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卧龙姐夫,忽悠刘备抢荆州》 第001章 徐州你把握不住,去抢荆州吧 建安元年,公元196年。 袁术大举北上,攻取广陵郡,兵锋直指徐州腹地。 接掌徐州未久的刘备,被迫率军南下,进驻盱台城,与袁术大军隔淮水对峙。 是日正午,盱台城西门外。 一辆马车,缓缓驶近城下。 守门的徐州兵,立时警觉起来。 “姐夫,盱台城到了。” 赶车的白衣少年忙停下马车,回头冲着车内提醒。。 少年约莫十四五岁,眉宇语气间,尚残留着几分未褪尽的青涩。 马车内响起了哈欠声。 一位年长些的青衫公子,慢吞吞的跳下马车,一脸慵懒的伸了个懒腰。 “姐夫,那刘玄德贵为一州之牧,咱们两个无名小卒,人家肯见咱们吗?” 白衣少年一面为那公子撑起油伞遮阳,一面皱着眉头问道。 青衫公子不答,大摇大摆的来到城门前,清了清嗓子后,高声道: “我姓萧,乃荆州名士,途经此地,特来为你们州牧指一条匡扶汉室的明路,尔等速去禀报!” 守门的徐州兵立时给震住了。 又是名士,又是号称要为他们主公指一条匡扶汉室的明路的。 这么大的口气,来头不小啊! 不用想,来的肯定是个士家名流,咱们这小卒子哪里得罪得起,赶紧去向州牧禀报呗。 一卒急是飞奔入城,剩下的士卒窃窃议论,猜测着这位年轻公子是何方神圣。 “姐夫这般假冒名士,蒙骗那刘使君,不太好吧…” 白衣少年为人处事显然还不太老练,提醒的话也不懂说的含蓄一点。 “阿亮啊,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 萧方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 “这刘玄德虽说出身寒微,但现下好歹是雄踞一方的诸侯,岂是一介草民想见就能见的。” “你一黄口小儿,我一寒门布衣,你也说了我们是无名小卒,若不假造個名士身份,怎么可能见得到这刘玄德?” “见不到他,咱们又怎么把他忽悠去荆州?” 萧方眼角微挑,眼神中闪过些许诡色。 “我大抵有些明白了,从兵法上讲,这应该叫虚张声势。” “嗯,得记下来…” 诸葛亮若有所悟,忙取出一片竹简,认真的刻记起来。 看着一脸求知欲的小舅子,萧方不禁心生感慨。 想当年一场意外,穿越到了这汉末乱世,成了荆州一名寒门公子。 适逢曹操血洗徐州,诸葛氏家主诸葛玄为避战乱,带着诸葛几姐弟避难荆州,投靠了刘表。 身为医学博士的萧方,在一次机缘巧合之下,救活了病重垂危的诸葛玄。 诸葛玄为报救命之恩,遂将其侄女诸葛兰,也就是诸葛亮的长姐许配给了他。 于是萧方便阴差阳错,成了未来卧龙的姐夫。 今日为引刘备转进荆州,诸葛亮便以妻弟和书僮的双重身份,跟随着他不远千里,从荆州来到了这徐州。 “只是姐夫,这‘忽悠’二字,又为何意,还请姐夫赐教?” 诸葛亮抬起头,懵懂的目光望向了萧方。 “咳咳…” 萧方从感慨中回来,正想着如何敷衍时,那报信的士卒去而复返。 “我家主公请萧公子入城一叙!” “还愣着做什么,快快放行。” 守门士卒们纷纷让开,恭恭敬敬的侍立一旁。 诸葛亮面露喜色,忙看向萧方: “姐夫的虚张声势奏效了,这刘使君当真被骗…咳咳,当真是礼贤下士呀。” 萧方哈哈一笑,一跃跳上马车。 “那还等什么,入城吧。” “你诸葛氏能否复兴,姐夫我能否位极人臣,百年之后能否配享太庙,就看今日了!” 马车入城。 片刻后。 萧方已身在府堂之内,端坐在上宾之位,品尝起了汤茶。 那高坐主位,神色和蔼的中年男子,便是这徐州之主刘备了。 此时的刘备,正以好奇的目光,打量着眼前不速之客。 想他蹉跎半生,处处碰壁,年近四旬之际忽然时来运转,捡漏般成了这徐州之牧。 只是出身草根,哪位如今身居高位,天下大才们对他也多是绕着走,人才库浅到能养王八。 故而时值如今两军对峙数月,几次交锋都吃了亏,身边也没个能人指点他该如何击退袁术。 进而指点他,如何守住徐州这得来不易的一亩三分地,乃至实现他匡扶汉室的宏愿。 迷茫啊… 这个节骨眼上,忽然有人自称是荆州名士,主动登门拜访不说,还自称要指点他一条匡扶汉室的明路! 刘备自然是精神一振,以礼相迎。 “只是这位萧公子年纪轻轻,不知是荆州哪位高士…” 刘备暂压下心中的猜测,面带歉意的一拱手: “萧公子远道而来,备未能出城远迎,实在是失礼。” “不知公子高姓大名?” 萧方放下手中茶杯,拱手还礼: “刘使君言重了,在下义阳萧方,字景略。” 萧方? 萧景略? 荆州有名有姓的名士,在刘备的脑子里飞速过了一遍,却查无此人。 刘备看向了简雍,简雍摇了摇头,眼神茫然。 又看了看关羽,同样是微微摇头。 他二人皆是不知,那就不是自己记性不好了,而是荆州名士当中,的确没有萧方这号人物。 “莫非此人是冒充名士,招摇撞骗?” “或者是袁术派来的奸细,另有图谋?” 关羽最先猜到这一层,半阖的丹凤眼蓦的一睁,顺势按住了剑柄。 刘备却暗示关羽不可草率,尔后继续压住猜疑,又一拱手: “听士卒来报,说萧公子是专程前来,要为备指明一条匡扶汉室的明路。” “萧公子有何宏谋远略,备洗耳恭听。” 关羽和简雍二人,亦是竖起了耳朵,想要听听这位来路不明的所谓荆州名士,到底能说出什么高明的方略来。 “徐州经曹操两度血洗,已然是元气大伤。” “此州北有袁绍,西有曹操,南有袁术,皆为一方巨鳄,对徐州是拥有压倒性的优势。” “至于徐州内部,广陵郡已为袁术所得,臧霸等泰山军盘踞于琅邪东海二郡,对使君你是听调不听宣。” “而陶谦留给使君的丹阳军,使君也远未掌控,曹豹许耽等军头对使君也是阳奉阴违。” “州中士家豪强多为墙头草,谁赢他们就帮谁,对使君倾心拥护者是寥寥无几。” “这般内忧外患的局面下,使君想守住徐州这片四战之地,堪称难如登天!” 萧方把玩着茶碗,以平静的语气,将徐州的暗流汹涌搬上了台面。 刘备神色一震,原本猜疑的眼神中,不禁平添了几分刮目相看的意味。 这人远在荆州,却能将徐州错综复杂的内外局势,自己所面临的困境,如此洞若观火! 有点东西… 说不定还真是位大才,胸中真有能助他匡扶汉室的奇谋妙略! “萧公子对我徐州局势,当真是了如指掌。” “那请问萧公子,备该怎么做,才能守住徐州,并以之为基,匡扶我大汉社稷?” 刘备当即再次请教。 “在下说了那么多,刘使君还没听明白吗?” “执着于守住徐州,只能是死路一条!” 萧方斩钉截铁,尔后抬手向西南一指: “刘使君若想匡扶汉室,就只有放弃徐州,去抢夺荆州!” 刘备脸色蓦然一变。 第002章 若吕布偷家,阁下又当如何应对? 我是处境不好,是有点困难。 可我名义上的徐州之主,汉廷认证的镇东将军。 我手里边还实际掌控着下邳彭城两郡国。 你却叫我放着好容易得来的这片家业不要,放着一方大佬不当,提桶跑路去荆州? 有毒吧你… “我兄长乃徐州之主,手握雄兵数万,又有我与翼德为之死战!” “袁曹虽强又如何,我们兄弟齐心,必能守得徐州不失!” “你却想让我兄长,不战而弃徐州,去夺什么荆州?” “萧景略,你这所谓匡扶汉室的明路,我看不是明路,倒象是歪门邪路!” 关羽率先沉不住气,直截了当就是一通驳斥。 刘备眉头虽然已皱,却委婉的说道: “萧公子所说的方略,倒也不失为一条可选之路。” “只是备身为徐州之牧,自当尽我所能保境安民。” “备若只因畏惧四方强敌,便弃徐州而去,岂非辜负了陶公临终所托,又怎对得起这一州百姓所望?” “何况荆州牧刘景升,与备乃是刘氏同宗,备焉能无缘无故,去抢夺他的基业?” “萧公子之策,于备而言恐怕不太合适。” 刘备的脾气显然要好很多,对萧方依旧不失礼数。 但言外之意,却与关羽一致: 你这方略,不太靠谱! 诸葛亮也眉头微皱。 先前萧方说要引刘备转战荆州时,他就觉着这个计划有点一厢情愿。 徐州可是人家刘备半生的奋斗成果,就凭你画一张大饼,人家就砸了自己的饭碗,跟着伱去从刘表嘴里夺食? 人家刘备也不是傻子啊… 诸葛亮目光瞥向萧方,猜不出这种局面下,自家姐夫还有什么办法,能说服了刘备。 一众质疑的目光注视下,萧方却神色如常,似乎对刘备的婉拒毫不意外。 呷一口碗中汤茶,萧方不紧不慢道: “在下还有一句话没说完,其实对于刘使君来说,屯兵小沛的吕布,才是使君眼下最大的敌人。” “若我推算无误,就在咱们说话的这会功夫,吕布已起兵发难,偷袭下邳得手!” “徐州既已不复为使君所有,使君又何苦为其所累呢?” 萧方放出了一波剧透。 这也是他为何选在这个时间点,前来忽悠老刘的原因。 丢了徐州,刘备才能放弃死磕徐州的幻想。 自己顺道还能来波人前显圣,向刘备展现自己的先见之明。 这般双管齐下,方才能令刘备彻底信服,老老实实跟他转进荆州。 只是这惊人言论一抛出,堂内立时一片哗然。 刘备也好,关羽也罢,皆是神色大震。 “萧公子,你是想说,吕布会以怨报德,趁我与袁术对峙,偷袭我下邳,背后捅我一刀?” 刘备语气神色中,明显流转着难以置信的意味。 萧方对他的反应,却一点也不感到意外。 老刘豪侠出身,有点“浩南哥”的意思,身上游侠气息极重,最看重的就是一个义字。 北海被数万黄巾围困,孔融派太史慈平原求助,老刘二话不说带着一帮老弱残兵就去了北海。 关羽被孙十万所杀,老刘不顾群臣劝阻,不顾蜀汉贫弱,起倾国之兵就杀了过去。 主打就是一個豪义! 你吕布落魄来投,看得起我刘备,我刘备岂能不收留你? 在刘备的世界观里,就不相信有我为你两肘插刀,你却在我背后插上一刀这种事。 与袁绍这类血液里都流淌着权谋利弊,天生的政治动物相比,老刘的骨子里,还是一个心怀理想主义的热血青年吧… 所以此刻,刘备对萧方的预言,表现出了强烈的质疑。 不仅是刘备,此刻诸葛亮亦以好奇的目光望向萧方,不解这位姐夫何以敢断言,吕布已袭破下邳。 “使君乃君子,重信重义。” “但需知这世上,可不是人人都是君子。” “方今乱世,良臣择木而栖,易主也算不上什么不耻之事。” “只是这吕布先杀丁原,再杀董卓,不但易主,还两度弑主!” “此人之反复无常,寡廉鲜耻,实是世所罕见。” “这样一匹不忠不义,卑劣无耻的恶狼,使君当真以为,他会感念使君的收留之恩吗?” 萧方一席话,将吕布的底裤扒的彻底。 刘备沉默下来。 “如今使君远征在外,下邳城又人心未附,兵力空虚。” “使君以为,吕布会错过这偷袭下邳,窃夺徐州的天赐良机吗?” 刘备身形一凛,打了个寒战。 论权谋手腕,他虽比不上袁绍曹操之流,但能从一草根走到今天这地位,也绝不是单纯天真的白莲花。 经得萧方这番剖析,刘备蓦然意识到,自己或许真的犯下了大错。 这番话也说到关羽心坎上,遂点头道: “兄长,这萧景略这番话,愚弟却是深以为然。” “弟早说过,吕布狼子野心,不可收留,否则将来必为大患!” 刘备沉吟良久,起身向萧方一拱手: “萧公子对吕布的洞察远胜于备,这等识人之能叫人佩服。” “备承认,当初收留吕布,确有义气用事成份在内,如今看来确实是引狼入室之嫌。” 话锋一转,刘备接着却道: “不过下邳有吾弟翼德镇守,有糜竺孙乾等辅佐,还留有兵马四千。” “备是想,纵然吕布背信弃义,发兵偷袭下邳,以翼德之能,也未必抵挡不住,轻易失了下邳吧。” 关羽精神一振,跟着附合道: “兄长言之有理,吾弟翼德有万人敌之勇,岂是那三姓家奴轻易可破?” “纵然吕布偷袭,我相信翼德必能及时向我们告急,撑到我们回师相救。” 萧方暗自一笑。 看来这兄弟俩,对张飞这个三弟,还是怀有绝对的信任。 正是这份信任,令他们仍心存侥幸。 看来一波剧透不够,还得再放一波猛料才行… “张将军确实有万人敌之勇,但守住一座城池,往往靠的不是个人勇力。” “我知张将军素来与曹豹有矛盾,如今又代掌下邳大权,倘若他假借酒醉鞭笃曹豹,逼得曹豹一怒之下暗通吕布,率丹阳兵倒戈,放吕布大军入城。” “那么张将军又当如何应对?” 这番话一出口,堂中一片骇然。 刘备和关羽彼此对视,二人倒吸一口凉气。 身后侍立的诸葛亮,亦是吃了一惊,诧异的眼神望向萧方。 预测到吕布背刺,偷袭下邳,年纪轻轻能有如此洞察力,已经是非同小可。 现下竟连张飞酒醉,鞭笞曹豹,逼反了丹阳军,使吕布不战而破下邳也能预判出来。 细节的有点叫人毛骨悚然啊… “萧公子,你,这…” 刘备震撼的眼神看着萧方,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第003章 给小舅子上一课! “不可能!” “吾弟虽是个粗人,却也不可能如此不分轻重缓急,做出你所说的荒唐之事!” 关羽声色肃厉,眼中满是质疑,立时站出来护弟。 萧方一笑,也不多费唇舌,起身一揖: “方本是带妻弟回徐州祭祖,途经盱台,因敬仰使君的仁义,方才来向使君进献良策。” “使君信则信,不信也无妨,方告辞了。” 说罢转身便要离去。 刘备蓦的回过神来,不及多想,三步并作两步拦在了萧方跟前。 “萧公子远来是客,又如此看得起备,备实是感激不尽。” “还请公子于盱台城中暂住几日,备也好略尽地主之谊才是。” 刘备半躬作揖,一脸诚恳的挽留。 萧方嘴角暗暗上扬。 千里迢迢来盱台,就是为了跟刘备这里谋张长期饭票,又岂会真的说走就走。 说要走,只是以退为进的手段,逼得老刘主动留请。 送上门来的往往不珍惜,苦苦求来的才会视作珍宝,人性如此嘛… 如他所料,刘备果然盛情相留。 萧方遂假意客气几句,便答应了刘备相邀,决定暂留几日。 刘备大喜,当即令亲卫速于后府收拾客户,安排萧方一行人休息。 一刻钟后。 萧方已端坐房中,面前摆满了美酒佳肴。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阿亮,开饭!” 萧方也不客气,风卷残云般便大吃大喝起来。 诸葛亮端着饭碗,却是迟迟不下筷。 “姐夫,亮有一事不明,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又哪里困惑了?” 萧方便放下了碗筷,目光看向诸葛亮。 “适才会面时,这刘玄德礼贤下士,平易近人的风范,确实值得称道。” “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也证明这刘玄德的仁义之名,并非是徒有虚名。” “只是除却德行之外,亮觉着这刘玄德似乎略显平庸。” “这样一个人,姐夫何以认定,他是可以平定乱世,匡扶大汉的明主呢?” 诸葛亮道出了心中疑惑。 萧方对他这般疑惑,却一点也不感到意外。 毕竟他还是个孩子呀。 这样一個中二少年的年龄,就能对刘备有如此客观的评价,已是不负卧龙的潜质。 只是客观是客观,却不够深刻。 “阿亮,我问你,袁绍曹操刘表,是什么家世?” “这位刘使君,又是什么出身?” 萧方也放下了碗筷,决定趁着这机会,给小舅子上一课。 “袁绍四世三公,名满天下,自然是家世显赫。” “曹操虽不及袁绍,但也是士家子弟,其父乃天下巨富,曹氏夏侯氏两族亦是谯沛豪强。” “刘表则是宗册有名的汉室宗亲,乃是八骏之一,亦是名动天下的名士。” 诸葛亮将三人家世背景,如数家珍般道出,话锋一转: “至于这刘玄德,虽自称汉室宗亲,其份量却远不及刘表这等朝廷认可的刘氏皇族。” “其祖上只为小吏,以织席贩履为业,靠着平定黄巾之乱的军功,才勉强被朝廷封为县尉。” “这般看来,这刘玄德自是寒门出身,与袁曹之流相比,自然是云泥之别。” 萧方微微点头,反问道: “这刘玄德以这样的出身,如今竟能做到一州之牧,与袁绍曹操之流平起平坐,逐鹿天下。” “阿亮,你当真觉得,这样一个人平庸吗?” 诸葛亮身形一震,刹那间脸上涌起恍然省悟之色。 一个织席贩履之人,能混到跟袁绍这类人掰腕子,这要是平庸的话,那世人就全是蠢材了。 “姐夫言之有理,如此看来,这刘玄德非但不平庸,还堪称人杰!” “亮于这识人之道,看来还是肤浅了,还得姐夫多多点拨才是。” 诸葛亮满脸虚心求教之色,当即向萧方欠身一揖。 “有些道理不是光靠读书就能读出来,还得有足够的阅历,急不来,先吃饭。” 萧方摆笑着安慰过后,摆了摆筷子,示意他赶紧吃饭。 诸葛亮心中释疑,这才感觉到腹中空空如也,忙是端起碗筷。 看着大块朵颐的小舅子,萧方心下一声轻叹。 其实有些话,他还不能跟诸葛亮明说。 当初辅佐刘备,不是其他人不能辅,而是辅老刘更有性格比。 如今曹操已迎天子于许昌,创业期早就过了,麾下谋士如云,把该占的坑早就占完,现在再去辅佐曹操,回报明显不高。 老刘则不同,哪怕混上了徐州牧的高位,天下大才们多也敬而远之,谋士不过孙乾简雍这等二三流级别。 此时来辅佐老刘,那就是雪中送炭。 他就是奔着谋主之位来的! 再一个就是性格。 光曹操多疑的性格,就让人受不了。 谁想尝伴君如伴虎的滋味谁去尝,反正他萧方不想。 老刘就不同了,对臣子那叫一个厚道! 除非你疯狂作死,否则老刘的刀子,绝不可能砍到你头上。 光是白帝托孤之时,对诸葛亮的那句“君可自取”,古往今来有哪个帝王能做到? 给刘备这种老板打工,图的就是八个字: 如沐春风,心安理得。 对比之下,辅佐刘备既能位极人臣,又能安心退休,萧方自然要选刘备。 当然,除了利益考量之外,也掺杂着了他个人情感在内。 刘备带着一群理想主义者,开创了极具有浪漫色彩的蜀汉,最终却被现实所打败,成为了千古憾事。 人是要有点精神的,萧方也不例外。 他想要改变这千古遗憾,想要帮理想打败现实,想要让大汉再度伟大! 只是这些秘密,萧方只能藏于心底,自不能与诸葛亮透露,纵然是自家妻子诸葛兰那枕边人也一样。 “姐夫,我还有件事想不明白。” “姐夫伱是如何推算出,张飞会借酒醉鞭笞曹豹,如此细节的推演,实在是匪夷所思?” 诸葛亮刚扒拉了几口,便又抬头好奇的看向萧方。 “你正长身体的时候,要少动脑子多动筷,哪来那么多问题,安心吃饭!” “哦…” 此时。 府衙正堂内。 “兄长萧方来路不明,却尽说些语出惊人之论,愚弟以为,兄长不可轻信才是。” 关羽眼看着萧方离去,立时道出心中顾虑。 “这萧景略的来历,确实有些可疑。” “此人的那些预测,的确也是语出惊人,有些难以置信。” “不过他对我徐州形势,对为兄所处的困境等等评断,却是恰如其份。” “由此可见,这萧景略绝非夸夸其谈之客,确实是胸怀韬略。” “为兄若能得此人辅佐,不失为得一桩幸事。” 刘备对萧方,却是欣赏大过于质疑。 关羽却眉头微蹙,感叹道: “兄长待人以诚,总是太过轻信于人。” “这萧方是否是大才,兄长至少也得派人往下邳,问明…” 话音未落。 亲卫匆匆入堂,报称张飞已至盱台,正往府堂而来。 “翼德?” 刘备和关羽齐声惊呼,二人骤然变色。 张飞镇守下邳,责任何其重大。 现下没有丁点征兆,突然就来到盱台? 二人心中,一股极度不祥的预感,立时涌上心头。 “兄长!” “俺对不起你,俺有罪啊!” 二人还在不安时,一位遍身染血,黑面粗髯的壮汉,便冲进了府堂,跪倒在了刘备跟前。 “翼德,你这是怎么回事?” 刘备强压着惊异,忙将张飞扶住喝问。 张飞满面羞愧,朝着刘备叩首下去,泣声道: “俺无能,没能给兄长守好下邳!” “俺把下邳给…给丢了!” 第004章 张飞:这萧什么方,莫不是个妖人? 仿佛惊雷轰顶。 刘备身形剧烈一震,脸色凝固在了愕然一瞬。 徐州,竟真的失陷了! “前日你还来信报平安,怎才过几天,下邳就失陷?” “翼德,到底是怎么回事?” 同样神色震惊的关羽,激动的冲着张飞喝问。 张飞跪在地上,满面羞愧,吱吱唔唔羞于启齿解释。 “子仲,你们到底是怎么失的下邳?” “难不成,是吕布偷袭?” 刘备稍稍缓过神来,目光射向了随后跟进的糜竺。 张飞和糜竺皆是脸色一变,惊异的目光望向刘备。 “主…主公如何知晓,是吕布袭了下邳?” 糜竺声音颤栗的问道。 刘备和关羽倒吸一口凉气,二人猛的彼此对视。 被那萧方言中了! 吕布那三姓家奴,果然偷袭下邳。 “兄长给翼德留了四千兵马守下邳,还令你与公祐辅佐他,怎么就被吕布如此轻易偷袭?” “子仲,如实道来,不必隐讳!” 关羽抓住糜竺,激动的神色中,带着几分肃厉。 糜竺不敢再为张飞搪塞,只得如实道: “当日翼德将军在我提议下,设宴款待曹豹等丹阳将官,有意想缓解与其矛盾。” “那曹豹却不领情,在宴席间阴阳怪气,激怒了翼德将军。” “翼德将军当时已半醉,怒极之下便鞭打了那曹豹。” “正是因此,那曹豹一怒之下,便暗通吕布,邀其率军奔袭下邳,更趁夜打开城门,率丹阳卒投靠了吕布。” “张将军苦战不敌,被迫弃了下邳,与我等前来盱台向主公报信。” 糜竺将前因后果,如实道了出来。 张飞则是低垂着头,一言不发,默认了糜竺所说的事实。 听得这前因后果,刘备和关羽再次对视。 “全被那萧景略言中了!” 两人眼神震撼,耳边轰响着同一个声音。 那个来自荆州,自称名士,却不闻其名的年轻公子。 准确无误的推算出,吕布会偷袭下邳便罢。 竟连张飞借酒鞭打曹豹,促使丹阳军倒戈,放吕布入城这等细节,亦是准确无误的推算了出来! 此人智计,当真是匪夷所思… “兄长,是俺无用,有负兄长所托。” “可是那曹豹对兄长出言不逊,实在是可气,俺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啊!” “兄长,你要治俺的罪,你尽管治吧,你杀了俺俺也认了!” 张飞叩首在地,满面羞愧自责的请罪。 “伱这说的什么浑话,快给我起来!” 刘备将张飞扶了起来,却是一声轻叹: “是为兄义气用事,收留了吕布那厮,酿成今日祸患。” “再者下邳局势错综复杂,连为兄都理不清,何况是翼德你。” “为兄让你镇守下邳,确实也是为难了你。” “你能活着来盱台,已算不幸中的万幸,莫要再自责了。” 见得刘备非但不怪罪自己,反倒惦记自己生死,张飞感动之余,却愈发觉着无地自容。 “翼德,嫂嫂呢?” 关羽见得嫂嫂苏氏不见,忙是问道。 刘备顿时紧张起来。 想他年近四旬,膝下却无一男半女,如今好容易夫人苏氏有了自己血脉。 这若是有个差池,岂非是要他妻儿俱失,一尸两命? “当时城破的突然,我与张将军率残兵从南门撤出,只怕吕布会穷追不舍,主母跟着我们会有危险。” “故而我们便兵分两路,孙公祐和我弟糜芳他们,护着主母从东门出逃,此刻应是已向东往海西而去。” 糜竺的回答,令刘备松了一口气。 “兄长,如今南有袁术大军,北面下邳又失陷!” “这般局面,我们该如何是好?” 关羽脸色凝重的看向刘备。 这一问,令刚刚松一口气的刘备,脸上再次蒙上了一层厚厚阴云。 沉吟片刻后,眼眸中一道精光涌现,仿佛蓦然间想到了什么,一跃起身。 “走吧,去见一见那萧景略吧。” “如今这局面,恐怕只有他能帮得了我们了。” 关羽蓦然会意,刘备这是要去请教萧方。 “此人料事如神,智计当真非同常人,先前我确实不该怀疑他。” “若他肯出手,或许能助我们扭转困境。” 关羽当即也起身跟了上去。 张飞和糜竺二人,却被晾在了身后,彼此对视,一脸茫然。 “宪和,这萧…萧景略又是何人?” “怎么听两位兄长的语气,好似此人极是厉害的样子?” 张飞拉着简雍,满脸茫然的问道。 “这萧景略名为萧方,自称是荆州名士,年不过二十出头,却着实是深不可测。” “适才正是这萧景略,推算出吕布会…” 简雍捋着细髯,以折服口气,将前因后果诿诿道来。 糜竺眼睛渐渐瞪大。 张飞嘴巴大张开来,越听越是头皮发麻,连着倒吸数口凉气。 “这萧什么方,竟然能神算到如此地步?” “这世上哪有这般厉害的人物,莫不是個妖人吧?” 张飞满脸的难以置信,竟是语无伦次起来。 糜竺则眼神迷茫,喃喃道: “萧方,萧景略?” “荆州名士我也算皆有耳闻,可从未听说过,士林之中,有这一号厉害人物啊?” 两人沉浸在了惊奇猜测之中。 “人言荆楚之地,人杰地灵,自古便是卧虎藏龙之地,果然名不虚传。” “你们若是不信,便随主公亲眼见识一下那萧公子吧。” 简雍意味深长的发出一番感慨。 张飞和糜竺对视一眼,二人忙是起身,跟上了刘备。 一行人就这么浩浩荡荡,风急火燎的杀到了客舍。 正堂之内。 萧方刚刚酒足饭饱,正悠哉的闲品着美酒。 刘备带着一大帮人,便呼啦啦一片挤了进来。 萧方一眼瞥去,便敏锐的发现刘备身后,多了几张生面孔。 其中那黑面壮汉,身长八尺,豹头环眼、燕颔虎须,一副杀神模样。 不用问,必是张飞无疑。 “张将军到盱台了,若我所料不错,下邳应该已为吕布所袭了吧。” 萧方放下酒杯,笑着起身相迎。 刘备先是一震,旋即脸上涌起由衷的敬意。 当下理了理衣冠,郑重其是的向着萧方一揖: “萧公子果真是神机妙算,真乃世之奇才!” “一切如公子所料,翼德酒醉鞭笞曹豹,丹阳军倒戈作乱,吕布偷袭我下邳,桩桩件件皆与萧公子预言分毫不差。” “备现下身处如此困境,实在不知如何是好,还请萧公子赐教!” 听得这番话,一旁侍立的诸葛亮不由神色一震,叹服的目光,刷的看向了自家姐夫。 萧方则暗松一口气。 自己这只蝴蝶所扇动的翅膀,对时间线的影响尚未波及到徐州,该发生的事件都如约发生了。 他这神机妙长的人设,算是在老刘心中立住了。 萧方遂将刘备扶起,淡淡道: “这徐州今日不失,明日也要失,总归守不住的。” “如今失了也好,刘使君正好放下包袱,率军向西,前去夺取荆州!” “在下早说过,抢占荆州,才是使君你匡扶社稷,再造大汉的唯一机会!” 第005章 关键是时间,我们要跟曹操抢时间! 刘备心头一震。 如他所料,萧方还是“老生常谈”,劝他去取荆州。 萧方却叫诸葛亮,将地图拿来,铺展在了刘备眼前。 “徐州地处中原,无论谁为徐州之主,曹操都必取之!” “所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就是这个道理。” “欲据徐州,就势必要与曹操死战。” “恕方直言,以使君眼下的实力,纵然不被吕布窃夺徐州,将来也难敌曹操!” 萧方手往西南方向一转,移至了荆州所在。 “荆州则全然不同。” “此州为战乱破坏极少,户口百万,沃野千里,其底蕴远胜于徐州。” “而荆州西面的刘璋乃暗弱之主,自顾尚且不暇,何敢觊觎荆州?” “东面孙策虽已武力平定江东,却人心未附,又因受袁术牵制,料其有生之年无力西进。” “那么荆州唯一的威胁,就只有北面的曹操。” 萧方手指点在了许都方向。 “曹操的战略,乃是雄踞中原,北向与袁绍争锋,待一统北方后,才会全力挥师南向。” “于他而言,荆州最大的威胁,仅仅只是南阳距离许都太近。” “曹操就算对荆州用兵,必也志在夺取南阳,解除许都以南威胁,而非鲸吞荆州。” “况且与徐州的无险可守相比,荆州除了宛城,新野各道防线外,还有汉水天险可恃。” “纵然南阳郡皆失,曹操大军兵临汉水,他无水军可用,纵有百万大军又有何惧?” 听到这里,原本沉默中的刘备,眼眸渐渐凝聚,终于开始正视起来。 “至于刘表,当年单骑入襄阳,所以能迅速得到荆州,无非是靠着蒯蔡两大豪姓的鼎力支持。” “而其当政后,为回报蔡蒯两姓,荆州军政大权尽数交付给这两姓掌控,纵然是黄祖这样的大功臣,也只能做个江夏太守。” “故而如今的荆州,大小要害官位,皆被蔡蒯两大族把持,哪怕是庞氏黄氏这等原本与蒯蔡齐名的大姓,也分不得几杯羹。” “此时的荆州,表面看似一团和气,实则对刘表和蔡蒯两姓不满者甚多。” “只要使君能利用好这些荆州内部矛盾,再辅以用兵得当,夺下荆州不在话下!” 萧方脸上陡然间燃起豪猎之色,以手作刀,在长江上狠狠一划: “使君取代刘表后,便可以荆州为基,西取巴蜀,东略江东,竞长江之极,将半壁天下收入囊中。” “尔后趁北方未定,袁曹争锋之际,兵分三路北上,东取徐淮,中取宛洛,西取关陇!” “如此,天下可定,汉室可兴也!” 慷慨振奋的声音,回荡大堂之中。 萧方一口气,将他为老刘规划的战略蓝图,就此揭开。 说白了,这就是诸葛亮《隆中对》的升级版。 老刘按着《隆中对》的规划,确实是跨有荆益,开创了蜀汉帝业。 可惜要命的,跨有荆益跨的太晚了。 从他辗转投奔刘表,到据有荆益二州,期间整整用了十七年之久! 其中近八年时间,则是在新野躺平摆烂,毫无作为。 而这期间,人家曹操则是马不停蹄,扫灭了北方群雄,将两河中原精华之地,尽数收入囊中。 等到你老刘回过味来,历经千辛万苦拿下荆益时,人家曹操在北方的统治早已稳固。 北伐中原,收复河山的黄金时机,早已错过。 何况东边还有孙十万这么个猪队友,整天就琢磨着怎么坑盟友,怎么背后阴你一把。 这种局面下,守住荆益已经是极限,北伐灭曹兴汉,只能是注定徒劳无功的痴心妄想。 关键就是时间! 与曹操抢时间,跟北方抢时间。 所以萧方才要千里迢迢来徐州,才要施展手段,忽悠刘备提前去抢夺荆州的动机。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难怪姐夫想要引刘使君去夺荆州,原来姐夫心中,竟已酝酿有这等宏谋远略。” “我这姐夫,当真是深谋远虑…” 诸葛亮恍然明悟,心中疑团尽解,叹服的目光望向了萧方。 堂中关羽,简雍等人,无不是神色亢奋起来,显然也听出了门道。 “兄长,萧景略所说这方略,倒确实是可行。” “攻取荆州,未必不是一条出路!” 关羽认可了萧方的谋划,此时不由转变了立场。 刘备却依旧沉默不语,眼中透露着复杂的神色。 “刘使君手中虽仍有数万兵马,或许还抱有回师下邳,收复徐州的希望。” “但使君有没有想过,你这数万兵马中,真正忠于使君的,不过数千幽燕嫡系而已,余者皆为徐州乡勇。” “当这些徐州兵们,得知下邳失陷后,他们还有勇气为使君而战吗?” 萧方看出了刘备的不甘心,便几句话戳破了他的幻想。 刘备身形一凛,蓦的间意识到了现实的残酷性。 只是,认清现实却不代表他要屈服现实。 权衡良久后,刘备深吸一口气,向着萧方一揖: “萧公子神机妙算,宏谋远略,真乃当世奇人,备钦佩之至!” 话锋一转,刘备却又叹道: “只是备先前曾说过,刘景升乃备之同宗,纵然备真有机会夺取荆州,又岂忍心夺同宗基业?” “且当年那曹操,为吕布窃夺兖州,同样是身处绝境,却能破釜沉舟决死一战,最终夺回失地。” “备虽自问文韬武略比远逊于曹操,却也不想让天下英雄,笑我刘备无背水一战之勇!” “我定要率军北上,与吕布那忘恩负义之徒,拼死战上一战不可!” “哪怕是必败无疑,这一仗我刘备也一定要打!” 此时的刘备,拳头紧握,神色慷慨肃厉,浑身上下燃起一股不服输的霸道气势。 萧方却并未感到意外,相反眼中还闪过几分欣赏意味。 老刘可不是宵小口中,那個遇敌只会开溜的刘跑跑。 他一生之中,虽然败给过很多人,却从来没有怂过谁,就算跑也是在力战不敌,大势已去的情况下才跑。 打不过是一回事,敢不敢打又是另外一回事。 如今虽身处困境,手中却仍握有两万兵马,这种情况下,你想让刘备一枪不放就提桶跑路,可能吗? 他真要跑了,就不是那个屡败屡战,永远打不死的刘小强了。 “使君这份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勇气,着实令方佩服。” “那方就不耽误使君回师下邳了,咱们就此别过。” “相信用不了多久,我们还有再会之时。” “使君珍重!” 萧方知刘备脾气,便不再多劝,当即拱手告辞。 刘备一见萧方要走,顿时便急了。 第006章 这是撞上老板娘了么?得救! 刘备急了。 感性上他是定要去夺回下邳,理性却告诉他,眼前这年轻公子,乃是当世奇才。 一个有实力辅佐他,实现匡扶汉室宏远的奇谋之士! 这要是错过了,岂非追悔莫及? “既是如此,备就令简宪和陪同萧公子,也算尽地主之谊。” “不知萧公子意下如何?” 刘备只得退而求其次,要安排心腹谋士跟随萧方,不至于失去萧方的消息,就此失之交臂。 萧方自然知晓老刘的小心思,便看破不说破,欣然接受了他的好意。 两人就此拜别。 刘备更是亲自送萧方出城,目送着他的车马远去。 “此人,真乃当世奇才。” “我若能早遇到他,何至于落到今日这般困局。” “唉~~” 刘备捋着细髯,口中一阵感慨唏嘘。 车马渐渐远去,消失在了地平线尽头。 他这才收起感慨,脸上燃起了几分猎猎杀意。 “传吾将令,今晚弃盱台北撤,沿泗水北上直奔下邳。” “我要放手一搏,与那背信弃义之徒,战上一战!” … 大道之上,一行车马徐徐而行。 “景略公子,我们往哪里走?” 马车外的简雍高声询问。 “去海西县吧。” “海西?” 简雍眼中掠起几分狐疑。 这萧景略的妻弟,不是琅邪诸葛氏么? 要祭祖,也该北上去琅邪才是,却为何反要向东去海西? 简雍心中不解,却也不好多问。 “姐夫,咱们就这么走了吗?” “你千里迢迢回徐州,不就是为做刘玄德的谋主吗?” “就这么轻言放弃了不成?” “倘若刘玄德真夺回下邳,我们还怎么引他去夺荆州?” 马车内的诸葛亮终于忍耐不住,将满腹的困惑一股脑全倒了出来。 萧方意味深长一笑,反问道: “阿亮,若换作你是陈宫,倘若刘玄德率军回师下邳,你会让吕布怎么对付?” 诸葛亮明白姐夫这是在考较自己。 思绪飞转,沉吟片刻后,诸葛亮眼眸精光闪过。 “姐夫先前说过,刘玄德麾下兵马,多数为徐州人氏,下邳人更占多数。” “我若是陈宫,只需向吕布献计,将这些士卒家眷请上城头,哭喊着召呼自家丈夫子侄,刘玄德军心自然土崩瓦解。” “如此一来,刘玄德便不战而败!” 萧方微微点头,眼神赞许。 不愧是卧龙的潜质,在这个年龄能想到这般计策,足见其资质不凡。 “所以你也知道,刘玄德此去下邳,必败无疑。” “我料他依旧不甘心失去徐州,多半会收拢败兵,南下渡淮水,妄图收复广陵郡。” “尔后再以广陵为基,徐图收复徐州。” “可惜袁术也不是软柿子,岂是他率一众残兵败将就能对付得了,注定又是一场惨败。” “这两场惨败之后,他就彻底丧失了夺回徐州的希望。” “到那个时候,你还怕这位刘使君,不老老实实的跟我们去抢荆州吗?” 萧方又放出了一波剧透。 历史上的老刘,确实也是先回夺下邳失败,又南取广陵在袁术那里吃了鳖。 他扇动翅膀对时间线的改变,还没有显现出来,该踩的坑老刘应该还会继续踩下去。 诸葛亮恍然明悟,不禁啧啧感慨道: “原来姐夫早将刘玄德要走哪一步,推演的清清楚楚。” “不知我何时才能达到这份智谋境界呀…” 诸葛亮叹服的语气中,又不掩几分羡慕。 感慨过后,却又心生疑惑,忙又问道: “姐夫我明白,咱们是要等刘玄德穷途末路后,再劝他去夺荆州。” “可咱们为何不随军跟着他,反倒要去海西?” 萧方撇了撇嘴。 历史有载,老刘兵败广陵后,可是惨到弹尽粮绝,几乎要士卒相食的惨烈地步。 “随军跟着刘玄德,就要跟着他一块败逃。” “姐夫我毕竟还不是他谋主,同甘还行,共苦就先免了吧。” 说罢,萧方向东一指: “他兵败广陵后,士卒逃亡,粮草断绝,必会先找一個落脚安身之处。” “糜氏乃徐州首富,海西又是糜氏的老巢,有的是粮草家奴。” “糜竺将家族前途命运,全都押在了刘玄德身上,自然会劝他移师海西就粮。” “咱们提前去海西,吹吹海风,晒晒太阳,等着他找上门不好么。” 对于自家小舅子,萧方也不隐瞒,道出了原由。 诸葛亮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了萧方此去海西的动机,不禁暗吸一口凉气,深望向了萧方。 算出了刘备先败吕布,再败袁术便罢。 连刘备两败之后,会往海西依靠糜家,也尽在掌控之中! “这是一步十算啊,我这姐夫的智谋,当真是深不可测。” “只怕我那水镜老师,与姐夫相比,也略逊一筹…” 诸葛亮心下暗暗感慨。 车马向东,一路望海西城而去。 此时袁术还未过淮水,吕布初得下邳,手还来不及伸到下邳以东,刘备威信尚在。 故有简雍随行,途经数城畅通无阻。 一行人先走陆路,尔后登船,沿游水北上前往海西。 不觉已是四日之后。 黄昏时分,船行至一处渡头,准备靠岸补给。 就在船将靠岸之时,却发现一场厮杀,正在渡头进行。 数百打着“吕”字旗号的兵马,正与百余刘备的徐州兵,在渡头一线激战。 吕军人多势众,明显占据上风。 萧方不想掺和进这场厮杀,便令船只驶离,继续沿游水北上。 “是糜芳和孙公祐他们!” 简雍蓦然变色,指着岸上惊呼: “糜子仲说他二人护着主母东逃海西,必是吕布派兵追至了这里,想要抢回主母做人质!” “统兵的敌将,乃是许耽那叛贼!” “那马车之中,定是我家主母!” 萧方心头一震,转头向岸上再次打量。 果然见徐州兵中,有两名身着铠甲之人,想来便是简雍口中的糜芳和孙乾。 二人正喝斥着为数不多的士卒,拼死环护一辆马车。 马车之中,应该便是刘备的夫人苏氏了。 “还真是无巧不成书,这都能遇上…” 萧方心下感叹,旋即下令船只驶入渡头。 若是没撞上就算了,既然撞上了老板娘有难,若是见死不救,将来怎么向老刘解释? 这人得救。 “主母我们自然得救,可敌军有数百人之众,咱们船上加起来不过五六十人而已。” “敌众我寡,萧公子要冷静才是。” 简雍既想救苏夫人,又怕萧方有个闪失,不由为难起来。 “咱们人数虽少,却胜在半路杀出,出其不意。” “只要来他个擒贼先擒王,敌军虽众,不足为惧!” 萧方却从容不迫,目光瞥向身边那年轻护卫头领,指着岸上说道: “文长,看到那身着铠甲的敌将了没,必是敌首许耽。” “你不是想跟着我谋一个封侯拜将,名震天下么?” “那就从乱军之中,取许耽首级开始吧!” 第007章 这萧景略身边,竟有这等猛人? 简雍心头一震,惊奇的目光,转向了那被萧方称为“文长”的护卫统领。 只见那人身长九尺,面如重枣,目若朗星,眉宇间有几分关羽模样。 许耽好歹是丹阳军头,虽无万人敌之勇,却也武艺不俗。 听萧方口气,他这年轻护卫,竟能轻松斩之? 简雍眼神掠起怀疑之色。 那年轻护卫眼中却精光一闪,鹰目如刀刃般向渡头扫去,一眼寻到了许耽身影。 “插标卖首之徒罢了!” “公子尽管下令靠岸,且看我取其项上狗头!” 年轻护卫语气平静,却透着一股傲气。 萧方一笑,遂令船行靠岸。 不多时,船靠上了栈桥,桥板放下。 “你们几人,留下来保护公子!” “其余人马尽数下船,随我杀上岸去!” 年轻护卫略一交待,手提长刀,跃马下岸,带着三十余名部曲便杀上渡头。 如萧方所料。 渡头上的吕军士卒虽众,却没料到半路会从水上杀来一队人马,立时被杀了个措手不及。 年轻护卫刀出如电,连斩数名吕卒,一路无人能挡,直奔许耽而去。 “魏延在此!” “鼠辈,纳命来!” 伴随着一声震天厉啸,一人一刀踏破血路,已如铁塔一般横亘在了许耽面前。 此时的许耽,注意力全集中在围攻马车上。 那里面藏着的,可是刘备的正妻苏氏。 吕布特意交待,令他率队追击,务必要将这苏氏拿下,做为威胁刘备的人质。 他连追数日,终于在这游水渡头追上,眼看一桩功劳就要到手,正盘算着回下邳后如何向吕布邀功。 冷不听身后却响起一声暴喝。 猛然回首,只见一来路不名的年轻武将,已如疾风暴雨般冲到了自己近前。 “魏延?” “哪来的鼠辈!你找死!” 许耽吃惊过后一声怒骂,抬刀便要抵挡。 为时已晚。 魏延来的太快,那一刀快如闪电,势如雷霆。 许耽刀式未起时,眼前已被爆涨的刃光填满。 “好快…” 惊呼声来不及在心底响起,刀锋已从后颈划出。 一颗血淋淋的首级,从马上飞了出去,跌落在几步之外。 无首的躯体,狂涌着鲜血,轰然坠落于马下。 一招斩敌! 船上。 简雍脸色惊变,倒吸一口凉气。 许耽武艺再弱,也不至于被一招斩杀吧! 这个叫年轻护卫,竟有这等武艺? “萧公子,此人是什么来历,竟有几分关云长将军的风范?” 简雍强压住惊意,满腹好奇的看向萧方。 “此人名为魏延,字文长,乃我义阳同乡。” 萧方淡淡一笑,报上了魏延名号。 魏延? 简雍思绪飞转,搜寻着这个陌生的名字。 想了半天,荆州似乎也没这号人物啊! 难道就跟这萧方一样,皆是查无此人,名不见经传之士? “这萧景略声名不显,却智计深不可测。” “他身边一小小护卫,竟然也是一位武艺非凡的猛士!” “荆州当真是卧虎藏龙啊…” 简雍心下啧啧慨叹。 萧方却暗自一笑。 魏延是谁? 蜀汉后期第一名将! 魏延有几斤几两,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只不过此时的魏延,在蔡蒯两族一手遮天的荆州,自然是不受待见,军职不过是一小小什长。 萧方平素稍加拉拢,费不了多大劲,就结下了交情。 此番徐州之前,萧方许诺必能帮魏延封侯拜将,一顿忽悠加大饼,便成功说服魏延弃了军职,带着一帮部曲充当他的护卫,护他前来徐州。 渡头上,吕军士卒群兵无首,转眼已是一哄而散。 只留下糜芳和孙乾,一脸懵的站在原地。 见厮杀结束,萧方便率众人下船。 糜孙二人这才认出了简雍,不由惊喜万分,忙是上前相见。 简雍三言两语间,将来胧去脉道与了二人。 “萧景略?” “荆州竟然有这等奇人?” 糜芳孙乾彼此对视,眼中不约而同的浮现奇色。 尔后二人便忙上前,拜谢萧方出手相救。 “举手之劳而已,不值一提。” “不知苏夫人安在,在下也当拜见一下才是。” 萧方的目光,落向了那辆马车。 苏氏乃老刘的夫人,未来的老板娘,既然遇上来自然得问候一下,混個脸熟。 糜芳几人一想也对,便回到马车边,说明了原委,请苏氏出来见一见萧方。 车厢内却无人应声。 孙乾连请了几次,苏氏既不现身,也无回应。 几人正纳闷时,萧方却发现了异常。 “马车下有血渗出,你们夫人恐怕是受伤了!” 众人向马车下看去,果然看到一缕缕鲜血,正从车底渗出。 几人大吃一惊,也顾不得礼数,手忙脚乱的打开了车厢。 “夫人中箭了!” 惊呼声响起,孙乾三人乱成了一团。 原来适才许耽追击时,下令乱箭齐射,一支利箭穿透了车厢,正中苏夫人后肩。 待萧方提醒众人发现时,这位苏夫人已是昏死过去,不省人事。 “这可如何是好?” “夫人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可该如何向主公交待?” 孙乾急的焦头烂额,满头大汗。 简雍和糜芳二人,亦是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不知该如何是好。 看样子这苏夫人受伤不轻,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一时片刻也寻不到医者救治。 这苏夫人有孕在身,又箭伤不轻,眼瞅着只怕就要一尸两命。 刘备到了这个岁数,总算有了自己骨血,这要是没了,他们这帮做臣下的,怎好去向刘备交待? “姐夫你精通医术,何不出手救治一下这位苏夫人?” 诸葛亮忽然开口,打破了简雍几人的不知所措。 简雍猛回头望向萧方,一脸惊喜道: “萧公子,你竟通医术?” “咳咳,阿亮夸张了,在下也只是略通皮毛而已。” 萧方干咳几声,脸色间略有些许为难意思。 作为医学博士,说自己略通皮毛,那肯定是谦虚了。 主要是以苏夫人这伤,放在后世倒也好说,关键是现下这个时代,医疗条件落后,就有点不好办了。 说白了,他并没有自信,能救活这苏夫人。 “恳请萧公子出手,救治我家夫人!” 简雍来不及细问,当即躬身一拜。 糜芳和孙乾二人,忙也跟着拜了下来。 三人也是别无选择,甭管萧方医术是好是坏,现下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把仅剩的希望扣在萧方头上了。 萧方叹了一口气,遂道: “好吧,那我只能尽力而为了。” “阿亮,把我的药箱拿来吧。” 无论身在何处,救死扶伤之心,他总归是没忘记。 既然撞上了,众人又是苦求,哪怕没有绝对把握,自然也要试上一试。 于是众人便安排营帐,将苏夫人小心抬放,诸葛亮则将他随身携带的药箱拿来。 药箱之中,是萧方这些年来自制的手术器械,以及土法所制的一些药物。 糙是糙了点,凑合着用吧。 “条件就这条件,能不能救活你妻儿,就得看老刘伱的运气了…” 萧方深吸一口气,开始动手。 营帐之外。 简雍几人则坐立不安,苦等着结果。 不知不觉,已是残阳西斜,个把时辰过去。 就在他们等到焦头额额时,帐帘掀起,一脸疲惫的萧方走了出来。 “萧公子,我家夫人如何了?” 几人一涌围了上去,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萧方轻吐一口气,略带疲倦的答道: “刘使君是有福之人,苏夫人所受这一箭并未命中要害。” “我已为她取了箭矢,缝合过伤口,也止住了血。” “接下来只要不发炎感染,好生调养一段时间,应该便能母子平安。” 简雍几人大喜。 虽说发炎感染什么几人听不懂,但母子平安四个字,却听的明明白人。 这是大人小孩都保住了呗! “多谢萧公子救我主母之恩,请受我等一拜!” 简雍孙乾和糜芳三人满怀感激,哗啦啦一片便跪拜于地。 第008章 我稍一出手,就把阿斗整没了? 看着眼前感激涕零的简雍三人,萧方忽然有点明白了。 老刘所以老来得子,年过四旬才有了阿斗,多半要归结于前半生颠沛流离太久,不是在逃亡就是在逃亡的路上。 就拿这一次来说,若非是这苏夫人幸运的遇上了自己,多半是交待在了这里,落得个一尸两命的下场。 老刘一个未出生的儿子,就这么没了。 现下这苏夫人给他救下来了,过不了多久,未必不能给老刘生下个儿子。 这是否意味着,将来就没阿斗什么事儿了? 如此算来,这也不失为一桩幸事。 一個王朝若想强盛,延续个两百来年国运,初代二代君主,好歹得都是英主配置吧。 阿斗虽谈不上庸主,却离英主二字,至少差了十万八千里。 现下换了阿斗,对将来而言,应该算是一件好事。 “举手之劳而已,诸位快快请起。” 萧方思绪回到现实,忙将那三人扶了起来。 简雍接着告诉孙糜二人,萧方打算去往海西,正好他二人也要护苏夫人往海西暂避。 糜芳一听萧方也要去他糜家老巢,顿时眼眸放亮,当即热情邀请萧方一行往他糜氏坞壁暂住,他也好尽地主之谊,以表谢意。 “既然糜兄一番心意,那在下就讨扰了。” 萧方原本就要去海西等着老刘,既然糜家包吃包住,自然就顺水推舟应了下来。 于是两路人马合为一路,乘船走游水北上,继续前往海西。 摆脱了吕军追击,一路顺利,两日后抵达了海西附近。 众人下船,糜芳便带着萧方一行,径直前往海西城郊外的糜家坞壁。 午后时分,一座面朝大海的坞壁,映入了眼帘。 “这糜家坞壁,规模堪比一座小城,这么大的坞壁我还是头一次见到。” “糜家乃徐州首富,果然名不虚传。” 诸葛亮小声嘀咕着。 虽为徐州同乡,诸葛亮也是头一次,见识了糜家的雄厚实力,不免为之震撼。 萧方却半点不惊讶。 糜家富可敌国的号外,可不是吹出来的。 当年老刘落魄来依靠,糜竺出手豪横,直接就送了数千家奴,让老刘瞬间回血。 正因如此,吕布才忌惮于老刘实力尚存,不敢逼的太急,选择与老刘握手言和,将之安置于了小沛。 糜芳作为东道主,一路引着萧方等往坞壁而去,一路以自豪的口吻,介绍着糜家的产业。 什么海西有多少田地是糜家的,海边有多少座盐场是糜家的,方圆百里内,有多少人是糜家的佃户。 “糜兄,你府上似乎有异!” 萧方猛的勒住坐骑,敏锐的目光射向前方坞壁。 糜芳一怔,与众人停了下来。 隐隐约约,竟有喊杀声传来,坞壁靠海方向的天空中,不时有箭影闪过。 “有人在攻我糜家,莫非是吕布的人马?” 糜芳脸色一变,顿时吃了一惊。 众人皆是紧张起来。 萧方却神色平静,淡淡道: “吕布才破下邳,手不可能伸这么长,多半另有其人。” “敌人并未四面围攻,应该是兵马有限,又是从东面进攻,多半是从海上而来。” “走吧,我们先去看看虚实再说。” 众人对萧方的分析半信半疑,糜芳不敢迟疑,当即引着众人在入了糜家坞壁。 来到坞壁东墙,一场攻防战果然在进行。 墙外不时有箭矢飞入,百余名糜家私兵,正在壁墙上顽强抵挡。 一眼看去,只见一名容貌秀丽的妙龄少女,正负手立于坞壁大门前,指挥着家兵御敌。 “弓箭手别停下,我糜家有的是箭矢,别给我吝啬!” “东面贼军云梯又靠上来了,叉竿手呢,给我推下去!” “再搬十筐飞石来,要快!” “都打起精神来,击退了贼兵,每人赏钱千文!” 少女从容不迫,章法有度,清灵的声音中,蕴含着一种威严。 萧方打量着那少女,不由眼前一亮。 “是舍妹糜贞,我和兄长不在时,糜家上下皆由她主持!” 糜芳稍加解释后,几步冲了上去,喝问道: “小妹,这是怎么回事,是谁这么大胆子,敢犯我糜家?” 糜贞回过身来,见是自家兄长归来,花容间立时浮现惊喜之色。 “二哥,你怎么回来了?” “稍后我再跟你解释,你先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糜芳指着墙外杀声,急切的问道。 糜贞便将前因后果道来。 原来是琅邪豪侠徐盛,带着数百乡宗子弟,要走海路南下江东,去投奔那小霸王孙策。 途经海西时,想着他糜家富可敌国,便登岸上船,要借三千斛粮草。 “这徐盛说是借,实则是想勒索!” “三千斛粮草对我糜家算倒算不了什么,可我糜家却不能受人威胁勒索,我自然是断然拒绝。” “那徐盛一怒之下,便率众来攻,意欲明抢!” 糜贞愤慨之中,又掺杂着几分傲气。 众人齐刷刷的回看向了萧方。 “萧公子当真是厉害,果真被你料中了,并非是吕布兵马,还是从海上而来!” 糜芳啧啧赞叹,脸上皆是钦佩之色。 糜贞的明眸,这才落在了萧方身上,眼中掠起深深好奇。 她心下不禁猜测着,这位俊朗的年轻公子,又是什么来头,似乎自家兄长极为佩服的样子。 “姐夫,徐盛此人我听说过。” “此人乃我琅邪莒县人,据说武艺了得,胆色过人,称得上是乡中一霸!” 诸葛亮将这位琅邪同乡底细道了出来。 萧方又怎会不知徐盛底细。 这位江东十二虎臣之一,可不止是武艺了得,胆色过人那么简单。 历史上孙权令此其驻守柴桑,他可是以五百人马,击退了黄祖十倍兵马的进攻。 将才自然是不用说的。 关键是这徐盛,是江东鼠辈中,为数不多有血性廉耻之人。 当年孙权袭荆州害关羽,惹得老刘起倾国之兵东征复仇,吓得孙权不顾尊严,向曹丕称帝。 魏使邢贞出使江东,骄横跋扈,视江东文武为草芥,一帮所谓江东英豪是敢怒不敢言。 唯有徐盛敢站出来,公然宣称孙权向曹丕称臣结盟,乃是奇耻大辱! “这样一个有勇有谋,又有廉耻之心的大将之才,应该会很对老刘胃口吧…” 萧方心中已有了定度。 这时。 身后的魏延上前一步,面无表情道: “景略公子,要不要我杀出去,砍下那徐盛的狗头!” 众人皆是吃了一惊,暗想他真是好大口气。 简雍干咳几声,劝说道: “文长兄弟,你的武艺咱们自然都见识过的。” “不过听闻这徐盛武艺不俗,可不是那许耽可比。” “且外面至少有四五百贼军,还是结阵攻城,阵形章法有度!” “文长兄弟伱就算杀出去,未必能如杀许耽一样,杀那徐盛一个措手不及。” 糜芳连连点头,一脸谨慎道: “宪和言之有理,依我看我们还是合兵一处,死守住壁墙是为上策。” “我们加起来两百来人马,守住应该不成问题。” 显然众人对徐盛还是心存忌惮。 魏延却不理会众人,目光只盯着萧方,等着他发话。 萧方指尖捻了捻下巴,眼眸转了几转后,嘴角却微微上扬。 “既然如此,那就生擒了这个徐盛吧。” 第009章 糜贞:这萧公子,当真不同寻常… 生擒徐盛? 好大的口气啊! 糜芳几人寻思着,咱守住坞壁,耗到那徐盛自行退去就不错了。 你萧方一开口,却要活捉了人家! 荆州人都这么嚣张的吗? “萧…萧公子,你打算如何生擒那徐盛?” 简雍强压心绪,试探性的问道。 众人的目光,齐聚向了这位年轻的荆州公子。 包括糜贞,亦是杏眼含着好奇,目不转睛的盯着萧方。 “这个徐盛自海上而来,那么必有战船停靠在海边。” “欲擒此人,首先就要断了他的归路!” 萧方借过魏延佩剑,在地上划出了一幅简易的地形图,尔后开始部署。 “我料那徐盛对糜家心存轻视,必会将大部分兵马,都用来攻打坞壁,海滩上看守船只的士卒极少。” “糜公子你就一队人马,从北面沿着海岸线直插敌军身后,一把火将他们的战船统统烧毁。” “战船一烧,退路一断,敌军虽众,军心必不战自乱。” “孙先生和简先生你们各带十余人,多执旗鼓,于敌军两翼擂鼓呐喊,佯装大队官军来援。” “文长则率全部人马,从坞壁趁势杀出,趁敌军心瓦解之际,一举将其击溃!” 萧方有条不紊的做出一连串部署,听得众人是目瞪口呆。 半晌之后,孙乾等人才回过神来,脸上尽皆浮现出佩服的神色。 “抓住徐盛轻敌的弱点,先断其退路,再虚张声势乱军其心,尔后趁势反守为攻,一举破敌。” “嗯,萧公子此计,当真深得兵法之妙。” “在下佩服!” 孙乾啧啧称赞,向着萧方便拱手一揖,以示信服。 “既然诸位皆无异议,那咱们就分头行事吧。” 萧方淡淡一笑,接着向魏延叮嘱道: “文长,我知道你杀得了这徐盛。” “不过此人是员将才,杀之可惜,切记要生擒!” 魏延撇了撇嘴,不情愿的一拱手: “既然是景略公子你交待了,那我留他一条性命,生擒了他便是!” 众人皆听从萧方调遣,分头行事而去。 诸葛亮则开启了学霸模式,匆忙拿出竹简来,将萧方这番排兵布阵刻记了下来,回头好仔细参研。 唯有糜贞,还站在原地,目光打量着萧方。 “这位萧公子看起来颇有些智谋,也不知是何来历,为何看起来二哥他们对他极是信服?” 糜贞明眸中闪烁着浓浓好奇,一时恍惚失神。 直到萧方的目光转过来,二人四目交汇之时。 糜贞蓦的意识到自己失礼,脸畔悄生微晕,忙是转身想要回避。 “嗯~~” 转身之际,手臂不慎牵动,不禁一声痛哼。 却是适才敌人来袭,为避箭矢时摔了一跤,不慎伤到了手臂。 “姐夫,那糜家小姐好象受伤了,伱要不要瞧瞧?” 学霸的敏锐,令刻记中的诸葛亮觉察到了糜贞有异,便小声提醒道。 萧方自然也看出来了。 想着今天这些天,还要在糜家混吃混喝,既然撞见了这糜家小姐有漾,自然不能假装视而不见。 “在下略通医术,不知糜小姐伤到了哪里,可否让在下诊视一下。” 萧方便缓步上前,站在了糜贞跟前。 糜贞乃豪富之家千金,又常为家族打理产业,也是见过世面的人,转眼已平伏下了心绪。 眼见萧方相问,她便只好如实相告。 “应该是脱臼了,骨科不是我强项,不过我勉强可以试一试吧。” 萧方也不待糜贞答应,轻轻便抓起了她的素手,另一手扶住了她的纤臂。 糜贞心儿砰的一跳,脸畔瞬间又染上一层微晕,刚刚平伏下的心绪,再次激起了涟漪来。 虽说汉代风气开化,但毕竟男女有别。 这位萧公子一言不发,就这么抓起自己的手,未免太过唐突冒犯了吧… “萧公子~~” 糜贞秀眉微蹙,正待抽手之时。 萧方却蓦然用力。 “咔!” 一声闷响。 糜贞骤然吃痛,口中一声轻哼,本能的便向前伏去,脸庞靠在了萧方的肩头。 痛只是瞬间,紧接着糜贞便发现,自己脱臼的胳膊竟已归位。 手臂轻轻一动,已是活动自如,感觉不到痛楚了。 糜贞原本紧蹙的秀眉,顿时松展开来,俏脸上绽放出了惊喜之色。 尔后她猛然意识到,自己还靠在萧方的怀里,脸庞还贴着人家肩头。 糜贞身儿一颤,忙是素手轻推,直起了身来。 “原来萧公子竟还精医术,多谢公子~~” 糜贞屈膝福身低低告谢,脸畔却如云霞尽染,脸色既是尴尬又是感激,有些乱了方寸。 “举手之劳,糜小姐不必这般客气。” 萧方却是坦然自若,神色平静如常。 毕竟是后世穿越而来,又有医生这一层身份,怎会因这点小小身体接触便心生尴尬。 正当糜贞背齿轻咬朱唇,不知如何缓解气氛时。 “贼军退了!” “快看,海滩那边起火了!” 坞壁之上,糜家家兵们,突然间兴奋激动的大叫起来。 糜贞心头一震,尴尬心绪霎时间烟销云散,忙是几步登上了壁墙。 原本攻势凶猛的贼军,果然如潮而退,丢盔弃甲,惊慌失措的向海边退去。 远远望去,只见海岸线方向已升起十数道黑烟,显然是徐盛的海船,已被糜芳放火烧毁。 坞壁左右两翼,数十面战旗升起,擂鼓声,喊杀声此起彼伏。 这应该是孙乾和简雍两人,见糜芳烧船成功,开始虚张声势了。 “徐盛那厮被惊退了,这萧公子的计策当真成了!” 糜贞俏脸满是惊喜,急是回头看向了萧方。 而此时的萧方,已经闲坐下来,津津有味的品起了汤茶。 “景略公子,我可以出击了吗?” 魏延一脸杀机狂燃,已是迫不及待要冲出去大杀一场。 萧方一笑,点头道: “差不多了,文长,该你上场了。” “记着,要生擒那徐盛。” 魏延等的就是这句话,翻身上马,抄刀在手。 坞壁大门缓缓打开。 魏延提刀跃马,带着百余私兵,一涌而出,扑向了溃散的贼军。 “姐夫,咱们现在要做什么?” 诸葛亮见众人皆领兵而去,不由也被激起了几分热血。 “咱们做谋士的,动动嘴皮子就行了。” “打打杀杀这种粗活,让他们武夫去做便是。” “听姐夫一句劝,不该操心的事别瞎操心,坐下安心喝茶吧。” 萧方一脸悠闲,顺手给小舅子倒了一碗汤茶。 诸葛亮“哦”了一声,只得坐了下来,陪着自家姐夫喝起了茶来。 这般一举一动,壁墙上的糜贞,皆是看在眼中。 “这位萧公子,当真是有些不同寻常…” 糜贞喃喃自语,睫毛扑扇的明眸中,悄然添了几分微妙眼神。 第010章 悔不该不听萧景略之言啊!老刘后悔了。 入夜,华灯高挂。 一场庆功加接风宴,已在糜氏坞壁内举行。 “萧公子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智计,当真是年轻有为呀。” “来来来,这杯酒我敬公子。” 孙乾笑呵呵的举杯相敬。 糜芳,简雍等,也跟着轮番敬酒。 这一场仗下来,四百敌兵俘虏大半,魏延更是生擒徐盛。 萧方用事实,令孙乾等人由衷折服。 酒过三巡,众人想到下邳失陷,刘备处境困难,不由又唉声叹气起来。 “子方,夫人就暂留你府上,你好照看。” “我明日就起程往下邳,与主公会合,助主公夺回下邳!” 孙乾一杯酒饮尽,神色决然起来。 萧方也不作声,由着他们谈论。 反倒是诸葛亮,年纪尚轻不胜酒力,喝过几杯便不由有几分醉意。 听得孙乾要去下邳找刘备,诸葛亮便脱口说道: “孙先生,你也不必白跑一趟去下邳了,刘使君早晚也得来海西跟你会合?” 孙乾一愣,茫然的目光转向诸葛亮。 简雍和糜芳也放下了酒杯。 “诸葛公子何出此言啊?”孙乾不解的问道。 “我姐夫说了,你们刘使君的兵马,多为徐州人氏,其中不少更是下邳人。” “吕布只需将这些士卒家眷赶上城头,令他们召呼自家丈夫子侄,你们军心自然不战自溃。” “这仗不用打,刘使君就已经败了。” 诸葛亮在酒意作用下,话有点多,把萧方对他说的那些话,全都透露给了孙乾几人。 孙乾身形一震,倒吸一口凉气。 糜芳和简雍亦是脸色一变,猛然间看向了萧方。 萧方斜瞥了诸葛亮一眼,心想这孩子酒量也忒差了点,才几杯酒就喝高了,嘴上也没个把门的。 不过说就说罢,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萧方遂不置可否,只自顾自的品味杯中美酒。 “若照萧公子所说,主公这一仗当真是凶多吉少,胜算无多啊!” 简雍脸上霎时间阴云密布,语气隐隐颤栗。 “刘使君败的可不止这一仗。” “我姐夫还说了,他兵败下邳后,依旧会不甘心失徐州,必会南渡淮水去夺广陵郡。” “到那时候,多半又要惨败给袁术。” “这两场惨败后,伱们刘使君是兵马丧尽,粮草断绝,将身陷绝境。” “介时糜别驾必会劝刘使君移师海西,由你们糜家提供钱粮,助他渡过难关。” “孙先生你就等在海西便是,早晚都能等到你们刘使君。” 诸葛亮洋洋洒洒,将萧方对刘备兵败广陵的预言,一并也从肚子里倒了出来。 几人大吃一惊,霎时间惊出一身冷汗。 “萧公子,你当真推演出,我主会两度惨败,东退海西吗?” 简雍神色激动的问向萧方。 萧方不好明言,便装起了酒醉: “糜家的酒真是好酒,后劲当真是大,我这有些撑不住了。” “阿亮啊,扶姐夫我先回去休息了。” “诸位慢饮~~” 萧远捂着额头,眯起眼来站起来,扶着诸葛亮便摇摇晃晃而去。 孙乾三人则被晾在了正堂之中。 “宪和,这萧公子的推算,你信也不信?” 孙乾回过头来,半信半疑的目光转向简雍。 简雍沉吟半晌,却重重点头道: “主公也说了,这位萧公子乃世之奇才,智谋非同常人。” “先前他预言吕布偷袭下邳,翼德将军会鞭笞曹豹,全部都应验了。” “现下他的这些推算,有理有据,我以为定然不会有错!” 前来海西这一路,亲眼见识了种种,简雍对萧方的了解,可以说比刘备更加深刻。 此时的他,对萧方自然是心悦诚服,深信不疑。 孙乾陷入沉默,若有所思。 片刻他,他腾的站了起来,神色凝重而急迫。 “既然如此,那我得连夜启程,赶去向主公示警才是。” “你们留在这里,照顾好夫人,务必为主公看好这萧公子,千万莫说他不辞而别。” 孙乾遂与几人商定后,不敢耽搁,当晚便动身而去。 … 残阳西斜,淮水岸边。 一艘艘竹排,正运送着千余名惨兵败将过河。 “刘”字旗东倒西歪,尽显颓废。 很明显,这是一支惨败之师。 刘备立马北岸,看着他这支落魄的败军,不禁发出一声无奈长叹。 先是回师下邳,被陈宫一计,不费吹灰之力瓦解军心。 尔后吕布率军杀出,狼骑开路,给了他一记重创。 两万大军,折损过半。 接着他又不甘心,兄弟三人一合计,又渡淮水南下,想杀袁术一个回马枪,夺回广陵郡。 可惜将士们军心低落,粮草又断绝,这一记回马枪刺在了铁板上,直接折断。 又是一场惨败,士卒死伤逃亡殆尽。 到如今,好容易逃过淮水,摆脱了袁术的追兵,手底下就只剩下这一支千余人的幽燕嫡系。 “一切皆在那萧景略的预料之中,我们果然还是败了。” “明知他神机妙算,却不听劝谏,落到这步田地,为兄也自是咎由自取了…” 刘备回想起当初,不禁感慨唏嘘,追悔莫及。 关羽想要出言宽慰,却不知如何开口。 下邳已失,广陵又没夺回,两万大军败的只余千余人,粮草也断绝。 如此困境,他实在是束手无策。 “主公,不如咱们去海西吧。” “我糜家在海西也算有些根基,竺愿倾尽所有,助主公重整旗鼓。” “待主公恢复些元气后,咱们再做打算,主公以为如何?” 关键时刻,糜竺郑重其是的拱手相请。 刘备精神一振,灰暗的眼眸之中,重新燃起了曙光。 “子仲,我刘备惨败落魄到如此境地,你当真愿不离不弃?” 刘备眼含热泪,感激的目光望向糜竺。 糜竺神情刚决,正色一拱手: “方今天下大乱,诸侯为争名夺利,皆行的是霸道手段。” “唯主公反其道而行,以仁义待人,行的是王道。” “主公是竺认定,能平定天下,再造大汉的明主!” “我糜竺及我糜氏一族,自当不离不弃,誓死追随主公!” 听得糜竺的表态,刘备心中是感动至深,拍着糜竺的肩膀,久久说不出话来。 关羽一声慨叹,遂从旁提醒道: “兄长,子仲一片心意,当真是难能可贵。” “去海西确实是一条出路,事不宜心,我们速速动身吧。” 刘备遂收起感慨,当即便要下令,全军向东而去。 号令刚刚传下。 数骑人马,一路飞奔近前。 “主公,主公!” 孙乾滚鞍下马,冲到了刘备跟前,满脸自责的一拱手: “乾紧赶慢赶,还是来迟一步啊!” 第011章 刘备:此人,真乃奇才也,我焉能错过! 刘备的脸色是既欣喜又茫然。 欣喜的是孙乾这个老部下还活着,茫然的则是孙乾口中那句“我来迟一步”。 “公祐快快起来。” 刘备一把将孙乾扶起,抚着他的肩感慨道: “好好好,公祐,你安然无恙就好!” 不等孙乾开口。 身旁张飞一步上前,迫不及待问道: “公祐,嫂嫂呢,你不是跟糜子方护着她从东门撤出,去往海西了吗?” 他这一提,刘备顿时也紧张起自家夫人的安危。 “我们确实护着夫人从东门冲出,一路往海西,不想途经游水一处渡头之时,被许耽那叛贼追上。” “当时形势危机,幸得那萧景略路过…” 孙乾便将游水渡头偶遇萧方,其护卫斩杀许耽,解救他们一行的经过,一一道了出来。 “那萧景略也去了海西?” “半途他还救下了你们?” 刘备眼眸陡然瞪大,脸上满是意外之色。 他此前还担心,盱台一别,不知萧方会去何方。 却不料萧方竟去了海西,还意外的救下了孙乾他们。 “他不止救下了我们,当时夫人身中一箭,性命堪忧。” “幸得那萧景略精通医术,施展手段救下了夫人。” “若不然,现下只怕夫人母子已遭不测,我等真不知该如何面对主公啊!” 孙乾说到这桩旧事,依旧是一脸心有余悸。 刘备却是吃了一惊,回头看向了关张两兄弟,以及糜竺。 那三人表情一致,同样是一脸惊奇。 又是这个萧方! 神机妙算也就罢了,竟然还精通医术? 这个人,实在是有些深不可测啊… “萧方,萧景略。” “没想到,他还有这等本事,竟救了我夫人…” 刘备喃喃自语,眼眸中掠过几分异样神色。 不远千里从荆州而来,先是预言了吕布要偷他的徐州。 接着又机缘巧合,救下了自己的妻子。 就仿佛此人乃是上天所授,专程前来救自己于危难之中一般。 “孙公祐,你适才来时曾说,你来迟一步!” “这又是何意?” 关羽最先回过神来,又是问道。 孙乾一声轻叹。 “在海西之时,乾无意间得知,那萧景略曾断言主公会败于吕布之手。” “他还断言,主公兵败下邳后,必会率军南渡淮水,想要出其不意从袁术手里夺回广陵。” “那萧景略还说,主公会再败于袁术之手,兵马折损殆尽,会在糜子仲的提议下,前往海西就粮。” “乾只怕他推算成真,当即星夜兼程赶来,想要提醒主公,莫要南下广陵。” “却不想,还是晚了一步啊。” 孙乾满腹的遗憾,将前因后果诿诿道出。 一片哗然。 关羽也好,张飞也罢,在场之人皆是一片惊哗。 “那萧方,连咱们会先败吕布,再败袁术也能算到?” “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俺不信世上有这等料事如神之人!” 张飞眼珠斗睁,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他的话也说出了众人心声。 “这萧景略,不光推算出我们会先败下邳再败广陵。” “他甚至连糜子仲会提请兄长,率军移师海西,都算计到分毫不差。” “此人之智,当真是深不可测!” 关羽捋着美髯啧啧称奇。 听得他这番话,刘备不禁看了关羽一眼。 他知自己这位义弟,素来心高气傲,天下间能入其法眼之人屈指可数。 如今能对萧方有这般评价,可见确实关羽是心服口服了。 “此人,真乃世之奇才也!” “如此奇人,我刘备焉能错过!” 刘备强压下了澎湃心绪,脸上透露出某种决然。 “传令下去,即刻启程,前往海西!” 一千残兵当即启程,向海西而去。 … 海西,糜氏坞壁。 厢房之内。 萧方正悠哉的品着汤茶,吃着糜贞特意令人送来的点心。 诸葛亮一块点心拿在手里,却半晌没动一口,只是怔怔出神。 “糜家小姐的心意,阿亮你怎么不吃,又在胡思乱想什么呢?” 萧方看出了他有心事。 诸葛亮思绪被打断,干咳几声后,却面带忧色道: “姐夫,到目前为止,那刘使君的每一步都在伱的意料之中。” “若不出所料,他必会如你所说,率残兵来海西。” “我思前想后,姐夫想让他随我们去夺荆州,还有两桩难题无法解决。” 萧方品一口点心,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诸葛亮索性放下手中点头,正色说道: “这头一桩难题,便是那刘表与这刘使君乃同宗。” “以这刘使君的仁义,想说服他去夺自己同宗的基业,恐怕是难如登天!” 萧方眼神中掠过几分赞许。 不愧是卧龙资质,看来自己这小舅子,对刘备的性格已是稳稳拿捏了。 历史上的老刘,确实也卡在了同宗这一关上。 在荆州蹲了近十年,哪怕是刘表死了,都顾忌着背负骂名,不肯武力夺取荆州。 取蜀也是一样,明明能速战速决,却就是不肯直接拿下刘璋,硬生生耗了三年时间,耗到刘璋率先发难,他才肯动手。 所以说仁义就是把双刃剑,可以为老刘赢得人心,也能令他错过许多天赐良机。 人心与机会,哪個更重要,有时候是说不清的。 “这第二桩难题,便是兵马。” “刘使君两度惨败后,两万大军丧尽,就算得了糜家的资助,最多也就能恢复两三千人马。” “就靠这两三千人马,就想去夺下荆州?” “那刘表麾下,可是有带甲之士十万之众啊!” 诸葛亮又将第二道难题道了出来。 萧方却最后一口点心送入口中,拍了拍手掌,反问道: “阿亮,你觉得这两桩难题,姐夫我在来徐州之前,会没有提前想到过吗?” 诸葛亮眼中精光一闪,忙道: “原来我担心之事,姐夫早就已经深思熟虑过了。” “那姐夫有什么良策,能解决这两桩难题?” 萧方呷了口汤茶,润了润口,正要开口时。 “景略,景略啊!” 一个激动的声音突然响起。 房门被猛的推了开来。 刘备喘着大气闯了进来,进的太急,脚下甚至被门槛绊了一下。 第012章 备用计划,先把老刘诓到荆州再说! “刘玄德?” 正研读竹简上“萧方语录”的诸葛亮,第一个认出了刘备,蓦的眼眸一聚,回望向了自家姐夫。 如他所料,这位刘使君,当真来到了海西! 这就意味着,刘备果真如萧方所推测,先败于吕布再败于袁术,走投无路前来依靠糜家扶持。 “姐夫当真是厉害…” 诸葛亮心下啧啧慨叹。 正品着汤茶的萧方,抬头见刘备绊了一下,忙是起身上前扶住。 “刘使君怎会来海西?” 萧方佯作惊讶,明知故问道。 刘备稍稍平伏心绪,面露愧色,苦笑着自嘲道: “景略公子,你就莫要挖苦备了。” “你明明已算到,备必会先败吕布再败袁术,辗转前来海西依靠糜子仲的。” 萧方抬头一瞄,见孙乾也在刘备身后,便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于是哈哈一笑,扶着刘备落座,叫左右奉上汤茶给老刘压惊解渴。 刘备却举起茶碗,面带感激的正色道: “备已听公祐说了,若非萧公子你相救,贱内早已一尸两命。” “这两条性命搭救之恩,备无以为报,只能以茶代酒,敬萧公子!” 萧方忙也端起茶碗,说了些举手之劳,不值一提的客套话。 两人对饮而尽。 刘备将茶碗放下,接着又站起身来,郑重其是的向萧方一揖: “萧公子之神机妙算,实乃备生平所未见,备当真是佩服至五体投地!” “备先前自作聪明,竟不劝萧公子劝说,两遭惨败,自取其辱,当真是让萧公子见笑了!” 老刘这份礼贤下士,知错能改的气量,确实是可贵。 只是这动不动就拜,一言不作就拱手作揖,就有点让人消受不起了。 萧方只得又站了起来,再次将老刘扶住,安慰道: “刘使君言重了,使君这不叫自作聪明,应该叫知难而上。” “若使君真因我三言两语,就轻言放弃,反倒不是那个百折不挠,愈挫愈勇的刘玄德了。” 听得这番话,诸葛亮不禁暗暗点头,心想姐夫这话说的漂亮。 既给了刘备台阶,又不着痕迹的恭维了刘备。 这就是说话的艺术啊… 刘备听罢果然受用,不由哈哈一笑,从惭愧的自责中走了出来。 “萧公子,备现下已彻底失了徐州,麾下只余不足千人残兵。” “还萧公子能赐教,给备指一条明路。” 刘备亲自给萧方添满了汤茶,虚心求教起来。 “所谓明路,方其实早与使君讲过。” “我还是那句话,使君想匡扶汉室,就只有去夺荆州!” 萧方不假思索的答道。 刘备神色微微一震,一时沉默不语。 其实萧方这般回答,他早已有所预料。 明知是同样的答案,却依旧要问,不过是心存几分侥幸罢了。 “萧公子,除了去夺荆州外,就真没有别的出路了吗?” “刘景升乃备之同宗,备怎忍心去抢他的基业。” 刘备面露苦涩,道出了同样的为难苦衷。 此言一出。 张飞顿时急了,跳起来嚷嚷道: “那刘表跟兄长只是都姓刘而已,实则八竿子打不着,兄长有啥好顾虑的。” “依俺看,就听这萧公子的,抢了他娘的荆州!” 关羽不作声,只是捋着美髯微微点头。 这未明言,但这态度实则是赞同张飞说法。 诸葛亮目光则看向了萧方。 这也是他先前顾虑难题之一。 他是满心好奇,想要知道自家姐夫,如何能说服刘备,去抢夺刘表这个同宗的基业。 “刘使君重信重义,心怀仁义,让使君你去抢同宗基业,确实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萧方却是一声叹息,话锋一转: “既然如此,使君不如退而求其次,去夺了南阳如何?” 南阳? 这突然间的转变,令众人皆是一怔。 就连诸葛亮也是措手不及。 不是说好了,要忽悠刘备抢荆州的么? 怎么突然间就成了抢南阳,从一州直接缩水成了一郡? “南阳郡虽属荆州,但现下却为张济张绣叔侄所统的西凉兵所占。” “当年王允诛董,重整大汉朝纲,原本有中兴汉室的希望。” “结果郭李樊张四将,却受贾诩鼓动,反杀回了长安,重新窃取了汉廷大权,彻底击碎天子重掌大权的希望。” “这张济,可称得上是乱汉逆贼。” “使君去夺南阳,既能扫除一汉贼,又能抢得一处安身立命之地,岂不两全其美?” 萧方循循善诱,为刘备重新谋划出一条出路。 这也是他的备用计划。 诸葛亮听着听着,蓦的眼前精光一闪,明白了萧方的用意。 若说去抢荆州,刘备无论如何是不肯听从的。 所以自家姐夫便退而求其次,劝说刘备去抢南阳,以此为契机,先把刘备套路去荆州再说。 南阳隶属于荆州,乃襄阳屏障,刘表无论如何都不会允许被外人掌控。 张济叔侄不行,刘备这個同宗也不行。 这矛盾不就来了么。 有矛盾就会起冲突,到时再见机行事,想办法鼓动刘备夺取荆州,不就水到渠成,容易得多了么。 “姐夫这手段,当真是高明啊…” 恍然明悟的诸葛亮,心下暗暗点头。 张飞则大喜,兴奋的嚷嚷道: “兄长,萧公子说的对呀,你不抢刘表,抢张济那厮还不行么。” “西凉人把大汉祸害的那么惨,你收拾他们岂不是天经地义?” 关羽亦是微微点头,赞附道: “兄长,愚弟以为翼德言之有理。” “南阳虽为袁术祸害过,但毕竟乃天下第一大郡,若能拿到手,不失为一处立足之地。” “张济乃汉贼,兄长去讨伐他也是天经地义呀!” 一时间,孙乾,简雍等人,纷纷赞同附合。 刘备脸上的顾虑,渐渐烟销云散,取而代之的,则是某种豁然开朗的决毅。 “既然如此,那备就用萧公子之策,放弃徐州,西进夺取南阳!” 刘备权衡之下,终于痛下了决断。 众人一片欣喜鼓舞。 仿佛痛失徐州,两度惨败的阴影,此刻已是一扫而空。 萧方“阴谋”得逞,不禁也暗自一笑。 “姐夫,亮还有一点顾虑。” “那张济叔侄骁勇善战,麾下有数千西凉军,连刘表都忌惮三分。” “以刘使君现下这点残兵,如何能从张氏叔侄手中,夺下南阳呢?” 诸葛亮忽然间的开口,打破了房中振奋的气氛。 屋中瞬间鸦雀无声。 第013章 老刘你攒的仁义口碑,该变现了 刘备微微变色。 众人彼此对望,脸上不禁蒙上了一层阴影。 诸葛亮的提醒,令众人顿时冷静了下来。 西凉军团的实力多强,乃是有目共睹的。 当年关东联军讨董,能破西凉人者,唯孙坚一人而已。 用兵强如曹操,在西凉人手下也栽过大跟头,惨败到险些丢了性命。 张济叔侄仅统数千西凉军,就能横扫南阳,压着拥有带甲十万的刘表处于守势。 如此强横的一股势力,是他们这帮残兵败将能破得了的? “有啥好怕的,俺看那张济不过一土鸡瓦狗!” “兄长莫要担心,俺杀到南阳,定一战斩他首级!” 张飞一如既往的迷之自信,拍着胸膛就放起了空炮。 “翼德,张济虽武艺平平,其麾下西凉军可并非乌合之众,你莫要轻敌!” 关羽虽心高气傲,却比张飞冷静许多。 “萧公子,你这妻弟提醒的是呀。” 刘备眉头凝起,面露忌惮之色: “张济的西凉军凶悍异常,以备现下的兵力,恐非是对手。” 众人的目光,齐聚向了萧方。 萧方却不紧不慢,悠闲的呷一口汤茶,润了润嗓子。 “有糜别驾资助家兵,刘使君至少可得两千新兵,再加上现有幽燕嫡系,加起来应该有三千兵马。” “使君在去荆州的路上,至少还有五千兵马,等着被刘使君招揽。” “两拨兵马合起来,凑齐八千兵马,应该不成问题。” “这八千人马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若能运用得当,破了张济叔侄,收拿下南阳,应该不难。” “退一万步讲,至少要比使君你夺回徐州,应该要容易得多吧。” 这一番话,却把众人越听越是糊涂。 “萧公子你先等等。” 张飞眼睛眯成两根线,一脸迷茫的问道: “其他的俺明白,但你说在去荆州的路上,还有五千兵马等着俺兄长招揽。” “这俺就有点糊涂了,你啥意思啊?” 张飞的嚷嚷也道出了刘备心声,这也正是他所困惑之处。 萧方一笑,叫诸葛亮拿来地图,往案几上铺展开来。 “使君请看,伱若去南阳,汝南乃是必经之路。” “汝南黄巾军自年初被曹操打散后,便零零散散盘踞在汝南各地,这些人是群龙无首各自为战。” “使君途经汝南之时,便可振臂一挥,将这些黄巾军招入麾下,为使君所用。” “这些人虽不及西凉军精锐,但毕竟也都经历过战场生死考验,并非完全是乌合之众。” “使君只要加以训练,统御得当,未必不能成为一支精锐之师。” 萧方一面在地图上比划,一面道出了玄机。 众人恍然大悟。 诸葛亮心头那团疑云,此刻顿时烟销云散。 怪不得自家姐夫,先前那般自信的声称,早为刘备想好了解决兵力不足的难题。 原来解决之道,竟是要招揽汝南黄巾。 “照萧公子所说,汝南黄巾倒确实是一支可用之兵。” “只是,以备现下落魄的处境,这些黄巾渠帅们,肯为备所用吗?” 刘备明悟之余,又有几分不自信。 萧方对老刘这种心态倒也不奇怪。 人家曹操是靠着武力,重创青州黄巾,逼得对方走投无路,才不得不降了曹操。 你刘备带着几千残兵败将,落魄狼狈的逃离徐州,来了我们汝南地界,凭啥振臂一呼,就想让我们投奔你? 凭你脸大啊? 老刘的脸,确实大。 这个脸,便是仁义之名。 北海救孔融,徐州救陶谦,老刘这桩桩件件的义举,早已遍传天下。 再看看老刘那些人敌人,又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曹操两伐徐州,杀的徐州血流成河,尸横遍野,泗水为之阻塞。 袁术这个二世祖,从南阳到汝南再到淮南,一路所过如蝗虫过境寸草不生,百姓被刮的是干干净净。 吕布就更不必说了,弑父杀主,反复无常,视信义为草芥。 再回过头说老刘,执掌徐州未久,确实来不及实施什么具体的仁政。 但全靠这帮敌人的衬托,老刘俨然成了稀有物种,仁义之名在百姓眼中被无限的放大。 而黄巾军的成份,恰恰多为流民百姓,老刘在他们心中有着极好的口碑。 正是因此,历史上官渡之战时,老刘受袁绍所托往曹统区开辟第二战场,人一到汝南,便迅速收揽了汝南黄巾。 这也是为什么,老刘每到一地,就算没有当地世家大族支持,也能迅速拉起一支人马的原因。 无他,群众的眼睛是雪亮,公道自在人心! 只不过现下的刘备,还没有体会到,他多年积攒下的仁义口碑,已经足够变现的能力。 “方此番徐州之行,途经汝南之时,对使君的仁义之名多有听闻。” “我敢保证,使君只要一到汝南,当地散布的各路黄巾,必望风来归。” 萧方不便向刘备剧透太多,便只好拍着胸膛做保。 眼见萧方如此自信,刘备虽心下仍存有疑虑,却也只得强压了下去。 沉吟片刻后。 刘备脸上犹豫散尽,神色决毅,慨然道: “就依萧公子之计,我们往汝南招揽收编黄巾军,重整军势。” “尔后向西,讨灭张济,夺取南阳!” 大堂之内,众将慨然响应,气氛再度豪猎振奋起来。 诸葛亮见状,则轻声干咳,连连向萧方暗使眼色。 那意思自然是在暗示,这刘玄德已经被咱们忽悠到了,姐夫你赶紧毛遂自荐做他谋士啊。 萧方嘴角微微上扬。 当年你摆谱让老刘三顾茅庐请你出山,现下却让姐夫我主动投怀送抱,你不地道啊… 这该摆的谱还是要摆的,倒不是装腔作势,享受被老刘追捧的存在感。 而是要确立谋主的威信地位。 念及于此。 萧方便站起身来,笑着向刘备一拱手: “能再遇使君,为使君排忧解惑,也算是缘分了。” “方还要带着妻弟北上祭祖,便就此别过,他日有缘再会。” 说罢,萧方便转身要走。 “景略且留步!” 刘备箭步上将,拦在了萧方跟前。 尔后长吸一口气,理了理衣冠,神情郑重的向萧方深深一拜: “备虽出身寒微,却始终不忘为刘氏子孙,唯愿匡扶汉室社稷,救苍生于水火!” “怎奈备既无雄才又无大略,空有一腔热血,却蹉跎半生无所作为。” “幸得上天待备不薄,令我刘备竟遇得景略你这般经天纬地之才,能为备指点一条扶汉的明路!” “备拜请景略为我军师,助备扫除汉贼,兴复我大汉社稷!” “备,拜请!” 第014章 吕布想截击?那咱就不走寻常路! 刘备当着这么多人面,终于表明了要请萧方出山辅佐的心声。 关羽也好,张飞也罢。 乃至糜竺,孙乾等谋士,无不神色为之一震。 刘备是谁? 纵然再落魄,那也乃一方诸侯。 是能跟袁曹这等天下强者,逐鹿天下的存在。 如今竟屈尊行此大礼,要拜这么一个年轻公子为军师! 礼贤下士到如此地步,当世恐怕绝无仅有了吧。 却没有人质疑反对。 哪怕是关羽张飞,眼见自家兄长,对这么个声名不显的后生行此大礼,都没有出言阻拦。 因为他们太明白,自家兄弟苦苦奋斗一生,为何屡战屡败。 好容易得到的徐州,都得而复失。 直至今日,脚下依旧无尺寸立足之地。 就是因为他没有一个似荀彧那样,可充当曹操谋主,为曹操指明方向的王佐之士。 萧方! 这位仿佛上天所降,机缘巧合下遇上的奇士,正是刘备最需要的那個人。 一个能为刘备出谋划策,助刘备实现复兴汉室理想的奇谋之士! “刘使君这是何故?” “方才智平庸,名声平平,不过一荆襄布衣而已。” “刘使君这么重的担子,方恐怕难以担当呀。” 萧方佯作受宠若惊,连连摇头推辞。 老刘这张饭票,拿肯定是要拿的,不过这三辞三请的过场,该走也还得走一走。 “萧公子若是才智平庸,那备就是愚不可及了!” “请萧公子以汉室社稷为念,以苍生为念,出山辅佐备吧!” “备跪请公子!” 刘备只怕萧方不肯,情急之下竟是膝盖一松,真要跪下恳请。 萧方心头咯噔一下。 推脱婉拒不过是套路,无非是让老刘知道,自己这个谋主得之不易,要倍加珍惜,言听计从。 这要真“逼”的老刘跪了,那就是演过头了。 “使君万万不可!” 萧方抢在刘备膝盖着地前,堪堪将其扶住。 接着面带感动之色,当即掸了掸衣衫尘土,眼含敬意的向刘备长身一揖: “方一介布衣,本躬耕于南阳,但求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 “承蒙使君器重,对方如此信任,方当真是受宠若惊。” “使君即以国士待方,方自当以国士报之,必尽我所能,辅佐使君匡扶社稷,再造大汉!” “主公在上,请受我萧方一拜!” 萧方见好就收,当即顺水推舟,慨然表明了辅佐老刘之意。 听得萧方这番话,诸葛亮不禁暗松了一口气。 他这才意识到,自家姐夫适才这出戏,这还是在以退为进,以确立自己在刘玄德麾下的地位权威。 自己是白担心一场,险些以为萧方真要拒绝呢。 “不过姐夫那句,但求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文采倒是好文采,就是有些言不由衷了。” “我记得自打认识姐夫起,他就教导我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岂能甘于清贫寂寞,定要谋个荣华富贵,位极人臣呢…” 诸葛亮心下暗自嘀咕着。 他这边嘀咕时,刘备却已喜笑颜开,心中一块大石头落地。 “吾得景略,如鱼得水也!” “拿酒来,我要与我的军师开怀畅饮,纵论天下!” “哈哈哈——” 萧方亦是大笑。 华灯高挂时,一场酒宴于海西城摆下。 既得了萧方这位军师,又知道前路方向,刘备生平未有今日痛快之时,自然是纵情畅饮。 关羽张糜孙等人,自然也是兴高彩烈,轮流恭喜刘备,轮流向萧方敬酒。 “萧军师适才提及,要兄长离开徐州后,先往汝南收揽当地黄巾。” “但军师有没有考虑过,从海西前往汝南,势必要横穿徐州。” “也就是说,我们要从吕布眼皮子底下经过。” “倘若吕布探知消息,率军南下半路截击我们,却当如何抵挡?” 酒过三巡,关羽一席话打破了酒宴愉悦的气氛。 府堂内立时安静了下来。 “景略,云长提醒的是。” “吕布现下兵力远胜于我,麾下还有数百并州狼骑,来去如风。” “倘若他真决意截击,我们想顺利撤离徐州,只怕没那么容易。” 刘备脸上重新蒙上阴云,急是看向了萧方。 “走陆路,自然避免不了被吕布截击。” “可我们为什么非要走陆路呢?” 萧方眼神别有意味,笑着反问道。 刘备一怔。 关羽众人,也皆眼神茫然。 不走陆路,还能怎么走,飞去汝南不成? 萧方缓缓起身,来到壁上所悬地图前,把玩着酒杯一指。 “主公别忘了,海西可是靠着海的。” “我们可以由海西登船,走海路南下进入淮水,再溯江西进,转入涡水便可进入汝南。” “袁术虽已吞下广陵郡,陈氏一族还控制着淮水沿线各城,袁术势力未大举越过淮水,只占据了盱台一城。” “袁术并无水军,我们打着商船旗号,必能一路畅通无阻。” “如此一来,等到袁术和吕布发觉之时,我军早已出徐州,进入汝南地界,二贼又能奈我何?” 萧方洋洋洒洒,为老刘规划出一条前往汝南的路线。 众人精神一振,立时热议起来。 刘备一跃而起,来到地图前,目光扫望,眼神兴奋的思索着萧方所说。 “我怎么就没想到,海西靠海,我们能由海路入淮!” “还是景略你眼界开阔,竟能想到这般路线。” “好好好,此计可行!” 刘备拳头狠狠一击地图,欣然赞同。 关羽的顾虑就此解除,捋着美髯微微点头,赞许的目光投向了萧方。 这时。 张飞却来到地图前,摸着脑壳说道: “俺说两句话啊,咱们这么走也不是不行。” “可甭管走海路还是水路,咱们都得要船,还得有一位水将,和一帮懂水性会行船的水卒吧。” “这一时片刻的,咱们上哪里去找这些个人啊?” 张飞这一通嚷嚷,却如同给了刘备当头一棒,猛的将他敲醒。 刘备蓦然变色,急望向萧方。 还未等开口时,萧方却是淡淡一笑: “主公莫慌,翼德将军所说的东西,方早已为主公准备好多日。” 刘备一怔,未能领悟萧方言外之意。 糜竺却上前说道: “海西靠海,附近有的是渔船,我糜家也有几条商船,船倒也不是问题。” “只是这精通水将和水卒,一时片刻从何可得?” “且这些人还愿意随我们前往汝南!” 萧方饮尽杯中余酒,反手向堂外一指: “子仲,你要的水将和水卒,现下就关在你糜氏坞壁的牢房之中呢。” 糜竺一愣,整个人听糊涂了。 第015章 别了徐州,我刘备早晚会杀回来的! 水将和水卒,怎么就在我糜家的牢房里了? 糜竺是一头雾水。 刘备关羽几人,亦是面面相觑,眼神茫然。 “萧军师说的,莫非是那徐盛?” 糜芳突然间省悟,满脸惊喜的跳了起来。 徐盛? 刘备和糜竺转向了糜芳,表情依旧茫然。 显然当时孙乾去见刘备时,并没有将萧方使计,生擒徐盛这桩事禀报给刘备。 “是这样的,当时我们回坞壁时,正撞上那莒县人徐盛来袭,想要强借粮草,是萧军师设计…” 糜芳将来胧去脉,绘声绘色的讲了出来。 孙乾也反应过来,眼眸放亮: “那徐盛颇通水战,常年往来于徐淮之间,对海上风浪和淮水水道必了如指掌。” “他麾下还有数百水卒,皆被我们生擒活捉,一并关押在了牢中。” “萧军师的意思,必是想令主公招降此人,为主公所用。” “有了这徐盛和他的水卒,我们便能走水路前往汝南!” 一席话,众人恍然大悟。 “难怪姐夫再三叮嘱魏延,务必要生擒徐盛。” “莫非姐夫不只是看重这徐盛将才,更是提前为刘玄德走水路往汝南做准备?” “若当真如此,姐夫之深谋远虑,当真是匪夷所思…” 诸葛亮心下思绪翻腾。 刘备亦是豁然开朗,惊喜的目光望向萧方: “景略,如公祐所说,这当真是你的意思?” 萧方一笑,默认了刘备所问。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上天果真待我刘备不薄,待我不薄啊。” “子方,徐盛身在何处,速速带我前去!” 刘备拍案而起,便要亲自去牢房,招降那徐盛。 糜芳匆忙带路前去。 众人便暂时罢宴,等着刘备招降结果。 “景略军师,这徐盛也算是条汉子,被关押这几日始终态度强硬,不肯服软。” “你说主公此去,当真能收伏此人吗?” 简雍心顾几分担忧。 萧方重新落座,自酌一碗醒酒汤茶,慢慢吞吞的闲呷入口。 “这个徐盛乃豪侠出身,最看重的就是义气二字。” “放眼天下,没有哪位诸侯,比主公更对其胃口。” “先前他是没有机会,现下得遇主公,他焉有不降的道理。” 萧方边是品茶,边将徐盛性情点破。 众人若有所悟。 “那依萧军师你倒说说看,俺大哥会如何劝降这徐盛?” 张飞瞪大眼睛,满心好奇的问道。 他这话中,隐隐又有故意考较萧方的意思,看他了不了解刘备。 “要我来猜的话,主公多半会亲自为他解绑,以礼相待,坦诚表明招揽之意。” “若那徐盛不愿归顺,执意还要去江东投奔孙策,主公不但不会强留,还会赠其粮草,礼送其离开海西。” 张飞噗嗤一声就笑出了声。 “俺这人直肠子,憋不住就笑了,军师你别介意啊。” “那姓徐的不肯为俺兄长效力,俺兄长不杀他就是大度了,还要赔上钱粮送他去给孙策卖命?” “你当俺兄长傻啊,会干这等赔本的买卖?” 萧方嘴角微扬,却也不与这黑厮争辩,只自顾自的闲品汤茶。 片刻后,脚步声响起。 所有人的目光,向着堂门外看去,霎时间无不面露惊喜。 刘备回来了。 却不是一个人,而是携着徐盛一同归来,一路上有说有笑。 这般情景,还用得着猜么? 必是刘备是收服了徐盛。 众人折服的目光,皆是暗自瞥向了萧方。 “文向,这位便是萧方萧景略,是我新拜的军师。” “当日你那一败,正是他的计策。” “我走水路前往汝南,收编黄巾军,进而谋图南阳,亦是出自于他的谋划。” 刘备以引以为傲的口气,向徐盛介绍了萧方。 徐盛上下打量萧方,眼中涌现奇色,似乎亦是惊讶于萧方年纪轻轻,竟如此老谋深算。 “盛拜见萧公…不,是萧军师。” “没想到萧军师年纪轻轻,竟有如此智计。” “我徐盛生平服气的人不多,主公是一个,萧军师便是第二個!” 徐盛上前拱手一拜,坦然表明折服之意。 虽是折服于萧方,语气之中,却毫不掩饰那份傲气。 萧方心下一叹,便想老刘也是不容易,手底下曾是些心高气傲之臣。 关二爷就不说了,魏延,黄忠,庞统,法正… 个个眼睛长在头顶上,两只手都数不完。 也就是老刘的胸襟气量,才能驾御得了这么多恃才傲物的豪杰,且个个都愿为老刘赴汤蹈火。 徐盛之傲,跟那几位相比,最多算个青铜。 老刘驾御他,自然是不在话下。 “文向过奖了,咱们自己人就莫要客气了。” “来来来,我们一边喝酒,一边商议商议,怎么走水路前往汝南。” 萧方笑呵呵上前,将徐盛扶起,少不了以军师身份,对徐盛一通安抚。 于是酒宴再次继续。 有了徐盛的“入伙”,气氛比先前更加热烈。 “我说子方,俺兄长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这般轻易就收服了这个徐盛?” 张飞拉过糜芳,凑近耳边低声问道。 “主公是亲自给徐盛解绑,邀其共匡汉室。” “不过主公也真是大度,说徐盛若执意去投奔孙策,便赠他粮草礼送他出城。” “这徐盛倒也不是有眼无珠之徒,自是为主公的仁义感动,便归顺了主公。” 听得糜芳讲述的过程,张飞倒吸一口凉气。 他回过头来,嗔目结舌的目光,望向了萧方。 “这个萧景略,他是兄长肚子里的虫么,兄长想啥都瞒不过他…” 这场酒宴,酣畅淋漓。 … 次日,众人分头行事,为前往汝南做准备。 糜竺向附近渔民收购渔船,徐盛编练操演水卒,刘备则令关张诸将,将糜竺进献的两千家奴,和原有的一千残兵混编。 三日后,风向正好。 三千将士连同家眷,便于海西港井然有序登船。 栈桥上。 糜芳指挥着家仆,将数不清的粮草,金银布匹,统统也搬上了船。 “兄长,我们糜家虽不济陈氏那般百年望族,但到底也算一州豪姓。” “我们的家业财富,全都在徐州。” “兄长当真决定,倾尽家财资助刘玄德,将我们糜家的前途命运,全都押在刘玄德身上吗?” 船头上,糜贞秀眉微蹙,压低声音问道。 糜竺望着邻船上刘备的身影,意味深长道: “我糜家纵然富可敌国,究竟是商人出身,始终低人一等。” “若有生之年,我们想跻身于士族名门之列,就必须要押注于一路诸侯身上。” “凭为兄行商数十载的眼力,玄德公与其他诸侯大不相同,是值得辅佐的雄主!” 话锋一转,糜竺的目光,又移向了萧方的背影上。 “如今玄德公又得了这个萧景略,此人虽声名不显,却神机妙算,可称天下奇才!” “玄德公得此奇人辅佐,实乃天佑!” “为兄更加坚信了为兄的判断,我糜家将身家性命押在玄德公身上,绝对不会有错!” 糜贞身儿一凛,明眸也落在了那年轻飘逸的背影上。 “萧方,萧方…” 她口中喃喃自语,反反复复的低念着那个名字。 正午时分,晴空万里。 数十艘大小船只,载着三千士卒驶离海西港。 扬帆启航,向南而去。 “徐州,有朝一日,我刘备一定会回来的…” 刘备负手立于船尾,望着渐渐远去的海岸,心中暗暗发下了誓愿。 第016章 刘备竟敢戏耍我?吕布脸有点肿! 下邳城,州府。 又一场酒宴正在进行。 那位徐州新主,此刻正满面春风,笑呵呵的与诸将频频把盏。 这已经是自吕布袭取下邳后,不知第几次摆宴,宣泄翻身作主,重新为一方诸侯的快活。 “岳丈,本侯今日能坐这里,首功非你莫属。” “公台,若非你的谋划,本侯亦不能顺利奇袭下邳。” “你二人居功至伟,这杯酒本侯敬你们。” 吕布高举酒杯,将那二人好一番嘉许。 曹豹哈哈一笑,举杯一饮而尽。 陈宫手中酒杯却未动,脸上看不到半点笑容,反倒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吕布不悦,便咽了口唾沫: “公台,我们虽失了兖州,如今却又得了徐州,你何必还愁眉苦脸。” 陈宫一怔,眉头暗暗凝起,将手中酒杯放了下来。 “温侯现下掌控的,不过是彭城和下邳两郡国,离掌控徐州还为时尚早。” “如今袁公路已吞下广陵,以其野心胃口,必不满足只以与温侯联盟的形势掌控徐州。” “温侯与袁术的联盟,其极脆弱,袁术随时可能撕毁盟约武力夺取徐州。” “此外刘备虽两度惨败,却仍旧还活着,如今还退往海西得到了糜家的支持,元气势必会有所回复。” “而西面曹操与温侯乃死敌,对徐州亦是志在必得,又岂能容忍温侯雄踞徐州?” “如此内忧外患,实不是温侯置酒高会,安于享乐的时候啊。” 陈宫摆出一幅智者的风范,洋洋洒洒分析了一番局势,对吕布语重心长的提醒告诫。 吕布嘴角钩起一抹冷笑,暗含几分讽意,似乎在讽刺陈宫的杞人忧天。 “公台,你当真以为,本侯置酒高会,是因为放松懈怠了吗?” “伱所担忧之事,本侯早已想好了应对之策!” 吕布把玩着酒杯,刀削的脸上是自负的冷笑。 陈宫一愣,茫然的目光看向吕布。 “所谓唇亡齿寒,刘备若是一死,本侯就要独自面对袁术和曹贼。” “所以本侯不但不会逼死刘备,还已派曹性往海西,劝说刘备归降于本侯。” “以那刘大耳现下的困境,得知本侯放他一条生路,必定是欣喜若狂感激涕零,欣然归降。” “待他归降后,本侯打算仿效他先前对本侯的做法,将他安置于小沛。” “如此一来,曹操和袁术二人,本侯又有何惧?” 吕布嘴角带着自负的笑意,将自己的布局点破。 陈宫蓦然省悟,难怪曹性不在场。 原来,吕布竟是瞒着他,派心腹曹性去海西招降刘备去了。 小沛在下邳西北,向西可抵御曹操来袭。 向南则与下邳形成犄角之势,防范袁术包抄下邳侧翼。 也就是说,此举既解除了刘备这个内患,又防住了曹操和袁术这两个外患。 “没想到温侯竟已暗中有如此精妙布局,此计可谓是一举三得,妙哉,妙哉!” 陈宫脸上多云转晴,不禁流露出了刮目相看之意。 吕布眼中燃起傲色,冷笑道: “世人皆以为,本侯只是一介有勇无谋的武夫,可惜他们都小看本侯了!” 曹豹等丹阳军头,魏续等部将,忙是群起附合,一通恭喜。 吕布哈哈一笑,酒杯重新高举: “公台,别再忧心忡忡了,陪本侯喝个痛快。” “咱们喝完这场酒,说不定刘备乞降的书信,就已经由曹性带——” 话未说完。 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一将神色匆匆,闯入了府堂内。 “末将拜见温侯!” 半跪在地者,正是曹性。 “还真被本侯言中了,曹性果然回来了。” 吕布笑容愈加得意,便把手一伸: “你这一趟辛苦了,刘备的乞降书何在,呈上来吧。” 曹性脸色尴尬,却是拱手道: “回禀温侯,末将此去海西扑了個空,刘备已经不在了!” 吕布一怔,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陈宫也放下酒杯,警觉的目光看向曹性。 “你说刘备不在了是什么意思?” 吕布猛然坐直了身子,厉声喝问道。 “末将前去海西时,海西城已是一座空城,并无一兵一卒。” “末将盘查过后才知,刘备已于数日前率军乘船出海南下,糜家也搬空了钱粮家财,跟随刘备一同离去!” 大堂内,立时一片哗然。 吕布目瞪口呆,脸色错愕惊异,身形僵硬在了那里。 就在片刻前,他还在自信满满,料定刘备必会识相的乞求。 转眼间,刘备竟然跑了? 吕布有种被戏耍的感觉。 “大耳贼竟然不降本侯,出海南下?” “他这是意欲何为,他要逃到哪里去?” 吕布恼羞成怒,拍着案几喝问道。 曹性额头滚汗,无从回答。 陈宫却一跃而起,几步来到地图前,诧异的目光在地图上急扫。 片刻后,脸上的诧异,转变成了惊讶。 “广陵已为袁术所占,江东也在那孙策的控制下,刘备出海南下不可能去这两处。” “我料刘备必是想走淮水向西,再经由涡水前往汝南。” “曹操和袁术的势力,对汝南掌控都很弱,刘备定是想去夺取汝南做为其立足之地!” 陈宫拍着地图,推算出了其中玄机。 尔后眼中却再添奇色,喃喃道: “刘备这一招金蝉脱壳,实可谓是一招绝处求生的妙计。” “只是他麾下孙乾简雍之流,皆是平庸之辈,又是何人为他想出这一出脱身妙计的呢?” 陈宫揣测之时,吕布来到地图前,思绪飞转,凝视半晌,终于是明白过来。 “好你个大耳贼,本侯有意给你一条生路,你却不识相,竟然妄想金蝉脱壳!” “你以为,你逃得出本侯的手掌心吗?” 吕布怒而转身,摆手喝道: “传令下去,即刻集结三千兵马,本侯要亲自去追击刘备!” 此言一出。 陈宫脸色一变,急劝道: “温侯息怒,现下下邳初定,温侯岂能轻易率军远出?” “刘备此刻恐怕已过盱台,温侯就算是追,怕也追不上了!” 吕布一腔的怒火,立时被陈宫这番话泼灭大半,整个人冷静了下来。 “陈宫说的没错,若本侯率军远去,倘若袁术效仿本侯,发兵偷袭下邳却当如何是好?” “可让大耳贼就这么溜了,本侯咽不下这口气啊~~” 吕布心中权衡着利弊,不由拳头握紧。 这时。 曹豹见状,上前一步,慨然请命: “温侯,豹对下邳地形了如指掌,我愿率我丹阳军,去追击大耳贼!” 曹豹背叛刘备,自然怕刘备逃往汝南,有朝一日东山再起。 若哪天刘备打回徐州,找自己秋后算账怎么办? 趁着刘备还弱小,又不愿降吕布之机,将其一举铲灭,自然是最佳的选择。 吕布一听,顿时精神一振,欣然道: “好好好,岳丈,你便即刻率本部兵马向西追击,务必要给本侯截杀了那大耳贼!” “诺!” 曹豹得领,匆匆告辞而去。 吕布亲自送往堂外,目光向着淮水方向望去,眼中透出一丝森冷。 “大耳贼,你不能为本侯所用,那就别怪本侯心狠手辣了!” … 淮水,盱台流域。 黄昏时间,伪装成商船的刘军船队,抵达了此间。 刘备与萧方并肩而立,向着北岸望去。 这座原本属于他的城池,现下已树起了“袁”字旗。 只见渡头处,现下正停靠着数十艘粮船,袁军士卒正源源不断,从船上卸粮下来。 “袁术~~” 刘备拳头微微握紧,眼眸中透出几分恼恨。 他一州之牧,沦落到远走他乡的地步,自然少不了袁术一份功劳。 刘备虽然脾气好,对袁术又岂能没有几分恨意。 萧方远望盱眙方向,眼中一道精光忽然闪过。 “主公,咱们就顺手破了盱台,抢了袁术的粮草,也算临走之前,给主公出一口恶气吧。” 第017章 四世三公?老子杀的就是四世三公! 破了盱台? 抢了袁术? 刘备脸上的恨色,刹那间化为惊喜,回望向了萧方。 收拾袁术一顿,他自然是求之不得。 只是伪装商船驶过商船,初衷不就是为瞒过袁术耳目,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么。 这要是对盱台动手,岂不暴露了行踪? “过了盱台城,就算袁术发现我们行踪,发兵追击,只要我们不停下来逗留,袁军绝无可能追上。” “而此去汝南招揽各路黄巾,多了几千张嘴吃饭,自然需要更多的粮草。” “盱台乃袁术粮草转运之地,咱们顺手就抢了他的,既能补充粮草,又能助主公出一口恶气。” “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呢。” “何况我料盱台袁军不过千余人,又疏于防备,我们正好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萧方看出老刘心思,便不紧不慢的道出了他主张打盱台的动机和底气。 众人恍然明悟。 张飞斗志立时被激起,撸起袖子嚷嚷道: “兄长啊,萧军师说的没错,咱们被迫离开徐州,少不了袁术那狗贼的功劳!” “俺心里边早憋着一口气,你下令吧,让俺大杀一场。” 众人积聚的怒火,顷刻间被点燃,纷纷请战。 刘备遂无顾虑,眼中杀意狂烧而起。 剑出鞘,向盱台一指: “传吾将令,各船转向,杀向往北岸。” “我要出其不意,拿下盱台!” 号令传下,令旗摇动。 原本西行的各船,即刻掉转方向,向着北岸盱眙渡头疾冲而去。 北岸,渡头。 一位华服公子,正负手立于渡头上,督促着士卒将一袋袋粮草卸下船。 “陈将军,五万斛粮草都在这里了。” “我先回寿春去了,你只等父亲手谕一到,就将这五万斛粮草,由泗水转运往下邳去吧。” 华服公子拂手遥指,言语气度间散发着世家子弟的贵气。 “末将遵命。” 陈就拱手领命,尔后压低声音道: “大公子啊,末将实在不明白,吕布既已夺了下邳,主公何必还要如约送其粮草?” 华服公子,正是袁术长子袁耀。 先前袁术为对付刘备,暗中许以吕布二十万斛粮草,诱其背叛刘备,偷袭徐州。 “刘备虽失了徐州,却仍盘踞于海西,尚拥兵数千。” “倘若吕布将刘备逼降,用其为爪牙,则不利于父亲将来对徐州用兵。” “父亲这五万斛粮草,只是诱饵,为的就是令吕布将刘备赶尽杀绝。” “区区五万斛粮,就引得吕布自断爪牙,你说这笔账划不划算?” 袁耀负手而立,面带着自负表情,将其中玄机点破。 陈就恍然大悟,不禁啧啧赞叹道: “原来这是主公一石二鸟之计,果然是末将愚钝,揣摩不出主公的深谋远虑呀。” 袁耀脸上换上了引以为傲的表情,冷笑道: “父亲的权谋手段深不可测,莫说是你了,连我都难以把握。” 陈就连连称是,又将袁术恭维了一番。 袁耀目光望向海西方向,嘴角钩起轻蔑意味: “刘备啊刘备,你一织席贩履之徒,也妄想窃占徐州,与我父亲平起平坐?” “我父亲杀不了曹阿瞒那阉宦之后,还杀不了你吗?” 一阵冷笑后,袁耀便拂袖转身,准备上船。 就在这时。 江面之上,数十大小船只,如疾风一般突然冲向了渡头。 一面“刘”字旗,在冲至岸边前,陡然间升起。 江边正在搬运的袁卒,被这突然间的变故,一个个都看懵在了原地。 袁耀停下脚步,脸上亦是涌起迷茫之色。 “刘字旗?” “难道是刘备的人马?” “这不可能啊,刘备不是困守海西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盱台?” 袁耀仿佛见鬼一般,满眼茫然无措,一时间竟僵在原地无所反应。 船头上。 徐盛已拔剑在手,向着岸上一指: “弓弩手,放箭,射杀袁军!” 各船数百名弓弩手,即刻弯弓搭箭。 利箭腾空而起,如飞蝗般向着岸上呼啸而来。 刹那间。 惨叫声四起,一道道血柱腾空。 袁卒被射了個措手不及,顷刻间陷入大乱。 “是刘备突袭!” “大公子小心!” 陈就最先反应过来,一声尖叫,拔剑上前为袁耀拨挡袭来之箭。 左右士卒尽皆中箭倒地,鲜血溅了袁耀一脸。 这位袁耀大公子,此时才被鲜血浇醒,不禁骇然变色。 “不可能,这不合理!” “刘备明明在海西,为何会出现在淮水?” 袁耀失声惊呼,满脸错愕。 陈就顾不得许多,大叫道: “别管那么多了,大公子,快快随我撤入盱台城!” 袁耀陡然清醒过来,震惊变成了恐惧,慌忙翻身上马,想要逃离渡头。 为时已晚。 各船已轰然撞入了栈桥。 张飞纵马跃下战船,手提丈八蛇矛,头一个冲向了溃散的袁军。 手起矛落,袁卒如麦杆一般,成片成片被他收割人头。 他从一开始,就锁定了那身着华服的袁耀,料定必是袁军重要人物。 于是斩开一条血路,直奔袁耀而来。 “公子先走,我来挡住此贼!” 陈就不知何来自信,拨马回头,挥刀就拦向张飞。 刀式未出。 张飞一矛刺来,快如闪电,势如雷霆。 陈就还没反应过来,已被洞穿胸膛,惨叫着栽倒在马下。 “土鸡瓦狗!” 张飞骂了一声,马不停蹄继续奔袁耀杀去。 袁耀眼见陈就一招被斩,吓到骇然变色,慌乱是匆忙拔剑,想要抵挡。 剑还未出鞘。 张飞一矛已是轰刺而来。 伴随着一声惨叫,袁耀被削下半边手臂,如断线的风筝摔了出去,重重跌落在地。 张飞勒住战马,血矛扬起,就要斩他头颅。 “我乃袁耀,袁公路是我父!” “我袁家四世三公,伱是谁的部将,焉敢杀我~~” 袁耀忍着断臂剧痛,歇厮底里的冲着张飞怒吼。 张飞一听却乐了。 原只想大杀一场,抢了袁术粮草,出一口恶气。 没想到天上掉了个大馅饼,竟然撞上了袁术的长子! “狗屁四世三公,老子杀的就是四世三公!” 张飞一声不屑咆哮,血矛毫不留情,呼啸斩下。 “刘备在哪里,我要见刘——” 备字未及出口,血矛已电扫而过。 一颗人头,滚落在地。 第018章 刘备竟杀吾子?袁术心态崩了! 黄昏时分,杀声终于沉寂下去。 盱台城内外,再次扬起了刘字大旗。 当刘备登上渡头时,诸将已经在督促着士卒,将刚刚卸船的粮草,重新搬上船。 “主公,我们清点过了,渡头上足足有五万斛粮草。” “这些粮草刚刚从寿春运到,原本是袁术打算送给吕布的,现下却都给咱们劫下了!” 糜竺欣喜的上前禀报,仿佛得了笔意外横财。 刘备精神为之一振。 五万斛粮草啊,可不是个小数目,足够一万士卒吃上一年的了。 这一笔横财,再加上糜家的献粮,往汝南招揽黄巾军,就令他更有底气了。 “只是,袁术为何要给吕布送粮?” 刘备欣喜之余,困惑的目光又转向了萧方。 “无非是想以粮为诱饵,想诱吕布将主公赶尽杀绝罢了。” “没了主公,吕布就是孤掌难鸣,更方便袁术收拾。” 萧方轻描淡写的戳穿了袁术心思。 刘备恍然明悟。 关羽则捋着美冉,冷笑着讽刺道: “如此看来,军师这一计,正好让袁术赔了粮草又折兵。” 众人大笑。 “兄长,兄长!” 张飞策马飞奔而来,手里还提着一颗血淋淋的首级。 “你说俺运气好不好!” “袁术那厮的长子袁耀,正好就在盱台,俺把他给斩了!” “人头在此!” 张飞兴奋无匹,将手中袁耀首级,高高的扬起。 袁术之子? 众人一片沸腾,无不惊喜。 刘备抬头看向那首级,表情却是喜忧掺半。 喜的是斩了袁术之子,狠狠的出了一口恶气。 忧的则是,彻底得罪了袁术,至此之后袁术与他必是不死不休。 而以袁术纸面上的实力,甚至相比袁绍,还要略胜一筹,实乃天下最强! “袁术外强中干,不过是冢中枯骨,何足为惧。” “反正主公也是要去荆州,袁术再对主公恨之入骨,又能如何?” “这袁耀,杀了就杀了呗。” 萧方看得穿老刘心事,便不以为然的宽慰道。 刘备心头一震,那些顾虑忌惮,顷刻间烟销云散。 一股豪烈之情油然而生。 “军师说的是。” “袁术将我逼入绝境,欲置我于死地,我斩他儿子又如何!” “杀了便杀了,我何惧袁贼!” 刘备言语神情间,隐约燃起几分豪霸之气。 萧方微微点头。 这才是刘备。 一个敢怒鞭都邮,弃官而去的豪侠。 一个以草根出身,却敢与袁曹这等含着金钥匙出身的天之骄子,争鼎天下的雄主。 他会怕得罪袁术? 会被袁术欺负了,还畏首畏尾,不敢杀袁术的儿子? “传令下去,将粮营尽快装船,继续西进,转往涡水入汝南!” 五万斛粮草,尽数装船。 船队溯流西去,只留下的袁耀的首级,悬挂在了渡头之上。 … 寿春城,州府。 一位身形肥硕,满脸贵气的中年男子,正立于巨幅地图前。 “孙伯符已攻陷会稽,江东全境为主公所有,整個扬州皆入主公囊中。” “如今广陵郡亦为主公所有,吕布依附于主公,徐州也可算作主公之地。” “若再加上沛国等部分豫州郡国,主公所握版图,已远在袁本初和曹操之上。” “今时之主公,称天下最强也不为过。” 身后的长史杨弘,捋着两撇细须,笑眯眯的为袁术描绘着蓝图。 袁术嘴角钩起一抹笑意,转身拖着大腹便便的身形,重新坐回了主位。 接着他便伸出手来,轻轻的抚摸起案几上,金匣中所装的那枚玉玺来。 那是孙策献上的传国玉玺。 “代汉者当涂高也,吾字公路,涂者途也,途即为路。” “莫非天命当真在我?” 袁术拿起传国玉玺轻轻把玩,口中喃喃自语,若有所思。 杨弘察颜观色,似乎已读懂了袁术心思,遂是笑眯眯道: “那五万斛粮草已至盱台,随时可以发往下邳给吕布。” “只要吕布中计将刘备赶尽杀绝,便是拔了牙的猛虎,不足为虑。” “介时主公想将徐州收入囊中,吕布孤掌难鸣,焉能抵挡!” “只要将徐州掌控,东南半壁皆为主公所有,以主公之强,未必不能代汉…” 杨弘点到为止,别有意味的笑看向袁术。 袁术会意,脸上浮现出轻蔑不屑之色。 “刘备那大耳贼,一介织席贩履之徒,竟妄想窃占徐州,与吾平起平坐!” “吾就让他知道,不自量力的后果,只有身死名灭!” 杨弘连连点头,附合道: “主公言之有理,刘备什么出身,岂配与主公为——” 一个敌字未及出口。 亲卫神色惶恐,手揍一纸帛书,跌跌撞撞闯入堂中。 “启禀主公,盱台急报!” “刘备突然现身淮水,出其不意攻破盱眙。” “我五万斛粮草,皆已被刘备抢走。” “陈就将军被杀,大公子来不及撤走,亦为刘备所杀!” 仿佛一道惊雷,炸响在了头顶。 袁术肥硕身形猛然一颤,双手一抖,传国玉玺脱手跌落在了案几上。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袁术颤巍巍的跳了起来,近乎咆哮般喝问,脸形已开始扭曲。 “主公,盱台急报!” “刘备突袭,我五万粮草被抢,陈就将军战死!” “大公子他…他被刘备部将给杀了啊!” 亲卫跪倒在地,声音发抖,不敢正视看袁术。 袁术几步冲下台阶,将那道帛书夺过,双手颤栗的捧在眼前急看。 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 原本该在海西的刘备,竟神奇的出现在了淮水,出其不意的突袭了盱台。 抢了他五万斛粮草不说,还杀了他的长子袁耀! 袁术双手发抖,满是横肉的脸扭曲到狰狞可怖,无尽的震惊与愤怒在眼中熊熊燃起。 “大耳贼——” “你竟敢杀吾爱子!” “我要杀了你,我要将你碎尸万段,我要把伱挫骨扬灰——” 大堂之中,响起了歇厮底里的悲愤咆哮。 丧子之痛的刺激下,袁术将手中帛书狠狠撕碎,摇摇晃晃倒退半步,一屁股跌坐在了台阶上。 “刘备明明困守于海西,怎么突然出现在盱台水域?” “这说不通,怎么也说不通啊…” 一旁的杨弘则是喃喃惊语,满脸震惊错愕,仿佛见鬼一般。 第019章 两倍之敌而已,老刘莫慌,咱干就完了! “启禀主公,海西细作急报!” 又一名亲卫手举着蜡丸,大叫着冲入府堂。 袁术跌坐于地,整个人陷入极度的悲愤当中,一时无所反应。 杨弘强行平伏心绪,一把夺过蜡丸,迫不及待拆开急看。 “数日前,刘备已率部曲乘船出海,由海西南下,不知所踪!” 杨弘脱口念出了密报内容,脸上再显惊异。 袁术蓦的缓过神来,摇摇晃晃起身,一把夺过了杨弘手中情报。 他终于明白过来了。 刘备并未困守海西,坐以待毙,竟是走海路入了淮水。 所以才会出其不意,出现在盱台水域,杀了陈就一个措手不及! 而他那宝贝儿子袁耀也是倒霉,正好押粮往盱台,撞在了人家刘备枪口上。 “大耳贼竟然逃离了海西?” 袁术死死攥紧那帛书,悲愤之中又生出几分恼羞成怒。 他自以为手段精妙,妄想以五万斛粮草,诱使吕布铲除刘备。 谁想刘备竟似早料到他这一招,抢先一步提桶跑路。 还神兵天降般出现在盱台,抢了他粮草,杀了他儿子! 羞辱! 袁术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羞辱! “杨弘,哪路人马现下离盱台最近?” 袁术摇摇晃晃站起,沉声喝问道。 杨弘眼珠转了几转,忙一拱手: “回禀主公,纪灵距盱台虽近,但现下正攻打退保淮阴城的陈氏,不宜抽调兵马。” “刘备杀害了大公子后,乘船继续西向,弘推测他必是想由涡水北上,转往汝南或陈国。” “若如此的话,钟离距涡口最近,守将李丰有兵马三千,主公可令他率所部追击刘备!” 杨弘指着地图一通比划。 “传令!” 袁术一拍案几,厉声道: “速以八百里加急告知李丰,命他率所部即刻追击大耳贼!” “若带不回刘备首级,就让他自己提头来见!” 杨弘打了个寒战,慌忙领命告退。 袁术重新拿起那道密报,狠狠摔成粉碎,扔在了空中。 “织席贩履之徒,竟敢杀吾爱子,对吾羞辱至斯!” “我若不将你挫骨扬灰,我袁术岂非叫天下人耻笑我无能!” … 汝南郡,城父城。 大小船只徐徐靠岸,一队队的刘军士卒井然有序下船,进驻了这座无兵驻守的小城。 过此城再往北,就要接近陈国,进入到曹操的势力范围。 按照萧方事先规划的路线,刘备将在此率军下船,改走陆路向西,进入汝南西部,进而彻底脱离袁术和吕布的势力范围。 “军师当真是料事如神,我们果然顺利撤离徐州,脱离了险境。” 县府内,刚刚坐定的刘备,一脸如释重负的笑容,亲自为萧方斟一碗汤茶。 萧方呷一口茶,却微微摇头: “主公,现在说脱离了险境,只怕还为时尚早。” 刘备一怔。 心中还在品味萧方这句话的深意之时。 孙乾匆匆而入,眉宇间带着几分凝重。 “主公,我斥侯刚刚传回急报,吕布和袁术,分别派曹豹及李丰二将率军追击我军。” “现下两军已经合兵一处,正沿涡水西岸日夜兼程追来,距离城父城最多半日脚程!” 孙乾的话,令在场众皆是微微变色。 刘备回想起萧方适才的话,不禁奇道: “景略,你适才说我们还未脱离险境,莫非是推算吕布和袁术的人马会穷追不舍?”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看向了萧方。 萧方却呷着汤茶,不紧不慢说道: “吕布想逼降主公,用主公去替他守小沛,做他看家护院的爪牙。” “袁术视主公为草芥,即使主公不打盱台那一仗,不杀袁耀,他也必欲置主公于死地。” “如今主公金蝉脱壳,这二贼如意算盘落空,恼羞成怒之下,自然会发兵穷追。” “主公不必大惊小怪,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刘备恍然明悟,不禁微微点头,暗赞萧方的先见之明。 稍稍定神后,又问孙乾,追来的敌人有多少。 孙乾给出了個字数: 曹豹三千丹阳兵,李丰三千淮南兵,各计六千。 “六千,两倍于我军!” 刘备眉头凝起,面露忌惮,沉声道: “敌众我寡,看来当避敌锋芒,不作无谓之厮杀。” “传令下去,全军停止休整,即刻离开城父城,急行军向西甩脱追兵。” 此行目的乃是前往汝南,在刘备看来,自然没必要与追兵硬碰硬。 “兄长,我们此行可是带了数千家眷,以及百辆粮草钱帛,陆上行军必定缓慢。” “敌军追兵定是轻装而来,愚弟只怕我们行不出半日,必会被追兵追上。” “到时候一场厮杀,恐是再所难免。” 关羽却看出了软肋所在,当即出言提醒。 刘备心头一震,蓦然省悟。 糜竺,孙乾等谋士们,立时也紧张起来。 如关羽所说,这要是被追兵追上,仓促之间,三千兵马如何抵挡六千袁吕追兵? 只怕又要是一场惨败,连同随行携带的物资,统统都要失陷。 那可是近八万斛粮草,数以亿钱计的钱帛! 若就这么割肉了,痛啊… “云长所言极是,我们军资太多,跑肯定是跑不过追兵。” “如此一来,就只有全力一战,击退追兵了。” “只是敌军两倍于我,敌众我寡,这场仗不好打啊…” 刘备眉头深凝,一时进退两难,只得看向萧方: “景略,依你之见,我们当如何应对这两难局面?” 众人脸上或多或少,都为紧张忧虑所占据。 唯萧方却依旧神色如常,只悠闲的品着汤茶,任由众人议论。 听得刘备问时,萧方才轻描淡写的回了一句: “主公在徐州那般绝境都熬过来了,现下局面可比先前不知要好多少倍,何必如此紧张。” “无非就是两倍于我军的追兵而已,咱们这破了他便是。”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暗自咋舌。 那可是六千精锐敌军啊! 在这位萧军师口中,却好似六千蝼蚁,轻轻松松就收拾了一般。 好大的口气… 刘备惊讶之余,蓦的眼中掠起喜色,忙问道: “军师看样子是已胸有成算,莫非心中早有以寡敌众的破敌良策?” 萧方将碗中汤茶一饮而尽,手一摆: “阿亮,把地图给主公拿来吧!” 第020章 王道不够,还要有霸道!此立威之战! 诸葛亮忙将地图拿来,铺展在了案几上。 刘备与关羽等人,纷纷起身围了上来。 “阿亮,你先说说看,这一仗咱们为何非打不可?” 萧方不失时机的考较起了诸葛亮。 毕竟这可是未来的卧龙啊,虽说不能拔苗助长,但若能提前培养起来,也能早点帮自己分担点压力。 诸葛亮也不怯场,沉吟片刻后,从容说道: “主公的仁义之名,虽对于汝南黄巾颇有号召力,但光凭仁义之名,最多只能将黄巾军招揽前来。” “而若我们弃了粮草军资,空手前去了汝南,短时间难以筹到足够粮草,便根本无力养活一夜之间大批来投的黄巾卒。” “没有足够粮草,这些黄巾军用不了几日,必会弃主公而去。” “主公招揽黄巾,重整旗鼓的计划便将付诸东流。” “介时单凭三千兵马,如何能击败张氏叔侄,拿下南阳?” “所以这百余辆粮草钱帛,绝不能放弃。” “如此,我们就只有击退追兵一条路可选!” 诸葛亮不慌不忙,条理清晰的将理由诿诿道出。 刘备恍然明悟之余,刮目相看的眼神,看向了诸葛亮。 心中便想,这萧军师身边之人,果然都不是普通人。 那个魏延斩许耽,生擒徐盛,武艺着实了得。 这个妻弟诸葛亮,小小年纪,竟然也能有如此深谋远虑的见解。 莫非这便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么… 刘备啧啧赞许时,萧方也微微点头,对诸葛亮的回答很满意。 黄巾军也是要吃饭的,老刘的仁义之名,毕竟不能当饭吃。 他们只会在有饭吃的前提下,选择一位相对而言,没有黑历史的主公来投靠。 “阿亮所言不错,这也是我先前为何要主公打盱台,抢袁术粮草的动机之一。” 萧方微微点头认可,尔后话锋一转: “不过阿亮说的也不完全,另一层原因,我是想要让主公借着这一仗立威!” 立威? 刘备微微一凛,眼神中透射出几分茫然,一时未能领悟。 “方今这大争之世,想要成就大业,光行王道还不够,还要兼有霸道!” “曹操为什么能降服青州军,就是因为曹操够霸道,能把青州黄巾打服,令他们心生敬畏。” “主公是以失陷徐州,狼狈逃离的姿态前往汝南,虽然凭借仁义之名,招揽黄巾军,却不足以令他们畏服。” “所以主公必须要打这一仗,还要打得漂漂亮亮,挟大胜吕袁联军之威,挺直了腰杆前往汝南。” “唯有如此,才能让汝南黄巾们,既敬仰主公的仁义王道,又畏服主公的武略霸道。” “这样一来,他们才会从心底敬畏主公,才会踏踏实实的追随主公,任由主公驱策!” 萧方将另一层深意道了出来。 这话也是尽量给老刘面子,没让老刘太难堪。 说难听点,你老刘要是如丧家之犬,灰溜溜逃往汝南,凭啥让黄巾军敢跟你? 人家心里边会不会嘀咕,这刘备人是厚道,可就是菜了点。 咱们跟着这么一位菜鸡主公,能有前途吗? 一旁的诸葛亮,听的是聚精会神,眼中渐渐涌现豁然明悟之色。 “大争之世,光有王道还不够,还要王道与霸道兼顾。” “嗯,姐夫这话,当真是至理之言,我得记下…” 诸葛亮满脸求知若渴的样子,忙是取出随身携带的竹简,埋头刻记起来。 刘备若有所悟,眸中涌起几许拨云见月的意味。 于是正了正身形,向萧方一揖: “听军师一席话,备当真是受教了。” 不光是刘备,在场众人也尽皆明悟。 “俺听懂了,军师你长篇大论说了这么多,就是要打呗!” “打就打,俺求之不得呢,正好俺在盱台还没杀过瘾呢!” 张飞则天不怕地不怕,一听刘备要打,立时兴奋的撸起袖子就要干。 “翼德,休要嚷嚷!” 关羽却瞪了他一眼,目光转向萧方: “敌众我寡,军师必有良策,先听军师说完才是。” 众人的目光,再次聚在了萧方身上,皆是猜测着,这位年轻军师,有何妙计让他们三千破六千。 “主公请看。” “城父向西二十里,会经过一道山谷,中间道路狭窄,两翼山林密布。” “主公熟读兵法,应该知道,这种地形是设伏的绝佳之地。” “主公可率两千精兵,先行一步往此谷设伏,再以一将率千余兵马殿后,作为诱饵。” “我们可沿途故意遗弃一些辎重,营造出仓皇奔逃的假象,让曹豹李丰误以为我们怯战而逃,令他们轻敌冒进追击。” “那一千殿后兵马,遇敌可佯作诈败,顺势将敌军引入谷中,主公再突然伏兵尽出!” “敌军虽众,必败无疑!” 萧方在地图上指点比划,从容平静的将自己的计策和盘托出。 刘备眉头渐渐松展,眼中信心大增,一拍地图: “好一出伏兵之计,军师这是以少胜多的妙计啊!” 萧方干咳几声,却是自嘲一笑: “主公过奖了,此计也算不上什么妙计。” “若是那陈宫也在的话,此计多半瞒不过他的眼睛,必会被看穿。” “不过用来收拾曹豹李丰之流,应该是足够了。” “此二人一个作贼心虚,急着将主公斩草除根,一個要急着给袁耀报仇雪恨,好向袁术邀功,再加上对主公心存轻视,以为主公麾下皆为残兵败将,不足为虑。” “用兵最忌骄躁,他二人两样皆占,焉有不中计之理!” 萧方以自嘲的语气,却将曹豹和李丰的心态剖析了个清清楚楚。 刘备连连点头,面带赞叹道: “用兵之道,讲究的是知己知彼。” “景略你对敌人虚实了如指掌,岂能不胜!” 当下刘备信心爆涨,再无顾虑,便决意依计行事。 伏击诱敌的任务安排已毕。 刘备忽然想起什么,眼眸中涌现一抹惊色,猛的看向萧方: “军师选择由城父弃水上岸,走陆路前往汝西,而这城父县以西,恰巧又有这么一处山谷,乃设伏的绝佳之地。” “难不成,景略你早在从海西出发前,伱就推算到吕布袁术会派兵追击前来?” “所以你才选定于城父县登岸,正好在此设计,伏击追兵?” 第021章 姐夫之深谋远虑,独步天下啊! “这…也算是吧。” “不过我也不敢断定,吕布袁术定会追这么远,只是有备无患嘛。” 萧方回答的轻描淡写,众人听着,却无不眼眸骤然瞪圆。 刘备与关羽等人彼此对视,眼中同时涌起一抹骇色。 从海西发出,到这城父城,足足有近半月之久。 也就是说,这萧景略在半月之前,就推算到会与袁吕追兵有一战。 故而提前选定了城父城,作为设伏破敌之地? 未雨绸缪到吓人了点吧… 而一旁刻记的诸葛亮,笔刀已悬在了半空,眼眸瞪到浑圆看向自家姐夫。 此刻他心中的波澜澎湃,比刘备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因当初他随萧方前往徐州,途经这城父城时,萧方就特意逗留两日,亲自查看附近地形。 那条要设伏的山谷,萧方更是带着他来回走了两趟,把附近的高地都爬了一遍。 当时他还在奇怪,此间风光也无独特之处,姐夫何来的兴致这般流连驻足。 直到此时,诸葛亮蓦然明白,萧方并非是在欣赏景色,而是在堪察地形,为今日伏击追兵选定战场。 那时距今,至少已过去了近两个月的时间! “深谋远虑到如此地步,天下莫人能及了吧。” “不知我的智谋,何时才能比肩于姐夫呀…” 诸葛亮心中感慨唏嘘,眼中平添几分敬佩之意。 “咕咕咕~~” 一片叹服的眼光围观下,萧方的肚子不合时宜的又发出了抗议。 萧方只得捂住肚子,略显尴尬的笑道: “这赶了一天的路,饿到前胸后背了。” “主公,要不咱先吃饱了再上路?” 这话刚出头,忽然又觉得有些怪怪的。 吃饱了再上路,怎么听着好象不太吉利呢… 刘备思绪收回,却是哈哈笑道: “来人啊,速速弄些酒肉来,怎么能让我的军师饿着肚子出谋划策呢!” “传令下去,即刻埋锅造饭,让将士们吃饱喝足了,咱们才有力气收拾追兵!” 府堂内,响起阵阵笑声。 … 翌日,天蒙蒙亮时。 六千大军浩浩荡荡,杀至了城父城下。 吕字与袁字的旗帜,夹杂在队伍之中。 此时城父城已人去楼空,袁吕联军不费吹灰之力,便进占了这座涡水畔的小城。 “启禀两位将军,根据我对城中百姓拷问,刘备于昨夜逃离城父,沿官道向西而去。” “刘备军约有兵马三千,但随行有不少妇孺女眷,还有近百辆辎重车,满载钱粮。” 听得小校的汇报,曹豹和李丰彼此对视,眼中不约而同的浮现一抹兴奋。 “大耳贼携了这么多辎重家眷,定然行军缓慢,跑不了多远。” “李兄,我们即刻轻装追击,半日内必能赶上!” 曹豹语气中透着一股自信。 “大耳贼杀我家大公子,我主命我务必斩杀刘备,不然就叫我提头去见。” “莫说大耳贼逃不远,就算他逃到天涯海角,我也得穷追到底!” “我们走!” 李丰更是干脆利落,直接翻身上马。 二将也不令士卒休整,出城父西门出,沿着官道狂奔而去。 渐渐已是天光大亮。 追不出七八里,沿路上很快就看到被遗弃的辎重车,地上到处散落着粮草钱帛。 再往前十余里,不仅随处可见抛弃的辎重,甚至连兵器旗鼓都随处可见。 零零散散,遍布于官道上。 曹豹马鞭指着散落之物,冷笑道: “李丰,你看到没有,这必是大耳贼得知我们追来,不得不遗弃辎重,想要轻装而逃!” “我料他军心已乱,必不堪一击!” 李丰脸上亦浮现自负,不屑道: “莫说他军心已乱,就算他军心未乱,你我合兵两倍于他,还怕破不了他么?” 两个相视而笑,笑容中充斥着讽刺不屑。 说话间,前方隐约已看到旗帜士卒身影。 “张字旗!必是那张飞!” “看样子只有一千余人,应该是大耳贼的殿后兵马!” 曹豹一眼认出了张飞旗号,霎时间脸形扭曲,眼中燃起怒色。 当日下邳,被张飞鞭笞的羞辱,至今历历在目。 就连背上的鞭伤,至今还未痊愈,仍留有伤疤。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曹豹眼中喷火,扬刀一指,怒喝道: “全军听令,随本将杀上去,杀尽敌军!” “本侯要宰了张飞那屠户,以泄我心头之仇!” 曹豹纵马冲出,带着他的三千丹阳兵,当先冲向前方张飞军。 曹豹要洗雪耻辱,李丰却是要抢功。 自家大公子袁耀,可是为张飞所斩,乃是主公袁术的杀子仇人。 这要是将张飞人头也一并拿下,回寿春后,袁术不得更要加倍封赏? “袁家将士们,为大公子报仇的时候到了。” “得张飞首级者,主公必有重赏!” “随我杀上去!” 李丰长刀一招,大叫着纵马奔出。 三千淮南袁军,立时如打了鸡血一般,蜂拥袭卷而上。 前方三百余步。 张飞正横矛立马,眯眼远望着袭卷而近的敌军。 两股敌军,并没有列阵推进,而是以冲锋方式狂杀而来。 这是占据绝对优势,认定敌方不堪一击时,才会使出的自信打法。 “萧军师那颗脑袋里都装的是什么啊?他怎么什么都算得出来?” “他说曹豹和李丰这二贼,只要见到我的旗号,就会跟疯狂一样扑上来,果真是被他说中了!” 张飞喃喃自语,好一通啧啧赞叹。 感慨之间,敌军已冲近两百余步。 张飞想起萧方叮嘱,当即收了战意,蛇矛一摆: “传令,全军不得恋战,即刻向山谷撤退!” 一千殿后士卒,即刻掉转方向,向着西面山谷夺路狂奔。 他们按照张飞事先交待,一路“丢盔弃甲”。 曹豹和李丰见张飞不战而溃,又见遍地丢弃的兵器旗鼓,更加自信心爆棚,认定刘军军心已乱,不堪一击。 于是二将再无半点顾虑,只催动六千兵马穷追不舍。 正午时分,六千大军在毫无警惕的情况下,一路冲进了山谷之中。 一道山岗上。 刘备与萧方并肩则立。 山谷中的一草一木,清清楚楚尽收眼底。 “报~~张将军已率军撤入谷中!” “报~~敌军已尾随追入谷内!” “报~~六千敌军已尽数入谷!” 斥侯不断飞奔上前,将最新的敌情禀明。 刘备俯视山下,不用斥侯禀报,已能清清楚楚看到,数不清的袁吕联军,已是密密麻麻的挤满了谷道。 “军师之神机妙算,备今日算是又领教了!” 刘备一声由衷赞叹,向着萧方微微一拱手。 萧方付之一笑,抬手向谷中一指: “鱼儿已自己钻进网里来了,主公,该收网了。” 刘备豪然大笑,一身杀气蓦的燃起。 剑出鞘,向山下一指: “树起信旗,伏兵尽出。” “给我杀!” 一面刘字巨旗,升起在了山岗之上。 埋伏于两翼树林内的两千刘军,即刻喊杀而起。 谷道内。 曹豹和李丰,还正催马狂奔。 前者还在幻想着,斩杀刘备之后,彻底消除将来隐患。 后者则在畅想着,将刘备人头献给袁术后,将会得到何等厚重的封赏。 突然。 鼓声杀声响起,打断了二人的幻想。 二将蓦的勒住战马,急是四周扫望,只见原本静悄悄的山林中,陡然间现出无数刘军士卒。 “伏兵?” 曹豹和李丰对视一眼,霎时间骇然变色。 第022章 三千灭六千!曹豹:我这是跪了刘备? 六千袁吕联军,霎时间一片惊慌失措,纷纷停下了脚步,彼此拥挤在了谷道之间。 就在曹豹和李丰,尚自惊愕困惑时,密林之中,无数利箭已腾空而起。 箭雨袭至。 曹豹李丰脸色大变,急是舞起手中兵器,化成铁幕遮挡。 袭来之箭,尽皆被他二人兵器弹将开去。 他二人武艺虽是平平,但这个密集程度的箭雨,还伤不到他们。 左右的联军士卒,却是倒了血霉。 正处惊愕中的他们,面对突如其来袭至的箭雨,根本无从抵挡。 无数道鲜血,刹那间腾空而起。 无数惨叫声,立时填满了谷道上空。 人仰马翻,鬼哭狼嚎! 六千联军士卒,只一轮箭雨下,便被成片成片钉倒在地。 尔后便陷入大乱之中。 箭雨刚过。 山岗上令旗再度摇动。 关羽,徐盛,糜芳等诸将,即刻纵军杀出。 两千将士,如神兵天降般,漫山遍野的向着谷道中慌乱的联军冲去。 而在正前方。 作为诱饵的张飞,也率一千殿后兵马,反杀了回来。 三路刘军,对联军进成了截杀之势。 联军虽众,面对这突然如来的伏击,立时被打崩了心态。 不等将令传下,他们便开始纷纷后退,争先恐后的向着东谷口方向逃去。 “刘备的伏兵?” “大耳贼竟然全军在此?” “这,这,这…” 曹豹看着四面八方的刘字旗,脸形扭曲也了无尽的错愕惊恐。 从城父县到这里,一路上遗弃的皆是辎重旗甲,不是证明了刘备军心已瓦解,正丢盔弃甲夺路而逃吗? 怎么突然间,刘备竟然全师变成了伏兵,从两翼杀出? 还士气如虹,个个如狼如虎,全然没有半分军心已溃的样子? 曹豹懵了。 “曹兄,我们必是中了大耳贼的诱敌之计了!” “沿路那些粮草辎重,根本就是大耳贼故意抛下,让我们误以为他仓皇逃窜。” “张飞那支兵马也是在诈败,为的就是将咱们引出这谷道里,落入他的陷阱之中!” “我们中计了!” 李丰最先回过了味来,激动的颤声大叫。 曹豹脑子嗡的一声轰响,蓦然间幡然惊醒。 “刘备军中,莫非有什么高明谋士,竟给他献上这等诡计?” “曹豹,你为何不提醒我!” 李丰又满腹抱怨,冲着曹豹喝问道。 曹豹无奈,苦着张脸道: “那刘备不过一庸主,他麾下糜竺孙乾等人,也多为智计平平之徒,怎可能想出这等奸计?” 李丰却是不信,再次质问道: “若非是这些人给他献计,还有谁能想出这般诡诈毒计?” “难不成,大耳贼麾下,还有你不知道的高明谋士?” 未等他话出口,曹豹的头便摇成了拨浪鼓: “大耳贼的底细,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他麾下谋士就那么几個,哪还另有什么高明谋士!” 李丰语塞,眼中涌起深深困惑。 刘备既无更高明的谋士,那又是如何想出这般环环相扣的计策,将他们如小丑般戏耍,一步步引入了这陷阱之中? 就在他二人还在争执时。 两翼的刘军将士,已俯冲而下。 一顿乱杀,六千联军士卒,便如长蛇一般,被斩成了七八截。 前后兵马,立时失去了联系,各自如无头的苍蝇乱窜乱撞。 “李兄,别管那么多,保命要紧,速速向东突围!” 曹豹最先清醒过来,大叫一声,拨马转身便逃。 李丰僵在原地,却是犹豫不决。 曹豹可以逃,无非是吃了一场败仗而已。 袁术给他的命令,可是务必要斩下刘备首级,否则提头回复。 这要是败逃而归,袁术能饶他? “张飞在此!” “曹豹狗贼何在,纳命来!” 前方黑骑虎将,如杀神一般呼啸而来。 沿途联军士卒,如草芥一般,成片成片被他挑翻在地。 “张飞?” 李丰一声惊呼。 残存的犹豫,也被张飞的出现,立时惊到碎了一地。 管不了那么多,先保住性命再说吧。 李丰不及多想,拨马转身便想要跟着曹豹开溜。 为时已晚。 原本正搜寻曹豹的张飞,一眼锁定了他。 身着铁甲,又有马骑,必是袁军主将李丰无疑。 “鼠辈,哪里逃!” 张飞眼眸充血,一声咆哮,纵马狂杀而上。 李丰狂抽马鞭,来不及提起速度时,张飞已追至身后。 一道血矛,挟着雷霆之势,轰刺而出。 李丰心中骇然,急是回刀相挡。 刀式未出,快如闪电的血矛,已贯穿了他的后背。 伴随着一声惨叫,李丰一头栽倒在了马下。 张飞割下他的首级,继续向前追去。 山谷内,已是血流成河。 山岗上。 刘备满面兴奋,已是按捺不住战意。 “军师,你且在此观战,备山下去指挥各路兵马!” 刘备稍稍交待后,翻身上马,带着一队亲卫冲下山去。 “萧军师!” 魏延看的是手痒难耐,急是回头看向了萧方。 如此大战,正是立功的良机,他自然是沉不住气了。 萧方知他立功心切,便笑着一拂手: “文长去吧,杀个痛快。” “我劝你直接前往东谷口截杀,说不定会有意外惊喜。” 魏延狂喜,翻身上马,提刀便向东面奔去。 山岗上,此时便只余下萧方,以及糜竺等几位谋士。 众人神情激动,目光皆是专注的望着山谷中的战事。 萧方却抬起头,看着日头已近正午。 “该吃饭了。” “阿亮啊,叫他们点起火来,咱们烤点肉,就着胡饼吃。” 萧方找了块阴凉地坐了下来。 “姐夫,咱们现在就吃起饭来,不太妥当吧?” 诸葛亮目光向山下瞥去。 人家山下边仗还没打完呢,咱们就搁这儿吃喝起来,似乎有些不合时宜呢…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胜负已定,他们打他们的,咱们吃咱们的,又不影响结果。” “咱们把这肉烤好了,酒温好了,等主公一回来,正好算作庆功宴嘛。” 萧方却是一本正经的说道。 诸葛亮“哦”了一声,只好召呼亲卫生火。 “糜小姐,烦劳能否宰一只羊,打打牙祭?” 萧方笑看向了糜贞。 钱粮牛羊多是糜家提供,糜贞也专管起了后勤。 正专注战局的糜贞,俏脸愣怔一下,方才反应过来,忙是令家奴宰羊。 片刻后。 一片片新鲜的羊肉,便架在了火堆上,开始滋滋的冒起了油花。 “嗯,鲜倒是鲜,可惜辣椒还没传进来。” “没有辣椒的烤肉,缺点灵魂啊。” “罢了,将就吃吧…” 萧方小声嘀咕着,瞧着烤的差不多了,便津津有味的享用了起来。 吃一片烤肉,嚼一口胡饼,再灌一口美酒,快哉! “山下战事正酣,所有人都在关注战局,唯有他却这般悠闲自在,竟然胃口还这般好。” “如此定力,着实是非同常人。” “这萧景略,当真是个奇男子…” 糜贞悄悄打量着萧方,眉宇间掺杂着敬佩与好奇的目光,心中却是思绪翻转澎湃。 不知不觉间,杀声已然沉寂。 战事终于结束了。 “景略!” “此战我们歼敌四千余众,缴获了兵器旗甲无以计数,翼德还斩杀了袁将李丰!” “若非景略你的妙计,备焉享受一次如此酣畅淋漓的大胜啊!” 刘备满脸兴奋,策马上山,大老远就欣喜的大叫。 酒足肉饱的萧方,端着一碗酒起身奉上,笑道: “那方就敬主公一碗酒,恭喜主公此战全胜,威震汝南!” 刘备豪烈大笑,接过酒碗一饮而尽。 酒刚饮尽。 马蹄声再起,魏延策马登上山来,腋下还夹着一员俘虏。 “启禀主公,末将生擒敌将曹豹,请主公发落!” 魏延慨然表功,将那俘虏一扔。 “砰!” 曹豹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吃了一嘴的泥。 当他忍着剧痛,颤巍巍抬起头时,赫然发现,自己已跪在了刘备脚下。 第023章 仁义不可滥用,主公,请杀此贼! 曹豹身形猛然一晃,霎时间凝结成了一具石象。 脸上的表情,也定格在了五味杂陈,无比复杂的一瞬。 羞愧,无奈,恐惧… 种种负面的情绪,立是从脚底升起笼罩全身。 作为一名背叛者,勾结吕布背刺反叛,几乎将刘备逼上绝路。 如今统帅三千兵马,更是穷追不舍,抱着将刘备赶尽杀绝的机动而来。 曹豹却万万没料到,自己竟会的如此惨烈。 刘备没杀成,反倒成了阶下之囚,屈辱的跪在了刘备面前! 一时间,曹豹僵硬的跪在地上,竟无法接受这难以置信的事实。 “曹豹,你个狗贼!” 一声咆哮怒骂,打断了曹豹失神恍惚。 未等他反应过来,张飞已满面怒火的扑了上来,铁拳狠狠的便砸在了他的脸上。 一声结结实实的闷响。 一声痛苦的惨叫。 曹豹直接被打翻在地,滚出几步远地停下。 张口喷出一股鲜血,血中夹杂了两颗门牙。 曹豹还头晕目眩中时,张飞一跃而上,骑在了他的身上,两只拳头如雨点一般轮番轰砸在了他的脸上。 “你个无耻奸贼,我让你背叛俺兄长,我让你勾结吕布,我让你射伤我嫂嫂,我打不死你——” 张飞一边咆哮怒骂,一面拳如雨下,宣泄着心中积聚已久的怒火。 拳拳到肉的重击声,张飞的怒骂声,曹豹的哀嚎声,混杂在一起回荡在山岗上。 众人都看得是目瞪口呆。 就连刘备也是一时愣住,没想到自家义弟如此暴力,不等自己开口便爆打起了曹豹。 直至曹豹被打到鼻青脸肿,去了半条命时,他方才反应过来。 “翼德,停手吧!” 听得刘备喝止,张飞这才意犹未尽的停手,在曹豹身上擦了擦拳头上的血迹,重新站了起来。 刘备低头再看时,曹豹一张脸已被打到血肉模糊,只怕女婿吕布在此,也认不出来的地步。 刘备脸上看不到半分怜悯,更没有责怪张飞半句。 他也是有脾气的。 若非曹豹的背叛,吕布焉能轻取下邳,将他几乎逼上绝路? 如不是幸运的遇上萧方,此刻恐怕落魄到尊严全无,被迫忍辱负重向吕布乞降的地步。 刘备心中,焉能不恨曹豹! 只是他自有身为主公的气量,不屑于亲自动粗,以泄心头之恨罢了。 张飞这几拳,却替他狠狠出了口恶气,心里边自是莫名的痛快。 