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笼》 第1章 重逢 “晚上好,各位。” 沈以安笑容满脸招呼道,桃花眼迅速扫视包间一圈。发现圈子里叫得上名号的几乎都来了,坐实今晚接风宴的主角是重量级的大人物。 当她目光触及主位的男人容貌时,瞳孔微微一颤,脸上笑容瞬间凝固,大脑有一刹空白。周遭一切仿佛陷入寂静,只听得见自己彻底乱了序的心跳声。 贺铭征。 曾在她午夜梦回出现过无数次的人。 此刻他正与她遥遥相距十数步的距离,一脸闲适地倚着椅背,神态轻松。手指轻轻旋着高脚杯,看过来的眼神冷淡而疏离,毫无波澜。 记忆中的容颜与眼前的人重合,她不由深深望进他的眼眸。时隔多年的四目相对,她发现他的眼中没了以往的温度,只有冷漠。 “小沈你来得有点迟啊。”今晚做东的何总半是玩笑半是责怪的招呼声,令她瞬间回神。 极力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她牵起嘴角,一脸笑意盈盈地走到大家面前,红唇轻启:“抱歉来晚了,我自罚三杯啊。” 听她这么说,包间内众人纷纷起哄叫好,有人顺手将小半杯威士忌递给她。 沈以安从容接过,仰头一饮而尽,接着又举起了服务员倒的第二、第三杯,毫不犹豫地接连饮尽。 众人饶有兴趣地看着她豪爽干完三杯,好些人眼露欣赏之余又带着某种深意。 喝完酒,沈以安嘴角微扬,说道:“今晚能受邀参加何总的盛宴,与各位老板共聚一堂,我感到万分荣幸。三杯酒已喝完,还请大家多多包涵。” “哈,小沈,你果然上道。”何总胖胖的脸上挂着笑,赞赏道:“我就是喜欢你够爽快!” 说着,他起身凑近沈以安,引导她走向端坐在主位的人,“来,小沈,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今晚宴请的贵客,贺总。”何总操着生硬的广式普通话介绍说。 她维持脸上自若的表情,语调平和,故作不熟地打招呼:“贺总好。” 贺铭征没作回应,漫不经心的视线落在手中高脚杯上,摇曳的液体折射出微光透过玻璃映在他寡淡的眸内。他修长的手指微抬,微微仰头抿了一口酒,目光始终没分给她分毫。 沈以安低敛的视线在他滚动的喉结上停留了一瞬,情不自禁地沿着那锐利如刃的下颚线条缓缓上移,入眼的是他宛如雕塑般深邃的轮廓,以及已经褪去青涩的俊逸眉眼。 五年荏苒,赋予他成熟魅力的同时,更凸显其疏淡矜贵的气质。属于上位者独有的气场尤显压迫,让人不敢轻易僭越。 就这样静默了几秒,贺铭征终于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慵懒地掀起眼皮,瞥了她一眼,随后将目光转向何总,微挑了下眉。 极善观察的何总脸上笑容更甚,立即语气殷切向他解释:“贺总,小沈是我合作伙伴的得力助手兼翻译,她不仅能干,而且好学不倦。我那出差在外的搭档得知您今晚莅临,特别希望能让小沈过来增长见识,另一方面更是想向您请教一二。” 他这番场面说辞看似得体又合情理,但在场的众人都是在名利场上历练多年的老狐狸,心如明镜,清楚这背后的深层含义。无非是想利用‘酒色财气’这四样法宝,探一探这位爷的喜好和动向。 “哦?想请教我什么?”贺铭征唇角微掀,轻慢的目光先是瞥向沈以安,继而意味深长地睨着何总,语气淡淡:“或者说,她,能请教我什么?” 第2章 不认识 贺铭征在说“她”字时,语气明显加重,声音冷淡而深沉,话里话外暗含的深意,情商高如何总,立刻品了出来。瞬间明白自己的殷勤没献对,马屁拍在马腿上了! 何总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何总忙不迭地笑着为自己圆场:“哎呀,我这嘴真是快过脑子了。小沈确实是个优秀的女孩,但在资历、能力和身份方面,她远远达不到向您请教的层次呢,让她向您请教,确实莽撞了。” 说着,他话锋一转,提出了建议:“不过,今晚有焗龙虾和蒸蟹等菜品,小沈受过专业的餐桌礼仪培训,做事也麻利。不如让她在旁担任专业礼仪师,为大家服务如何?” 这提议看似征询众人意见,实际上只针对贺铭征。见他未露反感,何总才稍稍松了口气,估摸着自己应该没进一步犯这位爷的忌讳。 随后,他向沈以安投去一个眼神。 “好的,我非常乐意。”沈以安微笑回应,轻盈地移步至贺铭征身侧不远,保持适当距离站立。 她在转眸的瞬间,余光捕捉到贺铭征的唇角微微一哂,脸上明显的蔑色一闪而过。 她也微微扯了扯唇角,随后脸色一正,保持得体仪态。从善如流地接受被指派的角色——服侍贺铭征用餐的服务员。 这算得了什么,工作而已。内心强大如她,完全不介意在这个应酬饭局充当什么角色,服务对象是谁。 即使那人是她分手多年的前男友。她仍旧秉持良好的职业素养。 这时,负责传菜的人员推门而入,数名服务员将各式昂贵菜品逐一摆放在桌上。 今晚主角是贺铭征,菜系自然依足他的喜好来,桌上的主菜尽是海鲜,品种琳琅满目,包括国外空运的鱼子酱、澳洲龙虾、大闸蟹,新鲜三文鱼等。 事实上,沈以安同样喜爱海鲜,尤其钟爱大闸蟹,只是她一向娇气,不愿亲自剥壳。当年与贺铭征热恋时,他会体贴地为她细致剔出蟹肉等带壳的海鲜类,宠溺地堆放在她碗里,让她尽情享受。 想不到,风水轮流转,当年亲手为她剔蟹剥虾的人,现如今,正神色寡淡睨视着她躬身为他服务。 沈以安为他斟好小半杯配海鲜的白葡萄酒,再取过一只品相与个头都极佳的大闸蟹,有条不紊地手持蟹八件,用工具轻轻敲打蟹身,继而依序使用勺子、签子等,把整个大闸蟹的肉全部剔出,摆放在他面前。 “贺总,您请用。”沈以安对他颔首示意,纤指将蟹壳摆回原位,保持了蟹的完整形状。优雅且纯熟的动作看得众人个个兴味盎然。 贺铭征慵懒地靠在椅背上,目光落在瓷碟的蟹肉上,紧抿的嘴角微微勾了勾,语气淡淡对她丢了句:“沈小姐剔蟹的手法确实了得,与往昔相比,宛若变了一个人,这么会服侍人。” 阔别多年,再次见面的当下,他开口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刺。当然,这未影响她分毫。混迹名利场,早练就坚忍不拔的心理素质,什么奚落嘲讽,权当是放屁。 贺铭征这话于她而言,实属半点伤害都没有。她微勾红唇,态度恭顺回道:“贺总过誉了,这不过是我的职责所在。” 这时,一直暗中关注他们谈话的众人中一位,不知是想混个脸熟,抑或是酒劲上头的原因,竟接过话茬,大着舌头笑问贺铭征:“诶,我说贺总,这沈美女从开始就一直偷偷看您,你们莫不是认识?又或者,小姑娘是对您一见钟情,喜欢上您了。哈哈。” 这话问得过于突兀且失礼,沈以安抬眸瞟了眼说话的人,年过半百,长得颇具脑干缺失的美感,难怪说话鲁莽不分场合。 意外的,贺铭佂没介意他的唐突,一脸似笑非笑,冷淡回应:“不认识。” 接着,又补了句:“我,不喜欢这种类型的。” 第3章 你很缺钱吗 饭局在九点正结束,在分别时,何总十分热情地与贺铭征握手告别,脸上的殷勤尽露无遗:“贺总,今晚招待不周啦,望见谅才好啊!走,我送送您。” “今晚承蒙接待,何总留步。”贺铭征礼貌性地点头,说话间,目光状似不经意地扫过一旁的沈以安。 心细如发的何总立刻会意,转头对沈以发交代:“小沈,你替我送送贺总。” “好的。”她微笑应允。手一摆,恭敬有礼地示意贺铭征先行。 昏暗的走廊里弥漫着尤加利树的香薰气味,意外的好闻。沈以安跟在贺铭征身后,保持着三步的距离慢步缓行。 她的目光忍不住打量他如模特般颀长背影的同时,内心颇为忐忑,猜想这个向来睚眦必报的男人会不会找机会向她讨算当年的旧账。 结果想什么来什么,在经过某个阴暗拐角时,贺铭征突然停步,侧身一把揽过她的腰,将她狠抵在墙角。 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沈以安心跳加速,压下喉间的惊呼,定了定心神。抬头迎上贺铭征深邃的眼神,她淡定发问,“贺总,你这是做什么?” 贺铭征神色晦暗且隐忍,浓墨似幽暗的眸光似要看穿她内心,半晌才吐出一句,“沈以安,暌违多年,你怎么混成这等出息?” 沈以安红唇微勾,答非所问,“贺总,我们应该不认识吧,您问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回答我的问题,沈以安,我的耐性不多。”他眼神凌厉,抿唇警告。 “……” 见她抿嘴不语,他唇畔微微一掀,蔑色溢于言表,“你很缺钱吗?” 他是知道沈家破产了,但他没想到她会选择这样的职业,活得如此……堕落。 “那就看怎么定义‘缺钱’了。如果是满足生活需求的话,不算缺;如果是追求生活品质的话,确实挺缺钱的。这样的答案,贺总可还满意?” 听到这话,贺铭征的眉头皱得更紧,显然对她说的话产生了某种不好的联想。 沈以安抿了抿唇,懒与他周旋,“贺总,我就送到这里,你请自便吧。”说着,她耸了耸肩,示意他松开钳制她双肩的手,结果他纹丝不动。 她不禁恼了,双眼微眯,语气不耐:“贺铭征,松开你的手,别压住我。” 贺铭征置若罔闻,晦暗不明的黑眸紧紧盯着她。沈以安毫不畏惧,凝目与他对视,两人眼神近距离对峙,谁也没有出声。 大约过了一分钟,贺铭征低沉的声音,比平时更加低哑,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伤,传入她的耳中。 “沈以安,你当年跟我分手的真正理由是什么?”刚问完,又幽幽地补了句:“我要听真话。” 理由?真话? 沈以安敛下眼眸,在心底暗骂了一句脏话,这混蛋怎么敢装作一脸深情地问她这个问题?可骂归骂,她懒得与他再纠结过往。 于是,她压下心头的负面情绪,随口敷衍:“当年我说的就是真话。” 第4章 贱不贱 “真是油盐不进,既然你这样说,权当我没问。”贺铭征冷嗤笑了声,语气陡然变冷:“回到刚刚的问题,你就那么缺钱?为了钱,做这么低贱的工作,连尊严都不要?” “尊严值几个钱?应酬陪个酒很低贱吗?我不偷不抢,没什么丢人的。”沈以安语气平淡地陈述事实。 她的本职工作是翻译。