定能破了这鬼打墙。” 妙真:……感觉还挺灵敏,当发现他们原路打转时,祝子逊就开始让人朝着四面八方攻击,然后就找到了这个点,让人一直往那个方向乱打。 幸而他只是找到一个大致的方向,而不是找到了阵心,打过去的攻击只有一半能落在阵心上。 可……这迷阵也快破了,唉,就好焦虑啊,也不知道小师叔进行到哪一步了,她怕是拖不了很久了。 祝子逊冷眼看向妙真,“你不是道士吗?我听说你拿了和三竹一样的钱,遇到这样的事竟然一点用处也没有,你们那酬劳拿的可真是轻松又安心啊。” 妙真:“我刚才找到破局的方法了,你们只要照着我领的方向走,不出三百步就能走出来,偏你中途不听话,总是乱走,这才让我本来还有点把握的阵法越来越复杂,再也不开。” 祝子逊:“阵法?这是阵法?” 妙真:“是啊,鬼打墙不都是迷魂阵吗?走着走着,人的魂就丢了,然后就变成了鬼的同类。” 所有人都打了一个寒颤,纷纷跟同伴靠在一起,也有点怨怪起祝子逊。 要不是他总是质疑四水道长,又不听劝,他们早就在四水道长的带领下出去了。 祝子逊看到他们脸上的神色,瞬间大怒,“你以为没有你的指点我们就走不出去了吗?你们不破,我来破!” 说罢转身一拳向刚才他找准的地方轰去,但他竟然打歪了,直直的打在了阵心上,然后妙真袖子里藏的阵盘就裂开了…… 晚安 第二百三十六章 被抓 妙真:…… 在阵中的人都感受到了眼前一阵晃动,几人大喜,不用祝子逊出口,胡景和其他护卫都朝着祝子逊刚才攻击的地方打去。 咔嚓一声,所有人都听到了,眼前又是一阵晃动,一花,坑坑洼洼的道路重新出现在他们眼前,两边的树影浮现,树下是他们熟悉的坟堆和白骨。 几人都知道,他们从鬼打墙出来了。 祝子逊哈哈大笑起来。 让他们惊喜的是,浓雾在缓慢的变薄,前路若隐若现的出现在眼前,能见度越来越高。 祝子逊回头去找车队,就见车队被一团浓重的雾气包裹,他们根本看不清人,里面惨叫声不断。 众人脸色一变,祝子逊和胡景对视一眼,立即要上去救人,妙真立即拦住他们,凝重的道:“你们没发现吗,所有的雾气都朝这里涌动,这些都是阴怨。” “这是阴怨在报复,有人激起了它们的暴虐,你们没听到里面传来的哭声和笑声吗?它们会让你们产生幻觉,蛊惑你们的心神……” 祝子逊冷笑着推开她道:“你要是害怕大可以不进,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既拿了宋北的钱,自要替他排忧解难,我可不是你们龙虎山的道士,遇事只想着自保。” 妙真:“……祝大侠,你武功高强,你要是进去被蛊惑心神,对他们不是帮助,而是灾难。里面的人没几个是你的对手。” 胡景也在浓雾中看到了互相挥剑,正在自相残杀的护卫,立即道:“祝大侠,四水道长说的对,我们或许当从外解决。” “怎么解决?这些阴怨之气看得着摸不着,攻击根本打不到它们身上……”祝子逊说到这里一顿,扭头看向妙真,眯眼:“你是道士,不是会做法吗?或许可以做一场法事超度它们?” 妙真:……她要是能超度它们,她还用得着受他的气? 妙真直接道:“能力不足,祝大侠另找高人吧。” 祝子逊:“宋北请你们来有何用?” 妙真:“我是没用,但我小师叔有用,奈何还未出手就被人无端伤了,她现在便是有力也没法出全力。” 祝子逊气了个够呛。 胡景头疼,连忙拦在俩人中间劝解,生怕祝子逊一怒之下出手。 现在他们遭遇的这些灵异之事,很显然就是需要潘筠师侄三人来解决。 这个时候惹怒潘筠,和她结仇不是正确的选择。 祝子逊显然也知道这点,虽然愤怒,却没出手。 他看了一眼浓重的雾气,咬咬牙道:“先去找宋北和三竹,让三竹把这阴怨之气解决了。” 说罢转身去找人。 走着走着,祝子逊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停下脚步大声喊道:“苏英!” 正在迷阵里到处转悠,想要找出破绽的苏英听到四面八方传来的声音,猛的抬起头来,“祝大侠!” 迷阵只能迷惑人的五官,却不能完全隔绝掉声音,所以苏英和祝子逊都听到了彼此的声音。 正在隔壁迷阵里被潘筠追杀的宋北也听到了,立即大声喊道:“祝大侠救我!三竹要杀我!” 宋北的声音一响起,妙真立即后退,胡景反应最快,转身就朝她抓来。 妙真手中瞬间出现一把唐横刀,她狠狠地朝着抓来的手砍去,胡景瞬间收回手,同时拔出刀来,刷刷朝她攻击而去。 妙真运起轻功,一边急速逃跑,一边反击。 祝子逊大声道:“苏英,捉拿五火,逼她带你出阵,我们中计了,这不是鬼打墙,是这三个臭道士的迷阵!” 妙真听到祝子逊的话,一边和胡景打在一起,一边大声道:“五火,乾三巽五坎二,快退!” 迷阵里,苏英和妙和听到他们的声音,同时抬起头来看向彼此。 妙和眼睛瞪得圆圆的,肉肉的脸上满是无辜,以至于苏英一时间竟下不了手。 俩人都沉默了一下,然后苏英道:“小道长,你能不能带我出迷阵?” 妙和想了想外面的情况,吸了吸鼻子道:“不行,不能让你们凑在一起,不如,我们一直留在迷阵里,等他们打完了再出去吧?” 苏英就叹息一声道:“那就得罪了。” 话音未落,他手指成爪,直接抓来。 妙和两条腿就跟打架一样,蹬蹬蹬往后退,回到原点。 苏英惊讶,这看上去手忙脚乱的轻功竟避开了他。 苏英不再留手,飞速抓去,而妙和一回到原地便立即向乾方走三步,后又急速转到巽,连蹬五步后走坎位…… 苏英连出几招,明明每次都快打在她身上时,她都转身避过。 来不及惊讶,苏英加快速度,而妙和也往后连蹬两步,然后瞬间消失在苏英面前。 迷阵里,一下就只剩下他一人了。 苏英:…… 妙和一下从迷阵中脱身出来,和祝子逊在一起的护卫看见她,立刻就追上来抓她。 妙和站着没动,等他们到面前后便道:“对不起。” 手一扬,一把黄褐色的粉末就扑面而去,护卫们立刻屏息也不行,两眼一瞪,鼻子开始出血,身体软软的倒下。 已经循声找到宋北方向的祝子逊正在那附近乱走,想要把人从迷阵中救出来,看到妙和突然出现把一群护卫毒倒,他立即屏住呼吸朝她快速掠去。 妙和看见他,转身拔腿就逃。 妙真一边回击胡景,一边抽空看了一眼,喊道:“去白骨最多的地方,它们不会伤害你!” 妙和运起轻功,头也不回的朝林子里的白骨堆跑去。 祝子逊已经打定主意抓住一个来威胁三竹,这胖道士一看就是武功最差的,不抓她抓谁? 噗呲一声,胡景一刀砍在妙真肩膀上,手上一用力,愣是将她从半空中一把压到地上。 妙真咬紧了牙,一声不吭,手中的横刀用力抵挡压下的殇刃刀。 胡景看着她冷笑一声,手掌往下一压,刀身便又深入了两分,“小道长,我劝你现在将刀放下,我可以饶你一次,不然这刀一划,你这条胳膊别想要了。” 妙真一声不吭,丹田内的元力猛的冲出,汇聚在她的手掌和刀上,她好似获得了无尽的力量一般,横刀顶着殇刃刀一点一点的往上抬。 胡景见了惊讶,而后皱眉道:“我终于知道祝子逊为何那么讨厌你们龙虎山的道士了,你修炼的是元力,而非内力?” 元力对内力,有一种碾压的优越感,让胡景非常的讨厌。 他眼中闪过寒芒,内力迸射而出,正要往下一压卸下妙真这一条胳膊,突然砰的一声巨响,同时破空声从后传来。 他头也不回,也不收力,往下一压刀身,原地飞身一转,瞬间便到了妙真身后,让她挡在自己身前。 潘筠挟持着宋北破阵而出,目光凌厉,一柄飞刀快速飞来,眼见就要穿透妙真的胸膛,她手一挥,飞刀便一歪,擦着妙真和胡景的脸铮的一下扎在了地上。 这刀是她飞射过去的,为的是阻止胡景,她也预料到胡景会躲,有可能会反伤到妙真,因此一丝元力和神识一直附着在上,一旦发现不对便能改道。 刀一扎在地上,妙真狠狠地往后一砸脑袋,直接就砸在胡景脸上,同时手中的刀用力反击,瞬间就从胡景的挟持下脱身,瞬间拉开距离七八米。 胡景还想上前,潘筠的剑就压着宋北的脖子道:“胡景,你敢再动手,我就砍下他一条胳膊。” 胡景不由一顿。 妙真立刻跑回潘筠身边,正要报道妙和带人跑进林子里了,就听到祝子逊高声道:“你敢!我杀了她!” 祝子逊拎着鼻青脸肿的妙和从林子里飞出来。 双方一见面,妙和就哇哇大哭道:“小师叔,我被抓住了,那些怨灵吃到了血,根本不管我!” 潘筠抓着宋北的手不由用力,面寒如冰,“祝子逊,你不要脸,这么打一个小孩。” 祝子逊冷着脸道:“废话少说,把东家放了,将苏英的迷阵给除掉,不然,我杀了她。” 潘筠剑一动,宋北的脖子微刺,一抹血渗出,她冷笑道:“我们可以试一试,看谁的手更快,谁会最先送命。” 祝子逊看向她身后,地上横七竖八的倒伏着七个人,阿信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却也只能爬起来一下,除了他和另一个青衣人,其他人全都死了。 血气很快引来怨灵,这一条路上的雾气正在快速消散。 果然,人血可以让它们心满意足退去,要不是它们的胃口越来越大,需要的人命越来越多,宋北也不会想到请潘筠她们跟队。 见潘筠杀人毫不手软,祝子逊便知道她不是玩笑。 但…… 他嘴角一翘,掐着妙和的脖子道:“一命换一命,看来你这师侄在你这里也不是那么重要嘛。” “作为门客,当以主家为主,”潘筠道:“宋北,你养了他这么多年,在他那里依旧是私怨最重,我不信这是祝子逊的品格,那就是,他也知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看来,他对你,也很有戒心啊。” 宋北脸色几经变化,不由的看向祝子逊。 晚上还有 第二百三十七章 交换人质 祝子逊愣了一下后问,“你什么意思?什么非我族类?” “你不知道吗?”潘筠紧紧盯着祝子逊道:“宋北是倭人啊。” 祝子逊下意识的否认:“不可能!” 宋北也一脸通红,怒道:“不错,三竹,你想杀我,想抢我的东西就直说,何必给我扣那么大一顶帽子?” 潘筠:“是吗?其实有一个直接的办法,我现在把你剥光,看你里头穿的小衣小裤就知道你是人是鬼了。” 宋北愣了一下后脸色铁青,眼中冒火,“你敢!” 潘筠:“试试不就知道了?” 说罢,元力震断了宋北的腰带,他身上的衣裳立即散开。 他紧张的屏住了呼吸,紧张的缩紧了肚子,潘筠正要动手,白雾就好似遇到了天敌一般快速退去…… 就好像有人按了倒退键一样,冷风呼呼一吹,白雾就朝着林子里快速退去,本来雾蒙蒙的路立即清晰显露出来。 被裹在雾中胡乱劈砍的护卫们看清了对面的同伴,立即停手。 大家正有些懵,看到被挟持的宋北,护卫们立即反应过来,顾不得再保护马车,立即提刀冲上来围住潘筠和妙真。 还有灰衣护卫直接斩断车上的绳子,把青布一揭,打开箱子,从里面摸出火铳,抓了一袋火药就冲上来,填上火药就用火铳对准潘筠。 潘筠忍不住轻笑出声,“原来那两辆车里不止有火药,还有火铳啊,这倒是我没想到的。” 祝子逊面色不变,胡景却是惊了一下,不由的去打量那些灰衣人。 因为冲过来的人太多,也不知是谁踢走了阵木,困住苏英的迷阵突然失去了功效,显露出阵中蹲在地上的苏英。 迷阵被打开时,他还一脸懵,愣愣的抬头看着他们。 祝子逊不由生气,“苏英,你在干嘛?” 苏英默默地撑着剑起身。 都说了,迷阵不隔绝声音,阵外的人说的话他都听到了,虽然看不到画面,但……他是真的好奇啊。 所以破阵的事就放到了一边,先认真的听起八卦来。 三竹语气坚决,年纪又小,不像是狡诈之人,所以,宋北是真倭人,还是当中有什么误会呢? 他发誓,他是刚刚才蹲下去的,并没有很偷懒,结果他才蹲下去,阵就破了。 这份委屈和谁说啊? 苏英心里叹息,面上却不动声色,他给自己找借口,“我刚才在找阵心。” 祝子逊冷笑,“你又不是道士,会什么阵心?苏英,拿了酬劳就要做事,把东家救出来!” 苏英就看向潘筠,语气软绵绵的威胁道:“三竹,把东家放了,不然我对你不客气。” 祝子逊:……话都很对,但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宋北仰着脖子尽量避开潘筠的剑,她的剑太锋利了,只是轻轻一碰就让他有一种血管被割破的感觉。 他不敢明着说,只能通过劝潘筠来给他们传达信息,“三竹,我想我们之间有误会,不如坐下来好好的谈一谈,我不知你从何处得到的这些错误信息,我可以发誓,我是汉人。” “你刚才在阵里也受伤了,这里又有这么多怨灵,和我拼个两败俱伤,你也很难脱身,现在怨灵得到了足够多的血,会暂时安静一阵,不如我们先快离开这里……” 众人听到她受伤了,皆是眼睛一亮,护卫们握着刀步步紧逼,祝子逊也掐紧了妙和的脖子,再次威胁道:“你再不放人,我就废了她的丹田。” “你们修道,却也和我们习武之人一样,最重要的是丹田,废了丹田,她这一生可就毁了。” 说罢,祝子逊手中凝起一股内力,大有她不同意就拍向妙和肚子的趋势。 潘筠磨了磨牙,一个宋北怎么比得上妙和,连一个头发丝都比不上。 她的剑往前挪开一点,沉声道:“你把人放过来。” 祝子逊:“你先放。” 潘筠的剑就拉回来,压在宋北的伤口上,“祝子逊,我还是个孩子,耐心很有限,我讲信誉,你,我却不信,趁着我现在肯换,你最好把她放过来,我把宋北交给你,不然,我不介意硬碰硬试一试。” 宋北尖声道:“祝大侠,答应她!” 他可以感受到潘筠此时内心的暴躁,生怕她真的把他脖子给划拉了。 祝子逊沉默片刻,还是慢慢松开了掐着妙和的手。 只是另一只掌心依旧凝着一股内力,大有潘筠反悔,他就追上去给妙和一掌的趋势。 他一松开,妙和就小心翼翼的踏出两步,连着走了三步之后就飞快朝妙真奔去。 妙真也冲上前接住她,祝子逊忍不住往前两步,潘筠就冷哼一声,收了剑,在宋北的后肩狠狠一拍,将人推飞出去。 宋北踉跄两步,连忙朝祝子逊的方向跑,祝子逊也立刻迎上去接他。 俩人一汇合,宋北就立即躲到祝子逊身后,下令道:“拿下她们!” 胡景和苏英立刻抽出刀剑,迎着潘筠就攻去。 潘筠刷的一下抽出剑来,先是杀入护卫之中,挑灰衣人杀了两个,这才上前与胡景苏英交手。 妙真妙和机灵的往后退,妙真给她塞了一把横刀,俩人一左一右去挡住那些护卫。 潘小黑蹲在树上看,着急的喵喵喵叫,“双腿难敌四拳,你功夫是好,修为是高,但他们也有三个武林高手,又有这么多护卫,你打算和他们耗到什么时候?” 潘筠和妙真妙和传音道:“拖时间,再拖一拖就好了。” 妙真妙和没有应声,但也默契的保存了实力,只要自己不被抓到,不被杀死就行,再拉扯住几个护卫缓解潘筠的压力。 祝子逊把宋北拉到后面,见胡景和苏英俩人联手都压不住潘筠,立即就要上前相助。 宋北却是一转身就从一个灰衣人手上抢过来一把火铳,瞄准潘筠的方向就放了一枪。 潘筠身形一闪,旋身杀进护卫群中,砰的一声,一个护卫被打中,应声倒地。 那火药是擦着胡景的手臂过去的,他脸色未变,心中有些不悦。 苏英立即道:“后撤!” 他话音才落,接二连三的枪声响起,所有拿着火铳的灰衣人都在朝潘筠的方向放抢。 但不知是火铳的命中率不高,还是这些灰衣人的枪法太差,或是潘筠的躲避太厉害,接连放了十几枪,一枪都没打中她,倒是误伤了三个护卫。 胡景更恼,不由发火,“宋公子,这样会误伤自己人的。” 宋北却是面色不变,道:“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还有四水和五火,一个也不能放过。” 火铳立即对向妙真和妙和。 潘筠一见,闪身割破一个灰衣人的脖子,双指在他脖子上一抹,沾上血后凌空画符。 她的符文还未成,在场的人便听到尖利的笑声、哭声和各种奇奇怪怪的声音。 宋北脸色一变,大叫道:“快阻止她!” 潘筠却已经把符画完,在空中一拍,而后凌空飞起,掐诀念道:“所有怨灵,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所思皆可为,去——” 同时,十几把火铳瞄准半空中的潘筠,齐齐放枪,子弹旋转着飞速前进,但就在这些弹药要靠近潘筠时,她面前的空间一阵扭曲,一股白雾席卷而来,将这些弹药全都卷住。 潘筠猛的一抬眼,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嘴角微微上挑,似笑非笑的注视着宋北和祝子逊,“你们惹恼我了。” “嘻嘻……”一道阴冷的嬉笑声响起,几乎是潘筠话音才落,白雾卷住的那些弹药猛的一转,就好似天女散花一般飞射而下,原路返回,噗噗噗几声,直接射入那些举着火铳的灰衣人体内。 同时,白雾汹涌,从两边林子里涌出,嬉笑声,怒骂声,尖叫声,直接涌来,把所有人都重新拉入浓雾之中。 宋北吓得连连后退,祝子逊最气,跳脚道:“三竹,你敢用邪术害人,你们龙虎山就是这么教人的吗?” 躲在暗处的人也吓了一跳,连忙道:“她激起了怨灵的凶性,她这是不要命了吗?” “她本来也要死了,被这么多人围攻,就算自己不死,她两个师侄也别想活下来,援兵什么时候到,这些怨灵要控制不住了。” 正在带人往这边跑的张惟良猛的停住脚步,问左右,“你们听到了吗,我刚才好像听到有人在骂龙虎山。” 张惟勤黑着脸道:“听到了,就在前面,好像是一个叫三竹的,我们龙虎山有这号人?” “先不管了,赶紧走,潘筠那狗东西,要不是她不听劝,我们也没必要提前过来。” 张惟勤见张惟良闷头往前冲,就一边跑一边问,“惟良,我们真去救她吗?坏了武林盟的计划怎么办?” 张惟良霸道,直接反问:“我们龙虎山还怕武林盟吗?” 张惟勤:……是不怕,那也没必要得罪啊。 张惟良已经看到了车队,还有倒在地上的尸体,他想也不想,抽出剑来就往里冲。 张惟勤落后一步,阻止不及,只来得及道:“小心怨灵雾气……” 晚安 第二百三十八章 战斗结束 张惟良一头扎进浓雾之中,巧了,正好出现在宋北身后。 张惟良就不是个正人君子,认出宋北,直接抬剑就刺。 站在宋北侧前方的祝子逊比宋北更先反应过来,扯了一下宋北,回身反击。 张惟良明显的龙虎山打法,符箓,武功接连出,压得祝子逊挪不开手脚,气得祝子逊哇哇大叫,“又是龙虎山的死道士,我杀了你们啊啊啊……” 张惟良一听,更是哐哐哐的往外砸符箓,有爆炸的,有起火的,还有起风的,反正就是什么样的符箓都有,关键他丢的符箓还不是乱丢的,非常的相生相助,层层加码,让祝子逊狼狈不堪又反击不了。 重新落回地上的潘筠一看,心念一通,大叫道:“四水,五火!” 妙真妙和一看,秒懂,也觉得自己对战经验太少,被这群江湖人带偏了,竟然以武力对武力,忘了她们是有辅助的。 俩人对视一眼,击退周遭的护卫,立即倒退出了包围圈,一个掏出剑符,一个掏出雷符,同时掐诀而出。 护卫们劈刀砍来,潘筠一腿击退胡景和苏英,手中的剑甩出去,它咻的一下在空中游走,剑气将攻向妙真妙和的护卫们振飞出去。 它绕了一圈回到自己手上,潘筠不再留手,一剑一个血花,直接废了所有护卫的行动力。 胡景和苏英联手,也只勉强支撑了十五招不到,胡景就被一剑刺穿肋下打飞出去,苏英也被她踢飞出去。 宋北没想到潘筠竟然隐藏了实力,还隐藏得这么深,胡景和苏英联手竟然都没能压制住她。 他吓得连连后退,对保护他的护卫道:“把火药拿来,不计代价,炸死她!” 这几乎是两败俱伤的打法,且用了他们这一趟最重要的东西。 护卫们听命行事,立刻去打开箱子,掏出火药,还拖出一箱子材料,快速的组装起来,不一会儿就弄出一个小型的投石机。 宋北指着被十几个护卫缠住的潘筠,厉声道:“杀了她!” 这是不顾那十几个护卫死活的意思了。 胡景和苏英吓了一跳,顾不得身上有伤,冲上去一手抓住一个护卫就往外丢,然后迎上去阻止潘筠的攻势,一边让护卫们快逃,一边冲宋北大喊,“宋公子,这还有我们的人!” 潘筠冷笑,缓下攻势,让他们逃。 宋北根本就不管,自己冲过去点燃了火药包。 护卫们瞄准了潘筠的方向就射出火药包。 胡景和苏英急速向两侧逃走,潘筠等的就是这一刻,她飞身而去,迎着火药包就冲去,一腿将它踢回去。 宋北瞪大了眼睛,转身就往外一扑,他们投射时特意停顿了一下,就是想缩短火药爆炸的时间,却没想到潘筠对火药爆炸的时间掌握得比他们还精准,火药包被飞踢回来,在他们的头顶就炸开了。 砰的一声,地动山摇,宋北趴在地上抱住脑袋,却依旧双眼迷蒙,耳朵隆隆的叫着,耳鸣不已。 潘筠一踢后落地,惋惜不已,“可惜了,火药威力不够大,不然……” 不然那一圈的人都要被炸飞,避倒也没用,它可以把人的内脏震坏。 可惜,这个时代的火药威力还是不足。 潘筠目光一转,看到被爆炸波及倒地的张惟良,挑眉道:“也不全是坏处。” 祝子逊也被炸倒,他们俩人离爆炸点都太近了。 潘筠上前,在还没回过神来的祝子逊身上点了几下,让他瞪大了眼睛躺倒在地,便上前把张惟良扶到一边,给了他一个阵盘。 张惟良眼前也是一闪一闪的星星,根本看不清人,但他知道这是潘筠,所以惊疑不定,“你……” 潘筠:“你待着吧,少给我惹麻烦。” 声音嗡嗡的,感觉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但张惟良还是听清楚了,所以这让他很生气。 分明是她在给他惹麻烦好不好? 要不是她不听劝,他何至于提前参与进来受这份罪? 张惟良一气之下就要说话,一张嘴就忍不住吐了。 潘筠连退两步避开,皱了皱眉,知道他是脑震荡了,将阵盘启动后不再管他,去看妙真和妙和。 妙真妙和也结束了战斗,雷符和剑符加上武功配合,就在炸药炸开的时候,雷也正好打下来,借着雷符和剑符的掩护,俩人快速收割,将人重伤,使他们失去行动力。 一时之间,地上全是躺倒的人,除了远远站着的胡景、苏英和带出来的七个护卫外,就只有潘筠和妙真妙和了。 妙真妙和站到潘筠身后,手中还提着带血的横刀,潘筠的剑也没回鞘,三人一起看向胡景和苏英,问道:“两位怎么说?” 胡景:“果然是英才出少年,你好厉害。” 潘筠颔首,“过奖。” 苏英的目光则落在趴着的宋北身上,“他真的是倭人?” 潘筠:“我从不骗人。” 胡景和苏英沉默,她能在那样的情况下遵守承诺放开宋北,的确不是奸诈之人。 可……“宋北的宋家在泉州不是很有名吗?” 潘筠:“福建浙江一带的海盗,大明的百姓占七成,这又不是什么稀奇事。” 这是怀疑宋家也是海盗,且和倭寇勾结…… 不过,宋家的确是海盗,胡景和苏英都知道,俩人顿时沉默下来。 潘筠见他们也没有再动手的意思,就抬起下巴道:“你们要是不信,现在就把宋北和这些灰衣人剥干净了看。” 苏英蠢蠢欲动,他们身后的青衣护卫犹豫不决,小声道:“毕竟是东家,而且,这里还有女子呢。” 妙真没好气的道:“我们都不介意,你们介意什么?” 潘筠懒得和他们废话,走到宋北面前,一剑过去,他和四周倒着的灰衣人瞬间光了,露出白花花的一片。 众人:…… 装晕的宋北也猛的一下睁开了眼睛,但不等他动作,潘筠就一剑戳下去,将他钉在了地上。 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缓缓露出一个笑容,“东家,你现在还坚持自己是汉人吗?” 垮下只包了一块布的宋北:…… 他目眦欲裂的瞪着潘筠,恨不得生吃了她。 潘筠哼了一声,见剑从他的肩膀上抽出,直接一掌废了他的丹田,让他失去反抗的能力。 这一下,胡景和苏英都没有阻止,一旁恢复了神志的祝子逊愣愣的看着,直到见到潘筠废了宋北丹田才反应过来,“你,你怎么能废了他?” 潘筠:“我为什么不行?” 祝子逊:“他付了钱,雇了你,他是雇主啊!” 潘筠停顿了一下后道:“我可以把定金和违约金交了。” 说罢,她当场从袖子里掏出三锭二十两的白银,蹲下,放在他的手心上,“还给你。” 宋北疼得脸色煞白,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银锭,但下一刻,他的手就被狠狠一拍,银锭被取走。 潘筠重新把银锭收起来,面无表情的道:“你被打劫了。” 宋北:……他生生给气不疼了。 众人:…… 张惟良觉得丢脸死了,恨不得竖起一个牌子,上书,我与她不相识! 祝子逊最气,气得嘴角抽动,发抖道:“无耻,无耻,你们龙虎山的人果然一如既往的无耻。” 张惟良不愿意了,叫道:“这关我们龙虎山什么事?你少污蔑人。” 祝子逊:“难道她不是龙虎山学宫的人吗?” 张惟良被噎住,她虽然是龙虎山学宫的,但她更是三清山的人啊。 但潘筠和妙真妙和回头,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这话张惟良久说不出口。 大怒之下,他干脆仰天大喊,“张惟勤,你们都死哪里去了,打算在外面躲到什么时候?” 众人纷纷扭头朝浓雾看去,等着人进来,但等了半天人也没进来,潘筠就嘲讽张惟良,“你的跟班竟然不跟着你冲锋陷阵,这还是跟班吗?” 张惟良脸色铁青,大喊一声“张惟勤——”,正要发火就猛的反应过来,“怨灵呢,这儿怎么这么安静?” 众人悚然一惊,这才反应过来。 妙真道:“好像从我们拿出雷符开始就没有那些奇奇怪怪的声音了。” 潘筠脸色一沉,垂眸想了想道:“既然怨灵不管我们了,把人和东西都收拾收拾回去吧,接下来我们要守株待兔,等着兔子撞上门来。” 张惟良:“你不管张惟勤了?跟我们一起来的还有三个龙虎山弟子,三个武林盟的人……” 潘筠:“关我什么事?” 张惟良一噎,见她真的指着那些还能活动的青衣卫把所有受伤的人抬到车上去了,连忙道:“等一等,他们可都是为了救你来的。” 潘筠:“连你都是我救的,要不是我给你护法,你觉得爆炸过后,他们不能杀了你吗?还救我,你们不给我惹麻烦就算不错的了。” 见潘筠态度坚决,躲在暗处的人终于坐不住了,跳出来道:“等一等。” 俩人连忙冲出来,正要对张惟良行礼,待看到潘筠,便不由自主的身体一转,先向潘筠行礼,“这位小道长,我们是武林盟的人,我们……” “你们,”潘筠截断他的话,将剑回鞘,面无表情的道:“终于肯出来了,这场戏好看吗?” 第二百三十九章 决裂 俩人面上有些尴尬,但依旧抱拳道:“在下张宁。” “在下李济。” “小道长,我们是奉命来这里看守荒坟怨灵,武林盟给我们的指示是,将这一伙人困在白雾之中,明天天亮之前不让他们出去,本来一切顺利,是你们突然出现跟他们打起来,这才造成这样的后果的。” 潘筠冷笑,“你们倒是准备的挺齐全,知道他们准备了人祭,还特意引得怨灵暴躁,放大了它们的能力,让他们准备的人祭不足以破开迷雾。” “可惜他们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祭了九条人命,要是破不开这迷雾,你猜他们会不会从中挑几个青衣卫来杀了补足?” 潘筠扭头问祝子逊:“祝子逊,你跟着宋北的时间最长,从前难道没有过有青衣卫在浓雾中丧命的事存在吗?” 祝子逊脸色大变,呼吸急促起来,不由的替宋北辩解,“是那些怨灵作祟,你怎能将此罪算在我们头上?” 潘筠冷笑,“我若猜的不错,车队每次回来后面都会带上大批商旅,美其名曰免费庇护他们,但每次你们都会从中挑选一些人,蛊惑他们跟着车队继续走,而这些人,无一例外,全都死在了浓雾之中吧?” “祝子逊,你是真的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还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潘筠步步紧逼道:“既然他们为了破开迷雾会用人命祭祀,为什么不想一想,要是预备的人祭不够,他们从哪儿找人填补上?” “你跟了他这么多年,有哪一次是会死灰衣卫,不死青衣卫的?是我们青衣卫的武功比不上倭人,还是我们青衣卫就这么倒霉,每次人祭不够,被怨灵蛊惑拖走的都是青衣卫?” 此话一出,不仅站着的青衣卫们脸色大变,就是躺倒的青衣卫们也脸色铁青起来,有人不顾身上的伤势努力爬起来,瞪着大眼睛去质问宋北,“东家,她说的是真的吗?” 宋北此时浑身赤裸,身上除了一块布什么都没有。 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直接反问他们,“你们的家人此时都在岛上,自你们跟了我,我可有亏待过你们一天?现在就因为一个来路不明的人挑拨离间,你们就相信她了吗?” “押镖,哪有不死人的?”宋北道:“但死了的兄弟,他们的家人我都有好好照顾。” “他们可以不死的,他们不死,他们家里人会过得更好,”潘筠冷冷地道:“所以,不是你在照顾他们,而是你剥夺了他们更好,更幸福的日子。” 目光柔和下来的青衣卫们立即坚定了目光,看向宋北,“大哥,你是倭人,你为什么骗我们你是汉人?” 宋北:“倭人和汉人有什么区别?” 他大声道:“不都是人吗?不都是迫不得已落草为寇吗?难道还分高低贵贱吗?” “当然分!”青衣卫大声道:“我们是汉人,你是倭人,就是不一样。” “岛上还有苗人呢,难道他们也不一样吗?” “那不一样,”青衣卫脸色铁青道:“不管他是什么民族的,都是我大明的人,但你不是大明的人。” 宋北冷笑,“昨天你们还蛊惑我反了朝廷呢,你们根本就不把大明放在心里,现在却又以大明来分内外,说到底,还是你们见利忘义,知道我现在斗不过三竹,所以放弃我,选择了投奔她。” 青衣卫根本没这么想过,但宋北这么一提,好像他们真的是这么想的一样,脸色顿时涨红,不知道怎么反驳。 潘筠幽幽的道:“兄弟,有没有可能,你心里分的是炎黄子孙和倭人?在我国内,管他什么民族,都是我炎黄子孙,那就是一家的,而他们,” 潘筠指着宋北和灰衣人道:“是异族,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青衣卫立即点头,“对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你要是说你是倭人,我们肯定不跟你混,也不会把家人都送到岛上去。” 宋北一脸失望的看着他们,“原来你们是这么想我的,这么多年,我都白对你们好了。岛上的倭人也不少,车队里也有,兄弟们谁不知道日常跟着我的那几个是倭人?” “你们可以接受他们,为什么放在我身上就不可以了?” 青衣卫张了张嘴,又不知道怎么回了。 “因为我们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接受他们的,”阿信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爬起来,眼睛通红的看着宋北,“倭人和我们不一样!” 他撑着刀一步一步上前来,眼泪几乎要溢出来,“我们做海盗,只抢出海的商船和岸上的富户,只抢东西,不伤人性命。” 他一字一顿的道:“但倭寇不是,他们会抢所有的人,不论他是富有,还是贫穷;他们会杀光看到的每一个人,因为有趣;他们还会奸淫我们的母亲和姐妹,会把她们掳走,这一辈子都见不到面……” “我厌恶倭寇,是你!”阿信咬牙切齿道:“是你说,他们只是刚下海的浪人,没有做过海盗,未曾犯下这些罪行,我们才接受他们的!” “结果你骗我,你骗我们!”两行泪成串一般从他眼中滑落,但他依旧瞪圆了眼睛看宋北,“我把你当亲哥一般,结果你竟是倭人,你竟是倭人!” 其他青衣卫也红了眼眶,他们全是沿海渔村跑出来落草为寇的。 但他们也不是一开始就做海盗的。 是活不下去了才出来的。 为什么活不下去? 有单纯是被地主和衙门盘剥的,不管种多少地,多努力,最后都养不活自己和家人,不得不逃走,最后做了海盗; 还有的,则是种地还行,勉强可以养活自己和家人,却总是遇到海盗,最后不得不自己也跑出来做海盗的。 所以他们自己有一套规矩,就是贫户不抢,只抢钱财,不杀人,更不能奸淫。 而他们这些人,参与抢劫的次数更是一个巴掌数都数得过来,他们主要是拿钱进内陆买各种违禁品。 生活用品诸如盐、茶; 武器列如刀、剑、火铳、火药等。 他们岛上有大炮,是从出海的商船上抢来的。 反正,他们就是干后勤的。 阿信一直觉得他们是正义的海盗。 毕竟,能在海上走的商船,要么是朝廷和皇室的,要么是驻军和他们勾结的达官贵人的。 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他们不管抢了谁都不心虚。 结果,宋北是倭人。 那……站在宋北身后的那些人呢?另一个岛屿上的人呢? 他们这些年努力的东西都进了倭人的口袋…… 只是一想到这个可能,阿信就全身发冷,其他青衣人也冷冷地注视宋北,眼中的情义再不见踪影。 祝子逊不能理解他们,不可置信道:“可他付了钱,是他雇了我们……” 潘筠觉得他太讨厌,凝了一团元力打过去,直接打在他脖子的穴道上,祝子逊白眼一翻,啪叽一声就倒地了。 张宁见他们决裂完了,立即道:“现在说完了吧,我们可以去救人了吧?” 潘筠瞥了他们一眼,不在意的道:“你急什么?张惟勤好歹是我龍虎山四年级的学生,就算学艺不精,在这怨气中活下来的本事还是可以的,其他同学再差,身上一个护身符总是有的吧?” 张宁冷汗淋漓,忙道:“可一同失踪的三位武林盟同道,他们不会玄术,也没有护身符啊。” 潘筠:“那有什么要紧?死了就死了,就当是喂养怨灵了。” 张宁和李济脸色一变,李济有些愤怒的道:“你怎么能这么说?那可是三条人命,你们龙虎山的道士就是这样视人命如草芥的吗?” “视人命如草芥不好吗?” “当然不好,”李济激动的道:“人若将同类的性命视如草芥,那和畜生有什么区别?” “原来你们也知道自己形同畜生吗?”潘筠冷眼如刀,“九个人的性命你们无动于衷,三个人的性命你们倒是着急起来了,怎么,人命在你们这里还分了个高低贵贱?” 张宁和李济知道她提的是那逃走的那九个人,他们当时的确没想阻拦。 此时一代入,顿时又羞恼,又惭愧,一时呐呐不能言。 潘筠这才哼了一声,将张惟良身边的阵盘收了,冷着脸道:“把所有的人都捆起来,将尸体都搬过来,要想把人救出来也不难,这不是有现成的人祭吗?” 站着的人都吓得后退一步,躺着的人也目露惊恐。 潘筠就冲他们挥手道:“放心,你们又不是倭人,虽然海盗也可恶,但我轻易不杀生。” 众人:…… 三竹道长好像也不像他们想象的那样诚实嘛。 这地上躺着的人有一大半是她的杰作,她竟然说自己轻易不杀生? 胡景和苏英对视一眼,忙道:“我们两个就不用绑了吧,你看我们自从你剥光他之后就没再动手了。” 潘筠脸都黑了,喊道:“不绑也行,你们让我把穴道点了,你们两个有前车之鉴,一会儿把我们龙虎山的张少爷挟持了威胁我怎么办?” 妙真妙和连连点头。 明天见 第二百四十章 祭怨 胡景忍不住道:“看你对他那样,抓他真的能威胁你?还不如抓你身边的这两个呢。” 潘筠一脸严肃道:“我虽然和她们亲近,但从大义上,在我心里,当然还是张少爷更为重要了。” 张惟良只觉得后脊骨不断的冒冷汗,他大叫道:“你不要栽赃陷害我,要是害得我被抓走,我父母和二伯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潘筠一脸严肃的点头,“你放心张少爷,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张惟良:…… 见胡景他们脸上竟然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张惟良心都凉了。 他成功被潘筠栽赃陷害了,他要是真被敌人抓去威胁她,他相信,她一定会表现得大义灭亲,非常大义且光明正大的灭了他。 张惟良后悔了,他应该听张惟勤的,不该来救潘筠的。 胡景和苏英还是被绑起来了,不过他们在被绑之前,先带着还能走的青衣卫把躺着的灰衣卫抬到一边,狠狠地绑起来。 这是没死的,死了的则被抬到潘筠面前摆着。 张宁和李济也老实的去把所有躺下的青衣卫抬过来绑起来。 这一清点才发现,青衣卫有重伤,有轻伤,却没死的。 阿信悬着的心放下,还站着的青衣卫也卸下防备,老老实实地伸出双手,互相就把自己给绑了,根本不用潘筠他们动手。 这一清点,赵大夫就被从车底下拽出来。 他,完好无损! 潘筠和赵大夫大眼瞪小眼,赵大夫眼里忍不住带上了控诉,“三竹道长,你瞒得我好苦啊。” 潘筠:“宋北都被我打趴下了,他还能因为你医术不精找你麻烦吗?” 赵大夫快哭了,“我妻儿还在岛上呢。” 潘筠挥手道:“放心,我们一定把岛平了,把你家人都救出来。” 赵大夫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忧虑,因为,他也是海盗啊。 潘筠转身走到张惟良身边蹲下,和他传音说道:“我现在叫三竹,妙真叫四水,妙和叫五火,记住了吗?” 张惟良瞥了她一眼,传音道:“为何要假名?” 潘筠:“为了把扬名立万的机会让给你们。” 张惟良冷笑一声,“你觉得我会相信吗?该不会是你在外面得罪的人太多了,所以才用假名吧?” 潘筠沉默。 张惟良就不由坐直了身体,“还真的是,你在外面不会都报的龙虎山的名号吧?” 这一声他喊出来了,大家都闻声扭头看过来。 潘筠就横了他一眼道:“你喊什么?难道我不是龙虎山学宫的学生吗?” 张惟良就咬牙切齿道:“可你更是三清山弟子。” “我们出行可用学宫学籍代替路引,我是龙虎山学宫的人可不是我主动说的,都是被发现的。” 张惟良:……就好气哦。 张惟良想到还要用她救人,压下心底背锅的不高兴,沉着脸问道:“你什么时候去浓雾里找人?” 潘筠:“找什么找?这山这么大,里面阴气森森,谁知道他们被蛊惑到哪里去了?” “你!” 潘筠连忙抬手阻止他要说的话,道:“别急,我不去找人,不代表我不救人。” 她起身,环视一周后道:“这些人枉死于此,死后先是被官兵陈列于此吓人,而后被倭人利用做路障,它们生怨非己所愿。” “生前受苦,死后还要在这里饱受折磨,主动或被迫的造下这么多罪孽。” 潘筠只是想一想就觉得它们好苦,“这辈子就过得够苦了,下辈子还要因为这些罪孽可能过得更苦,这世上还有比它们更可怜的人、鬼和怨灵吗?” 张惟良微怔,顿了顿后道:“再苦,身为除魔卫道的道士,看见怨灵,还是要除掉它,以免它再害人。” 潘筠瞥了他一眼道:“不能净化吗?不能把它们送往生极乐吗?就挖个坑让他们入土为安碍着你什么了?” 张惟良眼睛微瞪,指着不远处散落成堆的白骨道:“你能分清它们谁是谁吗?你竟然还想着让他们入土为安,你知不知道,放错尸骨,就是埋错一颗牙齿都会让它们怨恨你,日夜纠缠你?” 所以是他们觉得挖坑埋骨困难吗? 那当然不是了,而是在这么多尸骨里找齐一个人的尸骨难如登天,还不如强势的直接把怨灵打碎呢。 潘筠就向下一瞥看他,居高临下的道:“那是因为你们学艺不精,太菜了。” 气得张惟良捂着胸口就从地上站起来,“我是打不过你,但我方术学了这么多年,我不信你能比我厉害。” 修为可以靠天赋日行千里,他天赋不及她,他认了; 但方术却不是可以速成的。 何况,天下方术,最厉害的还是龙虎山,三清山最厉害的是丹道,能教她什么厉害的方术? 潘筠瞥了他一眼,看向妙真。 妙真道:“小师叔,东西都找齐了。” “什么东……”张惟良一扭头,看到妙真拿出来的东西,呆住了,“西……你们准备的还挺齐全。” 妙真搬下来一个箱子当桌子,上面摆了香炉,神灯,黄纸,桃木剑,还有各色点心摆了三盘,更有两个碗里放了干净的水。 张惟良忍不住问,“你们还随身带这些行李?” 潘筠没理他,走到箱子前拿起桃木剑,于元力覆于指尖轻轻地划过桃木剑,她稍稍一侧桃木剑,一狠心,指腹划过剑刃,一阵刺痛,指腹划破,伤口安静了一下就争先恐后的涌出血来。 每次自己刺自己都好痛哦。 潘筠用指腹上的血在剑上画了一个符文,符文一成,一阵金光闪过,风起,众人就觉得周身的一凉,冰冷的气息从四面八方涌来…… 风越来越大,妙真指尖一点,竖着的两根香烛立即点燃。 妙和抽出三支香点燃后递给潘筠。 潘筠轻轻地放下桃木剑,接过香,一步一步走到香案前,抬眸看了一眼幽深的树林,双手一合,捧着香就要拜下…… 风越来越大,吹得众人的衣裳猎猎而响,妙真妙和身形都晃了一下,差点被风吹走。 胡景等人连忙侧身躲避扑面而来的砂石,宋北全身被绑,挣扎着抬起上半身,愣愣的看着这一幕。 所以,她是可以有办法驱除白雾的。 潘筠躬身要拜下去,却被一股力量撑住拜不下去,甚至还被往后推。 她稳稳的站着,停顿了一下就握着香缓缓拜下,道:“一愿国泰而民安;” 她起身,而后又拜下,“二愿诸君亲友顺遂;” 潘筠站直,抬起眼眸注视前方,慢慢弯下腰,郑重道:“三愿亡灵安息,魂归故里。” 风呼的一下吹过来,怨灵席卷着浓重的雾气扑过来,能见度猛的从百米降到一米不到,潘筠都看不到身侧站着的妙真妙和了。 一阵凄厉的哭声和叫声响起,众人正惊疑不定时,就感觉双腿悬空,好像从地上掉进了地心里一般,在不断的下坠…… 所有人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张惟良气得大喊:“潘……三竹,我就知道你不行!赶紧给我停下!” 潘筠不停,坚持握着香,又是深深一拜,众人旋转失重的感觉更深了。 然后所有人猛的一下停住,就看到一片红色的血雾。 一群衣衫褴褛的渔民尖叫着丢下他们的渔船,推搡着往岸上跑,身后是挥舞着刀剑的海盗。 他们杀了渔民,抢过他们意外捞上来的蚌珠,洗劫他们身上的财物。 但得到的太少了,他们就扛着大刀冲进他们的村庄洗劫一空。 这些海盗抢完就走,躲入海岛之中,让官兵追剿不到。 而且海岸线很长,官兵不能每一个口子都把控住。 而这些海盗有的是倭人,更多的是穷凶极恶的当地百姓,因为不想再吃打渔的苦,这才落草为寇。 这一部分人因为村庄之间有联亲,所以大多只抢东西,很少杀人。 但倭寇不一样,他们毫无顾忌,不仅杀人,还会虐杀。 有人给倭寇带路,所以总能躲开巡逻的官兵,他们每至一村,那一个村子便会死伤大半。 一个倭寇的危害是普通海盗的十倍,因而,倭寇虽只占海盗数的二成不到,却给人一种遍地是倭寇的感觉。 官兵几次失利,太祖震怒,加上沿海一带一直被陈友谅部占据,干脆就把海给封了,把沿海的渔民都迁入内陆。 太祖讨厌软弱的宋朝,讨厌奸诈的商人,建国之初,海贸不能给国家带来多少利益,反而为了防海盗需要付出大量的人力物力。 经商有啥好的,都是从老百姓身上赚钱,还会把人心勾引坏。 大量的渔民被迁到内陆,分到了土地,但没过多久,他们就开始失地,日子过不下去,就又偷摸着跑回海边。 众人就看到渔民偷偷的下海捞鱼,或是带上瓷器,偷溜着趴在一艘船上出海去。 亲人注视着他们消失在海上,有的人死在了海上,有的人则时隔几年后回来。 上岸的海盗少了很多,但依旧是有,驻军知道有人通过这条路跑出海,就把海边的尸首收拢埋在路边,以震慑想要偷渔的渔民。 不知是从谁开始,一个官兵偷懒,只把尸首浅浅的一埋,没几日就显露出来,把好几个想摸黑下海的渔民吓得够呛。 第二百四十一章 收敛尸骨 官兵们看见尸体这样丢着反而更能吓住渔民,干脆也不埋,就那么丢在林子两侧,从前的荒坟旁边。 潘筠等人好似飘在半空中,注视着黑夜中的人抬着一艘船小心翼翼的挪动。 九个人,他们半拖着一艘船经过,树林幽深,时不时的有鹧鸪声响起。 每响起一声鹧鸪声,他们就忍不住一颤,然后紧张的向两边看。 待看到月光下的惨白骨头,他们就立刻低声念起妈祖来,也不知是不是妈祖保佑,通常瘴气弥漫的小路竟然一点雾瘴也没有,月光还很清晰的照亮前路,让他们可以顺利通过。 九人摸到海边,将船放下,五人上船,四人留下望风。 他们小心的将船推下海,轻轻的将船划走,剩下的四人就找到岸边的几块礁石,两个一队分散着趴着。 夜色很好,风也和煦,今晚是很适合打渔的时候。 他们是渔民,不会种地,却很会看海上的天气,这是他们算出来这个月最适合打渔的时间了。 船在天亮之前回来了,满载而归。 船上船下的人都很高兴,他们抬着船和打上来的海货往回走,但因为海货太多,船就扛不动了。 有人提议,“我看这附近都没官兵过来巡逻了,要不把船藏在树林里吧,过几日天好,我们再来一趟。” 另外八人中有四人答应,还有三人反对,不安道:“要是被发现,我们这船可就没了,我们这一组就这一条船了。” 但他们刚出海回来,望风的人也紧绷了一晚上,大家体力都被大量消耗,现在扛了海货就带不了船,带船就扛不动海货。 最后少数服从多数,他们还是把船拖到林子里藏好,然后拎着海货就往家里走。 但才进入小路没多久,就迎面跟一支巡逻的官兵碰面。 潘筠目光悲悯,看着他们四散着逃走,后来被抓住,反抗时被杀,尸体就这样丢在了林子里,最后九个人只逃了五个。 画面一转,潘筠又看到新的一拨人小心翼翼的从路上经过,他们这次没有抬船,而是抬箱子。 等到了海边,有人吹了两声哨声,就有拿着大刀的人靠近。 这边的人打开了箱子,给对方看他们带来的瓷器、绸缎和茶叶,双方谈好价钱,当面交易。 他们收了钱后转身回去,但才走进这条小路百来步,就有拿着大刀的海盗从两边林子里跳出来,威胁他们交出金银来。 这些钱比他们的命还重要,怎么可能给? 漫天的血雾,人首分离,滴滴答答的血流了一路,潘筠他们猛的站在了地上。 虽然是幻境,但他们却像是真的站在一片血水之中,黏糊糊的,一股寒气从脚底冒起,血腥味充斥着口鼻,让他们想要作呕。 尸体被丢进林子里,第二天有两户人家悄悄来翻找尸体,哭着把两具尸体给带回了家,其余的则永远留在了这里。 血雾越来越厚,幻境分成了一小块一小块的,全部围绕在他们身边,里面全是一个个血案,每一个幻境都要死人。 最惨烈的一次,是一群倭人穿过了这条路,第三天就拖拽着十多个女子出现,还带了不少抢来的物资,要从这条小路上出海。 在他们后面三里的位置,悄悄跟着几个衣衫褴褛的人,正双目通红的看着。 等这群倭寇快到转角处时,有一批扛着锄头和菜刀的百姓领着一群明军追上来,双方一见面就发生了战斗。 这只是一个队的明军,大约有一百人,对面倭寇只有五十人左右,按说不会有太大问题。 领头的明军还呵斥着让拿着菜刀的百姓退后,道:“我们的援军很快就到了,你们不要在这里添乱。” 然后战斗发生,可谁也没想到,打着,打着,从转角处冲出来的不是大明的援军,而是倭寇的。 对方不知是从哪里抢掠回来,大概是到海滩时听到上面的厮杀声,所以循声找来了。 明军很快落于下风,躲藏在后面的百姓也拎着锄头和菜刀上了,最后全军覆没,对面的倭寇也死伤惨重,近三百人的战斗,最后活着从这条路爬出去的,只有十八人,十六个倭寇,两个大明的百姓。 大明的援军赶到时,现场只剩下一地尸首了。 他们收殓了士兵和大明的百姓,将他们埋在了林子里,倭寇的尸首则全被砍掉,脑袋齐刷刷的挂在转角处的树下,就跟垂挂的人参果一样。 幻境缓缓前行,从那以后,再没有海盗敢从这里登岸进入内陆,更没有大明的百姓敢走这条路出海。 这里似乎安静下来了,直到宋北出现。 幻境里,宋北从这条路上经过,甚至没有清理掉还垂挂在树上的头颅…… 四周光速退去,众人只觉眼前一晃,全都回到了现实里。 潘筠双手的虎口一烫,垂眸一看,是香落灰,落在了她虎口和手指上。 三炷香只还剩下一寸了。 潘筠低头继续这一拜,起身后将香插在香炉上,拿起桃花剑便踏斗念咒,说白了,做法事就是在和亡灵沟通。 或利诱,或威胁,她能为它们做什么,它们愿意消除怨恨,投胎去;它们想让她做什么,可以放下执念转世去。 利诱不成,那就是威胁。 香烛、黄纸、点心贡品都是利诱,手中的桃花剑则是威胁。 潘筠现在就挥舞着桃花剑和他们好商好量。 不多会儿,香燃尽,潘筠也拿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她放下剑来,重新点燃了三炷香。 这一次拜下去就无比的顺畅,她很快把香插好。 潘筠转身对众人道:“要想从这条路上出去,我答应了替它们收殓尸骨。” 张惟良:“我还是那句话,怎么分出来这条左腿骨是谁的腿骨?” 潘筠道:“他们会带你们去寻找的。” 说罢,她掐指一比,无数的灵气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将围绕着他们不肯散去的怨灵卷过来,随着潘筠掐诀比完,无数的灵光开始四散开来,点在了一根根白骨上。 众人一愣一愣的看着。 潘筠道:“跟着这些灵光,它们会带你们去找到属于它们的尸骨的。” 胡景咽了咽口水,问道:“就你们这几个人,那得到什么时候?” 潘筠扭头道:“所以还有你们啊,我会给你们点上穴道,除了不能用内力,能跑能走,绝对不影响。” “当然了,你们要是逃走,”她笑了笑道:“我也是不会追的,但怨灵会一直缠着你们,你们接触到的怨灵不会消散,会跟着一起离开,永远在一起。” 胡景、苏英和所有青衣卫齐齐打了一个寒颤,立即道:“我们一定不逃。” 阿信还道:“我们的家人还在岛上呢,我们得回去救他们。” 潘筠挥挥手,“知道,等处理完这里的事,我会带你们去岛上的,我帮你们一起救人。” 她道:“我对你们是善意的,毕竟我们都是大明的百姓,是一国人,虽然你们跑去走私,还做海盗,但我理解你们的迫不得已。” “他就不一样了,”潘筠指着依旧光裸着身体的宋北道:“他连自己是倭人都瞒着你们,就是从一开始就不和你们一条心。” 青衣卫们若有所思,连还躺着的青衣卫都用力爬起来道:“三竹道长,我也可以去收殓尸骨。” 他眼眶通红道:“这些尸骨里说不定还有我家亲戚呢,我家原先是大蔡村的。” 其他青衣卫也连忙请命。 潘筠手一挥就答应了,还让赵大夫把所有的伤药都拿出来,先给他们吃点,恢复一点行动力,好尽快把尸骨收殓好。 因为这里时间跨度长,又总是发生凶杀案,所以这里堆积的尸骨真的很多。 潘筠见他们还一动不动,就抬起下巴道:“还愣着干啥,上啊。” 妙真最先反应过来,上前捡起一点灵光停驻的手骨,它立刻就飞到另一棵树下一堆白骨里,停驻在一个白骨头颅上。 妙真上前捡起来,它就又立刻站在旁边的半具无头尸骨上,旁边左手缺了一条手骨。 看来这一具尸首就是她的了,妙真把头颅和手骨装上去,灵点就飞入头颅骨中,慢慢消失。 众人见状,恍然大悟,所以,只要把尸骨装起,灵点就会消失了。 潘筠指着一块空地道:“挖坑,把尸骨埋了。” 直到尸骨埋到地里,任务才算完成一大半,据潘筠所说,所有尸骨埋到地下以后,还得给它们烧三炷香,点两根蜡烛祭告呢。 有了妙真这一示例,他们终于知道怎么去弄了。 潘筠就挥手道:“你们去吧。” 张惟良:“张惟勤他们呢?” 潘筠没好气的道:“怨灵都到这儿来了,里面那片林子就是单纯的林子,他们要是这都走不出来,那还当什么道士,趁早回家种地去。” 张惟良一想也是,张惟勤不至于连东西南北都不分。 于是他也跟着灵点去收殓尸骨,偌大的场地上,一下只剩下深受打击躺着的祝子逊,还有受了重伤躺着的宋北及其灰衣卫。 潘筠走到宋北面前,皱了皱眉头,用剑随手撩起一块碎布丢过去,正好把人那白乎乎的身体盖住一半,“我们聊聊?” 宋北:“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聊的了。” “这样啊,那就算了。”潘筠立即把他身上的那块布又用剑给甩走,然后摸出一块干硬的馒头,搓碎了就往他身上撒。 宋北懵住了,“你干什么?” 嘿嘿嘿,明天见 第二百四十二章 审问 潘筠笑道:“喂虫子呀,你不知道这片林子因为尸骨太多,所以养了很多虫子吗?据我的观察,有蜈蚣、牛虻、蜱虫,啊,还有毒蚁,这几年你把它们喂得很好,它们早就熟悉你的气息了,我想试试看,它们是更喜欢吃尸体的血肉呢,还是干净的馒头……和活人的血肉呢?” 宋北的肌肉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嘴唇微白,“潘三竹,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对我如此恶毒?” 潘筠面无表情的揉碎手中的馒头,道:“谁说我们无冤无仇?你杀我同胞,掠我兄弟姐妹,这么大的国仇横在这里,你竟视而不见。” 宋北冷笑道:“你们国家的海盗十有七八是大明的人,你不去恨他们那些大势力,却来怨恨我们这些小势力,可见也是欺软怕硬。” 潘筠:“那是我们国家内部的事,关你这个外人什么事?” 潘筠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幽幽的警告道:“管好你自家的事,没事不要对别人家的事指手画脚,更不要想着趁火打劫,进到别人家来抢东西,还要鸠占鹊巢,小心万劫不复。” 说罢转身就要走。 一股寒意袭来。 包括宋北在内,所有被剥了衣服的倭人身上都只有一块布做的小内内,此时寒风袭来,他们感觉到了彻骨的寒意。 宋北连忙叫住她,脸色几经变化后恢复了和缓,道:“请三竹君给我一套衣服御寒。” 潘筠回头看他,片刻后笑起来,“我忘了,你们好像很害怕风寒啊,也是,要是不小心感染了风寒,那是会死的。” 在明代,虽然医学发展了,但风寒的死亡率还是不低,尤其是在倭国。 倭国那医术,国民要是染上风寒,基本是在等死了。 潘筠去他的马车上找来一个包袱,丢在他的身侧。 但他全身被绑住,除了能稍微直起上半身外,动弹不了一点,尤其手是后绑着的,所以他努力的够了一下没够到。 潘筠就蹲在包袱旁边道:“宋北君,我们来聊聊天吧,我问你答,我觉得你回答的真诚,说的是真话,我就给你一件衣裳,怎么样?” 宋北看着她,“三竹君一点也不像大明的人。” 潘筠点头,“我知道,大明的百姓大多良善宽和,即便是怨恨你们倭寇,在看到你们落难时还是不由生起恻隐之心,可惜了,我没有继承他们这份良好的品德,在心狠手辣这一点上,我像你们。” “不,你是无耻,”宋北平和的叙述道:“我以为我们之间虽有些家国上的矛盾,但我与你个人之间是有些交情的。” “当初你进城被为难,是我提醒你,平安客栈重逢,也是我照顾你,我不管对别人如何,对你却是好的,也是真心实意想要和你合作的。” “你用从我家抢来的钱雇我帮你递送武器,再拿着武器来杀我亲眷,抢掠我家的财物,你认为你出了钱,所以我就应该对你感恩戴德?” 宋北噎住。 一旁的祝子逊听到,生无可恋的躺倒在地,放松了四肢仰望天空。 潘筠的话让他怀疑起自己来,难道他真的错了?且错的如此离谱? 潘筠打开包袱,挑出一件里衣道:“给你十息的考虑时间,答应我们就继续,不答应我就走了,我很忙的。” 她轻轻一笑道:“不过是吹一阵冷风罢了,未必会得风寒,宋北君为什么不赌一赌呢?” 她仰头看了一下天上的云,摇头晃脑的道:“一夜北风紧,贫道掐指一算,今晚将有大风,且是北风呐~~” 说罢,她开始数数,“十,九……” 宋北紧张的攥紧了拳头,这要是其他人,他可能就先虚与委蛇了,到时候乱编些话骗他就是,可这是个道士,且看着还是个修为、法术有成就的道士。 她能一照面就认出他是倭人,他不觉得是自己的伪装有问题,那就是玄学上的事。 所以他不敢赌,他清楚的感知到,一旦答应,他就没有后路可以走了,不能撒谎,甚至不能轻易退出。 “六,三……” 宋北瞪大了眼睛,质问道:“五和四呢?” 潘筠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继续数,且还加快了速度,“二,一……” “我答应你,”宋北的话几乎和潘筠的“一”重合。 潘筠哼了一声道:“真是可惜,被你抢到了,我只是突然想起,你这些灰衣卫只是被点了穴道,被绑住而已,并不是哑巴,你不说,问他们也是一样的。” “不是所有人都那么坚贞,可以忍受得了寒冷、虫蚁的啃噬的。” 宋北沉默,旁边被绑了丢在一旁的灰衣卫只能用目光看着潘筠,传递着自己的意思,可惜目光太复杂了,潘筠看不懂。 她“啊”的一声,笑起来,“我突然想到一个好玩的游戏,我现在去把他们的听力封起来,让他们全都听不到我们说话,等我问完了你,再去问他们,这样就可以分辨出来谁在说谎,谁说了真话。” “凡是说了真话的,我都奖励他们衣裳,不让虫蚁啃噬,而说了假话的,我在他身上划一个口子,放一只虫子怎么样?” 潘筠越说越觉得这个法子好,就翻出之前妙和做的引虫散,冲一旁的树上道:“潘小黑,你还要在上面躲到什么时候?” 潘小黑慢悠悠的从树叶后面踱步走出来,几个跳跃落地,沉静的看她。 潘筠把引虫散交给它,“我没有见过比你还怕死的猫了,拿着这包药去引一些虫子来,记住,得是毒虫。” 潘小黑一脸嫌弃的看着这包药,但它整场战斗的确都躲了起来,因此有些心虚,所以还是叼起药包走进林子里。 她一走,潘筠就笑吟吟的看着宋北,“宋北君,我们可以继续了吗?” 宋北面无表情道:“你问吧。” “我的问题很简单的,闲聊而已,这一件里衣,我要知道宋北君的真名和家世。” 宋北停顿了一下后道:“在下菊池武北,我菊池家族在室町幕府中是豪族……” 潘筠面无表情,只是听听,真豪族会跑来做倭寇? 就算是,那也是落难的豪族吧? 菊池家还真落难了。 自从足利义持死后,倭国一直处于半混乱之中,每次权利更迭都会有争斗。 十五年前,足利义持重病而死,在他死后,菊池家参与了政治角逐,最后他们站的队伍输了,菊池家被清算。 年仅十二岁的菊池武北逃出京都,被迫成了浪人。 他是当年冬天横渡大海来到大明的。 “我来这里十五年了,我把这里当成了我的第二故乡,”宋北道:“毕竟,我在这里的时间比在故土的时间还长,我没想到,这么多年了,我还是得不到这里的人的承认。” 潘筠:“一边抢我,一边还要我承认你是同胞?我是一个正常的人。” 潘筠很满意他的回答,虽然她知道他省略了很多要紧的东西,但不要紧,她时间还多,手上的人质也多,可以慢慢的审问。 她将里衣丢在他身上。 宋北挪动了一下身体,发现够不着衣裳,更不可能穿上,于是看向潘筠,“三竹君,是否可以帮我把手上的绳子解开一下,等我把衣服穿上?” “可以,但这是另外的价钱,”潘筠笑眯眯的道:“换取它的价钱是,你们购买的这些横刀、火铳和火药是送到哪里去?” 宋北停顿了一下后道:“卖给别的海盗了,三竹君,我们很少做抢掠的事,不信你问阿信,他是个有义气,又有善心的人,要是我抢掠,他怎么会跟着我?” 他道:“我只做走私生意。” 潘筠静静地看他,一脸的不相信。 “真的,”宋北生怕她不相信的样子,连忙去看阿信,“你问阿信,我们有路引,有户籍,我们什么都有,车队用的人也大多是大明的人,我们有钱,都是直接买货物,再偷运到海上跟其他人做交易。” 阿信虽然伤心他是倭人,但还是点头,“对,我们有时候也抢东西,但都是在海上抢那些商人和朝廷的船只,不上岸抢普通百姓。” 潘筠就对阿信微笑道:“你没撒谎。” 然后扭头看宋北,用剑轻轻地戳在他额头上,逼得他躺倒在地,笑吟吟的道:“调皮,怎么能跟我撒谎呢?你身上的冤孽就是在大海里泡上一百年都冲不干净,谁家做生意是你这么做的?就是走私也不可能。” 宋北一动不敢动,脑袋紧紧地贴在地面上,生怕这剑尖直接刺穿他的脑袋。 见他大冷的天额头脖子都冒汗,潘筠这才把剑抽回来,看着他的额头道:“破了,回头给你放一只牛虻吸吸血吧。” 宋北:…… 潘筠道:“你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就算了,我们下一个……” 宋北沉默了一下后道:“东西大多运回了本土,还有一部分是放在一个大海岛上。” 潘筠笑起来,“这才诚实嘛,你是几当家?” 宋北再次沉默,好一会儿才道:“三。” 第二百四十三章 符箓指路 潘筠一剑斩断了宋北手上的绳子,他爬起来,将里衣穿上。 潘筠等他穿上以后用剑点了点包袱道:“下一件礼物是一条裤子,你们的大当家和二当家是谁?” 宋北道:“我们听命于将军府,所谓的大当家和二当家不过是将军府派来的官员,实际上在大明的一切事务是由我来主持。” 他道:“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我可以直接告诉你,我做这些不仅仅为了财物,更为了我菊池家的荣耀在京都重新升起。” 潘筠明白了,他这是想要重振家族。 她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不由一笑,虽然不知道他隐瞒了什么,但这番话倒是大部分是真的。 但……“用烧杀抢掠来的资源重振家族,也不怕你们家族永堕地狱?” 宋北:“只要能重振家族,我不惧一切鬼神。而且,他们是人时我都不怕,何况做鬼?我菊池家也是家神保佑的。” 潘筠冷笑,将裤子丢给他,继续下一个问题。 她也的确说到做到,不仅审问宋北,也问其他的灰衣卫。 她每审问一人就把他单独提出来,其他人的嘴巴和耳朵都封上,让他们看得见,却听不见,更不能说。 除非会识唇语,否则不会有人知道她审问了什么,对方回答了什么。 多方一对照,就知道谁说谎,谁说了真话。 谁说谎了,她直接就给他们一剑,潘小黑用药包引回来好多毒虫。 潘筠挖了一个浅坑,把引虫粉撒在里面,等它们都进坑里翻滚以后,她就在坑沿撒上驱虫粉,这样就可以防止毒虫爬出来逃走了。 潘筠抓起一只蜈蚣,在一个灰衣卫惊恐的惨叫声中将它放在他的手臂上,然后往他手臂上刺了一剑,血液涌出,蜈蚣立即高兴的扭动身体向前。 潘筠收回剑蹲在一旁,对他无奈的道:“这可不能怪我,我只是问你,你们藏宝藏的那个岛叫什么名字,在哪个方位,这么简单的问题你竟然都不肯说,我当然要惩罚你了。” 灰衣卫惨叫道:“我说了,我说了。” 潘筠慢悠悠的道:“你说的是假的,在你之前我可是问过好几个人的,你和他们的答案不一样。” 灰衣卫惨叫着说不出话来,旁边那些被封了听力,听不见却看得着的灰衣卫们脸色惨白,完全不知道同伴是因为什么问题被惩罚的。 被留下旁听的阿信和另外两个青衣卫一脸的一言难尽,因为潘筠根本就没问过前面三个灰衣卫这个问题。 潘筠看他痛苦挣扎,还在一旁说风凉话,“哎呀,这蜈蚣毒好厉害啊,现在你的血就开始泛黑了,嘴唇也开始变黑,最多半个时辰,不吃解药,你就无药可医了吧?” 潘筠笑眯眯的道:“没想到你对上还挺忠心,连自身性命都不顾了,厉害厉害。” “但是,你对他们忠心耿耿,他们对你可未必看得上,”潘筠道:“你看看菊池武北身上穿的衣裳,就知道他刚才回答了我多少问题。” “你们这些浪人,只不过是没有姓氏,没有家族的地痞流氓罢了,他们要是真的对你们好,赐予你们家姓了吗?给了你们发展前景了吗?跟着他们的人,有谁真的可以从海上离开,登岸做武士?” “他们拿你们当耗材在用,你们却把他们奉为神明,殊不知,他们还要嘲笑你们愚蠢,只是一群没有姓氏的无赖,也妄想用忠心求得姓氏,求得家神庇护……” 潘筠话还没说完,被蜈蚣扒住伤口的灰衣卫凄厉的大叫起来,他眼睛凸出,愤怒的大喊:“闭嘴!闭嘴!在神龟岛,在西北海域的神龟岛上。” 他啪的一声躺倒在地,面无表情的喃喃,“所有抢来的东西都暂时放在了那里,再由那里运回平户。” “平户?”有什么快速的从潘筠的脑子里闪过,但太快了,以至于她没抓住。 但她记住了神龟岛,于是问道:“怎么去神龟岛,有海图吗?” 灰衣卫惨笑道:“我没有海图,海图只有菊池君才有,而没有海图,谁也找不到神龟岛,就是菊池君也不行。” 潘筠挑眉,扭头看向一旁被点了穴道躺平的宋北。 宋北不知道她为何突然看向他,心正忐忑,就见她展开笑容,冲他甜甜一笑。 宋北:…… 他更忐忑了。 夜幕降临,潘筠终于把所有灰衣卫都审了一遍,她甚至还诈了他们一通,有没有倭人隐藏在青衣卫中。 诈了几个人,得到的答案都是否定。 潘筠就和阿信道:“要么,他们也不知道,要么,他们厉害,集体骗我,但我觉得第二种可能性为零,因为他们连藏宝的地方都告诉我了,不至于在这种事上骗我。” 阿信道:“我们青衣卫里不可能有倭人,大家都是土生土长,互相知道的乡邻。” “你还觉得宋北是汉人,是宋家受委屈的庶出子弟,不得已出来闯荡江湖的呢,所以你的话不具备参考性。” 阿信:…… “三竹道长既然不相信我,为什么又特意把我留下来旁听?” 潘筠:“我是让你们留下来做见证啊,知道我可没有冤枉这些人,他们就是居心叵测的倭寇。” 潘筠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虽然你不聪明,但你重情义,你手底下的兄弟们信任你,我想,岛上的人肯定也很相信你,你到时候劝劝他们,可不要为了一群倭寇和我拼命。” 阿信呼出一口气,颔首道:“三竹道长放心,岛上的人都很讲道理的,知道他们是倭寇以后,绝对不会袒护他们。” 潘筠不置可否。 阿信算是个有本事的人,离开宋北也能活得好好的,所以他忽略了一个问题,其他人,离开了宋北,不做这个海盗,可能就活不下去,或者活不好。 他们,会比祝子逊还要更坚定的维护宋北,不管他是不是倭寇。 但潘筠没有说出来打击阿信。 夜色渐浓,林子里的灵点更加的显眼了,不过和之前密密麻麻的灵点不一样,现在的灵点就跟夏日的萤火虫一样,虽然多,却不会密密麻麻看得人心惊胆战的。 妙真他们收集齐了不少尸骨,一部分人挖坑,一部分人就将收集好的尸骨埋好,灵点消失。 张惟良浑身泥土,一脸呆滞的走回来,和潘筠道:“我收了二十八具尸骨,没有找到张惟勤。” 妙真:“我收了三十具。” 妙和:“我也是三十具。” 胡景:“三十二。” 苏英:“三十五。” 其他人也纷纷报数。 潘筠满意的颔首道:“大家都干得不错,大家休息一晚,明天继续吧。” 李济问道:“但人还是没找到。” 潘筠:“那是他们太蠢了,罢了,我就再给你们一点指示吧。” 潘筠拿出一张火符和一张雷符,两张符一叠加,掐指激活,甩出,妙真就甩出来一把横刀,横刀穿透符纸,将它带到高空,火符砰的一声燃烧起来,同时雷电啪的一声劈下来,火花四溅,在半空中映红了半片天空。 底下的人全都仰头看着高空,目瞪口呆。 胡景喃喃:“就跟烟花一样……” 苏英则是啪叽一声跪在地上,仰着头看天空:“果然有玄术,所以妈祖是真实存在的,妈祖保佑,信徒有罪。” 站在他身侧的潘筠:…… 这法术和符箓不是她弄出来的吗? 为什么拜妈祖不拜她? 横刀将符箓带到半空就落下,妙真伸手正要接,待看到刀身还有蓝白色的电流闪过,立即收回手。 横刀没有人接,在半空旋转了几圈后铮的一声插在祝子逊腿上,祝子逊“啊——”的一声惨叫起来。 刀直接穿透了腿,插进了土里。 潘筠挑眉,先是抬头看了眼还在爆炸不断的两张符,这才走上前去握住刀,“祝大侠,要不要我帮你拔出来?” 祝子逊一脸汗的瞪着她和妙真,“你们是故意的。” 妙真见潘筠看过来,立即道:“我可以发誓不是。” 潘筠:“我相信我师侄,她说不是就不是,地上这么多人站着,就在刀的正下方,它谁都没插,就偏过来插你,可见是你作孽太多,以至运气太差。” “祝大侠,上天在罚你呢,我觉得你得多做点好事,不然以后倒霉的事只会越来越多。” 潘小黑:“喵,你操心一下自己吧,你从杀第一个人后就把灵境阵法里的提醒功能给关停了,你以为关停了就可以当被扣的功德不存在了吗?你敢不敢看看泥丸宫,你灵境上的功德条都退到起点了。” 潘筠不理他,还在和祝子逊说话,“比如,你也交代一点倭寇的内幕?” 祝子逊忍着痛道:“我又不是倭寇,也不知道他们是倭寇,我能知道他们什么内幕?” 潘筠挑起嘴唇,“这样啊,我还以为你跟着他七八年了,会知道一些我们不知道的秘密呢。” 祝子逊不吭声。 潘筠收回了手,不帮他拔刀了,就让他这么插着。 她抬头看着天空,一脸忧虑的走到一边,“这么大的动静,张惟勤几个要是还找不到方向出来,那他们应该就是死了。” 祝子逊颤抖的去触摸自己的伤口,想要自己把刀拔了,却因为刀的长度受限,根本抓不到刀柄,而且,他自己下手也有点胆怯。 他不由看向潘筠。 潘筠依旧仰头看着天空,不搭理他。 此时和潘筠等人一起仰头看天的,除了林子里的张惟勤几人外,还有远在海上的玄妙等人。 薛韶一看到这炸得红透半边天的烟花,就连忙问玄妙,“道长,这是什么信号?” “是给人指路的信号,”玄妙道:“说明她们没事了。” 晚上还有一章 第二百四十四章 兵分两路(补更3) 玄妙说完,转身就回到船头和人商量接下来进攻。 薛韶站在船尾久久不动,喜金小声道:“少爷,我们不回去救她们,她们会不会误会我们抛下她们不管了?” 薛韶:“……你倒是挺懂的。” 他还真在担心这一点,但也只有一下。 她们既安全了,那就万事大吉了,现在不安全的是他们了。 半空中的两张符燃尽,特制烟花消失,灰色的符纸散落成灰慢慢落下。 树林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众人一起扭头看去,就见张惟勤领头走在前面,头发散乱,衣裳又脏又破,狼狈不已; 而身后的俩人还各自搭着一人的肩膀,半扶半拖,一走出树林,看到这里这么多人,尤其是在看到站在最前面的张惟良,几人眼泪都快要下来了,“惟良师兄,我们终于找到你了。” 两个师弟丢下肩膀上的人就冲张惟良奔去。 张惟良立即侧身避开,一脸嫌弃,“这都能迷路,能指望你们杀敌救人吗?你们说说你们能干什么?” 两个师弟羞愧的低下头去。 张惟勤伸手接住要倒下的俩人,目光却看向潘筠师侄三人,见她们的道袍上沾了不少血迹,却脸色红润,一点不像是受伤的样子,心中就不免猜测起三人的修为来。 潘筠目光直直地看过去。 张惟勤立即垂下眼眸,把扶着的俩人交给张宁和李济,道:“他们在林子的幻境中被吓晕了。” 李济检查了一下,发现俩人的确只是吓晕了,松了一口气。 潘筠走上前,问道:“他们是江湖二代?” 李济一愣,“什么江湖二代?” 潘筠:“就跟官二代一样,他们爹娘是有权有势有声望的大侠?” 李济和张宁一脸的一言难尽,因为她形容的还挺贴切。 潘筠一看他们的脸色便明白了,这真是江湖二代呀。 潘筠就摸着下巴若有所思起来,“修道二代和江湖二代都被安排在了这里,看来,大家都认为宋北这一支车队不足为惧啊,那是宋北太菜,还是因为他带的人太菜?” “总不可能是因为你们太厉害吧?” 张宁道:“李大侠是二等高手,完全可以挡住祝子逊,在下虽不才,但阻挡一下胡景和苏英还是做得到的,加上有怨灵加持,就算不能像三竹道长一样拿下他们,拖延一两天时间还是可以的。” 潘筠:“你们派了多少人去海岛,道士去了哪些人?” 张宁沉默。 潘筠就扭头和张惟良道:“你说。” 张惟良倒不隐瞒,直接道:“这次是江湖盟、天师府和朝廷联合出手,去了好几千人吧,对了,你师兄师姐也在。” 猜测成真,潘筠直接问道:“他们什么时候出发的?” 张宁连忙要阻止,“张道长,这是机密。” 张惟良没好气的道:“她是我们龙虎山的人,都亲自抓了宋北了,还怕她泄露吗?在场的人里,谁能打得过她?” 潘筠:“多谢夸奖。” 张惟良脸色一沉,不高兴道:“我没夸你,你也别太得意,论天才,还是大师兄最厉害,你就算厉害,跟大师兄比还是差远了。” 潘筠继续问:“他们什么时候出发的?” “就今天晚上,”张惟良道:“因为今晚海岛会出人来接应他们,我们计划从另一条海路去海岛,和他们的队伍错开,拿下海岛后再以逸待劳,所以要拖住他们一天到两天。” 拖住了宋北,也就是拖住了海岛上来接应他们的队伍。 潘筠颔首:“那我就明白了,既然这样,这两天大家就在这里收殓尸骨吧,你们准备干粮了吗?” 张惟良沉默。 “很好,你们没有,”潘筠扭头问阿信,“那你们呢?” 阿信:“我们准备了一天的。” 潘筠:“那还行,死了不少人了,你们这些被俘的海盗,每日伙食减半,倭寇全都没吃的,清清肠胃,就这么决定了。” 这样一天的干粮就够吃两天了。 为了防止青衣卫心中不满作乱,哪怕阿信拍着胸脯表示他们家人都在海岛上不会逃跑,但潘筠才不相信呢。 因为以己度人,她一定会跑。 与其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她肯定更相信自己,所以能逃的时候她一定会想办法逃。 所以她表扬了阿信的承诺,然后把他们都捆了,并表示,“我不是不相信你们,而是,这样彼此都放心,我不担心你们会逃跑,会真诚的对待你们,你们的日子也会好过点,除了手脚被绑着外,心里是安宁的。” 众青衣卫:…… 宋北讥笑,然而他说不出话来,潘筠为防止他再蛊惑人心,直接把他嘴巴堵上了,堵得严严实实的,绝对没有开口的机会。 其他灰衣卫也是。 没了怨灵侵扰,他们在这条小路里过夜舒服很多,而且灵光点缀,还是很好看的。 潘筠和妙真妙和坐在一起,三人互相检查了一下身上的伤,拿出伤药来包扎,然后就倒出一颗丹药服下开始打坐修炼。 张惟良坐在不远处的火堆旁欲言又止。 潘筠觉得他的脸实在是太吵了,便睁开眼睛看他,“你有话就说。” “这件事可以算作你们的一个游学作业,你们真的不报自己的大名吗?” 潘筠:“不报。” 张惟良一脸怀疑的看着她,“你用这假名是闯了多大的祸啊?” 潘筠:“你想多了,我们并没有闯祸,再说了,谁规定的,我们用别的名字,这件事就不算我们游学作业了?” 她道:“我号三竹有问题吗?” 妙真:“我给自己取了一个号,四水。” 妙和:“号五火。” 作为一名道士,没有两三个号都不好意思说自己修道。 真以为他们取号只是单纯想换个名号吗? 那自然是除了以号喻志外,还有躲避仇家,多练几个小号的意思。 作为道士,自然还是想要扬名立万的,这个号不行,那就换个号呗。 这个号得罪的仇家太多了,那就再练个小号,等以后本事涨了,谁来寻仇都打得过之后再公布天下,这些所有的小号都是我。 当然了,一些不必要的小号就不必拢进来了。 潘筠越想越理直气壮,道:“事情结束之后,我一定要江湖盟、天师府和朝廷给我盖章认定。” 张惟良:…… 张惟勤见他们聊得火热,就拿了一个水囊上前来递给张惟良,“惟良,喝点水。” 张惟良皱着眉头接过水囊,拔开塞子就喝。 张惟勤老实憨厚的道:“潘师妹,你这是原谅我们了吗?” 张惟良嘴里的水就喷出,激烈的咳嗽起来。 潘筠瞥了他一眼道:“你们?我从未生过你们的气,放心吧。” 张惟良咳嗽稍止,“你都那样对我了,又是泥陷,又是用女鬼回吓我的,竟然说没生我的气?” “我不是当场报复回去了吗?”潘筠道:“跟傻子生气,不值当。” 张惟良嚯的站起来,气得胸膛起伏,“你说谁是傻子?” 潘筠就看了张惟勤一眼后对张惟良笑道:“你啊。” “既知道对方不怀好意,不想着及时止损,还犹犹豫豫顾念旧情,这不是傻子是什么?” 张惟勤差点维持不住脸上的憨厚笑容。 潘筠挑衅的看了他一眼,挑拨离间嘛,谁还不会呀? 知道潘筠识破自己的计谋之后,张惟勤就默默退下,不再插入俩人话题。 张惟良抱着水囊默默坐下,过了很久很久,他才道:“他们都说我霸道随性,我看你比我霸道随性多了,任性起来,真是不顾人的死活。” 潘筠又睁开眼睛,“修道修的不就是随性吗?” 张惟良:“但人总免不了人情世故。” 潘筠冷笑,“就是因为人情世故,你才会得罪我,才让自己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你扪心自问,若是随性而为,你会介意我住进凤栖院吗?会为了阻止我住进凤栖院做出这么多蠢事吗?会一步错,步步错,被人引到今日这一步吗?” 潘筠道:“因为你讲人情世故,你权衡利弊,你争权夺利,所以害一人丹田被废,俩人功法被废,还有一个成了傻子,另一个需要受续骨之痛在床上躺三个月。” “你是道士,又不是官员,你拼什么人情世故?” 张惟良张了张嘴巴,说不出话来。 “修道都修偏了,我看你重修吧。”说罢,潘筠不再管他,闭目调息。 张惟良默默地回到自己火堆边,忧郁了一晚上。 第二日,天还未亮,潘筠就把所有人都叫醒,让他们去收殓尸骨。 这些人就不能让他们休息得太充足,太闲,闲了容易出事了。 潘筠不仅让他们把露天的尸骨都收殓了,还让他们挖开了两个大尸坑,将里面的尸首重新收殓。 因为当时埋葬时没清点清楚,不高兴的一群人可能被埋在一起,所以这次他们的怨灵点也出现,强烈要求迁坟。 反正要拖延时间,潘筠愉快的答应了他们。 尸坑挖开,有几个灵点是愿意埋在一起的,众人就把他们埋在一起,其他的,全都分开埋,一具尸骨一个坟堆,除了住得拥挤点外,绝对的单门单户。 两天过去,举目看向两边的林子,密密麻麻全是坟堆,且绝大多数是新坟。 晚安 第二百四十五章 留下倭寇援军 潘筠重立香案祭祀,给它们撒了不少的黄纸,然后盘腿坐下念《太上救苦经》。 妙真妙和在她身后坐下,张惟良等人也上前席地而坐,统一默诵《太上救苦经》。 泥丸宫的灵境,功德金条已经回缩,变回了第一次未曾进阶时候的样子,末端显露出一个数字,-5200。 “救一切罪,度一切厄,渺渺超仙源,荡荡自然清,皆承大道力,以伏诸魔精……” 一字一灵,飘荡入林,就好似有一股魔力,将隐没在骸骨之中灵点引出…… 点点灵光好似萤火虫一般从坟堆里飘出,汇聚成了两条交缠在一起的银河。 银河转动,慢慢转成圆圈,就好似一个巨大的光环悬在众人头顶。 随着《太上救苦经》越念越深,由灵点汇聚而成的光环越飞越高…… 众人抬头看,就见半空中有一片光晕,好似一条看不见尽头的甬道一般,光点绕着光晕飞舞,就好像散发着金光的绸缎在空中慢慢铺展开来,绸缎一头撞进光晕之中,就慢慢消失在众人眼前。 但所有人都眼尖的看到,光晕之后,光绸缎撞进去后光点就四散而开,而后才消失。 那后面是什么? 是天界,还是地狱? 人死后真的有灵,灵真的会去到名叫阴间的地方吗? 从没有哪一刻如此的震撼,如此的让他们的心揪起来。 真的有鬼,有灵,有阴间啊…… 所有人都感觉到头上被加了一条枷锁。 倒是宋北接受良好,他从小就相信这世上有神鬼,正是因为相信,他坚定的认为,他的家神会保佑他的。 这些怨灵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最后一颗光点消失在光晕之中,光晕也慢慢的消失,清风一吹,众人只觉神清气爽,再没有身处乱葬场的那种憋闷和阴森感。 胡景喃喃:“它们是真的走了……” 众人一起看向小路两侧,在温柔的月光下,道路两边都还算清晰,显然,此时他们只要想走就可以走出去,不会再有怨灵阻拦了。 潘筠依旧闭着眼睛坐着一动不动,她正在感受功德重新回到灵境的感觉。 看着缓慢前进的金色功德条,潘筠心里已经有了结论。 【一,功德只是储存于灵境,并没有被消化掉;】 【二,我作孽会抵消功德,所以,功德其实是为我所用;】 【三,我功德减少,我会越加倒霉,我感受到了;】 【四,灵境不用功德,但只要灵境内储存的功德达到一定量,封印就会被打开,打开过后的封印,即便功德被倒扣,储存量不够了,也不会重新封禁,封印阵法打开了就是打开了。】 潘小黑见她不说了,便问道:“还有呢?” 【五,你啥也不知道,灵境不是在使用功德,而是在储存功德这么重要的信息你都不知道,要你有何用?】 潘小黑:“……是你限制了我和灵境的联系,让我掌握不了它。再说了,要是灵境上的事我都了解,我还用你解开封印吗?我自己就行。” 【你的事你都不了解……】 “你扪心自问,你知道自己哪有暗疾吗?知道自己心肝脾胃肾哪儿有损伤吗?你知道……” 【我知道啊,】潘筠理直气壮的在心里道:【周天元力走一遍,哪里凝滞自然就知道哪里有问题了。】 潘小黑一噎,道:“你有元力,但普通人有吗?不说普通人,就是像这里的二等、三等高手,甚至妙真妙和,他们都做不到。” 潘筠若有所思:【所以你在灵物界就是相当于他们这样的天赋……】 潘小黑:…… 潘筠:【这样说来,你配我差远了,小黑啊,你得努力啊,像我如此天才,值得更好的。】 潘小黑抑郁了,不叫了。 胡景等人也提起一颗心来,小声问道:“三竹道长,你的猫怎么不叫了?” 刚才还叫得那么欢快和密集,这突然不叫了就让他们心里有点突突。 潘筠道:“可能是因为有敌人快到了,它怕惊扰了对方吧?” 张惟良立即转头,“敌人?” “对啊,”潘筠扭头冲他咧嘴一笑,“怎么,天师府没让你们做好准备吗?” “用脑子想一想,要是你开船来接应车队,结果车队迟迟不到,你在海边等了一天,又等一天,会不会想进那条玄幻的路探一探,看能不能在里面找到车队?” 张惟良顿了一下后道:“会。” “那你们就没准备伏击的人手?” 张宁道:“三竹道长,我们没想解决这浓雾,我们只要把人留在浓雾里两天就行。” 所以他们没准备伏击的人手,因为他们的任务就不是杀敌啊。 只要留够两天,是车队的人走出迷雾,还是船队的人进来把车队的人带走他们都不管,因为伏击是放在海上和海岛上,这里根本没被计划成为战场好不好? 张宁道:“过往的经验告诉我们,战场一定不能放在大陆上,否则,我们就算赢了,走脱一两个倭寇,对这附近的村民来说也是大灾大害。” 沿海不止发生过一次一个倭寇灭门的惨案,他们偷偷潜入村民家里躲避,挟持他们,离开时杀光一家人,甚至两家,三家人,住得远的村民根本发现不了。 潘筠一听,脸色沉凝起来,“你说的对,的确不能让他们走脱,一个都不行。” 张宁急得团团转,“现在怨灵也被超度了,我们连浓雾都没了,就我们这点人怎么打得过他们?” 张宁瞥了宋北一眼,压低声音道:“反正您一直点着他的听力穴,他听不到我们说的话,不如放他离开,让他把船队的人带走?” 潘筠瞥了他一眼,不语。 张宁继续道:“海上有伏军,海岛上还有一拨,只有把战场放在海上和海岛上,才不会祸害到我大明的百姓。” 潘筠道:“你说的有道理,却不能这样直直的放了,我们来计划计划,怎样不动声色的放了宋北,可以让他们立刻启程上船离开。” 张宁见她听劝,松了一口气,道:“三竹道长有什么想法吗?” “有啊,”她想法多得不得了,“首先,我们得给我们的盟军减轻压力,在这树林里先消耗掉一部分有生力量,再打压他们的心理,让他们惊慌失措的出海,怎样?” 张宁:“……说白了,您就是还要再打一场?” 潘筠:“人来都来了,总要留下些什么东西。” 张惟良率先支持,“我龙虎山还怕一群倭寇吗?我这里还有不少符箓,可以布符阵,没有怨灵,用符阵也能困死他们。” 潘筠道:“我们这里也有,除了符箓,还有不少做了没用上的毒药。” 张宁垂眸略一思索,虽然觉得他们这样做很冒险,会节外生枝,但他也不是怕事的人,直接点头道:“好,让车队后退,躲在拐角处,就在这一片布阵设伏。” 张宁问,“他们还远吗?” “不远了,已经进来了,只是夜黑,路难行,加上传闻可怕,所以他们是戒备向前,时间来得及。” 倭寇们正举着刀,弯着腰,三人成队排队一步一步的往里走呢,速度慢得很。 李济立刻带上昏迷的两个江湖盟同伴,解开几个青衣卫的绳索,和他们一起把车都退到拐角之后。 至于地上坐着的俘虏们则分了两队,阿信这些人被藏进了林子里,宋北这些倭寇则被丢在路上。 潘筠和张惟良都拿出自己身上的符箓,立刻就定好要布置的两个符阵,潘筠带妙真妙和去布置一个,张惟良则带张惟勤他们三个去最前面布阵另一个。 这是个阵中阵,中间会有套阵。 张惟良低声嘀咕道:“那些江湖人总是不相信我们道士,觉得我们在装神弄鬼,这次就让他们长长见识。” 张惟勤道:“超度怨灵之后,应该没人会这么想了。” “但这还不够,刚才让他们见识到了我们的方术,现在再让他们见识我们符箓的厉害。” 结果他才布置了三个阵点,一抬头,就和举着刀小心翼翼探头走过拐角的倭寇撞上了视线。 刚布置好符阵的潘筠“咦”的一声,抬起头来看过去。 张惟良已经一把将符箓都塞进张惟勤手里,抽出剑甩出去,大声道:“你来布置,我来抵挡。” 张惟勤:……他的元力不够深厚啊,就算将所有内力转为元力,也不够用啊。 但张惟良的剑已经咻的一声飞上去,倭寇握刀一劈,刀剑双撞,剑被压低了两分,挣脱开刀后绕了半圈飞回到张惟良手上。 张惟良已经小跑逼近,一把抓过飞剑就杀去。 第一排的三个倭寇立刻跳出转角,呈三个方向包围住张惟良,瞬间成阵攻击。 而第二排的倭寇也很快补足。 一对一,他们肯定打不过张惟良,但三对一,甚至是六对一,形成了有效的刀阵对决,便能压得张惟良脱不开身。 此前潘筠受伤,不就是在阵中被那七个倭寇结阵伤到的吗? 虽然不是很重,却能看出他们的刀阵的厉害之处。 第二百四十六章 另类的杀敌 要知道潘筠已经是第五时巅峰,半步第一侯,已经跨入江湖上第一等高手行列了。 果然,张维良才被包围,一个倭寇劈出一刀,他抬剑抵挡时,一道黑影咻的一下从他身边穿过…… 张惟良反应迅速,立即回剑,只听到铛的一声,挡住了黑影的刀,却没完全挡住,他腰侧被划伤,黑影也在他身后站定,继续弯腰时刻准备着再次攻击。 一个师弟大惊,“这个倭人的速度好快!” “是隐者。”张惟勤紧张道:“他们还有刀阵,惟良打不过他们。” 他立刻转头去找潘筠,“潘师妹,快救惟良!” 潘筠抱着自己的剑靠在一旁的树上,问,“你们怎么不上?” “我们会上的,但这些倭寇接应的人显然不是一般人,我们根本打不过,惟良他坚持不了多久了。” 潘筠:“你先告诉我,是谁指使你鼓动张惟良对付我的?” 张惟勤暗暗咬牙,“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那我再等等,我觉得张师兄好歹是四年生,又是天才,对付几个倭寇隐者罢了,不至于应付不了。” 张惟勤眼睛都气红了,“你故意的,你早知道这些倭寇行进的速度,却让我们在这里布置阵法,你就是故意让我们撞上的,你想借倭寇的手杀了我们?” 潘筠挑眉,靠树靠的更实了,“你都这么说了,我要不这么做,岂不是白担了恶名?” 张惟勤张了张嘴,立即低声下气的道歉,“潘师妹,刚才是我错了,我不该恶意揣测你……” 刚选定了一批俘虏做帮手的张宁走过来看见张惟良和两个道士都被倭寇包围,还被一一逼近,不由大惊,“你们在干什么,不是说设伏设阵吗?” 潘筠哼了一声,看向张惟勤。 张惟勤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垂下眼眸,压低声音道:“是三长老,但这件事二师伯也知道。” 潘筠就好奇,“张子望不是支持大师兄吗?我师姐和大师兄这么要好,那我们应该是一伙的呀,他为什么还要纵容张维良对付我?” 张惟勤:“二师伯认为大师兄会重伤,离姑姑当占大部分责任,而且他本来就反对天师府改革。” “他支持大师兄还反对改革?” 张惟勤:“支持大师兄和反对改革并不冲突,支持大师兄是支持正统,大师兄的才华能力是上中下三代之最,如果有一人能带领天师府走向巅峰,那一定是大师兄。” “但二师伯觉得他们的改革错了,大师兄和离姑姑在读书时,二师伯就是反对改革的人,他觉得全是离姑姑带坏了大师兄,”张惟勤抬头看向潘筠,轻声道:“这几年大师兄一直在专心养伤,但你要入学的消息才到龙虎山,大师兄就从天师府里出关,要住到学宫来。” “二师伯觉得你跟离姑姑是一路人,大师兄靠近你们只会变得不幸。” 潘筠啧啧两声,上下打量过张惟勤后道:“你对张子望心里的想法这么了解,那么问题来了,你到底是张正昌的人,还是张子望的人?” 张惟勤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停顿了一下后道:“惟良是二师伯一脉唯一的子嗣。” 张子望没成婚,他弟弟也只有张惟良一个儿子,所以张子望是把张惟良当儿子来养的。 不然,就张惟良这天资,这性格,能住到凤栖院才有鬼。 张宁已经拔剑杀上去,他的功夫比张惟良还略高些,虽然他不会内力转元力打出大伤害,但他有招式啊! 好的武功招式可以大大弥补内力不够深厚的缺点,何况他还有经验,比拿着剑,只会那么两套基础剑诀,全靠内力和元力输出的三傻缺道士强多了。 加上一些技巧走位,他很快带着三人杀出来,同时,拐角之后的倭寇也成队成队的杀出来。 张宁看见,心都凉了,一边拽着受伤的张惟良快速后退,一边回头冲潘筠大喊,“这就是你说的符阵伏击啊,还不如我们趴树林两边搞个普通伏击呢。” 潘筠刷的一下扯过张惟勤手中的符纸,手指一夹,默念咒语射出,符纸便携裹风雷之势刷的一下定在了阵点上。 两张符纸为一对,分风雷木火金,快速的从潘筠的手指间飞出定在阵点上,不过十息,符阵便成,潘筠一跺脚,五个阵点同时被激活,啪的一声巨雷凌空响起,雷电劈在众人脚边,所有人都吓得心失律了。 潘筠却如风一般飞出,夹裹着张宁几人就往后一甩,几人脚尖离地,飞速倒退,便见数不清的雷电凭空而落,同时狂风刮起,沙石乱飞,几人眼前迷蒙,顿时看不清人影了。 张宁几个被甩出符阵,脚尖一接触到地面立即噔噔的往后退了十多步才站稳身体。 沉默。 看着电闪雷鸣的符阵,张宁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扭头问张惟良,“你们道士之间的参差这么大吗?你布置了一刻钟只布置了两个阵点,而她才用了十息不到就布置了三个阵点。” 张惟良心脏就像是被谁抓住拧了一把,还用力挤了挤,把心窍里面的血都给拧了出来一样难受,他恼羞成怒道:“说的好像你们江湖里的参差不大一样,你跟武林盟主差不了几岁吧?武林盟主都快以武入道,已经是超一等的高手了,而你,还只能跟我们这些青年一起来打些二三流的海盗。” 张宁也生气了,“说话就好好说,你怎么能讽刺人呢?我刚刚还救了你一命呢。” “我用得着你救吗?我要不是把所有的符箓都拿来布置符阵了,我能砸死他们……” “天下谁人不会假设?有本事你把假设变成真的。” 潘筠握着剑从电闪雷鸣中走来,她的脸在光影之中一明一暗的,几乎看不清表情,她的声音很轻,问道:“吵什么呢,不是说要伏击吗?人现在已经进阵了,我们现在开始吧。” 张宁看着啥也看不到的符阵问,“黑乎乎的,又是电闪雷鸣,又是飞沙走石的,我们怎么进去伏击?” 潘筠道:“走对阵就可以了,这是两个套阵。” 说罢,她脚一跺,五道元力从她脚底下发出,咻的一下快速打中阵点,他们的这一套阵法也立即起效。 周遭的环境立即变了。 张宁只觉得路变得更宽大,而两边的树木也更加高大,最要紧的是,林子里的坟茔全都变得巨大,且阴森。 潘筠道:“我们道士有七个,全都会这两套阵法,所以我们分为四队人马,一人带一拨人进去。” 潘筠扭头看向苏英,“苏大侠,阿信,你们带着四个青衣卫跟着我好不好?” 苏英立即点头,“好。” “妙真妙和,你们则带胡大侠和两个青衣卫,张惟良,你和这位师兄带张宁和四个青衣卫,剩下的青衣卫就交给张惟勤和这位师兄了。” 师兄甲立即小声道:“潘师妹,我叫向士章,我一直在外历练,所以我们没见过,但我对师妹是敬仰已久,没想到……” 师兄乙拽开他道:“潘师妹,我叫王大磊。” 潘筠冲俩人抱拳,“向师兄,王师兄。” 分配好路线,大家就转身各自进入阵中,他们瞬间好似置身于世界末日之中。 浓墨一般的天地间,飞沙走石,他们走在浓密的树林里,伸手不见五指,天上还时不时的劈下雷来。 苏英和阿信等人都惊讶得不得了,一个青衣卫更是伸手摸了一把树,触感超级真实,他不可置信,“怎么刚才是冲着路中心走进去的,怎么会有树呢?” 他用手掌一劈,手掌剧痛,小声呼道:“是真的树!” 潘筠没有解释原理的意思,只道:“一步一步跟着我走,别走错了,走错了迷路事小,要是撞上一群倭寇,我可救不了你们。” “当然,你们要是想趁机逃走也可以,只不过要做好被困死在这符阵中的准备。” 阿信立刻道:“三竹道长放心,我们一定不会逃的,我们要戴罪立功。” 潘筠赞许的点头,“不错,等见过江湖盟,我一定替你们向他们求情。” 阿信松了一口气,她要是说向朝廷官兵求情,他们反而不信,向江湖盟求情,却是很有可能的。 潘筠带着他们左转右转,很快躲在三棵树后面,前面是五个弯着腰小心翼翼前行的倭寇。 等一个倭寇慢慢靠近,潘筠就握住阿信拿刀的手给他们做了示范。 她抓住阿信的手往前一推,刀瞬间刺出,直穿透倭寇的腹部。 倭寇大叫一声,挥舞着大刀就向前砍,潘筠却拉着阿信往后退一步,又一转身往左连跨两步,俩人瞬间出现在另一个倭寇的侧后方,倭寇受惊扭头。 不等阿信反应过来,潘筠握着他的手狠狠一劈,刀瞬间划破倭寇的咽喉。 潘筠抓着阿信又往后一退,再往右急走两步,瞬间回到了原点,就见苏英已经以一敌二,连杀两个倭寇。 而四个青衣卫正躲在树后,前面嘎嘎乱砍的两个倭寇竟好像看不见他们一样。 晚安 第二百四十七章 他利我 符阵,让这群江湖人士和海盗知道了什么是道士们的伏击。 那就是,仗着自己对五行八卦的了解,躲在暗处悄咪咪的捅冷刀子。 别说张宁、胡景和苏英这三个江湖人士了,就是阿信这个纯正的海盗都忍不住道:“背后偷袭,这不是君子所为吧?” 潘筠:“你一个打家劫舍的海盗还以君子的品行要求自己?” 阿信一噎,小声道:“那我也没背后捅人刀子过。” 潘筠可不惯着他,直接道:“虚伪,你们打劫之前难道先给主家传信,点明了时间要上门打劫?你们在海上没伏击过船队?而是大张旗鼓,明火执仗的冲上去就干?” 阿信顿时不敢言语了,脸上又急又羞。 潘筠哼哼道:“我这是兵不厌诈,论诚信,我可比你们强多了,对宋北,我都能说放就放。” 潘筠把他的刀塞回给他,指着侧边三棵树道:“躲那里去,只要有倭寇上来,你们上杀,我已经给你们找好伏击的好位置了,要是这都打不过死了,这也是你们的命。” 几人躲在那三棵树后,果然,不一会儿就有六个倭人突然出现在面前。 是真的突然。 寒风呼呼地吹,本来他们面前只有树影摇动,时不时的有几声炸雷,但就一眨眼的功夫,六个倭寇就突然出现在眼前。 然后,两三息的功夫就到了面前。 阿信和青衣卫们对视一眼,悄悄的挪动散开。 三竹道长说了,只要在这范围移动,他们就不会突然到别的地方去。 六个倭寇都没发现他们,阿信他们悄悄举起了刀…… 人一靠近,阿信和四个青衣卫同时举刀劈砍下去。 阿信被潘筠带得有了经验,劈砍就朝着脑袋和脖子,捅就朝心脏和腹部,总能一击即中。 其他青衣卫稍逊一些,但也总能伤到人,就是有一个挑中的倭寇可能太厉害了,一下被缠住,还被逼得脚下慌乱,四处乱躲,一下就离三棵树远了一点。 阿信就要去救他,潘筠已经在另一面杀完了人转身回来,看见后一步跨出,身形一闪,快如闪电的从倭寇身边闪过,剑已划破他的脖子。 他身形一僵,捂住脖子不可置信的看着潘筠,发不出完整的句子,只含糊的道:“忍者……” 潘筠没理他,踹了一脚青衣卫的屁股,把他踹到三棵树后,“继续等着,下次打不过就躲回来,他们看不到你们。” 苏英听了就非常好奇,于是跑过来站在倭寇们的角度朝阿信他们看去,没看见他们。 只看见七八棵紧挨在一起的大树,大树之间缠满了藤蔓,看上去就是一道密不透风的藤蔓墙。 如果是他,他会怀疑有人躲在后面,但一定不觉得他们能越过藤蔓袭击他,所以他会假装自己没发现,然后一步一步向前,再猛地转身探到树和藤蔓之后查找…… 阿信知道苏英为什么惊讶,默默地从一棵树后面转出来…… 在苏英眼里,就是阿信凭空出现在藤蔓墙前。 他呼吸急促起来,“这符阵……” 潘筠扭头看他,苏英舌头卷了卷,最后道:“好妙啊。” 潘筠道:“你们就躲在这里,阵法会让他们迷失方向,起码会有四分之一的倭寇经过这里,这一个点就是我们要守的点,我和苏大侠去清理其他走散的倭寇,不会离这里太远,有事就高声唤我,我能听见。” 阿信和青衣卫们应下,看着眼前的藤蔓墙,还是狠心抬脚撞进去,其他青衣卫都顺利进去了,阿信却砰的一声撞到了脑袋,他抬头一看,藤蔓墙也消失了,他正贴着一棵树。 青衣卫看了心中戚戚,“所以藤蔓墙是假的,树也有一半是假的,但这三棵是真的,不小心还是会被撞到的。” 一个青衣卫摸了摸树问道:“阿信哥,你说这是怎么做到的,明明我们眼睛看到的,这就是一堵藤蔓墙啊。” 阿信:“我要是能知道,我早当道士去了,还会当海盗吗?” 潘筠带上苏英就穿梭在阵法之中,往往他们一转身就能出现在倭寇的身后,然后举剑就杀。 再走几步,他们又能看到新的倭寇。 也是,这符阵看似很大,从这里看不到那里,但其实布置符阵的地方就一条路包括两边的一片树林和坟茔。 再大能大到哪里去? 倭寇这么多,即便一进符阵就被分散开来,也因为人数太多走几步就能撞上。 很快,倭寇就反应过来了,因为同伴的不断失踪和死亡,他们慢慢暴躁起来,忍不住拿着刀乱砍,砍着砍着,脚步一乱,就猛的和另几个倭寇撞在一起。 他们就发现了这个地方的秘密,大声喊叫起来,“这是迷宫,是迷宫!眼睛是骗人的,但耳朵不会,松浦君,松浦君你在哪儿?” 潘筠脚步一顿,问苏英:“他在说什么?” 苏英:“听不懂。” 潘筠以一种“要你何用”的目光看他,看了一眼乱喊乱叫的几人,很干脆的把其他人都杀了,就留了一个。 就那个最先发现不对,大喊大叫的人,潘筠按着苏英的肩膀躲开,没有杀他。 苏英紧跟在她身侧离开,压低声音问:“为什么不杀他?” “我想知道他在喊什么,我刚才似乎听到了人的名字,这意味着这群倭寇里可能有个重要人物。” 潘筠带着苏英转回三棵树后,找到阿信问,“听得懂倭语吗?” 阿信顿了一下点头,“听得懂几种。” 没错,倭语也分几种,地方不一样,不止是口音不一样而已,语种都不一样。 反正倭国出来的,他们统一叫做倭语。 潘筠就复述了一遍刚才那人喊的话,问道:“他说的什么?” 苏英一脸震惊的看着她,听一次就记住了? 阿信道:“他说这是迷宫,眼睛是会骗人的,但耳朵不会,他在叫松浦君。” 潘筠就问他,“松浦君是谁?” 阿信摇头,“我不知道。” 他停顿了一下,解释道:“我当海盗七年了,期间见过不少倭人,他们很少提到人的姓氏,行事张狂,没有法度约束,跟他们说道理总是说不通,但是有姓氏的人,虽然未必能说到一起去,但至少能交流。” “海岛上有名有姓的倭人我都认识,绝对没有一个姓松浦的人。” 潘筠就抬着下巴道:“问问不就知道了?” 阿信跟着转头,就见这条路上又来了六个倭寇。 潘筠懒得等他们出手,直接把三个给杀了,留下三个,全都踢到阿信面前。 其中一个鲤鱼打挺就要跳起来反抗,却被潘筠一剑拍下,然后一剑穿透他的肩胛骨将他钉在地上,问道:“会说汉话吗?” 对方愤恨的瞪着潘筠,张嘴就冲她污言秽语的辱骂起来。 潘筠听不懂,但会看,不必阿信翻译她都知道他在骂她,于是面无表情的复述他的话,把刚才他的话原路骂回去不说,还抢过阿信的刀鞘咣咣砸他,直把他砸得鼻青脸肿才罢手。 把刀鞘丢还给阿信,单手掐腰道:“就你这鳖孙样还骂我?打得过我吗你?你你你,你们三个给我看住了,从现在开始,这三个倭寇谁要是再出一句脏话就给我打一个嘴巴。” 三个青衣卫应下,目光炯炯的盯着三个倭寇看。 见三人都老实了,潘筠这才抬着下巴道:“问吧。” 阿信这才用倭语问他们三人,“松浦君在哪里?” 三人面色一惊,不肯说。 潘筠耳目微动,和他们道:“你们先问着,我先去解决掉几个人。” 说罢伸手将剑拔出来,被钉着的倭寇惨叫一声,潘筠的剑尖才一动,他就大叫道:“我说,我说——” 潘筠脚步微顿,抬头看向阿信。 阿信:“……他说他愿意招供。” 潘筠就觉得脱离了第一个阵,进入第二阵的倭寇也不是那么要紧了,于是站住脚步,剑往地上一杵就道:“说。” 身心受到重伤的倭寇就连忙叽里咕噜的说了一通,一旁瑟瑟发抖的俩人生怕所有功劳都被抢去,最后他们俩的下场不好,也连忙抢着说起来。 这一说就越说越多了,阿信时不时的翻译两句,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们不知道松浦君在哪里,但肯定来了,就是他强令他们进这条小路找人的。” “穿着褐色圆领武士袍的就是他,他是松浦家的三少爷,这次货物里有火铳和火药,都是很重要的商品,他们要把这些东西全都运回平户去,有大用,所以很看重,松浦家的三少爷这才亲自来的。” 潘筠问,“谁在海滩上守着?一共还有多少人?” 三人没有犹豫就把海滩上的人卖了,“是松浦氏的家臣,一共还有好几百人呢。” 潘筠一听,冷笑一声道:“好几百是几百?” 一个说还有两百多,一个说五百多,另一个说还有一千人。 潘筠一听,就和阿信道:“看来他们都不老实,全杀了。” 阿信觉得是因为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所以不想留着这些累赘,不过他还是听话的把三人都杀了。 潘筠让他们继续看守这三棵树,她则和苏英回到第二个阵法中。 刚才大喊大叫的倭寇竟然真的穿过了第一个阵法,并且通过喊叫隔空联系上了松浦。 倭寇大声的冲天喊,“松浦君,你再说一句话,我感觉离你很近了,我就要找到你了!” 声音从看不见的地方传来,“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潘筠乐了,和苏英道:“看,我就说他管用吧?我当时特意看了一眼他的面相,觉得他利我,所以特意留了他一条小命。” 第二百四十八章 他跑了 苏英:“你……你在打架杀人的时候看面相?” “对,”潘筠点头道:“多好的习惯啊,他的面相,典型的妨主之相,而我现在跟他的主人对着干,他妨主不就是旺我?” “这种明敌暗友的人我最喜欢了,还是不自主的旺我。”潘筠道:“我不过是多给他几次机会旺一旺我而已,看,他就把我找不到的松浦给引出来了。” 苏英表情都空白了:“是,三竹道长的心是好的。” 难怪小的时候爹娘不让他得罪僧道,即便家里穷得只能喝稀饭了,遇到披着破麻袋到家里来要饭的道士,也要省下一天的口粮来给他一碗浓粥。 爹娘说,一是为了做功德;二是为了不得罪人。 他以前只觉得爹娘心善,并不觉得他们家需要害怕一个落魄到讨饭的道士,可现在看来…… 是他草率了。 道士们会的东西好像挺杂,且挺吓人的。 俩人还在大喊大叫互相交流,潘筠就抱着剑守株待兔,等着那位松浦君找上来。 结果等了半天松浦君没等到,却等来他“啊”的一声惨叫。 正在四处乱转,想要去保护松浦君的倭寇一听,大声叫道:“松浦君,松浦君你怎么了?” 隔着不远的距离,妙真烦死了,噗的一声把刀又扎深了一点,对痛苦不堪的少年冷冷地道:“让他闭嘴,再多喊一句,我就给你一刀。” 妙和道:“他可能听不懂。” 妙真一听,噗的一声把刀拔出来,这次瞄准了他的心脏就要扎下去,松浦秀男立刻高声道:“我听得懂,我听得懂,我马上就叫,请不要杀我。” 他捂住肚子上伤口抬头一看,见跟在他身边的三个武士全战死了,更不敢违抗妙真,用别扭的汉话道:“我现在就让他停止叫喊。” 松浦叽里咕噜一阵喊,总是环绕在耳边的巨响总算不在了。 恰在此时,两个倭寇转过来,瞬间瞪大了眼睛,还未来得及反应,天空一阵巨响,两道雷直直的劈在他们头上。 俩人白眼一翻,直接落地。 不错,妙真他们守的是雷区,所以这里时不时的打雷不说,声音还极大,好像所有的声音都汇聚到了这里。 符阵中的惨叫声,惊叫声,呼唤声,在这里都是三百六十度环绕,妙真的耐心一点一点被消磨,本来就烦躁,这个时候还有两个傻缺在符阵中大喊大叫,她要是不扎死他们,都对不起他们这份缺心眼。 明知道符阵里不隔声音,不悄悄的走,还大喊大叫,这不是引他们上去杀他们吗? 妙和把有名有姓的松浦秀男拖到一旁,还惋惜呢,“我还以为这是他们的请君入瓮呢,没想到是真的蠢啊。” 妙真:“天下取财之道千千万,他们却选择武力掠取,可见就没多少脑子能从正经渠道赚钱,你怎么会觉得他们有脑子?” 胡景和一旁的青衣卫:…… 妙真似乎也察觉到了,扭头和青衣卫道:“你们不一样,你们普通百姓,智力的确跟不上,但会落草为寇,还是有现实原因的,这人一看就出身富贵,有钱还跑来做海盗,不是蠢,就是毒,还有可能是又蠢又毒。” 妙和连连点头,也安慰他们,“这次之后,你们就趁机从良吧。” 青衣卫们似乎感受到了她们的善意,苦笑道:“哪那么容易,官兵可能不会放过我们。” “而且我们从良去干什么?” “没有钱,也没有地,活着就是等死……”所以还不如拼一把,还去做海盗呢。 妙真蹙眉,“你们也真够笨的,忘了他是干嘛的了?” 胡景见她指着自己,便也用手指指着自己道:“我?” 妙真瞥眼看他。 胡景立刻反应过来,道:“我可不是海盗,我是护卫,押镖的护卫,要不,你们也去做镖师?” 妙真和妙和同时哼了一声,虽然胡景没有参与过抢掠,但明知对方是海盗还给他们做护卫,虽不是海盗,却也是海盗的同盟。 青衣卫们是从海盗堆里被选出来做护卫的,并不是一开始就是护卫,所以不知道镖师的行情。 胡景这一说,他们立刻问起来,“镖师好做吗?一个月能拿多少钱?死了怎么算抚恤金?” 胡景道:“还挺好做的,尤其是江南一带要的镖师多,一般的,一个月也能有个二两左右,死了算资历,抚恤金二十两到一百两不等。” “这抚恤金一定能拿到吗?” “能,”胡景道:“镖局要干下去,不敢寒了镖师的心,加上为了防止镖师偷镖,一般镖师的家人都要围着镖局住的,关系好,镖局绝对不会昧抚恤金。” 青衣卫们听了眼睛一亮,还没来得及表达高兴,就听见噗的一声,大家扭头看去,就见妙真又用刀捅了一个出现的倭寇,妙和也捅了一个。 众人只觉得腰腹一痛,默默地举起刀杀去。 唉,认真算起来,这些倭寇也是护卫,也算镖师,就……死得挺轻易的。 所以,镖师=护卫=海盗,要做的事是一样的,一个是防止被抢,一个是要去抢,都是要打架杀人。 只不过一个合法,一个不合法而已。 这么一想,所有青衣卫都心有戚戚焉。 妙真和妙和还一无所知,把新出现的倭寇都弄死或弄残以后,就继续杵着刀等待,“这符阵坚持不了多久了,我们杀了多少个?” 一个青衣卫道:“二十八个,算上那个躺地上没死的,二十九。” 妙真:“小师叔那边只会更多,不知道其他两队情况如何,现在要等很久才能来一个倭寇了,要不把阵法撤了,真刀真剑的和他们干一场,早干早完事。” “你吃了枪药了?这么心急?”潘筠突然出现,身侧跟着苏英,苏英手上拖着一个半死不活的倭寇。 她转悠了好久才找到妙真这里来。 看见她,妙和兴奋起来,连忙跑上来道:“小师叔,我给妙真上的药里有作用于神经的药物,所以她刚才很兴奋,您不知道,我们这二十九个人里有十三个人是她捅的。” 好家伙,她一个人差点干了五个人一半的kpi,那是挺兴奋的。 潘筠上下打量妙真,见她面无表情就问道:“那现在……” “兴奋劲儿过去,开始犯困了,”妙和道:“要不让她出去休息,我来带阵吧?” 妙真:“不要,要么一起留下,要么一起出去。” 潘筠就默默算了算刚才去看的各队情况,很干脆的道:“没多少人了,可以撤掉符阵将他们一网打尽。” 潘筠扭头去看地上躺倒装死的少年,问到:“这就是刚才那个大喊大叫的松浦君?” 妙真:“他叽里咕噜喊的那些话听不懂,不过他会说汉话,后面我让他喊话不准再吵了。” 潘筠嘴角微翘,道:“你们俩现在的任务就是看紧他们吧,这可是重要的犯人,别让他们跑了。” 妙真妙和应下。 潘筠:“等这件事结束我们就学一下倭语,不能他们会说汉话,我们却听不懂他们说什么。” 妙真一脸严肃的点头,“我也是如此想。” 潘筠持剑一立,抬起下巴高声道:“从此刻开始,十息之后,符阵破!” 声音传遍每个角落,这是让大家做好准备呢。 潘筠默念数字,倒数到一时,剑一挥,五道灵点飞出,直击五个阵点,符阵瞬间啪的一声碎掉。 雷电消失,风消失,剑刃消失,路上的大树和藤蔓也瞬间消失不见,眼前的黑暗散去,从天空中投射下来一抹淡淡的月光,映在刀剑上反射出比月光还要清冷的光芒。 四队人马,分据四角,一切清晰之后,只见他们中间零星散落着二十多个倭寇,他们呈防备姿态,愤怒却又惶恐不安。 几乎在眼前迷障散去,一切归于清晰之时,站在最前方的一个倭寇便愤怒的大吼一声,率先朝站在正中的潘筠杀来。 潘筠也冷喝一声,“杀——” 说罢,持剑便冲上去,一刀一剑瞬间相交,俩人铛铛过了三招,下一招,对方的刀被震飞,潘筠割破他的咽喉,闪身朝他身后那些倭寇杀去…… 胡景、苏英和张惟良等人也在潘筠话音落下时啊啊的冲杀上前。 潘筠一步一剑,一剑一人,快得剑尖都没沾上血,等她停下,胡景等人也结束了战斗,一刻钟不到,肉眼看得到的倭寇被全歼,不宽的道路上,两边的树林里和坟茔上都洒满了血,堆满了尸体。 张惟良擦了擦脸上的血走过来,“竟然只用到一个符阵,他们也不是很厉害嘛。” 潘筠道:“他们没有会破阵的人,也不熟悉我华夏的阵法,不然像祝子逊那样,未必不能破。” “而且,另一个符阵也不是全然无用。” 潘筠让妙和去把符阵的符纸都收了,正要去戳一戳那个松浦君聊聊天,黑猫突然在她的泥丸宫大喊:“跑了跑了,真的有人跑了!” 潘筠只停顿了一下,脚步一转,对众人道:“我去喝个水,你们处理战场。” 她穿过符阵,运起轻功快速往马车那里跑。 李济正在兴奋的和两个青年说着什么,宋北躺在他的脚边,其他灰衣卫也都躺在附近,没有跑一个。 察觉到风声,李济回头,看见潘筠就一愣,“三竹道长,战斗结束了吗?对了,林少侠和俞少侠醒了,他们……” 潘筠问,“祝子逊呢?” 晚安 第二百四十九章 祝子逊身死 “祝子逊?他不是在那儿吗?”李济指着前面牛车的一角,却突然发现那里空空如也,只有被压塌的草。 他瞬间瞪大了眼睛,“人呢?刚才还在呢。” 潘小黑正在她脑子里哇哇叫,“你快来啊,他速度越来越快了,我要追不上了。” 潘筠这才转身道:“我去追他,看紧了宋北,再丢一个,我把你吊在武林盟前。” 李济涨红了脸,又羞又恼。 潘筠飞入树林,一眨眼就不见了踪影,速度极快。 她从树梢间飞掠而过,不一会儿就看到了潘小黑正飞速的在树之间跳动,底下是飞速移动的祝子逊。 他一点看不出来受了重伤,正侧着身子在林中快速挪动,同时还借着树影遮掩身形,速度极快,动作极轻。 要不是有潘小黑在树上,潘筠几次都要失去他的踪迹。 潘筠眼睛微眯,这种隐蔽功法似曾相识。 潘筠飞快的从树梢间掠过,海浪的拍击声,咸湿的海风扑面而来。 她从顶上越过祝子逊,而后从高空缓缓落下。 祝子逊看见她突然从天而降,心中一沉,脸色却没变化,急刹住脚,然后脚下密集快蹬,脚尖一转便临时右转跑开。 潘筠微微一笑,飞身而起,在空中连踩三棵树,一个鹞子翻身又落到了祝子逊前面。 祝子逊再次转身躲开潘筠。 潘筠等他跑出了一段,又再次运起轻功去追赶,从树梢间飞过,而后落在他身前…… 潘小黑跟着跑了两次,最后放弃了,找了一棵又大又高的树,蹬蹬爬到顶端,就垂着脑袋看她玩猫抓老鼠。 它觉得她才是猫,不然哪来的恶趣味? 祝子逊气喘吁吁,发现不管怎么逃,都逃不过潘筠,他终于在树林边停了下来,扶着一棵树喘息。 好一会儿他才抬头看挡在身前的潘筠。 她的背后是大海,是出现了晨曦的天际,差一点,就差一点他就可以逃到海里。 只要进了大海,他确定,所有人都拿他没办法。 潘筠见他喘得差不多了,便轻声笑问,“还逃吗?” 祝子逊苦笑道:“三竹道长,你肯放过胡景和苏英,甚至连阿信这些海盗都肯网开一面,让他们戴罪立功,为何独独不肯放过我?” “你想错了,我没有放过他们,是他们为自己争取到了机会,”潘筠道:“动手拿下宋北之后,我一直很好奇,给宋北做心腹,给海岛做哨子的人到底是谁?” “一个由倭寇主导的走私车队,宋北是披着皮的倭人,但除了他之外,车队里三分之二的护卫是汉人,只有三分之一不到的倭人,宋北和其幕后之人果然这么放心汉人吗?” “尤其,你们还请了三个武功高手。”潘筠道:“宋北可以是队伍里的智囊和话事人,但他一定还需要一个保护他,确保车队安全的高武力存在。” “我本来以为那人藏在他那群灰衣卫里,但我打遍了灰衣卫,跟在他身边的那七个人的确很强,但那是组成队伍的情况下,单体不值一提。” “我后来怀疑他混迹在青衣卫里,但一一分开后试探,发现虽然有青衣卫想暗搓搓逃走,却都不符合条件,那就只能是你们三个中的一人了。” 潘筠道:“三人中,除了胡景的身份有据可查外,你和苏英都可以说是来历不明。” 祝子逊立即道:“我成名多年,是本地人,怎么能说来历不明?” 潘筠冷笑,“正是因为是本地人,所以才更不可信啊,宋北的户籍路引不就是本地人吗?” “不过,你的年纪,你的武功和成长经历的确让我更相信你,所以我才更怀疑苏英。” 为此,她特意把他带在身边观察。 但接触之后,发现苏英对倭寇出手果决,性格中又有些懒洋洋的,她便直觉不是他。 所以她才把目光落在祝子逊身上。 她又最讨厌他,干脆就不亲自试探他了,而是把人交给潘小黑,给足了他逃跑的条件。 潘筠冷漠的道:“你动作太慢了,要是速度快一点,我被符阵里的倭寇拖住,现在大战你的就是李济和我的猫,说不定你真能逃到海里去。” 她提起这个,祝子逊便疼得脸色都扭曲了。 谁能料到她点的穴道竟然这么难冲,一团气将他的穴道堵得死死的,他忍着剧痛才强行冲开。 潘筠抬起下巴道:“怎样,还要再打一场吗?” 祝子逊的拳头紧了松,松了又紧,“那日,你是故意让我的?” 潘筠轻轻一笑,“我以为这是显而易见的事,不用特意点明了,没想到你还会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是因为倭人本来就脑子不够聪明,还是你在倭人堆里待的时间太久,以至把脑子都丢了?” 祝子逊:“你与倭人到底有什么仇?为什么这么恨他们?” 祝子逊很不能理解,“你言语间一直在侮辱他们,仅仅因为他们是海盗吗?但倭人里也有不是海盗的,何况,阿信他们也是海盗,认真说来,现今海上的海盗,十个里有八个是我大明逃出去的百姓,你怎么不恨他们?” “谁说我不恨他们?”潘筠道:“但我跟他们同一个祖宗,我恨他们,骂他们就行了,我为什么要去骂他们的祖宗。” “那倭人……” 潘筠截断他的话,“我跟倭人又不是一个祖宗。” 祝子逊无话可说。 潘筠眯眼问,“你这么在意这些,莫非,倭人是你祖宗?” 祝子逊气红了脸,回击,“倭人才是你祖宗呢,我是汉人!” 潘筠就哼了一声,问道:“你去过倭国?” 祝子逊:“去过,他们救过我的性命,所以我才为他们卖命,三竹道长,我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只要你这次肯放过我,祝某将来一定报偿,只要用得上祝某,某愿倾尽所有相助。” 潘筠:“听上去不错。” 她歪着脑袋,似乎非常认真的思考起来。 祝子逊见状,心提起来,满怀期待的看着她。 过了片刻,潘筠就在他的期盼下点头。 祝子逊眼中迸射出亮光,脸上露出灿烂的笑。 潘筠也笑,伸手道:“也不用等以后报答,现在你就可以倾尽所有的报答我,把你们藏宝的海图交给我就行。” 祝子逊脸上的笑容就僵在脸上,好半天才艰涩的问道:“你,你说什么?” 潘筠蹙眉,收回手,叹息烦恼道:“所以我最讨厌和蠢货说话了,我以为我表现得够明显了,这还需要我再解释一遍吗?” “当时审问宋北和他身边那些灰衣卫时你不是一直在一旁做见证吗?都说了,那个藏宝的海岛只有宋北能去,而且他也需要海图才能找到方向,那么问题来了,他都被我剥光了,海图呢?” 潘筠道:“总不会藏在他那块布里吧?” 祝子逊:…… 潘筠冲他伸手,“兄弟,我已经很有诚意了,现在该你实现你刚刚许下的诺言了,来吧,倾尽所有的帮助我。” 祝子逊抬起头,眼眸闪了闪,伸手进怀里摸出一个大大的钱袋来,当着潘筠的面打开钱袋,取出一包叠得四四方方,用油纸仔细包裹着的东西来。 他朝潘筠走去,离她三步远才停下脚步,慢慢的将油纸包放在她的掌心。 潘筠接住,正要回撤,就被祝子逊一把抓紧油纸包,目光炯炯的看着她问道:“三竹道长说的是真的吗?东西给了你,真的会放过我吗?” 潘筠真诚的道:“当然,这已经不是我们第一次做交易了不是吗?” 说的是之前他们交换人质的事。 祝子逊这才松开了手。 潘筠将东西拿到手上,才垂眸看了一眼,一股掌力瞬间而至,潘筠头也不抬,左手瞬时而出掐住祝子逊的脖子,下一瞬,手一扭,只听得咔嚓一声,祝子逊眼睛瞪大,才拍出的掌堪堪停在潘筠心口前,被一股看不见的力挡住。 潘筠这才抬起眼眸看他,似笑非笑,“祝大侠,我是很诚心和你做交易的,但,你心不诚啊。” 祝子逊眼里的光慢慢消失,他似乎有无数的话想说,但来不及了。 眼中的光消失,脑袋猛的一歪,彻底失去了意识。 潘筠松开手,祝子逊便砰的一声朝地上砸去,因为力太大,还原地反弹了两下。 潘小黑从树上呲溜一下滑下,三两下跳到潘筠身边,低头看了一眼尸体后道:“他死不瞑目。” 潘筠:“我要是被他拍死了,我也会死不瞑目的。” 潘筠打开油纸包,看到里面叠的好好的银票,一点也不惊讶。 她还好心情的数了数,“当海盗真有钱,八百两,把钱袋子勾来,我看看里面还有没有?” 潘小黑勾过钱袋甩给潘筠。 潘筠伸手接过,打开一看,里面有一把碎银子,一把铜钱,还有八张小额的银票。 多是一两,五两的小银票。 潘筠把所有钱都塞进钱袋子里丢到灵境空间中。 潘小黑提醒她,“你要不要看看灵境上记录的功德值?你刚才杀了这么多人,超度怨灵得到的功德快消耗得差不多了,才补上来的金色条又缩回到了开头。” 第二百五十章 计算公式 潘筠:“别急,这些钱我已经想好了去处,放心,我爱财,但我更惜命,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的。” 潘筠从灵境空间里掏出一双手套戴上,这是三清山炼药准备的手套,有些药材有毒,不能用手触碰,所以他们三清山常备很多手套。 潘筠一脸嫌弃的去扯祝子逊的腰带。 潘小黑也觉得这一幕有点辣眼睛,扭过猫脸去问,“就不能用你那元力刷刷两下,就跟碎宋北的衣裳一样把他的衣服也碎了?” 潘筠用看智障的表情看它,“然后海图也一起碎了,我再一点一点的把它拼起来吗?我是有多闲啊?” 潘小黑立刻不说话了。 潘筠扯开祝子逊的衣带,然后在他的衣襟,袖子,裤子和鞋子里摸了又摸,没摸出东西来,她不由皱了皱眉。 潘小黑也帮着用猫爪踩了几下,摇头道:“没找到他身上藏有东西。” 潘小黑同情的看着她,“你……不会是估错了吧?他可能没把东西带在身上,你杀他杀得太早了。” 潘筠居高临下的看着死得透透的祝子逊,片刻后摇头,“不可能。” “我爹给我写信,说我大哥二哥他们每次从战场上下来都要把所有战利品都搜罗回家,不仅身上,就连营地里都不会放超过五百钱的东西,就是怕他们出事了,东西到不了家人手里。” “海盗和士兵其实是一样的,阿信他们身上带的钱就很少,但祝子逊竟然随身带这么多钱,八百两,都够他好好找个地方养老了。” 潘筠道:“这说明什么?” 潘小黑:“说明他没家人。” 潘筠瞥了他一眼后道:“说明他不信任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包括自己的家人,所以,海图一定在他身上。” 说罢,潘筠就把他剥光了。 然后拿起他的衣服一寸一寸摸过去,没摸到。 外衣、中衣、里衣,还有腰带,裤子,她全都摊开,一寸一寸的摸。 最后皱着鼻子去摸他的鞋子。 摸着,摸着,她眼睛微亮,就抓过自己的剑要撬开鞋子。 剑歪了一下,差点刺破潘筠的手,她立即停下,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宝剑。 想了想,她收起剑,从灵境空间里找工具,最后找了一把剪刀。 潘小黑如临大敌,追问道:“刚才剑怎么会滑了一下?它是不是要成灵了?” 潘筠道:“没有,我只是突然想起,我以后是要修剑道的,这剑与我一体,用剑尖去撬鞋子,和让我用嘴巴去咬他的鞋子有什么区别?” 想想就恶心。 潘小黑:“是吗?” 潘筠点头,“是,难道法器成灵那么容易吗?我这柄剑还没怎么磨合过呢。” “当然不容易,”潘小黑高声的喵喵叫,“我可是历经很多年才成灵的,你这把剑刚炼成没多久,想成灵,过个几百年再说吧。” 潘筠:“那你担心什么?” “别说它现在没成灵,就算成灵了,以我们先来后到的情分和多年培养的感情,它也比不过你,当然,除非你中间做错事,惹我生气,让我们的感情受损。” 潘小黑就暗自嘀嘀咕咕起来。 潘筠不再管它,开始专心撬鞋子。 剪刀比剑还好用,很快就把鞋子给撬开了,她就从鞋底里取出一、二、三、四片金片。 潘筠气得把金片往灵境空间里扔,骂道:“这人有病吧?鞋底藏金片,就不能藏海图吗?” 潘小黑看她受挫,乐得咧嘴笑,喵喵道:“想也知道,总不能每次要用海图就撬一次鞋吧?” 潘筠一听,若有所思起来。 她的目光从祝子逊的脚底一寸一寸的往上巡视,最后落在他的头顶上。 她走上前去,他的头发是用一块头巾包着,然后用一条发带绑住,显得随意而廉价。 就算是捡尸体的人,也不会想着抢夺一具尸体头巾的。 潘筠将头巾取下,开始一点一点的摸索起来,她自己感受了一下,似乎摸到了夹层。 潘筠立刻拿过剪刀,沿着边沿小心的剪开。 布巾被剪开一层,潘筠从里面拉出一张几乎透明的纸来。 纸张薄如蝉翼,透光却似乎防水。 她举起来对着海边初升的朝阳看了看,能够清晰的看到上面的海岛分布,以及各种线路。 上面详细的记述了海中礁石,岛屿的位置、以及各岛上的人口,以及武器配置。 潘筠展开,纸张足有一米来长,只是被叠起来了而已。 范围从大明的海岸线疆域一路延伸到倭国、朝鲜一带。 最让潘筠惊讶的是,它还粗略记载了倭国南境的一些边防、人口和武器情况。 当中还有几条线路,其中一条被标红,是在西北海域,既不靠近倭国,也不靠近大明。 潘筠觉得这条线的终点就是藏宝的海岛。 潘筠惊诧道:“这可不单单是藏宝图了,详细一下,都能拿来做作战部署参考图了。” 潘筠低头看了一眼祝子逊,冷哼一声,“这上面还有大明的布防情况,身为汉人,却跑去给倭国人当狗,真是死得一点不冤。” 潘筠把海图仔细叠起来,从灵境空间里找了一个小盒子装上。 潘筠正要走,路过赤裸的祝子逊身边,还是回身把他的衣服都盖在他身上,连头也一起盖起来。 然后就双手放于腹前念《太上救苦经》,等念完后意识沉进泥丸宫一看,才被暴扣的积分还是红艳艳的立在那里,没有回来一点。 潘筠就叹息道:“看来大家都是正常人,并不会因为杀人凶手念了《太上救苦经》就原谅一点凶手。” 潘小黑:“你白念了。” 潘筠不在意道:“倒不至于,浪费一点心情而已,且我也需要时间冷静冷静。” 潘小黑:“冷静干什么?” “冷静的想,这张海图我到底要交给谁呢?” 潘小黑:“为什么要交出去?” 潘筠瞥了它一眼道:“它要是只有藏宝那一部分,我自然不交,可它这上面的东西多着呢,大明水师既然开始重视海盗的问题要剿匪了,这海图就不该留在一人手中。” 潘筠道:“等我回头找个合适的人换个功劳。” 潘小黑蹭的一下跳高,直接跳进她怀里。 潘筠嫌弃的一把捏住它的脖子拎着,“你干什么?” 潘小黑:“我累了,你抱一下我怎么了?” 潘筠嫌弃的拎着它往回走,“你太脏了,得先洗一洗。” “你比我还脏,身上全是血腥味,还有化不去的戾气,你再不想办法把这些杂气去掉,用不了多久你就要开始倒霉了,而且,你身上还多出了八百多两。” “知道,知道,回去我就给自己念经祛除杂气。” 潘筠回到小路,现场的尸首已经被清理掉,他们统一挖了一个大坑,把死了的倭寇全都丢进坑里埋了。 而他们进阵的人,除了两个青衣卫重伤外,其余人都是些不足挂齿的小伤。 潘筠回到现场,所有人都看过来,妙和看了一眼她的身后,连忙跑上来问,“小师叔,祝子逊呢?” 潘筠道:“我追到林子边沿也没看到人,海滩上似乎有人,没敢出去。” 妙和就跺脚,“那岂不是叫他跑了?他会带人回来救他们?” 潘筠:“我们怕他回来吗?” 妙和一想也是,“那倒是不怕的。” 但张宁怕:“他们要是把大炮带来,我们就是有符阵也是白搭。” 妙真和妙和见识少,没见过大炮,所以问,“大炮是什么样子,很厉害吗?” 潘筠则是问,“大明的水师又不是摆设,他们现在都猖狂到敢把大炮带上岸了?” 张宁想了想,也觉得不可能,“可我们的人还在海上伏击呢,祝子逊当时听了全场的审问,他肯定知道这个计谋,我们的伏击岂不是废了?” 潘筠道:“他们的援军已经折了一百多号人在这儿了,废了就废了,出海口就这么大,阴谋不行,那就行阳谋嘛。” 她指着天边的朝阳道:“看到没,天都亮了,伏击应该发生在昨天晚上或者今天凌晨,到现在他们都没伏击到人,你说他们会不会回来找?” “一队回,一队走,中途这不就撞上了吗?”潘筠道:“接下来就看谁海仗打得更好,更勇猛了。狭路相逢勇者胜,我相信我们的三路盟军。” 张宁:“可是……” 潘筠火了:“你再可是我就要问你们江湖盟要人了,祝子逊是怎么丢的?” 张宁立刻熄火,不说话了。 李济更是躲得远远的旁听,都不敢靠近。 刚醒过来的两个憨憨傻傻的道:“她年纪这么小,怎么这么凶?” “嘘——”李济恨不得捂住他们的嘴巴,让他们不要多说话。 潘筠拿到海图的喜悦被冲走不少,此时正为一直哐哐被扣的功德值烦心呢,闻言回头瞪了俩人一眼。 潘筠把战场交给他们清理,她则拿出一个小本本算账,她已经察觉到了,一次杀一个人是扣一百功德值,但一次杀十个人却不止扣一千功德值。 老天爷似乎把她归到特别的一个类别中了,当她杀的次数超过三个之后,扣的功德值就以一种坐火箭的速度哐哐往上扣。 正好,两次她都算着人数,她先把第一次杀的和第二次杀的分开,然后计算公式,发现不对,考虑到两次杀人的时间间隔很短,就做一次计算,和被扣的功德值一算,嘿,还真出来一个公式。 潘筠乐了,“天道老爷子还挺先进的。” 第二百五十一章 审问 靠在一旁的松浦忍不住坐直探头看过去。 潘筠扭头看向他,微笑,“想看?” 松浦立刻躺倒,虚弱的笑道:“我只是好奇,姑娘在算什么?” 潘筠:“请叫我大师。” 松浦立即改口,“大师这是在算什么?” “算你们松浦家的藏宝之处啊,”潘筠道:“来都来了,怎么能空手而回呢?” 松浦一呆,连忙问道:“那你算到了吗?” 潘筠:“有一点眉目了,但还差一点,不如松浦君给我补充一些信息?” 松浦立即道:“我不知道,真的,我年纪还小,这次是长见识来的……” 潘筠一脸惊讶,“你们松浦家的教育好奇特啊,拿当海盗来做历练?” 松浦脸色涨红,反驳道:“我不是要做海盗,我是来做勘合贸易的。” 潘筠:“你有勘合吗?” 松浦顿时噎住,勘合现在掌握在大将军足利氏手中,他们怎么会有? 也正因为不会有,他们才弄这走私和海盗的。 松浦不敢言。 潘筠见了就冷笑,抽出手中的剑横在他的脖子上,“给你一个机会,说,你们把劫掠来的东西藏在哪儿了?” 松浦没想到她说变脸就变脸,一时有些愣。 潘筠见他在自己的威胁下竟还敢走神,剑就一偏,直接抵住他的脖子,锋利的剑刃立即刺破了他的脖子,松浦感到一阵刺疼,立即回神,马上道:“等,等等……” 他脑袋慢慢往后一偏,咽了咽口水后小声道:“我,我是真不知,但我想,那些东西应该不是放在海岛上,而是运回了平户吧?” “哦?”潘筠冷笑,“宋北都说了,东西就藏在海岛上,你现在却说东西运回了平户,那到底是你们骗了宋北,还是宋北骗了我呢?” 一旁被绑塞住嘴巴的宋北听见,立即呜呜的摇起头来,可惜松浦和他不熟,不能理解他的意思。 还以为他是在向潘筠表忠心,证明他没撒谎。 松浦也生怕潘筠觉得他撒谎了,连忙解释道:“大师,我也没骗你,真的,每年都会有好多船往平户运东西,我家在海边有很多仓库,全部是用来装东西的。” “当然,菊池君应该也没撒谎,他只是把东西运到海岛上,然后再有人从海岛上运走。” 潘筠冷笑连连,只抓着海岛问,“那个中转的海岛在何处?” 松浦快哭了,“我真不知道,我刚参加家中事务,这是我第一次到大明来,怎么会知道那么机密的事呢?” 潘筠:“第一次来,汉话就能说得这么好了?” 松浦理所当然的道:“我松浦氏是平户大名,家中子弟自幼要学习儒家经典的。” “哦,”潘筠收回剑,合上剑鞘,“差点忘了,你们现在用的是汉字。” 难怪她之前总觉得有些怪呢,怎么倭寇画的海图,上面全是汉语。 差点忘了,现在汉语还是倭国、朝鲜、黎朝等国的主要通行文字。 潘筠其实对他们很好奇,她真心实意的发问,“你们从小学习儒家经典,却做走私、劫掠一类的事,内心和行为相悖,不会有割裂的痛苦吗?” 松浦脸色涨红,觉得潘筠在骂他,侮辱松浦家,于是道:“三竹道长不必再拐弯抹角的侮辱我,你想杀我,直接杀了吧。” 说罢仰起脖子等死。 潘筠:“……我难得压下杀你的心,真心诚意的和你探讨学问,你却这样误会我?” 松浦愤怒道:“这算探讨学问?你分明是在侮辱我们,认为我们不配学习儒家文化。” “不不不,这不是配不配的问题,而是内心和行为割裂的问题探讨,”潘筠道:“贪官在未曾成为贪官之前也曾有过壮志满怀,为天下百姓读书的时候。” “你既然从小学习儒家经典,那就应该知道我大明的取官制度,朝中现在的官员谁不是从小读儒学法?但蝇营狗苟之辈依旧不少,你不觉得这和你们有共通之处吗?” 潘筠越说越兴奋,道:“我一直想要问问你们,从小接受这样的教育,却做出这样与内心相悖的行为,是否会有割裂、罪恶之感呢?” “还想问,你们是如何平衡这种内心和行为的反行为?还是说,你们已经无知无觉,麻木不仁了?” 这一句句话就好似一个个响亮的耳光拍在松浦脸上,偏偏她眼睛晶亮,一脸的好奇,真的是在好奇,在与他探讨,而不是为了羞辱他。 这耳光更疼,更响亮了。 年轻的松浦觉得,还不如刚才一剑抹了他的脖子呢。 潘筠目光炯炯的盯着他看,催促道:“快说啊,不就是剖析一下自己的内心吗?有什么不能说的?” 松浦恼羞成怒问,“难道你就没有违心的时候吗?” 潘筠歪头想了想后道:“我有虚情假意的时候,但没有违心的时候。” 松浦:“虚情假意不是违心吗?” “当然不是,”潘筠道:“至少于我来说不是。” 她指着坐在不远处的张惟良道:“他跟我平辈,他讨厌我,我也很讨厌他,我从不掩饰。” “他有个伯父,位高而权重,也讨厌我,我也讨厌他,但见面,我还是要友好的和他伯父打招呼,这是虚情假意,但是,所有人都知道,我们两个互相讨厌,所以我也不算违心。” 一旁的妙真道:“因为我小师叔会友好的嘲讽对方。” “你呢?”潘筠追问道:“你是怎么做到一边念着‘克己复礼为仁,一日克己而复礼,天下归仁焉’,一边举着大刀杀人掠夺钱财的?” 松浦压下怒火道:“这是读给别人看的书,是拿来炫耀的东西,并不一定要照此行事。” 潘筠:“虚伪。” 松浦:“儒家文化本就是虚伪之言。” 潘筠一听,狠狠地挥掌,隔空一掌便拍在松浦脸上,把人扇得倒地。 松浦愕然的摸着脸爬起来,吐出一颗牙齿来。 潘筠冷着脸道:“儒家的文化不虚伪,说出仁义礼智信的孔子、孟子和荀子也不虚伪,虚伪的是你们。” “你们学着他们毕生所创的学说,表面附和,想以此显示自己的博学、仁爱,以争取到更多的利益,因为你们知道,世人会趋美,而这是美好的品德、美好的文化;” “只有你们展露出了自己学到的这些,人们才会趋近你们,可惜,你们本性狡诈,虚伪至极,自己学而不用,还要反过来把拿来装饭的碗砸了,说这碗虚伪,哼,分明是你们自己虚伪至极。” 潘筠哼了一声道:“我也是傻,就算是论道,也应该找个诚实,会思考的人谈,我怎么找你这样的蠢货?” 说罢觉得他浪费自己的时间,转身走了。 想想觉得不对,又回来,这次直接抬脚踩在他的胸口上问,“说,你们的足利大将军是支持勘合贸易,还是不支持?” 松浦:“……不太支持。” “侵扰沿海地区的海盗有几股?” 松浦道:“很多,大家都是熟人做事,几个浪人就能组成一队了,我哪能知道那么多?” “你不老实,我问的是人数在百人以上的盗团,你跟我提几个浪人的小团体?” 潘筠用力碾了碾他的胸口,“欺负我小,不肯说实话是不是?张惟良,张惟勤你俩过来。” 张惟良和张惟勤一头雾水的走来。 潘筠就指着松浦道:“这人交给你们,想办法掏空他脑子里的东西。” 张惟良问,“什么东西?” “他们从我大明掠走这么多财物,我们不得拿回来吗?要打仗了,打仗需要的一切信息都要问出来。” 潘筠掰着手指头给他们数,“现在有几股大的倭寇势力,他们主要活动的区域,背后的大名豪族是谁,还有倭国内部,支持勘合贸易,想要剿匪灭盗的大名有谁,放任海盗横行的大名有谁。” “只要不让他死,随便你们用任何手段。” 张惟良:“就打呗,还有什么手段?” 潘筠就看着他,一言难尽道:“当初对付我的手段这么多,对上真坏人了,却只有打这一个手段?” 张惟良一噎,看向张惟勤。 张惟勤沉默片刻后道:“我们知道了。” 潘筠就拍了拍俩人的肩膀,意味深长的道:“这可都是功劳啊。” 前后两场战事,潘筠都是主力,她现在已经不缺功劳了。 但张惟良和张惟勤缺。 尤其阻击宋北本就是他们的任务,结果让潘筠作为主力截胡。 就凭他们现在这点参与度,怕是达不到要回学宫的功劳要求,所以俩人都没拒绝潘筠分配下来的任务。 俩人拖着松浦就去坟堆里友好交流去了。 松浦吓得嗷嗷叫,大声喊道:“杀了我吧,直接杀了我吧——” 张惟良奸笑,“想死?没那么容易,知道贫道是谁吗?潘……三竹到了我手底下都要吃亏,你自己想想吧,最好我们问什么你就答什么。” 坟堆那边的惨叫声不断,坑挖好了,尸体也都丢进去埋好了。 潘筠把算好的公式放进灵境空间里,在这个巨大的坟堆前静坐片刻后道:“虽然你们不能给我涨功德,但贫道心善,你们既死了,生前所有恩怨皆消,我呢,不恨你们了,你们也别恨我了。” “我现在念经超度你们,送你们回你们的故乡,回去投胎吧,不要滞留在这里。” 留在这里,万一吓到我大明的百姓怎么办? 潘筠双手掐诀,默念起《太上救苦经》。 第二百五十二章 海上 妙真妙和见了,便也盘腿坐下跟着念经。 大家默默地看着,听着经文在耳边低低环绕,心莫名的静下来。 “他们也和我们一样,是因为活不下去了才来当海盗的吗?” “应该吧,不然谁会愿意来当海盗呢?像大哥……不,像宋北那倭子,还有才抓到的那少年,细皮嫩肉的,他们何时真的挥着大刀冲到最前面抢东西?” “他们只需要坐在船上清点劫掠回去的财物就行。” “只有我们,是真的活不下去了,坑里的这些人也是,真正富贵的人是不会死的。” 低声议论完毕,青衣卫们身上都生起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 他们将来也会死于刀剑之下吧? 到时候是会横尸异地,还是会被归葬故土呢? 要是横尸异地,也有人会像三竹道长一样给他们念救苦经,将他们的魂魄超度回故土吗? 青衣卫低头擦了擦眼睛,憋住哭声,蹲到地上默默地想还在海岛上的家人。 不知他们此生还能不能见面。 “我想我娘了,希望她不要乱跑,直接投降,一定要说是被海盗抢到岛上的……” “她们会的,我就担心我弟弟,他今年十六了,长得人高马大的,不知道说是被抢到岛上,官兵们认不认……” 大家一起看向潘筠,都想求她到时候和官兵们求求情,他们可以当海盗处理了,但家人…… 而被他们担心的家人,此时正被捆了丢在船上,正扬帆归航。 埋伏在海上的船看到后队都打扫完战场回来了,而他们要埋伏的船队还不见踪影,领头的军官就皱眉道:“不等了,立即进发,他们不来,我们去迎。” “千户,那还是伏击吗?” “天都亮了,他们是眼瞎还是傻子?还伏击什么,备战,正面迎击,难道我们还怕一群倭人吗?” 众士兵立即高声应下。 玄妙站在另一艘船上听见,不由的掐指算了算,安下心来。 薛韶立刻凑上去问,“法师,如何?” 玄妙瞥了他一眼后问,“善人问的是什么?” 薛韶:“自然是岸上的人是否安全了。” 玄妙:“善人不担心我们交战失利吗?这可是在大海上,船要是翻了,很少有人能活着回去的。” 薛韶摇头,“既然来了,自不惧死,而且我也相信我们的水师,不觉得他们会比一群倭寇差。” “这倒与我知道的薛公子不一样,我以为你是怕麻烦的人。” 薛韶点头,“我的确怕麻烦,但麻烦也分几种,像那种无关紧要,于自己,于这人世任何一人都没有益处的麻烦,自然要早早避开,我不爱平添麻烦;” “可有些麻烦是避无可避,既不可避,那当迎难而上。” 玄妙:“当时你找上门来,我便让你离开,你转身便可避过这次麻烦,为何不避?” 薛韶:“因为这对学生来说就是避无可避的麻烦。” 玄妙:“为何?” “为朋友,为这沿海一直受盗匪劫掠的百姓,也为大明。” 旁边有人嗤笑一声。 玄妙和薛韶一起回头看那人。 那是个江湖人,看到俩人看过来并不觉得尴尬,反而抬起下巴道:“吹牛谁还不会?只是显得过于虚伪了,还为百姓,为大明,我就坦诚,我是为扬名立万来的。” 玄妙和薛韶齐齐将目光收回来,继续看向不见边际的大海。 屈乐见俩人都没理他,自己生气了,恼怒道:“难道你们认为我说的不对吗?你们谁不是为扬名立万来的?” 陶季背着褡裢一脸嫌弃的走过来,“你这人还真是,自己志向小,见识短浅,为何还要说出来让人知道呢?” “你奶奶的,陶季你少在这里阴阳怪气,你敢说你不是为了……” “我敢说,”陶季直接截断他的话,继续道:“你们江湖盟的人也敢信,你敢信吗?” 屈乐看着陶季的脸,猛的想起来,他其实有过很多次扬名的机会的,最近的一次,五年前太皇太后病重,皇宫张榜求医,他曾进宫诊治。 百姓们只知道太皇太后那一次熬过来了,又活了四年,去年才去世的。 却不知道那一次太皇太后能活过来,又续命四年,是因为陶季的一套针法。 皇宫不可能宣扬太皇太后的病情,而陶季也不愿扬名,一直低调行事。 以至于除了太医院的人,就只有一些消息灵通的大官和江湖人才似是而非的听到一些消息。 他能知道是因为江湖盟盟主是他舅,出发前他舅叮嘱过不能得罪的人。 其中玄妙和陶季就榜上有名。 玄妙为什么在名单上他已经忘了,但陶季他记得,因为其他人的理由大抵相同:太凶,你打不过,他不卖你舅舅我的面子。 只有陶季的不一样,他的理由是:华佗在世,关键时刻能保你一命,所以不要得罪他。 然后屈乐就听到了这个只有少部分知道的故事。 看着陶季的脸,屈乐是第一次真确的感悟到,这世上竟然有不想扬名立万的人。 他忍不住脱口而出,“是个人都想扬名立万吧?不扬名,进什么江湖啊?” 陶季没好气的道:“我是个道士,虽说我也身在江湖之中,可我不是你们江湖盟的人。” “少以己之心度人之心,”陶季:“知道什么是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吗?不知道的话就多读读书。” 屈乐红了脸,指着比他还年轻的薛韶道:“你们是道士,可以淡泊,他呢,他一个读书人,要不是为了扬名求官,为何冒着生命危险来剿匪?” 薛韶就叹息一声道:“兄台,我不想当官的。” “呸,虚伪!” 薛韶并不生气,甚至眼里还闪过笑意,他和屈乐道:“这世上总有些事是不需要理由也要做的。” 玄妙道:“他们来了。” 众人一听,立即向前看去,就见大海上,先是又出现了两个小黑点,慢慢小黑点越来越大,可以看出船的轮廓来了,后面又出现了两个小黑点…… 六艘船排成两排正向外海行驶。 玄妙:“精力这么多,攒一攒,一会儿去杀倭寇吧,你不是想扬名立万吗?这就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屈乐的注意力立刻被转开了,目光炯炯的盯着前方的小黑点道:“等着吧,我不会比水师的士兵差的。” 一旁站岗和掌舵的官兵听见了,悄悄看了他一眼,眼中闪过轻蔑。 以为切磋武功时比他们强,上战场时就能比他们强了? 做梦吧。 打仗和打架可不一样。 行驶在大海上的倭寇们看着渐渐靠近的战船,心里也是又恨又怒。 他们在沙滩上先是等了一个晚上,又等了一天,没等到人,然后晚上松浦君就带着一队人马进去了。 结果一进去就没了消息。 他们也曾悄悄靠近过那条小路,但还没走进去,便听到里面隐约传出来的惨叫声。 因为菊池武北了无音讯,松浦也踪迹全无,剩下的领队管事到底害怕全军覆没,所以在天色大亮之后还是决定撤退。 如果松浦君他们都落在了明国官兵的手上,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们打败松浦君之后,还会来攻击他们? 这里的消息必须传回平户,所以他当机立断的带剩下的人把所有船都带走,逃回平户。 速度之快,态度之果决,连他们家亲爱的,敬爱的三少爷都不管了。 只是他没想到,海上会遭遇大明水师。 倭寇骂了一串很脏的脏话,就让舵手转舵,绕开大明水师的战船。 但大明水师又不是吃素的,远远的看见时他们就做了布局,此时正成合围之势朝着他们逼近。 想要完全躲开他们,根本不可能。 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倭寇开始哇啦哇啦的冲他们大喊,警告他们不要太靠近,同时拿出弓箭朝他们射击。 千户陈文冷眼看着,让旗手打旗语命三船四船继续靠近,一船和二船则打开一个口子,让他们有方向可以前进,其他船则绕后,将他们完全包住。 因为距离还远,且海上风大,射出的箭大半不准,不是落入水中,就是射偏了。 陈文仔细感受着风向和风速,等舵手将船调到逆风处,而对方的一艘船正好在顺风处时,立即道:“将火药桶拿来。” 士兵应了一声,有序的交代下去,很快就有士兵推着一个投石机和三桶火药桶上来。 一个士兵将火药桶放在投石机上,另一个士兵纠正了一下方向和维度,然后就点燃火药桶。 陈文心中默念数值,等到了后道:“放!” 士兵果断的放手,火药桶抛射而出,对面船上的倭寇看见,惊慌失措的大叫起来,在甲板上奔走,想要躲开这一次攻击。 火药桶上一秒落地,下一秒就砰的一声炸开。 船瞬间摇动起来,船上的人也东倒西歪的,还有两个被炸晕过去,血肉模糊的,不知是否还活着。 倭寇管事见了大怒,大叫道:“把飞天喷筒拿来,快拿来!” 立即有人去取飞天喷筒。 明军看到,立即有人喊千户。 陈文看见,大声道:“兄弟们准备,杀啊——” 船已经更加靠近,士兵们都围到了前面,准备好攻击。 以为打海仗打的是远程吗? 不,海仗打的是近战。 而比这些士兵更快,更积极的是跟船的盟友们。 江湖盟和天师府的人都手持武器,船还未完全靠近,他们已经飞身而起,直接飞跃中间的大海,跳到了对方船上。 第二百五十三章 震撼人心(补更第4) 能被选到战船上一起来埋伏的,就没有武功很差的,就是脑子不太好的屈乐,他也是三流高手,能跟胡景、苏英打一架的那种。 且他抱着扬名立万的想法来,比所有人都积极,船还没靠近呢,他看着中间的海域,自觉可以飞过去,当即就飞身一跃跳过去了。 玄妙和陶季都慢了他一步。 俩人飞跃过去,直接落在倭寇们的身后,玄妙回身长剑一扫,转身冲上来的三个倭寇便被齐齐割破了脖子,瞪大双眼不甘的倒下。 陶季直接脚尖一勾取了一把刀,也杀入人群之中。 江湖人全都飞到船上了,两条船才慢慢逼近,士兵们迅速架上云板,提刀快速通过。 薛韶就对喜金道:“你留在这里,小心一些。” 喜金不愿意让薛韶一个人过去,连忙道:“少爷,我过去保护你。” 薛韶已经跳上云板,脚尖轻点,三两下就跳了过去,抽空回了一句,“你不让我保护就好了。” 他一落地,一个倭寇便一刀劈来,他侧身一让,手指成爪快速的抓住他的手腕一扭,对方手一松,刀落下,他左手从下接过刀,反手一捅后快速离开。 血液喷出,却没脏到他多少,薛韶看到一把刀朝着一个士兵的脑袋砍去,左手刀立即换到右手,抬手一挥便格挡住…… 士兵杀了面前的倭寇,回头看见是薛韶救了他一命,立刻上前帮忙。 打着,打着,薛韶就和一群士兵组队推进,配合还算默契。 在场的士兵也看出来了,这位看着不像是江湖人的侠士不擅长那些江湖招式,倒像是他们军队里出来的一样,好些都是军中常用的招式。 因为有江湖人参与,他们打仗虽然不听号令,但杀人快啊。 只要不让倭寇集结,用军队的打法,一对一,或者一对三,这些江湖人都完虐对方。 所以推平的速度很快。 士兵们立即控制船朝另一艘倭寇船行去,但江湖的侠士们又先一步飞了。 有的功夫不足以一下飞跃的,就踩着水过去,有的连踩水都过不去的,就哐哐哐把倭寇船里的东西往海里一扔,趁着它们还浮在水面上就蹭蹭蹭的踩着飞过去。 士兵们看他们都飞走了,这才继续控制船转舵,去拦另一艘船。 其他士兵抓紧时间打扫战场,或给自己换一把更好的刀,或是多捡几支箭。 当然,要是能在船上倭寇的尸首里摸到一把钱,那就更快乐了。 被薛韶所救的小士兵就从一具半趴在船沿上的尸体里摸出一串铜钱来。 他高兴的要分薛韶一半。 薛韶笑着拒绝了,“你自己拿着吧,藏好了,最好放在腰上或者胸前,小心掉了。” 小士兵就喜滋滋的往腰带里塞,塞这里会硌住肉,却能让他时刻感受到钱的存在。 一旁的老兵没好气的道:“回了军营记得上交一半。” 小士兵“哦”了一声,依旧很高兴。 老兵就问还站着不动的薛韶,“少侠怎么不飞过去?” 薛韶摇头道:“我不擅轻功,还是和你们一起走云板吧,不然掉海里,是要给大家添麻烦的。” 老兵想说不会添麻烦的,正打仗呢,大家最多看一眼,不会救的。 等打完了要是还活着,到时候救也不算是麻烦了。 但看着薛韶年轻的脸,老兵倒是没把这话说出口。 舵手很快控制住船接近他们的另一艘船了,上面已经有同袍在杀杀杀。 见他们的人死伤有点重,士兵们没有耽误,直接云板一架,拿着刀就冲过去。 薛韶也提刀往前冲。 他们一加入,局势就相较不下,千户从船舱里杀出来,大家这才意识到这是倭寇的主船,难怪这么难打。 薛韶立即扭头冲另一条船大喊,“玄妙法师,这是主船,快快来援。” 正好玄妙他们那条船上杀得差不多了。 她一听,立即对侠士们道:“去援!” 众侠士看了一眼两条船的距离,且,随着海浪波动,离得越来越远的距离沉默不语。 别说飞过去了,就是甩东西都甩不过去啊,中间就是铺上三块木板都飞不过去的那种。 屈乐就回头对一个士兵道:“快把船开过去。” 士兵:“风向不对,得改帆。” “那得到什么时候?”玄妙一把抓起陶季道:“我助你们一臂之力。” 说罢,把陶季往外一扔,手中长剑飞出,咻的一下飞在陶季脚下。 陶季伸脚踩住,同时,玄妙踩住两块木板狠狠一踢,木板便如离弦的箭一般飞出,越过陶季,砰砰两声落在海上。 距离主船三十米,十五米左右的距离而已。 众人就见飞剑把陶季送过大半,陶季便飞身而出,速度极快的踩在第一块木板上,空中连点几下,又落下踩了一下第二块木板,空中一转便飞到了主船上。 而飞剑竟能半空转弯,咻的一下又飞了回来。 玄妙伸手抓住剑,问道:“下一个谁来?” 屈乐目光炯炯,双眼发光的看着玄妙手中的长剑,上前一步道:“我来!” 玄妙就如法炮制,用飞剑将他送过去。 屈乐业务不熟练,从飞剑上飞出时差点扑进海里,好在他一直记住要诀,提着一口气不敢松,紧紧地缩着腹部,双脚踩在那块轻飘飘的木板上,运起轻功的感觉就回来了。 虽有些狼狈,但他还是踩着木板飞上了主船甲板。 玄妙目光在众多江湖侠士身上一扫,他们齐齐往后退了一步。 屈乐都那么狼狈了,他们未必能行。 玄妙懒得和他们废话,直接点了两个功夫比较好的侠士道:“我带你们过去。” 说罢,一脸嫌弃的抓起他们的手臂,飞剑飞出,她飞身踩上去,飞剑咻的一下就以极快的速度飞出。 起码是带屈乐的十倍速还多,至少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玄妙就靠近了主船。 她没有落在木板上,而是狠狠一踢飞剑,飞剑咻的一下更快的往前飞去,而她在空中连踩两下就带着两个人落在了船上。 同时她的飞剑就跟有生命一样,刷刷刷连割三个倭寇的脖子,绕着船飞了半圈后回到玄妙手上。 玄妙握住长剑,杀入倭寇群中。 这一幕看呆了所有人,就连努力调整帆的士兵都呆在当场,半晌才喃喃道:“就好像神仙一样。” “可不是神仙吗?有时候我真嫉妒这些道士,他们是真的可以成仙的人。” “也就骗骗你们这些人,我混迹江湖这么多年,没听说过谁真的成仙的,不过,修道的道士的确比我们这些人要厉害一些的,不仅活得比我们长,打架也不差。” “也不是所有的道士都如此,像玄妙这样的,是能修元力的道士,更多的是和我们一样,毕生都只能修习内力。” “羡慕,想修。” “那就努力修炼吧,或许我们有一日能以武入道,只要进入超一流的水准,就摸到了用内力转元力的窍门,到时候我们也可以。” “以武入道?” “不错,以武入道。” 此时,看着这一切的屈乐心头也火热不已,但他的想法和其他侠士的不一样。 他没想以武入道,想的是,“我要当道士!” 战事结束,屈乐跑到玄妙面前,扑腾一声就跪下,长拜道:“师父!” 玄妙低头冷冷地扫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陶季跟在她身后,路过屈乐面前时一顿,低头道:“傻缺!” 屈乐抬头瞪了他一眼,冲着玄妙的背影大声喊道:“师父,我一定会拜你为师的,一定会!” 押送着俘虏和战利品回来的后队船正好与他们汇合。 船上的武林盟主林瑾脸都黑了,也忍不住骂了一句,“傻缺!” 再傻也是自己的外甥,林瑾得自己受着。 后队一到,打扫战场就更快了。 除了一艘已经被打烂,开始进水的倭寇船外,其他的船都可以开回去。 士兵们从海里打捞可以打捞上来的东西,尤其是他们自己人的尸体。 实在找不到的,他们也只能尽快离开。 这里距离海岸有点远,会有鲨鱼一类的巨鱼类出现,士兵们不想和它们产生冲突。 所以只尽所能的打捞,捞不到也只能算了,然后立即离开这片海域。 而此刻,潘筠他们也终于离开那条小路,站在了海边。 经过他们来回的试探、观察和侦查,确定海边已经没有倭寇的援军。 潘筠也不想再和一堆坟堆待在一起,于是带上车队和人来到了海边。 这是她第一次在这个世界上看到大海。 海水很清澈,完全映照出了天空的蔚蓝,所以举目望去,海水也是蓝色的,且波光粼粼,有种镶了碎钻的感觉。 潘筠站在沙滩上看了很久很久。 潘小黑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就蹲在她的脚边,两只爪子在前立着,和她一起看这片还未曾被污染过的大海。 过了许久,潘筠才喃喃道:“这海真漂亮,比前世灵气复苏之后的大海还要漂亮。” 国校里有纪录片,据说灵气复苏之前,海水浑浊,海滩脏污,很是难看; 但灵气复苏之后,大海里很多生物都返古,甚至还出现了从前只在古籍记载中的生物。 大海里灵气爆炸,海中的生物进化速度比人快多了。 然后去海里的人就减少了,甚至一度杜绝。 少了人类这个祸害去海里折腾,加上灵气复苏,大海以极快的速度恢复。 比潘筠大的长辈们都说,她们生活在了一个很好的时代,大的战争结束,就连生态环境都变好了,还能看到蔚蓝的大海了。 潘筠从前不能领会他们的那种感受,但此刻看着比任何时候都好看的大海,她隐约明白了。 原来大海可以这么美,且它还可以更美。 正在感叹,张宁大喊,“船,好多船!” 潘筠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似乎是天与海交接的地方出现了一艘艘船。 她视力很好,不多会儿就看到了船上挂着的大明的旗帜,她不由嘴角微翘,道:“是我们大明的船。” 晚安 第二百五十四章 两军相汇 潘筠静静地站在岸边等着船靠岸。 张宁和李济带着张惟良这一队人上前迎接。 靠岸的士兵核查了一下他们的身份,这才让他们靠边,开始从船上下人。 潘筠和妙真妙和就靠在车旁,抱着剑拽拽的看从船上下来的人,不时还点评一下,“看,那人浑身湿透,肯定是从海里捞起来的,看来打海仗还得学会游泳,不然掉海里没命等到救援。” “小师叔,我们回山后要不要学游泳?” “学吧,正好山上有个水潭子。” 妙真妙和同时打了一个抖,惊声道:“在涵星池里游泳?!” 潘筠扭头看她们,“有什么问题吗?” 妙真:“好冷。” 妙和:“还是冬天。” 潘筠挥手道:“这叫冬泳,锻炼锻炼。” 妙真就问,“小师叔也游吗?” “当然!”对涵星池的冬天没有详细概念的潘筠一口应下。 妙真就呼出一口气道:“如此,我们也不是不行。” 妙和:“那洗衣裳是不是也要去涵星池了?” 潘筠:“涵星池多好,就是多走几步路罢了,不比丹井那里宽敞吗,还不用打水。” 妙真展开温柔的笑容,“等回到山上,小师叔再做决定吧。” 聊着,聊着,三人看到了从船上下来的玄妙和陶季。 三人立即放下胳膊站直,兴奋的冲他们挥手:“师兄,师姐!” “三师叔,四师叔!” “师父,师叔!” 众人一起扭头看过来,就见三个年纪尚小的小道士正用力的挥舞胳膊。 跟在玄妙身后的天师府众人看见,有惊讶的:“这是三清山的弟子?年纪这么小,你们怎么就带来战场了?” 也有脸黑的,“她们怎么来了?” 玄妙脚步一转,立即冲潘筠三人走过去,道士们下意识跟上。 他们并不都是龙虎山的人,只不过天下道士归天师府管辖,像这种三方合作的事件,江湖侠士由江湖盟来管,不管是江湖盟召集来的,还是自己听到了消息屁颠屁颠来的,既然来了,就归江湖盟管; 同理,道士们也一样。 不管是天师府组织来的道士,还是听到消息自己过来参与的,只要是道士身份,不管有无度牒,都归天师府管。 玄妙曾是龙虎山张家的人,加上武力值最高,她虽然不是天师府的工作人员,但众道士就是下意识的听她号令。 见她转身,大家就齐齐跟着转身。 道录司福建道纪司曹道纪一脸无奈的跟上。 玄妙走到跟前,将三人上下打量了一遍,目光就落在妙真的肩膀上,“怎么伤的?” 胡景和苏英同时脊背一凉。 妙真:“打架时伤到的。” “人呢?” 妙真就指向被绑了堵上嘴丢在一旁的宋北,“还有一个逃了。” 玄妙就皱眉,扭头看向潘筠,“不是说又突破了吗?怎么还让人逃了?” 潘筠冲她眨眨眼,“是我考虑不周。” 玄妙看着她的眼神,就没有再问。 陶季立即和妙真道:“你来,我给你重新看一下伤。” 妙真和妙和一起跟着陶季走了,玄妙这才微微侧身,露出跟在身后的曹云焕,“这是福建道纪司的曹道纪。” 道纪,官方道教事务管理机构的地方长官。 天师府听命于朝廷,却又不完全归属朝廷,属于半官方组织。 道纪司就不一样了,它隶属于道录司,是朱元璋当年为了管理天下道士特意设立的官方机构。 哦,度牒就是他们发放的。 除了度牒,一些大的斋醮仪式、御制玄教和道教教化等,都需要向道纪司申请,通过后才可以进行。 潘筠以后要考度牒、以道士的身份在这世间行走,就免不了和各地道纪司,以及京城的道录司打交道。 玄妙冷淡,但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 曹云焕也是从龙虎山学宫出来的,福建距离江西又不远,道士的消息传播也快,对这位学宫新秀,他早有耳闻。 他不动声色的打量过潘筠,见她气血充盈,周身灵气萦绕,便知她修为不低。 可惜,对方修为在他之上,所以他探不到,他也不敢当着玄妙的面出手试探。 但这不妨碍他的赞叹,“果然是少年英才,不怪陶季如此的高兴,不断的和我们炫耀他得了一个天才师妹。” 哪怕知道可能是客套话,潘筠还是忍不住嘴角上扬。 薛韶跟着士兵们才从船上下来,就看到站在车旁的玄妙和潘筠,立即上前。 慢他一步从另一艘船上下来的喜金连忙拔腿去追。 他不能让少爷吃亏! 但少爷速度好快,喜金踉跄了一下差点跌倒,还是没能追上。 薛韶跑过来和潘筠道歉,“……我把信送到了,玄妙法师说他们要去打海岛,不能来救你,我……我跟着他们一起去了,你们没受伤吧?” 潘筠上下打量过他后问:“我师姐是不是说你来找我也是给我添麻烦,所以不让你来?” 薛韶:“……差不多吧,我功夫的确一般。” 潘筠点头:“是很一般,幸亏你没来,不然我真的更麻烦。” 薛韶松了一口气,点头道:“没给你添麻烦就好。” 等喜金跑上来,俩人已经交谈完了,一群人正围着宋北看热闹。 一个江湖人道:“我听过他的名字,据说他仗义疏财,出手大方,不少江湖侠士都想到他手底下干,没想到他是个倭寇。” “看来,他还挺会造势,这不是骗人吗?就算不是倭寇,那也是海盗啊,把人往里骗做犯法的事。” 在场的人默默扭头看向说话的侠士,眼中透露着同一个意思。 一个走南闯北,行侠仗义的侠士竟然怕犯法? 江湖人的存在,本身就是在法律边沿疯狂试探好不好? 作为江湖人,甭管是不是侠士,谁没犯过一两件事? 打架就是犯法的,试问在场的人,谁没犯过法? 侠士见大家都看着他,不由的肚子收紧,脊背一挺,小声道:“我说错什么了吗?” “没有,说得挺好的,”曹道纪笑眯眯的回头,低头继续看宋北,点评道:“他周身气驳杂,印堂戾气深厚,可见罪孽深重,手上人命不少;再看额头狭窄,鼻梁露骨,可见是个心胸狭隘,睚眦必报之人,就算他不是倭寇,海盗,你们到了他手底下,时日长了,日子也不会好过的。” 这个可是道士们的专业,道士们立即精神起来,似有似无注视着潘筠的目光同时落在宋北脸上,纷纷点评起来,这个说他,“面色青黑”,那个说他“鼻孔偏下”…… 反正宋北在他们眼里是哪儿哪儿都不好,光从面相上就能看出此人不能深交了。 江湖侠士们听得一愣一愣的。 江湖盟盟主林瑾带着张宁、李济上来时只来得及听到一点尾巴。 他扫了一眼被人围在中间的宋北,没管,而是看向玄妙和曹云焕道:“玄妙法师,曹道纪,张宁说你们天师府的小道长还拿住了另一个为首的倭寇。” 玄妙就看向潘筠。 潘筠像是才想起来一样,“啊”了一声指向林子:“我交给张惟良和张惟勤了,他们现在还在里面审问人呢。” 等江湖盟的人从张惟良手里把松浦救出来时,松浦已经整个人呆滞了。 这些俘虏和缴获的车队都是要交给官兵处理的。 一个百户带着士兵们上来交接,目光落在没有被绑的阿信等人身上,抬起下巴问道:“这些是什么人?” 张惟良几个面面相觑,一起看向潘筠。 潘筠也抬起下巴,骄傲的道:“他们是被倭寇掠夺上岸,遭逼迫的奴隶,后在我等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劝说下,和我们里应外合反抗的可怜人,以及受害者。” 百户不由的看了她一眼,然后才看向阿信等人,指着正被押解过来的俘虏问道:“那里面的人认识吗?” 阿信几个在人群中看到了他们的家人,见他们被绳子绑住手牵着,差点就冲上去了。 但他们脚微动,就被潘筠一脚踢在屁股上,啪叽一声摔在了沙滩上,“官爷问你们话呢,利落点回答。” 百户还未来得及出声训斥,阿信已经刷的一下从地上爬起来站好,大声道:“认识!他们是和我们一起被倭寇掠走的家人和乡亲。” 百户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潘筠,扫过形容凄惨的宋北和松浦,转身道:“你们等着。” 他很快带来一个看着官更大的人。 薛韶不知何时站在了潘筠身后,道:“这是千户陈文,是这次剿匪的指挥官。” 千户走过来,目光在所有倭寇俘虏上一扫而过,然后才去看阿信等人。 他伸手,一旁的士兵立即递给他一堆画像。 他对着画像一张一张的打量面前这些人。 不仅阿信,就连胡景和苏英都提着心紧张的等着。 因为他们在这堆画像上看到了自己。 可惜三竹看得太紧了,不然他们早逃了,唉,最讨厌和官兵打交道了。 陈文一张一张的翻过去,最后拿着一张画像问,“这人呢?” 潘筠探头看了一眼,就慢慢回正,沉默不语。 站在一旁的李济就羞愧的道:“此人叫祝子逊,叫他逃了。” 第二百五十五章 陈文 陈文皱了皱眉,想到传言祝子逊似乎功夫不错,便没有追究,将画像一并交给士兵后才抬头看向阿信等人。 他将人上下左右打量了一圈,还上手摸了摸几个青衣卫的胳膊,勉强满意的点头。 这才问道:“不管是你们怎么上岛的,你们这几年助纣为虐,劫掠海船是事实,即便朝廷网开一面,免去你们死刑,罪罚也少不了。” “现在却有一个办法可免去重刑,又能庇护家人亲眷,就看你们肯不肯了。” 阿信已经知道陈文想要的是什么了,咬咬牙道:“千户请说。” “从军,落军籍。”千户道:“我可保你及你亲眷无虞。” 阿信握紧了拳头,片刻后挤出笑容,抱拳跪下道:“愿为千户效犬马之劳。” 他身后的青衣卫们也立即跪下表示臣服。 陈文将阿信扶起来,纠正道:“不是为我,而是为了朝廷。” 潘筠抱着剑站在一旁看,心里并不觉得多高兴。 在明朝落军籍,那跟坐牢差别不大。 请对照她爹和她哥。 她爹还是因为“犯事”才沦为军籍,牵连全家都入了军籍。 可见军籍在这个时代有多不好了。 只有当了大官,或是皇帝特别赦免,才能脱籍为良。 她爹是犯官出身的军籍,只要平反,或是遇上皇帝大赦,就可以脱籍从良; 而像阿信,甚至是像陈文这样的,那是一人从军,全家都是备选军人,以及子子孙孙都是。 陈文当着所有青衣卫的面许诺道:“待你们落籍,我一定让人给你们分一块好地,你们都是在海上漂的,应该知道,我们泉州卫还是以屯田为主,像这次这样大张旗鼓剿匪的时候不多。” “所以你们不用担心打仗,从前是怎么过日子的,落籍之后还怎么过,”陈文道:“就是打仗,那也有军功和战利品,不亏!” 青衣卫们这才高兴一些,只有阿信沉默不语。 潘筠也沉默,看着这群马毫无所觉,逐渐向牛马进化。 屯田制是大明重要的兵制,军户分有田地,卫所还有独属于他们的军田。 老朱其实是个好人,他设想的挺好的,军户免税。 士兵分到的家庭耕种的土地是维持自家生活需求的,不用向国家交税。 毕竟总有一个或多个劳动力在军中服役,为国家出力。 而卫所的军田是公共财产,由服役的士兵耕种,除了打仗和训练外,他们的任务就是种地。 所得,也不用上交朝廷,全部归于军中,以用作养兵、练兵之用。 所以老朱可以非常骄傲的说,“吾养兵百万,不费百姓一粒米。” 他是个好人,奈何做梦。 到今天,老朱去世45年了,皇室还是没有一点改变,延续着老朱自给自足养兵的美梦。 偏偏,率先下场吞并军田的,就是朱家。 现在的军队屯田总数,起码比老朱在时减少了三分之一,更不要说人均屯田数了。 她爹给她写信说,流放之后,方知边关士兵过得有多苦。 此边关士兵可不止单指流放过来的罪犯及其家人,还包括本来正常入伍的士兵。 那些世代都是军户,且代代都只能在底层的士兵,才是暗无天日。 据她爹说,只是短短一年的时间,他亲眼看到的逃兵便多达八十。 而且,没有一个是罪犯,全是正常军户士兵。 潘筠叹息一声,上前拍了拍阿信的肩膀道:“你我好歹同生共死过,这样吧,我走前送你们一人一张平安符。” 阿信愣了一下后立即谦恭的弯腰,认真的道:“多谢三竹道长,将来道长要是有什么需要,只管来泉州找阿信,阿信虽然力薄,但只要您用得上在下,我便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潘筠:“……我不用你报答我,我只是心疼你们才给你们画符的。” 阿信抬头,一脸严肃的道:“三竹道长心疼我们,我们更应该回报三竹道长,只是我们人微力薄,帮不了恩人许多而已。” 其他青衣卫也立即抱拳,一脸认真的许诺,“但为恩人,粉身碎骨!” 潘筠张了张嘴巴,决定再多送他们一张好运符,希望他们接下来能有好运。 一旁的陈文:…… 他默默地扭头去看潘筠,这是他想要的效果,但…… 同时,灵境的金色条正在缓慢又坚定的前行,潘筠抽空看了一眼,它正+10+10的加,一连串的+10…… 潘筠又忍不住看了阿信等人一眼,可以啊兄弟们,不枉费我对你们这么好。 陈文轻咳一声,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对上潘筠的眼睛,陈文还是冲她挤出一个笑容,然后抬头温和的冲阿信等人道:“你们过去看看吧,谁是你们的亲眷,点出来,你们领了跟我们回军营去。” 阿信应下,带着青衣卫们向潘筠又行了一礼便急速过去找家人。 陈文笑眯眯的看着潘筠,笑问,“三竹道长是哪里人?” 潘筠:“江西。” 陈文疑惑,“听口音不像啊。” 官兵最讨厌了,就他们最在意人的口音。 潘筠挤开笑容道:“我是龙虎山学宫的学生。” 玄妙走过来,反问陈文,“陈千户听着,觉得我是哪儿的口音?” 陈文立刻收敛,沉静的道:“玄妙法师,您和三竹道长认识?” 玄妙:“她是我师妹,亲的。” 陈文嘴巴微张,神情更加收敛,还冲潘筠抱了抱拳道:“方才得罪了。” 潘筠不在意的挥手,此人面相周正,身上还带正气,虽然他把阿信等人带入了坑里,但也是从另一个大坑带到了小坑,所以她本人对他是没有意见的,甚至还有些欣赏。 不是所有的官兵都能接受一群海盗做自己的手下的。 潘筠问:“你们就打这一次,不乘胜追击,把其他倭寇也剿了?” 陈文:“事关重大,非我一人意志可以决定。” “那陈千户个人的意思呢?” 陈文道:“自然是乘胜追击更好,若能将东南沿海几个卫所都联系起来,共同出击,说不定能将沿海一带的大海盗逼退,可保很长一段时间的安宁。” “是朝廷不同意吗?” “海上……朝廷不觉得海盗侵袭是多大的事,反正他们又不能长住陆上,抢完了就退,不丢城,不失土,朝廷就不想节外生枝。”陈千户道:“而要出兵,军备、海船和粮草都需要朝廷给拨款。” 潘筠暗搓搓的提醒道:“海盗们劫掠多年,大本营里藏的财宝怕是不少,黑吃黑,哦,我是说,剿匪也是一大收入啊。” 这一下陈千户就有潘筠还是个天真孩子的感觉了,他笑道:“三竹道长想的太简单了,不说我们能不能打穿他们大本营,就是打穿了,也未必能找到他们劫掠的财宝。” “听闻,很多海盗都会将财宝藏在倭国,”陈文强调道:“不止倭国一带的海盗如此,我们这边的也是。” 本国的大海盗们跟倭国联系紧密,做海盗以后,他们去倭国的次数比回大明的次数还多呢。 甚至很多海盗直接在倭国安家。 一个大海盗,通常都会有三个家,大明一个家,停留的海岛一个家,倭国一个家。 天知道他把财宝藏在哪儿? 大军的船出一次海就耗费巨大,他们可赌不起这三分之一的可能性。 潘筠垂下眼眸,就想起她手中的海图。 她上下打量了一下陈文,转身拉着玄妙就走,留下一头雾水的陈文。 潘筠悄咪咪的问玄妙,“师姐,你说我要是和水师合作端了一个藏宝点,他们能不能分我点儿?” 玄妙瞥眼看她,“你很缺钱吗?” 潘筠想了想后道:“缺倒是不怎么缺,但谁还会嫌钱多啊?” 玄妙道:“别人我不知道,陈文当会,这次三方联手,江湖盟和天师府所得的战利品并不用交给官军,自己留下了。” 潘筠恍然大悟,“我说呢,也不可能就为了大义,这么多人跑来屠匪啊。” 玄妙就脸色一沉,冷冷地道:“这一次江湖盟和天师府会出手,是因为前不久倭寇上岸,绕过城池屠了两个村子,正好有路过的道士和侠士过去,三人身死,俩人重伤逃出,这一次出行的倭寇不仅有武功高强的浪人,还有巫女和阴阳道的阴阳师。” 玄妙:“在我大明境内,一个外来的强盗烧杀掳掠,无视武林盟和天师府的存在,你说他们该不该杀?” 潘筠脸色一肃,沉声道:“该杀!” 玄妙转身离开:“所以我们就杀了。” 潘筠垂眸思考起来,海岛被剿了,过一段时间,其背后之人肯定会知道。 到那时,难道他们不会去海岛上转移财物吗? 说是只有海图才能上去,谁知道他们私底下有几张海图? 所以他们这边速度还得快才行。 还能有比水师更快的船和人吗? 潘筠拿定主意,跑去追玄妙,“师姐,我们什么时候去常州府啊?” 玄妙:“随时都可以。” “那我们晚几天再去,我还有一件事要做。” 潘筠决定一会儿就去找陈文谈一谈,三分之一的可能性不赌,那百分之百走不走? 潘筠抱上小黑猫高兴的去找人。 晚安 第二百五十六章 鼓动 陈文正在清点俘虏,其实就是在分门别类。 可以收做军户的普通海盗,全都收编了,连带着他们的家人一起; 倭人,或者其他国家的人,捆的捆,关的关,也分好标签。 像宋北这样的,是要杀头警告的,而像松浦这样的,是可以交赎金赎人的,还有零星一些灰衣卫,基本上都在杀头行列中。 所以要被分别关押。 潘筠向陈文走去时,突然听到身后哒哒的马蹄声,她不由回头看去,就见海滩上有十几匹马冲他们小跑而来。 潘筠心中一凛,不由停下脚步。 为首的是个中年男子,身后跟着身穿盔甲的士兵,陈文看见他们,立即领着手下的人越过潘筠迎上去,“末将见过指挥佥事。” 吴孝立下马,对陈文略微点了点头,问道:“你拿住了宋北?” 陈文低头应道:“是,是江湖盟和天师府出手,将人拿下的。” “确定了他是活跃在赤尾屿一带的匪首?” “是,但他身后还有人,应该是倭国平户大名松浦家,这次我们还拿住了一个前来接应的松浦家公子。” 吴孝立冷哼一声,“他们当我大明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现在人呢?” “已经关押起来,在船上,打算押回军营处置。” 吴孝立微微颔首,目光扫了一圈后问,“为何将船停在此处,而不是直接回营?” “回大人,随船的还有江湖侠士和道士,他们不擅与官兵打交道,为避免纷争,特意在此处将他们放下,休整一下后再回营。” 吴孝立眉头紧皱,道:“此事辛苦你了,是你建议和这群江湖人联手,这才能这么顺利拿下这伙海盗。” “他们剿匪有功,你和他们又熟,我便放你两日假,你去城里定两桌酒席与他们弄个庆功宴吧。” 说罢伸手。 身后的士兵立即拿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子放在吴孝立的手上。 吴孝立丢给陈文,含笑道:“去吧,船队就让褚良先带回去。” 陈文脸色变了又变,“大人,这……” 吴孝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必急,这份功劳没人抢你的,递上的公文中,你依旧是首功。” 陈文立即低头道:“是大人指挥得当,此次剿匪能有此大捷全是大人的功劳。” 吴孝立笑了笑,看向侧后方,“褚良,你还等什么,这么多人乱糟糟的,还不快去整队上船归营?” 身后一个身着从五品武袍的青年走出来,冲陈文抱了抱拳后越过他上船去。 吴孝立道:“你多带几个人,帮着你一起招呼这些江湖侠士……” 目光瞥见站在一旁的潘筠,笑了一下,“哦,还有道士,哈哈哈哈……” 潘筠:…… 这轻蔑的笑让她忍不住手痒。 她手指被攥紧,低头对上潘小黑乌黑的大猫眼,她才忍下出手的欲望。 但这也让她把袖子里放着的海图重新塞回到灵境空间里。 这人如此讨厌,她就是把岛上的宝藏全炸了也不给他。 陈文目送吴孝立离开,收敛下情绪,扭头冲潘筠笑问,“三竹道长找我有事吗?” 潘筠转身就走,“没事了。” 走了两步又停下,回头道:“陈千户,请吃饭可不要落下了我。” 陈文,“不会的,三竹道长这次功劳可不低,自不会忘了你。” 海滩上闹哄哄的一片,吴孝立带来的人接手船队,好在,他们承认陈文收编海盗的做法,只是对新收编的这些人及其家属不及陈文友好而已。 他们被分到三条船上,分开押往军营。 这群从大明出去的平民海盗很团结,他们有不少兄弟死了,他们就认领他们的家人为亲眷,所以综合下来,除了外国海盗,其他人要么被收编,要么就成了军眷。 但,还未落籍之前,水师对他们就是戒备,直接把人的手绑了押到船上。 阿信上船之前回头看了一眼潘筠所在的方向,谁也没料到他们会分开得这么快,看来她画的平安符他们是拿不到了。 潘筠抱着黑猫站在车旁遥送他们上船,瞥眼看见有一个低阶武官领着二十个士兵走过来,她目光一闪,猛地反应过来。 哦~~她身后的箱子也是战利品啊。 潘筠立即把潘小黑往玄妙怀里一塞,小声而快速的道:“师姐,帮忙拖一下,我去摸些东西。” 玄妙:…… 她抱着潘小黑沉默了一下,最后还是冷沉着一张脸走上去拦住那队士兵,沉声问:“贵干?” 潘筠快速的走到那两辆特别的车旁。 她知道,这两辆车的箱子里装有火铳和火药,她也分不出来哪个箱子装的哪个,但…… 管它呢,悄悄打开摸一把就知道了。 之前倭寇们取火铳打开了不少箱子,所以都不用她扭锁,直接打开看一眼就分出来了。 看到里面是堆的乱七八糟的火铳,潘筠伸手进去,正要抓几把,想想还是气不过,干脆把整个箱子都收进去了。 又掀了一个全是火药的箱子,直接收了箱子。 潘筠一样拿了两箱,见玄妙要拦不住了,就伸手在车上一拍,砰砰几声,箱子们就调整好形态,把刚才的缺口给补足了。 潘筠欢快的跑上前去,大声道:“你们干嘛,欺负我师姐不成?” 领队的武官脸色难看,道:“这些东西是海盗劫掠来的,当收归朝廷,由朝廷来处理,道长要是再拦着,就休怪我们不客气了。” 玄妙冷漠的看着他,“我们结盟时和陈千户定好了规矩,战场上,谁打下来的战利品就归谁。