于是刘备脸色漠然,沉声道: “曹豹,陶公临终遗言,令伱率丹阳军归属于我,你可是亲口向陶公承诺过的。” “自我继任徐州牧后,我不但令你继续执掌丹阳兵,还一应粮草军资都优先供给你。” “我给你的官职,比我两位义弟都高。” “甚至我还有意让你兼领下邳相,以示我对你的信任。” “我刘备是怎么厚待你的,徐州上下人尽皆知。” “而你却事事阳奉阴违,人前人后说了多少对我坏话?” “袁术大军入侵,你竟然还公然背叛于我,勾结吕布偷袭下邳,几乎将我逼上绝路!” “如今我已退出徐州,你依旧不依不挠,还亲自带兵穷追至此,非要将我赶尽杀绝!” “曹豹,现下落到这步田地,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刘备越说越是气愤,仿佛从被偷下邳时,积聚至今的憋屈,这一刻终于得到宣泄而出。 曹豹身形哆嗦,脖子一阵红一阵青,满面血污的脸也看不出是羞愧还是畏惧,或者是愤恨。 面对刘备的质问,他只是身形僵硬的趴在地,一言不发。 “兄长,你跟这奸贼说这么做什么。” “你只要点头,俺现在就把他给大卸八块!” 张飞却简单粗暴,剑已出鞘,就等着砍人。 原本不吭声的曹豹,身形陡然一颤,只犹豫一瞬后,忙挣扎着爬起来,向着刘备再次跪下。 这一次,不是被迫,而是主动下跪。 “玄德公,我错了!” “是我一时糊涂,受那许耽蛊惑挑唆,方是犯下了弥天大错,辜负了玄德公对我的厚待。” “自下邳沦陷后,豹早已心生悔恨,无时无刻不想弥补罪过。” “玄德公,请你看在陶公的面子上,就再给豹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吧,豹定当舍身忘死,以报玄德公大恩!” 曹豹声泪俱下的一番忏悔,把自己描绘成了一朵不懂事的白莲花,都是被许耽那個坏小子给带坏了的。 反正许耽已被魏延给剁了,怎么往死人头上扣屎盆子,也不会从地下爬出来跟他对薄公堂。 “放你娘的狗臭屁!” “你当俺兄长是三岁小孩么,会信你的谎话?” “你要真心存悔意,还会巴巴穷追至此,要把俺兄长赶尽杀绝?” 张飞一脚把曹豹踹翻在地,劈头盖脸又是一顿斥骂。 曹豹忍着屈辱再次爬起,脸上懊悔有增无减,辩解道: “张将军息怒啊,那吕布素来不信任,是他逼我追杀玄德公,向他证明忠心。” “豹也是被逼无奈,才不得不率军前来,原想着追上玄德公后,便索性率部重归玄德公麾下。” “谁想玄德公竟设下这般妙计,杀得豹片甲不留啊!” 一通辩解后,曹豹额头深深叩地: “玄德你宽和仁义,还请玄德公开恩,给我曹豹一个弥补过错的机会。” “我曹豹发誓,定当为玄德公赴汤蹈火,以明心志。” 面对他这番声情并茂的哀求辩解,张飞一时竟无从反驳。 左右糜竺,孙乾等谋士,却皆在冷笑。 冷笑的眼神中,还毫不掩饰鄙夷。 到了这个地步,谁还看不出来,曹豹只是为了活命,厚颜无耻的编织谎言想博取刘备的宽容。 贪生怕死,节操全无到如此地步,众人焉能不为之鄙夷。 至于刘备,当然也不会相信曹豹的辩解。 不过看着跪地哀求的曹豹,他却眉头皱起,眼神中透露出几分犹豫不决。 一旁冷眼旁观的萧方,一看老刘那情绪变化,便读懂了他此时心思。 他想要饶过曹豹了。 倒不是老刘愚鲁,看不出曹豹是在为求活命编织的谎话。 是因老刘的性格宽仁,向来不是那种赶尽杀绝之人。 哪怕曹豹曾背叛过自己,如今既已跪地求饶,便自然而然觉着,似乎没必要非置其于死地。 只是这一次,萧方却不能允许老刘的心慈手软,滥用在曹豹这种人身上。 于是他缓缓上前,眼中杀意如刀,厉声道: “主公对曹豹此贼不薄,此贼不思回报便罢,竟卖主求荣,背叛倒戈,引吕布偷袭徐州,几乎将主公逼上绝路!” “圣人有云: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主公有多少将士,是因此贼反叛而死!” “主公若恕其死罪,如何对得起那些为主公战死的忠义之士?” “倘若主公今日不杀这曹豹,主公在臣下眼中,岂非成了一个软弱可欺,毫无威信可言的暗弱之主?” “威信不立,又如何能叫臣下信服?” “将士不服,主公匡扶汉室的大业,又焉能功成?” 听得萧方一番声色俱厉之言,刘备身形蓦然一震,仿佛若有所悟。 萧方又深吸一口气,向刘备一拱手: “曹豹罪无可恕,非杀不可!” “主公万不可对其滥用仁义。” “方请杀此贼!” 第024章 帮老刘补齐短板!不能暴殄天物啊! 在萧方看来,老刘的仁义宽和,其实是把双刃剑。 这把剑,可令刘备以草根出身,却能引得不少豪杰英雄,虽九死一生亦不离不弃。 然并非人人都似关二爷,忠义无双,宁可放着荣华富贵不要,也要封金挂印,万里追寻老刘。 多数之人,其实都是凡夫俗子,信念远配不上坚定如铁四字。 这就会导致,稍稍遇上点危机,他们就会轻易放弃抵抗,选择向敌人投降。 这种例子比比皆是。 糜芳就是最典型的例子。 夷陵之战降魏黄权,亦是其中之一。 为何? 无非是因为这些人深知老刘的性格,清楚老刘备的宽仁,哪怕他们背叛,老刘也决不会动他们的家人。 将来有朝一日,觅得机会再投奔到老刘怀抱,仍会得到老刘的信任礼待,官爵待遇一样都不会少。 所以孙权第一次对荆州动手时,湘东二郡很轻易便开城投降。 第二次偷袭荆州时,包括江陵城在内的南郡各城,几乎没有像样的抵抗,便纷纷望风而降。 说难听点,就是老刘在臣下眼中,宽仁有余而威严不足。 换成主公是曹操,他们敢轻易开城投降? 为何樊城也好,合肥也罢,曹魏的武将们,往往都能死守? 无他,只因曹操够狠。 你全家老小都在许都做人质,你敢开城投降,我就敢杀你全家! 当然,萧方的目标,并非是让老刘学曹操那般狠辣铁腕。 若真是那样,刘备也就不是刘备了。 萧方的小目标,只是要让老刘补齐滥用宽仁的短板。 仁义不能少,铁腕也要有。 行王道之时兼顾霸道,补齐短板,方才有机会成为第二个光武帝。 而这补齐短板,就从杀曹豹开始。 刘备并非迂腐之人,萧方一席话,令他心头一震,不禁陷入了深思。 “兄长,萧军师言之有理。” “兄长若不分对错,一味宽仁,岂非毫无威严何言?” “长此以往,臣下对兄长只有敬而无畏,又何来忠诚可言?” “到时岂非人人效仿这曹豹,但有对兄长丁点不满,便说叛就叛。” “反正有曹豹做先例,这些人吃准了兄长不会追究他们,哪怕将来他们落入兄长手中,只需哭哭啼啼哀求一番,兄长便不计前嫌。” “如此则人人无死战之心,兄长麾下皆是这般反复无常,轻于去就之人,焉能扫除汉贼,再兴汉室?” 萧方的话说到了关羽心坎上,当即站了出来,一番义正严辞的劝说。 “兄长,俺也是这样想的。” “军师说的没错,曹豹这狗贼他不配你饶他。” “你真要饶他,俺头一个不干,你干脆把掩砍了吧!” 张飞也激动的嚷嚷起来,只怕刘备心软,就差要撒泼打滚了。 萧方的一句一句,如声声惊雷,轰响在耳边。 眼中的犹豫不觉,渐渐也化为了醍醐灌顶般的明悟。 沉吟良久后。 刘备长吐一口气,向着萧方一揖: “多谢军师将备点醒,备此时方知,先前确实是有些不明是非,滥用了仁义!” 言罢。 刘备缓缓转身,再次看向曹豹时,目光已冰冷如刃。 曹豹却已神色慌张,手足无措。 原本以为拿捏了刘备性格,自己这般不顾脸面的一番认错求饶,刘备碍于自己的仁义虚名,定然会手下留情。 就算不得刘备重用,保住性命也毫无悬念。 将来瞅个机跑开溜,再逃回徐州,重投他那好女婿吕布便是。 谁曾想,半路杀出個什么军师,对刘备是一通洗脑,竟然说服刘备改变了态度。 “小子,伱是何人?我与你无怨无仇,你为何要言语挑拨玄德公,非要置我于死地?” 曹豹恼羞成怒,冲着萧方质问。 张飞崇敬的目光瞟向萧方,一脸自豪的冷笑道: “狗贼,你作梦也想不到吧,老天都保佑着俺大哥,让俺大哥遇上了这位奇人。” “这萧景略,就是俺兄长新拜的军师,你和那李丰,就是败在他的伏兵计上!” 曹豹一愣,愤怒的眼神变成了错愕迷茫。 萧景略? 刘备新拜的军师? 天下之间,没听说过有这一号人物啊! 就这么个无名小子,竟能谋划出那等诡计,帮刘备轻松的灭了他们六千大军? 刘备却无心跟他多废唇舌,摆手喝道: “曹豹此贼其罪当诛,将他拖下去,斩首!” 此言一出,曹豹眼中困惑,立时化为无尽恐惧。 “玄德公开恩,请给我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吧!” “我必痛改前非,以死相报玄德公不杀之恩!” “玄德公啊,你可是世人皆知的仁义之主,我既已服罪,你焉能忍心杀我啊~~” 曹豹跪在地上,泪流满面的泣声哀求。 刘备不为所动,只令左右亲卫,将曹豹拖下去。 “你们别动,俺亲自宰了这厮!” 张飞将亲卫们推开,抓起曹豹便粗鲁的拖走。 “刘备,你若杀我,我女婿绝不会放过你!” “奉先他早晚会杀了你,替我报仇雪恨啊!” “刘备,大耳贼——” 曹豹眼见哀求无用,彻底撕下了伪装,歇厮底里的悲愤大骂起来。 张飞却将他踩在地上,环首刀高高扬起,冷哼道: “曹豹,俺送你先走一步。” “你放一百个心,俺兄长早晚杀回徐州,宰了你那三姓家奴的女婿,让你们黄泉路上翁婿团聚!” 环首刀奋然斩下。 悲骂声戛然而止,曹豹人头落地。 孙乾等众人,眼见曹豹授首,无不拍手称快。 “魏文长,此役你生擒曹豹,立下大功也!” 刘备对魏延大加赞许,目光笑看向萧方: “景略,你这位护卫虽年纪轻轻,却真乃虎将之姿啊!” 刘备表面是在赞叹,但言下之意,萧方却也听得出来。 老刘欣赏魏延将才,自然是想重赏提拔,善加的栽培。 只是魏延此时的身份,名义上乃是他这个军师的亲卫统领,若是越过他来提拔重用的话,未免的挖墙角之嫌。 所以老刘言外之意中,便有想将魏延从他身边要走,委以重用的意思在内。 “文长,主公对你甚为器重啊。” “从今往后,你就直接归属主公调遣,助主公成就大业吧!” 萧方顺水推舟,痛痛快快的便将魏延举荐给了老刘。 毕竟当初忽悠魏延跟自己去徐州,本就是答应了魏延,要助他封侯拜将,名扬天下。 既是答应了,总不能食言,耽误了人家的大好前程吧。 何况魏延这等大将之才,只让他做个贴身保镖,确实也是暴殄天物了。 魏延脸上顿时涌现感激欣喜之色。 于是理了理衣冠,当即向萧方一拜: “延必不负军师厚望,定当为主公大业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刘备见萧方如此大度,便又觉着有些过意不去,遂道: “军师身边,也少不了勇武忠诚之士保护。” “备就亲自挑选几名忠勇之士,必要保得军师周全。” 萧方却是一笑,眼中掠过几分神秘之色: “这挑选护卫之士,就不劳主公费心了。” “汝南之地,多得是忠勇之士,最适合做亲卫。” “方心中已物色有合适人选,只等主公将他们招揽至麾下了。” 听得此言,刘备眼眸之中,不禁浮现几分奇色。 于是思绪飞转,搜寻起汝南豪杰人物来。 “不知军师所说的忠勇之士,又是哪位豪杰?” 刘备心下搜刮半晌,却始终猜不出萧方所指何人,眼神愈发好奇。 第025章 各路大佬惊了:刘备这是得了位高人么? 徐州,下邳。 “什么?” “我们两家联军全军覆没?” 府堂内,吕布拍案而起,脸上的震惊错愕,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一般。 “回禀温侯,千真万确。” “据我们逃回来的士卒所说,刘备以粮草辎重为饵,令曹将军误以为其军军心惶惶,仓皇而逃。” “曹将军遂与那李丰大举追击,却不料中了刘备的伏兵之计…” 魏续哭丧着一张脸,颤栗着将兵败的详情禀明。 吕布倒吸一口凉气,跌坐下来,陷入愕然失神之中。 堂中霎时间炸开了锅,众将无不骇然惊议。 纵然是陈宫,此时也脸色惊变,失了淡定从容的气度。 “六千联军,还有我三千丹阳精兵!” “竟被大耳贼三千逃遁之兵全歼?” “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吕布拳头渐渐握紧,咬牙切齿摇着头,不愿相信这难以置信的战报。 原本以为有丹阳兵追击,再加上袁术派出的三千兵马,合计六千大军,两倍于刘备之兵。 就算不能全歼刘备所部,至少也能再次大破刘备,杀得刘备丢盔弃甲落荒而逃吧。 结局却相反。 六千人马反被刘备杀的几乎全灭! 这截然相反的结局,全然超出了吕布的意料之外,岂能不令他错愕震惊,难以置信。 吕布不信。 陈宫虽压制住了震惊,但眼中的困惑狐疑,却是有增无减。 “依你所说,刘备选择在城父城登陆,就是要利用附近山谷地形,来埋设伏兵。” “这也就是说,他早料到我们会派出追兵,穷追至汝南地界。” “尔后故意遗弃辎重,再令殿后兵马诈败,只为令我军误以为他军心已乱,故而轻敌追击。” “如此我军便在毫无防备之下,落入了他的伏兵之中!” “刘备身边,竟有如此深谋远虑,诡诈多端之人?” 陈宫眼神闪烁不定,一口气将此战的可疑之处,尽皆道了出来。 显然这幕后为刘备出谋划策者,才是真正令他惊奇所在。 “大耳贼麾下谋士,无非是糜孙乾三人而已,公台你也说过,此三人智计平平,乃庸碌之辈。” “他们怎可能为大耳贼想出这等诡计?” 吕布缓过了神来,不屑的一摆手,否定了陈宫的猜测。 这一否定不要紧,反倒令陈宫身形一凛,似乎猛然间想到了什么。 “刘备不动声色于海上出逃,从我们和袁术眼皮子底下走淮水入汝南,这一招金蝉脱壳之计,不可谓不妙。” “如今这出伏击我追兵之计,亦是惊艳手笔。” “既然糜孙简之流无此等智计,难不成真如我先前所料,刘备在逃离徐州前,得了一位高明的谋士?” 陈宫道出了心中猜测。 吕布先是一怔,尔后不以为然的一摆手: “徐州有名有姓的谋者,本侯掰着指头也数得过来。” “公台你不是曾也评价,此间能与你智计相提并论者,无非那陈元龙而已。” “然那陈元龙并没有追随刘备逃离,前日更已送书信前来,向本侯示好。” “本侯就不信,刘备还能得什么足智多谋之士。” “再者了,若真有这等厉害人物,怎会眼见刘备如此落魄,还要不识时务的辅佐于他?” 吕布一席话,令陈宫本来觉着合理的推测,忽然间又觉着不太靠谱了。 “若无这么一位人物,那刘备又怎能连连下出,这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妙棋呢?” 陈宫喃喃自语,陷入了困惑之中。 这时。 吕布突然觉察到异常,急喝问道: “本侯那岳丈呢,他既是兵败归来,为何不来见本侯?” 魏续一震,吱吱唔唔不敢出声。 “曹豹呢,他到底怎样了?” 吕布意识到了不对劲,厉声喝问道。 魏续无奈,只得叹息着说道: “曹将军没能突围,为敌军所擒,被刘备给…给斩了!” 吕布身形微微一晃,脸色再度凝固在愕然一瞬。 原本猜疑中的陈宫,听得这个消息,眼中也不禁涌起难以置信的眼神。 曹豹为刘备所擒,倒是不足为奇,毕竟中了人家伏兵计嘛。 可刘备竟斩了曹豹,却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那刘备不是素来仁义宽和么? 曹豹也非什么忠贞之士,被俘之后,必定会求降。 以刘备的性格,没有理由不饶曹豹一死才对啊。 可刘备偏偏就杀了曹豹! 剧本不对啊… “刘备,刘备,短短一月,你当真是令我刮目相看。” “这一月之间,你到底发生了什么?” 陈宫眉头深凝,心中思绪飞转,再度陷入了深深困惑猜测中。 “大耳贼!” “伱戏耍本侯,又杀本侯岳丈,当真可恨之极!” “总有一日,本侯必亲手斩下你首级!” 府堂内,响起了吕布愤怒的咆哮声。 … 寿春城。 州府内,已是素缟一片。 袁术责令满城士民,披麻戴孝,祭奠其长子袁耀。 “李丰这废物,竟然被大耳贼所败?” “他不但被张飞所斩,还折了吾三千精兵?” 灵堂之内,袁术刚刚得知李丰兵败的消息,肥硕的身形竟是激动到一跃而起。 “回禀主公,刘备是在城父城以西设下埋伏,李丰曹豹轻敌冒进,才会中了刘备伏兵。” “不光李丰全军覆没,曹豹亦是全军覆没,为刘备所杀!” 主簿阎象声音低沉,默默将战事经过禀明。 袁术一把夺过那帛书情报,手忙脚乱的细看,原本惊怒的脸上,渐渐涌起了深深困惑茫然。 “大耳贼先败于吕布,再败于吾,不过一庸碌无能之徒。” “怎的一夜之间,竟变的如此了得,竟以这等诡计破我六千联军?” 袁术眼珠瞪大,满是横肉的脸上,扭曲着匪夷所思。 身旁杨弘亦是满腹惊疑,不解道: “先从海西金蝉脱壳,如今又在城父设计以少胜多,这不象是那刘备该有的实力啊。” “若他有这等智计,何至于失了徐州,落荒远遁?” 袁术君臣,陷入了茫然不解中。 “主公,无论怎样,刘备确已击溃我追兵,现下已向汝西而去,逃出了我们掌控。” “主公若再派兵西追,势必会引起曹操的警惕,倘若其向汝南增兵的话,一场交战再所难免。” “象以为,以现今的局势,在主公未收取徐州之前,还当避免与曹操再次正面交锋才是。” 袁术心中微微一凛,眼中掠过一道忌惮之色。 正是几次与曹操交锋惨败,他才不得不一路辗转迁至淮南,心里难免留下了几分“恐曹症”。 现下为了追击刘备,不惜与曹操在汝南再度交手,确实殊为不智。 “大耳贼,吾就暂且寄下你人头!” “待吾拿下徐州后,便将你和那曹贼一并收拾,以泄吾心头之恨!” 袁术嘴上强硬,身体却很诚实,权衡利弊之下,还是听从了阎象的劝谏。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 颍川,许都。 “吕布袭取下邳,刘备两度惨败,退保海西,袁术鲸吞了广陵。” “徐州由刘备独大,演变成了三足鼎立,这趟水是越觉越浑。” “文若,你这驱虎吞狼之计,果然是一步妙棋!” 府堂之中,那位新晋的大汉司空,正眯眼审视着那道徐州密报,嘴角钩起些许笑意。 “刘备此人,最是能屈能伸。” “我料他必会向吕布请降,吕布恐唇亡齿寒,多半会纳刘备之降,将其安置于小沛,成犄角之势,以防袁术从西面包抄徐州。” “接下来的徐州,就是袁吕刘三方各怀鬼胎,彼此牵制的局面。” “司空便有充足时间,安顿好天子与众臣,扫清南面张氏叔侄对许都的威胁,尔后再挥师东进,一举拿下徐州。” 荀彧捋着细髯,洋洋洒洒为曹操勾勒出一幅蓝图。 “文若言之有理,宛城离许都太近,张济叔父一日不除,吾一日难安啊。” 曹操点头称是,深以为然。 二人正要商议一下,不久之后,如何对南阳用兵。 一名黑衣文士,手执帛书,神色匆匆的步入府堂。 “司空,我司闻曹刚刚收到的密报。” “刘备不久前已由海西出海,尔后转经淮水涡水进入汝南。” “数日前,刘备更于城父一带,以寡敌众,大破袁吕六千联军,斩其将曹豹李丰!” “刘备现下已率军向汝西进军!” 曹操与荀彧身形一震,脸色齐刷刷为之一变。 第026章 刘备脱胎换骨了?曹操:查!给我查清楚! “奉孝,你所言当真?” 曹操强压住吃惊,试图要再次确认一下。 “千真万确,刚刚送抵的消息,司空请过目。” 郭嘉神色郑重,将手中帛书献上。 曹操当即起身上前,不等郭嘉送到案边来,便一把拿过。 荀彧亦是起身,凑上近前。 帛书之上,将城父一战的经过,清楚写明。 以及刘备从海西出海入淮水,于盱台抢了袁术粮草,杀其子袁耀亦有描述。 看罢后,曹操长吸了一口气,转头和荀彧对视了一眼。 而此刻的荀彧,脸上亦是掠起了奇色。 他竟然失算了! 刘备并非按照他设想的剧本,向吕布乞降,成为吕布对抗袁术的爪牙。 而是使了一招金蝉脱壳,成功逃离徐州前往了汝南。 甚至以三千兵马,近乎全歼了六千袁吕追兵,挟着一场大胜余威进入汝南! “刘玄德竟然下出这么一步怪棋,彧当真是没有想到!” 回过神来的荀彧,不由啧啧称奇。 “不得不说,他这一步怪棋,确实是一步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妙棋!” 郭嘉亦是感慨不已,言语中颇有欣赏的意味。 曹操则再次拿起帛书,细细再看一遍。 尔后惊奇眼神褪却,取而代之的则是浓浓的赞许之意。 “利用曹豹和李丰轻敌骄躁,以遗弃辎重和诈败为饵,诱使二将冒进穷追。” “尔后再利用地形优势,设置伏兵,以少胜多。” “嗯,不得不说,刘备这一计对敌方人心的把握,对地形的运用,确实是恰到火候。” “士别三日,刘备令人刮目相看啊。” 曹操捋着细髯,微微点头,脸上浮现出嘉许的表情。 郭嘉却是别有意味一笑,反问道: “短短一月前,刘备才先失徐州,又两次惨败,几乎被逼上绝境。” “司空当真相信,这转眼之间,刘备智计武略便能脱胎换骨不成?” 曹操一愣,疑惑的看向郭嘉,一时未能转过弯来。 荀彧却听出了郭嘉言外之意,便道: “司空,奉孝言之有理,刘备的智计武略,不可能前后云泥之别。” “他这接连的妙棋,必是有人为他出谋划策。” 曹操这才省悟,脸上却再添奇色: “刘备麾下谋士,无非是孙乾简雍之流,如今再加上个糜竺。” “这几人皆不过是平庸之徒,能为刘备设计出如此妙棋?” 这一句话,将荀彧和郭嘉同时问住。 二人顿时语塞。 “或者,刘备新有谋士投奔,智谋远在孙乾几人之上?” 郭嘉眼眸闪烁,忽然如此猜测。 话方出口,荀彧却摇头道: “徐州淮南之地,能有如此智计者,可说屈指可说。” “最有可能之人,便是那陈登陈元龙了。” “只是此人乃陈氏子弟,并未追随刘备远遁,显然是为保陈氏之势,要留在徐州臣服于吕布。” “除此之外,恕彧孤陋寡闻,想不出还有哪位名士,能为刘备下出这两步妙棋。” 曹操眼中疑色更浓。 荀彧何等见识,在士人中又是何等人脉,连他都猜不出是何方神圣,旁人自然就更不必提了。 “奉孝,速令司闻曹多派细作,刺探清楚刘备是否新得了什么奇谋之士。” “或者是查清楚,是否真有这么一个人物。” 曹操旋即向郭嘉交待道。 “诺!” 郭嘉领命,却话锋一转: “现在的问题是,刘备进入了汝南,他这又是有何意图?” “莫非想趁汝南无主,将之占据,以图复起?” 曹操眉头凝起,心中亦是颇多怀疑。 此时的汝南经由袁术蝗虫过境后,已经是残破不堪,没有多少油水可榨。 故而他只占据了汝南北部一带,而袁术也只占据了汝南东部诸城。 汝南西南大部,现下则属于三不管地带,被各种汝南黄巾盘踞吸血。 刘备费尽心机从徐州逃离,就是为了吃这么一块鸡肋? “刘备恐怕也是无路可走,正是看中了汝南无主,方才率残部前去。” “以汝南之残破,刘备纵然前去,多半也无所作为,暂时已不足为虑。” “司空的战略不必受其影响,依旧要将目光先放在南阳,尔后向东收取徐州,待最后南下讨灭袁术之时,再顺势将刘备灭掉也不迟。” 荀彧从刘备的插曲中已回过神来,此刻重新恢复了运筹帷幄之势。 郭嘉亦是重重点头,言道: “宛城离许都太近,宛城若不拿到手,许都南面始终不安。” “刘备方面当以监视为主,司空的目光,确实当优先放在张济叔侄身上。” 两位谋士意见一致。 曹操遂不再犹豫,欣然道: “好,就依文若和奉孝之计。” “我们就先筹措粮草军资,待吾安顿好天子之后,即刻南下荡灭张济叔侄,拿下南阳!” 话锋一转,曹操望向南面方向,嘴角微微上扬。 “至于刘备,就让他先去啃汝南那块鸡肋去吧…” … 汝南郡,项县以东。 刘备正统帅着三千人马,满载着数百车粮草军资,沿大道西进。 “前边数里便是颍水,过颍水便为项县。” “此城现下黄巾渠帅刘辟占据,主公可先一步派人过河往项县,表明招揽之意,看刘辟态如何再做决断。” “若不出我所料,刘辟多半会亲自过河,前来迎接主公入项县。” 并马而行的萧方,马鞭遥指,如数家珍般为刘备描述着项县虚实。 刘备微微点头,感慨道: “景略你对汝南的局势,当真是了如指掌,依你所说行事便是。” 当下刘备便打算派信使,先一步往项县。 就在这时。 关羽丹凤眼蓦的一睁,警觉的射向前方: “兄长,且慢行军,前方似乎有兵马正在交战!” 刘备立时警惕起来,勒马举目远望。 果然。 颍水东岸,隐约可见旗帜飞舞,人影纷动,上空不时有箭光掠过。 显然是一场激战,正在进行。 刘备当即下令停止前进,三千兵马布阵警戒,同时派出斥侯前出,去打探虚实。 片刻后。 数骑斥侯飞驰归来,滚鞍下马。 “启禀主公,前方河畔,是数千黄巾兵,正在围攻一队八百人左右的商队。” “那黄巾军打着的是‘刘’字旗号,那商队打着的是‘许’字旗!” “黄巾军久攻不下,两军正在僵持。” 刘备眼眸精光一闪,面露几分奇色。 黄巾军打着刘字旗,此间又靠近项城,应该是那刘辟的人马。 只是那被围的商队,不过八百余人,竟然能与数千黄巾军僵持不下,着实是战力强悍。 “许字旗…不知是哪位许姓豪杰,竟有如此本事!” 刘备喃喃自语,眼中皆是猜测好奇。 萧方眼珠微微一转,却是意味深长一笑: “主公不是想给我找一个忠勇之士,做我的护卫统领么?” “看来我运气不错,也不用去找了,这不,那忠勇之士他自己就送上门来了。” 刘备一愣,茫然的目光看向了萧方。 第027章 有粮就是爹!抱歉了曹老板,你墙角我挖定了! “忠勇之士,自己送上门来?” 刘备眼神茫然。 直到他顺着萧方目光,望向颍水畔那片战场之时,方才蓦然省悟。 “景略所指的忠勇之士,莫是被黄巾军围攻这许姓豪杰?” “多半就是此人。” 萧方微微点头。 刘备愈加好奇,便追问道: “不知景略所指这位许姓豪杰,是何方人物?” 众人好奇的目光,皆是齐聚向了萧方。 能让自家萧军师,如此看重的豪杰,想来必非寻常人物吧。 “此人姓许名褚,字仲康,原本乃沛国谯县人。” “这许褚本为谯县豪侠,数年前率乡宗子弟迁徙至了汝南,曾与当时的葛陂黄巾有过交手,以千余人击退上万黄巾。” “此战之后,许褚威震陈汝一带,想来主公也有所耳闻吧。” 萧方不紧不慢,将许褚的名号点出。 刘备恍悟,回头看向糜竺: “子仲,这个许褚,是否就是你曾跟我提及,可徒手倒拔奔牛的那位汝南猛士?” 糜竺乃徐州富商,常年有商队往来于徐州周边各州,自然是消息灵通,对各地风土人物了如指掌。 “不错,萧军师所说,正是这个许褚。” 糜竺点头称是,赞叹的目光又看向萧方: “不过此人声名雀起,也就是近两年时间,名声也只限于汝北至陈梁之间。” “萧军师却对此人了如指掌,当真是厉害。” 萧方一笑。 大名鼎鼎的虎痴,曹老板的保镖队长,武艺能与马超张飞掰一掰腕子的猛人,他能不了如指掌么。 按照时间线,曹操应会在建安二年,也就是明年,才会将手伸到汝南腹地。 而汝南这地方被袁术洗劫了一遍后,各路人马普遍缺粮,黄巾军缺粮,许褚这样的地方豪强也缺粮。 故而许褚出于缺粮的考虑,再加上跟曹操是谯县同乡这层关系,才会率部曲投靠曹操。 也就是说,许褚投靠曹操的首要原因,是想为自己的部下们找个铁饭碗。 同乡这一层关系,只是次要原因。 这就好办了。 许褚缺粮,而此时的老刘,恰恰手握十余万斛粮草,在汝南这帮饿鬼们的眼中,无异一场救世主降临。 有奶就是娘,有粮就是爹嘛… 老刘的名望加手里充足的粮草,促成许褚投奔归附,应该不是没有可能吧。 还有谁比许褚,更合适来做他的护卫统领呢? 曹老板,抱歉了,你这道墙角,我挖定了… “主公,方恐怕要借主公之手来为我招揽这许褚做护卫。” “小小以公谋私一下,主公不会怪罪吧。” 萧方笑看向了刘备。 刘备先是一怔,尔后神色郑重道: “军师你这话,当真是折煞备了!” “若无军师,备此刻恐怕已是忍辱负重,向吕布俯首低头。” “军师的性命,关乎我大汉社稷能否再兴,重若泰山!” “保护好军师周全,乃是备,以及全军将士义不容辞的责任!” 话锋一转,刘备语气缓和了几分,却是一笑: “何况景略你将文长这员猛将举荐给了备,备答应过为你择一忠勇之士护你周全。” “如今为伱招揽这许褚,亦是份内之事。” 老刘这番话,听得萧方是心头一热。 正要开口时,张飞却嚷嚷道: “俺兄长说的没错,军师你的性命最金贵了,怎么保护都不为过。” “兄长你就下令吧,俺现下就杀上去,把那许褚捉回来,让他做军师你的护卫。” 这简单粗鲁之言,听得众人忍唆不禁,暗自憋笑。 刘备无奈一笑,只得道: “翼德,你休得鲁莽。” “这许褚乃一方豪杰,为兄既然要招揽于他,自当以礼相待。” “何况要让他做军师护卫,更当令他心甘情愿,岂能以性命相要挟?” 张飞被教育了一通,只得“哦”了一声,摸着后脑壳讪讪而笑。 “景略,以你之见,当如何招揽这许褚?” 刘备回过头来,向萧方询问。 “这许褚主公要收服,那黄巾渠帅刘辟也要收复,他麾下这几千黄巾兵不算乌合之众,可为主公所用。” “我料黄巾军围攻许褚,多半是欲抢其粮草辎重。” “主公可就地埋锅造饭,煮好了粥米,再使人前往战场,直接了当表明招揽之意。” “以主公的仁义之名,再加上这近在咫尺的粥香,那刘辟定即刻撤了围攻,率众前来归附主公。” 顿了一顿后,萧方接着又道: “至于那许仲康,我料他手中必定也缺粮,率军北上多半是想谋取粮草。” “他感念主公帮他解围之恩,再看到主公有充足的粮草,权衡之下,主动归附主公也是水到渠成之事。” 萧方一番剖析,将刘辟和许褚的虚实底细点破,献上了一道招揽二将之计。 刘备深以为然,当即点头道: “军师此策,不费一兵一卒,便能收揽两位豪杰,此乃不战而屈人之兵的上上之策!” “好,就依军师之计!” 当下刘备便传下号令。 三千将士,就地安设简易营垒,埋锅煮粥。 同时派孙乾出马,前方战场招揽刘辟。 不多时,粥香四溢,远远飘向了颍水畔的战场。 一切皆如萧方所料。 刘辟就如历史上官渡之战时,老刘前往汝南时的表现一样,得知仁义之名远扬的刘玄德相召,当即下令撤兵,率众前来拜见。 刘备自然是礼贤下士,盛情相待,并下令将现成的米粥,分发给刘辟麾下的数千黄巾军。 刘辟盘踞于项城,早已断粮多日,不然也不会不自量力,率众围攻许褚。 这些饥肠辘辘的黄巾卒们,如今却得刘备恩赐粥米,无不是欣喜若狂,感激涕零。 刘辟本就仰慕刘备仁义之名,如今见刘备又带来了这么多粮草,自然是毫不犹豫,痛痛快快的便表明归附之意。 刘备顺水推舟,便纳了刘辟归附,将这近三千黄巾军,收入麾下。 “备初至汝南,不费吹灰之力便招揽下三千兵马!” “一切都在军师的计划之中呀!” 刘备看着这“飞来横财”,口中唏嘘感慨,赞叹不已。 萧方淡淡一笑,目光却望向营门方向: “那许仲康差不多也要来拜谢主公了,此等猛士,主公当出营相迎,方才显示出对他的重视才是。” 刘备深以为然,当即与萧方一并来到了营门外。 前脚刚出营门,前方一队人马,便是徐徐而来,打的正是许字旗。 一员虎背熊腰,壮如铁塔般的猛士,当先单骑策马而来。 不用猜,必是许褚无疑。 用不着萧方提醒,刘备先一步迎上前去,拱手道: “备于徐州时,久闻许仲康乃当世虎士,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 许褚猛然勒住坐骑,脸上掠起一道异色。 刘备虽已失徐州,但毕竟曾为一方诸侯,是与袁曹平起平坐的上位者。 这等大人物,不但亲自出营相迎,竟然知晓他的名号,还口称久仰? 许褚心中一震,不禁涌起一股受宠若惊之意。 当下翻身下马,向刘备一揖: “褚不过一介布衣,不想刘使君竟知我许褚名号,褚当真是,当真是…” 他一武夫,自然是口拙,一时想不出合适的词,来形容此时心境。 刘备忙翻身下马,将许褚扶起。 许褚心绪稍定,忙又拱手谢道: “适才多谢使君出手,帮在下解围,褚在此谢过。” “举手之劳而已,仲康不必言重。” 刘备摆了摆手,又问道: “听闻仲康你屯兵于汝阴一带,为何会出现在这项城附近?” 许褚面露苦涩,无奈道: “不怕让刘使君见笑,汝阴一带为袁术荼毒,已是无粮可食。” “褚不得已,只能率众北上,想往陈梁一带觅粮,却不想会在此间有幸遇上使君。” 听到这里,刘备不由回看了萧方一眼。 果然如萧方所说,许褚乃是因缺粮,不得不率众北迁。 “备此番前来汝南,倒是带了十余万斛粮草。” “仲康若不嫌弃的话,备就赠你三千斛,以解你燃眉之急吧。” 刘备依萧方所说,便大度的以粮草相赐。 此言一出,许褚却是大吃一惊,难以置信的眼神,看向了刘备。 显然他是不敢相信,这位刘使君如此大方,与自己只是萍水相逢,不但帮自己解围,还一出手就相赐三千斛粮草! “这刘玄德,当真是豪义之士…” 许褚心中暗暗称奇,眉宇间平添了几分敬意。 “刘使君,这…” 许褚正待开口时。 身后方向,突然有部众大叫: “兄长,老夫人不行了!” 许褚一听,脸色骤然大变,也顾不得感谢刘备,转身便狂奔回自家队伍,钻进了一辆马车。 “母亲,母亲啊——” 马车内,很快便响起了许褚惊慌失措的叫声。 刘备和萧方对视一眼,便策马上前察看。 于是便看到,一位老妇人正一动不动躺在马车里,似乎已是没了气息。 “母亲适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间没了气息?” “快,快去找医者,快啊!” 许褚方寸大乱,歇厮底里的冲下部众大叫。 部众们是左右为难,这一时片刻间,上哪里去找医者? 何况这老夫人已没了气息,多半已是死了,纵然找来医者又有何用? 刘备见状,便一声轻叹,正想出言安慰。 “仲康兄,你且让开,让我来瞧瞧令堂。” 萧方翻身下马,在众人惊讶的目光注视下,跃上马车,将许褚轻轻推在了一边。 许褚愣住了。 第028章 终于回来了,把荆州搅他个天翻地覆吧! 许褚愣怔之际,萧方已开始为许母检查起来。 又是试脉博,又是检查瞳孔,看起来象是通医术,但手段却又与寻常医者大不相同。 “你…你是何人?” 许褚回过味来,想要上来阻拦。 刘备忙上前拦住,解释道: “仲康莫担心,此乃备之军师萧方,精通医术,曾救活过贱内。” “有他出手相救,必能救回令堂。” 萧方? 刘备军师? 还精通医术? 许褚怀疑的目光,回望向了眼前这位从未听闻其名的年轻文士,眼中既有希望又有担忧。 “令堂应该是适才受了惊吓,血压上升,导致出现了心脏骤停!” “现在抢救的话,还有一线救活的希望。” “许兄,烦请你让开点。” 萧方将许褚赶了开去,撸起袖子,便要给许母做心肺复苏。 不光是许褚。 在场的刘备众人,亦是听的一头雾水。 什么心脏骤停,血压升高,全然不知所以。 “萧…萧先生,何为心脏骤停?” 许褚回过了味来,结结巴巴的问道。 “简而言之,就是心不跳了。” “什么?心不跳了?” 许褚大惊失色。 心都不跳了,那不就是死了么? “母亲,母亲啊~~” 许褚一声悲呼,霎时间泪流满面,就要扑向母亲“遗体”嚎哭。 “现在哭还早了点,令堂发现的算是早,现在做急救,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不过能不能救活,就要看令堂造化了。” 萧方深吸一口气,就要动手。 许褚听的又是一脸懵,这心都不跳了,不就意味着人已死了。 死人还能救活过来? 就连刘备简雍等人,虽是见识过萧方的医术,却也满脸惊奇,不敢相信萧方有“起死回生”的手段。 众目睽睽之下,萧方便给许母做起了心脏按压。 “你做什么!” 许褚见萧方对母亲“遗体”冒犯,本想上前喝止阻拦。 话到嘴边时,却转念一想,刘玄德这个军师,虽言行举止怪异,但母亲既然已死,不妨死马当活马医。 万一这萧方,当真有过人医术呢? 于是许褚便只得暂压下猜疑恼火,站在一边,拳头紧握的看着萧方,用怪异的方法救自己的母亲。 “兄长啊,萧军师救过嫂嫂,精通医术这俺知道。” “可这位许老夫人心不跳了,这不就是咽气了么?” “这死了的人都能救活过来,那不成神仙了?” 张飞满眼质疑,小声的凑近刘备耳边嘀咕道。 刘备眼中疑色闪烁,微微摇头: “咱们这位军师深不可测,凡事不能以常理度之,为兄到现在都还看不透他呀…” 张飞“哦”了一声,摸着脑壳,继续满眼好奇的看着萧方救人。 不知过了多久。 原已断了呼吸的许母,陡然间身子一抽,大口大口的喘起了气。 “活过来了!” “兄长,萧军师真把死人也给救回来了!” 张飞眼珠瞪到浑圆,惊骇激动的大叫起来。 左右众人,无不是一片惊诧,仿佛目睹了一场奇迹。 “军师他当真是…” 刘备满眼难以置信,一时间竟是说不出话来。 “母亲,母亲~~” 原本焦虑的许褚,立时陷入狂喜之中,扑向了自家母亲。 萧方则长吐一口气,跳下了车来,将袖子重新捋了下去。 “军师啊,你真是神了!” “这咽了气的人,你都能给救活了,伱就是那个什么扁…扁…” 张飞一时想不起来那个名字,急到抓耳挠腮。 “是扁鹊再世!” 刘备笑着替张飞说了出来。 “对对对,你就是扁鹊再生!” “似你这样神机妙算,还能起死回生的奇人,俺这辈子还是头一次见过。” “不对!俺上辈子都没见过!” 张飞的语无伦次,惹得众人忍唆不禁。 萧方付之一笑,自嘲道: “张将军说笑了,我可没起死回生的本事,是那位老夫人运气好罢了。” 这话他倒不是有意谦虚,适才他救人的手段,但凡学过点急救知识的普通人都会。 也就是这许母运气好,若是换成其他的急症,以当下的医疗条件,他还真就束手无策了。 “褚多谢萧先生救命之恩!” “请受我许褚一拜!” 许褚安顿好母亲后,当即面怀感激,向萧方深深一拜。 萧方忙将许褚扶起,少不了一番谦逊客气。 许褚却神色庄重,拍着胸膛道: “我许褚有恩必报,萧先生有何所求,只管交待便是!” “只要我许褚能做到,吾必万死不辞!” 萧方眼眸微转,目光转向了刘备,便顺水推舟道: “若非主公出手,为许兄解黄巾之围,我也没机会出手相救令堂。” “要说有恩的话,也是主公于许兄有恩。” “我主乃汉室宗亲,有匡扶汉室的雄心壮志,身边正缺许兄你这样的世之虎士。” “许兄若是愿意的话,何不归附于我主,咱们携手辅佐主公成就兴复汉室大业?” 萧方把功劳推给了老刘,顺势替老刘开口招揽许褚。 许褚身形一震,转头望向了刘备。 “我总归要投靠一位主公,这刘使君帮我解了黄巾之围,还赠我粮草,实乃仁义之主。” “我这几百号弟兄北上,不就是想去觅粮么,这刘玄德有十万斛粮草,投奔他岂非粮草无忧?” “再者这萧先生于我有救母之恩,他开口邀我归附刘玄德,我若不应允,岂不成了忘恩负义之徒?” 许褚思绪翻转,暗自权衡起来。 半晌后,眼中犹豫烟销云散,唯余决然。 “褚一介布衣,今能在这颍水畔,得遇刘使君这等仁义之主,实乃三生之幸。” “褚愿率我麾下八百部众,归附于使君,为使君鞍前马后,还请使君收纳!” 许褚慨然表明归附之意,当即向刘备深深拜下。 刘备大喜,忙将许褚扶起,大笑道: “仲康不必妄自菲薄,你为布衣,备亦不过是一介寒门而已。” “然我刘备,位卑却不敢忘国!” “我今能得仲康你这等虎士相助,匡扶汉室,再添几分成算也!” 于是刘备便顺利收伏了许褚。 主臣名份,就此定下。 “军师左右,尚无一個忠勇之士保护,不知仲康愿否担此重任?” 刘备自然没忘招揽许褚的初衷。 许褚一听,毫不含糊的一拱手: “褚既归附于主公,自当听凭主公调遣。” “何况萧军师于褚有大恩,褚能保护萧军师左右,乃是褚之荣幸!” 刘备松了口气。 终于是给萧方挑了一位忠勇之士做护卫统领,一桩心事总算是了了。 萧方则一拍许褚肩膀,笑道: “仲康,那我这条小命,从今往后就交给你了啊。” 许褚没听出萧方是玩笑话,当即正色道: “萧军师放心,我许褚拼上性命,也必保你周全。” “纵然是吕布来了,也休伤你一根头发!” 听得许褚这番表态,萧方也宽下了心。 当年的许褚,可是三番五次救曹操于战阵之间。 何况自己身为军师,不必亲临战阵,许褚都能保护得了曹操,保护自己应该绰绰有余吧。 于是刘备经历这场偶遇,顺利收服了刘辟和许褚。 刘辟在汝南黄巾军中,颇有些威望,他归附老刘的消息传出,立时在汝南众黄巾中引起了连锁反应。 于是不到一月之内,陆陆续续有龚都等多路黄巾军,前来归附刘备。 在萧方的建议下,刘备择其中精锐之士编入军,短短一月之内,便得七千生力军。 加上从徐州带来的三千余人马,刘备的兵力总数,重新过了万。 十万斛粮草虽多,却也不能坐吃山空。 刘备便在休整编练半月后,率军出汝南,继续向西。 时年冬。 刘备率一万兵马,进驻了南阳郡东面的比阳城。 黄昏时分。 萧方登临比阳城头,远望眼前这片熟悉的土地。 从离开荆州出发,到把老刘成功“忽悠”来荆州,足足已过去了四月之久。 “也不知长姐和二姐,还有三弟他们,现下可否安好。” 身后的诸葛亮亦是喃喃感慨,显然有些想念分别数月的姐姐和弟弟。 萧方的眼前,不禁也浮现出,娇妻诸葛兰秀丽端庄的面容。 “小别胜新婚,说实话,我也有点想你姐了。” 萧方轻声感慨后,吩咐道: “阿亮,你让仲康分你一队人马,去隆中把你姐他们全接过来吧。” “接下来咱们就要与刘表为敌,把荆州搅个天翻地覆了,你姐他们再留在襄阳附近也不安全。” 诸葛亮一听也对,忙是应诺。 萧方的目光,则延伸向西北方向,一道寒芒涌现。 “接下来,就是怎么收拾了张济叔侄,帮老刘拿下宛城了…” 第029章 火中取栗!先给刘表下套,再打张济七寸! 入夜,比阳县府。 一幅荆州地图,已悬挂在了堂前。 刘备与众人把酒畅谈,边庆贺顺利抵达南阳,边审视着眼前地图。 “荆州辖下共有七郡,由南到北可分为三部分。” “长江以南武陵,零陵,长沙及桂阳四郡,彼此联系紧密,与北面有长江为界,称之为荆南四郡。” “中部南郡与江夏郡,各居于汉水东西两翼,乃是荆州的腹心之地。” “其中,又有襄阳及江陵两座重镇所在的南郡,为腹心中的腹心,乃荆州根本所在。” “汉水以北的南阳郡,则较为特殊。” “此郡一度户口百万,不仅是荆州第一大郡,更是天下第一大郡。” “哪怕为袁术祸害之后,南阳残存的丁口也相当可观,甚至依旧在襄阳所在的南郡之上。” “然则因荆州州治为襄阳城,而南阳郡又位于荆州最北,于是便成了刘表拱卫襄阳,乃至荆州之屏障。” 简雍指着地图,将荆州地理大略讲述与众人。 刘备微微点头,脑海中对荆州已有了个大概轮廓。 “子仲,说说南阳现下的战局吧。” 萧方酒杯微微一指。 众人的目光,齐聚向了荆州最北边。 南阳郡。 这也是萧方备用计划中,老刘最先要攻取的立足之地。 糜家虽离开了徐州,但遍布天下的商业网络还在,于是在萧方的建议下,糜家的商业网络摇身一变,就成了刘备的情报网。 “西凉军素来残暴,张济也不例外。” “数月前其因乏粮,便由弘农南下进入南阳地界,占据宛城后便四处纵兵搜刮粮草。” “南阳北部十余城,被他们是掘地三尺,搜刮一空,现下已是无粮可掠。” “据我们的细作禀报,西凉人搜刮的粮草已快耗尽,张济已准备驱兵南下,向穰县,朝阳,新野等南阳郡南部诸县攻掠就粮。” “襄阳方面也传回消息,刘表显然不打算纵容张济逼近汉水,已提兵渡江进至新野,应该是要增兵穰县,以阻挡张济南下攻掠。” “张刘两方的战事,现下已是一触即发。” 糜竺指着地图,将南阳战局一一道来。 众人一阵议论。 张飞不等刘备表态,跳起来便嚷嚷道: “这不正好么,我们就让张济和刘表狗咬狗,等他们打得个两败俱伤,咱们再出兵,轻松将他们两家收拾。” “如此一来,这南阳郡不就唾手可得了么!” 众人纷纷点头,显然有不少人,赞同张飞的提议。 刘备却眉头微皱,摇头道: “张济乃汉贼,又祸乱南阳,我讨伐他乃也是名正言顺,师出有名。” “刘景升却乃我同宗,我岂能无故对他用兵?” “翼德此计不可行!” 张飞顿时耷拉下了脸,口中嘟嘟囔囔的坐了下去。 刘备的否定,萧方也不奇怪。 同宗这一关,老刘始终还是过不了。 老刘要是能采纳张飞的提议,当初就不会拒绝他攻取荆州的方略,逼着他拿出备用计划,退而求其次先打南阳了。 何况就算没有老刘的拒绝,他也会一票否决了张飞的计策。 按照历史走向,张济会在攻打穰城时,身中流矢不治而亡。 尔后张绣继承其部众,刘表趁势以粮草为饵,诱使张绣依附于他,就此结成盟友,做起了刘表看门护院的打手。 张飞幻想中两家鏖战,两败俱伤的好事,压根就不会出现。 众人一番议论,也没议论出个万全之策。 “景略,如何破张济,拿下宛城,你可有良策?” 刘备的目光,最终还是落在了萧方身上。 府堂内立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向了萧方。 “西凉人善野战而不善攻城,若攻穰城,必败无疑。” “介时攻城不利,粮草耗尽,他们就只有向刘表低头服软。” “以刘表的手腕,多半会以粮草为饵,来施加怀柔笼络,让西凉人依附于他羽翼下,为他拱卫南阳。” “一旦出现这种局面,我们再想攻取南阳,难度远胜于现下。” “故而方以为,主公首先要做的,便是阻止刘表插手南阳战局,防止张刘二人合流!” 萧方把玩着手中酒杯,不紧不慢的为刘备定下了基调。 刘备沉吟半晌,点头道: “军师所言极是,那依军师之见,我们又当如何阻止刘景升插手南阳战局?” 萧方呷一口酒,淡淡笑道: “这就简单得多了,主公只需遣一使者去见刘表,明言主公将率军讨伐张济叔侄,攻取宛城,请刘表念在同宗之谊上,从南面出兵夹击张济。” “我料蒯越蔡瑁之流,必会向刘表献计,令刘表假意应允主公,实则按兵不动,好借主公之手来消耗张济。” “如此一来,我们便能稳住了刘表,主公便可趁此时机,速破张济。” “待到刘表反应过来时,主公已然攻下宛城,造成了夺取南阳的既成事实。” 刘备恍然大悟,却又面露几分疑色: “刘景升乃备之同宗,他会明明应允与备联手夹击张济,却作壁上观,坐收渔利不成?” 萧方轻声一叹。 老刘还是一厢情愿了点,以为自己顾念同宗之谊,刘表就也会顾念同宗之谊。 “方知道主公凡事义字当头,但方今乱世,不是人人都似主公这般义薄云天。” “刘表这类人行事,自然是利字当头。” “何况荆州真正做主的,乃是蔡瑁蒯越,刘表做决策,有时也是身不由己。” 听得萧方一席话,刘备陷入了沉默。 道理他懂,只是情感上,却不太愿意接受。 半晌后。 刘备仿佛忽然想通了似的,苦笑一声,叹道: “备但求问心无愧便是,至于旁人怎么做,也非是我能强人所能难。” 叹息过后,刘备振作精神,欣然道: “既然如此,那就依军师之计,我即刻修书一封,派公祐南下去面见刘表。” 对付刘表的计策,就此定下。 这时。 一直不作声的关羽,却捋着美髯道: “景略军师,我们阻止刘表插手南阳战局,目的也是为击破张济。” “拒关某所知,张济麾下可是有近万余兵马,与我军不相上下。” “且张济兵马皆是身经百战之士,还有名震天下的西凉铁骑。” “倒非关某怕那张济,只是关某以为,我们想速破这样一支精锐,只怕并非易事。” 关羽的提醒,令堂中立时又议论纷起。 刘备刚刚松展的眉头,重新又凝聚了起来。 “景略,云长提醒的是。” “我军虽在汝南得了黄巾军做补充,但这些士卒的战力,远不及西凉军凶悍骁勇。” “击败张济尚且不易,何况是速破?” “这也是备在徐州之时,其实就一直存有担忧呀。” 刘备言语之间,显然多有忌惮意味。 萧方嘴角却掠起一抹诡色,冷笑道: “张济所部大部分兵士,也多为南阳就地招募,其战力最强的西凉军,不过半数而已。” “敌军与我军的实力差距,还未达到悬殊的地步。” “我们只需抓住西凉人的最大软肋,诱其主动来攻比阳,破之易如反掌!” 萧方这番自信言语,立时令刘备精神为之一振。 “那依军师之见,西凉军最大的软肋是什么?” 刘备迫不及待的问道。 “两個字…” 萧方缓缓竖起了两根指头。 第030章 刘备什么档次,也妄想占据南阳? “缺粮!” 萧方缓缓道出了那两个字。 这便是张济的软肋。 事实上这不只是张济的软肋,也是这乱世中,大多数诸侯的软肋。 官渡之战,曹操就因缺粮,差点被袁绍熬死。 诸葛亮挥师北伐,每每开局亮眼,结局却都是四个字: 粮尽而退。 汝南刘辟龚都这帮黄巾军,所以归附老刘,很大程度上就是冲着老刘能填饱他们的肚子。 原本时间线中,张济若非缺粮也不会攻掠南阳,就不会死在刘表的箭下。 所以说这粮草,生死忧关,乃是大多数诸侯的七寸。 所幸的时,刘备现下实力虽弱,却偏偏粮多。 张济的西凉军战力虽强,却恰恰缺粮。 “备明白了。” “军师的意思是,我们要大张旗鼓的往比阳城运粮,让张济知道我们粮草充足。” “如此一来,他因军中缺粮,便会率军主动来攻比阳?” “不知我猜的对也不对?” 刘备好歹也是一方诸侯,岂能不明白粮草重要性,只凭萧方两个字,便悟出了其中深意。 “正是这個意思。” 萧方点头一笑,接着说道: “主公不光要向张济炫富,还要修书一封给张济,作为最后通牒,令张济十日内退出南阳,滚回关中。” “否则,主公将亲率大军赴宛城,将张济一众荡灭!” “西凉人素来自负,张济岂能不气到火冒三丈,一怒之下发兵来攻比阳?” “这不就给了我们重创其军,速战速决的机会了么。” 刘备恍然明悟,懂了萧方此计全貌。 只是向张济发最后通牒,勒令其滚回关中,似乎又太霸道了些。 “张济这帮西凉匹夫,将大汉朝搅得天翻地覆,令天子和汉廷威严扫地,天下大乱有一半功劳要归他们。” “此贼入南阳后,更是纵兵四掠,视南阳百姓为草芥。” “对这么一个残暴汉贼,主公何必跟他讲什么道理,令他滚回关中已经是对他客气了。” 萧方看出了刘备心思,便将张济罪状历数,以此宽慰开解老刘。 刘备那份顾虑立时被驱散,心中愤慨被激起,脸上燃起肃厉之色。 “军师言之有理,对张济这等残暴汉贼,确实不该讲道理!” “宪和,就依军师所说,速拟一道通牒发往宛城!” 刘备并非迂腐之人,经得萧方一提醒,立时转变了心态。 简雍领命,当即便提笔修书。 “军师这激将法,再加上粮草为饵,诱张济主动来攻的计策,确实是一步妙棋。” “只是关某还是那句话,怕我自然是不怕张济那厮,但敌我双方战力强弱却乃事实。” “军师既然主张将张济诱至比阳,莫非已有以弱胜强的万全之策?” 关羽再次将话题转回了军力对比之上。 刘备蓦的被提醒,目光急看向了萧方。 说白了,谋划了这么多,最后还是要落实到如何击败张济上。 军事上的胜负,才是关键。 “云长将军莫忧,张济与主公的实力,并未相差到悬殊地步。” “那这之间的差距,我们便可以略施小计来弥补。” “我们可以…” 萧方把玩着手中酒杯,不急不慢的将计策诿诿道来。 关羽紧皱的卧蚕眉,渐渐松展开来。 刘备眸中渐渐泛起欣喜的光彩。 糜竺魏延等众谋臣武将,脸上无不是涌起惊喜之色。 “主公,方这一计,不知主公以为如何?” 萧方放下酒杯,笑望向刘备。 “妙哉!” 刘备拍案而起,大赞道: “军师此计,将张济缺粮和西凉人抢掠成性的缺陷,拿捏的恰到好处。” “此计甚妙,必能功成!” 当下,刘备便依计行事。 … 新野。 数以万计的荆州军,正浩浩荡荡从南而来,开入这座襄阳以北重镇。 府堂内。 那位须发半白,一身大儒气质的荆州之主,正高坐上位,手中端详着刘备的亲笔信。 就在今日,孙乾以使者身份前来,献上了刘备的手书,并表明了想与他联手,夹攻张济的意向。 打发了孙乾后,刘表便召集众谋臣武将,共商对策。 “没想到,老夫这位同宗失了徐州后,竟会千里迢迢来我荆州!” “看来他是盯上了南阳,想要据为己有,做自己的立足之地了。” 刘表言语之中,流露出些许不易觉察的不悦。 虽说自打他入主荆州后,南阳郡就从未为他所有,先有袁术后又有眼前的张济。 但毕竟南阳隶属荆州,名义上乃是他这个荆州牧的辖下。 现下突然间冒出个刘备,宣称要赶走张济,取而代之占据南阳,刘表心下自然不舒服。 “南阳隶属于荆州,本就该为主公所有,只是为张济窃据而已。” “那刘备一织席贩履之徒,名望才略平庸,为吕布夺了徐州,却千里迢迢逃至我荆州,想将南阳据为己有,当真是不自量力!” “主公,瑁以为当严辞拒绝了他!” 座下左首处那中年武将,言语神情之中,毫不掩饰轻蔑不满。 武将正是蔡瑁。 身为蔡氏这等顶级望族的家主,加上荆州二把手的身份,蔡瑁对刘备这个出身草根,突然窜出来的外来客,显然是充满了轻视与敌意。 “德珪啊,话不能这么说。” “刘玄德虽出身织席贩履,但毕竟是老夫同宗,更曾为徐州之主,一方诸侯。” 刘表捋着半白细髯,先是对刘备予以肯定,接着却面露遗憾道: “可惜啊,这刘玄德不曾居于庙堂,未曾见识过人心险恶,竟然敢收留吕布这等虎狼之徒,当真是有些不自量…” 刘表话未言尽,便是收了回去,并未直接表明对刘备的那份轻视。 只是言外之意,在场荆州名士们,却都听得出来。 无非是暗指刘备出身寒微,未经朝堂权力之争的浸淫,没见过那些大风大浪,守不住徐州也是天经地义。 “这刘玄德虽失了徐州,不过据说他在盱眙和汝东,曾经两次击败过袁术和吕布。” “袁术长子袁耀,吕布的岳父曹豹,皆死在了他手中。” “这般看来,此人倒也颇有些将才武略,并非泛泛之辈。” 另一位出言的中年文士,言语评价,却要稍稍公允几分。 出言者,正是荆州文官之首,蒯家家主蒯越。 “竟有此事?” 刘表半阖的眼眸,陡然间睁开,眼中掠起几分惊异。 未等蒯越开口。 蔡瑁便抢先一步,不以为然的一哼: “不过是传闻而已,现还未能确认。” “我倒以为,这是刘备故意放出的流言,无非是为其虚张声势罢了。” “若他真有这个本事,又何至于失了徐州,如丧家之犬般逃来我们荆州?” 刘表眼中惊异一闪而过,眼睛重新半阖起来。 “既然如此,老夫就如德珪所说,拒绝了刘玄德的提议。” “异度,你以为如何?” 刘表恢复从容淡然,捋着细髯看向蒯越。 蒯越嘴角钩起一抹诡色,却是冷笑道: “主公,越的意见,却与德珪不同。” “越以为,我们何不将计就计,使一招借刀杀人呢!” 第031章 一个想捡人头,一个想送人头!老婆小姨子到了! “借刀杀人?” 刘表眼眸一亮,拂手示意蒯越说下去。 “主公可明面上应允刘备,联手夹攻张济,实则却驻军新野,不再北上穰城。” “如此,则主公对张济将不构成威胁。” “张济意图南攻穰城,无非是因为军中乏粮,想抢掠粮草而已。” “而据我细作所报,刘备此番来比阳,携带了近十万斛粮草,每日都有粮车源源不断从汝南方向运抵比阳。” “刘备兵微将寡,手握这么多粮草,等于是稚子抱金!” “张济会放着刘备不去抢,却依旧要攻穰城,非要与手握一州之兵的主公硬碰硬吗?” 蒯越捋着细髯,微眯的眼睛中,透露着一股一切皆在掌握之中的自信。 刘表何等权谋,立时领悟了其中玄机,微微点头: “老夫明白了,异度你的意思,是要借刘备这把刀,去对付张济?” 蒯越冷冷一笑,却道: “刘备这把刀还是钝了点,又怎砍得动张济?” “越此计,不过是借刘备之手,来消耗张济罢了。” “待他二人杀得两败俱伤时,主公再适时出手,挥师北上,何愁不能将他们一并收拾!” 蒯越点破了真正意图,看似平淡的语气中,却透着一股森冷。 刘表捋着半白细髯,权衡着蒯越计策。 “主公,异度此计一石二鸟也。” “让张济和刘备互相厮杀,借此消耗二人实力,我们好坐收渔翁之利。” “他们一个西凉匹夫,一个织席贩履之徒,也配占据南阳,觊觎荆州?” “主公正好将他们一并除之!” 蔡瑁转变了立场,倒向了蒯越这边,语气中透着一股优越感。 无论对张济也好,刘备也罢,皆是心存轻视。 刘表权衡再三后,却是叹道: “尔等拥立老夫为荆州之牧,老夫自然有守土安民,抗击外敌之责。” “张济便罢,但那刘玄德却乃老夫同宗。” “老夫不忍心对他动武啊。” 蔡瑁和蒯越对视了一眼,旋即听出刘表言外玄机。 他们这位主公,是顾虑着名声,不便对刘备这个同宗用兵。 哪怕这個刘氏同宗出身草根,与刘表这般根红苗正,宗册有名的刘氏皇族,有着天壤之别。 蒯越眼珠微微一转后,拱手道: “主公宅心仁厚,顾念同宗之谊,当真是令越佩服。” “越以为,主公将来击破张济,不妨招降刘玄德,令其充当主公藩属,率一军屯兵宛城。” “主公则可将粮草供给的命脉,牢牢掌握于手中,令刘备不敢存有异心,只会老老实实为主公拱卫荆州北大门。” “那刘玄德也是识时务之人,自然看得出,这是他保全自己的唯一出路,定然是欣然归降主公。” “如此一来,主公既不必对同宗用兵,又能觅得一将为主公镇守北境,岂非一举两得也。” 蒯越分析着利害,洋洋洒洒又献上一策。 刘表精神一振,眼中那份顾虑不忍,渐渐烟销云散。 “好,异度此计一石二鸟,甚合吾意。” 刘表拍案而起,欣然一拂手: “就依异度之计,速速回复刘玄德吧。” “传令下去,大军暂驻新野,停止北上穰县。” “老夫就在此间,坐看他们二虎相争,两败俱伤!” … 宛城,郡府。 “狂妄,狂妄之极!” “刘备,你算什么东西,竟敢威胁本将,视本将为草芥!” 府堂内,张济将刘备那封“最后通牒”,狠狠的拍在了案几上。 那约莫三十左右的西凉武将,面带疑色,上前拿起了那道帛书。 他满眼好奇,想要看看那个半道杀出来的刘备,到底写了点什么,竟令自己叔父如此恼火。 “竟然限定我们十日内退出南阳,否则便率军踏平宛城?” “这个刘备竟敢如此目中无人,小看叔父?” 张绣眉头皱起,顿时也被激怒。 张济腾的坐起,面带着怒色,负手踱步堂前。 “文锦,刘备带了多少人马前来?” 张济踱步之时,忽然间问道。 “据我细作刺探,刘备从徐州出逃时,本只有三千人马,但在汝南招揽了数千黄巾。” “如今合兵一处,兵力当在一万人左右。” 听得张绣禀报,张济停下脚步,眼中透出几分狐疑。 他占据着南阳,刮地三尺搜刮来的粮草,都快要养不活一万兵马。 刘备从徐州远道而来,只占据了比阳一县,哪来的钱粮养活一万士卒? 难道他刘备的士卒,都只吃土吗? “据说刘备进驻比阳后,每日都有粮车源源不断,从汝南方向运至。” “听闻刘备是得了徐州糜氏倾家荡产支持,又在盱台抢了袁术数万斛粮草。” “据说他现下手中握有十万斛粮草,足够养万余士卒一年之久,自然是不缺粮的。” 张绣看出了张济疑心所在,便主动为其释疑。 张济疑云尽解,眼神顿时兴奋起来,又问道: “刘表方面有何动向,他是否已率大军进驻穰县?” 张绣摇了摇头,答道: “据南面斥侯回报,刘表原本已率军过汉水,但却止步于新野,并未有继续北上穰县的迹象。” 听得此言。 张济猛的停步,伏到案头对着地图审视许久。 “天助我也,天助我也啊!” “哈哈哈——” 张济突然一拍案几,放声大笑起来。 张绣眉头微皱,不明白自家叔父,为何突然间狂笑。 “咱们南下攻打穰城,无非是因乏粮,不得已而与刘表开战。” “如今既然缺粮困境已解决,又何必再去啃刘表这块硬骨头?” 张济收起大笑,嘴角却钩起一抹玩味。 张绣先是一怔,旋即猛然省悟: “叔父的意思,是转攻比阳,从刘备手中夺粮?” 张济捋着细髯,冷笑道: “刘备不过万余人马,且多半为汝南黄巾乌合之众,对付他总比对付刘备容易吧。” “今他手握十余斛粮草,却兵微将寡,便如稚子抱金过市!” “他还不自量力,想夺我南阳!” “我不用他来犯我,我先率军踏平比阳,将他人头连同十万斛粮草一并抢来!” 张绣恍然明悟。 自家叔父,这是要先发制人,去收拾刘备! “文锦,速速点起兵马,为叔要亲自踏平比阳!” “我要让刘备看看,我们西凉人是怎么打仗的!” 张济脸上傲意狂燃,仿佛击破刘备,如探囊取物。 张绣听罢,脸上同样浮现自负,却一拱手: “叔父忘了么,与邹氏定下的婚期已近,过几日邹氏就会送新婶婶前来宛城完婚。” “这桩婚事关系到叔父与南阳士家联姻,关乎到我们能否在南阳站稳脚根,不宜推迟耽搁才是。” “讨伐刘备,由侄儿统军便是!” 张济心头一震,蓦的想起了这桩事来。 邹氏虽算不得顶级望族,但于南阳郡也颇有些影响力。 原本邹氏看不上他西凉武夫出身,不愿与他联姻,是他以武力相威胁,才逼得邹氏被迫答应嫁女。 这婚期吉日,正好定于十日之后。 “文锦言之有理,吉日既定,确实不宜推迟。” 张济微微点头,却又道: “只是这讨伐刘备之战,文锦你当真有信心否?” 言语之中,对张绣还有几分不放心。 张绣被激起了傲气,昂然说道: “侄儿追随叔父,跟着董公马踏羌胡之时,那刘备还在织席贩履!” “叔父若觉得侄儿连那刘备都打不过,未免也也太小看侄儿了吧!” 张济哈哈一笑,一拍他肩膀: “是为叔多此一问,文锦你统兵,为叔焉能不放心!” “你即刻统军出发吧,等你带着粮草凯旋之时,为叔和伱新婶婶给你补上喜酒!” 张绣慨然领命。 当日。 张绣统八千西凉军,东出宛城,浩浩荡荡杀奔比阳而去。 … 比阳城,某宅院内。 “军师,这是主公交待送来的南阳佳酿。” “军师,主公说天凉了,这是主公特意让城中最好的裁缝,为军师赶制的冬衣。” “军师,这几名婢女是主公令主母挑选,特意来伺候军师饮食起居。” “军师,这是主公…” 萧方闲坐在堂中,眼看着老刘时不时派来一波人,什么美酒金银锦缎婢女,统统往他家里送。 就连这间宅院,亦是比阳城中最好的一座宅子,是老刘特意从原主手中重金购得,自己不住却让给了他。 萧方不得不承认,刘备对他真是够意思了,在现有的条件下,都是挑最好的给了他。 “许久没喝我南阳的酒了,还真有些想念那个味道了…” 萧方自斟了杯酒,便想要品味一番。 “姐夫!”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在堂外。 萧方抬头向堂外一望,不禁眼前一亮。 是小舅子诸葛亮回来后。 后边还跟着两位素手相携的女子。 那衣着素雅的年轻美妇,秀丽清雅,仪态端庄,便是结发之妻诸葛兰。 而她身边挽着的那妙龄少女,则是一身淡红色襦裙,灵秀俏丽,身姿婀娜,则是诸葛兰的妹妹,诸葛亮的二姐诸葛蓉。 也就是他的小姨子了。 第032章 视我如敝履,也配我辅佐?诸葛姐妹的震惊! 诸葛亮先行一步,踏入堂中,许褚并未阻拦。 诸葛兰紧随其后,远远望见萧方,俏脸上便浮现小别胜新婚的欣喜,拉着妹妹紧走几步便要进来。 “什么人!” 许褚不识得诸葛兰,沉声一喝,腰间佩刀刷的已是半出鞘。 诸葛兰和诸葛蓉两姐妹吓了一跳,花容刷的一变,姐妹二人慌忙后退。 这一幕,把萧方也吓了一跳。 他是着实没料到,许褚能忠于职守到这般地步,但有没见过的人接近他,也不问问是谁,二话不说就要拔刀阻拦。 “仲康冷静,把刀收起来!” “是我夫人和妻妹,是自己人!” 萧方连忙出声喝止,一跃而起奔了上前。 许褚这才收刀,脸上亦无愧色,只面无表情的拱了拱手: “原来是夫人,褚失礼了,还请夫人恕罪!” 诸葛兰一脸心有余悸,看着眼前这个略显憨直的恶汉,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萧方上前一步,将妻子素手一携,歉然笑道: “这位是许仲康许军侯,是为夫在汝南结识的一位猛士,现下保护为夫周全。” “仲康性直了些,适才吓到了夫人,莫要怪他。” 诸葛兰这才松了口气,却并无责怪,反倒是面露敬意: “许军侯忠于职守,当真令人佩服。” “有你保护夫君周全,我倒也放心了。” 面对诸葛兰的夸赞,许褚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只得挠着后脑壳,憨直的笑了笑。 萧方扶着诸葛兰入内坐下。 诸葛蓉则白了许褚一眼,嘟嘟囔囔着跟进了房中。 萧方问起诸葛玄和诸葛均为何没来。 诸葛亮不假思索道:“叔父他身子弱,和三弟走水路前来比阳,长姐急着想见姐夫,所以我们才快马加鞭…” 不等诸葛亮说完,一旁诸葛兰脸畔顿生晕色,忙是掩着朱唇,干咳几声打断。 诸葛亮茫然看向自家姐姐,不解道: “阿姐,我没说错啊,不是你说惦念姐夫,非要先行一步赶过来的吗?” 眼见自家弟弟如此耿直,不懂得维护自己的颜面,诸葛兰也是心下无奈,只得杏眼瞪了他一眼。 “夫君,莫听阿亮乱说。” “妾身只是想夫君孤身一人,身边没个体己人照顾,所以才想早些赶过来。” “夫君,妾身带了些你最爱吃的点心,你快尝尝吧~~” 诸葛兰顾左右而言他,忙是叫诸葛蓉将食盒拿了过来,拾掇起了点心。 看着脸畔微晕的妻子,萧方暗暗一笑。 诸葛兰端庄淑仪,性格内敛,显然不想当着外人面,承认想念自己这个丈夫的心思。 “嗯,还是家乡的点心好吃,为夫可是想死这個味道了…” 萧方看破不说破,便是狼吞虎咽的品尝起来。 几块点心下肚,险些噎到。 “姐夫,你慢着点,快喝口水~~” 小姨子诸葛蓉见状,俏脸满是关切,忙是倒上一杯水素手奉上。 萧方接过,边饮边随口问起诸葛玄近况。 “叔父身体尚可,只是近来一直惦念着夫君的前程。” “前些日子他还去了趟州府,拜会了刘景升,想为夫君你在州中谋个官职。” “只是刘景升用人极看重家世,这夫君伱也知道,州中军政大权又被蔡蒯两家把持,刘景升问过夫君出身后,便只答应给夫君在义阳县安排个书佐的职位。” “虽说只是一百石的县吏,但总算已不是白身,叔父说凭夫君才学定能做出些政绩,等过几年他再厚着脸去向刘景升求一求,调至郡府任职应该不在话下…” 诸葛兰一面收拾食盒,一面念念叨叨的说道。 萧方呛了口气,抬头看向了诸葛亮。 这啥情况,怎么你叔父还给我跑起了关系,跟刘表那里谋起了差事? “阿亮,你没把我已辅佐刘玄德之事,跟你姐讲吗?” 萧方抹着嘴角水渍问道。 先前未免诸葛兰担心,他带着诸葛亮是以回乡祭祖为由,前往了徐州。 真实的“密谋”,也就他与诸葛亮心知肚明罢了。 原以为诸葛亮这趟回去接人,应该已把真相告知诸葛兰,可瞧这阵势,显然是没有。 “我是觉得,这么大的事,还是由姐夫亲自告诉长姐为好。” 诸葛亮干咳几声,面色间略有几分无奈。 显然是他是怕说了真相,被诸葛兰怪他隐瞒自己。 “夫君,阿亮,你们在说什么呢?” 诸葛兰明眸闪烁着茫然,看看萧方,又看看自家弟弟。 萧方轻声一叹,事到如今,也只能亲口坦白了。 于是稍稍酝酿后,萧方便将前因后果,向诸葛兰道了出来。 诸葛兰花容渐渐变色,眸中惊色涌现。 诸葛蓉樱口微微张开,则是缩成了夸张的圆形,眼神则是难以置信。 “夫君,你们竟瞒着妾身,去投奔了那刘玄德?” 回过味来的诸葛兰,脱口一声惊呼。 萧方轻咳几声,却是笑道: “其实为夫也是途经徐州,发现这刘玄德有明主之姿,方才决定辅佐于他。” 他当然不会傻到,承认辅佐刘备是密谋已久,只推说是临时起意。 夫妻间虽说该坦诚相待,但必要的善意谎言,还是要有的嘛… 诸葛兰失神不语,足足过了半晌,方才缓过劲来。 “可是夫君投奔了那刘玄德,叔父求来的书佐官职,难道就不要了么?” 不等萧方开口。 “明哲保身”的诸葛亮忍不住笑了,面带讽刺道: “刘景升只重士家大族,姐夫这等当世奇才,只肯给一个县吏官职打发,当真是可笑。” “姐夫现下已是刘玄德的谋主,还会稀罕去做一个百石的书佐么!” 诸葛兰倒吸一口凉气,明眸中再添惊异之色。 谋主是什么地位,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那便是刘备集团的二把手啊。 自己丈夫去了一趟徐州,摇身一变竟成了刘备的谋主,这身份的剧变,着实令她猝不及防,全然超出了意料之外。 “姐夫,可是我听闻,那刘玄德已失了徐州,只带着残兵败将逃来了咱们荆州。” “他现下的地盘,也就是比阳一县而已。” “刘景升可是一州之牧,坐拥荆襄七郡呢。” “姐夫做刘备的谋主,看似风光,可当真比做刘景升的县吏更有前途吗?” 诸葛蓉扑扇着长长睫毛,道出了心中质疑。 作为诸葛家的二女,好歹也是大家闺秀,能分析到这般地步也不奇怪。 可惜啊,终究是女流之辈,见识短了点。 “二姐,你不明白。” “姐夫说了,刘景升若放在太平年间,必是三公之才。” “可惜这大争乱世,以其格局才能,不过是一自守之贼。” “姐夫此番回荆州,就是要帮刘玄德击破刘表,从其手中夺下荆州!” 诸葛亮替萧方道出了意图。 此言一出。 诸葛两姐妹身形一颤,花容再变,惊愕的目光双双望向了萧方。 第033章 好家伙,你这是要以蛇吞象啊!夫人不急小姨子急! 那可是刘表啊! 坐拥荆襄七郡,麾下带甲之士十万之众! 而刘备呢,不过是一个失了徐州,落荒逃来荆州的流亡者。 兵不满万,所占之地不过一县。 自己这夫君,竟然要辅佐这么一个弱者,从刘表这只庞然巨鳄手中,硬生生的抢下荆州? 这不是虎口里夺食,蛇欲吞象么! “夫君,你真如阿亮所说,要帮那刘玄德攻取荆州?” 缓过神来的诸葛兰,忙是颤声相问。 萧方微微点头,默认了诸葛亮所说。 得到自家丈夫亲口承认,诸葛兰身儿一震,又是倒吸一口凉气。 “夫君,你可得想清楚才是!” “那刘玄德与刘表实力如此悬殊,你当真要赌上萧家和诸葛家的前途,辅佐那刘备与刘表为敌吗?” 诸葛兰秀眉蹙起,神色语气变的郑重肃然起来。 毕竟萧方这决策,关乎重大,身为诸葛家长姐和萧家媳妇的她,不能不为两家前途考虑,自然有义务提醒自己丈夫要三思慎重。 萧方却嗤之以鼻,冷笑着反问道: “我萧氏不过一寒门,你诸葛氏也已没落,又是背景离乡避难徐州。” “在荆州这种地方,上至州府下至君县,军政大权皆为蔡蒯两族把持,连冯氏马氏这些次等大姓都分不得几杯羹,何况是我们。” “夫人当真以为,为夫不去辅佐刘玄德,不与那刘表为敌,我萧氏和你诸葛氏就会前程似锦吗?” 诸葛兰心头一震,脸上震惊渐渐褪色,变为了沉思。 身为卧龙的姐姐,岂是寻常女子可比,见识格局多少是有的。 听得萧方这番话,诸葛兰自然是若有所悟。 “阿姐,你要相信姐夫才是。” “只有辅佐玄德公,姐夫将来才能位极人臣,我们诸葛氏方有重振门楣的希望。” “玄德公也唯有姐夫这样的奇谋之士辅佐,方能匡扶汉室,成就大业!” “亮相信姐夫,我们全家人都要相信姐夫才是!” 诸葛亮目光坚定的表明了立场。 经历了徐州种种,亲眼见识了自己这位姐夫的神机妙算,诸葛亮心中已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此刻,他对萧方已是深信不疑。 诸葛兰心儿一震,蓦然间似乎若有所悟。 “妾身既已嫁与夫君,自当与夫君同舟共济。” “夫君决意辅佐这刘玄德匡扶汉室,妾身自要生死相随,全力支持。” 诸葛兰将萧方胳膊一挽,脸上的顾虑已烟销云散,那双望向他的明眸之中,只余坚定决然。 “我也与姐姐一样,蓉儿相信姐夫!” 诸葛蓉心情激动之下,想也不想,便学着姐姐,将萧方另一手臂紧紧一挽。 秀眉明眸间,亦是闪烁着笃定决然。 诸葛亮见两位姐姐态度转变,不由暗松了一口气。 只是见得二姐也挽着萧方胳膊,却是眉头一皱。 人家大姐是正妻,挽着自家丈夫的胳膊是天经地义,二姐伱只是小姨子,你跟这凑什么热闹,也挽起了姐夫胳膊? 这不是有失体统么… 诸葛亮忙是以手掩口,干咳了几声暗示提醒。 这一提醒,诸葛蓉蓦然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一时激动,与萧方亲近过头,有逾礼之嫌。 于是她脸畔顿生晕色,忙是松开了手来。 “姐…姐夫,你喝水啊~~” 诸葛蓉忙是倒起了水来,想要掩饰心下那份局促。 诸葛兰也略感气氛微妙,忙也端起点心送到萧方嘴边: “夫君,再吃些点心吧,都是你最爱吃的~~” 萧方左边端着水杯,右边捏着点心,被夹在两姐妹中间,只觉这气氛忽然之间,变的有些尴尬起来。 脚步声响起,刘备亲卫出现在堂外。 “启禀军师,主公有紧急军情,急召军师前去议事!” 刘备召见。 还是紧急军情! “多半是西凉军上钩了。” “夫人,你们先休息,为夫去了。” “阿亮啊,你安顿好你姐他们后,速速赶过来吧。” 萧方正好解围,放下水杯和点头,一跃起身而去。 诸葛兰愣怔了一下,忙是起身相送。 萧方刚走出堂门,就看到一袭倩影迎面而来。 正是那位糜家小姐糜贞,身后还跟着几名婢女,手里拎着大大小小的食盒。 “糜小姐?” 萧方停下了脚步。 “景略军师,我叫庖厨做了些点心,皆是徐州时你爱吃的,特意带过来给你尝尝。” 糜贞语笑嫣然,盈盈上前,素手接过一只食盒便打了开来。 萧方一怔,脸上掠起几分苦笑。 要说也是巧了,适才刚刚吃了妻子做的点心,转眼这位糜家小姐,也登门前来送点心。 真是吃不动了啊… “多谢糜小姐,就先交给贱内收着吧。” “主公有军情急召,等我回来再品尝不迟。” 萧方回头看了一眼诸葛兰,尔后不待糜贞反应过来,便是匆匆出府而去。 而此时的诸葛兰,正也明眸闪烁着好奇,打量着这位相貌清艳的少女。 心中不禁猜测,这糜小姐与自家丈夫,似乎关系不太一般,不然怎会亲自登门,专只为送点心来呢? 糜贞身儿一震,抬头一看,方才注意到了诸葛兰的存在。 萧方有妻室她自然知道,却没料已经人已接到了比阳,自己此番前来,正好撞上。 “原来是诸葛夫人,看…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打扰你们夫妻团聚了。” 糜贞福身见礼,俏脸上略有尴尬。 诸葛兰忙也福身还礼,却是大度一笑: “糜小姐言重了,我也是刚刚到,糜小姐快里边请。” 糜贞忙是摇了摇头,勉强笑道: “我只是送些点心来,就不打扰诸葛夫人休息了。” 说罢糜贞便叫婢女们,把食盒送进了房中,便是匆匆告辞而去。 诸葛兰目注她离去,却向诸葛亮问道: “阿亮,这位糜小姐是什么来历,看起来与你姐夫甚是相熟。” 诸葛亮便将糜贞身份,以及海西的那些经历,说与了自家姐姐。 诸葛兰若有所思,眼神变的微妙起来。 “这位糜小姐对姐夫如此体贴,我看她看姐夫的眼神也别有意味,莫不是她对姐夫有意吧?” 诸葛蓉秀眉蹙起,回头一瞪诸葛亮: “阿亮,你为何也不看紧点姐夫,怎就让他招蜂引蝶,惹了这糜家小姐?” “嗯?” 诸葛亮无故躺枪,不禁面露无辜。 于是便借口要去县府议事,忙不迭的抽身而去。 “阿亮,你先别走啊,跟我们细说一下这糜小姐…” 见弟弟充耳不闻,逃离而去,诸葛蓉只得秀鼻一哼,生起了闲气。 诸葛兰斜瞥了她一眼,没好气的教训道: “蓉儿,你这大咧咧的性子也该改改了,怎能捕风捉影的就胡乱猜测。” “纵然那糜小姐真对夫君有意,夫君乃一家之主,纳妾也是天经地义,又有什么好大惊小怪。” 诸葛蓉只得“哦”了一声,闷闷不乐的低头揉起了衣襟,口中嘟嘟囔囔个不停。 教诲过妹妹,诸葛兰望向了门外,不禁轻声一叹。 “叔父说他非是池中之物,方才将我许配给了他。” “那么多的诸侯,他却偏偏选择辅佐这刘玄德,他既非池中之物,选择一定不会有错吧…” … 府堂内。 当萧方踏入堂中之中,关羽,张飞,魏延,徐盛,糜竺,简雍等武将谋臣,皆已齐集。 众人兴奋的神色间,又流转着几分紧迫。 见得萧方前来。 上位沉思的刘备,立时起身下阶,迎上前来。 “景略啊,论神机妙算,你是天下莫人能及也!” “如你所料,刘景升果然在新野按兵不动,打算坐山观虎斗。” “张济已令其侄张绣,统八千大军杀奔比阳而来,前锋距比阳城不过三十里!” 第034章 刘备胆儿这么肥?张绣懵了:我军竟不战自乱? 糜竺紧跟上前,将手中帛书情报献上。 萧方却并没有去接,似乎对自己的判断,从不曾有过半分怀疑。 他唯一顾虑的,只有一个人。 萧方目光转向糜竺,遂问道:“子仲,贾诩此人,可在张绣军中?” 这一问,却把在场众人问糊涂了。 大战在即,萧方既不关心率军逼近的张绣,也不在意身在宛城的张济,却反倒关心起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贾诩来。 刘备与关张等人对视一眼,眼神皆是不解。 糜竺先是一怔,尔后忙道: “竺已按照军师的吩咐,派细作仔细刺探过,那贾诩并不西凉军中。” “此时那毒士,应该还在关中段煨麾下。” 萧方心头一块石头落地。 张绣虽乃当世猛将,以计破之,倒也不难。 贾诩若在,他为老刘谋划的这条破敌之计,便有被那毒士识破的风险。 不过萧方依稀记得,贾诩应该是在张济中箭而亡,张绣继承其部众后,才从段煨处转投到了张绣麾下。 此时此刻,贾诩应该还在关中。 只是为确保万无一失,他此前才授意糜竺,派细作严加刺探,确保贾诩的时间线并未走偏。 糜竺的情报表明,他的顾虑是多余的了。 “贾诩不在,方这条计策对付张绣足以!” “主公,张绣最迟明晨应该就会抵达比阳一线,我们就明日破了他吧。” 萧方轻描淡写间,却蕴含着一种绝对的自信。 刘备精神一振,目光环扫向众将,一股豪烈之火在眼中狂烧而起。 “诸将听令!” “明日依军师之计行事,备与尔等背城列阵,与张绣决一死战!” “生死存亡,就在这一战了。” “备拜托诸位,全力一战!” 刘备神色慷慨肃穆,向着众将一拱手。 “我等愿为主公死战!” “我等愿为主公死战!” 众将躬身一拜,慨然响应。 … 次日。 东方发白,天蒙蒙亮了。 比阳西门大开,吊桥落下。 刘备策马扶剑当先而出,身后八千刘军将士,井然有序开出城池。 第一缕曙光升起时。 八千将军,背城列阵,结成大小数十座军阵。 城下城下,刘字旗在晨光下飞舞。 萧方则与一干谋士,立于西门城楼上,远远眺望大道尽头。 天光大亮之时,一道细细的黑线,升起在了地平线尽头。 某一个瞬间。 无数的士卒,无数的刀枪,无数的战旗,升起在地平线。 “张”字旗引领下,同样八千的西凉军团,乌压压如潮水一般,向着比阳城袭卷而来。 “姐夫,张绣来了!” 诸葛亮眼眸一聚,手指向前方。 左右糜竺,简雍等人,神经也跟着紧绷而起。 他们也算是经历了大风大浪之人,什么样的敌人没见过。 但眼前这支逼近的敌人,却是传闻中的西凉军团。 那支在董卓的统领下,残暴嗜杀,凶残如兽,令天下人为之悚然。 关东众诸侯中,除了已死的孙坚之外,还从未曾有人能击败过。。 一支可称天下最强的军团! 尽管自董卓陨落后,实力已大不如从前。 尽管八千敌军当中,真正的西凉士卒,最多也只三千余人,已不复当年之勇。 但其余威却尚在,足以令糜竺等人,暗自捏了一把汗。 萧方却咽了口唾沫,胳膊肘子撞了诸葛亮一下: “阿亮,我些饿了,你带了胡饼没有?” “嗯?” 诸葛亮一愣,瞪大眼睛看向了萧方。 大战在即,所有人神经都紧绷到极点,自家姐夫却突然喊饿? 还跟他要胡饼吃? 再说了,早食不是吃过了么,这离晌午还早,怎么就饿了? 萧方却是有苦难言。 小别胜新婚嘛… 昨晚与诸葛兰小夫妻团聚,少不了要你侬我侬,如胶似膝,一不留神便忘了时间。 于是早上起的晚,仓促之间囫囵吞枣吃了几口,便赶来了城头。 “军师,给!” 许褚从怀中掏出了一块胡饼,递了上来。 萧方眼眸一亮,便接在手里,津津有味的咀嚼了起来。 左右糜竺等人,瞧着他胃口大开的样子,情绪反倒开始放轻松。 “军师此举,必是仿效前番伏击袁吕追兵,故意闲吃胡饼,好叫将士们知他胜算在握,便可稳定军心。” “然大敌当前,军师却还能如此淡定,这份定力当真是非同常人…” 众人心下这般猜测着,不禁暗暗点头。 糜竺等谋士们也好,沿城一线的将士们也罢,看着萧方这個军师闲吃胡饼的样子,皆是渐渐心安下来。 城西。 八千西凉军团,还在滚滚前进。 “父亲,刘备竟然背城列阵!” 一员少年武将,眼珠陡然瞪大,指着前方叫道。 “吁~~” 张绣猛的勒住战马,举目远望。 果然如儿子张泉所说,近八千刘军士卒,竟于城外列阵,似乎要背城决一死战。 “那刘备竟有这等胆量?” 张绣眼中迸射出一道奇色。 原以为刘备麾下不过乌合之众,忌惮于自己西凉军团之威,必会龟缩于比阳城中以逸待劳,坚守不战。 岂料,刘备竟反其道而行,竟敢出城一战! 胆儿够肥的啊… 张绣惊奇过后,嘴角扬起一抹冷笑: “这个刘备,当真是猖狂,全然不把我放在眼里,难怪敢给我们下通牒,号称要踏平宛城。” “很好,他敢出战,我还求之不得,正好将他一举击破于城外,免了攻城的麻烦!” 张绣斗志狂燃而起,当即喝令全军列阵,准备决战。 “父亲此战若胜,不但扬我军威,还一举为我军解决了粮草短缺之困,声望定然盖过了叔祖。” “父亲兵权在手,又声望大振,何不趁机此会接管我张家军,恭请叔祖颐养天年呢?” 临战之际,张泉忽然压低声音道。 张绣脸色一变,蓦的眼瞪向儿子: “你疯了么,说什么浑话!” 张泉脸上反倒燃起愤愤不平之色,沉声道: “叔祖昏招屡出,咱们张家军在他带领下,先被从关中排挤往弘农,现下又被迫流落至南阳,沦落到以抢掠为生。” “原本上万西凉老卒,现下就只余下了不到三千多人。” “若再让叔祖掌权,只怕咱们张家军早晚都覆灭。” “父亲,你难道真能眼睁睁的看着叔祖,带着咱们张家军走向灭亡吗?” 张绣神色一凛,沉默了下来。 显然儿子的话,说在了他心坎之上,令他有所触动。 张泉眼见张绣动心,继续规劝道:“父亲啊,叔祖已经老了,也该是退位让贤的时候了。” 张绣沉默片刻后,却是叹道: “张家军是你叔祖一手建立,纵然是他老了,也该是他的儿子接掌,为父不过一侄子而已,何来继承之权。” 张泉眉头一皱,沉声道: “叔祖的几个儿子都年幼,二叔虽然年长,却摔断了腿无法骑马领兵,将士们谁会服他?” “这些年张家军能撑到现在,全靠着父亲,父亲接掌张家军,才是理所当然啊!” 张泉口中二伯,正是张济长子张延。 张绣再次陷入了沉默之中。 张泉眼见父亲似乎动心,作势又想劝说。 就在这时。 战鼓声响起。 前方背城列阵的刘军,竟是轰然而动,开始向他们逼近而来。 刘备竟然主动进攻? 这是有多瞧不起他张绣啊! “刘备,你何来的底气,竟敢如此轻视我张绣!” 张绣立时被激怒,将儿子的劝说抛之脑后。 银枪在手,向前狠狠一指,厉声道: “先打赢了这一仗,教训过刘备这个狂妄之徒再谈其他!” “擂鼓,全军进攻!” 张泉只得收心,精神抖擞,传下号令。 战鼓声震天而起。 八千步骑,轰然而动,向着迎面的刘军推进而去。 两军相对推进,一场旷野上的厮杀,似乎近在眼前。 兵力虽相当,张绣脸上却燃烧着志成必得。 因为他有杀手锏。 八百西凉铁骑! 只等两军足够近时,八百铁骑一涌而上,必能以摧枯拉朽之势,将刘备军阵冲垮。 介时步军掩杀而上,必胜无疑。 而比阳城头上。 眼见两军交战在即,城头的糜竺等人,神经再次紧绷起来。 所有人的目光,皆聚向了萧方。 萧方则将最后一口胡饼咽下,拍了拍手掌上的渣子,不紧不慢道: “时间差不多了,点起烽火,放出诱饵吧。” 号令传下,一柱狼烟顷刻间冲上了半空之中。 片刻之后,比阳城北方向,一支运粮队在糜芳的统领下,忽然出现在了战场边缘。 数十辆满载粮草的粮车,近千余只牛羊,很快进入到了所有人的视野之中。 自然也包括正在推进的西凉人眼中。 西凉军立时眼珠充血,炸开了锅。 他们缺粮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口粮早已减到原先七成,荤腥更是有几个月没沾。 大老远从宛城杀到这比阳,不就是为了抢粮,好吃个饱吗? 现下这么多粮草,这么多牛羊,就在眼皮子底下,这要是不抢不是傻么? 还打什么仗,抢他娘的啊! 北翼西凉军,立时将军令抛之脑后,脱离了军阵,一窝蜂的向着粮草牛羊扑去。 先是成百,接着上千,转眼间呼啦啦跑了半数西凉军。 所有人都争先恐后,生恐怕了半步,少抢一只牛羊。 “怎么回事?” “哪里突然来的牛羊粮车?” 张绣脸上的自信,霎时间为震惊错愕所取代。 前方刘军阵。 见得西凉军乱了,所有人都长松了一口气。 “区区几车粮草,几只牛羊,竟让凶悍的西凉人不战而乱。” “景略说的没错,西凉人的软肋,果然是缺粮…” 刘备回望向城头萧方所在,口中啧啧赞叹。 尔后深吸一口气,感慨收起,脸上战意狂燃而起。 双股剑出鞘,向着已乱的西凉军狠狠一指: “全军压上,一鼓作气,荡平西凉军!” 第035章 这是躺赢了吗?该咱们反攻了,宛城走起! “呜呜呜——” 肃杀的号角声,刺破了天际。 “跟着俺杀上去,宰了张绣那厮!” 张飞一声咆哮,第一个纵马拖矛杀奔而出。 八千将士,如决堤洪流,挟着高昂斗志,袭卷而出。 几百步外。 “不许擅离军阵,谁敢乱动,杀!” 张绣正挥舞着银枪,嘶哑愤怒的喝斥他贪婪的士卒。 无济于事。 西凉军早已不是当年那支铁血之师,自董卓开启纵兵抢掠洛阳的先河之后,西凉人的军纪是一落千丈。 现下他们已抢红了眼,谁还会把张绣这个主将的军令放在眼中。 此刻他们脑海中只余下一个念头: 抢! 而在西凉人的带动下,南阳本地籍的士卒,也纷纷加入了哄抢的行列,将近在眼前的敌人视若无睹。 张绣连斩数名士卒,竟镇压不住抢掠之势。 就在这时,号角声吹响。 张绣猛然回头,便见列阵的八千刘军,已趁着混乱之际,铺天盖地袭卷而上。 “不好,中计了!” 张绣蓦然省悟,惊呼声道: “那些粮草牛羊,必是刘备故意临阵放出,只为诱使我军哄抢,乱我军心!” “他早就看穿我军软肋,提前布下了这陷阱!” “所以他才敢背城列阵,迎战我军!” “我们中计了!” 张绣也算久经战阵,到了这般地步,怎么可能还蒙在鼓里。 张泉却是神色大震,惊道: “那刘备竟将我军软肋轻易洞悉,还布下了这等诡计?” “此人麾下,竟有如此厉害的谋士?” 张绣眼中浮茫然困惑,却来不及细思,只得咬牙一叹: “如今看来,刘备绝非泛泛之辈,难怪他敢口出狂言令我们撤了南阳。” “叔父和我,皆是低估了他。” “传令,全军撤退!” 张绣银枪一招,拨马便走。 鸣金声响起,撤退的命令下达。 还在列阵的士卒,如惊弓之鸟一哄而散。 正在哄抢粮草牛羊乱卒,此时也发现了刘军已杀奔而上,顿时一片大乱,四散而溃。 八千张家军,就此不战而乱。 为时已晚。 刘军将士们,已如潮水一般袭卷而上。 张飞一马当先,冲入溃军之中,如杀神一般狂收人头。 紧接着关羽,魏延,徐盛等诸将,各统本部兵马,冲入了敌军之中。 顷刻间,比阳城西的原野上,已是血流成河,鬼哭狼嚎。 城头上。 观战的将士们,已是响起了震天的欢呼声。 “我原本为西凉军乃天下最强,凶悍难以抵挡。” “却没料到,军师略施小计,区区几车粮草,几只牛羊便弹指间击破。” “军师之奇谋妙算,竺心服口服也!” 糜竺向着萧方一揖,以示叹服。 此刻他不禁有种躺赢的感觉。 众人皆是赞不绝口。 萧方却只一笑,淡淡道: “令行禁止,军纪严明,方能制胜天下!” “若非西凉军严纪废弛,我们纵然以粮相诱,又岂能轻易乱其军心?” “如今的西凉军,早不复当年,咱们大可不必畏之如虎。” 听得萧方一番解释,诸葛亮若有所悟,忙是取出竹简刻记了起来。 “令行禁止,军纪严明,方能制胜天下!” “言之有理,姐夫言之有理…” 诸葛亮还在喃喃自语,咀嚼回味时。 萧方则打了個哈欠,冲众人一摆手: “胜负已定,没必要再耗在这里了,大家伙都散了吧,回去收拾一下,准备跟着主公穷追不舍,直取宛城吧。” 众人便是满面喜色,下城而去。 萧方则懒得回去,只坐在城楼内打起了盹,却叫诸葛亮回府中去收拾细软。 诸葛亮收起竹简,一路思绪回味,一路策马飞奔回府。 府院内。 诸葛兰和诸葛蓉两姐妹,此刻正紧张不安,等着城外战事的消息。 “阿姐,我听那些护卫们议论,说此番来了八千多西凉军。” “西凉人那般凶残,连刘景升都不敢轻易交锋,那刘玄德能打得过吗?” 诸葛蓉明眸中闪烁着忧色,忍不住向自家姐姐问道。 诸葛兰秀眉微蹙,却是摇了摇头: “这战阵之事,我们女流之辈懂得什么,我也不好说谁胜谁负。” “不过看你姐夫昨晚的表现,似乎极是轻松,全然没有将今日战事放在心上,应该是很有信心打赢吧。” 诸葛蓉稍稍宽心了几分。 顿了一顿后,诸葛蓉又一脸神秘说道: “我听阿亮说,姐夫智谋深不可测,远远超出了我们平日所见。” “阿亮还说,姐夫神机妙算,乃是王佐之才!” “阿姐啊,你们同床共枕那么久,就没看出姐夫这般深藏不露吗?” 一句“同床共枕”,听得诸葛兰脸畔微微一红。 轻咳一声后,诸葛兰方是叹道: “你姐夫平素言行,确实是与众不同,叔父也曾说他非是池中之物。” “只是我没想到,阿亮会评价你姐夫是王佐之才!” 诸葛兰眼眸之中,透露出几分迷茫,似乎对自己这位丈夫,越来越来看不清楚了。 姐妹二人正在议论时。 脚步声响起,诸葛亮匆匆而归。 “长姐,二姐,快收拾一下行李吧,我们马上要北上随主公前往宛城了。” 诸葛亮一进门便催促道。 诸葛两姐妹一怔,诸葛蓉奇道: “阿亮,好端端的,为何要去宛城?” 诸葛亮坐下仰头灌下一杯水,面带兴奋道: “主公用姐夫的妙计,已重创西凉军,自然要趁胜追击,直取宛城。” “姐夫身为谋主,那自然是要随军北上,故而叫我回来收拾一下。” 刘备打赢了? 还是用了萧方的计策? 诸葛两姐妹身儿一震,心中那份担忧霎时间烟销云散,花容明眸中涌起万分惊喜。 “西凉军那般凶悍,竟然被夫君的计策击破了?” “阿亮,你快说说!” 诸葛兰满心好奇,急切的催促道。 诸葛亮便前战事经过,萧方的种种布局,向两位姐姐道了出来。 “姐夫这般厉害?” “就这么一条计策,就帮刘玄德破了八千西凉军?” 诸葛蓉倒吸凉气,杏眼瞪到浑圆,惊异的目光望向了诸葛兰。 此时的诸葛兰,自然也是满脸奇色,显然是没料到,自家丈夫会如此了得。 听得妹妹的惊叹,身为妻子的她,眼神之中,不觉又悄然添了几分引以为傲的意味。 “看来你姐夫他果真是深藏不露,难怪会如此自负,要辅佐那玄德公以蛇吞象,夺了刘表的荆州。” “回头我得好好问问他,怎有如此智计,却一直瞒着我这个妻子。” 诸葛兰口中是在抱怨,但眉宇间那份暗自窃喜,却是掩饰不住。 诸葛亮也没空再细说,便去收拾行李,准备动身。 诸葛兰也回过神来,忙是召呼婢女,为萧方也收拾随身细软。 “我这姐夫,当真是位奇男子,姐姐嫁得这般夫君,真真是好福气呢…” 诸葛蓉却不知为何,忽尔怅然失神,幽幽感叹起来。 … 时年冬,刘备于比阳大破张绣。 当日,刘备马不停蹄,统得胜大军穷追不舍。 张绣则率溃军,一路向宛城溃退。 两日后,败军退至宛城,附近乡县士民为避兵灾,纷纷往宛城内避难。 宛城西南方向。 百余西凉士卒,正护送着一辆喜车,向着宛城南门而去。 “文锦将军现下应该已破了比阳,击破了那刘备,抢下了十万斛粮草了吧。” “现下这邹家也终于懂得好歹,肯将那邹家小姐让我带回宛城与主公联姻。” “这可是双喜临门啊,今晚的喜宴,我可得好好喝他几杯…” 胡车儿捋着络腮胡,口中喃喃自语着,不由钩起了酒瘾,咽起了唾沫。 正幻想之时。 前方尘雾大作,一队人马呼啸而来。 胡车儿眯起眼睛,细细打量过去,只见“魏”字旗引领下,数百士卒如虎狼般向他这边袭卷而来。 “魏字旗?” “我军中没有这一号人物啊,看这衣甲,也不象是我军衣甲?” 胡车儿狐疑片刻,蓦然脸色大变,惊呼一声: “是刘备的人马!” “刘备的人马,怎么会出现在宛城?” 胡车儿大惊失色,左右西凉士卒,立时陷入一片惊哗中。 前方。 领军的魏延,长刀已是一招,厉声道: “前方有西凉军,随我杀上去,杀尽这帮西凉禽兽!” 数百刘军将士,看见西凉士卒,如打了鸡血一般,顷刻间一涌而上。 第036章 兵没了,邹氏丢了,刘备打上门了,张济心态崩了! 宛城,郡府。 府中是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的气氛。 张济高坐上位,捋着细髯,看着满堂宾客,嘴角钩起几分满意的笑意。 今日是他迎娶邹氏千金的好日子,宛城的这些士家豪姓们还算给面子,都派了人前来贺喜。 “来了这么多士家名流,看来父亲联姻邹氏这步棋是走对了呀…” 身旁陪坐的长子张延,面带笑意的恭维道。 张济却冷哼一声,不以为然道: “为父纳娶邹氏,只是锦上添花而已。” “你以为,他们真是冲着邹氏的面子,才来给为父贺喜的吗?” “那你就错了,他们是畏惧为父的西凉铁骑,畏惧为父手中之刀,不敢不给为父这个面子。” 张延微微一震,若有所悟。 张济呷了一口酒,闲聊般又问道: “文锦兵马到哪里了,可有军报传回?” 张延忙从怀中取出一道帛书,双手献上: “这是晚日传来的军报,儿想着父亲忙于婚事,原想明日再进献给父亲。” “两天前兄长他已兵临比阳,刘备那厮竟背城列阵,想要与我军决一死战。” “兄长在军报中声称,一日之内,他必破刘备,攻陷比阳,将十万斛粮草收入囊中。” 张济眼中闪过一道意外之色。 他显然是没料到,刘备竟有如此胆量,敢出城迎战。 “这个刘备,当真是猖狂!” “如此也好,想来此刻文锦已踏破比阳,那十万斛粮草已在押赴宛城的路上了。” “粮草短缺就此解决,吾高枕无忧矣,哈哈哈——” 张济心头一块大石头落地,越想越是畅快得意,不禁放声大笑起来。 张延笑得勉强,眉宇间却闪过些许隐忧。 犹豫再三后,他便压低声音道: “近年以来,每每都是文锦领军在外,他已然深受将士们拥戴。” “他此战若大胜,解了我们粮草短缺之困,在军中威望定然又是大增。” “长此以往下去,只怕全军上下,会分不清谁才是我们张家军的统帅呀…” 张济脸上笑容骤然消失,眉头不由一凝。 儿子的言外之意,他岂会听不出来。 张延这是在担忧,他这个侄儿张绣的威望盖过自己,早晚会取而代之。 一声叹息后,张济面露几分无奈: “为父不倚重文锦,还能倚重谁?” “你那几個弟弟尚且年幼,你又不能骑马上阵,如何统兵征战,替为父分忧?” 张延被提及痛处,不由沉默下来。 话锋一转,张济又道: “文锦这孩子,为父自幼看着他长大,对他还是了解的。” “他可能会有些倨功自傲,为父却料他也不敢有非份之想。” “你放心吧,为父还年富力强,有足够的时间为你打下一片安身立命的基业。” “到那个时候,伱无需亲自统军上阵,亦可为一方之主。” 张济将心中盘算,向儿子道了出来。 张延脸色转阴为晴,喜道: “原来父亲竟有如此深谋远虑,是儿杞人忧天了,让父亲见笑了。” 张济捋着细髯,面露几分自负: “为父好歹曾追随过董公,挟握过天子百官,见过大风大浪,岂真是世人眼中有勇无谋的西凉武夫?” “跟你透个底吧,为父抢了刘备粮草,稳住军心之后,便打算以南阳为基,一步步击破刘表那沽名钓誉之徒,南下收取荆州。” “荆州,将来便是咱们张家的基业!” 张延身形一震,眼中阴霾立时一扫而空。 于是欣喜之下,又是恭维了一番深谋远虑之类的奉承话。 张济则一拍儿子肩膀,语重心长的教诲道: “饭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件一件做,你是我张家军未来之主,要沉得住气。” “咱们先从击破刘备,抢回那十万斛粮草开始…” 就在张济给儿子上课之时。 堂外宾客们突然一阵骚动,惊呼声大作。 张济下意识抬起头来,眼眸蓦然一聚。 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穿过人群,大步流星的走上前来。 “文锦?” 张济认出是张绣时,不由吃了一惊。 依理,张绣不是应该在率军攻打比阳的吗? 就算张绣速战速决,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回到宛城才是啊! 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叔父!” 张绣单膝跪地,面带愧色的一拱手: “侄儿让叔父失望了,侄儿没能拿下比阳,为那刘备所…所败!” 他羞于启齿,几乎从牙缝里挤出一个“败”字。 堂中立时一片哗然。 张济脸色大变,惊的跳了起来,喝问道: “你亲统八千大军,竟然会败给那刘备?” “文锦,你,你…” 张济声音沙哑,激动到不知所云,眼神仿佛见鬼一般。 刘备是谁,一个织席贩履之徒,一个从徐州落荒逃来的丧家之犬! 自家侄儿可是西凉宿将,骁勇善战,用兵之能还在自己之上! 竟会败给刘备这么个弱鸡? 张济不敢相信。 “是侄儿大意轻敌了,没料到那刘备诡诈多端,竟然…” 张绣面带愧色,只得将自己中计失败的整个经过,默默的道了出来。 张济身形晃了一晃,跌坐回了座上,嘴巴缩成了夸张的圆形。 “那刘备,竟然将我军软肋如此洞悉,使出了这等奸计?” 张济倒吸着凉气,眼中涌动着难以置信。 张绣一声长叹,苦涩无奈道: “侄儿现下才想起,听闻那刘备在汝东之时,曾以三千兵马大破两倍的袁术吕布联军。” “侄儿猜想,刘备麾下必有极高明的谋士,为他出谋献计。” “叔父,我们都低估了那刘备,犯了轻敌之错!” 张济身形又是一凛,眼中再添一层惊色。 一旁张延率先回过神来,急喝问道: “文锦,你折损了多少人?” 张绣又是一叹,默默道: “此役我军死伤倒不多,只是撤归的途中,那些南阳籍的士卒大批逃亡。” “我带回来的人马,只有三千不到。” “连我儿张泉,现下也生死不明。” 张济父子骤然变色。 八千大军,竟然折损到只余三千! 这已经不能用元气大伤来形容,简直是近乎于全军覆没! “文锦啊,你真是太让我们失望了。” “五千兵马就这么没了,我们现下加起来只余四千不到人马,还如何在南阳立足?” “文锦啊文锦,你——” 张延还在喋喋不休,张济却深吸一口气,大喝一声:“够了!” 张延一震,只得闭上了嘴巴。 此时的张济,已是从震惊中缓过几分神来,恢复了些许镇定。 他明白,怪张绣也于事无补,现下这个局面,还少不了要倚重张绣。 于是压制住儿子后,张济便强作冷静的问道: “文锦,那刘备呢,那厮可趁势追来?” 张绣见张济没治他罪,暗松了一口气,忙道: “回禀叔父,刘备率全师一路追击,其前锋已出现在宛城附近。” “侄儿入城之时,已下令封闭城门,各军尽皆登城备战。” “我军尚有四千之众,宛城城墙高厚,料想那刘备一时片刻休想破城。” 张济松了一口气,一跃而起,将身上的喜服扒尽,佩剑一把抄起。 “速速前往南门城楼!” 大敌当前,张济也顾不得再摆什么喜筵,便要亲临城头坐镇。 堂中的宾客们,也为张绣惨败的消息所震惊,转眼一哄而散。 张济一只脚刚踏出门槛时。 胡车儿披红挂彩,跌跌撞撞的冲了过来,跪倒在了张济跟前。 “主公,末将无能啊!” “末将在接新夫人来的路上,不想撞上一将,自称刘备部将魏延,率军截杀。” “末将寡不敌众,力战不敌,新夫人被那魏延给掳去了!” 张济骤然止步,身形霎时间凝结成冰。 额头青筋突涌,眼珠爆睁欲裂,脸形渐渐扭曲… 八千大军,被刘备杀的几乎惨败便罢。 现下,连自己要纳的邹家千金,也被刘备的部将半路劫去! 张济是作梦也没料到,自己竟会栽在一个织席贩履之人手中。 还栽的这么狠! 奇耻大辱! 这四个字,霎时间填满了脑海。 “刘备!” “你焉敢如此羞辱本将!” “焉敢——” 府堂内,响起了愤怒如兽的咆哮声。 … 宛城南。 数以千计的刘军将士,已进抵城下。 一座座围营,开始于四门之外安设。 中军帐内。 一座宛城的布局图,已摆在了案几前。 刘备已开始与众人,商议起如何拿下宛城的方略。 “张绣虽败,但张济收拢败军,尚有四千余人马。” “宛城又乃南阳第一坚城,若张济决意死守的话,我军强攻不易呀。” 刘备指着地图分析着,显然他还保持着冷静,并未因比阳大胜而生骄狂之心。 众人一时纷纷献言建策,却无万全之策。 “景略,如何攻破宛城,你可有良策?” 刘备听取众人进言后,皆觉不妥,最终目光还是落在了萧方身上。 众人期许的目光,再次齐聚向了这位军师身上。 众人注视下,萧方不紧不慢道: “实不瞒主公,其实在比阳之战前,方就自作主张,提前埋下了一枚暗棋,可助主公速破宛城!” 此言一出。 刘备眼中霎时间涌起惊喜。 第037章 虐到曹老板死去活来的猛人,老刘你值得拥有!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又聚在了萧方身上。 “军师啊,你刚刚计破张绣,现下又能计破宛城,你脑子里的那些个妙计,多的让俺有点眼花缭乱啊。” “你快说说,有何妙计能速破了宛城?” 张飞啧啧大赞,竖起了耳朵。 萧方话锋一转,却道: “速破宛城之计先不急,主公在此之前,先要做两件事。” “两件事?哪两件?” 刘备眼神猜测,示意萧方说下去。 萧方抬手向南面一指,缓缓道: “主公大破张绣,兵围宛城,使得刘表坐收渔利的如意算盘破碎。” “我料刘表唯恐主公拿下宛城,多半会觉不住气,想要发兵北上来掺和上一脚。” “主公当即刻分兵南下,夺取西凉军占据的育阳,涅阳诸城,堵住荆州军北上宛城之路。” “同时主公可遣使南下见刘表,就说主公自己就能拿下宛城,就不劳刘表兴师动众出兵相助了。” “刘表行事素来不够果决,眼见北上之路被堵,又被主公这么一说,多半碍于面子,不好跟主公撕破脸皮兵戎相见。” “没有刘表的插手,我们才好无后顾之忧,全力攻取宛城。” 听罢萧方这番分析,刘备深以为然。 于是当即令徐盛刘辟,率两千兵马即刻南下,抢先一步夺取育阳等诸县。 同时令孙乾再次出使南下,往新野去见刘表。 “军师,这第二件又是何事?” 刘备安排下去后,便迫不及待又问道。 “这第二件事,便是主公在攻破宛城前,当尽可能想方设法,招降了张绣,为主公所用!” 帐中一片哗然。 就连刘备眼中也闪过一道意外之色,没料到萧方的第二件事,竟是招降张绣。 “主公若只想割据江南半壁,有步军有水军就足够了。” “但若主公想北上与袁曹逐鹿中原,再造大汉,就必须要有一支可堪一战的骑兵。” “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欲组建骑兵军团,就首先要有一员骑战良将!” “张绣,便是天赐给主公的一员骑战猛将!” 萧方向着宛城方向一指,道出了玄机。 作为一个过来人,他怎么可能不知道,骑兵有多重要。 当年曹操为何能在长坂坡追上老刘? 无非就是仗着虎豹骑的速度,欺负老刘全是步军,外加带了十万携家带口的百姓,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 张辽为什么能在合肥拿孙权刷经验,为什么能八百破十万,给孙权赐名孙十万。 无非就是仗着自己是骑兵罢了。 张辽带的要是八百步军,你借他八百个胆,他敢主动突击十万吴军? 那不纯纯的送人头么,张辽他又不傻。 诸葛亮一出祁山,形势一片大好,为何就败了? 马谡没守住街亭是表面原因,深层原因不就是张郃来的太快,五万铁骑疾行如风进入陇西,打乱了诸葛亮的节奏。 骑兵就是这個时代的机械化部队。 尤其是放在荆州,这种缺马的南方之地,对刘表的荆州军就是降维打击。 好处这么多,萧方自然要促成老刘,及时组建一支骑兵部队。 而前番城父一战,缴获了一批战马,比阳一战破了西凉军,又缴获了一批战马。 战马的数量,足够组织一支六七百人的骑兵部队,缺的就是一员精通骑战的良将。 张绣出身西凉,骑战是他的基本功,这就不用说了。 关键是张绣他比一般的骑将猛啊。 强如曹操,他都能打得有来有回,甚至一度虐的曹操死去活来,赔上了长子曹昂和爱将典韦。 要不是张绣被贾诩忽悠瘸了,脑回路神奇到杀了曹操儿子,竟然还能再次投降曹操,曹操在平定河北之前,能不能吃下张绣,还真有点悬。 这么一员能虐曹老板的骑将,现下就被困在宛城之中,萧方怎么可能不想着帮老刘给收了。 “军师确实未雨绸缪,深谋远虑。” “若我能有一支骑兵军团,于提升我军战力,确实大有裨益。” “这个张文锦乃西凉宿将,统帅骑兵得心应手,若能为我所用,便是如虎添翼!” 刘备身为主公,自有主公的眼界,立时便领悟了萧方所说的重要性。 众人窃窃议论,皆是纷纷点头,赞同萧方所说。 “咳咳,俺说两句话。” 张飞站了出来,笑呵呵的看向萧方: “俺是幽州人,自然知道骑兵的厉害,景略军师讲的俺举双手双脚赞成。” “不过呢…” 张飞话锋一转,却又问道: “俺有个小小的问题,那张绣可是张济的侄子,将来张济死了,没准就是他继承张家军。” “人家将来也是一方诸侯,肯向俺兄长伏首称臣,归顺俺兄长吗?” 张飞看似粗鄙,实则却心细的紧,先众人一步想到了这一层。 他这么一提醒,刘备心头一震,眉头不由凝起。 “景略,翼德所言极是,这张绣虽乃良将,却未必肯屈居人心呀。” 萧方暗自一笑。 这世上,没人比他更了解张绣了。 此人在这汉末乱世群雄之中,便是胸无大志的典范。 张济死了,粮草没了,他便干脆利索的降了刘表。 曹操大军来征,贾诩一顿洗脑,他又痛痛快快的降了曹操。 虽说中间有所波折,但他在二降曹操之后,是真心实意为曹操赴汤蹈火,平定河北的战争中,功劳为众将之首。 这么一个没有野心,只求在乱世之中,带着自己的部曲,混一个铁饭碗的人,怎么就不可能向老刘伏首称臣? “张济或许还有几分野心,这张绣全胸无大志。” “主公请相信我,只要我们手段得当,张绣未必不能归降主公。” 萧方语气笃定,眼眸中流转着不容质疑的自信。 张飞顿时便无话可说。 萧方的神机妙算,对人对事的判断有多准,大家都有目共睹。 既然萧方如此笃定,张飞纵然再心存怀疑,也不好再当众质疑。 刘备心里也有了些底,遂问道: “既然如此,那以军师之见,备当如何招降这张绣?” 老刘这一问,倒是稍稍难住了他。 张绣有归降老刘的可能,这他自信自己的判断。 只是怎么个招降法,现下却还无头绪。 “怎么招降呢,让我想想…” 萧方指尖轻捻着下巴,思绪飞转起来。 这时。 一直旁听的诸葛亮,却眼眸一亮,小心翼翼道: “主公,姐夫,我适才入营之时,正逢翼德将军押解俘虏入营。” “其中一名躺在担架上的俘虏,身着将官装束,伤得不轻。” “其他俘虏对此人极为照顾,我好象听他们说,那人是张绣之子张泉。” “亮以为,若想招降张绣的话,可否从这个张泉身上入手?” 第038章 招降张绣从救其子开始!魏延的暖床之礼! 张泉? 张绣之子? “翼德将军,你竟然俘虏了张绣之子,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萧方眼前一亮,回头看向了张飞。 “那小子被砍了七八刀,就剩下半条命了,俺想他是张绣那厮的儿子,死就死了呗,便没太在意。” 张飞挠着后脑壳,不以为然的答道。 萧方摇头一叹,遂向刘备一拱手: “翼德将军俘虏了张泉,倒是个意外收获。” “阿亮所言不错,或许能从这张泉下手,招降张绣也不是没有可能。” “主公,让方试试能不能救活这个张泉吧。” 刘备立时明白萧方用意,当即点头称是。 于是便令张飞派人往俘虏营,将那张泉抬至帐中。 片刻后。 一具浑身是血,身中数刀的年轻武将,便摆在了萧方眼前。 “姐夫,这人只差一口气了,还有得救吗?” 诸葛亮不太乐观。 萧方不答,上下检查了一番后,方道: “他大多数伤口,都未伤及要害,只有两刀的位置有些危险。” “我只能说尽力而为了,能不能救活,就看这小子的运气了。” 于是萧方便捋起袖子,叫诸葛亮拿来药箱,给自己打起了下手。 就在这大帐中,以自制的简陋器械,给这张泉做起了手术。 不知不觉,已是一个时辰之后。 萧方捋着衣袖,略显疲惫的走出了大帐。 “景略,这张泉可有得救?” 刘备迎了上来,亲自给萧方送上了一杯汤茶。 萧方一口灌尽,然后答道: “要说这小子也是命大,还真给他熬过了这一关。” “主公放心,他的小命算是保下了。” 刘备松了一口气,悬着的一颗心就此落下。 “伤得这般严重,竟然也能救活过来?” “军师,俺就说嘛,你必是那扁鹊再生,你就承认了吧!” 张飞瞪大眼睛,竖起拇指是赞不绝口,一脸崇拜的模样。 萧方付之一笑,却看向刘备: “待他醒过来,主公便可向他表明招揽之意,让他写一封亲笔信,劝说张绣归降便是。” 刘备重重点头,欣然道: “军师此计若成,如能收服张绣这员猛将为吾所用,足可称得上是一桩意外之喜!” 一场小插曲告一段落,军议也就此敲定。 刘备便一面督促诸将,于宛城四门外安设围营,一面分兵南下夺取育阳诸城。 军议结束,萧方便带着略显疲惫的身躯,告辞出帐。 “军师且留步!” 魏延却在帐外拦住了萧方。 萧方停下脚步,看向了这位义阳同乡。 “若非军师,延现下还只是刘表手下一什长,焉能有如今这般为主公重用。” “军师这举荐之功,延也没什么好报答,便给军师准备了一份小礼物,权当是聊表心意。” 魏延先是面带感激,旋即眼中掠过一道诡秘笑容: “至于这件礼物嘛,延已先行送往军师帐中,相信军师定然会喜欢。” 说罢,魏延不等萧方开口相问,便转身扬长而去。 萧方微微点头,便想魏延这小子倒也不是白眼狼,记得自己这份恩情,还懂得送礼感谢了。 也罢,懂点人情事故,对魏延也有好处。 总比历史上那個骄傲自负,目空一切,把蜀汉上下同僚都得罪了个遍钢铁直男版魏延要好吧… “不知这小子,会送我什么礼物,多半也就是金银珠玉这些东西吧…” 萧方也没抱太大期望,遂是转身回帐而去。 帐门外,许褚等亲卫们正在窃窃议论。 见得萧方到了,众人立时噤声,但眉宇间却似乎暗含笑意。 “仲康,文长说要送我什么礼物,已经送到了帐中,可有此事?” “礼…礼物?” 许褚愣怔一下才反应过来,憨憨笑道: “魏文长确实送了件礼物,就在帐中,军师快进去看看吧。” 萧方眼中透出几许狐疑,心想这虎痴今天的表情,怎么看起来有些不太对劲。 于是也没多想,便掀帘踏入帐中。 入帐一瞬,萧方蓦然愣住。 帐中竟端坐了一位妙龄女子。 容貌秀丽清艳,肤白胜雪,身姿婀娜,名符其实一美人。 关键这美人,还穿着一身喜服! 是个新娘子! 自己大帐之中,忽然掉下个身穿喜服的美人新娘? 这是什么鬼? “仲康,进来!” 萧方回过神来,大声喝道。 许褚一步踏出,腰间佩刀刷的半出鞘,喝道: “贱人,竟敢谋害军师,找死!” 那位新娘子本就忐忑不安,俏脸上写满了焦虑紧张二字。 许褚这突然一声暴喝,刀这么一亮,立时吓到她花容失色,身儿瘫软在地。 “冷静,没人想谋害我。” 萧方把许褚刀按了回去,一瞟那美人: “我叫你进来,是让你解释解释,这是什么意思?” 许褚一愣,尔后才收了杀气,憨憨笑道: “魏延那厮说,此女乃是他在宛城附近抢来的。” “他说此女有西凉兵保护,应该是要入城,与某位西凉军将官成婚。” “魏延原本是想杀之,见其貌美,便送回来侍奉军师,好给军师暖床!” 萧方明白了。 魏延这厮不送金银不送珠玉,竟是别出新裁,送了个女人给自己! 而且这个女人,还是抢来的? 不过魏延此举,倒也不算过份。 当此乱世,人命皆如草芥,何况是女人。 在大多数时候,女人的地位,与粮草,牛羊一样,都不过是战利品而已。 各路诸侯们攻城掠地后,纵容士卒抢掠女人也是常有之事。 相对而言,老刘对百姓就要温柔得多,三令五申约束士卒,不得扰民,不得抢掠百姓。 只是这种约束,只是针对于百姓而已。 故而便有张飞抢了夏侯渊外出砍柴的侄女,强纳为妻的例子。 而如许褚所说,眼前这女子有西凉军保护,显然不在百姓行列。 魏延将其当作战利品掳回来,送给自己做谢礼,倒也算不得违背老刘军令。 “这个魏文长,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就抢了个女人过来…” 萧方喃喃自语,眉宇间流露出几分为难。 倒不是说他矫情,装什么假正经。 江山美人,功名利禄,天下英雄竞相追逐的,不就是这几件东西嘛… 关键是他的身份,与魏延许褚这些武将不同。 身为老刘的谋主,文官之首,在没有跟老刘打召呼的前提下,就以强纳的方式,纳了一位敌方女眷,多少有些欠妥。 虽然这个女眷,是魏延强抢回来,硬塞给他的。 许褚眼见萧方似有犹豫,脸一沉,佩刀再次出鞘。 “军师,伱要是看不上这女人,我砍了她便是!” 第039章 邹氏:民女愿侍奉公子!某人的脸肿了! 不得不说,这虎痴的脑回路确实清奇,杀性也重了点,一言不合就要砍人。 就算我真没看上人姑娘,大不了放走便是,你直接砍了人家是什么脑回路? 萧方还没开口,帐中那位新娘子却给吓到花容失色。 “公子饶命!” “民女愿侍奉公子,请公子开恩,收留了民女吧~~” 那美人霎时间哭到梨花带雨,吓到脸色惨白,伏在萧方脚下便哀求起来。 “仲康,看把人家姑娘吓的,把刀收了吧!” 萧方面带无奈的说道。 许褚这才收了佩刀。 萧方转身将那女子扶了起来,轻声安慰道: “莫怕,他是吓唬你呢,先起来吧。” 那女人颤巍巍直起身儿,虽是稍稍松了口气,明眸悄悄瞅向许褚,眸中依旧满是恐惧。 “我名萧方,乃是镇东将军刘玄德的军师,不知小姐芳名?” 萧方便扶她坐下,给她倒了一碗压惊茶。 听得是刘玄德的军师,那女子素手一抖,杯中茶溅落了三分。 显然是这个身份,更令她心又生畏惧。 “民女邹…周婉,与西凉军本无瓜葛,是张济的部将威胁逼迫,强迫父亲送我往宛城成亲。” “民女也是迫不得已,还请萧军师开恩~~” 邹婉没敢坦白自己的身份,说着又跪了下来向萧方求情。 现下刘备与张济开战,互为死敌,这已是宛城人尽皆知的事。 她自然是害怕,萧方身为刘备军师,得知她要往宛城嫁与张济后,会对她不利。 虽说是被逼无奈,自己又半道被劫,并未来得及完婚。 只是她一女儿家,心中太过畏惧,不敢稍有冒险,便只得选择了最为稳妥的方式,未敢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周婉,倒是个好名字。” 萧方微微点头,却并没有起疑。 西凉军自入南阳后,四处抢掠扰民,哪个西凉将官,看中了这周婉的美貌,要强纳为妻妾也是常有之事。 “我该怎么处置你呢…” 萧方自斟了杯汤茶,不禁思索权衡起来。 送走肯定是不靠谱的。 先不说这是魏延一番心意,自己送走不要了,岂非寒了魏延一番好意。 况且外面兵荒马乱的,如此一位美人,自己前脚送走了,后脚指不定便又被谁掳走,下场只怕更加凄惨。 再者了,这般一位美人近在眼前,身为一個血气方刚的男儿,若说心中没有半点波澜,那就有点虚伪了。 只是萧方的本性,与魏延张飞等武夫还是有所不同的,美人他自然也是喜欢的,但生吃硬上却不是他的风格。 强扭的瓜不甜嘛… 何况老刘那边,至少得打个召呼,夫人诸葛兰那头,至少也得商量一下,寄予应有的尊重吧,毕竟是正妻嘛。 “民女听闻刘玄德乃仁义之主,萧军师想来也必是宽仁君子。” “民女当真愿意侍奉萧军师,还请萧军师莫要嫌弃。” “婉儿恳求萧军师了~~” 邹婉见萧方犹豫不决,慌忙又跪了下来,楚楚可怜的泣声哀求。 她好歹是大家闺秀,多少是有些见识。 留下来侍奉萧方,虽说有失千金小姐的身份,但至少能保全一条性命。 这般乱世,保住性命,方才是第一要义。 况且眼前这位年轻郎君,贵为刘玄德的军师,看起来相貌堂堂,儒雅飘逸。 哪怕委身于他做妾,总比嫁与张济那年逾不惑的西凉匹夫为妻要好吧。 这其中利弊,邹婉自然是权衡得清楚。 她心中那份心思,萧方岂又会看不出来,不过人家都哀求到这份上了,再顾虑重重倒显得不够洒脱了。 “好好好,别哭了,我答应你便是,你就留下来吧。” 萧方索性点头答应,又将她扶了起来。 邹婉心中一块大石头落地,顿时如释重负,不禁破啼为笑。 激动恐慌的情绪,这才稍稍平伏下来。 这时她忽然发现,萧方宽厚的双手,还正扶着她的一对臂儿。 邹婉顿时脸畔生晕,眸中的恐惧之色,也化为了几分羞意。 “公子,茶凉了,婉儿再给你换一碗。” “公子饿不饿,我去准备些吃食。” “外面天寒,公子披上件狐裘吧~~” 邹婉一者感激于萧方的收留,二来也想好好表现,好博取萧方的满意,当下便很快进入了角色。 面对一位初识的佳人,忽然间的嘘寒问暖,体贴殷勤,萧方还略有些不太适应。 渐渐却又觉得,这般感觉,似乎也很不错。 “罢了,坦然消受吧…” … 新野,府衙正堂。 刘表与蒯越正在对弈,蔡瑁则在旁观战。 “异度,听闻张济已派其侄张绣,统八千精兵杀奔比阳而去。” “这一战,伱以为会谁胜谁负?” 刘表目光在棋盘上,心思却在几百里外的比阳城。 “张济虽为张家军统帅,但张绣才是名符其实的张家军第一猛将。” “此人率军倾巢而去,若刘备识趣的话,必会选择据守比阳不战,以拖延战术来消耗张绣的粮草。” “张绣粮草短缺,为求速战,必会倾尽全力猛攻比阳城。” “我料他双方定会在比阳城一线,杀到昏天暗地,惨烈无比,一时难分胜负。” 蒯越拿捏着黑子,口中洋洋洒洒推演着比阳战局,眉宇间流转着一股运筹帷幄的自信。 “异度言之有理,刘备绝不敢与张绣硬碰碰。” “待他们鏖兵不下时,主公可趁势发兵北上,趁宛城空虚,一举将之拿下。” “尔后再挥师向东,张绣和刘备两败俱伤,轻松可破也!” 蔡瑁也不甘寂寞,插口一席话,为刘表描绘蓝图。 听得两位左膀右臂的分析,刘表嘴角微微上扬,手中白子落下。 蒯越眼眸瞪大,仔细看了半晌后,脸上浮现一抹苦笑,只得投子认输。 “主公棋艺已至国手境界,不动声色间便将越这一条大龙困死,这般一步十算的境界,越自叹不如呀。” 刘表哈哈大笑,兴趣盎然,当即便收拾棋子,还要再来一盘。 “既然主公有此雅兴,那越就不自量力,奉陪到底了!” 蒯越重新振作精神,忙跟着收拾起了棋子。 横盘收拾一空。 就在刘表捏起棋子,略一沉吟,准备落子之时。 脚步声响起,蔡中匆匆入堂,半跪在地。 “启禀主公,比阳急报!” “刘备于比阳大破西凉军,张绣几乎全军覆没,已逃回宛城。” “刘备趁胜追击,兵锋已直逼宛城!” 咣铛! 刘表手中棋子,跌落在了棋盘上。 第40章 刘备背后这人厉害啊!张绣懵了:我儿为我死敌所救? 不光是刘表。 蒯越刚刚捏起的棋子,也掉进了棋篓子里。 观战的蔡瑁更是身形一震,猛然间跳了起来。 主臣三人对视,脸上同时涌起错愕震惊的表情,仿佛听到了天方夜潭一般。 尤以蒯越,脸色最为惊愕。 要知道片刻前,他还自信判断,刘备会跟张绣杀到僵持不下,两败俱伤。 转眼间,刘备竟然击破了张绣? 还不是一般的击破,是几乎杀到张绣全军覆没! 此时的蒯越,有种猝不及防下,被扇了一记耳光的错觉。 “二弟,你说什么?” “刘备大破张绣,兵临宛城?” “这不可能!绝无可能!” 蔡瑁最先跳了起来,激动亢厉的大叫道。 “千真万确,军报在此,请主公过目!” 蔡中将帛书双手献上。 刘表从震惊中稍稍缓过神,一把夺过蔡中手中军报,迫不及待的展了开来。 看过几眼后,刘表倒吸一口凉气,眼眸中聚起深深奇色。 “竟然以这等计策,如此轻松的破了八千西凉军?” “老夫这位同宗,竟有如此智计,当真是让吾意想不到。” 刘表是啧啧奇叹,尔后将那情报,展示给了蒯越蔡瑁二人。 二人接过,凑在一起急切翻看。 两人眼睛渐渐瞪大。 “以几车粮草,几只牛羊,就破了张绣八千精锐?” “这…这也能叫计策?” 蔡瑁抬起头来,眼中透出了难以置信之色。 蒯越却眉头深锁,佩服的口气一叹: “德珪啊,你可别小看了此计。” “张济军虽然凶悍,那张绣虽然骁勇,但其军最大的软肋,便是粮草短缺。” “刘备使出此计,正是攻敌之七寸!” “此计虽看似平平无奇,实则献计之人,却将西凉军的软肋洞若观火,其眼力智计非同小可!” 一番赞叹后,蒯越话锋一转: “只是刘备一介武夫,当无此智计,必是其谋士手笔。” “这计策,是糜竺,简雍,或是那孙乾所献?” 蒯越微微摇头,分明不相信是那三人手笔。 此时。 刘表脸上的震惊,渐渐亦为狐疑猜测取代。 “异度,看来你我皆是低估了老夫这位同宗了。” “这刘玄德能在城父重创袁术吕布,如今又大破张绣,其用兵之能比我想象的要强得多。” “其麾下多半另有奇谋之士,需当多派细作,详加刺探才是!” 蒯越深以为然,当即称是。 “不管是刘备用兵了得也好,还是他另有高明谋士也罢,如今张绣惨败,刘备兵临宛城却是事实。” “主公,我们绝不能坐视不管,放任刘备拿下宛城。” “瑁以为,主公当即刻改变战略,率军北上奔赴宛城才是!” 蔡瑁声色肃厉,眼神语气中透出凛烈杀机。 刘表看向了蒯越。 蒯越沉吟片刻后,叹道: “既然越的借刀杀人之计失利,那就只有武力介入了。” 刘表遂平伏下心绪,当即下令各军准备,不日启程北上。 屯集于新野的近三万荆州军,很快便动员起来,准备仓促北上。 黄昏时分。 刘表已身着甲胄,出现在了北门城楼。 “主公,三军将士们整装已毕,只等主公一声令下!” 蔡瑁上前禀请。 刘表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手来,正要下令出发。 “报~~” “穰城急报!” 一骑信使,狂奔入城,登上了城楼。 “启禀主公,文将军有报。” “刘备忽派部将徐盛刘辟南下,两日前已驱逐张济部众,夺占了涅阳和育阳二城!” “文将军请示主公,是否发兵夺回二城!” 刘表悬起的手,陡然间凝固在半空,神色肃穆脸色陡然转为惊异。 刚刚大破张绣,兵临宛城,转头就分兵抢下涅阳和育阳! 用兵神速啊。 刘备他想干什么? 想直接与他开战不成? “刘备这必是忌惮主公北上争夺宛城,故分兵先抢下涅育二城,好提前堵住主公北上之路!” 蒯越最先缓过神来,当即点破了其中玄机。 刘表恍然明悟,眼眸中再次涌起深深疑色。 “竟然能预判老夫的一举一动,这份智计当真非同小可。” “为他出谋划策之人,到底是什么人物?” 刘表只觉后背,隐隐透过一丝凉意。 就在这时。 又有兵卒来报,言是刘备的使者孙乾,已至新野,想要求见刘表。 刘表一震,狐疑的目光看向蒯越。 前脚刚抢了涅育二城,紧跟着使者便到,这又是要唱哪一出? “主公先见一见这孙乾,看这刘备有何图谋吧。” 刘表只得听从蒯越进言,当即下令暂停出兵,重新回往了府堂之中。 于是半个时辰后,刘表便新野府堂内,再次接见了二度出使的孙乾。 孙乾在刘备麾下,担当着外交使节的身份,也算是老演员了。 一见刘表,便是满脸喜色,向刘表献上了刘备大破张绣的好消息。 两家名义上既是联手收拾张济,刘备这场胜仗,自然也算是刘表的胜仗。 于是这位荆州牧,不得不强颜欢笑,被迫配合孙乾演了一场喜出望外的对手戏。 铺垫一番后,孙乾便将刘备亲笔书信献上,称刘表不必再浪费钱粮兴师动众,以刘备现下的力量,足以独自拿下宛城。 戏演完,终于是打发走了孙乾。 刘表拿着那道刘备的亲笔信,却是眉头深锁,脸色阴沉。 “先分兵抢夺涅育二城,堵住我军北上宛城之路。” “再以使者向主公报喜,以帮主公节省钱粮为名,名正言顺的不让主公北上,好让他独自拿下宛城。” “刘备这一系列的布局,当真是天衣无缝。” “主公若强行北上,就要先对刘备用兵,背上个背信弃义的骂名。” “不得不说,刘备背后这个出谋划策者,当真是個厉害人物!” 蒯越到底乃荆襄第一谋士,此时终于看穿了刘备这一系列布局的用意所在,语气隐隐透露出几分赞叹的意味。 刘表脸色愈加阴沉,将刘备的书信握的更紧。 “管他是何方神圣为刘备谋划,主公岂能被他牵着鼻子走,坐视宛城落入那织席贩履之徒手中。” “瑁以为,我们依旧发兵北上,强攻破取涅育二城,一路杀往宛城,看他如何抵挡!” 蔡瑁愤然而起,力主与刘备开战。 刘表却眼神变化不定,起身度步,陷入犹豫不决之中。 蒯越察颜观色,自然看得出,刘表这是顾虑名声。 毕竟刘备是同宗,两家又约定共同发兵,讨灭张济。 你按兵不动,想坐收渔人之利就罢了。 现下人家刘备独自击破了张济,明言用不着你出手了,你反而撕破脸皮,对刘备用兵。 这不是背信弃义是什么? 刘表毕竟不是吕布,乃是当世名士,还是要脸的,还是会顾忌天下人的议论的。 “刘备虽大破张绣,但宛城乃南阳治所,城池坚固。” “张济再损兵折将,至少应该还有三五千兵马。” “刘备凭一万余兵马,想短时间内攻下宛城,越料想他也没那个实力。” “依越之见,主公不妨顺水推舟,就继续按兵不动。” “等到刘备久攻不下,士卒锐气耗尽之时,再做决断也不迟。” 蒯越顺着刘表心思,退而求其次,又献上一计。 依旧是按兵不动! 不过这一次,则是坐观刘备攻打张济。 这一计,正中刘表下怀。 刘表脸上阴云尽散,连连点头: “老夫岂是那种背信弃义之人,不到万不得已,老夫岂会与同宗兵戎相见。” “异度此计,甚合老夫之意,就依伱之计行事吧。” 计议就此定下。 本已出营的三万荆州军,于是再度趴窝。 … 宛城,张绣大营。 “禀将军,末将已从败兵口中再三确认过了。” “少将军重伤落马,没能撤回宛城,为刘备军所俘,多半是…” 胡车儿话未言尽,低头一声无奈的叹息。 张绣心中一痛。 胡车儿的话他岂会听不明白。 身负重伤,本就性命难保,纵然没死,落入刘备手中,还能有活路吗? 自己的爱子,多半已死。 “刘备,刘备,吾儿若死,这笔账定要算到你头上。” “我张绣在此立誓,若不为吾儿报——” 仇字未及出口。 亲卫兴冲冲闯入,激动的叫道: “启禀少将军,小将军的亲兵回来了,还带回了小将军的亲笔信!” 此言一出。 张绣脸上的愤怒,霎时间化为了惊喜。 儿子竟然没死? “快,快传他进来!” 张绣激动的跳了起来,摆手催促道。 须臾。 那亲兵入帐,含泪跪在了张绣面前。 “泉儿当真没死吗?” “他人在哪里,快说!” 张绣将那亲兵一把抓起,几乎用嘶吼般喝问道。 “回禀少将军,小将军重伤被俘,原本是必死无疑,却不想被那刘玄德的军师萧方给救活了!” 张绣愣住了。 第041章 不听劝?要头铁到底?咱就发动暗棋,破了宛城吧!(求追读) 张绣有点糊涂了。 儿子张泉重伤他知道,被俘他也知道。 可这突然间冒出来的萧方,他就不知道了。 关键这个人他还是刘备的军师,竟然还救活了自己的儿子? 刘备拿错了剧本吗? 他为什么要救自己的儿子? 咱们两家可是你死我活的死敌啊,刘备俘获了我的儿子,不该是直接杀了泄愤么? 就算不杀,至少也任张泉自生自灭,才合情合理。 可刘备为何偏偏选择,令那个什么军师萧方,救活了张泉? 张绣脑中涌起无数个疑问,神色茫然恍惚的定在了原地。 “将军,小将军的亲笔书信在此,请将军过目。” 那亲卫匆忙从怀中,取出了一道密信。 张绣这才回过神来,一把夺过,迫不及待的拆开来细看。 确实是张泉的笔迹。 这证明这亲卫并没有说谎,儿子的确还活着。 只是看着看着,张绣眉头却渐渐皱起,眼中的欣喜化为了震惊。 “泉儿他…他竟然要劝我降刘备?” 张绣缓缓抬起头来,肃厉阴沉的目光,射向了那亲卫。 眼神语气中,分明含着几分愠色。 “小将军说了,刘玄德乃宽仁大度之主,且对将军素来敬仰,将军若是归降的话,刘玄德不但不计前嫌,还会重用将军。” “刘玄德还承诺,将军若降的话,西凉籍的嫡系士卒,愿意跟着一道归降的,依旧由将军统领,不愿归降的话可赐以盘缠礼送他们还乡。” “至于老将军,是欲助刘玄德匡扶汉室,还是回乡养老,或是留在南阳颐养天年,皆也随他所愿。” 亲卫又将刘备许下的承诺一一道出。 这些条件张泉在信中也提到过,却并没有亲卫口述这般详细。 张绣心头一震,眼眸微动。 显然他没料到,刘备对他如此的欣赏器重,为招揽于他,竟舍得开出如此优厚的条件。 就连张济的退路,也全都给他一并想好。 这一刻,张绣眼中的愠色褪却三分,取而代之的则是些许犹豫。 “小将军还说了,刘玄德那位军师萧方,极是厉害,前番比阳一战破我军的计策,便是他为刘备所献。” “小将军说,刘玄德有这等奇谋之士相助,我们绝不可能是对手,若执意顽抗下去,只能令我们张家军走向灭亡!” 张绣猛然抬头,眼中掠起一道奇色。 比阳一败,原本他还在猜想,会是刘备麾下哪位谋士为其献计。 如今真相大白,竟然是这個叫萧方的军师。 也就是自己儿子的救命恩人! “萧方,萧方…” 张绣反反复复默念着这个名字,绞尽脑汁搜刮自己的记忆,试图从某个角落,找到这个不起眼的名字。 令他意外的是,脑子里竟全然没有这个萧方的只言片语。 也就是说,这萧方极有可能,只是一个默默无名的乡野寒士。 一介无名寒士,弹指一计,就破了他的八千大军? 张绣倒吸一口凉气。 “小将军请将军以张家军几千弟兄性命为念,请将军给他们觅一条生路,务必归降刘玄德吧!” 亲卫说着情绪激动处,一头跪倒在了地上。 张绣心头仿佛被扎了一下,一股酸痛袭遍全身。 遥想当年,他张家军可是有八千将士,这些人皆是从家乡武威郡起,便追随他们叔侄的同乡子弟。 如今却随着他叔侄流落他乡,只剩下了不到两千余人。 这要是宛城被攻破了,他张氏叔侄,连同这最后的两千武威儿郎,只怕皆要身死名灭,从此长眠异乡。 “泉儿说的没错,我得给这些武威子弟们谋一条生路。” “再这么跟着叔父,如丧家之犬般四处流窜,就算今日侥幸度过一劫,早晚也得全军覆没。” “这刘玄德如传闻所言,确实是位仁义之主,还胸襟大度,给我开出了如此优厚的归降条件。” “他的军师,还于我有救子之恩,我张绣没理由不知恩图报。” “归降刘玄德,未必不是一条出路…” 张绣心下权衡着利弊,眼中的犹豫一点点消散。 最终,唯余决然。 “砰!” 张绣拍案而起,大喝一声:“备马。” 胡车儿一凛,忙问道:“将军,要去哪里?” “去见叔父!” 张绣头也不回,大步流星出帐而去。 一刻钟后。 张绣踏入了郡府正堂。 一进门,他就感觉到,气氛似乎有些不对劲。 张济高坐上位,脸色阴沉,目光凌厉如刀。 一旁拄着拐杖的堂弟张延,而眉头紧锁,迎接他的眼神中,带着某种猜疑。 “叔父——” “兄长!” 张延打断了张绣,沉声问道: “适才我听说,泉儿派了亲卫从城外回来了,可有此事?” 张绣心中一凛,蓦的抬头看向了张延。 那亲卫刚刚入城不到半个时辰,自己还未曾提及,自己这堂弟竟然已知晓? 必是有眼线通风报信! 张绣脸色顿时不悦,反问道: “二弟,你什么意思,在我身边安排人监视我?” 张延一怔,干咳几声,当即否认道: “兄长多心了,你我兄弟,我怎么会监视你。” “我不过是巡城经过南门,听守门士卒提及罢了,你既然来了,我自然得关心下我那侄儿的生死。” 张绣冷哼一声。 自己这位堂弟,贵为张济长子,理应是张家军的第一继承人。 只因身有残疾,无法骑马上阵,在军中没什么威信,便素来对自己这个堂兄心存忌惮。 这一点,张绣自然也心知肚明。 气氛略有些不融洽。 “咳咳,文锦啊,泉儿生死如何,为叔也很是担心呀。” 张济只得开口,打破了这气氛。 张绣也不屑隐瞒,遂将张泉重伤被俘,为刘备军师萧方所救的事实道出。 “刘备竟然没杀泉儿,还救了他?” “这个萧方,又是什么人物?” 张济吃了一惊,脸上顿时布满惊疑之色。 “萧方乃刘备的军师,前番正是此人设计,破了我八千大军。” 听得此言,张济脸上再添一层惊诧之色,回头看向了张延。 父子二人眼中皆是茫然,显然对这个名字是陌生之极,全然想不出是何方神圣。 “先不说这萧方是哪路人物,刘备怎会无端救咱们侄儿?” “兄长,那刘备放泉儿的亲卫回来,必定有所图谋吧。” 张延压制住了惊异,脸上重新堆起猜疑。 张绣也不隐瞒,坦然道: “刘备放那亲卫入城,是带来了一封泉儿的手书,想要劝我们归降那刘玄德!” 说着,张绣便将张泉的亲笔信,拿了出来献上。 张济父子大吃一惊。 张延一跃而起,拄着拐杖上前接过书信,递与了张济。 张济嘴角微微抽动,拳头渐渐握紧,眼中开始密布起了血丝。 “狂妄!欺人太甚!” “刘备掳了邹氏,还想逼父亲降他,当真是欺人太甚!” 张延最先沉不住气,怒不可遏的拍案大骂。 张济被儿子在伤口上撒了把盐,心头一痛,却强压住怒火,抬头看向张绣的态度。 “邹氏乃是在来宛城路上被截,还没过我张家的门,算不得是有辱叔父颜面。” “何况当此生死存亡之际,所谓颜面又何足轻重?” “叔父,为了我几千武威儿郎的性命,我们就归顺那刘玄德吧!” 张绣以恳求语气,向着张济一揖,表明了态度。 张济眼珠陡然爆睁,惊怒之火狂烧而起,显然是没料到张绣竟然主张降刘。 “父亲乃堂堂大汉西凉名将,大汉骠骑将军,你竟然让他去向一个织席贩履之徒伏首称臣?” “张绣,伱是疯了吗?” 张延拍案而起,替张济质问出了心声。 张绣却面色深重,抬头看向张济,长叹道: “叔父啊,那些风光早已不在,曹操挟握天子后,早就以天子名义夺了叔父骠骑将军之职。” “我们现下兵不过数千,困守于这孤城之中,粮草也所剩无几,军心士气已是跌落谷底。” “这般困境之下,我们还如何守得住宛城?” “介时若城破,我们叔侄要身死名灭不说,几千跟随咱们多年的武威子弟,也要为咱们陪葬!” “叔父,所谓的颜面与性命相比,孰轻孰重?” “况且那刘玄德乃宽仁之主,他承诺叔父若不愿降,可保全叔父颜面…” 张绣苦口婆心一番劝说,又将刘备开出的条件一一道出。 张济却是越听越火,脸形越听越是扭曲! “够了!” 张济拍案喝断张绣的劝说,愤然怒道: “任你说得天花乱坠,我张济也绝不会降刘备那织席贩履之徒!” “那刘备若有本事,让他尽管放马来攻便是,我奉陪到底!” 眼见父亲不降,张延暗松一口气。 张绣却眉头深锁,面露无奈之色,只得反问道: “纵然叔父执意要死守宛城,可我城中粮草已耗尽,又如何能死守下去?” 张济一震,狂怒的气焰,立时被泼灭大半。 张延眼珠一转,却一拱手: “父亲,宛城士民家中,必还有不少过冬存粮。” “先前附家乡县中,不少人携家带口逃往了城中,他们必定也带了粮食入城。” “父亲可下令,将他们的存粮全部强征上来,足可支撑数月之久,熬到那刘备退兵!” 这一计,听得张济眼眸一亮,顿时精神一振。 “好好好,延儿此计甚好,就这么办吧!” 张济毫不犹豫,果断的便答应。 张绣却脸色微变,拱手提醒道: “叔父,这些存粮,可是宛城人过冬的救命粮!” “我们若是强征上来,岂非要将宛城士民逼上绝路,倘若激起民变如何是好?” 张济却不屑一顾,冷冷道: “他们饿死便饿死,谁敢作乱,杀了便是!” “我就是要不惜一切代价,守住宛城。” 张绣一凛。 自家叔父,这是铁了心要与刘备对抗到底,哪怕是失败了,也要拉上一城人为其陪葬。 话说到这份上,张绣心知劝不动张济,只得一声无奈的叹息。 … 数日后,宛城南,刘军大营。 “张济非但没有投降的意思,还下令纵兵洗劫全城,搜刮宛城士民过冬粮草。” “现下宛城内,已是哀声四起,民怨沸腾。” 大帐内,糜竺将城中细作发来的密报,默默的念出。 刘备拳头握紧,一击案几: “看来张泉未能劝服张绣,他叔侄是决心顽抗到底,还要拉着全城百姓陪葬!” 萧方却神色平静,只淡淡道: “张绣未必不想归降主公,依我之见,应该是张济耻于归降主公,要顽抗到底。” 刘备若有所悟,遂看向萧方: “军师,那现下当如何是好?” “张济不降,我们若久攻不下,这满城士民岂非都要活活饿死?” “依备之见,我们是不是先撤…” 刘备是萌生了退兵之意。 话说到一半时。 萧方却抬手打断,嘴角扬起一抹别有深意的笑意: “主公还不记得,方曾说过,早已伏下一枚暗棋在宛城。” “该是利用这枚暗棋,助主公攻破宛城的时候了。” 第042章 提前半月布局?军师深谋远虑啊!你这夸我还是骂我呢?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集在了萧方身上。 他们想起来了。 先前军议时,萧方确实说过,曾自作主张安排下一步暗棋,能助刘备速破宛城。 只是当时被招降张绣这个插曲所打断。 旧事重提,刘备精神立时一振,忙问道: “军师埋下了什么妙棋,备愿闻其详。” 萧方端起了汤茶,慢悠悠的呷了一口,方才说道: “比阳一战前,我已挑选一将,带了两百多精锐,乔装打扮成百姓,北上埋伏在了宛城附近。” “张绣溃败,主公挥师北上,宛城附近乡野士民,唯恐遭受兵灾,必会纷涌逃往宛城。” “我布下这的两百人马,便混于难民溃兵之中,不动声色的混入城中,悄然隐藏下来。” “这两百人马,便是我埋设于宛城中的暗棋。” 萧方呷着汤茶,揭晓了玄机。 众人恍然大悟,帐中立时一片议论。 “比阳之战前,那岂不是还在半月之前?” “那时张绣还未败,景略你竟然已为破宛城做了如此布局?” “这等深谋远虑,当真,当真是…” 刘备眼眸圆睁,一时间竟找不到合适的话语,来形容心中折服惊叹。 帐中又是一片议论,众人看向萧方眼神中,再添几分敬佩。 “景略军师,那会咱还没收拾了张绣呢,你就开始算计宛城了?” “实话实说,你真是够狡诈的啊,俺算是服了。” 张飞竖起了拇指,好一通猛夸。 只是这夸人的用词,只是听着怎么有点像是在骂人呢… 萧方干咳几声,略显尴尬。 “翼德,有你这么夸人的么?” 刘备瞪了张飞一眼,没好气道: “景略这怎能叫狡诈,此乃深谋远虑也!” 张飞一愣,这才回过味来,忙是轻轻一抽自己的嘴。 “俺又说错话了,俺是粗人,不懂那么多文绉绉的话,夸的不对军师你别介意啊~~” 张飞挠着后脑壳,讪讪的笑着向萧方告罪。 萧方知张飞是心直口快,自然不会跟他计较,只付之一笑。 笑容一收,张飞话锋一转,问道: “军师啊,俺还有个问题,你打算怎么凭这混进宛城的两百人马,帮俺兄长攻下宛城呢?” 堂中安静下来,众人目光再次落入萧方。 萧方的目光,却转向了身旁,忙着刻竹简做笔记的小舅子。 “阿亮,以伱之见,主公如何利用这两百人马,破了宛城?” 萧方又要考较历练诸葛亮,顺道在刘备和众同僚面前,让诸葛亮再次有展现智计的机会。 毕竟早点培养起来,让诸葛亮提前达到“卧龙”境界,早日能挑起大梁,自己也能多几分轻闲。 压力这种东西,又不是美人,没必要得点,要懂得分享嘛… 诸葛亮收起刀笔,略一沉吟后,便道: “宛城中张济兵马不足四千,若平分的话,每门不足一千人,对张济而言,眼前最大的软肋,便是兵力不足。” “亮以为,主公可以少许人马,佯作强攻西门,以迫使张济抽调各门兵力于西门,则其余各门守备必定薄弱。” “这时我城中两百内应,便可以举火为号,与我城外主力,同时对其余三门中的一门发动突袭。” “这一门敌军兵力薄弱,内外夹击之下,必轻松可破!” “亮猜想姐夫这枚暗棋,应该是想这样用,不知对也不对。” 听得诸葛亮的谋划布局,萧方微微点头,以示赞许。 经历了徐州至南阳大小数仗,诸葛亮耳濡目染之下,机谋兵略可说是突飞猛进,离真正的卧龙是又近了一步。 “翼德将军,现下你应该明白,怎么用这步暗棋来破宛城了吧。” 萧方笑看向了张飞。 张飞咀嚼了好一会,方才转过弯来,不禁点头夸赞: “景略军师,你这妻弟小小年纪,就有这般智谋,真真是厉害呀。” “你身边那些人,就没一个是平庸之人,这是不是就叫臭味相投啊!” 张飞的“夸赞”,引得众人忍唆不禁,就连素来不苟言笑的魏延,也险些没憋住笑。 “翼德啊翼德,听为兄一句劝,你往后还是少夸赞军师吧…” 刘备面露无奈,摇头苦笑。 “啊这…俺又说错话了么…” 张飞摸着脑壳,口中嘟嘟囔囔起来。 刘备却已收起苦笑,脸上燃起战意,欣然道: “尔等也都听清楚了,我们就照军师的意思,先声东击西,再里应外合,破了宛城!” 众将精神振奋,慨然领命。 于是就此定下破城之计,随后便商议出了具体细节,众将各自领命而去。 … 两天后,入夜时分。 南门大营内。 近五千饱餐过后的刘军将士,皆已精神抖擞,严阵以待。 刘备披甲执剑,如刃的目光射向宛城南门。 借着火光,依稀可见城楼之上,张家军士卒正往来巡视。 时间流逝,月过中天。 “主公,约定的时间已到,先给文长发信号吧。” 身旁并肩立马的萧方提醒道。 刘备当即下令。 须臾,一柱烽火,升起在了后营上空。 未过多久,宛城西门方向,隐隐约约传来了鼓声杀声。 那是魏延奉命,率一千兵马锣鼓喧天,佯装大举进攻西门。 那么接下来,就等张济将主力,尽数调往西门,就是走第二步的时候了。 满营将士,跃跃欲战,神情激动的盯向南门。 张飞更是眼眸喷火,恨不得即刻冲出去,将南门踏平。 “军师,备还有一件事忘问了,军师挑选的那两百内应,统军之人是何人?” 直到此时,刘备才想起最重要一件事。 毕竟这位统兵之人的能力,关乎到此计能否成功,非一员勇武沉着的良将不能担当此重任。 “方选择这人,姓陈名到字叔至,主公应该记得吧。” 萧方道出了一個名字。 “陈到,陈叔至…” 刘备思绪微转后,忽尔想起: “备想起来了,当时我们在汝南时,除了龚都等黄巾渠帅外,还有不少汝南本地豪杰投奔。” “若备记得不错,这个陈叔至当时带了两百部曲来投奔,我还记得他这两百部曲,头盔上皆插白色鸟羽为饰,好像叫…叫什么兵来着…” 刘备指尖捻起额头,一时有些想不起来。 第043章 可媲美赵云之人,老刘你放心!还是儿子亲啊! “白毦兵!” 萧方缓缓道出了三个字。 刘备蓦的想起,连连点头:“不错,正是这白毦兵!” 萧方目光望向宛城,接着道: “当时归附的豪杰众多,时间紧迫,我也没来得及一一清点。” “后来我们来到比阳,稍稍安顿下来,我才有空翻看汝南归附豪杰的名录,方是发现了这陈到也在军中。” “于是张绣大军来袭前,我便自作主张,令陈到率其白毦兵混入宛城做内应。” “要说这陈到,确实也是胆色过人,毫不犹豫便接下了这任务。” 萧方没必要再隐瞒,便将来胧去脉,尽数向刘备托出。 刘备这才恍然大悟。 顿了一顿后,刘备眼中掠过些许疑虑,压低声音问道: “军师,此番任务极是考验胆略,需得虎胆之士方能担当,这陈到当真能胜任否?” 萧方暗自一笑。 老刘当然不会知道,历史中的陈到,忠勇无双,自汝南投奔于他后,半生护他左右,统领着他最精锐的亲卫营。 也就是大名鼎鼎的蜀汉精锐军团,传说中的白毦兵。 传闻这支精锐,个个以一当十,夷陵之战刘备兵败,正是靠着白毦兵的保护,才成功突围。 史书评价,陈到名位,亚于赵云。 一位忠勇可媲美赵云的猛士,统领的还是精锐的白毦兵,怎么可能胜任不了区区潜入宛城充当内应的任务。 不过这些秘密,自然不能与刘备明言了。 萧方便不多解释,只淡淡道: “方既然敢用这陈到,自然相信他的能力,主公只需信我便是。” 刘备眼中的怀疑,霎时间烟销云散。 虽然猜不出,这陈到声名不显,萧方何以如此信任器重,委以重任。 但自他认识萧方以来,萧方的识人之能,就从来没有出过偏差。 魏延,徐盛,许褚…萧方认可之人,哪一個不是璞玉浑金,世之虎士? “既然景略如此信任陈到,此人必有过人之能,我何需再杞人忧天…” 刘备心中顾虑就此解除,遂不再多想,抬头望向宛城。 宛城,郡府。 “父亲,近三天以来,我们已强征上来三万斛粮草,足够我们五千将士吃上半年了。” “粮草短缺的难题,总算是解决了,父亲大可宽心便是。” 张延手中捧着粮册,笑呵呵的向张济“报喜”。 张济捋着半白细髯,满意的点点头,冷笑道: “为父一块心病就此解决,粮草充足,将士们自然便安心。” “刘备他要攻我宛城,尽管来攻便,我就陪他耗下去,看他能猖狂多久!” 父子二人,相视大笑。 见得他二人如此自信,张绣忍不住进言道: “叔父,我军粮草虽已解决,但城中士民存粮尽数被夺,必是怨声载道。” “他们饿到极点,只怕会铤而走险,群起作乱啊!” 张济笑容收起,脸上重新蒙上一层阴云。 张延却不屑一顾,冷哼道: “当年我们追随董公,从洛阳到长安,杀的那些刁民还少么。” “宛城人若不知死活,胆敢群起作乱,我们就手起刀落,屠了宛城便是!” 张绣眉头暗暗一皱。 西凉人本就残暴,当年追随董卓掌控汉廷后,更如脱僵的野马,放开了手脚烧杀抢掠。 洛阳所在的河南尹,长安所在的关中,被他们杀的是饿殍遍野,千里无鸡鸣。 张济自然也不例外。 然他虽身为西凉军一员,私下里却不赞同董卓纵兵杀掠的做法,每每都约束部众,能不屠戮百姓尽量不屠戮。 如今听得张延,又要以屠戮宛城士民,以如此简单粗暴的手段,来解决城内隐患,张绣自然心有抵触。 略一沉吟后,张绣只得又一拱手: “叔父若击退刘玄德后,还要依托南阳重整旗鼓,杀戮太多的话只怕会有失人心。” “绣以为,不如将城中士民赶出宛城,让他们自寻活路,既免了杀戮,又能消除民变的隐患。” 他退而求其次,献上一策。 张济沉吟不语,似乎为张绣的计策说动。 “父亲,兄长此计绝不可行。” “当此生死关头,父亲更需展示铁血手腕,令士卒们畏惧父亲铁腕,不敢不为父亲死战。” “倘若父亲将城中士民放出,岂非让士卒们误以为父亲软弱仁慈?” “到时若那些南阳籍士卒,对父亲失了畏惧,谁还会为我们死战守城?” 听得这一番话,张济眼中犹豫霎时间消失,眼中再度涌起凶厉决毅。 “延儿言之有理,吾有刀在手,何惧他们作乱!” “我们西凉人无敌于天下,靠的不是心慈手软笼络人心,我们靠的是我们的铁蹄大刀!” “传吾将令,不得放一人出城,谁敢越城出逃,格杀勿论!” 张延大赞张济英明。 张绣眉头越凝越深,暗暗咬牙后,还想再劝。 话未出口。 胡车儿狂奔入堂,神色慌促,半跪在地。 “禀将军,西门敌军鼓声震天,似乎要大举夜袭!” 张济父子脸色一变,适才的铁血凶戾,霎时间为吃惊所取代。 刘备才刚刚围城,这么快就大举进攻? 张济的目光急射向张绣,下意识便想如往常那般,令张绣调集兵马,往西门据守。 “父亲,儿愿领军,死守西门!” 张延却一瘸一拐的跃起,抢先一步向张济请战。 说话之际,他眼神还向张济不断暗示。 张济稍稍惊讶后,立时会意。 张绣虽骁勇善战,但毕竟儿子张泉在刘备手中,更曾力劝他们父子投降刘备。 有此“前科”,怎么还能放心令其领兵? 倘若张绣临阵倒戈,率军开城降刘,却如何是好? 就算张绣没背叛他们,此战若击退刘备,在张家军中必定又是威望大增,将士们更会对张绣马首是瞻。 倘若张绣仗着在军中威望,强行逼迫他们父子归降刘备,又当如何是好? 张济眼珠转了几转,旋即喝道: “延儿,你速速调集各门兵马,增防西门,据挡刘备。” “文锦,你一并前去,好好协助你弟弟!” 张延暗松一口气。 张绣却心头一震,惊异的目光猛然看向张济。 他怎么也没料到,如此危机时刻,张济竟一反常态,会令自己那瘸腿的堂弟做主将去统军御敌! 让一个军中毫无威信,几乎没怎么带兵打过仗的人,突然间担此重任,这不是荒唐吗? 惊异过后,张绣旋即明白了。 张济这是对他这个侄儿,心生了猜忌,怕他临阵倒戈。 所以,宁可令自己瘸腿的亲儿子做主将,也不敢冒险令他再统军。 “我也只是想为张家军谋个出路,叔父你这又是何苦呢…” 张绣心中暗叹,眼中掠过一抹苦涩。 张济却走上前来,拍着二人肩膀道: “你们千万记住,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我在府衙坐镇,你兄弟联手,务必要给我击退刘备那狗贼!” 张延傲气被激起,慨然道: “父亲放心,儿虽腿脚不便,上不得马,但统军守城,对付一个织席贩履之徒足矣!” 张绣却精神不振,只是勉强的拱手领命。 二人遂告退而去,匆匆赶往西门。 张济目送二人至门外,望着火光冲天的西门,嘴角扬起一抹自负之色。 “刘备,伱以为你胜了一仗,就敢视我张济为无物了么。” “今日,我就让你尝尝折戟城下的滋味!” … 南门,刘军大营。 所有人都在竖耳倾听,专注于西门方向的杀声。 转眼半个时辰已过。 萧方抬头看了眼夜空,已是月过中天,目光遂转向刘备。 “主公,张济的主力差不多已被引往西门。” “点起第二道烽火,向叔至发信号吧!” 刘备精神一振,当即传下号令。 第二道烽火,再次于后营上空燃起。 尔后。 双股剑出鞘,刘备深吸一口气,厉声喝道: “全军听令,随我杀出大营,直取南门!” 营门轰然大开。 蓄势已久的五千将士,如潮水般涌出大营,向着宛城南门袭卷而去。 第044章 真是个奇男子呀!张济:刘备,你是要逼死我啊! 萧方目送老刘率军出营,尔后打了个哈欠,拨马转身。 “姐夫要去哪里?” 诸葛亮回头茫然的望向萧方。 “当然是回去睡了,睡一觉起来,养足了精神明天入城好喝庆功酒了。” “阿亮你也别熬着了,回去睡吧,熬夜对身体不好…” 萧方摆了摆手,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 糜竺等着人,望着那潇洒离去的背影,脸上不禁平添几分佩服。 “萧军师这份定力,当真是令我等汗颜。” “看来军师已胜算在握,那咱们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只安心等着主公的好消息吧…” 军帐之内。 邹婉已铺好了床铺,却正秀眉紧蹙,于帐中踱上,脸上写着心神不宁四字。 “今晚这一仗,也不知那玄德公打不打得下宛城。” “西凉军那般凶悍,倘若那张济守住了宛城,将来未必没有机会反败为胜。” “要是真有那一天,这刘玄德败了,我若重新落入张济手里却当如何是好?” “他若是知道,我竟委身侍奉刘玄德的军师,一怒之下杀了我怎么办?” “我邹氏一族,说不定也会为他屠尽…” 邹婉越想越是焦虑。 正坐立不安时,萧方已带着一脸困意入帐。 “公子怎回来了?” 邹婉停下脚步,惊异的目光看向萧方。 萧方打了个哈欠,不以为然道: “天这么晚了,我回来自然是睡觉了。” 邹婉一愣。 萧方见床已铺好,帐中炉火温度烧的也适中,便想有个体己人在身边伺候着,倒也是惬意。 于是靴子一脱,便准备宽衣入睡。 邹婉反应过来,忙是上前帮萧方宽衣解带。 “妾身不是这個意思,妾身只是听闻,今晚玄德公集结大军,准备攻打宛城。” “如此关键时刻,公子理应在营门观战才是,怎这么早就回来歇息了。” 邹婉一边帮萧方宽衣,一边小心翼翼的问道。 “我这军师只管出谋划策,攻城掠地这种粗活,是武将们干的事。” “主公大军已出营,我耗在营门也无意义,自然要回来睡觉了。” 萧方回答的轻描淡写,伸了个懒腰,便仰头躺下。 “对了,明早起来,咱们就该入宛城了。” “你若不困的话,提前收拾一下,别到时候手忙脚乱。” 随口交待过几句后,萧方便闭上了眼睛。 邹婉神色茫然,还没转过弯时,他已是发出了微鼾,进入了梦乡。 “大战在前,他竟然还能睡得如此踏实?” 邹婉望着那七尺之躯,心中啧啧称奇。 尔后明白了萧方适才话中含义,不由花容为之一惊。 “听他话中意思,似乎他是胜算在握,明晨就能攻破宛城?” “那张家叔侄可是西凉悍将,城中还有几千西凉兵,在他口中竟似是不堪一击?” “这个人,当真是与寻常男子大不一样呢。” “我南阳竟有这样的奇男子,怎从未曾听闻过他的名号呢…” 邹婉思绪翻转,原本敬畏的眼神里,渐渐添了深深好奇。 … 宛城南门。 紧闭的城门已然大开,吊桥落下,城头上升起了“刘”字旗。 刘备策马扬鞭,踏入了这座南阳郡治。 “末将陈到,幸不辱命,已为主公夺下南门!” “末将恭迎请公入宛城!” 一员头盔上插着白色羽毛,身形健硕的年轻小将,已在城门下躬身相迎。 刘备打量着陈到,脸上难掩欣赏之意,大赞道: “景略军师的识人之能果然非同常人,陈叔至,你果然是员可堪大任的虎将!” “从今日起,你和你的白毦兵,归属于我直接调遣吧。” 陈到一听,脸上顿时涌起惊喜。 归属刘备直接调遣,这是刘备要提拔他,做自己的亲卫统领啊。 这已不是简单的提拔,而是直接原地飞升,平步青云! “末将多谢主公器重,末将定当为主公赴汤蹈火,以报主公知遇之恩!” 陈到当即半跪在地,慨然拜谢。 刘备一笑,马鞭轻扬: “若非景略军师举荐,我岂知军中还有你陈叔至这般虎将,伱要谢还是谢军师这位伯乐吧。” “在前带路,我们并肩而战,拿下宛城!” 陈到豪情狂燃,当即翻身跃马,带路在前。 五千刘军将士,跟随在白毦兵身后,向着宛城腹地滚滚而入。 面对神兵天降般的敌人,沿途西凉兵无不是望风而溃。 刘军畅通无路,所向披靡,一路已杀至郡府。 此时。 郡府正堂内,张济尚在负手踱步。 脸上强作的淡定自若,却掩饰不住眼神中,透露出的那份忧虑不安。 “文锦这孩子我了解,只要我活着,纵然他心中再不满,再想降刘备,定然也不敢造次。” “有他协助,延儿此战定能击退刘备吧,也算借此机会让延儿树立威信。” “侄子毕竟只是侄子,这张家军将来终归是要交给亲儿子的…” 张济喃喃自语着,渐渐放慢了脚步,脸上的忧虑也褪色了几分。 突然。 府堂之外,喧嚣声大作,似乎有千军万马袭来。 张济心中一凛,蓦然紧张起来。 难不成,西门失守,被刘备杀进宛城来了? 可西门调去了三千兵马,又有张绣在,怎么可能被攻陷? 就算他们抵挡不住,也不至于失陷的如此之快吧? 张济脑海中疑问嗡嗡作响,当即抄起长刀,便要出去看个究竟。 “报——敌军里应外合袭破南门,已经杀进宛城!” “报——刘备军已冲破府门,一路杀进来了。” “报——后院被敌军攻破!” 留守郡府的西凉卒,一个接一个连滚带爬的冲进来,将雪片似的噩耗砸在了张济身上。 张济如被道道惊雷轰顶,摇摇晃晃连退数步,跌靠在了案几上。 那一张脸,已是扭曲变形,被无尽的惊骇占据。 “里应外合?城中哪里来的刘备军,竟能里应外合?” “刘备的主力,明明在攻西门,为何突然攻破南门?” “这是怎么回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济僵在原地,脑子嗡嗡作响,整个人已是举止失措,惶恐茫然。 突然。 他身形剧烈一震,猛的想明白了。 西门敌军,必是佯攻! 只为将他的主力,尽数调往西门,则南门兵力空虚。 刘备则趁虚猛攻,一举将南门拿下,突入宛城。 “我竟中了刘备的调虎离山之计!” “莫非,又是那萧方的手段?” 张济陡然间打了个寒战,想起了张绣先前的提醒。 张绣可是再三提醒,刘备麾下那军师萧方,虽然声名不显,却极是厉害。 当时他却不以为然,并未放在心上。 如今这一道调虎离山之计,不用问,必是那萧方的手笔。 他被那个声名不显之徒,就这般轻易戏耍了! 可是,刘备纵然使诈,南门又岂会如此轻易被攻陷? 那支里应外合的奇兵,又是如何出现在城内? 难道是长了翅膀,飞进来的吗? 张济陷入了懊悔,困惑与惊怒之中。 就在他失神的片刻间,留守的西凉卒被杀到节节后退,无数的刘军士卒,四面八方的围杀而近。 “将军,我们已无路可逃,降了吧!” “是啊将军,就听文锦将军的劝,我们降了刘玄备吧!” 西凉兵们精神瓦解,纷纷的跪在张济面前,苦苦哀求起来。 看着苦劝的众兵,张济心中涌起无尽悲凉绝望,仰天悲叫道: “我张济堂堂大汉骠骑将军,竟会被一个织席贩履之徒逼上绝路!” “苍天无眼,苍天无眼啊——” 第045章 出来混总要还的!张氏兄弟懵了:刘备是飞进来的吗? “将军,大势已去,降了刘玄德吧。” “将军,我等跪请将军,给我们武威儿郎一条生路吧。” 左右的武威籍士卒,依旧跪在地上,泣不成声的哀求。 这一声声哀求,却如刀子一般,扎在张济心头。 他的悲凉绝望,渐渐化为了极度的愤怒,脸形也扭曲到狰狞变形。 “尔等这班贪生怕死之徒,竟妄想让吾受那刘备羞辱!” “可恨,可恨——” 张济一声愤怒咆哮,佩剑陡然出鞘。 手起剑落,两名最靠前的士卒,便被斩翻在地。 众人大惊失色,万万没料到,张济竟失去了理智,不听他们劝告也罢,竟然动手要杀他们。 这些武威士卒们,既是失望又是恐惧,纷纷跳起来后退躲闪。 张济执着血剑,指向众人,嘶哑的怒叫道: “谁敢再言投降刘备,休怪我剑下无情!” “你们若还是我武威儿郎,还是我张济的兵,就随我跟敌军拼个鱼死网破!” 众士卒彼此对视,却无人响应张济的豪言壮语,轰然四散逃往堂外。 偌大的府堂内,所有人逃之一空,只余下了张济孤家寡人一个。 张济那分狂戾之气,霎时间泄尽,如霜打的茄子般跌坐在地。 杀声越来越近,堂外隐约已能看到刘军士卒的身影。 张济颤巍巍起身,缓缓将壁上火把摘下,望着熊熊火焰,发出了一声长叹。 “吕布杀不了我,天子杀不了我,袁绍曹操刘表也杀不了我。” “没想到,今日我张济,竟然会死在刘备这个织席贩履之徒手中!” “莫非,这就是我屠戮太多,手上沾了太多鲜血,上天对我的报应吗?” 长叹过后,张济深吸一口气,将案几上的油灯推翻在地。 略一犹豫后,火把无力的扔了上去。 “蓬!” 案几霎时间熊熊火起。 火势迅速蔓延,转眼间便将整座府堂引燃。 “救我,救我~~” 火光中,传出了张济痛苦懊悔的哀求声。 那一具残躯,却很快被烈火吞噬。 府堂外。 刘备已策马提剑而来。 数十名西凉降卒,则跪在火场之外,战战兢兢的乞降。 “为何会火起?张济何在?” 刘备剑指着火海喝问道。 跪伏在地的西凉卒,这才将张济不肯服输投降,举火自焚的原由道了出来。 刘备神色微微一凛。 张济乃董卓部将,手中沾了不知多少鲜血,当年四将反攻长安,更是将大汉振兴的最后希望击碎。 身为刘氏子孙,刘备对张济本是深厌痛绝。 如今见张济竟举火自焚,宁死不降,那份厌恨却随之烟销云散,脸上浮现几分敬意。 “张济虽乃汉贼,倒也有几分血性。” “速速扑灭火势,将其骸骨收拾了,入土为安吧。” 刘备传下将令后,拨马转身。 “传令徐盛,刘辟,龚都,分兵控制各门,沿城墙向西门围攻。” “翼德及其余人马,随吾由主街直取西门。” 刘备策马出府,率领四千余将士,直奔宛城西门而去。 西门城楼上。 张绣和张延两兄弟,正眉头紧锁,满面狐疑,盯着西门外的夜色。 夜色之中,隐约能看到刘军战旗飞舞如风。 鼓声与喊杀声,则是一浪高过一浪。 这阵势,怕不是刘备全师来攻! 只是令二人疑惑的是,刘军声势浩大,却迟迟并不见士卒来攻。 “刘备这厮,他在耍什么花招?” 张延拳头一击城垛,言语神情间透露着几分焦躁。 张绣则要冷静得多,低声提醒道: “不管敌军有何用意,我们只按兵不动,以不变应万变便是。” 他的提议,张延却不领情,不以为然道: “用不着兄长教,这点道理,愚弟我还是懂的。” 张绣眉头微皱,却只得咽了口唾沫,不再言语。 身旁胡车儿,本就为张济用人决策不满,见得张延又对张绣言语暗含讽刺,顿时火冒三丈,拳头陡然握紧。 就在他正要鸣不平时。 原本沉静的南门方向,陡然间杀声骤起。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这忽起的喧嚣吸引,目光转向了南门。 “南门方向,为何也有杀声,莫非刘备分兵攻打了南门?” 张延面露狐疑,口中猜测着。 张绣沉默不语,先看看南门,再扭头看看城外锣鼓喧天,眼中疑色越来越浓重。 “不好,我们中了刘备调虎离山之计!” 张绣一声惊呼,脸色大变: “西门外必不是敌军主力,所以喊杀震天却迟迟不攻,只是为将我军主力引至西门。” “此时南门兵力薄弱,刘备才好趁势率军突袭。” “我们中计了。” 张绣到底是战阵经验丰富,到了这個时候,终于是幡然省悟。 张延倒吸一口凉气,握拳骂道: “刘备这个织席贩履之徒,竟然如此狡诈,将我们戏耍于股掌之中,可恨~~” 张绣却摇了摇头,沉声道: “此计必不是刘备所为,我料定然又是那萧方的手笔,我早提醒过叔父,此人非同小可,不可小视。” 听得张绣如此忌惮萧方,张延眼中掠起一道不悦。 于是强压住惊异,冷哼道: “依我看,此计也不过是雕虫小计,兄长何必乱了方寸。” “我们主力虽被调至西门,但南门尚有兵马数百,也不是纸糊的,抵挡住敌军一时片刻不在话下。” “我们即刻分兵往南门增援,自可叫那姓萧的诡计功亏一篑!” 话音未落。 胡车儿突然指向郡府方向,大叫道: “起火了,郡府好像起火了!” 张绣和张延一震,顺着胡车儿所指望去,果然见郡府所在,竟已烈火熊熊。 “郡府为何会突然起火?” 两人脸色大变,彼此对视一眼,一股不详的预感霎时间笼罩心头。 便在二人猜测不安时,只见主街方向,数以百计的西凉溃卒,如丧家之犬般向西门逃来。 他们身后方向,无数兵马正如虎狼般驱赶追辗。 火光映照下,一面“刘”字旗已是清晰可见。 是刘备军! 刘备竟杀进了宛城? 张绣和张延两兄弟,脸色骤然大变,脸色惊骇到仿佛见鬼一般。 “这不可能!” “就算南门兵少,也不可能如此不堪一击,这么快被刘备攻破。” “不可能,这不可能——” 张延连连摇头,不愿接受这难以置信的事实。 张绣亦是满面惊愕,一脸费解道: “那刘备到底用了什么手段,竟然如此神速的攻破了南门,杀进了宛城?” 愕然失神间,数十名溃卒已逃上城楼,其中包括几名张济亲卫。 几人跪倒于地,泣声叫道: “两位少将军,敌军杀入郡府,主公被围无路可逃,举火自焚了!” 仿佛一道晴天霹雳,轰在了头顶。 张延身形霎时间僵硬,一张脸凝固在了骇然一瞬。 第046章 破城,合围!给张绣洗脑?萧方的杀手锏! 张绣倒退半步,脸色凝固在愕然一刻。 他是万万没有料到,张济到最后一刻,竟然会选择举火自焚! 哪怕杀死自己,也顾虑着所谓颜面,不肯给几千武威子弟一条生路。 “叔父啊叔父,你这又是何苦呢?” “你纵然不愿降刘玄德,归乡养老便是,我相信那刘玄德必不会为难于你。” “唉~~” 张绣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摇头一声惋惜的叹息。 张延却蓦然反应过,脸形陡然扭曲变形,悲愤大骂道: “刘备,你个织席贩履之徒,你竟敢逼死我父亲!” “我张延与你不共戴天,我一定要杀了伱——” 看着歇厮底里的堂弟,张绣只默然不语,静静的看着他发疯。 便在这时。 主街方向,无数的刘军已袭卷而来,将西门通往城内道路封住。 紧接着,城外摇旗呐喊的魏延所部,终于也冲出黑暗,现身于城下。 城墙两翼,徐盛,刘辟二将,亦率两路兵马沿城墙杀奔而来。 四面人马,转眼间将西门数千张家军,围成了水泄不通。 “二弟,冷静些吧,莫要再骂了。” “四面皆是敌军,我们已经被包围了!” 张绣脸色凝重,喝断了张延的歇厮底里,手指向了四周。 张延身形一震,终于停止大骂,四下环顾。 果然四面皆是刘军,已无路可退。 “张家军将士们听令,给我坚守住西城墙,不得后退半步!” “我要你们拼上性命,与城楼共存亡!” 张延拔剑在手,嘶哑的厉声大叫。 沿城一线的张家军士卒,却神色惶然不知所措,目光尽望向了张绣。 张绣虽为副将,但在他们眼中,依旧是真正能决定他们何去何从的主将,而非张延这个名义上的张家军少主。 张绣沉默片刻,深吸一口气: “二弟,大势已去,继续负隅顽抗,我们兄弟只有死路一条。” “这几千武威子弟,也要为你我赔葬。” “叔父,他毕竟不是刘玄德所杀。” “听为兄一句劝,咱们降了刘玄德吧!” 当此身陷绝境时刻,张绣再次旧事重提。 他不仅要为自己谋条生路,也要为身后这几千个武威同乡谋一条生路。 张延脸色骤变,瞬间如炸了毛一般,张口就要怒斥张绣。 话到嘴边时,却猛然又咽了回去。 以张绣的威望,若是铁了心要降刘备,这几千個弟兄必定唯张绣马首是瞻。 就凭自己这点威望,能拦得住吗? 眼珠转了几转后,张延强压下怒火,说道: “兄长啊,当今之世哪里还会有什么仁义之主?” “我料泉儿给你那封劝降信,必是为刘备逼迫威胁之下,不得不违心所写。” “说不定现下泉儿早为刘备所杀,我们若是降了刘备,定然也难逃一死。” “兄长啊,你可莫要糊涂,轻信了那刘备的谎话啊!” 张绣心头一震,原本决然的眼中,重新又现犹豫。 他不得不承认,张延的假设并非没有可能。 回想当日,自己得知儿子未死,还看到了他的亲笔信,确实有惊喜若狂,情绪太过激劝之嫌。 现下再细细回想,就单凭一纸书信,那亲卫的几句话,就认定刘备乃宽仁之主,当即决定归降,未免草率了些。 “莫非,泉儿当真是被刘备威胁?” “或许真是我看走了眼,刘备所谓仁义之名只是虚有其表?” “难道泉儿此时,当真已为刘备所杀?” 张绣心中涌起一连串的疑问,此刻已然心有动摇。 城内,主街之上。 刘备已驻马于城下,远望着西门城楼。 “兄长,咱们已将张绣兄弟合围于西门城墙上,你就下令吧,俺头一个杀上去,宰了那张家兄弟!” 张飞眼中血丝密布,迫不及待的要大杀一场。 刘备却摇了摇头,说道: “景略军师说的没错,我们极需要一支骑兵,张文锦这员骑将之才,必得收服了不可。” “何况景略也说了,张文锦未必不愿归降,只是身不由己罢了。” 张飞却有些不耐烦,指着城头道: “要那张绣真有降意,现下早下城来投降了,你看他摆出这严阵以待的阵势,分明是想要负隅顽抗。” “再者了,不就是统领骑兵么,有什么了不起,俺上俺也行!” 张飞拍着胸膛夸起了海口。 刘备岂会将他的“牛皮”当真,自家兄弟有几斤几两,他还是很清楚的。 略一沉吟后,刘备扬鞭喝道: “传令下去,各部暂且围而不攻,等我将令。” “来人,速速去请军师前来,共商招降张绣之策。” 号令传下,近万刘军只得围而不攻。 一骑则飞奔出城,直奔大营而去。 … 大营内。 萧方还在呼呼大睡。 邹婉却仍在外帐踱步,目光不是向着宛城方向张望。 那隐隐约约传来的杀声,令她是坐立不安。 “何人!” 帐外响起许褚喝声,紧接便是佩刀出鞘声。 “主公已攻陷宛城,张济举火自焚,张绣及数千敌军被围于西门不降。” “主公特请军师前往西门,共商招降张绣之计。” 听得外面来人的报捷声,邹婉身儿猛然一颤,惊喜万分的目光,急是向着榻上酣睡的萧方望去。 “张济死了?那玄德公当真如此轻易攻下了宛城?” “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啊!” 邹婉心中澎湃,惊叹的目光望着萧方身影,一时竟是恍惚失神的愣在了原地。 “刷!” 许褚大步而入,略显兴奋的冲着萧方叫道: “军师,我们胜了,主公打下了宛城!” “你快起来吧,主公请你入城去招降那张绣呢!” 他声如虎啸,终于是将美梦中的萧方唤醒,打着哈欠不情愿的坐了起来。 “谁在大呼小叫啊,连觉也不让人睡安生。” 萧方揉着惺松睡眼,没好气的抱怨道。 许褚一步上前,兴奋的将前因后果,又重复了一遍,回头又向邹婉示意。 邹婉这才回过神来,忙是上前侍奉萧方穿衣。 “张济举火自焚了么?倒是有几分血性,难怪主公会这么快就解决了战斗…” 萧方喃喃自语着,似乎对这场战事的结局,并未感到丝毫意外。 直到衣甲穿好,邹婉拿来湿巾,帮萧方擦拭过脸后,他才彻底的清醒过来。 “仲康,备马吧,我们速速赶往宛城。” “另外,安排人将张泉也请去宛城,记得,要以礼相待!” 萧方一边走出大帐,一边吩咐道。 “诺!” 许褚领命,安排人手分头行事。 萧方翻身上马,回看一眼送到帐外的邹婉: “收拾收拾细软,准备入城吧。” “仗打完了,你也能与你的家人团聚了。” 说罢打马扬鞭,绝尘而去。 邹婉目送着萧方远去,眼神中满是敬佩,喃喃感慨道: “他昨晚让我收拾细软,果然不是随口而言,刘玄德当真轻易破了宛城…” 感慨过后,忽然想起萧方最后那句话,邹婉不禁又秀眉凝起,眼中泛起几分愁绪。 “听他这话,莫非是嫌弃于我,想送我走么?” “可人人都知我侍奉他左右多日,谁又会相信我还是清白之身,我还有何面目去见父亲母亲?” “唉~~” 幽幽轻叹声响起在夜色中。 … 宛城西门城头。 “我们若是投降,那刘备就算当场不杀我们,也必会秋后算账,将我们斩草除根!” “况且父亲是被他逼死,泉儿是为他所杀,咱们与刘备有不共戴天之仇,岂能降他?” “你听愚弟的,西门外的敌军较少,咱们突然从西门杀出去,兄弟齐心,定然拼死杀出一条血路。” “到时候咱们南下去投奔刘表,便能借刘表之手…” 张延还在滔滔不绝,给张秀洗脑。 突然,士卒们一阵骚动。 胡车儿指着城下,激动的叫道: “是小将军,是小将军啊!” 张绣心头一震,急是伏到城墙边去看,便见张泉只身一人从刘军阵中而出,正吃力的走向城头。 “泉儿!” 张绣大喜过望,几步冲过去将张泉扶住,激动的叫道: “你还活着,你真的还活着,泉儿,你真的没死!” 张泉喘了几口气,面带感激道: “儿本来是必死之人,是那萧军师妙手回春,将儿子救活过来。” “玄德公更是对儿以礼相待,百倍照顾,儿方能活着前来见父亲!” 说罢。 张泉艰难的半跪在地,拱手道: “父亲,玄德公乃仁义明主,父亲就归顺于他吧!” 此言一出。 一旁脸色本就紧张的张延,心头立时咯噔一声响。 第047章 偷袭不成反被杀!恭贺主公攻破宛城,喜得虎将! 张延慌了。 你不是说刘备是在蒙骗张绣么,你不是怀疑刘备已杀了张泉么,你不是讽刺刘备的仁义之名是流言么。 现在,张泉就这么活蹦乱跳的站在这里! 还口口声声大赞刘备的宽仁,公然劝说张绣归顺。 所有对刘备的诋毁猜测,就此不攻自破! 张延岂能不方寸大乱。 而这一刻的张绣,眼中的犹豫顾虑,已然烟销云散,整个人仿佛释然了一般。 于是将张泉扶起,拍着他肩膀感慨道: “看来是为父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小看了那玄德公了。” “好,既是泉儿你还活着,还有你做保,为父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为父便降了刘玄德便是!” 张泉大喜,不禁如释重负。 张延却大惊失色,身形晃了一晃倒退半步。 张绣回过头来,环扫向眼前将士,高声道: “武威儿郎们,你们跟着我张家背景离乡,可以说是九死一生,八千子弟只余下了伱们。” “我叔父欠你们的,我张绣来还,我要给你们谋一条生路。” “那位刘使君乃仁义之主,必会善待我们所有人。” “他能自徐州远道而来,连战连胜直至攻陷宛城,可见其雄才大略非同凡响,配得上雄主二字。” “我们只有跟了他,将来才能活过这乱世,熬到荣归故里之时。” “我张绣已决意带着你们,归顺刘使君,尔等可还愿意追随我张绣?” 张绣终于放下了包袱,不再理会谁是主将,要凭借自己的威望,来掌控眼前这支张家残军。 一片哗然议论之后。 胡车儿第一个半跪在地,慨然道:“末将愿追随将军,归顺刘使君!” 有第一个就有第二個。 胡车儿一带头,其余士卒们再无犹豫,哗啦啦成片成片跪下。 “我等愿追随将军,归顺刘使君!” “我等愿追随将军,归顺刘使君!” 众人齐声响应,山呼海啸般的声音回响于城头。 只余下张延一人,孤零零的站在原地,脸形扭曲着惊怒无措。 “张绣!” “你怎敢降刘备那织席贩履之徒?” “你的尊严何在?你对得起我父亲对你的信任吗?” 张延恼羞成怒,指着张绣破口怒斥。 张绣却面无表情,只冷冷反问道: “成王败寇,我既输给了玄德公,认输归顺又何干尊严?” “再者,叔父若真的信任我,今日又何至于令你做主将,让我来辅佐你?” 张延语塞,被问到哑口无言。 见骂不过张绣,张延只得环扫四周,冲着士卒们喝道: “张家军是我父亲的张家军,现下父亲被刘备害死,我便是张家军之主!” “我命令尔等都站起来,拿起武器随我死战突围!” “我不许你们投降那刘备!” 士卒们无动于衷,对于这位张家少主的命令,皆是充耳不闻。 张延又气又急,脸色憋到胀红,却束手无策。 “大势已去,二叔你这又是何必。” “你若执意不肯降玄德公,我父亲自会请示玄德公礼送你回乡。” “相信以玄德公的气度,定然不会为难二叔你。” 张泉给张延指明了一条出路。 张绣则不再多言,扶住张泉,向着城下而去,便要去拜见刘备。 看着张绣父子背影,张延心中怒火越烧越旺,眼中陡然间涌起森冷杀机。 杀了他,夺回张家军控制权! 张延脑海中,陡然间迸出这个念头。 于是想也不想,蓦的拔剑出鞘,朝着背身的张绣狂刺而去。 “将军小心!” 四周士卒急是大叫提醒。 张绣武艺虽强,却万没料到自己这堂弟,竟会鱼死网破,对自己背后偷袭。 他听到示警声,想要做出反应时,已然不及。 张延的剑锋,几乎就要刺在张绣后背。 关键时刻。 胡车儿一个猛扑,一把抓住了张延的腰带。 伴随着一声怒吼,张延偌大的身躯,竟已被胡车儿单手举起。 这时。 张绣方才转过身来,看得眼前画面,立时明白了怎么一回事。 他念着兄弟之情,想为张延谋一条生路。 自己这位堂弟非但不领情,还要刺杀自己,夺取兵权! 张绣心中怒火腾的烧起,张口便想斥骂。 “你个狗东西,若没有我们将军撑着,张家军早就完了,你还能活到今天?” “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竟敢暗害我们将军,你找死!” 胡车儿却一通怒骂,不等张绣下令,便将张延奋然扔下了城墙。 一声惊恐的惨叫过后,跟着便是“砰”的一声闷响。 等到张绣反应过来,冲到城垛边向下张望时,张延已然摔死在城墙下。 “车儿,你——” 张绣本想责备胡车儿,不经自己允许便摔死张延。 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胡车儿忠心耿耿,是为救自己才杀了张延,何过之有? “罢了,是他自寻死路,怪不得谁。” “毕竟我们兄弟一场,去将他尸首收了,好生安葬了吧。” 张绣摇头一声叹息。 尔后平伏下心绪,扶着儿子张泉,再次下城而去。 城头上。 刘备和萧方正并肩则立,等待着结果。 “那张绣不会是得了儿子,反倒没了忌惮,更要顽抗到底吧?” “兄长啊,俺看别等了,你就让俺上杀去吧!” 张飞早等到不耐烦,口中嘟囔个不停,迫不及待想要大杀一场。 话音方落。 只见城墙之上,降旗缓缓树起。 张绣扶着张泉,不携兵刃,缓缓从城下走了下来。 这不是前来归降,还能是什么! “翼德,看到了没有,景略的决策岂会有错!” “张文锦前来归顺了!” 刘备笑着回头瞥向了张飞。 张飞尴尬的挠起了头,便冲萧方竖起了拇指,啧啧赞叹道: “景略军师啊,俺真是服了你啦,你是那张绣肚子里的虫么,咋把他看得透透的啊?” 张飞忘了刘备的叮嘱,又开始夸人了。 萧方也只能苦笑。 刘备也是无奈,想要教育张飞几句时,张绣父子已趋步上前。 “末将张绣归降来迟,还请主公恕罪!” 张绣面带着愧色,半跪抱拳于前。 刘备忙是翻身下马,将张绣扶起,抚其肩笑道: “备之营门,随时为文锦打开,何时来归都不迟呀!” 刘备的大度宽和,令张绣悬着的一颗心就此落下。 于是再次一拱手,慨然道: “承蒙主公看重,绣定当为主公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刘备豪情被激起,遂是豪然笑道: “备不喜得宛城,喜得文锦你这等虎士!” “有你张文锦辅佐,备匡扶汉室,再添几分希望也!” 主臣二人相视大笑。 萧方则走上前来,拱手笑道: “恭喜主公,不仅拿下宛城,还得一员大将!” 张绣看向那年轻文士,心中隐约已有猜测,却不敢确认。 张泉忙是上前,说道:“父亲,这位就是萧军师。” 心中猜测证实。 张绣脸上顿时涌起感激之色,向萧方一拜: “多谢萧军师救活吾子,大恩大德,请受我张绣一拜!” 萧方忙将张绣扶起,正想说几句客套话。 张泉跟着又说道:“父亲有所不知,主公能轻取宛城,也皆是萧军师的奇谋妙策。” 张绣心头一震,眼中的感激顿时化为好奇。 张泉便将萧方提前半月,暗伏奇兵跟随逃难百姓,趁着他比阳兵败混入宛城,再到今日先是声东击西,接着又以潜伏奇兵里应外合,击破宛城经过,一一道了出来。 张绣倒吸一口凉气,惊奇的目光再次看向萧方。 第048章 原来是个带路党!寒门中还有这等牛人?刘表喷了! 张绣上上下下重新打量萧方,似乎不敢相信,这般一个年纪轻轻,声名不显的荆州寒士,竟然有如此智计。 半晌后。 张绣方始缓过神来,当即郑重一揖,啧啧叹服道: “绣生平所知奇谋之士,唯有那贾诩贾文和,以为天下无人能出其右。” “今日得见萧军师,绣方知先前是孤陋寡闻了,军师之智还在贾诩之上啊!” 萧方哈哈一笑。 张绣这番话,是真心恭维也好,有意吹捧也罢,反正是听着舒服。 此时东方发白,天渐渐亮了。 宛城上空的杀声,终于也沉寂下去,四门之上皆升起了“刘”字旗。 这座南阳郡治所,就此宣告易帜。 刘备毕竟是做过州牧之人,攻取宛城之后,对于如何安民,如何恢复秩序,自然是轻车熟路。 张绣所统的近三千南阳籍和武威籍为主的降卒,就此也编入了刘家军之中。 同时在萧方的提议下,刘备攻破宛城当天,便分兵北上,收取南阳北部博望,堵阳,叶县等诸城,以防范来自于曹操方面的威胁。 而宛城易手的消息,则由细作迅速传往四方。 … 新野。 近三万荆州军,在此屯兵已近一月。 县府正堂内。 刘表正品着汤茶,听取着蒯越的调查结果。 “我细作已刺探清楚,那刘备确实新拜了一位军师,名为萧方。” “刘备于汝南破袁术吕布联军,比阳一战计破张绣,极有可能皆出自于此人的手笔。” 蒯越边翻着帛书密报边说道。 “萧方?” 刘表茶碗悬在半空,眼珠转了几转,搜寻起这个名字。 搜刮了半晌,眼神却依旧陌生。 “异度,这萧方又是何方神圣,士林之中怎从未听闻过这号人物?” “他既是随刘备从徐州而来,莫非是兰陵萧氏之人?” 蔡瑁亦是眼神茫然,开始推测起来。 在他看来,能做刘备谋主,还智谋不俗者,必出自于士家名士。 兰陵萧氏自称汉相萧何后人,虽然家族早已被挤出大族行列,但一只脚勉勉强强还在世家门槛之内,于是便有此猜测。 刘表微微点头,显然也认可了蔡瑁的推测。 “德珪你猜错了。” 蒯越摇了摇头,却道: “这萧方跟兰陵萧氏没有半点关系,此人恰恰是我们荆州人。” 荆州人? 刘表和蔡瑁身形一震,眼中的猜疑霎时间变成惊异。 一个荆州人,怎么会千里迢迢跑去徐州,还成了刘备的谋主军师? 荆州之人,也没听说过有萧方这一号人物啊? 刘表主臣彼此对视,心中涌起一连串的疑问。 “萧方此人乃义阳县人,本为寒门出身,乃一介布衣,故而声名不显。” “但不知为何,此人娶了诸葛玄的侄女为妻,成了诸葛氏的女婿。” “据闻此人数月之前曾前往徐州,中间不知怎么阴差阳错,竟会为刘备赏识,被拜为了谋主。” “于是刘备失徐州后,便在此人的谋划下,经由汝南转至了我南阳。” 蒯越不再铺垫,将所有关于萧方的情报,尽数道了出来。 诸葛玄三個字,却令刘表神色一震,蓦然间想起了什么。 “老夫记起来了!” “当初诸葛玄曾来拜访,为其侄女婿谋取官位,老夫答应给他侄女婿一个书佐的官位,他那侄女婿好象就叫萧方!” “是了,正是此人!” 刘表终于明白过来了,眉头不由皱起。 当日他看这萧方不过一寒门布衣,本是不想录用,是看在诸葛玄的面子上,才给了一个义阳县书佐的官位。 如今看来,这萧方必是贪心不足,对他心怀不满,便去投奔了那刘备。 还将刘备股“祸水”,从徐州引至了荆州! 对于这么一个带路党,刘表心中岂能不为之恼怒。 “此人一介寒门,主公能征辟他为官,已是破格录用。” “这乡野村夫却不知感恩,竟然对主公心怀怨恨,反将刘备这祸水引来,想祸咱们荆州,当真是可恶!” 蔡瑁看出了刘表心思,于是一顿煽动点火。 “砰!” 刘表茶碗砸在案几上,虽未明言,但心中的愠怒恼火,却全都写在了脸上。 “不过这萧方虽乃寒门布衣,倒也着实有几分智计。” “若非有他,刘备与能顺利从徐州逃至我南阳,还在比阳一战大破张绣,如今更兵围宛城。” 蒯越捋着细髯淡淡评价,言语中倒流露出几分赞许。 听得此言,刘表眉宇间的愠色,立时转为了担忧。 “如异度所言,既是这个萧方颇有智谋,那此番刘玄德兵围宛城,张济叔侄当真守得住吗?” 他显然是担心,刘备在萧方的辅佐下,提前攻破了宛城。 若真如此的话,他坐山观虎斗的策略,岂非成了笑话? 蒯越却是一笑,宽慰道: “主公无需多虑,萧方智谋是了得,但依越之见,也没了得到无所不能的地步。” “张济叔侄尚有精兵四千余,又强征城中士民存粮,解决了粮草短缺的困局。” “以他叔侄的统兵之能,只要坚守不出,那萧方纵然是张良再世,又焉能助刘备速破宛城?” 听得荆襄第一谋士的评断,刘表暗松了口气,心中那份担忧渐渐放下。 “这萧方纵有几分智谋,终究不过是寒门之徒,似异度这等王佐之士,皆只会出自于士家之中!” “那乡野村夫身为我荆州人,乃主公子民,却竟引刘备来祸乱荆州,实为可恶。” “待刘备与张济两败俱伤,主公挥师北上将二贼击破之时,必得将此贼斩杀,以儆效尤才是!” 蔡瑁对萧方的轻蔑,则要露骨得多,言语中更透着浓浓杀气。 刘表捋着半白须髯,眉宇间渐渐掠起几分寒意。 “这萧方引外敌祸乱荆州,确实是可气。” “不过他毕竟是诸葛玄侄女婿,又确有几分才华。” “主公念在与诸葛玄交情份上,不妨修书一封招揽此人,许他个从事之职。” “我料他投靠刘备,无非是自认为怀才不遇,不满主公给他的书佐官职,这从事的名位,应该足以满足他的胃口了。” “介时主公既能全了招贤纳士美名,又能不费吹灰之力,削了刘备的左膀右臂,此一石二鸟也。” 蒯越洋洋洒洒,为刘表献上一计。 刘表眼眸精光一闪,点头赞道: “异度此计甚好,若这萧方肯识时务,老夫用他又何妨,这点气度老夫还是有的。” “异度,你就替老夫修书一封,招他前来听用吧。” 蒯越领命。 刘表脸上阴云尽散,不紧不慢的重新拿起茶碗,悠然的送往嘴边。 脚步声响起,亲卫高举一道帛书,匆匆而入。 “启禀主公,宛城细作急报。” “刘备已于两日前攻破宛城,张济举火自婪,张绣率西凉军残部,已归降刘备!” 亲卫半跪在地,高声禀报。 “噗——” 刘表刚刚送入口中的汤茶,猛的喷了出来。 第049章 曹操酸了:如此奇人竟归刘备?咱要逼刘表开第一枪! 正轻捋细髯的蒯越,眼眸陡然一聚,停下了手上动作。 蔡瑁更是骇然变色,直接跳了起来。 “军情有误,定是军情有误!” “张济岂会这般不堪一击?” 蔡瑁几步冲下阶来,将亲卫献上的帛书密报夺过,手忙脚乱的展开翻看。 眼珠渐渐瞪圆,嘴巴开始张大,脸上转眼扭曲出了愕然表情。 “张济四五千兵马,竟然守不住宛城?” “这个萧方,竟然,竟然…” 蔡瑁捧着帛书的手在微微发抖,抬头难以置信的看向刘表,竟是说不出话来。 此时的刘表已拭去嘴角水渍,强压住了内心澎湃,急是喝问道: “德珪,到底怎么回事,那萧方怎么了,宛城为何会这么快失陷?” 蔡瑁倒吸一口凉气,将那帛书递到了刘表跟前。 蒯越也忙站了起来,凑上了近前。 主臣二人匆忙拿起,瞪大眼睛细看,好似生恐错过每一个字。 宛城战事已结束,刘备也在公开场合点破了萧方的破城之计,细作们通过各方打听自然能查出来胧去脉。 “竟然提前令一支奇兵,伪装成逃难百姓,混在西凉溃军中潜入宛城?” “这岂不是说,这个萧方,早在比阳一战前,就已经在为破宛城布局?” 刘表声音略显沙哑,抬起头来诧异的目光看向蒯越。 那眼神仿佛在询问自己的谋主,一介寒门布衣,当真能深谋远虑到如此地步吗? 蒯越眼神中掠过些许尴尬。 先是比阳之战预测失算,如今宛城之战的预测再度失误,这位荆襄第一谋士,只觉脸有点挂不住。 干咳过几声后,蒯越平伏下心绪,叹道: “没想到这萧方如此诡诈多端,看来越此前确实是有些低估他了,这是越之失察,还请主公责罚!” 说着蒯越向刘表拱手告罪。 刘表张口想要责备,话到嘴边却又硬生生压了回去。 咽了口唾沫后,刘表摆了摆手: “罢了,此事也怪不得你,老夫亦没料到,我荆州竟还有这等奇谋之士。” “且这奇谋之士,竟还是位声名不显的布衣寒士!” 蒯越暗松一口气。 刘表令婢女添满汤茶,不紧不慢重新拿起,恢复了一方之主的从容气度。 “如今刘备已攻陷宛城,连张绣竟然也降了他,南阳中北部尽为其所得,我们渔翁得利的计划已然落空。” “尔等以为,接下来该当如何应对?” 刘表目光扫向了两位左膀右臂。 未等蒯越开口,蔡瑁便一拍案几,怒道: “南阳为我荆州屏障,岂能为外人窃夺,令他刘备所据?” “瑁请主公即刻发兵北上,强行收复宛城,将那刘备荡灭!” “那刘备纵然得了宛城,与我一州之兵相比,也不过是蚍蜉撼树,焉能是主公对手!” 蔡瑁立场依旧,还是主张撕破脸皮,武力强行解决。 刘表却是眉头深凝,沉吟不决。 一者是顾虑着名声,不想被人说闲话,说他对同宗下黑手。 二来对刘备,此刻也心生了几分忌惮。 毕竟强如西凉军,纵然他手握一州之兵,也不敢说是辗压局,却被刘备如此轻松的击灭。 万一打不过刘备,那就不光是丢脸的问题了。 “主公,既然刘备已占据宛城,那我们何不接受现实,顺水推舟呢?” 蒯越忽然开口,语气别有意味。 刘表眼眸一动,听出了他话外玄音,忙示意他说下去。 “我们先前要兵进穰城,其实也并非是要收得宛城,只是为阻挡张济继续南下攻掠而已。” “西凉军占据宛城,实则是隔断了我们与曹操间的接触,从某种意义上讲,充当了我们北部屏障。” “而主公一旦真拿下宛城,势必会引起曹操的警觉,两家就有直接开战的危险,反而不是件好事。” “既然刘备占了宛城,主公何不就顺水推舟予以默认,正好令刘备为我们看家护院,帮我们拱卫荆北?” “主公以为呢?” 蒯越洋洋洒洒献上一计,将坏事变成了好事。 这番话正中刘表下怀,不禁点头道: “异度此计甚好,那曹孟德用兵神出鬼没,又握有天子大义名份,能避免与他交锋是最好不过。” 蔡瑁却急了,忙质问道: “倘若那刘备贪心不足,占据了南阳后,还想南下侵夺荆州怎么办?” “我们现下不灭了他,岂非是养虎为患?” 此言一出。 蒯越哈哈大笑起来,眉宇间掠起不以为然之色。 蔡瑁一愣,眼神茫然不解。 蒯越收起笑声,反问道: “主公手握荆襄七郡,麾下带甲之士十万之众,实力堪比二袁曹操。” “德珪当真觉得,那刘备会不自量力到,以区区南阳半郡之兵,就敢夺我荆州?” 蔡瑁一震,立时被问到哑口无言。 刘表脸上阴云尽散,眼中浮现几分傲色: “异度言之有理,老夫量那刘玄德也无这個胆量,当真与老夫为敌。” “就依异度之计吧,就将南阳先暂借给刘备,让他为我们看家护院,拱卫北边!” … 许都,司空府。 “先在比阳大破张绣,今又攻破宛城,逼死张济,招降张绣?” “这…这是吾所知的那个刘备吗?” 曹操端详着宛城而来的细作密报,脸上满是诧异惊奇。 “这一战,可不止这么简单。” “据悉比阳一战,以及宛城一战,皆出自于刘备新拜军师萧方的计策。” 郭嘉将另一道密报,上前献给曹操。 “萧方?” 曹操忙是拿起,迫不及待翻看。 “据我司闻曹刺探,这萧方乃荆州义阳一寒士,原本是声名不显,不知为何会出现在徐州,也不知是怎么机缘巧合,会为刘备赏识,拜为军师。” “情报虽然不够详实,但据嘉推测,刘备在城父破袁吕联军,以及如今速破宛城,皆是此人在幕后出谋划策。” 曹操一遍翻看,郭嘉则一边汇报。 “竟然能提前半月,便布局内应于宛城,此人当真是深谋远虑!” “不想这荆州之中,竟然藏着这般奇谋之士,还为刘备所得?” 曹操是啧啧称奇,言语神情间,隐隐流露着几分嫉妒之意。 素来爱才的他,自然是嫉妒刘备,竟撞了大运,得了如此人才。 一旁。 荀彧脸上亦是写满意外,捋髯沉眉道: “原来这个萧方乃一介寒士,还是荆州人,难怪我们没能想到。” “刘备得此人辅佐,当真是如虎添翼。” “如今宛城已易手,许都以南的威胁变成了刘备,打乱了我们的全盘布局呀…” 曹操羡慕收起,眉头渐渐凝起。 他忽然间有种感觉,今日的刘备,已非失徐州时的刘备。 得了这萧方辅佐的刘备,似乎已是脱胎换骨一般,让他生平头一次,产生了忌惮的感觉。 那种感觉,比当初刘备手握徐州之时,还要强烈。 “刘备不死,我睡不着啊…” 曹操喃喃感叹,言气中杀意渐渐显露。 郭嘉眼眸转了几转,却拱手道: “司空,我们何不将荀令君的二虎竞食之计,再对刘备用一遍?” 曹操眼眸一亮,目光看向郭嘉。 “刘备乃刘表同宗,倘若司空率军征伐,势必会逼得刘备倒向刘表,二刘就此联手。” “介时刘备顶在南阳,刘表则在后方为其源源不断输送粮草兵员,充当其后盾,司空想灭之只怕不易。” “司空何不先按兵不动,以天子名义委任刘备部将关羽为南郡太守,再委任刘表部将蔡瑁为南阳太守,以此来挑动二人间的矛盾。” “司空则可坐山观虎斗,静待二刘撕破脸皮开战,尔后再肆机下场坐收渔利,一举拿下南阳呢!” 郭嘉不紧不慢,献上一计。 曹操半阖的眼眸,陡然间睁开,嘴角钩起一抹冷笑: “好一个二虎竞食,当初文若以此计,令刘备袁术相争,今日奉孝你是要用此计,让刘备与刘表相争。” “好,咱们就故伎重施,让二刘两虎竞食!” 当下曹操便定下了计策。 曹操则再次拿起情报,盯着上边“萧方”二字,喃喃自语道: “萧方,萧景略,如此人才不能为我所用,可惜,可惜呀…” … 宛城,郡府内院。 府堂内,刘备摆下了一场家宴。 刘备人还未到,萧方和关羽张飞,以及糜孙乾等几个创业团队老人,已提前到达。 “景略军师啊,咱宛城是拿下了,可咱也不能只守着一个宛城过日子吧?” “荆州这么一块大肥肉就在眼前,不吃下去的话,俺馋得难受啊。” “可兄长老是顾忌着跟刘表同宗,就是不肯动手,你点子最多,你得想办法劝劝兄长,别这么迂腐啊。” 张飞趁着刘备还未到,先倒萧方倒起了苦水。 关羽几人微微点头,显然态度与张飞一样。 萧方却端起汤茶,不急不缓的浅呷一口,尔后再道出一句: “其实想让主公夺取荆州也简单,关键就在于,要逼刘表先开第一枪!” “先开第一枪?” 张飞摸着后脑壳,听着却是糊涂了。 第050章 优点咱就学,师敌长技以制敌嘛!谁才是荆州大小王? 关羽也好,糜竺几人也罢,皆是神色茫然。 “军师,啥叫让刘表先开第一枪?” “这枪也该是刺出去啊,咋成了开枪呢?” 张飞一脸不解的嚷嚷道。 萧方干咳了几声。 “我的意思是,逼刘表先对主公用兵,介时主公再出手反击,顺势拿下荆州,不就名正言顺了么。” 听得此言,众人恍然大悟。 张飞精神大振,拍着案几兴奋大赞: “果然还是军师你够阴险…啊呸,是军师你够聪明。!” “俺兄长虽然仁义,顾虑同宗之谊,可也不是被人欺负不懂还手的傻子!” “刘表若先欺负上门来了,兄长他定然不会迂腐到打不还手,必会奋起反击,一口气拿下荆州!” “嗯,咱们就这么办!” 关羽捋着美髯,虽然没有出声,但不出声也是一种表态,代表着一种默认。 糜竺孙乾简雍三人,纷纷点头,无不欣喜起来。 “姐夫,亮有些疑问,不知当讲不当讲?” 一旁静听的诸葛亮,忽然间开了口。 萧方微微拂手,示意他畅所欲言。 “先前主公拿下宛城,刘表并未率军来夺,反倒将大军退回襄阳。” “由此可见,刘表是默认了主公对宛城,及南阳中北部诸县的占有。” “亮猜想,刘表此举,多半是有利用主公充当他北面屏障,帮他抵挡曹操威胁的意图在内。” “既然如此,他又有什么理由,现下再对主公动手用兵呢?” 诸葛亮道出了心中疑点。 萧方眼眸微微一亮,不禁微微点头赞许。 十五岁的年纪,就能看出刘表不用兵夺回宛城的原因,是为利用老刘来帮他看家护院,着实是难能可贵。 不愧是卧龙的潜质,不愧是我萧方的小舅子啊… “军师,诸葛公子言之有理,在现下这种局面下,刘表似乎确实没理由对主公主动用兵?” “除非主公发兵南下,先对刘表动手,可主公顾念着同宗之谊,自然不可能先对刘表用兵!” 糜竺也点头赞同了诸葛亮的说法。 话聊到此处,似乎是卡在了这里,形成了某种悖论。 萧方却依旧神色闲然,也不作解释,却话锋一转: “如何让刘表先动手,我自有办法。” “稍后主公来了后,我会向主公进献两道方略,诸位记得附合赞同便是。” 两道方略? 众人一愣,心想怎么忽然间又扯远了。 “不知军师,打算献上哪两道方略?” 糜竺暂压住狐疑,顺势询问道。 “这第一道方略,我要奏请主公,在宛城一带仿效曹操,推行屯田。” “这第二道方略,则是要清查田地,将无主之田收归官有。” 萧方竖起了两根手指,道众人点明。 张飞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全然不明白萧方此举深意所在。 糜竺等几位谋士,却眼眸一亮,看出了其中玄机。 “主公虽已拿下宛城,但毕竟兵力尚微,不足以北御曹操南取荆州。” “故而当下首要之事,便是招兵买马,充实军力。” “若想扩军,就必得先有足够的粮草,这屯田制确实是一条短期之间获取充足粮草的捷径。” “军师这第一道方略,竺猜想便是如此用意吧。” 糜竺到底是豪富出身,对钱粮这方面的事极为敏感,最先领悟了萧方深意。 他这么一解释,众人顿时都明白了。 光靠从徐州带来的十万斛粮,早晚要坐吃山空,不是长远之计,大头还得是从南阳的土地上刨食吃。 只是南阳被袁术祸害了一遍,接着又被张济刮了一遍,百姓逃亡严重,官府掌控的编户锐减。 显然,只靠从现有编户那里征粮,远不足以养活一支能击破刘表,吞下荆州的庞大军队。 屯田自然成了短期之内,解决粮草难题的最优解。 “姐夫,屯田固然可解粮草燃眉之急,然此制乃是曹操那残暴之徒所用。” “主公乃仁义之主,若学曹操,亮只怕有损主公声名。” 一片赞附声中,诸葛亮却提出了不同看法。 提及曹操时,他言语中更是流露着一种发自内心的厌恨。 小舅子的心情萧方自然理解。 诸葛氏可是徐州人,却为何背影离乡,千里迢迢远避荆州? 不就是因为曹操两伐徐州,屡屡屠城泄愤显威,杀得徐州血流成河,尸塞泗水。 当时年不过十岁的诸葛亮,亲眼目睹了曹军对家乡的血腥杀戮,心中岂能不埋下对曹操痛恨的种子。 “曹操确实是主公的敌人,主公行事每每也与曹操相反,但这并不代表曹操身上就没有优点可供主公仿效。” “这屯田其实古来便有先例,只是当今之世,乃是曹操首用,但咱们不能因为是曹操先用,就否定了此制的优点。” “只要是对匡扶汉室有利益,主公完全可以拿来现学现用,借此解决粮草难题,才有南下攻取荆州的底气,有朝一日羽翼丰实,再回过头来挥师北上击灭曹操!” “这就叫师敌长技以制敌!” 萧方知诸葛亮有心结,便耐心的解释开导了一番。 诸葛亮何等资质,听得萧方一席话,顿时便豁然开朗。 “师敌长技以制敌,师敌长技以制敌,姐夫此言乃至理之言,亮受教了…” 诸葛亮受有感悟,忙是拿出竹简,又刻记起了笔记来。 萧方呷一口茶,顺势又问道: “阿亮,那你可知,我第二道方略,又是何用意?” 诸葛亮停下了刻记,眉头微皱,略一沉吟。 “主公若要推行屯田,就必须要有足够的官有田地,以招揽流民回乡种田。” “而南阳百姓流亡严重,各县良田多成了无主之田,为当地大族豪强趁势侵占。” “姐夫让主公清查田地,应该是将这些弃田,从大族豪强手中收回,才好有充足的土地,用来安置返乡屯田民。” 诸葛亮思维敏捷,几句话便道出了其中用意。 萧方微微点头,对诸葛亮的判断力很是满意。 糜竺等谋士们,就此也理解了萧方两道方略的动机所在。 “军师这两道方略,确实是令主公以最快的时间提升实力的良方,竺以为可行!” 糜竺表示了赞同认可。 孙乾,简雍等谋士们,也纷纷附合。 “等等,先等等!” 张飞却打断了众人议论,满脸迷茫道: “军师你说的这两道方略,其中好处,俺大抵也听懂了。” “可咱们最先商量的,不是怎么逼刘表对兄长先翻脸么,怎么就扯到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事上了?” “说了半天,俺还是不知道,怎么逼刘表先动手啊?” 张飞这一嚷嚷,重新将众拉回到了最初的议题上。 关羽捋着美髯,点头道: “军师,翼德言之有理,你的这两道方略,最多只能使兄长兵力大增,又怎能使兄长决心攻取荆州?” 众人的目光,再次困惑不解起来。 萧方却呷一口茶,嘴角微微上扬,反问道: “那我倒要问问诸位,这荆州哪一姓权势最大,又是哪一姓,在南阳侵占的弃田最多?” 这一问,却将众人问住,一时间无人能领悟其深意,皆是一脸愣怔。 “姐夫的意思我明白了!” 诸葛亮突然间站了起来,神色兴奋道: “荆州权势最大的豪姓,自然是蔡蒯两姓!” “这两姓借着刘表庇护,对南阳的无主弃田,自然也是占有最多。” “主公若清查田地,势必会损害蔡蒯两姓的利益,蔡瑁蒯越必不会坐视不顾,多半会鼓动刘表夺回南阳,以维护自己的利益。” “刘表能坐拥荆州,靠的就是蔡蒯两族的支持,其名为荆州之主,实则真正的荆州之主,乃是蔡蒯两姓。” “蔡瑁蒯越若执意对南阳用兵,刘表焉能不从?” “如此一来,不就是逼迫刘表,先对主公翻脸用兵了吗?” 第051章 让老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苏夫人要做媒人? 诸葛亮以兴奋的口气,将萧方深层次的动机道了出来。 众人恍然省悟,目光齐刷刷的望向了萧方以求证。 萧方一笑,微微点头以示对诸葛亮的赞许。 没错,这就是他的计策。 就如当年陈宫张邈等兖州士人眼中的曹操一样,在他看来,刘表在蔡蒯两族眼中,说好听点是州牧,说难听点不过是人家看家护院的打手。 所以陈宫之流发现曹不太听话,便果断背刺,换了吕布这个新打手。 幸运的是曹操的基本盘,一直是曹氏夏侯氏宗亲,手底下始终有一支忠诚于自己的曹家军。 所以曹操能击败吕布,杀张邈,逼走陈宫,能重新夺回兖州的控制权。 而在经历过血与火之后,曹操肃清了兖州内的反对势力,方才彻底掌控了兖州。 刘表就没那么幸运了。 单骑入襄阳,不费吹灰之力坐拥荆州,表面听起来似乎很了不起。 实则不过是蔡蒯两族,借着刘表这个朝廷任命的荆州牧名义,靠着两族的实力和影响力,名正言顺的压服了荆州各路势力。 与其说是刘表平定了荆州,倒不如说是蔡蒯两族平定了荆州。 所以刘表不过是一光杆司令,既无宗族势力可用,又无一只忠诚于自己的一支军队。 刘表的权力基础,仅仅只是蔡蒯两族的支持而已。 而历史上的刘表,之所以能坐拥荆州十余载,也并非是他能力超强,无非是因为外部压力不够大而已。 假若让他与老刘调换位置,由刘表去做徐州牧,让他去面对徐州那种群狼环伺,内忧外患的局面,恐怕他的下场会比老刘更惨。 毕竟老刘手里的牌再差,好歹还有关张两位死忠兄弟,还有一支幽燕嫡系军队誓死追随。 基于这般判断,萧方遂决定先从蔡蒯两族下手,利用这两族对刘表的影响力,迫使刘表先开第一枪。 “军师上计,既能为主公解决粮草问题,又能利用蔡蒯两族逼刘表先动手,真乃一箭双雕的妙计!” “军师之权谋手段,我等自愧不如呀。” 作为曾经徐州别驾,官场商场上的老油条,糜竺此时也忍不住是叹服不已。 “主公立足未稳,对于南阳士家豪强,既要拉拢又要立威。” “故而此番清查弃田的政策,手段不可太过激烈,要掌握分寸,我们重点的清查对象,要放在蔡蒯两族上。” “据我所知,这两族所占弃田,大多集中在南部涅阳和育阳等,靠近刘表势力范围的诸县。” “稍后我会举荐魏文长,由他兼领育阳县令,重点关照蔡蒯两族!” 萧方随后又补充了几条具体策略。 魏延因出身低微,在刘表麾下不受重用,对蔡蒯两族自然是心怀怨言。 由他去干这脏活,收拾蔡蒯两族,自是再合适不过。 众人深以为然,于是几人一合计,当即达成了共识,决定在稍后家宴中,一起瞒着刘备,给刘表和蒯瑁蒯越下套。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军师你这计策也太弯弯绕了,把俺都绕糊涂了!” 直到此时,脑回路慢半拍的张飞,方才转过了弯来。 明白是明白,却又不以为然的抱怨道: “就你们这些谋士花花肠子多,照俺的说法,根本不用这么麻烦。” “反正天子不是下诏,封俺二哥为南郡太守么,那俺兄长就以护送二哥去襄阳就任为名,名正言顺的带兵杀过去不就完了么。” 关羽半阖的丹凤眼蓦的一睁,冷哼道: “翼德你糊涂了,天子为曹操挟持,天子的诏命自然是曹操授意。” “曹操还逼天子下诏,任命了蔡瑁为南阳太守。” “他此举,无非是想借天子名义,挑动我们与刘表开战,他好从中渔利!” 此番话出口,萧方不禁对关羽投以刮目相看的眼神。 能看穿曹操的计谋,关二哥的政治能力还是在线的,也难怪当年老刘会留他坐镇荆州。 至于后来失了荆州,倒也不是关羽能力不足,实在是老刘入蜀把荆州抽空,关羽又要北伐襄樊对付曹操,又要防着孙权这个盟友背刺,如此两面受敌,实在是难为他了。 “云长将军所言极是。” 萧方点头称是,冷笑道: “若我所料不错,这不是那荀彧,便是那郭嘉的计策。” “无非又是一招二虎竞食,想要仿效徐州时故伎重施,诱使主公与刘表二虎相争,他曹操好坐山观虎斗。” 张飞恍然大悟,不禁拍案骂道: “曹操这奸贼,当真是满肚子坏水,徐州害了俺兄长一次,现下到了荆州,又想害俺兄长!” “早晚有一天,俺定杀到许都去,亲手拧下他的头来不可!” 张飞是骂骂咧咧,对曹操一通的嘴炮输出。 萧方却闲呷一口汤茶,嘴角扬起些许讽意: “曹操此计虽奸,可惜是刻舟求剑了,以为主公会如当初时,只想着保住徐州。” “孰不知,主公已今非昔比,目标可不只是占据南阳,而是要拿下荆州。” “曹操这道二虎竞食之计,正中咱们下怀,正好给主公送了一面大义旗帜。” “他日与刘表撕破脸皮时,主公便能打着奉诏的名义,名正言顺兵进襄阳!” 听得萧方这番话,张飞脑子转了几转,脸上的怒色立时变成了喜色。 “对呀,军师说的在理,这么看的话,曹贼岂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好,很好,我喜欢,哈哈哈~~” 张飞情绪变化也是快,转眼又拍手叫好,象個孩童般大笑起来。 关羽见状,趁势安抚道: “所以啊翼德,咱们要听军师的,切莫太过急躁。” “兄长的性情你我也知道,我们就不要再逼迫他了。” “只等军师计策成功,刘表先翻脸动手,兄长自然就会变通了。” 张飞这下也老实了,便收起了冲动,嘴里嘟囔着:“好好好,俺听军师的还不行嘛…” 几人正商议时,刘备携着既将临盆的夫人苏氏,步入了正堂。 萧方几人便起身相迎。 原本身为女流,苏夫人是没有资格参加军议,只是今日宴会乃是家宴,苏夫人自然便有了资格出席。 席间,萧方遂按照原计划,向刘备献上了两道方略。 老刘自然是眼前一亮,再加上糜竺等人的附合赞同,老刘自然不会多想,欣然采纳了萧方进言。 萧方与众人暗自对视,皆是会心一笑。 “景略啊,这公事说完了,夫人她有件关于你的家事,想与你说一说。” 刘备忽然话锋一转,别有意味的回头看向苏夫人。 萧方眼眸中闪过几分奇色。 这好端端的,苏夫人怎么要关心起自己的家事来了? 萧方便压下狐疑,忙是拱手道:“不知夫人有何吩咐?” 苏夫人轻咳几声,笑道: “景略呀,我想做一回媒人,将宛城邹氏千金许配伱为妾,不知你意下如何?” 萧方愣住了。 第052章 为了大局,委屈军师了!妻子大方,小姨子反倒吃醋? 这苏夫人,竟然要给他做媒? 还要把邹氏之女,许配给他做妾? 这是几个意思? 萧方眼神不解,目光转向了老刘。 看老刘脸上那份笑意,忽然间有点明白了。 自古君王给自己的重臣赏赐钱财美人,都是常有之事,不足为奇。 老刘先前不就送了几个婢女么,现下再送一位姬妾,倒也说得过去。 等等…邹氏之女? 莫非是传闻中,有祸国殃民之姿的那位邹夫人? 那不是张济的遗孀么! 老刘要送给他一个寡妇不成? “敢问夫人,方与这位邹家千金素未平生,夫人怎会想起将她说与方?” 萧方心中满腹狐疑,便是问道。 苏夫人一笑,反问道: “景略,你帐中是不是有位丫头,名叫周婉?” 萧方一怔,尔后点头道: “确实有这么一個人,此女乃是文长所送,她的来历方也曾与主公提及过。” 苏夫人接着又问:“那这个周婉,现下身在何处?” 萧方有点不太明白,这苏夫人为何对这周婉,问的如此详细。 心中不解,却又不好不答,只得回道: “主公拿下宛城后,我便准她回去与父母团聚,至今还未归来。” “想来她千金小姐,耻于做端茶递水的婢女之事,方也不想勉强,去留由她便是。” 苏夫人与刘备对视了一眼,二人眼神,似乎是确认了某种猜测。 刘备却是一声轻叹,感慨道: “景略你神机妙算,天下事天下人无所不知,却偏偏对身边佳人不知呀。” 萧方越听越是糊涂,却被老刘夫妻二人说得云里雾里。 苏夫人不再拐弯抹角,便坦白说道: “景略呀,那周婉其实并不姓周,而是姓邹。” “那丫头,便是邹氏千金。” 萧方心头一震。 苏夫人遂将前因后果,一一道了出来。 先是邹婉因畏惧原故,便谎称姓周,不敢以真名相告。 后来入宛城后,这邹婉便回府与父亲团聚相见。 不久前刘备设宴,招待前来拜贺的宛城士绅,其父邹邯便趁机向刘备提出,将女儿邹婉许给萧方为妾。 刘备得知前因后果后,便将这媒人的差事,交在了苏夫人身上。 这才有了适才苏夫人做媒之事。 听罢这番解释,萧方恍然大悟。 难怪当日问邹婉姓名时,她有过迟疑停顿,再到后来相处时,自己似乎也感觉到,这丫头似有心事隐瞒。 以萧方的眼力,若要较真起来,又岂会看不穿疑点。 只是当时正忙于战事,他懒得分神去细究,又想她一个女儿家,再有可疑也无关大局,便才没去多想。 今日真相大白,现下细细回想,那些蛛丝马迹的疑点,便全都对上号了。 “原来如此,没想到她是邹家千金。” 萧方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心绪旋即便平伏了下来。 这么算来,邹婉是在送亲路上被魏延劫下,还来不及入城成婚,与张济并无瓜葛,更算不上其遗孀。 老刘要送给自己的,并非是寡妇,而是一位黄花大闺女。 但他心中却又浮现出新的困惑,便问道: “方有些不太明白,这邹氏虽比不得蔡蒯这等豪姓,也算宛城有头有脸的大姓,却为何甘让自家女儿委身为妾?” 苏夫人轻咳几声,叹道: “如今人人皆知,那邹家千金失踪那么久,全都是在景略你帐中,她一个女儿家的,外面那些人会怎么议论她呢…” 苏夫人点到为止,顾虑着邹家颜面,并没有戳破。 萧方却立时听出了话外弦音。 孤男寡女,共处一帐这么久,纵然他没有强扭邹婉这颗甜瓜,可世人却会怎么想? 邹家为了维护女儿清白,为了邹家的颜面,索性顺水推舟,宁愿放下身价,让邹氏做妾,也要提这门亲。 “景略乃夫君军师,何等的地位,这一点邹家岂会不知。” “邹家这次提亲,一者维护邹家名声,二者也有借着这桩婚事,向夫君示好的意思。” “邹家在宛城还是有些影响力的,夫君也有意促成这桩姻缘,以示对邹氏,以及南阳士民的重视。” “景略啊,这桩婚事,只怕要委屈你了。” 苏夫人进一步点明了这桩婚事,更深一层的政治含义。 张飞听到这里,却忍不住大笑起来: “嫂嫂啊,你这话说的,可是要笑死俺了。” “啥叫委屈景略?俺可是听说那邹家姑娘,可是一等一的美人啊!” “景略他白得这么个美妾,偷着乐还来不及,咋还成委屈他了?” 张飞这一嚷嚷,把众人都逗笑了。 萧方便想张飞这么一说,好象还蛮有道理。 吃老刘这碗饭,以联姻方式,帮老刘安抚人心,不算过份吧。 邹婉那丫头,如张飞所说,确实是一等一美人,纳这么一位美人为妾,不算委屈吧。 这要是非得纠结推脱,岂不虚伪? “既是夫人做媒,这门亲事,方自然得答应。” “不过这纳妾之事,方还想回去与贱内打声召呼,还望夫人见谅。” 萧方算是答应了,却得跟诸葛兰商量商量。 不过这个时代,似他这般地位的男人,纳妾乃是常有之事,说是商量其实诸葛兰焉有不允之理。 只是萧方对于自己的结发之妻,还是要给足了尊重。 苏夫人见萧方点头,面露几分欣喜,目光看向了刘备。 刘备也暗松一口气,对自家军师的顾全大局,自然甚至欣慰。 “景略!” 刘备欣然举杯,目光感激的敬向萧方: “备当初痛失徐州何等之狼狈绝望,若非你只手相托,备如今焉能拿下南阳,有了这一片立足之地!” “那些感激的空话备也不多说,都在这杯酒里了!” 刘备是豪情猎猎,仰头一饮而尽。 萧方一笑,遂也不多言,满杯仰头饮尽。 二人高举着空酒杯,相视大笑。 这一场酒宴,喝得甚是痛快。 直到华灯高挂时,半醉的萧方才在诸葛亮的搀扶下,回到了自己府邸。 “怎的喝了这么多?” 诸葛兰忙是迎上前来,从诸葛亮手里接过萧方搀扶住。 诸葛蓉也跟了上来,搀住另外一只胳膊,回头瞪了诸葛亮一眼: “阿亮,伱怎么也不拦着点,让姐夫喝这么多?” 诸葛亮躺枪,只得一脸无辜的摊了摊手: “主公今天心情甚好,那翼德将军又是个酒坛子,拉着姐夫左一杯右一杯,我也拦不住啊~~” 诸葛蓉撇了撇嘴,也没功夫再怪怨他,便与自家姐姐扶着萧方,入了内室。 不知过了多久,萧方酒劲稍稍散了几分,睁眼便见诸葛蓉已离去,妻子则端一盆水进了来。 素手拧干湿巾,刚要擦向他脸庞时。 萧方猛的抓住诸葛兰素手,用力一拉,便将她拉入了怀中。 “夫君~~” 诸葛兰猝不及防,顿时脸畔生晕,娇嗔一声。 “夫人,我有件事,想与你商量一下……” 萧方酝酿了片刻,却不知怎么开口。 诸葛兰却猜中了他想说什么,便淡淡笑道: “夫君莫不是想跟我说,那苏夫人做媒,为你纳邹家千金为妾之事?” 萧方一怔,没料到诸葛兰已经知晓,还先说出口。 略略一想,多半是适才她在外面时,诸葛亮已经先一步告诉了她。 “原来阿亮已经跟你说了,这件事是苏夫人开的口,估摸着也是主公的意思…” 不等萧方说完,诸葛兰便正色道: “那邹家小姐能遇上夫君,亦是一场缘分,为保名声想嫁与夫君也是人之常情。” “况且男人纳妾乃天经地义,何况是夫君你现下这般地位身份。” “而且,这婚事还是苏夫人做媒,夫君你理应毫不犹豫的答应,还说回来与妾身商量,倒是显得妾身有妒妇之嫌了。” 萧方眼睛瞪大,惊喜的目光看向眼前妻子。 他是着实没料到,诸葛兰竟如此大方,这般顾全大局。 一时间,萧方心中感慨万千,倒不知说些什么。 “不过妾身也明白,夫君是敬我重我,方才想与妾身商量。” “夫君能有这份心,兰儿便知足了,更有何求~~” 诸葛兰反倒心生感动,脸畔红晕渐浓,将脸庞埋入了萧方怀中。 萧方终于回过神来,长长吐了一口气。 得妻如此,夫夫何求啊… 低头看去,只见烛火映照下,诸葛兰那原本泛红的脸畔,愈加娇艳动人。 萧方心头怦然而动,衣袖重重一拂,房中红烛尽灭。 此刻,窗外月色正浓。 正堂之内。 “玄德公也真是的,赏姐夫什么不好,偏偏要赏他个妾室。” “姐夫怎么就答应了呢,怎么也不先问问我们!” 得知萧方要纳妾的诸葛蓉,秀鼻蹙起,口中嘟嘟囔囔的幽怨起来。 “是苏夫人做媒,姐夫怎么好推脱?” “况且这桩婚事,关乎到主公对宛城士民的安抚笼络,姐夫乃主公军师,为顾全大局也不可能拒绝。” 诸葛亮耐心的解释过利弊后,忽然发觉了不对劲,便奇道: “不对啊二姐,姐夫就算要商量,也该跟长姐商量才对,为何还得与你商量?” 诸葛蓉身儿一震,俏脸刷的一下便红到了耳根。 第053章 太岁头上动土?刘备何来胆量?翻脸机会到了! “我哪里说了非要与我商量?我这还不是为阿姐鸣不平嘛~~” 诸葛蓉忙是否认,端起汤茶低头饮起,以掩饰那份“心虚”。 诸葛亮却是一笑,不以为然道: “长姐可是我诸葛家的女子,岂会不识大体?她适才不是也说了,姐夫纳妾乃是天经地义,纳那邹家千金更是替主公分忧。” “长姐都没觉着不高兴,怎二姐你却生这么大气?” 诸葛蓉再次被戳中了心思,杏眼冲诸葛亮一瞪: “我哪里生气了?我就是随口说了几句而已,我生气了吗?” 诸葛亮被怼到不敢吱声,生恐再争辩下去,自家姐姐就要发动血脉压制了。 于是忙是打了个哈欠,佯装犯困,拔腿开溜。 “说我生气,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他不过是我姐夫,又不是我夫君,他就算纳十个妾,又与我何干…” 诸葛蓉口中嘀嘀咕咕着,激动的情绪,渐渐也平伏了下来。 忽尔间沉默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堂中响起一声怅然若失的幽幽轻叹。 … 三天后,刘备正式宣布,于辖下所控制的宛城,育阳,叶县等诸县,推行屯田制。 紧接着,孙乾,简雍等多名文吏,便被派往各县清查占田。 根据萧方的提议,老刘对南阳士家豪强,采取的是以安抚为主,威服为辅的政策。 故在清查占田方面,对豪强们的底线是,不管以前吃进去多少,至少你得吐出几两来。 你想一毛不拔,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或许是被张济的烧杀掳掠吓怕了,刘备的这位新主,在南阳豪姓眼中的形象,俨然成了救世主降临。 故而对于这清田政策,各县豪姓们竟是出奇的配合,交出来的占田远远超出了萧方的事先估算。 毕竟刘备只是要他们割几两肉,张济却是要对他们敲骨吸髓。 这帮豪强们自然是争相献田,唯恐这位南阳新主,软的不行来硬的,学起了张济。 当然头铁的也有,主要集中在育阳等南部诸县。 这数县因靠近刘表统治区,大多数的弃田,皆为蔡蒯两族所侵占。 无论袁术也好,张济也罢,此前不管谁占据南阳,都给蒯蔡两族几分面子,不曾动他们在南阳的利益。 如今南阳再度易主,蔡蒯两姓自然而然认为,刘备也不会例外,依旧不敢动他们。 于是清查令下达后,蔡蒯两族直接当成了废纸,傲慢的选择了视而不见。 魏延自然不会惯着他们,软的不行直接来硬的,当即派兵以武力手段,强行收回了两姓占田。 消息很快便由南阳,传往了襄阳。 … 襄阳城,蔡府。 正堂内,蒯越与蔡瑁闲坐对饮。 “异度,听闻那刘备正在南阳各县清查占田,想学那曹孟德推行屯田。” “你觉得,他敢动你我两族在育阳几县的田产吗?” 蔡瑁声音压低,眉宇间略带几分担忧。 蒯越捋着细髯,面带着淡淡自信道: “刘备清查占田也好,推行屯田也罢,其目的不过是想恢复南阳农桑,好养活他那万余兵马,方能有抵御曹操的底气。” “归根结底,无非是想守住荆北这一隅立足之地罢了。” “刘备虽出身寒微,毕竟做过徐州牧,应该明白,没有你我两姓的默许,任何人都无法于荆北立足。” “那依德珪之见,他会愚鲁到动我们两姓在荆北的田产吗?” 这洋洋洒洒一席话,顷刻间将蔡瑁的担忧打消。 蔡瑁嘴角上扬,冷笑道: “异度言之有理,看来倒是我多虑了。” “量那刘大耳也没那个胆量,敢从我们两姓身上割肉。” 蒯越目光却向东瞥去,眼中掠过几分顾虑。 “有刘备为我们抵挡曹操,荆州北面威胁已算解除。” “倒是那小霸王孙策,竟已横扫江东,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大有其父孙坚当年的威势。” “此人用兵之能,十倍于刘备,乃是我荆州真正的威胁。” “我料孙策平定江东后,早晚会挥师西进侵我荆州,为其父报仇雪恨。” “我们得尽早提醒主公,先一步收取豫章,做好防御孙策的准备才是…” 蔡瑁深以为然,回想当年孙坚攻打荆州时的危局,顿时心有余悸。 于是二人的视野便转向江东,俨然已将刘备抛之脑后。 脚步声响起,蔡和匆匆而至,脸色凝重之间掺杂着几分愤怒。 “兄长,育阳方面传来消息。” “刘备委任那個育阳县令魏延,竟发兵强行收回了我们在育阳县的田产。” “除育阳外,涅阳等数县的田产,也皆被这个魏延强收。” “不光是我们蔡家,蒯家的田产,也尽皆被强行收了回去。” 蔡和满脸愤慨的禀报,说着将密信献上。 蔡瑁和蒯越脸色骤变,彼此急是对视一眼,惊异之色从眼中涌过。 “刘备竟有这胆量?” 蔡瑁一跃而起,一把夺过了密信。 越看脸色越是阴沉,眼中的惊异,渐渐也化为了盛怒。 “异度,伱看走眼了!” “刘备这厮视你我两姓如无物,竟然纵容部下,把我们在育阳几县的田产全都抢了个精光!” “欺人太甚!” “刘备,你欺人太甚!” 蔡瑁破口大骂,将那密报狠狠的扔在了案几上。 蒯越一把接过细细端详,惊异的眼神中渐生困惑。 他实在想不通,刘备何来的胆量,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割他们蔡蒯两族的肉。 哪怕鲁莽狂暴如张济,也懂得给他们这些地头蛇几分薄面。 刘备的政治水准,不会比张济都不如吧? “听闻刘备这屯田及清查占田之策,正是那个萧方为刘备进献。” “这个育阳县令魏延,亦是荆州义阳人,与这萧方是同乡,据说当初还曾在我军中效力。” 蒯越从密报中看出了端倪,便猜测道: “莫非是萧方魏延这几个荆州寒士,对我们两姓怀恨在心,便有意煽动刘备,对我们两姓不利?” 蔡瑁身形一震,眼珠转了几转,蓦然省悟过。 于是一拍案几,怒道: “荆襄七郡,对你我两姓不满者不在少数,却皆是敢怒不敢言。” “诸葛玄这个侄女婿,不过一介乡野村夫,谁给他般胆量,敢与你我为敌?” 两人彼此对视,眼中狐疑闪烁,一时却想不通为何。 “兄长,异度。” “不管这萧方何来的胆量,也不管刘备是否为其煽动,刘备纵容部下强收我两姓田产,却是不争的事实。” “我们若是忍气吞声,无所作为,只怕会动摇我们两姓在荆襄的威信呀。” 蔡和打断了二人的猜测,神色凝重的提醒道。 蔡瑁心头一震,脸上杀意骤燃,冷哼道: “这刘备既然不安份守己,就不能容忍他继续占有南阳,不然等他羽翼一丰,早晚必是祸患。” “异度,看来你先前利用刘备,为我们拱卫荆襄的计策是失算了。” “你我即刻去见主公,请他发兵北上,驱逐刘备,夺回南阳!” 蔡瑁一跃而起,当即就要去州府。 蒯越却一伸手,拉住了蔡瑁。 “主公忌惮被人诽议对同宗用武,岂会轻易对刘备用兵?” “何况刘备清查的乃是其治下诸县占田,并未涉及主公治下,我们又有什么理由去劝服主公出兵?” 蔡瑁语塞。 虽说鼓动刘表出兵,动机乃是为捍卫蔡蒯两姓的利益。 但这种话只能心知肚明,却不能搬到台面上,作为劝说刘表对同宗翻脸用兵的理由吧。 以私利而用兵,师出无名也。 “那怎么办,难道咱们就忍气吞声,坐视刘备在萧方那乡野村夫的煽动下,对你我两族不利?” 面对蔡瑁质问,蒯越沉吟不语,眼珠暗转。 沉思良久,嘴角一抹玩味诡色扬起。 “我们想说服主公出兵,无非是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罢了。” “你我可向主公提议,由德顺代替文聘镇守穰县,执掌荆北兵马。” “介时德顺便可谎称刘备纵兵抢掠穰城乡野,以此为名突然发兵北上,一举收复育阳。” “若刘备率军来夺,则我们正好以刘备南侵为由,名正言顺劝说主公挥师北上。” “若刘备忍气吞声,不敢出兵夺回,则我们既可收回被强收的弃田,又能借此敲打刘备。” “德珪以为如何?” 蒯越洋洋洒洒,道出了一条计策。 他口中的德顺,正是蔡和。 蔡瑁眼眸一亮,欣然赞道: “好好好,异度此计甚妙,我即刻便奏请主公,调三弟替换文聘镇守穰城!” “刘备和那萧方胆敢轻视你我两族,我们就给他一个下马威,让他见识一下我们蔡蒯两姓的底蕴!” … 半月之后,宛城。 萧府之中,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府门前则是车水马龙,宾客纷至沓来,前来参加萧方的纳妾之礼。 内院某密室。 身着喜服的萧方,却扔下了众客宾,与糜竺关羽密会。 “文长传来密信,他已照军师所说,将蔡蒯两族的占田尽数强行收回。” “但襄阳方面,至今未见刘表要出兵的迹象。” “唯一的变化,便是蔡和取代了文聘,接管了穰城兵马。” 糜竺将一道帛书密信,递与了萧方。 萧方接过,细细端详过后,眼眸渐渐聚起。 “蔡瑁蒯越想说服刘表出兵,必须要有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 “他们把蔡和换到穰县来,多半是想挑起冲突,为刘表撕破脸皮制造借口!” “我们的机会,就要来了!” 萧方将密信一扔,当即提笔写下了一书,尔后装入了锦囊之中,交给了糜竺。 “我料那蔡和,很快就会对育阳用兵!” “子仲,你速将这锦囊送往育阳交给文长,叫他严密监视穰县荆州军动向。” “一旦发现蔡和出兵,即刻拆开锦囊,依计行事!” 第054章 咱要争分夺秒,边打边发育!依计行事,我要亲手宰了蔡和! 锦囊计? 糜竺好奇的目光,看向了手中那锦囊,心中猜想着萧方会给魏延什么妙计。 “罢了,萧军师深不可测,我要是能猜透他想什么,这军师就我来做了…” 糜竺自嘲过后,当即拱手应诺。 于是糜竺便收起锦囊,先行退去。 “若刘表如景略你所料,确实先翻脸动手,自然正中我们下怀。” “只是这屯田制刚刚开始推行,还未见成效,兄长尚羽翼未丰。” “景略,此时便急于跟刘表开战,时机当真合适吗?” 关羽捋着美髯,道出了心中顾虑。 萧方当然清楚,老刘现下的硬实力,跟刘表还有相当大差距。 但没办法啊。 袁曹不会停下一统北方的脚步,等着让你慢慢苟发育。 小霸王孙策已平定江东,孙氏的兵锋用不了多久,也要西进指向荆州。 留给老刘发育的时间有限,他必须要争分夺秒,抢在北方一统前,完成对南方的整合。 “天下局势瞬息万变,留给主公夺取荆州的时机稍纵即逝。” “我们也只能边推行屯田,边向南推进,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至于兵力上的差距,咱们就以计谋来弥补吧。” 萧方并未向关羽解释太多,语气间却尽显自信。 关羽微微一震,略一沉默后,向萧方一拱手: “自羽与军师相识以来,军师你素来是算无遗策。” “羽生平信服的人不多,兄长是一个,军师你是第二个。” “前路该怎么走,羽信你便是!” 关羽突然郑重其是的表态,倒是把气氛搞得有点严肃起来。 萧方便摆了摆手,笑呵呵道: “这仗毕竟还没打起来,云长将军先放轻松。” “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公事咱们先放在一边,云长将军得好好喝我几杯喜酒才是啊!” 关羽一怔,尔后哈哈大笑。 于是二人重新回到正堂。 萧方则是春风得意,轮番接受众宾客的敬酒贺喜。 原本他只是纳妾而已,没必要办的这般隆重,但这桩婚事毕竟是苏夫人促成,少不得要办的热热闹闹。 何况刘备也有借这桩婚宴,来试探南阳豪杰名士对他的态度。 结果自然很满意。 身在宛城的名士豪强,纷纷携厚礼前来贺喜,附近不少县中名流,亦是闻讯赶来。 众人既是想结好萧方这位军师,也是想借着贺喜为名,表明对刘备的拥护。 毕竟从袁术到张济,不光南阳百姓,连他们这些士家豪强,也被祸害的是苦不堪言。 如今终于拨云见日,迎来了刘备这位仁义之主,他们们岂能不喜出望外。 这些吃尽苦头的南阳豪姓们,自然是发自内心的拥护,恨不得把刘备焊死在南阳,这辈子都别挪窝。 这般局面,自然是令刘备相当欣慰。 萧方则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不免也多喝了几杯。 直到醉意上头时,方才在婢女的搀扶下,入了洞房。 房中红烛高烧。 此时的新娘子,正头戴喜帕,端坐于喜榻之上。 房门关起,屋中只余下他二人。 邹婉知道是萧方来了,原本只是不安的心儿,顿时紧张到砰砰乱跳起来,素手不由揉起了丝帕。 萧方慢慢走上前来,在她身边坐下,轻吸一口气后,将喜帕掀了起来。 一张低眉含羞,娇艳动人的玉容,撞入眼帘。 虽说已相处多日,这张脸原本已该瞧习惯了,但今日这般氛围下再看,却别有一番惊心动魄的美。 萧方不由心头一动。 “妾身有罪,还望夫君恕罪~~” 邹婉却忽然起身,向着他盈盈下拜,含羞的面容间又浮现愧意。 萧方一怔,忙将她扶起,问道: “你这是何故,怎么大喜的日子,突然告起罪来?” 邹婉红着脸,面带歉意道: “先前妾身对夫君隐瞒了身份,实在是不该,妾身自然当向夫君请罪~~” 原来如此。 萧方也不是小家子气的人,知道她的苦衷,又岂会记挂在心。 于是便轻抚她脸庞,温言宽慰道: “生死当前,多少男儿尚且畏死,何况伱一女流。” “你为保性命,不敢说出真实身份,也情有可愿,为夫岂会怪你。” 听得萧方这番话,邹婉方才长松了一口气。 俏脸上的歉疚褪色,媚意渐浓,便含羞带笑的枕入萧方怀里。 “婉儿,委身做我妾室,当真心甘情愿么?” 萧方将她香肩揽住,轻声问道。 邹婉抬起头,明眸深望着他道: “当日若非夫君收留,恐怕我早已性命清白不保,夫君对妾身有救命之恩,妾身没齿难忘。” “何况…” 话锋一转,邹婉脸畔晕色再起,眼中羞意更浓,却是难以启齿。 何况虽是屈尊为妾,但所嫁郎君,却贵为刘备军师,还是一位飘逸俊朗,智计非凡的奇男子。 嫁与这般郎君,不比委身去做张济那糟老头子的正室要强万倍? 只是这些心里话,她一女儿家,终究是羞于坦白。 “何况什么?” 萧方越见她含羞,越是有意催问道。 “夫君别问了,天色不早,妾身侍奉夫君早些休息吧~~” “也对,良宵苦短,咱们还是抓紧时间,做些有意义的事吧。” “有意义的事?妾身不懂,那是什么事?” 笑声响起,房中红烛熄灭。 … 百里之外,育阳县城。 入夜时,县府。 魏延摆下接风酒,与龚都一起,款待刚到的胡车儿。 “魏兄,军师说了,我这一百凉州骑兵,以押送粮草到育阳后,先不急着回宛城向主公复命,暂留这里听你调遣。” 胡车儿一边灌酒一边说道。 魏延眼眸微动,不禁感叹道: “景略军师想的当真周密,怕我只三千兵马,不足以对付那蔡和,特意派了一百凉州铁骑来助战。” 胡车儿听出了名堂,放下酒杯奇道: “魏兄,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对付蔡和?” 话音方落。 脚步声响起,斥侯喘着粗气奔入。 “启禀魏将军,我们按照将军交待,日夜监视穰县敌军动向。” “昨夜蔡和尽起五千荆州兵,趁夜出城北上,直奔我育阳而来。” “最迟明晨,荆州军必兵临城下!” 此言一出。 胡车儿和龚都皆吃了一惊,显然是没料到,荆州军竟会毫无征兆,向育阳杀奔而来。 唯有魏延,非但没有吃惊,脸上反倒掠起几分惊喜。 似乎,他早料到蔡和会率军来攻。 甚至是巴不得对方来攻。 于是酒杯一砸,当即从怀中取出一道锦囊,在胡车儿龚都狐疑的目光注宙下,折开锦囊取出了一纸帛书。 看过几眼后,魏延脸上浮现敬意,啧啧赞叹道: “军师当真是料事如神,蔡氏的一举一动,全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主公有此等神人辅佐,刘表那自守之贼,纵然坐拥荆襄七郡,又焉能是对手。” 胡车儿和龚都愈加茫然,听的是一头雾水。 魏延则收起感慨,脸上杀机狂燃。 “传令下去,即刻集结兵马。” “依军师之计行事,明晨时分,大破荆州军!” “我要亲手宰了蔡和那厮!” 第055章 军师真乃张良再世也!魏延:蔡和,认得老子是谁吗? 次日,天色将明未明。 育阳城以南,一支五千人的军团,正借着天色未亮的掩护,沿着淯水东岸向北疾行。 “哒达哒!” 一骑斥侯由北飞奔而来,勒马于蔡和跟前。 “禀将军,我们已先期刺探过,育阳敌军并无防备,城外也未见敌军踪迹。” 蔡和眼中精光一闪,嘴角微微上扬。 “蒯异度果然不愧我荆襄第一谋士,那刘备绝计料不到,我们会擅自用兵,偷袭育阳吧…” 赞叹过后,蔡和马鞭一扬,喝道: “传令下去,全军加快行军,吾要在天亮之前,对育阳城发起突袭!” 号令传下,五千荆州军奔行更急。 曙光将升之时。 育阳城的轮廓,终于映入了眼帘。 蔡家在此城附近,有着大片的田产,蔡和来过不止一次,对育阳城也算轻车熟路。 借着晨光远望,只见城头守军寥寥无几,显然是一副疏于防备的样子。 “魏延!” 蔡和凝视着城头那面“魏”字旗,咬牙切齿的念出了那个名字。 他记得魏延这个名字。 当初这个寒门之徒,正是隶属于自己麾下,官职不过一小小屯长。 原本以他的身份地位,根本没有机会,知道这么個小角色的存在。 只因半年之前,这个魏延上书,公然指责他用人不公,为自己不受提拔而叫屈。 蔡和怎么可能容忍这么个小角色,对自己公然叫板,当即将魏延从屯长贬为了什长。 再然后,这个名字,便再未出现在自己的视野中。 甚至他几乎将这件事忘掉。 直至不久前,他惊奇的发现,这个魏延摇身一变,竟然成了刘备麾下大将! 还兼领育阳令,将他蔡氏在育阳的田产,尽数以武力强行夺去。 蔡和这才想起,这个魏延曾为他的部下,还遭他贬斥过。 “魏延,你以为你投靠了刘备,就有底气敢藐视我蔡氏了么。” “今日,我就让你见识一下,我蔡氏的底蕴!” 蔡和冷冷一哼,拔剑在手,向前狠狠一指: “全军听令,随吾一鼓作气,踏平育阳!” “给我杀!” 进攻的号令下达。 号角声陡然间响起,刺破了清晨的沉寂。 五千余荆州军,轰然而动,如潮水一般,向着育阳南城涌去。 蔡和眼中,燃烧着志在必得之色。 他要趁着魏延疏于防备,在这清晨守卒最犯困的时机,一鼓作气袭破育阳城! 兵流滚滚,直扑育阳。 育阳城头。 龚都正半弓着身子,猫在城垛下。 近千余士卒,同样披甲执刃,躲在城垛之下。 露脸的士卒,不过百余人而已。 号角声响起,隐藏已久的士卒们,神经陡然紧绷起来。 龚都探起头来,向外一张望,只见晨光下,无数荆州军正袭卷而来。 “魏文长说的没错,荆州军果然想偷袭!” 龚都眼中战意狂燃,蓦的跳将起来,拔刀喝道: “全军听令,现身迎战!” 战鼓声响起。 躲藏于城垛下的一千士卒,陡然间直起身来,原本空荡的城头,转眼间密密麻麻布满了刘军。 城下。 正策马狂奔的蔡和,眼见城头有变,不由吃了一惊。 适才城头守军还寥寥无几,突然之间,冒出这么多兵马? 什么情况? 莫非他行踪已为魏延所知,那厮提前已做出部署,要打他个措手不及? 蔡和脑海中思绪翻滚,脸上惊色骤起。 但旋即,他便发现城头守军,不过千余人而已。 “我五倍于敌,纵然魏延那厮早有准备,又能如何!” 蔡和一声冷哼,脸上重燃不屑,挥刀再喝: “传我将令,敌军兵少,不足为虑!” “各部继续攻城,先登者重赏!” 士气稍挫的荆州兵,斗志转眼恢复如初,继续向着育阳扑去。 转眼间,五千大军便已卷至城下,百余张云梯树起,荆州兵开始争先恐后,向着城头爬去。 龚都则督促一千守军,拼死抵挡。 兵力悬殊,在荆州军五倍兵力的狂攻下,守军渐渐不支,城头失守似乎已近在眼前。 蔡和剑已归鞘,心思已不在督战上,开始琢磨着稍后如何向刘表写奏表,将这场突袭的责任,全部推在刘备身上。 育阳城西,淯水畔的苇丛中。 魏延口中嚼着一根苇枝,冷笑的目光穿过苇丛,正死死着那面“蔡”字旗。 身后两千余刘军将士,个个已是热血沸腾,跃跃欲战。 “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 “这景略军师,当真有几分张良再世的风范呀…” 魏延啧啧叹服着,低头看向了手中那道锦囊妙计。 萧方在其中叮嘱他,多派斥侯于穰县,日夜监视蔡和动同。 但遇敌军倾巢而出,便分兵两路,一路由龚都率军,坐镇城中正面抵挡蔡和进攻。 另一路两千主力,则由他亲自率军,提前一日埋伏于淯水畔的苇丛之中。 因是这两千余人,是伪装成护粮队分批出城,又是提前一日借着夜色埋伏,故而未能引起敌军细作警觉。 蔡和先期派来的斥侯,只顾侦察城池四周,却忽略了河畔苇丛,便未发现这支伏兵。 魏延便如视小丑一般,看着蔡和从他眼前经过,嚣张狂妄的对育阳城发起了进攻。 “咱这萧军师,真是厉害啊,蔡和那厮果然前来偷袭!” “魏将军,咱还等什么,动手吧!” 胡车儿已是激亢无匹,眼眸激动到充血。 “呸!” 魏延吐掉了口中苇枝,翻身上马,长刀一指: “胡兄,你率你一百凉州铁骑开路破阵,我统步军随后掩杀。” “你我联手,杀那蔡和一个片甲不留!” 胡车儿等的就是这句话。 一声狂笑,翻身上马,纵马拖刀杀奔而出。 一百西凉铁骑,如一柄漆黑利刃,滚滚冲出苇丛。 魏延一夹马腹,随后跃出,统领着两千步军伏兵,向着正在攻城的荆州军袭卷而去。 正刻。 蔡和已想好了奏表该怎么写,重新抬起头来,目光射向城头。 眼见守军抵抗顽抗,他不由被激怒了。 “亲卫军听令,给本将一并压上,半个时辰内——” 蔡和霸道的喝令未及出口。 左侧方向,陡然间响起士卒们的惊声尖叫。 蔡和下意识到回头一看,霎时间眼珠爆睁,陷入目瞪口呆之中。 侧翼方向,数千刘军竟如神兵天降,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向着他侧翼狂奔而来。 一百铁骑更是冲锋在前,呼啸如风。 就在他还没回神来,铁骑已如利箭,刺入了他的军阵。 顷刻间,侧翼陷入一片大乱。 西凉铁骑的威力,此刻是尽显无疑。 胡车儿开路在前,手中长刀如切菜砍瓜一般收割人头。 百余铁骑,则跟随于后,一路所向无前。 仅仅百骑,便在眨眼间,将荆州军阵拦腰打穿。 “伏兵?” “这些伏兵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这,这…” 蔡和惊到脸色煞白,仿佛见鬼一般。 就在他震惊错愕之际,两千刘军步卒,已如潮水般袭卷而来。 荆州兵军阵被铁骑冲破,再被步卒这般掩杀,霎时间是土崩瓦解,望风而溃。 “该死,我竟然中了魏延那厮的诡计!” 蔡和咬牙切齿怒骂,却不敢再逗留片刻,拨马转身大叫: “撤退,全军向南撤退——” 为时已晚。 十几步外,魏延的血目已锁定了他。 “蔡和狗贼!” “哪里走!” 伴随着一声怒啸,魏延一人一骑,冲破乱军,霎时间如铁塔般横亘在蔡和跟前。 手中长刀卷起漫空飞血,拦腰横拦而至。 蔡和大吃一惊,来不及多想,急是举刀抵挡。 “轰!” 一声闷哼,一声惨叫。 蔡和连人带刀,被轰飞了出去,重重的摔落在地。 当他口吐着鲜血,挣扎着想爬起来时,魏延的滴血的刀锋,已垂在了他眼前。 “蔡和,认得老子是谁吗?” 第056章 蔡家子弟?我杀的就是你!给宠妻狂魔刘表当头一棒! 蔡和颤巍巍抬起头,看到魏延一瞬间,浑身剧烈一颤。 愤怒与羞辱的情绪,立时笼罩全身。 那个荆州的叛徒,那个曾经被自己随意贬斥,如蝼蚁般踩在脚下的寒门之徒。 如今竟大破他五千将士,将他一击轰落下马! 就这么居高临下,以胜利者的姿态,俯视着他这般惨状! 蔡和生平何曾受过这份屈辱,一时间惊怒到颤身发抖,竟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蔡和,当日你将我贬为什长,可曾想过会有今日下场?” 魏延语气冰冷讽刺,手中长刀高高举起。 蔡和吓了一跳,看魏延这阵势,这是要取他的性命啊。 “魏延,你冷静些。” “这只是一场误会,我现在就可以撤兵回穰城,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你应该知道我身份,你若敢杀我,我家主公和我兄长,绝不会善罢干休,必会起倾国之兵攻打你主刘备。” “你等于是给伱主刘备,招至了弥天大祸啊!” 蔡和并没有认怂,反倒是搬出了刘表和蔡家,想要令魏延心生忌惮。 听得此言,魏延突然间放声大笑起来。 那笑声中,极尽讽刺。 蔡和是一头雾水,全然不知魏延在嘲讽他什么。 “明告诉你也无妨,让你死个瞑目。” “我家萧军师,早算准你会率军偷袭育阳,特授以我密计,令我设下埋伏重创于你。” “你主刘表若撕脸皮,率军来攻,我们还求之不得。” “我家主公正好不必再顾忌同宗之谊,可放开手脚挥师南下,一举将荆州拿下!” “蔡和,你说我该不该杀你!” 魏延收起笑容,俯视着满脸惊愕的蔡和,索性将萧方布局点破。 蔡和骇然变色,身形晃了一晃瘫坐了下来。 “那刘备,胃口如此之大,竟不自量力妄图谋取荆州?” “萧方那乡野村夫,诡诈如斯,竟算准我要率军袭取育阳?” “莫非他们在育阳清查占田,就是为激怒我们蔡家,逼迫我们翻脸动手,好给刘备制造南下的口实?” “这,这…” 蔡和脸色愕然惊悚,浑身是瑟瑟发抖。 魏延不屑再废话,长刀陡然握紧,眼看就要挥斩而下。 蔡和蓦然清醒过来,急是歇厮底里大叫: “我主手握荆襄七郡,刘备那织席贩履之徒,以区区一郡之地,焉能是我主对手!” “萧方那乡野村夫,就算他再诡诈,智计也绝对斗不过蒯异度!” “你们不自量力,定然——” 一道血光闪过。 魏延手起刀落,蔡和人头滚落在地。 “聒噪!” 魏延不耐烦的骂了一声。 尔后将蔡和人头以刀挑起,高高举在半空。 深吸一口气,厉声喝道: “蔡和已死,人头在此!” “降者生,战者死!” 四方正在苦战的荆州兵,瞧见自家主将人头一瞬间,残存的丁点斗志,顷刻间土崩瓦解。 于是他们不是成片成片跪地请降,便是丢盔弃甲,抱头鼠窜。 五千荆州军团,死伤无数,几近全军覆没。 朝霞东升之时,杀声嚎叫已沉寂下去,这场杀戮终于落下帷幕。 魏延与胡车儿龚都三人会合,并肩立马,意犹未尽的目光,射向了襄阳方向。 “论权谋智计,还得是我们的萧军师。” “这一仗之后,主公终于能放开手脚,从刘表手中抢夺荆州了吧…” 魏延感慨过后,脸上战意再燃,挥刀向南一指: “传令,全军追击南下,一举将穰城踏破!” … 襄阳。 州府之中,一场家宴正在进行。 今日乃后妻蔡氏生辰,刘表为显示宠妻,特意在摆下酒宴,为蔡夫人庆生。 除两個儿子之外,蔡瑁几兄弟,以及蒯越这位心腹谋臣,自然也皆应邀赴宴。 蔡瑁和蒯越二人,却借着对饮,私下商议。 “我已跟阿姐打过召呼,这几日阿姐觅得时机,便向主公诉苦,说刘备在育阳如何纵容部将,侵占我们蔡家的产业。” “主公对此虽然恼火,但却极力克制,每每都敷衍了过去。” “异度,如你所料,主公果然不会因我蔡家私事,就轻易对刘备用兵。” 蔡瑁低声说着,语气中隐约流露着对刘表的几分不满之意。 蒯越淡淡一笑,低声说道: “主公惜名,自然不愿被世人诽议,说他对同宗动武。” “况且刘备曾击破张济,主公虽手握一州,却对其还是心存忌惮的。” 蔡瑁微微点头,却是叹息道: “凭心而论,主公之雄才大略,远逊于那袁本初,比之曹孟德也大有不如,也就是一位守成之主罢了。” 蒯越一笑,却道: “守成之主有何不好,若似袁绍曹操那般雄才大略,又怎会对你我言听计从,方便我们…” 蒯越点到为止。 言外之意,自然是想说,正因刘表没有雄才大略,才好为他们所掌控。 蔡瑁心领神会,二人会心一笑。 蒯越端起酒杯浅呷一口,把玩着酒杯道: “算算时间,现下德顺应该已攻破了育阳,军报应该已在来襄阳的路上了。” “我们也该与其同僚打声召呼,到时群起上表,奏请主公发兵收复南阳。” “我料主公再有顾虑,也不敢——” 话音未落。 武将王威,神色慌张的闯入,大叫: “主公,荆北急报!” 家宴的气氛被打断,刘表眉头微皱,面露几分不悦。 于是也不正眼看王威,只不冷不热的道: “何事这般急迫,就不能等老夫家宴结束后,再行禀报吗?” 王威也无心察颜观色,脸色凝重的一拱手: “启禀主公,荆北传回急报。” “蔡德顺将军突然率军北上偷袭育阳,结果中了刘备军埋伏,几乎全军覆没,蔡将军为刘备部将魏延所斩!” “那魏延趁胜追击,已于昨日攻陷穰县!” 咣铛! 刘表手中脱杯,跌落在了案几上。 身旁的蔡夫人,脸色刹那间凝固在了愕然一瞬。 正在夹菜的蔡瑁和蒯越二人,身形陡然一颤,筷子也悬滞在了半空之中。 刘琦和刘琮两个儿子,更是惊到目瞪口呆。 这一刻,时间仿佛凝固。 第057章 敢杀我小舅子?刘备你何来胆量?张飞:打起来了,终于打起来了! 蔡瑁懵了。 你蒯越不是算定,此时此刻,我三弟已踏破育阳,给了刘备一个下马威吗? 这怎么就反中了魏延埋伏? 五千兵马全军覆没不说,还赔上了一条性命? 蒯越则是满脸震惊困惑,连连倒吸着凉气,眼中是无尽的迷茫。 依理,他的计策天衣无缝,蔡和没理由败才对啊。 可那魏延竟在育阳城外设伏,似乎竟早料以蔡和会率军偷袭,故而将计就计,设下了埋伏。 坐等蔡和自投罗网! 除非,刘备麾下,有谋士识破了他的计策,方才令其早有防备。 “萧方!” “莫非,是那萧方,识破了的计策?” 蒯越身形一震,脑海中蓦然间迸出了那个名字。 但很快,蒯越又觉断不可能。 仅仅凭蔡和替换文聘,这么一个不起眼的调动,就能推算出,他们将令蔡和率军偷袭育阳? 那萧方是智谋不俗,他这毫不否认。 可神机妙算到如此恐怖的地步,就令他觉得匪夷所思,难以置信了。 “三弟,三弟啊~~” 蔡夫人的哭声,打破了堂中短暂的死寂。 得知弟弟被杀,蔡夫人扑倒在刘表跟前,悲愤泣道: “夫君,那刘备竟杀害了妾身三弟,你要替德顺报仇,替你的妻弟报仇啊~~” 姐姐这么一哭,蔡瑁立时惊醒过来。 蔡和为何会败,现下已经不重要了。 甚至刘备强抢行没收他蔡家的田产,也变的无关紧要。 关键在于,死了一個蔡家人! 刘备的部将,杀了蔡氏嫡子,他的三弟蔡和! 在荆州这个地方,杀他弟弟,比杀了刘表的儿子的性质,还要恶劣百倍! “主公!” 蔡瑁一跃而起,几步半跪上前,悲愤叫道: “那大耳贼侵夺我州土便罢,如今竟公然杀害吾弟,这分明是对主公公然藐视!” “是可忍,孰不可忍!” “瑁请主公即刻尽起我荆州之兵,荡灭刘备,收复南阳,为我三弟报仇雪恨!” 蔡瑁一带头,蔡中等蔡氏族人,纷纷上前悲愤跪请,一片叫战之声。 此刻。 刘表脸上的震惊,亦是化为了深深愤怒。 身为荆州之主,手握七郡之地,带甲之士十万之众。 我念着同宗之谊,默许你刘备占据南阳也就罢了。 你不思感恩,不老老实实的为我看家护院,竟反过来恩将仇报,杀我妻弟? 这我要是还能忍,我颜面何存? 再加上蔡夫人的哭诉,蔡瑁几兄弟的悲愤请战,刘表心中怒火是越烧越旺。 “刘备,你个不识好歹的织席贩履之徒!” “伱焉敢如此藐视于吾!” 刘表怒火冲脑,腾的一下就跳了起来,几乎就要下达发兵之令。 话到嘴边,他突然间意识到事有蹊跷。 “老夫令德顺镇守穰县,他为何要尽起全军,去偷袭育阳?” 刘表重新坐了下来,原本愤怒的脸上,挤出了几分狐疑。 蔡瑁一震,不想刘表看出了端倪,一时不知如何应付。 蒯越见势起身上前,拱手道: “德顺不久前曾传回消息,那魏延屡屡纵容部下越界,抢掠我穰县周围乡县,士民们是苦不堪言。” “越料德顺必是忍无可忍,方才率军突袭育阳,想教训教训那魏延,寄予刘备些许惩戒。” 这理由本该蔡和事后上表陈明,但现下蔡和已死,计划被打乱,蒯越只得亲自说出口来。 刘表眉头不由深锁。 论宏图大志,他比不得刘备,但论权谋手段,他自问可是比刘备高一个段位。 听得蒯越所说,再看看蔡氏姐弟反应,他岂会看不穿蔡和偷袭育阳的真正动机。 无非是蔡氏蒯氏在育阳田产,被刘备强行收回,不甘就此割肉,便叫蔡和自作主张突袭育阳。 可惜偷鸡不成蚀了把米,反倒赔上了蔡和性命,折了他五千兵马。 想到这里,刘表沉默了下来,眼神亦的犹豫起来。 “主公,德顺偷袭育阳,虽有自作主张之嫌,但初衷乃是为捍卫主公的威信。” “越先前的判断实是失算,刘备野心勃勃,根本不满足于占据南阳一隅,更不会安于为主公拱卫荆北!” “如今那刘备害死德顺不说,还趁势南下,抢占了穰县,其鲸吞荆州的野心,已是昭然若揭!” “越以为,主公当即刻起大军北上,趁刘备羽翼未丰,一举将其荡除,彻底收复南阳。” “否则若等刘备屯田有了成效,招兵买马实力大增,南下大举来犯时,便成了养虎为患啊!” “越请主公以荆襄存亡为念,发兵讨伐刘备!” 蒯越慷慨激昂的剖析了一番,慨然向刘表奏请发兵。 刘表身形微微一凛,显然从蒯越这番话中,感受到危险信号。 于是他站起身来,负手踱步,再次权衡起了利弊。 蒯越见状,向蔡夫人和蔡瑁暗使眼色。 蔡夫人扑嗵便跪在了刘表面前,泣声道: “德顺是为保夫君子民,才为刘备所害,夫君若是不肯为他报仇雪恨,妾身便跪死在夫君面前一了百了!” 刘表一震,忙是搀扶蔡夫人,蔡夫人却死死趴在地上,怎么也不肯起来。 蔡瑁也跪伏上前,悲愤道: “德顺为捍卫主公威名战死,主公若不能为其起兵复仇,岂非寒了蔡家子弟之心?” “瑁叩请主公,发兵讨灭刘备,为吾弟复仇雪恨啊!” 此言一出,刘表心中不禁一凛。 一句“寒了蔡氏子弟之心”,分明已是在对他委婉的警告。 潜台词便是,你刘表不给我们蔡氏出头,我们蔡氏一族,凭什么继续拥护你? 再看蒯越,态度虽不及蔡瑁这般激烈,但显然也站在蔡瑁这边,力主出兵讨伐刘备。 蔡蒯两族,这是已达成共识,无论如何也要逼他出兵不可! 到了这个份上,愤怒于刘备打他的脸也好,忌惮于失去蔡蒯两族支持也罢,刘表都已别无选择。 “夫人快快请起,德珪快快起来。” 刘表忙是扶起这姐弟二人,愤然道 “刘备纵兵侵吾州土,杀吾妻弟,老夫于公于私岂能置之不顾!” “你们放心,老夫已决意尽起荆州之兵,北上讨伐刘备,为德顺报仇雪恨!” 蔡夫人破啼为笑,忙是对刘表一番感恩。 蔡瑁则暗松一口气,拳头悄然握紧,眼眸中透射出一丝森冷。 “刘备,萧方,魏延。” “你们杀吾兄弟,我蔡瑁就让你们知道,与我蔡氏为敌是什么后果…” … 宛城,郡府内。 “宛城西郊已开辟屯田三千亩,招募八百流民返乡,编为屯田户。” “西鄂清查收得七百亩占田,招揽三百流民返乡为屯田户。” “博望令已筹得耕牛三百头,准备借给屯田户开垦…” 府堂内,糜竺汇报着各县屯田的进展情况。 刘备脸上浮现欣慰,笑看向萧方: “军师这屯田之策,果然是解决粮草问题的长远之计。” “照此形势看来,今秋各处屯田所得收获,再多养两万兵马绰绰有余。” 萧方一笑,正要开口时。 张泉匆匆入堂,神色肃然,高声道: “启禀主公,魏文长发来急报。” “前日蔡和率军偷袭育阳,魏文长设伏重创五千敌军,阵斩蔡和。” “魏文长已趁胜追击败兵,一举攻陷穰县!” 刘备脸色骤然大变。 萧方,关羽,及糜竺等知情者,则彼此对视,会心一笑。 “打起来了,终于打起来了!” 张飞象打了鸡血一般,猛的跳起,欣喜若狂的大叫起来。 第058章 打碎老刘的枷锁!刘备:刘表要战便战,我要夺荆州! 张飞这反常的举动,把刘备看迷茫了。 魏延可是攻陷了穰县,还斩杀了蔡和。 蔡和是谁,那是刘表的妻弟,蔡家的嫡子! 刘表能善罢甘休? 蔡瑁能善罢甘休? 只怕顷刻之间,他们就要起荆州之兵,杀奔南阳来报仇雪恨。 人家大军压境在即,形势如此严峻,怎么你还如此欣喜若狂? 就好象还巴不得刘表打过来似的? “三弟!” 关羽不得不干咳几声,提醒张飞莫要露了馅。 张飞这才回过神来,忙是收起了狂喜,故愤慨状: “兄长啊,刘表这厮终于沉不住气,对咱们动手啦。” “所幸魏文长应对得当,破了来犯敌军,宰了蔡和那厮,还夺了穰县。” “兄长啊,刘表翻脸在先,你还顾忌什么同宗之谊,咱尽起兵马南下,一鼓作气打过汉水,夺了襄阳啊!” 张飞一带头,其余众人立时附合,无不愤慨请战。 刘备却强压住震惊,满脸困惑道: “刘景升先前既已退兵回襄阳,便是默认了我们对南阳占有。” “如今无缘无故,他为何突然令蔡和偷袭我育阳?” 老刘看出了可疑之处。 关羽几人彼此对视,顿时紧张起来,担心刘备看出其中猫腻。 张飞急是一摆手,嚷嚷道: “兄长啊,你想那么多做什么,总之刘表先打我们是事实。” “你管他是什么原由,只管发兵南下,夺了他荆州就是了嘛~~” 众人纷纷称是。 萧方却明白,老刘身为主公,岂是那么容易被糊弄过去,就算是要对刘表开战,势必也要明明白白的开战。 “依方之见,多半是与我们清查占田有关。” “育阳,涅阳等南边诸县,大多数弃田皆为蔡氏和蒯氏所占有。” “文长清田,势必会损害了蔡蒯两族的利益。” “我料这多半是蒯越用计,令蔡和擅自发兵偷袭育阳,好维护蔡蒯两姓在育阳的田产,顺便震慑敲打主公。” 到了这个地步,萧方也没有再糊弄老刘,直接点明了其中原由。 毕竟纸包不住火,老刘早晚会知晓其中内,倒不如提前坦白。 反正刘表已先开第一枪,目的已经达到。 刘备恍然明悟,不禁一叹道: “这一点倒是我疏忽,没细究蔡蒯两族于南阳亦有占田,这清田政策无意间触犯他们的利益。” 萧方却不以为然,说道: “蔡蒯两姓趁着南阳百姓流离失所,趁机仗着刘表庇护侵占弃田为其私有,本就不义。” “主公南阳清田,就算知道蔡蒯两姓也有占田,难道就心有忌惮,不敢动他们吗?” “若真如此,其他士家豪强心里会怎么想,他们会对主公服气吗?” 萧方一席话,一连串反问,听得刘备心头一震,若有所悟。 “除非,主公想如刘表那样,凡事要看蔡蒯两姓脸色,仰其鼻息!” “所以方以为,无论主公知与不知,只要主公想在南阳立足,得罪蔡蒯两族便再所难免!” 刘备身形一震,眼前豁然明悟,脸上一股豪意燃起。 “军师言之有理,备虽弱小,亦为这南阳之主,岂能仰蔡蒯两姓鼻息!” “吾若对蔡蒯两姓网开一面,不清查其占田,公道何在,何以服众!” 此时此刻,刘备身上隐约散发出几分霸道之意。 萧方暗暗点头。 老刘还是那个敢怒鞭都邮的老刘,岂会学刘表为坐稳州牧之位,不惜看蔡蒯这等臣下脸色。 “育阳这一战,乃刘表犯主公在先,所谓同宗之谊已被刘表先撕去。” “既然如此,主公何必再拘泥顾虑?” “方以为,主公当即刻集结兵马,挥师南下,将荆州一举拿下。” “唯有荆州在手,主公方有兴复汉室,再造河山的希望!” 萧方顺水推舟,当即拱手请战。 这时。 一旁静听诸葛亮,也站了出来,高声提醒道: “主公别忘了,天子可是有明诏,令云长将军为南郡太守。” “主公奉诏出兵,将刘表驱逐出襄阳,乃是师出有名!” 萧方的劝谏之词,再加上诸葛亮的补充提醒,将刘备心中犹豫渐渐击碎。 沉吟片刻。 刘备身形一震,陡然间站了起来,拳头握紧,猎猎战意在眼中狂烧而起。 他是宽仁不错,是曾顾虑同宗之谊不假。 但这并不代表,他就软弱可欺,他就迂腐不知变通。 刘表翻脸动手在先,这一事实,已然打碎了他身上那道枷锁。 他还有什么理由再固执己见,拒绝众人所请? 就在这时。 亲卫匆匆而入,高声禀道: “启禀主公,魏文长将军又有急报送到。” “刘表已率近三万荆州兵渡汉水,由樊城北上,现下已接近新野。” “魏将军请主公速度大军增援穰城!” 刘备眼眸聚起,最后的一丝顾虑也烟销云散。 原本还想,刘表知道是蔡和为蔡家私利,擅自用兵自取灭亡,不会为维护蔡氏私利,公然兴师动众。 结果却不出萧方所料,刘表还是为蔡氏所挟裹,依旧大举发兵北上。 “景升,既然你决意为蔡蒯两姓,与我这个同宗开战,那我刘备奉陪便是!” 刘备心念已决,深吸一口气,厉声道: “传令下去,即刻集结兵马,赶赴穰县。” “此战,备便与尔等并肩而战,击破刘表,攻取荆州!” 萧方与关羽等人彼此对视,皆是面露笑容,松了一口气。 … 新野。 数以万计的荆州兵,沿大道北上,进入了这座荆北重镇。 队伍绵延数里,一眼望不到尽头。 刘表立于城头,俯视着声势浩大的军团,眉宇间洋溢着志在必得之色。 脚步声响起,蔡中登上了城楼。 “禀主公,细作传回密报。” “刘备留关羽镇守宛城,已率一万五千余兵南下育阳,分明意欲增援穰县,与我军正面决战。” 刘表眉头皱起,脸色阴沉了下来。 他原本以为,自己尽起四万大军而来,刘备忌惮于双方兵力悬殊,极有可能主动认怂求和。 却不料,刘备非但没有一丝求和之意,反倒倾巢而来,明摆着要跟他硬刚到底。 “大耳贼当真是猖狂之极!” “他这是藐视主公,视我荆州四万雄兵为无物啊!” 蔡瑁咬牙切齿,立时一通煽风点火。 刘表的自尊被深深刺伤,脸上怒意燃起,冷冷道: “事到如今,这织席贩履之徒,仍旧没有半分悔意,那就别怪老夫不念同宗之谊了!” “传令下去,大军日夜兼程北上,老夫要抢在刘备之前,先夺回穰县,杀了魏延为德顺报仇雪恨!” 眼见刘表战决坚定,蔡瑁暗松一口气,嘴角暗暗上扬。 这时。 蒯越眼珠微微一转,当即一拱手: “此战,我军需当速战速决,以免耗以时日,给了曹操插手的机会。” “主公若先一步收复穰县,只怕刘备会忌惮主公兵威,率军退回宛城。” “介时若他据守不出,我们想要速破宛城,只怕并非易事。” 话锋一转,蒯越嘴角扬起一抹诡色: “越有一计,或可以穰县为饵,一举将刘备荡灭!” 第059章 汉室宗亲也是分档次的,你也配?毕其功于一役! 穰县为饵,一举将刘备荡除! 短短几字,听得刘表精神为之一振,忙问蒯越有何妙计。 蒯越便叫将地图展开,手指地图道: “主公请看,淯水自南向北贯穿南阳,由新野北上,一直沿淯水进军,经育阳可抵宛城,向西转穰水,则可往穰县。” “主公何不兵分前后两军,前军以一员大将率万余兵马先行,却打着主公旗号兵围穰县。” “穰县乃重镇,刘备又在城中有三千兵马,定然不会坐视不救,必会率主力前去。” “这时,主公则可率后军,趁势…” 蒯越手指在地图上指点着,洋洋洒洒将计策和盘托出。 刘表听罢,不禁捋着细髯赞叹道: “异度此计,当真是精妙绝伦,不愧为我荆襄第一谋士!” “甚好,甚好,就依异度之计行事!” 计策定下。 刘表目光扫向众将,问道: “诸位,尔等谁愿统领前军,前去兵围穰县,充当诱饵!” 蔡瑁张口便想请缨,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穰县守将乃魏延,乃是杀他三弟蔡和的血仇,按理他自然是巴不得亲自踏平穰县,斩杀魏延报仇雪恨。 只是此去穰县,只不过是诱饵罢了,真正的大功还在后军这一路兵马。 权衡之下,蔡瑁便放弃了请缨念头。 “末将曾久镇穰县,对此城最为了解,末将愿领军去围穰县!” 一员国字脸的武将,上前慨然请战。 那请战武将,正是原先的穰县镇将文聘。 刘表微微点头,当即便要点将文聘。 这时。 又一员年轻武将出列,抢先道: “舅舅,我愿率军去围穰县。” 那年轻武将,则是刘表的外甥张允。 刘表看着眼前请缨二人,眉头微微皱起,一时犹豫起来。 论资历和统军之能,文聘自然远胜于张允,乃是最佳的统军人选。 只是论亲疏关系,张允这个外甥,方才最信得过。 刘表略一权衡后,便做出决断,以张允为主将,以文聘为副将,统军一万五千围穰城。 “多谢舅舅信任,外甥必不付舅舅信任!” 张允自以为抢到一份功劳,心下大喜,当然慨然拜谢。 文聘却剑眉暗暗一皱,显然没料到,刘表会让自己给张允充当副将。 “罢了,张允乃主公外甥,亲疏有别,我又有什么好争的呢…” 心下暗叹后,文聘不敢有所表露,当即默默领命。 见得文聘并无异议,刘表满意的点了点头。 计议就此定下,诸将各自领命而去。 刘表却将张允单独留下。 “子应啊,你知道舅舅我为何令你担此重任,不惜让文聘做你的副将吗?” 屏退左右后,刘表别有深意的问道。 张允眼神茫然,显然没领悟到刘表苦心。 看着这个不太聪明的外甥,刘表眼中闪过些许失望。 轻叹一声后,却只得无奈道: “我荆州军权多由蔡氏执掌,这你是知道的。” “老夫能坐拥荆州七郡,你德珪叔的拥护,自然是功不可没,但他毕竟是外人。” “与他蔡氏兄弟相比,你和磐儿他们才是老夫的血亲,才是老夫最信任的人!” “磐儿如今领兵坐镇长沙,舅舅我身边,伱就是最亲的人,你得早日挑起大梁,替舅舅我分忧啊。” 他口中磐儿,便是其侄刘磐。 刘表掏心掏肺到这般地步,张允就算再愚钝,又岂能还领悟不出其深意。 自家舅舅,这是想借此机会让他统兵历练,争一份功劳,将来才好名正言顺委以重任,分蔡氏的兵权。 “允明白了,舅舅放心,我一定不会让舅舅失望!” 张允当即一拱手,郑重其是的表明决心。 刘表这才面露几分欣慰,便又叮嘱道: “论亲疏,舅舅自然是最信任你,但论武艺将才,文聘则远胜于你。” “你虽为主将,凡事不可独断专行,要多听听文聘的意见才是。” “老夫令文聘做你副将,也是想让你多跟他学些统兵之道,你明白吗?” 听刘表说文聘将才远胜自己,张允顿时心下不悦,嘴角暗暗一撇。 张允便干咳几声,面带几分傲色道: “舅舅的叮嘱,允牢记在心。” “允也是自幼熟读兵法的,何况此去穰县,并非与那大耳贼交锋,只是佯攻而已。” “舅舅放心,允自有分寸!” 刘表这才宽心,又鼓励叮嘱了几句,方令张允统兵而去。 目送外甥远去,刘表抬头望向了北面方向,嘴角扬起一抹轻蔑之色。 “刘备,你以一郡之兵,竟妄想与吾一州之兵抗衡,当真是不自量力。” “这一战,老夫就让你明白,谁才是名符其实的汉室宗亲!” … 育阳城外,刘军大营。 某军帐外。 刚刚吃饱喝足的萧方,在帐中活动起了筋骨。 “姐夫,你这是在做什么?” 诸葛亮眼眸满是新奇,上下打量着萧方。 “这叫太极拳,是姐夫我自创的养身之术。” “来来来,阿亮,跟我一起练,我教你。” 萧方停下了拳脚,向诸葛亮召手。 “太极拳?” “养生之术?” 诸葛亮满脸茫然,忙是摇了摇头。 萧方脸一板,教诲道: “咱们做谋士的脑子里整天想着阴谋诡计,心里事儿装多了容易短命,得懂得劳逸结合,给自己减压。” “听姐夫的,老老实实跟我练!” 萧方拿出了姐夫的权威,硬是把诸葛亮拉了起来。 诸葛亮似懂非懂,碍不过萧方命令,只得勉为其难的跟着学了起来。 “白鹤亮翅…手挥琵琶…右鞭腿,左正蹬…” “错了错了,我说的是右鞭腿左正蹬,不是左鞭腿右正蹬…” 萧方这边正教的认真,帐外刘备带着张飞张绣等诸将,已来到帐门外。 瞧见眼前这一幕,刘备几人皆是一愣。 “兄长,你说军师这慢慢悠悠抬胳膊踢腿儿,这是在做甚?” 张飞瞪大眼睛,满眼茫然的问道。 刘备眼神亦是困惑,摇头道: “景略言行举止,素来不徇常理,为兄也看不出景略他在做什么?” 随后跟入的许褚,忙是干咳一声,提醒刘备到了。 萧方回头一看,才发现刘备不知何时已到。 “主公怎么来我这帐了。” 萧方忙是停下打拳,笑着迎上前来。 “军师,你适才这是…” 刘备眼中好奇依旧,学着萧方的样子做了一式白鹤亮翅。 萧方一笑,便边刘备斟满汤茶,边道: “此拳法名叫太极拳,是方闲暇时所创,养身健体罢了。” 太极拳? 刘备回头看向了张飞和张绣等一众武将,心想你们都武艺高强,应该知道这太极拳是什么拳法吧? 众人纷纷摇头,眼神皆是茫然。 “主公亲自前来,莫非是南面有紧急军情?” 萧方将汤碗送到刘备手中,及时将他的注意力转移回来。 刘备这才想起正事,茶也来不及喝,便将手中帛书军报递给萧方。 “我斥侯来报,刘表将四万多大军分为前后两军。” “刘表亲统前军先行,直扑穰阳,蔡瑁则统后军相隔三十余里,随后北上。” “估计最多两日,刘表前军就将进抵穰县城下。” 萧方接过军报反复看过,又叫诸葛亮拿来地图,细细的比对。 深思良久后,反问道:“主公打算如何应对?” 刘备便手指地图,说道: “育阳距离穰县更近,备原打算率军日夜兼程急行军,抢先一步抵达穰县。” “如此合文长所部,我们就有一万八千余兵马,便能以逸待劳,依托穰县据挡刘表兵锋。” “待刘表久攻不下,锐气丧尽之时,我们再行反攻。” 不得不说,老刘在用兵方面确实是经验丰富,这一套应对之策甚是得当。 只是这一战的对象,却非张济。 张济身边,并无一位得力的谋士,刘表身边,可是有蒯越这个号称荆襄第一谋士的人物。 “依那蒯越智计,主公的应对之策,定在其意料之中。” “主公若真如此用兵,就中了他声东击西之计了!” 萧方抬起手来,往地图上宛城一指: “刘表明为夺还穰县,实则是想直取宛城,毕其功于一役!” 刘备身形一凛,脸色蓦然一变。 第060章 想偷咱家?咱就将计就计!军师要灭三倍之敌?狂了点吧! 刘备目光,即刻在地图上扫视,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若如军师判断,刘景升这一计当真是够狠。” “宛城若失,我们就要重蹈失徐州的覆辙,辛苦得来的这片立足之地,便将付之东流!” 刘备语气神情中,颇有几分心有余悸的意味。 毕竟失徐州时的惨烈,他实在是不想再经历一次。 萧方则神色如常,只不以为然道:“刘表没这个本事,我料此计多半是蒯越的手笔。” 刘备重重点头,感叹道: “荆襄多奇士,人言这蒯越号称荆州第一谋士,果然名不虚传。” 左右诸将们,也听明白了其中玄机。 张绣剑眉凝起,指着地图道: “若是如此的话,蒯越此计,就会使我们陷入了两难境地。” “主公若不率主力去救穰县,则魏文长三千兵马,恐难抵挡数倍荆州兵的围攻。” “若主公去救穰县,则育阳一线兵力不足,便无法阻挡刘表主力,介时育阳若是有失,则宛城不保,后果更不堪设想。” “我军兵少,终究是软肋呀。” 张绣到底乃西凉宿将,一语道破了敌我优劣之势。 刘备深以为然。 相对于刘表而言,他自知现下最大的软肋,就是兵少。 除却留守宛城,以及防范曹操之兵,满打满算只能凑齐一万五千余人。 而刘表家大业大,此番北上却动用了近四万余荆州兵。 三倍多的兵力优势啊。 哪怕是佯攻穰县的那一员人马,恐怕数量也与他的主力相当。 正是兵力上的劣势,导致了张绣所说,面对蒯越此计时,兵力捉襟见肘,两头不能相顾的困境。 “景略,文锦言之有理。” “以我军现下兵力,既要守住穰县,又要阻挡敌军直插宛城,实在是兵力不济。” “依备之见,我们是否放弃穰县,收缩兵力据守育阳一线,介时再见机行事?” 刘备思虑再三,萌生了壮士断腕的念头。 张飞一听,立时跳了起来,大声反对道: “兄长,穰县可是襄阳北面屏障之一,城墙高厚。” “咱这次要是弃了,下次再想攻下来,只怕没那么容易啦!” 刘备一声叹息,面无几分无奈: “穰县之坚,为兄自然知晓,只是我军兵少却是不争的事实。” “要穰县还是要宛城,我们必须要有所取舍。” 一席话,将张飞给堵了回去,嘴里嘟嘟囔囔不情不愿,却又束手无策。 众人尽皆沉默下来,似乎尽皆默认,放弃穰县乃是唯一的选择。 “主公何必非要取舍?” “那是小孩子才做的事,主公嘛,自然是都要。” 萧方别有深意的一句话,打破了沉默的气氛。 所有人神色一震,目光齐刷刷的看向了萧方。 听这位军师的意思,这是既要保住穰县,又要守住宛城? 兵力够用吗? 众人怀疑。 刘备却眼中精光一闪,看出了端倪,欣然道: “景略,莫非你已有两全其美的妙计?” 众人精神一振,情绪尽皆激动起来。 萧方不紧不慢起身上前,手指着地图道: “主公可率主力,屯兵于育阳,防范刘表声东击西,沿淯水北上袭我宛城。” “方可带一军往穰县,会合了魏文长他们,破了来犯穰县敌军便是。” 萧方说的轻描淡写,众人听的却是吃了一惊。 适才议论一番,不就是因为兵少,所以才会出现两难局面的么。 你若带兵少往穰县,就不足以击破来犯荆州兵。 倘若是带兵多的话,留守育阳的兵力又会不足,挡住刘表主力又有风险。 “景略,你打算带多少兵马去穰阳?” 刘备强压住困惑,试探性的问道。 “穰县有近三千兵马,方只带两千兵马前去,五千人马应该够了。” 萧方轻描淡写的答道。 此言一出,众人又是倒吸一口凉气。 “刘表就算以偏师佯攻穰县,至少也得有一万五千余人。” “军师只以五千兵马,守住穰县自然不难,但若说击破敌军的话,会不会有些少了?” 张绣说出了众人心中的担忧。 话音方落。 张飞却突然跳了起来,满脸笃信的叫道: “换作是旁人,五千兵马自然是不够,若是军师俺就信!” “你们别忘了,城父一战,比阳一战,军师哪一次不是以少胜多啊!” 历经种种后,张飞俨然已变成了萧方的死忠粉,对萧方所言一切,都是无条件的深信不疑。 刘备蓦然省悟,面露几分惭愧,暗忖: “翼德说的没错,景略神机妙算,奇谋百出,怎能以常理度之?” “他既然敢开这个口,定然有必胜之策,我何需多虑?” 心思翻转过后,刘备脸上的担忧,顷刻间化为如铁的笃信。 于是深吸一口气,向萧方一拱手: “既是军师你亲自前往穰县主持大局,备自然是高枕无忧。” “那穰县方面就有劳军师了,备就坐镇育阳,等着军师的好消息!” 萧方神色平静如常,拱手淡淡一笑: “那就请主公备好庆功酒,五日之内,方必归来,与主公喝个尽兴!” 一句备好“庆功酒”,听得刘备精神为之一振,内心更无担忧。 主臣二人就此敲定计策。 当天萧方便率两千精兵,星夜兼程向西前往穰县。 刘备则率一万三千主力,继续坐镇育阳。 … 两日后,黄昏时分。 穰县府衙内已是酒气四溢。 魏延备好了接风酒,与胡车儿龚都二人,迎接萧方的到来。 “若非军师一道锦囊妙计,我等焉能为主公立下一桩大功。” “延今日算是领教了,何谓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 “这杯酒,我敬军师的神机妙算!” 魏延眼界向来甚高,现下面对萧方时,却毫不吝啬赞溢之词。 酒杯高举,一饮而尽。 胡车儿和龚都也忙举杯相敬。 萧方一笑,举杯与三将一饮而尽。 酒未入喉,胡车儿便迫不及待问道: “军师啊,据咱们斥侯回报,刘表可是亲率主力,杀奔咱穰县而来。” “不知这一次,军师带了多少兵马前来?” 萧方放下酒杯,缓缓竖起两根手指。 “两万?” 胡车儿眼眸中陡然涌起惊喜。 “我军所有兵马加起来,都凑不齐两万,我说的是两千。” 萧方笑着给出了答案。 胡车儿“啊”了一声,整個人愣在了原地。 魏延和龚都跟着脸色一变,对萧方给出的数字大感意外。 “军师,我魏延虽不惧刘表,但他四万荆州军,却并非乌合之众。” “军师只带来两千兵马,合我穰县兵马不过五千而已。” “以五千兵马,坚守穰县,抵挡近十倍敌军围攻,只怕会略有些吃力。” 自负如魏延,在敌众我寡到如此悬殊的情况下,也不敢口出狂言。 胡车儿和龚都二将,跟着纷纷点头附合。 “来犯穰县这支兵马,不过是诱饵,最多一万五千余人,也并非刘表统军。” “此乃蒯越声东击西之计,无非是想引主公率我主力来救穰县,刘表却趁虚沿淯水北上夺取育阳,直扑宛城。” 萧方酒杯于地图上一指,点破了刘表意图。 魏延神色一震,忙是目光扫地图,反复咀嚼萧方所说。 半晌后。 魏延倒吸一口凉气,一脸心有余悸道: “那蒯越号称荆襄第一谋士,这一计确实象出自他的手笔。” “幸得军师慧眼如炬,识破了此贼诡计,不然若被刘表袭了宛城,后果不堪设想!” 身为蜀汉后期第一名将,魏延的潜质自然非同一般,顷刻间便看出了利害关系。 片刻后,情绪稍稍平伏后,魏延脸上重燃自负之色。 “既然刘表是声东击西之策,军师此来,必是助我守住穰县了。” “敌军既是佯攻,数量只有一万五千余人,我以五千兵马足够拒守,军师大可不必留在穰县,可回育阳辅佐主公便是。” 魏延语气神情弥散着绝对的自信。 四万敌军他还可能心存几分忌惮,一万五千余敌军,在他眼中便如草芥般不屑一顾。 魏延有这般自信,萧方毫不惊讶。 毕竟历史上,这位蜀汉后期第一名将,在被老刘任命为汉中太守之时,可是放出狂言: 若曹操举天下而来,请为大王拒之;偏将十万之众至,请为大王吞之! 如今魏延手握五千兵马,拒挡区区三倍之敌,又有何惧哉? 萧方饮尽杯中酒,眼眸中一道寒意涌现: “谁说我要助你守住穰县了,我此番前来,是要助伱全歼来犯之敌!” 此言一出,魏延身形猛然一震,本是自负的脸上,陡然化为惊异。 胡车儿和龚都更是骇然变色,惊到张大了嘴巴。 魏延这以五千兵马,拒当三倍之敌,已经够狂的了。 你萧军师竟然直接要灭了这三倍之敌? 这是比魏延还狂,狂到有些离谱了吧… 魏延愣怔好一会,方才回过神来,忙问道: “不知萧军师打算怎…怎么灭这一万五千荆州兵?” 萧方眼中闪过一道诡秘,不紧不慢道: “文长,即刻下令吧,今晚将五千士卒,连同城中百姓,全部撤出穰县!” 全军弃城? 还带上满城百姓? 魏延糊涂了。 第061章 萧方一乡野村夫,能斗得过蒯越?咱给张公子一个惊喜! 既要以五千兵马,灭了三倍之敌,又要将军民尽数撤出,弃守穰县? 魏延脑子飞转,却想不出他这位同乡军师,葫芦里又在卖什么药。 “莫非军师另有妙计?” “恕延愚鲁,还请军师明示才是。” 魏延不得不拱手作揖,眼神迫切的求问道。 萧方也不再卖关子,便叫魏延附耳近前,将自己的计策诿诿道来。 魏延脸上的狐疑好奇,渐渐烟销云散,转尔间眼中已涌起深深奇色。 “欲胜先弃,文长,你明白了么。” 萧方不紧不慢,给自己斟起了酒。。 魏延眼中已拨云见月,抢先一步给萧方斟满酒,啧啧赞叹道: “有景略军师在,蒯越何敢自称荆襄第一谋士!” “军师此计,天马行空,当真乃神来之笔也!” 一旁胡车儿和龚都,皆是神色好奇困惑。 就连诸葛亮,亦是眼中闪烁着猜测,想不出自家姐夫给魏延出了什么奇谋妙计。 萧方最后一杯酒饮尽,起身说道: “那咱们就麻利行动,依计行事吧,我料最迟明日,那路佯攻敌军就会兵临城下了。” 魏延欣然领命。 … 次日,午后。 一万五千人的荆州军团,浩浩荡荡沿穰水北进,抵达了穰阳西南。 “传令下去,大军即刻围城下寨,把穰县给本将围成水泄不通!” 马上的张允,马鞭遥指穰县轮廓下令。 文聘一听,忙提醒道: “张将军,我军刚到,对穰县敌军形势还未探明,不宜即刻逼城下寨。” “聘以为,不如先在城西南七里下寨,广派斥侯侦察穰县方圆十里虚实,再行下寨围城不迟。” 张允眉头微微一皱,心下对文聘的指指点点,自然是心有不悦。 于是马鞭一扬,不以为然道: “魏延那厮不过三千兵马,他还敢分兵出城不成?” “仲业,我看你是多此一举了。” 文聘却脸色凝重,语重心长再次提醒道: “前番蔡德顺偷袭育阳,那魏延便曾分兵于城外设伏,致使蔡德顺陨命,五千兵马几乎全军覆没。” “张将军,魏延此人,不可小视啊。” “何况刘备麾下,还有萧方这等智谋非凡之士,我们更不可轻敌才是。” 张允被“教育”到无言以对,只得撇了撇嘴角,不情愿的传下号令,命斥侯出动。 数队斥侯即刻派出,环城掘地三尺刺探军情。 一万五千荆州军,则是就地列阵。 黄昏时分,斥侯陆陆续续归来,却带回了一个令张允和文聘,尽皆吃惊的消息: 穰县空了! 不光穰县四周,并无发现刘军踪影,就连整个穰县城头,都是空空荡荡,不见半个刘军身影。 “魏延那厮,莫非是畏于我军势大,不战而逃了?” 张允短暂的吃惊过后,便如此猜测道。 文聘却神色疑惑。 依理来讲,穰县乃是襄阳以北,仅次于新野的重镇。 如此要害之地,魏延岂敢擅作主张,不战而逃? 必是刘备下令,命魏延弃而北撤。 迫使刘备做出如此决断,确一的解释,就是刘备看穿了蒯越声东击西之计,主动放弃穰县,收缩兵力退守育阳。 刘备麾下,能识破蒯越此计者,还能有谁? “萧方!” “唯有此人,方能识破蒯别驾之计!” “这個萧景略,果然是智谋了得。” 文聘道出了心中推测,神情语气间,不掩赞叹之意。 张允恍然明悟,脸上不禁掠起恼色,咬牙道: “这乡野村夫,一介寒门,怎么会有这般智计?” “蒯异度此计不可谓不精妙,竟能被他轻易看穿?” 文聘叹了一口气,却道: “我也只是猜测,至于是否是那萧方识破蒯别驾之计,还未能断定。” “不过敌军已弃城而走,蒯别驾以穰县为饵诱使刘备主力前来的计策,算是就此落空。” “张将军,我们原地待命,派人向主公请示之后再做决策吧。” 张允却是脸色阴沉下来。 本来想借着兵围穰县机会,狠狠抢一桩功劳,露一回脸。 没想到那魏延直接弃城而逃,到手的功劳,就这么飞走了? 张允眼珠转了几转,便道: “传令下去,全军即刻进占穰县。” “尔后向舅舅报捷,就说我大军兵临城下后,将魏延那狗贼惊到落荒而逃,我军随后攻占穰县。” 文聘蓦然回首,看向了这位刘表的外甥。 兵临城下惊走魏延,与兵马未到魏延先逃,这可是两个概念。 前者有功,后者无功。 张允这是谎报军情,没有功劳也给自己制造功劳啊。 “张将军,这么向主公禀报,不太妥当吧…” 文聘不得不出言质疑。 张允却不以为然,冷冷一笑: “有什么不妥,总归都是我们收复了穰县,至于是怎么收复的,仲业你何必较真。” “我这么做,也是为你我在舅舅面前邀一份功劳啊。” 文聘眉头一皱,还待再言。 张允却不给他说话机会,马鞭一扬: “仲业既无异议,就这么定了,传令下去,全军入城!” 不等文聘开口,张允已策马扬鞭而去。 文聘无奈,只得摇头一叹。 于是傍晚时分,一万五千荆州兵,顺利进驻穰县城。 张允文聘登上北门城楼,远远望去,隐约能看到北去大道上,散落着不少辎重,显着守军撤退时的匆忙。 “魏延那狗贼,逃的如此仓皇,显然不是有备而撤。” “我料必不是那萧方,识破了蒯异度的计策,只是那姓魏的自作主张,畏战而逃。” “仲业,你还是太高估萧方那乡野村夫的智计了。” 张允马鞭指着城外,面带讽刺的冷笑道。 文聘自然听得出,张允言语中,对他的暗讽意味。 咽了口唾沫后,文聘眼中依旧疑云密布,便反问道: “那魏延既然仓皇而逃,何必还得带走满城百姓,张将军不觉得此举可疑吗?” 张允愣怔了一下,尔后随口道: “南阳残破,那大耳贼推行什么屯田,不是正缺丁口么?” “穰县这千余户丁口,他舍不得留给我们,一并带走也在情理之中,又什么大惊小怪的?” 文聘语塞,面对张允看似牵强附会的解释,一时间竟无言反驳。 半晌后,文聘只得咽了口唾沫,拱手道: “即使如此,聘以为,我们也不可掉以轻心。” “聘请张将军下令,四门皆部署足够兵马值守,以防那魏延趁夜杀回来。” “城内也要严加搜寻,防止敌军在城中藏有内应。” “听闻当初刘备破宛城之时,可就是靠着混入城中的内应,里应外合袭破城门。” “有此前车之鉴,我们要防着……” 张允听得不耐烦,便摆手打断: “仲业,这些事我用不着你来教我。” “伱知你经久战阵,可我也自幼熟读兵法,你说的这些我岂会不知?” 文聘被怼了回去,一时神色尴尬,不知该如何回应。 张允嘴上是怼了文聘,身体却很诚实,依旧照文聘所说,部署了入夜值守事宜。 近五千余荆州军,被分派往了四门值守。 同时又发千余士卒,于城门挨家挨户搜寻,以防魏延在城中留有内应。 不知不觉,已是入夜时分。 荆州兵埋锅造饭已毕,便尽皆入睡。 城西北方向。 一艘艘竹筏,却借着夜色掩护,沿穰水顺流而至,于穰县以西登陆。 五千刘军士卒,去而复返,重新回到了穰县。 “景略军师,果然如你所料,敌军值守严密,显然是防着我军趁夜反杀回来,夜袭穰县!” 魏延长刀指向通火通明的穰县西门。 借着火光可清晰可见,城头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值守相当严密。 “看来荆州军中,必有名将坐镇,是黄忠么?” “时间线不对,黄忠应该现下还在荆南,应该是文聘了…” 萧方掰着指头,嘀嘀咕咕的自语起来。 旁边魏延,听着却是一头雾水。 “算了,管他是谁坐镇,今日都得交待在这里。” 萧方也懒得再算,抬头望向穰县,马鞭遥遥一指: “时间差不多了,文长,动手吧。” “今晚,我们火烧穰县!” 上架感言和更新 稍后就上架了。 辅刘文我写了好几本,期间一直在思考,在不开系统那种逆天挂的情况下,老刘究竟怎样才能复汉成功? 就如主角萧方在文中所分析,唯一的机会还是夺取荆州。 事实上历史上的老刘,确实也是走的这条路,以荆州为根基,几乎就要创造了奇迹。 为什么最后还是功亏一篑了呢? 原因有很多,诸如糜芳投降,孙权背盟,老刘抽走了荆州太多人才之类。 但归根结底,我觉得还是老刘取荆州取的太晚了,彼时曹老板大体已整合了北方,基本盘已经难以撼动。 于是就有了本书,假如老刘提前夺取了荆州,历史又会是怎样一种走向? 啰嗦了这么多,最后再说点实在的了,毕竟到了我这个年纪,上有老下有小,都等着我下米糊口,说纯为热爱写作就有点虚伪了。 所以还得向大家拜求个首订,拜求个全订,咱不奢求顿顿大鱼大肉,至少求個白粥榨菜管饱不是。 好了,就啰嗦到这吧,我要肝起来了! 《三国:卧龙姐夫,忽悠刘备抢荆州》上架感言和更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62章 摸石头过河摸到了小舅子!天火焚城,张允懵圈了! “军师且在此稍候,看我等成就大功!” 魏延翻身上马,长刀一召: “龚老弟,带上你的弓弩手,带好火油,潜近穰县西门,看我烽火一起便放火箭!” “胡兄,咱们统领四千步骑,往南门外埋伏,准备截击出逃荆州军!” “各部按计划行事,今晚烧他个天翻地覆!” 龚都胡车儿慨然领命。 当下龚都先率一千弓弩手,扛着一桶桶火油便往西门而去。 魏延和胡车儿则分统步骑,借着夜色掩护,接近穰县南门。 许褚则率三百虎士,于岸边保护筏船,同时保护萧方。 “阿亮啊,我有点饿了。” “温上一壶酒,烤几张胡饼,咱们边吃夜宵边看烟花。” 萧方摸了摸肚子,笑着吩咐道。 “烟…烟花?” 诸葛亮眼神懵懂。 愣怔一下后才回过神来,忙是召呼亲卫们忙乎起来。 片刻后,篝火点起,美酒温起,胡饼也烤了起来,香气扑鼻而来。 “这天寒地冻的,喝一壶温酒,嚼一口胡饼,美哉啊~~” 萧方往竹椅上一躺,美酒入喉,一脸惬意。 诸葛亮则望着穰县方向,回想着适才所见,以及魏延的一连串军令,琢磨着萧方到底打算用什么计策。 种种线索联系起来,以他的资质,自然很快便想明白了玄机。 “姐夫,亮明白了,你是想火攻穰县?” “我军以弓弩手,将火箭射入穰县之中,以火烧城,令城中荆州军陷入恐慌。” “敌军一乱,必会从南门出逃,魏文长再以四千伏兵,趁势截杀!” “如此一来,我军便能以少胜多,以五千兵马,破了三倍于我的敌军?” 诸葛亮语气略显兴奋,推测出了萧方计策全貌。 萧方欣赏的目光看向他,微微点头以示赞许,对诸葛亮的反应能力显然很是满意。 “只是姐夫,或许亮是多虑了,对姐夫此策,亮略有些担忧。” 兴奋过后,诸葛亮话锋忽然一转,又想到了什么。 萧方似乎已猜到他会有疑问,便酒杯微微一摆,示意他说下去。 “火烧穰县,确实不失为一道以少胜多的妙计。” “只是光以火箭,能否在城中烧起大火,亮有些担心?” “而荆州军非是乌合之众,敌军主将张允虽然庸碌,但那文聘却乃宿将。” “倘若我们不能将整座城都点燃,亮只怕未必能搅乱敌军,令他们方寸大乱,仓皇出逃。” 诸葛亮道出了心中顾虑。 萧方眼眸一亮,抬头看向了他,大赞道: “阿亮你行啊,能这么快看出此计最关键之处,看来伱离独当一面,挑起大梁已经为时不远了。” 得到萧方的肯定,诸葛亮自然是暗自窃喜,又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旋即心头一震,抬头惊奇的看向萧方。 听萧方这话中意思,分明是知道,光凭火箭,无法引燃全城,令荆州军陷入崩溃混乱。 既然如此,那为何还要叫魏延实施这火攻之计? 这不是做无用之功吗? “姐夫…”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莫急,稍后便见分晓。” 萧方看穿了诸葛亮心思,便眼神诡秘的打断了他的疑问。 诸葛亮眼中疑云更浓,不由回过头来,望向了穰城。 “阿亮,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得多吃。” “来,接着。” 萧方将一张烤好的胡饼,直接扔给了诸葛亮。 诸葛亮来不及反应,本能的伸手接过,立时叫了一声“好烫”,又是吹气又是左手换右手,一时手忙脚乱。 当萧方在品酒吃饼时,魏延已率四千步骑,抵达了预定位置。 举目远望,只见穰县南门,荆州兵是五步岗,十步一哨,值守森严。 这般阵势,显然是敌军中有经验丰富的武将,防备着他们杀个回马枪,对穰阳发动夜袭。 “张允不过一绣花枕头,能有如此防备者,必是那文聘吧。” “可惜啊文聘,萧军师的奇谋妙计,又岂是你能防得住的…” 魏延眼中掠过一抹讽刺,尔后长刀一扬: “时机已到,点起烽火!” 号令传下,军阵后方,三道烽火冲天而起,升上了夜空。 信号发出。 转眼后,西门方向,千余道火箭,腾空而起,向着穰县城内倾泄而去。 箭雨落地。 下一瞬,数百道火柱,陡燃而起。 火箭不停的射落,一道接一道的火柱,随之不断升起。 仅仅几轮过后,穰县已是四面八方,满城房舍尽皆熊熊火起。 整座城池,已是笼罩在火海之中。 城中鸣锣声大作,哀嚎声骤起,城墙上值守的士卒,陷入了一片恐慌之中。 “成了!” “军师这火烧穰县之计,果真成了!” 魏延仰望着大火四起的穰县,眉宇间是压制不住的欣喜若狂。 而此时此刻。 岸边吃饼的诸葛亮,则是神色震撼,满眼惊奇的望向了火起的穰县。 “姐夫做到了,他竟然真的用火箭,就把穰县点燃了?” “这,这…” 诸葛亮喃喃自语,脸上是难以置信四个字。 