但是,当个月薪仅几千的小翻译,还是月入五位数的公关,只要脑子没坏的人,都懂得选吧。况且,自打被谭梨吸纳进入公司,跟她学了不少。谭梨待她也足够大方,给她足够高的薪资福利。 “陪着一群男人喝酒,笑颜如花、左右逢源,服侍人的手段相当纯熟。你确定你只是应酬,而不是想借机钓大鱼?” 一连串极尽讽刺之能事的话,砸得沈以安心头火起,忍不住咬牙怒瞪他:“贺铭征,你什么意思?凭什么这么评判我?” “难道我说的不对?今晚在场的可是晋城排得上名号的人。说说看,你今晚的目标是谁?一贯的价码又是多少?”他冷眼嘲讽道。 “你——”如此羞辱人的话听得沈以安心头一阵气血翻涌。她磨了磨后槽牙,眯起眼睛定定看他几秒,突然红唇微勾,笑了,“价码多少与你何干?反正目标不是你。” 论打嘴仗,她沈以安何时输过?说戳心窝子的话,谁不会? “沈以安!”从齿缝里碾出这三个字,他脸色陡变阴沉,几近咬牙切齿地一字一句:“你贱不贱!” “贱与不贱,与你何干?”沈以安又是一句:“人前我敬你一声贺总;人后,你是我的谁?充其量,只是分手多年的前男友!我的事,轮得到你品头论足?” “沈小姐说的是。”贺铭征轻蔑的扯唇,“毕竟沈小姐当年也是能做出脚踏两只船的事,忘恩负义、翻脸无情也不奇怪。” 说着,右手松开钳制,改捏紧她的下颌,迫她仰头与他对视:“只不过,我很好奇你怎么没继续和他在一起?难道是他的床上功夫让沈小姐不够满意?” “够了!贺铭征你有完没完?放手!” 听着他句句侮辱的话,沈以安为数不多的耐性已然耗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双手反扣他的手,试图施于巴西柔术的技巧,迫他放开。 岂料,他迅速松开另一只手,手臂横过,以肘部狠狠地压制在她锁骨下方。力度之大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失了反抗的能力。 “被戳中痛处的感觉很难受吧?” 捏着她下颌的手指紧了紧,贺铭征丝毫不在意手指的力度在她莹白的脸上留下了殷红的指痕,扯出一抹轻蔑的笑,继续插刀:“这几年,沈小姐该是阅人无数才对。” 沈以安努力深呼吸几次,怒极反笑:“贺总问得这么清楚,莫不是也想做我的入幕之宾?” “未尝不可。”他松开她的下颌,改用指腹沿着她的脸部线条缓缓滑过,幽深的黑眸里头盛满狎昵,从上到下地打量她,在她因生气而剧烈起伏的胸间稍作停留,随后调回目光,与她对视。 “毕竟,你于我而言,好比一块很想吃的蛋糕。当年我细心捧在手上,却没舍得品尝。结果,被苍蝇舔食了,虽然恶心,但我仍想尝尝它的滋味。哪怕是臭的。” “那你还真是贱!”她用舌尖顶了顶两边被捏痛的脸颊,眼中满是不屑和讥讽,“凭你的条件,勾勾指头,无数美女前仆后继对你投怀送抱。可你偏偏跑来纠缠前女友,这么做,不觉得自己很掉价?” “嗯,确实有点。但男人的劣根性就是这样,没尝到的,至死都会惦记!”他半点不恼她的抨击,挑眉提出建议:“所以,我们做个交易吧。价码随你开,在我没腻之前,你就当我的金丝雀吧!” “我拒绝。”沈以安直接拒绝,挑眉撇嘴,一脸嫌弃地补充,“与价码无关,只是单纯的不想和你扯上……唔!” 她话未说完,猝不及防被贺铭征低头吻住。他那霸道的唇舌趁她惊慌之际,撬开她的牙关长驱直入,攻城略地般在她唇齿间蛮横翻搅,吻得她晕头转向,几近缺氧。 良久,贺铭征才放开气喘吁吁的她,低哑磁性的声音宣誓般在她耳边响起,“这可由不得你,我会让你答应的!” 性烈如火的沈以安挥手就是一巴,把他的脸打偏,啐他一句:“去你的!” 第5章 你赢了 翌日清晨。 不断嗡响的手机铃声吵得沈以安烦躁扯过被子,试图将那刺耳的声音隔绝在外,只是效果甚微。 在铃声响起下一段之时,她闭着眼不得不探手捞起手机,胡乱按通:“你好。” “沈小姐,医院账户里的余额快不够一万了,要尽快预存进去了。另外,我儿媳妇下个月要生孩子了,所以我想跟你预支两个月工资,可以吗。” 沈以安一听电话那头的声音,大清早被吵醒的起床气当即烟消云散,爽快答应:“赵姨,没问题的,我待会儿就给你转七万。五万你帮我存入医院账户,另外两万里的一万作为你孙子的满月贺礼,另一万是预支给你的工资,这些年你辛苦了,我很感激。” 电话那头的人连声应好,既感激又高兴,随后沈以安交代她两句后,挂了电话。 她坐起身,揉了把脸,点进手机银行app,利落地转完钱。她瞄了眼余额,叹了一口气,把手机一扔,躺回被窝继续补眠。难得三天假期,她要睡到自然醒。 这个回笼觉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间,手机又是一阵阵的响。她伸手又是一顿摸索,看都没看就接通了。 “以安,我有事和你说。”电话时传来的声音,令沈以安一下清醒了,忙坐起身喊了声“谭总。” 谭梨向来做事雷厉风行,电话中她言简意赅地说明了事情。身为翻译的沈以安,迅速理解并记录下了她话中的关键信息和来电目的。 简单来说,就是谭梨与何总共同持股的ks科技公司正遭受盛氏集团故意刁难。对方以新任执行总裁的名义,对不久前刚签订的新能源优先代理公司重新审核资质为由,无理地暂停了ks科技的正式合同签署流程。还让谭梨给她传话,说等着她的答复。 贺铭征这混蛋确实贱!为达目的真是无所不用其极。重点是,方法凑效,精准打击她的软肋、掐她命门。 在沈以安沉思之际,那头的谭梨见她久未表态,颇有催促之意的叫了她一声。她明白这事自己无法推搪,再想到转完钱所剩无几的银行余额,她心里已有决断。 既然事态发展不受她所控,再做无谓抵抗也是徒劳。况且,她确实缺钱。如果有足够的钱,每月数额不小的医疗费用就无后顾之忧了。再加上,那小子即将大学毕业,如果想出国深造,所需的费用必然不菲。 因此,于公于私,她着实没必要矫情,不过一副皮囊而己。辛苦的社畜当得,金丝雀自然也没什么好顾忌的。 而且,对象是贺铭征,那也算勉强狗尾续貂,圆了年少时那段不完整的恋爱关系。 当下,她向谭梨表示会立即联系贺铭征,会尽快解决问题。谭梨对她的果断和识时务颇为满意,赞许了她两句便挂断电话。 说会联系贺铭征,可昨晚两人意外重逢最后闹得不欢而散后,她心里巴不得与他老死不相往来,自然没留他的联系方式。 思索片刻后,沈以安打开手机,找到谭总的助理小汪,通过她获得盛氏外务部的联系方式,拨了过去,礼貌地表达了希望与贺总通话的意愿。对方听后,礼貌让她稍候片刻,迅速为她转接了电话。 几经周转,电话终于接通,那头传来贺铭征低沉的声线:“喂?” 沈以安懒得和他绕弯子,直接表明来意:“你赢了,贺铭征,我同意了。” 第6章 谁怂了 听见这话,电话那头的他轻笑一声,愉快的声音里满是揶揄:“这么快?沈小姐,你的拒绝竟然没撑过12个小时。” “怎么,这不是你想要的结果?”沈以安不甘示弱,反讽道,“还是说,你嫌我答应得太快,没让你充分体验征服的快感?” 他似乎被噎了一下,随后低声冷嗤,没理会她的挑衅。 “既然我答应了,关于优先代理权的事,你表个态吧。” 他在那边静默了,好半会才回道:“我会安排人和ks科技公司正式签署代理合同。” 听到他说的是代理合同,而不是意向书,沈以安满意了。很是干脆地问他:“好,正事谈完。我们来谈谈私事,作为金主,你不说说你的要求和打算?” 电话那头又陷入了沉默。过了一会儿,他的声音响起,语气冷沉:“沈小姐这么急切?要谈这个,见面谈会更合适。你在那,我让助理过去接你。” 约二十分钟后,沈以安如约在楼下等贺铭征的助理来接。很快,一辆黑色迈巴赫在她身边滑停,车窗缓缓降下,单手掌方向盘,姿态闲适的贺铭征侧头瞥她,目光冷淡无波。 “怎么是你来接?” 沈以安略为惊讶,没料到是他亲自来接。见贺铭征不作回应,她也懒得计较,自顾自地拉开后座车门坐了进去,随后低头开始刷手机。 刷了好一会,沈以安抬头瞄了眼窗外,发现车子居然还停在原地不动。 “你怎么还不开车?”沈以安蹙眉疑惑。 前面的贺铭征微微抬头,透过后视镜与她对视,眼露讥讽,反问:“把我当司机?” “啧!事真多!” 见她从后座换到了副驾,贺铭征挑了下眉,这才启动了车子。 车子缓缓驶入车流,经过近十分钟的车程,从繁华的商业区来到了市中心地段最贵的住宅区。他们进入晋城著名的“檀越”小区,最后停在了一座独门独栋的三层别墅前。 贺铭征解开安全带,下车,干脆利落地开门进去。 沈以安紧随其后进了别墅,见他步伐不停往楼上走,她踌躇着没跟上去,仰头问,“贺铭征,我们不是要谈?” “上来谈。” 沈以安对上他淡漠的视线,犹豫了一瞬。 他催促道,“上来,否则免谈。” 沈以安无奈,跟着他上了楼。 穿过装潢气派的走廊,贺铭征停在其中一个房间门口,伸手打开门,下巴一抬,示意她进去。 沈以安站在门口,往里面瞄了眼。以灰色调为主的卧室里简洁整齐,没摆放什么家具,只有那张kingsize的床异常醒目。 什么意思?谈都没谈就直奔主题? 贺铭征目带审视,瞧她皱眉凝思不安,不由唇角微勾,“怎么?怂了?” 沈以安压下心底踌躇,面上淡定如常,抿唇反问,“你所说的见面谈,就是直奔主题?” 贺铭征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垂眸盯她半响,才道:“要是怂了,你还有反悔的余地。” “谁怂了?”沈以安很是干脆地走进房间。 当身后关门声响起,她脚步一顿,回头就见贺铭征伸手扯开颈间领带,向自己走来。 沈以安表情一敛,压下内心的紧张。清了清嗓子,提出:“我有三个要求,你我必须达成共识!” 第7章 主动权在我 “要求还挺多。” 贺铭征扯下颈间领带,弃在地上,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慢条斯理地解开衬衣上的每一个扣子,朝她缓步靠近,“说吧,除了现金价码之外,你还要什么?房子?车子?抑或全都要?” “我指的不是这些。”沈以安皱眉看向仅离自己一步之遥的贺铭征,视线在他半开衬衣下裸露的胸腹上停留了一瞬,迅速移开。 “不是这些?”