这条路由江湖盟和天师府的人负责,按照我们定的协议,这车上的战利品也属于我们两方。” “陈千户与你们私定的协议,你们去找陈千户,我们是按照朝廷法度办事,你们……” “行行行,这些战利品我做主给你们了,”潘筠大声道:“师姐,这车上不是财宝,也不是海盗们劫掠来的东西,而是从陆上走私来的横刀、火铳和火药,我看过了,里面还有填充大炮的火药呢。” 玄妙脸色越发沉凝,站在她对面的武官脸色大变,喝止道:“你胡说什么?” 坐在海滩上休息的侠士和道士们纷纷起身。 “我可没有胡说,”潘筠大声道:“人是我抓的,车是我截的,那群倭寇还打开箱子从里面拿了火铳和火药攻击我,我能不知道吗?” “官爷,我知道,你们肯定是要查他们是从哪里买来的这些东西是不是?” “走私军备,这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你们把东西和人带回去,一定要详查、深查,往死里查!把那些吃里扒外的东西全都抓出来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玄妙瞥了她一眼,直接走开几步,与她拉开了距离。 武官脸上闪过惧色,喝止潘筠让她闭嘴,但潘筠会听他的吗? 武官气得要拔刀,结果刀才拔出来一截,一股无形的力量就压住他的手。 他瞬间瞪大了眼睛,然后他的手在他的瞪视下竟然一寸一寸的又把刀按了回去。 武官:…… 刀蹭的一下落鞘,他震惊的看向潘筠。 潘筠脸上笑嘻嘻,还冲他眨了眨眼,然后才到他耳边小声道:“兄弟,我虽然年纪小,但我都说了,是我拿下了宋北,截住了车队,你问谁,我都是这条路上的首功,你怎么能看不起我呢?” 武官沉默不语。 潘筠这才往后退了两步站好,不在意的朝后挥手道:“去吧,这些军备对你们来说重要,对我来说却是破铜烂铁。” 武官不敢再嚣张,对着潘筠抱了抱拳后立刻带人上去拉动车。 潘筠见他们竟然还伸手摸向她的空马车,立即上前按住道:“这车,我的!” 士兵在她的瞪视下默默松开手,去拉别的车。 其他的侠士和道士已经围了上来,看他们拉着车要走。 当即有一个侠士按住车跳上去掀开一口箱子,看了一眼后大声道:“真的是火铳!” “奶奶的,这东西连江湖盟都没有,倭寇竟然能买到,要不是朝廷里出了蛀虫,我是不信的!” 有了第一个侠士,立即有第二个。 很快有人冲上另一辆车,掀开箱子从里面拿出一把横刀,大怒,“是横刀!这不是衙役、看守城门的士兵,还有京中的禁军才能用的官制横刀吗?连水师都用不上这样好的刀,他娘的,这群倭寇从哪儿来的?” “有硕鼠,一定有硕鼠,这些可都是军备,说不定硕鼠就藏在军中。” 武官大喝:“大胆,还不快从车上下来!” “快住手,你们要造反不成?” “遮遮掩掩,你们难道和那些偷卖火铳的是同伙?不然干嘛这么怕我们看……” 海滩上瞬间吵闹起来。 船上的吴孝立听到喧闹声皱眉,“什么事如此吵闹?” 一个士兵连忙跑来,“大人,出事了,沙滩上的江湖人掀了一车的战利品,里面全是横刀、火铳和火药,他们闹着要我们查清来源。” 吴孝立闻言脸色大变,问道:“战利品里怎么会有这些东西?不是我们船队的军备吗?” 士兵低头小声道:“不能是我们船队的军备,因为,东西是江湖盟和天师府的人从宋北手上截下来的,当时那群倭寇还当着他们的面使用过了。” 吴孝立咬牙切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让你们去清点战利品,为何跟一群江湖人闹起来?” 吴孝立正要下船去处理,突然想到江湖人的桀骜不驯,还是停下脚步,沉声道:“陈文呢,让他去处理,务必安抚住这群江湖人,不要把事情闹大,最要紧的是,把这批东西拿过来。” 士兵应下,跑去找陈文。 但陈文早在人闹起来的第一时间就往林子里走去,此时正带着他的心腹们蹲在林子里居高临下的看戏呢。 宋大礼:“千户,我们真不去啊?” 陈文扯了一根草塞进嘴里,看得津津有味,“吃力不讨好的事,上去干啥?” 他眼尖的发现,最先闹事的潘筠拉着玄妙也远离了那片区域,和他一样走到了林子边沿,就靠着一棵树看戏。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潘筠扭头看过来。 陈文冲她扯出一抹笑容,潘筠回他一个灿烂的笑。 陈文就扭头去看乱成一团的海滩,不管是武林盟的林盟主,还是道纪司的曹道纪,都同时消失,不见身影。 陈文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道:“看来大家都不是傻子啊。” 宋大礼:“我知道,您觉得指挥佥事是傻子,可他再蠢再傻,那也是我们上官,他一句话就能决定我们的生死和前程,千户,这次您是私自出兵……” “闭嘴,我明明是在海上巡逻时偶然间碰见江湖盟和天师府在打海盗,出于保护我大明百姓的职责,我才临时参战的。” 宋大礼噎了一下后道:“可刚才指挥佥事说是您的建议时,您也没否认啊……” 陈文瞥了他一眼后道:“那时,指挥佥事也没说我是私自出兵啊。” 宋大礼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所以可以有两个说法。 吴孝立要是认这个合作结盟的功劳,那陈文就是代表他去谈的; 吴孝立要是认为他是私自出兵,陈文就是海上偶遇的。 只要江湖盟和天师府和他们统一说法,就一点问题也没有。 所以,陈文是绝对不会得罪江湖盟和天师府的。 何况,他也很想知道,宋北这些东西,到底是和谁买的? 所以闹吧,闹吧,闹得谁也掩盖不住,逼得水师自查,泉州府自查,福建、朝廷、全都要自查! 士兵一时之间找不到躲在林子里的陈文,吴孝立只能在铁青的脸上挤出笑容来,亲自去阻止。 他站在人群中郑重的承诺,“本将一定严查到底,绝对不放过这等通敌卖国之贼!” 消失的林盟主和曹道纪一下就出现在了人群中,代表江湖侠士和道士们表达对吴指挥佥事和泉州卫的信任。 吴孝立:“诸位放心,诸位放心,泉州出了这样的事,本将比你们还要心痛啊。” 江湖侠士和道士们被安抚了下来。 玄妙扭头问潘筠,“你想达到的效果?” 潘筠没吭声。 玄妙:“真相如何未必能查得出来,但事情闹大,必定死人。” 潘筠神色淡漠:“死就死吧,哪怕是被推出来背锅的,也不会是无辜之人。” 玄妙:“他得罪你了?” 潘筠点头:“对,我今天最大的不开心就来自于他。” 玄妙就起身,“行吧,那我就助你一臂之力。” 四千字,缺两千,明天补,晚安 第二百五十七章 看看别人(补昨天的) 玄妙去找曹云焕,直接和他道:“这件事应该上达天听。” 曹云焕:“……我?我就是个从九品的小官,我怎么能……” “我会告知真人,”玄妙打断他的话,沉声道:“闽浙赣这些年的问题越来越多,越来越大,走私军备,倭寇内潜,海盗肆虐,这都算小问题了,但要是连这些小问题皇帝都一无所知,不解决,其他的问题还有机会被知道吗?” 曹云焕沉默了一下后道:“话虽如此,但我等修道,不该过多的介入凡尘俗世中。” “那这次你为何要参与结盟?” 曹云焕:“那些倭寇太过凶残,有违天道,就算是为了天道也该除之而后快。” 但更多的属于内务了,他不想插手,当然,其他道友去插手,他也是不介意的。 玄妙道:“我们这些散修贫道士可以不管,但你除了自修,还领了一份朝廷的俸禄呢,那都是民脂民膏。” 曹云焕沉默了一下,立即改口,“玄妙师姐说的对,我回去就上书。” 别看道纪司很小,里面只有几个道士,官最大的道纪也只有九品,剩下的都是不入流的吏。 但,地方道纪还真有直接给皇帝写公文的权利,还有直送皇帝的特权呢。 因为,他们主要观察一地的天气、气运等。 要是哪个地方有异象,有大灾祸或是要有祥瑞了,都可以直接报给皇帝知道。 所以这个官职超级小,平时看着很不显眼,关键时刻却很有用。 只不过,自道纪司设立以来,终五代帝王,也没几个道士用过这个特权就是了。 曹云焕第一次要用这个特权,就多问了两次,“你真的会告诉真人吗?” 玄妙点头。 曹云焕:“真人会上书吗?” 玄妙:“真人素来周全。” 意思是他不知道的时候就算了,现在知道了,就一定会上书,不然将来事情暴露,皇帝知道他知道,却没有上报,皇帝一定会心生芥蒂。 像玄妙、陶季这样的人不用在意皇帝的好恶,但天师府要倚仗皇权统治天下道士,张真人就一定要在意。 曹云焕想明白这点后便放下心来,打算回到城里就开始写。 他们立刻就有了回城的机会。 消失的陈文在吴孝立平息纷争后才急匆匆的赶来,“大人,我刚才交接船上的战利品去了,这里出了什么事?” 当着众人面,吴孝立没有发火,脸上还挤出一抹笑来,温和的道:“没事了,侠士们有些疑虑,过后军中会细查,你带他们回城用饭吧,替我好好招待他们。” 陈文应下。 吴孝立转身正要走,想起什么,脚步略停,回头问道:“我记得宋北身边有个得用的第一护卫,就是江湖出身,叫什么祝子逊,他被押在何处?” 陈文道:“他逃了,没有抓住。” 吴孝立眉头紧皱,“怎么让他逃了?” 陈文道:“原计划是拖住他们,在海上交手捉拿,谁知他们敏锐,中间就察觉有异动起手来,江湖盟和天师府留下的人手不足,就叫他逃了。” 吴孝立就叹息道:“回头联合地方衙门发通缉令吧,他和胡景、苏英等人不同,他跟着宋北多年,不可能不知道宋北是倭人,一定要将人捉拿归案。” 陈文应下,表示回城之后立即联系当地衙门办这件事。 而此时,祝子逊的尸首就在离这里不到三里的林子里,面向大海,无声无息。 因为人都聚集在这一片,所以还没人发现他的尸首。 潘筠觉得,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会有人发现的。 因为,此战过后,这一片海域将会再次成为禁区,海盗不想来,走私偷渡的渔民也不会想来。 就是被发现了,也未必是坏事。 潘筠目光在陈文和吴孝立身上来回扫视。 不知道发现尸首之后,他们会怎么想,怎么做呢? 潘筠转身离开,招呼上妙真妙和,“我们走。” 妙和立即去拉自家的马车,她此时还有些懵呢,“小师叔,怎么我们就换一个药的功夫就要回城了,不是说晚上在沙滩上过夜,还要烤鱼烤肉吗?” 潘筠:“我们回城里吃现成的酒菜,那烤鱼烤肉有什么好吃的,连张睡觉的床都没有,睡在海边还黏糊糊的,吹一夜海风,第二天脑袋都是涨的。” “哦—”话虽如此,妙和还是喜欢在海边,没有为什么,就是喜欢。 她恋恋不舍的回头看了一眼广阔的大海。 潘筠跳上马车道:“别看了,大海而已,我们以后还会来的,我们是道士,星辰大海随便我们看,怕什么?” 妙和一想也是,也跳上马车坐好,“妙真快一点。” 妙真慢吞吞的坐上去,“三师叔,四师叔,你们不坐车吗?” 玄妙和陶季道:“我们去拿些东西,一会儿来追你们……” “来了,来了,”屈乐屁颠屁颠的拎着两包东西跑来,大声道:“师父,这是您和师伯的战利品,我都给你们拿来了。” 潘筠和妙真妙和刷的一下扭头去看屈乐,将他上下打量一番后齐齐露出嫌弃的眼神,然后一起看向玄妙,满眼控诉:这就是您千挑万选出来的徒弟? 玄妙面无表情道:“你再乱喊一次,我就把你舌头割了,既然不会用,那就不要用了。” 屈乐吓得闭紧了嘴巴,小心翼翼的把包放在马车上后小声道:“师……大师,东西都在这儿了,您要不要清点一下?” 玄妙扫了一眼包后道:“不用了,你走吧。” 屈乐就往后退了一步,却没有走,等她坐上马车后才亦步亦趋的跟上去,诚恳的问道:“大师,我要怎样才能拜您为师呢?” 玄妙:“永远不可能。” 屈乐嘿嘿笑,“您话也说得太满了,我跟您说,我很聪明,很有悟性,而且我家有钱,只要收我为徒,我的花销不用愁,您的花销我也全都包了,就连三清山的花销,我都能拍着胸脯全部包下,这修道修道也得吃喝拉撒不是,都是要钱的……” 潘筠眼睛渐渐闪亮起来,布灵布灵的看着他。 就连妙真都不由的沉思。 陶季卷起袖子道:“你再多说一句话,信不信我揍你?” 潘筠举手道:“兄台,你一定要拜我师姐做师父吗?你要不要看看其他人?” 今晚还有两章是今天的更新 第二百五十八章 拒绝 屈乐就扭头看了她一眼,只一眼就挪开了目光,继续巴巴的看着玄妙,“玄妙法师,我此生只认准你一个师父。” 玄妙眉头紧皱,忍耐度快到达极限,潘筠瞥了她一眼,见她不耐,便干脆利落的给屈乐当胸一脚,不客气的挥手道:“滚吧。” 不考虑第二条路,拜的哪门子师父? 以为她师姐的开门弟子是那么好当的吗? 屈乐被一脚踹飞,摔在沙滩上还打了两个跟头才停下。 但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竟一点不疼。 林清阳急忙跑上来扶他,“表哥你怎么样了?” 屈乐拍拍屁股从沙滩上爬起来,皱眉道:“我没事。” 林清阳抱怨道:“你去招惹她干嘛?她可厉害了,堪比大魔头,武功高,心性还狠,我们被困在小路里的时候她嘎嘎杀人,都杀疯了。” 屈乐:“她这么厉害?” 林清阳点头,“超级厉害。” “她会飞吗?踩着剑飞的那种。” “我当时昏迷了,不知道,但我知道,死的倭寇里,一大半是她杀的。” 屈乐就若有所思,“其实另外拜师也不是不可以,她年纪这么小,她师父肯定也不大,我去拜她师父就好了,做不成玄妙法师的徒弟,我做她师弟便是。” 林清阳:“……表哥,她是龙虎山学宫的弟子,你要去学宫学艺,首先得当道士,然后才能去考试。” 林盟主震天一声大吼,“屈乐,林清阳,你们两个还在干嘛呢,还不快收拾东西回城!” 俩人一凛,不敢再谈话,立即跑去拿自己的包袱跟上队伍。 林盟主怎么看他们怎么不顺眼,“你们凑一起嘀嘀咕咕什么呢?谁说要去当道士?” “没有,没有,”林清阳摇头道:“爹你听错了,表哥没有要去当道士。” 屈乐:…… 林盟主厉眼扫向屈乐,咬牙切齿的道:“等回去我再收拾你!” 屈乐缩着脖子不吭声了。 潘筠则正在惋惜,“妙真,我差一点就给你收一个有钱师弟了。” 妙真:“师父他老人家要是知道,不知会不会高兴。” 潘筠:“我看你刚才就挺高兴的。你高兴,我高兴,师姐又去了一个麻烦,皆大欢喜的事情,二师兄怎么会不高兴呢?” 妙和:“反正你们就喜欢给二师伯收徒弟呗,可我看那屈乐一点修道的天赋也没有。” 陶季点头,“是没有,榆木疙瘩,他要想修元力,怕是终其一生都感悟不到灵气,以灵化元,只能习武,达到武力最顶峰时或许能感悟到以内力化元力,踏入第一侯。” 只有进入第一侯,才算是真正的修道之人。 可以说,现在车上坐的人里,没一个真正的踏进那个行列。 更细致一点,玄妙曾经半只脚踏进去了,而潘筠,现在半只脚在里面。 陶季看了看玄妙,又看了看潘筠,道:“而我们三清山并没有适合他的武功秘籍,他来拜师,只会误他。” 潘筠:“龙虎山学宫里不也有很多师兄师姐只能习武,不能修元吗?” “他们现在没有修元,却有那个天赋,不像屈乐,是个十足十的朽木,没有一丝可能。” 潘筠就很好奇,“师兄,你们是怎么确定一个人有修道的天赋的?” 因为在26世纪,他们是有仪器检测的,孩子一出生,三岁,六岁,八岁……都可以免费测试。 通过仪器,他们可以看到孩子对天地灵气的亲和度,还有各个维度的天赋,所以很多孩子从出生就被规定了赛道。 比如她,第一次测试之后她就被重点培养。 知道她的天赋维度之后,国家不会强迫她选择,但她从小的玩具是阵盘,只要出门踏青,打小怪,他们就会给她大量的符箓…… 从用,到知道这些符箓和阵盘可以赚很多钱,潘筠从八岁开始就确定了自己将来要学符箓和阵法。 但这个世界没有检测仪器,她以前以为学宫里那些学生和她一样,是被他们的师长用元力探过经脉天赋后确定的。 接触多了才知道,他们的师长也未必修炼出元力,所以不能亲自为他们探出天赋。 王费隐还是独特的。 那她就有点好奇了。 陶季道:“很简单,让他们学画符。” 潘筠:“画符?” 潘筠立刻反应过来,“是通过画符,观察他们沟通天地灵气的情况?” “不错,他们可能没有元力,甚至连内力都没有,但符文就是让身体沟通天地能量的文字,他们只要能画出来,便可沟通天地灵气。” “所以只要能把符文画出来的人,都有修道的天赋,画得越快,越完整,符文捕捉到的天地灵气越多,天赋越高。” 陶季道:“所以,很多人的天赋从一入行就被确定了,他们在做这一点时懵懂无知,并不知道,等他们知道时,自己就又成了别人的师长。” 潘筠问:“师兄的符文画得怎么样?” 陶季就抬起下巴道:“虽然我一开始画不出完整的符文,但我落笔就沟通了天地灵气,所以我能不能画完一张符也就不重要了。” 也正是因此,王费隐确定这个师弟不适合修符道,很干脆的就让他学丹道去了。 “屈乐动过笔吗?” 陶季:“没有。” “那怎么知道他不适合?” 陶季:“太蠢了,见识有限不要紧,偏心性也差,他要是修道,恐怕会给整个师门惹祸。” 陶季瞥了一眼潘筠道:“你也是个祸端,但你的祸不是平生祸端,多少应了这天下正道,我们为你抗祸心甘情愿,他嘛……” “要是因为与人意气之争惹上灭门大祸,这样的门人我愿意亲自清理门户。” 潘筠立即举手发誓,“我发誓,他再找上来,哪怕拿出万贯家财,我也绝对不会再心动,给二师兄收徒弟了。” 妙真也吓到了,立即道:“小师叔她要是反悔答应了,我也绝对会拦着她的。” 她才不要惹祸精师弟呢。 陶季满意了,微微点头。 潘筠若有所思道:“或许可以介绍他去龙虎山。” 玄妙:…… 陶季也立刻看了玄妙一眼,然后才去瞪潘筠。 潘筠这才反应过来,立即捂嘴,“我错了四师姐,忘了你姓张了。” 玄妙哼了一声,“你怎么不干脆介绍他去倭国?” 潘筠:“我倒是想呢,这不是没有门路吗?” 几人插科打诨,妙和坐在前面赶车,渐渐和后面的人群拉开了距离。 潘筠就靠近玄妙,小声问道:“师姐,你觉得陈文为人如何?” 玄妙:“重情义,心胸宽广,刀法精湛,水性也不错,作为水师千户,还行吧。” “他爱财吗?” 玄妙扭头静静地看她。 潘筠就冲她笑了笑道:“四师姐,我有个宝藏,我一个人取不到,但要我上交给朝廷,我又很不开心。” 玄妙就想到她曾朝陈文走去,当时还很高兴,但吴孝立出现后她心情就开始不好,刚才还特意闹起来针对吴孝立。 玄妙一下就明白了,“你是担忧,宝藏最后到不了朝廷手上,而是到吴孝立这等人的钱袋里?” 潘筠:“您看他的行事和面相,像是会把战利品分给军队,或是上交朝廷的人吗?这不是担忧,而是事实。” 玄妙哼了一声后道:“陈文要与你合作,他要冒很大的风险,消息一旦走漏,你是江湖中人,随时可以脱身而走,他却有可能被抄家灭族。” “他现在前程正好,恐怕不会愿意。” 潘筠就道:“不知道宝藏的海图有几张,倭人能不能找到那个海岛,他们要是去不成,我倒是不介意多等两年。” 玄妙:“两年你就可以自取了?” 潘筠抬起下巴自负的道:“或许用不了两年,一年,甚至半年即可,等我踏入第一侯,我就可以偷偷出海,自己去海岛把宝藏收了。” 玄妙:“你一个存款超过五百两就要倒霉,八百两就有可能要命的人,要那么多的宝藏是打算留在海里喂鱼?” 潘筠一噎,转身就和妙真妙和道:“到时候你们跟我去,小师叔我给你们做超多,超大的空间带着。” 玄妙闻言坐直了身体,“你会刻空间阵法?” 妙真和妙和终于找到话说了,立即扯出脖子上戴的玉牌,压抑着兴奋道:“师叔,你看这个。” 玄妙一眼便看出这两块玉牌是空间法器,一时愣住。 陶季眼睁睁的看着她们凭空变出馒头、包子和水囊,这才反应过来,“你你你,你们……” 他眼都红了,羡慕又有些委屈的道:“我都没有!” 潘筠拍着胸脯道:“三师兄,我也给你做,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出海!” “四师姐也去,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到了地方你们就负责收赃,哦,不,是收宝藏。” 陶季和妙真妙和一起狠狠点头,一脸的兴奋。 玄妙默默地看着他们,最后还是叹息一声道:“陈文那里,我去试探,东西你藏好了,消息也不要外漏。” 妙和:“四师叔,我们自己还不行吗?为什么还要找人?” 陶季就点着她的额头道:“傻子,这是出海,若能有熟手带着,自然还是熟手带更好。” 还有一章,大家先睡 第二百五十九章 流言甚嚣尘上 玄妙的试探就是,吃过饭以后,她和陈文恳谈了一番。 陈文回到卫所后当晚,宋北就拖着重伤的身体逃了出去。 不久后,宋北的尸首在海里被发现,也不知道他想怎么逃,结果淹死在海里,还被海水冲到岸边,最后被巡逻的士兵给拉了回去。 吴孝立的脸色很难看,质问看守宋北的士兵,“丹田被废,身上带了这么多伤的人你们都看不住,要你们有何用?” 士兵们羞愧低头。 吴孝立怒道:“给我查,彻查到底,宋北到底是怎么逃出去的,逃走前见了什么人,可有留下什么东西。” 褚良应下。 陈文远远的看着,俘虏并不是他的士兵看守,所以这件事跟他无关。 吴孝立也知道和陈文无关,但他就是看他不顺眼,看见他就想发火,而且总忍不住怀疑,这事真的和陈文无关吗? 但,陈文到底刚立了一个大功,而且,所有的战利品都被吴孝立接手,他这时候再对陈文发火,必会激起士兵的反抗之心。 吴孝立有点胆子,但不多。 他还是怕军队哗营,今年以来,福建和浙江的逃兵已超双百。 而此时军中又收了一批更不稳定的海盗做军户…… 想到此处,吴孝立冲陈文招手,道:“陈文,你是个能干的人,本将手下,也就你有些指挥水师的天赋,所以我想把你派去东山岛的铜山守御千户所,那里直面倭寇及众海盗,有你在那里驻守,将来我这一条防线无忧矣。” 陈文愣了一下后立即抱拳应下,眼睛晶亮,满脸激动,“大人看重末将,末将万死不辞,您放心,有末将在一日,便不让一个海盗从东山群岛侵内。” “好,那本将就把东山交给你了。”吴孝立大方的道:“我知道你人手一直不足,这次你就把新收编的海盗全都带上,将他们整编进去。” 陈文一脸为难,“大人,这些新收编的士兵桀骜不驯,又是海盗出身,把他们带到岛上怕是难以控制,不如从其他千户所里调四百人给我……” 他低声道:“我这边一直人手不足,空着好多名额……” 吴孝立脸色一沉,道:“其他千户所任务也重,要是都把老兵、精兵给你挑走了,他们怎么守自己的防线?” 陈文眉头紧皱,“但那些收编的脾气太硬,那又是在岛上,他们要是三天两头的闹事……” 吴孝立想了想,皱眉道:“这样吧,你选几个他们的家人带上,留下一部分安置在陆上,两边为质,他们时常看到岛上的亲人,便想到留在陆上的亲人,就不会闹事了。” 陈文想了想后应下,算是接受了这个建议。 阿信等人就将大部分家人带到了岛上,因为海岛上的生活艰苦,所以带的都是年轻的。 宋大礼一边往船上搬东西,一边骂骂咧咧,“吃了我们千户所这么多年的空饷还不够,军功抢了,战利品抢了,现在就给我们一群收编的海盗……” “闭嘴,”陈文呵斥他道:“不许再说阿信他们是海盗,既然收编了,那以后就是我们的兄弟。” “兄弟心不齐,海盗没打来,我们就先死了。” 宋大礼只能憋回去,问道:“千户,东山离这里远着呢,补给全靠岸上给,他们要是补给不及时,那我们……” 陈文目光深沉,道:“东山上也有军田,我们可以自己耕作。” 宋大礼烦躁道:“大部分岛体都是石头,能种的地不多,就是种,也是种豆子一类的东西,够吃吗?” 陈文攥紧了拳头道:“不怕,我来想办法。” 脑海里却响起玄妙的话,“吴孝立此人心胸狭隘,贪婪成性,在他手底下,你不会有任何晋升的机会,你要想实现自己的抱负,就必须要从他的手底下跳出去。” 玄妙道:“他克你!” 陈文捏紧了大拇指,心头闪过各种想法,最后不得不承认玄妙说的,“你要想光明正大的脱离他,就得先不依靠他在军中站稳脚跟。” “而他是你的上峰,他,代表的是朝廷,哪一天,你不需要朝廷的拨款也能养下一千户的兵船时,你才能更进一步。” 陈文那天晚上听到这番话时,差点就以为玄妙让他造反了。 却没想到她让他回去找宋北。 他去找人时,恰好听到褚良在审宋北,问宝藏藏匿的地点,以及海图。 他这才知道,她的目标和吴孝立的一样,都是宝藏。 宋北什么都没说。 他是正确的,他只要开口,他就活不到第二天。 只有一直沉默,才可能保住一条性命。 然后陈文就让人把宋北带出军营,审不出来有用的信息之后就干脆利落的把人杀了。 玄妙既然来找他,那海图八成在她手上。 而当初捉拿宋北的,本就是玄妙的师妹,那个叫潘三竹的小道长。 陈文在等,等玄妙再来找他。 玄妙也在等,等事情发酵。 果然,陈文前脚带着船只离开,后脚宋北的死讯就传开,宝藏之说甚嚣尘上。 连都出城回家的林盟主都转身回来,直接找了曹道纪一起来问潘筠,“三竹小道长,你们当初拿住宋北时,可有从他身上搜出来什么东西?” “没有。” 林盟主皱眉。 潘筠见他似乎不信,立即道:“你不信,你问张宁和李济啊,他们当时就躲在林子里看得一清二楚,我抓住宋北以后,一剑就把他的衣裳全都划了,全身上下就剩一条布包裹着屁股。” 众人:……? 潘筠:“你们是不是怀疑他把宝藏图藏在了那块布里?” 众人再次一噎,齐齐沉默。 潘筠一脸懊悔道:“我每每想起也很后悔,当时应该一剑把那块布也给挑了的,唉……” 众人忍不住齐齐后退,就连林盟主都觉得两腿之间凉飕飕的。 他强笑了一声对陶季道:“陶兄,三竹道长年纪也不小了,这男女之别还是要教的。” 陶季:“我们三清山丹道为主,我们会不教吗?这不是我们的问题,是你们太在意男女之别了。” 林盟主:合着还是他们的错了? 张宁和李济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小声作证道:“盟主,当时三竹道长的确把……把他们都剥光了,全身上下就剩一块布,没有从他们身上找出什么东西来。” 林盟主就皱眉,“东西难道是暗藏在被碎掉的衣服里,没有发现,或是不在宋北身上,在别人身上?” 林盟主猛的反应过来,看向潘筠,“祝子逊呢?” 潘筠就指着李济道:“你问他。” 李济一脸羞愧道:“盟主,当时林少侠和俞少侠昏迷刚醒来,我担心他们,就跑上去看,就一会儿的功夫,他就逃了。” 林盟主:…… 也对宝藏感兴趣,跑来询问\围观的侠士和道士们一起看向林盟主,这样看来,林盟主和武林盟好像更有嫌疑啊。 潘筠坦坦荡荡,表示她的一切行为都在大家的视线之中,可没有藏私。 潘筠:“除了两把横刀,我们连个战利品都没留下,唉,最吃亏的就是我们了。” “宝藏图一定是在祝子逊身上,他跟随宋北多年,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不错,抓住祝子逊,就能知道这群海盗的宝藏藏在哪儿了。” “他们背后还有人呢,那些海盗会不会提前去把宝藏取出来?” “奶奶的,那些东西可都是从我们大明抢走的,怎么能让他们弄走?我要是有船,一定日日去海岛巡视,那些倭寇休想靠近那些海岛。” “倒是一个办法,实在不行,还可以剿了他们,把人都杀了,看他们怎么还上岛拿宝藏。” 然后他们再把祝子逊抓走,不就知道宝藏的藏宝地点了吗? 大家目光流转,都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于是,为了迫使大明水师出船惊扰海岛,不仅曹道纪积极的上书和皇帝汇报了泉州卫这件事,就连江湖盟的人都通过各种各样的渠道把这个消息往朝廷里传。 于是,才入冬没多久,京城就被两件事炸了。 第一件,倭寇竟然能从大明走私官制横刀、火铳和火药; 第二件,倭寇留下的宝藏,据说藏在一个海岛里,金银珠宝堆成了山。 小皇帝很好奇第二件事,但第一件事更紧要。 他也想知道,“是谁,将火铳和火药卖给倭寇的?” 百官沉默。 皇帝目光一一扫视底下的人,冷笑一声后道:“着御史台和锦衣卫严查此事,王文——” 都御史王文出列,低头道:“臣在。” “此事你亲自去查,务必将此蠹虫查出,”皇帝顿了顿后道:“顺道把宝藏的事也查一查,外面流言蜚语满天飞,朕听说,还有渔民为了找宝藏偷偷下海,想要游到海岛上去,简直胡闹!” 王文连忙应下,表示一定会彻查到底。 王文退下,锦衣卫指挥使马顺就给他安排好了要带着的锦衣卫,“王大人,这是锦衣卫千户王山,此次锦衣卫就由他带队。” 王文心中不满,这王山是王振的亲侄子,一点能力也没有,平时他倒是愿意和他称兄道弟,喝酒泡青楼,可这是出差,派一个能力不足的人去,岂不是给他拖后腿? 但王文面上不露,笑着答应了下来。 马顺就凑到王文耳边小声道:“王大人,翁父对这宝藏也好奇得很……” 晚安 第二百六十章 大量功德 王文心中鄙夷,他虽然和王振交好,却不会谄媚的称他为翁父。 他心里看不起马顺,脊背也挺直了些,嘴上却应道:“请转告王先生,我一定详查宝藏之事。” 王文带了两个御史,王山则是带了一队锦衣卫,一行人根本没有回家的机会,领命后直接出城。 这也是朝廷的规定,避免官员里外沟通,传递信息,收受贿赂巴拉巴拉…… 这是老朱专门为了防止官员贪污受贿,买卖信息设的规矩。 不必担心官员出门没钱的问题,因为他们这一路就不用花钱。 哦,按照老朱的设想是这样的。 官员住驿站,免费; 吃驿站,免费; 到地方,也有当地驿站招待,什么品级的官员住什么房间,吃什么饭菜,他全都给贴心的安排好了。 至于额外的消费,这对于老朱来说都是不必要的,所以不考虑在内。 洗漱换洗,一个老爷们十天半个月不洗澡是常规操作; 生病吃药?出个门还生病,那说明身体不够好,要加强锻炼…… 所以很多出京的官员总是在众人的注视下出城后把官袍一脱,又悄咪咪的溜回来打包行李,拿钱…… 家里贫困的官员还得先跑出去借,然后才能出城。 当然,王文用不着这样。 他一出城就压低速度,不多会儿,收到他传信的家人就派仆人给他送来行李和钱财。 王山他们就不用。 作为锦衣卫,他们来钱还是很容易的,根本用不着家里给送。 一行人快速的往福建而去,锦衣卫中,刘敬的脸显得特别的阴沉难看。 年初,消失的王勇还是没踪迹,曹业就上报说是他没看顾好同僚,把他排挤到了最低等的锦衣卫中。 刘敬不止一次的去那梅林中徘徊,从那片曾经沾满血的地上踩过,但在犹豫愤恨之后,还是没把尸首挖出来。 不管是他主动告发,还是让人不小心发现,王勇都死了,他已经承受了他消失的后果,再把尸首挖出来,只会加重后果,而不能让他免于责罚。 既如此,何必多此一举? 这具尸首,他要留着。 刘敬内心有一道声音告诉他,这具尸首对他有大好处,将来一定有用! 王山回头,刘敬立即低头,垂眸顺眼的坐在马上,脊背还微微弯曲,显得谦恭不已。 “我们加快速度,若快,今年还能赶回来过年,不然就只能在外一个人过年了。” 众人应下,还有锦衣卫笑道:“也不是一个人,不是还有大人吗?能跟大人在外面过年,是我等三生有幸。” 王山嘴角翘了翘,打马加快速度。 王文和两位御史则是坐车,见他们加快速度,便也让车夫加快了速度。 而此时,离开了泉州的潘筠也让陶季把车赶快点。 她的灵境金色进度条正在叮咚叮咚的前进,随着这悦耳的声音,潘筠觉得浑身暖融融的,她就想吹风。 所以让陶季加快速度,她要迎着风吹。 玄妙定定的看她,片刻后道:“我们不去常州府了,回山。” 潘筠蹙眉,问道:“为何?” 玄妙:“你要突破了,你没感觉吗?” 潘筠一愣,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然后闭上眼睛内视。 她没有修炼,丹田风平浪静,还是满满的元力,并没有更进一步。 “丹田没变化呀,我的元力也没增加。” 玄妙就看着她的头顶道:“快了。” “什么?” 玄妙道:“在海滩上刚见你时,你乌云罩顶,看上去下一刻就要命丧当场的样子,你和阿信说完话以后,头上的乌黑之色才消散一些。” “你没发现吗?你这两天脸色越来越好,整个人也越来越明亮,周身气质亲和,让人不由自主的亲近。” 潘筠:“听上去像是功德石。” 玄妙点头:“你有大功德,且还在涨,我不知道这些功德从谁身上来的,但应该与你剿匪脱不了关系。” “回山吧,等你身上的功德涨到一定程度,就算你不修炼,也会进阶的,而且,”她顿了顿后道:“你是山神的弟子,总还会倒霉的,不如趁有此功德的时候突破,雷劈你的时候多给功德两分面子,你少受些苦。” 她道:“常州府距离三清山也不远,等你修炼有成,随时可去。” 潘筠就想到了26世纪她进阶时被雷劈的经历,当时还有弱雷针帮忙呢,她都给劈了个外焦里嫩,差点挺不过来。 潘筠打了一个抖,连忙道:“师姐说的对,我琢磨琢磨这功德值是怎么来的,我们多弄点,好度过雷劫。” “所以师姐,功德是可以减弱雷劫的是吧?” 玄妙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还是在她的期盼下点头,“可以。” 一旁的陶季也道:“大师兄渡雷劫,除了第一次没经验,自己稀里糊涂度过了,后来的那一次,他在有感觉前的两年就开始四处游历,疯狂做好事,积累了不少功德。” 潘筠一听,立即道:“我也要做好事!” 妙真:“小师叔,你不是计划要用八百两给双阳村和槐花村重建吗?” “八百两怎么够?”潘筠道:“加钱,凑个整数,加够一千两,而且也不能只算双阳村和槐花村,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不能让他们被羡慕嫉妒恨,周围的村落也加上,全都加上。” 玄妙见她这么大气,就问她,“你有多少钱?” 潘筠就开始低头在灵境空间里翻找,算上“借”在妙真妙和那里的,大概有个两千三百两吧,主要是祝子逊身上的钱太多了,其他倭寇身上也搜了一点出来。 “两千三百两,零头不算,那可以用作我的生活费。” 玄妙就道:“留下三百两回三清山做善事,剩下的你可以都花了。” 潘筠好奇:“功德还指定地方吗?” 玄妙:“你在三清山上渡劫,总要给师父祂老人家一些好处。” 潘筠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三百两多小气啊,我给凑个整,五百两!” 玄妙才要皱眉,潘筠就道:“阿信说他们几个村庄的地最后都是被郑刘两家买走,他跟着宋北后,没有上岸抢过东西,都是在海上打劫,偶尔上岸走私。” “他曾在海上打劫过郑刘两家的商船,也曾跟着宋北和郑刘两家买过东西,所以,他们两家通过海贸走私,和倭寇来往是很久的事了。” 玄妙:“你要去告发他们?” 潘筠摇头,“我又不是官,去告他们干嘛,现在禁海,走私这门生意,他们不做,别人也会做,损人不利己的事我才不干呢,但我可以去给他们提个醒,赚个辛苦钱。” 把钱凑一凑,她也好做功德。 玄妙不拦着,陶季更不会有意见。 潘筠就问妙真妙和,“你们要不要跟我一块儿去?” 俩人一起点头。 正好,前面就是镇子了,刘家就在那里,她让陶季停下车,然后从灵境空间里把她化妆的宝贝们都拿出来。 一边拿,她还一边走神的去查看灵境上的记录。 上面有显示,来自于xxx的功德+2,来自于xxx的功德+1,来自于xxx的功德+5…… 潘筠神识快速的略过,发现全都不认识,当中功德值最高的是一大片+5,然后是大量的+2和+1,是真的大量,不,是巨量,密密麻麻全都是。 到现在还在增加,速度特别的匀称。 【潘小黑,难道这些功德值是出自沿海的百姓?在感谢我杀了倭寇?】 潘小黑:“我是灵境,我又不是天道,你问功德石。” 功德石才是连接天道的物体,它才能知道天道是怎么算的。 灵境能显露出“来自于xxx的功德值”,是因为阵法加上灵境内部的算法,把功德石上的信息给捕捉后显现。 潘筠沉思,【话说,你可以成灵,功德石为什么不行?】 潘小黑嘲笑道:“我存在多少年,修炼了多少年,你再看那块石头……” 它突然沉默。 潘筠嘿嘿乐起来,【你怎么不说了?怎么不得意了?是不是发现功德石存在的时间也不短了?甚至比你还长?】 “不可能!”潘小黑顿了顿后嘲笑道:“就算比我长又怎么样,石头就是石头,它也没增长一丝灵性啊。” 潘筠摸了摸下巴,【以前它只是沟通天地和万物的介石,记录功德恩怨的一块石头,万物生灵很少有人知道它,天道不在意它,但现在它在我的泥丸宫里,我每天那么关注它,再给它多念念经文,它真的不会成灵吗?】 潘小黑嘲笑:“你以为你是谁啊,天下的好处都让你占了吗?” 潘筠笑了笑,意识正要退出泥丸宫开始化妆,就看到灵境上突然显露出一大片功德,同时,叮咚声不绝。 潘筠扫了一眼,看到了阿信等人的名字。 她挑眉,【看来托四师姐送去的平安符和好运符到他们手上了。】 【他们早就上岛去了,连陈文都不在陆上,四师姐却能托人给他们送符箓过去,我师姐厉害啊~~】 潘小黑不吭声,也觉得玄妙厉害。 潘筠一睁开眼睛就对上玄妙的目光。 第二百六十一章 倭寇不对版的功德值 玄妙正认真的看着她,问道:“你刚才在干嘛?你知道吗,你现在就好像大师兄带你挖回来的那块功德石,每个人见了都想啃你一口,将你占为己有!” 妙真和妙和紧挨着潘筠,紧紧地抱住她的胳膊道:“师叔,我们一定会保护好小师叔的。” 玄妙扫了两人一眼后道:“把你们的口水擦一擦。” 妙和就伸手抹了抹嘴巴,妙真则羞怯的把头埋进潘筠的脖子里,片刻才抬起红红的脸道:“四师叔,我也不知为何今天特别喜欢小师叔。” 陶季:“我今天看小师妹都觉得她特别乖,不像以前那样惹人讨厌。” 潘筠:“……三师兄慎言,我何时惹人讨厌了?” 玄妙看了看妙真,又看了看妙和,嘴角微翘,“你们两个也都是好孩子。” 玄妙拿出黄符和朱砂盒。 她的朱砂盒与众不同,是一个长条盒子,有上下两层,捏住上层的小环拉出来,里面是连接在一起的三个调墨盒,呈圆方圆分布。 她将调墨盒放在一旁,再把下层拉出来,里面是三个独立的小圆盒,放在长盒里正好卡住。 她打开第一个圆盒,里面是赤红的朱砂,一看就是上上等的朱砂研磨出来的朱砂粉。 正要推开妙真妙和化妆的潘筠立即挪上去看。 玄妙看了她一眼便拿起一旁的小石勺舀了一点朱砂放在调墨盒里。 她拿出不少的瓶瓶罐罐,用来调试朱砂墨。 潘筠在一个瓶子滴下的液体中闻到了灵气的味道。 她嗅了嗅鼻子,问玄妙,“师姐,这是灵液吗?” 玄妙“嗯”了一声,等都配好就向陶季伸手。 陶季就从自己的针袋里拔出一根又粗又短的针给她。 玄妙就扎了一下左手的无名指,逼出三滴血来。 潘筠三个看得一愣一愣的,都想不起来自己要做的事了。 玄妙拿出三块桃木牌,将朱砂墨和血调好之后就沾上朱砂在上面画阵。 潘筠仔细的看符文的走向,发现自己竟没见过这个阵法,不由看得更认真了。 最后一笔微微上钩,形成闭环,灵光闪过,桃木牌上的符文就若隐若现,片刻才隐于其中,远远的看着,就像是桃木牌上画了几朵连在一起的祥云似的。 玄妙将画好的桃木牌放在一旁,拿起下一个继续。 她元力浑厚,连着画好了三张桃木牌。 “这是隐秘牌,可以藏去你们身上一些特质,”玄妙看向潘筠,“你身上的功德太耀眼,这隐秘牌对你的作用可能不是很大,但你功力深厚,你要是能一直用元力启动它,功效应当会增大。” 玄妙将三张桃木牌递给他们,教她们激活后戴在身上。 “不过,你们既然想去赚钱,这木牌可以适时取掉。”玄妙道:“有这身功德,即便是这世上最狡诈的人,也会忍不住对你们心生敬服,相信你们的。” 潘筠:“那他们会不会想害我们?” 玄妙:“谁知道呢?恶人跪在神前,会诚实的诉说自己的罪过,有真心忏悔的,也有忏悔过后问菩萨要心,问神要长生的,谁知道你遇到的人,他的心是什么颜色的?” 妙真妙和还差一些,潘筠现在外人眼中,就相当于一粒刚刚沾染了功德的功德石。 玄妙道:“要么,你快点进阶,要么,你快自己想办法收敛功德。不然,恶人没引来,先把妖魔鬼怪引来了。” 潘筠应下,先把化妆的药水泡上,这才把趴在一旁的潘小黑抓过来,在心里问道:【这么多功德,你怎么不吸收?】 潘小黑冷笑,“经过这一次倭寇大战,你不是都琢磨出来了吗?灵境只是借功德的力破开封印,并没有消耗它,是你的功德,它就一直在你身上。你作孽了,自然就会抵消掉一部分功德。” 潘筠:【之前我也做了不少功德,一直不显……】 “那是因为量变不够引起质变啊,”潘小黑顿了顿,“不过我也好奇,你怎么突然涨这么多功德了?杀倭寇都过去好几天了,且天道不论善恶,你杀生,是扣功德的呀?” 潘筠也迷惑啊。 但很快,她就解惑了。 潘筠画好了妆容,两鬓霜白,换上一套道服,又变成了在黄老爷家出没的隐世高道潘三竹。 妙真妙和也换了一身干净的道服,一个抱剑,一个抱猫,掐着手低眉顺眼的跟在潘筠身后走进小镇。 玄妙和陶季为了不破坏她们的行动,还特意换了便服,自己驾车跟在后面。 看见三人在镇口这一阵倒腾,俩人目瞪口呆。 玄妙渐渐回神,沉默下来。 陶季也合上了张开的嘴巴,喃喃道:“我好像看到了大师兄和二师兄。” 玄妙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潘筠她们身影都消失了才道:“走吧,我们进去找个客栈住下,小师妹不是让我们去买粮食吗?” “哦。”陶季抽了一下马屁股,默默地进镇去了。 镇子还算热闹,正是初冬时节,地里不太忙,大家有空就凑在一起说说话,再顺便摆个摊卖掉东西。 潘筠她们把桃木牌收到了空间里,一出现便自带柔色金光。 尤其是潘筠,她背对着阳光,大家扭头看过来时,只觉得她浑身都散发着金色的光芒,引着人不由自主的靠近。 当即就有人丢下自己的摊位,小跑上去,看清潘筠的脸后就开心的咧开嘴笑,“道长要去哪儿,不如到我家去吃饭吧,我家离这里不远。” 其他人也纷纷挤上来,此时潘筠三人身上有一股魔力,让人不由自主的靠近,却又不敢冒犯三人,因此他们就自己挤自己。 “道长去我家吧,我让我媳妇杀只鸡。” “杀鸡有什么骄傲的,道长,去我家,我让我爹杀猪!” 潘筠抬手止住他们的吵闹,问道:“你们刚才在议论什么?我似乎听到了海盗二字?” “哦,说的是沿海出了三位厉害的道长,从天而降大杀四方,把前来冒犯的倭寇都杀了。” “天杀的倭寇终于死了,也算是给我们报仇了,我大姨一家全叫他们杀了。” “我舅舅一家在双岭村,就在双阳村隔壁,从地里回家时正巧碰上从双阳村出来的倭寇,被生生砍成了八截,真是畜生不如。” “我们商量着给三位道长立个长生牌位呢。” “听说双阳村和槐花村的人要给三位道长立祠,到时候我们也去拜一拜,就求她们保佑,让海盗再不来我们这里了。” “双阳村和槐花村剩下的人不多了吧?他们能立起来祠堂?” “嗨,光靠他们自然不够,这不是还有别的村子吗?都沾亲带故的,大家都帮帮忙,就决定把祠堂立在双阳村和槐花村的中间,到时候我也推一车的石头去,这祠堂也算有我的一份功劳了。” 潘筠愣了愣,问道:“那三位道长叫什么?” “据说一位叫三竹,一位叫四水,还有一个叫五火。” “这名字倒是好记,三四五,我们一下就记住了。” 潘筠:“……好名字。” 难道她又要换名字了吗? 有点不太想换,“谁告诉你们的,有没有说三位道长多大年纪?” “那倒没说,只说是三位坤道,厉害着呢,尤其是那位三竹道长,据说她还能飞到天上自己炸成一团烟花,那烟花落下来,把围着她的倭寇全炸死了。” 潘筠一下就安心了,脸上带出慈祥的笑容,颔首道:“这位三竹道长厉害啊,把自己炸成烟花都没死。” 虽然潘筠很可亲,但镇民们听到她这么说依旧不高兴,道:“三竹道长自然厉害了,听说她以一敌百,一人就杀了一百个倭寇,把前段时间来抢掠双阳村和槐花村的倭寇全杀光了。” 潘筠:……难怪她功德蹭蹭蹭的涨,这是谁传的谣言啊? 她是杀了倭寇,但没杀着那群倭寇啊,这功德值,她拿得心虚啊! 潘筠咽了咽口水,问道:“请问,这是谁传出来的消息,保真吗?” “真,那是真真的,是在泉州的秀才带回来的消息,听说,他们还亲自去海边看了,海边的林子里挂满了倭寇的脑袋,地上全是新堆的坟,秀才公说的话,那能是假的吗?” 潘筠觉得心更塞了,完了,这个流言更难澄清了。 倭寇不对版,将来双阳村和槐花村幸存下来的村民要是知道,会很生气,很怨恨她吧? 不行,她得去解释解释。 不然现在他们有多爱她,之后真相披露就有多怨恨她,这个反噬她承受不起。 潘筠决定速战速决,问道:“请问,刘家怎么走?” “刘地主家吗?” “对,就你们镇上最有钱,地最多的那个刘家。” 镇民们听了失望,有两个镇民还争取了一下,“道长,我家的饭菜也好吃的。” “道长,我家还能给你打酒喝。” 潘筠特别感激的道谢,“只不过我找刘家有事,不得不去刘家。” 镇民便只能给她指路。 还有的连摊位都不要了,亲自领路把人送到刘家大门前。 还有老人为了在她面前讨好,特别灵活的挤过人群,上前就哐哐拍门,大声叫道:“刘黑,开门,快开门!” 刘黑砰的一下打开门,恼怒的探出头来道:“你们干……什么……” 看到这么多人,他吓了一跳,声音立刻低八度,虚虚的道:“我们老爷说了,今年不借钱,只借粮,借粮还钱,不讨价还价。” 借粮还钱,好新颖小道的借赁方式啊。 晚安 第二百六十二章 马甲漏 潘筠觉得,就冲这一点,她和刘老爷收的钱就不能少了。 潘筠手中的拂尘一甩,直接拍在刘黑的脑门上,“呆子,是贫道要见刘老爷。” 刘黑脑门一疼,才要发火,但都没来得及看清潘筠的样子,她的身影一闪,一道虚影从他身边经过,眨眼间便到了他身后十步之外。 镇民们看到潘筠眨眼间便到了刘黑身后,一时瞪大了眼睛。 刘黑没发觉,他就觉得眼前有个人突然消失了。 他正有些懵,抱着剑的小道长就瞪他,“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我小师叔领路。” “我……” 妙和指向他的身后。 刘黑回头看了一眼,眼睛瞬间瞪大。 潘筠已经走了几步,回头看,“你们还不快跟上吗?” 妙真妙和越过刘黑跟上。 刘黑双腿打颤,抖着腿跟上,身后的镇民们见状发出哄堂大笑,取笑道:“刘黑,你怕什么,这可是神仙,快去啊。” 潘筠闻言回头,身上因刘老爷被激出来的气势一收,对刘黑微微一笑。 刘黑就觉得潘筠真的变成了神仙,连脸都像神仙一般,见之可亲。 刘黑脸色立变,殷勤的上前给她引路,竟一路将人引到了厅堂。 直到看到厅堂里翻动账册的刘老爷,刘黑才猛的反应过来,他好像做了不合规矩的事。 他有片刻的心虚和害怕,但很快压了下去。 刘黑并不是奴仆,他虽是门房,却是刘老爷的亲戚,真姓刘的。 刘老爷看到刘黑不禀报,直接就把三个外人带到厅堂来,不由眉头一皱。 抬头看向潘筠,目光一凝,整个人愣住。 潘筠面色淡然道:“刘老爷,你家大祸将至,你还一无所觉吗?” 刘老爷连忙起身,“道长何出此言?莫不是看我家富贵,危言耸听来骗钱的?” 恭喜你,答对了。 潘筠面色不变,只是看着刘老爷微微摇头,“命也,贫道果然不该想着为人改命,四水,五火,我们走吧。” 妙真妙和应了一声,跟着潘筠转身就要走。 刘老爷立即反应过来,脸色大变,连忙追上去,“道长且慢,道长莫非是近来在泉州海边杀寇的三竹道长?” 潘筠停下脚步,微微回头,“刘老爷不是怀疑贫道骗人图财吗?” 刘老爷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道:“原来真是三竹道长,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以为是外头哪儿来的野道骗人。” 所以还是在怀疑她是假的三竹。 潘筠不由的打量起刘老爷来,是她想错了,还以为她能吸引妙真妙和啃她,便以为对其他人的吸引力更大。 却忘了妙真妙和与她亲近,本就有一种滤镜。 而普通百姓想的少,神魂不坚,所以也容易被她吸引; 但这世上总有意志坚定的人,哪怕是对她有好感,也会心存疑虑,并不会像那些镇民和刘黑一样,她说什么就信什么。 刘老爷心狠狡诈,怎么能不算另一种意义上的意志坚定呢? 潘筠哈哈大笑起来,示意刘老爷伸出手来。 刘老爷疑惑的伸出右手。 潘筠就从灵境空间里抓了一样东西出来,似笑非笑的注视着刘老爷,手一张开,东西就落在了刘老爷的右手上。 是一块素青玉佩。 刘老爷觉得这块玉佩眼熟,但没想起来在哪见过。 潘筠笑道:“这是宋北身上的玉佩,刘老爷和他来往过几次,应该见过这块玉佩吧?” 刘老爷手微微颤抖,连忙道:“三竹道长怕是误会了,我不认识此人,我……” 在潘筠似笑非笑的目光下,刘老爷说不下去了。 他连忙扭头对刘黑等人道:“你们都下去。” 等下人都走了,他才恭敬地把三人请到厅堂坐下,热情地亲自给三人斟茶。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有些忐忑的问道:“不知三竹道长从何知道我认识那宋北的?” 潘筠轻轻一笑,“刘老爷害怕被清算,以为我说的危机是宋北之危?” 刘老爷擦着汗不说话。 潘筠就摇了摇头道:“的确和宋北有关,却不是来自于衙门,而是……来自于倭寇啊。” 刘老爷惊讶的看向她。 潘筠道:“宋北在世人眼中是个正常的商人,即便如刘老爷这样的人知道他的来历和生意不正经,但衙门很难找到切实的证据啊……” 刘老爷一想还真是,他只是和宋北正常的做生意而已,谁知道他是倭寇,在走私呢? 刘老爷的腰背挺直了。 潘筠似笑非笑道:“我们的衙门是讲道理,讲法度的地方,但倭寇海盗却不讲这些。” 她道:“我之所以知道刘老爷,是在倭寇车队里潜伏时听了一耳朵,刘老爷,双阳村和槐花村是替刘老爷你挡了灾。” 刘老爷浑身一凉,瞪大了双眼,“你说什么?” 潘筠冷冷地道:“倭寇上岸左不过求财,但双阳村和槐花村有什么,值得他们屠戮村民?两个村的钱财加起来都没有你一个刘家多吧?” “他们不过是找错了地方,杀错了人罢了,”潘筠身体微微前倾,眼睛紧盯着刘老爷,嘴角微翘,戏谑的问道:“刘老爷猜一猜,那群上岸绕过城池的倭寇是从哪儿知道的,刘家豪富?” 刘老爷双手冰冷,想到双阳村和槐花村的惨状,他踉跄两步,扶着桌子倒在潘筠对面的椅子上。 要是那群倭寇没认错地方,那刘家岂不是就如双阳村和槐花村一样…… 刘老爷嘴唇微抖,猛的反应过来,“道,道长,您刚才说听到宋北那群倭畜谈起我家,他,他们这是要……” “没得到自己想要的,他们自然要再来一次,反正于他们来说,上岸,绕城,进攻并不困难不是吗?” 刘老爷面色惨白,愤怒道:“朝廷的官兵都是吃干饭的不成,就一道海都守不住!” “这我可要为大明的官兵说一句公道话了,”潘筠道:“大明的海岸线那么长,我们的官兵就那么些,哪能全部守住?” 潘筠似笑非笑,“不然,像刘老爷这样的,怎么能穿过防守线向外售卖货物呢?” 刘老爷闻言有些尴尬。 潘筠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放下后就弹了弹袍子起身,“好了,提醒之责已尽,刘老爷保重吧,贫道告辞。” 正沉思的刘老爷瞬间回神,立刻去拦,“三竹道长,还请救我一救。” 潘筠冷艳高贵,“没空。” 说罢绕过刘老爷就往外走。 刘老爷连忙还要拦,但眼前就一闪的功夫,潘筠就出了厅堂,两步就到了院子里。 妙真妙和慢了一步,但也运起轻功越过刘老爷飞快赶上。 刘老爷瞪圆了眼睛,哪里还能矜持,狂奔追上去,堪堪在大门前追上。 眼见潘筠抬脚就要踏出去,情急之下,他扑腾一声跪下,大声喊道:“三竹道长,求您救一救我刘家上上下下几十口人吧!” 潘筠脚步微顿。 刘老爷立即爬上去一把抱住她的腿,大哭道:“道长,您今日要是走了,我刘家就真的完了,先前是刘某眼瞎,得罪了道长,我现在知道错了。” “道长,那些倭寇凶狠残暴,您要是不帮我,我刘家就真的要完了。” 潘筠垂眸看他,冷冷地道:“刘老爷,请贫道出手,花费可不少。” 刘老爷忍不住给自己一巴掌,忏悔道:“三竹道长,先前的话都是刘某猪油蒙了心……” 潘筠幽幽的道:“刘老爷倒也没误会,贫道是真图财。” 刘老爷真哭了,他以为潘筠说的还是气话,他恨不得回到两刻钟前,把那个自己揍一顿。 不过好在潘筠愿意跟他多说两句话了。 刘老爷抓紧了潘筠的裤腿道:“三竹道长,请回厅堂上座,我们细谈一谈好不好?” 潘筠低头,对上他眼巴巴的双眼,在心里浅浅比了一个v,面上高贵冷艳的转身,挣开他的手,往厅堂的方向走了两步。 妙真妙和也跟着转身,刘老爷反应过来,灵活的从地上爬起来,赶忙走到前面去给潘筠领路。 还留在刘家大门外的镇民安静的看完这一幕,等刘老爷弓着腰把三位道长领远了镇民们才反应过来。 轰的一下,声音爆炸,所有人都在表达自己的不可思议。 “看到了吗,看到了吗,刘老爷给人跪下了!” “你们听到刘老爷喊那位老道长什么了吗?三竹,三竹啊——” “就是那个以一敌百,杀了一百个倭寇的三竹道长!” “那跟在她身边的就是四水和五火道长了,天啊,我竟然看到了杀寇大英雄。” “四水道长和五火道长好小啊,年纪这么小就能杀敌了。” “还是三竹道长厉害,刚才她咻的一下就闪过去了,这是法术,一定是法术!” “那些倭寇怎么比得上道长,难怪被杀得片甲不留,一杀杀一万。” 玄妙和陶季从后面挤进来,站在人群中往刘家院子里看,只看到潘筠三人一闪而过的背影。 视线之内的人已经消失,但镇民们却更加兴奋了,一点儿也不想离开,继续围在刘家大门前议论得津津有味。 玄妙和陶季对视一眼,不由轻笑一声,转身离开。 三个孩子的历练比他们想象的还要老练,根本就用不着他们两个带。 第二百六十三章 生气了 潘筠重新坐在椅子上,刘老爷躬身给她上茶,这一下,他心底所有的怀疑都没了,脑子里只有双阳村、槐花村村民和宋北等倭寇的脸闪过。 虽然他和倭寇们来往,交易,却更知道,那群海盗不认情,眼里只有利益。 所以,他们要是打定主意要抢他,虚与委蛇没用,用钱贿赂更没用。 那群不知满足的海盗只会被激起更大的抢夺欲,所以短短的一路,刘老爷已经想通,刘家要想摆脱倭寇最好的办法就是杀光他们,或是,不让倭寇再有登陆的可能。 什么走私、什么合作都被他抛在了脑后。 是,走私是能赚不少钱,但风险也大啊。 而且作为地主,刘家最大的底气和资产在土地上好不好? 走私只是锦上添花而已。 潘筠还没开口,刘老爷已经在心里忍痛砍掉一臂,他眼巴巴的求潘筠留下救刘家。 潘筠听明白了,他要请她住在刘家,为刘家看家护院。 当然,他话说的好听,叫为刘家祈福。 潘筠静静地看他。 刘老爷眼带期望的看她,潘筠直接就拒绝了,“要修炼,没空。” 刘老爷失望得差点又要跪在地上,潘筠就皱眉道:“你就不能再多动动脑子吗?贫道是修道之人,没空,但其他人没空吗?” “一群倭寇而已,你们是比他们矮,还是比他们小?他们敢来,你们为何不敢回击?” 潘筠恨铁不成钢道:“他们后方离得远,援军不足,而我们是土生土长的人,这么多乡亲在此,这个镇打完了,还有隔壁镇,镇上都打完了还有县呢,怕什么?” “拿出他们来一个我们杀一个,来一对,我们杀一双的决心来,贫道不信他们还能从你们身上抢走东西。” 刘老爷哭了,“道长,可是我们镇上的人要是打完了,我们不仅财没了,人也没了啊,我不想打仗,只想活着呀。” 潘筠:…… 看着哭得凄凄惨惨的刘老爷,潘筠吞下一堆骂人的话,面色平淡起来,改口道:“贫道倒有一法,可让你们遇见倭寇之后远胜他们。” 刘老爷眼睛一亮问道:“什么方法?” “阵。” 潘筠道:“你既然听过贫道杀寇的故事,当知道贫道杀寇时借助了阵法。” “刘老爷,我可以在你们镇子上设一个阵法,只要倭寇进镇,就会被阵法所迷,到时候你们藏身在阵中,可以出其不意的杀掉他们。” “这……”刘老爷转了转眼珠子道:“不如设在我家?” 潘筠似笑非笑道:“自然可以,别说设在你家,就是只设在刘老爷的房间里都可以呀,到时候刘老爷可以躲在自己的房间里,等倭寇杀光了镇民,再杀光刘宅上下,来找刘老爷时就能被刘老爷躲在阵中逐个突破,一举拿下,届时,刘老爷你就是镇上唯一的幸存者,唯一的英雄!” 刘老爷扑腾一声跪在地上,伸手要抱潘筠大腿,被潘筠躲开,只来得及抓住一片衣角。 他抓着衣角痛哭流涕道:“道长,是刘某短视,没有想到家人和镇民,刘某有罪,阵法就设在镇上,就设在镇上。” 潘筠哼了一声道:“刘老爷,个人的力量总是有限的,连倭寇都知道找同乡合作抢掠,你一个正常的人,怎么就不知道团结镇民呢?” “是是是,是刘某短视,以后一定好好团结镇民。” 潘筠:“除了镇民,也该和衙门多走动走动,你和镇民的反抗是自卫,衙门才是你们的外援。” 刘老爷并不蠢,他不想是他没想到吗? 当然不是了,只不过是不想付出罢了。 但潘筠的刚才的一番讥讽让他意识到人才是最重要的。 虽然还是肉痛,好在清醒了。 阵旗是现成的,潘筠决定速战速决,拎起刘老爷就从空中出去,绕过了大门前不肯散去的镇民。 她带着刘老爷在五个方向埋下阵旗,然后拿出一个阵盘交给他,当着他的面打出一道元力。 刘老爷就看到一道灵光从潘筠的手指尖射出,在空中瞬间化做五道,一道直接落在他们眼前才埋好的坑里,其余四道则飞向刚才的四个方向。 刘老爷看得一愣一愣的。 片刻后,潘筠道:“走吧。” 刘老爷连忙问,“好了?” 潘筠点头,“剩下的,你照着阵盘琢磨吧,上面什么都有。” 刘老爷低头看阵盘,头疼,“可,可我看不懂啊。” 潘筠:“我一会儿教你,不过刘老爷,你有空可以多读一读《易经》,这书很有用的。” 刘老爷:“三竹道长玩笑了,刘某要是能读懂《易经》,就不会只在乡野之间做一田舍翁了,高低得去考个秀才举人试试。” “《易经》多读几遍就会了,十遍不行就读一百遍,反正你有的是时间。” 免得时间多了去琢磨其他乱七八糟的事。 潘筠教他怎么通过阵盘玩转这套阵法。 “这是开关,打开。” 刘老爷就打开,然后,晴朗的天空,本来阳光普照的小镇突然变得阴凉,好像到处都是阴影之下了。 刘老爷瞪大双眼,“这……” 潘筠道:“这是白日,其实阵法应该是晚上、阴雨天、还有早上和傍晚用最好。因为太阳是天下至阳之物,本就可以破万法,不过现在是在教你怎么用这套阵法,所以也就不要紧了。” 她指着阵盘上的小点道:“这是镇民,这是街道,刘老爷应该看得出来阵盘上的街道哪儿是哪儿吧?” 刘老爷用力的看,终于在一条条细细的线条下认出来了,“这,这是我家大门口,这是主街,还有这儿,这儿是镇口……” 潘筠点头,“不错。” 她道:“这些镇民都是绿颜色的,常来这个镇上赶集的人有这里的气息,进出也是绿色,但似我等这样第一次来,或是不常来的,进出就是黄色的,但要是倭寇、海盗等带了杀意的人进出小镇,他们就是红颜色。” 刘老爷惊叹不已,“这,这岂不是神仙法器?我,我也能用吗?” 这其实是一套气场识别阵套迷阵而已,是26世纪的常用阵法。 潘筠本来做了打算放在三清山的,不过现在急着给师父他老人家赚钱,就先拿来用了。 潘筠觉得刘老爷很不对胃口,所以伸出手来狮子大开口,“五百两,神仙法器,你值得拥有。” 刘老爷手一僵,这也太贵了。 潘筠微微偏头,妙真就哼了一声道:“神仙法器在刘老爷这里连五百两都不值?” 刘老爷连忙道:“不不不,刘某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他苦着脸道:“只是刘某家底薄,一时被这五百两惊到了……当然,刘某这话的意思不是说这神仙法器不值五百两,在刘某看来,这是无价之宝,只是刘某囊中羞涩,我……” 潘筠就从他手上取走阵盘,笑眯眯的道:“不打紧,不用就是。” “贫道来此,本就是提醒刘老爷小心倭寇而已,提醒之责已尽,告辞。” 说罢,她转身就走。 “等等,道长稍稍留步……” 潘筠沉着脸脚步不停,直接往大门前。 刘老爷小跑跟在后面,连忙道:“三竹道长,您大人有大善心,且算我们便宜些,我代表镇民们谢您……” 潘筠一听气乐了,“啊~原来刘老爷想的是让全镇人出这笔钱啊。” 刘老爷讨好的笑道:“三竹道长,这阵法设在全镇的,是全镇的镇民共享此等神器,自然是要一起出钱了,我家愿意出大头,只是就算是我出了大头,余下的钱对于镇民们而言,依旧是一笔大钱,您看,您能不能怜惜一二,少要一些?” 潘筠停下脚步,定定地看着刘老爷,片刻后笑道:“果然是好言难劝找死的鬼。” 潘筠袖子一挥,直接把刘老爷挥飞出去,掐诀一召,五张阵旗突破而出,从五个方向咻咻飞来。 潘筠打开盒子,阵旗一一落入盒中,她盒子一盖,对倒在地上的刘老爷道:“刘老爷,贫道心善,故而来提醒示警;但贫道亦是修道之人,修道之人尊重他人命运,你要想我承担天道反噬替你刘家改命,你就要付出代价。” “而今,你却想少付代价,或是将代价转嫁于镇民身上,哼,你聪明,贫道却也不是傻子,你做的孽,缘何叫我来承担?” 说罢,她叫上妙真妙和,“我们走!” 这一次三人不再停留,出了刘家后就直接出镇,往另一个大村子郑家去。 镇民们一愣,连忙追着问三人,“道长们怎么走了,不留饭吗?” 刘老爷已经反应过来,连忙跑出来追,却被镇民们挡住,他大发雷霆,让刘黑带家丁把人拨开,“三竹道长,等一等,我们有话好商量,我不砍价了,我不砍价了……” 但是潘筠生气,不卖他了。 潘筠恼怒之下,都不等妙真妙和自己走,直接一手一个,飘飘然就飘远了,等刘老爷气喘吁吁的追到镇口,只看得到三人的背影了。 刘老爷这下是真的后悔了,不由的捶胸顿足,懊恼打自己巴掌道:“叫你还价,叫你还价,哎呀,快来人,快快备马,我要去追道长,赶紧的呀。” 晚上还有一章 第二百六十四章 追至(补更第5) 潘筠气呼呼的往前走,轻功飞了很远才停下。 潘小黑舒服的窝在妙和怀里,舒服的嘲笑她。 潘筠猛地回头瞪它,“再笑我就把你丢水沟里去。” 潘小黑立即收住笑,喵喵喵的叫:“你在外面受了气,不冲外面的人发,却发在我身上。” 妙和也道:“就是,小师叔,你别欺负小黑,讨人厌的是那个刘老爷。” 妙和摸了摸潘小黑,抱着它晃了晃,安慰它。 潘筠深吸一口气,扯开嘴角露出一个假笑,“你说的对,我不发火,走,我们去找下一家!” 妙真:“三师叔和四师叔……” “不管他们,当务之急是赚够要做功德的钱,三师兄和四师姐还能丢了不成?” 郑家在郑家村,那是一个很大的村子,规模跟镇子差不多。 主路是青石板铺就,有商铺,还有酒家,这里每隔五天便有一次大集,所以叫郑家村,但其实和一个镇差不多大小。 不过和刘家所在的镇不一样,这个村的村民多姓郑,大多同出一族。 有弊有利吧。 弊是这个村子的一切基本上是听郑老爷的,即便是被欺负了,也没人想过反抗郑老爷,甚至连私底下说郑老爷坏话的都没有; 利也是郑老爷一言堂,重要的事,只要他同意了,那就是整个村子同意了。 潘筠一开始没想来郑家,是因为她觉得郑家用不上她要给的阵法。 即便是遇上倭寇和其他盗匪,他们在郑家村也讨不到好。 因为郑家村很团结。 这种宗族间的纽带可以很有效的防击外敌,如果她是倭寇,要抢劫,也一定会选刘家,而不是郑家。 郑老爷可以振臂一呼,一呼百应,刘老爷他可以吗? 但刘老爷抠成那样,潘筠又不是能受气的,才不去将就呢。 她是缺钱,却也不是那么缺。 所以她决定找郑老爷试试,不成再找别的赚钱法子。 反正天下赚钱方法千千万,她不信以她的能力赚不到。 但让潘筠三人没想到的是,潘筠才开了一个口,郑老爷立即就让人拿出五百两的银票,把这套阵法买下了。 郑老爷是个清瘦精神的老者,巧的是,他身上穿的也是道袍。 哦,大明的读书人平常多穿道袍,以素青,素白色为主。 有种,手捧儒家经典,身在道家的意思在里面。 郑老爷满眼温和的看着潘筠道:“我一见道长,便知道长是有大功德,大能力的人,果然,道长一报道号,在下便如雷贯耳。” “以道长的能力,这五百两不过是您怜惜我们,不得不取的小钱罢了,”郑老爷笑道:“郑某知道,您替人排忧解难,就一定要得到些东西,再回馈于天地,不然,您不仅自己要受责罚,还要代我们受天罚。” 潘筠看郑老爷的目光越发的温和,真诚的道:“这世上像郑老爷这样懂行又善解人意的人不多了。” 郑老爷哈哈大笑起来,问道:“三竹道长是先去了刘家吧?老朽听闻道长是被气出刘家的。” 潘筠浅笑道:“郑老爷的消息可真快,我从刘家出来后便直奔郑家村,没想到郑老爷还能在我之前听到消息。” 郑老爷笑道:“正好有族人去镇上赶集,他们看了场热闹,恰好在三竹道长进村时回来的。” 难怪她一来,他就知道她是谁了。 潘筠道:“这套阵法是专门为刘家准备的,可惜了~~” 郑老爷连忙问,“可是郑家有得罪之处,不然为何道长没考虑过郑家?” “我只想提醒郑家一句而已,以郑老爷的威望,郑家村的团结,你们有准备之后,倭寇是打不进来的。” “但若能有这套神奇的阵法,可以减少伤亡,”郑老爷道:“人和钱比,自然是人更重要。” 潘筠叹息道:“阵旗和阵盘只剩下这一套了,可惜刘老爷没有郑老爷这样的认识。” 郑老爷轻轻笑了笑,他明白潘筠的意思。 如果倭寇的攻击点是刘家和郑家,那刘家和镇上的伤亡情况一定远大于郑家和郑家村。 所以她想护一护刘家和镇民,却没想到刘老爷如此愚蠢,直接惹恼了她。 郑老爷仔细看过阵盘,将装着阵旗的盒子推向潘筠,郑重的道:“还请三竹道长帮我们布阵,这阵法最好能外扩一些。” 郑老爷不好意思的道:“有些人家的菜地出了村口,那倭寇要是久聚不去,村里也好有菜吃。” 潘筠:“……好。” 潘筠拿上阵旗,先是跳上村子的最高点居高临下的看过,然后仔细选定了五个点将阵旗埋下。 郑老爷见她就好像一阵轻烟一般,一会儿在这头,下一刻就飘到了那一头,心中眼中皆是惊叹。 潘筠将所有阵旗埋下,回到郑老爷身边,掐诀将阵旗和阵盘重新连接。 阵盘一打开,郑老爷就看到了阵盘上的小绿点。 此时,天色已昏暗,冷风一吹,郑老爷便觉眼前有些模糊,本在面前的菜地似乎飘忽到了很远的地方。 “这……” 潘筠就教他怎么对着阵盘走,“这是明线,这是暗线,人只要走在暗线之中,就可以看到明线上的人,但明线上的人却发现不了暗线上的人。” 郑老爷在潘筠的指导下跟着阵盘走了几步,一回头就发现他走在菜地的边沿。 他呼出一口气,问道:“这的确是打伏击的好阵,只是须得全村的人都识得才好,不然岂不是把自己给迷了?” 潘筠道:“阵盘已经和阵旗连接,郑老爷可以用阵盘控制是否开启阵法,平日自然用不着,要想练习也简单。” “这套阵法初一看复杂,其实很容易习得,对着阵盘把步法都标出来,它是五个五步法来回的套,也就是说,村民们只要学会五个五步法,在村子里,不管怎么走,都不会迷失自己。” 郑老爷:“五个五步法,那就是一共二十五步?” 潘筠颔首:“不错。” 郑老爷松了一口气,笑道:“这个可以,二十五步而已,小儿也能学会。” 潘筠点头,她也是这么想的。 妙真妙和却持保留意见,“这世上总有天赋不太好的人。” 潘筠:“那就让他学三个五步法,学了这个,就是迷路也死不了。” 她顿了顿后道:“要是连十五步都走不出来,倭寇来的时候就找一个地方躲起来,躲在暗线里守株待兔吧,有幸碰见倭寇就杀。” 郑老爷应下,看到阵盘上出现的五六个小黄点,惊讶,“这怎么有小黄点?” 潘筠看了一眼后道:“这是有客人来了。” 郑老爷一听,生怕进村的客人迷路,连忙用阵盘把阵法关了。 进村的刘老爷看到猛然出现在眼前的桑树吓了一跳,马已经吓着了,直接扬蹄鸣叫,马车车轮一乱,车厢当即右倾,然后砰的一声翻了。 刘老爷从马车里爬出来,捶胸顿足,“哎呀,哎呀,这是我的阵法,我的呀!” 他气得挥舞马鞭去打刘黑,怒道:“你是怎么赶的车,来个郑家村还能走错路,错失神器,你拿命都赔不起。” 刘黑背着身子硬挨了五六鞭,闻言不高兴了,叫道:“你又没说要来郑家村,你让我去追道长,我又看不见道长,我哪里知道她是往郑家村来,自然是沿着大路追了,当时我追的时候您不也没说什么吗?” “放屁,我早说了,这神器她要是不卖我,就会卖给姓郑的,谁让你往大路上跑的?” “那不是您说了,也有可能拿去卖给县太爷了吗?”刘黑道:“县太爷比郑老爷大,我当然先往县里去了。” “闭嘴!”刘老爷气得甩他一鞭子,鞭子啪的一声打在他脸上,划开一道血痕,弄得血淋淋的,“我说一句,你顶三句,到底谁是主子,谁是奴才?” 刘黑气得跳起来,一把抓住他再打过来的马鞭,扯过去后往地上一摔,连踩了三脚道:“刘泰,我可不是奴才,你也不是我的主子,是我侄子!” “就算我不是你叔叔,你也不能这么对我,话就是你说的,我是车夫,听了你的吩咐,走错路了你不怪自己,反倒怪我,又不是我说要去找县太爷的。” “就是奴才,你也不能折辱人,我领了看门的钱,也尽到了看门的责,给你赶车是白给你干的活,又不拿你工钱,你不谢我就算了,还骂我,还打我!你姥爷的,老子我不干了!” 刘老爷气坏了,颤抖的指着刘黑,“你你你,你反了天了你……” 刘黑摸了一下脸,气得往他脸上啐了一口后道:“你又不是皇帝老爷子,反你还反天,我看你才是反了天了。” 郑老爷和一旁的管家看得目瞪口呆。 潘筠却是忍不住赞叹的看着刘黑,“善人,你才是聪明人啊。” 郑老爷不由的扭头看潘筠,这是聪明人? 这是倒反天罡吧? 而且,她为什么叫他善人,却不叫他和老刘善人? 刘老爷一行人这才发现站在路边的潘筠和郑老爷一行人。 晚安 第二百六十五章 涨价了 刘老爷立刻丢下刘黑跑向潘筠,但因为马车摔到田埂里,他往上跑时不小心被杂草绊了一下,摔了两次才爬到路上。 “三竹道长,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还请原谅则个,我,我愿意花五百两买那神器,您……” 潘筠冲他微微一笑,“没有了。” 刘老爷扑腾一声跪在地上,大哭道:“三竹道长,您救救我刘家上下和全体镇民吧,我们镇上有八百多人啊~~” 潘筠伸出五根手指,轻轻一笑道:“五千两。” 刘老爷的哭声“嘎”的一下就堵在了嗓子眼里。 潘筠看着他的表情,转身就走。 刘老爷猛地反应过来,他知道,潘筠不是会心软的人,再纠缠,怕是五千两都买不到了。 刘老爷几乎都要放弃了,五千两啊,整整比五百两高出十倍来。 如果他今天下午没有犹豫,直接答应了…… 悔意如潮水一般将他淹没,但他还是很快清醒了,命和钱之中选一条,虽然钱也很重要,但刘老爷还是选择了命。 他扑上去一把扯住潘筠的裤腿,大声喊道:“五千两,我买!” 潘筠没好气的用拂尘拍掉他的手,问道:“你出钱,还是镇民出钱?” 刘老爷抖着声音道:“我,我出,我出!” 五千两,镇民们也出不起啊,他要是敢叫他们出这笔钱,他们就敢反了他。 五百两还能试一试。 压力小时,他们总会想忍一忍就过去了,压力猛的给这么大,他们可能就不忍了。 刘老爷这点聪明劲还是有的。 得到答案,潘筠就道:“刘老爷回去等着吧,我现在没有现成的阵旗和阵盘,等做好了,自会上门寻你。” “那要多久啊?” 潘筠低头静静地看他。 刘老爷心中一怯,不敢再纠缠,坐在地上呆呆地目送潘筠走远。 郑老爷走到他面前,伸手去扶他,“刘老爷快起来吧。” 刘老爷脸色有些不好看,推开他的手起身。 郑老爷也不介意,温和的笑了笑,将手背在身后的时候在衣角上擦了擦,“刘老爷,天要黑了,在村里留宿一晚,用个饭?” 刘老爷拒绝了,虽然他想和潘筠更亲近一点,却也知道此时上去是火上浇油,对缓解他们之间的关系没有一点好处。 刘老爷忍痛转身,让人把马和车分开,将车抬到路上来。 刘黑已经决定不干了,自也不管他,踩着湿漉漉的鞋子爬到路上,踢着腿就走了。 气得刘老爷又站在路边骂了他好一会儿。 潘筠也没在郑家村停留,将阵盘交给郑老爷后便道:“我另有要事,这就告辞了。” 郑老爷挽留不了,只能再次作揖郑重道谢,“老朽知道,三竹道长是不忍见我等落难,这才来提醒,这是您的善心,善心不该被辜负,郑某代郑家村村民谢过三竹道长了。” 潘筠伸手扶住他的手,道:“郑老爷,只有千里捉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这是我大明的疆土,是属于你们的土地,没的还被一群隔着大海的外来海盗逼得战战兢兢。” “唯有剿灭倭寇、海盗,让他们永远不可能登陆才能一劳永逸。” 郑老爷苦笑道:“财帛动人心,他们一日贫苦,便会一日上岸劫掠,这怎么能挡得住呢?” “水师足够强大,来一个打一个,来一对杀一双,将防线建在岛上,倭寇再要进来就得经过一条条防线,当然可以防得住。” 郑老爷咋舌道:“花费太过巨大,不仅朝廷,怕是百姓也不愿啊。” 打仗是要钱的,强大水师需要的钱更多,老百姓抗击倭寇是为了活下去,把日子过好; 可要是在强兵这个阶段百姓的日子就过不下去了,结果不还是一样吗? 潘筠沉声道:“郑老爷应该知道海贸有多赚钱,若海贸的收入能收归国有,用于养兵呢?” 郑老爷笑了,目光扫过潘筠鬓间的霜白,慨叹道:“没想到三竹道长如此年纪还如此天真,谁都知道海贸赚钱,但那块饼就只有这么大,谁会愿意把吃到嘴里的饼吐出来?” “浙闽两地的豪族不愿意,当今皇帝更不会愿意,这些人,谁能看得到海滩上练兵的士卒?惶惶不可终日的我们?” 潘筠目光沉沉的看着他道:“郑老爷不试,怎么就知道这块饼撕不下来呢?何况,谁说饼只有那么大?我们大可以加上面粉和水,把它做得更大一点。” 郑老爷摇头,“我老了,身后还有一大家子人,不敢试,不敢试啊。” 潘筠笑了笑,抱拳告辞。 郑老爷也只将她们送到门口。 潘筠没有从村口出去,刘老爷还在那里弄他的马车呢。 三人直接从村侧用轻功飞出去,绕过刘老爷上主路。 只有她们三个人的时候,潘筠就把妙真怀里的长剑收起来,拎起潘小黑就丢到地上让它自己跑。 妙真甩了甩有点麻的手,问道:“小师叔,我们回去找三师叔他们吗?” 潘筠“嗯”了一声。 “刘老爷的这门生意还做吗?” “做呀,五千两呢,为何不做?”潘筠道:“让四师姐去赚这份钱,我把这套组合阵教给她。” 妙真:“我也想学。” 潘筠:“那就学,不过以你现在的修为,估计够呛能画出来。” 妙真:“管他呢,学了再说。” 潘筠就喜欢她这股劲儿,当即应下,“晚上我一起教你们。” 妙和知道自己学不会,所以决定不去凑这个热闹,“我晚上想泡澡睡觉。” 她很长时间没泡澡,也没有睡一个好觉了。 潘筠和妙真一起扭头,羡慕且嫉妒的看着她。 三人脚程快,很快就追上了骂骂咧咧的刘黑。 三人走在他身后,可以很清楚的看到他背后被抽出来的血痕。 潘筠皱了皱眉,加快了脚步去追他,“嘿,呆子。” 刘黑回头,看见三人眼睛便是一亮,立即双手合十,“道长。” 潘筠见他合十行礼,不由一乐,也不介意,丢了一罐药给他,“这是擦脸上的。” 说罢拿出另一瓶药和一卷纱布,示意他背过身去,“这一路风尘仆仆,要是不包扎,本来不严重,现在也要变得严重了。” 刘黑一愣,连忙道谢,背过身去。 妙和妙真就拿出剪刀和水,将伤口附近被打坏的衣裳剪去一点,用镊子将一些沾在上面的碎布屑清理掉,用水清洗掉脏污的地方,又用棉布将水按干,这才给他上药。 三人动作很快,又协作得当,很快就把他背上的伤处理包扎好。 刘黑心里酸酸胀胀的,忍不住抬手擦了一下眼睛。 潘筠见他哭了,就问道:“很疼吗?” 刘黑摇头。 潘筠就挑起话题,转开他的注意力,“辞工之后你要去做什么?” “不知道,”刘黑道:“我家还有两亩地,不种地就去城里找活干吧,我一人吃饱全家不愁,扛包也能活。” 潘筠一愣,“你没家人了吗?” “没了,”刘黑道:“我娘前几年病死了,我爹去地里干活的时候遇到海盗上岸,他扛着锄头就跑,结果海盗没追他,他自己跌进水沟里摔死了,我家就剩我一个了。” “族里看我一个人不会过日子,就让刘泰给我找个活干,我就去给他看门,每个月不饿死就行。” 他顿了顿后道:“但我觉着我不该是这样的,我又不吃酒,也不赌钱,也没女人,兢兢业业的,怎么一年到头,我还是没有钱?” 潘筠:“为什么呢?” 刘黑一拍大腿道:“因为他发给我的钱不对。” 他道:“我算是看明白了,刘泰抠得很,他对外人抠,对我们这些族亲也抠,凡是给他干活的,他都抠。” “人家跟他借粮食,他却要人家还钱,还是按照他定的粮价来还,还回去的钱都能买两三倍的粮食了。” 刘黑:“所以凡是跟他借粮的人,不管多努力,都越过越穷。” “我觉着不对,不能再跟他这么过下去了。” 潘筠就叹息道:“他克你们所有人的财运啊。” 刘黑瞪大了双眼,“三竹道长,你也觉得他克我们是吧?” 潘筠点头。 刘黑一拍大腿道:“我就说没感觉错嘛。” 说完又叹气,“可惜知道了又怎么样呢,很多人还是离不了他。” 潘筠也叹气。 刘黑左右看了看,小声道:“三竹道长,有没有什么办法让他克不着我们?” 有什么办法呢? 刘老爷是天生心黑,又掌握权势资源,并不是他有多聪明,可以算计人,而是因为他站在高位,只要稍稍一抬手就可以夺去普通人努力得来的资源。 这样的人本也不长久,最多不超过三代,其家必败。 可刘黑和现在的镇民显然是等不到那个时候的。 倒也有一个法子…… 潘筠直接摇头道:“没有办法,只有你等远离他,在你们的运势不及他时,远离他。” 坏人运气是与天道作对,而且这样的方法也太过阴损,还不如用聪明才智打败对方呢。 刘黑泄气,“怎么知道我们的运势强过他呢?” 第二百六十六章 教劈叉了 “多读书,多思考,当你们发现他出的招,你们都可以化解,让他在你们身上占不到便宜时,你们的运势就是持平的;当你们可以从他身上反向抢到利益时,你们的运势就强过他。” 刘黑若有所思,“比如这次,他五百两的时候不买,最后却要花五千两和道长买那阵法,这时候道长的运势就是强于他的。” 潘筠颔首。 刘黑瞬间明白了,“可是,那是因为道长身上有他从别处买不到的东西,这是独一份的,且您武功高,他拿您没办法,我们普通人哪里行?” 潘筠:“每个人身上都有别人没有的东西,你看这小草虽小,大树挤占它的空间,人畜踩踏它,但它依旧坚挺在这里,大树有可能会被风吹倒,会被人砍伐,人畜会消失,只有这路边的小草,年复一年,一直存在。” 刘黑:“您说的我都懂,他就是那大树,我们就是那杂草呗,但我还是没想出来办法。” 潘筠:“……” 她干脆道:“你们团结起来,成立一个佃农权益组织。” 刘黑:“啥?” 刘黑两眼迷茫,有听没有懂。 潘筠再次顿了顿,而后扬起笑脸道:“你们拜我吧,贫道三竹,信奉的是山神潘公,潘公这个山神,不管是对参天大树,还是对小草小虫,都一视同仁。” “你们拜我,拜潘公,这个组织就叫贫教,为何叫贫教呢?” 刘黑愣愣的接了一句,“因为道长叫贫道?” 潘筠一噎,顿了一下后道:“这么说也没错,贫道的确和你们一样是贫苦之人,一生为金银而烦恼。” “但我们贫教不独因为这个叫贫教,我们更多的是因为,贫教收纳的是佃农、贫农、工匠等一类贫苦百姓,我们的目标是把日子过好,让世界更美好。” 刘黑眼睛发亮,问道:“拜了大师和山神之后,大师和山神就能让我们发财,把日子过好吗?” 潘筠干脆利落,“不能。” 刘黑脸一僵,问道:“既然不能,我们为何要拜您和山神?” 潘筠掐指道:“福生无量天尊,上天只能给予你们祝福,遑论神仙和贫道呢?好日子是靠自己争取,自己努力的,能让你们发财过上好日子的,只能是你们自己。” “而贫道让你们成立组织,是让你们团结在一起,有一个更好的后盾,那样,你们的努力就可以成双倍,三倍,甚至十倍的成果具现化。” “比如说,你对你的工钱不满意,你去和刘老爷提,结果怎么样?” 刘黑:“结果是我不干了,我连这个月的月钱都没拿到。” “那你要是找上十个家丁一起去提,说你们的工钱太低了呢?” 刘黑:“那我们十个都有可能被辞掉,没活干了。” 潘筠:“一百个。” 刘黑:“府里好像没这么多人。” 潘筠:“全府的下人都跟你一块儿去提了,刘老爷要是不涨工钱,你们就都不干了。” 刘黑就沉默,片刻后道:“那他可能会涨工钱,但领头的人可能会被打出去,还可能在镇上混不下去了。” 潘筠惊讶的看着刘黑,赞道:“可以呀,你很聪明嘛。” 潘筠道:“我列举这些例子,不是让你如例子一般去做这样的事,而是要告诉你,我等虽是草芥,但团结起来,也是可以撼动大树的。” “但这世上做什么事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潘筠语重心长的道:“只是代价会因为方法不同而有大有小,全看各人的选择。” “运势是很多种东西的组合,”潘筠干脆蹲下来,随手捡了一根树枝在地上画了六边形给他看,“权利、金钱、威望、武力、学识和健康,你现在比他强的是健康和武力,其他四项都是可以努力的。” “不要觉得你不可能,”潘筠道:“世事变迁,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不可能呢?” 刘黑目光炯炯的看她,“三竹道长,你觉得我可能吗?” 潘筠非常肯定的点头,“我觉得你可能,可能性非常的大。” 刘黑眼睛噌的一下大亮,问道:“真的?” 潘筠看着他的五官面相,认真的点头,“真的。” 在妙真的眼中,就是黝黑的刘黑整个人都亮堂了起来,在她的法眼下,他整个人的运势上扬,竟有突破原定命运的趋势。 妙真看得一愣一愣的,一下握紧了手中的拳头。 而刘黑已经原地跪下,哐哐和潘筠磕头,兴奋的道:“道长既然这么说,我就努力一把,我不走了,我就在镇子里干,我一定能带着大家把运势都弄起来,强过刘泰!” 他问道:“您刚才说那个组织叫什么?” “贫……” “佃农权益组织是吧,我这就回去弄,道长,您取的这个名字还挺好,我们镇别的不多,就是佃农多。” 刘黑说完,把药膏和药瓶往怀里一揣就兴奋的跑了,他决定先跑回镇上找要好的兄弟商量一下。 潘筠等他跑远了才喃喃道:“其实叫贫教也不错的……” 妙和:“那不是您举例子随口起的一个教名吗?” 潘筠叹气:“也是,就是举个例子,但其实也可以不止是个例子。” 妙真一脸严肃,“小师叔,我刚才看见他的命运改了。” “我在书上看到过借运改命,还看过换命,全是邪术,像小师叔你这样三两语就让他的命运自己改变的,不仅见所未见,我还闻所未闻。” 潘筠:“你就说我有没有用邪术吧?” 妙真一脸严肃的摇头,“所以我要把此法记下来,流传后世。” 潘筠一听精神了,“那你可得记清楚一点,我现在用的是化名,但记在本子上的时候不必用化名,直接用真名吧。” 妙真:“小师叔是一早知道此法能改掉他的命运吗?” “不知道,”潘筠顿了顿后道:“只是觉得,像他这样聪明、有反思精神的人最后饥寒而亡,实在是可惜。” 没错,刘黑是早夭的面相,今天第一次见面,她就知道他活不长久。 刚才再见,面相就更明显了。 饥寒交迫,贫苦而亡。 要是普通人,潘筠或许会送对方一点钱,赌一把对方能不能躲过这个命劫。 但刘黑,她掐指算过,给他钱也没用,现在给,用不了多久他就能花完,最后还是一样的命运。 所以她只能另辟蹊径,让他懂得自己保护自己,保护和他一样的人。 她也只是试一试,没想到真的有用。 潘筠喃喃道:“没想到,最后救了他的,还是他们……” 妙真听不太清楚,“谁?” 潘筠:“往前三千年,往后三千年,宇宙上下最可爱,最可敬的一群人。” 妙和也激动起来,“谁呀,谁呀?” 潘筠拍了一下她脑袋笑道:“别问了,在我这里,他们都故去了,在你们这里,他们还未诞生。” 潘筠拍拍灰尘起身,在昏暗的天色下往前一指,大声道:“让我们前进,向三师兄和四师姐进发!” 三师兄和四师姐正坐在一起吃饭,换了一套装扮的潘筠三人猛的出现在客栈中,让俩人一下停住了筷子。 玄妙见她们是一身便装,就问道:“吃过了吗?” 三人一起摇头。 玄妙就让店家多炒两盘菜上来。 店里坐着的人没人发现她们是白天的三道士。 毕竟年龄不对,衣服不对,气质不对,连样子也有区别。 人家也不能一直盯着人的脸看不是? 三人一天奔波,为了维持人设,就没吃过东西,所以都饿惨了。 潘筠端起碗就吃,等半碗米饭下肚,饥饿的感觉缓解,她才问道:“师姐,你们怎么这么晚才吃饭?” 玄妙:“你要的东西我都买齐了,有的是去县城里买回来的,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双阳村和槐花村?” 潘筠:“明天。” 灵境阵法上的信息就没停过,一直跟刷屏一样的往上涨功德值。 虽然都是+1+2这样小额的涨,但耐不住量大啊。 说真的,潘筠觉得自己有点撑,若无意外,过不了几天,灵境的封印又要解开一部分了。 不知道再解开,它会解出哪部分,解出什么东西来。 她现在把玄妙给的木牌戴上了,且功法不断的供给,不然镇民们怕是不看脸都能把她认出来。 所以她得速战速决,然后回家去。 够灵境解开第二道封印的功德值,应该够她扛天雷了吧? 潘筠问玄妙,“师姐,你说我是不是还得给自己准备个避雷针,哦不,是弱雷针之类的法器抵抗雷劫?” 玄妙道:“三清山上有风雷塔,等回山,我给你卜算一卦,给你算出最适合你渡劫的方位。” 见识短浅的潘筠瞪大了眼睛,“这个也能算?” 玄妙:“万物都可算。” 玄妙算出,第二天宜卯时出行。 福建冬日的凌晨五点,天连微微亮都算不上。 潘筠艰难的从床上坐起来,半闭着眼睛去摸她的马车,“为什么是卯时宜出行?辰时不行吗?” 玄妙牵了另外一辆牛车道:“卜算出来的结果,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见她和妙真的精神竟然很好,潘筠不能理解,“昨晚你们学组合阵法学得这么晚,为什么还能这么早起?” 玄妙:“因为我们就没睡。” 潘筠:…… 玄妙和陶季买的东西堆满了一辆马车,两辆牛车。 三辆车才出小镇不远,刘老爷家一声惨叫传出。 刘老爷被刘黑压在床上,床前有七八个黑乎乎的人影。 刘老爷大喊道:“刘黑,你干嘛?” 刘黑:“我们不想干了,要辞工。” “辞啊,辞啊,我又没说不让你辞,我不强留你!” “但你得把这个月的工钱给我们结了,还有,我们几家的地,你得还给我们。” 晚安 第二百六十七章 笑八声 刘老爷在内心破口大骂,道:“地是你们卖给我的……” 刘黑用力压他,“什么卖给你的,分明是租,当初是你说地记到你名下能少点税,我再来你家干活,也不用服役,我才把地记在你名下的。” 其他八个人也连忙道:“是啊,是啊,这地我们早就想拿回来自己种了,你租给乡亲们拿六成的租子,就给我们两成租……” “给你们两成还不多啊,要是你们自己种,一年要交多少租税给衙门,还得去服劳役,”刘老爷愤愤,“就你们几个光棍,家里能干的劳力就一个,你们去服劳役,那地能种起来?” “地种不起来,别说白得两成的租子了,你们连给衙门的租税都不够!” 刘老爷愤怒道:“你们把地记在我名下,一年白得两成的租子不说,还有工钱拿,还不要去服役,你们有什么不乐意的?” 其他人一听,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于是迟疑起来。 刘黑却很坚定,按着刘老爷道:“你放屁,那是以前我们蠢,不知道团结,现在我知道了,要团结,我们这些穷人可以联合起来,我家是只有我一个光棍,但我能凑齐一百个光棍,把地都联合起来种,难道还种不过你吗?” 刘老爷黑暗中嗤笑,嘲讽道:“刘黑,你要是凑齐一百个婆娘,或许能把这地种起来,你凑一百个光棍在一起,那是要打架啊还是要造反啊?” 刘老爷气得脑袋一晃,口水都喷到刘黑脸上了,“你他娘的看看自己,你是种地的人吗?这屋里站的这几个,谁他娘的是能老实种地的人?” 刘黑脸色涨红,一巴掌把他脑袋拍下去,“我不管,把工钱和地都还给我们。” 刘老爷被打得眼冒金星,却咬牙道:“工钱可以给,地不行!” “凭啥不行?” 刘老爷:“我都租出去了,你让我收回来,你知道这一来一去我损失多少租子吗?不行!” 刘黑身后的青年也道:“刘黑,要不算了吧,地拿回来我们自己种不说,还得交租税呢,我们交的租税比刘泰交的要多。” 刘黑听见他们出尔反尔,气得直接跨步上床,一屁股坐在刘老爷的后背上,冲着他们就骂,“你们是不是傻,怎么就不长记性,我是不是跟你们说了,我们之所以交租税交多了,就是因为这小子他交少了。” 刘黑拎着手中的鞋子狠狠地打在刘老爷的屁股上,和他们道:“道长说了,是他买通了官吏,把本该他纳的那部分税摊到了我们头上,所以我们纳的租税才会一年比一年多。” “那咱也没办法啊?” “是啊,咱还能杀了县太爷不成?” 刘黑愤怒的举着手中的鞋子道:“我们要抗税,我们要团结!” 众人沉默。 刘黑:“这第一件事,就是从他手上拿回工钱和田地。” 青年们继续沉默。 刘老爷被压得喘不过气来,但依旧嘲笑出声,用力的把脑袋扭过来道:“刘黑,你看他们都不敢应声,你团结个屁呀你团结。” 刘黑在黑暗中看着他们,声音低沉,“兄弟们,咱给他干活也不是一年两年了,这么多年下来,谁存到了钱,娶着媳妇了?” 青年们沉默。 刘黑,“是咱懒蛋,还是咱吃喝嫖赌花钱大手大脚?” 有青年小声嘀咕,“那钱压根没多少,管事还总是找理由克扣,怎么可能能存下钱来?” 刘黑一拍刘老爷的屁股,激动道:“是啊,那你们还要干下去吗,一辈子就这样了?” “还不如豁出去跟我干一把,咱干的又不是造反杀头的罪,我们只是要我们应得应当的那份,是太祖高皇帝给我们的那份,要到了,三年娶媳,五年抱娃,要不到,大不了就是一死,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青年们又被说动了,于是纷纷上前压着刘老爷,时不时给他两拳,“还钱,还地!” 刘老爷嗷嗷嗷的惨叫,终于惊动了家里的下人。 下人们点了灯上来看,发现是府里的下人挟持了老爷,一时懵逼。 但这些下人全都是刘姓族人,名为下人,但并没有和刘老爷签署卖身契,随时可以离开的那种。 很快,刘府的其他主子也来了,不多会儿,惊动了刘氏宗族的其他人。 天才亮,整个小镇都热闹起来了,大家都成群结队的跑去刘家看热闹。 从前刘老爷引以为傲的围墙上爬满了人,大家都伸长脖子朝里看被族亲挟持的刘老爷。 真是难得可以看到刘老爷的笑话呢。 潘筠他们看不到了。 此时,他们已经走到半路。 正是冬天,即便是南方,初冬的野外也没人。 田里留着割过的稻根,根部长出青色的稻禾,潘筠他们清醒过后就被赶下了马车。 因为车上拉的东西太重了,陶季心疼马和牛,所以让她们下车走路。 潘筠觉得牵着牛跟车好傻,于是把潘小黑留在牛车上,让它控绳控车,她则和妙真妙和大步朝前走。 惊得陶季扭头往后看,见潘小黑蹲坐在牛车的一袋粮食上,一脸严肃的按着缰绳,时不时的侧身用自己的猫尾巴甩一下牛屁股,牛就加快了脚步。 陶季:“……人能懒到这个程度,也是稀奇。” 玄妙坐在最后一辆牛车上面无表情,显然这件事没在她心里掀起一丝波澜。 陶季忍不住碎碎念,看着蹦蹦跳跳走远的三女孩怨念颇深。 三人才不管他们呢,她们难得如此轻松,而且也很少能看到如此平旷的田野。 三清山周边全是山,田都是蜿蜒小块,一亩以上的田都很少,多数还呈交替上升的梯形。 即便有平坦的田野,也不见这样一望无际,很广阔的样子。 远处的山是低矮的丘陵,即便是冬天,上面也是青翠如春夏。 不说潘筠从小就被关在后院,基本没有出门的机会,就算是出门,京城的冬天也不是这样子。 所以她也很好奇。 三人欢快的跳下田野,手轻轻抚过在稻根上二次长起来的稻禾。 妙和拔了一根,拨开青绿色的一层,露出一层白絮一样的东西,她直接就塞嘴里。 潘筠和妙真张大了嘴巴看她。 妙和惊喜不已,“好吃的!” 潘筠不由的咽了咽口水,一脸怀疑,“真的假的?” “真的,小师叔不信试一下。”妙和又拔了一根,体贴的替她拨开那层青色的稻皮。 潘筠看了眼,觉得好歹是稻子,哪怕不好吃,当也吃不死人,于是接过吃了一口。 很嫩,有很微小的甜感,却有一股青草的清香,潘筠惊讶的将它全吃了,颔首道:“是挺好吃的。” 妙和笑眯了眼,“是吧,我们多拔一点,难怪牛这么喜欢吃呢,真的很好吃啊。” 潘筠:…… 她扭头看向妙真,“你也尝尝。” 妙真:“我不觉得我能和牛吃到一起去。” 潘筠自己拔了一根自己吃,嘀咕道:“我也觉得我不能,但的确是好吃的。” 于是妙真就帮她们拔。 拔着拔着,三人还掐了稻管做哨子,一边走一边叭叭叭的吹起来。 她们算准了双阳村的方向,绝对不会走偏,从田野里横穿过去还省了一段路。 陶季他们就得老实的顺着路走,落后她们一大节。 前面就是双阳村,三人已经能看到土黄色的低矮房屋和铺盖在上的茅草。 三人抱了一怀的稻禾,甩着手就走过去,只要跳下前面的田埂,再走过三块田就到了…… 正这么想,田埂下猛的站起来两个人,潘筠三个忍不住脚步一顿。 站起来的两个孩子像狼一样盯视她们,见她们好像就比他们大一点,也是孩子,目光才没那么凶,但依旧眼含警告,不许他们靠近。 潘筠很惊讶,他们躲在这里,她竟然一点也没发觉。 一个人要想不被发现,那就要和周遭的环境融合,和自然融合。 融合度越高,隐藏性就越高。 而潘筠都第五时了,能在她面前隐藏的,只能说他们连呼吸都调整了。 双方对峙了一下,最后还是他们先开口,“你们干嘛的?” 潘筠:“送爱心的。” 对方皱眉,“什么?” 潘筠指着他们身后的村庄道:“我们来送爱心。” 小孩一听,目光瞬间锋利起来,冲她龇牙,凶狠的道:“用不着你们假惺惺的可怜,我们家的房子不卖,地不卖,人也不卖!” 潘筠若有所思,道:“我不买房子,不买地,也不买人,我听说你们要给一个叫三竹的道士立碑,所以我就来了。” 小孩微愣,“你们也是来给三竹道长上香的?” “不是,我也叫三竹,也是个道士,我好奇,就过来看看。” 小孩闻言嘲笑道:“你才多大就来假冒三竹道长?人家三竹道长是个二十多岁的坤道,你要装,也应该装她身边的四水道长和五火道长啊。” 妙真:“我是四水。” 妙和:“我是五火。” 小孩掐着腰哈哈大笑,潘筠也不由露出笑容,结果这小孩就笑了八声,她还没来得及亮出身份呢,他就猛的一下收住了笑容,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们道:“你们是三竹、四水和五火,我还说我是龙虎山的张天师呢!” 他说完,跟在他身边的小孩也哈哈哈的笑了标准的八声,然后停下,一脸严肃的道:“那我就是三清山的玄妙法师,专杀海上倭寇。” 欠一更,明天补,晚安 第二百六十八章 幸存者 “那我就是武林盟林盟主,”突然,一个小脑袋从俩人中间冒出来,只到两小孩的腰上一点,看着就两三岁的样子,他也掐腰仰天“哈哈哈”的笑了八声。 是真的只有八声,潘筠仔细的算过了。 她默默地看着三小孩,问道:“谁教你们这么笑的?” 大孩一脸严肃的问,“你害怕了吗?” 潘筠:“不,我想揍你们。” 潘筠把拔来的稻禾塞给妙真,撸起袖子就上去揍人,“能不能好好说话,能不能好好说话?” 三个孩子鬼哭狼嚎的,用力踢打潘筠,但踢出去的腿撞在空气上,拍出去的手也打不着她,让三个孩子更加悲愤了。 他们打累了,潘筠也打累了,各自停手。 不过三个孩子是躺倒在地上,潘筠是掐腰站着的。 她用脚尖踢了踢大孩子的屁股,问道:“你们是双阳村的?” 大孩子:“是又怎么样?” “不怎么样,问问,你们双阳村现在谁做主?我们送爱心的,找谁接洽?” 大孩子从地上坐起来,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她,又看看她身后的妙真妙和,“你们真是来帮我们的?” “那还有假,往那儿看,看到了吗?三辆车,都是我们带来的东西。” 大孩子就站起来踮起脚尖看,看了很久才在一条路上找到三辆慢悠悠的车。 不过那是大道,可以来他们村,也可以去槐花村…… 正这么想,他就看到车在路口转弯,向他们这儿过来了。 大孩子愣了一下后道:“我们村现在做主的是陈秀才,我领你们去找他。” 潘筠问道:“陈秀才多大年纪了?” 她得提前准备一下面对他的状态,是高高在上,普度众生状;还是乖巧可爱,心软善良状;或是高深莫测的投资人状态…… 大孩子:“跟我爹差不多。” 潘筠就看了一下大孩子,评估了一下他的年龄后问,“你爹多大?” 爹的年龄跨度也可以很大,可以是少年当爹,也可以是老来得子。 大孩子纠结了一下后道:“二十多吧,没人告诉我我爹多大。” 潘筠点头,继续问道:“陈秀才家里还有什么人?” “没人了,他家就他一个,陈爷爷陈奶奶和陈婶子,桃花妹妹他们全被倭寇杀了。” 潘筠脸上的浅笑一垮,沉默下来。 大孩子继续道:“桃花妹妹病了,陈秀才去县城给她买药,所以躲过了一劫。” 潘筠就问他,“你是怎么躲过的?” 大孩子眼里含着泪,吸了吸鼻子道:“我跟他们玩捉迷藏,在稻草堆里睡着了。” 爬上田埂就到了双阳村。 村里很寂静,没有狗叫声,没有鸡叫声,没有鸭叫声,连人的声音都没有。 举目望去,好几栋房屋都被烧黑了,有的塌了一半,大孩子见她们看那些房屋,就道:“被倭寇烧的,救不过来,反正人都死了,我们后来也不救了。” 也有完好的房子,只是一点人气也没有。 黄色的泥墙上有暗红色的干枯血迹,有喷了一道的,也有一大片一大片的,潘筠还能在一些墙壁上看出人的形状来,显然有人曾倚在墙上死了。 他们走的路上也有血,但已经干枯,人从上面踩过,基本不会沾上。 小孩蹦蹦跳跳的走在最前面引路,光着的小脚丫从一片片血迹上踩过,一点也不忌讳。 大孩子似乎怕她们介意,就指着石头路下的草地道:“可以走下面,这里看不出血迹来。” 妙真轻声念起《太上救苦经》,轻轻地从石头上踩过去。 潘筠垂眸看了一眼那些草地,虽然几乎看不见,却知道那里的血迹比石头上的只多不少。 “你们村死了多少人?” 大孩子:“衙门不让我们说,问就是死了十一个人。” 潘筠冷笑,“还有零有整的,那你们自己知道的是多少?” 大孩子声音低落,压着咽喉里的哽咽小声道:“算上秦婶子、三叔母和小花姐肚子里的孩子,一共是三百零九人,陈秀才说,要我们记住这个数,回头要立碑,把这些人名都记上,等将来我们有本事了,一笔一笔的和他们讨回来。” 三人很快走到村中央,这里有了点人气,有人说话的声音,还有炊烟。 小孩已经跑没影了,不一会儿却又拉着一个很老的老人出来。 他努力的睁开眼睛看了看潘筠和妙真妙和,慢悠悠的道:“哪来的小孩?天快黑了,快快回家去。” 潘筠看了眼老人,到底没解开腰上的木牌,而是抱拳一揖到底:“老人家安,贫道三人有些东西要送给双阳村。” 老人惊讶的看着潘筠,凑近了看她,“你喊了吗?” 潘筠笑着摇头,“没喊。” 老人惊奇,“没喊我怎么听清了,哎呀,我耳朵好了!” 大孩子惊讶:“真的?三太爷,那你说她说啥了?” 老人:“你说什么?” 大孩子:“……” 他双手放在嘴巴前在他耳边大声喊道:“三太爷,你听见她说啥了吗?” 老人拍了他一巴掌,“别在我耳边喊,我听见了,她不就是说的要送东西给双阳村吗?小闺女,你们要送啥呀?” 潘筠:“粮食、药材、布料、棉花、书和笔墨纸砚……” 她顿了顿后道:“还有钱。” 老人颔首:“种类还挺多,但不知数量有多少?” 潘筠道:“应该够你们过完这个冬天。” 老人笑眯眯的:“好啊,好啊,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啊,柱子,快去把陈秀才找来,我们村来大善人了,要好好招待招待。” 大孩子一边走一边嘀咕,“我不是柱子,我叫祖旺,柱子死了……” 但他声音压得很低,没让老人听见。 老人拉着潘筠就把她往院子里带,笑呵呵的问:“小姑娘是一个人来的?” 妙和凑上来道:“还有我们呢。” 老人眯着眼睛去看妙和,“哎呀,我以为这是我们村长家的胖闺女呢,原来不是,你们是两个人来的?” 潘筠:“……老人家,贫道是三人。” 老人家:“哦,你们来的道是平的,没颠簸啊。” 潘筠挑眉,看了老人家一眼,干脆的点头,“对。” 老人家拉着潘筠坐下,笑眯眯的问道:“孩子,你是个有善心的好人,现在像你这么善良的人不多了。” 潘筠点头。 “那些人做好事都想要点啥,用读书人的话说是沽名钓誉,小姑娘一看就不是这样的人。” 潘筠点头,“我做好事主要是心虚,次要是想要你们感激的心。” 老人话顿了顿,节奏差点把控不住,但姜还是老的辣,他很快略过潘筠的话,拉着她的小手问起她的来历,“听姑娘的口音,姑娘不是我们这儿的人?” 潘筠:“我是江西人。” 老人:“也不太像。” “那一定是走南闯北,让我的口音变得四不像了。” 老人觉得她嘴里没一句实话。 潘筠最讨厌别人问她口音的问题,她已经在竭力避开和京城的联系了,怎么,还要她说,我家从前住在京城,因为落难所以逃到江西去了? “你又是送粮食、布匹和棉花,又是送钱的,家里人能答应吗?” 潘筠:“贫道已经自力更生,可以自己做主。” 老人:“你才多大啊?” 潘筠:“不小了,差三岁就是甘罗当宰相的年纪了。” 妙真妙和坐在一旁撑着下巴听一老一少胡侃,而她们小师叔丝毫不落下风。 老人终于忍不住,直接问道:“小姑娘费这么多钱做好事,图什么呢?” 潘筠:“图个心安。” 她顿了顿后道:“人有怜悯之心,见众生苦,不免心生恻隐。不做,心不安,费些钱财罢了,你们能渡过一时难关,我心也安定。” 老人惊讶地看她。 “好一个恻隐之心。” 潘筠循声看去,就见一个清瘦落魄的青年扶着围墙走进来。 大孩子扶着他的另一只手,他满脸病容,脸色和嘴唇都苍白无色。 潘筠观色之后扭头去看妙和。 妙和已经坐直了身体,蹙眉道:“这人病得好重。” 青年看了妙和一眼,重新看回潘筠,笑了笑,挣脱开孩子,冲潘筠作揖行礼,“三位善人,在下陈见,代双阳村村民谢过三位好意了。” 潘筠三人起身还礼,看他摇摇欲坠的样子,不由叹息道:“陈秀才,你还是先治病吧。” 陈秀才笑着颔首,“已经吃过药了,谢三位善人关心,不知三位带来的东西在哪儿?” “我师兄师姐赶着车走在后面,不一会儿便到。” 话音才落,外面已经响起孩子们追逐打闹的声音,有孩子快速跑来,“三太爷,三太爷,有车来了,有车来了……” 声音太大,其他房子里的人也听到了,陆续有人提着菜刀和木棍赶来。 潘筠扫了一眼,发现除了两个拄着拐杖的男子和三个中年妇人外,基本上都是十四岁以下的孩子。 目光略过,整个村的人数不超过三十个。 陈秀才留意着她的神色,笑了笑道:“村里幸存了二十八人,有三个青年受不了,已经离开村子走了,现在留在村里的有二十五人,除了我们这七个大人外,其余十八个都是孩子,不知道善人要怎么做善心?” 第二百六十九章 不服,找张留贞 潘筠知道双阳村被屠村,却不知道被屠得这么彻底。 除了那天因为买药、探亲等各种各样的事情不在村子里的十一个人外,其余人都是从尸堆里被扒出来的。 有四个孩子是被藏在了稻草堆里,两个孩子被藏在了牛栏里…… 而老人能活下来是因为他当时“死了”。 亲眼看着儿孙被杀,老人一口气没上来,当时就昏死过去。 但可能是太担心了,倭寇离开后,他又一口气缓过来了,最后在尸堆里翻出了还有气的小曾孙,拖着他走出了火海。 哦,那个才三岁左右,喊着自己是武林盟盟主的小孩就是老人的曾孙,他才取了名字,叫陈杀寇。 因为村里死的人太多,有几个青年受不了离开了。 留下来的,都是走不了的。 老人道:“只有陈秀才,他是能走而不走的,其他人,要么太小,要么太老,要么还有牵绊在此。” “别看我们人不多,但每日清晨一睁开眼睛就要吃东西,村里被抢光了,这些时日全靠乡亲们支援,这才一天有一顿粥吃,可也不能一直靠着乡亲们。”老人道:“我们都是陈秀才的拖累,姑娘能送粮食来,我们全村都感激你。” 潘筠:“衙门不管吗?” 老人笑道:“衙门不管,就是最好的管了。他们要是管,这一村的房子和田地都保不住,我们……也要保不住了。” 潘筠抿嘴,心中不悦。 陶季驾着车在孩子们的带领下过来了,他停下马车,走进院子里扫了一眼,目光就落在陈秀才身上,“这人要病死了。” 陈秀才:…… 潘筠轻咳一声,找补道:“也没那么严重吧?” 陶季:“你是大夫,我是大夫?” 潘筠立即道:“您是。” 潘筠和陈秀才介绍陶季,“这是我师兄,他修的丹道,略通岐黄之术,陈秀才,一会儿让我师兄给你看看吧。” “现在就看吧,东西都送到了,我还需要做什么吗?” 潘筠歪头想了想后道:“有道理,三师兄,顺便给老人家和其他人也看一看吧。” 三车东西并不全是给双阳村的,里面还有槐花村的一部分。 槐花村距离双阳村不远,从双阳村这里就可以看到槐花村,走路要走两刻钟左右,从田野上穿过去,再跑起来,一刻钟就能到。 所以陈秀才让两个大孩子跑去槐花村叫人。 他道:“槐花村剩下的人也不多,跟我们村差不离。” 看到了车上的东西,加上陶季和玄妙给出了道士度牒,陈秀才相信了他们只是来做善事的道士。 或许是因为前几日江湖人和道士们联手官兵剿匪的事传得很开,让村民们对他们有很深的滤镜。 在知道他们真的是道士后,跟他们有旧怨的三个孩子也摈弃前嫌凑上来,“你们真是道士啊? 潘筠点头,“真的啊,只是今日没穿道袍而已。” “那你知道三竹道长吗?” 潘筠点头,“贫道正是。” “也就是说,道士的道号是可以重的?那我是不是也可以叫三竹?” “那我要叫四水。” “我要叫五火。” “我不一样,我要当第二厉害的玄妙法师。” 围过来的孩子越来越多,连在附近的大人都忍不住竖起耳朵来听。 潘筠连忙叫停,“为什么玄妙法师是第二厉害?” “因为第一厉害是三竹道长啊。” 潘筠尴尬的“哈哈”笑起来,其实她现在和玄妙谁更厉害一点,谁也不知道。 比修为,她应当在玄妙之上了,但打架这种事吧…… 潘筠总有种感觉,她打不过玄妙。 她就想知道,这番论道到底是谁在传啊? 潘筠直接问出口了,“谁告诉你们的?” “外面都这么传的,三竹道长冲天一怒,炸开烟花,然后就把所有倭寇都射死了。” “还有,还有,三竹道长刷的一下出剑,倭寇就倒了一片。” “我们村出事的时候三竹道长要是在就好了。” “三竹道长替我们报仇了,他们都说,那些侠士和道士是为了我们去报仇的。” “是为了陈二叔和陆道长他们报仇的吧?” 从他们的七嘴八舌中,潘筠知道了,这个村有个从小跟人出去习武的陈二叔,他混江湖的。 当时他在家中,正巧他的朋友们路过,那天来找他喝酒,一个是江湖侠士,两个是道士,四个人刚喝了两坛酒倭寇就进村了。 也是因为有他们四个在,双阳村才能在四野空旷的情况下活下这么多人来。 而槐花村则是因为村后面的一座山。 山不是很大,只是连在一起的两个丘陵,但山上树木茂密,当时很多村民抱着孩子往山上跑,这才活下来一批人。 所以槐花村活下来的大人和孩子的差不多对半分。 而双阳村,基本上是举村之力保护孩子,在村子里的大人,基本上都死了,当时没死的也重伤,后来陆续重伤不治。 玄妙和陶季也的确是听说双阳村和槐花村被屠的事才愤怒的赶来加入剿匪大军。 但…… 玄妙道:“这次剿灭的倭寇和屠杀你们村的倭寇不是一伙人。” 潘筠连连点头。 玄妙:“我们事后查过,那些倭寇离开后直接登船回倭国去了,我们选中的是一支骚扰沿海边界的海盗,只不过他们背后有倭寇支持,岛上的一部分人一直被蒙在鼓里而已。” 潘筠狠狠地点头,“所以三竹没有替你们报仇。” 村民们沉默。 一个村妇哑着声音道:“但他们也是倭寇,是海盗,不是吗?” 玄妙:“是。” “那就够了,”她抓住一个小女孩道:“囡囡,记住,所有的倭寇、海盗都是你的仇人。” 小女孩一脸严肃的点头,“仇人,要为爹,为爷爷奶奶和哥哥姐姐们报仇!” 村妇喃喃:“要报仇,一定要报仇……” 她一边念叨,一边往厨房里去,“我给你们煮鸡蛋,你们帮我们杀了海盗,得报恩……” 另一个村妇不由的抹了抹眼角的眼泪,跟在她身后进厨房,低声劝慰道:“你别总让孩子们报仇,他们年纪还小呢,将来的路还很长,得让他们自己过自己的日子去。” “报仇,哪是那么容易的,我们难受就算了,不能一直把他们拖在这个泥坑里。” “我不管,我要报仇,他们也要报仇!” “唉,好好好,我不跟你争,报仇也得先把肚子吃饱,我去拿米来煮粥。” 潘筠听到了,和孩子们道:“那位婶子说的不错,要报仇得先把肚子填饱,还得学好本事。” “我想学三竹道长那样的本事。” 潘筠摸了摸他们的胳膊腿,道:“那你们要费的功夫不少,得很刻苦才行啊,而且,光学法术和武功还不行,还得学文化知识。” “学那个做什么?能杀倭寇吗?” “怎么不能,和倭寇打架,也可以叫做打仗,打仗都是要用脑子的,有脑子的打和没脑子的打区别还是很大的。” “所以我不仅给你们送了吃的穿的,还给你们送书了,目的就是让你们多读书,学好计谋去杀寇。” “那有武功秘籍吗?我们把陈二叔家翻了一遍也没找到武功秘籍,我们去镖局习武,镖局都不收我们。” 潘筠看他们的小胳膊小腿,觉得自己要是镖局的总镖头也不会收他们的。 潘筠在灵境空间里找了找,忍痛拿出三本武功秘籍的手抄本,还有一本法术的手抄本,她恋恋不舍的抚摸道:“这是我从龙虎山学宫里抄下来的,本是要送给……唉,现在……” 她忍痛递给他们,“先给你们吧,等我回到学宫再抄一遍。” 孩子们眼睛大亮,立即伸手接过,但扯了两下没扯过来。 大孩子就推了小孩子一把,小孩子就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潘筠,甜甜的道:“姐姐,你是舍不得吗?那我们就不要了吧?” 潘筠看他这么可爱,即便看到了他们的动作,心里也软绵绵的,她直接把书拍进小孩怀里,摸了摸他的脑袋道:“给你,拿去吧。” 孩子们欢呼一声,簇拥着小孩一起离开。 立即有大人去找他们,“快把书给我,一会儿给陈秀才收着,可别搞坏了。” “我们自己可以收着……” 玄妙见潘筠肉痛的样子,就问,“你不是经常去繁禧院吗?那里面有那么多藏书,看上哪本,直接拿就是。” 潘筠:“这三本武功秘籍就是从繁禧院抄的,直接拿,不好吧,那可都是学宫的书。” “谁跟你说那是学宫的书的?” 潘筠瞪大眼睛,“不是吗?” 玄妙面无表情的道:“繁禧院里所有的东西都是属于张留贞的,那里面的书是我们一本一本收回来的,你看上哪本了,和他说一声,直接取就是。” 潘筠张大了嘴巴,小声道:“但我听说,现在学宫也会在繁禧院里寄存一些东西……” “那是学宫的问题,龙虎山自学宫创立以来就有规矩,繁禧院属于天师府继承人研学之所,里面所有的东西都是属于继承人的,别说寄存,东西只要踏进那道门,要放在那道门里,那就是属于他的!” 玄妙看着她道:“不服,让他们去找张留贞。” 还有一章补昨天的,晚一点上,大家先睡觉 第二百七十章 十年的安排(补昨天的) 潘筠咽了咽口水,小声的拍掌,小声的道:“那我取,张大师兄愿意给吗?” “我手书一封给你,他会给的。” 潘筠冲玄妙竖起大拇指。 给陈秀才扎完针,灌完药的陶季走过来,随口道:“多拿一点,那里面可有不少东西是你们师姐拿回来的,你们不拿,以后也是便宜别人。” 潘筠立即道:“我回去就拿。” 那三本武功秘籍是她给她两个哥哥抄的,只不过东西贵重,所以想着出了龙虎山后找个镖局给送去,不好走民信局和驿站去送。 她当时抄的时候就把里面的武功招式全都记住了。 修道之人这点能力还是有的,她可以再默一遍,但繁禧院的藏书楼里好的武功秘籍还有很多,要是不用抄,那她给哥哥们寄过去的东西还可以更多一点…… 潘筠嘿嘿傻乐。 槐花村的人很快到了。 来的是一个老人,一个中年人和一个青年人,老中青三代都有了。 陈秀才是双阳村里的话事人,虽然病了,但依旧撑着病体走出来。 大家一起坐在院子里,陈秀才为他们做了介绍,主要是介绍槐花村这边的人。 介绍完他们,他目光从玄妙和陶季身上滑过,看向了潘筠。 这倒是让潘筠有些惊讶,在玄妙和陶季面前,没人会觉得做主的是她。 玄妙和陶季不插话。 潘筠挑了挑眉笑道:“在下三清山潘筠,这是我师姐玄妙,这是我师兄陶季,这是我两个师侄,妙真和妙和。” 槐花村的老人刘友一听,先是快速的扫了陈秀才一眼,就郑重的和潘筠作揖,“原来是三清山的高功,道长们善心,我等替槐花村的村民们谢过了。” 潘筠微微躬身道:“贫道有幸见过三竹道长,来前便听说了双阳村和槐花村的事,知道你们要给她立碑,心中有愧,特托我来告罪。这次剿匪所剿的并不是屠村的倭寇,所以……” 陈秀才苦笑,“难怪小道长一来就说自己是三竹道长,原来是受人所托。” 他看了一眼其他人后道:“不管三竹道长这次剿的是否是屠村的倭寇,那都是倭寇和海盗,这个碑就值得立。” “将来我等抗倭杀寇,也不会只杀屠村的那群人,而是凡匪寇皆杀之。” 刘友等人也连忙点头,“是啊,是啊。” “小道长,这碑并不是单为三竹道长立的,更是为孩子们立的,让他们知道,有个大英雄杀寇杀匪而受人尊敬,他们将来也要去杀海盗,杀倭寇,不止是为了报仇,也当和三竹道长一样,是为了正义。” 陈秀才点头,“只有仇恨,太痛苦了。诸位道长和侠士这次联手剿匪,难道是因为那些海盗与你们有仇吗?” “不是有仇,而是因为你们有侠义之心,”陈秀才沉声道:“我希望两个村子的孩子将来也能有这份心。” 陈秀才神情低落,“报仇一事太远了,两个村子幸存下来的孩子不过三十五个,屠村的倭寇有多少人?” “靠他们,是杀不完,也报不了仇的,”陈秀才轻声道:“何况,不论是要报仇,还是要放下仇恨,都要先活着,把日子过下去。” 陈秀才攥紧了手,“但日子要过,曾经的灭家屠村之仇不能忘,也不当忘记三竹道长和诸位的侠义之心,所以当立碑铭记。” “这座碑不单是为三竹道长立的,更是为我双阳村和槐花村的子孙后代立的。” 这一代报不了的仇,那就下一代去报,下下一代去报! 陈秀才就是要把它记在碑文上,让每一个孩子都看着它成长,长成参天大树后去复仇。 当然,陈秀才没说出口,他将恨意就着复仇的烈焰一起埋在心底,冲潘筠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轻轻地道:“多谢潘道长为三竹道长跑的这一趟,还给我们送这么多东西来。” 潘筠静静地看着他,目光直视他的眼睛,就好似看进了他的心里一般。 陈秀才有些心虚的移开目光,怕她发现他内心深处复仇的火焰。 潘筠在他移开目光后道:“陈秀才说的对,复仇是以后的事了,当务之急是要活下去。” 她拿出一份单子道:“贫道听闻,两个村子都被洗劫一空,你们连过冬的粮食和衣物都没有。” 两个村的村民都低下了头,槐花村的刘贵小声道:“乡亲们给送了一些,我们村那头,这一个月都够吃了,亲戚还送来了一些被褥和旧衣,加上从村里找出来的还能用的,过冬没问题,但……” 他顿了顿后道:“下个月到明年五月的粮食都还没着落,连粮种都没有。” “我们村还好一些,好歹有大人带着孩子,剩下几个孩子村里凑一块也养得活,但双阳村……”刘贵看向陈秀才,“你们村就几个大人,能养得活这么多孩子吗?” 潘筠听出了点什么,挑眉道:“所以你们的意思是?” 刘贵:“合村吧。” “我不同意!”躲在院门听的大孩子立刻跑进来,大声道:“我不要卖我们村,我不要离开这里,我家人都在这儿,我不走!” 他红透了眼睛去看陈秀才,期盼的看他,“陈秀才,你说句话呀,我们不去槐花村,我们不去!” 陈秀才面色平静道:“我也觉得还是分开的好,要想合村也简单,两个村离得本来就不远,大家从中间修一条路过去,一刻钟的时间,和一个村区别也不大。” 刘友叹气道:“这么多孩子你怎么养啊,不卖房子不卖地,怕是连今年冬天都过不去。” 潘筠举手,“我有钱啊,我把粮食和棉花布匹都带来了。” 刘友叹气,“小道长,靠人不如靠己,您能救济我们一时,还能救济我们一世不成?” “有道理,所以我还带来了钱。”潘筠向左右两边伸手。 妙真妙和秒懂,把她“借”给她们的钱都还给她。 潘筠又拿出一个盒子来,把三份钱拍在一起道:“这是一千八百两,本来是有两千两的,但两百两买了这些东西,所以只剩下这么多了。” 众人惊讶的看她拍在凳子上的银票。 啊,这,现在钱都这么不值钱了吗? 潘筠道:“三十五个孩子,一个孩子一年算三石米……” 刘友从惊讶中回神,连忙摇手道:“用不了这么多,用不了这么多,喝点稀粥,能活就行,一年一石就能活。” 潘筠挥手道:“要报仇就得习武,得读书,那就不能太亏着肚子,一年三石米是必不可少的,菜我都不算了,他们自己劳作也能算一点。” “按照现在的米价,一年一人就是九百文,肉和蛋,一个人一年算三百文,穿的话,新三年,旧三年,你们自己缝缝补补过几年吧,要紧的花销是习武和读书,这一项,我一年算你们一个孩子的花销是三两银子,加起来算四两零二百文,再有医药费等,一年一个孩子的花销算五两,陈秀才,我这个算拘谨很多吗?” 陈秀才道:“不算束脩和一些大额的支出,节俭一些,五两的确够了。” 读书和习武的花销都会很大,但读书有他,习武…… 他看向潘筠。 潘筠道:“我会请我师姐为你们聘一个武师傅来教几年,就教你们入门的功法,而后你们自己练,我给你们秘籍。” 陈秀才道:“多谢潘小道长。” “一人五两,三十五个人一年就是一百七十五两,十年之后,我想他们已经可以养家了吧?” 陈秀才起身,一揖到底,“恩人的再造之恩我等永世不忘,将来只要有用得上我们的,您只管说,我们便是豁出性命去也在所不惜。。” 刘友他们听懂了俩人的意思,惊得张大了嘴巴。 她这是要养两个村的孩子十年啊。 他们立即跪下要给潘筠磕头。 潘筠连忙伸手扶住他们,没让他们跪下,轻声道:“不必如此。” 刘友问:“小道长为何愿意为我们付出这么多呢?” 潘筠不擅长处理这种事,干脆道:“这不是我要干的,是受三竹道长所托,她心里有愧,你们要谢就谢她吧,哦,还有四水和五火。” 妙真妙和抬起头来,一脸茫然的看着潘筠。 潘筠冲她们眨眼。 反正这是她们的号,老天爷都认的,事实证明刷功德值是有用的,那就多刷刷呗。 尤其是在她们没渡劫之前。 村民们一听,对三竹道长更是感激,但潘筠拉着不让他们跪,他们就抱拳四处作揖,还问潘筠,“现在三竹道长在哪个方向?” 潘筠:“北?” 众人就朝着北方作揖。 村妇们还让孩子跪下朝着北方磕头。 孩子们都超级听话,呼啦啦跪下就磕头。 叮咚,叮咚…… 潘筠听到灵境一连串的叮咚声,潘小黑忍不住给她打开播报的阵法,收到来自刘友功德值+10;收到xxx功德值+10…… +10+10+10…… 一连串的+10,要不是潘筠腰上挂着木牌,她怕是要原地发光了。 潘筠陶醉了一下就让灵境继续把播报声关了,然后一脸严肃的道:“我代三竹道长谢过诸位了,来,我们商量一下这钱怎么用,交给谁来管……” 陈秀才从她脸上收回了目光,压下心中的疑惑,直接开口道:“这笔钱我想由我来管,再选六个人来监督,槐花村三人,双阳村三人。” 潘筠就喜欢这种干脆利落,有想法就直接提出来的人,节省了多少时间啊。 晚安 第二百七十一章 都吃现成的 槐花村的人自然不愿意,但他们有一个好面子的成年人的通病,就是有话不直接说,而是暗示道:“这毕竟是两个村,陈秀才你们又不愿意合村,钱放在一处使不好吧?” 陈秀才更直接,“这笔钱是给孩子们的,除了吃穿,更重要的是用于读书和习武,潘小道长和三竹道长给这笔钱,与其说是让孩子们将来报仇,不如说是他们学得谋生手段,将来能自立于天地间。” “把钱放在我这里,我可以保证每一笔钱都用于孩子身上,甚至,我能够公平公正的把他们每一个人都照顾到,即便是不合适读书和习武的孩子,我也会给他们找到门路学习其他技艺。” 刘友脸色不好看,质问道:“陈秀才这话的意思是,我们会贪这些孩子的钱,不把钱用在他们身上?” 陈秀才摇头,“我不怀疑你们对孩子的心,但我认为你们没有我的见识和能力。三百六十行里,你们只知道种地,你们的长处也只在于种地,但说实话,槐花村和双阳村现在最不缺的就是地了,拿到这笔钱,你们打算怎么把这笔钱花在他们身上?” “除了每年的吃穿,就是把他们送到学堂里让先生教吧?再花钱去雇些长工、佃农回来给他们种地,他们要能读书上进就继续供,不能,等他们长大了,就从这笔钱里拿出一部分来给他们娶媳妇,建房子,你们就自觉不亏待他们了。” 刘友三人涨红了脸,因为陈秀才说的正是他们内心的打算。 刘友道:“时间会淡化一切的,把他们养育成人,他们要是还想去报仇,自会去的,不想去,就在村子里成家立业,难道不好吗?” “不好!”陈秀才大声道:“有这笔钱,我可以让他们过得更好。” “我可以让他们考取功名,让他们为官做吏;让他们做侠士,做镖头;让他们做木匠,做铁匠,做各种各样的匠人;还可以让他们参军,进大明水师;让他们经商,做走南闯北的商贾……” “就算是留在这里种地,我也能让他们有和别的农民不一样的本事,我会让他们再遇到海盗可以保护亲友,反杀回去;我会让他们想要报仇时,一踏出那一步就可以找准自己的位置,让他们不论处于什么境遇,都能自立!” 陈秀才越说越强势,直接和潘筠道:“潘小道长,请把所有的钱都交给我保管吧,我保证对两个村的孩子一视同仁。” “我会在两个村子中间建一所学堂,从今以后,两个村的孩子都在那里读书、习武,学本事。” 刘友张嘴,还未来得及说话,潘筠就已经点头道:“好!” 刘友张大了嘴巴,看向陈秀才略有不满。 陈秀才却不管,眼睛闪亮,继续道:“为了保证这笔钱不会被我滥用,我们可以设置六个监督者,一个村三个,每次在规划之外的大项支出,需要六个人共同监督,我来提议,六人投票,须得取得四人及以上的人同意才可以支出这笔钱。” 刘友立即道:“那要是我们槐花村有别的支出想用这笔钱呢?你不提,我们岂不是一直不能用了?” 陈秀才:“你们可以向我提,由我看过后提出,或者,你们要能争取到四个人以上同意,也可以越过我在会上提出款项使用,不过那样一来,我也有投票权,一共七票,你们至少要拿到五票才可以。” 刘友三人想了想,觉得这个法子也行,心里好受了点,轻轻点头。 陈秀才:“但这些还有一个大前提,就是潘小道长和三竹道长有一票否决权。” 刘友笑了笑道:“恩人们哪有那么多时间管我们这些事?” “那可不一定,”潘筠道:“说不得我什么时候就路过进来看一眼,查查账呢?” 陈秀才躬身道:“恩人若能常来,孩子们不知有多高兴。” 事情定下了,潘筠让陈秀才将这个规章写出来,他们三方签个合同,一式三份,分开保管,她就在众人的见证下把钱当场交给陈秀才。 或许是陶季的针灸和药有了效果,或许是这些钱让陈秀才看到了未来,总之他精神好了很多,人看着也好了很多。 身上的病气消了大半,在昏暗的火光和灯光下,他拿出断了一截的毛笔蹲在小小的椅子边写合同。 陶季坐在一旁看他,微微颔首,“人的意识果然是一剂良药,希望比任何药物都要管用一些。” 妙和和她师父挤在一起,也去看陈秀才的脸色,惊叹道:“还真是,他刚才看着都快要碎了,结果现在就粘起来了。” 潘筠,“这有什么稀奇的,我们修真修的不就是神吗?” “想要神脱离肉身独立于天地间,只是因为做不到,所以才用神反作用于身,以求延年益寿,长生不老,好用更多的时间去修神。” “既然最终的目的还是神,就当知道神识对人体的重要性。” 一口气有多重要? 一口气于某些人来说可能就真的是一口气,但对有些人来说,可以是三五年,也可以是三五十年。 靠着一口气活个长命百岁的人也是有的。 为什么他这口气能续这么长时间? 最大的区别就在于神了。 潘筠很满意陈秀才的转变。 在场的所有村民中,她的确更相信陈秀才,不论是他的学识、品德,还是他给人的感觉。 或许他会努力的让孩子们往复仇的那条道路上走,但,管他呢,同样的钱给到他手上,他能给孩子们的一定是最多的。 钱全部交给陈秀才之后,大家才把目光落在三辆车的物资上。 这里就更简单了,按照人头给。 潘筠自己都没想到两个村幸存下来的人这么少,所以每个人平均下来的东西还挺多。 不必清点,直接照着单子分就行。 考虑到现在两个村都赤贫,潘筠就没分大人孩子,全都有。 而且大人分到的口粮和布匹棉花还要更多一些,不过孩子分到的药材要多一些。 陶季和妙和在这里,干脆搞个义诊,为两个村的幸存者检查身体,再留下几张常用的药方,教他们抓药…… 这活最后也交给了陈秀才,因为其他人都不识字,而且还很害怕,害怕搞砸。 由此就凸显出了陈秀才的好,他不仅能对着方子抓药,他还能跟着陶季学两手号脉,当场就摸出好几个病来。 唉,不说了,读书人,谁还没读过《黄帝内经》和《易经》的? 儒家通医,道家通医,墨家通医,法家通医,兵家也通医…… 就连人们觉得只会舞枪弄棒的江湖莽夫,他们也会些跌打损伤上的医术。 医术似乎成了每一个家都会一点,却又不精通的东西。 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人对生命的探究,本意就是对宇宙的探究,”陶季道:“人体便犹如一个宇宙,你若研究透彻了人,对宇宙就有了一个整体的认知,你算是接触到了天道,可永生矣。” 陶季说到这里下巴微抬,骄傲的道:“所以别看我打架不如你和四师妹,修为也不及你们高,但论活得长久,你们未必及我。” 潘筠啪啪啪鼓掌,“三师兄,别忘了分享成果,我也想活得长久。” “知道,你还想吃现成的。” 潘筠嘀咕:“现成的多好,不累还美味。” 陶季拍了她脑袋一下,道:“我觉得你还是把妙真妙和的隐秘牌一并挂在身上吧,奇怪,你们一起行动的,为何你的功德涨得这么快,她们却要慢这么多?” 潘筠:“可能因为我是功德圣体吧。” “你这满嘴跑马车的习惯不必改了,挺好的,你说自己是三竹时没人相信,你说自己是假的,大家立刻就相信了。” 潘筠:“天道认就行。” 普通人把三竹和潘筠当两个人更好,她摇头晃脑的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还是太优秀了,这样分成两个人挺好的。” 她叹息一声,“唉,其实分成两个人也很显眼,回头我再找找还有没有好听的道号,再多取两个,再给自己设计一下形象,我可以分成三个人,四个人嘛……” 陶季静静地看她。 潘筠回望他,“三师兄也觉得我应该多准备两个道号分担我的名望吗?” 陶季转身,“你还是想想你的这个名气是怎么打出去的吧?虽说你这次表现得不错,但说真的,比起玄妙师妹,你还差一点,怎么现在到处都在说你?” 潘筠蹙眉,她自然也在想,但她真的想不出来啊。 “是谁做好事不留名?难道这里面有什么阴谋诡计?”潘筠猜测:“先给我扬名,然后往我头上栽屎盆子?” 潘筠在这里猜测,而在距离这里百里之外的城中,薛韶一个惊堂木落下,朗声道:“今日的三竹布阵大杀倭寇便说到此,欲知后事如何,且听明日分解。” 酒楼里听得入迷的客人们不愿意了,纷纷拿出钱来打赏,让薛韶今天就要把剩下的说完。 薛韶却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酒楼掌柜笑眯眯的送薛韶上楼进了包厢,给他送了一份酒菜,又拿出两串钱给他,“薛公子,明日你还讲吧?” 嘿嘿嘿,晚上见,今天争取早点完成更新 第二百七十二章 善心 薛韶收下钱,颔首道:“明日讲,我后日一早就启程,店也住到后日一早。” 酒楼掌柜表示明白,躬身退下。 伙计等在外面,掌柜一出来他就凑上去道:“掌柜的,陈先生来了,他连着听了两日,又出去打听了一番,这是真事,当时剿匪队伍中的确有叫三竹的道长,听说她和她两个小师侄四水和五火是意外被匪首宋北招募进去当护卫,结果她火眼金睛,发现了宋北是个倭人,便起了疑心,这才知道自己进了匪窝,于是……” “行了,行了,你现在说的都是薛公子说过的,有没有薛公子没提到过的点?” 伙计顿了一下后道:“有,陈先生说,这次是江湖盟和天师府联手水师干的,江湖盟里有个侠士叫屈乐,是江湖盟林盟主的外甥,他这次立了大功,一个人就斩杀了数十倭寇,还能凌空飞海。” 又道:“还有天师府里一个叫张惟良的道士也很厉害,他的故事也很跌宕起伏,薛公子走后可以接上他们的故事。” 掌柜的这才点头,低声道:“让陈先生多听听薛公子是怎么说的,到时候发散一些,务必将此战说得跌宕起伏,引人瞩目。” 他叹息一声道:“难得朝廷有个好故事给我们说,总算不用给衙役们打点了,让陈先生多说一段时间。” 他顿了顿后继续道:“让陈先生也机灵些,薛公子是亲历人,可以找他喝酒,多问问战场上的事嘛,再不济,也可以把三竹道长和她两个小师侄的故事拿过来,我看大家还没厌,起码能再说半个月。” 伙计应下,“掌柜,您怎么对薛公子这么好啊,竟还要陈先生去问他要故事。” 一般这种事,不是听到就属于自己吗? 谁有本事就转说呗。 掌柜的瞥了他一眼道:“你真当这位是普通的说书先生吗?他是个举人!” 伙计瞪大了眼睛,“举人为何要来说书?” 掌柜:“我怎么知道?或许是真缺钱吧。” “举人还有缺钱的?” 别的举人是否真缺钱掌柜不知道,但薛韶应该是真缺钱,因为他身上打补丁了,鞋子还破了。 薛韶身上的补丁是在船上砍人的时候被倭寇一刀划破后补起来的。 他没钱。 他是真没钱。 不然当初也不会被潘筠接济两个馒头。 但剿匪过后,他分到了一些战利品,不说富裕,至少也不是很穷了。 但被吸收的那些海盗,除了身上的一套衣裳外,其余东西都被收缴了。 薛韶就留了一些自己做路费,其余的东西都和侠士和道士们换成了现钱给那些人。 安家落户总是要钱的,那里面还有在襁褓中的孩子呢,总不能也一块布度日吧? 很显然,军队不会替俘虏们考虑这些。 离开泉州城后薛韶就向西北走,一路走,一路赚取回家的路费。 卖字,卖画,代人写书信,他还能摸到县学那里去给县学的学生们代写文章。 这个他熟,此时已入冬,再有两个月学院也要放假了。 一般放假之前先生们都会布置一个大题目,让学生们慢慢做。 有诗文,也有策论。 薛韶到县学附近晃悠一圈就收到了几份工作,接了代写诗词和文章的工作之后,他就找了家最好的酒楼入住,一边给人说书,一边写文章。 喜金一边给薛韶泡茶,一边还要给他磨墨,“少爷,您说书费的时间长,赚的还没写文章多,再不济,画幅画,写幅字也比它赚钱啊,何必费这个力?” 薛韶道:“我说书不为赚钱。” “就为了替三竹道长扬名?” “我那日在海滩上看她,她一身的血腥之气,印堂发黑,是个下一刻就会血溅当场的衰命像,”薛韶提着笔歪了歪头,一脸疑惑道:“她的命相很怪,好的时候极好,坏的时候极坏,就好像有个什么东西在影响着她一样,让她身上的恶和衰被加倍放大,但又有什么东西与之抗衡,让她极易取得功德,用功德抵住恶。” “所以我在海滩上见她时,她是墨黑色,隔一个时辰见她,她是浓黑,等到了酒楼,她就是黑红……” “功德这东西,说白了就是香火,而香火就是人的信仰,”薛韶道:“既对她有好处,我又能赚个路费,举手之劳,有何不可呢?” 薛韶刷刷两下写下一首七言绝句,随手放到一旁,“只当是还她人情了,当时没能及时去找她,我心中有愧。” 喜金将诗吹了吹,吹干后放到一旁,“我听少爷的,少爷,这首诗给谁?” 薛韶:“给二两。” “好嘞。” 薛韶略顿了顿,又写出一首诗来递给他。 喜金小心翼翼的吹干,问道:“这首呢,给哪位公子?” “三两。” 喜金记下。 价钱都是一开始说好,且给了定金的,他分门别类的放好。 薛韶这才沉吟着拿出另一张纸用镇纸压好,他思考良久才下笔。 喜金歪着脑袋去看了看,一脸嫌弃,“少爷,写得太浅白了吧?” “你懂什么,这位十两公子出了十两,做的课业不是给学院,而是要给他爹看的,他是什么水平,他爹能不知道吗?” “既然拿了人家这么多的钱,总要让人家多高兴一阵,这篇文章是他努力一把就可以写出来的,更不引人怀疑。” 薛韶挑着嘴唇笑,“正好,给他点好接下来半年要看的书,这才不枉费十两银子。” 薛韶熬夜到夜半才把所有的文章和诗文都写完。 他检查了一遍没有遗漏,就做好标记,哪篇文章是哪位公子的,这才丢下笔上床躺倒。 喜金早翘着腿在一旁的榻上睡死了,还打着小鼾。 薛韶躺了好一会儿才爬起来,拎起被子给喜金盖上,这才脱掉鞋袜上床睡觉。 第二日喜金早早起床,轻手轻脚的把所有诗文都收起来,拎起包袱就去县学找人交差收尾款。 薛韶在他起身时便醒了,但还是等他出门才起身。 他自己收拾好自己,就拿着钱拢着手去大街上找吃的。 冬日清晨寒冷,街上的人并不多,举目望去可以看到墙角或蹲或躺着许多人。 其中不乏幼小和年老者。 薛韶顿了顿,还是从袖子里把昨天才收到的一串钱拿出来,数了二十个铜板道:“再给我来十个馒头。” 摊主高兴的应下,拿了一张大荷叶一折,直接哐哐哐往里丢馒头。 他家的馒头都很大个,孩子们都喜欢吃,因为是蓬松的,但大人们却更喜欢吃老面馒头,因为更实在。 薛韶先接过自己的包子咬了一口,觉得包子也不错,于是就又拿出二十个铜板道:“再来十个包子吧。” 摊主高兴的应下,拿了荷叶一折,哐哐哐给他装上。 他还热情的道:“公子可要尝尝我们店里的鸡蛋?有水煮的,也有葱花冲泡,水煮的两文钱一个,冲泡的三文钱一碗,这个天气,喝上一碗能出汗,舒服得很。” 薛韶迟疑了一下后道:“再说吧。” 他嘴里叼着一个包子,快速的吃完后便朝墙角躺着的人走去。 他把包子递给了一个人。 他接了,躺在墙角,靠着墙角的乞丐们立即咕噜一声站起来,纷纷靠过来。 薛韶来者不拒,一人给一个。 大人给馒头,小孩就给包子。 不一会儿,二十个馒头包子就分完了,薛韶自己也拿了自己的馒头和他们蹲在一起吃。 他问坐在他身边狼吞虎咽的青年,“家里还种地吗?” 青年一边用力的咽下去,一边含糊道:“种的,就是不够吃。” 薛韶微微颔首,“冬天出来,能给家里省一份口粮,可有一天讨不到饭怎么办?” 他道:“还是得找个活干才行。” 青年:“也在找,偶尔给这附近的老爷掌柜们扛包,就是混口饭吃,但出来讨活路的人太多了,三五天可能才抢到一次。” 薛韶叹息,拍了拍他肩膀,扭头问坐在他左手边的小孩,“你呢,你是跟谁出来的?” 小孩看了薛韶一眼,直接爬起来,拿着半个包子就跑了。 青年道:“他跟我们不一样,他就是这一片的孤儿,平时住在慈幼院,这几年慈幼院的日子也不好过,尤其是冬天,他们吃不饱,就只能满大街的乞讨了。” 薛韶听了心中一伤,没再说话。 喜金欢快的跑回来,高兴的和薛韶道:“少爷,我们的盘缠够了,你看。” 薛韶看他打开包袱露出来的钱,沉思。 喜金就刷的一下合上包袱皮,“少爷,你不会又想把钱捐出去吧?这这这,这可是我们的盘缠。” 薛韶回神笑道:“以我们的本事赚钱又不难,大不了这路我们走长些,有钱就坐车,没钱就走一走,他们却很困难。” 喜金:“可这点钱又能帮得了几个人呢?” 薛韶:“帮得了一个是一个,只要那一个这一时刻是高兴的就行。” 喜金张了张嘴巴,小声嘀咕道:“那我们还能在年前回到家吗?” 薛韶:“在外面过年也别有一番滋味,我长这么大,还未曾在外头过过年呢。” “总之您总是有理。”喜金问:“您要把钱捐到哪里啊?” “慈幼院。” 潘筠此时也在见慈幼院的人。 “这么多孩子失孤,按朝廷律法,他们应该归慈幼院抚养。” 晚安,明天继续争取早一点 第二百七十三章 舌战 潘筠抱着手臂靠在门上,闻言看向陈秀才。“需要帮忙吗?” 陈秀才冲她摇了摇头,走上前去,“谁说他们失孤的?他们的父母都还活着呢。” 来的人瞪大了眼睛,“陈秀才,你这是疯了还是装傻?他们父母早被倭寇杀了,哪还有父母?” 陈秀才:“朝廷的公文上明确写了,这次倭寇内侵只死伤十一人,我们村并没有拿到他们的身故书,既没有身故书,他们哪里死了?” 他道:“你要想把他们收去慈幼院也行,先和他们父母拿到弃养书再来和我要人。” “你你你,他们都死了,你让我上哪儿找他们要弃养书去?” 陈秀才:“衙门说他们没死!” “你要说他们死了,就去衙门拿身故书来,有了身故书,确认他们是孤儿,再来收人!” “哇塞……”潘筠星星眼看陈秀才,不由的轻轻抚掌,“这个牛,我喜欢,学了,学了。” 妙真和妙和也闭上大张的嘴巴,表示学到了。 陈秀才把人气走,还顺带帮了隔壁槐花村一把。 刘友直到慈幼院的人走远,脸上的潮红才渐退,但依旧气得不轻,呼吸急促不顺,“他们太过分了,太过分了,就为了这些地,他们要把孩子抢走。” “那慈幼院里孤儿那么多,春天要去播种插秧,夏天要去拔草捉虫,秋天收割,等到了冬天还要被赶出去要饭,全家拼死保下来的孩子却要去过这样的苦日子,我哪有脸去见乡亲们啊……” 潘筠:“所以您看,事儿还是得交给陈秀才,他有见识,有胆气,最主要的是,他懂律法,知道怎么合理的应用规则打退他们,刘友,你们就从旁协助,与他同心同力,我相信,一定能把两个村的遗孤都带好。” 陈秀才回头,沉声道:“把村里各家的地整理一下,该是哪个孩子的就是哪个孩子的,然后统一将地放在你我名下。” 刘友瞪大双眼,“放,放在你我名下?” “不错,你要是不愿,就单放在我名下,不论放在谁手下,我们都要立两份合同。” “这些田地只是挂名,等孩子们长大,以十四岁为界,过了十四岁就把地还给他。” 刘友瞬间明白,这就和把地拿到秀才、举人老爷那里寄名一样的。 交一份钱给那些秀才、举人,就可以把自家的田地挂在他们名下,地还是他们家的,由他们家耕种,不过在衙门那头,地是属于秀才、举人的。 不过他们另有一份文书,一旦有纠纷,可以白书去申诉。 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躲避劳役。 大明的劳役名目特别多,一些是按户籍来安排的,一些则是按照家中的田产来安排的。 田产越多的人,需要负责的劳役和捐税就更多。 秀才、举人和进士等有功名的读书人以及官员除外。 所以很多人,只要能够和他们沾亲带故,都想把田寄在他们名下。 我们看到一个大官有万亩良田,但其实真正属于他的田地,可能不到百分之一。 这对于老百姓来说是一种避税办法,这对于朝廷来说,是跟国库抢钱,而对于更底层,家里没人考中功名,也没亲戚当官的百姓来说,是加重负担。 因为一州一府一县的赋税、捐和劳役是定死的,纳捐税和劳役的人少了,那就只能平摊到其他百姓身上了。 刘友虽是底层百姓,但他知道这个操作,因为陈秀才考中秀才之后,他就曾经提着两斤五花肉上门想要把他家的田挂在他名下。 但陈秀才没答应。 连他舅舅家要挂,他都没答应。 他说,有伤国库,更伤黎民百姓。 刘友当时觉得他假清高,还自大。 就他一个秀才,能免多少亩地的役? 还伤国库,伤黎民百姓…… 他不就是黎民百姓吗?不给他寄名,才是伤他呢。 可现在刘友隐隐明白了。 陈秀才要是接受寄名,说不得多平摊下来的劳役就会落在他头上。 两个村子死了这么多人,衙门却不给上报,连个身故书都不出,到时候出劳役,万一有个傻缺故意给他们按单子上的人数分派,那他们两个村得干多久才能把役服完? 刘友想了想,咽了咽口水道:“那,那全都记在你名下吧。” 陈秀才点头,“好。” 刘友松了一口气,有他们盯着,又有潘筠等人在旁作证,他们并不怕陈秀才到时候私吞两个村的田地。 陈秀才当即写好买卖的文书,签订好记名的合同。 槐花村和双阳村的孩子全都过来了,每一个人都上前签字画押。 当然,他们不会签字,都是直接画一个圈,然后按上手印。 因为合同太多,陈秀才家中残存的纸张不够,潘筠还友情提供了一些。 光是合同就有一沓,更不要说陈秀才收上来的地契了。 有的人家地契找不到了,还得去衙门想办法补办。 陈秀才决定过几天就去县衙补办。 刘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他很庆幸,这事多亏交出去了,不然他哪里做得来? 陈秀才用两块镇纸将合同和地契压好,和站在院子里的村民和孩子们道:“他们的目的就是两个村子的地,现在地全都交到了我手里,他们不会再来找你们的麻烦。” “从今日开始,你们领了东西回去就好好过日子,不许再到地里疯玩,明天大人们会开始选地建学堂,你们大孩子带小孩子,多辛苦几日。” “等学堂建好了,你们就开始进学读书。”陈秀才沉声道:“你们要好好活下去,好好长大,连着你们父母、兄弟姐妹的那一份。” 孩子们眼中憋住泪水,大声应下。 潘筠就拿出单子道:“东西我们都按照你们的人头分好了,来领东西吧。” 像粮食这样重的东西,孩子们就是领了也带不回去,但没关系,他们有自己的标记方法。 拿了自家的粮袋来,装上属于他们三个月的粮食,他们就从口袋里摸出一块木炭在布袋上画只有他们能看得懂的记号,“这是我的口粮。” “这是我的。” 分书本的时候他们是最高兴的,一群小孩把脏兮兮的手在身上擦了又擦,这才小心翼翼的去接书。 陈秀才说了,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报仇法。 他们要想发财就得读书,要想报仇,还是得读书! 把粮食分完,潘筠还特别大方的把两头牛和两辆车分给他们,“一个村一头牛,一辆车。” 陈秀才和刘友再次感激不已。 现在村里皆是老弱妇孺,牛可太重要了。 一头牛能抵好几个壮劳力呢。 潘筠他们离开时都下午了,但他们没有留宿的意思,决定能多快回三清山就多快回去。 刘友和陈秀才领着两个村的孩子们站在路口目送他们离开。 等看不见他们人影了,刘友就一脸郑重的道:“陈秀才,到时候立碑的时候要把这几位道长也记在碑上,尤其是三竹道长的好朋友小潘道长,有劳她跑这一趟了。” 陈秀才失笑,一瞬后严肃的点头,“理当如此。” 潘筠不知道过不了多久,她两个名字都要记在碑上,此时她正在享受功德阵的叮咚声。 她还惋惜呢,“可惜我没时间了,不然高低得去各县的慈幼院看一看。他们真是太丧尽天良了,大冬天的竟然把孩子赶出去乞讨!” 她也是孤儿院长大的,虽然少了父母亲人的关心,但其他类的关心从不少,更不要说物质上的短缺了。 26世纪人口可是很重要的,孤儿院里的每一个孩子都是宝贝。 前世,他们孤儿院里的孤儿绝大多数都是战后孤儿,她就是第一批战后孤儿,她八岁之后,世界巨变引发的战争渐渐平息,从那以后,孤儿院每年新增的人数直线下降,有时候一年都收不到一个孩子。 但大明不一样,在这里,大街上都随处可见乞儿,头发枯黄、眼神像受惊的小兔子一样胆怯又疑惑的看着这个世界,每次看到,她的心都忍不住又酸又涩,软得好似一滩泥一样。 她不知道心软是好事还是坏事,但她知道自己看不得这样的眼神。 所以每每接触到她就忍不住去摸钱。 一摸一把,一路散过去,竟然把身上零碎的铜钱全散了。 潘筠一边肉痛的拿着碎银子去钱庄换铜板,一边和妙真道:“赚钱好难,但花钱为什么这么容易?” 妙真:“小师叔你赚钱也挺容易的,别忘了,你还有刘老爷的五千两呢。” “那不是我的,是师姐的,既然交给了师姐,自然是师姐来赚这笔钱,”潘筠扭头问玄妙,“师姐,你什么时候去赚这笔钱?” 玄妙:“把你送回三清山之后。” 他们还要去常州府回访病人呢,肯定还得出来。 潘筠:“其实我可以自己回去。” 玄妙:“闭嘴吧,赶紧把钱换了赶路,再不走,天黑之前赶不到下一站驿站了。” 陶季解释道:“她担心你,你现在带着木牌都金光闪闪。” 潘筠:“我修为高了,一般人都打不过我。” 陶季:“傻子,怕你引来的不是人。” 晚一些还有一章 第二百七十四章 法铃响 潘筠立刻不说话了。 虽然她在26世纪看到的东西也挺多的,灵气复苏嘛,很多绝迹的东西都出现了,但……大明毕竟不是灵气复苏,它是一直有灵气,虽然薄了点,但日积月累之下,谁知道会出现个什么东西? 还是谨慎点儿好。 虽然她现在功德挺厚的,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总觉得虽有功德,但越靠近三清山,她的心越毛毛的。 潘筠敲了敲柜台,催促里面的伙计,“赶紧的,赶紧的,就两块碎银子,换个铜钱都这么久吗?” 伙计笑着应道:“就快了,就快了,您看这是您银子的重量,一共是三两二钱六分,今日铜银兑换价是一千零五十文兑一两银……” 伙计当当当的打算盘,潘筠道:“三千四百二十三文。” “三千四百二十三文……”伙计见她还先一步报出价来,惊讶的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以更快,更恭敬的态度数出铜板来给她。 三吊钱,另四串钱,老重了,但潘筠毫不嫌弃的把它们放到包袱里,伸手接过伙计给的二十三文钱就要走。 伙计脑袋挤在小小的窗口冲她喊,“小道长,我们钱庄的银票也很值钱的,跟银子兑一样的价,你完全可以用我们的银票,最低有一两的。” 潘筠随意的朝他挥了挥手,“什么时候你们钱庄能出个一文、两文的票子,我就换了。” 伙计:“……一文的票子,连笔墨费都赚不回来……” 潘筠背着钱上路,路上果然有很多乞丐。 她觉得很奇怪,“我们从龙虎山出来去泉州时没看到过这么多乞丐。” 玄妙道:“这是因为冬天到了,秋收彻底结束,赋税、劳役同时下来,有的人家纳不上税,就只能离家出走做流民去;还有的,单纯是为了躲劳役。” 潘筠:“这个能躲得掉?” 玄妙:“被抓住自有惩罚,但要是没被抓住呢?” 潘筠懂了,这是在赌。 进出城门口查探得更严了,每进一座城就要查一下户籍、路引这些东西。 尤其是看起来行李少又单身的,会查得特别严。 像潘筠他们这样有马有车,又一身道士打扮的,还有孩子的,城门的士兵只略看一看就挥手让他们通过。 看来,他们也知道他们不会是流民,或者土匪。 冬天到了,万物都安静下来,连人出门都少了,走在野外半天看不到一个人,却是人和自然,人和朝廷关系最尖锐的时刻。 猎户们为了过冬开始进山狩猎,禽兽们为了过冬,也在进行最后的储粮工作。 朝廷也要忙着收税,各地衙门则是紧急发布劳役公告。 看热闹,想着这些,潘筠他们果然没能在天黑之前到达下一个驿站,于是,只能在荒野露宿。 说露宿也不至于。 因为他们找到了一个废弃的土地庙。 潘筠跳下车,抬头看了眼蛛网密布的屋檐,上前推开虚掩的门走进去。 土地庙屋顶半漏,站在正中间,抬头便可见天上明亮的星星。 幸亏是冬天不爱下雨,不然在这里连雨都躲不了。 潘筠站在半倒的土地公前,抬头看了它半晌,最后微微一笑,抱拳行礼,“土地公公,今夜贫道师兄妹借贵宝地落脚,打搅了,一会儿给您上点香吃。” 说罢,躬身行礼。 妙真妙和背着行李进门,见状也跟着抱拳拜了拜,然后左右找可以落脚的地方。 潘筠已经找到了,在右侧靠墙的位置,无风,有顶,还偏僻,可以悄咪咪的盯着门口和土地庙的所有地方。 “把行李放这。” 潘筠还借着月光拖来不少干枯的木头和干柴,随手从破庙的各个角落里薅一把稻草来生火。 嗯,稻草? 潘筠低头看手中的稻草,猛的回头,“这破庙有人住啊?” 正在整理地面的妙真“嗯?”了一声,起身看向她,“哪儿有人?” 潘筠给她看手上的稻草:“新稻草,应该是今年晾晒的。” 妙真妙和一听,立刻四处找起来,“有人吗?你躲在哪里?” “我们是道士,是好人,不是有意抢占你住的地方,请不要害怕。” 潘筠:“……你们这么找,就是有人也不敢出来了。” 她皱眉听了听屋里的呼吸心跳声后道:“现在应该没人。” 她抬头,透过瓦片看澄净的天空,“今晚月亮真亮堂,住破庙的,估计进山摸野味去了。” 要是她,高低得在山里摸到天快亮才回来,有时候打猎就得晚上打,尤其是打鸟和野鸡的时候,那是一摸一个准。 屋外,才拴好马,给它喂上马料的陶季也抬头道:“今晚的月色好美啊。” 玄妙也正在抬头看,她冷淡的道:“正适合妖孽出行。” 陶季一听打了一个抖,胆战心惊的往左右看,“师妹,你,你可别吓我,我法术不太行。” 玄妙拿起剑转身就走,“不行你还不练。” 陶季跟在她身后,“那不是难练吗?” 玄妙没有直接进屋,而是沿着破庙走起来。 她拿出一卷细线,拴住后拉起来,用黄符包住铃铛挂在线上。 她只围了四个角,等回到破庙,潘筠三个已经把火生起来,还搭了一个简易的灶台,上面放着一口锅,正在热肉汤。 玄妙上前看到里面的排骨,半晌无言。 妙和从自己的玉牌空间里拿出一包荷叶,打开,里面是扯好的面条,她喜滋滋的道:“我有两包面,师父和师叔吃一包,我和小师叔妙真吃一包。” 潘筠顺嘴夸了一句,“还是妙和考虑得周全,我光想着用肉汤泡馍,忘记也可以煮面了。” 妙和高兴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陶季:“你就是每天这样夸她的?难怪这一路上不是肉,就是饼的,甚至还买了猪肉脯。” 他伸手掐了一把妙和脸上的肉,忧伤道:“又胖了。” 妙和也忧伤。 潘筠拍掉他的手,“哪里胖了,只是没有瘦而已。” 陶季就仔细的看了看妙和,点头:“也是,的确只是没瘦。” 但这一路上风餐露宿的,哦,不,是露宿丰餐,又是杀海盗,又是坑蒙拐骗,还做了一波善事,大家都瘦了,就她依旧坚挺的维持原状,可不就显得人胖了吗? 陶季到底没出言打击徒弟,而是摸了摸她的脑袋怜爱道:“也好,趁着没回到山里,多吃一些吧。” 妙和捧着面可怜巴巴的问道:“回山里师父就不给我吃了吗?” “那倒不至于,不过你知道的,山上东西少,吃一顿肉要等好几天的。” 以前在三清山,除非陶季下山问诊回山,不然他们都要隔上十天半个月才能吃上一回肉。 道观里养鸡就是为了在他们没肉吃时给他们吃鸡蛋。 王费隐本人更喜素食,但孩子们年纪小,他们是必须要营养的。 妙和一听师父担心的是这个,立即拉出脖子上挂着的玉牌高兴道:“师父,我已经想好了,等到了县里,我就去肉铺买上半扇猪肉存着,就是回家我们也可以每天吃到肉。” 陶季盯着她的玉牌空间看,问道:“你有钱吗?” “有啊,”妙和道:“我们在学宫的时候每旬都下山赚钱,我买东西小师叔从不让我掏钱,我赚的钱全部存下来了,够买很多肉吃了。” 难怪这一路上她一直买买买,从不见停歇和肉疼,原来是有钱。 陶季伸手,“来,把钱拿来,师父帮你存着,以后你长大了,修为长进了,买本命法器的时候用得着。” 妙和抓紧了玉牌,小声道:“师父,其实我可以自己存,我放在空间里很安全。” “空间是很安全,但你不安全。” 妙和可怜巴巴的去看潘筠。 潘筠轻咳一声道:“妙和,汤开了,好像可以放面了。” 玄妙也扭头和陶季道:“你要怕她胖,等回山每日让她提着木桶去丹井那里打水,绑上沙袋上山下山四趟就行了。” 她道:“不仅可以瘦身,还可以练一练她的底盘和轻功。” 陶季若有所思,其实他也不是非得抓孩子的钱,这不是怕妙和不知节制吗? 妙和:…… 她悄悄的伸手,“其实我……” 陶季已经点头,“行吧,不许买肉回山,既然要每日下山上山,那就去大集上买新鲜的好了。” 妙和张了张嘴巴,虽然下山上山听着很辛苦,但新鲜的肉听着很好吃啊。 她闭上了嘴巴,默认了。 潘筠和妙真就悄悄松了一口气,示意妙和赶紧下面条。 妙和回神,将手中的面条有序的放进去。 之所以说有序,是怕一团丢进去散不开呀。 正煮得开心,外面铃铛叮铃铃的响起来,玄妙和潘筠猛地扭头,一阵阴风迎面而来,在屋里打了一个旋就快速离开。 玄妙拿起剑旋身就追出去,“你留下看着他们。” 跟在玄妙身后跑了几步的潘筠刹住脚步,回身看妙真妙和,再看拿着筷子微微抖动的陶季,压下想要探究的欲望,回身坐下,“我们先吃面吧。” 妙真也已经蹦起来,不断的朝外张望,“小师叔,我们不出去看看吗?” 陶季:“别别别,我们别去给师妹添麻烦,出去了她还得保护我们。” 妙真勉为其难的点头,“不知是什么东西,竟能摇动师叔的法铃。” 潘筠:“不是妖就是鬼。” 妙和已经把面盛出来了,第一碗递给陶季,“师父,快吃!” 潘筠和妙真一起抬头看向妙和,叹息道:“心真宽啊。” 晚安 第二百七十五章 三尾狐 话是这样说,潘筠和妙真还是接过她递过来的碗,低头吃起来。 别说,冬天里吃一碗热乎的汤面还是很舒服的。 风虽呼呼的往屋里灌,但铃声不再响,玄妙也没影了。 潘筠见陶季一点也不担心的模样,她便也放下心来,起身去给土地公公上香。 潘筠先敬香,将香插在香炉上才伸手去把土地公的塑像扶正。 她一扶上土地公,眼神便一厉,双指如剑一般刺去,一道灵刃划过一炷香,香头切断,潘筠一掌拍出,掌风挟裹着香头朝屋角射去,“土地公公,借你一炷香使,一会儿还您三炷。” 香头咻的飞过去,一阵阴风和香头错身而过时,半空突然浮现一道红色身影,啪叽一下掉在了地上,正好在捧着碗看热闹的陶季三人面前。 陶季心脏猛的一跳,骤然一停,下一瞬就惊得原地弹跳,大声尖叫,“鬼啊——” 淡定的妙真妙和一脸错愕的扭头看他。 陶季抱着碗咻的一下躲到徒弟身后,指着地上躺着的红衣女鬼颤声道:“这这这……这鬼怎么进来的,法铃没有响啊。” 妙真妙和一眼认出了她,“小红!” 毕竟是她们见过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鬼,要说印象不深刻是不可能的。 陶季拍着胸膛松了一口气,“你们认识啊?” 潘筠走上前来,“躲在土地公的神龛下,你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这是修为长进了?” 小红从地上坐起来,捂着脸就“呜呜呜”的哭起来,“道长饶命,我不知道是你们……” 潘筠就凑到她面前去看她的脸,“鬼还能眼瞎?这是晚上,又不是白天。” 小红捂着脸继续哭,干脆利落的道歉,“我知道错了道长,我就是怕你们又打我,所以我才想逃的。” 潘筠哼了一声,问道:“刚才触动法铃的是谁?” 小红擦着眼角不说话。 潘筠幽幽的道:“忘了和你介绍了,这个怕鬼的呢是我师兄,追出去的呢,是胆子、修为都在我之上的师姐。” 小红脊背一僵。 潘筠拍拍手起身,“你不说算了,反正不可能是我师姐吃亏,不管是妖是鬼,被我师姐抓到……” 小红立即改坐为跪,一把抱住潘筠的腿大哭道:“道长饶命啊,红颜姐姐是好人,哦,不,是好妖,她没害过人的,求您让您师姐饶她一命吧。” 潘筠眼睛大亮,立刻蹲下问她,“红颜是什么妖?” 小红哭声一滞,抹着眼泪道:“狐,狐狸。” 潘筠拍掌,“狐狸我熟啊,所以大明的灵气还是可以的,狐狸也可以修炼成妖,她修出几条尾巴了?” 小红见她一点也不稀奇的模样,肩膀垮下,老实道:“三条。” 潘筠一脸失望,“才三条,都化不成人。” 小红立即道:“红颜姐姐很厉害的,已经可以化成人了。” 潘筠一脸不相信,“她有那么好的功法?才三条就成人了?” 陶季插嘴道:“只是有人的样子,耳朵,尾巴和手都没化好吧?” 小红低头。 潘筠:“这叫什么化好,得让人一眼看不出来是狐狸,那才叫化成人好不好?” 但能修出三条尾巴的狐狸还是厉害的,潘筠问:“她真的没害过人吗?” 小红狠狠点头,“真的没有,道长要是不信,去看一眼红颜姐姐就知道了,她和我一样,身上没有一点血腥气的。” 潘筠认真看了看她,见她还是初见时的那样,身上没有沾染因果。 不过灵魂凝实了许多,最要紧的是,她好像清醒了不少。 潘筠好奇,“你是怎么修炼的?” 26世纪的时候,她对这个就很好奇。 灵气复苏之后,她见过很多绝迹的妖怪,国家对它们的政策一直是,有理智的说服合作,没理智的就打。 所以她是知道一些妖怪修炼方法的,甚至参与过相关课题。 唯独鬼。 她见过的,听过的,鬼基本上都会失去理智,即便能恢复神志,也不会修炼。 要是不靠吞噬壮大自身,鬼最后都会慢慢消失于天地之间。 可要是吞噬,鬼最后都会失去理智,最后被消灭。 她的老师曾经做过相关课题,认为鬼和人一样,依旧是一个能量体,神魂依旧寄存于这个能量体中。 只不过,鬼不像人类,可以通过食物补充能量,维系能量守恒,所以它要么最后消耗能量,神魂跟着能量消失; 要么就吞噬其他的鬼,通过同质能量补充。 可被吞噬的鬼,它的神魂也在那团能量中,它没有具现,不代表就消失了。 所以吞噬的鬼会慢慢失去理智,失去自我,就是因为受到能量中神魂的影响。 潘筠当初放走小红,一是看透她人性本善,即便是成了鬼,这种本性也没消失,所以想让她自我消散,自己去轮回; 二是,她看出她死于非命,偏她除了一个名字外,什么都不记得了,她想放她离开,或许越接近消散的时间,她能越清醒,记起来自己是谁,好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题外话,怨鬼杀杀害自己的凶手,可不会有罪孽。 天道且不管,至少阴间是公平的。 小红是枉死,那人欠她一条命,她去索命天经地义,只要不是害无辜之人,她身上就沾染不上戾气。 所以,她是真的很好奇啊,小红是怎么不吞噬鬼,也不害人,而让修为涨起来的? 小红觉得她两只眼睛就跟两个太阳一样亮得刺眼,她低下头去避开她的目光,小声道:“我,我修为能长进,全赖红颜姐姐教我,有月亮的时候,我就出来吸月华,没有月亮的时候,我就去土地庙西三里的乱葬岗里吸收阴气。” 不说潘筠,陶季三个都惊了。 陶季上下打量小红,问道:“你吸乱葬岗里那么浑浊的气,竟没疯?” 妙真:“观你身上的气息,也不像是吸了乱葬岗阴气的样子啊。” 小红:“红颜姐姐有一套功法,可以摒弃杂念,消除瘴气,只吸收纯净的阴气。” 潘筠听了羡慕不已,问道:“这套功法你们卖不卖?” 小红:“……道长,你又没死,要这套功法干什么?难,难道你要养小鬼?” “谁家养小鬼用这种功法啊,养小鬼不是要让对方失去自我,只听我号令吗?”潘筠道:“我要这套功法是给自己准备的。” “我现在没死,不代表以后不会死,我先准备上,熟读功法,万一我哪天死了,立刻就能用上。” 陶季气得从妙和身后跳出来给了她脑袋一下,左右呸呸两声,抱拳作揖,“各位上神,童言无忌,勿怪勿怪。” 他瞪潘筠,“不许乱说话,尤其是在土地庙前。” 潘筠听劝,给了自己嘴巴两下,也冲四周抱抱拳,然后继续问小红要功法,“卖不卖?开个实价。” 小红一脸纠结,“潘道长,我也用不上凡间的金银啊。” 潘筠:“我不介意给你烧纸钱。” 她眼睛大亮,掰着手指头道:“我不仅可以给你纸钱,还可以给你烧房子,烧马,烧衣裳,轿子和仆人也没问题,嗯,你喜不喜欢帅的,我给你烧几个帅的纸人下去陪你?” “虽然他们只能看不中用,也不会说话什么的,但好看呀。” 小红:…… 眼见潘筠越说越兴奋,小红连忙道:“这功法是红颜姐姐的,道长要买也该是和红颜姐姐买,您,只要您救下红颜姐姐,我就说服她卖给您。” “行吧,”潘筠看了一眼庙外,扭头问陶季,“三师兄,四师姐去多长时间了?” 陶季:“快半个时辰了。” 潘筠就颔首,“那应该快回来了。” 陶季也觉得差不多了。 话音才落,玄妙提着一只火红色的狐狸踩着树枝飞回来,轻巧的落在庙前,提步走进来。 所有人鬼猫一同扭头看去。 潘小黑看见玄妙手中毛发顺滑,漂亮得耀眼的三尾狐,忍不住尖锐的“喵”了一声,眼睛清亮,“把它给我吧,我可以寄宿在它身上。” 潘筠瞥了它一眼,目光冷冽:【它还没死呢。】 潘小黑:“它现在不是落在你们手里了吗,你往它脑袋上拍一掌,杀掉它的神魂不就好了?” 潘筠抬手就给了它脑袋一下。 所有人看向潘筠。 潘筠捏起潘小黑就往土地公前丢,和他们道:“这猫叫得太难听了,我让它面神思过。” 潘小黑蹲在神龛前冷哼,“假慈悲,你前世今生,杀的人和妖还少吗?你就是怕,怕我找到好身体,有一天能力超过你……” 潘筠冷笑:【再胡咧咧,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和灵境的通道给封了。】 “你封不了,灵境是我的身体!” 潘筠:【我封印它!】 潘小黑顿时一噎。 潘筠:【你现在除了储物还有什么用?储物,我自己都能刻空间阵了,潘小黑,别惹我!】 潘小黑顿时老实了,屁股落地,双爪合十,垂下猫头,闭上猫眼,特别虔诚的朝着土地公思过。 第二百七十六章 争执 如此灵性,不仅小红看呆了,假装昏迷的三尾狐也抬起脑袋看潘小黑,不由皱眉。 它虽然在它身上看到了淡淡的妖力,这点妖力就有如此灵智了吗? 玄妙一把将三尾狐丢到众人中间,问潘筠,“你骂小黑了?” 潘筠沉默。 玄妙:“它是猫,不是人,一次教不会就教两次,难道我们教你们的时候,你们学不会,也打骂你们了吗?” 潘小黑泪眼汪汪的回头,冲玄妙柔柔的“喵”了一声。 玄妙冲潘小黑略点头,和潘筠道:“它比这只狐狸还要通人性。” 三尾狐一听不服气了,装不住了,直接扬起脑袋,口吐人言,“我会说人话,它会吗?” 潘小黑不服气的喵喵叫,只有潘筠能听懂,“谁说我不会,我说了,是他们听不懂,怪我吗?” “我懂人类历史上下五千年,你懂吗?我还懂……” 潘筠掏了掏耳朵,对潘小黑道:“闭嘴!继续面神思过。” 潘小黑憋屈的收住声音,转身继续面对土地公。 可是,它是真的很眼馋三尾狐的身体啊。 这只三尾狐,只双额之间和三条尾尖是纯白色,其余皆是火红色。 这只狐狸一看就血脉纯正,只要找到灵气浓郁的地方修炼,加上它的功法,成为九尾狐指日可待。 潘筠为人霸道得很,心又狠,灵境明明是它的身体,却把持不放。 将来它要一直被她拿捏,从前它觉得用黑猫这具身体作为退路也不错,但看到三尾狐之后,它觉得它分明可以选择更好的。 可惜潘筠不许。 潘小黑在心里嘀咕,明明由它来做三尾狐对她更好,她为什么不答应? 潘筠也在看三尾狐。 她也觉得三尾狐很漂亮,三个小女孩挤在它面前看它,眼中皆是惊叹。 妙和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来想去摸她的尾巴,但在摸上去之前还是小声问了一句,“我可以摸你吗?” 红颜歪着脑袋看眼睛闪亮的三小孩一眼,三条尾巴同时一甩,同时落入三人怀中。 潘筠抱住一条蓬松柔软的狐狸尾巴,和妙真妙和一起“哇”的一声,惊喜不已。 玄妙:…… 她看了又看,看了又看,还是没上前,而是沉着脸走到陶季身边,看着跪在地上的女鬼皱眉,“这个又是哪来的?” 陶季:“她躲在土地公的神龛之下,所以大家都没发现。” 玄妙微愣,仔细的打量小红,“死了这么久了,身上没有沾染因果,竟还能游荡在阳间?” 陶季小声道:“你也觉得稀奇吧?” 潘筠这才回过神来,和玄妙解释道:“她以前被张惟良养过,师姐,被养过的小鬼脱离之后是不是就可以游荡在阳间了?” “不可能,”玄妙道:“除非是金子这样的死物,否则,任何东西存在于天地之间,能量都会有进有出,只是进多出多的区别而已。她若没有补充能量的来源,阴魂在天地间存在的时间最长不过半月。” “你前段时间在海边超度的那些阴魂,它们只残留了些怨念,比较完整的阴魂也是互相吞噬,靠吞噬祭品存在,她一个孤魂野鬼,要是没有能量补充,怎么可能存在这么长时间?” 潘筠道:“她有鬼可以修炼的方法。” 玄妙挑眉,“她生前也是修士不成?” 潘筠抱着狐狸尾巴道:“是狐狸给她的。” 玄妙目光就跟着落在红狐身上。 潘筠喜滋滋的道:“师姐,她没害过人,反正我们也不能杀她,不如跟她买这套功法的。” 红颜一下支棱起来了,眨巴眼问道:“你们不能杀我?” 潘筠笑眯眯的和她道:“对啊,因为你没害过人,身上没因果,我们不杀你的。” 红颜轻轻摇了摇尾巴,不客气的问:“不杀我,你们捉我干嘛?” “谁让你撞我师姐的法铃?” 红颜:“这土地庙先是我们住的!” “我们进来时你不在,荒郊野外,自然是每天谁先进就是谁的,”潘筠理直气壮的道:“我师姐在外拴了法铃,就是警告沿途的妖魔鬼怪,这庙今晚有主了,你非要撞进来,这不是挑衅吗?” “幸而你遇上的是我师姐,她人美心善,所以不跟你计较,最多教训你一顿,要是遇到别的修者,你早成一张狐皮了。” 红颜憋屈不已,刷的一下收回潘筠怀里的尾巴,瞪眼道:“你这人看着一身功德金光,其实是坏人。” 她又去看妙真妙和,刷刷两下收回另外两条尾巴,“虽然你们两个看着也金光闪闪,但也可能是坏人。” 潘筠:“我怎么就是坏人了?” “坏人就是,你嘴巴厉害,我说不过你,但我知道你说的不对。”红颜自有自己的一套标准,她认为潘筠说的不对,所以她是坏人。 潘筠就看向小红。 小红立即趴到红颜耳边小声嘀咕起来,“红颜姐姐,她的确不是好人,但她修为高,打鬼的时候可疼了。” 红颜愤怒:“她打你了?” 小红红着眼圈道:“我俩加在一起也打不过她,她现在又有那么厉害的师姐帮忙,我们更打不过了,所以,我们就听她的,把功法卖给她吧。” 小红小声道:“我们不跟他们硬碰硬,姐姐你不是说过,我们要活着,活得越长久越好吗?” 红颜:“但我也不要这么憋屈的活着。” 小红:“没事,我可以,你躲在我身后,我来给他们服软。我服的软跟你没关系。” 红颜觉得她说的对,“好,你服软,我以后还要当老大呢。” 俩人悄悄话商量好,小红就挡在红颜身前柔弱的道:“潘道长,奴家愿意把修炼的功法卖给你,那,卖完以后,你们能不能放过我们姐妹二人?” 潘筠颔首,正要说可以,玄妙已经道:“不行。” 潘筠点到一半的脑袋就差点崴了。 她滑到玄妙身边,把她拉到一侧,“师姐,为什么不行?” 玄妙:“狐狸也就算了,可以放归山野,但她是鬼,当超度。” 潘筠:“可她不想被超度。” 玄妙皱眉看她。 潘筠摊手道:“师姐,她性情善良,就算被豢养,被功法控制的时候,也只做吓人的事,没有害人性命,她现在又脱离了张惟良,是自由鬼,干嘛非得超度她呢?” 玄妙:“阴魂归于阴间是天地秩序。” 潘筠:“等到了时间,她自己会去的。” 玄妙:“那她要是不去呢?” 潘筠:“那就不去!” 潘筠沉声道:“师姐,她不害人,我们就没有权利和责任强制性超度她。” 玄妙抿嘴,“师妹,你给阴魂的自由度太大了,长此以往,你终会走偏的。” 潘筠:“要是有一天我成了鬼呢?师姐也要强行超度我吗?” “你若成鬼滞留人间,那一定是枉死,我会替你报仇,为你了却心愿。” 潘筠:“我的心愿不是报仇,而是长生,我要以阴魂修炼长存世间,如此,师姐也要强行超度我吗?” “你!”玄妙气急,却说不出一定要强行超度她的话来。 潘筠就道:“师姐,你徇私了。” 玄妙抿嘴不语。 “你既对我徇私,为何不能对她也徇私一次?” 玄妙沉声道:“你可知,见阴魂不渡,将来她要危害人间,此罪孽要算在你我头上?” 潘筠沉声道:“我知道,但我也不愿勉强她。” 玄妙:“你不是百分百的相信她。” 潘筠:“但我愿意背负这个风险。” 玄妙沉默。 潘筠轻声道:“师姐,当初你若愿多尊重和相信我两分,我们回山的路上本不用那么多波折的。” 玄妙静静地看她,半晌后转身出去:“随你。” 陶季提着心在一旁紧张的看,见师妹出去了,立即提着袍子追出去,路过潘筠时冲她小声的道:“你呀,你呀,赶紧弄好,你师姐还没吃饭呢。” 陶季追出去,“师妹等等我,我,我跟你一起赏月。” 潘筠回头看一鬼一狐狸。 鬼和狐狸都沉默着不说话。 还是妙真妙和最先反应过来,拽住狐狸尾巴道:“愣着干什么,快跟我小师叔交易啊,错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小红咽了咽口水,先是举起手指发誓道:“潘道长,我发誓,我以后一定不害人。” 潘筠替她补充:“不害无辜的人。” 小红立即点头,“对对对,我还得找到杀我的人报仇呢。” 她道:“不是我不想投胎,实在是我一点都想不起来,想不起我是谁,我是怎么死的,我就不想投胎。” “理解,理解,”潘筠蹲在她身前问道:“你们想怎么卖这个功法?” 小红看了一眼红颜后道:“我,我们要钱,还要丹药。” “丹药?”三人同时出声,然后目光一起看向狐狸,“哦~~”了一声后道:“明白了,你给红颜要的吧?” 小红小声道:“我想要可以帮助红颜修炼,或者开智的丹药,你们是道士,肯定有的。” 潘筠自己是没有的,她看向妙和,小声问,“你背的丹方里有吗?” 妙和一脸为难道:“我背的丹方里没有给动物开智和修炼的,只有给人开智和修炼的啊。” 潘筠:“那就炼给人开智的丹药,连人的脑子都能打开,更不要说狐狸了,人也是动物,一样的道理。” 明天见 第二百七十七章 交易 妙真妙和略一思索,认同了她的观点,就连三尾狐自己也觉得潘筠说得对,于是冲她们伸手。 小红秉着谨慎的态度犹豫道:“这样不好吧,万一把狐狸吃坏了怎么办?” 潘筠:“应该不会吧,狐狸最终也要化成人形的,可见人吃的东西它都能吃。” 妙和在自己的空间里找了找,找出一瓶瓷瓶来放在红狐的手心,道:“修炼的丹药还有一瓶,但开智的没有,得等我回去炼制。” 她顿了顿,补充道:“不确定一定能炼成。” 潘筠眼珠子一转,问道:“要不你们跟我们回三清山等着,丹药一炼出来你们就能拿到手。否则,你们一个妖一个鬼,分别之后我怎么联系你们?” 红狐一听,眼中一厉,前脚踩实地面,戒备的看着她们,“人类弯弯肠子多,你们想骗我们去你们的地盘。” 潘筠:“……你连我师姐都打不过,小红也打不过我,或杀或剐,在这里就可以完成,我为什么一定要骗你们去三清山?” 红狐身体一僵,发现她说的有道理,于是前脚放松,屁股又坐回地面,开始认真的思索起来,“三清山远吗?” 潘筠:“不是很远了,你要是愿意去,我再友情送你一本《道德经》。” 红狐一怔,“《道德经》?” 潘筠一脸严肃的道:“不错,这是我道家圣经,要想成神成圣,必要修炼此经,你是狐狸,修炼之道与我们不一样,但你既然要开智,又要幻化成人形,可见天地之道在各种族间是互通的,所以我建议你熟读《道德经》。” 红狐一脸郑重,“这样重要的圣经你就这么传授给我了?” 潘筠一脸郑重,“那是因为你值得。” 她道:“我看你天赋不错,而你能修炼到三尾而不沾染因果,可见是个自律自强的人;又能帮助小红这个孤鬼,可见心地善良。” “天赋好,自律,善良,就是道祖见了也会忍不住心生喜爱,夸赞你的,所以你值得这本书。” 三尾狐叫她说得尾巴都翘起来了,洋洋得意道:“我才不吃人呢,人的肉又不好吃,还比不上兔子呢,你放心,我不会乱杀人的,我以后是要当侠狐的,只杀恶人。” 潘筠连连点头,承诺道:“等回到三清山,我就把整套《道德经》送你。” 红狐点头:“行吧。” 她就这么答应跟着去三清山了。 一旁的小红欲言又止。 红狐看见了就问,“你怎么了?” 小红:“我,我听说过《道德经》。” 潘筠:“它是不是道家圣经?” 小红张了张嘴,的确是道家圣经,虽然她不识字,却也知道这一点。 可……《道德经》不是在任意一家书店都有卖吗? 怎么叫潘道长说的,好像这书只有她手上有一样。 小红有些郁闷,总觉得她们又被潘道长给坑了。 潘筠见她们同意了,立即蹲到她们面前道:“现在你们可以告诉我你们的功法了吧?” 小红阻止不及,红狐已经道:“简单得很,就是吞吐月华和阴气,是我祖传的修炼的功法之一,我会修炼之后就觉醒的血脉记忆。” 红狐直接把修炼方法告诉潘筠。 一旁的小红再次郁闷,她不自觉的挠了挠脑袋,觉得她们好像又吃亏了,但具体亏在哪儿又没想起来。 等红狐秘授,啊呸,是公开说完功法之后,小红才猛的想起来,“等一下,我们还没谈好价钱呢,除了两种丹药,你还得给我们钱!” 潘筠默默地看她,道:“我已经听完功法了。” 小红和红狐瞬间瞪大了双眼,这才反应过来一般,还来不及说话,潘筠已经笑眯眯的摸着红狐的另一条尾巴道:“放心,虽然我已经拿到了功法,但我是个正义的好道长,不会赖账的,你们想要多少钱?是人间的钱,还是阴间的钱?” “当然是人间的钱了,”小红抢在红狐面前道:“阴间的钱能称之为钱吗?红颜姐姐以后要是修成人形,到人间去是需要花钱的。” 潘筠问:“你们想要多少钱?” 这一问就把小红和红颜问住了。 她们一个是不熟悉人间,不了解物价;一个是不知道这功法的价值,没法衡量。 而且,她们已经要了一瓶修炼的丹药和一瓶开智的丹药,这钱……开多少合适呢? 小红看了红颜一眼,试探性的开价道:“二,二十两?” 二十两,足够红颜化成人后在城里生活半年到一年的时间了,应该能找到工作了。 越想,小红越觉得这个价开得好,于是坚定了语气,“二十两!” 对人类不了解的红狐决定听小红的,也道:“二十两!” 潘筠怜爱的看着一鬼一狐,当即从空间里拿出二十两的银票递给她们。 红狐好奇的去看这两张纸,小红却道:“我们不要银票,我们要银子,铜钱也可以。” 潘筠身上的银子和铜钱都不足二十两,但妙真身上有。 妙真当即借给小师叔二十两银子。 一手交钱,呃,已经提前拿到了功法,还是三个人都听了的那种。 小红自然拿不着钱,所以银子由红狐接了,而且,她是张开嘴巴啊呜一声,银子就消失了。 三人眼睛都闪亮亮的看着它,没看见它吞咽,这银子一定不是吃了,那就是…… 大家一起看向它的肚子,惊叹,“你开辟了异空间?” 红狐不以为意,“你们身上不也有吗?” 她们身上是有,但她们身上的不是属于自身的,说起来,他们家好像就大师兄可以在身上开出异空间来。 