震撼半晌后,猛的回头看向萧方: “姐夫,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萧方也不再卖关子,便将其中玄机,向小舅子和盘托出。 当日他给魏延下令,撤出全军和城中士民的同时,将大量的柴草火油硝石等易燃之物,遍藏在了城内房舍的屋顶之上。 萧方料定,敌军就算会严加搜城,也只会搜寻是否有内应藏于城中,绝计不会想到去搜查屋顶。 而今晚,当龚都将火箭射入城内房舍屋顶时,一遇火油柴草等易燃之物,自然是瞬间引燃熊熊大火。 故而这一千弓弩手,才能用火箭,轻而易举的将整座穰县点燃,烧成火海。 诸葛亮恍然大悟,再次回头看向了火光笼罩下的穰县。 “难怪姐夫在主公面前会那般自信,敢以五千兵马,四日内便破三倍荆州军!” “原来姐夫早在育阳时,就已经想好了这破敌之策。” “怪不得他要把城中百姓,一并也迁走,原来是怕火攻之时,伤及了百姓。” 诸葛亮想明白了一切,惊奇的表情,转眼已变为深深折服。 于是稍稍平伏下心绪,向着萧方一揖: “姐夫用计,当真是天马行空,神鬼难测。” “亮今日,当真是又大开眼界了呀!” 看着一脸崇拜的小舅子,萧方反倒心下有些过意不去了。 要说他这火烧穰县之计,其实灵感源自于诸葛亮的火烧新野之计。 不管此计存在于史实,还是野史之中,却确实是萧方的灵感来源。 其实萧方也清楚,他最大的优势,便是多了近两千年的见识。 就如同卫青霍去病之前,没有人知道怎么对付草原异族,而卫霍之后,谁都知道要以更强大的骑兵,来克制草原异族的骑兵。 再如秦汉之前,没人知道该怎么一统天下,秦汉之后,谁都知道要先占长安,以关中为根据地,进而谋取天下。 萧方的优势,便是脑海里多了两千多年,数以百场计的战例,以及浩如烟海的计谋韬略。 所以他只需根据当下现有的条件,从他脑子里的战例计谋库中,匹配出最符合当下条件的计谋来实施,自然便能得到想要的结果。 而这一战,萧方则在分析过敌我双方虚实后,决定摸着诸葛亮过一回河。 如今看来,他是摸对了。 当然,摸石头过河,也是需要点天赋的。 不然便成了纸上谈兵,成了第二个赵括。 萧方在摸石头方面,显然还是颇有些天赋,甚至说天赋惊艳。 “阿亮,来,姐夫我敬你一杯!” 思绪收回,萧方斟满一杯酒,塞在了诸葛亮手里。 诸葛亮一愣,眼神再度茫然起来,便想这好端端的,姐夫为啥忽然要敬我酒? 萧方却也不解释,仰头一饮而尽。 诸葛亮没办法,只好心怀着狐疑,跟着也仰头饮下。 “姐夫此计当真是惊艳绝伦,我得记下…” 诸葛亮放下酒杯,忙是取出刀笔,认认真真的刻记起来。 而此刻。 穰县内,已是一片大乱。 睡梦中惊醒的荆州兵,如惊弓之鸟一般,尖叫着四下抱头乱窜。 府衙之内,正在睡梦中的张允,则便被亲卫们不容分说,从睡梦中唤醒,连搀带拖的架到了院子里。 “你们干什么,焉敢惊扰本将——” 张允愤怒的骂声来不及出口,惺忪的睡眼陡然间爆睁。 熊熊火光填满了眼珠,整座穰县城,俨然已烧成了一座火城。 “这…这是怎么回事?” 张允声音颤栗,身形霎时间凝固,眼珠爆睁到仿佛见鬼一般。 第063章 军师一人,可抵百万雄兵!先烧后截,绣花枕头心态崩了! 有那么一瞬间,张允恍惚以为自己仍身在梦中,眼前所见,皆为梦境。 于是他急是掐了掐腿,使劲揉了揉眼,然后瞪大眼睛再看。 火光依旧。 府外是火光冲天,将大半个夜空都照亮。 天空之中,数不清的火箭,不时还在呼啸而下。 外面到处是士卒们的尖叫声和惨叫声。 “将军啊,是敌军放火箭,火烧咱穰县。” “满城都是大火,弟兄们都乱了。” 亲卫嘶声颤栗的大叫。 张允倒吸一口凉气,身形晃了一晃,蓦然间惊醒过来。 中计了! 他的脑海中,立时迸出了这三个字。 那魏延并非畏战而逃,而是假意示弱,弃城而逃,放他大军进占穰县。 而后趁夜杀了个回马枪,偷袭穰县。 突袭的手段,并非是夜袭城门,而是发动火攻! 这夜袭手段,哪怕在文聘的提醒下,他在四门安排了足够的值守士卒,也无济于事。 “这个魏延,竟如此诡诈?” “我竟被他这般戏耍?” 张允惊怒到咬牙切齿,匆忙披甲执剑,翻身上马一路冲出衙府。 只见偌大一座城池,到处是熊熊火光,街上处处是抱头鼠窜的士卒身影。 “张将军,敌军果然有诈,穰县到处火起,我军已是大乱!” 文聘策马提刀,飞奔而来,一路大叫。 见得文聘瞬间,张允脸上掠过一道不易觉察的羞愧 要知道,就在一个时辰前,文聘可是提醒过他,千万不可轻敌大意。 他却自诩熟读兵法,对文聘的提醒不以为然,对魏延更不屑一顾。 现在,魏延却用一场火攻,狠狠的打了他的脸。 张允正尴尬羞愧时,忽然间觉察到了不对劲,急道: “这不对啊,兵法上确实有火攻之计,只是那魏延光凭几支火箭,就能将我整座城引燃?” “古往今来的兵法战例之中,可从未曾有过这般先例啊?” 张允眼珠再次瞪大,道出了心中疑点。 文聘身形一凛,环看向四周火势,眼中同样被激起了狐疑困惑。 区区几支火箭,确实不可能引燃整座城池。 若火攻这么容易的话,攻城战岂非易如反掌,但遇攻城,只要用火攻就行了,又哪来的那么多坚城险关? 文聘眼珠飞转,绞尽脑汁却想不出其中玄机。 “咔嚓!” 前方一座起火阁楼,轰然倒塌,飞溅起的火星,扑面而来。 张允等众人吓得连连后退,文聘也急是拨马逃离。 这一通惊吓,将他们所有的狐疑,惊到九宵云外之后去了。 文聘顾不得再多想,急道: “张将军,我们没时间细思了,再这么下去全军要被烧死在城中。” “请张将军速速下令,全军即刻撤出——” 出字未及出口。 张允便先回过味来,大叫道: “全军听令,速速从南门撤出,向新野方向撤退——” 号令还未出口,张允便拨马先走。 “张将军,不能从南门撤啊!” 文聘大叫着想要提醒,张允却无心去听,早已纵马狂奔而去。 见得此状,文聘只得一咬牙,匆忙拨马追了上去。 穰县南门。 魏延和四千步骑,正驻立于夜色之中,静静观看着这场烟花秀。 四千将士们皆是目瞪口呆,为这大火焚城的威能所震惊。 “弹指一计,便破三倍之敌。” “军师一人,当真可抵百万雄兵呀…” 魏延是唏嘘感慨,望火兴奋。 身旁胡车儿兴奋之中,却又掺杂着几分隐忧,忍不住问道: “文长啊,你说张允那小子,当真会从南门出逃吗?” “穰县可是有四个门,他万一从别门出逃怎么办?” 魏延对他的疑问不以为然,却一脸笃信道: “萧军师说了,以张允的将才,必会方寸大乱,一心想逃回新野。” “新野在南,他自然会毫不犹豫,选择从南门出逃。” 话音方落。 原本紧闭的穰县南门,蓦的轰然大开,吊桥也放落了下来。 数以千计的荆州溃军,如溃巢的蝼蚁一般,你推我挤,争先恐后的从城门中涌出。 胡车儿眼珠瞪大,满脸惊喜道: “萧军师真是神啦,果然又让他猜中了!” 魏延一声慨叹,冷笑道: “咱们这位萧军师,当真有张良再世之风。” “蒯越在他面前,也配称荆襄第一谋士?” 嘲讽收起,魏延脸上杀机如铁,手中长刀一横。 “该是咱们出手的时候了,胡兄,你我联手再胜他一场!” “不过要记得,军师叮嘱过,这些荆州士卒将来都会是主公的将士,能少杀一个就少杀一个。” “此战,咱们擒贼先擒王!” 胡车儿等不得魏延叮嘱,纵马提刀杀奔而出。 一百凉州铁骑,如黑色巨剑呼啸而出。 魏延一声狂笑,亦是拖刀而出。 四千蓄势已久的刘军将士,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霎时间战意爆涨,如潮水般卷涌而上。 四千步骑,冲着溃散出逃,惊慌失措的荆州军辗杀而上。 城门下。 张允用马鞭抽开挡路的士卒,总算是挤出了城门,不由长松一口气。 回想起刘表临行前的期许,可是想让他建功扬威,才好名正言顺的重用于他。 谁想这到手一桩功劳,却变成了一场惨败,可谓颜面扫地。 岂非辜负了刘表的期望? “我虽失了穰县,士卒死伤应该不多,稍后聚拢溃兵,重新夺回穰县便是,最多功过相抵而已…” 张允心中自然安慰着,原本慌张的脸上,重燃起了几分自负。 突然。 号角声响起,杀声从南而来。 南面夜色中,无数的刘军士卒,如地狱而来幽冥之兵,陡然间从黑暗中杀奔而来。 荆州兵虽众,但却军心崩溃,根本无心一战。 顷刻间,出逃的荆州军,便被刘军冲到七零八散,鬼哭狼嚎。 “伏兵?” “他们竟在南门还有伏兵?” 张允惊到脸形扭曲,刚刚重燃的那份自信,霎时间化为惊恐。 这时,文聘才总算纵马追来。 见得眼前画面,文聘跌足埋怨道: “张将军啊,敌军怎么可能只用火攻,必会在南门外藏有伏兵,等着我们逃往新野时截杀!” “伱怎么不听我劝告,就急着从南门撤出啊!” 张允身形一震,陡然间惊醒过来。 羞愧之意,再次袭遍全身。 “你怎么不早提醒本将,现在说这些还有何用!” “速速率军护我突围才是,我若有个闪失,舅舅必唯你是问!” 张允嘴上自然不会承认举止失措,反倒冲着文聘喝道。 文聘眉头深锁,心中为之一堵,拳头陡然间握紧。 那一瞬,他是真有一种给张允一拳的冲动。 深吸一口气,却只得强压下了怒意。 没办法,谁让人家确实是刘表的外甥呢。 既然自己吃刘表这碗饭,这口气也只能忍了。 “保护张将军突围,我们走!” 文聘当下喝令左右亲卫,拥簇着张允向乱军冲去。 文聘则开路在前,仗着一身武艺,将阻挡的刘军尽数斩开。 眼看突围在即。 “魏延在此!” “哪里逃!” 一声暴喝声响起。 魏延纵马拖刀,如杀神一般斩开血路,一路呼啸而来。 “魏延?” “背叛景升公的无名小卒么,我文聘就来会一会你!” 文聘被激起怒意,纵马拖刀,便迎向了魏延。 两骑踏着血路,相对撞至。 “吭!” 两柄战刀,于半空中对撞。 二人身形俱是微微一震,气血为之震动。 “这小子,竟然能挡下我这一刀?” 文聘脸色微变,眼中闪过一道惊异。 “文聘,你也不过尔尔!” 魏延一声冷哼,手中长刀化出层层叠叠铁幕,铺天盖地而至。 文聘被轻视,眼中喷火,当即挥刀如风,迎击而上。 二将便战成一团。 张允则顾不得文聘,当即喝斥左右士卒,护着他绕过战团,继续向南而逃。 前方围兵越来越少,身后穰县越来越远,眼看就要逃出升天。 就在张允暗自庆幸,长吐一口气时。 “哪里逃!” 一声野兽般的咆哮响起在身后。 张允下意识的回头,眼珠霎时间爆睁,脸形扭曲到如见鬼一般。 偌大一匹战马,竟不知被谁掷上了半空,朝他所在呼啸砸来! 求推荐票,马上一千票了,拜求诸位彦祖支持! 第064章 荆州竟藏着这么多寒门异士?蒯越脸肿了,刘表破防了! “是谁有这等怪力?” 张允一声惊呼,吓到拼命抽打战马。 为时已晚。 那空中的战马来的太快,眨眼间便已砸了过来。 阵阵惨叫声响起,身后的亲卫们连人带马,被砸翻了七八人,断胳膊断腿满天飞。 张允坐骑被撞断了后蹄,一声嘶鸣便向着栽了出去。 马上的张允身形腾空而起,向着栽出七八步,重重的摔趴在地上,摔了个狗吃屎。 他顾不得痛,挣扎着还想爬起来。 身后,胡车儿已大步流星的追了上来,如拎鸡仔般将他提起,高高的举在了半空。 原来适才冲杀时,他瞧见一员敌将,衣甲装备精良,身边还有一堆亲随拼命保护,猜想必是重要人物。 于是想也不想跳下马来,仗着一身怪力,竟将自己的坐骑当作暗器掷了出去。 “老子让你跑!” “就拿你小命,给老子的马陪命!” 胡车儿抓住张允腿脚,臂上青筋咔咔作响,竟要将张允凌空活活撕了。 剧痛与恐惧袭来,张允霎时间吓破了胆,惊恐大叫道: “我乃张允,刘景升是我舅舅!” “饶命,饶命啊~~” 胡车儿眼眸一亮,停下了拉扯。 张允? 刘表的外甥? 岂不就是这支荆州军的统帅,这可是一条大鱼啊… “军师交待过,能活捉就活捉,我生擒了刘表的外甥,岂不是一桩大功?” 胡车儿眼眸一转,便收了杀心,顺手将张允扔在了地上。 只是他天生神力,这随手一扔都力大无穷。 张允“砰”的一声被砸在了地上,身上肋骨不知被砸断几根,痛到嗷嗷直叫。 “将这厮绑了,交由军师处置!” 身后跟上的西凉士卒,几下便将张允拿下。 几十步外。 文聘还在跟魏延厮杀,二人数十合走过,看似还未分胜负。 魏延信心如狂,刀势愈加凌厉,渐渐已压制住文聘,令其渐感吃力。 而四周的荆州兵,则被杀到鬼哭狼嚎,不是溃散便是伏地求降。 武艺的不济,周围己军的不利,终于将文聘的自信心打垮。 “没想到,我文聘今日竟会败在一个无名之徒手下!” “那萧方智谋非凡,这个魏延又武艺在我之上,我荆襄竟有这么多寒门异士,不为主公所用?” 文聘心中是翻江倒海,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情知再战下去,必败无疑,自己这条性命也要交待在这里。 “魏延,今日难分胜负,来日再一决生死!” 放下一句狠话后,文聘强攻一刀逼退魏延。 尔后拨马跳出战团,埋头便落荒而逃。 魏延情知留不住他,也不穷追,横刀立马,傲然道: “文聘,回去告诉刘表!” “今日我萧军师妙计,能破了你文聘,他日我萧军师神机妙算,就能助我主杀了他刘表。” “伱叫他速速交出州牧之位,告老还乡,我主仁义,饶他一死!” 狂妄。 魏延这番最后通牒似的威胁,狂妄之极。 文聘被刺激到心中恼恨,却不敢回头再战,只得强咽下这份窝囊气,纵马灰溜溜逃离而去。 “萧方,他说是萧方妙计破了我?” “难不成,此人竟已至穰县,今晚的一切皆是他的布局?” 奔行中的文聘,突然听出了魏延话外玄音,不由打了个寒战。 却无暇多想,只能狂抽马鞭,夺路而去。 穰县内,大火熊熊。 穰县外,鲜血腾空。 东方发白,天蒙蒙要亮时,城中的火势与城外的杀声,方才渐渐沉寂下去。 “启禀军师,魏将军捷报!” “我军火烧穰县,重创荆州军,杀敌三千,俘近五千之众。” “胡将军更生擒敌首张允!” 斥侯飞奔而来大叫着报捷。 岸边一线,留守士卒们立时爆发出阵阵欢呼声。 “恭喜姐夫,火烧穰城之计,大获全胜!” 诸葛亮是满面欣喜,向着船筏方向一揖。 早已躲进船舱内,偷闲睡了一觉的萧方,这才打着哈欠,伸着懒腰走了出来。 “魏文长他们这一仗打得不错,我会向主公给他们请功。” “我就先回育阳向主公复命了,穰县善后之事,就交给他们了。” “告诉魏文长,要给足了百姓三倍补偿,帮他们重修房舍。” “那个张允我一并带走了。” 萧方一番交待后,便翻身上马。 一行人趁着未明天色,一路向育阳而去。 … 穰阳东南五十里。 一支大军,正沿着大道,徐徐向穰县行军。 数里有近三万之众,但旗帜却少的可怜,远远扫量不过一万余人的旗帜。 此时。 刘表正策马徐行,统帅着这支伪装之师,如蜗牛般向穰县徐行。 “此刻张子应多半已兵围穰县,刘备最迟后日,就该就会率大军往救穰县。” “只等刘备一动,我们就可即刻改道,昼夜兼程直扑育阳,先断他后路,再北上直取宛城!” 身边的蒯越边徐行,边为刘表勾勒着蓝图。 刘表微微点头,眼中掠起赞许的目光: “荆襄第一谋士的智计,到底是名不虚传。” “那萧方终究一乡野寒士,怎比得过异度你神机妙算。” 听得刘表盛赞,蒯越嘴上谦逊自嘲,眼色却暗暗上扬,难掩几分自恃得意。 蔡瑁听得二人议论,拨马跟上前几步,恨恨道: “异度此计若成,刘备军必定土崩瓦解,不战自溃。” “主公当趁势将这大耳贼围杀,为吾三弟报仇雪恨,以安荆州人心!” 蔡瑁是血仇在身,执意要置刘备于死地。 刘表却默不作声。 对刘备用兵,他是“理直气壮”,但若杀刘备,他就心存几分顾虑。 杀同宗之名,说出去毕竟不好听啊。 “刘备先害主公妻弟,已是不仁不义在先,更全然不顾念同宗之谊。” “主公杀刘备,乃是报仇雪恨,天经地义,世人何敢诽议主公?” “况且主公也可借杀刘备,来显示主公威名,震慑那些觊觎我荆州的宵小!” 蒯越看得出刘表心事,便是洋洋洒洒一番开解。 显然他与蔡瑁已达成共识,是非要置刘备于死不可。 听得蒯越这番话,刘表若有所悟,眼中的犹豫之色,渐渐为森冷决然取代。 “异度言之有理。” “刘备不仁,就别怪老夫不义。” “当年老夫杀得孙坚,今日就杀得了他刘备!” “老夫要让那些宵小之徒知道,觊觎我荆州,将是如何下场!” 刘表语气肃杀,浑身上下散发出霸道气势。 蔡瑁和蒯越对视一眼,嘴角扬起一抹会心冷笑。 就在这时。 前方尘雾滚滚,似有人马袭来。 刘表顿时警觉起来,下令全军停止前进,就地列阵。 须臾。 一骑飞奔而来,大叫道: “启禀主公,是文仲业将军前来求见!” 刘表神色一变,蓦的看向蒯越蔡瑁。 那二人脸上,亦是掠起惊疑之色。 文聘此时不该辅佐张允,正在兵围穰县的吗,怎么会出现在此间? 刘表心中一股不详预感涌上,当即喝道: “快,快传文仲业前来。” 不多时。 文聘策马飞奔而来,神色灰暗落寞,滚鞍下马,半跪在了刘表跟前。 “仲业,你不在穰县辅佐子应,为何会来此?” 刘表迫不及待的喝问道。 文聘一声长叹,默默一拱手: “启禀主公,我等中了那萧方的诡计,我一万五千大军折损过半,死伤惨重!” 刘表骇然变色,手中马鞭惊到脱手跌落在地。 第065章 我堂堂八骏,被一乡野村夫戏耍成这般?杀之不如废物利用!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刘表一跃下马,冲到文聘跟前,几乎是咆哮般吼问。 这一次他是真的惊到了,近乎于方寸大乱,失去了主公该有的处惊不变的气度。 文聘一声长叹,只得将穰县惨败的前因后果,默默道了出来。 刘表残存的一丝侥幸化为乌有。 他摇摇晃晃倒退半步,身形凝固在了愕然恍惚一瞬。 左右蒯越,蔡瑁,无不是骇然变色,脸形扭曲到仿佛见鬼一般。 任谁都没到,魏延竟然弃穰县而走。 更令他们没想到的是,魏延的弃城而走,竟然是诱敌之策! 只为反杀回来,火烧穰县,烧张允一个片甲不留!。 这结局,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令他们陷入了恍惚震愕之中,一时竟无法接受这惊人的事实。 “不对!” “敌军光凭区区火箭,怎么可能把整座穰城都烧了?” 蔡瑁好歹也是荆州军方一把手,最基本的常识还是有的,立时听出了文聘话中破绽。 文聘无从作答。 因为这也是他困惑之处,从穰县到此间,一路上都不曾想明白。 “文仲业,你适才说,这是那萧方的计策?” “你如何断定,那萧方就在穰县敌军中?” 蒯越从震愕中缓过神来,忽然间开口喝问道。 文聘便将与魏延交手中,魏延提及萧方之事,如实也道了出来。 蒯越眼珠转了几转,蓦然一震。 尔后,一声长叹: “原来他竟身在穰县,难怪能使得这等诡计,此人当真是诡诈多端,花招层出不穷!” 蔡瑁一愣,急问道: “异度,那乡野村夫,到底用了什么手段,烧了整座城?” 蒯越深吸一口气,不情愿却又不得不将真相推演了出来: “如今看来,必是他料定张子应这路兵马,乃是诱饵偏师,便要将计就计一举破之。” “所以他才会前往穰县,令那魏延弃城而走,临撤走前定是将火油柴草等易燃之物,遍藏在了城中房舍顶上。” “如此一来,城外敌军火箭一放,城中房舍才能尽皆被引燃,方才将全城烧起。” “此人,实在是…” 蒯越揭晓了真相,一时间不知该怎么说下去。 毕竟萧方识破的,可是他的计策。 “这个萧方,当真是奇谋百出,深不可测!” “没想到,我荆襄之中,竟然藏有如此奇人…” 恍然大悟的文聘,则是心直口快,道出了心中的震撼。 这一番发自肺腑的无心感慨,却如一根针,狠狠的扎在了蒯越心头。 所谓荆襄第一谋士,再一次失算,败给了一介乡野寒士! 纵然他自认为有名士雅量,又岂能再淡定的下去,又岂能不心生几分恼羞成怒之意。 文聘随口般对萧方的赞叹,此刻在他听来,倒象是在故意讽刺他,不如一乡野村夫,不配为荆襄第一谋士一般。 “什么奇谋百出,深不可测,无非是些阴险卑鄙的下作手段!” “文仲业,伱把主公上万多兵马,葬送在了那乡野村夫的诡计之中,你竟还佩服起了那姓萧的,你到底心存何意?” 蔡瑁却是气急败坏,不满的冲着文聘质问起来。 文聘被怼到哑口无言,嘴角微微抽动,却不知如何反驳。 蒯越见状,眼珠微微一转后,发出一声暗含责备的叹息。 “那萧方确实诡诈多端,不过穰县这一战,若是我在的话,必不会令你们轻易入城。” “文仲业,你们既知那魏延弃城而逃,就该料到其中必定有诈,为何不向主公请示,便擅自入城,中了那萧方的诡计?” 蒯越几句话间,不动声色的便将惨败的责任,从他计策失算,转移到了文聘他们自作主张上面。 而此时的刘表,正沉浸于震惊错愕当中,心中对蒯越本已萌生怨意。 听得蒯越这番话,刘表蓦的抬起头,怒瞪向了文聘: “德珪言之有理,你为何不向老夫禀报,自作主张进占穰县?” 文聘面露无奈,只得苦着脸解释道: “当时聘便觉敌军有异,劝过张将军屯兵城外,先向主公请示后再入城。” “怎奈张将军贪功心切,不听聘劝告,执意要先入城。” “聘为副将,只能听令行事啊。” 刘表一愣。 他这时才想起,自家外甥才是主将,人家文聘只是副将。 你要怪也只能怪自己外甥不争气,岂能把锅扣在人家文聘头上? 刘表便不好再责备文聘,想要转过头来,训斥自己那绣花枕头外甥一通。 “子应呢,子应何在?” 刘表这时才发现,张允并未与文聘同来复命。 “张将军他,他…” 文聘欲言又止,不知如何回答。 刘表顿感不妙,眼眸陡然瞪圆,急喝问道: “子应呢,他到底怎么了,快说!” 纸包不住火,瞒是瞒不住的。 文聘深吸一口气,只得将张允突围不利,被刘军所俘的噩耗,默默的道了出来。 仿佛一道惊雷,炸响在了头顶。 刘表只觉脑子嗡嗡作响,霎时间眼前一片晕眩,摇摇晃晃倒退几步,便要站立不稳。 “主公!” 蔡瑁等众人惊呼一声,齐齐上前将刘表扶住。 堂堂荆州之牧,名列宗册的汉室后裔,却被刘备这个草根同宗,以区区半郡之兵,就杀的连战连败。 先是折了小舅子,如今竟然连亲外甥都折进去了! 刘表破防了。 纵然他有八骏之名,自诩儒雅风流,泰山崩于前亦不变色,此刻岂能不心态炸裂。 “萧方!” “是这乡野村夫的阴谋诡计,先害死了我三弟,如今又害死了主公外甥!” “刘备若无此贼出谋划策,焉能连连羞辱我们!” 蔡瑁愤极咆哮,向刘表一拱手: “主公,我荆州甲士十万,纵然折了这一万多兵马又如何?” “瑁请主公下令,我们即刻挥师北上,直奔育阳与大耳贼决战!” “瑁必踏平育阳,亲手斩了刘备和萧方那个荆州叛贼,为德顺与子应报仇雪恨!” 这一通愤然之词,将刘表彻底点爆。 他猛推开众人,摇摇晃晃直起了腰板,脸上的儒雅从容,已皆扭曲成了极度的愤怒。 “诸葛玄,你当真是招了一个好女婿!” “好好好,很好,甚好!” “你就别怪老夫不念旧日交情,老夫定要将那萧方与你诸葛氏一并族灭!” 刘表彻底被激怒,拔剑在手,向北一指: “传令下去,全军北上,直扑育阳!” “老夫这一战,不杀刘备萧方,誓不退兵!” … 育阳城,县府内。 刘备已设下酒宴,迎接萧方凯旋而归。 萧方闲品着美酒,诸葛亮则绘声绘色,将萧方火烧穰县,大破张允的经过尽数道来。 县堂之内,一片唏嘘惊叹。 “火烧穰县,景略此计,当真是神来之笔啊!” “难怪景略你称五日之内,必定得胜归来,原来胸中早有奇策!” 恍然明悟的刘备,不禁拍案叫绝,连声喝彩。 “你们都看到了吧,俺早说过,只管信军师便是!” 张飞则鼻子一翘,得意洋洋的冲众人炫耀起来。 张绣等人皆是心服口服。 张飞又想到什么,便道: “兄长,军师不是说还生擒了张允那厮么?” “咱干脆砍了他脑袋,送去给刘表,说不定直接吓死了那老匹夫!” 刘备笑容微收。 杀不杀张允还未定,更何况砍了张允脑袋去吓唬刘表,这种事可不是他的风格。 正待开口时,一直不作声的萧方却忽然道: “张允杀之可惜,不如废物利用,借他之手一举击破刘表!” 冲三江啦,求追读,追月票推荐票,求一切支持! 第066章 粮不是那么好烧滴!阿亮你还年轻,莫急!咱来他个调虎离山! 废物利用? 借张允之手,击破刘表? 尤其是后一句话,听得老刘是眼眸一亮。 此前斥侯就传回急报,刘表正率主力沿淯水北上,气势汹汹的杀奔育阳而来。 显然穰阳一战,深深的激怒了这位荆州之主,这是要急着前来找他洗雪耻辱。 刘表的家底实在是太厚了,这一点刘备心如明镜。 穰县一战,萧方虽大破张允,取得了杀敌三千,俘敌五千的丰厚战果。 但对刘表来说,却并未伤筋动骨。 刘表依旧手握三万余兵马,是他现有兵力的两到三倍。 而他俘获的那些荆州士卒,数量虽然不少,短时间内却还来不及消化吸收,整编成自己的兵马。 兵力上的差距,虽然已经拉近,却依旧能用悬殊来形容。 此时的老刘,在为穰县大胜而喜悦时,自然也在为刘表的大举压境而担忧。 听萧方语气,竟有一举击破刘表主力的计策,岂能不令他精神为之一振。 “若能击败刘景升主力,我们便能一举扭转战局,转守为攻!” “景略,你可又有何奇谋妙计?” 刘备强压住兴奋,当即询问道。 众人好奇的目光,也齐刷刷聚向萧方,尽皆竖耳静听。 “方先前曾说过,主公与刘表相比,最大的软肋便是兵少。” “倘若正面交锋,纵然我军骁勇精锐,却未必有必胜的把握。” “况且若正面死战,纵然是打胜了,定然也是一场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惨胜。” “刘表家大业大,败了大不了就退回襄阳,依靠汉水天险据守。” “主公虽胜,却折损不小,一时也无力打过汉水,趁势攻取襄阳。” “那这个时候,岂不就给了曹操机会?” 萧方抬起手来,向着北面一指: “现下的曹操,可正在坐山观虎斗,等着主公与刘表斗到两败俱伤。” “一旦主公惨胜,伤及了元气,曹操必会趁虚大举南下。” “主力以惨胜疲惫之师,如何抵挡曹操的虎狼之兵?” “介时主公辛苦打下的南阳之地,岂不是为曹操做了嫁衣?” 听到这里,刘备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仿佛感觉到,此时的曹操就站在他的背后,那双森冷如刀的眼睛,正死死的盯着他。 “景略言之有理,曹操不可不防!” 刘备深以为然,重重点头。 萧方呷过一口酒,酒杯又转而指回了南面: “所以,我们与刘表这一战,既要取胜,又要尽可能减少伤亡,保存实力。” “如此一来,那就只有出奇制胜!” 刘备若有所悟,遂问道: “那依军师之计,我们当如何出奇制胜?” 萧方正要开口,却见一旁诸葛亮若有所思,似乎心中已酝酿出了什么。 “阿亮,你觉得,咱们该如何个出奇法?” 萧方把到嘴边的计策收了回去,有意要再给小舅子露脸的机会。 也趁此时机再看看,诸葛亮距离卧龙的境界,还有多远。 众人的目光,又转向了诸葛亮。 诸葛亮也不怯场,眼见姐夫给他露脸机会,自然要好好抓住。 于是从容起身,将地图拿来,铺展在了刘备和萧方跟前。 “亮所理解的出奇制胜,便是攻敌七寸!” “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亮以为,对于任何一支军队,不管是强是弱,其共同的七寸,皆为粮草。” “主公,姐夫,请看。” 诸葛亮抬起手来,往地图上某地一指: “亮听闻先前细作有报,刘表军的粮草由新野北上后,皆屯集在夕阳聚这个地方,再沿淯水北上转运至育阳大营。” “亮大胆猜测,姐夫的破敌之策,必是请主公派一支奇兵,绕往敌后,一举袭破夕阳聚,烧了刘表的粮营。” “粮草一失,七寸被打,刘表兵马虽众,必不战自乱也!” 诸葛亮手指点着“夕阳聚”三个字,从容自信的道出了自己的判断。 众人无不眼眸放亮。 老刘更是精神一振,腾的站了起来,目光紧紧落在夕阳聚所在。 “袭敌粮营,烧其粮草,确实是一道出奇制胜的妙计呀…” 刘备啧啧称赞,目光转向萧方: “景略军师,这便是你的计策否?” 萧方不答,却对诸葛亮投以赞许的目光,微微点头。 以不到十六岁的年龄,能将对战争的认知,不局限于兵马厮杀,而是延伸到粮草军需,想出这等不战而屈人之兵的上策,已是不负卧龙的潜质。 诸葛亮的成长,超出了他的预期,这自然令他很是欣慰满意。 不过满意,却不代表着他就认可了诸葛亮此计。 “粮草乃敌七寸,阿亮伱能想到烧敌粮草之计,确实是难能可贵。” 萧方先是大加赞赏,尔后话锋一转,反问道: “但阿亮你没有想过,刘表并非蠢材,粮营重地会不会设重兵守备?” “还有,从育阳大营到夕阳聚的路上,刘表会不会设哨卡巡骑,防范我军偷袭?” “主公派出的骑兵,纵然能穿过敌军防线,满过刘表的耳目,顺利的抵达夕阳聚,是否就能速破之?” “倘若久攻不下,刘表援军抵达,我军腹背受敌,该当如何是好?” “又或者,刘表趁我育阳空虚,发兵猛攻育阳,又当如何应对?” 萧方以一连串的反问,回应了老刘的所问。 事实上烧粮这一计,他也不是没想过。 毕竟有官渡之战,曹操火烧乌巢的现成战例,套用借鉴一下也不是不行。 只是细细一品后,萧方便否决了此计。 曹操所以能火烧乌巢成功,最关键在于许攸这个带路党的投靠。 正是许攸带来的情报,才能让曹操避开袁绍的关卡哨戒,穿越七十里的敌占区,奇迹般的出现在了乌巢之外。 更奇迹的是,曹操以五千兵马,还真就抢在袁绍援军到来前,硬是攻破了一万重兵驻守的乌巢。 故在萧方看来,曹操火烧乌巢成功,运气至少占了七成。 老刘若想偷袭刘表粮营成功,在没有带路党的情况下,恐怕运气成份至少要占到九成左右。 如此小概率胜算的计策,萧方自然不会向老刘献上。 “军师言之有理,粮营重地,刘表势必会严加防范。” “想袭破这夕阳聚,绝非易事呀。” 刘备点头称是,脸上的振奋渐渐褪色下去。 身为一位久经沙场的“老油条”,老刘的实战经验可以说胜过了当世大多数的诸侯,自然立时便领悟到了萧方话中深意。 诸葛亮也恍然明悟,不禁面露几分愧色,向萧方一拱手: “亮此计确实考虑有欠周密,有纸上谈兵之嫌了,多谢姐夫指正,亮受教了。” 萧方拂了拂手,不以为然道: “纸上谈兵也不是坏事,在你这个年纪,能做到纸上谈兵,已经是非同常人了。” “你需要的无非是实战历练罢了,莫急,有的是机会。” 诸葛亮若有所悟,忙又取出刀笔来,将萧方所说刻记了下来。 “俺明白了,就是说袭敌粮营胜算不大呗。” “军师啊,你不是说要借张允之手破刘表么,怎么绕了这么一大圈,半个字跟张允都无关啊?” 张飞终于反应过来,忍不住嚷嚷起来。 刘备亦是一震,不由回头看向萧方,亦是面露疑色。 萧方一笑,杯中酒饮尽,不紧不慢道: “阿亮这袭敌粮营之策,虽然不可行,但咱们可以佯作要袭敌粮营,诱使刘表分重兵往夕阳聚布防,妄图伏击我军。” “如此一来,敌军主营便兵力空虚,主公便可全军尽出,一举攻破敌主营。” “至于那张允嘛,就是我们让刘表上钩的鱼饵!” 第067章 刘备这是怕了我舅么?和老刘飙戏,把张允忽悠瘸喽! 府堂内,立时沸腾起来。 “俺明白了,军师你这是一招调虎离山之计!” “咱假意要攻敌粮营,把刘表兵马调走,却突袭他育阳主营,杀他个措手不及。” “这大营一失,守营兵马一覆灭,刘表便是伤筋动骨,军心大乱。” “到时候他不灰溜溜逃回新野才怪,咱们不就反守为攻了么!” 张飞是粗中有细,立时也听明白了萧方计策深意,拍案而起,兴奋的大叫大嚷起来。 萧方笑而不语,再给自己斟上一杯酒。 老刘则从振奋中回过神来,移身近前,亲自替萧方倒满一杯酒。 “军师这调虎离山之计,确实是出奇制胜之策,备以为可行。” “只是,咱们当如何让刘景升知晓,我们要袭其粮营,好将他大军调离主营?” 刘备说着将酒杯送到了萧方手中。 府堂内重新安静下来,众人好奇的目光,再次聚向萧方。 “方适才不是说了么,想让刘表上钩,就要利用到张允这只鱼饵。” 刘备眼神再次茫然起来。 “稍后,咱们就一起配合,给那张允演一出戏……” 萧方附耳上前,将计策诿诿道与了刘备。 刘备眉头渐渐松展,脸上疑云渐散,转而已为惊喜所取代。 “好好好,军师此计当真是精妙绝伦!” “就依军师之计,备与军师配合,我们一起给那张允演一场好戏!” … 半个时辰后。 张允在士卒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步入了堂中。 抬头一看,一位中年武将高坐上位,神情肃然冷峻。 旁边一位青年文士,目光如刃,亦在冷眼注视着他。 不用猜,那中年武将,定是刘备无疑。 想起蔡和之死,张允神经立时紧绷起来,背后霎时间浸出了一层冷汗。 连蔡家子弟都敢杀,何况是我? 刘备传我此来,不会是真想杀我吧? 张允心中,不禁涌起这般毛骨悚然的念头。 “来人啊,给张公子看座上茶。” 就在张允忐忑不安时,刘备脸上肃然忽然化为和蔼,对他意外的客气起来。 士卒扶他入座,美酒也送到了眼前。 张允却反倒愈加不安,想不明白刘备这是要唱哪一出。 “稍后备会派人送张公子往荆州军大营,有劳你向刘景升带一句话,不知张公子愿否?” 刘备这客气的一番话,令张允心头大震。 原以为自己被俘,刘备心狠手辣,自己要步蔡和后尘。 谁料到,人刘备竟然要送他走? 这是什么路数? “不…不知刘使君,想让在下带什么话?” 张允不敢相信,声音颤栗的问道。 刘备不答,回头瞥了萧方一眼。 “南阳郡虽为荆州所属,却为张济所占,早不复你主刘景升所有。” “我主乃是从张济手中,夺下的南阳郡,占有南阳乃是天经地义。” “我主念在与刘景升同宗之谊,本是无意伤了和气,兵戎相见。” “只因蔡和先犯我育阳在先,刘景升大军压境在后,我主才不得不起兵反击,与伱主一战。” “错不在我方,而在你方!” 萧方声色肃厉,将开战的责任先划清。 尔后话锋一转,语气变的温和起来: “你回去告诉刘景升,我主与他同为刘氏后裔,他们共同的敌人是袁绍曹操这等汉贼,而非彼此。” “若刘景升能及时回头,肯握手言和,我主愿与他以穰县为界,双方就此罢兵!” “否则,就别怪我主不念同宗之谊,必杀进襄阳,夺其荆州!” 听到这里,张允终于明白了。 铺垫了半天,原来刘备这是想求和啊。 张允嘴角,悄然上扬。 “这厮必就是那个乡野村夫萧方了,他口气倒是狂妄,还杀进襄阳,夺取荆州,他刘备有这个本事吗?” “我看他是色厉内荏,分明是畏惧我舅舅势大,不敢再死战下去,便想借着礼送我回营,向舅舅示好,以换取舅舅与他握手言和。” “刘备,你终究还是怕我舅舅啊…” 张允心中思绪飞转,想通了这一节,嘴角钩起一抹冷笑。 于是腰板渐渐坐直,头也抬了起来,先前那份小心翼翼跟着烟销云散。 “好说好说,刘使君既然有言和之意,我自然会把话向舅舅带到。” 张允一口答应下来,原本不敢动的酒杯,现下也端了起来。 刘备与萧方对视一眼,会心暗笑。 当下刘备便佯作欣喜,令摆下酒宴,为张允送行。 几轮酒喝过,张允似乎已是半醉,不胜酒力 这时。 陈到入堂,拱手道: “启禀主公,张将军他们兵马已集结完毕,随时可——” 话未言尽时,萧方猛然眼眸一瞪,瞥了一眼张允。 陈到会意,忙是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一旁张允,听出了什么异常,便假意酒醉,趴倒在了案几上。 “张公子,张公子。” 萧方连着问了几声,张允皆是不作声。 刘备这才与萧方起身,跟着陈到一并走出了门外。 三人一走,堂中再无旁人。 张允四下瞅了几眼,忙是跳了起来,凑到了堂门处,透过门缝张望。 一眼看去,便见张绣和魏延二将,正向刘备禀报。 “启禀主公,我八百凉州铁骑和文长六千步军,已准备就绪。” “主公一声令下,我们今夜就可出发,直扑夕阳聚!” 刘备微微点头,拍着二人肩膀道: “你们就依文仲业送到的布防图,天一黑就出发,能否击破刘表,就看你二人这一战了!” 二将慨然领命告退。 目送二人离去,刘备笑看向了萧方: “军师这一道示弱之计,当真是精妙绝伦。” “那张允自以为我对他客气礼敬,是忌惮刘表势大,想要借他之手向刘表求和,却万万不会料到,我会趁他麻痹大意,以奇兵直扑夕阳聚!” 萧方面露讽刺,冷笑道: “稍后咱们就打发那张允走吧,得在我们奇兵出发前,借他之口让刘表放松警惕……” 门外这番对话,张允依稀偷听了个大概,脸上顿时浮现惊怒之色。 “原来他主臣二人,竟然是在做戏,想借我之手,假意向舅舅求和!” “这必是那萧方的诡计,这乡野村夫当真是狡诈阴险!” “只是他们为何要偷袭夕阳聚?” “还有,我好象听大耳贼提到文聘,莫非文聘已暗通刘备?” 张允拳头渐渐握紧,恼恨的脸上,掠起了狐疑之色。 第068章 江北唯一名将,我得给老刘你挖过来呀!还是军师深谋远虑啊!! 就在张允偷听之时,门外刘备和萧方,已是走了回来。 张允立时反应过来,忙是坐了回去,趴在案几上又装起了醉。 等到刘备萧方入堂时,他已是打起了呼噜。 “军师,适才我们的对话,不会被他听到吧?” 刘备打量着张允,佯作担忧的样子。 萧方凑上近前,轻轻推了推张允,叫了他几声。 张允假意翻了个身,却依旧酣睡不起,嘴里还嘀嘀咕咕的说起了梦话。 “他确实是醉了,不可能听到我们的对话,何况还隔着一道堂门。” “主公且放宽心吧,方此计必成。” 萧方一脸笃定的宽慰道。 刘备这才放心,遂是安排几名俘虏的荆州卒,即刻将张允抬上马车,出城送往了城南荆州军主营。 城头上。 刘备与萧方并肩而立,目送张允马车出城而去。 “叔至,你可看清,那张允乃是装醉,偷听了我们的对话?” 刘备目光瞥向陈到。 原来适才他二人于堂外对话时,陈到则奉命透过窗缝,暗中监视张允。 张允那些偷偷摸摸的小动作,作梦也没料到,全都被陈到看在眼中。 “回禀主公,我看的清清楚楚,那小子确实在装醉,悄悄凑在门外偷听了半天,主公和军师一回来,马上又趴回案几上装起了醉。” 听得陈到所说,刘备松了一口气,彻底放宽了心。 “军师这一计看来是成了。” “接下来,我们便能借着张允之口,将我们要偷袭夕阳聚的假情报,不着痕迹的送到刘景升手中了。” 刘备面露轻松笑容,望向城外敌营,眼神已是信心笃定。 萧方则一指敌营,冷笑道: “接下来,主公便当广派斥侯,严密监视敌军动向。” “但见刘表起大军南去,就是我们全军尽出,一举踏破敌营之时!” 刘备当即依萧方所说,向陈到交待下去。 诸事安排已毕,两人下城而去。 回往县府的路上,刘备忽然想起了什么,脸上重现狐疑。 “景略啊,有一事备不太明白,还得军师赐教。” “军师借张允之口,来向刘表送假情报,这备明白。” “只是,我们为何故意提及,是那文聘送来的布防图?” 刘备放慢马速,好奇的目光转向萧方。 “阿亮,你说说看,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萧方却把这个问题,抛给了小舅子。 这问题自然难不倒诸葛亮,他不假思索便道: “先前姐夫曾提到过,若想偷袭敌军粮营成功,必得知晓敌军哨戒布防才有足够胜算。” “这一点,以那蒯越的智计,多半也能想到。” “他必定就会怀疑,主公既不知荆州军布防机密,又何来胆量,敢冒险去偷袭他粮营?” “那么他进一步就可能怀疑到,张允乃是中了姐夫的计策,给刘表带回来了假情报。” “姐夫提及是文聘送来布防图,则正好弥补了这一破绽,让蒯越认定我们偷袭粮营的行动是合情合理,便不会怀疑张允是中了我们的计策!” “不知亮猜的对也不对?” 萧方微微点头。 刘备恍然明悟,方始明白了萧方深意,不禁感慨道: “还是景略你思虑周密,能做到如此天衣无缝。” “不错,以那蒯越的智计,若无军师这一安排,极有可能识破我们的布局。” 萧方一笑,却意味深长道: “其实阿亮没说全,方除了这一层用意外,还有另一层用意。” 刘备一怔,再次望向萧方。 诸葛亮眼中也再生狐疑。 “刘表用人只重出身,尤其重用蔡蒯两姓,其麾下可称名将者寥寥无几。” “这文聘文仲业,算是为数不多,可配得上名将二字之人。” “不过其在荆州军中地位官职,却远不及蔡瑁黄祖之流,甚至连张允这么个绣花枕头都不如。” “这从穰县一战,刘表竟令他做张允的副将,便可见一斑。” “这样一位有名将之姿,却不被刘表信任重用之人,主公觉得,他心中难道就没有对刘表心存一丝怨言吗?” 萧方将文聘的处境点破,又以反问来回答了刘备疑问。 刘备眼眸一亮,立时听出了萧方话外弦音。 萧方这是顺手一招离间计,要引发刘表对文聘的猜忌,进而为文聘倒戈,归顺于他创造机会! “姐夫说的没错,亮听我叔父提及过,江北三郡可称名将者,唯文聘一人。” “亮还听魏文长说,此番穰县一战,文聘与他交手数十合不分胜负,可见此人武艺亦是了得。” “且文聘官职虽不及蔡瑁张允之流,但在荆州军中却极有威信。” “若姐夫这离间计,能助主公收服此人,便不只是为主公添了一员虎将那么简单啊!” 诸葛亮也佐证了萧方对文聘的评价,言语间颇为推崇。 刘备这才回过味来,赞叹道: “军师伱用计,果然皆是一步十算,不想竟还有如此深意。” “若如你们所说,这文聘仲确实有大将之风,若能为吾所用,自然是最好不过。” 赞叹过后,刘备不禁又感慨道: “这荆襄之地,当真是人杰地灵,卧虎藏龙。” “可惜这么多英雄豪杰,刘景升竟不能用,真乃暴殄天物,可惜可叹呀。” 老刘这边感慨之时,前方张允,已入了荆州军营。 … 荆州军营,大帐之内。 刘表正眉头深锁,听着众人商议,如何攻破育阳。 蒯越主张与刘备拼家底,打消耗战,仗着家大业大,拖垮了刘备。 蔡瑁则是复仇心切,力主仗着兵力优势,即刻强攻育阳。 蒯越和蔡瑁二人,在攻打育阳这件事上,产生了矛盾。 两人份量地位相当,刘表心有顾虑,一时间便不好擅作决断。 “舅舅,舅舅啊~~” 一道嘶哑的嚎哭声,打破了争论。 张允在士卒搀扶下,跌跌撞撞的冲进来,跪倒在了刘表跟前。 “子应?” “你竟然还活着?” 刘表霎时间惊喜若狂,激动的跳将起来,将自家外甥扶住。 一老一少是抱在一起,喜极而泣。 左右蔡瑁等人,眼见张允竟活着归来,皆是大感意外。 “子应,听文仲业说,你在穰县中了萧方诡计,损兵折将后为刘备所擒。” “我们皆以为你被那大耳贼杀了,没想到你竟能安然归来,当真是意想不到啊。” 蔡瑁满眼惊奇狐疑的问道。 一句“损兵折将后为刘备所擒”,却如在张允身上,撒了一把盐。 张允脸上无光,目光四下乱转,忽然间瞥见文聘也在。 于是脸上羞愧立时化为愤怒,一跃而起,怒指向文聘: “若非文聘此贼暗中投靠刘备,我焉能中了那萧方诡计,更焉能为大耳贼所败!” 文聘骇然变色,整个人当场懵了。 求追读,求月票,冲三江啦,求支持! 第069章 甩锅,躺枪,削权!蒯越:不是萧方比我强,是有内鬼啊! “张子应,你何敢血口喷人,我何时暗通了刘备?” 文聘一步上前,冲着张允愤怒质问。 刘表等人亦是满脸惊异,尽皆看向张允,想不明白他为何会如此指控文聘。 “舅舅,今日那刘备设宴款待于我,想假借我之手,向舅舅佯装求和。” “谁料我当时装酒醉,无意间却偷听到…” 张允便将育阳城内,刘备宴请自己时,所偷听到的一切,一字不漏的道了出来。 “允虽不知刘备为何要偷袭夕阳聚,但却清清楚楚听到大耳贼说,手中有文聘送到的布防图。” “由此允敢断定,此贼必已暗通刘备,向其泄露了我军机密!” 军帐之内,一片哗然。 上至刘表,下至蒯越,无不是骇然变色。 “夕阳聚,乃是我军屯粮之所!” “如子应你所说,这是刘备的示弱之计,想借你之手假意向主公求和,好令我们放松警惕。” “刘备却趁此时机,派奇兵深入我军之南,偷袭我夕阳聚粮营,一举烧毁我军粮草!” 蒯越神色凝重,推测出了其中玄机。 尔后森冷猜疑的目光,转向了文聘: “只是这偷袭粮营之计,必得知晓我军哨戒布防,方能瞒过我们的耳目,出其不意突袭得手。” “如子应所说,这向刘备泄露我布防机密者,便是伱文仲业!” 刘表蓦然一震,惊怒的目光,陡然间射向了文聘。 蔡瑁更是勃然大怒,指着文聘怒斥道: “好你个文仲业,主公待你不薄,你焉敢背叛主公,暗通那大耳贼?” 一时间,所有人皆信了张允所说,一双双怒目齐射向文聘。 文聘愣在原地,半晌后才回过神来。 “主公!” 文聘向刘表一拱手,悲愤道: “聘对主公忠心不二,更从未曾暗通过刘备,泄露过我军机密!” “我实不明白,张允何故编造出这般谎话,无端诬陷于我。” “请主公明鉴!” 话音方落。 张允暴跳如雷,厉声反斥道: “我无缘无故,为什么要编造谎话来陷害于你?” “这都是我在育阳城中,亲耳所听到,每一个字我都听的清清楚楚。” “我敢以性命起誓,绝无半字虚言!” 文聘语塞,拳头陡然间握紧,一时竟不知如何反驳争辩,急得是脸色憋红。 张允则转过头来,再向刘表一拱手: “文聘本就为南阳人,又曾镇守穰县多年,允听闻穰县陷时,其几个子女和诸多族人,都随之陷落。” “允猜想正因如此,他早在穰县一战时,便已暗中投靠了那刘备,将我军虚实向刘备泄露!” “不然,就凭萧方那乡野村夫,焉能识破蒯异度的计策,又怎会提前设计,于穰县大败于我,令我陷落于敌营?” 张允一番看似有理有据的推测,顺势将自己穰县惨败被俘的黑锅,全都扣在了文聘头上。 蒯越眼神一动,忽尔间有种幡然省悟的意味。 堂堂天下名士,荆州第一谋士,为萧方一介寒士戏耍,他嘴上承认萧方智谋了得,但心中却总归却有不服。 张允这番话,无意之间,正说中了他的心坎上。 于是蒯越便捋着细髯,微微点头道: “难怪穰县一战我军惨败,我总觉得其中有蹊跷,那萧方确实是智计不凡,却也不至于神机妙算到如此地步。” “如今看来,并非是我低估了这萧方,而是他胜之不武啊…” 蒯越话中暗含讽刺,所谓“胜之不武”,自然是指向文聘暗中通敌,而非萧方的神机妙算。 刘表脸色阴沉如铁,嘴角在微微抽动,射向文聘的眼神中,渐渐已充斥着失望与愠怒。 “文聘!” “老夫不曾亏待于你,你为何要这么做?” 刘表终于开了口。 言语之中,已充满了失望与愤怒。 文聘身形一凛,猛抬头愕然的看向刘表。 似乎不敢相信,刘表竟听信张允一面之词,听信了蒯越蔡瑁的附合,真就信了自己暗通刘备。 震愕之余,文聘心头不禁涌起深深的悲愤与委屈。 于是也不多解释,只深吸一口气,愤然一拱手: “聘可对天起誓,从未曾背叛过主公,若有违誓,天诛地灭!” “至于张允的指控,聘无从辩解,也不屑于辩解!” “主公信与不信,聘自问心无愧!” 他也是有些被逼急了,索性也不急辩,有种破罐破摔的意思。 刘表心头一震,脸上的猜疑愤怒,霎时间又褪色三分。 汉人重誓。 文聘都发下这般重誓,似乎没有理由说谎。 何况如文聘所说,这确实也是张允一面之词,并无确凿证据。 哪怕他对自家外甥深信不疑,也不能光凭张允几句话,就把文聘怎么样了吧。 难以服众啊… 刘表权衡再三后,微微摆手: “大战当前,此事便先搁置,往后再议。” “仲业,你暂且休息几日,你的部曲就先交由蔡中统领吧。” 文聘一凛,失望的眼神看向刘表。 刘表这是夺了他的兵权,要将他闲置下来。 说到底,还是不信他啊。 文聘却又无可奈何,只得一声暗叹,默默领命。 尔后带着一肚子的委屈,摇头叹息的告退而去。 见得刘表还是信了自己,张允方才暗松一口气,忙道: “舅舅,那大耳贼的人马,今日便已出发,我们得有所防备才是啊。” 刘表思绪转回眼前,目光看向了蒯越: “异度,你以为老夫当如何应对?” “是否即刻变换布防,加派哨戒斥侯监视夕阳聚以北敌情?” 蒯越眼珠转了几转,嘴角却钩起一抹冷笑: “刘备竟是想偷袭我粮营,越以为,我们不如就将计就计!” 刘表眼中精光一闪,顿时振奋起来,忙示意蒯越说下去。 蒯越便来到地图前,抬手一指: “听子应所说,刘备至少派出了六千左右步骑,前去偷袭夕阳聚。” “那主公便亲率大军,趁夜南下往夕阳聚设伏,一举将这六千敌军全歼!” “这一路兵马覆灭,刘备便是元气大伤,伤筋动骨。” “介时主公再尽起大军,强攻育阳,刘备还怎么抵挡?” “主公攻破育阳,夺取宛城,除灭刘备,便是易如反掌矣!” 蒯越洋洋洒洒献上了一计。 刘表听罢脸上阴云尽散,不禁捋髯大笑起来。 “好好好,好一个将计就计之策!” “刘备想算计老夫,老夫就用异度之策,让他偷鸡不成蚀把米!” 第070章 贾诩在此,亦非军师对手啊!刘备:全军尽出,决胜就在今晚! 刘表要采纳蒯越之计,于夕阳聚设伏。 蔡瑁却面露几分不耐烦,说道: “异度此计虽称得上是妙计,但瑁以为却太过麻烦,多此一举。” “既然大耳贼分重兵偷袭我粮营,育阳城的敌军必定锐减,我们何不趁势尽起大军,强攻育阳?” “若是能趁虚击破育阳,岂非毕其功于一役,纵然夕阳聚失守也无关大局。” 刘表微眸一动,显然被蔡瑁说动,不由又犹豫起来。 蒯越却是不以为然一笑。 “德珪,你可小看了那刘备了,他既然敢分重兵偷袭我粮营,又岂会不做好抵御我军趁势进攻育阳的准备?” “我料他必已安排好坚守事宜,育阳又是坚城,我军纵然强攻,一时片刻间未必就能破城。” “介时若夕阳聚失守,粮草被毁,育阳又没能攻下来,我们岂非两头皆失?” 面对蒯越反问,蔡瑁语塞。 刘表脸上犹豫消失,点头道: “异度言之有理,强攻育阳并无必胜把握,倒不如于夕阳聚设伏,以歼敌为重。” 蔡瑁无法可说,咽了口唾沫闭上了嘴巴。 无人再有异议,刘表便要即刻率军动身南下。 “主公莫急,出兵之前,我们还要广派斥侯于育阳以北,监视敌军动向,以确认刘备是否当真分兵。” “我料他必不敢大张旗鼓出兵,多半会在深夜之时,借夜色掩护出育阳向北,待走出十余里后,再折返南下,以掩盖其行踪。” “若得此确认,我们再出兵往夕阳聚设伏不迟。” 蒯越又拦下了刘表,似乎是先前吃了被萧方算计苦头,这一次他谨慎了不少。 刘表听出了他言外之意,这是担心刘备有诈,张允带回来的情报并不准确,还要进一步验证。 “好,就依异度所说。” “先验明敌军动向,再出兵不迟。” 于是刘表便下令,先兵马集结,暂时按兵不动。 同时派出大批斥侯细作,部署于育阳以北,日夜监视刘军动向。 一天之后,细作斥侯们送回了最新情报。 一切如蒯越所料,深夜之时,有近六千刘军步骑,分批出城北上而去。 这几队人马,北行十五里后,便重新集结,借着夜色掩护折返南下。 事实已证明,张允带回的情报无误,刘备确已分重兵,偷袭夕阳聚。 刘表再无顾虑,遂令蔡中张允暂统一万兵马留守大营。 刘表则带着蔡瑁和蒯越二人,亲率两万五千荆州兵,趁夜离营,浩浩荡荡急行军南下。 … 育阳城,粮营。 刘备与萧方,并肩立马于营门,看着一辆辆的粮车开入粮营。 麻布掀起,车中却不是粮草,而是数以千计的刘军士卒。 “军师,绣不太明白。” “我们为何要费这么大周折,让将士们晚上出城,白天又藏在粮车内回城?” 张绣面带疑色,指着从车上跳下来的士卒们,忍不住向萧方问道。 “以蒯越的智计,多半不会因张允一面之词,就深信我军将偷袭夕阳聚。” “我料他必会向刘表进言,广派斥侯细作于育阳城北,监视我军动向,以确认我军是否大举出兵。” “故而我们才要夜晚将兵马派出去,好佐证张允带回去的情报无误,打消了蒯越的怀疑,才好让刘表放心大胆,率主力南下夕阳聚去扑空。” “至于让将士们藏在粮车之中,自然是要在敌军斥侯眼皮子底下,大摇大摆的把人马接回育阳城来。” “不然,我们怎能集中全部兵力,一举踏破城外敌营呢?” 萧方不紧不慢一番话,为张绣释了疑惑。 张绣恍然明悟,脸上掠起折服之意,拱手赞叹道: “原来如此,军师布局是一环扣一环,当真是天衣无缝,无懈可击。” “莫说我当初未请得那贾诩来南阳,纵然是请他来了,也绝计不是军师对手啊。” 张绣再次拿贾诩与萧方做对比。 毕竟出身西凉军的他,生平所见称得上神机妙算之士,唯贾诩一人而已。 时值今日,萧方的在他眼中的实力,已是稳稳盖过了那位毒士。 俗话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虽说张绣这话中有马屁成份在内,萧方还是听着舒服。 一笑过后,萧方遂看向刘备: “主公,我估摸着刘表已率主力趁夜离营,前往夕阳聚埋伏。” “城南敌营之中,最多只有一万兵马。” “我军合计一万七千兵马,强弱之势已逆转,今晚我们就倾巢而出,一举踏破敌营吧!” 刘备一身热血,霎时间被点燃,眼中豪猎战意狂烧而起。 正要下令时。 身旁诸葛亮,却忍不住提醒道: “主公,姐夫,我军兵力虽已占优,但毕竟只多于敌军六千余人。” “以这样的兵力,纵然是打敌军一个措手不及,当真能速战速决攻破敌营吗?” “倘若在刘表闻讯回援之前,我们未能攻破敌营,局势便要急转直下了。” 刘备眼中战意顿时褪色三分,回头再看向了萧方。 显然对于诸葛亮的提醒,老刘还是相当认可。 荆州军并未乌合之众,他麾下将士也并非是以一当十的精锐,以不到两倍的兵力优势突袭敌营,破营他还是有信心的。 能否速破,他却并无绝对把握。 而这一仗,最关键之处,恰恰就是要与刘表抢时间。 “主公,别忘了,我们还有刘表没有的一柄神兵利器!” 萧方嘴角微扬,笑容中透出一丝诡秘。 神兵利器? 老刘眼神茫然。 “我们的神兵利器,便是文锦统帅的八百西凉铁骑!” 萧方微微抬手,缓缓指向了张绣。 “我?” 张绣蓦然间心生某种预感,眼神不由兴奋起来。 萧方便将计策,向老刘道了出来。 刘备恍然大悟,便是倒吸一口凉气,啧啧慨叹道: “原来军师你将文锦的西凉铁骑,竟也谋算在内,这般深谋远虑,真乃独步天下了…” 慨赞过后,刘备目光射张绣,欣然问道: “文锦,景略的计策你也听到了,伱可有胆量担此重任,做这柄刺破敌营的神兵利器?” 此时的张绣,早已是热血沸腾。 自归顺刘备以来,刘备虽然待之甚厚,但他却并未立下寸功。 甚至是他的副将胡车儿,都于穰县两次立功。 张绣心急啊。 他只盼着能尽快立下大功,才好回报刘备的厚待,更以一场功劳,确立自己在刘备阵营内的地位。 眼见这般大功送以自己碗里,他是兴奋还来不及,又焉会畏缩。 张绣不假思索的一拱手,慨然道: “绣自当率我西凉铁骑,踏破敌营,以报主公大恩!” 听得张绣表态,刘备豪然一笑,欣然喝道: “传吾将令,今晚全军尽出。” “我要一鼓作气,踏破敌营!” 这两章就早上一起发了,好冲三江追读,拜求诸位支持! 第071章 反杀出城?刘备吃错了药吗?文聘:张允个蠢猪,害了我军啊! 夜色已深。 育阳南门一线。 一万七千余名刘军将士,披甲执刃,肃然而立。 他们并不知他们的主公与军师,酝酿着何等计策,但他们却能感觉到,一场事关生死的大战近在眼前。 每个人都神经紧绷,年轻的脸上,燃烧着既紧张又兴奋的表情。 一双双的目光,仰望向城头,落在了刘备和萧方的背影上。 刘备扶剑而立,冷峻的目光,远远注视着城外荆州军主营。 左右张飞,魏延,胡车儿等诸将,无不是拳头紧握,眉宇间皆是渐已沸腾的战意。 哪怕是诸葛亮,虽历经了数场大战,也算见过大风大浪之人。 今日大战在即,却仍做不到心静如水。 一声轻微的哈欠声响起在身边。 诸葛亮偏过头一瞥,只见萧方正手掩着嘴巴,悄悄的打了个哈欠。 那一脸的困意,似乎毫不受大战在即的影响,若非是身为军师的身份,不得不亲临城头为将士们壮行,恐怕早已回去大睡去了。 “不知什么时候,我才能练就姐夫这份山崩于前,心静如水的定力呀…” 诸葛亮暗暗感慨,眉宇间掠过几分敬意。 另一旁的刘备,自然也瞥见了萧方困意上头的慵懒样子,原本肃然的眼神中,却反添了一层信心。 “军师这般轻松样子,必是成竹在胸,那此战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刘备心中反倒如释重负,精神斗志越发昂扬。 “主公,南面烽烟起了。” “文锦已经到位,我们也该动手了。” 萧方虽是犯困,却率先看到了天边那一道烟火,当即遥指说道。 刘备定睛一看,果然见敌营以南,一道烽火正冲上夜空。 霎时间,战意在心中熊熊燃起。 双股剑出鞘,剑指敌营: “各将听令,随吾杀出育阳,踏破敌营!” “今日一战,不破敌军,誓不收兵!” 张飞魏延等诸将,压制已久的战意,霎间被刘备的号令点燃。 城下肃林已久的将士们,顷刻间也热血沸腾。 城门大开,吊桥落下。 无数刘军将士,如潮水般涌出育阳南门,分兵数路,如一道道利剑,向着沉寂中的荆州军主营呼啸刺。 号角声与战鼓声,杀声与喊声,瞬息间打碎了清晨的沉寂。 一场攻营战,就此开始。 … 荆州军大营,中军帐。 酒香四溢,飘满了大帐。 此刻,蔡中和张允正推杯换盏,把酒言欢。 “子应啊,此番夕阳聚一战,主公若能重创刘备,则攻破育阳,收复宛城,讨灭刘备将易如反掌。” “你就是主公收复南阳的首功之臣啊。” “这杯酒,我先得贺你夺得首功,来来来,满饮此杯。” 蔡中笑呵呵的举杯相敬,对张允一通恭维。 张允嘴角钩起一抹自得,忙也拱手笑道: “德适言重了,什么首功不首功,我可万不敢当。” “不过若有机会,我必亲手斩杀刘备,斩了萧方那吃里扒外的乡野村夫,既要洗雪我前耻,也要为德顺报仇雪恨!” 说到这里,张允脸上燃起了恨色。 蔡中的杀弟之恨也被勾起,冷哼道: “刘萧二贼,一个织席贩履之徒,一个乡野村夫,竟敢与主公为敌,与你我为敌,还妄图染指荆州,当真不自量力。” “咱们就齐心协力,灭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二贼,让他们知道这荆州谁说了算!” 两人相视大笑,举杯一饮而尽。 酒刚入喉。 帐外喧嚣骤起。 鼓声,号角声,杀声,锣声陡然间大作。 “怎么回事?” 蔡中和张允对视一眼,急是一跃而起,几步冲出了帐外。 只见北营墙方向,杀声鼓声震天,火光映照下,隐隐似有千军万马正杀奔而来。 “禀蔡将军,育阳城中敌军倾巢而出,突袭我大营!” 值守的小校飞奔前来禀报。 蔡中和张允身形一震,脸色骤然惊变,还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 刘备不是派出六七千兵马,前去偷袭夕阳聚了吗? 那这育阳城中,应该只余不到一万人马。 这点人马,依理该坚守不出,提心吊胆的怕他们趁虚攻城才是。 怎么刘备竟还敢杀出来,主动来攻他们的大营? 刘备这是脑袋被门夹了? 还是吃错了药? “德…德适,那大耳贼这是意欲何为?” 张允顿时慌了阵脚,满脸惊异不安的问道。 蔡中稍稍惊异后,却很快平静下来,冷哼道: “莫管他意欲何为,我营中有近一万兵马,还怕他不成。” “传令下去,各部人马即刻调往北营墙,拒挡敌军,我们以不变应万变!” 当下蔡中传下号令,便翻身上马,直奔北营墙。 与此同时,营中鸣锣声大作,刚刚入睡的荆州军,即刻被赶出军帐,奔赴北营墙布防。 某军帐内。 文聘同样正与老下属邓济喝酒,不过却是喝的闷酒。 “仲业将军武艺绝伦,久经沙场,乃我荆北第一名将。” “主公不重用将军便罢,竟还听信张允那绣花枕头的谗言,怀疑将军暗通刘备,夺了将军伱的兵权!” “主公此举,当真是令人心寒,末将和弟兄们皆是为将军鸣不平啊!” 邓济边是灌酒,边是愤愤不平的抱怨道。 “算了算了,所谓疏不间亲,我既非主公亲眷,又非蔡蒯两姓子弟,主公信他们不信我,也无可厚非。” “来来来,喝酒!” 文聘嘴上说的洒脱,脸上愁郁之色却有增无减,闷酒也是一杯接一杯。 邓济一声叹息,却又面露担忧之色: “此战若是主公于夕阳聚大破刘备,岂不是更佐证了张允的诋毁诬陷?” “到时主公深信将军你暗通刘备,只怕盛怒之下,就不只是削将军兵权这么简单。” “末将以为,将军万不可坐以待毙,必须得早做打算呀。” 文聘微微一凛,手中酒杯陡然间攥紧。 眼眸中陡然间闪过一道决然,但旋即却又变成了犹豫不决。 就在这时。 帐外杀声鼓声骤起。 紧接着,便有蔡中亲卫前来传令,称刘备军夜袭,令他们所有人往北营墙拒敌。 二人腾的站起,脸色立变。 “那刘备不是偷袭夕阳聚了么,怎还敢主动来袭我大营?” 邓济满脸惊异,急是看向文聘。 文聘思绪飞转,将种种线索联系起来,一个毛骨悚然的推测,渐渐浮现在了脑海中。 突然。 文聘蓦然惊醒,猛的打了个寒战,惊呼道: “不好,这必是那萧方的诡计,主公他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萧方诡计? 调虎离山之计? 邓济一头雾水,全然听不明白文聘话中含义。 “张允必是中了反间计,带回了假情报,令主公误以为刘备将分兵偷袭夕阳聚粮营,故而将我主力引入夕阳聚设伏。” “刘备实则全师皆在育阳,方能趁我大营空虚,大举来攻。” “张允那个蠢材,他是害了主公,害了我军啊!” 文聘跌足骂道。 邓济这才恍然大悟,倒吸一口凉气: “这计策,竟然能诡诈如斯,连那蒯异度也被骗过?” 文聘却是一声叹息,无奈道: “此计,我猜想多半是那萧方的手笔。” “如今看来,此人的智计远胜于蒯越,荆州第一谋士,该是此人才是。” 邓济愕然。 “刷!” 文聘提起刀来,深吸一口气: “事到如今,再说什么也无意义,速速赶往营墙吧。” 当下二人便匆匆出帐,赶赴营墙。 此时。 育阳城头上。 萧方正强忍着困意,远远望向敌营方向。 隐约传来的杀声鼓声,预示着一场激烈的攻营战,已经展开。 “姐夫,留守荆州军应该都已被引至北营墙,该是给张文锦发信号了吧!” 诸葛亮指着敌营方向提醒道。 萧方打了个哈欠,摆了摆手: “差不多了,就照你所说,点起烽火给张文锦发信号吧。” “这烽火一点,咱们就算交差了,也好回去补觉去了。” 诸葛亮忙是传令下去。 须臾。 三柱烽火,升起在了育阳城头。 第072章 我们都被萧方戏耍了?又栽我手里了,那就把小命留下吧! 荆州军大营以南。 八百西凉铁骑,正驻立在夜色中,狰狞肃杀的眼眸,死死盯着荆州军大营。 张绣立马横枪,鹰目却远远望着更远处的育阳城头。 “文锦将军,烽火,三柱烽火起了。” 胡车儿眼尖,激动的大叫。 张绣定睛细看,果然看到三柱烽火,升起在了育阳南门城楼上空。 “军师发信号了,该是咱们上场的时候了。” 张绣精神抖擞,手中大枪一招: “武威儿郎们,立功的机会就在眼前,咱们岂能让旁人瞧不起咱们!” “跟我冲上去,踏破荆州军大营!” 雷霆般的厉啸声,打破了沉寂。 号角声吹响。 张绣一夹马腹,纵马提枪冲出。 八百西凉铁骑,轰然而动,挟着震天杀声,追随着张绣袭卷而上。 铁骑如风,转眼已冲近了荆州军主营南营墙。 张绣凝目一扫,果然见南营墙一线,值守的荆州卒寥寥无几,近乎于没有设防。 “景略军师,果真是料事如神…” 张绣心下啧啧暗赞。 这便是萧方的破营之策。 以刘备亲率步军主力,正面进攻北营墙,迫使蔡中张允将留守荆州军,悉数调往北营墙抵挡。 张绣则率八百铁骑,趁着敌军后营空虚,一举从南营墙攻入敌营。 骑兵机动性的优势,这个时候就显现出来了。 张绣率八百铁骑,趁夜出城,疾行如风,在敌军毫无察觉的情况下,便绕行至了敌营后方。 约定的烽火号火一起,张绣便以雷霆般的速度,发起了这场突袭。 铁骑滚滚,转眼已冲近了敌营四十余步。 此时,为数不多的值守士卒,终于发现了有铁骑来袭。 “是骑兵!” “是刘备的西凉骑兵!” “所有人即刻拒守营门,速速去向蔡将军求援,就说敌军偷袭我南营墙!” 留守南营墙的宋忠,脸色骇然大变,声音嘶哑的大叫。 不足百余人的守卒,匆忙抄起武器,堵在了营门内。 张绣眼神不屑,如视蝼蚁,大喝道: “放箭,给我杀!” 西凉骑兵弓马娴熟,策马奔腾之时,纷纷弯弓塔箭。 破空声骤起。 数百支利箭,腾空而起,向着营门一线的荆州卒射去。 这帮荆州士卒,多为井底之蛙,生平鲜有与骑兵交手的经历,哪里料到这些西凉人,竟然能在纵马狂奔过程中骑射。 猝不及防之下,霎时间被钉倒十余,一时陷入混乱惊慌境地,纷纷后退躲闪。 “胡车儿,还等什么,给我掀翻营门!” 张绣眼见敌卒被逼退,再次大喝。 胡车儿当先纵马驰近营门,一跃飞身下马,几步便冲到了营门前。 徒手抓住营门,两臂青筋爆涨,奋然狂推了上去。 “咔嚓嚓~~” 伴随着一声崩裂巨响。 偌大的一道营门,竟在胡车儿的天生怪力之下,硬生生被轰然推翻在地。 “车儿,好样的!” 张绣一声大赞,纵马拖枪,踏着倒塌的营门,当先冲入敌营。 此刻,残存的荆州卒,皆被胡车儿的神力吓到目瞪口呆。 比及宋忠反应过来,想要转身撤逃时,张绣已如铁塔一般,横亘在了眼前。 枪如雷霆,呼啸而出。 宋忠猛然惊醒,想要提刀抵挡之时,已是慢了半拍。 “噗!” 一枪洞穿心脏。 张绣大枪一刺一收,将轰然倒地的宋忠甩在身后,扑向了惊慌失措的荆州卒。 眼见主将被杀,百余荆州卒军心瓦解,自然是一哄而散。 八百西凉铁骑滚滚辗入敌营,追随着张绣,一路向北营墙杀去。 铁骑滚滚,将沿途荆州卒,如蝼蚁般尽数辗碎。 张绣以摧枯拉朽之势,直接打穿了敌营,转眼间已杀至中军。 手起枪落。 那面中军大旗,应声被斩落在地。 北营墙。 激烈的攻防战,还在继续。 一万荆州卒,在蔡中和张允的喝斥下,正苦苦支撑,抵挡着刘军进攻。 “攻营的敌军,至少有一万六七千之众,刘备是全师在此啊!” “那大耳贼,他不该已分兵偷袭夕阳聚了吗,怎会全师在此?” 蔡中一脸错愕茫然,质疑的目光看向张允。 张允额头滚汗,神情慌张尴尬,不知如何解释。 因为他自己也想不通其中玄机。 “张允,是你被刘备戏耍,带回了假情报,令主公中了那萧方的调虎离山之计!” 文聘策马而来,脸上燃烧着愤怒之色。 张允蓦然变色,整个人僵在了马上。 他虽是绣花枕头,却也并非蠢到无药可救,被文聘这么一骂,心中思绪飞转,将种种疑点联系起来,岂能还想不明白。 “难道说,当日是刘备主臣给我设的圈套?” “莫不是他们故意让我偷听,让我以为他们要去偷袭夕阳聚,借我之口将假情报带回给舅舅,好诱使舅舅分兵去夕阳聚,那大耳贼才好趁虚来攻我大营?” “我竟然被刘备和那萧方,如跳梁小丑般戏耍?” 张允脑子嗡嗡作响,残酷的事实终于浮出水面。 他是越想越恨,越想越是恼羞成怒,陡然间一指文聘: “那萧方岂会诡诈到如此地步,我绝不可能中了他的计策!” “文聘,定然又是你向大耳贼暗通消息,泄露舅舅要往夕阳聚设伏的机密!” 文聘愣了住。 他是真没料到,到了这个时候,张允竟然还在甩锅,还想把自己的愚蠢,怪罪到自己的头上。 “张允,你——” 文聘怒不可遏,一时间却又不知如何反驳。 “够了!” 蔡中却厉声打断了二人争执,厉声道: “到底是谁的责任,待主公归来之后,自会做定度。” “现下我们要齐心协力,守住北营墙,阻挡住大耳贼的进攻。” “我看大耳贼攻势已是强弩之末,我们定然能守到主公回师之时,到那个时候,纵然是那萧方诡计又如——” 一个“何”字未及出口。 身后方向,陡然间响起天崩地裂之声。 几人同时回头看去,瞬息间身形凝固,目瞪口呆。 视野中。 数不清的铁骑,如神兵天降一般,已追辗着荆州溃卒,以势不可挡之势杀至了他们身后。 “西凉骑兵?是那张绣?” “这,这,这…” 蔡中声音颤栗,惊到目瞪口呆,仿佛见鬼一般。 文聘脸色一变,急道: “伱们又中计了,刘备全师进攻北营墙,就是为了逼你们将全部兵马引至北营。” “他暗中却派张绣率骑兵,趁南面营墙兵力空虚,一举破营而入!” “这必又是那萧方的诡计!” 真相大白。 蔡中和张允骇然变色,霎时间方寸大乱。 “快,快列阵,挡住敌骑~~” 蔡中激动恐惶,近乎于歇厮底里的颤声大叫。 营墙一线的荆州军,仓促间回过头来,想要重新结阵。 为时已晚。 八百西凉铁骑,如滚滚洪流,已是辗撞而来。 人仰马翻,肢飞血溅。 荆州兵眨眼间便被撞到鬼哭狼嚎,一片大乱。 崩溃! 身后被致命一击,正苦战的一万荆州军,顷刻间土崩瓦解,轰然四散。 这时。 营外的刘备,眼见张绣突袭成功,趁势催动人马猛攻。 营墙处处破裂,营门轰然倒塌。 一万七千刘军步卒,如潮水般漫过北营墙,扑向了崩溃四散的荆州军。 荆州军主营,全线瓦解。 “大势已去,我们走吧。” 文聘一声长叹,率先拨马而走。 蔡中和张允精神意志也崩解,连撤退的命令都来不及下达,便仓皇而逃。 张允知文聘武艺了得,便紧紧尾随于文聘身后,想跟着他杀出一条血路。 “张允小贼,你胡爷爷在此,哪里逃!” 一个熟悉的暴喝声响起。 张允被震到头皮发麻,蓦的侧目一看,吓到险些坠下了马去。 只见斜向处,胡车儿如野兽一般,正向自己策马扑来。 有了前番恐怖的经历,张允心知这西凉匹夫天生怪力,自己绝无可能是对手。 “文仲业,救我,救我——” 惊恐之下,张允也顾不得颜面,冲着前边文聘哀声求救。 文聘回头看了一眼,只犹豫了一瞬,便冷哼一声,快马加鞭而去。 “文聘——” 张允眼见文聘见死不救,一声咬切齿的悲愤大叫。 这时。 胡车儿已策马呼啸而来。 张允无奈之下,下意识想要拔剑抵挡。 剑未出鞘,胡车儿长臂已探出,将他腰带抓住,如鸡仔般提下马来,再次高高举起在了半空中。 “胡将军饶命,你听我解释,带我去见刘使君,我有话要说~~” 半空中的张允,颤声哀求着。 胡车儿脸色却狰狞讽刺,冷笑道: “让你死个瞑目也无妨,当日你偷听到的情报,皆是我家军师的妙计,就是为了借你这蠢货之口,让刘表那老贼中了我家军师的调虎离山之计!” “军师真是料事如神,你个蠢材和刘表那老贼,果然中计!” 真相大白。 得到了胡车儿的亲口承认,张允终于无法再自欺欺人下去。 “那乡野村夫,竟然诡诈到如此地步?” “我被他戏耍,蒯越也被他戏耍,我们所有人都被他戏耍了?” 张允脑子嗡嗡作响,眼中已填满难以置信的震愕。 “上回饶你一命,你小子不珍惜,这回落在老子手里,老子非得撕了你不可!” 胡车儿大骂过后,虎臂陡然加力。 “胡将军饶命,胡将军啊——” 张允震愕变为恐慌,痛到嘶心裂肺,苦苦哀求。 胡车儿杀红了眼,哪里却肯听得进去,蓦然一声大吼。 “咔嚓!” 半空中的张允,应声被撕成了两半。 两章一起发了,求追读,求推荐票,求月票! 第073章 刘备敢重用一介寒士,刘表焉能不败!攻守之势易也! 大营上空,荆州军将旗降下, 一面面象征刘备的将旗,升起在夜空中,在火耀映照下,激励着刘军将士奋勇厮杀。 一万余荆州军,死伤无数,降者无数,只有两三千人,逃出了大营。 东方发白,天色将明。 南下的大道上,到处是丢盔弃甲,仓皇而逃的荆州兵。 唯有一支千人的部众,尚勉强保持着建制,并未因大败而崩溃。 这一千人马,便是文聘曾经的部曲,亦是荆州军最精锐之师。 尽管文聘被刘表剥夺了兵权,但在危难时刻,邓济等旧部们,还是选择追随并听从文聘号令。 眼见身后追兵已远去,文聘这才下令停止狂奔,让士卒们喘一口气。 于是,劫后余生的千余部众们,一个个瘫坐在地,品味起了劫后余生的庆幸。 “没想到,那萧方一介寒士,竟有如此神鬼莫测的智计,几次三番大破我军。” “那刘玄德竟也敢重用这么一位无名之士做军师,这等用人的气量胆魄,当真也是令人佩服。” “主公却任人唯亲,只重蔡蒯两姓,气量与这刘玄德相比,当真是云泥之别!” “主公啊主公,你焉能不败呀……” 文聘心中感慨万千,不由一声长叹。 邓济凑上前来,将水囊递给了文聘,压低声音道: “仲业将军,接下来你有何打算,还要带着我们南下,去与主公会合吗?” 文聘沉默不语,不禁为自己的前途谋划起来。 刘表对他的猜疑,令他已是心寒,无心替其再卖命。 何况遭逢这么一场惨败,难保蔡中张允之流,不会把黑锅再次扣他身上,将兵败归咎于他暗通刘备。 介时刘表盛怒之下,未必不会动他下手。 “不如,索性降了刘备?” 文聘脑海之中,瞬息间闪过这个念头。 “那刘玄德既有仁义之名,又雄才大略,气量非凡,还有萧方这等奇人辅佐,极有可能夺取荆州。” “我既被刘表猜疑,另择明主,转投于他,未必就没有前途。” 想到这里,文聘灰暗的眼眸中,陡然间为之一亮。 但旋即,他的眼神又灰暗了下去。 虽说他文氏一族,还几位子女,都身在穰县,但妻室与两个儿子还在襄阳。 若他转投了刘备,刘表岂能放过他在襄阳的妻儿? 犹豫良久后,文聘一声无奈叹息: “主公对我已生疑,我前去会合,无非是自取其辱。” “我打算带一半弟兄,向东往白牛邑,尔后再做打算。” 邓济明白了。 自家将军,这是被刘表寒了心,却又忌惮妻儿性命,不敢背叛刘表。 所以便只能自率部众,躲往白牛邑,谋一个立足之地。 对刘表既不听调,也不公开背叛,只选择置身事外,据城自保。 邓济遂神色郑重,拱手道:“仲业将军,济跟你同往!” “算了,伱的心意我领了。” 文聘面露欣慰,却拍了拍他肩膀: “只是你邓氏一族多在新野,听闻弟妹又刚给你生了个儿子,你妻儿族人皆需要你庇护。” “主公稍后必会退守新野,倘若得知你跟我去了白牛邑,没有前往新野会合,万一牵怒于他们怎么办?” “你还是带着剩下的弟兄,回新野与主公会合吧。” 邓济愣了一下,脸色犹豫为难。 半晌后,方才摇头一声无奈的叹息。 当下二人便就此分兵。 文聘率数百部曲,向东前往白牛邑。 邓济则率余下千余人马,继续南逃,前往夕阳聚与刘表会合。 … 育阳城南,荆州军残营内。 欢呼声已是此起彼伏。 血战余生的刘军将士们,正挥舞着手中兵器,尽情狂呼,庆贺着这场畅快淋漓的大胜。 “启禀主公,此役我军杀敌两千,俘敌近四千之众!” “禀主公,敌营中近五万斛粮草,皆为我军所得,其余缴获兵器旗鼓无以计数。” “启禀主公,末将生擒敌将蔡中!” “禀主公,我们…” 众将飞奔而来,个个兴奋的向刘备请功。 刘备捋着细髯,脸上始终挂着笑容,不住的点头赞许。 “恭喜主公又是一场大胜。” “此役之后,攻守之势就此逆转,就算刘表再家大业大,也经不起这一连串的伤筋动骨。” “我料他必不敢再主动进攻,多半会退兵南归,缩会襄阳去舔伤口。” “攻守之势已易,主公只需再拿下新野,便能兵临汉水矣。” 萧方笑着抬手南指,为老刘勾勒出了接下来的蓝图。 今日这场胜仗,加上萧方这番谋划,将刘备那颗沉寂已久的雄心壮志,再次点燃。 “若非军师只手相托,备焉能以半郡之兵,一胜再胜刘景升一州之兵,赢得眼前这般大好局面。” “军师真乃吾之张良也!” 刘备心绪澎湃之下,对萧方不吝盛赞之词。 “主公言重了,方只不过是动了动嘴皮子而已,还得是主公雄才大略,众将士用命,才有今日局面。” 萧方自然是懂人情事故的,虽知老刘是言出肺腑,但也不敢据功,顺势一番自嘲,将功劳推给了老刘和众将。 张飞则一摆手,嚷嚷道: “俺说军师啊,你就甭谦逊啦。” “要不是你那颗聪明的脑袋瓜子,俺兄长和俺们这帮人,怕是早就困死在徐州了。” “俺兄长夸你的那些话,你就安安生生受着吧,谁敢不服,俺第一个不答应!” 张飞扬起了拳头,四下一扫,煞有介事的想要瞧瞧,谁有不服。 众人皆是呵呵一笑,自然是对萧方的智计功劳无有不服。 萧方被张飞的直白,说的略有尴尬,只得苦笑一声。 马蹄声响起,胡车儿提着一颗血淋淋人头,飞奔而来。 “启禀主公,俺把张允那厮杀了,人头在此!” 胡车儿滚鞍下马,骄傲的把张允首级一扬。 刘备神色一震,眼神似是没料到,胡车儿竟直接把张允给杀了。 “刘表与主公已是不死不休,倘若主公子侄兄弟落入刘表手中,想来他也不会手下留情。” “主公曾饶张允一死,此贼若非自作聪明,偷听假情报给刘表,妄图置主公于我等死地,又焉会落得今日这般下场?” “此贼本就当杀,正好借其首级,以震慑刘表部众,让他们知道,主公除了王道之外,还有霸道!” 萧方声色冷厉,趁势又给老刘上了一堂帝王术课。 刘备心头一震,若有所悟。 “景略言之有理,备受教了。” 刘备遂向萧方微微拱手,而后欣然道: “此战文锦攻破营,擒蔡中,乃是首功,车儿斩杀张允为次功,皆当重赏!” 刘备毫不吝啬,当即赏张绣和胡车儿金银数百,布数千匹。 张绣和胡车儿有感于刘备赏罚分明,当即拜谢。 此时天光已大亮,朝霞东升,照亮了战场。 刘备意气风发,马鞭向南一指: “传令下去,犒赏三军将士,我们休整三日,南下直奔新野!” 晨光之下,欢呼声再次响起。 … 夕阳聚以北十五里。 两万余荆州军,正倍道兼程,向着粮营方向疾奔。 刘表马鞭连抽,催动着坐骑疾行,显示着内心的急迫。 “敌军至少要比我军多走三十里地,我们有足够的时间赶往夕阳聚设伏,主公不必太过心急。” 蒯越看出了刘表心态,便追上了宽慰道。 刘表急切的心情,这才缓和下来。 略一计算后,刘表点头道: “异度言之有理,老夫确实不必心急,有的是时间前往夕阳聚从容设伏。” 说着他放慢马速,赞赏的目光笑看向蒯越: “那萧方作梦也不会想到,他这所谓妙计,会将刘备送上死路。” “乡野村夫终究是乡野村夫,怎斗得过异度这你等世之名士啊。” 得到刘表的盛赞,蒯越嘴角微微上扬,笑而不语。 “让开,都让开!” 后军王威一路大叫而来,转眼间挡在了刘表跟前。 “启禀主公,育阳急报!” “刘备于昨夜发兵突袭,我主营失守,一万余守军几乎全军覆没。” “张允为敌所杀,蔡中亦为刘备所擒!” 刘表和蒯越身形瞬间凝固,脸上的笑容同时消失了。 求推荐票,求追读啦,上架后必爆发以谢诸兄支持! 第074章 荆州第一谋士?你配吗?三大隐士:刘备何以能脱胎换骨? 主营失守了? 一万多大军,全军覆没? 亲外甥张允被刘备所杀? 又一个小舅子蔡中,竟为刘备所擒? 一连串的惊人消息,如同一道道晴天霹雳,狠狠的劈在了刘表头顶。 此刻他是脑子嗡嗡作响,一片空白。 至于蒯越,更是脸形扭曲出无尽惊愕,仿佛听到了这世上,最荒谬之事。 左右正在行军的荆州军,则无不哗然惊变,纷纷停下脚步,彼此拥挤在了一团。 马上的刘表,开始大口大口的喘息,滚滚怒血如同火山般压制不住,向着喉头便涌来。 “啊——” 刘表一声仰天大叫,一股老血涌出,竟是急怒攻心,一头栽下了马来。 “主公!” 众人大惊失色,纷纷跃下马来,一窝蜂的扑了上去。 落地的刘表,已是两眼一黑,气昏了过去。 “快传医者,主公昏死过去了。” “停止行军,就地安营扎寨!” “快把主公抬进帐中。” 惊呼声尖叫声此起彼伏,荆州军已是乱成了一锅粥。 两万荆州军,只得停止行军,就地匆忙安营。 天黑之时,营盘安扎完毕。 满营内外,则是流言四起,士卒们是窃议纷纷,各种流言满天飞。 什么刘备大军马上就要打来,要直接杀进襄阳,什么刘表已活活被气死,蔡瑁蒯越等已经准备向刘备投降… 大帐内。 昏厥过去的刘表,终于是苏醒了过来。 “子应,德适啊!” “老夫要杀回育阳,老夫要为你们报仇雪恨~~” 刚刚醒来的刘表,便是悲愤大叫,挣扎着就要下地。 蒯越蔡瑁等大惊失色,忙是扑上前去将刘表扶住,好生劝慰起来。 半晌后。 刘表才终于被劝住,悲愤激动的心情,渐渐冷静了下来。 “为什么?” “我大营为什么会被攻破,老夫不是留了一万多兵马给他们吗?” “刘备在育阳不过几千兵马,怎么会如此轻易破我大营?” 冷静下来的刘表,终于想起了疑点所在,冲着王威喝问道。 蒯越和蔡瑁等人,见刘表已心绪平伏,蓦的也想起这至关重要的疑点,目光齐刷刷看向王威。 “据军报称,刘备并未分兵袭我夕阳聚,而是主力皆在育阳。” “当晚一战,刘备以主力佯攻我北营墙,以吸引我军据守北面,却派骑兵从南面突袭。” “这两面夹击之下,我大营方才失守。” 王威一面解释,一面将帛书情报奉上。 刘表挣扎着直起身,一把夺帛书夺过,瞪大眼睛急看。 一旁蔡瑁是一头雾水。 蒯越则渐渐变色,隐隐已猜到了什么,拳头悄然握紧。 “刘备为何会全师在育阳?他不是该分兵袭我夕阳聚吗?” “异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表抬起头来,匪夷所思的目光,看向了蒯越。 蒯越拳头攥得咔咔暗响,眉宇之间,掠过一道不易觉察的羞愧。 他已经想明白了。 什么文聘暗通刘备,什么张允偷听到的机密,什么偷袭夕阳聚粮营… 一切的一切,都只不过是刘备的调虎离山之计。 只为将刘表主力调走,好让刘备有机会,趁虚突袭他们的育阳主营! 如此天衣无缝,环环相扣的布局,不用猜,必是那萧方的手笔。 可笑他全然被蒙在鼓里,竟被萧方玩弄于股掌之中。 信了张允的假情报便罢,还自作聪明,向刘表献计分兵来夕阳聚埋伏! 堂堂荆州第一谋士,当世名士,蒯家家主,竟被一乡野村夫,如三岁孩童般戏耍! “萧方,萧方~~” 此刻的蒯越,心中羞愤到无地自容,羞于启齿道出真相。 他只能咬牙切齿,低念着那个名字。 看着蒯越渐渐扭曲的脸形,再听他念叨着“萧方”二字,刘表思绪飞转,蓦然间惊醒过来。 “莫非,这皆是那乡野村夫调虎离山之计?” “老夫那愚蠢的外甥,中了刘备主臣的圈套,无意间帮着刘备蒙骗了老夫?” “从头到尾,刘备的目标,便是攻破吾育阳主营?” 面对刘表的质问,蒯越只能选择沉默。 沉默,代表着默认。 刘表心头一闷,立时心生埋怨,张口质问道: “异度啊异度,你乃荆襄第一谋士,怎会看不出萧方诡计,竟几次三番为那乡野村夫戏耍啊?” 此时刘表方寸已乱,全然也不顾蒯越颜面,当场便是一通数落埋怨。 蒯越低垂着头,脸色时红时白,一时羞愧到无言以对。 “主公息怒,这情报属实还尚未可定。” “或许是有人暗通刘备,泄露异度计策,使得大耳贼放弃偷袭我粮营,改为袭取我大营?” “瑁以为,现在责怪异度为时尚早。” 蒯蔡两族同气连枝,眼见蒯越处境不利,蔡瑁当即站出来为其解围。 那一句有人向刘备泄密,明显是暗指文聘通敌。 刘表微微一震,心头那份怨意,只得强压了下去。 眼前这人,可是蒯家家主,是自己的左膀右臂,是他坐拥荆州牧之位的支柱之一。 就算蒯越失算,致使他损兵折将,又能怎样? 你还能杀了蒯越不成? 强咽苦水后,刘表只得一声长叹,摆手道: “罢了,罢了,事已至此,追咎是谁的责任也无意义。” “现下大营已失,德适和子应皆已丧身于刘备之手,我军损兵折将无数。” “伱们都说说看,老夫该如何是好?” 蒯越暗松了口气。 略一沉吟后,蒯越拱手道: “我军几次失利,已是伤筋动骨,元气大伤,恐怕已失去了继续进攻的底气,只能先转攻为守。” “越以为,主公可率主力退回襄阳,一面养病一面从各郡调集兵马,重整旗鼓。” “同时则留一员大将,坐镇新野拱卫襄阳。” “如刘备敢继续南下,以新野之坚固,万余兵马足以将其牢牢钉死在城下。” “主公待身体痊愈,新军集结完毕后,再挥师北上新野。” “介时内外夹击,必能破了那刘备,一雪前耻。” 蒯越主张退兵。 刘表却眉头深凝。 说难听点,就是他这个荆州之牧,被刘备这个织席贩履之徒,打到溃不成军,只能选择龟缩防守。 荆州士民们会怎么看他? 天下诸侯会怎么看他? 他的颜面威名,岂非就此扫地。 刘表不甘心啊。 只是想到惨败到如此地步,自己身子又被气吐了血,除了忍辱负重之外,似乎也别无选择。 纠结良久后,刘表只得无力的拂了拂手: “依你所说,退兵吧。” 蒯越暗松了一口气。 蔡瑁也没了脾气,心中再是愤愤不甘,也只能默许了刘表决策。 当下刘表便率军南下,退往襄阳。 却令蔡瑁收拢溃军,率一万兵马,坐镇新野,防范刘备继续南下。 刘表惨败的消息,很快便遍传各地。 荆襄七郡士民,为之大震。 … 汉水畔,竹林之中,一座书院座落其中。 书院门匾上,书写着“水镜书院”四字。 院中竹阁之内,两位中年儒士正在对弈,另一名黑衣儒士,一面观战,一面为那二人煮酒。 “承彦兄,德公兄,这一局恐怕不到天黑,决不出胜负了。” “酒已温,先小酌一杯如何?” 黑衣儒士淡淡而笑,为那对弈二人,各舀了一勺青梅酒。 那两名中年儒士,只得放下手中棋子,端起酒杯来浅呷一口。 “嗯,德操贤弟这青梅煮酒的火候,当真恰到好处,果然是我襄阳一绝。” 开口夸赞那人,正是襄阳名士,庞家家主庞德公。 与他对弈之人,同为荆州名士,乃黄家家主黄承彦。 至于那煮酒之人,则是这水镜书院的主人,水镜先生司马徽。 “近日二刘兵戎相见,南阳烽火再燃,两位兄台对此有何高见?” 司马徽再酌一杯,闲聊般问向那二人。 “若说这刘玄德,虽出身寒微,却着实不同凡响。” “不然怎会弹指间击灭张济,夺取了南阳,甚至竟还能收降了张济之侄张绣,为其鞍前马后?” “这用兵之能,容人之量,那刘景升与之相比,确实要逊色得多…” 庞德公啧啧感慨,言语间显然对刘备颇有敬意。 “先不论其他,光是这刘玄德夺取南阳后善待百姓,一改袁术张济之流的暴政,这份仁义便令人佩服。” 黄承彦先是大为赞赏,接着话锋一转: “只是我很奇怪,这刘玄德在徐州先后败于袁术吕布,狼狈到几乎走投无路。” “怎么来我荆州之后,却如同脱胎换骨一般,不光击灭了张济,穰阳一战还重创了刘景升,活捉了那张允。” “这前后判若两人的变化,着实让我有些看不透。” 庞德公微微点头,眼中亦是浮现出几分困惑。 这时。 一直不作声的司马徽,忽然开口问道: “据愚弟所知,刘备能有脱胎换骨般变化,全靠一位奇人辅佐。” “此人名为萧方,字景略,亦是荆州人氏。” “不知两位兄台,可曾听闻过此人?” 第075章 荆州要变天了?打下此城,方有四方豪杰来归! “萧方?萧景略?” 庞德公酒杯悬在了口边,眼眸转了几转: “我似乎听州府的几位朋友提起过此人,说是此人乃我荆州义阳人,家世倒也平平,素来也没什么声名在外。” “不过却成了刘玄德的军师,听闻刘玄德入荆州以来能屡战屡胜,皆与他在幕后出谋划策脱不开干系。” 庞德公毕竟没有出仕,所能打听到的消息有限。 “我确实也有所耳闻,说这萧景略乃是诸葛玄的侄女婿,虽然家世寒微,声名不显,却是智谋极为了得。” “也确有传闻说,刘玄德击灭张济,乃至于穰县伏击张允,都出自于此人手笔。” 黄承彦捋着细髯,将自己所知也道了出来。 “诸葛玄的侄女婿?这我倒是第一次听说。” 庞德公眼中掠起些许奇色,微微点头道: “诸葛氏虽家道中落,但毕竟也位列士家,如今避难来荆州,依理该当联姻我荆襄豪姓,才好在我荆州立足,进而开枝散叶。” “没想到他竟将侄女,嫁与了一位声名不显的寒士,倒是出人意料。” “如今看来,莫非他是慧眼如炬,看出这萧方非是池中之物?” 一时间,这两位荆襄名士,对萧方是猜测议论起来。 司马徽给二人又添了一勺酒,又问道: “穰县一战刘景升遭逢败绩,想来必会集结大军,北上进逼育阳,非得与那刘玄德不死不休。” “这一战,两位贤兄如何看待?” 话锋从萧方身上,转移到了北面这场正进行的战事上。 庞德公呷一口酒,缓缓道: “这刘景升虽称不上雄才大略,但毕竟有整个荆州做后盾,兵马钱粮远胜于那刘玄德。” “那刘玄德只占据了半个南阳郡,且是新得未久,来不及扩充兵马。” “这一战于他而言,只怕是凶多吉少呀。” 黄承彦亦是微微点头,轻叹道: “刘玄德确有仁主之风,其用人的气魄也确实值得称道。” “只是这两国交兵,说到底比拼的是谁的底蕴更深厚,诚如德公兄所言,这刘玄德底蕴远逊于刘景升,这一仗确实可以说是凶多吉少呀。” 二人对刘备是颇为敬佩,只是对于育阳一战的结局,却显然倾向于刘表胜算更多。 “刘景升的底蕴确实比刘玄德要深厚,但两位贤兄适才也提到了,那刘玄德有那萧景略这等奇人异士辅佐。” “若传闻属实,以此人的智谋,未必不能弥补实力上的差距,令刘玄德再次以弱胜强。” 静听许久的司马徽,终于是有所表态,却与那二人看法相佐。 庞德公和黄承彦对视一眼。 尔后,庞德公淡淡一笑: “德操所言,倒也未必没有可能。” “只是自古以来,能凭一己智谋,来扭转乾坤者,可谓凤毛麟角。” “若这萧景略真有这般能耐,实可谓张良再世了。” 话音方落。 一位年轻文士,神色匆匆的踏入了竹阁。 “元直来了,快过来坐。” 司马徽认出那年轻文士,正是自己的弟子徐庶,便向其微微召手。 徐庶跪坐上前,不及喘一口气,便一拱手: “先生,两位世伯,适才学生有朋友从新野而来,带回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那刘玄德于育阳,大破了荆州军,斩杀张允,生擒蔡中。” “刘景升遭此大败,急怒攻心吐血,现下已退回襄阳养病,留蔡瑁守新野。” “听闻那刘玄德正率大军杀奔新野而来,不少新野士民震惊恐慌,正纷纷举家南迁避难。” 此言一出。 这三位名士皆是神色大震,霎时间脸上涌起惊异之色。 “那刘玄德竟然打赢了这一仗?” “刘景升惨败如斯,连外甥和妻弟都折了?” “承彦兄,这…” 庞德公难以置信的看向黄承彦,手中酒杯溅落出酒水湿了衣袍,竟也浑然不顾。 黄承彦亦是满脸惊异困惑,显然徐庶带回这情报,远远超出他们的意料之外。 这结局,与他二人的判断,简直是天壤之别! 纵然是对刘备怀有几分信心的司马徽,此刻亦是满面惊奇。 他是对刘备抱有信心,觉着刘备有萧方辅佐,未必就会败给刘表。 但他这份信心,最多也就止步于刘备守住育阳,双方形成僵持不下之势。 却不料,刘备竟反守为攻,反杀到刘表大败而逃! 这就全然不在他的意料之中了。 “元直,两军兵力如此悬殊,那刘景升为何会如此惨败?” 司马徽最先冷静下来,满眼好奇的问道。 “回禀先生,据我那位朋友讲,刘表是中了刘备调虎离山之计…” 徐庶便将打听来的消息,原原本本的道了出来。 “竟能利用张允,将那蒯越也蒙骗过去,将刘表诱往夕阳聚设伏,却趁势攻破荆州军大营?” “此计天衣无缝,环环相扣,确实是一出精妙绝伦的奇谋妙计啊!” 司马徽啧啧赞叹,尔后忽然想到什么,再问道: “元直你可知,此计出自于何人手笔,是否是刘玄德那军师萧方?” 徐庶微微一怔,想了一想后忙道: “听先生这么一问,学生想起来了,我那朋友确实提到过,说是刘表中了那萧方之计。” “不过这些都是风言风语的流言,并未有确凿的证据,庶也不敢断定。” 司马徽转过头来,看向了庞德公和黄承彦。 若只有一起流言,可能只是流言。 这么多的流言,全都指向同一个人,便很难说是空穴来风。 “如此看来,这种种惊艳手笔,多半是出自于这萧景略之手了。” “德操,看来我们得收回方才说过的话,这个萧景略只凭其智计,真就补弥了刘玄德实力上的差距,还真有几分张良再世之风!” 庞德公啧啧称奇,态度已是大变。 黄承彦则捋着细髯,则面露几分愧色: “没想到,在我们眼皮子底下,竟藏着如此一块璞玉浑金,咱们竟然没有丝毫觉察,当真是惭愧惭愧啊。” 自责过后,话锋却一转,意味深长道: “照此看来,这刘玄德有这萧方辅佐,将来还真有可能打过汉水,夺了刘景升的基业。” “德公兄啊,你我两姓被蔡蒯压制这么多年,现下荆州似有变天的迹象,我们是否也该有所行动了。” 庞德公眼神一震。 黄承彦虽未戳破窗户纸,言下暗示他岂会听不懂。 本来蔡蒯庞黄,并列荆州四姓。 蔡蒯两姓靠着拥立刘表之功,一举把持了荆州军政大权,至此将他庞黄两姓排挤出了荆州决策层之外。 黄氏之中,好歹还有一个黄祖,担当江夏太守,手握荆州最强的水军,令黄氏在荆州勉强还有些话语权。 庞氏则要寂寞得多,族中在州郡中位列高位者,可以说是寥寥无几。 黄承彦言下之意,自然是想联手庞家,转而支持刘备,以扭转蔡蒯两家独霸荆州的局面。 庞德公沉吟良久后,却道: “我荆州的根基,毕竟还在江汉之间,还在襄阳。” “刘景升虽遭此大败,根基却未曾动摇,北面还有新野重镇,为襄阳屏障。” “承彦兄所说,我以为,我们还是等刘备拿下新野,饮马汉水,兵临襄阳,动摇了刘景升根本再做打算不迟。” 黄承彦若有所思良久,点头道: “德公兄言之有理,那咱们就先静观其变,看那刘玄德能不能拿下新野吧。” 三位名士的目光,齐齐转向了北面。 … 新野城北。 源源不断的刘军步骑,浩浩荡荡而来,进抵城下,开始逼城下寨。 “军师,依常理,咱们连战连胜,现下已转守为攻,兵临新野。” “怎么到了这般地步,却仍不见有多少荆州豪杰,前来归附于备?” 中军大帐内,原本意气风发的老刘,此刻脸上却写着苦恼二字。 原以为几场胜仗打下来,他已向荆州豪杰们,展现出了足够的雄主之风,理应四方豪杰望风来归。 尤其是萧方曾说过,荆州不满刘表宠信蔡蒯两族的名士豪杰,可以说是多如牛毛,这些人早就思得明主。 可到现在为止,也不见这些人纷拥而至啊。 萧方一笑,抬手一指帐外那座巍巍城池,意味深长道: “主公莫急,只有打下了新野,这些荆襄豪杰,方才会望风来归呀!” 刘备来到帐门,望着巍巍新野城,隐约已听出了萧方言外之意。 “军师,俺不太明白啊,为啥非得打下这新野城,荆州豪杰才会来望风来投?” 张飞挠着后脑壳,却是满眼困惑。 第076章 谁赢他们帮谁!既得虎将又下新野,军师此计两全其美啊! “刘表虽连败数场,被迫转攻为守,但毕竟家大业大,有荆州这个百万户口之地做后盾,用不了多久就能恢复元气。” “而荆州州治在襄阳,刘表的根基也在江汉之间的南郡,无论南阳天翻地覆,只要汉水以南风平浪静,便不足以撼动刘表根基。” “主公这几场胜仗打下去,最多只能使荆州豪杰们,对主公刮目相看,心生敬佩,却不足以令他们就此倒戈。” 话锋一转,萧方接着道: “打下新野就不一样了。” “此城乃汉水以北,刘表仅存的一座重镇,主公若打下此城,汉水以北各县必望风而降,我铁骑一日之间,便能饮马汉水。” “这就意味着,主公距离攻下襄阳,只剩一步之遥!” “这才是真正撼动了刘表的根基,让荆州豪杰意识到,荆州变天易主,已近在眼前。” “唯有如此,方才能促使他们做出抉择,转投向主公的怀抱!” 萧方不紧不慢,将荆州人心向背说了个通透。 刘备恍然明悟,眼中的苦恼疑惑,就此烟销云散。 张飞眼珠转了好几转,猛的一拍腿: “俺明白了,军师你说了这么多,不就是想说,谁赢他们帮谁么?” “俺看这帮荆州所谓豪杰,也皆是些墙头草,哪边风大哪边倒。” 张飞扁起了嘴,颇有些嗤之以鼻的意味。 萧方笑了笑,却淡淡道: “话也不能这么说,慕强乃是人之常情,也不能一概而论。” “这大乱之世,若是择错了主公,便有可能赔上身家性命,选一个看起来更强的主公也在情理之中。” “毕竟不是人人都似我这般,敢有胆赌主公乃平定天下的天命之主!” 萧方自夸过后,顺势又把老刘捧上了天命之主的高位。 “什么天命之主,备万不敢当。” 刘备摇头自嘲,却又认可的点了点头: “不过军师所言,确实在理,方今乱世,不但是主择臣,更是臣择主。” “到目前为止,刘景升依旧根基牢固,实力要胜于备。” “备若不能撼动刘景升的根基,让荆襄豪杰看到我夺取荆州的希望,又凭什么奢求他们以身家性命相托!” 老刘的这份自知之明,宽宏的气量,令萧方不禁微微点头。 张飞粗中有思,细细一琢磨,终于也想通过来。 便是一摆手,不以为然道: “既然如此,那咱还等什么,兄长你就下令攻城吧。” “咱就踏平新野,饮马汉水,让那荆州豪杰们看清,谁才有资格做荆州之主!” 张飞霸气无匹,仿佛新野城就是纸糊的,他上去踹上一脚就是一窟窿。 其余诸将皆也叫嚷着要强攻新野,多少有点“嚣张猖狂”的意思。 这也难怪,几场胜仗下来,杀得刘表溃不成军,众将滋生了骄傲自负心理也再的难免。 “翼德,不可轻敌大意,骄兵必败也!” “新野乃南阳仅次于宛城之重镇,城墙高厚,粮草充足,城中还有蔡瑁所统一万精兵镇守。” “我军虽士气正盛,想要强攻下新野,也并非易事。” 老刘却要冷静得多,几句话压制住了张飞的骄狂。 尔后又看向萧方,说道: “你们别忘了,景略可是提醒过,曹操还在北面虎视耽耽,等着趁虚南下。” “我们强攻新野,势必会付出不小的代价,到时损兵折将,如何回过头来抵挡曹操?” 张飞顿时哑火,一身骄狂轻敌的气焰,当头被刘备泼灭。 众将也都跟着冷静了下来。 眼见老刘能胜而不骄,如此冷静,萧方不禁暗暗点头。 “不强攻,咱们怎么破城嘛…” 张飞小声嘀嘀咕咕起来。 萧方回到帐中坐下,自斟了一碗茶,别有意味的来了一句: “俗话说的好,坚固的堡垒,往往是从内部攻破的…” 老刘与众人立时精神一振,惊喜的目光看向了萧方。 萧方这口气,他们已经是轻车熟路,这铁定是又有奇谋妙计了。 “坚固的堡垒往往从内部攻破…备孤陋寡闻,未听闻过这句俗语。” “但不知这句话有何深意,还请军师明示。” 刘备端坐下来,一副虚心求教架势。 张飞等众人,也皆是跟着竖起了耳朵。 “据方所知,邓氏乃是新野大姓,在这新野城中颇有些底蕴。” “但放眼荆州,邓氏的地位却根本不入流,莫说是蔡蒯庞黄这等头等豪姓,纵然是冯马这些次等士家,都远远不如。” “故而邓氏在刘表治下,自然不得重用,担当的职位也多些是下级的武官文吏。” “庞黄等头等豪姓,或许还在观望,等到主公拿下新野,饮马汉水之时,才会倒戈来投。” “邓氏这等南阳小姓,恐怕早已蠢蠢欲动,日夜盼着一个翻身的机会。” “主公这个时候,何不就给了他们这个机会呢?” 听到这里,刘备眼中精光一闪,蓦然省悟。 萧方这是要他招揽新野邓氏,利用邓氏做内应,里应外合攻破新野! “原来这就是军师所说,坚固的堡垒往往从内部攻破。” “新野邓氏,新野邓氏…” 刘备眼眸中涌动着兴奋,抬起头来再看向萧方。 只见萧方那云淡风轻的样子,显然这道计策,并非是灵机一动,而是早有成算。 “莫非,景略伱在我兵临新野之前,便早已想好,利用邓氏破新野之策?” 萧方一笑,淡淡道: “方早在徐州时便说过,荆州不满刘表的士家豪强不在少数。” “既然如此,荆州谁能为主公所用,方自然心中得有个谱,不然怎敢把主公你引到荆州来呢。” 刘备恍然大悟,心下不禁再次为萧方的深谋远虑而折服。 感慨过后,接下来就是锁定目标,看邓氏哪些人,可为刘备所用。 “新野邓氏中,最厉害的那一个,也许才刚刚出世。” “现下新野城中,出类拔萃者,这个邓芝邓伯苗算一个,主公招揽应该不难。” “不过此人尚且年轻,有才而无权,现下未必能派上用场。” “这邓芝的堂兄邓济,却乃刘表麾下军司马,手中握有兵权。” “若能说动此人起兵倒戈,必能助我们打蔡瑁一个措手不及,兵不血刃拿下新野!” 萧方也是体贴周到,将要招揽的人选,都为老刘提前想好。 刘备微微点头,便捋着细髯道: “那接下来,咱们就得商量商量,如何招揽这邓济了。” 话音方落。 萧方却不假思索道: “根据先前细作情报,这邓济曾跟随文聘镇守穰县,算是文聘的老部下。” “文聘南撤之时,并未退往新野,而是自率数百部曲,前往了东面的白牛邑。” “方猜想他必是因被刘表猜忌,便不敢去见刘表,而是躲往白牛邑寻求自保。” “主公若能劝降这文聘,便能利用文聘的影响力,来轻而易举的劝降邓济,为主公所用。” 听得萧方这番话,刘备大喜过望。 先前萧方就提到过,说这文聘乃荆北第一名将,有意想为他招揽文聘。 如今若能说降文聘,既得一员大将,又能拿下新野,岂非一举两得的好事? “姐夫此计,确实是一举两得之计。” “不过这文聘半数族人家眷,皆身在穰县,又被刘表猜忌,理应已选择投奔主公。” “现下他却退往白牛邑,既不投奔主公,又不敢去见那刘表。” “亮猜想,多半是因他还有妻儿在襄阳,担心一旦投奔主公,刘表会杀其妻儿。” “既然如此,主公想招降这文仲业,只怕不易呀。” 诸葛亮近月以来,经历种种历练,思虑之周密已是突飞猛进。 听得他这番顾虑,刘备脸上喜色渐渐收起。 利用文聘在穰县的家人族人,威胁逼迫文聘不顾襄阳妻儿的生死,被迫投靠到他麾下,这种事,他自然是做不出来。 如此一来,文聘家眷捏在了刘表手中,这似乎成了无法招降文聘的一个死结。 “军师,看来招降文聘这条路,行不通呀。” 刘备思虑半晌后,摇头一声无奈叹息。 萧方眼中透出一道诡色,却是笑道: “主公放心,方自有办法,让文聘心甘情愿来投奔主公。” 求追读,求推荐票,求一切支持兄弟们! 第077章 老刘啊,咱要防着被背后捅刀啊!刘表:我就不要面子么? 刘备精神一振,忙问萧方有何妙计。 “主公忘了么,前番育阳一战,胡车儿斩了那张允,张文锦可是生擒了那蔡中。” “主公何不派一使者往襄阳,将这个蔡中废物利用,换取文聘的家眷呢?” “介时他再无羁绊顾虑,还会不归附主公吗?” 萧方不紧不慢,道出了招降文聘的计策。 刘备豁然明悟。 蔡中可是刘表妻弟,蔡瑁二弟,蔡家的嫡子。 虽然将才平庸,但在蔡家的地位,却仅次于蔡瑁。 以此人换取文聘,刘表焉有不答应之理。 “嗯,军师此计甚好,那我就即刻派公祐前往襄阳!” 刘备也不假思索,欣然采纳。 招降文聘之事,就此定下。 萧方呷一口汤茶,却话锋一转: “招降文聘,还需要些时日,主公也不必要空耗在新野城下,现下主公需要做两件事。” 刘备思绪回到眼前,当即萧方是哪两件事。 “第一件事,主公当收兵回育阳,给刘表造成一种我们对攻取新野没有信心的假象,以麻痹蔡瑁。” “如此一来,我们方能为招揽邓济,他日奇袭新野做准备。” 萧方道出了头一件事。 刘备深以为然,点头道: “军师言之有理,继续兵临城下不过是徒耗粮草,确实不如先撤回育阳,以令那蔡瑁放松戒备。” “那备便下令,明日便以粮草不济为由,撤兵回育阳。” “不知军师这第二件事,又是何事?” 萧方手中茶碗,向着北面忽然一指: “这第二件事,便是即刻派翼德将军,率五千精兵走水路,星夜兼程秘密北上,增兵叶县!” 叶县? 刘备的思绪,立时从这南阳最南端的新野,跟着萧方所指,移向了最北端的叶县。 “景略军师啊,咱们不是等着要打新野么,怎突然间你又要让俺偷偷摸摸去叶县?” 张飞心直口快,不假思索的便质问起来。 “阿亮,你说说看,这是为何?” 萧方不答,却笑看向了小舅子。 诸葛亮沉眉片刻后,眼眸中一道精光涌现。 “南阳离许都相近,骑兵北上不出两日就能兵临许都。” “姐夫说过,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曹操对南阳必是势在必得。” “亮猜想他此前不出兵,定是想坐山观虎斗,想等主公与刘表相争,两败俱伤之时再下场坐收渔利。” “然主公用姐夫计策,几次以极小的代价,大破了刘表,打破了曹操两败俱伤坐收渔利的如意算盘。” “如今主公实力大增,南阳已是坐的愈加稳固,这显然不是曹操所要看到的局面。” “亮猜想,他此时必会沉不住气,要出兵插手南阳战局。” 听着诸葛亮将曹操心思剖析的清清楚楚,萧方微微点头赞许。 诸葛亮则将地图拿来,铺展在了刘备跟前,指着地图继续说道: “曹操若大举兴兵南下,主公闻讯之后,定然是亲率大军北上叶县,以拒挡曹操。” “曹操未必就有速胜的把握,更不愿陷入一场旷日持久的拉锯战。” “那么以曹操用兵之诡诈,以及他麾下郭嘉等谋士的智计,亮猜想多半会献计曹操,先以一支奇兵轻装行军,出其不意奔袭叶县。” “而我军在叶县,只有刘辟所统三千余兵马,若为曹操奇兵突袭,未必就能守得住。” “叶县一失,南阳北部门户大开,曹操便能率大军长驱南下,直扑宛城,南阳必人心震动。” “介时刘表闻讯,若再挥师北上,配合曹操夹击我军,则我军腹背受敌,形势将急转直下。” 诸葛亮语气越说越是肃重。 刘备眉头渐凝,背后悄然也掠起一道寒意。 诸葛亮却话锋一转,指尖一点叶县所在: “所以亮猜想,姐夫的意思,便是叫翼德将军暗中向叶县增兵。” “待曹军轻兵杀至城下时,翼德将军便能以优势兵力,反杀曹军一个措手不及!” “曹军若败,曹操轻军突袭叶县的图谋便落空,介时知主公已有防备,多半便不得不放弃大军南下,插手南阳战局的意图。” 说罢,诸葛亮目光看向萧方,自嘲道: “亮也是胡乱猜测,不知这是不是姐夫的意思?” 萧方脸上已满是欣慰之色,轻轻一拍诸葛亮肩膀,感慨道: “阿亮,看来用不了多久,你就能独挡一面了。” 这话然是认可了诸葛亮推测。 尔后笑看向刘备,点头道: “主公,方就是这个意思,曹操行事向来果决,用兵神速,翼德将军得尽早出发才是。” 刘备眼前已是豁然开朗,不禁赞叹道: “还是军师深谋远虑,考虑的周全,不然备专注于荆州,却要被曹操背后捅了刀。” “好,就依军师之计行事。” 当下刘备便令张飞,率五千精兵走水路,星夜兼程秘密北上叶县。 孙乾则带着他亲笔信,绕过新野南下,直奔襄阳而去。 … 襄阳。 州府之内。 刘表脸色铁青,嘴角微微抽动,手中那道刘备的亲笔信,是越攥越紧。 “子应说的没错,文聘此贼,果然投靠了刘备!” “老夫当真是有眼无珠,当日就该将他处死才对!” 刘表终于爆发,咬牙切齿一通大骂,将那书信扔在了地上。 先有文聘不来见他,带着几百部曲缩去了白牛邑,以称病为由拒绝他召见。 如今又有刘备,要以蔡中来换取文聘在襄阳的妻儿。 这不是明摆着,文聘已投靠刘备! 刘表气极之下,内腑气血被牵动,不由一阵咳喘。 “夫君息怒,莫要气坏了身子才是~~” 蔡夫人忙是端茶递水,一副关切的样子。 见得刘表气息稍稍好转,蔡夫人便趁势道: “德适还活着,这其实是件天大的好事啊,夫君该高兴才是。” “至于那文聘妻儿,反正他已叛投刘备,留在这里也无用,夫君倒不如就用他们,换回德适便是。” 此言一出。 刘表勃然变色,怒目瞪向蔡氏: “文聘胆敢背叛老夫,老夫若不斩其家眷,威信何在?” “那大耳贼屡败老夫,杀老夫外甥,老夫若受他要胁,将那叛贼家眷交出,老夫颜面又何在?” “伱一妇道人家,只顾着你弟弟,何曾为老夫的声名考虑过!” 蔡夫人万没料到,刘表会发这么大的火,生平对自己头一次发怒。 这一通劈头盖脸的怒斥,直接把她给斥懵了。 而听刘表这意思,这是不打算答应刘备的条件,换回自己的兄弟了? 蔡夫人愣怔过后,蓦的回过神来,扑嗵就跪了下来。 第078章 借你十个胆子,你敢打我吗?咱收拾刘表前,先要打疼了曹操! “夫君啊,德适是妾身的亲弟弟,也是你的妻弟啊。” “你就忍心为了自己颜面,眼睁睁看着他去死吗?” “夫君啊,就算妾身求你了,伱就答应刘备的条件吧~~” 蔡夫人伏在刘表跟前,哭哭啼啼的哀求起来。 刘表却怒火中烧,反倒越发恼火,决然一摆手: “你弟无能,为大耳贼所擒,落到这般下场,亦是他咎由自取。” “老夫身为荆州之主,汉室宗亲,当世名士,岂能受刘备那织席贩履之徒如此羞辱?” “你莫要再哭哭啼啼,老夫绝不会答应!” 眼见刘表如此决然,蔡夫人脸上泪容渐渐消失。 她停止了哭求,缓缓起身,将脸上泪水抹尽,脸色反而化为了阴沉。 “夫君,你可别忘了,你这荆州之主的位子,是谁扶你坐上去的!” “德适不但是你的妻弟,也是我蔡家的嫡子!” “你若真铁石心肠,不肯救德适的话,我现在就写信叫德珪回来,让他来劝你回心转意!” 刘表脸色骤然一变,惊异的看向态度大变的蔡夫人。 他显然没料到,自己这后妻,竟然敢捅破窗户纸,公然拿蔡家的支持来威胁他。 还要将蔡瑁召回,来向他施加压力! 刘表霎时间被激怒,蓦的愤然跃起,抬手一巴掌,就想要扇向蔡夫人。 蔡夫人却毫不畏惧,脸庞昂起,无畏的朝向了刘表。 那不屑的眼神仿佛在说: 你若有胆量,尽管来打啊! 刘表的手却悬滞在了半空,迟迟没有落下。 犹豫良久,纠结良久,咬牙良久后。 刘表一声叹息,无力的将手放了下来,转过了身去。 这一巴掌,他终究还是没敢打下去。 蔡夫人的话虽然扎心,但却说的是大实话。 蔡蒯两家同气连枝,失去了蔡家的支持,就等于失去了蒯家的支持。 没有这两家的支持,自己这州牧之位,还坐得稳么? 何况蔡家可不只蔡瑁三兄弟,还有众多子弟,从上到下掌控着州郡要害。 真要跟蔡家撕破脸皮,他只怕就不是坐不坐得稳这州牧之位的问题了。 凭借蔡家的权势,自己性命保不保得住,都是个未知数。 面子重要,还是里子重要,以刘表的权谋,岂会掂量不出轻重。 蔡夫人见刘表没敢扇她,不由也暗松一口气,嘴角扬起些许得意。 刘表这转身叹息,也代表着自己这丈夫,这是服软认怂了。 蔡夫人眼珠转了几转,转眼又换上了一副泪容,再次伏跪到了刘表跟前。 “夫君啊,妾身已失了一个弟弟,不能再失一个弟弟了。” “恳请夫君念在咱们夫妻情份上,救一救德适吧~~” 蔡夫人跪伏在地,又凄凄惨惨的哀求起来。 她也是拿捏住了刘表,先来硬的将刘表压服,接着又来软的给刘表台阶下。 毕竟是自家丈夫,将来还要同床共枕,这面子还是要给足的嘛… “夫人快快起来吧。” 刘表也借坡下驴,忙将蔡夫人扶起,轻声宽慰道: “是为夫有欠考虑,没有顾及到夫人你和德适的血脉亲情。” “罢了,为了夫人,为夫遭世人耻笑又如何。” “我便答应刘备条件,换回德适便是。” 蔡夫人大喜,立时破啼为笑,忙对刘表谢了又谢。 这对夫妻转眼又重归于好,恩爱和谐,似乎方才那一出箭拔弩张的场面,全然没有发生过一样。 “子应无能,丢了性命不说,害我为刘备大败,还打乱了我扶持他分蔡家兵权的布局。” “磐儿倒是勇武,可惜要坐镇长沙,既要监视荆南四郡,又要东防孙氏,脱不开身。” “看来,我得另想办法,制衡蔡蒯两姓的权势不可。” “若不然,我刘表岂不真成了那两姓的傀儡…” 看着满脸感恩的蔡夫人,刘表心中却思绪飞转,已在暗暗酝酿着什么。 … 育阳,府堂。 “景略当真是洞悉人心,将刘景升一举一动都洞若观火。” “公祐来信,他果然答应了!” 刘备啧啧赞叹,笑着令陈到将孙乾的书信当众宣读了出来。 信中孙乾声称,刘表已答应用文聘妻儿交换蔡中。 此时孙乾已陪同文聘妻儿北上往新野,并请刘备派人将蔡中押送南下,双方于新野城外交换人质。 萧方却并未感到意外,只是淡淡一笑: “倒也不是方洞悉人心,其实只要能看清,荆州到底是谁说了算,刘表的一举一动,便不难拿捏。” 刘备深以为然,当下便传令,叫魏延亲自押赴蔡中前往新野,换取文聘妻儿。 尔后令孙乾不必回育阳,直接护送文聘妻儿,连同穰县文聘其他家眷,全部送往白牛邑与文聘团聚。 这号令一出,魏延却提醒道: “主公不是还要用文聘妻儿,来招降于他吗?” “这要是把他们送往白牛邑,那文聘岂非再无掣肘,到时万一他不领情,不肯来降主公,我们岂不是白忙乎一场?” 左右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有人便主张,也将文聘家小接至育阳好生礼待,再请他们写家书往白牛邑,劝文聘来降。 刘备却摆手否决魏延等人提议,正色道: “我刘备向来待人以诚,我既是诚心招揽那文仲业,自当以诚相待。” “若照尔等所言,我岂非是拿仲业家眷做胁迫,逼其来降?” “如此,纵然他被迫来降,亦非诚心实意。” 魏延脸上急迫收敛几分,却又道: “主公待人以诚,我等确实佩服,可要是那文聘不识好歹,不肯来降呢?” 刘备却是洒脱一笑: “我只管问心无愧便是,若那文仲业不肯来降,我也勉强不来。” “他若不降,咱们另谋攻取新野之策就是了。” 魏延心头一震,不禁沉默下来,眼神中渐添几分敬意。 萧方则微微点头,亦暗暗赞许老刘这份气量格局。 以利相聚,利尽而散,以义相交,方能日久弥坚。 老刘这才是最高级的御人之术啊… 萧方默认了老刘的决策,转尔问道: “主公,翼德将军的人马,现下到何处了?” 刘备思绪从招降文聘收回,忙取出一道最新军报,示于了萧方。 这是张飞刚刚发来的八百里军报,声称已于两日前,趁夜率军秘密进驻了叶县。 合刘辟所部三千兵马,总计八千将士,现下已在叶县严阵以待。 “若我推测无误,曹操多半会令曹仁,率奇兵轻装而行,走小路奔袭叶县。” “曹军利在出奇制胜,必然来不及详探我军虚实,自然不知城中兵马已倍增。” “到时候,就让翼德将军杀曹仁一个出其不意,击碎曹操犯我南阳的野心吧!” 萧方目光落在叶县所在,眼中掠起一道寒意。 听得曹仁之名,刘备眼神微动,闪过几分忌惮之意。 “翼德骁勇不假,但这曹仁乃曹家第一武将,统兵之能极是了得。” “听军师这意思,似是想令翼德与其正面交锋,会不会有些不够稳妥。” 刘备在徐州之时,还是跟曹仁交过手的,知道此人有几斤几两。 这言下之意,自然是倾向于坚守叶县,莫要与曹军交锋。 “这一战,咱们不能一味固守,非得打疼了曹操,令他知主公已今非昔比,不敢再犯我南阳。” “唯有如此,我们才能腾出足够兵力,南下夺新野,取襄阳!” 萧方语气决然,话锋一转,眼中却透出些许诡色: “不过主公也无需担忧,翼德将军临行之前,方已给了他一道锦囊秘计。” “只要不是曹操亲自前来,此计用来收拾曹仁,应该万无一失。” 锦囊秘计? 刘备精神一振,眼中那份隐忧,霎时间烟销云散。 预计应该是下周上架,到时候就能爆更了,每天两章挤牙膏挤的我也确实憋屈,不过公众期都这样也没办法了,再拜求波支持吧。 第079章 你有萧方,吾有奉孝!张飞:想让我吃饭坐小孩那桌? 许昌,司空府。 刘表两度惨败于刘备,退守新野的消息,已在许昌城中传的沸沸扬扬。 此刻府堂内,曹家这些谋臣武将们,皆是在惊议纷纷。 “刘表以一州之兵,竟被刘备以区区一郡,打得如此狼狈不堪?” “这刘备一夜之间,怎么变的如此了得?” “还是说,不是刘备了得,是那刘表徒有虚名,太过无能?” 曹仁一连串的疑问,显然对南阳的战局,充满了质疑。 “刘表徒有虚名不假,刘备用兵了得也是真。” 曹操将手中密报,向着曹仁等人一扬: “你们看这密报中所言,穰县和育阳两战,刘备皆是以奇谋制胜,以少胜多。” “这等用兵手段,天下有几人能及,只怕连我要忌惮三分呐。” 曹仁等众人,忙是接过曹操手中密报,细细围观。 惊议赞叹之声,又是纷起。 “刘备用兵之能,确实是了得。” “不过据我司闻曹发回的消息,刘备这一连串奇谋妙计,多半是出自于那萧方之手!” 郭嘉打破了众人议论,又将一道密报献上。 曹操眼眸一动,忙是接过细看。 半晌后。 曹操脸上浮现也复杂的表情,既有欣赏,又有忌惮在内。 “若果真如此,这个萧景略智计当真是神鬼莫测,颇有张良再世之风!” “刘备竟能得如此奇人辅佐,若假以时日给他羽翼渐丰,恐为我心腹大患啊!”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微微变色。 府堂内的气氛,顿时凝重起来。 “咳咳。” 一直沉默的荀彧,终于开口,轻叹道: “彧先前所献二虎竞食之计,原本是想让二刘相斗,两败俱伤。” “不想彧还是低估了这个萧方,此人以一己之力,打乱了彧之布局,这确实是彧之失算。” 荀彧坦然承认了过失,尔后话锋一转: “现下刘表屡战屡败,已元气大伤,转攻为守。” “刘备只要再打下新野,便将把刘表彻底逐回汉水以南,整个南阳便将为他所有。” “介时他根基已稳,羽翼已丰,我们再想讨伐便殊为不易。” “彧以为,司空必须要改变战略,即刻发兵南阳,抢在刘备打下新野之前,将其扼杀才是!” 曹操心头一震,背后立时掠过一道寒意。 略一沉吟后,曹操眼中一道杀机涌现。 “文若所言甚是,如今我越看越觉得,刘备身上有几分高祖之风,若叫他在我眼皮子底下站稳脚根,吾岂非寝食难安!” “不能再等了,我要即刻尽起大军,直取南阳!” 曹操终于要动手了,众将无是肃然听令。 这时。 郭嘉却抢先一步,拱手进言道: “司空若大举南下,刘备闻讯后,必会尽起大军北上叶县阻挡。” “若其据守不战,我军被阻于叶县城下,倘若形成鏖兵之势,岂非耽误了东征吕布,南破袁术?” “嘉以为,司空可先遣一员大将,率五千精兵轻装南下,走小路突袭叶县。” “现下叶县不过三千兵马,守将刘辟将才平庸,若能打他个出其不意,必可一举拿下叶县!” “若叶县袭破,则南阳门户大开,司空再尽起大军随后南下,便能长驱南下直抵宛城。” “介时司空便可以主力兵围宛城,再分兵隔绝刘备北上救援之兵,宛城可破,南阳可定也!” 郭嘉目光笃定自信,洋洋洒洒献上一策。 曹操眼中精光一闪,拍案大赞道: “好好好,奉孝此计甚妙!” “子孝听令,吾命你即刻率五千精兵,依奉孝之计,轻装疾行南下!” “三日之内,务必给我袭破叶县!” 曹仁腾的跃起,慨然领命。 目送曹仁远去,曹操来到壁上所悬地图前。 他一手负于身后,一手捋着细髯,目光落在了叶县二字上,嘴角微微上扬。 “刘备,你有萧方,吾亦有奉孝。” “我是绝不可能,让伱在我眼皮子底下,站稳了脚根!” “你在南阳的战无不胜,该到此为止了…” … 三日后,叶县。 “启禀张将军,东面小道之中,发现大股曹军人马,约有五千余人,正向我叶县而来。” 斥侯飞奔入府堂,半跪于前禀报。 正自与刘辟对饮的张飞,如打了鸡血一般,扔下酒杯便跳将起来,几步扑向了墙壁上的地图。 刘辟亦是神色兴奋,跟着扑了过去。 “东面,曹军果然从东面而来。” “景略军师说曹操会以轻军奔袭,还说曹军为掩行踪,必不会走北面大道,而是偷偷摸摸走东面小道,袭我叶县东门!” “都给他说中了,一步不差!” 张飞手指戳着叶县东面,口中是啧啧赞叹不已。 刘辟亦是满脸敬意,遂是笑道: “既然军师早有预料,派了翼德将军前来,我们合兵八千,只消坚守不战,足以守住叶县不失了。” 张飞却忽然想起,萧方在他临行之前,还授以了一道锦囊,若果然发现曹军偷袭,便拆开锦囊依计行事。 当下张飞便从怀中取出了锦囊,迫不及待的拆开细看。 “曹操欺我势弱,叶县一战不可一味固守,必须要打疼了曹操,令其不敢再大军来犯,临战之时,翼德你可…” 张飞眼眸中杀意渐起,重重一点头: “军师说的没错,咱就得打疼了曹贼,让他不敢再小看俺兄长!” 张飞是战意狂烧,信心百倍,刘辟则脸色一变。 听张飞这意思,这是要主动与曹军正面交锋啊。 “军师要我们战曹军,自有其道理,辟自不敢质疑。” “只是辟听闻曹操向来用兵如神,其麾下曹军皆乃天下一等一的精锐之师,翼德将军,咱们确定不避敌锋芒,要正面交锋么?” 刘辟言语间,对曹操颇有几分忌惮。 也难怪,曹操当年降服百万青州黄巾,在天下各路黄巾军中,可是造成了极大震撼。 去岁曹操对汝北用兵,刘辟等各路汝南黄巾,可是都吃过他的亏。 故而刘辟这等黄巾军出身之人,或多或少,都有几分“恐曹症”。 “曹贼又不是三头六臂,你怕他作甚?且这回又不是曹操亲来。” “我八千对五千,优势在我,何况还有军师锦囊妙计!” “这俺要是还不敢打这一仗,俺以后吃饭就坐小孩那一桌算了!” 张飞霸道无匹的一摆手,脸上是狂烈的自信。 刘辟身形一凛,脸上的顾虑立时化为惭愧,忙是一拱手: “翼德将军教训的是,辟现下已不是黄巾军,而是主公部将,岂能再畏惧那曹贼。” “景略军师素来神机妙算,翼德将军既有他妙计,辟何需再杞人忧天!” “将军要战,辟誓死追随便是!” 张飞这才满意,一拍他肩膀,豪然笑道: “好好好,这才象是俺兄长的部将。” “咱们就依军师的计策,你速速去…” 当下张飞便低声交待,将萧方的锦囊秘计,道了出来。 刘辟听着听着却是眼眸瞪大,倒吸凉气: “翼德将军,军师此计实在有些冒…冒险,咱们真要依计行事吗?” 第080章 曹家第一将又如何!张飞:俺军师挖的火坑,你照样得跳! 听刘辟一说,张飞低头再次细细品味这道计策。 渐渐浓眉微皱起来,喃喃道: “照你这么一说,军师这条计策还真有些冒险,弄不好的话我要人财两失啊…” 犹豫只是瞬间。 张飞旋即眉头尽展,抬手一摆: “管他冒不冒险,俺只知道,景略军师就没失算过,听他的绝对没错!” “咱们就别费那脑子,担心这担心那了,只管依军师之计行事便是!” 话说到这份上,刘辟岂敢再有质疑,当下便将张飞号令传下。 张飞收起锦囊,目光射向城东方向,冷哼道: “俺倒要看看,这次是曹家哪个倒霉鬼,要往军师给他挖的火坑里跳!” … 黄昏时分,叶县以东树林之中。 五千曹军人衔枚,马裹蹄,已如鬼魅般摸到了树林边缘。 曹仁拨开树枝,举目远远打量起了前方城池。 城墙上一片安静,并未看到严阵以待之势。 城门也还开着,吊桥也没收起,一切迹象都表明,守军似乎全无防备。 “这个郭奉孝当真是厉害,刘辟这厮果然没有防备。” “刘备啊刘备,你作梦也不想到,司空会在你最春风得意之时,插手南阳战局,以奇兵袭伱叶县吧…” 曹仁嘴角微微上扬,旋即回头喝令,各军停止休息,准备现身袭城。 五千曹军士卒,立时抖擞精神,脸上战意盖过了多日急行军的疲惫。 “子孝将军,我军初到叶县,兵马还未展开,也未分派斥侯摸清叶县附近敌军虚实。” “我们现下就急于攻城,会不会有些不合兵法,不如多派些斥侯侦察一番再说。” 副将牛金,却在这时候冷静的提醒道。 曹仁沉默。 身为曹氏第一武将,以他的统军之能,自然知道牛金的提醒没错。 凡攻城池,首先要将敌军虚实刺探清楚,知己知彼方才符合兵法之道。 倘若敌军知你来袭,提前于城外设有伏兵如何? 沉吟思索片刻后,曹仁却道: “叶县附近一马平川,唯一能设伏兵之地,就是我们所在这片山林,无需再加侦察。” “况且兵贵神速,我们若广派斥侯,倘若引起那刘辟警觉,岂非失去了出其不意的战机?” “子坚,用兵之道讲究的是随机应变,不可一味拘泥于兵法。” 曹仁面含自信,道出自己的判断,顺道给这位副将上了一课。 牛金恍然省悟,面露崇拜之色,拱手赞叹道: “还是子孝将军思虑周密,这等用兵之能,果然冠绝我曹营,末将受教了。” 得到下属的恭维,曹仁只淡淡一笑,尔后翻身上马。 抄刀在手,向着叶县东门一指: “全军听令,随吾一鼓作气,杀入叶县!” “先登入城者,重赏!” 曹仁一声咆哮,猛一夹马腹,提刀纵马而出。 牛金一跃上马,召呼着士卒们追随曹仁。 五千曹军热血沸腾,如潮水般涌出树林,向着叶县东门袭卷而去。 兵流滚滚,转眼已涌近东门一线。 奔行中的曹仁,心中已做好了两手准备。 若敌军反应迟缓,来不及关闭城门,拉起吊桥,则大军直接杀进城中,最好不过。 倘若守军惊觉,关闭了城门,则立刻以飞钩登城。 城墙上的守卒,最多一两百人,他以二十余倍的兵力优势,加上弓弩手的压制,足够抢在刘辟增派援兵之前攻上城墙。 只要拿下城门,刘辟和那三千守军,不过是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曹仁心中勾勒着战术,嘴角渐渐上扬,眼中已掠起志在必得之色。 “子孝将军,敌军有些不太对劲啊!” 身后牛金追了上来,突然指着前方大叫。 曹仁思绪收回,再次定睛向城门看去,不由眼眸瞪大。 城门方向,他设想的两种局面,皆没有出现。 只见城门前,只有七八名老卒,正旁若无人的低头洒水扫地,将他五千大军视若无物。 而城头上,此时近了再看,竟不见一名士卒身影。 什么鬼? 曹仁眼中顿生疑色,猛的勒马横刀,大喝一声: “敌军有异,传令全军,停止攻城!” 正狂奔中的五千曹军,只得陡然间停下了前进脚步,一时间陷入纷拥狐疑之中。 他们看着空荡荡的城头,再看看城门前洒水扫地的老卒,一个个皆是茫然不解。 “子孝将军,敌军这是什么路数?” “莫非我们的行踪被那刘辟发现,那厮早有防备?” 牛金惊疑猜测的目光,回看向了曹仁。 曹仁盯着眼前画面,眉头深锁,思绪飞转。 “难不成,刘辟那厮,果真已发现我军踪迹?” 曹仁眼眸一睁,心中蓦的迸出这般猜测。 那也不对啊。 刘辟若发现他轻军来袭,理应紧闭城门,士卒尽皆登城守备,摆出拼死守城的架势才对。 摆出这么一副空城架势,又是唱的哪一出? 难不成,城中有诈? 曹仁眼眸急转,思绪翻腾,陡然间眼中精光一闪。 “雕虫小技,可笑,可笑啊~~” 曹仁旋即大笑起来。 那笑声中,充满了讽刺意味。 牛金看着大笑的曹仁,满脸茫然困惑。 笑声戛然而止,曹仁长刀一指城门: “传令下去,全军继续进攻,给本将一鼓作气,杀进叶县去!” 牛金吃了一惊,急是提醒道: “子孝将军,敌军这般阵势,末将只怕城中有诈,我们当真还要攻城吗?” 曹仁却嘴角上扬,冷冷一笑: “刘辟那厮,摆出这空城阵,无非就是虚张声势,好叫我们以为他城中有诈,知难而退罢了。” “此等雕虫小技,就想惊退本将,刘辟这厮也太小看我曹仁了!” 牛金恍然省悟,却又道: “可据情报所知,城中确有三千守军,倘若那刘辟当真在城中设伏,又当如何是好?” 曹仁脸上燃起几分傲色,冷哼道: “你也说了,城中不过三千兵马,且不过是些乌合之众!” “那刘辟纵然使诈,无非是在主街两翼伏下些兵马而已。” “以我军之精锐,区区三千伏兵能奈我何?” 曹仁是豪狂自负,对自己麾下曹军之精锐,有着绝对的信心。 哪怕你有伏兵,我亦无惧! 牛金则彻底明悟,脸上顾虑化为深深折服,当即拱手赞道: “子孝将军智勇双全,无愧于我曹营第一将之名!” “刘辟那黄巾草寇,竟然敢在子孝将军面前使诈,当真是班门弄斧,不自量力!” 曹仁豪然狂笑,正要催动大军进攻。 牛金却抢先一步,慨然道: “末将愿为先锋,当先杀入叶县,为子孝将军斩下刘辟狗头!” 说罢不等曹仁回应,便拨马转身,当先杀奔而出。 曹仁嘴角微扬。 自己这位老部下,这是听自己戳破了守军虚实,便再无顾虑,想要争抢斩将头功。 “牛子坚,你肯为我曹家争功死战,我还求之不得。” “这破叶县的首功,我就赏给你便是!” 曹仁满意一笑,待牛金率前军杀出后,方才催动战马,率后军杀奔而上。 前后两军,五千曹军,向着叶县东门一涌而上。 牛金策马如风,转眼已冲近城门。 果然。 那些洒水扫地的老卒,眼见曹军袭来,转眼四散而逃。 大军滚滚而出,踏过吊桥,穿过城门,势不可挡的涌入了叶县。 冲出二十余步时,牛金眼眸蓦然一聚。 前方主街之上。 一员黑面粗髯武将,身披玄甲,手提蛇矛,如铁塔般屹立路中。 “什么人,敢单枪匹马,拦我千军万马?” “莫非是那刘辟?” 牛金面露奇色,下意识的放慢了马速。 前方。 黑面武将,嘴角却掠起一抹冷笑。 “景略军师当真是料事如神啊,这空城计果然将曹军引了进来。” “那句话叫什么来着,好象叫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吧…” 张飞口中啧啧叹服。 尔后脸上燃烧着讽意,蛇矛一指,高喝道: “燕人张飞在此!” “领军曹将听着,我家萧军师早料到曹贼会偷袭叶县,我兄长已令吾在此等候多时!” “何人敢上前领死!” 这一声吼,如滚滚惊雷,竟是盖过了千军万马喧嚣,震到曹军耳中嗡嗡作响,头皮发麻。 牛金脸色骤然大变。 第081章 三千变八千?曹仁懵了!东南剧变,曹操没空跟咱死磕了! 萧军师? 莫非就是传闻中,刘备的那个神秘军师? 难道他竟已预料到,曹司空会用郭嘉之计,以轻军奔袭叶县? 所以刘备令张飞,提前一步前来叶县等候? 牛金脸形扭曲错愕,无数震惊的念头涌上脑海。 “若果真如此,这城中必然有诈!” “不好,中计了!” 牛金蓦然惊醒,急是扭身大叫: “全军听令,速速撤出叶县——” 正冲涌中的曹军士卒,被牛金突然间的撤兵命令,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时茫然不解,拥挤在了一起。 为时已晚。 张飞一声冷笑,蛇矛一扬: “还等什么,给我伏兵尽出!” 号令传下,战鼓声陡然敲响。 主街两侧的街巷之中,陡然间涌出数以千计的刘军,从两翼向着曹军夹击而上。 伏兵发动! 曹军霎时之间,陷入左右受敌的境遇。 后军处。 曹仁才刚刚入城,还未知晓前方张飞拦路,也不知牛金已下令撤兵。 眼见刘军伏兵骤起,他非但无惧,嘴角还钩起一抹意料之中的冷笑。 “众军不得慌张,敌军最多三千人马,不足为惧!” “刀盾手护住两翼,枪戟手在前,继续给我向前推进!” “弓弩手,给我压制敌军弓弩!” 曹仁处惊不乱,长刀挡去袭来之箭,连下数道号令。 曹军短暂的慌张后,迅速的稳住了军心阵脚。 入城人马沿着主街,如长蛇阵般排开,两翼刀盾手如蛇身鳞片一般,护住了侧翼。 转眼后,刘军的伏兵,汹涌撞至。 盾甲崩裂声,兵器断折声,士卒的惨叫声,一时骤然大作。 曹仁长刀左砍右劈,将冲涌上来的刘军,成片成片的斩翻在地。 战不得片刻,他却发现了不对劲。 城中理应只有刘辟和三千守军而已,伏兵的威力有限。 但眼下刘军伏兵,却是越杀越多,数量至少也得有六七千之众! 这叶县城中竟凭空多了两倍之敌? 纵然曹军精锐,也双拳难敌四手,转眼便被冲到支撑不住。 “叶县之中,怎么突然多了这么多兵马?” 曹仁脸色渐渐涌起惊疑,一股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 这时。 后退的前军与后军相撞,彼此陷入冲撞拥挤之中。 刘军趁势一顿猛冲,终于将曹军拦腰冲断。 前军与后军,就此被截开。 “子孝将军,前方有敌将张飞单枪匹马拦路,宣称什么萧军师已料到我们要偷袭叶县!” “我前军被敌军截断了!” 侥幸冲回来的一名小校,冲着曹仁颤声大叫。 曹仁脸色陡然大变。 那一瞬间,他震愕到仿佛听到了此生,最最诡异之事。 “那个萧方预料到孟德要袭叶县?” “张飞明明该在南阳南面,怎么却突然出现在这最北面的叶县?” “城中三千守军,一夜之间变成了六千?” “难道…” 曹仁眼珠陡然瞪大,蓦的打了个寒战。 以他的智计,种种疑点联系起来,又岂能还想不明白其中玄机。 必是刘备那个军师萧方,料定曹操会在此时派兵下场,插手南阳战局。 更料定曹操,会用郭嘉之计,以轻军抄小道先行偷袭叶县。 所以便向刘备献计,令张飞率援军秘密北上,抢先一步进驻叶县。 再以一道空城计,让他误以为城中守军虚张声势,诱他大举杀入城中。 于是两倍于他的伏兵,陡然间杀出,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这个萧方,竟然能神机妙算到如此地步?我们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一介寒士,竟有如此智计?” 恍然惊醒的曹仁,倒吸一口凉气。 “呜呜呜~~” 就在曹仁失神之时,城外响起了号角声。 千余刘军士卒,突然从北门绕至东门,杀向了曹军的后方。 刘辟策马提刀,狂冲在前。 “这萧军师远在育阳,竟然对曹军动向尽皆洞悉!” “主公有此等奇人辅佐,将来必成大业啊,看来我们投奔主公是投对了…” 刘辟心下啧啧叹服,尔后长刀一扬,催动着一千步军,便是扑向了曹军后方。 曹军前后军被拦腰截断,后路被刘军包抄,两翼又被人数占优的刘军冲到抵挡不住。 终于。 这支精锐的曹军意志瓦解,开始向城外望风而逃。 看着纷涌出逃的曹军,曹仁是咬牙切齿,脸上已为羞愧恼恨取代。 当年他们两征徐州,刘备可是全程被压着打,龟缩城中不敢正面交锋。 如今时隔一年再战,他堂堂曹家第一将,竟无需刘备亲自出手,便被刘备的部将杀得如此惨败。 颜面何存? “孟德说的没错,刘备自得这萧方后,果然已是今非昔比…” 曹仁恼恨半晌,终究还是得接受现实。 一声长叹后,只得拨马喝道: “传令,全军撤回许昌——” 主将一撤,曹军更是军心瓦解,望风而溃。 主街上。 张飞已是兴奋到眼眸充血,手中蛇矛握到咔咔作响。 “刘辟,你现下看到了吧,俺早说过,只管信军师的便是!” 张飞得意一笑,尔后杀意狂燃而起。 一声暴啸,纵马提矛,如黑旋风一般,撞入了溃逃的曹军。 手起矛落,手起矛落… 数不清的曹军士卒,如蝼蚁般被斩翻在地。 蓦然间,前方一员曹将,印入张飞血目之中。 有马有甲,身旁还有亲卫扛着将旗,必是统军曹将无疑。 管他是谁,杀了再说。 “曹家鹰犬,给爷爷我把人头留下!” 张飞血目爆睁,一声咆哮,纵马如风便直扑而来。 正狂逃中的牛金,蓦的被震到头皮发麻。 猛的回首,只见张飞已如杀神一般,呼啸而来。 前路被溃卒所堵,他无处可逃,唯有一战! “杀了这张飞,敌军军心必溃,我军说不定能反败为胜,扭转乾坤!” 牛金脑海中,立时迸出这般大胆的念头。 这念头一生,牛金拨马转身,怒喝道: “一介屠户,焉敢在我面前猖狂,纳命来!” 他自诩武艺不凡,不把张飞放在眼中,拨马提刀迎战而上。 霎时间,张飞已冲至眼前。 手中蛇矛势如雷霆,快如闪电,疾刺而出。 这一刺速度太快,快到牛金长刀还在半路时,矛锋已当胸而来。 “好快的招式!” “不好!” 牛金蓦然变色,方知张飞武艺远在他之上,脸上的自负瞬间化为惊悚。 悔之已晚。 只见眼前寒光爆涨,蛇矛已硬生生洞穿了他的心脏。 血矛一刺一收。 伴随着一声哀嚎声,牛金轰然坠落马下。 “土鸡瓦狗,不堪一击啊!” 张飞不屑一哼,遂将牛金首级割下拴好。 随后一声雷啸,手提血矛再次杀向了惊恐万状的曹军之中。 血流成河,尸横遍地。 张飞与刘辟合兵,直追出十余里地,方才收兵回城。 傍晚时分。 二将已登上城楼,俯看眼前战果。 从城内到城外,血路向东延伸远去,一眼望不到尽头。 遍地皆是曹军尸体,以及遗落的衣甲旗鼓,不计其数。 “翼德将军,原来统军之人,乃是曹仁!” “此人乃曹家第一名将,咱们杀败此人,必能重创曹军声威啊!” 刘辟欣喜激动的叫道。 张飞哈哈大笑,摆手道: “速发捷报往育阳,告诉兄长,就说军师的计策成了!” “咱们已大破曹贼,就让他放宽心,安心去收拾刘表便是!” 一骑信使,挟着大胜捷报,飞马南下而去。 … 育阳城,府堂内。 一员国字脸的武将,已踏入堂中,半跪在了阶前。 “末将文聘,拜见刘使君!” “若刘使君能不计前嫌,聘愿为使君鞍前马后,效犬马之劳!” 文聘面带着敬重感激,慨然表明了归附之意。 刘备是满面欣喜,赞叹的目光,回望向了身旁萧方。 如萧方所料,文聘在无家眷羁绊后,果然是从白牛邑前来,归顺于他了。 而文聘作为荆北第一武将,亦是目前为止,荆州前来归附于他,地位最高,声望最重的一员豪杰。 此时的刘备,心下焉能不欣喜万分。 “咳咳,恭喜主公,喜得一员虎将呀。” 身边萧方笑着拱手提醒。 刘备这才回过神来,忙是起身下阶,将文聘扶了起来。 “吾得仲业,荆州可定也!” “来人啊,拿酒来,我要与仲业痛饮千杯!” 刘备拍着文聘肩膀,如获至宝一般。 美酒奉上。 刘备亲斟一杯送到文聘手上,大度笑道: “来,文聘,咱们满饮此杯!” “过往旧事,皆在这酒里了,从今往后咱们并肩而战,兴我大汉!” 刘备仰头一饮而尽。 此时的文聘,也为刘备的大度和器重所感动,心中那份顾虑随之烟销云散。 一句“并肩而战,兴我大汉”,更仿佛唤醒了他内心深处,某种沉埋已久的信念。 身为汉家臣子,自有一份报国的赤诚之心。 然自刘表执掌荆州后,只一心守住这一亩三分地,全然没有匡扶汉室,再造河山的雄心壮志。 文聘心中,那份匡扶社稷的热血,也只能束之高阁。 今日,眼前这位新主,却重新点燃了他那份沉寂已久壮志豪情。 “这刘玄德,与刘表那些诸侯不一样呢…” 文聘脑海中,涌现出了这般念头。 尔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抱拳慨然道: “聘今日终遇明主,自当为主公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刘备豪然一笑,遂是拉着文聘坐下,摆宴为他接风洗尘。 酒宴摆下后,文聘忍不住问道: “主公,不知哪位是萧景略萧军师?” 此刻的他,自然是迫不及待想要见一见,那位神机妙算,将蒯越那荆州第一谋士戏耍的传奇人物。 “这位便是萧景略了。” 刘备笑着抬手一指萧方。 文聘上下打量萧方一番,不禁面露奇色,似乎没料到,传闻中的萧军师,竟会这般年轻。 “聘久居南阳,竟不知义阳还有萧军师这等王佐之士,当真是有眼无珠!” “荆州有萧军师这般奇士,刘景升却不知用,焉能不败!” 文聘唏嘘赞叹不已,接着举杯相敬。 萧方举杯致意,却谦然一笑: “育阳一战,方略施了道离间计,让仲业将军受委屈了,莫要怪我才是。” 文聘心头一震,这才明白,当日张允对他的诬陷,竟然也是萧方的手段。 “萧军师奇谋百出,当真是令聘折服。” “若非军师此计,聘焉能幡然省悟,又岂有机会归顺主公这般明主。” “该是聘谢军师才是,又焉敢怪罪。” 得知真相,文聘非但没有半分怨言,反倒对萧方是感激不已。 话说开了,大家冰释前嫌,再无芥蒂。 接下来萧方便提出,请文聘劝降邓济,里应外合助老刘拿下新野。 文聘自然是一口答应,当场修书一封,派心腹送往新野去见邓济。 拿下新野的布局,就此完成。 “启禀主公,叶县捷报!” “张将军于叶县,用军师之计大破曹仁,阵斩其部将牛金!” 便在这时,陈到兴冲冲入堂,将一道捷报送上。 大堂之内,原本就热烈的气氛,立时沸腾到了顶点。 众人惊喜的目光,齐聚向了萧方。 “曹操果然出兵犯我南阳,还真是派曹仁率轻军奔袭!” “军师这空城诱敌之计,当真是神来之笔啊!” 刘备看过详细战报后,口中啧啧赞叹,欣喜的看向了萧方。 萧方则平静如常,只淡淡一笑: “北面已暂无威胁,邓济这步暗棋也已落子,接下来主公便可全力收取新野,饮马汉水了。” 刘备精神大振。 堂中众谋臣武将们,亦是大为鼓舞,气氛振奋。 “萧军师当真神机妙算,破曹仁这一计亦是精妙绝伦。” 文聘看过详细战报后,先是由衷叹服。 尔后锋话一转,却面露几分担忧: “不过曹操只折损五千兵马,未伤筋动骨,当真会就此被惊退,放弃继续南侵我南阳么?” 府堂内,众人振奋的情绪,不由安静下来。 刘备亦随之冷静,眉头微皱,转向了萧方: “景略,仲业所说不无道理,曹操实力还在刘表之上,区区五千兵马的折损,当真能让他放弃侵我南阳不成?” 所人的目光,再次聚向了萧方。 萧方酒杯指向东方,却冷笑道: “主公莫忧,若方推算无误,东南之地剧变将生,介时曹操必将无暇南顾!” 第082章 狂妄愚蠢天下第一!郭嘉:我漏算了那萧方啊!(求首订) 东南之地剧变? 刘备随着萧方所指,目光望向了东方。 东南之地,无非就是吕布和袁术二贼了。 现下袁术坐拥扬州,纸面实力已堪称天下最强,连吕布也表面上依附于袁术羽翼之下。 只是袁术虽强,但先前割据南阳时,几次被曹操所败,似乎是被打出了心理阴影。 故东迁淮南后,虽然实力爆涨,却始终没有敢再挑衅曹操。 既然袁术恐曹,又能有什么剧变,迫使曹操无暇南顾? 至于吕布,虽名义上乃徐州之主,实际上处境与他当初差不多,真正掌控的不过彭城和下邳两郡国。 这种情况下,他敢主动招惹曹操? 思来想去后,刘备想不出原由,只得问道: “不知景略所指的东南剧变是什么,何以会令曹操无暇顾及许都以南?” 文聘这员新归降之将,亦是好奇的看向萧方,想要亲眼见识一下,这位传闻中的萧军师,究竟能神机妙算到何等地步。 萧方呷一口汤茶,在众人注视下,缓缓道出四个字: “袁术称帝!” 此言一出。 府堂内众人皆是愣了住,一片的静寂。 包括老刘在内,所有人的表情,都仿佛听到了这世上,最匪夷所思的一件事。 下一刻,府堂内如惊雷炸裂。 自董卓乱国以来,皇权沦丧,天子权威尽失。 哪怕今被曹操尊奉于许昌,天下诸侯们也皆知,天子不过是个摆设,是曹操手中的提线木偶罢了。 这些大实话,众诸侯们嘴上不说,却都心知肚明。 只是人人皆知天子有名无实,却都还要打着天子的旗号,去攻城掠地,抢夺地盘。 谁占据了一州一郡,头一件事就是上表天子,想得到天子的册封认证。 为何? 不就是图个名正言顺嘛。 汉朝已四分五裂,但天下士民中,思汉拥汉者,依旧不在少数。 你有了天子的册封,朝廷的认可,才能名正言顺的笼络人心,统治你治下的士民。 故强如袁绍,明明对曹操“迎奉”天子,心里边有一万个不舒服,却仍然得违心的派使者往许都,向天子表忠心。 袁术同为袁氏子弟,就算你纨绔,就算伱狂妄,但最起码的政治常识还是应该有的吧? 你当真敢骄狂到僭越称帝,让自己成为天下人眼中的篡汉逆贼? 你真想让你治下的士民,理直气壮的背叛你? 让天下诸侯,有了名正言顺的大义理由,去讨伐你这个篡国奸贼? 袁术会蠢到如此地步吗? 这便是众人对萧方这预言的惊疑所在。 “景略你向来算无遗策,景略你的预测,备本不该有任何质疑。” “只是,备总觉得,袁术不该愚蠢至斯,胆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僭越称帝吧。” 刘备从惊疑中缓过神来,忍不住道出心中疑点。 众人纷纷点头,显然刘备这番话,也道出了他们心中共同的疑点。 萧方轻叹了一声。 说实话,当初他想了三天三夜,也想不明白袁术为什么会称帝。 不过既然老刘问到了,那就只能马后炮倒退出一个合理解释。 “袁术此人,素来野心勃勃,狂妄自大。” “如今他从纸面上看,手握整个扬州,外有吕布为其盟友,内有孙策这等虎将为其爪牙,麾下精兵猛将十余万之众。” “光论这纸面实力,莫说是曹操,纵然是袁绍也要逊色三分。” “若说野心,曹操袁绍之流皆有,但论狂妄自大,天下人诸侯加起来都不及袁术一人。” “天下最强的纸面实力,再加上这份狂妄自大的火上浇油,才会将他的野心,燃烧成代汉自立的熊熊烈火。” “何况他手中,还有从孙策手中得来的传国玉玺。” “除此之外,民间还有‘代汉者,当涂高也’的谶语,多少能与他的表字公路,扯上那么点关系。” “有此种种,袁术悍然僭越称帝,不就在情理之中了么。” 萧方一番分析,倒推出了一个至少能自圆其说的理由。 刘备若有所悟,眼中疑色渐消。 “诚如景略军师所说,袁术此贼,当真有僭越称帝,篡汉乱国的可能了!” 刘备拳头渐渐握紧,眼中掠过几许怒色。 身为汉室子孙,一直以匡扶汉室为己任,若有人胆敢公然篡汉,他岂能不为之愤恨。 “若萧军师推算无误的话,袁术倘若称帝,便是公然挑衅曹操掌控的汉廷。” “曹操自诩奉天子以讨不臣,若袁术称帝而不予讨伐,岂非是坐视天子和自己的权威被践踏?” “他若去讨伐袁术,自然便无暇南顾,来侵我南阳。” “到时主公确实可腾出手来,集中兵力夺取新野,进而南渡汉水攻取襄阳,全据荆州!” 文聘忽然想明白了更深一层,面带兴奋的说道。 刘备神色一动,这才会意过来,萧方先前断定,东南剧变,曹操无暇南顾的深意所在。 只是这一次,对于袁术是否敢称帝这件事上,他却始终存有怀疑。 “现下已近二月,我料袁术称帝,应该就在这几日了。” “咱们就再耐心等几日,边等邓济的回复,边等淮南方面的消息。” “相信不出几日,便见分晓。” 萧方也知自己的预言,太过“耸人听闻”,自然也不急于劝服老刘相信。 刘备也只得依萧方所说,暂压下猜测,一面调集粮草,一面整编降卒,为攻取新野,兵临汉水做准备。 … 许都。 四万余曹军已云集城外,磨刀霍霍,蓄势待发。 司空府内。 曹操已披甲扶剑,与众谋臣武将们围于地图前,做出征前的最后谋划。 “按照脚程,此时子孝应该已攻下了叶县,捷报应该已在路上。” “只等捷报一到,我四万大军即刻大举南下,经由叶县直扑宛城。” “介时吾亲率主力,围攻关羽镇守之宛城,子孝率军继续南下,夺取朝阳,阻击刘备北援,妙才,子廉率军夺取博望等宛城四周诸县…” 曹操手指着地图,有条不紊乱的部署着任务。 众将一一领命,战意渐渐沸腾。 “当年若非那刘备救援陶谦老贼,我们早已拿下徐州。” “此番南下,咱们定要将刘备赶尽杀绝,绝不可令他再死灰复燃!” 曹操回过头来,肃杀的目光环扫诸将。 “司空放心,洪必亲手斩下刘备首级!” 曹洪第一个跳出来,激动的放出狂言。 众将慨然叫战,个个叫嚣着要把刘备赶尽杀绝。 看着战意昂扬的诸将,曹操满意的点点头,眼中燃动着志在必得之色。 忽然,他却发现,一片慷慨自信中,唯有郭嘉沉眉不语,似乎心事重重。 “奉孝,这奇袭叶县之计,攻取南阳的全盘布局,皆是你的手笔。” “怎么看你这副表情,反倒是忧心忡忡的样子。” 曹操看出郭嘉心有顾虑,便当众点破。 郭嘉回过神来,面露几分尴尬,却道: “嘉先前为司空献上此计时,未曾将那萧方考虑在内,现在想来确实有欠妥当。” “此人智计深不可测,嘉有些担心,倘若此人识破我的计策,却当如何是好?” 曹操神色微微有变,脸上的志在必得,顿时收敛了三分。 不等他开口时,曹洪不以为然笑道: “奉孝,那萧方不过一介寒士,纵然略有智计,又岂能识破你的妙计,我看你是多虑了。” 郭嘉轻咳一声,却苦笑道: “子廉将军莫非忘了么,我郭嘉亦是寒门出身呀。” 曹洪一愣,这才意识到口无遮拦,无意间冒犯了郭嘉。 他挠起头来,一时尴尬,不知如何圆场。 郭嘉却并未介怀,只正色道: “士家之中自然是谋者如云,然寒门之中,却也不乏奇士。” “这个萧方虽出身寒门,此前更是声名不显,但他能一己之智,将刘备从穷途末路,一手托扶到今日这般灭张济,破刘表的境地,足见其智非同一般。” “嘉以为,我们万万不可低估此人,否则必步张济和刘表的后尘!” 郭嘉一席话中,毫不掩饰对萧方的重视。 曹洪哑口无言。 一旁沉默的曹操,这时才微微点头道: “奉孝言之有理,寒门之中,似奉孝你这般卧虎藏龙之士,不在少数。” “这个萧景略,确乃世之奇士,断不可小觑!” 曹操先是认同了郭嘉所言,话锋却又一转: “不过那萧方纵然足智多谋,现下却远在新野,正助刘备妄图鲸吞荆州,又岂会预料到吾会在此时,突然发兵南下?” “退一步而言,就算他有所提防,吾大军按兵不动,他又怎会猜到,奉孝你会献计,令吾命子孝率奇兵,抄小路奔袭叶县?” “若他真能预判到如此地步,那就不叫足智多谋,而是开了天眼,未卜先知了。” 说到最后,曹操嘴角扬起一抹玩笑般的轻松笑意。 众将也跟着笑了,纷纷附合称是。 郭嘉脸上隐忧也褪色三分,沉思片刻后,自嘲般轻叹一声: “司空言之有理,也许嘉当真是杞人忧天了。” 眼见打消了郭嘉疑虑,曹操豪然一笑,摆手喝道: “不等子孝的捷报了,传令下去,大军即刻开——” 一个“拔”字未及出口。 一员虎卫急匆匆而入,高举着战报半跪在地。 “启禀司空,子孝将军急报。” 众人精神大振。 曹操眼眸一亮,笑呵呵道:“子孝的捷报,来的还真是及时。” 说着便随手接过帛书,兴致勃勃的看了起来。 几眼看过,身形一颤,脸上笑容渐渐凝固。 “刘备派张飞率援军抢先进驻叶县,布下空城计诱我军入城,以重兵伏击?” “我军大败?” “牛金战死?” “这——” 曹操颤声念出了急报中的内容,愕然的抬起头来,难以置信的目光看向了郭嘉。 郭嘉原本已轻松的面容,骤然为之惊变。 府堂内,炸开了锅。 第083章 这萧方是开了天眼?老刘双喜临门,不破新野更待何时!(求首订) 这不是捷报,而是噩报! 这一道噩报,也将曹洪等众将的自信,刹那间轰成了粉碎。 “叶县城中明明只有刘辟那黄巾贼,区区不过三千兵马而已,怎么突然间张飞会出现?” “刘备的援军,又是什么时候进入叶县的?” “司空,这说不通啊!” 曹洪第一个回过神来,激动的质疑起来。 郭嘉心头蓦的一震,隐约猜到了什么,急道: “这必是刘备事先料到,我们要对南阳动手,还会派奇兵奔袭叶县,才会提前有此布局。” “能有此智计者,刘备麾下,除了那萧方再无第二人。” “司空,子孝将军的战报中,有没有提及萧方?” 郭嘉第一时间想到了萧方,这也正是适才他的顾虑所在。 曹操当即定下心神,低头再次细细审视手中这份战报。 “萧…萧方!” 曹操脱口念出了那个名字,眼眸已是瞪大。 曹仁确实在军报中提及,张飞单枪匹马拦路时,曾言萧方早料到他会发兵突袭叶县! 郭嘉的担忧成真了。 这个萧方,竟当真有“未卜先知”之能,预料到了他会发兵南阳。 甚至,连以曹仁率轻军抄小路偷袭叶县,都已预料到清清楚楚。 所以才叫张飞提前率援军进驻叶县,布下那所谓空城诱敌之计,杀了曹仁一个措手不及! “奉孝,被你言中了。” “看来我们当真是低估这个萧方了,此人之智,实在是匪夷所思…” 曹操从震惊失神中回过神来,发出一声复杂的长叹,将手中战报示于了众人。 郭嘉刚刚接过,曹洪等众将便一拥而上,迫不及待的围看。 “这萧景略的智计,果然在我之上!” “我早该想到,我早该想到才是…” 郭嘉口中喃喃感慨,眼神中既有惊异,又有某种佩服之意。 “一介乡野村夫,竟能神机妙算到如此地步?” “他远在新野,竟能把我的一举一动,推算到清清楚楚?” “这不是开了天眼吗?” 曹洪却不断摇头,满口的质疑不信。 曹营一众谋臣武将们,一时间是惊议纷纷,各种猜测。 “砰!” 曹操猛然一拍案几。 府堂内立时鸦雀无声。 “不就是一场失利,折了几千兵马么,尔等皆是当世豪杰,岂能因此就自乱了阵脚!” 曹操眼中燃起几分傲色: “此番失利,至少让吾看清,刘备那个军师萧方,他的智计究竟有多了得。” “往后再与其交手,吾与尔等也心中有了底,再不会麻痹轻敌!” 曹操一番话,将丧事变成了喜事。 深吸一口气后,霸气的挥手南指: “奇袭不成,我就以大军将叶县辗碎!” “传令下去,大军即刻启程,随吾荡平南阳,扫除刘备!” 曹营众将原本受挫的斗志,顷刻间被曹操的霸言豪语点燃。 众将热血再沸。 曹操扶剑下阶,挟着一身杀气,便要率众出发。 就在这时。 荀彧神色匆匆而来。 “文若你来的正好,我已决意提前率军南征,留镇许昌方面,就交给你与元让了。” 曹操停下脚步,便要向荀彧交待几句。 “司空,彧适才进来前,听外面士卒们议论,说子孝将军奔袭叶县失利,可有此事?” 荀彧打断了曹操的叮嘱。 曹操脸上闪过一抹尴尬,却故作不以为然道: “子孝确实是奔袭失利,是咱们低估了那萧方,被他预判了我军动向罢了。” “文若伱放心,我此去南阳,必会谨慎用兵,断不会再低估那萧方的智计!” 荀彧神色一震。 略一恍惚后,不禁感叹道: “荆州之地竟有如此王佐之士,刘表却不知用,焉能不败给刘备呀。” 曹操面露讽刺意味,冷哼道: “刘表自守之贼,为蔡蒯两姓所累,怎敢重用一寒士?” “文若放心,我定会将那萧方生擒,令他为我所用!” 狂言放出,曹操又要动身。 荀彧却再次拦下,沉声道: “司空,恐怕这南征计划,不得不暂且搁置了。” 曹操茫然眼神看向荀彧。 荀彧深吸一口气,将一道帛书奉上: “淮南刚刚传回消息,袁术已僭越称帝!” 此言一出,堂中再次炸开了锅。 曹操神色大变,一把将帛书夺过细看。 拳头渐渐握紧,眉头深锁,脸上青筋爆突而起。 “袁术这奸贼,竟然敢僭越称帝,他好大的狗胆——” 曹操勃然大怒,将手中帛书愤然撕成了粉碎。 自己才刚刚迎奉天子,拿到了“奉天子以讨不臣”这面大义旗帜。 你袁术后脚就称帝,这不是公然打我的脸吗? 曹操焉能不恼羞成怒。 郭嘉从震惊中率先回过神来,却是叹道: “没想到袁术会愚蠢狂妄如斯,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僭越称帝!” “然司空迎奉天子,执掌汉廷,若对袁术称帝视而不见,必是威信扫地。” “荀令君所言不错,现今形势所迫,司空只能搁置南征刘备,先收拾袁术,捍卫朝廷威信才是。” 曹操陷入了沉默之中。 凭心而论,在他眼中看来,刘备潜在的威胁远胜于袁术。 但形势所迫,却逼着他不得不调转枪口。 “罢了,也只能如此了,南征刘备之事,就先放下吧。” “速速商量一下,如何讨伐袁术这个逆贼吧!” 众将皆是领命。 曹操起身来到堂门,望向了南阳方向。 “刘备先得萧方这等奇人,如今又有袁术称帝帮他躲过一劫,这老天对他当真是不薄啊…” 曹操喃喃感慨着,脸上渐渐浮现出羡慕嫉妒恨的意味。 … 育阳,某宅。 此时的萧方,正躺在躺椅上,喝着煮酒,晒着太阳,享受这战前难得的闲逸。 “什么人?” 许褚的喝声响起,拔剑声音紧跟响起。 “许将军,是我~~” 一个熟悉的女子声音响起。 “原来是糜小姐,军师在里边呢,请进吧。” 萧方坐起身时,只见一袭熟悉的倩影,已盈盈而入。 “糜小姐?什么风把你吹这里来了?” 萧方笑着起身相迎,眼神好奇。 糜贞也不答应,回头召呼着家仆,将一箱箱一筐筐东西抬了起来,摆在了院中。 萧方看着一头雾水。 “贞儿见过萧军师。” 糜贞这才上前福身施礼,指着这些东西解释道: “家兄此番亲自押粮来育阳,顺并要向主公报喜,贞儿便跟着一并前来,顺道为萧军师带了些吃穿用物。” 糜贞说着叫家仆打开,只见里边装的尽是些衣物果蔬之类。 萧方这才明白过来,便笑道: “难得糜小姐一番心意,这般惦记着我,多谢了。” 说着便请糜贞落座。 “对了,糜小姐说令兄前来为主公报喜,这何喜之有?” 萧方边给她斟了杯温酒,边是好奇问道。 糜贞则笑称,是苏夫人数日前,为刘备诞下了一位小公子,母子皆是平安。 老刘有儿子了! 萧方精神一振,顿时面露喜色。 想他当初徐州时,救下了苏夫人,如今能顺利为老刘诞下一子,他也算功德圆满了。 况且老刘这主公有了子嗣,对于稳定臣子之心,亦是大有裨益,自然也值得高兴。 “那这确实是件喜事,值得满饮一杯!” 萧方哈哈一笑,举杯一饮而尽。 糜贞浅呷一口,眉眼间似有犹豫,脸畔也悄生几分微晕。 犹豫片刻后,方才向身后婢女使了个眼色。 婢女便将一件狐裘递上。 “萧军师,这件狐裘是贞儿亲手缝制,也不知合不合你的身,萧军师莫要嫌弃贞儿手艺粗糙才是~~” 说着糜贞便微红着脸,素手将那件狐裘奉上。 “近来天冷,我还正缺件裘袍,你这是雪中送炭啊。” 萧方也没多想,大大方方便接过,当场试披了起来,口中对糜贞的手艺是赞不绝口。 眼见萧方甚是喜欢,糜贞眉宇间暗自窃喜。 她贝齿轻咬朱唇,脸畔晕色渐浓,几次三番欲言又止。 最后终于鼓起勇气,轻声说道: “萧郎,我…有些心事想与你说,不知你愿不愿听?” “糜小姐有什么话,说便是了,我自然是愿听。” 萧方边是低头试着狐裘,边是随口点头。 糜贞深吸一口气,正要开口时。 许褚几步上前,拱手道: “军师,主公刚刚派人前来,说有紧急军情,请军师前去商议!” 糜贞到嘴边的话,就此被打断。 萧方思绪从狐裘上收回,便是向她一笑: “应该是万事皆备,主公要对新野动手了。” “我先去见主公,你且坐片刻,有什么话等我回来再说。” 说罢萧方便转身离去,几步已消失在院门外。 望着萧方远去背影,糜贞失神的怔在原地,心儿扑嗵扑嗵乱跳。 许久后,她才回过神来,幽幽一声轻叹。 … 县府之内。 萧方一步踏入,拱手笑道: “恭喜主公,喜得一位小公子呀!” 糜竺已在堂中,老刘自然已知喜讯,萧方便第一时间恭喜。 刘备先是一怔,旋即呵呵笑道: “若非景略当年出手相救,备今日焉能喜得此子!” “改天备定要摆下酒宴,再好好谢一谢军师才是。” 萧方自然少不了一翻谦辞,说些是主公福佑,小公子天命眷顾之类的场面话。 喜事说完,刘备脸色恢复凝重,将一道帛书递上。 “景略,你当真是料事如神,这是淮南刚刚传来的密报。” “袁术那逆贼,果真狂妄愚蠢,竟真僭越称帝!” 刘备言语间,既有对萧方的叹服,又蕴含着愤怒之意。 萧方却暗松了口气。 袁术这条时间线,果然还没有脱离原先轨道… 他知道老刘此刻心情,便宽慰道: “袁术篡汉,主公身为刘氏子孙,恨不得即刻讨伐也是理所当然。” “只是主公现下还不具备伐袁条件,就让曹操去收拾袁术这逆贼吧,他既想挟握天子,又不想担起讨逆之责,世上哪有这种好事?” 刘备的愤怒,这才压制了下来。 “萧军师,邓济的回复昨日也到了,他愿意归附主公,里应外合助我们拿下新野!” 文聘上前提醒道。 萧方看向了刘备,刘备微微点头,默认了文聘所说。 “万事皆备,还有何疑!” 萧方一拱手,欣然道: “曹操无暇南顾,此乃我们攻取荆州的天赐之机。” “主公下令吧,我们即刻挥师南下,先破新野,再下襄阳!” 刘备身形一震,一股豪情战意,霎时间被萧方的话点燃。 深吸一口气,豪然道: “传吾将令,依军师之计,全军即刻南下,直扑新野!” 第084章 想用联姻制衡我?天真!今夜破新野,我让你有怨报怨!(求首订) 众将立时精神大振,战意狂烧。 经过整编消化后,部分南阳籍的荆州军,现下已编入了刘军之中。 虽张飞带走了五千兵马,育阳现下可用之兵,依旧有两万之众。 傍晚时分。 育阳南门大开,刘备统帅着两万大军,借着夜色掩护,浩浩荡荡出城南下。 糜竺等文官们,则尽皆到场,送别大军南下。 萧方身为军师,自然不能留在后方,要与刘备同行。 在许褚等亲卫的环护下,一路策马出城。 比及出城门时,萧方忽然在送别人群中,发现了糜贞的身影。 萧方忽然想起什么,便拨马走了糜贞。 “糜小姐,昨日好像你说有话要跟我说,我回府之后你却已走了。” “你是想跟我说什么,现下说也不迟。” 糜贞不想萧方会在这么多人前问她,顿时心儿砰砰乱跳,脸畔微微泛红。 “我,我…” “其实也没什么,等萧军师助主公打下新野,我们再见面时我再说吧。” 糜贞扭捏了半晌,却终究是没有说出口。 她不想说,萧方也就不再追问,便挥鞭告别: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新野再会。” 说罢萧方打马扬鞭,出城而去。 望着萧方远去背影,糜贞松了一口气,眼神却又流露出几分悔意。 这一幕,恰好为城楼上的糜竺,尽收在了眼底。 “贞儿这丫头,看来果然是对这萧军师有意。” “将来主公若成大业,这萧军师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 “我糜家若能联姻萧氏,得其庇护,倒也不失为一桩幸事。” “只可惜萧军师已有妻室,小妹若嫁过去,只能如那邹氏一般,做个侧夫人,只怕委屈了小妹…” 糜竺思绪翻转,纠结不定。 忽然眼眸豁然开朗,仿佛想通了一般。 “自古世事难两全,得失总相伴,怎可能好处都让伱占了去?” “我糜家本就商人出身,能攀上萧军师这么一棵参天大树,已属幸运,何必还计较太多。” “只要小妹不觉得委屈,我待觅得个机会,也请苏夫人做媒,成全了这桩姻缘便是…” 糜竺念头通达,脸上渐渐浮现出释然笑意。 转身望向城外,视野之中,浩浩荡荡的大军已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 新野城,县府。 蔡瑁正与二弟蔡中对饮。 “兄长,听姐姐来信说,主公有意为大公子续弦,娶黄家千金。” “主公此举,兄长怎么看?” 蔡中边问边为蔡瑁斟满了一杯酒。 蔡瑁呷一口酒,冷哼道: “还不是前番阿姐为救你,逼迫咱们这位姐夫,答应了大耳贼的交换条件。” “咱们这位姐夫,表面上是让步了,心下对咱们蔡氏却生了不满。” “他想给刘琦续弦黄家丫头,还不是想联姻黄家,扶持黄家来制衡我们。” 蔡瑁三言两语,将刘表意图戳破。 蔡中面露几分羞愧,自责的叹道: “都是愚弟无能,为那大耳贼所擒,逼得阿姐为救我激怒了主公。” “那黄氏已有黄祖为江夏太守在外,若再与刘琦联姻在内,其势必将大增,只怕当真会侵蚀我蔡家的权势呀。” 蔡瑁酒杯微微一动,悬滞在了半空,眼中掠起几分忌惮。 沉吟片刻后,嘴角钩起一抹冷笑: “那黄承彦也是识时务之人,当初他为不得罪我蔡蒯两姓,便拒绝了主公数次征辟。” “以他的眼力,岂会看不出,主公的提亲,只是为引他入局,制衡我们蔡蒯两姓。” “我料那黄承彦依旧识时务,定然不会答应这桩亲事。” “咱们这位姐夫,只能是一厢情愿罢了。” 听得蔡瑁一番分析,蔡中恍然大悟,不禁暗松了一口气。 蔡瑁话锋一转,接着又宽慰道: “你被俘这件事,说到底是主公用兵无方,中了萧方那乡野村夫的诡计,也怪不得你。” “过几日为兄会回襄阳,到时候把新野军权全部交给你,你给我好好的守住这座襄阳屏障,也算将功补过,挽回些声誉。” “用不了多久,人们就会忘了你曾被俘为件事,你的面子不就找回来了。” 蔡中眼中阴云尽散,立时欣喜万分。 于是一跃而起,向蔡瑁一拱手,慨然道: “兄长放心,愚弟必会将新野守到固若金汤,那大耳贼若敢来犯,愚弟必叫他铩羽而归!” 自家兄弟的表态,令蔡瑁甚是欣慰。 仰头一杯酒饮尽,蔡瑁脸上燃起了一股傲然之势。 “只要咱们兄弟齐心,这荆州谁也撼不动咱们蔡家的地位。” “那蒯异度说了,曹操必不会放任刘备坐大,定然会亲自下场,率大军大举南征。” “以那曹孟德的雄才大略,刘备决计不是对手,必败无疑。” “介时我们再挥师北上,痛打落水狗,必能一举收复失地,一雪洗耻!” “说不定,我们还能亲手杀了那大耳贼,为三弟报仇雪恨!” 蔡中心头一震,杀弟之恨,霎时间被蔡瑁这番话点燃。 于是眼中燃起复仇怒焰,带着讽刺意味冷哼道: “兄长说的没错,那曹孟德雄才远胜咱们这位主公,刘备破得了主公,却绝非曹孟德对手。” “我们就借曹孟德之手,帮三弟报仇雪——” 一个“恨”字未及出口。 亲卫风急火燎闯入,大叫道: “启禀蔡将军,新野以北发现大队人马,打着刘备的旗号,正向我新野城逼近!” 二蔡身形一震,猛的彼此对视。 说刘备刘备就到,人家这是卷土重来,要再攻新野啊! “兄长,大…大耳贼又杀来了,怎么办?” 原本还豪气干天,叫嚷着要报仇的蔡中,此刻却慌了神。 蔡瑁很快平伏下心绪,白了他一眼: “慌什么慌,你刚才不是还说,刘备若敢来攻,要让他铩羽而归的么?” 蔡中语塞,面露尴尬。 “有为兄在,天塌不下来!” “走,先走北门看看敌情!” 蔡瑁缓缓起身,提剑而去。 于是兄弟二人出府,很快赶到了北门城头。 此时鸣锣声已四起,安逸了不到半月的荆州守军,神经再次紧绷起来,纷纷赶赴四门。 北面大道上,数以万计的刘军,一路滚滚而来。 黄昏时分,大军兵临城下,于新野北门前安营扎寨,形成威逼之势。 一骑骑斥侯飞奔入城,也将刘军虚实带了回来。 刘备亲率两万大军,由育阳袭卷而来。 形势已再明显不过,此次刘备是倾巢而出,志在攻取新野。 或许是几次败给刘备,沿城一线的荆州士卒们,无不神色忐忑。 莫说是蔡中,纵使王威这等宿将,或多或少都流露出了忌惮之色。 “兵法云,五则战之,十则围之!” “刘备兵马不过两万,只两倍我军而已,我们有新野坚城在手,大耳贼有何惧哉!” 蔡瑁环扫诸将,一番激励士气。 众将精神稍稍振作。 “蔡中听令,命尔率两千兵马,镇守东门。” “王威听令,给你两千兵马,给我坚守西门!” “蒯褀听令,命你率两千人马,死守南门。” “本将当亲率四千兵马,坐镇北门!” 蔡瑁接连传下号令,尔后豪然道: “大耳贼靠着萧方那乡野村夫的阴谋诡计,几次侥幸击破我军,便骄狂自负,视我荆州将士为无物,如今还妄图夺我新野,犯我襄阳!” “这一次,我要尔等都打起十二分精神,给那大耳贼以迎头痛击!” “此战,我们要打出我们荆州人的威风!” 这一通振奋人心的鼓舞之词,倒也激起了众将的斗志。 蔡中等诸将,慨然响应。 众将遂领了军令,各自率部奔赴各门。 蔡瑁转过身来,扶剑傲立城头,藐视的目光射向刘军大营。 “刘备,任你那乡野村夫军师诡诈多端,我自以不变应万变。” “我倒要看看,你们主臣怎么破我新野!” … 刘军大营,中军帐。 刘备高坐上位,手中拿着一道密信。 “军师,邓济密信中称,他已划归蔡中统领,镇守东门。” “今夜可率本部兵马,配合我军夺取东门。” “这场仗该怎么打,军师拿主意吧。” 刘备期许信任的目光,看向了萧方。 这一战从头到尾,皆是萧方布局,此刻他更愿做一个执行者,便将决策权交给了萧方。 萧方也不推辞,不假思索道: “此战也简单,主公可于今夜率主力,对北门发动佯攻,以吸引蔡瑁主力。” “同时另择一员大将,率一路精兵往东门,与邓济举火为号,里应外合一举夺取东门。” “东门一破,新野可定也!” 萧方部署道出,众将立时精神振奋,尽皆跃跃欲战。 “主公!” 文聘抢先一步出列,愤然道: “蔡氏兄弟在荆州一手遮天,聘为他们兄弟压制多年,隐忍了多年!” “而邓济又是聘老部下,乃是聘亲自劝降。” “于公于私,这破东门重任,该当由聘来担当。” “请主公应允!” 刘备能理解文聘此刻心境。 身为荆北第一名将,武艺将才皆远在蔡氏兄弟之上。 却只因不是蔡蒯两姓,便始终不得刘表重用,为蔡氏兄弟这等庸才压在头上多年。 前番更是蒙受冤屈,为刘表猜忌,为蔡瑁蒯越所攻诘,受尽了窝囊气。 此战,文聘不仅是要用一场破城之功,来证明自己的价值,证明对他刘备的归附决心。 他更是要用蔡氏兄弟的鲜血,亲手洗刷这些年来所受的憋屈。 “好,破东门重任,就由仲业你来担当!” 刘备也不犹豫,欣然接受了文聘请战。 文聘暗喜,慨然领命。 刘备环扫众将,脸上豪猎狂燃。 目光穿过帐门,射向眼前巍巍新野城。 “今晚备与诸位并肩而战!” “我们就用军师之计,里应外合,拿下这座汉水以北仅剩之重镇!” “能否饮马汉水,就在这一战。” “备拜托诸位了!” 刘备正了正衣甲,向着众将肃然一拱手。 众将受宠若惊,忙是轰然起身还拜。 “我等愿为主公死战,踏破新野!” “我等愿为主公死战,踏破新野!” 第085章 放出去让他过过杀瘾!我没疯,老子只是忍你这蠢材很久了! 入夜。 新野北门城楼内。 蔡瑁正以手托额,眯眼打着瞌睡。 他虽然嘴上对刘备不屑,身体却很诚实,不敢回府去睡,选择留在了城头亲自坐镇。 “嗵嗵嗵!” 战鼓声陡然敲响,将蔡瑁从睡梦中惊醒。 他瞬间睡意全无,一跃而起,抄剑冲出了城楼。 沿城一线,和甲而睡的荆州卒们,尽皆也被惊醒,纷纷手忙脚乱的抄起兵器进入岗位。 蔡瑁举目远望,只见城北旷野上,密密麻麻的火光已经燃起。 火光下,大大小小数十座军阵,已缓缓推进而来。 那一面象征刘备所在的帅旗,清清楚楚的印入眼帘。 看这阵势,必是刘备倾巢而出,要发动一场夜攻。 “大耳贼这么沉不住气,刚刚安营便急着攻城?” 蔡瑁眉头皱起,眼眸中透着几分狐疑。 依理刘备远道而来,士卒行军疲惫,理应先安营扎寨,叫士卒们休整两日,再做攻城。 哪有当天安营,当天就攻城的道理? 还连觉也不让士卒们睡一晚,上来就是夜袭? 刘备也算老油条了,这点兵法道理难道还不懂吗? 蔡瑁心中疑云渐生。 眼珠转了几转后,恍然省悟,嘴角却钩起一抹冷笑。 “我明白了,定然是曹操已挥师南下,大耳贼北线吃紧,所以才急于速战速决,好尽早回师北上抵挡曹操!” “蒯异度虽几次失算,为那萧方羞辱,却终究是我荆襄第一谋士,果然是料事如神啊…” 蔡瑁自以为找到了合理解释,脸上疑色尽散,讽刺的眼神化为绝对的自信。 拔剑在手,豪然喝道: “全军将士听令,给我死守城墙,敢擅退者,斩!” “再传令其余三门守将,严加戒备,防范刘备声东击西!” 号令传下,北门一线,四千荆州军士卒,皆是强行打起精神,驱散了困意,严阵以待。 城外。 进攻的号角声,即刻吹响。 数不清的刘军士卒,扛着云梯,如潮水般向着北门涌来。 一场攻防战,就此开始。 大营之内。 阵阵肉香,扑鼻而来。 “仲康啊,没想到你这烤肉的手艺,亦是当世一绝啊!” “还有没有了,根本不够吃啊!” 萧方嘴里嚼着新鲜的烤羊肉,不住的夸赞道。 一旁许褚手里翻动着火炉上的竹签,目光却不时瞟向新野北门,一脸心不在焉的样子。 “都在这里了,军师,还要烤吗?” 许褚将刚烤出的一把肉串,送到了萧方的手里。 萧方接在手里,打了个小嗝,却道: “吃的差不多了,这夜宵也不能吃的太饱,对肠胃不好。” “仲康,不用陪着我了,带着你的弟兄们,去助主公破城去吧。” 此言一出,许褚眼眸瞪圆,霎时间涌满惊喜。 萧方自然看得出来,许褚眼见其他诸将,都是上阵杀敌争功,个个风光无限,心里边着实眼红。 堂堂虎痴,有万夫不当之勇,却只能充当自己护卫,多少也难为他了。 瞅准时机,适当放他出去过过杀瘾,也是应该的嘛。 “多谢军师,那我去了!” 许褚回过神来,霎时间眼眸充血,向萧方道谢后,便提刀上马。 “许家儿郎们,跟我去杀痛快!” 百余许氏虎卫,便如脱僵的野马,一窝蜂的呼啸而去。 见许褚兴奋而去,萧方摇头一笑,低头继续嚼起了肉串。 看着大战在前,却依旧闲逸如常的萧方,身旁诸葛亮眼中不禁掠起佩服之意。 忽然想到什么,忙提醒道: “姐夫,文仲业还在东门埋伏,我们何时给他发信号?” 萧方本想开口,话锋嘴边却换了心思,便道: “什么时候发信号,阿亮你自行决断就是,不必再问我。” 诸葛亮心头一震。 自家姐夫,这是要将临场指挥的权力交给他,要历练考验他的临机决断,掌控全局的能力。 稍稍迟疑后,诸葛亮也不怯场,当即登上了望楼。 举目北望,借着熊熊火光,新野北门一线的战事,清晰可见。 “姐夫说过,必须要把握好时机,将蔡瑁的主力,牢牢的钉在北门,令其无暇他顾…” 诸葛亮回忆着萧方所说,不断审视着北门战局,心中权衡着时机。 当看到有数名士卒,奋不顾身已爬上城墙之时,诸葛亮眼眸陡然一聚。 “时机已到,点燃号火!” 随着诸葛亮一声令下,大营之内,三柱烽火即刻点燃。 “时机把握的倒也恰到好处,看来我这卧龙小舅子,最多一两年,就能独挡一面了…” 萧方微微点头,眼中掠过几分赞许欣慰。 最后一支肉串吃完,这酒肉穿肠过,不觉便又泛了困。 “阿亮啊,这里就交给伱了,我先回去睡了。” “主公打下新野,传咱们入城时再叫我。” 萧方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转身扬长而去。 “姐夫时不时便给我机会,历练栽培于我,我定然不能辜负了姐夫的期望才是!” 望着萧方背影,诸葛亮面露感激之色,心中暗暗发誓。 而头顶上,三柱烽火,已升起在了大营上空。 新野东门外。 蓄势已久的文聘,看到烽火信号时,脸上霎时间燃起了深深杀意。 积蓄许久的怨气,今夜不宣泄而出,更待何时! 长刀一指新野东门,文聘一声暴喝: “全军听令,随我杀进新野!” 号角声吹响。 三千整编后的南阳兵,追随着文聘,如潮水般涌出夜色,向着东门袭卷而去。 城楼上。 蔡中正神经紧绷,不安的目光,不时向着北门方向眺望。 那震天动地的杀声鼓声,显示着一场空前激烈的攻防战正在进行。 “看北门这动静,刘备应该在全师进攻,想来应该没有多余的兵力来攻我东门,蔡将军不必太过紧张才是。” 身旁的邓济看出蔡中心思,便是笑着宽慰道。 这番好意宽慰,蔡中听来却极为刺耳,仿佛在讽刺自己沉不住气一般。 蔡中便白了邓济一眼,冷哼道: “你哪只眼睛,看出本将在紧张了?” “大耳贼就算分兵来攻东门又如何,我两千精兵在手,必叫他折戟城下!” 被蔡中一顿反怼,邓济脸色尴尬,只得连连称是。 反怼过邓济后,蔡中暗吸了口气,不再关注北门战事,转头望向了东门外。 “那萧方素来诡诈,大耳贼很可能又是声东击西,你速速传令下去,叫所有人都给我打起精神来,不可给敌军可趁之机!” 蔡中拿出了主将派头,从容不迫的一番交待。 邓济唯唯诺诺领命。 正要去传令时。 东门之外,陡然间无数火把点燃。 数以千计的刘军士卒,从黑暗中冲出,向着东门袭卷而来。 蔡中先是脸色一变,旋即嘴角钩起冷笑: “果然不出我所料,大耳贼当真是声东击西,北门乃是佯攻,实则想攻我东门!” “乡野村夫终究是乡野村夫,来来回回就是这几条计策罢了。” 讽刺过后,蔡中拔剑在手,厉喝道: “全军听令,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坚守城头,迎击敌寇!” “死战者,本将定有重赏,敢后退半步者,立斩不赦!” 号令传下,沿城一线的荆州卒,立时紧张起来,勉强打起精神,准备应战。 “邓济,速带你所部,给我——” 背对的蔡中,头也不回的正要给邓济交待任务。 突然却觉脖间一凉,低头一看,只见一柄剑锋,已赫然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蔡中陡身形一震,颤巍巍扭过头来,霎时间骇然变色。 邓济不知何时,竟已拔剑出鞘,抵在了他的脖间。 此时,正以一种讽刺的目光,冷眼注视着他。 “邓济!你疯了吗?你想干什么?” 蔡中回过神来,惊怒的喝问道。 左右的荆州军卒们,无不是目瞪口呆,皆是为这一幕看懵了眼。 邓济却不理会于他,厉声道: “即刻动手,夺取城门,放下吊桥,迎刘使君大军入城!” 号令下达。 城墙上的数百邓济部曲,即刻依令行事,扑向了茫然中的荆州卒。 剧变突生! 两千荆州军卒,霎时间陷入大乱状态。 眼见蔡中被控制,荆州军是群兵无首,稍做抵抗便轰然四散。 邓济数百部曲,轻松控制了东门。 吊桥徐徐放下,原本紧闭的城门,也轰然打开。 此时的蔡中,终于是回过味来。 这小子,这是要临阵倒戈,投靠刘备啊。 “邓济,你个逆贼,你焉敢背叛主公?” 蔡中惊愤到脸形扭曲,歇厮底里的怒斥道。 邓济眼中燃烧着讽意,冷冷道: “你蔡氏在荆州一手遮天,似你这等自以为是的庸材,也配踩在我头上颐指气使?” “老子不满刘表和你蔡氏已久,早就跟着我们仲业将军,归顺了玄德公!” “今晚,我便是用那萧军师之计,里应外合助玄德公夺东门,迎他大军入城!” “老子就是反了刘表那老贼!” 邓济彻底撕破脸皮,以讽刺愤恨的口气,将真相戳破。 蔡中身形剧烈一颤,蓦的幡然惊醒。 “我竟忘了,这厮乃是文聘的旧部,必是那叛贼暗中说服此贼,暗降了大耳贼?” “听他所说,莫非这才是萧方那乡野村夫的破城之计?” “这,这…” 蔡中惊到额头冷汗刷刷直滚,一时竟整个人失魂落魄,僵在了原地。 便在这会功夫。 城外文聘统帅的刘军,已如潮水一般,涌入了东门内。 邓济见状,便拖着蔡中下城迎接。 “仲业将军,我不负你所托,已生擒蔡中,夺下东门!” 邓济将蔡中一脚蹬翻在地,笑着上前向文聘见礼。 老部下再会,文聘满脸欣慰,豪然笑道: “好好好,伯益,咱们兄弟又能并肩而战了。” “夺取新野首功,非你莫属,稍后我引你拜见主公,必得重赏!” 邓济心中窃喜,当即提刀上马,站在了文聘身后。 文聘一双血目,射向了趴在地上的蔡中。 蔡中挣扎着爬起来,抬头看到文聘一瞬间,身形陡然一颤,心头仿佛打翻了五味瓶一般不是滋味。 曾经被他们压制在脚下,对他们蔡家兄弟唯唯诺诺之人,如今却以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的冷眼欣赏着他的狼狈! 一股恼羞成怒的怒焰,陡然间从心底冲上了蔡中头颅。 于是他高昂起头颅,面目狰的冲着文聘怒斥道: “文聘,主公待你不薄,你焉敢忘恩负义,背叛出卖主公,投靠刘备那织席贩履之徒?” “你的忠义何在,你的廉耻何在?” “你良心何安?” 下午应该还有一章。 第086章 今日我就出一口鸟气!刘备,你手上全是我蔡家人的血啊! “刘表待我不薄?” 文聘拳头握紧,脸上燃起恨怨之色,怒道: “当年孙坚攻荆州,汉水以北诸县望风而降,唯有我率三千部曲坚守穰县,宁死不降直至孙坚败亡。” “我文聘对他刘表的忠义,荆州士民人所共知,日月可鉴!” “可他刘表又是怎么对我的?” “我当年是什么官职,今日还是什么官职,他一级都未曾给我升!” “反倒是你们蔡家这班庸才,寸功未立却被他以抵御孙坚有功为名,一个个都升到位居高位,把持我荆州军上上下下要害。” “你们敢说,以你蔡氏兄弟的将才,真有资格骑在我文聘头上,对我指手划脚,颐指气使吗?” “刘表如此待我,还敢大言不惭,说待我不薄吗?” 文聘是怒不可遏,一口气将憋在心里多年的委屈和愤懑,统统都宣泄了出来。 蔡中被怼到哑口无言,脸色时红时白,心中既是羞愧又是愤怒。 “人人皆知,刘表是靠着伱蔡瑁两姓扶持,才坐稳这州牧之位,他宠幸你蔡蒯两姓,冷待我们这些小姓出身的武将就罢了,我就当他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可育阳一战,他竟听信张允那蠢材的诬陷之言,听信了你兄蔡瑁和蒯越的推波助澜,猜疑我暗通了玄德公,还削我的兵权,欲置我于死地!” “刘表这等昏聩无能,佞幸小人的庸主,我文聘焉能不叛他?” “玄德公雄才气量,十倍于刘表,更以仁义待我,我文聘焉能不以死报之!” “我背弃刘表,另投玄德公这等明主,乃是天经地义,莫说是你,就算刘表在此,也没有资格斥责我!” 文聘义正严辞之声,如惊雷般轰在蔡中头顶,轰到他神色震愕,摇摇晃晃倒退半步。 恍惚了好一会,蔡中总算缓过劲来,再次恼羞成怒。 “文聘,你休要强词夺理!” “主公就是主公,主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纵然主公猜疑你又如何,你身为臣子,背叛主公就是不忠不义!” “你这不知廉耻的背主之贼,你有什么脸在此跟我大呼小叫——” 蔡中仿佛被逼急了一般,歇厮底里的冲着文聘怒叫。 看着眼前这位癫狂的蔡家公子,文聘怒从心起,忍无可忍,蓦然间佩剑出鞘。 眼中一道杀机涌现。 原本暴怒的蔡中,眼见文聘竟动了杀心,霎时间如霜打的茄子般停止了咆哮。 “文聘,你想做什么,你想杀我吗?” “我可是蔡家子弟,我蔡家在荆州是什么底蕴,你应该很清楚。” “你若敢害我,就是断了自己的退路,彻底上了刘备的贼船!” “主公他不会放过你,我兄长也绝不会放过你!” “你当真以为,刘备使诈拿下新野就能压倒主公了吗?” “主公和我蔡家,依旧手握荆州,若他们倾一州之兵而来,刘备绝非对手!” 蔡中喋喋不休,妄想拿刘表和蔡家来警告文聘。 文聘眼中的杀机,却越烧越盛。 “我主雄才大略,又有萧军师这等神人辅佐,刘表纵然起倾州之兵而来也必败无疑!” “何况现下他虽仍手握荆州,却损兵折将无数,何来倾州之兵与我主为敌?” “蔡中,我文聘今日偏就要杀你这狂妄无能的小人” 文聘目光如铁,愤然一声大喝,手中佩剑狂斩而下。 “文聘,仲业且慢,我要见刘玄德,我要见——” 最后一刻,蔡中终于现出了原形,惶恐万分的哀求起来。 文聘的剑,却没有半分留情。 “噗!” 一声闷响,一道血溅。 蔡中人头离颈落地。 “痛快,真他娘的痛快啊!” “仲业将军杀得好,咱们被蔡家压了这么多年,今天总算能出一口鸟气了!” 身后邓济是拍手叫好,大呼解气。 文聘长吐一口气,身心从未有此时这般通达畅快。 “点起烽火,向主公报捷!” “留一千兵马守东门,其余人马,随我杀入新野腹地!” 文聘纵马提刀,统帅着数千将士,沿着主街滚滚而去。 东门城楼上,一柱烽烟随即升起。 … 北门城墙上。 激烈的攻防战,仍在继续。 蔡瑁统帅下的荆州军,拼死击退了刘军数轮进攻,几次将登上城头的刘军士卒逼下城去。 刘军攻势渐渐减弱,似乎已到了强弩之末。 蔡瑁暗松了口气,嘴角钩起一抹冷笑,藐视的目光俯视着刘备的将旗所在。 “刘备,你当真以为,我蔡瑁所以能做荆州武将之首,全是靠着我蔡家的底蕴么。” “今日这场攻防战,你终于见识了我真正实力了吧…” 蔡瑁冷冷一笑后,挥剑喝道: “荆州儿郎们听着,敌军已是强弩之末,再坚持片刻,敌军必退!” “此战得胜后,吾必重重有——” 赏字未及出口。 百余名溃兵,沿着城墙从东门方向惶恐而来。 “蔡将军,东门出事了!” “那邓济反叛,挟持了德适将军,放了敌军大举入城!” “我东门失陷了啊!” 溃卒们跪在蔡瑁跟前,哭哭啼啼的给了他当头一棒。 蔡瑁愕然变色,身形晃了一晃,手中佩剑险些拿捏不住。 邓济反叛? 挟持蔡中? 刘备攻破东门? 这一句句噩耗,如惊雷般,劈在了蔡瑁头顶,霎时间劈到他脑子嗡嗡作响,一片空白。 他神色呆滞,颤巍巍看向东门,又转头看了一眼北门的刘军主力。 突然身形剧烈一震,真相如决堤洪流涌上了脑海。 “邓济那厮是文聘旧部,大耳贼必是利用文聘那叛贼招降了邓济!” “大耳贼对我北门只是佯攻,只为掩护邓济那狗贼兵变作乱,夺我北门!” “我中计了!” “该死,我早该想到,邓济那厮是个隐患,早该除掉他才是!” 幡然省悟的蔡瑁,跌足叫苦,脸上已涌起无尽懊悔。 沿城一线,还在苦战的荆州卒,听得这东门失陷噩耗,立时军心大乱。 溃散开始。 不得蔡瑁将令,数以百计的荆州卒,便丧失了斗志,纷纷放弃阵线,向着城下逃去。 看着溃散的士卒,看着原本的胜势,转瞬间急转直下,想着二弟蔡中,再次被刘备所俘,蔡瑁的骄傲自负,也随之土崩瓦解。 “为什么?” “你们明明皆是荆州人,为何尽皆投靠那大耳贼,与主公为敌,与我蔡家为敌?” “可恨,可恨啊~~” 蔡瑁咬牙切齿大骂一番后,却只得无力的一声长叹: “传令各部,即刻放弃新野,向南撤退!” “即刻——” 蔡瑁翻身上马,仓皇逃下城去。 主将一逃,荆州军更是土崩瓦解,全线溃散。 城外刘军,中军阵。 “主公,东门升起烽火了!” “军师的计策已成,文仲业拿下东门了!” 陈到指着东门夜空,激动的大叫道。 刘备精神一振,定睛细看,果然看到一柱烽火,升起在了东门上空。 与此同时。 北门城墙上原本顽强抵抗的荆州军,突然毫无征兆的溃散而去,就连蔡瑁的将旗也随之离去。 “必是蔡瑁得知东门失守,弃城而逃了!” “军师的计策当真成了!” 刘备精神大振,双股剑出鞘,喝道: “敌军已溃,全军再攻,杀入新野!” 战鼓声敲响,刘军将士攻势更盛。 转眼间,城门轰然打开,吊桥落下。 许褚提刀跃马,头一个冲入了北门之中。 数以万计的刘军将士,随后如潮水一般,灌入了新野城内。 城楼上,象征刘备的将旗,在火光中终于升起。 刘军全面攻占新野! 蔡瑁却如丧家之犬般,一路狂逃。 直到天光大亮,逃出十余里地,确认身后没有追兵时,蔡瑁方才放慢了脚步,得已喘息一口。 王威,蒯褀等诸将,各自率领败军,陆陆续续前来聚集。 蔡瑁清点战损,一万人马死伤大半,降者无数,只有不到两千余人逃了出来。 “难怪那刘备要利用德适将军,来换取文聘家眷,以招降文聘。” “原来,他竟是想利用文聘来招降邓济,进而里应外合破我新野。” “这多半又是那萧方的手笔,此人智计当真是…” 王威感慨唏嘘,正要赞叹萧方时,却瞥见蔡瑁脸色铁青,正怒瞪着他。 显然他这番无意间的感慨,正戳中了蔡瑁的痛处。 王威心头一震,忙是把后边的话咽了回去,不敢再吭声。 “没想到德适叔气运不济,又不幸被刘备所俘,也不知他现下生死如何?” 蒯褀摇头叹息,对蔡中颇为担忧。 蔡瑁强打起精神,冷哼道: “德适终究是我蔡家的人,纵然落到刘备手中,量他也会如先前那般,不敢伤其性命!” 蒯褀松了口气,点头道: “刘备前番俘虏德适叔,确实未敢伤其性命,料想他这次也一样,多半会拿德适叔作为奇货可居,用来要胁主公吧。” 话音方落。 数骑飞奔而来,正是蔡中从新野逃出的亲卫。 几人滚鞍下马跪伏在地,泣声道: “蔡将军,德适将军被那邓济胁迫,被文聘那叛贼亲手杀害了啊!” 四周一片死寂。 王威也罢,蒯褀也好,尽皆骇然变色。 蔡瑁整个人则如雕像一般,瞬间凝固在了原地。 三弟蔡和,死在了刘备部将手中! 大仇未报,现下却连二弟蔡中,也是死在了刘备部将手中! 他的两个亲弟弟,蔡家的两位嫡子,竟全都陨命于刘备之中! 刘备的手上,沾满了蔡氏一族的鲜血啊… “大耳贼!” “你杀我两位兄弟,我蔡瑁与你不死不休!” “我若不将你挫骨扬灰,我誓不为人——” 原野之上,响起了悲愤欲绝的咆哮声。 左右众人,皆是唉声叹气。 “文聘这无耻叛贼,背叛主公便罢,竟然还杀害德适叔父,实在可恨之极!” “德珪叔父请节哀,我蒯氏与蔡氏同气连枝,杀害蔡家人就是杀我蒯家人!” “咱们这就回襄阳去,会同了我异度叔父,请主公尽起荆州之兵再度北上,与那大耳贼决一死战,为德适和德顺两位叔父报仇雪恨!” 蒯褀作为蒯家子弟,这等时刻,自然得站出来表明立场。 蔡瑁从悲愤中缓过神来,咬牙切齿道: “就依贤侄所说,我们现下就回襄阳,去请主公——” 话未出口,身后陡然间响起士卒们的惊叫声。 蔡瑁和蒯褀双双回头,向着南面看去。 二人脸色骤变,倒吸一口凉气。 南面大道上,一道尘雾呼啸而来。 一面“许”字旗,引领着一队人马,已是追辗而来。 第087章 刘备手下咋全是怪物啊!什么是打下襄阳的关键?喜宴变丧宴! “是大耳贼的兵马,竟然追出这么远还咬着我们不放?” 蔡瑁既惊又怒,先前那份狂怒顷刻间烟销云散。 他急是挣扎着坐起,翻身上马,便想要逃走。 “德珪叔且慢!” 蒯褀却拦住了他,神色冷静的向北一指: “我看追兵不过几百人马,多半不是敌军主力,必是些争功心切的散兵流勇。” “那旗号上写着‘许’字旗,刘备军中未听说过这么一号大将,定然只是个小人物。” “咱们这里有两千兵马,何不就地结阵迎战,灭了这路小股敌军,也算稍稍出一口恶气。” 经他一提醒,蔡瑁不由冷静下来,再次定睛北望。 如蒯褀所说,来的确实不过两三百刘军士卒,刘备麾下也未听说过,有姓许的这么一号人物,必是无名小卒。 他手中这两千士卒,就算是败兵,到底也是十倍于敌。 我拾不了刘备,还收拾不了这么一帮小喽啰吗? 蔡瑁转眼权衡出利弊,眼中杀意骤起。 “贤侄不愧是蒯氏子弟,果然有你异度叔父的几分机敏睿智。” 大赞过后,蔡瑁拔剑在手,厉喝道: “传令下去,就依我贤侄之计,全军立刻结阵迎敌。” “吾要用这几百喽啰的鲜血,祭奠我二弟在天之灵!” 号令传下,两千余军心惶惶的荆州败卒,在蔡瑁的喝斥下,勉强排开了阵势,横亘在了大道之上。 眼见来敌只有几百余人,这帮荆州兵立刻来了信心,皆是握紧手中刀枪,跃跃欲战。 蔡瑁横枪立马,以藐视的目光,冷眼看着前方刘军杀近。 百步之外。 许褚正带着他两百许家虎士,一路狂奔。 新野一役,萧方虽给了他出战机会,杀的倒也痛快。 只可惜气运不佳,并未遇上什么有份量的猎物,没捞到多少功劳。 许褚心有不甘,便率部众远离了新野城,抱着碰碰运气的念头向南追出了十余里。 眼瞅着敌军溃兵已逃之夭夭,正要无功而返之时,前方却出现了数千荆州败军的身影。 更令许褚兴奋的是,这帮荆州溃军,非但没有一哄而散,反倒是收拢结阵,排开阵势竟似要正面迎战。 “敌军非但不逃,还胆敢结阵迎击?” “好好好,很好,最好一个都别逃!” 许褚瞬间眼眸充血,一声虎吼,拍马提刀便如黑色狂风般加速冲上。 身后三百许家虎士,个个兴奋如狂,嘶吼着一涌而上。 荆州军弓弩手发动,百余支利箭呼啸而来。 许褚长刀舞出一团铁幕,轻松将袭来利箭,尽数弹落开来。 一路势不可挡,转眼间撞向了敌阵。 手中长刀,如死神之刃,挟着雷霆万钧之力,轰斩而出。 阵阵兵甲破碎声,伴随着嚎叫声骤起。 七八名荆州卒,如纸糊的一般,被许褚一刀斩碎。 他战马不停,手中长刀左劈右斩,将拦路的荆州卒,如切菜砍瓜般收割人头。 许家虎士随后涌入,如虎入羊群,成片成片将荆州卒斩翻于地。 三百余人,皆是以一挡十,眨眼间便将两千荆州军打崩。 中军处。 蔡瑁和蒯褀脸色已是愕变。 两千人马,就算再军心不稳,也不至于被三百来人一个照面就冲垮吧? 那员武将,如杀神一般,仅凭一己之力,就杀穿了他们的军阵! 刘备麾下,到底都是些什么怪物? 随便一个小角色,竟然都有万夫不当之勇? “撤退,撤往樊城~~” 蔡瑁心态再次瓦解,撤退的命令还没有叫出来时,人已拨马转身落荒而逃。 王威紧随其后,左右荆州军,如惊弓之鸟,无不是一哄而散。 蒯褀却战阵经验不足,反应慢了半拍。 待到他回过神来,想要跟着拨马而逃时,许褚已踏着血路,呼啸近前。 “哪里走!” 一柄长刀,挟着血尘,横扫而来。 避无可避。 蒯褀来不及反应,只能凭借本能挥刀抵挡。 一声巨响,一声惨叫。 蒯褀连人带刀,如纸糊一般被震飞出去,重重摔落在地。 左右来不及逃走的荆州卒,皆为许褚神威吓破胆,纷纷伏地请降。 许褚拨马上前,手中血刀举起,就要斩蒯褀首级。 蒯褀顾不得剧痛,边是吐血边是大叫: “我是蒯家子弟,蒯异度是我叔父,匹夫焉敢——” 话未出口,许褚刀锋已毫不犹豫的斩下。 蒯褀人头落地。 许褚将蒯褀人头捡起,拴在了马背上。 抬头再看时,大股荆州军已逃远,只余下十几个被吓破胆者,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许褚血刀向南一指,傲然道: “我名许褚,乃我家萧军师亲卫统领!” “回去告诉刘表老贼,识相的话即刻过江来降我主!” “不然我早晚杀进襄阳,取了他项上人头!” 一众荆州兵们连连应诺,磕过几个头后,抱头鼠窜而逃。 许褚瞅了眼那颗人头,脸上浮现满意的表情,喃喃道: “蒯家子弟,应该是个人物,算是桩功劳。” “今日杀得总算过瘾,回去军师复命,向主公请功去吧…” 三百许氏虎士,扬长望新野而去。 … 天光大亮,朝霞东升。 刘备已与萧方,并肩而立,俯看这座荆北重镇。 “新野已下,襄阳近在眼前。” “军师,备欲趁胜追击南下,一举拿下樊城,饮马汉水,你看如何?” 刘备马鞭指向南方,脸上是豪情万丈。 萧方目光南望,却眼神深邃。 樊城与襄阳,隔汉水相望,欲取襄阳,自然得先下樊城。 历史上,关云长北伐中原,虽水淹七军,威震华夏,却始终被卡在樊城无法北上,最终拖到了孙权背刺,江陵失守,大好局面付渚东流。 樊城,可称得上是一座坚城。 不过在萧方看来,还得看这座城在谁手里。 在曹仁这位曹氏第一名将手中,樊城自然是坚不可摧。 放眼刘表麾下,谁人将才可及曹仁,谁人又有为刘表死守樊城的决心? 没有,那这樊城便不堪一击。 “樊城孤悬于汉水北岸,只要主公截断其退路,攻破樊城并非难事。” “但主公有没有想过,拿下樊城之后,我们下一步势必要攻取襄阳。” “那攻取襄阳,关键又是什么?” 萧方眼神深远,语气别有意味的问道。 “攻取襄阳的关键?” 刘备眼神茫然起来,一时间未能听出萧方话外之音。 身旁诸葛亮眼眸一亮,脱口道: “是船!攻取襄阳的关键,是战船!” 萧方赞许的目光,瞥了诸葛亮一眼。 刘备眼中精光一闪,蓦然间省悟了过来。 襄阳北面,可是隔着一道汉水。 欲破襄阳,必先过汉水,没船又怎么过汉水? 这关键可不就是船么。 “荆州大抵有三支水军,江夏水军,江陵水军,以及襄樊水军。” “因樊城临江而建,故襄樊水军的大部分战船,都停靠于樊城城南的水营之中。” “现下蔡瑁已南逃,樊城敌军势必会已有所准备,主公若现下就穷追南下,攻下樊城倒也不难。” “怕就怕刘表抢先一步,将樊城水营的战船,统统都撤往南岸。” “若我们不能得到这批战船,想要南渡汉水,就要自己打造战船,那得拖到何年何月呢?” 萧方也不多铺垫,将自己的深意向老刘道出。 刘备恍然大悟。 萧方的意思已经再清楚不过了,南下追击的目标,不在于樊城,而在于樊城水营的战船。 唯有抢下这批战船,方有资本渡过汉水,兵围襄阳。 否则,就算一鼓作气拿下樊城,也只能望江兴叹。 “还是景略你思虑周全,原来已为攻取襄阳做好了谋划。” “所谓北人骑马,南人行舟,到了这江汉之间,水军战船确实是至关重要。” 刘备若有所悟。 “那依军师之见,备当如何用兵,方能夺取襄樊水军的战船?” 一番感慨后,刘备又问向萧方。 “咱们首先要做的,便是暂缓进兵,莫要逼得刘表太紧,令他惊恐之下放弃樊城,同时将樊城水军全部撤回南岸。” “一者开春在即,需要足够的青壮来春耕,不然误了农时今秋欠收,便是因小失大了。” “二来主公新得新野,也需花些时间安抚人心,对于邓济等邓氏一族有功者,也要善加抚慰。” “这三来嘛,方曾说过,主公拿下新野后,便动摇了刘表根基,那些观望的荆襄豪杰,必会有不少人望风来投。” “主公也需腾出手来,安置这些豪杰,量才录用,充实主公的幕府以及郡县。” “至于夺取樊城水军战船嘛…” 萧方话锋一转,嘴角微微上扬: “下月就是小公子的满月之日,方自有计策,借小公子满月之机,为主公夺下樊城战船!” 刘备本是连连点头,对萧方种种安排皆是赞同,听到最后时却面露奇色。 这夺取樊城水军战船,怎么就与自己儿子的满月,搭上了关系? 刘备遂问道:“不知军师有何妙计,可夺取樊城水营战船?” 萧方遂压低声音,将计策诿诿道来。 刘备眼中疑色化为喜色,尔后抚掌笑赞道: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军师此计当真是妙极,刘景升断难防备也!” 这时。 诸葛亮眼眸微转后,却提醒道: “姐夫此计,确实是夺取战船的妙计。” “但光有战船还不够,还得有水卒可用才是。” “这水卒就地招募训练,可最关键的是,得有一员水战大将,光靠徐文向一人,恐难担此大任!” 听得诸葛亮这一提醒,刘备脸上心头一震,脸上喜色顿收。 他麾下这帮武将,多为北方旱鸭子,魏延和文聘虽为荆州籍武将,却并不善水战。 徐盛虽通水战,但却并非顶尖水将,未必就能压制住蔡瑁黄祖。 刘备眉头皱起,不由转向了萧方。 “主公放心,方早已为主公务色了一位水战虎将!” “此人乃荆州水战第一人,其水战之能还在徐文向之上,若此人为主公所用,打过汉水易如反掌也…” 萧方微微一笑,眼中透出一抹诡秘。 … 襄阳,州府。 一场寿宴正在进行。 今日乃是刘表次子刘琮的生辰,原本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然蔡夫人却非要张罗着要摆宴庆贺,刘表也只好依从,便是在州府中摆下了生辰宴。 蒯越等重臣,以及襄阳的权贵名流们,纷纷到场为刘琮贺生。 众人是轮番对刘琮敬酒,各种赞溢之词。 什么二公子英姿不凡,聪慧过人,才德兼备… “二公子确实有主公之风,主公能有这等麒麟之子,实乃主公之福,更是我荆州士民之福啊。” 蒯越也借着向刘表敬酒之机,不失时机的对刘琮一通盛赞。 这言下之意,自然是暗示刘表,当顺应“民心”,立刘琮为储嗣。 “琮儿确实有几分象老夫,不过现下对荆州士民们而言,如何抵挡住刘备这只恶虎来犯,才是他们最大的福气。” 刘表委婉的表示,现下还不想谈立嗣之事。 这倒也不是全为敷衍蒯越,确实是有刘备这柄利剑悬在头顶,他是寝食难安,实在是无心立储之事。 蒯越笑了一笑,宽慰道: “主公勿忧,刘备的猖狂也到强弩之末了。” “德珪镇守新野,刘备难再威胁我襄阳根本,我料曹操现下多半已发兵南下,大举进攻南阳。” “曹操才略实力远胜刘备,他焉能是对手,覆灭只是早晚之事。” “而曹操志在逐鹿中原,灭刘备后必不会再继续南下,我荆襄至少十年之内,不会再受威胁。” “外敌已除,主公自然可专心安内了。” 刘表捋着细髯,咀嚼着蒯越的剖析,脸色渐渐变的轻松起来。 沉吟半晌后,刘表微微点头,冷笑道: “异度言之有理,那曹操用兵确实诡诈如神,麾下猛将谋臣无数,刘备纵然有那萧方辅佐,料想也不是曹操对…” 刘表话未说完。 脚步声匆匆响起。 一员满身是血的武将,跌跌撞撞闯入宴会,伏倒在了阶前。 府堂内一片哗然,愉悦的气氛,霎时间为惊异取代。 “德珪?” “伱不镇守新野,为何突然回来?” 刘表腾的站起,满脸惊异的喝问道。 跪地之人,正是蔡瑁。 众人注视下,蔡瑁满面悲愤道: “主公啊,大耳贼突然发兵攻我新野!” “邓济那狗贼反叛,夺了东门放大耳贼杀入城中。” “瑁力战不敌,被迫弃城而退,新野已为大耳贼所得!” “德适为文聘那叛贼所害,蒯子玉也为那萧方护卫许褚给杀了啊!” 刘表身形晃了一晃,一屁股跌坐回了座上。 今天应该还有两章,求全订啊兄弟们。 第088章 刘备莫非是天命加身?窝囊废的放手一搏!请军师赐名! 新野失陷,邓济叛乱,蔡中被文聘所杀,蒯褀为萧方护卫所杀… 信息量太大,霎时间如洪流般灌入刘表的脑子里,压得他根本喘不过气来。 这位荆州之主,就那么身形僵硬,目光呆滞的跌坐在了原地。 府堂内,一片死寂。 每个人的脸形,都定格在了扭曲愕然一刻。 哪怕是自顾自喝着闷酒的刘琦,此刻酒杯也悬在半空,酒洒了一身都浑然不觉。 下一刻,宴会炸开了锅。 “德适,德适啊~~” 蔡夫人一头伏倒在了案几上,号啕大哭起来,转眼已是泪流满面。 在场的襄阳权贵名流,文武重臣们,无不是惊恐议论。 “德珪,你说我子玉侄儿,为萧方的护卫所杀?”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蒯越回过了神来,蓦的跳了起来,激愤的冲着蔡瑁质问。 蒯褀乃是他侄儿,更是蒯氏一族中的翘楚,为数不多略有统兵天赋的子弟。 原本他把蒯褀派往新野做蔡瑁副将,是为了跟着蔡瑁镀金,尔后名正言顺被刘表提拔,他蒯家在军中也能有一席之地。 谁成想,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竟然就这么战死了? 还是死在萧方的护卫之下! 这对蒯越来说,比新野的失陷,自然更令他震怒。 蔡瑁一声叹息,便将他们撤退南下时,为一队刘军追上,两千人马被对方三百余人击破的经过道来。 “那厮名叫许褚,自称是萧方护卫,不想竟有万夫不当之勇!” “他不但残忍杀害了子玉,还令俘虏带回狂言,令主公渡江去向大耳贼求降!” “如若不然,他就要杀入襄阳,亲手杀了主公!” 蔡瑁越说越愤怒,渐已咬牙切齿,愤慨无匹。 听得这经过,蒯越脸形已是扭曲,眼中怒火熊熊狂烧。 此刻,他终于体会到了和蔡瑁同样的丧亲之痛! “萧方,你这残暴的乡野村夫!” “你吃里扒外,助纣为虐,帮那刘备侵我州土便罢!” “如今竟纵容伱的护卫,残杀吾侄!” “我蒯越在此立誓,若不杀你为我侄儿报仇,我蒯越便不得好死~~” 蒯越咬牙切齿,面目狰狞的发下了毒誓。 这位当世名士,荆州第一智者,盛怒之下已方寸大乱,全然没了名士儒雅淡然的气态。 一声声的悲嚎咆哮,终于将失神的刘表唤醒。 “蒯异度!” 刘表挣扎着跃起,满面怒色,愤怒的质问道: “你不是断言,曹操必会挥师南下,刘备被迫要回师抵挡,无力再犯我新野吗?” “现下又是怎么一回事?刘备何以会大军突然南下,袭取了我新野?” “你得给老夫一个合理的解释!” 刘表竟是罕有的对蒯越大发雷霆。 蒯越浑身一颤,脸上的悲愤,转眼已化为了羞愧与困惑。 “越实在也想不明白,大耳贼何以敢尽起全军夺我新野。” “依理曹操早该发兵攻打叶县才是,刘备他没有理由,不顾曹操大军压境,却来偷袭我新野啊。” “这说不通,实在是有些说不通~~” 蒯越声音沙哑,心中是百思难得其解。 便在这时。 亲卫高举着一道帛书,急匆匆的闯入了堂中。 “启禀主公,南阳细作密报。” “刘备大将张飞,数日前于叶县大破曹仁!” 堂中又是一片哗然。 刘表脸上的愤怒,立时变成了惊异。 蒯越更是脸色愕变,几步上前,夺过了帛书密报,手忙脚乱的拆开急看。 “张飞率五千精兵秘密进驻叶县,用萧方之策,以空城计诱破曹仁,斩其副将牛金…” 白纸黑字,将叶县一战的经过写的清清楚楚。 “刘备竟然派张飞秘密北上,增防了叶县?” “莫非那乡野村夫,竟料定曹操会插手南阳战局,远在育阳却设计叫这张飞,在叶县击破了来犯曹军?” “这乡野村夫,深谋远虑到如此地步?” 蒯越眼眸瞪大,声音越来越颤栗,一股毛骨悚然的恐惧感,渐渐笼罩了全身。 此刻,“萧方”这个名字,终于让他产生了一种深深的恐惧感。 刘表却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缓缓的瘫坐了下来。 “刘备得如此神人辅佐,莫非天命加身,老夫的荆州,注定要为他所夺么…” 刘表喃喃自语,精神恍惚,自信心正飞速瓦解。 “刘备纵然拿下新野又如何,我们还有汉水天险在手!” 蒯越将手中密报一揉,重新振作起精神: “何况就算刘备在叶县破了曹仁,曹操不过折损数千兵马而已,越料其随后必会起倾国之兵南下。” “刘备介时只能率主力北上去抵挡曹操,我们趁势集结兵马,渡江北上,未必不能收复新野!” 此言一出,刘表恍惚的眼神中,陡然精光一闪。 “许都密报!” 大叫声再度响起,又一亲卫慌忙闯入。 “启禀主公,许都细作传回密报。” “袁术于淮南僭越称帝,曹操奉天子诏命,已率军赶往徐淮!” 大堂内,再炸开了锅。 这一道爆炸性的消息,立时盖过了新野失陷的噩报,令这些襄阳名士权贵们,陷入一片惊哗议论。 “袁术竟如此愚蠢,敢僭越称帝?” “还偏偏选择在这个时候?” 蒯越刚刚恢复几分自信的脸,霎时间又被难以置信的惊疑取代。 刘表亦是满脸震愕,同样是不敢相信。 失神良久后。 刘表复杂的目光看向蒯越,无奈的叹道: “异度啊异度,你又失算了,这一次,连天都在帮刘备啊。” 蒯越身形一凛,脸上顿时又掠起羞愧之色。 袁术称帝,意味着曹操不得不移师徐淮,再无暇南顾刘备。 刘备再无后顾之忧,便能集中全力,打过汉水攻取襄阳。 他的预判,再次被残酷的事实,无情的打了脸。 “夫君,你要替我二弟报仇啊!” “刘备害死了妾身两位弟弟,你一定要杀了他,为妾身报杀弟之仇啊~~” 蔡夫人扑到刘表脚下,悲愤的哭嚎起来。 刘表却厌恶的将她推开,愠怒道: “老夫将兵马尽付于你兄弟,你那几个弟弟却屡屡折兵损将,不但赔上自己性命,还折了老夫数万精兵。” “到这般地步,老夫守不守得住汉水都难说,还哪有兵马去为你弟弟报仇!” 蔡夫人愣了住,没想到刘表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乃至于蔡瑁的面,公然表示对他蔡家不满。 蔡夫人脸色一变,急是看向蔡瑁。 蔡瑁却低垂下头,无奈的向蔡夫人摇了摇头。 没办法,他理亏啊。 穰县一战,蔡和折了刘表一万人马。 育阳一战,蔡中又折了刘表一万人马。 现下新野一战,他和蔡中两兄弟,又断送了刘表一万精兵。 几场仗下来,刘表就有三万余兵马,被他三兄弟给葬送光了。 刘表纵然家大业大,短时间内折损了这么多精锐,势必也伤筋动骨,元气大伤。 如今襄阳可用之兵,不过一万四五千人而已,就拿这点兵力,怎么去给蔡中蔡和报仇? 蔡夫人见蔡瑁不作声,只得小声啜泣,不敢再大哭大闹。 “眼下我襄阳兵马无多,确实无法即刻北上与刘备再战。” “刘备既然并未穷追而来,越以为我们当速速增兵樊城,以阻挡刘备兵临汉水,威胁我襄阳。” 当此危急时刻,蒯越也只得强压下羞愧,厚着脸皮向刘表进言。 刘表深吸几口气,总算是恢复了几分冷静。 于是目光扫向众人,问道: “眼下之计,也只能如异度所说了。” “尔等谁愿统兵,去镇守樊城?” 无人作声,众将们都低下了头来,没人敢请缨。 接连的惨败,令这帮荆州武将,对刘备是产生了深深的恐惧。 新野那般重镇,都没能守住,何况是樊城? 弄不好,就是第二个蔡中,城没守住,还得赔上性命啊… “父亲,儿愿率军去守樊城!” 一片沉寂中,刘琦一跃而起,出人意料的愤然请战。 众人皆是吃了一惊,谁都没想到,素来窝囊的刘琦会主动请缨,去守樊城这种险地。 蔡瑁惊讶之余,立时看穿了刘琦动机。 这位刘家大公子,是不甘心被刘琮夺了储位,想要破釜沉舟,赌上一把! 前去镇守樊城,就能拿到兵权。 若守住樊城,等于是挽救了荆州危亡,声望必定爆涨。 这种种好处,无疑能加重刘琦争储的筹码。 蔡瑁明知刘琦意图,暗暗咬牙后,却只能选择放任。 没办法,谁让你没有勇气去守住樊城,那你又有什么底气,来阻止人家刘琦去守? 蔡瑁能看得出刘琦动机,刘表这个做父亲的,自然也能看出。 “琦儿有此胆色,实属难能可贵,我倒可借此机会,扶持琦儿执掌兵权。” “到时我再为他娶了黄家丫头,借助于黄家的力量,必能制衡了蔡蒯两姓。”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终究是儿子才可靠啊…” 刘表心下权衡过利弊后,便欣然道: “果然虎父无犬子,琦儿你不愧是老夫的长子!” “好,为父就给你八千精兵,命王威做你副将,再令黄祖从江夏抽调数千精兵归你统帅。” “你即刻渡江,去给为父守住樊城!” 刘琦心中窃喜,忙是拱手慨然道: “父亲放心,儿必将樊城守成固若金汤,绝不放刘备一兵一卒兵临汉水!” 看着豪气干天的儿子,刘表脸上终于浮现出了欣慰的笑容。 … 新野主街上。 刘备与萧方共乘一车,行进在前往邓家的路上。 今日乃邓氏祖祭,邓氏一族会尽数到场,刘备便是想趁此时机亲临,以示对邓氏一族重视礼待。 “果然如军师所料,吾拿下新野后,荆襄豪杰望风来归呀。” “军师你看看,这些人当中,哪些可堪大用?” 刘备满脸的欣慰,将手中那份名录递给了萧方。 “马良此人,乃是九卿之才,可大用。” “傅肜忠勇,亦可大用。” “邓芝此人,主公可往使节方面培养,帮孙公祐有所分担。” “还有这个陈震…” 萧方如数家珍一般,将这些豪杰名士的能力资质一一点评,甚至连让他们担当什么职位,都给老刘一并想好。 “军师这识人之能,当真是伯乐在世…” 刘备心中是啧啧称奇。 于是也不多问,萧方怎么举荐他就是怎么用,皆听萧方安排。 马车驶抵邓氏祖宅,邓济等一众邓氏子弟,对刘备的驾临,自然是受宠若惊。 自家主公,竟能屈尊,亲自前来参加自己这个降将的祖祭,这得是何等的荣幸! 邓氏上下,自然是分外感动,全族皆前来迎接刘备入府。 一刻钟后,刘备和萧方已坐于堂中,与邓济把酒笑谈。 酒过数巡,邓济向家仆使了个眼色,不多时,便抱来一个数月大的婴孩。 “主公,这是犬子,刚满三个月,原本想叫邓范,但贱内不太喜欢。” “今日难得主公驾临,济想拜请主公为犬子赐名。” 邓济笑呵呵的将自家儿子抱了过来。 老刘抱在怀里逗弄夸赞了一番,却又自嘲般笑道: “备文采浅薄,能起得什么好名字,军师学识渊博,不如就请军师来起吧。” 能得萧方这个军师赐名,同样是莫大荣耀,邓济当即又向萧方相请。 萧方也不好推辞,便端详着这位邓家小公子,心中琢磨起来。 突然,眼眸一动,猛的想到了什么。 “邓范,他说原本想给这孩子,起名为邓范。” “若我没记错的话,邓家最厉害那一位,原名就叫邓范,似乎也是这个时间出生。” “莫非,那人竟是邓济之子?” 萧方思绪飞转,将种种线索联系起来,很快便笃定了自己的判断。 眼前这大胖小子,就是南阳邓氏一族中,最厉害的那一个。 只不过历史上,这孩子要在数十年后,才会登上历史舞台,大放异彩。 此时,还是个初生未久的黄口小儿罢了。 “还请军师,为犬子赐名。” 邓济见萧方恍惚失神,便是又轻声请道。 萧方思绪回到眼前,指尖戳着额头,假意思索起来。 “有了!” 思索半晌后,萧方佯装眼眸一亮,便顺势说出了那个名字。 第089章 刘表不为虑,黄祖也不足为虑!我们要与那小霸王抢时间! “邓艾!” 萧方将这个名垂史册的名字,赐给了眼前这个大胖小子。 或者说,这个名字,原本就属于他。 邓艾,原本曹魏后期第一名将,一手偷渡阴平,覆灭了季汉,将自己送进了武庙的同时,也送上了司马氏的断头台。 说起来,邓艾还算是季汉的仇敌了。 不过有句古说的好,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 此时的历史轨迹已改变,邓艾不会再幼年丧父,也不会沦为曹魏的屯田民,也就不会成为蜀汉的敌人。 当然,在他这双蝴蝶翅膀的扇动下,那个偏安一隅,国力羸弱的蜀汉,多半也不会出现。 相反,邓济成为了老刘的部将,他日邓艾长大成人,也将顺理成章,成为老刘的臣子。 这孩子天资摆在那里,将来未必不会从灭汉的屠刀,变为一柄捍卫大汉的神剑。 “艾者,慕美也。” “萧军师给小侄儿赐的这个名,芝猜想应该是寓意向往美好之意。” 一旁的邓芝揣测道。 萧方便想这邓芝,果然是做使臣的料,博学多才能言善辩。 这邓艾名字的含义,他都没怎么细究,被邓芝这么一强行解释,好像还确实是这个意思。 “久闻邓伯苗博学之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不错,我确实是这个意思。” 萧方顺水推舟认可了邓芝猜测,顺道夸赞了他一番。 得到萧方的称赞,邓芝受宠若惊,少年郎脸上不禁掠起几分得意。 “邓艾邓艾,嗯,好名字。” “多谢军师赐名!” 邓济高高兴兴收下了这个名字,对萧方连连拜谢。 一场家宴之后,邓济率邓氏一族,恭送刘备萧方离去。 “启禀主公,我樊城细作,刚刚送到的密报。” 二人刚刚登上马上,陈到便将一道帛书密报递上。 一听“樊城”二字,刘备立时警觉起来,迫不及待便将帛书打开。 看过几眼后,刘备不由笑了,赞叹的目光看向萧方。 “刘表的一举一动,皆在军师的掌控之中呀。” “果然如军师所料,我们没有趁胜追击,刘表便没有放弃樊城,反倒令其子刘琦,率八千兵马进驻樊城。” “除此之外,刘表还从江夏黄祖处,抽调了五千士卒,战船一百余艘,由其子黄射统领,增防了樊城。” “樊城水营的战船数量,已增至两百余艘,足够我们过江的了。” 刘备语气中透着一丝兴奋,将密报递于了萧方。 萧方接过帛书,审视一番后,却看出了不同的门道。 “襄阳令刘琦镇守樊城,料想是想扶持自己儿子,分蔡瑁的兵权。” “据襄阳方面的眼线回报,刘表近来正频频向黄氏家主黄承彦施加压力,想为其子续娶黄家千金。” “如今又有黄祖之子,派其子率军增防樊城,辅佐刘琦。” “种种迹象表明,刘表对蔡蒯两姓已心生不满,有意要扶持自己儿子,并联姻黄氏,借助黄氏来制衡蔡蒯两姓。” 萧方将刘表的心思,扒了个底朝天。 刘备眼眸微动,再次细细翻看那密报,尔后恍然明悟。 “还是军师你心如明镜,竟能看出这一层深意。” 刘备赞许过后,脸上浮现几分忌惮之色。 “听闻那黄承彦乃襄阳高士,黄家的底蕴仅次于蔡蒯两姓,其族中出了不少人才。” “就如那黄祖,号称荆州第一名将,当年更曾杀了长沙之虎孙坚!” “若是刘表调黄祖来襄樊主持大局,只怕会对我军打过汉水,造成不小的麻烦。” “军师,依备之见,我们是否要提前动手,拿下樊城,夺取其水营战船,尽早过汉水才是。” 刘备言语之中,对黄祖颇为忌惮。 这也难怪,当年天下诸侯讨董,没人是董卓的对手,就连曹操也被打得险些丢了性命。 唯有孙坚这位猛男,一路高奏凯歌,杀得西凉军闻风丧胆,最后逼得董卓不得不迁都避之。 如此猛男,却被黄祖给杀了。 这么前后一推,黄祖岂非就是绝世猛男? 老刘心存忌惮,也就不足为怪。 “黄祖确有几分将才,但他当年杀孙坚,却纯属出于侥幸。” “倘若孙坚不是太狂,每战必身先士卒,又怎会为他流矢所伤,丢掉了性命?” “所以咱们确实要尽快打过汉水,夺取襄阳,要抢时间,却不是跟黄祖抢时间。” 萧方评价过黄祖后,抬手遥指向了东方: “我们要与那江东小霸王抢时间!” 江东小霸王? 孙策? 刘备心头一震,目光跟着转向了东面。 “今袁术僭越称帝,我料曹操必会派使者,诱使孙策背弃袁术。” “这位小霸王颇有野心,必不甘屈居于袁术之下,我料他定会趁机与袁术决裂,自立为江东之主。” “原本若无主公下荆州,刘表兵精粮足,又有黄祖镇守江夏,孙策未必会这么早西进,多半会专注于挖袁术的墙角,经略淮南。” “但现在,荆州的形势却不一样了。” “刘表几度败于主公,损兵折将,实力大损,又不得不抽调了江夏兵马北援樊城,使得黄祖兵力有所削减。” “如此一来,便给了那小霸王可趁之机。” 一番分析后,萧方叫陈到拿来地图,展开在了刘备跟前。 “荆州有变,这是孙策鲸吞荆州,杀黄祖为其父报仇的天赐良机。” “那孙策用兵向来激进,我推测他必会在江东未抚定坐稳之前,便提前移师西进,抢先一步占据柴桑。” “一旦他占稳柴桑,下一步就是杀入荆州,攻取江夏,进而溯江西进,与我们争夺荆州腹地!” 萧方抬起头来,目光坚决如铁,一拍地图: “所以我们要跟孙策抢时间,至少要在他杀入荆州腹地前,将襄阳江陵等荆州腹心之地,尽数要拿到手!” “若不然,主公率我等将士血战无数,最后岂非给孙策做了嫁衣?” 刘备神色一凛,目光落在了地图上江东所在,眉头渐渐凝起。 “景略言之有理,听闻那孙策平定江东时,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其用兵之悍猛,大有其父孙文台之风。” “此子的威胁,确实远胜于刘景升!” 刘备神经重新紧绷起来,遂问道: “景略军师,你就说吧,我们如何与孙策抢时间?” 萧方却一笑,语气反倒是缓和下来,说道: “就算要抢时间,这饭还是要一口一口吃的。” “主公现下要做的,就是先班师回宛城,邀请南阳豪杰往宛城,大张旗鼓的为小公子办满月酒。” “如此一来,我们方能让刘表父子以为,主公觉浸于天伦之乐当中,暂时已无心南下用兵。” “只等刘表放松警惕之时,我们便可借着小公子的满月酒宴为掩护,再出奇兵,打刘表父子一人措手不及!” 萧方干脆利落,为老刘勾勒出了接下来的布局。 刘备脸上警惕褪色,再度信心燃起,欣然道: “好,就依军师之计,我们明日便班师回宛城,为袭取樊城,夺取敌军战船做布局!” … 千里之外。 江东,丹阳郡,秣陵城。 军府后院之中。 两位年轻武者,正在比试射术。 一人英武之中,透着一股豪霸之气,另一人面如美玉,浑身上下则散发着一股儒雅气息。 “伯符,荆州刚刚传回密报,你可有看过?” “那刘玄德几番大破刘表,连杀他一外甥两妻弟,如今连新野已袭取,眼看就要兵临汉水,夺取襄阳!” “刘表损兵折将,元气大伤,不得不抽调江夏之兵北援。” “伯策,荆州有易主迹象,我们的机会来了。” 周瑜弯弓搭箭却未射出,语气中略带几分兴奋。 孙策刚刚举起的弓箭,不禁又放了下来。 “这个刘备,当初被吕布窃了徐州,如丧家之犬般落荒而逃?” “我若记得没错的话,他逃走之时不过数千残兵。” “不过短短半载,竟能拿下新野,杀到了刘表家门口?” “我倒是很好奇,是刘表太过无能,还是这刘备脱胎换骨了?” 孙策眼神语气中,透着浓浓困惑与惊奇。 周瑜也放下了手中弓箭,接过亲卫递上的汤茶。 “据现有情报来看,那刘备所以能于南阳死灰复燃,以弱胜强,连破刘表,全靠一个叫萧方的谋士。” “萧方?” 孙策眼睛微微眯起,显然对这个名字极是陌生。 “此人并非士家子弟,不过一荆州布衣,出身寒微。” “听闻这萧方因不得刘表重用,便引刘备入荆州,以数道奇谋妙计,助刘备接连重创刘表。” “刘备能崛起于南阳,皆靠此人背后出谋划策。” 周瑜呷着汤茶,将所知的那些情报,尽数道了出来。 “荆州之中,我只听闻那蒯越智计了得,号称荆州第一谋士。” “这乡野之间,还藏有如此厉害的人物,连那蒯越也不是对手?” 孙策眼眸之中,涌起深深的奇色。 “荆州卧虎藏龙,能出一二异士也在情理之中。” “至于那蒯越,不过徒有虚名,那萧方智计确实了得,但胜过那蒯越也不足为奇。” 周瑜话锋一转,眼中透出一道凌厉: “刘备也好,萧方也罢,都无关紧要。” “关键是刘备的异军突起,帮我们削弱了刘表,为我们觅得了夺取荆州的天赐良机!” “伯符啊,还记得我与伱说过,先下江东,再取荆州,全据长江,尔后北上与袁曹逐鹿中原的方略吗?” “现下江东已定,荆州有变,我们该迈出第二步,夺取荆州,全据长江了。” 听得周瑜一席话,孙策心头一震,眼中陡然间涌起兴奋之色。 第090章 景略你果然乃麒麟之才啊!老刘放心,一艘船他也别想跑! “全据长江,北上与袁曹逐鹿中原…” 孙策扔掉手中弓箭,背抄着手喃喃自语,心中权衡着得失。 周瑜见他似有犹豫,便递了一杯汤茶上前,意味深长道: “所谓天予不取,必受其咎啊。” “若不把握这次机会,若待荆州局势稳定,无论是那二刘谁坐荆州,我们再想染指,便将不易也。” “伯符,机会只有这一次呀。” 孙策身形一震,手里汤茶溅出了三分,手指烫了一下。 这一烫,也将他的犹豫,统统烫散。 “公瑾言之有理,这是天要把荆州送给我孙策,我岂有不收之理!” 孙策将茶碗重重砸在了石几上,终于痛下了决心。 周瑜暗松一口气,嘴角微微上扬。 “不过,现下我刚刚与袁术决裂,才驱散了袁术委派的各郡官吏,江东刚刚拿稳未久。” “内有山越隐患,那些江东士家豪姓,也还未完全被我杀服。” “西面还有刘繇旧部太史慈,盘踞在泾县一带自称豫章太守,不肯前来归附。” “这般局面下,我们恐难全力西进呀。” 孙策虽刚猛骁悍,心里边却如明镜,对江东内外局势看的清楚。 “刘繇已死,其旧部已做鸟兽散,那太史慈虽勇,但威望不足,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最多只是割据数县而已。” “对于此人,伯符可以监视为主,招抚为辅。” “袁术既要面对曹操的打击,又要与吕布周旋,根本无力觊觎我江东,亦不必理会。” “至于山越,虽然以凶悍而著称,却不过是一众乌合之众,我们只需剿抚并用,量其也掀不起风浪。” 周瑜将心中早已想好的对策,洋洋洒洒的道将出来。 孙策听得不住点头,赞道: “我果然没看错,公瑾你之智计,远胜张子布。” “不错,你这几条建言,皆是上上之策。” 周瑜淡淡一笑,接着话锋一转: “伯符你现下唯一需要顾虑的,便是那些江东豪姓。” “先前为迅速平定在江东,伯符伱不得不用杀戮手段,现下可适当用些怀柔之术。” “比如那陆氏子弟陆逊,颇有些才名,伯符可征辟其为官,一者可化解与陆氏的仇怨,二来也可借机显示对江东豪杰们的笼络。” 孙策听到这里,便是撇起了嘴来: “我孙氏乃江东出身,当初我率军归乡,这帮江东士家豪强,非但不望风来投,竟还处处与我为敌,实为可恨,我岂能不杀他们?” “依我本意,原想将他们统统杀光,正好眼不见为净!” 周瑜脸色尴尬。 话锋一转,孙策语气变的缓和起来: “不过公瑾你讲的也有道理,这帮所谓江东豪杰,一时片刻也杀不完,反倒耽误了我收取荆州。” “就依你之计,先给他们些甜头,改以安抚为主,杀戮为辅吧。” “至于你说的那个陆逊,若他肯识时务出仕,我孙策也不是那小气之人,用他也无妨。” “若是他还计较着我跟他陆家的恩怨,不肯出来为我效力,那我就杀了他!” 听得自己这位好友兼主公,句句不离一个“杀”字,一身的嗜血戾气,周瑜心下是暗自叹息。 不过好歹孙策已答应,要对江东豪杰进行安抚,减少杀戮,总算是有所让步。 周瑜多少松了口气,便是拱手恭维道: “伯符你有此气量格局,何愁大业不成!” “如此江东可安,我们便可腾出手来,全力西取荆州!” “荆州可定,天下可争也!” 一句荆州可定,天下可争,听得孙策热血沸腾,心底的雄心壮气陡然间被点燃。 “好一个天下可争!” “有你公瑾辅佐,我孙策便有逐鹿天下的底气了!” 孙策放出豪言,尔后冷笑的目光,转向了西面: “至于那个刘备,吾若能拿下荆州,还要好好谢谢他,为我辛苦做了嫁衣!” 二人对视一眼,相视大笑起来。 … 宛城。 刘备统领着数万大军,浩浩荡荡凯旋而归。 离家近两月的萧方,也终于又踏入了自家大门。 “姐夫回来了,姐夫回来了!” 诸葛蓉如雀儿一般飞奔而来,俏脸上满是欢喜,一上来就搂住了萧方的胳膊。 “姐夫你可算知道回家了。” “叔父和阿姐都在里边等着呢,备下了酒菜等着给你接风,你赶快进去吧。” 诸葛蓉小嘴吧唧吧唧个不停,拉着萧方便往正堂而去。 此时闻讯的诸葛兰,已搀扶着诸葛玄,迎出了门外,邹婉也紧跟在身后。 诸葛兰一见自家妹妹没个分寸,搂着丈夫的胳膊,不禁秀眉微皱,干咳了几声。 诸葛蓉这才意识到自己举止过于亲近,忙是松开了萧方胳膊,脸畔悄然几分微晕。 萧方与诸葛兰对视一眼,彼此默契的一笑。 看得出来,夫妻小别,诸葛兰自有许多话想说,但当着众人的面,却又不便开口。 “方见过叔父,我不在这几日,叔父身体可还安好?” 萧方先向诸葛玄行礼,跟着上前搀住。 诸葛玄满面慈意,笑呵呵道: “有你这再世扁鹊开的药,为叔身体能不好么。” “景略啊,你一路辛苦了,快快里边先吃饭吧。” 于是一家人入堂落坐。 邹婉知自己是外人,也识趣的不多嘴,只管默默的侍奉萧方用食。 “景略啊,你们在育阳大破刘景升是真的?” 诸葛玄等萧方吃的差不多了,终于忍不住问道。 萧方边扒拉饭,边是点了点头。 “那你们打下新野,杀得蔡瑁落荒而逃,也是真的?” 诸葛玄神情肃然起来,跟着又问道。 不等萧方回答,诸葛亮笑道: “叔父莫要怀疑了,你们在后方听到的那些战报,还能有假不成?” “主公用姐夫的妙计,屡破刘表,我们下一步就要打下樊城,南渡汉水,拿下襄阳了!” 诸葛玄倒吸一口凉气,上下打量着自己这侄女婿,眼眸中满是震撼。 尽管当初他是看出萧方与众不同,非是池中之物,又感念其救命之恩,才不顾萧方寒门身份,将侄女许配。 但他没料到的是,自己这侄女婿,竟会与众不同到如此地步! 仅凭一己之智,竟将落荒而来的刘备辅佐到异军突起,以一郡之兵杀得刘表损兵折将。 到如今,竟有攻陷襄阳,真就要夺下荆州之势! 诸葛玄不在前线,未亲眼见识自己这侄女婿的神机妙算,心中多少存有几分怀疑。 如今听得诸葛亮亲口所说,心中那份怀疑就此驱散,取而代之的则是震撼。 “景略,能否跟为叔说说,你到底是用什么妙计,竟能助那玄德公以蛇吞象?” 诸葛玄定下心神后,便满腹好奇的问道。 萧方淡淡一笑,却自嘲道: “叔父莫听阿亮夸大其词,就是些雕虫小技而已,没什么好说的。” 他这话倒也是出自肺腑,确实觉得没必要在家人面前,炫耀自己的杰作。 小舅子却不一样了,当下便绘声绘色,将萧方的各种奇谋妙计,诿诿道了出来。 诸葛玄听罢,神色澎湃,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平伏下心绪,赞叹的目光望向了萧方。 “老朽果然没看错,景略你真乃麒麟之才,老朽将兰儿许配于你,实乃老朽此生做出的最正确的选择。” “阿亮能得你扶持,得你的指点教导,将来必成国之栋梁,此乃我诸葛氏之福啊。” 诸葛玄是啧啧感慨,言语中毫不遮掩心中那份庆幸。 诸葛兰见得自家叔父,如此的盛赞自己丈夫,心下暗暗自豪,朱唇不禁微抿窃喜。 “叔父这话就见外了,什么扶持指点,咱们既是自家人,此乃方份内之事。” 萧方谦逊了一番后,忽然想起一事,便放下了碗筷。 “说起阿亮,我这里倒确实有件关于阿亮的事,还得叔父拿主意。” “回宛城路上主公提起过,说是苏夫人有一侄女,过几年就到了出阁岁数,苏夫人看中了咱们家阿亮,想给他们定下这桩亲事。” “方不好擅自作主,还得先禀报叔父才是。” 诸葛亮显然知道此事,少年郎顿时脸色起来,略有些不好意思。 诸葛玄和诸葛两姐妹一听,顿时面露惊喜之色。 那苏夫人本就是中山富商苏双之妹,虽非士家名门,但也是一方豪强。 而那苏双当年又曾资助刘备起兵,还将妹妹许配,苏氏的地位形同外戚。 诸葛亮若能娶人家苏夫人的侄女,便等于成了刘备这个主公的侄女婿,这可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苏夫人有此美意,这是看起得我们诸葛氏,更是对阿亮的欣赏认可。” “这桩亲事甚好,老朽岂有不答应之理。” 诸葛玄乐得合不拢嘴,当即一口应允。 萧方也微微一笑。 萧家跟诸葛家一荣俱荣,小舅子能跟老刘攀上亲戚,便等于自己也跟老刘间接成了亲戚。 虽说就算没这层关系,以老刘的为人,自己的地位无论现在将来,都将无可撼动。 但多这一层关系,总归是好事嘛。 “阿亮,你是怎么想的?” 萧方又笑看向了诸葛亮。 诸葛亮轻咳几声,拱手道: “婚姻大事,自当听凭叔父和姐夫做主!” 看着脸红的诸葛亮,萧方哈哈一笑,遂道: “好好好,过几日小公子满月酒时,我就答复了主公,把这桩婚事给定下了。” 诸葛兰和诸葛蓉两姐妹,感激于萧方给自家弟弟,谋了这么一桩好亲事,忙又是一番体贴殷勤的添酒夹菜。 这场家宴,便在愉悦的气氛中结束。 华灯高挂,月上眉梢之时,家宴方始结束。 半醉的萧方,在妻子的搀扶下,摇摇晃晃的入了寝房,坐在了榻上。 诸葛兰顾不得喘口气,便侍奉萧方又是脱靴,又是宽衣解带。 看着温柔清艳的妻子,萧方心头怦然一动,一把将诸葛兰揽往了怀中。 “兰儿,我两月没回来,你想不想我?” 萧方笑望着妻子含羞的面庞问道。 诸葛兰脸畔晕色如霞,低眉含羞片刻,还是轻答了一声: “自然是想的~~” 看着含羞带笑,脉脉深情的诸葛兰,萧方嘿嘿一笑,衣袖猛的一拂,便将烛火熄灭。 … 四天后,一场隆重的满月酒,在郡府之中进行。 南阳郡的各路士家豪姓,名流豪杰们,纷纷携着厚礼前来贺喜。 甚至是一些汉水以南的豪强们,也不惜开罪了刘表,派子弟前来宛城道喜。 荆州的人心向背,在这场满月酒上,已是尽显无疑。 华灯高挂之时,与众宾客们喝得尽兴的刘备,以醒酒为名,在萧方的陪同下,来到了后堂之内。 堂中。 张绣,徐盛二将,已是全身披挂,等候已久。 见得刘备到来,二将轰然起身参见。 “主公,末将八百铁骑已集结完毕,只等主公一声令下!” “启禀主公,盛的三百水卒,亦集结待命,听候主公示下!” 张绣和徐盛二将,拱手禀奏。 刘备脸上的喜庆之色,转眼间已变成了肃然,回头看了萧方一眼。 “主公大张旗鼓给的小公子办满月酒,,邀帖都发到了襄阳城里,现下半个荆州人都知道,主公正在宛城享天伦之乐。” “刘表也好,刘琦也罢,又怎会料到,主公会在今晚,以轻骑奔袭樊城水营,夺他们父子的战船!” 萧方冷笑着将计策全盘道出,接着向刘备一拱手: “主公,能否顺利渡过汉水,就在这一战了,请主公下令吧!” 有了萧方的判断,刘备再无顾虑,当即喝道: “文锦,你速率八百铁骑,昼夜兼程南下,直扑樊城。” “记得,你的目标是攻取水营,截夺敌军战船,交由文向暂且统令。” “至于樊城方面,我已传令文仲业,由新野如期发兵,阻止刘琦从樊城出兵夺回水营!” “事不宜迟,你二人即刻出发吧!” 二将慨然领命,当即告退而去。 目送二将离去后,刘备眼中又掠起些许隐忧,转头问道: “此战虽能杀刘表父子一个出其不意,但樊城水营之中,毕竟还有千余荆州水军。” “景略,光凭文锦八百铁骑,当真足以夺取水营,截住那几百战船吗?” “倘若荆州水军反应稍快一步,将战船开出水营,却当如何是好?” 萧方眼中掠过一抹诡色,冷笑道: “主公放心,方早已安排下一枚棋子,配合文锦夺船。” “那三百艘战船,一艘也别想逃往汉水!” 第091章 备奉景略为师,没人比你更有资格!老糊涂不听话?那就来硬的! 早已安排下一枚棋子? 刘备一听这话,顿时精神大振,忙问道: “不知军师又安排下了什么妙计,备愿闻其详。” 萧方也没必要吊老刘胃口,便压低声音,将自己的布局道与了老刘。 刘备眼眸放亮,啧啧赞道: “没想到,景略你竟然能想出,以此等手段来配合张文锦夺船。” “此计若成的话,刘表父子确实是防不胜防。” 顿了一顿后,刘备却又问道: “只是景略,你安排的这人,当真可靠吗?” 萧方一笑,反问道: “方为主公务色之人,何时有过不可靠的吗?” “其实此人对主公仰慕已久,早在主公育阳一战后,就早想要来投奔到主公帐前效力。” “是方劝住了他,叫他暂且隐忍,只为今日之用。” 萧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刘备岂有不信之理,眼中仅存的顾虑,转瞬烟销云散。 只是那份顾虑,却又变成了惊奇。 “景略说在育阳一战时,此人就想来投奔于我,那还是近两月之前。” “难道早在那时起,景略就已安排下这枚棋子,为今日夺取敌军战船所用?” 刘备心下思绪翻滚,陡然间想明白了这一节,不禁为萧方的深谋远虑再次折服。 当下便再无顾虑,只管依萧方之计行事便是。 “军师,还有一件事,备想听听你的意见。” 刘备从陈到手中,接过了一道书信,递给了萧方。 “这是那黄氏家主,名士黄承彦,不久前托仲业送来的亲笔书信。” “看这黄公在信中的意思,似乎是在向备示好,有倒向我的意向。” “如先前情报所说,刘表近来对他是逼迫甚急,欲联姻他黄氏,为刘琦续娶其女。” “刘表甚至还利用其族弟黄祖的影响力,几次三番对他施压,想逼迫他就范。” “这位黄公不愿与刘表联姻,更不想被黄祖挟裹,带着黄家全面倒向刘表,故而才修得此书,有向我求助的意思在内。” 萧方翻看着书信,听着老刘所说,很快便明了其中细节。 书信看罢,萧方不假思索道: “方先前说过,刘表此举,无非是想扶持自己儿子,同时借黄家力量,来制衡蔡蒯两姓。” “既然那位黄公无意联姻刘表,还明确表示了倒向主公之意,更写此信向主公求助,主公自然不能坐视不管。” “方的意思是,另派一路兵马南下,先将黄公父女接出来,使其免遭刘表父子胁迫。” 顿了一顿后,萧方改口道: “不是派一路兵马,应该是派多数小股人马南下。” “毕竟樊城一被围,刘表情急之下,很有可能强行将汉水北岸各士家豪姓,强迁过江,以免这些人倒向主公。” “所以为防万一,主公当抢先一步,将这些主公潜在的拥护者,全都先保护起来。” “这其中,自然便有黄家父女。” “翼德,文长等大将,目标太过显眼,不宜轻动。” “方以为不如就派叔至和仲康二人,率主公与我的护卫队趁夜南下,去执行这项差事。” “如此一来,一者不至于太过显眼,引起细作警觉,二来也能显示主公对汉北名士们的重视。” 萧方不紧不慢,给出了老刘应对之策。 刘备深以为然,目光遂转向许褚陈到二人: “仲康,叔至,军师的计策伱们都听清楚了吧。” “保护黄公等江北豪杰名士的任务,我就交给你们了,速速出发!” 二将平素没什么功劳可捞,如今有机会出去露脸,自然是求之不得。 当下二将便慨然领命,尾随张绣徐盛而去。 两路人马派出,刘备接下来便与萧方商量着,随后尽起大军,直直扑汉水的进兵方略。 “夫君不陪众宾客,怎么在这里了?” 苏夫人的声音响起。 刘备一回头,便见苏夫人怀抱着小公子,带着一帮婢女寻了过来。 “为夫不胜酒力,让景略扶着过来省省酒。” 刘备随口找了个理由,忙从苏夫人手里,接过了自家儿子逗弄。 此时的老刘,抱着儿子亲了又亲,不时还扮个鬼脸,全然没了一方诸侯的风范。 萧方倒也理解老刘此时心境。 半生飘零,此前亦有数子,都未能保住,死在了颠沛流离当中。 如今年近四旬,喜得一子,自然是无限疼爱。 “夫君,你还没给孩子起名呢,现下已满月,也该起一个了吧。” 苏夫人轻笑着提醒道。 这么一提醒,刘备顿时收起玩性,表情认真起来。 忽然眼眸一亮,笑看向了萧方: “备书读的不多,没甚文采,不如就请军师给起个名字吧。” 萧方眼眸一动,着实有些受宠若惊。 便想不久前他才刚给邓济之子起过名,怎今天老刘又要让他给儿子起名? 这两者意义还不一样。 邓济毕竟乃同僚,甚至是自己下属,老刘可是主公。 主公请臣子,给少主起名,这放在哪朝哪代,都是莫大的荣宠。 “方乃臣下,怎敢给小公子起名。” 萧方心下感动,面上自然要推辞一下。 刘备却是一笑,手微微一摆: “景略你说这话,就生份见外了,你我名为主臣,备在心里却奉景略你为师。” “何况若非当初景略你出手,这孩子根本不可能来到这世上。” “这天下间,还有谁比你更有资格,给这孩子起名的?” 苏夫人连连点头,跟着劝说道: “夫君言之有理,这孩子跟景略你有缘,你就莫要推辞,给他起个名字吧。” 老刘两口子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再要推辞的话,那就没意思了。 于是萧方只得应下,指尖敲打着额头,瞑思苦想起来。 思虑半晌后。 萧方眼眸一亮,便拱手道: “方以为,小公子可叫刘谌!” “谌字,诚也,寓意将来御民以诚。” “不知此名,主公和夫人满意否?” 后面寓意什么的,其实是他马后炮推测出来的寓意。 这个名字的灵感,其实是源自于历史上老刘的孙辈,北地王刘谌。 当年邓艾偷渡阴平,兵临成都城下,后主刘禅被迫献国出降。 蜀汉君臣无一有死战之心,皆愿降魏。 唯有北地王刘谌站了出来,极力劝阻反对刘禅降魏,却为刘禅拒绝,依旧出城降魏。 刘谌不堪受亡国之辱,便于昭烈庙中痛哭,尔后自刎殉国。 萧方以刘谌之名,赐与了老刘这位长子,便是希望这孩子长大之后,能有刘谌那般风骨血性吧。 “刘谌,刘谌,以诚待民…” “嗯,军师起的这个名字,甚合吾意。” “这孩子,从今天起,就叫刘谌了。” 刘备欣然采纳了萧方的起名。 尔后将小公子抱起,满是不舍的感叹道: “刘谌啊刘谌,让为父再好好陪陪你吧,明日为父便要离你而去,再赴疆场了…” 府堂之内,酒宴依旧热闹。 却无人知晓,两路兵马已在夜色掩护下,滚滚向南而去。 … 数百里外,樊城。 一场酒宴也在进行,不过是刘琦在宴请黄射。 “子锐,你能亲自来樊城助我,我当真是欣慰之极。” “来来来,咱们再满饮此杯!” 刘琦笑呵呵的举杯,仰头一饮而尽。 酒刚入喉,陡然间大咳起来,竟是咳出了几口血丝。 黄射见状大吃一惊,忙将刘琦扶住,一脸担忧道: “大公子,这一年未见,我看你身体憔悴了许多。” “如今竟然咳出了血来,这还了得?” 刘琦一阵喘息后,方才平伏下来,却是叹道: “许是去岁偶染风寒,肺里落下了病根,最近这身子确实是一日不如一日。” “不过我已派人往荆南,去寻访那神医张仲景,若能得他医治,应该便无大碍。” 黄射这才松了口气。 “现下听细作回报,刘备在宛城,正大张旗鼓的为他那儿子办满月酒,想来他是沉溺于天伦之乐,暂时不会再南下来犯。” “趁着这空隙,大公子得好好把身子调理好,把与我那堂妹的婚事办了才是。” 黄射一边宽慰,一边提醒道。 刘琦却面露无奈,叹道: “我也想早些把婚事办了,父亲已屡屡派人上门说媒,可是你那伯父总是各种敷衍推诿,不肯松口呀。” 黄射脸色一沉,冷哼道: “我这个伯父,向来自诩高人隐士,却目光短浅,看不清利害。” “我那堂妹,能嫁与大公子,乃是她的福份,是我黄氏一族的荣耀,他有什么好推诿的!” 抱怨过后,黄射腾的站起起,拱手道: “大公子放心吧,我现下就亲自走一趟,定会劝服了那个老糊涂。” “若他执意不肯,我便用强,将我那堂妹给大公子带回来完婚。” 刘琦眼中闪过一道窃喜,却忙又问道: “黄公毕竟是子锐你的长辈,他倘若执意不肯,你也不好无礼吧?” 黄射却嘴角钩起不屑,冷哼道: “当年是我祖父迂腐,重文轻武,以我父亲经学不及他为由,才将我黄家家主之位传给了他。” “方今这乱世,学问做得再好,又有何用?” “他若识明事理,我便敬他是伯父,若执意不顾我黄家的前途命运,那就别怪我不给他面子了!” 一通愤愤不平的抱怨后,黄射当即告辞而去。 刘琦亲自送往门外,目送黄射离去,嘴色终于扬起一抹久违的笑意。 黄射带着一队人马,由西门出城,向着西面的黄家庄园滚滚而去。 就在他身后,一队铁骑滚滚南下,与他擦肩而过。 铁骑呼啸如风,绕过樊城,直扑城南水营而去。 第092章 一人干翻一座营!刘备是飞来的吗?借你双耳给老贼带个话! 樊城南,水营。 满营酒四溢,肉香扑鼻。 大营内,水军士卒们是喝酒吃肉,围着篝火载歌载舞。 上千号水卒,多数已是喝烂醉,不少人已醉倒过去,抱着酒坛子呼呼大睡起来。 栈桥边,还有士卒们源源不断,将一坛坛好酒,从一艘运输船上搬下来。 中军大帐内,同样是酒气弥漫。 “蔡将军,来来来,下官再敬你一杯。” 州府属官伊籍,满脸陪笑,又恭恭敬敬的向蔡勋举杯相敬。 今日他乘坐一船自南岸而来,满载着酒肉,声称是奉蔡瑁之命,前来慰劳水军士卒。 刘琦虽然镇守樊城,但城南水军的指挥权,却仍然捏在蔡瑁手中。 作为蔡家的嫡系水军,蔡瑁酒肉慰劳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蔡勋便没多心,当即下令搬取船上酒肉,分赏给了满营士卒。 “机伯啊,不行了,再喝我就要醉了。” “我身为水军统领,这要是喝醉了,族兄他不治我的罪才怪~~” 满脸酒意的蔡勋,边是摇手推拒,边打了几个酒嗝。 “现下那刘备,正在宛城给他儿子大办满月酒,根本无暇来犯,咱们樊城安全的很,喝醉了也无伤大雅。” “何况德珪将军现下对将军你倚重的紧,就算他知道了,这点小事又焉能责怪将军。” 伊籍笑眯眯的宽慰着,又将酒杯塞回了蔡勋手里。 蔡勋一听,嘴角不由钩起几分得意。 他原本并非蔡氏嫡子,亦非蔡瑁的同胞兄弟,不过是一族弟而已,平素并不被蔡瑁重用。 但自从蔡和与蔡中相继被杀后,蔡瑁不得不从偏支当中,挑选了几位族弟,委以了重任。 他作为众族弟当中,年纪稍长,勉强还有几分能力者,自然而然被蔡瑁提拔了起来,担当了樊城水军统领的要职。 这运气莫名就砸在了头上,蔡勋本就是春风得意,暗自窃喜。 如今又听伊籍这么一通恭维吹捧,蔡勋听得身心愉悦,愈发的有些飘飘然了。 于是便哈哈一笑,再无顾虑,放开肚皮继续狂饮起来。 伊籍一面吹捧,一边不停的敬酒。 又是十几杯下肚,蔡勋终于是不胜酒力,醉倒在了案几上。 伊籍脸上笑容消失,眼中闪过一道讽意。 于是放下酒杯,丢下烂醉的蔡勋,起身走出了大帐。 放眼望去,整个水营,除了几名亲卫之外,多数水卒们已是喝到烂醉。 伊籍遂也佯装醉意,摇摇晃晃的来到栈桥,登上来运输船。 “差不多了,点燃狼烟吧!” 伊籍压低声音,向等候多时的部曲下令。 部下们会意,便在船尾处,悄无声息的点起了狼烟。 须臾间,一道浓浓狼烟,便升起在了水营上空。 “速速开船,退往汉水上,免得被误伤。” 随着伊籍下令,运输船即刻解了绳索,徐徐驶离了栈桥。 此时水营士卒们,皆是沉浸于酒肉之中,自然无人在意有船离岸,也无人注意到头顶狼烟升起。 水营西北。 张绣统率的八百西凉铁骑,已是等候多时。 “张将军快看,水营上空升起狼烟了!” 徐盛指着前方天空叫道。 张绣精神一振,抬头远望,果然见水营上空,一道黑色狼烟已冲上云空。 “但见狼烟起,便即刻攻营,自有内应助你夺船!” 张绣脑海中,不禁回响起了萧方临行前的叮嘱,眼中掠起几分狐疑。 莫非这萧军师,另安排了一队人马,提前潜入水营做内应? 这也不合理啊,水营内皆是荆州军,怎么可能潜入一支兵马,而不被敌军察觉? 难道说,是萧方策反了哪支荆州军? 张绣转念又想,樊城水军皆是蔡瑁嫡系统领,被策反的可能性也不大。 思来想去半晌,实在想不出来,萧方所布局的内应,到底是什么? “文锦,别想那么多了!” “军师的神谋妙计,又岂是咱们能想得明白的,伱我只管依计行事便是,绝对不会有错!” 徐盛看出了张绣心事,便是如此宽慰道。 张绣身形一震,蓦然省悟,脸上猜测化为了自嘲。 “文向说的对,咱们这等智计,怎么可能猜得出军师妙计!” 尔后银枪向东一指,厉声道: “西凉铁骑听令,随吾杀入水营,截夺战船!” “一艘船也不许给我放走!” 八百西凉铁骑,如洪流一般,向着水营呼啸而去。 徐盛则统率着数百水卒,紧跟着骑兵之后,向着水营冲去。 张绣纵马拖枪,冲锋在前。 奔行之中,他开始脑补起各种可能性。 或许内应已动手,此时水营激战已起,敌军已是大乱。 又或者内应兵力有限,敌军并未大乱,那他就要硬生生冲破营门,强杀进去。 又或者… 思绪之间,铁骑已冲近营门,眼前一幕,却看得张绣一愣。 水营营门大开,守卒们也不见踪影,全然没有任何防备。 仿佛这水营,竟是一座空营! 张绣心怀着狐疑,一路策马杀入了营门内。 眼前画面,却把他看懵了。 满营的荆州水卒们,竟是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一个个喝到酩酊大醉! “这?” 张绣神色茫然惊异,瞬息间竟是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西凉铁骑,西凉铁骑杀进来了!” 终于有还清醒的荆州卒,发出了惊恐的尖叫。 尔后那些没醉到的士卒,摇摇晃晃捡起兵器来,匆忙想要来战。 张绣这才回过神来,眼中杀意再燃。 “不必管这些敌卒,直奔栈桥,先截下所有战船再说!” 张绣一声厉啸,抬手刺倒一名敌卒,纵马直奔汉水边而去。 身后西凉铁骑也反应过来,一路狂冲。 沿途阻拦的荆州水卒,如切菜砍瓜一般,被尽数撞翻斩翻在地。 甚至不少士卒,还在迷迷糊糊中时,便已被砍下了头颅。 大营内,终于响起了鸣锣示警声。 中军处。 亲卫们顾不得许多,七手八脚将烂醉的蔡勋扶出了大帐。 “拿酒来,本将还能喝,给我拿酒来~~” 蔡勋浑然不知死期将至,还迷迷糊糊的冲亲卫们讨要酒喝。 便在这时。 张绣已踏着血路,冲至了中军帐前。 手起枪落,数名亲卫尽数被刺翻在地,溅出的鲜血扑在蔡勋脸上,终于将他稍稍泼醒。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营中行凶,你想造反不成?” 蔡勋霎时间暴怒,冲着张绣怒斥道。 张绣血枪一指,冷笑道: “蠢材,看清楚了,吾乃玄德公帐下大将张绣是也!” “今日特奉吾主之命,前来踏平樊城!” 张绣? 刘备部将? 蔡勋霎时间骇然变色,所有的醉意皆被惊散,整个人吓到如见鬼一般。 “那刘备,不是正给他儿子大办满月酒吗?” “他的骑兵,怎会突然出现在樊城?” “我是见鬼了吗?” 蔡勋吓到震惊错愕,整个人懵在了原地。 张绣血枪刷刷斩下。 伴随着一声惨叫,蔡勋两只耳朵被割下,跪倒在了地上。 “给你一条走舸,滚去襄阳告诉刘表老贼!” “樊城已归我主,叫他速速过江来降,不然我张绣明日便杀入襄阳,斩他狗头!” 蔡勋又痛又惊,忙不迭的连滚带爬,逃离而去。 大营之内,八百铁骑横冲直撞,杀得荆州军血流成河。 日落时分,杀声沉寂。 两千余水卒,死伤过半,余者皆降。 张绣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夺下了水营,三百余艘战船尽数截获在手。 此时退往江上的伊籍,方才重新驶入水营,与张绣徐盛相见,将以酒灌醉荆州水卒的经过,向二人道来。 直到这一刻,张绣和徐盛方才恍然大悟,明白了萧方所说的内应是什么。 “没想到,萧军师竟提前伏下了伊先生这步暗棋。” “竟然以这等妙计,不费吹灰之力,便令这两千水卒,丧失了战斗力?” “萧军师当真是,当真是…” 张绣是震撼叹服之极,一时间竟找不出合适的词,来形容那份折服震撼。 这时。 伊籍脸上却反倒掠起几分隐忧,问道: “咱们虽拿下了水营,但樊城内尚有兵马一万余人。” “倘若刘琦得知水营失守,发兵前来争夺,以我们这点人马,只怕抵挡不住呀。” 张绣此时才缓过神来,回望樊城方向,冷笑道: “机伯你放心吧,军师早想到这一层,除了我们之外,主公另有安排。” “借那刘琦十个胆,他也不敢发兵来夺水营!” … 樊城内。 刘琦喘着气登上北门,照例巡视城防。 短短十几级台阶,却是爬的他气喘如牛,连着又是一阵大咳。 “据细作消息,刘备远在宛城,正在给他儿子大办满月宴,短时间内必无暇南犯。” “至少两个月内,樊城都应该是安全的。” “大公子大可放宽心,多多休养才是,这巡城之事,其实由末将来做便是了。” 王威一边给刘琦舒背,一边宽慰道。 刘琦气息渐渐平伏,想想也觉有理,遂道: “王将军言之有理,有你在,琦确实没必要亲自巡城。” “莫说是刘备现下正沉溺于天伦之乐,就算他率军突袭,我手握一万精兵,他又岂能轻易空袭得手。” 说罢,刘琦便打算下城去休息。 一步尚未踏出。 斥侯跌跌撞撞,闯入了城头,伏倒在地。 “启禀大公子,大事不好!” “刘备以八百西凉铁骑,突然偷袭我城南水营!” “我守军全军覆没,水营已然失陷!” 刘琦脚下一软,身形跌坐了下去。 第093章 那萧方是妖人吗?蠢材,刘玄德必得荆州,贼船我们不上! “大公子!” 王威紧上前一步,将刘琦扶了住。 城头荆州士卒们,听得西凉铁骑来袭,水营被夺,无不是骇然变色。 “刘备不是身在宛城,正给他儿子办满水酒么,为何突然间就袭了我水营?” 刘琦挣扎着站直了身子,震惊错愕的看向了王威。 王威亦是满面惊诧,眼中皆是困惑不解。 刘琦来不及细想,当即翻身上马,直奔南门而去。 登上城楼南望,只见不远处的水营,果然已是升起了刘备军的战旗。 这意味着,樊城水军已尽数落于刘备之手。 更意味着,樊城通往南岸的退路,就此被截断,樊城已变成一座孤悬于汉水北岸的孤城。 “莫非,刘备在宛城大张旗鼓的办法,只是瞒天过海之计。” “他是有意令我们疏于防备,却趁势以轻骑奔袭南下,一举袭破我水营,截断我退路?” 王威到底也算老资历,此时终于猜出了些门道。 刘琦打了个寒战,总算是省悟了过来。 接着却又猛然摇头,反问道: “就算这是刘备瞒天过海之计,可我水营之中,还有蔡勋的两千多水卒。” “敌军不过轻骑而已,岂能如此轻易就被攻陷?” 王威语塞,立时也被问住,再次困惑不解的望向水营。 便在这时,数十名幸存的水卒,从水营方向落荒而来,逃至了南门城下。 刘琦急叫打开城门,令他们上得城楼,询问水营为何会如此轻易失陷。 “启禀大公子,是那伊籍带了一船酒肉前来,说是德珪将军慰劳我军。” “我们蔡将军便将酒肉,分赏给了满营将士,我们便喝得多是大醉。” “那西凉铁骑,偏在这里突然杀至,弟兄们多是烂醉,根本无力抵挡,才被敌军轻易攻破水营。” 跪伏在地的小校,心有余悸的将前因后果道了出来。 刘琦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不是西凉铁骑太强,而是两千水卒全喝成了醉鬼,压根就没有抵抗。 伊籍? 一个刘表州府中,名不见经传,不怎么起眼的小角色。 偏偏在这个时候,带着酒肉来慰劳水军? 这来的也太巧了点吧。 “大公子,自刘备拿下新野后,不少荆州士人争相倒戈投奔。” “这伊籍行迹可疑,莫非也暗中投靠了刘备?” “那么他今日来慰劳水营,正是奉了刘备之命,来灌醉水军士卒,好配合西凉骑兵破我水营?” 王威声音颤栗的推测道。 刘琦身形一凛,狠狠的打了个寒战,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笼罩全身。 先退回宛城,以办满月宴来麻痹他父子。 接着又策反这伊籍,用酒肉来灌醉他水军士卒。 尔后再以骑兵奔袭,出其不意攻陷他水营,将他樊城截断于汉北。 这得是何等智谋,才能想出如此天衣无缝,深谋远虑的计策? “萧方!” 刘琦和王威猛然看向对方,几乎是同时惊呼出了那个名字。 刘琦倒吸一口凉气,身形摇摇晃晃,急是抓住城垛,方才勉强稳住身形。 先前他在襄阳时,他只在战报之中得知萧方的鬼谋神算,便感觉也不似传闻中那般厉害。 今日亲身体验,他才总算明白,为何智计强如蒯越,亦被萧方屡屡算计。 他也才明白,自己的父亲,明明手握一州之兵,却为何屡屡为刘备以弱胜强。 “若果真是这萧方的诡计,此人智计之强,当真是冠绝天下!” “刘备得此神人辅佐,难怪父亲不是对手…” 刘琦倒吸着凉气,喃喃自语,神色已是恍惚。 蓦然间,气血受到刺激,又是一阵大咳起来。 王威忙是将刘琦扶住,口中宽慰道: “大公子莫要心急,纵然是那萧方计策,末将以为他却算漏了一点。” 刘琦眼眸一亮,忙是压制住气血,看向了王威。 王威恢复了几分镇定,指着满城士卒道: “那萧方千算万算没算到,我们城中还有一万多精兵在手,而他袭我水营兵马最多不过千余人。” “我军十倍于敌,末将只需领五千兵马,不出半日,必能夺回水营,灭了来袭敌军!” “如此不但水营可夺回,还能狠狠挫一挫刘备的锐气!” 听得这番话,刘琦眼中阴霾霎时间烟销云散。 他一拍城垛,喜道: “对呀,我怎么就忘了,我还有一万将士!” “王将军,就依你之计,你速速你五千兵马出城,给我夺——” 回字未及出口时。 身后方向,陡然间传来了肃杀的号角声。 刘琦和王威下意识转过身来,只见北门方向,似有尘雾袭卷而来。 二人对视一眼,急是翻身上马,直奔北门而去。 比及抵达北门,举目北望时,刘琦倒吸凉气,僵在了马上。 北面方向,数不清的刘军士卒,已如潮水般袭卷而近。 一面“文”字旗,清清楚楚的印入眼帘。 “是文聘!” “是那叛贼,率新野敌军来袭!” “莫非这也是那刘备的布局,只为牵制我们,令我们不敢分兵去夺水营?” 王威声音颤栗,以惊悚的语气道破了真相。 刘琦身形开始瑟瑟发抖,脸形渐渐扭曲出绝望二字,喘息越来越沉重急促。 “这计策,竟天衣无缝到了如此地步?” “把我们每一步都预判?” “那个萧方,到底是什么妖人?” 刘琦恍惚失神,喃喃自语起来。 这时。 王威蓦然又想到什么,跌足叫道: “不好,我们从襄阳调来的十万斛粮草,才刚刚搬入水营,来不及运往樊城中。” “现下城中粮库内,存粮不足一月所用!” “如今水营被断,粮道断绝,刘备大军又压境,令我们无法分兵夺回水营!” “这樊城还怎么守?” 王威这番惊呼,如同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重重的压在了刘琦身上。 “啊——” 刘琦仰天一声悲叫,狂吐一口黑血,一头栽倒在了马下。 “大公子!” 城头上,立时乱成了一锅粥。 … 樊城以西,汉水北岸。 黄家庄园之内,一场剑拔弩张的谈判,此刻正在进行。 “伯父啊,形势已洞若观火,伱还看不明白吗?” “蔡氏蒯两姓遭受重创,威信已然扫地,他们手握的州兵也折损殆尽。” “现下主公所能依靠的,只有我父亲统帅的江夏兵。” “这是我们黄家超越蔡蒯两家,成为荆州第一姓的天赐良机。” “恰好主公要联姻我黄家,有意想要扶持我们,咱们岂能错过良机?” “为了黄家,这桩婚事绝不能推拒,堂妹她必须要嫁与大公子!” 黄射以激动的口气,剖析了一番利害关系。 最后那句话,更是斩钉截铁,仿佛在下命令一般。 黄承彦眉头微皱,沉声道: “子锐,你这是在命令老夫吗?” 黄射迎视着黄承彦目光,正色道: “侄儿自然不敢命令伯父,侄儿只是向伯父陈明利害关系。” “这也是家父让侄儿转达给伯父的意思,他请伯父以黄家前途为重,尽到一个家主该有的责任,勿要以个人喜好行事。” “父亲心意已决,这桩婚事,伯父必须要答应!” 黄射搬出了父亲黄祖,语气强硬到已是近乎威胁。 “你父亲,究竟是为了我黄家,还是要害了我黄家!” 一个肃厉的女子声音,陡然间响起在身后。 黄射身形一震,蓦的回头,就看到一位身着淡黄襦裙,眉目清秀的少女,面带着怒容,从偏堂走了进来。 “月英?” 黄承彦脸色微变,显然没料到自家女儿会意外现身。 黄月英却素手微微一摆,示意父亲莫管,让她把话说完。 黄射见是堂妹,便是不悦道: “月英,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我父亲想害我黄家?” 黄月英从容上前,跪坐在了黄承彦身边。 深吸一口气,抬手向北面一指: “现下我荆襄有识之士都看得出来,那刘玄德雄才大略,心怀仁义,乃当世明主。” “而他又有萧景略那等世之奇才辅佐,杀得刘表损兵折将,如今连新野竟也失陷,被刘玄德逼到退守汉水。” “照此下去,那刘玄德早晚要打过汉水,攻破襄阳,进而夺取荆州!” “荆州易主,已是势所难免!” 接着黄月英目光射向黄射,那鄙夷的眼神,如视蠢材一般。 “而你父子,却偏看不清大势,竟愚蠢到要在这个节骨眼上,逼着我父亲带着黄家,登上刘表这艘将沉的贼船。” “你父子是何居心?你们是想让我黄家,为刘表陪葬吗?” “我说你父子,想要害死我黄家,这话有错吗?” 黄月英声色俱厉,一连串的质问。 黄射被怼到哑口无言,这时才意识到,自己这位堂妹,为何有荆州第一才女之名。 愣怔半晌后,黄射陡然间恼羞成怒。 “刘备一介织席贩履之徒,怎配做我荆州之主?” “他就算胜了几仗,手中所握不过区区一郡,他想以蛇吞象,依旧是不自量力的妄想!” “何况,主公还有我父亲在,还有我数万江夏精锐在手!” “只要我父帅回师北上,必会如当年击杀孙坚一般,将刘备那织席贩履之徒杀之!” 黄射拍案而起,霸道自负的放出狂言。 显然在他看来,刘备纵然再强,还能强得过那孙坚? 我父亲连孙坚都杀得了,还杀不了区区一个刘备? 只要我父稍稍出手,扭转局面还不是易如反掌! “你——” 面对黄射的狂妄自负,黄月英杏眼一瞪,一时不知如何反驳。 黄射却不想再给她反驳的机会,索性摆手喝道: “你们既然讲不通道理,我也懒得与你们再多费唇舌!” “这桩婚事,这大公子,你嫁也得嫁,不得也得嫁!” “来人,将我伯父和堂妹,即刻请往樊城!” 号令一下,肃列在外的江夏兵,哗啦啦一片闯了进来,便要用强。 黄承彦勃然大怒,拍案而起,怒道: “老夫既为黄家家主,又是你长辈,黄射,你焉敢无礼!” 黄射却面无愧色,拱手冷冷道: “为了我黄家的前途命运,恕侄儿只能失礼了,还望伯父莫怪。” 说罢黄射又是一摆手。 左右江夏兵一拥而上,便要强行动手。 便在这时。 府堂之外,陡然间响起了阵阵惨叫声。 黄射立时警觉起来,一跃而起,手按剑柄,怒目瞪向了黄承彦父女。 杀声忽起,莫非是他这伯父翻脸,发家兵想要动手? “伯父,你可要想清楚了,我可是带了两百精锐。” “就你庄中几个家奴,你以为你是我对手吗?” 黄射眼中满是讽刺,冷冰冰的喝问道。 黄承彦却一脸茫然,显然没听明白他话中含义,更对外面忽起的杀声一头雾水。 看他这副表情,黄射觉察到了不对劲,当即提剑便要出去看个究竟。 便在这时,门外护卫的江夏兵,如丧家之犬般,尽皆倒溃而来。 一队兵马势不可挡,顷刻间杀涌了进来。 为首一将如虎熊般壮硕,手中刀似切菜砍瓜般,将他精锐的江夏兵斩翻在地。 “你是谁的部将,胆敢在此放肆?” 黄射脸色骤变,一步上前,剑指着那武将喝问。 那武将瞥他一眼,不屑的反问一句:“你又是谁,在此聒噪?” 黄射怒目圆眼,厉声道: “有眼无珠的匹夫,吾乃江夏太守黄承宗之子黄射是也!” “你到底是谁的部将,纵兵掳掠竟然掳掠到了这里,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黄承宗,那就是黄祖了。 那武将眼眸陡然一亮,喜道: “老子的运气还真是好,接人就接人,黄祖的龟儿子竟送上门来?” “好好好,又是一桩功劳啊!” 龟儿子! 堂堂荆州第一名将的长子,竟然还蔑称为龟儿子? 黄射生平哪受过这等羞辱,勃然大怒,怒骂道: “好你个有眼无珠的匹夫,你焉敢——” 话未出口时,许褚一脚陡然踹出。 这一脚快如闪电,重若重斤,黄射还没看清时,腹上已被踢中。 一声惨叫,一口鲜血狂喷而出。 黄射倒飞了出去,重重的撞在了墙上。 身后虎士一拥而上,手起刀落,顷刻间将黄射的江夏兵,尽皆砍翻在地。 这骤发的剧变,血腥的一幕,将黄承彦父女看到目瞪口呆。 父女二人是脸色苍白,浑身颤栗,惊惧的目光望向那武将。 “你们哪位是黄承彦?” 武将扫了一眼堂内,大声喝问道。 黄承彦到底乃荆襄名士,深吸一口气,强定下了心神,缓缓迎上前来。 “老朽便是黄承彦,这位将军意欲何为?” 那武将见状,当即收刀,彬彬有礼的一揖: “在下许褚,乃玄德公部将,我家萧军师护卫统领。” “褚特奉我主及我家萧军师之命,前来护黄公父女北上,黄公,咱们收拾收拾,即刻上路吧。” 刘备部将? 萧军师的护卫统领? 黄承彦猛然回头,与黄月英对视一眼,父女二人脸上不约而同的涌起了惊异之色。 第094章 这萧景略智计,当真天马行空啊!敢动我们?我就弄死他儿子! 趴在地上的黄射,更是震惊盖过了痛苦。 他是万万没料到,刘备的部将竟会深入到汉水北岸,更出现在了黄氏庄园。 还要接自己这伯父一家北上? 黄射眼神惊愕痛苦,僵在原地上陷入无尽的愕然当中。 “这位将军,你当真是玄德公的部下?” 黄月英多了个心眼,想要确认清楚。 许褚便将刘备收到黄承彦求助信后,萧方向刘备献计,派多股人马南下,来保护他们这些意欲倒向刘备的汉北豪杰,诸般种种一一道来。 黄家父女恍然明悟,彼此对视一眼,暗暗点头。 黄承彦遂一拱手,感慨道: “不想玄德公如此礼贤下士,竟派将军以身犯险,前来接我父女。” “那就有劳将军,带老朽去拜见玄德公吧。” 当下黄承彦便令族人家仆们草草收拾一下,准备跟随许褚北上。 “黄承彦!” “难怪你不肯与大公子联姻,原来你竟背着主公,背着我父帅,投靠了那刘备?” “伱这个老糊涂,你想害死我们黄家吗?” 震惊中的黄射,蓦的回过了味来,怒不可遏的冲着黄承彦怒斥道。 黄承彦摇头一叹,不屑于跟他一个小辈再解释。 黄月英却俯视着他,冷声道: “刘表亲小人而远贤能,只佞幸蔡蒯两姓,使得荆州多少豪杰对他离心离德。” “就如那萧景略,如此王佐之才却不得刘表重用,却为玄德公奉为谋主,如今奇谋百出,助玄德公杀得刘表损兵折将?” “刘表昏聩至此,纵然得我黄家相助,又岂是玄德公对手,早晚必失荆州!” “我父亲若为你父子胁迫,带着黄氏一族倒向刘表,才是真正害了黄家!” 大家已翻了脸,黄月英也不再隐瞒,坦然表明了他父女要倒向刘备的意图。 “黄承彦,你们父女竟敢,竟敢——” 黄射惊怒到脸形扭曲,怎奈理屈词穷,一时间竟辩不过自己这位荆州第一才女的堂女。 “我明白了,赶情你小子今天来这里,是想逼着黄公投靠刘表那老贼是吧?” “你小子胆儿够肥的啊!” 许褚怒目圆睁,一步上前,狠狠踩在了黄射手上。 黄射“嗷”的一声嚎叫,右手应声被踩断。 接着许褚拔刀在手,就要取其性命。 黄承彦余心不忍,忙道: “此子虽然对老朽无礼,但毕竟是老朽侄子,是我黄氏子弟。” “请许将军给老朽个面子,暂且饶他一死吧。” 许褚眼珠溜溜一转,心想黄承彦的面子,不能不给。 再者这厮是黄祖儿子,活捉了回去,也算是一桩功劳。 念及于此,许褚方才收了刀,冷哼道: “看在黄公面上,便饶你一死,你再敢对黄公不敬一个字,老子立时剁碎了你!” “来人啊,将这厮绑了,一并带走。” 身后虎士一拥而上,便将黄射五花大绑。 黄射是痛苦万分,愤怒到要吐血,却慑于许褚的暴戾,不敢再吭声。 半个时辰后。 许褚率数百虎士,已护着黄家父女及黄氏老小,启程北上。 行不出数里,东面一骑飞马而来,向许褚禀报了几句。 许褚精神大振,遂喝道:“不往北上了,改道向东,去樊城与主公会合吧。” 此言一出,马车上的黄家父女,顿时吃了一惊。 黄月英掀起车帘,秀眉凝起道: “许将军,那刘大公子此刻必已得知消息,我们往樊城方向去,若撞上他的人马,岂非自投罗网?” 许褚却不屑一顾,冷笑着宽慰道: “黄小姐莫要担心,我家主公已用我们萧军师之计,夺下了樊城水营,新野文仲业也已兵临城下。” “借那刘琦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发一兵一卒出城。” “我主亲统的大军,最多两日就会兵临樊城,我们就在樊城大营等主公便是。” 黄月英身儿一震,惊奇的目光回看向自家父亲。 黄承彦脸上亦是再现奇色。 父女二人原以为,刘备只是派许褚小股人马南下,前来接他们父女北上。 二人却万没料到,刘备竟然全师南下,要夺取樊城! 关键是,就在黄射在逼迫他们时,刘备竟已攻下了樊城水营! “听闻樊城水营,有近两千兵马,樊城内还有刘琦一万精兵。” “玄德公是如何出其不意,竟将水营如此轻易拿下?” 黄月英眼眸中闪烁着深深好奇,回头又问道。 许褚脸上则浮现出引以为傲,笑道: “我家萧军师神机妙算,就没有他办不到的事情!” 当下许褚也不瞒,便将萧方如何请刘备回师宛城,以为小公子刘谌摆满月酒做掩护,到如令安排伊籍醉倒水营士卒。 再到如何令张绣以铁骑奇袭,到文聘同时发兵南下,阻挡刘琦出城夺还水营… 种种布局,尽数道了出来。 黄月英杏眼渐渐瞪圆,朱唇也缩成了圆形,眼眸中渐起澎湃。 听罢许褚讲述,她神色恍惚,久久不能平静。 许久后,方才倒吸一口凉气,啧啧道: “原来这玄德公退回宛城,竟是为奇袭樊城做掩护。” “久闻这萧景略神机妙算,今日一见,果然是非同凡响。” “他竟然能想到,用酒来灌醉水营士卒,这般天马行空的计谋…” 此时这位荆州第一才女,心中不禁萌生几分想要一睹那萧军师风采的念头。 … 襄阳,蔡府。 此时蔡府上下满是白幡素缟,人人皆披麻戴孝,为蔡中招魂祭拜。 灵堂内。 “我蔡家为他折了两个兄弟,他不思为我们报仇雪恨,反倒是想扶持儿子分我兵权,联姻黄家来钳制我蔡蒯两家。” “阿姐啊,恕我直言,我这位姐夫的做法,实在是让人寒心。” 蔡瑁一边为蔡中烧纸,一边满腹怨气的抱怨道。 蔡夫人嘴角上扬,钩起一抹阴冷: “你放心吧,你姐夫的如意算盘不会得逞,那刘琦他扶不起来。” 蔡瑁从她语气中,听出了不同意味,忙问道: “阿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愚弟?” 蔡夫人瞥了眼左右,见无耳目近前,便深吸一口气,低声道: “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 “自你姐夫有想给刘琦娶黄家丫头的念想时,我便叫人买通了刘琦近侍,一直在暗中给他酒食里下了毒药!” “那毒药会慢慢将他身子毒垮,少至一两年,多则三年,他必死无疑。” “你姐夫纵然扶起了他,夺了你的兵权又如何,早晚不还得还给你,还给咱们蔡家。” 此言一出,蔡瑁骇然变色,吓的险些把火盆给踢翻。 “阿姐你疯了吗,那可是主公之子啊,你竟然敢下毒谋害?” “阿姐啊,你是想害死我们蔡家吗?” 蔡瑁情绪激动的冲着蔡夫人质问道。 蔡夫人却面无愧色,眉宇间反倒涌起深深恨色。 “你姐夫是咱们蔡家一手扶上位,咱蔡家为他流了多少血,他不思感恩便罢,还想削咱们的权!” “他不仁,就休怪我不义!” 抱怨过后,蔡夫人又话锋一转: “你想想看,倘若刘琦将来继位,黄家又取代了咱们蔡家的地位,刘琦他能放过我们吗?” “黄承彦就不说了,好歹跟咱们有姻亲关系,那黄祖他能放过咱们蔡家吗?” “德珪啊,阿姐我不是害咱们蔡家,我是在救咱们蔡家呀。” 蔡瑁身形一凛,蓦的打了个寒战,整个人沉默下来。 蔡夫人说的没错。 只因刘琮娶了他们侄女,他们为扶刘琮登上储位,这些年没少明里暗里针对刘琦。 这一笔笔账,刘琦心里岂能没有一个小本本记着,将来若是继位,不跟他们秋后算账才怪! 再说黄祖。 当年可是有杀孙坚的救驾之功,论功劳和将才,本应该位居荆州武将之首。 只因蔡蒯两家势大,他才能力压黄祖,做了这荆州武将之首。 黄祖心中岂能没有怨气? 将来黄家上位,刘琦又是他黄家女婿,黄祖若大权在握,能放过他们蔡家吗? 所以,必须要阻止刘琦上位。 但以眼下这种局面,他蔡家的实力大损,想要抵挡刘备的入侵,势必要借助黄祖的江夏军。 刘琦如今手握樊城兵权,若再联姻黄氏,得到黄家的支持,他们根本已无力再压制。 蔡夫人的手段,似乎成了唯一可行的办法。 想通了这一节,蔡瑁无奈的一声长叹。 “阿姐一心为我蔡家,这份苦心愚弟岂能不知。” “只是我蔡家到底乃当世名门,愚弟好歹乃荆州名士,以这样见不得光的手段,来对付主公之子,实在有违愚弟所学的圣人之道啊。” 见得蔡瑁默许了自己所做所为,蔡夫人暗松一口气。 旋即不以为然一笑,宽慰道: “这件事是阿姐做的,与你无关,你也不算有违圣人之道。” “何况刘琦自去岁染了风寒后,本来就身子差,我这下毒只是顺水推舟,叫他雪上加霜罢了。” “此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再无旁人知晓。” “将来他若死了,夫君只会以为,他是因风寒久病不愈而亡,绝无可能怀疑到我头上来。” 蔡瑁权衡良久,眼中那份顾虑,渐渐褪色全无。 “罢了,这件事就当愚弟从没听过,姐姐你也从未曾说过便是。” 说着蔡瑁便摆正火盆,重新给蔡中烧起了纸。 蔡夫人也跟着泪流满面,换作了一副悲伤样子,俨然什么也没发生过。 这时。 刘表带着蒯越等重臣,也来到了蔡家,亲自来祭拜蔡中这位小舅子。 “德适,你放心吧,你的仇姐夫我铭记于心!” “你们蔡家的血,也绝不会白流。” “我刘表在此发誓,待我调集各郡兵马,重整旗鼓后,必挥师北上讨灭刘备,为你报仇雪恨!” 刘表站在蔡中的灵位前,满面慷慨悲愤,郑重其是的许下了承诺。 口中义愤之时,刘表心中却暗想: “你们蔡氏兄弟无能,折了老夫那么多士卒,还赔上了性命,当真是死有余辜!” “不过你们到底是老夫妻弟,刘备敢杀你们,老夫就绝不能饶他。” “待老夫扶持起琦儿,扶黄家取代了你蔡家后,再为你们报仇雪恨吧…” 就在刘表暗自勾勒蓝图时。 一位满脸是血,双耳尽断的武将,跌跌撞撞闯入灵堂,跪倒在了刘表跟前。 “主公,兄长啊!” “刘备突然发兵来袭,我水营失守,樊城被围!” “那大耳贼他…他要打过汉水,杀进襄阳来了啊!” 刘表骇然变色。 第095章 没人能挡住刘备了吗?天下最强水军?那就让他做缩头乌龟吧! 这个原本统领樊城水营的蔡家子弟,突然跑回襄阳,还断了双耳,本来就已够令人震惊。 现下这蔡勋竟然说,刘备袭破了北岸水营,还大军兵围樊城! 这耸人听闻的消息,令灵堂霎时间炸开了锅。 “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 刘表强压住骇意,冲着蔡勋喝问道。 蔡瑁也冲上前去,扶住自己族弟,惊问道: “刘备明明还在宛城,给他那儿子办满月宴,怎么会突然袭了我樊城?” “你的耳朵呢,谁把伱伤成这样?” 所有人的目光,皆是惊愕的聚向了蔡勋,满眼皆是难以置信。 蔡勋只得哭哭啼啼,将自己和水营将士喝醉,被张绣趁势杀入水营,以及文聘兵临樊城,迫使刘琦不敢发兵夺回水营,一一道了出来。 “那个张绣狗贼,他割了我的耳朵,让我回来给主公传话。” “他让主公过江去降刘备,否则他就要杀入襄阳,亲手杀了主公啊!” 蔡勋咬牙切齿,悲愤的望向了刘表。 刘表摇摇晃晃,倒退了半步,脸色再次凝固在了错愕震惊一刻。 “伊籍去犒劳你们?我何时派他去犒劳你们了?” 蔡瑁一头雾水,全然不知所以。 蔡勋顿时就懵了,心想若不是大哥你慰劳我们,那一艘的酒肉难不成是伊籍自掏腰包不成? 蒯越眼珠转了几转,蓦然间打了个寒战。 “必是那伊籍暗通了刘备,假借劳军为名,将我水营士卒灌醉,好配合张绣以轻骑突袭夺营!” “文聘那叛贼,定是按约定从新野发兵南下,以阻止大公子出兵夺回水营!” “那大耳贼所以退回宛城,大张旗鼓的为其子张罗满月宴,就是为了让我们误以为,他沉溺于天伦之乐,无心南下。” “唯有如此,他才能趁我们放松警惕,发兵奇袭樊城。” “这环环相扣的布局,就是为了夺取樊城水营,将樊城截断于汉水北岸!” “此计,必定又是萧方那乡野村夫的杰作!” 蒯越拳头紧握,以无奈又愤怒的口气,终于将真相推演了出来。 无奈是因为,这计谋布局,天衣无缝到如此地步,根本无从防范。 愤怒则是因为,他这个荆州第一谋士,又一次没能识破萧方的计策,又一次为那乡野村夫所戏耍。 真相大白。 灵堂之内,一片哗然惊议。 “刘备竟然打到了汉水,这可如何是好?” “樊城也要守不住了吗?” “当真没人能挡住那刘备了吗?” “刘备要是打过汉水,襄阳怎么办?” 一众荆州名流权贵们,惊恐万状,一时议论纷纷。 恐慌的气息,终于降临在了襄阳城上空。 “先是穰县,接着是新野,现在又是樊城…” “为什么老夫就是挡不住那织席贩履之徒?” “为什么就没人能识破那乡野村夫的诡计?” “难道天子让我守护的这荆州,当真要被刘备那厮给抢去吗?” 刘表喃喃自语着,灰暗的脸上扭曲着悲愤与不甘。 一片恐慌之中,还是蒯越最先恢复了冷静。 “主公莫要灰意,刘备只是夺了我水营而已,还远未威胁到我襄阳。” “樊城城墙高厚,大公子手握一万精兵,还有王威辅佐,岂是刘备轻易能攻破的?” 听得蒯越的宽慰,刘表灰暗的眼神,陡然间涌起一道曙光。 但紧接着,蔡勋一句话,却将这道曙光击碎。 “主公,运往樊城的十万斛粮草,还在水营之中,未来得及运往城内。” “这些粮草怕是都落入了刘备手中,现下樊城中存粮,最多支撑一个月。” “末将只怕大公子他,他…” 蔡勋额头滚汗,吱吱唔唔的不敢再说下去。 刘表如遭当头一棒,霎时间眼前一片眩晕,摇摇晃晃便跌坐下去。 左右众人大吃一惊,匆忙一拥而上,将刘表扶住。 “琦儿只余一月粮草,焉能守得住樊城?” “这是天要亡我儿,天要亡我刘表啊——” 刘表仰天悲呼,再次陷入绝望之中。 蔡瑁也怒不可遏,一脚将蔡勋踢翻在地,骂道: “你个没用的东西,丢了水营便罢,把樊城的粮草也给丢了,你误了主公大事了!” “你给我们蔡家丢尽了脸,还有什么脸回来见我!” 蔡瑁是真的慌了。 刘琦被下毒,毒发身亡是早晚之事,也不差这几天。 关键刘琦担负着镇守樊城的重任,倘若樊城失守,刘备下一步便将打过汉水,攻破襄阳。 他蔡氏一族的根基,可全都在襄阳啊。 襄阳一失,蔡家何存? 所以他才会暴跳如雷,恨不得当场把蔡勋这个无能的族弟给砍了。 “唯今之计,只有催促各郡,抽调郡兵赶赴襄阳。” “然樊城水营失守,我襄樊水军战船,皆落入了刘备手中,我们纵然有兵马也无法过江救援樊城。” “江陵水军太远,来不及调至襄樊,唯今之计,只有责令黄祖,即刻率江夏水军溯汉北上来援。” “只要黄祖肯发兵,樊城之危自解!” 一片惶恐之中,还是蒯越最先冷静下来,献上了一计。 刘表眼眸一亮,再次看到了希望。 黄祖可是手握数万精兵,麾下所统江夏水军,又号称天下最强水军。 “异度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啊。” “刘备就算夺了我水军战船,亦无水将和水卒可用,只要黄祖水军一到,必能重新夺回水营,打通樊城与粮道。” “好好好,就依蒯越之计,速令黄祖率江夏水军北上!” “要快,要快——” 刘表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毫不迟疑的便传下了号令。 蔡瑁明知黄祖此战会立下大功,声望大增,却也不敢再反对。 毕竟樊城得失,关乎襄阳存亡,襄阳存亡则关乎蔡家的存亡。 孰轻孰重,他还是分得清的。 灵堂之内的荆州名流们,恐慌的情绪,这才得以稍稍稳定下来。 刘表也冷静下来,重新恢复了荆州之主的几分从容。 “刘备,吾还有黄祖这员荆州第一名将,吾还有最精锐的江夏水军!” “这一次,老夫绝不会再让你攻下樊城,我绝不会让我的儿子,死于你的屠刀之下!” … 樊城。 数在万计的大军,由北面浩浩荡荡而来,进抵樊城城下。 刘备亲率两万余大军,会合文聘所统新野军团,近三万余大军,正式进围樊城,兵临汉水。 中军大帐内。 张绣,徐盛二将,向刘备禀明了水营一战经过。 伊籍这位首功之臣,也亲自拜见了刘备。 “原来军师所说的暗棋,竟然是伊机伯!” “借着劳军为名,用酒灌醉水营守军,不费吹灰之力夺下战船…此计当真是神鬼难料,刘表父子怎么可能提防得到!” 明白真相的刘备,自然是啧啧叹服。 接着刘备便起身上前,将伊籍扶起,好先一番嘉许安抚。 这时许褚也来禀报,声称已顺利接到了黄承彦父女,并将顺手擒获黄射之事也一应禀明。 “嗯,仲康此番立功了!” 刘备满意的点点头,便叫将黄承彦父女请来入帐中相见。 须臾后。 黄家父女已坐于帐中,等候两天之后,终于是见到了刘备本人。 接下来就是俗套的商业互吹了。 黄承彦表明了对刘备的敬重,感谢了他帮自己解围,并表示愿率黄氏一族,拥护老刘夺取荆州。 刘备则是好生抚慰,表达了对黄承彦的敬仰。 接着刘备便叫摆下酒宴,一者为张绣等人表功,二来也是宴请黄承彦这位荆襄名士。 “主公,末将等攻陷水营后,还缴获了近十万斛粮草!” “这些粮草原本都是要运往樊城的,却未能及时送入城中,皆为我军所得。” “有了这十万斛粮草,我军粮草便能就地解决了。” 张绣又送上了一道意外之喜。 刘备顿时面露惊喜,显然没料到,此战不但夺了三百战船,还有如此意外之喜。 惊喜还不止如此。 “据末将事先刺探,樊城中存粮最多只够一月之用。” “现下刘琦失了这批粮草,不出一月军粮耗尽,到时其军不战自乱,主公岂非兵不血刃就能拿下樊城?” 文聘跟着又提醒道。 刘备精神大振,大笑道: “这还真是一桩意外之喜,若能不战而下樊城,自然是再好不过!” “这等好消息,当满饮一杯才是!” 刘备心情大悦,举杯一饮而尽。 众将哈哈大笑,跟着纷纷举杯。 一时间帐中气氛变的极为乐观,似乎拿下樊城,已是易如反掌。 “刘使君,民女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一片乐观中,黄月英忽然开口。 刘备眼中掠起些许好奇,遂是笑着拂了拂手,示意她有话但说无妨。 众人好奇的目光,皆是聚向了这位黄家千金。 “刘使君虽夺了樊城水军战船,但想练成一支可战水军,恐怕还要耗些时日。” “刘表闻知樊城被围,必会令我那族叔黄祖,率江夏水军溯汉水北上。” “我那位族叔的江夏水军,可是号称天下最强水军。” “刘使君陆上自是无人能敌,但这水战却与陆战全然不同,只怕刘使君还得想好应对之策才是。” 黄月英不紧不慢,将自己的看法诿诿道来。 萧方眼眸一亮,不禁微微点头,心中暗暗赞赏。 这黄月英不愧是荆州第一才女,以女儿之身,能有这份见解,实在令人刮目相看。 不过萧方依稀记得,不知哪处野史提到过,这黄月英虽然才华横溢,却是个丑女。 但如今看来,这位黄家千金,虽非绝世美人,但也是面容秀丽,与一个丑字半点不沾边。 萧方忽然又想起,另有野史记载,说这黄月英因才貌俱佳,为乡中女子们嫉妒,便编排出了她貌丑的谣言。 今日亲眼所见,这野史确是虚虚实实,有真有假,不可不信也不可尽信。 “黄小姐提醒的极是,水军始终是我军软肋,倘若黄祖率江夏水军北上,确实甚为棘手啊…” 刘备点头称是,赞赏黄月英的才智之余,又心生忌惮。 大帐内的乐观气氛,顿时沉寂了下去。 这时。 萧方思绪收回,却淡淡一笑: “主公莫忧,黄祖水军虽强,方却自有办法,让他乖乖在夏口做缩头乌龟,不敢来插手襄樊之战。” 第三章今天码的快,现在就发了吧。 第096章 兵器大师?玄德公得此人,前途无量啊!只剩一条路可走了! 让黄祖做缩头乌龟! 老刘精神一振,目光看向了萧方。 黄月英明眸闪烁,打量着眼前这位俊朗的年轻文士。 能陪坐于刘备左首位,在这大营之中,地位自然是仅次于刘备。 黄月英隐约已猜到了对方身份,却不擅自询问,亦是满腹好奇,想听听这位传说中的奇人,究竟能有什么手段,令自己那叔父黄祖不插手樊城一役。 “主公忘了么,仲康此行还有意外收获,顺手擒获了那黄射。” 萧方呷一口汤茶,眼神别有意味的说道。 “黄射,我那堂兄?” 黄月英心头一震,率先猜中了萧方的意图。 “俺懂啦!” 一直不吭声的张飞,猛一拍案几,兴奋道: “黄射那小子,可是黄祖那厮的儿子啊。” “咱直接给黄祖放话,他要是敢率江夏水军来给咱添乱,咱就把他宝贝儿子剁碎了,扔到汉水里喂王八去!” 连张飞也懂了,在场众人自然皆已明悟。 老刘却眉头微皱,摇头道: “这黄射虽对黄公无礼,但毕竟是黄公的侄儿。” “何况以敌妻儿为质,要胁敌方就范,岂是备为人之道?” “军师这条计策,备恐怕…” 刘备目光看向萧方,颇有几分为难。 采纳此计吧,有悖于自己的为人准则,不采纳吧又不好否定了萧方献计。 “主公为人方岂会不知,又怎会让主公以黄射性命,去要胁黄祖就范呢。” 萧方淡淡一笑。 刘备一怔,眼神茫然起来。 黄月英亦是秀眉微蹙,眸中流露出几分困惑。 “军师,那俺就被你又绕糊涂喽。” “既然不拿黄射要胁黄祖,那这个黄射又有啥用,留着他还费咱粮食啊。” 张飞依旧是心直口快,替众人道出了疑问。 “主公不屑拿黄射性命来要胁黄祖,但却可以拿黄射去留,来跟黄祖谈条件啊。” “方以为,主公可修书一封给黄祖,明言此战只为讨伐刘表,并非是冲着他来。” “主公可以两月为期,若黄祖能保持中立,按兵不动,则主公便可送黄射往夏口,叫他父子团聚。” “两个月的时间,足够我军拿下樊城,介时纵然黄祖挥师北上,我樊城已下,又有何惧?” 萧方不紧不慢,点破了真正用意。 刘备恍然明悟,眉头松展了开来,方是明白了萧方深意。 这就如同当初,用蔡中为交换条件,换回文聘妻儿家眷一样。 如今不过是用黄射,来换取黄祖按兵不动。 “其实黄射只是一个引子而已。” “黄祖名奉刘表为主,实际上却拥兵江夏,有着相当大的自主权,形同于半独立状态。” “他先前派儿子率军北援樊城,无非是想借联姻刘琦之机,趁势压倒蒯蔡两姓,取代蔡瑁在刘表麾下的地位。” “如今黄公归附主公,黄祖的图谋已然落空,在没有足够利益的诱惑下,他未必会愿尽起江夏之兵,北上来为刘表死战!” 萧方将黄祖的那点盘算,尽数戳破。 尔后又叫许褚拿来地图,铺展在了刘备面前。 “此外据细作来报,孙策的前锋军已入豫章,逼近了柴桑地界,此举明显有趁火打劫,染指荆州的意图。” “主公可派细作往江夏,散播风声,宣称孙策将攻取江夏,杀黄祖为其父报仇雪恨。” “黄祖忌惮于被孙策抄了老巢,自然更不敢轻易调兵来援樊城,必会将主力留于夏口,以防孙策。” “有此种种,再加上主公开出的交换条件,黄祖还有什么理由,来趟樊城这淌浑水?” 萧方指着地图,又是一番分析利弊。 刘备的目光,在夏口与柴桑之间游移,思索着萧方所说,眼神豁然开朗。 “原来景略不单将黄祖洞察无余,眼光已不只局限于荆州,而是延伸于了柴桑,将那小霸王也考虑在内。” “这等格局眼界,备望尘莫及…” 刘备啧啧慨叹后,便一拍案几,欣然道: “好,就依军师之计,备这就作书一封,叫邓伯苗出使夏口!” 黄承彦和黄月英父女,彼此对视一眼,眼中不约而同浮现出称道之色。 刘备一句“军师”,也证实了黄月英此前猜测。 眼前这位气度非凡,俊朗飘逸的年轻文士,便是传闻中那位鬼谋神算的刘备军师。 那个让荆州第一谋士蒯异,屡屡失算的义阳奇士萧方。 “久闻萧军师神机妙算,有如张良再世,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月英于兵谋之道颇感兴趣,若有机会,还请萧军师多多赐教才是。” 黄月英站起身来,向着萧方盈盈施礼。 众人皆是面露奇色,心想这位黄家千金还真是与众不同,一个女儿家家的,她不去绣花她看起了兵法? “月英,萧军师军务烦忙,怎可打扰。” 黄承彦面露几分尴尬,无奈笑道: “小女自幼喜好读些兵书,于兵法谋略粗通皮毛,让萧军师见笑了。” 萧方则不以为然,欣然笑道: “赐教不敢当,黄小姐若有兴致,我们闲暇时互相讨教下也无妨。” 黄月英见萧方答应,心下暗自窃喜,忙是又福身拜谢。 一场酒宴,继续进行。 席间刘备也不拐弯抹角,坦率提出想请黄承彦出面,利用其影响力,为他招揽荆州豪杰来归。 黄承彦既然决心率黄家倒向刘备,自然是义不容辞,当即应允。 这场酒宴,便在轻松愉悦的气氛中结束。 宴罢,黄月英扶着黄承彦回帐休息。 前脚刚入帐,后脚萧方便到。 “不知萧军师还有何赐教?” 黄承彦忙是起身笑迎,叫女儿备下醒酒的汤茶。 萧方微微拱手,笑道: “黄公言重了,方此来,是有求于令爱。” 黄承彦一怔,狐疑的目光看向了自家女儿,便想你萧军师神通广大,还能有什么有求于我女儿? “不知萧军师想让民女做些什么,只要民女能做到,定当义不容辞。” 黄月英明眸闪烁着好奇,将汤茶奉于萧方手中。 萧方接过汤茶坐下,便问道: “其实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只是方听闻黄小姐于机关兵械之道,颇有造诣,不知可有此事?” 听得此言,黄月英身儿微微一震。 一旁黄承彦手微微一抖,碗中汤茶也溅出了些许,惊奇的看向了萧方。 自己这女儿喜好与众不同,除了喜读兵书之外,平素还喜欢研究捣鼓些机械兵器之物。 只是这些事情,是兵匠们该做的事,一个女儿家沉溺其中,传出去未免会被人诽议,故而他也从不对外宣扬。 这般隐秘之事,连家族里也没多少人知晓,这位萧军师又是如何得知? 