贺铭征长腿一挪靠近她,非常明显的身高差,令他垂眸的角度恰好看到她鸦羽般的长睫微微颤动。他勾了勾唇角,嘲弄道:“那是什么?你不是缺钱?” 沈以安不甘示弱,回击道:“贺铭征,我缺钱不可耻,我的工作也不可耻,没什么值得你嘲讽的。在我看来,你公私不分,耍手段达到目的行径,更可耻,更值得诟病。” 后面,她更是直白补了句:“我从来不是乖顺听话的人,换言之,我注定当不了那种事事顺着你、捧着你,任你摆布的温顺金丝雀。懂?” 贺铭征挑眉冷笑,“你还是老样子,人前谦恭听话,人后仍是以往那惯常的大小姐作派。看来破产这些年,生活没有磨平你的棱角,倒是让你学会看人下菜碟了。” 说话间,他猛地伸手控住沈以安的后脖颈,指头稍稍用力,迫使她仰头看他,晦暗的目光锐利如刀,“沈以安,你哪来的底气跟我叫板,嗯?” 那低了几度的的声调显露了他的情绪。可沈以安根本不怕他,淡定如斯地与之对望,声音平稳,眼神挑衅,“你要是不同意,那就我们就一拍两散,别谈了!” 两人眼神无声交锋片刻,贺铭征突然扯动唇角笑了一下,可笑意却不曾达眸内,沉声道:“行,你说说看,你的要求是什么。” 沈以安略松一口气,提出要求,“第一,我需要一个明确的期限,我不接受你所说的‘没腻前’笼统的说法;第二,在约定期间,我希望能够继续我的工作,你不得干涉。” 顿了顿,她接着说:“第三,最重要的一点,如果将来你有了新恋情或者打算结婚,我们的协议就立刻结束,双方互不相欠,不作任何纠缠。以上三点是我的要求,也是我的底线。同不同意,你给个准话。” 贺铭征闻言,眉峰狠蹙,冷笑出声,似乎被她的话气笑了。松开她的脖颈,手一揽,将她扛了起来,长腿紧迈几步,走向床榻。 “啊……贺铭征你做什么,放开我!”突来的天旋地转,令沈以安惊叫。 她今天穿的是v领的素雅长裙,被他扛着,不仅双腿挣扎受阻,还因为质地过于轻薄,在挣动过程紧贴于身,令身体的线条原形毕露。 贺铭征无视她的惊呼和挣扎,冷酷地将她丢到床上,长腿一跨一压,跨坐在她身上,大手扯过她双手扣在头顶,牢牢压制她整个人。 他眉眼沉冷的俯视她,声音低哑而危险,“沈以安,游戏的规则由我来定。第一点和第三点,主动权永远在我,没有任何商量余地。” 第8章 霸王硬上弓吗 “不过,我对你的兴趣想必维持不了太久,你不必担心期限问题。至于,你要继续工作,我不反对。我恰好缺个贴身助理,你来当我助理吧。”贺铭征补充道。 沈以安愣住了,没想到他会提这样的要求。她瞪眼看他,“这算什么?你不仅要我做你的情人,还要我给你当贴身助理?贺铭征,你过分了吧?” “物尽其用而已。我想验证一下你是徒有其表的花瓶,还是像何方那老小子盛赞的那样能力出众。” 说着,他故意拉长声音,手指轻轻滑过她的脸颊,滑向她的唇瓣,以指尖轻柔地摩挲。然后,他的手指滑过她的锁骨,最后勾了勾她春光乍泄的v领衣襟,意有所指。“至于所谓的过分,我貌似还没对你做过分的事吧……” 这动作的意图之明显,让沈以禁不住瑟缩了一下,忍不住低呼出声,“贺铭征,你……” 话说到一半,她对上贺铭征暗涌翻腾的眼眸,被里头显而易见的欲求惊住了。接着,他伸手捏住她的下鄂微拧,霸道的唇舌吻在她的耳下,与她耳鬓厮磨。 “贺铭征你是狗吗,别碰那里!” 微疼的温热触感令沈以安头皮发麻,浑身挣动,想要脱离目前被压制的局面。奈何男女天生的体型差距与力量悬殊,无法挣动分毫。苦学许久的柔术技巧因条件与失了先机,根本无法派上用场,脱困无能。 被紧紧压抵床榻上,沈以安胡乱扭动挣扎之际,引发燎原之火,惊得她脑内铃声大作,本能地惊叫:“贺铭征…你给我起来!” 回应她的是脖颈间骤然的吃痛,贺铭征竟然咬了她一口。接着吻在她的耳骨上,还恶劣地用牙齿碾了碾,灸热的呼吸声传入耳内。 她彻底惊了,又急又怒,厉声喊道:“贺老二,你这混蛋是打算霸王硬上弓吗?” 贺铭征身形微微一滞,松开她,直起身来,垂眸与她对视。 多少年未曾听到这样的称呼,他心中稍颤。当年他们恋爱时,她总是这样戏谑地叫他贺老二,因他在家中排行第二。 这个亲昵但略显粗鲁的昵称,曾承载他们之间甜蜜的回忆。不过现在,他没打算惯着她的脾气。 “你觉得呢?”他敛起神色,恢复了一贯的面容。 贺铭征反问的同时,手指利落地解开腕间的袖扣,接着在沈以安惊愕的目光中,他脱掉了身上的衬衣,露出了一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体格。 宽肩窄腰,完美却不过分夸张的胸肌,以及块垒分明的紧绷腹肌,还有那性感的人鱼线……一切都极具视觉冲击力。 一时间,沈以安竟然忘了惊慌,目光本能地被他男色可餐的躯体所吸引,心中不由感叹:五年未见,这男人的身材真是愈发的好。瞧那胸肌,那腹肌,还有那人鱼线。 嘶……简直性张力爆棚! 沈以安清楚自己一直喜欢这种外表看似冷淡禁欲,实则内心炽热如火,有极致落差感的类型。否则,她当年也不会采取主动,倒追他。 一直在观察沈以安表情的贺铭征,见她眼神直白、仿若看呆了的模样,他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原本阴郁的心情似乎也好了些。 同时,内心的恶质顿起,他猛地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结实的腹肌上,然后慢慢下滑,直至停留在皮带扣处。指头微微用力,用她的手指摁开了暗扣,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咔嗒”声。 这个暧昧的动作和声响让沈以安瞬间回过神来,手一抖,迅速抽回,脸上闪过慌乱和愤怒,她厉声质问:“混蛋,你干什么!” 第9章 我嫌脏 “你觉得我想干什么?”贺铭征被她的慌乱神色取悦了,故意压着声线问,眸内闪烁着摄人心魂的幽光,修长的手指一寸一寸地拽出皮带,啪的一声扔在她耳旁,引得她为之一颤。 “贺铭征,等等!” 沈以安挣扎着想起来,却被他一掌扼住喉间压回床上,以透着愉快意味的声音说:“别紧张。” “才没有,我……”她下意识地反驳,但一时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事实上,此情此景,的确让她感到异常紧张…… 贺铭征的黑眸微微眯起,兴味十足地盯着她瞧好一会,在欣赏够她如临大敌般的紧张模样后。 他突然挪开身体,松开对她的压制,长腿跨下床,脚掌踩地。 居高临下地瞥她一眼后,他唇角勾了勾,长腿一迈,走向衣帽间。 留下尚未反应过来的沈以安一脸茫然。 这是……暂时放过她? 回过神,稍稍松口气的沈以安,目光不由瞟向衣帽间。透过那影影绰绰半透明的玻璃门,隐约看到他在里面正穿衣。 她有点琢磨不透他的意图,直到他略带命令的声音响起:“别发呆,过来。” 沈以安犹豫了几秒,还是从善如流的起身下床,走向衣帽间,立于门口,偷眼看他,没有进去。 贺铭征站在落地镜前,一身优雅的白色高尔夫着装,修长的手指正在扣颈间的扣子,对她吩咐道:“待会有个高尔夫球局,你跟我一起去。” 沈以安立刻拒绝:“我没同意做你的助理。” “去,抑或继续,你选一个。”简单又粗暴的选项。 识时务的沈以安,自然选前者,不过还是嘟囔了一句:“我穿这样,适合去?” 贺铭征斜睨她一眼,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作为助理,足够了。收起你花枝招展那套,又不是让你去当交际花应酬。” 这混蛋!非常懂得用拿话戳她!毒舌兼睚眦必报!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这狗男人性格这般恶劣? 无视沈以安愤恨的眼神,他话题一转,吩咐道,“你尽快交接好工作,下周正式到盛氏报道;另外,你的房间在隔壁,尽快整理好行李搬过来。” 接着,他补充道。“还有,在出发前,你可以说说价码与其他细节要求。” 听他把这事宛如工作般安排得一板一眼,沈以安倍感讽刺,忍不住冷声回呛:“我没什么特别的要求,价码方面,贺总您以前包养情人给多少,就按照那个标准来吧。” 正在穿鞋的贺铭征闻言,停下动作,抬头睨了眼她,一脸冷淡,“别耍嘴皮子。我从不做那种事——嫌脏。” “那贺总不嫌我吗?” “是有点。但正如我之前所说,不尝尝,怎甘心?你我各取所需,没什么不好。” 沈以安被他不愠不火的话曀了一下。回想起他将自己比作蛋糕点心的言论,顿时怒火上涌,磨了磨牙正准备发作,却被他再次开口打断。 “考虑到你缺钱,又身兼多职,我先给你三百万,助理薪资福利照发。回头把账号发我,我安排人转账。” “贺总真是大方!”沈以安挑眉,满脸讽然,“我应该对您表示感谢吗?” “不必。往后在公事、私事上,你‘卖’力点就行了。”贺铭征回答得云淡风轻,话中有话,别具含义。 顿了顿,他漫不经心继续说:“啊对了,以你过往丰富的阅历来说,刚才互动的时候,你表现得……嗯,蛮失水准的。或许,我该给你点时间适应,做好准备?三天够不够?” 他的话宛如软刀子,看着伤害不大,实则刀刀戳心窝。 沈以安被他的话气得快要吐血了,几乎咬碎牙才勉强挤出一句:“够!非常够!感谢贺总的体贴!” 和这混蛋逞口舌之能,丝毫占不到便宜,他三言两语就令她破防。 贺铭征扣好腕表的暗扣,理了理polo衫的衣领,优雅地踱步到她面前,眸光闪闪,一脸轻描淡写。 “不客气,应该的。” 第10章 两位不省心的主 当他们抵达高尔夫球场,早已等候的球童迅速帮忙从车尾箱,取出拿出巨大的球杆装备袋,紧随在贺铭征和沈以安身后。 盛明扬在一旁陪人打球已觉厌烦,见到贺铭征出现,当即精神一振,随意将球杆搭在肩上,嬉皮笑脸地向他们打招呼:“征哥,你总算来了!哎,这位美女是——” 当他的目光触及贺名征身后的沈以安,眼睛顿时一亮,步履生风地朝他们走来。 走近他们,盛明扬热切地询问:“征哥,她是?” 贺铭征单手插兜,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没回答。沉稳的目光看向朝他们走来的合作伙伴,稍稍露出一个略显歉意的微笑:“抱歉,我迟到了。” “没关系,贺总言重了。