他那袖子,不管换多少套衣裳都特能藏东西,她才不信异空间是在袖子里呢,显然,那就是个遮掩,异空间当在他身上。 潘筠对他们是怎么在身上开辟出异空间来的很感兴趣,因为在前世,他们的科技发展迅猛,就算没有灵气复苏,也有科技开出来的空间钮。 灵气复苏之后,不过是开辟异空间的方法多了一个,不再是被科技巨头垄断的技术而已。 像他们这样的阵法师也可以开辟异空间。 所以,前世人类的异空间都是依托物品而存在,只有妖才能在自己身上开辟异空间。 因为物品空间不贵,至少努力一把,是个人都能拥有,所以没人想过在自己身上努力,自身开个空间。 潘筠也没研究过这件事。 她不去研究,不代表她不好奇,现成的解疑者在这里,潘筠直接就问了。 红狐倒是不吝啬,但她的经验只有一句话,“我修炼出第三尾巴的时候,自然而然就会了。” 潘筠沉思,“很显然人类不是……” 前世,传说有大佬修炼到了第四侯,也没听说过有谁的异空间是在自己身上的。 妙真:“可以回去问大师伯。” 潘筠:“大师兄只会让我好好修炼,少胡思乱想。” 她往外看了一眼,小声道:“三师兄把四师姐哄好了没有?” 妙真和妙和也探头往外看,半晌后摇头,“一点动静也没有。” 潘筠就给俩人使眼色,“你们俩出去看看,助三师兄一臂之力。” 妙和一缩脖子:“我不去,四师叔骂人很疼的。” 妙真想了想后起身道:“我去看看吧。” 潘筠和妙和就用送勇士的眼神目送她。 陶季就没哄玄妙,他只是坐在玄妙身侧,陪着她一起仰头看星星。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陶季回头看,见是妙真就问,“你们谈完了?” 妙真点头,“小师叔用一瓶修炼的丹药,一瓶开智丹,还有二十两银子买下了功法。” 玄妙微微皱眉。 陶季微愣,问道:“妙和都能炼开智丹了?” 妙真摇头,“没有,开智丹欠着呢,所以小师叔请她们一起回三清山,等炼好了丹药就给她们。” 玄妙:…… 陶季琢磨了一下,回过味来,“她拿到功法了?” 妙真点头。 陶季:“心真黑啊,这一鬼一狐也好傻,就不怕小师妹心更黑,把人骗到三清山,拿她们两个炼丹?” 不仅三尾狐可以炼丹,就是阴魂都可以炼成补益神魂的丹药啊。 妙真:“小师叔心正得很,怕是都没想到过这个,三师叔,你懂的太多了,所以想的也多。” 陶季:“你直接说心黑的是我就行,拐弯抹角干嘛?” 妙真不说话了。 陶季见她还不走,就问,“我们在看星星呢,你还有什么事?” 妙真,“三师叔,四师叔饿了,你去给四师叔做些吃的吧,我来陪四师叔看星星。” 陶季张了张嘴巴,去看玄妙。 见玄妙默许,便嘀嘀咕咕的起身,“你们真是越来越懒了,连煮一碗面都要叫我动手。” 陶季哼哼唧唧的回到破庙里,妙真就坐在玄妙身侧,与她一起抬头看天上的星空。 “师叔,你是在反思,自己是否错了吗?” 玄妙“嗯”了一声。 妙真:“那结果呢?” 玄妙:“我不觉我有错。” 妙真:“那师叔觉得小师叔错了吗?” 玄妙沉默。 第二百七十八章 天真 妙真便笑起来,“看来四师叔也觉得小师叔没有错。” 她顿了一下方道:“看似相悖的观点,却不是一定要分出对错来的,实情不同,应对也就不同,对错也不同。” 玄妙眼中闪过迷茫,“可天道规则是固定的,非如此似是而非,不能确定。” 妙真:“四师叔,大师伯说过,道,是顺其自然,而自然无形,既无形,就不是固定的。” 她轻声道:“被固定的法则不是天道,是人想当然的为天地定下的规则。” “低一等的,是国家律法;中一等的,是人类定下的道德标准;而高一等的,则是师叔以为的,你们发现的天道法则。” 玄妙惊讶的看向她。 妙真道:“小师叔心正且善,顺应他们的心意,又有什么错呢?四师叔,您太看重天地法则了,反而失了本心。” 玄妙沉思。 妙真点到即止,她抬头看向星空,喃喃道:“星星是最有规则的,但偶尔也会出现不在规则之中的彗星,难道这些彗星就不在宇宙规则之中吗?” “我认为是在的,只是我们还未发现、总结,原有的规则只是我们有限的认识总结罢了。” 玄妙沉默许久后道:“妙真,你可以跟在你师父身边学习了,我和你大师伯能教你的东西不多了,学宫能教你的,更少了。” 妙真却摇头道:“大道要紧,但法术和武功也要紧的,小师叔说,追求大道,也得先填饱肚子。” 玄妙:“……她还说什么?” “她还说,我们修炼,应该是身神合一,甚至修身要在修神之前,之上,所以修炼,吃喝不能少,丹药不能少,金钱也不能少,当然了,锻体炼身更不能少,所以武功也要练。” 玄妙:“她刚刚还说修炼是修神……” 妙真习以为常,“以我对小师叔的了解,她说身神合一的时候才是最真诚的。” 明白了,所以刚才是忽悠人是吧? 玄妙抬手揉了揉额头。 妙真道:“四师叔,你就别揪心了,三师叔都给你下面条了,大不了我们回三清山找大师伯,让大师伯看着她们就是了,晾她们也不敢在大师伯面前弄鬼。” 玄妙:“不,我现在不担心她们了。” 被潘筠忽悠成那样,东西还没拿到,直接把功法交给了她,如此稀缺的功法,就卖了两瓶丹药二十两银子…… 玄妙现在面对她们都有点心虚。 玄妙一进庙,一狐一鬼都缩在一起,一脸害怕的看她。 显然,她们都觉得玄妙不好惹,也不敢招惹她。 玄妙瞥了她们一眼,没说什么。 陶季的面正好捞起来,连忙道:“师妹,快来吃面。” 潘筠正在琢磨新得到的功法,闻言抬头看了一眼后道:“师兄,我也是师妹。” 陶季不理她。 潘筠就转身去找红狐,“你是说,你还能离魂修炼此法?” 三尾狐老实的点头道:“不错,这样可以让魂识越来越凝实,强大,这套功法就是炼神识的,是我们红狐一族开智用的功法,等我修炼到大成,我就能成为绝顶聪明的狐。” 玄妙筷子一顿,不由的去看她,片刻后摇了摇头,“那你这套功法一定练得不怎么样。” 红狐瞪大双眼,“你怎么知道?” 她皱眉,狐疑的看她,“难道刚才打架的时候你还能探查到我的神魂?” 小红也紧盯着玄妙看。 一旁的妙和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小声道:“可能是因为你现在还不是很聪明的缘故吧……” 潘筠赞许的看了妙和一眼,立即转开话题,“好了,好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作为有身体的生灵,怎么让自己的魂从身体里出来呢?” 红颜:“想出来就出来了。” 潘筠摸着下巴道:“话是这样说没错,因为我也是想出来就出来了,但妙真妙和貌似还做不到离魂啊。” 红颜瞪眼,“她们也要练这套功法吗?我不是只把功法卖给了你吗?” 潘筠:“……是吗?可你是当着我们三个人的面传授的功法啊。” 红颜:…… 潘筠幽幽地道:“而且,我既然买了功法,那怎么用就是我的事了。” 呆怔的红颜一下反应过来,立即道:“那不行,你要是传得满天下都是,我家的祖传的功法不是谁都会了吗?” 她看看潘筠,又看看妙真妙和,咬牙道:“就许你们三个学,其他人不许学,不然这套功法我就不卖给你了。” 潘筠:“不卖的话,你要把丹药和钱还给我。” 红颜:“还就还。” 好在小红还有点脑子,连忙扯住红颜小声道:“不行啊,功法都告诉她们了,你还能让她们忘掉吗?” 红颜,“我有法术可以抹除她们的记忆。” 小红:“……她们会给你抹除吗?你打得过她们吗?” 红颜沉默了。 潘筠等她们商量完了才冲俩人露出笑容道:“放心,这套绝密功法我一定不乱传,不会让你家祖传的功法变得满大街都是的。” 打又打不过,东西又给出去了,红颜完全没了谈判的筹码,只能听她的。 潘筠不再薅红颜的修炼经验,以免她想起更多不平等条件来,心里更不好受。 她起身将土地公的神像扶正,重新上了三炷香,给祂老人家默念了一段《道德经》。 认错赎罪酬谢过后,潘筠他们第二天就一同起身往三清山去。 冬天虽冷,但阳光也很灿烂,小红不适宜阳光下出行。 但潘筠他们装备齐全。 她从空间里拿出一把大伞,刷的一下撑开,给小红投下一片阴影。 小红愣愣的抬头,“涂黑的油纸伞?这,谁会做这样的伞?” “龙虎山啊,龙虎山卖符箓的杂货铺里都有这样的伞,”潘筠道:“还是我们学宫列在单子上的出行游学必备之物,不仅可以遮阳、挡雨、做武器,还能够协助捡骨,是收妖捉鬼,行侠仗义的必备良品。” 小红张大了嘴巴,红颜不屑道:“一把伞,还能做武器?” “可以啊,你看。” 潘筠手一转,伞的顶端咔嚓一声射出三把闪着寒光的尖刀,再一转,伞内刷的一下也出现三把尖刀,差点把小红脑袋给扎了。 当然了,她现在是鬼,扎不着,但依旧吓了一跳。 她脊背发寒,大声道:“谁这么变态做出这种伞来啊?” 潘筠喜滋滋的道:“不知道,学宫里的师兄师姐们都用,我们就也买了三把,怎么样,吓着了吧?” 玄妙:“怎么买了最低等的,上等的伞里应该还绘制有符文,可以当法器用的,那才是收鬼利器。” 潘筠:“太贵了,那样的一把伞要二十两银子呢,都能买一匹马了,反正我擅长画符,回头我可以自己往上画。” 妙真妙和也是这么想的,一起点头。 玄妙顿了顿后问:“这把伞现在多少钱?” 潘筠:“市面上卖九两,我们砍到了八两,主要是机关和刀贵。” 玄妙微微颔首。 陶季这才与有荣焉的道:“这把伞是四师妹发明的。” 潘筠三人:…… 小红:…… 小红缩了缩脖子,默默地的不说话了。 红颜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觉得当下的气氛有点怪,干脆也不管了,从潘筠的腿上爬过去,趴在车尾不动了。 这里可以晒到太阳,暖融融的,还挺舒服。 沉默没多久,潘筠才想起来,“四师姐发明的,为什么是学宫和张家在卖?大师侄还得跟张家进货才能卖。” 玄妙道:“那是我十二岁时做的,当时就交给了家族和学宫,这门生意也就一直是家族和学宫在做。” 潘筠:“你们有专利?” 玄妙瞥了她一眼,虽然这个词是新词,但她还是听懂了,不必她解释便道:“没有,不过外人堪不破伞中机关,只要有人敢拆,机关瞬间破损,让人不能复原,所以一直没人可以复刻。” 她顿了顿后道:“璁儿既然对这个感兴趣,回头我把图纸画出来给他。” 她瞥了一眼潘筠手中的伞道:“要不是今日看见,我已经要忘记这伞是我做出来的了,除了这把伞,我那些年发明的法器可不少。” 潘筠眼睛亮晶晶的,大声的道:“师姐,璁儿说他全都感兴趣。” 玄妙嘴角微翘,瞥了她一眼道:“是他感兴趣,还是你感兴趣?” 潘筠挥手道:“肯定是他感兴趣,我只对钱感兴趣。” 玄妙哼笑一声,“待回去我就把图纸画出来,你们可以捡喜欢的去做,要是心疼钱,以后就自己做,不必去给人送钱。” 潘筠:“四师姐,你想的还是太少了,自己做有什么意思,要做,我们就要做大,做强,我们完全可以交给自家的店铺去做嘛。” 玄妙就摇了摇头道:“你想的太简单了,璁儿手下有会武功的江湖人士,却没有修道之人,这些法器炼制,是需要懂法术和符箓的人才能做出来的。” “天师府能做出来,是因为他们背后有张家弟子,有学宫做后盾。” 潘筠点着手中的伞道:“这种基础款,也需要法术和画符吗?” 玄妙若有所思起来,“倒是不用,只需要会机关……” 潘筠嘴角微翘,“这就可以了。” 大师侄,师叔我给你准备了一份惊喜! 晚安 第二百七十九章 跑啊跑啊 王璁什么都不知道,他此刻刚爬上山,看到他爹,还没开口就先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王费隐立刻离他八丈远,“你感染风寒了?别靠近我,别传染我。” 王璁等了片刻没有等来第二声喷嚏,于是理直气壮地道:“很显然,这是有人在念我,不是风寒。” 王费隐嘀咕:“谁会念你啊,要念也是念我……” 王费隐掐指算了算日子,皱眉,“算算日子,你小师叔和师妹她们这会儿应该还在去常州府的路上,离回家过年,起码还有一月的时间……” “她们年纪小,不会念人,那就是你三师叔四师叔了,他们缺钱了?” 王璁:“……他们不是去赚钱的吗?” 王费隐忧愁道:“你三师叔那张嘴啊,我总担心他钱没挣到,先被人套麻袋了,到时候倒欠医药费。” 王璁心如止水,“有四师叔在呢,三师叔不会被人套麻袋的。” 为什么陶季一出远门玄妙就要跟着,为的不就是防止他被人揍吗? “那是谁念你?总不可能是老二吧?”王费隐嘀嘀咕咕,“他心大得很,会念人?” 王璁不想再讨论这个问题,直接转开话题,“爹,刚才我上山的时候村长问我道观今年定不定猪肉,我直接定了一头。” 王费隐:“你还挺有钱,家里都多少年没定过一整头猪了。” 王璁:“我还订了二十只鸡。” 王费隐瞪大双眼,“你是发大财了,还是打算不过了?” 王璁:“今年喜事连连,过年当过丰盛一些,小师妹他们要是知道我今年囤了这么多肉,他们一定很高兴。” 妙和现在就想囤肉,但来不及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潘筠的功德一直在涨,他们才进入江西地界,她的功德值就跟疯了一样噼里啪啦的飞速增长。 这让她在妖魔鬼怪的眼中完全成了一个小金人,但这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随着功德增长,她的修为压不住了啊啊啊啊…… 潘筠坐在马车上打坐,不敢主动吸收灵气,只能不断的压缩下丹田里的元力,下丹田挤不下了,她就小心翼翼地把元力调到中丹田,压在中丹田那有限的空间里。 等中丹田也压不下了,她就把多余的元力往上丹田调。 没办法,她不主动吸收灵气,但随着她功德增长,那灵气就跟有病一样争先恐后的往她身体里钻。 而功德也属于天地能量的一种,它落在潘筠身上,她天然就拥有了另一种力量。 力量加持之下,她的修为蹭蹭的涨,就跟即将决堤的洪水一样,拦都拦不住。 她的经脉和上中下三丹田在元力的挤压下不断拓宽,拓宽…… 但她就是捏着闸门,迟迟不放开,以至于天上乌云滚滚,但就是没有雷劈她。 几人只能朝着三清山的方向狂奔。 乌云一路跟着他们跑,时不时的出现在他们头顶,又时不时的消失。 这让小红和红颜都瑟瑟发抖,不仅这一鬼一妖,就是玄妙和陶季都感觉到雷电的威压,心头一直悬着一股巨大的危机感。 妙真妙和在雷云偶尔压低时都忍不住瑟瑟发抖。 红狐已经后悔了,和潘筠道:“我不跟你们去三清山了,你多给我一点修炼的丹药和钱,开智丹我不要了。” 小红连连点头,也觉得跟他们走太危险了。 不等潘筠说话,玄妙就冷冷地道:“知道现在跟着我们的妖魔鬼怪有多少吗?信不信你们前脚离开这辆马车,后脚就能被撕得魂飞魄散。” 狐狸和小红立即不说话了。 潘筠现在就是个香饽饽,是招摇过市的金子,是天降的宝物…… 只等她渡劫,成功了,吃一口她的肉,说不定就能涨十年修为,还能领悟大道; 不成功,吃一口她的肉,也能增长四五年修为。 所以,被她吸引来的妖魔,甚至是躲在暗处的人,都在等她渡劫。 这也是玄妙不计代价往三清山狂奔的原因之一,这附近没有合适突破的地方,她要是在野外渡劫,她不敢保证一定可以护她周全。 她甚至不敢把陶季和妙真妙和落下,怕他们落入敌人之手。 现在,他们能一路顺利的往三清山跑,一是他们在等潘筠渡劫,争取利益最大化; 二是玄妙一直不惜力的放出修为,以气势震慑躲在暗处的妖魔鬼人; 三就是潘筠自身了。 她都能渡劫了,自己的能力自然不会低,附近跑来想动手的,单打独斗没人能打得过她。 一路狂奔,躲在暗处的东西们慢慢联合在一起,也收集到了一些信息,“他们这是要去哪儿,都绕过龙虎山了,坐在车上的那坤道不是龙虎山张家的人吗?” “是也不是,她现在是三清山的弟子了。” “三清山?潘公的人?姓王的还没倒霉死吗?三清山怎么还有人?” 这是妖魔联盟。 躲在暗处的人知道的更多一点,“我们今日截留了三封往三清山的纸鹤,但他们也快进入三清山地界了,万一她回到三清山才渡劫呢?” “小小年纪,未必能忍得住,看天上的雷云情况,落雷只在顷刻之间。” “最迟明天午时他们就能进入三清山地界,一旦踏入界限,王费隐顷刻就能到,到时候谁还能动手?” “是啊,要不今晚我们就动手吧。” “被雷劈过和没被雷劈过,其作用可不一样。” “有的吃就不错了,小心到嘴的鸭子最后长翅膀飞走了。” 几经商量,他们决定等到晚上。 他们一边跟着马车跑,一边盯着天上的雷云看,不断的祈祷:“劈吧,劈吧,快劈下来吧。” 潘筠为了不突破,只能不断的消耗元力拓宽自己的经脉,她曾经尝试着向外发出元力,休息的时候朝着大石头劈了一掌。 石头瞬间四分五裂。 她下丹田的元力空了一丝,不等她高兴呢,四周的灵气就开心的向她奔赴而来,而头顶上一直安静的雷云突然翻滚,云和云对撞时,云间有雷电闪烁。 潘筠目瞪口呆,玄妙一巴掌拍过来,怒道:“平心静气,不许再外用元力,嫌弃天上的雷云找不到你,特意跟它打招呼吗?” 潘筠:“我不知道元力是给雷云定位用的啊……” 前世他们突破是有固定地方的,他们学校有单独的区域,学校会保护好每一个突破的学生; 就是社会上,国家在每个城市也会设立突破点,只要是感觉自己要突破渡劫了,可以免费到雷劫所预约场地,国家负责保护,绝对安全。 甚至在野外,国家每隔一定距离也会设有临时突破所,都是免费使用。 像大明这种,自己突破,还得防备妖魔鬼怪,阴谋诡计的,潘筠咬牙切齿,“等我有钱有权了,我一定要设一个安全雷劫所,专门给渡劫的人安全渡劫。” 陶季一边挥舞着鞭子驱使马儿快跑,一边瞥眼看她,“谁敢去啊?别人只会以为你想图谋不轨。” 玄妙揉了揉额头道:“你们以为突破第一侯是在菜市场买菜吗?全天下能突破到第一侯的人是有数的,谁家不当宝贝一样藏着?” 潘筠:“就有我这样的意外呢?” 玄妙冷笑:“既然是意外,你怎么肯定你的突破所就在他发生意外的附近?你钱这么多,每个地方都设一个?你有看守的人吗?你请的人能保护好他呢?” “少想一出是一出,钱多了没处花就朝最底层的百姓那里撒,多做善事,被雷劈的时候活命的几率也大一点。” 陶季脸色一沉,打断她们道:“我感觉到了杀意。” 妙和也不安道:“我也感觉到了,师父,我好难受啊,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妙真额头也在冒汗。 玄妙叹息一声,知道她们是被天上的雷电和追赶他们的妖魔鬼怪的威压影响,她气势一盛,将一整辆马车都纳入自己的气场之中。 妙真呼出了一口气,脸色轻松了许多,“四师叔,要不要再给大师伯去一封信,让他来接应我们?” 玄妙道:“发出去的信鹤怕是都落在了敌人手上,躲在暗处的一定有熟知道家法术的妖人,发再多的法术也没用,你们休息一下,等傍晚停下来休息就试着请出山神,用言符沟通。” 妙真妙和应下。 陶季时不时的抬头看天上的雷云,尤其是看到前方远处也出现了雷云之后,脸上的忧虑更深,“小师妹,你还能忍住吗?” “你,你至少要忍到进入三清界,那是山神庇佑的范围,到时候你一个念头大师兄就能知道了。” 潘筠面色淡然,“能!” 陶季松了一口气,专心驾车。 坐在潘筠身侧保护她的玄妙却能看到潘筠发丝间和额头上细细密密的汗。 要忍着不突破,那就只能将多余的元力继续拓宽丹田和经脉,或是淬炼血肉。 不管是哪一种都疼得很。 三清山一般会泡药浴来协助拓宽,可以缓和疼痛,还可以加大效用。 可他们现在又不能停下。 所以,潘筠只能硬忍了。 玄妙定定地看她,目光再扫向两边阴影不断的树林时便显得尤其森寒。 有一个人接触到了她的目光,从树间跌落,他闪身躲在树后,心有余悸,刚才玄妙的眼神好吓人。 第二百八十章 杀出重围 夕阳余晖下,妙真和妙和恭敬的请出山神潘公的神像,一起跪在小神像面前祷告。 陶季嫌弃她们慢,直接拿出符纸摊开,拇指指甲在食指腹上一划,血珠沁出,他立即沾上一点朱砂,就着血一起在符纸上写字,画符,“师兄,速援,急!” 言符一成,他立即手一挥,符纸无火自燃,片刻后就在他指尖燃尽。 躲在暗处的人不敢靠得太近,但不管是人是妖,眼神都不是一般的好,看到他们做法画符,都有些着急,“他们在干嘛?” 有人看越发低垂的雷电,幸灾乐祸,“他们是不是决定在这里渡劫了?我看雷要憋不住了。” “在这里?好歹找个灵气稍浓一些的地方吧?不怕渡劫失败?” 言符消失,玄妙抬头看了会雷云,再低头去看逐渐入定的潘筠,知道她已经快到达极限,于是道:“喂马,两刻钟后连夜赶路,妙真,妙和,你们下车自己跑,轻车简从。” 轻车简从的办法就是把车上所有的东西都塞进空间里,红狐、妙真、妙和下车自己跟着跑,就连轻飘飘的小红和潘小黑都被赶下了车。 只有赶车的陶季和玄妙还留在车上。 潘筠一直坐在车上一动不动,她此时进入了一种玄而又玄的状态。 她知道此时不能突破,也知道此时外面有危险,所以并没有完全入定,她能听到玄妙他们的声音,但那些声音似乎隔着一层纱,听到了,却没完全的往心里去。 就好似在半梦半醒间听到的话一般。 元力盈满经脉,她觉得自己此时强得不行,可以隔空打死一头牛,拍掉一座山的那种强。 所以她还得克制发泄的欲望。 元力一点一点的开凿她的经脉,内视之下,硬凿啊,因此疼得不行。 潘筠的心神大半都在元力之上,因此猛然发现另一股力量出现时,它已经从上丹田处溢出。 潘筠看到那股好似金色气流一般的能量冲入经脉之中,和元力汇合,然后想冲向下丹田。 潘筠猛地反应过来,让它下去还了得? 她不得原地飞升,啊呸,是原地见阎罗? 潘筠立刻控制住,将它引导到别的经脉,游走,游走,将就跟玩连连看的避险游戏一样,所走的经脉最后一定要避开最终汇向下丹田处。 走着,走着,元力渐渐沾染上金色,走过中丹田,再入经脉。 她发现,掺了金色能量的元力在硬拓宽经脉时,痛感减弱不说,拓宽的硬伤也立即被抚平,恢复如初。 难怪和尚们将功德修炼单辟出一脉来,为此不惜修轮回,这功德……真的很逆天啊。 她一直以为灵境是使用了功德才解开封印,可现在看来,它只是需要她身上有功德,封印就能解开,并不消耗。 这是因为灵境和她绑死了的原因吗? 那么,之前她做功德时为什么不显? 是因为那时候她本身缺德,所以收获的功德是在弥补缺口吗? 越想,潘筠越有点心塞,却又有点高兴,这意味着,所有的功德都真的是作用于自身。 为了能够更确定一点,潘筠在中丹田区域转了几圈之后还是回到了上丹田。 泥丸宫是人体最神秘的一个区域,虽然她可以内视,但至今,她都没看清它,也未曾完全了解过它。 就是在前世,她修为更高的时候,她对泥丸宫的了解也不全面。 总是有许多未解之谜。 她的泥丸宫并不大,里面除了一个灵境外,剩余的空间就没多少了。 潘筠小心翼翼地引导着两股能量合二为一淌过经脉,然后进入泥丸宫…… 泥丸宫本就存了不少元力,此时就更撑了一点…… 泥丸宫中的元力慢慢被染成金色,潘筠干脆将从灵境里流淌而出的金色能量混在里面,忍着剧痛一点一点的将泥丸宫凿开。 这和捶打自己的神识没有区别。 每动一下,她就青筋跳到,心率加快,汗不断的往外冒…… 但,这的确是体内消耗两股能量最好的办法。 来回的捶打,硬撑之下,多余的元力和金色能量被不断的引入泥丸宫…… “轰”的一声,潘筠耳鸣眼晕,整个人都恍惚了一下,眼前一片白光,待她回神,便看到自己的泥丸宫大变样,本来只容得下一个灵境的泥丸宫瞬间宽敞了许多。 本来堵满泥丸宫的白色元力,金色功德瞬间分开,犹如白色的雾气和金色的流沙一般在泥丸宫内慢悠悠的游走。 灵境依旧居于泥丸宫正中间,但八方都宽敞了许多,上多出寸许,四周更是空旷,白色的雾气让它隐于其中,就好像是山间缥缈的雾气般让它若隐若现。 而金色的功德犹如金色丝绸般从它的花瓣尖飘过,显得神圣不已。 如果忽略掉它头上那三根颜色不一的阵法进度条的话。 这一刻,潘筠终于觉得这阵法进度显示条有点丑。 看清自己泥丸宫中的变化,潘筠一边将经脉里堵得不行的两股能量往上丹田里引,一边在心里高呼牛逼,“我这也太牛了,我真是天才,这是修为未进,神识先突破啊。” 潘筠喜滋滋的看着自己的泥丸宫,打算继续控制元力的变化。 她觉得这一番变化让她更有自信控制突破的时间了。 却不知道,就在她神识暴涨的那一瞬间,她腰上挂着的三张木牌啪的一声碎掉,一直隐藏的功德猛的一下暴露在人前,瞬间闪瞎所有人的眼睛。 跟着马车狂奔的黑猫在“喵”的一声大叫,双腿一蹬就朝着潘筠飞去…… 就在木牌碎裂的一瞬间,坐在潘筠身侧的玄妙在空中画了一个圆,一道阴阳圆在她手下出现,将潘筠笼罩在其中。 同时她抽出了手中的剑。 而她的剑还未完全抽出,提前埋伏在林子两侧,被潘筠这个小金人闪瞎眼的人妖魔瞬间反应过来,不再等天上的雷电降下,瞬间冲往马车。 玄妙完全抽出剑,站在潘筠身前,瞬间腾飞而起,剑如流光般在昏暗的月色下一闪,砰砰两声,一只未完成化形的黄大仙和一个浑身漆黑的人从半空摔下…… 妙真妙和紧紧追在马车身后,黄大仙一落地,妙和就砰的一下踢在他的头上,直接把他脖子给踢断了,妙和脸色微白,脚下却没停,蹬蹬的跑去追马车; 而妙真则是手中一闪,横刀在手,从漆黑的人身边路过时挥了一刀,对方身首异处。 她看都没看一眼,紧跟在妙和身侧去追车。 跟在后面的红颜和小红瑟瑟发抖,她们没杀过人啊~~ 她们也没杀过妖啊~~ 俩人想跑,但一转头,发现屁股后面呼啦啦追着数不清的阴影,她们就恐惧不已,连忙去追车。 她们要是落单,会被后面的人妖魔撕碎吧? 接二连三的有东西追上来。 陶季他们毕竟有车,除少部分的东西会抄近路跑到前面以逸待劳的等待外,大多数是各凭本事在马车两边和后方追赶。 所以只要他们马车不慢下来,他们就很难呈合围之势。 玄妙站在车上,遇人杀人,遇妖杀妖,前面要是有东西跑出来阻拦,不等马车靠近,她就先凌空飞起,抢在马车到达前将人妖魔杀了。 她的剑极快,快得只看得到残影,冲上来的人妖魔往往才对上几招就被杀。 而后她瞬间闪回马车上,拦住从左侧而来的攻击。 有时候她未必能一招之下杀得了对方,却也可以重伤,只要落下车去,跟在车后面的妙真妙和就会补刀。 有时候她赶不回来,陶季和潘小黑就一人守一边,只要支撑三息,她瞬间便可回援。 昏暗的夜色之下,只见玄妙的剑寒光凛凛,剑光闪烁,不断有东西发出惨叫声,于半空中跌落。 疾跑了半个多时辰,还没有东西能碰得到马车。 而此时,收到言符的王费隐正在黑夜中急速赶来。 在玄妙等人看不见的黑暗中,更是有东西暗暗注视着一切,轻声道:“他们来了……” 前面是一条狭道,右侧是一座不高的以石头为主的山峰,左侧则是密林。 此时山峰上面站了不少人,看着远处正朝他们疾驰而来的马车,惊叹道:“还真是功德金光,可真是耀眼啊。她小小年纪,怎么就成就如此功德了?” “可能是祖宗余荫。” “她祖宗这是拯救天下苍生了?” “也有可能是自己前生的功德。” “吃了她,我们的修为能大涨吧?” 黑暗中,一人迟疑的道:“但吃了她,会被雷劈吧?她有这么多的功德,天道肯定偏心于她,护佑之下先不说我们能不能吃了她,就是吃了,也会沾染上大罪孽,这……会被雷劈死的吧?” 山峰上一阵静默,许久,有一道苍老的声音道:“修真就是逆天而行,本就是要被雷劈的,不愿意的人现在就可以走,没人拦着。” “这么厚重的功德,不亚于天材地宝了,天予不取,这才是造孽。” 大家达成共识,“让对面的妖准备好,等车一进来我们就动手,不等她突破了,再往前五十里就是三清地界了,我可不想跟王老怪动手。” 晚安 第二百八十一章 杀出重围(中) 玄妙一剑扫出,才冲到一半的三人两妖从半空中被击落。 她缓缓落下,陶季正好驾着马车来到。 玄妙收剑,轻轻落在潘筠身侧,沉声道:“前面有埋伏,妙真,你们四个不必停留,只管往前冲,往前再走五十里就是三清地界。” 妙真:“小师叔怎么办?” 玄妙淡然道:“有我和你三师叔在,她不会有事。” 玄妙目光落下,扫了潘小黑一眼后道:“把这只猫也带走。” “喵~我才不走,而且我能跑到哪儿去?离开潘筠太久我会灵识离体的,这具身体就死了。” 但玄妙听不懂它的猫言猫语,马车渐渐靠近狭道,玄妙拿出四张符纸,直接拍在马车四角。 就在马车进入狭道的一瞬间,玄妙激发符箓,同时,两侧黑暗里,无数阴影飞出,直冲马车而来,玄妙瞬间飞起,迎着阴影而去,大喝一声,“走——” 陶季狠狠地甩了一鞭,加快速度,“驾——” 同时妙真妙和也提速,避让从半空中掉下来的东西,紧贴着马车往前飞,一刀劈向从下袭来敌人。 小红和红狐长这么大,第一次经历这样刺激的事,一边啊啊大叫,一边紧紧跟着妙真妙和。 红颜双脚踩在一个飞快钻来的土块上,迎面撞见一个贴着地面攻来的人,她啊啊啊的大叫,爪子却一点也不客气,直接刷的一下抓去…… 小红更惊恐,只不过她是鬼,一般人还看不见她,她紧贴着红颜,见她要吃亏时就扑到对面,用力显形。 姚五伦知道这一趟妖魔怪鬼多,他目的也不是他们说的“天材地宝”,而是受雇而来,事成他有一百两,事败,他也拿了五十两。 他的任务就是截停马车。 他已经避开了半空中威名赫赫的玄妙,冲着两个一看就是黄毛丫头的小道士去,却没想到,一照面,胖道士就哈的一声迎头砍下一刀。 他险而又险的侧身躲过,射出一个暗器,见她回刀打飞暗器,又有同伴冲上来拌住她,这才原地一个旋身躲开战圈,然后朝陶季冲去,结果迎面就撞上一只狐狸。 火红色的狐狸,姚五伦眼里闪过惊艳,就见前一个同伴被她一爪子抓坏了脸,一脚蹬飞,落在了路上,马车哐当一声从他身上碾压过去…… 姚五伦一凛,不敢怠慢,手中的刀就咻咻咻朝它刺去,一人一狐一边追着马车飞快移动,一边哐哐交手。 就在他占了上风,正要一剑把这狐狸刺个对穿时,他突然觉得夜风有点凉,脊背一寒,动作就有点慢。 连着两次差点被狐狸爪挠破脖子,他脸色一变,运起内力就要大杀四方时,突然后背一重,轻功差点泄了,他觉得奇怪,一侧头,一个披着头发,五官流血的头颅突然出现在颈侧…… 姚五伦惊吓之下,身子一软,轻功一泄,直接啪的一声倒地,正好避过了红颜抓过来的一爪子。 但,他一倒地,车轮就砰的一声沿着他的手臂碾上腰侧,再砰的一声落地…… 姚五伦惨叫一声,立刻从地上爬起来,左摸右摸,却发现自己没怎么受伤,一抬头,漫天的血花和胳膊腿落下,淋了他一头一脸。 姚五伦心一颤,就见半空中,玄妙一剑杀出,往前飞去追车,而围击她的八个人全都重伤落下。 有一个人倒霉,被一剑刺穿心口,砰的一声落在姚五伦身侧,气息断绝,眼睛还大睁着。 姚五伦眼睛一翻,摇摇晃晃直接啪叽一声倒地装死,算了,反正他拿到定金了,余下的五十两其实并不是那么重要。 姚五伦是第一波地面攻击的主力,他一装死,剩下的就不足为惧了,马车一口气冲到狭道的中间。 妙真妙和已经一左一右杀到了马车前面去,躲在暗中的人正在考虑是把人放过去,还是连着她们一起伏击时,就见俩人刷的一下前滑了一段后刹住脚。 而后刀呛的一声被插在地上,同时夹出一张符箓,手中掐诀变幻,不过两息,一声叱喝“去——” 手中的黄符贴着地面飞出,砰砰砰几声爆炸,一阵火光起,埋在土中的渔网和绊绳瞬间被炸翻…… 拉着渔网和绊绳的人下意识的一拉,结果两样东西已经被炸断,他们自己往后一倒暴露了位置。 妙真妙和拔了刀就要杀去,被陶季甩鞭拉住,两颗丹药咻的一下射去,“回山去!” 妙真妙和伸手接住丹药,想也不想就往嘴里塞,却不太想丢下他们回山去,“师叔\师父——” 陶季瞪了她们一眼,给红狐丢了一颗丹药后用马鞭拴起她就朝妙真丢去,见妙真接住她后就道:“快走——” 他话音未落,埋伏在前面的人见渔网和绳子没能把车绊停,就走出黑暗,直接拦在了车前。 妙真妙和一下握紧了手中的刀,看向突然出现在车前的人和妖。 十多个人,还有五六个未完成化形的妖,把这一条狭道挡得严严实实的,马车根本过不去。 陶季脸色沉重,却没有拉停车,而是一拍马屁股冲过去。 妙真妙和同时动作,也握着刀朝前杀去。 同时,飞身落在车上的玄妙一脸淡然的抬起头来 山上,一道苍老的声音道:“玄妙,你修炼到今日不易,我劝你珍惜!” 玄妙冷笑,“宵小之辈,连脸都不敢露,我玄妙连第一侯都伤得,还怕你们一群躲在阴沟里的老鼠吗?” “我今日就放下话来,现在离开的,我既往不咎,胆敢再出手的,今晚过后,便是逃到天涯海角,我也决不放过。” 玄妙朗声道:“龙虎山觅气之法,想试的来!” 陶季亦高声道:“以为黑夜,又蒙面遮掩我们就认不出你们了吗?人的面容可变,但气不可能变,你们再阻拦,三清山必不放过。” 躲在黑暗中的人面面相觑,最后有人悄悄的离开。 陶季看着还留下的妖们,朗声道:“我大师兄是三清山王费隐,潘公的弟子,各位妖兄,你们确定要得罪我大师兄吗?” 年纪大一些的妖生生打了一个抖,吓得后退一步,想了想,跑了。 它们一跑,年轻妖们也不傻,也跟着跑了,妖们瞬间跑了大半,只留下三四个不太聪明的看着车上的潘筠流口水。 觉得她好香,好香。 陶季口中的大师兄好像很厉害,可车上的人太香了,它们决定留下。 山顶上的人见状,再忍不住,一声令下,山顶上还剩下的四人两妖呈包围的圆落下,同时从六方朝玄妙攻去。 同时,拦在马车前的人和妖也同时朝着马车攻去。 陶季手中的鞭子往前一甩,在空中啪的一声巨响,黑暗中,一袋灰黑色的粉末炸开,当面冲过来的一人两妖眼一晕,斜斜倒地…… 妙真妙和带着红狐从缺口一口气冲出去,俩人刹脚,回头看一眼。 陶季的毒药就跟不要钱似的,一鞭子甩出一包,啪啪响,响一声就炸一包,有冲到面前的人,他扬手又是一堆粉末,对方举起来的刀还没来得及砍下就啪叽一声倒在了地上…… 陶季从容有度的撒毒药,见俩人一狐停下回头,就大喊,“还不快跑!” 妙真跺跺脚,道:“我们走!” 妙真拉着妙和运起轻功就跑,红颜连忙四肢着地,飞快的跟上。 小红根本不用担心,她是个鬼,一般人看不见她,也毒不到她,她就跟在红颜身后咻咻的飞。 马车终于被迫停下,陶季抡着马鞭绕车一圈,啪啪几声,粉末漫天,不知道毒翻了多少人。 他还快速的给潘小黑塞了一颗解毒丹。 潘小黑嘴里含着解毒丹,凶狠的瞪着围攻而来的人,凡是有人屏息杀来,它就双腿一蹬,飞身一爪,就朝他的嘴巴鼻子挠去,让对方泄气。 陶季法术和武功是一般,却不是没有,虽然手忙脚乱,但有毒药加持下,他还是暂时护住了潘筠,没让人靠近潘筠。 而所有的高手都被玄妙截在了半空中,就在马车的正上方。 飞上半空的玄妙出手狠厉,毫不介意自己被围在阵中。 只一眼她就看到了六个中最弱的那个人,直接朝他攻击而去,没有给他们任何反应。 但他们速度也极快,瞬间变化位置。 玄妙动作不停,剑招一闪,连出两招,直接刺穿了替换过来的人。 “你……” 玄妙冷笑,“他弱,你以为你就强吗?说你们是宵小,以为是侮辱你们吗?” 说罢,她旋身飞高,躲过从三方攻来的招式,身影一闪,出现在另一人身后,剑已经穿胸而过,她冷冷地拔出剑来,朝另一妖杀去,冷冷地道:“不过是陈述事实而已。” 剩下的二人一妖再也支撑不住,放弃围殴玄妙,想要去掠潘筠。 被撇下的妖怪哇哇大叫,“快救我!” 元力瞬间附着于剑,玄妙刺出一剑,当的一声被它的利爪挡住,而后它身形变化,嘴成尖喙,猛的一下朝玄妙一啄,同时翅膀猛扇,狂风刷的一下朝玄妙扑去。 玄妙身形只在半空中一晃便稳住了身体,然后瞬间以身化剑,与剑合为一体穿透飓风朝它的心口刺去。 它感受到了彻骨的寒意,下意识翅膀一扇,猛的拔高,躲开玄妙的攻击,并不敢再和她对打,翅膀急急地挥动两下就飞入黑暗中,“我不跟你们玩了——” 第二百八十二章 杀出重围(下) 玄妙身形未停,也没去追,如离弦的箭的一般杀向被攻的马车。 陶季的毒就挡了俩人一妖十息不到,就被一人隔空一掌拍下马车。 他吐了一口血,看见他们抓向潘筠,急得眼睛都充血了,才要飞身去挡,就见他们被马车上的符箓挡了一下,下一瞬,玄妙杀到。 陶季呼出一口气,这才将堵在喉咙里的血都吐出来,往自己胸上点了两个穴道,然后爬上马车。 玄妙与三人战成一团,剩下的小喽啰们忌惮陶季的毒药不敢上前。 正在他们犹豫是要继续,还是放弃的时候,一股威压袭来,一个黑影踩着树尖飞来,眨眼便到跟前,陶季未曾看清来人便大喊,“师妹小心!” 陶季的毒药和马鞭同时朝着黑影打去,黑影浑身气劲一荡,毒药不能近身,马鞭同时震飞,他略过陶季,直接朝背对着他的玄妙拍出一掌。 玄妙一剑扫出,未曾回身,剑已后刺,直冲他的掌心。 对方斜掌,躲过剑尖,但内力也稍收,玄妙周身一荡,以元力挡之,但依旧被震得后退两步。 对方哈哈大笑起来,“玄妙,你们修道之人,元力也不是源源不断的,你快失力了。” 玄妙懒得与他废话,才阻了这一下攻势就回身挡住三道攻击,她选中了其中年纪最长,也是武功最高的一个,无视紧随而来的两道攻击,身形一闪,直接从他身侧穿过…… 对方瞪圆了眼睛,“你……” 只是一张嘴就大口大口的吐出血来。 玄妙低头看了一眼肩膀上的抓伤,又感受了一番后背的湿滑,战意愈盛。 她抹了一下嘴角的血,眼中似乎冒着一团火,轻声道:“我已经很多年没打过这么酣畅淋漓的架了。” 她瞥了一眼胸口慢慢晕开鲜血,明明已经失力,却不肯倒下的老人,冷笑道:“一个三流的宗派,三流的高手,也敢来堵我,是谁给你的胆气,他吗?” 玄妙冷冷地道:“鸣鹰宗,我记下了,我会去草原上灭了他的,你看五谷宗能不能保下你的宗派。” 老人瞪大了眼睛,砰的一声气绝倒地,死不瞑目。 在左右两边的一人一妖吓得后退一步,看着战意勃发的玄妙,他们有些后悔。 再看新出现的黑漆漆的人,心里更后悔了。 他们好像被鸣一给骗了,这新来的人这么厉害,就是抢到了“天材地宝”,他们能分到功德肉吗? 一人一妖正想溜,来人突然开口道:“你们现在逃走是不是晚了?玄妙睚眦必报,她能认出鸣一是鸣鹰宗的人,会认不出你们吗?” 一人一妖一想还真是,就连附近想要偷偷溜走的小喽啰们都忍不住停下脚步。 他说的对,玄妙都发誓了,显然今晚过后不会放过他们,唯一的办法就是杀了他。 来人武功很高,应该上第五时了,可以一搏。 大家战意被挑起,重新看向玄妙和陶季,以及还在入定中的潘筠。 潘小黑因为长得太黑,完美的隐藏在了黑夜之中,它正在用力的叫醒潘筠,“你快醒醒,快醒醒啊,新来的那个武功好高,你师姐可能打不过啊啊啊……” 潘筠留在周身的那抹意识没有感受到危机,所以她依旧在做勤劳的搬运工,坚持不懈的把经脉里多余的元力搬到上丹田。 灵境晃了晃,潘小黑隐约的声音传出,潘筠一听,意识从泥丸宫里退出,刷的一下睁开眼睛。 眼睛才一睁开,便看到玄妙与一个黑衣人错身而过,对方躲过了玄妙一剑,玄妙也错身避过他一掌,但才一错身便有一人一妖接力攻击,拉住玄妙。 错身而过的黑衣人回身便是一掌,潘筠一眼便知这一掌蓄了十成的力,比刚才错身而过的一掌狠多了。 一团元力瞬间出现在掌心,天上雷云闪动,撞击间电闪雷鸣,潘筠就要出手,但瞬时,一个身影闪动挡在玄妙面前,潘筠看清来人,已经抬起的手瞬间放下,元力立刻收回体内,同时向上空连连作揖,“没看见,没看见……” 来人抬手,轻飘飘的接住黑衣人的一掌,也不见他用力,但接掌时砰的一声,黑衣人倒飞出去砸在右侧的山壁上,直接砸出了一个五厘米左右深的洞,然后轻飘飘的从上面滑下。 王费隐收手,扭头,玄妙狠厉,直接将受惊出错的一人一妖一剑刺穿。 人死了,妖在落地时瞬间变成了一只大鵟。 王费隐皱了皱眉,目光落在玄妙身上,眉头皱得更紧了,“你又受伤了,陶季呢?” 陶季从车下爬出来,伸手道:“我在这里,咳咳……” 陶季咳出血来,他刚才又被黑衣人一掌拍飞了,幸而他身上放了潘筠的一张平安符和玄妙的一个木牌,此刻它们全碎了,所以他只是吐血,没碎掉。 王费隐连忙去把他拖出来,一摸他的脉门,眉头一皱,立刻看向正挣扎着要偷溜的黑衣人。 王费隐面色平静,掐诀道:“福生东岳天尊,赏罚分明,惩恶除奸。” 说罢,袖子一甩,一道混元气劲猛的击向对方后背,砰的一声,他身体一滞,摇摇晃晃的转身,只来得及看王费隐一眼就砰的一声倒下。 场面一时寂静。 还是潘筠最先反应过来,小小声的道:“师兄,林子里好像还有很多人。” 王费隐瞥了她一眼,又抬头看了一眼天上越积越厚的云层,朗声道:“诸位不走,是想去我三清山做客吗?” 一直躲在林子里不敢出手,却想趁机捡漏的人和妖们瞬间散了。 提着刀站在战场上的人和妖见王费隐目光瞥过来,手一颤,刀落下,也连滚带爬的逃了。 就连倒地没死的也不敢再装死装晕,用力的朝林子里爬,就怕王费隐现场找他们算账。 躲在尸体堆里的姚五伦也溜了。 王费隐没时间跟他们一一计较,丢出一个庞大的药鼎,把陶季往药鼎里一丢,拎起潘筠就飞起踩在药鼎边沿。 玄妙也飞身而上,踩在药鼎的另一边。 潘小黑反应迅速,熟练的一跳,直接跳进潘筠怀里,下一刻,药鼎飞起,咻的一声飞向天际。 潘筠哇的一声,寒风扑面而来,直接往她嗓子里灌,她一把抱住王费隐,把脑袋埋进他怀里,“呜呜呜呜呜呜?”为什么不挡风? 王费隐传音道:“因为要省元力,从这到山上还远着呢。” 潘筠这才想起可以用传音,“我们的马车怎么办?” 王费隐:“有缘自会再见,没缘就是别人家的了。” 玄妙:“大师兄,你见到妙真妙和了吗?” 王费隐:“她们在下面。” 玄妙和潘筠一低头,就见底下的树林里藏着俩人一妖,正探着脑袋鬼鬼祟祟的往路上瞧,而在她们头顶则飘着一个红衣女鬼,也在探头探脑的看。 陶季捂着胸口坐在药鼎里,也探出脑袋往下看了一眼,很干脆的叫道:“徒儿!” 妙真妙和刷的一下抬头,药鼎从天而降。 片刻后,妙真妙和一人抱住红狐的上半身,一人抱住她的尾巴,和陶季一起挤在药鼎里,而小红则被玄妙用一张符收起来,卷了卷,将黄符卷成一个卷后交给红狐。 “放她出来时,只要撕开黄符就行。” 红颜的爪子就紧紧地抓着黄符藏在腹前,生怕风给吹走了。 药鼎晃晃悠悠的飞起来,缓慢的朝着三清山的方向飞去。 潘筠敬佩的看着王费隐,“大师兄,你真厉害,竟然可以带这么多人,这算超载了吧?” 王费隐:“闭嘴!” 王费隐花费了两刻钟的时间赶了他们马车两个时辰的路,直接飞回三清山顶,在三清观前的广场上落地。 王璁一直等在这里,见鼎落定,立即跑上去问,“三师叔和妙真她们……” 他一眼看到挤在鼎里的三人一狐,瞬时收声,顿了顿后改成,“你们没受伤吧?” 妙真把红狐递出去,“大师兄接一下。” 王璁伸手正要接,红颜脚在妙和身上一蹬,自己飞出去落地,瞬间化成人形,撕开黄符放出小红。 王璁手一转就去扶妙真。 潘筠被王费隐拎着落下药鼎,他抬头看了眼追在他们身后赶来的雷云,道:“趁着天还黑着,去渡劫吧,天亮以后容易吓到人。” 潘筠:“不是天黑的时候更容易吓到人吗?” “大晚上的都在睡觉,就是听见冬雷,有几个人会爬起来看?赶紧去渡劫,再撑下去,惹恼了天雷,把我三清山劈了怎么办?” 玄妙:“师兄,师妹在哪里渡劫更好?” 王费隐略一思索就道:“紫烟石东北侧不到五十步的地方有一块巨石,临崖可见风雷塔,去那里渡劫吧。” 潘筠眼睛一亮,“那也算是乾位了,是不是乾位利我?” “不是,”王费隐道:“那里空旷,石头硬,雷劈不坏,树木也少,引雷也会少,就是不小心烧着了,也不会引起山火。” 潘筠:“……大师兄,你可以重新组织一下语言。” 王费隐给了她脑袋一下,“还不快去,这雷要是把道观劈坏了,你出钱。” 潘筠立刻跑了,“三师兄,四师姐,我先去渡个劫,你们先疗伤。” 明天见 第二百八十三章 渡劫 潘筠知道大师兄说的那个地方,有两条路可以过去,一是从古丹井旁边,向西而行,左手边有个不到十米左右的山崖,往上一蹦,上面就是大师兄说的渡劫大石头。 但,在那条小路的右手边,是云雾飘渺,深不可见底的山崖。 妙真三人几次约她去紫烟石看日落都是从那里走,潘筠一次都没答应。 武功稀松的陶岩柏都敢踩着岩壁飞上那十米不到的山崖,就她非得绕一大圈,先去清晖池,再过涵星池,绕着路上一个大平台,才踩着湿滑的小路上紫烟石。 这次,潘筠依旧朝着清晖池跑去,王费隐站在身后看她,眉头紧皱,“都快突破了,怎么还惧高?她这样以后能御物飞行吗?” 玄妙:“等她突破了,多踹几次悬崖就克服了。” 王费隐一头黑线,回头道:“师妹,教孩子不是这么教的,她是天生害怕,还是要温柔一点的。” 玄妙转身就走,“那你教她吧。” 王费隐张了张嘴,瞥眼看见王璁还在看狐狸精,立即迁怒,“还愣着干什么,没看见你三师叔四师叔重伤吗?还不快去给他们疗伤!” 王璁心里嘀嘀咕咕,面上却不敢显露,上去扶住陶季,“三师叔,你伤哪儿了?” 陶季:“我不用你管,我都是内伤,我一会儿自己吃药,自己调息,你去给玄妙师妹配药,她伤得很重。” 但实际上,玄妙只是看着凄惨,内伤不重,外伤基本都已止住血,剩下的是清创,缝合和敷药。 妙真妙和直接就接手了。 两个师妹也受伤了,但她们的伤就更轻了,也用不上王璁。 于是王璁转了一圈,还是回到狐狸精身边,见她顶着个人的脑袋舔自己的爪子,就忍不住道:“我帮你治一治吧。” 红颜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爪子上的伤,还是伸出手来,“我不要像她一样用针缝起来。” 王璁就拿来一个药箱,打开后道:“你的是小伤,用不着缝合。” 一鬼一狐都不敢进三清观,因而此时都还在山门的广场上。 此时天色昏暗,乌云彻底将月亮遮住,厚重的乌云铺满这一片天空,一点光亮也不见。 小红就一袭红衣蹲在红颜右侧,黑暗给她很大的安全感,因为王璁此前一直在看红颜,她还以为王璁看不到她呢,因此光明正大的和红颜道:“这假道士一定是被你迷住了,你要小心他。” 王璁手微顿,拿出一瓶药酒,手指往左边打了一个响指,一张黄符啪的一声燃起一簇火焰,将这一片都照亮了。 小红吓了一跳,悄悄地往后挪了挪,避开火光的照耀范围,半边身子隐没在阴影中。 有火光,王璁这才倒出药酒道:“这是给你清洗伤口的,会有点疼,你忍一忍。” 王璁帮红颜包好爪子时,天上的乌云终于完全汇合,翻滚间碰撞在一起,无声的闪过闪电,一瞬间,整座三清山亮如白昼。 红颜嘭的一声变回本体,身体俯低,身体微微颤抖,一旁的小红也吓得瑟瑟发抖。 “红颜姐姐,这雷真的不会劈到我们吗?” 王璁想了想后道:“你们跟我进道观吧。” 一鬼一狐都往后退了一步,戒备的看着他。 王璁:“……你们担心什么?你们既打不过我爹,也打不过我四师叔和小师叔,我要是想害你们,用得着用骗的吗?” 一鬼一狐一想也是。 王璁想要伸手把狐狸抱起来,又不太好意思,手伸了伸还是收起来,转身道:“走吧,观里供着三清祖师,他们一视同仁,并不会因为你们是妖是鬼就不悦。” 小红这才反应过来,“你,你看得见我?” 王璁回头看了她一眼,微笑道:“自然。” 狐狸当着他的面把缚鬼符拿出来撕开,他要是这都不用天眼看一看,也太弱智了。 王璁把她们两个领进道观,一鬼一狐也机灵,一进门就跪在蒲团上,先给三清祖师磕一个,然后才和王璁一起站在门口那里一起抬头看天。 或许是有了瓦片遮顶,屋檐庇护,一鬼一狐感觉安全多了,再抬头看天上翻滚的雷云时就完全是一个看戏的状态了。 而在雷电之下的潘筠感觉到了从天际碾来的威压。 她盘腿坐在石头上,放任周遭灵气冲入她的身体,运行功法让它流转起来,大量的灵气化为元力压进下丹田。 随着元力挤压,她身上的气势也越来越强,雷云都朝她挤来,似乎终于确定她就是她,乌云翻滚,愤怒的酝酿着雷电…… 威压猛的朝她压来,潘筠挺直脊背盘腿坐着,潘小黑却受不了了,喵的一声叫,无措的团团转。 潘筠一边吸收灵气,一边垂眸看它,“还不快走?” 潘小黑:“让我进去,我自诞生,只淬炼过一次雷劫。”还失败了。 潘小黑隐下结果,围着潘筠急切的道:“而且灵境也需要雷电淬炼,那是我的本体,没有谁能比我更好的引用雷电淬炼它了。” 潘筠垂下眼眸盯着它看,一人一猫默默对视,片刻后她道:“你别搞事。” 潘小黑伸起猫爪道:“我发誓,我绝对不搞事。” 潘筠:“把你这身皮放远一点吧,小心被劈着。” 潘小黑立即转身就朝紫烟石的方向跑,就看见背着手站在路边仰头看的王费隐。 一猫一人狭路相逢,潘小黑躲都没地方躲。 它第一次觉得三清山很不怎么样,到处是悬崖峭壁,连个躲避的地方都没有。 王费隐低头看了它一眼,就指着一块石头旁的小松树道:“在那里等着吧,别跑远了。” 在他的目光下,潘小黑也不敢再撒腿跑,一步一步走到那棵松树下,身体僵硬的躺下。 躺了一下,眼见着雷云越来越低,云间的闪电就跟一条条交错的银白色绸缎一样时不时的闪现,它就知道劫雷快劈下来了。 它再顾忌不到其他,猫眼微闭,灵识离体,咻的一下朝潘筠飞去。 它直直的冲入潘筠的额头,进入泥丸宫,这才发现她的泥丸宫大变样。 来不及惊讶,它就被按到灵境之中。 灵体合一,但潘小黑觉得自己不太适应了,它似乎更适应了猫的身体。 这让潘小黑短暂的郁闷了一下。 而很快,它就没心思想这些了,因为潘筠一下抬头,只见半空中的雷电终于按捺不住,在又一片乌云撞过来时,夹缝中,一道犹如银河一般宽的闪电啪的一下凌空打下。 潘筠身上的元力疯狂运转起来,匍匐在周遭的灵气瞬间卷起。 这都是一瞬间的事,闪电在落到三清山时瞬时被分为两段,就好似银河被一剪刀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劈向不远处的风雷塔,一部分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劈向潘筠。 闪电穿体而过,潘筠瞬时变得焦黑,头发蹭的一下根根竖起,她周身的灵气、元力罩都被劈得稀碎,一点痕迹也不留。 但……潘筠活下来了! 这一道闪电过后,她才听到隆隆的雷声,并且,天空中的雷云还在翻滚,只是看着没那么生气了。 潘筠嘴巴微张,吐出一口黑气,这才感觉到身体酥酥麻麻的,她的经脉、中丹田和下丹田都有雷电闪烁。 她不敢怠慢,立即运起功法修炼,填补元力,开始应对下一雷。 她抬头看向天空,感觉到雷电快准备好了,她额间闪烁,一个金白色的点从她额间旋转飞出,一离体,它就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先是拇指一般大小,而后是拳头般大小,等旋转着飞到潘筠身前时,已经犹如一盏灯一样大小了。 三瓣莲花花瓣一样的法器,花瓣微卷,洁白无瑕,闪着莹光。 王费隐惊讶,但才一眼,第二道雷电劈下。 潘筠抬头,抬手一挥,莲花般的法器瞬间飞至头顶,雷电依旧在空中一分为二,一道穿过莲花法器劈在潘筠头上。 潘筠更黑了,一股头发烧焦的味道似有似无的传来,王费隐不知想到了什么,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左脸担忧,右脸幸灾乐祸的看着潘筠。 莲花法器就被劈了一下,就咻的一下飞入潘筠的额间,躲着不出来了。 最后一道雷电了。 王费隐微微握紧了拳头,瞥眼看见躺在树底下的黑猫,平缓了一下呼吸,没想到自己倒患得患失起来了。 他失笑一声,手轻轻一挥,一道轻柔的元力打在黑猫身上。 本来呼吸微弱的黑猫腹部起伏,呼吸平稳下来。 他扭头去看潘筠,就见潘筠已经站起来,正仰着头看半空中翻滚的雷云。 突破第一侯,三道雷;第二侯,五道雷;第三侯则是七道雷,以此类推。 现在她还剩下最后一道雷,虽然被劈了两道,但她此刻觉得自己浑身有力,一身的元力没处使,强得很。 她能感觉到,三清山的灵气正源源不断的从各处朝她飞奔而来,甚至,她脚下的石头,也在源源不断的给她支撑着一股能量。 姑且称它为地力吧。 潘筠虽不了解,却知道,这是师父潘公给她的力量。 她前有风雷塔相助,下有师父,后有师兄,自己也强,她怕什么? 所以第三道雷酝酿着要劈下来时,潘筠一跃而上,直冲雷云而去。 王费隐瞪大了眼睛,不由跺脚,“胆大包天,混账东西!” 第二百八十四章 天黑看不见 潘筠直冲雷云,雷云之间电闪雷鸣,啪啪一道道银绸般的闪电交错闪烁,看上去比第一道还要凶猛。 方圆百里,睡梦中的百姓终于忍不住起身,推开窗往外看,“怎么冬雷打得这么凶?” “是不是要下暴雨了?” 推开窗的人抬头便看到半边天都被映白了,一时间,他大脑有些错乱,“莫非早就天亮了?” 电闪雷鸣间,他似乎看到一个人影悬于半空,雷云中的闪电噼里啪啦成七八道朝黑影劈去。 他不由惊叫,“我的娘耶……” 站在三清观里抬头看雷云的众人也不由的惊呼,“我的天道祖宗啊……” 陶季目瞪口呆,“完了,小师妹飞到天上去了,没有风雷塔帮忙分担,这雷电又如此凶猛,她承受得了吗?” 玄妙面无表情,紧紧地盯着高空道:“死不了。” 啪的一声巨响,地动山摇,雷云之中,七八道雷电都没汇聚成一团,直接从四面八方劈向飞上来的潘筠。 潘筠毫不畏惧,大喝一声,伸手便接住这七八道雷,雄浑的元力喷涌而出,挡住雷,反而往上推了寸许。 然后嘶嘶几声,被她一手接住的雷电成细线一般沿着她的胳膊穿透她全身…… 雷云虽愤怒,但它们也是有时间要求的,跟潘筠对抗了五息之后收回电流。 潘筠凌空飞着,掐腰哈哈大笑起来,然后啪的一声,正要散去的雷云两两碰撞在一起,正好是正负极,啪的一声当头劈下,潘筠就跟被发射出去的愤怒小鸟一样被劈飞了。 王费隐见她咻的一声朝山谷垂直下落,身形一闪,立刻飞身去接。 王费隐速度极快,瞄准了她的衣领便抓,一把抓住,然后俩人错身而过,王费隐抬起的左手堪堪碰到她的手臂。 他看了一眼右手抓的一团灰烬,“啊”的一声立刻垂直落下去追,“死孩子,你衣服都劈成灰了,快运元力,快运轻功啊!” 潘筠并没有失去意识,虽然这多出来的最后一道雷有点意外,但她也抗住了,可是…… 她一身的雷电,皮肤下都见雷电闪烁,她不仅手脚被劈麻了,丹田和经脉也被劈麻了呀~~ 下降的速度极快,潘筠顶着风张嘴大叫了一声“师父——” 也不知道叫出来了没有,反正她快靠近地面时,悬崖一侧的树突然暴长,枝叶伸出来,潘筠啪啪啪从柔软的枝叶上穿过,就跟玩蹦蹦床一样,啪啪啪往下,速度越来越慢,最后在王费隐快要抓住她的下一刻,啪叽一声摔在了土里。 柔软的土,不是坚硬的石头,底下还铺着厚厚的一层落叶。 潘筠“哎呦,哎呦”的叫起来,王费隐连忙上前看,“你摔哪儿了?” 一膝跪于地才发现这块地过分的柔软。 他就收回手,低头踩了踩,不担心了。 王费隐面无表情的起身,背着手训斥道:“不作不死,看你以后还作不作,老老实实坐着让雷劈不行吗?风雷塔替你分担一半的雷电,可保你安全无虞,你非得飞到半空中去接雷,吃饱了撑的吗?” 潘筠动动脚,又动动手,发现不是很麻了,就撑着手臂坐起来,“我觉得我能抗住,我也的确抗住了,是雷云不讲规矩,最后又多劈了我一下!” 王费隐:“你活该!” 他伸手去扶潘筠起身,一拉,才发现有些不对,他低头去看,立即转身,同时一件外袍兜头盖住她,“你还是换个衣裳吧。” 潘筠抓下外袍,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身上的衣服东一块西一块的,都在下落的时候被树枝刮走了。 她抓住了一块布,一捏便成灰,一张开手,风一吹,灰就飞了。 潘筠:…… 但真正让潘筠惊奇的不是衣服,而是……她捏了一下自己的皮,剥出一层像鸡蛋壳一样厚的黑皮来,“我的天耶,师兄,我皮掉了。” 王费隐就回头看了一眼,见她捏着一层黑皮,而手臂上有一块莹白的皮肤,他正要说话,细细密密的雨滴落在脸上,他不由抬头看了一眼要渐渐散去的乌云,便道:“渡劫之后有一阵雨,雨中除了有浓厚的灵气外,还有天道之意,你先打坐修炼吧。” 说罢,他转身飞起,在不远处的一块悬崖凸出的石头上盘腿坐下,闭目修炼。 潘筠见了,立即把外衣披上,也打坐修炼。 虽然身上的衣裳破破烂烂,又在细雨之中,还是深夜,但她竟然一点也不觉得冷。 潘筠一边运起功法,一边胡思乱想,要么,因为这是她渡劫后的灵雨,所以不伤她; 要么,就是因为她身上这层黑皮,有效隔绝了冷意。 人为什么会觉得冷呢? 就是因为人体会和空气接触,带走体温。 不管是保温瓶,还是冷冻箱,其原理是一样的,就是要隔绝空气。 隔绝得越好,气温保持得越长久。 灵气进入体内,和经脉里蕴藏的雷电及金色的功德力一起运转起来,等落入她的下丹田时已炼化得如同水质,轻轻地落在下丹田之中。 但,每次她从下丹田里调出能量,水滴状的元力会先化雾,再快速的通过经脉涌出。 潘筠总觉得这和她前世定义的第一侯有点不一样。 因为前世,突破第一侯是将元力炼成更凝实的气,从薄雾变成一种凝气。 而第二侯才是化作胶质一般的水滴。 而她现在的元力,既不到第二侯的胶质水滴,也不是前世第一侯的那种凝气,而是介于两者之间,是一滴滴清澈的水滴。 潘筠看了又看,忍不住去戳灵境,“潘小黑醒醒,你看看我现在的元力状态。” 潘小黑昏昏沉沉,只看了一眼就道:“多劈的那一道雷不是白挨的,恭喜你啊,半步第二侯了,不过前提是你得把上中下三丹田都填满水滴元力才行。” 潘筠默默内视,她小周天三趟,就把体内积存的气态元力都炼化成了水状的,上中下三丹田的汇聚在一起,最后炼出来的水状元力只铺了下丹田的一个底。 潘筠:“……这得修炼多久才能到填满这个坑啊。” 填满了还未必能突破第二侯。 果然,越往上就越不容易。 潘筠收功,从灵境空间里拿出自己的衣服套上,然后冲石头上的王费隐伸手,“师兄,带我一下。” 王费隐也修炼完毕,什么也没领悟到,于是跳下石头,皱眉围着她看了看,“你修为长进不少,自己飞上去不行吗?” 潘筠:“这么黑的夜,我连三清观在哪个方向都分不出来,怎么飞?大师兄,你就带带我嘛。” 王费隐无奈的叹息一声,拎起她就踩着悬崖往上飞。 犹如大鹰沿崖而上,飘忽间就飞到了紫烟石上。 紫烟石,一块在山顶上凸出来的巨大石头,它要是在平地上,那可以躺下整个三清山的人。 可惜,它只有三分之一接地面,三分之二临崖。 深不见底的悬崖。 而接地面的那一面半,离紫烟石顶有个三五米高。 反正,每次潘筠来这里看日落的时候,都是站着的,哦,不是站在紫烟石上,而是站在爬上紫烟石的木梯上,只露出上半身。 这是她第一次站在紫烟石的顶上。 风呼啸而来,三面空旷,三面悬崖,要不是王费隐拽着她,她感觉她就要被风吹走了! 潘筠颤颤巍巍的抓紧王费隐的手,淡然的道:“大师兄,才下过雨,夜风寒冷,我们快回去吧。” 王费隐瞥眼看她,拎着她就飞下紫烟石。 踩在地上,潘筠不动声色的呼出一口气,转身就往右手边走,却被王费隐一把抓住衣领,拖着往左边去,“走这边。” 潘筠无力的挥手,“师兄,师兄,御物飞行不急于一时,明天再学行不行,我刚刚突破,又经历了一番厮杀,这个时候最需要的是饭和床……” 王费隐将她一路拉到她刚才渡劫的地方,路过松树下时还把沉睡的黑猫拎起来丢在她怀里,一路拖到了大石头边上。 潘筠往下看了一眼,手软脚软,立刻抬头向上看。 王费隐不能理解,“你运轻功时分明没事,你也能用轻功飞树梢,飞山崖,为何还会惧高?” 潘筠摇头,“我没有惧高,我要是惧高,我能练轻功吗?” “是吗?”王费隐指着下面道:“跳下去,从这里回道观。” 潘筠探头看了一眼后道:“才下过雨,湿漉漉的,这岩石很容易打滑的,而且我才经历过渡劫,手脚还不太有力……哎呦我去!” 潘筠被王费隐一脚踢下去,她肚子一缩,核心一紧,立即踩着岩石就蹭蹭蹭往下,最后飘逸落地,结果黑暗中没看清,她脚一落地,地面一滑,身体瞬间后仰,鞋子飞走,啪叽一声就屁股着地…… 潘筠愣了一下,然后“嗷”的一声大叫,摸着尾椎骨惨叫,“大师兄——” 王费隐吓了一跳,连忙探头看,飞下来扶她,皱眉道:“这都能摔,你这是第一侯吗?” 潘筠抬头,“我都说了,天黑看不见!” 晚安 第二百八十五章 光头小道士 最后,潘筠是被王费隐拎着走回去的。 道观里的人也沾光修炼了一波,刚刚收功,看到王费隐拎着一个黑乎乎的人回来,吓了一跳,连忙迎上去。 看到潘筠耷拉着眉眼,漆黑的脸上皱成四条线,一动也不动,妙和眼泪一下就下来了,“大师伯,小师叔都被劈焦了,她不会死了吧?” 妙真也一下红了眼圈。 潘筠掀起眼皮道:“没焦,也没死。” 王费隐也一把把她放下,没好气的道:“她没被劈死,我快气死了。” 没人理他,大家都围着潘筠看,见她能直挺挺的站着,妙真妙和喜极而泣,王璁也松了一口气。 但见她全身焦黑,他就心颤颤,“小师叔,你,你这样子是固定了吗?” 潘筠还不知道自己现在像黑夜一样黑,所以问道:“我什么样子?” 玄妙走上前来,直接伸手在她头上抓了一把,所有人一瞬间瞪大了眼睛。 玄妙拿下手来让潘筠看她手里根根分明的头发。 潘筠低头,就见玄妙手指一搓,这一根根头发就跟烤焦的花生一样,一搓就稀碎,化成灰从她指尖落下。 潘筠目瞪口呆,不可置信的看着玄妙,然后慢慢伸手摸向脑袋。 手才碰到硬硬的条状东西,它下一刻就倒在了她手里,然后在她轻轻的一捏里断裂,掉落,最后碾成灰。 潘筠嘴巴微抖,一脸的不可置信,“我,我成光头了?” 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她又不是没被雷劈过,前世,她头发好好的呀;也没人告诉她,被雷劈有可能会变成秃子啊! 陶季一个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潘筠愤怒的瞪向他,“笑什么笑,你也会有这一天的!” 陶季摇头,“我不会,渡劫把头发渡没的,你是我见过的第二个。” 潘筠握紧了拳头:“第一个是谁?” 陶季看向她身后的王费隐。 潘筠回头看王费隐,目光落在他的头发上,立即紧张的问道:“大师兄,你这不是假发吧?” 王费隐一头黑线,“不是!” 潘筠就松了一口气,瞬间从悲伤的状态中脱离,还自己把头上残存的那些炭化发丝给抹去,“还能长就行,我年纪还小呢,翻过年去,我又是一个有头发的道士了。” 玄妙见她是真洒脱,便微微一笑道:“回去清洗吧,这两日大家都累了,明日容你们休息一日。” 三人低低的欢呼一声。 妙真邀请红颜,“客房未曾收拾出来,你们今晚和我睡吧。” 妙和一听,立即道:“和我吧,和我吧。” 红颜直接选择了妙真,因为是她先开口邀请的。 妙和就决定今晚和妙真一起睡,狐狸尾巴真的好好摸呀。 不过在此之前,她们得帮小师叔剥一下皮。 三人一狐一鬼凑在一起,都好奇的从潘筠的脸上取出一片片黑色的皮,“原来被雷劈要换皮啊?” 红颜:“感觉跟蛇妖一样。” 潘筠:“……我觉得是这个世界的雷比较特别,可能是它的特色吧,我以前被雷劈的时候并不用换皮,只会把皮肉,筋骨打磨得更加坚韧。” 妙真:“小师叔,你以前还被雷劈过?” 潘筠“嗯”了一声后道:“前世被劈的。” 妙和:“小师叔,你又在骗人,你和大师伯说你前世平平,是个普通人,又怎么会被雷劈呢?” 潘筠张了张嘴后道:“一般普通,但也不是那么普通。” 妙真妙和直接忽略掉这话,小师叔,你要不要听听你说的什么? 对于潘筠的“前世”之说,妙真妙和都只当是她当时为了拜师山神给自己脸上贴金,这种事他们三清观经常干。 上至王费隐,下至……小师叔,妙真妙和最近也在思考着给自己身上贴点东西,出门赚钱的时候也容易一点。 俩人都没寻究问底,小红却对此很关注,凑到潘筠身边问,“道长,你有前世的记忆,那是怎么混过去投胎的?” “如果可以带着记忆投胎,我也愿意,转世之后我还是小红,我有好多记忆,从出生就会许多东西了。” 潘筠问她,“你会什么东西?” 小红就认真想,半晌后落泪,悲伤的道:“我,我好像什么都不会。” 所以,她就是带着记忆转世投胎,她还是什么都不会,白活了一世。 红颜立即道:“你会做饭,你做饭好吃。” 小红依旧悲伤,“天下谁不会做饭呢?有米有菜就都会做。” 潘筠立即一脸严肃道:“怎么会呢?天下不会做饭的人还是很多的,而且会大多数人都会做的东西不也是一件骄傲的事吗?” “厨子可以做贩夫走卒,也可以做御厨,做大酒楼的大主厨,有钱,有势,还有名望,做饭有何不好?” 小红愣了一下后摇手,“不,不是,我的厨艺没那么好,就是些家常的菜……” 红颜:“我吃过,她做的菜好吃。” 潘筠立即道:“你是不是一个合格的厨子,明天给我们做一顿饭就知道了,要对自己有信心。” 小红:……她没想做厨子啊—— 为什么话题会歪到这里来? 她就是想问问,“道长,你是怎么做到带着记忆投胎的?” 潘筠实话实说,“我不知道,我一死,再一清醒,我就正在出生,我对阴间一点记忆也没有。” 人狐鬼都表示怀疑。 不过妙真妙和的怀疑是直接不相信,红颜和小红则是认真嘀嘀咕咕起来,最后决定相信潘筠,“道长,你前世是哪家的女儿还记得吗?你可回去看过前世的父母?” 潘筠就叹息道:“我前世是个孤儿,已经没有父母家人了。” 小红就叹气,“你记得,我却不记得了,但我总觉得我是有父母家人的。” 这就是她迟迟不肯被度化的原因,她想找到自己的出生来历,找到生前的记忆。 小红对她记得很在意,继续问道:“你去找过从前的旧相识吗?” 潘筠摇头,一脸严肃的道:“我现在只是个小道士,等我得道成仙,可以踏破虚空时,我一定去见他们。” 小红:“……” 小红也不说话了,感觉这件事比她找记忆还不靠谱。 妙真看了看小红,又看了看潘筠,皱眉道:“小师叔,剥得差不多了,我去给你打水沐浴吧。” 潘筠欣慰的看她,“妙真你好好,但你也累了,不用你去打水,我自己去打。” 妙真已经下床,“我可以放玉牌空间里带过来,一点也不累,妙和,我们也洗个澡,一会看过小师叔沐浴过后我们就睡觉。” 潘筠:“……为什么要看过我沐浴再去睡觉?” 妙真的目光从她黑乎乎,却又光溜溜的头上滑过:“小师叔,我们想看你突破过后的样子。” 潘筠:…… 潘筠满足她们的愿望,因为身上脏,洗了两次,等她从盥洗室出来,妙真妙和早洗好了过来等着,正坐在床边打瞌睡。 潘筠一出来,妙真妙和就精神了,双双瞪大了眼睛。 妙真惊讶,是因为在潘筠身上,似乎看到了神性。 不止妙真,红颜和小红也有同感,她们一起张大了嘴巴。 只有妙和挠了挠脑袋道:“小师叔,你怎么像尼姑了?” 潘筠横了她一眼,板着脸道:“回去睡觉!” 妙真收起惊讶,这才看了一眼潘筠的光滑头颅,点头应下,带着人鬼狐回屋睡觉去。 潘筠坐在床边,这才有空沉浸意识去看泥丸宫里的灵境。 灵境被雷电淬炼过后就一直很安静,但搭建在灵境上的阵法却照常运行,被关闭声音之后就刷刷刷的不断在灵境的花瓣上刷新信息。 这片花瓣是存储信息用的,海量的信息被存在里面,存储显示阵法收集到的信息对它来说不过是占用极小极小的空间。 灵境虽然专心淬炼自身,但各功能都还能用,这一次淬炼,代表灵力值的红色进度条猛的前进一截,已经快要触顶了。 潘筠静静地看着,得出结论,“世间所有的能量都可以,只要灵境能用,它都可以拿来对抗封印,从而解开封印。” 而功德值显然区别于其他能量,它不受雷劫的影响,依旧稳稳的前进。 她现在每天都能收到不少功德值,都是+1+2的相加。 潘筠知道,这种小数额的功德值,就类似于她给了一个饿肚子的人一个包子。 可耐不住它多呀。 每天都有上百个人感激她,偶尔还会猛的激增一下,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他们想起了她。 每当他们想起她的时候,她就会收到阵法提示,收到xxx功德值+1; 或者,收到xxx功德值-5; 嗯,这种一看就是恨她的,而且她还真的做了损害对方的事,不然她不会真的被扣功德值的。 无缘无故的恨意,天道是不会承认的。 不过以上都不是关键,关键是,突破第一侯之后,一直浮散的功德收敛了光芒,敛于其内,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除了光光的脑袋在灯光的映照下有一层模糊的光晕外,她浑身上下看不出来一丝金光了,但气息内敛。 潘筠摸了摸自己的光脑袋,喃喃道:“不是我自恋,我感觉我现在像个神。” 她伸手戳了戳桌子上趴着的黑猫,“你说是不是?” 第二百八十六章 总是缺一技能 失去灵魂的黑猫当然不能回答她,它的呼吸匀速而绵长,腹部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看上去就是一只正常的猫。 但潘筠知道它不正常。 她小心翼翼的将它抱在怀里仔细检查。 这只黑猫一开始就死了,甚至两条腿还被人折断,是潘小黑进入它的身体之后,陶季给它治了一通,这才恢复。 但潘小黑的存在也只是延续了一下这条猫命而已,一旦它离体超过一定时间,它就又有复死的可能。 直到现在,不知道是潘小黑修炼的缘故,还是这只猫的九条命属性终于被激活,潘小黑都离体这么久了,它的呼吸还是那么平稳,闭着眼睛,腹部随着呼吸慢慢起伏。 潘筠将它放到柜顶的猫窝里,问道:“你什么时候出来?” 正在专心修炼本体的潘小黑抽空回道:“等我把雷电炼化,淬炼好灵境就出去,最迟一天。” 潘筠就收敛心神躺下,抬手灭掉油灯,打了一个哈欠,拉上被子睡觉。 她头一歪就睡着了,而天边也出现了朝阳。 今天的三清山特别的安静,除了王璁起床,其他人的房间都特别的安静。 他孤独寂寞的一个人打拳,煮粥,吃早饭,然后坐在山门前发呆,“唉,三师弟怎么还不回山呢?” “就半日寂寞都耐不住,你怎么修得大道?” 王璁立刻起身,“爹,你醒了?” 他给自己找理由,“如果山上只有我一人,我自是耐得住寂寞的,但现在山上有这么多人,却像是只有我一个人一样,这种热闹的寂寞我还修不来。” 王费隐抬头看了一下太阳,挥手道:“去,把他们都叫醒,这都快午时了,睡到现在很可以了!” 王璁立刻去叫起。 潘筠毕竟突破了,是所有人中状态最好的,她喜滋滋的起床,特意换上新道袍,开门,一脸自信的踏出房门。 一开门,冷风一吹,她笑脸就僵住了,潘筠啪的一声又把门给关上了。 再开门,她头上就包了一块布。 王璁:“……噗,小师叔,要不你还是回屋再睡一下吧。” 潘筠横了他一眼,问道:“三师兄的伤怎么样了?” 昨天晚上就他伤得最重。 王璁:“我爹去看他了。” 潘筠就也去看他,王费隐正在给他运化药力,一边运化,一边念叨:“虽然我们丹道修的是性命,但你也不能只专注性命之学,法术啊,武功招式啊,还是要多练练。” 陶季精神萎靡,他内伤严重,疼得睡不着,见大师兄还一个劲的训他,就道:“一天就十二个时辰,我既要学医术、炼丹,又要打坐修炼,琢磨新的丹方,哪还有时间练招式?” 他道:“我必是要有侧重的,二师兄不也偏天文命理吗?几乎没怎么学丹道,您怎么不训他?” 王费隐:“他从不会让我担心被人杀死,观里医术最好的是你,丹道最高的是你,结果最后你却最可能早死,传出去像话吗?” “你知道这对我们三清山丹道的打击多沉重吗?”王费隐指责道:“事情传出去,以后谁还来三清山拜师学艺?我们三清山人本来就少……” 陶季更委屈了,“有人来拜师,也没见你收啊,现在来怪我?” 潘筠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的转身离开。 她跑去看玄妙,玄妙面上已经看不出昨晚受了重伤,正在打坐修炼,见她闲不住到处晃荡的样子,干脆指使她道:“去把大殿打扫一遍。” 潘筠默默地去了。 大殿还算干净,潘筠拿了一块抹布从左到右顺时针擦了一遍,擦到右边便看到压在石头下的言符。 潘筠拿起来看了一眼,问正点香加油的王璁,“昨夜是谁在山神庙里值夜?” 王璁看了一眼她手上的言符,摇头道:“没人值夜,我们正要睡觉呢,爹突然说山神庙有动静,就带我下山了。” “我们一开山神庙,便见山神脚下的黄符有言,所以知道你们出事了。” 潘筠:“这上面的时间……我们回来只用了两刻钟不到,怎么大师兄那么久才到?” 王璁知道潘筠在问什么,一脸无奈的道:“你们的言符又没说地址,连方位也没有,我爹只能自己算,他……他卦算一般,算错了三个地方才找到你们。” 潘筠:“……” 王璁:“小师叔,下次你们再用言符求救,记得说具体的地址,有个方位也行啊。” 潘筠一脸沉重的点头,“我记下了。” 她的师兄们,总有一个不靠谱的点啊,还是师姐全面啊。 小的们把道观里外都打扫一遍,连丹井那头的炼丹房都没放过,勤勤恳恳擦洗了一遍,顺便把红颜住的客房收拾出来,让她入住。 红颜没想到他们还真给她准备了一个房间,一时感动。 小红也发现了,她们一鬼一狐在三清观都没被歧视,大家都当她们是人一样招待。 嗯,除了他们几个特别喜欢红颜尾巴这一点,大家对她们是真的一样。 所以,她就亲自下厨给他们做了一顿晚饭。 大家都吃得很开心。 王费隐放下筷子,感叹道:“时隔多月,终于吃上一顿正常的晚食了。” 潘筠小口的喝着汤,懒洋洋的问道:“之前几月大师兄晚食都吃什么?” 王费隐:“我们不吃晚食,晚上辟谷。” 潘筠手一顿,“那午食吃什么?” 王璁道:“偶尔吃面,偶尔吃饭。” 潘筠:“煮饭的时候多煮一点,晚上再吃就好了。” 王璁:“不是我们煮的,是山下王大爷家煮的。” 陶季叹气:“你们还特意跑下山去吃饭?” 王费隐:“倒也不是特意,山神庙每日都会来人,为答疑解惑,给人祈福,每天都要下去坐堂半日。” 所以他们顺便吃个饭怎么了? 潘筠瞪大眼,“那今天谁下山开山神庙了?” 王费隐瞥了她一眼道:“你是庙祝,你问谁?” 潘筠一听,立刻放下碗筷,“我下山看看!” “不必了,”王费隐道:“等你下山,黄花菜都凉了,我一早就让璁儿下去挂了牌子,今日不开庙,明日再开。” 王费隐叮嘱道:“你明日记得下山开庙,你才是庙祝。” 潘筠伸手摸了一下头巾,迟疑道:“大师兄,要不让大师侄代我再管一段时间山神庙?” 王费隐目光落在她脑袋上,道:“连这么丑的头巾都戴出来了,还介意什么?” 潘筠:“山上都是自己人不怕,山下却还是有我在意的人的。” 王费隐听了不高兴,问道:“山下你在意谁?” 潘筠一脸严肃道:“所有人!所有有可能成为我信徒,哦,不,是成为师父信徒的人。” 她还是有偶像包袱的,怎么能弄得这么丑去见人呢? 王费隐就盯着她看了半晌,见她坚持,就叹息道:“师妹,你给她做一顶帽子吧。” 玄妙冷淡的道:“我做不如戴头巾。” 陶季也小声道:“四师妹扎鞋底还行,做帽子可能不太行。” 王费隐就看向他,“那你来做。” 陶季:“那还是戴头巾吧,我觉得小师妹这头巾也能看。” 王璁几个立即点头,“能看。” 潘筠:“我要去县城!” 最后潘筠还是没去成县城,因为王费隐自己裁了一块素色的布给她缝帽子。 王费隐缝得很细,甚至在帽子上绣了三根竹子,潘筠看得目瞪口呆,喃喃道:“大师兄,你手艺真好。” 王费隐:“你得自己学会,以后缝补衣裳啥的都得自己来。” 还有一章 第二百八十七章 规划去报仇(补更第6) 王费隐一边缝,一边道:“你二师兄、三师兄和四师姐,全都会自己缝衣服,做衣服,你也不能比他们差,知道吗?” 潘筠:“我会努力的,但我觉得差一点也没啥。” 王费隐将线剪掉,趁机给了她脑袋一下,“明年开始,你的道袍自己裁剪,自己做,我是再不给你们缝制了。” 潘筠摸了摸光溜溜的脑袋道:“那也没事,龙虎山学宫发道袍的,虽然上面有龙虎山的标记,但的确好看的,比咱三清山的道袍好看。” 王费隐静静地看她。 潘筠毫不畏惧的回视。 王费隐:“果然是翅膀硬了啊,突破了第一侯就是不一样,难道你还能一辈子在龙虎山学艺不成?” 潘筠:“那不能够,最多一年我就能毕业了,但我毕业以后我可以赚钱啊,赚钱我就能买道袍了呀,买不着我还可以花钱请人来做。” 王费隐:“你跟缝衣服有仇啊,宁愿花钱也不肯自己动手。” 潘筠:“没有仇,但我觉着我的时间宝贵,没必要浪费在这等事上。” 王费隐就微微一笑,把做好的帽子往她头上一戴,道:“我命你明天天亮之前自己缝出一双袜子来,同时想一想,你是真惧高,还是假惧高,若是真的,为何可以用轻功飞高?若是假的,怎么就不能站在高处了?” 潘筠:…… 王费隐做的是庄子巾,他没有玉镶给她,所以在正中的位置给她绣了三根竹子,可以让她正帽。 大小合适,且他还给她絮了一层棉花,戴上去暖融融的,但再暖也热不了潘筠的心。 现在夕阳已经快下去了,过不了多久就会天黑,袜子她得熬夜做了。 虽然不认同王费隐布置的“作业”,但潘筠还是老实的回去缝袜子了。 她翻箱倒柜,没找到合适做袜子的布料,最后还是去找王璁拿了一块布。 王璁还帮她裁剪,还帮她设计,“小师叔,你就这样,这样缝,一双袜子就成了,现在是冬天,可以做长点。” 小红见她实在头疼,就小声道:“我记起来,我好像也会缝制东西,不然我给你做吧。” 潘筠摇头,“那不行,它要单纯是袜子,我就让你做了,可它是作业。” 作业岂能让人代劳? 潘筠拿着裁剪好的两块布回屋,接上线以后就小心翼翼的缝起来。 她有心速度快一点,但一快针脚就变大,都不必穿,她一扯,袜子就有种要散架的感觉。 潘筠就只能压缩针脚,尽量细密的缝,好让它结实一点。 做都做了,自然要做得更好。 唉,还得想恐高的事,这不是板上钉钉的事吗? 这种事,大家心里知道就好,为什么一定要说出来呢? 还要去想深层原因。 这能有什么原因? 恐高是她前世就有的毛病,从前世带来的,天生的,哪有什么病因? 至于说为什么轻功可以飞高,那当然是因为她不怕飞的高度,她连飞机都敢坐,还能怕轻功那点高度吗? 惧怕站在高处,那是因为高处没有围挡,随时可能掉下去。 谁知道高处稳当不稳当,滑不滑? 潘筠想到这里一顿,手上的动作慢下来,蹙眉,不对啊,所以,她是因为对“某个地方”没有安全感,所以恐惧? 潘筠想了很久很久,待她回神时,屋里已经一片漆黑。 潘筠点亮油灯,看了一眼手上早就缝歪,而且针脚开得老大的袜子沉思。 第二天,潘筠就拿着缝好的袜子去找王费隐交差,道:“大师兄,我会学着自己缝制衣裳,自己做鞋子,自己做袜子和帽子的。” 王费隐满意,颔首道:“很好,小心别扎手就行,扎了手也不怕,你三师兄那有药,只是记住不要哭。” 潘筠:“……好。” 王费隐笑着挥手,“去吧,吃过早食以后就下山去当你的庙祝。” 潘筠:“……大师兄,其实我练字也能沉下心来思考。” “那多浪费笔墨纸啊。” “用缝补来静心也很费布啊。” 王费隐:“不会,三清观有很多破烂布,你先拿来练习,等你以后能闭着眼睛也缝出合格的针脚来时再开始做衣裳不迟。” 潘筠:“……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我们三清山的道袍这么丑了。” 原来都是这么诞生的吗? 王费隐:“能穿就行,你讲究这么多做什么?” 潘筠垂头丧气的离开,回她的屋里拿些摆摊的工具,就看到玄妙坐在院子里一边晒太阳,一边戳戳戳的做鞋底。 潘筠不由一顿,看着面无表情的玄妙叫了一声,“四师姐?” 玄妙没反应。 潘筠就蹑手蹑脚的上前,小声叫道:“四师姐?” 玄妙掀起眼皮看她,“有话就说。” 潘筠呼出一口气,“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在思考呢。” 玄妙:“我是在思考。” 潘筠:“……思考啥?” 玄妙:“明年我要去一趟草原,你们最好悠着点,虽然你已第一侯,但江湖上那些一流高手要是和你拼命,你未必拼得过他们。” “而在一流高手之外,还有超一流高手,他们或许已以武入道,进入第一侯境界,也有可能半只脚踏进来,你,不是他们的对手。” 潘筠挑眉,“那龙虎山那些前辈呢?我看有好多师兄都突破第一侯了,比如成灵子师兄,那天师府里应该有第二侯,甚至第三侯的高手吧?” 玄妙:“你要翻天吗?” 她道:“天师府里第二侯第三侯的前辈们一般不会出手的,你收着点儿。” 潘筠点头,所以天师府里真的有第三侯的高手。 就不知,第三侯之上还有没有人。 第四侯又叫真人,可以炼身成气,气绕身光,存亡自在。 相当于半长生了,前世,潘筠的毕生追求就是第四侯。 她觉得她只要能突破到第四侯,她这一生就圆满了,可以自自在在的活好久好久,还能昼夜常明。 也就是,她白天晚上都可以一样,不睡觉也死不了,一天二十四小时的玩。 而这一世,她的毕生追求是第五侯,第五侯又叫神人,炼气为神,变通自在,可以移山竭海,还能破碎虚空。 至于怎么破碎,还没人知道,反正科学家们是这么说的,古书也是这样传的。 她觉得等到了那一阶段就知道了,到时候她就可以回家看看了。 嗯,还可以两个世界来回穿梭,顺便再去探一探别的时空。 只是想想就令人心旷神怡。 见潘筠走神,玄妙就皱眉,长针察的一声戳进厚厚的鞋垫里,问道:“叮嘱你的,都记住了吗?” 潘筠回神,立即点头,保证道:“师姐放心,我们一向乖巧,不会惹事的。” 玄妙冷哼一声。 潘筠抓紧问道:“您去草原上干嘛?” 玄妙脸色更冷了,“鸣鹰宗在草原上,拦截我们的那老东西是鸣鹰宗的人,那些天上飞的妖人,多半是他叫来的,要不是有它们帮忙,鸣鹰宗未必来得这么快。” “但你突破是偶然,你连龙虎山都瞒过去了,又怎么会提前被他们知道?很显然,你是在雷云出来之后才被盯上的。” “消息一定是五谷宗给的,但五谷宗的宗门所在,至今无人得知,要想查五谷宗,就必须得去鸣鹰宗一趟。” 潘筠喃喃:“五谷宗?就那个一身黑的人?” “他叫阴风,在江湖上很有名气,武功修为应该在第五时上层,”玄妙抬眼看了她一眼后道:“他要是吃了你,说不定还真能突破到第一侯,正式入道。” 潘筠张大了嘴巴,“就,就生吃吗?没有吸星大法一类的功法,吸收我的元力吗?” 玄妙一脸黑,“你从哪儿知道的这类邪功?” “我知道它邪,但它也没有吃人肉突破邪吧?” “以为谁的肉都可以吗?你是因为要突破第一侯了,经脉骨血都蕴含元力,身上又有大功德,才有这个可能。” “当然了,要是在你突破第一侯后再吃你,效果会更好的。” 潘筠:“……所以师姐去草原是为我报仇吗?” 玄妙扫了她一眼,轻蔑的道:“不是。” “我说过了,他们不走,我必灭之,”她道:“那些逃走的小喽啰也就算了,我懒得与他们计较,但鸣鹰宗这只鸡我是杀定了。” “五谷宗这只猴别叫我抓住,我只要知道他们在哪儿,我也绝对不放过!”玄妙冷着脸道:“我玄妙和三清山岂是好招惹的?” 潘筠星星眼,“师姐你好厉害啊,不然我和你一起去草原吧,我们从大同走。” 玄妙冷冷地看她,“你先授箓吧,实在清闲,明年就去报名考度牒。” “京考三年一次,你最多有三次机会,三次不中,等着打屁股吧,”玄妙道:“你若运气不好,朝廷延期不考,被杖的概率就更高了。” 潘筠对自己信心满满,抬起下巴道:“我都第一侯了,区区度牒考试还能难倒我?去就去,师姐,明年你和三师兄先去,等你们找到鸣鹰宗的老巢,我们就去和你们汇合。” “他们得罪的是我们一整个三清山,报仇这等大事可不能全都压在你们身上,我们和你们一起!” 玄妙:“你是想去大同见你父兄吧?” 潘筠冲她讨好的笑,“可不可以嘛师姐,我现在学会了超一流的易容术,没人认出我,而且明年我就十岁了,已经过去两年,过去几年都没什么人见过我,不会有人知道我的。” 玄妙垂眸思考。 潘筠觉得有戏,立即抱住她的手撒娇,“师姐~” 玄妙眉头大皱,喝道:“你不要用这张脸学妙和!” 潘筠自己也打了一个抖,瞬间放下玄妙的手,恢复正常,“师姐,你就说答不答应吧?” 晚安 第二百八十八章 问案 玄妙道:“授箓和度牒入试单,你要是能拿其一,我就让你去。” 潘筠觉得这些根本没问题,立刻大声应下。 玄妙板着脸道:“你该去山神庙了。” 潘筠应下,拿上东西看到在院子里晒太阳的红狐,就去勾搭她,“红颜,你去山神庙玩吗?” 红颜一下抬起头来,然后又缓缓的趴回去,她现在是原形,口吐人言道:“那是庙啊,我不去。” 潘筠:“那是我师父的庙,我师父是一只仙鹤,祂对动物成精没偏见,你看,三清观你都能进。” 红颜一下仰起脑袋来,“你师父也是妖?” 潘筠顿了顿后道:“山神……应该是神了吧,不过祂的确是仙鹤。” 红颜哧溜一下站起来,摇了摇身后的火红色的尾巴,抬着小脑袋道:“那还等什么,走吧。” 潘筠就带她下山,“你收一下尾巴吧,就露出一条就行。” 红颜摇了摇自己的尾巴,“尾巴修出来就是给人看的。” “在人看来,一条尾巴的狐狸是动物,两条以上,那就是妖了,”潘筠道:“人对未知的东西,不是恐惧,就是贪欲,有人两者兼有。” “他们的恐惧和贪欲又不能助你修行,何必徒惹是非呢?”她道:“不如藏起来,还能扮猪吃老虎呢。” 红颜:“扮猪吃老虎?” “对,”潘筠举例道:“你这么漂亮,要是有人对你心生贪念,想要捉你,这个时候你就可以显示神通,露出第二条尾巴打他的脸,多爽啊。” 红颜:“这对我修行也无益吧?” “是没有什么益处,但这是你的正常形态,行走世间是你的权利和自由,要是有人连这最基本的自由都不给你,你当反抗之。” 红颜直截了当的道:“听不懂,说点狐狸能听懂的话。” “你要是一条尾巴被人捉,你就自己抽他;你要是三条尾巴被人捉,你先叫援军再动手。” 红颜:“你是说我三条尾巴的时候,我打不过来捉我的人?” 潘筠:“我看见三条尾巴的狐狸,自觉打不过的时候就远远避开了;我只有觉得我能打得过你,才会想捉你。” 红颜若有所思,学到了一招,“这招叫扮猪吃老虎?” 潘筠点头,“不错。” 她好奇的问红颜,“你被人抓,会不会怨恨人类?” 红颜不以为意道:“不会啊,人类喜欢抓我,和我喜欢抓鸡,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我们都控制不住。” 所以她不怨恨人类,被抓住,是她学艺不精;但她能杀回去,是对方学艺不精。 潘筠愣了一下,片刻后哈哈大笑起来,“你说的对,是我想得太多了。” 红颜还是听潘筠的话把两条尾巴收起来,摇着一条尾巴蹦蹦跳跳的跟她下山去。 扮猪吃老虎这个招很好,她喜欢。 一到山神庙,潘筠上香拜过之后,就从灵境空间里掏出笔墨纸砚,开始给她爹写信。 狐狸说的对,有的人的贪欲是不能抑制的,他们注定会是敌人。 对方也不会因为他们变得弱小了就放过他们。 但,弱小之后,对方投注过来的视线和力量一定也会减弱,因为成本问题。 红颜:不,我没说过。 潘筠给她爹写信,告诉他,她突破了,现在强得不得了,“父亲可将当年实情告知我,我寻找当年案件相关之人,最迟两年后我一定会前往京城,准备翻案之事。” 要翻一个案子,即便是在26世纪也要经过漫长的时间准备和调查,更不要说在大明了。 消息传递缓慢,找人,调查,短的三个月起,长的,漫漫无期。 潘洪当年的案件并不复杂,但涉案之人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其家眷也不知还有多少人活着。 潘筠当时年纪小,一心死磕修炼,只知道她爹有一段时间回来的越来越晚,书房的灯总是彻夜的亮着,偶尔下班回来还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 她只知道案子和锦衣卫,和大太监王振有关,更多的就不知道了。 事情发生的很突然。 在她爹被下狱前,他曾经负责的那个案子已经案结三个月,但突然被翻出是冤案,还牵涉王振、锦衣卫、都察院和大理寺。 潘洪是在公衙被捉下狱,她大哥不知道从哪知道的消息,从书院里跑回家,直接把她一卷藏在了下人房里,然后让二叔给她立牌位,又将她的户籍页从户籍中取下来当场烧掉,并在户主那一页下伪造官府的朱批,划掉了她的名字。 她二叔当天就拿着一大包钱出门,走通关系,给她办好消籍,并把她的死亡日期往前推到了冬春时分。 还没等潘筠问清楚发生了什么事,锦衣卫就冲进潘家,把潘家人都抓了要关到大牢里,还是二叔怒斥,引用不少《大明律》,又捧出《大诰》,这才保下二叔一家,以及下人。 哦,因为她爹赚的太少了,她爹觉得有愧于弟弟一家,所以家里的下人是记在潘二叔名下的,家中的田产和铺面等,也基本在潘二叔名下。 潘筠对她爹的说辞一直持怀疑态度,她觉得她爹就是当官了有预感,以后下场不会好,所以才早早和她二叔分家,除了祖宅和祭田之外,基本上所有财产都记在她二叔名下。 而朝廷有令,一般抄没财产的罪名中不包括祖产和祭田。 所以那天锦衣卫抄家,除了损失了屋里一些较为贵重的东西和金银现钱外,他们就没其他损失了。 而潘洪穷,潘涛也不是会奢侈的人,两个读书人家中最贵重的是书,但锦衣卫又看不上…… 反正他们那天走的时候很生气。 潘筠这才能问二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奈何所有人都当她是小孩子,还是病弱小孩子,所以只道:“你父亲三个月前了结的一个案子被定为冤案,朝廷说你爹收受贿赂,勾结大理寺少卿薛瑄为凶手开脱,不仅收受贿赂,还有结党陷害王振之嫌,你爹,薛瑄,还有受此案影响的一个刑部主事,一个大理寺主事,都被下狱了。” 然后,事件发展的特别迅速,不等潘二叔找到关系细查那件案子是不是冤案,朝廷就迅速做出了判决。 薛瑄斩立决,潘洪流放,两个主事被罢职。 薛瑄行刑那天没死,是因为王振突然向皇帝求情,加上朝中很多大臣都反对判薛瑄死刑,所以皇帝法场叫停。 让薛瑄罢官回家去了,皇帝让他此生不许再踏足京城。 所以,这件事最后受伤最重的人就成了她爹和她家。 王振也不知抽什么风,突然良心发现放过了薛瑄,却又把怒火发泄在他们家身上,让潘家本就不好过的家庭更是雪上加霜。 以前,潘筠知道他们是被冤枉的,他们是站在了王振的对立面,以王振的为人和行事风格,她想要翻案,那就要以权压权,只有压过王振,或是跟他势均力敌,才能把案子翻过来。 第一侯前,潘筠没有信心。 但现在,她有了。 潘筠有自信,只要她去京城见到小皇帝,她一定能取代王振成为一代奸宦,哦,不,是一代权宦。 到那时,她就可以给她爹翻案了。 不过在翻案之前,还是得知道具体的案子是啥。 潘筠写完信,仔细的检查一遍,没发现有问题就把墨吹干,然后拿出一本空白的册子,沉了沉心后开始默写武功秘籍。 这一本武功秘籍叫八方破,是一本刀谱,是硬功。 他们现在军营里当兵,武器就是刀,她仔细看过,八方破不仅单打独斗厉害,还可以双人作战,三人成阵和五人成阵,正适合行伍。 除了八方破,潘筠还给他们找了一本比较简单的内功心法,没有名字,是江湖中很常见的调息心法。 潘筠根据自己的理解,加上修真心法一起,重新调整了一下调息法。 和张留贞那激进的心法不一样,潘筠这套心法的最大优点就是稳和易入门。 缺点就是慢。 修炼内力的速度前期会很慢,但这套心法和八方破很适配。 潘筠没有再分开写,而是合成一本书,将内功心法写在前面,后面则写上刀法,画上刀谱。 也就是她了,是阵法符箓高手,最擅长的就是画线条,不然即便她能把八方破练出来,也画不出来。 潘筠沉浸在画功法中,红颜则是迈着腿摇着尾巴在山神庙里逛起来。 逛了一圈,她就蹲在门槛那里抬头看山神的神像。 她发现了,这尊神像的确有神性,说明它是认同这座山神庙的。 所以……她真的可以在山神庙里自由自在的逛,不会被驱赶。 红颜高兴的在屋里跑跑跳跳。 潘筠休息时不由的抬头看她,“你这么高兴?” 红颜:“我到过很多道观和寺庙,除了土地庙会接纳我,其他道观和寺庙都不愿让我进门,一些人见了我还要捉我。” 潘筠:“土地神大爱。” 红颜点头道:“土地公和土地婆的确不错,我很喜欢他们。” 潘筠一听,好奇起来,“你见过他们?” “没见过,”红颜道:“但我知道他们在。” 一人一狐聊得正嗨,一个挎着篮子的村民扶着门框差点软倒,“小,小潘啊,你刚刚是在跟狐狸说话吗?” 潘筠扭头看见她,眼睛大亮,立即点头道:“对啊,王婶你来上香吗?我天生能跟动物说话,不仅狐狸,鸡鸭鹅我都能说。” 王婶:…… 她立刻腿不软,手不抖了,脊背一挺,扶着门框就站起来,还整理了一下篮子里的东西,跨过高高的门槛走进来,转开话题:“这狐狸长得还挺好看,谁带回来的?” 唉,大半年不见,小道长还是这么天真浪漫,就是说的话越来越没谱了。 今天决定调作息早点睡,所以只有一更,剩下一更明天补上 第二百八十九章 安泰平和(补昨天) 王婶打开篮子,从里面拿出一只鸡,一盘白肉,还有一盘水果放在案上,然后点香,跪在蒲团上开始念念有词。 潘筠见了放下笔,拿起锤子轻轻敲了一下挂在一旁的钟,钟声回荡,散出山神庙,在山谷间悠悠回响。 师父,来活了,快接! 王婶低声念完心愿,持香拜了拜就把香插上,又重新跪在蒲团上磕头。 潘筠琢磨过味来,这是大工程啊。 潘筠担心她师父干不来,于是打算助祂一臂之力,她笑眯眯的问跪拜结束的王婶,“王婶,你家是有啥大事吗?” 王婶倒不觉得潘筠能帮她做什么,但她想找人说说话,虽然同样的话她已经在村里说过好几次了。 她坐在潘筠对面的凳子上,先是重重的叹了一声气,这才道:“我们村也要有一个粮长了,我家今年收成好,小井他二叔去学木匠了,小井又自己找了个烧窑的活儿,里正就说我家日子好过,是村子里收粮最多的人家,所以让我家做粮长。” 潘筠笑眯眯的道:“这是好事呀。” “什么好事呀,”王婶忧愁道:“这粮长可不好当,今年就纳了一次秋粮,我家就填进去两百多斤谷子了,都是半亩地的收成了。” 潘筠惊讶,“怎么还要填粮?” 王婶面色更愁苦了,“运粮那天看着艳阳高照的,结果走到半路来了一阵雨,虽然立刻就把油布撑起来了,但匆忙间翻了一车。” “你王叔当时就把车给硬拖起来了,还扭到了腰,送到县衙一看,有两袋湿了三四斤,我们给腾出来了,换上了干的,新的,但收粮的公差还是判我们两袋不合格,要补上二百斤。” 潘筠:“那就把两袋旧的拉回来换上新的便是。” 王婶一拍大腿道:“我们也是这样说,但公差不同意啊,直接把粮食都收了,还逼着我们另交二百斤,再说了,那一袋粮食就八十斤,两袋一百六,也够不上两百斤啊。” 王婶只要想起这点,她就心痛,“村民们把粮税交给我们的时候都是足数的,粮长的任务就是要运粮,送粮,现在出了问题,不能再摊给村民们,就只能我家自己出了。” “我呢,也不求其他,就希望明年交粮顺顺利利的,再不要补了,我家就是小户人家,可经不起这样折腾。” 潘筠见她一脸忧虑,就笑着宽慰道:“今年就是意外,这样,我一会儿画张平安符,您拿回去放在床头,明年交粮的时候,平安符要是还完好,您就让王叔把符带上,有山神护佑,一定平平安安。” “要是符坏了,也不打紧,你再来一趟山神庙,不管庙里是谁,你再请一张平安符回去,谁去押粮就给谁拿着,一定平安。” 王婶眼睛一亮,“真的?” 潘筠笑着点头,“真真的。” 王婶就笑开来,拉着潘筠的手轻轻一拍道:“还是我们庙里的道长好,你听婶子说,我也不是随便一点事就能被吓着的,这不是听说马家村的粮长出事了吗?” 潘筠立刻身体前倾,好奇的问,“出什么事了?” 一旁蹲坐着的红狐也竖起尖尖的耳朵。 “他们家卖地了,足足卖了五亩地,日子不好过,粮长这位置总算是能让出去了。” 潘筠一愣,蹙眉,“大家都不喜欢当粮长吗?” 王婶就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我反正是不喜的,事多,责任大,出了事都得我家承担。但公爹说,这也算是为乡亲们办事,乡亲们信得过我们,这都是应该的。” “可你看马家,每年纳粮都要把家里的青壮用上,碰上忙的时候,得耽误三四天的功夫,这三四天人总得吃喝拉撒睡吧?” “这都得自己出钱,出粮食,”王婶眉头紧皱,“我以前不知道,这次自己跟着去了一趟县衙才知,这交粮的麻烦事可太多了。” “路上,粮袋可能掉,可能漏,可能摔,这都要有损耗;到了县城,还得等,长的等三四天功夫,这粮食有可能被偷、被换、也有可能漏了,总之啥问题都有。” “三天啊,我眼睛就没合起来过,交一次粮要去我半条命,我现在就盼着老天爷赶紧把粮长的位置给别人,我家是要不起的。” 潘筠:“……您许了几个愿望啊?” “三个。” 王婶道:“一个是求家里人平安健康,一个是求明年粮长给别人当,再一个是,要是粮长还是我家,就求一切顺利。” 潘筠想了想,不觉得她师父能强大到影响衙门的决策,他们能影响的其实是小事。 比如,王叔这次推着粮车要翻的那一刻,可能就翻不了;或是把车拖起的那一刻,他会觉得身体充满力量,拖起来了,但腰没扭…… 潘筠立刻回神,问道:“王叔的腰还好吧?” “好多了,前天费隐帮着按了按,擦了药,昨天就能走,说不怎么疼了,今天早上再问,说是已经全好,不觉得疼了。” 所以她来拜庙,不止是求来年的事,也为了还愿。 潘筠拿出一张黄符和朱砂,开始点朱砂为她画符。 她把画好的平安符叠成一个长方形递给她,笑道:“王叔好了就行,这张平安符您拿回去放在床头,可辟邪保平安。” 王婶小心翼翼的接过收好,然后开始翻身上。 翻了半天才翻出三文钱,潘筠就指着钱道:“给个一文就行。” 王婶一听,喜笑颜开,把一文钱放在她手心。 红狐歪着脑袋看,就见她把贡品都给收进篮子里,最后拿了一个果给潘筠,“小道长,这个给你吃,祭过你师父的,沾了神性,更好吃。” 潘筠躬身接过。 王婶转身正要走,看见蹲坐在一旁的狐狸,便从篮子里又拿出一个果递给它,笑道:“给你也吃一个。” 红颜歪着狐狸脑袋看她,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善意,两只爪子伸起接住果。 王婶一身轻松,高兴的回家去了。 潘筠拿着果站在门口目送她走远,身旁蹲坐着一只火红色的,一样拿着果的狐狸。 直到王婶转过弯不见了,一人一狐才收回视线,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果,在衣服上擦了擦后就咬了一口。 见红颜还捧着果,潘筠就好心道:“我可以借我的衣角给你擦。” 红颜瞥了她一眼,低头啃了一口,问道:“你的符就值一文钱啊?” 潘筠笑眯眯地道:“一文钱于他们来说可贵重了,我这符还卖贵了呢。” 似乎是听王婶说潘筠回来了,村民们陆陆续续到山神庙来看她。 大人们是背着手散步走来,进庙后拜了拜,就问潘筠这一年在外面过得怎么样,长了什么见识? 再让她站起来走一圈,评道:“长高了。” “就是瘦了。” 知道妙真妙和也平安回来了,正在山上呢,大人们就道:“让她们有空下山来吃果子。” 潘筠一口应下。 村民们心满意足,就自己聊自己的去了。 山神庙前的广场上就或坐或站了十来个村民,有男有女,年纪有长也有青壮年,他们从刚交的粮税开始说起,不一会儿就说到了谁家要娶媳妇,谁家要嫁女儿,明年的粮种…… 说啥的都有。 潘筠和红颜就蹲在一旁,一会儿扭头去看看这个,一会儿又扭头去看看那个,听得津津有味,把给她哥的武林秘籍都给忘到了脑后。 直到村里的学堂下学,七岁到十四岁的少年们呼啦啦朝着山神庙冲来,看到潘筠大叫一声,高兴的冲上来,“潘筠,你回来了!妙和妙真呢?” 潘筠也高兴的站起来,“她们在山上呢。” “叫她们明天下山吧,我们好久不见她们了。” “呀,狐狸!” 少年们看见了蹲在一旁的红颜,高兴的围上去,却没人伸手。 潘筠高兴的和他们介绍道:“这是红颜,红颜,这是我们在汾水村的小伙伴。” 红颜见他们眼里只有好奇和高兴,便冲他们挥了挥爪子,惹得一群大小孩子惊呼,“它会挥爪子!” “它听得懂我们说话!” “好厉害啊!” 一旁坐着的大人嫌弃他们大惊小怪的,喝道:“不许欺负狐狸,不许抓,不许摸,不要大喊大叫,山神庙前,安静一些。” 少年们就捂住嘴巴,眼睛灵活的滑动,你撞我一下,我推你一下,用眼神交流,或是小声嘀嘀咕咕起来,欢快得不行。 潘筠就扭头问站在一旁捂嘴笑的小兰,“你现在也在学堂里念书吗?” 小兰眼睛闪闪亮的点头,“王道长说,山神说了,众生平等,这个学堂是给全村开的,不论男女老幼,凡是想要学认字的,都可以去读。” “第一个先生不喜欢我们女孩子进学堂,王道长就请他走了,又另外请了一位老先生。” 小兰道:“老先生人可好了,我们去读书,他从来不赶,还会教我们算术,我奶奶有时候也去听,我奶奶最厉害,她已经学会一百个字了,以后再有画押,她就可以签字,不用画圆了。” 潘筠就赞道:“刘奶奶真厉害,你也要向你奶奶学习呀。” 小兰用力的点头,“我会的!” 小兰问道:“你们出门学艺学得怎么样了?” 潘筠抬着下巴骄傲的道:“还行,成绩还过得去吧。” 小兰见她骄傲的模样就忍不住抿嘴笑,“我就知道你们一定可以。” 第二百九十章 福米 因为学堂,村里的孩子们值日时会把山神庙一并打扫了。 当然,他们打扫的是庙外的广场。 但这也足够了,让村外来拜山神庙的人不论何时过来,它都是干干净净,看上去香火很旺盛的样子。 于是,山神庙也有固定的信众了。 妙真妙和也很想念小伙伴们,所以第二天就借口陪小师叔坐镇山神庙一起下山,跟小伙伴们疯玩了一天,还偷溜进学堂里跟着上了半天课。 潘筠把带回来的五百两银子分了分,分出一百两放在山神庙的公账上,作为学堂的正常开销。 剩下的四百两,她要以山神的名义做功德,这是一开始就答应给师父祂老人家的。 信众越多,念力越多,山神才能越强大,也才能更好的保护和保佑他们。 潘筠自然知道,她那天晚上渡劫,师父祂老人家暗中出力了的,那山中灵气来得那么迅猛,地力如此喜爱她,就连掉下悬崖山谷,以花岗岩著称的三清山谷底竟然铺了一层厚厚的软土…… 这就跟她买彩票中了一亿大奖差不多的概率,而她的运气又一向不好,这一看就是作弊来的。 师父对她这么好,快过年了,怎么也得给师父吃点好的。 所以潘筠默写完武功秘籍就抽出一张大纸来列道:“大师兄,我们过年前办一场庙会吧。” 王费隐:“目的呢?” “收集大家的心愿,挑能完成的,帮扶一把,替师父祂老人家积攒功德。” 王费隐:“这可不容易,得花钱!” 潘筠拍出四百两的银票。 王费隐低头看了一眼后道:“还行吧,虽然也有点少。” 潘筠笑眯眯的,“还需要大师兄和三师兄多费心。” 世人所求,不过是平安、健康、前程和姻缘四个,世间所有都可以归纳在其中。 潘筠当即拿了钱去县城准备庙会的事。 当然,只靠四百两是不够的,毕竟,庙会结束之后,她还要去实现收集上来的心愿呢。 她直接去找钱老爷。 钱老爷家的门房还是坐在门墩子上晒太阳打瞌睡,摇摇晃晃间看到潘筠,他不由揉了揉眼睛,惊喜起来,“哎呀,是小道长,小道长学艺回来了?” 潘筠点头,“回来过年,钱老爷在家吗?” “在,在,小道长快里面请。”门房都不禀报,直接推开门请潘筠三人进去,然后飞奔去禀报钱老爷。 钱老爷哈哈大笑的出来迎接潘筠,“恩人,你学艺回来了……嗯,长高了。” 得知潘筠要办庙会,来县城是准备福米的,钱老爷大手一挥道:“恩人为山神庙做功德,我不能不支持。” 当即让人封上五十两银子给潘筠,道:“福米我就不与恩人抢了,这点钱拿去买些药材,我知道,你们三清观每次庙会都要施药的。” 潘筠立即道谢,“到时候我在师父神像前为钱老爷点一盏大油灯。” 钱老爷笑眯了眼,和潘筠道:“恩人的符箓很管用,去年和今年,田家劈了几道雷,我那不争气的大外甥女日子好过多了。” 潘筠一听眼睛大亮,“是叫孙蕙娘吧?她雷符用完了吗?要不要再请两道?” 钱老爷连连点头,“正是想跟恩人再请两道雷符,哦,还有两道平安符。” 潘筠一口应下,虽然她现在修为涨了,制作的符箓更好了,但对钱老爷,她还是原价,依旧是二十两一张。 钱老爷让人去取一百两的银票来,“恩人,有没有文曲星符?” 潘筠问:“你家有孩子要考试啊?” 钱老爷道:“五宜在我家这儿念书,明年要下场考秀才,所以我想请一张文曲星符。” 潘筠:“那是文昌符,这符的确可以加强人的文运,保佑人考试那日顺利,不过,钱老爷,这符和平安符一样,它就是保佑人最大限度的发挥自己的才能,能不能考上,还是要看他的上限在哪里。” 钱老爷连连点头,“懂,懂,我都明白,即便考不中,我也不会怪恩人的符不管用的。” 潘筠就拿出四张符道:“文昌符我没有现成的,等我回去焚香祷告过后再给您画,最迟后日就送来。” 钱老爷高兴的应下。 “钱老爷,其实我也有一件事想拜托您。” “恩人请说。” “钱老爷可认识往大同去的商旅?要信得过的,我有样东西要送往大同,奈何不认识要往那头去的商旅。” 钱老爷没有问为什么不走民信局,他想了想后道:“倒是有,不过恩人与其托付商队,不如托付给保护商队的镖师。” 潘筠眼睛一亮,“他们请了镖师?” “是,”钱老爷笑道:“也是凑巧,我认识一个商人,他正要往大同方向去卖茶,顺便收些皮货回来,明日就走,他就请了县里的镖师同行。” 潘筠:“现在才去收皮货,晚了点吧?” 钱老爷道:“这生意嘛,时时都有的做,皮货从秋末到冬初最红火,他现在去是晚了点,但他钱多,即便今年不能全卖出去,也可以低价收进,留到明年秋末再出手。” 他道:“要不是大同太远,路途又不安全,我都想让大鸿掺和一把这皮货生意。” 潘筠:“今年皮货很好卖吗?” “好,比往年都好,”他道:“今年很冷,就连我们江南都早早出现了冰冻,天气怪异得很,就前两天不是还打了一晚上的雷吗?” “哎呦,那雷声,电闪雷鸣的,吓死个人,后半夜还下了一场小雨,第二天我起来,滴在叶子上的雨珠都结成碎冰了。” 潘筠若有所思,她就在这里过过一个冬天,没有对比性。 她扭头看向妙真妙和。 但妙真妙和年纪小,对这种事不太敏感,只能凭感觉回答道:“每年冬天都很冷,山顶上尤其的冷。” 哦,忘了,她们住三清山上,比山下还要更冷几分,得,更没有参考价值了。 潘筠和钱老爷问清楚了镖师的名字,当即就去找人了。 镖师看着递到眼前的盒子,问道:“盒子里是什么?价值几何?” 潘筠道:“价值一百两,是什么你就别问了,注意防水防火就行。” 镖师:“可以碰撞?” “可以。” 镖师想了想就接下了,“行,你要怎么个托法?上等,镖银是价值的二成,我贴身带着,到了地方优先去找,我路上要是死了,也会托可信任的人送到对方手上;” “中等,镖银是价值的一成,封在箱子里,一定给你带到;下等,镖银是价值的半成,跟那些托付来的东西一起托运,放心,不比你在民信局里寄的差。” 潘筠目光扫过,略一沉思,决定中庸一点,选了个中等。 她付了十两银子,拿到了凭证,看着镖师当场把盒子封上,还上了一把锁。 潘筠就拿着她那份钥匙去寄信,分两封寄出去,两个收件人。 一封是告诉潘洪取盒子的暗号,一封就是寄钥匙了。 即便没有钥匙,有信的暗号,对方也会把盒子给他的,到时候想办法把锁砸开就是。 潘筠将信寄出去,长出一口气,接下来就看她两个哥哥收到信后能不能习武了。 潘筠看了眼冷清的县城街道,挥手道:“走,我们买粮食去。” 三人坐上牛车,先去粮铺。 妙和:“我想念我们的马和车。” 妙真:“别想了,都两天了它也没回来,显然是和我们无缘。” 潘筠道:“没事,等过完年我们提前回龙虎山,到时候绕路去看一下黄老爷,他会再给我们准备的。” 妙和一想还真是,于是不太伤心了,只许愿道:“希望走失的马能遇到一个好主人。” 潘筠点头,“它会遇上的,好歹跟我们见过大世面,对方要是对它不好,它肯定知道逃走。” 今年玉山县的粮食算得上丰收,所以粮铺里的粮价还挺友好的。 潘筠带着妙真妙和进店挑选。 既然号称是福米,潘筠就决定给他们搭配成最营养的米,自然不可能只有一种米。 “我们给他们配个八宝米。” 妙真:“小师叔打算一份送多少?少了不行,一份都不够一家人吃的,多了花费又巨大,庙会过后实现愿望也要花钱。” 潘筠道:“少了的确不行,一个福包就六斤六两吧。” 三人心算了一下,就挑起粮食来,店伙计便将他们买的粮食一袋一袋的往车上送。 这算是大客户了,掌柜的亲自来招待,看见潘筠三人,他不由的上下打量起来,笑道:“原来是三位道长。” 潘筠扭头,“掌柜的知道我们?” “当然知道,小道长在我们这儿买过两次粮食,是给街头那些小乞丐买的,我记忆深刻得很。” 掌柜笑眯眯地道:“但后来听说小道长再给他们送粮,都是直接从底下村子里买的,再没来我们店里买过粮食了。” 潘筠道:“我们道观下面就是村子,从村子里买方便,掌柜的哪天要是把粮铺开到我们山脚下,我也乐意在你们店里买,有人装好,有人称好,还有人送,多方便呀。” 还有一更,大家先睡 第二百九十一章 众生皆苦 掌柜心悦,大笑起来道:“也是贵客们抬举,您等着,待粮铺再多赚一下,就把店开到村子里去。” 掌柜的亲自帮忙把粮食都搬到车上,笑问,“道长买这么多粮食,是有大喜事?” 潘筠道:“十一月二十四三清山山神庙开庙会,这是给信众们的福米。” 掌柜的恍然大悟,连忙进店里拎出一小袋的赤小豆和一小袋的小米笑道:“原来是庙会福米,能得道长光临是鄙店的福气,这两样米是在下的心意,还请道长供于山神前,再散与信众。” 潘筠收下了。 见潘筠三人牵着牛要走,掌柜的犹豫片刻,还是叫住她道:“小道长既然来了县城,为何不顺便去看看您帮助的那些小乞丐呢?” 潘筠扭头,“他们怎么了?” 掌柜不好意思的笑笑,“没,没怎么,只是觉得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 潘筠顿了一下,颔首道:“多谢掌柜的提醒。” 再往前走的时候,三人就不由自主的观察起街道两边来,就发现墙角的乞丐变少了,便是有,也都紧缩着,用力的抱着腿,用力的往后缩,似乎是想把整个身体都缩进墙里一般。 潘筠皱眉,妙真也皱眉,“看他们身上的衣裳,怕是过不去这个冬天。” “我记得去年衙门给他们安排了房子御寒,今年还没开始吗?” 妙真道:“其实每年都会有,不知今年是冷得早,还是做得晚。” 妙和:“小师叔,我都看完了,没有小七他们。” 潘筠想了想,就把绳子交给妙真,“你们先回去,我去看看他们。” 妙真妙和点头,她们已经是独自闯荡过江湖的人了,从县城回山,这点路程对她们来说已经不值一提。 因为车上运了太多粮食,妙真妙和都没坐车,而是一左一右的跟在车两边,待她们走远,潘筠转身就朝街道走去。 一路走过去都没看到那十四个孩子中的一个。 潘筠皱着眉头走到于婆婆家,就见她家隔壁的木棚已经倒塌。 她眉头微皱,走上前去,就听得于家里传来争吵声,“你自己回家也就算了,还带了这么多人回来,这是诚心要拖累死我们啊?” “他们就待两天,等棚子重新支起来就住过去,他们不需要很多地方,就在牛棚那里窝两宿就成。” “不行!人进来了,谁知道会不会走?你是我婆婆,你回来住我是没意见的,但他们不行!” 潘筠脚步一顿,推开门。 掐着腰站在院子中间的妇人怒气冲冲的回头,“哪个不长眼的乱推我家门……” 看到身穿道袍的潘筠,她怒气一顿,蹙眉,“这是给你们送粮食的三清山道士?” 于婆婆也认出了潘筠,连忙起身,“恩人学艺回来了?” 排排挤着站在一旁低头的孩子们瞬间抬头,看见潘筠,脸上绽放出灿烂的光芒,直接冲上来围住潘筠,“恩人,你回来了!” “恩人,你有点变样了。” 潘筠目光一一扫过他们,颔首笑道:“我学艺回来了。” 潘筠看向怒气消下去的妇人,对她躬身行礼道:“贫道不经允许擅自推门,打搅了。” 妇人脸色和缓,却依旧板着脸道:“不用,道长是来找我婆婆和这些孩子的吧?你们要商量事情出去商量吧,我这里不好留客的。” 潘筠笑着应下,伸手将于婆婆扶起来往外走。 孩子们呼啦啦的跟上,瞬间就走空了。 妇人站在原地停了停,转身走到门边将门虚掩起来,却没走。 于婆婆一脸羞愧,和潘筠道:“让小道长见笑了,我这媳妇其实没有坏心,就是家里太穷了。” 潘筠点头,“我知道,您儿媳面相正,是个好人。” 她道:“这世上的人,谁会不想做个乐善好施的好人呢?只是没钱,能力有限,有心而无力罢了。像婆婆这样倾己所有帮助这些没亲没故孩子的,才是极少见的。” 于婆婆抹着眼泪道:“前两日晚上刮大风,还打雷,把这棚子给刮倒了,孩子们就挤在墙根下过了两晚,实在是冷,这才……” “我儿子去找木料了,回头把棚子重新支起来就能住,就是怕这两日还住在外头孩子们着凉……” 在大明,风寒的死亡率还很高。 潘筠看了一眼倒下的木棚,道:“既然倒了,不如建两间泥瓦房吧,更能御寒,也更结实。” 于婆婆:“花销不少吧?一间泥瓦房,不算床,也得五两银子呢,两间就十两了。” 潘筠道:“这笔钱我来出,只是这地……” 于婆婆犹豫不决,地她倒是有,但让潘筠出钱…… “小道长,我们受你恩惠很多了,你去学艺之后,是一个年轻的道长每个月来给我们送粮食,后来那道长不来了,说是去考试,就是汾水村的一个村民来送,说是小道长提前给了钱的,我……我们已经受了很多恩惠,这时候再要你给建房子……” 潘筠道:“这是山神的恩德,我只是代为行之。” 她道:“玉山县在三清山范围内,受山神庇护,当是山神听到了你们的祷告,所以让我来的。” 于婆婆连忙握拳放在胸口,默念道:“福生无量天尊,山神保佑,山神宽厚……” 潘筠等她念完后继续道:“我听人说,今年要比往年冷很多?” 于婆婆点头,“今年是比往年要冷一些。” “所以更要建泥瓦房了,那木棚四处漏风,老人孩子都体弱,我怕你们熬不住。” 于婆婆略一思索就道:“我有地。” 她指着木棚倒塌的地方道:“这一块地是我的,可以建,连出来的这一片都是。” “您儿子儿媳不会有意见吗?” 于婆婆摇头,“这地留着也没什么用处,是以前我公爹圈下来打算给孩子建房子用的,但我就活了一个儿子,所以也用不着扩建。” “只要不跟他们拿钱建房子,他们是不会管的,随我意。” 潘筠点头,“那就好,建两间房,一间男孩们住,一间女孩们住。” 一旁的孩子们听着眼睛发亮。 潘筠目光扫过他们,和于婆婆道:“我知道,我给的粮食不够吃,之后我会多给一些,婆婆给他们找个能学本事的地方做学徒,或是去学堂里念两年书吧。” 于婆婆愣愣的看着她,“这,这得花费多少啊,您,您为何要对他们这么好?” 潘筠垂眸片刻,抬头道:“婆婆,我对他们没那么好,我帮助他们,都是在我能力范围之内,我付出的东西对于我来说很小,拼尽所有帮他们的,一直是婆婆您。” “您能这样帮他们,又何故问我为什么呢?” 如果真的要一个答案,那就是恻隐之心吧。 潘筠曾经和他们一样,也是孤儿。 只不过,她有国家做后盾,她过得很好,从未因为衣食烦恼过。 在大明看到和她同是孤儿出身的孩子们过成这样,她除了无比想念她前世的国家外,就是心酸,心疼和心软了。 她愿意放任这种恻隐之心蔓延,因为她帮得起。 潘筠对他们道:“你们要努力,努力的生存,我每年都会让人给你们一笔钱,你们的吃、穿、学习都会从这笔钱里扣,希望有一天,你们能不用这笔钱也可以生存下去,如此,才不负婆婆对你们的期待。” 小七问:“那姐姐呢,姐姐对我们有什么期待?” 潘筠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道:“活下去,我对你们的期待就是好好的活下去,灿烂的活着,去看这世间的美好。” 小七狠狠点头,其他孩子也纷纷跟着点头。 “走吧,我们先去给你们找个住的地方。”潘筠左右看了看,“知道哪儿有租房子的地方吗?我们去租个房子。” 于婆婆坐立不安,连忙道:“太费钱了,我再回去和我儿媳说一说,她要是知道您愿意出钱修建房屋,一定相信我们只住几天,说不定就答应我们住下来了。” 潘筠:“住在牛棚里也不好,十四个孩子呢,又有一头牛,哪里住得下?” 她道:“还是租一个吧,小七,你知道附近谁家租房子吗?” “我知道!”小七欢快的在前面带路,“在那边,他们家是整套住的,肯定愿意租给我们。” 于婆婆面色有些不好看。 潘筠一边扶着她,一边笑道:“婆婆,您这儿媳是真的好,假如是我,我可能做的还没她好呢。我知道您是好人,但她也不是坏人。” 潘筠扭头对孩子们道:“你们不仅要记得于婆婆的恩情,也要记住于家婶子的恩情。” 小七:“我知道,村里有人骂我们,于婶子都帮我们骂回去,有她在,村里人都不敢欺负我们,她是好人。” 潘筠笑着点头,“我们要容许别人不那么用力的帮我们,甚至要宽容别人不帮助我们。” 小六道:“这和我们讨饭一个道理,讨到了要说吉祥话,诚心祝愿恩人,讨不到也不生气,谁家日子都不好过,没谁非得帮助我们。” 潘筠颔首:“对。” 晚安 第二百九十二章 长见识 玉山县不是很大,他们这个村在县城里的边沿,房子破旧,每到秋冬季节,农闲之后就会有些短工来此租房。 所以这一片是有租房业务的。 小七他们对这一带很熟,谁家会租房,谁家不租,他们了解得一清二楚,且都是乡亲,都不必通过牙行,直接就可以定下。 起泥瓦房耗费的时间要长一点,潘筠决定租一个月。 于婆婆道:“用不着租那么长时间,最迟后天我儿子就能把木料拿回来,木料一到,最多半个月就能把房子起好。” 潘筠道:“泥房和木棚不一样,起好以后还得祛湿,放上两日除味,既然租了,那就租满一个月。” “时间宽裕些,你们也有时间准备过冬的东西。” 隔天潘筠再来的时候,就给他们买了不少布料和棉花,让于婆婆给他们裁过冬穿的棉衣。 王璁还带他们去了一趟当铺,在里面买到了超便宜的二手被子和……锅。 潘筠都惊呆了,第一次知道,二手被子在当铺竟然那么畅销。 王璁道:“我带小师叔来是想买几张小床给他们的,但目前当铺里没有合适的,看来只能现做了。” 床是紧销品。 这年代,一张床不仅可以睡一辈子,还能传三代的那种。 所以一般人家不会卖床,以至二手也很少,基本上都是现打。 不过床在当下这个物价水平的确显得很贵,它的质量和使用周期倒也配得上它的价格。 小七生怕潘筠真的给他们买床,连忙道:“道长姐姐,我们不用床,在地上放一层木板,再铺一层稻草就可以了,很舒服,真的!” 潘筠道:“放心,不会给你们买很贵的床的。” 她沉吟道:“小井的叔叔不是做木匠去了吗?让他给打。” 王璁:“……他才去了一年有余,能学到多少手艺?” 学徒工五年起步,上不封顶,王小井的小叔现在能不能摸到锯子都不一定呢。 潘筠瞥了他一眼道:“就是这样才便宜啊,而且,他总有练手的师兄吧?我们要求不高,是个床,稳当就行。” 而且还是单人床,一张床一米二左右,可以在房间里左右摆两列,中间是三米左右的过道,一个房间能放十二张床左右,主打一个宽敞! 也是于婆婆的地够大,潘筠就把房间往大了建,甚至还要给他们在屋后各建一个茅房。 吃喝拉撒是人生大事,缺一不可。 王璁对县城很熟,不仅带着潘筠买到了很便宜的被子,还带她买到了便宜的木桶、各种厨具,以及……药材。 潘筠蹲在地上看药农刨出来的药材,不由回头去看王璁,竖起一个大拇指。 王璁笑道:“小师叔,少少的钱要做大大的事,开源是一项,但节流也很要紧。” “一样省下一点点,汇聚成流就多了。”王璁掌管三清山财政大权,是过过苦日子的,在精打细算上很有一套。 而潘筠正好相反,因为赚钱相对于她来说还是容易和顺利的,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很少砍价,花钱也是大手大脚。 王璁今日就带她见识了一番何为砍价的艺术,就连小七几个常混迹市井又贫困的人都目瞪口呆,深觉比不上。 毕竟,他们见的多,但没有实操经验啊。 王璁就不一样了,大到店铺掌柜,小到贩夫走卒,他都能砍价。 他还和潘筠道:“小师叔不要觉得贩夫走卒辛苦就不和他们砍价,他们愿意成交,就一定还有赚头,我们砍价也是为了帮助更多的人,金钱还是要掌握在自己手里才能做更多自己想做的事。” “所以放心大胆的砍价,不要愧疚,更不要害怕。” 然后王璁就带潘筠横扫这条幽暗的小巷。 小贩说:“八十文。” 王璁说:“五十文不能再多了。” 小贩:“一样的东西,店铺里都卖九十文呢,我这已经便宜十文了。” 王璁:“你也说了是店铺,先不说人家店铺有店租,有人工,就那做工,你就比不上人家的,也就木料能看的过眼,您看这……” 王璁把东西批了一遍,成功以五十文的价钱成交。 小贩念念叨叨,但脸上却是高兴的,嘴角微微上扬,很显然,这门生意他不亏。 潘筠沉默。 王璁带着潘筠把药农卖的药材基本上都收了,价钱基本上是往下砍三分之一成交。 药农们收摊后虽然嘴上说亏了,亏了,王璁太会砍价,但脸上的笑容怎么也掩饰不住,相约一起回家。 “趁着天还不是很冷,还可以进两趟山。” “可惜我们只会挖药,不会炮制,不然能卖得更高点,还可以卖给药铺。” 已经转身走的王璁又转身回来道:“你们想自己炮制药材?我这里倒有几个常用药的炮制法子。” 几个药农面面相觑,一时没吭声。 王璁道:“免费教你们的,不要钱。” 药农们立刻高兴起来,纷纷围住他们,“道长好人啊~道长是哪个道观的?回头我们去上香。” 王璁:“三清观的,你们学会炮制药材,以后我们三清观的人再来找你们买药材,你们实惠些就行。” 王璁道:“他们嘴笨,都不太会砍价。” 他身后的潘筠、妙真和妙和狠狠点头,是啊,是啊,她们嘴笨。 药农们一口应下。 王璁就拿出他们拿来的药材,告诉他们怎么炮制。 他说的都是最常见的炮制方法,晒干,烘干,蒸干,加酒烘干…… 他们只是掌握不住火候,且有时候蒸和烘要加东西的。 王璁一一告诉他们,等他们能背诵下来,又回答了他们小半个时辰的问题,这才算教完。 但能不能炮制出合格的药还得实践。 一旁的小七几个听得眼睛闪亮不已,抱着东西走出暗巷时就忍不住问,“道长,这些炮制的法子我们能用吗?” 王璁惊讶的看着他们,“当然可以了,你们记下来了?” 小七和小六一起点头,“我们记下来了。” 另外几个迟疑了一下也点头,他们没完全记住,但回去后可以问小七和小六。 王璁若有所思起来,帮他们把购买的东西运回租房时,就抽空和潘筠道:“我终于知道小师叔为何想着送他们去念两年书了,当中有些孩子的确聪明。” 潘筠:“你能找到愿意接收他们的学堂吗?我看过他们的天资,绝大多数人也就读两年,认识几个字,会算术,跟这个世界更贴合一些,再寻找出路。” 他们一直是乞丐,在街头巷尾流浪,看似一直在这个世界里,但其实他们和正常的社会是脱节的。 他们接触不到正常的人际关系,就很难找到合适的出路,学堂是最合适,最快的一个阶段。 他们会在这里认识先生,认识同学,认识同学的家长,然后人际关系辐射出去。 他们会回归到正常的人际关系中,不再是乞讨的关系。 认识基础字,会基本算术,就算是去割水稻,地主老爷都更愿意雇佣他们。 潘筠目前能做的也就这些了。 王璁略一思索便道:“我得去问问,但小师叔你别抱太大希望。” 这些孩子是乞丐出身,便是先生们愿意教,他们原来的学生却未必愿意与他们同窗。 潘筠知道,颔首道:“不必勉强,实在不行我再另想办法。” 王璁应下,放下东西就去找学堂。 潘筠自己也在想办法,想着想着,她就走到了玉山县衙。 一抬头,王璁也正拢着手站在县衙门前。 师侄两个面面相觑,明仁从轿子里下来,看见隔空对望的师侄两个,不由用帕子捂住嘴巴咳嗽起来。 师侄两个瞬间回神,一起扭头看向他,异口同声:“明县令,你病了?” 明仁咳了好几声才停住,道:“偶感风寒,不打紧,两位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这是来找本县有事?” 王璁快速的看了一眼潘筠,主动开口道:“有三件小事。” 明仁笑了笑,“里面说吧。” 师侄两个就跟着他往里走。 王璁走在潘筠身侧,悄悄用传音问道:“小师叔,妙真她们呢?” “去药铺买药材了,我们庙会需要药材,为小七他们预防风寒也需要药材。” 明仁猛地回头。 师侄两个刹住脚步,差点撞在他身上,俩人同时皱眉,王璁直接道:“你有病吧,差点撞你身上。” 明仁的目光在俩人之间来回的扫动,道:“虽然你们没开口,但我总觉得你们很吵,说,你们是不是背着我说悄悄话了?我知道你们江湖人内力深厚的可以暗地里传音。” 潘筠惊讶,他好敏锐。 “是,”王璁毫不客气,直接上去扣住他的手往大堂里拉,“我们在说你一段时间不见就成了病秧子,我给你诊一下脉吧。” 明仁倒没拒绝,跟着王璁往大堂走,道:“病了有一旬,这已经算好的了,前几日我下床都困难,打雷那天晚上我怕县中出事,就起来,不小心淋了一下雨,还以为会加重,谁知第二天竟好转了一些,这才能办公。” 王璁拉着他在椅子上坐下,仔细的给他诊脉,又看了看他的脸色和舌苔,问了他现在吃的药后道:“我给你改个方子吧,待我晚上回去请我三师叔给你开个药方,你这病拖久了就难断根了。” 明仁笑着应下,收回手道:“本来也想去请陶道长的,但听说他不在三清山就没请,没想到他突然就回来了,说吧,你们师侄二人找我何事?” 第二百九十三章 开不开,百姓都苦 王璁:“头一件,我们三清山要在十一月二十四这天办山神庙会,届时山神庙会发福米和御寒的药材,你要不要让各里正通知下去,有需要的百姓二十四、二十五和二十六三日可去庙会烧香领东西。” 明仁:“你们那山神庙前的路那么小,村子也小,哪能容纳这么多人?一个不小心人摔了踩了,这可是大事。” 王璁:“到时候村民们会帮着维持秩序,路是向上的,山神庙前有个大广场,出来之后可以顺着山势向上去三清观,也可以中间绕到另一条路上下来。” 就是需要爬一段山,不过,“三清山风景秀丽,山石鬼斧神工,去的信众可以看一下。” 明仁瞥一眼他,道:“为了这个山神庙你们倒是舍得下本钱,这一趟下来不少于五百两吧?” 王璁:“县令要支援些吗?” 明仁挥手,“我连我自己都养不活呢,哪儿有钱去做这些?” 明仁拒绝捐款,但却同意了他们办庙会,并表示,“我会让各里里正通知下去的,再知会县里的地主老爷们,他们要是有心,自会让人送去善银。” 潘筠笑着道谢。 明仁好奇的看着她,“去年建造山神庙,你们不是不愿接善银吗,怎么今年……” 建造和平时做善事能一样吗? 而且,建造一事是她拜师时的承诺,自然不能借助他人。 潘筠一脸严肃的道:“去年的我太狭隘了,今年出门历练,看尽了人间心酸,贫道方知,一人的力量还是太弱小了。” “所以既然诸位善人有心做功德,而我又有能力做功德,何不将善人们的善心汇聚起来,做更多,更好的功德呢?” 明仁当即扭头和王璁道:“你这小师叔的嘴像你,你三师叔但凡有你俩一半的口才,就不会出门必被打了。” 明仁问道:“你说把我的脉案给你三师叔,却没说请他上门,是他又受伤了吗?” 王璁沉默。 潘筠也沉默了一瞬,最后为三师兄努力了一把,“我三师兄这次受伤不是因为给人看病,而是因为我。” 明仁笑了笑,一副不相信的模样,问道:“第二件事是什么?” 王璁道:“我小师叔做善事,资助了十四个孩子,其中有九个到了入学的年纪。” 明仁惊讶,“你们竟愿意供养这么多孩子上学?” 潘筠道:“只是读几年书,当然,其中若有好学且善学者,也可以继续读下去,若能科举进仕,那就是他们的大造化了。” 明仁沉默了一下后道:“孤儿的话……是那十多个时常在街上乞讨的孩子吗?” 潘筠点头。 “那是有些难,一般私塾都不会收他们的。” 王璁:“我找过几位先生,他们的确有些为难,所以才来求见大人。” 明仁瞥了他一眼,道:“你倒是会找,本官……倒是有个人选,南巷的祝先生,只要给足束脩,他一定会收。这样,你们把孩子送去,他们的课本本县来给。” 潘筠大喜,抱拳道:“多谢大人的善心。” 明仁笑着冲北方抱了抱拳道:“要谢也当谢陛下和太祖高皇帝,这是圣恩。” 这的确是圣恩。 老朱虽然很戒备文官,却也知道读书是好事,所以他在任期间很热衷办学堂。 县学四年,府学六年,而国子学和太学等为九年,只是针对性比较强,就是给朝廷培养文武官员。 但也是他这种态度让私学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其中私学最多的就是江南了。 从村学、乡学,再到各种私塾、书院,可以说教什么的都有,适合各种学生入学,民间学校教授的东西也更加实用。 也因此,民间学堂一直比官学更有名气些,潘筠之前也更倾向于找私学。 很多私学先生和一些店铺、手工艺人还有紧密的合作,优秀有天赋的学生会被推荐出去做学徒。 而明仁作为县令,他对自己辖区内的读书人是最了解的,谁会收这样的学生,能给这群孩子最大的帮助,他是最了解的。 所以,王璁直接来找他。 明仁:“好了,下一个问题呢?” 王璁脸上严肃了些,道:“今年天气异常,比往年要冷一些,我父亲夜观天象,说最多五天,第一场雪就要下来了。” 明仁一愣,蹙眉,“今年的雪下得这么早?” “不仅早,这场雪怕是还很厚,但我看街上的流民乞丐还未有住处,县里今年没有给他们准备御寒的房屋吗?” 明仁额头一突一突的疼,“别提了,往年愿意借我房屋收拢流民乞丐的两位老爷临时反悔,加上我病了,一时间就没准备上。” 潘筠,“你们白拿,不交钱吗?” “当然交了,”明仁道:“只是今年他们提了租金,没谈拢,本县派人去打听了,他们想把那破旧房屋卖出去,所以故意找借口堵我呢。” 能被拿来给乞丐居住,还要县衙修缮过的房屋能是什么好房子? 平时也是空着,县衙愿意出钱租三个月给乞丐流民住,他们也不怕他们损毁房屋,还能卖县令一个人情,所以大方的就租了。 只是今年有人想要买房,他们也动了想卖的心思,所以不乐意再租给县衙了。 明仁道:“我让人再去找,实在找不到,就只能在野地里搭建棚子,先应急。” 潘筠:“要是棚子,怕是不能御寒啊。” “我也知道,我会让人给他们准备姜汤、木柴和被子的。”明仁叹息,“今年县衙公账上的钱不多,唉,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潘筠大方的道:“我们三清观愿为此事捐五十两。” 明仁一听,立即抱拳,“还是潘小道长大义,三清山大义。” 潘筠挥手道:“都是为了百姓,都是为了百姓。” 明仁可以拿着这个案例去找县里的地主老财们讨捐了。 道观都捐了,你们好意思不捐吗? 明仁不由的露出微笑,一大一小对视一眼,都明白了彼此心意,嘿嘿一乐。 明仁留下潘筠用茶点,他带着王璁去后院给他改药方。 他背着手笑:“你这小师叔好有意思,人情练达,我们背地里这点肮脏的心思都叫她给摸透了。” 王璁:“你也知道你们肮脏啊?” 明仁微笑着摇摇头,道:“我虽然脏,但我做的事却是干净的,两下一冲,倒也不算脏了,咳咳……” 王璁见他咳嗽不止,脸和脖子都红透了,便不由的皱眉,“你这病……是得好好的治一治了,不然怕是不长寿。” “大夫们都劝我少思少虑,要多休息,你怎么不叮嘱我?” “这时节,你少思少虑,外面就得死人,”王璁顿了顿后道:“更何况,我叮嘱你少思少虑,你就能真的多休息了?” 明仁摇头叹道:“难啊~难啊~” 王璁给他留下一张新药方便离开,一出县衙他就问潘筠,“小师叔,你看他没有短命之相吧?” 潘筠愣了一下,“没有啊,他虽病着,但没有死气,怎么,你怕他这次病死啊?” 王璁:“我是怕影响他寿命。” 潘筠想了想后道:“难说,人的运气又不是一成不变的,命相也是会变的,不过目前来看,他当无性命之忧,而且前程看上去还不错。” 明仁的前程的确好,听说今年朝廷依旧给他的政绩定了一个优,他的师爷得到消息,立刻高兴的跑回来告诉他,“消息若真,大人明年就可高升了。” 明仁喜忧参半,叮嘱道:“只是小道消息,未必是真,我们还是要谨慎一些。” “是要谨慎,但这消息却不是从小道上来的,这是知府那边传来的消息,我看有九成真。” “若是真的,我们就得更谨慎了,今年冬天不能出事,”明仁道:“今年比往年要冷,我得到消息,五日之内必落雪,你让人把各里里正都叫来,让乡民们做好防寒防冻准备。” “地里种的麦子,该覆上稻草的覆上,家里过冬的木柴,御寒的被子和衣物也要早早准备好,屋顶都要检查一遍,以免雪下来压塌了……” 明仁一一叮嘱过,又道:“把牙行的人找来,我们需要给街上无家可归的人安排御寒之所,争取三天内完成,还有,从公账上支取五十两银子,连这五十两一起,去买够他们吃用的半个月粮食,再租一些衣裳和被子……” “大人,”师爷连忙叫住他道:“要是知道衣裳和被子是租给乞丐,怕是无人肯租。” 明仁一听,就揉了揉额头道:“那就买二手的,让衙役现在就上街,把那些人都集中起来,带到山上去收集木柴,准备御寒之物。” 师爷皱着眉头应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年街上的乞丐好似变多了。” 明仁面色复杂的道:“今年陛下复开浙闽银矿,从明年开始,福建每年要课银二万一千一百二十余两,今年的流民还算少的,明年,后年,从外地流过来乞讨的人会越来越多的。” 师爷沉默了一下后道:“朝廷要是不复开银矿,便会不断有人盗挖银矿,如此不同样是侵夺国财吗?” “是啊,”明仁叹息道:“开矿,是百姓苦,不开矿,亦是百姓苦,不论开与不开,利都到不了普通百姓身上。” 晚安 第二百九十四章 砍价 只到酉时,天就完全阴沉下来,明仁站在门前抬头看了一会儿,一种紧迫感油然而生,“给县里的乡老和大商户们下个帖子,明日本县在酒楼里请他们用个便饭。” 师爷应下。 这个时候明仁也不怕把风寒传染他们了,直接带着病体去见他们。 一顿哭穷,又点出三清山的道长怜惜民情,已经捐了五十两以安顿流民。 与座的人互相看了一眼,便也慷慨解囊。 等潘筠再来县城买东西时,街上的乞丐们都不见了。 给她裁剪布料的掌柜道:“钱老爷心善,知道这些乞丐往年住的房子要往外卖,没了御寒的地方,就出钱把那两栋房子买下来了,免费租给县衙,让他们住。” 潘筠惊讶,“两栋房子,说买就买了?” “边边角角的破烂房子,本来也不值什么钱,之前询价的是过路的客商,想要在这里买个房子做仓库,每年路过时也能住上几日,出价并不高,钱老爷是玉山县出了名的豪富,又乐善好施,两栋破烂房子,买了就买了。” 潘筠:“你们家的东家是钱老爷?” 掌柜是个行事利落的青年女子,闻言冲潘筠嗔道:“奴家倒想入伙钱家呢,奈何我这买卖太小,人家看不上。” 她道:“不过我家染坊出来的布一半是贩给钱家的,我这店里的布啊,也有一半是走钱家的商号拿的,小道长,论见识,全县上下没人比得上钱家,所以我这布都是最好的,衣裳式样也是外头最红火的,你以后要买布料和做衣裳,只管来我们铺子。” 潘筠道:“我是道士,只穿道袍。” “这道袍也分很多种啊,”掌柜这几天看着潘筠在这一条街上上下下,进进出出,早知道她是个不差钱的了,可惜,她一直逮不着机会,毕竟客人不进店,她不能强卖不是? 今日总算是让她逮着机会了,因此转出柜台,一把拉住潘筠的手道:“道长,您看您这身量,这手劲,这风风火火的性子,便知您是个武功高强的。” “这江湖上的侠女啊,也喜欢找我做衣裳。” 潘筠:“我们玉山县还有侠女?” “怎么没有,各道观里的坤道,谁不是侠女?” 潘筠略一顿,片刻后点头,“倒也没错。” “远的不说,就说玉灵观的玄璃小道长,她的衣裳全是在我们店定制的,全是道袍,我画了图的,你且等等。” 掌柜转进柜台,从里面抽出几张早就准备好的纸给潘筠看,“您看这一套,是日常所穿,跟您身上穿的道袍差不多,但略做收腰,这就好看很多了,颜色有青色,蓝色,还有白色,我的建议是青白或者蓝白相间,白色多一些,青蓝为点缀,很好看。” 潘筠:“你管这叫略收腰啊?” “小道长不喜欢这套?没关系,那就看这一套,”她刷的一下抽走,露出下一张来,“您看这一张,它是直领大襟,大袖,里面只用一条细带系着,外头是一件袍子,宽松,行坐方便,不仅适合家居,出门也很舒爽的。” 潘筠:“像明县令穿道袍。” 明代官员和读书人日常都喜欢穿道袍,久而久之,道士们反而不太喜欢穿他们穿的那种样式的道袍了,都喜欢直筒,简单,方便,以及丑。 掌柜的冲潘筠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刷的一下抽走,“不喜欢没关系,这还有,您看这一套。” 潘筠低头,眉头微挑,这套衣裳…… 掌柜的看她的脸色,大喜,“小道长也喜欢吧?这正是玄璃道长最喜欢的一套衣裳了。” “交领,月白为底,蓝色做外衣,用宽腰带系着,箭袖,再绑上手腕,小道长行侠仗义出手方便得很,绝对不会束缚,而且,英姿飒爽!” 潘筠:“这套衣裳换一个颜色,不说和我师姐穿的一模一样吧,我是看不出来区别的。” 掌柜:“……小道长的师姐是玉灵观的玄琼法师?” 潘筠歪着脑袋想了想,她就见过玄琼一次,上次见她,她也不穿这样啊。 想到她三师兄和四师姐的八卦,潘筠嘿嘿一乐,点了点衣裳道:“做这一套要多少钱?” 掌柜笑得见牙不见眼,伸出两根手指道:“二两银子。” 潘筠就挥手,“不要了。” 掌柜笑脸一顿,连忙道:“小道长,我这布料用好的,而且这腰带和袍角都是要刺绣的,领子更要镶边,要费不少功夫的。” 潘筠努力板着脸,学着她大师侄一脸严肃的伸出一根手指道:“一两!” 掌柜:…… 她收起图纸道:“我给您继续裁细麻布吧。” 说罢,她把图纸收起来,拿过布料继续给潘筠裁起来。 潘筠靠在柜台上看她量过之后利落的裁剪布料便道:“掌柜的,这布料才是我们穿的。” 掌柜的道:“人呐,偶尔的时候也要对自己好一些,那套衣裳最里一层用的是柔软贴肤的绸,第二层是垂落好看的缎子,外袍也是绸,质量都很好,可以穿很久的。” 掌柜往外看了一眼,见伙计们正在往车上搬麻布卷,就道:“我知道,小道长和钱老爷一样,都是善心人,不然也不能为山神庙买那么多粮食和药材,更不能为街上那些小乞丐操心,可这世上的穷苦人很多,是帮不尽的。” “这好事要做,自己的日子也要过好不是?您看看,您为了装福米的袋子,都舍得来我这里买这么多麻布,为何就不舍得花钱给自己做一套舒服些的衣裳呢?” 潘筠:“我这一车做福袋的麻布就二两,一套衣裳就要花二两……” 她摸了摸自己心口道:“虽然贫道有点钱,但贫道还是贫,舍不得啊舍不得,店家要是便宜些,我或许会舍得。” 掌柜将裁好的布料交给她,看她包袱一卷就甩到车上,而伙计们也快把她买的麻布卷搬完了,咬咬牙,还是不太愿意放弃潘筠这个大客户。 于是道:“小道长,你那价压得太狠了,要不这样吧,你加一点,一两八钱怎么样?我给你做。” 潘筠:“一两。” 掌柜咬牙,“一两五钱,不能再少了。” 潘筠略一沉吟,小心翼翼地道:“一两二钱,不能再多了。” 掌柜跺脚,“这个价钱我们不赚的,就是玄璃法师,她拿来的图样子,我们都没便宜成这样……” 潘筠:“我长这么大就没穿过超过一两的衣裳,我们现在还小呢,一套衣裳也穿不了多久,算了,不买了。” 掌柜:“……行,一两三钱。” 潘筠瞥眼看她。 掌柜道:“小道长,你总要让我赚一点吧?” 潘筠点头,“行吧,我给你尺寸,你照着做。” 潘筠掏出钱来付钱。 掌柜笑眯眯的接过钱道:“不用,不用,我给你量,保证准准的。” 潘筠:“我不是要做一套,是做四套,哦,不,五套!” 掌柜的眼睛大亮,“小道长霸气,您要不要看看别的样式?” “不用了,不是给我一个做的,所以尺寸都不一样。” 潘筠手指在桌子上点了点,写下玄妙,她,妙真,妙和,以及红颜的尺寸,特别在她和妙真妙和的前面画了一个圈后道:“给我多留一寸,我们年纪还小呢,别翻过年就穿不上了。” 掌柜的道:“小道长放心,这个我们懂,到时候我们把布收起来藏着,你们长高长宽了,就把线拆了放出来就行。” 潘筠下好订单,付了定金,这才拿着条子离开。 哼哼,等再出门行侠仗义,她们就有统一的制服了。 潘筠赶着牛车回山,潘小黑不知从哪儿钻出来,已经稳稳的坐在了牛车上。 潘筠瞥了它一眼,“自从你被雷劈过之后醒来,精力好像都很好啊。” 潘小黑淡定的喵道:“神魂的强大是可以反应在身体上的,我强大了,寄生的猫体变强大不是正常的吗?” 潘筠:“你可以更强大一点,向红颜学习,晚上别总是想着进屋睡觉,也晒晒月亮,吸收一下月华,强大猫体,不然下次再遇到危险,别说保护我了,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潘小黑:“……你现在连觉都不给我睡了?” 潘筠:“我要是能跟你们似的可以吸收月华快速修炼,我一定不睡。” 潘小黑:“你卷,你就自己卷,不要带着我们一起啊,你都第一侯了,你这么努力干嘛?有空多做一下善事不行吗?” 潘筠:“你果然是利己主义者,以前需要灵力解封印的时候就催促我不要命的修炼,现在知道功德能更快解开封印了,你又催我做善事。” 一人一猫吵吵闹闹的回到三清山。 潘筠没有把东西带上山,而是放在山神庙里,他们会请村民们将麻布裁出来缝好,到时候再用笔写一个福字,完美! 因为要做的布袋不少,时间又紧,不会只请汾水村的人。 其他村的人,有意的也可以来做。 工钱并不高,主要是面向时间多,手艺好,同时还穷的广大农村妇女们。 潘筠停下牛车,打开山神庙存放杂物的门口,站在车边,袖子一挥,麻布卷们就自己咻咻咻的飞进去,一卷一卷叠着落于地上,特别的整齐。 王小井抱着瓷瓶愣愣的看着,眼睛瞪得老大。 还有一章 第二百九十五章 开智丹 潘筠转头看见他,最后一手将另外一边的麻布卷也给挥进房间里,这才和他挥手打招呼:“小井,你回来了?” 王小井回神,眼睛亮闪闪的跑上来,“小师叔,你刚才是法术吗?” 潘筠点了点头道:“算御物术吧,当然,不用御物术,用内力或元力也可以完成,搬东西嘛,就是力作用于物体。” 王小井:“听不懂,我能不能学?” 潘筠:“交给你的武功秘籍你学得怎么样了?” 王小井身体一僵。 潘筠领会,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后道:“这一招,你现在不能学。” 王小井挠了挠脸,“我也想学武功的,就是没时间,我现在每天眼睛一睁开就要烧窑,直到睡觉前都在想各种瓶瓶罐罐。” 烧窑并不是会烧窑就行,还得学画画,学选泥,学养泥…… 没错,泥巴也是要养的,反正要学的东西多着呢。 潘筠:“硬功你没练,内功你练了没?” 王小井红了脸。 潘筠却没生气,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没有练,说明你师父一家对你挺好的,这也不算坏事吧,好好学艺吧,好歹掌握一门手艺。” 王小井呼出一口气,立即道:“我今晚就开始练内功,以后临睡前都要练一个时……呃呃半个时辰的内功。” 潘筠:“那就早上醒来后也先练半个时辰再起床吧,既然要开始,那就要有规划,要持之以恒。” 王小井狠狠地点头。 他把怀里抱着的瓷瓶递给潘筠,“这是我烧的瓷瓶,虽然不好看,但很实用,送给你们。” 潘筠看这大肚瓶,问道:“我们要它干嘛用?” 王小井:“可以插花,也可以拿来装废丹用,或是拿来装废水也可,你们炼丹不是会经常炼废吗?” 潘筠:“妙和说的吧?行,我拿上去交给妙和。” 王小井不好意思的一笑,“做的不好看,你让妙和别嫌弃,等我手艺再精进一点,就给你们一人做一个大瓷瓶,到时候你们想装什么就装什么,不装,摆着也不丢脸。” 妙和一点也不嫌弃,看见潘筠带上来的大瓷瓶,她的第一句话就是,“小师叔,你哪来的这么丑的瓷瓶?是拿来给我装废渣和废丹的吗?” 潘筠:“你真聪明,一猜就中。” 妙和就喜滋滋的道:“这么丑的瓶子也不可能拿来插花,更不可能拿来摆着好看,可不得拿来装废东西吗?” 玄妙都好奇的问了一句,“你哪来的这么丑的瓶子?” 妙真若有所思,“不会是小井拿回来的吧?” 潘筠冲她竖大拇指,“还是妙真厉害,这是小井送我们的。” 潘筠把瓶子塞给妙和,转身,一只有着狐狸耳朵的美艳姑娘挡在她身前,毛茸茸的手伸到眼前,“我的开智丹呢?” 潘筠扭头,冲着道观里面就大喊,“大师兄——” 王费隐坐在后院的摇摇椅上观山,观云,幽幽的道:“你不是要妙和给你炼吗?” 潘筠:“我买了五份开智丹的药材,妙和已经炼废三炉了,还有两炉,再炼不出来,我从钱老爷那里赚来的钱就要全搭进去了,大师兄,帮帮忙嘛。” 王费隐见她拉着他的手摇晃,生生打了一个抖,一巴掌拍开她的手,“你不要学妙和。” 潘筠松开他的手,蹲在他的摇椅旁边道:“大师兄,你要是帮我炼出开智丹,我可以保证明年就去拿龙虎山的授箓。” 王费隐:“授箓是你的大事,又不是我的,你拿你的大事来与我交易?” “大师兄,你想想,谁家有年纪这么小就授箓的道士?到时候咱三清观的名望不得上升吗?” “道观是你家,你理应要为道观争取荣誉,怎能拿来交易呢?” 潘筠:“您爽快点说,您想要什么条件吧?” 王费隐道:“不论明年你是否拿到授箓,你出门都要带上妙真妙和。” 潘筠:“我是因为学够了要出门历练,她们跟着我,不学习了?” 王费隐就拍了一下她脑袋道:“她们与你同行,你来教她们,把你脑子里的那些东西,挑她们可以学的教她们。” 潘筠挑眉,凑近了些,“大师兄,你终于相信我有前世的记忆了?” 王费隐就叹息道:“你的确与一般人不同,你玄妙师姐算天才了,但她也没在你这个年纪就突破至第一侯。” 潘筠就抬了下巴道:“那是当然,我才出娘胎就开始修炼了,我有前世的记忆,有前世的功法,实际上,我怀疑我上一世的上一世是个神仙,上一世是下凡历劫,只是发生意外,没有历劫成功,所以才又转世投胎,天道喜爱我,因而特意让我带着记忆转世投胎,好让我……” 啪的一声,晴天打雷,止住了潘筠的话。 潘筠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大声道:“你看大师兄,我没骗你吧?因为我泄露天机,所以才打雷的。” 王费隐终于忍无可忍,朝厨房叫了一声,“璁儿,棍子!” 早忍不住的陶季直接把手里的烧火棍给扔出来。 潘筠看见转身就跑。 王费隐伸手接住就追在后面打,“你当我是三岁小儿吗,还泄露天机打的雷,这分明是老天爷都看不过你胡说八道,再胡说,一会儿雷劈了你,我要加上一脚……” 王费隐追着潘筠跑了整座山顶,直到打中她三棍子才罢手。 道观的人见怪不怪,淡定的看着一老一少满山的跑,闹得鸡飞狗跳的。 王费隐最后还是去给她炼开智丹了。 一炉就成,因此直接炼了两炉。 一炉六颗丹药,全成,且滴溜溜的转,黑红色的,闻了闻,有一股酸甜气息,看上去还挺好吃。 潘筠把一瓶递给红颜,“我们银货两讫了。” 红颜接过,拔开瓶塞就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睛大亮道:“不错,我的传承记忆告诉我,就是这个味道。” 潘筠:“感觉你这个传承记忆比我的前世记忆还厉害的样子,要是我也能把我的记忆弄成传承记忆就好了,红颜,你们狐狸一族是怎么做到的?” 红颜:“自然而然就做到了,修炼到一定程度,我们就可以把记忆镌刻在血脉之中,血脉延续,后代子孙的修为到了,自然而然就解开相应的记忆了。” 潘筠若有所思,“听上去,灵境的封印很像妖族的血脉传承啊,当功德或者灵力到一定量,它就解开部分封印,然后我就能看到解印的功法,使用解印的功能……” 红颜歪头看她,“你说什么呢?” “我是说,既然你的传承记忆认为开智丹没问题,说明这给人吃的开智丹妖的确可以吃,那潘小黑,过来。” 潘小黑愣了一下才优雅的踏着猫步走来。 潘筠看不得它如此拖沓,直接一把抓住它的后脖子拎过来,倒出一颗丹药就往它嘴里塞,然后往地上一丢,挥手道:“修炼去吧。” 潘小黑:“……我可是灵境,灵境!我缺开智吗?论记忆力,论知识点,我远超尔等……” 潘筠低头看它,“你到底吃不吃,不吃就吐出来,我给后院的鸡吃。” 潘小黑咕咚一声就把丹药给吃下去了。 潘筠这才倒出一颗来丢进嘴里,还给妙真妙和分了一颗,“虽然我们已经很聪明了,但我觉得还可以更聪明。” 看见王璁走过来,她就给他也分了一颗,“还有一颗给陶岩柏,话说他今年还回不回道观啊?” 王璁小时候经常吃这个,笑着往嘴里一丢,直接嚼开,“当然回了,我已经托人去送信,让他从陶家回来了。” 玄妙冷着脸道:“三日之后他要是还没回来,你就亲自走一趟把人接回来。” 王璁应下。 潘筠耳朵支棱起来,玄妙一走,她立刻凑到王璁身边小声问道:“大师侄,这其中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秘闻吗?” 王璁抬头扫视一眼周围,压低声音悄悄道:“没有。” 潘筠抬头看他,“没有你压什么声音?故弄玄虚,哼!” 潘筠转身走了。 妙真把丹药也吃了,跟在潘筠身后,“大师兄,三师叔受伤,按理,三师兄应该回来服侍左右的,我觉得你明天就应该去接三师兄。” 妙和连连点头,“你要是怕吵不过陶家人,就把小师叔和我们都带上吧,我们这半年在外面学了很多骂人的话。” 王璁:“这难道是什么好事吗?” 妙和:“算吧,至少吵架不会输。” 王费隐道:“去什么去,连个开智丹都炼不出来,从明日开始,你每日给我炼十炉的丹药,潘筠要练御物飞行和各种法术,也没空。” 他皱眉看王璁,“这么大了,要是连个人都带不回来,这些年就白活了。” 王璁:“……是,我明日一早就出发。” “早去早回,山神庙会还有很多事等着你做呢。” 王费隐背着手也走了。 红颜早抱着丹药跑了,她对在厨房里忙碌的小红道:“给我来两只鸡,我要闭关两天。” 小红一脸为难,“红颜姐姐,鸡吃完了。” 红颜手指往外一指,“外面不有吗?” “可那是活的,我,我又是鬼,沾了新鲜的鸡血不好。” 红颜立刻转身,“我去咬死,一会儿给你。” 才出门就被王璁拎住后颈,“我给你们下山买!” “这是山里养着下蛋的,你们不能杀!” 晚安 第二百九十六章 我不恐高 不是所有的鸡都能在三清山顶活下去,还能下蛋的,尤其是中途上山的鸡。 所以三清山现存的鸡大多是他们从小养到大的,吃一只,明年下蛋的鸡就少一个。 山下也有不少人家养鸡,王璁下山就能买。 因为怕红颜等不及真的去鸡棚里咬鸡,王璁速度很快,一刻钟下山,半刻钟买鸡,一刻钟上山。 小红给她蒸鸡,红颜要求还挺多,“多抹一点盐,你上次蒸的有点淡。” 小红:“小道长说,你是狐狸,不能吃太咸的东西,会掉毛。” 红颜:“掉了还会长的,我也没有吃咸,是你们给的太淡了。” 小红见她如此馋,还是给她多抹了一点盐,又加了不少泡开的香菇一起蒸提鲜。 鸡还没蒸好,红颜就忍不住吸着鼻子叫,“好香,好香,小红你蒸的鸡真好吃。” 小红乐得眼睛都弯了,“你还没吃呢。” 又蒸了有一刻多钟,小红用筷子插了插,确定蒸透了就起锅。 她用一个大盆装了递给她,“红颜姐姐,你要不要留下一只,等你再想吃了我给你热,不然回头你得吃冷的。” 红颜咽了咽口水道:“我闭关就不出门了,饿了就吃,不介意吃冷的。” 说罢捧着大盆往她的客房去。 王费隐眼巴巴的看着盆里的鸡走远,他就猛的回头去盯他儿子,“你就买了两只?” 王璁:“……爹,今晚吃排骨。” 王费隐喃喃道:“我也想吃鸡了。” 王璁假装没听见。 红颜要闭关运化开智丹,潘筠他们吃了丹药后却只在后院石头上打坐一个时辰。 潘筠睁开眼睛,“哎”了一声后道:“我感觉自己变聪明了。” 王费隐靠在躺椅上咳嗽,掩住眼中的笑意,“你有感觉就好。” 潘筠就凑上去道:“大师兄,我比以前更聪明了,你没有要交代我的事吗?” 王费隐就严肃起来,郑重的点头,“还真有,给了你这么长时间休息,今日也该练习御物飞行了。” 潘筠道:“这个我会,不必学。” 王费隐瞥眼看她。 “您不信啊,我飞给您看。” 潘筠翻身下石头,把自己的剑拿出来,咻的一下出鞘。 王费隐不由赞了一声,“好剑!谁给你的?” 潘筠瞥了他一眼后道:“张大师兄!” 王费隐也瞥了她一眼,“哦,是留贞啊,他手里的好东西的确多。” 王费隐抬了抬下巴道:“飞吧。” 潘筠也抬起下巴,手一挥,手中的剑就飞出去,在眼前的悬崖峭壁间飞了一圈后稳稳落在潘筠身前。 潘筠看了眼落在脚前的飞剑,还是飞身而起站在上面,身体晃了晃后腹部收紧,丹田内的元力游走全身,下一瞬就稳住了身体。 王费隐耐心的等着,但等了半天她还是站在飞剑上悬空停着一动不动。 那飞剑离地就一尺不到。 王费隐看了眼,无奈的道:“你哪怕离地半丈,我都不催你,留这一尺不到的空隙做什么?夹我的脚吗?” 潘筠瞥了他一眼,嘴硬道:“大师兄,我在找感觉,我前世飞过的。” 王费隐就问,“你前世御的是飞剑?” 潘筠不吭声。 王费隐绕着她走了一圈,最后还是决定温柔一些,站到大石头上后道:“这样吧,今天不叫你飞出去了,你就飞到我站的这儿来。” 潘筠看了一眼他的脚下,那块大石头是王费隐经常打坐的大石头,它一大半嵌在后院,跟一群体积要小一点的石头连在一起,还有一小半探出悬崖。 王费隐现在站的位置就是悬空的,而且他的脚尖站在了石头边沿。 那是潘筠绝对不会站的位置。 她立刻收回目光,但脚还是微软,差点从飞剑上摔下去。 她深呼吸几下就稳住了身体。 王费隐眯了眯眼。 潘筠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飞剑就维持二十厘米高的高度往前飞了一段,堪堪立在王费隐的身侧。 从这里,可以看到不见底的悬崖,还有被树木半掩的山神庙。 王费隐笑了笑,欣慰的拍着她的肩膀道:“不错,我就说嘛,我这么厉害的师妹,怎会惧高呢?” 潘筠骄傲的抬起下巴道:“我就是太久不飞了,有点不熟悉,在找感觉呢。” “嗯,”王费隐笑着点了一下头,然后手变爪抓住潘筠的肩膀,一甩,潘筠就咻的一下飞出去了。 “啊——”潘筠就跟铁饼一样向上投出,又咻的一下直落悬崖。 妙真妙和立刻跑到悬崖边上,跟着大叫一声,“小师叔——” 王璁也探头看去,就见他们小师叔落下去后经过一棵树,立即踩着树飞起,不过片刻就稳定了身体,然后就开始沿着峭壁飞身而起。 她脚尖踩在石壁上旋身而上,偶尔踢在石壁上侧身飞出躲避凸出来的石头,再踩在树枝上借力而上。 就这样沿着峭壁飞了上来。 一落在石头上,潘筠就脚软手软,冲他们伸手。 妙真和王璁立刻上前,一人扶住一条胳膊,将人扶下大石头坐在另一块靠里的石头上。 王费隐摸着胡子道:“轻功可以,御剑飞行不行,你不相信你的御行术,还是不相信你的剑?” 潘筠一脸菜色的道:“因为轻功的时候,我只看眼前和上方,便是偶尔扫到下面,我也能遏制住向下跳的冲动,我会让自己的前后左右都有东西阻挡,只要有围挡,我就不怕。” 王费隐恍然大悟,“我说呢,你轻功飞行的时候为什么总喜欢钻树杈子,我们一般都是躲过去的,你非得沾一身的枝枝叶叶。” 王费隐问,“你前世御物飞行的物是什么?” 潘筠苦着脸道:“一个小房子。” 王费隐:“什么?” 王璁惊叹,“小师叔,你前世那么厉害?竟能御房子而飞?我怎么没听说过本朝还有过这样的大能?爹,十年前有哪位大能坐化了?” 王费隐就给了他脑袋一下,“闭嘴!” 王费隐扭头看她,“你前世修行到哪一步了?” 潘筠含糊而过,直接道:“那是可折叠,伸缩的房子,是用特殊材料制成的,上面刻了轻身阵和飞行阵,是一个十平左右的小房子,地面是毯子,房子外是延伸出去两米左右的毯子,边沿镶了一米二左右高的栏杆,我就是站在边沿也不怕。” 那可是她存了三年的钱才定制完成的飞行法器! 她本来不想做的,因为前世出行真的很方便。 不仅有飞机,还有各种运营的飞行法器,有御飞司机,还有会飞的妖兽也会接单。 但出过几次空中交通事故和刑事案件,潘筠对空中御行就不是很信任,最后还是决定自己飞,这才花大价钱做了这个可折叠的房屋飞行法器。 本来她只想在飞行毯上加一圈栏杆的,但加完栏杆之后飞了一段时间,她又觉得飞行时间过长,坐在上面好无聊,于是请人在上面造了一个可以防风,泡茶的茶室…… 飞行法器就越造越完美,不管别人怎么想,反正她是挺高兴的。 她还亲自在上面刻满了法阵,御行不要太轻松哦。 但在这里…… 别说她炼器手段一般,就是把动力学和法器制作两类学科从灵境那里拉出来重新学,她也没有材料啊。 到头来,她还得学材料学,而且是各科材料学,从十九世纪开始学。 潘筠不觉得自己有这个能力,不过…… 她目光从王璁、妙真和妙和身上滑过,最后落在王费隐身上,“师兄,借你药鼎一用?” 王费隐:…… “我的药鼎在药房里。” 是真的在药房里,王费隐平时炼丹都是用它,又那么大,他才不喜欢随身带着呢。 所以只要在山上,他都是放在药房里,只有出门的时候他才会带上。 但……那是他的法器,手一招,药鼎就从药房里飞出,咻的一下来到王费隐身侧。 王费隐手撑在药鼎上,问道:“你要它做什么?” 潘筠就爬到药鼎里去,站着刚好露出半个脑袋,眼睛在外面,这给她强大的安全感。 潘筠扒拉着药鼎边沿道:“大师兄,我飞给你看。” 说罢,药鼎咻的一下飞出,刷的一下穿过悬崖山谷往远处飞去…… 妙和“哇”的一声,眼睛闪闪发亮,“大师伯,小师叔真的会飞!” 王费隐:…… 他一脸沉默,见药鼎已经飞没影了,就沉思起来,难道他要给小师妹准备一个药鼎吗? 潘筠站在药鼎里,看着下方的田野房屋,胸中那股郁气终于飞出,她在药鼎里掐腰哈哈大笑起来。 离她越来越远的潘小黑只能从修炼中脱身,骂骂咧咧的把自己的身体藏好后被她拖拽而来。 它瞬时飞入灵境之中,束缚之感顿深,“你下次要飞远能不能带上我,能不能带上我?” 潘筠:“忘了,下次一定记得。” 她控制着药鼎转了一个圈后往回飞,底下正凑在一起玩闹的小孩偶尔间一抬头,指着天上大叫:“缸!天上有缸在飞!” 小伙伴立即抬头,却只看到一闪而过的影子,大叫道:“不是缸,是锅!天上有一口锅在飞!” 大人们听见他们喊,走出门来,抬头看了一眼碧蓝的天空,随手捡了一条棍子就上前,“又玩泥巴,跟你们说过多少遍了,不要玩泥巴,这衣裳还要不要了……” 第二百九十七章 我带你们飞 潘筠飞回山顶,还特意在王费隐眼前秀了一下飞行术,前后左右的绕圈做艺术飞行,最后才稳稳落地,她骄傲的道:“怎么样大师兄,我说我会飞吧?” 王费隐却转头一脸严肃的和王璁等人道:“你们记住,不得将你们小师叔惧高的秘密告诉外人,也不能让外人察觉,否则,你们小师叔危矣!” 王璁三人一脸严肃的应下。 潘筠:“……” 王费隐回头看她,“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出来!” 潘筠慢悠悠的爬出药鼎,落地时终于找到话说,“大师兄,我那不是恐高,我只是对围栏有依赖症。” 王费隐敷衍的点头,“行行行,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不过你这毛病,是生理的还是心理的?要是生理上的我给你找药治一治,要是心理上的,你自己克服一下。” 潘筠默然不语。 王璁轻咳一声,转开话题道:“爹,小师叔,好像可以吃饭了,我去叫三师叔和四师叔。” 妙真:“我去擦桌子。” 妙和:“我去摆碗筷。” 小红飘着给他们上菜。 妙真给她也打了一碗饭,还拿来香烛,点燃后插在她身前。 王费隐先抱拳谢过小红,让她先吸一遭食物的香气,这才动筷。 潘筠他们这才相继动筷。 陶季问他们,“刚才我听着叫声一阵一阵的,你们在干嘛?” 潘筠给他夹了一块排骨,“三师兄,我看你脸色好了很多,伤是不是快好了?” 陶季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点头道:“对,再休息两天就差不多了。” 潘筠又去看玄妙,还没开口,玄妙已经道:“我已经好了,阵盘也做好了,出门就给刘老爷送去。” “师姐记得要收钱,五千两!” 王费隐一听,立刻抬起头来,“什么阵盘能值五千两?” 潘筠:“一套防御的法阵,集迷阵和杀阵为一体。” 王费隐皱眉,“你怎么会往外卖这样的阵盘?一旦牵涉进人命里,这可都是孽债。” 真心想修真的人,就不会想与俗世有太多的牵连,因为束缚很多。 一个不小心就惹上冤孽,渡劫的时候都是要还的。 潘筠道:“给人防海盗用的。” 王费隐张了张嘴,目光扫过饭桌上的孩子,到底没再反对。 罢了,罢了,这世间的苦,吃多了便能了悟,“你们现在开心就行。” 潘筠似乎知道王费隐的忧虑,肯定道:“以后也会开心的。” 王费隐只是扯了扯嘴角,转头看王璁时就很凶,“明日日落之前把陶岩柏带回来。” 王璁手一僵,“爹,从这里到陶家庄得要四个时辰呢……” “你不会跑快点吗?一脑门的生意经,让你学功夫修炼,你都练到哪儿去了?现在你四师妹和五师妹都要超过你了,你这个大师兄当的脸红不脸红?” 王璁默默地低头,“知道了,我寅时就出发。” 潘筠看着他的眼中充满了同情,悄悄地给他使了一个眼色。 接下来,没人敢再说话,大家都默默地低头吃饭。 吃完以后,大家拦住要收拾桌子的小红,由王璁带头,潘筠几个辅助把碗筷和厨房都收拾好。 潘筠一边洗筷子,一边挤到王璁身边,小声道:“我明天带你飞过去,我们可以卯时再出门。” 王璁:“……您不是踩不了飞剑吗?” 潘筠小声道:“刚才你爹一挥手就把药鼎给放回药房了。” 王璁:“……小师叔,这药鼎是我爹的法器,您一动他就知道。” “知道就知道呗,大师兄并不是严苛的人,他就是知道也只会当不知。” 王璁不太想让他爹知道,小声道:“要不,您试着用三师叔他们炼丹的丹炉飞?” 潘筠:“我自己倒是没问题,但那丹炉能塞进一个我,却塞不进你吧?” 一直竖着耳朵听的妙真立即道:“我也要去!” 妙和:“还有我。” 王璁瞪她们,“胡闹什么?我是去接你们三师兄,不是去玩儿。” 妙和:“大师兄,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就是要去陶家吵架的。” 妙真:“陶家是聚族而居,你一个人怎么吵得过他们?得加上我们。” 潘筠道:“到时候你们就躲在药鼎肚子里,我今天在里面看过了,你们缩一缩就能下去,还防风。” 王璁连忙道:“那还能站得下我吗?” “站的话当然是可以的,三师兄蹲着的时候都还能塞妙真妙和呢,当时妙真妙和也是蹲着的,要不是为了抱红颜,她们完全可以进鼎里休息。” 潘筠琢磨了一下后道:“其实我觉得我也挺适合药鼎的,就是我不太会炼丹。” 那何止是不太会啊,她是烧火都能把炉子给烧破的人才啊。 王璁道:“要不您再造个房子带着吧,您不是会刻空间法阵吗?到时候拓个空间专门装它就是。” 那倒是不用,灵境空间足够大,完全装的下。 王璁继续道:“我给您找一找比较轻便的材料,看用什么做底,可以给您炼制这个飞行房子。” 潘筠挑眉,“你对炼器感兴趣啊?” 王璁连忙道:“炼制法器我是不会的,但对一些材料了解得比较深而已。” “没关系,不会可以学,”潘筠道:“你等着,我回头默一份炼器宝典给你,你仔细看看,要是能学会,以后你将是我们三清之光。” 王费隐拎着桶走来,见四个人围着一个木盆洗碗,却愣是半天掏不出一个碗来,便没好气的道:“干嘛呢,这是在干活还是在聊天?” 四人立刻起来三个,一个去拿桶,“我再去打点水冲一遍。” “我去擦灶台。” “我去洗锅。” 潘筠则继续蹲着,慢悠悠的搓着她手里的筷子,搓干净才放到一边,将刚才三人摸了半天的三个碗拿起来冲一冲放着。 王璁把水打回来,将木盆抬起来往水沟里一倒,便开始冲洗第二遍碗筷。 王费隐看着,又哼了一声,这才上前拿起锅盖,打了半桶热水后离开,“再添一些水,天就快要黑了,你们也赶紧洗漱睡觉。” 四人乖巧的应下。 添上冷水,继续烧灶。 潘筠:“就这么定了,卯时一刻,大家在药房门前不见不散。” 妙真妙和兴奋的应下,王璁没吭声,大家就默认他默认了。 潘筠洗漱好躺在床上,临睡前瞄了一眼潘小黑,见它躺在自己的窝里呼吸绵长,周身灵气漂浮,就知道开智丹对它还是有用处的。 潘筠不由屈指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总感觉它对我的效果不是很大啊,没太大的感觉。” 不过算了,她这么聪明,要开发的也有限度。 潘筠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她在睡前做了简单的布置,卯时正,屋里的沙漏一沉,一个圆球滴溜溜的从一个竹筒里滚落,当的一声敲在拨浪鼓的鼓面上,发出不尖锐,且足够清晰的声音后落在沙盆里。 潘筠睁开了眼睛,慢慢撑着手起身,用力伸了一个懒腰,激活身体,然后就拎过床头的暖水壶倒出一碗温水来一饮而尽。 利索的穿上衣服,简单的擦洗一下脸就抱上潘小黑开门出去。 隔壁的妙真妙和也正打开门,三人同时探出脑袋来朝彼此看了一眼。 然后悄悄的伸出腿,轻轻关上门后一起轻快的朝药房去。 和她们住同一个院子的玄妙无知无觉间翻了一个身,继续沉睡。 倒是和她们隔了一个院子的王费隐在她们走过院门时睁开了眼睛,而后又闭上,拉起被子翻了一个身,嘀嘀咕咕的念道:“我不气,我不气,不气才活得长久……” 三人一猫穿过大殿,悄悄的推开大门,再轻轻地关上。 大门一关,她们便在月光的照耀下朝着丹井的方向飞奔。 月光很亮,好似在地面铺了一层霜糖一般,将去路照得清清楚楚。 潘筠把潘小黑放在肩膀上,三人欢快的穿过广场,穿过竹林,到药房一看,房门紧闭,竟是连个人影也没有。 潘筠就皱眉,“怎么回事,大师侄丢下我们了?” 药房的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一颗脑袋探出来,三人吓得往后仰。 三人背对着月光,脸上都是阴影,所以王璁没看到她们脸上的惊恐,一个劲儿的冲她们噗嗤噗嗤,小声道:“我在里面呢,我都等你们两刻钟了……” 潘筠气不过,进屋就踹了他一脚,“你不会在屋外等吗?给一点声响也行,我怎么连你的呼吸都没听到?” 王璁生生接受了这一脚,“我调了,就是怕我爹发现我没下山,小师叔,我们什么时候走?” 潘筠也压低了声音,“现在就走。” 王费隐的药鼎此时就立在屋中。 潘筠先爬上去,然后示意妙真妙和上来。 王璁把妙真妙和抱上去,等她们都躲到鼎里了,这才飞身而上,然后站到里面去。 潘筠默念口诀,元力从她的脚上注入药鼎,药鼎猛的上抬,然后咻的一下飞出门,直冲云霄—— 风扑面而来,王璁立即施术把风隔绝,顺便帮潘筠也隔绝了,大声道:“小师叔,方向错了,陶家庄在那头。” 药鼎就在半空中画了半个圆,朝着王璁指定的方向咻的飞出去。 她哈哈大笑道:“我就知道我可以,超载我也行。” 妙真妙和对外面的世界实在是好奇,也不乐意在鼎里坐着了,小心翼翼的站起来,从王璁的身前和身侧挤出一个脑袋来…… 王璁一脸的无奈,只能给她们挡风,侧身让俩人可以把脑袋探出来。 小小的鼎口里站了四个人,看到月光下静谧的山野村庄,而地上青绿,王璁的法术不能完全挡住的清风吹在脸上,俩人皆是兴奋的大叫起来。 潘筠也觉得畅快不已。 妙真大声道:“我也要突破第一侯,我也要御物飞行,我要飞——” 妙和也把手放在嘴边朝着远方大喊,“我也要飞——” 但因为王璁的法术隔风,也隔掉了大半的声音,声音就在法阵里来回传播,直震得王璁眼花耳鸣。 他修为本就不高,这一放松,法术直接破了,猛风吹来,四人瞬间发出一声大叫,但惊叫很快就变成了快乐的大叫。 连潘筠都啊啊啊的大叫着,让药鼎飞得更快了一些。 晚安 第二百九十八章 陶家 药鼎在一个低矮的小山丘边落下,潘筠帽子半途被吹飞,被她眼疾手快抓在手里,此时光溜溜一个脑袋,鼻子通红,脸也被冷风刮得通红,不像道士,倒像个尼姑,还是被丢在半路上的尼姑。 王璁扭头看见小师叔如此凄惨,一个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潘筠看不到自己的样子,但她能看见王璁的样子,见他头发糊了半张脸,像个疯子,就乐得哈哈大笑起来。 妙真妙和也捧着肚子笑,他们笑的是那么的欢快,潘筠的笑容一下就落下来了。 她在笑他们,他们在笑谁? 王璁三个也后知后觉的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再一看其他三人,很好,老大不说老二,他们应当尊重一下对方。 四人脸上的笑容收回,各自整理仪容。 但这的确是一件很特别的体验,所以整理到最后四人还是忍不住相对笑了好一会儿。 王璁道:“下次再飞还是要把头发束好,要是能把头脸都包起来就更好了。” 潘筠歪着头想了想道:“我知道怎么能包起来,就是包起来后会不好看,还有点吓人。” 妙和:“怎么个吓人法?” 潘筠:“看上去像强盗。” 妙真:“在天上飞有什么要紧?谁能看见我们?” 潘筠略一沉吟之后点头,“有道理,等回去我就给你们做,正好大师兄每天都盯着我做针线,我做女红的时间特别多。” 那个头套还更适合她呢,她没有头发,一套上去,露出眼睛鼻子嘴,风根本吹不走,还能保暖,完美! 三人想到潘筠那疏密不一,走向崎岖的针脚,皆默然不语。 王璁转移话题道:“小师叔,天要亮了,我们进村吧。” 天边出现了鱼肚白,就跟翻身的鱼腹那一圈的白一般,就潘筠抬头欣赏那一抹白的功夫,突然一抹淡金色的光映在白上,这就好像打开了开关一般,不断的出现淡金色彩映在天边…… 它又慢慢变深,不一会儿,淡金色变成金红色,又变成橘红色,太阳出来了。 潘筠收起药鼎,朝不远处的村庄一挥手,道:“我们走!” 四人就迎着朝阳往前走,等走到村口,朝阳已经三两抹的铺在地上,映在四人的脸上,让他们身上好似镀了一层光一般。 村里也响起了生活的声音,锅碗瓢盆的碰撞声,扫把横扫地面的声音,还有喝骂孩子的声音。 好在不管什么声音,都不凶悍,所以潘筠他们听得津津有味,直到王璁把他们领到一个门前。 隔着院子,他们就听到里面摔盆骂人的声音,“一天天的就等着我做饭,是不是我不做大家就都不吃了?” “什么事也不做,每天就走街串巷的乱逛,饿了回来吃,困了回来睡,这哪里是家,分明是旅店,还是不要钱的那种。” “这是当自己是大官人,这是驿站呢,住店吃饭都不要钱。” 潘筠不由踮起脚尖往围墙里看。 围墙不是很高,四人轻易便看到里面的场景。 陶岩柏一言不发,上前接过锅就淘米,放回厨房,再出来抱柴。 妇人见他抱这么多柴,就一掌拍在他手臂上,“要死啊,煮个粥抱这么多木柴,捡木柴不费劲啊,不是你捡的不心疼是吧?” 一旁的小女孩看不过眼,道:“娘,这点还不够把粥煮熟呢,平时我和二哥都要抱两次的。” “闭嘴,这有你什么事?赶紧打猪菜去,今天再打不上两筐猪菜,不许你吃饭!” “不吃就不吃,”小女孩将编好的辫子往后一甩,挑起两个大筐道:“不许我说我也要说,娘,你把放粮袋的柜子锁起来,除了你没谁能拿到米,就算大哥想煮饭,也没米煮。” 陶母气了个够呛,从陶岩柏手上抽出一根木柴就要打她,陶岩柏连忙扯住木柴,看了小女孩一眼。 小女孩用手稳住两个筐就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回头冲坐在廊下搓麻绳的中年男子叫道:“爹,你管一管娘吧,人家是路遇不平事拔刀相助,我们家里路就坑坑洼洼,你倒是填一填啊。” “死丫头你胡说什么?”陶母气得大叫,“你给我站住,这样编排你爹娘,也不怕雷劈死你!” 陶岩柏皱眉,紧紧地抓住木柴不让她抽走,不高兴道:“娘,小花是您亲生女儿,您怎么能那么咒她呢?” 陶花回头道:“我都习惯了,娘一天不咒我,我反倒不习惯。” 说罢打开门,看到站在门前的人,陶花一愣,“你们找谁?” 吵闹的一家人立刻扭头过来看。 陶父和陶母认出王璁,心里一慌,都有些心虚起来。 陶岩柏看见他们眼睛一亮,丢下怀里的木柴就冲过来,“大师兄,小师叔,四师妹,五师妹,你们怎么来了?” 王璁见他眼底含泪,便知道他这段时间在这里受委屈了,心中酸涩,强忍着怒气抬手拍了拍他的脑袋道:“三师叔回来了,他受了伤,身边需要人照顾,大师伯让我来接你回去。” 陶父连忙放下手中搓到一半的麻绳,关切的道:“三郎受伤了?严重吗?” 王璁一脸严肃的点了一下头,“所以才要三师弟回去照顾。” 陶父一脸犹豫,看向妻子。 陶母就道:“他刚回来没几个月就又要走,这个儿子到底是给你们三清观养的,还是给我们陶家养的?” “再这样,我看也没必要回来了……” 陶父立刻呵斥道:“闭嘴!你胡说什么,这是我儿子!” 他对王璁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解释道:“他娘是总见不到孩子,心里想的,嘴上说的不好听,心里却很疼爱他。” 