父女二人心中,顿是满腹惊奇。 黄月英迟疑一下后,点头道: “倒也确有此事,月英对这机关兵械之事,也只是略通皮毛,谈不上什么造诣。” 萧方松了口气。 野史有载,这黄月英聪慧过人,除了智谋了得外,还是位兵器大师。 据说蜀汉不少精良神兵利器,皆是这黄月英背后捣鼓出来的。 不过野史毕竟是野史,不能尽信,萧方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思,前来一问。 没想到还被他试对了。 萧方便向许褚使了个眼色,许褚遂将事先准备好的卷轴拿出,铺陈在了案几上。 “方恰好对这机关兵器之道,略有几分兴趣,只不过造诣远不及黄小姐。” “这几件兵器,是方偶有灵感所得,只画了些草图而已,具体的细节却推敲不出。” “黄小姐精通此道,不知可否帮着完善改进一下,将来若能成功打造出来,也能为我军锦上添花,提升几分战力。” 萧方指着图卷,终于道明了来意。 黄月英顿时起了浓厚兴致,忙是伏案细细审视,明眸中渐渐涌起了惊叹之色。 “萧军师想到的这几件兵器,当真是巧夺天工,若真能打造出来,必将是破敌利器呀。” 黄月英抬头看向萧方,口中啧啧赞叹。 能看出其中利害,足以证明这黄月英,在兵械工器方面的造诣之深。 其天赋,恐怕与历史上那位机械专家马钧不相上下,甚至还要胜过马钧。 这位荆州第一才女,还真是位宝藏女孩啊… 萧方心中暗自感慨,遂是一笑: “黄小姐过奖了,方也只是灵感偶得而已,至于能不能造得出来,在战场派上用场,还得有劳黄小姐才是。” 黄月英再次伏在案几上,仔仔细细反复观摩思绪。 良久后,她眼神已是笃定自信,便道: “萧军师若信得过月英,便将这些图卷交给月英吧,假以时日,月英有信心将之完善,将来交付玄德公打造。” 萧方一块大石头落地,便是拱手谢道: “既然如此,那这件事就有劳黄小姐费心了。” 客套过几句后,萧方告辞离去。 黄家父女忙是起身送别。 “月英,此子你以为如何?” 黄承彦捋着半白胡须,望着萧方背影,眼神尽是欣赏目光。 黄月英沉吟片刻后,轻声道: “未见这萧景略之前,女儿只道他神机妙算,乃世之奇士。” “今日亲眼所见,此人当真是深不可测,已不能单以奇士二字来评价了。” 黄承彦微微点头,认同了女儿的评介,尔后感慨道: “玄德公仁义宽厚,礼贤下士,其气量胸襟,确实远胜于刘景升。” “这样的明主,又得萧方这等奇谋之士辅佐,将来的功业,恐怕绝不会止步于夺取荆州。” “为父现在敢断言,为父的选择确实没有错。” 父女二人暗自议论,目送着萧方背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 襄阳,州府。 “黄祖,黄祖,伱到底在想什么?” “老夫三令五申叫你出兵,你不是粮仓起火,就是染了风寒!” “你到底想干什么?” 府堂内,刘表手中捏着黄祖的来信,正大发雷霆。 为解樊城之围,夺回汉水水权,他十日之内,连发三道军令,命黄祖尽起江夏之兵北上。 谁料黄祖答应的是干脆,私下里却各种推诿,不是今天粮仓被烧了,就是明天又染了风寒下不了床。 整整十日,三万江夏军集结完毕,就是开不了船。 “主公,瑁听闻黄射落在了刘备手中,会不会是大耳贼以此来威胁黄祖,令他不敢出兵?” 蔡瑁眼珠转了几转,当即如此猜测道。 刘表一震,怒火渐渐沉息下来,目光看向了蒯越。 “刘备以黄射为人质,以卑鄙手段要胁黄祖,也在意料之中。” “不过近来江夏方面有流言,说是孙策已率江东军逼近柴桑,有入侵江夏的意图。” “黄祖屡屡推脱,恐怕也是怕被孙策趁虚而入。” 蒯越的判断,显然比蔡瑁更要周密。 刘表听得孙策之名,不由打了个寒战。 孙策啊,那可是个嗜杀的主,平定江东杀得是人头滚滚。 江东上下,但有哪位名士豪杰,敢对孙策稍有不敬,立时刀斧加身。 这要是让孙策打进了荆州,不得杀得荆州血流成河才怪。 何况他与孙策,还有杀父之仇,倘使败于孙策,满门被族灭也不奇怪。 “孙策这黄口小儿,偏偏在这个时候西进,可恨啊~~~” 刘表拳头紧握,眉宇间掠起几分无可奈何。 黄祖不肯发兵来救,刘磐等荆南援军又远水解不了近渴,樊城中粮草所剩已无几,不知刘琦还能支撑几天。 这要是再不想办法,夺回水营,打通樊城的粮道,恐怕他的长子和一万精兵,就要交待在樊城了。 更严重的是,樊城一失,汉水北岸最后一座屏障就此失陷。 他还拿什么来阻挡刘备,打过渡水,兵临他的襄阳? “异度,你是我荆襄第一谋士,现下我荆州已到了危急存亡之秋,你得为老夫想一条扭转乾坤的出路啊!” 刘表抬起头来,几乎用乞求的目光,巴巴的望向了蒯越。 蒯越额头滚汗,思绪飞转,绞尽脑汁的思索着破局之策。 思索良久之后,蒯越发出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 “主公,事到如今,恐怕我们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刘表以为蒯越想到什么反败为胜的奇谋,精神立时一振,忙问蒯越有何良策。 蒯越深吸一口气,从牙缝里艰难的吐出了两个字。 第097章 绝不低头!苦一苦百姓,给我撑下去!打不过认怂不丢人! “求和!” 蒯越声如蚊音,似乎是不愿启齿。 因为他知道,这两个字一出口,将面临何等的狂风暴雨。 果然。 刘表勃然变色,脸上的期许,霎时间变成了暴怒。 “异度,你说什么?” “你让老夫卑躬屈膝,去向那织席贩履之徒,低声下气的去求和?” “那大耳贼,可是杀吾外甥,杀吾妻弟,令老夫颜面扫地!” “你竟然让老夫去向他求和?” “这就是伱所谓扭转乾坤的妙计吗?” “蒯异度,你太令老夫失望了!” 刘表的自尊心深深被刺痛,全然不顾一州之主的气度,劈头盖脸对蒯越就是一通斥责。 “主公说的没错!” “主公可是天子委任的荆州牧,乃是宗册有名的汉室宗亲,更是为天下人景仰的名士。” “那刘备算什么东西,他不过是个冒充汉室宗亲,一个织席贩履之徒!” “主公若向他求和,岂非令天下人耻笑,主公的颜面何存?” 蔡瑁也跳将了起来,愤愤不平的一通驳斥。 他主臣二人的反应,蒯越似乎早有所料,也不作声,只由任二人宣泄。 尔后,蒯越才一声轻叹,苦涩说道: “越又岂会不知,向刘备求和,有损于主公声名。” “然则以眼下形势,樊城粮草最多只够支撑半月,我们又无破局良策。” “若不忍辱负重,向刘备请和,则樊城势必陷落。” “介时一万精兵折损,大公子也会死于刘备之手,北岸最后一道屏障就此被刘备拔除。” “那刘备又夺了我樊城水军战船,到时大军从容渡河,兵临襄阳城下,主公如何抵挡?” “襄阳若失,荆州人心必定瓦解,那些摇摆观望的士家豪姓,顷刻间皆会倒向刘备。” “到时这荆州,只怕…” 蒯越越说越是心惊胆战,无法再说下去。 刘表连打几个寒战,满腔的暴怒被蒯越的话泼灭,渐渐冷静了下来。 蒯越所说,他岂又会看不明白,只是先前一味自欺欺人,不想面对。 现下被蒯越戳破这层窗户纸,便由不得他不想再面对。 “难道,除此之外,便再无其他路可走了吗?” “让老夫去向那刘备求和,老夫不甘心,不甘心啊~~” 刘表咬牙切齿,脸形扭曲着不甘与无奈的复杂表情。 但他的态度变化,意味着已倾向面对现实。 “主公,我们还有路可走!” “别忘了,江陵我们还有一支水军可用!” “请主公准我前往江陵,统领这支水军北上,瑁必能夺回汉北水营,打通樊城粮道!” 蔡瑁高昂起头,拍着胸膛夸下了海口。 刘表心头一震,灰暗的眼神中,陡然间迸出一线曙光,仿佛又看到了希望。 “江陵水军久不训练,战力羸弱。” “况且从江陵至此,先要走长江东下,再经由夏水转往汉水,再沿汉水北上樊城,时间上恐怕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根本赶不及呀。” 蒯越又泼了一瓢冷水。 “赶不及又怎样,这好歹是我们唯一的机会,我会快马加鞭赶往江陵,率江陵水军尽我所能日夜兼程北上!” 蔡瑁打下了保票,尔后讽刺的目光看向蒯越: “再说了,那大耳贼野心勃勃,铁了心要夺主公之基业。” “如今他兵围樊城,形势一片大好,就算主公屈尊向他求和,你以为他就会答应吗?” 蒯越语塞。 蔡瑁这一席话,亦如一道闷雷,将刘表最后的犹豫击碎。 “德珪言之有理!” “求和是绝不可能求和,老夫宁死也绝不受大耳贼这份羞辱!” “就依德珪之计,你速速往江陵,率江陵水军北上解樊城之围!” 蔡瑁如释重负,当即慨然领命而去。 眼见刘表决意已下,蒯越也无从再反对。 一声轻叹后,蒯越苦着脸道: “主公,倘若樊城粮尽之时,德珪还未赶到,介时又当如何?” 刘表沉默。 半晌后,他起身走到堂外,目光望向了樊城方向,眉宇间燃起一股阴狠。 “樊城还有数千百姓,老夫料刘琦走投无路之下,必会强收百姓粮草以为军用。” “只要他这么做了,必能再支撑十天左右,撑到德珪率江陵水军到来。” “为了荆州百万子民的性命,只能苦一苦樊城百姓了…” … 十日已近,樊城。 “景略,你这位妻弟,当真是天资不凡。” “云长来信,说他将宛城钱粮刑狱等政事,处置的皆井井有条。” “那些前来投奔的荆州士人,也被他安置得当,关系梳理的恰到好处,帮云长他省了大麻烦。” “阿亮这孩子,军师你再多栽培教导几年,必成王佐之才呀。” 中军大帐内,刘备拿着关羽的来信,口中是啧啧称赞。 原来此番南下,萧方自然是要将诸葛亮带在身边,随时教导历练的。 但出征之前,老刘提到过,关羽镇守宛城,统军治军方面没什么问题,但在治政上却略有吃力。 尤其是在处理与士人间的关系上,关羽过于刚直,欠缺几分手腕。 萧方倒也不奇怪。 人无完人,谁都有短板,包括他自己。 关二爷虽武艺绝伦,将才非凡,但性格上却有“傲士大夫而恤士卒”的一面。 通俗点说,就是体恤士卒,但却不善安抚士人。 于是萧方灵机一动,便向老刘提议,将诸葛亮暂留于宛城,辅佐关羽处理政务,安抚荆州士吏。 毕竟自己这小舅子,卧龙之名可不是白给的,统军之能就不必细说了,政治能力也是史书上排前几页的存在。 既然要历练栽培诸葛亮,自然不能光培养他的兵法谋略,却忽视了治政能力的培养。 不然的话,岂不是培养成了偏科,浪费了他的政治天赋? 除此之外,那位苏小姐不日也要前来南阳,留诸葛亮在宛城,也有让他迎一迎的意思。 “阿亮的天资,可不止于兵法谋略,相信用不了多久,必会给主公更多的惊喜。” 萧方言语别有深意,却也不向老刘点破其中玄机。 老刘看着关羽书信,听着萧方所说,眼神中更添了几分期待。 “主公,如军师所料,黄祖果然按兵不动,对刘表的调令种种推诿,迟迟没有率军北上。” “不过据襄阳发来的密报,蔡瑁已离襄阳南下,末将猜测他必是去统领江陵水军北上,以解襄樊之围。” “江陵水军路程较近,理应是来不及赶到樊城流域,但末将以为我们也不可放松警惕,需当尽快拿下樊城才是。” 文聘分析过一番局势后,拱手道: “如今樊城粮草已尽,城中荆州军必军心跌落,无心死战。” “末将以为,主公当即刻大举攻城,趁敌士气低落,尽快将樊城攻破才是!” 文聘请战。 众将的斗志,立时被点燃,纷纷跳起来请战。 “军师,你以为呢,当战还是不当战?” 刘备目光看向萧方。 “强行攻城,我们自然是攻得下的。” 萧方微微点头,却反问道: “但主公有没有想过,我们也许能不战而下樊城呢?” 不战而下? 四个字听的老刘眼眸一亮,喜道: “若能不战而下,避免将士们的无谓死伤,自然是最好不过。” “军师莫非又有妙计,能不战而下樊城?” 众将立时冷静下来,目光齐聚向萧方。 “樊城粮尽,军心瓦解近在眼前,刘琦理应知道,继续负隅顽抗,除了白白牺牲满城士卒们,没有任何希望守住樊城。” “既然如此,主公何不派使者入城,劝说刘琦开城归降呢?” 萧方道出了计策。 劝降刘琦! 其实他对这个刘琦,倒也没多大敌意。 历史上,相较于刘琮的不战而降,刘琦却选择了联合老刘,抗击曹操。 至少刘琦有这个勇气,愿意为守住父亲留下的基业,拼上一把。 打不过投降,不可耻。 打都不打就跪了,那就是厚颜无耻了。 刘琦至少不是一个无耻之人。 此外,而时老刘为曹操虎豹骑追击,处境形势极度不利。 关键时刻也是刘琦伸出了援手,将老刘接至了夏口,避免了老刘被曹操一锅端。 光冲这两点,萧方就有意将刘琦区别对待。 再者不战而下樊城,减少将士的损失和对樊城的破坏,也是一举两得之事。 “能不战而下樊城,自然是最好不过。” “只是,刘琦乃刘景升长子,他当真肯降吗?” 刘备眼中流露出几分怀疑。 “降与不降,也得看咱们开什么条件。” “主公可承诺刘琦,只要献城归降,便准他带三千兵马过江回襄阳,也算是保全他几分颜面。” “不降死战,结局是樊城必破,身死名灭,全军覆没!” “献城投降,不光能保住自己和麾下士卒的性命,又可为刘表带回去三千兵马,还能活着回襄阳,与他那好弟弟刘琮,继续争夺储位。” “方相信,主公开出的条件能优厚到这般地步,那刘琦必能权衡出利弊,做出明智的选择。” 萧方不紧不慢的补充了一番,将这劝降刘琦之计的细节也一一道了出来。 刘备眼中的疑云渐散。 说实话,刘琦到底是他刘氏子孙,论辈份还是他的侄子。 且他听闻这刘琦,素来有宽厚之名。 对于这样一个性情宽厚的侄子,老刘不到万不得已,绝不想赶尽杀绝。 萧方此计,正好了却了他一桩心中难题。 “好,就依军师之计,吾便派邓伯苗入城,以军师所说的条件,劝降刘琦!” 第098章 汉水之北,皆为我有!萧方破案!毒妇,我要杀了你! 樊城,民心惶惶,军心低落。 从城墙上到军营内,荆州士座们的抱怨声不绝于耳。 城中仅存的粮草,已基本耗尽,士卒们的口粮不得不一减再减,已不足正常的三成。 为数不多的几十匹战马,也统统被宰杀充饥,却依旧是杯水车薪,填不饱士卒们越来越干瘪的肚子。 整座樊城,已笼罩于绝望的阴影之中。 府堂内。 刘琦枯坐于上位,身体的不适,加上巨大的精神压力,使他看起来倍加虚弱。 “我主承诺,只要大公子肯开城归降,我主念在同宗的份上,绝不会为难大公子。” “这一万降军,大公子可挑选三千人,渡江回往襄阳。” 堂前的使者邓芝,高声将劝降条件道出,并将刘备的亲笔书信,献了出来。 刘琦打开书信,默默的凝视,陷入了沉思之中。 “我主知大公子你城中粮草已尽,军心士气已是跌落谷底,士卒们根本无心死战。” “而黄祖龟缩于江夏,忌惮于孙策趁虚而入,已不可能发兵来救。” “蔡瑁虽前去调江陵水军北上,却远水解不了近渴,我主只要一声令下,绝对有把握在江陵水军抵达前,将樊城踏平。” “大公子应该看得出来,樊城易手已成定局。” “若大公子战死在樊城,只怕蔡瑁之流,必会弹冠相庆,终于可以顺理成章,劝说令尊立刘琮为储。” “大公子应该不愿看到这一幕吧。” 邓芝语气平静的将樊城的绝境点破,最后一句话,则是不动声色,戳中了刘琦的痛处。 刘琦身形一震,拳头蓦然间一攥,眼中闪过一道不甘。 “他说的没错,死守樊城,只会是死路一条!” “我为蔡氏那恶妇,还有她那几个兄弟,压制针对了这么多年,受尽了委屈。” “他们为的不就是毁了我,好拥立二弟为储嗣吗?” “我若真死在了这里,岂不正中他们下怀,他们只怕作梦都要笑醒!” “我不能死,我绝不能死在樊城…” 刘琦拳头握到咔咔作响,额头青筋微微抽动,眼珠渐渐充血。 权衡良久后。 刘琦长吐一口气,无奈叹道: “我知刘玄德乃君子,必会信守承诺,你回复刘玄德,这樊城我给他便是。” 邓芝暗松一口气,当即带着刘琦的答复,离城而去。 他前脚刚走。 王威便一跃而起,急问道: “大公子,你当真要降那刘备不成?” 刘琦叹息一声,苦着脸反问道: “王将军,伱乃我荆州宿将,论守城之能,你远胜于我。” “以你的判断,樊城到了这般绝境,还能守得住吗?” 王威一凛,满脸的焦急,霎时间如霜打的茄子一般蔫了下去。 内部粮草已近,外面援军迟迟未到,莫说是他,就算韩信在此怕也无力回天。 沉默片刻后,王威眼中一道精光闪过,压低声音道: “大公子,还有一个办法,虽然有些残忍,却能让我们再支撑几日。” 刘琦神色一震,抬头看向王威。 “樊城之中,还有数千百姓,家中必有存粮。” “倘若将这些存粮收上来,或许还能再坚持十余日,支撑到蔡瑁率江陵水军赶来。” 王威道出了计策,却又叹道: “只是此计,多少对百姓有些残忍,士卒们的肚子是勉强填饱了,百姓们怕就要饿——” “死”字他没有说出口,又是一声无奈叹息。 刘琦略一权衡后,却摇了摇头: “就算强征这些粮草,能勉强多撑几日,谁能保证就能撑到蔡瑁来援?” “到时候樊城依旧不保,我不光害死了一万将士,还拖累城中数千百姓为我陪葬!” “罢了,不要再做无意义的挣扎了。” 刘琦否定了王威所说。 王威吐了口气,苦叹道: “末将也知道,大公子多半不会用此计。” “只是大公子乃主公之长子,倘若降了刘备,便等于背负上了莫大的污点。” “到时候纵然回往襄阳,主公会如何看待大公子?” “蔡瑁那些人,又会如何趁势攻诘大公子,好趁势扶持二公子做储嗣?” “这些大公子没有想过?” 刘琦嘴角掠起几分苦涩,无奈道: “你所说的这些,我岂会没有想过。” “可我首先得活着,才有机会面对这些事。” “否则,我就只能含恨而终,在九泉之下,眼睁睁看着蔡瑁他们弹冠相庆!” “我宁愿忍辱负重,也绝不让他们轻易得偿所愿!” 刘琦拳头再次握紧,眼神已如刀刃般锋利。 王威身形一凛,摇头一声叹息,终于不再劝说。 … 一天后,黄昏时分。 樊城北门城楼上,降旗高高挂起。 城门打开,吊桥落下,近万余饥肠辘辘的荆州兵,垂头丧气的开出北门,解甲弃刃,等候整编。 刘琦则在王威等寥寥数将陪同下,默默的于城门前等候。 北面大营营门大开。 刘备亲统着大军,浩浩荡荡向樊城而来。 “刘琦果然如约出降,不知免去了多少将士死伤。” “军师不战而屈人之兵,当真是上上之策!” 望着眼前列队出降的荆州兵,刘备既是欣喜又是感慨,敬佩的目光回望萧方。 萧方淡淡一笑,抬手一指: “主公,那位刘大公子来了。” 刘备收起感慨,抬头远望,果然见数骑策马而来。 当先一位面色虚弱的贵公子,在副将的搀扶下下马,深吸一口气,向着他躬身一揖。 “刘琦拜见玄德公。” 刘备马鞭微微一扬,说道: “世侄免礼吧,你既言而有信,我刘备自当信守承诺。” “船只我已为你备好,世侄你现在就可以带着三千兵马,渡江去与你父团聚吧。” 刘琦暗松一口气,悬着的心就此落地。 “玄德公言而有信,真乃君子也。” “琦与你虽互为敌人,但说一句心里话,琦对玄德公当真是钦佩万分…” 肺腑之言还未说完,一旁王威忙是干咳几声。 刘琦蓦的回过了神来。 眼前刘备,可是他父亲的死敌。 当着这么多人面,公开表示对刘备的敬佩,这要是传回到刘表耳中,岂非又添一道污点? 刘琦只好将话咽了回去,拱手道: “既然如此,那琦就此告别。” “他日战场再会,我们再决生死!” 说罢刘琦翻身上马,就要离去。 就在他刚翻上马背时,胸中气血翻滚,陡然间又大咳起来。 “呜~~” 一道黑色张口喷了出来。 左右王威等人,慌忙上前扶住。 萧方看着刘琦这般样子,忽然间觉察到了异常,便翻身下马走了上前。 许褚愣了一下,忙是跟了上去。 “我略通医术,刘公子不妨让在下瞧瞧。” 刘琦咳得难受,也顾不得许多,只能由着萧方为他把脉诊视。 片刻后。 萧方剑眉微皱,沉声道: “依刘公子的症状,你这应该是中毒了。” “而且这毒已经深入肺腑,纵使神仙在此也回天乏术。” 王威等人大吃一惊。 刘琦也是脸色骇然,满脸惊疑道: “我这好端端的,怎么会是中毒?” 萧方目光上下打量着他,缓缓道: “看你这面色,吐出来的血色,还有你的脉博,必是中毒无疑。” “若我推测不错,定是有人在你的饮食之中下毒,而且份量还恰到好处,既能不被你觉察,又能温水煮青蛙般毒垮了你的身子。” “刘公子,回去好好查查你身边的人吧,多半是有人收买了他们,想要不动声色的置你于死地。” 萧方并未直接点明,心中却已猜到了是谁。 能不动声色对刘琦下毒,又能从毒杀刘琦之中获利者,无非就是蔡氏姐弟罢了。 而嫌疑最大,操作性最强之人,便是刘琦的继母,那位蔡夫人了。 他忽然想到,历史上的刘琦,本是正值壮年,却在赤壁之战后未久便病亡。 莫非,亦是被蔡夫人暗中下毒,无声无息中被毒垮了身子? 萧方的话,则如惊雷一般,轰击在刘琦的头顶。 他的脑子里嗡嗡作响,大口大口喘着气,无数的念头在心中闪过。 “难道,竟是那恶妇…” 刘琦身形剧烈一震,猛的打了个寒战。 强行镇定下心神后,刘琦挣扎着一拱手道: “多谢提醒,是不是有人想谋害于我,我自会回去查证。” 说罢刘琦再无多言,强撑着身体翻身上马,向着城南水营而去。 “军师,刘琦贵为刘景升嫡长子,会是何人如此胆大歹毒,竟然敢下毒害他?” 送走刘琦后,刘备满脸狐疑的问道。 萧方冷冷一笑,缓缓道: “刘琦一死,刘琮便成刘表唯一嫡子,无可争议的将被立为储嗣。” “而刘琮之妻,正是那蔡夫人的侄女,蔡家的嫡女。” “下毒者,必是蔡夫人无疑!” 刘备恍然大悟。 “没想到,这蔡氏竟是如此一毒妇。” “刘景升堂堂一州之主,当世名士,竟娶了这般一个毒妇为妻,当真也是可惜。” 萧方却冷冷一笑,不以为然道: “刘表为换得蔡氏支持,不惜放任蔡氏姐弟欺压针对自己的亲儿子,我看刘表与这蔡氏倒是臭味相投的紧。” “主公不必为刘表惋惜,咱们只管入咱们的樊城便是!” 刘备若有所悟,遂收起感慨,打马扬鞭入城。 樊城。 这座汉水北岸最后的重镇,就此宣告易主。 而汉水之上,一艘艘竹筏,已载着三千荆州军,向南岸而去。 一艘大船上。 刘琦怒目圆睁,拳头紧握,正死死盯着甲板上,那名跪伏在地,遍体鳞伤的家奴。 “大公子饶命啊,小人也是被逼的。” “是蔡夫人的心腹家仆,以小人的妻儿做要胁,逼迫小人给大公子下药啊。” “小人也是迫不得已,请大公子饶命~~” 那家奴顾不得皮开肉绽的身躯,不停的磕头求饶。 刘琦蓦的拔剑在手,面目狰狞的怒吼道: “蔡氏,你个毒妇,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啊~~” 第099章 奇耻大辱啊!别慌,刘备有船无将!请父亲杀妻,还我公道! 刘琦是真的怒了。 出离的愤怒! 这些年被这个继母,各种穿小鞋,各种在刘表枕边说坏话也就罢了。 现下,这个毒妇竟然买通自己的心腹,用下毒这种卑劣恶毒的手段,欲置自己于死地! 从名份上讲,自己好歹要尊称她一声母亲啊。 她竟然也下得去这毒手? 此时的刘琦,深深的被激怒,只恨不得即刻杀回襄阳,一剑斩了蔡氏那毒妇。 “没想到,蔡夫人名门出身,竟为扶自己侄女婿上位,不惜使出这等下作恶毒的手段!” “他当真是有辱蔡家门风,有负主公对她的宠爱啊。” 一旁王威亦是摇头感慨,对蔡氏所为深为不耻。 刘琦则剑指襄阳,厉声叫道: “船给我开快些,我要在父亲面前,揭发这毒妇的恶行。” “我要亲手杀了这毒妇~~” 王威却面露忧色,小声劝慰道: “大公子息怒,此事末将觉着还是从长计议才是。” “就算有这家奴做证,蔡夫人定然也不会承认,反说大公子是有意诬陷于她,主公若是不信,却当如何是好?” 刘琦是气昏了头,回头怒瞪王威,厉声道: “我是父亲的儿子,我是他的亲身骨肉!” “虎毒尚且不食子,我就不信,我被那毒妇害成这副模样,父亲还不肯信我,还要维护那毒妇?” 王威语塞,一时不知该如何相劝。 刘琦却不管不顾,只顾催动战船加速航行,只恨不得即刻飞回南岸。 … 襄阳城,州府。 刘表正负手踱步,脸上清清楚楚写着焦虑不安四个字。 “江陵水军现下到哪里了?” 刘表猛然停下脚步,回头向蒯越喝问。 蒯越忙取出一道奏报翻看,拱手道: “禀主公,这是德珪八百里快马发回军报,现下水军已入夏水。” 刘表几步奔回案几,盯着地图急扫,拳头却捶在了地图上。 水军才入夏口,也就是走了不到一半路程。 根据计算,樊城粮草却已耗尽三天有余。 “慢了,太慢了!” “德珪再这么拖拖拉拉,琦儿就要撑不住了,樊城必失!” 刘表狠狠拍着地图,口中抱怨起来。 一旁蔡夫人见状,忙捧着汤茶上前,笑盈盈宽慰道: “夫君且喝碗汤茶消消气,德珪他一定能及时赶回来的。” 刘表却一摆手,将蔡夫人汤茶推开,没好气道: “这都火烧眉毛了,还喝什么汤茶?” “你弟若不能及时把江陵水军来我带回来,琦儿便有性命之忧,樊城便有失陷之危。” “樊城若失,襄阳不保,老夫与你蔡家全都要死在那大耳贼的刀锋之下!” 刘表突然间的大发雷霆,吓得蔡夫人僵在原地,手捧着茶碗不知所措。 气氛一时尴尬。 “咳咳~~” 蒯越干咳几声缓解气氛,接着宽慰道: “主公先前也说了,樊城内还有数千百姓,若大公子能将其存粮收上来,足可令一万将士再撑十余日。” “那个时候,江陵水军总该到了。” “越以为,主公勿要太过忧虑,时间应该还是在我们这边的。” 这番宽慰,令刘表紧绷的神经,终于是放松了几分。 “异度提醒的是,老夫险些忘了此事。” “苦一苦樊城百姓,琦儿应该还能再坚十日吧。” 刘表放轻松了几分,重新接过蔡夫人手中茶杯,脸上挤出了几分歉意笑容。 正要开口哄蔡夫人几句时。 亲卫匆匆而入,跪伏在地,叫道: “启禀主公,南岸水营来报,大公子率三千士卒,从北岸归来,现下已入襄阳而来!” 刘表脸色笑容骤然消失,瞬间变成了惊愕。 蒯越亦是吃了一惊,主臣二人目光急是对视,眼中是同样的惊疑茫然。 此时的刘琦,不是该被困在樊城之中吗? 怎么会出现在南岸,回到了襄阳? “难道樊城已然失守,琦儿他率军突围?” 刘表脱口而出。 这也是他所能想到,唯一合理的解释。 “绝无可能!” 蒯越猛然摇头,沉声道: “纵然大公子率军突围,然北岸水营皆为刘备控制,屯有重兵驻守,大公子焉能破营夺船?” “没有船,大公子又焉能渡回南岸?” 刘表的猜测被推翻,脸色是越发惊疑困惑。 当下来不及猜测,即刻出府,策马直奔襄阳北门而来。 登上城门,举目北望。 果然有数千兵马,从南岸水营方向而来,垂头丧气的入了襄阳城。 这三千余兵马,既没有旗帜,也没有铠甲兵器,仿佛被缴械了一般。 刘表的心底里,不由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须臾。 刘琦在王威的搀扶下,艰难的登上了城楼。 “琦…琦儿?” 刘表见得刘琦虚弱枯萎的模样,第一时间几乎没有认出来。 “父亲,儿回来了!” 刘琦扑嗵跪了下来,一句父亲出口已是哽咽。 刘表这才确认,眼前这“病秧子”,就是自己的长子刘琦。 “琦儿,你是怎么过江的?” “那大耳贼明明将樊城围困,还断绝了水路,伱是怎么,怎么…” 刘表是又惊又喜,一时不知该如何相问。 刘琦一声轻叹,也不敢隐瞒,只得将自己以献城投降,换取刘备容他带着三千士卒回襄阳的经过,默默的道了出来。 刘表僵住了,嘴巴大张,难以置信的看向自家儿子。 樊城竟然失陷了! 失陷的方式,还是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并非是刘备强攻,刘琦和一万将士,死战不敌后沦陷。 而是刘琦,他的嫡长子,为保住性命,以投降的屈辱方式,白白送给了刘备! “你,你,你——” “你为何不强征城中百姓粮草,为何不再多支撑几日?” “你是我刘表之子啊,你怎能降那织席贩履之徒?” “老夫的颜面何在?” “你这是要让老夫为天下人所耻笑啊~~” 刘表失神之后陡然爆发,老脸扭曲着极度的失望和愤怒,劈头盖脸指着刘琦便是一通怒斥。 刘琦却一脸委屈,悲声辩解道: “父亲,若非蔡勋无能,失了水营,令刘备截断了儿后路,樊城焉能被隔绝在江北?” “儿困守孤城,内无粮草,外无援兵,又焉能守得城池?” “至于强征百姓粮草,儿若强征了,满城百姓岂非要活活饿死?” “此等有损父亲仁义之名的行径,儿怎么可能去做!” “儿所以忍辱负重,只是为了保住有用之身,为父亲保住三千将士的性命而已。” “难道父亲当真想看到,樊城无法守住,儿和满城的将士,都要死无葬身之地吗?” 说到这里,刘琦已是泪流满面,额头深深叩在了地上。 刘表哑然。 满腹的埋怨,被刘琦堵在了嗓子眼里,硬生生的给憋了回去。 能怎么办,难不成直说饿死满城百姓就饿死了,让一州百姓皆知你视自己子民为草芥? 难道当着这么多人面,直说我宁愿你战死樊城,也不要你忍辱负重令我声名蒙羞! 虎毒不食子啊,一位慈父怎能说出这样冷血绝情的话。 何况城下三千士卒,也都看着呢,难道要当着他们的面说,我不在乎你们的性命,我就是要你们全都战死在樊城? 刘表憋了半晌,只得深吸一口气,将怨气全都强行咽回了肚子里。 “罢了,罢了。” “樊城失陷就失陷了吧,只要你能活着回来,只要这些将士们能活着回来,老夫就知足了。” “琦儿,你起来吧。” 刘表不得不说了这些违心之词,还得摆出一副慈父仁主的样子,将刘琦扶了起来。 刘琦暗松了一口气。 刘表目光望向汉水方向,却又无奈的叹道: “樊城已失,汉水已北皆为刘备所有,他手握樊城水军,打过汉水岂非易如反掌?” “老夫这襄阳城,还如何能守啊~~” 刘表陷入了悲凉绝望中。 左右的荆州士卒们,则陷入一片恐慌之中。 这时。 蒯越眼珠转了几转,却一拱手: “主公莫要灰心,我们现下还没有到山穷水尽之时!” “刘备虽有战船,却无水战良将可用,短时间内更无法训练出一支精锐的水军。” “我们却有德珪统领的江陵水军,足以夺取汉水水权,令刘备有船而不敢离岸,更遑论兵渡汉水。” “我们就能争取到足够时间,调集江陵及荆南各郡兵马云集襄阳,以重振旗鼓。” “如此,则汉水天险可保,襄阳可保也!” 蒯越恢复了荆州第一智者的从容,几句话间,便又给刘表画下了个大饼。 刘表如被打了一针强心剂,灰暗绝望的眼睛,陡然间重现曙光。 “异度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啊!” “刘备有船而无将,便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吾有何惧?” “德珪的江陵水军,足以横行汉水,必叫刘备不敢下水!” 刘表信心大增,当即下令,命蔡瑁以最快的速度,赶来襄樊水域。 将倾的大厦,似乎也因蒯越之策,勉强又被支撑了住。 刘琦却拳头紧握,心中怒火强制不住,大喝一声: “来人啊,将那狗贼,给我拖上来!” 此言一出。 身旁王威吃了一惊,急是摇头暗示,劝说刘琦莫要冲动。 刘琦却不管不顾,再次喝令。 刘表则是眼神茫然,看着一名遍体鳞伤的家奴,被拖上了城墙,扔在了他的眼前。 “琦儿,这是…” “父亲,这是蔡氏谋害儿的证人!” 刘琦站起身子,满脸愤怒的指向那家奴。 刘表先是一愣,旋即勃然变色: “琦儿,你胡说八道什么,你母亲何时就谋害你了!” 刘琦深吸一口气,便以极度愤慨的语气,将蔡夫人下毒谋害自己的真相,统统都道了出来。 刘表懵了。 脸形扭曲出深深惊骇,仿佛听到了此生,最匪夷所思的一桩事。 自己的后妻,竟然下毒害自己的亲儿子? 蔡氏虽有些跋扈,可毕竟是一女流,当真能做出如此歹毒,灭绝人伦之事? 刘琦扑嗵跪在地上,向着刘表悲愤一揖: “父亲!” “蔡氏这等毒妇,谋害父亲的亲子,实乃灭绝人伦,天理难容!” “儿请父亲下令清理门户,处死这毒妇,还儿一个公道!” 第100章 命门被攥,咱捏着鼻子忍了吧!主公得此人,打过汉水易如反掌! 刘表缓过了神来,拳头握紧,脸上渐渐燃起愤恨之色,眼珠竟已充血。 “你为扶持琮儿,处处针对琦儿,老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现下你竟下毒谋害老夫长子,做出如此伤天害理,灭绝人性的恶事!” “你这心如蛇蝎的毒妇,老夫岂能饶伱…” 刘表气到脸色憋红,眼看就要发作。 一旁蒯越,眼珠转了几转,却急是拱手劝道: “主公息怒,岂能因这家奴一面之词,就冤枉了夫人?” “夫人乃名门出身,贤良淑德之名荆州人尽皆知,怎可能做出毒害大公子这等歹毒之事?” “越猜想,必是有人授意这家奴,栽赃陷害夫人,好激起大公子与夫人母子相残!” “主公英明睿断,焉能中了宵小的奸计啊。” “倘若德珪得知,主公因一家奴之言,就处死了夫人,会是何等寒心,焉还能为主公死战!” 蒯越巧舌如簧,当即为蔡夫人一番开脱。 最后一番话,分明是在提醒刘表要认清现实,莫要为了一个儿子,与蔡氏翻脸,与蔡瑁翻脸。 刘表打了个冷战,满腹的怒火,霎时间被蒯越泼了个透心凉。 蔡瑁那支水军,可是他现下仅剩的救命稻草。 他若在这里杀了蔡氏,蔡瑁还肯为他死战? 没有蔡瑁拒住汉水,谁来阻挡刘备过江,谁来帮他守住襄阳? 顷刻间,刘表已权衡出了利弊。 沉默片刻后,他只得干咳一声,说道: “琦儿啊,异度言之有理,这家奴必是受奸人指使,为了离间你们母子之情。” “你母亲他贤良淑德,绝不会做出这等丧尽天良之事!” “琦儿,你要以大局为重啊!” 刘表扶着刘琦肩膀,语重心长的开解着。 尤其是最后一句“以大局为重”,更是特意加重了语气,眼神不断暗示。 他自然是想告诉儿子,咱们父子现下还要靠着蔡瑁,为咱们守住汉水防线,这个节骨眼上绝不能与蔡家翻脸。 儿子啊,你有多大的委屈,为了咱们这份基业,还是忍了吧。 刘琦抬起头来,难以置信的看着刘表,脸上的愤怒渐渐变为了悲凉。 “父亲,那毒妇可是要害死儿子啊?” “我是你的亲生骨肉啊,你宁可信那毒妇,也不信儿子吗?” “父亲啊——” 刘琦再次跪将下来,泪流满面悲声控诉。 刘表却眉头皱了起来,脸上的慈意渐渐变成了失望。 “琦儿啊琦儿,你怎么如何不顾全大局,如此不能体谅为父的基衷?” “你何苦还这样逼为父,你真是太令为父失望了!” 刘表心中暗怨,脸上愠色渐浓。 忍无可忍之下,突然一转身,拂袖道: “琦儿你累了,来人啊,速速扶公子回府休息去吧!” 蒯越暗松一口气,急是向亲卫们使眼色。 左右亲卫便一拥而上,将刘琦扶起,强行架走。 “父亲,父亲,你为什么不信儿子啊!” “你如此宠佞那毒妇,早晚会被她害死,父亲啊——” 刘琦的悲叫声渐渐远去。 刘表长松了一口气,整个人如虚脱一般,摇摇晃晃退后几步。 蒯越忙是上前将刘表扶住,宽慰道: “主公息怒,莫要气坏了身子才是。” “我荆州百万士民的生死存亡,还要仰倚主公保护,主公身系万民,万万不可被大公子的鲁莽气坏了身子呀。” 刘表连吸几口气,终于平静下了心绪。 “琦儿之事,不提也罢。” “异度,你说蔡德珪当真能守住汉水防线吗?” 刘表目光转向北面滚滚汉水,眼神中还是透出了几分隐忧。 毕竟先前的连战连败,他是真被刘备打出了心理阴影,哪怕明知刘备水军不是他对手,心中也难免不自信。 “水战不比陆战,任何阴谋诡计都无用,只能靠实力说话。” “纵然那萧方诡诈多端,到了这汉水之上,量他也无计可施,只能望江兴叹。” 蒯越轻声宽慰着,眉宇间掠起几分讽刺。 刘表这才宽心几分,冷哼道: “老夫最忌惮的,便是那乡野村夫的诡诈多端。” “听异度这么一说,此贼已无用武之地,老夫便高枕无忧矣。” 蒯越迟疑一下后,忽然眼眸一动,想到了什么。 “刘备麾下虽无水战良将,但我荆襄之地,会水战者不在少数。” “越就知晓一人,此人武艺绝伦,水战之能极是了得,麾下还有八百部众,皆是精通水战的精锐。” “倘若刘备招揽此人,为其训练统帅水军,只怕会对我江陵水军造成极大威胁。” “越以为,主公当速速派人,去招揽征辟此人,免得为刘备所用才是。” 刘表警觉了起来,眼中掠起奇色: “我荆州之中,还有这等人物,不知异度你所说这人是谁?” 蒯越便附耳上前,低声道出了那个名字。 刘表脸上的警觉褪色,却不以为然道: “此人老夫倒也听说过,不过是一介寒士,一轻浮游侠罢了,当真有你所说的那般了得?” 蒯越干咳几声,略有不情愿的说道: “越不得不承认,我荆州寒门乡野之中,确实有不了奇士。” “诸如那萧方,还有刘备麾下那个魏延,便是现成的例子。” “此人虽出身寒微,颇有些草莽之气,实力却着实不可小视呀。” 刘表脸色微微一动,沉默下来。 半晌后,方才不情愿的拂了拂手: “也罢,就防万一,就依异度所说,派蔡勋去招此人前来襄阳效力吧。” … 樊城水营,栈桥上。 萧方正闲坐垂钓,身后不远处,许褚正捏着鼻子扇火烤鱼。 “萧军师,我想把箭匣改成这样,你看如何?” 黄月英正拿着图纸,凑在他身边,征询着意见。 “嗯,这么一改的话,看起来更像了,你看着办吧。” 萧方微微点头,目光却忽然转到了鱼竿上。 “有大货!” 他眼眸一亮,急是跳将起来,喜滋滋的开始收竿。 只是这条鱼似乎极大,萧方一人之力,都拉不下来。 “帮忙啊,愣着做什么?” 萧方边是用力,边向黄月英喝道。 黄月英愣了一下,忙才放下图纸,捋起袖子上前帮忙。 两人齐心协力,才将那一尾鱼拉了起来。 “好家伙,至少也得十来斤吧,这下有口福了…” 萧方咽了口唾沫,便叫亲卫拿去洗剥了,交给许褚烤了。 看着这位足智多谋,弹指一计能灭千人万人的萧军师,这般贪吃吃的一面,黄月英不禁心下暗暗新奇。 萧方却重新坐下,继续准备下钩。 就在这鱼钩刚放下去,下游江面上,一支浩浩荡荡的舰队,已驶抵了襄樊水域。 一面面“蔡”字旗,隐约可见。 “是蔡瑁统领的江陵水军到了,玄德公想打过汉水,只怕不易了…” 黄月英喃喃自语,秀眉微微凝起,眼中掠起一道隐忧。 “蔡瑁来了就来了呗,莫非黄小姐以为他能挡得住主公不成?” 萧方斜瞥她一眼,不以为然的反问道。 黄月英略一沉吟后,缓缓道: “水战不同于步战,水战想要取胜,不光要有战船,还需有一支精锐的水军,以及一员精通水战的大将。” “樊城一役,玄德公固然缴获了数百战船,这水军士卒也可就地招募识水性的当地青壮担当。” “只是这水将的话,恕月英直言,那位徐将军虽懂水战,却未必就强于蔡瑁。” “或者说,就算强于蔡瑁,也不见得强太多。” “所以月英才说,玄德公想打过汉水,只怕并非易事。” 萧方刮目相看的目光,回头看向这位黄家千金。 能对水战有这样的见识,足见她见识智谋,确实是了得。 “荆州第一才女,果然是名不虚传啊。” 萧方便点头笑赞道。 得萧方赞许,黄月英却略有些不好意思,便想自谦虚几句。 就在这时。 马蹄声响起在岸边,却是刘备带着一众武将,策马而来。 萧方忙放下鱼竿,起身上前笑迎。 “主公来的正巧,方适才刚钓上一尾大鱼,仲康正在烤着呢,主公有口福了。” “景略倒是闲情逸志得紧呢。” 刘备摇头一笑,却手指向汉面上: “那江上的水军,景略应该看到了吧,是蔡瑁统领的江陵水军到了。” “这必是刘表,想仗着水军优势,截断江面,阻挡我军过江。” “景略呀,先前你也说过了,水战想要取胜,首要就是要有一位精通水战的大将。” “光靠一个徐文向,恐怕难当此大任呀!” 刘备语气颇为凝重,显然是得知了江陵水军抵达,专程为了水战之事前来找萧方。 “主公莫急,先尝尝仲康的手艺。” 萧方却不慌不忙,先将刘备请入座,又拿了串烤鱼塞在他手里。 尔后自己也拿一串,边尝边反问道: “主公还记不记得,方当时曾说过,早已为主公务色了一员水战大将?” “现在,正是用到此人的时候了。” 此时的黄月英,正还揣测着,萧方会有什么良策,助刘备破解水军难题。 听得萧方此言,蓦的明眸一动,好奇的目光看向了萧方。 刘备也想起此事,面露喜色道: “不知景略你举荐此人,是何方豪杰?” 萧方举着烤鱼往上游一指,不紧不慢道: “此人原本为刘表部下,却因性情骄傲,加上出身低微,便不得刘表重用。” “于是这人一怒之下,便弃官而去,聚集了八百部众,在这汉水上做起了劫掠官船的买卖。” “刘表曾几次派水军征剿,都奈何不了他,索性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主公若能招揽此人为主公统领水军,收拾了蔡瑁那厮,打过汉水易如反掌!” 听得萧方这番描述,刘备神色大喜,忙问道: “不想这汉水之上,竟有如此了得的人物!” “不知这位猛士尊姓大名?” 第101章 驾御傲娇,老刘是专业的!天下第一水将,你想召之即来?我呸! 不光是刘备,张飞,文聘等诸将,包括黄月英在场,都满眼好奇的望向萧方。 众人都迫不及待想要知道,这汉水之上,是什么人物能被他们的萧军师如此看重。 “此人名为甘宁,字兴霸!” 萧方在众人注视下,不紧不慢的道出了那个名字。 甘宁? 甘兴霸? 包括老刘在内,在场众人皆是眼神茫然而陌生,显然对这个名字是闻所未闻。 黄月英却明眸一动,眸中闪过一抹惊色。 “我记得父亲和庞德公,还有水镜先生他们曾评价荆州年轻俊杰时,提到过这个甘宁。” “水镜先生说这个甘宁虽出身低微,为人霸道任侠,常劫掠官船,却是一员极善水战的猛将。” “水镜先生还为其惋惜,说这甘宁有大将之才,却不被刘表重用。” “这般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猛士,父亲庞德公他们都知之甚少,这萧景略竟了如指掌?” 黄月英心下暗暗称奇。 此时此刻,不禁对萧方更添一层刮目相看,佩服其识人之能。 “景略军师啊,这个甘什么霸的,俺没听说过啊。” “这人真有本事,能收拾了蔡瑁的那狗东西?” 张飞眼神怀疑,头一个嚷嚷起来。 “翼德,你不是说不管军师说什么,你都深信不疑么?” “怎么的现下却又质疑起景略的识人之能了?” 刘备笑看向自己义弟。 “啊这…” 张飞一时尴尬,挠起了后脑壳。 刘备回过头来,正色看向萧方: “备虽未听闻这甘宁之名,但既然是军师举荐,那想来必有过人之能,击败蔡瑁与其江陵水军,应该胜算很大吧。” 老刘虽然信萧方举荐,但还是保守了点,只用了“胜算很大”四个字。 “主公低估这甘兴霸了,此人收拾蔡瑁,不是胜算很大,而是绰绰有余!” 萧方冷冷一笑,语气笃定自信。 “抛开统军之能,智计韬略不说,单只论水战冲锋陷阵,此人之悍勇凶猛,可称天下第一!” “莫说是蔡瑁,便是黄祖,乃至于孙策等江东群雄,亦非这甘宁对手!” 这番评价一出口,栈桥上顿时一片惊臆。 老刘倒吸一口凉气,目光回望向众将,无不神色吃惊。 蔡瑁就不说了,黄祖可是号称统领着天下最强水军,不仅号称荆州第一名将,更是号称长江之上全无敌。 至于孙策等江东群雄就更不必说了,随便拉出一个,皆是水战好手。 而这些猛人在萧方口中,竟然皆不是这甘宁对手? 这么一位无名之士,当真如此了得? 这就让众将们,多多少少有些怀疑起来了。 “萧军师提及的这位甘兴霸,民女曾听我荆襄高隐水镜先生提及过。” “水镜先生说,此人祖籍本为我南阳人,早年迁居入蜀,以任侠而闻名。” “后刘焉病亡,刘璋继位后,刘表曾在巴郡策动叛乱,甘宁等人皆参与其中,后被刘璋击败,这些人便不得不撤回了荆州。” “这甘宁因祖籍为我南阳人,便迁居至了汉水一带,原本以为有功于刘表,必得重用。” “可惜刘表用人极重出身,又宠幸蔡蒯两姓,故而这甘宁便不被重用。” “且因此人性傲,得罪了上官,便更被冷落。” “故而这甘兴霸忍无可忍,便率部曲弃官而去,盘踞在了汉水流域,专做劫掠来往官船的勾当。” “水镜先生确实提到过,这甘兴霸乃世之虎将,刘表不用甚为可惜。” 黄月英将自己所知,关于甘宁的种种事迹,一一道了出来。 这时。 文聘眼眸一亮,蓦的也想起了什么,便道: “末将想起来了,末将当时镇守穰县时,便曾有几艘运往穰县的粮船,被这个甘宁所劫。” “聘事后特意打听过,说是蔡瑁派出三千水军,去围剿这甘宁,结果竟为其所败。” “事后刘表便只好对这甘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他不攻城掠地,便放任不管。” “如此看来,这甘宁于水战方面,确实有过人之能!” 文聘也站了出来,佐证了萧方的识人之能。 刘备眼中涌起喜色,此刻便有种如获至宝般的欣喜。 当下豪然一笑,说道: “自古有大才者,多会有些脾气,这也不足为奇。” “军师既是如此器重这甘兴霸,那此人必定乃水战奇才,定能助我们打过汉水!” “如此一员虎将,备岂能不招揽至麾下,助我匡扶汉室!” 萧方眼中掠起赞许之色。 这就是老刘的气量了,天下性情骄傲的武将,老刘麾下可以说是独占八斗。 关羽,魏延,法正,马超… 哪个不是傲骄自负,眼睛长在了头顶上。 这些人若是换到曹操手底下,敢不夹着尾巴做人,十个有九个都得步许攸后尘。 唯有老刘,却能以他非凡的人格魅力,将这些傲骄猛人们,都驾御的服服帖帖,无怨无悔的为老刘死战。 对于甘宁这种年轻任侠,心高气傲的猛人,老刘自然是除了欣赏之外,没有半点介怀。 人选定了,那么接下来,就是如何招揽这个甘宁了。 “年轻人嘛,多少都有些自命不凡,最渴望的就是被人重视和认可。” “他此前弃刘表而去,就是因为不被刘表重视,那么主公要招揽于他,自然就要从这里下手。” “主公若能给他足够尊重,以国士待之,这甘兴霸必会以国士报之,为主公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萧方给出了招揽甘宁的“诀窍”。 刘备略一沉吟后,当即一跃起身: “既然如此,那备便亲自走一趟去招揽于他,以显示我的诚意!” 这话一出口,顿时把众将给吓了一跳。 “兄长,就你可千万不可能去啊。” “万一啊,俺是说万一军师失算,那甘宁要害兄长性命,那该如何是好?” 张飞一把将刘备抓住,硬是不肯撒手。 众将纷纷称是,皆是觉得刘备太过冒险。 甘宁现下毕竟干的是劫掠官船的勾当,说白了就是一水贼。 刘备亲自前去招揽,倘若有个差池,他们这帮人岂不就要分行李各奔东西了。 说好的匡扶汉室的大业不要了么? 萧方也忙跟着将老刘拉住。 老刘不是别人,毕竟身份是主公。 莫说是张飞,换作是他,就算认定甘宁不会对老刘怎样,也不会让老刘去以身犯险。 “主公礼贤下士自然是好的,只是这礼贤下士也不是非得自己亲自出马。” “主公可派一位德高望重者,持厚礼前去招揽,亦足以显示主公对甘兴霸的重视。” 萧方给出了两全其美之策,目光转向了黄月英。 刘备思绪一转,蓦的会意了萧方言下之意。 放眼他阵营中,最德高望重者,非这位黄家千金之父黄承彦莫属。 堂堂黄家家主,荆襄名士,受托前去招抚,这应该是给足了甘宁面子了吧。 念及于此,刘备便向黄月英一拱手: “不知可否劳烦令尊,代备前往招揽这甘兴霸?” 黄月英当即起身还礼,说道: “玄德公言重了,家父既已选择拥护玄德公,为玄德公去招揽这甘兴霸,乃是份内之事,何谈劳烦之说。” 招揽之事,就此定下。 当下黄承彦便受刘备所托,带着厚礼往上游而去。 … 汉水北岸,某水寨。 中军大帐内。 一位年轻武将,正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前日蒯异度向主公举荐,盛赞兴霸伱武艺无双,乃世之虎将!” “主公听罢,对兴霸你是颇为欣赏!” “今刘备侵我州士,杀我将士,祸我百姓,荆州百万士民有倒悬之危!” “故主公特命我前来,征召兴霸你往军前效力,共抗刘备!” 堂前,蔡勋滔滔不绝的说了一通招揽之词,尔后将一道委任状取出,递于了甘宁。 “这是主公签发的委任状,破格任命兴霸你为骑都尉。” “兴霸啊,这官职相对你先前官职,可是连升数级,与我官职相当啊。” “由此可见,主公对你是何等器重呀。” 这骑都尉乃比两千石的军职,在蔡勋看来,这对甘宁这么个水贼来说,不但能洗白身份,还能飞黄腾达。 天上掉了这么一个大馅饼,甘宁理应受宠若惊,欢欢喜喜的接下委任状,对刘表大表感激才是。 谁料。 甘宁却连正眼也没看一下,只用讽刺的口气道: “当初刘表的州牧之位,坐得四平分稳之时,没见他器重我。” “怎么现在被那刘玄德打得损兵折将,眼看汉水都要守不住时,却想起来器重我了?” “现在才想起我甘宁,不嫌晚了点吗?” 蔡勋脸上笑容消息,不由尴尬起来。 显然这甘宁,是为先前不被刘表重用而耿耿于怀。 “咳咳,往事已矣,兴霸何必太过介怀。” “若你能为主公效力,协助我兄长守住汉水防线,击退了那大耳贼,便是立下了大功一件。” “这功劳,足以证明兴霸你的实力,主公向来求贤若渴,自然会对你倍加器重。” “将来在我荆州,你甘兴霸必是前途无量啊。” 蔡勋洋洋洒洒的又画起了大饼。 “哐!” 甘宁酒碗砸在了案几上,冷哼道: “刘表那老贼,他也配称求贤若渴?” “我呸!” 此言一出,蔡勋蓦然变色。 不待他做出反应,甘宁回头一瞥,高声道: “黄公,请出来相见吧。” 转眼后,一位中年儒士,缓缓从内堂中走出,站在了蔡勋跟前。 “黄…黄承彦?” 蔡勋脱口一声惊呼,脸色骤然大变。 第102章 当年爱理不理,今日叫你追悔莫及!蔡瑁狗头,宁为主公斩之! 蔡勋好歹乃蔡家子弟,荆襄有头有脸的人物,他哪个没见过。 黄氏与蔡氏当初并称荆襄四姓,黄承彦亡妻乃蔡氏女子,说起来与蔡勋还沾点亲戚关系,蔡勋怎么可能不认得。 蔡勋自然知晓,黄承彦拒绝刘表的提亲,已率黄家倒向了刘备。 而今竟然出现在了甘宁营中,多半是为刘备招揽这甘宁而来。 凭着甘宁适才对刘表的不敬,加上黄承彦的突然现身,蔡勋立时便感觉到不妙。 “蔡勋,别来无恙啊。” 黄承彦捋着细髯,目光平静的看着他。 蔡勋蓦的回过神来,顿时怒上心头,质问道: “黄承彦,主公对你何等敬重,不惜屈尊为大公子求娶你女儿!” “你拒绝了主公一番好意便罢,为何还要背叛主公,投靠刘备?” 黄承彦却神然淡漠,只冷冷反问道: “老夫从来就未曾出仕于刘景升,又何来背叛他之说?” 蔡勋一愣,这轻描淡写一句话,便被怼到无言反驳。 黄承彦从容坐下,如教诲晚辈一般说道: “刘景升佞幸伱蔡蒯两姓,使得我荆州豪杰怨者无数,玄德公这等明主一至,荆襄豪杰望风而投。” “荆州人心向背,已经再明了不过。” “荆州易主,也已是大势所趋。” “蔡勋,回去劝劝刘景升和你兄长吧,不要再做没有意义的挣扎,尽早献土归降玄德公吧。” “以玄德公的宽仁,必会给刘景升一个善终,也会给你蔡家留一条生路。” “否则玄德公杀入襄阳之时,便是刘景升父子身死名灭之日!” “你蔡家也好,蒯家也罢,都将遭受灭顶之灾,就此陨落。” 蔡勋就那么僵在原地,如做错了事的孩子,听完了黄承彦一番语重心长的劝说。 足足愣了好一会,他才猛然回过味来,黄承彦竟是在托他给刘表带个话,要奉劝刘表认清形势,向刘备屈膝投降。 回过味的蔡勋,立时恼羞成怒。 “黄承彦,你休得猖狂!” “纵然你们这些宵小,皆投靠刘备又如何?” “就算那刘备,他打下了樊城,抢得了我水军战船又如何?” “我主有汉水天险,有我兄长率江陵水军拒住汉水,那大耳贼纵然有百万大军,也休想一兵一卒过江!” “我主手握一州之地,底蕴十倍于刘备,我们就跟他隔江对峙,耗也耗死了他!” 蔡勋满口喷着唾沫,一通骄狂自负的反驳。 黄承彦也不打断,只静静的看着他口出狂言。 尔后,语气平静的说道: “蔡勋,你说的皆是事实,有江陵水军横在汉水上,玄德公确实过不江。” “所以,萧军师才会向玄德公举荐兴霸,老夫才会受玄德公所托,前来请兴霸将军出山,助玄德公破了蔡瑁和他的江陵水军。” “然后,玄德公不就能兵渡汉水,踏破襄阳了吗。” 蔡勋眼珠瞪大,脸形渐渐扭曲,额头冷汗刷刷直滚。 那不祥的预感果然成真了。 黄承彦这老贼,果然是替刘备充当说客,来招揽甘宁。 动机如蒯越所担心,正是为了借助于甘宁的能力,来对付他兄长蔡瑁的江陵水军。 “甘兴霸,你怎么选择?” “难道你当真也要投靠那刘备,与我主为敌?” 蔡勋强作镇定,阴沉的目光射向甘宁。 “当年我甘宁,受他刘表策动,于巴郡举事反了刘璋。” “我势单力薄,孤军无援,兵变失败被迫退回荆州。” “以我一身武艺将才,本可为刘表横扫江汉,助他稳稳坐好他的州牧之位!” “谁想他却宠幸你们蔡蒯两姓,以我非豪族大姓出身,轻我慢我!” “今玄德公却礼贤下士,不计我出身,以国士相待!” “我甘宁向来是恩怨分明,我自当为玄德公赴汤蹈火,为他破了你兄蔡瑁的江陵水军!” “我还要杀进襄阳,为玄德公夺了刘表老贼的州牧之位!” 甘宁眼眸中燃烧着恨意,将这些近来对刘表的不满,所受的窝囊气,统统宣泄了出来。 态度已然明确: 我要归顺刘备,灭你主刘表! 蔡勋听的是神色震骇,脸上青筋突涌,拳头渐渐握紧,眼中渐起恨色。 “蔡勋,兴霸的态度已明了,莫要再浪费口舌,速去吧。” 黄承彦摆手劝说,想打发他识趣离去。 甘宁轻侠性傲,粗猛好杀的性情,他自然是知道的。 所以他念在亡妻的面子上,有意要救蔡勋一命,免得他不知轻重,出言不逊激怒了甘宁,招来杀生之祸。 谁料,黄承彦这番好意,他非但不能领会,反倒再次恼羞成怒。 “好好好,好极了。” “甘宁,你别忘了,我江陵水军有战船七百,水军精锐八千!” “你当真以为,就算你投靠了刘备,就凭你一己之力,用刘备那三百条破船,就能破得了我兄长?” “我告诉你,你早晚会为今日选择后悔莫及!” “告辞!” 蔡勋放出一番狠话后,转身就想扬长而去。 甘宁原本没打算将他怎样,谁料这临走时一番讽刺不屑之词,却霎时间激怒了他。 “刷!” 长剑出鞘,拦在了蔡勋跟前。 蔡勋脸色一步,手急按剑柄,惊问道: “你…你想做什么?” 甘宁目光如火,沉声怒道: “你蔡家在襄阳狐假虎威便罢,在我的地盘上,还妄想跟我猖狂,我看你是找死!” “我今日就先宰了你,他日再取蔡瑁项上狗头!” 话音未落,甘宁虎臂一舞,手中长剑电斩而去。 蔡勋不料甘宁竟要杀他,脸色骇然大变,慌忙想要拔剑抵挡。 可惜,以他微末武艺,又岂是甘宁对手。 剑未出鞘,那快如闪电一式,已从眼前划过。 一颗首级,滚落在地。 黄承彦虽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但也是头一次看到,如此杀伐果断之人。 “嗯,看来萧军师提醒的是,这甘兴霸果然是有怨从不隔夜报,最是受不了旁人对他轻慢。” “蔡勋啊蔡勋,你不听老夫的劝,自己非要寻死,也是你自作自受了。” “只是不知,这般一匹烈马,玄德公驾御不得驾御得了…” 黄承彦心下思绪飞转,暗暗感慨。 甘宁血剑一收,将蔡勋人头踢向了几名随从,指着襄阳方向喝道: “你们带着这厮人头,回去交给刘表那老贼。” “你告诉他,当年他轻慢我的种种,我都给他记着呢。” “一月之内,我必打过汉水,杀进襄阳,取他首级!” 随从们被甘宁的霸道杀戾,杀到魂飞魄散,忙不迭的抱了蔡勋的首级,连滚带爬的逃离而去。 甘宁则回过头来,向黄承彦一拱手: “适才之事,让黄公受惊了,宁在这里向黄公告罪!” “宁罚酒一坛,算作向黄公赔罪!” 甘宁说罢,不等黄承彦反应过来,便抓起一坛酒,仰头灌了个干干净净。 “果然如萧军师所说,谁对这甘兴霸轻慢,他便恨之入骨,谁对他重视礼待,他便以礼相待。” “此人果真是爱恨分明呀…” 黄承彦看着豪饮的甘宁,心中啧啧称奇,不禁暗自佩服萧方的识人之能。 酒饮罢。 甘宁酒坛往地上一砸,豪然喝道: “传令下去,一把火烧了水寨,召集所有弟兄,随我去樊城拜见主公!” … 汉水北岸水寨。 夜幕将近。 此时虽已入春,但天气咋暖还寒,尤其是这江边风大,入夜之时更觉寒意来袭。 刘备却驻立于江边,满眼期待,翘首张望着上游方向。 便在半个时辰前,黄承彦使护卫快马来报,言是甘宁将率部曲走水路来归附。 刘备是欣喜若狂,当即赶赴江边,亲自迎接甘宁到来。 不光他自己迎接,还下令营中凡没有事务的文官武将,全部来江边迎接。 不知不觉,大家伙在江边,已是吹了半个时辰的冷风。 “军师啊,你说兄长何必搞这么大阵仗呢,那甘兴霸来就来呗,咱在帐中设宴为他接风洗尘也是一样。” “何苦举师动众,带咱们这么多人,在这里吹冷风呢。” 张飞嘀嘀咕咕的小声抱怨着,下意识的将身上披风往紧裹了一裹。 萧方却淡淡一笑,望着上游说道: “甘宁此人喜好鲜衣怒马,他和他的部曲常穿锦衣,舟车也皆挂锦帆,故有人背后称之为锦帆贼。” “年轻人嘛,总有几分虚荣,喜好出风头,享受那种被人瞩目重视的感觉。” “主公亲自迎接,还搞这么大阵仗,就是为了显示对甘兴霸的重视,如此才能让甘兴霸感激涕零,能为主公赴汤蹈火。” “主公的御人之术,果真是天下无双呀。” 张飞“哦”了一声,似懂非懂。 说话间,上游一队战船,贴着北岸飞驰而近。 旗舰之上,高悬的正是甘字旗。 果然还是面锦旗! “军师识人之能,果真冠绝天下!” “黄公出马相邀,这甘兴霸果然来了。” 刘备笑看萧方一眼,尔后紧走几步,来到了栈桥边上。 船入水营,旗舰靠上了栈桥。 船头上的甘宁,看着栈桥上这浩浩荡荡的阵势,整个人不由愣了住。 黄承彦则笑着向岸上一指,说道: “兴霸呀,那便是玄德公,他这是带着满营谋臣武将,亲自来迎接你呢。” 甘宁心头陡然一震,一股莫名的感激霎时间笼罩心头。 请黄承彦这等德高望重之士,邀他归附,已经对他极为器重。 如今更亲率满营文武,不顾寒风凛冽,亲自于江边相迎! 这是何等的厚待礼遇啊。 这份礼遇,不禁令甘宁心生受宠若惊之意。 “兴霸,你终于来了。” “备在这里,可是等你多时了啊。” 刘备一眼认出甘宁所在,带着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迎了上去。 甘宁这才回过神来,忙是跳下船来,一头便半跪在刘备跟前。 “我甘宁何德何能,主公竟能如此厚待?” “主公既以国士待宁,宁自当以国士报之!” “江陵水军,宁为主公破之!” “蔡瑁的项上狗头,宁为主公斩之!” 第103章 大出血就大出血吧,能赢就不亏!荆州归属一役,决战汉水! 甘宁也是钢铁直男,没那么多弯弯绕,深为刘备的礼待而感动,纳头便拜,当场表明了归附之意。 刘备倒是一愣,似乎没料到,甘宁会拜的这么痛快。 而且还霸道无匹,直接放出狂言,视蔡瑁和江陵水军如无物。 果然是性如烈火,霸道傲骄啊… 这般性格,反倒正对他的胃口,便是哈哈一笑,忙是将甘宁扶了起来。 “吾得兴霸,汉水可过,荆州可定也!” 刘备扶着甘宁肩膀,满脸的欣喜,眼神如获至宝一般。 尔后拉着甘宁道: “兴霸,我们走,酒已备好,咱们喝个痛快!” 甘宁哈哈大笑,便跟着刘备入营。 须臾后,众人已安坐于了中军大帐之内。 一杯酒刚过,甘宁猛想起什么,忙是好奇的问道: “主公,宁不过是一籍籍无名之人,主公从何得知宁之名,又焉知宁精通水战?” 这个疑问,甘宁心中一直都有,先前忘了向黄承彦相问,现下见到了刘备,自然要亲自问一问。 “实话实说,备其实先前并不知你兴霸,是景略军师向备举荐了你。” 刘备目光转向萧方: “是萧军师慧眼识英,说你甘兴霸武艺绝伦,水战悍勇无双,可称天下第一水将!” “备这才知这汉水之间,还有兴霸伱这等猛士,方才劳烦黄公请兴霸你前来助备一臂之力。” 刘备也不隐瞒,对甘宁坦诚相告。 “萧军师?” “就是传言当中,那位神机妙算,如张良再世,连蒯越那荆州第一谋士,亦被屡屡戏耍的义阳奇士?” 甘宁目光望向了萧方,脸上不禁掠起深深惊奇。 萧方一笑,却自嘲道: “兴霸过奖了,我可没人们传的那般了得,要真是那样,也不必请兴霸你来助主公打过汉水了。” 萧方是在自谦,甘宁自然听得出来。 令他真正惊奇的是,这位神机妙算的军师,为何会对自己这个小人物,竟似了如指掌? 纵然他傲骄自负,自诩名将之资,但其实心里也明白,在刘表蔡瑁这些荆州上层人眼中,自己不过是一蝼蚁。 萧方却乃刘备阵营内,第二号人物。 这样地位的人物,能对自己这“蝼蚁”般的小人物了如指掌,这岂能不令他惊奇之余,更觉受宠若惊。 思绪澎湃半晌后,甘宁方才定下神来。 于是酒杯举起,向着萧方敬道: “宁于汉水之间时,便听闻了萧军师种种奇谋妙算,杀得刘表如丧家之犬,宁是拍案叫好!” “不想萧军师竟还是宁的伯乐,这般举荐之恩,宁也不说什么感激的话了,都在这酒里了!” 说着甘宁仰头灌尽。 萧方有感于甘宁豪爽,遂是呵呵一笑,仰头一饮而尽。 酒也喝过了,差不多也该聊聊正题了。 萧方便放下酒醒,说道: “兴霸你快人快语,那我也不拐弯抹角了。” “蔡瑁和江陵水军,乃是主公打过汉水的最大绊脚石,兴霸你可有信心,为主公踢开了块绊脚石!” 费了这么大的劲,招揽了甘宁前来,不就是为了用其水战之能,来收拾了蔡瑁和江陵水军的么。 萧方便替老刘,直接问出这至关重要的一问。 帐中顿时沉寂下来,老刘和众将的目光,齐齐看向了甘宁。 甘宁也不回答,而是问了一下刘备有多少水军家底。 “前番樊城一战,缴获了樊城水军战船约三百余艘,水卒有一千余人。” “后来又挑选了一些善水性的士卒,调至了水军充当水卒,勉强凑齐了三千左右水军。” “至于统军水将的话,暂由徐文向来训练统领。” 刘备将自己现有的水军家底,向甘宁和盘托出。 甘宁静静倾听,一边呷着酒,一边心中暗暗计算双方兵力对比,脑海已勾勒着破敌战术。 良久后。 甘宁杯中酒一饮而尽,干脆利落道: “宁原想着至少得一个月,方能破了蔡瑁。” “如今听主公一说,我军现有的水军实力,超出了宁的预想,主公竟还有徐文向这员水将可用。” “这样一算的话,不用一个月,十五日内,宁必破江陵水军!” 此言一出。 帐中众人是倒吸凉气,一片惊议。 刘备则是脸色又惊又喜。 喜的是甘宁如萧方所料,果然有破江陵水军的手段和信心。 惊的则是,甘宁放出豪言,竟然在十五日内,就敢宣称能破了蔡瑁。 蔡瑁的水战实力,好歹是号称黄祖之下,荆州第二人。 其麾下所统江陵水军,虽不及江夏水军精锐,但好歹也是经过训练过的正规水军,不似他们这般东拼西凑出来,主打一个混搭风的杂牌水军。 且这支江陵水军的数量,近有八千之众。 足足接近他们的两倍有余啊! 甘宁却声称,十五天就能破之。 这么自信? “十五日内破蔡瑁,够豪气。” 萧方深知甘宁实力,却并未有半分惊讶,只问道: “那兴霸可有什么需求,尽管向主公提来便是。” 刘备回过神来,忙道: “兴霸有什么需要备做的,但说无妨,只要备能办到,定竭尽所能。” 甘宁也不拖泥带水,当即叫拿来纸笔,写下了一道名单。 “除了请主公将水军指挥权,交付于宁之外,宁还需要这些东西,请主公务必提供。” 甘宁将名单递于了刘备。 刘备接来一看,眉头不禁微皱,眼神颇有些为难。 铁甲三百领,牛皮百张! 这是甘宁名单中,最显眼的两样。 铁甲自不用说,一般只有达到一定级别的将校才装备得起,下级军官和寻常士卒,最多只披札甲,甚至是不披甲。 三百领铁甲,等于是三百名将校的装备,何其昂贵。 再者耕牛乃极重要的农资,百张牛皮就要取自于百头耕牛,自然也造价不菲。 甘宁开出的这道清单,这是要让他大出血啊… 不过相较于打过汉水的所获,这点出血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刘备略一权衡后,便一咬牙: “好,兴霸所需,三日之内,备定当备齐,一件不少!” 见刘备答应的痛快,甘宁遂一跃而起,傲然道: “既如此,宁愿立军令状,十五日内,不破蔡瑁江陵水军,宁提头来见主公!” … 襄阳城,州府。 一场接风宴正在进行。 “大公子只要再坚持数日,瑁就能率江陵水军赶到了,樊城之围自解。” “就算他支撑不下去,至少也当选择率军死战突围,怎么能选择以献城投降这等屈辱的方式,来苟全性命呀。” 蔡瑁是摇头叹息,对刘琦所为是一脸失望。 想着儿子可能被蔡夫人下毒,又被你在此数落,刘表拳头紧握,眼中闪过一道愠色。 只是,现下还要倚仗蔡瑁守住汉水防线,这份愠火也只能暗自隐忍。 “瑁听闻我回襄阳之前,主公派了子章去征辟那锦帆贼,可有此事?” 蔡瑁数落过刘琦后,接着又问道。 刘表微微点头,目光看向蒯越: “异度言这甘宁精通水战,恐为刘备招揽,会对我水军造成威胁。” “故而老夫才听从异度进言,派子章前去征辟此人。” 蔡瑁嘴角扬起一抹不屑,斜瞟向蒯越: “那甘宁不过一水贼,小打小闹劫掠几艘官船便罢,能精通得什么水战?” “异度,你太看得起那厮了,竟让主公去征辟一水贼,实在有损主公威名呀。” 蒯越干咳几声,只略显尴尬的笑了笑,也不好辩解什么。 没办法,蔡瑁现下手握江陵水军,关乎着襄阳乃至荆州的存亡。 甚至蔡蒯两家的前途命运,也尽操于其手。 腰板重新硬朗起来,蔡瑁难勉有几分骄纵自负。 刘表都忍了,他自然也只能选择忍耐。 “德珪,我荆州百万士民的生死,就全靠你了。” “来,这杯酒,老夫代一州士民敬你!” 刘表高举起酒杯,满脸期望的敬向蔡瑁。 蔡瑁嘴掠起几分自得,正要举杯之时。 脚步声响,蔡勋的几名随从,如惊弓之鸟般入堂,跪倒在了刘表跟前。 “启禀主公,那甘宁非但不肯为主公征辟,还斩杀了蔡将军!” “他让我等带着蔡将军首级归来给主公,说主公当初轻慢了他,他早晚要助刘备打过汉水,杀进襄阳找主公报仇啊~~” 随从们泣不成声的禀报道。 刘表骇然变色,手中酒杯惊到一颤,险些脱手而落。 蔡瑁和蒯越,亦是勃然变色。 “你说什么,那锦帆贼,竟然杀了吾弟?” 蔡瑁酒杯一扔,激动的跳起来怒喝。 随从们便哭哭啼啼,将黄承彦说服甘宁降刘备,甘宁怒杀蔡勋的经过,尽数道了出来。 “黄承彦?” “他竟然帮刘备,说降了那锦帆贼?” “那锦帆贼不肯为老夫效力便罢,竟还斩杀老夫的说客?” 刘表跌坐下来,脸形渐渐扭曲,眼神中的震惊,转眼已化为无尽的怒焰。 “锦帆贼,连你也敢不把我蔡家放在眼里,连你也敢杀我蔡瑁的兄弟!” “可恨,可恨,可恨啊~~” 蔡瑁咬牙欲碎,蓦的转身朝向刘表: “主公啊主公,你就不该自降身份,去征辟那不识抬举的水贼!” “如今可好,没征辟到那水贼便罢,还折损了我蔡家一位子弟,还让那大耳贼笑话!” “主公,你当真是愚——” 蔡瑁是满腹怨气,“愚蠢”二字,险些就要脱口而出。 “德珪,这怪不得主公。” “是我失算,没算到这甘宁对主公心怀怨恨,更没料到他残暴如斯,竟然会杀害子章。” 关键时刻,蒯越抢先出口,将责任揽在了自己身上。 作为荆州第一谋士,也是此刻最冷静之人,他自然知道,越是这种时刻,越要维系君臣和睦。 哪怕只是表面上的君臣和睦。 倘若蔡瑁真公然指责刘表“愚蠢”,那这表面上的君臣和睦,也将就此瓦解。 刘表纵然再能隐忍,也必会勃然大怒,与蔡瑁翻脸。 到时他们内乱一起,不战自败,他蒯家也会跟着受殃及。 蔡瑁蓦的也冷静了几分,硬生生将到嘴的怨言咽了回去。 深吸一口气后,蔡瑁压下怒火,拱手傲然道: “主公放心吧,纵然大耳贼得了那锦帆贼又如何!” “刘备若敢令那锦帆贼率军过江,瑁必杀得他片甲不留,定当亲手斩杀那锦帆贼狗头!” 看着自信狂烈的蔡瑁,刘表心头怒意终于平伏下来,眼中重燃起了信心。 “老夫有德珪,何惧刘备,何惧那锦帆贼!” “刘备若敢过江,老夫便在南岸水营,坐看德珪你成就大功!” … 十五日后。 彤云密布,天地肃杀。 三万刘军步骑,肃立于江滩之上。 四千水军皆已登船,三百战船云帆尽起,蓄势待发。 刘备率萧方及众将,驻马于江滩之上,望着即将出发的水军,眼中既有期待又有几分紧张。 马蹄声响起。 水军都督甘宁与副都督徐盛,策马飞奔而来,勒马于岸边。 甘宁横戟立马,慨然道: “主公,我水军已集结完毕,今日便可杀过汉水!” “请主公下令吧!” 刘备打量着眼前这位年轻猛士,从他身上看不到一丝心虚,唯有与生俱来般的极度自信。 俨然,滚滚汉水,如平地般轻松可过。 俨然对岸八千江陵水军,如纸糊的一般,不堪一击。 甘宁的自信,令刘备平更添了几分底气,接着又回看萧方一眼。 “主公,相信兴霸,让他去吧。” 萧方微微点头,眼中是掌控一切的自信。 有了萧方的点头,刘备信心大增。 于是深吸一口气,马鞭一扬,慨然道: “甘兴霸听令,吾命你即刻率水军尽出,击破一切阻拦之敌,杀上南岸!” “备当在此,亲自为你擂鼓助威!” 甘宁得令,当即与徐盛飞奔而去,直抵栈桥。 登上旗舰,甘宁佩剑向南一指,厉声道: “起锚,全军出营,于江上结阵,直取南岸!” 号令传下,一艘艘战船,徐徐驶出了水营。 刘备则翻身下马,登上了鼓台,奋然擂鼓。 “嗵嗵嗵!” 鼓声震天响起,打破了汉水上的宁静。 高悬“甘”字旗的斗舰,引领着三百艘战船,向着南岸荆州水营,浩浩荡荡袭卷而上。 南岸敌营内,战鼓声亦敲响。 五百余艘荆州大小战船,转眼已开出水营,结阵向着北岸驶来。 一场关乎荆州归属的水战,眼看就要在汉水上开始。 第104章 想赢就得敢玩命!老刘,他是这在玩斩首战术啊!天神下凡甘兴霸! 沿岸一线,三万余刘军将士,皆是手心捏了一把汗,紧张的望向江面。 汉水之上。 两支水军已排开阵势,相对驶向对方。 旗舰上。 甘宁鹰目如刃,目光凝视着江陵水军,眼神如视草芥一般。 “兴霸,倒不是我怕了那蔡瑁,今日不管怎样死战便是。” “只是荆州军可不光战船数量是我军两倍多,且楼船,斗舰等大中战船也远多于我军。” “这一仗,你打算怎么打?” 徐盛虽为副都督,但作为老资历了,称呼甘宁一声兴霸也不为过。 意思也很明白,纵然战死咱也不怕,关键你得让我战死个明白。 “文向你有死战之心,这场仗咱们就赢了一半。” “水战比得就是谁更不要命,只要伱我把这条命豁出去,蔡瑁必败!” 甘宁霸气无比,藐视的目光望着前方“蔡”字旗,如视蝼蚁一般。 徐盛不由一凛。 好家伙,原来主公和萧军师大费周折,招募来的这位天下第一水将,这水战战术竟如此粗暴简单。 就俩字——玩命。 “文向莫担心,我这不要命打法,却非是去送死,还是有诀窍的。” 甘宁话锋忽转,原本霸气的语气中,忽然透出几分诡意。 徐盛一愣,未能听出甘宁言外之意。 甘宁不再多言,铁戟一招,喝道: “传令下去,各船满桨满帆,给我全部压上去!” 此令一出,徐盛陡然变色。 敌众我寡,这般一交手就全压上去,等于是孤注一掷。 倘若蔡瑁仗着船多,分兵两翼包抄,到时候进攻受挫,岂非连退都退不回来了? “兴霸——”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 甘宁打断了徐盛的提醒,脸色决然自信,厉声道: “我这般打法,自有我的道理,你只管传令便是!” 话说到这份上,徐盛只能依令行事。 “也罢,既是萧军师看重的人,必有其过人之处!” “我也别多想了,陪他疯一把便是,大不了就是为主公战死而已…” 徐盛思绪已定,遂再无多言,当即传下号令。 旗帜之上,号角声吹响,鼓点骤急,进攻的信旗也高高升起。 旗舰率先加速,水手们将桨力划到最大,云帆鼓荡,加速飞驰而上。 各船得令,三百余艘大小战船,加速涌上。 数百步外,荆州军舰队。 巨大的楼船旗舰上。 蔡瑁正扶剑傲立,半开半阖的目光,远远瞟望着刘军水军。 那一面“甘”字旗印入眼中,分外的扎眼。 “锦帆贼!” “刘备那厮,果然用了那锦帆贼统率水军!” “用一水贼统领水军,也不怕被天下人耻笑,看来他是真的无人可用了。” 蔡瑁嘴角微微上扬,眼眸中透出一丝讽刺意味。 眼见两军将近,蔡瑁手已按住剑柄,准备下令全军压上,仗着数量上的优势,辗压甘宁水军。 这时。 对面水军中,号角声吹响,进攻的信旗升起在旗帜中。 原本稳步推进的各船,陡然间加速,向他的江陵水军加速冲来。 “那锦帆贼,竟然抢先进攻?” 蔡瑁眼珠瞪大,一道惊异之色闪过。 以弱敌强,以寡敌众,该当迂回机动,寻觅时机而战才对。 可这个甘宁,竟不按套路出牌,一上来就全军压上,抢先发起进攻? 这是哪根筋搭错了? 蔡瑁惊异过后,旋即嘴角扬起冷笑: “这锦帆贼果然不知兵,不过是想靠蛮力冲垮我军罢了,当真是不自量力!” 冷笑收起,拔剑在手,喝道: “传令,中军战船,全部给我压上去,正面压制敌军。” “后军分为两队,从两翼包抄,截断敌军后路。” “本将要将大耳贼的水军全歼于此,一条船也不让那锦帆贼逃回北岸!” 楼船上空令旗升起,战鼓声骤然敲响。 近三百艘主力战船,浩浩荡荡正面迎击而上。 蔡瑁更是催动他的楼船旗舰,超越了前方十余艘斗舰,加速冲了上去。 而后军两百战船,则全为两队,向着甘宁军两翼迂回而去。 两军全速冲向对方,转眼便进入弓弩射程之内。 几乎同时,两军大小战船上,数以千计的利箭腾空而起,向着敌方战船袭去。 惨叫声此起彼伏,一道道鲜血腾空而起。 瞬息间,敌我双方,便有士卒被钉倒在地,不是坠落江中,便是倒在了甲板上。 密密麻麻的箭矢,很快便在江心上空,交织成了一道光网。 南岸水营。 刘表和蒯越,正站在望楼之上,观望着汉水上的战事。 “这个甘宁,竟然如此急躁,上来就全军压上。” “异度,老夫看这锦帆贼,根本不像是精通水战的样子,会不会是你先前高看他了?” 刘表捋着细髯,嘴角上扬,眼眸中闪过轻蔑意味。 蒯越脸上掠起几分尴尬,只得苦笑着自嘲道: “越也是当年拜访那水镜先生,偶然间听他提起来这个甘宁。” “时人称那司马德操,识人之能天下一绝,越便以为这甘宁确有过人之处。” “如今看来,这司马德操的识人之能,也不过是徒有虚名。” 听得司马徽之名,刘表脸上浮现厌恶,冷哼道: “当初老夫人听闻他乃颍川高士,意欲征辟他出仕,却为他几番拒绝。” “如今看来,此人也不过尔尔。” 讽刺的话音方落。 蒯越眼眸一亮,指着汉上战局道: “德珪水战之能,果然是独步汉水,莫人能及。” “主公你看,他果然抓住了甘宁急进的破绽,利用我军战船数量优势,分兵迂回包抄了敌军侧后。” “德珪的胃口很大呀,看来他这一仗是想全歼刘备水军!” 刘表虽非绝世名将,但也是带过兵上过阵的,对水战战法也略知一二。 顺着蒯越所指,细细一观望,顿时喜上眉梢。 “老夫以为,刘备有伯乐之能,凡所用之人,皆乃大才。” “不想今日,如此关键一战,他竟识错了人。” “这真是天佑老夫,天佑老夫也…” 刘表欣喜若狂,悬在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地,不禁放声大笑起来。 蒯越亦是捋着细髯,笑看江上战事,坐等蔡瑁成就大功。 江上战场。 刘军的形势已相当不妙。 这水战交锋,弓弩远射乃是最重要的交战方式。 江陵水军不光弓弩手多,楼船斗舰等大舰也多,还占据了居高临下的优势。 转眼间,各船便被压制到抬不起头来,形势落入下风。 “兴霸,我军被敌军弓弩压制的太厉害,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啊!” “你看,蔡瑁的旗舰都压上来了,他那艘楼船巨舰——” 徐盛的提醒还未说完,甘宁眼中精光一闪,当即将铁戟往身后一别,半边肩膀赤袒,朝着船尾便大步而去。 “兴霸,你这是要做什么?” 徐盛回过头来,茫然的看着甘宁。 “现下指挥权交给你了,你只管给我让各船撑住,一刻钟内,我必结束战斗!” 甘宁头也不回,一个箭步跃下了船尾。 徐盛吓了一跳,正待阻止时,才想起船尾处还拖着一艘艨冲。 甘宁这一跳,正好落在了艨冲甲板上。 紧接着,绳索解开,那一艘藏在船尾的艨冲,迅速转向,从旗舰旁擦身而过,向前飞驰而去。 与此同时。 左右两翼,数艘斗舰后藏的艨冲快舰,同时现身,如水上飞鲨般,向着前方冲去。 “这甘兴霸,他到底想做什么?” 徐盛看着甘宁站在船头,从他眼前飞驰而过,脸上涌起深深困惑。 北岸。 望楼之上,同样在观战的刘备,发出了跟徐盛同样的疑问。 左右众将无从解释,皆间茫然不解。 “斩首!” “主公,兴霸制胜之策,乃是斩首战术!” 萧方一语道破。 “斩首战术?” 刘备茫然回望萧方,未能听明白其中深意。 萧方遥指着江上,不紧不慢道: “主公仔细看,敌军数量多,战船大,占尽优势。” “正常下交锋,可以说我军全无胜算。” “兴霸故意主动进攻,就是为诱使蔡瑁全军压上,驱船疾进。” “两军混战之时,他便突然率艨冲快船飞驰而上,直奔蔡瑁旗舰而去。” “他是要给蔡瑁,来个擒获先擒王!” “只要蔡瑁旗舰一攻陷,江陵水军战船虽多,必不战自溃!” 萧方道破了甘宁意图。 刘备恍然大悟,立时面露惊喜: “原来如此,我先前还以为,这甘兴霸是想以蛮勇取胜,没想到他竟藏着这般精妙战法!” 这时。 一旁文聘也看出了门道,却道: “这斩首战术,确实是以弱胜强,出其制胜的战法。” “只是艨冲虽快,防御力却较弱,只怕难以冲过敌军箭网阻击,顺利登上蔡瑁旗舰呀。” 刘备眼中惊喜,霎时间褪色几分,忙是看向了萧方。 “这便是当日初见时,甘兴霸为何要向主公提出铁甲和牛皮的需求。” “牛皮蒙在艨冲外壁,可加强船身抵挡箭矢的能力,铁甲则可保护艨冲上的士卒,不为箭伤所伤。” “这才是兴霸敢以区区数艘艨冲,就敢直冲敌军旗舰的底气所在。” 最后一道疑云,就此为萧方解开。 文聘恍然大悟,再无质疑。 老刘眼前也豁然开朗,不禁啧啧感慨道: “景略你的识人之能,当真是举世无双。” “你举荐的这甘兴霸,有勇有谋,无愧于天下第一水将之名呀!” 萧方一笑,手指南岸: “胜负已分,主公,让步军登船,准备过江吧!” 刘备当即传下号令,岸上观战的三万步军,即刻开始登上船筏。 江上战场。 甘宁统领着数船艨冲,果然正向蔡瑁旗舰冲去。 此时的蔡瑁,终于看清了甘宁的战术。 “这个锦帆贼,原来是冲着我来的!” 蔡瑁心下已发慌,即刻大叫道: “传令各船,给我放箭,挡住那几艘艨冲!” 号令传下,沿途各船,纷纷向甘宁和他的艨冲放箭。 箭如雨下。 甘宁却戟舞如风,将袭来的箭矢尽数弹开。 身后的嫡系部曲们,却仗着铁甲和牛皮的防御,成功抵挡住了大部分箭矢的攻击。 终于。 甘宁所在的艨冲,穿过敌军箭雨,以势不可挡之势,硬生生撞上了荆州军旗帜。 “轰!” 一声巨响。 甘宁借着撞击之力,脚下奋然一蹬。 巍然如铁塔般的身形,顺势腾空而起,便似天神下凡一般,跃上了敌舰甲板。 “甘宁在此!” “我要生擒蔡瑁!” “挡我者,杀!” 第105章 最后的希望破碎,杀上南岸!蔡瑁跪了:玄德公我错了,我愿归降! 这一声吼,如雷霆般,震到船上荆州卒头皮发麻。 那如天神下凡般的威势,更是震慑到他们尽皆惊惧,无人竟敢杀上前来。 顶层甲板上。 蔡瑁在艨冲的撞击下,船身剧烈摇晃,险些跌坐在地。 当他挣扎着站直身子,稳住身形时,就听到下方传来一声霸道无匹的暴喝。 他几步扑过去,探头一看,惊见一员虎熊敌将已登上他的旗舰。 艨冲上的锦衣水卒,如出笼的虎狼一般,争先恐后的涌上船来。 转眼后,又有数艘艨冲,分别撞上了他的旗舰。 数百名锦衣水卒,分从四面八方登船。 蔡瑁骇然变色,霎时间幡然省悟。 中计了! 那锦帆贼一上来就全军压上,并非是不知兵法,不通水战。 人家就是以全师做诱饵,引你分兵包抄人家后路,以中军全部压上,甚至将自己的旗舰突前。 那锦帆贼根本不怕你包抄,人家从一开始的目标,就是你的旗舰。 那全身负甲,装备精良的水卒,那蒙以牛皮的艨冲,全都是有备而来,就为着突袭伱的旗舰而准备。 只要拿下旗舰,拿下你蔡瑁,你水军再强也不战而溃! “好你个锦帆贼,竟然如此狡诈!” “拦住他,给我拦住他!” “召集其他战船,前来救援旗舰!” “快,要快~~” 蔡瑁咬牙切齿骂过,拔剑在手,嘶哑急迫的咆哮怒吼。 号令传下,信旗摇动。 四周的江陵战船,纷纷掉头转向,向旗舰前来靠拢。 荆州军船大的劣势,这时候就体现了出来。 船大固然有居高临下的优势,然掉头转向却笨重缓慢,一时片刻间根本来不及靠近旗舰。 甘宁却一声虎吼,纵身而上,手中血戟狂斩向扑将上来的荆州水卒。 手起戟落,手起戟落… 荆州水卒如切菜砍瓜般,成片成片被他斩翻在地。 四面登上战船的锦衣卒,亦是一涌而上,杀得敌卒是溃乱一团。 甘宁一路势不可挡,从底层甲板,一直杀上了最顶层。 血雾中。 蔡瑁已经退到了船尾,跟前只余七八名亲卫,颤栗着执刀环护。 “杀了他,给我杀了这锦帆贼——” 蔡瑁嘶吼的咆哮怒吼。 亲卫们只得鼓起勇气,鼓噪而上,扑向了甘宁。 “土鸡瓦狗,找死!” 甘宁冷哼一声,手中血戟如车轮般一顿乱觉。 层层叠叠的戟影呼啸而出,顷刻间将这七八名亲卫,尽皆斩翻在地。 蔡瑁跟前,再无人一人护他。 甘宁手戟着血戟,如杀神般,一步步的逼向蔡瑁。 “你就是甘兴霸是吧?” “刘备不过一郡之主,能给你什么官职,你何必为他卖命?” “你归顺了我主,我向主公举荐你,至少封你做一郡太守!” 蔡瑁心下已怂,走投无路之下,慌忙想以利诱。 甘宁继续上前,冷哼道: “当年你主臣视我如敝履,今日死以临头,却想起利诱我。” “莫说一郡之守,就算刘表把州牧之位让给我,也休想让我放过你们!” 蔡瑁心头一震,一股绝望悲愤之意笼罩全身。 他知道,眼前这个锦帆贼怨气太深,现下再怎么笼络已为时晚矣。 唯有放手一搏了! 念头一生,蔡瑁心一横,竟是抢先一步挥剑扑向了甘宁。 “不自量力!” 甘宁不屑一哼,手中血戟如电光般斩出。 “咔嚓嚓!” 戟锋不偏不倚,正削中了蔡瑁握剑之手。 五根手指,瞬间丝滑无比的被削落地。 长剑落地,蔡瑁一声杀猪般的嚎叫尚未出口时,甘宁又补上了一脚。 蔡瑁倒飞了出去,重重的撞在了船壁上,内腑被震裂,身上肋骨也不知断了几根。 他跌趴在地上,捂着断指的手掌,痛苦无比的嚎叫起来。 “什么荆州武将之首,不过徒有虚名的草包而已。” “刘表那老贼,佞幸你这样的废物,焉能不败!” 甘宁不屑讽刺,尔后喝道: “将这厮拿下,交由主公请功!” 身后冲上来的锦衣水卒们,便是一涌而上,将痛苦哀嚎的蔡瑁拿下。 甘宁一剑斩向旗杆,那面“蔡”字旗,应声而落。 “把老子的将旗,给我升起来!” 转眼后,一面“甘”字旗,升起在了江陵水军的旗舰上。 当四周的荆州战船,见得这一幕时,霎时间军心崩解了。 旗舰上升起敌方将旗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们的主将蔡瑁,已然陨命于敌手! 主将已死,旗舰沦陷,失去了指挥的江陵水军,顷刻间土崩瓦解。 溃败开始。 各船纷纷掉头,争先恐后的向南岸逃去,试图逃离战场。 “原来他的战术,是要直取蔡瑁旗舰,擒贼先擒王!” “这个甘兴霸,当真是有勇有谋,难怪军师称他为天下第一水将!” “好好好,甘兴霸,我徐盛现下是服你了!” 徐盛是啧啧赞叹,已是心服口服。 尔后见敌军溃败,当即长剑一指,大喝道: “各船听令,冲上去登船近战,莫放敌船逃回南岸!” 进攻的号角声再度吹响。 原本被压制的刘军将士们,转眼形势逆转,开始对敌军穷追猛打。 敌船以楼船斗舰等大船居多,转向调头不便,来不及加速时便被刘军战船追上。 四千余水军将士,如虎狼般争先恐后抢上敌船,刀锋无情的砍向惊慌失措的荆州水卒。 一艘艘敌军战船被攻陷,一面面荆州军战旗被斩落。 汉水为之血染。 南岸水营。 满营的留守士卒,已是一片哗然,惊恐万状。 望楼上。 刘表和蒯越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嘴巴大张,眼珠渐渐瞪圆,脸形扭曲成了愕然震惊一刻。 “蔡…蔡瑁败了?” 刘表声音颤栗,从牙缝中挤出了这一声疑问。 那眼神迷茫到,仿佛看到了这辈子,最匪夷所思的一桩怪事。 就在片刻前,他和蒯越信心满满,以为胜负已定,蔡瑁将成就一场全歼刘备水军的壮举。 水军覆没,刘备将再无能力兵渡汉水,威及襄阳。 他的州牧之位,就此转危为安了。 可眨眼之间,画风突变,自己占尽优势的水军,竟然崩溃瓦解,望风而逃了。 剧变太过诡异,发生的太快,快到让刘表根本反应不过来。 “不好,德珪中计了!” 震惊中的蒯越,蓦然惊醒过来,急指向前方: “主公快看,德珪的旗舰上,竟已变成了‘甘’字旗!” “他的旗舰这是被那锦帆贼给攻陷了,我军这才会土崩瓦解!” 刘表心头一震,定睛急看,果然见蔡瑁旗舰上,竟已升起了“甘”字旗。 “那锦帆贼的战术,必是全军压上,诱使蔡徳珪轻敌突进。” “两军乱战之际,他出其不意以艨冲齐攻旗舰!” “他这是擒贼先擒王的战术!” “越没有轻视那锦帆贼,这个甘宁果然是精通水战,其水战之能远在德珪之上啊!” 蒯越将玄机点破,更是跌足叫苦,言语间已掩饰不住对刘表和蔡瑁轻敌的埋怨。 刘表倒吸一口凉气,摇摇晃晃倒退半步。 “此贼水战之能,竟然如此了得?” “为何荆州这些奇人异士,全都投靠了那大耳贼,与老夫为敌!” “为何,为何啊~~” 刘表咬牙切齿,悲愤迷茫的仰天悲叫起来。 蒯越眼中却闪过一道羞愧,一声暗叹。 他当然清楚,为何甘宁这等奇人异士,尽皆倒向了刘备。 不就是因为,他蔡蒯两族把持荆州军政大权,使这些小族寒门的贤才,不能得到展施重用,最后个个心怀怨气,倒向了刘备那边么。 可这不利于自己的话,又怎么能实话实说呢。 “唉~~” “德珪终究是太过自负,轻视了那个甘宁。” “倘若他听我劝,莫要低估那甘宁,就不会如此轻敌突进,又焉会中了那甘宁的奸计。” “德珪他太过自负,误了主公大事啊。” 蒯越只得摇头叹息,将兵败的这口锅,全都扣在了蔡瑁身上。 刘表本就对蔡瑁满腹怨气,现下被蒯越这般一点,立时怨气狂燃而起。 “蔡瑁,你这个无能自大的蠢材,你害死了老夫,害死了老夫啊——” 刘表拳头击打着望楼,口中愤恨失望的大骂。 就在他骂的功夫,数以百计的水军战船,已溃败而归,逃上了水营。 身后刘军水军,如气势如虹,一路追击而来。 “主公,江陵水师完了,我军士气已彻底瓦解。” “水营是守不住了,我们速速撤兵,退回襄阳再从长计议吧!” 蒯越冷静下来,忙是苦苦劝说道。 刘表咬牙切齿,眼中燃烧着不甘,拳头握到出血。 纠结半晌后,却只能无力的一声长叹: “大势已去,大势已去,撤回襄阳吧…” 水营之内,水旱荆州军,如溃巢蝼蚁一般,弃营而逃,向着襄阳方向逃奔而去。 … 残阳西斜时,南岸水营上空,已升起了新的战旗。 战船靠岸,刘备在萧方的陪同时,终于踏上了汉水南岸的土地。 南面远方,襄阳城的轮廓,已是依稀可见。 “终于踏上了南岸,离襄阳城只差一步之遥了…” 刘备是意气风发,心中感慨万千。 这时。 甘宁和徐盛二将,齐齐上来向刘备复命。 “启禀主公,末将如约为主公杀上南岸,生擒敌将蔡瑁,特向主公复命!” 一身染血的甘宁,上前慨然一拜。 刘备忙是上前扶起,抚其肩欣慰的大赞道: “军师举荐之人,果然皆是世之奇才,军师的评价不错,兴霸你当真乃天下第一水将!” 得到刘备如此盛评,少年郎心下自是得意不已。 尔后回头一摆手,喝道: “来人,还不将那蔡瑁拖上来,交由主公发落!” 几名锦衣卒,便将满身是血,灰头土脸的蔡瑁拖了上来。 刘备脸上笑容收起,肃厉的目光俯视着那句残躯,冷冷道: “蔡瑁,你现下还有什么话可说!” 蔡瑁忍着剧痛,颤巍巍抬起头。 看到刘备的一瞬间,浑身一颤,无尽的羞愤笼罩全身。 身为当世名士,堂堂荆州武将之首,蔡氏一族家主,何等的身份地位。 如今,却败到如此惨烈,以阶下囚的身份,屈辱的站在刘备这个织席贩履之徒跟前。 蔡瑁心中是屈辱与悲愤交织,万般不是滋味,一时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兄长跟他废什么话,直接砍了他便是!” 身旁张飞却不耐烦的嚷嚷道。 一句“砍了他便是”,如惊雷一般,将蔡瑁那份骄傲自尊,霎时间劈了个粉碎。 暗暗一咬牙后,蔡瑁膝盖一软,“扑嗵”跪在了刘备脚下。 “今日一败,瑁方知玄德公乃真正的明主,瑁已是心悦诚服。” “瑁愿归降玄德公,助玄德公夺取荆州,还请玄德公不计前嫌,给瑁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吧!” 蔡瑁卑微的出口求饶,额头毫不犹豫的叩在了地上。 第106章 不杀此贼,何以服众?抄灭蔡蒯两姓!想活命只有一条路! 蔡瑁还是选择跪了。 不但跪了刘备,还不顾所谓尊严,卑躬屈膝的向刘备请降。 在利益与风骨面前,他还是选择了前者。 汉水防线已失,刘备已杀上了南岸,襄阳失陷已成定局。 蔡家的根基,可都在襄阳。 降了刘备,虽然可耻,却好歹能保住性命,也能保全住蔡家。 就算从此不得重用,蔡氏最多也就不再权倾荆州,不负往昔的显赫风光。 那又怎样? 只要我蔡家根基还在,最多就是暂时蛰伏,以图将来再起罢了。 毕竟是铁打的蔡家,流水的荆州之主嘛… 正是在这般利弊权衡之下,蔡瑁选择了向刘备低头。 “刘备素来仁义,他想坐稳荆州,也少不得我蔡家的支持。” “以我的身份,已是服软乞求,给足了他颜面,他应该会纳我归顺吧…” 蔡瑁心中自我安慰着。 他甚至还幻想着,接下来刘备会喜出望外,亲手将他扶起,如获至宝一般对他以礼相待,好生的安抚。 刘备俯视着蔡瑁,看着他那副丑态,眼中却只有厌恶。 方今大争之世,不光是主择臣,亦是臣择主。 另谋明主,也算不得什么不耻之举。 如他麾下,文聘,张绣等人,哪个不是归降之将。 刘备非但对他们没有半分鄙夷,相反还甚为欣赏器重。 但你另谋新主,也要谋的问心无愧才是。 你蔡瑁可是刘表的妻弟,刘表对你何等的恩宠,视伱为左膀右臂,将你捧为了荆州武将之首! 厚待佞幸到如此地步,哪怕你一次次损兵折将,人家依旧没有动你的地位。 可你蔡瑁,这边前脚刚把刘表的水军赔光,后脚就背弃刘表,近乎于无缝衔接。 背弃主公背弃的如此干脆利落,如此心安理得,放眼天下也算是首屈一指了。 对于这种无耻的背主之将,以刘备的性情,能不心生厌恶才怪。 只是厌恶归厌恶,蔡瑁毕竟是跪地请降了,该如何处置,刘备一时拿不定主意。 “主公莫不是忘了,他蔡家几兄弟,皆是死于主公刀锋之下!” “此贼会甘心情愿,无怨无恨的归降于主公?” “主公也不可忘了,荆襄豪杰对此贼有多少怨气,主公岂能寒了这些豪杰之心?” “此等不知廉耻之徒,又怎配追随主公!” “方请主公,斩杀此贼,平息荆襄士民之愤,以正主公威名!” 萧方看出老刘心中犹豫,当即将历数蔡瑁罪状,力主老刘杀之。 刘备心头一震,蓦然间省悟过来。 魏延,文聘,邓济… 这些个荆襄豪杰,哪个不曾受蔡氏的压制,哪个不曾被蔡氏欺在头上,颐指气使过? 莫说是文聘这等小姓,纵然是黄家,冯氏这等荆州大姓,这些年亦被蔡蒯两姓,压到喘不过气来。 荆州大小士家豪强,苦蔡蒯两姓久矣! 这些人纷涌倒向他刘备,一者是看重他雄才大略,有夺取荆州之势,二者则是怨恨刘表佞幸蔡蒯两姓。 你若纳了蔡瑁之降,就不能动蔡氏,你不动蔡氏,文聘这些降将,这些不满蔡氏的荆州豪杰,心里边会怎么想? 正如萧方所说,必会寒了人心啊… 刘备眼中本就不多的犹豫,顷刻间为萧方驱散。 目光再次射向蔡瑁,眼神已是锋利如刀。 “军师言之有理!” “此贼吾若不杀,如何对得起那些为我刘备,浴血而战的荆襄豪杰!” 刘备一摆手,愤然喝道: “来人,将蔡瑁此贼拖下去,斩其首级,以告慰战死将士的在天英灵!” 左右文聘等荆州旧将,无不是表情激动,心中暗暗叫好。 伏在地上的蔡瑁,却猛然抬起头,愕然惊恐的眼神望向了刘备。 这剧本不对啊? 说好的以礼相待,说好的宽厚仁慈都哪里去了? 刘备竟在那乡野村夫的挑唆下,不顾他荆州名士的身份,不顾他蔡氏一族的底蕴,竟然要杀他? 众亲卫一拥而上,将满脸惊愕困惑的蔡瑁拖了起来。 蔡瑁蓦然惊醒,急是拼命挣扎,口中歇厮底里的大骂: “刘备!我乃荆州武将之首,我乃当世名士,你焉敢杀我?” “你没有我蔡家的支持,纵然你攻下荆州,你也休想坐稳!” “萧方,你这个乡野村夫,寒门小人,吾与你无怨无仇,你为何要置我于死地?” “就算你们打下襄阳,我们还有江陵,我们还有荆南,柴桑还有孙策在虎视荆州,你们主臣早晚要——” 蔡瑁悲愤疯狂的嚎叫声,戛然而止。 人头已然落地。 水营之中,响起阵阵的叫好声。 “主公,方以为主公还当下令,凡负隅顽抗的蔡蒯两姓子弟,诸将自行处置,不必再交由主公决断。” “除此之外,主公还当宣布,夺取襄阳后,即刻查抄蔡蒯两姓。” “凡侵夺官民之地,皆物还原主,其余尽皆收归官有,用于屯田之用!” 萧方语气如刀,又向老刘进献两策。 老刘与蔡氏,已是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光杀一个蔡瑁显然不够,只要蔡氏仍盘踞襄阳,早晚必为隐患。 萧方这是要对蔡氏和蒯氏两姓动刀。 这头一条进言,令诸将自行处置负隅顽抗的蔡蒯两姓,就是暗示他们该杀就杀,无需再请示老刘如何处置。 而蔡蒯两族盘踞荆襄多年,本就占田无以计数,后靠着刘表的庇护,仗着手握荆州军政大权,更不知侵夺了多少田地。 这些田地,除了寻常百姓之外,自然也少不了那些小姓士家豪强。 萧方这第二道进言,便是要肢解蔡蒯两姓庞大的产业。 归还百姓和小姓的占田,可在最短时间内,安抚收取襄阳士民之心。 剩余的田地用来屯田,则能充实老刘的粮库,用来养活数量增长迅速的军队。 “军师这两道方略,乃平息民愤,安民抚士的良策。” “就依军师所说,即刻传令各军。” 老刘自然是言听计从,对萧方的进言毫不犹豫的采纳。 萧方目光转向南面,笑指那依稀可见巍巍城池: “江陵水军已灭,现下已没有谁能阻挡主公袭卷荆州。” “待大军尽数过河之后,主公一鼓作气,踏破襄阳吧!” … 襄阳城,已是一片恐慌。 败退而归的士卒,将刘表水军覆没,刘备过江的消息,带回了这座荆州州治。 满城士民,为之震动。 各种流言飞起,什么刘表已死在水营,刘备大军已兵临城下… 百姓为刘备仁义之名所感,反倒是满怀期待,盼着襄阳尽早易主。 那些忠于刘表的达官显贵,士家豪姓们,则是人心惶惶。 不少人已开始携家带口出城,向南面江陵方向逃去。 州府之内。 刘表以手托额,双目紧闭,满面愁闷苦涩。 阶下那些高官显贵们,则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般,各种争吵议论不休。 “夫君,妾身听闻咱们水军几首全军覆没,德珪为何没能跟夫君一起逃回来?” 一旁的蔡夫人,满面焦虑,小心翼翼的问道。 “休得再跟老夫提你那愚蠢无能的兄弟!” “若非是他骄狂无能,轻视了那锦帆贼,焉能折了老夫八千水军,大耳贼又怎能打过汉水?” “现下这般局面,皆是你那兄弟一手造成,他就算是活着,还有脸逃回襄阳见老夫不成!” 刘表终于是爆发,劈头盖脸将蔡瑁一通怒斥,怼到蔡夫人脸色愕然,哑口无言。 就在这时。 亲卫匆匆入堂,颤声道: “启禀主公,我细作传回消息。” “蔡将军为敌将甘宁生擒,蔡将军向刘备乞降不准,被刘备下令斩首!” 府堂内,先是一片死寂,尔后轰然炸裂。 这个消息,着实是震惊了所有人。 蔡瑁身为自家主公妻弟,荆州军方一把手,受刘表何等的恩宠。 竟然不能为刘表死节,向刘备乞降? 这也太贪生怕死,太有负刘表的信任重用了吧。 而刘备向来宽仁,现下竟无视蔡瑁的身份地位,无视蔡氏在荆州的影响力,以铁腕手段将蔡瑁给斩了? 众人岂能不为刘备的霸道所震惊。 “此人仁义之下,竟还有如此铁腕一面,此乃王道兼有霸道,这是雄主才有的底蕴啊!” “我与蔡瑁齐名,他既然能杀蔡瑁,他日我若落入他之手,岂非亦是死路一条?” 蒯越震惊之余,猛的打了几个寒战,眼中透露出深深恐惧。 众人皆惊,唯有刘表反应却出其的平静,仿佛蔡瑁被杀,没有对他有丝毫触动。 “蔡瑁,你骄狂自负,愚蠢无能,对老夫更是不敬!” “你落到今天这步下场,也是你咎由自取了。” “只恨老夫那么多将士,我荆州多少儿郎,皆为你的愚蠢无能而陪葬!” “可恨,可恨啊~~” 刘表非但没有愤怒,反倒是怒斥起了蔡瑁。 “夫君啊,德珪是为你战死,你怎还能这般怨他?” “你要为他报仇雪恨,为他——” 蔡夫人却认不清形势,扑嗵跪下,声泪俱下的为自家弟弟鸣不平。 话未说完,刘表暴怒而起,一记耳光便狠狠扇在了蔡夫人脸上。 蔡夫人被扇倒在地,脸色愕然惊恐,难以置信的看向刘表。 “你弟愚蠢无能,折损了老夫八千水军便罢,竟还贪生怕死向刘备乞降!” “如此厚颜无耻,不忠不义的蠢材,你有什么脸求老夫为他报仇雪恨?” 刘表彻底与蔡家撕破了脸,指着蔡夫人一通怒斥。 蔡夫人被骂到目瞪口呆,看着刘表盛怒的样子,吓到不敢再吭声。 刘表骂了半晌,直到气虚力尽时,方才跌坐了下来。 蒯越这才敢上前,拱手道: “主公,事已至此,主公再怪怨那蔡瑁也于事无补。” “刘备大军尽数过江后,很快就会杀奔襄阳而来,城中现下兵不满万,人心惶惶,根本无力守御。” “蒯越以为,主公当即刻下令,将州府星夜兼程撤往江陵。” “尔后再调集荆南四郡兵马,催促黄祖率军溯江西援,集结我们剩余的力量,全力固守江陵才是。” 刘表心绪渐渐平伏了下来,心中听取着蒯越谋划,虽然一万个不情愿撤离襄阳,却也知道别无选择。 犹豫良久后,刘表有气无力的一摆手: “罢了,就依你之计,即刻放弃襄阳,撤往江——” “撤往江陵,只能是死路一条!” 一个决厉的声音,打断了刘表。 只见刘琦拖着病躯,在王威的搀扶下,步履蹒跚的踏入了大堂。 众人惊异的注视下,刘琦深吸一口气,拱手道: “父亲,大势已去,退往江陵只是垂死挣扎而已。” “我们父子想要活命,唯有一条路可选!” 第107章 家丑外扬,子疯妻毒,悲哀啊!不能等了,咱要跟孙策抢时间! 除了撤往江陵,还有路可走? 刘表灰暗的眼睛中,陡然涌起一道曙光,猛的一跃而起,跌跌撞撞下阶上前,将儿子扶住。 “不到万不得已,为父怎甘心放弃襄阳!” “琦儿,你若有另有妙计,可以不弃襄阳,自然是再好不过,速速道来!” 刘表满面期许,迫不及待的问道。 刘琦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出了五个字: “归降刘玄德!” 刘表身形僵硬,扶着儿子的双手立时松开,本是满怀期许的脸色,渐开始扭曲变形。 “你说什么?” “你竟然想让为父,去降那织席贩履之徒?” “伱疯了吗?” 刘表跳起身来,愤怒惊异的目光,看着眼前神色决然的儿子。 他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儿子,竟然能说出如此荒唐的计策来。 “父亲啊,你难道还没看明白吗?” “那刘玄德乃真正的世之明主,更有萧景略这等神人辅佐,莫说是父亲你,就连曹操袁绍只怕也不是对手。” “先前父亲手握十万之兵,占尽了优势,都不是刘玄德对手,被杀到损兵失地,如今连襄阳也要失陷的地步。” “就算父亲撤往了江陵,就凭仅剩的那点兵马,当真能守得住江陵吗?” “何况那黄祖拥兵自重,根本不听父亲调遣,仅靠荆南那点兵马,焉能是刘玄德对手?” 刘琦撑着病躯,喘息着给刘表一番分析。 刘表扭曲的脸形渐渐恢复,陷入了沉默不语之中。 “父亲退往江陵,只不过是垂死挣扎便罢,除了徒增荆州兵民死伤之外,毫无扭转乾坤的希望。” “到最后,父亲只怕依旧改变不了覆亡的命运,介时我父子恐怕皆要死无葬身之地!” 再次深吸一口气后,刘琦拱手劝道: “既然如此,父亲何不放弃无谓的挣扎,就以荆州归降那刘玄德呢?” “刘玄德乃仁义君子,以儿对他的了解,他念在父亲献州有功,以及刘氏同宗的份上,必会善待我们父子。” “到时父亲虽不再是一方之主,但我们却能保全性命,得一个富贵余生,亦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 “所以父亲啊,听儿一句劝,莫去江陵,就地献州归降刘玄德吧!” 说着刘琦在王威的搀扶下,跪伏在了地上,向刘表叩请。 刘表身形一震,僵在原地,陷入了沉默之中。 似乎,儿子这一刻的劝说,令他意志已动摇,有那么一瞬,当真萌生了投降的念头。 “夫君,你绝不投降那大耳贼啊。” “妾身三位胞弟,都死在了大耳贼手中,我多少蔡家子弟,皆因他而死,你的外甥张允,亦是死在刘备刀下。” “刘备与咱们有血海深仇,你岂能投降他啊~~” 蔡夫人当场就急了,再次跪在刘表跟前,泣不成声的悲愤苦劝起来。 刘表心头一震,原本已犹豫的眼神,再次燃起了怒意。 刘琦本就对蔡夫人恨之入骨,只是碍于刘表的袒护,一直隐忍到现在。 眼下蔡夫人又蛊惑煽动刘表,他是霎时间勃然大怒。 “蔡氏,你个毒妇!” “你下毒想害死我便罢,现下又要蛊惑父亲放弃唯一的生路,想害死我父亲!” “你个毒妇,你是想害我父子皆死无葬身之地啊!” “我杀了你~~” 刘琦急怒冲脑,霎时间失去了理智,挣扎着跳了起来。 拔剑在手,朝着蔡夫人便冲了过去。 左右众人惊到目瞪口呆。 刘表亦是满脸惊愕,没料到儿子会把这件事当众抖出来,更是当众要斩杀蔡夫人。 “夫君救我啊,琦儿疯了,他要杀我,他要弑母~~” 蔡夫人也是吓掉半条命,慌忙躲在了刘表身后,苦苦哀求起来。 一句“弑母”,瞬间将在刘表从震愕中唤醒。 蔡氏下毒,只是刘琦一面之词,只要蔡氏不承认,根本无法定她的罪。 可若让刘琦把蔡氏当众杀了,这弑母之罪便板上钉钉。 身为天下名子,汉室宗亲,一州之主,这弑母的惨剧若发生在他身上,他岂非要为天下人耻笑? “琦儿,焉敢对你母亲无礼,给我住手!” 刘表挡在蔡夫人跟前,抬手怒指刘琦。 刘琦却情绪失控,举着剑咬牙切齿叫道: “父亲,你让开,让我杀了这个毒妇!” “唯有杀了这毒妇,我们父子才能活,儿是在救我们刘家~~” 眼见刘琦不听劝,公然藐视自己这个父亲的权威,刘表终于被彻底激怒。 “王威何在!” “速速将这逆子给老夫拖下去关起来,不得老夫之命,不许放他出来!” 刘表厉声喝道。 王威额头滚汗,僵在原地是左右为难。 刘表大怒,厉声喝道: “老夫的命令你没听见吗,怎么,连你也要背叛老夫不成?” 王威一哆嗦,再不敢迟疑,只得召呼众亲卫,将刘琦强行架了出去。 “父亲,你莫要再受这毒妇蛊惑!” “听儿一句劝,杀了这毒妇,我们归降刘玄德吧。” “这是我们父子唯一的生路啊父亲——” 刘琦的叫声终于远去。 刘表长松了口气,有气无力的重新坐了下来。 蔡夫人也如释重负,一脸心有余悸的抱怨道: “琦儿这到底是怎么了,莫非是病糊涂,得了失心疯么,怎好端端的要杀妾身,还说什么妾身下毒害他的浑话~~” “够了,你还不退下!” 刘表打断了蔡夫人的碎碎念,厌恶的摆了摆手。 蔡夫人面生尴尬,却不敢再吱声,只得闷闷不乐的退了下去。 “主公,大公子所言之策,固然有可能保全住主公父子性命。” “可主公若是一降,则生死全都要操之于刘备之手,余生便要看刘备脸色苟活。” “况且刘备与主公有血海深仇不说,以主公一州之主,堂堂八骏的身份,焉能向一织席贩履之徒求降,以苟全性命?” “天下人会如何嘲笑主公,史笔如刀,又会如何书写主公的贪生怕死?” 蒯越开口劝谏,一脸大义凛然,慷慨激昂。 苟活,看刘备脸色,天下人耻笑,史笔如刀… 这一个个字眼,如刀子一般,将刘表的自尊再次刺痛! “砰!” 刘表拍案而起,脸色决然如铁,咬牙切齿道: “异度所言不错,老夫堂堂一州之主,当世名士,焉能向那织席贩履之徒卑躬屈膝,求取苟活!” “襄阳虽失,老夫还有江陵,还有荆南四郡,还有江夏!” “老夫还有黄祖,还有刘磐,还有黄汉升的长沙精锐,还有你蒯异度追随!” “老夫决不降刘备,吾要退往江陵,与那大耳贼死战到底!” 见得刘表决意不降,蒯越暗松了一口气,当即慨然大表了一番誓死追随之心。 刘表当即下令,即刻收拢败军,趁刘备大军未全部过江,率众官弃城南下。 “主公,我们若是一走,留在襄阳的那些士家豪姓,必会即刻倒向刘备。” “荆州有影响力的大小豪姓,一半以上皆在襄阳,若尽归刘备,荆州人心将跟着全面倒向刘备。” “越以为,主公不管用什么手段,哪怕是武力胁迫,也要将这些襄阳豪姓,一并迁往江陵才是!” 刘表眼眸一聚,一道森冷闪过。 “异度所言及时,这班见风使舵之徒,吾绝不会将他们留给刘备,让他们助刘备与吾为敌!” “就依你之计,将他们襄阳各家豪姓,全部强迁往江陵。” “敢有抗拒不从者,给我杀!” … 汉水南岸。 一艘艘战船,正往来于汉水两岸,运送刘军士卒。 不到两日功夫,两万余刘军士卒,已悉数登岸。 “最多再有一日,余下兵马便能悉数渡河,我们就能兵进襄阳了。” “军师,拿下襄阳,指日可待呀。” 刘备马鞭指着江上战船,脸上是意气风发的笑容。 “拿下襄阳,其实已毫无悬念。” “不过主公,方以为我们得尽快进兵,不必再等兵马全部过江了。” 萧方语气之中,透出几分深意。 刘备觉察到了有异,笑容收起,便道: “刘表在襄阳城中,至少还有八千左右兵马,我们集结三万余兵马,方才能勉强围城。” “景略,此时急于进围襄阳,是否操之过急?” 萧方望向襄阳,缓缓道: “襄阳城兵马不满万,士气低落,民心动荡。” “就算刘表糊涂,料想蒯越多半也能看出,襄阳是守不住的。” “一旦我军尽数过江围城,刘表和他只有死路一条。” 话锋一转,萧方马鞭向南面一指: “所以方推测,蒯越多半会劝说刘表,率残兵弃襄阳南下,经由当阳逃往江陵。” “尔后调集荆南四郡兵马,凭借江陵城墙高厚,粮草充足的优势,背靠长江天险,据城坚守!” “而襄阳易主,主公有袭卷荆州之势,势必会刺激到孙策,加快西进瓜分荆州的脚步。” “一旦我们鏖兵江陵,岂不给了孙策下山摘桃的机会?” “故而主公要尽全力阻止刘表南逃,就算来不及阻止,亦要再次给予刘表重创,削弱他坚守江陵的兵力!” 萧方道出了理由。 刘备蓦然警觉起来,目光望向东南方向,心中不禁有种预感,与孙策交锋,似乎已无可避免。 而且,那位江东小霸王,是比刘表更难啃的一块硬骨头。 “军师言之有理,我们现在就是要与孙策抢时间!” 刘备深以为然,当即一令,不必等后军过江,全军即刻开拔,进围襄阳。 号令传下,各营沸腾。 就在这时,守营士卒飞奔而至。 “启禀主公,营外有一年轻文士,自称是水镜先生司马徽弟子,有十万火急之事求见主公!” 第108章 水镜三杰排名老三!想卷走人才提桶跑路?他想多了! 刘备眼眸中一道奇色闪过。 他来荆州也有阵子了,水镜先生司马徽的大名,自然是听说过的。 听闻这位颍川名士,识人之能极是了得,隐居于荆州之中时,收了不少荆襄年轻俊杰为弟子。 早先之时,他就有心拜访这司马徽,只是听闻此人隐居于汉水以南,襄阳附近,便只得作罢。 不想在自己过江第二天,这位欣赏已久的隐士,便派了弟子前来拜访。 这无疑是一种表态,间接表明了对他的拥护啊。 刘备当即下令,将那位水镜高徒,请入中军大帐相见。 须臾。 刘备已端坐中军大帐,静静等候。 “军师,听闻这水镜先生的书院中,有许多年轻才俊。” “不知这一次,他派了何人来访?” 萧方略一掐算后,淡淡道: “这位水镜先生虽然弟子不少,但真正称得上大才者,也就那几人而已,可称之为水镜三杰。” “最厉害的那位嘛,咳咳,不提也罢。” “这排名第二那位,现下应该在游历江东,来者多半不是那人。” “至于排名第三那位,论天资才华,比前边那两位自然是逊色了不少,不过放眼天下,至少也与程昱之流可相提并论。” “我猜想,来的这位,必是这水镜先生,排名第三的弟子。” 听得萧方这番颇为“玄乎”的评价,老刘眼眸中顿时精光涌现。 那可是程昱啊,曹操的心腹谋臣之一,称得上绝顶谋士。 搁在未得萧方之前,程昱在他眼中,那可是可望而不可求的存在。 萧方说来的这位水镜高徒,竟能与程昱智谋相提并论,岂能不令他为之惊喜。 “不知军师所说此人,高姓大名?” 刘备满腹好奇,迫不及待便是问道。 “此人姓徐,名庶,字元直。” 萧方呷一口茶,不紧不慢的道出了那个名字。 “徐庶,徐元直?” 刘备搜肠刮肚,搜寻着这个陌生的名字。 搜刮了半天,又是查无此人。 多半又是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奇人,蛰伏于荆州,却不为刘表所用。 “荆州当真是人杰地灵,卧虎藏龙,能人异士层出不穷。” “刘景升若能善用这些能人异士,振作精神举师北伐,何愁不能匡扶汉室,再造河山呀!” 刘备是感慨唏嘘,深为刘表的“暴殄天物”而惋惜。 “军师说这人厉害,那保管就是厉害,兄长甭管那么多,这个徐什么庶的既是送上门来,兄长只管招了他便是。” 张飞这个萧方的死忠粉,却是手一摆,大咧咧的嚷嚷道。 “嗯,翼德言之有理,这徐元直若是有意,吾自当请他出山相助。” 刘备深以为然,忽尔又想起什么,便又好奇道: “军师适才提到那水镜先生最了得的高徒,怎军师却说不提也罢,不知此人又是何方俊才?” 萧方暗自苦笑。 最厉害那位,自然便是历史上的卧龙了。 只不过现下阴差阳错,成了自己的小舅子,把自己这姐夫奉为了老师,便没有拜入水镜门下。 “是啊军师,还有你说那个第二厉害的弟子,还在云游江东什么的,这人又是谁?” 张飞瞪大了眼睛,亦是满腹好奇。 “这俩人嘛,咳咳~~” 萧方正琢磨着如何敷衍时,帐帘掀起,陈到带着一名年轻文士步入帐中。 “在下徐庶,拜见刘使君。” 年轻文士从容上前,不卑不亢的拱手一揖。 果然是徐庶。 萧方打量着这些颍川才俊,如他所想那般,气质与诸葛亮颇不一样,儒雅之中暗藏着一股锋芒。 这却是因为这徐庶,年少时也是位任侠,曾为报仇而杀人,一度亡命江湖。 尽管后来人间清醒,拜入水镜门下读书,多了不少书卷气,却仍掩饰不住骨子里那般游侠气。 这样的人,应该最合老刘这种“老游侠”的胃口吧… 果不其然。 老刘见徐庶第一面,便是眼前一亮,忙道: “元直快快免礼,备久闻元直之名,今日一见当真是名不虚传。” 徐庶抬起头来,惊讶的眼神看向刘备,显然没料到,刘备竟知晓他的声名。 要知道他虽为水镜先生弟子,但现下尚未声名雀起,荆州也就限于庞德公等几位与司马徽相熟的长辈,对他算是知根知底。 “庶不过一介布衣,随恩师隐居于山野,刘使君竟知晓庶之姓名?” 落坐的徐庶,一脸受宠若惊的问道。 刘备笑容中掠过几分尴尬,只得向萧方一指: “让元直见笑了,备其实也是刚刚得知元直你的大名,是景略军师称你才智非凡,乃水镜先生得意门生。” “适才士卒报称,有水镜先生弟子来拜访,军师便推测,必是元直伱无疑。” 徐庶眼眸瞪大,惊奇的目光望向萧方,脸上不禁浮现出受宠若惊之色。 “原来他就是传闻中,那位神机妙算,奇谋百出的义阳奇人萧景略?” “我未报姓名,他仅凭水镜弟子四个字,就能推测出是我前来拜会,还对我知根知底?” “这萧景略神机妙算之名,果然是名不虚传…” 徐庶心下啧啧称奇,当即向萧方一拱手: “庶虽隐居山野,却久仰萧军师大名,家师曾言萧军师鬼谋神算,有经天纬地之能,乃天赐予刘使君匡扶汉室的王佐之才。” “庶对萧军师亦是仰慕已久,今日得见萧军师风采,当真是幸甚!” 徐庶这一番吹捧,发自肺腑也好,有恭维成份也罢,多少让萧方听着有些夸张。 萧方便轻咳一声,自嘲一笑: “元直过奖了,你这么夸我,倒是让我有些不好意思了…” 徐庶愣了一下,旋即哈哈大笑起来。 帐中气氛愉悦。 “那个徐元直啊,俺军师神机妙算那是自然的,用不着你吹捧。” “俺适才听士卒说,你是有十万火急之事求见俺兄长?” 张飞忍不住提醒道。 徐庶笑容陡然一收,脸色霎时间凝重起来。 于是当即起身,向刘备一揖: “刘表已于汉水兵败当晚,便率残兵败将,弃襄阳南下逃往江陵。” “临逃之前,他更是以武力胁迫襄阳士家豪姓,全部随他迁往江陵。” “家师及其好友庞德公,皆在其列,现下已尽数被刘表挟裹南逃。” “庶得知这消息,便才赶来向刘使君求助,请使君不必再等大军尽数过江,当即刻进占襄阳,南下追击刘表,解救被他挟裹家师,以及众荆襄豪杰才是!” 听得徐庶此时,刘备神色微变,急是回头看向萧方。 果然被自家军师言重了,刘表果真弃襄阳南逃! 但出乎意料的是,刘表不但自己南逃,还要把庞德公,司马徽这些襄阳名士,统统强迫南迁! “襄阳乃荆州心脏所在,除蔡蒯两族外,荆州半数的士家豪姓,皆云集于襄阳附近。” “襄阳一旦易手,这些人势必会倒向主公,介时荆州的人心向背,将彻底逆转。” “刘表此举,便是要用武力手段,与主公争夺人心!” 刘备恍然明悟,眼中不禁掠起几分讽刺意味: “人心又岂是能靠强迫所得,他用武力胁迫这些人随他南下,此举本身已是失尽人心!” 徐庶微微一震,敬佩的目光看向刘备,暗自为刘备这番人心之论而赞许。 “可惜,现下的刘表已被逼到狗急跳墙,也顾不得想那么长远了。” 萧方冷笑过后,遂向刘备一拱手: “不管怎样,刘表既已弃城南逃,我们夺取襄阳的战前目标已达到,请主公先入襄阳吧!” 刘备收起感慨,当即下令,全军直奔襄阳。 黄昏时分。 两万大军,浩浩荡荡开入了已是空城的襄阳。 城头上,象征刘备的旗帜,徐徐升起在四门上空。 刘备策马扬鞭,面带着意气风发的微笑,终于踏入了这座荆州州治。 踏入州府之时,一路所见皆为狼藉,可见刘表逃走时的仓促。 刘备来不及欣赏这座已属自己的新州府,便在下令约束士卒,安抚襄阳士民的同时,召集众将共商追击刘表之事。 毕竟逐鹿天下,最重要的就是人才。 得了襄阳城,却被刘表掳走了满城人才,岂不等于得了座空城? “刘表那老贼,只有八千人马,还胁迫了那么多老弱妇幼,绝对跑不快。” “依俺看要追也简单,令文绵率西凉骑兵在前,俺率步军在后,不出两日必能追上那老贼!” 张飞不假思索的提议道。 众将也没想太多,皆是纷纷附合。 刘备却紧盯着地图,眉头深皱,并未表态。 “刘使君若以轻骑追击,自然是能追上刘表,但就怕到时混战一起,士卒们杀红了眼,会伤及无辜呀。” 徐庶神色忧虑的提醒道。 刘备微微点头,显然徐庶所说,正是他心中顾虑。 老刘的顾虑,萧方自然明了。 眼前这一幕,与历史上老刘所经历的,颇为相似。 当年曹操挥师南下,老刘在刘琮降曹后,不忍攻打襄阳,便率部南下想去抢占江陵。 岂料襄阳士民畏惧曹操屠城的残暴之名,近十万之众携家带口,自发的追随老刘南下逃难。 曹操却毫无顾忌,派出虎豹骑一路追杀老刘。 最终的结果是,确实重创了老刘,迫使老刘放弃了抢占江陵的计划。 但恶果则是,十万南逃士民,被虎豹骑杀的血流成河,死伤无数。 正是曹操这一举动,使荆州士民深为厌恨,纷纷倒向了老刘,坚定了抗击曹操的决心。 今日的形势稍有不同,乃是刘表强迁襄阳士民南下。 但只要老刘敢学曹操,发轻骑追击南下,结果必然是相同。 “若如翼德所说,刘表未必能追上,反倒会误杀被其强迁的襄阳士民。” “罢了,就让刘表逃往江陵吧。” 刘备犹豫再三后,还是投鼠忌器,宁愿放弃追击刘表。 徐庶眼神再度浮现敬意,却又叹道: “刘使君仁义之名,果然并非只是传闻,当真令庶佩服之至。” “只是放弃追击的话,刘表便能从容南逃,庞德公及家师这些有心拥护使君的襄阳名士,也将被迫被迁往江陵。” 刘备脸上浮现几分不甘,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摇头一叹。 正当无计可施之时。 一直不作声的萧方,忽然一指地图: “其实主公既想追击刘表,救回那些其挟裹的襄阳名士,又不想伤及无辜,倒也不是一件多难的事。” “只要我们能赶在刘表之前,抢占此处,主公的顾虑自然迎刃而解。” 刘备与众人精神一振,目光齐刷刷落在地图上萧方所指之地。 惊喜的眼神,却变成了茫然。 第109章 军师这是开了图吗?报应永远不会缺席,生死时刻的背叛! 什么都没有! 萧方所指乃是一条水系,名为沮水,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军师,这啥意思啊?” 张飞瞪大眼睛,茫然的看向萧方。 “刘表走陆路前往江陵,必会过荆门,经由当阳城南下。” “这当阳城北有沮水横亘而过,乃此城之天然屏障,刘表欲经当阳,就必须要过沮水。” “而这沮水之上,则修有一桥,名当阳桥,乃刘表过江的唯一通道!” “主公若能遣轻骑南下,抢先一步拒住这当阳桥,便能将刘表以及被他挟裹的襄阳豪杰们,阻断于桥北的长坂坡。” “前路被断,敌军必军心瓦解,不战自溃。” “如此一来,主公不就既能追击刘表,又能在不伤及无辜的情况下,救回被刘表挟裹的襄阳豪杰了么。” 萧方不紧不慢,将这两全其美之策诿诿道来。 刘备恍然大悟,立时面露喜色,大赞道: “好好好,军师此计甚好,如此一来,备便能放开手脚去追击刘表了。” 众将再次兴奋起来。 这时。 张飞却发现了不对劲,趴在地图上眯眼道: “军师啊,你说的这当阳桥,这地图上也没有画啊,真有这么一座桥吗?” 刘备与众人目光,再次落回地图上,确实并无标注有当阳桥的存在。 萧方却一笑,轻描淡写道: “身为谋士,自然要上知天文,下识地理。” “这当阳桥地图上没有,不代表这桥它不存在,主公不必担心。” 听得萧方如此笃定,刘备料想他必是胸有成竹,便不再担忧。 一旁徐庶,心中却是啧啧称奇,眼中平添几分赞叹。 说是要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但天下间真正能做到者,却屈指可数。 似庞德公这等世居荆州,见多识广的长者,讲起荆州风土地理时,都不曾有提到过,沮水之上还有这么一座当阳桥。 萧方却对当阳地形,了如指掌到如此地步,仿佛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了然于心。 “这萧军师对我荆州地形之掌握,只怕庞德公这些长者都望尘莫及,当真是令人佩服…” 徐庶心下暗暗赞叹。 忽尔眼眸一变,又发现了破绽,便忙道: “萧军师此计,既是要抢占当阳桥,那还是要派轻骑走陆路大道南下,岂非依旧有伤及无辜的风险?” 萧方一笑,反问道: “元直,你好好想想,我们要抢占这当阳桥,当真非得走陆路大道南下吗?” 徐庶一愣。 不走陆路大道南下,难不成还从刘表的头顶上飞过去不成? 他眼神狐疑,目光再次落回地图上,蓦的眼中精光迸射。 “汉水!” “我们还可以走汉水!” 徐庶脱口而出,急是指着地图道: “萧军师的意思,必是想叫刘使君以水军运送轻骑,先沿汉水南下,再由汉津登陆,轻骑沿沮水折返向西。” “水运要快于陆上行军,轻骑又有速度优势,这两样优势相加,便能抵消掉路程上的绕远。” “如此一来,依旧有极大机会,抢占当阳桥!” 萧方微微点头,眼神中流露几分赞许。 不愧是水镜最得意的弟子之一,一点就通。 与小舅子诸葛亮一样,徐庶的天赋资质也是顶级的,最大的缺点就是太过年轻。 历史上他们这批人学有大成,出山辅佐老刘的时间,至少还得十年之后。 现在的他们,不过是初显峥嵘,还在学习成长中,还需要足够的历练与阅历,方才能成长为名符其实的王佐之士。 不过,萧方倒是不介意像历练小舅子那样,多给徐庶点历练栽培,好让他和诸葛亮一样,能提前为老刘独挡一面。 “果然是名师出高徒,元直的智计见识,当真令人佩服。” 萧方便点头赞许,当众给予了徐庶极高的评价。 能得萧方一句“佩服”,徐庶顿感受宠若惊,甚至是有几分惶恐。 于是忙是一拱手,谦逊道: “萧军师过奖了,庶也是胡乱揣测,侥幸猜中了萧军师的计策而已,萧军师如此评价,庶当真是受之不起。” 萧方一笑,目光转向刘备: “主公,元直所说,正是方的意思。” “事不宜迟,请主公即刻下令,调兵遣将吧。” “这一战,咱们就算截不住刘表,至少也要扒他三层皮,将那些被他挟裹的襄阳豪杰,尽数救回才是。” 刘备精神大振,当即传下号令,命张绣统八百铁骑,由甘宁率水军战船运送,即刻顺流南下,直奔汉津。 … 沮水以北,长坂坡。 一支万余人的队伍,正默默的向南而去。 士卒们是垂头丧气,士气低迷,被胁迫南下的士民,则是怨声载道。 “竟不惜以武力胁迫我等南下,看来这刘景升确实是被逼到狗急跳墙,不惜出此下策,将人心全都推向刘玄德那面。” 庞德公看着马车外“护送”的荆州军,不禁摇头叹息。 “刘表此举,确实显示其已方寸大乱,岂不止我们这些人,纵然被他强迁往江陵,亦是身在江陵心向襄阳呀。” 司马徽亦是摇头叹惜,却话锋忽转,压低声音道: “不过德公兄勿忧,愚弟已在南行前,令元直去向玄德公求救,向其陈明利害。” “我料玄德必不会坐视襄阳豪杰,为刘表胁迫南下,此时追兵多半已经在身后不远了。” 庞德公眼眸一亮,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 下一刻眼神却又重新暗淡起来,叹道: “那玄德公若派兵大举追击,追兵一到,必是一片混乱。” “介时刀剑无眼,士卒们杀红了眼,我们这些人岂非也要跟着遭殃?” “那玄德公素来仁义,我料他投鼠忌器,多半会放弃追击刘表,以免误伤我等。” 司马徽沉默。 半晌后,他摇头苦笑,叹道: “德公兄言之有理,以这玄德公的性情,多半是不愿伤及无辜,只能坐视刘表挟裹着我们前往江陵了。” 庞德公也只能无奈轻叹。 队伍前方。 刘表与蒯越,此刻正并肩而行。 “异度,我们带这么多士家豪姓南下,倘若刘备发轻军追击如何是好?” “你可别忘了,他麾下可是有八百西凉铁骑,最多一日就能追上我们。” 刘表语气脸色紧张,不时回头张望,似乎很怕看到铁骑滚滚来袭的一幕。 “主公放心,越料定那刘备,必不敢发兵追击。” 蒯越悠闲的呷一口囊中水,脸上是自信的冷笑。 刘表一怔,眼神茫然,却不知他何来的如此自信判断。 “那刘备在南阳又是给流民分田,又是轻徭薄役,不问寒门士家,凡投奔他之人尽皆厚待。” “我观其种种所为,料定此人最善以仁义收买人心。” “只是这仁义,却是把双刃剑,既能助他赢得所谓人心,如今却反倒成了他的累赘。” “倘若他派轻骑追击,介时混战之中,势必会伤及士民,必有损其仁义之名。” “故而越料定,他投鼠忌器,为维护自己仁义虚名,必定不敢派兵追击,只能放任主公从容退往江陵。” 蒯越面带着讽刺的冷笑,自信的将刘备剖析了一番。 刘表眼中紧张烟销云散,不再回头北望,捋髯冷笑道: “异度言之有理,刘备沽名钓誉,为了所谓仁义之名,却放老夫从容退往江陵,待老夫——” 讽刺的话未说完时。 左右士卒突然间一片骚动,指着东面方向大叫起来。 刘表和蒯越被惊动,不约而同向东南方向看去。 只见沮水对岸,似有一支铁骑,正沿着北岸呼啸而来。 骑兵? 是刘备的西凉的铁骑。 刘表和蒯越骇然变色,脸上刹那间涌起万般惊惧。 “刘备的骑兵,为何会出现在我们前方?” “异度,这,这…” 刘表惊到声音发抖,已是方寸大乱。 蒯越思绪急转,蓦的脸色再变,惊呼道: “这必是刘备派骑兵,走汉水南下先往汉津渡,尔后沿沮水向西奔袭,方能绕往我们前边。” “他这是想抢占当阳桥,将我们截断在沮水以北!” “这必是那萧方的毒计,该死啊,越竟没料到,他会想出这等手段来截击我们~~” 蒯越又惊又急,同样已是方寸大乱。 刘表如遭当头一棒,身形晃了一晃,险些从马上惊落下来。 蒯越却顾不得品味再次失算的羞愧,急是大叫: “顾不得大队人马过桥了,主公当速速过当阳桥,否则若被敌骑抢占,万事休矣!” 刘表蓦然惊醒,慌忙狂抽马鞭,纵马狂奔。 他主臣二人,便将大队人马拖在身后,抢先一步冲过了当阳桥。 后边的人马,觉察到了刘军来袭,顿时一片大乱,跟着惊慌失措的夺路狂奔。 载着刘琦的马车,先一步抵达了当阳桥北。 王威正要驱车过桥之时,车中的刘琦,却大声喝令停下。 “大公子啊,敌骑很快就要杀到桥头,我们不能停啊!” 王威只得停下车来,冲着车内大叫。 刘琦吃力的从马车上跳下,向南面一瞟,只见铁骑滚滚,最多片刻间就将杀到。 回头往北面看去,八千荆州士卒也顾不得押送的襄阳士民,是丢盔弃甲,如惊弓之鸟般,正向桥头这边蜂拥而来。 蔡夫人的所在车马,就冲在最前边,也在向当阳桥赶来。 刘琦仰天一声长叹后,眼眸中陡然灌满冰冷决然。 于是深吸一口气,使出浑身力气,厉声喝道: “给我放火,把这当阳桥,给我一把火烧掉!” 第110章 恶父当叛,毒妇当杀!刘玄德天命在身,你却为万世之耻! 王威懵了,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要你下令,立刻将当阳桥烧毁!” 刘琦见他没反应,回头冲他又是一声厉喝。 王威这会才确认没听错,不由大吃一惊: “大公子啊,此桥是咱们过沮水的唯一通道,若是烧了我们还怎么过河?” “我们和八千士卒,还有那些被挟裹而来的襄阳名士,岂非全都要被西凉铁骑截断在北岸?” 刘琦眼眸充血,咬牙切齿道: “这就是我的目的,我就是要把所有人截断在北岸!” 王威心头一震,看着决然如铁的刘琦,蓦然间明白了过来。 襄阳之时,刘琦曾苦劝刘表归降刘备。 刘表非但不听劝谏,还再次袒护了蔡夫人,将他这个亲儿子斥为了逆子。 刘琦的心是彻底凉了。 所以他要在这生死时刻,与刘表父子决裂,烧毁这当阳桥,将刘表最后的八千嫡系士卒,全都截断在北岸。 当然还有蔡夫人那个毒妇,以及挟裹而来的襄阳名士,全都截断在北岸,留给刘备。 刘表等于是再遭一次重创,嫡系兵马全军覆没,就算侥幸逃往了江陵,也将是孤家寡人的逃往江陵。 “大公子,你真要这么做,当真要背弃主公吗?” 王威心有犹豫,只得苦着脸问道。 刘琦却脸色决然如铁,满腹恨怨答道: “大势已去,就算我们逃往江陵,也难逃身死名灭的结局。” “父亲他为了所谓自尊,定要垂死挣扎到底,还要一味袒护那毒妇,将我视为逆子!” “虎毒尚且不食子,他如此待我这个亲子,我为什么不能背弃他!” 刘琦满腹愤慨,将心中压抑的怒火,通通宣泄了出来。 此时他中毒已深,现下又气血上涌,立时狂咳嗽起来,连吐数口黑血。 “大公子!” 王威吃了一惊,上前就想要搀扶。 “你休要管我!” 刘琦将他一把推开,边吐血边喝道: “伱若还视我是大公子,便给我放火烧桥,若不然就一剑杀了我,去向我父亲邀功!” 王威僵在原地,陷入了抉择境地。 一边是自己的主公,一边又是视自己为心腹的大公子,他是进退两难。 但看着吐血的刘琦,想着刘琦这些年受的委屈,想着蔡夫人对他的毒害,王威眼中的犹豫,终于变成了愤怒决毅。 “好,大公子要降刘玄德,威自当追随!” 王威慨然大叫,拔剑转身,厉喝道: “大公子的命令没听到吗,立刻放火烧桥,谁敢不从,我斩了他首级!” 左右这帮士卒,皆是王威嫡系兵马,自然不敢不听从号令。 于是众兵仓皇动手,转眼间便将当阳桥引燃。 火光熊熊,佐大的一座木桥,顷刻间已是变成了一座火桥。 刘琦看着桥已火起,终于是如释重负,身形虚脱一般瘫坐下来,靠在了车轮上。 这时,大批的士卒已冲到北岸边。 眼见当阳桥已被烧,八千荆州士卒,即刻陷入了恐慌之中。 刘琦在王威的搀扶下,重新登上了马车,高声道: “当阳桥已毁,尔等已无路可逃,江陵城你们是去不了了!” “尔等皆是襄阳人,没必要再为我父亲赔葬。” “我刘琦要留下来归顺玄德公,尔等愿意归降的就留下来,不愿意的,便自行离去,寻你们的妻儿去吧。” 八千荆州士卒,即刻意志瓦解。 前路已断,连刘表的儿子都叛了刘表,要降刘备,他们这些小兵卒子,还有什么理由再为刘家卖命? 于是数以千计的荆州卒,扔掉了武器,跪伏在地,宣称愿随刘琦归降刘备。 其余不愿降者,则丢盔弃甲,各自四散而逃。 十几步外。 蔡夫人站在马车上,眼看着当阳桥熊熊火起,眼看着刘琦公然宣布背叛刘表,已是惊到目瞪口呆,整个人僵在了那里。 而这时。 刘琦已在王威的搀扶下,手提着利剑穿过人群,来到了蔡夫人面前。 “刘琦,你这不忠不孝的畜牲,你怎敢背叛你父亲!” 蔡夫人不知何来的勇气,竟是怒目圆睁,指着刘琦斥骂起来。 话音未落,刘琦一剑斩出。 蔡夫人腿上立时挨了一剑,惨叫一声从马车上栽落了下来,重重的摔在了泥地上。 刘琦则提着血剑,一步步的朝蔡夫人走上前去。 “毒妇!” “你们姐弟为扶持刘琮,这些年来处处欺压我,日日向父亲进谗言陷害我!” “你个毒妇,竟然还卑鄙无耻,下毒欲置我于死地!” “这一笔笔账,我刘琦都记在心里!” “今日,我就与你这毒妇算总账!” 刘琦咬牙切齿的愤恨怒斥着,手中长血剑缓缓举起。 “琦儿,饶命啊~~” “我是猪油蒙了心,一时糊涂啊,我真的知错了。” “我虽非你亲生母亲,可总归是你继母,看在咱们母子一场的份上,你便放我一条生路吧!” “琦儿,我真的知错了~~” 蔡夫人终于是怂了,全然没有了当年那悍妇的颐指气使,巴巴的苦苦哀求起来。 “我若饶你这毒妇,我刘琦便不配为男儿!” 刘琦一声怒吼,手中长剑愤然刺下。 伴随着一声惨叫声,蔡夫人心脏便被中洞穿,就此陨命。 亲手杀了毒害自己的毒妇,刘琦压在心头最后一股怨气,也就此宣泄而出。 手中血剑一松,刘琦是大笑着倒退数步,尔后仰面朝天,轰然倒在了地上。 … 黄昏时分。 张绣已率铁骑,抵达当阳桥。 王威率数千残留士卒,早已等候多时,上前向张绣请降。 而此时的刘琦,已是昏倒在地,不省人事。 王威将前因后果,如实向张绣禀明。 “刘表这个长子,倒是有几分血性,刘表为了取悦蔡家,竟如此冷待他,当真是不配为人父!” “就将你家公子,带回襄阳,随我去见主公吧。” 张绣对刘琦颇有几分赞叹,目光转向蔡夫人的尸体,脸上却流露厌恶之色。 “就将这个毒妇,抛尸荒野,让她去喂野狗吧!” 安抚过王威与降卒,张绣接着便前往安抚那些襄阳豪杰,最后来到了庞德公和司马徽跟前。 “末将张绣,见过两位先生。” “绣来迟一步,让两位先生受惊了。” 张绣拱手见礼,便将徐庶如何向刘备求救,刘备又如何采纳了萧方之计,令他率轻骑绕道南下,前来抢中当阳桥的经过,详实的向那二人道了出来。 庞德公和司马徽恍然省悟,二人对视一眼,眼中不约而出的浮现出了赞叹之色。 “德公兄啊,看来你我的担忧是多虑了。” “这位萧军师,竟然能想出这等两全其美之计,既能截击刘表,又不必伤及无辜。” “如此智计,远胜咱们两个老朽啊。” 司马徽唏嘘感慨,言语中皆是赞叹。 庞德公亦是微微点头,慨叹道: “今日亲身见识了这萧景略的智计,老朽总算是明白,刘表败于玄德公,败的半点不冤。” “这萧景略智计,当真是冠绝天下,玄德公得如此神人辅佐,真乃天命在身也!” 两位荆襄高士,唏嘘感慨,赞叹不已。 张绣则是豪然一笑,拱手道: “主公现下已入襄阳,还正在城中等候两位先生,我们即刻启程,班师襄阳吧。” 于是。 张绣便押送着数千降卒,护送着庞德公等襄阳名士豪杰,启程北上,归往襄阳。 … 当阳以南四十里。 连逃一天一夜的刘表,遇上了北上前来接应的侄子刘磐,终于是长松了一口气,如逃出升天一般。 安营扎寨后,刘表便就地收拢败军,刘磐则亲自率斥侯北上,接应南下的人马。 傍晚时分。 刘磐仅带着数百人马归来,除了次子刘琮及些许官员士卒外,再无他人。 “磐儿,就这么点人马吗?” “八千将士啊,难道就逃出几百人?” “你兄长呢,你婶娘呢,他们难道都没逃出来吗?” 刘表满眼难以置信,无法接受这般事实。 要知道,西凉铁骑不过八百余骑而已,就算截断了当阳桥,也不可能将八千士卒全歼! 总应该有几千人马,绕道从别处渡河,前来会合吧。 毕竟沮水也不算大水系,随便扎几个竹筏应该便能渡河。 可刘磐却只带回几百号人,少到不可思议。 “叔父,据逃出来的人所说,是兄长他,他——” 刘磐脸色凝重,几番欲言又止。 刘表急了,脸色一沉,催喝道: “琦儿怎么了,你到底想说什么,快说!” 眼见刘表如此催促,刘磐情知瞒不下去,只得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 “兄长他放火烧毁了当阳桥,截断了我军过河之路,煽动八千将士尽数投降了刘备!” 刘表身形晃了一晃,如遭当头一棒,一张脸凝固在了愕然一瞬。 左右蒯越等人,无不是骇然变色,大吃一惊。 任谁也没料到,刘琦竟然会在这等关键时刻,选择背叛了刘表! 更是烧毁当阳桥,将刘表仅存的八千嫡系士卒,也统统送给了刘备! “逆子,逆子,你这个逆子~~” 刘表脸形开始扭曲,眼珠渐渐充血,口中咬牙切齿,额头青筋突涌起来。 还没完。 刘磐咽了口唾沫,继续说道: “兄长他不光降了刘备,还在众目睽睽之下,亲手杀死了…杀死了……” 纠结再三后,刘磐还是从牙缝里吐出了那两个字: “婶娘!” 刘表身形僵硬,眼珠爆睁到几乎迸裂,脸上的愤怒瞬间变成了无尽的惊骇。 自己的儿子,背叛自己便罢。 竟然在万众瞩目下,公然弑杀了自己的后妻,他的继母! 今日之后,他刘表将成为天下人的笑柄。 他刘表的名字,也将永世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为万世嘲笑! “啊——” 刘表仰天一声悲叫,口中狂喷一股老血,仰面朝天气晕在了地上。 第111章 我都成光杆司令,你还敢叫板刘备?立刻动手开战,剩饭我不吃! 夜已深。 中军大帐之内。 晕厥已久的刘表,终于是幽幽苏醒。 刘磐和蒯越二人大喜,慌忙扑了上去,将挣扎起身的刘表扶住。 “磐儿!” “刘琦那逆子,当真放火烧桥,降了刘备?” “他当真畜牲不如,弑杀了你婶婶?” 刘表抓着刘磐的手颤声相问,那巴巴的眼神,仿佛还心存侥幸,盼着刘磐给出否定的答案。 刘磐一声长叹,苦着脸道: “叔父,此事千真万确,我八千士卒皆已随兄长降了刘备。” “婶婶他也为兄长所杀,无数人都亲眼目睹。” “听逃出来的人说,兄长还说婶婶下毒害他,叔父,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刘磐此时还蒙在鼓里,不知蔡氏毒害刘琦的隐秘之事。 刘表最后一丝希望,就此落空。 自家侄子的疑问,又令他无从回答。 怎么说,难道告诉刘磐,你婶婶下毒谋害你兄长,我为了顾全大局,一味的袒护伱婶婶? 结果你兄长失望怨恨之下,便在长坂坡背后捅他这个当爹的一刀,毁了你仅存的八千嫡系,还杀了你后妻? 丢不起这人啊… 此时此刻,刘表是又气又恨,又悲又愧,憋到脸色通红,又有吐血的征兆。 “大公子是被刘备吓破了胆,当初竟劝说主公,献出荆州向那刘备乞降,却被主公和夫人驳斥。” “越料想必是大公子心怀怨恨,再加上久病缠身,方才在敌骑来袭时吓到精神错乱,做出了这等背父弑母的畜牲之举!” “主公,大公子多半已是疯了,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主公还要以大局为重,千万莫因大公子疯狂之举,气垮了身子才是。” “否则,我荆州百万子民,谁来守护?” 关键时刻,蒯越忙是站出来替刘表解围,三言两语间便颠倒黑白,将一切责任全都扣在了刘琦发疯上。 刘表有了台阶下,当即重重点头: “异度言之有理,这逆子必是得了失心疯,才会做出如此畜牲之举!” “必是如此,他必是疯了!” 刘磐一介匹夫,本就智计无多,听得蒯越这般解释,也就信以为真。 于是拳头一握,恨恨道: “若非那大耳贼侵我荆州,杀得我们损兵失地,兄长也不会被吓破了胆,更不会被逼疯,做出这等畜牲行径。” “这一切,皆是那大耳贼所逼!” 说罢,刘磐满面怒意,向刘表慨然一拱手: “叔父放心,侄儿和那黄汉升,此番带了五千长沙兵来,邢道荣等荆南诸将,亦带了五千多兵马来。” “我们合兵一处,有一万兵马,侄儿愿为先锋,率军北上为叔父夺回襄阳,亲手斩了那刘备的狗头!” 刘表和蒯越对视一眼,眼神流露无奈。 这孩子,仗着自己颇有勇力,便是不知天高地厚。 你叔我来来回回五六万兵马,都被刘备吃干抹净,到头来变成光杆司令一个,灰头土脸的逃离了襄阳。 就凭你,还有那一万荆南二线兵马,就妄想收复襄阳? 还想砍了刘备? 你是去送人头的吧… “刘备今攻陷襄阳,实力已是今非昔比,且其锋芒正盛,我们还需暂避其锋芒。” “况且主公身体不适,亦需此时日调养才是。” “唯今之计,当先退往江陵,待主公身体痊愈后,再从长计议才是。” 蒯越不好打击刘磐的自信,便只得铺了一个合情合理的台阶。 刘表长叹一声,有气无力道: “异度言之有理,磐儿,你想替老夫报仇雪恨,也不在今日。” “先送老夫往江陵养病,我们叔侄齐心,待重振旗鼓之后,再与那大耳贼决一死战不迟。” 话说到这份上,刘磐只得暂压住了怒火。 当晚,刘表便拖着病躯,向江陵仓皇而去。 … 柴桑城,军府内。 孙策正负手而立,凝视着巨幅的荆州地图。 那道鹰目,死死盯在夏口城所在。 “黄祖这厮倒是学聪明了,迟迟不肯发兵去襄阳增援,竟逼得刘表调了江陵水军北上。” “公瑾,我等不及了,我要即刻对夏口用兵。” “若再拖下去,给那刘备打过汉水,夺了襄阳,我们就要失了先机!” 孙策拳头狠狠击打在了“夏口”二字上,已有些沉不住气。 身后周瑜上前,笑着给孙策递上一杯酒。 “伯符,我们要多些耐心才是。” “刘备虽有水军却无水将可用,蔡瑁虽将才平庸,拒住汉水当不在话下。” “二刘隔江对峙已成定局,我们有的是时间拿下江夏,何必急于强攻,白白折损士卒。” 周瑜洋洋洒洒的分析着,言语神情间,透着一股掌控一切的自信。 孙策急迫的心情稍稍平伏,低头呷一口酒,点头道: “公瑾言之有理,确实是我急于拿下荆州,有些沉不住气了。” “刘表那老贼,绝不会放任黄祖拥兵自重,迟迟不发兵北上助战,早晚得使手段逼黄祖出兵。” “只等夏口破绽一出,吾大军袭卷而至,拿下夏口岂非易如反掌!” 孙策目光移向了襄阳所在,嘴角上扬: “至于那刘备,就让他在襄樊,与刘表老贼继续耗下去吧。” “他日我吃下荆州,再提大军北上,亲自谢他为我做了嫁衣便是。” 这对年轻主臣,相视会心一笑。 就在二人将要举杯时。 部将陈武,神色凝重的匆匆而入。 “启禀主公,襄阳细作刚刚发回的八百里急报。” “刘备已于数日前全歼江陵水军,斩杀蔡瑁,三万大军成功杀上南岸。” “刘表已弃襄阳南逃江陵,襄阳已为刘备所在!” 仿佛一道惊雷,炸响在了府堂内。 孙策和周瑜身形同时一震,二人杯中酒尽皆溅落。 两张脸猛然对视,脸色已由胸有成竹,瞬间化为了骇然震愕。 “江陵水军怎会全灭?” “蔡瑁再是庸才,怎可能水战败给刘备,还赔上了性命?” 被“打脸”的周瑜儒雅气度尽失,满面惊疑的冲着陈武喝问。 孙策亦是将酒杯一扔,厉声道: “刘表陆战败给刘备便罢,怎可能水战也不是刘备对手,刘备不通水战,怎可能灭了江陵水军?” 陈武慌忙展开密报,将襄樊一战的经过详情道来。 甘宁! 一个陌生的名字,进入了他二人的视野。 密报中声称,萧方向刘备举荐了这个叫甘宁的水贼,正是此人以斩首战术,生擒蔡瑁,一举击破江陵水军! “甘宁?” “此人是何方神圣?水战竟如此了得?” 孙策眼神茫然,回看向了周瑜。 周瑜亦是眼神困惑,摇头道: “荆州有名有姓,通晓水战者屈指可数,却从未听说过有甘宁这号人物,此人多半乃是无名小卒。 “可这个萧方,又是如何找出这么一个精通水战的无名小卒?” “那刘备竟然还有胆魄,敢用这么一个无名小卒,来统帅他的水军?” 周瑜眼神闪烁,脸上流转着困惑与惊奇混杂表情。 他主臣二人,一时沉浸在了惊疑之中。 半晌后。 孙策脸上惊疑渐褪,冷厉如刃的杀意,在眼中燃烧起来。 “吾不得不承认,刘备和萧方这对主臣,确实让我一再刮目相看,将来若与之交锋,必将是一场恶战!” 