打高尔夫而已,刚刚我和小盛总切磋了几局,权当热身了,哈哈。”简总脑子转得极快,场面话说得滴水不漏,三言两语巧妙化解了贺铭征迟到近半小时的尴尬局面。 倒不是这位简总修养好,能容忍别人无缘由地迟到。实因贺铭征的身份让他不敢有丝毫怠慢。对方除了是盛氏执行总裁不说,最受瞩目的是他贺氏集团二公子的身份背景。贺氏是晋城声名显赫的世家,其底蕴深厚,在各界有很大影响力。 贺铭征本人更是才华横溢,投资眼光独到,涉足国内外众多项目。圈内人都知道,盛老爷子退位前,曾两次亲飞国外,诚邀他回来掌权盛氏集团,更是勒令其亲孙、盛家第三代继承人盛明扬给他当副手,跟在他身边从低学起。 瞥了一眼脸色不善的贺铭征,盛明扬心知自己又犯忌讳了,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站在一旁保持沉默,不敢再轻举妄动。 沈以安望了眼同样被撂在一边的年轻男人,出于礼貌,她向对方微笑致意:“你好。” 盛明扬没料到美女主动和自己打招呼,颇有点受宠若惊,连忙回道:“你好!” 回话的同时,又迅速偷眼望向身侧的贺铭征,深感忌惮的样子。 贺铭征与简总寒暄完毕,约定由他先开球。待对方先行往开球台移步,他才转身皱眉看向正在自我介绍的两人,视线在他们交握的手上轻轻一扫,然后定定地看向沈以安。 “叫你来,是让你来联谊交友的吗?” “关于这个问题,我也很疑惑,贺总叫我过来的目的是什么?”沈以安眉一挑,好整以瑕地发问。 贺铭征给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黑眸转向盛明扬,微微蹙眉:“明扬,平常应酬时,怎么不见你这般健淡?” 眼前这两位不省心的主,真是令他颇感头痛。 男的混不吝,不务正业,总一副纨绔子弟作派。要想让他担起盛氏这个重任,恐怕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至于女的,性格依旧张扬肆意,一如当年,甚至远比几年前更为娇蛮。在他面前张牙舞爪的,一言不合就开怼,就差蹬鼻子上脸了。 “哎,征哥你又不是不懂,我最烦那种虚头巴脑的场面话了……”盛明扬的话还没说完,在触及他的眼神后,自动消了音。 贺铭征淡淡地睨了他一眼,抬腿走向发球区。两人也自觉跟上,在这个过程,盛明扬耍了点小心机,放慢步调配合沈以安,与她并肩行走,边走边压着声音问她个人资料。 刚才,他们只交换了彼此的名字,其他信息都没来得及问。现下正好趁机问下他最想知:“沈小姐,请恕我冒眜,我能问问你和征哥是什么关系吗?” 看着她不解的询问眼神,盛明扬为她解惑,“我的意思是,我认识征哥这么久,从未见过他带女性朋友出席公开活动,所以对此很是好奇……” 沈以安笑了笑,从容答道:“怎么说呢,按严格意义来讲,我刚为他工作。” “噢!你是征哥新的助理吧!” “嗯。”沈以安微微点头。内心想的是:她不算说谎,她的确是贺铭征的助理,只不过,还有另一重身份罢了。 听到这个答案,盛明扬眼中闪过一抹喜色,心底开始琢磨着各种可能性。 她长得太对他胃口了!简直就是按照他的喜好长的那样。 第11章别见人就撩 球局在十点正结束。在婉拒了简总去私人庄园游玩的邀请后,盛明扬巴巴走到贺铭征面前,似请示又似请求:“征哥,今天是周五,工作和会议基本都安排在下午,现在时间尚充裕,不如我们忙里偷闲去茶楼喝个茶?” 他的眼神不自觉地瞟向一旁的沈以安,明显的醉翁之意不在酒。 贺铭征脱下手套,接过沈以安递过来的毛巾,印了印额际与颈侧的薄汗,随即撩起眼皮,淡淡地扫了她一眼。 沈以安接收到他的眼神,心下盲猜其意思,八九不离十是让她把盛明扬那还在萌芽的小心思扼杀掉。 于是,她礼貌地对盛明扬笑了笑,委婉拒绝:“抱歉啊,小盛总,我待会儿还有事情要处理,恐怕没时间一起去了。” “这样啊……”盛明扬听后,失望之情溢于言表。邀约的目标不去,他们两个大男人去的话,肯定无趣。但他也不能表现得太过,于是试探性地问贺铭征:“征哥,那我们……还是去吧?” 贺铭征神情淡然:“十一点我有个视频会议,你需要在场旁听。另外,我希望以后你能专注于正经事,别总不务正业耽于享乐。” “好,征哥,我知道了。”盛明扬敛目听训,脸上稍有愧色。不过,内心还是想努力争取一下:“征哥你现在是直接回办公室吗?不如我送沈小姐……” 这次贺铭征没作回应,只是转身离去前对他投之一瞥,成功令盛明扬心尖颤动,自觉噤声。 沈以安眼看盛明扬像是一只被训的脑袋和尾巴都耷拉着的大型犬,内心颇觉好笑,便替贺铭征出声解释:“小盛总不必麻烦了,我待会坐贺总的车回去就可以了一起。” 说完,跟他礼貌地道了再见后,便往贺铭征离去的方向走。 等球童将装备小心地放入车后备箱并关好后,沈以安微笑着向他道谢。那小球童对上她灿烂的笑颜,稍微一愣,随后脸色肉眼可见的涨红,匆匆说了句“不用谢”就远远地退开了。 没想到对方这么害羞,沈以安笑笑没在意。走到副驾驶位拉开车门,发现驾驶位空无一人。她侧头瞥见贺铭征正端坐后座真皮座椅上,一只手搭在腿上,眼神深沉地凝睇着她。 瞥过来的目光带了种喻意不明的审视。 沈以安虽没get到具体信息,但她觉察到这位爷的情绪不太对;至于是什么影响了他的情绪,她不太关心,也不想探究。 她大体知道,贺铭征带她来的目的,无非是让她尽早进入贴身助理的角色。至于贴身助理的职责,自然是事必躬亲、鞍前马后。所以,不管是球场上递水递毛巾,还是球场外担任司机,她都能从善如流。 不过为了避免意外,她觉得有必要跟他交个底,“我会开车,但很少开这类豪车,如果不小心刮蹭了,你可别怪我。” “无妨。”贺铭征一脸冷沉。 停了停,他忽然话锋一转,发表了一番风马牛不相及地言论,“其实,开车要想避免‘事故’,关键是掌握好‘分寸’,各行其道;做人也是这样,懂得把握‘分寸’,就能减少很多麻烦。” 正在系安全带的沈以安,听他这话中有话的古怪论调,不禁翻了个白眼,烦躁地回应:“你这是什么意思?有话直说,别拐弯抹角,含沙射影的。” “意思是——你应该注意分寸,别见人就撩。”他不紧不慢的回道,字里行间没半丝温度。 “谁见人就撩了?你——”莫须有的指责令沈以安差点炸毛,她扭头瞪向后座,却被他沉如黑墨的眼神惊了一下,硬生生把脏话咽了回去。 “开车。”贺铭征神色严肃地下达命令。声音不大,却极具威压,让人不敢造次。 沈以安没说话,透过后视镜瞄了他一眼,乖乖按吩咐启动车子。 不过,内心在嘀咕:这家伙是在吃醋? 第12章 你在生气? 依照指示,沈以安把车开到盛氏地下停车场,贺铭征临下车前交代:“停好车,把车后厢的那套西服拿上26楼,开会前我要洗个澡。” “没你这么压榨人的吧?我大清早在球场跑进跑出,鞍前马后地供你差遣,总得给我喘口气的时间吧?” 沈以安满脸怨气,嫌不够又接着说:“况且,你不是让我尽快交接工作?我现在要回ks科技一趟。” 贺铭征打开车门,听她连珠炮般的抱怨,刚要跨下车的动作一顿,侧头看了她几秒,冷淡回应:“随你。” 说完,他从容下车,走到车尾打开后备箱,拿出套着防尘袋的西服,转身径直往电梯走。 沈以安迅速停好车、下车,赶在他进电梯前,将手中的车钥匙递到他跟前:“车钥匙给你。” 贺铭征一手插兜,一手提着西服,仅瞥了一眼她手中的车钥匙,转身进了电梯,关门前留下一句:“下午12:30,准时接我。” 沈以安傻眼,连忙追问:“什么?你司机呢?为什么要我接?”电梯门早已关上,她的问题自然得不到答案。 她一脸不爽地捏了捏手中的车钥匙,心中异常烦躁。 自打与他重逢以来,她的步调一直被他牵着走,她根本无力反抗,这种被动,感觉糟透了。 事实上,相较于包养,她其实想不明白贺铭征要她当助理的用意。以盛氏的薪资水平,完全可以找到更专业的人选。况且,以他们错综复杂的关系,将私生活和工作混为一谈,并不是什么明智的事吧。 此外,关于这事,她都不知如何向谭梨开口。谭梨对她有知遇之恩,不仅提拔她,还教会她许多。突然告诉她要离开ks,加入盛氏,弄不好,在别人眼里,自己是那种攀了高枝,就踹掉前东家,忘恩负义的人。 她正纠结着,手机突然震动。拿出一看,屏幕上显示的正是谭梨的来电。 沈以安接通电话,那头的谭梨开门见山,“以安,你现在有空吧?回来公司一趟,将工作移交给小汪。” “谭总你……都知道了?”沈以安声音惴惴地问。 “当然。贺总的特助刚和我通完电话。”谭梨停顿了一下,语气真诚:“以安,你是我亲自带出来的,做事一直很合我的脾胃。现在你有更好的发展机会,这是好事,我衷心为你高兴,并祝愿你前程似锦!” “谢谢,谭总。这一路走来,您教会和帮助我良多,我铭记于心!”沈以安发自内心地感激。 电话那头的谭梨难得感性一回,说了几句触动人心的话,听得沈以安眼眶微热,心下感动。两人又聊了几句后,便挂断了电话。 沈以安没料到贺铭征竟会派人和谭梨谈这个事,虽然不清楚他这么做出于什么目的,但的确帮她解决了不知怎么开口的尴尬。 正想着,手机轻微震动了两次。她打开手机查看,发现新增了一条入账通知。点开一看,顿时呆了一下:入账三百万,付款人是贺铭征。 他怎么会有自己的账户? 三百万转了过来,这代表他们之间的契约成立了。 前男友变金主,真是够讽刺、够戏剧性。偏偏,碍于现实种种,她根本无法拒绝这些。理智上她淡然接受;可情感上,还仍是无法避免的陷入情绪低谷,被某种一股不知名的情绪掌控了当下的心情,沉甸甸的,滋味万千。 她犹沉浸在思绪时,手机的微信响了,谭梨助理小汪接连发来两条语音,问她多久能到公司。沈以安回过神,迅速调整状态。正要往外走,瞥了一眼手中的车钥匙,当下决定把钥匙交到盛氏前台,让其转交给贺铭征。 花了近二十分钟,沈以安一到达ks科技,先去找谭梨打招呼。恰逢她要外出,但还是停下脚步和沈以安聊了几句,最后拍了拍她的肩膀便离开了。 接下来,沈以安开始整理自己的工作,一件件移交给小汪,等全部交接完,时间已是12:41分了。她拿过手机一看,才发现开了静音的手机上有贺铭征的两个未接来电。 沈以安沉吟两秒,手指一点回拨了过去。 