他叹息道:“这次岩柏回来,走街串巷的行医,我看他医术好很多了,三郎也说他能出师了,我还想着给他在镇上找个药铺坐堂呢,有了生计也好说亲,这一走,就又耽误了功夫,镇上那家药铺不等人,等他回来,只怕……” 王璁一点难为情的表情也没有,沉吟道:“三师弟的前程的确重要,这要是以往,我一定不耽误他,但这次三师叔受伤,嘴里一直念叨着要见三师弟,善人也知道,三师弟自七岁起就跟着三师叔生活。” “我们虽然拜在一个师父名下,但师父走南闯北,总不在道观里,三师弟在师父那里就是个记名弟子,倒是三师叔,把三师弟当成嫡亲弟子在抚养照顾,他一身的本事都是跟着三师叔学的,现在三师叔受伤,只念叨三师弟……” 陶岩柏脸色苍白,紧紧地抓住王璁的胳膊,“三师叔伤得很严重吗?伤到了哪里?” 王璁叹息道:“是内伤。” 一旁的潘筠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妙真和妙和也叹了一口气。 本来紧张得不行的陶岩柏见状,身子一僵,心突然就安定下来,可前一刻实在害怕,心绪起伏之下,这一放松眼泪就控制不住的往下落。 陶花见大哥哭成这样,就放下扁担,对陶父道:“爹,还等什么,赶紧让大哥跟他们走啊,大哥可是三叔养大的,大哥要是不去尽孝,以后村里人的唾沫星子要淹死我们家的。” 陶父脸一红,嗔道:“胡说什么呢,我也没说不答应,就是多关心两句,岩柏,既然你三叔等着你,你就快准备准备和你大师兄回去吧。” 陶岩柏抬起袖子擦了一下脸上的眼泪,匆匆回屋收拾行李。 陶母胸膛起伏,显然气得不轻,也跟着进屋去,“都这么急了,还收什么东西?道观里不也有衣裳吗?拿上户籍路引就赶紧走吧,别耽误了。” 陶岩柏充耳不闻,继续把衣服和书本,以及他带来的杂物收好放到背篓里。 陶岩柏一脸为难的看她,“娘,你先出去,我换身衣裳。” “换什么衣裳,事情紧急,你赶紧走吧,”陶母紧紧地盯着背篓,知道里面没有她想要的东西,那东西就还在这屋里,于是伸手去推陶岩柏,“快走,快走,可别让你三叔等急了。” 陶岩柏抓住背篓,一脸为难,犹豫间被她推着往外走了两步,还没碰到门口,潘筠就施施然走进来,身后跟着妙真和妙和。 潘筠好奇的扫视一圈,一脸嫌弃,“岩柏,这就是你住的房间啊,怎么跟个牛圈似的?” 潘筠转过身子,在看到另半边屋子的泥泞土地和一根木桩时眨了眨眼。 “等一下。”潘筠转身走出房门,再次上下打量这间房。 它是东厢,紧贴着的北面一间是杂物房,里面堆放着犁、锄头、木桶等乱七八糟的东西。 正对面就是厨房。 中间是一个大院子,而这间房的对面是鸡棚,所以这间…… 潘筠上下打量这间门房,他么的,这就是一间牛棚啊! 潘筠脸上依旧带着笑,但怎么看怎么透着一股凉意。 陶母和陶父都感觉到一股凉意,生生打了一个寒颤。 妙真妙和一脸怒意,小脸板得冷冷地。 潘筠重新走入这间房,对突然安静下来的母子两个道:“愣着干什么?继续拉扯啊。” 陶母微微皱眉,“小道长,这是男子的卧房,你怎么能随意进出?” 潘筠:“这不是牛棚吗?牛棚还分男女?” 第二百九十九章 抢人 妙真:“这牛棚真好看,善人对继子还是挺好的,这是我平生见过的最好的牛棚了,不仅有床,还有柜子。” 潘筠伸手拉了一下柜子,柜门啪叽一声掉了。 潘筠惊诧的“呀”了一声,做作的道:“就是柜门不太结实,一碰就坏了。” 陶母脸色涨得通红,“你,你们……谁许你们进来乱碰乱摸的,你们三清观是怎么教孩子的?” 陶母冲门外大喊,“跟个强盗似的,一群姑娘家进男子的卧房,还乱动乱摸,像什么话,孩子送到这样的地方能学什么好……” 陶岩柏脸色通红,连忙拉住她道:“娘,你别乱说,这是我小师叔和师妹。” 妙和好心道:“善人,你喊再大声也没用,这是我们小师叔,是长辈,大师兄管不到她身上。” 潘筠拍掉手上的灰尘道:“嫂子,我呢,也没别的意思,岩柏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第一次来他俗世的家,不免好奇了些,就看看孩子在这儿过得怎么样。” 一边说,一边打开另一边柜门,她将里面还放着的两双鞋子拿下来丢给陶岩柏,“你做道医,免不了走街串巷,鞋子是最不能少的,别落下。” 陶岩柏接住鞋子就往背篓里塞,就见潘筠伸手在柜子里一摸,也不知怎么动作的,就摸出一个钱袋子来。 陶岩柏:…… 陶母看见,眼都直了。 这就是她一直想要,却一直找不到的东西。 潘筠一言难尽的看了陶岩柏一眼,符箓是这么用的? 竟然拿来藏东西,这也是她没想到的。 她不动声色的揭掉贴在柜子里侧的黄符,把它收到灵境空间里。 然后在陶母的目光下,潘筠把钱袋拿在手里往上抛了抛,扭头问道:“岩柏,这就是你要还我的钱?” 陶岩柏愣了一下,他有欠小师叔的钱吗? 哦,有的,她在他这里寄存了一百五十两,但那些钱他都放在道观里,交给大师伯看管,小师叔要是要用钱,可以直接找大师伯拿,这些钱是他这几个月来走街串巷行医所赚…… 妙和丝滑的走到陶岩柏身后,掐了一把他的手臂,“小师叔问你话呢,你欠小师叔的一百五十两……” 陶岩柏立即回神,连忙点头道:“对对对,这是要还给小师叔的。” 陶母脸色一沉,抬手就要抢夺钱袋,潘筠一个转身,她的手臂就从钱袋上穿过。 潘筠好似没看到一般,抛着钱袋就出门,“行吧,虽然不多,但我也勉为其难的收下,算你十两,剩下的一百四十两,赶紧给我打工赚钱还我。” “哦。”陶岩柏抑制不住高兴的应了一声,拎起背篓就跟上。 陶母速度比他还快,追在潘筠身后,“等一下,你们三清观把他当长工使唤也就算了,怎么还让他倒欠这么多钱?他怎么可能花这么多钱?这钱是怎么欠下来的?” 陶父敏锐的转头,“什么欠钱,谁欠钱了?” 潘筠抛着钱袋,在钱袋落下的一瞬间收进灵境空间里,在陶家人眼中,就是她变戏法一样,不知道把钱袋子收到哪里去了。 潘筠笑眯眯的道:“岩柏,我的三师侄呀,他欠了我一百五十两。” 陶父不可置信,失声尖叫道:“怎么会欠这么多?” 他怀疑的看向潘筠,皱眉,“王道长,这小道长是谁?我从没见过。” 王璁道:“这是我们道观的小师叔,是长辈。” 陶父噎住,长辈,那就是跟他平辈了,训都不好训。 但陶母没有这样的觉悟,在她眼里,潘筠就是比她女儿略大一些的少女,并没有什么可怕的,她盯着潘筠身上看,问道:“你把钱藏到哪去了?那是我儿子辛辛苦苦给人治病赚来的。” 潘筠:“谁说那是你儿子的钱?那分明是我的钱,是我三师侄还我的。” “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没有这样的道理,你说,他做什么要借你这么多钱?” 潘筠就掰着手指道:“那可多了,道观包他吃,包他住,还教他学医,可他生病了,一般的药倒是可以免费给他,但贵重的,总不好也叫我们道观自掏腰包吧?” “这些年,他也生过几场大病,需要一些名贵的药材治病,他不问家里要钱,就只能跟我借了,这一来二去,就欠这么多了。” “放屁,你们当初把孩子领走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说会把他当自己孩子一样的,怎么他生病还要自己花钱?” 王璁立即挡在潘筠身前道:“婶子,当初三师叔把三师弟带回道观的确是这么说的,但后来是你们不同意三师弟出家,说他娘只有他这一个儿子,不能断了他外祖家的香火,吵着闹着要把他带走,我爹才松口,让我师父收他做记名弟子,没让三师叔收他。” “本来三师弟和三师叔有亲,又在道医上有天赋,想叫他传承丹道的,是你们不愿意,收徒一事才不了了之。” “他既然只是记名弟子,自然和我们这些人不一样,一些比较大的花销,自是得自己来。” “你们放屁,当初你们把人带走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你们早说还得自己出钱,我当初会把孩子送给你们道观做长工吗?” 陶母见陶父不吭声,就上前推他,“你倒是说话啊,你到底还是不是男人,你儿子联合外人诓骗家里,你声都不吭一下。” 妙真撸着袖子上前,掐腰道:“你少诬赖人,我们怎么骗你了,合着你家孩子迎风长,冲着西北张嘴就能长这么大啊?” “再说陶善人,他吭什么声,这个儿子他可没养几年,都是我大师伯和三师叔养着呢。” 妙和:“就是,亲爹尚且如此,何况你还是个继母!” 潘筠补充道:“还是个不慈的继母。” 她目光扫过陶父,摇头,一脸叹息,“亲爹既不慈又不义,有了后娘就变成后爹,薄待儿子不说,还把一切罪过都推给了妻子,唉,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陶父脸色爆红,就愤怒的推开妻子,怒吼道:“别吵了,我早让你把东厢第一间收拾出来给孩子住,你非得拖,拖拖拖,拖到了现在,让孩子在牛屋里将就,你现在叨叨什么,三郎受伤了,他养了岩柏一场,让岩柏去伺候他怎么了?” “就是,怎么了?!”潘筠抑扬顿挫的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让陶岩柏还钱怎么了?” “就是,怎么了?!”妙真道:“你们家就应该代三师兄还这笔钱。” 陶父陶母脸色铁青,瞬间不吭声了。 妙和:“不还?那我三师兄离开道观之日,就是成为我小师叔长工之时,到时候你们可别后悔!” 王璁和陶岩柏躲在一旁,见她们三个叽里呱啦的言语不断,一会儿暗讽陶母薄待继子,一会儿明说陶父偏心,不堪为父…… 直把陶父陶母说得面无血色。 偏偏妙真妙和前面顶着一个潘筠,作为陶岩柏的小师叔,即便她年纪小,她还真有资格为陶岩柏出头。 陶母才开了一句口,“你们道观是怎么教的孩子……” 潘筠就接口道:“我们道观的孩子从小就要熟读经史子集,就算教得不好,最基本的道理还是知道的,倒是嫂子你,你知道何为道,何为理吗?” 潘筠直接问陶父,“你们夫妻二人如此对待长子,有道理吗?” 陶父一脸为难,跺足道:“家里的事我都交给了她,我是信任她,岂知她竟然暗暗薄待岩柏,岩柏这孩子也从来不说……” 潘筠就一脸同情的看着陶母,“你听到了吗?你这相公啊,眼瞎,耳盲,心还狠,他说了,一切都是你的错!” 陶父:…… 陶母怒目而视陶父,“你现在全都怪我?家里没房子住,让他住在牛屋也是你同意的。” 陶父在外人面前大失面子,气得伸手去打她,潘筠蹙眉,伸手抓住他的手臂一甩,不高兴道:“说话就说话,总不能是恼羞成怒说不过人就动手吧?” 陶父连忙喊道:“冤枉啊,他小师叔,我实在是气不过她颠倒黑白,我是同意了把岩柏的床搬进牛房里,但想的是把牛给牵出来,里面铺上一层土,垒实了,就和新房子一样了。” “你牵啊,你牵啊,”陶母捂着脸大哭道:“你又不是没牵过,最后还不是你把牛牵回去的,自入冬,三个村子丢了两头牛,我们家这院墙,随便谁一翻就能翻进来,不把牛拴在牛房里,放在院子里,什么时候被人偷了都不知道。” “这事是你说的,牛也是你牵回去的,现在来怪我,你要不要脸?” 见他们夫妻两个成功吵起来,潘筠立刻后退一步,和妙真妙和功成身退。 陶岩柏贴心的给她们一人倒了一碗茶。 潘筠嗓子都喊疼了,一口喝完后道:“事情也不是很难嘛,这就完了?” 王璁无奈道:“小师叔,我们本来就是来接三师弟回去而已,本也不难,你们不来,我也能接,难的是你想把三师弟抢来道观。” 妙真:“不能抢吗?” 晚安 第三百章 打算 王璁就指了指村中心道:“难的其实不是三师弟的父母,而是他们族长,族长不答应,三师弟的父母就会一直反复。” “而且……” 王璁扭头看了一眼似乎很乖巧的陶岩柏,道:“最关键的是,三师弟得考上度牒,要是考不上,俗世的这个身份对他来说是利大于弊的。” 潘筠惊讶:“那你怎么不拦着我?我这都把人得罪完了,我现在去挽回一下他父母还来得及吗?” 王璁笑道:“来得及,每两年他们就要闹一次,闹过就又好了,只要三师弟本事在身,他们就不会真的要跟三师弟断绝关系。” 潘筠放下心来,抚了抚胸口,问陶岩柏,“你觉得自己考不上度牒?” 陶岩柏小声道:“我打算明年去试一下,要是能考到入试单,我就花钱让我爹去衙门走一趟。” 潘筠就看了一眼陶父,觉得让陶父去挨板子,让陶岩柏获得进一步考试的资格有点难。 而且,并不是挨完板子,陶岩柏就可以去考试了,陶父还得异地服役一年呢。 潘筠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们父慈子孝,你爹可能还会为了你的愿望冒险一把,但你们父子的关系如此……你还是熬到及冠之后,自己试一下能不能考中吧,考不中也就是打八十大板,我到时候给你几张黄符带着,让你屁股和腰不是那么疼。” 和后世之人的认知有些出入,这个世界,很多父母都是开明的,并不阻止儿女出家。 哦,很大一部分原因可能是因为出家可以躲避劳役赋税。 所以老朱准备了很多政策拦截百姓因利而出家。 其实,也是一定程度上防止父母遗弃孩子。 大明,除非溺子,否则遗弃孩子还是习惯性的把孩子往寺庙、道观门前扔。 三清观是因为建在山顶,太高了,山路又崎岖,所以没人跑到道观门前丢孩子,但山下的玉灵观、灵济庙、福庆观和福源寺等可没少收被遗弃的孩子。 狠心人多,但狠不下心来的父母更多,所以在宋元时,很多父母都是把孩子养到几岁时送到寺庙道观出家,以确保孩子能被寺庙道观收养,可以活下去。 老朱的政策就是针对这部分父母。 他的逻辑也很简单。 小孩子还没有足够的认识来为自己的人生做决定,所以,未成年人,其父母要是让他们出家,他们就有罪。 但,律法难下基层,大部分时候,送孩子出家是属于民不告官不究的状态,直到他们要考度牒。 大明的户籍管理很严格,每个人都要有来历。 就算是妙真妙和,她们被捡到后也要立刻上报衙门,给她们制定户籍页,不然,可以说寸步难行。 有时候严格起来,她们连玉山县都进不了。 所以,等到僧道们考度牒的时候,就可以执行老朱制定的律法了,未成年要考,就先打父母一顿,再问罪,异地服役半年至一年,完成了再参加考试; 成年人,可以自己做决定了。 所以,通过初试之后去考度牒,要是没考过,就要打八十大板发回去做庶民。 当然了,三年之后,不屈者还可以再去试一次,反正老朱不限定次数。 所以,在大明当有度牒的僧道,不仅业务能力要足够强,身板还得好才行。 陶岩柏有被安慰到,他看了一眼王璁后道:“那我等及冠,就和大师兄一样去考度牒。” 潘筠拍他的肩膀道:“好男儿志在四方,实不必拘泥一屋一得失。” 陶岩柏心情激荡,一直犹豫不决的心一下坚定下来,他狠狠地点头。 潘筠是这么劝陶岩柏的,却还是给他留了一条后路,上前拦住越吵越凶,几乎要动手的夫妻两个。 这是王费隐几人对陶岩柏的苦心,她不愿意就此浪费了。 所以她笑眯眯的对陶父陶母道:“不必忧虑,一百多两而已,现在岩柏即将学成,可以出去行医赚钱,最多五六年就把这笔钱还上了,两位实在没必要为此争吵。” 他们是为这个吵架的吗? 分明是为了…… 俩人同时一顿,他们为什么吵起来的,他们也给忘了。 不过陶父倒是立即想起来,“五六年?那岩柏都多大了,我还想着这两年让他回来熟悉熟悉,过两年就成亲呢。” 他道:“等他成亲,我也算对得起他娘了。” 潘筠:“就算是六年后,他也还年轻呢,不急。” “都过二十一了,年轻什么啊,到时候村里和他一样大的孩子都能下地干活了,”陶父迟疑了一下,就旁敲侧击的道:“小道长,您看我家中贫困,他亲娘又早早没了,这个钱……” 潘筠沉着脸道:“这个钱是一定要还的,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他不过是我二师兄的记名弟子,我虽然心疼他,但我更心疼钱。” 陶父一噎,忍不住嘀咕,“还说对我儿子好,现在看来也不是那么好嘛,把钱看得比人还重要……” 潘筠听到了,他显然也是特意说给潘筠听的,声音虽然小,但离她太近。 所以潘筠没有假装听不到,而是直接点头道:“我这师侄的确命苦,亲娘死了,继母对他不好,亲爹对他更不好,唉,我这做师叔的也不好,把钱看得比人重要。” 潘筠直接问陶父,“善人,钱和人你是不是更爱人?要不这笔钱你替他出一点?” 陶父没想到潘筠不按常理出牌,不仅点明他话里的意思,还直接问他要钱。 一向好面子,又喜欢躲在人身后的陶父脱口而出,“我哪有钱?” 话脱口而出才意识到不好,他快速的看了王璁一眼,一脸苦色的道:“小道长,您也看到了,我家徒四壁,哪有钱替这逆子还债……” 一直拿着镰刀站在门边的小女孩突然道:“我们家有钱,爹,帮大哥还一些钱吧。” 陶母抄起木棍就去抽她,“大人说话有你什么事?” 陶岩柏连忙上前拦住,抓住木棍没让她打下去,吵闹间,正房左侧的门打开,一个七八岁的大男孩揉着眼睛走出来,嚷道:“你们吵什么,我都睡不着呢。” 见陶母拿着棍子,大男孩不高兴的道:“娘,你怎么又打姐?” “你别管,这孩子胳膊肘往外拐,我今天要是不打死她,我就不是你们娘!” 陶岩柏拦住她,陶花也机敏的躲在陶岩柏身后,时不时的探头出来道:“娘,大哥也是我们家人,家里存的钱理当有大哥的一份。” “这个家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当家,你来分配了?我叫你胡咧咧,要当家做主,等你嫁出去了,去你夫家当去……” 男孩不明白他们在吵什么,但见棍子快拍到姐姐身上,也连忙上前抱住她娘的胳膊,大喊道:“姐你别吵了,快跑吧。” 陶母气得够呛,甩开男孩,还往他身上踢了一脚。 男孩被踢中侧腰飞出去,脸正冲压井的石头,潘筠目光一凛,袖子一挥,男孩就推歪,啪叽一声脸着地。 男孩抬起头来,摸了摸生疼的鼻子,又看了一下刮伤的手掌,“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潘筠就扭头看一直无动于衷的陶父。 陶父见潘筠看着他,或许是觉得烦,就冲母子四人吼道:“别闹了!” 他瞪了陶母一眼,“没看见有人吗?让人看笑话……” 陶母这才发现,乡邻们不知何时站在了他们家围墙外面,正探头探脑的往里看呢。 因为她把继子的房间安排在牛房,村里说闲话的人已经很多了,最近陶母都不怎么出门,此时被人看到门上来,她还是忍不住脸热。 陶父比她更爱面子,他不把潘筠和妙真妙和放眼里,却不得不在意王璁。 王璁一看就是年轻有为的青年,而且他爹是观主! 所以哪怕从进门到现在,一直是潘筠主导,陶父还是下意识的把王璁当做话事人。 他冲王璁不好意思的笑,邀请他们进堂屋里商量。 王璁看了一眼潘筠,还是和陶父进大堂去了。 陶母生怕陶父真的掏钱为陶岩柏还债,连忙丢下木棍追进去,也要旁听。 潘筠没进去,她的目的又不是真的要钱,王璁一定知道她想要什么,也知道怎样做对陶岩柏最好,他有手腕,有能力,心也不软,她完全没必要跟进去。 她冲围墙外的村民们走去,和他们打听陶岩柏在村里的生活。 妙真妙和立即跟上。 陶岩柏就上前拎起嚎哭不止,却没人理会的弟弟,给他拍了一下膝盖上的灰尘后,不知从哪儿摸出一颗糖塞进他嘴里。 男孩立即不哭了,含住糖抽噎了一下就抹干眼泪,“大哥,我不疼了。” 陶岩柏给他拉到井边,给他打水洗手洗脸,擦干以后给他的手心抹了一点药粉,“别乱摸东西,让药粉停留的时间长一点,去玩吧。” 男孩高兴的应了一声,跑出去和围墙外的邻居们玩。 陶花拿起扁担就要挑筐出去打猪草,被陶岩柏拉住,带回牛房里。 将门关上,陶岩柏从袖子里拿出一把铜钱和两张五两面值的银票给她,“这些钱你拿着,找个地方藏起来,以后有需要了就花掉它。” 陶花愣了一下后连忙摇手,“不行大哥,我在家里又不缺吃不缺穿,要钱做什么?你拿钱去还给你师叔吧。” 第三百零一章 回山 陶岩柏笑了一下后道:“欠师叔的钱我自有办法还上,这些你拿着防身。” “除了吃和穿,这世上需要花钱的东西还有很多,等你再长大一些就明白了,”陶岩柏道:“你是个勇敢,又有主见的女孩子,将来你若需要帮助,就叫人去三清观找我,我只要收到消息,我一定会回来的。” 陶花眼眶微红,“大哥~~” 她吸了吸鼻子问道:“大哥,你不怪我是娘的女儿吗?” 陶岩柏摸了摸她的脑袋,好笑道:“那我还是爹的儿子呢,这是我们之间的事,跟你没关系。” 陶父陶母对陶花并不太好,甚至,比对陶岩柏还差一些。 陶岩柏因为是长子的原因,陶父陶母再不喜欢他,也不免关注他。 但对陶花……别看她在这个家里有一间单独的房间,除了弟弟陶岩信,父母对她都很漠视。 每天都在为家里干活。 好在她是个坚韧的女孩子,所以陶岩柏不怎么担心她。 倒是陶岩信,他虽然是陶母亲子,但说实话,她对他也一般,陶父陶母看似很宠他,实际上却还是万事不管的样子。 他们似乎没想过怎样做一对父母,只是遵循世俗的活着。 所以对这个比自己小了七岁的弟弟,陶岩柏一点羡慕、嫉妒的情绪都没有。 他甚至会庆幸,庆幸自己七岁就被陶季带上三清观。 他拥有的,其实远比弟弟妹妹要多。 父母那些微薄的关心,在三清观众人面前显得很微不足道。 他对不太熟的弟弟妹妹的感情都要比对陶父陶母的感情多一些。 陶岩柏把钱塞进陶花手里,按了按后道:“拿着,我给你的书,你可以翻一翻,你不是喜欢做针线活吗?可以去找五婶,悄悄给她一些钱,请她教你,我和她提过,她也愿意教你的。” 陶花泪盈于睫,“大哥……” 陶岩柏呼噜呼噜她的头发,转身离开。 大堂里,王璁也和陶父陶母谈完了,出来就和陶岩柏道:“我们走吧,和你父母作别。” 潘筠三个也从邻居们那里听来了许多八卦,心满意足,见陶岩柏拜别父母,她就冲陶父陶母抱拳道:“两位,等我有空再来和你们叙话。” 陶父陶母:……可别再来了,这话他们叙不起来。 陶岩柏背上背篓跟在他们身后离开村庄,不少村民站在路边送他,招呼道:“岩柏,常回家看看啊。” “是啊,一年总要回来个两三次,村里人都会想你的。” 陶岩柏笑着应下。 “可惜,他一走,村里又没大夫了。” “唉,岩柏多聪明啊,又识字,他回来后多读几年书,说不定能考中秀才呢?” “这一走,又不知何时才回来,族长知道又该难受了。” 潘筠:“没想到岩柏在村子里竟如此受欢迎。” 陶岩柏道:“族长是想让我读书考科举,我爹是想让我回家服劳役,村民们是想村子里有个大夫,因为我对所有人都有用处,所以大家看似都很喜欢我。” 妙和一脸迷茫,“那怎么你家里让你住牛房,还总是骂你,族长也不帮你,村民们来看热闹,也不帮你说话?” 陶岩柏:“因为我看似对他们都有好处,但这些好处他们都还没拿到手吧?” 潘筠道:“因为他还不够强大。” 她道:“他要是足够强大,大家就会把他当神一样敬着了,所以,还是得自身强大。” 王璁四人若有所思的点头。 走出村子,陶岩柏就左右张望,愣愣的问道:“大师兄,你们……你们是徒步来的?牛车呢?” 潘筠一脸高深道:“坐什么牛车啊,慢悠悠的,得多久才回到家?” 陶岩柏:“那……那我们用轻功跑回去?” 他虽然也会轻功吧,但内力和体力没那么强悍啊,而且还有一个大背篓。 潘筠手一挥,一个巨大的药鼎出现在眼前,她嘴角压不住的上扬,大声道:“不,我们飞回去!” 陶岩柏目瞪口呆。 妙和立刻屁颠屁颠的跑过来拽陶岩柏的背篓,“三师兄,我帮你收着。” 说罢,当着陶岩柏的面把背篓收起来了。 陶岩柏眼更直了,“你你你……” 妙和骄傲的道:“小师叔给我做的玉牌空间,可好用了。” 陶岩柏立刻扭头去看潘筠,不由自主的撒娇,“小师叔~~” 潘筠大手一挥,大方的道:“有,你和璁儿都有,等我回去就给你们做。” 陶岩柏立刻就往鼎里爬,“我们快回去。” 但这个药鼎的口子还是不够大,肚子里倒是能装不少人,但口子挤不下五个人,最后大家调整半天,还是陶岩柏三人缩在了鼎肚里。 一个角落一个,以维持药鼎的平衡。 因为多了一个人以后,潘筠一飞就感觉到了滞缓,“原来多出一个人的差别这么大啊……” 最主要的是,药鼎变重之后,她需要费更多的元力去控制,就发现这个鼎吧,它有点倾斜,不太正了。 所以,只能三个人分别窝在鼎里的三个角落里,用重量来平衡药鼎。 然后药鼎就晃晃悠悠的飞了起来,在摇晃了片刻后就咻的一下飞了出去。 站着的王璁被冷风啪的一下拍在脸上,他就也想蹲下去了,但他很快撑起法术结界,给他们挡掉风。 风被阻隔在外面,王璁松了一口气,“我实没料到,多一个人竟然差别就这么大。” 潘筠憋着气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这句话没听过吗?” “不过你放心,我元力充足得很,就是有点晃而已,速度绝对不会有问题。” 说罢,药鼎又加快了速度。 看着飞快消失的树木和田野,其实王璁想说,慢一点也没什么。 两刻钟后,他们看到了三清山,又一刻钟,他们飞入三清山山脉,药鼎就朝三清观山顶飞去。 此时,太阳已升至半空,当是午时前,王费隐正绕着广场踏步走圈,玄妙和陶季在一旁的石头上晒太阳打坐。 潘筠嚣张地把药鼎飞到广场上,缓缓落地。 王费隐停下脚步,玄妙也睁开了眼睛。 一落地,潘筠就哈哈大笑起来,欢快的朝王费隐打招呼,“大师兄,我把岩柏带回来了。” 王璁老实的爬出药鼎,老实的叫了一声,“爹。” 王费隐瞥了他一眼,冲他挥手。 王璁就松了一口气,把站起来的妙真,妙和给抱下药鼎。 陶岩柏自己爬出来,潘筠则是自己往上一蹦,原地起飞后落下。 王费隐问她,“药鼎好飞吗?” 潘筠认真的想了想后摇头,“不好飞。” 王费隐:“不好飞就对了,我这是炼丹用的,我平时飞都是踩在鼎沿,你倒好,我上次是因为人多才把你们装在鼎里带回来,你就直接站在鼎里飞了?” 潘筠:“……鼎里多好的位置啊,为什么要去站鼎沿?” 王费隐:“罚你把药鼎清洗三遍,要是洗不干净,你们今天就别吃饭了。” 王费隐说到这里一顿,问道:“你们吃早食了吗?” 五人这才想起来,他们一大早到陶家后就开始吵架,吵得太开心,忘记吃饭了,直到现在都没饿。 可王费隐这一提,五人的肚子就不约而同的咕噜一声,真饿了。 王费隐就冲他们展开笑容,瞬间一收后吼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做饭,等着我给你们做呀!” 王璁和陶岩柏下意识就往后院走,潘筠和妙真妙和则是托着药鼎回到丹井处洗药鼎。 丹井的水清冽而甘甜,入冬之后,井水线下降,需要把桶放很深才能打上水来。 潘筠一桶一桶的往药鼎里倒水,等盛了不少就用元力托着鼎回药房里烧。 水烧开后她手一挥,药鼎就飞出药房,鼎盖一盖,就在空中上下左右的摇晃,她觉得洗得差不多了,就揭开盖子把水倒掉。 妙真妙和便立刻往里注干净的水,赞叹道:“元力深厚就是方便,我们什么时候也能和小师叔一样用元力就能托起那么大的药鼎就好了。” 妙真则对潘筠的御物术很感兴趣,“小师叔,你的御物术好像比大师伯的还好。” 潘筠给了她一个赞赏的目光,“你终于发现了,我不仅御物术比大师兄好,我的飞行术也比大师兄的好,你们没发现吗?我带五个人,和大师兄带五个人的体验感竟然是差不多的,要知道,大师兄可不是第一侯,他修为比我高呢。” 妙真补充道:“大师伯带的是五人一狐,而且他和三师叔比大师兄和三师兄重。” 潘筠挥手道:“反正人头差不多,你就说我厉不厉害吧?” 妙真和妙和略一思索,一起点头。 潘筠就抬着下巴道:“等你们突破第一侯,可以学飞行术的时候,我来教你们,对了,等你们元力再深厚一点就可以学御物术了,学我的法术!” 王费隐幽幽的道:“这么好,要不要也教教我啊?” 潘筠吓了一跳,转身就看到王费隐站在她身后。 她不由拍了拍胸口道:“大师兄,你走路都没声音的吗?差点吓到我。” 王费隐:“差点吓到啊~那就是没吓到喽?” 潘筠轻咳一声,转开话题道:“我已经在洗了,就快要洗好了,您要炼丹吗?” “不炼丹,赶紧洗,洗完了我带你去选炼制飞行法器的材料。” 这个不仅潘筠感兴趣,妙真妙和也感兴趣,三人立刻加快了动作。 但洗完之后,他们却被领着回后院先吃了一顿午饭。 晚安 第三百零二章 找材料 潘筠放下碗筷道:“我吃饱了!” 妙真妙和也立刻放下碗筷,“我也吃饱了。” 王费隐慢悠悠的吃着,“我没吃饱。” 见他夹了一筷子腌笋,潘筠想了想,还是重新拿起碗筷,觉得自己还可以再吃一点。 妙真妙和也按捺下心里的激动和好奇,默默地捧起碗,又添了半碗饭。 王费隐直磨得她们没脾气了,才带她们去杂物房里挑东西,王璁和陶岩柏也跟着长见识。 杂物房叫杂物房,自然是因为里面的东西很杂,但一推开门,潘筠就觉得这不是自己见过的杂物房了。 妙真也惊讶,“杂物房什么时候这么有序和干净了?” 王璁没好气的道:“我整理的。” 只见杂物房里现在四面都放着架子,底下一层放着大箱子,上面也分门别类的放了不少东西。 或许是怕他们又乱拿乱放,王璁还贴心的在每个架子边上挂了木牌,比如:大,中大,中,中小,小,粉,小块,木…… 潘筠一路看过去,不由吐槽:“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分法?” 王璁幽幽道:“这里面有许多东西我不认得,就只能这么分了,总比之前乱堆乱放要强吧?” 王费隐连连点头,“是强,是强,璁儿,以后这杂物房就交给你管理,你想怎么分就怎么分。” 说完还瞪了潘筠一眼,再说下去王璁不管了,以后就由你们来收拾。 潘筠读懂了他的眼神,立刻不吭声了。 虽然王璁分门别类的时候不认识,但基本没动东西的外包装,用箱子装的,还是依旧装在原箱子里; 随地乱放的,他就给同类放置在同一个架子上。 这么一整理,房间瞬间空了一大半,都还有两面架子是空的呢。 跟龙虎山一比,三清山果然显得寒酸。 潘筠凑上去看,惊讶的摸着一截晒干的木头,“大师兄,这是什么树,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王费隐瞥了一眼后道:“没见过就对了,因为我也没见过,这是我在昆仑拿回来的。” 他上前拍了拍这一截比大腿还粗,却只有五尺左右长的木头道:“但我当年一看见它就知道是好东西,抢到手后一看,不仅木坚难断,灵气还萦绕不散,这么多年了,它还是如此。” 一截已经晒干的木头竟然蕴含这么多的灵气,由此可推测它活着的时候有多强大。 王费隐道:“我查遍典籍,又问了好多人,都没在现有的树种中找到它,有的看着很像,但晒干后再一对比就发现有区别。” 潘筠翻着木头仔细看了一遍,一脸无语的抬头看向王费隐,“大师兄,这应该不止一截树干吧?我看它侧边还有不少切割的痕迹。” 王费隐摸了摸鼻子道:“嗯,以前有些树枝……” “啊,我想起来了,”王璁大叫起来,“我小的时候,爹你经常带我们去种树,但其实是挖个坑埋一截干巴巴的树枝,埋了大概有十多个地方,有一年你为了种树还丢下我们去昆仑埋,因为这个,我一直以为爹你脑子有问题……” 以至于他小小年纪就为这个家操碎了心。 毕竟爹是傻子,养家的重任可不就落在了他肩膀上。 当时师父还不是他师父,而是被他叫师叔,三人年纪差不多大,他们两个都很倒霉,虽然不比他爹三五步掉个钱,摔个跤那么倒霉,却也没好多少。 最后只能运气在正常水准上的王璁扛起了养家的重担。 想想都是一脸的泪啊。 “当时那干枯树枝的纹理就和这截木头差不多。” 王费隐赞许的点头,“不错,就是从这块木头上分出去的树枝截的,你还记得它们埋在什么地方吧?” 王璁一言难尽,“爹,你不会是妄想用干枯树枝种出树来吧?” 王费隐:“你们看这木头灵气不绝,难道不会心生它能发芽生枝的希望吗?” 妙真:“听着像是妄想。” 潘筠却眼睛晶亮的道:“说不定能成。” 王璁师兄妹四个都一脸惊恐的看着潘筠。 王费隐却眼睛大亮,好像终于找到了知己,他一把握住潘筠的手,赞许的道:“还是小师妹聪慧,懂我啊。” 潘筠眼睛比他还亮,“这个世界有什么不可能的?现在不长,不代表以后不长。或许有一日,灵气迸发,逐渐恢复到上古时期,这些看似已经绝种的神木,神兽等会陆续出现。” 王费隐松开了她的手,“小师妹,你比我还发昏呀。” 潘筠瞥了他一眼道:“谁发昏了,我这是有理有据的推断,说不定将来某一日大师兄你曾经埋下的枯枝就在灵气的温养下复活发芽了呢。” 王费隐:“这个我是信的,你就保留这一段的推断就可以,前面的从你脑子里抹去。” 可那就是她的前世,大明的后世啊。 哦,虽然两个是不一样的时空,但根据历史走向的相似性,她觉得千年以后,这个时空也会出现灵气复苏的。 潘筠一脸的幻想,她要是能活到那时候…… 正畅想着,被王费隐一巴掌呼回现实。 他掐了掐潘筠的肩膀,道:“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反正那枯树枝埋下去十好几年了,一点发芽的迹象都没有,我们务实一点,先给你找炼制飞行法器的材料。” 一边翻找着架子上的东西,一边给几个孩子上课,“所谓御物飞行,前提在于御物,而后才是飞行,所以理论上来说,天下万物,皆可以做御物飞行之物。” 这个和潘筠从小接受的教育理念不一样,他们制作飞行法器时,要考虑材料的密度,不同的部位还要有不同的属性。 比如底部,不仅要有高塑性,还要有良好的抗腐蚀性,还得要低密度,可以减轻飞行法器的重量。 还得考虑和各阵法的融合性与加成。 不错,他们的飞行法器是刻满法阵的,潘筠为此接过几个飞行法器的私活。 她就是借此认识炼制法器的学长们,以八折的价钱定制了她那独一无二的飞行法器。 可是王费隐说,“就是一段树枝,也可以作为御物飞行之物。” 潘筠:“树枝在空中离体了呢?” 王费隐赞许的看了她一眼,“这就是材料的问题了,你就说踩着它你有没有飞起来吧?” 潘筠迟疑了一下后点头,御树枝飞行,她也可以,但那样元力消耗巨大,而且,树枝在空中不耐,很轻易就解体了。 “要想飞好,就要知道御物飞行术的原理,”王费隐道:“我们为何一定要借助御物来飞行?” 妙和举手:“因为修为不够,我知道,等到第四侯,即便不用云雾,也可自在飞行。” 王费隐顿了一下,点头道:“这么说也没错,但究其根底,还是因为我们对自己的身体控制不足。” “等你们修炼到第二侯、第三侯就知道了,尤其是到第三侯时,不必御物也能短暂飞行,其所费的元力和御物飞行时的耗费差不多。” “既然是差不多的消耗,为何在第一侯时做不到腾空飞行?”王费隐摸着胡子道:“因为,你的元力并不完全听你指挥,你的脚,你的腿,你的肚子,你的胸口和头颅,不会全凭你的意识而动。” “这倒和医者难自医,卜卦难卜算自身是一个道理,”他道:“我们对自身的认识总是差一点什么,对自己身体、命运的控制也隔着一层纱。” “等你们把这一层纱打破,你们也就大成了。” 潘筠若有所思:“肌肉它有自己的想法,我抬不起上半身,不是因为我没有肌肉,而是因为我控制不住它。” 王费隐扭头看她,“你说什么?” “哦,我以前一个朋友很痛的领悟。” 王费隐:“你还有我们不知道的朋友?” 妙真妙和也回头盯她。 潘筠顿了一下后道:“是我前世的朋友。” 没有人信,妙真哼了一声,扭过头去,“大师伯,你要给小师叔做的飞行法器长什么样?” 王费隐一脸头疼,“我也不知啊,这不是让她来选材料吗?” “要是你们,你们惯常用什么法器就在上面刻录一个轻身法阵就可以了,小师妹,你那柄剑是陨铁所制,锋利且坚硬,能量充沛,用来御剑飞行,在速度上就超越了许多人,可你……” 潘筠转过脸去,“一直踩着剑多累啊,到地方脚都麻了,打架都不好打,还是大一点的东西好,不行您给我也弄个药鼎呗,口子弄大一点,可以把我们观里的人装上就行。” 王费隐:“……你又不炼丹,以为药鼎很便宜吗?” 王璁:“药鼎重,飞不快啊。” 妙真:“太高了,坐下去就看不到外面了。” 妙和:“要不还是做个房子吧,就像小师叔梦里的飞行法器一样。” 潘筠叹气:“没有材料啊。” 王费隐也叹气,“材料不行啊~” “除非你们想一边飞,那木头房子一边往下掉木头碎屑。” 不是所有的材料都能经得起快速飞行的风和腐蚀的。 更何况,还要考虑其坚固性,总不能打着架,她的飞行法器碎了吧。 坚固的话……王费隐的目光落在一个架子底层的大箱子上。 大家的目光也跟着看过去。 第三百零三章 学会夸自己 王费隐把箱子拖出来,打开让他们看。 里面是一块巨大的,整体呈圆形,表面光滑的黝黑大石头。 潘筠摸了摸后惊讶道:“陨石?” 王费隐点头道:“的确是天上掉下来的,当年我费了不少劲抢到手,从大漠一路运送回来的。” 王费隐感叹道:“当年,我还没袖里乾坤呢,一路拖着回来,还得面对那些虎视眈眈的坏人。” 潘筠钦佩的看着他,“这么重,大师兄辛苦了。” 王费隐笑眯眯的道:“你们知道我辛苦就好。” “可这陨石密度这么大,拿来做飞行法器,您是想让我蹦起来然后垂直向下砸死人?” 王费隐拍了一下她脑袋,“胡说什么,我是那么不靠谱的人吗?” 他指着那块木头道:“知道为什么先让你看那块木头吗?虽然我不知道它是什么树,但我琢磨多年,还是叫我发现了它的一点特性。” 他道:“这木头比钢铁还坚硬,但,它能使人轻身上浮。” 潘筠:“咦?” 其他人也惊讶的去围着木头看。 王费隐道:“两者合一,木头的特性可以抵消掉这块陨石的重量,再有皂土将二者融为一体,可塑性完全不必担心,就是……你想做成什么样?” 潘筠也在思考,“大师兄,谁来炼制?一般炼器师都会根据客户需求设计吧?” 王费隐若有所思,“你这么说也没错,当年我的药鼎也是那人设计的,只要说清楚想要的功能就行。” 王费隐道:“给你一个晚上的时间想你想要的飞行法器,明日我带你出一趟远门。” 说是出远门,但他并不打算乘车或是走路,而是直接飞着去。 这一次王费隐都没动用自己的药鼎,摸出一柄剑来往空中一扔,拎着潘筠就咻的一下飞高,下一瞬就消失在了天际。 陶岩柏仰头看他们飞远,不由感叹道:“飞得可真快啊~~” 可惜他修道天赋一般,可能一辈子也入不了道,也就能学一些功夫防身,不然…… 陶岩柏眼底满是羡慕,陶季收回视线时见他还在看,就道:“大师兄琢磨出了一套新功法,配以针灸修炼,除了痛没别的毛病,你要是狠得下心来,等我从外回来就给你扎针修炼。” 陶岩柏一愣,“我,我也能修炼出元力?” 陶季:“不是元力,是内力,提高炼精化内力的效率,你内力足够高深了,自然而然就能转为元力了。” 陶季顿了顿后道:“转不过来也不要紧,我看你小师叔在这件事上很有天赋,等她回来,我问问她的法子,看能不能琢磨出一套适合你的法子来。” 张留贞不是琢磨出一套新功法吗,潘筠第一时间就察觉出不对,一直在帮张留贞完善那套功法。 他听师妹提起过,这套功法可以让天赋一般的人也能“看到”灵气,吸引灵气,吸收灵气,再转化为元力。 虽然他未曾突破到第一侯,但他知道怎样将内力转为元力,知道怎样吐纳灵气,转为内力,内力再转元力…… 陶岩柏就是差一个步骤,他只要能领悟到内力转为元力的窍门,他就算踏出了第一步,有了入道的机会。 可惜,这个窍门只能靠自己领悟,前人只能告诉他们一些笼统的经验。 为什么说妙真妙和有修道的天赋,且天赋还很高? 就是因为她们天生就吸引灵气,在她们还没开始修炼的时候,灵气就更亲和她们。 而她们修炼出内力之后,更是在某一天,误打误撞的就把丹田里的内力转为了元力,于是可以学法术,可以触摸到道的门槛。 正因她们如此天赋,所以三清观上下的人都知道,她们只要不夭折,按部就班的修炼,终有一日她们能突破第一侯,正式踏进修道的门槛。 陶岩柏……就很难。 不过没关系,先天不够,后天凑。 陶季道:“除了扎针还有丹药,我又琢磨出了几味丹药,等我外出回来了炼给你吃,针药一起,我不信你练不成。” 陶岩柏脊背一寒,心颤颤的道:“师……师叔,其实我想纯靠自己的努力……” 陶季掐住他的后脖子就往后院拉,“傻呀,能靠外物为什么要纯靠自己?我看你就是因为脑子不行,所以天赋才不行的,你得改一改自己的想法……” 王璁默默地缩在一旁不说话,等师叔师弟走远了才呼出一口气,光明正大的走进大殿里。 飞高飞远的潘筠啊啊了两声,就要去抱王费隐。 王费隐却想要她克服一下自己的心理恐惧,所以把她推得老远,一手拎着她,元力环绕,没有让她靠近。 潘筠就把肩膀上趴着的肥猫一把拽下来挡在脸前,紧闭着眼睛听风呼呼而过的声音。 她不断的在心里告诉自己,【老子可以的,老子都第一侯了,掉下去也能飞起来!】 【不错!我掉下去也能飞起来!】 潘小黑愤怒:【我信你个鬼!】 【你把我放下来,我且相信你两分!】 潘筠不理它,继续在心里暗示自己,【就算御物飞行有困难,我也有轻功,元力一转,天下无敌,我怕谁?】 潘小黑:【你怕高!】 【你闭嘴,】潘筠愤怒:【不知道我在给自己治病吗?大好的机会,不能浪费了,来呀,来夸我呀!】 潘小黑沉默,它也知道,这个时候夸她,比打击她,骂她成效要好,其实它也不太想要一个恐高的宿主。 但对着潘筠这张脸,它真的夸不出来。 它夸不出来,潘筠就自己在心里夸自己,夸着夸着,她还真觉得自己变厉害了,觉得站在飞剑上并没有什么危险。 首先,大师兄很靠谱,他是绝对不会放手的; 其次,大师兄就算手滑把她弄丢了,也会立即接住她的; 最后,她已经第一侯了,她这么牛,这么厉害,一定可以在紧要关头丢出灵境空间里的飞剑飞起来,再不济,即将落地时也可以运轻功飞起。 重要的事情说十遍,慢慢的,潘筠心底的恐慌消散了一些。 心里治愈身体,她瞬间觉得虚软的脚站稳了一些, 潘筠站直了身体,同时将一直牢牢固定在脸前的潘小黑往下挪了一点,露出一双眼睛。 王费隐一直在留意潘筠,见她从猫后面探出头来,紧得几乎要掐进猫身体里的手指也放松了一点,他就放缓了速度,还贴心的替她挡了一些风。 狂暴的风变成徐风吹动,潘筠体验感好了很多,她呼出一口气,见王费隐似乎没留意到自己,她就挺直腰背,整个人瞬间拔高了许多。 她缓慢的将猫抱在胸口,露出一整张脸,目不斜视的直视前方。 也不知飞了多久,王费隐在一个隐蔽的地方下降,拎着潘筠落地。 “不能让人看见我们在天上飞,这是心照不宣的规矩,以后你也要记住这一点,有些神通需要避开人群。” 潘筠:“为什么?” “天下能修道的人寥寥无几,让他们知道有另一个世界,心生奢望却又触碰不到是很残忍的事。” 王费隐道:“与民无利,与国无益,所以要避开人群。” 潘筠:“那我们算卦、做法事和降妖除魔……” 王费隐微微一笑道:“这皆是与民有利的事,信者信,不信者不信,在百姓的认知中,做这些事的人皆有缺憾,五弊三缺,所以虽然厉害,却不会心生向往。” “可要是知道我们能飞,能获得超越自然的能力,还能追求长生……”王费隐顿了顿后道:“连秦始皇都控制不住的欲望,你觉得天下百姓中有多少人能控制住?” 潘筠的前世,灵气复苏是全民公开的事,根本不存在这样的问题。 她沉吟片刻,“所以,一切都是想象和怀疑的时候,百姓不会群体信仰,群体追逐,可要是让他们看见我们飞在半空中,他们确定传说为正,一定会群体追逐。” “不错,”王费隐点头道:“说句实话,你我与国与民有什么益处?不交税不服役的,整日游手好闲,偶尔还逞凶斗恶。” 潘筠:“……” 王费隐:“所以太祖高皇帝才对出家的僧道管理严格,要是大家都跑去追逐长生,这国家也就完了。” 潘筠:“……那我们也纳个税?” 王费隐横了她一眼道:“税与役是连在一起的,道士纳税服役,哪儿还有时间琢磨大道?” 潘筠嘀咕道:“……前世大家都一视同仁纳税了,按照收入缴纳的。” 不过大明的赋税和劳役挂在一起,交税就不免要服役。 潘筠叹气道:“哪天把劳役取消就好了,天下万民都不服役。” 王费隐挑眉,“不服役,道路谁修,堤坝谁筑,河流谁通呢?” 潘筠:“花钱请人呗。” “那轿子谁抬,更钟谁打,大街谁扫,信谁送?” 没错,这些都是劳役。 潘筠:“花钱请人!” 她顿了顿后道:“老百姓真苦,要是能消掉这些劳役,他们不知道多轻松,多快乐。” 晚安 第三百零四章 铁匠 王费隐:“说得好像国库有钱请人一样。” “开源节流呗,老朱做了挺多好事的,但有些事也做的挺没品的,我要是当了权臣,头一件事就是把给皇室的钱节流了。” 王费隐:“你那就不是权臣,是佞臣了。” 王费隐喝道:“佞臣,你腿好了没有,再站下去我脚都要酸了!” 潘筠脸一红,继续悄悄地放松脚趾,片刻后严肃的道:“我好了。” 王费隐就领她往城门走去。 潘筠好奇的左右张望,见这里景色不同三清山,连房屋都不像江南的样式,就好奇的问,“大师兄,这是哪儿?我觉得有点眼熟。” 王费隐:“眼熟就对了,这是开封境内,你和你三师兄四师姐历练过的地方。” 潘筠:…… 她略过此事,问道:“那位炼器大师在这里?” 王费隐扯着她加快了脚步,“什么炼器大师,我们来找打铁的。” 匆忙间,潘筠只来得及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城门上的两个模糊的字——洧川。 今日洧川的城门管理不严格,王费隐空着手拉潘筠进门,守门的士兵视线从他们身上滑过,没有停留一下,也没检查户籍路引之类的,直接就让他们进去了。 王费隐熟门熟路的拉着她走街串巷,在一个酒家那里买了一只烧鸡,又拐进一条巷子里买了十个羊肉炕馍。 然后才带她拐到另一头街上,刚进街,她就听到了叮叮当当的打铁声。 王费隐领着她站在一个棚子前。 棚子是敞开的,三面露着,正对面的墙壁和棚子顶垂下来的钩子上挂了不少铁器。 多数是菜刀、镰刀头、锅等。 棚子是依着一栋房子搭的,房子的门和窗都正对棚子,打铁声就从里面传来。 潘筠抬头,能从窗户那里看到烧得火红的大炉子,以及一个不断挥舞锤子的健壮身影。 王费隐刚拽着她出现在棚子里,里面的打铁声就停顿了一下,然后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从里传出:“近来任务重,不接外活。” 王费隐拉着她进去,笑吟吟的道:“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 打铁的人皱眉,但在看到他手中的烧鸡和羊肉炕馍时,眉目还是舒展开来。 他随手将打到一半的铁块放进冷水槽里,放下铁锤就走过来,目光扫过潘筠时没放在心上。 他伸手接过王费隐手中的纸袋子,从里面拿出一个羊肉炕馍,咬了一口问:“你有何事?” 他不看潘筠,潘筠却在认真的看他,这人肌肉结实鼓大,全身蕴含了力量,单看脸和身材,似乎只有三十左右,但再一看两鬓的霜发。 潘筠扭头去看她大师兄,直觉告诉她,他们差不多大。 就是不打一架,看不出对方修为来。 潘筠手有点痒。 然后她就被王费隐一推,推到了像一座小山一样的男子面前,“这是我小师妹,我想请你给她打一个飞行的器物。” 潘筠和他大眼瞪小眼。 男子显然很惊讶,终于认真的打量起潘筠来。 他低着头将人看了又看,没忍住,油乎乎的手放在她头顶,问道:“她第一侯了?” 王费隐抑制不住的笑,一脸得意,却又矜持的点头道:“刚刚突破不久。” 男子就觉得手里的馍不香了,“我到现在都没收到一个好徒弟……” 王费隐克制住笑容,安慰道:“收徒这种事也看缘分,你看我也没有师徒缘,至今没有一个徒弟。” 男子冷笑,“你们三清观哪一个不是你徒弟?只是少了层师徒关系而已,你少在我面前嘚瑟,不然就是有羊肉炕馍我也不帮。” 王费隐立即收起笑容,“别别别,是王某人唐突,这样,我让我师弟师妹们出门的时候留意一下,要是有合适的人,给你带过来看看?” 他这么说,男子还真的心动起来。 王费隐几个师弟师妹,整日的走南闯北,和不得不待在三清山的王费隐,以及喜欢窝在家里打铁的他不一样,他们见过的人多,说不定还真能给他找到一个徒弟。 “这话你当承诺说。” 王费隐脸色一正,最后还是郑重的说了一遍,“我会叮嘱他们,让他们留心的。” 男子脸色这才和缓,落在潘筠脑袋上的大手才离开。 他目光一落下就对上潘筠定定的目光,“小道友,你想要怎样的飞行法器?” 潘筠正要开口,男子已经道:“你是丹道还是法修,或是走的剑道?” 潘筠一顿,道:“我修符箓和剑。” “那就来一柄飞剑吧,”他道:“所有类型的法器里,剑的速度是最快的。” 潘筠:“我觉得我可以试一试其他的法器。” 王费隐忍着笑意道:“她已经有了一柄剑,你给她做其他的。” 男子瞥了一眼王费隐后道:“那就用符笔?” “我可以给你做一柄符笔,可以战斗,可以飞,还可以画符。” 笔用柄来做量词就知道有多大了。 但它跟剑有多大区别啊,都是一条直的,站在上面没有着落,很危险的好不好? 潘筠摇头,“您要不要问问我对飞行法器的要求?” 铁匠没好气的道:“飞行法器除了快之外还有什么要求?你既然有剑,那就把剑拿来我看看,补打一些,就可以让你更快,更强了。” 潘筠不想拿。 王费隐却略一思索后道:“倒是可以在剑上添加一两个法阵,让它更快。” 他扭头和潘筠道:“即便你不用,战斗时也可以让它更快一点;要是有一日你能踩着它飞,那就更有备无患了。” 潘筠觉得有理,不为后半句,而是为了前半句。 她把剑拿出来。 铁匠先是快速的扫了一眼她的袖子,惊讶于她才第一侯就能用袖里空间,然后才去看剑。 才一眼,他就一脸的一言难尽。 王费隐:“怎样,眼熟?” 他笑道:“我当时一看这剑就猜是你打的,但上面并没有你的标记。” 王费隐感叹道:“还是张家的面子大啊,竟然可以让你打剑却又不烙上标记。” 铁匠道:“你以为是你啊,张留贞会替人着想,知道这把剑会引起纷争,所以把我摘出来。” 王费隐:“我看你是眼馋他的材料吧?” 铁匠不承认,“我是因为欠了他一个人情,不得不为之。” 他抽出剑来,又一次欣赏上自己的杰作,道:“这把剑已经很完美了,改无可改,你拿来飞,我可以保证,同境界下,没人能追得上你。” 潘筠:“不刻速度阵法吗?” 铁匠将剑一横,让她看剑柄,当着她的面将剑柄旋转,剑柄咔咔做响,从内翻出半面来,露出一个半开的口子。 从潘筠的角度可以看到剑柄内部刻满了法阵。 潘筠惊叹,喃喃道:“难怪我觉得它速度极快,原来早已经刻了速度法阵,剑柄竟然可以旋转开……” 张留贞也没告诉她呀。 铁匠将剑柄旋转回去,递还给她道:“我打不出比这把剑更好的飞行法器了,你们走吧。” 潘筠:“我不想用剑做飞行法器。” 铁匠皱眉,看向王费隐,“你这师妹是怎么回事?” 王费隐:“她惧高。” 铁匠表情空白了一瞬,片刻后道:“惧高飞什么飞,不应该学土行孙的法术吗?” 潘筠:…… 王费隐:“她只在四处没有遮挡时惧高。” 铁匠“哦”了一声道:“心理恐惧啊?” 潘筠觉得自己不是心理恐惧,而是生理恐惧,是天生的,并不是她怕高导致,但此时不是争论这个的时候。 最关键的还是打造飞行法器。 既然这把剑是他打的,那他的确是厉害,潘筠认定了他,所以不反驳,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巴巴的看着她。 铁匠触及她的目光,头微微避开,看不得她这样亮的目光。 “你想要什么样的?” 潘筠在身上比划道:“有个围栏,我站起来的时候到我这儿,若是围栏可以伸缩就好了,我坐下时,高度则到这儿。” “速度要快,空间也要大,最好能盘腿坐下五个人。” 铁匠就扭头和王费隐道:“你们还是走吧,过几天朝廷征役,我还要到军中去打铁呢,没空弄这个。” 王费隐道:“我们不着急,而且我这次来也带了两个好材料,你可以看看再决定。” 铁匠讥笑,“你有什么好材料,还能好过张家的那块陨铁不成?” 王费隐袖子一挥,一个大箱子出现在三人脚边,他打开箱子让铁匠看。 铁匠拒绝的话就堵在了嗓子眼,眼睛微亮的看着这块黝黑的陨石。 他扑上去看,摸了一把后道:“这就是当年你在大漠抢到的陨石?不是说被五谷宗的人抢走了吗?” 王费隐:“我的东西是那么好抢的?” 铁匠摸了又摸,惊叹连连,最后抬头道:“你要拿它来打飞行法器?它打重剑才是最好的,我可以保证,经我手打出来的重剑不会比你这小师妹手中的这柄差,都将是神兵利器。” 王费隐:“就打飞行法器。” 第三百零五章 交易 铁匠起身道:“那坚固性倒是有了,我可以把它打成无坚不摧的宝器,可……这么重,要飞起来可要耗费不少元力,而且速度不会很快。” 王费隐微微一笑,“这就是我拿来的第二件材料。” 他拿出一截三尺长的木头。 铁匠瞥了一眼后问道:“木头?这木头有什么稀奇的?” 王费隐道:“在水里试试。” 铁匠就带他进屋子的后院,后院有几口大缸,缸里盛满了水。 王费隐将木头放在水面上。 铁匠看着在缸里浮起来的木头不以为然,“这是木头,浮起来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王费隐:“放上铁块试试。” 铁匠这里别的不多,敦实厚重的圆形铁块却有不少,都是锤炼过杂质后用模浇出来的圆形铁块,质量非常的高。 铁匠去前面的铺子里拿了一块过来,随手放上去,只见木头往下一沉,然后又慢慢上浮,吃水线与之前的一样,竟没有下降。 铁匠微愣,立即回铺子里抱来一堆铁块,先往木头的另一头放了一块,见它下沉些微后又慢慢上浮。 吃水线依旧没多少变化。 他紧紧地盯着,开始一块一块的往上加铁块,到第五块时,木头沉下去再上来,吃水线才下沉了一点点。 王费隐见他眼睛迸射出亮光,就道:“怎样,这活你接是不接?” “我接!”铁匠道:“但三尺木头不够,得加两尺。” 王费隐:“可我只有三尺,我全拿来了。” “我是铁匠,看木头这一边的切口,很显然是刚切没多久的,被人特意做旧了。” 王费隐沉默了一瞬后道:“木头不行,我只能给这孩子五丈。” 铁匠瞪眼。 王费隐一脸严肃道:“你是知道我的,为人一向大方,要是能给你,我早给你了,你要知道,我还有三个师弟师妹,五个师侄呢,给这孩子的已经是最多的了。” “不患寡而患不均,我也不能偏心太过,不然不是破坏我三清观的和睦吗?” 铁匠嗤笑,“你大方?你在说什么宇宙笑话?” 他抬起下巴道:“你不给,我就不答应。” 王费隐就叹息道:“那我就只能去找太史明试试了,唉~铁柱啊,其实我一直觉得你技术在太史明之上的,只是,唉~” 铁匠冷笑,“太史明会白给你打工?” 王费隐:“他欠我一个人情,得还我。” “什么人情抵得上两丈的木头?” 王费隐:“他的一条命。” 铁匠顿时不说话了,见王费隐收了木头和箱子真的要走,他这才涨红了脸叫住他,咬牙切齿道:“陨石,需要切一半留下来!” 王费隐一口应下。 铁匠心里这才好受点,继续道:“除此之外我还要一百两金子。” 潘筠瞪大了眼睛,张嘴就要说话,被王费隐眼疾手快的捂住嘴巴,笑吟吟的颔首道:“好。” 他从怀里拿出一锭十两左右的金子,笑道:“这是定金,还有九十两,待法器打成,我送金子来。” 铁匠脸色好看了点儿,他围着箱子转了转后道:“这陨石坚硬无比,想要分开不容易,我会整体炼化,到时候分出一半来还你。” 王费隐应下。 铁匠问:“你们来这儿的事没让人知道吧?” 他道:“这陨石可不比张留贞拿出来的弱,要是让人知道,我这铁匠铺不得安宁,你得守在我这里,等我炼好。” 王费隐道:“放心,没人知道我们来了这儿。东西在这里,我也会一直留意此处,要是有人来,有我在。” 铁匠这才合上箱子,算是接下这个活了。 他这才搭理潘筠,“除了高度和大小,你还有别的额外要求吗?” 潘筠道:“足够高,足够大,足够快便可。” 铁匠就喜欢这样的顾客,因为可以供他发展的空间很大。 他挥了挥手道:“行了,你们走吧。” 王费隐拉着潘筠告辞离开。 等走出老远,潘筠的心口还有点疼,“师兄,炼器师在这里这么贵吗?” “这是大匠,王铁柱的炼器手艺数一数二,也就炼器世家的太史明可以和他一比。” 王费隐道:“太史明虽然欠我人情,但我觉得他不适合你。” “这法器是否与人契合,要看炼器师是否与人契合,我觉得你就适合王铁柱打的法器。” “他也姓王?” “是啊,”王费隐笑道:“我们姓王的人才多。” 王费隐带着潘筠去菜市场买了一块肉,又去杂货铺买了些东西,出了城,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就带潘筠飞回三清山。 这一次,潘筠更适应了。 至少看上去没那么害怕了。 王费隐将她放在地上,对紧紧抱着黑猫的她温和的道:“小师妹,我是你师兄,我自然心疼你,但到了外面,他们不是我,也不是你的亲人,不会像我们疼惜你一样疼惜你。我看得出来,你虽惧高,但并不严重,你是可以克服的。” “只是一直以来,没必要,和一直有人心疼你,所以你从未去改过。” 王费隐顿了顿,片刻后叹息道:“虽然你要有新的飞行法器了,不用忍着恐惧踩踏飞剑,可作为师兄,我还是希望你能够无所畏惧,可以更快,更强,这样到了外面才能更好的保护自己。” 潘筠愣愣的,片刻后点头,“我知道了大师兄。” 王费隐就挥手道:“好了,你回去休息吧。” 潘筠没走,而是问道:“大师兄,妙真和妙和都还没有法器呢,还有璁儿,那么大一块陨石,我一下就用去了一半……” 王费隐解释道:“一人想要将一行做到极致,必须得投掷极大的精力和时间,所以炼器师往往没有时间去寻找材料,因而炼器的行规是,想请炼器师炼制什么法器,就要提供双倍的材料,另一份就是属于炼器师的。” “你要炼制的飞行法器大,耗费的材料本来就大,他再留下一份,切一半去很正当,那一百两金子则是补的我们给不出的另一份木头。” 王费隐说到这里哼了一声,道:“不过,木头他肯定会剩下边角料的,倒也不用特别心疼他。” 潘筠:“……我不是心疼他,我是心疼妙真她们,师兄留着这块陨石不是要留给她们做法器吗?” 王费隐挥手道:“她们时间还长呢,不说剩下的一半也足够打几把剑了,就是不够,我也还可以再找其他的材料。” “而且,”他看向潘筠,挑眉道:“你们接下来几年的时间除了学习就是历练,难道你们不会自己找材料吗?” 潘筠若有所思起来。 她眼睛一亮道:“大师兄,那木头你是在昆仑什么地方找到的?我觉得我们也可以去一趟昆仑。” 王费隐张了张嘴后道:“你有这个志气很好,昆仑里好东西不少,你们要是去,也不必要一直瞄着木头找,其他的好东西也可以。” 王费隐很担心她们的文化水平,觉得以她们的知识积累,只怕是看见好东西可能都认不出来,于是道:“我这里有一本手札,你一会儿过来拿,在去龙虎山之前全部背下来。” 他道:“龙虎山学宫里有不少好东西,再去,你们得上天材地宝课了吧?别光瞄着书看,去藏书楼里多找找前人留下的手记,里面不仅记录有各种好东西,还有它们出现过的地方呢。” 潘筠:“记下来,然后去找。” 王费隐拍着她的肩膀道:“孺子可教也!” 他把肉和买回来的东西全部塞进潘筠手里,“小孩子别操心太多,材料的事自有我们大人,把肉给王璁,告诉他,我今晚要吃三样肉。” 潘筠将手中的肉拎起来看,替大师侄默哀,就这么一块肉竟然要三种做法。 潘筠提着肉回后院。 后院寂静,只有小红在廊下正对着大殿香火飘来的方向荡秋千,一个人也没有。 潘筠好奇:“小红,他们人呢?” 小红道:“红颜还在闭关,其他人都去山神庙了,我一个鬼好无聊。” “那你怎么不去山神庙?” 小红道:“今天山下的人气太足了,我去了难受。” 潘筠“哦”了一声,就把肉挂在厨房,转身就要下山去找人,见她的身影虚虚的,就问,“你身上的符是不是快要没用了,我给你换一张?” 小红拒绝了,“我这两天就想飘着,不想显形变实体了。” 潘筠惊讶:“为什么?” 小红:“我不想做菜了,我觉得做人看不见,碰不着的鬼挺好的。” 潘筠惋惜不已,看来做菜的事只能交给王璁和陶岩柏师兄弟两个了。 潘筠飘下山去找人,还没进山神庙就喊道:“大师侄,三师侄,大师兄喊你们回去做饭。” 正在庙里跟村民们一起缝福袋的王璁、陶岩柏头也不抬的道:“小红在山上呢。” 潘筠:“小红今天不想做饭。” 王璁抬头,“为什么?” “因为你们每天都让她做啊,谁一直做家务都会烦躁的,”潘筠道:“细水才能长流知道吗?你们之前压榨她太狠了。” 王璁听了后悔不已,早知道这两天多在厨房帮忙了,大家分担一些,她就不会现在就摆烂了。 晚安 第三百零六章 天冷心热 一旁拿着针线的村民问,“小红是谁啊?璁儿,你们道观又来新人了?” 王璁含糊的应了一句,“是客人。” 村民们就不高兴了,说教道:“怎么能让客人做饭呢?你爹是怎么教你们的?” 王璁连忙放下正在缝制的福袋,“大家说的对,我这就上山去做饭。” 他扭头去盯陶岩柏。 陶岩柏不情不愿的放下手上的针线,“我也去?” 王璁催他,“赶紧的。” 一出门王璁就问潘筠,“小师叔,我爹呢,没回后院?” “他一回来就去药房了,他买了一块肉回来,说要三吃。” 王璁:“多重的肉?” 潘筠:“一斤。” 王璁:“……好大的一块肉啊。” 还三吃,咋不干脆十六吃,一两一吃。 王璁整个人苦恼起来。 潘筠不再管他,看到玄妙他们在杂物房里忙,立刻丢下他们两个跑过去,“你们快上山去吧,一会儿大师兄回后院看不到你们,铁定生气。” 玄妙他们正在装福袋。 潘筠一共准备了七种不同的粮食,是根据妙和给的方子搭配,据说按照这个方子煮出来的粥调和脾胃,祛湿养颜,补中益气…… 不管功效有多大吧,反正听着挺多的。 玄妙他们正在按照比例称重,然后装到已经缝制好的福袋里。 今天来山神庙缝制福袋的人还挺多,而且有男有女,多是村里人,潘筠看过,针脚还是挺细密的。 妙真正在另一边写“福”字,写好以后晾一晾,墨迹干透福袋就算正式制成了。 潘筠左右看了看,觉得写字更适合她,于是撸起袖子去和妙真一起写字去了。 妙真:“小师叔你回来啦~” 潘筠“嗯”了一声。 没人问潘筠去了哪里,飞行法器是否做好了。 潘筠见了叹气。 妙真不由抬头看向他。 潘筠道:“要是我哪一天做事,你们也不究根问底,而是像相信大师兄一样相信我,诸事不问就好了。” 妙真:“那做事得靠谱一点才行,小师叔,师叔他们究根问底,不是不信任你,而是怕你惹祸。” 潘筠:“就是不相信我能自己解决呗。” 妙真:“那小师叔可以吗?” 潘筠就想到她借着玄妙和王费隐的声望在外面搅东搅西的日子,轻咳一声,含糊道:“再等等,差不多了~~” 在江湖上,应该差不多了,但在龙虎山学宫…… 学宫下面还有天师府呢,谁知道里面藏着多少老妖怪? 而且,天师府里要是藏着老妖怪,同理可推导,外面不知什么地方还藏着差不多的老妖怪。 潘筠怀疑她大师兄就属于其中的一个。 所以做人还是要低调一点,可以招惹一些比自己弱,或比自己略强的人,但不要去招惹比自己强很多的人。 没错,潘筠就是这么欺软怕硬。 装完福袋上山,玄妙道:“我们明日就出门,年前一定可以回来,但庙会的时候不确定。” 陶岩柏刚被接回来,此时还不知前情,就问道:“师叔,你的伤不是没好吗?” 陶季不在意的挥手道:“也不差多少了,而且我们和常州府的病人约定了时间,得按时去看。” 潘筠立刻就道:“三师兄,四师姐,我送你们去吧。” 玄妙瞥她,“你能用飞剑飞了?” 潘筠:“和大师兄借药鼎一用。” 玄妙道:“你最近少出门吧,尤其是少出三清山地界。” 潘筠:“为什么?” 她刚从三清山地界之外回来。 玄妙站定脚步,转身向山下看去。 大家就跟着一起停住脚步,一起扭头看山下,云雾渐起,缥缈静谧,和往常没什么区别。 玄妙道:“三清山能一直如此静谧安宁,是因为这里有大师兄在,离开这里,我和三师兄可护不住你。” 潘筠就要笑着拍胸脯表示自己可以保护自己和他们,但触及玄妙的目光,潘筠这手就拍不下去。 玄妙回身继续爬山,“走吧,你还是老实在山里办好你的庙会吧,别总是想着往山外跑。” 玄妙道:“你只是第一侯,还没到天下无敌的程度。” “哦。”潘筠老实的跟在后面。 潘筠果然老实下来,虽然很想去常州府,也很想去大同,但她还是按捺下来,静等好时机。 玄妙和陶季离开的当天晚上就下雪了,雪不是很大,温度却急剧下降。 潘筠还以为今天不会有人来庙里缝制福袋,没想到一下山,便看到在庙前广场上缩着脖子,拢着手等待的人群。 他们三三两两挤在一起,多数是女子,少数是男子,衣裳上补丁贴着补丁,不少都是外村的人。 看到潘筠,一直弓背垂眸的人立刻站直,僵硬又惶恐的扯出一抹笑,点头哈腰道:“庙祝,我,我们来应缝福袋的活儿。” 潘筠脸色平淡的点头,上前打开山神庙,让他们进门,问道:“你们的针线如何?” 妇女们都说好,男子们有的直接应好,有的则抬头看了一下山神雕塑,不太确信的道:“还行吧。” 潘筠扫了一眼,觉得人太多了,于是一拍黑猫的屁股道:“去把妙真他们叫下来。” 潘小黑跳下她的肩膀就朝山上跑去。 潘筠给每个人发了一块布,一根针和一根线,让他们自己试缝。 等所有人排队领到布料和针线。 陶岩柏和妙真妙和也下山来了。 三人看到人都挤到庙外头的广场上来了,就知道今天来的人特别多。 潘筠打开了另一侧的房门,连厨房门都打开了,让他们进去坐。 当然没这么多凳子了,只能坐在一些木头,石头,甚至是地上。 潘筠看见三人就道:“妙真,你来检查他们的针线,妙和,岩柏,去生火,我去取些稻草来。” 三清观有田有地,也种水稻,今年收水稻后脱粒留下的稻草就堆在田边的空地上。 道观的人偶尔会背一两捆上山,剩下的都放在这里,寒冻要是厉害,是需要稻草铺地,给小麦御寒的。 当然,路过的人也可以用。 潘筠就绑了两捆巨大的稻草,一手一捆的拎回山神庙。 妙真已经检查过所有人的针线工,退了两个男子,其他的都收下了。 见那俩人耷拉着眉眼,一脸的愁苦,目光从他们粗糙爆裂的手上扫过,潘筠道:“庙里还需要两个打杂工的,你们也留下吧。” 俩人顿时眼睛一亮。 潘筠高声道:“所有人的工钱都是二十文一天,包一顿午食,领了多少布,就要还回来多少福袋。” “福袋的大小都是固定的,不得再裁剪。” 村民们都应下。 潘筠就指着地上的稻草道:“庙里没有坐的凳子,大家来自己拢个蒲团坐着吧。” 这个他们熟,大家纷纷上前扯稻草。 当然不可能一下就做好像潘筠他们平时打坐的蒲团,但扭一扭,卷一卷,一个不轻易散去的蒲团还是做得出来的。 潘筠见人多,就又跑去捆回来两捆稻草。 所有人都做好了蒲团,潘筠让他们在庙里的两侧,后侧,以及厨房,东厢的厢房里坐着干活。 庙里生了五堆火,大家围着火坐,厨房和东厢里也都生起了火,寒冷一点一点的被祛除出去,火光映照下,村民们脸上的僵硬和青白之色慢慢消去,人都柔和了下来。 妙和从厨房里拎出一口大锅,在广场上临时搭了一个灶台,水加了一大锅。 陶岩柏就蹲在前面生火。 妙和就翻找起自己的玉牌空间来,时不时的往锅里丢一些东西。 一大块,一大块的干姜。 陶岩柏接过,在旁边用水冲了冲后就拿出菜刀一点一点的把姜片削进锅里。 防风,甘草…… 等东西加完,锅里的水也热起来,散发出一股淡淡的中草药味。 陶岩柏削完姜就把锅盖盖上,道:“中午谁做饭?做什么饭?” 忙得出汗的潘筠就指着正到处运送木柴的两个杂工道:“这不是人吗?” “等大家喝完御寒的药茶,妙和,你就和岩柏去买些骨头和肉回来,让他们煮一大锅肉粥,哦,记得荤素搭配,多加点青菜和葱花。” 妙和眼睛大亮,“今天中午吃肉粥啊。” 潘筠:“是大骨头瘦肉粥!” 不仅妙和,陶岩柏都没忍住咽了一口口水,小声道:“小师叔,你给的是不是太多,太好了?” 潘筠挥手道:“不多,这大冷的天,他们也肯来山神庙干活,如此情重,这都是我们应该招待的。” 陶岩柏:……难道他们不是为了钱吗? 一旁的妙和连连点头,“对对对,这么冷的天,要是我,一定不出门了。” 潘筠:“所以他们是如此的爱山神,爱我这个庙祝,我和山神怎么忍心辜负他们呢?” 从旁路过的两个杂工听见,直接就顺着潘筠的话想,没错,他们就是爱山神,爱庙祝。 山神那么灵验,庙祝人也好,他们愿意冒雪来为山神做事。 潘筠叮叮咚咚的收到功德值提醒,她不由转身看向庙里的山神塑像。 一抹朝阳从侧边照射进去,正落在它的眉眼上,显得冷肃的山神塑像显露出两分温柔。 潘筠不由翘起嘴角。 两个杂工在给各个火堆送木柴聊天时就把潘筠的话转成自己的理解说了一遍,村民们都觉得他们说的对,他们就是为了山神才冒雪来干活的。 这么一想,身暖融融的,冰冷的心,似乎也暖和了一些。 正好,妙和进来叫他们,“你们带碗了吗,出来领一碗驱寒的药茶。” 村民们立刻放下手中的针线,刷的一下从身上的各个地方里拿出碗、盆,甚至还有带一口小锅的…… 妙和不由笑弯了眼,冲他们挥手道:“跟我来。” 大家呼啦啦的跟上。 第三百零七章 有点熟悉 一大锅药茶,正好一人一碗。 这也让潘筠知道了,一锅粥铁定不够吃。 于是就跑到山上去把道观最大的锅也给拎下山来。 正在修炼的王璁心思浮动,见小师叔跑得这么欢快,就无心再修炼,趁着他爹不注意,也溜下山去。 等王费隐从药房里出来,只看到避着阳光在屋檐下玩的小红。 将绳子甩在屋檐上,打了一个绳结,一会儿坐着摇动,一会儿把自己的脖子套上去,双手双脚垂下晃荡。 王费隐:…… 得亏是白天,这要是晚上,就算是他也会被吓到的。 见她目光时不时的看向山下,眼里流露出羡慕,王费隐想了想就冲她招手。 小红怕潘筠,怕玄妙,最怕王费隐。 所以王费隐一招手,她立刻从绳子上蹦下来飘过去。 王费隐问:“想不想到山下去玩?” 小红立即摇头。 王费隐就在袖子里摸了摸,摸了老半天才摸出一块拇指一般大小的黑色的木块,上面刻着繁复的符文。 他掐诀在小红身上打了一道,然后把黑色木块递给她,笑道:“想去就去吧,小师妹在山神庙里,她是庙祝,只要她允许,天下万物都可入庙。” “这块阴沉木你拿着,上面刻了符文,可以让你不受烈日和人身上的阳气所伤。” 小红愣愣的伸手接过,明明她现在是飘着的状态,没有贴黄符,但就是伸手拿到了。 她就悄悄的伸手去抓旁边的柱子,抓了一个空,没抓着。 小红眼睛大亮,这意味着,没人看得见她,她碰不到别的东西,别人自然也碰不到她。 王费隐注意到她的小动作,挥手道:“不想干活就直接和他们说,他们不会硬派你活的,下去玩吧。” 小红捏紧了阴沉木,“玩?” “是啊,年轻人,多玩玩,”王费隐顿了顿后道:“而且你不是忘了过往?正应该多和人玩,说不定看到熟悉的东西,熟悉的事情能够记起来什么。” 小红对找回记忆没多大期待,她又不是三清山的人,怎么会在这里有熟悉的东西和事情呢? 但她对玩很感兴趣。 小红屈膝行了一礼,就高兴的朝山下飘去。 山下已经烧起了两锅水。 妙和和陶岩柏用轻功跑着去大集,不到半个时辰就把大骨头和肉买回来了,此时正把洗干净的大骨头丢进锅里。 王璁很高兴的摆出菜板,手拿一个菜刀,正在快速的切肉。 将肉切条,再切成丁,然后哐哐剁碎。 山神庙的正殿和东面两间房里传出浓浓的人味,小红闻到了人的味道,又被太阳晒着,却一点也不难受。 王璁正剁肉剁得高兴,瞥眼看见小红站在路边,就立即冲她招手,“小红,快过来躲太阳。” 他扭头冲山神庙里大喊,“小师叔,小红来了!” 潘筠立刻出现在山神庙前,冲小红露出笑容,招手道:“小红,快来!” 小红就觉得森严神圣的山神庙似乎冲她打开了一个口子,显得不那么可怕了。 她小心翼翼地飘上前去,顺利的从充满烟火气的广场飘到正殿前。 潘筠领着她跨过门槛,让她给山神庙行个礼,就指着西厢的杂物房道:“那里人少,你去那里玩。” 小红目光快速的扫过大殿,只见两侧各有两个火盆,每个火盆边都坐了八个人,眼角余光看到大殿后还坐着一堆人。 五个火盆把室内烘的暖烘烘的,顺着墙角还坐了两排的人,大约有十来几个,把大殿挤得满满当当。 小红被这人气惊得目瞪口呆。 潘筠生怕她被人气冲到,连忙抬脚赶她出去。 小红意犹未尽的去西厢的杂物房,因而没看到潘筠身后的人都一脸惊恐又好奇的看着他们这个方向。 潘筠回身就见大殿里的人都在抬头看她,就挑眉道:“怎么了?累了?” 村民们立即摇头,一个年纪大些的妇人咽了咽口水道:“潘庙祝,你,你刚才在跟什么东西说话呀?” “哦,是我一个朋友,她听说我要办庙会,就好奇来看一看,你们别担心,你们给山神庙做事,做的还是好事,山神会保佑你们的。” 村民们半信半疑,“庙祝,是精怪吗?” “是鬼吧?” “不能吧,不管是精怪还是鬼,都不能进山神庙吧?” 潘筠没有回答,由着他们猜测。 不过大殿里热闹起来,大家一边猜测,一边缝制,速度竟然还加快了。 水烧沸,骨头慢慢熬出味道来,陶岩柏往锅里加了一些姜片和药材,又熬了两刻钟就把淘洗好的米倒进去。 搅了搅后盖上锅。 过了一刻钟,又打开搅一下。 王璁添了火后站在一旁看,点评道:“得加点青菜。” 陶岩柏:“上山?” 他不想上山了,跑上跑下的好累啊。 王璁瞥了他一眼道:“上什么山,我们山上种的菜根本比不上山下的,等着,我去村里晃一圈。” 两刻钟不到,王璁就从村里晃回来了,怀里抱了四颗大白菜,一看就是出自不同的菜地,不同的家庭。 王璁和潘筠道:“在村里遇到了几个长辈,她们一定要送我几棵大白菜,我却之不恭,就都收下了。” 潘筠冲他竖起大拇指。 洗菜可就容易多了,正好旁边桶里有温水,水一冲,直接在菜板上当当的切碎。 王璁一边切菜一边和陶岩柏道:“可以下肉沫了。” 陶岩柏也是做饭高手,应了一声,一盆肉沫就分开倒下,立即就被搅散…… 切好的白菜碎也跟着倒下,再加上一大把盐,王璁就冲潘筠道:“可以叫他们出来打粥了。” 潘筠就扭头冲里面喊了一声,“开饭了——” 村民们早等着这句话了,立即掏出自己带来的锅碗盆冲出去。 潘筠伸手,大声喊道:“排队!” 村民们就老实的排队。 锅里的粥已经被熬开花,肉的香味浸入其中,伸过来一个碗,陶岩柏就给他盛一碗粥,再撒十多粒葱花…… 妙真和妙和捧着盆排在最后。 陶岩柏打到她们顿了一下,将锅里剩下的骨头舀起来给她们。 骨头混着米粥的香气扑鼻而来,再撒上葱花,妙和嘿嘿一乐,捧着自己的盆就跑回杂物房去了。 这一锅的粥打完,潘筠搅的第二锅粥也完成了,正好第一个打粥的人也吃完了,正犹豫不决的盯着第二锅。 他将碗舔干净,正一步一回头的朝大殿里走,就见潘筠拎着勺子冲他招手。 他猛地反应过来,抱着碗立刻冲上前去。 但有人速度比他还快,一个站得离锅最近的妇人冲到了前面,她碗里的粥还没全部吃完。 见还有第二碗,立刻把剩下的倒进嘴里,就冲潘筠伸出手。 潘筠不管他们是碗小盆大,还是用锅,她都是一勺。 大家看在眼里,心里很平衡,纷纷依照规矩去排队。 等每人都分到,潘筠他们这才收底,舀了粥蹲在屋檐下吃粥。 寒冷的天,暖暖的骨头肉粥,潘筠他们吃得后背微湿,心情好得不行。 潘筠道:“明天还这么做。” 陶岩柏:“不腻吗?” 潘筠:“我可以连吃十天。” 她是那种遇见好吃的,可以一直吃一直吃,吃上好久才会腻的人。 陶岩柏:“我是说他们。” 下巴冲着村民们抬了抬。 潘筠道:“我都不腻,他们更不会腻了。” 王璁:“他们会很高兴的,今天这粥的确煮得不错,让那两杂工去大集上买些木柴,劈柴吧,明天都用得上。” 妙真目光扫过他们,道:“只怕明天两锅粥要有一锅被他们带走了。” 潘筠不在意,“只要他们在庙里干活的效率不下降就行。” “他们怎么带走?” 听见问话,潘筠才扭头,见小红就蹲在他们身边,不远处就是正在吃粥的村民,距离不是很远。 潘筠惊讶的挑眉,“你不怕人的阳气啊?” 小红骄傲的道:“王观主给了我一块阴沉木,我就不怕了。” 潘筠一听,眉眼弯弯,“不怕就多下来逛逛,说不定见的人和事多了,你能想起来什么。想不起来下山也可以解闷,” 小红应下,“王观主也是这样说,但我不是死在三清山,口音也不同,不是这里的人,看了也没用。” 潘筠:“这人世间的事看似复杂,但来去就那么几件事,你多看看,说不定能想起来什么。” 小红若有所思道:“那我明天也下来玩?” “来吧,”潘筠顿了顿后道:“不叫你干活,既然你不怕人气和太阳了,随便你玩,不过红颜还在闭关,你别飘太远,最好不要出三清地界,不然你要是被人收了,我不好救你。” 小红立即点头,“我一定不跑远。” 第二天一早,小红就跟着潘筠他们一起下山,看着他们在人群中忙碌,她就挤在人堆里一边烤火,一边听他们说话。 一群人,真是什么都谈。 小红这个火堆坐一坐,那个火堆挤一挤,左右转着脑袋看说话的人,还时不时的在一旁插嘴,点评,可惜,除了偶尔进来查看质量的潘筠等人外,没人听到她说话。 但她依旧觉得很好玩,比在山上做饭好玩多了。 小红高兴得不得了。 等到了中午放饭,她终于知道昨天潘筠和妙真他们说的话的意思了。 今天村民们不约而同的带来了带着盖子的盆或者小锅。 吃完第一锅粥之后分第二锅,就没几个人真的吃,而是把盆和锅盖起来。 小红很好奇,下午就跟在几个村民身后飘着离开,飘进他们家里,看他们拿出第二锅分的粥,加上水烧开,又切了很多菜丢进锅里,盛出来就是一家人的晚食了。 小红愣愣的看着,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晚安 第三百零八章 铺兵劳役 小红飘回山神庙时,潘筠正在检查今天收上来的福袋,顺便装上七色米。 看到小红飘回来,潘筠就随口招呼道:“回来了?外面好玩吗?” 小红在她身边蹲下,沉默半晌后道:“我好像也有一个娘。” 潘筠动作一顿,平淡的道:“是人都有娘,你娘是什么样的?” “我不记得她的样子了,但她好像也会把好东西拿回家分给我吃,就像她们一样……” 潘筠不再问她,由着她去思考,去回忆。 小红也不再吭声,她在努力的思考,努力的回忆。 直到王璁过来,一人一鬼间的静谧气氛才消失。 他揉着腰道:“小师叔,我都分好粮食了,还重新点了一下,因为中午煮粥,白米数量不够,得再购一些,对了,明县令派人来传话,说各里里正已经把话传到乡村里去,保守估计,会来参加山神庙会的,最少两千三百余人,多的,可能超过三千人。” 潘筠:“这么多人?” 王璁点头,“所以我们准备的福袋怕是不够,还是得添。” 潘筠皱了皱眉,这花销就太大了,钱…… 潘筠想了想道:“我明天去县城买点粮食,再和明县令谈一谈。” 王璁应下,笑道:“您还是带妙真妙和去吧。” “我们都去了,庙里只剩下你和岩柏,可行吗?” 王璁道:“小师叔,你把我爹也叫下来吧,他这两天在山上看我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让他下来感受一下我们的艰辛,也让他知道,我下山是真的没偷懒。” 潘筠横了他一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不想修炼,反正做什么都可以,就是修炼不行。” 王璁:…… 潘筠:“你天赋不差,但现在妙真的修为都快要赶上你了,大师侄,你真的不在修炼上努力一把吗?” 王璁就左看看,右看看,最后指着小红道:“小师叔,你把小红也带去吧,让她见识一下外面的世界。” 潘筠冲他挥了挥手,不再念叨他,转身问小红,“你去不去?” 小红还想再见今天看见的那几个妇人,摇头道:“我不去,我要在山神庙里玩。” 潘筠就不勉强,第二天套了车就和妙真妙和高高兴兴的往县城去。 她们也好几天不出去玩了,自从历练过后,她们觉得外面世界的吸引力变大了。 潘筠赶着牛车,突然抬起头来看向天空,片刻后道:“要下雪了。” 果然雪花开始飘下,越往前赶,雪下得越密集。 妙真伸手接了一片,雪一落在手掌心便化成了水,冰丝丝的,有点凉。 潘筠也伸出手去,然后一滴冰雨落在她手心。 坐在一旁的妙和高兴的道:“我接住雪了,你们看。” 潘筠和妙真扭头看去,就见她掌心里落着一片成形的雪花,好一会儿才在三人的注视下渐渐消融,化成了水。 妙真平常心,很坦然就接受了。 潘筠:…… 运气这种东西,就真的很看运气。 潘筠服气了,并表示坦然接受。 “雨夹雪,”潘筠抬头看了一眼头顶薄薄的乌云,叹气道:“今晚上要更冷了。” 妙真:“可以在屋里生火盆了。” 妙和:“我们到县城是不是得去喝一碗羊汤驱寒?不然淋雨生病了怎么办?” 潘筠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连潘小黑都“喵”了一声,和潘筠道:“我要吃羊汤泡开的馍。” 潘筠垂眸看它,“你还挺会吃。” 妙和听了立即问,“小师叔,小黑说它要吃啥?” 潘筠:“它要吃羊汤泡馍。” 妙和“哦~”了一声后道:“那个店家是陕西来的,我和小黑吃过一次,是真的好吃,小黑,我请你!” 潘小黑就给面子的蹦到妙和怀里,冲她喵喵喵的叫。 一人一猫就欢腾起来。 潘筠也不由露出笑容,正要说话,就见前面出现一人,肩上挑着一根扁担,扁担两边坠着两个巨大的,沉重的包裹,他身上还背着一个小包。 说是小包,却像一座驼峰,完全遮住了那人的后背,让他看上去就像是后背凸起了一座山峰一般。 妙真也看到了,探头看了一眼后道:“他身上的衣裳……好像是铺兵。” 潘筠啪的一声打在牛屁股上,让牛加快了速度,三人一猫在牛车经过他时,齐齐扭过头去看他。 那似乎是个中年男子,脸上沟沟壑壑的,显得很愁苦,因为挑的东西很重,整张脸都在用力。 他本来正在低垂着头走路,听到车的声音,他就转动肩上的扁担,让它斜进着前进,让出路来让车过去。 察觉到视线落在身上,他就也抬头看去,就看到三个小道士正坐在牛车上一脸好奇的与他擦身而过。 男子不由冲她们露出笑容来,潘筠三个触及他灿烂的笑容,也不由的咧开嘴笑,挥手和他打招呼。 男子没有挥手,但冲她们点了点头,而后就继续垂眸看着脚下的路。 牛车渐渐和他拉开距离,妙和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应该请他一起坐车的。” 潘筠拉住牛,让车的速度慢下来,“现在也不迟。” 妙真突然“哎呀”了一声,俩人立刻回头,就见落在他们后面的男子脚下一滑,啪的一声巨响摔在了地上。 潘筠立刻勒住牛,将绳子丢给妙和,和妙真立刻跳下车朝人跑去。 俩人咻忽之间便到了男子跟前,潘筠一手将压在他身上的沉重扁担拿开,妙真则去扶人。 但地上太滑,人又摔得太狠,他身上还背着一个大包,扶了两下也没能将人扶起来。 妙真就要把他身上的背包拿走再扶,但手才碰到背包,趴着动弹不了的男子却一把反手按住背包,声音痛苦、惶恐却又坚定的道:“不得动我身上的包袱。” 潘筠将扁担和拴着的两个巨大包裹放在一旁,扭头看见他身上的铺兵制服,就按住妙真的手,一手按住他的腰,一手撑住他的右肩膀,一个用力就把人给翻起来了。 男子坐起来后还有些懵,他惊叹的去看潘筠,“小道长,你好大的力气。” 一个眨眼就把他从地上翻过来了。 潘筠笑了笑,不动声色的将脚垫在他的背包下,脚尖微微翘起,帮他卸掉更多的力。 她扫了一眼他身上的铺兵衣裳,问道:“你是驿站铺兵?” 男子应了一声,“我是急递铺的铺兵。” 他连忙抬头去看天上慢慢散去的乌云,见太阳已经升到老高,不由着急起来,“已经迟了,不能再迟了。” 说罢,手用力就要撑住身体爬起来。 潘筠一手按住他道:“是去县城吗?正好我们要去县城,可要同行?” 男子就看向她们的牛车,迟疑了一下还是点头,“你们真是去县城的?” 潘筠点头,“真是去县城的。” 妙和已经调转车头,把牛赶过来,又掉车头,正好停在他们身侧。 潘筠帮他把扁担上的两个巨大包裹放到车上,然后一手托住他后背的背包,一手扶住人的肩膀,和妙真一起把人扶到车上。 见他急得满头大汗,潘筠就一边拍着牛屁股让它加快速度,一边转移他的注意力,“你是雇的急递铺铺兵?” 男子眼泪都快落下来了,却还是用力的扯开笑容回答道:“不是,我是劳役铺兵。” 潘筠微愣,“可我看你脚上的鞋子,你服役多久了?” 男子:“半年了。” 或许是潘筠问到了伤心处,他一直憋着的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下来,哽咽道:“本来这个月就当结束了,但我又迟了,这下不仅要被打板子,又要被罚一个月的劳役……” 潘筠蹙眉,虽然知道自己应该再想一个话题转开注意力,却还是没忍住继续问道:“你被招役时要招多长时间?” 男子:“三个月。” “所以已经多出来的三个月都是被罚的?” 男子点头。 潘筠对此很好奇,他都是怎么被罚的? 其实很简单。 民间信局和包裹邮递业务在宋朝时就在民间出现了,但都很小规模,因为相关业务主要还是朝廷在做。 可到了明朝,民信局和押运包裹、信件的镖局就跟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尤其是江南一带特别兴盛,为何? 因为老朱他老人家建国之后就抑制了民间的这一部分业务。 他认为朝廷驿站应该以传递官方文件、军事信息为主,为了抑制民间邪教勾连,以及官员之间联络勾结,他对民间通过驿站寄信的要求很严格。 不仅价格涨了,检查变多,有时候还要填各种调查问卷。 所以民信局就慢慢起来了。 最关键的是,他一减少民间寄信和包裹业务,就理所应当的认为驿站事情少了,所以驿站大部分事务是由基础铺兵来完成。 而基础铺兵,基本上是强征的役丁,工资极少,事情还极多,规矩严苛。 送信一旦晚到,只要衙门不认为是不可抗力,送信的铺兵必被杖责; 累积的次数多了,就会被罚役。 这位铺兵大哥,之所以役期从三个月涨到六个月,现在还有可能再长一个月,就是因此被罚。 第三百零九章 事发 老朱时期,驿站和急递铺的民间信件传递大幅度减少,基本上只做朝廷的信件传递。 可从永乐朝开始,这种情况就有所改善,驿站和急递铺也开始接民间信件和包裹,到这一朝,更是扩张到了前宋的规模。 驿站在这一行业有天然的优势。 老朱为了能够及时收到各地衙门的公文和信件,方便军情传递,急递铺根据各地情况不同,每十里、十五里和二十五里设一铺。 这个铺展密度,是任何民信局都比不上的。 潘筠在三清山时,要给大同的父兄写信,不也只能通过急递铺吗? 因为大集上只有急递铺。 而这些信件传递,都要依靠驿站的铺兵,除了个别紧急的军情信件,朝廷的机密信件外,基本上由地方上的役丁充作铺兵来完成。 而役丁服役,意味着他们没有工资,只有基本的食宿,要是像这位铺兵大哥一样,服役三个月后又被罚役三月,不仅错过了春播,还错过了夏收,连家庭收入都保证不了,怎么养家? 之所以改口叫他大哥,是因为他说他才二十六岁。 看着他皱在一起的眼角,两鬓霜白的头发,潘筠心里有些堵,他就比王璁大几岁,看上去却比王费隐年纪还大。 潘筠扭头和妙真道:“让牛跑快点。” 妙真应下,抽了一鞭子,让牛朝县城快速跑起来。 车直接到县衙,铺兵连忙抱着怀里的背包下车,却也不敢把两个大包裹留在牛车上。 “不是信不过道长,而是这是规矩。” 潘筠知道,他一定是在这上面吃过亏,所以哪怕遇到再好的人也不敢不守规矩。 潘筠点头,帮着他把担子扶到肩膀上,然后不动声色的在他腰间塞了两张叠好的黄符。 男子挑着担,背着背包走进县衙。 背包里的东西就是县衙的公文。 接收公文的文书看到他就眉头一皱,喝道:“怎么此时才来?你足足迟了两个时辰。” 男子弓着腰道歉,解释道:“前几日下的雪化了,路上难行,我昨日摔了几跤,夜间露宿,也怕地上的水湿了公文,所以……” “我不听这些,这已经不是你第一次送迟,县令几次开恩,你越发得脸了,也就最近没有紧急公务,要是有急务,耽误下来,你一条命也难赔。” 男子几乎落泪,哀求道:“大人再给我一次机会吧,实不是故意的,运送信件本是轮班,但我已经连续三个月送信……” “那是你们驿站的事,我们县衙不管这些事,你要不想送信,去和你们铺司说去。”文书扭头和旁边的人道:“按律当打他五板子,你带他下去吧。” 男子不敢辩解,跟着差役下去打板子。 这种事他已经熟悉,擦了擦眼角的泪就去院子的长凳上趴下。 孙桂生急匆匆从他身边经过,见状一顿,脚步一转就拦住拿着大杖过来的孟大东,“孟哥,这杖我来打吧。” 孟大东皱眉,“怎么,你没事做了?” 孙桂生卷起袖子道:“这不是在外头受了气没处撒吗,正好让我去去火气。” 孟大东一听眉目散开,笑道:“行啊,这差事就给你了,好好打,这老东西不长记性,就给送几个月的公文,这都迟几次了?” 孙桂生应下,接过大杖就站到男子身边,核对信息道:“苏大山,南坡村人,没错吧?” “没错,没错。” 孙桂生:“失职,罚五杖,罪名也没错吧?” 苏大山:“没错。” 孙桂生就道:“好,现在开始行刑。” 孙桂生猛地抬起大杖,狠狠地往下一拍,啪的一声巨响,但苏大山一愣。 孙桂生也一愣,狠狠地瞪了苏大山一眼,苏大山反应过来,嗷的一声惨叫起来。 本往这边走了两步的孟大东停下脚步,继续歪靠着看热闹,见孙桂生是高高举起,狠狠落下,但每次都临到头泄力,且拍在对方肉最多的屁股上,不由的冷笑一声。 论打板子,全县衙他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还在他眼皮子底下耍聪明。 孙桂生说要去火气,但每一板都避开了苏大山的要害处,这是看不上他行刑的手段了。 不过,孙桂生得县令看重,孟大东没打算点破。 孙桂生打完五杖,就把大杖递给孟大东,笑道:“孟哥,麻烦你了。” 孟大东皮笑肉不笑的接过,“不麻烦。” 等他离开,孙桂生就和捂着屁股爬起来的苏大山道:“我见你好多次了,就是一个好人,连着一个月跑送信也会垮掉的,你还是快让家里想办法凑钱,走一走铺司或是驿丞的关系,哪怕不能回家,也要换掉排班送信的事。” 苏大山嘴巴张了张,声音几不可闻,“谢大人提点……” 苏大山挑起扁担,踉踉跄跄的把两个大包裹给挑起来往外走。 不仅孙桂生惊讶的看着他,就连苏大山自己都惊了一下,他就是试试,想哪怕是死也要挑起来,却没想能那么轻易的把担子挑起来。 苏大山挑着担子回身看孙桂生,更是感激,连连道谢道:“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孙桂生看着挑着担子,几乎没有异常往外走的苏大山,愣了半天没回过神来。 他是放水了,但那水没这么大吧? 为了不让孟大东找麻烦,他也是用力了的,不伤内里,但皮肉伤免不了,这……就能挑着东西走路了? 苏大山却觉得自己现在强得不行,不仅有力气,腰上扭到的地方,和屁股上被打的位置都暖呼呼的。 苏大山高兴的走出县衙,正想要感谢一番潘筠三个,却不见了人影。 苏大山愣了一下,也只是愣了一下就连忙挑着包裹去驿站。 驿站收了包裹,清点过后,负责这一段的铺司就道:“苏大山,你今日送衙门的公文是不是又迟了?按律,你要罚役一个月。” 苏大山嘴唇微抖,连忙道:“大人,我都干半年了……” “那是你自己活该,所有铺兵中就你出错最多,你若多用点心,何至于此?” 而此时,明仁正叫来驿丞,问他苏大山的事,“我看这个铺兵已服役半年,怎么这么久?” 驿丞愣了一下后连忙道:“他只有三个月的役期,另三个月是被罚的。” 明仁问道:“都是为什么被罚的?” 有送公文迟到的,累积超过三次被罚的;也有丢失信件和包裹被罚的;还有一次是因为冲撞上官,跟铺司争吵并殴打铺司。 明仁问道:“每一次送迟公文的时间,理由是什么?分别迟到了多久?” 驿丞额头开始冒汗,他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瞥眼看见坐在一旁穿着道袍,戴着帽子的小道长在慢悠悠喝茶,不敢多看,努力回想了一下后道:“第一次迟到好像是七月初八,迟了一天呢。” 明仁:“我记得七月初七到七月初八暴雨。” 驿丞立即道:“便是天上下刀子,铺兵也得把公文送到衙门,何况还是如此紧急的时候,更是不能迟了。” “那为何选定一个服役的铺兵来送信?公文紧急,应该由驿站和急递铺的正铺兵来送。”明仁沉着脸道:“我听闻,你们连着一个月让他在外送信,没有给他安排轮班?” 驿丞脑门上的汗更多了,明仁面无表情,手指轻轻点了点桌子道:“第二次呢,第二次何时何故迟的?” 驿丞低头道:“是七月十四迟的,迟了……两个时辰吧。” 明仁:“急递铺给衙门送公文的时间从每日的午时提前到了辰时?” “是,这是为了方便大人能上午处理到公文。” 明仁没料到这里面还有他的锅,他揉了揉额头道:“从上一驿到这里,挑着重担,最快时也要行两个时辰,若是路途不好走,得走更长,三四个时辰都是轻的,也就是说,你们给他安排的工作时间都在晚上,你让他鬼节时走夜路送信?” 驿丞抹了抹额头上的汗低声道:“那日衙门休假,当没有公文才是。” 此话一出,明仁沉怒不已,狠狠一拍桌子道:“既然没有公文,又为何有送迟公文被罚役一说?” 驿丞连忙跪下,“这都是下面的铺司所报,具体事宜下官不知,下官这就回去查清楚。” 潘筠放下茶杯道:“明大人,我看他是真的不知。” 驿丞连连点头,明仁脸色却更难看了。 潘筠:“谁也没料到一个小吏的权利这么大,而没有人监管,他们想要害死一个人,毁掉一个家是如此的轻易,只要在安排工作时多让他送信就可以了。” 驿丞惊讶的抬头看向潘筠,连忙道:“小道长言重了,苏大山就是多送了几日信罢了,我现在让他除役回家就是了。” 明仁却沉着脸道:“将驿站两年内征的劳役,服役时间和人数都报上来,我要查册,除驿站外,其他各处也要将服役人数,日期等一一上报。” 驿丞双腿微颤,啪叽一声跪到了地上,这一下可要害死不少人。 明仁眼睛微眯,拳头紧纂,冷冷地喝道:“还不快去!” 师爷犹豫了一下后劝道:“大人三思,这一查可要闹出大事情来的,您明年可能就要升迁了……” 这个时候闹出事来,对明仁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明仁却冷冷地道:“我现在还是玉山县县令。” 师爷叹息一声,不再相劝,对跪在地上的驿丞道:“周驿丞,请吧——” 晚安 第三百一十章 倒卖 师爷带驿丞下去,书房里一下只剩下潘筠和明仁了。 潘筠见明仁的脸色不是很好,便道:“明县令忙,贫道先告辞?” 明仁似笑非笑,“岂敢让三清观小师叔空手离开?山神庙庙会在即,潘庙祝此时来县城是有事?” 潘筠立即哭穷道:“璁儿说,今年去庙会的人多则三千不止,山神庙准备的福袋不够,所以要来采购,只是,一个福袋六斤六两,便是取最小的三千数,那也是近两万斤粮食,更不要说还有药材等物……” 总之就一句话,庙会很花钱,而她穷。 但明仁也不富裕,他刚薅了一把地主们的羊毛,把县内流浪的乞丐流民们安排起来,哪有钱给她? 潘筠话锋一转道:“粮食和药材还能想想办法,大夫却难寻。” “信众们冒着风雪来参加庙会,求的不过是健康平安,知道我们有义诊,肯定都要看一看的,只靠我大师兄几个……” 明仁就明白了,道:“庙会那两日,我会让县里的大夫们过去。” 他顿了顿后道:“县里出钱,负责说服他们,免费义诊。” 潘筠立刻起身道谢,顺便告个辞。 明仁就起身亲自送她出去,见她高高兴兴的要走,明仁就叫住她,“我一直以为你们出家人是不会参与俗尘事务的,要是王道长和王璁他们遇见苏大山,会给他钱,会给他符,却不会为了他来找我。” 明仁站在门口的阴影处,脸上神色晦暗不明,“这劳役一清点,县里怨恨我的人不会少,但本县是县令,做此事是职责所在,招此怨恨天经地义,你却不一样。” “有心人想要打听此事缘由,很容易就能打听到,你不仅让自己卷入这件巨大的因果之中,也会给三清观带来麻烦,此时回想,你可后悔?” 潘筠站在阳光里,闻言抬头回道:“我不后悔。” 她道:“黄符只能救得他一时,解决不了他的困境;钱或可以助他脱离苦海,但他离开,势必会出现另一个苏大山,这是我的因果;我不知道这县里还有多少个苏大山,但既然明县令有破釜沉舟的勇气,我一个穷道士又何惧做这个捅破窗户纸的人?” “诸多怨恨,我都受得起,我只怕卷入无辜之人的因果之中。”潘筠道:“只有查明真相,让一切回归秩序,才能平复这些因果。” 明仁定定的看着她,而后一脚踏出门下的阴影,站在阳光下与她对视:“你觉得百姓如今承受的劳役是正常的秩序吗?” “不正常,”潘筠没好气的道:“但你可以打破,调整吗?” 明仁:“……不能。” “等明县令哪天当上了首辅阁老再来问我这个问题吧,”潘筠道:“现在我们做的都是力所能及的事,也是县令您的分内之事。” 明仁朗笑出声,“你说的不错,的确是本县的分内之事,也是本县力所能及的事。” 清查的决心立刻就坚定了下来。 潘筠离开县衙往主街走去,妙真和妙和正拢手站在一边看人往牛车上搬粮食。 这些人都是粮铺临时雇来的短工,不远处街边还站着不少人,正羡慕的看着他们。 潘筠才上前,妙真就道:“十五石米,因为我们买得多,算三两六钱。” 潘筠就从袖子里摸出一块银锭和一块银角子给她。 妙真拿去结账。 结完账出来问道:“去看孙婆婆他们吗?” 潘筠摇头,“我问过明县令了,他们房子已经建得差不多了,人已经去上学,这个时候正在学堂里读书呢,我们就不去打搅他们了。” 掌柜等他们说完话才笑着凑上来,“小道长,这粮食都是给庙里用的?” 潘筠点头。 掌柜就压低声音问道:“我都听说了,就是县里都有不少人议论着要去参加庙会呢,小道长,这点米怕是不够用吧?” 潘筠笑眯眯的道:“红火总是好事。” “是好事,是好事,可花费也多不是?小道长是打算去州里买粮食?” 潘筠就快速的扫了妙真一眼,见她眨眨眼,便知道她肯定是讲价的时候露的口风。 虽然她没有去州里买粮食的打算,但要是能让掌柜便宜一些,也不是不可以。 于是潘筠点头。 掌柜就道:“这一去一回,既费时间又费脚力,何苦呢?” “小道长想要便宜点的米,我这也不是没有。” 潘筠:“你能便宜多少?我要的白米多,其他红米、赤小豆等各色粮食要的少些。” 掌柜:“好说,好说,一石白米,我可以给你二百四十文。” 潘筠惊讶不已,怀疑的看向他,“和现在我们挑的品质一样?” 掌柜顿了一下后道:“小道长,一分价钱一分货,给外头那些贫民的东西,实不必那么好……” 潘筠:“山神庙给信众的福袋都掺劣质品,我这是给山神做功德,还是给山神招孽啊?” 掌柜:…… 潘筠道:“您别再劝我了,我要是答应了,这里面也有您的一份因果,到时候山神要是降下罪罚,也有您的一份。” 掌柜吓了一跳,不由的后退两步,离潘筠远了点,“你你你,小道长,你可别吓人。” 潘筠没好气的道:“你看我像是吓你的吗?三清山山神无处不在。” 在巨大的利益面前,掌柜不信怪力乱神,可潘筠那么坚定,他就又忍不住信了一点。 潘筠问:“二百四十文一石米,和现在的品质一样?” 掌柜咬咬牙道:“二百四十文不行,至少得二百九十文。” 潘筠就扭头问妙真,“今天白银和铜钱的兑换价是多少?” 妙真:“来前我去钱庄问过了,今日是一千二百文。” 潘筠回头盯着掌柜看,“今日三两六钱十五石米,核算下来是二百八十八文一石,掌柜,你心不诚啊,我正儿八经的和你谈生意,结果你给的价钱还没有今日零购的合算。” 掌柜一脸尴尬,他没想到潘筠算得这么快,连个算盘都没有也能算得这么细,反正他是算不出来的…… 见潘筠不太高兴,抬脚就走,掌柜生怕失去她这个重要客户,更怕她出去乱说,将此事宣扬出去会坏了粮铺的名声,因此他连忙追上去,拦住人道:“小道长,我再让一步,二百八十文一石米如何?” 潘筠冲他哼了一声,绕过他就走。 掌柜跟在她身后道:“小道长,小道长,你是知道的,我们粮铺现在零卖是三百文一石米,现在是冬天,粮价还会往上涨的,而且看今年天气,明年会涨得更凶,这个价钱已经是很优惠的了……” 潘筠沉着脸道:“我买粮食是为了做功德,量多,我可不敢从你这儿买了。” 掌柜的咬咬牙,“二百六十文,不能再少了,一样的品质,我绝对不会糊弄小道长。” 潘筠停下脚步,回头道:“成交!” 掌柜的心就痛到不能呼吸,在潘筠越过他走进店铺后就忍不住狠狠给了自己两巴掌,“叫你嘴快,叫你嘴快,二百七十文也是可以的……” 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他是没办法收回的,除非反悔。 可作为商人,可以鼓动客人买劣质品,却不能不守诚信,所以掌柜只能咬牙认了。 他连忙跟在潘筠身后进店,扯开笑容问道:“小道长,你们还要买多少米?我好叫人去舂。” 粮铺里更多的是谷子、麦子等,米和面是需要脱壳的。 潘筠这一趟就把粮铺大半的米给买去了。 潘筠垂眸思索片刻后道:“我还要两百石米。” 掌柜心里的伤口一下被抚平了,他笑道:“小道长大气,我这就去给小道长算账。” 掌柜噼里啪啦的去打算盘,片刻后道:“二百六十文一石米,那就是五万两千铜板,小道长,您得给点定金,我好叫人去舂米。” 潘筠道:“可以,将合同定下来,合算银四十三两三钱。” 掌柜的一愣,连忙低头打了一下算盘,片刻后纠结道:“照今日的银价的确是这么多,但临近过年……小道长,我们还是用铜钱来结算吧,或是,照尾款结算那日的银价来算?” 潘筠蹙眉,还是点头,“行,就按照尾款结算那日的银价来算。” 潘筠先给了他五两的定金,双方订立合同。 因为车上拉了十五石的米,三人就没有带着车去逛街,而是托付给粮铺看管之后就去羊汤店喝羊汤泡馍。 对面就是钱庄。 潘筠一边吃一边盯着钱庄看。 妙真:“小师叔,你是不是想倒卖白银?” 妙和吃得呼呼的,头都快要埋进碗里了,闻言抬起头来一脸懵,“白银还能倒卖?” 妙真瞥了她一眼后道:“当然可以了,今日银价是一千二百文,我们要是今天兑出四十三两的铜钱,那就是五万一千六百文,三天之后我们来取粮食,银价要是跌回往常的一千零五十文一两,那我们只需四万五千一百五十文,多余的六千四百五十文就是我们赚的。” 妙和一脸迷茫的看着她,有听没有懂,但不妨碍她夸奖妙真,“妙真,你算术真好。” 妙真:“……我主修命理天文,算术好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妙和就扭头问潘筠,“小师叔,那我们是要倒卖白银吗?” 潘筠将馍泡在羊汤里给潘小黑吃,“你们声音再大一点,对面的钱庄就全听到了。” 第三百一十一章 名气 潘筠算了一下身上的钱,觉得全部兑换成铜钱的话,赢了,伤钱庄; 输了,伤自己。 所以她决定中庸一点,就兑一百两,不伤天和,也不伤人和。 妙真也开始扒拉自己空间里的钱盒,打算也赚一波。 妙和见状,也开始掏自己的钱盒子,“那要是三天之后白银涨了呢?” 妙真:“那我们就亏了。” 潘筠:“不,只要不去兑换成白银,我们就不亏。” 潘筠瞥了俩人一眼道:“反正你们有空间,就放在空间里慢慢花就是了,一般来说,没有大的天灾人祸,物价上涨的非常缓慢。” 妙和:“那我们以后花钱就全都用铜板了?五万多的铜板,我们好有钱啊。” 潘筠:“我们本来就有钱。” 她道:“他们少用铜板,是因为铜板重,不好携带,而现在钱庄的银票信誉高,但你们有玉牌空间,不存在这个麻烦,铜钱随便带。” 潘筠这么说,妙和就又摸出来一块银锭,“我的钱不多,那我就兑二十两吧。” 妙真道:“我把我所有的钱都兑了,一共八十两。” 潘筠羡慕的看着她,“我的钱就不是我的钱,唉,我要兑一百两。” 妙和:“小师叔,你的钱不是都要用来办庙会吗?三天之后要是换不回来……” 妙真:“你傻啊,换不回来就不换回来了,除了这批粮食要白银付,其他的东西都可以用铜板购买。” 潘筠点头:“铜板也是钱啊。” 而且,绝大部分商品都是用铜板定价的,白银,还是只有少部分人在使用。 三人一猫吃完羊汤泡馍,就雄心万丈的并排走进钱庄。 伙计看着放在台面上的银票,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一百两,全都换成铜板?” 潘筠应是。 伙计迟疑了一下后道:“那就是十万钱?” 潘筠就指着旁边写的“今日白银兑换价”道:“对着这牌子再说一遍?” 伙计做不了主,只能去找东家。 东家听后笑了一声,道:“给她们兑,只要她们能拿走。” 潘筠他们当然可以拿走,一共是二十四万钱,二百四十贯,装了两大麻袋。 潘筠直接拎起来就走。 这下不仅伙计,连掌柜都走出来看,目送她们三人走远。 伙计合上张大的嘴巴,扭头看向掌柜,“东家……” 东家挥了挥手,不在意的道:“无事,这事不要外传。” 伙计应下,“但她们空手进钱庄,离开却带了两个大麻袋,怕是街上那些时刻盯着钱庄的混混会……” 东家转身回钱庄,“那是他们的事,而且看样子,谁吃亏还不一定呢。” 潘筠也是这么想的,谁吃亏还不一定呢。 她不仅拎着两麻袋钱从大街上走过,还时不时的往上抽一下袋子,让麻袋里的铜钱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潘筠把两麻袋钱都放到牛车上,正要赶车离开,粮铺的掌柜追上来,又送给潘筠一小袋绿豆,还道:“小道长,这是我进献给山神庙的绿豆,还请小道长为我做功德。” 潘筠接过,大方的点头道:“山神会保佑善人,受您恩惠的百姓也会感激善人的。” 掌柜这才心满意足的后退一步,目送他们离开。 妙真这下是真不理解了,道:“掌柜他这到底是相信鬼神,还是不相信鬼神啊?” 潘筠道:“杀人放火的人也会跪在佛前求佛祖慈悲;作恶多端的人也会求神问卜,人嘛,时信时不信,全看需求。” 妙真:“人可真复杂啊~” 妙和深以为然的点头。 牵着负重过大的牛出了城门,趁着没人,潘筠就把两大麻袋钱给收到灵境空间里,不仅如此,还收了几袋粮食,等牛轻松了,三人一猫就爬上牛车,坐在粮袋上优哉游哉的由着它慢慢往三清山走。 妙和:“还是坐车舒服。” 妙真:“小师叔,要是这趟引不来匪徒,缺额的钱怎么办?” 妙和:“什么引匪徒,引什么匪徒?” 潘筠:“引不来明天我就去州府逛一逛,我听四师姐说,她缺钱的时候就经常去揭衙门的榜,跟胡景一样拿赏银。” 妙和总算是听懂了,连忙道:“小师叔,你不必这么辛苦的,要是缺钱可以和我借,我还有一点钱的。” 潘筠感激的看了她一眼,道:“虽然我很想抱你的大腿,但我花钱太多了,我怕把你腿给折了,你不知道我现在有多费钱。” 她大师兄前两天才给她花出去一百两的金子呢。 金子啊金子,说起金子她就想起离龙虎山不远的黄老爷,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等过完年她去看他时,他是否愿意再送她一份金子呢? 正想得出神,潘筠他们竟然就走了一半的路,三清山出现在了眼前。 潘筠回头看,妙真也回头看,片刻后道:“小师叔,看来你真的要去揭榜单了。” 潘筠:“……我们玉山县的治安这么好?我拎着两麻袋钱从街上大摇大摆的走过,竟然没人来抢我!?” “钱庄东家呢?”潘筠道:“他不生气,不往外漏点消息给人,让人来打劫我吗?” 妙真:“要么,他们看不上这点钱;要么,他们知道打不过我们,不敢来。” 潘筠:“我们就是三个柔弱无力的小女孩,他们胆子怎么这么小?” 蹲在一旁的潘小黑嗤笑一声,喵喵叫道:“别白费心思了,没人敢惹三清观的人,我都听到了,那些混混都快把麻袋盯出洞来了,但一看你们身上穿的道袍就不敢跟了。” 潘筠就一把把它抓过来揉了揉,“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早说?” 潘小黑:“反正你总会知道的。” 潘筠恨恨的摇了它一顿,等它伸出爪子要挠它以后才松手,然后平静的问道:“他们还说什么了?” 潘小黑:“他们能说什么?倒是钱庄的东家说你可能是前段时间在泉州大杀四方的潘三竹,让伙计对你尊重一点。” 潘筠一愣,“我这么火了?” 其实,潘筠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火。 三清山地界不显,不知道是不是八卦不能在当事人面前说,事件的主人公一定是最后知道的定律影响,三清山地界一派宁静,但在三清山外,热闹腾腾,各种传言满天飞。 出门的玄妙和陶季感触最深。 俩人刚出三清山不久,就在客栈里听见人议论泉州剿杀倭寇的事。 “听说里面有一位得道的道长,带着两个师侄大杀四方,一人就杀了一百个倭寇。” “我听说是杀了近千个,闽浙一带都传遍了,开始有人参拜她。” “何止是参拜,听说泉州那边被倭寇屠村的几个村子要给她立碑呢,那头衙门还要给她请功,连皇帝都要见她呢。” “这么厉害?” “这位道长叫什么?” “叫潘三竹。” “咦?我三姑婆的远房外甥女的舅表哥家里也供着一个长生牌位,也叫潘三竹。” “莫不是一个人?” “鬓发皆白,身边有两个道童伺候,也是得道高人,听说有两百多岁了。” “那一定不是一个人,听说泉州的那个年纪还小呢,正当年。” “正当年的意思是过了而立之年?” “快别提这个了,你们知道前不久三清山那边打雷的事吗?” “知道,怎么了?” “听说那雷是劈神仙的,三清山要出神仙了。” 玄妙和陶季:…… 消息很乱,很杂,但的确没人把三个人联系在一起。 玄妙沉着脸道:“吃完饭我们去一趟千息楼。” 陶季应下。 千息楼在烟花柳巷之地,也是一座青楼。 共有三层,还未入夜,楼里不算热闹,姑娘们多在休息,一楼和二楼只有人在喝酒吃肉聊天,这些人一看就不是官宦富家子弟,而多是带刀带剑的江湖人。 玄妙和陶季一身道袍,守门的人只是扫了他们一眼就侧身让开,让俩人进去。 俩人一进门,一楼二楼坐着的人都不约而同的看过来,热闹的场面顿时一静。 玄妙面无表情的在一楼大堂找了个位置坐下,有柱子遮挡,正好挡住大半的视线。 玄妙抬起头来扫视一圈,所有触及她目光的人都收回视线,低下头去不敢与她对视。 她这才满意,和伙计道:“一壶酒,请春字辈的姑娘下来陪酒。” 伙计一愣,连忙道:“道长,这是白天,我们楼里的姑娘不见客。” 陶季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子上,玄妙沉声道:“去请。” 她道:“我晚上来,只怕千春琴不敢接。” 伙计听她直接叫春琴姑娘的全名,不敢再推托,连忙上楼去叫人。 春琴从三楼推开窗往下一看,一眼便看到一身道袍清冷坐在柱子边的人,她连忙起身,横了伙计一眼道:“这人你们也敢怠慢,去换一壶好酒,再上几样小菜,都记在我账上。” 伙计连忙应下。 春琴像只蝴蝶一样飘下楼,看到玄妙就笑开脸,把陶季挤到一边后依偎在玄妙身侧,“玄妙法师,你好久不来了,奴家好想念你啊~~” 晚安 第三百一十二章 卖消息 陶季皱眉,一脸不悦的看着春琴。 春琴不搭理他,继续依着玄妙。 玄妙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春琴就身体一僵,尴尬的笑了一声后坐直,娇笑问道:“玄妙法师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您想问什么?” 玄妙:“最近江湖上有什么新奇的消息?” “您这话问的也太宽泛了,”春琴道:“江湖这么大,每天都有新奇的消息,您想问的是什么?” 伙计端了酒菜上来,提壶正要给玄妙倒酒,被玄妙一把按住。 伙计抬头看了春琴一眼,而后垂眸松手退下。 玄妙提起酒壶,给春琴倒了一杯,而后才给自己倒了一杯,却不喝,“你知道我想问的是什么。” 春琴看了一眼被推到眼前的酒,忽而一笑,“法师想问的是前段时间江西玉山县落雷的事吧?” 玄妙不语。 春琴就知道猜对了,身子一软就靠在她身上道:“奴家听说过这事,江湖上众说纷纭,有说是三清山的王道长更进一步,已到大宗师的境界,也有说是玄妙法师你,突破限制,已脱离凡尘,正式入道……” 春琴靠着玄妙的肩膀,眼睛紧紧盯着她的脸色,见她一直面无表情,就忽而一笑道:“也有说,是法师的小师妹,三清山新收的潘天才后来者居上,先法师一步脱离了凡尘。” 玄妙转着手中的酒杯,“潘天才?” “是啊,江湖上都这么传说的。” 玄妙问:“你们千息楼的消息是怎样的?” 春琴看了眼桌子上的银锭,手指轻轻点着玄妙的胳膊轻声道:“法师,三清山小天才的消息,可不是一锭银子就能买走的。” 陶季忍不住道:“我们小师妹的消息还用得着和你买吗?我们只是想知道外面是怎么传我们小师妹,你们千息楼卖的消息又是怎样的。” 春琴垂眸,眼珠子一转,忽而笑道:“上个月饶州安仁县出了一件稀奇事,一直吝啬,极尽盘剥的黄老爷突然大方起来,不仅主动减了佃户们明年的租子,今年的青储还都减了大半,更是在镇上设了两个粥棚,虽然煮的粥稀得能照出人脸,可的确是做了好事。” “更稀奇的是,佃户们没多少人感激黄老爷,却悄悄的立了一个坤道的长生牌位,那位坤道叫潘三竹。” 玄妙:…… 陶季:…… 不用想,这个人一定是潘筠。 春琴目光流转,玄妙还是一如既往的面色冷淡,而陶季则是一脸空白,也不知在想什么。 她也不失望,继续挨着玄妙,还挨得更近了,她笑道:“巧的是,没过多久,泉州也出了一个潘三竹,是除寇高人,很受当地百姓爱戴。” “这位三竹道长身边也同样跟着两个师侄,是你们三清山的天才小师妹潘筠和两个妙字辈的弟子,叫妙真和妙和。” “这一点,我们千息楼是确定了的,但我们不确定的是,安仁县的那位两鬓白霜,据说已经活了近百岁的三竹道长,是不是和泉州的三竹道长是一人呢?” 玄妙掀起眼皮看她,面无表情的问道:“你以为呢?” “我以为?”春琴手搭在玄妙肩膀上,下巴则垫在手背上,对着她的耳朵轻声吹气,小声道:“我以为她是。” 玄妙定定地看她。 春琴与她对视半晌,最后主动挪走目光,移开脑袋,娇笑道:“当然了,法师要是说不是,那也可以不是。” 陶季看向玄妙,他知道,不管是从千息楼买消息,还是拦截消息,都得花钱。 可问题是,他们现在身上没多少钱。 或许应该先去一趟泉州,找那位刘老爷赚那五千两银子。 玄妙垂眸思考片刻,抬头问道:“确切的消息卖给你们千息楼值多少钱?” 陶季瞪眼,春琴也没想到,靠着玄妙的肩膀差点滑到她怀里去。 玄妙扶住她的肩膀,将人推着坐直,蹙眉道:“坐直来,再没骨头的靠在我身上,我不介意把骨头给你抽了。” 春琴坐直,手中的帕子搅了搅,最后道:“法师要是卖的消息确切,我们千息楼愿付一千两。” 玄妙嘴角微翘,“没想到我这小师妹还挺值钱。” 春琴笑道:“要只是三清山弟子,消息的价值在十两以内;但让王道长称赞的天才,又是玄妙法师从开封府强拉回山的天才,那就值百两了;再一个最小年纪入道的天才,千两银子是值的,如果法师愿意给出更多的消息,而不止是证实,那更多的价钱也不是不可以谈。” 玄妙转着酒杯问:“比如呢?” “比如这位潘道长真实的身份来历;比如她的功法,以及……她的破绽。” 玄妙:“她的缺点值多少钱?” 春琴:“她若真是玉山县落雷的主人翁,她的破绽当值这个价。” 春琴竖出一个手指。 玄妙定定地看着她的手指,“一万两?” 春琴的手指微微一颤,却还是颔首道:“对,只要是真实的,就值这么多钱。” 玄妙端起酒杯朝她示意,嘴角微翘,“成交。” 陶季张大了嘴巴,却很快合上,虽有些欲言又止,但还是没说话,静静地听着玄妙的。 春琴就请玄妙上三楼。 门一关上,二楼一楼的人才收回若有似无的目光,一扫全场,互相对视过后迅速移开目光。 门一关上,玄妙就道:“你们今天的生意会很好做。” 春琴笑道:“这要多亏了法师。” 玄妙:“只要你们钱付得爽快就行。” 屋里还有两个人,一个负责提问,一个负责记录。 春琴看了他们一眼,俩人立即请玄妙和陶季坐下,“两位,玉山县的落雷……” 玄妙:“的确是我师妹潘筠在渡劫,她现在已是第一侯境界,正式入道。” 不管是提问的人,还是记录的人都是眼睛一亮,春琴也是一脸兴奋。 江湖上一直有传言,却没有确切的消息传出来,千息楼花了不少钱要找那天晚上幸存下来的人,但他们派出去的探子才开一个头,他们就跟有恶狗在身后追一样,一个字不提不说,还都跑了。 幸存者:……好不容易活下来,结果才放松一点就听到玄妙的名字,谁他么还能继续待着啊。 玄妙当初可是说了,她会追杀他们到天涯海角。 虽然最近他们都很安全,没见人来追,但谁知道以后呢? 那玄妙的追踪术可厉害着呢。 那玄妙可是出了名的记仇,当年说要报仇,哪怕是隔了一年,自己都还重伤未愈,也要去报仇。 江湖对她的记仇是有记忆的。 他们怕啊…… 他们恨不得把那天晚上的痕迹全部抹除,根本不会告诉别人自己是那天晚上的参与者,又怎么可能被千息楼的探子探到消息? 至少目前他们还未松懈,所以江湖上对那天晚上的事多加猜测,却少有猜到点上。 现在,当事人终于出来亲自爆料了。 记录人刷刷的记下。 询问人正要开口问,玄妙突然道:“你们想知道那天晚上的具体情况吗?都有谁参与,谁死了,谁活着离开了。” 千息楼的人眼睛一亮,连忙道:“愿闻其详。” 玄妙:“一千两。” 千息楼的人对视一眼,看向春琴,春琴靠在一侧,用帕子按了按嘴角,似乎不参与他们的决定。 千息楼的俩人笑道:“这个价……五百两。” 玄妙淡淡的看着他们,“春琴没告诉过你们,我不还价的吗?” 千息楼的人身体一僵,最后还是点头了,“好,一千两。” 玄妙就扭头对陶季道:“你来说。” 陶季便一脸严肃的将那天晚上的事没有波澜的叙述了一遍。 春琴听得都快要睡着了,问玄妙,“只是想想便知那天晚上惊心动魄,他是怎么把如此有趣的事说得如此枯燥无味的?” 玄妙面色冷淡:“他说的都是实话,怎么把它加工成有趣的东西,是你们自己的事情。” 春琴:“法师和这样的人待在一起不觉得无聊吗?” 玄妙不搭理她。 记录员记录完那天晚上的事,继续把话题拉回潘筠身上,问道:“潘筠的出身来历是?” 陶季看向玄妙。 玄妙面色冷淡,“我只卖她的破绽。” “这……”询问人看向春琴。 春琴搅着帕子道:“法师,这就不好了,您总不能连她的功法都不说吧?” 玄妙:“她修炼的是坤元功。” 春琴站直了身体,“那破绽是?” 玄妙抬起眼眸道:“她惧高。” “什么?”春琴有点懵。 玄妙:“她的破绽就是惧高。” 春琴:“……不是说她轻功卓绝吗?” 玄妙:“谁说轻功卓绝的人就不能惧高了?” 春琴:“可是……她已经入道了,听说第一侯的高手都可以御物而飞,功夫远在轻功之上,她惧高……” “所以这就是她的破绽。”玄妙看向她,“没错吧?” 没错是没错,但春琴觉得自己被坑了。 潘筠要是惧高,怕是瞒不住吧? 她可是第一侯,去龙虎山学宫后肯定要学御物飞行,这种事根本瞒不住,千息楼只要买通几个学生仔细观察一下就能观察出来…… 第三百一十三章 忌惮 春琴扯了扯嘴角道:“这的确是她自身的破绽,那她功法上的破绽呢?” 玄妙:“这是另外的价钱了。” 春琴咬牙道:“我们愿意加钱。” 玄妙:“我不卖。” 春琴:…… 有时候她真的特别想掀桌子反悔。 玄妙抬起眼眸冷清的看她,手中的剑放到膝盖上,手指轻轻地点了点剑鞘。 春琴愣是挤出笑容道:“玄妙法师,我们千息楼还接买断消息的生意,你可有要买断的消息?” “有,”玄妙道:“饶州安仁县的潘三竹,将此事抹去,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从千息楼里出去的消息,不得将她和潘筠联系在一起。” 春琴立即道:“一万两!” 玄妙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们千息楼的定价是这样的?” 春琴笑道:“玄妙法师,潘筠可是最小突破第一侯,最年轻的入道者,比你当年,还有龙虎山的张留贞还要天才,阻断她的消息,一万两,很便宜了。” 玄妙:“只是阻断,不值这个钱。” 春琴眼珠子一转,“那法师的意思是?” “我要你们告诉外界,这是两个人,安仁县的那个潘三竹是假借潘筠的名号,嫁祸三清山,挑起三清山和龙虎山的矛盾而已。” 春琴:“我们千息楼不卖假消息。” 玄妙:“没让你们说假话,我知道,你们可以说真话,让他们推导出我想要的效果。 她身子前倾,定定地看着春琴,“这样的事,你也做过不少了,应该不难吧?” 春琴有些尴尬,心虚的挪开眼睛,小声道:“那只对聪明人有用。” “那就把这消息只卖给聪明人,”玄妙沉着脸道:“春琴,一个消息换一个消息,你们很赚了,外面现在还坐着那么多江湖人,等着你们伸手进钱袋子呢。” 春琴心脏怦怦跳,在她的注视下点头,“玄妙法师说的有理。” 玄妙点了点桌子道:“写合同吧。” 春琴垂眸思索片刻,对记录人道:“我来。” 记录人立即把位置让给她。 春琴写了两份合同,在上面签上字后递给玄妙。 玄妙接过看了一眼,挑眉看向她,片刻后还是接过,在上面签字画押。 春琴对询问人微微点头,询问人就离开,不多会儿拿来一个盒子。 春琴打开盒子看了一眼,合上以后递给玄妙,笑道:“玄妙法师,从前多有得罪,还请海涵。” 玄妙接过盒子,随手递给陶季,冷淡的道:“我从不记仇。” 春琴嘴角微抽,这话,怕是连她亲爹妈都不承认吧? 见玄妙要走,春琴连忙叫住她道:“还请玄妙法师再赐教一句,不知道您这位小师妹脾性是像您呢,还是像陶季道长?” 玄妙蹙眉,“她不像我,也不像他。” 春琴连忙道:“或许应该换着问一句,潘筠道长是更像陶季道长,还是更像王观主?” 玄妙眉目舒展,道:“更像我大师兄。” 陶季张了张嘴巴,还是小声道:“她像我大师兄和玄妙师妹。” 猜测成真,春琴庆幸自己的选择,不管是玄妙,还是王费隐,两个人都护短且记仇。 那潘筠小小年纪便突破第一侯,这样的天才一定狂妄,狂妄又记仇和护短,要是让她知道千息楼和玄妙的恩怨,又买卖她的消息,只怕将来会给千息楼带来麻烦。 不如从现在开始搞好关系。 她要是知道,他们千息楼卖的她的消息大部分是从玄妙这里来的,且花了大价钱,她当不会迁怒千息楼了吧? 春琴热情的将玄妙送出千息楼,站在门口朝她挥手绢,“法师,下次再来啊~~” 声音娇滴滴的,生生让陶季打了一个寒颤。 春琴就横了他一眼,嘀咕道:“乡巴佬……” 乡巴佬陶季紧紧跟着玄妙,打开盒子看了一眼,见里面是一沓大额银票,惊讶不已,“不是消息换消息吗?他们怎么还付钱了?” 陶季皱眉,“他们不愿意做我们这笔生意,嫌钱少?” “不,”玄妙道:“他们不愿意得罪小师妹,答应了。” 陶季:“……他们还没见过小师妹呢,怎么就怕了小师妹?” 玄妙瞥了他一眼道:“最小的入道者,可以说是江湖第一人,你亲口认证她像我和大师兄一样记仇又护短,你觉得千息楼敢得罪她?” 陶季:…… 他连忙辩解道:“我,师妹,我没有这个意思,我是说她像你和大师兄一样重情重义,行事果决,我没说你们记仇……” 玄妙:“你不用辩解了,我都知道,不过也是因为你这番话,春琴这钱才给得心甘情愿。” 陶季:……他真的没那个意思,真的,苍天啊,谁来帮他辩解一下。 玄妙:“走吧,去常州府,给人看病,结了尾款之后就去见刘老爷,这一趟来回够明年道观的花销了,就不知道大师兄给小师妹打法器去了多少钱。” 陶季:“王铁柱收费一向合理,大师兄又和他有交情,应该不会很多吧?” 玄妙瞥了他一眼道:“杂物房里的神木被切了三尺,陨石也拿走了,要配上这两样东西的技艺和辅材,价格能低廉到哪里去?” 陶季顿时感受到养家的压力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阳,“还好,太阳还没下山,我们还可以再赶一段路。” 师兄妹俩人当即加快了速度,没有停留的朝常州府而去。 而此时,潘筠他们刚把牛车赶回到山神庙,和两个杂工一起把粮食搬到杂物房。 潘筠现在强得可怕,一手一粮袋,就跟拎两把菜一样轻易,把在庙里干活的村民们看得一愣一愣的。 王璁扛着一袋粮食堆在上面,回头看了一眼蹬蹬往外走的潘筠,拉住妙和问,“你们去县城不顺利吗?小师叔怎么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妙和:“去的时候挺顺利的,回来的时候不太顺利,没人来打劫我们。” 王璁:“……五师妹,你是说反了吗?” “没反,小师叔想勾引人来打劫,结果没勾到人。” 王璁指着牛车上的粮食问道:“用这些勾?” 妙和就左右看了看后凑到他耳边小声道:“不是,用钱。” 王璁看向她。 妙和就又凑近了些,更加小声的道:“我们用银票换了两麻袋的铜钱,小师叔拎着它招摇过市的勾引人。” 王璁立即机敏的问道:“今日银价是多少?” 妙和惊诧的看他,“大师兄你怎么知道今日银价是一千二百文?” 王璁点着她的额头道:“小师叔就不是能吃亏的,银价要是不高,她才不会多余做这种兑换铜钱的事呢,要勾引人,不小心掉两张大额的银票捡起来,或是抛着两锭银锭招摇过市不是更惹人眼吗?” 妙和从没想过这些方法,她觉得大师兄好聪明啊。 王璁得到关键点,当即道:“我明天出门一趟,山神庙的事你们多操心。” 妙和:“明天不回来吗?” 王璁:“出个远门。” “都要过年了,怎么还要出远门?” 王璁不吭声,为什么,当然是为了赚钱啦! 在赚钱这件事上,王璁是专业的,他比潘筠可专业多了。 他决定明天一早就出远门,他的商队伙计们也应该要动起来了。 潘筠闷闷不乐的拎起最后两袋粮食堆到杂物房里,叹了一口气。 王璁从她身边经过,“小师叔,你别犯愁了,等我过几日回来,把缺额给你补上,你现在身上还有多少银票?不如先给我做个本钱。” 潘筠:“你要炒银子?” “炒?”王璁道:“我有法子用银锭换更多的铜钱。” 潘筠拍着他的肩膀道:“大师侄,虽然我购进了一批铜钱,可不代表我认可这样的行为,尤其你不仅全部投入自己的钱,还想和我借钱。” “妙和都知道留三分之二的钱,只拿出二十两炒银子,你就不能向她学习吗?” 王璁伸手道:“小师叔,我有把握,你信我。” 潘筠掏出银票拍在他手心,“好吧,我虽然不赞同这样的行为,但我的确相信你。” 王璁能小小年纪撑起三清山,她相信他有自己的判断。 事若不可为,他一定不会踏进去的。 王璁握紧了手中的钱,眼睛一转道:“小师叔,我听五师妹说,你还想去衙门揭榜拿赏银,不如我们明天一早走吧,您带我一程。” 潘筠的确想去揭榜拿赏银,多做准备总没坏处,于是问道:“去广信府?” 王璁点头。 潘筠便道:“你要是能和你爹借到他的药鼎,我就捎你一程。” 王璁:“没问题!” 他爹前两天还跟他开口要金子呢,此时他提什么要求,他爹都会答应的。 没见他这几天偷懒不修炼跑下山来,他愣是一句没吭吗? 王璁决定再在他爹的头上蹦跶一下。 王璁想通,高兴了,潘筠也略微高兴,正想说话,突然灵境叮咚一声,提示有新的功德值。 潘筠就沉进意识扫了一眼,微微一愣,来自苏大山的功德值+10. 潘筠挑眉,“他怎会知道我?” 而此时,苏大山刚刚从驿站里出来,一出门,他眼泪就滚下来,朝着三清山的方向,扑腾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明天见 第三百一十四章 苏大山 “罚役一个月,”铺司道:“你下次要是还犯,那就不是再罚役的事了。” 苏大山一脸愁容,几乎要哭出声来,哀求道:“大人,我已经连续递送公文四十二日了,您开开恩,让我轮调吧。” 铺司脸色一沉道:“大胆,轮调是大人们的决定,你一个小小的铺兵听从就是,竟还敢指挥起大人们来?” 苏大山不敢再求,只能一脸苦涩的接受再罚役一月的处罚。 一旁的铺兵们慢悠悠的整理着信件和公文,一边看苏大山的笑话。 苏大山一脸的着急,却不敢催促他们加快速度。 以前他也催过,然后他们就更慢了。 总是掐着驿站要关门前把信件和公文交给他,他再给下一驿站送去,每次都会送迟。 就是这样恶性循环,即便他几次夜里不睡觉,连着赶路送到,下一次还是会发生这样的事,然后身体在某一日吃不消,他就送迟了。 一旦送迟,不管是哪边驿站,都会给他记过,累积到一定次数就被罚役。 苏大山一脸麻木的看着他们分发信件,心里已经无波无澜,他有预感,他就要死了。 只有他死了,这场持久的劳役才会停止,他,以及他的家人,才能从这场折磨中脱离。 苏大山僵硬的脑子缓慢的转动着,他要怎么死才能不连累家人呢? 累死? 或是送信途中冻死,饿死? 要是能遇到土匪就好了。 苏大山想,到时候他就让土匪把他砍死,不仅死得干脆没痛苦,报上去也不会怪罪家里,他到时候一定紧紧地抱着朝廷的公文,一封也不遗漏…… 苏大山麻木的想象着自己的死法,直到腰间的火热唤回他的理智。 苏大山勉强从这种情绪中脱离出来,他摸了摸滚滚发烫的腰,从里面摸出两张叠成四方形的黄符来,其中一张已经有些焦黑,正在发烫,另一张更是烫得灼手,他差点就把它给丢了。 心里觉得烫要丢掉,他的手却是下意识纂紧了黄符,将它们握在掌心。 谁把这东西放在他身上的? 一定不是妻子和父母,他们没时间求符,也没那个钱。 苏大山脑子里就闪过潘筠和妙真妙和的脸,是那三个小道长吗? 苏大山愣愣的想着,把手心里纂的黄符收进怀里。 打板子的时候他也觉得腰上有点烫,难道不仅是那位差爷留手,还因为这两张黄符,他这才没感觉多疼? 苏大山心里似有暖流滑过,又不是那么想死了。 正在胡思乱想,铺司见他低垂着头靠在那里半天不动,不高兴了,催促道:“苏大山,你愣在那里干什么呢,赶紧拿扫把把地扫一扫,你说说你能干点啥……” “送信迟到,每天在驿站的时间就那么点,眼里还没活,没看见这地很脏吗?” 苏大山僵硬的抬起头来,一脸麻木的去拿扫把。 其他铺兵见他扫地,就不着急把信件和公文交给他,而是先放在一处,等他把驿站里外都扫过了,快到下衙时间了,他们这才叫住他,“信件都分好了,你签字画押带走吧。” 苏大山一脸麻木的上前,握着笔在单子上画圈,但笔墨干枯,一时竟画不出来。 有一个铺兵终于看不过眼,上前倒了一点水进墨盘,搅了搅后低声提醒道:“你得先清点信件,遗漏信件也是一过,要是不小心遗漏了公文,那不是过,而是罪了。” 苏大山打了一个寒颤,终于回神,先去清点信件和公文。 他今天有些不在状态,对了两次都没对上,一旁等着的铺兵烦躁起来,催促道:“赶紧的,大家都等着下衙回家呢,你要对到什么时候?” 苏大山满头大汗道:“我对不上。” 这信件和公文必须清点对好,由苏大山签字画押才能出驿站,他一刻不签字,不仅铺兵,连铺司都不能离开。 出了事,那就是铺司的责任。 当然,信件和公文要是被苏大山在外弄丢了,那也有铺司的责任,但主要责任是苏大山;但要是在驿站就对不上,那主要责任就在驿丞和铺司了。 铺司烦躁起来,催了两次,见苏大山就是要清点清楚才肯签字画押,就指了一人道:“你带他清点,连个数都数不清,能做点什么?” 那人是新来的劳役铺兵,但他识字,驿站里的事很快上手,就连铺司都不敢很为难他。 刚才也是他指点的苏大山要清点信件和公文。 新铺兵就上前,先从公文上清点,对着单子和苏大山一件一件的对,确认没问题后去对信件。 这个虽多,却也容易,直接对数量就行。 新铺兵带着他数了两遍,确认数量无误之后就把单子递给苏大山。 苏大山这才重新握笔要画押,正在此时,驿丞沉着一张脸回来。 看到正在签字画押的苏大山,他脸色就更沉郁了,叫住他道:“今日的公文和信件不由苏大山送,轮调……” 他目光一扫,就指着站在苏大山身边的新铺兵道:“宋英,今日就由你去送吧。” 苏大山:…… 宋英:…… 苏大山一脸震惊,歉疚且担忧的去看宋英。 宋英却是头都不偏一下,直接面对驿丞道:“大人,今日已过下衙时间,卑职不接活。” 驿丞脸色一沉道:“这是公务,你说不接就不接?明日开衙之前公文和信件要是送不到下一站,唯你是问!” 宋英道:“那您将我从驿站里开除吧,已过下衙时间,我不送!” 驿丞脸色铁青,“你敢!” 宋英抬起眼眸轻飘飘的看他,“我有何不敢的?大人,我不签字画押,这公文和信件都在驿站里,延迟送达是您的责任,即便作为下属,卑职等都有责任,但最大的责任还是驿丞您吧?” 他道:“看不过眼,您把我赶出驿站吧。” 苏大山一脸震惊的看着宋英,完全没想到有人敢这样与驿丞叫板。 铺司和其他铺兵也没想到,大家一时沉默。 宋英隐隐有些期盼的看着驿丞,似乎真的想被赶出去。 真以为铺兵是什么好活吗? 本来就辛苦,他们还欺生,专门欺负新人和老实人,本来就不好的活更不好干了。 与其在驿站里当铺兵,还不如去打更呢,虽然也辛苦,好歹自由啊。 晚上晃荡,至少白天能睡觉。 服役的工种那么多,送信的活最难做,处罚还重。 但驿丞……他还真没有赶宋英离开的权利。 他最多给他多派事,让他犯错后罚他,可要是宋英不犯错呢? 驿丞目光看向铺司,脸色阴沉,“那今天的信和公文你去送。” 铺司脸色一变,“大人……” 驿丞脸色铁青道:“按规矩,你们应该未时就清点好信件和公文,把东西交给送信的铺兵,结果你们拖了两个时辰,你既然做不来清点的工作,那就交给别人来做。” 铺司和铺兵还不一样,铺兵有一半是劳役,一半是雇工,而铺司一定是雇工,俸禄虽然少,但在大明也是一个稳定有体面的工作。 驿丞无权赶走役丁,却有权利更换铺司。 他不敢得罪驿丞,低头应下。 驿丞解决了这件事,这才转头看向呆在一旁的苏大山,脸色依旧不好看,却强扯出一抹笑道:“苏大山,你的役期结束,可以回家去了。” 苏大山呆住,其他人也呆住。 见苏大山半天没反应,驿丞不由皱眉,“怎么,你有其他意见?” 苏大山回神,连忙摇头要说话,但喉咙干涩,说出来的话连站在他旁边的宋英都没听见。 驿丞皱了皱眉,尽量和缓语气道:“之前的轮调安排的确有些不合理,你吃亏了,这样,你被罚的那三个月劳役不算罚,算雇佣,我按照铺兵的工钱给你。” 铺兵一个月的工钱是三百八十文。 在大明,这样的收入算中下等,却也比农民种地好一点。 驿丞让人去取了一吊钱又一百四十文给他,“三个月的工钱,一千一百四十文,你数数。” 苏大山哪敢数啊,关键是他也数不明白啊。 还是站在他旁边的宋英接过钱道:“我来给你数。” 驿丞抽了抽嘴角,确定了,这人是个刺头,不好管。 征役怎么把这样的人征到驿站来了? 宋英给苏大山数好钱,又推了他一把,在旁边时不时的插一句嘴,然后苏大山不仅办理了完役证明,还得到了驿站的一个奖赏,被称作,最勤劳铺兵。 苏大山全程都是懵的,倒是宋英在忙碌的过程中从驿丞和铺司的对话里猜出了一些东西。 他亲自把苏大山送出驿站,低声道:“苏大哥,我替你打听了一下,有人帮你在县令面前说话,你还认识三清观的道士?” 苏大山回神,一脸感激的看着宋英,“宋英,谢谢你,三清观的道士……我今天来县城送信时跌了一跤,就是三清观的三位小道长帮我的,是,是她们和县令说起我的吗?” 宋英笑着点头,“应该是,听驿丞的意思,道长和县令很熟,苏大哥,你能不能帮我引荐一下?我想求一张符。” “那直接去三清观好了,或者山神庙也可以,观里和庙里的道长们都特别好,求什么符他们都给。” 宋英:“……好,我回头去试试看。” 苏大山紧绷着脊背往前走了几步,确定宋英也转身离开了,这才扑腾一声跪在地上,朝着三清山的方向磕头,再抬起头来时泪流满面。 他知道宋英的意思,但他不愿打扰小道长们,她们已经帮他许多了。 第三百一十五章 整顿 苏大山背着自己的包裹,顶着夕阳出城,急急忙忙回家去。 他走惯夜路了,这个时间能出城,还是往家去,对他来说是很好的事了。 苏大山脚步匆匆,第一次觉得走路是那么的快乐,本来就漏洞的鞋子更加破旧,他的拇指都顶出来了。 可苏大山却越走越快,越走越快…… 天彻底黑透,但月亮很快又将路照明。 今晚的月亮特别的亮,亮到天上没有一丝云,在它周围却看不到一颗星星,亮到地面上好似铺了一层白霜,让他连路边的一块拳头大的石头都能看清楚。 就着月光,苏大山看到了被月色温柔笼罩的村子。 整个村子只零星亮着几盏灯,还有好几户人家厨房亮着火光,炊烟从烟囱那里往外冒。 苏家要往村里走七八户的位置,也正是厨房有火光的人家,苏大山脚步加快,几乎是小跑着上前,一把推开了木栅栏。 正在院子里搓麻绳的小女孩愣了一下,借着明亮的月光看清来人,她惊喜的丢下手中搓到一半的麻绳,一边尖叫,一边朝着苏大山飞扑过去,“娘,爹回来了,爹回来了——” 苏大山一把抱住小女孩,高兴的抱着她转了两个圈圈,对拿着锅铲跑出厨房的人眼睛一热,哽咽叫道:“孩子他娘,我回来了,我,我服役完了!” 青年妇人一听,眼眶一红,冲厨房里喊道:“娘,大山回来了,他说他今年不用再去服役了。” 一个满头霜白的老妇人扶着墙走出来,另一边手上还拿着一根烧火棍,闻言连连点头,哽咽道:“好,好,儿媳妇,快去拿几个鸡蛋,把家里存的鸡蛋都拿来,今晚煮了吃。” 苏大山连忙上前,“娘,鸡蛋存着拿去卖吧,不用给我吃。” 他一近前,老妇人才看清他,瞬间心疼得不得了,“才两个月不见,你怎么……怎么就这么老了?” 苏大山伸手抹了一下脸,将一手的泪水甩掉,勉强笑道:“儿子无能,三个月的劳役服了半年,一点都帮不上家里。” 老妇人就连忙拉了儿媳妇的手放在儿子手上,道:“你也知道啊,幸亏你媳妇能干,你出去服役,家里地里的活她一把抓,你回来可要好好心疼心疼她……” 这半年的时间,不仅苏大山老了许多,他媳妇也老了许多。 苏大山哽咽应下,连忙把身上的包袱解下来,一把拉开,把里面那身破烂衣服夹在腋下,从下面翻出一吊钱和一串钱,高兴的给她们看,“我也赚钱了,你们看。” 婆媳两个惊呆了,连忙问道:“你从哪儿赚的?” 苏大山道:“是驿站给的,我今天往县城送信遇到了三清观三个道长,那三位小道长心善,捎带了我一程,知道我一直服役,就去和县令说情,把我剩下的日子给免了不说,驿丞还发我三个月的工钱,只当那三个月不是被罚役,而是雇工工期,这是三个月的工钱。” 婆媳俩:“三清观?” 婆婆道:“三清观我知道,下个月有三清山山神庙会,听说去的人,只要真心就可以得到山神的福袋,一个福袋有六斤六两米呢,我和你媳妇打算装作两家人去,把妞妞也带上,看她能不能也算一个。” 苏大山:“……娘,这样不好吧,这不是占道长们便宜吗?” 婆婆:“你说的对,到时候我们要多给他上几炷香,让妞妞多给他磕几个头,这件事不告诉别人,我们就自己去拿。” 苏大山:…… 儿媳:“娘,你腿脚不方便,既然大山回来了,到时候让大山领我们去。” “对对,大山也去,多领一个福袋,可惜你爹不爱凑热闹,不然他也去拿一袋就好了。” 苏大山:“我爹呢?” 婆婆:“你爹去地里了,今天又下雪了,还是雨夹雪,你爹怕地里的麦子受冻,去撒些稻草,几块地都要撒,到现在都没回来呢。” 妻子忙道:“我们也刚回来,他在后山那块地,就剩下三垄地了,想趁着月亮亮堂全撒上,过两天可能会有寒霜。” 苏大山应下,“我去接爹,你把钱收好。” 妻子应下。 站在一旁眼巴巴看着父母的小女孩立即蹦起来道:“爹,我也要去。” “好,带你去,”苏大山笑得脸上的褶子都折叠在了一起,他朝女儿蹲下,女孩立刻蹦到父亲背上。 苏大山的腰一疼,踉跄了一下,而后又很快稳住了,他把女儿往上颠了颠,笑着朝门外走去。 他腰上一热,知道是黄符在发热,他走得就更稳了。 苏父从地里被找回来,比苏大山更苍老的脸上满是笑容,坐在饭桌边听妻子又一次提起三清山山神庙会,他难得附和道:“想去就去,但得起早点,早去早回,我记得上三清观得爬好久的山吧?” 苏母没好气的道:“山神庙不在山顶,在山脚下,不用爬山。” 苏父笑呵呵的道:“不用爬山好,不用爬山好,把妞妞也带去,让她多拜拜,祈求山神让她健康平安,心灵手巧。” 一家三口高兴的应了一声。 时隔半年多,苏家终于传出了欢快的笑声。 不远处的邻居隐约听见,便道:“是不是大山回来了,我听见他们家的笑声了。” “应该是,这是服役回来了吧?” “大山这一次服役服了半年多,下次不知道轮到谁。” “这两年的村里的劳役越发重了,还是城里好一点。” “不一定,我表姐就嫁进城里,她儿子今年去抬轿,已经抬了一个月,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 没错,县衙里抬轿,打更,甚至扫地的活都是征的役丁。 这几天是这个人,下面几天是另外几个人,轮流着来,由里作为单位轮调,里长再指派役丁。 老朱要的就是,不花一文钱维持衙门、县城的运作。 粮长、里长等一系列基础吏员都是义务劳动,没有一文钱。 会运作的,自可以运用手中的权利为自己谋私利,但也有不会运作的,白担了责任。 尤其是粮长。 因为当了粮长后家庭没落,甚至家破人亡的人都有。 明仁这一清点劳役情况,就发现了许多的问题。 有人借着和衙门的官差相熟,以劳役的借口征调民夫,让他们为一些官吏和地主耕作,修路,修水渠…… 明仁看着单子上,比他亲自征役多出三分之一来的劳役,面色难看不已。 师爷看着他的脸色,低声劝道:“大人,这种事是禁不住的,都要扫地,役丁扫大街时经过县尉的家,县尉让他顺便把自家的院子扫一下,这怎么禁止呢?” “水至清则无鱼,我们也就能禁无端多出来的役务,像这种‘顺便’之事,禁不住。” 明仁握紧了拳头,“这几个,今年征了十个役丁给他们做青储?” “是,借口给县衙的牛马准备青储。” 明仁:“你去,你亲自去,既然是县衙的劳役,让他们把青储交出来!” 师爷:“……” 明仁扭头看向他,脸色铁青,“不要告诉本县你办不到,你不去,本县亲自去!” 师爷立即道:“我这就去。” “等等,”明仁叫住他,面无表情的道:“今年衙门给每个役丁补贴日薪二十文,本县记得征发劳役时已经把钱给出去了,让他们结算一下。” 师爷:“……是。” 明仁等师爷走了,这才气恼的将手上的单子摔出去。 单子啪的一声摔在门槛上,散落,飘荡。 明仁运了运气,最后还是自己默默地起身把单子捡起来收好。 那几个老爷都惊呆了,明仁不仅要抢他们的青储,还要他们给役丁付钱? “二十文的日薪,那还是劳役吗?” 师爷面无表情道:“诸位,这是我们县令私下给役丁们的补贴,钱已经给到你们手上,是你们自己私扣下来的。” “这,师爷您看这不是为难人吗,事情是什么样子,大家心知肚明……” “事情是什么样子?”师爷厉眼看向他,“我还真不知道,不如方老爷说一说?” 大家又瞬间不吭声了。 说什么? 说他们走通了文书的关系,用几顿饭和几样廉价的礼物让文书替他们征发劳役,白得了一批劳动力? 这事能做不能说,一旦明仁较真,一场牢狱之灾他们是免不了的。 要免除牢狱之灾,那就得花大价钱了,可不是一批青储和这点工钱可以相比的。 明仁愿意给他们一次机会,不过是因为察觉到劳役中的猫腻很多,害怕牵扯出更多的人来不可收拾。 而且,玉山县的征发劳役乱象已经算是最轻的了,一旦这事爆发出来,牵扯到其他州县,就算明仁是县令也兜不住。 师爷的意思很明确,明仁是要再给大家一个机会,只要改过来,他愿意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可要是有谁不识趣。 “我们大人也不是吃素的,他就要升迁离开了,大不了用血来铺一段更好的前程,不过是念着旧情,不愿意玉山县见血罢了,诸位老爷要想来硬的,我们县令也奉陪。” 几人就默默地交钱消灾。 这些事和钱老爷都无关,但他全都知道。 他看了一段时间的风云变幻,心惊胆战的吃足了瓜,就要去三清山找潘筠。 钱大鸿:“……爹,这事就是潘小道长引起来的,您找她干什么?” “就是因为是她引起的,去找她说话才有趣。”瓜,只有当着当事人的面吃,才更好吃。 钱大鸿无奈,只能送他去。 但到了三清山才知道,潘筠不在。 晚安 第三百一十六章 快乐不相通 潘筠不在,妙和在。 钱老爷到山神庙时,妙和正捧着一个碗蹲在一块石头上啃骨头,看到钱老爷来就道:“我师父和小师叔都不在,我大师伯在山上道观里。” 钱老爷站在庙前仔细的看了看广场上的锅灶,问妙和,“怎么只有你一个在啃骨头?” 妙和伤感的道:“因为只有我啃,大师伯和三师兄嫌弃这骨头没有肉,不愿意啃,小师叔带大师兄和妙真出门,没带我。” 说到这里,妙和更加悲伤了,强调道:“小师叔不带我。” 钱老爷勉强安慰了她一句,问道:“他们上哪儿去了?” 妙和:“府城。” 钱老爷立即道:“那是很过分,去府城这样的地方怎么能不带妙和小道长呢?” 妙和又忍不住为潘筠说话,“小师叔也不是特意不带我,只是山神庙要开庙会了,有很多事情要做,我得留下来主持大局。” 钱老爷心中好笑,“妙和小道长果然厉害,小小年纪就已经能主持这样的大事了。” 妙和骄傲的道:“这有什么呢,我小师叔更厉害,她还小小年纪就做庙祝了呢。” 正说着话,王费隐晃晃悠悠的从山上抱了几颗菜下来,看到钱老爷便摸着胡子笑道:“难怪今日一早便听到喜鹊叫,原来是有贵客前来。” 妙和:……这么冷的天,他们山顶上有喜鹊吗? 王费隐说有就有,他把菜塞给妙和道:“别学你大师兄,整天在村里招摇而过,村里大家种点菜不容易,都快叫你们化完了。” 妙和抱过菜道:“是善人们看我可爱,特意送我的。” “是是是,你可爱,快把菜放到屋里去,别冻坏了。” 妙和抱着菜转身,“山上就没几颗菜,等师父和四师叔回来就没菜吃了。” “再买就是了……”王费隐不好意思的冲钱老爷笑,“这孩子就是太操心,总是担心道观里没钱,这也省省,那也省省,唉,连买骨头,都得特意选不带肉的干净骨头买,听屠夫说,这一般都是拿来喂狗的。” 送爹来聊天吃瓜的钱大鸿:…… 总感觉钱袋子有点疼。 放了菜出来的妙和:…… 害她想要汪汪两声是怎么回事? 王费隐带钱老爷在山神庙里逛了一圈,其实就是让他看在庙里干活的村民。 钱老爷目光从村民们的手脚和衣服上滑过,最后定在他们围坐着的火堆上,问道:“这一天得费多少木柴啊?” 王费隐正要回答,就看到路上走来的人,便示意钱老爷去看,“就那么多吧,所以孩子们每天都要上山砍柴。” 钱老爷父子俩就扭头看去,就见陶岩柏带着两个衣裳破旧的中年人从山上下来,背上都背着一捆木柴。 陶岩柏把背上的木柴丢在地上,解开绳子就踢了一脚,让木柴散开晾晒。 两个中年人没他这份力气,放下木柴后就一根一根的摊开晒。 钱老爷是知道陶岩柏医术的,顿时心疼了,“陶小道长还要学医术吧?把时间用在砍柴上也太费时间了,为何不直接买柴,或是雇人呢?这村子里应该还是有很多人愿意上山砍柴来卖的吧?” 王费隐叹气道:“他现在相当于药铺里的学徒,不挣钱,庙会要花不少钱,他现在也就能帮着山神庙做这点事省省钱了。” 钱老爷嘴快,立即道:“庙会要花很多钱吗?还差多少?” 王费隐叹息。 钱老爷就拉着他的手道:“王观主,潘小道长与我有救命之恩,我们之间这样的关系,还有什么是不能与我说的?” 他在儿子之前道:“差多少钱告诉我,我来想办法。” 王费隐就和他手拉手,“钱老爷果然如小师妹说的一般是开天辟地以来难得一见的大善人,难怪上天多有垂青。” 钱老爷被夸得身心舒泰,脸上的笑容怎么压也压不住。 钱大鸿:“……” 他见他爹竟然真的相信,他一脸的不可思议,这种话不是一听就知道是骗人的吗? 但他爹已经和王费隐手拉着手去了杂物房。 哦,杂物房现在兼具粮库、潘筠等人的工作间等多项作用,现在还要多一项功能——招呼来庙会的贵客。 王费隐仔细的和钱老爷介绍起他们这次庙会的主要花销,以及他们道观为庙会做的准备。 “也是我那小师妹天真,见今年天气异常,县里有许多百姓日子难过,所以才想起个庙会为百姓祈福,她想的简单,却没料到属意来的人这么多,”王费隐叹息道:“她年纪小,心软,不好意思让人失望,所以这庙会越办越大,花销也就越来越大。” 钱老爷跟着叹息一声,“小道长是过于心善了,但心善总比心恶要好。” 王费隐点头:“故我甚是欣慰。” 钱老爷垂眸略一思索后道:“我愿意为山神庙再捐一笔钱。” 王费隐微微摇头道:“钱善人为玉山县百姓已经付出许多了,怎么能还叫善人再出钱呢?” 钱老爷又一想,点头,“有道理,那我再出一点,其余的找其他人出。” 王费隐挑眉,“钱老爷说的是?” 钱老爷道:“方老爷他们刚惹了事,应该很愿意花钱做些功德。” 王费隐嘴角微翘,“就怕方老爷他们心中介怀,唉,也是小师妹运气不好,恰巧在那天去见了明县令让人看见了,外头的人就胡乱猜测,把她和县城最近纷纷扰扰的事联系在一起。” “但她这个年纪,哪里会在意这些事情?”王费隐道:“钱善人,您说她冤不冤?” 钱老爷心中叹气,唉,所以他才想找潘筠聊天,和王费隐这样的人聊天一点也不好玩,众所周知的事,非得让他违心应和。 他在县衙可是有人脉的,要不是潘筠把苏大山带到明仁面前,劳役这种事根本不会事发。 在没人进书房的那段时间里,谁知道她和明仁说了什么? 以至于明县令发那么大的火,由内向外查了一遍。 这一次遭劫的可不止是方老爷这些人,上至县尉,下至衙门里的一个文书都被明仁训斥重罚。 钱老爷特意跑来三清山,可不止是来找潘筠聊天吃一手瓜的,更是为了提醒她,以后再去玉山县要小心点,别走着走着被人套了麻袋。 方老爷这些人或许还有顾忌,被她得罪的那些县衙官吏,可以从方方面面折腾她,甚至有草莽之气的,真的会套麻袋揍她一顿。 但来了后发现,他的担心好像有点多余。 王费隐道:“庙会缺钱,她去府城揭榜拿赏金了。” 钱老爷:“她这年纪就能揭榜拿赏金了?” “捉拿人犯这种事是谁捉到算谁的,我这小师妹虽然年纪小,身手却是一等一的好,在江湖上勉强算个高手吧。” 钱老爷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好吧,所以玉山县没人可以套她麻袋。 王费隐:“过完上巳节她就要继续去龙虎山学宫学艺了,又是一年不在家,唉,这么大的山神庙全靠我一个老头支撑。” 钱老爷:……很好,明白了,就算玉山县有人能套她麻袋,也套不着,因为人不在。 而且……王费隐这老狐狸对玉山县里发生的事了如指掌,他只是开了一个头,他就提议把方老爷和县尉文书等都请来参加庙会,显然,他有办法对付他们。 钱老爷其实也有办法说服方老爷几个,但对县衙里那些官吏则没办法。 那些人可傲得很,偏又有股草莽之气,他们非要意气之争,他也没办法。 但很显然,王费隐有。 钱老爷几乎没思考就答应下来,“我组局,请他们到这里来拜山神,等定了时间,我让人来告诉王观主。” 王费隐笑着道谢。 钱老爷问:“潘小道长什么时候回来啊?她出去了几天?捉到人犯了吗?” 王费隐笑而不语,“钱老爷放心,小师妹虽然年纪小,做事却很靠谱,区区通缉要犯在她这里不值一提。” 钱老爷觉得他说的话就很有歧义,还区区~要犯,要犯能是区区吗? 但钱老爷不吭声,默默地接受了他的说法,领着儿子走了。 潘筠捉到人犯了吗? 那当然是……没有了。 倒不是潘筠没能力打败人,而是……她找不到要打败的人。 王璁拿五麻袋的铜钱去府衙里换了白银,剩下的十麻袋则送到钱庄,出来时一身轻松,只有一沓银票。 王璁在街边找到蹲着的潘筠和妙真,随手买了两个包子给她们吃,也蹲在了她们身边,“通缉要犯之所以成为通缉要犯,不仅在于他们能打,更在于他们能藏。” 潘筠握着包子抬起头来,一脸的生无可恋,“在这茫茫人海之中,怎么找到一个通缉要犯?” 妙真面无表情:“小师叔让我来看,从街上分辨出通缉要犯,却没说街上会有这么多人,而且人犯还不一定会在里面啊。” 潘筠忧伤,“天知道他们躲到哪里去了?” 妙真也忧伤。 只有王璁很快乐,三天不到的时间,他就赚了五百多两。 第三百一十七章 找不到人犯 再赚一些,都快够得上他商队来回一趟赚的钱了。 “炒银子果然赚钱,”王璁道:“听闻当年太祖高皇帝大发宝钞,就有人利用宝钞兑换现银的法子赚了不少钱,可惜现在宝钞不值钱了,不然我也可以玩一玩。” 潘筠:“玩玩就进去。” “当年宝钞的价值跟瀑布似的飞流直下,一是因为朝廷就跟脑残似的哐哐乱印;二就是有人投机,利用宝钞从民间和朝廷手上收走大量白银和铜钱。” 老朱本来就不喜欢商人,这一次过后,就更不喜欢了。 他的不喜欢就体现在了政策的方方面面,对于天下的商人来说,就是,前人占便宜,后人遭殃。 现在朝廷对这种炒银的行为很厌恶,像王璁这样没有背景的,要是被人盯上,人家分分钟找个借口就把他给抄了。 王璁:“我就是念叨念叨,这样的机会这么多年来也就一次,我看用不了多久白银的价格就会下降了。” 白银价格上涨,目前来看对民间的影响还不大,毕竟天下间用银子的人不多,能察觉到这点变化的人更少,会拿出钱来炒银子的人就更少了。 所以王璁在广信府里挺显眼的,不仅钱庄的东家留意到他,被他收过铜钱的饭馆、酒楼、茶楼和绸缎铺的东家也都留意起他来。 因为他收的铜钱真是太多了,看着就很有实力。 王璁道:“我打听过了,银价上涨,一是因为西南战事失利,听说西南的银矿被炸塌,至少两年内不能开采;二是,今年闽浙重新开采的银矿效益不佳,上交的银子只有百两不到。” 潘筠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瞪眼,“上交了多少?” 王璁压低声音道:“具体数额不知道,但从钱庄里传出来的消息,就是百两不到,听说京城的小皇帝很生气,也就是快要过年了没发出火来,等过完年,浙闽怕是要出事,小皇帝一定会派钦差来查银矿的。” 事不关己,潘筠快乐吃瓜,啧啧叹道:“他们可真牛啊,把着银矿竟然只上交了百两不到,我要是小皇帝,我也得气疯。” 王璁:“我猜,便是为了平息小皇帝的怒火,接下来他们也会尽量平复银价,不然让白银的价格影响到物价,怕是皇帝会更生气。” 潘筠瞥了一眼王璁,道:“你对浙闽一带的官员和地主商人们了解的还不够啊,他们怕过谁啊?我敢打赌,他们一定不会控制,甚至还会放任银价上涨!” 王璁:“可这两日银价已经下降了。” 正是下降了,他才出手的。 潘筠意味深长的道:“你过几天再看。” 小师叔看上去很聪明的样子,王璁就决定把剩下的铜钱都换成银子,“做生意可以抢占时机,但不能出头,箭射出头鸟,这笔生意我们就做到这里。” 正要劝他收手的潘筠就把劝诫的话咽回去,夸赞道:“难怪你经商多年没暴富,也没亏损,还把三清山打理得井井有条。” 王璁骄傲的笑了笑,数出五百两银票给潘筠,“小师叔,添上这些应该就够庙会开销了吧?” 他大逆不道摸了摸潘筠头上的帽子,揉搓头上刚冒出来的发茬笑道:“小师叔不必为钱这种事烦心,以我多年来的经验来看,钱上的事,就没有我不能解决的。” 潘筠和妙真星星眼看着他,觉得这一刻的大师侄高大伟岸,于是也不介意他弄乱她的“发型”了。 潘筠把帽子戴好,把发茬遮住,站起身道:“虽然钱有了,但榜既然揭了,那还是得干,我就不信,我抓不到这人。” 王璁道:“人不是东西,只会留在原地等着您抓,他是会跑的,何况还是犯了事的人,您现在都不知道他还在不在广信府,您怎么抓人?” 王璁劝道:“要不还是算了吧,等我明天把剩下的铜钱出手了就回家。” “我不,”潘筠道:“我再去衙门看看,看能不能再找到点线索,我不信抓不到人。” 潘筠带着妙真去衙门。 衙门的捕快看见她们两个,头都疼了。 一个捕头没好气的问,“你们两个怎么又来了?” 要不是打不过,他真的很想把这俩孩子轰出去。 潘筠问,“周捕头,那淫贼花不柳有消息了吗?” 周捕头:“……潘筠,你觉得我们衙门有他的消息,会抓不住他吗?” 他道:“我是打不过你,不代表我打不过花不柳那淫贼,且除了我之外,衙门里多的是能人。” “我实话告诉你吧,衙门之所以发他的悬赏公告,就是因为找不到人,他的易容术极厉害,每次出现面容都不同,所以我们找不到人。” “揭榜,就是要先把人找出来,再抓回来归案,潘筠,你要是不懂什么是揭榜,你就先出去公告栏那里把注意事项再读一遍。” 潘筠:“茫茫人海,我上哪儿找人犯?你能不能把案卷给我看?让我更多的了解一下这位花不柳淫贼。” 周捕头定定的看她。 潘筠眼巴巴的看他。 周捕头运了运气,还是转身带她去档案室,一路上道:“你不是我们经常合作的赏金猎人,要不是你来历清楚,武艺也是经过我们认证的,你是不能看案卷的。” 潘筠连连点头,道:“我知道,多谢周捕头,等我把人抓到了,我请你喝酒。” 周捕头哼了一声,并没往心里去。 潘筠的武功是高,甚至她和妙真还会算卦,会别的赏金猎人不会的技能,但他不觉得她们两个能抓到人犯。 要抓人犯,首先得会查案,这两个跟小孩过家家似的,要不是他们真的打不过…… 想到前两天他们“被切磋”,周捕头的肩膀到现在都是疼的。 以前怎么没听说过三清观这么厉害? 江湖上,三清观一直不怎么显眼的,没想到门下弟子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功力。 道观的大人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年纪这么小就往外放,不知道会伤害到路人吗? 周捕头取下一卷卷宗,啪的一声拍在她们面前道:“喏,这就是他的卷宗。” 潘筠翻开,薄薄的五张纸,上面的字就没多少,每一张连字都没写满,每一张纸的最下方还有一个小像,都长得不太一样。 周捕头道:“目前报案的是五个女子,但我们猜测,受害者远不止五个,这是根据她们的描述画出来的小像,都很模糊,但又都不一样。” 潘筠仔细看上面的被害者描述,问道:“怎么确定他们是同一个人?” 周捕头就点着左下角画的柳枝道:“这个,每一个受害者床头都留下了这个,而且江湖上有传言,有一个人名叫花不柳,以柳下惠为耻,认为他虚伪无情,枉费了美人心意,所以要做与柳下惠相反的事。” 潘筠:“……所以他就去奸淫妇女?这是什么奇葩逻辑?” 周捕头面无表情道:“我要是能理解,潘小道长,我现在不是在去抓他的路上,就是在牢里了。” 潘筠将五张纸上的内容都记在脑子里,随手递给妙真,问道:“除了画在床头的画以外,他还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 周捕头面无表情道:“受害者都说没有。” 潘筠道:“若他有留下东西,我们说不定能根据留下的东西算出他的方位……” 周捕头:“目前衙门掌握的东西都在卷宗里了。” 潘筠就看着他,觉得他们衙门也太无能了,这么大一个淫贼,竟然只有这点信息。 只要想到五个受害人只有薄薄的五张纸记录,潘筠就觉得希望渺茫,于是问道:“周捕头,广信府有没有剿匪的悬赏?我觉得我适合直接冲上去嘎嘎乱杀,然后把脑袋带回来拿赏金的模式,不太适合这种细致的查探,追踪,抓捕……” 周捕头咧开嘴冲她笑,在她也扬起笑脸后猛的收回笑容,沉着脸道:“没有,我们广信府繁荣昌盛,平和友好,怎么会有土匪?” 潘筠:……好吧,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 广信府有土匪,但衙门不发悬赏公告,她去杀了土匪也没赏金拿呀。 潘筠扭头问妙真,“你都记下了吗?” 妙真点头,“都记住了。” “那我们走吧。”潘筠和周捕头道:“周捕头,我们会努力抓到花不柳的,对了,您对我们有什么建议吗?” “比如面对这样的犯罪嫌疑人,你们一般是怎么抓到的人的?” 周捕头定定地看她,半晌后道:“这种事我一般不会告诉别人的,但你……算了,看在你打败我的面子上,我告诉你,我们衙门找这样的人犯,最常用的办法就是引蛇出洞。” 他将潘筠和妙真上下打量过后摇头,“可惜,你们都不符合花不柳的口味。” 花不柳喜欢的是少妇,尤其是刚成婚不久的新婚少妇。 潘筠若有所思。 妙真见她不动弹了,就道:“案卷上没有受害者的信息。” 潘筠:“我知道,所以我决定晚上再悄悄去一趟,找到受害者信息后悄悄去看她一眼,说不定能从她身上找到对方的信息。” 妙真眼睛明亮,面上却一片严肃,“我给小师叔放风。” 虽然潘筠用不着,但潘筠依旧给了她一个赞许的目光。 明天见 第三百一十八章 夜探衙门 夜半,潘筠偷偷地溜进衙门,熟门熟路的找到今天周捕头带她进的房间,也不点灯,就着窗外有些模糊的月光就开始翻找。 她记得当时周捕头拿案宗的位置,她先在那个位置找,很快就找到了白天看过的那个卷宗,她打开翻了一下,里面依旧是五张纸,就塞进去放好,伸手去翻两边的卷宗。 潘筠很快翻到另一卷宗。 里面依旧是五张纸,潘筠之所以留意到它,是因为,上面只有简单的两行字,记录了地址和姓名,以及,后面用朱笔添的“自尽而亡”四个字。 潘筠顿了顿,翻开下一张,五张纸,有三张上面写了“自尽而亡”,另外两张没有朱笔的痕迹,她不由的松了一口气。 潘筠记下她们的地址,将案宗放进去收好后正要走,瞥眼看见旁边摆放整齐的案宗,她脚步不由一顿。 来都来了,不多拿点东西好像说不过去呀。 潘小黑轻巧的从屋顶跳到窗户上,冲屋里“喵”了一声道:“这是卷宗,又不是钱,你到底走不走,有人过来了。” 潘筠随手从旁边拿下来一个卷宗打开,道:“谁说这不是钱的?只要能抓到人,这都是钱!” “我们又没点灯,你不发出动静,不会有人知道我们在这里的。” 潘筠就着昏暗的月光看卷宗上的记录,一眼就微微挑眉,这人的卷宗可比花不柳的详细多了。 入室抢劫灭门案,上面不仅有详细的案发经过,还有人犯清楚的人脸。 潘筠记下人犯的脸,翻开下一张,看到底下的悬赏一百两,不由嘀嘀咕咕起来,“这么高的悬赏,为什么不往外贴?难道已经被人揭榜了?可人犯没抓回来,完全可以重复贴嘛,花不柳的悬赏公告这两天不就被来回贴吗?” 周捕头:……要不是贴一张你揭一张,他们也不至于天天去贴两遍。 潘筠将这个叫常明威的凶犯的信息记住,才要去翻另一卷卷宗,就听到头顶瓦片被轻踩的声音。 潘筠立刻把案卷塞回去,闪身躲在阴影处。 潘小黑则是光明正大的在窗户上嘲笑她,“都说了有人来,你偏不听,现在被堵住了吧?” 潘小黑察觉到一道视线从屋顶上落在它身上,它毫不在意,还猖狂的又叫了几声。 它就是一只猫,它不信,还有人会对一只猫丧心病狂。 结果,滑走的视线又很快回来,它感觉到盯着自己的视线越来越灼热和……怪异。 潘小黑身体一僵,忍不住扭头冲屋里的潘筠喵喵大叫:“快来救我啊——好像真的是个变态!” 潘筠站在阴影里一动不动,等着来人动作。 一个身影轻巧的翻进屋里,而后扭头看向窗户上戒备看着他的黑猫,微微蹙眉。 他没有冲潘小黑伸手,而是警惕的四处一扫,没看到人才慢慢靠近潘小黑,“天下的黑猫都一般,你应当不是潘小黑吧?” 潘小黑:…… 站在他背后,正要敲他闷棍的潘筠:…… 劈下去的掌刀卸力,潘筠站在他的右边轻轻拍了一下他的左肩。 他猛地左转,同时铮的一声拔出剑来,大声喝道:“谁?” 潘筠眼疾手快的从右边刷的一下扯下他脸上的面巾,幽幽的回道:“我!” 他吓得后退两步,这才看清站在他侧后方的潘筠,不由惊叫道:“潘三竹,你怎么会在这儿?” 潘筠:“这是我广信府地界,我在这里天经地义,倒是你,你一个河南的,跑到我广信府来干什么?” 屈乐:“天下都是大明的,我是大明子民,想去哪儿去哪儿,你管得着吗?” 潘筠:“我是管不着,但你一身夜行衣,蒙面夜闯衙门,作为良民,我看见了就不能不管!” 屈乐心虚,但很快反应过来,“你是良民?你怎么也夜闯衙门?” 潘筠不客气的道:“谁说我夜闯衙门了,我这是在这看案宗看入迷了,没下班!” “下班?”屈乐一脸怀疑,“你在衙门坐班?这怎么可能,你是个道士,还是个女子!” 潘筠:“谁说女道士就不能给衙门做事了?贫道揭了衙门的悬赏榜捉拿人犯,在这里查找人犯的信息不行吗?” 屈乐无话可说,相信了。 主要是潘筠太理直气壮,而且,她一点伪装也没有,除了比之前头上多了一顶帽子外,和前不久在泉州海边见她时一模一样。 潘筠见气势上压倒对方了,就抱着胳膊靠在案桌上,下巴一抬,问道:“说吧,你夜闯衙门是为了什么?” “什么夜闯,这是夜探!你会不会用词?” 潘筠皱眉。 屈乐这才轻咳一声道:“我离家出走了。” 潘筠两眼茫然,“然后呢?这和夜闯,哦,夜探衙门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我离家出走,家里不肯再给我支取银票了,”屈乐道:“我身上没钱,就只能自己出来挣了。” “你挣钱挣到衙门来了?” 屈乐:“和你一样,我也揭榜捉拿凶犯,但我只有一张图,知道对方的名字、年龄和户籍,除此外一无所知,根本就找不到人。” 他道:“我和胡大侠打听过,要捉到凶犯,光知道这些信息是不够的,还要足够了解案情。” “他为什么杀人,为什么要灭人满门,平时为人如何,有何爱好,都要查清楚,再查他的亲朋关系,根据这些去推断他的去处,才有可能把人找到。” 屈乐道:“胡大侠说了,揭榜拿悬赏,捉拿人犯的困难往往只占三成,剩下的七成是如何找到人犯。” 潘筠:“你揭的悬赏人犯是谁?” 屈乐:“是一个叫常明威的凶犯,此人穷凶极恶,入室抢劫财物,竟然把一家五口人都杀了。” 潘筠:“你揭的悬赏单上的赏金是多少?” 屈乐:“一百两啊。” 潘筠:“你找到人了吗?” “……没有,我要是能找到人,我还会夜探衙门来查卷宗吗?” 潘筠道:“我知道这个人的案宗,我可以帮你找出来,你去找人,抓人的时候我可以帮忙,赏金要分我一半。” 屈乐:“我不用你帮忙抓,我自己就可以,此人虽凶悍,却没学过武功,只会些拳脚。” 潘筠:“不分钱?那算了,我不会把卷宗给你的。” 屈乐:“你不给我,我不会自己找吗?” 说罢越过潘筠就要去翻案卷。 潘筠就扭头冲窗外大喊,“来人啊——” 屈乐吓得魂飞魄散,连忙要去捂她的嘴巴,但他怎么可能碰到潘筠? 潘筠一巴掌就拍下他的手,自动闭嘴,一脸得意的看着屈乐,“衙门的门房距离这里不远,我再喊一声,一定能把人喊来。” 屈乐不由跺脚,屈服道:“给你,给你,不就是五十两吗,我给你!” 潘筠这才满足,伸手在架子上抽了一卷案宗丢给他,“给你一刻钟的时间,赶紧看,刚才一定惊动到人了,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查到这里来。” 屈乐紧张的抽开纸,抱怨起来,“一刻钟怎么可能看得完,还要记……你刚才为什么要喊?” 潘筠抱着胳膊道:“是你不肯合作,我才喊的,赶紧看!” 一刻钟,咻忽而过,屈乐才看到高潮部分呢,俩人就听到了渐行渐近的脚步声。 潘筠刷的一下扯回卷宗,胡乱的把它们往纸袋里一塞,简单封口后就塞进柜子里,然后一手抱猫,一手扯着屈乐的衣领就咻的一下从窗口飞出去,在墙壁上连着踩了两脚就飞上屋顶,几个起落就离开了衙门。 因为听到动静,提着灯笼过来巡逻的门房只觉得头顶一片阴影飘过,待他抬头,天上又什么都没有了,只有旁边的树影摇动,看着就好像是人一样。 他脚步微顿,手上的木棍就在走廊的栏杆和柱子上敲敲打打起来,企图用声音把人给惊走。 潘筠拎着屈乐在屋顶上腾挪,如履平地。 屈乐努力想要睁开眼睛,却只能保持住一条缝隙,寒风砸面,实在是睁不开啊,但他也感受到了潘筠轻功的厉害,直到被放到地上,他都没反应过来。 潘筠嫌弃的丢下他,然后把怀里的潘小黑丢向妙真。 妙真伸手接过,安抚的摸了摸潘小黑,还哄了它两句,屈乐这才发现妙真在场。 但他根本不在意妙真,他猛地扭头看向潘筠,问道:“三竹道长,你真是玄妙法师的师妹,三清观的弟子吗?” 这点在泉州时就众所周知了,唉,主要是取假名字时也没想到会遇到真师兄师姐,所以就露馅了。 潘筠不再想着伪装,点头道:“对啊。” 屈乐就兴奋的道:“你们三清观还收弟子吗?” 他道:“我所求不多,我就想学你和玄妙法师的轻功。” 潘筠:“我和四师姐的轻功可不是谁都能学的……” 屈乐:“我愿意花钱入观,只让我学到你们的轻功就行。” “……虽然不是谁都可以学的,但努努力还是有希望的,你能出多少钱?” 她和玄妙都是用的元力,加入了御物飞行而起的轻功,虽然难,但只要内力练到一定阶段,也是可以转化内力为元力的,完全可以学嘛。 第三百一十九章 辅导作业的苦 屈乐伸出五根手指道:“我愿出五千两!” 潘筠脸上就笑开了花,连连点头道:“可以,可以,我二师兄还缺一个徒弟,我看你根骨不错,我就代你师父收个徒弟吧。” 一旁的妙真:“……小师叔,这事是不是得问过师父?” 全三清山,就她师父徒弟最多。 屈乐也摇头,“我要拜玄妙法师为师。” 潘筠脸上的笑容就落下来,面无表情的道:“你醒醒,我师姐不收徒。” 屈乐道:“你要是能让玄妙法师收我为徒,我愿意出一万两。” 潘筠冷笑道:“一万两黄金?” 屈乐一呆,沉默良久后咬牙道:“要是必须得一万两黄金,那就一万两黄金吧,只要能拜玄妙法师为师。” 潘筠:…… 她上下打量屈乐,伸手道:“你先交我帮你捉拿人犯的五十两吧。” 屈乐一怔,道:“人我还没抓到呢。” 潘筠:“预付。” “那不行,我现在还一点信息没找到,能不能找到人都不一定,怎能预付?” 潘筠:“作我三清山人,首要就是自信,你连抓个人犯的信心都没有,你还怎么加入我三清山,还妄想拜我师姐为师。” 潘筠眯眼,“你不会连五十两白银都拿不出来吧?” 屈乐:…… “五十两都拿不出来,你还想付一万两黄金,你做梦呢!?” 屈乐被潘筠哐哐砸了几下,打不过,也躲不开,只能抱着脑袋大声喊道:“我身上没钱,但我家里有!” 潘筠:“你不是离家出走了吗?” “我是离家出走了,但我爹娘只有我一个儿子,我祖父更是只有我一个孙子,我家里的钱都是我的,你等我回去打滚,我祖父一定会给我钱的。” 潘筠好奇起来,“你家这么有钱?” 屈乐骄傲道:“自然,我爹能娶到我娘,全靠我家有钱。” 这话听上去有些不太对味,但又好像没什么毛病。 “这样吧,你这么诚心,我让你当我二师兄的三弟子如何?” 妙真:“……小师叔!” 屈乐:“我不,我只拜玄妙法师为师!” 潘筠忍不住啧了一声,挥手道:“那没得商量了。” 她能往二师兄名下塞人,却不敢往玄妙名下塞人。 潘筠招呼妙真,“我们走!” 妙真赶紧应了一声,抱上潘小黑就跟上潘筠。 屈乐咬咬牙,还是拔腿去追,跟在潘筠身后道:“你就不能替我和玄妙法师美言几句吗?” 潘筠不理他。 “你要是能让玄妙法师答应收我为徒,除了一万两黄金外,我还愿意单独孝敬你一千两。” 潘筠加快了脚步,生怕自己下一秒就心动,然后去作死。 屈乐大步跟上,加价:“两千两。” 潘筠快飞起来了。 屈乐小跑跟着,大声道:“五千两!” 潘筠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他,“这样,你跟我画几个线条看看。” 潘筠左右看了看,找了一个背风的位置蹲下,拿出朱砂和黄纸,往他手里塞了一支笔后道:“你看清楚了,看到多少就画多少。” 说罢,手指在空中划动,凡是划过的地方,白色的灵力浮动,形成一道符文在空中摇摆,就好似线条在跳舞一样。 屈乐看得目瞪口呆,握着笔整个人都呆住了,喃喃道:“就是这个,就是这个……这是修仙,我,我要成仙了。” 潘筠默默地看他,妙真也是一脸嫌弃,忍不住道:“小师叔,我不想让他做我师弟,做师兄更不行。” 潘筠对钱很心动,低声安抚她,“再看看。” 然后,屈乐纠结了半天,就在黄符上画了一横一捺后就顿住了。 潘筠睁着水灵灵的眼睛期盼的看着他,见他就这样停住了,眼里的光就熄灭了。 她捂住胸口道:“这简直比我猜测自己没有修道的天赋时还要心痛啊,我当年久练却不涨修为都没这么痛苦,你你你,你资质怎么能差成这样呢?” 屈乐不高兴了,道:“我是要修炼,又不是要做画符的道士,你那道符跟虫子一样扭来扭去的,谁能一眼画出来?” 妙真道:“我可以。” 屈乐一脸不相信。 妙真:“我四师叔年幼时测试天赋,也是一眼画出。” 潘筠举手道:“我也是一眼画出来的。” 屈乐:“……我,我师父当然是厉害的,你们也有点厉害,但我也不差的,我根骨极佳,未及弱冠就已经打遍武林盟无敌手了。” 潘筠:“你们武林盟的人真弱。” “对了,你打遍武林盟无敌手,那林盟主对你是输是赢?” 屈乐的脸啪啪作响,半晌没吭声。 潘筠又画了一次符,这一次让它停留的时间变长了,屈乐依旧只画了两笔,神奇的是,这次两笔和前一次还不一样。 最关键的是,不管是这一次还是上一次,围绕在他们周身的灵气动也不动一下,就跟看不见屈乐的朱砂笔一样。 潘筠:……有时候就很想摆烂,觉得这世界也就这样,为什么非得这个钱呢? 钱好难挣啊! 想起山神庙,想起嗷嗷待哺的穷苦信众和师父,潘筠挤出笑脸,“没关系,我们换观星。” 下一刻,潘筠带着屈乐和妙真上了屋顶。 广信府虽然是府城,却也有宵禁,深夜,整座城中,除了零星几点灯光外,整座城都笼罩在昏暗的月色之中。 所以天上除了月亮那一圈的星星比较少外,其余地方皆布满星星。 潘筠随手指了一颗星星道:“来,最简单的,这七颗这样连起来是北斗七星,我问你,现在斗柄指向何处?” 屈乐努力的仰着脑袋,睁大了眼睛看,问道:“是哪七颗?” 潘筠:“……你这么大了,北斗七星都不认识?” 屈乐皱眉,“谁规定人大了就得认识北斗七星?” 潘筠:“……也对,那我现在教你。” 