孙策的拳头,击打在了夏口二字上: “不过现在,我们先要拿下夏口,宰了黄祖才是。” “公瑾,看来你的如意算盘要落空了,刘备已拿下襄阳,我们没有时间再等黄祖露出破绽了。” “必须要即刻动手,无论付出多少代价,也要抢先拿下夏口!” 周瑜脸上掠过一抹惭愧。 尔后深吸一口气,脸上重燃自信: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只有强攻夏口了,无论如何,也要赶在刘备之前,拿下江陵,全据长江!” … 襄阳,州府。 刘备已设下庆功宴,迎接张绣的凯旋而归。 “文锦此番截击,虽没能截住刘表,却尽降其八千士卒,将被刘表挟裹而去的襄阳豪杰,尽数救回。” “果然如军师所料,此计纵然没能截住刘表,却也再次重创于他,令他嫡系精锐尽丧。” “吾他日南下攻取江陵,更添几分胜算了。” 刘备赞叹不已,欣喜的目光看向了萧方。 萧方淡淡一笑,却叹道: “只是没想到,刘琦竟会烧毁当阳桥,亲手葬送了刘表最后的八千襄阳精锐,更杀了那蔡氏。” “刘表若得知这消息,即使不吐血而亡,只怕也要气掉半条命去。” 提及刘琦之事,刘备顿时唏嘘不已。 “不想这蔡氏如此恶毒,竟然谋害自己的继子,刘表不主持公道便罢,还一味袒护蔡氏。” “刘琦此举虽为弑母,却是被逼无奈的愤起一击,倒也情有可愿了。” 萧方亦是一声轻叹,便进言道: “刘琦曾劝刘表归降主公,今又主动率八千荆州军,于当阳倒戈,亦算是有功。” “我观他中毒已深,也活不得多久,主公便好生相待,给他一个善终吧。” 刘备重重点头,说道: “无需军师提醒,我已下令将他送回原府,以锦衣玉食厚待,不可有半分怠慢。” 追击刘表之事,就此告一段落。 刘备便又提及要宴请庞德公,司马徽等救回的襄阳名士,趁机从中招揽贤才,以充实州郡幕府。 同时休整士卒,整编降卒,继续扩充水军,为随后南下攻取江陵,彻底讨灭刘表做准备。 “主公所提的这些事,自然都是要做的,江陵咱们也是要攻取的。” 萧方先是点头,尔后话锋一转: “不过,在此之前,主公还有更重要的一件事,要先做才是。” 更重要的事? 刘备神经立时警觉起来,忙问道: “不知军师所指何事?” 萧方目光转向了东南方向。 “主公曾与黄祖达成约定,他两月不参与襄樊战事,便送其子黄射回夏口,让他们父子团聚。” “现下两月之期已近,主公也该是如约送走黄射了。” “主公要做之事,便是借黄射之口,送一道计策给黄祖!” 第112章 想下山摘桃?残羹剩饭都没有!刘备破了襄阳?这不科学啊! 不光是刘备,在场众将们,都被萧方这番话听迷糊了。 老刘守信,这大家都知道, 黄祖出于投鼠忌器也好,出于防范孙策也罢,总之确实是两个月内没有发江夏水军北上,趟襄樊水战这淌浑水。 老刘言而有信,将黄射送往夏口,也在意料之中。 只是萧方这一句,送一条给计策给黄祖,却让所有人听的是一头雾水。 “军师,备有些不太明白军师深意,还请军师明示。” 刘备只得又问道。 “孙策所以按兵不动,无非是想下山摘桃,等黄祖抽兵增援襄樊,他才好以最小的代价,夺取夏口,杀进荆州。” “我料这必是那周瑜的计策,与当初曹操的战略如出一辙,皆是想坐山观虎斗。” “可惜那美周郎作梦也没料到,我荆州卧虎藏龙,主公会拜兴霸这天下第一水将为水军都督,一举击灭江陵水军,打过汉水,进而攻取襄阳。” “襄阳一失,刘表兵败如山倒,主公袭卷荆州之势已然明了。” “这个时候,那小霸王肯定是急了,自然等不急下山摘桃,必会不惜一切代价,急着攻取夏口。” “若不然再拖上几月,主公破江陵,取荆南,荆州尽入囊中时,他再想动筷子,就只剩下残羹冷饭了。” 将孙策的如意算盘扒了清清楚楚后,萧方接着又道: “孙策若是被逼急了,不惜一切代价强攻夏口,黄祖势必难以阻挡,必败无疑。” “夏口一破为孙策所有,其水军或沿汉水北上可威胁襄樊,或溯江西进可攻取江陵,或截断长江,抢夺荆南四郡。” “主公带着将士们浴血奋战,好容易将刘表打成了半残,岂能让孙策捡了便宜?” “所以,主公才要送黄祖一计,助他守住夏口,拖住孙策,为主公夺取江陵,收取荆南四郡争取到足够的时间。” 萧方一席话,道明了其中深意。 老刘与诸将恍然大悟。 张飞一拍案几,骂骂咧咧道: “军师说的在理啊,咱们辛辛苦苦一场,岂能让孙策那小子占了便宜?” “咱得拉黄祖那缩头乌龟一把,让他为咱拖住孙策才是。” 众人纷纷称是。 刘备亦是重重点头,深以为然。 “孙策此人骁勇无双,水战陆战皆是勇不可挡,平定江东时几乎是所向无敌,其用兵之猛,隐约还在其父孙坚之上。” “黄祖虽号为荆州第一名将,其实却是徒有虚名,孙策若全力进攻,只怕他是凶多吉少啊。” 文聘眉头紧锁,言语间对孙策颇有忌惮。 刘备点头认可,遂看向萧方: “不知军师你有何计策,能助那黄祖拖住孙策,不至于令孙策速破夏口?” 萧方放下酒杯,叫许褚拿来纸笔,不紧不慢的写下了一计。 “主公可将此计,令那黄射交给其父,此计虽称不上万无一失,料想拖住孙策一两个月不在话下。” 萧方说着将那帛纸,奉于了刘备。 刘备满怀着好奇,接过低头细看,眼眸中陡然间精光涌现。 “军师此计,当真是天马行空!” “自古以来,还从未听闻过,在这长江上用这般手段来拒敌!” 刘备口中啧啧称奇,抬起头来惊喜的望向萧方。 “主公若觉方此计可行,便速速让那黄射送去给黄祖吧,我料孙策近日就会对夏口用兵,得让黄祖提前行事才是。” 萧方淡淡一笑提醒道。 刘备欣然道:“就依军师之计,来人啊,速传黄射前来。” 利用黄祖,拖延孙策之计,就此定下。 这时亲卫来报,关羽一行已至樊城襄阳,现下正要过江前来。 刘备一听自家兄弟到了,精神又是一振。 这也是萧方的提议,早在击灭江陵水军之时,萧方便提前请刘备,即刻召关羽南下前来会合。 毕竟攻取襄阳之后,老刘的治所就从宛城迁至了襄阳。 不久之后,他要亲自统兵南下,攻取江陵,进而全取荆州。 那么坐镇襄阳,主持大局的重担,就只能由关羽来担当。 也只有关羽有这个能力和威望,来为老刘守住老巢。 “军师,云长坐镇襄阳,我自然是放心。” “但南阳方面,咱们当真不必再屯重兵,防范着曹操了吗?” 刘备欣喜关羽前来之余,对曹操依旧心存几分忌惮。 毕竟宛城离着许都太近,难保曹操不会在讨伐袁术后,转过头来再次挥师南犯。 “曹操在前番吃了大亏后,必然不敢再小视主公,何况主公如今已攻取襄阳,实力远胜当初。” “这种局面下,我料曹操必不敢轻易与主公开启战端。” 说着萧方抬手往东一指,接着道: “且据徐淮方面有报,曹操已以朝廷名义,任命陈登为广陵太守,我料陈氏一族已暗投曹操,充当了其在徐州内应。” “此外吕布拒绝了袁术的联姻,名义上得到了朝廷的封赏,实际上却失去了袁术这座盟友靠山。” “这对曹操来说,无疑是灭吕布的绝佳良机。” “我料今后这段时间,曹操必会专注于收取徐州,荡灭吕布,必无暇再犯我南阳。” 听得萧方这番分析后,刘备这才彻底宽下了心。 “何况,以魏文长的能力,接替云长将军镇守宛城,主公也大可放心。” “总之北面已暂无威胁,主公现在要做的,就是与孙策抢时间,尽快拿下江陵,全据荆州!” 萧方手中酒杯,又指向了襄阳之南。 刘备再无顾虑,欣然道: “就依军师所说,只等云长接手了襄阳防务,我们即刻起兵南下,直取江陵!” … 沛国,符离城。 曹营之内,酒香四溢,欢声笑语不断。 曹军士卒们正载歌载舞,庆贺着刚刚经历的一场大胜。 中军大帐内。 曹操脸上的笑容就没有停过,酒是一杯接一酒的喝。 自讨伐袁术以来,他先后于汝南,陈国等地,三战三捷击破袁术。 今日符离一战,又重创袁术,歼灭三千之众。 几场仗打下来,袁术的地盘被大幅压缩,连失十余城,势力范围不得不退回至了淮水一线。 仗打得漂亮,曹操自然是春风得意。 “公达,符离一战大胜袁术,皆赖你用兵得法。” “来,这杯酒吾敬你。” 曹操笑呵呵的向谋士荀攸举杯。 荀攸一杯饮尽,趁势进言道: “袁术连战连败,元气大伤,司空若趁势兵进淮南,攸有信心再破袁术,助司空兵临寿春。” 曹操却笑而不言,目光瞥向了郭嘉。 与其叔荀彧那种战略家不同,荀攸更擅长于战术,每战屡屡能奇谋百出,智计与郭嘉不相上下,但在战略眼光方面,却有所欠缺。 “袁术虽几次受挫,但其实力尚存,若依托于淮水防线拒守,我军纵然全力南下,未必就能灭之,反倒有可能陷入淮南的泥潭无法抽身。” “嘉以为,司空此番讨袁,初衷只为立威,以显示主公执掌朝廷的权威不容冒犯。” “今司空已重创袁术,权威已立,实没有必要继续南下,与袁术死战。” “而袁术有吕布背盟,孙策决裂自立,又为司空几次大败,其内部又是民怨沸腾,人心离散。” “司空大可等到袁术身陷内忧外患,众叛亲离,穷途末路之时,再兵进淮南,岂非轻松可灭袁贼?” 郭嘉洋洋洒洒一番剖析,亦是说在了曹操的心坎上。 荀攸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擅战略谋划,见得曹操认可郭嘉所说,便不再多言。 “奉孝言之有理,袁术已不足为虑,任其自生自灭便是。” 曹操微微点头,目光却转向西南方向: “但近月以来,刘备趁吾讨袁之机,已破新野下樊城,大有打过汉水,攻陷襄阳之势。” “刘备实力增长之快,实在令吾寝食难安,吾有意移师南阳,再伐刘备,奉孝以为如何?” 提及刘备,郭嘉脸上的轻松消息,眼神变的肃然起来。 正待开口之时,曹仁却不以为然的一声冷笑。 “刘备用那萧方之谋,确实是接连攻城陷地,已将刘表打到龟缩在了汉水以南。” “不过到了这汉水上,胜负的关键,却由陆战变为了水战。” “刘表的荆州军,最大的优势,恰恰是水军。” “刘备带着一众北人,既无水军可用,又不精通水战,如何能破得了荆州水军,更遑论打过汉水攻取襄阳?” 曹仁一番自信的判断后,拱手道: “仁以为,不如就让二刘隔汉水对峙,利用刘表继续消耗刘备。” “司空可趁此时间,利用吕布与袁术反目的机会,先攻取徐州讨灭吕布,一举解决东方之患。” “尔后司空便再无后顾之忧,亲率众兵再伐南阳,刘备焉能抵挡?” 曹仁作为曹家武将之首,除却统兵之能外,还是颇有几分智谋见识,当即献上一道方略。 “水军,水战,水将…” 曹操若有所思,捋髯微微点头道: “子孝倒是提醒了我,这江汉争锋,水军确实至关重要。” “刘备无水军水将可用,想要打过汉水,确是难如登天。” “吾趁势先伐吕布,解除东方之患,倒也不失为上策。” 曹操倾向了曹仁的方略,目光看向郭嘉。 郭嘉却不似曹仁这般乐观,凝眉说道: “子孝将军所言无不道理,只是那个萧景略鬼谋神算,每每总能有天马行空的奇谋,令刘备出奇制胜。” “嘉是担心,有此人辅佐刘备,我们不能以常理度之呀。” 曹操心头一凛,陡然警惕了起来。 这时。 曹仁却是一笑,不以为然道: “那萧方确实诡诈多端,先前叶县一战,我也深有体会。” “只是这水战交锋,靠的只能是谁水军更强,纵然他再有奇谋妙计,亦无用武之地!” “奉孝,这一次我看伱我多虑了。” 曹操紧剔的神经,因曹仁这番话,渐渐又松驰下来。 便在这时。 典韦急入,将一道八百里加急的密报送上。 曹操缓缓接过,不紧不慢的拆将开来。 只看一眼,眼珠陡然爆睁。 “刘备破江陵水军,斩杀蔡瑁,已攻陷襄阳?” 第113章 张良伯乐合体?黄祖背后有高人?老刘,咱抓紧时间破江陵吧! 大帐之内。 众人无不变色,霎时间一片哗然。 郭嘉也好,荀攸也罢,无不抬起头来,惊异的目光看向曹操。 曹仁更是勃然变色,霎时间仿佛见鬼了一般。 曹操则强压着震惊,再次细细审视密报,只怕错过了哪怕一个字。 汉水一战的经过,写的清清楚楚。 细作们将能打听到,公开的情报,详尽的写在了其中。 良久后。 曹操长吐了一口气,叹息道: “荆州奇人异士何其之多,这个萧方不光神机妙算,还是伯乐再世呀。” “刘备有如此奇人辅佐,早晚必成吾大患也!” 听得曹操的慨叹,众人眼神疑色更浓,皆是一头雾水。 刘备打赢了水战,已是够出人意料,怎么又跟萧方扯上了关系? 怎么在曹操口中,萧方又成了伯乐在世? 曹操便将那情报,传阅给了众人。 曹仁抢先一把夺过,郭嘉荀攸等谋臣武将,纷纷起身上前围看。 “那刘备麾下诸将,皆是北人,陆战逞狂便罢,水战怎么可能打赢蔡瑁?” “还有那个萧方,就算他诡诈多端,他的智谋又焉能用在水战?” “这说不通,其中必有蹊跷…” 曹仁碎碎念着,满眼的质疑,迫不及待的翻看密报。 看着看着,口中的碎碎念停止,开始倒吸凉气,脸上质疑的表情,渐渐化为了惊异。 “萧方为刘备举荐水贼甘宁为水军都督,甘宁统领四千水军,大破江陵水军,生擒蔡瑁…” 情报上,写明了原由。 这一次,萧方不是用计谋,助刘备打赢了水战。 他是用自己的识人之能,为刘备挖掘出一位水战大将,一举破了江陵水军! 这就是为何,曹操感慨萧方为伯乐再世的原由。 “这个甘宁是何方神圣?” “水战竟能如此轻易击破蔡瑁,有这等水战之能,我怎从未听说过,荆州还有这般人物?” 曹仁脱口道出了惊异所在,回头看向了郭嘉。 郭嘉将帛书接在手中,仔细端详了半晌,不禁一叹: “司空说的没错,这萧方确有伯乐之能。” “荆州有不少寒门异士,皆不为刘表所用,想来这个甘宁亦是其中之一。” “这萧方能于草莽之中,识得此人乃水战猛将,将之举荐给刘备重用,这识人之能,确实非同一般啊……” 郭嘉点破了玄机。 这番话,正也解释了曹操深为忌惮的原由。 一个谋士,纵然神机妙算倒也不足为奇,毕竟他麾下似郭嘉,荀彧等神机妙算之士,多如牛毛。 关键则在于,这个萧方除了神机妙算外,竟还有一双识人的慧眼。 随随便便就能于乡野草莽之中,为刘备挖掘出一位虎将,这个能力就有点吓人了。 需知争天下,拼的就是谁的人才更多更精,不然他也不会推行所谓的唯才是举。 而刘备有萧方,就凭那一双识人慧眼,便能源源不断从沙中挖出璞玉浑金。 将来刘备地盘也有,麾下人才济济,谋臣猛将如云,将是何等恐怖的一个对手? “司空,我们得即刻对刘备用兵,绝不能再放任他坐大!” “现下他已打下了襄阳,我们再不出手,若让他鲸吞了整个荆州,后果不堪设想啊!” 曹仁也意识到了事态严重性,即刻激动的请战。 曹操眼中杀意渐起,目光看向了郭嘉寻求意见。 “刘备已攻陷襄阳,实力已今非昔比,此时的刘表已无力反抗,只能龟缩江陵负隅顽抗。” “司空现下发兵南下,刘备有足够的余力统军北上,与司空正面交锋。” “司空可有信心,速战速决破了刘备,而不至于陷入与刘备的对峙中,耽误了将来与袁绍的决战吗?” 郭嘉却冷静依旧,以一句反问回应了曹操的征询。 曹操心头一震,眼中的杀意顿时褪色三分。 “倘若主公深陷南阳泥潭,却不能平定徐淮,荡除吕布和袁术,将来袁绍平定河北,挥师南下之时,司空四面受敌,又如何全力与之一战?” 郭嘉言语如冰,令曹操打了个寒战,头脑霎时间清醒无比。 他的头号大敌,始终是袁绍。 现下讨伐刘备也好,收拾吕布和袁术也罢,皆是为将来与袁绍决战做准备。 任何战略,若影响了与袁绍的决战,那便是错误的战略。 权衡良久后,曹操遂是叹道: “奉孝言之有理,现下非要啃刘备这块硬骨头,非但啃不动,还有可能要崩了牙。” “既然如此,那就先挑块软骨头来啃吧。” “子孝你先前不是进言,要东征吕布么,那咱们就先收拾了那三姓家奴,解除东方之患。” 曹仁沉默不言。 绕了半天,曹操还是如他所请,要讨伐吕布。 不过却是在伐不动刘备,别无选择下,被迫去讨伐吕布。 这与他的初衷,却是截然不同。 “吕布固然要讨伐,可司空当真就放任刘备鲸吞荆州不成?” 曹仁这时候反倒有了异议。 “子孝将军莫要担心,我们不管刘备,有人会管。” 郭嘉却忽然诡秘一笑,抬手向南一指: “那小霸王孙策,现下已屯兵柴桑,分明有坐收渔利,趁机染指荆州的企图。” “如今刘备攻陷襄阳,我料那小霸王必会沉不住气,全力挥师攻打夏口。” “那小霸王下场抢夺荆州,子孝将军以为,刘备还能轻松独吞荆州吗?” 曹仁蓦然省悟,原本顾虑重重的眼中,陡然间精光大作。 “奉孝言之有理,我竟是忘了孙策!” “此子用兵有其父孙坚之风,远非刘表可比,有他入局,刘备便是遇上了真正的劲敌,焉想轻松独吞荆州!” 曹操阴沉的脸色,此刻也转阴为晴,嘴角微微上扬: “狮儿难与争锋,孙坚这个儿子,吾尚且要忌惮三分,何况刘备。” “好好好,就让刘备与孙策在荆州鏖战去吧。” “待吾收拾吕布袁术,打赢了袁绍,回过头来再收拾他二人!” … 夏口城下游。 旗舰上,孙策正拳头紧握,脸色恼恨的望着上游。 只见上游江面上,三道铁锁横亘在江面之上,阻住了他水军西进之路。 这三道铁锁,乃是黄祖打造,用以阻挡他进军夏口所用。 为破这铁锁横江,他只得派出数队人马,驱船驶近,妄图将铁锁砍断。 却无一例外失败。 上游停泊的江夏军战船,以及两岸旱营的弓弩手,可从三面对驶近铁锁的战船进行乱射,压制得他们根本抬不起头来。 几次冒死尝试,折损了数百士卒后,却尽皆败下了阵来。 眼前,大将凌操的一次进攻,又是败归。 “黄祖此贼,竟有这般智计,想出了这铁锁拦江的计策!” 孙策拳头击打着船壁,口中咬牙切齿,眼神既是惊异又是恼恨。 身旁周瑜眉头深锁,摇头道: “黄祖徒有虚名,根本不可能想出这等异想天开的手段,必有奇谋之士为他出谋划策?” 奇谋之士? 孙策眼眸掠起疑色,回看向周瑜: “黄祖麾下,竟有如此厉害人物,能想出如此奇谋?” 周瑜思索半晌,却再次摇头: “黄祖的虚实我们早已刺探清楚,他麾下绝无人能想出这等手段。” “纵然是那蒯越在此,也没这个本事!” 孙策目光再次回望向了铁锁阵,眼眸中疑色更浓。 “主公,公瑾,我们何不用火攻烧熔铁锁。” “或者沿两岸西进,攻破敌军旱营,将铁锁折断。” 身后沉思已久的老将黄盖,忽然进言。 “公覆老将军所言,我其实早已想过。” 周瑜抬手向铁锁阵一指,却道: “自古用火攻,要么借助顺风,要么借助顺流之势。” “我们处于这铁锁阵下游,又如何用火攻?” “到时稍有不慎,岂不反烧了我们自己?” 接着周瑜又指向两岸,说道: “黄祖选择设置铁锁之地,北岸有云山,南岸有西塞山,皆有山险可恃。” “他在此间设营安设铁锁,就是为借助山险,好阻挡我军从陆上进攻。” “不得不说,黄祖此贼,对地形运用之妙,当真是了得。” 献计皆被驳回。 黄盖眉头凝起,眼中涌起了深深困惑: “当年文台先公,虽亡于黄祖的流矢之下,但此贼将才智计皆是平庸无奇。” “怎时隔多年,此贼一夜之间竟变的如此了得?” “怪哉,怪哉啊~~” 黄盖是啧啧称奇,百思不得其解。 孙策则深叹一口气,脸上掠过几分无奈: “看来我们确实是低估了黄祖此贼,然事已至此,我军已是有进无退。” “不管用什么手段,付出多少代价,都要给我破了这铁锁阵!” “黄祖我必杀,夏口我志在必得,我绝不能让刘备独吞荆州!” … 襄阳城,州府。 一场酒宴正在进行。 郭攸之,习桢,杨仪,冯习… 列席的这些人,都是萧方为刘备举荐的襄阳人才。 “若无景略,吾焉能有今日英才济济,齐聚一堂的盛况啊…” 刘备心中是感慨万千。 回想当年身为徐州牧时,天下大才皆是绕着自己走,麾下是武不过关张,文不过孙简。 再看看眼前谋士如云,武将如雨的盛况,他不禁有种恍惚若梦的不真实感。 “报——江夏急报!” 亲卫高举战报,兴冲冲入堂。 “孙策率数万大军入侵江夏!” “黄祖于西塞山一线,设置铁锁横江,已成功阻挡孙策西进!” 这一道消息,立时令堂中一片议论。 刘备眼眸一亮,忙是接过密报,迫不及待的细细审视。 尔后便哈哈大笑,叹服的目光看向萧方: “景略,你送给黄祖的这道铁锁横江之计,果然是帮他挡住了那小霸王!” 众人一片惊奇,目光皆是看向萧方。 什么铁锁横江,什么送给黄祖的计策,听得众人是云里雾里,全然不知所以。 萧方却淡淡一笑,酒杯向南一指: “小霸王为铁锁阵所阻,量那周瑜一时片刻,也为他想不出破解之策。” “主公,我们抓紧时间,挥师南下攻取江陵吧!” 第114章 万人敌级别猛人,破江陵最大障碍!咱略施一计,先拆了这块铁板! “好,就依军师之策。” “我们即刻起兵南下,夺取江陵,全取荆州!” 刘备拍案而起,豪猎无匹的一摆手。 府堂之内,众人立时轰然起身,昂扬的战意霎时间充斥人心。 刘备旋即传下将令。 南阳方面,以魏延为主将,刘辟,龚都为副将,统兵五千坐镇宛叶,北防曹操。 关羽率邓济,傅彤等诸将,统兵七千,坐镇襄阳。 刘备率张飞,张绣,文聘诸将,亲统近四万兵马,由襄阳南下直扑江陵。 甘宁与徐盛则统水军,留守樊城水营,防范黄祖不按套路出牌,北上突袭襄樊。 糜竺辅佐关羽留守襄阳,调配粮草军需。 简雍,孙乾,邓芝,陈震等新老文官,则充任州中诸曹。 其余南阳襄阳先后来投的豪杰名士,则量才录用,取代蔡蒯两姓,担当郡县等地方各级官员。 萧方考虑到不能让小舅子偏科,治政与兵谋的能力要双管齐下,便在让诸葛亮主持过一段时间的南阳政务后,请老刘重新召至军中听用。 除了诸葛亮之外,徐庶这位新近来投的水镜高徒,亦在萧方的提议下,被老刘留在身边做随军谋士。 萧方的目的很明白,就是要抓住一切机会历练他二人,好让他们能比历史上提前成长起来,早日为老刘独挡一面。 诸道号令传下,众谋臣武将慨然领命,各自告退,为南征做准备。 “景略,尊夫人方才接到襄阳没几日,你又要随备出征。” “这终年征战,累你们夫妻聚少离多,备当真也是过意不去。” 老刘脸上浮现歉意,却又叹道: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了,天下未定,汉室未兴,你我只能衣不解甲,马不缺鞍。” “趁着还未出发,这几日伱便不用来议事,好好陪陪尊夫人吧。” 萧方听出来了,老刘这是要给他放几天假,赶在出征前好好陪陪夫人。 心中倍感欣慰之余,萧方便拱手正色道: “主公还不是终日征战在外,小公子出生这么久,亦是陪伴无多。” “我们今日与家人聚少离多,正是为了将来天下太平,能常伴妻儿左右。” “贱内也是识大体的女子,自然能够体谅。” 刘备若有所悟,便是笑道: “景略你能这么想,备便安心了。” “好了,我就不留你吃饭了,早些回去陪你夫人去吧。” 萧方一笑,方才告退而去。 … 城东萧府,华灯高挂。 正堂内已是香气四溢,酒气弥漫。 得知了萧方出征在即后,诸葛兰两姐妹和邹婉一顿忙乎,便备下了满案的美酒佳肴。 “夫君出征在外,风餐露宿的,也没个体己人照顾饮食起居,必是吃不好喝不好。” “趁着这几天时间,妾身让庖厨多做些好的,好好为夫君补一补…” 诸葛兰边是口中碎碎念着,边是不停的给萧方碗里夹菜。 一旁的邹婉不好多说什么,只默默的为萧方一杯接一杯添酒。 看着碗中快要溢出来的美味,萧方只得苦笑道: “为夫虽是出征在外,不过动动嘴皮子,上阵砍人这种力气活,又用不着为夫去做,也没夫人说的那般可怜。” “其实家常便饭就是了,你们不必张罗的顿顿这般丰盛。” 女人家哪管这许久,只想着让丈夫吃好喝好。 萧方这番话,诸葛兰和邹婉便当耳旁风,继续不停的给他夹菜添酒。 “姐夫,话可不能这么说。” “你是不用上阵杀敌,可思索计谋也得劳心费神,我看不比那武将要轻松。” “你还是得多补补,莫要到时累垮了身子才是。” 诸葛蓉却一本正经的讲了番大道理,顺手给萧方碗里塞了一只鸡腿。 眼见三位佳人如此体贴,都到这份上了,岂能拂了她们一片心意。 “好,那我就听你们的,好好补一补。” “来来来,咱们今晚好好喝上几杯。” 诸葛兰三人这才欢喜,三人便是轮番敬酒,殷勤侍奉。 十几杯酒下肚,不觉皆有些醉意了。 “姐夫,咱们才团聚几日,你又要离家远征。” “这一次又得去多久才能回来呀~~” 微熏的诸葛蓉,素手轻摇着萧方的胳膊,幽怨般的问道。 萧方面露为难,苦笑道: “打仗这种事,谁能有个定数,或许一两月,或许三五月,说不准的。” “三五个月,那么久吗?” 诸葛蓉眼眸瞪圆,不舍二字,已是清楚的写在了脸上。 诸葛兰见状,便是玩笑般说道: “你既这般舍不得你姐夫,干脆跟着他随军南征便是,也好替我照顾你姐夫。” 诸葛蓉先是精神一怔,旋即又是轻叹道: “阿姐惯会说笑,我不过是姐夫妻妹,哪有资格随军照顾姐夫。” 许是半醉的作用,又许是心中早有念头,诸葛兰明眸一动,忽然说道: “那就等你姐夫出征归来,让他娶了你便是,如此来来,今后妹妹你不就能名正言顺,随军照顾他了么。” 此言一出,萧方刚刚入喉的酒,蓦的噎了一口。 什么情况? 听妻子这话,是有意让她两姐妹,学娥皇女英么? 这是她喝高了,口无遮拦开起了自家妹妹玩笑? 萧方一时有些猜不透妻子心中所想。 诸葛蓉却身儿一颤,眸中瞬息间闪过一道惊喜。 但旋即惊喜便化为窘羞,一张脸霎时红到耳根,娇嗔道: “阿姐你定是喝醉了,胡言乱语什么呢,我怎能嫁与姐夫~~” 诸葛兰到底还没全醉,被妹妹这般一嗔怨,顿时清醒了几分。 一时间,她脸畔亦是晕色骤起,不知该如何圆场。 气氛忽然变得尴尬起来。 “为夫有些醉了,夫人啊,扶我回房歇了吧~~” 所幸萧方反应及时,手扶额头,佯装起了酒醉迷糊。 诸葛兰顾不得尴尬,忙是起身扶住萧方,夫妻二人回往了寝房。 邹婉也很识趣,忙也借酒醉为名,让婢女搀扶着离去。 转眼间,堂中便只余下了诸葛蓉一人。 “也不知姐姐是当真的,还是在说醉了的玩笑话。” “若是当真的话,可该如何是好,我姐妹二人,岂能共事一夫?” “不过古时有娥皇女英的典故,如今又听闻江东小霸王的父亲孙坚,便是娶了吴家两姐妹呢。” “哎,诸葛蓉啊诸蓉葛,你一女儿家,净胡思乱想些什么,害不害臊…” 诸葛蓉素手揉着衣襟,口中喃喃自语着,脸色时红时白。 寝房之内,烛光却已熄灭。 … 三天后。 刘备统四万大军,由襄阳誓师南下,沿当阳大道,浩浩荡荡杀奔江陵而去。 刘表闻讯,不敢分兵抗衡,只得下令将当阳以南诸城尽皆放弃,所有兵马收缩至江陵一线坚守。 时年夏,四万刘军兵临江陵城下。 因江陵临江而建,故刘备只能下令三面安营,从北西东方向,对江陵城形成半包围之势。 北面主营安设完毕。 中军大帐内,刘备召集众人,共商破城之计。 “刘表八千襄阳嫡系,全部被我军截断于当阳,尽数归降了主公。” “故现下江陵城中的敌军,小部分是江陵本地士卒,大部分则是从荆南四郡调来的郡兵。” “这些郡兵当中,除长沙兵之外,战力多数要逊于刘表原先的嫡系兵马。” 文聘将江陵城的兵力情况道了出来,接着又道: “至于武将方面,刘表的侄儿刘磐颇有勇力,称得上是一员猛将。” “此外还有一员叫邢道荣的武将,此人号称零陵上将,有万夫不当之勇!” “不过这也只是传闻,这个邢道荣究竟实力如何,聘也不敢断定。” 说到这里,文聘语气神情陡然凝重起来: “唯有一将,姓黄名忠字汉升,虽年逾五旬,却极是了得。” “聘听闻这黄汉升有廉颇之勇,还练就一手神射之术,虽声名不显,却称得上一员武将!” “其麾下所统三千长沙兵,更是荆南诸军中,最精锐之师。” “刘磐镇守长沙,所以能数次平定叛乱,靠的就是这黄忠和其麾下长沙兵。” “聘以为,主公若要攻江陵,这黄忠便最大的障碍。” 文聘这番话,引得帐中一片惊奇议论。 “俺说仲业啊,你不会是在夸大其词吧?” “这黄忠都已年过五旬,不过一老卒,有你说的这般厉害吗?” 张飞头一个站了出来,对这黄忠的实力心存不信。 刘备虽不说话,但看那眼神,显然也对黄忠的实力,存有怀疑。 这也难怪,毕竟黄忠久居荆南那种偏僻之地,又是年过花甲的老将。 虽说号称有廉颇之勇,可毕竟古来至今,廉颇就那么一个。 要说荆南那种“不毛之地”,会藏着一位当世廉颇,任谁都会心存怀疑。 “仲业还说轻了!” “黄忠此人亦有万人敌之勇,若纯论武艺,此人可称荆州第一猛将,可与翼德将军一较高下。” “倘若再让他年轻几十岁,翼德将军只怕未必是他对手。” 萧方缓缓开口,一开口便抛出了一道炸裂之言。 帐中一片惊臆,上至刘备,下到张飞,无不是神色一惊。 那可是万人敌之勇啊! 古往今来,能配得上万人敌这三个字的猛将,可谓屈指可数。 张飞又是谁? 那是能与天下第一的吕布,交手百招不败的存在! 黄忠,一个年过五旬的老将,竟能与张飞匹敌? 众人焉能不为之惊奇。 “不想荆南之地,竟然有如此猛士?” “诚如军师所说,这黄汉升确如廉颇再世,刘表有如此猛将为其守城,咱们攻取江陵还当真不易。” 刘备啧啧称奇,言语间流露出几分忌惮之意。 帐中志在必得的气氛,顿时沉寂了下来。 江陵城本就是坚城一座,今又有黄忠这样猛将坐镇,还有精锐的长沙兵为刘表所用。 攻破江陵城的难度,多少有些超出了众人战前的预料。 一片沉寂中,萧方却一声冷笑: “主公莫忧,方来江陵前,已备好了一计。” “咱们就用此计,先拆了黄忠这块铁板,尔后再破江陵!” 第115章 一道书信,就叫黄忠无用武之地?刘表:姓黄的果然皆不可信! 早已备好计策? 令黄忠无用武之地? 听这意思,咱这萧军师,早在出兵之前,就已知晓这黄忠的实力? 更判断出,黄忠是他攻取江陵的最大障碍? 故而提前就酝酿好了对付黄忠的妙计? 刘备脑海中,立时闪过无数个猜想,最后却汇成了一个念头: 军师是深谋远虑依旧啊… 心中感叹过后,刘备欣然问道: “不知军师有何良策,可叫这黄忠无用武之地?” 众人皆是竖起耳朵,心怀着好奇齐望向萧方。 “阿亮,黄公的那封信,你带来了没有?” 萧方却不答,反是向诸葛亮伸出了手来。 诸葛亮先是一怔,旋即想起什么,忙是取出了一道书信放在萧方手中。 “主公,这是方离开襄阳之前,请黄公写给黄忠的一封书信。” “主公可将此书射入江陵,交给那黄忠便是。” 说着萧方便将那书信,又交在了刘备手中。 “黄公的书信?” 刘备眼神狐疑,便将那书信拆开一看。 黄承彦与黄忠,同属黄氏子弟,论辈份,黄承彦还得称呼黄忠一声族兄。 只是黄忠乃旁支,黄承彦却乃黄氏宗家,分居不同之地,平素来往并不多。 但黄承彦毕竟还识得黄忠,生平还有过几次会面。 这封信的内容,便是黄承彦便以族弟的身份,劝说黄忠归降于他。 同时还声称,萧方有妙手回春之能,还可医治好其子黄叙。 刘备蓦的明白了。 萧方所说对付黄忠之策,就是招降这位老将,把他变成自己人! 毕竟有招降文聘的先例,招降黄忠倒也不是不可行。 关键是,萧方是如何对这黄忠,了如指掌到如此地步,竟还知晓其有一个染病的儿子? 这也知己知彼到有些不可思议了吧… 刘备心下暗自惊叹,低头再次审视黄承彦这封书信,忽然又看出了些许破绽。 当初文聘归降,是因实施离间计在先,令刘表对文聘心生猜忌。 有了这一层的铺垫,才有后来换回文聘家眷后,文聘顺理成章的归顺。 而对于黄忠,就凭黄承彦这一封劝降书,就能劝动黄忠背叛刘表? “军师,这个黄汉升,当真会因救子心切,就背弃刘表?” 刘备抬起头来看向萧方,言语中多少流露出几分怀疑。 此言一出,左右诸葛亮,徐庶,乃至文聘等人,立时明白了萧方这封书信的用意所在。 “这个黄汉升,还是颇有些风骨的。” “光凭一个为其子治病的诱饵,自然不可能诱他来降。” “黄公这封书信,目的也不是为诱降黄忠,而是为让刘表不用黄忠。” 萧方眼中透着几分诡色,道出了玄机。 刘备眉头深凝,眼中思绪翻转,却未能听出萧方言外之意。 “我明白了,姐夫这道书信,莫非是一道离间计?” 诸葛亮眼眸一亮,脱口而出。 不愧是卧龙的资质,水镜三杰中排名第一,果然是先徐庶一步看出了自己此举深意。 萧方微微点头以示赞许,示意诸葛亮说下去。 “这黄汉升虽乃黄氏偏支,但毕竟也姓黄,论辈份乃是黄公族兄。” “而黄公如今却已率黄家,全力拥护主公。” “除了黄公外,还有那黄祖拥兵自重,几次三番推拒刘表的调令,不肯率江夏军施以援手。” “有他二人为前车之鉴,刘表心中对黄氏一族必是心存芥蒂,对黄忠天然就不可能完全信任。” “姐夫这道劝降书,倘若给刘表知晓,必会对黄忠更生猜忌,愈发不敢重用于他。” “而黄忠和其麾下数千长沙兵,恰恰又是刘表守住江陵的关键所在。” “刘表对黄忠心生猜忌,不敢倚重其守城,黄忠不就没了用武之地,主公攻取江陵,不就少了一块难啃的硬骨头了么?” 诸葛亮口若悬河,一番分析将萧方此计深意点破。 萧方满意的点点头,赞许道: “阿亮啊,看来主持宛城政务这几日,你这智计见识又精进了不少,很好!” 这番夸赞,自然等于默认了诸葛亮的推测。 刘备恍然明悟,不禁连连点头: “原来军师此书,乃是一道离间之计,还将这黄汉升黄氏子弟的身份也考虑在内。” “嗯,还是军师思虑周密,此计确实甚妙。” 刘备眼中疑云尽释,当下便要安排弓弩手,将此书射入城中。 这时。 一直沉默的徐庶,却干咳几声,拱手道: “主公,萧军师,关于这离间计,庶有些浅见,不知当讲不当讲?” 刘备先是一怔,尔后拂手笑道: “咱们既是议事,自然是畅所欲言,元直有何想法,但说无妨。” 徐庶稍稍酝酿过后,便缓缓道: “刘表固然对黄忠不可能尽信,若非他失了襄阳,嫡系精锐丧失殆尽,更不可能将长沙兵做为守城中坚。” “可刘表应该很清楚,现下他已是无人可用,唯有依靠黄忠及其长沙兵,才有希望守住江陵。” “这种局面下,军师这一道离间计,固然能加重刘表对黄忠的不信任,但能否彻底令刘表对黄忠生疑,弃而不用,庶倒以为未必。” “刘表若两害取其轻,依旧决心冒险重用黄忠,却当如何是好?” 听得徐庶一番分析,萧方脸上同样浮现出赞许之色。 不愧是水镜三杰之一,虽然不及前边那两位,但能有如此透彻的见解,也足见其资质。 “军师,元直所言不无道理。” “用黄忠固然有风险,可若不用黄忠,江陵城难保。” “倘若换作我是刘表的话,极有可能也会如元直所说,两害取其轻呀。” 徐庶的话,也令老刘心生几分担忧。 萧方淡淡一笑,宽慰道: “主公莫忧,其实元直所顾虑之事,方早已想到。” “光凭黄公这道书信,确实不足以让刘表弃用黄忠,那咱们就再加上几笔,来个火上浇油,让刘表宁愿冒江陵守不住的风险,也不敢倚重黄忠。” 刘备眼神茫然,未能领会萧方深意。 萧方却也不多解释,将黄承彦那道劝降书拿过,提起笔来,在上边涂涂抹抹了一番。 “好了,这下应该够了。” “主公,事不宜迟,速将这书信射入城内吧。” 萧方将劝降书交还给了刘备。 刘备低头再看,眼眸不由瞪大,满眼皆是困惑不解。 萧方所说的再加几笔,还真就是在这书信上加了几笔,不过却是将其中数段涂抹过去。 “军师,这是何意?” 刘备抬起头来,满面不解的问道。 这一次,即使是诸葛亮和徐庶,亦是一头雾水,暂时猜不透萧方此举用意。 萧方却不解释,只笑道: “主公就容方先卖个关子,等这离间计若成,再解释给主公不迟。” 刘备是满腹狐疑,但想着萧方行事用计,向来是不走寻常路。 此举虽然怪异,必定有其深意! “好,就依军师之计!” “来人啊,速将此书,以强弓硬弩射入江陵城内!” … 江陵城,府堂内。 “侄儿与黄汉升率五千长沙精兵,镇守北门,直面刘备主营。” “西东两门,各有三千兵马镇守,城中留有两千兵马做预备队,随时增援各门。” “各处城墙在加紧修固,箭矢檑木也已齐备。” “大耳贼若敢来攻,侄儿必叫他折戟城下!” 刘磐满脸洋溢着自信,向刘表汇报城防情况。 刘表点头表示满意,略一犹豫后,却道: “磐儿,你说这黄汉升,他当真心怀忠义,为叔可以倚重于他吗?” 刘磐一愣,没听明白刘表言外之意。 一旁蒯越却听得懂,便宽慰道: “这黄汉升虽也是黄氏子弟,却乃黄氏偏支,与黄承彦和黄祖鲜有往来,主公无需因他姓黄便心存顾虑。” “况且我军现下兵微将寡,这黄汉升武艺绝伦,其长沙兵又骁勇善战,乃是我们守住江陵的关键。” 听得蒯越这番话,刘磐方才转过弯来,明白了自家叔父言下之意。 “侄儿与黄汉升共事多年,确实鲜有见他与黄承彦黄祖有来往。” “今叔父对他委以重任,破格提拔重用,我料他必心存感激,理应对叔父以死相报。” 刘磐也肯定了黄忠的忠诚。 刘表眼中的猜疑顾虑,只是稍稍收起几分,却叹道: “这黄汉升确乃一员虎将,咱们守住江陵,也确实得靠他和他的长沙兵。” “只是不管怎样,他始终姓黄,总归是让老夫不放心呀。” 话音方落。 忽有亲卫神色匆匆,步入了堂中。 “启禀主公,适才安插于长沙兵中的眼线来报,说是敌军以箭矢将一封书信,从长沙兵的防区射入城中。” “那书信乃是黄承彦写给黄老将军,长沙兵已将那书信献给了黄老将军。” 听得这消息,刘表陡然变色,猛的跳了起来。 黄承彦? 那个投靠刘备的叛贼? 他为何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写信给黄忠? 还是刘备以箭矢射入江陵城内? 他意欲何为? 那封书信里,又写了什么? 刘表脑海中涌起无数个猜疑,后脊一阵发凉,当即大喝一声: “来人,速传黄忠前来见我!” 第116章 想万军中斩刘备首级?你没点数么!不忠不义之徒,为何叛吾? 姓黄,便是原罪。 故在黄忠入江陵之时起,刘表便在其军中掺了沙子,监视其一举一动。 黄承彦的书信一到,刘表自然第一时间,便得到了消息。 这一道消息,如火上浇油一般,霎时间便将刘表心中的猜疑之火,呼的就给烧了起来。 于是不及细想,当即就要召黄忠前来问话。 蒯越却脸色微变,忙道: “主公,黄承彦这书信意欲何为,我们还无从知晓。” “黄汉升前脚才收到书信,主公后脚就便传其前来,岂不是让他知道主公暗中监视于他?” “主公不妨以军议为名,召诸将前来议事,尔后再留他下来单独问话便是。” 刘表何等权谋手段,先前不过是一时激动,此时听蒯越一提醒,立刻冷静了下来。 略一沉吟后,刘表不情愿的一摆手: “就依异度所说,传诸将前来议事吧。” 须臾。 邢道荣,鲍隆等荆南诸将,陆续前来正堂。 伴随着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一位须发半白,目光灼灼的老将,铁塔般的身躯踏入了堂中。 “末将拜见主公!” 黄忠昂立于堂前,微微拱手见礼。 见得黄忠一瞬间,刘表眉头暗皱,眸中透出一道浓浓疑色。 一旁蒯越,忙是干咳提醒。 刘表这才会意,强压下猜疑,换上一副和颜悦色: “汉升免礼,速速入座吧,来人啊,给汉升上汤茶。” 黄忠并未看出刘表有异,只道是一场寻常军议,便坦然落座。 刘表目光一扫诸将,高声道: “如今刘备兵临城下,攻城在即,尔等有何退敌之策,可畅所欲言。” 话音方落。 邢道荣一跃而起,傲然道: “我军若一味固守,实在太过被动。” “末将愿率一军夜袭敌主营,杀刘备一个措手不及,末将可与万军之中,斩刘备首级,毕其功于一役!” 这狂言一出,刘表和蒯越对视一眼,皆是暗吸凉气。 好家伙,这位零陵上将,自己有几斤几两,心里就没点数么,竟然妄想凭借一己勇力,斩杀刘备? 刘备若是这么好杀,我们还能落到这般困守江陵的窘境? “邢道将军勇气可嘉,只是敌众我寡,贸然夜袭倘若不利,不但会损兵折将,若折了你这员大将,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以现下这种局面,我们还是坚守不战,是为上策。” 蒯越不好直言邢道荣狂妄,便婉转的否定了他的夜袭之计。 刘表也不作声,自然是默认了蒯越所说。 邢道荣无奈,只得默默的坐了下来。 “汉升啊,你可有退敌良策?” 刘表的目光,射向了黄忠。 黄忠迟疑一下后,拱手问道: “主公,末将有几句肺腑之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刘表呵呵一笑,拂手道: “老夫向来从谏如流,汉升有何谏言,尽管畅所欲言便是。” 黄忠以为刘表当真从谏如流,当即正色道: “主公若决意死守江陵,我黄忠自当率我长沙军死战,哪怕拼到只剩一兵一卒,亦死战不退。” “只是末将却觉得,主公死守江陵并不明智,放弃江陵退守荆南,才是上策!” 此言一出,堂中一片哗然。 蒯越也好,刘磐也罢,皆是吃惊的看向了这位长沙老将。 江陵乃是荆州仅次于襄阳的重镇,倘若弃守,则意味着南郡全郡将落入刘备手中。 南郡又乃荆州核心一郡,这南郡一失,等同于荆州沦陷! 死守江陵,可是所有人的共识。 黄忠却语出惊人,竟然主张放弃江陵,岂能不令众人吃惊。 刘表震惊之余,眉头暗暗一聚,心中那份猜疑顿时更盛。 你黄忠刚刚收到黄承彦的书信,后脚便要劝我放弃江陵重镇,这两者有什么联系? 莫非,那黄承彦的书信,是劝伱投靠刘备? 所以你才会向我进言,不战而弃江陵,好将这座重镇拱手送给刘备,好立下一功? 刘表脑海中,立时涌起无数猜疑,脸色也随之阴沉下来。 “刘备大军四倍于我军,且皆是精锐之师。” “而我军多为荆南郡兵,唯有我麾下长沙兵还算精锐,倘若刘备决意全力强攻,单凭我们长沙兵死战,能否守住江陵,末将实不敢保证。” “况且刘备还有水军可用,倘若没有了江夏水军的掣肘,由夏水转入长江,便能封锁长江,截断江陵与荆南的联系。” “而我军多为荆南儿郎,纵然城中粮草充足,若得知被截断于江北,势必会军心动摇,更无心坚守。” “所以末将以为,我们与其困守江陵,不如退往荆南,依托长江天险,与刘备隔江……” 黄忠也是耿直,没有及时留意刘表脸色变色,依旧在掏心掏肺的进谏。 刘表却半个字听不进去,越想越觉可疑,蓦的一拍案几,大喝一声: “够了!” 黄忠蓦然一震,抬头茫然的看向刘表。 刘表脸色阴沉,摆手喝道: “今日军议到此为止,尔等都退下吧,老夫有话要与汉升单独讲。” 邢道荣等人匆忙告退。 府堂之内,转眼间只余下了刘表叔侄,还有蒯越这位心腹谋士。 黄忠这才觉察到刘表情绪有变,只得拱手解释道: “主公令末将畅所欲言,末将才说了这些心里话。” “这些只是末将一些浅见,这江陵城是守还是弃,还当主公拿主意。” “主公若要坚守江陵,末将自当死战便是。” 刘表却无视他的解释,冷冷问道: “汉升,守不守江陵咱们也先不谈,老夫只问你,黄承彦那逆贼,是否今日给送了信给你。” 黄忠心中一凛。 这封书信,乃是城外刘军,从他长沙兵防区射入城内,这前后才不到半个时辰而已。 刘表是如何获悉? 难不成,自己这主公,竟在他长沙军中,安插了眼线? 那么今日这场军议,刘表其实是冲着这封书信而来? 黄忠纵然再忠厚耿直,此刻也终于想明白了其中玄机,不由眉头一皱。 刘表这是不信任他啊… 强压住心中不悦,黄忠遂也不隐瞒,坦然道: “不错,末将那族弟,确实今日送了一封亲笔书信给末将。” “他想劝末将归降那刘备,还以给末将犬子治病为饵,诱劝末将背叛主公。” “末将自然不可能受他诱降,正要回书拒绝,不想主公就召了末将前来。” 这会轮到刘表一愣。 他着实没料到,黄忠没有任何遮掩否认,竟是坦然承认。 且将信中黄承彦劝他降刘备,乃至以救他儿子为饵这种细节,也毫无保留,坦然禀明。 这般坦诚相待的态度,不禁令刘表眼中疑色稍减。 这时。 蒯越眼珠转了几转,却道: “汉升,不知黄承彦这书信何在,可否让主公一阅?” 黄忠蓦然变色,怒瞪向了蒯越。 黄承彦虽为敌方阵营,但这书信毕竟是他的私人之事,你公然索要是什么意思? 你这分明就是质疑我的解释,怀疑书信里写有不可示人的隐密! “蒯别驾,你什么意思,你是在怀疑我黄忠说谎不成?” 黄忠面带怒色,冲着蒯越反问道。 蒯越干咳几声,笑着解释道: “汉升老将军莫要多心,毕竟这件事知之者甚多,只怕士卒们会暗自揣测议论,影响到老将军你的清誉。” “你把那信拿出来给主公看一眼,等于是主公出面,为你澄清嫌疑,好打消士卒们的议论呀。” 蒯越巧舌如簧,黄忠明知他是强词夺理,却又无从反驳。 于是他只能看向刘表。 刘表轻咳一声,说道: “汉升,你莫要多心,异度这么做,确实在为你清誉着想。” “现下你身负坚守江陵重任,若将士们对你心怀揣测,必定会军心不稳,不利于你统兵守城啊。” 黄忠拳头陡然握紧,心中一股莫名的委屈心酸涌上。 刘表话说的冠冕堂皇,实则是仍不信任他,非要亲眼看到黄承彦那道书信,以确认他没有说谎。 “唉~~” 黄忠心下一声叹息,只得从怀中取出了那封书信。 “书信在此,主公尽管看去便是。” 刘表忙向蒯越使了个眼色。 蒯越便接过书信,上前献给了刘表,自己也凑在了旁边观看。 刘表迫不及待,将那书信拆开细看。 二人眼中的疑云,渐渐消散了下去。 黄忠没有说谎,信中所写,与其适才所说,大抵上一致。 刘表再三细看,生怕错过一个字,却始终没有看出什么可疑的破绽来。 于是轻咳一声,脸色转眼阴云转晴,笑道: “老夫就知道,汉升你忠义无双,与那黄承彦绝非一丘之貉!” “可笑此贼,竟然厚颜无耻,想要诱汉升你投靠那大耳贼,实在是——” 刘表话未言尽,蒯越蓦的眼眸一聚,指着书信低声道: “主公请看,这信上这几处,明显是被涂抹过。” “黄承彦乃我荆襄名儒,如此重要的一封信,怎可能这般草率,竟然随意涂抹?” 刘表低头再次细看,果然注意到,信中有数处涂抹痕迹。 既然黄承彦不可能如此草率,那这些涂抹只能是黄忠所为。 黄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唯一的解释,便是这书信中,有不可示人的密谋,黄忠看过之后,故意涂抹过去,以免为人所知。 那许那涂抹之处,正是刘备给黄忠的密令,叫他劝说自己放弃江陵呢? 刘表越想越觉可疑,越想越觉愤怒,脸形渐渐扭曲变形。 突然。 刘表勃然变色,手抓起书信向着黄忠一扔,怒斥道: “老夫就知道,你们黄氏一族,皆是不忠不义之徒!” “黄忠,枉老夫对你百般信任,你为何要背叛老夫,暗通刘备?” 第117章 轻我疑我辱我?老子不伺候了!咱就赢光刘表所有赌注,踏破江陵! 黄忠懵了。 就在刚才,刘表不是已经释疑,脸色转阴为晴了么? 怎么蒯越几句话后,刘表就脸色突变,竟然直接撕破了脸,公然怒斥自己暗通刘备? “主公,忠不明白,主公何出此言?” 黄忠回过神来后,神情激动的反问道。 刘表将那书信扔在他面前,怒道: “这书信之上,分明是刘备给你的密令,你若非是作贼心虚,为何要抹去?” 黄忠一震,重新抬起那书信,再次翻看,才注意到这信上果然有涂抹之处。 倒也不是他先前并未注意到,而是他根本就没多想,只当是黄承彦写信时写错了字,随手涂抹罢了。 “末将打开这书信时,这上面的涂抹就已经在,什么刘备的密令,根本就是无中生有!” 黄忠抬起头来,面色凛然的直面刘表怒视。 刘表嘴角钩起几分讽刺,冷哼道: “那黄承彦号为荆襄名儒,他替刘备劝降于你,如此重要一封信,写错了字竟只草率的随手涂抹?” “黄忠,伱当老夫是黄口小儿,可任你糊弄不成?” 黄忠霎时间被怼到哑口无言。 刘表说的没错,信中有涂改之处,本身就是对收信人的一种不敬。 何况写信之人,还是黄承彦这种名儒。 更何况,这封信还是代刘备劝降于他,何等的重要。 哪怕写错一字,也当重新再写,以免让他感受到了不敬。 “主公,这信,黄承彦他——” 黄忠脸色憋红,不知该如何解释,一脸跳进黄河洗不清的无奈。 他这般神情,在刘表看来,却如同作贼心虚。 “黄承彦投靠刘备,黄祖拥兵自重,不听老夫号令,坐视襄阳失陷而不发兵相救!” “如今又有你,暗通刘备,欲鼓动老夫放弃江陵,将这座重镇拱手让给刘备!” “老夫待你们黄氏不薄,你们黄氏之人,为何皆忘恩负义?” 刘表脸形扭曲着悲愤,咬牙切齿的厉声质问。 一旁。 刘磐终于反应过来,立时也勃然大怒,指着黄忠怒斥道: “黄忠,你好大的胆子,焉敢暗通刘备?” “枉我还向叔父一力举荐,称你乃忠厚之人,可委以重任!” “你焉敢暗通刘备,背弃我叔父!” 这叔侄二人,你一句我一句,将黄忠是劈头盖脸一顿怒斥。 黄忠拳头渐渐握紧,额头青筋突涌。 自己收到这封信时,明明不为所动,如今却被刘表叔侄如此怀疑,更是当众这般羞辱怒斥。 他是忠厚老实,但老实人也有忍无可忍之时。 “够了!” 黄忠陡然一声咆哮,打断了刘表叔侄的怒斥。 尔后深吸一口气,满面怒色的向刘表一拱手: “主公,这封书信,我黄忠解释不清楚,我也不屑于再解释。” “总之我并未做半点背叛主公之事,主公你信也罢,不信也罢,我黄忠问心无愧。” “告退!” 说罢,黄忠愤然转身,竟是扬长而去。 刘表愣怔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大怒道: “来人啊,将这逆贼给老夫拿下,速速将他拿下!” 刘磐拔剑在手,就要亲自动手。 蒯越见状却脸色一变,忙是上前拦下,回头劝道: “主公息怒,那黄忠武艺绝伦,现下动手翻脸,未必能留得住他。” “且长沙兵得知消息后,倘若鼓躁而起,群起作乱,则江陵城必定陷入大乱。” “介时刘备趁乱攻城,后果不堪设想啊!” 一瓢冷水泼在了刘表头上,瞬间令他冷静了下来,整个人缓缓坐了下来。 “异度言之有理,坚守江陵还要靠那几千长沙兵,绝不能将他们逼反了…” 刘表微微点头,便问道: “那依你之见,老夫该如何处置这黄忠,难不成就放任不管?” 蒯越眼珠转了几转,计上心头,便道: “主公可派人去安抚黄忠,就说主公已想明白,这是刘备的离间之计,先前是误会了他,以此来稳住黄忠。” “随后主公再以厚赏,拉拢分化黄忠麾下将官,待确保他们不会作乱时,再设宴将黄忠灌醉拿下,将长沙兵全部交由子厚接掌。” “如此一来,方才不会影响我守城大局。” 刘表沉默不语,权衡利弊得失。 半晌后,方才轻声一叹,无奈的摆了摆手: “罢了,就依异度之计吧,老夫就暂且忍耐几日。” 主臣二人就此定下计议。 刘表身体本就欠佳,又被这般气了一通,便拖着疲惫的身体离去。 蒯越则重新捡起了地上那封书信,再次翻看起来。 “离间之计…” 突然间,他脑海响起了自己适才说过的话,脸色微微一变。 “倘若这道书信,乃是那萧方的诡计,只为离间主公对黄忠的信任呢?” 蒯越心头一震,脑中陡然间迸出这般猜测。 念及于此,他急是转身,就想要追上刘表,禀明这猜测。 只是才走出一步,蒯越却停下了脚步。 “主公适才是因我之言,才大发雷霆,怒斥了黄忠暗通刘备,闹成这般不可收场的局面。” “我若此时跟主公说,这可能是萧方的离间计,岂非自己打自己的脸?” “难道,还要让主公向黄忠认错不成?” “何况主公对黄氏一族成见极深,也未必就会信我的推测。” “再者黄忠声名不显,那萧方未必就知晓黄忠的实力,何苦大费周章,离间主公对他的信任?” “也许,这未必就是那萧方的诡计…” 蒯越思绪飞转,心中一通挣扎之后,便打消了适才的念头。 自然安慰一番后,一声轻叹,转身离去。 … 长沙军营。 “主公仅凭一封黄承彦的书信,只听蒯越几句话,便公然斥骂为父暗通刘备!” “还有刘磐那个蠢材,与为父共事多年,竟然也相信为父通敌!” “可恨,可气啊~~” 中军大帐内,黄忠正跟儿子黄叙大倒苦水,满腹的抱怨委屈。 那病殃殃的年轻人,听明白了来胧去脉后,却一声苦叹。 “父帅有没有想过,主公所以只凭一封书信,就轻易认定父亲暗通刘备,是因为主公根本就没信任过父帅?” 儿子的反问,令黄忠陡然一震,蓦的省悟了什么。 “黄承彦的倒戈,黄祖的不听号令,早令主公对我黄氏不满和猜忌。” “父亲虽乃黄氏偏支,却毕竟姓黄,主公岂会对父亲放心?” “正因如此,主公才会因那一封书信,便雷霆大怒,认定父亲暗通那刘玄德呀。” 黄叙压低声音一番剖析。 黄忠身形一凛,脸上的怒意渐去,却陷入了沉思之中。 “我们这位主公,自执掌荆州以来,一味佞幸蔡蒯两姓。” “父亲武艺绝伦,一身名将之才,却不得重用,被远放于荆南偏僻之地,还得屈居于那刘磐之下。” “若非他为那刘玄德杀到损兵折将,连襄阳都失陷,被迫退守江陵,又焉会想起重用父亲?” “可笑他气量狭窄,既想利用父亲为他守城,又如此猜忌父亲,今日更当众斥骂父亲通敌!” “父亲有没有想过,这样一位昏主,当真还值得父亲为他死战吗?” 黄叙是越说越愤慨,深深的为自家父亲鸣不平。 黄忠拳头陡然握紧,心中潜藏的那些积怨,霎时间被儿子的话给点燃。 “父亲,既然刘表认定父亲暗通刘玄德,干脆父亲便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带着咱们长沙军,投奔了那刘玄德如何?” 黄叙铺垫了半天,终于道出了真实想法。 黄忠心中一凛,猛然间站了起来,刹那间眼眸之中,闪过一道精光。 儿子的话,几乎要将他说动。 但旋即,他却一声长叹,又坐了下来。 “刘景升虽然不仁,但为父却不能做那不义之徒,就算为父不为他效忠,也不能就这么去降了刘玄德。” “至于叙儿你的病,为父会竭尽所能,寻访天下名医为你医治,叙儿你莫怪为父才是。” 黄忠还是拒绝了儿子的提议。 黄叙叹了一声,却道: “父亲素来忠义,不忍背叛刘表,儿自然能体谅。” “至于儿的身子,其实早就知道无人可治,本就不奢望能治好。” “儿只是觉得,刘表今日这般对待父亲,倘若父亲不另谋出路,只怕早晚会为其所害!” 黄忠站起身来,踱步于帐中,沉吟不语。 良久后,眼中一道决毅闪过。 “吾意已决,既不会投靠刘玄德,亦不会留在江陵城中坐以待毙。” “叙儿,咱们今晚就趁夜出城过江,带着咱们的长沙军,先退往南岸油江城再说吧。” … 江陵城北,刘军大营。 “军师这一道离间计成了!” “细作有报,那黄忠率本部四千长沙军,于昨晚出城渡江,去往了南岸油江城!” “军师,黄汉升这块铁板,被你拆掉了!” 刘备手拿着细作密报,欣喜叹服的目光笑看向萧方。 帐中立时一片沸腾,众人无不是惊喜若狂, “军师啊,俺就不明白了,就那么一封破信,你在上边涂了几道,那黄忠就跟刘表反目了?” “你那是画的什么神符,能迷人心智吗?” 张飞头一个旧事重提,大声嚷嚷起来。 众人的好奇心也被勾起,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向了萧方。 “军师,你当日那几笔涂抹,到底有何深意?” 刘备问出了众人的心声。 萧方笑而不答,目光却看向诸葛亮和徐庶二人,问道: “阿亮,元直,你们可知,我那几笔涂抹,用意何在?” 徐庶沉眉不语,显然还未参透其中玄机。 诸葛亮略一沉顿后,却道: “刘表得知黄忠收到黄公书信后,势必会心生猜疑,索要查看。” “黄公乃我荆州名儒,这封书信又是为劝降那黄忠,若信中有错,必定会重新书写,绝无可能随意涂抹。” “那么刘表看到那些涂抹痕迹,必会猜测黄忠已暗中投靠主公,涂抹之处乃是主公给黄忠的密令。” “如此则等于是给刘表的疑心火上浇油,令其坚信黄忠已暗通主公。” “黄忠才因为刘表猜忌,不得已之下,不得不率长沙军退出江陵城,避往了南岸。” “亮猜想,这便是姐夫此举的用意。” 诸葛亮将自己这两日来的推想,一一道了出来。 萧方笑而不语,默认了诸葛亮所说,微微点头以示赞许。 自己这小舅子,到底是卧龙的资质,比徐庶还是略胜一筹。 众人恍然大悟。 明白过来的刘备,不禁啧啧赞叹道: “没想到,军师这寥寥几笔涂抹,竟然暗藏着这般玄机,当真是精妙。” 帐中是一片叹服。 萧方呷一口汤茶,却淡淡一笑: “此计也算不得多精妙,所以能成功,也是基于刘表对黄忠这个黄氏子弟,先入为主便心存猜忌。” “若是换作旁人,此计还真未必会奏效。” “此计说到底只是火上油,想要成功,先得有火才行。” 众人若有所悟。 诸葛亮深有感触,忙是取出笔刀开始刻记。 徐庶见状,忙也学着诸葛亮,跟着刻记了起来。 “军师说这么多,俺也听不太明白。” “总之那黄忠和长沙兵是不在江陵城了,那咱还等啥,趁机攻城,破了江陵啊!” 张飞跳将起来,激动的叫起战来。 大帐之内,一片沸腾,战意陡然爆涨。 刘备亦是战意狂燃,目光看向萧方征询意见。 萧方却云淡风轻,嘴角扬起一抹冷笑: “四千长沙兵一失,刘表应该清楚,江陵城他守是守不住了,若想翻盘,他就只有破釜沉舟,赌上一把!” “主公,咱们就先赢光他所有的赌注,尔后一鼓作气踏破江陵!” 第118章 美梦皆碎!赌上性命和名誉的最后一搏!吾已等候尔等多时! 江陵城,军府内。 刘表正翻看着刘磐呈上来的名单。 名单上所写,皆是黄忠的部将,是他准备拉拢分化之人。 “刘备大军刚刚进抵城下,修筑围营还需要些时日,想来短时间内还不会对我江陵城发动进攻。” “主公还有足够的时间,来笼络这些长沙军将官,足以在刘备攻城之前,将黄忠的四千长沙兵,尽数掌控在主公手中。” “介时纵然没有黄忠可用,只要长沙军在手,我们还是有守住江陵的希望。” 一旁蒯越乐观的为刘表勾勒蓝图。 刘表面露满意之色,将名单交给蒯越: “这件事就交给异度你来办吧,现下老夫能信得过的人,也只有你蒯异度了,你办事,我放心。” 蒯越当即领命,收起了名单。 “所谓患难见真心,直到今日,老夫才明白,伱蒯异度才是老夫最忠心的臣子。” 刘表亲自动手,给蒯越斟了一碗汤茶,笑道: “老夫听闻,异度你有一位寡姐,甚是贤良淑德。” “老夫是这么想的,咱们君臣经历这一场患难,也该将关系更进一步了,若能结成姻亲,自然是最好不过。” 蒯越眼眸一亮,立时听出了刘表的言下之意。 这是想迎娶他那寡妇姐姐,与他蒯家结成秦晋之好! 蔡氏已然覆没,庞氏黄氏在内的荆襄头等大族,又尽数倒向了刘备。 他蒯氏已是荆州士族当中,为数不多还拥护他的大族。 当此风雨飘摇之际,刘表自然将他蒯家视为救命稻草,想要通过联姻的手段,牢牢将他们绑在一起。 刘表的这点心思,蒯越自然是看得出来。 但若将来刘表有机会翻盘,收复失地,重夺襄阳,则他蒯氏作为外戚,将一跃取代蔡氏的地位。 而且,将是力压荆州所有士家豪姓,真正成为一手遮天的存在。 这张巨大的画饼,着实是令蒯越为之心动。 何况到现下这般局面,他蒯家除了跟着刘表一条道走到黑,还有别的选择吗? 蒯越思绪飞转,很快权衡出了利弊。 于是忙作受宠若惊之状,一脸惊喜道: “主公乃当世英雄,阿姐若能侍奉主公,实乃她莫大福份,更是我蒯氏一族的荣耀啊!” 这话等于是答应了这桩亲事。 刘表呵呵一笑,便举杯道: “能与异度你从主臣变成亲戚,亦是老夫的荣幸啊。” “待咱们守住了江陵,熬过了这一劫,老夫定将这场婚事风风光光大办,让天下人都知道,我刘表成了你蒯家的女婿。” 蒯越亦是乐到合不拢嘴,主臣二人便举杯一饮而尽。 酒刚入喉。 急匆匆的脚步声响起,刘磐满面凝重的闯了进来。 “启禀叔父,出大事了。” “黄忠那老匹夫,昨夜趁着换防之际,竟率本部四千长沙兵,由南面水门出城,过江逃往油江城去了!” “黄忠他叛逃了!” 刘磐半跪在地,声音沙哑的大叫道。 刘表和蒯越身形凝固,端着酒杯的手,悬滞在了嘴边,脸色定格在了愕然一瞬。 咣铛!咣铛! 随着两只酒杯落地,二人同时惊醒。 “你说什么?” “磐儿,你再说一遍!” 刘表跳将起来,眼珠爆睁,冲着刘磐怒叫。 “叔父,黄忠带走了四千长沙兵,逃往南岸油江城了啊!” 刘磐咬牙切齿,悲愤无匹的重复了这噩耗。 刘表身形晃了一晃,虚脱一般跌坐了下来,整个人陷入失魂落魄之中。 最担心之事还是发生了。 黄忠这老匹夫,竟然抢先一步溜了。 不光溜了,还带走了他宝贵的四千长沙兵! 那可是他最精锐的四千兵马,是守住江陵的中坚力量啊! 没了这四千兵马,只余下七八千乌合之众,拿头来抵挡刘备四万大军? “黄忠,你个不忠不义的奸贼!” “老夫就知道,黄氏一族皆为宵小,皆不可信啊!” 刘表从震惊中清醒过来,霎时间陷入无尽的狂怒之中。 刘磐则怒瞪向蒯越,埋怨道: “蒯异度,若非你自作聪明,当日劝住叔父,叔父早将黄忠拿下,焉能有现下这般局面?” “你也配称荆州第一谋士?” “叔父若非是对你言听计从,焉能一再为那萧方算计,被那刘备一败再败到如此地步!” 刘磐早对蔡氏两姓专权心怀不满,此刻是借题发挥,将心中积聚的不满统统宣泄而出。 蒯越是满面羞愧,额头滚汗,吱吱唔唔道: “谁能想到,黄忠这老贼一介匹夫,竟会逃的如此果断?” “主公白日才质疑过他,当晚他便率军逃出江陵!” “这,这,这…” 蒯越不知该如何说下去,更是惭愧到不敢正眼面对刘表。 刘磐的指责讽刺,终于也将刘表压抑已久的不满,霎时间点燃。 “异度啊异度,你号称荆州第一谋士,老夫对你可是言听计从啊!” “可你都做了些什么?” “从刘备入南阳以来,你一次次的失算,一次次为萧方那乡野村夫戏耍,累得老夫连战连败,损兵失地,直至今日这般窘境!” “你太令老夫失望了,失望之极啊——” 刘表满面怨气的瞪着蒯越,生平头一次对蒯越道出了心中不满。 那眼神,更是失望之极,后悔之极。 蒯越僵在原地,脸色羞愧无比,一时无地自容。 这时。 邢道荣,鲍隆等诸将,皆是闻讯赶来。 得知黄忠叛逃,带走了最精锐的长沙军后,满堂众将无不为之骇然大震。 “事已至此,尔等还有何应对之策,还不速速道来!” 刘表发泄完怒火后,终于冷静了下来,不得不面对现实。 堂内立时安静下来,众将皆是低下了头来,无人吱声。 纵然适才暴跳如雷的刘磐,现下也没了脾气。 刘表扫了一圈见没人吭声,脸上满是失望,目光最后还是得落在了蒯越身上。 “异度,老夫就再信你一次,你还有什么扭转困局的良策?” 刘表只得压下埋怨,捏着鼻子再次向蒯越问计。 没办法,怨归怨,除了蒯越之外,谁又能为他出谋划策呢。 蒯越脸上羞愧这才稍稍褪色,额头汗珠刷刷而落,苦思着破局之策。 良久后,深吸一口气,拱手道: “唯今之计,主公只有上中三下策可用。” “上策乃弃却江陵,即刻向东退往夏口,与黄祖会合。” “黄祖尚有精兵三万,还握有荆州最强水军,这是我们扭转乾坤的唯一希望。” 刘表一听,脸色立时一沉: “黄祖不听号令,拥兵自重,早已形同谋逆。” “老夫若去夏口,只怕性命难保,你此策断不可行。” 刘表吃了黄氏太多亏,自然是长了记性,断然否决了蒯越这所谓上策。 蒯越咽了口唾沫,只得又道: “这中策,乃是如黄忠那叛贼所说,弃江陵退往荆南,以长江天险为屏障,与刘备隔江对峙。” 刘表没有第一时间否决,而是稍作了一番思索。 尔后一摆手,沉声道: “荆南四郡乃偏避之地,老夫若退往荆南,等同于失了南郡,而失了南郡就等同于失了荆州。” “何况黄忠那叛贼,现下拥兵于油江口,老夫若率军过江,为他半渡截击如何是好?” “你这中策也不可行。” 两条计策皆被否决,只余下一条下策,刘表的眼神已然失望,似乎对这下策不抱希望。 蒯越再次深吸一口气,缓缓道: “越近日观察敌营布局,见刘备粮草从北面运来,皆屯集于西面围营。” “主公若有破釜沉舟决心,可赌上城中所有兵马,分兵两路夜袭敌军西营。” “一路由西门而出,正面进攻敌营。” “一路则由水门入江,乘船绕往敌营上游登陆,从背后对敌营发起突袭。” “两路兵马举火为号,同时夜袭,若能成功,便可一举烧毁刘备粮草。” “粮草一失,刘备必不战而退,主公便能获得宝贵的喘息之机,方能招兵买马,恢复元气,以待与刘备再战!” 这一道下策听过,原本已不抱希望的刘表,却陡然间精神大振,猛的坐直了身子。 “叔父,这破釜沉舟之策,才是扭转乾坤的奇策!” “侄儿愿率军突袭敌营,必烧了大耳贼粮草!” 刘磐忘记了对蒯越的讽刺,跳将起来慨然请战。 邢道荣也跳了起来,奋然道: “主公,末将也愿率军突袭敌营,杀大耳贼一个片甲不留!” 刘表缓缓站起,拳头紧握,绝望的眼眸中,渐渐燃起曙光。 沉吟良久后,脸色已决毅如铁。 “异度你的上策实乃下策,这下策才是上上之策!” “南郡乃荆州根本,江陵又乃南郡根本,老夫绝不会放弃!” “老夫就依你之计,破釜沉舟赌上一回!” 刘表一摆手,厉声道: “刘磐邢道容听令,老夫命尔等各率四千兵马,分兵两路,夜袭敌军西营!” “老夫要你们这一战,一把火烧尽大耳贼的粮营,毕其功于一役!” 刘磐与邢道荣战意被点燃,当下慨然领命。 蒯越暗松了一口气。 … 入夜时分,江陵西门。 城楼上,刘表扶剑而立,凝重的脸色间流转着几分期许。 “主公,西面方向烽火已起,是邢道荣就位了。” 蒯越指着夜色尽头说道。 刘表抬头远望,果然见一道烽火,已在刘军西营之后升起。 那是邢道荣率四千精兵,已由水路潜入上游,于敌营之后登陆的信号。 刘表回过头来,一拍刘磐肩膀,郑重道: “磐儿,咱们能不能守住荆州这片基业,你我叔侄的性命,就在这一战了。” “今晚,为叔就拜托你了!” 刘磐热血狂烧,拱手慨然道: “叔父放心,侄儿这一战,定烧了大耳贼粮草,叫他滚回襄阳去!” 说罢,刘磐转身下城而去。 城门打下,吊桥落下。 刘磐策马提枪当先而去,身后四千荆南士卒,心怀着忐忑紧跟而上。 转眼后,这支人马已消失在夜色之中。 刘表扶剑而立,紧紧盯着刘军西营方向,脸上已满是期待。 “纵然是张良复生,也绝计算不到,我们会在失了长沙军后,还敢主动出击吧。” “萧方,我就不信,我蒯越就赢不了你哪怕你一次!” “今晚之后,荆州第一谋士还是我蒯越!” 蒯越拳头握紧,目光之中再次燃起一抹傲色。 … 西营外。 杀声骤起,号角声刺破了夜的沉寂。 四千荆州军,已如潮水般冲向了刘军营门。 营门值守的士卒,似乎全然没料到荆州军竟敢夜袭,稍作抵抗便一哄而散。 营门轰然破开,荆州军一涌而入。 “刘备果然全无防备!” “蒯越,我收回之前的话,你虽擅权,却依旧我荆州第一谋士!” 刘磐一声狂笑,挥枪喝道: “随我杀入敌营腹地,烧尽大耳贼的粮草!” 四千荆州军士气大振,追随着刘磐一路狂冲,直奔粮营方向冲去。 与此同时。 西面方向火光冲天,杀声大振。 火光中,隐约见得一支兵马,从刘营背后破营而入。 一面“邢道”大旗,在火光中若隐若现。 那是邢道荣率领的另一路奇兵,从西面杀入了刘营之中。 两路兵马,一路所向披靡,轻松打穿了刘营,终于在粮营之前成功会师。 “子厚将军,蒯别驾的计策成了,敌军果然毫无防备,不堪一击啊!” 邢道荣挥舞着手中大斧,激动兴奋的大叫。 刘磐亦是兴奋如狂,挥枪一指前方粮营: “那还等什么,杀入粮营,一把火烧尽大耳贼的粮草,让他老老实实的滚回——” 一个回字方出口。 战鼓声陡然敲响在耳边。 原本空荡荡的粮营内,陡然间现出无数兵马,横亘列阵阻挡在了前方。 紧接着,大营四周无数支火把点燃,数不清的战旗士卒,如黑暗中现身的幽冥之兵,转眼间四面八方围涌上来。 刘磐和邢道荣脸色骇变,环扫四周突然围上来的刘军,霎时间方寸大乱。 这时,前方刘军阵中裂开一条通道。 刘备在张飞的陪护下,策马徐徐而出,行至阵前。 “他走投无路,果然是破釜沉舟,前来袭我粮营!” “刘表的一举一动,皆在军师的掌控之中呀…” 看着眼前惶恐的敌军,刘备口中感慨叹服,唏嘘不已。 眼眸一聚,冷峻如铁,手中马鞭一指: “来将听着,吾萧军师早料到刘表会放手一搏,妄想烧我粮草。” “吾已在此等候尔等多时,尔等不下马归降,更待何时!” 霸道十足的喝声,回荡在大营上空。 邢道荣和刘磐,脸色骇然大变。 第119章 原来是个插标卖首的水货!全军覆没,众叛亲离,天要亡我啊! 看着四面八方骤起的伏兵,听得刘备之言,邢道荣和刘磐二人,陡然间惊醒过来。 中计了! 那个萧方,早算准他们会在穷途末路之时,破釜沉舟出城夜袭。 人家更算出,他们突袭的目标,必定是西营粮草。 于是刘备将计就计,在这粮营之中屯下重兵,设下埋伏,就等着他们来自投罗网。 “难怪适才杀进来时,会如此轻松,原来大耳贼早有准备!” “蒯越啊蒯越,你个蠢材,你竟又被那萧方算计了!” 幡然省悟的刘磐,又惊又怒,咬牙切齿的大骂。 左右的荆州士卒,原本昂扬的斗志,顷刻间跌落谷底,陷入惊惶失措之中。 刘军阵内。 张飞已不耐烦,回头催促道: “兄长,这帮顽抗之徒怎会投降,跟他们废什么话,咱动手吧!” 刘备岂是优柔寡断之人,眼见敌军对劝降无所反应,眼中杀意狂燃而起。 马鞭一挥,喝道: “传令,各军围杀,全歼敌寇!” 战鼓声敲响。 数千弓弩手率先放箭,无数利箭腾空而起,四面八方射向敌军。 箭雨倾落,还在惊慌中的荆州兵,立时被射了个人仰马翻。 一道道鲜血腾空,染红了夜空。 刘磐这才回过神来,一面舞枪拨箭,一面大叫: “全军听令,即刻杀出重围,撤回江陵——” 刘磐拨马便走。 左右的荆州士卒,如惊弓之鸟般,向着东面方向便冲去。 邢道荣却未动。 他大斧拨开利箭,一道凶目穿过血雾,锁定了刘备所在。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脑海中陡然迸出: 凭我万人敌的武艺,于万军之中,斩了刘备首级! 毕其功于一役! 我邢道荣便将一战名震天下! 我将是主公收复荆州,反败为胜的第一功臣! 从此往后,荆州武将之首的位子,非我邢道荣莫属! 这个念头一生,霎时间令邢道荣眼眸充血,兴奋到额头青筋迸涌。 于是他一声咆哮,猛一夹马腹,手提大斧,朝着刘备所在便杀奔而上。 “零陵上将邢道荣在此!” “刘备,纳命来!” 邢道荣一人一斧,如疾风一般,向刘备冲去。 身后刘磐听到喝声,回头一瞥,惊见邢道荣竟单枪匹马,向刘备杀去。 “此人号称零陵上将,有万人敌之勇,武艺深不可测!” “若真给他万军之中,取了刘备首级,荆州形势岂非立时逆转?” 刘磐眼前一道曙光掠起,心提到了嗓子眼,满怀着期许望着邢道荣呼啸远去。 刘军阵内。 刘备眼见一员敌将,竟向自己单枪匹马杀来,不禁眼眸一亮,心中涌起一丝敬意。 “荆南之中,除却黄汉升,还有这般猛士?” 刘备心中暗自称奇,还未开口时。 身旁张飞已纵马而出,手提蛇矛迎击而上。 “燕人张飞在此!” “吃我一矛!” 暴喝声中,张飞手中蛇矛,挟着雷霆万钧之力,电刺而出。 势如山崩,快如雷电。 邢道荣心中一凛,未想到对方招式如此凌厉,急是挥舞大斧迎斩而上。 两骑错马而过。 伴随着一声惨叫,一道鲜血飞溅而出。 邢道荣半边胸膛已被刺破,偌大身形轰然跌落在了马下。 “我一身万人敌的武艺,竟然连他一招都接不住?”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落地重伤的邢道荣,心中的惊恐盖过了身体的剧痛,咬牙切齿的悲愤大叫。 “什么零陵上将,俺还以为有多了得!” “原来也不过是一插标卖首之徒!” 张飞不屑一哼,手中蛇矛再度轰刺而下。 邢道荣头颅应声便被轰爆。 张飞一招斩将,挥舞着血矛,如杀神一般便杀向了荆州军。 见得这一场面,刘备一声轻叹: “这人勇气倒是可嘉,可惜武艺太弱,连翼德一式都抵挡不住,当真也是不自量力。” 感慨过后,刘备马鞭一扬。 弓弩手停止放箭,号角声旋即吹响。 四面八方数万的刘军士卒,如潮水一般,向着围阵中的荆州军扑去。 围杀开始。 而十几步外,刘磐亲眼目睹了邢道荣,被一招斩落马下的一幕,眼中的期望霎时间化为惊悚。 “邢道荣有万人敌之勇,竟被那张飞一招斩杀?” “此人武艺,堪比吕布啊!” 骁勇如他,此刻胆魄已然瓦解,于是再不敢有半分迟疑,埋头夺路狂逃。 四面伏兵尽起,杀到荆州军血流成河。 刘磐则凭着一己勇力,硬生生冲了一条血路,终于是冲出了营门。 八千荆州兵,尽数丧在了围阵之中,逃出来者不足几百人。 “这是叔父仅剩的兵马,就此葬送,这江陵还怎么守?” “蒯越啊蒯越,你害苦了叔父啊…” 刘磐心中是恨怒难当,便催动战马,恨不得即刻奔回江陵,去宰了蒯越出气。 冲不出数步,陡然间奔雷起骤起,只见斜刺里一路骑兵,如洪流一般袭卷而来。 西凉骑兵! 是张绣统领的西凉骑兵杀到。 刘磐大惊失色,显然没料到,刘备在这里还伏了一路兵马。 就在他不知所措时,张绣已纵马拖枪,杀奔而来。 手中一记重枪,挟着雷霆暴雨之势,轰刺而至。 刘磐猛然惊醒,急是举枪抵挡。 枪式未出,寒芒已至。 “噗!” 心脏应声被洞穿。 刘磐一声惨叫,身形倒飞了出去,重重的跌落于地。 “刘备麾下,文有那萧方鬼谋神算,武将竟人人皆如吕布,叔父焉能不败,焉能不败啊——” 刘磐仰天一声悲凉痛嚎,尔后身体猛然一抽,就此毙命。 大营之内,血流成河。 半个时辰后。 杀声终于沉寂下去,血雾渐渐落定。 八千荆州军,死伤过半,余者伏地投降。 直到此时,萧方才策马扬鞭,打着吹欠出现在了西营战场。 “军师,一切如伱所料,刘表果然破釜沉舟,倾巢而出来袭我西营!” “这一战,我军歼敌八千,大获全胜啊。” 刘备面带笑意,已是掩饰不住的欣喜。 萧方收起困意,马鞭扬起,笑指江陵方向: “此战失利,江陵城中刘表最多只余一千余兵马,已无一战之力。” “主公,趁胜攻城,一举拿下江陵吧。” 刘备豪气狂燃,剑指江陵,大喝道: “传令下去,各军齐出,一鼓作气,拿下江陵!” 战鼓声再起。 杀到意犹未尽的诸将,当即统领着各部兵马,如潮水般涌出大营,向着江陵方向袭卷而上。 “阿亮,元直,我先回去补个觉,等主公夺了江陵再叫我啊…” 萧方打着吹欠,拨马转身慵懒离去。 徐庶是瞪大眼睛,惊奇的目送着萧方离去。 “这般大战在前,破江陵在即,萧军师还能睡得着?” 徐庶回头望着萧方,小声的向诸葛亮问道。 诸葛亮却习以为常,淡淡笑道: “我姐夫说了,人生在世最要紧的两件事,便是吃饭睡觉,就是天塌了也得先吃饱睡好。” “元直你莫大惊小怪,以后慢慢就习惯了。” 说罢诸葛亮仿佛近朱者赤,被萧方传染了一般,不禁也打起了哈欠。 “不行了,有也有些犯困了。” “我也回去补个觉,等主公打下了江陵,元直你记得叫我们啊…” 诸葛亮随口叮嘱了几句,便也打着哈欠扬长而去,只把徐庶一个人晾在了那里。 “天塌了,也要先吃饱睡好么?” “这萧军师,当真是位让人捉摸不透的神人啊。” “还有他这位妻弟,当真也是与众不同…” 徐庶望着那二人离去背影,口中啧啧感慨。 … 江陵城内。 刘表正神经紧绷,巴巴的望着火光冲天的西营,竖耳倾听着那隆隆杀声。 显然,一场激烈的夜袭之战,正在进行。 “异度此计若能功成,刘备粮草被烧尽,只能狼狈退回襄阳。” “老夫便有喘息之机,先收拾了黄忠那叛贼,再夺了黄祖的江夏兵,便能重整旗鼓。” “最多半年,老夫必挥师北进,夺回襄阳,把那织席贩履之徒赶回汉水以北…” 刘表心中思绪澎湃,已开始勾勒着未来的蓝图,脸上也浮现久违的自信。 蒯越却悄悄退在一边,附耳向侄子蒯钧吩咐道: “你速速叫我蒯氏族人做好准备,一旦形势有变,即刻从水门出城,退往江上。” 蒯钧愣了一下,旋即明白了自家叔父的意思。 蒯越这是怕今日一战失利,江陵有失,所以要瞒着刘表,提前做好跑路的准备。 “敌营厮杀已起,叔父的妙计必已功成,何必还多此一举?” 蒯钧眼神不解,便小声问道。 蒯越瞥了眼刘表,将侄子拉到一旁才道: “为叔此计,自然是胜算极大,只是那个萧方诡诈多端,实在不能以常理度之。” “倘若有个万一,无论如何,我们首先要保全我们蒯氏——” 话未说完。 突然有士卒尖叫道:“有兵马归来,有兵马归来!” 沿城一线的守卒,立时神经紧绷,皆是探头张望。 蒯越也来不及再交待侄子,几步上前,与刘表并肩而立,向着西面方向张望。 只见夜色中,果然有一队队人马,正向西门而来。 将近城下之时,借着城头火光,已能清楚看到。 旗帜全无,衣甲凌乱,惊恐万状… 分明是大败而归之状。 城头上,霎时间一片惊恐之声。 刘表脸上的期许,霎时间也土崩瓦解,换成了无尽的愕然。 “磐儿他们竟然败了?” “老夫最后的八千将士,就这么完了吗?” “天要亡我刘表,天要亡我刘表吗?” 刘表僵在原地,颤声自语,整个人仿佛失了魂魄一般,陷入恍惚之中。 “叔父,我军败了,你的计策竟然——” 蒯钧则恐慌惊骇,难以置信的目光,急是看向了蒯越。 “难道,又是那萧方,预料到了我的计策吗?” 蒯越僵在原地,脸上扭曲出悲愤绝望的苦涩。 恍惚良久后,长吐一口气,发出了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 “刘景升啊刘景升,我已尽全力,是天要帮刘备夺你基业,我亦无能为力啊…” 尔后,他强压下心绪,拉起自家侄儿,趁着刘表还在失魂落魄时,悄然退往了城下。 第120章 你死你的,别拉我陪葬!江陵易手!刘备:景升,我们终于见面了! “叔父,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蒯钧还没反应过来,满脸茫然的问道。 “我八千兵马损兵殆尽,刘备稍后必会趁势来攻,江陵城是守不住了。” “你速速去护着咱们蒯氏族人撤往江上,我去接了二公子,我们在江上会合!” 蒯越脚下不停,边走边低声交待。 蒯钧心头一震,蓦的反应过来。 自家叔父,这是要抛弃了刘表这个主公,却带着蒯氏族人,还刘表的儿子刘琮抢先出逃。 “叔父,我们当真要抛下主公不顾了吗?” 蒯钧却心有顾虑,不得不提醒道。 蒯越眼中掠过一道森冷。 “江陵失陷已成定局,唯有去跟黄祖会师,我们才有一线生机。” “可惜他恨极了黄祖,又顾及颜面,绝不会听我劝去江夏,只会退往荆南。” “荆南有黄忠那叛贼,又无兵可用,退往荆南只能是等死。” “他想死随他去吧,我蒯氏一族,却不能为他陪葬!” 蒯越再无顾虑,直接了捅破了窗户纸。 蒯钧身形一震,蓦然间省悟过来。 于是他再无多言,叔侄二人匆匆下城,翻身上马便分头逃离而去。 城头上。 刘表还沉浸在失魂落魄之中,直到溃兵逃回叫门之时,方才缓过神来。 “快,打开城门,放他们入城!” 刘表嘶哑的喝斥着惊慌失措的士卒。 须臾,城门打开,溃卒们仓皇逃去,几名将官被带上城来,跪倒在了刘表脚下。 “你们为何会这般模样归来?” “磐儿不是带着你们,突袭刘备粮营吗,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时的刘表恢复了几分冷静,仍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喝问。 将官们却跪倒在地,泣不成声道: “我们杀入敌营后,那刘备突然现身,四面八方有无数敌军伏兵将出现,将我们围住。” “那刘备宣称,他的军师早就料到,我们会夜袭他的粮营。” “他们伏兵一涌而上,邢道将军和刘将军皆被敌军所斩,我军几乎全军覆没,只逃出了我们这几人啊!” 惊雷轰落头顶。 刘表摇摇晃晃倒退两步,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残存的一丝侥幸,就此被小校的话轰为粉碎。 八千兵马全军覆没! 大将邢道荣,侄儿刘磐,尽皆战死! 他最后可依靠的力量,就此灰飞湮灭,化为了乌有。 而这一切,只因那个乡野村夫,再一次识破了他的图谋,令刘备给了他来了个将计就计。 “为何?” “为何老夫的每一步,都被那个乡野村夫看穿?” “难道那个萧方,当真是上天降下来,专欲制老夫于死地之人吗?” “悠悠苍天,何薄于我啊~~” 刘表老泪横流,满腔愤懑,仰头悲问苍天。 就在他恨天悲问时,城外方向,尘雾袭卷而来,杀声震天而至。 刘备军杀到了。 四万士卒如潮水一般,四面八方的向着城头涌来。 刘表从悲愤中缓过神来,挣扎着起身扑到城头。 目之所及,只见熊熊火光中,无以计数的刘军士卒,已扛着云梯卷至城下。 显然,刘备是要趁着大胜余威,一鼓作气踏平江陵。 “老夫还有江陵城,老夫还没有输!” “将士们,伱们报效老夫的时刻到了,给我死守江陵~~” 刘表拔剑在手,歇厮底里的咆哮大叫。 左右千余士卒,皆非他的嫡系人马,这般兵败如山倒的局面下,谁还会傻乎乎为他死战。 刘军还未登城,他们便是望风而溃。 “刘表!” “大势已去,你还不开城投降我主!” 城下响起一声熟悉的喝声。 刘表身形一震,探头看去,只见一将正横刀立马,向他发出最后通牒。 “文…文聘?” 刘表眼珠爆睁,咬虎切齿的叫出了那个名字。 那个曾经他的部将,如今已身先士卒,率刘军杀至城下,更是当众劝他这个旧主,归降刘备那个新主。 刘表羞怒如狂,长剑狠狠一指,嘶叫道: “给老夫放箭,射杀了那个叛贼,杀了他~~” 左右的弓弩手们,彼此一对视,都尽皆丢下弓弩,转身而去。 刘表是暴跳如雷,挥剑冲着溃卒们破口大骂,试图弹压住败溃之势。 城下。 文聘目光如刃,已弯弓搭箭,对准了刘表。 手指一松,一箭离弦而出,带着他多年所受的积怨,直奔刘表而去。 “噗!” 一箭擦着刘表脸庞划过,将他一只耳朵射破。 刘表一声痛叫,捂着鲜血淋漓的耳朵,摇摇晃晃再次跌坐在地。 文聘终究不善射,这一箭偏了寸许,未能射杀刘表。 饶是如此,堂堂一州之牧,被射到断耳,已是狼狈到了极点。 那剧痛仿佛一瓢冷水,反倒将癫狂中的刘表给泼醒。 江陵失守已成定局,他再不走,非得死在这里不可。 “异度,老夫该如何是好?” 刘表这时候才想起蒯越,顾不得断耳伤痛,急是大叫道。 却无人回应。 刘表站将起来,四下急扫,却不见蒯越的身影。 “禀主公,适才溃军入城前,蒯别驾叔侄便先下城而去了。” 身旁亲卫忙是禀报。 刘表心头如遭重锤一击,霎时间气血填胸,几欲闷绝过去。 蒯越,这是见势不妙,果断弃他而去,抢先一步逃了。 “蒯越,你个无耻之徒!” “若非是你计策失算,害得老夫折了最后八千将士,江陵城焉能失守!” “你竟然敢抛下老夫,独自先逃?” “你个无耻之徒,老夫当真是有眼无珠,竟会将你视为心腹那么多年——” 被抛弃的刘表,如同怨妇一般,破口大骂起来,全然已无一方之主的气度。 “嗖嗖嗖!” 又是十余支利箭射上城来,左右的亲卫被钉倒数人,鲜血溅了刘表一脸。 刘表惧意盖过了愤恨,也顾不得再骂蒯越,忙是喝令亲卫护着着他下城而去,向着南面水门方向逃去。 水门处。 蒯越已带着满脸惶恐的刘琮,登上了一艘战船。 随后赶来的蒯氏族人,以及一些先期逃来的士卒,正争先恐后的登抢上战船。 蒯越站在船尾,居高临下远远望着西门方向。 忽然,刘表的身影出现,正混在败兵之中,向着水门这边落荒而来。 刘表身后西门上空,刘备的战旗已经升起,预示着西门陷落。 大批的西凉骑兵,正沿着主街,向水门这边追来。 蒯越略一权衡后,急喝道: “传令下去,速速开船,所向船只即刻驶入长江!” 蒯钧吃了一惊,忙道: “叔父,我们蒯氏子弟,还有不少没赶到,咱们不能走啊!” 蒯越向西一指,厉声道: “刘备已破西门,西凉骑兵正追过来,再不走我们就走不了了,蒯氏一族全都得死在这里!” 蒯钧打了个寒战,暗暗一咬牙后,当即传令开船。 码头停靠的十余艘战船,当即解开绳索,驶入水道,徐徐驶出了水门。 数以百计的士卒,就此被抛弃在了码头上,惊恐悲凉的大叫。 蒯越却视而不见,只喝令战船继续驶离。 这时。 刘表终于也赶到了水门,一眼就认出了蒯越和儿子刘琮的身影。 “蒯异度!琮儿!” “老夫在此,速速回来接老夫!” 船尾处。 刘琮似乎听到了刘表叫声,回头看向岸边,忙道: “蒯别驾,好像是父亲赶到了,我们得回去接上父亲!” 蒯越却扶住刘琮肩膀,将他转过了身来,面带悲意道: “二公子,你看错了,那不是主公。” “主公在西门时,已中了敌军流矢,死在了刘备手上!” 刘琮却不相信,回头又指向了岸边。 还未开口时,蒯越又将他强行扭正,厉声道: “二公子,你听好了,主公已为刘备所害!” “敌军已追到水门,我们现在回去,全都要死在刘备的刀下!” “二公子,从现在起,你就是我荆州之主,你要肩负起守护荆襄百万子民的重担啊!” 荆州之主! 这四个字,令刘琮身形一震,霎时间愣在了原地。 岸边上,刘表的悲叫声,似乎已充耳不闻。 蒯越深吸一口气,对着刘琮恭敬一揖: “越代荆州万民,恭请主公继承荆州牧之位。” “请主公统率我荆州儿郎,与刘备血战到底,收复失地,为景升先公报仇雪恨!” 蒯越一带头,蒯钧等蒯氏子弟,纷纷也拜伏于地。 船上的士卒们,皆以为刘表已死,都跟向刘琮下跪。 看着伏跪于地的众人,这位刘家二公子不禁有些手忙脚乱,不知所措。 但在那一声声的“主公”中,刘琮却渐渐迷失了自我。 少年郎恢复了镇定,看着拜伏于地的众人,嘴角悄然上扬。 各船再无回头,渐行渐远,驶入了茫茫长江。 刘表则虚弱无力,瘫坐在了岸边,绝望悲愤的看着他最信任的臣子,最宠爱的儿子,就此弃他而远。 刘军滚滚而来,终于杀到。 来不及上船的荆州军,只得纷纷伏地请降。 当刘军士卒得知,刘表竟然没有逃走,被困在了岸边之时,惊喜之余却有些不知所措。 于是他们只得将刘表围住,飞马去通传刘备。 片刻后。 围兵如浪而开,刘备扶剑立马,出现在了刘表跟前。 “景升,我们终于见面了。” 第121章 根红苗正跪了草根泥腿子!活活把人骂死?军师的嘴竟也能杀人啊! 失魂落魄中的刘表,颤巍巍的抬起了头来。 回头看到刘备一瞬间,身形陡然一震,万千滋味涌上了心头。 曾经在他眼中,那个织席贩履,出身寒微之徒。 那个在他眼中,只配为他看家护院,为他拱卫南阳的草根同宗。 那个在他看来,只需他动动手,就能轻松捏死,如蝼蚁般的弱者。 那个从徐州落荒而来,形同流寇般的丧家之犬。 现在,却夺了他的基业,一步步将他逼到今日这般穷途末路的境地。 更以胜利者的姿态,高高在上,居高临下的站在他面前。 而他,这个曾经的荆州之主,名士八骏,根红苗正的汉室宗亲。 此时却是众叛亲离,穷途末路,以失败者的身份,任由刘备欣赏他的丑态。 屈辱,愤怒,悲凉,绝望… 无数负面的情绪,霎时间将他淹没。 “刘备!” 刘表以剑撑地,挣扎着站了起来,高昂起头颅迎向刘备的俯视。 “你我乃刘氏同宗,你为何要对老夫苦苦相逼,为何非要置吾于死地!” “你不是自诩仁义吗,伱的仁义又何在!” 刘表剑指刘备,满面愤懑的厉声质问。 身旁张飞还敢举剑指向刘备,立时便火了,纵马就要冲上去砍人。 刘备却手一抬,将张飞拦下。 尔后平静的注视着刘表,反问道: “刘景升,莫非你忘了么,是你纵容你妻弟蔡和,先对我用兵。” “你起倾州之兵伐我,欲将我先置于死地!” “若非吾有景略军师辅佐,恐怕今日你我便会易位,是我问你为何不顾同宗之谊,要将我逼上绝路了吧。” 刘表语塞。 满腹的怨怒之火,被刘备轻描淡写一番反问,便是硬生生的怼了回去。 没办法,谁让当初是蔡和先打第一枪,发兵偷袭育阳。 结果育阳没偷成,反赔上了性命,更给了刘备反击的口实。 若真刨根究底的话,他落到今日下场,全都始于蔡和的先发制人,全都归咎于他对蔡家的护短。 “刘景升,你知道你为何会败吗?” “荆州卧虎藏龙,豪杰奇士何其之多,魏文长,文仲业,甘兴霸,哪一个不是世之虎将?” “从宛城到襄阳,那些蛰伏于野,不为你所用的才俊,更是不计其数。” “吾军师萧景略,更如张良复生,乃是经天纬地的绝世奇才!” “这些荆襄奇士,若是能为你重用,我刘备焉能是你对手?” “你莫说是灭我刘备,挥师北伐,讨灭汉贼,再造汉室都指日可待!” 刘备肃厉的声音,如一声声惊雷,令刘表身心震动,从狂怒悲愤渐渐沉默了下来。 “可惜啊,你枉为汉室子孙,却无心匡扶汉室,只想坐保这荆州一隅。” “所以你一味佞幸蔡蒯两姓,亲小人而远贤能,莫说是寒门之士,纵然是黄庞这等大姓豪姓,都不能为你所用。” “你为了换取蔡蒯两姓拥护,甚至不惜放任他们欺压你的长子,甚至于蔡氏那毒妇毒害刘琦,你竟一味袒护。” “你这种种昏聩之举,岂能不失尽人心,岂能不令荆襄豪杰,对你是怨声载道!” “失人心者失天下,纵然是没有我刘备,你当真以为,光靠蔡蒯两姓的拥护,你就能守得住荆州这片基业吗?” 听得刘备振聋的斥责,刘表身形摇摇晃晃,倒退出半步。 手中那柄长剑,也虚弱无力的放了下来。 这一刻,刘表仿佛幡然省悟,脸上竟掠过一抹羞愧之色。 也只是一刻而已。 尔后刘表脸色再次狰狞,竟是放声大笑起来。 那笑声中充满了嘲讽意味,仿佛嘲讽刘备的天真。 “刘备,你以为你靠着荆州一众叛贼扶持,侥幸夺了我的荆州,你就有资格高高在上,对老夫指指点点了吗?” “汉室气数已尽,你以为就凭你一织席贩履之徒,也配匡扶大汉朝这座已倾的大厦吗?” “袁绍称霸河北,麾下重臣,哪个不是一方豪姓?” “就说那曹操,假惺惺的宣称什么唯才是举,可他信任之人,除了他曹氏夏侯姓,哪一个不是出身名门?” “天下大势,浩浩荡荡,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你竟奉一寒士为谋主,谋臣武将不看出身德行,凡能为你所用者,你皆可委以重任!” “你逆大势而行,纵然猖狂一时,亦不过是昙花一现,早晚必步老夫后尘!” 刘表再次剑指刘备,满口喷着唾沫星子,近乎诅咒式的便是一通冷嘲热讽。 左右张飞等人,更是满面愤怒,恨不得上前将刘表撕了。 “汉室虽然衰落,却未必人心尽失。” “所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主以寒微之出身,却位卑不敢忘国,以微薄之力,誓要匡扶汉室!” “我主才配称刘氏子孙,无愧于汉室子孙。” “你刘表自诩名士,凭着汉室宗亲的身份,才坐拥荆州之地,不思匡扶汉室,却只想偏安一隅,苟活余生。” “你这样的人,也配讽刺我主没有资格匡扶汉室?” “刘表,你也当真是厚颜无耻啊。” 一声声讽刺之声响起,萧方策马扬鞭,徐徐而至。 “军师!” 刘备见是萧方到了,精神陡然一振。 刘表被萧方一番话,本就怼到脸色涨红,哑口无言。 听得刘备称这年轻人为“军师”,不由脸色一变,方才明白眼前这人,竟然就是那个萧景略。 那个义阳寒士,那个原本是他的子民,却帮着刘备夺了他基业,将他逼到如此绝境,吃里扒外之徒。 “萧方~~” 刘表霎时间眼珠爆睁欲裂,几乎牙关咬碎般叫出了那个名字。 “我主用人,向来不问出身。” “凡愿追随他匡扶汉室者,贩夫走卒可以性命相托,士家名士也可引为肱股。” “正因我主这般雄主气量,我主麾下才会既有寒门奇士,又有士家贤才,谋士如云,猛将如雨!” “你刘表的气量格局,用人之术,不及我主万分之一,也配在此对我主大放厥词?” 萧方不给刘表开口机会,又是滔滔不绝一通输出。 那一字一句,如重锤一般,不停的轰击在刘表头顶。 “萧方,你,你——” 刘表被气到怒气填胸,脸色发紫,眼珠仿佛要憋炸一般。 “你身为父亲,却纵容蔡氏那毒妇,下毒谋害你的亲子刘琦,逼得刘琦为求自保,不惜背弃你这冷血父亲,归顺于我主麾下。” “虎毒尚且不食子,你刘表自诩当世名士,号称汉室宗亲,竟能对自己亲子残忍冷血如斯!” “你既不配为汉臣,又不配为人父,也敢大言不惭,在我主面前高谈阔论什么天下大势,人心向背?” “我萧方此生,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萧方怒指刘表,发出了最后灵魂一骂。 这一骂,也将刘表的心理防线,彻底的击垮。 “萧方,乡野村夫,你怎敢如此辱我——” 精神崩溃的刘表,如癫狂一般,执剑向着萧方便冲去。 只冲不出半步,滚滚气血便狂涌而上。 “啊——” 伴随着一声凄惨的大叫,刘表狂喷一口黑血,膝盖一软,跪在了刘备面前。 接着又连吐数口鲜血,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那一具残躯,抽了几抽后,便再无动弹。 左右众将士,无不是目瞪口呆。 纵然是刘备,亦是神色震撼,愣在了马上。 许褚几步上前,伸手察看刘表气息,尔后回头叫道: “启刘表被军师给活活骂死了!” 四周将士们,这才回过神来,一片沸腾。 张飞一跃下马,几步冲上去,也试了试刘表气息,确定是断了气。 “景略军师,你竟然真把刘表这老贼给骂死了?” “把人活生生骂死,俺还是头一遭见!” “不过你骂得真是过瘾啊,句句骂在俺心坎里了,骂的好,骂的痛快啊!” 张飞回过头来,满脸的敬佩,对萧方是赞不绝口。 萧方瞄了一眼刘表,脸上却有几分惊讶,显然是没料到自己竟把刘表给活生生骂死了。 “主公,方不过是想替主公鸣不平,骂还这刘表。” “没想到,不小心把他给骂死了。” 萧方回过头来,略有尴尬的笑看向了刘备。 刘备终于回过神来,不禁面露敬意,向萧方一拱手: “备原本只知,军师神机妙算,智计独步天下。” “没想到,军师这三寸不烂之舌,亦能杀人,这辩才当真天下无双!” “备今日,终于又见识了军师的底蕴了。” 老刘这一本正经的一通猛吹,倒叫萧方有点不好意思,只了笑了一笑。 刘备目光转向刘表,叹道: “军师骂他骂得也句句在理,刘景升落得这步田地,也是他咎由自取了。” “不过他到底乃备同宗,也曾为一方诸侯,就以州牧之礼,将他好生安葬了吧。” 身后士卒上前,将刘表的尸躯抬走。 刘备随后与萧方及诸将,登上了水门城楼。 回望身后,江陵四门之上,已然升起了他的战旗,宣告这座重镇就此易主。 江陵攻陷,也宣布着南郡,这个荆州最核心一郡,已全部收入囊中。 刘备转过身来,举目远望,滚滚长江,已尽收眼底。 “景略,我们终于饮马长江了…” 刘备望着眼前滚滚长江,脸上是意气风发,心中是豪情万丈。 萧方并肩而立,抬手遥指: “江陵已破,我料那蒯越,必会奉刘琮为新主,顺江东下前往夏口投奔黄祖。” “主公现下,有三件事要即刻去做!” 第122章 门神和万人敌咱都要!下一站夏口!孙策:吃屎我都赶不上热乎的? “哪三件事,还请军师明示?” 刘备目光从滚滚长江收回,目光回看向萧方。 “这第一件事,自然是安抚人心。” “江陵城乃荆州第二大城,人口之多,甚至还超过襄阳,主公今已破城,自然要安抚民心。” “除百姓之外,江陵城及附近诸县,亦有不少士家豪姓,其中不乏才俊之士。” “今刘表已死,这些人自然再无顾虑,必会蜂拥投奔主公。” “主公当善加安抚,择其中贤者量才录用才是。” “方已为主公拟定了一份名单,上面的人是主公当重点栽培任用之人。” 说着,萧方便从诸葛亮手中,接过了一道名录递给了老刘。 老刘面露奇色的接过了名录。 这道名录,显然是在他还未破江陵之前,萧方就已经为他拟好。 “城还未破,就谋划好了要招揽哪些贤才,军师当真是深谋远虑如旧啊……” 刘备心中啧啧赞叹,便将名录打开。 霍峻。 排名第一位,便是南郡枝江,霍氏子弟霍峻。 “这个霍仲邈,备倒也听闻过其名。” 刘备微微点头,却又奇道: “只是军师将此人列为排名第一的贤才,不知这霍仲邈,可有何过人之处?” 身后文聘,徐庶等人也是面露好奇,想听听萧方对这个霍峻的评价。 毕竟他们虽亦久居荆州,但对霍峻的了解,也仅限于姓名而已。 “霍峻此人,于守城之道极有天赋,主公可以往这方面培养他。” “有朝一日,此人的守城之能,必有大用。” 萧方不紧不慢的点破了霍峻的资质。 当年历史上,老刘与刘璋翻脸,兵戎相见,刘璋派万余大军,攻取霍峻镇守的葭萌关,意图抄了老刘后路。 结果这霍峻,仅凭数百人马,便坚守关城整整一年。 期间甚至还主动出击,大胜刘璋军,斩其主将。 仅此一战,霍峻名震荆益,称之为门神也不为过。 善攻的武将固然人人渴求,但善守之士,却更加弥足珍贵。 不然攻城掠地无数,关键城池要隘失守,便是满盘皆输,打下多少地盘也全都得吐出来。 当年荆州失陷,不就是血淋淋的例子么。 故而在萧方看来,霍峻的重要性,甚至要超过文聘这个级别的武将,自然要把他排在头名向老刘举荐。 “善守之将?” “若果真如军师所说,这霍仲邈确实乃一员难得的将才,若其来投,备自当好好重用栽培!” 老刘面露惊喜,显然也知道,一员善守之将有多难得。 于是将名录翻看了一遍后,老刘遂道: “军师举荐之人,自然是没有错的,若他们前来归附,备皆任用便是。” 名录交给陈到收后,刘备便又问萧方,这第二件事是什么。 “蒯越弃刘表逃走,必会挟裹刘琮往江夏投奔黄祖,拥立其为所谓荆州新主,妄图依靠黄祖的江夏军负隅顽抗。” “方那道铁锁横江之计,能挡住孙策的时间也有限,我们自然要尽快顺江东下,抢先于孙策攻取夏口。” “所以主公这第二件事,便是即刻调半数水军由夏水转入长江,至江陵前来与我步军会合。” “两军稍适休整后,即刻水陆并进,顺江东下,直扑夏口!” 萧方抬起手来,指向了东面方向。 听到这里,刘备目光望向长江下游,眼神立时警觉起来。 江东小霸王啊… 那可是孙坚之子,其用兵之能,麾下谋臣武将远胜于刘表的存在。 麾下所统的,更是近四万在江东水军。 这是一只比刘表更难对付的巨鳄! “军师言之有理,抢先一步攻取夏口,我们方能占据主动。” 刘备深以为然,当下便传令,命徐盛率半数水军,前来江陵会合。 “不知军师所指的第三件事,又是何事?” 刘备传下号令后,忙又问道。 萧方抬起手来,向着长江南岸方向一指: “这第三件事,主公当即刻请黄公前来江陵,渡江前往油江城,去招降那黄忠!” 刘备神色一动,目光望向了对岸。 “方说过,黄忠虽老,却有万人敌之勇,可与翼德将军匹敌。” “这样一员世之猛将,主公岂能错过,自然要招至麾下,为主公所用。” “且荆南各郡兵马,多已覆灭于了江陵,长江以南只余下了黄忠和他的四千长沙兵。” “主公只要招降了这一路兵马,则荆南四郡再无兵可用,必传檄可定也。” 萧方将招揽黄忠的种种好处,一一道来。 刘备眼中精光涌现。 既能招揽一员万人敌的猛将,又能传檄而定荆南四郡,这可是一石二鸟的好事啊。 “好,就依军师所说,我即刻令人请黄公南下!” 刘备自然是不假思索,欣然采纳。 三件事定下,刘备当下便开始安民抚士,休整士卒,只等水军一到,便水陆并进,直奔夏口。 … 夏口以东。 长江南岸,西塞山江夏军阵。 杀声震天,箭矢如雨。 无数江东士卒,正疯狂的对江夏军营,发动着一轮接一轮的猛攻。 中军处,孙策眉头紧锁,脸色阴沉如铁。 水军用尽各种手段,破不了江上的三道铁锁,大军就此被阻于此。 不得已之下,孙策只得把希望,放在了攻破南岸江夏军旱营上。 只有破了旱营,方能斩断铁锁,他的千艘战船才能继续西进,直取夏口。 “黄祖终究兵马有限,既要防着刘备,又要抵挡我军四万大军猛攻。” “我看他已是力不从心,守势大不如前几日,最多五日,我们必能破营。” 周瑜遥指着敌营形势,脸上却洋溢着自信的冷笑。 孙策脸色这才稍稍好转,咬牙恨恨道: “黄祖这狗贼,吾破夏口后,必灭他满门,血洗夏口!” 周瑜微微一凛。 自己这位主公兼好友,这是气恼于被黄祖铁锁阵所阻,又犯了嗜杀瘾,竟想要屠夏口以泄愤。 “咳咳,伯符啊,其实…” “报——江陵急报!” 潘璋飞奔而来,打断了周瑜的劝谏。 “启禀主公,江陵急报。” “刘备已于三日前攻陷江陵,荆州军全军覆没,刘表陨命,蒯越挟刘琮出逃,前往夏口投奔黄祖。” “江陵城,已为刘备所有!” 一道惊雷轰落。 孙策和周瑜身形猛然一震,二人脸色愕然大变。 “江陵城失陷?刘表老贼死了?” “这不可能,绝不可能!” 孙策勃然变色,激动的惊怒大叫,一把将潘璋手中情报夺过。 “刘表虽损兵折将,但江陵城到底城坚粮足,他又调集了一万荆南军守城。” “就算他再无能,就算那刘备再强,江陵岂会这么快就失陷?” 周瑜亦是满脸吃惊质疑,匆忙凑上前去看那急报。 二人脸上的质疑,渐渐变为了惊异,眼珠瞪大,嘴巴也微微张开。 尔后彼此对视一眼,倒吸一口凉气。 急报之中,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 刘表逼走了黄忠和长沙兵,如何破釜沉舟偷袭刘军粮营,却中了埋伏全军覆没,尔后被刘备趁势攻破江陵,以及刘表被萧方活活骂死… 全部经过,一清二楚。 “刘表这个蠢材,为何要逼走那黄忠?” “他何来的胆量,竟然敢出城偷袭刘备?” “他是老糊涂了,还是疯了吗?” 孙策难以置信的看向周瑜,脸上是匪夷所思之色。 周瑜思绪飞转,蓦的心头一震。 “若我推测无误,这必是刘备使了离间计,令刘表对黄忠生疑,方才将其逼走。” “没了长沙兵,刘表情知江陵守不住,唯有破釜沉舟偷袭刘备粮营,却不想刘备早有预料,布下了伏兵坐等荆州军前来送死!” 周瑜何等智谋,仅凭现有情报,便推测出了其中玄机。 孙策恍然省悟,脸上惊异更浓: “那刘备,竟然有这等智计,将刘表戏耍于股掌之中?” 周瑜眉头深锁,叹道: “刘备虽有雄才,却未有大略,这种种手笔,必是那萧方的杰作!” 萧方! 又是这个名字。 孙策恍然省悟,手中密报攥紧: “此人之诡诈多端,当真是我生平所未见,将来必为江东大患!” 说罢,孙策将手中密报,撕成了粉碎。 “传令,全军急攻,三日之内,必须给拿下敌营!” 孙策急了。 江陵失陷,他的如意算盘就此被打乱,刘备随时将顺江东下,直取夏口。 他若再不破敌营,破不了这铁锁阵,岂非连夏口也要被刘备吃下去? 忙乎了半天,荆州尽为刘备所有,他耗损兵马钱粮,到头来别说瓜分荆州了,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这岂不是亏大了? “伯符,形势已变,我以为我们反倒要暂停攻势才是。” 周瑜却出人意料,与他唱起了反调。 孙策一愣,茫然的看向了周瑜。 “先前咱们急攻,是为抢在刘备攻下江陵前夺取夏口,我们方能杀入荆州腹地,截断长江。” “但现下的形势却是,刘备意外的已破江陵,荆南四郡传檄而定,江夏以西尽为其所有。” “刘备随时会顺江东下,攻取夏口,倘若我军那时正围攻夏口不下,却被刘备突然从上游杀来,如何应对?” 周瑜一番分析后,脸上再次扬起自信之色: “所以,我们不如暂且停止进攻,让黄祖得以腾出手来,向西阻挡刘备。” “以其江夏水军实力,水战应该占有优势,至少能与刘备形成对峙之势。” “介时,我们再趁夏口空虚,突然发兵再攻,还怕不能出其不意破了这铁锁阵,一举拿下夏口!” “介时夏口在手,以我江东水军的实力,还怕夺不下长江水权,还怕破不了刘备吗?” 周瑜一脸的运筹帷幄,洋洋洒洒献上一计。 孙策脸上阴云一扫而空,欣然道: “公瑾此计,乃是鹤蚌相争,渔翁得利之计!” “好,就让黄祖和刘备去狗咬狗,吾坐收渔利!” 孙策望向江陵方向,嘴角钩起一抹冷笑。 第123章 投降孙策?不得被满门屠光啊!照猫画虎之计,逆风翻盘在此一举! 江夏郡。 夏口城内,已是满城素缟白幡。 郡府内,则是人人披麻戴孝,哀哭声此起彼伏。 正堂之内,刘琮正跪在刘表的灵位前,一边烧纸一边哭哭啼啼。 “主公,主公啊——” 黄祖闯入了灵堂,伏倒在了刘表灵位跟前,嚎陶大哭了起来。 自江东军退兵后,这位江夏之主便率军撤回了夏口城。 在得知刘表陨命,蒯越带着刘琮来投,并在城中设灵位遥祭刘表后,他便披麻戴孝,一路赶了过来。 “承宗啊,景升先公已去,你千万要节哀才是。” “辅佐主公收复失地,为先公报仇雪恨的重任,还要你一力挑起,你万万不可哭伤了身子啊。” 蒯越忙是上前搀扶宽慰,顺势又向刘琮使了个眼色。 刘琮会意,忙也上前将黄祖扶住,含泪道: “承宗将军,父亲在天有灵,能看到伱如何伤心,必也宽慰了。” “你身负重任,千万要节哀才是,莫要哭坏了身子。” 他主臣二人是相当的默契,只顾吹捧黄祖,对先前黄祖不听号令,拒不救襄樊江陵之事是只字不提。 黄祖是嚎陶大哭,哭到死去活来,竟是哭晕了过去。 “父亲!” 黄射大吃一惊,忙是扑了上去。 刘琮和蒯越对视一眼,自然知道黄祖是在演戏,却还得佯作惶恐,急是手忙脚乱的与众人一起将黄祖抬了过去。 折腾了许久,直到天黑之时,黄祖终于是幽幽转醒。 “刘备狗贼,害死吾主,此仇不共戴天!” “射儿,速传吾令,集结兵马,吾要尽起江夏之兵,往江陵与大耳贼决一死战,为吾先主报仇雪恨!” 黄祖挣扎着坐起身来,满腔悲愤的吵吵着要出兵。 黄射亦是满面愤慨,当即便要去传令。 “子锐且慢!” 蒯越一跃而起,忙将黄射拦住。 “承宗你心想为景升先公报仇,这份忠义之心,自然是令人感佩。” “只是现下刘备已破江陵,南郡已为其所有,荆南四郡料想也传檄可定。” “我荆州七郡,刘备已据其六,光靠我江夏这三万兵马,想要收复江陵,实是胜算无多。” “承宗,我们还要冷静行事,从长计议才是呀。” 蒯越分析了一番局势,苦口婆心的劝谏了一通。 黄祖本就无意率军夺回江陵,适才的慷慨激昂,也不过是装样子而已。 蒯越这么一劝说,自然是要借坡下驴。 “唉,异度言之有理呀。” “若非当初我为那小霸王牵制,抽不出身来救援江陵,那刘备焉能攻破江陵,景升先公也不会为其所害。” “现下大半个荆州皆已落入大耳贼之手,以我江夏一郡之力,想要收复失地,确实是不易呀。” 黄祖冷静了下来,摇头叹息,满腹的愤怒渐渐化为了焦虑。 黄射也面色重归凝重,沉声道: “适才细作传回密报,刘备已调了半数水军,由夏口转入长江,前往江陵会合。” “儿料想那大耳贼,用不了几日,必会水陆并进,顺流东下来犯我夏口。” “父亲,我们得做好应对的准备啊。” 黄祖眉头深锁,沉默不语。 适才那份喊打喊杀的气势,现下已是散了大半。 沉默片刻后,黄祖强撑起傲气,冷哼道: “那大耳贼实力虽强,但吾水军却天下无敌!” “他若敢率军来攻,吾便亲率水军往上游阻挡,他破不了吾水军,又焉能威胁我夏口?” 黄祖一拍案几,霸气无匹的放出狂言。 主打的就是一个自信。 哪怕他现下困守江夏一隅,却也有绝对的自信,自己水军乃是长江之上无敌的存在。 莫说是刘备,就算是那小霸王,亦未必是自己敌手。 “江夏水军,自然是长江最强,若承宗率军西进,阻挡住刘备东侵应该不是问题。” 蒯越先是一番吹捧,尔后话锋一转,反问道: “但承宗你没有想过,倘若你率水军主力向西阻挡刘备,则夏口与东线驻守必定空虚。” “倘若孙策趁虚急攻,突破了你的铁锁阵,一举拿下夏口,又当如何是好?” 黄祖身形一凛。 “孙策暂时退军,并非是放弃了夺取夏口,无非是想让我们腾出手来,与上游刘备对峙。” “我们与刘备僵持不下,那小霸王才好趁虚而入,渔翁得利啊。” 黄祖打了个寒战,脸色由忌惮变成了恐惧。 败给了刘备,实在走投无路,至少还有投降这条退路可选。 孙策可是跟你有杀父之仇! 败给了孙策,就只有死路一条。 不光是死你黄祖一个,只怕整个黄氏家族,全都得被孙策屠戮殆尽,老弱不留。 “异度言之有理,言之有理,绝不能让孙策瞅了空子,袭了我夏口!” “可现下刘备大军来攻在即,孙策又在背后虎视耽耽,吾兵马就有这么多,却当如何应对?” 黄祖语气已有些心虚,也换上了一副虚心求教的态度。 蒯越重新感觉到了被奉为谋主的滋味,嘴角不禁微微上扬。 接着捋着细髯,淡淡笑道: “承宗莫忧,越这里有一条计策,必能叫刘备不战自退!” 此言一出。 房中所有人皆精神大振。 “异…异度,你这是何等妙计,竟如此了得?” 黄祖声音略显激动,眼神惊奇之中,却又带着深深怀疑。 蒯越却不慌不忙,叫人拿来地图,铺展在了众人面前。 “水军本就是刘备软肋,哪怕他收编了部分江陵水军,其水军实力也要弱于承宗你的江夏水军。” “何况他还抽调了部分水军,由夏水转入长江,那么其襄樊水军,必定实力削弱。” “承宗何不以少许兵马,往长江上游拖住刘备主力,承宗你却率江夏水军主力,由汉水北上直扑樊城。” “以承宗你的水战之能,击败留守的樊城水军,当不在话下,尔后便能截断汉水,一举拿下樊城,切断刘备南北联系!” “介时刘备必军心大乱,必火速退兵北归,以增援襄阳,夺回樊城!” “如此一来,夏口上游刘备的威胁便就此解除,承宗便可火速回师夏口,不给那小霸王可趁之机!” 蒯越指着地图,洋洋洒洒的为黄祖勾勒出一条计策。 黄祖盯着地图,眼眸中渐起喜色,大赞道: “异度你这声东击西之计,确实是速退刘备的妙计!” “此计若成,说不定还能一鼓作气,将襄阳也一并收复!” “妙计,此当真乃一出妙计!” 黄祖拍着地图大赞。 蒯越捋着细髯,嘴角微微扬起几分笑意。 “父亲,蒯别驾此计,只怕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难题。” “父亲以主力奔袭樊城,又如何以小股人马,挡住刘备四万余水陆大军的东进啊。” 黄射却泼了一瓢冷水。 黄祖身形一凛,脸上的兴奋霎时间熄灭大半。 未等他开口相问时。 蒯越似乎早有准备,笑眯眯的反问道: “子锐啊,听闻你是向令尊献计,以铁锁横江之计,来阻挡孙策的江东水军。” “既然如此,那咱们为何不能照猫画虎,也用同样的计策,来对付刘备呢?” 黄射一愣。 片刻后,蓦然间省悟过来,惊喜大叫: “对啊,蒯别驾提醒的是啊!” “咱们可用同样手段,于上游险要处设置三道铁锁,来拒住江面,不就能阻挡住刘备的水军东下了吗?” “如此一来,只需数千精兵守住两岸旱营险隘,不就能挡住刘备四万余水陆大军了么?” 最后一块破绽,就此被补上。 黄祖脸上疑云尽散,哈哈大笑道: “好好好,异度啊异度,你果然不愧是我荆州第一谋士!” “吾实在是想不通,景升先公有你出谋划策,焉会屡战屡败给那刘备?” “我实不相信,萧方那个乡野村夫,会是你蒯异度的对手!” 蒯越却只淡淡一笑,敬佩的目光转向黄射: “承宗过奖了,其实我所以会想出此计,还得归功于子锐这铁锁横江之计。” “子锐能想出这等天马行空的妙计,果真是虎父无犬子啊。” 蒯越不着痕迹几句夸奖,将黄祖父子二人一并吹捧。 黄祖面露得意,欣然道: “好,射儿,你便统兵五千,于上游以铁锁横江之计,阻挡刘备东进。” “为父亲率两万水军主力,北上汉水,奔袭樊城。” “咱们就用异度之计,让那大耳贼见识一下我父子的手段!” 黄射欣然领命。 他几人谈笑风声,从头到尾都未征询过刘琮意见,仿佛将他这位荆州新主,视若透明一般。 刘琮咽了口唾沫,眼中闪过几分不悦,却不敢作声,只能暗自一声叹息。 … 江陵城南,长江北岸。 数以千计的刘军将士,已开始井然有序的登船。 攻陷江陵不到十日后,刘备便集结水陆大军,将要顺江东下,直奔夏口。 半数大军已登船,刘备却立马于岸边迟迟没有上船,目光却望着南岸方向。 “主公的万人敌虎将来了!” 萧方眼尖,指着江面笑道。 刘备翘首南望,果然见数十艘大小船只,从南岸方向而来。 战旗上,“黄”字旗帜若隐若隐。 刘备眼眸放亮,忙是翻身下马,几步来到了栈桥上。 不多时,船只陆陆续续靠岸。 黄承彦与一位须发半白老将,相携着下了战船,身后亲卫还搀扶着一位病殃殃的年轻公子。 “汉升,那便是玄德公!” 黄承彦看到了刘备,忙是笑着指着介绍说道。 那老将神色一振,脸上霎时间浮现受宠若惊之色。 于是忙整了整衣甲,上前一步,拱手一拜: “老朽黄忠,未能及早来拜见主公,还请主公恕罪!” 第124章 刘表败的不冤!用我计策对付我?有点想法,可惜不多!我有后门! 刘备欣喜的目光,回头瞥了萧方一眼。 果然如萧方所料,黄承彦亲自出马,便如当年说降甘宁一样,成功的将他这位族兄劝说来降。 这样一员可与张飞匹敌,拥有万人敌之勇的猛将来归,刘备心中焉能不欣喜若狂。 “吾正要顺江东下,攻取夏口。” “汉升来的一点都不迟,正好助备拿下夏口,全取荆州!” 刘备一步上前,忙将黄忠扶将起来,欣喜的眼神如获至宝一般。 看着这位礼贤下士的荆州新主,回想起先前在刘表那里受到的委屈猜忌,黄忠心中是感慨万千。 “叙儿,还不快来拜见主公!” 黄忠收起感慨,忙回头向儿子召手。 身后黄叙便拖着病殃殃的身子上前,伏身欲拜。 刘备不等他拜下,便忙是扶住: “令公子身有不适,就不必这般拘礼了。” “景略,还要劳烦你先为这黄公子瞧瞧病才是。” 刘备回头看向了萧方。 黄忠精神顿时一振。 他为黄承彦说服来降,一方面固然是看重刘备乃明主,另一方面也是刘表已死,荆州易主已成定局,他也得给自己和长沙兵谋个后路。 另一个最重要的原本,便是黄承彦称那位萧军师,不光神机妙算,还有妙手回春之能。 所以他才会不敢耽搁,急匆匆便过江来降,为的就是尽早救治自己的儿子。 “汉升老将军放心,方自当尽我所能。” 萧方便叫将黄叙扶入帐中。 刘备则携着黄忠入中军帐,以事先摆下的酒宴,来为黄忠接风洗尘。 美酒在前,黄忠却始终心不在焉,不时的向着帐外张望。 “汉升莫要太过忧虑,景略军师可是有扁鹊再生般的医术,备相信令公子吉人自有天相,军师他定能治得好令公子的病。” 刘备看出了黄忠的心事,便是笑着宽慰道。 黄忠这才稍稍宽心,却又略带怀疑道: “主公,忠早听闻萧军师神机妙算,如张良再世。” “那蒯越自诩荆州第一谋士,却屡屡为萧军师戏耍。” “只是犬子这病,那名医张仲景都束手无策,萧军师这般年纪轻轻,当真能…” 黄忠的话点到为止,并未明言。 但言下之意,却是在委婉的暗示,自己对萧方的智计敬畏,但对医术却着实担忧。 毕竟张仲景这种声名在外的名医,都束手无策,何况是你这么一年轻人。 “汉升,你可千万莫看军师年轻,便小看了他呀…” 刘备意味深长一笑,便将先前萧方种种“起死回生”的先例,便一一道了出来。 黄忠脸上渐渐再起奇色,那份担忧褪色了下去。 “如此看来,这位萧军师,当真乃世之奇人!” “主公竟能得如此奇士辅佐,无怪乎刘景升不是对手…” 黄忠思绪飞转,心下是啧啧称奇。 便在这时,萧方搀扶着黄叙,步入了大帐之内。 “萧军师,犬子的病情如何,可有得救?” 黄忠一跃而起,先将儿子扶住,接着便迫不及待的问道。 萧方叹了口气,说道: “令公子积病已久,方尽全力的话,能敢保证能让他多活个三四年。” “至于能否治好的话,还要看令公子的造化如何了。” 此言一出,黄忠长松一口气,苍老脸上涌起狂喜。 只因先前遍访名医,自家儿子的病却始终不得治,哪怕张仲景看过之后也无计可施,说最多只能活一年。 萧方却能让儿子多活三四年,甚至还有治好的可能,这已经是天大的惊喜,黄忠焉能不欣喜若狂。 “叙儿哪怕多活三四年,已经是他的福份了!” “忠多谢军师救子之恩!” 黄忠心中万般感激,当即就要拉着黄叙下拜。 萧方忙是扶住他爷俩儿,淡淡一笑: “老将军言重了,方既通医术,这治病救人的事既让我撞上了,自然不能见死不救。” “何况老将军伱有万夫不当之勇,还是能助主公匡扶汉室的世之虎将,方更当义不容辞!” 萧方自谦之余,自然也要替老刘说出不好开口的话。 黄忠虽是耿直,但也并非不通人情。 于是向萧方再拜之后,便回头向刘备一拱手,慨然道: “忠蹉跎半生,不想垂垂老矣之时,竟得遇主公这般明主。” “主公既要攻打夏口,忠愿为先锋,率我长沙兵舍身忘死,为主公踏破夏口!” 黄忠的表态,自然是令老刘大感欣慰。 当即将黄忠扶住,抚其肩豪然笑道: “吾得你黄汉升,匡扶汉室再得一左膀右臂也!” “好,汉升你便为先锋,备随后跟进,我们水陆并进,直取夏口!” 这场接风宴后,大军当即开拔。 水陆四万余大军,沿长江顺流东下,直扑夏口。 途经巴丘重镇,守将不战而降。 刘备遂分兵数千,沿湘水南下,进入荆南四郡,以武力辅助招抚。 … 三天后。 前锋徐盛和黄忠,却止步于了赤壁以西,就地安营扎寨,无法再前进。 次日。 刘备率主力大军,陆陆续续赶来会合。 中军大帐内,一幅详细的地形图,已经摆在了案几上。 “启禀主公,我等顺流东进,一路畅通无阻。” “但行至这赤壁一带时,前方却出现江夏军拦路,统兵者正是黄祖之子黄射。” “这黄射率五千余江夏军,战船百余艘,以赤壁山为屏障安营扎寨,还在江面上设置了一道铁锁横江,截断了江面。” “末将统军多年,还未见过这等阵势,便未敢轻举妄动,就地安营等候主公前来定度。” 黄忠将军情一一禀报,便在地图上将,将敌军的部署点明。 “铁锁?” 刘备眼神一震,惊奇的目光,急是看向了萧方。 这一道铁锁横江阵,不是萧方的手笔么? 当初为了帮黄祖阻挡孙策,便利用黄射之口送给黄祖一计,黄祖遂于夏口以东设下横江铁锁,成功的阻挡了孙策的进攻。 怎么在这夏口上游,亦是出现了铁锁? “黄射这小子,拿我送给他的计策,反过来对付我们,有点想法呢呢。” “主公,他这是想以少量兵力,用这一道铁锁,来阻挡我军顺流东下,攻取夏口。” 萧方眼中闪过冷笑,点破了敌方意图。 刘备恍然明悟,脸色不由尴尬了起来。 这铁锁横江之计,本来是用来对付孙策,现下看来,却有点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嫌疑。 以孙策之猛,江东水军之强,连攻一月都未能破了这铁锁阵。 自己水军实力,可是差孙策甚多,又岂能轻易破之。 “主公,这铁锁阵水军不易破之,我们为何不从陆上着手?” “只要我们攻破了敌军旱营,斩断铁锁,这铁锁阵自然不攻而破?” 会意过来的黄忠,却指着地图进言道。 刘备眼眸一亮,目光再次落在地图上。 “不得不说,黄家父子经营江夏多年,对江夏的地形还是了如指掌。” 萧方点头赞许,手指向了地图上长江两岸: “黄射选择设置铁锁江域,南岸有赤壁山为天然险要,他旱营依山傍水下寨,可谓易守难攻。” “我军虽十倍于江夏军,兵力优势却能轻松被他这山险抵消,想要速破并非易事。” 黄忠看罢,不禁连连点头: “萧军师言之有理,倒是忠有欠考虑,这赤壁山确实乃天然险要,易守难攻。” 话音方落。 张飞挤了近前,巴掌往北岸一拍: “南岸有赤壁山,北岸不是一片平坦么,黄射那小子总归无险可守了吧,咱可以攻其北营了。” 萧方早料到有人会这么提,便接着手指北岸: “北岸确实并无险要可恃,这可乌林一带泥泽遍布,只有这么一小块平地却被黄射给占了,四周不是泥地就是沼泽。” “这般地形,根本不利于行军布阵,我军莫说是攻破敌营,不陷进泥泽之中出不来就谢天谢地了。” 张飞哑火。 黄忠则是面露奇色,啧啧惊叹道: “忠久镇荆南,对此间地形,都不甚了解。” “没想到,军师对这赤壁乌林地形,竟然了如指掌到这般地步,当真令忠汗颜啊。” 众人无不啧啧叹服。 萧方只付之一笑。 他对这里的地形,能不了如指掌么。 历史上大名鼎鼎的赤壁之战,可是就发生在这里。 当年那位美周郎,为何要把决战之地选在这里,不就是为了借助赤壁山的险要,阻挡曹操从旱路进攻。 于是逼得曹操,只能于北岸乌林,那种烂泥地里安营,逼得曹操只能选择跟他进行水战。 两军还未交锋,曹操地利上便落了下风,不败才怪。 这样的地形优势,周瑜会选在这里阻挡曹操,黄射选在这里设置铁锁阵,阻挡老刘东进,自然也就不足为怪。 “军师对此间地形,确实是了如指掌。” 刘备赞叹过后,却又眉头凝起: “但如军师所说,我军虽众,但想要攻陷这黄射这铁锁阵,确实是不易呀。” 众人的脸上,皆是蒙上了一层阴影,个个冥思苦想起来。 萧方却是一声冷笑,别有意味的反问道: “主公怎么知道,方当初送给黄射此计时,没有防备到有朝一日,他会反过来用此计对付我们呢?” 第125章 一道双保险,咱老子儿子一起收拾!小霸王都没辙,刘备竟破了? 刘备微微一怔,品味着萧方这句话中玄机。 “莫非,军师还留有后手,早有破解这铁锁阵的手段?” 刘备蓦的会意,眼眸中掠起一道喜色。 “手段方自然是有的……” 萧方正要开口时,目光却转向了诸葛亮和徐庶: “阿亮,元直,你二人可知当如何破解这铁锁横江之阵?” 诸葛亮和徐庶眉头深锁,思绪飞转,脑海中霎时间闪过无数种方法,一时却并无必胜之策。 萧方倒也不以为怪。 以他二人的智计成长,若再晚个十来年,彼时谋略大成,想出破解这铁锁阵的手段,自然不在话下。 现下这般初生牛犊状态,对他们却不能太过苛责。 念及于此,萧方遂一伸手:“仲康,笔墨拿来。” 许褚便将笔纸拿来。 老刘知道萧方有心考较二人,便也不催促,亦是满怀好奇的低头看去。 只见萧方提起笔来,不紧不慢的在纸上写下一字: 火! 看着这一字提示,诸葛亮和徐庶彼此对视,眼珠飞转。 蓦然间,诸葛亮眼中率先闪过一道精光。 “姐夫,亮明白了,欲破这铁锁阵,只能用火攻!” 诸葛亮重新伏到地图前,比划着说道: “我军可事先准备好百余竹筏,上面可扎满草人堆满火油石蜡等易燃之物。” “待竹筏逼近铁锁阵时,便尽皆点燃,令其借着顺流之势,撞向铁锁。” “这百余火筏熊熊狂燃,必能将铁锁烧熔,再借着这顺流冲撞之势,足以将铁锁冲断!” “如此一来,这一道铁锁阵,岂非轻松破之!” 诸葛亮眼中带着兴奋,将自己的火攻之策道出。 萧方微微点头,对小舅子的表现,相当的满意。 能单凭一个火字,就一点便通,想出整个火攻的全盘计策,果然不愧卧龙的潜质。 “主公,阿亮所说,正是方的意思,主公以为如何?” 萧方笑看向了刘备。 刘备咀嚼片刻后,恍然省悟,拍案大赞道: “好一个以火筏顺流直下,烧熔铁锁之计!” “此计若成,岂非不费一兵一卒,便轻松破解了这铁锁横江阵?” “原来军师想出此计之时,便早已想到了破解之法啊!” 左右众将,亦是明白过来,顿时一片沸腾。 “军师这破解之法,确实是对症下药。” 黄忠点头称赞,却又不解道: “只是那孙策,为何没有用此法,来破黄祖的锁锁阵?” “忠听闻那孙策麾下,有一智将名为周瑜,智谋极是了得,此人竟想不出此策?” 萧方正要开口时。 徐庶眼眸一动,抢先一步说道: “这火攻铁锁之计想要成功,还必须要借助顺流之势,火筏才能顺流而下,贴上铁锁将之熔断。” “我军身处铁锁上游,孙策和他的江东军,却处于铁锁的下游,这同样的手段,我们使得,他孙策却使不得。” 黄忠疑云尽解,目光中既有对萧方的叹服,又对诸葛亮和徐庶投以刮目相看的眼神。 “这萧军师神机妙算,连这么两个不起眼的后生之辈,竟然也有如此智计见识!” “主公麾下,当真是奇人异士层出不穷啊…” 黄忠心中唏嘘感慨,啧啧称奇。 此刻老刘已是豁然开朗,欣然道: “好,咱们就依军师之策,即刻着令徐文向准备火攻用物,三日之内破了黄射的铁锁阵!” 号令传下,众将精神振奋。 这时,萧方却又道: “除了这火攻之外,主公还当即刻派人往襄樊向甘兴霸示警,令他做好迎战黄祖大举来袭的准备。” 黄祖大举进攻襄樊? 此言一出,帐中立时一片议论。 “景略,你是说,黄祖会趁机北上,袭我襄樊?” 刘备脸上立时添了几分警觉。 众人目光,齐聚向了萧方。 萧方却呷一口酒,不紧不慢道: “主公四万大军东进,黄祖纵然有铁锁横江阵可恃,亦当率主力前来赤壁才是,为何却只派了儿子,仅仅率五千兵马前来?” “为何?无非是想以少股兵马拖住我们,他才好腾出主力做其他事。” “而黄祖现下也很清楚,一旦他与我军死战,则孙策势必会趁虚而入,渔翁得利。” “那么对黄祖而言,速退我军,确保他不会陷入两面受敌的困境,便是唯一的选择!” 萧方将黄祖处境点破,尔后往地图上襄樊方向一指: “以那蒯越的智计,必定会向黄祖献计,趁我襄樊水军半数南调长江之后,以江夏水军主力迅速北上,一举破我襄樊水军,夺取樊城!” “樊城一失,则我南北便被隔断,襄阳也将有危,介时后方必乱。” “主公闻讯之后,便只能撤兵北归,好收复樊城,重新夺回汉水水权!” “如此一来,黄祖江夏之危自解,只需及时撤回主力,便能从容应对孙策的再度入侵!” 刘备听着萧方所说,恍然省悟过来,不禁打了个寒战。 先前他先入为主,以为自己眼下势大,黄祖依常理,只会龟缩于江夏据守不战。 经萧方一提醒,他才意识到,黄祖确实还有这等狗急跳墙,逆风翻盘的一步妙棋。 “不错,黄祖种种迹象,确实有奔袭襄樊的意图。” “幸得军师看破,否则樊城若然有失,后果不堪设想!” 刘备一脸心有余悸,当即便要派信使北上,去向甘宁提前示警。 这时。 黄忠也回过神来,却道: “军师当真料事如神,如此看来,黄祖确有袭取襄樊之势。” “忠先前也听说过,那位甘兴霸在汉水一战,击斩杀蔡瑁,全灭江陵水军,想来必是一位精通水战的猛士。” “只是…” 黄忠话锋一转,却又顾虑道: “黄祖毕竟不同于蔡瑁,此人水战号称荆州第一,更号称天下第一。” “且其所统江夏水军,数量及战力,似乎都要略胜我襄樊水军一畴。” “忠担心,光靠示警给那甘兴霸,是否就能挡住黄祖,守住我樊城?” 黄忠走到哪里都不改耿直,先前对刘表忠言进谏,现下又直接质疑甘宁未必是黄祖对手。 刘备却不似刘表,对黄忠的提醒并无半点介怀,反倒重重点头: “汉升老将军提醒的是啊,兴霸水战之能确实天下无双,只是黄祖水军远胜于当初蔡瑁也是事实。” “军师,光靠兴霸阻挡黄祖,是否有欠稳妥?” 刘备担忧的眼神,再次看向萧方。 萧方不答,却提笔又写下了一书,要来一只锦囊装入其中,交给了老刘。 “黄祖所谓的水战天下第一,不过是徒有虚名罢了,主公要相信兴霸才是。” “方这里还有一道锦囊秘计,主公可一并送去樊城给兴霸,算是一道双保险吧。” 刘备看着那道锦囊,猜测的眼神中,顿时涌起惊喜。 迄今为止,萧方一共数次用过锦囊授以秘计,每一次皆是出奇制胜,无一例外。 这一次锦囊一出,定然已是胸有成算无疑! “军师既有锦囊妙计,那备更有何忧!” “一切依军师便计,我们在此以火攻破黄射铁锁横江,汉水方面,黄祖就交给兴霸收拾便是!” 刘备再无顾虑,欣然采纳萧方之策。 于是信使便携萧方的锦囊秘计,及刘备的提醒,星夜北上直奔樊城。 徐盛则奉命往上游,秘密准备火攻之计。 … 三天之后,黄昏时分。 西风正急。 黄射扶剑傲立于江边,欣赏着长江之上,他的那一道杰作。 “少将军这铁横江之计,先于下游阻挡了孙策,如今又在上游挡住了刘备,当真是一条旷古绝今的神计!” “末将此生还从未听说过,古往今来竟有以铁锁截断长江之计!” “少将军这等智计,当真有韩信再生之风啊。” 一旁的副将张硕,口中是啧啧赞叹,各种高帽子哐哐的往黄射头上扣。 什么天马行空,旷古绝今,韩信再生… 这些个字眼,听得黄射心中受用,强行压制着那份得意没有表露出来。 “那刘备于上游安营扎寨,已过了三天,却并无任何动作。” “想来少将军这铁锁横江之计,是将刘备给难住了。” “如此神计,就算是萧方那乡野村夫,料他也束手无策。” “这对主臣横行荆州,现下终于尝到踢到铁板的滋味了!” 张硕指向上游方向,又是一通冷嘲热讽。 黄射目光射向上游,脑海中仿佛已浮出现,萧方冥思苦想,却束手无策的那副抓狂表情。 “萧方,你作梦也不会料到,我会反过来用伱的计策,来对付刘备吧?” “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滋味,一定很不好受吧…” 黄射心中思绪飞转,越想越是得意,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之中,极尽的得意讽刺。 “少将军,上游有船顺流逼近!” “不是船,是竹筏!” 哨卒的尖叫声,将黄射的大笑打断。 他收起笑声,凝目向上游张望,果然看到数以百计的竹筏,正顺流向铁锁阵飘来。 “刘备终于沉不住气了,他这是想用几艘破竹筏运兵接近铁锁,砍断我们的铁锁吗?” “少将军,速速水军出动,射杀敌军才是!” 身旁张硕以为看穿了刘备军意图,当即进言。 黄射自然是早有预案,当即令张硕率四千兵马守旱营,自己率一千水军,十余艘楼船驶入长江。 楼船于铁锁阵后下锚,弓弩手弯弓搭箭,对准了正面接近的竹筏,准备居高临下以箭雨,射杀试图砍断铁锁的刘军水卒。 “刘备,你这手段孙策不是没试过。” “他没成功,你以为你就能得逞吗。” 黄射嘴角扬起一抹冷笑,拔剑在手,便准备下令放箭。 竹筏渐近,相隔不足百步之时。 突然,一艘艘竹筏,尽皆火起,眨眼间便成了熊熊燃烧的火筏。 火筏呼啸,借着顺流之势,向着铁锁阵疾驰而来。 黄射脸上的冷笑凝固,嘴巴缓缓张大,眼珠渐渐爆睁。 第126章 那萧方早给我挖了坑?降刘备可以,我要继续做土皇帝! “火攻?” “那大耳贼,竟然要用火攻?” 黄射脱口一声惊呼。 他此前已想过多种预案,想到了所有的应对之策。 刘备要破他的铁锁横江,无非就是三种手段。 要么攻北岸乌林大营,要么攻南岸赤壁大营,要么水军硬攻铁锁阵,硬生生砍断铁锁。 乌林四周一片泥泞,不利于兵马展开,部将邓龙足以守住乌林大营。 南岸又有赤壁山为险阻,张硕率四千兵马,同样足以守住。 至于这最后一种方式,他亲率楼船坐镇,弓弩手足以逼退刘备水军,叫他们无法砍断铁锁。 黄射却万万没料到,刘备三种手段都没选,竟然选择了用火攻! 这火筏上空无一人,他的弓弩手便无用武之地,还怎么阻挡? 如此熊熊烈火,岂非将他的铁锁阵,能轻松熔断? “难想出这等计策者,必是那萧方!” “莫非那乡野村夫,当初送我这铁锁拦江之计时,心中早就已清楚这铁锁阵的软肋?” 黄射倒吸凉气,脑海中涌起千百个惊悚念头。 此刻,他有种被萧方给坑了的感觉。 就在这时。 一艘艘的火筏,轰然撞上了铁锁。 紧接着,第二艘,第三艘,相继撞上。 熊熊火焰,迅速开始猛烧起了铁锁。 黄射打了个寒战,终于清醒了过来,急是大叫: “快,把船靠上去,用叉竿将火船推开~~” 号令传下,江夏兵们这才惊醒过来,慌忙驱使着楼船,靠近了铁锁。 一支支叉竿探了出去,试图将火船推离铁锁。 无济于事。 如若火船从下游而来,叉竿一推,自然便顺流远去。 可惜这火船却是从上游而来,刚刚推离出去,火筏顺流一漂,便又重新撞向了铁锁。 况且火筏的数量,足足有两百余只之多,江夏军光凭十余艘楼船,根本叉不完。 “咔嚓!” 伴随着一声巨响。 铁锁其中一处,终于被烈火熔断。 横亘江面上空的铁锁,立时向两岸崩缩,紧接着便沉入了江底。 铁锁阵就此瓦解! 而铁锁一断,火筏失去了阻拦,继续顺流而下,朝着江夏军战船便冲撞而上。 黄射大惊失色。 铁锁被烧断,意味蒯越的计策就此失败,刘备的四万水陆大军,将毫无阻挡的直取夏口。 此时的黄祖,还正率主力水军北上,妄图袭取樊城! 夏口城兵力空虚,拿头来守? 黄祖一回头,岂不是发现,家竟然被偷了! “火筏朝着咱们撞上来了!” “少将军,火筏朝咱们撞上来啦!” 士卒的尖叫声,将黄射惊醒。 他抬头一看,不由倒吸一口气,只见数艘火筏失去阻挡,向着他旗舰楼船直冲而来。 黄射脸色骇变,再顾不得多想,颤声大叫: “撤退,各船转向,撤回夏口!” “向两岸大营发信号,令他们弃营撤往夏口!” 各艘楼船,如惊弓之鸟般,纷纷掉转船头,想要往下游逃窜。 乌林与赤壁的旱营内,几千江夏军,亦是陷入一片大乱之中。 上游数里处。 刘备立马岸边,亲眼目睹了横江铁锁,被火筏烧断的盛况。 “如此看似坚不可摧的铁锁阵,竟然被一把火,就这么不费一兵一卒破了?” “景略,你这是一计两用,既帮了黄祖,又算害了黄祖啊!” 刘备唏嘘感慨,叹服的目光看向萧方。 萧方则淡淡一笑,抬手遥指江上: “主公,铁锁已破,传令文向趁胜追击江夏水军吧。” “咱们陆上也当动手,破了赤壁敌营!” 刘备收起感慨,脸上战意狂燃而起,当即传下号令。 号角声起,战鼓隆隆。 老刘亲率步军出营,沿着长江南岸,向赤壁敌营袭卷而去。 长江上。 尾随于火筏后的徐盛,亦是挂起了进攻的令旗,催动三千水军,向着转向败逃的江夏水军穷追而上。 而黄射的楼船旗舰,刚刚吃力的掉转了船头。 船尾的士卒们,则将一支支叉竿递出,拼了命的将撞上来的火筏推开。 无济于事。 火筏数量实在太多,片刻之后,还是有一艘火筏撞向了船尾。 “蓬!” 火筏应声撞碎,上面未烧尽的火油,尽数溅洒在了楼船上。 船尾立时被引燃,火势迅速蔓延,转眼便将半艘楼船燃烧起来。 被烧着的士卒,尖叫着跳入长江之中,幸存的士卒,则是争先恐后的逃往船侧,想要抢上走舸逃命。 黄射眼见旗舰不保,只得也冲向了船侧,想要登上走舸。 “让开,都给我让开!” 黄射厉声大叫,手中长剑乱舞,将争抢的士卒砍翻一片。 踏着自己士卒的尸骨,黄射跳上了走舸,不等其他上船,便将绳索斩断。 几名士卒拼命划桨,载着黄射驶离了楼船。 看着化为火海的座舰,看着自己的士卒在火海中惨叫挣扎,直至被大火吞噬的恐怖画面。 黄射如虚脱一般,一屁股瘫坐了下来。 “铁锁阵没了,我得即刻逃回夏口,向父亲报信,请他立刻率主力回师才是,不然…” 黄射正喃喃自语,思索着补救之策。 破空声响起,一支支利箭,从身后方向袭来。 黄射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一艘艘的刘军战船,已尾随火筏之后,呼啸驰来。 船上箭如雨下,将换乘走舸,侥幸逃命的江夏水卒,成片成片的钉倒在地。 “快,快划向岸边!” “快啊——” 黄射嘶哑大叫,自己抢过一柄木桨,拼了命的疯狂划水。 为时已晚。 徐盛的旗舰楼船,已如庞然巨鲨一般,轰然撞至。 伴随着一声巨响,小小走舸便被掀翻出去,黄射和几名士卒,尖叫着便坠入了江中。 黄射精通水性,只稍稍挣扎后,便探出了头来。 刚想喘一口气时,楼船上无数的飞钩铁爪,已是呼啸而下,钩刺向了他们。 一枚铁爪,硬生生的钩中了黄射的肩膀。 “啊~~” 杀猪般的嚎叫声响起。 已成落汤鸡的黄射,便如被捕获的鱼儿一般,活生生被铁爪拖上了楼船。 … 残阳西斜时,杀声沉寂,战事结束。 刘备策马扬鞭,踏入了赤壁敌营。 一艘艘楼船入水营,凯旋的水军将士们,挟着各自战果登岸会合。 “主公,末将用军师之计,已烧断敌军铁锁阵,全歼江夏水军,生擒敌将黄射,请主公发落!” 徐盛下船上前,一脸兴奋的来请功。 “这一仗文向打得好,他日攻取夏口,文向可称首功!” 刘备是面带笑容,一番嘉许。 徐盛心下暗喜,却忙谦逊道: “末将只是依令行事,若说首功,也该是军师才是。” 刘备微微点头,目光回望萧方: “军师能想出这铁锁横江之阵,已是前无古人,更能想出这以火攻破铁锁阵的手段,这等智谋,实可谓冠绝天下!” 老刘这高帽子是越戴越高了,萧方倒有点不好意思回应。 其实这铁锁阵,要说前无古人,倒也不算夸张。 历史上吴国为防范晋军从上游来攻,便曾在江中首次设下了这铁锁阵,以阻挡晋国水军。 至于这破阵之法,则是后来灭吴名将王濬,楼船下益州之时,以火攻烧断了这铁锁阵,长驱直入攻破建业,成就灭国之功。 萧方不过是根据实际情况,从他的战例库中,将这铁锁横江之计,还有这火攻破铁锁之策匹配了出来罢了。 “咳咳~~” 萧方便干咳几声,遥指夏口方向: “估计这个时候,兴霸与黄祖也已交手。” “主公,前路已畅通无阻,即刻顺江东下,直取夏口吧。” 老刘收起感慨,一身豪意狂燃,挥鞭向东。 “传令,水陆大军并进,直取夏口!” 四万余大军,挟着得胜余威,浩浩荡荡向东而去。 … 汉水上游,樊城以南三十里水域。 五百余艘大小战船,正浩浩荡荡溯流北上。 楼船旗舰上,一面“黄”字大旗,正耀眼飞舞。 黄祖扶剑傲立,森冷的目光直射前方,眼中是不屑一顾的眼神。 正前方,百余艘樊城水军,横亘在上游江面,阻挡住了去路。 “承宗将军,末将有几句肺腑之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身后副将苏飞,犹豫良久后忍不住开口。 黄祖瞥了他一眼,微微摆手,示意他有话便说。 “那刘玄德已尽得南郡,荆南四郡也将传檄而定,除我江夏郡之外,可以说荆州已尽在其手。” “这般局面下,纵然我军此番出其不意,夺取了樊城,飞以为也无法扭转大局。” “刘备最多也就是为之震动,放弃攻我夏口,回师夺回樊城而已。” “樊城夹在南郡和南阳之间,我军势必难以固守,最终将军还是要率军撤回夏口。” “此计只解一时之危,刘备吸取教训,做好襄樊守备后,大军再攻我夏口,那时又当如何应对?” 苏飞分析了一番局势,语气越发凝重。 黄祖神色微微一震,冷冷反问一句:“你到底想说什么?” 苏飞深吸一口气,拱手道: “末将以为,大势已定,刘玄德全取荆州已成定局。” “今景升先公已亡,那二公子不过是蒯越扶持的傀儡罢了。” “他们主臣与刘玄德有血海深仇,自然不肯归降刘玄德,故而才要煽动承宗将军,继续与刘玄德为敌。” “承宗将军何必为他们利用,带着咱们江夏儿郎,以一隅之地与刘玄德一州之兵死战,又何必为他们赔葬?” “末将的意思是,将军何不顺应大势,为了将军父子,也为了我江夏几万将士谋一条出路,归顺了那刘玄德呢?” 黄祖身形一震,蓦的瞪向了苏飞。 他显然是没料到,自己这位心腹部将,竟然会在大战之前,劝他归降刘备! 这是动摇军心啊! 黄祖眼中,迸射出一道怒色。 不过,他却并没有即刻发作。 苏飞分析的道理,他也并非全然不清楚。 刘表当初手握一州之地,都被刘备掀翻在地,落得个身死名灭的经局。 何况是他,现下只一郡之兵,就妄想能掀翻了刘备? 黄祖虽然自诩为荆州第一名将,虽然性情自负,却还没自负到头脑发热,目空一切的地步。 强压下怒意后,黄祖意味深长道: “你说的这些,本将不是没有考虑过。” “只是那刘备灭了蔡蒯两氏,荆襄寒士也好,士家豪姓也罢,皆为他所用,他明显是不打算令某一姓独大。” “本将若现下就向他乞降,伱以为,本将这江夏太守的位子,还能保得住吗?” “本将这一战,正是要用一场胜仗,为我们争得一份筹码!” 苏飞恍然省悟,终于明白了黄祖心思。 黄祖并非不能降刘备,关键是他投降的底线,是要继续为江夏太守,继续拥兵自重。 说白了,就是我名义上可以尊你刘备为荆州之主。 但你刘备给我的待遇,要与刘表时代一样,准许我仍掌握江夏军政大权,依旧是江夏的土皇帝。 以刘备目前横扫一切牛鬼蛇神的势头,显然是不可能答应他这个条件。 所以,黄祖才顺水推舟,采纳了蒯越这一计,主动奔袭樊城。 他要用一场胜仗,让刘备见识到自己的实力,逼迫刘备不得不让步,答应了他的条件。 “末将明白了,将军这是要以战促和?” 反应过来的苏飞,眼神中掠起几分敬意。 黄祖捋着细髯,冷笑不语。 苏飞沉默片刻后,却又道: “将军的深意,末将明白了。” “只是末将与那甘兴霸曾有些交情,此人虽乃水贼出身,却是一员精通水战的猛将。” “当初他以弱胜强,斩杀蔡瑁,便足以证佐他的实力。” “承宗将军此番北上,势必要与此人交手,末将以为将军务必要小心才是。” “若此战有所失利,将军恐怕不只失去了与刘玄德谈条件的底气,到时还——” 听着苏飞对甘宁如此忌惮,黄祖脸上的冷笑转眼消失,渐渐阴沉下来。 不等他说完,黄祖冷哼一声,反问道: “蔡瑁那绣花枕头,也配与本将相提并论?” “莫非你以为,我黄祖连区区一个水贼,都不是对手吗?” 黄祖语气中透着霸绝之气。 苏飞一凛,眼见黄祖发怒,便不敢再吱声。 “今日,本将就斩了那锦帆贼,让刘备知道,这荆州谁才是水战之王!” 黄祖放出狂言,拔剑出鞘,向前一指: “全军听令,各舰结阵推进,给老夫辗碎敌船!” 号角声响起,战鼓声如雷。 五百余艘江夏战舰,满帆满桨,向着迎面的樊城水军辗压而上。 似乎是吸取了蔡瑁兵败的教训,黄祖并未将旗舰突出上前,而是稳居中军。 庞大的舰队,以辗压之式,溯江而上。 两军相近百余步,江夏水军箭雨腾空而起,向着樊城水军袭卷而去。 数倍的箭雨压制下,樊城水军立时被压制到抬不起头来。 两军尚未接战,樊城水军中鸣金声响起,开始掉头转向,往上游退去。 黄祖则催动着他的舰队,一路追击而上,要趁势一鼓作气直取樊城。 他却浑然没有觉察到,汉水两岸的苇丛之中,一双双狰狞的眼睛,正死死的盯着他。 甘宁拨开苇丛,看着一艘艘江夏水军战船,毫无察觉的从他眼皮子底下驶过,嘴角扬起一抹讽刺的冷笑。 “军师这锦囊计,当真是一招妙计。” “黄祖这厮以为我被他逼退,却作梦也不会料到,我最精锐锦帆兵,会藏在两岸的苇丛之中吧…” 甘宁啧啧感慨后,手中铁戟一扬,厉喝一声: “点起烽火,两岸艨冲队齐出!” “随我从后方杀入敌阵,直取黄祖旗舰!” 第127章 以后长江上遇到我,把头低下做人!