电话接通,那边不悦的声音传了过来,“你人在哪?” “车钥匙已委托前台转交给你,我很忙。” “你在生气?”奇异的,贺铭征竟然精准捕捉到她的情绪状态。 沈以安冷淡的回了句:“没有。先挂了。” 第13章 在哪?/你在哪? 从ks科技出来,沈以安到旁街常去的面馆吃了碗面,又到超市里拎了个果篮,打车直奔市立医院。 上到病房的时候,赵姨正好在帮床上躺着的人按揉手脚,见到她来,连招呼。“沈小姐你来啦?你怎么还带水果来,她又不能吃……” “嗯,没事,待会你回去时候,把果篮带回去吧。” “好好,谢谢沈小姐。”赵姨脸色喜滋滋的。手也没停,利落地将床上的女人弄成侧卧,开始揉着她的肩背。常年躺卧病床的病人,必须每天定时按揉全身肌肉,以免造成肌肉萎缩。 沈以安扫了眼床上的人,发现当年富态的女人现在变得瘦骨嶙峋的,四肢瘦得只剩一层包裹着骨架,肤色泛着不正常的青灰色。 “对了,她儿子最近少来了,不知在忙什么。” 沈以安没搭腔,倒是柔和地对她说:“赵姨你辛苦了,我去缴费处打个清单,顺便再预缴点钱。她就有劳你照看了。” “没问题,沈小姐你放心。” 沈以安到缴费处打了这个月的费用清单,粗略扫了一眼,目光停在末尾余额上,发现前两天刚预存进去的五万又划扣了将近八千,各种杂费累积起来,加上雇佣赵姨作为护工的开支,每月的花费如同无底洞,填都填不满。 可以说,她完全靠钱吊着这条命,而且一吊就是五年时间。 尽管如此,沈以安还是心甘情愿,毫无怨言。毕竟,这是欠人家的。 她拿出银行卡,告诉收费员要为305室6号床的石素霞预存二十万元。这下,医疗账户上有将近二十五万的余额,应该足够支撑半年的医疗费划扣。 将单据收好后,沈以安想了想,又掏出手机,登上手机银行,往乔栋的账户转了二万。刚转完账,乔栋的电话立马打了过来。 “为什么又给我转钱?我说过不要再给我转钱!你是听不懂吗?”电话一接通,乔栋劈头就是一顿怒吼。 相较他激烈的反应,沈以安态度极平和:“快毕业了,你别去兼职了,集中精力完成论文。你妈那里,我都安排妥当了。还有,毕业后,你要想出国继续深造的话,前期我可以支持你,后期的话可能要靠你……” 她话还没说完,对方生气的就挂了电话。 “真不知好歹!”沈以安气得差点飙脏话。 她伸手揉了揉似乎更痛了的头,今天起得早,又东奔西走的,着实疲累得很。她抬腕看了眼时间,快到五点了,为避开下班高峰期,决定打车回家算了。 刚上车,手机微信接连地响。点开一看,贺铭征与乔栋两个毫不相干的人,竟然不约而同地问她:“在哪?/你在哪?” 看着屏幕上的消息,她嘴角不禁抽了抽,感觉有点微妙。不过,这一个二个的,她都不打算回复。 尽给她添堵:一个惹她烦;另一个惹她生气。 不过,不回信息有个坏处——手机十秒内必会响。打来的人,不用看,必是乔栋。 她拿出手机一看,没错,是他。 他向来偏执易怒,每当听到不合耳的话或是遇到不顺心的事,脾气必炸,各种闹腾,等稍稍冷静下来,又各种隐晦地道歉。他这种复杂敏感的性格不知是源于本性,还是年少时家人遭逢巨变所致,反正,很不好相与。 但是,沈以安丝毫不惯着他。直接手指一拨,拒听。 那边停了几秒,又接着继续打来,她通通拒接。如此反复五六次,对方终于消停了。沈以安将手机扔回包里,冷哼,“拽什么!” 回到楼下,刚下车,她一眼便看到倚着车身抽烟的贺铭征。走近了,沈以安瞟见他脚下散落好几个烟蒂,看样子,等了有一段时间了。 她记得他以前不抽烟的,想不到现在烟瘾这么大。 贺铭征将半截香烟碾灭在地上,眼神阴郁地盯着她,“怎不回信息?” “钱已收到,我需要一天的时间整理行李和办理房屋退租,周日午后我会按时搬过去。”沈以安大体知道他出现在这里的目的,今天已够累了,所以不想和他多废话。 贺铭征定定的看着她,薄唇一掀,下最后通牒:“最迟明天中午,我派人过来接你。” 沈以安挑眉反问:“非要这么急吗?贺铭征,我都接受你的圈养了,就不能在我进笼子前,给我最后一点自由?” “明天晚上,盛氏有个宴会,你需要作为我的女伴陪我出席。” 沈以安嘲讽地勾了勾唇:“实在好笑,你怎会喜欢带豢养的金丝雀出去招摇?我不禁好奇,届时你要怎么介绍我?” “你想我怎么介绍?” 第14章 知道我和铭征是什么关系吗? 宴会设在盛氏大厦的专属接待厅内,各界名流大拿齐聚一堂,更有几家重量级媒体到场,想必是要造势。 车子抵达会场入口时,沈以安理了理身上的香槟色露肩鱼尾裙,好整以瑕的旧事重提,“在进去前,不想我给你添乱的话,你最好先跟我通个气,今晚我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一袭黑色定制西装的贺铭征跨下车,绅士的对她伸出手,语气淡淡,“你随意。不用刻意压抑。” 当两人甫踏进会场,顿时备受瞩目。之前参加接风宴的熟面孔,个个眼带审视对他们行注目礼。估计是没弄懂,前几晚接风宴两人貌似八杆子打不着的冷淡,现下亲密联诀出席。 贺铭征对众人回于微笑致意,牵着沈以安往会场中央走。此时,一位正偏头与人交谈的威严长者注意到他,随即展露一丝笑意,率先招呼:“铭征来了。” “晚上好,盛董。”贺铭征回于谦恭的颔首致意,沈以安亦落落大方地跟着招呼:“盛董您好。” “这位小姐是?”盛老爷子微咪起双眼,不动声色的打量了她一番。 “她叫沈以安,是我的女伴,亦是我的新任助理。” “嗯,小姑娘长很周正。看年纪应该和明媚差不多大。”正说着,侧后方正端着酒与人聊天的明艳女人举此优雅走了过来,轻声唤道:“爷爷,铭征。” 她一袭红裙,长相端庄秀气,仪态得体。轻飘飘的眼波瞭了过来,不着痕迹地在沈以安身上扫视了好几眼。 无由来的,敌意极浓。 沈以安也认出眼前这位盛氏千金,赫然是当年那位…… 两人视线交汇一瞬,盛明媚极明显地皱了下眉,随即转向贺铭征,轻笑:“铭征,你眼光不错,女伴长得这么美。” “嗯。”贺铭征应得云淡风清,侧头语气温柔的对沈以安说:“你们聊,我和盛董谈点事。” 这突由来的温柔语气,令沈以安心里打了个突,脑筋飞速运转…… 顷刻,得到一个结论——或许,她今晚的作用是个挡箭牌? 思及此,她嫣然一笑,默契配合起他,“好,你先忙。” 待贺铭征和盛老爷子走开后,盛明媚一扫刚刚的优雅娴淑,眼神颇具攻击性地从下到上打量沈以安一番,须臾,似有定论似的主动伸出手,“你好,我是盛明媚。” 沈以安伸手与她轻握,仪态得体的回应,“你好,盛小姐,我是沈以安。” “你是铭征的新助理?他在工作中要求极高,担任他的助理可能会相当辛苦,希望你多担待一点。” “没事,我愿意替他分忧,也乐于为他处理所有日常事务。” 本想对她宣示主权,却被她轻巧的两句话堵了一下,盛明媚脸色不堪好看,微眯起眼眸看她,压着声线说:“沈小姐身为助理,应该能恰如其分的把控好工作上的界限,明白哪些是不能逾越的,对吧?” 没理会她字里话间意味十足的警告,沈以安红唇微勾,“这当然。可我和铭征之间,无论是公事抑或私事,都非常默契,相互信赖,不存在任何界限与隔阂。” 盛明媚手中的酒杯被她攥得指节发白,抑制不了内心汹涌的情绪,问出心底最在意的话:“听起来你们似乎很熟悉对方,认识已久的样子。” “是的。我们曾经非常亲密……虽然,中间曾因故分开,不过,幸好,现在又重逢了。”沈以安故意话中有话,一脸神往怀念往昔的样子。 “那沈小姐,知道我和铭征是什么关系吗?” 第15章 我不会娶她 “在我看来,你们是什么关系不重要,重要的是铭征他怎么看,怎么做。盛小姐你说呢?”沈以安笑意盈盈的反问。 盛明媚被她好整以暇的反问气得银牙暗咬,正欲说话,却遭突然出现的声音打断—— “姐。”盛明扬端着酒杯走向她们,人未到,声先至。他步履生风地走了过来,脸上洋溢着惊喜,对沈以安轻笑,“以安,刚才我一直在找你,我还猜你会不会出席,结果真的见到了。上次你走得太急,连联系方式都没留下。” “小盛总好。”沈以安淡淡地回应,心中有几分讶然,他们竟然是姐弟。 “姐,我和以安借一步说话,不好意思啊。”盛明扬一边对被撂一旁脸色不善的盛明媚说,一边自然地搂着沈以安的肩膀,将她带离原地。 一走到与会场相连的露台,沈以安微微侧身,脱离盛明扬搭在她肩上的手。 盛明扬有点不舍的收回手,脸上挂着歉意的笑容:“不好意思。对了,我可以直接叫你名字吗?当然,你也可以叫我明扬,这样更亲近些。” 沈以安未置可否,笑笑问他“小盛总找我是有事吗?” “没什么,只是想和你单独说说话而已。” “是吗?”沈以安眼神似笑非笑地瞥向他。 看向她似能洞察人心的双眼,盛明扬坦承:“好吧,实话告诉你,我姐说话有时过于尖锐,半点不留情面。尤其是涉及征哥的事,我是怕她会说过分的话让你难堪。” 说着,他有点欲言又止,须臾,似下了决心般继续道:“其实,我姐和征哥自小就订了娃娃亲,这次征哥回国掌权盛氏,也是顺应双方长辈的愿望,彼此加深了解,培养感情,为日后联姻做准备。” “所以,我希望你别掺和进去,免得遭受误会与伤害。” “谢谢你的忠告,我倒无所谓。只是我听命于你的‘准姐夫’……” “我什么时候成了别人的准姐夫了?”突来的声音让两人回头,贺铭征面若沉水,缓步走近。 “征哥。”盛明扬不太好意思地唤了句,被听到自己在后面说他,感觉颇尴尬。 贺铭征看他一眼,语气淡淡,“进去吧,待会该你上台讲话了。” 盛明扬点头应好,接着快步走回到会场。徒留他与沈以安四目相对。 沈以安勾了勾唇,“你是故意安排的吧?” “没。我是需要你的帮助与配合,好让她认清事实,别再心存幻想。” “她看起来不错,长得漂亮,家世背景也合适,不是理想的结婚人选吗?” “你吃醋?” “当然不是。只是好奇而已。毕竟,你们之前一起拍下那个翡翠首饰……”说到一半,她突然停住,没再说下去。 贺铭征注意到她的异样,投来疑问的眼神。 心知自己失言,沈以安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敷衍道:“没什么……” “你可以等等看……” “什么?”沈以安疑惑地眨眨眼,没跟上他的跳跃思维。 “我不会娶她。我的婚姻不需要、也不会成为联姻的筹码。” 