潘筠努力露出笑容,一颗一颗的指给他看,“看见没有,这七颗这样连起来就如同一个勺子,又居于北天,所以叫北斗七星。” 潘筠扭头去看屈乐,见他一脸迷茫,心里就升起不好的预感,“你……”不会还认不出来吧? 话还未出口,屈乐已经开口问道:“这一片星星密密麻麻,粗粗看上去百颗不止,你手指往上一点就是一片星星,我哪里认得出是哪一颗?更不要说把它们连接起来了。” 潘筠:“……最亮的那七颗!” 屈乐:“我觉得都挺亮的。” 潘筠默默地看他。 屈乐最后屈服,只能跟着继续认,经过潘筠半天的努力,他终于把七颗星星连接起来。 一旁的妙真冷哼一声,抱着潘小黑坐在屋脊上看笑话。 潘筠不吭声,屈乐却忍不住回头瞪了她一眼。 潘筠:“……你瞪她做什么,我问你,那颗星星叫什么?” 屈乐顺着她的手指抬头看去,道:“玉衡!” 妙真“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潘筠终于忍不住了,抬手就拍他脑袋,气恼道:“摇光啊,摇光,那是摇光星!” 潘筠看了一下即将翻白的天际,而天上的星星也渐渐神隐,星空变得稀稀落落起来,只是北斗七星还坚挺的挂在天上。 潘筠都怀疑,是因为天快亮了,围着北斗七星的小星星们隐去,北斗七星越发显眼,这才让屈乐连接起来的。 潘筠:“先不论这七颗星星谁是谁了,我就问你,这个季节,斗柄指向的方向是何方?” 屈乐脑子就跟浆糊一样,刚才潘筠教他的时候他明明是记得的,但现在就是记不起来一点,他只能胡乱猜道:“东?” 潘筠面无表情,屈乐就大声道:“我知道了,是南!” 妙真终于忍不住,憋笑憋得眼泪都快要出来了,差点不小心掐到潘小黑。 潘小黑就要直接多了,直接张嘴无声的笑,还让屈乐和潘筠看见了,以示对俩人的嘲笑。 潘筠心梗。 屈乐心中惴惴,不安道:“那是西,总不能是北吧?” 潘筠:“为什么不能是北?” “刚才你不是说,斗柄西,斗柄南,斗柄东之类的吗?” 潘筠:“这是让你背的口诀,就四个半句,斗柄西如何?斗柄南如何?我都反复几遍了,你还没背下来吗?” “有斗柄西南东,难道会没有斗柄北吗?”潘筠恨铁不成钢,“斗柄北,天下皆冬!现在是冬天啊冬天,它是不是指向北方?” 屈乐点头,“你说的对。” “对你的头啊,”潘筠哗的起身,招呼妙真,“我们走!” 屈乐连忙跟上,“等等我,我……” “你闭嘴,你住脚,”潘筠大叫道:“你再跟着我,那就不是你我缉凶追盗了,而是我就要成为凶徒了!” 半个晚上,潘筠沧桑不已,她摇头不可置信道:“难以想象,我前世都没遭受过辅导作业的苦,这辈子却小小年纪就遭受了。” 潘筠在心里和潘小黑大叫:【就是我二哥也没这样让我无力啊!】 “你不适合来三清山,真的!”潘筠道:“那一万两黄金和五千两白银,你爱给谁给谁吧,我不赚你这份钱了!” 说罢,潘筠转身就走。 屈乐还要去追,妙真一个跨步挡在他面前,回首看他,冷冷地道:“别再跟着我们了,我们三清山是不会收你的,你休想做我师弟……” 她咬牙切齿道:“或师兄!” 晚安 第三百二十章 小小惊吓 潘筠跳下屋顶,直接就往一个房间走去。 屈乐愣愣地看着,左右看了一圈,这才反应过来,这是一个客栈。 他们不知不觉间跑到一个客栈的屋顶上来了。 潘筠直接推开门进去,妙真也从屋顶上轻功飞下去,抱着猫跟进去了,啪的一声把门关上,不再搭理他。 屋里,王璁松了一口气,拉起被子盖到下巴处,闭上眼睛继续睡。 结果,他眼睛才闭上,就听到轻轻地脚步声冲他的房门来了。 王璁不得不睁开眼睛,在心里嘀嘀咕咕,到底有完没完了,明天还得去钱庄换白银呢,今晚还能不能睡? 脚步在他的房门前停下,他察觉到自己的门被推了一下,没推开,门口的人停顿了一下转身走了,不多会儿,隔壁房便传来轻轻地推门声,然后是脚步轻轻走进的声音…… 王璁:…… 他这一生也算见多识广,见过“侠士”们劫富济贫,劫富济自己的,却没见过“侠士”偷住客栈的。 王璁狠狠地闭上眼睛,翻身,拉上被子继续睡。 连住客栈的钱都没有,还想用一万两黄金拜入三清山? 想屁吃呢。 第二天,王璁开门,才踏出门槛就听到隔壁的房门也打开了。 他不由扭头看去。 一个一身黑衣黑裤的青年男子同时打开门走出来。 双方一见面便都不由的一顿,看向彼此。 屈乐觉得这人好讨厌,一直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于是他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走出房门哐的一下关上门,大摇大摆的就往外走。 一个伙计拎着大茶壶经过,看见他也一愣,但对方太理直气壮,他一时没反应。 等人从他身边经过,伙计才反应过来,连忙问道:“等等,客官是何时入住的?” 屈乐只当听不见,加快了脚步。 王璁抱着双臂靠在门口上,闻言幽幽道:“别问了,他是昨晚偷偷跑进来的小偷,没交钱,没开房!” 伙计瞪大了眼睛,连忙去追,但屈乐已经三两下不见了人影。 伙计跑回来,着急的问道:“客官,那小偷没伤到您吧?” “那倒没有,”王璁道:“只是我昨晚的房门被推了几下,吓了我一跳,还以为是哪来的醉鬼走错房门了。” 伙计连忙道歉,并代表客栈送他一份早餐。 王璁沉默了一瞬后道:“其实我们是三个人,我两个同伴也被惊吓到了。” 恰在此时,潘筠的房门打开来,她和妙真顶着黑眼圈精神萎靡的走出来。 伙计一眼就相信了。 两个小女孩,夜里被小偷推门,可不吓到吗? 这是夜里没睡好吧?看着眼圈黑的。 伙计连忙向潘筠和妙真道歉,然后道:“小店为表歉意,给三位免费提供早食……” 潘筠愣愣的听着,伙计离开了就扭头看向站在一旁的王璁,“店家为什么道歉?” 王璁:“昨夜有小偷偷住客栈的房间,就在我们隔壁,今日一早被伙计发现了,店家以为我们受到了惊吓,早食是赔礼道歉。” 潘筠就摸了摸心口道:“我的确受到了惊吓。” 妙真:“小师叔,这屈乐果然人品不端,还穷,连住店的钱都掏不出来,他还能掏出一万两黄金?” 潘筠一脸黑,“他就算能掏出来,三清山也不会收他的,资质差成这样,收他为徒简直是砸招牌。” 妙真沉默了一瞬,“小师叔不是说他根骨俱佳吗?” 潘筠一脸严肃:“资质和根骨是两回事,他就适合习武,悟道别想了。” 引动不了灵气,只能靠以武入道,硬练。 这样的人,万中无一,潘筠不觉得屈乐是这样的天才,所以算了,这笔钱就不该她赚。 王璁:“那黑衣小子叫屈乐?这名字有点耳熟,和阳武屈家有什么关系?” 潘筠想了想后道:“他舅舅是武林盟主。” “哦,那就是阳武屈家了,”王璁淡淡的道:“他家有钱,超级有钱。” 潘筠又立刻心动了一瞬,片刻后又摇头,“算了,修道是为了长生,要是把他收进三清山,大师兄会短命的,而我,会被四师姐立刻毙命。” 王璁不由好笑,“他的资质有那么差吗?” “昨晚我们坐你房顶上教了一个时辰的课,你是没听见,还是忘记了?” 王璁轻咳一声,“小师叔你也知道我能听见啊,扰人清梦……” 潘筠眼睛横过去,王璁立刻不提了,道:“你们也饿了吧,先去洗漱吧,一会儿该吃早饭了。” 客栈提供的免费早食就是好吃,三人吃得肚子滚圆,然后一起走出客栈。 王璁道:“我要去换银子了。” 他把租用的牛车牵过来,妙真跟他进屋,其实是把他放在她这里的几袋铜钱给他取出来。 王璁把麻袋扛到牛车上,直接牵着牛车就去钱庄。 一直盯着客栈的几个混混面面相觑,不由低声暗骂起来,“真是见鬼了,他和那两个小姑娘的房间我都摸过,里面连个包袱皮都没有,到底是怎么每日变出这么多铜钱来的?” “跟着去看看,看他这次换出多少钱来。” “打又打不过,前天晚上我们半路拦他就伤了三个人,到现在人还躺着动弹不了呢。” 潘筠站在客栈门口看王璁走远,叹气道:“这不是匪是啥,可惜周捕头就是不认,说我们就是把人捉住,也是被害人和匪徒的关系,拿不到赏银不说,还可能关牢里审问。” 妙真:“小师叔,就这样放过他们,真的不管吗?” 潘筠挥手道:“等我们离开府城的时候再动手,到时候就不用配合衙门办案,让周捕头有理由把我们抓进去。” “走,我们去查花不柳。” 潘筠打算去找两个还活着的受害者,她们的家都不在府城里,而是在离府城不远的一个县城和一个村里。 她们离村子更近一些,就打算先去村里。 一出城门,潘筠就把潘小黑往肩膀上一放,拉起妙真就飞速朝前掠去,用轻功抄近道去那个村子。 跑了没多久,潘筠和妙真在林子里停下脚步,回头看去。 暗搓搓跟着他们的屈乐刹不住脚,唰唰几声从她们头顶的树枝上飞过,然后哐哐哐砸断树枝摔下来。 潘筠和妙真齐齐后退一步,他哐的一下扑倒在她们脚前。 俩人一起低头看他。 屈乐伸手拿掉头上的树叶,撑着手臂抬起头来看向俩人,张嘴就吐出一嘴的泥,“你们早知道我在跟着你们?” 妙真:“你跟踪的技术又不怎么好,怎么会不知道了?” 潘筠嫌弃他耽误时间,道:“昨天晚上我们已经谈崩了,三清山拒绝收你为徒,你还来干嘛?” 屈乐:“一万两黄金……” 潘筠烦躁反问,“你有吗?” “我拿出来了,你是不是就答应保证我被玄妙法师收徒?” “不行,”潘筠道:“你资质太差了,你要是能拿出一万两黄金,我最多保证你被我二师兄收为徒弟,排行六。” 妙真立刻咽下一肚子的话,觉得他要排行六的话,也不是不能接受,于是沉默。 屈乐一脸恍惚,“我的资质有这么差吗?” 潘筠和妙真一起点头,那是相当差啊。 屈乐备受打击,一时没吭声。 潘筠催促他离开,“你回去自己认真想一想吧,拜师这种事急不得。” “不要再跟着我们了,我们有事去做。” 屈乐:“我知道,你们揭了花不柳的悬赏,这是去找花不柳吧?我跟你们一起去。” 潘筠皱眉,“你不去找常明威,跟着我们干什么?” 屈乐愤愤,“那案卷我就看了一刻钟,怎么可能记住那么多?我一点线索也没有,打算晚上再去一趟衙门,今天就先跟你们去找花不柳吧。” 顺便学一学,到底怎么查找人犯。 潘筠道:“不用再去衙门了,既然你要分我一半悬赏的钱,我就把常明威的案卷信息告诉你,你今天就去找人吧。” 屈乐一愣:“你都记住了?你什么时候看的卷宗?” 潘筠:“就在你翻阅卷宗的时候,我一目十行,过目不忘。” 屈乐再次受到打击。 三人就一起往村子的方向去,潘筠一边告诉他卷宗信息,等走到村口,常明威的案卷也被潘筠背完了。 她挥了挥手,嗓子有些沙哑的道:“你快走吧,别耽误我们干活。” 屈乐更想跟着她们了,“我跟你们一起吧……” 潘筠拒绝,“别跟着我们!” 见屈乐不走,潘筠就皱眉,“你要敢跟进来坏我的事,我一定揍死你。” 潘筠走了一段,回头见他不再跟着,这才满意的哼了一声,和妙真手牵着手进村。 这是一个小村子,被害人周婉娘今年二十一岁,她已经生了一个孩子,孩子三岁,事情发生在今年春。 她长得不是特别的漂亮,但身上自带一股英气,潘筠和妙真在村子里晃荡了半圈就在河边看见了她。 她正和一群妇人在河边洗衣裳,潘筠和妙真走近,正听见她身边的人劝她,“你别听你大兄的,真把你接回去再嫁,日子就能好过?” 第三百二十一章 看我忽悠 “大春虽然偶尔抱怨几句,有不好听的话,但你婆婆对你好啊,她知道你的苦处,平日也帮你,你家里家外一把手,也能拿住大春,再嫁未必有这么好的人家。” “是啊,你在这边还有个孩子呢,大春看在孩子的面上,也会待你好两分的。” “外面的男人不知根底,知道了这些事,你又是二嫁,怕是会更折磨你。” “大春就是心里过不去,这才冲你发火的,你多担待。” 周婉娘啪的一声丢下衣裳,沉着脸道:“他心里过不去,难道我心里过得去吗?受伤的是我,又不是他,他媳妇被人当面掳走,他倒是去抢,去拼命啊!” 大家都不说话了,只能叹气。 半晌才有人道:“天杀的采花贼,诅咒他烂根坏脸,不得好死。” “没错,烂根坏脸,不得好死。” 河边顿时一顿诅咒声,全是诅咒花不柳的。 潘筠正偷听得起劲,突然一个石子扔过来,一声呵斥,“谁在那里躲躲藏藏的?” 潘筠连忙拉着妙真从河边站起来,隔着一棵柳树和她们打招呼,“姐姐们好。” 见是两个年纪不大的小女孩,且还穿着道服,青年女子们脸色好看不少,上下打量过俩人后招手道:“看你们有点眼生,是哪个村子的?” 潘筠抱拳道:“贫道三竹,是路过,进村来讨口水喝,不是有意偷听姐姐们说话的。” 周婉娘听说她们是路过便有些戒备,盯着她们看,“你们小小年纪,没有长辈带,自己出来的?” 妙真就努力找借口,潘筠已经张口就来,低落的道:“冬天到了,道观困难,师父说我们年纪大了,可以出来养活自己,到明年春天再回去。” 妙真:…… 善良的青年妇女们闻言义愤填膺起来,“这不是赶你们出来要饭吗?怎么有这样的师父?你们爹娘呢?” 潘筠低头不语,在心里默默地和她爹说“对不起”。 妙真低头不语,她是真的不知道,也不抱歉。 青年妇女们就脑补了一大堆故事,再看向俩人时目光就不免柔和下来,就是周婉娘都脸色和缓了,主动道:“这河里的水不干净,大家洗衣裳,牲畜喝水都是这里,我还有一件衣裳,等着,等我洗完了带你们回家吃水。” 潘筠连忙应下,然后呲溜一下钻上来,撸起袖子就要替周婉娘洗衣服。 周婉娘拒绝了,自己从水里捞起衣裳搓了搓,又清洗了两遍就拧干,丢进木盆里抱上,就招呼俩人,“跟我来吧。” 其他人都没洗完,只能和周婉娘挥手作别,只是在人走之前还是又劝了一下,“婉娘,和大春慢慢说,别冲动,不是我们说你大兄坏话,这人心隔肚皮,遇事还是要多想两分。” 周婉娘应下,但听进去多少不知道。 潘筠仔细打量她的眉眼,倒是觉得她听进去了,但她在婆家的日子应该也不好过,眉眼间充斥着一股郁气。 周婉娘家在村口不远处,后边是农田,围墙外面则是一片菜地。 潘筠扫了一眼,觉得那菜地不像是一家的,倒像是很多家的凑到了一起,还挺大,估摸有个五六亩的样子,一眼扫过去全是各种菜。 周婉娘推开木栏门,拿着一根棍子在院子里哈哈乱打的小屁孩看见她,立即拖着棍子飞奔而来,一把冲进周婉娘的怀里,仰着小脑袋一个劲的叫,“娘,娘……” 周婉娘脸上露出笑容,放下木盆就抱起儿子,冲潘筠道:“你们等着,我去给你们倒水。” 小孩就趴在母亲的肩膀上,满眼好奇的看着她们。 潘筠触及他的目光,不由挑眉,而后运起功法,用天赋看了一下他。 妙真也手指轻动,掐诀用天眼看了一眼他的面相,也挑眉,“这比那个屈乐有天赋多了。” 潘筠点头。 妙真:“小师叔,你要是真想给我师父收徒弟,不如收他吧。” 她道:“你们也给我师父收个好点的。” 潘筠:“我是要赚钱,又不是为了养孩子带孩子,不收!” 她压低声音道:“而且这孩子的前途不在修道上,而是在官场。” 越看,潘筠越坚定,“这事我管定了,那傻缺花不柳,我一定要把他捉到!” 周婉娘端出来两个碗,递给潘筠和妙真。 俩人低头一看,不是水,而是粥。 周婉娘催促道:“快吃吧,吃完了就进城去,在村子里乞讨是活不下去的,趁着天还早,你们赶紧进城去,夜里城外危险得很。” 潘筠和妙真应下,接过碗就把粥全喝了。 有几粒米黏在碗壁上,潘筠和妙真就仔细的把米粒给舔了,正舔得起劲,一个四五十岁的妇人挑着担子从外面回来,看到她们愣了一下。 周婉娘连忙解释,“娘,这是来化缘的两个小师傅。” “化缘啊,”婆婆打量了一下潘筠和妙真,见她们脸色红扑扑的,一点儿也不像是化缘的和尚尼姑,但俩人的确身穿道服,年纪也小。 婆婆还是忍不住心软,想了想后对周婉娘道:“给她们倒两碗米送出门。” 周婉娘应下,立刻回屋去盛米。 潘筠和妙真都呆了。 虽然王费隐年年都说日子难过,却从未让她们下山化缘过,所以她们没准备。 俩人脑子剧烈翻动,潘筠脑子快,手也快,她快速的把灵境空间里装干粮的布袋子掀了,把空袋子拿出来。 周婉娘给她们往布袋里装了两碗米,潘筠和妙真连忙掐手念道:“福生无量天尊,道祖保佑善人平安健康,事事顺遂。” 周婉娘应了一声,就要送她们离开。 潘筠却越过她看向坐在门槛上的小孩,和周婉娘及她婆婆道:“善人,你们是大善人,上天会将福德投生在你们家的。” 周婉娘忍不住讥笑,“我家哪有什么福德?” “怎么没有?”潘筠笑道:“善人是有德之人,所以才生了个大善人。” 她指着小孩道:“这是我们道家大善人转世,他将来会有大前程,善人好好抚养他,送他去上学,他将来必造福一方。” 周婉娘皱眉,一脸的不相信,但她婆婆信,她连忙上前急切的问到:“小师傅说的是真的?” 潘筠笑道:“自然无假,过往种种劫难都会消散,作恶之人会得到报应,善良的人也会有福报的。” “老善人和善人都是大善之人,上天是为了二位,特特降下小善人生在你家的。” 婆婆忍不住双手十指交叉念叨:“福生无量天尊,福生无量天尊……” 周婉娘皱眉道:“小道长,我家没有钱。” 潘筠微微摇头道:“这是善人的福报,和我并没有关系。” 她的手指在周婉娘的额间轻轻一点,轻笑道:“不过我和善人的确有缘,受了你两碗米,贫道愿意了却善人的一番心事。” 周婉娘只觉头脑突然一清,不仅神清气爽,胸腹部好似还生起一股凉意,半年来的焦躁火气突然一清,身体竟没那么难受了。 周婉娘看着潘筠的目光火热起来,一把握住潘筠的手,急切的问道:“道长说的是真的吗?您能了却我的心愿?” 潘筠道:“给我一些他的线索或东西,我保证,一定了结它。” 周婉娘垂眸思考片刻,而后一脸郑重的点头,“您等着。” 说罢,她转身朝婆婆的屋里去。 婆婆张了张嘴巴,还是没阻止。 周婉娘很快拿出来一个包袱,打开给潘筠看,“这是我那天穿的衣裳,还有这个……” 她打开一个手绢,里面是一小撮头发,周婉娘脸色铁青道:“这是我从他头上拽下来的。” 她目光炯炯的看向潘筠,“小道长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事吗?” 潘筠伸手接过手绢,同样一脸冷肃,“当然知道,善人放心,不管天涯海角,我一定把他抓住,了您一片心愿。” 周婉娘就把包袱和手绢一并交给她。 潘筠拿了东西就走。 婆婆站在周婉娘身边欲言又止,“婉娘,你就这么相信她们,把那东西给出去了?当时衙门来人调查,你都没给。” 周婉娘面无表情道:“您没听那些衙役说吗?那淫贼害了好几个女子,却一直抓不到,所以那些东西给不给他们有什么区别?” “您不也相信她们吗?” 婆婆:“……我是信她们说我们家孩子是大善人投胎,不是信……罢了,罢了,东西已经给出去了,我看她们面色红润,的确不像是出来化缘讨食的道士,说不定真的有本事。” 周婉娘就伸手摸着额头道:“我相信她们。” 刚刚一定不是她的错觉,所以她们有可能真的是来帮她的。 潘筠把包袱和手绢收好,直接丢到灵境空间里,正要离开村子,就听到不远处一片喧闹。 潘筠立刻拉上妙真去看热闹,正好看见屈乐一脚把一个村民踹飞,而村民们满脸通红,正激愤的挥舞着手中的锄头和铲子要去打屈乐。 屈乐显然很愤怒,左右躲过去后火气被激起,手中的剑擦的一声抽出来…… 潘筠眉头一皱,将潘小黑丢妙真怀里,飞身跳进圈子,一脚就把屈乐和他的剑踢飞,“毛贼,原来你在这里,看我的无影神腿!” 晚安 第三百二十二章 打假架 屈乐被人连剑一块儿踢飞,落地后蹭蹭蹭往后退了好几步才稳定身体。 他才抬头,无数的脚就朝他脸上踢来,屈乐只能不断抬手阻挡,同时快速后退,退着退着就退出好远,最后又被一脚踢飞。 这一次是真的被踢飞,倒飞出去砰的一声砸在地上,他半天没爬起来。 扛着锄头、铲子、木棍的村民们喝的一声,齐齐后退两步,既好奇,又远离战斗圈。 屈乐抬头看见是潘筠,气得半死,半坐在地上就要指着她骂,潘筠一脸严肃的喝骂道:“小贼,我从开封追你到广信府,没想到你竟然躲在这里,看我拿你!” 潘筠手张开,做足了架势,同时传音给他,“给你三息时间,再不跑,我可真的要把你丢进村民群里,让他们揍你了!” 屈乐咬牙切齿,有一肚子的话要说,但潘筠已经在耳边传音数道:“一、二……” 眼见她就要数第三下,屈乐跳起来运起轻功就跑,不甘心的大吼道:“潘三竹,我还会回来的,你等着!” 潘筠一脸严肃的扭头和村民们道:“这蟊贼专门偷盗财物,要是抓不到他,怕是会回来报复,我们先去抓贼了,诸位有缘再见。” 说罢招呼妙真,沿着屈乐的方向就追去。 等三人都跑没影了,村民们才反应过来,“怎么都跑了?那两个小道士是谁啊?” “没见过,从我们村里出来的,她们什么时候进去的。” 有刚才在河边洗衣服的媳妇回道:“来化缘的小道士,被大春媳妇领回家了,没想到看上去年纪小却这么厉害。” 扛着锄头,出力最大的大春一愣,“我媳妇领回去?” “对啊,人小小年纪出来讨食,你媳妇心善,领回去给一碗水喝,大春,你家结交上能干人了,我看她武功高,要是讲情义,以后说不定会找回来的。” 这话点破了大春的小心思,他涨红了脸道:“就一碗水,怎么能盼着人记住呢?做好事不求回报。” 村里人只是笑笑,要是大春娘和周婉娘,那的确是做好事不求回报,大春嘛,那可是过路的鸡在他家门前叮了两条虫子,他都要念叨两遍的。 因为潘筠和妙真追着蟊贼跑了,村民们只沿着村边检查了一遍,没再发现陌生人,这才回家去。 但因为屈乐,村民们对陌生人都更戒备,尤其是男子,哪怕是公蚊子,飞过来都要被多盯两眼。 潘筠和妙真在离村子五里多的地方找到躺倒在地的屈乐。 屈乐胸口急剧起伏,喘息不已,看见潘筠和妙真,勉强抬起手来摆了摆,接不上气来道:“别,别追了,我跑不动了,真的跑不动了。” 潘筠走到他身边,找了个草柔软又多,一看就很好坐的草地坐下,问道:“你进村去干嘛?” 妙真抱着潘小黑在她身边坐下,也扭头看屈乐。 屈乐:“我想帮你们……” 潘筠脸色难看,“你想抢我们的赏金。” 屈乐:“……你的心太恶毒,把人想得太坏了,我就是想帮忙,没想抢你们的赏金。” “你要是不脸红脖子粗,我就相信了。”潘筠淡淡的道:“我是不是告诉过你,不要进村,你要是坏我好事,我不会放过你的。” 屈乐:“……你们都可以进村,为什么我不可以?” 潘筠:“因为你是男的!” 妙真:“采花贼就是男的!” 潘筠:“你还大白天的穿夜行衣,你有毛病啊。” 妙真:“一看就不是好人。” 潘筠:“别说淳朴善良的村民们了,就是我知道你的底细,看见你这样都怀疑你居心不良。” “太蠢了,小师叔,你还是快打消收他进观的打算吧,妙和也不太聪明,但妙和有自知之明,而他蠢而不自知,太伤旁边的人了。” 妙真道:“我们三清山的运气本来就不好,总是破财,收他,会更破财吧?” 屈乐:“你胡说,还是道士呢,会不会算命,我可是招财小童子,我祖父说了,我家就是在我出生之后发达的,所以我旺家旺财。” 潘筠就仔细看了看他的面相,半晌后叹气,“果然,老天爷是公平的,给一个人关上了一扇窗,就会给他打开一道门。” 妙真也不说话了。 屈乐从地上艰难的爬起来,问道:“你们查到线索了吗?花不柳是江湖人,和常明威还不同,他会在江湖上行走,要不我问问江湖上的朋友,看能不能找到他的消息。” 潘筠:“行啊,你问吧。” 屈乐迟疑了一下后道:“那你们能不能帮我找常明威?” 潘筠瞥了他一眼后道:“你先找你朋友问到花不柳的消息再说吧,别我们把人都抓住了,你才问到人,那就没意思了。” 屈乐愤愤,“瞧不起谁啊,要不是那些村民拦着我不让我进村调查,我说不定比你们还快拿到线索呢。” 潘筠:“你知道你为什么进不了村吗?” 屈乐:“因为花不柳……” “因为花不柳是白天,众目睽睽之下把受害者掳走的,他当时就假装是过路的旅人,”潘筠道:“不然,你以为为什么周婉娘会报案?” 因为已经众所周知,还不如报案把人抓住。 没想到衙门也没能抓到人,还让周婉娘知道了,除了她之外还有很多受害者,直接绝望,这才想离开这个地方重新开始。 潘筠道:“就你这身打扮靠近村子,他们没把你打死,算他们是好人。” 屈乐沉默片刻,“花不柳如此嚣张?” 潘筠哼了一声。 屈乐就从草地上起身,沉着脸道:“此人穷凶极恶,我来帮你们抓……找他!” 屈乐触及潘筠的目光,也觉抓人这事用不上自己。 屈乐道:“你们等着,我这就去取钱,然后去千息楼一趟。” 潘筠眼睛一亮,“千息楼?” “对,千息楼一定有花不柳的消息。” 潘筠:“最近的千息楼在哪儿?” 千息楼的大名,她在泉州听那群江湖人提到过几次,听话音,那是个消息集散中心,类似于情报机构。 潘筠就好奇一件事,千息楼的消息是只面向江湖,还是还包括了朝堂? “最近的就在广信府城之中吧,”屈乐道:“不敢说每城都有一个,但重要的州府之城还是有的。” 潘筠越发怀疑,“听样子,千息楼生意铺得很开,做这么大,朝廷和皇室也愿意?” 屈乐就压低声音道:“听说千息楼就是皇室的生意。” 潘筠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 这才合理嘛。 要不然,以老朱和朱棣的霸道,早把这千息楼给抄了吧? 潘筠也起身:“你等着,待我们起一卦就跟你去千息楼。” “起什么卦?” 就见潘筠从袖子里掏出一张手绢来,打开,里面是一撮毛,其中大多带着根部。 看一眼,屈乐就觉得头皮有点疼,他抖了抖问,“这头发是……” “花不柳的,我问问卦象,看能不能算出他在什么地方。” 潘筠拿出铜钱就开始施法卜算,妙真也拿出龟壳,握着龟壳,闭上眼睛祷告。 等潘筠算完,她就睁开眼睛,从手绢上取了三根头发,将它们交缠在一起之后卷在龟壳身上,默念咒语后摔下,龟壳龟裂,妙真眼睛扫过上面的裂痕…… 一瞬间,屈乐似乎在她眼中看到了一抹金色的光芒,他正要仔细看,就觉得眼睛一疼,刷的一下流下眼泪来。 屈乐连忙扭头不敢再看。 潘筠瞥了他一眼,垂下眼眸等待,她算着卜算出来的结果,嘴角边的笑容越来越冷。 妙真猛的一下睁开眼睛,蹙眉,“小师叔,我竟然算出花不柳在离我们不远的北边,可那边不是村子……” 潘筠冷笑道:“对自己自信点,巧了,我也算出他在那里。” 潘筠起身道:“走吧,用不着去千息楼问消息了,我们倒是可以向千息楼卖一个消息。” 屈乐连忙跟上,“这个有用?这就能算出来了?” 潘筠:“你想跟我们修仙问道,说明是相信我们求仙问卜的本事的,怎么现在又不信了?” 屈乐:“我是相信你们飞的能力……” 见潘筠和妙真重新往村子的方向走去,他连忙跟上,“这也太神奇了……算算就能算出来了?” 三人没有再进村,而是就围着村子外围转,也不露面,树啊草啊,沟壑啊,甚至是屋角,能躲的地方都叫他们摸了一个遍。 但他们什么异常都没找到。 潘筠蹙眉:“事情已经过去半年多,他为什么又回来这里了?” 妙真:“我看书上说,有的凶犯会隔一段时间回来查看凶案现场,是得意,也是欣赏自己的杰作。” 潘筠就想到那三张纸上硕大的“自尽而亡”四个字,脸色顿时大变,“他是回来看周婉娘死没死的,要是没死,他怕是会逼死她。” 妙真脸色更加寒冷,屈乐也忍不住低声骂道:“这也太变态了吧?难道其他的受害者?” 潘筠冷着脸道:“如果我是他,要查看村子的情况,那就是……” 她的目光直直的看向一个山坡。 第三百二十三章 砸死你 那是村子北面的山坡,是附近的最高点,站在那里可以俯瞰整个村庄, 河水流过村庄,从村里出来,转弯后向东,正好把村子和山坡隔开。 所以要从村子到山坡,还得过河。 村里人常洗衣裳的那段河道就在山坡正对面,花不柳要是想看周婉娘,躲在山坡上真是太容易见到了。 潘筠脸色沉郁,当即起身朝山 何况,她的衣服都是在大商场买的,黎瑾瑜的服装厂衣服可比不上那些大品牌,她可看不上,穿出去都嫌掉价。 就在苏三壮闭紧了双眼,打算用比较有尊严的方式接受死亡的时候。那预想中的痛感却并没有传来,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声重物落地的轰隆巨响。 几股阴魂注入,郑黑背彻底丧失理智,两眼翻白,鼻孔喷着寒雾,口中发出不似人的吼叫。 虽说不知道苏命到底做了什么安排,但苏天还是无条件相信苏命。 它的脑袋,一直盯着身后大太太所在房间,似乎有些着急,蜿蜒着身子爬来。 透视眼属于天赋类的技能,而且等级相当高,这对于他来说简直就是一根救命稻草。 打鼓打到挥汗如雨的少年,虎口裂开后的斑驳血珠顺着鼓槌到处挥洒。 如无意外,天圣教的人四处寻找天灵地宝,就是给他们那“天圣公”弄一副强悍躯体。 从那以后,她再没说过,宠着就宠着吧,都是自家孩子,当妈的不疼,再还有谁疼。 “你要走的话,我就从这里跳下去,自杀给你看!”刘冰突然猛跑了窗台上。 周泰仍然不动声色,朴刀专砍敌将头颅,一时之间,人头在甲板上掸落了一地。 她上学那会儿也没想过能考上北市这所很有名的大学,更是考进了艺术系。 “是这样呀。”许母点了点头说道,随后直接绕开教练推开门直接走了进去。 丁卉芬和倪兴要跟着去,他们到了孩子喜欢去的游乐场和动物园都没有找到。 刘维民虽获得亚军,但是成绩太差了,天渊之别,灰头黑脸地黯然离场。 “该杀,该杀,”李胤下意识的点着头,他对自己的这个大侄子的映像完全的就改变了,以前的李邈只是那个二世祖,可是突然之间李胤发现这个二世祖变了,变得敢杀人了。 发愣间,只见她抬起藕一样的胳膊,弯搭在门上,修长的玉腿,半露不露,若隐若现。 陈颂拿着连衣裙瞪他一眼,然而郑南辰只是去有着透明玻璃的厨房背过身。 片刻之后,张悠面色平静的收回手,100枚上品灵石已经被他直接放到了卧室,他没有急着修炼,而是一把扎进了特制的“静室”。 苏苏的脑子里轰的声,眼前闪现出一幕幕场景:雪夜下,一幢高大雄壮的城堡中,响起了婴儿嘹亮的啼哭声。 昭晖虽然深受玉海师尊看重,丹药紧着他用,但门内分发的灵石有限,还有其他开销,昭晖又不是何长东那样的壕二代,短短三年,他怎能集齐这么多的灵石? 还是一头的鹰羽,手持权杖,身上的皮袍下穿着麻布夹衣,足上的皮靴依然光鲜,面色凛然的站在那里,稳如山岳。 这种气劲无法外放,却能令他们的长剑无坚不摧,可以轻易斩破蒙铁盾牌,让他们的速度迅若奔雷,普通人肉眼根本无法捕捉。 生奴居然飞向皇甫,皇甫大惊,提枪就要攻击生奴,无奈受伤太重,生奴手一吸,银色长枪吸在手里。 第三百二十四章 要阉干净 翻过山,越过河,他们终于又回到了村子。 村民们见屈乐竟敢去而复还,立即大喊一声,招呼上乡邻,扛着锄头就朝他冲来—— 村民们听到呼喝声,纷纷从房间里,厨房里奔出来,拿上锄头、菜刀、木棍就朝村口冲去—— 有的村民还在地里劳作,听到隐约的呼喊声,也纷纷停下手上的动作,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后 大帅哥张鹏飞这忽的眼睛里面一热,那泪珠子就像是断了线似的,不住地流了出来。 众人一开始还对太上道尊信心十足,但在一些心思叵测之辈的故意引导之下,渐渐有人认为林天会赢,甚至还有人觉得太上道尊战败后,会被林天挂在城墙上。 看到上空的星辰山许多人目光闪了下,齐珉率先动用命魂,从这一点来看,他已经落入下风了。 徐薇薇悄悄给她打上了宫斗王者的称号,自己这种傻白甜,还是离远点好。 清脆悦耳的声音,加上那张漂亮的脸蛋,陆薄琛幽深冷漠的眸子渐渐笼上一阵暖意。 云枭抬手抹掉嘴角的血渍,靠在墙壁上闭上幽暗的双眸,大口喘息。 林天觉得阎罗殿的事,暂时可以告一段落了。他闭目感应,发现果然无法定位到神州大陆,施展秘法,也勾连不上那块阎罗令。 霎时血雨喷溅,在一股无形之力的牵引下,一滴不漏,全部喷洒在光罩上。 一声巨响,天地震荡,碰撞之处卷起道道空间风暴,撕裂天地,破碎一切。 那些穿着白色衣服的人告诉徐帅,这么做是为了提取他体内的病毒,生产出对应的药剂,帮他进行治疗。 反正金鹰已经颜面无存,估计鹰组组长的位置也保不住了,倒不如再跟林辰斗一把,一举夺回鹰组的尊严。 “好身手!不愧是位新人之虎!”一道清灵的声音荡彻而来,一席惊艳修长的身影印入眼帘。 恐怖的毁灭气息从云层中散发出来,一道道闪电交织,最后汇聚在金山寺后山山峰的上空中,形成一朵巨大的紫色雷云,这个动静很大,无论是金山寺还是杭州城中,这一刻几乎所有人都将目光看向这边。 濮任的话还在虚空回荡,血云突然迈出奇异的一步,全身精气神瞬间攀升到顶峰,而血云背后的圣门更是喷吐出恐怖的气息。 夜,清凉如水,明月高升,屋子外的月色格外皎洁,屋子里则是一片令人脸红心跳的淫靡之音,直到半夜才停息。 “求救还在,是我们的人没错,我们也没有任何损伤。”元青说道。 赵晚晚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他们紧紧的拥抱在一起,花娇娘看见这一幕,在看着赵晚晚的脸色,此时已经黑的不能再黑。 不过现在镇南王府重现,李家、王家、梁家、吕家这些当年背叛杨家的实力都纷纷被灭门,剩下的那些当年背叛过杨家的高官显贵门自然也是一个个惶恐不安,这不,这段时间都纷纷找上门来了,寻求庇护。 至于神子则将求苦给重创,毕竟,几人中,求苦的实力本就偏弱些。 “茵姐,这都是真的嘛?你本来就知道纪晓芙出国的事情,然后特意安排了试戏的这个幌子?”沫凌欢的眼中充满了震惊。 一声似雷非雷的巨响,等众人将目光转移过来时,那具僵尸人半边身子已经完全爆碎,江东紧接补上一拳,那名强大的僵尸人在众目睽睽下就这样魂飞魄散了。 第三百二十五章 下一家 周婉娘沉思片刻后点头道:“好,就留给下一家,小道长,还请转告她,一定要剪干净了,她要是下不了手,就还来找我,我这几天就学阉鸡,一定能给他阉得干干净净!” 潘筠连连点头,“好好好,我一定转告她!” 周婉娘定定的看着潘筠,最后放下剪刀扑腾一声跪下就冲她磕头,“小道长,你救了我一命,我要为你立 看看时间,10点过了,叶牧带着阿诺下了楼去,正打算到球场看看,罗恩开着车子过来,在进入山顶别墅电子门前面停了下来,给叶牧打了电话。 帕尼郁闷的委屈的叫着:“真的天塌了,真的。你让泰妍亲口给你说吧,我就不说话了。”帕尼最后在自己的嘴上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表示自己闭嘴了。 米谷进来看到这么多灵蛇胎,顿时瞪大眼惊叹起来,三口两口将手中蛇蛋吃掉,又飞过去抱起一枚灵蛇胎吃了起来。 颜漫漫觉得这把几乎要失去灵性的蝉翼剑要是补充好了灵气,再用神识每天慢慢蕴养,早晚有一天会恢复成一把十分契合主人的灵器。 “那按照太妃的意思,本宫这还得将金印交出来,顺便退位让贤了?”沈燕娇阴沉着脸说道,她若真的是如柳太妃所说的一般,那还就认了,只是……她不是。 异族的数量和实力要远超人族,本身就是战斗经验丰富,这次试练是由许多个部落聚集在一起发起,数量上足有十几万,这么多天下来存活的已经不到一万。 粮食价格上涨稍微抵消了因为天气灾害受到的损失。采用了约翰迪尔数字化体系,农耕收获成本也同步降低。 一段时间后,肖娅没有那么悲伤了,夜肖安也停止了流泪,但两人依旧相互拥抱在一起。 看着别人的实力芝麻开花节节高,他们躲藏起来苟且偷生并生生悔恨到老死,也不知道他们算是幸还是不幸。 古皓在出事地点周围除了血迹,和如同被暴风过境般摧残殆尽的战斗场景,并没有发现什么尸骨,不知道是不是骆琦被野兽拖走了。 “他杀人归杀人,可这和实力又有什么关系?”莫海涯虽然听得毛骨悚然,不寒而栗,但还是不能理解他的战斗力怎样的深不可测。 见到陈达如此方逸凡也不再说什么,直接开车回到了下榻的酒店之内。 第二天,说好去谈项目,简之语起床见简木兮一身西装坐在沙发上看杂志。 陆野突然脚步一停,阮瑜注意到已经来不及了,脑门结结实实撞在陆野的后背上。 仿佛改变了季节似的,荷花已经露出了尖尖角,翠绿色的荷叶烘托出了荷花的殷红艳丽,轻浮在微波粼粼的水面上,浮萍相依。 莫海涯笑了,他察觉到那出声的人就在这祠堂的地底下,那里有一个地下室。 带个老式鸭舌帽,穿一件宝蓝色中山装,是四十年前爷爷奶奶结婚时都要做一身儿的那种,以前的料子实在工细,穿个几十年也仅仅有一点儿磨坏而已。 警察听到尹冰用流利的方言说话才知道他一直能听懂本地方言,那就意味着之前在海滩上,潜水教练和他的对话,尹冰都听得一清二楚!一时间他有些惶恐,他看了尹冰一眼,想从他的脸上看出点什么。 泰勒把研究台顶部的扫描探头给拧了下来,星影把一切本打算把研究台边上的仪器独立出来的显示器给掰掉,石武就直接把仪器全都给搬走了堆到了墙边,要不是研究台是焊死在地面上的,大家能把研究台也搬走。 第三百二十六章 她没死(补更第7) 潘筠气得要掐断他的脖子,但想到生死不知的受害人,她又忍住了。 这人活着说不定是一剂药,要是死了,那就只剩下拿赏金那点好处了。 潘筠拎着他去看正房里的情况。 瓦片揭开,正屋里的情景一览无遗。 张娘子没死,她正背对着丈夫躺着。 柳师集坐在床边抹眼泪,低声劝慰道:“你若是心里 “我本以为只要这样全心全意地对她好,在她身旁守护着她,我们就一定能够走到最后。可是有一天,她突然跟我吵架,要和我分手。 安七月虽然是这样说的,但她还没决定什么时候回去,要看她在外面囤货顺不顺利。 腌制咸菜用了不少佐料,虽然能从空间里拿,但也要做做样子,准备去供销社逛逛,给秦春梅买双鞋子。 走着是离不开这个所谓的战略局,是需要打出去的,可是传送出去,那就不需要面对那么多的敌人了。 “对了,听说结婚要拍照纪念,咱们拍吗?”她还有些好奇的,听说这玩意堪比她们修仙界的留影石。 陈秀清听到“你丈夫”三个字,出乎预料地并没有像之前那样,表现出脸颊通红的样子,而是轻轻点了点头。 此刻两人正吃的非常开心,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总之从辅导员脸上的那浓浓的笑容就可以看出来,她的心情一定很好。 至于说给自己招新人,这个估计有点难,经历了这一次影盟事件后,整个夷宁府都在进入紧锣密鼓的自查之中。 卖衣服比其他东西好卖,没货的时候就休息,有货也能早早卖完回来帮爷爷捡废品,时间充裕不少,且赚的比以前多。 于是,在看到一身白色主调,配有淡淡紫色的和服的“雷电将军”,带着自己的眷属,那条总是搞出一些乐子来的鸣神大社宫司八重神子,还有一批人马一起飞到了神无冢战场上空的时候。 再次醒来,甘棠是被一阵哭声吵醒的。睁开眼睛,没有看见完颜芷晴的人,可是厕所里却传出了她的哭声。 众人在上台之前,底下已经有不少记者了,还有不少顾客的家属也在现场。 虽然林妙语对他挺好,还认下他当干儿子,当然这种怕不是畏惧,而是敬畏,林妙语的身上总是无形中散发出一种久居上位着的威仪。 甘棠躲闪中,外袍“哗”的一下被带破,肚子似乎也在火辣辣的疼,也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受了伤。他根本不敢等到对方第三下挥来,双足猛地一用力,扑了上去,豁出最大的力气箍住对方的脖子与右肋。 墨夜和慕容雪他们也紧张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刚才叶苍天带给他们的震撼实在是太大了,这根本不像是一个普通人能够产生的威力。 大吞噬术运转,漆黑如墨的噬魂剑猛然开始颤抖挣扎,噬魂剑中的器灵被叶飞拘出,在大吞噬术的高速运转下融入叶飞身体。 等两人用紫御物资交换回东西再说吧,到时候看看有什么好东西。 唰唰金属声响,一中队前排火铳兵放完铳后,立时右手从后排火铳兵手上接过内有药的火铳,左手将空枪转于后面。火铳一排排传递,传到后排时,那排火铳兵麻利地抽出搠杖,装填起定装纸筒弹药来。 白山宗的上空,袁雨萱虚空而立,目光深邃的看着远方,刚才她感觉到一道恐怖的气息从那里传出,而且在那一瞬间,她还感应到周围的时间发生了一些变化,虽然不可见,但以她的修为还是能感应到一二的。 第三百二十七章 你被阉干净了 花不柳惨叫一声,张娘子猛地拔出刀来,还要再扎,潘筠连忙伸手拦住,反握住她的手向下带了一点,狠狠地往下一扎后一切…… “这个位置才对,刚才那个位置,扎深了会死人的。” 花不柳再次生生疼晕过去,潘筠在他身上点了几下,立即起身道:“好了,你已经把他切干净了,给钱吧。” 柳师集连忙拥着妻子 蔡京当然知道,昔日他下位可有不少原因便的这些道士做的好事。 望着张元昊体表粗糙的石质肌肤好像一副铠甲将其包裹着,王云金顿悟,这个张兄恐怕是一位少见的体法双修之人,战力强横无比。 脸上未散去的红晕,白森只感觉醉了,他像是喝到了最甘甜的美酒一般,沉醉在这迷人的美景之中。 这些人当中,吴用对宋江是最熟悉的,便说道“宋江此人和我是同乡,我对其较为了解,此人平日里喜爱结交豪杰,心里却是一心想当官封侯,昔日也是在郓城县看到我们梁山开始做大,害怕被我等连累,才连夜逃奔青州的。 而在昆仑山上,白玉阶梯的尽头,一位身穿紫金道袍的白发青年,此刻正背着手的站在那里。 青妖跑了没多长时间,黄鼠狼就追上了青妖,青妖赶紧拿出李昀辉交给她的瓷瓶,向着黄鼠狼就泼了过去。 不出麴义所料,关羽青龙刀所到之处,无一生还者,毁了三部冲车之后,依旧气息平稳,横刀立马等待典韦来战。 梁世杰让蔡都头把人压下去后,又和其他在排队的百姓说了几句,留下个亲民的印象后,就让姜德、王明带自己到后院去了。 被带到林家的林嘉欣,虽然怕老者,但是极为的倔强,多次想要逃跑,不管怎么打,怎么骂,都毫无用处。 “熙辰哥哥,你这次有在伯明翰看世锦赛吗?”秦芊雨一边开车,一边询问道。 治疗伤势和解毒效果在别人看来是可以保命的好东西,但江运生屯了一万点经验,随时可以升级。 因为那些百姓如今全部都住在王雪为他们临时搭建的简易的房子里。 这叼毛对我就硬气得一批,对待陆羽筱就特么跟李鸿章对待洋人一样,各种委曲求全。 六只海帕杰顿同时消失在了原地,再次出现,已经控制住了哥美斯s和艾雷王,艾雷王身上散发的电力也被海帕杰顿吸收。 他从怀中取出随身携带的针灸包,对着金娇娇膝盖伤口周围的皮肤扎了一根进入,片刻后又取出,银针如旧,并未发生任何变化。 话音落下,他手一招,在他身后便是走出了七八名手下,朝王雪这边走来。 还觉得阮媚和江名城真的有什么,因为阮媚长得狐媚漂亮,一看见就会勾引人。 但与此同时,关于郡主大人大发神威,整治了收保护费的这些家伙,并且还让他们承诺,以后都不会再收取这条街任意一家做买卖的保护费的消息不胫而走。 “杰顿,过去帮忙吧!”王钊也怕卡莲出事,连忙叫杰顿一起帮忙。 “切,是这样吗?”托巴克不服气地吐了一口气。没料到妮安说话一套一套的。 “轰!”大殿的窗子猛地被撞开了!一道黑影从天而降,冲了进来,落地时的动静太大,以至于大殿中的人那一刻以为地震了。 见桑比卡沉默,罗以为她不愿意,眼中掠过一抹遗憾,便是结束这个话题。 第三百二十八章 我也在通缉单上 潘筠继续道:“知道贫道是怎么抓到你的吗?” “靠算卦啊,贫道拿到了你的头发,算出你的位置,这才拿住你的,”潘筠站直,垂眸低语,颇有神性的道:“贫道算卦极准,今日免费送你一卦,你下一世就是阉猪,十世轮回之后做十世草木,再转世为人时还要再做十世太监才能抵消你今生的罪孽。” 花不柳瞪大双眼,一 连连闯了两段生死之路,他已经知道,这异变后的神传宝窟,已经不是他能在里面闯荡的了。 如果说是在地球的话,古千行的举动绝对让人不可思议的,尤其是牧凡,他好歹也是从地球上过来的,对君臣这种礼节什么还算是有感触。 这次不用别人指挥,几个万夫长立刻将命令布置下去,龙人族的大军开始向着圣山返回。 展览厅中有鼠标垫作为赠品,蒋究和邱景泰这两个混进来的家伙也很没脸皮的去拿了赠品,并且找秋升平签名。 夏妙然合上了锦盒的盖子,再次对许中谦笑了笑,然后将锦盒放在了身后的吧台上,让人帮她收起来。 之前,只要是一个考核结束,那么总会有通知告诉他们下面该如何进行,一环一环环环相扣,将所有的参赛者掌握在手中。 大殿正方则祭奠的是一尊神威浩荡的人形雕像,雕像不怒而威,却给人一种平和安详的感觉。 克利夫清楚的看到,葛萝瑞娅盯着地上的石子,表情错愕,身体仿佛僵住了一样一动不动。 方琳不明所以,只是任由莫大师趴伏在自己的身上,侵入,然后是她早已烂熟于心的那一切。 “呼……”丹尼尔长出了一口气,和温蒂会长一起在校园里漫步。因为葛萝瑞娅说“我正想听一听新生对学校的感受呢”,他几乎和温蒂会长一起陪着这位“黄金一代”参观了校园的每个角落。 “好,那我们就出发吧!”安维辰走到熊筱白身边,顺理成章地拉着她的手,向一辆计程车招了招手。 待得进了寝宫时,却见武则天已经半靠着床头坐了起来,脸色也好了许多。武夫人心里高兴,谈笑了几句,到底不敢令她太过伤神,只略待了一刻便告退而去,玉柳将她们送了出来,却对琉璃使了个眼色。 镇北候夫人裴月很没骨气的跪了下去,她那张娇脸,此时像是打了霜似的,变得惊惶而不讨人喜了。 听到梁元忻一进来不顾全福夫人们在场就关心自己,罗轻容瞬时羞红了双颊,她不好意思开口,想冲梁元忻摇摇头,可头上那十几斤的燕居冠压的她根本动不了脖子。 “是,”史良箴已经窘的额间见汗,不论是新婚的梁元忻夫妻,还是梁元慎夫妻,都一派和睦喜乐的样子,只有梁元恪,从一进慈宁宫对她就没有好脸色了,现在又公然借酒浇愁,这是要将两人的脸彻底丢在宫里么? 她先去将豆子洗净,随后去了厨房拿了个爷爷亲手编织的篮子,虽然是竹制的,不过用途和现代用来溺水的菜篮子是一样的,只要有孔让水流出去就行。 在白白将灵泉水和极品火灵石送进去浴室之后,整整三日姚贝贝、白子铭、范团、常咨四人都守在浴室外。 田恬进了厅房,便在那里等着,沐青寒塞给她一些东西,田恬看了看,竟是一把糖果,田恬窘了一下,自己还专门给他买了一块烧糖呢,都忘记了给他。 第三百二十九章 抢单 周捕头对这个饼一点啃的欲望都没有,冷淡的道:“多谢潘小道长看得起,请吧。” 他也不要回单子了,只想把潘筠送走,行了,就这样吧,他真的累了。 花不柳的案子还得收尾呢,周捕头把潘筠送到门外就要走,一转身看到躲在角落里的屈乐,他不由脚步一顿,皱紧眉头和潘筠道:“潘小道长,虽然你聪明又厉害,但还 天凡冷笑,他独自站在一边,浑身神光缭绕,有一种独特的场域张开,竟然隔绝了雷光。 最主要的是还是他的识海中,一道巨大的阵图悬浮着,散发出混沌一般的光芒,驱散了整个识海黑暗,笼罩在楚霄的法相元神之上。 闻锋今天算是大开眼界了,一个个新的概念给他前所未有的冲击,崭新的世界正在向他打开。 王天的实力到底有多强悍,王天修炼的到底何种神功,王天到底身怀何种绝技? 地甲忙向外看,现在腾云器正停在南天门外的升仙台上。升仙台,顾名思义,就是从凡间进入仙界时,一般先到达此台,再经由此台进入南天门。看着金光万道瑞气千条的南天门,地甲第一个印象竟然是“亲切”。 所以地球上,有些人可以天上享受,有些实际还是努力,只是变成了进化的奴隶,你觉得你比古代的奴隶强多少?你有车有房子有品牌手机就不是奴隶了? 天凡冷笑,右手一翻一扬,刺目的剑芒让天地失色,虚空之上顿时剑气冲天,横扫一片强者,血雨纷飞,碎肉迸溅,他杀出一条血路,冲到了太皇天近前,根本没有任何话语,手中战剑举起,直接劈了下去。 听了自家徒弟的话,白眉不苟言笑的脸上,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这种发号施令,威震修行界的感觉,让他有些飘飘然。 在场的四族大军,无论是高层还是普通士兵,全都有些懵然,什么时候天元人族只是人族主体遗弃的分支,岂不是说,人族还有强大的主体,甚至这个主体有资格跟强大的妖族签订和平协议? 大火不断蔓延着,她惊恐的把身体缩成一团,乞求有人能来救她。 直到苏月白进了辛香坊,那双眼睛的主人才收回视线,低着头挎着篮子匆匆离开。 确实,他俩目前皆陷入困境,得找条大腿紧紧抱着,魔族乃最优之选。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句话到了他这里,似乎变成了一日不见,如隔千年。 动弹不得的几头夔牛良久后,才感觉失去控制的身体,终于恢复感觉。 幸好她后续招了人,不然真的要开天窗。而这时候,她亲自设计的商标也正式上线。 “哈哈哈,我开个玩笑。再说了,就算我不知道,我同桌也啥都知道,是吧?同桌。”周不染不去搭理自己的便宜哥哥,打算去一边抱商净业大腿,弄懂这个九如与九鱼什么的。 莫欺少年穷,有志事竟成,他自认天赋与才华兼备,假以时日必可平步青云,重耀凌家门楣,将所有欺辱过他的人,通通踩在脚下。 内容几乎一样,你的生日宴不请我们吗,好歹在一起同学了一年,就差指控他是没人性了。 这是万民景从,同时在君王统御下,无惧艰险的气概,加持于君王一身,所向披靡。 叶天风和他们对比起来倒像心态平稳的,山虎和明仔不知道他心里这时在想什么。 第三百三十章 运气这东西 潘筠道:“常明威和沈琦年岁差不多,但从未在一起玩过,因为沈琦一直是听话、懂事的读书人,而常明威从小顽劣,招鸡斗狗,虽然也上过几年学,但很快因为殴打同窗,捉弄老师被赶出学堂,后来他就一直是街上的混混。” “他父母三年前陆续病逝,案卷上记载,乡邻都说是被他气死的,沈家几乎不和常明威发生冲突,说是几 “就是就是!晓白,早知道就让展越在你家待着好了,还能陪陪他未来的妻子。”李申跟在落霄燕后面进屋,开玩笑说。 看了看一旁有些着急的麦朗,他一个劲儿地向她使眼色,顿时对他的好印象全无,此时感觉他就像个青楼的老鸨子,看着就让人厌恶。 已经没有机会让我去想,为什么楚胖子会知道我的意图,好像是真的想楚胖子说的那样,我就是他一手带大的,或许真的知道我的心思。 曾不温现在是愤怒已极,他也不再说话,双掌一分,连做了几个动作,最后一掌打向阿修的额头。 “人家要来给咱爸妈拜年,我们还能拒他们于千里之外不成?你呀,别操心了。咱妈做事有分寸。”落显回答。 李昂愣住了,西班牙国家五台?他是知道这家电视台的,这家电视台就相当于中-国国内的中央五台,是西班牙有数的大电视台,而且是专门进行体育赛事直播的,一般只直播西乙联赛以及西甲联赛的比赛。 高大队将自己手里剩的半个面包扔进了油漆桶,面包被烧的哔哔啵啵的响。 这个时候,胡连海像是一条死狗一样,睁着大眼睛,一动不动,仿佛已经失了魂一样。石磊上去就是两嘴巴,将胡连海给打醒了,胡连海先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之后就大声的嚎了起来。声音传出去好远。 说完,他好像和陈鹏飞一样,知道了自己的角色定位一样,默默的走进了作战试验室。 ????张问天悄悄的打量着这个家伙,这个家伙仿佛丝毫沒有在意有谁在看着他,反而眯起了眼睛,靠着墙壁,在那里闭目养神。 没关系,先放一放,我能写第一个百万字,第二个,第三个,完全没问题。 郑老看着许颜再次问道,许颜本就不差,若是将脸治疗好定会引起轰动,毕竟一个美人走到哪里都会引起骚动,更何况许颜的成就本就比一般人高。 临到天门时,她突然想起来青蛋是被天帝封印在九重上不准出来的。它本就带有上古凶兽的嫌疑,天帝为了防它出来作恶才将它禁锢在九重之上的。这会儿若是被天帝知道它擅自离开,怕是要害它被仙界惩罚的。 而且他一个大老爷们也不好把一个年轻姑娘救家里去,那也不妥当。 vn还是一如既往的强大,尤其是在风神不上的情况下,还能把控全局,不得不佩服vn的厉害。 “你,你个孽障,朕那么相信你,没有想到却被你们给害成这样,贱人都是贱人。”皇帝听了,顿时气得大骂出声,根本就一点儿都不顾及自己的身份。 纪隆君一声冷哼,身子犹如泥鳅一般在三人拳脚棍棒中穿梭,找到机会就打一拳踢一脚,没机会下手就东躲西闪。 不过楠香这种昏迷不醒的,他看不出什么门路。只能估摸着给她熬一些退烧药什么的。 江山社稷图自成一方世界,人可以在里面做一切外界做的事情,而藏山囊就差得远了。 第三百三十一章 预判 潘筠是相信运气的,但她不相信自己的运气,所以她以本事取胜。 潘筠和妙真一前一后的飞上上坡,妙真面西而立,潘筠手中拿着一张发烫的符箓和她站在一起。 妙真道:“他在这边。” 潘筠道:“符箓显示他离我们还有很长一段距离,走。” 俩人一前一后的飞身下坡,根本就不跟着路走,而是顺着符箓 裸露在外的手腕,竟然开始出现细微的红色痕迹,那痕迹越变越大,像是他的皮肤慢慢的裂开,看起来既恐怖又渗人。 篝火周围玩着手机的身影停下,高歌跳舞的巨汉停下,搂着妻子说话的身影停下……齐齐望去蔡昭以及大椅上的公孙止。 巨龙们刚刚只顾着心疼钱了,这会想起这事了,再看看自家王那双几乎要从中溢出兴奋期待的眼睛,顿时觉得这是一道送命题。 在李元泽率军攻入太京之前,他最信任的一位谋士,也是当时名传天下算无遗策的智士朱晏,忽染风寒,在军中营帐里溘然长逝。 所以,何去何从,如何抉择,他必须两方比较,细细思量再做决断。 “子平,你我上马绕这洛阳城走上一圈如何?”吹了吹冷风,高顺做了一个舒展肢体的动作,随即一笑对管亥言道,这也算敬方的习惯之一,往往能带给他很多的灵感,当然他身边的亲卫也是肖毅亲自精选的。 夏亦手臂微微都了一下,手指猛的捏紧,抓住对方脚踝陡然转身。 “刘医生,我弟弟也是如此,我刚从孤独症患者康复中心将他带出来,在这个世界我们从未谋面,等他醒来,必定能够认得出我。”叶寒再次提供信息。 当然,最好是能让他找到「九玄返神液」的丹方,加上刘全福的指导,李雪琪或许还有救。 趁着刀客与孟戚都出门了,墨鲤找王铁匠借了木桶,也不用热水,直接在院里水井打了水拎进屋子。 “薛晨!你背叛我们!”吴暮被几名猎人围着,发出绝望的嘶吼。 无忧海的范围之中,海面十分平静,与其说这是一个海,还不如说是一个巨大的湖。吴凡已经可以望见远处有一片沙滩。只要度过眼前这一片海,就闯过了老人所言的这片海了吧? “这个?”白羽眨眨眼,后知后觉的明白了妖妖的想法,慢慢的回过头去,白羽很期待自己的伸手站着谁,不是说一般都是和身后的人结婚吗? 吴凡往前御剑而飞,侯天正等人粘着不放,而且黄广已然飞出一个信号晶弹,在空中炸裂而开。 看着俩人匆匆离去的背影,何佳华嘴角勾起一抹邪笑。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丫头你还要往哪里跑。嗅着手上的兰花香,何佳华的眼底闪过势在必得。 夏芊熏微微点头站起身,猛然伸手入怀,抽出一把闪烁寒光的匕首,朝向身旁狄豹脖颈刺去。 怼完这两拨人,林烨看到,宠物蛋的孵化进度再一次飙升了,直接蹿升到了百分之六十。 故飞剑则是变得沉默起来,原先有家中长老跟随保护,自己还算行事不计后果,今日的局面,和他一直以来的性格有着分不开的关联。 麦德伦说完之后,也不再惊讶了,林轩越厉害,代表着他的眼光越好,自己的朋友,也有与有荣焉。 更何况藏剑锋绝对是在场少数几个有条件追求梦神音的人之一,至于其他人也就只能想想了。 第三百三十二章 又要死了 潘筠:“他叫什么名字?现在何处?” 吴老爷:“这是你剩下的两个问题吗?” 潘筠冲他咧嘴一笑道:“不,这是一个半问题,他叫什么名字,和前面的问题是一个问题,你这么多长工,不说名字,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哪个?” 吴老爷说不过他,嘀嘀咕咕道:“他说他叫阿大,连户籍都没有,我也没有问得很详细 逼着自己不要去想,装作如常的样子。只要一念起,想着他是跟韦琦在一起,两人可以去他们曾经成长的地方故地重游,还有那么多或喜或悲的过去可以在如今笑着说,南瑜就会气闷易怒。 现在被这样反驳,她不好多说,但是心里总放心不下,要说靳南风对南瑜没感情,靳夫人不信。她知道靳南风的性格,他就是死鸭子嘴硬,绝不会说出口。 对于他们来说,高高在上不可攀附的存在,对于宁凡来说,却是如同蝼蚁一般,随手就可以捏死。 “这又踏马是什么鬼?祷告者?这分明不就是螳螂么?”向华一脸懵逼,今天花还没找到,但却一连遇到两种全新的变异昆虫生物,一时让他脑容量有些爆棚,接受不了了。 刘芊芊低着头,被如此羞辱,她心里很难过,但又怕宁凡生气,拉着宁凡的手就要往店外走去。 “我呸!虎哥哪次不是把你打得满地找牙,你他么还在这里跟老子吹牛逼,真是不要脸的狗东西!今天老子就替虎哥狠狠收拾你。”陆辉似乎被我激怒了,打我的时候拳头都比先前还用力。 刺啦!噹!李可拿的神兵匕首在黑蛟上划出了长长的白线,有着一道道火星四射,而龙牙手中的匕首则好似扎到了钢板一般。 江光光怔了一下,随即说:“我不明白二爷的意思。”她确实是不明白,他过来,难道是来找东西吃的? 赌场那边一直没开业,她这段时间都是闲着的,很少外出,是挺闷的。 如果非要形容一下,那么战天的身躯就如坚固的珍宝之躯,而黑塔至尊就如精钢打造一般。 剑影中传出一声怒吼,剑光一闪,如同一片轻绢薄纱般的向上扬起,重逾山岳般龙象碑被这片剑光蓦然弹起……轰的一声巨响,云氏兄弟脚下的地面毫无预兆的炸裂开来,却在某种神秘的禁制下,又迅速地恢复了原状。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我接下来要问一些问题。他们的身份就牵扯到了他们的话的可信度,怎么能不先弄清楚呢!”醉不归说道。 “喂,你真知道东王公的本体在哪里?”南宫云低声问道,她参与了东海之上的一系列事情,所以也知道扶桑大帝东王公是确实存在的人物,因此并不质疑,只是对于楚风知道东王公的本体有些难以压抑的惊讶。 这是一种矛盾的错觉,鬼魅轻敏与凶悍暴戾两种体会在凌霄内心里交织。 “都是我不好,要要不是我乱跑的话,你和姐姐就不用受这么大的罪了。”上官雨哭泣了起来,样子楚楚可怜。 沙破虏在和将再缘斗法时就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他的功法确实威力极大,一旦发动就很难收手,此刻光看他的威力便知道了,这个时候可不是他想收功就能收功的,除非能一次性打破他的风暴,不然休想让他停下。 矗立近千年的坚城要塞竟被攻破,人类军队在魔人面前就如此不堪一击?这一切的一切,对于人们来说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这一次,李英雄带着九华宗的八成高手去龙江市杀苏阳,本以为一定能杀了苏阳,但是结果令他非常意外,也非常痛苦。 除了可以驱使这些妖虫变化成刀枪地模样飞行攻敌之外,还可以像指挥军队那样摆出各种阵法,这让她窃喜不以……估计,即便是精通这御虫之术的修士也很少能像她这样得到上万只飞天金蜈。 杀气平静得如一滴水珠,渗透无息。但那一瞬间云素的手掌已插入江遥胸膛,切开皮肉,触摸到了那颗怦怦跳动的心脏。 一块淡金色的石碑碎块浮现在半空中,跟之前苏毅见过的那几块石碑碎块没什么不同。 次日凌妆乔装与舅舅和表哥一起去看了几处铺面,定下一处可以将两家店子并排开张的宽敞地儿,付了定钱落了租契,下一步便是寻工匠粉刷油漆打柜台。 就因为杭县令和柴家结亲,他在这事儿上反而会更严苛,生怕被带累坏了他的名声,只有要求更严,绝无半分放水的可能。 像孙太妃这样的品级,可带上一二贴身之人服侍,孔嬷嬷原本是同太妃一起卖入王府的姐妹行,年纪比太妃还大一岁,去宫里折腾了一遭,已摇摇欲坠,显然难以服侍。 杨毓咬着牙,没有让眼中的泪滑落,她猛然抓起手边的瓷盏,摔在地上,“咔啦”一声,瓷盏应声碎了一地。 “委屈你了。”沈柔雪用充满歉意的眼神看了赤焰水凤一眼,随即来到天水皇树边上,强大的神识渗透进去,接着抽出青云剑,剑尖迅疾无比地朝着天水皇树树干的中心刺了进去。 “邦二哥能难住的事,只怕我也有心无力吧?”容毓祁不知是打太极还是客气,言语间邪气外露,急得容毓邦连连作揖行礼。 天眼族两人都不陌生,当初刚刚来到北冥大世界,他们碰到的第一个种族就是天眼族,甚至苏毅还杀过天眼族的人,尽管杀的也只是那些修为比较底下的天眼族族人,而且主要目的还是为了逃走。 但话说回来,就结果来看他这便宜娘也算得有勇有谋,揣摩人心的确有一套。从对他,对柴海棠,以及整个柴家不同人的不同对待,那心智手段绝非常人。 沐押班估计里边还有秦家人,或者傍着秦家这棵大树的其他人,自己趁机渔利者的货物。 薛冰欣、冷羽婵和艾曼纽贝儿她们,私下里也没少贡献“票房”。 第三百三十三章 明天再来 二十两呢,潘筠飞掠上去蹲下去看。 摸脖子,扒眼皮,把脉,一套动作下来,她忍不住轻轻按了按他的胸口,有些后悔用力过猛。 她一脸懊恼道:“我应该轻一点的……” 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吴老爷听到,大声道:“轻什么轻,他要杀我老婆子和孙子孙女,杀人犯啊,你就该把他踢死!” 一边喊,他还要一 “那么你又如何解释事发前叶晓转给你的一百五十万呢?”我看着她,想要知道她这次将用什么借口来搪塞。 而随着金罗、博古、洪威的话音落下,整个神之领域议论声四起。 而且作为血族,两人可是知道尼克劳斯是最古老的血族,实力深不可测,可是居然死在了丁雨的手中。 “我倒那以后要发的话,我岂不是得把字拆开来发,比如相心你了”姓赋晨无语地道。 他身上有那么多种‘元素之力’,在此之前他根本就没办法做到将这些‘元素之力’配合着使用,在慢慢地熟悉了各种‘元素之力’的特性后,他又私底下做了很多的练习,但不管再怎么练习,都没有实战来得更加实际。 “没什么不可能的,作为神明的噬魂大人,如果要娶妻子,除非妻子也是神级强者,不然我想你们一个个都无法承受!”王霸突然笑道。 东阳犹豫片刻,思前想后,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干脆就再试一次。 不过自从那次在术炼师大赛上以一敌三取得胜利之后,他便是销声匿迹不问世事起来。 “马利克,你的事可以先等等再谈,现在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时间有些紧迫,不能再浪费时间了,弗瑞那个家伙已经发现了异常。 飞机在这里停下之后,萧林就让驾驶员回去了,此时的南极气候极冷,不过对于到来的两人都没有大碍。 “香儿与洪哥知道我在这里,就一定不会走的。”朝霞拿起信便放了起来,没有一点儿在霍青松面前看信的打算。 第二天,木叶和沙隐的侦察部队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发现了对方,并将消息传给了指挥层。 陈琅琊始终都是笑眯眯的,给人一种和蔼的感觉,但是那张放在大街上绝对不会产生什么回头率的脸,却在这一刻充满了男人的韵味。 朝霞也仿佛感觉到了什么,微微低下了头,眉头轻轻了皱了起来。一时之间,马车里静悄悄的,只能听到外面学子们的交谈声。吕香儿看了看吕二娘,很想说些什么,却是不知道从何开口。 吕香儿听着这个豪迈的声音很是熟悉,像示意绿云掀开了帘子。看到中年人的容貌,吕香儿立时想起了与李行舟初次见面去暖锅店时,那个跟在李行舟身旁的中年人。 “真的,就是说,我也能一起去了?”霍青青见吕洪再次点了点头,双眼之中立时又充满了神采。轻呼了一声,霍青青与吕香儿、吕洪打了声招呼,便跑进自己房间,也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一转到古枫的怀中,古枫这就横腰将她抱起,这个时候那些人已经再次扑了上来。 正烦闷间,房门又被敲响了,陈凌有点恼慕容松下了,不是说没人来打扰吗?怎么人还是一波接一波的来。 “那个巨叔我认识。”陆天雨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高大,鲁莽的人当班长。 “嘭!”办公室的门被病人家属极为粗暴的踢开了,一伙手持着棍棒的人冲了进来。 第三百三十四章 这是我 衙役说完就要关门,被潘筠一手撑住。 她一脸严肃的道:“灭门案,如此重要的案子,案犯归案,你们不应该主动加班,飞奔来要人吗?竟然还要等明天?” 她直接道:“现在就去叫推官和周捕头他们回来加班!” 衙役:“……小道长,我是值夜的,不能离开衙门,要不这样,我把地址给您,您去把推官和周捕头 一说到这事,孟钧立刻严肃了,搂着锦卿说道:“我正要和夫人您坦白,这事都怪吴兴,是他死活要拉着我和玮安去喝酒的,结果就把我们带到了那种地方。 在长宁的眼里,那里与其它地方并无不同。可暗影的感应应该不会错。她的精神力向东方漫延,慢慢深入展开,所感应到的都是阴冷低沉的气息,那是属于这个世界的本源能量。 而如墙而进的士兵们却是视而不见地直接踩在这些人的身上,再次扬起盾牌,将第二排的议员砸翻在地,有条不紊地将任何敢于反抗的人制服。 “倾,你怎么了?你怎么不说话?”青原极其温柔的嗓音,让众人震惊。 “如果你下回不给我说一声到处‘乱’跑的话,你就死定了,明白了么?”陆可儿冷冷的说道。 “确定……”这时候,橙岚坚决的回答,少年从托托莉的反问中看到了希望。 但是,表面上看上去很用力,但实际上一点都不痛——托托莉知道的。但是老妈的反态举动还是让她异常错愕。 王天看了范水青一眼,他突然之间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做了,其实很简单,就是借着这样的一个事情好好地“震惊”一下何素,说得高大上一点就是借这样的一种方式“攻破”何素的心防,这样一来,接下来的谈话就容易得多。 爆狼接过炸药后,也是学着灰狼的样子,将炸药高高抛起,也是一个原地后空翻,接着伸出手来想要接住下落的炸药,但是令他意外的是,他那伸出的手,什么都没有接到。 徐若瑾这一路走的格外迅速,只是到了这院子里还必须要装出几分沉稳来。 意识渐渐模糊的贤妃,没有任何挣扎地闭上了双眼,静静等待死亡到来。 所以他和姜浩然特别心有灵犀,不像是韦斯特,虽然是炮王,但始终带不了姜浩然的路。 说完,挥着手把坐堂大夫赶走,他自己则是坐在了椅子上,伸手开始给顾清宛把起了脉。 “我曾听说,千年之前,人界通往仙界的大门已然被封印,至此,这千年以来,人界还未曾有神仙出现过,也未曾有人得道升仙步入仙庭。”这个时候,方才一直保持沉默不说话的烽寂突然开口说了起来。 金泰妍显然通过她妹妹知道了姜浩然喊她过来是为了给她写歌的事情,看到姜浩然之后脸红了红,想起之前和姜浩然的一些事情,不由得场面有些尴尬。 “真的吗?”依依郡主抬起一双泪眼汪汪的眼睛,一脸希翼的问道。 绿萝紧抱着怀中的绣屏,生怕被别人抢走了似的,跟在顾清宛身后走着,过了一会儿发现她们走的不是回蔷薇苑的路,不由向顾清宛问道。 顾清宛对这个大姑没怎么接触过,不过看着大姐他们脸上露出的喜悦之情,这个大姑还是蛮受欢迎的。 就这一愣神的工夫,夜志宇猛地一把推开梁鸿,随手抄起椅子疯狂甩到梁鸿身上。 第三百三十五章 你不适合 师侄两个看了半晚上的星星,第二天精神抖擞的去把一百两赏银领了,落袋为安。 听衙役说,常明威人醒了,这两天就要开始提审,没有意外,他会被作为典型押送京城行刑。 潘筠和妙真领了赏金就逛吃逛吃回客栈。 王璁在工房里待了两夜一天,终于把那块原玉给雕出来。 他雕了一对手掌心那么大的玉佩 徐靳立刻翻译给那个男子听,可那个男子居然还有些不情愿,甚至想要回自己的枪。徐靳眼一瞪,冲着这几人脚底下一通扫射,吓得这些人连滚带爬的上了车,发动汽车一溜烟就跑出几百米。 “阿九,阿九,真是个好名字。”罗妈妈是王妃的忠实拥护者,王妃说好,她自然觉得更好了。 周薇薇眨巴眨巴眼睛,笑嘻嘻地凑过来道:“我来找你可不是为了我伯父的事,还想请教你一些食物相克的问题呢。 阚大力、猴子、尒达3人被捆绑在立柱上后嘴也被堵上有冤难辩,正气得六目喷火,却见关锦璘出现在刑场,3人顿时兴奋起来。 自以为英武非凡的少年,遇到一个以军功著称的英雄人物时,本该是羡慕和推崇的,但若是那位英雄性格太冷脾气太臭不爱搭理人,那么很容易就能让少年的羡慕和推崇,变成嫉妒恨。 “死局,死局。”天玄门大殿中,看着幻天水幕中的盘龙海域,东凰太心无奈的叹息了一声。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这样安静的走一段夜路了,走在空旷无人的大街上,他的影子被路灯拉得老长。张扬孤独的走着,唯有影子作伴。 最令人吃惊的是,它弹跳到树枝上后,居然顺着树枝慢慢的蠕动,在它的右下方,缠着一条手腕粗,四米多长的大蛇,一动不动的好像在打盹。 胸口处的双峰被内衣紧紧包裹住向中间挤压,那两团破涛中间严丝合缝的贴合在一起,只留下锁骨下方深v的造型,从内衣打造出来挺拔圆润的外形来看,这对波涛摸上去的手感应该很坚挺有弹力。 乔明瑾看他如今袖子领口都镶上了大毛,只怕再过几天,那大毛氅子就能披上身了。这货,到底有多怕冷? 皇上答应之后,烈华公主跟孙坚行一和离,孙坚行的确是丢了脸。 “走我们一起去看看你的新房间。”蓝月儿领着陌沫向楼上走去。 之后童父和童母过来又帮我检查一番,说他们已经尽力了,其他的就靠我自己了,为了避免尴尬,我就说今天也不晚了,先走了,临走的时候,童父叫出童瑶来,让她送我们到楼下。 二十两银子没遇上事且还好说,若遇上事还不够一个添头。且她一个庄稼人总不能没田没地下去,吃个地瓜吃一斤粮都要拿钱去买吧? “骗婚?难道有经济纠葛?”顾涵浩似乎是‘摸’到了一点点凶手的杀人动机。 不用多想,眼前这些土老冒乡巴佬也会退却,灰溜溜的滚蛋,然后大家就能收兵回营,回去大吹特吹了。 凌澜当然明白这股气味代表着什么,傻瓜也知道这不是陈年顶级红酒的味道。这令人作呕的气味代表了一个事实,顾涵浩不用破费了。 他还没说瑾娘是嫁过人且带着孩子的呢。他本来想慢慢来,先把瑾娘的心收拢了,再慢慢一点一点地透给他娘听,等他娘接受了瑾娘,一切也就水到渠成了。 第三百三十六章 看见即机会 妙和眼睛一亮,大叫道:“小师叔!一定是小师叔他们回来了!” 潘筠三人湿漉漉的从药房那边过来,王费隐将他们上下打量了一番,面无表情的问:“我的药鼎还好吗?” 潘筠尴尬的摸摸鼻子,讨好的笑道:“好,好得很,大师兄,我们刚才来回洗了二十遍,踩过的边边角角都洗得干干净净的。” 王费隐顿生不 沈临风摇了摇昏沉沉的脑袋,当他的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仿佛已经适应了面前的光线。 而后,罗德直接把目光看向了那些冲过来的野怪,当即看了下其中一只野怪的信息。 赵一山悚然一惊,他没有想到,在离戮域中并不强大的品味斋、血衣轩和晦斋,会拥有这么强大的实力和势力。 天茗没有言语,直接施展“三才御火诀”,将紫雷天火化为一条火龙袭向了恶鬼。 艾斯特尔的话鲁鲁修只是笑着应付了一下,这种没营养的话主要是为了体现客气和礼貌而已。 徐和望着迷林深处,身后的侍卫们已经先后离开。他们依旧说说笑笑仿佛早已将刚才的那声惨叫忘的一干二净。但徐和却始终心神不宁,他不停地抚摸着左臂上的一条长疤。 “这……不会有异宝即将出世吧?”不少修道者脸上露出狂喜的色彩。 又是一片惨叫声起,鲜血飞溅,所造成的杀伤更为触目惊心,大片大片的人影倒下,死者不多,伤者却多,躺在地上痛得嚎叫不止,无人理睬。 这种战术说起了可能会有一些不清楚,大家可以脑海中设想一下二战德国的闪电战。 这两人头脑一片空白的走上了石台,来到了舜长老的身边,定定的看着舜长老,完全一副呆瓜的模样。 季维扶着妙玄走在树林里走着,借着月色突然发现前方是一处破庙。两人踉跄着进了破庙,扶妙玄坐下后,季维去外里找了一些柴火进来。不一会儿,温暖传遍了两人的身。 熊倜忽然想起死人谷魔洞地穴之下,那石室何等精致,那石床一转眼间变为石棺又何等巧妙,以及日光透过孔穴幻化成人形光影,演练百花神掌,惟妙惟肖。 明明只需要点一下就能看到战斗的视频,可偏偏步悔开始说教起来,换谁谁不难受? “这样冷清的店铺难道会有生意?”,李海心中对此非常好奇,刚想转头向裁缝老者询问一番,却是看见老者正在费力的拿下挂在木梁上的黑布。 路西法对于光明神的痛恨丝毫不比夜枫低多少,他同样率领着数千名堕落天使凌空而飞,手中的武器在烈日下闪烁着锋利的寒芒。 林浩看着司芸的摸样,他敢肯定,司芸若是有实体的话,此刻一定是双目通红,流下激动的泪水。 “这事先不能告诉王爷,他会受不了的,等我们先确认了茉儿的生死状况后再做决定。”叶天边急匆匆的走着边说道。 “……”雷格纳眼看此时不能在多闹腾,所以他无奈之下只能停止敲门。 宁道右手抓住杨羯的脸颊,不顾杨羯眼中的哀求,逆轮回顿时侵入他的大脑之中,将他的记忆全部吸收,随后毫不犹豫的抹杀了杨羯。 待到火神派弟子退出之后,涅槃烈焰阵若是一时伤不了他们,这阵法包围的圈子也可扩大,外层弓箭手便将火箭射入包围圈中,如此一来,他们三人怕是便十死无生了。 第三百三十七章 因为夕阳很美 王费隐沉默了一下后问道:“屈乐是谁?” “武林盟林盟主的外甥,”潘筠顿了顿后道:“他根骨还行,就是悟性不高。” 王费隐就摸着胡子道:“修道资质更重悟性。” 潘筠点头,这也是玄妙拒绝他的重要原因之一,“四师姐就觉得引他入道是误人子弟,所以一直不同意。” 王费隐:“既然已经拒绝他 “报答什么的就不必了,我们还有事情要去处理。”陈贤随意的摆了摆手,语气平淡,不容置疑。 因为乌云的翻滚,看不出有什么表情,但是能够肯定的是,那双眼睛是在盯着下方的三人所看。 李三娘倚在桌前,双手托着下颌,明眸闪动,目不转睛地盯着帐中的三角火炉,若有所思;柴绍则低头吹羹,慢品慢饮。 那是回馈,许许多多的能量朝两人喷射。很显著的,实力缓缓上升。 李世民还在沉吟时,一声马鸣打断了思绪,抬眼看去,秦王府已映入眼帘,长孙王妃领着家人早已恭迎在鸟头大门前了。 悬在半空中的正是离天圣王,在弥天谷的洞天中,苍剑离对黑衣殿施加了巨大的心理压力,姜维亭不得已,解开离天圣王身上九天玄铁锁链,让他帮助解开困杀阵。 宁岳嘴角露出一丝笑容,他很想看看这大荒之中第一家族究竟何样,在这种情况下,他又有何资本如此高傲。 “老弟,你是不知道,这是上古阵图,已经失传很久了,这个阵基,是阵法的根基,通过阵基,可以逆向推理出上古阵法,这对阵道师很重要。你是阵道师,真的不明白还是那你老哥开涮?”苏明芳苦笑道。 “我们还是来听听这座移动城堡和你的故事吧,至少让我们有所收获。”陆云收回目光不在关注少年,如是说道。 “我看你们好像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那样您们肯定也不知道,”这名男子因为高兴,所以决定买一送一,多说几句额外的话题。 就比如说他随手买的一种零食,立马被曝光后,就是风靡了起来,简直给做了一个无形的广告了,甚至不少的厂家都联系他起来,希望他可以出面帮着去做个广告了。 伊乐顿时大惊失色!要是那事给亲爱的父亲大人知道了,他也就只能享受伟大的父爱了! 在这之前,大沙头的人绝对不会安生的,一想到这一点,墨乾坤等人的精神一下子高度紧绷了起来,戒备的看向了周围,好像此时从一边走过的都是敌人一样。 黑发青年穿着最纯正的纹付羽织袴,包括了那一片兜裆布,幸好,今天的风儿不大,让他不至于有‘凉爽’感觉。 南无乡看漫天莲花,听着梵音,又被佛光一照,顿时境界一宽,竟将一应烦恼尽数忘却。 惊澜港坐落在珍珠山南麓,但这里已经不再是星兰城邦的领土,这座海港属于泰坦雷魔。 “好,那大人赶紧去上些伤药,我这就去通知他们。”吴优拱了拱手,转身跑了出去。 叶空看着面前的庞大教堂,目光停留在了,教堂门前的一座石像上,那是一个俊美到不可思议的男子,浑身缠绕着植物与藤蔓。 常瑞青点点头,又道:“现在苏联、日本有联手的趋势,对咱们的压力太大,所以只能偏重陆军,是不是要采取海陆并重的战略就等朝鲜那里打出个结果以后再说吧。 第三百三十八章 我不走了(补更昨天) 王费隐微微颔首,道:“还有一事,钱老爷牵头,拉了好几位老爷和官爷一起来山神庙做功德,总共捐有三百八十两,我一会儿把单子给你,你回头找人做个碑立在庙前吧,也算是昭显功德了。” 潘筠快乐的应下,“钱老爷真是大善人。” 这一点王费隐是认同的,他之前就给潘筠捐过钱了,这一次,他又捐了一百两,剩下 一身实力被封,左护法怎能躲过屠明的狂暴攻击,“嘭嘭……”几下就被撂翻在地,浑身骨骼被拍成靡粉,彻底成了废人。 那人做完这些,目光却是看向了燕云城这边,炽盛的目光,宛若实质锋利如刀,燕云城一行人顿时冷汗就下来了,在此人面前,他们根本升不起任何反抗之心。 沙滩上,一处白色的遮阳伞下,依子和亚门两人正躺在椅子上享受着舒服的太阳沐浴。 笑着说了句,下一刻陈潇就走进了惊神宫之内,同时刘若云等人也都是纷纷进入。 从洞庭湖到江城,差不多四百多里地,这还是沿着官道行走,否则距离只会更长。 对,昨晚就是跟开房玩了一夜,现在还累得很呢。钟思欣被她左一句狐狸精右一句狐狸精地叫得心里也来了火了,不由得大声嚷道。 比如现在的屠明,觉醒了龙武魂,赋予了他火龙臂这个威力巨大的技能,若服用了洗魂液,可以让龙武魂更近一步,得到其他技能,服用了了进阶的洗魂液,甚至可以变身成巨龙。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让我交出那些血液?”屠明封了那人的功力,冷冷的问道。 “你们组织怎么那么多规矩呀,就算是出家当和尚也没有你们那么烦。而我又每天都得对着你这个有名无实的妻子,你叫我的日子怎么过?”吴用抗议道。 也有人开始替燕云城唏嘘不已,感叹燕云城如此年岁能够修炼到通灵境,不可谓不惊才绝艳,若是再给他足够的时间,他必定能够成长起来,不过人死如灯没一切皆是空谈。 直到最后王富贵完全不说话了,吕秦再三确认之后,只能用命力将浴室门打开。 老爷子兴奋的拆箱,完全忘了徐杨说的申请不一定能通过的事儿。 正如他不确定,天龙人是因为阿难帮助鱼人岛,破坏了天龙人的阴谋从而导致天龙人的袭杀。 他刚准备走到汽车旁边,还没来得及打开驾驶室的车门呢,就被从旁边蹿出来的人撞倒在了地上。 不过,这种情况对他们来说已经比预期之中好的太多了,那些老人们年纪已经很大了,迟早会死的,所以他们并不是很伤心,更多的是庆幸着自己还活着。 既然李平安都发话了,克里斯汀也不在非要和洛林争风吃醋,只不过是因为她知道洛林和李平安认识了很长时间,害怕李平安只顾着洛林不顾自己才会做出这些行为,现在得到了满足,自然也不在纠缠。 虽然才锻炼没几天,但他能明显感觉自己身上是比以前要灵活些了,身上的肌肉也是紧实了些。 头骨连连摇头,全身的骨架都透露着惊恐,巨大的眼球都紧闭起来,不敢吭声。 可能是由于心中对于李平安的恨意过于旺盛,所以红骷髅身上的赤焰燃烧的愈发旺盛,整个像一团熊熊燃烧的森林大火,要将外面的焚烧殆尽方可罢休。 第三百三十九章 开解 王费隐打量陶岩柏的脸色,叹息一声道:“你受委屈了。” 陶岩柏眼泪瞬间滚落,他终于忍不住,一把扑进王费隐怀里,呜呜大哭,“大师伯——” 王费隐抱住他,拍了拍他的后背。 陶岩柏今年也不过周岁十五而已,在世人眼中,这个年纪的孩子要开始说亲,承担一个家的重任了,但在王费隐眼里,他们就跟幼儿 不过,张瑞国比周谋青好上很多了,一局比赛下来,他几乎就是打酱油的,除了发球的时候拿到球了,其他时候再也没摸过球。而张伟萍打球则很无私,只要有好的机会,绝对会传球的,而且运球花样繁多,很是熟练。 就在青色葫芦倾泻之际,一只金色大手横空,遮掩了一方天地,拍落下来,重重盖向宝气和尚。 十分钟后,开始比赛,因为都是老对手,双方教练都没有太多的话语交代,无非主要是一些额鼓励加油之类,裁判哨声吹响后,双方球员入场。 广寒仙子玉指一点,顿时,船舱出现了一轮弯月,月辉照遍船舱,弯月中有一棵桂树,满树的桂花散发出幽香。 飞羽宗内片刻出现无数道身影,谷莫怀与众位长老,齐齐赶来,他们本来听了应天行说了此事,就急速赶往山门外,谁知还未达山门前便听到风离的声音。 一场场的比试进行着,王贤观察着那些对决的修士,发现个个都很不凡,都是难啃的骨头,其中那个凝出星钻的星老祖引起他的注意。 能够被血沃池呼唤过来,参与挑战的,自然都是这一支血兕骑军之中最为强悍的角色,并且这种强悍,绝不仅仅是体现在他们的坐骑血兕灵兽比其余人的更加高大威猛。 那火焰之中,猛地就飞腾出来就有凶鸟,乃是一种凶恶的火属性灵鸠,被这鸠灵公炼化了灵兽晶核,化入自身灵火之中,十分厉害。 白茯苓倒是对那画像有些好奇,她觉得这类似于偷拍,只要把她拍得漂亮,又不至于造成骚扰其实也没什么所谓。 “好啦好啦,我信你就是了,刚才算是我最后的试探好了,希望我们明天能够配合默契。”吕秋实笑嘻嘻的站起来,毫不在意的说道,语气就像是长辈对晚辈说话一般。 在霓虹校园传说中,夏魔王击败鬼父这段故事,却被当成勇者拯救公主,至于勇者和公主之后的故事,如英梨梨的二次元画师大触已经更了一季又一季的漫画。 “我的囚仆,不行,离开戒指的话会很危险,我就无法保护你。”阿提拉说。 恶兽萨路斯们叫喊着,脑海中随即被输入了消灭这两个奥特曼的命令,当即变得如同发狂的野兽一般,迈起脚掌,张牙舞爪地走向攻来的赛罗。 哪怕是执着于任务的卡卡西,也同意此时羽衣做出的判断,他也不是傻子,实力对比还是能够判断出来的,以现在敌人的实力,如果选择交手的话,那么结果是明摆着的。 “三年前我去参观过开发中心,那个时候所长就是牧户。”林潇说。 大瑞距离南洋并不远,朝廷的大船也有着较高的安全系数,但航海终究是有风险的。 在其它地方台还在国内为了收视率真的你死我活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在肯尼亚首都内罗毕、美利坚首都华盛顿分别设立了非洲分台和北美分台,向着国际化新闻媒体进军。 第三百四十章 庙会 王费隐摇头:“你不适合我们三清山。” 屈乐脸上的笑容就垮下来,“你不想收我,还和我废话这么多干什么?” “……”果然还是有不讨喜的地方,王费隐道:“三清山的功法更注重悟性,基本上是师父领进门,修行看个人,而你悟性不能说全无,只能说仅有的那点不足以让你理解功法,更不要说参悟了。” “ 可眼下,游戏脚本和原画才刚开个头,八字还没一撇呢,自然急不来。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怜悯,而这种感情无疑是对自诩“超凡智慧”的世界意志最不能够接受的一点,就像人类不可能接受一只蚂蚁的同情。 扑进秦天怀里,她冲身后的萧岚撅嘴挑衅后,这才抬起头来,深情款款的注视秦天。 李林看了看地址,这店面的位置倒是不错,不比自己现在的这个“龙宫”差,人流量甚至比这边好要高,就是不知道那店面是否满足自己的要求了。 现在看起来,似乎那一次的被黑也没有什么了不得。至少这时孤零零地悬挂在展示信息里的这份,已经不是宰人这么简单。 秦天当然知道,眼下这个情形,自己只是国际级格斗运动员技能,多半是没啥用了。 每每想起这一点,午夜梦回的时候都足以让赵高惊出一身冷汗。当初祖天的心思深沉居然可以到这个地步,哪怕他死了,也可以为自己复仇,并且在赵高身上,只差一丝就可以成功了。 狄仁杰哈哈一笑,已是伸手作请,与陆瑾一道朝着营地外围走去。 因为暗夜联盟成员可是有很多人损失在纪阳手中,现在纪阳到了米国,这是个难得的好机会。 杜沉非虽然很有些担心这二人的安全,可是他现在根本就不知道他们究竟在什么地方。 郑家的几个子弟,包括郑若梅的哥哥排行第四的四少爷,也是准备来一同为家里雪耻,说道,“要不是她捣乱,若梅早就以死证清白了,都是她把妹妹带坏了!”这个口中的她自然是余青。 张玄高声道:“待我念完这段仙咒,我便会用这团仙火烧死尔等凡人!延州全城百姓助纣为虐,全都一起为朱贼、谢贼陪葬吧!”说罢又手舞足蹈念念有词起来。 他们知道,这场今年关注度最高的顶尖赛事,到现在,已经即将画上最后的句号。 “到时会跟你说的,现在先解决眼前的事先!”张轩说完就走到俘虏们的面前。 “这位兄弟,你在说什么?”杨伯看着走进来的人,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就问了句。 “许总!在来之前,太太特意叮嘱我,让我一定要照顾好你!这既是我的工作,也是我的承诺,所以我必须跟在你身边。”蒋捷坚定的看着许叔对他说道。 当我们抵达河沿的时候,水中“哗啦”一声作响,吓了我们所有人一跳。只见从水中钻出一个东西来,漂在了水面之上。 河中这一被抢后,他们对中原腹地的攻势就难以展开了。上官贤无疑给朱瑙出了个大难题。 就在这一瞬间,苏邕、杨山以及在场的苏家护卫等人就捂住了鼻子,往厅外后撤了几步,并且感觉自己的胃有点在翻涌,忍不住要吐出来。至于唐周因为手脚都被绑着,只能挣扎着往后退了几步。 程意闻言端盘子的手一抖,险些将盘子脱手摔地上,她也急,她怎么梦不见父亲? 第三百四十一章 尽力便好 小七他们顺着人群走到山神庙前,一眼就看到了发福袋的地方,他们几个小的立即簇拥着于婆婆上前排队。 于婆婆忙道:“先拜山神。” 几个孩子就恋恋不舍的跟着于婆婆去拜山神,走近门口时,小七眼尖的看见潘筠的背影一闪而过,高兴的指着叫道:“是恩公!” 大家立即看去,也只来得及看见潘筠的一片衣角 就这样慢慢深入了山脉,走了大约半天后,一片树林出现在它面前,森林里的都是参天古树,每棵树都有三人合抱粗,大大的树冠将阳光遮住,只有几道阳光透过缝隙照射下来,照亮整片森林。 拍着手掌赞叹了两声,云秋梦才向紫珊走去,里面是一套红色窄袖常服。这套衣服上既没有宝石翡翠做修饰,也没有立体绣花和看上去会飞的凤凰。但是料子极为别致,还带着点点清香,摸上去也极为亲切。 王天顺着宋芸的视线看过去,发现不远处的一个角落里,杨飞和章志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可是看得见出来杨飞的脸色非常不好,章志低着头,这情形几乎不用说都知道一定是挨训中。 想到她与唐洛相识以及到如今的一幕幕,她心中……又有几分异样。 林栋提心吊胆的瞥了老爷一眼,看老爷刚才回来还是挺高兴的,想着死也死这么一回,赶紧将素言说的话又复述了一遍。 距离剑坪开启的时间越来越近,青玄门中也无比热闹。其他圣地或者一些门派都会按照惯例前来观望,在三大长老的悉心筹备之下,比斗大会的序幕正慢慢拉开。 不多时,程辞的声音便径自响起:“箫公子莫不是忘了,这里不是环境清幽的中原,是寸草不生的大漠……即使是白天,狂沙风暴也会突然袭击,让人防不胜防。 就在迷雾分开的瞬间,一把长剑闪电般射出,不同于之前,这次剑身上散发着强烈的紫光,在长剑外围形成了一道巨大的剑影。 轩辕灏沉默的接过那人递上的信函,拆开來看后,脸色蓦地大变,他紧握着那张薄薄的信笺久久不语。 因为云秋梦身子虚弱之故,足足躺了十余天仍旧未有苏醒的迹象。岳龙翔心中倍觉焦急,却又别无他法,便趁人不备偷偷将自身真气输入她体内。 之前阿虎给他丹药,一次都是只给一两颗,可这次叶尘足足给了他数十颗。 反正没捡到什么东西的话,击杀他们所获得的命力,也已经算是不错的收获了。 看着大熊猫滚滚撒娇的样子,苏云微微一笑,摸了摸它的脑袋,然后询问道。 像是卡尔这样的老兵,更是在和其他几名弩兵狙击手讨论着这一次一定要多击杀几名高阶恶魔,好顺利提升自身的兵种等级。 藏天等人虽然合力斩掉了一个精灵族高手,另一个却将他们彻底拖住,逃走的两个精灵已冲到了传承之地。 灯泡炸裂,电光闪动,片刻之后,屋子里面归于安静,归于漆黑。 本来我是想回家去一趟的,毕竟不知道今晚之后,我还能不能活着回来。 这一天,夕阳落山的那一刻,谭芷柔拖着疲倦的身躯来到了大殿前,依旧是上次的位置,只不过这次她身上多了很多已经开始腐烂的伤口,她的右臂已经被砍断,血肉模糊,鲜血淋淋,如今她只能左手握剑。 第三百四十二章 功德值 “不错,”王费隐点头道:“没做之前用尽心,做的时候用尽力,做完之后就丢开去,已经尽力而为,再往心中停留,不是凭添麻烦吗?” “你看看今日来求神的人,没有两千也有一千了吧?这么多人的烦心事,你全往心里去,你还活不活了?” 王费隐摸着胡子道:“该上心的时候上心,该撒开手时便撒开手,做人嘛,要 唯有当时流传下来的陵墓宝图才可以找到目的地,但是宝图在流传过程中被分成了四份,现在被发现的残图就只有两份,一份在中神王手中,一份在阿加勒手中。 青铜一级的石门进去的是一片无尽的大陆平原,平原上有着无数的挖掘的鸡。 大黑看向我,我对大黑点点头,她也只好乖乖地回到刚才的长椅边坐下。 随着时间流逝,有些眼尖的弟子还发现陆沉的剑法似乎没有丝毫路数,简单平庸,就像是在周而复始的重复画圆。 龙仙儿大惊,想要阻止,已是不及,过了一会,只见倪多事毫无异状,并没有什么中毒之后的征兆。 结束与柯镇阳的谈话,易轩专程到大殿事务处的谢高处查询是否有收集紫绛草的长期任务,不过据谢高所说,这个任务已经有十几年没有完成了,要不是易轩专门来找,连谢高都将这个任务忘记了。 我看着两人说不出话来,我确实是在自责。但是我现在自责又能怎么样……没有办法让黄雨柔恢复,我甚至连道歉的话都说不出来。 虽然近身战也不是一个念控师该做的,但是面对神弓手的话,念控师近战优势太大了,五到十米的距离市念控师飞剑威力最大的距离,但是近身五米内威力也没有削弱太多,总之就是比神弓手强太多。 回了皇城。因为没有带回青龙,四圣大阵的计划,也受到了很大的影响,夏蒙不得不得重新计划接下来的事情。 杨边老早把校道扫得干干净净之后,就跑回来自己的宿舍修炼起唤妖残卷了。 张大海过去的目的就是去打康敏的嘴巴,只见他二话不说,提起康敏便是大巴掌呼了过去。 周围有人向她扔东西,还大声叫她怪物,云轻不知道那些人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但隐约知道不是个好词。 莫尔那边,香味已经席卷了附近数十米,让人闻着味儿,就能感受到那入口的美妙来。 血玉瞳还有另一种作用,当吴辰开启的时候,他的眼睛变成了血红色,他的身体变成了血红色,他的头发也变成了血红色。 比试已经正式开始了,那四名城府级别的选手二话不说,直接向着苏木四人冲去。 机场特别通道出口,十余辆高级轿车停在路边,在轿车边上,一排整齐的黑衣汉子束手而立,面目严肃。 杨过面色一沉,当即把电话调成了飞行模式。然后,还打开了录音功能。 当剑气落在他身上的时候,他的身体倒射出去了五丈,嘴角流出了一缕鲜血。 吴辰带着四个娇妻去度蜜月了,她们谁想去哪儿,吴辰就带着她们飞到哪儿。 不过让他们松口气的是,还好刚才没有当着这年轻人的面,说出那些话。 你要是跟一个孩子用拐弯抹角的话去沟通,对方不但听不懂,有时候还会不耐烦的推开你。 等他再次醒来时,他就只记得要炼丹,还有挖这个球体。直到球体被挖穿,丹也练完为止。 第三百四十三章 沟通 潘筠算不出来,妙真也没算出来,但她道:“但龟壳显示不是坏事,小师叔为何突然提起双阳村和槐花村?” 因为她突然收到他们大量的功德值啊。 潘筠已经总结出经验来了,做好事,要么当场收到功德值,要么过一段时间就会收到。 这个过一段时间呢基本会在半个月内,且一般只会收到一次。 极少部分 也有人说八姨太是被逼无奈,因为有人看到张守元威逼八姨太嫁给他,否则就要将何晏杀死,而八姨太为了救情郎,只得委屈了自己下嫁给一个年事已高的糟老头子。 张凡在第三室看了下,足有百多人,一个个安静的坐在那,有结伴聊天的也有闭目养神的。 “就凭你们这三个废物,还想干掉他们?”黑衣人摇摇头,正准备离开,但想到应该提醒一下胡顺唐等人,便纵身跳到树上,将周易的尸体外面那件血衣给脱了下来,接着扔进溪流之中,任其顺流而下。 龙明安慰完赫连紫云后,出来,正好遇到龙拳找他,问他昨天去哪了,于是便跟他说了绿儿的事。 “元帅,您怎么不走了,您不是很着急要回去吗?”和他司马并行在一起的雅姬问道。 “浅夏,我们要一辈子在一起不分开,不要分开。”手圈得更紧,莫浅夏好像能感觉到他说着句话的时候带着一丝惶恐不安,就好像是她经常怕自己一旦沒有容颜之后会被林墨寒抛弃的心情一样。 说完熟门熟路的一溜烟跑向童乖乖和云泽的大床,掀开一个角钻了进去。 “呃~修道也未必要知晓这些的。”张凡尴尬一笑,说实话他除了对国家节、元旦、‘春’节这三个节子比较熟悉外其他的还真很少记得。 “除非是长了翅膀,否则他们怎么可能不留下足迹。”莫钦蹲下来看着雪地,下意识去‘摸’烙‘阴’酒的酒壶,但抓起来的时候才想起自己的酒壶早就被皇镶黄给击穿了,里面的酒液早就漏空。 展修再次回到屋内,开始细细打量屋内的摆设,同时不停思索究竟哪儿出了问题。 伏骏等人听了,虽然觉得韩天麟的话有些过于夸大了,但都没怎么反驳。 一个杀马特发型,戴一幅墨镜,一脸拽拽的样子,黑色皮衣皮裤的高廋青年,十分骚包地下车。然后副驾下来一个二十四五的红衣短裙丝袜高跟的尤物,后座下来一个二十一二的网红脸白裙丝袜,做一脸清纯可人的样子。 虽然白僵皮肤坚硬如铁,可灵王的攻击,当然不是那么容易抵挡得住的。 汤盆里的菜,苏莫本来是让琳琳吃的,琳琳也确实大大方方的吃了一半。 “不,她就是我的元元,我求求你,把她还给我好不好。”吴太太直接跪着了顾笙禾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看着顾笙禾祈求着。 金雕突然变身,变成一只金光闪闪的金鸟,就像穿上了一件鸟形黄金战甲,展翅冲向能量罩,做出一副同归于尽的样子。 但是在收到杨大力递来的暗示后,她立刻收敛了脸上的怒火,深深吸口气,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他手里牵着一根绳子,在绳子的另一端,拴着一头一百多斤重的黑猪。 猫粮:幼猫建议定时定点喂,一日3-4餐,平摊每天的量。早上起床、下班回家、睡前。推荐进口鲜肉粮,口粮不要贪便宜,吃出问题去一次医院花的钱都够你买三个月的好粮。 第三百四十四章 闭关去吧 潘筠在庙里转圈圈,又自己宽慰了自己,“还在赎罪,但法力在恢复……” 她摸着下巴惊喜道:“那岂不是说师父您老人家从前的法力很高,很厉害?那您有没有什么厉害的功法传给徒儿呀?” 神像安静,整个山神庙都很安静,没有东西搭理潘筠。 潘筠就哼哼唧唧的出门,“不理我就算了,我现在的功法也很牛的 “那日是琵琶冒犯了,还请侯爷海涵,可琵琶记得侯爷曾说只要琵琶愿意便可至侯府寻侯爷……”说话间没有歉疚之意,反倒是多了几分冷冽的笑,让韩增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虽然我不懂这是什么规律,但也清楚,她们应该是去招揽客人去了。 突然眼前一花,我坐在了雪地里,心中那种无力感越来越强烈,我不知道怎么去挽回,也不知道我该怎么做才能挽回。 这还是在行军的路上,吴熙夸张的说,即便是面粉之类的普通家用食物,都能做出好几十种不同的吃食,而且还不重复。 两人见面,分外眼红,直视了半天,崔妙彤在吴熙的腰上狠狠的拧了一把,嘤咛一声,就钻进了吴熙的怀里。 “天下河山才是你的志之所在,病已,终有一日匈奴会至大汉朝贡的。”霍成君心中亦是欣慰,一日日相似的生活,早已将她变得平淡如水;一日日的孤独中,已让她除了还会为刘病已牵动之外,早已不会起波澜。 说完杨松搂着我的肩膀,大步往车的方向走,一路上我一句话也没有说,因为不知道说些什么。 探得刘病已此时无心治霍光,自觉没有意思,两人也就离开了皇宫,往城门而去,霍光正等在城门口,为两人送行,一见那两架车马,便往前迎了上去。 二炮唏嘘了一声,“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然后大手一挥,但二十多个手下,没一个动手的。 “你回来了,事情处理完了吗?”路易斯公主温柔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 正在尽头上的二人突然都皱起了眉头,像是在美梦被打搅了似的,很是不爽。 “亡灵?”苏河借助着微型恐怖机器人的视角观察着哨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自己所要找的兰德尔,八成就和这些亡灵有关系。 “哈哈哈。古魔。去死吧。”萧让大笑一声。提枪杀去。杀得古魔连连后退。混天见状大喜过望。精神大震。手握饮血刀从侧翼夹攻。狠狠地向着古魔残识劈斩。 拿到核心代码,然后离开,找一个安全的地方,把三个孩子生下来。 雷厉的身体一顿。不禁暗骂无言好强的冲击力。接着就是久违了的实力暴涨的感觉。让雷厉自信的狂笑起來。 “不止西北基地,西南方向同样受到了洲际导弹的锁定。”屋漏偏逢连夜雨,红警系统再度报告到。 “我不信你会杀我。”钟晴抱着一丝的希望,却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辛娜提原本就是智脑在这片地区的投影,现在投影变的不是那么稳定,也就代表着辛娜提此时正遭遇着一些让其自身难保的事情。 “父皇,太后,宥儿听说秋锦是被这玩偶上的针刺到,这才中了毒。”尉迟宥手中舀着那个七仔布偶,嘴角上浮起一抹悠然的浅笑。 贺章侃侃而谈,见陆山民只是静静的听着,尴尬的挠了挠头,“我是纸上谈兵,你能在短短几年创立一家大企业才是真正的行家”。 因为一旦江寒将他收服,或者与他达成某些交易,这个巨大的,建立在星核之中的神迹,也将被江寒完全掌握。 “还有下次?你们是真的不知道怎么死吧?看来你们没有投胎的必要了!”之前那人恶狠狠的说了一句,一刀掷出,沉重的大刀在空中疯狂的旋转。 海东青摇了摇头,甩开脑中的胡思乱想,暗暗的责怪自己,脑海中怎么能冒出这么奇怪的想法。 他们现在真的是后悔死了,和陈潇为敌,以后还不知道陈潇会怎么报复他们。 燕云城一脸凶相,落单的钦天卫此时吓得面色苍白,他万万想象不到防守如此严密的钦天监怎么混进人的? 神变门毕竟是法界正道大派,门内弟子注重修炼,更注重实战,是以讲武殿内,便是神变门内精英弟子切磋战斗的地方,每天都有无数的精英弟子在这里找寻对手,磨练自己的武道。 说着,万九云就已经到了陈潇的身边了,那不停惨叫的杨道天面前。 体内的骨骼洁白无暇,一根根错落有致,灵活配合,各自独立,却又浑然一体,肉筋依附在白玉般的骨头上,一张一弛,一收一放之间,都能隐约听见噼里啪啦的爆响,那是肉身的力量在筋骨中涌动。 “我知道!我知道!我曾听慕白师叔说过,此人乃是剑中天才,其剑境已然答到人剑合一!”谢天恩有些激动,此行他也想看看这人到底有多厉害。 挣开的同时,并在高僧的胸口狠狠踹了一脚,从窗户那里飘走了。 梁逸打心里的不屑,徐哲曾经说过,东桑没有守夜者,因为他们有自己的本地组织,想必“清水会”就是那所谓的本地组织。他们的实力究竟如何?是否有与默克伯爵一战的实力? 不论这些大楼里干的勾当是好是坏,它们的存在就代表着一个国家的强大,一个时代的进步。 第三百四十五章 我会爱人了 潘筠呆呆地坐在石头上,面朝悬崖,一阵风从崖谷上吹来,因为她这里有一个口子,风就顺着岩壁卷上来,吹进石洞,扑到她的脸上,拂过她的头皮…… 只有半寸多长的头发,根本就保护不了她这颗圆溜溜的脑袋,头皮在发出哀嚎。 潘筠嘴巴半张,突然从热闹中到达极静,一时间竟不能适应。 她沉思起来,很好奇 要是叶沫没有死,是不是现在,他们一家三口就会很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大人,老朽有眼不似泰山,不知是万药宗的大人前来拜访,未有失远迎,请见谅。”镇长用一种极其卑微的语气说道。 “你还没吃饭吧?先吃些水果垫垫肚子吧?”许叶枫无论什么时候倒是个与我一样的实在人,也就他才会想到我还没有吃饭了吧? 从浴室出来的战御,视线凉凉的盯着松谷的手,语气更是冷到了极致。 师傅到底是年纪大了,竟然让章鱼一样的触手摸上了二楼的玻璃窗。 也讨厌吃味精的那种假鲜味。韭菜鸡蛋虾仁,这可是江米自己就喜欢的美味组合。 但是劳伦斯却直接弯腰,恭敬地凑到夏曦面前,开始了让人完全听不懂的英语交谈。 秋蕴一直劝左一茗放轻松,反倒是自己场了有些紧张,不过发挥还算正常,和练习时没有什么出入。 可是,眨眼的功夫,那些张牙舞爪的畜—生就被白鼠,全部生吞活剥了。 席设:京都皇朝大厦,时间:午十二时。期待共同为我们的爱情见证、祝福。 之后庆幸的是解除了误会,然而越是和她相处,季默琛还是觉得南希的身上充满了谜团。 村长越想越觉得这样,否则顾秋乔怎么可能独自回到杏花村,她应该在宫里当娘娘的。 看得出来他们也是急急赶来,看到沃夫的时候,肖恩的神色不变,维尼的表情还是暴露了他的警惕。 “浅浅。我发现自己在你心里不如一个容颜重要。我有些伤心。”某人这醋吃的也是让人无语了。但这人也是十分诚实的说他吃醋不开心了。 说是异曲同工也说得通,但张乾的始源道相神通是通过献祭得到的,是算计了本初至尊,攫取了本初至尊的献祭果实,才得到的无上妙法。 季默琛不想跟越老越任性的老顽童继续探讨下去,转身离开了客厅。 能够毕业的医学生肯定也是厉害的,苏见深只是希望他熟悉了医院的工作,就可以带进手术室去好好的调教了。军医,可不是普通的医生。 众人也参观了苏桥家的房子,发现还真的非常不错。跟世外桃源似的,不过陈铁铮他们也觉得自己家的房子挺好的,并没有羡慕多少。 渐渐就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悠然,心底里某些悄藏的东西也悄悄冒出头来。 张伟的边防旅战力有限,大几千人能拉出去和日军正面作战的不会超过一个营。赵诚特意看了新成立的丛林战部队,水平还不如当年自己卧底的那支毒枭队伍。不是说装备,而是身上少了那股子狠劲。 果然今天一上班,所有人看着他的眼神陡然都有些暧昧,可又碍于等级关系,不能直白表现出来,结果就是不论谁看到他,最后眼神都是闪躲。 “最后一张牌了!”他们三个都是最后的两张牌,如果刚才让沈凌枫出牌,沈凌枫自然是赢了,只不过,童辛雅根本就没有想到自己还会有一个二。 第三百四十六章 闭关中 陶岩柏:“父亲和母亲都更疼爱弟弟,就连母亲亲生的妹妹都很受委屈……” “他们做错了吗?”陶季问:“我问你他们有没有做错?” 陶岩柏顿了顿后点头,“做错了。” “做错了为何不点出来?”陶季点着他的脑袋道:“对父母所犯的错不问不纠正,难道这就是孝心吗?” “他们既然做错了,那你就 此时,恶魔人们手中只有当铁棍使用的枪,而没有子弹,不能和大型恐龙对抗,只好先藏起来再说。 而那个时候的龚彦实力已经很强,一身妖傀领真传的本事儿,再加上他的天赋本来就特别的卓越,他没有将主宰傀儡拐走,已经算是给妖傀领留下活路了。 “大将军,右翼就交给末将吧。”这时候,英雄帅气的白袍将军薛仁贵也出列请命。 霍宝提着缺胳膊少腿的太乙真人,蓦然,双目闪烁奇异的光彩,一半清亮,一半混沌,好似泾水和渭水交汇一处,无法形容的玄奥神秘。 林大牛顿时僵立在宝盛堂门外,接下来入眼的一幕好悬没惊破了他的胆。 其实在贺天明一开始提出异议的时候,叶飞就已经猜到了会是穆家从中作梗,毕竟在华海跟叶飞有过节的除了穆家也就没有别人了。 富贵将萧红莲送上救护车之后,回来跟叶飞还有王康等人喝了几杯,大概晚上十一点多的时候,包了专机回到了西江。 当然,这一些事情姜云并不知道,他还要急着回去,加深御天术的领悟。 舞台特效又炫了起来,猜评席上的几位都瞪大了眼睛,电视画面上,是打扮好带着面具的歌手正从通道走出来。 而此时,张扬就已经到了这个部落的门前,看着一些菜鸟进进出出,张扬便是知道这个部落是开放部落。 他已经到了极限,如果自己献上祭品天魔不救他,他一定含恨死在这里。 “慕总,我就猜大一点,一百万吧!”尉迟云嫣轻轻一笑,报了个比凌桐还要高的数字。 段无极一脸喜色,看了看张扬,见到张扬点头,段无极又连滚带爬的跑向传送门。 实力到了他这等境界,根本就不需要花俏的招式,正面攻击就是王道。 福多多紧张了起来,想搀扶余世逸更为舒服的坐着,却有些不敢,唯恐再弄伤了他,显得十分的慌乱。 她心里无奈又好笑,自己竟然跟一条蛇讲条件,说出去也没有人信。 然而,下一刻,那‘混’沌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的身体在那涟漪中,化成了粉碎。 之所以凌天没有立刻施展全力斩杀奎铎,是想让蜀山剑派的弟子们开开眼界,见识下太冥宗的高手是怎么发动攻击的,凌天又是如何应付的。 可当资料具现到大长卿桌子上,电磁轨道炮几个字让他的瞳孔猛的收缩。 边关距此千里,黄沙漫天驼铃清响。燕从灵收了剑,取出令牌进城。 安排完这些,才恢复本体,把剩余的蛇族惊悚尸体全部卷进树根,用力绞碎,开始享用。 我了解他,为了他自己,他会牺牲我,而我,更会被他儿子变本加厉霸凌。 因为今天警察在调取监控的时候发现,茉俪在两天前就把他老公拒之门外,并和他剧烈争吵,当时还报了警。 那条大蛇有水桶那般粗,差不多十米来长,三角脑袋,通体雪白。 第三百四十七章 大雪入定 一个人生活,远离喧嚣和所有的人际关系,潘筠直接就睡了两天。 这两天,除了醒来吃点东西,偶尔踩着小道去打水外,就是躺着睡觉了。 她把过去一年缺的觉全补回来了,紧绷了一年的神经也缓缓放松。 到第三天,她便觉得躺得骨头都腐朽了。 她这才收拾心情,打坐修炼。 然后她发现,她入定 白菲菲都听不下去了,虽然她以前不知道乌老,但刚才她查了乌老的资料,知道乌老是雕刻界一等一的大师。 黑虎黯牙似乎有些不满白虎也跟着自己跑了出来,用尾巴轻轻的扫了一下身后白虎的前爪,漂亮的白虎却仿佛楞了一下,以为黯牙再与自己嬉闹,不再理会秋儿,反倒是匍在地上半滚了一下,上前抱住了黯牙的后腿。 “放心,只要你们好好听话即可。”来末世这么长时间,耳闻目睹了太多的东西,在坚持底线的同时龙刺也适当做了一些调整,毕竟适者生存,他只能在不伤害善良之人的同时顽强地生存下去。 太后不屑地扫了烈焰一眼,心想,再好的灵丹妙药,能胜过那朵八彩朱兰嘛? “龙哥,天上好多星星,真美。”躺在龙刺怀里看前天空,蓝狐心里从来没有如此充实过。 几人一起乘坐电动车缓缓下山,阿燕开车,后面还跟着几辆空车,想是待会去迎接那些人的。 “但你总得告诉我林忠去哪里了吧?”好不容易发动一次政变,最后却发现一切都在别人的算计之中,刘强真是相当没有成就感。 说这段话时,阮志南的脸上写满了处变不惊。在大漠的这段日子,他似乎成熟了不少,不止是外貌,还有内心。 “那最好不过了,我本来也想找他们,可是没有他们的联系方式,而且觉得我就这么唐突的找过去,可能有些不礼貌。”颜晨松了一口气。 一处充满着西方建筑特色的别墅之中,屋内的灯光有些黯淡,一首慢节奏的交响乐在黑夜之中安详播放,唯美的旋律回荡在整栋别墅。 “怎么会!”天涯闵连续的攻击依然无法击中我的身体,不如说是即将命中的瞬间,我的身体却移动到了另一边,然后拳头的位置却是空无一物。 不仅仅是争斗那么简单,关于游戏的本身,也是一个探险的谜题。 太虚宗在招摇郡的强势崛起,让乾元的封地面临巨大压力,这对青丘国而言,却是再好不过的良机。 林琅铁一阵惊愣,他没想到,局势一下子就被林萧给转变,只要城主府真正不参和,那铁帮,根本无惧唐盟。 有了夕日红的提醒,李亚林也是转回神来,虽然心中的确还是非常不爽,但属于他的战斗即将开始,他也不可能一直在这里傻愣着。 反正叶柳儿在家也就是伺候她,往后叶柳儿不在,这些事情推给叶氏就好了。 避开阮震南的拳头,龙飞在心里一阵思忖,今晚自己的目地很简单,那就是打赢阮震南就行了。 待在一个地方老不动窝,会被禁军发现什么,莫北陌不在乎,这个世界的人类,讲真,在他这里都不能打,所以被发现了又怎样呢?他这会儿偷摸着进宫,也只是因为他不想大开杀戒罢了。 温尚一直在旁边隐忍着,他解决这五人轻而易举,可是他现在不能动手。 第三百四十八章 腊月二十三 潘筠拎着桶在山谷间跳跃摘雪时,妙和妙真她们也起床了,哇的一声,拔腿就要跑去山洞那边看潘筠。 这么大的雪,小师叔一定会出来玩的,他们要一起玩。 结果才跑了两步就被王费隐挡在身前。 他指着墙角的铲子和扫把道:“愣着干嘛,扫雪去!” 俩人默默地转身,落后他们一步的陶岩柏一声不吭,也 有些地方,锦衣卫都已经罢出门面,当地官员在八旗兵一走后,都自行剪辨了,待江西湖广的八旗兵后撒后。 “全边轮翻冲击。”思来想去后,多尼便下达了全军冲击的命令。 在见到父亲的那一刻,苏林语的眼眶随即红了一圈,曾几何时意气风发的父亲竟然像一个垂死的老人,耷拉着脑袋靠在病床上,只能靠营养液续命。 她刚到操场,就发现操场上的所有人都开始偷看她,教官正好看时间差不多了,直接喊了解散。 待三人站起来时,朱由榔对着丁思良点了点头,数刻后,丁思良领着数名太监般来三张木椅。 看着男人拿着浴巾走进了浴室,苏林语微微蹙眉,总觉得这句话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若是有救,韩三千哪里会一直闷闷不乐的坐在这里,就算是耗尽他所有的能量,他也绝对不会有丝毫的犹豫去救人。 “陛下,澳门来消息,完全接受条件了。”就在朱由榔话刚落,张福禄走了进来。 看到苏林语这个样子时,苏林语也有些尴尬的愣在了原地,六目相对,苏林语有些窘迫的吐了吐舌头,随即便恢复了一脸正经。 因此,当看到站在他们面前被他们所围攻之人竟然就是天降猛人时,又怎会不害怕呢? 此时,迫击炮阵已经调试完毕,在试射了一发炮弹之后,十架迫击炮对着盾牌方阵猛轰。 中午的时候直接去了服装店,结果,张美玉因为我的分店要上交的提成和我直接吵了起来。 陈永辉半信半疑,因为,刚才她们说话的时候,眼睛是盯着自己的。因此,他相信她们一定在商量着什么。而且,和自己有关。 但此刻的唐炎,盯着石门上的纹路阵法看了一阵之后,却露出了一抹微笑。 玲子慢慢坐起身来,从床头柜上抽出两张餐巾纸,轻轻地在脸上擦着泪痕。 我包了韭菜鸡蛋的饺子,和林景一边包一边说话。公婆在外面摘菜看电视。 他想到了藏在自己空间锁之中的弱水,那东西可以激发自己的肉身之力,可以提早打一下基础,当材料送到之后,自己便突破业火境……那个时候也就不必在这里呆着了。 圣上一天三次发怒,弄得人心惶惶,官员们都夹着尾巴做人,不敢轻捋虎须。 当吉师傅将旋转的椅子轻松地、平稳地放回地面后,整个餐厅中,无论是中国人,或是外国人,都禁不住内心的钦佩,再次报以热烈的掌声。 杨昭武拿过金酒杯,放在谢怡心青葱白玉手上,两人将胳膊互绕,双双喝下合卺酒,那一低头的温柔,和互相缠绕的相依,永远镌刻在了彼此的心头。 他们的人里,没有人是黑色衣裳的吧?也就是说,这是孔雀的人。 “哼,如果不是你使用了什么妖术,我早就战胜你了!”被控制住的秦龙,似乎是觉的非常憋屈,并没有屈服,而是冷笑道。 长安顿时热闹了起来,九王爷丧兄心痛。闭门不见客。只有长公主勉强能维持局面,然后上门劝说。 第三百四十九章 回信 王费隐兴奋的拉着王璁回屋去修炼,同时在脑子里苦思,然后记起他们三清山就没这玩意,幸而有小师妹,不然他还得去求龙虎山。 王费隐嘀嘀咕咕,“早说你喜欢空间啊,我可以攒钱给你买,还可以学了给你刻……” 王璁:……作为一个喜欢赚钱的生意人,谁能拒绝空间的诱惑呢? 黄金和白银这么受欢迎,仅仅 按理说他一个出窍期的强者,可是说是华夏修真者的存在的顶级高手了,可是当他看清楚套房里的形势之后,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么离谱。 崔思雨接过练习册,然后涨红着脸说道。话说听到宁枫刚刚的话语。崔思雨竟然在害羞当中,感觉到了一丝异样的甜蜜。 神格漂浮在他的掌心上,可以清晰的感觉到神格之中那股凝练的令人心惊的能量,究竟有多么的可怕。 众人能够感应的出来,玄武禁忌哪怕身上没有溢出什么强横的气息,可那种返璞归真的大地厚实的意境,便让人觉得足够危险。 “大大头,阿呆支持你!”李呆就是这样憨厚,根本不在意谁拿星币。 并不是他的身体真的肿胀起来,而他早就在没有彻底吞噬鬼王的时候达到了金丹巅峰的境界。 但既然当初夫君告知自己不要干预孩子的成长,她也就没有逼雪皇修行。 待得反应过来,六名倭寇当下恼怒不已,这还未开始比就被徐铮气势压倒了,若是传出去,他们哪里有脸回东瀛。当下六人同时前踏一步,倭寇头领也挥舞着长刀,对着徐铮怒目而视。 大战持续了十多分钟,牛头人露出一个破绽,被李笑天一剑刺在腰上,挑起一块带血的肉。 极冰城的城卫队们原本在聚众打牌,毕竟在这种高压政策下想要进城的刁民也不多,只不过偶尔有些商队前来罢了,日子过的是无比清闲。 不止如此,他还一口气取出二十四颗如意宝珠,这样规模的大战,正是收集数据的好机会。 此时岑寂的皮肤五官均已脱落,他被拉直的眼眶和嘴巴几乎连成了几条长线,刻在依稀可辨的颅骨上。 随着唐昊接连敲出八十锤,这最后一锤似乎成了决胜的关键,就好像前面的都是为了这一锤蓄力似的。 但就在双方伺机发起攻势时,一个和洛寻年纪相仿的青年出现在坍塌的权府大门前,只见他眉宇间散发着虎威之势,腰间系金丝宝带,右手端着一具鸟笼,笼内则有一只羽毛炫彩的禽鸟,搭配鸟笼的镶金花边,甚是好看。 它四处瞅了瞅,然后找了一个看起来没有什么特色,但至少比周围那些花里胡哨的综网玩家看起来靠谱的人类。 目前燚都各方势力都被百怒整治过,还都算老实,但百泰知道,这都是建立在父皇战报频频告捷的基础上,如若出了什么转折,这帮人说不定是第一个背刺你的人。 玛尔法听着轻叹了口气,脸上温柔的笑容也一扫而空,这表情是忧愁的,也是复杂的,和她十一二岁的外表很不相符。 正要进入神庙修行的李肆忽然心中一动,抬头望去,却见东南方向的天空中,一团漩涡正在形成。 九条一郎握住了他的手腕,果断的一个翻转将他伸出的手臂折了一圈折到了身后,在他惨叫的时候一脚揣在他屁股上将他重新踹回原来的地方。 第三百五十章 都一样(补更) 潘筠捂着脑袋委屈道:“我,我又不是去闯皇宫,我就是去找证据翻案,顺便见个皇帝……” “你提到皇帝的时候能不能不咬牙切齿?”王费隐道:“显得一点也不忠君爱国。” 潘筠就努力扯开笑容,“我是去跟皇帝做朋友,获得圣意的。” 王费隐:“把杀气收一收再说这话。” 潘筠笑脸哐的一下垮下, 邪王主神穿着暗黑色的战甲,双眉犹如刀锋一般,他是这殿中的最强者,众人称他为邪王主神。 “你的生日愿望我已经实现了!”厉言墨俊脸上飘着红,突然感觉到一种被家长当场抓到早恋的窘迫感。 从长安到大漠,萧阳一路之上跟着匈奴人的车队,走了几个月的时间,而如今,萧阳仅仅用了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便是返回了长安,回到了天人峰,萧阳能够感觉到,自己在这个世界的时间不多了,马上就要返回了。 即便过去了这么多年,君陌每当回想起来,他的身子还在颤抖,可想而知,这件事在他的心头留下了多么大的阴影。 蒋从君冷着一张脸,眉头皱着的看着她,想了什么才微微的点头。 曲奇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希望时间能够过的慢一点,再慢一点,最好能够停止下来。 听见这句话的时候,我当时就愣住了,有一腿?她们不是母子吗?这怎么可能。 不仅如此,他的身子就如同陷入到了淤泥之中,再也难以移动丝毫。 老八发现了我得有些发傻得眼神就把原本不大得胸部挺得更加得突出了。让我都有些嗓子发干,忍不住得吞咽了一口口水。 王宫刚刚发生了乱子,松散的防备如今早就变得密不透风,为了保证王上的安全,不再重蹈覆辙,王宫唯一的一支护卫队,全部集中在王寝的四周。 眼看着自己带出来的这些贴身属下,全部双眼瞪得滚圆眼看是都已经气绝身亡。 原本想要拿回自己母亲的东西,突然就变成了,准备让他们一无所有了。 “大概是从当初那场宫宴开始,她就已经不一样了,如今更是和以前天差地别,连我都要比不过她了。”他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地诉说着,目光看向台上的凰飞羽。 闫默默被突然出现的杜鸩吓了一跳,手中拿着的筷子差点都吓掉了。 因为习惯和纪优阳睡在一块,哪怕是在别墅,房间多的是,但沈呈还是习惯与纪优阳在一块。 一个个大神通者们,正在寻找的目标地点,那种连接之处,很纤细的地方,都是他们攻击的地点。 不冷不淡的说,“不是说一辈子都不见我了?”南宫倾的脸敛出莫名的戚戾。 原本一望无际的精神识海,已经消失不见,整个空间只留下了一轮金色的太阳,光彩夺目。 这个世界虽然没那么传统,但是还是挺注重下一代的培养的,血脉问题也挺重要的。 方明珠跌跌撞撞,又哭又笑地跑向了出口,消失在了茫茫的深黑夜色中。 等回到家里,洗漱完躺到床上,凌瑞觉得自己的腿都累的疼了。他低头看看腿,下一秒,啪叽变回了团子。 同时,李云锋也正式给这支部队赋名,部队打出“中华国民防卫军!”,简称“防卫军”的旗号,所辖的战士无论兵员素质、还是作战能力远胜于国内所有军队。 芬克朝李斯打着招呼,能在第一次出商队护卫委托结识一个同龄人好友,让他觉得这趟旅程不会无聊了。 第三百五十一章 糊涂着过去 朝廷封印的前一天,大同的急报送到,瓦剌使团离开时假装成马匪劫掠村镇,死十二人,伤近百人,掠夺人口三十余,财物不可计数。 大同将士追出一百八十里,只抢回人口十三,杀敌六人,重伤对方近百人…… 小皇帝收到军报,气得摔下折子,“就杀了六个也好意思上报,怎么,还让朕给他们论功行赏不成?” “瓦剌使团滞留大同不是一日两日了,劫掠边境也不是一次两次,明知他们要出关,为何不派人相送?” 小皇帝质问道:“大同总兵朱冕干什么去了?” 这个谁知道呢? 有和朱冕要好的官员替他说话,“瓦剌使团滞留大同时并未犯事,这一次陛下赏赐颇丰,谁也没料到瓦剌竟如此无耻贪婪。” “毕竟是使团,若由官兵看押出关,面子上也过不去。” 面子是很重要的东西,小皇帝沉着脸不说话了。 当然,在场的也不是都跟朱冕好,因此有人道:“不管是什么原因,朱冕失职就当问罪,还请陛下下旨申饬,重罚朱冕。” 小皇帝虽然很生气,但并不想重罚朱冕,因此沉默。 一直不说话的杨士奇这才慢悠悠的道:“陛下,大同总兵朱冕及左参将都指挥使石亨曾经上书,请将瓦剌使臣之外其余人等圈于猫儿庄看守,不补饮食,不给马料,以迫使其来年不敢再多带人来。” “出关时,由大同官兵送出关外,监视其不得回转,但司礼监和兵部商议过后,认为不宜将事情做绝,所以只减少了饮食补给,其余皆不应。” 所以,锅甩来甩去,又甩回到了皇帝头上。 当然,即便是五朝元老杨士奇也不好叫骄傲的小君父接住自己的打下的锅,所以就只能推到王振头上。 而且,此事必定和王振有关。 杨士奇的目光炯炯看向王振。 王振:…… 他暗中咬牙,立刻低头认错,“必是底下的人不细心,念着天朝龙威,不好太下使臣的脸面,这才退让一步,没想到瓦剌人如此不识趣,陛下赏赐如此丰厚,他们不但不念君恩,还敢劫掠天朝之民,当斩之。” 王振当即就提议出兵瓦剌,给皇帝和大明找回面子。 小皇帝意动,“的确不能放任瓦剌……” 吓得一众文官连忙跪地道:“陛下不可啊陛下,江南民乱迭起,麓川之战投入大量的兵力和财力,国库空虚,北方不能再兴战事了!” 御史台从五月开始便憋了一口气,此时御史们直接站出来跪在最前面,叩头道:“陛下,江西有民作乱,闽浙两地沿海有倭寇,内亦有民乱,赋税收不上来,麓川两次大战耗费巨大,天下百姓已经负担不起了,再起战事,大明危矣!” 御史们这一喊,其他文官也跪到大殿中央,抹着眼泪大哭着数麓川之战后朝廷派去支援的将士数量、粮草、军备和药材的花费…… 顺便又弹劾了一波麓川总兵官王骥和云南总兵官沐昂,认为是他们指挥失利,以至于到今日都没能抓住思机发。 刚回京不久,屁股还没坐热的麓川之战总兵官王骥抿了抿嘴,低头不语。 他一回京就被弹劾,差点到监狱里过夜。 要说不生气是不可能的。 难道他想打麓川之战吗? 他好好地在京城当兵部尚书不香吗? 结果他打输了骂他,打赢了还要骂他。 花费巨大,是他想花费吗? 西南蛮夷之地,那里山多,树多,水多,毒虫毒蛇也多,将士们去到那里,谁不病上一两场? 他们不熟悉地理地势,而白夷世代居于云南,比他们的将士要熟悉得多。 前去支援的将士有两广、两湖地区和川贵两地的将士,甚至还从北边抽调了一些。 除了两广和川贵过去的将士还算适应外,其他地区的将士过去多水土不服。 这就意味着这场战事就是要耗费更大的兵力和财力。 更不要说,云南山高林密,人只要钻进林子里就很难再抓到。 他抓思机发一家不就是这样吗? 陆陆续续抓回来父父子子那么多个,但抓了这个漏了那个,接着冒头接着来。 这又不像北方大平原,打败对方之后呦喝一声莽冲就能把人给抓回来。 他抓不住啊! 但他是真的尽力了呀! 六十五岁高龄的王骥在心中碎碎念,面上却一派严肃,默不作声。 至于其他的花费…… 王骥垂眸不语,老二不说老大,朝廷是拨了不少钱在西南,但真正到军中的有多少? 远的不说,就说刘聚手上那批军备,为什么劣质成那样? 以至刘聚差点全军覆没。 说他花的多,奶奶的,到底是谁在花这笔钱? 王骥的目光从一众文官身上滑过,落在杨士奇身上,后又抬起眼来扫了一下王振。 柿子捡软的捏,有本事去弹劾王振,去弹劾皇帝,去把整条线捋一捋,看看钱都到哪里去了。 其实,他也挺好奇的,那么多钱,都去哪儿了? 正吐槽得欢,皇帝突然发大火,一拍桌子道:“没钱,没钱,都在跟朕说没钱,我大明国泰民安,怎么就穷成这样了?” “泉州那帮倭寇手里的军备是从哪里来的?江西私采银矿的那批流民是真流民,还是谁在背后指使,怎么他们私采的时候就赚钱,轮到朕去采了,一年就交上来几十两银子?” 小皇帝气得找出矿工作乱谋叛的折子丢下去,质问杨士奇等文官,“三个银矿,一年交上来的银子都不到二百两,这是银矿吗?” “朕现在就是要定数额,采不出来,也得给朕采出来!” 一个七品御史扑腾一声跪在地上,痛哭流涕,“陛下——这是有地方官员和士绅勾结昧银,您不查官员,不查当地士绅,只规定所纳银两,最后那些钱还是要被分摊到普通百姓头上啊。” 他膝行向前,推开拉扯他的同僚,哐哐磕头,“请陛下派出御史与大理寺官员彻查银矿,减少定银,江西一地百姓的赋税负担真的不能再加重了,今年江西失地流民已达六万之众,而这只是户部的统计,实际上,只怕还要再多一半……” 这是江西的官员,其他地方的官员一听,也纷纷为各自的家乡叫屈起来。 福建的道:“福建一地的赋税也重,又有倭寇骚扰沿海,内迁的渔民年年失地,年年外逃,这都是日子过不下去不得不为之。” 浙江的道:“你们的赋税再重也没浙江的重,每年定额的丝绢绸缎便让浙江苦不堪言。” 南直隶道:“南直隶亦然。” 北方一众官员听得几乎呕血,一个山西的官员沉着脸道:“黄河一带的流民已有二十万众,难道他们就想做流民吗?” 皇帝听得脸都黑透了,“听诸位爱卿的话,朕管理之下的大明是个乱世了。” 官员们这才从回神,连忙低头认错,“臣等失言。” 杨士奇轻轻地叹息一声,知道这件事引不到王振头上了。 要查大同劫掠失责一事,那皇帝怕是就要深查江西银矿案。 而银矿案牵涉甚众,真的下死手去查,不知要死多少人。 今天请假,明天和后天补上,我要开始调作息了,明天争取白天更新 第三百五十二章 忧国 最后一次小朝会不欢而散。 但再怎么不开心,第二天小皇帝还是装作高高兴兴的样子给宣布封印,给大家放假。 绝大多数官员放假回家过年,只有少部分人留下轮流值班。 杨士奇年纪已经很大了,他平时都很少上朝,更不要说值班了, 自正统四年后,他就逐渐将手中之权让渡给手下,减少政务。 小太监恭敬的扶着杨士奇,低声道:“陛下要见阁老,小的奉先生之命来接阁老。” 杨士奇笑吟吟的颔首:“多谢王先生。” 杨士奇到御书房时,王振亲自迎出来,站在门边微微躬身,笑道:“阁老请。” 杨士奇微微颔首,扶着小太监的手一用力,走进去。 年轻的皇帝正侧身站在一张巨大的地图前发呆。 杨士奇站定,就要跪下,被回神的皇帝叫住,“快扶住先生。” 皇帝自己也上前拉住杨士奇,“先生何须与我多礼?” 杨士奇:“礼不可废。” 皇帝挥手道:“这些都不要紧,先生你来看。” 他拉着杨士奇走到地图前,指着西南方向道:“思机发一家妻儿都被王将军擒获,云南已被收复,只是可恨思任法和思机发父子逃到了缅甸,而缅甸阴持两端,迟迟不肯交出人犯,这说明朝廷的威势在西南一地还是不够,若再进兵,问罪缅王,从此西南各地再不敢阳奉阴违,怠慢朝廷法政。” 杨士奇眯着眼睛去看点头,摸着胡子道:“陛下,麓川之战打了这么多年,不仅将士疲惫,百姓也疲惫,国威要扬,但为此大肆消耗国财就不值得了。” 小皇帝收回手,“先生也觉得我不该打这一场麓川之战吗?” 杨士奇微微摇头,“不,仗要打,却要看怎么打。” 他叹息一声道:“思任法父子几次违逆朝廷,对陛下出言不逊,若是不打,朝廷威势尽去,西南其余藩属国怕是频起谋乱之事,但……为打这一场仗付出这么大的兵力财力,不值得。” 他道:“去年思任法父子求和,陛下应该同意的。” 小皇帝脸色黑沉,不说话。 去年王骥大胜,思任法父子上书求和,朝廷一半的人同意,一半的人反对。 皇帝觉得,他们闹了那么大一场,结果认个错,求个和他就既往不咎,对思任法父子也太优容了。 他胸中那股气散不去,加上王振也很是赞同他的想法,所以他才没同意,而是让王骥继续打。 只是没想到,之后的战事起伏不定,有赢有输,为了赢,他们只能投入更多的兵力和财力。 小皇帝牙齿轻碰,两颊缩紧,片刻后才道:“先生认为此时兵力应该放在西南边境,还是北边?” 杨士奇:“北边。” 他顿了顿后道:“瓦剌近些年来日发强盛,多次强占鞑靼的草原和牛马,现今,鞑靼的势力已经被压得向大明靠近,脱脱不花和也先狼子野心,来往甚密……” 他放慢了语速,喘了一口气后道:“陛下,在中国这片土地上,自古以来,由北向南攻打容易,由南向北攻取,难啊。” 小皇帝不屑地道:“先生,不过是些蝼蚁,怎么扯到卫国之战上去了,区区蛮夷,还不足以论守国之战。” “治国当居安思危,”杨士奇顿了顿,见皇帝面色不悦,就笑道:“当然,以陛下之雄姿,这都是小事,大明兵强马壮,倒不必太过忌讳。” 小皇帝点头,“这些都是小事,银子才是大事。” 他道:“只要有钱,军备跟得上,我大明将士何惧?” 杨士奇沉默不语。 小皇帝见他不吭声,就直接问道:“先生,您就是江西人,您说,江西的银矿是怎么回事?” 杨士奇沉默一瞬后道:“左不过是当地的官吏私开银矿,或是地主士绅偷采,贿赂了官员。” 小皇帝气得拍桌子,发怒道:“当查!” 杨士奇低头垂眸,片刻后道:“陛下,江西的银矿一年不过数千两之数,于国库来说杯水车薪,国库空虚不在于银矿,而在于其他。” 小皇帝:“小不治,如何做大?不过先生以为国库空虚的问题在哪一方?” 杨士奇:“在吏治,在赋税。” 他道:“普通百姓缴纳的赋税已经很重了,但国库却入不敷出,其问题出在吏治,也在花销奢靡,陛下要想整顿国库,就要整顿吏治,还要整顿内廷和宗室。” 小皇帝眉头微皱,“整顿吏治……先生主持如何?” 杨士奇直接就拒绝了,他都七十九了,走路都困难了,哪有精力再去整顿吏治? 小皇帝趁机问,“先生可有推荐的人选?” 杨士奇垂眸想了想后道:“前大理寺少卿薛瑄公正严明,不畏权贵,或许可以一试。” 皇帝有些不开心。 薛瑄被他罢官逐出京城了,而且他曾留下话,不许他再入京城。 把他找回来整顿吏治,这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吗? 皇帝问,“还有谁可以胜任?” 杨士奇心中微微失望,但面上不显,依旧笑吟吟的道:“兵部右侍郎于谦,性格刚毅,也可一用。” 皇帝:“于谦?” 杨士奇颔首,笑道:“他现正在巡抚河南、山西等地,陛下若要整顿吏治,可将其召回启用。” 皇帝若有所思。 杨士奇被送出皇宫时天已经快黑了,但家门口依旧有不少同僚等候。 有文臣,有武将,也有勋贵。 一看到杨士奇,他们立刻迎上前去,将他扶下来,簇拥他进门。 杨士奇扶着管家的手跨过台阶,转身和他们轻声道:“天冷,你们也快回去吧。” “阁老,陛下还要对麓川出兵吗?” “北边瓦剌越发跋扈,陛下是不是也要对北边用兵?” “国库没钱,难道明年又要加税吗?” “江西银矿的事怎么说?” “泉州的宝藏之说,到现在都没查出个所以然来,王大人和锦衣卫到现在都还在外面,福建亦是人心惶惶。” 大家七嘴八舌,一人提出一个问题,就跟鸭子一样在杨士奇耳边嘎嘎乱叫。 杨士奇抬手压了压,温和的道:“陛下是圣君,好的劝诫之语自然听进了耳中,诸位不要急,安心回去过年,有事,待明年再说。” 众臣不由相视一眼,最后退后一步,齐齐抬手作揖,恭敬地应道:“是,阁老。” 大家提前给杨士奇送了新春祝福之后离开。 杨士奇扶着管家的手站在门口目送他们三两结伴离开,半晌没动。 管家扶了两下也没能将人扶动,不由轻声唤道:“老太爷?” 杨士奇叹息一声,“你看,他们三五人做一堆,之间有泾渭分明的,也有追赶上去后汇做一堆的。” 管家一头雾水,不明白这话的意思,只能笑道:“或许是几位大人关系好,有话要说。” “是啊,关系好……”杨士奇转身,扶着管家的手往院里走,喃喃:“党争之势已成,陛下想要打开局面,何其艰难?” 杨士奇心中揪成一团,轻声道:“悔之晚矣,悔之晚矣啊……” 管家不知道他后悔什么,故搭不上话,只能沉默。 “老太爷,我让厨房送饭过来。” 杨士奇挥了挥手,“我吃不下。” 管家:“我让厨房做碗蛋羹,好歹用一些。” 杨士奇最后叹息着应下,感叹道:“我老了,已不能改变时局,我这精力但凡能回到五年前,不,三年前就好,我也愿意搏一搏。” 管家笑道:“太爷您是阁老,又是少师,先帝托孤于您,已经是文臣之最,还要搏什么?” “你不懂,这些都是虚名,”杨士奇道:“我有负于先帝所托啊。” 管家吓了一跳,不由小声问道:“老太爷,难道是皇帝哪里不好吗?” 杨士奇面无表情:“他很好,陛下天资英明,重情重义,又有大志,就是太骄傲了。” 太骄傲,可以简称为自负。 管家低下头去,正好蛋羹送上来,他连忙去接过,亲自和香油搅拌均匀递给杨士奇,“老太爷,各人有各人的缘法,那是陛下,又不是泥人,自不可能您想捏成什么样就捏成什么样。” 杨士奇赞叹的去看管家,“你这话很有悟性啊,我用了七十五年的时间才想明白这个道理,然后放手,结果四年之后又后悔,此时听闻此言,我又悟了,心里倒没那么难受了。” 管家笑道:“那都是老太爷教得好,您前些年一直在说自省,自省,这话呀,也是您自己说的,小的听了就往上加了几句,用自己的话再说出来。” “说的没有老太爷文雅,就是想宽宽老太爷的心。” 杨士奇就笑眯眯的道:“很能宽我的心啊,罢了,罢了,随他们去吧,我都这把岁数了,还能管什么事呢?” “正是呢,老太爷早到了该享福的时候了。” 话是这么说,杨士奇也是这么听的,但晚上睡觉时还是失眠了。 大明如此困境,该如何破局呢? 杨士奇不想伤了皇帝,也不想伤了天下臣工,更不想伤天下百姓。 但想要三手抓,这是不可能的事。 凡事,有利必有弊,要想充盈国库又不伤百姓,就一定会有受损之人。 天下熙攘皆为利来,哪怕是不当得利,已经到手的利也不会愿意让出,受到损失。 他们必反对,必抗争。 只要抗争就有受害之人。 是皇帝,是百姓,是臣工,也有可能都受害。 杨士奇叹息,又睡不着了。 第三百五十三章 醍醐灌顶 三清山众人也睡不着,于是大家集体坐在屋顶上观星,主要是玄妙和妙真观,并为他们讲解观察到的星象。 王费隐则领着剩下的人做气氛组,负责哇哇惊叹,顺便鼓掌。 潘筠最喜欢这个角色,抓着潘小黑的两只爪子拍得呱呱响,气得潘小黑尖叫着蹬了一脚她的肚子,弹射出去,直扑王费隐的怀抱。 王费隐伸手捏住它的脖子,将它抱进怀里摸了摸,抽空瞪了潘筠一眼,“你不要总是欺负黑猫。” 潘筠哼哼,“大师兄现在对一只猫都比对我好了。” 俩人正打嘴仗,突然心中一紧,俩人同时抬头看向天空。 王费隐:“飞星!” 潘筠:“流星!” 妙真蹬的一下站起来,目光炯炯的盯着那朝着天边划去的飞星。 妙和已经惊叫出声,掐着陶岩柏尖叫,“是飞星,是飞星,我竟然看到了飞星,这是幸还是不幸?” 直到流星消失在天边,王费隐和陶季才扭头看向沉默的玄妙。 玄妙面沉如水,沉声道:“是战争,这意味着接下来几年,大明都不是很太平。” 妙真也点头道:“星落于西南,看来麓川之战还得打,尾巴扫到江南,这意味着我们江南也要打仗?” 妙和:“不可能,江南又不是边关,怎么打?难道那些倭寇这么厉害,要从浙闽上岸打我们?” 陶季脸色一沉,“他们敢上来,我们必让他们有来无回!” 玄妙瞥了他一眼道:“妙和说什么你信什么?” 陶季立刻收敛神情,讨好的道:“那师妹你说这是应在哪儿?” 玄妙沉默了一下后道:“应该是民乱。” “民乱?”陶季蹙眉,“百姓是过得不太好,但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不会造反才对呀,难道明年大家日子很难过吗?” 这个谁知道呢? 星象不会把一切都告诉你,你也未必能完全读懂星象想要表达的东西。 信息减半再减一大半,他们从星象上得到的,不过是些皮毛,是些警示罢了。 而且…… 王费隐摸着胡子警告他们道:“可观星象,但不可尽信星象。” 妙真不服气了,问道:“为何?” 王费隐就拍了一下她脑袋道:“因为星象预示可改。” 妙真:“可改?” 玄妙道:“傻孩子,要是不能改变,星象为何警示?” “它发出警示,就是为了让人修改,或者提前做好应对的准备。” 不仅妙真妙和几个,从未深思过这一点的潘筠都发出惊叹声,“原来如此。” “好了,”王费隐现在睡意上来了,起身道:“星星也看了,热闹也看了,还学了不少东西,回去睡觉吧。” 王费隐先飞下屋顶,陶季和玄妙也走了。 五个小辈就落在了后面。 妙真问潘筠,“小师叔,你刚才管飞星叫流星?” 潘筠点头:“对,但我觉得你们叫的飞星更好听。” 妙和:“那就这么说定了,以后看见它,我们还叫它飞星。” “行吧,听你的。”潘筠这会儿困意也上来了,她今天吃过晚饭之后把自己全身上下搓了两遍,也洗了头,这会儿浑身舒爽,她道:“我明日要睡到日上三竿,你们谁都别叫我,潘小黑,你也不许叫我。” “喵——” 妙和心动不已,“我也要睡到日上三竿。” 陶岩柏:“妙和,明天轮到你洗衣服了。” 妙和才想起来,忍不住“嘤”了一声,直接看向王璁。 王璁正要开口应下来,就见她直接扭头去看潘筠,“小师叔,帮我。” 潘筠想到空间里被她重复利用过的大木桶,拍着胸脯应下,“没问题。” 她顿了顿后问道:“大家的衣服都结实吧?” 妙真:“我们三清山的衣服别的优点没有,结实是一定有的。” 潘筠就放心了,“行,明天等我睡到自然醒就去帮你洗。” 王璁:“……妙和,你怎么不叫我?现在水这么冷,你叫小师叔帮你,小师叔也冷的。” 每年下大雪之后,三清山涵星池里的水就冷得跟冰一样,所以他们会去打丹井的水来洗衣服,但也不是很暖和。 所以,王璁和陶岩柏要么给她们烧水,用热水洗,要么,就他们两个帮着洗。 陶岩柏已经连着洗了三天衣服了,他明天也想睡懒觉,所以才提醒妙和,这个活,要流转起来了。 妙和道:“小师叔洗衣服不用手。” “不用手用什么?”王璁眼睛发亮,“难道有洗衣服的法术?” 潘筠点头道:“有的,明天教你。” 第二天,五个人就一起站在了涵星池边。 潘筠先是用法术示范一遍要怎么洗衣服,其实就是用法术搅动衣服,又用御物术飞起棒槌敲敲打打…… 王璁:“……这是洗衣服的法术?” 潘筠点头。 王璁扯了扯嘴角,竖起大拇指道:“小师叔厉害,你元力真雄厚。” 他的内力全部化成元力,也就可以用御物术指着棒槌绕涵星池一圈,想洗衣服? 一件衣服空一个丹田吗? 王璁转身就要走,被潘筠一把抓住,“急什么,这个不适用,还有另一个呢。” 她哐的一下从空间里取出大木桶来,骄傲的道:“来,正式和它认识一下,这是我研究多时的洗衣桶!” 王璁:“这不是小师叔你放在山洞里装水和装雪用的吗?” 潘筠:“那是闲物利用,它真正的用途其实是洗衣服。” 于是,王璁和陶岩柏接下来见识了这木桶是如何洗衣服的。 只见三人把所有的脏衣服都倒进大木桶里,潘筠一个引水术就从涵星池里引水入桶,然后妙和兑了一点香皂水倒进木桶里,潘筠把一张符箓往木桶上一拍,木桶上绘制的符箓启动,大木桶立刻哐当哐当的摇晃起来。 那架势,就跟木桶里装了一个想要逃出来的大妖怪一样。 没有准备的王璁和陶岩柏生生给吓退三步。 陶岩柏喃喃:“这阵仗也太大了。” 王璁却是眼睛发亮,走上前去,踮起脚尖往木桶里看,“小师叔,这木桶真能把衣裳洗干净?” “那是当然,”潘筠自信道:“超级干净。” 妙真:“不会不干净,只会坏。” 妙和点头。 王璁笑脸一僵,“坏?” 两刻钟之后,木桶底部的塞子自动打开,水给挤压出去,木桶又哐哐飞起来,半刻钟后停下。 潘筠走到木桶边,手一招,涵星池边的一块石头就咻的一下飞过来落在她面前。 她踩上去就弯腰去够衣服,把衣服都拿出来给王璁看,“看,不仅干净了,还半干了,回头晾一晾就能穿了。” 王璁抖开衣服,透过后背一个硕大的洞,他看到潘筠弯腰去够别的衣服。 陶岩柏张大了嘴巴,伸手去比了一下那洞,喃喃道:“这是大师伯的衣服……” 潘筠连忙从桶里回头,因为手还在够衣服,这一回头,直接一头栽进木桶里。 妙真妙和连忙把人拔出来,然后一起看王璁手里那件衣服。 俩人身体都有些僵硬,缓慢的扭头去看木桶里的其他衣服。 潘筠叫道:“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我已经改良过了,力道轻了很多,之前在学宫里洗衣服都没再搅坏,怎么这一次又坏了?” “大概是因为我爹这件衣裳穿太久了吧?”王璁仔细摸了摸衣服道:“看,这还有补丁呢,好像是五年前做的衣服。” 潘筠眼泪汪汪,“大师兄过得太苦了,我们每年都有新衣服,大师兄竟然还穿着五年前的衣裳。” 王璁直接扭头问陶岩柏,“昨天我爹干嘛去了?” 陶岩柏想了想后道:“大师伯说今年冷,有人偷偷在山神庙里过夜,所以他去山里砍木柴,收干枯的木柴,只昨天一天,他就往山神庙里添了一千多斤的木柴。” 妙和:“大师伯一定是用法术了,不然一个人砍柴,还多是干柴,一天怎么可能有一千斤?” 王璁抖开衣服,挥手道:“没事,回头我找一块布补上,明年还能穿,小师叔,看看别的衣服。” 别的衣服没什么事,哦,有两件有点脱线。 一件是潘筠的,一件是妙和的,都是她们自己缝制的。 由此可见针线活的重要性。 王璁每一件都检查过,确认洗干净了,就高兴的和潘筠道:“小师叔,这个木桶好啊,我们完全可以想办法用脚踏或者手推动力代替符箓,然后把木桶做大卖给布庄、浣衣局。” “还可以卖给民间专门做浣洗衣物的人,仅玉山县一县我就能卖出二十桶,广信府有七个县,江西有七十八县,而整个江南有……” 眼见王璁越说越兴奋,眼睛越来越亮,潘筠连忙打断他的话,“我教你!” 潘筠打了一个抖道:“我可以把木桶上绘制的阵法教你,我还可以手把手的教你做两个,然后啥一个县二十个桶这样的事,你自己干吧。” 一个桶就怪折磨她的了,她可不想一直做桶,一直做桶。 本来做这洗衣桶一开始是为了赚钱,后来是因为不服输。 最后她都要放弃推广了,毕竟洗衣桶的成本加上符箓之后是真高,但如果是脚踏动力或者手推动力…… 潘筠摸了摸下巴道:“我好像知道怎么做了。” “不止是洗衣桶,”王璁一脸严肃的道:“小师叔,发散一下,我们是不是还可以让它变成自动搅拌桶?我刚才看到了,符只是提供动力,桶自带的陣法会搅动衣服,那我们改一改阵法,是不是可以变成搅拌桶,除了搅拌东西,还可以拿来脱东西……” “洗衣服的本质不就是分离脏东西,脱掉脏东西吗?”王璁道:“所以脱稻谷,脱花生,脱小麦,脱菜籽……” 潘筠四个张大了嘴巴,一脸钦佩加不可置信的看着王璁。 又熬夜了,啊啊啊,明天继续调作息 第三百五十四章 全是礼物 王费隐打扫完自己的房间,背着手要去收拾药房,看到空地上堆放的东西,他觉得天都要塌了。 看着蹲在一起忙忙碌碌的五人,王费隐忍不住掐腰大喊,“这都是谁弄的——” 五人一起扭头来看,立刻伸出手指去指人。 潘筠指着王璁,“你儿子!” 但其他四个都指着潘筠。 潘筠气得用手指去打压他们的手指,“我弄的?明明是王璁要改良木桶。” 陶岩柏三人的手指就在俩人之间游移,“可小师叔,是你让我们把这些东西都搬出来,好方便动手……” “行了!”王费隐打断他们的话,一手掐腰,一手指指点点,“不管谁的主意,立刻,马上给我收拾规整好,要过年了,要过年了!过年乱糟糟,那一年都会乱糟糟的!” 潘筠就觉得在这里做研究很受限制,主要这里是药房,是王费隐和陶季等人使用频率最高的地方。 于是她拍拍手起身道:“我们把它们都搬到工械房去。” 王璁:“什么房?” “工械房,”潘筠一脸严肃的道:“我决定了,就在涵星池边建一间工械房,正好,不管是改良洗衣桶,还是改良稻谷分离机等,都需要用到水,在涵星池边建个房子正好。” 妙和:“涵星池边有建房子的地方吗?” 那当然是没有了。 那里平地很少,大部分土层都极薄,底下是大石头,花岗岩,挖都没处挖。 加上过于近水湿气重,所以三清观没有选择在那附近建房子。 不然,涵星池水清,他们没必要跑到丹井去打饮用水,直接把房子建在池子边,转身就有水喝。 但这难不倒潘筠,她抬起手让他们看她手心里的元力团,骄傲的道:“我们这等修为,还会受此限制吗?” 王璁道:“就是建个库房而已,没有修为,工匠也能做到。” 潘筠收回元力,瞥了他一眼后道:“走,我们建房子去!” 王费隐伸手拦住他们,问道:“你们今天不打扫房屋了?明天还去不去采购年货?还去不去给人义诊写红对子?你的山神庙还守不守了?” “临近过年,来山神庙里上香求神的人越来越多,身为庙祝,你不想着下山给人解惑答疑,酬谢香客,就想着弄一堆木头,你还要不要做功德了?” 五个人被他骂得老实收了东西,然后把道观、自己的房间和药房里外都打扫了一遍。 最后还是在王费隐的帮助下,五人在涵星池边建了一间茅草屋。 地面被踩实,装上门,顶上铺着稻草,不像房间,倒像是一个库房。 实际上,这也是一个库房,专门拿来存放他们要做研究的一些木头、锯子等物。 潘筠总算在王璁的身上看到了青年人的朝气,为了做脚踏车,打扫房间之余,他还锯了三根木头。 潘筠仔细看过他锯出来的尺寸,完全符合她大脑中的规划。 没错,她只是比划了一下,向他讲解脚踏动力的样子,图纸都没画,他就能完全做出来。 潘筠拿着木头惊叹道:“天才啊,大师侄,你不做木匠可惜了。” 然后王璁用实际行动告诉她,他不止可以做木匠而已。 她交给他的那块原玉也被雕琢好了。 除了玉牌和玉佩外,他还取了当中最洁白的那一块做了两块子母玉环,用两条通体褐黑色的绳子串起来,做成了两条项链。 他一并交给潘筠,“小师叔,你先前不是说想给自己做一块空间佩吗?这子母玉环给你。” 潘筠接过,就拎起一条问:“那另一条呢?” 王璁就指着潘小黑道:“还有一条是给小黑的,我特意把绳子做成松紧的,可以根据它的体型滑动。” 潘小黑一听,猛地抬起头来,冲着潘筠就喵喵叫,“我也要空间!” 潘筠瞥了它一眼:【真是浪费,你自己是灵境,自身就有空间。】 潘小黑:“你和我绑定在一起,不也能用灵境空间吗?” “灵境空间宽广得没有边界,封印解开一层,它的空间就会更大一层,不管往里放多少东西都可以,你怎么还自己做空间佩戴着?” “你怕我有一天越过你完全控制住灵境本体,同理,我也怕你有一天封住我联通本体。”潘小黑道:“你我都坦诚一点,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吧。” 潘筠转着手中的玉环,似笑非笑的看了一会儿潘小黑后点头,“好,那我给小黑也刻一个空间。” 陶岩柏:“小师叔,还有我。” 潘筠道:“我给你刻一个玉牌戴着吧。” 陶岩柏连连点头。 妙真妙和也有,她们已经有了玉牌,所以这次,她就用一对玉佩给她们做了。 果然,修为一上来,刻的阵点多,开拓出来的空间就是大。 而且,她只用了一个傍晚加晚上就搞定了。 吃早饭时,赶在他们出门前,潘筠就把礼物给到每个人手上。 每一样都用盒子装着,里面还垫上了布料,仪式感拉满。 妙和和陶岩柏最先忍受不住,鸡蛋都没吃完就打开盒子,看到躺在盒子里的玉,全都“哇”的一声叫起来。 妙和已经有经验了,直接刺破手指滴了一滴血上去,用意识去感受玉佩,再灌注元力解印,她立刻就看到了比玉牌大好多好多的空间。 她一下就把玉佩按在心口,双眼闪亮的注视潘筠,“小师叔,我爱你。” 潘筠嘴巴微张,“你们表达情感都这么直接吗?” 二十六世纪的潘筠脸红心跳,有些高兴。 王费隐瞥了她一眼道:“你是哪儿跑来的老学究?喜欢就说,厌恶便走,何必压抑情绪为难自己?” 他道:“修道是修真,修的是返璞归真,虚伪的人是修不成大道的。” 王费隐直接就问她,“小师妹,你可喜爱我吗?” 这要是平时,潘筠一定不带歇的,直接就接口,但此时,看着眼前的脸,潘筠嘴巴张了张,说不出话来。 王费隐等了一会儿,见她不吭声,就瞪圆了眼睛道:“好啊,原来小师妹竟然厌恶我。” “倒也不是,就是吧,不太好开口。” 王费隐就仰天长叹,“谁能想象,小师妹内里竟是个内敛羞涩之人?” 潘筠一下找回了自己的节奏,低头羞涩道:“是的呀,我是个内向的人。” 众人:…… 玄妙直接转头去指点陶岩柏认主玉牌空间,“你先调息,后滴血……” 陶岩柏一一照做,“将内力转为元力,再用意识去感受你手中的玉牌……” 陶岩柏的内力才转为元力,便一下“看”到了掌心捧着的玉牌,然后他去“看”它,就一眼,“他”就进去了。 陶岩柏突然看到一个比自己房间还要大的空间,一惊,就退出来了。 玄妙垂眸扫了一眼他手中的玉牌,颔首道:“认主了,记住此时的感觉,多练习,你慢慢就能熟练应用了。” 一旁的妙和连忙点头,和陶岩柏咬耳朵,“我和妙真就是一直练,一直练,现在可以心念一动,就把东西拿出来了。” 陶岩柏攥紧了玉牌,眼睛闪闪发亮。 玄妙这才打开自己面前的盒子,看到里面躺着的玉牌,不由拿起来看。 陶季也打开了自己的盒子,却有一半心神是放在玄妙这边的。 看见她的玉牌,愕然,再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脸色微红,默不作声的认主。 坐在他对面的妙真看得一清二楚,等他和玄妙都认主后就开口道:“三师叔和四师叔的玉牌是一对。” 玄妙闻言扭头去看陶季。 陶季脸红,却依旧摊开手里的玉牌,先是探头看了一眼玄妙手里的,才假模假样的道:“好像真的是一对。” 潘筠道:“可不是一对吗?这是阴阳鱼玉牌,我给它们取了名字,四师姐的这一块就叫祥云阴鱼牌,三师兄的这一块就叫祥云阳鱼牌。” 王费隐露出嫌弃的表情,但在玄妙抬头看过来时立即收敛,还点了点头赞道:“好名字,很贴切,都不用看玉牌,只是听名字就能想象出来它们的样子。” 潘筠:“大师兄,你这话我听着不像是夸奖。” 玄妙将玉牌收了,并不在意和陶季的玉牌成了一对,直接点头道:“就叫这个名字吧。” 她又不是小孩子,一块玉牌还得给它取名字。 陶季立即道:“师妹,我回头找绳子给你编上,戴在脖子上才不会掉。” 玄妙应下。 陶季就喜滋滋的转头问王璁,“你手上不是有虎筋吗?给我一些,我拿来和楮树皮做成绳子。” 王璁:…… 他默默地在空间里找了找,找出一指厚的褐黑色绳子递给他,“我有做好的。” 陶季看了一眼就拒绝了,“你给我一些,我自己做。” 王璁:…… 他默默地和陶季对视,最后还是点头道:“虎筋在杂物房里,我一会儿去找给你。” 陶季这才高兴起来。 王费隐只觉没眼看,背着手起身正要离开,潘筠就叫住他,拿出一个盒子道:“大师兄,这个是给你的。” 王费隐惊讶,“我也有?” 第三百五十五章 陶季念恩 潘筠:“虽然您有袖里乾坤了,但……或许玉空间会更好用些,您试试看。” 王费隐接过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块玉佩,他拿在手心里把玩片刻后笑道:“多谢小师妹,好了,吃完早饭,大家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 潘筠自然是下山做她的庙祝,顺便琢磨一下洗衣桶和分离机的结构,以及动力系统。 用王璁的话说是,“不用符箓启动的动力才是最适合平民百姓的,适合平民百姓的才能成为流行商品,才能赚钱。” 虽然他们现阶段不缺钱了,但谁还嫌钱多吗? 最主要的是,潘筠难道不想要26世纪那种便利的生活吗? 潘筠一边去王费隐那里掏白纸,一边碎碎念,“为了理想,为了美好的生活,我可是个五好青年。” 不过这种事当然不能全靠自己,潘筠决定把灵境收录的教科书挑着抄给王璁。 王璁很显然在这方面很有天赋,浪费天赋是要遭天谴的。 潘筠收了不少白纸下山去,潘小黑屁颠屁颠的跟在后面,它今天脖子上戴上了玉环。 白色的玉环垂在胸前,甚是好看。 它刚刚也以自己猫身微薄的修为认主了空间,现在它可以往空间里塞小鱼仔,而不是塞回自己的本体了。 潘筠一边往山下走,一边和潘小黑碎碎念,“你这灵境能不能更先进一点,可以直接把数据书籍给打印出来?” 潘小黑冷笑道:“这算什么先进?人类可以进入灵境,在灵境里接触到这些知识,就跟上学一样;也可以把意识沉进灵境里接收这些知识,这不比打印书籍更先进?” 潘筠:“被封印的你也能做到这两样吗?” 潘小黑沉默。 潘筠骂骂咧咧,“做不到就不要说大话,害我刚才真的思考起来要不要把灵境从我灵台里掏出来给王璁脑门上一按。” 潘小黑沉默许久后道:“再解开封印两次可能就可以了。” 潘筠下意识去看了一眼灵境上的金色进度条,默然不语。 潘小黑也沉默了。 一人一猫安静的下山,再不多说一句话。 一到山脚下,潘筠就扬起笑脸,颇有庙祝风范的走进山神庙。 庙里的台子一侧蜷缩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人。 潘筠弯腰探头去看了一眼,见人还活着,就给他身下垫着的草席拍了一张黄符。 然后她轻轻地在门边的椅子上坐下,从空间里掏出白纸就写写画画起来。 山上,王费隐看到被洗劫一空的书桌,就扭头叮嘱王璁,“你们四个去办年货,记得去书铺一趟,多买些白纸和空白的册子回来。” 王璁:“装订好的空白册子要比白纸贵两倍,爹,你拿空白册子有什么用?要是不对外,自己用可以粗糙些,我们自己裁了装订吧。” 妙和举手,“我可以缝起来。” 妙真:“我可以做封皮。” 王费隐:“……我们三清观不是有钱了吗?至于这么省吗?” 王璁:“多年以来不都是这样节省的吗?” “但那是因为穷……” “现在也没有很有钱,而且节俭是美德,”王璁语重心长的道:“爹,做人不能太好面子。” 王费隐:……这是好面子的问题吗? 这是书写舒适度以及浪费时间的问题。 他目光扫过四个孩子,认命般挥手,“算了,你们挣钱,你们说了算。” 陶岩柏迟疑了一下后问道:“大师伯,我也去办年货吗?” 王费隐:“你想留在家里做家务?那真是再好不过……” “不是,”陶岩柏也想出去玩的,连忙道:“三师叔今天不是回陶家村吗?我是说,我要不要跟着一起回去?” “不用,”陶季已经换了一身衣裳出来,手上还拿着一把剑,皱眉道:“你想干嘛就干嘛去,陶家村的事用不着你操心。” 陶岩柏立即道:“那我和大师兄一起去县城置办年货。” 王费隐叹气挥手,“走吧,走吧,山上就又只剩下我这个孤家寡人了。” 玄妙:“小师妹在山脚下,大师兄若是得闲,还是下去陪一陪小师妹吧。” 王费隐摸了摸肚子,决定中午饿了再下山看望小师妹。 王璁他们赶着三清观的牛车去县城,玄妙和陶季则把他的马牵走了,再去大集上租一辆车便可赶往陶家村。 陶季是回陶家村替陶岩柏出气,顺带通知陶家村陶岩柏入道的事的。 认真论起来,陶岩柏和陶季的血缘关系已经差了两层。 陶季在世上没有直系亲属了。 他幼年丧父丧母,祖父母也过世后,他就是村里的野孩子,四处讨食吃。 他家留下的祖田、房屋和财产,基本都没了。 他当时太小了,只有四五岁,根本就不懂事,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被不知道是隔了几房的叔祖父从自己家里赶出去,只能睡在家里的墙根底下。 他家隔壁就是陶岩柏家。 是陶岩柏的生母时不时的偷偷给他吃的,他这才在村子里稀里糊涂的活了两年。 两年后的冬天,一场大雪,比前段时间三清山上还要大的雪,只半个晚上的时间就把缩在自家墙根下的稻草堆里的陶季给冻僵了。 是陶岩柏的生母冒雪把他挖出来抱回屋里。 陶父不喜欢陶季,但妻子已经把孩子抱回来,又是沾亲带故的,也不可能大雪天的把人赶出去。 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把人留下。 因为这一次容忍,所以陶季即便厌恶陶父的为人,也几次帮扶他。 因为他知道,当年他若执意把他赶出去,他必死无疑。 但他最感激的还是陶岩柏的生母,可惜,她在他离开后没几年,也病死了。 越来越靠近陶家村,陶季就指着一处和玄妙道:“当时嫂子背着我出来寻医,就是在那里遇见的大师兄。” 玄妙看了一眼,那里是白茫茫的雪,不厚,大概没过鞋面。 她知道陶家村对陶季不好,也知道陶季因为陶岩柏和陶家村有过约定,更知道陶岩柏的生母对陶季有恩,却不知道当年具体发生的事。 陶季从不在人前说起这些事,尤其是在她面前。 这一次,陶季却很有谈兴。 他也看着那片雪,道:“当时的雪比现在的厚多了,我烧了一天两夜,嫂子什么办法都想过了,我就是不退烧,最后就要背我去大集上找大夫,正巧遇上路过的大师兄。” “大师兄一眼看出我根骨好,就要收我为徒,我嫂子很怕他是人贩子,不肯把我交给他。” 玄妙:“他最后是怎么把你骗到手的?” 陶季笑了笑道:“我高烧惊厥了,嫂子吓坏了,以为我要死了,实际上也的确要死了,我感觉我看到了一片绚烂的光彩,那片绚烂里有一团很亮很亮的白光,暖融融的,我就忍不住朝那里走。” “结果还没走进那白光里,我就被大师兄救活了。” 他一直记得这濒死的感觉,“嫂子见大师兄把我救活,总算相信他是一个道医,就把我交给了大师兄。” “她当时和我说,我在村子里很难活下去,即便可以成人,将来亦是如牛马一般辛苦一辈子,大师兄一看就很有本事,她让我跟着他,学本事,说不定有另一番天地。” 陶季说到这里顿了顿,忍不住笑了一下,“大师兄当时刚拜山神为师,对自己的霉运还不太了解,一直想把我带回三清山后收我为徒。” “结果一路坎坷的回到三清山,见到了二师兄,大师兄才放弃收我们两个为徒,转而代师收徒。” 所以,陶季和王璁就相差几岁,俩人之间相处也是没大没小的样子,因为他们是真从小一起长大的。 王费隐一开始是把他和尹松当徒弟养的,结果自己收不了徒弟,只能当师弟了。 但不管是尹松,还是陶季,一身的本事都是从王费隐身上学来的。 尤其是陶季,他学的就是丹道,基本上继承了王费隐的衣钵,名为师弟,实为徒弟。 他是过了好几年才从山上下来回陶家村的,当时嫂子已经去世了,留下五岁不到的陶岩柏。 看着小陶岩柏跌跌撞撞的走到菜地里,和当年饿极了的他一样,扯菜叶子吃,啃带泥的白萝卜,陶季一下就哭了。 然后就要把陶岩柏带走。 人家的孩子,自然不可能陶季说带走就给带走,哪怕人家养死养坏了,那也是人家的孩子。 不说陶父不答应,陶家村的族人也不答应。 最后年少的陶季和尹松在里正和陶家族长的见证下立了字条,保证会好好抚养照顾陶岩柏,会教他学医,承诺等他学会医术后就放他回家…… 他这才带走的陶岩柏。 每每想起此事陶季就后悔,当时不应该冲动之下立下字据的,就应该写信叫来大师兄。 大师兄要是出面,岩柏早成他徒弟了,岂会十年下来都要受“学成归家”的承诺折磨? 不过,此时的陶季已经不是十年前的陶季了。 他现在是霸气的钮钴禄氏.陶季,只要陶岩柏能想开,决定入道,他根本就不怕陶家村的人。 越靠近陶家村,陶季的脊背就挺得越直。 玄妙看了眼充满斗志的他,嘴角微翘,她已经准备好药丸,要是有人被他气晕过去,也好救人。 气晕没什么,气死就不好了。 来吧,陶家村,迎接陶季的口舌之利吧! 今天比昨天早了一丢丢,明天继续往前调一调,加油,晚安 第三百五十六章 骂战 年节将至,正是村里人最多,也最齐的时候。 陶族长带着不少老人、大人坐在陶家的院子里,正在烦恼的抽旱烟。 陶父急切的看他,忍不住催促,“族长,当年三郎把孩子带走时是立了字据的,承诺了孩子学成要送回我家的,现在又要把孩子带走,这算怎么回事?” 陶季坐在陶族长对面的凳子上,闻言翘起腿,毫不在意的拎起袍子遮住腿,不言语,而是非常欠揍的看着对面。 陶族长心中一梗,但还是例行问道:“陶季,当初的字据还在,你怎么说?” 陶季道:“我反悔了。” 众人:“……” 陶季冷着脸道:“一来,我没想到他在道医上如此有天赋;二来,我没想到陶家弃他如敝履。” 陶季冷哼道:“我精心养大的孩子,能文能武能医,在山上孝敬师长,友爱师兄弟姐妹,怎么下山之后却被你陶家当成讨饭的乞丐般对待?” 陶父连忙辩白道:“三郎,我家境就是如此,可没有特意委屈他,他是我儿子,我怎会对他不好?但我家里种地为生,全家的生计压在我身上,我自是比不得三清观给他的好生活,但俗话说,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 “哼,堂哥不用在我面前假装,我家岩柏从未嫌弃过家穷,何况他有手有脚,还有一身医术,养得活自己。”陶季冷冷地道:“你是怎么对岩柏的,我看在眼里,岩柏心中有数,全村老幼也全都看着。” “是我不让他回家吗?还是他不愿回家?我让他下山归家来,就是为了让你们父子间好好相处,结果你在面前说得好,转身却让他住牛棚,这些日子他在外看诊赚的钱都是你拿了吧?” 陶父喊冤道:“我哪有拿他的钱?他出去看诊都不赚钱的,你问问村里人,他看病人家最多给他几个鸡蛋,几碗米,从未有钱。” “原来还有鸡蛋和米,那我好好的孩子怎么才下山两个来月就瘦成那样了?”陶季怒得拍大腿,“那孩子不肯说你们的不是,但在来前我都问过了,你们家连做饭吃饭都避着他,就怕他多吃你们一碗米,怎么,是不是他不能在外面挣吃的,你们还想饿死他?” 陶季不等陶父开口分辨就巴拉巴拉的继续道:“我知道,这是有了后娘就有后爹,我也不想让他坏了一桩姻缘,所以把他带走,你们一家大可以和和美美的,权当我行善积德了。” 陶母一听,委屈的用帕子捂住脸哭了两声,见没人搭理她,转身就拍打陶父,“我一个黄花大闺女嫁到你家来,生儿育女,操持家务,还要下地种田,我少做哪一个了?” “你那儿子本来就身体不好,跟他生母一样,他自己吃不下,喝不下,却反过来怪我不给他吃喝,因为他被带去三清山当道士,多少人戳我的脊梁骨,现在又说什么有后娘就有后爹,你说,我在你面前说过一句你儿子的不是吗?” “呜呜呜,我平白担了这样的名声,害得我娘家名声都不好了,我没脸见人,没脸活着了——” 她一抹眼泪,对陶季道:“三叔也别忙,你不就是怕我儿子抢了岩柏的家产吗?我告诉你,一会儿我就撞死,把我儿子也带上,以后这家里所有的一切都是岩柏他们爷俩的。” 陶季扫了她一眼,冷笑道:“好啊,你们母子要是死了,我当场超度,绝对不让你们做孤魂野鬼,还能给你们求得来生富贵。” 陶母一听,转身就一巴掌打在陶父脸上,哀嚎道:“你是死人啊,你媳妇儿子都被人欺负成这样了,你连个屁都不敢放!” 陶父低头不语。 陶族长抽旱烟的速度越来越快,陶季依旧好整以暇的坐着,“嫂子是个说话算话的人,不像我这个臭道士不守承诺,你想怎么死? “放心,岩柏不像我,他是个温和孝顺的孩子,你们母子死后,他会把你葬进祖坟里,每年都给你们上香的,必不会像你们对待我那嫂子的墳一样,岩柏每年归家去看,那坟头草都有半人高了,要是哪一年没回来,第二年再去看,连坟都找不到了。” 陶母被憋死了,只能一个劲儿的去掐陶父。 陶父皱紧眉头,低着头抽开手,却一声不吭。 陶季开始无差别攻击,“我是习惯了,毕竟我从小便看尽了世态炎凉,知道这是我们陶家人的秉性。” “吃绝户,忘恩、背信、弃义,幸而岩柏不像堂兄,也不像我陶家人,而是像我那嫂子,又是在三清山由我大师兄亲自教养,这才养成这样的好秉性,所以二嫂子尽管放心,我说他会好好给你们母子扫墓,就一定会给你们扫墓。” 陶母捂着心口仰面倒下,被陶父一把接住。 他扶着人躺到地上,大哭起来,“孩子他娘,孩子他娘——” 他抬头去看陶季,“三郎,你难道真的要逼死你嫂子吗?娟娘是你嫂子,她也是啊!” 陶季:“我又没吃过她的饭。” 陶父怒:“那我呢,我是你兄长,娟娘是因为嫁给我才成你嫂子的。” 陶季:“我也没吃过你的饭。” 陶父一噎。 陶族长见再不阻拦,陶季怕是又要无差别攻击,在场的人脸皮都红了,不少人看着陶季的目光都有些不善。 可今时不同往日,陶季已经是闻名的道医,医术好,名声也好,除了嘴巴不好外,在外面再听不到他不好的言论。 真的跟他完全撕破脸,他孤家寡人一个,又是出家人,怎么可能会怕? 为打老鼠伤了玉瓶,不是陶族长能接受的。 他赶在陶季再次开口前道:“岩柏呢,他怎么不回来?他是真心想要出家做道士,不回来娶妻生子了吗?” 陶季:“我不让他回来,被父母伤透了心,看透世态炎凉,不出家,难道还在尘世中打滚吗?也不嫌脏得慌。” 陶父张嘴就要反驳,被陶族长抬手打断,“你闭嘴!” 陶父噎住。 陶族长道:“天要下雨,孩子要奔前程,这是拦不住的。” 陶父脸色灰败。 陶族长就和陶季道:“你要带他走可以,但你违背了当年的约定,不能空手就把他带走。岩柏可是人家的儿子。” 陶季:“他又没养过他,孩子是我养大的。” 陶族长:“……你这是要不讲道理,生抢了?” 陶季冷哼:“我只跟讲道理的人讲道理,我就是生抢……” 玄妙伸手按住他的,陶季就把剩下的话都咽了回去。 玄妙从钱袋里拿出一块银子放在桌子上,道:“陶岩柏在山上修道,以后怕是不能回陶家村尽孝心了,这算是陶岩柏给家中的孝敬。” 陶父抬起脖子看了一眼钱,靠在他怀里的陶母也悄悄的睁开了眼睛,暗中捅了捅他。 陶父立即道:“这是每年给的,还是……” 陶季刷的一下就把银子收了,揣进怀里道:“你还想每年都要?想的美你。” “孩子是我嫂子生的,是我养大的,你不知道一个游方道医多难赚钱吗?走街串巷赚的钱可能都不够自己吃用,你竟然想一年问他要一锭银子,你想逼死他?” 陶季扭头去喷陶族长,“果然是我陶家人,这无耻贪财的嘴脸继承了十成!” “你闭嘴!”陶族长忍不住冲陶季吼了一声,然后才回头骂陶父,“他给你就收着,他不给,你就当没这个儿子就是了,反正他十年来都是住在外面的,你又不是没儿子,非得要这份孝敬钱吗?” 最后,陶季还是交出了袖子里的银锭,虽然大家嘴上不明说,但彼此都知道,陶岩柏和他爹的父子情分也就到这了,以后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陶父将钱拿在手里,见陶季起身要走,他才有一种即将要失去儿子的感觉。 想到陶岩柏,他一时有些怅然,连忙叫住要走的陶季,低声道:“三郎,你让岩柏有空就回来坐坐,到时候我给他做好吃的。” 他道:“你让他不要恨我,我也是没办法,家里的婆娘心疼亲生的,一直跟我闹,但在我心里,他就是我的长子,是我……” 陶季做出一副恶心的样子,打断他道:“这话别叫我传,我嫌恶心。” 陶父一噎,后悔找陶季说话了。 陶季却不肯放过他,继续道:“二嫂子固然可恶,但更可恶的人是你。岩柏是他继子,却是你的亲子。” “他受委屈,你熟视无睹,不仅仅是纵容,更是鼓动全家,全村人慢待他。”陶季道:“你既厌恶他打破了你生活中的平静,又对他的赚钱能力产生了贪欲,所以才放任二嫂子欺负他。” “你躲在背后,除了多一个怕老婆的名声外,所有恶名都叫二嫂子担了,这又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的品性倒是和我陶家人一脉相承,族长,你后继有人了。” 陶族长气得脸皮涨红,“你,你……” 其他族人也对陶季怒目而视,有两个年轻气盛的,直接就抄起了锄头。 第三百五十七章 心软(昨天) 陶季并不怕他们,弹了弹衣摆上的灰尘后道:“实话不好听吧?别忘了,我家的祖田、菜地,在场的每家都有份。” 此话一出,两个青年都握紧手中的锄头,停下了动作。 陶季无视他们,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他一走,一个青年就忍不住将锄头砸到地上,怒道:“爹,我们家分了他家多少祖田?还回去!” “你闭嘴。” “就那么几分地,我们一家要一辈子被他戳脊梁骨吗?还回去!” “我们就是还,也没人接啊,他现在是道士,又不住在村里……” “那是他的事,或卖或丢荒,都是他的事,总之我们家就要还回去。” 陶族长出声,“够了,多少年前的旧事了,地早混在一起了,你爹又能分出来吗?” 要是以前,陶族长开口了,青年即便心中不服也不敢再说话。 但经过这一出,青年不怕陶族长了,甚至对他当族长产生了怀疑,直接歪头啐了一口道:“总有一个数吧?大不了我还他一亩地,我也不要受这窝囊气!” 陶族长见他敢当面顶嘴,本就通红的脸色更是发紫,眼前一顿顿发花。 他扶着凳子缓缓倒下,喃喃念道:“反了,反了,你们都无法无天起来……报应,这是报应啊,一定是陶季在诅咒陶家……” 陶族长仰面倒在了地上。 “族长——” 院子里乱成一片。 已经走出大门的陶季脚步微停,回头去看。 玄妙跟着停下脚步,轻声道:“你是大夫,想治就去治吧。” 他们师兄妹几个中,嘴巴最坏的是陶季,心最软的也是他。 潘筠都要比他心狠很多。 玄妙不想这些小事,小人成为他的心魔。 陶季脸色沉凝,收回视线,没有回头,却也没有就走,而是冲一个小孩招手,将一个药瓶交给他道:“拿进去给族长吃。” 直到听到院子里陶族长吃下药,陶季才离开陶家村。 陶季的药很管用,一颗下去,陶族长就悠悠醒转,但右手发麻,竟用不上力来。 他恐慌不已,连忙开口:“陶季呢,快请他来给我看看……” 话一出口,大家都沉默了。 陶族长也呆住了,他声音含糊,连舌头都控制不住了,这一怔,连嘴巴都控制不住了,一串口水从嘴里溢出。 察觉到自己的异状,陶族长内心一片绝望,他颤抖着手去拽儿子,眼睛努力的向门外看。 他儿子会意,一边叫人帮忙把他爹抬回去,一边拔腿去追陶季。 现在能把他爹治好的就是陶季了。 陶季已经上马,和玄妙骑马离开了陶家村,两条腿根本就追不上。 而三清山离陶家村有一段距离,陶族长的儿子追出去一段路便放弃了。 靠两条腿跑,他得跑到天黑才能到三清山。 陶季和玄妙先回大集上把租来的车还了,然后才牵着王璁的马回山。 才进村,就看到靠在桥边的潘筠和妙真三个,四人身边围了一群少年少女,人手一个冒着热气的米糕,正在一边换手,一边小口的啃吃。 陶季忍不住脚步微顿,深吸一口气,整个村子都飘散着食物的香气。 临近过年,各家各户开始准备年货,磨豆子做豆腐的,磨面粉做包子的,还有磨米粉做糕点和米粉条的…… 孩子们闻着各处飘出来的香味到处跑。 也是为了孩子,大人们才做这些吃的。 用大人的话说是,“别人家都做了,我们家不做,家里的孩子出去看见别人吃,多可怜?” 这年月,粮食精贵,谁也不好意思吃人家的。 所以家家户户都做,但又做的不全都一样,这样走得比较近的几家还可以交换着吃。 孩子们也从自己家里带出米糕、粉团子等点心,交换着吃。 只有潘筠四个,他们是纯讨食的。 陶季见了便心疼,和玄妙道:“师妹,我们也磨些米粉和面粉做点心吧。” 玄妙沉默了一下后道:“我可以推磨。” 陶季就只当她同意了,立即道:“我这就上山拿米和麦子下来,还可以再磨些黄豆粉……” 陶季一瞬间已经计划好要做的点心了,道:“我们可以做米糕、白糖糕、酸枣糕、灯芯糕和茶饼。” 玄妙都惊了一下,“你都会做?” 陶季点头。 玄妙:“我只见过你做米糕和酥糖。” 陶季:“这几年光顾着修炼和给你炼药,所以做得少了,我小的时候,逢年过节,师嫂都会给我们做这些糕点吃。” 陶季的手艺都是跟师嫂学的。 潘筠捧着热乎乎的糕点,抬手和他打招呼,“三师兄,四师姐,你们回来了?” 其他人也纷纷叫人。 玄妙微微颔首,陶季问道:“你们糕点吃的谁家的?” 潘筠指向王小井,“他家的。” 陶季就点头,决定明天给王家送回礼。 “岩柏,我和你父母都说好了,他们答应让你去求道了,以后你就在山上修炼,想家了就回去看看,忙就不回去。” 陶岩柏松了一口气,问道:“三师叔,你见到我妹妹了吗?” “见到了,我把你给我的钱袋子和书偷偷塞给她了,”陶季道:“放心吧,她可比你机灵多了,我听村里人说,她正跟人学针线,学得很好,因为想让她学一门手艺,将来好出去赚钱,今年你爹他们都没让她上山打柴了。” 陶岩柏心彻底放下,决定过段时间再回家看看她。 玄妙对四人道:“你们去把磨坊打扫一下,一会儿我们拿米和黄豆下来磨。” 四人一听兴奋起来,“我们观里也要做好吃的?” 陶季见他们如此高兴,便不由笑起来,“总不能让你们跟馋嘴猫似的,一直看着别人吃吧?” 四人欢呼起来。 玄妙走了几步停下,回头问妙真,“你们什么时候从城里回来的?王璁呢?” 妙真:“刚回来,大师兄带年货上山了。” 正巧王小井拿东西出来分吃,小师叔也在桥边吃得正香,他们三个就留下了。 玄妙就道:“把王璁叫下来推磨。” 汾水村有两个石磨,一个在村口,一个在村中央。 是全村共有,平时大家磨米粉、面粉、黄豆粉等各种粉,都是用的这两口磨。 他们要磨的东西多,而现在已经是下午,所以玄妙决定两口磨一起动起来。 正好,村里人都是今天凌晨起来排队磨磨,现在刚刚结束不久,他们前面没人,后面也没人。 不仅王璁,王费隐都从山上下来了。 村里的老人们纷纷凑到磨坊和王费隐说话,主要是教训他,“费隐啊,怎么现在才来磨米粉?” “都是和你学的,几个孩子也越来越懒了,以前陶季多勤快啊,都是被你给带的……” 王费隐坐在石头上和他们聊天,“我们这是特意避开时间,让乡亲们先用。” “可拉倒吧,你们连米和黄豆都没泡,不磨湿的磨干的,可见就没想起来做,这是看村里都做,孩子们可怜,这才临时决定做的。” 王费隐也不否定,直接道:“还是五叔你聪明,一猜就中。” “咦,费隐,你们不是修道会法术吗?不说点石成金,怎么把米变成米粉也不行?” “谁说不行?”王费隐指着正在推磨的王璁道:“你们看,从磨口那里落下来的是什么?