说着,他垂眸,眼波柔和地对上她,指尖滑过她光洁的颈项,停在耳后三寸处轻轻摩挲。接着,他俯身低头在她唇边落下一个眷恋的轻吻,不掺杂一丝欲念,浅尝即止。 这一吻,极轻极柔,带着无限的缱绻意味。 倏然,身后玻璃破碎声打破了这个绮昵氛围,两人的目光双双流转,恰好捕捉到那愤怒离去的火红身影。 “好了,人走了,戏别演过了。”沈以安稍稍退开了身体,想掩饰脸上霍然升起的灼烫。 “你认为这是在演戏?” 第16章 你是谁 “公众场合,姑勿论演戏与否,悠着点行吗……” 沈以安感觉自己此刻有点方寸大乱,极不承认刚才那个吻令她心潮澎湃,脸颊发烫。 原来,她依然像以前那般无法抵挡这男人的脉脉柔情。 是的,哪怕历经岁月变迁,对于贺铭征,她无法否认自己仍是喜欢;对于他的靠近与撩拨,仍是不免俗套地,心跳如擂。 真应了那句话,人有两样东西很难改变,一是本性,二是喜好。 偏偏她这种微妙反应被贺铭征敏锐捕捉到,他蕴藏炽烈情感的眼眸紧紧锁定她,以低哑磁性的声音追问:“你是担心被人看到,还是因为害羞……” “你胡说什么……”沈以安嘴上否认,脚下挪动想与他拉开距离,不想让他瞧见自己红透的脸。 结果,他长腿一伸,手臂一挡,将她困在栏杆与自己之间。 她低声抗议:“别困着我,走开!” “你很紧张?”他注视着她,语气平和却带有一丝玩味:“是我让你感到紧张吗?” 沈以安稳定心神,反问:“别闹!你是喝醉了吗?” “醉没醉,你亲自尝一下,不就知道了……”他声音蛊惑地俯首贴近,欲再一亲芳泽。却被沈以安以手抵唇,阻止他的贴近。 他也不恼,低笑一声,顺势啄吻她的掌心,惹得她惊喊。 “贺铭征,你别发疯,呃……” 她话没说完,就被他捉了手腕拉至唇边,腕上的皮肤立刻感受到他一连串细密的吻,那闪炽着光亮的黑眸,又欲又迷离凝睇着她。 要命!这狗男人大庭广众搞什么情趣y!从哪学来的蛊惑招数…… 沈以安被他孟浪肆意的举止扰得思绪一片混乱,心跳彻底乱了序,一时间竟忘了挣开,呆滞伫立。 贺铭征倾身靠近怀中难得乖顺的人,指腹暧昧地沿着她的耳垂滑过,抬高她的下巴,与其四目对望。在唇瓣几要触及她之时,兀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破这一刻的绮思,也惊醒了她。 “电话……我要接电话,你放手。”沈以安急忙抽回手,顺势推他一把,扭腰逃离他的臂弯。 贺铭征不自禁地暗笑,见她仿若惊兔脱跳地仓促拿起手包、接听电话,水莹莹的眼眸边接电话还边往他瞟,那副既惊且愤又带赧然的模样,十分可爱。 刚才他们之间的绮昵氛围之好,堪比当年热恋。这也让他意识到,纵然她的张扬脾性远胜当年,但受软不受硬这个特质,一如初见,丝毫未变;而更令他犹为欣喜的是,即使岁月流转,自己对她的影响力似乎仍旧存在。 这个认知,令贺铭征心绪飞扬,喜上眉梢。 沈以安看似在接电话,实则心神不定,注意力全放到仿若猎食动物般伺伏在旁的贺铭征身上,电话那头是谁、说了什么,她完全未会意。 直到手机那头咆哮式的呼唤才把她的注意力拉回。 “沈以安,你究竟在哪?”乔栋几近咬牙切齿般的质问,低涩怨愤的声调,听得人头皮发麻。 沈以安把手机挪开,瞥了眼号码,确认是他无误,这才语气不善地回呛:“乔栋,你这什么态度?我在哪里与你何干?” “你人不在家,现在在哪里?”他锲而不舍地追问,声音里透着烦躁。 沈以安眉头紧锁,反问起他来,“你怎么知道我不在家?你在哪里?” 他毫不避讳地答道:“我在你楼下,你几点回来?” “乔栋,我已经明确跟你说过,你不能介入我的私生活;除非必要,我们无需见面,你是忘了?” “我没忘,但我想问,为什么?” 沈以安红唇紧抿,正要回答,手机却被人从手上强行抽走。 下一秒,贺铭征醇厚低沉的声音响起。 “你是谁?” 第17章 有病!总来这套! “你又是谁?沈以安呢?叫她接电话!” 贺铭征面无表情,反问:“安安没空接你电话,你有事可以跟我说。” 对方愣了一下,对这个亲昵的叫法,极之在意:“安安?你叫她什么?你们什么关系……”他的话未问完,便戛然而止。 贺铭征垂眸对上一手拽住他领带,另一手趁他不备夺回手机,并迅速切断了通话的沈以安。 被踢得隐隐作疼的小腿和她脸上的怒容提醒他,她现下非常生气。 “贺老二,你懂不懂礼貌?”沈以安加重力度拽紧领带,使他低头。蹙眉怒目而视,“擅接别人的电话,合适吗?” “他是谁?”贺铭征眯眼反问,语气极其危险,“是当年那个人?你们还没断干净?” “不是。”沈以安手指松开他的领带,冷淡回应。 “那是谁?” 沈以安瞥了眼他执着的神色,心里相当烦躁。对于乔栋这个人,她不想多说,也不知如何定位他。于是随口扯了个谎:“他不重要,只是远房表亲而已。” “你觉得我会信?这是表亲的口吻?倒更像嫉妒的发狂的男朋友。”贺铭征丝毫不买账,直指问题关键点。 “别没事找事。我说了,他不重要。”她抚了抚身上裙子的折痕,抬眼望向他,耐着性子息事宁人说道:“你我出来太久,该回会场了,走吧。” 说完手提裙摆转身,却不料,被身后的贺铭征大手扣了腰。稍一用力,她整个人被拢进他怀里,暗哑低沉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别想糊弄过去!告诉我,他究竟是谁?” 她挣了挣,没挣脱,冷声回道,“能不能别发疯?还要我说什么?我说了是表弟,你又不信!” 见她仍嘴硬如斯,贺铭征彻底失了耐性。掐着她细腰的手反用力,将她一个旋身,直接把她压抵在露台的石柱上,俯身低头就是一记深吻。趁她嘤咛惊慌之际,唇舌并用,席卷她的呼吸。 “唔!”舌尖骤起的疼痛,令他‘嘶’了一声,本能松嘴,伸手一抹,指腹殷红一片。 “有病!总来这套!”沈以安喘着气,眼中满是怒意,嘴角也沾了他的血,鲜艳刺目。 贺铭征受伤的舌尖顶了顶腮,积压已久的负面情绪冲开牢笼,他手一抬,扼住她的脖子,眼神极其危险,一字一顿:“安安你知道吗,你总能把我深藏的本性勾出来,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沈以安本能扒着他手背,声音仍旧镇定:“那又如何?” 这时,一声咳嗽突兀地响起,打破了紧张的氛围。严特助侧身站在露台入口,目光投在别处,不高不低的声音传了过来:“贺总,该您上台致辞了……” 现场陷入了短暂的寂静,贺铭征压下情绪,沉声应好的同时,手亦松开,退了一步,目光对上沈以安,扬了扬下巴,示意她跟上。随后,长腿一迈走向会场入口。 “贺总,领带,您的领带……”严特助小声提醒。 贺铭征会意,伸手挑开领带结,利落将领带拽了出来,顺手解了顶上那颗扣子。一旁的严特助默契上前接过领带,恭敬地退至一旁,让路给他。 待贺铭征身影消失不见后,严特助走上前,弯腰捡起掉落在地的手包。 走到沈以安跟前,连同领带一起递给她,语气恭敬:“这给您。” “谢谢。”沈以安也不忸怩,一并接过,顺手撩了撩额间的浏海。 “您需要我带您去洗手间补个妆吗?”严特助话里的意有所指,她自然明白。 想必她此刻的妆容,不会太雅观。 她摇头,笑了笑,建议道:“你可以先进会场,我待会儿再进去。” “好的。”他颔首应和。 当露台只剩她一人的时候,沈以安忍不住骂了句:“艹,贺铭征你个狗男人,真tm疯!” 第18章 过来 当沈以安补完妆重新步入宴会现场,目光扫视四周,只见众人皆全神贯注于台上贺铭征的致词。 不得不说,他天生具有演讲魅力,从留学往事开始娓娓道来,涉及国际趣事,直至新能源行业的前沿动态,再巧妙转至盛氏集团的战略蓝图;全程以庄重又不失幽默的轻快叙事方式,侃侃而谈又不会让人感觉沉闷。 她凝望台上备受众人瞩目的贺铭征,记忆仿似昨日重现。 也是在台上。大一新生的她,在迎新晚会对台上致词的贺铭征一见钟情。 当年的他学业名声双丰收,意气风发;现今在名利场上,人人尊崇,更瑧佳境。而当年的她在父母的疼宠下,几近不学无术,甫入学便仿似女校霸,娇蛮恣意;可现如今,父母亡故已久,她落得一身该赎的债,时刻为那几角分毫折腰,妥协无数。 再次重遇,约定‘走肾不走心’协议,与他接触越多,内心深处的情感就越发涌现,可她根本无力抑制…… 倏地,现场响起热烈的掌声,将思绪万千的她唤回现实。台上的贺铭征已完成发言,盛老爷子接着上台发表讲话。台下的媒体记者纷纷按下快门,现场闪光灯频闪不停。 躲在角落的她看着这一切,深感意兴阑珊;以往出席这些场合,她都是身兼数职带着任务的。 今晚虽说同样带着任务,可在露台与贺铭征那一场即兴的‘戏码’,想来已经将他的未婚妻盛明媚气跑了,刚才环顾四周也没见她的踪迹。 所以,严格意义来说,她的任务完成了,现在若是提前退场,应该也不算失职。 思及此,她摸出手机,迅速叫了辆车,直接回檀越小区。 回到卧室,沈以安先给手机充上电,望了眼地上堆放还没整理好的一大一小的行李箱,本想开始着手整理,想了想,还是再缓缓。 其实,她即使不带任何行李过来,对她也没有丝毫影响。因为衣帽间内的衣橱里,早挂满了全新的四季名牌衣装,从耳饰到其他配件,连同她常用的化妆品,也一应俱全。 这些自然是贺铭征安排人为她准备的,对于这个举动,她谈不上惊喜或感动,只是颇为意外,没料到他会为她花费这样的心思。 此时,手机的微信提示音连续响起,她拿过手机,点开一看,又是乔栋发来的,只是这次却不是惯常的偏激言行,而是实在的道歉短信,上面先是反省他自己的行为不恰当和过于越界。 后面又聊及他毕业后的一些计划,字里行间颇有向她讨教求指点的意味,最后两条信息分别提到了他母亲可能需要换新药的事情,以及约她明天一起去医院和医生商讨。 她注意乔栋的态度有了明显变化,原本并不打算回他,但考虑到涉及他母亲的事情,她也没办法装看不见。之前因为他上学的原因,医生的医嘱和建议一般都是由赵姨转达给她,由她来拍板做决定。 他现在首次跟进,想必不甚熟悉,才会想找她商量,基于这一点,她责无旁贷。于是在微信上回了几个字:【明天十点,在市立医院等。】 回完信息,她脱掉身上的礼服,直接进了浴室,想着泡个澡缓一缓小腹那时不时的隐疼,她的生理期约莫快到了。可能是她年少时没注重,加之生活习惯不太好,近些年她每每到例假期,总会难受那么一两天。 泡完一个舒适的澡,沈以安全身放松,用宽大的浴巾包裹身体,从浴室走了出来。 目光却猝不及防地与一双幽暗到极致的眼眸对上——衬衫半开,周身萦绕危险气息的贺铭征正坐在床上。 深沉且莫名危险的目光紧紧锁定在她身上,像一只潜伏在黑暗中的黑豹,随时准备扑上去撕咬猎物。 沈以安心头一紧,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站在浴室门口,不敢动弹。 直到他低沉的声音传来:“过来。” 第19章 我要行使金主的权利 “你回来了?宴会这么快结束了?”沈以安笑了笑,尝试迂回战术。 “别考验我的耐性——过来!” 见他不好糊弄,沈以安也不装了,脸色一沉,下逐客令:“你有话就说,说完请出去,我要换衣服。” “沈以安,你主动过来的话,待会我可以温柔点,反之——”贺铭征刻意话说一半,脸上不露声色,却让她感受到他真的动了怒。 沈以安内心衡量一番,终是放弃抵抗,一步一挪,刚走到他跟前。下一秒,手臂被捉,一阵天旋地转之间,她已被贺铭征牢牢压制身下。 好死不死,她身上的浴巾半开,锁骨下的春光大敞,随着她的急促呼吸而上下起伏,极之诱人。惹得上方钳制她的男人,目光凝滞,喉间上下滚动数次。好半晌,才把视线调回她的脸。 沈以安暗自咬牙,极力遏制已冲到喉间的惊呼与拒绝,因为她知道,那没用! 自重逢以来,她确切见识到以及亲身感受到他的偏执与专制。或许,如他所言,她的不驯激发了他隐藏的本性。 “沈以安,我给你机会坦白,那男人是谁?你们睡过没?” “贺铭征,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贱?任何男人想睡我,我都会同意?”沈以安越问,越觉眼眶发热,内心的悲愤几要冲破防线。 他嗤笑一声:“那你五年前和别人出入酒店,你怎么说?之后还一起出现在医院,又怎么说?” “你跟踪我?” “跟踪?有这必要?”他冷眼嘲讽,“你们公然出双入对,被多少人看见,要我一一列举吗?” 沈以安听见这话,忍不住讥笑出声,眼中满是鄙夷:“贺铭征,你的思维深度也就这样了。” “什么意思?你若是觉得冤,你现在跟我说清楚,当年和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没什么好说的。”沈以安一脸平静。 “好,不说。那就做吧。” “什么意思?”她蹙眉发问。 他俯下身,将灼烫的呼吸喷洒她耳廓之上,一字一句地宣告:“意思是——今晚,我要行使金主的权利。” 他说这话时,低哑的声音带着明晃晃的羞辱。 沈以安愣住,脸上闪过慌乱,但很快恢复镇定,提醒道:“之前不是说给我三天做准备?现在……难道你打算食言?” 他松开她,半直起身,双手慢条斯理地解袖扣、解衬衣扣子,双腿跪压在她腰臀两侧,语气散漫,反问:“有差别吗?” 双手一获自由,沈以安迅速拢紧浴巾,试图从他身下退开,却被他双腿卡压住腰部,无法挪动半分。 而他眼神幽暗地睥睨着她,那无形散发的压迫感,让她头皮发麻,胆战心惊。 “贺铭征,别逼我…至少,今晚不行…”她真有点慌了。 他的回应是,快速脱掉身上的衬衣,大手一捞,捏住她的肩胛,将她扯了过来,另一只手迅速地剥开她身上的浴巾,灼烫的掌心落在了她的腰窝,压紧,低头就寻到她的嘴唇,凶狠地封住,蛮横地噬咬。 “唔…唔啊…”她根本敌不过他强悍的攻势,被吻得唇舌生疼,慌乱无比。 在他掌下更为用力之后,沈以安的心理防线彻底绷不住了,害怕、耻辱、难堪一股脑地冲了上来,趁着彼此换气的刹间,她崩溃低泣出声:“你滚开……” 原本紧抱着她的贺铭征动作一滞,撒回手,很是意外,指腹抚上她泪湿的眼尾确认:“你哭了?” 第20章 我想静一静 贺铭征一问,沈以安的泪水似溃堤似的,掉落得更凶。 看着她无声淌落的泪水,贺铭征挫败感油然而起。没有哪个男人会像他这般……失败。对背叛自己的前女友念念不忘。多年后相逢,仍是极之在意。 表面虚张声势,找各种缘由,费尽心机把人圈进怀里,无非是见不得她这朵张扬肆意的玫瑰落入泥沼,被污秽所侵蚀;同时,更是不论他多压制,仍是无法控制对她的渴望。 他想,他这辈子估计就栽在她手里了。五年前尽管不是他先起的意,但却是他先动的情,将沈以安这三个字真切的烙印了在心上,历经五年都未曾变改。 这些年,他不是没遇过比她漂亮、比她温柔、比她灵动活泼的人,可那都不是她……不是当年那个盈着笑意,对他热切表白的她。 当年,回京港老宅三天陪他妈妈庆祝生日的他,刚回到晋城,朋友立即脸色沉重地找到他,将一张张她与别人从酒店相偕出来以及与别人进市立医院的相片给他看时,他完全呆了,首先浮现上来的不是恼怒和生气,而是想找她问清楚。 结果,电话拨过去先是打不通,他不放弃反复拨打,电话倒是打通了,但下一秒就被拒接,再到后面,打过去只响铃了一秒,就提示忙、关机、停机等理由,想必她已将他的手机拉黑。 他不死心经由她的朋友同学尝试找到她本人,却得知她已停课近一周。于是他发疯地更想要找到她,如此往复几天,突然经由她的同桌口中得知,她已经转学去了另一个偏远城市。 后面,他也不得不去m国哥大报道。 自此,他与她便完全失去联络。 他扯过薄被遮住她裸露的春光,低声道歉:“对不起……” 沈以安立刻将被子紧紧拉至头部,整个人藏匿其中,仿佛这样就能找回一丝安全感。颤抖的肩膀显示她抑制不了已然崩溃的情绪。 原本的无声的哭泣,逐渐转变为哽咽之声,最终发展成无法抑制的呜咽大哭。 她压抑得太久了。 长久以来的自我克制在这一刻彻底崩溃,一直故作坚强的外壳慢慢龟裂,然后一片片地剥落。 她哭着哭着,突然被揽入温厚的怀里,宽大的手掌还一下一下地顺着她的背,他低低沉沉的声音隔着被子传入她耳里。 “我不知你哭这么伤心的原因是什么,也不知道你这些年经历了什么。” 贺铭征顿了顿,声音柔和,想将心底的话传达给她:“但我想让你知道的是,对于你,我不会再放开了。所以不管你之前心里曾有过谁,我希望你能尽快整理好。以后安心呆在我身边,就像以前那样……。” 心里眼里,只看着我,只想着我。 后面的话,他只在心底默念。因为这种殷切的又卑微的祈求,他根本无法宣诸于口。 当他低姿态地说完这些话后,怀里裹得像个蚕蛹似的人慢慢平静下来,停止了啜泣,很是乖巧地被他拥在怀里。就这样过了好一会。贺铭征垂眸打量着,极想知道她此刻的反应,于是伸手想要剥开被子看看。 下一秒,她鼻音极重,声音沙哑地低斥:“别动!” 停了几秒,又继续道,“你出去……” 接着又添了一句:“我想静一静。” 第21章 我要的不是你这种态度! 咔哒。 当房门关上的声音一响,沈以安才从蚕蛹状的被子探出头,深吸一口新鲜空气,哭肿了的眼睛被灯光刺得酸涩不已,一时间不敢睁开。她闭上眼睛,重新躲进被子里,内心自我厌弃感十足。 想想自己刚才的行径着实荒谬可笑,既与贺铭征协定好是走肾不走心的关系,简单粗暴地满足他的需求就是了,还装什么矫情,摆什么谱? 是仗着他对她仍然存续的情感,又当又立吗? 想到这,沈以安不由鄙视自己揣着明白装糊涂。是的,重遇以来,贺铭征那些看似专制霸道的行为背后,蕴含什么样的深意,她大抵明了。 可又有什么用?一切早已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他们回不去了。 她现如今要做的是,守好本心,严格定义前女友与床伴的界限,绝不逾越丝毫。 已然厘清思路的沈以安,心境亦渐趋豁然。一扫之前颓郁的状态,从床上起身,披好衣物进浴室整理自己狼狈的仪容。 洗漱完毕后,她听到手机微信的提示音连续响起,拿起手机点开一看,第一条信息是乔栋发来的,提醒她别忘了在医院碰头。 另一条则是贺铭征发来的,点开只有两个字:晚安。 她凝视着屏幕几秒钟,停在打字框的手指,最终还是移开,直接按灭屏幕,没予回应。 *** 贺铭征一身浅灰家居服,端坐桌餐主位,手指慢斯条理地掀动新鲜出炉的财经报纸。目光看似在浏览上面盛氏占幅整个版面的报道,但余光总不自觉地瞥向楼梯。 如此往复好几次,终于,在他将八卦新闻都翻了一遍之后,一袭浅色长裙的沈以安终于出现。 她步态轻盈地走到桌餐旁,神色自若地率先道早。 “早。”贺铭征从报纸上抬眸看她,淡淡回应。 一直关注着这边情况的女佣张姨,手脚麻利地将早点摆到两人面前,长得富态的她将餐点摆放好后,还对沈以安笑笑:“以安小姐尝尝我熬的粥,绵滑舒胃。先生一向喜欢早上喝上一碗的。” “好,谢谢。” 贺铭征将报纸折起放在一边,向沈以安解释道:“张姨往后负责别墅的日常生活和餐饮,她擅长多种菜式,你想吃什么可以直接告诉她。” “嗯。我知道了。”沈以安点头应好,并礼貌地对她微笑致谢。 后面的用餐过程,两人各自安静用餐,极少说话。两人暌违多年的对座用早膳,气氛略显尴尬。 沈以安不动声色地瞄了眼正悠然喝粥的人,踌躇了几秒,还是决定跟他开诚布公。 “抱歉,昨晚我有点失态,你别介意。”停了停,她眸光微闪,神色坦然:“另外,我做好心理准备了。” 贺铭征闻言手上动作一顿,撩眼看她,抿了抿唇角,没说话。 沈以安看他一眼,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时间上,我会无条件配合你的安排。” 贺铭征放下勺子,拿过旁边的餐巾优雅地印了印嘴角,这才将抬眼看她,眼神没有一丝温度:“我要的不是你这种态度。” 第22章 你究竟有没有心? “嗯?”沈以安疑惑地眨眼,轻声问:“那你想要哪种态度?或许你可以直说,我尽量配合。” 听她这么说,贺铭征面容微敛,黑眸幽深似刃般直视她,压着的嗓音有点沉,“沈以安,你究竟有没有心?” 这话问得沈以安心头微颤,眸光闪动,复又坦然抬眼睇他,“我们把话说开吧……” “把你自以为的想法收回去,我不想听。” 她话说未完便被打断,贺铭征眼底虽平静无波澜,但语调森然。说完,他捞起桌上的手机,移开椅子,头也不回地往楼上走。 沈以安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咬唇,犹自暗叹,没料到他反应如此强烈。 