不就是米粉吗?” 众人:“……这个我们也会!” 王费隐就摸着胡子笑眯眯的道:“所以大家伙都会法术嘛,哈哈哈哈……” 潘筠哐哐的用勺子往石磨空里加米,“这就是村里人对三清观既信又不信的原因吧?” 王璁一边吭哧吭哧推着磨走,一边喘气回答,“我爹说了,我等修道之人,可以让人相信,但不能让人迷信;而百姓对玄术、法术一类东西,可以相信,但不能迷信。” 潘筠琢磨了一下,点头:“大师兄说的话就是有哲理。” 王璁推着石磨,半死不活的点头。 潘筠看不下去了,放下木桶,拉住人往后一拽,“我来,看你磨磨我真着急。” 把添米的事交给他,潘筠双手握上磨杆就走。 见潘筠哐哐哐一顿快速走,王璁连忙一边加米,一边叫道:“小师叔,慢一点,这石磨太快,磨出来的米粉就不细腻了。” 潘筠这才放慢速度。 最后她嫌弃两只手麻烦,就用一只手推着石磨往前匀速走。 王璁一边加米,一边羡慕的看着她,“小师叔,你力气真大。” 潘筠:“你元力深厚也可以达到,再不济,内力深厚也可以。” 王璁道:“我今天去买年货,耗费太多心力体力了,要是往常,我不会那么快就喘气的。” 潘筠没有感情的“哦”了一声。 王璁觉得她没相信,但她又不明说。 他暗暗发誓,待他回去,明天就开始努力修炼,不为保住玉佩空间,只为磨粉,他也不能让小师叔太看不起。 然而第二天,王璁就赖床上起不来了。 今天怎么那么冷啊? 王璁窝在被子里不动,王费隐先是咚咚敲门,最后是哐哐砸门,在外面暴躁道:“还不快起床,就你没起了,你怎么当的大师兄?” 第三百五十八章 落败 王璁艰难的从床上爬起来,穿好衣服出去,正好看见陶岩柏半闭着眼睛打开门。 师兄弟看见彼此,都忍不住叹息一声,知道又被爹(大师伯)骗了。 但起都起了,衣服都穿好了,再躺回床上也不现实,俩人只能去厨房打热水洗脸。 陶岩柏揉着肚子道:“昨晚上吃太多点心撑着了,我今天早上一点也不饿。” 王璁:“我也是。” 因为不饿,所以才更不想起床。 俩人打了水在崖边洗脸,才把水泼到悬崖下时,潘筠三个才顶着一头乱发,抱着木盆过来。 王璁幽幽问道:“小师叔,你们也是刚起吗?” 潘筠一脸呆滞的点头,“大师兄叫醒的,过年为什么还要早起?过年不应该想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吗?” “睡什么睡,你之前在山洞里睡了二十天还不够吗?”王费隐掐着腰道:“赶紧洗漱了去药房,我琢磨出了一个新丹方,对疗愈内伤有奇效,一会儿你们都去,我教你们炼丹。” 潘筠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也要学?” 王费隐瞥了她一眼,“你为什么不要学?修道是修心,修真是修身,若对人体一无所知,你怎么修成大道?” “好歹也是三清山出去的弟子,总不能一个丹药都不会炼吧?”王费隐道:“从今日开始,你也要跟着妙和妙真一起学医术和丹道。” “妙和岩柏要学十分,你和妙真至少要学六分,不指望你们精通,至少在心中有惑时可以自己找答案。” “行走在外,内可救己,外可助人,”王费隐指着王璁道:“连这不学无术的都通医术,你可不能比他还差。” 潘筠扭头看了一眼大师侄,胜负欲被激起,一脸严肃的点头,“大师兄放心,我在学习上绝对不让你操心,我现在就洗漱去药房候着。” 王璁:…… 王费隐和颜悦色:“倒也不用这么急,洗漱过后来用个早食。” 王费隐面色和煦的看着三人端水离开,转头看王璁时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还愣着干什么,时光就跟发疯的野马一样,咻忽而过,你还立下大愿要保住自己的法器呢,就你这懒散劲儿,你是打算老死在山上吗?” 王璁默默地抱着盆回去了,梳好头发,带上剑就出门。 他决定了,吃早饭前,先来一套剑法。 潘筠紧随其后,也拿着剑出来了,潘小黑慢悠悠的跟在她身后。 王璁不由脚步一顿,“小师叔,你速度这么快?” 潘筠:“擦把脸,戴个帽子的功夫,用多长的时间?” 王璁目光扫过她的脑袋,差点忘了,小师叔没头发了,根本不用操心梳头和发型的事。 师侄两个一起到前面的广场上,一人占了一个角落就开始练剑。 潘筠练完一套剑法,觉得不够过瘾,看向王璁,“大师侄,来,我们对练。” 王璁:“……小师叔,你想戳死我可以直接说的。” 潘筠:“我压着修为和你打,只比招式,不比内力。” 王璁这才愿意,“小师叔,那我得罪了。” 说罢,他快剑朝潘筠刺去,潘筠抬剑阻挡,俩人瞬间打在一起。 妙和敲着鸡蛋来叫俩人回去吃早食时,就见他们从广场的北边打到南边,又咻咻几下打到竹林里…… 妙和立刻把蛋壳丢了,咬着鸡蛋就去追,大师兄和小师叔打起来了,剑法好好看啊。 潘筠和王璁边打边进,竹叶上的残雪被气劲一震,纷纷落下。 潘筠在漫天的雪花中旋身刺去,王璁飞速后退,铛铛两声阻拦,而后旋身一避,潘筠的剑刺入他身后的竹子里…… 王璁已经一个翻身,踩着竹子便飞身而上,潘筠的剑不停,气劲顺着竹节往上一削…… 可惜她压了修为,第四时的内力还不足以让她把这一整棵竹子劈成两半。 就这一迟,一道凌厉的剑气从上而下刺来。 潘筠猛的从竹子里抽出剑来,堪堪在剑落下时横剑挡住。 王璁脚勾着竹子顶端向下一击,被潘筠挡住后,当机立断顺着竹子的拉力向上,起的一瞬间猛劈一剑,潘筠脚步微顿。 王璁见潘筠竟没追上来,就扒拉着竹子往下望,大声问道:“小师叔,我们比剑法,难道还要比兵法吗?” 潘筠:“比什么兵法,你赢了,快下来!” 王璁不可置信,“我赢了?” 他从竹子上飞身而下,站在潘筠身前。 俩人身上都落满了雪和水,白白的一片,所以王璁一眼扫过去就看到潘筠肩膀上的一道划痕,有红色的血正从潘筠的肩膀上渗出。 王璁结巴了,“这这这,这是我伤的?我这么厉害?” 潘筠:“我封了修为,你可不就这么厉害了。” 潘筠在丹田处点了点,修为被解开,她又捂住肩膀,血不多会儿就被止住了。 王璁咽了咽口水,“小师叔,我先给你包扎吧,这事能不能不叫我爹知道?” 站在竹林外听动静的妙和见里面半天没有打斗声,就掐腰大喊道:“小师叔,大师兄,快回来吃早饭了!” 潘筠朝外随口应了一声,和王璁道:“我看了一下,就破了一层皮,问题不大,我回去自己撒点药粉,换一件衣服就行。” 潘筠收剑往外走,“我总结了一下,你这剑杀不了我,是因为你内力太弱了,多好的一剑啊,你要是内力再深厚一点,我肩膀往下,半边身子都能叫你给削下来,你赢,毫无悬念。” 王璁:…… “而我的缺点就是经验不够,剑招也不够狠辣,应对的招数也不多,”潘筠道:“我之前杀敌对招全靠内力深厚,以蛮力和快来破局。” 只要内力足够强大,她的力就够大,速度就够快。 潘筠上下打量王璁,“看不出来啊,你经常打架吗?” 要知道,她打架的次数也不少,前世的事就不说了,因为是做研究的学生,需要用到她出手的时候很少,因此经验不足。 但到这个世界后,她可打了不少架,自认经验丰富。 王璁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剑花一挽就收回身后,“小师叔,我也是上过学宫,每年都要游学的人,何况,从学宫毕业之后,我经商也是在闯荡江湖。” “盗匪,贪官,强绅,还有江湖上的恩怨情仇,我也是都经历过的。” 潘筠眼睛大亮,就凑上去问,“那你在江湖上有名号吗?” 王璁扫了一眼她的肩膀,见真的不再渗血,这才放松,一边往竹林外走,一边道:“没有,三清山王璁,一个名字就够用了,还需要什么名号?” 潘筠道:“我还想给自己多取几个名号呢,到时候分开用。” 王璁:“那一定是小师叔你想干坏事,不然为何要改名换姓?” 理直气壮的人都会拍着胸脯说,在下行不改名坐不改姓。 潘筠想了一下,发觉自己还真是奔着干坏事去的,因此摸了摸鼻子没吭声。 妙和还在外面吃鸡蛋呢。 她又从袖子里摸出一个热滚滚的鸡蛋来,正低着头剥壳。 听到脚步声抬起头看了一眼后问道:“小师叔,你打大师兄还要那么久?” 潘筠道:“可别冤枉我,我们是在切磋剑术,而且大师侄赢了。” 妙和一呆,“大师兄这么厉害?” 王璁给了她脑袋一下,“我有那么弱吗?别剥了,回去再吃。” 妙和手指灵活的扯开一片蛋壳,然后刷的一下就剥出来,她正要塞嘴里,突然鼻子嗅了嗅,“我好像闻到了血腥味。” 潘筠扯着她快步走,“你闻对了,我手划了一下,我一会儿回去换个衣服,你帮我盛粥晾一晾,我也要吃两个鸡蛋……” 妙和就把鸡蛋放嘴里,含糊的问道:“是被竹叶划的吗?” 潘筠应了一声。 妙和道:“就不应该进竹林里打架,去年我和妙真在竹林里练武,那竹叶被气劲一扫,就跟刀片一样,割在人身上好疼……” 妙和没将潘筠的伤放在心上,被竹叶划伤而已,他们经常被伤,所以她蹦蹦跳跳的回去给她盛粥剥鸡蛋去了。 王璁松了口气,冲潘筠一抱拳头便也回屋换衣服。 雪落在身上已经化水,此时衣服鞋袜都湿了。 潘筠回屋看了一眼肩膀上的伤,问题不大,直接上药后一缠就换上新衣裳。 潘小黑不知何时回到了自己的窝里,正在嘲笑她,“连一个王璁都打不过,就你这样还去闯荡江湖呢。” 潘筠若有所思的点头,“你说的不错,如果有一天我丹田受伤,或是元力和内力用不上来,只剩下招式和身体的本能,岂不是被人欺负死?所以还是得练。” “上午学完炼丹,下午就去找四师姐练剑去,她那里一定有很多剑法,我掌握的剑法招式还是太少了。” 潘筠看向潘小黑,脸色一沉道:“你也是,作为一只猫,还是已经踏入修道行列的猫,你也得学攻击手段,将来我要是落难,你要趁机跟上。” 潘小黑:…… 第三百五十九章 打不过 潘小黑没想到自己还要当保镖,一时惊讶。 潘筠拎上它的脖子就往外走,“有什么惊讶的,你我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一直在保护你,我遇到危险了,你不得保护我吗?” 潘小黑:“我只是个灵境,灵境是辅助法器。” 潘筠:“我不信,一定是你被封印了,所以记忆缺失。” 潘小黑不愿意吭声了。 厨房里,王费隐他们已经放下碗筷,正坐在桌边看他们几个小的吃粥和鸡蛋。 王费隐目光在几个人身上来回滑动,问道:“你们在涵星池那里做的啥洗衣桶和分离机,研究得怎么样了?” 潘筠就举手,“动力系统已经研究得差不多了,只等找到可以做出来的工匠按照图纸把它打造出来了。” 王费隐就扭头问王璁,“你要做这门生意?” 王璁点头,“只是玉山县没有合适的工匠,得出去外面找,到时候再办作坊,爹,在没找到工匠之前,我们先用符箓作为动力研究,争取找到最合适的阵法点。” 王费隐就点点头。 王璁小心看着王费隐的脸色,“爹,要是我武功总是没有长进,但我又要下山找工匠怎么办?” 王费隐瞥了他一眼后问,“我不许你下山,你就能老实在山上待着吗?” 王璁:“那必定是不能的。” “那不就结了吗?”王费隐道:“这座山,这座道观,是你们的家,但也只是你们漫长人生中停留的一个点而已。” “三清山留不住你们,三清观也留不住你们,我更留不住。” 众人沉默。 所以从此刻开始,王费隐就把各种知识往他们脑子里塞。 早上起床先做早课,练剑,然后去炼丹房学医术和炼丹;下午他则和玄妙一起一一指点他们的武功和修为。 就连陶季也被丢到潘筠和王璁中间,跟着一起练。 三人一会儿被玄妙的剑毒打,一会儿又被王费隐的掌狠拍。 对上王费隐就不说了,潘筠根本不用压着修为,打不过,根本打不过。 让她没想到的是,面对玄妙,她将修为压到第五时时打不过,她解开穴道,用第一侯的修为还是打不过。 除非,她愿意拿出两败俱伤的架势,可…… 潘筠拿不出来啊。 这让玄妙的眉头一直紧皱,直到除夕那天都没解开。 坚持了半天,潘筠又被玄妙逼得连连后退,最后被玄妙从竹顶一脚踹下。 潘筠即将砸到地上时踹了一脚旁边的竹子,身体倒飞出去,落地后蹬蹬后退几步,勉强稳住身体。 她忍不住咳嗽起来,觉得喉咙有点腥甜,她捂着被踹的胸口大叫道:“我,我受内伤了。” 玄妙从竹顶轻轻飞下,面无表情的看她,“当年你的狠劲去哪儿了?七天了,你没有一次拼尽全力。” 潘筠揉着胸口道:“我已经用尽所有手段了,四师姐,这是切磋,总不能真的跟你拼命吧?” 玄妙刷刷两声将剑回鞘,冷冷地道:“我每一次都在跟你拼命。” 潘筠:“……可我拼命的话,我自己都害怕,我收不住,你会死的。” 玄妙眸光微冷,定定地看着她,“不试一试,你怎么知道是你死,还是我死?” 潘筠:“虽然我剑法和经验都比不上师姐你,但我可是第一侯,我真的拼起命来,我自己都害怕。” 玄妙:“你的幻想而已。” 眼见着俩人要吵起来,已经瘫软在一旁的陶季和王璁立刻上来拦住。 陶季去拦玄妙,“师妹,小师妹年纪还小,她这是不忍伤你。” 玄妙:“我用得着她让我吗?” “且她让我不是在帮我,而是在害我,还害了她自己,第一侯而已,我又不是没打过。” 王璁则是去拦潘筠,“小师叔,四师叔话虽说的不好听,却是为你好,你不能在最后一刻停住,说明你对自己的控制还是不够。” 潘筠:“我当然知道了,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我才不敢拼命的,我明知道自己控制不住招式,我还拿命去拼,这不是对四师姐生命的不负责任吗?” 王璁停顿了一下,竟然觉得小师叔说的很有道理,问题是,“小师叔,你……你何时这么有道德感了?” 潘筠不客气的翻了一个白眼道:“我没有道德感,那是对敌人,对自己人,我是个好人好不好,你怎么能把我想得这么坏?” 潘筠觉得胸口更疼了,从灵境空间里掏出一个药瓶,倒出一颗药吃下,同时用元力将药力化开,恼恼的道:“对敌人,当然要像秋风扫落叶般狠辣;那对四师姐,我能这样吗?” 王璁觉得她说的更有道理了,回头道:“四师叔,我觉得小师叔说得对,要不你再等等吧,等小师叔能控制住自己了,你们再狠狠地打……哦,不,是切磋一场。” 陶季也觉得潘筠说的道理,连连点头,“是啊师妹,小师妹她的招式虽然一般,会的少,也不精,但她元力深厚,她要是真像一开始见面那样不要命的打法,你说不定真的会重伤,只为切磋不值得,不如等她再练练,控制好自己再拼一把?” 玄妙冷冷地看着潘筠,片刻后道:“我来教你,从今天晚上开始,你抽出一个时辰来跟我练剑。” 潘筠瞪大双眼:“晚上?” 玄妙冷淡的问道:“白天你还有空余时间吗?” 潘筠想了一下,发现自己时间被安排得满满的,还真没有了。 玄妙转身离开,“用你的话说,菜就多练,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潘筠反应过来,冲着她的背影大叫,“可今晚是除夕啊啊啊……” 玄妙才不管呢。 于是,吃过除夕团圆饭,陶岩柏几个正在不断的往外掏零食,准备今晚守夜时,玄妙对潘筠道:“两刻钟后到前面等我。” 潘筠看向王费隐,虽然她内心很想努力,还想一夜便可成为一个用剑高手,但她也想除夕的时候好好休息一晚。 一年就只有一个除夕,她这一生,百岁也只有一百个除夕。 王费隐避开她的目光,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道:“正好,趁着大家伙现在有空,我们看看老二寄回来的信。” 妙真叹气,“师父又没回来过年。” 王费隐笑眯眯的道:“他信上说,他升官了,所以今年上官安排他值守皇宫,就不回来了,你要实在想他,等过完年就去京城看看他。” 潘筠眼睛一亮,心动起来,就悄悄戳了戳妙真。 才要失望出声的妙真立即改口,“好!” 王费隐已经看过信,此时拿出来不过是给大家通个口信,顺便给自己解个围, 唉,夹在两个师妹之间也好为难啊。 要是两个师弟还能上手揍,师妹……就只能自己受着了。 王费隐把信递给王璁,让他念一念。 尹松在信中说,他在麓川之战中立功了,所以一回到京城就被升了官,现在是正六品夏官正,就连二徒弟尹清俊也得了官职,正九品五官司历。 别看正九品这个官职很小,却可以自由出入皇宫。 五官官正包括春夏中秋冬五官,职责是推算历法,确定四季更替,是直接与民生挂钩的差事。 而司历是官正的助手之一,尹清俊还是跟在尹松身边。 尹松在信中问,“璁儿既已拿到度牒,可有出仕的打算?若有,趁我圣眷在身,赶紧来京,我还能为他求得一官半职。” 王璁读到这里直接摇头,“我听二师弟说,进宫以后,一个月里有半个月的时间在皇城里面,一旦落锁之后没出宫,就只能留在宫里。” “而师父沉迷观星占卜,只要有机会留在皇城的观星台,他就能不出宫,想想就可怕。” 王费隐点头,“那么大的三清山都留不住你自由不羁的灵魂,区区皇城又怎么留得住?回头我写信拒绝他。” 潘筠就滑到王费隐身边,“大师兄,你帮我问问二师兄,钦天监当官限定性别吗?坤道可不可以?” 王费隐表情一滞,扭头去看她,“你要去?” 潘筠点头:“我觉得我很适合当官,真的,我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不当官可惜了。” 王费隐一言难尽的看着她:“小师妹,你这话是讥讽你二师兄呢,还是认真的?” “认真的呀,二师兄又没得罪过我,我作甚讥讽他?” 潘筠看着他的脸色,恍然大悟,“大师兄,我只是说了实话而已,你应该夸我诚实,对自我认识清晰……” “滚滚滚,你连度牒都没有,谈什么当官?”王费隐道:“等你拿到度牒再说吧。” 潘筠想到自己还没度牒,只能“哦”了一声,回位置上坐好。 王璁继续往下念,接下来就日常多了,尹松问候了山上每一个人,还给妙真布置了新的一年要看的书,然后告诉众人,他的钱花光了。 虽然升官了,还得了赏赐,但朝廷给的赏赐……害,不说了,那赏赐只能看着,供着,一点用处也没有,偷偷地换钱也换不来几个钱。 他之前出差都是自己垫钱,从麓川回来他就一穷二白了。 晚安 第三百六十章 过年 刚升官,俸禄还没下来,所以尹松表示,他今年过年寄不回家用了,等他过年的时候出去摆摊,开张后有钱了再给家里寄钱。 没错,尹松的钱大多数是在外面摆摊给人算命挣的,光靠俸禄,也就能勉强养得起自己和徒弟,以及一个书童而已。 根本就不够花,早两年还需要大徒弟王璁的支援呢。 王璁把信折起来道:“爹,再告诉师父一声,就说观里的钱足够家用了,不用他挣。” 想了想,王璁怕尹松不信,道:“要不给师父寄几百两过去吧。” 王费隐掀起眼皮看他,“对老二,你倒是孝顺。” 王璁:“……爹,我也想孝顺您,但您不是不能拿钱吗?” 说真的,王璁虽然叫尹松师父,但还真没有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那种感觉。 因为尹松就担了一个师父的名字,他一直是王费隐亲自教导的。 俩人就相差几岁,从小尹松和陶季都是把王璁当弟弟带着长。 王璁也一直叫俩人哥哥、师兄,是后来王费隐越来越倒霉,连带着他们三个都平地摔跤,洗衣落水,一病就去半条命,这才不得不做割舍。 从此徒弟变师弟。 而王璁受影响最大,差点一场病没了,所以王费隐让他拜运气更好一点的尹松为师,又三年不见他,这才保住了他的性命。 提起伤心事,王费隐直接挥手:“去去去,该干嘛干嘛去。” 玄妙扯住潘筠的后衣领就走,“去练剑!” 妙真妙和速度极快的抬上桌子就跟上,桌子上全是糕点,糖果等零食。 陶岩柏就摞上椅子凳子跟在俩人身后。 他们把桌子放在大殿前面,摆上凳子椅子,火盆,再把毯子抱来一披,仰头可看天上的星星,正面可以看四师叔教小师叔练剑,两人两剑在星光下交叠,寒光清冷,煞是好看。 不多会儿,王费隐也来了。 他抓了一把瓜子,一边磕,一边看玄妙演练剑法,看着,看着,他渐渐坐直,把王璁也叫过来,“赶紧看,赶紧学,这是你四师叔的成名剑,追星逐月剑,她当年就是一手追星逐月剑杀上龙虎山……” 少年少女们“哇”的一声,睁大眼睛去看,但玄妙的剑招极快,暗淡的星光下,寒剑动如流星,他们只看得见寒光,连她的身形都捕捉不住。 潘筠站在场上,感受着从四面八方涌来的剑势,她能看清玄妙的剑招,但等她练完,她竟然只记下一半。 一直觉得自己过目不忘,第一侯后,在记忆和复刻这方面更强的潘筠沉默了一下。 玄妙缓缓从空中落下,将剑收在身后,问道:“你刚才看清了几招?” 潘筠羞愧道:“全看清了,但只记住了一半。” 玄妙沉默了一下后道:“将你记住的一半演练一下。” 潘筠将剑一抬,手指轻轻划过剑面,一抬眼便身如清风,只看得见剑光冷冽,一道道影子在空中闪现,因为太快,她已经做了下一个动作,但王璁等人的目光还在上方,在他们眼中,就是有无数个潘筠在月光下舞剑。 玄妙微微挑眉,嘴角轻翘,挽了一个剑花道:“随我来。” 说罢,她率先做示范,“这套剑法取自一首诗,飙轮拥骑驾炎精,飞绕人间不夜城。” 玄妙的身形闪动,潘筠停下剑来看,紧随其后,俩人犹如一条彩带一般,同时出剑,又同时收剑。 玄妙停顿了一下,见她可以跟上,便进行下一招,“风鬣追星低弄影,霜蹄逐电去无声。” 剑光寒冽,潘筠目光炯炯的注视着,紧随其后。 玄妙:“秦军夜溃咸阳火,吴炬宵驰赤壁兵。” 俩人身形闪动,地上只余残影点点。 玄妙:“更忆彫鞍年少梦,章台踏碎月华明。” 俩人身影在空中交叠,围观的人觉得眼睛看不过来,只看到影子在月光下碎成烟雾,俩人先后穿透月光落地,空中的影子才消去。 妙真紧张的瞪大双眼,双手交叠在一起,待看到她们二人落地,这才喃喃道:“我也要学!” 王费隐合上自己的嘴巴,顺便抬了一下王璁的下巴,将他的嘴巴也合起来,给自己灌了一口水后道:“那你们还有的练呢。” 潘筠用一晚上学会了一套剑法。 玄妙看着她的目光都不由带着欣赏,她对陶季道:“我将来不会收徒了。” 陶季嘀咕,“当初说了让你收了她……” 玄妙并不惋惜,“我做不了她师父,山神就很合适。” 潘筠也越练,劲越上来,就着星光练到子时。 等她又一次从空中落下,王费隐就叫住她,“别练了,子时已到,再有半个时辰就迎新了,快过来吃些东西。” 潘筠连着练了三个多小时还真饿了,收剑后就上前。 妙和立刻给她拖过来一张椅子,王璁则是掀开一旁的锅盖,从里面拿出一盘饺子。 潘筠这才发现,他们把炉子和锅都端过来了,坐的地方围了两个火盆,两个炉子,一个炉子上是锅,一个炉子上是水壶。 潘筠一边接过筷子一边道:“你们太会享受了。” 王费隐:“一年就熬一次夜,当然要享受点,咱道观又不是没有这些东西,不必没苦硬吃。” 潘筠:“大师兄说的都有理。” 潘筠一边吃一边问坐在一旁的玄妙,“四师姐,我刚才练得怎么样?” “很好,只是有些力还用得不对,你可以更快,剑招也可以更凌厉,你多练吧,等你悟透了,以你第一侯的修为,只要不下山,可以在学宫里横着走了。” 潘筠立即问,“那要是下山呢?” 玄妙:“龙虎山没你想的那么弱,天师府里也多的是高人。” 潘筠一直以玄妙为基准,“当年四师姐一人一剑杀穿龙虎山……” “那是因为天师府里有我爹娘,还有真人,”玄妙顿了顿后道:“我姓张,我出手,是家族内斗,隐世的长辈不会插手我们之间的纷争,我要打的修为最高的人,也不过堪堪第一侯而已。” “但你……”玄妙瞥了她一眼后道:“别说你了,就是我现在再来一次,也杀不穿龙虎山。” 因为她离开龙虎山的时间太长了,已经正式拜入三清山,只能算是半个龙虎山的人了。 再来一次,那些隐世的长老未必还会袖手旁观。 潘筠就扭头看向王费隐。 嗑着瓜子的王费隐手一顿,被她看得不自在,“你看我做什么?” “大师兄,你得努力啊,至少要比得上龙虎山的隐世高人,这样,在别人搬出靠山时,我也有靠山可倚仗。” 王费隐觉得手中的瓜子都不香了,“你就不能悠着点得罪人吗?我告诉你,你只要不是把龙虎山的龙脉给撅了,或是杀下一代天师,他们都懒得搭理你。” 他顿了顿,生怕潘筠真的去干这样的事,连忙道:“当然,你要是真干这样的事了,我也不会救你的,你就此安息吧,来年我多给你烧些纸钱。” 潘筠立即道:“我是那等无礼之人吗?” 她道:“我必定是不会去做这样的事的。” 王费隐哼了一声。 等潘筠把饺子吃完,又吃了一点零食,王费隐就掐指算了算,还抬头看了一下天上的星星,拍拍屁股起身,“我去净手,你们把香烛拿来。” 王费隐洗完手擦干出来,走到大钟前,听到不远处漏刻发出的轻微声音,他便双手拉开钟杵,猛的撞击在铜钟上。 钟声浑厚,慢慢荡开,在山间不断回荡后加强朝远方飘去…… 三清山附近的村镇都听到了钟声,与此同时,玉山县城里也有人敲响了钟声。 村民和百姓们听到钟声,纷纷拿着炮竹走出家门,在院子或者路边点燃了炮竹。 炮竹声炸裂,瞬间响彻山间和整个县城。 在县城,还有大户人家点燃烟花辞旧迎新,好多昏昏欲睡的小孩被炮竹声和烟花声炸醒,纷纷跟在大人屁股后面跑出来,捂着耳朵看父兄们烧炮竹,然后仰头看烟花,欢呼声不断,“好漂亮啊,好漂亮啊……” 明县令站在楼上背着手看烟花,不由露出笑容,“今年烧烟花的人家增多了,足有八户呢,听声音,放炮竹的人家也比去年多。” 明夫人笑道:“可以安心了吧?百姓们的日子越过越好了,这烟花炮竹才会多。” 明县令将披风解下给她披上,颔首道:“只希望明年也能如此,一年更比一年多,一年更比一年好才好。” 明夫人:“会的。” 夫妻两个依偎在一起看烟花。 而三清山只闻炮竹声。 三清观没烧炮竹,只是给诸位神仙上香烧蜡烛,还烧了不少金元宝。 潘筠毕恭毕敬的去给师父山神拜年,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后插上香,开始念念有词,“师父,愿你法力无边无际,功德无量,您也保佑我法力无边无际,功德无量吧。” 潘公:…… 王费隐都听不下去了,插上香后回头道:“璁儿,带着你师弟师妹们上香。” 潘筠连忙让到一边。 第三百六十一章 下山去吧 接下来的七天时间里,潘筠他们只在初一时端了一大盆点心下山分给诸位小伙伴,然后就回山上过上了头悬梁,锥刺股的学生生涯。 玄妙把追星逐月剑法教给潘筠后,却并不满意,开始每晚一套功法教习。 剑法、刀法、拳法和掌法,还有法术,妙真妙和他们修为不够学不来的,玄妙全都一个劲儿的往潘筠身上灌。 自认活过一世,所知法术并不少的潘筠在玄妙面前,发现自己懂得好少啊。 光是请神法术,她就一口气学了十二个,然后转头就搞混了。 请不同的神,有不同的咒语和手诀。 偏偏这些咒语和手诀还都很相似,尤其是手诀。 即便是过目不忘的潘筠,一口气学十二个,也搞混了好几个。 但玄妙并没有慢下速度,还骂她,“记混了就是记不住,记不住就往死里记!” 潘筠每天都被她、王费隐和陶季轮番抓着灌输知识,脑袋都是晕乎的,她呆滞的道:“我没有时间了……” “时间都是挤出来的,”玄妙道:“你都第一侯了,你要是都挤不出时间来,王璁他们更挤不出来,但你听见他们抱怨了吗?” 潘筠扭头去看。 他们晚上没课,但这会儿,四人正拿着剑在广场上两两喂招,显然,他们也没偷懒。 潘筠精神一振,晃了晃脑袋,一脸严肃道:“是,师姐,我晚上会再晚睡半个时辰,明日一定把所有请神术都学会!” 玄妙这才满意。 只要卷不死,那就往死里卷。 一直卷到初七。 一直往他们脑袋里塞东西的王费隐突然道:“初七一过,这年就算过完了。” 王璁:“爹,不是过了元宵才算是过完年吗?” 潘筠:“我以为是过完正月才算。” 王费隐:“你们倒是一个比一个会偷懒。” 潘筠:“……大师兄,说心里话,我前世今生过了这么多次年,这是第一个我过得最不像过年的年,真的。” 谁家好年从天没亮开始做早课,到半夜三更还在学法术啊? 她前世考国校都没这么努力过啊。 王费隐轻咳一声道:“这都是为了你们好,要不是怕你们下山历练本事不够,我和四师妹会愿意大过年的加班吗?” “谁不想休息?”王费隐道:“你们不能因为我们是大人,就觉得我们喜欢给你们上课,我们比你们还想过年躺着不动,或是下山去玩呢。” 王费隐越说越理直气壮,“一切都是为了你们!” 潘筠等人无话可说,默默低头。 王费隐这才继续道:“明日初八,你们就下山去吧。” 潘筠一呆,道:“离学宫开学还有好长一段时间呢。” 王费隐瞥了她一眼道:“你们的游学任务都完成了?妙真,你不是想去京城看你师父吗?妙和,岩柏,你们两个可以开方了,总跟在老三身边,谁会愿意吃你们的单子?至于你……” 王费隐看向王璁,叹息一声道:“我知道你坐不住,这次下山不要懈怠修炼,你带你小师叔走一程,也让你小师叔带你走一程,往后如何,就要靠你自己了。” 王璁听明白了。 他有闯荡江湖的经验,而潘筠有闯荡江湖的本事,他们可以互相成就彼此。 王璁立即应下。 王费隐挥手道:“去收拾吧,明日就下山。” 潘筠:“是不是太快了,我们不得准备一点丹药什么的……” 王璁拉着她就走,“谁还不会炼丹啊,小师叔放心,我一会儿就去炼丹房找两个药炉带上,我们赶紧去收拾衣裳。” 见他一刻也待不住的模样,潘筠不由感叹,“难怪你爹这么早放你下山,原来知道你坐不住啊。” 第二天一早,潘筠和师兄妹四个就被赶下山。 五人连个包袱都没带,所有的东西都塞空间里了。 有一个算一个,都嫌弃包袱太丑了。 潘筠和王璁身后都背着自己的剑,妙真妙和还没打造武器,但身上有横刀。 俩人还特别大方的分了陶岩柏一把。 只是他们都丢空间里,并不想背着。 五人站在王家茶寮前看正低头吃草的马。 “就一匹马。” 王璁:“要不我们买辆车吧?” 潘筠:“我其实很想骑马。” 妙和:“我也想。” 妙真:“我也。” 陶岩柏直接扭头去看大师兄。 王璁:“……一匹马最少二十两。” 潘筠开始摸袖子,“我是缺二十两的人吗?” 妙和:“我也不缺。” 妙真:“不缺。” 陶岩柏:“我缺。” 四人一起扭头看向陶岩柏,同情的拍了拍他肩膀,最后,陶岩柏负债二十两,跟着他们一起去县城选马。 潘筠顺道去看了一下小七他们,给了他们一点钱,“我已经和汾水村的村长说好了,每个月十五,他都会叫人给你们送一袋粮食的。” 小七就跪下要磕头,被潘筠扶住,她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不要急,等你长大了,有能力之后,看见可怜之人,也顺手帮一帮,就是对我最好的回报了。” 小七一脸郑重道:“姐姐,我以后一定会做一个好人的,像你一样的好人。” 潘筠道:“也不是非要做好人,不做坏人就可以了。” 王璁等他们告别完,叫了一声,“小师叔,走了。” 小七连忙问道:“姐姐,你何时再回来?” 潘筠:“那可不一定,但过年的时候应该会回来吧。” 五人骑上马就离开。 说是骑马,其实只是坐在马上而已。 因为他们年纪小,所以王璁给他们选的都是年龄偏大又温和的老马,除了高点,年纪大点,跑得慢点没别的毛病。 不过,他们现在也跑不快就是了。 五人一边学,一边往前骑。 王璁骑马跟在他们左右,一会儿叮嘱这个一定要踩紧马镫,一会儿叮嘱这个身体要往前一点,一会儿又要他们跑起来时要双腿蹬起,屁股微微离鞍,要顺着马背起伏跟着上下…… 他觉得比他在三清山上加强版学习还要累。 潘筠四人也觉得累,屁股还颠,大腿根处还疼,等到下一个驿站时,四人都生无可恋的从马上滑下来,腿都站不稳了。 王璁见他们双腿打抖,就跳下马问,“还骑马吗?” 一天四个时辰在马上,他们不用活了。 潘筠认怂,直接挥手:“把马卖了,我们买车吧。” 王璁道:“那也得去广信府后再卖。” 广信府的马价比玉山县的还要高一点,也不多,一匹马大概贵了半两到二两银子不等。 王璁跟人杀了半天价,成功出手四匹马,最后赚了五两八钱银子。 王璁抛着钱和四人道:“买车的钱有了,今晚住店吃饭的钱也有了。” 潘筠:“这就是你不拦着我们买马的原因?” 王璁:“我爹说的,有些道理教了记不牢,但做一次,吃亏之后就记牢了。” 妙真:“难道我们要一辈子乘车,不骑马吗?” “当然不是,”王璁道:“等我们找到地方落脚,有空了我就教你们。” 陶岩柏:“我现在更想骑驴。” 妙和:“骑牛也不错,我就经常骑我们观里的大牛。” 潘筠:“我不一样,我更想念我的飞行法器,唉,不知道啥时候能打好。” 王璁:“出门前爹把单子给我了,还让我去准备黄金,到时候路过时去问问。” “走吧,我请你们吃一顿大肉,然后泡个热水澡休息一晚,明天再走。” 四人耷拉着脑袋跟在他身后,“下一站我们去哪儿呀?” 王璁:“先去开封看小师叔的法器?” 潘筠直接摇头拒绝了,“他打兵器呢,保守估计,三月能打出来就算不错了,我们走去南直隶,从南直隶入京。” 王璁:“小师叔是想去常州府吧?” 潘筠:“路过,路过。” 王璁:“明白,出门前三师叔说过了,也让我带你从常州府走,还给了我一个地址。” 他从怀里把纸条拿出来,直接递给潘筠,上面是一个书院的地址。 潘筠一愣,问道:“三师兄怎么不直接给我?” 王璁:“三师叔说小师叔你想一出是一出,也不知道你还要不要去常州府,所以把纸条给我收着,你要是提了去,就带你去这个地址,你要是不去,再说。” 这个地址是潘筠二叔潘涛教书的地方。 直接回祖宅太惹眼,去书院找人则更安全方便。 潘筠摸了摸自己的脸,再回想那通缉令上已经和她完全没有关系的画像,她决定用自己的脸去找人。 五人买了马车,舒适度上来,游学的感觉就上来了,一路买买买,一路游到了常州府。 看到城门,王璁就朝后头道:“到了,到了,看见城门了。” 车里的三人立刻掀开帘子探出头来,看到前面排着的长队,三人惊叹,“常州府可真热闹啊~~” “比广信府热闹。” 王璁:“这是因为快到元宵节了吧?” 妙真:“来都来了,我们是不是要上茅山看一看,听闻茅山的乾元观,其符箓和捉鬼术是一绝。” 潘筠:“捉鬼我也会,符箓倒是可以切磋切磋。” 王璁:“先进城吧。” 明天见 第三百六十二章 重逢 熙熙攘攘。 这是潘筠他们进城后的第一感受。 王璁来过常州府,却没在这个时间到过常州府,也被这里拥挤的人惊了一下,然后道:“小师叔,你老家好有钱。” 潘筠羡慕道:“我也没想到,可惜我家不在有钱行列。” 在她记忆里,她爹一直很穷。 王璁先找了家大客栈住下,吃饭的时候和伙计打听了一下金台书院的位置。 伙计打量了他们一眼,见他们个个穿着道袍,忍不住问,“道长们也要参加金台书院的元宵诗会?” 王璁快速的看了一眼潘筠后笑道:“听说过,想去凑凑热闹。” 伙计就给他们指了路,笑道:“虽说元宵诗会明日才开始,但今日便聚了不少人,道长们顺着这条街一直逛下去,到第三个路口右转走到底再左转走上百来步就到了。” 王璁笑着道谢。 等人走后就问潘筠:“你们要不要换身衣裳?” 他和陶岩柏穿道袍不显眼,因为读书人也常穿道袍。 平时他这身打扮出门做生意,就没几人想到他是道士,反而尊称他为儒商,以为他是个读书人。 但女子穿道袍就不一样了。 世间女子只有道士和居士会穿道袍。 潘筠摸了摸脑袋上的帽子,真诚的问王璁:“你觉得什么便服配我头上的帽子?” 王璁看了眼她头上的帽子,默默地不说话了。 妙真:“读书人间的男女大防严厉,我们换了女装怕是不好进诗会,倒是做道士没这么多限制。” 陶岩柏:“要不你们换成男装吧?” 妙和一脸嫌弃,“不要,男装不好看。” 妙真也道:“还得花钱去买。” 王璁挥手道:“算了,就这样去吧,别人问起来,就说我带你们去长见识。” 四人点头应下。 五人收拾好,换了身好一点的道袍就出门去。 金台书院在常州府是有名的书院,山长是进士出身,除他外,还有一个进士出身的徐先生,五个举人出身的先生,余下的先生也都是秀才功名。 潘涛就是举人功名,他进入书院后很快站稳脚步,不仅如此,他还迅速成为除山长和徐先生外最受学生们欢迎的先生。 王璁一打听就打听到了,被拦住问的书生一脸高兴的问:“兄台也是来找潘先生批改文章的吗?” “啊?”王璁立刻道:“不敢有此奢求,只是我读书时有些累积多年的疑问,想向潘先生求解。” 书生赞道:“兄台有如此求索之心,将来必大成。” 他道:“潘先生在那边,你看哪里人最多,他就在何处。” 潘筠不由道:“潘先生这么受欢迎?” 书生看了眼潘筠,这才留意到她们三个,虽然觉得三个坤道出现在书院里有些奇怪,却没有多问,而是解释道:“潘先生很和蔼,凡有人拿着文章和问题上门求问,他不管是不是金台书院的学生都会给解答。” “有些他答不上来的也会明说,然后去找书,去求问其他先生,得了答案后再告诉提问之人,”他道:“先生厚爱至此,我们又怎么能不敬之重之?” 潘筠咋舌,她二叔什么时候对学生这么热情了? 王璁谢过书生,拉上潘筠就朝人声鼎沸的地方走去。 金台书院很大,亭台楼阁,甚至还引进来活水。 溪水贯穿整个书院,流水潺潺,假山隔景,虽是正月,却也繁花点点,一步一花,十步一景,典型的江南园林景色,一看就很有钱。 听着人声相隔不远,但顺着路往里走,他们走过了一个月亮门,一座以假山为主的石景园子,又穿过了三个门,前面豁然开朗,这才看到一个超大的园子。 越过遮挡的树木,面前是一个湖,湖中间有个小岛,小岛上树木掩映,还有一座假山,假山顶是一个亭子。 湖中有几艘小船,船上都坐着人,潘筠耳尖,能听到他们争论诗词的声音。 而在湖边有一个敞轩,此时里面坐满了书生,甚至栏杆上,栏杆外的树下,花圃边都站满了人,全都在认真的听着里面的一人说话。 潘筠抬头,就见一青年男子站在众人中间,如崖间之松,身姿挺拔,清俊,却又有一股温和之气。 潘筠一下就笑开了,眉眼间皆是笑意,是二叔! 潘涛说话间目光一瞥,便与站在湖边的潘筠遥遥对上了目光。 他眨了眨眼,只觉得那少女甚是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他愣了一下,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他连忙收回视线,温和的道:“关于《性理大全》,河东薛敬轩有一篇文章写得极好,我曾抄录收藏,就放在阅书楼中,有兴趣的,可以去观阅。” 潘涛拱手道:“在下眼下有事要处理,先行告辞。” 书生们虽觉得惋惜,但还是纷纷作揖行礼,送别潘涛。 坐在人群里的潘柏见他爹疾步往外走,就急忙跳起来跟上,“爹,等等我……” 潘柏追上他爹,“爹,我们干什么去……啊?” 潘柏瞪大了眼睛看眼前人,疑惑的叫了一声,“小妹?” 潘筠看了一眼潘柏,眼眶只是微红,然后就立即扭头回来看潘涛,差点憋不住泪,“二叔……” 潘涛怀疑的看着她,“姑娘是不是认错人了?” 潘筠吸了吸鼻子,把眼泪憋回去道:“二叔,我是从三清山来的,爹应该和你说过的,我现在在三清山当道士。” 潘涛这才确认。 “真是你,筠儿,”潘涛长出一口气,立刻拉住人看,“你,好,好,很好,你长大了。” 潘涛眼眶通红,“见到你平安健康,我放心了。” 潘柏喃喃,“这也变得太多了吧?” 等叔侄两个冷静下来,潘柏就走到潘筠身边比划,咋舌,“你怎么长高这么多?脸圆了,脸上气色也越发好,这……两年你就长这么好了?” 潘柏看向她的帽子,“你怎么戴着帽子?” 潘筠道:“我头会冷,所以戴帽子。” 潘筠问潘涛,“二叔,现在还有人盯着你们吗?” 潘涛摇头,“前年中秋就不再有被人盯着的感觉了,加上我把你母亲的棺椁从京城移回来时在她身边立了一个衣冠冢……” 他顿了顿后道:“小坟没有立碑,但族里都知道,那是给你立的,我们回乡后也很老实,除了给你父兄寄些衣物和银钱,几乎不与故旧官吏联系,盯着我们的人就没了。” 潘筠松了一口气,道:“二叔,你做得很好,平反这件事就交给我,你们不要再牵涉其中。” 她道:“祖母年岁已高,需要二叔二婶照料,父亲常常愧疚,他身为长子,却从未奉养祖母,家中重担一直由二叔承担,他心中甚愧……” 潘涛止住她的话,笑道:“孝敬父母论什么长子次子?这是天经地义的事,让你父亲不要太挂念,家里有我。” 潘筠红着眼睛应下。 她欲言又止。 潘涛就问道:“你是想拜见祖母吗?” 潘筠点头。 潘涛道:“我们如今住在老宅,那里人多眼杂,你不好上门,明日是元宵,我带你祖母出来逛街,找一酒楼见面吧。” 潘筠应下,问道:“二叔,我母亲的墓在何处?” “在祖坟地里偏南的方向,立有墓碑,旁边有一小坟冢。”潘涛顿了顿后道:“虽说那里荒郊野外的,一般没有人,但要是叫人撞见……” “我知道,您放心,我不会白日去拜见的。” 潘柏:“晚上去?那可都是坟堆,不可怕吗?” 潘筠就指着身上的道袍道:“谁怕谁还不一定呢。” 潘柏看着她身上的道袍不语。 潘涛这才从激动的情绪中解脱,看向王璁,笑道:“几位就是筠儿的师兄师姐吧?这两年有赖几位关照筠儿了。” 几人立即跳开,连连摆手,王璁连忙解释道:“潘先生误会了,我们几个都是师侄,这是小师叔。” 潘涛行礼的手一顿,扭头去看潘筠,“这是你师侄?” “是啊,二叔,我爹没和您说吗,我师兄是观主,我是三清观第一代关门弟子。” 这个还真没有。 俩人信件来往也不敢说很多呀,对潘筠也就提了一两句,之后就不再提及。 潘涛没料到侄女这么厉害,尤其是看到王璁几个都跟在潘筠身后,确定她是真有威望,他们几个是真恭敬后。 潘柏比潘涛还藏不住话,咋舌道:“小妹,你现在好厉害啊。” 潘筠:“一般一般吧,对了,三哥,我有东西给你。” 她从袖子里摸出一个荷包,打开后就往外掏黄符,“这是平安符,我用绳子穿好了,你戴在脖子上;这是求财符,你随身带着,你财运会好一点;这是读书符,其实就是清心宁神符,你也随身带着,于你读书有进益……” 潘柏习以为常,直接把符箓塞怀里,“行,我都记下了。” 潘筠:“三哥,你一定要戴,这个符和我以前画的符不一样,以前我没有元力,但现在我修为高了,画出来的符很有功效的。” 第三百六十三章 游船 潘柏看着认真的潘筠,扭头看他爹,眼神表达道:【爹,要不还是把小妹从道观里赎出来吧,总觉得她这道士继续当下去就要疯魔了。】 潘涛警告的看了他一眼,对王璁等人点了点头,温和的对潘筠道:“筠儿放心,我一定叮嘱他随身戴着。” 潘筠就又拿出一个荷包给潘涛:“二叔,这是给你的,也有平安符,清心宁神符和求财符,哦,还有个多子多孙符,这个要放在枕头下。” 潘涛:…… 他收下荷包,装作不经意的问道:“筠儿,你可想过回来?” 他道:“虽说不能让人归家,但我认识几户人家,他们没有女儿,就想收个女儿养,你若回来,就跟以前一样,只是要改个姓氏,但在这里,我和你祖母可以随时看顾你。” 潘筠一口拒绝了,“我不想换爹娘。” 潘涛沉吟:“但道观……总是多有不便。” “没什么不便的,”潘筠道:“我在道观里可开心了,师兄师姐们对我都好,我还去了龙虎山学宫学道法……” 听着更担心了。 潘涛将荷包收进袖子里,沉吟片刻后道:“筠儿,须知,子不语怪力乱神,敬鬼神而远之……” 潘筠连连点头,“对,二叔,你们是儒生,当敬鬼神而远之。” 见潘涛看着自己。 潘筠反应过来,就指着自己道:“我?” 她摇头,“我是道士,与你们不一样,我敬鬼神,却不能远。” 潘涛扶额。 潘筠:“这是我的本职工作呀,学宫第一课就是作为道士要斩妖除魔,不令鬼神扰民。” 说得潘柏都迷糊了,忍不住问,“小妹,难道世上真有鬼神吗?” 潘筠就压低声音神秘的道:“三哥也不信是吧?我从前也是半信半疑,但我后来……” 潘涛:“筠儿!” 潘筠立刻站直,笑嘻嘻的道:“是,二叔,我不说了。” 潘柏只觉得抓心挠肝,既相信潘筠,又有些怀疑。 潘筠看到有人朝他们这边走来,就和潘涛笑道:“二叔,我们先走了,我们住在福安客栈,你若有事就去那里找我们,若无事,我们明日午时在万和酒楼见。” 潘涛:“好,你们去吧。” 潘筠就抱拳行礼,“多谢潘先生解惑。” 王璁也立即抱拳行礼,“多谢潘先生,告辞。” 五人立即离开,走过来的人只听到最后一句,问道:“潘先生,那五人是道士吗?” 潘涛笑着点头。 “道士怎么也来找先生解惑?难道是因为先生手上那篇薛敬轩的文章?我听说那薛敬轩颇通道学,他将朱学与道学结合起来,其学说更甚朱学。” 潘涛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你们看过薛敬轩的那篇文章了吗?” 潘筠走远,渐渐听不见他们说话了,她好奇的问王璁:“薛敬轩是谁,很厉害吗?” 王璁看了她一眼后道:“薛敬轩就是前大理寺少卿薛瑄,他号敬轩。” 潘筠一愣,“是他?” 潘筠垂眸思索,片刻后问道:“他现在在哪里?” “不知道,”王璁道:“可能在河东老家,也有可能四处游历,想打听他的踪迹得去千息楼。” “那我们找时间去一趟千息楼,”潘筠道:“说起来,千息楼和我们还很有渊源呢。” 王璁:“……小师叔,你找他干什么?” “想问问他有没有兴趣一起合作翻案,”潘筠道:“我爹就是个小御史,薛瑄才是大鱼。” “本来,这桩冤案一开始针对的也是薛瑄,我爹只是被殃及的池鱼。” 王璁略一思索便道:“千息楼分昼夜,昼入问消息,夜入问情,要是晚上进去问消息,花费要加倍。” 潘筠绝对不浪费一文钱,道:“我们白天去!” 不过在去千息楼前,潘筠还得先见一面祖母。 本来来常州府也是见他们的。 潘筠没让王璁四人陪着,“你们明日玩去吧,我知道,你手上那些货要出,元宵是最好的时机,我自己去就可以。” 王璁也不把她当孩子看,不觉得她一个人去有什么问题,直接点头应下,“那我和师弟师妹们去卖货。” 潘筠应下,给他们一人一张符箓,“这是定位符,你们拿着,我到时候完事了去找你们。” 王璁惊奇不已,“还有这样的符?我怎么没听说过?” 潘筠骄傲的道:“这是我记忆中的符,书中应该没有。” 因为还没被发明出来。 王璁感叹道:“小师叔,你的上一世可真是道法兴盛啊,莫非不是在大明,而是在元?” 见潘筠脸上没有波动,王璁就歪头,“难道还要更前?宋?唐?不是,投一个胎要这么久?” 潘筠面无表情道:“闭嘴,你怎么都往前猜?请你往后猜。” 王璁就哈哈大笑起来道:“岂能往后猜?时间不可逆,只有前人轮回至今,哪有后人轮回至此的?” 因为我们就不在一个时空里,不在一条线上…… 潘筠咽下可能会很占用时间的回答,挥手道:“走吧,走吧,你不得提前去找摊位吗?我们分开找。” 王璁没意见,他一个人一个方向,潘筠和妙和一起,妙真则和陶岩柏一起。 三队三个方向。 常州府很大,虽然只需要逛三分之一的区域,但他们依旧逛到了晚上。 夜晚,人数也没有减少,反而更多了。 街道和河岸两边都亮起了灯笼,整座城都是红色和晕黄色,特别的美丽。 大运河穿过常州府,到了晚上,运河上不仅有画舫舞乐,还有卖各种吃食的小船划过,供画舫和岸上的人选择。 还有很多船只靠岸停着,专门接客人游船的生意。 潘筠拉着妙和在人群中穿梭,掐着手指顺着指引向前,很快就找到了妙真陶岩柏和王璁,“你们倒是快,提前碰面了,摊位找到了吗?” “看中了三处,但还没定下来,小师叔呢?” “有一处,是一家绸缎庄门前,”潘筠比划道:“那绸缎庄这么大,足足三间大开门,这一边,和这一边,大概各有三丈长的墙壁,正对大街,和他们家的门口同一方向,我问过了,西边这一面墙壁的位置没租出去。” 王璁听了心动:“这么好的位置他们为什么没租出去?” “因为他们要求多,租金还高啊。” 她道:“只元宵一天,他们要二两银子的租金,但摊主不能卖绸缎丝绢,不能卖有气味的吃食。” 王璁挑眉,“租金还真高。” 他看向妙真,问道:“师妹,你算一卦吧,一共四个地方,要哪一个?” 妙真:“把四个方位都写下来给我。” “好说,好说,”潘筠指着船道:“我们上船,一边游船吃东西,一边算。” 半天了,她还真饿了。 五人就租了一条船上船,潘筠和妙和和旁边的食船买了好多好吃的。 船上的食物种类又多又便宜,一人选两样,不一会儿就摆满了桌子。 妙真将铜钱投掷了九次,最后点了点潘筠写的那张纸条道:“小师叔选的这一处最合适。” 王璁忍不住感叹道:“有时候我是真惋惜,小师叔要是不拜山神为师,那运气得多好啊。” 潘筠道:“我从小就运气好。” 趴在她肩膀上的潘小黑嗤笑一声。 潘筠斜眼看它,“你就适合永远都不吭声,你今天为什么要吭声呢?” 王璁几人低头憋笑。 潘小黑从她肩膀上跳下来,站在船头伸了一个懒腰,独自对着天上的月亮嚎了一声。 划船的老人忍不住笑道:“道长,这只猫还真有灵性,明明是猫叫,看架势倒有点像狼。” 潘筠:“它的心太大了,小小的猫身快装不下它了。” 潘小黑正要回嘴,察觉到了什么,立即扭头,目光炯炯的盯着前方的两层画舫,“喵”的大叫一声。 潘筠笑容微顿,坐直了身体。 王璁连忙问道:“怎么了,怎么了?小黑说什么了?” 潘筠道:“它说红颜和小红在前面的画舫上。” 王璁四人立刻扭头去看。 只见前方的画舫点满了灯笼,船体整体为红色,纱幔以粉色和白色为主,两种颜色交叠在一起,在灯光的映照下很是漂亮。 透过纱窗,隐隐可见里面的人正在笙歌曼舞。 潘筠惊叹,“这条船看上去很贵啊。” 妙真:“乐声听上去也很贵,有古筝,古琴,琵琶,还有各种笙乐器。” 妙和:“红颜她们这么有钱?” 王璁:“……也有可能她们不是去花钱的,而是去赚钱的。” 陶岩柏咽了咽口水,小声道:“红颜也就算了,小红在人身边久了,人是会生病,也会倒霉的吧?” 潘筠琢磨了一下后道:“不一定,万一对方阳气过量呢?什么东西都要阴阳相合,适量才好,这样的人碰上小红还是他的运气呢。” 王璁:“……小师叔,混迹画舫的人,会有阳气过量吗?” 这倒也是。 五人再看向画舫中欢快大笑的男人们时,眼中就不约而同的出现了同情的神色。 王璁轻咳一声,问道:“小师叔,要不要上船去把她们叫下来?” 晚安 第三百六十四章 一路被卖 潘筠迟疑片刻后摇头,“算了,也不是多好的人,尊重一下他们的命运吧。” 于是大家齐齐扭头看向岸边,假装没看到画舫。 这一段运河河段还算宽,画舫立在河中央,两边还可以各过一条小船。 船从画舫旁边经过时,五人还是没忍住扭头看向画舫。 就见画舫中,一群衣着华丽的女子正翩翩起舞,脚步轻盈的舞动,一个红衣女子侧腰抬手时,正好与船上的人对上视线。 红颜吓了一跳,裙子里的尾巴差点蹦出来。 她连忙转头挪开视线,手脚的动作一下就乱了。 小红见她跳错了,就伸手推了她一把,直接把她推进一个青年男子的怀里,娇笑道:“妹妹是想赵公子了吧?” 红颜羞涩的埋进赵公子怀里。 赵公子也抱住红颜,乐哈哈的笑道:“原来是想我了,那就不要跳了,来喂我吃酒。” 红颜应下,执杯喂了一口赵公子。 船上的五人站起来伸长了脖子看,“小师叔,你看清了吗?红颜能把尾巴收起来了?” 潘筠:“藏起来的吧,以她的修为还不足以收起尾巴。” 船夫见他们伸长了脖子看,就道:“公子小姐们可别羡慕,那画舫上的女子过得苦着呢。” 潘筠:“怎么个苦法?” 船夫道:“每年这条河上投河的女子,十个里有四个是画舫上的女子,她们日子过得好,还会投河吗?” “都是家中日子过不下去,被家人卖到船上的苦命人,只有极少数人能攒够钱,年纪大一点后赎身离开,更多的,不是年纪轻轻得病死了,就是年纪大了,被卖到下游的暗船上。” 船夫摇着船桨道:“我在这条河上干了二十多年,看到的都是苦命人,就是一时富贵,那也是跟花似的,过一阵就谢了,你们年轻女孩可别羡慕。” 大概是他们刚才的眼神太过炽热,以至于船夫误会了,连忙警告。 王璁道谢后道:“老丈放心,我会盯紧他们的。” “哎,要盯紧了,元宵节,热闹,人贩子也多,我看你三个妹妹都长得好看,可得看紧了。” 王璁应下。 五人游了船,一上岸,穿过一条巷子就能到达主街,不远处就是潘筠说的绸缎庄。 此时绸缎庄还开着门,且进出的客人还不少,显然生意还不错。 王璁先去把地方定下。 给了定金,拿到牌子,王璁走出门便见四人正仰着脖子看绸缎庄挂起来的花灯塔。 潘筠指着花灯道:“这里,晚上灯全部点亮后,映在瓷器上,一定异常美丽,只不过,得拔高,摆在地上,光照落在瓷器上很少,带不出它的美丽来。” 王璁就扭头看去。 因为是元宵节,各大店铺为了符合节日意义,全都点上了花灯,而今天晚上只是预热,明天晚上,挂上去的花灯会更多。 而像绸缎庄这种大店铺,为了热闹,更是玩起了买绸缎送花灯,猜灯谜送花灯的游戏,现在绸缎庄大门两边,还有上方都拉好了绳索,挂上了不少灯笼。 看剩下空白的绳索,明天晚上,这些地方都会挂满灯笼,只是想一想便异常美丽。 而站在灯笼下的人会很美,瓷器也会异常的美丽。 王璁踱步看了看,往前一步,点了点地面道:“得把桌子放在这儿。” 妙真道:“且桌子得有这么高。” 她在自己的腰身上方比划了一下,“这个高度接住的光是最好看的。” 王璁伸出两只手,一高一低的对比看,片刻后点头,“还真是。” 潘筠道:“明天上午你们就去做桌子,铺货,我自己去见人。” 王璁等人自然没问题,商量好以后,他就回去画图纸,决定明天就去找木匠,有现成就买现成的,没有现成的,也可以做个简易的,不管好看难看,到时候一张布盖过去,谁也看不出来。 只要高度够,又稳固就好。 潘筠一路回福安客栈,一路留下点东西。 等到夜深,街上的人慢慢散去回家,热闹的河面也安静下来后,红颜拍晕赵公子,摸着尾椎骨就往外走。 小红斜靠在房门外,见她如此,就拍掉她的手低声道:“你怕别人不注意你的屁股吗?小心点。” 红颜就扭了扭腰道:“可我的尾巴都拴一天了,很疼的。” 小红:“一会儿再放开来,走,我们去找潘筠。” 红颜应下,一狐一鬼偷偷溜出画舫,一个闪身便出现在岸边。 很快,小红就在一个墙角看到几粒糯米,她离得远远的,一脸嫌弃,“她就不能把气息附在别的东西上吗?我讨厌糯米。” 红颜:“我不讨厌,我去找,跟我来。” 狐狸的鼻子也很灵的,很快就找到了,一狐一鬼就这样顺着潘筠留下的气息找到了福安客栈。 红颜没有直接进福安客栈,而是嗅了嗅鼻子,找到侧后方去,一抬头,就见上面有一间房的窗户是打开的。 大正月下,除了早有准备的潘筠,哪个脑残会大半夜的开窗户啊? 所以红颜想也不想,直接从窗户那里跳进去,小红紧随其后,直接飘进去。 潘筠坐在榻上打坐,都快要睡着了,听见动静睁开眼睛来,便见两个红衣女子出现在她屋中了。 而木榻对面的床上,妙真妙和已经盖着被子呼呼大睡。 小红见状,不由压低了声音,“潘道长,你还没睡啊?” 潘筠:“这不是等你们吗?” 一人一狐一鬼都没说话,就这样互相注视着彼此。 半晌,还是心虚的小红先道:“我,我们没做坏事。” 红颜则是一点也不心虚,“我们是没做坏事啊。” 潘筠:“我也没抓你们的意思,不过既然碰上了就打个招呼。” 她好奇的问,“你们怎么跑到常州府来了?” 红颜:“不是我们来的,我们是被卖过来的。” 潘筠:…… 别看一狐一鬼离开三清山的时间不长,她们的经历可丰富了。 红颜道:“我是下山历练的,我的传承记忆告诉我,要完全化身就得渡劫。渡劫除了吸收日夜精华和灵气外,还要炼心,炼心就得入红尘。” 潘筠点头,“我知道,然后呢?你……你们入红尘的方式就是去画舫?” 红颜一派天真道:“不是啊,我是想像人一样嫁人,然后假装老去,过完一生的。” 潘筠目光就落在她的尾椎上,一脸的一言难尽,“你……有尾巴怎么能假装人嫁人?历练的方式有很多种,干嘛非得嫁人?” 红颜:“我怎么知道,传承记忆告诉我的,等我像个人一样过完一生,我就能顿悟了。” “谁说有尾巴就不能嫁人了?上床以后把男人迷晕不就行了?” 潘筠歪头想了想后道:“倒是个方法,却不是长久之计,算了,你直接说吧,你要嫁人,怎么来的常州府,还跑到画舫上打工了?” 红颜叹息,“人类太复杂了,尤其是人类男子,奸诈狠毒,我本以为你就够奸诈了,没想到山下的男人比你还奸诈。” 潘筠:……她怎么就奸诈了,她不一直是个好人吗? 红颜道:“我下山就遇见了一个猎户,我立刻就跟话本上写的一样,跳进他挖的陷阱里,假装崴了脚。” “他救了我,我以身相许,他就把我带回家了,结果他家已有妻儿,我就说要嫁给他儿子,然后他就把我带出去卖了。” 潘筠:“……” “等会儿,”潘筠伸手打断她,问道:“他儿子多大了?” “六岁,”红颜立即道:“但我可以等,不就是等十年吗?对我来说,眨眼便过。” 红颜道:“我开智才三年,我年纪也很小的好不好?” 潘筠挥手:“好了,请继续,他把你卖给谁了?” 红颜嘀嘀咕咕道:“他把我卖给一个书生,那个书生也有妻有女,他既要我做妾,又要我做丫鬟,白天要扫地做饭洗衣服,还要给他磨墨晒书,晚上就给他暖床……” 潘筠听着都苦,同情的看着她,“然后呢?” “磨墨晒书我勉强做得,暖床也没问题,但扫地做饭洗衣服,我才不干呢,我不干,他们就要打我骂我,那我肯定不能站着让他们打,我就打回去,然后我就跑了。” 潘筠呼出一口气,拍着胸脯道:“还好,还好,你跑了,我看你身上也没冤孽,你打得不重吧?” “不重,最多躺十天就好了。”红颜道:“下山前王道长教过我,要是不顺心就跑,不伤人性命,天道就不会伤我,我很有分寸的。” 潘筠点头,“后来呢?” “后来我在路上哭,一个年纪很大的老奶奶就把我带回她家去了,然后她就把我卖给一个过路的富商,那个富商一路带着我去了扬州,就把我卖进一座楼里。” “我在那楼里干了十多天,有一次我喝酒喝多了,尾巴蹦出来了,我就跑了。” 潘筠已经面无表情了,问道:“接下来又是谁卖了你?” 红颜指着小红道:“她。” 第三百六十五章 出主意 小红:“反正她都要被人卖,还不如我来卖呢。” 她道:“我带她一路走,到了常州府,晚上出去打听了一下,听说这里的画舫可以挂单,我就带她去画舫上挂单了,我们单干!” 潘筠:…… 她一脸为难,还是问道:“你们一个狐狸,一个鬼,这么久了一点没露馅?” 红颜道:“我在传承记忆里找到了幻术和魅惑之术,他们要是想,我就施展幻术,他们自己就抱着枕头和床头柱子玩去了,哦,小红也学会了幻术,一点问题也没有。” 潘筠:“意志坚定者,幻术很可能会中途失效。” 红颜:“一巴掌的事,把人拍晕就是了,第二天就说他落枕了。” 潘筠不由竖起大拇指,“厉害,厉害,但有个问题,这样历练,对你的心境真的有好处吗?” 红颜:“我觉得挺好的,我觉着比跟着猎户、书生和富商开心多了,见到的人多,长的见识也多。” 小红靠在床边,卷着自己的头发道:“都是男人,还有什么不同不成?” 潘筠不解,“为何你们的历练是跟男人有关?我大师兄叫我下山历练要我多看平民百姓的生活,多看人情世故,学宫让我出来历练,是要我斩妖除魔,锄强扶弱。” 红颜和小红一呆,小红看向红颜,“她开的头,她说要像个女子一样过完一生,女子的一生不就是对着男人的吗?” 红颜自己都懵懂,“女子的一生都要对着男人吗?我不知道啊,传承记忆里,最快的历练办法就是找个男人嫁了,它说,等我嫁了,像个人一样生活,我就能拥有心,有了心,我就差不多可以渡劫了。” 生于26世纪的潘筠对此同样迷茫,和红颜小红对视片刻,她决定不干涉她的历练,于是道:“算了,你继续历练去吧,记住我大师兄的话就成。” 红颜却没走,小红也不动。 潘筠抬头:“你们干嘛?” 红颜:“画舫我又呆腻了,不知道接下来要去哪里历练,既然你也要历练,不如带上我吧。” 小红也道:“我只有晚上能出来,白天不见踪影,画舫里的人已经有所怀疑了,但就放她一只狐狸自己闯荡,我怕她一个转身又被人给卖了,要不你们还是带着她吧。” 潘筠:“可我们的历练方式不一定适合你,万一你历练偏了怎么办?” 红颜想得很开,挥手道:“没事,不就是浪费几年的时间吗?我浪费得起,跟着你们不行,我到时候再找个人嫁了,跟传承中的一样历练就是了。” 潘筠倒是不拒绝,因为她们一狐一鬼的武力值高,用不着她操心的。 “你们高兴就好,这几天我们也在常州府的,你们还可以在画舫上多干几天。” 红颜:“那行,我们趁着元宵节多赚一些钱。” 她拽了拽裙子,叹气,“就是尾巴拴的疼。” 潘筠这才知道,她把尾巴缩成一条,然后就把它拴在大腿上,为了防止情绪波动时尾巴翘起来,它还拴得特别紧。 潘筠让她把尾巴放出来,抱在怀里摸了许久它才变得蓬松。 红颜也舒服的靠在木榻上,被她摸得昏昏欲睡,“那些男人胆子太小了,看见一条尾巴跟看见什么似的……” 潘筠也心疼她,主要是心疼尾巴,于是道:“今晚你就在我这里睡吧。” 红颜一口应下。 于是第二天一早,妙真翻身睁开眼睛时,便见房间的半空中垂下一抹红,她顺着那片红色的衣角缓缓抬头,便见一个红衣女子吊在一条红色腰带上,正一摇一晃的晃动…… 妙真吓得往后一缩,待女子的正脸晃过来,她才抚下受惊的心脏,一脸黑线,“小红!” 小红睁开眼睛,脖子还套在腰带里,双手拉住带子就往前看,笑起来,“妙真你醒了呀。” 妙和揉着眼睛爬起来,还没完全睁开就问,“小红在哪儿?” 小红从房梁上轻巧的飘下,顺便把腰带也给解下来,笑嘻嘻的道:“我在这儿。” 躺在榻上的潘筠也睁开了眼睛,她抱着红颜的尾巴,既舒服又暖和。 妙真妙和起身看见她几乎被一条红色的尾巴盖住,眼中都流露出羡慕的光来。 潘小黑面无表情的从她腿边伸出脑袋来,踩着她的腿就走到榻边一跃而下。 妙真道:“小师叔,小黑吃醋了。” 潘小黑就愤怒的冲妙真叫了两声,“眼瞎吗,我哪里吃醋了?” 潘筠也道:“它不会吃醋的。” 潘小黑不知为何更愤怒了。 潘筠摸着狐狸尾巴慢悠悠的道:“毕竟,它用不着,狐狸尾巴在我怀里,但小黑却在我心里。” 妙真和妙和都呆住,“小师叔,感觉在说情话一般。” 小红也道:“红颜要是有你这个本事,我们就不会隔一段时间就要换个画舫挂单了。” 红颜也醒了,摇了摇尾巴道:“这是我这段时间起的最早的一天了。” 潘筠:“你们不回画舫,不会被人发现吗?” “不会,”小红道:“画舫上的人不睡到日上三竿是不会起的,就算是起了不见我们,我们也有理由搪塞过去。” 于是,一狐一鬼就和他们一起吃了一顿早餐。 潘筠特意选了一个特别角落的地方,把一碗米饭放在小红面前,拿出三炷香来,点燃后念念有词,然后插到饭桌的缝隙里。 王璁和陶岩柏最高,因此向外而坐,挡住人的视线。 这张桌子在楼梯的不远处,正好在一个角落里,不特意看,一般没人留意到这边的动静。 小红闭上眼睛认真的品味稻米的香味,呜呜呜,自从离开三清山,她已经很久没有尝到米饭的味道了。 潘筠烧的是短香,只有三寸长,燃烧得很快,等他们吃完早饭,香也燃尽了。 潘筠把手一挥就把桌子上的香灰给收拾干净,此时,小红的身形已经淡薄,慢慢消失在众人眼中。 当然,潘筠还可以看到她,而王璁等人,虽然不开天眼看不到,却也能感受到她的存在。 “走吧,你们回画舫去,我们也有事要处理。” 潘筠随手给红颜一个荷包,“里面是平安符和定位符,你和小红一人一份。” 红颜把荷包塞怀里,问道:“你有没有可以把尾巴收起来的符?” “没有,你等我研究出来了,我第一个告诉你,”潘筠道:“虽然我没有把尾巴收起来的符,但我有把尾巴放出来的妙招。” “放出来?”红颜道:“放出来还需要什么妙招,把裙子戳一个洞不就好了?” “不不不,戳一个洞以后,你还需要两三条红色的假狐狸尾巴,这个叫以假乱真,瞒天过海!” 红颜:“听不懂。” 已经完全隐身了的小红激动的道:“我听得懂,我听得懂啊,我知道哪里有狐狸尾巴卖,跟我来。” 潘筠挥手道:“趁着日头还不高,你赶紧跟小红去吧,这可关系着你的自在生活。” 红颜懵懵懂懂的去了。 真的狐狸尾巴自然是没有的,但假的有。 有用狗毛漂白以后粘上的,里面是可弯曲的棍子;也有用狐狸皮缝制的假尾巴…… 不同的料子不同的价钱。 红颜和小红花销少,但赚得多…… 哦,也不能说赚得多。 是他们每次离开,都要拿走对方一点钱,用小红的话说是,这都是他们卖你得到的钱,怎么能便宜了他们呢? 所以她们不缺钱。 红颜直接遵照心意买了七八条好看的,摸上去很舒服的假尾巴。 她抱着假尾巴回画舫,不解:“我们买这些干什么?它们有我的尾巴舒服吗?” “没有,但它们可以让你的尾巴舒服。” 一回到画舫,避开了阳光,小红就现身,然后教她把两条尾巴拴在腰上,“把你的尾巴放出来。” 红颜傻愣愣的把自己的尾巴放出来,正好混在两条假尾巴的正中间。 她摇了摇尾巴,片刻后皱眉,“三尾?可我也有,用不着假的。” 说罢,被她合为一条的尾巴刷刷冒出来,瞬间把两条假尾巴都挤掉了。 小红就拍了她尾巴一下,又好气又好笑,“用假尾巴是为了让人认为你身上的尾巴都是假的,你可以这样……” 小红刷的一下拔出一条假尾巴来,在她脸上挠了挠道:“让人知道,你的尾巴是可以拔出来的!” 红颜尾巴一紧,有点怕。 一狐一鬼琢磨着怎么让自己的真尾巴显得更假,假尾巴显得更真。 而潘筠,正在大街上逛,时不时的买些东西,打算一会儿送给祖母和二婶。 潘筠并不知道她们喜欢什么东西,以前她身体弱,就算是祖母和二叔一家也很少见。 但她又想送些除了符箓和丹药之外的东西。 可逛了一圈下来,潘筠也就买了一堆吃的,还全都是她看着想吃的,并没有买到什么合心意的东西给她们。 潘筠叹息一声,提着一大堆吃的去万和酒楼。 潘家一家人早在万和酒楼等着了。 他们特意要了一个包厢,如此可以隐秘一些。 潘筠才出现在街口,潘涛便看到了,他看向潘柏。 潘柏立即起身,“我这就去接小妹。” 晚安 第三百六十六章 放弃 潘老太太比两年前更苍老了,头发几乎白透,看到潘筠,她惊讶的站起身,眼眶微湿的将人上下打量两遍,哽咽道:“长大了,怎么就……长这么大了?” 潘筠抿嘴笑道:“祖母看到我可放心了?师兄师姐他们对我都好,就连师侄们都对我照顾有加,这才能长得这么好。” 看着长高一大截,脸圆润又有气色的潘筠,潘老太太都说不出“你受苦了”这句话。 因为这孩子被养的比在潘家时强太多了。 她在潘家时,八岁像六岁,而现在,十岁,倒像是十一二岁的模样了。 潘老太太怅然的摸摸她的头,把她戴得不紧的帽子扒拉到了一边,露出端倪来。 潘老太太立即把她帽子给摘了,看着只有半指长的头发,潘老太太眼眶便一红,“怎么当道士也要剃头吗?” 潘筠连忙解释,“这不是剃的,是被雷劈的。” 潘老太太眼泪纵横,“怎么叫雷劈了?我们潘家从未作孽,你在外面……” “我也没作孽,”潘筠立即一脸严肃的道:“祖母,我和父亲一样,是个好人。” 潘老太太呼出一口气,拉着她的手道:“是好人就好,筠儿,你年纪虽小,却是和你兄长们一起读过书的,我们潘家从不出奸佞,你爹当初被人拿着刀架在脖子上,也没诬告薛少卿,你……” 潘筠一脸严肃道:“我也绝对不会诬告薛少卿的。” “好,好,”潘老太太欣慰不已,道:“其他的坏事也不能做,我听老二说,你想为你父亲平反,你打算怎么平反?” “孙女也没有头绪,祖母有没有好的建议?” 潘老太太握紧了她的手,沉默片刻后道:“我一个小老太太,哪有什么建议?就是你二叔,他无官无权,一个小小的举人功名,也就能在私塾里做个教书先生罢了。” 潘涛不赞同的叫了一声,“母亲——” 潘老太太攥紧潘筠的手,警告的看了潘涛一眼后继续道:“你父亲这桩案子是王振授意,皇帝亲自下令办的,想要翻案谈何容易?” “除非能让杨阁老开口,向上递交诉状,”潘老太太叹息道:“可是,杨阁老已经很久不管事了。” “薛少卿的这桩案子谁都知道是冤案,杨阁老当初也只是说了一句话,并未多争取,不然……” “孩子,你还小,未来有很长的路要走,你两个兄长已经在军中站稳脚跟……”潘老太太攥着潘筠的手,下一句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潘筠却听懂了,潘老太太不想再翻案,不想因为这件事连累了二房和整个潘家。 潘筠可以理解,她颔首,转开话题,“父亲不能在祖母跟前尽孝,心中愧疚,好在有二叔,二叔,以后祖母就拜托给你了。” 潘涛扯开笑容应下,道:“你也饿了吧,柏哥儿,去叫伙计上菜。” 潘柏应下,连忙出去。 潘老太太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心中愧疚,紧牵着她的手道:“你喜欢吃什么东西,告诉你三哥,让他给你叫。” 又把她拉到桌子边,“还没叫你二婶呢,快叫人。” 王氏一直安静站在一旁,等潘筠上前要行礼便把人拉住,顺便摸了摸她的手,“手上都是茧子……” 潘筠:“练剑留下的。” 王氏一顿,捏了捏她的手臂和肩膀,不由笑起来,“是结实了很多,要是在大街上看见,我们必是不敢认你的。” 潘老太太的心情也和缓过来,连连点头道:“正是呢,这孩子长得太快了,幸而这脸像她爹,不然我都要忧心她是假冒的了。” 潘筠犹如晴天霹雳,伸手摸自己的脸,“我,我长得像我爹?” 王氏噗嗤一声,笑道:“别怕,你就眼睛像你爹,脸……还是像你娘多一些。” 潘涛则道:“你爹年轻时也甚是俊秀的。” 潘老太太连连点头,“正是呢,你看你多好看呀,你是你兄弟几个里长得最好看的。” 潘涛也点头。 蹲在她肩膀上的潘小黑嘲笑的笑起来,众人才发现她肩膀上竟然蹲着一只黑猫。 乌黑的眼睛看过来,吓得王氏后退了一步,“这猫是哪来的?黑猫通灵,这猫看上去……” “很灵性是不是?”潘筠笑道:“这猫是我从京城带出来的,我救了它,它后来也帮过我,所以我就一直养着它了。” 三个大人沉默了一下后道:“也好,身边有个伴。” 店家很快上菜,潘筠陪着他们吃了一顿饭,期间不再提起冤案,甚至不再提大同流放的潘洪父子。 各人都维持着面上的开心吃了一顿团圆饭,潘筠将买来的点心送给潘老太太就要告辞。 潘老太太拉住她,从怀里拿出一个信封塞进她手里,轻声道:“孩子,你嘴上不说,我却知道你和你爹一样的犟脾气,我说的话你怕是不会听。” “更多的我帮不了你,这点钱你拿着,穷家富路,出门在外,要多拿些钱。” 潘筠推辞道:“祖母,我现在能挣钱……” “你能挣是你的,我给的是我给的,”潘老太太道:“你不用担心你二叔二婶,这钱是家中田产铺面所得,不是你二叔的束脩。” 潘涛也道:“长辈赐,不敢辞,你就快收下吧。” 王氏也点头。 潘筠推辞不过,只能收下。 虽然没人盯着他们了,但潘筠依旧不打算和他们一起出现在大街上,因此让他们先走。 人一走,偌大的包厢里就只剩下一人一猫。 潘小黑轻巧的从她肩膀上跳到桌子上,“看来潘家这两年被打击得不轻,潘老太太害怕了。” 潘筠:“畏惧强权是天性,老太太当年能隐匿下我,已经是很厉害了。” 潘小黑:“我只是不懂,你们人类为什么会变化这么快,当年她能够冒死藏匿你,为什么现在不继续冒死为潘洪翻案?” “以后死还比以前死多活了一段时间呢。” 潘筠:“一听你说这话就知道你没当过人,所以不懂。” 她道:“死过一次的人,再让他去死一次,绝大多数人会畏惧死亡。” “当年一腔热血,要老太太拼尽全家性命去讨回一个公道,她也是愿意的,但现在两年过去,我父兄在边关活了下来,二叔一家也在常州府站稳了脚跟,一切平稳,老太太自然不愿意再冒这个风险。” 潘筠把它捞进怀里,摸了摸它身上顺滑的发丝道:“潘小黑,现在就剩下你和我来翻这个案子了。” 潘小黑:“还有妙真他们呢?” 潘筠就轻轻拍了一下他脑袋,“明知会死,怎么还能把他们拉下水呢?他们就只要听我唠叨就好,这件事我们自己去做。” 潘小黑:“我虽然不是人,但我觉得你是异想天开,就你们现在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状态,你做事能避过他们?” 一人一猫正说得热闹,包厢门被敲了敲。 潘筠转头,门就被推开了,潘涛去而复返。 潘筠站起身,“二叔?” 潘涛道:“筠儿,你祖母的话不要当真,翻案一事,二叔随你一道。” 潘筠:“二叔的心意我领了,只是你还有祖母要奉养,二婶和三哥要照顾,祖母所虑才是对的。” 潘涛沉着脸道:“筠儿,你爹的冤案不止涉及你父兄而已,还有薛少卿,一个刑部的郑推官,一个大理寺的周评事,以及,被冤死的四个当事人,还有其背后的家人。” “翻案,不止是救你爹而已,更是为了冤死的贺氏等人,为了他们的家人。” 潘筠张了张嘴,潘涛一副“我哥可以被冤枉,但冤死的贺氏等人不能被冤枉”的模样让潘筠劝无可劝。 半晌,她问道:“那祖母怎么办?” 潘涛沉着脸道:“瞒着她。” 潘筠挑眉。 潘涛道:“你不说,我不说,她岂会知道我们在干这事?” 潘筠:“要是连累二婶和三哥……” “就是你二婶催着我来找你的,”潘涛道:“你二婶胆子虽小,却知道什么事当合大义,你三哥年纪小,却正是要学习的时候。” “如果我和你二婶畏惧强权,遗弃至亲,我怎么教他做人要忠孝仁义呢?” 好吧,当老师的口才就是好,作为学生,潘筠说不过他。 潘筠将一信封的钱交还给他,“二叔,这钱你收着吧,翻案一事我会筹谋的,在此之前,你不要动作。” 潘涛把信封推回去,“这钱你收着……” “我一张平安符能卖二十两银子。” 潘涛的手就一顿。 潘筠继续道:“一个阵盘,最少能卖一百两,我三天就能做出来一个阵盘,一天能画二十张平安符。” 潘涛就接住了信封,“你……筠儿,你把轻功学好一些,我听人说,江湖上轻功绝顶的人,即便武功不好,逃命也是最强的,即便是武功远高于他的人也追不上他。” 潘筠:“二叔放心,我卖的都是真货,不会被人追杀的。” 潘涛扯了扯嘴角,信了多少只有他心里知道。 不过,潘筠送给他们的那些符箓的确挺贵重的,算了,不管有用没用,都是她的心意,回头还是戴上吧。 第三百六十七章 小师叔,不要说大话 叔侄两个也没说很久的话便分开了,潘涛是回家去,潘筠则是抱着潘小黑去游街,一路游玩,一路走到绸缎庄前。 元宵一过,温暖的春天还会远吗? 所以,今日多的是人趁着商家搞活动跑来买布料准备春裳。 而有钱人不仅喜欢在开春的时候添置新衣服,还喜欢添置新物件。 绸缎庄的西面摆了三米长的桌子,桌子上摆满了各种精美的瓷器。 不远处停着一辆车,车上还有十好几个箱子,显然还有货物没放出来。 潘筠立刻从思绪中回神,震惊的走上前去,“大师侄,我们路上买有这么多瓷器吗?” 王璁压低声音道:“我去年回山前进的货,本来就是要出门做生意的,结果我爹把我扣在山里,我原还以为这批货要砸手里几年呢,没想到现在就有机会出。” 他把潘筠拉到桌子里侧,冲着正在挑选和围观的人喊道:“景德镇上佳瓷器了,瓷窑直接售卖,省去客商过手和房租,便宜卖了,便宜卖了——” 路人纷纷围上来,“真是景德镇的吗?” “真的,真的,你们看底下的款,都是景德镇有名的瓷窑出款,”王璁拿起一个瓶子就给他们看底部,“立明堂,看到没有,他家的青花瓷远近闻名,就差一点便可进贡,这也就是我,要是在店里买,最少得这个数才能买到,我现在只要这个数。” “真的假的?”围观的人中不少人都被王璁说动了,挤上来看他手里的花瓶,“便宜这么多,你还怎么赚钱?” 王璁主动道:“我来常州是探亲的,车空着,就顺道拉了一车瓷器,本来也是要卖给店家的,奈何我对常州府不熟,亲人也没找到,就只能自己往外卖了。” 他道:“因为没有铺子,又是我从景德镇便宜拿的瓷器,所以我只算上路费,再小赚几文钱,不为别的,就为了清空马车,好去下一处找亲人,所以这个摊位只卖两天了,过完十六便收摊离开,诸位有兴趣的,大可以来看看了。” 不仅妙真三个,就是潘筠都看得目瞪口呆,大师侄这也太强了吧? 众人被王璁说动,纷纷涌上来看,很快就有人选定了商品,大声的和王璁讲价,“再少一些吧,我看这瓶子一两便可。” 王璁招呼另一个客人,慢了两拍,正要还价,潘筠已经巴拉巴拉接过话茬,“一两?我们连本钱都没回来,大哥,再给个三钱吧,一钱算我们的路费和辛苦费如何?” “哎呀,那一两二百十文吧。” “三钱,三钱,大哥,您看我们这么多人,一个这么漂亮的瓶子,除去路费就赚你十文钱不到……” 最后,对方成功砍下十文钱,以一两二百九十文的价格成交。 这下换王璁惊讶了。 妙真他们已经回过神来,笨拙的学着王璁和潘筠招呼客人,顺便把杀回来的价格还回去,一时之间好不热闹。 王璁嫌弃他们慢,见客人越积越多,干脆让他们收钱,给客人简单介绍一些,或者招呼一些不杀价的客人。 他则和潘筠负责还价的客人。 但……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出来买东西,怎么能不杀价呢? 于是,半条街都能听到王璁和潘筠的声音,有的人隔着老远,还不知道他们在卖什么东西,脚步一转就转过来了。 好奇啊~~~ 连绸缎庄的东家都忍不住跑出来踮起脚尖看热闹。 掌柜也出来,跟着东家扒拉着门框踮起脚尖往下看,感叹道:“瓷器生意这么好?” 吓了东家一跳,他回头,“你来这做什么,还不快进屋去招呼客人,客人都要被抢光了。” 掌柜:“他们卖的是瓷器,我们卖的是布料,又不妨碍。” 掌柜是个老掌柜了,从小和东家一起长大的,所以一点也不怂东家。 他继续垫着脚尖看:“他们也就好奇,出来凑凑热闹,买完了瓷器,看完了热闹,还是会进来买布料的。” “您看,”掌柜蛄蛹着东家去看,“这些客人都脸生,他们买完瓷器也跟着进我们店了,这是互惠互利啊。” 东家收回视线,继续去看王璁和潘筠卖瓷器,“这俩人不错,不知愿不愿意给我做个掌柜、管事之类的。” 掌柜:“一个青花瓷瓶一两银子往上,他的摊位上至少有二十个,那箱子里不知道还有多少呢,更不要说那些杯碗盘碟了,老爷,人家一天赚的可能比您一年的工钱还高呢。” 东家:“他自己干得要本钱呀,我看了一下,这瓷器的质量是真不错,除去路费和人工,他一定不赚几个钱,听他的价格,我都怕是赔本的买卖,给我做管事,那是稳赚不赔的。” 掌柜:“那您问他去吧。” 东家压低声音道:“你说,我开一个店铺,专门做瓷器生意怎么样?” 看着很赚啊~~ 掌柜的转身就走,“老爷,天还没黑呢。” 东家也不看了,跟在后面嘀嘀咕咕道:“我怎么就做梦了,看他卖的这些瓷器,他手上一定有既便宜又好的货源。” 掌柜都要怀疑王璁是骗子了,专门来给他们东家设局的骗子。 “老爷,老太爷说过,我们家只了解绸缎,那就只做绸缎生意,瓷器那行不熟,进去得有亏到底的准备,您刚才也说了,别看他卖得火热,私底下是亏是赚还不一定呢。” 瓷器刷刷的往外出,陶岩柏和妙真妙和收钱收到手软。 王璁也喊得口干舌燥,却兴奋不已,他和潘筠道:“等瓷器卖完了,我们就去绸缎庄买些布料,拿到京城去卖。” 潘筠:“要是卖不完呢?” “简单,一并拿到京城去卖,这些瓷器都是我一样一样精心挑选的款式,我可以保证,它们一定是今明两年最流行的款式。” “连常州府的人都这么喜欢,北方人只会更喜欢。”王璁自信的道:“要让他们喜欢,只需要一句话,这是江南今年最流行的款式。” 潘筠:…… 摊位前人就没少过,卖到晚上,全城的灯被点亮时,王璁已经另外开了三个箱子了。 灯笼才点亮,正是街上人最少的时候,大家都回去吃饭,或是正在饭馆里吃饭。 他们的摊位前终于冷清下来。 王璁给他们买了糖水和面条,催促道:“快吃,快吃,一会儿人要多起来了。” 潘筠几人凶狠嗦了一口面,问道:“璁儿,你之前也是这么做生意的?” 王璁点头,“一开始都这么做,也只能这么做,后来跟地方上的店家搭上线,这才少了自己摆摊卖。” “但有些时候还是需要自己摆摊,”王璁笑着给他们递糖水,“你们第一次干这样的事,累坏了吧?” 潘筠就问:“你几岁开始摆摊卖东西的?” “那可早了,自己卖些小东西,十岁左右吧,等带上伙计出门,有十二岁了。” 潘筠四个都星星眼看他,太强了,真的是太强了。 潘筠喝了一口糖水后道:“大师兄真是为三清山付出良多啊,大师侄你真是为大师兄和三清观付出良多啊。” 王璁不在意的笑了笑道:“我很喜欢赚钱的感觉,小师叔,你说改良的动力系统改得怎么样了?又过去七天了。” 潘筠低头喝糖水。 王璁:“还有您说要默写给我的《新墨经》和《奇物说》呢?” 潘筠咳嗽起来,道:“我已经默写了五十分之一本,可以作为一册了,我回头给你拿。” 王璁一楞,“什么书,五十分之一就能做一册了?” “《新墨经》,包含了力学、光学、几何学、工程技术知识和超现代物理学,以及,数学。” 王璁挑眉,“说起来我一直有个疑问,小师叔,你既有《新墨经》,是不是意味着你有《墨经》?” 潘筠嘴角轻挑,“我还真有。” 是后来考古发现,加上历史传承下来的各种古书籍,修复汇总后编成的。 后来,被作为数据收在灵境的储存玉片上。 而《新墨经》是灵气复苏之后,国家集百位科学家汇编的一套涉及了数学、力学、光学、几何学、物理学和工程技术等的科学书籍。 当时大战还在继续,文明遭受破坏,谁也不知道,一觉醒来,这个科学世界是否还存在,所以《新墨经》是从蒸汽技术开始前的技术水平开始汇总,逐一推到当代的科学技术。 当然,全是基础。 想要更进一步,那就要学习更多分类知识了。 可以说,学会了新墨经,做出《奇物说》里十分之一的东西,古代世界可以变成现代世界。 潘筠神秘的道:“一般人我是不会告诉他的,这可都是宝贝。” 王璁激动的几乎要跳起来,激动的道:“这可不就是宝贝吗?” “小师叔,你真的有《墨经》?墨家传承的那个《墨经》?” 潘筠点头。 王璁就不想摆摊了,“小师叔,你给我看看。” “《墨经》还没默下来,现在只默了《新墨经》的一小部分,不是都和你说了吗?再等等。” 王璁就冷静下来,“小师叔,你的意思是,你把《墨经》都记住了,需要默写?” 潘筠点头。 王璁就蹲回去,继续吃面,片刻后还是忍不住道:“小师叔,我爹身上有挺多优点的,但说大话这一点你能不能不要学他?” 晚安 第三百六十八章 上船 潘筠认真道:“我没有说大话,我是真见过《墨经》。” 王璁心脏凝滞,难道他小师叔的前生不是在元,甚至都不在唐宋,而是在前秦的战国时期? 捧着碗的手微抖,有人喊道:“摊主,这个碗怎么卖?” 王璁立即手稳,扭头就喊道:“上好的青白釉瓷,三十文一个,二百九十九文一套,不二价!” 王璁把碗塞给潘筠,暂时把《墨经》抛在脑后。 为了让王璁感受到她的知识渊博,明白她的厉害,潘筠决定今晚就开始抄写《墨经》。 笑话,照书抄她还不会吗? 绸缎庄的花灯被点亮,映照在瓷器上,将瓷器显得更好看了。 每个来看花灯和绸缎的人都忍不住去逛一下瓷器摊。 桌子上摆有花瓶,瓷笔洗,瓷笔筒,还有各式茶具,碗碟盘子,甚至还有一个手掌那么大的各色小瓷瓶。 潘筠他们一般拿来装丹药,别人拿来干什么就不知道了,反正很多人喜欢,尤其是年纪小的少年少女们。 看见这么小的瓷瓶就走不动道了。 桌子上的瓷器以极快的速度卖出去。 甚至因为来的多是年轻人,他们都不砍价了,选中就付钱。 乐得王璁彻底把《墨经》忘在脑后,让潘筠把车上的箱子都打开补货。 潘筠力气大,手又稳,做这事最合适了。 每个人都被王璁使唤得团团转,就连潘小黑都被放在桌子上叮嘱,“小黑,看好了,要是有谁拿了东西没给钱就离开,你记得叫我。” 潘小黑看在他对它好的份上应下了。 别说,它还真发现了几个,提醒之后王璁及时把人叫回来付钱。 虽然最后没一个付钱的,好在东西没丢。 卖到亥时,围在摊位上的人就少了,连绸缎庄的人流量都少了,大家都跑去逛花灯和吃的、玩的摊位了。 王璁觉得再待着也卖不出去几件了,于是道:“把东西收一收,我们也去玩吧。” 潘筠立刻就起身,“好,我们游街游船去。” 一行人立刻把桌子上的瓷器都装进箱子里,把盖着桌子的布一收,桌子都拖到墙根下边驾车离开。 他们住的客栈离这里不远,很快便把马车放到客栈里,转身就冲向大街。 王璁甚是大方的道:“今晚我请客,你们想吃什么,想买什么与我说。” 四人欢呼一声,上街后就抬头看街道两边的花灯。 有很多专门卖花灯的摊位,还有一些店铺就跟绸缎庄一样搞猜谜活动,和买东西送花灯的活动。 除此外,还有些有钱有权的人家喜欢搞猜谜活动送花灯。 秉持着勤俭节约的原则,五人没有买,而是挤在花灯山下猜谜,能猜中就要,猜不中就换一家继续猜,反正就是,绝对不花钱。 猜了几家都没猜中,陶岩柏道:“我们找家药铺去猜吧?现在留下的花灯谜语都太难了。” 此时都亥时了,简单的花灯早被人猜走了。 王璁也点头,“以我们的文化水平,实在是猜不出来,找家药铺试试。” 一路找下去,还真找到了。 但药铺的花灯山不大,他们主要是拿些红枣、红糖和润肤膏一类的东西出来售卖。 没办法,店铺性质特殊,他们总不能搞药材买一送一吧? 那多不吉利啊。 药铺的花灯山虽小,每一盏花灯却很漂亮。 其中最好看的是荷花灯。 陶岩柏扫了一眼谜题,一口气就猜了三盏荷花灯,要送给潘筠三个。 妙和直接就拒绝了,“我要自己来!” 她指着一个兔子形状的花灯道:“子规啼尽杜鹃花是血竭花。” 站在门口的药铺掌柜闻言笑道:“小姐猜得不错。” 他让伙计把灯取下来,这才认真打量一下五人,摸了摸下巴道:“原来是道士,不知是哪座观里的道长?” 王璁抱拳道:“贫道等出自三清山三清观。” 掌柜抱拳回礼,“原来是丹道祖师爷,难怪一猜一个准。” 王璁不好意思的道:“得罪了,实在是别的花灯都太难,只能找药铺的花灯试一试了。” 掌柜哈哈大笑起来,摸着胡子道:“这有何妨?谜语做出来就是让人猜的,这些花灯能被诸位道长取走,是花灯之幸,亦是我回春堂之幸。” 掌柜请他们继续猜。 王璁也不客气,抬头看了一下剩下的花灯,就指着三个宫灯式样的花灯道:“一江春水向东流是通大海,三九时节是天冬,低头思故乡是怀熟地。” 掌柜的哈哈大笑起来,摸着胡子不住点头,“不错,不错,把这三盏灯也都取下来。” 花灯不仅够了,还有剩的,潘筠手提两盏花灯,就道:“我们去找小红和红颜吧,送她们两盏。” 众人应下,顺手买了一堆吃的上船。 今晚河上的画舫特别的多,隔一段距离就有一艘,隔一段距离就有一艘,有的还两三条船首尾相连的靠在一起,就随着水流慢慢飘动。 潘筠他们乘着小船从旁边经过,抬头去看,只觉得双层的画舫好贵,压迫感好强。 船夫见他们一直巴巴看着画舫,就压低声音道:“两位公子是想上船玩?” 陶岩柏瞪圆了眼睛,立即摇头否认。 王璁更是直接一口回绝,“没有,你不要乱猜!” 但潘筠和妙真妙和眼睛大亮,刷的一下转头看向船夫。 潘筠起身坐到前面,也压低声音问道:“船家有门路?” 船夫:“……小姐,我问的是这两位公子。” 潘筠:“他们没钱,我才有钱。” 船夫就一脸纠结道:“可这一片船上都是姑娘,那小倌的画舫在另一条河道上,离这里远着呢。” 潘筠沉默了一下,还有小倌画舫? 她摇了摇脑袋,把脑袋里的废料摇掉,指着前方一艘花船道:“船家误会了,我出钱请我两个师侄玩,你能让我们上那艘花船吗?” 船夫看了一眼,“这……” 潘筠摸出一锭银子放在船板上。 船夫立即道:“自然是可以的,小姐稍候。” 他快速把银锭捡起来塞怀里,然后朝着那艘花船驶去,同时打探,“小姐为何选那艘花船?” 潘筠:“因为那艘花船看上去就很美,上面一定有美人。” 最主要的是,上面有小红,还有红颜,而此时,花船上方黑气匍匐,一看就是要出大事的样子,感觉今晚不死几个人都对不起这浓重的黑气。 王璁本来还想阻拦,在扭头去看花船时,心脏一跳。 这种不舒服的感觉让他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小师叔后沉默下来。 画舫,不是谁想上就能上的,尤其是元宵节的画舫。 得提前预定位置。 想要破例,那得砸大钱。 但潘筠他们又抠门,所以不愿意。 船夫能把他们塞上船,那就再好不过了。 船夫很快靠近画舫,直接划到另一侧背阴的位置,拿出一个哨子吹了两声,很快画舫上方就探出一个人头来。 船夫站在船头和他沟通了一下,在他吊下的篮子里放了一串铜钱。 上面的人收到铜钱之后就丢下一个绳编的梯子。 船夫就道:“别怕,这梯子很结实,你们爬上去,记住,上了船别乱跑,有姑娘带你们进去,待在角落里看热闹,是一个人一两银子。” “要是点姑娘陪玩,那一个姑娘最少得二两银子,”船夫道:“吃的喝的也都要花钱,你们自己计算好身上的钱,可别花超了被人扣下来。” 潘筠一口应下,抓着软梯就要上,船夫一把扯住她,一脸懵逼,“你上去干什么?” 潘筠:“我们五个都要上。” 船夫:“……不是,你们都是姑娘家,我只给上面报了两个人,你们去逛花船也太危险了,万一上面的人不长眼……” 潘筠道:“放心吧,不怕,我看上面的人都很友好,不会欺负我的。” 说罢推开船夫的手噔噔的就往上爬。 妙真妙和紧随其后。 船夫:“……” 第三百六十九章 小公子哟 三个女孩都上去了,陶岩柏冲船夫不好意思一笑,也爬着软梯上去了。 因为第一次爬这样的梯子,他一下找不准力,还抖了一下。 王璁就拍了一下他后腰,咬着后槽牙小声道:“傻子,直接用轻功蹬上去,你真以为她们都是爬上去的?” 陶岩柏若有所思,便憋住一口气,手抓着软梯咻咻就往上,脚只是在软梯上轻轻一点,落在船夫眼里,就是他和刚才三个女孩一样,就跟猴子似的蹭蹭蹭就上去了。 船夫只能和上面的人道:“加三个,再加三个人。” 他和王璁道:“再加三人,刚才给的银子就不够了,你们得再多给些。” 王璁就从袖子里掏出一串钱给他,“我小师叔给你的银锭可是一两,你刚才就给了上面一串钱吧?” 船夫:…… 他接过铜钱,直接向上抛给上面的人,上面的人一把接住,不高兴的道:“下次别带这么多人来,被发现我们讨不着好。” 王璁这才上船。 船夫道:“公子,我就跟在船侧,你们完事了就到背阴处叫我。” 王璁估摸大家一时半会儿干不完,而且画舫离岸边也不是很远,飞飞就上岸了,于是道:“不用等我们了,你回去吧。” 船夫:“……” 他好心提醒道:“公子,在花船上过夜要花很多钱的。” 王璁点头,“我们有钱。” 船夫嘀咕:“吹牛吧,有钱还通过我偷摸上船?” 王璁爬上船。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方便偷渡人,船的这一面连一盏灯笼也没有,又是背阴处,让接应的人看不清他们的脸。 他一边悄悄带他们绕到船尾过去,一边低声叮嘱道:“要是被客人问起,你们就说你们是船上干活的,要是被船上的妈妈问起,你们就说是客人带来的小厮护卫,懂了吗?” 他回头,正好绕过船尾,灯笼的光照下来让他看清了五人。 伙计:“……你们,你们是女的?” 梳着高马尾,他一开始还以为是没长大的少年跑来看热闹呢,结果这一看,这是女子啊。 潘筠立刻带着妙真妙和向后,把王璁推到前面。 王璁立刻往伙计手里塞了一把铜钱,压低声音道:“不仔细看,看不出来吧?” 伙计:“我又没眼瞎,怎么会看不出来?” 他把钱塞回去,“不行,你们两个能进,她们三个不行,被妈妈发现,我这活就没法干了。” 潘筠立即道:“别别别,给我们找个空房间,我们可以易容,保证让人看不出来我们是女子。” 伙计一脸怀疑的看着他们。 王璁就摸出一个小银角塞给他。 银角实在是太吸引人了,伙计迟疑了一下接过后道:“跟我来。” 他带着五人重新摸回去,很快就摸到一扇门,推开后进去。 里面很小,没有床,但船板上铺了好几床被子。 伙计将灯点起来,黑着脸道:“这是我们的房间,速度快一点,别弄乱里面的东西。” 潘筠一口应下。 伙计一走,她就从空间里往外掏东西,很快就把化妆所用的东西都拿出来,然后给妙真妙和的手掌心倒了一点药水,自己手上也倒了一些后道:“抹一抹自己的脸和脖子。” 她们现在年纪小,化妆遮掩极简单。 今天为了淡化道士的身份,还特意穿了另一身常服道袍,不分男女。 所以脸和脖子一抹,显得她们不是很白之后,潘筠就打开一个罐子,用笔在上面的药泥沾了沾就在妙真妙和脸上画了画,片刻后,俩人有些微的棱角,下颌骨显得宽大了些,眉毛再画粗一些,看上去就跟涉世未深的小公子一样了。 这是王璁第一次见识到潘筠的易容术,看得一愣一愣的。 见潘筠在自己脸上勾勒了几笔,便也变了模样,看上去跟原来的自己有六七分相像,却没人会认为他们是同一个人。 王璁喃喃:“若是在大街上见到,我只会以为你是小师叔的亲生兄弟,绝不会想到是小师叔。” 潘筠满意的一笑。 陶岩柏:“可小师叔,你的头怎么办?” 潘筠瞥了他一眼,然后从空间里摸出一顶假发。 四人惊呼,“小师叔,你真有先见之明。” “有先见之明的是大师兄,”潘筠道:“这顶假发是大师兄送我的过年礼物,出门前他说了,干坏事之前先把帽子摘了,头发戴上。” “虽然今晚我们来这里是干好事,但既然世俗不允许,我戴一下头发也没啥。” 房门打开,伙计看着小变样,却完全看不出是女孩的三人恍惚了一下。 他有些迟疑,“你,你们上船来到底要干什么?” 王璁道:“就是来长长见识,让她们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残酷,失去家人庇护的女孩子过得有多苦,小哥放心,我们没别的意思,绝对不会捣乱的。” 伙计就松了一口气,转身带路,“那你们跟我来吧,先说好,你们要是闹事,不许说出是我带你们上的船。” 他道:“你们跟我上船是占了大便宜了,元宵画舫贵,每一个上船的客人,至少得交十两银子酒水费,这还是提前预定好的。” “若没有预定位置,中途要插进来,那一人至少得出五十两才能上船。” 潘筠咋舌,“你们画舫的东家赚翻了吧?” “那可不?你以为谁都能在这河上开画舫啊,我们这条船上的妈妈在这条河上干了有二十年了,上到知府,下到一个县吏,没有她不认识的,所以你们最好小心些。” 伙计将他们带到前面,灯火辉煌,欢声歌语潘筠觉得像从一个世界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伙计压低声音道:“你们进去吧,贴着船走,这船上的姑娘,除了客人们怀里搂的,还有头上戴金钗的外,余下的你们只要能拿出二两以上的钱来都可以点。” “也不用怕她们知道你们是偷偷进来的,只要你们不闹事,她们还会帮你们遮掩。” 妙和好奇的问:“这是为什么?” “你们进去就知道了,”伙计不敢靠太近,直接推了他们一把,“进去吧。” 五人一下从阴影处出来,站在了光里。 还是阅历丰富的王璁最先反应过来,带头走在了最前面。 身后就跟着四个左张右望的乡巴佬。 正挥舞着彩袖在船里转来转去的几个姑娘看见他们,眼睛顿时一亮,以最快的速度冲上来,一人拽住一人的胳膊就往旁边空着的席位上拉,“哎呦,公子怎么才过来,叫奴家好想,快过来坐下。” 潘筠他们三个年纪小的也没被放过,冲上来的姑娘见王璁和陶岩柏一左一右两条胳膊都被抱住了,她们转身就去抱潘筠和妙真妙和的胳膊。 两个姑娘愣是把潘筠给架起来,直接抬到了矮桌后面的席位上按下,然后一左一右的挤着她坐,“小公子脸看着好嫩啊,今年多大了?” 潘筠:“十岁。” 夹着潘筠的两个姑娘就一僵,胸脯离她的肩膀就稍稍远了些,却依旧没有松开她的手臂,而是挥着帕子娇笑道:“小公子是第一次逛花船吗?” 潘筠点头,“第一次进到里面来,之前只在外面看到过。” 左边鹅黄色的姑娘就笑道:“那小公子可真厉害,第一次来便面不改色,将来一定是个大英雄,有一番大前程。” 潘筠伸手在袖子里摸了摸,摸出一张银票来塞给她,“你说话真好听。” 鹅黄姑娘打开银票一看,是一两的票额,但她依旧盈满笑容,松开了潘筠的手,几乎半个身子都靠在了潘筠身上,撒娇道:“奴家说的可是实话,小公子现在就是个小英雄,以后可不就是个大英雄吗?” 一旁的粉红姑娘也不甘示弱,直接摘了一颗葡萄剥了放在潘筠嘴边,轻声道:“小公子别只看姐姐嘛,也看看妹妹,妹妹嘴巴没姐姐甜,但妹妹可以给公子甜甜嘴。” 潘筠把葡萄吃了,掏出一张银票拍她手里,“你也很甜。” 两个姑娘兴奋的叫了一声,更加殷勤的伺候起潘筠来。 坐在她对面的妙真妙和有样学样,也开始拍银票。 全是小额一两一两的。 这是他们把铜钱兑换回白银后特意在钱庄兑的。 一两的银票在她们看来最好用,所以她们身上别的不多,一两的小额银票最多了。 围着三个女孩的姑娘都快乐疯了,吸引了四处转也拉不到客人的女孩们。 她们立刻跑过来,也拥着三人一起玩。 看她们年纪小,姑娘们也不动手动脚,直接拿出各种好玩的,好吃的逗她们乐。 正经的男人王璁和陶岩柏就被冷落了。 但围着他们的四个姑娘也没走,努力的给他们灌酒说好话。 王璁一脸无奈的打赏她们银票,还顺手帮陶岩柏给了两个姑娘。 他对她们道:“那三个是家中小弟,你们别灌她们喝酒,就带她们玩一玩,乐一乐就行。” 姑娘们高兴的应下,大多数人都围着潘筠她们三个转了。 一开始被分开的三人也坐到了一起。 潘筠拉着鹅黄的手笑问,“刚才怎么拉着我们不让我们一起,现在又让我们坐在一起了?” 鹅黄姑娘点着潘筠的肩膀娇俏的道:“这不是怕小公子不愿意留下,带着你兄弟们走吗?既然小公子现在知道了船上的快乐,奴家当然要小公子们一起快乐了。” 潘筠点着她的鼻子道:“你倒是机灵。” 她看向不远处的屏风。 那是一道镂空的竹屏,将船隔成两半,外面这里是跳舞唱歌,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八个男子,此时怀里都抱着人。 而在屏风之后,有乐声传来,虽然隐隐绰绰,却也能看见里面长袖飘动,显然正在舞蹈,听声音,还不错呢。 潘筠可以感觉到,小红和红颜就在里面。 她拉住鹅黄要拍向她胸口的手,捏了捏她的手指后问,“那里面是不是有更好玩的东西?” 晚安 第三百七十章 打起来,打起来了 鹅黄一听,抽回手指,依靠在潘筠身上,小手指轻轻点着她的下巴委屈道:“小公子,我们这么多姐妹陪你还不够吗?” 潘筠抓住她的手指笑道:“有姐姐们陪我当然心满意足,只是我看里面人也好多,歌舞齐备,所以好奇。” “好奇是对的,”鹅黄凑到她耳边小声道:“里面当然比外面好玩,里面的姐妹也比我们漂亮,不过,要越过那道屏风,至少得拿一百两银子。” 她食指轻点潘筠的嘴唇,轻笑道:“小公子是后上的花船,别说进去了,回头妈妈招呼好了里面的贵客,出来看见公子,也是要请公子下船的,除非……” 潘筠偏头盯着她的眼睛看,片刻后一笑,抬起她的下巴问道:“姐姐,我们要是有钱,也就用不着偷偷摸摸的上船了,倒是姐姐,老鸨都不愿意接的客人,姐姐们却这样热情的招待,不怕你妈妈生气吗?” “自然是怕的,但奴家也要吃饭的,”鹅黄可怜巴巴的道:“再接不到客人,我们就要被赶下船去了,小公子只当是可怜可怜我们……” 潘筠握住她的手若有所思,片刻后轻轻一笑,“好。” 鹅黄高兴起来,捞起酒壶给她倒酒,“小公子,这儿的花酒不烈,正配小公子,来,喝一口……” 王璁连忙要阻拦,潘筠已经仰头叼住酒杯,盯着鹅黄缓缓喝下,喝完还点头道:“的确是好酒。” 王璁:…… 突然间不焦虑了,算了,这艘船还是快出事吧,再晚一些,不知道小师叔还会做出什么动作来,总觉得她在花船上比他还熟练呢。 此时,屏风内侧,小红正就着乐声跳舞,一半人的目光放在她身上,另一半人则是去看倚靠在一个青年怀里的红颜。 红颜衣裳半褪,露出半边香肩,身后翘着三条火红色的蓬松尾巴,此时正被青年握在手里。 一个中年男子终于忍不住,放下酒杯,叫来老鸨道:“雪姨,还是你家会玩,但怎么只有一只狐狸精?你可以再多装扮几个姑娘嘛,什么兔子精、蝎子精,都可以扮上啊。” “哈哈哈哈,吕老爷,莫非你想抱蝎子精?” 吕老爷道:“我抱狐狸精也可以呀,就是怕陈公子不肯割爱啊。” 抱着红颜的陈公子心中不悦,冷笑道:“什么阿猫阿狗也想与我抢人?” 吕老爷本来是试探的一问,他也的确看得眼热,女人嘛,哪儿都是,陈公子也玩了好几天了,让他玩几天怎么了? 他没想到陈公子会拒绝,更没想到他会这么不留情面的拒绝,吕老爷脸上顿时也不好看了。 他啪的一下放下酒杯,运了运气后扯出一抹冷笑,问道:“陈公子,节前知府大人在我家赏了一幅黄公望的《丹崖玉树图》,不知大人可喜欢吗?” 知府是陈公子的爹。 陈公子脸色一沉,抱着红颜的手就微微用力,捏着尾巴的手也攥紧了。 红颜瞥了一眼,下意识压低了自己的真尾巴,把假尾巴往上一提,生怕陈公子手滑抓住她的真尾巴。 吕老爷扳回一局,自得的笑了笑,和周围人炫耀道:“说起画和美人来,吉安的杨公子也极爱画和美人,我曾送过他《丹山瀛海图》,杨公子也极为大方,当时便将其美妾送我,如今还养在我家后院呢,哈哈哈……” “吕老爷说的莫不是杨阁老之子杨稷?” 吕老爷道:“正是杨大公子。” 大家一听他还能和杨稷拉上关系,纷纷向他敬酒。 陈公子脸色越发深沉,丢下红颜的尾巴就坐起来,冷笑道:“吕老爷这么喜欢杨公子,怎么还留在常州府,不去吉安府?” “啊~是去不到,还是不敢去啊?” 吕老爷热气上头,蹭的一下站起来,“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我去不到?这天下除了皇宫我不能随意进出外,有什么地方是我不能去的?” 陈公子:“那你倒是去啊?别最后被人打杀了装坛子里埋了还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旁边的人一听,不由小声道:“难道传言是真的,杨稷杀人,喜欢把尸首分了装坛子埋掉?” “这……这也太恐怖了。” “太惨无人道了,杨阁老不管吗?” “只怕杨阁老未必得知,毕竟,一个在吉安,一个在京城,且,这种事一般都是当事人最后一个知道。” 吕老爷怒道:“你少在此污蔑人,杨阁老一生清廉公正,秉谦执虚,杨公子乃其长子,岂会犯谋杀之罪,流言伤人,同是官僚之子,你不说替人澄清,还带头污蔑人!” 陈公子:“清廉公正?你不是才说送了一幅名画给杨稷吗?再说了,他爹清廉公正,管他这个老纨绔什么事?” “你才纨绔呢,你敢侮辱杨公一家?陈涵,你爹不过是个小小知府而已,我劝你不要太嚣张。” 陈公子啪的一声踢倒面前的矮桌,“我就嚣张怎么了,这是常州府,不是吉安府,不服也得给我憋着!” 陪坐的人见他们冲突起来,连忙拦住,“消消气,消消气,不过是一不在的外人,何苦为他伤了和气?” 老鸨雪姨也立刻上前来安抚,“有话好好说,公子老爷们莫焦急,姑娘们快来,给陈公子和吕老爷奉酒消消火……” 酒并不是只有越喝越上火的,它还可以把人灌醉,到时候往房间里一丢,啥事没有。 雪姨想得很好,姑娘们上来,不管是劝酒,还是轻声软语,都能转移一部分注意力。 奈何今夜吕老爷就是憋了一肚子的火,扫一眼只去拦陈公子的红颜和小红,他的火气就蹭蹭的往上冒,啪的一下就烧毁了理智。 他早看上红颜和小红了,尤其是红颜,一双狐眼微弯,眼中尽是魅惑。 从她出现在这条画舫上之后,他就想点她,奈何陈公子直接把她给包下了。 别说一起了,连吃个酒都见不到人,这让吕老爷心里早窝着一团火。 而今晚的红颜更加诱人,让吕老爷心痒得不行,他本就对陈涵不满,此时更是不满到了极点。 既然话都赶话到这儿了,吕老爷也没什么怕的了,他指着陈涵的鼻子骂道:“装什么装?你真以为常州府是你陈涵说了算?呸,你也不睁开你的狗眼瞧瞧,你陈涵身上穿的、戴的,吃的、用的,哪一样不是花我的钱?” “就你爹一年那点俸禄,连养你家的仆人都困难,你还吃喝嫖赌,你上得了这条船吗?我告诉你,你能坐在这里跟我们喝酒,沾的我的光,花的我的钱!” 朋友大惊失色,连忙去捂他的嘴,“老吕你疯了?” “我没疯,疯的是他,吃我的喝我的,还敢跟我叫板,说白了,我是你爹,你,还有你,是他二爹和三爹!大家谁没供过他们陈家父子吃喝?” 陈涵气笑了,伸手推开红颜和雪姨,转身从旁边桌子上拎起酒壶和酒杯,扯着笑容道:“好啊,我要是不敬你一杯酒就说不过去了。” “陈公子,吕老爷他喝醉了,和你玩笑的……” “什么玩笑,不是玩笑!”吕老爷推开拦着自己的人,动作间扯开了腰带,敞开衣裳,他也不拢,直接散着衣服,一脚踩在矮桌上大声道:“不是要敬酒吗?来啊,这一杯你爹我喝得起!” 朋友们根本拦不住。 陈公子也推开要拦他的人,抖着手倒了一杯酒就走上前去,“我敬你!” 众人看着心惊胆颤,只有不知何时靠在一起的红颜和小红兴致勃勃的看着,恨不得抓一把瓜子磕起来。 和她们一起的还有扒拉在屏风边上的潘筠五个。 从里面大声吵起来,雪姨加入劝架之后,潘筠就以极快的速度跑到屏风边,直接探头进去看,其身姿之灵活,一路上足足绕过了十二个扑过来的美人。 美人们见拦不住,也跟着好奇的探头往屏风内看。 此时,大家正一起好奇的注视着脸色红紫,却依旧拿着酒上前的陈公子。 一半的人怀疑,【陈公子难道真的要给吕老爷敬酒吗?看着不像啊~~】 另一半的人则是想,【陈公子是要把酒扬到吕老爷脸上吧?】 但谁也没想到,陈公子还真的把酒杯递给了吕老爷。 吕老爷自得的哈哈大笑起来,伸手接过,正要一饮而尽,陈公子拎起手上的酒壶就哐哐往他脑袋上砸,“我叫你敬酒,我叫你敬酒……” 血液飚出,尖叫声起,四处散着要逃离战场,以及跑上前要阻止陈公子的人撞在了一起,场面一时混乱。 吕老爷被砸得脑袋发晕,酒壶瘪了下去,他脑门也瘪下去了,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忍着疼痛弯腰抱起陈公子的腰就往后推。 陈公子绊在逃跑的人身上,啪叽一声摔在船上,吕老爷伸手就朝他脸上打去…… 船因为人的跑动而晃动起来,屏风里的客人和姑娘们又呼啦啦往外跑,让屏风外的人也慌乱起来,大家就想跑到船舱外面去,把听到尖叫声跑过来的护卫、伙计等都拦在了船舱外。 潘筠五人以极快的速度扒拉到窗户边,扯着帷幔继续看热闹。 缺一更 第三百七十一章 救火 一个扫眼,见鹅黄被人撞倒在地,后面的人就要从她身上踩过去,潘筠便扯下幔帐,刷的一下甩过去拴住人的腰就把人扯起来,她大声道:“别挤了别挤了,他们打架跟你们有什么关系,跑出去你们还能跳水里吗,外面甲板待不了这么多人……” 就这一错眼的功夫,砰的一声,潘筠回头,就见抱着纠缠在一起的俩人不知怎么撞掉了灯烛,灯烛一落地,洒落在地上的酒水砰的一声就爆燃开来,以极快的速度烧上幔帐。 两个离得近的姑娘瞬间被火撩到,身上的薄衣立即着火。 她们尖声惊叫起来,惊慌的朝外跑,火势猛的一下增大。 潘筠脸色一变,手中的幔帐刷的一下朝俩人卷去,她同时飞身而至抱住慌乱的俩人,“别跑——” 幔帐将两个人卷得死紧,火接触不到空气熄灭,但就这一会的功夫,火势猛的增大,王璁四人连忙脱了外衣去拍打灭火。 火势蔓延太快,加上逃跑的人惊慌失措,不少人身上沾上了火星。 虽然是正月,天气还寒冷,但姑娘们穿的都薄,衣服极易起火,被火烧到的都是她们。 王璁见火势控制不住,浓烟滚滚,立即转身一脚踢烂窗户,目光一扫,竟找不到一个盛水的容器,总不能用酒壶去灭火吧? 他只能站定,沉了沉气,掐诀默念,手指往窗外一指,一条手臂一样粗的水流飞进来,直扑火场。 一边尖叫,一边拍打衣裳去扑火的雪姨看见,立即大声叫道:“高人,高人,这里火大,先灭这里,先灭这里——” 拍打火的妙真妙和见船都要烧去一半了,还有两个人被困在更里侧,也顾不得暴露了,凝神站定,正要学着大师兄引水,从地上爬起来的人从俩人身侧撞过去。 妙真妙和差点摔倒在地,才提起来的气一下就泄了。 俩人跺跺脚,正要继续提气掐诀,船就晃动起来,且正朝着前左前侧倾斜…… 太多人挤在前面了,他们都听到了前面人的尖叫声和落水声。 潘筠将救下的人甩飞出去,让她们平稳落在舱门不远处,然后幔帐一甩,直接越过火焰,卷起倒在里面的俩人,一扯,俩人就飞穿火焰被丢到了前面。 幔帐收回时击落画舫里的幔帐,帐子全都放下,瞬间遮去大半的视线,同时,她单手掐诀后冲着窗外一招,巨大的水流从窗口冲上来,啪的一声砸在着火的家具和人身上…… 雪姨整个人都懵了,正不断拍打身上火焰的人也懵了。 潘筠一脚踢飞还压在陈公子身上的吕老爷。 王璁看了一眼自己的小水流,再看一眼潘筠的巨大水柱,默默地收手,然后去踢开另一扇窗户,“小师叔,还有这。” 潘筠手一招,另一柱有窗户那么宽的水流涌入,啪的一声砸在火上,不多会儿,船上的火就灭了。 雪姨冲着潘筠扑腾一声就跪下了。 捏着手帕和红颜挤在角落里装害怕的小红怯生生的指着窗外道:“妈妈,好多姐妹都掉河里了。” 雪姨瞬间反应过来,连忙冲着潘筠磕头,“高人,请救一救我这些女儿吧~~” 潘筠踢开窗户往外看了一眼,昏暗的河面上正扑腾着不少人,有几个咕隆几声就听不见动静了。 潘筠扭头道:“让待在甲板上的人进来,把位置让开。” 雪姨立即应下,连忙爬起来将堵在舱门的人往里拽,“挤在这儿干什么,火灭了,都给老娘进来!” 此时老鸨的威望起了作用,姑娘们都进来,被挤在中间的护卫和伙计这才能挤进来。 其实画舫很大,舱门上的甲板位置不大,但两侧还有位置。 就是护卫和伙计们要跑进来救火,船舱里的姑娘们和客人想要逃出去,两伙人撞上,推搡之下才把人给挤进河里的。 客人和姑娘们刚掉进水里,留在外侧的伙计和护卫们就开始救人。 奈何人多倾斜,船一晃动,甲板左前侧上的人就呼啦啦往下掉。 掉的人多了,伙计们就救不过来了。 此时岸上的人和河里小船上的人也赶了过来,纷纷帮忙从河里捞人。 潘筠踢开两边的窗户,从窗户那里一跃飞入河中,“王璁,你们几个还愣着干什么,快救人!” 连法术都用上了,此时也就不怕暴露什么了,王璁几个也飞到河面上,拎起人就往画舫上放。 潘筠脚尖轻轻在水面上一点,一把抓住在水面上扑腾的人就往画舫上扔。 人扑腾一声正好扔在挤出来的雪姨脚边。 雪姨惊呼一声,“是思琴,快,快把人扶起来,把水拍出来。” 五人就跟蜻蜓点水一样不断从河里拎起人来,潘筠速度最快,接连扔了三个人后,她就扑腾一声入水,正是刚才那俩人沉底的方位。 一入水,眼前一片黑,潘筠眨了一下眼睛,运用天赋,这才看清河面下的情况。 眼前什么也没有,潘筠更往下沉了沉,感受了一下水流的方向,顺着往前扒拉了一下,这才看到无力的往下沉的俩人。 潘筠脚一蹬上前去,一手抓住一人的衣领就往上升,瞬间出水,然后将俩人往船上扔。 看着很猛,但人落在船上时却卸了一部分力气,虽然咕咚一声,却没受伤。 可是人扔到船上也没动静,潘筠大声道:“岩柏,救人!” 陶岩柏来回三趟拎人就遭不住了,拎着一个人,内力快速消耗,只能停在船上救救上来的人,一听潘筠喊,他立刻去查看俩人的情况,他一边把一人的嘴巴打开,然后按压腹部,一边让人把另一个女子倒着提起来抖,“或是把她的腹部放在膝盖上用力压……” 王璁三人也逐渐力竭,慢慢停了下来,只有潘筠还在不断的拎人。 好在有附近的小船帮忙,很快把河面上看得见的都捞了。 有船工大呼,“还有好几个沉到底下去了。” 潘筠飞到船上,丢下手里拎着不断咳嗽的俩人,沉声问道:“好几个是几个?都在什么地方?” 船工手指慌乱的指道:“好像在那儿,那儿,还有那儿,刚才船晃了一下,整个往左边摆了一下,好多人都掉下去了,我不知道有几个沉下去了。” 第三百七十二章 捞人 潘筠转头目光一扫,便见红颜和小红正踮着脚尖看热闹,便没好气的道:“还愣着干什么,人都要死了,随我下水找人。” 红颜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不好吧,救人一命的因果也太大了……” 潘筠抓住她的手就往河里扔,道:“你是来历练,就是来沾染因果的,怕什么因果?” 红颜被丢进河里,咕哝一声就沉到河里去了,虽然叨叨咕咕,却还是到河底下去找人了。 丢完红颜,潘筠看向小红。 小红搅着手绢道:“这样不好吧,我也下水,他们会不会误会是水鬼找替身啊?我以后还怎么在画舫上混啊?” “混什么混,明天不跑我们就要被天师府的人抓起来了,”潘筠一脚把她给踹下河,“今晚过后,常州府画舫和你再无关系。” 小红被一脚踹进河里,潘筠也扑通一声跳进去。 妙和看见,蹦起来也要往里跳,被眼疾手快的王璁一把拎住,从半空中扯了回来。 王璁给了她脑袋一下,道:“就你那三脚猫功夫和水性,在船上待着。” 说罢自己跳进河里。 船工头看见,咬咬牙道:“兄弟们,水性好的都出来,我们也到河里捞一捞,拿了人的工钱,不能只让姑娘和客人们出力。” “就那几百文的工钱,我们拿命去拼啊。” 雪姨听见,立即道:“涨,涨钱,只要下河找人,一人我给一两银子,要是能救上人来,姑娘我给五两,客人我给二十两!” 船工们一听,这才乐意,纷纷上前,一共七个船工,扑腾跳进河里捞人了。 妙真不满,“你这个老鸨子区别对待,凭什么救姑娘只给五两银子?” “哎呦我的小公子,我们这些人命贱,别说她们了,就是我,死了也就死了,但这些客人可不能有闪失。” “哼,你以为带上你自己便显得合理了吗?”妙真道:“你自轻自贱,觉得自己的命不贵重,不代表别人也自轻自贱,觉得自己的命不比他们重。” 妙真转身去帮着陶岩柏救还昏迷不醒的人。 妙和也不搭理雪姨,掏出针线包来给人扎针。 鹅黄瘫坐在船板上,喃喃道:“竟都是大夫……” 潘筠水性一般,但她修为高,一入水,她就自闭呼吸,形成一个内循环,如此闭气的时间可以长一点。 她在河里潜了好一会儿也没看到人,不由着急起来,干脆在水中漂着,掐诀,引水中的灵气震动…… 灵气震动带回不同的反响,她转身就朝右后方潜去,很快在河底找到一人。 潘筠伸手抓住他上浮,在上浮时听到不远处有灵气回响,她毫不犹豫的在水中转身,憋住最后一口气,看到了漂浮中的女子,伸手将人抓住,一手一个,飞快上浮。 一出水,潘筠也忍不住喘了两口气,然后才提气飞起,带着俩人飞出水面回到船上。 红颜和小红也出来了,一狐一鬼手上都带着一人。 三人将人才将人放下,闲下来的陶岩柏三人立刻上前,一摸心口便道:“没呼吸了。” 雪姨扑倒在潘筠身边,大声哭道:“赵老爷,哎呀这是赵老爷,高人,快救救赵老爷啊!” 潘筠被震得耳朵疼,把赵老爷丢给陶岩柏后自己将手中的女子放平,捏开嘴巴除去嘴里的脏物后就开始按压她的心脏,同时元力进入她的身体刺激她的心脏,再配以过渡呼吸…… 按了好久,元力也在不断的滋养刺激她的心脏,再又送了她一口气之后,她的心脏终于轻轻地动了一下…… 就好像人的身体突然被启动了,她的心肺瞬间打开,然后咳嗽一声,不断的水从口中喷出。 潘筠立刻帮她把身体里剩下的水按出,然后又放平按了几下心脏,看到她迷迷蒙蒙的睁开了眼睛,这才松了一口气。 一旁陶岩柏也把赵老爷给救醒了。 妙真和妙和还在奋力救小红和红颜救上来的人。 潘筠上前帮忙,不知按了多久,送了多少元力,俩人才悠悠醒转。 但最后被王璁和船工们救回来的三人就没那么幸运了。 潘筠几个对三人又是按又是送气,潘筠更是把元力都输送完了,三人也一点动静都没有。 潘小黑喵了一声,提醒道:“别按了,都按一刻钟了都没把人救回来,估计是真没了。” 潘筠渐渐力竭,停下动作。 王璁扒拉开三人的眼皮,对潘筠摇了摇头道:“已经涣散,没救了。” 此话一出,雪姨顿时坐倒在地,拍着船板大哭:“贺公子、苏公子,这要我怎么和贺家,苏家交代啊——” 一旁的姑娘们也大哭出声,却是哭潘筠手下的女孩,“兰琴姐姐——” 画舫上顿时哭声震天。 附近的大船也赶了过来,却不敢靠得太近,只能远远的喊道:“雪老板,你们船上这是怎么了?” 雪姨瞬间回神,推开众人就跑进船来,扑通一声跪在陈公子面前,捂脸大哭道:“陈公子,你可要替奴家做主啊,我这好好的画舫就这么烧了,还添了三条人命,你可一定要请知府大人为我做主啊。”陈涵脸色铁青,一脚将靠近的雪姨踹开,大怒道:“你们画舫经营不善,差点害死一船的人,我不找你算账就算了,你还敢来找我为你做主?” 陈涵目光扫向吕老爷,沉声道:“当时是吕建南打落了灯盏,你们都看到了吧?” 吕老爷面色大变,指着他大喊道:“陈涵,你少血口喷人,明明是你撞落了灯盏,你休想把事情栽在我头上!” 落水的人也渐渐恢复了神志,听到里面的争吵声,姑娘们还罢,有气也只能往肚子里咽。 客人们却不一样。 他们差点就死了,即便对方是知府之子和常州豪绅,他们也生气。 他们的命难道不是命吗? 何况,不是所有的客人都是常州府人,他们可不怕常州知府。 于是客人们跌跌撞撞走进船舱,质问起陈涵和吕建南,“陈公子,吕老爷,画舫是因你们争吵打架才失火,我等才落水,差点命丧当场的,现在你们想把事情都推到老鸨身上,太简单了吧?” 这个老鸨子有什么? 顶天了有些钱,但他们是缺那点钱的人吗? 雪姨一脸纠结,既想他们打起来,又怕他们打起来。 潘筠见他们吵吵闹闹的,而一群烧伤、落水、踩踏受伤的姑娘们还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呢; 刚才下水捞人的船工也身着湿冷的衣裳瑟瑟发抖; 加上她自己也浑身湿漉漉的不舒服,便不开心的敲了敲舱门,“喂喂喂——” 吵成一团的人回头,见是刚才捞他们上船的人都一静。 陈涵和吕老爷也安静下来,因为他们是潘筠引水灭火的目击者。 所以她虽然看上去年纪小,但没人敢呛声她。 “要吵架上岸去吵,先给钱结账,我要回家了。”潘筠不高兴的指着船后面道:“没发现画舫里这么多水吗,你们打算在这里断案?” 雪姨咽了咽口水,小声问:“高人,什么钱,结什么账啊?” 潘筠指着外面的船工道:“他们的钱,我刚才在水里都听到了,一人一两,他们捞上来两个人,四十两。” 雪姨肉痛道:“俩人都死了……” “你也没指定得活的呀?”潘筠问船工头,“河上的捞尸工多少钱?” 船工头斟酌道:“最低五两,上不封顶吧。” 潘筠就问雪姨,“你看,画舫的贵客难道还不值二十两捞尸钱吗?再说了,他们捞人时可不是奔着捞尸体去的,而是奔着救人去的。” 客人们刷刷看向雪姨,一群中青年,目光还是很有压迫感的。 雪姨咽了咽口水,连忙点头道:“给,给,我给。” 说罢,叫来龟公,立即数了四十七两给船工头,由他去结算。 潘筠就冲她伸手,“我们也救人了。” 雪姨手就颤抖了。 他们五个救的人可不少,真要是按照刚才的市场价,那她…… 雪姨声音发抖道:“高人且等奴家去算个人头。” 潘筠烦躁道:“你就看着给吧,不必一个个去数了。” 雪姨一听,呼出一口气,迟疑了一下,去取来一个盒子,从里面数出五张银票来,僵着脸塞给他们,“还请恩公们收下。” 五人低头看了一眼,潘筠的是一百两面值,王璁四人则是五十两。 五人都觉得雪姨小气,但也没说啥,把钱往怀里一揣就要走。 潘筠善意的提醒雪姨,“你们最好立刻靠岸停船,都上岸去,这条船还会出事的。” 雪姨脸色一白,客人们也没心情吵架了,连忙催促雪姨快快让船靠岸。 没人怀疑潘筠的提醒。 潘筠转头去找红颜和小红,“你们两个走不走?” 红颜:“我还没玩……历练够呢,元宵正是热闹的时候。” 潘筠:“天师府的人可能很快就到了。” 红颜:“你怕天师府的人?” 潘筠:“我不怕,但人在江湖飘,身不由己,天师府有规矩,除天师府和朝廷举办的法事外,道士不得在外随意使用惹凡人怀疑的法术,正巧,水龙术就在其中,所以我们得赶紧跑了。” 晚安 (本章完) 第三百七十三章 指点 红颜不解:“他们能打过你?不怕就打回去!” “打回去罪加一等,你到底走不走?我以后还要考度牒,还要授箓的。”两者离不开朝廷和天师府,她必须受限制好不好? 小红扯了扯红颜,小声道:“天师府里的道士都不怎么好,还会养小鬼,我们换个地方玩。” 红颜:“等一下,我回房拿东西,我发现了,你们都很爱钱,可见钱是好东西,我决定了,我也要爱钱。” 潘筠心中嘀咕,爱钱不是天性吗? 周遭的人努力竖起耳朵想要听清楚她们说话,却发现一句都听不到。 只见她们说完话,红颜转身就跑上画舫二楼 红颜把屋里的钱,首饰,衣裳等全都收了。 小红的东西也全都是她收着的,她东西少,很多东西还都用不上。 红颜对这些东西也不太在意,平时除了金银外,其他东西都是换一个地方就丢,根本就不在意。 但她这会儿知道这些都是钱了。 雪姨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拦住她和小红,震惊的问道:“红颜,小红,画舫才遇难,你们就要走了?” 潘筠道:“我们是一起的。” 雪姨顿时不敢拦了,只是眼睛一直朝红颜和小红看,天啊,她这条画舫上竟然有两个高人? 她们还做这样的生意? 雪姨看着几人心中复杂得不行,她可以理解潘筠他们小小年纪来逛花船,但不能理解红颜和小红有这本事竟来花船赚钱。 船体一震,伙计进来道:“雪老板,船靠岸了。” 离得最近的姑娘们就要往岸上涌,却被几个男子一把拽住甩到一旁,自己先上。 潘筠看见,袖子一挥,啪的一声,拽人的几个男子就扑通一声掉进水里。 雪姨“啊呀”一声,连忙叫人去捞人。 但船工和伙计们一时都没动。 岸上围观的人也哈哈大笑起来,却也没动,他们都看到他们拽姑娘们的动作了。 还有人往河里啐了一口,“活该!” 他们未必看得上花船的这些姑娘,但更看不起这样拽姑娘们逃生的人。 最后,还是雪姨花钱让船工们把他们捞起来。 潘筠冲姑娘们道:“还愣着干什么,上岸呀。” 说罢,拉着红颜和小红率先上岸。 她们一上,姑娘们和客人们就纷纷跟上,这一次,一点矛盾也没有,客人们有礼相让,姑娘们也有礼相让。 一上岸,潘筠就挤开人走到巷子里,从巷子里回去。 离开河岸两旁,巷子里人少多了,只偶尔有三两人经过。 七人都加快了脚步,王璁扭头问妙真:“四师妹,在船上你做避占了吗?” 妙真:“做了。” 王璁:“在这里再做一次,一会儿出了巷子我们分开走,最后在客栈汇合。” 潘筠:“天师府的人这么厉害,做了避占也能查到我们?” 妙和也道:“我们还易容了,应当没人知道我们是我们吧?” 王璁:“你们易容了,我和三师弟没易容,万一有人记住了我们的样貌,画像画出来,谁能猜不出来我们是我们啊?” 潘筠摸了摸下巴道:“这样看来易容术很管用啊,你们全都给我学上,以后出门多给自己化化妆。” 妙真停下,眼睛微闭,转着手中的筹策,片刻后睁开眼睛道:“可以了。” 王璁:“我们走。” 正要出巷子,后面鬼鬼祟祟追上来一个人,大家同时停下脚步,一起回头,已经提前跳上屋顶走高回去的潘小黑差点刹不住脚从上面掉下来。 吕老爷捂着肚子追上来,“高人且等一等,等一等。” 潘筠一脸惊诧的看他,“你是怎么躲过他们上岸来的?” 她还以为吕老爷和陈公子会是最后一个上岸的人呢,毕竟落水的人看上去都不会善罢甘休。 吕老爷扑通一声就跪在了潘筠面前,落泪道:“还请高人救我一命,陈知府和陈公子不会放过我的。” 潘筠冷笑道:“吕老爷,说句真心话,此事因你而起,要不是你色令智昏,那三人根本不会落水而亡。”“杀人偿命,你虽没有亲手杀他们,他们却都是因你而死,你这条命,我不愿意救。” 潘筠说完转身就要走。 吕老爷立刻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双手奉上,泪流满面,“还请高人救我一命。” 潘筠脚步一顿。 王璁眼珠子一转,立刻凑上前以吕老爷能听到的声音小声道:“小师叔,这可是要沾染因果的,而且天师府的人就要来了。” 吕老爷立刻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掏出来,还有身上的玉佩,就连头上的玉冠也给取下来,披散着头发可怜巴巴的道:“高人,只要高人可以救我一命,我还愿意奉上家财一……一万两!” 潘筠挑眉,眼神一扫,妙和妙真立刻上前把他手里的东西都接了,抱在怀里。 陶岩柏看得目瞪口呆。 潘筠这才道:“我等不及要你的一万两了,你若真心想给,就把钱分成三份,一份四千两,给受惊的姑娘、船工和伙计们,受伤的人多给;余下的两份各三千两,一份给受惊的客人们,另一份,你就沿着这条河做善事,不管你是扶贫抚老,还是只是施粥施药,这都是你的功德。” 吕老爷心痛不已,忍不住道:“给那些花娘和船工的赔偿这么多?这都快可以让她们赎身了。” 潘筠面无表情道:“钱给到她们手上,她们想赎身,还是想拿去做什么,是她们自己的事,吕老爷,你可不要给错了对象,要是给到老鸨子手上,让贫道知道了……” 吕老爷连忙道:“不会,不会,这个不会给错的。” 但想想还是心痛。 一万两,给潘筠那是救自己的命,他痛却给得心甘情愿。 但要是给画舫上的人,尤其是那些花娘和低贱的伙计、船工,他则难受得心肝都好像要碎了。 但潘筠还没说救自己的法子,所以吕老爷只能应下。 潘筠见他应了,这才道:“吕老爷这会儿心智是在的,贫道掐指一算,陈知府的确不会放过你。” “不仅你,就连整个吕家都会砰,”潘筠手指在他眼前弹开,轻声细语道:“灰飞烟灭。” 吕老爷脸色一白,瘫软在地,他伸手一把抓住潘筠的裤脚,哭道:“高人,道长,救我啊,救救我吕家啊。” 潘筠道:“世俗事世俗了,贫道只能给你指一条路,走不走,能走到哪儿,这就要看吕老爷你的选择和能力了。” 吕老爷从前也找过和尚道士的,知道他们就类似于智囊的存在,最多给他做做法事,但他现在不需要法事,就是需要办法。 于是吕老爷哐哐磕头,“还请道长给我指一条明路。” 潘筠蹲下和他轻声道:“最好的防守方法就是进攻,吕老爷,你给陈知府送了这么多钱,手上的东西,足以送陈家父子下地狱,与其等着他们打你,不如你先出手。” 吕老爷脸色一白,连连摇头,“不,不行,那样我也会不得好死的。” 潘筠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吕老爷,按律法,陈知府被剥皮萱草,你可能才需要砍头,他砍头,你最多流放,只要你让办案的人相信,你是被索贿,是迫不得已才不得不交钱,这罪名就重不了,最后还能用钱赎罪。” 吕老爷苍白着脸摇头,“道长,您道法高深,却不知世俗,只怕陈家父子还未下狱,我全家就被杀光了。” 吕老爷看了一下潘筠稚嫩的脸,觉得自己找错了人,连忙问道:“道长,我,我可否请个挡灾的法器?” 潘筠横了他一眼道:“你这灾已成,还怎么挡?你要是在今晚之前问我,我倒是能给你一个,戴着可以让你清醒,不至于喝了几杯酒就色令智昏,不知死活了。” 吕老爷脸色灰败,慢慢松开了潘筠的裤脚。 潘筠:“哼,吕老爷,你有钱,也有势,怕他陈家做什么?你觉得我的法子不好?这却是我算出来的,最能够救你和你家性命的法子了。” 她道:“你怕自己和家人枉死,你就花钱请镖师,通过镖局,你还能请江湖上的人保护自己和家人,只要有钱,江湖人可不管来的人是谁,必会拼死保你。” “你怕自己和家人被按律捉拿下狱,却忘了自己也是认识不少高官大吏的,远的不提,你在席上提到的杨稷,只要你能请动他,难道陈知府还能给你莫须有的罪名?” 吕老爷若有所思,目光渐渐坚定,脸色也好了些,越想越觉得这个办法妙得很,他的确可以用。 潘筠见他脸色变幻,就知道他被说动了。 她伸手按了按他的肩膀让他回神,“吕老爷,破家的县令,灭族的知府,你可要足够快才能破局啊。” 吕老爷打了一个抖,咕噜一声跪好,恭恭敬敬地朝潘筠磕了一个头后道:“多谢道长指点,我这就回去找人,这就回去,我知道,我有他很多把柄。” 潘筠嘴角微挑,最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后起身,“好,你快回去吧,我好像听到有人在找你了,建议你从侧门回家。” 吕老爷应下,爬起身又拜了拜,这才一骨碌跑了。 大家默默地看着。 (本章完) 第三百七十四章 倒霉 目送人走远,潘筠立刻回头去看妙真妙和怀里的钱财。 一打开,全是百两银票,足足有十多张。 潘筠才打开,黑夜中一只鸟飞过,啪嗒一声,什么东西落在了她额头上。 潘筠:…… 妙真妙和齐齐后退一步,一脸惊恐的看着潘筠。 潘筠捏着银票的手指微微用力,手上青筋直突,她努力的展开笑容,转身把一叠银票都塞给王璁,咬牙切齿的道:“璁儿,此非我之功,是我们整个三清观的功劳,所以这钱是给道观的,你收着!” 王璁掏出手帕给她轻轻地擦拭额头,接过钱轻声道:“小师叔,我知道,我一会儿就记到公账上,这是我们一起赚的钱。” 潘筠点头,然后仰头冲着老天道:“没错,一起赚的!” 衣袖下的中指同时忍不住朝天一指,贼老天,越发看不惯她了,明明之前她也有赚过一千多两的时候,当时没有立即倒霉,这次为什么生效这么快? 潘筠嘀嘀咕咕,在心里骂完老天爷就开始指着黑夜中不知去向的鸟骂骂咧咧,“大晚上的不睡觉出来乱飞,诅咒你三天找不到自己的窝!” 王璁把银票收好,看向妙真妙和手里的各种首饰,也伸手拿了,他全都塞进空间里,“你们女孩子家拿着这些男子用的东西无用。” 妙真:“我们也没打算用,我们可以当了。” 王璁手一顿,便把手上的玉佩递给她,“那给你们一块?” 妙真立刻接过,“谢大师兄,等我当了就把钱给大家平分。” 潘筠立刻道:“还有我!” 一块玉佩的价值没那么高,又是大家一起分的,没超过她的资产限额,潘筠自觉不会再倒霉。 可没想到,中途分散开回客栈时,潘筠抱着潘小黑在人群中被一个冒失的青年撞了一下,肩膀生疼; 在转弯时又被人挤了一下,她抱着潘小黑哐的一下撞在了转角的墙壁上,膝盖生疼; 最后,在已经看到客栈大门时,头上的一扇窗突然打开,潘筠心生不妙,往旁边一蹦,却还是被泼下来的脏水溅到了衣服。 看到裤子、衣摆上的泥点和污水,潘筠气得破口大骂。 出门在外,她最不开心的就是洗衣服晒衣服了。 就算她有修为,可以速洗速干,她还是很不开心。 被潘筠抱在怀里,也被污水溅了三两滴的潘小黑也很不高兴,猫爪子指着上面也喵喵喵的叫,一人一猫大骂的声音交叠在一起,惹得附近的人都看过来。 “嘿,小公子,小公子——” 潘筠转身怒视叫她的人,“干什么?” “小公子别骂了,没用的,他家隔三差五的往下面倒水丢东西,你当庆幸,这次倒的是水,上次,他家往下丢石头,砸到了人还不认呢。” 潘筠惊讶,“这么嚣张?” “他家父母不讲理,没法子的事,你快走吧,一会儿他家父母下来,看你年纪小,怕是要反过来打你骂你,那才是得不偿失。” 潘筠才要掐腰说自己不怕,上面窗户再次推开,她猛地往后一蹦,啪的一声,一块沉沉的长木块掉在了她刚才站立的位置上。 潘筠抬头,就看到一个年轻小伙快速的把脑袋缩回去。 潘筠看清了人的脸,惊讶的指着窗户道:“如此年轻,如此俊秀,为何心肠如此歹毒?” 邻居道:“听说是因为读书压力大,他前不久考入县学,就说不想再读书,也不想活了。” “闹过几次自尽,结果自己怕死,他父母怕他真死了,根本就不管他这些事,只要他高兴,想扔就扔。” 潘筠:“衙门也不管吗?” “管了呀,来拿过几次人,但每次不是没伤人,就是伤很轻,他们家又愿意交罚银,很快就回来了。后来他父母也不怕了,每次一有人找上门来,他们家父母先发火,又是骂,又是打的,都没人敢报到官府去了,这不,越发嚣张了。” 邻居道:“平时我们出入都要小心点,小公子,你没看前面的牌子吗,大家一般都不走这条巷子了,都是走那头。” 潘筠:“……大晚上的,我急着回客栈,哪里还留意看牌子?” 潘筠抬头又看了一眼窗户,脸色沉凝,“子不教父之过,再不教,上天帮他教。” 说罢,甩了甩衣摆,抱着潘小黑就走。 潘小黑震惊了,在她怀里上蹿下跳,“潘筠,你没种!” “这都不打上门去,你怕什么?是你口才不好,还是你武功不够?” “你不打我打,放开我,我要自己上!” 潘筠抱紧它,“你老实点,你等我回去画几张符,你去打的时候帮我捎去他家,对了,你不能用法术,你就发挥你作为一只平常的猫的技能,妙真避占,好不容易避开天师府的人,你可别把人招来。” 潘小黑心绪平定了点,喵喵喵的叫,“我还以为你要变成和尚尼姑修脾气了呢,你要给他们画什么符?不是好符我可不送。”潘筠道:“放心,因果报应,不是好符我还不费这个力气画呢。” 潘筠回到客栈,王璁他们早都到了,此时都坐在屋里等她。 一进门妙和就从窗户边跑过来,“小师叔,我刚才隐约听到一道很像你的声音在骂人。” 潘筠:“你没听错,那就是我。” 王璁:“您怎么了?” “没什么,遇到一个歹毒之人,差点气死我,不过我现在不气了,因为生气只会让对方得意,伤的是我自己的身体,所以我不气!” 大家看着潘筠,身体默默地后仰,静静地看她。 潘筠丢下潘小黑,卷起袖子看向王璁和陶岩柏:“你们还留在这儿干嘛,还不回去睡觉吗?不是说了明天要逃……离开常州府吗?” 妙真:“茅山……” “我们与茅山缘分不深,下次再来,”潘筠问王璁:“在人群中使用水龙术,怎么罚?” 王璁:“《天师府道士守规一百零八条》抄十遍,骨鞭三鞭,罚银二十两,要是在闹市,围观者众,视影响程度加重罚二至五倍,保守估计,我们大概会被罚抄写二十遍,骨鞭六鞭,每人罚银四十两……” 他的目光落在红颜和小红身上,道:“要是让他们知道,我们还与妖鬼同行,那……天师府的地牢当有我们的一席之地。” 小红立即道:“天师府的道士自己都养鬼,上一个养我的人就是张家的道士。” 王璁:“捉贼捉赃,此时追究已经无用,我们现在可没有被发现后还能全身而退的能力。” 潘筠看向妙真三人。 三人一脸严肃,立即道:“明天天一亮我们就走!” 潘筠就冲王璁和陶岩柏挥手,“好了,你们回去吧。” 王璁和陶岩柏起身,走到门口脚步一顿,看了红颜和小红一眼,“小师叔,要不要再开一间房?” 潘筠道:“你看她们是需要房间的人吗?不用,你们睡觉去吧。” 陶岩柏动作慢了一拍。 潘筠就看向他,“你有什么问题啊?” 陶岩柏不解的小声道:“小师叔,这次画舫失火,那陈公子虽有罪,但分明姓吕的才是罪魁祸首,您为什么要救他?” 潘筠瞥了他一眼道:“不错,像个修道之人了,以前你除了治病救人,其余诸事不关心。” 她给自己灌了一杯茶后道:“我是在救他,但又不止是在救他。” 潘筠道:“天有天道,国有国法,按照刚才船上的情景,画舫失火落水一事显然不能按照国法来处理,吕老爷斗不过陈公子,也一画舫的客人们,现在闹得凶,最后怕是也动摇不了陈知府的地位。” “我只是给他指了一条明路,让他一网打尽,最后能全部按照国法来定罪最好,不能,最大最恶的几条鱼也不要漏了。” 陶岩柏目瞪口呆,“那……那我们不是还收了他的钱吗?收钱不办事,是要沾惹上因果的。” 潘筠:“谁说的,我出的主意可是好主意,对吕老爷是真有好处的。” 妙真道:“三师兄,小师叔给他出主意的时候我开天眼看过了,他的面相,是惨死灭家之相,但离开时,额上黑气破开一个口子,已有生机。” 她道:“即便最后他死了,也能保住家人” 陶岩柏惊讶,“陈家父子这么狠,不仅要杀他,还要杀他一家人?” 王璁捏住他的脖子就往外拉,“小师叔一开始就说了,破家的县令,灭族的知府,这种事在世间又不少,你别管了,回去睡觉。” 但陶岩柏怎么都睡不着,心里闷闷的,很不开心。 王璁听到他翻来覆去的声音,便叹息一声。 陶岩柏身体一僵,不敢动了,“大师兄,我吵醒你了?” “我也没睡着。”王璁从床上坐起来,对木榻上的陶岩柏道:“坐起来我们谈谈?” 陶岩柏闷闷不乐道:“大师兄,道理我都懂,我常跟着三师叔下山给人治病,也听过不少贪官污吏的故事,我们是修道之人,在红尘之外,这事与我们相干,又不与我们相干,可这次,不知为何,我感觉心口沉甸甸的,眼前一片黑暗。” 王璁:“你这是看到了画舫上的女子,又见识到了陈公子一手遮天,被吓住了。” 晚安 (本章完) 第三百七十五章 冤仇自销 他道:“我们可以看到黑暗,但不要让这些事占据内心,掌控你的情绪,三师叔乃当世名医,常出入官宦之家,他看到的东西不比你少,但你看,他何时让外界这些事牵扯自己的内心了?” “不仅三师叔如此,小师叔小小年纪也很拿得起放得下,”王璁道:“世俗间的事,除了她家人的冤案外,其余事,她都是看过做过便满足,不会过于牵挂。” “人的精力有限,若过于牵挂外务,那本该做的,学的就要打折扣了。” 陶岩柏心里的沉重散去了一些,抱着被子道:“大师兄,你容我自己想一想。” 王璁点头,“你是要自己想一想。” 隔壁,洗漱完毕的潘筠将甩干烘干的衣服随手挂在屏风上,然后就开始撸起袖子准备画符,她要完结掉今晚的最后一段孽缘。 只有这一段孽缘了结了,她才能彻底放下今晚的事,安心睡去。 红颜也洗过了,毕竟刚在河水里泡过了,这会儿正趴在木榻上用妖力烘自己的毛发。 见潘筠竟然还能拿起笔画符,不由口吐人言,“你还是人吗?刚才在船上你不是力竭了吗?” 潘筠一边调朱砂一边道:“你也说了是力竭,又不是元力耗尽,从河边走回来的这一段路,我力气就恢复了。” 潘筠自豪的道:“只要元力够用,一时的力竭最多是手酸而已。” 这么一说,红颜便不服输,撑起毛茸茸的红色脑袋道:“我也是力竭而已。” 小红瞥了一眼一人一狐,忍不住道:“少年人就是精力旺盛啊。” 一句话刚感慨完,屏风后的洗漱间里,正在沐浴的妙真妙和咯咯的笑闹起来,水花飞溅。 潘筠手一挥,一层无形的屏障罩住洗漱间,不仅挡住了飞溅的水花,也隔绝了声音,不至于影响到屋外的人。 小红见她只是隔绝水花和声音,就低头画符不管了,不由道:“你就宠她们吧……不过,你们精力可真旺盛啊。” 她这次不挂着了,飘到房梁上躺着,睁着大眼睛看近在咫尺的屋顶。 她也累了,是真的累了,除了当初差点被潘筠打得魂飞魄散,这是最累的一次。 原来救人也这么累啊~~ 小红眼睛微微闭起来,听到房梁下的潘筠说:“小黑,这三张符分放在他和他父母的床头,藏严实点,可别被人发现扫走了,但一定要让他们碰到。” 潘小黑冲她喵了一声,叼起荷包就一跃跳出窗户。 潘筠走到窗边,见它灵巧的落在地上,飞快的朝前跑了一段,又灵巧的爬上对面的屋顶,然后就顺着屋脊一路朝那户人家跑去。 潘筠目视小黑的背影消失,不由的掐诀放于胸前念了一句:“福生无量天尊,冤仇自销,心结已了。” 榻上的狐狸不雅的翻了一个白眼道:“什么冤仇自销,分明是你用实力销的。” 潘筠不搭理此话,走回到木榻边,手掌从她的身上抚过,狐狸便觉得暖融融的,身上残余的水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蒸发消失,就连微湿的木榻都瞬间变得干爽温暖。 狐狸舒服的把脑袋搭在枕头上,立刻道:“凭实力销的,老天爷必不会怪罪,别人羡慕也羡慕不来。” 潘筠本来都收手了,闻言就落下手掌在她肚子上揉了揉,一股柔和的元力传输到狐狸身上,只在表皮上停留。 年幼的狐狸立刻吸收,元力被她化为己有。 红狐满足的趴在枕头上,眼睛湿漉漉的看着潘筠。 潘筠揉了一把她肚子上的毛,去收自己放在屏风上的衣裳。 妙真妙和穿着里衣走出来,手里拿着只拧得半干的衣服,冲潘筠讨好的叫道:“小师叔,我们内力还未恢复。” 潘筠扫了一眼她们湿漉漉的头发,伸手接过衣服,用元力给她们烘衣服。 谁能想到呢,出门在外,她的元力最大的功效是烘干。 妙真妙和笑嘻嘻的去擦干头发,便在床上打坐运功,她们头上就好像上了蒸笼一样,水蒸气化成烟蒸腾而上。 潘筠看得眉眼弯弯。 屋中安静下来,只有屋外隔了一条路的大街时不时传来的叫卖声和欢笑声,倒显得夜更安静了些。 潘筠一边烘着衣服,一边垂下眼眸昏昏欲睡。 就是这种闹中取静的感觉最好睡。 正是睡意最浓时,黑夜中一声惨叫,潘筠掀开眼睛,再一摸手上的衣服,已经干透。 她将衣服叠好放在俩人的床头,见她们还在努力烘干头发,路过时就在她们头发上一抚,俩人的头发瞬间变得蓬松和干爽。 妙真妙和立刻睁开眼睛。 潘筠道:“夜深了,赶紧睡吧。” 妙真:“我刚才好像听到了惨叫声。” 妙和:“我也听到了。” 潘小黑像一阵风一样从窗外一跃而入,轻巧的双爪落地,然后歪着脑袋去看潘筠和妙真妙和。 潘筠目光扫过它带血的爪子,道:“无关人士,不用管,睡觉。” 妙真也扫了一眼潘小黑的爪子,“哦”了一声后摊开被子躺下。妙和:“可是……” 妙真拉了她一下道:“睡吧,小黑干的。” 妙和立刻释怀,也“哦”了一声躺下了。 潘筠就对潘小黑道:“把爪子洗干净晾干后再上榻。” 潘小黑刚报了仇,此时心情很好,喵了一声后跑进洗漱间洗猫爪子和猫身。 潘筠把桌子收拾干净,抬头道:“小红,房梁上躺着不憋屈吗,下来桌子上睡吧,我也不介意你挨着我和红颜睡。” 反正她不占位置,可以跟个纸片一样靠着她们。 小红从房梁上飘下来,“憋屈?” “对啊,”潘筠道:“床离屋顶太近有压抑之感,你不觉得吗?” “我是鬼,没有心跳。” “但还是有感觉的吧?”潘筠让红颜起身,先在木榻上铺了一层被褥,这才摊开被子抱着红颜躺进去,她拍了拍自己身后挨墙的位置道:“上来。” 小红转头就在桌子上躺下了,“我睡桌子吧。” 潘筠也不勉强,抱着毛茸茸的狐狸就闭上眼睛睡着了。 这一天,又累又充实,即便是精力充沛的少年人,她还是一闭上眼睛就睡着了。 第二天下楼吃早饭时,她就着城中的八卦吃了一大碗面,吃完还嫌弃,“还是三清山的粉更好吃。” 王璁艰难的吃着面,“可我看您吃的挺开心的。” 潘筠:“那是因为有八卦佐餐,但还是没三清山的粉好吃,面也比不上。” 今日城中两大八卦,“听说昨晚运河上有一艘画舫失火,死了好多人。” “听说城中的吕老爷和知府家的公子打起来了,今天一早官兵就围了吕老爷家的府邸,要抓人呢。” 第二件八卦显然是第一件的延续,可惜这会儿还没人把两件事结合在一起。 潘筠放下筷子,用帕子擦了擦嘴角道:“赶紧吃,赶紧出城。” 王璁应下,也不管这面又咸又甜的,憋着一口气吃完,放下碗筷就看向师弟师妹们。 师弟师妹们也正闭着眼睛往嘴里塞面,艰难的吃完后泪眼汪汪的冲俩人点头。 潘筠嘀咕:“有那么难吃吗?” 四人差点落泪,“小师叔你是常州府人,自然不觉得很难吃了,下次我们还是吃包子吧。” 五人套上车,潘筠抱着一只狐狸就上车,狐狸手上还拿着一支金钗。 潘小黑自己踱着优雅的步伐走到车边,一跃而上。 它鄙夷的扫视一眼红狐,自己坐在了马车的车辕上,和王璁陶岩柏坐在一起。 马车出城需要过河,车过桥时,桥边正站着几个穿道士袍的人,他们手上拿着罗盘等法器。 王璁目光从他们脸上扫过,立刻移开目光,马车从他们身边经过。 他不想偷听的,但他们说的话自动钻进了他的耳朵。 “师兄,船上的人除了那个吕老爷和陈公子外我都问过了,他们都说不记得那五人长什么样了。” “查到他们是怎么上船的了吗?” “查到了,是一个船工勾连河面上的小船,收了钱把人放上船的,但他也说不记得他们的模样了。” “师兄,我占了一晚上,一点线索也没有,只能隐约占到他们进了附近一条巷子,接下来的去处就散了,占卜不到。” “哼,他们避占了,看这手法老练,一定是老手,不知私底下还犯过什么事。” “可船上这么多人,即便是避占,也难完全遮住这么多人的记忆吧?怎么竟一个人也不记得他们的样貌?难道其中有第一侯,第二侯的高手?” “想什么呢,别说第一侯第二侯,便是上第四时也不可能,此等高手,谁会那么猥琐的偷偷逛花船?” “也是,此等高手,不至于连逛花船的钱都拿不出,还要偷偷摸摸的上船,那为何这么多人都不记得他们的脸?” “要么是那五人用了另外的妖术,要么,花船上的人故意隐瞒。” “因为那五人救了他们?” “财帛动人心,要是感念恩情而不出卖,多给些钱,总能把人的嘴巴撬开,你们去找几个家贫又贪财的人,一定要拿到画像,我倒要看看谁那么大的胆子敢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这么玩。” 辖下出了这样的意外,他是要被天师府和朝廷问责的好不好? 搞不好要丢掉好不容易考上的编制,所以他一定要把人找出来! (本章完) 第三百七十六章 找人 声音渐渐远去,王璁和陶岩柏都只当没听见,车厢里的潘筠几个也老实坐着,等车上了桥,离得远了,三人才掀开车帘子悄悄往外看,看能不能扫一眼要抓他们的人。 结果脑袋才探出去,车辕上的王璁就轻咳一声,探头进来盯着她们。 三人立刻坐直。 王璁最后警告的看了她们一眼,这才放下帘子回身坐好。 直到出了城门,车厢里的三人一狐一鬼才活泼起来,将车窗的帘子撩开,往外探头。 红颜懒得化成人,依旧是一只狐狸的模样,也探头往外看。 就连小红都忍不住从金钗里出来,避开阳光,扭头看着窗外。 王璁也放松下来,靠在车门上甩着手上的绳子。 潘筠探头出来问,“璁儿,他们会插手吕老爷和陈公子的事吗?” “除非哪一方出大价钱,不然天师府的道士是不会插手凡俗事务的,”王璁道:“常州府的天师府分坛不缺钱,我觉得他们不会插手。” 天师府的道士们的确无意插手吕家和陈家的争斗,他们只捉拿妖怪和妄用法术,惊动百姓的异士。 至于吕家和陈家,俗世中的争斗从未停止,天师府超然物外,才不管这些事呢。 道士们不知道,正是因为他们的这种态度,加上一副定要捉住昨晚在船上兴风作浪的五人的架势,让船上的人一个字都不肯吐露。 就连贪财好权的雪姨都叮嘱手下的姑娘和伙计们道:“高人们救了我们,我们不能忘恩负义,从此刻开始,不管谁来问,抱着什么心来,都不许说起他们的样貌,昨晚在船里看到的,听到的,全都给我忘记。” 所有人齐声应下。 也因此,等道士们查了一圈,回来找他们再次确认时,姑娘们就扶着额头做头痛状,弱柳扶风的道:“道长,奴家真的不记得了,昨晚都吓死了,先是着火,后来是落水,只要一想起来就头痛欲裂,哪里还记得事情?” “昨晚问你的时候你不是说那高人抱着你落在了船上,你还看到他的眼睫毛很长,脸上发光吗?” “是吗?是奴家说的吗?奴家不记得了,可能是当时吓死了,被水呛到,人晕乎乎的,幻象了。”她眼睛湿漉漉的看着道士,身体朝他一靠,“奴家遇到困难时就喜欢幻想有个英雄从天而降救我于苦难之中,昨晚可能是真的,也有可能是濒死时做的梦吧。” 道士往后退了两步,侧身躲开,姑娘身体一歪,差点摔倒。 姑娘不高兴了,羞恼的朝他一甩帕子,哼了一声,扭着腰就离开。 道士黑着脸,只能去找另一个姑娘问。 姑娘还穿着一身鹅黄,一见他就抹眼泪,撩起袖子让他看,“奴家昨晚被人踩了一脚,都破皮了,当时眼里看到的都是脚,哪里记得什么高人矮人?” 道士气得拔出手中剑,“凌晨问到你时,你分明很兴奋的说那个高人是你接待的,才过了半日,你就不记得了?” 鹅黄就按了按眼角,脸色憋得通红,小声道:“奴,奴家是瞎说的,船上的姐妹都说是她们招待的,我也说,等以后出去了,也能凭着这个噱头多赚些钱。” 她立刻拉住道士的袖子,眼含泪水撒娇道:“道长,奴家不是故意欺骗你的,我们妈妈摊上了大事,画舫重修也要花大钱,我们这些姐妹恐怕都要被转手卖出去。” “您看我这脸,这身段,还能卖到什么好地方去?我就想借高人的名头,希望能卖到好一点的地方去,不知道道长竟然问得这么细,这……奴家就不敢再欺瞒了。” “你!”道士看了看她,也觉得她长得一般,年纪也大了,那异士肯定看不上她,于是目光朝那些长得好看的看去。 其他姑娘:…… 别人不知道,她们还能不知道吗? 那最厉害的就是她和另一个姐妹一起伺候的,只是想一想就嫉妒啊。 道士问了一圈,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就连昨晚和凌晨问到的东西都被一一否认了。 再问,不是看错了,就是自己吹的牛。 道士逐渐暴躁,“你被火烧了,你连火是怎么被灭的都不记得了?” 姑娘用帕子捂住脸哭道:“奴家被火烧,心中只有慌张,只想灭火,哪能留意那火是怎么灭的?” “奴家连怎么起的火都忘了,只要想起昨晚的事,脑子就一片空白。” 气得道士踢开凳子就走。 陈公子也气得砸了凳子,“你们一早就围了吕府,人去哪儿了你们都不知道,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公子,吕府的下人坚持说吕老爷昨晚没回府。” “公子,衙门前面站满了人,全是昨晚画舫上的人,正在求老爷做主呢,老爷让您到前院去。” 陈公子气得嘴角抽搐,压了压气问道:“找到红颜和小红了吗?她们可为我作证,昨晚是吕建南砸了灯盏。” “公子,都找遍了,没找到。” “去各个客栈问,我不信找不到,那三个……”陈公子咬牙切齿的道:“高人,是乳臭未干的小子,带着他们的两个人,一个是少年,一个是才将将及冠的青年,很是显眼。”“他们这么大的本事却还是偷摸着上花船,可见穷困,往那些小客栈里找,一定要把人找出来。” 陈公子冷笑道:“雪姨不肯作证,船上的那些人想着从我爹手上拿好处,都把罪责往我头上栽,只能找他们作证,想撕我,想都别想。” 他道:“找到人先别声张,告诉我,我若抽不出身来就去找管家,让他去和他们谈,一定要他们咬定是吕建南先动手,是他放火!” “是。”小厮迟疑了一下后问,“公子,那给他们多少钱合适?” 陈公子横了他一眼问,“什么钱?” 小厮立即不敢说话了,躬身退下。 唉,公子想要以势压人,可昨晚那五个高人看着不像是能被强权压的人啊。 小厮以自己察言观色十多年的成就看,那五人,吃软不吃硬。 此一刻,小厮倒希望找不到那五人了。 因为,管家都说了,老爷查问了一圈,昨晚虽然是那吕建南开口挑衅,却是公子先动的手,那灯盏也是公子掀开吕建南后随手砸的…… 死了三个人,那花娘不要紧,落水死的贺公子和苏公子却是本地有名的士绅子弟,贺家和苏家死了儿子,必不肯罢休。 只拿画舫老板顶缸怕必不能令两家满意,他家公子和吕老爷,必要交出一个来。 偏那吕老爷在本地势力不小,不说在乡绅中的威望,就是在知府衙门里,也有不少官吏表示反对,将罪责都推到吕老爷身上,而是要求知府老爷查明真相,还贺家、苏家一个公道,也还百姓们一个公道。 他们上下嘴唇一碰,倒是落得清闲自在,苦的却是他们这些底下做事的人。 唉…… 当奴才好难。 小厮耷拉着脑袋下去找人,在城中的各个小客栈盘查,几次路过常州府最好的福安客栈,看到那庞大的门脸,都直接路过。 他们问过一次了,福安客栈没有,想来也是,他们要是有钱住最好的客栈,能没钱光明正大的上花船吗? 小厮带着家丁从另一侧巷道离开,前面围堵了不少人,将路占去了一大半。 小厮皱眉,推开人群挤进去,问道:“怎么了?” 围观的人幸灾乐祸的道:“周家的小秀才被猫给挠破了脸,哎呦,一脸的血,周家夫妻正在骂街呢,誓要找出那只猫的主人。” 小厮一听,不感兴趣了,问道:“兄台,你可见过一个青年带着一个大些的少年,三个小一些的少年经过?” “那三个小的大概这么高。”小厮在自己的耳朵边比划了一下。 围观的摇头,“没留意,这条街上的人可不少,每日进进出出的人这么多,我等哪里能记住?他们若是外地的,必会住店,你去客栈问问吧。” 小厮耷拉下脑袋,“全都问过了,都说没见过。” “那就得找私租宅子的人家了,尤其是城南那一块,那里私下出租的宅子不少,比住客栈还便宜。” 不过那都是暗门,有时候还做暗娼生意,一般旅客都不敢去住的。 小厮心一紧,只觉得肩膀上的大山更重了一点,却不得不去。 他往城南去,离福安客栈越来越远,离真相也越来越远。 找不到潘筠五人踪迹的天师府道士还是上知府衙门找陈涵问话了。 陈涵可不惯着他们,直接就道:“你们能为本公子摆平此劫难吗?” 道士们拒绝了,这是凡俗中的事,他们不插手。 陈涵就冷哼道:“你们不愿帮我,我又为何要为你们得罪五个高人?” 他是嫌弃自己死得不够快吗? 陈涵直接端茶送客。 道士们气死了,愤而离场。 等走出知府大门,一个道士愤愤不平的道:“灾祸因他们而起,要不是碰巧有那五人在,那一船的人少说要死三十来个,我今天去看他们,他们脸上的黑气都未曾完全消散,可见是真的从鬼门关里拉回来的。” “他不仅不知悔改,还一心只想着自己的利益。” “师兄,这样说来,那五人是行好事,虽犯了错,的确是救了一画舫的人。” 几人一起沉默。 混乱了两周,各种奇葩方法都试过了,终于在今天调整了一些,希望明天能够继续坚持,只要坚持一周,我的作息就算调整过来了,晚安 (本章完) 第三百七十七章 拦路搜查 为首的金道长叹气一声道:“再找两日,要是还找不到,那就是真的找不到了。” 他道:“找到了也未必就受罚,他们的确是情急之下用法术,上报之后,最多罚些银子就完了。” 重要的是要把人给找出来,不然,他肯定要被罚的。 金道长一想起来就忍不住叹息,问道:“还没找到吕建南吗?” “师兄,我算了一卦,那吕建南一定不在常州府了,看卦象,他往西南方向去了,那是江西的方向。” 几人一起向西南方向看去,齐齐发出一声怅惘,都猜出他肯定是去找杨稷了。 杨稷要是加入这场争斗,常州府更不得安宁了。 “这些俗世里的争斗太密集,太凶残了。” 这么一感叹,他们对找潘筠五人的欲望又减少了一些。 好歹救了不少人,报上去,天师府和朝廷那边应该也会网开一面吧? 所以他们找不到人的罪责也能轻一点吧? 而此时,潘筠他们已经走出常州府,正在往京城去。 正月里赶路的商旅很少,官道上,举目望去,就他们这一辆车。 没有人,红颜就不化作人形,甚至都没把尾巴收起来,三条大尾巴一起敞开摇晃,坐马车坐累了就跳下车,自己跑,自己玩。 等到天快黑了马车停下时,红颜就拎着一只鸡回来了。 本来想露宿的五人看到那只鸡,齐齐抬头惊喜的看着红颜,“附近有村庄?” 本以为会挨骂的红颜指着一个方向道:“再往前跑一段,拐弯,再跑一段就是村庄了。” 王璁就要重新上车,潘筠拦住他,机敏的问道:“一段是多长?” 红颜摇头。 潘筠:“那一段你跑了多长时间?” 红颜:“两刻钟吧。” 妙真妙和就转身继续去找木柴,王璁也放弃去驾车,和陶岩柏继续从空间里往外搬各种东西。 潘筠在袖子里摸了摸,摸出一把铜钱,数出五十文串在一起后和金钗一起塞进红颜手里,“麻烦你再跑半个时辰回去,把钱压在他家的鸡窝里。小红,你去监督她。” 红颜没动,小红从金钗里冒头,见天边只有一点夕阳了,就从金钗里全部出来,飘在红颜身侧。 见红颜假装听不到,潘筠就弹了一下她额头道:“虽然狐狸吃鸡天经地义,但你既有能力少造冤孽,就要少造一些,给未来多留一些造孽的额度吧。” 这个说法红颜却是第一次听说,握紧了钱,好一会儿后想明白了,“都是猎物,是不是猎人和穷人猎物比富人猎物造的冤孽要轻?” 潘筠点头,“不错,前者是为了生计,后者是为了炫耀,天道是公平的,人类为了活着杀你,天经地义,同理,你为了活着杀人,一样天经地义。” 但红颜现在不缺钱,还去偷盗,那就是冤孽了,虽然极其轻微。 但倒霉惯了的潘筠觉得,能消去一些冤孽就消去一些,额度多存存,留着关键时候用。 红颜拿走钱和金钗,朝村子跑去,小红咻的一下躲进金钗里,红颜速度极快,化作原形后,身形一闪便消失在众人眼前。 所以啊,她的两段路,他们需要驾车走一个时辰,甚至更长的时间才能到达。 太远了,不值得。 陶岩柏正在挑选食材,问道:“小师叔,晚上我们吃百菇炖鸡吧?” 百菇炖鸡就是很多的菇一起炖,那汤哟,鲜得不得了。 潘筠点头:“好!” 等红颜带着小红再次回来时,晚餐已经做好了,除了有炖鸡,还有一大盆瘦肉烫青菜。 很简单的饭菜,但潘筠他们吃得津津有味,就连红颜都化作人形,抱着一个碗吃得很香。 小红则飘在他们身侧,一边吃着自己的香,一边吸一吸飘过来的食物香气。 她突然觉得和潘筠他们一起走极好,好歹她不会饿肚子了。 所有人都很满足,就是睡觉的时候有点造孽,不说这天寒地冻的风吹得难受,就是悄悄复苏的虫子就让他们烦不胜烦。 陶岩柏点了驱虫香,又在四周撒了点雄黄等驱虫粉,围着他们飞绕的小黑点们这才消失。 潘筠提出要求,“大师侄,下次计算行程的时候要缜密些,宁慢勿错过,争取到驿站点是关键。” 其他三人点头,狐狸和小红没意见,她们住在荒郊野外是家常便饭。 王璁应下,之后,他们再没错过驿站。 本来,越往北走,天气越寒冷,他们身上的衣服也越来越多。 但一天晚上,春风拂过,几人醒来后便见路边的野草冒头,河边的柳树冒芽,当日中午阳光明媚,直照得人发热发昏。 坐在车辕上赶车的陶岩柏和王璁眼睛都快要闭起来了,也不知是什么时候,陶岩柏眼睛一闭,手中的竹条一滑,身体也往左侧一倒,在快要栽下马车时一个激灵醒过神来,立刻坐正。 另一边也已经闭眼睡着的王璁被这一震,猛的睁开眼睛来,眨了眨眼坐直,说陶岩柏,“别睡觉。”????陶岩柏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声,“哦。” 潘筠撩开帘子道:“你们进去眯一会儿,我来赶车。” 妙真也睡了一觉起来,正觉精神,也爬出来,“师兄,你们睡一下吧。” 俩人也不推辞,爬进车厢,把车辕的位置让给她们,“赶车别赶太快。” 潘筠道:“放心,车我还是会赶的。” 脱掉前两天厚厚的棉衣,只一身夹棉的道袍,头发一束高,哦,这是妙真,潘筠的头发又长了一点,但也只堪堪碰到耳朵。 不戴帽子也不冷,所以她现在就摘掉了帽子。 正是雌雄莫辨的年纪,这一身打扮,不说话,谁也看不出她们是坤道还是乾道。 而说话的声音,她们不敢说可以完全变声,用元力和内力压一压嗓子变声还是会的。 所以半路被一群官兵拦下时,潘筠下意识就用元力压了一下嗓音,“……我们从广信府玉山县来,要去往京城。” 官差扫了她和妙真一眼,问道:“去京城做什么?” 潘筠:“探亲,我家二师兄在京城太常寺钦天监中任官。” 听说是官眷,官差态度好了一点,问道:“车里还有什么人?” 潘筠就敲了敲车壁,车里的王璁把陶岩柏和妙和叫醒,三个人也探出头。 三个脑袋一下就把车门给挤满了,想要看一眼车厢内部的官差停顿了一下,默默地和五双大眼睛对上,片刻后啪的一声合上册子,“让开,我要看一眼车厢。” “哦。”三人立即缩回去。 官差撩开帘子看,里面一览无遗,毕竟他们的行李都收在空间里,为了减轻马的负担,他们五个都是轻身上车。 红颜隐藏在角落里,落在官差眼中,那里就一张桌子,上面摆着些茶水点心。 他目光一扫而过,丢下帘子,挥手让他们过去。 “等等。” 本来坐在茶寮里的人起身走过来,潘筠抬眼看过去,看到对方不由眼眸微颤,怎么是他? 潘筠稍稍移开些目光,快速看了妙真一眼后便学着她,抬眼好奇的看向四周,以及,慢慢走过来的刘敬。 虽然两年过去,虽然他当时不显眼,但潘筠依旧记住了他,抄她家的锦衣卫之一。 她快速的在茶寮里扫了一眼,果然在那里看到不少身着锦衣卫服饰的官兵。 她垂下眼眸,忍不住挪了挪屁股。 刘敬走上前来,撩起帘子往车里看了一眼,蹙眉,“把车肚打开。” 王璁:“……大人,我们的马车没那么先进的玩意,这就是一辆极其简单的马车,车厢都是后装的,一拆开便可作为板车,所以没有车肚。” 刘敬脸色一沉,喝道:“所有人下车。” 王璁迟疑了一下,还是老实下车,他有些后悔,不应该看红颜漂亮就让她隐身起来的。 她躲在角落那里,只是让人看不见,但一摸还是能摸到的。 三人下车。 车辕上的潘筠和妙真也爬下马车,见刘敬一跃而上,在车厢底部摸了又摸。 眼见他就要摸到红颜那里,潘筠轻咳一声,踹了一脚马车。 刘敬猛的回头,厉眼看向潘筠。 潘筠冲他咧嘴笑,“大人,何必如此麻烦,您往下看,透过车板子,是不是能看到地面?” 说罢,她又踹了一脚马车,大概是太用力,车板晃动,刘敬站在里面,低头便可在板子起伏时看到地面。 刘敬:…… 车板都成这样了,自然不可能有车肚和暗箱了。 刘敬扫视一眼车厢,总感觉有些不对,却又找不出来哪里不对。 他跳下马车,拿出帕子来擦了擦手,目光在五人身上来回扫动,最后冲王璁问道:“一路上可有遇见过可疑之人?” 王璁:“不知大人说的可疑是指?” 刘敬还未说话,一旁的官差就道:“一看就不是我大明百姓的人,说话怪里怪气的,身上带有血腥味和鱼腥味的。” 刘敬瞪了一眼官差,和王璁道:“所有你觉得有异常的人。” 王璁:“贫道也想助官爷们一臂之力,奈何我们来的路上就没碰到几个人,没看出来他们有什么异常。” 刘敬沉着脸不说话。 (本章完) 第三百七十八章 通关 一旁的官差道:“大人,我看他们没什么问题,放他们走吧。” “没问题?”刘敬幽幽的道:“从广信府到京城,这么远的路,你们一个行李都不带?” 潘筠五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们的破绽在于没行李。 王璁心中懊悔,早知不得意过头,什么东西都收在空间里了。 这会儿他就特别想伸手进袖子里给他们来一个大变行李。 可惜这些人是官差,不是普通百姓,他要是敢这么干,他们就敢把他给抓了。 老朱说过,一切不在朝廷认准内的法事、法术宣传皆是诈骗,要收监坐牢的。 就在王璁头脑风暴,想着要怎么开脱时,潘筠转头问道:“大师侄,出行要带行李吗?” 王璁立即道:“当然不用了,师叔难得出一趟门,带那些累赘做什么?” 潘筠哼了一声道:“你们答应过我的,我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二师兄也应承过我,只要到了京城,我就是要天上的星星,他也要摘给我。” 王璁立即弯腰点头,“是是是,师父答应过的,绝对不会食言,小师叔您放心。” 刘敬的目光在俩人之间来回转动,妙真立刻叫道:“还有我,大师兄,师父不能偏心,以前师父有什么好东西都是先给我选的。” 王璁立即板着脸呵斥妙真,“这是小师叔,年纪比你小,辈分比你大,你跟小师叔争什么?” 妙真当即眼圈一红,跺脚道:“凭什么小师叔来了就什么东西都是她的?明明以前都是我先选的。” 妙和看得一愣一愣的,陶岩柏就悄悄戳了一下她。 妙和回神,立即道:“我也是!” 妙真:“下山这么久,小师叔都换多少套衣裳了,穿一套丢一套,凭什么我只能捡小师叔穿过的衣裳穿?” 妙和:“我也是!” 巧了不是,今天潘筠穿的还真是一套新衣裳,是在上个县城买的,妙真妙和也买了两套,因为北方的春天和江南的很不一样,他们带的衣服都不合适。 厚的太厚,薄的太薄,所以几人买了两套夹棉的。 刘敬冷笑,刀鞘就横在王璁脖子上,“编,继续给我编!她们身上穿的都是新衣裳。” “是新的呀,”王璁叫屈,扭头骂妙真,“你身上穿的难道不是新的吗?小师叔只是穿过一次而已,和新的有什么区别?” 妙真大喊回去,“不一样!她都穿过了——” 刘敬耳鸣了一阵,茶寮里的锦衣卫也终于拿着刀上来,皱眉问:“他们有什么问题?” 一旁的官差立即把情况汇报了一遍。 锦衣卫皱眉,“刘敬,你事情也忒多了,人家只是没带行李而已,现买不行吗?” 刘敬:“百户,他们五人才一辆马车,看着就不像是花钱大手大脚的人,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舍得一路买,一路丢?车上没行李就是很可疑。” 锦衣卫问道:“那我问你,他们车上可有违禁之物?” 刘敬一噎,摇头。 “他们车上可有我们要找的人?” 刘敬抿嘴,依旧摇头。 锦衣卫就冷哼一声道:“我们拦路是为了查脱逃上岸的倭寇,不是就放人!少横生枝节。” 刘敬有些着急:“可是……” “少可是,本百户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锦衣卫警告的看了他一眼道:“刘敬,你要记住,你现在还不是百户,只是一个小小的锦衣卫,本官是你的上官!” 刘敬低下头去,应了一声“是”,将刀鞘从王璁的脖子上收回来。 王璁正要冲这位正义的锦衣卫百户行礼道谢,就见他伸手,手指轻点,“你们的户籍和路引呢?拿出来。” 王璁一滞,立即拿出自己的户籍和度牒,潘筠几个对视一眼,也叹息一声,拿出了自己的户籍和学宫籍书。 只有陶岩柏有路引。 百户一一翻过,在翻到潘筠三人的路引时一顿,将三人上下打量了一番问道:“你们是女的?” 刘敬立即转头,将三人认真的打量了一遍后便盯着潘筠看。 女子的话…… 这人有些眼熟,却又完全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刘敬皱紧眉头,开始翻动脑子里的资料。 潘筠感受到他的炯炯目光,面不改色的回答百户的问题,“是啊,贫道只是头发短而已,看着不像吗?” 妙真:“我也只是把头发梳起来而已,我们道士都这么梳头,不像吗?” 百户将户籍还回去,“没说你们不像,既然是有度牒和学籍的道士,那就走吧。” 刘敬却伸手去接户籍,想要看一眼。 百户眉头大皱,很不高兴的收回手,不悦道:“刘敬你想干什么?” 刘敬低头道:“属下想再检查一遍……” “怎么,本百户检查过的,你莫不是怀疑本百户徇私?” 刘敬:“属下不敢,只是想把他们的名字户籍都记下来,回头好上报核实……” “之前路过的人你都没记,怎么本百户要放走的人你就要记?” 刘敬:…… “怎么样,你没话说了吧?你就是在针对本官,本官告诉你,这几人,本官放定了。”????他的手绕过刘敬把东西拍进王璁怀里,不耐烦的挥手,“滚吧!” 王璁连忙弯腰道谢,拽住妙真妙和的手就往车上塞。 塞完两个正要回头塞潘筠时,她已经自己从另一边爬上去,还拽了陶岩柏一把。 王璁在刘敬不甘的目光中驾动马车通过关口,通过时,三骑锦衣卫正好迎向而来。 潘筠通过起伏的帘子看清楚了马上的人,耳边听到身后的锦衣卫百户和刘敬等人快步跑来,冲着马上的人行礼,“参见千户大人。” 一道略显轻挑的声音问道:“这辆车是怎么回事?” 锦衣卫百户抢在刘敬前道:“回大人,是进京探亲的几个道士。” “车上车下都查过了吗?” “查过了,没有异常。” 刘敬不由的抬头,看向渐渐走远的马车。 的确没有发现违禁之物和人,可他还是觉得很奇怪。 这辆车奇怪,这五个人也很奇怪。 尤其是那“小师叔”,他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她,却又实在想不起来。 奇怪,他记性这么好,不敢说过目不忘,可既然他觉得她有异常,就一定会记住她才对,怎么会想不起来她是谁呢? 刘敬看着马车走远,心绪起伏越发的大。 王山对百户的奉承回应寥寥,等他说完就无所谓的点了点头,扭头问道:“刘敬,你可有发现?” 百户脸上神色如常,只是眼神有些冷。 刘敬躬身道:“大人,这一路都没查到贼寇的踪迹,我想他对内陆并不熟悉,而我大明对户籍管理甚严,没有户籍他根本进不了城池,所以属下怀疑他还在沿海一带。” “沿海?泉州属于沿海,苏州沿海,扬州府沿海,再往北,淮安府、青州府甚至天津卫都沿海,海岸线这么长,你让我到哪里找去?” 刘敬道:“只要找到胡景,便能找到那贼寇。” “胡景?” “是,”刘敬低声道:“下官查过,这贼寇似乎是跟着胡景的消息走的,胡景在松江一带捉贼拿赏金时,他出现在松江,胡景在苏州府拿杀人凶犯换赏金时,他便出现在苏州府……” 王山疑惑:“他为何要追着胡景跑?” 刘敬道:“胡景毕竟为菊池武北效力过,或许他是有什么事要与胡景求证呢?” 王山摸了摸下巴,“有道理,发函询问各地衙门,问问最近胡景在接什么地方的赏金?” “是。” 王山露出笑容,拍了拍刘敬的肩膀道:“做的不错,这次若能顺利拿到那贼寇,抢在王文前面找到藏宝图,我便向叔父举荐你,从前你在差事上的那些错漏都不值一提。” 刘敬低头,越发恭敬的应了一声“是”。 其余锦衣卫看着他的目光都不太友好。 刘敬低垂着脑袋看不出神色来,他心里想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潘筠接住从窗口那里跳进来的潘小黑,摸了摸它的肚子。 妙和惊奇,“小师叔,小黑什么时候跑下车的?” 妙真:“你现在才发现吗?” 潘筠:“马车被拦住的时候,它就跟只耗子似的偷溜下去了。” 她挠了挠它的下巴,替它按揉肚子和四肢,问道:“他们说什么了?” 潘小黑将他们的对话复述了一遍,还道:“我还听到了几个小锦衣卫私下骂人,你猜那个千户是谁?” 潘筠:“王山?” 潘小黑:“……你怎么知道?你见过?” “没见过,但能让他说出,从前差事上的错漏全都不值一提的叔叔,除了锦衣卫指挥使马顺,就只有大太监王振了,他姓王,他叔叔当然也姓王。” 潘小黑耷拉下脑袋,觉得同伴太聪明也不好,没有成就感。 潘筠摸了摸它的脑袋,若有所思,“倭寇那边来人了?王山觉得他手上有藏宝图?那倭寇为什么要找胡景?” 妙真:“他不会怀疑藏宝图在胡大侠手上吧?” 潘筠:“他们上岛也需要藏宝图吗?按说,他们那里应该有可以上岛的人才对啊?” 所以,他们和陈文的合作一直是,陈文阻止倭寇的船靠近那座岛,直到他完全收服手下之后再凭借她手上的藏宝图上岛拿宝藏。 最后二八分,当然,陈文八,她二。 虽然少了点,但她只出图,力气全是陈文出,且跨时很长。 如果倭寇完全找不到岛,岂不是说,那岛上的宝藏可以一直放着,不急着拿? 潘筠心痛了一瞬,然后立即摇掉大脑中的猜测,不行,不能这么想,要是这么想,她这两天晚上她都不要睡觉了。 福生无量天尊,凡她选择,皆是最优选,福即是祸,祸即是福,即便一时亏了,也是因为未来有更大的福气,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 “小师叔,你咕咕咚咚说什么呢?” 潘筠手起手落,一吸一呼,微笑道:“没什么,我在念经呢。” 明天见,明天继续努力,争取更早一点 (本章完) 第三百七十九章 都不好了 为了甩开后面的锦衣卫,王璁一甩鞭子加快了速度。 等马快要受不了趴下时,他们终于看到了驿站。 一行人略微思考还是决定住进去。 太阳已经偏西,走上半个时辰就落山了,到时候未必有地方住宿。 五人一只狐狸和一根金钗订了两间房。 王璁就用筷子沾水在桌子上画了两条线,问道:“小师叔,我们是陆上过兖州进济南府,还是直接走运河北上算了?” 他道:“看那锦衣卫的架势,沿途设的关卡一定不少,不如直接坐船上京。” 官兵对运河上的船查的不严。 妙真不解,“我们已经躲过了这一波锦衣卫,把行李拿出来一些就能应付接下来的关卡搜查,为何还要特意走水路避开他们?” 王璁看向潘筠,迟疑片刻后问道:“小师叔,那个拦着我们的锦衣卫刘敬是不是认识您,他一直在看您。” 潘筠:“我见过他,他有没有看见过我,我不知道。” 王璁苦恼,陶岩柏却道:“便是见过也不打紧,小师叔和刚来的样子很不一样了,不是特别熟悉的人怕是认不出来。” 王璁行走江湖多年,知道不能小看任何一人,筷子点了点桌子道:“以后避着他一些,幸亏三师叔和四师叔把小师叔的来历做得很完美,经得起查探,反正他们只要拿不住实证就不怕。” “锦衣卫是厉害,但咱师父也不是吃素的。” 潘筠张了张嘴,还是小声道:“大师侄,我们不好总是以二师兄的名义那啥吧?二师兄的官职在江湖人和普通百姓前的确是大官,但在官场……尤其是在京城,会不会给二师兄招祸?” 王璁:“师父他考进钦天监后就说了,他是为了给三清观和我们撑腰才去考官的,不然,山里的灵气不浓郁吗?山顶不比皇宫的观星台高吗?如果我们不仗他的势力,那他考官将毫无意义。” 潘筠:“……这个考官理由也是我没想到的。” “我更没想到的是,二师兄就这么明晃晃的说出来了。” 潘筠竖起大拇指,“厉害,他厉害,你们也厉害。” 王璁那么说,潘筠就毫无心理负担了,当即手指往两条水线的东边一点,狠狠道:“那我们就走安东卫,直接沿海去天津卫!” 王璁顿了一下,幽幽的抬头看她,“……小师叔,我们不怕事,但也不要主动去找事吧?你要去找他们口中的那个贼寇?” 刚才车里的谈话他都听到了。 潘筠一脸忧愁的看着他,“大师侄,有一件事你还不知道吧?” 王璁:“什么事?” 潘筠:“他们口中的藏宝图在我手上。” 王璁瞬间站起来。 潘筠:“我和四师姐找到了合伙人,一个遭受排挤,不得不在海岛上驻扎的年轻的,有野心的千户大人,我们商量好了,等他收服手底下的士兵,选个黄道吉日,我们就上岛拿宝藏。” 王璁慢慢坐了回去,“此事没那么容易吧?登岸的倭寇都死了,但倭国本土一定有他们的人,他们的大本营里没人知道海岛的航线?” “是啊,所以我们设定他们是知道的,那位厉害的千户大人首要任务就是阻击靠近海岛的倭寇,不让他们在我们之前上岸。” “既可以保住宝藏,又可以用这些来登岛的倭寇练兵,磨炼人心,一举两得,但也因为他付出良多,所以我们的约定是宝藏八二分。” 王璁抿了抿嘴,“他八?” 潘筠点头。 王璁捂住心口,“如果……” 如果倭寇不知道海岛的坐标,不知航线,也需要他们手上的宝藏图,那他们这一波就太亏了。 甚至,他们都不需要跟这个千户合作,自己就能偷摸着上岛取宝藏。 王璁可以想象得到,小师叔和四师叔一开始拉千户下水,就是为了阻击倭寇比他们更早上岸。 “哎哟,哎呦,”越想王璁心口越疼,难受的叫出声来,“小师叔,你为何要将此等大事告诉我?” 其他人也惋惜,但他们没有大师兄对钱财那么看重,所以心里还好受,见大师兄如此,连忙劝道:“大师兄,不打紧,宝藏的两成也很多的。” 