嗡—— 放在桌面的手机震了一下。 沈以安回神,低头点开手机。又是乔栋,他说他在已经在医院了。 自从那晚与贺铭征电话呛声之后,他意外变得识趣兼有边界感了,没再言语猖狂地打电话烦扰或过问她的私事了,联系她,多用发信息或语音,且都是不涉及她个人的事。 她瞥了一眼时间,才八点四十六分。虽然时间尚早,但要先选个果篮的话,现在出发,时间其实差不多了。 于是,她打开手机叫了辆车,临行前对正在收拾的张姨说,她有事要出去,中午大概率不回来用餐。 如果先生问起的话,让她帮忙说一下。 张姨好脾气的笑着应好。 *** 当沈以安提着果篮去到病房,坐在病床前的乔栋看到她,眼神一下亮了,站起来接过她手中的果篮,语气很是热切,“你来了。” 她点点头,直接问他:“关于换新药,医生具体是怎么说的?” “还没去找医生问,我想等你来一起过去了解。”乔栋回答的时候,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 沈以安蹙眉,侧身避过他的视线,说道:“走吧,现在去找医生。” 等详细向医生咨询完新药的优缺点以及用药禁忌后,时间已将近十一点半了。两人稍一商量,立即拍板听从医生的建议,改用进口药。 因乔栋母亲石素霞呈植物人状态已近五年时间,用于维持身体机能的药已具一定的耐药性。越到后期,效果越不好,对她的身体机能难以保持平稳,如果换上进口药,这些问题就会得到改善。 但进口药唯一不好的,就是价格比较贵。换新药的话,每月势必要增加多近三千的支出,这样算下来,林林总总加在一起,每月都要大几万的费用。 长年累月,这些费用确实沉重。可没办法,石素霞虽处于植物人状态,但是有自主的意识。只因当时车祸脊椎受伤和大脑重创过深,大量淤血压迫神经导致开颅引流手术后仍深度受损。虽活过来了,但全身上下,仅眼球能转动。 虽然活得像个活死人,但相比她当场死亡的老公乔伟京来说,已算稍稍幸运了。 了解完情况后,沈以安从医生办公室出来,径直走向缴费处。想着要换进口药,费用加大,现在既然来了,就再预缴些钱进去,省得下次又要再跑一趟。 跟在她身后的乔栋,见她熟稔地跟缴费员沟通要打清单,在她说到要再预缴钱时,他从旁边按住她的手,“你不用预存了,我刚才已缴了五万进去。” 沈以安不动声色地抽回手,眉头微挑,“你哪来的钱?” 第23章她叫你放手,没听见? “以安,你现在有空吗?”乔栋试探地问,未了,小心翼翼地提议:“现在是午餐时间,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吃饭,边吃边聊怎么样?” 话里话外,尽是殷切的期昐。 听他极自然地喊她的名字,令沈以安颇感不适。 一是他们非亲非故,二是他们全因纠葛才会有牵扯,他这种过于热切亲密的态度,味不太对,她不喜欢。 可她又不好说什么。不过,今天过来的目的之一,也是要了解他毕业后的打算与计划。 思及此,她便没反对。 于是,两人回病房跟护工赵阿姨打过招呼后,便一同前往不远处繁华的商业街。 在一家西餐厅坐下后,没等沈以安问起,乔栋便打破沉默,主动交代。 “以安,那五万是我通过做家教和其他兼职,再加上我的奖学金积攒下来的。”他边说边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银行卡,推到沈以安面前,“你之前给我的两万块钱,我一分都没用,全存到了这张卡里了,密码是……” 沈以安忍不住打断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些年,你为我母子付出了很多,已经够了。”乔栋认真的看着她,“现在我毕业了,还提前拿到一家前景很好公司的offer。所以现在起,我会承担起我妈的医疗费用,你不需要再那么辛苦和操心了。” “其实我们都是那场车祸的受害者。虽然你父亲是肇事方,但那是个意外。你同时失去爸爸和妈妈,加之,沈氏又面临破产。” 说着,乔栋眼露心疼,“在这种情况下,比我大不了多少的你仍然倾尽所有,尽心尽力地照料我们母子整整五年。就算按父债子偿来说,你已经做得非常好,完全对得起我妈了。所以,我要跟你说的是,往后万事有我,我会努力工作赚钱,照顾我妈和你。” 乔栋眼神真挚,说到最后,探手过去握住沈以安的手。 他这猝不及防的举动,令沈以安像被蛇咬了般本能地挥开,一不小心打翻了桌上的水杯,水大部分溅洒到她裙子上,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坐她对面的乔栋立马起身,拿着餐巾就要帮她拭擦。 却遭她低声喝止,“你别过来!我去洗手间清理就好。” 沈以安一踏入洗手间,便迫不及待地冲向洗手台,打开水龙头用力搓手,试图洗净那令人不适的触感。连续冲洗了几次后,她才抽手纸擦干手。 她并非有洁癖,只是反感乔栋的触碰。他真是越来越放肆了!明明之前跟他三申五令过,不准触碰她!他却明知故犯!对他这种逾矩的行为,沈以安极之厌恶。 其实早在三年前,她就觉察出乔栋对她抱持一种扭曲的情感。她跟他明确表明过立场:她对他们母子好,仅是替她爸爸赎罪而己,除此之外绝无男女之情。 可他一直装聋作哑,还各种借故见她、骚扰她。在她严厉拒绝见面后,他曾好几次跑到她租住的公寓楼下等她,给她造成极大的困扰。 后面,她忍无可忍,直接搬家,将他号码拉黑。 几经周折,他的行为稍有收敛,并通过赵姨对她传话,表示他知错了。她当时借机对他严厉声明往后绝不准再介入她的生活。他表面妥协,私下还是阳奉阴违,各种小动作不断,尤其最近的行为更是偏执得让人厌烦。 她不清楚引起这一切的原因,是不是因她当年怀着赎罪的心,对他过于关心及包容,才让正值青春期的他产生了误解和错觉,对她萌生了异样的情愫。 可这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他于她而言,仅是她需要帮父亲赎罪的对象而已。除此之外,绝无其他。 不过,他刚才的行为警醒了她,为了不沾惹麻烦,往后不能与他见面接触过多。 甚至,眼下这顿饭,也没必要吃了! 打定主意的沈以安,当即返回卡座,拿起自己的包,言简意赅跟他表示有急事要走了,说完便直接向外走。 乔栋见状赶紧追上去,在餐厅门口抓住了她的手臂问,“等等,以安,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你突然要走?” “放手。”沈以安转头看他,面色不善。 “你先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因为……”乔栋一脸焦急,抓住她手臂的手紧了紧,大有她不说就不放的意味。 “我叫你放手!”沈以安打断他的话,脸上的表情不耐到极致,极力压制想给他一个过肩摔的冲动。 “你先别走,我有话对你说……呃啊!”乔栋前一刻紧抓着她手臂的手,下一秒突遭一股外力扯开,紧接着将他的手臂扭至后背,骤起的疼痛致使他本能疼叫出声。 耳边传来蕴含危险意味的低沉嗓音,“她叫你放手,没听见?” 第24章你是我的!谁也抢不走! “你是谁?放开我!”乔栋忍着疼痛回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深邃俊朗的男性脸庞。 他愣了一下,正想说什么,却被对方扭着手臂,狠推搡了一把,使得他失去平衡向前俯冲几步,一手抵住餐厅的门框,才堪堪稳住身形。 乔栋转过身,愤怒地瞪向身后的男人,只见对方理了理西服袖口,姿态从容地挡在沈以安面前,瞥向他的眼神冷得像冰。 两相视线交锋,对方气定神闲的上位者气场压迫感极重,完全碾压心下怵然的乔栋。 他极力掩饰心底的微颤,终是耐不住出声再次追问:“你到底是谁?” “他是谁跟你无关,你回学校去,以后别联系了。”回答的是沈以安。她冷冷地瞪他一眼,然后转向旁边的男人,轻声询问:“我们走吧?” “以安,等等!你跟他是什么关系?”眼看两人要走,乔栋急忙跨前一步,追问。 “安安,你应该告诉他,我是你的谁。”男人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熟悉,赫然是那晚与他对话、亲密昵称沈以安的人。 “没这必要,我跟他没关系。”沈以安语气冷淡,连眼神都懒得分给他。 “不!以安你错了,你和我怎会没关系?我跟你的关系,无论你怎么否认,都改变不了,你和我注定会纠缠不休……” 他的话未说完,便遭沈以安厉声打断,“闭嘴!乔栋!” 乔栋故意提音量,先是看了一眼不动如山的男人,继而转向她,语气嘲讽:“怎么?你很怕他知道我和你的关系?” 对方俨然保护者般,脚步轻挪,挡住他看向沈以安的视线,语气冷淡对他发话:“你想表达什么?” 相较他的声色内荏,对方自始至终眼神淡漠,全然睥睨的姿态。令乔栋感到无比愤怒,他忍不住挑衅地问道:“难道你不好奇我跟沈以安是什么关系?” 那个高出半个头的男人用平淡而冷漠的目光看着他,语气中透露出一丝不屑:“说实话,凭感觉,你和她或许存在某种联系。”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不过,在见过你本人后,大抵可以断定,你们不存在任何情感上的联系。至于你口中所说的关系,怕是你一厢情愿,单方面非常渴求而已,对吧?” “你胡说!”对方的话一针见血,完全戳中乔栋的痛处,他暴跳如雷地予以否定,“我跟她之间……” “够了!”沈以安再一次打断他,眼神冷得似冰,一字一句地警告道:“乔栋,不论怎样,你都该有个度,别越界!” 许是她的表情过于冷肃,乔栋嘴唇动了动,终是没说什么,只是紧紧攥住拳头,暗自压下到喉间的话。 随后,他们两人无视他,相偕走向停在路旁的黑色宾利,双双上车,接着,车子尾灯一亮,很快汇入车流,消失在眼前。 徒留双手握拳,眼含无限嫉意的乔栋呆站在原地,暗自起誓。 “沈以安,你是我的!谁也抢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