妙真还道:“我见过那菊池武北,倭寇们都很有钱,累积多年的两成宝藏,只怕比我们整个三清观都贵。” 王璁:心更痛了。 看见他这么痛苦,潘筠的心就不怎么痛了,于是她大方的把自己的咒语传授给他,“我想了一句咒语来平复这种心情。” 王璁看她。 潘筠道:“福生无量天尊,凡我选择,皆是最优选,福即是祸,祸即是福,即便一时有亏,将来必有洪福来报。” 王璁放下捂着心口的手,“小师叔,你故意的。” 潘筠友好的摇头,“非也非也,我只是坦诚,所以大师侄,这安东卫我们去不去?” 王璁的目光落在桌子上,沉凝片刻后道:“去!” “既然要去安东卫,那就要从邳州过了,我们明天走快些,傍晚就能进邳州城。”王璁沉吟道:“既然他们也要沿海找人,路上肯定还会有不少关卡,我们未必会再遇到刘敬,但也要小心。” “为了应付一路上的关卡检查,我们要把行李拿出来。” 当天晚上他们就各自打包了几件衣裳放在马车上做伪装。????但习惯了干净整洁的马车,车上多了这些东西红颜很不高兴,爪子就忍不住去挠那些包袱皮。 潘筠就打她的爪子。 再挠,再打。 一人一狐陷入循环之中,潘小黑看得收起自己的爪子,埋在肚子下一动不动。 王璁看不过眼,道:“等进了城,我们去买几个包吧?” “包?” 王璁点头,“对,大包小包都可以买。” 邳州城不算繁华,王璁直接顺着主道往下走便找到了一家成衣铺。 他领着潘筠五人进去。 红颜对买东西也很好奇,化成了人,把尾巴藏在裙子里跟他们一起进店。 王璁道:“我们想买包。” 掌柜见他们这么多人,高兴的应了一声,立即让伙计把包都取来给他们看。 “客官们是想要拎着的,斜挎的,背着的,大的还是小的?” 王璁:“大的,装行李的。” 眼角的余光看见潘筠和妙真妙和都好奇的看着成衣铺上挂着的包,他便停顿了一下。 说起来她们三个都没怎么逛过成衣铺子。 潘筠不提,妙真妙和也很少下山,下山也多是逛药铺和饭馆,她们长这么大,就买过两三次成衣,有两次还是大人去买的。 王璁想起曾经见过的闺阁女子斜挎的小方包,和掌柜道:“斜挎的包也来一些,小巧好看些的。” 掌柜高兴的应是,立即让伙计把最上面一排的包也都取下来。 潘筠仰着脖子看,看到拿下来的斜挎小方包惊奇不已。 上面有绣花,还有流苏,看上去可比她在26世纪用的文艺精巧多了。 潘筠好奇的翻看,见里面还有两个内袋,不由挑眉,“这包还挺好看的。” 王璁瞥了一眼,那包上只有一朵绣得一般的兰花,袋子两侧挂了两根流苏罢了。 和他在江南成衣铺看到的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王璁怜爱的看了潘筠一眼,“喜欢就买了吧。” 一旁的妙真选出一个包递给潘筠,高兴道:“小师叔,这是竹子的。” 潘筠就接过看了看,颔首道:“绣得还行,掌柜,这个包多少钱?” 掌柜笑吟吟,“六百文。” 潘筠就放下包,和王璁道:“赶紧买行李包,一会儿天就要黑了。” 行李包是用厚麻布缝制的,多为青灰色和黑色,不仅结实还防水。 潘筠惊讶的摸了摸。 她不知道大明的纺织成品已经如此先进,因为她出行和日常所见,大家还是用包袱皮更多,很少有人用包。 王璁问了价钱。 这行李包虽然大,结实,却更便宜,颜色、大小和样式不同,一百二十文到二百四十文之间。 王璁选了最便宜的五个,一人一个,然后指着桌上的三个斜挎小方包道:“这三个也包起来。” 潘筠和妙真妙和一起扭头去看他。 王璁笑道:“给你们装法器用。” 他顿了顿,问红颜,“红颜姑娘要买一个吗?” 红颜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只是单纯喜欢上面的绣样,于是点头。 王璁就让她选。 红颜就毫不客气的选了一个绣了朱雀的包,价值一两! 掌柜高兴的把包给他们包起来。 王璁见她们抱着包感动得泪眼汪汪的样子,不由摇头,“小师叔,你们怎么又大方又抠门的样子?在画舫上的时候,那小银票跟不是钱似的往花娘身上塞,这只是一个包而已,一两可以买三四个了。” 潘筠抱着小方包道:“你不懂,我抱着姑娘们的时候就只想给钱给她们花,看到她们高兴,我就高兴了。” “但看着手中的包,想到它要花三百文,我就痛心,好在这钱不是我花的,那就没有关系了。” 妙真妙和一起点头。 王璁:…… (本章完) 第三百八十章 有病,但习惯了 从邳州城前往安东卫,果然一路上设了不少关卡,一些县城也开始盘查进出的人。 户籍、路引,缺一不可。 潘筠他们东西齐备,车里也放上了行李,就连红颜都在遇到关卡前离开,绕过关卡,就是为了不引人注目。 一行人在两天之后到达安东卫,他们不知道,他们前脚进城,刘敬等人后脚就跟着进城了。 他们和潘筠一行人不是同一条路,因为不确定胡景的去向,所以他们先去别的县找了半日,等锦衣卫的消息到了才赶往安东卫的。 然而,胡景此时也不在安东卫。 妙真将投掷的铜钱捡起来按序摆在桌子上,道:“卦象显示他往东北方向去了。” “安东卫的东南方向,济南?”潘筠思索,“胡景从前是赏金猎人,泉州之别后,他很可能做回老本行,得去衙门看看最近有什么悬赏单子。” 王璁起身道:“我和三师弟去,小师叔,你们留在客栈里吧。” 潘筠道:“把妙真带上。” 王璁看了一眼,也觉得带上妙真更好一点,于是应下。 三人站到县衙外的公告墙前时,锦衣卫正在县衙里。 三人仰着脖子看公告墙上的信息。 王璁手指摸了摸墙上几处,沉思,“这里之前好像黏了东西。” 三人一起看向县衙大门,才靠近就被人呵斥,“走走走,今日县衙不办公,有事明日再来。” 王璁:“为何?今日并不是休沐日。” “你管那么多呢,让你们走就走,赶紧的。” 三人踮起脚尖往里看了一眼,就瞥眼看见院子里翻飞而过的飞鱼服。 三人便不敢久留,转身离开。 但也没走远,王璁指着边上一个面摊道:“吃碗面吧。” 三人就坐下吃面,吃完还不肯走,就撑着脑袋看来来往往的人。 三个腰间挂着横刀的衙役大摇大摆的走过来,妙真立刻坐直,目光在三人脸上一扫,立即指着正中那个低声道:“师兄,找他,他家中有病人。” 王璁一听,立刻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道袍后上前拦人,“官爷请住。” 三个衙役皱眉看他,“哪来的臭道士,不长眼吗?我们不抓你们就算了,你们还敢骗到我们身上来?” 王璁拿出自己的度牒,笑道:“贫道是正经的道士,若不是真的与官爷有缘,我是不会拦人的。” 他目光直视衙役甲,温和的问道:“官爷家中有病人吧?” 衙役甲一愣,“你怎么知道?” 他爹昨晚上才病了,连同僚都还不知道呢。 王璁就指向陶岩柏道:“这是贫道师弟,乃一名道医,可以为家中病人诊治。” 衙役甲戒备的看着他,“你们想卖什么药?” 王璁摇头,“我们不卖药,只开药方,但我修道之人,只要出手,必要有所收获,否则因果缠身,所以要取三文诊费。” 衙役甲一愣,“只要三文钱?” 王璁点头,“只要三文钱。” “你们图什么?” 王璁道:“一是不忍见人生病;二是了却因果。” 衙役甲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因果,但想到他爹的病,和他那微薄的俸禄,他还是转身和同僚道:“你们先回去,我带他们回家看一下我爹。” 两个衙役立即道:“你回去吧,大人要是问起来,我们就说你抓贼去了。” 衙役甲抱拳道:“多谢兄弟了。” 说罢领着王璁三人回家。 衙役甲他爹是肚子疼,陶岩柏按了按他的肚子后诊断道:“是肠痈。”????衙役甲立即问,“严重吗?” 陶岩柏道:“还好,不是非常严重,不用开腹切肠,吃些药就好,只是吃药的这段时间要忌口,不能饮酒,不能吃辛辣荤腥之物。” 这个病陶岩柏跟着陶季看过,严重的,过不了几个时辰就会死人,不严重的,自己忍一段时间就变严重了。 衙役甲的爹疼一天一夜了也不去看大夫,很显然就是想忍。 即便陶岩柏现在开了方子他还是道:“不要抓药,废那个钱干什么?我喝点凉水就好了。” 陶岩柏:“凉水?” “对呀,”他爹道:“我觉着喝凉水肚子就没那么疼了。” 陶岩柏抿了抿嘴问,“你说的凉水不会是缸里没烧过的水吧?” 衙役爹没好气的道:“谁喝凉水还专门烧过?烧的那叫热水!” 陶岩柏就扭头和衙役甲道:“尤其不能喝凉水,一定要喝烧开放凉的温水。” 他道:“生水中有虫,对肠子尤其不好。” 陶岩柏开好药方递给衙役甲,取出一个针包道:“我给你扎几针止痛吧。” 衙役爹:“花钱吗?” “算在诊费三文钱里了。” 衙役爹一听,立刻撩开衣服让他扎,还道:“多扎几针。” 陶岩柏无言,给他扎了几针。 他轻轻捻着针,衙役爹脸上的痛苦神色渐消,他不由的轻轻吸了一口气,告诉他儿子,“我觉着好了,不用买药了。” 衙役甲也看出他爹好转了,道:“药还是要买的,这扎针就管一时用。” 陶岩柏道:“我开三副药,一副药熬两次,早晚各一次。” 他拔了针后将药方交给衙役甲,催促道:“快去抓药熬药吧,拖久了,病情会越来越重的。” 衙役甲连忙应下,回屋摸了一把钱,给陶岩柏三文。 陶岩柏不由看向王璁。 王璁微微颔首道:“这是你该得的,拿了吧。” 陶岩柏就接过。 王璁则从自己袖子里拿出一串钱来递给衙役甲:“贫道也有一件事要拜托官爷。” 衙役甲眼睛微眯,“这就是你说的因果?” 王璁颔首,“正是。” 衙役没接钱,抱着刀问道:“先说说你要我做什么?” 他虽然缺钱,却也不是什么钱都收的。 王璁道:“贫道想要胡景大侠揭走的赏金单子。” 衙役一愣,问道:“你要这个做什么?” 王璁:“贫道要扬名,决定抢在胡景大侠之前捉拿人犯。” 衙役沉默了一下后接过钱,塞怀里后道:“他一共揭了两个单子,衙门里还有,等我回去给你拿两份。” 王璁立即抱拳行礼,“多谢官爷。” 衙役甲皱眉,嘀咕道:“江湖人就是有病。” 但他习惯了。 晚安 (本章完) 第三百八十一章 追 衙役甲回到县衙时,锦衣卫们已经离开,县令和县尉也不在衙门里。 他直接到刑房的桌子上翻找,很快翻出胡景揭走的两张悬赏单。 既是悬赏单,那就要广而告之,多多益善。 所以这些犯罪嫌疑人的悬赏单会在城门口,县衙前的公告墙上贴着。 被揭了一张就又贴上一张。 只有个别例外。 比如单子是胡景这样有名的赏金猎人接的,衙门就会把他接的单子收起来,不再张贴。 这是信任赏金猎人的能力,也是衙门给出的便利。 不然,竞争者众,总会有些麻烦的。 曾经,潘筠为了不让人抢和她一样的单子,衙门贴一张她撕一张,人为的破坏竞争生态。 至于当初屈乐是怎么独霸一张悬赏单的,那只有屈乐知道了。 不过潘筠怀疑和钱有关。 胡景就好了,他名气在,不仅不用花费人力去撕单,也不用费钱去打点,衙门自动撕单。 他们想要拿单子还得另外花钱。 贴钱看悬赏单的,目前为止应该就他们这几个吧? 衙役甲把两张单子递给缩在街角的王璁三人,道:“这俩人共同犯了一起案子,除此外还另背有命案,所以赏金很高,一个二百两,一个二百八十两。” “胡大侠手段高,功夫也高,他来揭单那天我也在,听他的意思,他今年就做这两单,做完就能过一年。”衙役甲道:“他找人很快的,你们想抢在他前面捉住人可不容易。” 王璁就又拿出一串钱塞给他,问道:“你可知道这俩人的去处?” 衙役甲直接塞回去给他,面无表情道:“我要是知道,自己就去抓了,还用得着你们?退一万步,我抓不到,我把消息卖给胡大侠不是更赚钱吗?” 王璁惋惜,但依旧把钱塞给他,“拿去给你爹买药吧。” 衙役甲握紧了铜钱,见他们要走,抿了抿嘴,还是提醒道:“我那天看胡大侠是往济南方向去的,这俩人中的一个有个兄长在济南府下的历城讨生活,我们曾派人去查问过,他坚持说他弟弟没去找他。” 王璁挑眉,问清楚那人的姓名地址便抱拳道:“多谢官爷提醒。” 衙役甲也抱了抱拳,目送他们离开。 等人走远了,他这才握紧了钱往药铺去,唉,希望胡大侠不要怪他。 其实他挺喜欢胡大侠的,但这三个道士给的太多了,够他爹吃十副药了。 王璁把单子给潘筠,道:“所以胡景怀疑这个蒋叔啸藏在他兄长蒋伯强家中。” 潘筠看到上面的悬赏金额眼睛闪闪发亮,手啪的一声按在单子上,大声道:“我们就去济南府历城!” 王璁见她如此兴奋,不由摇了摇头,“小师叔,你不会真想抢胡景的单子吧?” 潘筠道:“有能者取之,万一我们比他更快抓到人呢?顺手就可以赚到的钱,为什么不赚?” 很显然,她要失望了。 胡景不愧是有名的赏金猎人,等他们赶到济南历城时,蒋叔啸已经落网,连蒋伯强也因为窝藏罪犯被收监。 他们站在县衙外,正看见蒋伯强的妻子带着一双儿女跪地大哭,旁边围着的百姓指指点点,“听说那蒋叔啸杀了一家六口,只一个小儿藏在鸡窝里活了下来。” “不止,以前还做过山匪,杀过不少过路的客商呢,所以他赏银二百八十两。” “二百八十两,我要有这钱,可以滋润的过一辈子了。” “这钱可不好拿,我看那位押他来的大侠虎背熊腰,比蒋叔啸还壮,换你,细狗一样,都不够蒋叔啸砍的。” 潘筠立即问,“那位大侠人在何处?” “早走了,领了赏金就走了。” “往哪儿去了?” 大家一起扭头看潘筠。 潘筠连忙解释,“我还没见过大侠呢,就是好奇,想见见。” “那你见不着了,刚才我看他往北城门去了。” 潘筠一听,立刻去追。 王璁驾着马车在后面追,但城里有行人,车速有限制,他只能跟在后面喊,“小师叔,等等我们啊。” 潘筠身形快速消失,声音回荡,“我先追,济南府汇合!” 潘小黑一跃从马车上跳下,四脚腾空唰唰去追,如一道残影消失在众人眼前。 妙真妙和也要跳车,被王璁一手一个拎回来,“你们就别去了,老实待着。” 俩人惋惜,只能坐回马车里。 红颜看得咯咯笑,道:“我也能飞,我可以带你们飞去追。” 妙真:“算了,小师叔一个人追速度会更快的。” 潘小黑腿都快要跑断了,终于在潘筠出城前追上她。 她速度再快,出城还是得停下来排队过安检。 潘小黑看到她伸着脑袋排在出城队伍里,喵的一声叫,然后猛的一蹬,四脚腾空飞过去。????潘筠回身伸手高高接住扑下来的它,她疼的嘶了一声,甩了甩手道:“可真疼,你就不能轻点跳吗?” 排在她后面的小孩跳起来和父母喊,“娘,她的猫会飞。” 潘筠抬头看过去,他娘立刻伸手捂住他的嘴巴,不好意思的冲潘筠笑。 潘筠也冲他们笑了笑,抱着潘小黑上前。 很快就排到她。 她身上只背了一把剑,所以官兵看过她学宫的籍书后就挥手放行了。 一出城,潘筠就沿着官道往前跑。 轻功一运,她身形就跟残影似的从车队和商队中经过,不知跑了多久,潘筠掐着腰停下喘息,“怎么还没追上啊,胡景跑得这么快?” 她肩膀上的潘小黑气定神闲的道:“有没有可能人家是骑马,而不是两条腿。” 潘筠想到骑马的难受劲,大腿内侧就不由一阵疼,她嘀嘀咕咕:“骑马有什么好的,坐马车不爽吗?” 一人骑着一匹马快速从她身边经过,灰尘扑面而来,直接钻到她嘴里。 潘筠呸呸两声,挥手打落飘过来的灰尘,半晌无言。 她屏气好一会儿,还是走到路边的林子里深呼吸了好几下,这才走出来,弯腰做起步奔跑的样子。 一会儿,她又站直,反手握住肩膀上的剑。 潘小黑定定地看着,见她半天没动作就鼓动道:“飞起来也挺好的,你要是怕人看见,可以在林子里飞。” 潘筠瞥眼看了一眼两边的树林,无语道:“你想让我撞死,然后获得自由吗?” “那你可以飞高,飞到云层上面,就没人看见了。” 潘筠不理它,放开剑,弯腰做起跑,她动了动脚踝,沉声道:“我的轻功比马更快。” 说罢,她咻的一下跑了出去,很快就看到了刚才超过她的那个人,她咻的一下从他身边超过,特意重重踩了一下地面,灰尘扬起扑了对方一脸。 马上的人吓了一跳,见潘筠一溜烟没影了,忍不住惊道:“我去,这轻功也太快了吧?呸呸——” 他侧身吐出嘴里的泥,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被挑衅了。 潘筠身体后仰,沿着官道路边飞快向前,不知跑了多久,她隐隐有了感觉,她猛地刹住脚步,抬头看向天空。 只见天不知何时黑沉下来,却不是天黑,而是要下雨了。 潘筠皱眉,“正月里哪来这么大的雨?” 潘筠往前看,往后看,都没看到人了。 挠了挠脑袋,她还是从路边捡了一根树枝,真心诚意的祷告一番后默问:老天爷,请告诉我,胡景现在何处? 潘筠在心里默念了十次,这才抬手扔下树枝,树枝歪了一下,不是正前方。 潘筠挑眉,捡起树枝沉思。 潘小黑惊讶,“你不会真的相信吧?潘筠,你要三思啊,就你这运气……” 潘筠道:“倒霉和运气是两回事,我一直认为我自身的运气一直很好的,倒霉只是受师父连累。” 潘筠肯定的道:“我的直觉告诉我,刚才我问苍天时发挥的是我的运气。” 潘小黑默默地看着她。 潘筠道:“找找看,要下大雨了,胡景又不自虐,肯定要找躲雨落脚的地方。” 潘筠往前跑,因为要找地方,所以她速度慢了下来,后面马蹄声哒哒,是那人追上来了。 他骑马跟在潘筠身侧,潘筠也转头看他。 俩人一个跑,一个骑马,对视片刻后潘筠皱眉问,“干嘛?” 声音没有伪装。 那人惊讶的上下打量她,片刻后问道:“你女的?” 潘筠不搭理他,加快了速度。 他也加快速度,叫道:“你是尼姑?” 潘筠:“贫道是道士!” “原来是道士,失敬失敬,在下沐璘。” 潘筠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看上去也不大,和陶岩柏差不多的样子,就没再理他,往前一看,眼睛不由一亮,刹脚停住。 沐璘反应不及,也连忙勒马,跑出十多步才停下,他调转马头回来看,就见潘筠蹲在地上看了一会儿,然后转身就往小路上去了。 “喂,”沐璘连忙踢了马肚子追上去,“你怎么就走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地面,见地上有不少的马蹄印、车轮印和脚印,他抬头看了眼乌云压顶的天空,也跟着跑进小路。 这是一条向上的路,路两边是茂密的树林子,小路野草干枯,但能看得出来车辙,道路是斜向上的,所以她在上山。 跑了一刻钟左右,风越来越大,天上的黑云几乎压到了树顶。 潘筠终于看到了一座建在半山腰山神庙。 (本章完) 第三百八十二章 刺杀 潘筠顿了顿,还是走上前去,站在山神庙前,潘筠双手掐诀,低头默念:“三清山山神之徒,三清山山神庙庙祝潘筠借贵宝地落脚,还请山神庇佑。” 念完拜了拜,她这才推开门进去。 庙里全是人,门才推开,大家都扭头看过来。 见她一个人,年纪不大,身后却背着一把剑,大家就不敢看很久,只两眼就把目光移开。 沐璘追上来,将马拴在外面后追过来,“你跑那么快……” 待看到庙里的人,不由一愣,“人好多呀。” 见少年身上衣裳华贵,当即有过路的客商站起来招呼道:“都是来躲雨的,公子和……和少侠进来坐一坐,等雨过后再走吧?” 潘筠目光在庙里扫了一圈,没看到胡景,但她掐了掐诀,还是觉得胡景就在附近。 她抬脚走进去,绕了半圈后看到山神雕塑后还有一扇门,立刻去推门。 门却好像被从里面锁住了,动了一下但没打开。 潘筠挑眉,往后退了几步,低头去看地面。 终于在门前发现两个浅浅的脚印,有几根稻草散落,正好遮去了大半个脚印。 潘筠一眼便看出两个脚印不一样,却都是朝向这扇门。 潘筠不再犹豫,手按在门上,元力砰的一声震碎锁,直接推开门跃进去。 雕塑前,客商正在热情的招待沐璘,“公子可要饮茶?正好我这里刚烧了点热水,我又是卖茶的,不缺茶叶。” 沐璘推辞,耳边听到不轻不重“砰”的一声,不由的探头朝后看去。 其他人却不在意,和沐璘道:“后面是山崖,时不时的有落石落下,所以后院的门一直关着,就是怕旅人不知道躲进去,被石头给砸到。” 沐璘却觉得不是石头落地的声音,找借口辞过客商,走到雕塑后才发现潘筠不见了,而后院的门虚掩着,显然是被人打开了。 他连忙推门进去。 潘筠一跃进去就随手把门关上,抬头打量这间后院。 后院是露天的,正对面是山崖,山崖凹凸不平斜向上,底下有一个敞开的茅草轩,院子两边则是两排破旧的房屋,各有三间。 正中空着的院子大概有半亩地那么大,此时杂草丛生,高的有她那么高,矮的也没过她小腿,草木全都干枯,踩过去就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潘筠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潘小黑悄无声息的从她肩膀上跳下,在潘筠抬脚往前走时便轻巧的钻进杂草中消失不见了。 潘筠伸手握住背后的剑,目光扫了一圈后叫道:“胡大侠,你在此处吗?” 潘筠一步一步向前,就在快要靠近一间房屋时,一道白光闪过,潘筠微微侧身一躲,同时抽出剑来刷的一下往侧后方一刺。 她听到了皮肉割开的声音,但侧头一看,身后什么也没有。 潘筠垂眸看了一眼反手握着的剑,一滴血正缓缓的从剑尖滴落。 潘筠挑眉,依旧反手拿着剑,喃喃道:“这是第五时?” 她目光一扫,缓缓上前,看到了落在枯草上的血迹,她用手指一抹,血液便被她拭掉,她搓了搓血液,这样的温度还未凝固,所以胡景遭受袭击的时间不长。 潘筠嘴角一翘,高声道:“胡大侠,贫道潘三竹来了,你要是还活着吱一声,我救你出去!” 话音未落,一道气劲从后袭来,潘筠脚后跟一蹬,身体漂移躲开,同时手中的剑一劈,再后刺,这一下,她终于看清了人。 对方穿着一身枯黄色的衣服,要不是他动,潘筠几乎看不出来他是个人。 只是一闪,他就要矮身躲到草丛里,潘筠手中的剑一挥,枯草翻飞,身形极快的追冲而上。 “小心……”一道虚弱的声音传来,同时,潘筠脖子一凉,潘筠手中的剑依旧朝前刺去,同时左手掌心一团元力,侧身往后一拍。 才出现的黑影被一掌拍飞,同时剑也噗嗤一声穿入前面枯黄衣人的胸前。 对方动作却不停,拼着两败俱伤的架势猛的上前,让剑贯穿他的胸膛,而后手中的短刀就到了潘筠跟前,直接朝她脖子上划去。 潘筠一把抓住他的手,一折一拧,咔嚓一声,对方的手腕就被她生生折断了。 饶是如此,对方也只是闷哼一声,另一只手就掐向潘筠的脖子。 潘筠快速往后,抬脚一脚就把人给踹飞了。 沐璘门才推开,一道黑影凌空飞来,他吓的抬脚一踹,黑影就跟皮球似的,砰的一声又被踹回来,啪的一声砸在潘筠脚边。 乌云罩顶,此时的天色就跟晚上戌时似的,处于看得见影子,却又看不清楚的状态。 但再不清楚,他也看到了,那是个人。 沐璘连忙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我不知道你是个人。” 潘筠没理他,人一落地就俯身上前快速将他身上的大穴都封了,让他动弹不得,这才转身去找人。 但刚才被踹飞的黑影已经消失不见,又不知去了何处。 潘筠跑上前去,地上只有他摔落的痕迹,竟没有他离开的痕迹。 潘筠脸色沉凝,脚步却不停,转身踢开刚才胡景发出声音的地方。????但房屋里空落落的,只有地面上有一滩血迹。 沐璘跑上来,看见后惊讶,“这是怎么了?” 不等潘筠说话,她脑子里就传来潘小黑的声音,“旁边紧贴着山崖的房间里。” 潘筠转身出去,直接砰的一声踹开门。 对方可能是没想到她这么快发现这里,又这么干脆利落的踹进来,拎着胡景就破窗而出。 潘筠一甩手中剑,剑就咻的一下冲飞出去,直刺对面面门。 笑话,他一个人时她发现不了他,难道他带着一人,她还能看不见他吗? 对方立即脑袋一缩,整个人躲在胡景身后,与胡景完美重合,他用蹩脚的汉语叫道:“住手,不然我杀了他……” 话音未落,长剑避开了胡景,咻的一下从他们俩的脖子旁穿过,然后咻的一下拐弯,直接噗的一声从后心扎进去。 对方怎么也没想到剑在半空中还能转弯的,他一张嘴,嘴角的血就溢出,他低头看了眼胸前冒出来的剑尖。 剑尖堪堪抵在胡景的后背上。 胡景身形一僵,一动也不敢动。 黑影显然气炸了,依旧一手紧紧地掐着胡景的肩膀,一手握着短刀。 他低低的骂了一句,“八嘎……” 他发狠,在最后一刻就要割破胡景的脖子,但手还未动就被身影闪现上前的潘筠一把抓住,同样手一折一掰直接折断。 她抓住胡景的肩膀往身后一扒拉,手中一挥,扎在他后心的剑瞬间飞出,落在潘筠手上后又顺势往前一扎,直接扎穿他的腹部。 潘筠顿了一下,低头看了一眼剑,不由的将剑拔出来后骂了它一句,“谁让你这么用力扎他的,我只是想威胁威胁他,你太过分了。” 黑影愤怒的瞪着她,整个人往后一仰,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胡景见人被潘筠拿下,眼睛一翻,身体也软软倒下。 潘筠立刻伸手扶住,让他缓缓倒下,不至于伤上加伤。 人才躺倒在地,天空中电闪雷鸣,同时一滴豆大的雨滴啪的一下砸在她的手背上,砸得生疼。 潘筠眼疾手快的捞起胡景就躲到旁边的房子里去。 沐璘立即跟上。 他们前脚才进去,后脚噼里啪啦的雨滴就砸下来。 往外一看,乌云垂落,雨幕像灰黑色的布一样垂下,看着倒像是末日来临一般。 潘筠面无表情的转头去看沐璘,“为什么不把枯黄衣服扶进来?” 沐璘一愣,“他不是恶徒吗?” “是恶徒,但他还不能死,我还有好多话要问他呢。” 沐璘:“那我去把人抬进来?” 潘筠:“去。” 沐璘站着没动。 潘筠皱眉:“去啊。” 沐璘看着噼里啪啦跟下石子一样的老天,“要不晚一点吧,这可是春雨,淋了会生病吧?” 潘筠:“你看这雨像是春雨的架势吗?” 沐璘:“但它的确是春雨,这会儿才正月呢。” 潘筠叹息一声,扶着胡景躺倒在地,对沐璘道:“那就得罪了。” “什么?”沐璘话还没说完,潘筠就啪啪在他身上一点,封住了他的穴道。 他瞪大了眼睛,惊叫道:“你干嘛?” 潘小黑踱步走到胡景身边蹲着,嘿嘿一笑:“她信不过你啊,她怀疑你啊。” 可惜沐璘听不懂猫语,听到“喵喵喵”的叫,只能勉强斜了一下视线,惊讶道:“这里怎么还有一只猫?” 潘筠已经冲进雨幕之中,元力萦绕周身,将雨全部荡开,她一手枯黄衣,一手黑衣,把重伤的俩人都拎回屋里,才进屋,山崖轰的一声,两块西瓜那么大的石头啪啪啪往下砸。 潘筠:…… 她将俩人丢在地上,这才伸手解开沐璘的穴道,和蹲在胡景身侧的潘小黑道:“你去看看王璁他们到了没有,要是到了,让他们过来给胡景治伤。” 潘小黑猫爪子指着外面喵喵喵的叫,“这么大的雨你让我这样跑过去?” 晚安 (本章完) 第三百八十三章 拒绝成为同伙 潘筠一边检查胡景身上的伤,一边道:“你溜着墙缝走就是了,看看有没有洞,不走院子也能过去。” 潘小黑骂骂咧咧,但还是很快爬上房梁,从这边溜到隔壁屋,又顶着从屋顶飘下来的雨从房梁的缺口那里溜到另一间屋,最后在墙角找到一个洞,钻进去正好是山神庙。 完美,它就皮毛湿了一点。 潘筠拉起胡景的手把脉,从小方包里掏出一个药瓶来,倒了一颗药,迟疑了一下还是掐着胡景的人中。 硬生生把人掐醒之后就把药丸塞他嘴里,“这药丸有点大,你快嚼。” 胡景伤重迷糊,但还能听懂人话,嘴巴无意识的动了一下,似乎是尝到了药的苦,他顿了顿,就更加用力的嚼起来。 药在舌尖蔓延,也不知是苦的,还是药起了效用,胡景更清醒了点儿。 潘筠就不断的从包里往外取东西,给他胸前的伤口撒上药粉,用干净的纱布按住。 沐璘已经检查完两个刺客,走上来看潘筠:“喂,小道长,他们两个快死了。” 潘筠回头看了一眼那两刺客,正想上去看看,被胡景虚虚的拉住。 他嘴里还有没化开的药,含糊道:“三竹,先救我……” 潘筠就又蹲回来,仔细看了看他的脸色,皱眉,“吃了丹药,脸色怎么还是这么白?这可是我大师兄炼的复原大补丹!” 胡景虚弱的道:“后腰……” 潘筠一听,伸手给他翻了一个身,就见他后腰血糊糊的,被捅了一个血洞。 潘筠立刻拿纱布去按住,“对不住,对不住,我还以为是你胸前和手臂上的这三道伤的血,没想到后腰也有一道,经验不足,经验不足。” 胡景松了一口气,侧躺着放空思绪,好了,这下应该死不了了吧? 沐璘好奇的问,“他是谁啊,你那么紧张他?” 潘筠:“他是我朋友,你离远一点,我还没完全相信你呢。” 沐璘没想到她这么直接,顿了一下才道:“你这人真是……我总不能与两个倭人是一伙的吧?我一看就是大明人。” 潘筠:“曾经有一个倭人在我面前假装是我大明商人,要不是贫道学艺精湛,差点就被骗过去了。” 沐璘还想说话,突然听到了点别的声音。 潘筠也抬头看向门外。 王璁等人撑着伞,背着包过来了,妙真怀里还抱着潘小黑。 雨水噼里啪啦的砸在雨伞上,发出巨大的响声,雾气浓重,看不清人,从屋里往外看,只能看到几道人影。 沐璘手按在腰带上,凝眉看着走来的人。、 潘筠率先出声,“大师侄,在这里。” 王璁加快了脚步,低头进屋,随手把雨伞放到一旁就上来,“这就是胡大侠?伤得好重。” 王璁叫来陶岩柏和妙和,“这屋里漏水,那里干净一点,小师叔,你和妙真把稻草铺一下,盖上干净的布,多盖几层,我们来给他清淤。” 陶岩柏一眼便看到他后腰上的伤了,道:“这伤太重了,要烧开的水,还要缝合。” 潘筠撸起袖子道:“我来收拾地方。” 妙真也帮忙。 红颜最后进来,把伞也放到屋角,目光落在孤零零躺在地上的黑衣人和枯衣人身上。 没人搭理的沐璘满眼惊艳看了两下红颜,而后移开目光,去看潘筠铺床。 他们从黑色的行李包里拿出两卷布,铺开后把胡景抬上去,就扎针的扎针,清洗伤口的清洗伤口。 沐璘目光一凝,见他们拔开随身带的水囊,从里面倒出温水来清洗伤口,然后陶岩柏拿出了针线,当真就跟缝衣服似的把胡景身上的肉给缝起来。 沐璘看得一愣一愣的。 妙和则是蹲在一旁给他们递工具,撒药粉,按纱布,一个人忙出三个人的效果。 潘筠无事可做了,终于走过去看两个倭寇。 俩人无声无息的躺在地上,脸色煞白,地上有隐隐的血迹浸出。 潘筠上前摸了摸俩人的脖子,皱眉,“这个死了。” 潘筠责怪的扭头看了一眼背上的剑,这才去看枯衣人。 枯衣人还有一口气在。 潘筠松了一口气,就给他塞了一颗药,然后用布绑住他胸口上的伤,又点了两个止血的穴道。 妙真看了一眼他胸口上的血洞和软绵绵的右手掌,问道:“小师叔,他功夫很厉害吗?” 潘筠点头,“不低,就算没有第五时,也当在第四时顶峰,而且他隐身功力深厚,我一开始用震荡灵气都找不出他们来。” 这说明,他们不仅在视线上和周遭环境融为一体,还让自身的能量无限贴近于周遭的物体,所以她震荡灵气才找不出他们来。 妙真:“难道胡大侠手中真的有藏宝图?不然他们怎么派出这么厉害的人来找胡大侠?” 潘筠看她,“你以为我和王璁为什么那么着急的来找胡大侠?”????妙真瞪大双眼,“可是……” 潘筠道:“学宫里那些可供学生查阅的功法秘籍,我都是抄两册,一册给我兄长,一册收着,以后放到咱道观里去。” 潘筠幽幽的道:“我把图交出去前,还自己复制了一份,你猜,四师姐那里有没有一份简易的?” 那份藏宝图很详实,甚至包括了一些战略部署,但如果真的只取宝藏,完全可以只记几个坐标和航线就足够了。 潘筠在把图交出去前,就略过那些战略部署,直接抄画了一份藏宝的坐标和航线。 “我们拿到图只有短短的一天一夜,都想着做备份,留一手,你猜,祝子逊会不会也留了一手?” 妙真瞪大了双眼。 潘筠道:“这些倭贼上岸,谁也不找,就只去找胡景,这说明他们有很大把握,胡景手上有东西。” 她来,最大的目的就是阻止他们从胡景手上拿到有用的东西,救胡景,只是顺带。 潘筠偏头看了眼另一个角落里的胡景,这位胡大侠的确有侠义之心,算是个好人。 总不能看着他被一群倭寇给砍了吧? 沐璘蹲在旁边看王璁和陶岩柏抢救胡景,看得津津有味,等他们做完就连忙问道:“你们是道医?那你们可会解尸毒?” 王璁抬头看了他一眼,问道:“什么尸毒,你中了尸毒?” “没有,没有,我只是好奇,因为我看到有人中了尸毒之后浑身溃烂而死,所以想问问道医有没有方法可治?” 王璁道:“若是才不小心染上,那就把腐肉全部剔除,服用赤丹,再用糯米埋住全身,只食少量水,三天三夜后可解。” 沐璘沉默片刻,问道:“那尸毒若是从内而外呢?” 王璁挑眉,上下打量过他后道:“那就想吃什么就吃,想喝什么就喝,想干什么,只要不违法乱纪,就都去干吧。” 沐璘抿了抿嘴,不悦道:“你不能治,不代表别人不能治。” 王璁点头,“天下之大,能人异士不少,你或许可以找到吧,但贫道能力有限,看过的书中也从未有人能够解此毒的。” 沐璘低垂着脑袋不说话。 王璁就问道:“敢问兄台怎么称呼?你怎么也在这后院里?” 沐璘抱了抱拳道:“在下沐璘,在路上碰到……” 他回头看潘筠,“碰到小道长,一起来此躲雨,我看后院门虚掩着,找她就找到这儿来了。” 王璁听见他报的名号,忍不住上下打量他,片刻后盯着他的脸看。 沐璘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问道:“怎么了?” 王璁冲他微笑,摇头道:“没什么,只是看公子面善。” 屋外狂风暴雨,屋内凉风细雨。 胡景吃了药已经昏睡过去,但正在瑟瑟发抖。 王璁脱下自己的外衣给他盖上,把他那堆衣服也盖在他身上,但这样还不够。 此时,外人沐璘在这里就很讨人嫌了。 王璁悄悄挪到潘筠身边,小声道:“小师叔,得想办法把他赶走。” 潘筠扭头看了一眼沐璘,直接上前道:“你到前面去吧。” 沐璘一呆,“为何?” 王璁也一呆,小师叔好直接啊,不能委婉点吗? 潘筠:“我们又不是一伙的,我们有事要密谋,还要审问这两个刺客为何要杀我们的好朋友,好兄弟,不好让外人参与。” 沐璘:“……我,我可以背过身去不看不听。” 潘筠冷酷的拒绝他:“不行。” 沐璘想了一下才想起来,“可是,对了,你们不能私设刑堂,我是,我是……” 沐璘结巴了半天也没能说出自己是谁。 潘筠道:“你看着跟我差不多大,难道你还能当官了不成?别想了,别说你不可能是官,你就是官,这事你也不能掺和。” 潘筠拎起一把伞塞他手里,把他往门外推,“你赶紧走,这可是春天,淋雨要生病的。” “不是,兄弟,哦,兄台,也不是,小道长,要怎么样你才能相信我?我们刚才好歹也一起历经生死了吧?” 王璁捂着嘴在一旁看,几次想要开口,却又老老实实的闭上。 潘筠从包里抓了一包点心塞他手里,把人推到门外,“历经生死的是他们,不是我。你先去庙里吃点心,吃完了再过来。” (本章完) 第三百八十四章 自动成为朋友(祝陌颜生日快乐)) 沐璘被推出去,少年人也是有自尊心的,打击之下,他哼了一声,丢下伞就要自己冒雨离开。 “喂!” 潘筠手一挥,他才落下的伞又稳稳的飘回他头上,道:“病了可是自己的!” 沐璘抬头看了眼飘在脑袋上的伞,怒气一下就消了,他伸手抓住伞柄,转身离开。 他推开门回到庙里,才绕过雕塑走到前面,便听到马声嘶鸣。 他脚步不由一顿,抬头看去,就见庙外来了十几骑穿着蓑衣的人。 雨帘之下,他一眼就认出为首一骑的是国公府的金叔,而和他并排一跃下马的人很陌生,雨中,一道略显鲜艳的颜色撞入眼中。 是锦衣卫! 沐璘瞳孔一缩,立即后退两步,把伞放下,悄无声息的将伞藏在雕塑背后,然后侧头看了一眼虚掩着的院门,想了想,还是趁着人没进庙,悄悄地退后,上前将虚掩的院门拉紧,然后随手捡来一根木棍插在门上。 做完这一切,他立即向前走去,正巧,十几人已经把马拉到旁边的棚子里躲雨,穿着蓑衣大步走进庙里。 山神庙因为突然出现的十几人压迫感十足,都有些惴惴不安。 今天山神庙里躲雨的人怎么这么多,还都那么怪。 沐璘一走过来,走在最前面的一个中年男子紧绷着的身体就一松,立刻迎上前来,“小公子,您没事吧?” 沐璘板着脸道:“我能有什么事?” 他看向队伍中的三个锦衣卫,皱眉,“金叔,怎么还有锦衣卫?” 金叔就低声道:“陛下答应让您回云南了,这是派来护送您回去的锦衣卫。” 曹业解开蓑衣,拿出手令交给沐璘,“小公子放心,我们一定会安全护送你到云南国公府中。” 沐璘接过手令,先感谢了一番皇帝,这才拉着金叔到一旁,问道:“伯父没生气吧?” 金叔小声道:“气了,还气得不轻,当天夜里国公爷就派出不少人来追您,又连夜进宫请罪,陛下知道您是忧虑世子,所以没有问罪,不然,您私自出京回滇的罪名可就大了。” 金叔见沐璘面色不佳,就小声宽慰道:“这下好了,有了陛下手令,您可以光明正大的回云南了。” 沐璘的目光却不由向后飘,“金叔,派去云南的太医也没有办法治好父亲吗?” 金叔叹气,没有说话。 沐璘就抿了抿嘴道:“天下之大,奇人异士那么多,厉害的人那么多,宫里没办法,外面的人或许有办法。” 金叔见他一再提起,不由怀疑,“天下最有才德的人都在为陛下效力,连太医院都没办法,外面的人更不要说了,小公子,你是不是被人骗了?” 沐璘没被人骗,他脑海里全是潘筠当时对战的画面。 她小小年纪武功这么高,怎么能不算异士呢? 虽然王璁说了没办法,但他还没问过潘筠呢,那王璁一看就没有潘筠厉害,万一她有呢? 她没有,万一她师父有呢? 沐璘想要回去问一问她,却又忍不住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锦衣卫。 院子里可躺着三个人呢,哦,有一个已成尸体。 虽然他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恩怨,但那俩黑衣和枯衣一看就是坏人,异邦之人,竟敢在大明境内行凶! 沐璘迟疑不已,理智上,他认为这些事都应该交给衙门来处理,由衙门来判出对错; 但同样是理智告诉他,普通人要是沾上衙门、锦衣卫都要先脱三层皮,更不要说这些一看就是江湖人的江湖人士了。 毕竟同历生死,沐璘不太想让潘筠等人陷入此等境地。 虽然,这个同历生死只有他认。 沐璘闷闷的站着,金叔已经带着人整理出一块干净的地方,请沐璘坐下。 曹业带着刀绕着山神庙走了一圈,在路过后院门时脚步一顿,他蹙眉看了一会儿,上前拔掉木棍。 沐璘吓了一跳,叫道:“曹千户。” 曹业回头。 沐璘压住情绪,尽量平声道:“我们来商量一下怎么回云南吧,是走陆路,还是先走水路?” 曹业皱眉问道:“小公子想走什么路?” 一边问,一边顺手推开了院门。 沐璘心都提起来了,但曹业却只是探头进去看了一眼杂草丛生的院子。 可能是因为风雨太大,山上不停的有落石和断掉的树枝砸下,不过都不大。 沐璘不知何时也走了上来,道:“他们说,山神庙就是因为这座山崖总是落石,所以荒废了。后院就总是关着,防止人进去受伤。” 曹业的目光扫向被风雨压得东倒西歪的杂草,因为雨太大,水雾浓重,他也只是扫了一眼。 一阵风起,卷着雨扑来,曹业重新关上门。 风压着门,片刻后又猛拉,让门撞在墙壁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曹业这才皱着眉把门重新拉上,用木棍充当门闩插上,这才让门稳住。????曹业继续往前走,目光从缩在角落里的每一个人脸上扫过,嘴上恭敬的问道:“小公子是想坐船从大运河南下,再改换马,还是直接乘车走?” 沐璘跟在他身后,不动声色的松了一口气,回道:“快马加鞭吧,也无须准备马车。” 曹业点了点头,只要沐璘没问题,他们这些人自然不会有问题。 他走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常,就抱着胳膊站在一旁看国公府的侍卫们生火做饭伺候沐璘这位尊贵的小公子。 沐璘,叫皇帝哥哥的,他曾祖沐英乃太祖皇帝和孝慈皇后养子,也随朱姓,人家十一岁就能跟着太祖皇帝上战场冲杀了。 自沐英开始,沐家三代镇守云南,和皇室的关系一直很好。 在皇帝心里,沐家怕是比一些本家亲戚还要亲近。 沐璘是现云南总兵官、左都督沐昂的嫡长孙,这几年一直随黔国公沐斌住在京城,随侍皇帝左右。 在小皇帝心里,沐璘怕是只比皇帝的亲兄弟郕王差一些,所以曹业不敢得罪他,自也不敢让他受委屈。 他道:“等雨停后我们就启程,先去济南府休整,再南下。” 曹业说到这里顿了顿,看向沐璘,“小公子已经过了济南府,为何又回转?” 沐璘郁闷的道:“我不辞而别,怕伯父关心,也怕陛下怪罪伯父,所以想还是回京再求一求陛下的好,所以就调头回来了。” 不然,他早过了历城南下去了,也就不会碰见潘筠等人了。 沐璘焦急起来,觉得自己还是要找个机会去后院见一见潘筠,问她有没有别的办法救救他爹。 不,他要问里面每一个人,他们看上去都很厉害的样子,集思广益,万一有人知道呢? 沐璘看向金叔。 金叔与他对视,一脸莫名,以为小公子还想干坏事,不由心头一紧,小声劝道:“小公子,陛下都允准您回云南了,我们就别折腾了吧?” 沐璘凑到他耳边低声道:“我还有几个朋友要见,不能让别人知道,金叔,你替我拦一拦他们……” 沐璘目光扫过三个锦衣卫。 其他士兵都是自己人,只有这三个锦衣卫不是。 而此时,后院的潘筠也感知到了前面庙里的不同寻常。 曹业推开后院门时,她立刻就注意到了,当即就站在窗口悄悄的看了一眼。 隔着浓重的雨帘,曹业没发现她,她却把人看清楚了。 感叹了一句“真有缘分啊”,潘筠就立刻移走了目光,生怕看得太专注让他发现。 院中的杂草有被人压倒的痕迹,还有淡淡的血迹,她提着心等了一会儿。 但很显然,曹业没有刘敬的敏锐,他什么都没发现,关上门走了。 潘筠松了一口气,回身站在枯衣人身前,神色莫名。 王璁站起身来,扭了扭脖子,触及她的神色便不由一顿,微微瞪眼,“小师叔,我才把人救活,你不会是想……” 潘筠扭头问妙真,“这雨还有多久停?” 妙真朝外看了一眼浓重的乌云,感受了一下风,掐指算了半刻后道:“最多再下两个时辰。” “最少呢?” 妙真:“风要是加大,一个时辰两刻钟后就会散去。” 潘筠算了以后道:“够了。” 潘筠对王璁道:“把人弄醒,妙和岩柏就在那边照顾胡大侠,不要看这边。” 陶岩柏:“小师叔要干嘛?” 妙和:“小师叔要审问,怕我们被吓到。” 王璁只迟疑了一下便拿针上前把人扎醒。 枯衣人一睁开眼睛就对上潘筠清冽的目光。 还未等他回神,就见从上而下看着他的人微微一笑,眼里却一点笑意也没有,伸手就掐住他的脖子往上拖,砰的一声就按着他靠在了墙壁上。 墙壁的冰冷不断从后背沁入,即便他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依旧忍不住心生寒意,身体一抖。 潘筠察觉到了,脸上的笑容更盛。 她掐着他的脖子让他不得不抬头,直视他的眼睛道:“中原有一秘术,我曾见我师父用过,通过眼睛,可以直视灵魂,将你的一生都重视一遍,就连你自己记不住的事都可以在记忆里重现,俗称——搜魂大法。” 枯衣人眼睛瞪大。 潘筠脸上笑意更浓,只是不达眼底,“只是这个功法太阴毒,用过之后,对方的脑子会瞬间被搅成一堆浆糊,幸运的话当场就死了,不幸的话,就会变成一个白痴,无知无觉的活在这个世界上,我们称之为——活死人。” 潘筠问他,“你想试试吗?” 昨晚上缺的一更,明天补上 (本章完) 第三百八十五章 骗供(祝陌颜生日快乐) 枯衣人吓得闭上眼睛,不敢与潘筠对视。 耳边却传来一声轻笑,潘筠恶魔般的声音在他耳边轻语,“我想试试。” 枯衣人感觉到一只手轻轻地落在他的眼皮上,让他的心不断下沉。 “还有一个办法,就是用针从耳朵里钻进去,贯穿脑髓后沉浸意识,从而读取你的记忆,这叫吸髓大法。” 枯衣人察觉到耳朵边有异状,似乎有什么东西伸进耳朵里了。 看不见,感受就更加的敏锐。 他吓得身体一僵,猛地睁开眼睛,直接对上一双狐眼,惊惧之下,瞬间失神。 他似乎看到自己的小时候,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开始不由自主的回忆起从前…… 从他的婴幼儿开始到接受任务触发的前一天,他就好像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将“他”的人生看了一遍…… 耳朵,眼睛,都慢慢浸出血来。 不多会儿,他就七窍流血,眼睛血红的瞪着上方。 他不知何时从靠着墙面的姿势变成了躺在地上,此时连抬一下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他惊恐的看着上方的两个脑袋。 潘筠将红颜和王璁的脑袋推开,自己正对着他看。 枯衣更惊恐了。 潘筠冲他轻轻一笑,“你的记忆很美味啊,速度也很快,可惜,你们什么都没得到。” 枯衣脑子一抽一抽的疼,浑身上下也在疼,“你偷了我的记忆……” “怎么能是偷呢?”潘筠轻声道:“我光明正大看的。” 枯衣愤恨的瞪着她,放狠话,“大名不会放过你们的,你们拿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终将付出代价。” “你说的是这个吗?”潘筠手上拿着一张纸在他眼前晃荡,他隐约可见上面的线条和海岛。 枯衣瞬间瞪大了眼睛,努力的伸手想要抓住,但他用尽全身力气,手指也才轻轻一抬。 潘筠将图纸卷起来塞进怀里,冲他微笑,“你们以为这东西在胡景手上?” 枯衣紧盯着她,“你是谁,藏宝图为何在你手上?” 他整个人迷糊起来,“大名说,东西在祝子逊手里,如果找不到祝子逊,就找胡景,你们是谁,我从没听说过队伍中有你们这样的人。” 潘筠面色淡然的道:“看来大名不仅不相信我们,也不相信你们啊。” “你知道的还没有我多呢,除了我之外,平户那边分明还有一份图,你们不去取那份图,为什么千里迢迢来抢这一份?” 枯衣:“要不是松浦广斋死前将图给烧了,小松浦君又被你们所抓,我们怎么会……” 枯衣说到这里猛地反应过来,立刻停住,身上的虚幻感觉渐去,他艰难的抬起手来摸了一把自己的耳朵和眼睛。 干干爽爽,什么也没有。 没有他想的七窍流血,也没有针插在他耳朵里。 枯衣手脚发冷,呆愣的瞪着潘筠。 潘筠冲他微微一笑,摇了摇手中的一根稻草,“你是在找它吗?” 枯衣挣扎着朝她扑去,“你骗我!” 潘筠一脚将他踩在地上,居高临下的道:“既然脱离了虚幻,那我们就来点实在的吧,说,你们上岸的一共有多少人?” 枯衣不说。 潘筠哼了一声,在他身上点了几个穴道,他就浑身钝痛,刺痛起来,疼得整个人在地上蜷缩起来。 潘筠抬起脚让到一边,冷眼看着,“你要是说了,我就让你痛痛快快的死,不说,你想死都死不了。” 潘筠蹲下去,低声蛊惑他道:“反正在这里没人知道你说了什么,这是大明,不是倭国。” 枯衣摇着头,死也不吭声,趁着她起身放松之际,直接咬掉舌头,顿时一嘴的血。 王璁立刻去掐住他嘴巴,片刻后皱眉道:“小师叔,他说不了话了。” 片刻后道:“他活不成了。” 失血太多,本来就是强弩之末,这一断舌,直接没法活了。 潘筠皱皱眉:“也差不多了,知道他们手上的藏宝图毁了就行。” 枯衣依旧痛苦,但挣扎的动静越来越小,他圆睁着眼睛去瞪潘筠,含糊不清的道:“将军不会放过你们的。” 潘筠蹲下与他对视,一字一顿的道:“那是我们大明的钱财,是属于我们的。他再敢来犯,我不管他是哪位大名,哪位将军,我都能碎了他。” “你放心,他要是来,我一定让你们主仆在阴间相聚。” 枯衣瞪圆了眼睛,片刻后一动不动。 王璁看了一眼后念了一声“九天应元府,无上玉清王”,然后才道:“小师叔,他死不瞑目。” 潘筠也收起脸上的凶悍之色,一脸悲悯的念了一句,“福生无量天尊,希望他来世不再生于倭国。” 说罢抬手强行合上他的眼睛,和看着她的王璁道:“他安息了,你给他念一段超度的经文吧。” 王璁:…… 虽然这世上绝大多数生灵死后都形不成有力的鬼魂,但他也要防止,万一这个贼寇被气得太狠,怨气太深重,就有机缘成鬼呢? 所以王璁只能盘腿坐下,对着一具尸体念超度经文。????红颜立刻带着金钗离他远了一点,免得小红被误伤。 一堆人就窝在胡景的病床边看着他。 妙真道:“小师叔,我给胡大侠整理过衣裳了,没发现他身上有什么图,只有银票和一些散钱。” 妙真把钱袋子给潘筠看。 潘筠只看了一眼就把钱袋子放在他脑袋边,柔声道:“这是胡大侠的钱,放在这里吧。什么图啊纸啊的,等他醒了再说。” 胡大侠眼睫毛颤了颤,想醒来,却又醒不来。 风雨很大,风声,雨声,成功掩盖住了潘筠审问枯衣的声音,没有惊动前庙一丁点。 所以沐璘并不知道她已经审完人。 见后院迟迟没动静,他既怕潘筠他们出来撞见曹业三人,又怕一会儿他们走了他们都不出来,错过机会。 沐璘坐在火边,时不时的扭头朝外看一眼,见天边的浓黑处开始有一抹白,他就知道,这场雨下不久了。 等那浓黑也飘过来,天就会慢慢变白,雨就停了。 沐璘有些紧张,垂下眼眸想了想,还是拽了拽金叔的衣角。 俩人就偷偷凑在一起。 “金叔,你帮我引开他们,我要一刻钟的时间。” 金叔幽幽地看着他,不言。 沐璘小声解释道:“我不是要跑,我是有件事要做,就一刻钟!” 金叔:“坏事?” 沐璘沉默了一下后道:“对我和父亲来说是好事。” 金叔点头,“完全是坏事我也会帮你的,小公子,你从前就是太乖了,做点坏事没什么不好的。” 沐璘:…… 金叔拍拍屁股起身,几不可闻的哼哼道:“等着。” 金叔从包袱里摸了几个饼子出来,一一给士兵们发过去,也给三个锦衣卫塞了一个。 曹业三人并不想吃。 这饼又干又硬,一会儿雨停了去下一个驿站,他们完全可以在驿站里吃热乎的。 但金叔盛情难却,他们还是吃了。 刚啃了两口,外面拴马的地方一阵嘶鸣声响起,大家连忙跑出去看,一个士兵就喊道:“曹千户,你们的马挣脱开跑了!” 曹业三人一听,立刻丢下饼子追出去。 这马是朝廷的马。 丢马,他们是要罚款的,严重的,还得自己掏钱补上一匹马。 在大明当公务员赚点钱不容易,这一匹马有可能要花去他们一年的俸禄。 三人拔腿就去追,国公府的士兵们也去帮忙。 金叔就回头看向沐璘。 沐璘立刻起身往后面去。 金叔一愣,若有所思起来。 沐璘拿起木棍,推开门进去,直接回身关上门,重新用木棍插上,撑起伞就小跑过去。 王璁已经念完超度经文,正在和潘筠说沐璘,“他应该是云南黔国公府的人,问我尸毒的解毒方法,还是从内而外,难道黔国公府有人染上了尸毒?” 潘筠就想到去年在龙虎山抓到的莫如是和他的吸元虫。 当时她没参与审问,但莫如是的吸元虫身上就有一股尸体的味道,当时就说他与西南有关。 潘筠眉头紧皱,想了想后道:“如果单纯是尸毒,可以用糯米和赤丹来解。” 王璁:“但若是从内向外发的尸毒呢?” “那就只有死路一条,最多可以让他多活一段时日,或是,让他走得安详些。” 话音才落,潘筠就听到了院门开关的声音,她立刻走到窗边,就见沐璘撑着伞跑过来。 一进门他就冲潘筠道:“外面来了三个锦衣卫……” 潘筠:“我看到了。” 沐璘:“我没招出你们来,也没说这俩倭寇的事。” “多谢你,”潘筠道:“这是江湖恩怨,我们也的确不想让官府知道。” 沐璘:“我有件事想要请教你,若一人身染尸毒,是从内向外染的,可有办法救他?” 见潘筠皱眉,他连忙解释道:“我不是挟恩图报,你要是不知道就……” “他是怎么染上尸毒的?一般尸毒只会从外向内,除非他吃了带有尸毒的东西,但尸毒味道那么大,谁会吃?” 沐璘:“是虫子,一种虫子可以钻到人体内,那虫子可以吸食人的精元反哺母虫,但母虫一死,它也会立刻死在人体内,虫内包裹着的尸毒立刻就散开,让人染上尸毒。” (本章完) 第三百八十六章 卖身契(祝陌颜生日快乐) 潘筠一愣一愣的,“吸元虫?” 沐璘眼睛一亮,“你知道这种虫?那你可有办法医治?” 潘筠皱着眉头摇头,问道:“太医院没办法吗?” 沐璘一愣,“你知道我的身份了?” 潘筠不客气的道:“你都说自己姓沐了,外面还来了找你的锦衣卫,我能不知道吗?说,你是不是云南沐王府的人?” 沐璘连忙摇手,小声道:“我们不是王府,我们只是国公府,你,你们别乱称呼啊,尤其这是在中原。” “你还挺谨慎的,不小心染了尸毒的人是谁?” 沐璘:“我不能告诉你,但我可以告诉你,太医院也没办法。” 父亲感染尸毒,连朝中知道都不多,更不能在民间宣扬了,不然会引起恐慌的,也会有非议。 所以此事还只限于小范围知道。 潘筠倒也不究根究底,沉吟片刻后道:“我没有办法救他,但我可以给你一瓶丹药和几张符,救不了他的命,但可以让他好受一点。” 她顿了顿还是道:“你或许可以去一趟龙虎山,询问龙虎山的高道是否有办法。” “对啊,可以去找龙虎山的道士,这尸毒一开始就是钦天监的一个道官发现的,也是他解决散发尸毒的人,他没有办法救人,但这世上有比他更厉害的道士,他们或许有办法。” 沐璘眼睛越来越亮,还问潘筠,“天下最厉害的道士是不是在龙虎山?” 潘筠纠结了一瞬,还是点头,“虽然不太想承认,但,是的。” 沐璘:“那我去龙虎山!” 潘筠就从包里拿出一瓶丹药来给他,递过去时一脸的肉痛。 沐璘拿了两下她才放手。 这可是大师兄炼制的解毒丹,她也只有一瓶。 潘筠叹息一声,继续从包里往外掏东西,是几张符。 潘筠分开给他叠好,道:“这是安眠符,放在床头或拿在手里可以让他安眠,这是解毒符,他要是实在痛苦,就把符烧了用开水化开吃下去。” 沐璘咽了咽口水,“喝符水啊?” 潘筠:“不是所有的符都可以吃的,但贫道的解毒符是一定要吃了才有效的,而且效果很好。” 潘筠直言道:“要不是你帮我们挡住了锦衣卫,这解毒丹和解毒符我才不会给你呢。” 沐璘伸手接住,顿了顿后问道:“那我们现在算朋友了吗?” 潘筠:“当然。” 想了想,她似乎还未自报姓名,于是抱拳道:“贫道三清山潘筠。” 沐璘这才展开笑容,回礼道:“在下云南沐璘,不过我祖籍定远。” 潘筠点头,“我的符箓你用过就知道好了,以后要是有需要,你可以给三清山三清观写信,或是寄到龙虎山学宫,我都能收到。” 沐璘:“你也在龙虎山?” 潘筠还未回答,院门就响了一下,她立即扭头。 沐璘往外看了一眼,这才发现自己来很长时间了,他握紧符箓和药瓶,全都收进怀里,还是冲潘筠抱拳道:“我要走了,后会有期。” 他面向王璁等人抱拳,而后转身离开。 他站在院门前,停顿了一下,似乎是确定了门那头是自己人,这才轻轻拉开院门,收了伞后闪进去,他没有把伞拿走,而是顺手放在了门后,然后才把门合上。 潘筠几人站在窗前看他离开。 好一会儿王璁才道:“他没问我名字。” 妙和:“也没问我的。” 妙真:“他只想和小师叔交朋友。” 红颜:“小红可以出来吗?我看外面不打雷了,也没太阳。” 潘筠收回目光,“放吧。” 小红就从金钗里冒出来,她呼出一口气道:“可憋死我了。” 对屋里躺着的三个人,她都很好奇,逐一看过后还有点惋惜,“这俩人刚死的时候你们应该把我放出来的。” 潘筠:“怎么,你想吃他们吗?” 小红一脸嫌弃,“那么臭和丑,我才不要吃呢,我就是好奇,想看看我能不能看见刚死的人冒出来的魂魄。” 潘筠:“别想了,就一阵轻烟一样的,都不成形,没有一点可观性。” 雨渐渐停了,天空开始亮起来,只是依旧灰蒙蒙的。 山神庙前还是响起牛马的嘶鸣声。 曹业他们把马拉回来,看见沐璘的肩膀和手臂是湿的,不由蹙眉。 金叔见了便一边拍沐璘肩膀上的水渍,一边训道:“小公子,这些事让我们去做就好了,您怎么也跟着跑出去,要是淋雨生病了,属下等怎么和都督、国公爷交代?” 沐璘也拍了拍手臂上的水,不在意道:“没事。” 曹业就移开目光,没有多想,“雨停了,收拾收拾我们就走吧。” 山神庙里的其他人也决定在雨停后立刻走,毕竟这里漏风漏雨,并不是长留之地。 很快,本来挤满人的山神庙不多会儿就空了,本来空落落的官道上倒是来去走了不少人。 因为沐璘他们是最开始走的人,因此没发现,所有人走后,边上还停着一辆车,棚子里还有一匹马在。????潘筠肩膀上顶着潘小黑出现在山神庙前,看着所有人一一离开。 王璁走到她身边,问道:“我们要走吗?” “胡景能移动吗?” 王璁道:“最好不动,他后腰上的伤不轻,对方没想立刻杀了他,但也没想他活太久。” 潘筠道:“那我们就不走,多留一个晚上。” 休息一夜,不仅胡景可以休息,潘筠也可以把山神庙里的痕迹清除掉。 这场风雨的好处很快显现,一场大雨下来,院子里的痕迹基本上都被消除了。 “风雨日,的确是杀人抛尸的好日子,省却了多少麻烦事啊。” 王璁指着一旁的两具尸体问道:“可要把他们埋了?” 潘筠想到正追着他们不放的刘敬等人,颔首道:“埋了吧,毁尸灭迹。” 他们直接把人埋在了院子里。 胡景晚上又吃了一次药,等第二天醒来时精神就好了很多。 潘筠看他,“能挪动吗?” 胡景正要点头,潘筠就扭头去问陶岩柏,“不应该问你的,你是病人,你能知道什么?岩柏你说。” 陶岩柏点头,“轻一些可以。” “那就在马车里多铺些被子,让他侧躺着,王璁,赶车的时候慢一点,别颠着他。” 王璁应下。 胡景听了感动不已,艰难的抱拳道:“三竹道长救命之恩,胡某人无以为报……” 潘筠接道:“你以身相许就好。” 胡景身子一僵,尴尬笑道:“三竹道长玩笑了。” “不,我没开玩笑,我是认真的。”潘筠刷的一下放出一张纸来,凑到他眼前让他看清楚,“看到没,卖身契我都写好了。” 胡景张大了嘴巴,这是真以身相许啊! 他看着潘筠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半晌说不出话来。 妙真妙和他们已经开始收拾行李了,该装的东西装起来,该放在行李包的伪装就塞行李包里。 只有王璁站在潘筠身侧,陪着她一起看向胡景。 潘筠幽幽道:“我就知道,你说的无以为报只是客气话。” 胡景脸色涨红,连忙道:“不,不是,只是,只是我从未想过卖身为奴……感觉怪异,要不三竹道长,你还是杀了我吧,把我的命拿去。” “好!”潘筠赞道:“我就喜欢你这种宁死不为奴的骨气。” “你再看看,”潘筠抖了抖手中的纸道:“虽然我叫它卖身契,但它其实不是卖身契,不会让你为奴。” 胡景这才定睛看去,逐一念道:“为感谢潘三竹道长的救命之恩,我胡景发誓,一,永远不欺骗潘三竹,凡她所问,皆如实告知……” 胡景停顿了好一会儿才继续往下念:“二,绝不出卖潘三竹道长,不管对方是魔是恶,是皇帝,还是代表正义,凡是有损潘三竹道长利益的人打听潘三竹及其师兄师姐师侄们的信息,绝不吐露、出卖;” 胡景不由的抬头去看潘筠。 潘筠冲他点头,鼓励道:“继续。” 胡景:“三,以潘三竹道长的利益为利益,厌恶一切有害潘三竹道长利益的人事物;四,潘三竹道长叫我做的事,只要不违背道德,皆从之……” 胡景松了一口气,伸手接过纸。 潘筠才掏出笔来,他就已经利落的咬破手指,直接在上面签字按手印。 潘筠默默地把笔收回去,冲胡景竖起大拇指,“真勇士。” 王璁就上前给他的手指上药包扎。 包完以后,潘筠手一挥就道:“陶岩柏,把门板拆了,把他抬上马车。” “等等,”胡景连忙道:“三竹道长,昨天要挟持我的两个刺客呢?” 潘筠:“埋了。” 胡景:“……他们都死了?” 潘筠点头:“都死了,死得透透的。” 胡景沉默了一瞬后问道:“不知他们为何要挟持我,不知,三竹道长是怎么知道他们要挟持我的?” 潘筠道:“这事我们路上说,胡大侠,后面还有追兵呢,你确定要在这里说?” 胡景一愣,“也是倭人吗?他们派了这么多人来找我?” 潘筠冲他微微一笑,摇头道:“不,是锦衣卫。” 胡景一凛,不再说话。 官员们不喜欢和锦衣卫有牵扯,江湖人也不喜欢。 凡是沾上锦衣卫的,都不会有好事,不管本身是好事还是坏事。 (本章完) 第三百八十七章 拉扯 潘筠从空间里掏出被子来,将车里的小矮桌拆了,将两边的座椅展开,在车里组成了一张一米左右宽的床。 在上面铺了两层被褥,然后把胡景抬到车上。 见他嘴唇发白,就给他身上盖了一床被子,“你先睡会儿,要是颠到伤口了就说。” 他们将车拉出山神庙,王璁在后面销毁痕迹,好半天才追上来。 因为车厢的大半空间给了胡景,妙和等人在车下走着,陶岩柏赶车。 等王璁赶上来后就由他来赶车,车里只有潘筠,俩人这才开始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谈话。 胡景问道:“三竹道长似乎知道我在被人追杀。” 潘筠:“我运气不好,路上被一队锦衣卫拦住查询,无意间听说有倭寇上岸,正在追着你跑,所以,锦衣卫也在找你。” 胡景:“我知道那俩人是倭人,他们一动手我就知道了。” 胡景抬起眼紧紧盯着潘筠道:“三竹道长来得很及时,他们刚抓住我,还没来得及问我话呢,你就出现了,所以,他们为什么要抓我?” “昨天审问,你没听到?” “我昏迷了,迷迷糊糊间听到了什么图,更多的就听不到,也不记得了。” 潘筠微微一笑道:“有一张图,他们说在你身上,那张图有海岛坐标,还有航线。” 见胡景若有所思却不意外的模样,潘筠就微微一笑,“看来胡大侠手上的确有这张图,我一提你就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了。” 胡景微微抿嘴,正要说话,潘筠就“嘘”的一声道,“胡大侠,你可要想清楚了再开口,你可是对我以身相许了,签了契约的。” 胡景心微梗,觉得潘筠一定是早有预谋问这样的问题,所以才会让他签那样的东西。 但她的确对他有救命之恩,想到昨日的命悬一线,胡景叹息一声,艰难的摸了摸钱袋子。 潘筠立刻帮他把钱袋子拿出来,奉到他手上。 胡景又忍不住看了她一眼,还是把钱袋子里的东西都拿出来,然后将钱袋子翻出来,里面有一条极细的线,被捻在夹缝里,一般情况下,不会有人发现。 他将线拿出来一扯,他的钱袋子就开了一个口子,手指一摸,就摸出叠成两半的纸。 纸张几乎透明,即便是叠在一起,也很薄,再一展开,薄如蝉翼。 他将图纸交给潘筠。 潘筠接过一看,不由挑眉,和她抄的图差不多,只有航线和海岛坐标,其余的布防海岛等全都没了。 她不由嘴角微翘,问道:“祝子逊把这图给你的?” 胡景“嗯”了一声道:“这是岛民耕居图。” “什么图?” 胡景看了她一眼,没好气的解释道:“岛民耕居图。朝廷禁海,有些渔民不会种地,或是分不到土地,就只能冒险出海。” “他们不可能一直往返岸上,只能逃到海岛上成自由民,或是下南洋,直接去他国生活。” 胡景是底层出来的侠士,知道百姓求活不易,他道:“海盗,多是海岛上的自由民组成,他们行为是有不妥,但在宋北暴露是倭寇之前,我所知的,这些海岛上的百姓多在海上从事打渔,寻珠,以及在岛上耕种,青壮年才会被选进队伍里,帮宋北走私商品货物。” “留在海岛上的家人是人质,但宋北也承诺,他们出事,他会好好照顾他们的家人。” 潘筠抬了抬下巴,“继续。” “有时候海上会起大雾,船就找不到海岛,或是为了躲避水军查岛,岛上的人也要往周围的岛屿躲避,所以为了不丢岛,不丢人,祝子逊才绘制了一张岛民耕居图以备不时之需。” “这张图他托我拿着,”胡景道:“因为这图不经常用到,加上他又说得重要,事关几百上千个岛民的生死,我就随身带着了。” “泉州之战后,海岛上的人都被水军给收缴了,这图也就没了用处,我也就忘了,他们是为这图来的?” 胡景眼睛微眯,“难道这不是岛民耕居图?” 潘筠将图折叠起来收好,冲胡景一笑道:“你就当它是岛民耕居图好了,有些事情知道的太详细不好。” 胡景不认同,伸手拉住她的袖子,沉着脸道:“还请三竹道长告知,这到底是什么图,我就是死,也要死得明明白白。” 潘筠:“我又没让你死。” 胡景:“现在倭人要找我,锦衣卫也要找我,你总要让我知道为什么吧?不然他们找到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岂不是白死了?” 潘筠歪头想了想后道:“不行,你要是知道了,你更活不了。” 胡景:“……他们抓到我,我拿不出东西来,我同样活不了,我想当个明白鬼。” “谁说你拿不出东西来的?”潘筠掏出笔墨纸砚来,将图展开,当着他的面就照画了一幅图,只是图上岛、坐标和航线都改了这么一点点。 潘筠仔细的将墨水吹干,然后递给胡景,“一会儿藏进钱袋里,就当它是真的。” 胡景:…… 他被潘筠的这手操作惊呆了。????潘筠道:“不管是谁抓到你,你都要把刚才对我说的话再对他们说一遍,你也不算撒谎,他们见你什么都不知道,或许能放你一条生路。” 胡景幽幽地道:“你确定?” “倭寇我不敢确定,锦衣卫应该可能也许差不多会放过你,就是可能会受些苦,你记得不要招出我来。” 胡景:“你觉得他们照着图出海后找不到海岛,还会放过我吗?” 潘筠:“那跟你有什么关系?就算是错,那也是祝子逊的错,图是他画的,也是他给你的,要问罪,当找祝子逊啊。” 胡景这才想起来,“怎么所有人都来找我,祝子逊呢?” 他怀疑的看着潘筠,“当初是你追着祝子逊跑的,你说没追上,不会是,你追上了人把人杀了,却骗我们说没追上吧?” 潘筠帮他把图折起来塞进钱袋里,然后把钱袋塞进他怀里,笑道:“别胡思乱想,我是那等杀人不眨眼的人吗?” 想到刚被埋的俩人,胡景沉默不语。 潘筠转身正要下车,胡景就幽幽地道:“是宝藏图吧?” 潘筠动作一顿,回头看他。 想到祝子逊,胡景一下都通了,他道:“当初他们审问宋北,想要问出藏宝的地方,结果祝子逊跑了,大家就都怀疑藏宝图在祝子逊身上。” 胡景看着潘筠,“祝子逊身上的藏宝图在你身上,所以你没想到,我这里还有一份,我自己也没想到,傻乎乎的带着它四处跑,危险而不自知……” 潘筠坐了回去,倒也不糊弄人,夸道:“胡大侠聪明嘛,一下就想通了。” 胡景不由皱眉,“那可是宝藏,劫掠沿岸百姓的宝藏,当上交给衙门才对。” “你跟着宋北做海盗,竟有如此觉悟?” 胡景一脸黑线道:“我跟着宋北,并不知道他私底下还做劫掠商船和百姓的勾当,以为他只是走私。” 他做护卫,每次都是跟着宋北进内陆进货,然后再押送到岛上分销出去,干的是走私的活,可不是打家劫舍的活。 他要知道宋北是那样的,还是个倭寇,他才不会跟他干呢。 潘筠想了想,还是道:“放心吧,那钱不是我一个人取的,我和朝廷合作的。” “我不信,”胡景又不傻,直接问道:“你跟谁合作?要是跟朝廷合作,锦衣卫干嘛追着我跑?” 潘筠:“反正是官兵。” “有人要造反?” “你当造反是大白菜啊,随便有点钱有点人就能造反?”潘筠道:“没人想造反,不过我们代替衙门取了这部分宝藏而已,你放心,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在我们手上,可比在他们手上,老百姓落的实惠多。” 胡景定定的看她,片刻后道:“你发誓,你要是私占宝藏,没有用于民生,你就……就……” 潘筠见他不忍心让她说誓言,潘筠就举起手指道:“我就天打雷劈,一生孤寡,来生孤寡,三生孤寡……” “行了行了,”胡景连忙阻止道:“你明明有机会把我杀了灭口,和那两具尸首一样挖个坑埋了,却救我,还帮我做了一张假图,可见你不是心狠之人,我信你,你不用发那么恶毒的誓言。” 潘筠就抱拳,“胡大侠大义!那我们就达成共识了,从今以后你就只当不知道这事,锦衣卫真的找上你,你就把图给他们,记住,这是真图。” 胡景:…… “只有你自己都相信它是真图,别人才会相信。” 胡景:“你武功高,我听你的。” 胡景叹息,问道:“那要是倭人找上门来呢?” 潘筠就嘿嘿一乐道:“那就让他们有来无回,在我大明的土地上,我们还怕他们吗?” “三竹道长自然是不怕的,但胡某人打不过他们!” 潘筠一顿,“这的确是个问题,不着急,反正你伤的挺重的,这一路上你就跟着我们吧。” 胡景就问,“你们要去哪儿?” 潘筠:“先去京城看我师兄,然后回家考试,再去学宫读书。” 她笑道:“胡大侠,这一路上你都可以跟着我们,我保你安全,等到了龙虎山,你更不用怕了。” “在龙虎山,别说倭人了,就是倭国的一只苍蝇飞进来也会被发现的。” 胡景:“……道士这么厉害?” “那是相当厉害。” 晚安,缺一更,改天补 (本章完) 第三百八十八章 我要升官 胡景武功不低,但练的刀法大开大合,倭国的忍术正好克他。 加上从这次派来的俩人看,他们派来的人武功还不低。 他根本打不过。 只要被找到,他就只有被抓这一个下场。 胡景沉思起来,但……也不是全无办法。 胡景目光扫过潘筠,除了跟着潘筠外,还有一个办法。 那就是躲。 天下之大,他真要躲起来,连江湖上的人都难找到他,更不要说倭国人了。 他们认路吗? 他们有人脉吗? 胡景冷笑连连,一回神就见潘筠凑近了看他,眼睛都快贴到他脸上来了。 他吓得后仰,差点躺平压到伤口,“你干嘛?” 潘筠:“你很奇怪,一个人在得意什么?找到可以不靠我,也能对付倭寇的办法了?” 胡景冷哼道:“我大可以躲起来,我不信倭寇能找到我。” 潘筠恨铁不成钢的看他,“没钱,找个山旮旯,每天除了吃素菜,就是自己进山打一点猎物的那种躲?” “没有美酒,没有朋友,甚至都没有人跟你交流,一个人躲在山里隐藏?” 胡景被噎住。 潘筠失望的看他,“倭寇而已,这是在大明!你在大明的土地上坦坦荡荡,竟然被一群倭寇吓得躲起来!这让我们大明江湖的脸往哪儿搁,让朝廷的脸往哪儿搁?!” 胡景本没觉得难受的,但被潘筠这一点,他也觉得自己憋屈和羞辱,一股愤怒油然而起。 潘筠一拍他的手臂,怒道:“你就跟着我,我看谁敢来抓你,我让他来一个留一个,来一双留一对!” 胡景理智回笼,皱眉看她,“虽然三竹你说的有道理,但你会这么好心?你不会是用我钓鱼,把那些倭寇钓来吧?” 潘筠:“我钓那些倭寇对我有什么好处?” 胡景此时腰疼,胸口疼,手臂也有点疼,连带着脑子也疼,所以想不出来。 他盯着潘筠看,思索片刻后还是没有一口应下,“我得想想。” 潘筠:“你想吧,反正你受伤了,短时间内动弹不得,何时想通了告诉我,想不通要走我也不拦着。” 潘筠拍了拍他的手臂道:“你知道的,贫道一向尊重人。” 胡景:…… 潘筠转身撩开帘子出去,跳下车后对陶岩柏道:“你上去照顾他,我走走。” 陶岩柏:“小师叔,你去吧,我不累,还能走。” 潘筠拍了他脑袋一下,“别想多,不是让你去休息,是让你去照顾病人,我暂时不想看见他的脸。” 车里的胡景扯着嗓子道:“三竹道长,我听到了。” 潘筠:“也没想瞒着你。” 她冲陶岩柏一抬下巴,“上去!” 陶岩柏就老实的爬了上去。 陶岩柏和胡景没什么可聊的,就给他看着伤口,时不时的喂他喝一口水。 车里车外的俩人各自思索起来。 胡景是按了按自己的钱袋子,想着潘筠刚才塞进去的那张假图。 这张假图要是从他手里出去,他真的能走脱干系,把一切都推到祝子逊身上吗? 潘筠也按了按胸口里的真图,琢磨起来,胡景真的只有这一张图纸吗? 以他的智商,用脑子应该记不住宝藏图上的坐标和航线吧? 本来是想等陈文收服了人就立刻去取宝藏的,但如果倭寇手上没有藏宝图,连海岛的坐标都不知道,那迟一些,早一些问题都不大。 他们甚至可以兵分两路,一路在海上布防,一路上岛取宝藏…… 唉,可惜交易已经谈好,作为一个有良心有道德的道士,潘筠不能违背誓言。 不然等她法器做好了,完全可以自己带着小伙伴们飞过去把宝藏都取了。 不过,这海岛看着离挺远的,不知道以她现在的修为能不能飞跃过去。 俩人都在思考,王璁也在思考。 他是唯一一个听完了马车里全部谈话的人,和潘筠一样,他也觉得应该把胡景控制在自己手上最好。 等把宝藏取了,胡景再没危险,对他们取宝藏也不再有威胁,到时候再分道扬镳就是了。 王璁打定了主意,打算接下来就蛊惑胡景留下。????他们慢悠悠的往济南走,完全不知道刘敬等人已经先一步从历城赶到济南,正在济南城中四处搜寻胡景。 济南府被戒严,客栈和一些私赁的客舍都被找了一遍,衙门也都问过了,没有胡景的踪迹。 “奇怪,胡景昨日一早离开的历城,按说昨日午后就应该到济南府的呀。” 王山不悦,“那么大一个人,又没有刻意隐瞒踪迹,怎么可能找不到?再给我去找!还有那个通缉的人犯,找到了吗?” 刘敬立即道:“找到了,他叫汤鹏,这一年他都躲在城南,扮成一个力夫在码头上接货,偶尔给城里的屠夫帮忙屠宰猪和羊,因为头发散乱,胡子长了一脸,所以没人发现他。” 他知道,王山肯定记不住这通缉犯的名字,虽然他每次汇报都会点一下对方的名字,但王山还是记不住。 王山道:“盯紧了人,胡景要拿他,一定会找到他,等他出现,立刻拿住人!” 一旁的百户立即抢着道:“大人,我亲自带人去盯着他,绝对能把胡景抓回来。” 刘敬却不认同,低声建议道:“大人,胡景是专门的赏金猎人,其查办案件一点不比刑部里厉害的官员差,追踪之术更是与我等不相上下,我们的人要是一直在附近盯着,他一定会发现的。” “以胡景的谨慎,只怕不等我们发现他,他就跑没影了。” 王山皱眉。 一旁的百户道:“刘敬,你少危言耸听,一个江湖草莽而已,我们可都是身经百战的锦衣卫,还能叫他发现了?” 刘敬低头道:“大人,胡景现在应该不在济南府,昨日大雨,历城出来的一段尤其严重,听闻还有小段山洪,他可能在什么地方绊住脚也不一定。” “但历城离济南府不远,蒋叔啸被抓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到济南府来,所以胡景一定也怕拖久了汤鹏收到消息,最迟明天,他一定会动手。” 刘敬提议道:“我们不如选两个人扮做江湖人士,明日也去捉拿汤鹏,就只追,不拿人,胡景一定会出现截胡的。” “胡景会怕锦衣卫,却不会怕跟他抢单子的江湖人。” “而且有两个人刺激着,他一定会更急切,到时候就会忽视周围,我们叫人支援也容易些。” 百户:“就拿一个江湖的三流高手,还需要叫支援?” 王山掀起眼眸,“你能打得过胡景?” 百户一噎,不敢应声,生怕王山让他一个人上。 这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事,王山一定干得出来。 王山见他不吭声了,就冷哼一声,吩咐道:“听刘敬的,此事全权交给刘敬来做。” 刘敬立即应下。 “刘敬,你现在已经升到总旗了,只要你能把藏宝图拿到手,我们先王文一步回京汇报,我就和叔父说,提拔你为百户。” 刘敬立刻跪下,感激涕零的大声应下。 王山见状,哈哈大笑起来,背着手走了。 百户见状,忍不住咬住后槽牙。 从年前到现在,短短三个月的时间不到,刘敬已经从一个普通的锦衣卫升到总旗了。 且他还成为了王山的心腹,看样子,再让他继续留在王山身边,他回去还真能升百户,将来王山高升,他也一定会跟着高升的。 百户恨得牙痒痒,忍不住啐了一口,抢着走在刘敬身前,扭头和同袍冷冷地道:“有的人就是会拍马屁,也难怪王百户当初那么讨厌他了,一直压着不给他升。” 一旁的锦衣卫冷汗直冒,既不想得罪刘敬,也不敢得罪百户,只能含糊的应了一声。 百户却不愿意就此放过,继续当着刘敬的面和他嘀咕,“王百户失踪得悄无声息,不会是有人挟私报复吧?” 锦衣卫这下不敢应了,一脸生无可恋的加快了脚步,心里骂骂咧咧,你他娘的要斗,直接找刘敬啊,拉他下水算怎么回事? 被挤在后面的刘敬却面无异色,脸上还是带着浅笑,袖子下的指甲却不由的狠掐手心。 他已经很久没想起王勇了,从跟着王山离开京城开始,他就不再后悔当初的决定。 王勇不消失,他就永远是他的手下,他查再多的案,立再多的功,都是给王勇作嫁衣裳。 如果王勇能够高升,带着他一起也就算了。 偏偏王勇和王振的关系不远不近,没有血缘关系,只是联宗,借着王振的势力走到百户就差不多到头了。 他只到百户,就不允许底下的人升,尤其是刘敬这样有能力的。 其他人都找关系,或花钱离开了,只有他,一直被王勇压着升不走,也调不走。 王勇死了,他虽然被连累得被一撸到底又成了普通的锦衣卫,但只用三个月的时间,他就完成了从前三年走的路。 只要这次再立功,回去以后,他就可以升百户。 而王山是王振的亲侄子,他将来会做指挥同知,指挥佥事,甚至是指挥使…… 只要他一直跟在他身边,只要他一直有用,他就能够一直向上,向上,再向上! 刘敬嘴角微翘,眼中明亮,胡景,他抓定了! 藏宝图,他也拿定了! (本章完) 第三百八十九章 进城 一靠近济南城,胡景便也和潘筠说起汤鹏,“我查过了,汤鹏和蒋叔啸还有联系,他应该是在城南一带活动,我搜过蒋叔啸家,汤鹏曾经给他送些晒干的肉脯和鱼干,所以他应该在屠夫手底下做事,你还可以到码头上打听打听。” 胡景道:“抓到了人,分我十两信息费就行。” 潘筠愣了一下后道:“我救你一命,都没和你要钱呢。” 胡景:“你让我以身相许了。” “是啊,你人都是我的了,你还和我要钱?”潘筠道:“你的消息都是属于我的。” 胡景沉默了一下后道:“是在下疏忽了,没以身相许过,还不太熟练。” “我原谅你了,”潘筠问到:“还有什么信息吗?比如人长什么样?” 潘筠展开通缉单看,“上面的脸是两年前画的,这精神奕奕的,他应该不是两年前的样子了吧?” 胡景:“这种凶犯一般都不会江湖上的易容术,只能依靠自身条件改变一些相貌,比如把头发弄乱,穿着破旧邋遢,再留着胡子不刮,用不上三个月,保准爹妈见了都不认识。” “所以你就找那些邋遢,胡子和头发糊一脸的人,”胡景顿了顿后道:“当然,他要是没这样做更好找,你就对着通缉单看,只要脸干净,不管是胖了瘦了,五官基本不变。” 他道:“看人,不看皮肉,要看骨相。” “骨相?”潘筠将通缉令对着太阳照,一脸疑惑,“一张图,我还能看出骨相来?” 胡景瞥了她一眼道:“你这是见得太少了,看多了就会了,这图上明晃晃的骨相在这不是吗?” 他摇了摇头,忍不住问,“你这样是怎么抓到广信府的通缉犯的?” 潘筠一顿,放下通缉单,“你怎么知道我在广信府抓通缉犯了?” 胡景:“干我们这一行的,消息都要灵通,去年我就在江西一带抓人,广信府出了一个凶残的赏金猎人,抓回去的凶犯不是死就是残。” “女道士,年龄不超过十二岁,身边还跟着一个年龄差不多的小道士,在公廨称是三清山潘三竹,在犯人面前称龙虎山潘三竹,我一听就知道是你。” 潘筠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却不免好奇,“我的名气这么大,大家都知道了?” 胡景:“别人不知道,但干我们这一行的,江南一带都知道了,在逃的人犯应该也听说过你的大名。” 胡景瞥了她一眼道:“虽然你就抓了两个人,但手段之凶残,传得很广啊。” 潘筠嘀咕:“都在败坏我的名声,明明都是活着送进去的……” 后面死了关她什么事? 车外王璁提醒道:“小师叔,要进城了。” 潘筠应了一声,撩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看见站在城门口仔细查验人的士兵,她目光不由一闪,“怎么这么多人?” 王璁也发现了,看了一会儿后压低声音道:“成年男子都被细查和盘问,尤其是独身进城的,他们手上还有一张图,但看不太清楚。” 潘筠一听,立刻拎起潘小黑丢给妙真,“你带潘小黑进去看看。” 行人和车不在同一排,车排队的时间要更长一点,而且老幼妇孺还有单一列,所以速度极快。 妙真接住潘小黑,立刻去排队进城。 他们这一行因为都是老幼妇孺多,连户籍和路引这些都不查,看一眼就放进去。 但旁边士兵手上依旧拿着一张图。 妙真通过检查后抱着猫好像被绊了一下,特意往他那边偏了两步,抬起头来一看,一眼便挪开了眼睛。 一进城,妙真就丢掉潘小黑,低声道:“你先跑,快去告诉小师叔,他们手上拿的是胡大侠的画像。” 潘小黑就一溜烟从墙根底下顺出去了。 妙真不得不换另一条边重新排队出城。 好在她出城也很容易。 潘筠都不等潘小黑出来就收到它的心声了,于是撩起帘子和王璁道:“前面在查胡景。” 王璁心一紧,“我这就找借口离开。” 潘筠:“不用,我给他化个妆就行,你们有心理准备就好。” 潘筠看向陶岩柏和妙和红颜,道:“你们三个先进城,找到妙真,让她别出来,等一会儿我们就进去了。” 陶岩柏应下,带着妙和红颜进城。 潘筠就开始从小方包往外掏东西,瓶瓶罐罐的打开往胡景脸上涂抹,又用笔在他脸上画了画,本来,不到一刻钟,一个硬朗的壮年汉子立刻变成了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头。 潘筠身体后仰看了看他后道:“就是头发太黑了,等一等。” 她伸手进小方包里摸了摸,摸出一大罐东西,打开后挖了一勺,在掌心揉了揉后就往他头上抹,特别是双鬓,被细细地涂抹了一下。 潘筠退后打量了一眼,满意的点头,“不错,不错,我的手艺越发好了。” 胡景很好奇,“我现在什么样了?” 潘筠就拿出一把小铜镜给他看。 胡景一眼便吓了一跳,这鬓发苍苍,一脸皱纹的老头是他? 潘筠:“看到自己的样子了,记得把声音也变一变。”????她自信的道:“我敢肯定,就算是你亲爹娘来了也认不出你来。” 胡景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的确认不出来。” 王璁在帘子外小声道:“小师叔,好了没,下一个就到我们了。” 潘筠就撩开帘子,酝酿了一下才叫道:“哥,爷爷又咳嗽了。” 王璁被叫得一抖,不由抬头看去,就见里面有一老头,正目光炯炯的盯着他看。 王璁:“……是挺像咱爷爷的,就是眼睛太明亮了。” 潘筠扭头去看胡景。 胡景立刻虚弱的趴着,眼睛微闭。 潘筠得意的去看王璁。 “……可以。”王璁放下帘子,赶着马车上前接受检查。 因为王璁是成年男子,所以被检查户籍和路引了。 撩开帘子看见车里是一个短头发小姑娘和一个老人,马车一眼便可见到底,便丢下帘子检查了一下车下,确认没夹带东西后就挥手,“进去吧。” 王璁就立刻赶车进去,经过时看了一眼官兵手里的画像。 等刘敬从外面回到府衙,知道王山被百户说动,直接在城门口设关卡查找胡景时,半晌说不出话来。 跟着刘敬混的几个锦衣卫面面相觑,也沉默了一下才开口问道:“总旗,我们怎么办?这算打草惊蛇了吧?” 刘敬:“这何止是打草惊蛇,这简直是敲锣打鼓的通知胡景!” “不过不要紧,”刘敬努力的展开笑容,“以胡景的为人,他知道自己被搜查,一定会到衙门查问缘由的,我们从现在开始转而留意起衙门,尤其是缉凶的衙役,他们大多和胡景有交情,可能会被胡景私下找上门。” 常理来说,刘敬的推断一点没错,可偏偏潘筠在。 胡景已经从潘筠那里知道了所有的事,所以他对自己被搜查一点也不意外。 住到客栈里,他还问潘筠,“你要这样一路带我进京?” 潘筠:“放心吧,出了济南府,只要你不作死的跑去揭单抓人,不会有人找到你行踪的。除了我们,没人知道你会去京城。” 胡景若有所思。 再抬头就见她又拿着画像在看,不由瞪眼,“锦衣卫都在济南府了,你不会还想去抓人吧?” 潘筠道:“我不抓,但可以让别人抓啊,饭都喂到嘴边了,不吃,我实在难受。” 潘筠将画像牢牢记在了脑子里,然后拉上妙真去码头转了一圈,没找到合适的人,转身正要走时,就见不远处有一个满脸胡子的人推着手推车往这边走。 码头上的力工和他打招呼,问道:“大肠,今天剩什么好东西?” 对方老实巴交的道:“就是些大肠和骨头。” “赵屠夫也太小气了,你今天帮着他杀了两头猪,竟然就给你这些东西。” 对方憨厚一笑,毫不在意的样子。 潘筠就拉着妙真道:“快,一起看看。” 妙真就掐诀开天眼,潘筠则是运转功法开法眼,再看向男子时,就见他浑身浓重的黑怨之气。 这人就算不是汤鹏,那也是罪虐深重。 潘筠当即多看了人两眼,将人记下以后看向妙真。 妙真也看完了,冲她微微点头。 潘筠就拉着她走。 俩人一走,推着车的汤鹏就抬头看过来,见是两个小姑娘便没往心里去,推着车继续走。 潘筠拉着妙真径直去了千息楼。 千息楼还是在花街,大白天的敲花楼的门,龟公都很不高兴,门一打开见是两个小姑娘,更是不高兴,皱眉问道:“你们干嘛?” 对面楼里的龟公也在打量潘筠和妙真,见两个人长得好看,不由靠近了些。 千息楼的龟公见了就瞪他们,挥手道:“去去去,这是上门的客人,连客人都抓,你们饿疯了?” 潘筠一听,立刻回头看向身后靠近的人,目光微冷。 靠近的人脚步一顿,笑嘻嘻的和千息楼的龟公道:“送上门的货,还是这样好的货,还往外推,活该你当一辈子龟公。” 对方眼睛阴邪的在潘筠和妙真脸上转来转去,潘筠直直地看回去,本来想忍着的,但想想,她为何要忍? 于是上前,抬脚就朝他们的膝盖踹去。 晚安 (本章完) 第三百九十章 买卖消息 龟公们将这个动作看得很清楚,笑嘻嘻的,被踹的那人毫不在意的往后一蹦,想要躲开。 他们觉得可以躲开的,结果潘筠的脚就是狠狠地踹在了他的膝盖上,看得见,但没躲开。 且是连着踹出三下,都成残影了,三人皆听到咔嚓的一声,然后三声惨叫声响起,齐齐单膝跪地。 潘筠收脚,冷着脸道:“太吵了,给我憋回去!” 龟公们触及她冷冽的眼神,齐齐咬住嘴唇憋住了。 他们迎来送往见过的人不少,知道这是碰见硬茬了。 心中懊悔以貌取人了,这才想起,千息楼不止是花楼而已。 大白天找上门来,这是买消息来了。 目光扫过潘筠和妙真的脸,三人都不敢再吭声。 俩小姑娘年纪这么小就敢来千息楼,可见不是善茬。 见他们老实了,潘筠这才冷哼一声,回头看向千息楼的龟公,“你们千息楼白天迎不迎客?” 龟公立刻回神,点头弯腰道:“迎客,迎客,贵客里面请。” 龟公将人请进楼里。 千息楼很安静,整个大楼里好像没人,还是龟公嚎了一嗓子才有两个男子出来。 俩人也是揉着眼睛,皱眉看向潘筠和妙真,问道:“来干嘛的?” 潘筠:“卖消息。” 俩人停顿了一下,还是上楼去叫人。 不一会儿一个披着玫红色薄纱的女子睡眼惺忪的出来,她倚靠在二楼上扫了潘筠和妙真一眼,懒洋洋的下楼来,待近前,便蹙眉看打量她们,歪头,“道士?” 潘筠和妙真不由的低头看自己,她们今天穿的便装,她怎么知道? 似乎知道她们心里在想什么,女子挥了挥手绢,半掩住口鼻道:“道士身上的味儿太重,一闻便知。” 潘筠一听,瞪大了眼睛,忍不住在自己身上闻了闻,不信,“我们经常洗澡。” 女子闻言噗嗤一声笑出来,手绢轻轻地打在潘筠的肩头,“小道长真可爱,我说的味儿不是那个味儿。说吧,你们要卖什么消息?” 潘筠:“听说千息楼开价很公正,童叟无欺。” 女子“嗯”了一声道:“放心,不会看你年纪小就压你价钱的,千息楼这么大,不差你那点钱,再说了,我又不是老板,千息楼赚钱与否有什么关系?” 潘筠:“那你能把价格乘一百给我吗?反正也不是你的钱,慷他人之慨多好。” 女子瞥了她一眼道:“我是美,不是傻,我这么做对我有什么好处?” 潘筠:“我偷偷分你一半,让你吃回扣。” 女子一时噎住,半晌才幽幽地道:“这话你要是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就好了。” 潘筠目光扫过一旁的三人,道:“你可以拿自己分到的那一半去收买他们,让他们和你同流合污。” 女子哼了一声道:“果然是臭道士,一如既往的讨厌。” 她转身上楼,“上来吧,卖消息要去密室。” 千息楼的消息之所以能作为商品,自然是因为其隐秘,不是一般人可以轻易知道的消息。 所以凡是进千息楼的消息,不论大小,都要在密室交易。 那里隔音,闲杂人等不得靠近,尽量减少消息外泄的可能。 而且,跟着消息的重要程度,买卖的密室也不一样。 潘筠和妙真年纪小,她直接带她们去了丁字密室。 那两个男子也进来了。 三人分别在桌子前坐下,潘筠这才知道,原来他们三个本来就是要一起听消息的。????她目光扫过三人中间隔着的距离,恍然大悟,“你们东家好会,你们三个人好像关系不怎么样,一个人想要同时收买下你们三个人,有点难。” 女子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后道:“小道长不会就是来长见识的吧?说吧,你要卖什么消息?” 潘筠拿出汤鹏的通缉令,啪的一下按在桌子上。 女子扫了一眼后道:“汤鹏,这人不是赏金猎人胡景在抓吗?” 潘筠:“我有他的消息。” 女子转了转茶杯道:“胡景已经抓了蒋叔啸,以他的能力过不了多久就能抓住汤鹏了,他的消息好像不怎么值钱。” 潘筠鄙视她,“还说童叟无欺……不说你们千息楼拿到消息后可以自己出手,抢到这笔赏金,就是卖给有心想要扬名,超过胡景的侠客,那也能赚不少钱。” 女子惊讶的看向她,“小道长很懂嘛,这跟我知道的臭道士倒有些不同。” 潘筠:“多少钱收?” 女子不语,直接看向桌子另一边坐着的人。 那人写写算算后道:“十五两。” 潘筠:“确切的地址!” “就是十五两。” 潘筠皱眉,“他可价值二百八十两。” “那你自己去抓。” 潘筠气闷,目光扫过三人的面色,直接开口道:“我要五十两。” “十五两,小道长,消息进来再出去,我们总要赚一些,试想一下,你愿意花五十两买一个通缉要犯的消息吗?我算过,三十两是极限,所以,我们十五两收。” 对半赚啊这是。 真黑! 但他们如此坦诚…… 潘筠摸了摸下巴,然后同意了。 十五两到手,潘筠却没走,而是抛着手中的一锭银子问道:“对面那万春楼,他们的消息值多少钱?” 负责问消息的女子嗤笑一声,“对面能有什么消息值钱?一个破楼而已。” “不值钱就行,我要买他们的消息!”潘筠啪的一声压下手中的五两银锭。 女子一顿,看了眼桌子的银子,皱眉,“先说你买什么消息?” 潘筠:“他们楼里的姑娘都是正规途径来的?” 女子眼珠子一转,“没有哪一家花楼,楼里的姑娘都是正规途径出来的。” 潘筠:“我要他们楼的图,什么房间住什么人,有什么用途,标好了。” “花楼里的房间能有什么用途……”触及潘筠的目光,女子话音一顿,问道:“小道长,他们得罪你了?” 潘筠点头:“得罪我了,我要找几个人报仇。” 女子娇笑起来,挥着手绢道:“行,五两银子,卖你!” 一旁的男子皱眉:“凝霜!” 女子冷冷道:“卖消息是我单人负责的,万春楼的一张布局图而已,五两在价格区间内,有什么问题吗?” 俩人扫过潘筠另一只手上的两锭银子,可他们分明可以抬高价格卖出去,以目前的局势看,潘筠一定会买的。 今天身体不舒服,跑了半天医院,躺了半天,所以请假一天,等好一点补上。 (本章完) 第三百九十一章 悄悄 凝霜写了条子,当着潘筠的面在紧贴着墙壁的书架上一按,打开一块板子,将条子放在一个盒子里一滑。 潘筠看得挑眉。 似乎等消息需要一定时间,所以凝霜靠着书架和潘筠聊天:“小道长看样子是第一次来济南,万春楼是怎么不长眼得罪小道长的?” 潘筠伸出一根手指道:“一两。” 凝霜愣了一下后咯咯笑起来,“闲聊而已。” 但她心里还是好奇,正想着是不是要自己掏这一两银子时,桌前算价的男子幽幽地道:“五百文,我告诉你。” 凝霜就看过去,“你知道?” 男子不言。 凝霜就摸了摸下巴,“难不成是刚才得罪的?” 还没得到回答,叮铃一声响,凝霜重新打开木板,伸手进去一拉,拽出一个盒子,打开便取出一卷图纸。 凝霜打开看了一眼,确认无误后转手交给潘筠,微笑道:“银货两讫。” 潘筠接过,打开看,上面画得很详细,连厨房、茅房这样的地方都标出来了,更不要说关闭花娘的房间了,还有老鸨的房间也被标了出来。 潘筠看完以后卷起来收进怀里,抱拳道:“告辞。” 她转身正要走,想起什么来,偏头问道:“原因你还买吗?” 凝霜挥手,“我一会儿出去问守门的龟公就是了,不用花钱。” 潘筠笑了笑,拉着妙真离开。 等离开花街,妙真才问,“小师叔,我们晚上要去揍万春楼的打手吗?” 潘筠道:“打人不好,容易滋生戾气,我们要做好人,所以晚上我们做好事去。” 潘筠将钱带回客栈,拿出两锭银子,分给胡景一锭,“卖消息的钱。” 胡景拿着钱一愣,“不是说不给我吗?” “我是那等小气的人吗?嘴上说说而已,”潘筠拖过一张椅子坐在他床边,认真的问道:“胡大侠,有个问题想要请教,像花楼里那些被拐卖和被家人强卖进去的姑娘,衙门管不管?” 胡景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后道:“民不告,官不究。而花楼里的姑娘,一般是走不到衙门门前的。” 他冷着脸道:“刚卖进去的,不论是自卖、家里人卖、还是人贩子卖的,三年内都出不了花楼半步。” “而三年后,是个人都认命了,不认命的,都成鬼了。” 潘筠摸着下巴道:“所以按律,衙门是要管的。” 胡景眉头微皱,提醒道:“三竹道长,能在城里开花楼的,都不是一般人,衙门不会轻易得罪人的,你想让他们去解救被卖进去的姑娘,不可能。” 潘筠:“谁说我让他们上门去救了?我亲自送上门去!” 胡景忍不住笑了一下,“三竹道长,花楼里的打手武功是不怎么样,但双腿难敌四拳,何况你还要从里面把人带出来,这事,你干不成。” 潘筠:“那我们赌一把,我赢了,你就别想着自己走了,老实跟着我们。” 胡景闻言眼神有些飘忽,强撑道:“我没想走。” 潘筠哼了一声,起身道:“事情就这么定了。” 见她真去,胡景忍不住叫住她,严肃道:“三竹,你若真去,恐怕达不成目的,还会引火烧身。” 潘筠道:“胡大侠只管在客栈休息等好消息就行。” 潘筠转身去找王璁几个。 他们吃过晚饭就早早的睡下,等夜上三更时睁开了眼睛。 所有人都换上了便装,潘筠还戴上了帽子,争取不让人发现自己的特征。 潘筠和王璁道:“你看着红颜一点,我们直接客栈汇合。” “好。” 一行人悄悄的来到花街。 大明绝大部分城市都有宵禁,济南府也一样,此时大街上一个人也没有,又黑又寂静。 但花街却是灯火辉煌,乐声和欢笑声阵阵。 大晚上的,只要从花街上走过,别说人了,就是一只老鼠都会被花楼里的龟公和姑娘们盯上两眼。 所以他们就没进花街,而是直接上房,小心的踩着屋脊过去。 这个潘小黑最在行,所以它跑在最前面。 他们跳过几家屋顶,终于到了万春楼上方。 潘筠冲王璁和红颜招手,拿出图给他们看,“再看一眼,一定要记牢了。” 王璁点头道:“小师叔放心,我都记牢了。” 潘筠这才收起图纸,挥手道:“走,分开行动。” 王璁去摸财,潘筠则是去摸人。 万春楼的刑房和调教房、禁闭屋都在最后面一排。 那里黑乎乎的,守的人最多,且基本没声; 而王璁要去的账房和老鸨的房间则在人声鼎沸的前院正中间。 王璁带着红颜小心的翻下屋顶,往后甩了甩头发,整理了一下衣袍后就对红颜躬身行礼,“红颜姑娘,得罪了。” 红颜嫌他墨迹,把薄纱戴脸上,直接抓住他的手就搭在自己肩膀上,然后把头歪进他脖子里,喝道:“赶紧的,我们不能比他们慢。” 王璁:“倒也不用这么有好胜心。”“快点,快点,不要磨叽。” 王璁默默地的搂着她上二楼去。 而潘筠他们也踩着屋顶找到地方了,才探头一看,就见下面院子里有六个打手,三人一组的来回巡视,而旁边屋里还有男子睡觉打呼噜的声音。 潘筠低声和飘着的小红道:“你到对面去看看房间里都有啥人,有多少人。” 小红应下,径直从空中飘到对面去。 潘筠和妙真他们则是轻轻地拿开瓦片查看这边的房间情况。 几个房间里的人都不一样。 万春楼不仅把刑房和禁闭房放在这里,打手龟公们睡觉的地方也在这里,而调教房虽也在这里,但新进来被调教的姑娘却似乎不住这里。 据小红说,花楼一般会把才进楼的姑娘关在禁闭室里吓几天。 吓住了的,认命的就送到调教房去调教; 吓不到,还要抗争的,就送到刑房。 有些规模的花楼都是这个模式,除非是暗娼店,不然都一样。 小红很快回来,低声道:“那个房间住了四个女孩,隔壁屋没人,但中间假山那里还有两个。” 潘筠一听,就拿出一张符纸和小红道:“小红,我给你贴符,一会儿你拿着这包药吹到他们脸上,让他们晕过去。” 小红高兴的应下。 她很久没贴符,实体走人间了,想想还挺想念在三清山摸着锅碗瓢盆给他们做饭的日子呢。 潘筠小声道:“岩柏、妙真妙和,你们三个负责底下这个房间里的人,剩下的我负责,记住,光撒药不够,记得每个都补一手刀,不想劈就点穴,完成后就过来找我。” 三人小声的应下。 “等这一组走到这边,小红先动手把面向这边的点给晕了,然后我再动手,等他们都倒了你们就下来。” 众人表示明白。 于是小红身形一闪就轻飘飘的到了假山上,悄无声息的从缝隙里溜下去。 假山里的俩人背对着背,正无聊打哈欠。 她看到一组巡逻队走过潘筠他们待着的那个屋顶下,正好到一个角,小红立刻现身倒挂而下…… 眼前突然出现一个倒挂的红衣女子,打手瞬间瞪圆了眼睛,张嘴就要叫,小红却冲他吹了一口气,将手心里的药粉全吹他脸上了。 对方才张嘴就被粉沾了一脸,吸气,脑子瞬间一晕,一声未出就眼睛一翻,软倒在地。 扑腾一声,背对着他的人立刻回头,才一回头就对上一个女鬼的脸,同样被迷药糊了一脸。 与此同时,潘筠已如一只飞燕,咻的一下沿着屋檐飞出去,蹬蹬蹬三下从背后给了巡逻三人组三下,三人立刻眼睛一翻倒下。 潘筠落地时手一挥,元力撑着三人缓慢落地,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潘筠抬头,妙真三人立刻从屋顶上翻下来,直接踢开门冲进去…… 三人一进屋,屋里的人还未反应过来就被药粉啪的一下摔在脸上。 巡逻过来的另一组打手听到声音喝了一声,“谁?” 也只一声就闷哼一声啪啪啪倒地。 这一声急促但短,院子里没人回声,但潘筠却不敢放松,身形一闪,直接冲向前一个院子,才到门边就和一人面对面撞上,“大晚上的喊什么?” 一语未落,就被潘筠一个手刀砍在脖子上晕了过去。 后罩一院的另一门房听到不对,探头过来看,“怎……” 才一个字就被劈晕了。 潘筠目光扫过这个院子,确定没人了,就转身回去。 妙真他们正在逐一补刀,劈得手都疼了,转着手腕出来,“小师叔,都劈过了。” 潘筠点头。 小红的任务也完成了,还摸了一遍巡逻的打手身上,“钥匙不在他们身上。” “不打紧。”潘筠上前抓住锁头看了一眼,掏出一根铁丝就开锁。 妙和见了跃跃欲试,“四师叔教我好久了,我还没在外面试过呢。” 妙真:“我也是。” 俩人当即一人分了一个房间折腾,发现竟然打不开。 潘筠也没打开,所以她很快放弃了,“本事没学到家,回去继续学。” 说罢将锁头狠狠一扯,锁开了。 妙真妙和也想学,于是内力齐出,锁头砰的一声,响了,但没开。 潘筠见了一笑,抬手啪啪两声就用元力把锁头震开了,她道:“用蛮力也是有技巧的,回头教你们。” 三人将锁扯开,同时推开门进去。 门里的姑娘不同程度的惨,小的才七八岁,大的有十七八岁。 (本章完) 第三百九十二章 偷人 刑房里只有三个姑娘,最小的一个和潘筠差不多大,还有两个则有十四五岁的样子。 潘筠走进去时三人已经只有呼气,没有进气了。 见她们身上没有一块好肉,一摸手脚,竟然都是软乎乎的。 她不由皱眉,这是奔着要人命的打法去的。 潘筠一边给她们喂药,一边叫来陶岩柏。 陶岩柏一看便道:“小师叔,你得给她们渡一点元力,不然她们活不下去。” 潘筠给她们渡气,留下陶岩柏给她们治疗,转身去了另外两个房间。 禁闭室里关了五个女孩,调教那头的却不少,潘筠翻遍了房间找出八个来。 听潘筠说是来救她们的,姑娘们半信半疑,都捂着嘴不敢哭。 潘筠把人集中在一起,道:“愿意离开的跟我走,不愿意离开的就留下,也别怕,我只把人打晕,不让你们留下把柄。” 此时几人脸上都蒙着布,只露出一双眉眼。 潘筠看上去裹得最严实,因为她还戴了帽子。 十三个姑娘面面相觑,戒备的看着潘筠,“跟你走,去哪儿?” 潘筠:“回你们家去啊,或者你们想去哪儿去哪儿,我可以带你们去县衙报官,对了,不想去衙门也可以,我可以送你们出城去。” 姑娘们眼睛大亮,有的人互看一眼,压抑住激动,却也有人心中惶恐,拽紧了手道:“我,我是家里卖的,我回去了,我爹娘也会再卖我一次的。” 潘筠:“那就不回去了呗,我会给你们一笔路费的,回不去的可以一起先过一段时间,或是去投靠别的亲戚。” 被家里卖的女孩们一脸迷茫,此时,她们比被拐卖、被抢来的女孩还要惶惑,因为她们是真的无处可去。 潘筠挠了挠脑袋,这才发现自己想简单了,但事情做都做了,那就要做好。 何况,这都是救人一命的事。 潘筠扫过她们的脸和手脚,选出几个受伤没那么重,又有力气的,把床板拆成了三块,把刑房里受伤颇重的三个姑娘抱出来放在上面让她们抬着跟上。 小红揭了符飘在最前面,除了潘筠,没人看得见她。 潘筠就走在前面引路,妙真妙和一左一右的将十六个女孩围在中间,陶岩柏断后。 小红跟一阵风似的将院子卷了一圈,然后飘回来道:“这个院子没人。” 这个院子当然没人了,唯二的两个被她给放倒在一旁了。 潘筠冲她挥了挥手,小红就一阵风似的朝前面冲去。 跟在潘筠身后的女孩不由的一抖,觉得风有点凉。 前面有一道紧闭的院门,小红也只能从墙上飘过去,不一会儿飘回来道:“前面好多人,时不时就有人路过。” 潘筠点头,示意大家等一等,然后上前扭开锁,开门探头出去看。 这是连接前楼的院子,潘筠目光扫过,见有三个房间隐隐传来丝竹之声,还有欢笑声,但院子里的人却不多,时不时才有人端着酒菜和果盘点心等经过。 让潘筠意外的是,好像这个院子没有打手护卫。 小红飘到潘筠身边,凑到她耳边小声道:“你知道这院子吗?一般都是招呼达官贵人的,从侧门进,从侧门出,所以只有侧门那里留人。” 潘筠点头,小声道:“你和潘小黑去前面帮我看着,要是再有人来送东西就帮我拦一拦,拦不住就让潘小黑告诉我。” 小红:“我要是闹出动静怎么办?” “闹就闹呗,正好给大师侄减轻点压力。” 小红就明白了,径直飘走。 潘筠就在心里对不知跑到哪儿去的潘小黑道:【去帮小红。】 潘小黑这次倒听话,应了一声,悄无声息的从屋顶跑了过去。 潘筠计算着时间,等又一个龟公端着空托盘从房间里出来离开后,她就起身对后面的姑娘道:“速度要快,别发出动静,看到那边没,直接过去。” 她后面的女孩脸色惨白,战战兢兢的问道:“女侠,你,你刚才在跟谁说话?” “山神。” 女孩们脸色好了一点儿,问道:“什么山神?” “山神潘公,出去以后记得要感念山神救了你们,走吧。”潘筠带头在前面走,身后的女孩连忙跟上。 女孩们显然也怕极了,拎着衣裙亦步亦趋的跟在潘筠身后,快速穿过院子往侧门去。 潘筠不做遮挡,直接奔向侧门。 侧门守着的两个龟公正靠在门边吃炒花生,就低头搓花生皮的这一会儿功夫,一抬头,本来空荡荡的路上就出现了一行人。 俩人一愣,正要问话,啪啪两声,俩人白眼一翻,一起倒地。 潘筠在俩人快要倒下时推了一把,让俩人啪叽一下倒到旁边去。 她打开门往外看,外面是一条可容一辆马车经过的巷道。此时外面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潘筠就将门全部打开,侧身道:“出去,从那头走。” 女孩们看着洞开的侧门,压抑着心中的兴奋,拎起裙子就往门外跑。 潘筠小声道:“在前面等等,妙真,你去前面领着,有人看见,不管是什么人先把人迷晕、敲晕。” 妙真应下,带着她们往巷道里面去,恰在此时,院子里两声尖叫声起,“鬼啊——” 嘈杂声起,四面都有探头和跑过来看热闹的人。 小红毫不介意,见大家都来看,干脆头朝下的飘着,直接飘到他们眼前,然后脸上、身上瞬间出现血痕,正是她死时的模样。 “鬼啊——” 惨叫声起,小红却欢快的飘起来,还哈哈哈的大笑,在他们身上,她终于体会到了做鬼的乐趣。 潘筠他们一点也不好玩,除了陶季被吓了一段时间外,其他人全都很快接受她,一点也不怕。 小红快乐的飞起来,在院子里刷的一下飘过去,又刷的一下飘过来,还专门跑到人的脸前,背后,总之怎么吓人怎么来。 整个院子都是惨叫声。 老鸨生气的狂奔而来,推开木呆呆的人挤进来,喝道:“谁在这里装神弄鬼,鬼喊鬼叫什么?” 小红刷的一下从天倒挂而下,直直地与她对视。 身侧和身后全是惊叫声,然后扑腾扑腾几声,有人硬挺挺的往后晕倒。 老鸨却只是一怔,然后挥手就朝小红脸上打去。 小红刷的一下飘远,躲过她的巴掌,悬在半空中定定地看她。 老鸨凶神恶煞,撸起袖子就指着小红的鼻子骂,“哪里来的晦气鬼,看老娘不打得你魂飞魄散!” 说罢,朝着小红就冲过去。 小红愣了一下,感受到她浑身的煞气和凶悍之气,立刻飘着避开。 别说,她虽不会道法,但鬼还真忌惮她身上这股气势。 所以,骂鬼是真的能把鬼骂走的。 但小红也就躲一下,她能是普通鬼吗? 她就绕着老鸨飞,引着她来打她。 老鸨口中不干不净的,一开始小红还有些生气,但见她气喘吁吁就是追不上她时,小红心理平衡了。 她刷的一下又定在老鸨身前,冲她咧嘴一笑,“你不怕我?” 老鸨咬牙切齿,目光凶狠,“我连人都不怕,我还怕一个鬼?” “看你衣着打扮,一身的风尘气,也是干我们这一行的吧?但我万春楼里没见过你这号人物,你冤有头债有主,谁害死了你你找谁去,来坏我万春楼的生意算怎么回事?” 老鸨指着小红的鼻子骂道:“我给你一个机会,赶紧从我眼前消失,不然我找来道士收了你,还要打得你魂飞魄散!” 小红沉默了一下,“你是说我也是花娘?” 她用手指卷了卷胸前的头发,若有所思,“难怪呢,我说我怎么到花楼和花船上我这么熟,原来我是干这一行的呀。” 小红拉起红色的薄袖掩面咯咯娇笑起来,刷的一下飞到老鸨身边,轻柔的抚摸她的脸颊,“多谢妈妈,要不是你,我还不知道我生前是花娘呢,呵呵呵呵……” 老鸨被她笑得浑身发凉,还未反应,小红就凭空消失了。 老鸨一愣,僵硬的站了一会儿,转动脑袋四处看,确认小红真的消失以后,立刻回头冲客人赔笑,“诸位……” 才开口,原还有些半信半疑的客人见证了小红的消失之后,惨叫一声,转身就跑。 而此时,潘筠已经带所有女孩出了侧门,她把门合上,然后带着她们从巷子里拐弯离开。 王璁和红颜也搜刮了不少好东西,见楼下正不断的从后院跑出来人,嘴上还喊着“有鬼,有鬼”,他就把撬不开的一个沉甸甸的小箱子直接塞进空间里,和红颜道:“差不多了,我们走。” 红颜将床头柜里那些首饰也都拿了,看到柜子里有几匹好看的布就上前抱。 她自身可以储物,所以直接就收了。 王璁带着她正要走,看到墙上挂着的图,顺手也摘了。 看上去像是真迹,不管了,先拿了。 俩人整理了一下衣袍,悄悄的打开门,见整个万春楼都混乱,俩人就跟着混进混乱之中,和人一起往大门外跑。 大门的龟公拦都拦不住,也没留意到俩人。 五更天了,正是人睡得最熟的时候,连巡街的衙役都不知道上哪儿睡去了。 潘筠一路绕开更夫,领着她们到了县衙不远处的巷子里。 (本章完) 第三百九十三章 人生是你们的 “看到了吗?”潘筠指着县衙大门给她们看,道:“我给你们一些钱,你们可以在这里等天亮,然后敲鼓进去,不要说你们是从万春楼里出来的,就说你们被人绑架拐骗至此,要回乡,按律,衙门要送你们回乡的。” 小姑娘们长这么大都没进过衙门,一时惶恐,小声道:“他们要是不送呢?” 潘筠道:“他们不送,你们就给他们背律法,我教你们背一段,他们不敢不送。” “我还给你们钱,先打一棒子,再给个甜枣,你们凑一起给点钱他们,记住,不能给多。” 潘筠从袖子里掏出钱来给她们,一人十两的散银票,有一两的和五两的,还有一串铜钱。 潘筠教她们把银票藏在身上,铜钱收在袖子里。 “你们决定了吗?谁去衙门?” 女孩们对视一眼,最后有四个女孩往前挪了一步。 她们四个都是被拐骗来的,家人疼爱,确信家人正在找她们。 她们也愿意相信衙门。 潘筠微微点头,一字一顿的教她们背律法条文。 老朱对人贩子的量刑极重,对于拐卖人口,如果是单人单次作案,那就是杖责一百,流放三千里或刑期三年; 但若是团队作案,那就是死刑; 若有虐待,致人伤残和采生折耳等一干事的,则会判凌迟处死。 四个女孩一起去报案,那就是团队作案,死刑板上钉钉。 潘筠叮嘱她们,“他们要是问你们被拐骗的详情,你们如实告知,只不要说被卖到万春楼,就说是被关在一个暗无天日的房间里,你们不知道是哪儿。” “但今天听到喧闹声,似乎有人喊有鬼,所以你们就趁乱逃了。” 一个小女孩一脸痛苦,不甘的问道:“为什么不能招出万春楼?” 潘筠摸了摸她的脑袋道:“为了让你们活着。” “将此仇记在心中,以后你们若有能力,就把这些私买人口的花楼打掉,没有能力之时,首要就是活着。” 潘筠道:“我们刚才出来时穿过的那个院子,专门用来招呼达官贵人的,我不确定你们招出万春楼来还能不能活?” 潘筠的话吓到了她们,“那,那我们不去了吧……” 她们惶恐的看着潘筠,“如果我们不去县衙,是不是就不能回家了?” “不是,”潘筠冲她们笑了笑道:“回家的方法有很多种,报官有报官的回法,不报官也有不报官的回法。” 女孩们似乎没怎么听懂。 “不报官,要怎么回去?”一道沙哑又虚弱的声音响起。 潘筠循声看去,是躺在床板上的一个女孩,她不知何时醒的,正目光炯炯的盯着潘筠。 潘筠微微一笑,手指往县衙的斜对面一点,道:“那里有一家镖局,你们要是不想通过衙门回去,我可以请镖局的人送你们离开。” 潘筠道:“除了镖局,还有牙行,这世界,只要有足够的钱,多的是人为我们解决问题。” 最后,潘筠把十六个女孩带回了客栈。 悄悄带回去的,没有惊动掌柜和伙计。 就是惊呆了王璁和胡景。 人太多,直接挤满了一间房。 哦,胡景的房。 胡景整个晚上都提着一颗心,本来就没怎么睡,这会儿直接给惊清醒了。 他一脸震惊的看着屋里的人~群。 好在大家都很安静,除了开门关门的声音外,他们都轻手轻脚,尽量不发出声音。 女孩们身上基本都带着伤,但脸都很干净,就连刑房里受刑差点死去的三个女孩,她们脸上都没受伤。此时,她们正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和床上的胡景大眼瞪小眼。 胡景尴尬的移开目光,只能压低声音问潘筠,“你还真把人偷出来了,但为什么要带到我房间来?” 潘筠:“因为我们的房间已经有很多人了,所以你这个房间被征用了。” 胡景:“……那我怎么办?” 潘筠:“一会儿让王璁和岩柏把你抬到他们房间去。” 胡景没有问出为什么不给她们开房这样的笨话,此时,她们还是在逃阶段,万春楼很可能会来找人,这个时候她们都不宜出现在人前,自然也不宜让客栈知道。 他沉着脸道:“我建议你把她们送到衙门,还要大张旗鼓的送,这样,她们才能平安回到家中。” 潘筠:“我一开始就是这么想的,我都设想好了,把她们都放在县衙门口,天一亮,战鼓响,县衙大门一开,外面就是十多个凄惨的年轻姑娘,然后早起的百姓都跑来围观。” 胡景:“……那为什么没干?” 潘筠:“小红闹出的动静太大了。” 胡景一脸疑惑:“小红?” 潘筠:“哦,一个朋友,她早已见过你,但你好像还没见过她,回头介绍你们认识。” “总之就是,动静太大,加上有的女孩是被家人卖的,所以我把选择权给她们,她们愿意从县衙回去就从县衙走,不愿意,我另外请人送她们回去。” 就在她说完那句话之后,所有女孩都选择了跟她走。 唉,看来,衙门的公信力不行啊,相比于县衙,她们竟然更相信她这个半路冒出来的人。 潘筠在心里摇头。 胡景:“镖局?” 潘筠诚心请问,“胡大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胡景抿了抿嘴道:“没有,但镖局……花费不少吧?” 潘筠大方的道:“我们现在不缺钱。” 羊毛出在万春楼身上,今天从万春楼里薅到的钱安排她们绰绰有余。 胡景满眼复杂的看了她一眼,问道:“那被家人卖掉的那些女孩呢?就算请镖局送她们回去,将来恐怕会被再卖一次。” 买卖儿女在民间其实属于常态,不仅父母可以卖子女,兄弟、祖父母,甚至叔父婶娘等旁系亲戚都可以卖掉他们。 但,卖人的去处有很多种。 有两种最下贱,女的为娼,男的进宫做太监。 这两种,其父母家人得到的钱最多,可基本上孩子的一生也毁了。 能把家中女儿卖到花楼里的能是什么好人家? 所以胡景从不管这种事。 胡景道:“江湖人基本不管这样的事,因为救了,不过是脱离一时苦海,过后,她们还会被卖,就好似轮回一般。” “经历的痛苦多了,她们将来说不定还会怨你。” 屋里响起轻泣,见胡景看过来,女孩们肩膀抖了抖,一个女孩颤声道:“大侠,我们不会怨恨女侠的,那是忘恩负义,就算再被卖,那也是怨恨家人,和女侠有什么关系?” 潘筠却嘿嘿一乐道:“谁说我要把你们也送回家的?” 她扭头对她们道:“你们和她们不一样,你们是被家人卖掉的,那你们就算偿还了父母的养育之恩,从此以后,你们和那个家再无关系,余下的人生都是你们自己的。” 晚安 (本章完) 第三百九十四章 找镖局 这样的话,她们是第一次听说,就连胡景都忍不住抬头看她。 潘筠笑吟吟的和她们道:“新生总是令人欣喜的,明日我买好吃的与你们庆祝,一是庆祝你们顺利逃生;二就是祝贺你们新生。从此之后,压在你们身上的大山去了一座,你们是自由的,没有父母亲人压迫。” 女孩们张大了嘴巴,喃喃道:“没有父母亲人压迫……可没有父母亲人,不是可怜的吗?” 潘筠道:“可怜什么呀,天生地养之物一直被视为宝贝,你们这是成宝贝了,天地神仙就是你们的亲人和依靠。” 潘筠本来是为了安慰她们满嘴胡说的,但说到这里却不由的一顿,觉得这也是一番道理,她道:“若不是天意,我们怎会相遇,我又怎么能把你们救出来呢?” 潘筠目光扫过她们的脸,忽而一笑,“茫茫人海,偏你们遇到了一处,这是天定的缘分。” 女孩们对视一眼,这段时间她们被打,被骂,被饿,都曾互相照应过。 一个女孩的手搭在另一个女孩手上,心中因为失去亲人,即将独身一人的孤寂淡了一些。 胡景被连夜抬到了隔壁王璁和陶岩柏的房里,不等他和王璁说话,俩人就又立刻轻手轻脚的往隔壁去。 女孩们都受伤了,当中有三人伤得不轻,他们得救人。 房间中间隔开一道帘子,潘筠和妙真几个在里侧给她们涂药,一行人忙碌到天色大亮才完结。 潘筠让他们各自回房睡觉去,她则是回屋换了一身衣服,想了想,抱着潘小黑出去逛街。 妙真勉强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就翻身面对妙和睡过去,低声嘀咕:“小师叔精力真好。” 和潘筠一样精力旺盛的是红颜。 她也不想睡,所以换下身上沾了血的衣裳,甩着钱袋就去追潘筠。 一回屋就困得倒下的王璁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事,但想不起来便不想了,头一歪就睡过去了。 万春楼炸了,闹鬼不算,钱财还被人洗劫一空。 老鸨藏在库房里的金银被人全搬走了,看守库房的两个人倒在门口,里面箱子被搬空,连她买来给姑娘们做春季衣裳的布料都被搬空。 还有她的房间,有一两算一两,连一根木钗都被搜走了。 老鸨站在门前,只觉得浑身发凉。 姑娘们站在她身后,看着这一切,目光微闪。 老鸨阴沉着脸回身,目光从姑娘们脸上滑过,沉声问道:“这么多东西被搬走,你们竟一无所知?” 花魁嗤笑一声,质问道:“妈妈莫不是怀疑是我们?昨晚姐妹们都在待客,左右都是人,而且大门还守着这么多人,我们要是有这个劫财的本事,早走了。” 话不好听,却是实情,老鸨看向一旁的打手,目光阴沉,“你们呢?” 万春楼有一半的打手刚醒,此时都是懵的。 老鸨盯着他们的目光越发阴沉,“丢了这么多钱和人,楼里是必须要给东家一个交代的,而钱和人都是你们看守的。” 打手们脸色一白,“是鬼,我们大家都看到了,她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 假山里的俩人也连忙点头道:“对,是鬼,是个穿红衣的女鬼,我们也看到了。” “鬼要老娘的首饰和钱干什么?”老鸨本来也相信是鬼,毕竟她亲眼看到了,但此时,她冷冷地道:“只怕是有人弄鬼吧?” 能在万春楼里不声不响做出这事的,一定有楼里的人配合。 老鸨:“再给你们一次机会,今日午时之前把人和钱都还回来,不然我就报给东家,东家要是报官,那可就不是我们楼里的事了。” 可惜,一直到中午,万春楼里的人都一动不动,钱没回来,人也没回来,反倒是昨夜万春楼闹鬼的事传遍了半座城。 万春楼对面的千息楼里,凝霜啧啧称奇,“那小道长还真厉害,竟然真的能把人从万春楼里带走。” 带走钱不稀奇,但能带走人就很稀奇了。 “听说丢了十六个姑娘,有三个还是重伤。” 凝霜眼神一闪,若有所思,“她们一定不止两个人,还没查到她们住在哪儿吗?” “已经让城里的探子动起来了,但他们也不敢动作很大,锦衣卫在城里,要小心避开他们。” 凝霜不高兴,“他们从万春楼里带走了不少钱,这可算是一笔大消息了。锦衣卫的人找个倭贼找这么久?胡景也没出现……” 凝霜若有所思:“那倭贼不会先他们一步找到胡景了吧?” “还没有消息。” “那倭贼呢?” “让人留意了,上次查到人在淮安府,之后就没再收到消息了。” 凝霜哼了一声道:“弹丸之地的人如此嚣张,竟敢直接上我大明来抓人,都被人欺负到脸上来了,武林盟一点动作也没有吗?” “正要和你说呢,武林盟号令,各大门派都派出人来找胡大侠,说要保护胡大侠,千息楼要提供消息。”凝霜眼睛一闪,娇笑起来:“这样啊,那怎么不发江湖令,直接让胡大侠就近来我千息楼,或是去武林盟的驻地报道算了,这样不是能更好的保护他吗?” 对方不说话。 凝霜就讥讽道:“看来楼里和武林盟一样,都怀疑藏宝图在胡大侠手中啊。” “这个消息才是最赚钱的,区区万春楼不值一提,凝霜,我劝你少盯着对面,当下寻找胡大侠要紧。” 万春楼还是报官了。 在县衙里吃肉喝酒的王山不相信这世上有鬼,加上万春楼的东家亲自来报案,巧了,昨晚他们一起玩的。 所以王山就带着锦衣卫去查了,也算卖他们面子。 刘敬默然无语的跟上,他已经提了一次要把城门口的人撤了,但王山固执己见,认为既然已经打草惊蛇,那就打草惊蛇到底,所以不愿意撤回。 刘敬心里骂人,面上却笑吟吟的夸赞王千户所虑甚是,于是,各个城门口依旧驻了不少官兵。 锦衣卫还要时不时的去巡察,大大浪费人力。 所以别说排查城里的人口了,连汤鹏身边留的人手都不多。 而且随着盯梢的时间拉长,汤鹏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 刘敬骑马跟着王山身后去往万春楼,思索着要是胡景一直不出现,要不要把汤鹏抓起来,让他做个钩子把人引出来。 锦衣卫出行,路上行人立即躲避。 潘筠抱着潘小黑,也拉着红颜背过身去避开。 刘敬骑马从她身后经过,并没有看到站在路边的她。 潘筠回头看了一眼他,牵着红颜道:“走,我们去找镖局。” 一个上午的时间,潘筠将济南府的牙行和镖局都打听清楚了。 最值得信任的牙行还是官府挂牌下的那家,镖局也是县衙斜对面的那家声誉最好。 牙行先不提,潘筠决定先去找镖局。 镖局的地位一直有些奇特,因为它处于各方中间,是很中立的一个存在。 你可以说它是江湖机构,因为里面的镖师基本上都是混江湖的; 你也可以说它是商业机构,因为它在做生意; 为了维持生存,它和官府的联系也很紧密。 所以,它处于三方之中。 而维系一个镖局存在的根本是信誉,其次才是武功。 所以出山之前大师兄曾经和她说过,若有为难的事解决不了,就花钱找镖局,它会帮她解决。 只要有钱。 他们不仅会完成所托,口风也很紧。 潘筠找上门去,问了护送人的价钱,又见过他们的镖师之后,就跟总镖头关在屋里说话。 “护送被拐的女子?”总镖头上下打量过潘筠,立即反应过来,“昨晚上大闹万春楼的人是女侠?” 潘筠一口应下,“只是人是救出来了,我却不能把人随便丢下,所以想请平安镖局护送她们归家。” 总镖头脸色一肃,一口应下,“这笔镖我接了。” 不仅接了,还以最低价接了。 潘筠却很大方,挥手道:“我知道,镖局的各位兄弟都是刀口舔血混口饭吃,不好白叫他们辛苦,钱照常收。” 总镖头道:“女侠大义,我们平安镖局的人也不是一心看钱的,这是积德的好事,且让我们也出一手力。” “总镖头大义,镖局愿意帮忙就太好了,”潘筠道:“我还有一件事想求您。” “请说。” 潘筠道:“有几个女孩不是被拐来的,而是被父母家人所卖,既然救出来了,就不能再往虎口里送,她们家里也是狼窝,所以想另外找个地方安顿她们。” 潘筠道:“不知总镖头可有什么地方或者人推荐,她们有手有脚,可以自己耕种、纺织、浣洗养活自己,只要地方安全,有个落脚之地就可以。” “这……”总镖头皱眉,“女侠,我们镖局没处理过这样的事……” 潘筠道:“我愿意出置房租地的钱,还愿意出一笔保护费,只要镖局肯看顾她们两年便可。” 两年之后,她们要是还不能在当地站稳脚跟,那就顺应天意吧。 (本章完) 第三百九十五章 这么扬名的 两年倒不是很长,总镖头眉目舒展开来,笑道:“有的,我们镖局在郊外有个田庄,田庄附近就是个村子,女侠要是信得过我,就把她们暂时安排在我家田庄里,到时候我给她们建几间房,把地租给她们,平时也能种些菜到城里来卖。” 他道:“只要不是出远门,问题都不大。过个两年,万春楼的事淡了,到时候她们就可以去县衙里办路引,是留下还是回家,她们可以自己做决定。” 潘筠应下。 俩人谈好押镖和安排人的价钱,潘筠留下定金,约定今晚就把人送过来。 红颜走在她身侧,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笑成一朵花似的总镖头,问她,“才一面,你就相信他了?” 潘筠:“首先,我打听过镖局的风评;其次,我会看相。” 潘筠指着自己的眼睛道:“我的天赋,破虚妄万相,直击人心,这个总镖头心正,他既然答应我了,他就一定会做到。” “那就是做不到呢?” “那他估计是死了吧?”潘筠道:“有的人会把诚信和声誉看得比性命,比世间一切东西都重要。” 红颜:“那你一定不是这样的人。” 潘筠:“谁说的,我很守信好不好?我也很爱惜我的羽毛的。” 红颜:“你有羽毛?” “说的是声誉啊……” 俩人说着话走到大街上,潘筠看着热闹起来的大街,掏出一串铜钱给红颜,“喏,喜欢吃什么买什么,走,给他们买早点去。” 不错,虽然已经到了吃午饭的时间,但他们现在吃的是早饭。 俩人一路逛回到客栈,手里拎满了吃的。 推开门,女孩们已经醒来,正安静的缩在房间里,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 潘筠把一大堆吃的放在桌子上,“快过来吃吧,吃完以后休息一下,我来统计一下你们去留的地点,我已经和镖局谈好了。” 被拐来的女孩来自不同的地方,也有两三个是相距不远的,且,全是从济南以北拐来的。 潘筠一边记录一边道:“看来这是一个团伙作案,还分路线,这一个一定是负责北边的,把北方的女孩卖到南方来,再把南方的卖到北方去,让其家人终其一生都找不到人,啧啧啧,够狠毒。” 所有女孩都打了一个抖。 十三个女孩中,有六个是被拐来的,余下七个都是家人卖过来的。 一个女孩指着木板上躺着的两个女孩道:“她们两个和我们一起被卖过来的,我们当时是两辆车八个人,还有两个路上死了。” 潘筠皱眉:“你还记得那些人贩子长什么样吗?” “记得,”女孩咬牙切齿道:“化成灰我都记得。” “来来来,我们来画个像。”潘筠抽出另一张纸来,根据她们的描述画像。 隔壁屋的妙真妙和醒来,也跑过来看女孩们,见潘筠画画像,她们就往嘴里塞了一个包子后也拿了纸笔道:“来,把你们要去的地方告诉我,我记下来。” 迟疑了一下,女孩们开始报地址,她们心里还是很惶恐,一边报,一边小声问道:“女侠,那些镖师可信吗?” 妙真道:“镖局要做下去,信誉是第一位,我们付了钱,镖师即便是死也要想着完成的。” 她顿了顿后再道:“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你们一路同行向北,路上可以多观察,镖师若有不轨之举,你们就要小心敲打对方,必要时,可以上衙门去。” 妙真低声道:“衙门总要比外面的人更可信一点,我们给你们的钱,你们自己收好。” 明明妙真看上去比她们要小,此时却跟个姐姐似的叮嘱她们。 不仅教她们路上的注意事项,还教她们应对镖师、衙役和路上可能遇到的各种状况。 几个女孩愣愣的,有一个就没忍住,抱住她道:“你像我姐姐。” “还未知侠士们的名讳,还请告知,将来小女子一定相报。” 妙真看了一眼潘筠,立即报上他们的名字,“我们都是三清山的道士,我叫妙真,这是我小师叔潘筠,这是我师妹妙和,隔壁是我大师兄王璁和三师兄陶岩柏,哦,这是红颜,我们三清山的山神叫潘公。” 怕她们忘记,她还抽了一张纸将他们的名字都写下来交给她们。 女孩拿着纸放在心口,承诺道:“待我回到家中,一定请父母去三清山酬谢。” 妙真:“不必,不必,路途遥远,也太麻烦了,你们在心里感激一番就行。” 红颜看得一愣一愣的,凑到潘筠身边问,“你们闯荡江湖都是这么扬名的?” 潘筠:“积小成大,积少成多嘛。” 名声这东西,也是要一点一点累积起来的,又不是做坏事,何必怕宣扬呢? 画完人贩子的画像,又记好地址,潘筠就看向床板上的三人,“你们三个呢?既然醒了,就说说你们要去的地方吧。” 众人一起看向三人。 她们三个已经被抢救过来了,只是一直不吭声,但都听着呢。 年纪最小的那个道:“我叫卓灵,我家住京城,我要回京城去。” 旁边比她大一些的女孩哑着声音道:“我叫常云秋,也是京城人,要回京城去。”另一个女孩道:“我叫花月桥,家中行二,也叫花二娘,我不回家,还请恩公将我与其他姐妹安排在一处。” 潘筠点头,将三人的情况写下来,问卓灵俩人,“你们具体住在京城哪里?” 她顿了顿后道:“或者说,你们需要镖师送你们到何处?” 俩人顿了顿,思索片刻后就给出了一个地址,只到街道。 潘筠让妙真记下。 她拿了地址后道:“你们休息吧,我一会儿出去给你们买两套衣裳,傍晚吃过饭之后就送你们去镖局。” 潘筠让妙真几个留下保护和看着她们,她只叫了王璁一起。 王璁也终于想起自己昨晚忘掉的事,跟在潘筠身边兴奋的道:“小师叔,你猜昨天我们搜了多少钱?” 潘筠:“很多?” 王璁:“超级多。” “那太好了,这次安排她们要花费不少,回头你把花费结算一下。” 王璁:“那剩下的钱怎么办?” 他压低声音道:“小师叔,我第一次干打家劫舍这种事,虽说他们钱的来历也不好,但我们干这种事也不好吧?” 潘筠赞赏的看了他一眼,颔首道:“是不好,我本来也没想用他们的钱,把人送走之后,余下的钱分成两份,一份回头沿路散给百姓,一份回头给万春楼的姑娘们送去。” 王璁:“我们这么闲的吗?不上京?” “锦衣卫在呢,这个时候,一动不如一静,”潘筠摇头晃脑的道:“俗话说的好,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锦衣卫一定想不到胡景这时候就住在客栈里。” “等他们走之后我们再动身,”潘筠道:“不管他们是往南找寻,还是往北,都会和我们错开。” 王璁略一思索后点头,“也是,胡大侠身上的伤不轻,昨天马车已经很慢了,依旧颠出血来,是得养几日伤。” 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潘筠挥手道:“走,我们买衣服和钱袋子去!” 王璁拉住她,仔细的打量了一番后摇头,“不能这么去,得易容。” 于是俩人找了个僻静的巷子进去易容,出来之后,潘筠成了一个小伙计,王璁成了小胡子商贩。 俩人大摇大摆的朝当铺走去。 王璁道:“此时大家都要低调,旧衣服比新衣服要好,而且当铺的衣服便宜。” 当铺里不仅衣服便宜,钱袋也便宜。 潘筠和王璁被伙计领到库房,“喏,那五排架子全是衣裳、袜子和钱袋包包等,选好的东西放在篓里,到前面去结算。” 这是潘筠第三次到当铺里来选东西,但这是目前见过的最大的当铺库房。 潘筠拖着竹篓上前,惊叹道:“不愧是州城,连当铺都比县城和乡下地方的大啊。” 王璁习以为常,“那是自然,你是没见过京城的当铺,他们的当铺,光库房就有十余间,分门别类,像这种布料一类的东西就不会和其他杂物堆在一起。” “等到了京城,我要去逛当铺。” 王璁也很喜欢逛当铺,闻言立即道:“我带您去。” 他道:“我也就逛过一次,逛过一次后,我可是念念不忘。” 俩人都对京城的当铺向往不已。 当铺里收上来的旧衣等都清洗过,有单件卖的,也有成套卖的,价格也不一样,每个架子上都标明了价钱。 一点也不贵。 王璁拿下一套半旧的细棉衣裙给潘筠看,低声道:“您看这一整套衣裙他卖六十五文,若是在布庄,光是买做这一套衣裙的布料就需一百二十文左右,要是在成衣铺买全新的,价格在一百八十文到二百四十文之间,所以它这一套虽是半旧的,却很划算。” “妙的是,这一套人家拿来典当,最多能当出二十文钱,他再请人浣洗,也就花费个半文钱不到,这一进一出,赚了两倍还多。” 潘筠:“当铺真暴利啊。” 王璁道:“我从小的愿望就是开一家自己的当铺。” 潘筠:“以你的能力,举手之劳而已,为何不开?” 王璁忧愁,“因为没有钱力。” 他道:“开当铺,需要的初始资金很大,还需要眼力。这些东西只是当铺的添头,真正赚钱的大头在古董字画、瓷器和首饰等上面,这些东西,打眼一件,一年白干。” “那些古董字画,一件可能就上千、上万两,您觉得我能收进来几件?” 潘筠拍了拍他的肩膀:“任重而道远啊,你继续努力吧。” (本章完) 第三百九十六章 视线转移 潘筠和王璁在当铺里找了三十多套衣裳,没办法,里面的衣服又好又便宜。 潘筠就忍不住给他们自己也买了两套,有男装,有女装。 哦,她们的是男装,王璁和陶岩柏的是女装。 这是为了以后方便易容换装用的。 俩人还买了不少布袋子和便宜的二手布。 王璁觉得这样还不够,所以拉着潘筠去布庄,直接买了两匹黑色的布,“小师叔,以你们现在这样闯祸的频率,我觉得得做一套夜行衣备着。” 潘筠:“一套会不会不够?要不要再多买两匹,一人做两套算了。” 王璁默默地看了她一眼,转身重新进店铺。 天黑了以后,潘筠拿出一叠平安符,一人给了她们一张后道:“把自己的包袱拿好,一会儿就走。” 宵禁已经过去半个时辰,大街上此时没人了,客栈里的人也大多入睡了。 潘筠直接推开窗户,从窗户那里一个一个带她们下楼,然后送到镖局去。 镖局的镖师在半路接应。 他们对济南府更熟,对巡逻的路径和时间也熟,成功带潘筠他们躲过巡逻进入镖局。 进了镖局就方便多了,总镖头道:“我已经让人收拾出四间客房,委屈姑娘们挤一挤,暂住几日调养身体,也等风声过去,我们再动身。” “不知要等几日?” 她们急着回家,恨不得现在就走。 总镖头略一沉思后道:“最快也要三日,迟的话,五日或者七日吧。” 被拐骗来的姑娘们没想到这么久,一时不说话。 潘筠道:“万春楼已经报官了,而且你们凭空消失,他们若相信是闹鬼还好,要是不信,一定会四处找,城门口是最主要盯梢的地方。” “所以才要静等风声过去。”潘筠道:“事有不顺时就要有耐心,要懂得忍耐,你们且忍一忍吧。” “要是七日后他们还盯着城门口呢?” 总镖头道:“就算七日后他们还盯着,也会放松许多,我自有办法送诸位出城。” 姑娘们这才安静下来。 潘筠给了总镖头一笔钱,道:“这是她们食宿和养伤吃药的钱,有劳总镖头了。” 总镖头笑道:“收人钱财,与人消灾,这是在下的分内之事,还请潘女侠放心。” 潘筠抱拳行礼过后告辞,姑娘们恋恋不舍的看着潘筠几人,见他们转身要离开,便跪下冲他们磕头。 就连被搀扶着卓灵三人也按着地跪下了。 潘筠回头看了一眼,加快了脚步离开,同时对肩膀上的潘小黑道:【留下。】 姑娘们冲他们磕了一个头。 总镖头等她们磕完头便道:“天色不早了,姑娘们回屋休息去吧。” 总镖头的妻子、女儿和两个女镖师就上来扶她们,带她们下去休息。 潘小黑心里骂骂咧咧的躲在一棵树下,等着镖师们离开。 【你不是说他面相正,是可信之人吗?】 【我从不百分百相信一个人,包括我自己。】 潘小黑:【你疑心病真重,这是病,得治!】 潘筠毫不在意,【你就在这儿盯着吧,过两天再回来也是一样的。】 结果第二天他们就换了一家客栈住,让回去觅食的潘小黑找不到妙和,最后只能循着感觉去找潘筠,更是骂骂咧咧,“你换客栈就不能告诉我一声吗?” 【你是灵境之灵,你还能不知道自己在哪儿?】 【我知道你在哪儿,但我又不找你!】 潘小黑冲潘筠龇牙咧嘴,转头面向妙和时又和颜悦色,乖巧不已,不仅喵喵喵的撒娇,还把肚皮翻过来让她摸。 潘筠看得咬牙切齿。 妙和喜欢得不得了,一把抱住潘小黑,摸摸它的脑袋,揉一揉它的肚子,然后就开始从空间里掏吃的,“我给你买了烘干的肉条,可好吃了,你尝尝。” 潘筠就从空间里拿出一个纸包,慢条斯理的从里面拿出一个鱼仔,“这是从河里捞起来的野生鱼仔,用油炸过的,这香味,不敢说是人间至美,至少也不弱啊~~” 潘小黑刷的一下抬起脑袋,妙和也跟着看过来。 一猫一人同时咽了一下口水。 妙和:“小师叔,这油炸小鱼仔你从哪里买的?我怎么没看见过?” 潘筠:“鱼,我捞的,花钱请客栈的厨子帮忙炸的,本来呢,某只猫不回来,我也是要送过去的,可现在看来,它怨气颇深,好像要跟我绝交了。” “喵——”潘小黑就要挣脱妙和上前。 但根本用不着它走,妙和已经抱着它凑上去了,一人一猫一起盯着潘筠手中的小鱼仔。 妙和:“小师叔,这小鱼仔看上去很好吃的样子。” “喵,看上去还行。” 潘筠傲娇的哼了一声,往潘小黑嘴边递了一条。潘小黑立刻伸嘴咬住,低头认真的吃起来。 抱着它的妙和也跟着张嘴。 潘筠就拿出一条来喂她。 见他们两个吃得这么香,她也忍不住吃了一条。 油炸小鱼仔还有些温热,回炸过一次,酥酥脆脆的。 于是俩人一猫就凑一起把一纸袋的小鱼仔给分完了。 “太少了,”潘小黑直接要求:“再炸一些。” “那得再去买一点,大鱼常有,小鱼仔不常有啊。” 潘小黑睁着琉璃般的眼睛看她,“你不是说是自己去捞的吗?” 潘筠:“你等等,让我想想怎么辩解。” 妙真推门进来道:“小师叔,汤鹏被抓住了。” 潘筠心喜,直接丢下潘小黑,“好了,我要处理重要事情去了,这种吃吃喝喝的小事暂时别来打搅我。” 潘筠问:“汤鹏谁抓的?” 妙真一言难尽道:“还是个熟人,是以屈乐为首的武林盟的人抓的。” 潘筠:“武林盟?他们动作这么快,跑到这儿来了?” 潘筠摸了摸下巴,“你说,他们会不会是在千息楼那里买的消息?” 妙真点头:“很可能,武林盟不缺钱。” 潘筠:“只希望屈乐那傻子只问消息,而不会想到问消息是谁卖的。” “千息楼就有自己的探子,一般人买消息都不会问这一点的。”妙真顿了顿后问:“那我们要换地方吗?” 潘筠想了想后摇头:“刚换的,此时一动不如一静,汤鹏既然被抓住了,那城门口守着的锦衣卫就应该撤了,用不了多久锦衣卫也会离开,我们静等。” 潘筠猜的不错,得知武林盟的人竟然强行抓了他们的鱼饵,还打伤了监视汤鹏的锦衣卫,刘敬就知道,汤鹏这条线是废了。 胡景不可能来了,来了,也绝对不会露面。 要是别的江湖人也就算了,刘敬绝对有把握把人找出来。 可胡景本身是个很厉害的赏金猎人,刑探手段了得,自然,反侦查能力也很了得。 之前他是不知道自己正在被追踪,要从衙门里接任务,交任务,属于主动暴露。 现在嘛…… 刘敬和王山道:“大人,已经打草惊蛇,胡景不会再来了,我们再守在此处也没用。” 王山脸色难看,“你是说我打草惊蛇了?” 刘敬立刻道:“不,卑下是猜测,那两个倭贼应该找到了胡景,当与他交过手了,胡景应该已经猜出,大家都是奔着藏宝图来的了。” 王山就想起装傻的武林盟人,哼了一声道:“草莽之徒,还妄想侵吞国家财物,那些宝藏都是海盗劫掠我大明百姓的,是属于国库,属于陛下的钱财!” “是,他们太不自量力。” 王山问道:“以你之见,接下来要往哪里去找胡景?” 刘敬道:“大明疆域辽阔,人员众多,想要找到一个躲起来的人千难万难,但,要找两个异邦之人却容易许多。” 他道:“胡景难找,但倭贼容易找,只是需要大量的人力。” 王山瞬间明白,“我这就以镇抚司的名义下令,命各州府县镇立即排查过往百姓。” 刘敬道:“不仅身形和口音会有区别,时间长了,他们身上的钱花光,以倭贼的本性,少不得会有偷盗一类的事发生,所以还可以从案件上溯源。” 一旁的百户见不得刘敬独美,忍不住道:“要是胡景此时已经被那两个贼寇抓住,甚至杀死了呢?” 众人一静。 百户越发觉得自己说的有道理,道:“大人,那两个贼寇的武功可不低,我们这一路追踪,折在他们手里的锦衣卫足足三个了,还重伤了两人。” “他们要是找到了胡景,胡景此时怕是凶多吉少吧?” 一旁的锦衣卫也道:“或许这就是胡景迟迟不出现的原因吧?” 王山握紧了拳头,脸色沉郁。 他扭头问刘敬,“胡景要是被抓,被杀了怎么办?” 刘敬一脸严肃,“不管是被抓还是被杀,只要能在倭贼出海前把他们抓住,我们一样可以从他们那里拿到藏宝图。” 王山一想还真是,胡景要是被抓,或者被杀,那藏宝图不就到了那两个贼寇手上? 那本质还是要抓到那俩人。 王山立即起身,“走,让水军看严了海边,一定不许他们出海!” 认真算了算,欠更总数达到24,已补更8更,还剩下16更 (本章完) 第三百九十七章 集体赎身 锦衣卫们如一阵风一样嚣张的从大街上穿过。 潘筠站在窗前目送他们离开。 王璁走到她身边,跟着她看了一会儿,直到锦衣卫的身影消失,他才开口,“那个叫刘敬的,似乎很厉害。” 潘筠颔首,“我将上次我们碰面的情景回想了好几遍,他可能知道我。” 王璁惊得看向她。 潘筠却只是点了一下,转身道:“准备准备,我们明天也走。” 王璁沉心一想,那刘敬也走了,短时间内应该不会碰面。 他呼出一口气,暂时压下此事。 锦衣卫一走,城门口就松懈了下来,不再查验进出旅人的户籍和路引。 万春楼的东家和老鸨没想到他们给了这么多好处给锦衣卫,白白招待了他们两三日,他们竟然拍拍屁股就走了,差点气死。 知府冲着城门口的方向哼了一声,和知县道:“总算是把他们送走了,你亲自出面安抚一下吧,这几日因为锦衣卫,百姓们出门都少了。” “正月里,百姓不上街,商家哪来的生意?商家没有生意,一座城池怎么繁荣昌盛?”知府道:“你要安抚好百姓。” 知县连忙应下,小声请教道:“大人,万春楼的事怎么解决?” 知府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问道:“你以为呢?” 知县垂下眼眸道:“众说纷纭,有说是劫匪假装鬼怪偷盗,但更多的人言之凿凿,就是看见了鬼,既是鬼魅之说,那就不在衙门管辖之内,倒是可以让道录司的人来看一看。” “何况,万春楼与人贩子勾结买卖人口,此事不能不查。” 知府满意的点头,“正是的,不管是谁,只要违法犯罪,衙门都不能放过,要一视同仁。” “锦衣卫已经走了,他们也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万春楼回转。” 知县就明白了,知府大人对万春楼的勾当也很不满,而且这一次万春楼出事,他们直接越过知府,越过他找上了锦衣卫。 找外来的和尚念经,总是让本地的僧道不高兴的。 潘筠他们第二天就离开了济南城,比他们更早出城的是镖局里的人。 他们消息灵通,昨天就出城了,和锦衣卫前后脚的功夫。 锦衣卫查城的这几日,城中被堵了很多商旅。 锦衣卫前脚走,城门口当即解开严格的查验,他们后脚就蜂拥出城。 镖局就把姑娘们塞在那些车队里混出去了。 等第二天潘筠他们出城时,城门口已经恢复了秩序。 他们临时又买了一辆车,用骡子拉着,因为队伍中有胡景这个伤患在,所以速度不快。 镖局的速度也不快,且他们中间要送一个姑娘回家,所以拐弯停留了一下。 潘筠再碰见他们时,他们就在前面不远处。 不过双方对视了一眼后就默契的移开了目光,只当不认识。 两队几乎是一前一后入京。 而就在他们入京之时,坚强了好几天的万春楼还是挂牌出售了。 万春楼库房里的钱和老鸨房里的钱都被搜刮一空,这虽然难受,却未伤筋动骨,毕竟姑娘们还在,东家咬咬牙坚持一段时间,总能赚回来。 况且,春天到了,正是万物复苏,人类激情满满之时,正是赚钱的好时机。 但……奈何万春楼闹鬼啊—— 万春楼闹鬼的传闻越演越烈,固然吸引了个别爱好别样刺激的人,但更多的人是敬而远之。 他们是要找美人调情,不是要找女鬼啊。 所以,万春楼没客人了。 没客人就没了回本的希望。 万春楼的花魁紫玉就带头找上老鸨自赎,“现今我们这楼里的姑娘都跟女鬼扯上了关系,没有客人来,我们到别的地方也会被认出来,姐妹们是活不下去了,所以想用积蓄赎身。” 老鸨开的价钱高了,她还带头砍价道:“妈妈,我们在你手底下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姐妹们手头上有多少钱你是知道的,交完赎身银子,大家基本上山穷水尽,你就可怜可怜我们,帮我们和东家把价压一压,好歹给我们留口饭吃。” 老鸨道:“你们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离开了花楼怎么过活?还不如放下身段,多接一些客人,虽然要价少了点,好歹是条活路。” “妈妈这是要逼我们去死呀,”姑娘们抹着眼泪道:“那样把我们丢出去接客,用不了两年我们就死了,还不如拼一把赎身,出去以后给人做衣裳、洗衣服苟活的好,运气好,能嫁个平常人家,就算家贫,好歹活着。” 老鸨也是从她们过来的,她虽然心狠手辣,对这些合作多年的姑娘到底念着一份情,见她们都抹着眼泪哭,叹息一声道:“行,我去和东家谈,看能不能把你们的身价再往下压一压。” 紫玉立即道:“妈妈,我和你同去。” 老鸨就带着紫玉去。 过了两天才拿着新议定的赎身价回来,紫玉脸色有点白,面色有些冷,但心情却是不错。 她一回来,众姐妹就簇拥在她身侧,扶着她上楼。 紫玉道:“东家应了,每一个姑娘的赎身银子就降三成,大家准备交银子赎身吧。” 老鸨也笑道:“这是东家的恩典,姑娘们出去了可不要忘恩,等过两年风声过去了,万春楼重开,姐妹们要是还想回来,万春楼的大门一直朝你们打开。” 姑娘们低低地欢呼一声,转身去拿钱。 两个姑娘扶着紫玉回屋,一进门,其中一个就冲外面啐了一口,“她倒是会做好人,少的这三成靠的是姐姐,又不是她。” 另一个心疼的扶着紫玉低声道:“姐妹们有钱,你何苦为了这三成银子去受这份罪?” 紫玉靠在床上道:“你看他们开出来的价钱,除了我和紫琅、紫兰几个,谁不是要掏空积蓄才出的去?” “可见,他们把姐妹们手上的钱算得死死的,有的姐妹平日贪吃贪玩一些,积蓄根本就不够,”紫玉道:“大家若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都赎身出去,他们岂不怀疑?” 紫玉压低声音道:“所以这一趟我必须走,既可以让姐妹们顺利赎身,也可以消除他们的戒心。” 她不在意的道:“不过是陪几个男人罢了,他们和从前的那些人并没有不同,走这一趟就能让大家都顺心,我就不亏。” 俩人握紧了紫玉的手,眼眶微红,“姐姐……” 紫玉不在意的给她们丢了两条手绢,“快把眼泪擦擦,我都没哭,你们哭什么?” 她压低声音道:“你们多叮嘱姐妹们,把钱、首饰和衣服都收好了,尤其是那些钱……那可是姐妹们余下半生的依靠。” 俩人低声应下。 万春楼里的姑娘全都赎身离开。 她们之所以有此决心,是因为有一天早上醒来,枕头边就多了一个钱袋子,打开来,里面全是金银和银票。 平白多了一笔钱,这让她们有底气想赎身的事了。 这笔钱,不仅够她们赎身,还够她们赎身之后生活几年,可以慢慢摸索到新的生存之道。 加上她们自己存的钱,节俭一点,活到老也是可以的。 收到钱袋的姐妹都悄咪咪的收起来不敢让人知道,但一留意起周围,就发现姐妹们好像都有些不太一样。 不小心去探了探口风,然后大家都泄露了,原来所有人都收到了钱袋子。 就连不太缺钱的花魁紫玉也收到了一个钱袋子。 于是大家就决定结盟,一起赎身。 当然,此时潘筠还不知道闹鬼一事对万春楼的姑娘们影响这么大,直接就改变了她们的命运。 以至于她站在京城城门前,听到灵境提醒收到一笔大的功德值时,她还有些懵。 潘筠将心神沉进去看玉片上显露出来的名单,一时有些懵。 【陈二丫、魏三娘?这独具特色的名字,我怎么会一点印象也没有?】 【这么多人同时给我这么大量的功德值,为什么?】 潘小黑感受了一番功德值的来向,“好像是济南那头来的,不对啊,你救出来的那十三个女孩也不叫这些名字啊,除了她们,你在济南还做过好事吗?” 潘筠一下就想到了万春楼里的姑娘们。 目光从那些名字上扫过,【哦,看来她们把名字改回去了。】 潘小黑也不傻,也立即想到了她们,撇撇嘴,不客气的道:【没想到,劫富济贫还真能得功德,奇怪,你这次偷了这么多钱,老天爷竟然不罚你功德值。】 潘筠:【大概是因为老天爷也觉得开设妓院赚钱是损功德的事吧,不管是谁,偷他们的钱都不损功德。】 “小师叔,我们还要在这里站多久?”王璁见她面无表情的扭头看他,立即谄媚的道:“不急,您再缅怀一下?” “缅怀啥,我对这个城门一点感情也没有。” 她当时是被陶季和玄妙挟持着出城的,京城就像一只张大嘴巴会吃人的野兽一样,她当时离开可不留恋。 潘筠转身上车,挥手道:“走,进城!” 妙真妙和三人也终于收回自己赞叹的目光,和小师叔一起爬上车,赞叹道:“京城的城门可真高、真大啊!” “比我们见过的每一座城都高,都大。” 进了城,俩人又是哇的一声,“京城的人也好多呀。” 陶岩柏也看得目不转睛。 第三百九十八章 入京 王璁没找客栈,而是带着他们走街串巷,从城南一路往城东而去。 潘筠撩开帘子,眉眼一跳。 这地方有点眼熟。 她回想了一下,想起来了,她当时跑路时好像从这附近跑过。 繁闹的街市被甩在后面,青石板路开始缩小,同时路上行人减少,大家从市区进入了坊区。 两边都是住宅,门不大,堪堪能容纳一辆马车进出。 妙真和妙和好奇的探头出去看,红颜也挤出脑袋看,直接道;“有人在悄悄盯着我们。” 潘筠道:“那是屋里的人。” 她道:“这一片多是廉租房,是朝廷给京官的优惠,能够以较低的价钱在京城租房居住,所以这一片陌生人少,出现一个,大家都喜欢躲在门后围观。” 她顿了顿后道:“我小时候也喜欢这样躲在门后看人。” 妙和:“为何不能大大方方的看?” “因为大大方方的看很费力,开门得问好,碰上健谈的人还会拉着你问住宅区的情况,然后就会送礼,送礼就要回礼,回礼就会有更深入的来往。” “所以为了杜绝这样的情况,我们一般都不大大方方的看,直接从门缝里看人。” 陶岩柏:“……原来京城的人是这样的想的,难怪上次我来,那些人在门缝里和我对上眼,转身就跑。” 潘筠忧伤的仰天叹息:“没办法,家贫,只能如此节俭。” 潘筠家距此两条街,都还不是官方廉租房呢,每个月花费在租房上的钱更多,也就更穷。 没办法,老朱定的俸禄真的很少。 相当一部分官员并不只是吃俸禄,但也有相当多的一部分官员,坚守自己的理想和道德,就只吃俸禄; 余下一部分是没的选,他们只有俸禄吃。 所以富的官员是真富,但穷的官员也是真穷。 她爹情况好一点,因为她爹还有个能赚钱的弟弟,他啃弟。 马车在一栋宅子前停下,王璁从车上跳下来,探头朝后道:“到了,下车吧。” 王璁咚咚敲了两下门,好一会儿就听到脚步声飞奔而来。 门打开,露出一张圆润的脸。 奉砚探头出来,看见是王璁,立刻将门打开,兴奋的跳出来,“大师兄,你们终于到了!” 王璁指着后面道:“小师叔也来了,快去拜见小师叔。” 奉砚就跑过来给潘筠跪下磕头。 潘筠吓了一跳,一把将他托起,“你怎么跪下了,我们道家不讲究这个。” 奉砚讨好的笑,道:“小的是激动的,老爷早几日就念叨说师叔和师兄们要来,让我去城门口候着,我每日都去的,但等了好几天都没来。” “老爷就说,苦等不来,不念便来,就让我不要去了,让我在家里候着,没想到才候了两天师叔和师兄师姐们就来了。” 陶岩柏和他一起把门槛拆了,问道:“二师兄呢?” “二师兄随侍老爷左右,也在宫里呢。” 几人将两辆车都拉进院子,不大的院子瞬间被占了一半。 这是一进院,带前后花园,但有个后罩房,后罩房直面花园,那里也可以住人。 宅子不大,但五脏俱全,不仅有井,还有一个小池子养莲花呢。 最妙的是,整座宅子,包括前院后院,都挖了水道,让池子里的水流出,又循环流回, 潘筠站在廊下看着花园布局,听着细碎的潺潺水声,忍不住惊叹,“这是……” “没错,这是八卦,”奉砚介绍道:“这宅子是老爷特意布置过的,智者喜水,水还招财,老爷就借用地势让水循环,又用水势和土木组成八卦,使五行在其中相生相克。” 潘筠问:“这一套宅子租下来要多少钱?” 奉砚:“这是廉租房,一月要价八百钱,老爷升官之后官府还说要给老爷换个大一点的宅子租,两进的宅子一个月才一两,也带花园,但老爷拒绝了,就要住在此处。” “这宅子可是老爷精心布置过的,怎么可能让出去?” 潘筠:“还是租官方的房子好啊,想怎么布置就怎么布置,除非被罢官,不然这宅子可以一直租着。” 奉砚显然对这套熟悉得很,直接抬手冲着蓝天恭维道:“这是太祖高皇帝的恩典。” 王璁叫他,“快别拍龙屁了,在这里也没人听到,来帮我搬人。” “搬人?”奉砚一头雾水的上前,“搬什么人?” 帘子撩开,奉砚就对上一个白胡子老头的眼睛。 他微愣,但动作不慢,连忙上前和王璁一起把人搬下来,问道:“这是哪位,要安排在何处?” 他就打扫了三间房,家里也只有三间客房。 原计划是小师叔一间,妙真妙和两位师姐一间,大师兄和三师兄一间,这多出来的人…… 奉砚额头有些冒汗,连忙道:“我去把后罩房的小书房收拾出来。” 王璁道:“不忙,胡大侠和我们住一个屋。” 胡景:“我不想和你们住一个屋。” 王璁问:“胡大侠现在可以自己上药了?” 胡景不言。 潘筠她们也各自拿了行李,无视被抬着的胡景,“红颜,你和小红跟我住一个屋。” 红颜:“我不想和你一个屋,我想和妙真妙和一个屋。” 就连小红都从金钗里冒头,直接显出身形道:“我也不想和你住。” 潘筠做西子捧心状,“为何避我如蛇蝎?” 红颜和小红一脸控诉的看着她。 红颜道:“虽然你收敛了,但你一身功德的味道,不知道很惹人吗?好几次我都想咬你。” 小红:“我不一样,我看见你就难受,就想躲你远远的。” 潘筠明白了,放下手,拎着潘小黑去她的房间,“那你们四个一起住吧,反正一个不睡床,一个直接挂房梁,也不占地方。” 妙真妙和没什么意见,只有一个要求,“小红,你不能在房梁上用脖子荡秋千,我们夜里醒来会吓一跳的。” 小红答应了。 俩人一狐一鬼也进屋去了。 王璁这才看向浑身发抖的奉砚,道:“奉砚,胡大侠要掉了。” 话音才落,奉砚手一抖,胡大侠啪叽一声两腿着地,不由的“嗷”的一声惨叫。 胡景被重新上药,脸上和头发上的妆容被洗掉,等弄好这一切,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他一脸生无可恋的躺在床上,“如果每次易容都这样,我宁愿不易容。” 王璁在一旁收拾东西,面无表情道:“您就知足吧,你只需要躺着,动手的一直是我们,有什么不满足的?” 胡景不吭声了。 奉砚还没回神,陶岩柏从他身边经过,脚步不由一顿,“大师兄,要不要给他扎一针?或者给他开个安神药。” 王璁扭头看了奉砚一眼,在他眼前打了一个响指,“回神!” 然后以元力灌指在他额间点了一下,“定神!” 奉砚回神,这才感觉到些许害怕,“大师兄,刚,刚才那是……” “一个鬼朋友,你别怕。” 奉砚:“鬼还能成为朋友?” “她有神志,也没做过坏事,就跟活着的时候差不多,除了没有身体而已,所以你可以不把她当鬼,也当做人就好。” 床上的胡景闻言冷哼一声。 只有天知道,当潘筠拉着小红来到他面前,郑重和他介绍对方的身份时,他的心有多颤抖。 不过,他没显露出来。 作为一个有名的赏金猎人,他什么牛鬼蛇神没见过? 他连这天地下最恶的凶犯都不怕,还会怕区区一个女鬼吗? 胡景就这么劝着自己,一路上愣是把小红看顺眼了。 奉砚显然没这个定力,虽然被王璁定神了,往外走时依旧有些晃神,脚步虚浮。 尹松家里只有三个人,尹松、二徒弟尹清俊,还有小厮奉砚,连一个帮厨都没有,所以买菜做饭全是他们自己来。 不管饭菜的滋味怎么样,至少能吃,饿不死人。 王璁也没把自己当客人,去逛了一圈厨房后直接让奉砚去买菜,然后他们自己烧饭做菜。 等尹松带着尹清俊从宫里回来,还没进门,只在巷子里闻到空气中飘着的熟悉的香辣之气,立即就道:“璁儿他们终于到了,快走。” 尹清俊也不由加快了脚步。 进门,香味就更浓郁了,师徒两个直奔厨房。 王璁正在炒肉沫。 用茱萸果和姜丝一起,将肉沫炒熟,他道:“我带来了米粉,今晚就蒸成粉条,明早切了和肉沫炒粉做早餐。” “好啊,好啊,”尹松快步走进厨房,眼睛亮晶晶的:“我许久不吃家中的炒米粉了。” 尹松和尹清俊一回来,厨房里立即热闹起来,大家混乱的互相见礼。 “二师兄!” “小师妹!” “二师伯。” “师父!” “两位姑娘好……” 尹松笑盈盈的脸在看到红颜和小红时僵住,弯下的腰也咔嚓一声,直不起来了。 潘筠幽幽一叹道:“二师兄,你功夫不行,这是没修炼到家啊。” 尹松扭了腰,王璁炒到一半的肉沫最后交到了小红手上,大家都给尹松正骨去了。 晚安 第三百九十九章 要忍 尹松捧着一杯热茶坐在院子的椅子里,目光从厨房里的红颜和小红身上滑过,扭头落在了隔着一扇窗的胡景身上,“所以,胡大侠现在不仅被倭寇、武林盟和侠盗三处追,还被锦衣卫追缉?” 潘筠纠正道:“是追寻!” 尹松才不管呢,直接问道:“那藏宝图呢?它是真实存在的吗?” 都是一家人,潘筠倒也不隐瞒,直接道:“是真实存在的。” 尹松就道:“交给朝廷吧。” 他道:“这是民脂民膏,当归于国库。” 潘筠道:“图纸在四师姐手上,二师兄去和四师姐要吧。” 尹松就丝滑的道:“按理是要交给朝廷,但泉州竟然出现倭寇走私横刀这样的事,只怕就是拿到了宝藏图,那宝藏怕是也拿不回国库,四师妹拿着也好,以她的为人,定会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二师兄的意思是,若是我,那就是取之于民,用之于己了?” 尹松:“……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就知道师兄不是这个意思,师兄,你现在每天都要进宫办差吗?你能见到皇帝吗?” 尹松知道她的身份,不太想回答她这些问题的,奈何他刚刚得罪了人,面子上抹不开,只能道:“偶尔能见到。” 他一边妥协,一边在心里念道号,默道:七情这东西,果然是人都不能免俗,看来我修炼还远不到家呀。 潘筠:“皇帝会出宫吗?” 尹松幽幽地看着她道:“偶尔会。” 他抢在她之前道:“但你要想在宫外偶遇皇帝,和从海里找一条鱼一样艰难。” 潘筠:“谁说我要偶遇了?我不能守株待兔吗?” 尹松:“兔子不来,伱能奈何?” 潘筠:“他不来,就引诱他来。” 尹松就知道她会提这一点,叹息一声。 他思索片刻后道:“小师妹,小皇帝有一点与你一样,他是千宠万顺长大的,所以他和你一样自信。” “不一样的是,他比你更受宠,比你更自信,也比你掌握更大的权势,他亦有更大的野心。” 尹松直言道:“你以为他不知道薛瑄之冤,不知你父亲的冤枉,不知被杀的那五人是无辜的吗?” “不过是因为气恼之下判错了案,少年皇帝不愿意落下面子认错,加之朝堂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你觉得他能为你放下皇帝尊严认错,还是将自己视为亚父,视为先生的王振绳之于法?” 他直视潘筠,“你觉得,此案里,到底王山是罪魁,陈福林是罪魁,还是王文、王振是罪魁?” 潘筠定定的看着尹松,许久后道:“皇帝和都察院王文是罪魁,王振,帮凶而已,朝中坐视此事发生的诸位大臣都是推波助澜的帮凶。” 尹松嘴角微翘,他就知道,他三清山的弟子,怎么会觉得王振之流是罪魁呢? 此事的根源就在于皇帝和都察院、大理寺的争斗上。 不,应该说,是皇帝和文官们的争斗,只有薛瑄和潘洪,两个较真,认真工作的人成了被殃及的池鱼。 尹松:“你既如此认为,见了皇帝,你该如何?” 潘筠扯了扯嘴角道:“师兄是怕我忍不住骂他吗?您放心,我不觉得我一个小道士有此能力让他振聋发聩,能让他认错。” “我不是耿直的言官,也不是要名留千史的名士,我忍得,也愿意忍,只要能让我父兄回京。” 尹松:“回京的方法有很多种,你偏选了最难的一种。” 他道:“远的不说,倭寇藏宝图,你若现在献上去,我有八成的把握能让陛下免去潘洪的罪责,让他们回京,甚至官复原职。” 潘筠:“那被冤死的五个普通百姓怎么办?” “你看,你还是想平反,想让皇帝和王振认错,走最难的这一条路。” 尹松放下茶杯,捂着腰起身,幽幽的道:“你这人,嘴上说的好听,说自己能忍,脾气却和你父亲一样,眼里不揉沙子。” “嘴上说只要你父兄能回京就行,他们能回来了,第一个想到的却是被冤死的五人。”尹松叹息道:“做错事愿意认错的人皆是温雅而宽厚之人,世上这样的人少之又少,不然,孔圣人的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又怎会成为至理名言呢?” “你我都难做到这样的事,何况一国之君呢?”尹松扶着腰离开,“你自己再想一想吧。” 潘筠沉默。 王璁看了她一眼,扶着尹松去客房看望胡景。 胡景侧靠在床上,看到他,一手按着床起身,抱拳行礼,“尹道长。” 尹松抱拳回礼,“家中简陋,委屈胡大侠了。” 胡景:“一定要这样客套的说话吗?尹道长,我是江湖人,虽然总和衙门打交道,但不是官场中人。” 尹松就改变说话方式,“胡大侠要是有什么不习惯的,只管开口,我能改就改,不能改就只能委屈你适应了。” “好说,好说,江湖儿女不拘小节,我有片瓦遮身便可。”他指着窗外院子里发呆的潘筠问,“潘道长她怎么了?” 尹松:“不必管她,她在思考,等她想通了就好了。” 胡景斟酌道:“我看她的脸色不是很好,尹道长,潘道长虽然行事老练,但毕竟年纪轻,少年人嘛,犯些错是正常的。” 尹松愣了一下后问道:“她犯什么错了?” 胡景:“……尹道长不觉得洗劫万春楼是错吗?” 扶着尹松的王璁手一僵。 尹松就扭头看他,“璁儿,洗劫万春楼是怎么回事?” 潘筠只给他讲述了红颜、小红和胡景的来历啊,跟什么万春楼有什么关系? “等一下,万春楼?这名字听着让我有不祥的预感。” 胡景也看向王璁,“你们在外面聊了近半个时辰,连万春楼都没说到?在我们相遇之前,你们这是闯了多少祸啊?” 王璁:……怎么谁都问他? 王璁:“有没有可能,半个时辰我们都在说泉州海战和胡大侠您?” “泉州海战和我有什么可说的?” 尹松打断俩人,“洗劫万春楼是怎么回事?” 王璁摸了摸鼻子,在他的逼视下不得不招:“师父,我们在济南府碰见万春楼与人贩子勾结,小师叔气不过,就把人给救了,然后顺道把万春楼给劫了。” “事发了吗?” “没有,锦衣卫都查不出来了。” 尹松放心了,冲胡景道:“胡大侠放心,我一定让他们扫清尾巴,绝对不叫官府查出来。” 胡景:“……我没想到,尹道长比我还想得开。” 尹松:“顺其自然,顺其自然,无愧于心就好,不然心生执念会生心魔,不值当,不值当。” “对,无愧于心就好,二师兄,我决定了!” 潘筠站在门口冲他大声道:“我要见小皇帝!” 尹松:……如果可以,他愿意时光倒流回到十息之前,把刚才的话咽回去。 潘筠目光炯炯地盯着他,问道:“二师兄,可以安排吗?” 尹松:“你一边去,不要来打搅我和胡大侠联络感情。” “好的,我去给你们准备茶和点心。” 尹清俊正在和师弟师妹们联络感情,目光却一直在留意他们。 见潘筠进厨房要端茶,他立刻上前,“小师叔,这个我来。” 潘筠:“往后都可以你来,今天你让我先表现表现。” 潘筠表现了半晚上,还贴心的扶尹松回房睡觉,帮他把被子拉到他脖子下,还按了按被角。 尹松就好像看到了大师兄。 他以前小的时候,大师兄就这样照顾他的。 尹松心软得一塌糊涂,不得不松口,“你想过见到皇帝后怎么说服他吗?” 潘筠虚心请教,“二师兄你和小皇帝熟,你觉得我怎样能说服他?” 尹松道:“皇帝是个感性的人,他孝顺,重情义,你为父兄翻案,这是孝;你为那五人陈冤,是重义。” 潘筠若有所思。 “你要是骂他呢,我劝你趁早打消见他的想法,不然,他就算骂不过你,也会迁怒于你父兄,”尹松语重心长的道:“你既然说了要忍,那就忍好了,只以情动人,不要试图和他讲道理。” 潘筠点头:“明白了,他不是能讲道理的人。” 尹松笑了笑道:“他也没你想的那么差,等你见到他你就知道了,他其实是个很好的人。” 潘筠:“我什么时候能见到他?” 尹松垂眸思考片刻后道:“快二月二了,龙抬头前后有个机会。” 他道:“宫里的皇帝其实常常微服私访,我只能引他出来一次,之后能不能再把他引出来就看你的本事了。” 既然要以情动人,那就不是见一面就能达成的,势必要先培养感情,所以尹松让潘筠要做好心理准备。 潘筠表示明白。 她重新将尹松的被子按好,柔声道:“二师兄你放心,我忍得,我一定会把他当好朋友一样招待的。” 尹松:“你先把忍字写上百遍,将它牢记在心中再说吧。” 潘筠应下,回房就开始摊开纸墨笔砚练习“忍”字。 说好了要“忍”,但一动笔,笔势如锋,潦草又充满杀气,纸张都被墨划破,浸染了毛毡。 等潘筠一点一点的静下心来,勉强把忍字写得可以见人时一抬头,纱窗已微明。 她一愣,提着笔走到窗边,推开窗看向外面。 就见外面黑夜褪去,抬头已能看清半空中的淡云和淡蓝色天空。 她这是练了一晚上啊。 潘筠喃喃:“原来我怒气这么重?罪过罪过,这个‘忍’字是要认真练练,可不能失信于二师兄啊。” 今天喝了点小酒,困极了,所以请假一章 第四百章 找杨家 潘筠换上了道袍,把空间里算命治病的幡布拿出来,用一根棍子系上,背上包就要出门。 妙真看见,立即跑出来,“小师叔,你不带我们玩?” 潘筠略一沉思,冲她一招手,“叫上妙和,我们走!” 陶岩柏:“小师叔,我呢?” 潘筠:“你在家照顾胡大侠。” 最后胡景交由来过京城好多次,对京城不感兴趣,只想睡觉休息的王璁。 潘筠四人换上道袍,拿上各自的法器出门去了。 陶岩柏扛着幡站在街前,问道:“我们都没化妆,谁会找我们算命治病?不管是算命还是治病,都是越老越好,我们四个一看就不靠谱。” 潘筠道:“相同价钱的情况下,我们的确打不过大人,但要是我们便宜呢?” 妙真:“那还得便宜很多!” 潘筠就目光一扫,很快在街上看到一个同行。 对方牌面可比他们大,不仅在街上有桌子椅子,身边还排队等着不少人呢。 潘筠就上去问,“道友,算命多少钱?” 道长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穿着道袍,就上下打量她一通,眉毛不由一挑,“小道友是算命,还是要算命?” 潘筠冲他笑:“初来乍到,想赚点饭钱。” 道长就摸着胡子道:“我算的话,最低六文钱起,上不封顶,看找来的善人的要求。” 潘筠明白了,抱拳道:“多谢道友。” 道长颔首,摸着胡子看她离开。 他们不在此停留,直接扛着幡布快步离开,等走出老远,潘筠转身就在幡布底下一阵鼓捣,很快就揭下来一层薄薄的布,露出一行字来。 陶岩柏三人凑上去看。 陶岩柏:“仙童历劫,算命治病,皆算一文!” 三人默默无语的看着潘筠。 潘筠:“看什么看,这可是京城,我们一点基础也没有,事业重新开始,可不得低价取胜?” 妙真:“可我们也不缺钱啊,为何不能随缘?” 他们主要是想出来玩,并不是那么想走街串巷的找人算命治病的。 潘筠就拿过幡布自己扛着,“我随便转转,你们先去玩,认得回家的路就行。” 妙真还要说话,潘筠就朝三人身后抬了抬下巴,“看紧了红颜,别叫她惹祸。” 三人一起回头看向红颜,立即决定抛弃潘筠,转身就朝红颜跑去,“小师叔,那我们玩去了!” 潘筠哼哼两声,一把抓住也转身朝后跑的潘小黑,“他们走就算了,伱走什么走?你能离我很远吗?” 潘小黑:“你要走很远吗?” 虽不近,但也没出和潘小黑感应的地方,但潘筠只当没听见,拎着它就走。 潘筠扛着幡沿着大路朝下,一路叫卖,“算命——游医——只需一文钱!” 街上的人纷纷转头看,看到潘筠后又齐齐收回视线。 潘筠也不在意,沿着主街走过两个路口就转弯向下,一边走一边喊话,“算命,断人吉凶,测算前程,只需一文钱——” 这是住宅区,路上几乎没什么人,零星几个人都好奇的看着潘筠慢悠悠的朝他们走来。 潘筠放慢脚步,继续喊:“算命啦——” 凑在一起聊天的人默契的收回视线,顺便躲开潘筠的目光捕捉。 只要不和她对视上,谁也别想让他们出钱。 潘筠目光从他们身上扫过,棍子咚、咚一声敲在地上,从他们身边走过,顺道喊了一句:“一文钱可断吉凶,测算姻缘前程——” 几户人家忍不住打开门探头出来看,看到潘筠就有些失望,但人也没走,就靠在门口上看她。 一对上视线,潘筠立即问道:“大姐,算命吗?” “不算!” 潘筠惋惜,转身继续朝下走,路过时道:“你家饭要糊了。” 大姐嗤笑一声道:“不会算不要硬算,我刚把锅放上灶台,这会儿功夫,水还没开呢。” 潘筠摇着头继续朝前,隔壁邻居家一个老妇人拢着手站在门边,盯着潘筠从身前路过。 就在潘筠要彻底路过老妇人时,大姐耸了耸鼻子,“啊呀”一声,转身就朝厨房跑,片刻后喊道:“天杀的臭道士,就为了看你,我忘了加水了,我的米——” 声音传出,潘筠嘴角微翘,老妇人立刻放下手冲过门槛上前拉住她,“道长等等。” 潘筠停住脚步,扭头看她。 “道长,不管算什么,都是一文钱吗?” 潘筠颔首:“不错,一文钱给结果,若需贫道法力相助解决问题,再另外算钱。” 这一说,老妇人迟疑起来,就松开了潘筠的袖子。 潘筠就不是太被动的人,见她又犹犹豫豫起来,干脆道:“大娘,你家这屋子……不太吉利啊。” 老妇人一听,立即拍着大腿道:“是啊,不吉利啊!道长,怎么个不吉利法?” 潘筠:“夜里是不是总能听到呜呜的哭声,声音凄惨?晚上起夜的时候不论老幼青壮,皆是磕磕绊绊?” 老妇人连连点头,“是的,是的,昨晚上我起夜差点摔了,前两天我儿子起夜就摔了一跤,晚上还总能听到隐隐的哭声,分不出男女……” 她打了一个抖,压低声音道:“道长,我家不会留着脏东西吧?” 潘筠就皱眉掐指算,算了片刻后道:“是有不祥之物滞留于宅子之中,但具体情况还得实地看一看。” 老妇人连忙请她入内,在她快要进门时又拦住她道:“进门也是一文钱?” 潘筠:“……是一文钱,算不准,我不收你钱。” 老妇人这才愿意。 潘筠问道:“府上尊姓?家中有几个人?” 老妇人:“你不是会算命吗?你算不出来吗?” 潘筠瞥了她一眼后道:“我算出你有两个儿子,其中长子在京城做小官,小儿子读书不成,前程暗淡,但为人孝顺。” 老妇人惊讶的看着她,“道长来前打听过了?” 潘筠瞥了她一眼后道:“你看,我说了你又不信,觉得我是提前打听过的。” “但这一坊少说有百家,我总不能家家都打听清楚吧?我走在路上,可是你叫住我的,我若能算准你的心思,为何算不准这些东西;我若算不准,又怎么能提前打听到你家的消息,认准你一定会叫住我?” 老妇人张了张嘴巴,被潘筠绕糊涂了,回答不出来。 潘筠摇了摇头,转身就要走,“罢了,你不信我,算了也没意思。” “不不不,我信你,我信你!”老妇人立刻拉住她道:“我夫家姓赵,娘家姓张,家里现在除了我没人在家。” 潘筠就叫她“张大娘”,问道:“他们都干活赚钱去了?” “是啊,京城的东西也太贵了,连一把青菜都要花钱买,这日子实在难过,所以我让他们都干活去了。” 潘筠目光扫过这个比尹松宅子小一点的院子,道:“靠苦力赚钱生病颇多,浣洗衣服容易积累寒气,也不妥当啊。” 这句叹息点在了张大娘的心上,“谁说不是呢? “家里要是有钱,我会让他们去做这些辛苦活吗?”张大娘皱紧眉头道:“都说升官发财,我儿子升官了,我也没觉得发财,反而日子更难过了。” 潘筠但笑不语。 张大娘就连忙问道:“道长,我家日子过得这么苦,是不是因为这宅子的风水不好啊?” 潘筠就四处看,将堂屋,二进院和后院都看了一遍后微微蹙眉,“奇怪,这座宅子看着风水极好啊,可为何却萦绕着一股怨气呢?” 张大娘心中一紧,连忙问道:“这怨气有何害处?” 潘筠道:“害处说大不大,毕竟此怨并不针对你家,它亦无害人之心。但说小却也不小,这怨气影响了你家的气运,不仅你长子官途受影响,还影响你家中亲缘,让人平生怨怼之气,长久以往,夫妻失和,母子不睦,邻里也颇多纠纷。” “我就知道,定是那杨安或者岳氏的冤魂作祟,”张大娘怒目平视空气,单手掐腰,指着空气就大骂起来,“我不管是你两公婆的谁,现在这宅子是我住着,就是我家,你们人都死了还冤魂不散,冤有头债有主,有本事找害你们的人家去,缠着我家算怎么回事?” 张大娘不仅转圈骂,转身还跑进厨房拿了一把稻草和打火石出来,一卷稻草就点燃,然后四处挥舞点燃的草把,大声骂道:“你们做人都是窝囊死的,成鬼了我还怕你们?赶紧从我家里滚出去,再不滚,我拿黑狗血泼死你们!” 张大娘围着院子,堂屋和后院都骂了一圈,直到火燃尽才气喘吁吁的停下。 她目光炯炯的看着潘筠,问道:“道长,怨气散了没?” 潘筠张嘴正要说话,张大娘又突然大叫道:“等一下,这可不算是解决的,这还是算命而已,算一回事!” 潘筠:“……我知道,一文钱嘛,价格不变。” 张大娘这才放下心来,目光炯炯的看着潘筠,“怨气走了吗?” 潘筠摇头:“没走。” 张大娘脸上的笑容哐的一下垮下来,怀疑的看着潘筠,“道长,你不会是骗人的吧?我都把他们骂成这样了,他们还不走?” 潘筠:“他们无处可去啊。” 张大娘脸色难看,“这是我家!他们无处可去是他们的事情,怎么能留在我家里?” “这是他们生前的家,死了之后会下意识的回到这里,”潘筠道:“你要想他们离开,就得给他们找到去处。” “哎呦,这话的意思是,我还得给他们找个墓地不成?” 潘筠:“倒也不至于,有家人的地方便是家,你可知他们子女家人现在何处?若能给他们指引,他们说不定会离开这里去找家人。” 张大娘愣了一下后思索起来:“杨家的人?那得问街坊邻居,但他们也未必知道……” 潘筠:“也是,他们家枉死这么多人,自然不愿意跟旧邻居再有交往,唉,可惜贫道本领不到家,也算不到他们新家搬去了何处。” 张大娘一听,压低声音问道:“道长,你也知道他们家人是枉死的?” 潘筠:“怎么,有人说不是?” “唉~”张大娘突然叹息一声,“倒也不是,我们刚住到这里一年不到,也是后来才知道的,这家人,还有这边这家人,那死的可惨了。” 潘筠做聆听状,“贫道本领不到,只算出两家是因牢狱之灾枉死,具体的却算不出来,难道这其中有什么隐情吗?” 张大娘得意的看了潘筠一眼,“难怪道长你只收一文钱呢,我不用算,也全都知道。” 她每天都一个人在家做饭、打扫卫生,做各种事,早憋得慌,这时候有个人陪自己说话,又是游方道士,不会影响自己在这一片的印象,她当即拉着她热情的讨论起来。 “我也是在这里住了半年后才知道的,这一家的男人原先是个锦衣卫百户,姓杨,他娘子岳氏,哎呦,长得可漂亮了,听说是这一坊里最好看的娘子,连那些有钱人家的妾都比不过。” 潘筠捧场:“这么美?” “可不是,就是太美了,叫一个锦衣卫校尉看上了,那个校尉姓陈,听说杨安还活着的时候他就不老实,但岳氏不从,他就没敢硬来,但谁知道杨安命薄,生病死了,留下岳氏没着落,那个姓陈的就要强娶她。” 潘筠:“竟如此不讲理。” “正是呢,那岳氏刚烈,就是不答应,那个姓陈的就恼羞成怒,上告说是杨安是岳氏和她女婿一起毒死的,唉,这不,岳氏和她女婿被砍头,一家子就这么散了。” “此地伤心,说不定人已经搬离京城了,”潘筠摇头叹息道:“看来这怨气是走不掉了。” 张大娘一听,这还了得? 立即从嗟叹中回神,风风火火道:“道长且等一等,我这就去问邻居,我上次听谁说起过来着,人还住在京城的。” 张大娘拽着潘筠的手就去找邻居一一的问。 邻居一听她问起杨家的行踪,就怀疑的打量她们两个,皱眉问道:“张大娘,宅子是牙行租给你们的,你有事找牙行就是了,找杨家的人干嘛?” 缺一更,晚安 第四百零一章 潘筠静静地站在一侧,听张大娘大着嗓门生气的道:“你以为我想找他们呀,还不是他们爹娘冤魂不散!” “道长说了,他们这是找不着家门,这才缠着我家不放的,我得让他们把冤魂带走,各回各家,各不相干。” 邻居一听,怀疑地看了潘筠一眼,小声道:“张大娘,你别是被人给骗了吧?” “骗我?谁敢骗我?我儿子可是官!” 邻居嘀咕起来,“官怎么了,前儿工部的侍郎不就被人骗了钱吗?家里都快闹翻了……” 潘筠听了一耳朵,依旧不言不语。 张大娘才不觉得潘筠能骗到自己呢。 她拉着邻居小声道:“放心,管她是谁,都骗不着我,一来,我没钱;二来,我舍不得钱!” 邻居一想也是,点头:“也是,凭他是谁,凭他多聪明,这世上只有两种人不会被骗钱,一是穷人,二就是舍不得花钱的人。” 她目光上下扫视张大娘,笑道:“张大娘,您两种都占了,论吝啬,这整坊的人都比不上你。” “去去去,我这是勤俭持家,快说,杨家搬去哪儿了?” 邻居沉吟片刻,将张大娘拉到一旁道:“张大娘,你刚来不知道,这岳娘子和郝大娘死得冤枉,但除了我们这几户邻居,没几个人知道实情,外头的人听了谣言,以讹传讹,还以为她们真是恶人,他们家日子过不下去了才搬走的,你找上门去……” 张大娘:“我就是让他们爹娘的冤魂回去,不会多事。再说了,他们家事发的时候,我家还没进京呢,两家没恩怨。” 邻居迟疑了一下方道:“要是别人问,我是一定不会说的,但张大娘你问……行吧,中秋那会儿,我在城东的帽儿巷见过他们,说了几句话,当时他们没说住哪儿,但应该就住那一片,你去那里找找。” 她道:“你可别告诉别人,虽说现在没人找他们麻烦,但这头的消息要是传到帽儿胡同,他们的日子又要不好过了。” 张大娘心满意足,拍了拍邻居的手道:“放心,他们知道了也只会感激你,虽然人已经死了,但做子女的,总会希望父母的魂魄陪在左右吧?” “这也算安息了,不然总留在我家算怎么回事?”张大娘念叨道:“我们日子不好过,冤魂也不得安宁。” 邻居觉得她说的有道理。 张大娘虽没问出具体的地址,却知道去帽儿胡同找不难,于是问潘筠,“道长,我找到了他们家人,那要怎么把这冤魂送回去?” 潘筠耳尖,刚才邻居虽然压低了声音,但她也听到了。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她直接伸手道:“张大娘,一文钱。” 张大娘一脸肉疼的模样,道:“你还没说怎么把冤魂送走呢。” 潘筠第一次见到如此吝啬的人,勾了勾手指道:“一文钱,是找原因的钱。” 张大娘瞪着眼看潘筠。 潘筠目光平视她,巍然不动。 张大娘瞪着虎眼看她许久,发现她竟然面色不改,一直静静地伸手看她。 她就不由生气的念叨起来,“真是人心不古,现在的道士也只向钱看了……” 张大娘在袖子里掏了半天,终于掏出了一文钱放在潘筠手心上。 潘筠握住还温热的铜板道:“解决的办法也不难,我免费教你吧。” 张大娘眼睛大亮,“还是好人多啊,道长您说。” ”你将屋里屋外打扫一遍,院子撒上清水,将侧屋窗下正对着的三块青板砖起了,重新铺平,再换掉茅房和厨房的门即可。” 张大娘一愣,“为何要撬砖和换门?” 潘筠:“因为起夜会绊到翘起来的青板砖,茅房的门和厨房的门正对着风口,两个门的门板都开了口子,所以风声会更响,呜呜的就像是有人在哭。” “剩下的呜呜声是风撞在墙壁、夹巷的声音,你只要等冬天过去便可。” 张大娘还有些懵,但这和冤魂有什么关系? 潘筠已经扛着幡布转身走了。 张大娘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跳起脚大骂道:“好你个臭道士,你骗人!这跟冤魂有毛的关系,你把钱给我还回来——” 潘筠扛着幡布拔腿就跑,不一会儿就消失在张大娘的眼前。 张大娘追到巷子口,见她一溜烟混入人群中不见了踪影,气得大骂,“臭道士,骗钱骗到老娘身上来了,你等着,别让我再碰见你……” 对方骂人声音太大声,邻居也忍不住开门出来,围观了一下后忍不住问:“张大娘,她骗了你多少钱?” 张大娘沉着脸不说话,这在她看来有点丢人。 邻居目视她气势汹汹的回家,很凶的砰的一下关上门。 邻居跟着拍上门抖了一下,对隔壁也探头出来看热闹的邻居乙道:“看来没有钱又小气的人也不安全啊,一样被骗。” 邻居乙立刻好奇的问道:“她这是被骗了多少啊?” “不知道,但看她这么生气,估计不少。” “哎呦,那她家晚上要翻天了吧?我看她平日挺精明的,怎么就被人骗了?” “俗话说得好,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人家特意来骗你的,又聪明,有心算无心,谁能挡得住?根本就挡不住!” 潘筠扛着幡布在人群中穿梭,跑着跑着就开心起来,心中郁结渐消。 她抛了抛手上的铜钱,蹦蹦跳跳的往前走,“不就是忍吗?贫道忍得起!” 潘筠一边打听帽儿胡同,一边买了不少好吃的。 等人到帽儿胡同时,她肩膀上扛着幡布,一手香油煎饼,一手艾窝窝,手指还挂着两个纸袋,其中一个纸袋里正往外冒着肉的香味。 潘筠目光一扫,就找了块还算干净的墙角坐下,放下幡布,咬了一口香油煎饼后问潘小黑,“你想吃哪样?” 潘小黑指着她手里的艾窝窝。 潘筠偏头看了一眼色泽雪白,香甜软糯的艾窝窝,想到它里面夹有核桃仁、芝麻和瓜子仁,她就舍不得给它。 于是她咬住手里的香油煎饼,把纸袋放在旁边,直接把艾窝窝从中间掰开后给它一半。 潘小黑蹲在地上,用两只爪握住,一嘴咬上,给了潘筠鄙视的一眼后就低头认真的用餐了。 潘筠就两口咸的香油煎饼,两口清甜的艾窝窝,吃得高兴不已。 吃完,又拎起纸袋,拿出一只酱红色卤猪蹄,当街啃起来。 咕咚几声,咽口水的声音传来。 潘筠咬了一口肉才抬头,前面不远处就站了四五个小孩,正目光炯炯的盯着潘筠看。 潘筠很缺德,当着他们的面把猪蹄吃完,这才拿起另一个布袋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块棕黄色的糖块来,当着他们的面放进嘴里。 孩子们咽口水的频率更高了,潘筠一边滑动嘴里的糖一边问道:“想吃吗?” 孩子们立即点头。 潘筠就冲他们招手。 几个孩子立刻冲上来围住潘筠。 帽儿胡同里住的人虽没有城东官坊的居民有钱且清贵,风气却不错。 潘筠缺德,特意当着他们的面吃好吃的引诱人,但孩子们却不哭不闹,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此时即便被叫到跟前,用糖来诱惑,他们也没闹腾,只是静静地等待她的条件。 潘筠道:“你们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就给你们一人一块糖。” “你先说问题。” “这巷子里是不是有刚搬来一两年的人家?姓杨的。” “我知道,是杨哥哥家。” “你找他家干什么?” 潘筠问:“他家在哪儿?” “你是偷儿吗?专门来踩点的?” “也有可能是拍花子,要拍杨哥哥的小外甥走。” 潘筠见他们七嘴八舌,就是不说人住哪儿,不由打断他们道:“还想不想吃糖了?快说,他家住哪里?” “不能说,万一她是坏人怎么办?” 潘筠:“我不是坏人,我是杨家的故人。” 她正在想理由,旁边一个小孩已经快言快语道:“我知道了,你是杨哥哥的青梅竹马,后来当尼姑去了,现在你逃出来,是来投靠杨哥哥的吗?” 潘筠摸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无语的纠正道:“我是道士,不是尼姑,不过你这么说也没错,现在可以说了吧?杨家在何处?” 孩子们立刻伸手朝一处指去,“就在那儿!” 潘筠就把麦芽糖分给他们,拍拍屁股起身,扛上幡布,叫上潘小黑,“走。” 比潘小黑更积极的是一群小孩,他们手里捏着糖,高兴的往前冲,嘴里大喊道:“杨哥哥,杨哥哥,你的青梅来找你了!” 潘筠见他们话都喊出来了,干脆扛着幡布大摇大摆的上前,就好像自己真的是青梅竹马一样。 院门刷的一下打开,一个少年皱着眉走出来,对围上来的孩子问道:“什么青梅竹马?” 他目光朝后一扫,看见潘筠,眉头皱得更紧了,“道长,你认错人了吧?我不认识你。” 潘筠正要说话,一张皎洁如月的脸从门内探出来,皆是一愣。 “三竹道长?”薛韶走到杨承浩身侧,惊讶的看着潘筠……的头发。 “三竹道长,您的头发这是?” 潘筠不在意的挥手道:“从头开始了而已,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薛公子怎么会在这里?” 薛韶看了一眼杨承浩后道:“我是奉家中长辈之命来看望杨公子,三竹道长又是为什么而来?” 潘筠目光就落在另一少年身上,慢悠悠的道:“巧了,我也是奉长辈之命来看望杨公子的。” 杨承浩满眼迷茫,问道:“不知道长辈是谁?” 潘筠:“可以进去说吗?” 杨承浩这才发现他们一直被小孩们包围,连忙将另一扇门也打开,侧身让道:“请。” 潘筠扛着幡布进去,潘小黑速度更快,已经呲溜一下从门边溜进去了。 这是一进的宅院,没有尹松的宅子大。 尹松一定没想到,他家成了潘筠衡量人家宅子的标准。 宅子不大,但很干净,不管屋里还是院子里皆井井有条。 杨家有两个下人,是一对母女,她们正在厨房忙碌,听到动静探头看了一眼,立即给潘筠上茶,然后就退到了厨房里。 潘筠目光扫视一圈就问,“杨公子的姐姐一家呢?” 杨承浩道:“贵客来临,姐姐和大娘出去买菜了。” 潘筠就看向薛韶,“贵客?” 薛韶冲潘筠友好的微笑。 杨承浩却没有介绍薛韶的意思,只是道:“故交,倒是道长,不知你家中长辈是何人?” 潘筠垂眸思考。 杨承浩眉头紧皱,越来越不高兴,也越来越怀疑她。 潘筠就抬头直视薛韶,“薛公子,你能不能先离开?我有话想和杨公子单独说。” 薛韶看了一眼她后起身,抱拳就要告辞,杨承浩连忙拦住他,“等一等薛公子。” 他扭头不高兴的道:“这位道长,我和薛公子没有什么是需要隐瞒的,你要说就说。” 潘筠叹息一声,就扛着幡布起身,“那今日不巧,我改日再来吧。” 说罢就要走。 “等一等,”薛韶叫住她后和杨承浩道:“杨公子,三竹道长心肠软,还是个侠义之人,她既然说杨家故旧,那就一定是和杨家有旧,杨公子不妨听一听。” 扭头又对潘筠笑道:“难得来一次,总不能空手而回吧?” 他道:“我先走了,改日再来,说不定到时候我们三人可以都成为朋友。” 说罢,他按下杨承浩转身就要走,走到门边他想起来,还是回头冲潘筠说了一句,“三竹道长,薛瑄是我叔叔。” 潘筠:…… 薛韶说完就要开门出去。 “等一等,”潘筠叫住他,扭头看向杨承浩,一脸无语的问道:“他说的是真的?” “是真的。”杨承浩点头。 潘筠就深吸一口气,和薛韶道:“你留下吧。” 薛韶就笑着回身,眼睛晶亮无比,“看来我们是有同一个目标,若没有猜错,三竹道长和我薛家也有旧吧?” 潘筠嗯了一声,沉默片刻,还是直言道:“我是潘洪之女。” 薛韶闻言大笑起来。 (本章完) 第四百零二章 抱歉 三少年坐在一处,都有些沉默。 杨承浩是有些懵逼,潘筠则是在心里回味这奇妙的缘分,薛韶笑吟吟的看了看俩人,干脆提起茶壶给俩人倒茶。 一旁的喜金也是一脸懵逼,但他很快反应过来,默默地出去溜达,以免被人趴墙上偷听都不知道。 薛韶给俩人推了一杯茶,主动介绍起自己,“家父讳琼,曾为河北玉田教谕,叔父被罢官之后,他便也辞官回乡,现在和叔父一起在家中教书,我这次来京,一是应考,二就是探问当年的岳氏、贺氏杀夫案。” 薛韶顿了顿后道:“我叔父说,这两桩案子里,最冤的就是岳氏贺氏两家,以及被岳氏案牵涉的郝氏和方士沈荣,让我无论如何都要来看一看,若能翻案自然好,若不能,也当尽己所能的帮助一二。” 薛韶看向潘筠。 潘筠道:“我父兄被流放大同,大同并不安宁,且边关苦寒,他们又是戴罪之身,在边关的日子很难过。” 杨承浩闻言眼眶一红,起身就要朝潘筠跪下。 潘筠一把扯住他,一脸莫名,“你干嘛?” 杨承浩哽咽道:“潘大人是因为我家才受牵连的。” “这和你们有什么关系?”潘筠道:“他是御史,审核查明案件是他的本职,受牵连,那也是受朝中斗争所牵连。” “我家就是要怪,那也是怪陈福林、王振等一干人等,再不济还能怪一下薛少卿,怎么能怪你家?” 薛韶也点头道:“对,若把罪责推到受害者一家身上,我等也太过卑劣了。你不必歉疚,不管是我叔父,还是潘大人,都从不后悔为你家翻案。” 薛韶也拉了一把杨承浩,将人扯到身旁坐下。 杨承浩心绪激动,眼里都是泪,当着俩人的面很不好意思,就低下头去默默擦拭眼角。 薛韶知道他难为情,就和潘筠说闲话缓解他的情绪,“你本名不叫三竹吧?” 潘筠将一张手帕递给杨承浩,随口道:“我叫潘筠。” 薛韶一笑:“倒真是竹子了,你进京来是为了翻案吧?” 潘筠:“我来看看,有机会就做。” 杨承浩本来擦干了眼泪,这一下眼泪又忍不住下来了,哽咽道:“谈何容易?” 他道:“我母亲和姐夫已经招供,有供词在手,他们又都已经,这个案子根本就翻不了。” 潘筠脸色沉凝,“审理案件并不只看口供,何况我父亲说了,他们俩人的口供并不一致,错漏百出,要翻案并不难。” 薛韶也道:“我叔父也说过,你们家这个案子很容易便能查出是冤案,大夫的口供、脉案和药方,这些证据刑部和大理寺都收着呢。” 又道:“何况,你母亲和姐夫是被屈打成招,俩人做出的口供都有错漏,经不起深究。” 杨承浩却更加悲伤了,“但锦衣卫手眼通天,陈福林现还在锦衣卫中任校尉,听闻他和王振的侄子王山相处得很好,大有升官的趋势。” “既然证据不成问题,那就是有人压着翻不了案了,”杨承浩越说越绝望,“当年是有薛少卿和潘大人在,大理寺和都察院才能帮我母亲和姐夫翻案,可现在他们两个不在了,谁还能替他们翻案呢?” 潘筠和薛韶同时脸色一沉,异口同声道:“皇帝!” 俩人对视一眼,潘筠沉默下来等他说。 薛韶也沉默,见潘筠睁着大眼睛看他,没有开口的意思,便只能道:“若我能考中进士,我就能面见圣上陈诉冤情。” 潘筠冷笑一声道:“皇帝要是不愿意翻案呢?” 薛韶就笑道:“那我就被褫夺功名赶出京城,三年后再来,当然,也有可能和我叔父一样,永生都不能再进京城。” 杨承浩浑身一震,既钦佩又歉疚的看着他,歉疚很快淹没其他情绪,他不由的摇头,抽泣道:“不,我们不翻案了,别牵连进去更多的人。” 潘筠:“你不用歉疚,他又不想当官,也不想来京城,他只是想无愧于心而已。” 薛韶点头,没想到潘筠懂他,不由笑起来,“你呢?你原先打算怎么翻案?” 潘筠:“我打算在宫外和皇帝见面,引诱他和我成为朋友,再以朋友之名请他翻案。” 杨承浩惊住了,问道:“你怎能在宫外见到皇帝?” 薛韶则是沉吟了片刻后道:“这倒是一个办法,叔父也说过,皇帝最大的缺点就是重情义,只是……” 潘筠:“只是什么?” 薛韶:“只是以情谋私利,太过无耻。” 潘筠嘴角轻挑,皮笑肉不笑道:“没关系,此中因果我来承受。” 薛韶见状,心内叹息一声,知道潘筠不喜皇帝,因此不觉得骗皇帝的情义有什么不对。 杨承浩已经不说话了,默默地坐在一旁听他们讨论,等他们结束了才问,“有什么是我能做的吗?” 潘筠:“活着就行。” 她来这里,就是确定杨家是否还有人在,是否还有翻案之心。 薛韶则要温和许多,他和杨承浩道:“你们如往常一样生活,不管是我,还是潘道长,都不确定就能立刻翻案,这个时间可能需要一年、两年、三年,甚至更长的时间。” “我等都不希望它在未成功前过多的影响你们的生活,你就当我们是普通的友人,等机会来临,我们再来请你们出面。” 杨承浩应下。 潘筠就看向薛韶。 薛韶也看向潘筠。 俩人同时起身,“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杨承浩有些懵,连忙起身道:“厨房已经在做饭,我姐姐和大娘也快回来了,你们吃了饭再走吧。” 薛韶温声道:“今日便算了,改日再来拜会。” 潘筠:“我刚刚已经吃过了,此时还是撑的,下次再来吃。” 杨承浩看看薛韶,又看看潘筠,恍然大悟,“我知道了,我送你们出门。” 潘筠:“……你知道什么了?” 杨承浩:“你们是不是有话要私下说?” 潘筠:“不是。” 薛韶:“是。” 俩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潘筠皱眉,“我事无不可对人言。” 她连她是潘洪女儿的事都说出来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薛韶微笑,“泉州。” 潘筠就扭头和杨承浩道:“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杨承浩:…… 他默然无语的将俩人送出门。 薛韶主动找了家饭馆,要了一个包间坐下聊。 潘筠问:“两件冤案涉及到的其他人家,你也找到了?” 薛韶颔首,“我应该比你们更早进城,认识了几个一同进京赶考的书生,托他们帮忙把人找到了。” 他道:“沈荣是方士,没有家人,郝氏的丈夫和儿女搬到了城外的老村里,我远远的看过,没有打搅他们。” “至于另一桩案子里贺氏的儿女,他们倒没有搬家,还在原址。” 潘筠转了转手中的茶杯,若有所思的问道:“查的这么细,那当年可以证明他们冤屈的证据……” 薛韶微微一笑道:“所有画押的口供和药方等证据都被誊抄了一份在我手上。” 他道:“除非他们将当年牵涉此事的大夫、锦衣卫和刑部、都察院官员都杀了,不然都可以追证重审。” 潘筠就满意了,很好,这样她就不用再一个一个的重新查问一遍了。 要知道,重新询问案情,相当于把人的伤疤扒拉开,让它又一次血淋淋的展现,然后发脓再愈合。 她不喜欢做为难人的事。 潘筠抬眼看向薛韶,问道:“你刚才说泉州,泉州有什么事?” 薛韶就对喜金道:“去把伙计叫进来吧,我们先点菜,一会儿聊。” 潘筠感受了一下肚子,发现说过话之后她的确是有些饿了,于是点头。 薛韶目光就落在一旁坐着的潘小黑身上,问道“这只黑猫想吃什么?” 潘筠挑眉,也去看潘小黑。 正在舔猫爪子的潘小黑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薛韶,就扭头冲潘筠喵了一声,“我还要吃那个艾窝窝。” 潘筠就和薛韶道:“它想吃艾窝窝,还想吃肉,猪肉、羊肉和鱼肉,它都爱吃。” “这么喜欢吃肉啊~~”薛韶想起他欠潘筠的人情,还是掏出为数不多的钱和喜金道:“你就照着三竹道长的喜好点吧。” 潘筠强调道:“是潘小黑的喜好。” 薛韶点头,“好,是小猫的,喜金你去吧。” 喜金拿了钱退下。 等门重新关上,薛韶这才道:“这次见到三竹道长,看你身上的黑煞之气消失不见,我这才放心,看来我一路说书宣传还是有效果的。” 潘筠握着茶杯的手僵住了,瞪大眼睛看他,“你是说,那个让潘三竹的名声传遍江南和沿海地区的人是你?” 薛韶见她好像不是很开心的样子,不由疑惑,“怎么,不好吗?” 潘筠咬牙切齿,“倒也不是,只是,下次你再帮人扬名的时候,是不是要告诉别人一声?” 薛韶闻言一顿,歉意道:“抱歉,我是离开时见你印堂发黑,乌云罩顶的样子,想了一晚上才想出这个办法替你化解,当时你我都在路途中,无法联系,所以就没联系你。” “怎么,扬名之后你有困扰吗?” 潘筠:“倒还好,就是头发没了,路上遇到了一次刺杀罢了。” 薛韶目光就落在她的头顶上,更歉疚了。 第四百零三章 无心插柳 薛韶不是修道之人,甚至不是江湖人,所以对他们的战力划分不了解。 费了一番功夫他才明白,潘筠是因为修为突飞猛进,所以被雷追着劈了,把头发给劈没了。 薛韶喃喃:“原来叔父说的是真的,当无限接近天道时,其实是在违背作为人的本质,所以是逆天而行,一定会遭遇雷劫。” 潘筠惊讶:“薛少卿还懂得这些?” 薛韶回神,笑道:“我叔父知道的可多了,他认为理在气中,以气为本,所以观气便可知本质,是求真最便捷的方法。” 他直直地看着潘筠的眼睛和额头道:“我正是因为跟他学习,懂得了观气之法,这才能辨吉凶。” 潘筠垂眸思索,而后问道:“那是不是也能辨忠奸?” 薛韶但笑不语。 潘筠:“难怪你对我这么坦诚,原来是看出我是个好人的本质。” 薛韶:“……话虽如此,但我并不能百分百分辨忠奸,我只学到了皮毛,与叔父差距甚大。” 潘筠用自己的天赋上下打量他,片刻后点头:“我看你也是好人。” 薛韶:“多谢三竹道长。” 潘筠挥手:“不必这样客气,从此以后我们就是同盟了,你可以叫我三竹,也可以叫我潘筠。” 薛韶点头,好奇的问:“你是怎么躲过锦衣卫搜查的?” 一个户口本上的人,还能就这么逃了,还大摇大摆的回京来。 潘筠:“假死。” 薛韶还想问,伙计便上菜来。 潘筠握筷道:“剩下的你就别问了,即便你是好人,我也不会再告诉你的。” 薛韶就把话咽回去,颔首点头。 俩人沉默的吃了一顿午饭。 潘筠是吃的很开心,潘小黑也很尽兴,等薛韶想完事情回神,桌上的饭菜已经吃得差不多了。 不知不觉间,他也吃了不少。 腹部微撑,超出了自己的习惯,薛韶感觉有些不舒服,起身道:“我们到街上走走消食吧。” 潘筠拒绝了,道:“时间不早,我得回去了,你住哪里,改天我去找你。” “我住在状元楼后门的一条小巷子里,最里面的一家。” 喜金补充道:“我们和三个书生租了一间房,比住客栈便宜。” “我记下了,有空会去找你的,”潘筠道:“我住在城东的海晏胡同十三号,你有事可以去那儿找我。” 薛韶也应下。 潘筠就抱上潘小黑,扛着幡布就高高兴兴的走了。 薛韶目送她离开,喜金跟在后面看,等他收回目光就问道:“少爷,咱接下来吃饭怎么办?” 薛韶淡然:“再赚就是了,卖字画、卖文章,还可以帮人写信,房租已经交了三个月的,吃饭的钱还是能挣到的。” 喜金叹息,“老爷给的钱不少,堂老爷也封了一份路费,结果您全给花了。” 薛韶道:“接下来,再有人请客,就全都推了吧。” “是。” 薛韶背着手回租房,立即就收拾文房四宝,和喜金扛着一张桌子和一张椅子出去。 正在各自屋里埋头苦读的室友们见状,忍不住从窗口探头出来看,问道:“薛兄弟,你这是干什么?” 薛韶道:“屋中烦闷,读书读得脑子都僵了,我出去接接人气。” 于是薛韶在巷子口,靠近状元楼的那头摆了一个摊位,既卖字画,也接给人写信、写喜帖、取名字等各种杂活。 可惜,这一条街太繁华了,普通老百姓好像不太喜欢来这里找人写这些东西,所以半天下来,他没接到一个客人。 薛韶也不急,提笔慢悠悠的在挂着的白纸上新添了两行字,“代写状纸,助悟文章”。 一个十六岁左右的少年书生从他旁边走过,然后停下脚步,带着下人倒退回来,盯着那行字看了一会儿后就踱步上前,低头去看他摆在桌子上的字和画。 少年微微点头,“字画看上去还不错,这个助悟文章怎么个助悟法?” 薛韶抬头看了他一眼后笑道:“你开题,我写一篇与你参悟,能悟到多少,就看你自身本事了。” 少年目光一闪,问道:“我能把文章带走吗?” “当然,你花钱买的,自然可以带走。” 少年就高兴地走了两步,“好,那你以‘克明俊德,以亲九族’为题写一篇策论给我。” 薛韶目光扫过他腰间的配饰和身上的衣物,道:“五两。” 少年皱了皱眉,“这也太贵了,不过算了,何时能拿到手?” 薛韶道:“一会儿。” 说罢,他摊开一张白纸,提笔就开始写,“出题之人是要考你君臣之道,你就往这上面写就行了。” 少年两眼迷茫,“这和君臣之道有何关系?不是说的高尚的品德可使九族亲睦吗?这当是君王治理天下之要吧?” 薛韶抬头看了他一眼后笑道:“这么说也没错,那君王治理国家之要是什么?” “是克明俊德。” 薛韶微微摇头,“是九族亲睦。” “什么?”少年迷茫了一瞬,然后有些生气,“你这人会不会破题做题啊,九族亲睦是结果。” 薛韶:“‘九族既睦,平章百姓。百姓昭明,协和万邦’,协和万邦才是结果。” 他道:“君王克明俊德,但若下臣不愿和睦,也达不到平章百姓,协和万邦之效。” 少年:“那怎么办?” “那你就要想办法让他们九族亲睦,克明俊德若不能完成,当使其他手段。” 少年听得一愣一愣的,“这,这和先生说的不一样。” 薛韶冲他微微一笑,两刻钟就给他写出来一篇策论。 他吹干墨迹后递给他。 少年连忙接过,先是一目十行的扫过,然后又仔细的读了两遍,惊叹道:“好文章!” 他连忙回头对身后人道:“张永,给他银子。” 他身后下人机灵又柔和的应了一声,立即掏出一张五两的银票来给他。 一旁的喜金立即接过,脸上几乎要笑开花。 薛韶道:“今后兄台若还需要参悟文章,只管来此寻我,下次我可以给你算便宜些。” 少年高兴的应下,欢欢喜喜的走了。 他径直朝着城北而去,薛韶目送他离开,直到他走没影了都没回头。 喜金喜滋滋的把五两银票收起来,见少爷还在看,就也跟着探头看,好奇的问,“少爷,那人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问题,”薛韶慢悠悠的道:“只是在他身上看到了不一般的气,惋惜潘筠不在此处。” 喜金也不傻,目光一闪,压低声音问道:“少爷,他不会是小皇帝吧?” 薛韶瞥了他一眼道:“不是。” 喜金一脸失望。 “虽然不是,但也有些关系,”薛韶微微皱眉,“看他为文章烦心就知道不是了,他都做皇帝了,还需要做策论,为做一篇文章烦心吗?” 喜金一想也是,“不是皇帝,又跟他有关系,那就是太监了。” 他恍然大悟,“难怪我看他们都柔柔弱弱的,说话声音都比别人小三分,原来是太监啊。” 薛韶:…… 他干脆给了喜金脑门一下,训道:“别乱猜了,赶紧把桌子收拾了,我们回家。” “少爷,离天黑还早呢,我们不摆了?” “钱都赚到了,还摆什么?”薛韶道:“五两银子够我们吃一个月了,先回去读书,明天有空再来。” 主仆两个又把桌椅搬回去。 本来各自在房间里读书的室友们已经移步院子,正在激烈的争论,听到开门声一起扭头看过来。 “薛兄弟,你这人气接完了?” 薛韶应了一声,道:“心平气和,已经可以静下心来读书了,所以就回来了。” 第二天中午,薛韶再次心不平,气不和,扛着桌子出去接人气。 这下他的室友们也反应过来了,愣愣的道:“薛兄弟这是缺钱了吧?” “不至于吧,看他家境不差,前两天有一对兄弟用板车拉着他们母亲去医馆看病,被医馆请了出来,他看见了,还给了人三两银子看病呢。” “我也看到了,那两兄弟大的看着只有八九岁的样子,小的很小,才五六岁的模样,俩人差点没把推车推起来。” “昨日早上,出门的时候有小乞丐和他乞讨,我还看见他买了两个包子给他,所以当是不缺钱的呀。” “不缺钱?春闱在即,此时人人都抓紧时间读书,他却还每日去摆摊卖字画,代写书信,这不是缺钱是什么?” “说不定真的是接人气呢?” “我听隔壁的邻居说,昨天有人花五两银子和他买了一篇文章。” “买卖文章?”几人皱眉,这是他们最讨厌的一种行为。 哪怕薛韶是卖文章,而非买文章,依旧让人讨厌。 “这和卖孩子有什么区别?” 而此时,郕王拿着自己抄好的“孩子”进宫来,直接把文章交给皇帝,“陛下,你看这篇文章如何?” 皇帝伸手接过,随意的扫了一眼,本来要移开目光的,突然一顿,认真的看起来。 看完后直接问道:“二弟,这文章谁写的?” 郕王憨厚的笑,“陛下看出来了?这是臣弟在大街上找一个书生买的。” 皇帝就笑开来,“你我还能不知道?就是把你再关一个月,你也写不出这文章来。” 他摇了摇头道:“你用这篇文章去交差,太傅一定能看出不是你写的,你把这些句子化用,意思不变,另写一篇,我与你说,就算是要作假,那也要三分真掺在里面,那才显得真。” 郕王听得一愣一愣的,“那,那我要怎么改,得改多长时间啊?” 晚安 第四百零四章 有心植柳柳不活 皇帝把文章丢回给他道:“你也上一点心,人家连文章都给你写好了,化用而已,有何难的?” 皇帝扯过一张白纸,直接提笔帮他把前半段给化了,随手递给他道:“就这么化用,拿去吧,剩下的自己琢磨。” 郕王接过,老实拿着一篇半的文章去琢磨了。 皇帝摇了摇头,等到下午再想起这件事时就问身侧的牛玉,“郕王呢?作业写得怎么样了?” 牛玉笑道:“郕王刚从太傅那里出来,看样子,太傅没骂他,文章应当是做的不错。” “那是他做的吗?”皇帝摇头笑道:“化用而已,饭都喂到嘴边了,不至于还不会张嘴吃。” 皇帝扭了扭脖子,牛玉就提醒道:“陛下久坐劳累,不如出去走走,也不剩多少折子了,晚饭前再批就是了。” 皇帝看了看左侧的折子,也感觉心思浮动,不想再动,于是起身,“好,我们出去走走。” 牛玉正要侍奉他出门,皇帝就突然问道:“先生呢?” 牛玉拿披风的手短暂的停顿了一下,就回道:“有人密告常州府知府陈实贪赃枉法,巨额索贿,欺压百姓,王先生去南镇抚司,当是想要从都察院中接过这个案子为陛下分忧。” 皇帝:“常州府?两日前都察院上报,说常州府发生一起沉船事件,死了好几个人?” “是,有御史弹劾,此事牵涉陈实之子,还有被索贿之人,案子正要移交大理寺,由都察院和大理寺共同追查。” 皇帝不免好奇,“这样的案子交给都察院和大理寺就是了,先生怎么对它感兴趣?” 牛玉给皇帝披上披风,轻声道:“或许是因为杨阁老之子杨稷,听闻,南直隶的两个御史上书,便是受杨稷指使。” 皇帝闻言看了一眼牛玉,披上披风出门。 尹松正在望星楼上打坐,这里居高临下,视野开阔,灵气也浓郁,他日常即便不看星星也喜欢在此处打坐。 和他一样喜欢望星楼的是皇帝。 他自从十四岁后,就喜欢登高望远,京城里有两处高点。 一是皇宫里的望星楼,二是皇城边上的观星台。 听到身后熟悉的脚步声传来,尹松睁开了眼睛,心中叹息一声,到底还是叫他碰上了。 在对方踏上最后一阶楼梯时,尹松从地上起来,侧身回头看,一眼便低下头,弯腰行礼:“参见陛下。” “免礼。”皇帝走到楼边,居高临下的俯视整座皇宫,舒服的呼出一口气,“还是这里舒服。” 尹松笑着微微躬身。 皇帝不由偏头看他,目光扫过地上的蒲团,问道:“尹卿,你的修为高吗?” 尹松道:“还过得去,远不及门中的小师妹。” “咦?你是师兄,当修炼的时间更长才是,怎么还不及你师妹?” 尹松温声解释道:“有的人是天才,十一二岁便饱览群书,有所作为;而这世上绝大多数人,十一二岁还在启蒙阶段,能考中童生便算厉害了。” “臣正是那绝大多数人,而臣的小师妹则是那个天才。” 皇帝闻言哈哈大笑起来,自得的道:“这倒也是,大明疆域辽阔,人才地灵,自是不少少年英才。” 皇帝顺口问道:“你小师妹多大了?” 尹松道:“她是宣德九年生人。” 皇帝这下是真惊讶了,“这么小?她功夫比你还高?” 尹松笑着点头。 皇帝就喜欢天才,尤其喜欢少年天才,他顿时心毛起来,想出宫。 他身后的牛玉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想法,上前一步,小声提醒道:“陛下,二月初二快到了,礼部已经上折催开犁礼一事,内阁的诸位大人都看着呢。” 皇帝就按压下躁动的心,问尹松:“朕记得你是三清山三清观的人,从京城到三清山需要多久?” 尹松道:“倒是不远,骑马五日便可到,乘车七日可至,走路的话,那要看那人的脚程……” 皇帝连忙挥手,“朕知道了。” 尹松笑道:“臣观陛下今日难以定心,不如到皇城的观星台上走走,那里能看见整个内城,吹一吹风,说不得心就静了。” 皇帝也只是个少年人,正是好玩的年纪,加上他是皇帝,最听不得人说“不”,所以尹松一提,他立刻点头答应了,让牛玉一肚子的话堵在了胸间。 皇帝也觉得牛玉跟着不好,于是与他道:“让曹吉祥跟着吧,你回司礼监去,将所有折子整理一遍。” 牛玉快速的扫了尹松一眼,无奈的应下。 他觉得今日的尹松有些奇怪,却不是很确定,因为偶尔,他的确会照顾皇帝的心情,为皇帝排忧解难。 牛玉压下心中的感觉,躬身退下。 等皇帝和尹松到楼下时,侍卫和内侍曹吉祥已经在等着了。 他们服侍皇帝上马,直接朝宫门走去。 宫门之外是皇城,内阁、六部等衙门都在皇城之中。 皇城的大门才是民间俗称的宫门。 皇帝来这里也是常有的事,所以没人劝诫阻拦。 皇帝畅通无阻的到达皇城边上的观星台,跟着尹松一起上到台上。 一走到台上,皇帝就不由呼出一口气来,露出笑来,“这里的空气的确比望星楼上的好。” 站在这里,可以看到内城的街道、人、摊贩…… 皇帝静静地看着,过了一会儿后指着一处问尹松,“尹卿,那是干什么的?” 尹松望去,认真看了一会儿后道:“应该是水车。” 他解释道:“有些人家中无井,除了自己去挑,便是买水。臣看那是往海晏胡同去的,那里住的多是官员,为了面子,也不好亲自挑水,或是让家人挑水,所以没有井的,大多是买水喝。” 皇帝就好奇的问道:“尹卿家中有井吗?” 尹松:“臣幸运,租到的房子里正好有一口井。” 说完又笑道:“便是没有,臣也不怕丢面子,胡同口就有一口井,我得闲了可以去挑水,我若不得闲,便差使小师妹去,正好这段日子她在京,倒省了微臣不少麻烦。” 皇帝听了大喜,“你小师妹现在京中?” 尹松笑着颔首,“是,她来京中看我。” 皇帝立刻转身,“走,带朕去看看她,尹卿的修为就已经很厉害了,朕倒要看看比你还厉害的人什么样。” 尹松欣然同意。 曹吉祥愣了一下,然后立刻跟上。 倒是侍卫长劝道:“陛下,我等未提前准备,您出宫,万一遇上危险……” 皇帝不在意,“又不是第一次出宫了,且也不是去外处,而是去尹卿家,你快去备马,我们快去快回,还能赶上在宫门外的羊肉汤馆里喝一碗羊汤呢。” 曹吉祥根本就不劝。 他可知道这位主,那是只能顺毛撸,但凡逆一点他的心思,他就得不高兴。 不高兴,最后折腾的还是他们这些贴身伺候的。 更何况,出宫对于大明的皇帝来说的确不是什么大事。 哪年小皇帝不往宫外跑几趟? 当然,他也跑不远,就在城里转转。 一群人簇拥着皇帝下观星台。 从观星台出城可就近多了,往北走上三百步不到就是城门。 他们直接骑上马,但才到城门口,迎面就和坐着轿子的杨士奇撞上了。 尹松看到杨士奇的轿子,心中一叹,知道今天是出不去了。 看来今日的卦还挺准,有八成的可能,却又功亏一篑。 唉,应该更有把握一些时再开口的。 尹松在心里复盘,动作却一点不慢,跟在皇帝身后下马。 轿子里的杨士奇也下来了,对着皇帝撩起衣服就要跪下行礼。 皇帝也知道今天出不去了,心中不悦,就等着杨士奇跪下,磕了一个头才让人扶他起来。 小皇帝和颜悦色的问道:“阁老怎么这时候进宫?” 杨士奇也和颜悦色的回答:“老臣听闻王质南下查矿工造反一事有了结果,故进宫来求见陛下。” 杨士奇当看不见皇帝一副出门的样子,道:“事关江南安全,又春耕在即,故来得急了些,陛下可看过奏章了?” 没有。 皇帝还未批阅到那份奏章。 这事的确重要。 皇帝心中念叨,怎么江南这两年这么多事,不是勾结倭寇走私横刀,就是倭寇藏宝图;矿工造反,现在又冒出一个常州知府索贿贪污。 这一刻,皇帝将怒气都转移到常州知府陈实身上,一边和杨士奇转身回宫,一边问道:“朕听闻此事是杨稷关照过的,阁老可知详情?” 杨士奇还真不知道,不过却露出了一个微笑,道:“臣虽不知此事,但杨稷素来急公好义,有侠义之心,或许是他听到了此不法之事,见不得人受苦,所以关照了一二。” 杨士奇道:“臣让都察院和大理寺详查,一定将此事查明。” 皇帝点头,“让南镇抚司协理。” 杨士奇微微皱眉,他不太想让锦衣卫们插手,他们一旦插手,就很难保持住公正。 有罪变成更大的罪,而无罪也有可能变成有罪。 但皇帝已经开口,他又刚把人截住,一时倒不好反对了。 尹松早默默地让到了一旁,目送他们离开。 从头到尾,杨士奇都没看见他。 尹松都不知道这算好事,还是坏事。 他叹息一声,看来小师妹还得再等一段时间才行。 第四百零五章 头皮发麻 都到宫门口了,再返回去上班显得自己有点傻。 尹松见皇帝一行人的背影消失,转身便朝宫外走去,下班回家了。 才进胡同,就看到潘筠领着妙真三个正被一群妇人簇拥在中间,那热闹,就跟过年似的。 潘筠那张幡布靠墙立着,潘小黑正蹲在幡布下晒着太阳打盹。 尹松走上前去,妇人们看到他就得意洋洋的打招呼,“尹大人回来了,你师妹和徒弟们正给我们看相和看病呢。” 被围在中间的妙和弱弱的回了一句,“我是师侄……” 但根本没人在意,妇人继续得意的道:“你不愿意给我们看,有的是人帮我们看,我看,你师妹的本领比你还强一点呢,看她幡布上写的‘仙童历劫’,她可是仙童,而且只要一文钱!” “是是是,仙童只要一文钱。”尹松连连点头,努力挣脱开来,跑出三五步后才敢回头。 看到被围在中间的潘筠和妙真三个,他呼出一口气,心有余悸的匆匆进门。 一推门就对上王璁和尹清俊的探头探脑。 他便没好气的问道:“你俩干嘛呢,看你们小师叔和师弟师妹们被包围,你们也不出去帮忙。” 尹清俊:“师父怎么回来了?您怎么不帮?” 尹松一脸严肃:“我是长辈,我去跟他们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你们是小辈,你们才好动手。” 王璁:“师父,您没发现他们乐在其中吗?” 尹松一滞,转身就探头出去看。 师徒三个扒拉着门框往外仔细看了看,“看表情,的确不像是难为情的。” 尹松皱眉起身,不解,“他们图什么?” “图经验,”王璁道:“他们把她们当练手的,巧了,就一文钱,她们也当他们是练手的。” 尹松还能说什么呢?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尹松甩了甩刚才被抓疼的手,正要回屋去,想起什么,停下脚步看俩人,目光深沉,“他们比你们年纪小,都知道出去积累经验,你们两个在做什么?” 尹清俊:“师父,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旷班了?” 王璁:“您觉得我们两个还需要一文钱的经验吗?” 谁还不是从这个时段过来的? 已经吃过的苦,没必要回头再吃一遍。 尹松就忍不住感叹,“还是妙真和岩柏更可爱一点,他们两个就不会怼人,更不会怼师父。” 俩人只当没听见。 尹松对尹清俊道:“我现在回来了,不用你在家了,还有半日,去钦天监点个卯吧。” 尹清俊:“我都请假了,现在去点卯……” 尹松不在意的挥手道:“上面问起来,我就说是我让你查资料去了,你这个月已经缺勤两日,再缺一日,难道是想扣俸禄吗?” 尹清俊立即转身:“徒儿这就去。” 王璁目瞪口呆,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师父,你们在京城就是这么当官的?” 他皱了皱眉,又皱了皱眉,还是没忍住低低说了一句,“像个狗官。” 尹松横了他一眼道:“我们一个时辰就干完了人家的一天的活,这也能怪我们吗?” “该我们的工作都做完了,凭甚不给我们发俸禄?”尹松道:“朝廷就不应该将坐班时间定死,每日只要完成应当完成的工作量,剩余时间就应该由我们自由支配。” 王璁:“师父您现在不就自由回家了吗?” “那是因为我升官,可以自己做主了,”尹松叹息道:“在没升官前,我就和清俊一样,每天早晚都要点卯,若不点,就算旷班,是要扣俸禄的,次数多了,还会被降职。” 尹松表情委屈:“为了给你们做靠山,我这个官当得容易吗?” 王璁感动不已,道:“师父,要是太累就回山吧,把这活儿交给二师弟。” 尹松一瞬便收了表情,“算了,我辛苦就辛苦一些吧。” 他左右看了看,问道:“红颜姑娘和小红姑娘呢?” 王璁:“在屋里睡觉呢。” 小红是日夜颠倒的,红颜跟着她也学会了熬夜,晚上睡不着,白天睡不醒。 在确定这里安全之后,俩人每天白天都在屋里呼呼大睡,晚上就跑到屋顶上迎着月华修炼。 “胡大侠呢?” 王璁:“在养伤。” 尹松点了点头,将他拉到一旁小声道:“你盯着胡大侠一些,在家里养伤就好,不要外出。” 潘筠扛着幡布风风火火的进来,直接问道:“找胡景的人进京了?” 尹松就松开王璁,见她一头一脸的汗,“看你这满头大汗的样子,这是收获颇多呀。” “还行,”潘筠骄矜的道:“不过两天的功夫,这一条巷子十六户,还有隔壁一条巷子的十六户,他们的八辈祖宗我都给问出来了。” “三十二户,有十九户是官宦,剩下的十三户,不是士绅,就是官员亲属,二师兄,你这地方住得妙呀,你又是道士,信息是这世上最大的财富之一,幸而你只是道士,不然……” “不然你的通缉令就不会由一张画像慢慢变成一段模糊的文字描写了,”尹松敲了一下她的头,转移开话题,下巴点了点后院的方向问道:“看你这咋咋呼呼的样子,这是不介意胡大侠知道?” “为什么要介意?”潘筠道:“还得特意告诉他呢,这么多人想抓他,只有在我们身边,他才是最安全的。” “难得来一次京城,别妨碍大师侄出门,胡大侠肯定也不乐意被人盯着。”潘筠道:“他都是大人了,不用我们安排未来。” “不过,二师兄发现找胡景的人进京了?” “我没发现,不过是出宫时碰见了几个锦衣卫,听他们议论,这两日进京的江湖人变多了,听见这话时我心口不舒服,便知道他们是冲着胡大侠来的。” 尹松上下打量潘筠,更加确定了,颔首道:“不错,看你一脸倒霉相,一定就是冲着你们来的,现在去看胡大侠的脸,他一定显得比你们还倒霉。” 潘筠一听,立即拉着妙真去看胡景。 “你快去看,难得的学习材料,我是医者不自医,不然我高低拿着镜子仔细看看自己的脸。” 妙真闻言扭头认真的看了一下潘筠,“可我看小师叔也没看出来……” 潘筠:“那是因为我们两个太亲近了。” 尹松:“那是因为你学问没到家。” 师兄妹两个对视一眼。 尹松就改口,“你小师叔说的也没错,或许是因为你们太亲近了些,但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你本事没学到家。” 他道:“从今日开始,我给你布置课业,做完课业,还要出门相足十个人,做不完的累积,哪一天要是累积超过二十个人,你就不要去学宫了,也不要回山,就留在京城吧,我亲自盯着你学。” 妙真浑身一凛,低头应下。 她是很想念师父,想跟师父在一起,但她更想念大师伯,也喜欢和小师叔妙和在一起,可不要离开他们来京城。 几人站在胡景的床前,一起低头认真地打量他的脸。 胡景被他们看得汗毛直立,“看,看我干什么?我的伤出岔子了?” 几人看着胡景脸上几乎要溢出来的黑气,沉重的点头。 潘筠:“大事不妙啊,我一进门,天赋就自行启动,说明有人大难将至啊。” 妙和也跟着点头:“是很不妙,连相面不到家的我都看出来胡大侠印堂发黑,将有血光之灾。” 胡景:“……还有?我现在伤还没好呢,这难道不算吗?” 王璁也叹气:“伤上若是再加伤,胡大侠,你危矣。” 陶岩柏:“不好治。” 妙真直接问尹松,“师父,这种情况一般用什么办法化解?” 尹松:“有两种办法,一种是我道家的解决办法,一种是民间的解决办法。” 连潘筠都好奇的竖起耳朵听。 尹松伸出一根手指道:“一,给他做一场法事,隐藏掉他的气息和踪迹,只当这世上没他这个人了,或许能躲过一劫;” 伸出两根手指,“二,先下手为强,想办法把进京抓他的人都解决掉,我们赢了,那就躲过一劫,我们输了,全军覆没。” 潘筠头回正,“好像都不是好办法。” 尹松:“小师妹有何高见?” 潘筠道:“第一条只能瞒住会玄术之人,瞒的是阴间,实际上,我们这一路留下的踪迹不会真的消失;” “第二条,我们就算真的能把人都解决掉,也势必会留下痕迹,把自己陷入更大的漩涡之中,因果牵扯更多了。” 尹松:“那小师妹的意见是?” 潘筠:“以不变应万变,胡大侠就留在家中养伤,要是真被发现了,我带你逃出京城。” 她道:“这点我熟,放心,一定能逃出去。” 尹松眯了眯眼,片刻后对一脸忧愁愧疚的胡景道:“这倒是一个办法,胡大侠安心,我们会保护好你的。” 胡景:“我不能连累你们……” 潘筠:“图都在我们手上了,谈什么连累不连累的?” 她冲胡景眨眨眼,“真到了迫不得已之时,我们把图交出去就是了。” 胡景:……可那图是假的。 对上潘筠的目光,胡景叹息一声,行吧,假的就假的吧,反正这会儿满天下抓他的人总不会是毫无私心的好人。 坑他们也不必愧疚。 事情商定,尹松就带着他们在院子里布置起阵法来。 迷踪阵套着杀阵,阵中套阵,就一进前后两个院子,尹松竟然就套了十六个阵法,全是迷踪阵和杀阵的结合。 看得潘筠一愣一愣的。 最妙的是,不必特意避开,未启动迷踪阵前,院子里布置的阵法和暗器根本不会被触发。 果然,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而此时,二师兄就是她的人外人。 潘筠冲尹松竖起大拇指,眼睛晶亮道:“二师兄,你这个本事能教我吗?” “当然,”尹松笑道:“这阵法的布置是我去年在南疆琢磨出来的,你和妙真学了,那就是除我之外第二、第三个会用的人。” “创新啊,二师兄你更厉害了。”潘筠对他的创新历程很感兴趣,问道:“是什么给了你灵感,就这么点地方,你能两个阵法这样交叠着套上十六个?更变态的是,每两个都还能都有交集,可互为套阵,就这么丁点大的地方,您一共弄了一百二十个套阵……” 潘筠啧啧两声,“简直是进一步进一个套阵,想想就头皮发麻。” 妙真连连点头,“而且阵外还有暗器等着,一旦有人暴力破阵,暗器发动,有可能会把他们戳成筛子。” 潘筠双手交握,星星眼,“二师兄,你真厉害。” 妙真学着她一起眼睛闪闪的看着尹松:“师父,你真厉害。” 俩人异口同声:“想学。” 尹松骄傲的抬着下巴道:“行,教你们!” 胡景扶着门框差点摔倒,喃喃:“这到底是我的血光之灾,还是他们的血光之灾?” 这一下胡景不为自己担忧了,反倒为来抓他的人担忧起来。 一直到大家都散了,夜深人静,小红和红颜都飘出来修炼时,尹松才有空和潘筠说悄悄话。 “二月二之前,你不要想着见皇帝了。”尹松道:“我掐指算过了,龙抬头之后是春闱,春闱结束没多久就是殿试,在四月份之前,皇帝都不太可能出宫。” “而你们学宫三月底就要去报道了吧?”尹松提议道:“要不再等等吧,年底,或是明年再说?” 潘筠:“没事,我等得起,这一次进京我也不是全无收获,我还找到了两个同盟,其中有一人叫薛韶,他是薛瑄的侄子,也是今年的考生,他说了,他若考中进士,会在殿试之后面见皇帝伸冤。” 尹松立即改口:“算了,还是我来吧,我就是拖也会把皇帝给你拖出来的,你们别在朝堂上搞这么大的事。” 科举是国家最大的事之一,只要有涉及到科举的案子,那都是血流成河,残酷万分。 即便这桩旧案和科举无关,但只要在殿试上被提出,那瞬间就会成为大案,要案。 只是想想,尹松就觉得头皮发麻。 第四百零六章 偶遇 尹松又又又在皇宫中偶遇皇帝了,此时是二月初三。 昨天,皇帝刚刚进行完龙抬头开犁仪式,累得很。 他还是很喜欢去田里玩的,但跟着一群老臣,进行这么繁杂的开犁仪式就很累。 即便少年人精力旺盛,此时他也没什么精气神。 尹松就笑道:“陛下这是心神消耗过大,应当静一静。” 皇帝:“开春事情多,朕倒是想静,但哪里静得下来?” “陛下,磨刀不误砍柴工,您的心不静,三天才能做完一天的事,自己痛苦,群臣痛苦,身边的人也痛苦,不如放过自己一天,也放过大家。” 皇帝一听,眼珠子便不由一转,之前想出宫的心又浮动起来。 他一脸赞同的点头,“尹卿说的有道理。” 尹松点到即止,行礼离开,回观星台上打坐修炼。 在观星台上可以看到宫门口。 不知坐了多久,他看到一身便服的皇帝带着一队人马出宫去。 直到人顺利出宫,他才呼出一口气,对尹清俊道:“回去找你小师叔,让她去找人吧。” 尹清俊:“但不知皇帝会去何处,小师叔上哪儿找他?” 尹松道:“若她连这点本事也没有,我就要把她打包送回三清山去了。” 尹清俊听命离开回家。 潘筠不在家,她正在大街上给人算命呢。 经过几天的经营,潘筠在这一片已经混熟了,扛着幡布走街串巷,也有人不嫌弃她年纪小,愿意花一文钱请她看看自己的命相。 王璁和尹清俊一路找过来,正见她刚收了人家一文钱。 潘筠一看见俩人就挑眉,“你们两个怎么一块儿过来了?” 王璁把她拉到一旁,看向尹清俊。 尹清俊就小声道:“小师叔,皇帝出宫了。” 潘筠眼睛一亮,“人在哪儿?” 尹清俊摇头,低声道:“陛下出行,虽然是微服私访,但跟的人也不少,我和师父都不敢多看,更何况盯着了,所以不知去了何处。” 潘筠就摸了摸下巴道:“不急,他能去的地方有限,春闱在即,他要么去看各地来的学子,要么就光凑热闹去。” “巧了,状元楼那一片是现在京城最热闹,也是学子聚集最多的地方。”潘筠道:“我们,不,我现在就去偶遇他。” 王璁:“小师叔,要不要我们一起?哦,二师弟不行,但我和妙真他们都可以跟着。” 潘筠就上下打量王璁,片刻后摇头,:“你不行,妙真三个倒是可以。” “为何我就不行?” “你能把皇帝当做普通人吗?” 王璁沉默。 潘筠就挥手道:“等你们能把皇帝当做普通人来看待时再说吧。” 潘筠扛着幡布就走:“我先走了,晚上不用给我留饭,让妙真妙和他们专心做课业吧,我自己可以!” 潘小黑连忙拔腿追上,然后双脚一蹬飞起,啪叽一声站在了她的肩头。 潘筠一手扛幡,一手拍了它脑袋一下,“你轻点,轻功会不会?教了你这么多次,连这个都不会。” 潘小黑“喵”了一声,抬着猫脑袋骄傲的注视前方。 状元楼在朱雀大街上,两边街道的商铺最矮两层楼,后面还都带着后院若干。 街道干净又宽敞,在门与门之间的围墙下摆了不少摊位。 潘筠了解过,这些摊位都是商铺自租或自用。 一来,这些摊贩只要不挡大门,不会影响他们生意,还会给他们带来一定的人流量。 所以他们都喜欢把店外靠墙的空地租给摊贩。 还有的店铺会自己把摊位往外摆,比如布庄就摆布料,书铺就摆一些通俗和字画,而饭馆酒楼则是清理干净做停车,停马之用。 有的大酒楼还要额外租地方给客人停车、停马,这点地方根本不够用。 潘筠此刻抄近路,就直接从状元楼的停车场穿过去。 还未穿过,就见薛韶被人从另一个口子里一把推进来。 扛着幡布,肩蹲潘小黑的潘筠停住脚步,和被推进来的薛韶面面相觑。 俩人对视的一瞬间,便立刻决定不认识对方。 于是薛韶回身,冲身后步步紧逼的人道:“且让这位道长先出去,我们的事一会儿再议。” 潘筠也扛紧了幡布道:“你们想干嘛?我可不认识你们,无意惹事。” 围着薛韶的人是七个青年,看上去也就二十岁上下,但一看气质就知道是街溜子。 为首的一人打量了一下潘筠,懒得计较,直接挥手让她走。 潘筠扛着幡布,带上潘小黑就要过去,却被站在那人身侧的一人拦住。 对方上下打量了一下潘筠,目光就盯在她腰间的钱袋上,“要过去可以,留下买路财!” 其他青年听了,才让开的一条小道瞬间被堵住,都抖着腿看潘筠,“对,人走可以,把钱留下。” 潘筠一听,整个人都忧郁起来了。 她将幡布啪的一声插在地上,面无表情道:“要钱没有,把路让开!” “你说让就让?把钱袋子交出来。” 薛韶好心劝解道:“诸位让她走吧,这是为你们好,而且看她幡布上写的,算命只要一文钱,想来也没什么钱。” “你tm废话怎么这么多?还没说你呢,你也把钱都拿出来,还有,不许你再在这条街上摆摊给人写文章,我们以后见一次砸一次!” “赶紧掏钱!” 见潘筠和薛韶都没动,一个混子忍不住了,怒气冲冲的拿着木棍指着俩人喝道:“说你们呢,赶紧掏钱。” 潘筠面无表情的抬头看他,“别拿这玩意指着我!” 说罢,她一手抓住指到脸前的木棍狠狠一扯,将人拉过来后一脚将人踹飞。 其他人见状一惊,都没多想,抬起手上的木棍就朝潘筠啊啊的冲去。 不一会儿,砰砰砰十几声,混子们都倒在了地上,那个最先拦住潘筠要钱的人被潘筠一脚踢出去,飞得最远,最高,砰的一下砸在了场口,半边身子都倒在了路上。 把刚骑马到这里的皇帝吓得勒紧了马,马声嘶鸣,四腿乱踏,差点踩住地上的人。 混子看到马腿乱踢,求生的本能瞬间让肾上腺素拉满,其他人还倒在地上哀嚎,受伤最重的他却能在马腿之下灵活的翻滚躲避,最后从几匹马的马蹄下滚了出来。 他手脚并用,蹬蹬爬进场口…… 一双鞋子停在他眼前,他身子一僵,动作也僵住,缓缓的抬头看上去。 潘筠垂眸,居高临下的扫了他一眼,冷淡的问道:“还要买路钱吗?” 他连连摇头,颤抖的道:“不,不敢了,不敢了。” 潘筠冷哼一声,“滚!” 混子双手一撑想要爬起来,却发现自己爬不起来,于是就再次手脚并用的从潘筠脚边爬开,路过薛韶时,薛韶特别乖巧的让开两步,让他看到他身后同样倒在地上的他们老大。 皇帝安抚住马,这才看到现场。 状元楼的伙计从不远处跑来,先是对皇帝一行人行礼,然后冲潘筠几人喊道:“你们是干嘛的?这是我们状元楼停车停马的地方,走走走,快走,快走。” 说完对还骑在马上的人躬身行礼,“贵客是要到状元楼吃饭吗?再往前一些,小的自会把马牵过来。” 皇帝目光还在薛韶和潘筠之间来回滑动,闻言不在意的道:“不吃饭,这马就不能放在这儿吗?” “自然是可以的,”伙计笑道:“惊扰了几位贵客,是鄙楼之过,贵客们只管把马交给小的,小的一定给几位看紧了。” 皇帝就下马,将马交给他。 他身后的郕王也跳下马,跑到他身边低声道:“陛……大哥,那个书生就是给我写文章的人,他叫薛韶。” 皇帝立即看向薛韶,快速的打量过他后才移开目光,好奇的看向潘筠,“这是怎么回事?” 潘筠看着他的脸,默然不语。 薛韶也静静地看着皇帝,目光从他脸上滑到郕王脸上,再次回到皇帝脸上时,心中不由感叹一句。 还真让潘筠给办到了,竟真的在宫外见到了皇帝。 潘筠自己都惊讶呢,怎么就这么巧,就这么轻易的碰到了人。 她微微抬头看向天空,是不是老天爷也站在她这边,觉得她应该这时候为她父兄翻案? 耳边传来薛韶解释的声音,“他们砸了我的摊位,还要抢我的钱,正巧这位……小道长经过,也被索要买路钱,所以大家就动手了。” 地上躺着的人一直在嘶嘶的呼痛,这时候好转了点,终于能爬起来,干脆哎呦哎呦的大声呻吟,反驳道:“你骗人,分明是你们要抢我们的钱,我们不从,你们就打人。” 他们做混子的,也不全是傻子,这两个骑马的一看就非富即贵,后面跟着十多个人呢,个个带刀,还神气得很。 薛韶:“你们打砸我的摊位有不少旁观者,将我推到这停车的场子里来,亦有不少目睹之人,这位小道长一看就是路过,只需沿路查问便能问出她何时经过,在做什么,哪有时间来这里打劫你们?” “倒是你们,你们为何出现在此处,而且地上的木棍不多不少,正好七根,持械上街,本就有罪。” 第四百零七章 “你你你,什么持械,这就是一根木棍。” 薛韶不理他,直接看向皇帝,抱拳行礼道:“还请兄台帮忙,将这些人扭送官府,让县令来惩治他们。” 皇帝很满意薛韶的处理方法,扭头看向身后的侍卫。 侍卫立即带人上前把人一把揪起来。 混子们不从,奋力挣扎起来,侍卫脸色一沉,啪的一声抽在他们脸上,然后伸手一抽,抽走他们的腰带就把他们的手绑起来。 几人发出惊恐的叫声,下意识的双腿并拢夹住裤子。 潘筠一下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看着一身道袍,却依旧能看出对方是女子的皇帝众人:…… 薛韶默默的走上前几步,挡住潘筠的视线。 潘筠才不想看呢,辣眼睛,于是被薛韶挡住后直接扭头朝另一边看去,还轻轻哼了一声。 郕王觉得气氛有些怪,绞尽脑汁的想找话题,“薛公子,你怎么惹上这些人的?” 薛韶静静地看了他一眼后道:“帮人参悟文章,惹了别人的眼。” 郕王一脸不解:“为何?是文章没做好吗?但我看你文章做得很好啊,你给我做的几篇文章,我都觉得很好。” 潘筠掀起眼皮扫了郕王一眼,直接道:“别人眼红他赚钱,抢了自己的生意。” 她问他:“你经常找人给你做文章吗?” 郕王脸一红,却还是回答道:“倒也不是经常,只是遇到我不会的题目,就会请人帮忙做一篇给我参考参考。” 潘筠才不信只是参考呢。 想想她读书的时候,要是有人给她写好了作文,她付了钱,才不会再自己写一篇呢,一定全文抄上! 郕王是个性格温和的人,虽然潘筠的问题让他尴尬,但并不生气,还主动问她:“道长有没有被吓到?要不要他们给你赔偿?” 又赞薛韶:“薛兄你真厉害,不仅文章做得好,武功也好,一个打七个,文武双全。” 薛韶轻轻一笑,温和的纠正道:“朱公子,人不是我打的,是她。” 潘筠也道:“我没被吓到,也无须赔偿,我是正当防卫,不必赔钱吧?” 潘筠抬头去看皇帝。 薛韶也看着皇帝,想听他的回答。 皇帝道:“当然,若能证实是他们抢掠钱财,你二人反抗,不仅不需赔钱,他们也会被收监。” 皇帝对这类人也很不喜,和身后的人道:“这样的人当严惩。” 他身后一个面白无须的青年躬身应了一声“是。” 潘筠将幡布插在脚前,目光炯炯地盯着皇帝看。 皇帝想要装看不见都难,正巧,他对潘筠也好奇得很。 “刚才这七人真的是你一人打倒的?” 潘筠点头,“是。” “那你功夫不错啊,你要不要和我的……护卫比一比?” 潘筠:“你算命吗?” 皇帝一顿,目光扫过她的幡布,歪头,“一文?” 潘筠点头:“童叟无欺。” 皇帝也感兴趣起来,“好啊,那你就给我算一算。” 没人表示反对,郕王还主动道:“我们去状元楼,坐下来算吧,我请客。” 薛韶默默地跟上。 状元楼的人不认识皇帝,但认识郕王,见他陪着一个年轻公子过来,还让他走在自己前面,便知道来人身份不简单,于是立即把人安排到楼上的包房。 潘筠来京城好几天了,不止一次的从状元楼门前路过,偶尔也会好奇的往里探头。 甚至在状元楼门前拉到过好几单生意,给考生的书童和家人们算考生的命运,但她从没进来过。 她对状元楼的烤鸭和煎烂拖齑鹅可是早有耳闻,也在楼外吸了好几天的香味。 皇帝对这两道菜也有耳闻,而且他也闻到了香味,一坐下,他直接就点了这两道菜。 郕王又根据他的喜好点了几道状元楼的招牌菜,让伙计退下之后,才和皇帝一起看向潘筠,“你真会算命?别是和街上那些算命先生一样胡诌,只捡好听的话说,或是见我们有钱,就说我们将有血光之灾什么的骗钱吧?” 潘筠就冲俩人伸手,“要算命,一人一文钱,绝不多收。” 她道:“就一文钱,还不值当我骗吧?” 皇帝就跟曹吉祥要钱。 曹吉祥将钱袋子整个交给皇帝。 皇帝从里面拿出一文钱来,并未给潘筠,而是问道:“一文钱,是可以问有关于我的无限个问题,还是只能算一个问题?” “算一个。” “好,”皇帝也不扭捏,直接把一文钱放在她手上,却指着一旁的薛韶问道:“你算算他是什么人?” 潘筠:“他姓薛,河东人氏,今年进京赶考的考生。” 郕王惊住了,“你们之前认识?” 皇帝也惊了一下,却很快反应过来,道:“傻子,你刚才叫他薛兄了,他又给你写过文章,她就猜出来了。” 潘筠:“京城外地的书生很多,文章写得好的书生也很多,朱大公子不问问薛公子,他真的是河东来的考生吗?” 皇帝就看向薛韶。 薛韶颔首,“薛某的确是河东来的考生。” 皇帝依旧不信,一旁的郕王还在惊叹,“你怎么知道我大哥是朱大公子?” 潘筠道:“因为你姓朱,而你叫他大哥。” 郕王张了张嘴,半晌说不出话来,“所以你这不是算的,都是……都是听出来的?” 潘筠道:“相术,最紧要的就是耳听目明。” “岂不是心思细腻一些的人都可以给人相面了?”不说郕王,皇帝都有些失望,“看来这相面之术也不过如此。” 潘筠:“那我们就来谈一些不一样的。” 潘筠目光如电的看向皇帝的脸,幽幽的道:“我要是说公子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是贵中之贵,你一定嗤之以鼻,毕竟,这样的话你听多了。” 皇帝不置可否。 “那我们就说点实际的,”潘筠道:“公子你有一份很大的家业,但外忧内患,你看似当家做主,却许多事情不能顺从心意,眉宇间常见忧愁。” “公子,将来,你会失去这份家业。” (本章完) 第四百零八章 都知道 皇帝脸上的笑容慢慢落下,包房里的人都瞪大了眼睛看她。 薛韶也很惊讶,欲言又止。 曹吉祥率先喝道:“大胆,你知道我们公子是谁吗?” 潘筠幽幽地道:“我不知道。” 曹吉祥被噎了一下,反应过来,喝道:“不知道就不要瞎说,你连我们主子是谁都算不出来,还有胆子说……说那等大逆不道之言。” 潘筠心中吐槽:就他这独具特色的声音,就他这言语,要不是她和他的确没有勾结,她都要怀疑他这是在给她提示了。 但…… 潘筠就是不点明皇帝的身份。 点开,接下来就不好玩了。 皇帝却不觉得曹吉祥的话有问题,也不觉得潘筠能通过这番话猜出自己是皇帝。 他只心沉一瞬,就立刻把潘筠打到骗子一列,于是兴致缺缺起来,“那你说说,我是怎么失去家业的?” 他道:“我的家业可大着呢,可不会轻易失去。” 潘筠轻蔑的道:“要打造一份家业艰难,要毁掉一份家业却很简单,何况,这份所谓的家业真的是公子一人的家业吗?” 皇帝脸上的笑容微僵。 “你管理家业能如臂指使吗?你的家臣能一心一意只为你和这份家业着想,没有私心吗?而你,能分辨忠奸,选中有利于家业的话听从吗?” 潘筠越说,皇帝脸上的表情越严肃。 “你的家业没有外敌吗?你有能力打败外敌,守护家业吗?” 皇帝眼睛微眯,盯着潘筠看。 潘筠目光炯炯地与他对视,身体前倾,看着他一字一顿的问道:“最重要的是,你是真心想打理好这份家业,还是以自己的利益为重?” 皇帝紧抿住嘴角道:“自然是以家业为主。” 潘筠定定地看着他,道:“希望公子能一直记得这句话。” 皇帝亦盯着她看,“你知道我是谁?” “哎呀,贫道才疏学浅,还算不到那么精准的东西,所以不知道。” “不知道?”皇帝盯着她嗤笑一声,倒也不戳破,“那道长就称呼我朱大公子吧。” 潘筠顺势而为,“朱大公子。” 气氛缓和下来,一旁一直提着心的郕王松了一口气,正想扯开话题,就见皇帝指郕王道:“你给他算一算。” 郕王一颗心瞬间提起。 潘筠也去看郕王。 和能与她直视,甚至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奇与怀疑的皇帝不同,郕王显得有些怯弱和慌张,只和潘筠对视一眼便不由的移开目光,不敢与她对视。 潘筠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后道:“二公子龙章凤姿,将来成就不会低,只是有一言想劝公子。” 郕王好奇的抬头看她。 潘筠沉吟片刻后道:“心胸宽广之人不仅能放过别人,也能放过自己。” 郕王一头雾水,他自认自己心胸尚可,并无狭隘之举,这算命道士为何这样说? 皇帝也皱了皱眉,为郕王道:“我弟弟脾气弱,心胸却一直很宽广,我说小道长,你到底会不会算?” 她这样时准时不准的,让他总在相信和怀疑之间反复横跳,他也很难受的好不好? 潘筠笑了笑道:“大公子和二公子兄弟情深,希望将来,两位也能一直记得这点,不管到什么时候,都要为对方想一想,不辜负了这段兄弟情才好。” 皇帝看了眼脾气温和,还偏怯弱的弟弟,哼了一声道:“用不着你点,我只有这一个弟弟,自会对他好。” 郕王一脸感动的看向皇帝。 潘筠目光在俩人之间流转,笑了笑,没说话。 薛韶则是盯着潘筠看,片刻后垂下眼眸。 他算不出来,但他知道,潘筠一定是算出了什么,而一定不是皇帝和郕王理解的那样。 潘筠冲皇帝伸手,“算完了,两文钱,谢谢惠顾。” 皇帝也从钱袋里拿出两文钱放在她的手心,这才正式问起她的名字,“你师从何人?” 潘筠道:“贫道潘三竹,师从三清山山神。” “山神?”皇帝整个人都兴奋起来,好奇的问道:“你见过三清山山神吗?” 潘筠颔首:“当然见过。” 皇帝一脸怀疑,“真的假的?” 皇帝对神鬼之说一直半信半疑,当然,对外,他要表现得一脸相信,毕竟,要坐稳这个位置,他必须相信。 他,是正统! 大明是很喜欢出祥瑞的一个朝代,基本上每个皇帝都搞过这种事情。 也正因此,皇帝很怀疑,毕竟,祥瑞是可以搞出来的; 但想到皇宫里供奉的道士,皇帝又忍不住相信一点。 所以他还是很痛苦,一直在怀疑和相信之间反复横跳。 皇帝转了转眼珠子,问道:“那你的功法是山神教的?” “不是,是我大师兄教的。” 皇帝瞬间不感兴趣了,这才想起来,“三清山?尹松是你什么人?” “是我二师兄。” 皇帝沉默。 潘筠也不问他怎么知道尹松的,她知道他是皇帝,他也知道她知道,她也知道他知道她知道,所以有些问题问出来会显得很蠢。 他们两个互相知道,但郕王不知道。 他惊讶的道:“你竟是尹松的师妹,那你与尹松谁厉害?” 潘筠为了她二师兄着想,直言不讳的道:“我更厉害。” 皇帝已经想到更多的事了,怀疑的眯了眯眼,难道尹松是故意鼓动他出宫的? 不对,他并没有告诉尹松自己会去找老二出来玩,尹松也没跟着他,除非他能算到这么准确的事。 皇帝对此表示怀疑。 尹松要是有这本事,他岂会只做一个夏官正? 皇帝压下心里的怀疑,正巧来上菜,几人便先停下不说话。 好吃的菜肴瞬间摆满了一桌,潘筠瞬间不想说话了,拿起筷子等着。 皇帝见了忍不住一笑。 她这样子才有点小女孩的样子。 皇帝拿起筷子,示意大家可以动筷了。 四人显然都是爱吃之人,一开始,筷子就没停下来过。 皇帝发现,潘筠和薛韶看上去竟比他二弟还要自在。 潘筠胆子大他已经领教过了,他就忍不住去看薛韶。 “你叫什么名字?” “姓薛,单名一个韶字,”薛韶浅笑道:“今日多谢朱公子破费,这是薛某来京城后吃得最好的一顿了。” “看你衣着,也不像是家贫之人,怎么进京赶考还需要买卖字画?”皇帝蹙眉道:“春闱在即,此时考生们不都在抓紧时间读书和交流吗?” 潘筠:“就像现在包房外面高谈诗词的考生?” 皇帝:“他们这是在交流学习。” 潘筠:“但春闱考试,诗词占比极轻,最重要的不是八股文吗?” 薛韶也点头:“大部分有一争之力的考生此时都在抓紧时间读书,即便有讨论,也不会来这里,而是三两作伴,互相讨论文章。” “会来这里讨论诗词的,多半是自觉这次考不中,来此结交人脉的。” 皇帝皱眉不解,“结交人脉有什么用?科举不就是要考出来的吗?” “用处还是很大的,”薛韶道:“很少有人能第一次考中进士,两次都是凤毛麟角,所以很多第一次来考,又自觉学识比不上别人的考生就会着重发展人脉。” “若运气好,能拜得名师,或是能交一二好友,互相交流注释本,三年以后他们考中的几率就更高了。” “再或者,有人自觉今生考中无望,不想再考,这也是一次机会,若能结交到人脉,可以以举人的身份求官,未尝不是一种出路。” 皇帝第一次听说这些操作,他想了想后迟疑道:“举人也能求官?朕……我记得还有很多进士和因守孝期满回来的官员等候,怎么会轮到他们?” 薛韶:“有些贫寒之地的县令,没人愿意去,便会选中这些举人;还有一些县的县尉、县丞等,虽是末品,升官艰难,但也是一个机会。” “考中进士的天之骄子看不上这些地方,已经当过官,只是因为各种原因离开一段时间后重新回来的官员更看不上,所以便有以举人入选的先例。” 皇帝:“这样听来也不错,那这些举人都是愿意受苦的了?” 薛韶但笑不语。 潘筠则是扯了一只鹅腿后道:“既然有了先例,那举人就有进入选官池子的权利。一堆鱼被丢在池子里,选官的时候用网从池子里一捞,你怎么知道,捞上来的不是一条打扮鲜艳,特别出彩的举人鱼呢?” 郕王惊讶:“道长是说有举人贿赂官员,以求好的官位?” 潘筠:“我以为这已是常态,但见二公子这样惊讶,两位公子是当真不知?” 郕王连忙去看皇帝。 他虽然是王爷,但基本不参与朝政,到现在,他每天最头疼的事还是跟太傅读书,要写的作业呢。 所以他是真的不知道啊。 皇帝则是沉着脸道:“是吏部的官员在收受贿赂?” 潘筠笑道:“钱之上还有权,相比于钱,我想他们更像是屈服于权。” “谁有那么大的权利能让他们听从?” 潘筠:“当然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大半个朝廷官员的翁父王振了。” 曹吉祥膝盖一软,差点软倒在地,他连忙去看皇帝,一脸惊恐。 果然见他脸色阴沉。 皇帝的确很不悦,目光如炬的盯着潘筠问,“是谁让你来的?” 潘筠也吃饱了,放下筷子,擦了擦嘴巴道:“朱公子可敢跟我去几个地方?去了,你就知道是谁让我来的了。” 朱祁镇定定地看着她,片刻后道:“有何不敢?” “陛……公子,不可啊,这人看着居心不良,不如让人将她拿下,让马顺审问她,您想知道什么都可以。” 朱祁镇瞥了他一眼,直接放下筷子起身,“走吧。” 潘筠就扛着幡布起身,“走。” 郕王一脸懵,薛韶起身时还拉了他一把,俩人默默地跟在身后。 四人才下楼,伙计立刻热情的迎上来,“贵客们吃得好吗?” 潘筠点头:“挺好的,菜都很好吃,尤其是那道鹅菜,少有人能将鹅做得这么好吃的。” 伙计很高兴,“多谢贵客赞赏,承惠三两四钱。” 潘筠扭头看向朱祁镇,朱祁镇也向后看。 曹吉祥立刻拿着钱袋子上来结账。 朱祁钰慢了一步,但也不跟兄长争,一脸焦虑的跟在后面。 薛韶很不解,“二公子在担心什么?” 朱祁钰:“我大哥身份贵重,我带他来主街逛一逛还可以,去别的地方,万一被人冲撞了怎么办?” 虽然是皇兄自己跑出宫来找他的,但人是他带到主街上来的呀。 别说出了事他要担责,就是不出事,让朝中的那些老臣知道了,他也吃不了兜着走。 他压低声音道:“薛韶,这潘筠太大胆了,她这是要把我们带到什么地方去啊?” 薛韶摇头,他也不知道。 潘筠带皇帝七拐八拐,拐入了城北的一个坊。 这一带住的人可比城东那片中下等官员与士绅混居的人身份高多了。 普遍五品往上,朝中的重要官员,勋贵都住在这一片。 哦,郕王的王府也在这一片。 离皇宫近嘛,进出宫方便。 潘筠扛着幡布,熟门熟路的带着他们拐进一条巷子,然后从巷子弯到另一条巷子上。 朱祁钰忍不住道:“为何不走大路,而是钻小巷子?” 皇帝也看潘筠。 潘筠冲他们嘘了一声,带他们走到墙角,探头出去看。 曹吉祥率先往外扫了一眼,没有发现危险才放下心来,但看清潘筠让他们看的门户,脸色却微变,回头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 朱祁镇站在后面,连忙问道:“是什么东西,让我看看。” 朱祁镇兄弟俩一起拉开潘筠探头出去看,就见墙外的那条巷子里站满了人。 个个手上都捧着礼盒,正有序的排队往侧门里递。 没错,巷子里那道门是一座宅子的侧门,平时是供下人采买,或家人日常进出的。 朱祁镇看见那户人家在门内支了一张桌子,将收进去的礼物记册。 这里离得远,但他们声音不低,朱祁镇听到门内传来声音,“南直隶凤阳曹琦,送银票三百两,并一尊金佛……” 朱祁镇听了一会儿,眉头紧皱,“他家这是收什么礼?寿礼?还是婚丧嫁娶?” 第四百零九章 贿赂 潘筠从他旁边伸出脑袋来,“既不是寿礼,也不是婚丧嫁娶,他这是在收取贿赂啊。” 朱祁镇瞬间瞪大了双眼。 潘筠见了笑嘻嘻,声音轻快起来,“你也觉得很不可思议吧?我第一次看到时也是这样的表情,不过当时来的人没这么多,不知为何,今天来的人这么多。” 薛韶也探头出来看,略一沉思便道:“因为春闱在即吧。” 朱祁镇脸色更难看,“怎么,难道还有人敢买卖考卷不成?” 他已经将这次的考官都在心里过了一遍,但他对京城的街道实在不熟,对手底下的官员家庭住址也不熟,实在想不起来这是谁家。 潘筠犹如恶魔般在他耳边低语,“这是朝廷翁父王振,王先生的家。” 朱祁镇呆滞,他下意识的扭头去看潘筠。 潘筠冲他笑了笑,又温和又小声的道:“放心吧,他不是在买卖考卷。” 朱祁镇却不觉得心里好受,他一把推开潘筠,大步走上前去。 “大哥……”朱祁钰连忙去追。 薛韶也偏头看了一眼潘筠,俩人不动声色的交换了一个眼神,薛韶也追了出去。 潘筠挑眉,立刻拦住也要追出去的曹吉祥和锦衣卫,低声对曹吉祥道:“别让这些锦衣卫跟着。” 哪怕他们没穿飞鱼服,但锦衣卫身上都带有味,尤其是皇帝身边的锦衣卫,那身板,那气质,一看就是官家的人。 曹吉祥心头瞬间闪过许多东西,最后还是回头拦下侍卫们,低声吩咐道:“你们在这儿等着。” 为首的锦衣卫目光扫过潘筠,对曹吉祥点了点头。 曹吉祥脚步轻快迅疾,三两步就追上了皇帝三人。 潘筠站在后面看见,挑了挑眉,是她想当然了,这位公公功夫不错啊。 潘筠回头对锦衣卫们点点头,也跟了上去。 朱祁镇几人被围住了。 “你是何人,大家都在老实排队,你凭什么插队?” 朱祁镇:“都做贿赂官员这等事了,你们却想我守排队这等小事?” “什么贿赂官员,你说话也忒难听了,我是王先生的亲戚,亲戚间人情往来是常事。” “就是,我们是正常的人情往来,你呢,你是干什么的?来捣乱的?” 朱祁镇皱眉,目光扫过这一长排的人,问道:“你们也都是亲戚?” “关你什么事?要送礼到后面排队去,不送就赶紧滚开。” 朱祁钰忍不住道:“你们如此明目张胆,就不怕御史弹劾吗?” 有人冷笑:“弹劾?谁敢弹劾王先生?” “王先生简在帝心,皇帝是信朝夕相伴的先生,还是信你们这些外三路的阿猫阿狗?” “滚滚滚,你们就是来捣乱的吧?” 薛韶连忙道:“诸位误会了,我们也是来送礼的,” “骗鬼呢,空着手来送礼?” 薛韶:“我们来送银子的……” 但众人已经认定几人是来捣乱的,纷纷挥着袖子驱赶,“赶紧走,再不走,王家的人就要拿棍棒出来了。” 话音未落,已经有人拿着棍棒冲出来了。 他们看到朱祁镇四人,一言不发,直接挥舞着大棒就打去。 曹吉祥眼神一厉,抬脚就要踹上去,薛韶也侧身挡住朱祁镇兄弟俩,正想动手,潘筠就斜刺里冲出来,抬手抓住落下的棍棒,从怀里掏出一把银票道:“等等,等等,我们真是来给王先生送礼的,就是第一次上门不懂规矩,见谅,见谅。” 几人凶神恶煞的盯着潘筠和她手里的银票,并不放松,“你求什么事?” “度牒!”潘筠道:“我来求一份度牒。” 为首一个家丁就抬了抬下巴,指着朱祁镇四人道:“他们呢?” 他讥笑道:“他们也是来求度牒的?” “不是,他们陪我来的,”潘筠快速的给他们安排好身份,“这是我大哥,这是我二哥,这是我三哥,这是我家的管事,我有九个哥哥,只他们三个来陪我买度牒,所以急了些,哥哥们见谅,见谅。” 家丁们脸色这才缓和,收回木棍。 朱祁镇和朱祁钰:…… 薛韶默默收回了手,曹吉祥也默默放下了腿。 家丁们上下打量起几人来,依旧是怀疑居多,“是你要出家?哪儿的人?” 潘筠道:“江西人,贫道在龙虎山挂单,哎呀,我从小就身体不好,偏阴,所以要脱离凡尘,我家中富贵,又有九个哥哥,所以父母愿意花一笔钱给我买度牒。” 家丁们扫了一眼她手中的银票,侧身道:“行,你进来吧。” 朱祁镇见了,便推开朱祁钰也要跟进去。 一根木棍刷的一下对准他的胸口拦住人,“你不许进!” 潘筠立刻回头按下木棍,拉过朱祁镇笑嘻嘻的道:“这是我大哥,这事本来该他办的,是我调皮把银票摸了出来,家里父母交代了的,大哥不敢让我一人做,定是要盯着的,哥哥们高抬贵手,就让我大哥跟进去看一看吧。” 小姑娘娇娇软软撒着娇,拿着木棍的大哥虽然皱了皱眉,不太高兴的瞥了一眼朱祁镇,还是把棍子抬了起来,冷着脸道:“行吧,但只许他一人陪你进去。” 潘筠应下,拉着朱祁镇进去。 曹吉祥不由上前一步,被人拦住后就目露担忧的看向朱祁镇。 好在送礼的桌子就在门内,他们站在门外看得一清二楚,要是出事,他也能很快反应过来。 曹吉祥这才勉强压下心中的焦虑,只盯着朱祁镇看。 见朱祁镇和潘筠俩人竟然就这样进去了,排队等候的人心中不服,就闹起来,“凭什么他们先?我们来好久了……” “吵什么,吵什么?”家丁回头冲他们喝道:“不愿意排队就滚,我们王掌印不缺你们这点礼。” 众人瞬间不敢吭声了,低下头去老实排队。 朱祁钰脸色有些不好,忍不住低声道:“王伴伴在宫外竟如此嚣张……” 曹吉祥沉默不语。 王振的霸道又不是一日两日了。 不过郕王和皇帝一样,都是主子,所以没感受过他的强势罢了。 潘筠将手上的银票都放到桌子上,身子前倾,轻声道:“这位管事,还请替我在王先生面前美言几句。” 坐在桌前的管事清点了一下银票,随手放在一旁打开的盒子里,懒洋洋的问道:“说吧,美言什么?” 潘筠道:“我年岁未到,家中又有父母亲人,想求一份度牒。” 管事扫了她一眼,提笔道:“哪里人士?可有挂单的道观或者庙?” “没有,在家清修,但在龙虎山学过几日道法。” 管事:“户籍。” 潘筠就随口胡诌了一个报上去。 朱祁镇本来脸色黑沉,很不高兴的,但潘筠如此丝滑的撒谎,让他忍不住扭头去看她,怒气都散了不少。 管事写完,就挥手把俩人打发了,“我家老爷不在,等他回来,我会报上去的,能不能做成不一定,你过几日再来问情况吧。” 朱祁镇:“就这么完了?这么多银子,你们就给一句话,连个凭证都不给?” “凭证?”管事抬起头来看他,蹙眉道:“哪里来的傻大胆,竟敢问我们老爷要凭证。哼,这点钱,是你们敲我们王家门的代价,敲门砖我都嫌少,还要凭证……” 他冷笑道:“滚出去,七日后再来。僧道度牒是太祖皇帝定下的规矩,礼部向来管的严,满朝文武,也就只有我们老爷敢问这事,你到别的府邸打听打听,谁敢给你问这事?” 潘筠连连点头,“是是是,谁能比得上王先生是陛下身边的第一红人呢?” 这话一出,朱祁镇脸都黑透了,还要说话,潘筠已经伸手将他往外拉,“大哥,我们先回去,再问爹娘要一些钱,七日后再来。” 管事自得,满意的点头,“不错,小娘子不愧是修道之人,通透,比你这光长年纪不长脑子的兄长强多了。” 潘筠连连点头,“是,是,我回去一定告诉爹娘,让他们好好教导教导他。” 潘筠把朱祁镇拉了出去,和外面等着的朱祁钰和薛韶道:“两位哥哥走吧,礼已送出去,事情已经办妥了。” 潘筠紧紧拽着朱祁镇的手,将人拉回到拐角后面。 他们一回来,分散在各处屋顶上的锦衣卫也悄悄摸了回来。 潘筠只当看不见,把人拉开好远一段时间才松开手。 朱祁镇也狠狠地甩了一下袖子,问道:“你把我带来不就是想挑拨朕……皇帝和王振的感情吗?为什么不让我当场发火,抓他们一个现行?” “非也非也,”潘筠摇头道:“我可不是挑拨感情,我只是想让朱大公子知道,这世上人皆有私心,顺从你的,忠诚于你的,未必就是对你有益的。” “你说你是家业第一,但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正有人一点一点的蚕食你的家业,破坏它,而这个人有可能是你很亲近,很爱的人,作为家主,你是选择家业为主,还是选择保全自己爱的这个人呢?” 朱祁镇沉默。 潘筠定定地看着他,见他给不出答案,便道:“这还只是开始,我想请大公子看的人和事还有好几件呢,请吧。” 朱祁镇看了她片刻,还是抬脚跟着她走了。 第四百一十章 换装 潘筠带他去了城南。 才靠近城南,锦衣卫们就紧张起来,不仅上前将皇帝团团围住,还和曹吉祥嘀嘀咕咕起来。 朱祁镇和潘筠走在最前面,忍不住回头喝道:“有话就当着我的面说。” 曹吉祥连忙小跑上前,“公子,这一片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又脏又臭的,我们还是回家吧。” 说完还去瞪了潘筠一眼。 朱祁镇却很自信,“天下有什么地方是我去不得的?” 朱祁钰小声道:“大哥,城南住的百姓都很贫苦,好多地方连房子都没有,就是用木头和茅草搭个棚子居住,这里乱得很。不然我们还是听曹伴伴的,先回家吧。” 他对潘筠道:“潘姑娘,你想让我们看的,直接告诉我们也就是了,不然让下人去看回来转告也行,我们就不去了吧?” 潘筠:“耳听为虚眼见为实,难道两位公子就不想见识一下京城的贫民窟吗?” “天下之人,莫非王臣,两位公子从小锦衣玉食,所见不是王公贵族,就是士绅富商,一定没见过另一种人吧?” 要说不好奇是不可能的。 朱祁镇问朱祁钰,“老二,你来过这里吗?” 朱祁钰摇头,“没来过。” 朱祁镇:“那我们就去看看,我倒要看看京城的贫民窟是什么样子。” 潘筠就指着前方不远处的一个小店道:“那我们先换件衣裳?曹伴伴是吧,你也换一身,其他人就不要跟着了。” 曹吉祥自然不肯答应。 潘筠就对朱祁镇道:“这么多人一起进去,衣着如此华贵,气质如此出众,还带着刀,大家伙都不敢出门了。” 朱祁镇就对曹吉祥道:“让他们在外面等着,只你随我和老二进去就行。” 朱祁镇道:“你不必担心,我和老二从小习武,也不比别人差。” 潘筠笑嘻嘻的点头,还拍着胸膛道:“还有我呢,你们看我之前一个打七个,就知道我有多厉害了。” 薛韶也道:“我也会些拳脚功夫。” 曹吉祥忍不住道:“正是因此才更要小心。” 潘筠:“啊,原来是怀疑我呀,曹伴伴大可不必担忧,我二师兄是尹松,大公子和二公子要是出事,你们就问罪我二师兄好了。” 曹吉祥:…… 朱祁镇都没忍住:“尹松知道你拿他的官职和人头来担保吗?” 潘筠冲他微笑,“我和二师兄情同亲兄妹,不是亲生,胜似亲生,二师兄一定一万个愿意替我担保。” 最后曹吉祥让了一步,让一个叫云晏的锦衣卫跟着他们一块进去。 潘筠扫了云晏一眼,认出他是这一群锦衣卫的头头,于是点头应下。 几人一起进了潘筠指的那个小店,进去之前,朱祁镇还抬头看了一眼外面挂着的幡布,“当?” 曹吉祥立刻低声解释,“这是当铺。” 朱祁镇:“我们要当东西吗?” 曹吉祥不知道啊。 柜台后面的伙计看见他们,立刻高声招呼起来,“贵客临门,几位是要当东西,还是赎买?” 潘筠道:“来买些衣服。” 她顿了顿后补充道:“要干净且有八成以上新的。” “好说,好说。”伙计立刻打开柜台出去,打开侧门领他们去往后面的一间库房。 除了薛韶,其余人都惊呆了,就连曹吉祥都不知道,“当铺还能买衣服?” 潘筠道:“当铺里什么都能买。” 朱祁镇略一思索就明白了,“也是,若不能卖,那当铺收来的这么多东西怎么处理?自然是往外卖才能赚到钱,才能再收东西。” 潘筠速度很快,很快就给几人找齐了衣裳,还有发带。 她跟伙计借了更衣室,就把衣服塞进他们手里,“去换上吧,除了里衣,身上的衣服全都换下来。” 朱祁镇抱着这一堆旧衣服,有点下不去手。 潘筠道:“这都是清洗过,可以直接穿的,你放心,不脏。” 潘筠意味深长的道:“若此时都嫌脏,将来可怎么办呢?” 朱祁镇:“什么将来?” 潘筠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直接挥手道:“去换上吧四位,时辰不早了。” 四人就一同进去,曹吉祥伺候两位爷更衣,锦衣卫云晏自己手脚麻利的换上,然后在一旁保护四人,屋外一下只剩下潘筠和薛韶了。 薛韶扭头去看她。 潘筠冲他挑眉:【看我干嘛?】 薛韶:【你胆子果然大。】 潘筠:【过奖。】 薛韶:【你要怎么点出往日旧案呢?自曝身份?只怕你一暴露,皇帝就会拿下你。】 潘筠目光深沉:【不急,今天只是交个朋友罢了。】 四人开门出来,俩人立刻收回目光,一起看过去。 四人一身布衣,头发也只用一条布袋绑着,但依旧一看就不是一般人。 朱祁镇只觉得他们安静得过分,微微眯眼,“你们两个怎么都不说话?” 潘筠摇头晃脑道:“果然是人中龙凤,虽然换了衣裳,但依旧气质出众。看来有些老话的确不对,人靠衣装,但有时候人不靠衣也能装起来。” 朱祁镇总觉得不是好话,干脆道:“闲话少说,走吧。” 潘筠主动付钱走人。 朱祁镇见她能掏出这么多钱来,不由问道:“你问卦一文钱一卦,赚的也不多,也说了没钱进状元楼吃饭,怎么刚才能给王振送那么多钱?” “那不是为了救你们吗?为了你们,贫道可是付出许多啊。” 朱祁镇总觉得不可信,问道:“那一沓银票有多少?刚才他没唱数额。” “他当然不可能唱了,”潘筠道:“我给的都是十两十两的银票,一共三十张,他数钱的时候偷偷藏了八张,放进盒子里的只有二十二张,要是唱出来,岂不是在我面前露馅了?” 朱祁镇瞪大双眼,“什么?他,他偷钱了?我怎么没看到?” 潘筠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种把戏,手快而已。” 说罢,掌心在他面前打开,一枚玉佩就刷的一下垂下,在他眼前晃荡。 朱祁镇下意识的摸向腰间,就发现刚刚曹吉祥给他系上的玉佩不见了。 潘筠把玉佩还给他,笑吟吟的道:“这么贵重的玉佩,穿我们这样衣裳的人可买不起,而且,正如曹伴伴所言,这里鱼龙混杂,贵重的东西还是收起来的好。” 几人把换下来的衣服和首饰交给剩下的锦衣卫保管,然后在潘筠的带领下走进城南贫民窟。 第四百一十一章 八卦 越往里走,房屋越低矮,房子也从砖房慢慢变成泥房,而泥房旁边偶尔还搭建着草棚。 一开始路面还是青石板,很快就变成了土地,地上有些坑洼,但还干燥,走着也不难受。 但到了草棚越来越多的地方,路越来越小,也越来越泥泞。 不少人家都沿着墙体往外搭建草棚,把半条路都占了。 棚子里的哭声、骂声、呵斥声,各种声音交杂在一起,刺激着人的大脑,挑动情绪。 灰暗的空间里突然出现朱祁镇和朱祁钰这样明亮、干净又正常的人,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坐在路边搓麻绳的人目光幽幽地注视着他们,房子里、棚子里的人也走出来好奇的看着他们。 朱祁镇被他们看着,心口不由自主的一紧。 他并不缺少注视,他九岁登基,一直万众瞩目,文武百官的目光他都习以为常了,但这时候,被几十个人普通百姓默默地注视,却让他有点紧张,有点无措。 潘筠扛着幡布走在最前面,回头招呼越走越慢的五人,“快走啊,还没到地方呢。” 薛韶也是第一次来京城的贫民窟,发现这里和其他县城的贫民窟并没有什么不同,便收回目光问:“潘道长要带我们去哪儿?” 潘筠意味深长地道:“去听好玩的八卦。” 朱祁镇疑惑:“八卦?” 他眼睛微亮,“莫非这里有高人作卦?” 潘筠:“不是作卦,勉强算得上高人吧,说的是自己听到或看到的小道消息,简称八卦。” 朱祁镇:“……这算什么八卦?八卦包含万事万物,宇宙浩渺,就被你用来概括成小道消息了?” “哎呀,衍生之意嘛,你不觉得它们相通吗?”潘筠摇着脑袋道:“古者包牺氏之王天下也,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观鸟兽之文与地之宜;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于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 “所以八卦就是类万物之情,这小道消息亦是世间所生,世间所起伏,当然算在其中了。”潘筠道:“看开点,看开点,不要那么严肃嘛。” 朱祁镇皱着眉头想了想,竟然觉得她说的还挺有道理。 “那个高人是谁?” “就在前面不远处了。” 往前去三百多米转弯便是一口井,这是这一片贫民窟共用的井。 井口旁边平整的铺着大石板,挑水、洗菜、洗米和洗衣服,都是从这口井上来。 所以此时井口边坐着不少人,只留出两个口子给人进出打水,其余地方都被占了洗衣服。 在这里洗衣服有一个好处就是,水打上来就能用,不必挑回家去用。 井边蹲满了洗衣服的人,在她们身后还摆着几个装满衣服的木盆,那是排队用的。 而排队的人此时都聚在不远处的大榕树下。 大榕树和古井,将这一片隔出了半个足球场的空地,也因此,这里成了这一片人群聚集之地。 甚至还有货郎特意挑了东西过来这里摆摊卖东西。 这一片被人收拾得很干净,地面依旧是泥土,却踩得很实。 明明有很多人在这里洗衣服、淘米洗菜,但路面却一点水渍也没有。 所有的水都顺着石板向下,流入沟渠之中,就连朱祁镇都体会到了他们对这片地方的爱护之情。 潘筠扛着幡布一出现,正蹲在地上抛石子玩的孩子立刻丢下石子冲上来,冲潘筠道:“道长,我给你占好位置了。” 其他小孩也冲过来,纷纷道:“我的位置更好,你用我的吧。” 潘筠大手一挥道:“我这次带了五个朋友来,所以我们要六个位置。” 几个小孩一听,欢呼起来,立刻簇拥着他们走到榕树底下。 榕树边有不少石头,围着榕树的还有一圈石台,上面都坐满了人。 几个孩子带着潘筠他们一过去,立刻就有小小孩乖巧的起来,挥着小手叫:“哥哥,哥哥,我在这儿。” 小孩将小小孩拉起来,让他们把位置让给潘筠,还有两个小孩则是去拽两个老人的胳膊,“爷爷,爷爷,把位置让给道长的朋友坐吧。” 老人们笑嘻嘻的,顺着他们的力道站起来,把位置让出来。 潘筠就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纸包,打开,里面是十多块姜黄色的糖, 每一块糖都有三指那么大,潘筠给了他们六块糖。 孩子们捧着糖欢呼起来,哥哥掰了一块塞进弟弟嘴里,然后掰一块塞自己嘴里,剩下的就用一张树叶包着藏进了怀里。 两个小孩也掰了一块塞进自己嘴里,剩下的都交给爷爷,还往他们嘴边送,“爷爷你也吃。” 老人偏头躲开,嗔怪道:“甜不拉几的,我不爱吃这东西,留着,晚上拿回去给你弟弟和姐姐吃,留到明天你们吃。” 大人们嫌弃几个小孩吵,纷纷冲他们挥手,“拿了糖就快走,自己玩去。” 小孩们含着糖快乐的跑了。 潘筠让朱祁镇三人坐在石台上,她则把幡布插在地上,拢着手站着。 四周的人纷纷和她打招呼,“小道长又来听故事了?” 潘筠笑着点头。 榕树下大约有二十来个人,老人、男人、女人、小孩都有。 大家要么坐在石台上,要么坐在旁边散落的石头上,还有的小孩是直接爬到了榕树的树杈上。 朱祁镇目光扫过,每一个人身上的衣裳都带着补丁,小孩的脸上是无忧无虑的笑,只是脸色都蜡黄,头发稀松枯黄。 朱祁镇便不是太医,也知道他们这是饿出来的。 而大人们脸上皱纹,斑点一大堆,眉宇间虽有忧愁,脸上却是带笑的。 他们正三三两两坐在一起说话。 朱祁镇忍不住竖起耳朵听。 很多老人说话都带口音,他需要停顿一下才能听懂,但很快,他就适应了他们说话的习惯,耳朵再听时就自动转成自己能听得懂的话了。 潘筠最怕的就是朱祁镇听不懂,所以问道:“大公子听得懂他们的口音吗?” “一开始不太懂,但多听几句就懂了。”朱祁镇道:“我身边也有人说过类似的口音,只是没那么重而已。” 说的是朝中的大臣。 朝中的文武大臣来自五湖四海,自然是什么口音都有。 朱祁镇在这一方面很有天赋,多听几遍,不仅能听懂他们的口音,甚至还能模仿。 潘筠目光复杂起来。 要不是他身上没有灵力波动,她几乎要怀疑他和她一样有天生的异能了。 【不过我也不差,】潘筠暗暗在心里想:【我一遍就能懂,根本就不用第二遍,天赋就是这么强。】 潘筠用糖买了六个位置,但其实坐着的只有朱祁镇和朱祁钰。 曹吉祥不坐,云晏更不可能坐了,他抬头仔细看了看头上的树杈,确定上面最大只有十一二岁的孩子,这才收回视线。 但他也不敢放松。 这里人太多了,而且还都是陌生的穷人。 朱祁镇此时就坐在这群人中间,云晏武功是高,确定自己能以一打十,却不确定自己能在以一打十中还保护好皇帝。 潘筠和薛韶也没坐,把蹲在地上的两个老人家拉起来,依旧让他们坐在石头上,然后问道:“今天田大叔怎么这么久啊?” 老人家笑呵呵的解释道:“今天早上他们夫妻俩干了一架,他被他婆娘挠花了脸,估计是不好意思出门了。” “小道长,今天田大牛不出来,你怕是听不到故事了,不然我给你讲吧,我也有一肚子的故事呢。” “可拉倒吧,你有什么故事,小的时候给地主家放牛,长大了给地主家做长工,娶了个媳妇,生儿子还是给地主家放牛,儿子又生儿子,儿子成了长工,孙子又去放牛了,这一生有啥可说的?” “就是,你的一点也不好听,小道长,听我的吧,我好歹干过别的事,不全都是给人做长工。” 潘筠先是从袖子里掏出一把铜钱给一个老人,请他去请田大牛出来讲故事,然后才顺口问那个老人,“老人家干过什么事?” “我呀,我给太宗皇帝拉过军粮,还上过战场,杀过敌咧,”他笑得眼角都是皱纹,高兴地道:“小道长只管听,我们不像田大牛,我才不收你的钱呢,你听高兴了,免费给我算一卦咋样。” 潘筠点头,“好呀。” 老人家就说起来当年他是怎么被征到军中,被当做力夫去送军粮,到了前线,又是怎么阴差阳错跟北方蛮子干了一架的。 “我们三个人合杀了一个蛮子,拿着他的人头跟一个校尉换了三百文钱,我们一人一百文,我就把这钱捂在怀里带回来,就是靠这一百文,我才娶到了媳妇,要不然,我得光棍一辈子,哈哈哈哈……” “你还骄傲呢,要是不换钱,记成军功,说不定你现在都是个将军了。” “哈哈哈哈,我跟我家婆娘也是这么说的,她差一点就嫁不成将军种子了。” “去去去,不害臊,还将军呢,你们不知道他多守财,一百文,从北地回京城,他愣是一文钱没花,人回到京城的时候差点饿死,身上只剩下骨头了。” 第四百一十二章 听故事吗 “你倒是花了,你日子过得比我还不如呢,到现在都是光棍一个。” “光棍有啥不好的,一人吃饱全家不愁,不像你,操心完自己操心儿子,将来还要操心孙子,想想这日子就生不如死。” “老郭头,你别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老杨是老婆孩子热炕头,这日子过的总比你强些……” 老郭不服气,为这件事就跟他们吵起来,声音越来越大,震得朱祁镇都忍不住站了起来。 朱祁钰也站了起来,但兄弟俩都是第一次见人为这种小事吵架,而且对方吵架的词汇量好丰富。 俩人一会儿转着脑袋去看那个,一会儿转着脑袋去看这个,一脸的兴奋和津津有味。 曹吉祥在一旁忍不住掏出帕子擦了一把脸,担心皇帝和王爷就此学坏。 他走到潘筠身边,咬牙切齿的低声问道:“你带公子们来这里,就是听这些的?” 潘筠也正听得津津有味呢,闻言瞥了他一眼道:“你不觉得很有趣吗?” “哪里有趣了?” 潘筠就问朱祁镇,“朱大公子,你觉得有趣吗?” 朱祁镇点头,笑吟吟的:“有趣,有趣。” 他主动开口问道:“你们还有什么故事?得是你们经历过的故事。” 一个老人笑道:“我们哪有什么故事,一群穷人,从睁开眼就在干活,闭眼前还在干活,没啥故事。要说这一片故事最多的还得是田大牛。” “是啊,是啊,田大牛故事多,我看小兄弟衣着不俗,也是个有钱的,一会儿他说的故事要是好听,你也跟小道长一样打赏个几文钱。” 朱祁镇笑问:“田大牛是何人?为何他的故事最多?” “那可厉害了,他跟我们不一样,他是地主家的孩子,一出生就有钱。” “还读过书,认字!” “还当过官呢。” “田大牛说那不叫官,叫吏。” “嗨,都是衙门里坐班,我们见了都要叫大人,有啥不一样的?” 朱祁镇一听,兴致起来了,立刻问道:“他这么厉害,怎么会来这里?” “落难了呗,他现在比我们还不如呢,咋的,小兄弟这就看不起我们这穷地了?” 朱祁镇连忙道:“没有,没有。” “瞧不起就瞧不起吧,这世上就没几个人能瞧得起我们。但也就我们这儿能护住田大牛,就是锦衣卫来了都没用。” 云晏眉眼一跳,看过来。 朱祁镇也好奇的“哦”了一声。 这一声“哦”瞬间勾起他们无数的倾诉欲,立即一人一言的和朱祁镇讲述起,他们智斗朝廷鹰犬锦衣卫,保护田大牛一家的英勇事迹来。 薛韶忍不住去看潘筠。 潘筠一点阻拦的想法也没有,由着他们说。 朱祁镇若有所思,“所以这一片地方不受朝廷控制?” 潘筠瞥了他一眼道:“这个就要问顺天府了,大公子,想当然是这世间的一味毒药。” 朱祁镇垂眸,意思是说,这地方顺天府能够控制,但锦衣卫不行? 潘筠对还在叽叽喳喳的十几人道:“你们别争了,别看这位公子穿得好,其实他家也有这么穷乱差的地方,不比我们强到哪里去。” 众人一惊,表示怀疑,“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了,不信你们问他,”潘筠扭头问朱祁镇,“朱大公子,你家有这样的地方吧?” 朱祁镇沉默了一瞬后点头道:“有,还有很多。” “很多是什么意思?你家是很大,包含了我们这样的地方,还是说你家总是搬家,从这一处搬到那一处,全是住的我们这样的地方?” 朱祁镇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有些窘迫。 潘筠这时候又不插嘴了,就看着他被人为难。 朱祁钰就小声道:“我家以前也很穷的,先祖曾做过乞丐。” 他这么一说,大家看向兄弟俩的目光就和蔼温和了许多。 有一个老人还伸手拍了拍他们的手臂,安慰道:“这都过去了,看你们现在身上穿的,日子过得不差吧?你们祖宗好啊,那么难的日子都过下来了,还给子孙留了余荫。” “是啊,是啊,不像我们,除了那破烂房子,啥都没给孩子们留下。” 大家正要就着这个话题发散一下,就听到有人喊:“田大牛来了。” 朱祁镇跟着大家一起扭头去看,就见一个中年男子拄着拐杖,单腿蹦着往这边来。 树底下的人看见他都冲他打招呼,他脸上也笑开了花,热情洋溢的冲他们招手,拐杖甩得飞快,蹬蹬几下就跳到了这边来。 他目光一扫,在看见朱祁镇五人时微微一顿,然后就挪开目光,直奔潘筠而去,“小道长来了,你这次想听什么故事?” 潘筠笑道:“我还是想听王振的故事。” 田大牛心中一滞,停顿了一会儿才笑道:“那厮的事有啥好说的,我都说腻了,大家也都听腻味了,不如我给您说一说我在官衙里当差时听到的各种奇案吧?” 周围的人立刻响应起来,“哎,这个好听,说这个。” 潘筠却摇头,坚持道:“我还是想听王振的故事,田大叔,你就从王振自阉入宫开始说起吧,说起来,这人也算果决,一个读书人,有妻有子,还考中了秀才,家中也不贫困,却能狠下心来自阉入宫,你们不觉得他很励志吗?” 众人:…… 就连朱祁镇都忍不住去看她,“励志?” 他蹙眉,“潘姑娘,你就算想讽刺他,也不必用这个词吧?” “不,”潘筠认真道:“这句还真不是讽刺,我是真心实意的夸奖。” “他入宫是为了事业,为了自己的野心抱负,能为自己的事业做到这个份上,难道不励志吗?” 众人沉默,半晌才有一人道:“又不是活不下去,自阉……对不起祖宗啊。” 潘筠:“他都有儿女了,有啥对不起祖宗的?他只是对不起他的妻儿,对祖宗,嗯,名声是有点不太好听,行吧,他的确有点对不起他的祖宗。” 田大牛叹息一声,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双手撑着拐杖道:“行吧,小道长既然想听,那我就再说一次王振的故事。” 反正,他也不止一次的说了。 他目光扫过潘筠带来的五个人,目光深沉,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人都找到这里来了,且说了那么多次,少这一次也躲不过去,不如就痛痛快快的再说一次。 第四百一十三章 田大牛 “王振,当今身边第一红人,司礼监掌印太监,”田大牛精神一振,字正腔圆,一脸兴奋的道:“他通经书,善察人意,可以说,皇帝一渴他端茶,一饿他送饭,一困就送枕头,这样的知心虫,搁你们,你们喜不喜欢?” 皇帝脸上的笑容微落,一想还真是。 不,王振做的比田大牛嘴里说的还要好,有时,他自己都不觉得自 早饭吃完,服务生也将昨晚的衣服洗干净送了过来,张劲换好衣服,和刘佳玲又温存了一会儿后,这才在刘佳玲各种暖言细语中离开酒店。 也许,你只是微微提阶罢了。这里只属于曹家人的,几百年下来都没对外人开放过。 不过人家能把洋鬼子忽悠的上门送钱,不能不说张劲的忽悠本领一流了。 而且,嘿嘿,我还用柳天的圆月弯刀在他身上来了好些下。那家伙跑路的时间还是有的,不过,我算过了。 看着浑身散着迷人气息的翁红,张劲心生感慨,环境果然决定了一切。 三分钟后,神奈天就得到了处罚,劳教期延长三个月,林檎雨由利也一样。 好好的床上怎么会有刺?肯定是这老家伙搞的鬼。这老头也有异能?莫枫心里一惊,望向胖老头的目光里多了一抹隐隐的忌惮。 到了他现在的层次,哪怕只是一道拳力,其刚猛的威势也只是微微逊色于降龙十八掌的威能。 洞窟后段的野猪更加繁多,而且还夹杂了体型更加巨大的灰色野猪。 还有五颗五阶的丹田以及五百万下品血晶币。”木鹿学院院长曾山河那胖大的身子居然在惊挛,好像有点怕冷似的。自然是给气坏了。 当然了,以前叶笑在地球的时候,珍珠奶茶也已经成了过去的流行,去那些饮品店,点奶茶的时候也不要珍珠了,甚至奶茶都不点了,各种其他的饮品,比如说他刚刚喝过的牛奶烧仙草。 “找,这附近一寸一寸的都找一遍。”余青扶着一旁的树干,强迫自己不要倒下去,咬牙的说道。 安夏将陆柏川的手指固定好,连扎三次才扎破,毒液涌出,滴落在地上,青玉砖上冒着淡淡的白烟,陆柏川只觉得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仿佛有一股什么东西要剥离他体内,酸疼麻痒炙热,就好像筋骨被人撕扯出来一般。 程意心下一喜,松开丽娘的手,从怀里取出一张纸,交到丽娘手里。 她一抬头,看到陆柏川盯着自己,也许是从桌子上捡米粒吃,他不习惯? 不一会儿,安夏面前不光有一杯水,还有一盘切好的西瓜,一盘洗好的葡萄以及半挂香蕉,许美凤坐在她身旁对她嘘寒问暖,询问她家中的情况。 本来叶笑想要炼制成唐刀的,但很奇怪的是,这把断剑却没有按照叶笑的意愿变成唐横刀样式,而只是变长了,从大约五寸左右断剑剑刃,变成了六寸断剑剑刃。 一百零八万与五十八万套餐,使用的是爱丽丝的面部细胞基因,在实验室内培养出来的皮肤。 林翰继续补兵,等自己打足够了钱之后,抓准船长补兵的时候,上前打了船长一套。 林荣伟还能说不行吗?只能点头同意,然后许美凤就喊安夏吃饭,她自己端着保温桶去学校给林月娇送饭去了。 “难道温侯就被白打了?”亲南星的记者忍不住打断了新闻发言人的话。 第四百一十四章 我请客 潘筠扯着嘴角笑了笑,垂下眼眸想,也难怪史书上说,朱祁钰上位之后,有很多大臣认为他和朱祁镇相差甚远。 他的好名声是很久之后才有的,但,依旧饱受诟病。 不说作为一个皇帝怎么样,至少此时作为一个王爷,他是失职的。 潘筠越过他去追朱祁镇,直接走到朱祁镇边上,在曹吉祥瞪大的双眼下问道:“大公 只是在社会上混的时间越长,她越是能看透人心,特别是男人,绝大多数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庞大的气流漩涡从两人相击处传出,孟均一咬牙,用拔火燎原式把孟霸天打退到离中年佣兵将近十丈远。 那些人类还未发现的宇宙参数,上帝直接修改,使得在现有信息上制造的星舰,可以超光速跃迁。 不过凝聚五大本命元神,势在必行,别说是四年,就是八年,十二年,也必须凝聚不可。 只不过,所有人虽然全部都在鬼庐,但一个个都忧心忡忡,脸色都不大好看。 那大婶压着声音把事情跟张浩讲了一遍,还别说,张浩还真问对人了,原来这大婶跟那里面被围殴的人是一个村的,知道的非常详细。 继续去喝的先行离开,而剩下的几人则沿街慢步,准备走出步行街去打车。 看到三头龙的脑袋真的长了出来,秦宇没有再去训斥三头龙,而是走到程胜的面前。 “好了,多余的话不想多说,他你不能带走。”石头上前一步气势汹汹的道。 林雨还是第一次从面具口中听到如此深奥的话语,一时之间竟有些难以接受,目光盯着面具看了半天,才确定是以前的面具无疑,满脸古怪的嘀咕一番便开始思考起来。 说话之时,目视田彪,底气十足。那摸样,虽无悲无喜,可却似在嘲笑,嘲笑田彪这个关键时刻临阵倒戈的狗贼。 一次次的失败,林凡炼丹成功率,终于是提升到了三成。但是,这种成功率,依旧是太低了一些。 老麦见状立时一头冷汗,摸摸腰间只有房门钥匙,并无车钥匙,又想起昨天硬撑遍体痛苦回来,好像推车进到鸡房,车钥匙未拔,铁栏门没锁,于是懊恼地狠摔一下鸡房铁栏门。 直接被撕裂,暴风雨般的攻击,轰在风龙真人的胸口,直接将他心脏轰碎。 在黑洞里头,让阿黄惊奇的看到,在幽暗背景下,远处渐渐显出一道道弯弯曲曲的圈纹,就像地球母国乡村山脊上,那种在天光下漫山遍野的层层梯田。 林雨气笑着看着化为一道虚影围着自己转个不停的大狗,单手突然向身前一抓,手中立马多出一只毛茸茸的大耳朵。 “别扯远了,赶紧回去闭关修炼进阶吧,”阿黄说完,当即收起蒲团,瞬间消失在当地,显是已回自家洞府石室去也。 足足过了数十秒钟烟尘才慢慢消散,爆炸所在之处竟被炸出了数尺深的巨坑。 这份尴尬,冲淡了叶少玄夺冠的喜悦,更是浇散了林华屈居第二的懊恼。 听老者说道此处,君严忽然间好像明白了,可是他并没有随意打断老者的话。 如果有人想知道有意识的穿越时空间到底是种什么的感觉,那么现在她可以告诉你了。 被人从课堂上猛然唤醒,还没有从熬夜状态中恢复过来的五河士道看着现在的情况,不由涨红了脸。 他的目标可是临淄,并不是这些地方,而且就这些老弱残兵,也不能对他们形成着什么的威胁。 第四百一十五章 我像我叔 潘筠挑眉,“那我能来一碗大骨肉吗?” 朱祁钰很大方,颔首道:“可以。” 潘筠立即对店家道:“再来一碗大骨肉!” 薛韶道:“给我也来一碗。” 朱祁钰见他们都要,似乎是很好吃的样子,就对店家道:“来三碗吧。” 三碗超大的大骨肉就送上来,沉甸甸的肉松松垮垮的扒拉着骨头,用筷子 在去商府的路上,齐济善遇到了数名不速之客。挡道的不是刺客,而是与他曾有一面之缘的吕尚卿。 欧阳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又是半夜了,他看着天花板桔黄的影子愣怔了好半天,才明白自己是在肖家老宅楚云的屋子里。他咽了咽烧得干涩的喉咙,有些费劲地转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看见了身边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的楚云。 如果他们死了,天下将会更加混乱,到时候所有的人民会经历一场劫难。突然被剔除八皇宝藏的流云,感到一阵惊慌,刚才她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一种绝对的控制,强于他的洞虚领域千倍不止。 其实,这是一番考量。为王者都要有自己的一番思谋,这个孩子把自己家两个孽障能同时攥进手心里,从外表上看,是个敦实孩子,可到底头脑里有没有货,三言两语是可以考量出来的。 “哎呀,痛痛痛,你就不能轻点吗?”叶逸毫无形象地大叫,左臂却不敢妄动。 这时已是中午,要完成换气与恢复体力,至少也需一两个时辰才可。 夜无极与夜轮回,如今在那临时界域之内,又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形? 天澜笑而不语,忽然想到,如果自己能将“轮风”美酒的酿制方法回想起来就好了,或许以后叶逸就会像前世一样追着找他死皮赖脸要酒喝。 贾诩再劝,张绣就是不听。张济拨给张绣三千人马,让他先去拖住李辉,自己率大军随后就到。这才有了赵云夺马的好戏。 一个个的提问让老曹有些应接不暇,再说他的心理还有一层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他有些慢条斯理的回答着大家的问題。 就在王家三位长老疑惑之时,尘土慢慢散去,正好露出了宋之秋那挺拔的身影,神色淡然无比。 “不去,我不想看见你男人,看见他我就头疼。都是因为他,害得我孤儿寡母,提心吊胆过日子。 轰~整个场面出现一种特别吓人的声音,随后白枂翊和【菜的一批】死亡。 琳琅向沈秋河解释自己脑内的淤血已清,性子自然不像从前,有些玩笑话已经不适宜了,她希望沈秋河能够重新看待她。 李墨兰临死前,白枂翊使用能力挖掘出她脑中隐藏的信息,以南的方向有一座集合了多方势力的皇城,里面存储了很多的物资,足够里面的人生活好几年。 上限一百对别人来说是渴望而不可及的,而超出一百,那到底是什么怪物。 只见这龙虎场内,王家和林家的家族弟子,一看家主都相互出来对峙了,那他们还哪敢继续坐着?当下都一个个拿出了武器,怒视着对方,箭弩拔张的,好似一言不合便就要在家族大比开始之前大打出手一样。 白枂翊把奥维拉喊到隐秘的地方,奥维拉以为白枂翊又要对她说一些悄悄话。 “先离开,找个地方我再告诉你。”宁鸿也怕这一闹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拉着曼莎莉离开,果不其然,在他离开后不久,就有数个浮屠境高手前来,为首之人更是达到了浮屠三阶。 第四百一十六章 失窃 “喵——”一声猫叫声起,潘筠和薛韶一起抬头,就见潘小黑优雅的踩着墙头走过来,偏头冲潘筠喵喵了几声,“他和你一样自信。” 潘筠只当没听见,问道:“东西拿到了吗?” “喵——只多不少。” 潘筠满意,冲它展开怀抱。 潘小黑一跃蹦进她怀里,高昂着脑袋“喵”了一声。 潘筠抱着潘小 顾宝瑛这才解开徐氏胸口的衣服,用毛巾泡在冷水里,脸上胸口都擦了几遍,不住的探着她的脉搏。 其实不仅仅是他,其余二人也都很惊讶。没想到悬赏任务才发布还不倒一天,居然就有人上门了,还信誓旦旦地说能提供确切消息。 “我、我跑不动了,唐阳哥,你走吧,别管我了。”夏萱雅挣脱了唐阳拉着的手,奔跑的速度放慢了下来,踹着气说道。 晋寒鸢转身看了看羲,依旧面带微笑,满脸波澜不惊。而古德白的神色看起来就差了一些。 “对不起,我知道是我的错,撞了你,赔你裙子是应该的,只求你不要漫口要价,我一个替人打工的,我赔不起。”菲儿眼睛都红了。 林湘和牛努力带队迅速集结,那些经过他们身边人,看着两队身穿迷彩服,但却没有军衔的军人,都感觉到了他们身上散发着的肃杀之气,居然让人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窒息感。 “人你们带回去交给特勤九局局长,我过两天再去蜀都。”苟格看着那几名国安的兄弟说道,那几个兄弟点点头,架着还在昏迷的李标上了军机。 说完就朝门口走了出去,埃尔法跟军刀九人紧紧的跟在身后,心情瞬间变得有些压抑沉重。 晋寒鸳看了一眼窗外的修,想去陪他说上几句,但许久都没起身。 她摇了摇还有些晕乎乎的脑袋,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忘干净了,就像一条鱼,只有三秒钟记忆一样,尤其重点是不记得关于高君的一切。 他们会看到,邻居的全部财产投资被骗,警方却认定对方是非法得利集团,所有资金都是赃款而不予退还。 一时之间,吴正富躺在华盛顿冰凉的街道上,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迷茫和不安。 这位讼师称夏栖飞为夏头目,自然是要影响舆论。让旁听的市民们记起,这位夏栖飞乃是河上湖上杀人如麻的黑道首领。 不过现在他也看不出什么来,只能跟在李天逸身后向着滑坡现场走去。 这一点从之前被抓的所谓‘大师’王某就可以看出,此人自称有神通,气功通玄,什么空盆来蛇,空杯取酒,手段出神入化,引得一些名流绅仕纷纷拜访,还自称多次给达官显贵用气功治病。 蒋飞记得自己应该是在什么节目中见过她,知道她似乎在国际上名气都挺大的,是在模特界,东方人中少有可以和欧美模特一较高下的名模。只不过蒋飞从来没有注意过她的名字。 就在吴朝宗志满意得地等待广场所的人的时候,警察进来了,不过不是广场所的,而是鸿沟所的,进来的警察不容分辩,直接将吴朝宗及卖淫的、嫖宿的都带走了。 把手机放回了口袋里,柴桦看了看形势,行,刚才没有打扰自己接听电话,算是给面子,那就40元一挂买了吧,不计较了吧。 李天逸的这份试卷分为三部分,第一部分为选择题,一共有30道,每道题一分,共计30分。 第四百一十七章 怀疑 曹吉祥心里也有此怀疑,却道:“潘道长年纪小,应该没这个胆子吧?王先生宅邸的家丁也多,那么多财物岂是说偷走就能偷走的?” 曹吉祥本来只是为了随口一说,但这一说,却发现很有道理,于是顺着往下说,“应该是哪儿来的厉害盗贼,跟宅子里的人里应外合。” 朱祁镇却想起昨天晚上他在皇后身上做的实验。 姚红叶见那名虎口阔鼻的男人插口说话,便不敢再多言了,这时她的师黄粱栋,在师傅面前很是能说得上话,若是得罪了,还真不好说。 “根雕,就按照您说的,百分之八十的价钱我收购了。这个价随便大叔您定就行了。不过,我还想和大叔说另外一件事儿。”聂云又道。 “所以……你真的打算继续跟我合作生意?”童婉姚更加不敢置信。 “刘,刘老?”师宇微微一愣,一时间没能从张天松的话语中反应过来。 “这都行?!”张天松目瞪口呆的看着神色淡然的老道,这不等于偷渡么,而且还是跨界偷渡,亏这老道想得出来。 在酒吧喝了两杯酒,两人就退了出来,上了车,两人就直奔家里赶去。 继而,他将三字经放到她手中,另一手轻轻按住她的肩膀,将她按坐回榻榻米上,还替她翻开三字经的封面。 “诺,看荧幕吧,差不多打团了。”刘峰没有管夏佳,指着荧屏看了一眼旁边的中年人。 宫御月几乎是反射性地抬头张望四周,同时屏息凝神地注意聆听。 只是,总的来看的话,林毅又没有失去什么,反倒是得到的更多。 总算养好了伤刚出院,他哥哥请他吃饭,正好是郝爽婚礼的酒店,冤家路窄看到了高君也在婚礼上喝酒,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本想冲过去,但看到了江湖上有名的二青也在,他们也没敢轻举妄动。 他们只是想让能够活下去而已,最后盘古星域到底是被谁统治又有什么区别呢? 这一次能镇封鬼神源的出口,全赖羿天先祖的算计。当下一次鬼神源的出口被打开时,恐怕就没有什么人能够阻挡鬼神源的鬼帝了。 不过此时此刻,李天逸等在门外,心急如焚。他不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在末日城内,高楼林立,接到繁华,跟外面的乱象比,简直就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还有很多的人,他们都做出了一番事业,虽然很多人最终也免不了泯然众人,但那都是他们的选择,既然选择了那条路,他们必须承受一切。 哪怕是已经有心理准备,但是想到即将见到这位百姓眼中高高在上的帝王,剑离心中还是有些打鼓。 高君一时间心乱如麻,这就是说谎的下场,一旦出现纰漏而圆不上,就会陷入这生死两难得境地,所以人还是尽可能的不要撒谎,太痛苦了。 “我说四四弟,你,你不是说笑吧……”屠人王咽了口唾沫,尽量压低声音说道。 很多人都倒霉了,而那些尊者级别的高手很聪明,早早地就远离了这里。 口水都顺着他的嘴角不断往下滴落,仅仅闻上一口,简直要升仙了一般。 “这么慌张,是想去哪?”张伟双目微眯,脸上带着一抹冷笑,杀机浮现。 而后,林凡将金牙男等人的尸体像是扔垃圾般扔到面包车上,开车来到了一条河旁,将面包车推入了河里,沉入河底。 第四百一十八章 支棱 胡景不算是一个善良正直的人,不然他当初也不会明知宋北是海盗,还跑去给他当打手,明目张胆的跟朝廷对着干; 但他是有底线的。 他心中自有一条衡量的线。 在他看来,朝廷海禁,他们走私,抢的是朝廷的利益,是那些偷偷与水军勾结走私的大地主、大商户的利益。 除他们外,他们没有损害到普通老 七武边砸边谩骂,试图用激将法把传说中战神王激出来,但可惜的是,传说中战神王像是没听到一样,安静的坐在保护罩中。 “冤枉,我冤枉,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这是冤枉我。”屠夫当即脸色大变,辩驳起来。 伊贺翔子这才没好气的退后一步,水汪汪的大眼睛依旧默默的注视着他们。 可是他已经强化了身体,得到力量强化的同时,也弱化了速度,所以只能和张家栋进行阵地战了。 牛中天的眉头也皱了起来,那些深居简出的流派宗师,都有着自己的尊严,应该不会成为别人的打手才对。 “一开始异影军团就发布通缉令针对我们,你一直不在意,但我心里可一直窝着火呢!!”刘伟冷笑不已。 魏倾城本来还挺有信心的,可一见那十几个膀大腰圆的汉子戳在那,就立马怂了。 看着何虎的动作,单隆露出一个不屑的眼神,身体更是坐在原地纹丝未动。 但这次卡住和之前的不同,之前卡在49%是很危险的,很大的几率会出现失败,但现在卡在99%就不一样了,因为空海之翼此时正在储备能量。 “胖子,你敢动一下试试!”蛇姬那冰冷的话语,幽幽的从身后传了过来。 这时候的徐梨子正好趁机给艾瑜打电话,跟她说自己有急事先走一步。 洛水漪仔细想了想事情发生时的情形,觉得这个理由很是说得通。 “能剪了猫的胡子,让鸡学游泳,非要把树横放着,说什么长得高了树的中心不稳要跌倒,整个公安局都被你搞的鸡飞狗跳呢···关关!”嫣蝶和蝶絮齐声说道,姿势一样,语气一样,眼神一样。 武队长淡淡道:“就是他了,我亲眼看到是他提回箱子的。”说着武队长便站了起来,就欲离开。 杀青宴上基本都是剧组的人,徐梨子虽然没怎么跟他们接触过,但都见过,倒是不至于太紧张。 “你说是孟神通的七儿子?孟七?”锦衣男子显然也是听说过孟七的大名的,当初孟七被送出五虎城,成了众多势力的笑柄,想不到七年过去,他竟回来了? 徐梨子疑惑的瞅席远词,觉得他这么好说话有点居心不良的意思。 徐梨子想了想,回忆不起来离开乔野光环后的席远词是怎么样的,但是她感觉应该是不一样的。 秦牧略微有些紧张,以前看武侠,没少看到那种武林人士修炼秘籍,走火入魔的情节。 紫涵点点头,一个转身侧臂一挥,五根银针扎入了慕容青哲的身上。只见慕容青哲浑身颤抖。 “相公你可有把握,难道你忘了上一次,白前辈是怎么落入魔门的手里的吗?”羞花吃惊说。方栋梁竟然如此的胆大包天,着实把羞花给吓住。 如若兮所料,魈隐确实是受了云思三道密令,一是入暗组,终生不得离开;二是服冷月,此生不得背叛;三是,存反心,必杀之。 郑高飞脖子上的牙印已经被向渊用刀划烂,以免被这位仵作看出什么来。 “我帮了你这么大一个忙,你都不感谢我吗,忘恩负义的主子?”主子困倦的声音响起。 当带着玲玲回到地面,方栋梁三人才发现,原来已经到了夜晚,如果没有这场瘟疫,灯笼城的夜市是非常的热闹的,可惜这瘟疫一闹,一到了夜里,灯笼城就彻底沦为了一座死城,安静的都能让人感到害怕。 冯子镇刚刚受了大挫,又被凌若兮一番羞辱,气没咽下去,一口血喷出去了老远。壕沟不深,蒺藜的数量有限,火势有减弱之势。但是密密麻麻的箭雨可不是闹着玩的。只怕不用等到火势熄灭冲出去,他们就死在箭矢之下了。 “不着急,我又不是急色之人,我和她毕竟相处的不多,有些事情还要慢慢来,你没看上次我亲了她一口,她便躲着三天没有见我。”叶宵解释道。 原本最底层的话务员也是要本科学历的,但云夕佳抱着试试的心态去应聘后,对方本着欣赏云夕佳一口流利不带口音的普通话,和她清丽舒爽的形象把她留下了。 方栋梁脸色变得凝重了起来,如果老是这样,一次又一次的被九幽魔王所逃脱,那么对他来说是极为的不利的。 最后,感谢大家一路走来的支持,您各位的每一次点击、每一张推荐票、每一次打赏,作者君都铭记于心,感激不尽。 在他们看来,只要莫一鸣有情绪的时候,能让他隐藏着自己情绪的事情,就让他尽量的去做。换句话说,他们喜欢看莫一鸣忙碌,喜欢看他做完菜后的喜悦之感,喜欢他看着别人吃菜是的粗鲁,喜欢那种会意的表情。 这一刻天地生雷音,哪怕是无边的极光云都无法挡住这浩瀚的雷霆炸响,背后的夔牛神形流转到了他的身前,和澎湃的血气融为了一体。 人人气势强大异常,古灵界强横如此,不愧为凌驾于霸主级势力之上的神秘势力。 云娜娜带着目的去找景启山,景启山正跟他的管家商量景曦的财产分配问题。 可是现在看上去后,还是觉得游诗蝉的美艳,相比较柳钟灵来说,还是差上那么一些,但是论气质,却各有千秋。 无上真魔、诛仙王、妖师、邪神等,也被称为神界四害,因为他们是失败者。 苍神风颇为欣赏的看着古寒,半步梦阳境的层次竟然能够化解皇战仙的一击,不知怎地,苍神风越看古寒就越顺眼,喜欢的不得了。 第四百一十九章 密室 这是她和潘小黑的极限范围,潘筠将它放在地上,目光一扫,就找了一家茶楼,直接上了二楼。 这里距离王振的宅邸还有很长很长的一段距离,甚至都不在同一个城区。 潘小黑快速的爬上屋顶,找准方向后直接顺着屋脊就跑起来,跳过一个又一个相邻的房屋。 潘筠不敢乱走,毕竟她拿不准自己的运气。 所 诛邪剑是曾经随皇帝御驾亲征的名剑,是斩杀过数百敌寇的利刃,后来皇帝便直接赏赐给了容彻,这一点,秦莫很清楚。 从此以后,黑夜成为了一个禁忌词,陷入这一境遇的人都将未来可期。 秦风一个闪身,化作了一股游风,他武道,灵修的气魄混杂在一起,速度又何止是寻常气海巅峰都三倍。 张芸京或许真的勾引了男人,那位可是欧氏集团的总裁,可是比他们叶总更加厉害的男人。 出来的表情看着我笑;我便从头直冷到脚根,晓得他们布置,都已妥当了。 沈月经常会那么说,就像刺激着男主,赶紧让他醒过来。现实还有很多人等着呢,顾夏庭之前也会同男主说一些其他的。 糖糖正穿着粉红色的睡衣,呆呆的坐在床上,看来还没有完全的睡醒。 林默早几年前就跟邢子衍在一起过,所以她当然知道总裁专用电梯的特殊性。 “不管是谁的,反正都不是你的,所以蓝昭雪你能不能有一点客人的样子。”温夏不满道。 总不能说,是他这船长实力大降,才显得阿江的实力比较出众吧? 也不管二师兄听不听得懂,反正这话是林德说给自己听得,要不是之前想养一个试吃员出来试毒,林德说不定当初就把二师兄给吃了,不过也幸好留下了二师兄,这才让自己在今天得以保全性命。 她不是什么圣人,外人跟亲人间如果必须做个取舍。即便她跟父母感情一般,不像一般家庭深厚,那肯定也要比这些外人重要多了。 林不凡兴奋地握了握拳头,只感觉自己体内拥有霸道绝伦,磅礴无匹的力量。 将分成了好几块的里嵴肉丢在桉板上,林德偏过头看向了林子,现在的他已经到达武徒的极限了,他的基础体质太过牢靠,所以即使没怎么食用红晶米,光是坐在演武场里修炼,体内的血气也在日复一日的增长。 而更改命运与交换的效果要是用在“天命之子”,也就是里世界主角的身上,则是能达到世界的走向产生变化的效果。 薇安看到报告也是大吃一惊,改造过的成分依旧不会让普通的民众受到伤害,甚至效果更加的弱,只对元帅伴侣生效的致幻剂确实无比的古怪,废那么大的力气,薇安真的看不明白对方要做什么。 虽然两人都在同一个网吧,但是相隔甚远,还不如游戏里联系方便。 这就是为何尹雯这个种族如此受欢迎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它们的强大,更是因为它们的忠诚,而这份忠诚,也同样成为了这个种族最高的荣耀。 这一次两头僵尸专门朝着木偶的脑袋,关节部位攻击,将这些木偶彻底的给拆了。 当然了,上面不敢动手,那些帮会势力也不会随意的搅动风云的,可以说双方一直处于诡异而又默契的平衡中。 “胳膊又断了。”南风咧嘴,胖子腿脚倒是齐全,不过头脸多有受伤,面目青肿,彷如猪头。 话音刚落,这辆面包车就已经窜出去五米远,朝着远处飞驰而去。 血是流动着的,流动在每一个的梦里,心中,身体之中,可是当它流出来的时候,却只有悲哀和挣扎。 忽然,在这个世界的彼岸,在那光芒出现的地方忽然响起了一声怒吼,那吼声比幽冥北狼的声音还要响亮,却少了很大的一部分沧桑。 流云的衣衫被漫天的雪染白了,又或者说那衣服的颜色本就是白色。 第一次离开山村,进入大城市的陈旭显得有些茫然,因为除了吴志勇以外,昨天晚上斯美嘉收工的时候,刘海滨、李旺、谢晓辉这几个男按摩师同样看起来很疲倦,而且从中医的角度上,他可以发现,这几人都比较虚。 由此看来,这种正面硬碰硬的对抗戏血软剑的诡异之处就无所用路了。 羲和用太古阵法残害生灵,引患洪荒。他见过金行刑天,水行祝融,每一个都凶残至极,将苍生视为蝼蚁。这种人也不值得去拯救。 而在陈旭的视线里,则是随着赵静雯的动作,更是让陈旭感到眼前蓝白一片,一阵的眩晕与口干舌燥。 钮祜禄家嫡出的格格吗?论家世门第出身,都是没得挑剔的,连皇后都称赞其容貌,可见真的是个美人儿。 “爸,那你可不能再闹着出院了,我可还等着你好好地陪我走红毯,帮我照顾孩子呢!”秦欢欢嘟嘟嘴,任性地说道。 当他们点的牛排刚要端上来,严泽叙心中的愤怒也渐渐平息下来的时候,他却突然叫了一声,差点把服务生吓得一抖将牛排给扔了。 眼里闪过一丝诧异,这丫头表面柔弱,骨子里却是这副性子,怪不得在宫中娇养惯了的,到民间四年,却能活得有滋有味。 在秦欢欢答应严泽叙的求婚之后一个月的时间,严泽叙就成功准备好了结婚典礼。 “这么晚了,你为什么不休息呀……你不困吗?还是说……上古凶兽是不用睡觉的?”秦欢欢见貅的面色似乎不带杀意了,这才微微靠近了他一分,问道。 高考结束,方若华完全没关注自己的成绩,把全副精力都放在自家老宅的改建上。 路比出声反驳了,在两个气场都很强的人对决的时候出声是很愚蠢的,但必须澄清一下,要不然可能会被魔优娜打死。 “也要多放蜂蜜。”唐芦儿说着就往旁倾身。拈起几片落到玉阶上的花瓣。 东湖是园中最大的一处湖泊,一片碧波荡漾,绵延百亩,芦苇繁密之处,仙鹤、白鹭啁啾,甚至还有几对羽毛鲜艳的鸳鸯,梳理着羽毛。 第四百二十章 福祸相依 锦衣卫任泽应下,王振一走,他立刻带人围住了院子。 他不知道这座院子里还有什么,但王振既然这么说了,便说明这里面还有极重要的东西,所以他对众人道:“盯紧了院子,一只苍蝇也不给它飞进来!” 众人齐声应下。 而被众人团团围住的院子深处,一只黑猫悄无声息地从墙上跳下,轻巧地落在箱子上后竖起 长门继续向不周山上前进,但是越到后面确实越来越难行,越到后面就感觉越喘不过气,长门还是坚持这向上前进,靠着体内的混沌青莲撑着,长门还是能缓慢的前进。 断断续续,几次泣不成声,却终是为白容完整地诵完一首祈福辞。 不知经过多少苦难,才得以成为如今的自己,难道现在就这样败在一个只是以旁门左道并且还不能达到巅峰的人么? 如果不是必要,家明很少坐地铁上班,毕竟这里离住处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 清让坐在一侧,并不打扰他们谈论正事,鄢陵太守是有眼力见的事,原本准备的事情都长话短说,给分别多时的两人多留了些时候,他前脚走,后脚侍卫就将饭菜送进了帐篷。 萧遂此刻哪里还有平日的一脸正气和从容不迫,被突如其来的危机冲击了神智。 这其实也就不难看出在这个时候,能够去这样做好的这些事到底有多少。 方士杰看着笼子里的威武将军一脸嫌弃,“比不上的我的,我房里比这更好的有好多好多,跟我走,我送你!”说这话的时候,他一定觉得自己很仗义,拉着清让的手只朝着自己的房间去,而清让却为了怎么脱身犯愁。 黑龙刺上的冲天杀气,几乎让她承受不住,若不是甄妃送给她的这件七彩宝衣能够反弹威压,赵阔灌注乾级巅峰的威力配合黑龙刺的猛击,她难以抵挡。 于二双手抱拳,没有再做其他,收剑于身后,大步离开了这里,但清让能看得到他离开时眼里的复杂,她如今是虞家的少姨娘,夫君不在府上又夜会黑衣男人,到底是要被误会的。 看到有人说,她现在去吃几斤狗胆,不知道来不来得及赶上新台长,毕竟狗胆包天,林暖忍不住轻笑一声。 凭夏侯的实力,要破开涂山禁制不是难事,但要不惊动涂山却就难了。 “事情都已经发生了,说这些也没用了。”陆白看楚楚情绪激动,柔声安慰她。 说这些话的时候,胤禟的心撕裂般痛楚,他不想欺骗江染离,却也不敢和盘托出,担心江染离越发伤心。 问天迅速标记,大星说多不多,但也有上百颗,足足花了几个时辰才完成。之后,问天一一找到对应的经脉,灵力穿行。 只要敢在和平镇乱来的,第二天就会变成一具尸体,而尸体则挂在迦南学院外的死灵树上,曾经,死灵树上挂过一个斗皇和两个斗王的尸体。 现在两方对机场上的飞机都很重视,谁都知道日军是兔子尾巴长不了,有旦美军撤离,这些飞机可就成了抢手宝贝,于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都在努力争取机场控制权。 但是来不及了,匕首已经深深的刺入大胡子脖子……旁边的泥土里。 乔美琳是这样想的,所以今天虽然很累,心里却还是有了期待的。 想到这里,王珍的心里忽然有了主意。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抬脚就朝着两人的方向走了去。 第四百二十一章 暴打三侠 潘筠腿岔开挡在他们身前,骄横的道:“说,你们和那乞丐是不是一伙的?” 三侠闻言眼睛一亮,立刻问道:“那乞丐在哪儿?” “你们还真跟他是一伙的,”潘筠伸手,“还钱!他抢我钱了!” 三侠一脸怀疑的看着她,“胡大侠怎么可能抢一个小姑娘钱?你莫不是骗人的?” 潘筠:“骗什么人,他刚从 等邹南告辞离开后,吴光郑接踵而至。以彼此的关系,对从北极科学考察回来的首富先生的探视问候环节早就做过了,他直接就转入了正题。 sunny仰卧在本属于秀英的床铺上,枕着枕头,抱着抱枕,脑袋冲着天花板的方向,一动不动地回答道。 满营的哨楼与箭塔边,都高高飘扬着各军各队的军旗,与以往不同的是,所有的军旗上,都绣着“永通”二字,看起来滑稽得很。 想起昨夜热的口渴,又不想喝水,冰箱中有牛奶与麦茶,在柜子中看到一瓶曾经开过的米酒,打开闻闻看,怎麼甜甜的味道?不管了,倒一半出来再加点水,嚐嚐,很像红酒阿!没几口就喝完,没多久就躺著睡著了。 “告诉你们了,要关闭区域频道。对于这些渣渣最好的办法,就是用我们的成绩去打脸,而且一次要比一次狠。”说完之后,周毅眼中露出一丝精芒。 山内博赶紧收起之前fc销售形势大好所带来的喜悦心情,召开紧急会议,研讨对策。 从院门前那场短暂而激烈的打斗所扬尘土中,现出了一个铁塔般的高大身影,八尺有余,虎背熊腰,随着他微微的喘息,背后那棱角分明的肌肉线条,隔着他穿的一身蚕丝衣服不断地显现,可不正是号称天下无敌的杨玄感? 一开始,孔国明并不想挑事,不论他说什么,只当胡明亮是透明的,全都忍了。 最不好选择的就是牧光如炬和依剑这个两人了,他们都是治疗,一个是神圣牧师,一个是圣光骑士。而且,技术都比较牛,让周毅实在难以做出选择。 来到楼上的一间空闲的客房之中,让沈朝阳平躺在床上之后,萧易又再次认真的替沈朝阳把了一次脉,再次确定了情况之后,这才一脸凝重地开始施针。 她记得那时候的她还为了他一句漫不经心的话兴奋了好几天,直到温情的回来,一切都被打回原形。 原来,他胸口的御雷圣印是这么来的。可是当时不知情的她,居然把他胸口的御雷圣印给剥下来。 红蓝恶魔滕鸿将自己的手一挥,身后的人一阵躁动,一个个准备要扑上来。 一声痛吟响起,夜的颜色变得暧昧而迷人,而那雪白的床单上面也沾上了点点落樱。 “外公,你怎么出来了?”他的声音很轻,轻到除了老者,其他人都听不见。 所以杨明此时见到周茵心里也有种特别的感觉,而周茵见到杨明的时候也很热情,先是行了一礼,后来坐下之后更是做了一下自我介绍。 林天耀没想到这老头会如此兴奋,不过转眼一想,对于武者来说,天者境界就是他们的巅峰境界了,自己帮助他提升到巅峰境界,让他感到如此的兴奋也是正常之事。 “过来。”霍琛煌坐在床边,对着她招手,夏安奕跑过去,被他拉着跌坐在他腿上,男人伸手将信拆开,看到上面画着一些鬼画符,她没看懂。 第四百二十二章 三个去处 潘小黑蹲坐在桌子上,正在挠自己的爪心,闻言道:“你们人类不经常说权钱吗?可见这两样是连在一起的,越有权的人自然也越有钱。” 潘筠:“那皇帝一定最有钱,因为他权利最大。” 潘小黑就晃着猫脑袋念了一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连你都是皇帝的臣民,当然他最富有了。” 潘筠一脸不高兴,她还是 云海国皇帝听到这话,就更高兴了,尤其是在看到萧琅已经沉了下去的脸色时。 他全力一击扔出的飞刀,威力跟手枪子弹也差别不大——起码在这个距离上,把人扎个窟窿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滴。 可是。如果说现实真有人能搞得这么火爆,在场的诸位当还是有很多人一下子接受不了。 “该死得,怎么回事?”萧海竹不由的皱下眉头,因为他发现,周遭的砂石,竟然全部朝着他汇聚过来。 进了屋,换了鞋,谢安泊径直去了厨房,打开冰箱才发现里面堆放着几只食盒,还有叠放了两层的菜肴,都用保鲜膜裹了一层。 他关上窗拉上帘子,屋内顿时暗了不少,点燃一截红烛,他缓缓走到玉机子面前。 萧弃说着,一甩衣袖,红衣在唐芸的眼前落下了一个弧度,转身就消失在了院内。 萧弃几乎是一挥手,就毫不费劲的打开了房门,还没有发出半点儿声音。 但是虽说实力精进,萧条子内心中,却始终蒙蔽层阴影,这个阴影的源头,便是身旁的萧鸾。 上一辈已经铸成了错误,难道,现在还要让这个错误继续下去,让下一辈的人,还要如此互相伤害吗? 这篇帖子的发帖人就是凌秒,视频包括了舞台后的准备,以及舞台的表演,至于他冲上舞台后发生的事,纪林熙替他录下来了。 彩姨目光一凝,随即依命收回手臂,大开房门,众护卫脸上均露出得意之色,家伙干脆不再收起来,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站在安然落座的乩童身后,一副虎视眈眈的凶恶模样。 拿着蛋糕兴高采烈的回了家,楼上楼下静悄悄一片,我以为冷墨琛睡着了就放轻了脚步,走到房门前想推开门,不料门被反锁了。 驾驶舱里一片狼藉,只要没固定死的东西,都滑向了冲海底那一侧的窗户和舱壁,更多东西应该已掉落海中。 “伙计们,接下来咱们就要离开沙里古城,返回酒店,但要顺利离开这座古城,绝不像咱们进来时那么容易,咱们甚至要杀出这座古城。 神盾局和王凯的突然交易,让九头蛇确实措手不及,等到九头蛇拐弯抹角获得信息之后,已经是一天之后了,这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宝宝贝贝,妈咪先带你们回去好不好?”看两个孩子出来了,宝贝也没问他们刚才在里面说什么,只是时间还早就不想留下打扰莫夏楠工作了。 今天她用帕子遮住了自己的半边脸颊,眼中全是委屈,不用问就知道她和皇上又吵架的。 “滚!”凌秒把棒棒糖的棒吐出来,正好戳中纪林熙的胸口,然后顺利掉进垃圾桶。 这个羽关彤没心没肺,暴脾气,她是十大危险人物之一,是避之唯恐不及的一类。 徐贝贝送了两片像冰一般的叶子,据说是非常珍贵的冰莲,有驱毒功效。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既然买不起就当它本来就没有好了,反正好歹那个包裹还能用用不是么? 第四百二十三章 搜查 尹松:“皇宫是不难进,但你不一样,不知道大师兄有没有提过,皇宫里有一位张供奉,他是龙虎山的人。” “别的事他不管,就是乱军砍进皇宫他眼也不会眨一下,但妖魔鬼怪休想在他眼皮子底下进入皇宫,而你,是修士,用的是元力,也在妖魔鬼怪之列。” 潘筠转了转眼珠子道:“那我要是普通江湖人呢?” 这一事件直接导致了以后在修行界一个意想不到的强者产生,他的崛起是那么的充满戏剧性,又是那般的受人瞩目。 阿兽悄悄的传音道。这里就像是一个半球体的坑窑,里面的空气显得有些压抑,呛鼻的血腥味让阿兽忍不住微微蹙眉。 他只看了我一眼,马上的又冷静的别过了头,迅速的又关上了门。 “没办法,他老人家年轻有为,对经营很有一套,所以我们能看见他天天留恋花间却还能把生意做的风生水起。”沈岩认真开车,看来今天晚上睡觉时间又要往后推了。 但是令姜痕惊讶的事情发生了,太阳之力调动起来十分的顺利,而且比以前更加活跃。而太阴之力却是难以调动,就像是被一座山岳镇压着一样。 青修立刻瞪了他一眼,十三知道自己说错什么了。大人是想阻止自己点烧鸡的冲动。 紫阳把宝塔的情况都一一的向冥尊做了详细的交代,包括一些注意事项,以及招募玄天卫的理由等等。 我心道,不知这个老妖婆又想使出什么妖娥子来绊我,可我现在已经不怕她了,几番过招她也应该知道我也不是好捏的柿子。 虽然,玄霜黑气的防御远不如极光、太火那般的强大,但是,长夜岛乃是太古异兽的乐园,内里无数强横、凶暴的异兽,却也弥补了这方面的不足。 梁振航将刚才庄凝惜的反应一并禀报给萧晋轩,萧晋轩只是冷笑了一声,心中已然有底,这出戏到底是怎么回事。 突然,慧德的咒言突兀的在屋中响起,帳幔中的靡靡之音瞬间消失,一声痛呼从中传出,柳溪芷的眼神也清明了片刻,一个顺身从男子的怀抱中逃了出去,害怕地躲在了墙角。 身体里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干,他缓缓回头,看到的是这位先天魔绝美的面容和那双泛着冷意的眼睛。 难道这世上真的存在恶魔,而且真的就像是疾风一样,凭空而来,转瞬而去? 临走前,宁宙的一个手下进门,递给洲洲一个用水晶罩子包住的汽车模型。 方雨绮的脸色立即缓和了许多,这位唐医生虽然长相普通了一点,但医术好,而且很会做人。 “灵力·火枪!”波斯没有放过这个机会,一拳打在了柳边没有漆钢保护的腹部。 那姑娘脾气火爆,话音未落,便有一箭带着呼啸破空而来,箭头红光耀眼,显然不是普通箭矢,而是一枚五行法箭,紧随其后,又有箭鸣,居然是连珠箭法。 不多时,最能说会道的十三走了进来,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笑容有点猥琐,见到林艺,赶紧收敛那猥琐笑容。 场中回荡着老人的厉喝声,南京公会的众人噤若寒蝉,纷纷低下头颅。先前出言污蔑林凡的主持人更是呆立当场,惊慌失措下不知所言。 “上仙,我不愿让师父离开我!也许有朝一日,我们会成为敌人!”青丝说道。 第四百二十四章 多个臭皮匠 捉奸捉双,捉贼拿赃,他们把尹宅翻了个底朝天也没翻出什么东西来。 没有证据,连云晏都怀疑起自己来,他们的推断就是对的吗? 但安辰凑上来低声道:“千户大人,卑下敢用脑袋担保,我今日一早在尹宅中看到的人就是胡景。” “现在人不在了,再说这些有什么用?”云晏压低声音道:“我是信你,但陛下呢 “也许,这件事情,厉家根本就没有放在眼里,所以,根本就没有请律师吧!”凌浩继续说。 有道是男人经历过波澜壮阔的世面,和坎坷崎岖的挫折才能真正的走向成熟。 阿努布雷坎那边弹射出数十根被强化过的黑暗锁链,刺穿了奥妮克希亚的翼膜,或是缠绕住她的四肢和头颅,巨龙被死死地捆在地穴之中,动弹不得。 四位仙人离开之后,元初天帝请淳于仙子在亭中喝茶,也说起了其他的机缘,有些机缘是其他仙宗的,但既然仙宗都没有了,何妨给自家人? 随着不断深入,三人所走的路线越来越偏僻,渐渐的,罗修看着周围的环境,有一股陌生与诧异之感。 只听一声悲鸣传来,雷光雕便倒在地上。三人来到它的近前,开始处理这具雷光雕的尸体。 李秀无比别扭,但晓得这位陈才人在御前的分量——那也是“一语可动天听”的人物!不敢得罪,只是逊辞,但陈舞坚持,李秀只好喊她“姊姊”了。 “我没有出什么幺蛾子,只是,老婆,你不了解男人的生理结构吗?你知道男人该怎么尿尿吗?”厉行远说得委屈又理直气壮。 一艘暗夜精灵舰船在吉尔尼斯为数不多的港口停泊下来,全副武装的精灵守望者陆续从船上走下来,为首的精灵步履矫健,正是玛维·影歌。 一直无动于衷的陈风,在这一下之后缓缓抬起了头,用舌头‘舔’了一下嘴角的血,然后他笑了。 原本还希望和李和弦套丨套近乎,结果李和弦根本懒得和他多说废话,接了虎符之后,就直接送客了。 “听到我的话没有!拿过来给我看看!”段军梗着脖子,厉声喝道。 此刻就算是一条钢铁手臂,恐怕也会在刹那之间,被雷光直接轰碎,炸成齑粉。 昙萝错愕下将神剑扔出去,这剑怎么像有生命般出现了脉息,太惊悚了。 再者说,虽然这水牢结界特殊,让强大的海妖王侯海蛇都不敢进入其中,但是李和弦却有一种感觉。 等级有着三级,初级,中级,高级,不同级别的人,价格不同,行动效率,侦查能力也是不同。 听到他们俩的这番话,柳飞彻底懵了,这是怎么了?这压根就没有给他任何说话的机会就把他给捕了? 难道这个世界,和尚都已经练就了济公大师所谓的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的高尚境界? “他不吃我吃。”豪斯从安妮薇手里接过那个沙普通不吃的汉堡。 姜白的耳根子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红了,把手放下,慌乱地挂了电话,拿着报纸就往电梯走。 可今天又逢年又不过节的,怎么就想到要突然送她这么贵重的项链? 这些黑衣人,根本就不惧不普通的子弹,士兵们的子弹射中他们,他们一点反应都没有,依然挥动着拳头,击向船上的士兵。 顾朝颜便拿出了夕花草,给他先喂了下去,等他醒来之后,再用圣灵水去滋养也是不迟的。 第四百二十五章 巧了不是 她白天睡够了,晚上就是她的活动时间,可惜最近大家都不爱熬夜,每到深夜,她就只能自己玩,偶尔飘出去在附近玩一玩,今晚终于有事情给她做,虽然是护法这类无聊的事,她也有点开心。 小红飘在王璁的屋顶上,一会儿迎风从这头飞到那头,一会儿顺风从那头飘到这头,身姿飘飘,翩然起舞,就好像一条红色的绸带在空中因 目前为止,陈奇虽然知道那些超能力晶体,都会在他的意识海之中留下印记,但以他现在的超能力等级,还找不到那些印记到底存于何处。 她又不是傻子,哪里看不出来这个男人对云迟的态度完全不一样? 车厢的气氛莫名围绕一层暧昧旖旎,沈随心很想赶走这份暧昧,自己明明是在生气,怎么能因为他区区几句话就缴械投降呢。 通天峰屹立此地,已经不知多少万年,没人知道通天峰什么时候就坐落在这里。 第三个超能力效果和第四个超能力效果看起来类似,但之所以分成两种,是因为陈奇最开始粉碎自己意识海中的超能力晶体时,粉碎得到的晶体能量,是平均分散到意识海中其它所有的超能力晶体之上。 虽然李亚林是很想撤离没错,不过很可惜的是,还不等他闪人,战火就已经燃到了他的身上。 “孩子还在。”顾宝儿这才慢慢的说,宋氲扬看着她的样子着急说着。 白骨巨人疯狂挥动着自己的双手,鼓动着身上的能量,想要把身上的红莲业火扑灭。 离婚两个字到了嘴边,迎上他倏然阴沉下来的眼神,又咽回去了。 头上咚地一下,他下意识伸手抓住,摊开掌心,竟然是一颗红红的喜糖。 他才知道,叶家亲戚对她的财产虎视眈眈。不惜栽赃陷害,在媒体前造谣。 这跟唐三动漫中主动放权给四宗族不同,毕竟大家都是唐门中人,权利分散再多也是自家人,可唐婉这次这种是直接把权利分给别的宗门,等于外人,他们就不能理解了。 他喝完咳了两声,看到葛东晨的左臂不自然地垂着,想要说话,葛东晨便竖指到他唇边,笑着做“嘘”的口型。 只听到“砰”的一声响后,刚才还耀武扬威的杜家大少爷就化为了一阵血雾。 战家军高防护盔甲,让登上城墙的敌军,毫无办法,一个个被战家军杀死在城墙上。 陈武拿着一匣子珠宝,有金钗、步摇、耳环、手镯……每个首饰纯金打造,做工精细,雕琢完美。 黄宣绮自然不会拒绝陈锋的好意,直接坐上了那一辆悍马,前往计划里要进行义诊的乡镇。 “别担心了。”傅淮洲大手在被子下面移动着,阮荔现在的身材比两人初次见面时好得不是一丁半点,他一只手都握不住一边。 他从自己营帐中,挂着一排的剑里,选了两把平日不大用的佩剑。 "顾长策!你要是再吵,我就把你推下去了!"许月卿故作凶狠的说到。 “对了,怎么没见杨光?难道死要钱也给他放假了?”我一边左顾右盼一边道。 这种感觉,也让古灵月心中的警惕降低了许多,可以肯定的是,对方并没有什么敌意。 叶窈窕没理会许雯雯,继续不紧不慢地喝水,一口水还没喝完,就感到脑袋上一阵钝痛。 叶慕因为他的话笑出了声,笑意直直泛到眼角。兜兜离开的不舍,因为这两句话,消散了不少。 第四百二十六章 小偷小摸 一般的江湖人是不屑于搞文人的那套印章的。 但屈乐这种的不一定。 因为身份高,总免不了要签些章名,但他字丑,这时候印章就很管用了。 据她三师兄所言,武林盟中,有名有号的人里有一半刻有印章,这一半人中起码有三分之二是因为字丑才刻的。 剩下的三分之一才有可能是真心喜爱印章。 要不是大业救了她,后果她真的不敢想象,那种无助和恐惧,甚至到现在她依旧是心有余悸。。。 庹宗康是吃定了倪蓉蓉,你要想加盟得到优待的话,今晚不喝是不行的。 倒了一杯茶水,递到柳如眉眼前,墨冥辰才抱着她的身子落座在床上。 一举一动无不在向别人展示他尊贵身份的宇天钧,竟然说要亲自处理他不屑与厌恶的“贱婢”,这种纾尊降贵的举动这让在场的人有些意外和不解。 “那个……”詹祈看上去有些尴尬,目光也有些闪缩。他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把手探进怀里去。 只需听一遍,他便能弹奏出来,而且,弹奏的音符和现代歌曲无异,要说有区别,也只是他音符被他刻画的有些强势,震撼人心。 这些月光国的人总共也就二百多人,但却震慑了整个大沙漠周边的城镇,让人谈之变色,闻风丧胆。 此刻,他的怨气更加惊人,然孩童状之人,好似很喜爱这种怨气一般。 方婷徐徐说来,把事情估计的差不多了。她没想到的一点就是陈媛媛准备亲自上场的,因为她的出现才会夭折。 剑不是刀所以不能用霸道的力量,更不可以用蛮力。刀是霸道以刚猛著称,威力无彼刀之所向所向披靡一往无前的气势。 可如果她是朋友的话,那为什么一开始要帮着那几个家伙把自己困住? 对面的人面沉似水,显然没空搭理他,一侧身,就要从他身边绕过去。 现在,他们着实无需多做什么犹豫或迟疑,这就收拾好心神,然后深入这座遗迹内部探索、查看一番就可以。后面,不发生什么天大的意外和变故,他们的收获应该还是会让人极其满意的。 天灵一族”,把两间的距离一下拉近了许多,到时]t你就算不想给“资助”也由不得你了。 三人翻身上马朝吕布抱拳施礼,见吕布只是略一点头也不多说,三人拍马而去。 感觉到怀里的人儿不是那样冷了,南长卿才不舍的松开手。让青玥从他的怀中退了出来,而后又在青玥不解的眼神中牵起她的手。 就在这时,突然从帐外进来一人,王国顿时面露喜色,迎了上去说道“先生回来了,可探得什么消息吗?”。 南长卿挥了挥手,在南七抬头之前,在美人榻周围设了一层结界。 “也许在相的身边,就有亲近法国的高层官员。”亚历克斯暗示道。 虽说戴上了面纱,但龙芸的美貌不仅没有丝毫减退,反而因她的神秘性,把她的气质又提高到另一高度,冷傲、冰霜、雍容、圣洁、神秘,一切都把沿路男子勾引的神魂颠倒。 既然昆仑三大护法到了,凤凰公主又有独挡一路,莫非昆仑老祖也已亲临? “这沮授不是袁绍心腹谋士吗?怎么跑到河东来了?河东对袁绍真有这么重要?”张辽斜眼看到沮授的名字,不解问道。 如此近的距离内,白黎轩身上的剑意,给他的感觉高山般仰望的感觉。 第四百二十七章 细水长流 潘筠一目十行的扫过,然后从头又读一遍。 不对,这里没有头尾,头尾被她留在了屈乐的信封里,但……这封信的精华应该都在她这两张纸上了吧? 潘筠嘴巴微动,掀开被子,快速套上衣服去找尹松。 尹松刚打完拳,正要转身回屋,见潘筠袜子都没穿就跑出来,就快速道:“我要洗漱吃饭,然后上班去了。” 林诗雅这话,让李耀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海爷和林诗雅父亲的关系。 对于别人的谋划,苏远又不是神,自然还不会知道已经有人将算盘打到自己的身上来了。 北荒苍狼大惊定眼一看谷音四郎已被唐研新一掌打的飞出几丈外,捂着下腹,而唐研新却站在十张外的木桩上。 夏阳和叶商对视一眼,既然都碰见了,确实该过去打个招呼,更何况上次从西杭回来,多亏了她帮忙给叶商提供装备。 大家都对金世遗的毒是佩服的直点头,唐研新叫大伙去西门码头。 宋天在学校的评价中不低,过人的速度天赋,反应神经速度,注定了宋天成长的高度不会低。 死亡就像是悬挂在人们头顶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都有可能降临。 特别是王者怪物有着一个强烈无比的预期,这就是它掉率怪物之魂的概率也远远超过了普通怪物和精英怪物。 说完,叶商悄悄的离开,想打探周边的情况,果然看到有人影在他的房子晃动。 雷虎一副我什么都明白,咱俩是同道中人的样子,让李耀更加无语。 这段时间秦宇可算是名声在外,两人自然也已经被现场工作人员认了出来,介绍的时候自然更加卖力。不过两人显然没有把注意力放在他的介绍上。 “你先看看这个?”方依然递过一只平板电脑。电脑屏幕上,全都是对于方依然身份前后转变的评论。 这还只是摆在明面上的一下麻烦,更不用说事后还会引出的一些连锁反应,包括黑暗世界和众多灰色势力的联手反弹,足以让海军和世界政府难受很久了。 高高的御座之上,皇帝身着玄色袍服,上绣十二章纹,头戴天子冕旒,威严庄肃。 不需要理由,这是国朝士大夫公认的道理,因为清流转浊流,算是降了流品,自然要升上官阶。 “这个问题我也想问你,你又是来做什么的呢?”蓝色身影缓缓转过身来,露出了他的模样——显眼的鱼人外表,还戴着一副墨镜。 对,确实很低,要是加满状态再来个圣-暴走,能打五万伤害呢。 时间一晃便过了三个月,慕容泠风身上的伤都大好了,离笙也要达成他之前许下的承诺了。 传言是否准确,我们并不知道,但是从这些典狱恶魔的特点上来看,还真的有可能,毕竟这种毫无战斗力的家伙出现在燃烧军团,还专门看押俘虏,总觉得很奇怪。 土尔默部是蒙古诸部之一,而且如果要数跟大明关系最好的部落,应当就是土尔默部了,土尔默部的前任首领,就是大名鼎鼎的俺答汗,一个曾经带给过大明无数耻辱的人物。 阮萌都不记得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不过那个声音好像回荡在她脑海里,久久没有散去。 可这回南诏王爷同大夏议亲,不过略提了提,王皇后就将自己给推了出去!就连夏穆宗也一言不发。 第四百二十八章 不信 尹松平心静气,提笔在空中描摹片刻,就开始落于纸上,写的却不是信上的内容,而是现编了一张邀请天下英豪共赴民难,救民于水火之中的帖子。 有几个字在信上可找到对照,潘筠看了一眼,竟像了个八九分,其他的差一些。 但一遍过后,再提笔写第二遍时,字迹就趋于一致,潘筠不太懂,却能看得出来横撇竖直的走向 “天定,出城,去寻个客栈!”沈轻舞咬着牙不曾说话,稚帽下的面色铁青,马车内的无名,云淡风轻的与之开口道。 “唉……”又是一声叹息,自沈轻舞的口中传出,今儿一早上至今,沈轻舞已经倚靠着着围栏不知道叹了多少气,看的一旁的素歌与素心二人不住的耸肩摇头。 沈轻舞这儿安静下来之后,搓完了药丸子,分别送到了霓裳与沈轻舞手中之后的谢睿淡淡的开了口,手下动作不停的,亲自帮着霓裳换药,把那新制的去疤膏药,一点点的抹匀在霓裳脸颊上的伤疤之上。 只可惜云瑚打着如意算盘,满心以为事情必将按照她预想的那般发展,却是算漏了苏云凉。 你们俩,一个亲娘,一个亲妹妹,这样子在客厅里光明正大的说着如何给顾辰增加硬件质素,你们的良心不疼吗? 在烟突山某处偏僻地带看到哲尔尼亚斯的一瞬间,七夕青鸟、艾路雷朵进行起超进化,数只精灵发起强烈的攻势。 这一次,梦妖难得收敛了任性的情绪,没有做出多少反抗,用妖艳的红瞳注视着庭树。 “不用了,我大伯会过来接我。”曲清盈婉拒一句,便向肖涛等人告辞,独自返回了后台。 把强力香草的年份记在心里后,庭树长呼口气,继续向西赶去,来到了流星洞窟。 一名山贼急匆匆的踹开了大门,对着正躺在茅草上的一名豹头环眼、燕颔虎须的男子喊道。 说完,轻轻一丢,飞刀直接刺入沉睡中野猪的咽喉,那头野猪只是挣扎了一会儿,便断了气,连死都不知道原因。 另一边战场,一根造型古怪的白骨长剑朝着叶潇刺过,骨剑和水幽剑撞在一起,剑气纵横间将战场切割开来。 龙星麟听劫这样一说,倒是松了口气。这样看来,这也不是他所想的那样。 雷军想测试这一点想法是否真实,于是便想着距离自己不知道多远的一座神像,只是在头脑中想着,突然一阵晕眩的感觉传来,雷军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既然真的到了自己头脑中想的那座神像上。 “有什么事你直说吧,认识的时间也不短了,有什么不好说的。”看着刑薇一脸欲言又止,路凡轻笑了声道。 曲娉婷脸上的神情软化了一些,点了点头,说了声“好”之后,重新拿起了喝了一半的羹汤一口气地喝完了,接着抄起筷子夹了两撮蟹黄炒年糕塞进口中。 “因为你的名字,和我离得不远,如果你再往下多看十多列,就可以看到我的名字了。”刑薇勾起眉角,冉冉露出得意。 刀客转过那消瘦的身子,脸上没有半点表情,而那一道由左眉部位到右边下巴位置的恐怖刀疤如一条蜈蚣般扭曲趴附在脸上,更是让他徒增了数分恐怖。 龙云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再次的奋力向上攀爬,经过刚才那么长时间的攀爬龙云已经掌握了一些经验,所以这次在攀爬起来就比上次容易多了。 第四百二十九章 你爱我几分 “谁信啊,昨天晚上是不是你们起夜了?门开开关关的声音我们都听到了。” “不错,我们起夜了,从茅房回来就被打了。” 众人一脸不信。 见三侠还是缠着这事不放,一人烦躁道:“真被打了也是活该,说不定不是蟊贼干的,是我们这院子里的人干的,一到半夜你们就起夜,还是三个分开上的,你们就不能一起 西楚霸王项羽来到邪影面前后。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便向跟随旁边的众楚军将领说道! 可是向来对她的话唯命是从的猪妖,并没有立刻上来,上来的是一名断臂的老妪,九尾国的左魂。 门从外头推开来,阳光照进屋来刺得马尚宫一时睁不开眼,同时扑进屋里的还有一股冷风,冻得她打个了寒战,不自禁的夹紧了两腿。 这话里的意思其他人都听明白了,唯独方安月自己没明白,只是挺实在的应了一声。 公主偷汉也好,谋反也好,都是天家的丑事,谢刘氏就因此送命,谢莲就算不那么聪明,可是她也不傻,她知道什么事能说,什么事不能说。 吃罢了饭之后,杨凡接到了金毛的电话,在电话中金毛想邀请杨凡出去喝酒。 叶雪禅将自己丢在了床上,用被子蒙着脑袋,她听到了自己狂乱的心跳。 这个声音很是奇特,在响亮的同时,也极具穿透力,在如此喧闹的时候,居然穿透如此喧闹的氛围,传入众人的耳朵中。 杨凡起身出了这妞的房间,又去看了看鸢鸢,她依然在沉睡中,杨凡不放心的又检查了一番她的身体,得到了一切正常的结论之后杨凡这才退了出去。 南宫擎都这么说了,那些婆子哪里还敢拦阻,也不等太后娘娘发话,就退到一旁。 “那……那是什么?”他看着那出现在苏拉克丝城上空的那个巨大的,完全说不清是什么的,看着就能够感觉到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宏大威严的东西,手不由自主地抓紧了腰间的佩剑。 于是那龙魂卫头头也在火堆旁坐了下来,旁边那名男子也很狗腿的为龙魂卫头头倒了一碗开水,那龙魂卫头头也不客气的接了过来,喝了几口就和诸葛泓商议起怎么走的事来。 “你怀着孕,也别想太多。我也不过是这么一提。”昭平公主垂了眼眸,点到为止也没再往深处说。 “从轻发落?那么吴侍卫给朕说说,应该轻到何种程度?是打一板子,还是只给一个口头警告?”安宏寒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话中带着丝丝讥讽。 杨云溪也没什么再要跟双鸾说的,便是坐在一旁听着刘恩问双鸾的话。对于双鸾这样的,她是愿意给几分体面的。至少双鸾没给自己找借口,也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不曾觉得理所当然。 要知道这样的事情,实在太过不可思议了……即使对方有可能感应到自己体内的神火都好,但不至于在众目睽睽之下发出宣战吧。 “哼,雪雪,你还笑,要不是你,这混蛋会说那话气我吗?”唐豆豆转过头来,开始把苗头对准秦雪。 见众人面上一阵不以为然,她也不解释,直接开启星光戒指,在他们面前隐身了一瞬。 第一次见到这样真正发怒的师父,霍思宁彻底震住了,再也不敢开口说话,只能乖乖地窝在一旁,老老实实地跟着师父和师兄一块儿乘电梯。 他这会已经将青蛙旅行这款游戏下载到自己的手机里了。只是一直忙,没来得及细看。 借助深渊魔狼的这一个失误,凌笑立马抓住机会握紧拳头,狠狠一拳砸在了深渊魔狼的腰部,这也是它少数几个没有骨刺的地方。 而且就算他们将内鬼这件事情告诉了尤利西斯,这个男人会不会信他们也是两说,而且他很可能将两人囚禁起来,在弄清楚之前,是肯定不会放他们出来的。 他处在没有钱的下凤,然而又委屈,因为被范桶戴了帽子,一切的问题都是怪范桶,起初并没有想过要害他,没有想到去年春节后,他既然来主动约自己去外面打工,透过这次要光明正大把郭红红带回家做老婆。 说着,她擦了擦眼角,就拉开车门,抛下高速疾驰在高速路上的保时捷跑车,转瞬间,化作一道红色的流光,向板桥区飞奔而去。 备车的备车,安排人的安排人,李尧则换了一身行头,好好的打扮一番,才在众人的簇拥下上了自己的跑车。 废墟里,白先生狼狈不堪地钻了出来,他耷拉着一只手臂,用征询的眼神看向杰克,杰克冲他摇了摇头,再打也是枉然,杰克既不纠缠也不跑,而是静静地看着李长贵等人收拾现场,也不知在等什么。 阿四立刻想起早前他们打完黑市拳的那天晚上,有一个贾霸的同伙栽在了彭自立手里,那人应该就是孝哥的弟弟,那也是他第一次见彭自立。 极为明显的社会哲学,此时就让老张婆子结结实实的体验了一把。 他也可以将自己的精神体投影分身,直接释放在他想要投放的空间位置了。 这世上,谁都可以背叛自己,伤害自己,唯独自己的亲人不行!一旦被最亲近的人伤害,心里的疤痕是很难抹平的!只有不去触碰到这疤痕,才会让自己开心一点儿,一旦碰触到,只会鲜血淋漓。 我在她的逼迫下缓缓走下马车,抬头一瞬,忍不住向远处齐军的人马看去,阵前的那抹亮白的身影冷静果断的穿插在箭雨纷纷中,即使身边的利物密密麻麻贴身而过,他也未有丝毫退却的意思。 第四百三十章 进宫送礼 皇帝的话音未落,王振便觉得手心握着黄符的位置一热,同时后脑勺一凉,一种玄而又玄之感心间升起。 他一时有些浑噩,大脑、心口皆是混沌一片,他完全不知自己在想什么,但天生的危机感让他汗毛直立,后背发凉,他瞬间回神,从这种玄而又玄的状态中脱离出来。 他着急的去看皇帝的反应。 皇帝正垂眸收起 “这样不好吧,我们就看着它们有危险吗?”安娜看着那碧蓝兽母兽,看现在的样子,它还在痛苦呻吟之中,想要恢复原来的样子是不可能的,而幼兽就不用提了,没有任何自保的能力。 虽然双倍完成并不能得到减少天数的奖励,但如果连续双倍的话,那是可以得到减少,并且还能得到奖励,不,是没有连续也会有奖励,只要双倍完成任务。 “咳咳,押白无暇胜,一千星力!”一个变声带着头罩的人下注道。 “娘亲怎么来了。有什么事情吗。”期待在莫霓裳的脸上,眼神中展示无疑。 魔都最豪华的酒店,这里属于需要预约就餐的地方,而且必须办一张价值8万的会员卡,虽然八万不是很多,但是对普通人来说,八万块办一张会员卡,才有资格吃饭,出了脑子秀逗了。 被问到的姜欣雨冷笑了一下,这户部侍郎这么明显的陷害,也想要弄到自己吗,真是想得很美。 他们所料不错,千万年,横跨了不知道多少世界,他们来到了这里甚至还想要杀了腾龙,现在腾龙有了力量,又怎么可能让他们好过。 “这么说来,我们兽人部落还是会跟龙族联合的吗?”狮狂的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正在这时,门外响起刀剑出鞘的声音,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停在了亭驿外。 次元内,只要回到最初的地方,就可以回去,而这个地方还是固定的,因此次元内现在已经建立了一个据点。 “咳咳,知府大人可能有所不便,已有些时日没有理事了,到时候,两位大人都不能亲至,恐怕只会派些佐贰官前来”卢自远说着也有些迷茫,他也不清楚李尤丰到底出了什么状况。 林卓跟赵锦在这里盘桓良久,刘守有也打点好行囊,来向蜀中诸人告别。 若是真的到了那一步,根本不是李云枫愿不愿意饶他一命的问题。 无论怎么说,他都只不过是人皇境界巅峰层次,而对方,可是一位源皇境界第三层次的实力。 话音刚落,白灵儿的身形却越来越昏暗,最后直接消失不见,林峰大喊道。 趁着苏晓茹还没苏醒,李云枫也去感应了下苏晓茹的灵根,发现也是废灵根。 夏明和杭雨把大家想的太简单了,以为只要开成公布,那些不符合要求的职员就会乖乖离去,他们忽略了人性丑恶的一面。 钱通海很满意他的回答,不禁露出笑意,看向周仁和杭元建,只见他们也露出了隐晦的笑容。 杭雨知道一些比较先进的设计,但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出来,也不擅长画画。所以他打算等策划部先设计出一款来,到时候根据他们的设计进行指点和改进。 剑齿虎身子承受不住如此强悍的撞击,直接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倒飞了出去,狠狠地撞在一棵大树之上。 这些准备都需要时间,所以左再吃完午饭,等到开了程冽的房车帮程冽出去办事的司机,把房车开回程逢春家就出发了。 第四百三十一章 互怼 朱祁镇皱眉看她,“你倒是了解。” 潘筠:“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观史即可。” 朱祁镇:“……你说皇帝是猪?” 潘筠立即道:“这话可是陛下自己说的。” 朱祁镇不气,倒兴味起来,“你这人倒有趣。” 他扬了扬手中的单子问道:“你要把这些粮食布匹和钱捐献给朝廷?” 潘筠笑 这也是阿明哈里赛前交代的意思,只有这样才是对他这位前世界冠军,世界纪录保持者的尊重。 此时体育场的大屏幕上,还在反复的播放苏风和加特林冲线的画面。 刷的一声猛地睁开双眼,立马看向身体各处,完好无损,依然是紧实而略微僵硬的皮肤,他不由自主的按了一下腹部,没有膨胀。 从刚刚见面行礼之后,这位马家家主,马杏儿的父亲就没有多说什么一直在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自己。 他来到隔壁房间,一脚踢开了房门,里面空无一人,破旧的模样像是许久没有人住过。 天界众人感慨不已,再难以对这尊传闻中穷凶极恶的魔帝生出厌恨之情。 预赛分为三组,每组前两名进入决赛,最后剩余两个最好成绩同样进入决赛。 樱井骏看了一会儿感觉无聊,准备去买点东西喝,刚准备开门就感觉自己被重击了一下。 夏天明则有点无话可说,看来自己还是掉以轻心了,没有收拾掉残局。 有一次他喝高了酒,在娱乐场所吹牛自己的传奇经历,被一位年轻人彭玉听到。 那就在其山脚处,有一处扭曲了的地方,植被弯曲,恍如虚幻。隐约之中,可以看到一些残墙断壁的存在。 不过,洛云汐手一顿,随后嗤笑一声,既然两不相欠,以后不见,何必自找麻烦。 十百还打算提升能量盒的档次,毕竟修真者的真元力不一样,比武者的能量更高级,他只需要使用能量盒的设计原理,换材料,换能量,能够更好的使用。 “你们……”李乃新刚要发火,但想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便又强忍了下来,再次扔出自己的玉柬。 早知道怪物攻城的爆率调高了,他一定不会答应这些人随便捡的。多想一想总会有其他办法,如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属于自己的东西进了别人的口袋,那种感觉他再也不想尝试,偏偏后面还会继续。 电梯悬停在第六层,尹伊打开门,满意的看着精简的装修,在屋里转了一圈,而后将鲤宝扔到养着热带鱼的鱼缸里,径直走到落地窗前,拿着望远镜眺望星光璀璨的星空。 紧接着他的右手下意识的抬起来,摸了摸右脸颊被行尸‘六子’咬下两块肉后剩下的窟窿,这两个窟窿的四周全是污紫的。 来人身着黑色西装,他脸上带着一丝疲倦和习惯性的高高在上的疏离,即便站的远,也给让人忍不住打寒颤。 说完之后,阵法陡然间就有了变化。一时间,魔气更是翻涌,化作滚滚黑浪,直接就朝我们挤压过来。而那四个天魔,则是一起动作,顿时,四面八方都是传来了巨大的压力,让我跟姬雅很是不好受。 古老的飞机在起飞之前需要助跑,用气流差形成一个向上的推力才能起飞。 但哪晓得自己在这里和周军血战的时候,后方的大营却反被周军先抄袭了。 “不过说来说去,这神力又怎么积累?我改怎么做?”姜易皱了皱眉。 第四百三十二章 心软 钱皇后见几人额头的汗大滴大滴的落,就掏出手帕帮他们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安抚道:“来的人技艺高超,不是俗人,非尔等人力能阻止,所以放心,陛下不会怪罪你们的。” 五人眨眨眼,皆是眼眶一红,两个宫女的眼泪更是如断线的珍珠般往下落。 钱皇后就要拿帕子给她们擦掉眼泪,想起才擦过汗便放下,撩起袖子给她 再加上她的性格活泼,又爱笑,嘴还甜得紧,就像是全家里人最喜爱的精灵娃娃一样,真是说有多宠,便有多宠。 凤凰林是栖梧县著名的名胜古迹。传说古代有一只凤凰降落在这块森林栖息,故此得名“凤凰林”。“栖梧”县的县名也出自这个典故。 等他离开后,我睁开眼看向这茫茫黑夜,一直仔细听着门外一切声响,可除了偶尔的脚步声后,并没有什么了,沈世林也没有再来过这房间,我睁着眼睛一直保持他将我放下的动作没有动。 难道不正是因为她的纯真、她的朴素,他才这么上心愿意收她徒,而如今真的要把她培养成另一个自己? 北辰浩宇眼神微变,想不到西陵月反应如此迅速,左手屈指一弹,一道指力射向西陵月的脚尖。 叶灵汐的目光扫了一眼店里的植物,最后,她把目光定在一株高约一米的发财树上。 之后,他才转脸冷冷地看了一下明前。明前的脸一下子煞白了。是崔悯!他什么时候来的,听到了多少,他都听到她说的话了? 季凯瑞承认这事连一向冷静的他都考虑欠妥了,可事到如今,后悔已经没用了,只能祈求不要被杭一一语成谶。 崔悯面色灰败,心里颓然长叹。他觉得与公主无法谈论出结果。他盯着她手里的刀,僵硬地后退几步让出了路。话到此处,不能再阻拦她了,她会刺进胸膛的。 其实她也不确定,身为医生有太多的突发情况肖远烈也只是跟她这么随口一说,具体情况还要根据他的情况而定。 艾林熟练地敷衍着,在人情世故上,一点也没有他这个年龄应有的生涩。 动身回家,路上江辰已经想好了说辞,就说暂时没看好买什么,明天再去看看,有丁明陪自己一起,让爸妈别担心。 他不想在这里耽搁太多的时间,打算去打探袁绍的动静,然后迅速离开。 再跨出一步,仍不见黑暗中钻出什么东西,只是下意识枪杆攥得更紧。 一说让自己先选,沈诗酒陷入了深深的沉思,想了好半天,这才终于决定好了,要去赛尔号主题场馆转一圈,给江辰逗笑了。 希勒看着眼前繁华的景象,不敢相信蓟县的繁华程度,要比洛阳还要繁华。 “是我,刚刚你给清瑶打电话来着,我给她挂了,她昨晚没休息好,现在正在睡。”江辰说道。 没有良好的精神状态,不单单施法的成功率大幅降低,甚至有可能对术士的身体造成强烈的伤害。 挂断电话,林洛轻轻吐出一口气,筹谋两个月的拯救钱雪莹计划已经完成,虽然暂时用不上对方的人脉,但这份恩情可没有过期作废的说法,将来自己在娱乐圈应该能得到不少方便。 可是,如今自己被九皇子看中,即将登临九天,拜入灵玄圣地,成为高高在上的天上凤凰。 “少爷!”穆显勉强地叫了一声,抱头朝穆呈风那边窜了过去。他的功夫一般,本来还能够撑一撑的,但是这两天他觉得有些头昏乏力,之前没有留意,现在才想起来好像也是病了。 第四百三十三章 暗流涌动 朱祁镇心中不悦,“我大明幅员辽阔,江南更是富中之富,虽然迁入内陆,但给了田地,怎会不能保持温饱?” 曹吉祥小声道:“总有人不擅种田,而且……” “不会就学,这有何难?”朱祁镇道:“朕平日也不会农桑,不也学会了” 曹吉祥就不敢再劝,只能低头道:“是,臣想偏了。” 朱祁镇皱了皱眉 而在昨晚当中,没有人会想象的到,就是这样的三位如同九天的仙子一般的人物,她们到底有多放纵而浪荡不堪,相互为奴的游戏当中而有任何尊严高贵可讲? “姐姐,这不公平,咱们继续打赌,三局两胜的。”重楼听京默说了输了以后要付出的代价,脸色都变了,他着急地对着京默喊,一脸无赖的样子。 “我们县太爷已经派人去按照你们说的地方去找了,如果有消息我们肯定会第一时间告诉你们,现在天也不早了,你们还是先回去吧。”那衙役的话语已经带着请求。 曹真想不明白这些主公的思维,只是此消息是非常不错,孙权在背后袭击关羽,关羽定然也不会想到。 “我吃完了!我去看一下骚洁!”朱木艺吃完早餐,就一脸求表扬的表情看着李铭优。 可其实李铭优是在那里想着,为朱木艺做的那点特别的事情,怎么下手。 初升的太阳照在他们身的飞龙盔甲,金光灿灿,叫人几乎不敢逼视。 基本上大罗金仙都无法通关,来此地都是为了当炮灰,铸就他人的辉煌。 他没说话,早上他醒来其实很早,只是看见她在他怀里睡的安稳,他总想多看一会儿,磨磨蹭蹭就到了这个时候。 她的妈妈李娜将她送到起跑线,在耳边嘀嘀咕咕,说的是俄国话。 唐三剑的办公室在四楼,院长胡家山在五楼,走几步台阶就到了。 只见徐养大一脸的灰败,双手微微颤抖。愤怒值又提升到一个新的高度。只是,他因为这个赌赛不能再参加乡试的缘故,即便有赛亚人二次变身,也得英雄无用武之地。 在楚军之中,对敌作战很多时候就是项羽的一言堂,间或是范增提出一、二个谋略上的策略补充,在其它的诸侯军中,一般也都是老大一发话,其他人点头应允,然后大家伙上前一阵砍杀。 当张绣逃跑时没有逃向新平县城时,丘力居就断定新平县城根本没有所谓的赵云大军,这只不过是个幌子,他们被骗了。 在大元帅的府邸中,雷纳尔德的夫人斯蒂芬妮严肃的批评了自己丈夫的莽撞。 作为李原手底下最重要的幕僚,陈平的嗓子已经哑了好些天了,以往的风度形象也随着忙碌而不复存在。 外面的纷争莱恩并不知道,相反,圣杯骑士从未停下他的脚步,他走入了圣杯大教堂之中。 在迎接队伍的前头,刚刚年满十二岁的李烨,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眺望着越来越近的那支队伍,一路的征尘,冲天的杀气,让人望而生畏。 物产丰饶的大陆,无数可供驱使的奴隶,还有来自地下的宝石、金银、象牙等稀有之物,这些都让丘力金感到满意,在征战了大半辈子之后,能够有这样的一个地方养老,安享余下的时光他也满足了。 过了一会儿,门子返回来,将二人引入花厅落座,二人摘下帷帽,只见另一人头戴金色骷髅鬼面具,正是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