还想收复江陵?脸又被打肿了! 萧方对甘宁还是放心的。 不过鉴于调走了徐盛这员水将,只能由邓济做备胎,充当甘宁的副将,再加上抽调走了半数水军,总归襄樊水军的实力有所下降。 萧方这一道计策,便算是一个双保险。 临战之时,以邓济统率三千余襄樊水军主力,佯作正面迎战黄祖。 交锋稍有不利,便令邓济佯退,诱使黄祖率军追击。 而甘宁则率八百锦帆兵,数十条艨冲快船,提前一天便埋伏于了两岸的苇丛之中。 只等黄祖水军从眼皮子底下驶过,艨冲队便从苇丛中窜出,从后方出其不意突袭黄祖的旗舰。 战法依旧是甘宁最得心应手的斩首战术,却附以了萧方的锦囊之计。 随着甘宁一声令下,苇丛中一道浓黑的狼烟,转眼已升起在了天空。 对岸埋伏的十余艘艨冲,眼见狼烟信号发出,即刻冲出了苇丛。 甘宁提戟在手,立于船首,大喝一声: “开船,给我冲出去,直奔黄祖旗舰!” 身后锦帆卒们,个个热血沸腾,抄紧了手中大刀。 艨冲骤然而动,以满桨之力冲破苇丛。 二十余艘艨冲悄无声息而出,从后方冲入了江夏水军,从一艘艘的敌舰旁擦身而过,由两翼向着黄祖所在楼船扑去。 沿途的江夏战船,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追击襄樊水军上,浑然没有发现,从旁边飞驰而过的艨冲,竟然会是敌人。 楼船旗舰上。 黄祖还在扶剑傲立,藐视不屑的目光,远远盯着正在“败逃”的襄樊水军。 “那锦帆贼倒也识趣,见势不妙便望风而逃。” “若他还敢正面硬挡,只有死路一条!” 黄祖手捋着细髯,嘴角微扬着冷笑。 苏飞眼中却是狐疑,不解道: “这个甘兴霸水战之能颇为了得,怎会如此轻易便败走?” “这样的实力,怎可能当初斩杀蔡瑁,击败江陵水军?” “承宗将军,莫非有诈?” 苏飞担忧怀疑的目光,看向了黄祖。 “那锦帆贼的战法,本将早已了如指掌,无非是仗着艨冲船快,出其不意突袭旗舰,禽贼先擒王罢了。” “蔡瑁那蠢材所才会送命,无非是他轻敌冒进,将自己旗舰突前,给了那锦帆贼可趁之机。” “本将稳居中军,前方有百船拱卫,那锦帆贼无法故伎重施,岂能不识趣退兵?” 黄祖捋着细髯,以轻蔑的口气点破了其中玄机。 苏飞恍然大悟,脸上顿时浮现敬佩之意,拱手叹服道: “原来承宗将军对那甘兴霸的战法,竟已是了如指掌,末将当真是佩服之至。” 黄祖嘴角上扬,以自负的语气说道: “为将者,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你当真以为,本将会狂妄自大,连那锦帆贼的战法都不去细究,就盲目追击不成?” 苏飞眼中敬意更浓,便点头道: “如此看来,此战我军必胜无疑,这樊城拿下也当不在话下。” “那刘玄德见识了将军你的底蕴,情知染指我江夏不易,多半会被迫答应将军的归降条件,允许承宗将军继续执掌我江夏大权了。” 黄祖脸上掠起掌控一切的自信,冷冷一哼: “若非刘景升庸馈,一味佞幸蔡瑁那庸才,刘备焉能入主荆州?” “若他早令我执掌荆州军权,那刘备还想打过汉——” 一个“水”字未及出口。 船尾方向,突然间响起了士卒们的骚动声。 “好像有敌船从后方来袭!” “我船后有敌船逼近!” 黄祖心头一震,收起了狂言,急是回头看去。 果然。 只见二十余艘不明来历的艨冲舰,正无视阵形编队,一路飞驰而近,向他的旗舰冲来。 “甘兴霸!” “船头那人,是那甘宁!” 苏飞认出了那熟悉的身影,立时一声惊呼。 黄祖倒吸一口凉气,脸色霎时间扭曲出骇然惊色,眼珠斗睁到仿佛见鬼一般。 “我水军一路横江而过,那锦帆贼是怎么混进我舰阵的?” “这说不通,说不通啊~~” 黄祖声音颤栗,显然已是乱了方寸。 “承宗将军,我早说过,这甘兴霸不可小视!” “快下令拦截敌船才是,他是冲着将军的旗舰而来,让他贴上来就完了!” 苏飞是跌足叫苦,急是大叫着提醒。 黄祖这才回过神来,拔剑大叫道: “放箭,给本将挡住来袭敌舰!” “传令各船向我靠拢,阻挡敌船——” 嘶哑急迫的叫声,响起在旗舰上。 楼船上的江夏卒们,终于反应过来,慌忙奔赴船尾放箭。 左右的江夏战船,在看到信旗后,急是转向朝黄祖旗舰靠拢,同时箭雨如飞蝗而至。 为时已晚。 甘宁来的太过突然,经过特殊改造后的艨冲舰,又足以抵挡住箭雨的压制。 转眼之间,甘宁所在的艨冲,便狠狠撞上了黄祖旗舰。 伴随着一声巨响,楼船晃了一晃,船上士卒纷纷倒地,黄祖也站立不稳,一屁股跌坐在甲板上。 甘宁则一跃登上敌舰,手中铁戟乱舞,将惶恐无措的江夏兵,霎时间斩倒一片。 艨冲上的锦帆兵,则是一涌而上。 紧接着,又是数艘艨冲,陆续撞上了楼船,一众锦帆兵如虎狼一般跃上楼船。 他们四面八方登船,疯狂杀戮,直奔顶层甲板杀去。 “挡住他,挡住那锦帆贼~~” 顶层上的黄祖,激动的嘶哑大叫,喝斥着他的士卒死战。 无济于事。 下层的江夏士卒,不是跳船而逃,便是抢上走舸逃命,要么就是如蝼蚁般被斩翻于地。 甘宁如杀神般无人能挡,向着顶层甲板一路杀了上来。 “子翼,这可如何是好?” 黄祖已乱了方寸,冲着苏飞大叫。 苏飞眼珠急转,忙是将身上铁甲卸下,急道: “那甘兴霸有万夫不挡之之勇,让他们杀上来了,我们必死无疑!” “承宗将军,速速卸下铁甲,跳进江里边,还有机会保住性命?” 跳江逃命? 四字如刀,割在了黄祖心头。 自己堂堂江夏之主,荆州第一名将,天下第一水将! 水战败给了一个锦帆贼便罢,竟然狼狈到跳江而逃的地步! 这消息若是传扬出去,自己岂非威名就此扫地? 黄祖拳头紧握,犹豫不决起来。 “承宗将军啊,再不跳水,就要步蔡瑁后尘了!” 苏飞急的眼珠子都快迸出来,苦苦劝说道。 黄祖猛的打了个寒战。 蔡瑁就是来不及弃船而逃,被甘宁生擒于旗舰之上,最后为刘备所斩! 不逃,自己必与蔡瑁同样下场! 黄祖瞬间纠结全无,再顾不得什么威名尊严,手忙脚乱解下了铁甲,跟着苏飞便一跃而下。 伴随着扑嗵扑嗵两声,两人坠入了江中。 附近赶来的一艘艨冲,急疾而近,将黄祖和苏飞二人拉上了船来。 黄祖虽然精通水性,便毕竟年岁也不小,被拖上船时已连灌了几口水,精疲力尽,如落汤鸡一般。 此时。 甘宁则提着血戟,一路杀上了顶层甲板,却不见了黄祖踪影。 他急是举目四下一扫,一眼认出了苏飞这个旧识。 至于苏飞所搀扶那武将,不是黄祖,还能是谁。 “荆州第一名将么,可笑!” 甘宁面露鄙夷,冷哼道: “黄祖,你以为伱能逃得出我的手掌心吗!” 说罢甘宁抓起一张硬弓,弯弓搭箭,对着了艨冲上黄祖的背影。 指尖一松,一箭离弦而去。 “传令下去,各船即刻往下游撤退,重整旗鼓!” “本将要再战那锦帆贼,本将要——” 此时的黄祖,还在愤愤不平的叫嚣着要再战之时,却不料身后一道冷箭呼啸而来。 “啊——” 一声惨叫。 黄祖一头便栽倒在了地上。 “将军!” 众人大惊一失,一涌而上将黄祖扶住。 这位江夏之主,已是被箭矢穿透,当场昏死了过去。 “快,扶将军进船舱,速速全速撤离!” 苏飞提剑护在黄祖身后,抬头向旗舰上一扫,才发现竟是甘宁弯弓搭箭。 还待再射的甘宁,见是故人,便收起了硬弓。 “苏子翼,黄祖吃我这一箭,就算不死也活不了几日。” “刘表已亡,荆州为我主所有已成定局,你何不归降我主,有我举荐,主公必定重用于你!” 苏飞一声叹息,高声道: “黄将军待我不薄,我苏飞焉能背弃于他,你甘兴霸的好意,恕我不能领受。” 说罢,苏飞便执剑警惕,喝令着士卒驱船向下游而逃。 敌方艨冲船快,转眼已远去,追肯定是追不上了。 甘宁念在旧日交情上,便没有下令追击苏飞,何况他此的首要目的,乃是击破江夏水军主力! “升起我甘宁的旗帜!” “传令邓济,率水军反杀回来!” 甘宁手中硬弓一扔,抄起血戟横斩而出。 那面“黄”字旗,应声坠落。 紧接着,一面“甘”字旗,徐徐升起。 旗舰沦陷! 四周的江夏战船,霎时间军心瓦解,一片大乱。 上游邓济看到信号,趁势率水军又转向杀了回来。 五百江夏战船,兵败如山倒。 … 夏口城,略显寒酸的“州府”内。 刘琮正与蒯越对饮。 “异度,你说黄家父子这一战,当真能扭转乾坤吗?” 刘琮给蒯越倒着汤茶,脸色语气中都不掩担忧。 蒯越也不客气,大大方方拿起茶碗,边呷边道: “那铁锁阵无懈可击,刘备若想破之,就只能硬攻我赤壁旱营。” “黄射虽在将才平平,但守住赤壁十天半日,当不在话下。” “这一战的关键,其实在黄祖…” 蒯越茶碗往北一指,脸上是运筹帷幄的自信: “那锦帆贼的战法,无非是以快船,突袭旗舰,射人先射马。” “黄祖久经沙场,精通水战,必会防范着锦帆贼这一招。” “只要黄祖不学蔡瑁那般狂妄冒进,以江夏水军的绝对实力,击破那锦帆贼,拿下樊城当不在话下。” 刘琮恍然省悟,紧皱的眉头,不由松展了几分。 蒯越呷着茶,接着勾勒起蓝图: “樊城失守,刘备势必会军心大乱,回师北上襄樊施救。” “介时我们可留少许兵马坚守樊城,牵制刘备主力,黄祖却以江夏水军溯江西进,一举收复江陵!” “若是能收复了江陵,那我们扭转乾坤,收复荆州就真的有希望了。” 听到这里,刘琮眼中不禁忧虑全无,更是涌起深深惊喜。 当下他又给蒯越添满了茶,笑呵呵的恭维道: “若果真如此,异度你就是我为父报仇,收复我刘家基业的第一功臣啊!” “将来荆州这份基业,吾当与异度你共享!” 蒯越等的就是他这份承诺,嘴角不禁暗暗上扬。 就在他正待开口,表几句忠心时。 蒯钧神色慌张的闯了进来,伏跪在地。 “叔父,出事了!” “我军于樊城以南为那甘宁大败,水军折损无数,惨败而归。” “黄祖还被那甘宁一箭射中,现下已性命垂危!” 蒯越手一抖,碗中茶水尽数泼在了身上。 第128章 又预判了我的预判?余孽们总崩溃!孙策:真连渣都不给我剩吗? 汤茶略烫,烫的蒯越直咧嘴,扔下茶碗便跳了起来。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蒯越一跃上前,将自家侄儿扶住,适才运筹帷幄的气度已瞬间全无,几乎吼叫般喝问。 “叔父啊,黄祖败了!” “他不光惨败,还被那锦帆贼射了一箭,性命垂危啊!” 蒯钧跪在地上,哭腔着重复了这噩耗。 蒯越摇摇晃晃数步,跌坐了下来,整个人陷入恍惚震愕之中。 一旁刘琮,更是吓到腿一软,直接跌坐在地。 “异度,这是什么回事?” “你不是说黄祖必胜无疑吗,他怎么会惨败到如此地步?” 刘琮上前抓住蒯越的胳膊,声音颤栗惊愕的问道。 蒯越脸色惨白如纸,脸上扭曲着羞愧与惊愕,咬牙摇头道: “我也想不明白,黄祖他没理由输才对?” “他可是我荆州第一名将,怎么会不吸取教训,几乎又步了蔡瑁后尘?” “我想不明白,想不明白啊~~” 蒯越陷入了极度的茫然之中。 这时,亲卫又来报,称江夏军已败溃而归。 苏飞等副将,已将重伤的黄祖抬回府中,正在紧急救治。 蒯越一跃而起,也不理会刘琮,急匆匆便赶往了太守府,蒯钧紧跟而去。 刘琮独自一人,则被晾在了那里。 “黄祖完了,江夏还怎么守,我荆州岂非全都要落入刘备之手?” “那我怎么办,难道我也要步父亲后尘?” 刘琮喃喃自语,陷入了惊魂落魄,恐慌无助的境地。 州府之内,同样已是乱作一团。 蒯越叔侄赶到时,一名名医者正出出进进。 苏飞等幸存的几人,则在外堂踱步,满脸皆是焦虑。 “苏子翼,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为何会败成这般田地?” 蒯越一冲进来,便冲着苏飞吼问道。 苏飞一声叹息,便只得将他们与甘宁交锋的经过道来。 从遭遇樊城水军正面迎战,到黄祖全军进攻,再到敌军败走,最后到甘宁从两岸苇丛中杀出,出其不意从后方突袭黄祖旗舰,直至黄祖被迫跳水,身中一箭… 整个兵败的经过,苏飞默默道来。 真相大白。 蒯越倒吸一口凉气,震惊的眼神中又满是难以置信。 他似乎不敢相信,甘宁竟然有如此智计,以这般神出鬼没的计策,再次复制了击破蔡瑁时的斩首战术。 唯一不同的是,黄祖比蔡瑁稍稍幸运,并没有当场被生擒。 不过却身中致命一箭,现下是生死未卜,离步蔡瑁后尘只差一步之遥。 “以主力作诱饵,却将奇兵提前一日藏于两岸苇丛,尔后从我军后方发起突袭,直取旗舰?” “这个锦帆贼,竟能使出如此诡诈莫测的计策?” “叔父,侄儿不信他有这个本事!” 蒯钧却猛烈的摇头,满是质疑的目光,急看向了蒯越。 苏飞却一声叹息,无奈道: “那甘兴霸精通水战,颇有些智计,这我倒是知晓。” “可我也没料到,他的智计能诡诈到如此地步,若非亲眼所见,我实在也不敢相信啊。” 蒯钧越发惊愕,陷入深深困惑中。 “那锦帆贼,绝无此等智计!” 蒯越却脸色铁青下来,咬牙说道: “那锦帆贼不过是一执行者,刘备麾下,能想出这等诡计者,除了那个乡野村夫,还能有谁!” 萧方! 蒯钧和苏飞二人,同时惊呼出了那个名字。 “那锦帆贼以此计应对黄将军来袭,显然是早有防备,难不成那萧方远在江陵,竟已识破叔父的计策,令那锦帆贼提前…” 蒯钧话说到一边,蓦的意识到戳到了蒯越的痛处,骤然噤声,抬起头来看向蒯越。 果然。 蒯越的脸色很难看,嘴角在微微抽动,额头青筋在突起。 很明显,萧方已预判了他的预判,提前对甘宁授以秘计,用来对付黄祖的水军奔袭襄樊。 也就是说,他这荆襄第一谋士,再一次被萧方那乡野村夫戏耍。 蒯钧这番话,岂不就是戳到了他的肺管子上… “蒯别驾这奔袭襄樊之计,可称得上是瞒天过海的妙计,竟然还能为那萧方识破?” “现下我军大败,承宗将军又遭此重伤,刘备大军来攻,我们如何抵挡?” 苏飞又面露恐惧,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他这番无意间的恐慌之词,也无形之中,又戳中了蒯越的肺管子。 蒯越干咳一声打断,脸上强挤出不屑,冷哼道: “就算是那萧方诡诈,胜了我军这一仗又如何?” “刘备的主力还被堵在赤壁,甘宁那厮光凭几千水军,岂敢趁胜犯我夏口?” “天还没塌下来,尔等莫慌,我们还有从长计议的时间。” 话音方落。 匆忙的脚步声响起,只见张硕,邓龙几人,身染鲜血,喘着气闯进了府堂。 “听闻承宗将军中箭重伤了,承宗将军他现下怎样了?” 张硕等人一进门,便是慌张的喝问道。 蒯越三人却是吃了一惊,脸上立时涌起惊疑之色。 这几人不是在赤壁,跟随黄射守护铁锁阵,阻挡刘备的主力大军吗? 怎么突然间,一起跑回了夏口? “老邓,老张,伱们怎么突然回到夏口,赤壁你们不守了吗?” 苏飞上前一步,冲着几人喝问。 张硕和邓龙对视一眼,二人摇头一声苦叹,黯然低下了头。 “苏兄啊,那刘备以火攻之计,破了我们的铁锁横江之阵!” “少将军落水被擒,生死未卜!” “我们是侥幸逃回来,想向承宗将军报信,却不想入城时才知你们也吃了败仗,承宗将军还受了重伤啊!” 张硕哭丧着一张脸,将赤壁惨败的噩耗,颤栗着道了出来。 晴天霹雳了。 这一刻,蒯越仿佛被一道晴天霹雳,硬生生的轰在了头顶上,眼前开始变的眩晕起来。 铁锁横江阵,竟然被破了! 还是以火攻,这般他从未曾想到过的手段所破! 这意味着,他自以为天衣无缝,为黄祖谋划出来的翻盘之计,全盘破碎。 “竟然用火攻破了铁锁阵?” “原来这铁锁阵的软肋,竟然是怕火!” “莫非,这又是那萧景略的杰作?” 苏飞倒吸着凉气,脱口一声惊呼。 本就晕乎的蒯越,被他这番推测,如当头一记闷棍敲下,眼前晕眩到已是站立不稳。 “叔父,你的计策皆被破解了!” “现下铁锁阵没了,刘备的主力畅通无阻,便能顺流东下直抵了夏口城下。” “那甘宁也将率水军南下,前来襄阳与刘备会师。” “现下黄将军重伤,黄子锐被俘,江夏军损失惨重,军心大乱。” “我们还如何抵挡刘备啊!” 蒯钧方寸大乱,口中惊叫着,急是望向了蒯越。 自家侄子这一通惊呼,则如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重重的压在了蒯越几近于崩溃的精神上。 “啊——” 蒯越一声痛叫的大叫,两眼一黑,轰然倒在了地上。 “叔父!” “蒯别驾!” 府堂内,乱成了一锅粥。 … 柴桑以西,下雉。 四万江东军,自从西塞退兵后,便向下游退却百里,安营在此。 孙策并没有一口气退回柴桑,而是屯兵在此,坐观江夏战事。 水营栈桥上,孙策和周瑜正在垂钓。 周瑜的鱼篓中,已是满满一篓,其中不乏肥美的大货。 而孙策的鱼篓中,却不过寥寥数条,少的可怜。 “有鱼!” 周瑜面露喜色,忙是收竿。 又是一尾大货收入篓中。 孙策看着眼红,忍不住抱怨道: “这钓鱼真真是没意思,我枯坐在此半天,这些蠢鱼却就是不上上钩,不钓了!” 孙策没了耐心,索性将鱼竿扔在了地上。 “伯符莫急,这钓鱼就和现在的局势一样,必须要有足够耐心。” “你耐得住性子,才有大鱼上钩,沉得住气,这江夏才能抢到手。” 周瑜看出孙策是担心江夏局势,所以才满腹烦躁,便是笑着宽慰道。 孙策被看出心事,脸色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于是重新拿起鱼竿,装模作样又钓了起来,嘴上却道: “公瑾你想多了,我才不是因江夏战局烦躁。” “我只是想黄祖那厮徒有虚名,倘若他没能挡住刘备,若被刘备抢了夏口,我们坐收渔利的计划岂非成了笑话?” 周瑜从容下竿,淡淡道: “黄祖确实徒有虚名,所谓天下第一水将,也不过是吹嘘出来的罢了。” “不过黄祖虽然将才平平,但其麾下的江夏水军,却非浪得虚名,称其为荆州最强水军也不为过。” “黄祖统领这支水军,就算破不了刘备水军,至少也能打个势均力敌,让刘备掌握不了长江水权。” “我料他二人相互试探,各有胜负之后,必会进入僵持对峙之势。” “这个时候,就是我们趁机西进,一举夺取夏口之时!” 周瑜目光不光江面,口中却滔滔不断,为孙策分析了一番局势。 孙策的担忧就此被消除,遂是哈哈一笑: “公瑾所言极是,黄祖再废物,也不至于水战斗不过那刘备吧。” “行啦,我也不胡思乱想了,接下来我可要认真起来了。” “公瑾,我可是不会输给你的!” 孙策坐正了身子,精神专注于了钓鱼之上,准备跟周瑜比个高下。 马蹄声响起,潘璋却飞奔而来,滚鞍下马。 “启禀主公,夏口细作密报!” “刘备分别于长江汉水大破江夏军,黄祖重伤昏迷,其子黄射被擒!” “刘备两路大军,已畅通无阻,直奔夏口!” 两支鱼竿,同时跌落入了江中。 第129章 美周郎大破防!不玩了摊牌吧!犯蠢降杀人狂魔?咱就设道双保险! 鱼竿落水。 孙策脸色骤然大变,猛的看向了周瑜。 周瑜震惊的眼神之中,却掺杂着几分尴尬。 就在片刻前,他才长篇大论,自信满满的给孙策分析了一番,笃定黄祖必能依靠优势水军,跟刘备打个有来有回。 眨眼之间,潘璋就用一道惊人的消息,狠狠的扇了他一记耳光。 黄祖才扛了刘备几天,就惨败大败? 自己还身负重伤,性命不保? 连宝贝儿子黄射,也再次沦为了刘备的阶下之囚? 这一连串的剧变,已不止是出乎周瑜的意料之外,更是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 “黄祖再徒有虚名,何至于败到如此惨烈,如此迅速!” “这其中,必有蹊跷!” 周瑜猛然跃起,脚下一个不注意,将鱼篓竟是踢翻在地。 满篓的大小鱼儿,活蹦乱跳的便往江里蹦去。 周瑜却顾不得鱼,几步上前,将潘璋高举的帛书夺过。 “公瑾言之有理,黄祖再是庸才,水战又岂会败得如此迅捷!” 孙策也反应过来,满脸的难以置信,一跃而起凑了上去。 他主臣二人,便迫不及待,拆开帛书细看。 密报之上,刘备火攻破铁锁阵,甘宁伏兵计,斩首黄祖旗帜,箭伤黄祖… 两场败仗的经过,所有公开能刺探到详细,尽皆写明。 孙策和周瑜缓缓转过头来,惊异的眼神,彼此对望向了对方。 二是着实惊到了。 这一惊,有两层意思。 第一层的惊,是惊奇于黄祖,竟然能想出以铁锁横江阵,以少股兵力阻挡刘备主力,却以黄祖率江夏军主力,北上奔袭襄樊,这么一条奇谋妙计。 这第二层惊,则是如此精妙的计策,竟然被刘备给破了! 铁锁阵为火攻所破,黄祖为甘宁伏兵所破! 而且还干脆利落,没有半分拖泥带水,就好像黄祖的一举一动,全都在刘备的预判之中。 “一南一北,两路兵马同时击破黄祖父子?” “胜的还如此干脆利落?” “刘备这厮当真是,当真是…” 孙策倒吸着凉气,满眼的匪夷所思,一时间竟是找不出合适的词,来形容对刘备的震撼。 甚至,他那震撼的眼神中,隐隐已闪过几分忌惮。 江东小霸王何等张狂,自起兵以来是神挡杀神,佛挡灭佛,各路诸侯在他眼中如蝼蚁般不堪一击。 生平第一次,他对刘备这个名字,心生了一丝忌惮。 “黄祖的种种计策,必是蒯越背后出谋划策!” “破其计策者,必是那萧方无疑!” 周瑜将手中帛书攥紧,沉声道: “火烧铁锁阵也罢,那锦帆贼的伏兵计也罢,必是那萧方的手笔!” “此人若不能除,将来必为我江东大患!” 孙策心中一凛,蓦的省悟过来。 想想也对,黄祖一介武夫,怎么可能想出如此精妙的计策。 也只有蒯越,那个号称荆州第一谋士之人,才有这份本事。 刘备麾下,能让蒯越再次吃瘪者,除却萧方之外,还能有谁? “萧方,萧方!” “你还真是个让吾头疼的家伙,公瑾这坐收渔利之策,全都让你给搅黄了~~” 孙策被激怒,眼中愠火燃起。 只是他这恼怒之言,在周瑜听来,却心头如被针刺。 自鼓动孙策西征以来,他的种种奇谋布局,已经是不止一次被萧方的神机妙算给打破了。 从襄阳失守,到江陵失守,再到如今黄祖大败,他对刘备的种种判断,一次次被萧方击碎。 直到这一次,刘备眼看连夏口也要拿下,孙策在他的谋划布局下,此番西征荆州,几乎就要颗粒无收。 江东美周郎,颜面何存? “刷刷刷!” 周瑜将手中帛书,撕成了粉碎,脸上已是杀意如铁。 “伯符,是我失算了。” “我承认我高看了黄祖,低估了刘备的雄才大略,也低估了那萧方的鬼诈多端!” “到了这般局面,什么渔翁得利,什么计谋布局,已没有任何意义。” “四万大军即刻西进,真刀真枪和刘备抢夺夏口吧!” “就让刘备看看,谁才是这长江上真正的霸主!” 周瑜被激怒了。 咱也别玩那些虚的,耍那些个心眼了,咱就简单粗暴点,比谁的拳头更硬吧。 周瑜一席话,霎时间将孙策点爆。 “公瑾啊公瑾,我早等着你这句话了。” “咱们早就该如此了,当初我横扫江东之时,哪里玩那么多计谋,就一句话,杀过去!” “谁挡我路我杀谁,谁不服我杀谁!” 孙策一身霸道之气狂烧而起,蓦的拔剑在手,向夏口一指: “传令下去,大军即刻出发,随我杀奔夏口城去!” “刘备敢跟我孙策虎口里夺食,我就让他步严白虎后尘!” “就如公瑾所言,我要让那织席贩履之徒看看,谁才是这长江上的霸主!” … 夏口城。 黄昏时分,第一波的刘军战船,进抵了夏口城西。 上万名刘军将士登陆,开始于夏口城西设营。 傍晚时分,甘宁所统的襄樊水军,也由汉水南下,前来夏口会合。 中军大帐内,一场小宴已经摆下。 作为酒宴的主角,甘宁边大碗喝酒,边向刘备禀报战果。 “军师送来的锦囊妙计,当真是雪中送炭!” “说实话,若无军师这一计,宁还真没十足把握,可速破得了黄祖!” “景略军师,宁这一桩功劳,得分军师大半!” 甘宁也不贪功,对萧方是盛赞一通,酒碗高高举起。 萧方一笑,举杯对饮。 豪烈过后,甘宁却又面露遗憾道: “只可惜,宁那一箭虽然重伤黄祖,却并未将他当场射杀。” “若不然的话,夏口守军必军心瓦解,主公现下已是不战而下了!” 听得甘宁所说,一旁徐庶忽的眼眸一亮,想到了什么。 “主公,赤壁一战,徐将军不是俘获了黄射么?” “仗打到这份上,黄祖应该清楚,夏口城他是决计守不住,投降是唯一的出路。” “孙策与他有杀父之仇,黄祖绝计不敢降孙策,那便只有降了主公。” “主公何不令这黄射,入城去劝说其父投降?” 徐庶献上一策。 刘备眼眸一亮,徐庶此计,正中他下怀。 强攻夏口,自然免不了死伤,两军将士也好,城中百姓也罢,都得付出不小代价。 何况黄祖父子毕竟也是黄氏一族,与黄承彦同出一族,与黄忠也算远亲。 给黄祖父子一条生路,也算是给黄承彦和黄忠一个面子。 念及于此,刘备欣然道:“元直此策甚好,来人啊,速将黄射带上来吧。” 须臾。 那位二进宫的黄家公子,便灰头土脸,忐忑不安的被押解入帐。 再次看到刘备一瞬间,黄射身形一凛,心中是五味杂陈。 既有畏惧,又有羞愧。 回想当初,他在樊城之时,可是做过一次刘备的阶下囚。 那桩被俘的屈辱,至今还未全部抹除。 谁能料到,事隔不到半年,他竟然不可思议的,第二次做了刘备的俘虏。 古往今来,屈辱如他这般,只怕他找不出第二人了吧。 畏惧,则是怕这一次,刘备就不会对他再手软了。 毕竟他黄家兵败至此,已没有了上次,可跟刘备谈交换条件的资本。 “黄射,那道铁锁横江之计,我是帮伱父子对付孙策的。” “你反过来用此计,来对付我主,不太合适吧。” 萧方率先开口,要从心理上先瓦解这位黄家公子。 黄射心头一震,额头冷汗浸出,脸色变的尴尬起来。 萧方脸上掠起几分讽刺,冷笑道: “如是我没猜错,多半是那蒯越,想出用这铁锁横江之计,为阻挡我主。” “可惜啊,他连抄我计策都能抄错,就没仔细想想,这铁锁横江之计阻挡的敌人,身处上游和下游,效果会全然不同吗?” 黄射打了个寒战,愕然惊恐的目光猛看向萧方。 他猜对了。 萧方送给他这计策时,早就知晓破解这铁锁计的手段,根本就不怕他用此计反过来对付自己。 甚至于,萧方连是蒯越在背后出谋划策,也算的一清二楚。 “此人的智计,当真是强到匪夷所思,让人恐怖!” “蒯越啊蒯越,你在这萧方面前,也配称荆州第一谋士?” “可笑,可笑啊~~” 黄射心中涌起深深的绝望,心理防线在这一刻崩溃。 于是,他颤巍巍起身,跪倒在了刘备面前。 “萧军师真乃神人也,玄德公得如此神人辅佐,我父子二人竟妄图与玄德公为敌,当真是不自量力。” “射已输的心服口服,愿入城劝我父归降于玄德公,还请玄德公再给我一个机会!” 黄射跪了。 不用刘备主动开口,自己跪了下来,向老刘请降。 萧方不再多言,回头向老刘示意一眼。 刘备微微点头,遂正色问道: “黄射,前番我已给过你一次机会,你父子却依旧与我为敌。” “这一次,你当真愿劝你父归降?” 黄射直起身来,慨然道: “射愿指长江为誓,若射有半句虚言,愿沉江溺亡!” 时人重誓,黄射都指江为誓了,以老刘的性情,岂有不信之理。 何况,他本来也有令黄射入城,劝降黄祖的用意。 “好,我就再信你一次。” “你便即刻入城,去劝降令尊吧。” “你告诉他,只要他能开城归降,免除两军士卒,满城百姓的死伤,我刘备麾下,必有他一席之地!” 刘备也是大度的开出了条件。 黄射当即拜谢,再三承诺之后,方才告退而去。 “主公,姐夫,亮有些许顾虑。” 黄射前脚走了未久,一直沉思的诸葛亮,却忽然开口: “若是黄祖还活着,自然可令这黄射去劝降其父。” “可若是黄祖重伤不治,死于了兴霸将军箭下呢?” “这般一算,我们便与黄射有了杀父之仇,他还会归降主公吗?” 诸葛亮一句话,立时提醒了刘备。 “阿亮啊,你咋不早说,兄长都把黄射放走了你才说,总不能让俺兄长说话不算数,再把那小子追回来吧。” 张飞斜瞪了眼诸葛亮,抱怨了起来。 “这个,亮也是刚想到的嘛…” 诸葛亮微微苦笑,脸色略有无奈。 这时,徐庶却道: “黄家父子现下除了降主公之外,便只能是降孙策。” “纵然黄祖重伤不治,但其与孙策毕竟有杀父之仇,此人嗜杀成性,黄射若是降了孙策,就不怕被孙策秋后算账?” “庶以为,黄射若是聪明的话,只能选择归降主公。” 诸葛亮却摇了摇头,说道: “元直所说,固然不无道理。” “只是人心难测,谁敢断定,黄射就不会做出有违常理的决断?” “倘若他当真愚蠢到决心死守夏口,以待孙策率军前来,则我军就要面临内外受敌之困。” “这般局面,我们不可不事先有所准备才是。” 徐庶语塞。 听得诸葛亮这番话,刘备眉头凝起,脸上不禁蒙上了层阴影。 “阿亮的担心,也无不道理。” “既然如此,为防黄射犯蠢降孙策那杀人狂魔,主公何不就设下一道双保险呢?” 一直呷着美酒的萧方,忽然开了口。 第130章 救夏口军民于屠刀之下!大势已去,莫螳臂当车,咱降刘吧! “双保险?” 刘备眉头松展,眼眸精光涌现,转向了萧方。 萧方的目光,却转向了甘宁: “黄祖麾下有一员部将,名为苏飞,兴霸你可与此人有交情?” 甘宁先是一怔,旋即脸色为之一变。 当年苏飞往襄阳护粮南下,正遇上他率军劫船,两人于汉水上交锋,打得是有来有回。 甘宁难得遇上一位,能跟自己较量两下的对手,虽上据了上风,却欣赏苏飞的水战之能,便放其一马。 苏飞亦是佩服甘宁的实力和豪侠之气,便主动赠与了甘宁百余石粮草,双方便算不打不相识。 后来苏飞几次护粮,甘宁与之碰面,喝过几次酒,算是结下了交情。 只是这桩事,算是甘宁的一个秘密,未曾向任何人透露。 “这萧军师,又是如何知晓此事?” “莫非他真是开了天眼,天下事天下人,无所不知吗?” 甘宁心中啧啧称奇,尔后才道: “宁…宁确实与苏飞有些交情,前番汉水一战,我还劝他归降主公未果。” 甘宁不敢有所隐瞒,便索性将当日撞见苏飞之事,一并向老刘汇报。 “这就好办了。” 萧方微微点头,接着不紧不慢道: “主公可令兴霸,借着与苏飞的交情,派人潜入夏口说降苏飞。” “这苏飞在江夏军中,也算有些资历,我相信其影响力远胜于黄射那黄口小儿。” “倘若黄祖当真重伤不治,黄射要犯蠢降孙策的话,我们便可利用苏飞做内应,强行破了夏口便是。” 刘备恍然明悟,方知萧方所说的双保险是什么意思。 令黄射劝降黄祖,是一层保险。 黄祖若死,黄射胆敢降孙策,则启动苏飞做第二道保险,确保江夏诸将不会跟着黄射倒向孙策。 “军师的意思,兴霸应该也听明白了,你意下如何?” 刘备欣然采纳,遂看向甘宁。 甘宁本就有劝降苏飞这个老朋友的想法,萧方此计是正中他下怀,自然没有不答应之理。 “主公,姐夫,亮以为我们除了说降这苏将军之外,还要对夏口城施展些舆论攻势才是。” 诸葛亮忽然又开口进言。 刘备兴致顿起,便示意诸葛亮说下去。 “孙策此人虽有英雄之气,却极为嗜杀,平定江东时,常常是看谁稍不顺眼,便扬起屠刀。” “孙策的杀戮暴戾之名,想来江夏军民也是有所耳闻,必心存忌惮。” “我们便可在夏口城中放出流言,就说孙策记恨于黄祖的杀父之仇,若得夏口必会屠城以泄愤。” “如此一来,城中诸将畏惧于孙策的血腥残暴,纵然黄射犯蠢想倒向孙策,必定也不敢跟从。” 诸葛亮道出了心中想法。 萧方微微点头,对诸葛亮的表现相当满意。 这可是一道攻心计,以诸葛亮这个年纪,能想到攻心计这种极高级的计策,足见其天资之高。 小舅子对孙策的评价,萧方自然也相当认可。 孙氏的霸道嗜杀,那可是有遗传的。 孙坚当年做长沙太守,与上司荆州刺史王睿不和,找了个机会便把人家直接砍了。 后来北上讨董,路过南阳郡时,就因太守张咨不给借粮,二话不说直接又把人家砍了。 孙策相比其父,杀性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平定江东之时,那是杀得人头滚滚,不服者杀,看不顺眼者杀,抵抗者杀,投降者也杀。 最匪夷所思的是,当初孙策率军攻打会稽,守将严白虎心生畏惧,派其兄严舆向孙策求和。 孙策与之会面时,二话不说抄起铁戟就砍这严舆,这严舆吓的本能往后缩。 于是孙策嘲讽严舆胆小无能,竟真就把人家给砍了。 两国交兵,不斩来使,这是几百上千年来传下的默契。 何况那严舆是恭恭敬敬来向你求和,对伱没有半点冒犯,你孙策竟以一个无厘头的理由,就把人家这个使者给砍了? 身为一方诸侯,嗜杀暴戾到如此地步,当真也是古今罕有了。 就连血洗过徐州的曹操,也曾评价孙策—猘儿难与争锋! 猘者,疯狗之意也。 曹老板的意思就是,孙策这小子嗜杀暴戾,咬起人来跟疯狗一样,连我都自愧不如啊。 考虑到孙策有此斑斑劣迹,诸葛亮这攻心之计,倒也不算是给孙策泼脏水,反倒算是对夏口军民,一种善意的提醒了。 “孙策这只疯狗,若真得了夏口,还真有可能屠城。” “主公,阿亮此计,方以为可行。” 萧方略一思索后,便赞同肯定了诸葛亮的献计。 刘备当即采纳,于是便传令下去,分头行事。 一面叫甘宁说降苏飞,一面则派细作入城,散播流言,发动攻心之计。 … 夏口城,郡府内。 身负重伤的黄祖,经过数日救治,终于是幽幽转醒。 蒯越苏飞等人,终于是稍稍松了口气。 苏飞乃黄祖部将,自然心念其生死。 蒯越还要靠着黄祖统军守夏口,自然也不愿看到黄祖不治而亡。 黄祖醒来第一件事,便是询问赤壁方面战事如何。 蒯越和苏飞对视一眼,心下便犹豫着,该不该将赤壁兵败,黄射被俘的噩耗告诉黄祖。 毕竟以黄祖现下的伤情,若承受不住打击,当场暴毙而亡怎么办? “父亲,父亲啊~~” 一个嚎哭的声音,打断了众人的犹豫。 黄射是泪流满面,跌跌撞撞闯入了房中,扑在了黄祖榻前。 蒯越等见黄射竟然活着归来,无不是大吃一惊,还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 这小子不是被刘备所俘了吧,还会回到夏口,完好无损的出现在黄祖跟前? 几人彼此对视,眼神皆是惊疑不解。 蒯越却眉头深皱,一股不详的预感,转眼已笼罩全身。 “射儿,你不在赤壁守铁锁阵,怎突然会回到夏口?” 黄祖眼珠爆睁,激动的险些不顾伤情,就要挣扎着坐起来。 黄射哭丧着脸,满面羞愧的叹道: “父亲啊,那刘备用萧方之计,以火攻烧断了我们的铁锁阵!” “孩儿力战不敌,不幸为刘备所擒。” “刘备水陆大军,已再无阻挡,现下已杀到夏口城外了啊。” 黄祖身形陡然一震,仿佛回光返照一般,竟是猛的坐了起来。 “你说什么?” “铁锁阵被刘备破了?” “这不可能,铁锁阵挡得住孙策,怎么可能挡不得刘备?” “这不可能~~” 黄祖抓起了儿子,歇厮底里的咆哮大叫。 黄射则跪在地上,满脸绝望的泣道: “父亲儿,儿跟父亲实话实说了吧,这铁锁阵根本不是儿自己想出来的,而是当初那萧方教给儿子的。” “他的目的,只为帮我们挡住孙策,好为刘备争取时间。” “那萧方教给儿子此计时,早就已经想好破解之法。” “父亲啊,我们的一举一动,皆在这萧方的掌握之中啊!” 黄祖僵在了榻上。 脸形渐渐扭曲,牙关咬碎,拳头握到咔咔作响,眼眸中喷着绝望,惊骇,以及愤怒的眼神。 “我黄祖一代名将,竟被一织席贩履之徒逼上绝路,被一乡野村夫算计至死!” “苍天不公,苍天不公啊~~” 黄祖仰天悲叫,转眼已是泪流满面。 “父亲,那刘备有萧方这等神人辅佐,我们再抵抗下去,不过是螳臂当车。” “大势已去,荆州易主已成定局,我们不如就降——” 黄射正欲劝降,只是降字未及出口时,黄祖却陡然间一声痛苦的哀嚎。 身上箭创爆裂,大股的鲜血喷涌而出,喷了黄射一脸。 “父…父亲?” 黄射直接吓懵了,僵在那里不知所措。 黄祖则抓住他的胳膊,咬牙切齿的悲愤道: “射儿,你要替为父报仇啊!” “你要杀了那刘备,杀了那萧方,给为父报仇啊——” 黄祖仰天又是一声悲叫,轰然躺倒在了榻上。 身形抽了一抽后,便是直挺挺的僵在了榻上,再也动弹不得一下。 这位江夏之主,荆州第一名将,就此暴毙而亡。 “父亲~~” 黄射一声惊恐悲叫,哭嚎着扑了上去。 苏飞,邓龙等江夏诸将,亦是一片大乱,皆是纷涌扑上。 见得黄祖暴毙,蒯越脸色苍白如纸,摇摇晃晃后退几步,跌坐了下来。 “异度,黄承宗死了,这可该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刘琮抓着蒯越的胳膊,焦急的问着,眼泪都快要急的掉了下来。 江夏军本就军心低落,黄祖一死,群龙无首,夏口的局势岂非更要一落千丈? 外面还有刘备数万大军,对夏口城虎视耽耽,形势危急到如此地步,刘琮焉能不慌。 “夏口若也落在刘备手中,我蒯家就真的完了!” “不可以!这夏口城,绝不能落在刘备手中!” 蒯越拳头陡然握紧,眼眸中透出一股阴冷的决然。 夜幕降临之时,府堂内终于稍稍平静下来。 作为黄祖的继承者,黄射目光呆滞的枯坐上位,还沉浸在黄祖暴毙的悲恸之中不能自拔。 苏飞等诸将,有人商量着,如何为黄祖举哀发丧。 有人则是忧心忡忡,为接下来的前途命运而焦虑。 府堂内,各种议论纷起,一片嘈杂。 “现在绝不可为黄将军发丧!” 蒯越突然开口,决厉的语气,打断了众人的议论。 府堂内一片安静,所有人都看向了蒯越。 黄射也从失神之中清醒过来,茫然的抬起头,看向了蒯越。 “蒯别驾,为何不能为黄将军发丧?” 苏飞眉头紧锁,不解的问道。 蒯越站起身来,向着城外一指: “现在若发丧,刘备便知晓你们黄将军重伤不治,必会趁我军群龙无首,即刻发兵攻城!” “所以,我们要秘不发丧,叫刘备不知我城中虚实,好为我们争取到足够的时间。” 蒯越前一句话,众人明白,后一句话却听着人一头雾水。 “蒯别驾,恕我等愚笨,你说要争取时间是什么意思?” 苏飞再次眼神狐疑的问道。 蒯越深吸一口气,抬手向东一指: “自然是为派人去向那孙伯符请降,为江东军赶到夏口城,争取到足够的时间!” 一片哗然。 第131章 降孙就是送死!大忽悠术发动!我天命加身?屠屠屠,鸡犬不留! “蒯异度,你疯了吗?” “承宗公可是与孙策有杀父之仇,你让少将军去降孙策,岂不是要让少将军去送死?” “要降,我们也当降刘玄德,不该降孙策才是!” 苏飞第一个跳出来,当场反对蒯越的献计,顺势主张归降刘备。 黄射脸上亦满是惊疑,茫然的看着蒯越,显然也没料到,蒯越竟然会提出这般“荒唐”的建议。 这不是让自己去送死吗? “杀孙坚的乃是承宗将军,如今承宗将军已故,与孙家的这笔旧仇,也算一笔钩销。” “我观那孙伯符雄才大略,礼贤下士,实有雄主之风。” “若子锐你愿献夏口归顺,我料以那孙伯符的气度,必定会不计前嫌。” “何况孙氏觊觎荆州已久,却迟迟未能打开局面,子锐伱这归降,等于是为孙伯符雪中送炭,立下了一桩盖世奇功。” “如此一桩大功,再加上孙伯符要显示对我荆州豪杰的笼络,必会对子锐你重重封赏,倍加厚待!” 蒯越口若悬河的为黄射分析着利好,听得黄射眼中惊疑渐渐褪色,眼眸微微放亮,似乎已动心。 话锋一转,蒯越却又道: “至于降刘备,子锐你想想,我们现下刚遭大败,现在降刘备,便是走投无路之下,被迫乞降。” “降了刘备,最多不过是保全性命,却休想得到刘备的重用,你黄家也将不复当年的风光。” “子锐,你当真愿意愿在刘备羽翼之下,苟全性命,默默无闻的从此闲度余生吗?” 黄射心头陡然一震。 苟全性命,默默无闻,闲度余生… 蒯越挑选的这些字眼,着实煽动性极强,瞬间便给黄射描绘出一幅苟延残喘的凄凉画面。 黄射眉头深凝,拳头渐渐握紧,眼神中流露出不甘。 突然,他眼神又变的犹豫起来。 因为他想起,自己回夏口前,可是向刘备指长江为誓,要服说黄祖归降。 现下却反投孙策,继续与刘备为敌,岂非违背誓言? “子锐啊,所谓父仇不共戴天!” “令尊是死在甘宁箭下,也就是死在刘备的手中。” “他临终之前,可是留有遗言,要你为他报仇雪恨!” “你若降了刘备,如何对得起令尊在天之灵?又如何面对天下悠悠之口?” “你若降刘备,岂非成了世人口中,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为万世所唾弃?” 蒯越语气陡然肃厉起来,一棒接一棒敲在黄射头顶,霎时间将他敲到脑子嗡嗡作响。 “没错,父亲临死之前,确实拉着我要我为他报仇!” “我若降了刘备,岂非不孝之徒,为世人不耻?” “再者我穷途末路投降,刘备必不会重用我,难道我当真要沦落到苟活余生,一辈子默默无闻?” 黄射思绪翻滚,心中权衡着利弊,拳头渐渐握紧。 蒯越见他这般样子,嘴角微微上扬,知道自己没白费唇舌,是说动了黄射。 “少将军,你莫要受他蛊惑,害死了自己啊!” 苏飞一步上前,指着蒯越厉声道: “那刘玄德要铲除他蒯氏一族,他自然不敢降刘玄德,唯有降孙策才有活路。” “他劝少将军你降孙策,等于是立下大功,将来孙策若夺取荆州,他蒯氏还能借孙策之势复起。” “承宗将军可是与孙策有杀父之仇啊,就算他现下已故,谁敢保证孙策就不会牵怒于少将军你,牵怒于黄氏一门?” “毕竟那孙策可是霸道嗜杀,当初攻打会稽时,连使者都说杀便杀。” “少将军你当真敢冒满门被灭的风险,降孙策这等暴戾嗜杀之徒吗?” 黄射身形一凛,背后瞬间浸出一层冷汗,蓦然间被苏飞点醒。 “子翼言之有理,你蒯氏能降孙策,我黄家与孙策可是有血仇,我降孙策,风险太大啊…” 黄射原本的坚定,现下又变回了犹豫不决。 蒯越眼珠转了一转,遂又正色道: “苏将军此言差矣,我劝子锐归降孙伯符,自然有保全我蒯氏的意图,但也是念在与承宗多年交情的份上,想为子锐和黄家谋一个出路。” “子锐若心存顾虑的话,可派心腹即刻去见孙伯符,向其言明有归降之意,令他指长江立誓,绝不会对黄家秋后算账。” “孙伯符若敢立下如此重誓,子锐你再归降于他也不迟。” 蒯越只得退而求次,又给出了一策。 黄射思索权衡良久后,深吸一口气: “就依你蒯异度所说,我现下就派人去见孙策,看他是什么态度,再决定是否降他!” 蒯越暗松了一口气。 苏飞急了,还想再劝。 黄射却摆手打断,厉声道: “尔等不必再劝了,父亲临终遗言你们也都听到了,我若降了刘备,岂非成了不孝之徒,为天下人唾弃!” “那江东小霸王,若真心能不计前嫌,对我厚待,我归降于他,助他拿下荆州又有何不可!” 苏飞被怼了回去,只得摇头一声叹息,不再作声。 当下黄射便派了心腹张硕,离夏口东去,星夜兼程前去求见孙策。 … 西塞山,江夏军弃营。 留守此间的江夏兵,在闻知黄家父子惨败的消息后,惊惶之下,便弃了大营逃往夏口。 孙策率江东军随后而至,兵不血刃,便攻占了这座大营。 曾阻拦过他约一个月的铁锁横江阵,就此也不攻自破。 孙策不敢稍有耽搁,令士卒稍作休整,便要继续西进,直扑夏口。 将要动身之际,却迎来了夏口而至的使者。 中军帐内。 “我家承宗将军为甘宁箭矢所伤,已然不治而亡,我江夏上下无不为之悲愤欲绝。” “我们少将军誓要为承宗将军报仇雪恨,与那刘备死战到底,怎奈势单力薄,独木难支。” “故少将军特命末将前来,向伯符将军表明归附之意。” “伯符将军若能不计前嫌,我家少将军愿率我江夏众将士,献城归顺于伯符将军,并为伯符将军赴汤蹈火,一举拿下荆州!” 张硕半跪在地,向孙策表明了黄射的归降之心。 孙策听到此言,精神陡然间亢奋起来,眼眸中喷燃出极度复杂的神色。 既有遗憾,又有惊喜。 惊喜的自然是,黄射竟然愿举城来降,自己岂非不战而下夏口? 这就等于,从刘备的嘴边,抢下了江夏这块大肥肉。 有了江夏做为立足之地,夺取荆州之战,就等于是抢得了先手。 岂能不惊喜万分! 但遗憾的却是,黄祖竟已被甘宁所杀,自己便失去了亲手斩杀黄祖,为先父孙坚报仇雪恨的机会。 “伯符,这黄射来投,此乃天赐良机!” “这是老天要把荆州送给伯符你呀!” 一旁周瑜见孙策似乎还在犹豫,便忙是强压下激动,低声提醒道。 孙策回过神来,当即大笑道: “黄子锐来归,当真是天赐给我孙策一员虎将也!” “你去回复黄子锐,叫他务必坚守住夏口,撑到吾率大军赶到。” “他日吾夺取荆州,他便为首功之臣,我孙策必不会亏待于他!” 张硕暗松了一口气,心下暗自窃喜。 本欲拜谢而去时,又想起黄射叮嘱,干咳着一拱手: “我家少将军对伯符将军仰慕已久,能为伯符将军这等雄主鞍前马后,乃是莫大荣耀。” “只是我们承宗将军,与伯符将军毕竟曾有些,咳咳…” 张硕不敢直言。 孙策旋即会意,黄射这是顾虑着黄祖杀他父亲孙坚之仇,害怕他会心中记仇,牵罪于他。 “你回去告诉黄子锐,上一代的恩怨,我孙策早就不记得了。” “我孙策可指长江为誓,黄家与我孙家的恩怨,就此一笔勾销,他黄子锐在我孙策这里,只是我孙家的功臣。” “我若有违誓,叫我孙策不得好死!” 也不等张硕相请,孙策先一步立下了重誓。 张硕大喜过望,心中一块大石头,就此便落地。 “伯符将军胸襟气量,当真举世无双,真乃明主也!” “末将这就回夏口,将伯符将军的话尽数带到,与我家少将军死守夏口,以待伯符将军大军前来!” 张硕向着孙策连连叩首,方才拜别而去。 孙策为表示对黄射的重视,亲自将张硕这员使者,送往江边,目送乘船离去。 “原以为这夏口城,要与我们失之交臂,没想到如今却唾手可得!” “伯符,我果然没看错,你是天命在身,连老天也在帮你!” 周瑜欣喜若狂的望向孙策。 一句“天命在身”,听得孙策是豪情万丈,大笑道: “传令下去,全军即刻开拔,星夜兼程直奔夏口。” 号令传下,千艘战船,四万江东军,即刻扬帆西进。 孙策也登上旗舰,举目西望,恨不得即刻飞到夏口城去。 “伯符,那黄射,你当真不打算秋后算账了吗?” 身旁周瑜忽然又问道。 孙策却冷哼一声,眼中掠起一道森冷寒芒。 “公瑾你还不了解我么,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岂能一笔钩销!” “适才的话,我不过是哄骗黄射那蠢材,只为从他手里骗得夏口城。” “大军一入夏口,我要即刻杀尽黄祖满门,还要屠到夏口鸡犬不留,以泄我心头之恨!” 第132章 人心算个屁,谁不服我就杀了谁!一条道走到黑?刘备才能救我们! 周瑜心中一凛。 果然如他所料,孙策嗜杀的性子半点没变过,当年平定江东时,就屠了数城以泄愤立威。 如今看来,这夏口也要难逃一劫,整个荆州多半也要被他杀到人头滚滚。 周瑜只得苦笑道:“伯符既然要杀黄射,灭黄氏满门,又何必指江立誓呢?” 汉人重信,何况又是指长江为誓为这种重誓。 他自然是担心,孙策违誓会有不吉。 孙策却不屑一顾,一脸狂傲的冷笑道: “我孙策向来只信手中的剑,不信什么誓言。” “公瑾你放心,这天下间,能杀得了我孙策之人,还没出世!” 眼见孙策目空一切,周瑜情知是不可能劝其收回成命。 眼珠转了几转后,周瑜话锋一转,便又道: “黄祖害死文台先公,伯符你灭其满门以报父仇,也是天经地义。” “只是我们拿下夏口城后,还要以之为跳板,击破刘备,进而夺取荆州。” “此时若屠夏口,恐怕会令荆州人人自危,上至士家豪姓下于平民百姓,皆愿为刘备死战。” “这样一来,便不利于我们攻取荆州。” “所以我以为,不如暂不屠夏口,以安荆州人心?” 周瑜是苦口婆心,剖析了一番大道理。 孙策脸上杀意稍敛,却仍不屑一哼: “吾平定江东,靠的也不是什么人心,而是我手中的剑够锋利,杀的人够多。” “荆州人若敢不服,我杀到他们心服便是,何必还要花心思去笼络他们,实在是麻烦!” 周瑜干笑了几声,说道: “以伯符的骁勇无双,再加上瑜的出谋划策,击败刘备,杀到荆州人心服口服,自然不在话下。” “只是现下曹操大破吕布,攻取徐州已为时不远,介时拿下徐州后,必会掉转兵锋,南下荡灭袁术,收取淮南。” “我们若能尽早拿下荆州,便能及时抽身东归,北上淮南分一杯羹,何乐而不为呢?” 周瑜的潜台词是,咱们没必要给自己增加困难,尽快拿下荆州,回去瓜分袁术的遗产他不香嘛… 孙策将周瑜比为自己的再世张良,周瑜如此规劝了,多少也得给点面子。 略一沉吟后,孙策遂道: “既然如此,那我就退一步,屠黄射满门,黄祖留下那些残兵败将,全部坑杀!” “至于夏口城嘛,我就屠一半,车轮以下免死!” 周瑜眉头微微一皱。 说到底,孙策还是要屠城,只是稍做让步,留下孩童不杀。 “公瑾你还不明白吗?” “我此番就是要以杀立威,我要让荆州人想清楚,跟随刘备与我孙策为敌,会是什么下场!” “我只屠一半,是立威,车轮以下免死,乃是施恩。” “公瑾伱不是常说,恩威并施方为雄主,我这正是照你所说,对他们荆州人恩威并施啊!” 周瑜一愣。 他显然是没料到,自己这位主公兼好友,脑回路如此清奇,对恩威并施四个字,会有这样与众不同的理解。 只是心下虽不太赞同孙策作法,但孙策到底乃是主公,一再的质疑反对主公的决策,也非为臣之道。 何况孙策神猛超凡,下江东也是一路杀杀杀,还不是照样拿下了。 “罢了,伯符要以杀立威,倒也不是没有道理。” “他要杀就杀吧,大不了拿下荆州后,再规劝他收敛杀心,施恩于士民也为时不晚…” 心中思绪笃定后,周瑜当即一拱手: “伯符你能知恩威并施的帝王之术,足以配得上雄主二字,何愁大业不成!” “我周瑜必尽我全力,辅佐伯符你击破刘备,收取荆州,以实现我们全据长江之战略!” 孙策心中豪情壮志,被周瑜一席话恭维点燃。 目光望向夏口方向,嘴角扬起一抹志在必得的冷笑。 “刘备,你想跟我孙策抢荆州,那咱们就看看,谁手中的剑更锋利吧!” … 夏口,郡府正堂。 一名名心腹亲卫,正将一筐筐的咸鱼,搬往内室。 现下虽已近秋末,但秋老虎的余威还在,黄祖迟迟不下葬,尸骨难免会滋生恶臭。 黄射不得不下令,偷偷运来了大批咸鱼,以掩盖黄祖尸体上散发出的恶臭。 正堂内。 黄射在焦虑不安的踱步,苏飞等武将则眼神变化不定,各自都有心事。 唯有蒯越则闲饮着汤茶,一副淡然自若的悠闲状。 脚步声响起,张硕神色中带着兴奋,踏入了堂中。 所有人立时轰然而动,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 “少将军,末将回来了!” 张硕一步上前,拜倒在黄射脚下。 黄射慌忙扶起,迫不及待问道: “你此去怎样,可有见到那孙伯符,他是怎么个态度?” 张硕面带笑容,拱手道: “恭喜少将军,一切皆如蒯别驾所料。” “那孙伯符果真有雄主气量,末将表明少将军归降之意后,他当场指长江为誓,说黄家与孙家的恩怨一笔钩销,绝不会秋后算账。” “他还说,少将军若献夏口归顺,则是他攻取荆州的首功之臣,绝不会亏待少将军!” 黄射如释重负,悬在心头的那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子锐啊,我早说过,这孙伯符有雄主之风,其志在天下!” “志在天下者,争的不止是疆土,争的更是人心。” “善待子锐你,善待黄氏一族,善待我们这些降臣,就是他争取荆州人心的天赐良机!” “子锐呀,你现下总该安心了吧。” 蒯越捋着细髯,又是一番宽慰,脸上是意料之中的笑意。 黄射脸上露出久违笑容,当即拱手一揖: “多谢蒯别驾,为射指出了一条明路啊。” “若不然,射一时糊涂,降了那刘备,岂非要背负上不孝的骂名,为天下人耻笑!” 蒯越嘴角微微上扬,却忙上前将黄射扶起。 “贤侄啊,你我黄蒯两家,本来就是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今后归顺孙伯符后,咱们两家还要好生互相扶持才是,往后这荆州,就靠咱们两姓了。” 蒯越给黄射画起了大饼,言外之意,将来要借孙策的庇护,由黄蔡两姓取代原先的蔡蒯两姓,成为荆襄执牛耳的两大家族。 黄射立时会意,也不点破,只哈哈大笑。 他二人是开怀大笑,一旁苏飞,邓龙等江夏诸将,却彼此对视,心中各怀心思。 降孙的决策就此定下,黄射则安排诸将,各统本部兵马,坚守夏口,以待孙策大军前来。 同时又叮嘱诸将,绝不可泄露黄祖已死,以及他选择降孙的机密,以免被刘备知晓,提前对夏口城发动进攻。 众将只得领命而退。 半个时辰后,苏飞与邓龙二人,已出现在了西门城楼上。 “苏兄,咱们当真要跟着少将军,去投靠那小霸王吗?” 邓龙见左右无人,便小声的问道。 苏飞叹了一声,默默道: “少将军受那蒯异度鼓动,已决意归降孙策,咱们拦也拦不住。” “只是近来城中流言四起,都说孙策为报父仇,若得了我夏口城,不但会屠了少将军满门,还会屠城泄愤。” “我就怕少将军一时失算,害咱们满城军民,皆是为他的错误赔葬啊。” 邓龙打了个寒战,脸色立时警觉起来,忙道: “可张硕不是说了,那孙策指长江为誓,应该不会为难少将军,更不会屠咱们夏口吧?” 苏飞摇了摇头,皱着眉头道: “这可就不好说了,我听闻当初孙策攻打严白虎时,曾斩杀对方使者严舆!” “你想想看,他连使者都能杀,谁敢保证他不会食言而肥,屠城泄愤呢?” 邓龙身形一凛,霎时间惊出一身冷汗,眼中惧意顿时。 “若果真如此,那咱们岂非都得死在孙策屠刀之下?” “苏兄,你是咱江夏军中,资历最老的老大哥,你得给咱们拿个主意啊。” 邓龙阵脚大乱,巴巴的求问起了苏飞。 苏飞沉默不语,目光望着城外刘军大营,心中若有所思。 就在这时。 身后亲卫上城,低声道: “禀将军,有一人入我大营,自称是受将军故人所托,前来救将军和我满城军民的性命!” 苏飞神色蓦然一变。 … 夏口城外,刘军大营。 “黄射来信,称黄祖已被他劝动,决定归降于吾。” “现下黄祖正想方设法,劝服江夏诸将,将伺机拿下刘琮蒯越。” “景略,黄射的回复,你怎么看?” 刘备将黄射送来的书信,示于了萧方。 “黄祖在江夏极有威望,他若决意投降,其部将必定无条件的服从,还需他去花心思说服?” “再者刘琮蒯越二贼,麾下无一兵一卒,黄祖真要拿下他们只需动动嘴便是,还需要寻觅时机?” 萧方戳破了其中破绽,断然道: “我料黄祖必已重伤不治,黄射多半已暗中向孙策投降,他这一封书信不过是拖延主公攻城,好为孙策大军前来夏口争取时间!” 此言一出,刘备顿时警觉起来,忙是低头再看手中书信。 “嗯,军师言之有理!” “黄射这信中所言,看似合理,仔细一琢磨,却皆是破绽!” 刘备将书信攥紧,脸上掠起愠色: “看来此贼果然如阿亮所说,视誓言为无物,当真要犯蠢到投降那小霸王!” 帐中众将,顿时被激起怒火。 黄忠愤然而起,拱手道: “黄射这蠢材,竟想带着江夏黄氏投奔孙策,自取灭族之祸,当真是可恨!” “主公请下令吧,忠愿我长沙兵为前驱,为主公踏破夏口!” 众将轰然起身,皆是愤然请战。 一片叫战声中,文聘却提醒道: “江夏城中尚有兵马万余人,倘若黄射决心死守,我们一时片刻未必能轻易破城。” “若他已降孙策,此时江东水军必定在日夜兼程西进,赶往夏口。” “我们既要攻城,却也要做好攻城不下,孙策大军已杀到的准备才是。” 文聘一席话,立时给众将的头上泼了一瓢冷水,激亢的情绪有所沉寂。 “仲业提醒的是啊,若真到了那般局面,形势于我军而言,便是颇为不利了…” 老刘目光落在地图上,眉宇间流露出忌惮之色。 萧方却淡淡一笑,说道: “主公莫非忘了阿亮的攻心计了么,谁说江夏诸将就铁板一块,皆会愚蠢到跟着黄射去投奔孙策那只疯狗呢?” 话音方落。 原本正操演水军的甘宁,兴冲冲的冲入大帐。 “主公,苏子翼有消息了!” 甘宁扬着手中书信,一脸兴奋道: “黄祖果然已被末将射杀,黄射那小子果然出尔反尔,在蒯越的蛊惑下暗中投靠了孙策。” “苏子翼等人怕为孙策所杀,决意背弃黄射,里应外合放我大军杀入夏口!” 帐中霎时间一片沸腾。 刘备原本紧皱的微头瞬间尽展,精神陡然大振。 第133章 蒯氏一族皆杀之!余孽灭尽,彻底拿下荆州!现在想起跪了,晚矣! 甘宁将那封密信双手奉上。 刘备接过,低头细看。 那确实是苏飞的密信,信中将黄祖暴毙而亡,到黄射在蒯越的忽悠下,派出使者向孙策求降,以及孙策指江为誓纳其归降,并令黄射率部死守夏口… 城中发生之事,每一个人的态度立场,尽皆写的清清楚楚。 苏飞也坦然承认,因畏惧于孙策的杀戮,便听了甘宁的劝说,决意率部归降于他。 “军师,一切如你所料,黄射果然已经背誓,暗中降了孙策。” 刘备一声感叹,将书信示于了萧方。 萧方却神色平静依旧,接过信来,不紧不慢的看了一遍。 尔后将信给了诸葛亮,却冷笑道: “黄射这个蠢材,被蒯越当作是献降之礼卖给了孙策,还对蒯越感激不尽,当真也是愚蠢透顶。” 诸葛亮看过书信后,很快明白了萧方所说,脸上不禁浮现极度的厌恶之色。 “蒯越此贼,不光是出卖了黄射,连同刘琮也一并出卖。” “以孙策的嗜杀,对他稍有不敬之人都能说杀便杀,何况是杀父仇人?” “我猜想在孙策眼中,刘表和黄祖皆是他血仇。” “就算此二人已死,孙策也绝不会放过他们家眷,必会屠戮殆尽。” “孙策得到夏口之时,便是刘琮和黄射身首异处之日!” 诸葛亮以愤慨语气,将刘琮黄射的愚蠢,以及蒯越的阴狠一面尽皆戳穿。 这一席愤慨之言,将刘备心中怒火也点燃。 先是于江陵抛弃刘表,如今为换取孙策的厚待,又要出卖刘表的儿子,坑死了黄射! 这等不忠不义,全无底线,近乎于无耻的行径,以老刘的性情,焉能不为之愤怒。 “传吾将令,破夏口之后,凡蒯氏子弟,皆杀之!” 刘备一拍案几,愤然下令。 萧方也看得出来,老刘这一次是真的怒了。 以他的性情,向来不是那种赶尽杀绝之人,现下却逼得他下了尽灭蒯氏的杀令,可见蒯越所做所为,有多令他憎恨不耻。 不过老话说得好,雪崩之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追随蒯越逃至夏口的蒯氏族人,皆是视老刘为死敌,誓与老刘要对抗到底的死硬分子。 既是如此,他们就该为他们的死硬,做好了付出性命的准备。 帐中众将的怒火,此刻也尽皆被点燃。 “兄长,你就下令吧!” “俺头一个杀进夏口,定亲手宰了黄射和蒯越的狗头!” 张飞是一跃而起,怒不可遏的愤然请战。 众将轰然起身。 黄忠,文聘,甘宁等众将,皆也是愤然叫战。 “主公已给过黄射机会,是他违背誓言,自取灭亡。” “既然如此,主公成全了他便是!” 萧方亦是站起身来,面带着杀意,向刘备一拱手: “事不宜迟,请主公回复苏飞,令他们里应外合,今晚便助我大军破城。” “我们要抢在孙策之前,拿下夏口,将荆州全境收入主公囊中!” 刘备缓缓起身,走到了帐门前。 抬头远望,夏口城的轮廓尽入眼中。 攻破此城,则江夏郡便传檄可定。 荆州最后一郡收入囊中,意味着荆襄七郡,将皆为他所有。 刘表留下的余孽,现下尽在夏口城中,也将随着夏口攻陷,被一网打尽! “军师说的对,该是彻底拿下荆州的时候了…” 刘备深吸一口气,缓缓过身时,脸上已燃起猎猎战意。 “兴霸,回复苏子翼,以举火为号,令他率部夺取西门!” “尔等各统本部兵马,今晚全军尽出,踏破夏口!” … 华灯高挂,夜色已深。 夏口西门城楼上,值守的江夏士卒们,正打着哈欠,困意上头。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谁敢打瞌睡,我必军法处置!” 城墙下响起了肃厉的喝斥声。 士卒们吓了一跳,忙是回头看去,只见黄射不知何时,已登上了城墙。 眼见少将军登城巡视,士卒们忙是打起精神,强压下了困意。 黄射登上城楼,扶剑立于城垛前,指着城外刘营道: “刘备用兵最喜出奇制胜,随时有可能发兵夜袭!” “我要尔等打起十二分精神,最后关头,绝不能有半分闪失!” 士卒们被训得唯唯诺诺,皆不敢吱声。 身后跟上的张硕,却笑着宽慰道: “刘备四万大军已尽数登陆,却迟迟按兵不动,未有攻城迹象。” “末将料他必是被少将军那封信所蒙骗,以为承宗先公还在,正在说服诸将归降于他。” “此刻刘备怕还做着美梦,等着我们开城投降,绝计不会料到少将军已暗降孙策,又怎会发兵攻城。” 张硕这番乐观的分析,令黄射紧绷的神经,稍稍松缓几分。 也只是松缓几分而已。 黄射仍不敢大意,沉声道: “就算如此,那个萧方鬼谋神算,难保他不会看出破绽,推算出吾已降了孙伯符。” “万事还是小心为妙,让将士们再坚持最后几天,等到江东大军到了,我们就能高枕无忧了。” 张硕不敢再质疑,忙是笑着恭维道: “还是少将军深谋远虑,考虑周详。” “请少将军放心,我等必打起十二分精神,绝不让那刘备——” 备字未及出口。 忽然士卒大叫:“城内有兵马接近。” 黄射神色一怔,便回头向夏口城内看去,果然见有一队人马,正沿着主街向西门而来。 那支人马约有两千人之众,尽皆全副武装,一路来势汹汹。 借着火光看去,为首武将,正是苏飞。 黄射眉头微皱,心中一股不祥的预感骤然间涌上。 “苏子翼,我未给你军令,伱为何忽然带这么兵马来西门?” 黄射警觉起来,扶剑在手,冲着城下厉声喝道。 张硕也感觉到不对劲,即刻召呼士卒戒备。 苏飞勒住战马,大枪一横,身后人马止步,严阵以待。 接着他于马上抱拳,高声道: “少将军,我与众兄弟已商量好,我们要献城归降那刘玄德。” “你若愿意,便跟我们一并归降玄德公。” “你若不肯,我们也不强迫,你可即刻出城东去,去投奔那孙策便是!” 此言一出,城头一片哗然。 黄射更是骇然变色。 那不祥的预感果然成真,苏飞这帮人果真要造反,要倒戈投奔刘备。 “苏飞,你好大的胆子!” “我父亲待你不薄,你焉敢背叛于我,投靠那大耳贼?” 黄射勃然大怒,指着苏飞破口怒问。 苏飞却面无愧色,神色慷慨道: “承宗公是待我不薄,汉水一役我拼死将他救回,亦算报了他的提携之恩!” “只是你愚蠢透顶,竟受那蒯越蛊惑,置我们这帮江夏将士,和这满城士民生死于不顾,非要去降孙策那嗜杀的疯狗!” “你不怕死,我们这些人却不想死在孙策的屠刀之下,如今唯有归降刘玄德,以求自保!” “少将军,我们好聚好散,各安天命,你速速走吧!” 黄射被戳到了肺管子,霎时间眼珠充血,恼羞成怒。 于是拔剑在手,向着苏飞一指,怒喝道: “放箭,射杀这不忠不义的叛贼,给我射杀了他!” 左右弓弩手,虽是弯弓搭箭,却皆面面相视,犹豫不决。 苏飞可算是江夏军中老资历,威信摆在那里,士卒们怎会没有顾虑。 “苏飞,你个叛贼,受死!” 一旁张硕见状,抄起弓箭,怒骂着向苏飞便是一箭。 苏飞手中大枪一拨,将袭来之箭轻松拨去。 张硕一箭不中,重新抄刀向众士卒一指,怒喝道: “少将军有令,尔等谁敢不从,形同谋反,立斩不赦!” 弓弩手们在此威胁之下,这才不得不弯弓搭箭,重新朝着苏飞一众“叛军”胡乱射去。 苏飞眼见劝不动黄射回心转意,深吸一口气,挥枪喝道: “弟兄们,随我夺下西门,迎玄德公大军入城!” 苏飞纵马提枪,当先而上。 身后数千士卒,轰然而动,向着城头一涌而上。 一场厮杀内斗,就此在夏口西门开始。 都是自家同袍,城头守军自然无心而战,稍作抵抗便一哄而散。 一刻钟后。 张硕身首异处,尸体已躺在了城楼上。 黄射则身中数创,被生擒活捉,五花大绑的被拖至苏飞跟前。 “苏飞,你个不忠不义的叛贼!” “我黄家待你不薄,你焉敢叛我,我的良心何安——” 黄射到了这个时候,还在狂怒的冲着苏飞破口大骂。 苏飞却已懒得跟他再废话,目光转向城外方向,喝道: “点起烽火,打开城门,放下吊桥,迎玄德公入城!” 号令传下,夺门成功的江夏兵们,忙将城门打开,吊桥放下。 一道烽火升起在了城头上。 苏飞则将黄字旗斩断,亲自将一面“刘”字旗,升起在了西门城楼上。 片刻后,城外方向杀声震天而起,无数的刘军步骑冲出黑暗,向着西门袭卷而来。 黄射终于慌了。 回想起当日离开刘军大营时,他可是对刘备起过重誓,以性命担保会劝说黄祖归降。 现下却公然背誓,言而无信,反去降了孙策。 如今若第三次被刘备所俘,刘备还能饶他吗? 黄射打了个寒战,所有的愤怒激亢,霎时间化为了无尽的恐惧。 于是扑嗵一声跪倒在地,颤声哀求道: “子翼将军,我错了,我不该受那蒯越蛊惑投降孙策!” “求你看在先父的面上,能否放我离去?” “我不能落在刘备手里,落在他手里,我必死无疑啊~~” 第134章 发过的誓含泪也要认,帮他体面了吧!想卖主求荣?没门! 黄射这个时候终于怂了,想要开溜了。 可惜晚了。 苏飞先前是给过他机会,也是真心不想动武,想要放他一条生路。 毕竟黄射还是黄祖的儿子,算是给黄祖个面子。 可给你机会,你不珍惜啊,非要死磕到底。 现下我这已升起刘字旗,象征着已成刘备的部将,我要再放你走,岂不成了私放俘虏? 这性质就变了,我怎么向刘备交待? 苏飞瞥了黄射一眼,叹道: “黄射,现下说什么也晚了,我是不可能放伱走。” “你就做好准备,等着玄德公的裁决吧。” 黄射哑然,目光呆滞的瘫坐在了地上,浑身瑟瑟发抖,陷入恐慌之中。 片刻后,大队刘军人马陆续入城。 苏飞也下了城楼,恭敬的肃立于城门前,迎候刘备入城。 须臾。 刘备策马扬鞭,在萧方陈到等陪同之下,步入了城门。 苏飞也是见过世面之人,一见这众人拥簇的阵势,便料想必是刘备无疑。 当下上前一步,半跪在地,拱手道: “末将苏飞,恭迎主公入城!” 刘备忙翻身下马,将苏飞扶起,抚其肩赞抚道: “兴霸早跟备提起,你苏子翼乃江夏第一虎将!” “今日备不喜得夏口,喜得子翼你员大将也!” 苏飞心中如释重负,先前那份不安担忧,立时烟销云散。 一句江夏第一武将,更是让他感到了前所未受的重视。 苏飞当即再拜,慨然道: “承蒙主公抬举,飞定当为主公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刘备面露欣慰,拍着苏飞的肩膀,又是一番安抚嘉许。 一旁萧方则提醒道: “主公,西门已得,速速令大军入城,夺取夏口四门,搜捕蒯越等一干顽逆之徒吧。” 刘备思绪回到眼前战事,眼中杀意再燃。 于是一声令下,张飞,黄忠等诸将各统本部兵马,如潮水一般灌入城中,向着夏口各门及腹地,一路袭卷而去。 “来人啊,将黄射押解上来,交由主公处置!” 苏飞回头又大声下令。 须臾。 灰头土脸,满脸羞愧惶恐的黄射,便被从城楼上拖下,押解至了刘备跟前。 刘备俯视着这个第三次被俘,出尔反言,背信弃义之徒,眼中只有深深的厌恶愠怒。 “黄射!” “你可是指江为誓,承诺要归降于我,还要劝你父黄祖献城降我。” “吾信你所言,放你回夏口,你却违背誓言,反去降了那孙策!” “今日,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刘备怒斥黄射的背信弃义,语气眼神之中,已是杀意如铁。 黄射是满面羞愧,无颜以对,更听出了刘备语气中的杀意,浑身浸出一层冷汗。 “玄德公恕罪啊,射并非是有意违背誓约,实在是一时糊涂,受了那蒯越的蛊惑!” “射现下已知错了,玄德公你向来仁义,请再给我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吧!” “射这一次是真心归降于玄德公,必为玄德公你赴汤蹈火,再所不辞啊~~” 黄射额头重重的叩在地上,口中不停的甩锅,不停的大表忠心,妄图换取刘备再一次的网开一面。 可惜,今时的老刘,已不再是徐州时那个刘备。 此刻的刘备,已是王道兼有霸道,面对这么一个反复无信,三进宫的小人,又岂会再滥用仁义。 “将这背信弃义之徒拖下去,给我斩了!” 刘备手一摆,厉声下了杀令。 黄射大惊失色,万没料到刘备这回来真的,竟真要斩他,立时吓到瘫软在地。 “玄德公饶命,玄德公饶命啊~~” 他是死死趴在地上,苦苦哀求。 陈到却一召手,左右亲卫一拥而上,将他强行拖走。 “且慢!” 萧方却忽然开口,拦下了众亲卫。 黄射猛抬起头来,惊喜若狂的看向萧方,还以为他要替自己求情。 谁料,萧方却冷冷道: “主公,此贼当初可是指长江起誓,若有违誓,愿沉江溺亡!” “既然如此,主公理当帮他践行自己的誓言才是。” 老刘一听也觉有道理,便是拂了拂手,示意由萧方决断。 萧方遂一摆手,喝道: “将此贼用铁锁绑了,将他沉入江中吧。” 陈到便召呼亲卫们,扛起黄射出城,往江北而去。 黄射陷入了极度的绝望与恐怖,拼命的挣扎扭动,口中歇厮底里的悲愤大骂起来。 “萧方,你个乡野村夫,你怎敢这般心狠手辣!” “刘备,你以为你杀了我,你会有好下场吗?” “那小霸王的大军,已经在杀来夏口的路上,他才是这长江上的霸王,是水战之王!” “你就算抢得了荆州,你也不是他对手,荆州早晚会为孙策抢走,你早晚会步我的后尘!” “我在黄泉路上,等着你啊——” 黄射语无伦次的叫声,渐渐远去。 刘备翻身上马,在苏飞的引领下,向着夏口腹地杀去。 … 寒酸的州府之中。 刘琮正设宴款待蒯越,表情近乎谄媚的为蒯越酌酒。 “异度呀,你与那黄射决意降孙策,我也无话可说。” “只是现下我的身份,毕竟乃荆州牧,到时见了那孙策,我当何以自处?” 刘琮双手将酒杯奉给蒯越,一副可怜巴巴的委屈之状。 蒯越微微一怔,这才想起来,自己这些日来,确实是忽视了刘琮。 刘琮虽是提线木偶,但到底是自己名义上的主公,是名义上的荆州之主。 他跟黄射降了孙策,那叫另谋新主。 刘琮算什么? 亡国之君? 你蒯越不是信誓旦旦的给我画下大饼,要辅佐我收复失地,夺回我父亲被刘备抢去的基业么? 现下你竟然挟裹着我这个主公,反去投降了孙策那个死敌! 你这说得过去吗? 总得给我一个交待吧! 蒯越眼珠转了几转后,发出一声无可奈何的长叹。 “主公啊,越已尽我全能,可谁能想到,黄祖父子会那般无能,统帅我荆州最精锐的江夏军,都惨败给了那刘备?” “到了这般地步,我们若不降了孙策,夏口城必不可保。” “介时夏口一破,主公与我落入刘备手中,还能有活路吗?” “那大耳贼必会将我们赶尽杀绝,永绝后患啊。” 刘琮听得浑身一哆嗦,眼中顿生悚意。 “所以,我们只有暂时降了孙策,借助于孙策的力量,才能保住我们的有用之身,才能将刘备驱逐出荆州。” “越这般做,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蒯越眉头紧锁,道出了自己的苦衷。 刘琮叹了口气,却苦着脸道: “异度你所说的道理,我自然也明白。” “可就算驱逐了刘备,这荆州也落入了孙家之手,与我何干?” 蒯越压低了声音,郑重其是道: “主公放心,孙策就算驱逐了刘备,也势必要借助于主公的影响力,来掌控荆州。” “介时咱们再施展手段,暗中招集旧部,积蓄力量,只等时机成熟,越自有办法助主公重掌荆州大权!” 听到这里,刘琮灰暗的眼眸中,渐渐泛起些许曙光。 蒯越的话,似乎令他的焦虑与不安,稍稍得以了缓解。 “主公放心,景升先公对越有厚恩,越绝不会辜负了景升先公,更不会辜负主公你。” “我蒯越,即使是降了孙策,亦不过是忍辱负重,只为有朝一日扶主公重夺荆州!” “还请主公务必要相信越才是!” 蒯越站起身来,一脸慷慨凛然的向着刘琮一拜。 话说到了这份上,刘琮还能说什么,只能赶忙将蒯越扶了起来,说了一番“我岂能不信你”之类的话。 蒯越见糊弄住了刘琮,暗松一口气。 “异度啊,你说那孙策,当真能收拾得了刘备吗?” “父亲手握一州之兵,都不是那刘备对手,如今他几乎全据荆州,实力已今非昔比,我有些担心孙策会不会是他敌手?” 刘琮才宽下心,却又生新的顾虑。 毕竟他可是亲眼目睹,刘备从带着几千残兵败将逃至荆州,从脚下无尺寸立足之地,一路攻城掠地,抢了他父子的基业,直至今日成为名符其实的荆州之主。 弱小之时尚且无人能挡,以如今之强势,孙策能是对手? 蒯越却是不以为然一笑,说道: “说句对景升先公不敬的话,孙策之雄才大略,用兵之能,远胜于景升先公十倍。” “纵然是当年的孙坚,相比于这孙策,只怕都要逊色三分。” “刘备能横行我荆州,实则是未遇上真正的强敌,如今若与那小霸王交手,其必败无疑。” “哪怕他有萧方那等鬼谋多端之徒辅佐,我料他也必不是孙策的对手!” 蒯越言语神情笃定,毫不掩饰对孙策推崇。 刘琮暗松了一口气,眼中残存的顾虑,此刻也随之烟销云散。 “听闻那孙策平定江东,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其用兵之能,似乎应在刘备之上。” “如此看来,我确实能借孙策之手,讨灭了那刘备,为父亲报仇雪恨!!” 刘琮手中酒杯握紧,少年尚显稚气的脸上,掠起一抹复仇火焰。 话音方落。 府堂之外,陡然间杀声大作,似有千军万马突然降临夏口。 刘琮和蒯越彼此对视一眼,二人脸色立时一变。 就在他二刚刚起身,正想问个究竟时,蒯钧已是神色惶恐的跌跌撞撞而来。 “叔父,主公!” “大事不好,刘备大军杀进夏口来了!” 刘琮和蒯越身形剧烈一晃,脸色骇然大变,霎时间惊悚到仿佛见鬼一般。 第135章 你弃我爹,我抛弃你!全族被灭!蒯越跪了:我是在跟人斗吗? 夏口城,竟然被刘备攻破了? 不是说黄射的那封信,已成功稳住了刘备,令刘备选择按兵不动,坐等他们归降吗? 怎么突然之间,形势大变,刘备竟然就翻脸攻城? “异度,这是怎么回事,这,这…” 刘琮慌到手足无措,惊愕的目光急看向蒯越。 “莫非萧方那厮察觉到了异常,猜出我们已暗降孙策,便叫刘备突然夜袭?” “可我城中尚有一万兵马,各门都严防死守,怎么可能毫无征兆便为刘备破城而入?” 蒯越声音沙哑,脸形扭曲着无尽惊愕茫然。 主臣二人,陷入了万般惶然困惑之中。 蒯钧却指着府外,颤声大叫: “叔父,我们没时间细究了,刘备大军已杀进了城来,我们该怎么办才好?” 蒯越蓦然被唤醒,惊愕困惑的脸色,转眼已为深深的无奈所取代。 “老天有眼无珠,到了这个时候,还在帮那大耳贼。” “看来,我们拿夏口做给孙策的献降之礼,已是没有可能了。” “走吧,速速撤出夏口,向东去投奔孙策吧。” 蒯越仰天一声长叹,做出了无奈的决断。 刘琮亦是一声无可奈何的苦叹。 几人不及多想,匆匆忙忙便往府外奔去。 府中的蒯氏族人们闻讯,皆是如惊弓之鸟,携着大包小包争先恐后出逃。 就在刘琮和蒯越两人,刚刚爬上马车之时。 主街上空,一阵箭雨猝不及防而来。 惨叫声响起,鲜血乱溅。 七八名蒯氏子弟,霎时间被钉倒在地,尽皆陨命。 眼见这么多族人死在眼前,蒯越心如刀绞,却顾不得悲愤,急是向后看去。 只见主街上,黄字战旗引领下,数千长沙兵正蜂拥而来,一边狂冲一边放箭。 为首一将,须发半白,不是黄忠还能是谁! “黄忠,你个老匹夫~~” 蒯越眼珠喷火,咬牙欲裂。 第二轮箭雨又呼啸而来,霎时间惨叫声四起,又有不知多少蒯氏子弟被钉倒在地。 “鲍隆,还等什么,速速从东门撤出!” 蒯越却顾不得自己族人的死活,冲着驾车的鲍隆大喝。 马车开启,迅速开始加速起来。 “父叔,等等我,等等我~~” 肩上中了一箭的蒯钧,顾不得伤痛,爬起来朝马车追去。 蒯越只得打开车门,伸出手来,向自家侄儿拉去。 追出七八步后,蒯越终于抓住了蒯钧的手,用力将他拉上了马车。 蒯钧长松一口气,以为自己逃过了一劫。 数十步外。 策马狂奔中的黄忠,已是挂住长刀,弯弓搭箭对准了他。 指尖一松,一箭破空而去。 刚刚上车的蒯钧,刚刚才松得一口气,后脑便被一箭贯穿。 鲜血飞溅而出,溅了蒯越一脸。 蒯越僵在了原地,愕然惊悚,看着自家侄儿眼珠爆睁,带着满脸的痛苦与绝望,仰头轰然坠下了马车。 “钧儿~~” 蒯越一声嘶心裂肺的嚎叫,伏倒在了马车上,试图抓住坠车的侄儿。 无济于事。 他只能看着自家侄儿的尸体,离自己越来越远。 蒯钧乃是他已故兄长蒯良之子,他膝下无子,对这个侄子向来是视如己出,如亲生儿子般看待。 如今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亲儿子般的侄儿,被黄忠这个“叛贼”一箭射杀。 蒯越是怒火狂烧,猛抬起头来,咬牙切齿大骂: “黄忠,你个不忠不义的老匹夫!” “你杀吾爱侄,灭我蒯氏一族,此仇此恨不共戴天。” “我蒯越对天起誓,必亲手杀——” 杀字还未及出口,蒯越脸上的狰狞却陡然变成了惊慌。 黄忠拖着长刀,将他蒯氏族人,切菜砍瓜般斩翻在地,竟一路朝着他追击而来。 一个是刘表之子,一个是刘表的心腹谋士,蒯家家主,是刘表势力仅剩的余孽。 这条两条大鱼给他撞上了,岂能就这么放走? 当下黄忠便眼眸充血,拍马提刀,穷追而来。 这是要把他赶尽杀绝啊! 蒯越心中一凛,什么丧侄之痛也顾不得了,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甩掉黄忠,保住性命! “鲍将军,快啊,黄忠那老匹夫要追上来了!” “快啊,把他甩掉!” 蒯越回过头来,冲着驾车的鲍隆嘶哑的催促道。 鲍隆知黄忠的厉害,自然是拼了命的狂抽马鞭,想要甩脱追击。 只是马车载了三人,终究是负重太多,被黄忠越追越近。 “蒯别驾,我已尽力,这已是最快的速度了!” 鲍隆回头向蒯越抱怨道。 蒯越眼见黄忠越追越近,束手无策之下,只得推开车门,竟是弯弓搭箭对准了黄忠。 用尽全力拉开弓弦,一箭破空而去。 可惜他到底一谋士,射术不精,这一箭射出不知偏到哪里去。 蒯越急的一跺脚,只得弯弓搭箭,想放第二箭。 身后处,刘琮盯着他的背影,原本惶恐的眼神,却渐渐化为森冷。 刘琮的眼前,不禁回想起当日江陵失陷时,蒯越下令开船,将他的父亲刘表遗弃在岸上那一幕。 犹豫不过片刻,刘琮深吸一口气,悄无声息移到了蒯越身后。 他趁着蒯越弯弓搭箭,注意力全在黄忠身上时,蓦的一咬牙,一脚狠狠的踹在了蒯越的屁股上。 “啊~~” 伴随着一声惊叫,蒯越身体失去了重心,一头便栽倒在了马车外。 鲍隆听到叫声,回头惊见蒯越坠落车下,本能的便想要停车救人。 “不许停车!” 刘琮将他喝,厉声道: “黄忠那老匹夫就在后边,若伱现下停车,我们都得死!” 鲍隆身形一凛,只迟疑一下后,暗暗一咬牙,更加拼命的抽打马儿。 少了一人重量,马车的速度明显加快,将蒯越越甩越远。 “蒯异度,你莫怪我,这可是你教我的。” “你口口声声称我是你的主公,现下就是你身为臣子,为我这主公尽忠牺牲时候了…” 喃喃自语过后,刘琮缓缓合上了车门。 十几步外。 蒯越脸先着地,摔了一嘴的泥巴,还在晕头转向,不知所以。 他身形一震,蓦的回过神来,急是挣扎着起身,回头看去。 马车已飞驰而去,将他远远甩开。 车门关上时,他最后一眼看到的,是刘琮冰冷的眼神。 那眼神锋利如刃,是他从未曾见过,竟令他不寒而栗。 蒯越陡然间惊醒过来。 是刘琮趁着他不注意,将他一脚踢下了马车! 那个软弱无能,唯他马首是瞻,对他唯唯诺诺的提线木偶,竟然在他们逃亡的生死时刻,将他一脚踢下了马车? 刘琮这小子,竟有如此胆量? 蒯越神色错愕,僵立在了原地,目瞪口呆的看着刘琮远去,恍惚如同身在梦中。 下一瞬。 他猛然惊醒,发足狂奔追了上去,口中愤怒的大叫: “刘琮,停车,你怎敢抛弃我,怎么敢——” 狂奔中的蒯越,脚下被绊,一个趔趄栽倒下去,再次结结实实的摔了个狼狈。 当他顾不得狼狈疼痛,挣扎着再次爬起来时,一柄血淋淋的刀锋,已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蒯越身形发抖,颤巍巍的转过了身来,脸色蓦然凝固。 黄忠。 这位长沙老将,已如铁塔般横亘在他跟前,手中血刀架在他的脖间。 只需轻轻一削,就能割下他的头颅。 “黄…黄忠!” 蒯越拳头攥紧,咬牙切齿的从牙缝中挤出了那个名字。 黄忠漠然的俯视着他,冷冷道: “蒯越,你以为,你以为你逃得过萧军师的神机妙算吗?” “你以为,萧军师会让你这厚颜无耻之徒,将夏口满城军民的性命,送给孙策做献降之礼吗?” 萧军师? 萧方? 难道说今日刘备破夏口,又是萧方的手笔? “萧军师他早算定,黄射那反复无信之徒,会受你蛊惑,暗中投降孙策。” “所以萧军师便向我主献计,令甘兴霸招降苏飞,更在城中散布孙策将屠城的流言。” “苏飞为谋自保,方才会归顺我主,里应外合擒获黄射,放我大军入城,攻取夏口!” “蒯越,你的一举一动,皆在萧军师的掌握之中!” “萧景略,才是我荆州第一谋士!” 黄忠以讽刺的口气,将真相就此点破。 这残酷的真相,如惊雷一般,轰在了蒯越头顶。 他是额头冷汗直滚,浑身瑟瑟发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整个人仿佛被霎时间抽光了力气,变得无比的虚弱无力。 “扑嗵!” 蒯越膝盖一软,瘫软无力的跪在了地上。 “竟没有一次!” “我的计谋,竟没有一次能逃得过他的眼睛?” “我的一举一动,每一个心思,皆在他的掌握之中?” “这天下间,怎会有如此多智近妖之人?” “我斗了这么久,当真是在与人在斗吗?” 蒯越喃喃自语,魂魄仿佛被抽离一般。 荆州第一谋士的那份自负,也在这一刻彻底被击碎。 同时被击碎的,还有他的精神意志。 无数的刘军将士,如潮水一般,从蒯越的身边涌过,杀向了夏口城各处要害。 四门之上,“刘”字战旗尽皆升起,宣告着这座荆州最后的堡垒,就此易主。 黄忠血刀一收,喝道: “将此贼拿下,交由主公裁决!” 一众长沙兵一拥而上,将瘫跪在地的蒯越摁倒在地,五花大绑。 “多智近妖,多智近妖…” 蒯越却没有任何反抗,只是目光呆滞,口中不停的碎碎念着。 第136章 送你上断头台!短板补齐!刘备:吾要会一会那江东小霸王! 东方发白,天亮了。 回响了一宿的杀声,终于也沉寂了下来。 夏口城四门及郡府上空,皆已升起了“刘”字旗,宣告这座江夏郡治所更换新主。 郡府内的杯盘狼藉已被清理干净,刘备高坐上位,脸上是意气风发的微笑,听取着诸将汇报战果。 “启禀主公,我军已控制夏口各处要害。” “禀主公,此役我军斩敌三千,收降江夏降卒近六千余人。” “回禀主公,城东南方水营中的百艘战船,已尽数为我军缴获。” “禀主公,夏口城库府中所存十万斛粮草…” 甘宁,张飞,文聘等诸将,一一上前禀报战果。 刘备脸上是欣慰的笑容,不住的微微点头。 此役战果之丰厚,显然超出了他的预料。 收降的江夏士卒,皆乃精通水战之士,若善加整编安抚,很快就能编入水军听用。 汉水一役,甘宁本就缴获了数百艘战船,现下夏口攻陷,又缴获了近百余战船。 这也就意味着,荆州最精锐的江夏水军,近半数的战船都落入了己军之手。 战船足够了,水军降卒也足够了,只要花些时日整编,融合入现有水军之中,便足以打造出一支,可与江东水军一战的精锐水军。 “景略,此战之后,不光夺下了夏口,我水军这块短板,也将彻底被补齐了呀。” 刘备压制不住欣喜,笑看向了萧方。 “水军战船是不缺了,不过收编整训江夏降卒,为主公所用,还是需要些时日。” “我料孙策闻知夏口已易主,必不甘心荆州就此为主公所有,定会不顾一切继续西进,直扑夏口。” “我水军尚不足以与孙策决战,但也不能放任孙策兵临夏口,兵锋深入到我江夏腹地。” “方以为,主公当即刻命兴霸率现有水军,向东抢占鄂山,以阻止孙策水军继续西进!” 萧方却冷静依旧,给出了老刘下一步用兵方略。 老刘脸上的意气风发,即刻为警惕取代,当即令拿来地图,铺展在了堂中。 众人的目光,落在了鄂山一地。 “此地位于长江北岸,夏口以东四十里,有鄂山为险阻,有利于安营扎寨。” “相对的南岸乃樊口,向西水泽密布,不利于陆上行军。” “我军抢占此地,便能以鄂山与水泽为屏障,阻止孙策沿长江两岸进军,逼迫其只能走长江水道西进。” “如此一来,孙策想要夺取夏口,入侵荆州腹地,就只能水战先打赢我军。” “主公却不必急着跟孙策决战长江,可率主力步骑随后赶往鄂山与水军会合,分设水旱二营与孙策隔江对峙。” “我军的战略,自然是坚守不战,为整编降卒训练水军争取时间,待我水军大成之后,再肆机与孙策决战长江!” 萧方手指着地图,将击破孙策的一整套方图蓝图,也洋洋洒洒向老刘道出。 “原来军师早在攻取夏口之前,就已选定了阻挡江东水军之地,谋划好了与孙策交锋的方略。” “这份一步十算之能,天下莫人能及呀…” 刘备啧啧赞叹,尔后喝道: “甘兴霸,徐文向听令,命尔等率全部水军,即刻赶往鄂山设营,阻挡孙策继续西进!” 甘宁徐盛二将,慨然领命。 “文仲业,苏子翼听令!” “吾命你二人,即刻着手整编江夏水军降卒,择其精锐编入我军,不日前往鄂山与兴霸会合。” 刘备又下一道号令。 文聘与苏飞当即起身,欣然领命。 阻击孙策的部署,一一安排下去,老刘便打算令士卒不作休整,即刻由陆上赶赴鄂山。 这时。 黄忠姗姗来迟,最后一个前来复命。 “启禀主公,末将奉主公之命,已尽斩蒯氏一族。” “末将虽未能斩杀刘琮,却生擒了蒯越,请主公发落!” 黄忠抱拳上前,向刘备禀明战果。 听得蒯氏一族覆灭,尚未离去的甘宁,文聘等众荆州降将,无不是精神一振,拍手叫好。 刘备自然也是心中痛快,少不了对黄忠一番嘉许。 接着老刘脸上笑容收起,眼中杀意渐生,喝道: “将蒯越押解上来!” 须臾。 灰头土脸,蓬头垢面的蒯越,便被押解上了正堂。 曾经的荆州第一谋士,刘表麾下文官之首,荆州排名第二豪族的家主。 如今则以这副衣衫褴褛,失魂落魄的狼狈之相,以阶下囚的身份,站在了刘备眼前。 “蒯越!” 刘备没有过多的言词,只冷冷的喝出了那个名字。 蒯越身形一震,缓缓抬起来,看到刘备一瞬间,脸上的失魂落魄消失,霎时间化为了无比复杂的神情。 不甘,无奈,悔恨,恐惧… 种种负面情绪,如潮水一般,笼罩了全身。 “唉——” 一声无奈的长叹后,蒯越嘴角挤出一丝苦涩,幽幽叹道: “刘玄德,恭喜你拿下夏口,这荆州,终于全都是你的了。” 此时此刻,蒯越终于面对了残酷的事实,承认了自己彻底的失败。 不情愿却又不得不承认,刘备已是这荆州之主。 刘备不屑与跟他多费唇舌,只冷冷问道: “蒯越,有何遗言,说出来吧。” 蒯越身形一凛。 遗言…如他所料,刘备果然是要杀他。 杀他,不光是为安那些不满蔡蒯两族,那些在刘表时代,不得重用的荆襄豪杰之心。 杀他,更是因为他的所做所为,越过了刘备的底线。 身为刘表心腹重臣,受尽刘表的信任,却在江陵陷落之时,为逃性命,将刘表无情抛弃。 为夺回蒯氏一族失去的权位,不惜出卖刘琮黄射,置夏口满城军民生死于不顾,蛊惑黄射暗降孙策。 斑斑劣迹,堪与吕布媲美。 如此一个不忠不义的卑劣之徒,无需萧方提醒,刘备又岂能饶他性命。 “成王败寇,我既败于伱手,理当伏诛!” 蒯越到底还有几分名士的风骨,明知必死无疑,倒也是坦然接受这命运,并未似黄射那般丑态百出的求饶。 话锋一转,蒯越又一拱手: “人人皆言我蒯越为荆州第一谋士,可惜我智不如人,却屡屡败给了刘使君你那位神机妙算的军师。” “越别无他求,只想在临死之前看一看,到底是什么多智近妖之人,能以一己之智,将你刘玄德扶上荆州之主的宝座。” “我还想看看,又是什么奇人异士,将我蒯越算计到如今这般绝路!” 蒯越别无他求,只想临死之前,见一见萧方。 这临死的要求也不算过份,刘备岂有不答应之理,目光便转向了身旁萧方。 萧方缓缓起身,信步上前,负手立于了蒯越跟前。 “蒯越,你说的那个人,我猜应该是我吧。” 蒯越抬起头来,瞪大眼睛,仔仔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位俊朗飘逸的年轻公子。 传闻中那个如张良再世般的神人,竟然就是这么一个年纪轻轻,言语举止之间,处处透着一股随性散慢之气的书生? 就是这么个年轻寒士,一次次识破他的计策,一次次以奇谋诡绝的妙计,将他戏耍于股掌之中? 蒯越倒吸着凉气,心中啧啧称奇,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之色。 足足打量半晌后,蒯越方始平伏下了心绪。 “我荆州之中,不想竟有你这等麒麟之才!” “若早知那诸葛玄的侄女婿,乃是如此王佐之士,我必向刘景升推举重用,我们又何至于落到今天这般田地!” “是我有眼无珠,是我有眼无珠啊~~” 蒯越摇头叹息,脸上浮现出深深的懊悔。 萧方却冷冷一笑。 “荆州人杰地灵,卧虎藏龙之士不止我一人,我身后这些哪个不是王佐之士,你蒯越何曾过举荐过一人?” 萧方转向身后,向黄忠,甘宁,文聘等众荆州豪杰一指。 戳穿了他的虚伪! 荆州这么多贤才,就算你蒯越眼珠再瞎,又岂能不闻一人? 不是你不识贤才,而是你蔡蒯两族独大,决定了你不可能向刘表举贤任能。 似我萧方这等王佐之才,你敢举荐给刘表,就不怕我取代你蒯越的位子吗? 蒯越身形一震,抬头看着那一张张怒目而视的面孔,脸上不禁掠起尴尬之色。 “人你也见了,安心上路吧。” 萧方不屑与他再多费唇舌,回头向刘备眼神示意。 老刘眼中杀意如刃,摆手喝道: “来人,将这个不忠不义之徒拖下去,就地斩首正法!” 左右亲卫一拥而上,将恍惚中的蒯越拿下。 死亡将至,蒯越从尴尬中惊醒,霎时间为无尽的悲凉绝望笼罩。 “刘备,你的雄才确实在刘景升之上,又得这萧方辅佐,夺得荆州是你应得的。” “可我要告诉你,江东与荆州势必不能共处,即使你拿下了夏口,那小霸王依旧会率军来夺。” “孙策之神武,还在其父孙坚之上,你胜得了刘景升,却绝非孙策对手!” “我会在黄泉路上,看着你如何输给孙策,看着你一败涂地~~” 死亡将至,蒯越重新变的歇厮底里起来,冲着刘备嘶哑大叫。 萧方却面露讽刺,冷冷笑道: “你好歹也是一方名士,安心上路,给自己留个体面不好么,何苦再如此在意身后事。” “既然你对孙策这么有信心,那就在黄泉路上好好等着吧,没准儿用不了多久,我主就会送那小霸王去跟你相会。” 说罢萧方一摆手。 陈到亲自动手,将蒯越拖下堂去。 蒯越却不依不挠,依旧是歇厮底里的大叫不停。 “聒噪!” 陈到听着厌恶,一拳砸在了蒯越后脑上。 这位荆州第一谋士,就这般昏厥过去,在昏昏沉沉中被送上了断头台。 左右黄忠,甘宁,文聘等荆州降将,无不是心中大呼痛快。 刘备脸上重现笑容,豪然道: “传令下去,全军即刻出发,直奔鄂山。” “备便与诸位并肩再战,会一会那江东小霸王!” 第137章 投降不成反被宰!孙策:渣都不给我留?老刘怒了! 樊口下游,某江夏军水营。 岸边处,哀嚎声和惨叫声,此起彼伏。 水营内的一座土坑内,八百余江夏士卒,正苦苦的哀求着,拼命的想要爬出坑去。 四周的江东士卒,却无动于衷,正将一坯坯的泥土,四面八方的填入坑里。 孙策则立马于坑外,面带着冷笑,欣赏着眼前这场坑杀。 自过西塞的铁锁阵后,孙策便催动着他的水军,日夜不停的西进,直奔夏口。 途经这座江夏军水营,守军已接到黄射的指示,就地向孙策开营投降,进献粮草。 孙策兵不血刃进占此营,一面叫士卒们埋锅造饭就地补充,一面下令将这八百降卒尽皆坑杀。 周瑜知道孙策要以杀立威,更迫不及待的要宣泄复仇的快意,这一次便选择了缄默,任由孙策坑杀。 “这些江夏士卒皆乃精锐之士,既然已是投降,主公何不为己所用,杀之会不会可惜了?” “再者这消息,若是传往夏口,为江夏守军知晓,倘若人人自危,不敢再降主公,岂非误了大事?” 一片沉默中,唯有一名年轻文士站了出来,忍不住向孙策进谏。 孙策却冷笑一声,不以为然道: “鲁子敬,你多虑了,我坑杀这班荆州鼠辈后,大军即刻西进,等到黄射和他那班江夏守军得知消息,夏口已为吾所有!” “就算他们后悔了,又能如何?” 进谏之人,名为鲁肃,乃是不久前从江东运粮前来。 孙策知他是周瑜好友,又是淮泗人氏,便顺势留在了身边听用。 鲁肃眉头一皱,还待再进言。 周瑜胳膊肘子,却悄悄撞了鲁肃一下,微微摇头,示意他莫要再多嘴。 鲁肃读懂了周瑜意思,只得将到嘴边的谏言咽了回去,默默的低下了头来。 “主公坑杀的好,大丈夫在世,就当快意恩仇!” “荆州人害死了文台先公,主公你不杀得荆州人头滚滚,如何对得起文台先公在天之灵!” “荆州人与江东人一样,主公你只有让他们见识了主公刀锋有多利,他们才会服伱。” 另一员须发半白的老将,对孙策所为却是大加赞赏,拍手叫好。 周瑜和鲁肃二人,惊奇的目光,看向了那位老将。 老将名为黄盖,乃孙坚旧将,与韩当程普并称孙氏三老将,算是孙家两朝元老了。 与韩当程普早在黄巾之乱时,就投奔到孙坚麾下不同,黄盖是在孙坚担任长沙太守之时,方才投靠归附。 虽同为老将,相比于韩程二人,黄盖的资历就要浅得多。 令他们颇感意外的是,这黄盖可是荆州零陵人氏,竟是大力支持孙策对自己的荆州同乡屠刀相向? “公覆的话才对吾胃口!” “荆州人敢学江东人不服我,吾就杀到他们心服口服!” 孙策一声狂笑,扬鞭道: “传令,各部登船,继续马不停蹄赶往夏口!” 孙策便带着众人,直奔栈桥,准备登船。 就在这时,一叶走舸从上游而来,驶入了水营之中。 不多时,士卒便来报,声称荆州牧刘琮前来求见。 “刘琮?” 孙策勒住了战马,眼中闪过一道疑色。 刘表的那个儿子,现下不应该在夏口城,跟着黄射蒯越等人,等着他大军前去吗? 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难道是那黄射,派其前来迎接? 这也不合理啊,刘琮好歹是黄射名义上的主公,黄射派谁也不该派刘琮前来迎接自己才对。 “将那刘琮带过来!” 孙策眉头皱起,心中一股不好的预感升起。 不多时,几名士卒连拖带扶,将刘琮带到了栈桥上。 “琮拜见孙将军~~” 刘琮满心的忐忑慌张,强作镇定的向着孙策深深一拜。 孙策俯视着这个刘表之子,压制着心中厌恶,喝问道: “刘琮,你不在夏口等吾前去,为何会跑到这里来见吾?” 刘琮一声长叹,苦着一张脸道: “孙将军啊,夏口城已为那大耳贼所夺,黄射蒯越等尽皆陷于大耳贼之手,如今是生死不明。” “琮是拼死突围而出,前来向孙将军报信的啊~~” 孙策脑子嗡的一声轰响,脸色骤然大变。 周瑜身形一震,立时也是勃然变色。 左右黄盖,鲁肃等江东谋臣武将,无不是神色大变,一片哗然。 “刘备…刘备他竟然破了夏口?” 孙策艰难的转过头来,难以置信的目光看向了周瑜。 明明黄射已暗降于他,明明夏口已经是到嘴的肥肉,明明他紧赶慢赶,只差那临门一脚。 可就在这最后时刻,到嘴的肥肉,竟然就这么被刘备抢走了? 恍惚间,孙策还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 “你们至少还有近一万江夏兵,这才几天时间,怎会为刘备破城?” 周瑜最先从震惊中缓过神来,激动的冲着刘琮喝问。 这一喝把刘琮吓到腿一软,竟是不由自主的跪在了地上。 “琮也不太清楚,当时太过混乱,琮只听说好象是苏飞等几员江夏武将作乱,夺了西门放大耳贼大军入城!” “我们被杀了个措手不及,才失陷了夏口城啊。” 刘琮伏在地上,头也不敢抬,颤声将自己所知尽数道了出来。 周瑜何等智计,仅凭刘琮几句话,立时便推测出了细节。 他急是转向孙策,咬牙道: “伯符啊,我们竟忘了提醒黄射那厮,江夏军并非是铁板一块,必有人因畏惧伯符你,定会暗中反降了刘备!” “该死,我早该想到这一节,该提醒黄射那蠢材才是!” 周瑜道破了真相,口中是懊恼无比。 孙策从震惊中已缓过劲来,拳头紧握,眼眸充血,脸形扭曲出了极度的恼羞成怒。 花了那么多钱粮,来来回回耗了几个月,到头来却是一无所获。 莫说是抢得荆州,就连区区一个江夏郡也没捞着! 刘备是把肉吃完,汤喝光,连骨头渣也没给他留下一丁点,统统吃干抹净! 孙策是越想越气,就感觉如被刘备戏耍了一般。 “刘备,偌大个荆州,我岂能让你独吞!” 孙策咬牙切齿一声怒吼,喝道: “传令,大军即刻西进,吾要从刘备手中抢回夏口!” 周瑜等人回过神来,亦知不可能无功而返,尽皆领命。 刘琮则站了起来,一脸谄媚的向孙策一拱手: “琮与那大耳贼,亦有不共戴天之仇!” “琮愿归附孙将军,号召先父旧部群起响应孙将军,里应外合助孙将军荡灭刘备,拿下荆州!” 孙策正在气头上无处发泄,刘琮这时候开口,正好撞在了他枪口上。 “我孙策要收拾那刘备,还用得着你这废物相助?” “我杀不了刘表,就宰了你,用你人头告慰我父在天之灵!” 孙策眼珠血丝密布,手中银枪奋然刺出。 “噗!” 一枪贯穿刘琮胸膛。 刘琮脸上的谄媚,霎时间化为无尽的惊愕痛苦,颤巍巍抬起头来,难以置信的看向孙策。 不是说好了指江为誓,与他们前仇旧恩一笔钩销吗? 我以荆州牧的身份,都已经向你伏首称臣了,你为何还要杀我? “孙策,你,你——” 血枪一收。 刘琮鲜血狂喷而出,伸手虚空抓向孙策,带着满腹的懊悔与悲愤,轰然栽倒在地上。 孙策还不解恨,将刘琮人头割下,厉喝道: “将此贼人头,悬挂于我的旗舰之上,以祭吾战旗!” “传令三军将士,破夏口之后,我准他们劫掠三天,尔后给我屠了夏口,杀到老幼不留!” 四万江东士卒,顿时如打了鸡血一般,无不战意狂燃。 孙策便统帅着四万士卒,千艘战船,浩浩荡荡向上游杀奔而去。 可惜,刘备却没有给他兵临夏口的机会。 甘宁用萧方之计,先一日率水军进抵鄂山,于北岸安营扎寨。 孙策西进之路,就此被阻,不得不于南岸樊城安营。 半日之后,刘备率近四万于步骑主力,由陆上赶来鄂山。 水陆两军会合,于北岸安设水旱二营,与南岸的江东军就此形成了对峙之势。 … 三天后,北岸水营。 刘备立马于岸上,看着一座座水门拔地而起,看着一名名江夏降卒,登上了战船,接受甘宁的统帅操演。 “将降卒整编操演到如有臂使,尽皆抱死战之心,还需要些时日。” “与孙策的决战急不得,任那小霸王如何挑衅,主公只当视而不见便是,等咱们水军整训大成,再战不迟。” 萧方眼中是运筹帷幄之色,淡淡的为老刘分析着。 刘备深以为然,当即传令各营,不得号令,不可放一舟一船出水营。 号令刚刚传下,一叶走舸由南岸江东军水营而来,在哨船的押解下,驶入了水营。 须臾,一员文士,被带至了刘备跟前。 “在下吕范,乃孙将军麾下从事,奉我主之命,特来向刘使君问好。” 文士不卑不亢,彬彬有礼的向刘备一揖。 刘备眼中闪过一道疑色,回头看了萧方一眼。 两军对峙之际,这位江东小霸王,忽然先派使者前来,这举动不禁让刘备有些摸不着头脑。 萧方微微点头,示意老刘先问明对方来意再说。 刘备遂叫吕范免礼,说了些对孙策仰慕已久的客套话。 虽说明眼人都知道,孙策要跟他抢荆州,两军隔江对峙,是箭拔弩张。 但毕竟双方还没有动手,谁都没有先打第一枪,这该有的场面上的客套还是要做足的。 “我主对刘使君,亦是仰慕已久,故特命下官带了一封亲笔信前来,请使君过目的。” 吕范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递上。 刘备心怀着好奇,将书信接过,拆开来低头细看。 只看几眼后。 刘备眉头骤凝,眼眸陡然一聚,一道愠怒之色在眼中闪过。 第138章 想空手套白狼?他要战,我便战!诸葛亮:吾有一计可得箭矢十万! “军师,这位江东小霸王,还真是狂妄呢。” 刘备眼中虽有愠色,却并未发作,只冷笑一声,将那封书信示于了萧方。 萧方也好奇,孙策在信中写了点什么,能让老刘这么好的脾气,都能面露愠色。 接过书信一看,萧方笑了。 孙策在信中声称,黄祖与他有杀父之仇,所以黄祖的江夏郡,理应归他所有。 而刘表是黄祖主公,亦是其父之死的主谋,这荆州自然他也有份。 孙策便想要老刘,将江夏,长沙以及桂阳三郡让出,作为对他杀父之仇的补偿。 这之后,老刘与他以汉水湘水为界,结成盟友,互为援手,北上与袁曹逐鹿中原。 好家伙,这是想空手套白狼啊。 这位小霸王,算盘珠子打的是噼啪想,眼瞅着来晚一步,连口热乎屎都没捞着,这是心有不甘,就想忽悠老刘白送他三郡。 而且还理直气壮,口口声声宣称是刘表欠他孙家的,所以你刘备抢下的刘表家业,其中理应有他一半。 “当年刘表害死我们文台先公,致使我家主公不得不寄人篱下,受尽了苦难。” “如今刘表既亡,这荆州理应有一半归我主所有,当是对他杀害我文台先公的赔罪。” “何况若非我主拖住了黄祖,致使其无法发兵去救援刘表,刘使君只怕也不能从容破襄阳下江陵,袭卷荆州。” “使君这攻取荆州之功,有一半该当归功于我主!” “我主统四万江东虎狼之师,战船千艘,原本可以亲自来取这三郡,却因素来仰慕使君,才派范某出使,向刘使君索求这三郡,并提出与使君结盟的善意。” “刘使君乃是明事理的明主,想来不会拒绝我主这合理的要求吧!” 吕范洋洋洒洒,看似有理有据,实则是耍无赖的“大道理”。 顺势还放出了孙策敢狮子大开口的底气: 四万江东虎狼,千艘战船! 这就是孙策敢狂妄的资本。 他是料定老刘步军虽强,水军却始终是软肋,自信这长江水战,绝非他对手。 这番话一出口,左右众将陡然明白了吕范来意,无不是怒火中烧。 张飞更是气到眼珠爆睁,若非是顾虑着刘备还没表态,当场就要跳出来骂人了。 “害死孙文台的是刘表,欠你家孙将军的也是刘表,关我家主公何事?” “就烦请吕从事,回去告诉你们孙将军,让他去找刘表算账去,倘若刘表愿将他的遗产,分一半给伱们孙将军赔罪,我主将三郡给你们孙将军便是。” 萧方将那书信,随手扔在了一边,轻描淡写的冷笑道。 此言一出,原本愤怒的众将,不由都乐了。 你孙策不是耍无赖,想要借着已死的刘表,来空手套白狼么。 那好,我就用魔法打败魔法,我也也耍无赖,直接让你去黄泉路上找刘表要账。 “你——” 吕范被怼了回去,顿时理亏,一时无言反驳。 略有尴尬后,吕范干咳几声,嘴角也钩起一抹冷笑。 “这位想来便是传闻中,神机妙算,有如张良再世的萧景略萧军师了。” “我主说了,刘使君雄才大略,又得如此萧军师这等奇谋之士辅佐,荡灭刘表那自守之贼也在情理之中。” “但下官也提醒萧军师,我主可不是刘表,他麾下那些淮泗豪杰,也非蔡瑁蒯越等徒有虚名之辈。” “我主所统的四万江东虎狼,千艘战船,更非黄祖的江夏水军可比!” “还请刘使君和萧军师想清楚,到底是想与我主结为盟友,还是想在这长江之上,与我主兵戎相见!” 吕范这已经是半撕破了脸皮,就差直截了当的明说: 水战,我江军水军无敌于天下,你们绝不是对手。 水战你打不赢我,凭什么独吞荆州! “想你娘个头!” 张飞终于被忍无可忍,一声大骂,上前一脚便踹在了吕范身上。 这一脚下去,吕范毫无防备,嚎叫着便被踹翻在地。 张飞撸起袖子,铁拳抡起,就要暴揍吕范。 “翼德!” 刘备却一声沉喝,伸手拦下了张飞。 吕范虽然出言狂妄,但毕竟是使者身份,以他的气度,自然不屑于对一使者下黑手。 趴在地上的吕范,挣扎着站了起来,顿时是恼羞成怒。 只是慑于张飞的暴戾,空有一腔怒火,却不敢再发作,眼中闪烁着几分慌张。 “吕从事莫慌,我主不似你主,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这点气度他还是有的。” 萧方顺势暗讽了一番孙策斩使的黑历史,尔后冷冷道: “你回去告诉孙策,他不过是一嗜杀如命之徒,他不配与我主结为盟友。” “这荆州七郡,乃是我主以堂堂正正之师得来,莫说三郡,就是寸土也不会白送给孙策!” “我主当年三千残兵入荆州,尚能灭张济破刘表,今手握一州之兵,又何惧于他?” “孙策他想要荆州,有胆就尽管放马来争,我主必让他四万大军有来无回,让他步张济刘表后尘!” 萧方霸道无匹的替老刘,向孙策发出了警告。 刘备缓缓起身,脸上自信豪猎: “景略所言,便是我给孙策的回复。” “你回去告诉他,我刘备就在这里等着他。” “他要战,我便战!” 看着这霸道自负的主臣二人,吕范僵在原地,神色震愕失神。 半晌后,他方才回过神来,便冷哼一声,拱手道: “刘使君的意思,下官明白了,你和这萧军师的话,下官必会一字不落带回给我家主公!” “使君好自珍重,下官告辞!” 吕范碰了一鼻子灰,又挨了张飞一脚,只得怀着满腹的怨气告辞而去。 吕范前脚一走,众将后脚炸开了锅。 “他娘的,孙策这小子当真是猖狂,竟敢这般不把兄长放在眼里!” “兄长,你现下可是荆州之主,这口怨气咱还能忍?” “俺看也别等水军整训完成了,咱现在就杀过对岸去,俺定亲手拧下孙策那小子的脑袋不可!” 张飞是怒不可遏,骂骂咧咧的向老刘请战。 其余诸将,皆是愤慨万分,主战者不在少数。 “孙策敢如此藐视主公,实为可恨!” “江夏降卒虽还未整训完成,我水战现下也仍有一战之力!” “宁愿率水军出战,与孙策决一死战!” 水军都督甘宁,此时也被激起了怒火,愤然请战。 刘备拳头紧握,脸上被激起了战意,却又犹豫不定,目光便看向萧方询问。 “主公若一怒之下出战,就中了那周郎的计策了。” 萧方呷一口汤茶,却别有意味的冷笑道。 大帐内,霎时间鸦雀无声,众人狐疑的目光,齐望向了萧方。 “周瑜的计策?军师此言何意?” 刘备顿时警惕了起来。 “孙策此人虽然狂妄嗜杀,却并非有勇无谋的匹夫,否则焉能摧枯拉朽般轻取江东?” “我料孙策必能看出,眼下他水军虽占优势,但我军只要整合完江夏降军之后,水军实力便将大增!” “何况我们还有整个荆州做后盾,还能从江陵和襄樊,源源不断的向夏口输入水卒和战船。” “两军对峙下去,迟早我水军实力要与他江东水军旗鼓相当,甚至是超过他江东水军。” “所以对孙策而言,速战速决才是上上之策,越是对峙拖延下去,越对他不利。” 萧方一席话,将孙策心思扒的清清楚楚。 刘备不住点头称是,张飞甘宁等诸将,愤怒的情绪也随之渐渐冷静下来。 “孙策想要速战,我们却偏坚守不出,不与他水军决战。” “他就只能率军渡江,强攻我水旱大营,如此一来水战就变成了陆战,他自然没有必胜把握。” “所以对孙策来说,最好的办法,就是将我军引出来,与他在江上一战…” 话说到这里,诸葛亮眼眸一亮,最先省悟过来。 “姐夫的意思是,莫非孙策这一封索要三郡的书信,明为无理索求,实则乃那周瑜的激将之计?” “此计目的,就是为激怒主公,一怒之下尽起水军出战,如此则正中孙策速战速决的下怀?” 萧方笑看向诸葛亮,微微点头以示赞许。 这回不用自己发问,诸葛亮便先一步领悟到自己深意,智计见识又是精进了不少。 “阿亮所说,正是方的意思,咱们现下若是出战,正中孙策下怀。” “我料孙策麾下,能想出这般计策者,非那周郎莫属。” 萧方认可了诸葛亮推测。 众将恍然大悟。 刘备省悟过来,不由打了个寒战,心有余悸道: “原来如此,幸得军师目光如炬,不然吾一怒之下出战,后果不堪设想!” “这个周瑜的智计,确实是了得。” 老刘遂恢复了冷静,原定方略不改,依旧据守水旱大营不战,为整训水军拖延时间。 “不战就不战吧,只是那孙策实在嚣张,就算这是他激将法,俺也咽不下这口气啊~~” 张飞虽不再急于求战,却嘟嘟囔囔着,一肚子的不爽。 这时。 诸葛亮眼珠转了几转后,忽然拱手道: “主公,姐夫,亮倒是想到了一条计策。” “此计若成,既能打压一下那孙策的嚣张气焰,又能一夜之间为我军获取十万支箭矢,以为军用!” 第139章 补齐草船借箭的漏洞!姐夫救了我啊!周瑜冷笑:刘备中我计也! 打压孙策的嚣张气焰? 还能凭空获取十万支箭矢? 这两句话出口,令帐中所有人都精神为之一振。 尤其是老刘,更是惊喜过望。 水战交锋,以弓弩为先,箭矢可以说是消耗量最大的兵器。 以他现下的家底,制造十万支箭矢,虽然算不得什么难事,但也得消耗不少人力物力。 诸葛亮忽然说他有办法,获取十万支箭,这样天下掉下的大馅饼,岂能不令老刘欣喜。 而且还能打压孙策的嚣张气焰。 这可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啊。 “俺说阿亮啊,你不是吹牛的吧?” “那可是十万支箭啊,就是十万根草,你一晚上也割不完吧?” “你就是把全荆州的兵匠都召集起来,这么多箭,至少也得造他个十天半月吧。” 张飞是满脸不信的嚷嚷道。 他这般一提醒,老刘蓦的回过味来,脸上的惊喜变成了狐疑。 左右众谋臣武将们,皆是眼神质疑。 唯有萧方这个姐夫,看着小舅子从容自信的神色,隐隐约约已猜到了七八分,嘴角不禁扬起些许笑意。 “翼德将军,先别急着说阿亮吹牛,听阿亮把话说完嘛。” 萧方便果断发声,给小舅子撑场子。 张飞只好压下质疑,瞪大眼睛盯着诸葛亮,想要看看他有什么神奇的计策,能一夜之间造出十万支箭来。 “所谓造不出借,亮这十万支箭,其实并非是自己造,而是向孙策借!” 诸葛亮眼中闪过诡秘笑意,抬手向着南岸樊城敌营一指。 众人又是一愣,眼神愈加糊涂。 张飞眼睛瞪的如铜铃一般,口中嚷嚷道: “俺说阿亮啊,军中无戏言,伱这玩笑可开的有点大了。” “孙策那小子可是要跟咱们玩命啊,他又不是傻子,你跟他借,他能借给你?”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老刘眉头也是凝起,愈发对诸葛亮摸不着头脑。 “借这个词,可能用的不准确,应该说是骗吧。” 诸葛亮捡起一根树枝,不慌不忙的蹲在地上画了起来。 “亮此计,需得主公给我五十艘辎重船,两百余水卒,以及足够的战鼓。” “亮会令水卒们搜集柴草,穿上衣甲做成假人,排列于船身两侧。” “尔后等夜深之时,便可率这五十艘辎重船,借着夜色掩护潜近江东军水营,陡然间战鼓齐鸣,士卒们杀声震天。” “孙策和周瑜听到这动静,必会以为主公中了他的激将法,以水军夜袭其营。” “而彼时天昏地暗,江上我军虚实不明,孙策必不敢令水军贸然出战迎击,依常理只会以强弓硬弩对我军乱射。” “亮便令这五十艘辎重船,一字排开,以船侧的假人受箭。” “这敲锣打鼓一夜,还怕骗不得孙策十万支箭吗?” 计策全过程讲解完毕,诸葛亮扔掉手中树枝,拍了拍手站起来,青涩未褪尽的脸上是自信的微笑。 萧方也笑了。 与他先前的推测果然无误,小舅子这是要玩一出草船借箭,去诓那位江东小霸王十万支箭。 你孙策不是嚣张么,不是想激我家主公出战么,我就戏耍你一波,骗了你十万支箭。 事后你孙策回过味来,不得气炸了才怪。 老刘这边,不用自己花半分力气,一夜之间白得十万支箭,改日则再射还给孙策! 这不正是一石二鸟,想想就让人拍案叫绝的妙计么。 “妙!阿亮这一计,当真是匪夷所思,精妙绝伦啊!” “景略,你这位徒弟教的好啊,这用计越来越有你奇思妙想的风范了!” 刘备豁然明悟,脸色大喜,不禁拍案叫绝,顺势将萧方这个姐夫兼老师也狠夸了一通。 众将跟着恍然大悟,无不是惊喜不已,对诸葛亮纷纷投以赞许的目光。 “我比他年长几岁,这智计韬略却与他相差甚远!” “必是阿亮他有萧军师这般神机妙算的姐夫,近水楼台能时时得其指点,我得多向萧军师请教才是,不然就被阿亮越落越远了呀…” 徐庶心下思绪飞转,叹服的目光中,又流露出几分羡慕。 “姐夫,不知亮此计,可行否?” 诸葛亮却有着少年郎少有的冷静,并未迷失于众人的称赞声中,反倒是虚心的向萧方询问。 “这计嘛自然是妙计,确实是能打压孙策的嚣张气焰,也的确能诓他十万支箭来。” “阿亮你能在现在这个年纪,能想出这等妙计,你的成长比我想象的还要快。” 萧方先是予以认可肯定,接着却话锋一转,反问道: “不过,你这道草船借箭之计,却还有一个破绽。” “倘若你借箭之时,有人向孙策提一嘴,对你施放火箭,你该如何应对?” 火箭? 这轻描淡写二字,却如一瓢冰水,陡然间浇在了诸葛亮头顶。 诸葛亮身形一震,猛的打了个寒战。 百密一疏啊! 此计看似天衣无缝,然照萧方这么一提醒,却确实有这么个致命破绽。 正常情况下,不光是孙策,换成是任何敌人,都只会以普通箭矢来乱射。 毕竟火箭需要特殊改装,还需要消耗火油,一支火箭成本足抵五支普通箭矢,没有谁会在非必要情况下,动用更为昂贵的火箭。 可就如萧方所说,万一有人向孙策提了一嘴,万一孙策就听进去,换用了火箭呢? 自己这五十艘辎重船,可是布满了柴草所扎的假人,一遇火箭,顷刻间不得烧成五十艘火船? 到时候这箭没有诓成,自己和两百将士,岂非都得赔上性命? “还是姐夫思虑周密,看出了亮此计的破绽,若非如此亮贸然前去借箭,岂非有可能赔上性命?” 诸葛亮惊出一身冷汗,忙是拱手向萧方啧啧叹服。 萧方也是暗自庆幸,亏得小舅子进献这条计策时,自己也在场,及时补上了漏洞。 这要是自己不在,让诸葛亮贸然去草船借箭,万一倒霉碰上孙策哪根筋不对非要用火箭,岂非把未来的卧龙折在了这里,关键回去怎么跟夫人交待? “原来如此,诚如军师所说,阿亮此计虽妙,却总归是有风险在内。” “看来此计断不可行,岂能拿阿亮和士卒们的性命去冒险。” 老刘也恍然明悟,断然拒绝了诸葛亮献计,自然也不愿这么一位天资不凡的好苗子去以身犯险。 就在众人纷纷点头,认定此计不可行之时。 萧方却话锋一转,笑道: “既能打压孙策的张狂气焰,又能白得十万支箭,这么一举两得的妙计,怎么能不用呢。” “不过此计想要万无一失,阿亮你还要挑一个时机。” 众人眼神再度茫然起来,显然未能领悟出萧方言下之意。 “时机?不知姐夫指的是?” 诸葛亮亦是眼神茫然,一时未能领悟。 萧方也不答,反问道: “阿亮你好好想想,你的草船他怕火,那这火又怕什么呢?” 诸葛亮眼眸闪烁,思绪翻转,琢磨着萧方话中深意。 “草船怕火,火怕什么…” 沉吟半晌,诸葛亮蓦的眼前一亮: “火自然是怕水了,姐夫的意思,莫非是要我在雨天之时,实施这草船借箭之策?” 萧方笑而不语。 卧龙就是卧龙,虽然还是条嫩龙,思维之敏锐依旧超乎常人,稍稍一点便通。 听得诸葛亮所说,老刘和众将们亦是恍然大悟。 孙策就算再哪根筋不动,也不会傻到雨天放火箭,做无用之功。 况且就算放了火箭,落雨足可泼灭火箭,也能保护住诸葛亮的草船毫发无伤! “雨者,天时也!” “亮对天时的运用,当真是远不及姐夫,多谢姐夫点拨!” 诸葛亮向萧方一揖,言语神情间是由衷的折服。 萧方笑了一笑,目光转向刘备: “主公,阿亮适才提的那些船只士卒,主公就给了他吧。” “待挑个雨天,就让阿亮去诓那小霸王一回,让他赔了箭矢又折面子,狠狠压一压他的嚣张气焰!” 刘备哈哈大笑。 … 数日后,夜已深。 “公瑾,那刘备迟迟不发水军来战,看来你的激将法并未奏效!” 中军帐内,孙策正向周瑜发着牢骚。 先前他一路急进,想要夺取夏口,却在樊城为刘备所阻,不得不就地安营,形成了隔江对峙之势。 在得知了刘备,收编大批江夏水军后,这位小霸王的自信,终于有所收敛。 冷静下来一琢磨,孙策方意识到,他必须要速战速决,击破了刘备的水军主力,方有机会夺取荆州。 这场对峙,越是拖下去,越对他不利。 于是周瑜便献计,命吕范出使北岸,以极其嚣张自负的态度,向刘备索取三郡。 周瑜当然知道,刘备不会傻到真将三郡割给孙策,目的只为激怒刘备,发水军仓促决战罢了。 只是一连数日,刘备却未发一船过江,只是关起门来在水营内操练水军。 很显然,这要么是刘备稳如老狗,要么就是那萧方识破了他这激将法,总之就是闭门不战,就一个拖字诀。 “刘备此人用兵,向来老练,未必会因怒用兵。” “那萧方更是神机妙算,公瑾这激将法,只怕未必能瞒过他的眼睛呀。” 鲁肃哪壶不开提哪壶,点破了刘备不出战的可能。 周瑜剑眉微皱,脸色略有几分难堪。 “砰!” 孙策一巴掌拍在了案几上,冷哼道: “刘备既然不肯来送死,那吾只有杀上北岸,破了他的水营!” “总之这场仗,绝不能拖下去,给了刘备整合江夏水军的时间!” 话音方落,大帐之外,陡然间响起了震天鼓声。 紧接着,隆隆杀声,便从江岸那边传来。 孙策与众人神色一震,立时警觉起来。 “莫非,刘备夜袭?” 周瑜脱口而出,脸上的难堪已化为惊喜。 孙策精神大振,二话不说腾的跃起,几步冲了帐外。 周瑜鲁肃等人亦紧跟而出,翻身上马直奔岸边而去。 赶到之时,黄盖等诸将,已各率本部兵马,列阵于水营一线。 水军士卒也纷纷登船,准备出营迎战。 此时江上一片漆黑,又有夜雨如梭,遮挡了视野,看不清对方虚实。 只是那鼓声杀声,却是震天而响,似乎万千兵马来袭。 “公瑾啊,你的激将法还是成功了!” “那刘备果然被激怒,发水军来攻!” 孙策狂喜,拍着周瑜大赞,尔后便要喝令水军出击,一举将来犯的刘军水军尽数歼灭。 “伯符且慢!” 周瑜嘴角却扬起冷笑,手指着江上道: “以那萧方智计,就算刘备因怒出战,也绝不会让刘备就这么草率来攻!” “我料他这般锣鼓喧天,必是想诱我水军贸然出战,他却将战船埋伏于两翼,迂回我侧后!” “唯有如此,刘备才有以弱胜强,破我水军的机会!” 孙策心头一震,蓦然省悟过来,沉声道: “公瑾言之有理,刘备必然有诈,那你说该如何应对?” 周瑜冷冷一笑,一脸自信的说道: “伯符可先按兵不动,调强弓硬弩乱射,压制敌船,不令其逼近我水营便是。” “待敌军死伤惨重,刘备承受不住,被迫北撤之时,我军再趁势追击,何愁不能重创敌军!” 孙策蓦然省悟,遂大喝一声: “传令黄公覆,速调五千弓弩手来水营,给我往死里乱射敌军!” 第140章 谢小霸王借箭!孙策气炸,美周郎脸绿!我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号令传下。 五千余名弓弩手,转眼间被调至岸边。 无数支利箭腾空而起,铺天盖地一般穿越夜雨,向着黑暗那头隐藏的“刘军战船”袭去。 孙策无视雨淋,眼中喷焰着兴奋,欣赏着己军万箭齐发的盛况,脑海中想象着刘军水卒,被射到鬼哭狼嚎的画面。 转眼间,数万支箭矢,已是呼啸而去。 江面上。 五十余艘辎重船,一字排开,正以船侧草人受箭。 如雨而至的利箭,用不得片刻,便将草人扎到密密麻麻。 船外是雨声箭声鼓声不绝,船舱内的诸葛亮,则是盘膝而坐,正悠闲的品着汤茶。 或许是耳濡目染的缘故,诸葛亮也渐有了几分萧方风范,虽身处风雨飘摇之中,却仍是该吃吃该喝喝。 “这一招草船借箭厉害啊,孙策那小子果然被骗到了。” “才这么点功夫,咱至少已经骗了有上万支箭了吧。” 许褚啧啧称奇,回头向诸葛亮竖指了大拇指。 诸葛亮则淡淡一笑,自嘲道: “仲康将军过奖了,我这点智计,比我姐夫还差远了。” “若不是姐夫提醒,让我选择这雨夜来借箭,恐怕咱们有可能被孙策的火箭烧死在这大江之上。” 许褚若有所思,继续探着头,向船舱外张望。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船侧草人已是密密麻麻,船身也开始向一侧倾斜。 诸葛亮见状,便令各船掉头,换另一面受箭。 五十余艘辎重船,徐徐转向,首尾相接以空白一面继续受箭。 鼓声依旧震天,士卒们不惜喊哑了嗓子,仍旧扯开嗓门大叫。 不知不觉,船身重新恢复了平衡,另一侧也密密麻麻,扎满了箭矢。 诸葛亮茶也喝的差不多了,粗粗一估算也该有十万支箭,而此时雨势也渐渐变弱,随时停雨的迹象。 诸葛亮便拂手下令道:“差不多了,传令各船,停止擂鼓,转向回北岸大营吧。” 许褚正要传令,诸葛亮忽然想到什么,忙又道: “我想起来了,临行前姐夫交待过,借完箭后,要让将士们齐声大喊‘谢小霸王借箭’。” “仲康,叫各船士卒们喊起来吧。” 许褚先是一愣,旋即会意。 萧方这是要杀人诛心啊… “好一个谢小霸王借箭,孙策那小子不得气炸才怪!” 明白过来的许褚,哈哈一笑,便探出头去传令。 须臾。 鼓声骤然停止,各船掉头转向,满载而归的向着北岸驶去。 两百余名士卒,扯开了嗓门,齐声大叫: “谢小霸王借箭!” 南岸。 江东军弓弩手,依旧在疯狂的放箭。 孙策脸上的兴奋,渐渐已变成了困惑,甚至变的有些焦虑。 乱箭足足放了一个时辰,库存的箭矢都快见底了,却仍不见江上的刘军退兵。 这么多箭矢乱射打击之下,刘军就算不是死伤惨重,怎么也得倒下个千把号人啊。 伤亡成这样,刘备还在硬着头皮死撑? 他图个什么呢? “公瑾,我感觉有些不对劲,你说那刘备他到底想做什么?” 孙策狐疑猜测的目光,转向了周瑜。 此时周瑜眉头紧锁,眼中同样是填满了困惑不解。 “莫非…” 周瑜脸色微变,脑海中突然迸出一个猜测。 就在这时。 江上震天的鼓声,突然间停了。 除了渐熄的雨声外,江面重新恢复了平静。 孙策焦虑困惑的脸上,陡然间涌起狂喜,大笑道: “公瑾,是我心急了,看来一切仍如你所料,刘备还是撑不住要撤了!” 说罢孙策翻身下马,大步走向栈桥,口中大叫: “传令各船,准备全军尽出,追击敌军!” “吾要一鼓作气,荡灭刘备的水——” 军字未及出口,刚刚安静下来的江面上,陡然间又响起了震天吼声。 不过,这一次却并非是喊杀声。 “谢小霸王借箭——” “谢小霸王借箭——” 孙策陡然止步,整个人愣在原地,满脸皆是茫然困惑。 什么叫谢我借箭? 刘备撤就走呗,怎么突然间,莫名其妙的喊起了谢我借箭? 孙策一头雾水,迷茫的目光转过头来,看向了周瑜。 周瑜拳头已是悄然握紧,额头一抹冷汗滚落,眼中已是掠起尴尬之色。 此时的他已是幡然省悟,明白他是中了刘备的诡计,判断完全失误,白白令孙策被骗去十万支箭。 江上刘军的大喊声,只不过是对方在临走之前,故意捅破窗户纸,来嘲笑羞辱孙策而已。 只是这真相,周瑜却羞于启齿。 适才孙策明明要发兵出战,是你自作聪明的一番推断,拦住孙策不让出战,还自以为是的献计孙策,以强弓硬弩乱射。 现下怎么解释? 难道当着这么多将士的面,说自己失算,害伱孙策中计,白白被诓去了十几万支箭? 众将士会怎么看你? 你这个江东军第一智将,颜面大失是跑不掉的,连带孙策也会颜面有损,将士们士气必定受挫。 “主公,我们中了刘备的计策!” “肃料想刘备定然没有倾巢而出,他必只是派出数十艘辎重船,在船侧扎满了草人,虚张声势佯装要夜袭我水营。” “我军看不清敌军虚实,自然不敢贸然出战,只能以弓弩压制,敌船正好以草人受箭!” “我们平白无故,被他骗去了十几万支箭啊!” 鲁肃却是耿直,没有周瑜想那么多,当即将自己的推测捅了出来。 真相大白。 左右江东士卒,立时一片哗然。 孙策蓦然变色,目光急是射向周瑜。 周瑜脸色刷的一下就绿了,幽怨的目光,斜瞥了鲁肃一眼。 只是面对孙策的目光,周瑜只能干咳几声,却不知如何回答。 “这施计之人,将我们的心思摸的清清楚楚,其智计当真是厉害。” “也不知这一计,是不是又是那萧方的手笔…” 鲁肃却未觉察到周瑜的尴尬,口中依旧是唏嘘感慨。 孙策却看明白了,周瑜的沉默,代表着鲁肃言中了。 他的这位“张良”,确实再次失误,害他为刘备戏耍,被白白骗走十余万支箭矢。 还失了颜面,被挫了将士们的士气! “公瑾你——” 孙策心中恼怒,张口便想要斥怨周瑜。 话到嘴边时,却是硬生生的给咽了回去。 事已至此,若此时怪怨周瑜,岂不是当着众将士的面,承认被刘备给算计? 颜面何在! 这哑巴亏,只能捏着鼻子硬吃了。 “子敬,我看你是自作聪明了,刘备明明是为我军箭雨逼退,何来的计策!” 孙策便强压怒火,脸色故作不屑,摆手喝道: “敌军已退,传令各军将士,回帐歇息吧!” 说罢孙策冷哼一声,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经过周瑜身边时,孙策欲言又止,只摇头轻叹了一声,纵马飞奔而去。 周瑜咽了口唾沫,只得也拨马转身,默默的跟了上去。 鲁肃则被晾在了原地,看着仓促离去的孙策和周瑜,脸色尽是茫然。 … 北岸,栈桥上。 刘备正与萧方青梅煮酒。 萧方是一身悠闲,有滋有味的品着青梅酒。 老刘则是站在伞盖边上,手搭凉棚,目光穿过夜雨,不时的向南岸张望。 “景略啊,这天都快亮了,还不见阿亮他们归来。” “会不会出什么差池啊?” 刘备脸上写着焦虑二字,只是担忧诸葛亮会有意外。 “主公莫忧,雨这么大,火箭无用武之地,阿亮他最多是无功而返,性命总归不必担心。” “况且我还令仲康随行保护,他定然不会有事的。” 萧方笑着宽慰道,顺势为老刘递上一杯青梅酒。 刘备稍有安心,却是叹道: “阿亮此计精妙绝伦,又有军师补上了破绽,确实没什么好担心的。” “只是阿亮这孩子,到底年纪太轻,我不免会有些担心呀。” 萧方把玩着酒杯,目光也望向雨夜,意味深长道: “阿亮是方的妻弟,若他有个闪失,方也没办法向贱内交差。” “只是人总归要经历风浪,方才能成长起来,阿亮多经些历练,也能早日为主公独挡一面。” 刘备若有所思。 便在这时,陈到眼眸一亮,指着江上道: “主公,军师,快看,诸葛公子的船回来了。” 老刘精神一振,忙是翘首南望。 此时雨势已停,东白发白,借着蒙蒙晨光,果然见五十余艘辎重船已徐徐驶归。 近时细看,每一条船的两侧,皆是乌压压的插满了箭矢。 “军师,这草船借箭之计成了!” 刘备惊喜万分,心中一块大石头总算落地。 萧方则是云淡风轻,只淡淡一笑: “主公看吧,我就说过,阿亮必会安然归来。” 刘备哈哈一笑,便大步流星上前,亲自迎接诸葛亮。 片刻之后,一艘艘辎重船驶入水营,靠在了栈桥上。 岸边的士卒们,无不是惊喜激动,纷纷冲上前来,争相的搬取船上的箭矢。 诸葛亮从船上跳将下来,见刘备萧方上前,便是笑着一拱手: “主公,姐夫,亮已顺利向那小霸王,借了十万支箭归来,请主公清点!” 刘备哈哈大笑,拍着诸葛亮肩膀赞道: “阿亮,此计功成,既挫了孙策嚣张气焰,又得十万支箭矢为我军所用,我们与江东军一战,你算是立下了头功!” 诸葛亮则不敢倨功,向萧方一拱手: “幸得姐夫点拨,补上了我这草船借箭之计的破绽,不然亮焉能全身而归。” “要说这头功,也得是姐夫头功才是。” 萧方手一摆,笑道: “行啦阿亮,你就别搁这里谦虚了,主公说你是头功,你应下便是。” “来,主公和我已给你煮好了酒,就等着给你庆功呢。” 江岸上,响起了阵阵畅快的笑声。 … 南岸,樊口水营。 中军帐之内。 当刘备与萧方诸葛亮喝着美酒,谈笑风声之时,孙策却在喝着闷酒。 回想着周瑜屡屡失算,令他错失了攻取江夏的机会,几乎是寸土未得,心中本就有气。 如今又是周瑜失算,令他被刘备耍戏便罢,还白白送了十几万支箭矢。 孙策是越想越气,忍不住抱怨道: “公瑾,当时若非你拦着,我早率水军杀出去了,怎会白白被刘备骗出十万支箭~~” 四周没有外人时,孙策终于是憋不住对周瑜表明了失望的意思。 周瑜却默不作声,眼神闪烁不定,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蓦的眼中精光一闪,嘴角钩起一抹诡秘而讽刺的冷笑。 “伯符莫急,刘备既然敢用这下作手段,诓骗咱们的箭矢,那咱们何不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再把那十万支箭从刘备手里诓骗回来呢?” 第141章 孙策上门来求死,咱再落子!周瑜懵了:刘备你咋不按套路出牌?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把十万支箭,再从刘备手里骗回来? 孙策眼中的埋怨变成了惊奇,放下酒杯狐疑的看向了周瑜。 周瑜则呷一口酒,不紧不慢道: “明晚时分,我也率数十艘辎重船,船侧布满草人,锣鼓喧天逼近北岸敌营。” “那刘备必会以为,我们是为他今晚所为激怒,率军发动夜袭以为报复。” “介时天昏地暗不明我军虚实,刘备他别无选择,只能如我们今日一样,以箭矢压制我军。” “如此一来,我们不就将那十几万支箭,重新又从刘备手中骗回来了吗?” 周瑜嘴角带着讽刺的意味,洋洋洒洒将自己的计策道出。 孙策恍然大悟,脸色顿时转阴为晴,拍案大赞道: “好好好,好一个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之计!” “那刘备作梦也不会想到,吾会用他的诡计,反过来对付他!” “公瑾此计当真是大妙啊,无愧于我江东第一智将之名!” 孙策笑得合不拢嘴,对周瑜是一通大赞,先前那份埋怨,转眼已忘到了九霄云外。 周瑜笑而不语,只轻呷着杯中酒,重新又恢复了运筹帷幄的气度。 “公瑾此计倒也不失为一条妙计。” “只是那萧方智谋非凡,以其智计,倘若看出公瑾是仿效今日刘备之计,叫刘备发水军出战又当如何是好?” “介时公瑾若来不及掉头撤回,为敌军水军追上,只怕后果不堪设想啊。” 鲁肃耿直依旧,不合时宜的又泼了一瓢冷水上来。 孙策高涨的情绪,霎时间被泼灭,笑容陡然消息,急是看向了周瑜。 “子敬所说,我岂会没有想到。” 周瑜却早有所料,指尖沾了酒水,在案几上边划边道: “我以辎重船逼近敌营骗箭,伯符你却率我水军,埋伏于我侧后方面。” “刘备若敢发水军来战,我便即刻掉头回撤,同时以号角声为信号。” “介时伯符你便可统帅我水军,从两翼杀出,对追击敌军水军发动钳击,必能轻松破之。” “刘备水军遭此重创,则长江水权完全将为我军所有,我们完全有能力分出部分水军,溯江西进直扑夏口,劫袭其粮道,逼迫刘备不战而退!” 说罢周瑜抬起头,目光看向了鲁肃。 那眼神似乎在说,子敬,你现下还有冷水要泼么? 鲁肃思索片刻后,拱手叹服道: “没想到公瑾考虑如此周密,若如公瑾所说,则此计确实万无一失。” “公瑾之智,肃望尘莫及呀。” 这一回,鲁肃算是服了,再无话可说。 周瑜微微一笑,转头又看向孙策。 “公瑾深谋远虑,不愧是吾之子房也!” 孙策拍案大赞,哈哈笑道: “好好好,就依公瑾之计,明日我们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刘备若不出战,吾就骗过他十万支箭矢,若敢出战,我就破他水军!” … 次日入夜。 北岸,刘军大营。 “启禀主公,以我水军现下的整编进展,最迟两个月后,方能整合完毕。” “介时我水军实力,将与江东水军旗鼓相当,宁有信心与那孙策决一死战。” 中军大帐内,甘宁正汇报着水军整编进程。 “两月之后么,也不算太晚。” 刘备微微点头,遂道: “兴霸伱就按着自己的步调去做吧,有什么需求,尽管开口便是。” 甘宁遂将准备好的一道清单献上,上边全是些战船,弓弩之类的军资用物。 刘备看也不看,一概照准。 “两个月,这也太长了点吧~~” “那咱们岂不是要窝在北岸两个月,啥也不干,就看孙策那小子的战船,在咱眼皮子底下耀武扬威?” 张飞却没那么好耐性,嘴里已经嘀嘀咕咕发起了牢骚。 刘备摇头一笑,只得安抚道: “翼德啊,水战不比步战,若是准备不充分,怎是那孙策对手?” “江东水军之强,可是远胜于江夏水军,那孙策的统兵之能,也非黄祖蔡瑁之流可比。” “两月之内有机会破了孙策,已经不算晚了,你要多些耐心才是。” 张飞“哦”了一声,便不好再发牢骚,低头灌起了汤茶。 “其实,要击败孙策,也不见得非得等水军整训完成。” 一直不作声的萧方,忽然间来了这么一句。 这轻描淡写一句,却立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包括甘宁在内,众人新奇的目光,齐刷刷的转向了萧方。 “军师先前也说了,击败孙策的关键就在于水战取胜。” “这水军未能整训完成,又如何击败孙策?” 刘备听出了萧方话外弦音,便忙问道。 “水军未整训完成,想要击败孙策的江东水军,自然就只能走出奇制胜的路子。” “只是这一次的出奇制胜,得先等孙策自己送上门来求死,我们才好落子布局。” “且这只是方的推测,至于孙策否会按照我的推测出手,方却不好断定了。” 听得萧方这番模棱两可,玄奥晦涩的话,老刘的眼神由新奇变成了茫然。 帐中众人皆是如此。 哪怕是诸葛亮和徐庶,这两位绝顶聪明之人,亦是彼此对视,脸色皆是一头雾水。 “军师啊,你说的这些话,每个字俺都听得懂,咋连起来俺就全然听不懂了呢?” “你说了这么多,到底是啥子意思啊?” 张飞挠着脑壳,满眼晕头转向的样子。 突然。 原本静寂的大帐之外,陡然间响起了震天鼓声。 帐中议论被打断,所有人立时警觉起来。 刘备一跃而起,几步走出帐外,众人则紧跟而上。 鼓声来自于江上,隐约还夹杂着阵阵杀声,似乎有敌军从水上来袭。 “必是孙策夜袭我水营,主公,我先去了!” 甘宁忙一拱手,匆匆告退而去,直奔水营。 刘备也不敢小视,当即赶往水营,同时又急调旱营步军,前往水营增防。 片刻间,水军士卒皆已登船备战,近万余名旱营士卒也赶赴水营,于岸边列阵。 先一步赶回水营的甘宁,已下令命弓弩手,向着夜色中的江东战船乱射,以阻止敌船逼近。 “汉升,你长沙兵皆是善射之士,速去协助兴霸放箭,不可使敌船逼近我水营!” 刘备沉稳老练,当即又是一番部署。 黄忠领命,当即率长沙兵赶至栈桥,数千利箭腾空而起,射向了夜色中的江面。 “景略,莫非是阿亮昨日一计,激怒了那小霸王,今日便率军前来夜袭我水营?” 刘备回头瞥向了萧方。 “倒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毕竟那小霸王脾气暴戾,若知被我们骗去了十万支箭,恼羞成怒来攻也在情理之中。” 萧方微微点头,目光却始终不离江面,眼神中闪烁着几分猜疑。 刘备便冷笑道:“既是如此,那阿亮昨晚借来他的利箭,正好今晚射还给他!” 众将皆笑。 唯有萧方,望着黑漆漆的江面,听着那震天的鼓声杀声,眼中疑色却越来越浓烈。 片刻后,嘴角微微上扬。 “主公,速速下令停止放箭,莫要再浪费箭矢了。” “全部改成火箭!” 萧方向老刘拱手进言道。 老刘一怔,茫然的目光看向萧方。 众人也皆是不解,这好端端的,为何忽然要换上昂贵的火箭? 普通箭矢,不是照样能压制敌船吗? “阿亮,还记得昨日我说过的话么。” 萧方玩味一笑,瞥向了诸葛亮。 诸葛亮思绪飞转,蓦的心头一震,忙道: “姐夫莫非是推测,孙策并非是要夜袭我大营,而是要仿效我昨日草船借箭之计,反过来要诓骗我们的箭矢?” 此言一出,众人一片惊臆。 “用我们的草船借箭之计,反过来对付我们,景略,这…” 老刘眼神惊奇,似乎是不太敢确信,孙策竟会有如此出人意料的手段。 “那周郎也是个善于出奇之人,正因为我们觉得不合常理,他才越会向孙策进献此计!” “话又说回来,管他是不是用草船借箭之计,咱们一通火箭射过去,不就分见晓了么。” 萧方却不以为然一笑。 反正昨天骗了孙策十余万支火箭,今天就算判断失误,消耗了些昂贵的火箭,前后一算也还是不亏的。 刘备一想也对,遂不再犹豫,喝道: “传令兴霸,停止放箭,改换火箭!” 号令传下,密如疾雨的箭矢,转眼停歇下来。 一桶桶火油被抬至岸边,一支支裹以油布的火箭被引燃。 随着甘宁一声令下,数千支火箭腾空而起,照亮了夜空,向着江上呼啸而去。 长江之上。 一艘辎重船内,周瑜正盘膝而坐,闲品着美酒。 飞射而来的利箭,尽数扎在了船侧的草人之上,渐渐使船身已开始倾斜。 “都督这一出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当真是绝妙之极啊!” “那刘备作梦也不会想到,都督会用同样的计策,将他骗走我们的箭矢,又重新骗回来!” 一旁的潘璋,口中是啧啧赞叹,眼神中皆是叹服。 “那草船借箭之计,不可谓不精妙,刘备自然是没那份智谋,多半是那萧方的手笔。” “萧方,你我的这次斗智,我们算是打平手了…” 周瑜冷冷一笑,旋即喝道: “传令下去,调转船头,以另一侧受箭!” 号令传下,各辎重船便开始徐徐转向,以另一面受箭。 突然,天空中原本如雨的箭矢,忽然间没了。 “都督,敌军突然不放箭了,莫非是察觉到了我们有诈?” 潘璋回头看向周瑜,顿时紧张起来。 周瑜眼中也掠过一道疑色,于是便放下酒杯,小心翼翼探出头去,向着北岸方向张望。 果然刘军水营一片安静,不见一支箭矢袭来。 “难不成,那萧方识破了我的计策?” 周瑜喃喃自语,眉头不由凝起。 就在这时。 无数火光从刘营中腾空而起,如漫空流星一般,向着他们所在铺天盖地而来。 “火…箭?” “都督,敌军放了火箭!” 潘璋指着天空惊恐的大叫道。 周瑜眼眸陡然间瞪大,脸形霎时扭曲出无尽惊色。 第142章 美周郎成落汤鸡!萧方智计竟在我之上?我以孙氏一族性命起誓! 漫天火箭,铺天盖地而来。 周瑜懵了。 他僵在原地,眼珠爆睁欲裂,仿佛看到此生最匪夷所思一幕。 千百个念头涌上心头,蓦然惊醒。 他明白了适才岸上的箭雨,为何忽然会短暂的停止。 那是因为刘备在更换火箭。 正常情况下,普通箭矢就足够压制他,为何还要更换昂贵的火箭? 原因只有一个: 刘备识破了他草船借箭之计! 不,应该是那萧方,识破了他的草船借箭之计。 所有才会叫刘备,以火箭射之,好烧了他布满草人的辎重船! “此计的软肋,竟是怕火攻?” “难怪刘备会选在昨日雨夜之时,用此计来骗取我军箭矢!” “该死,我竟大意了!” 周瑜拳头握紧,脸形已扭曲出无尽懊恼与自责,一种被戏耍的羞怒,霎时间袭遍全身。 就在他失神转瞬,火箭已呼啸而落。 其中两支火箭,更是直奔着他所在的辎重船而来。 “都督小心!” 潘璋一声疾呼,急是拔剑挡上前去,顺势将周瑜往后一推。 火箭袭来,尽数被潘璋弹开。 周瑜则被推了个措手不及,狼狈的摔进了船舱,跌趴在了地板上。 案几上的酒杯打翻,溅了周瑜一身。 其余草船,却没那么幸运,瞬息间便有五艘船被火箭命中。 船侧所扎的草人,一遇这沾满火油的箭锋,霎时间便被引燃,急速的蔓延开来。 惊慌尖叫声,此起彼伏的响起在江上。 紧接着,第二轮,第三轮的火箭,便如一面面的火网,接二连三的落下。 不断有辎重船被火箭命中点燃,转眼间便有十余艘起火,江东水卒的尖叫声四起。 “都督,你的计策被刘备识破了,我们得快撤回南岸!” 潘璋一面舞剑抵挡火箭,一面焦急的回头大叫。 趴在地上的周瑜爬了起来,顾不得狼狈,急是大叫: “鸣金收兵,速速鸣金收兵!” “各船掉头,全速撤回南岸——” 不等他号令传下,各船军心已然瓦解,争相掉头,拼命向南岸划去。 身后方向,刘军的火箭,依旧不停袭落。 周瑜环看左右,只见一艘接一艘的草船起火,不断有被烧成火人的士卒,惨叫着跳进江中。 现下正值隆冬时节,江中寒冰刺骨,又值深夜气温最低之时,这般跳将下去,即使不被火烧死,用不得多久也会冻死于江中。 周瑜拳头紧握,心如刀割。 倒不是因为心疼这些士卒的死伤。 回想当日,他是何等的自信,宣称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用刘备的计策来戏耍刘备,为孙策骗回十万支箭。 大话已经放出,满营的将士们皆知。 现下却草船损失殆尽,箭没有骗回来,还落得个落荒而逃,狼狈之极的下场。 这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小丑原来是自己啊… 他又该如何去面对孙策? 在将士们面前,颜面何存? “必是那萧方,识破了我的计策,这火攻之计定然也是他的手笔!” “这乡野村夫的智计,莫非当真在我之上?” 周瑜暗暗咬牙,越想越是心口发闷。 就在这时,最后一轮火箭,抢在草船驶出射程范围前,呼啸而至。 因是大部分草船已被燃起,刘军几乎半数的火箭,都集中向了仅剩的几艘草船。 数十支火箭,朝着周瑜所在草船便铺天盖地而下。 潘璋已无暇顾及周瑜,拼命将长剑舞成一团,拨挡来袭之箭。 只是箭雨太密,仍有七八支火箭,命中了草船。 两侧草人瞬间被引燃,烈火熊熊骤起。 周瑜从愤怒中惊醒,这才想起拔剑出鞘,想要将引燃的草人砍断推下船去。 一道流火穿过潘璋剑光,直奔周瑜面门而来。 “都督小心!” 潘璋急是大叫示警。 周瑜在千钧一发之际,凭着本能闪身躲避。 火箭擦着他的脸庞划过。 锋利的箭锋,瞬间将周瑜俊美的脸庞划开一道口子。 熊熊火焰,跟着将伤口血肉烧灼。 “啊——” 周瑜一声嘶心裂肺般的痛叫,手中长剑脱手,捂着脸便伏倒在了地上。 潘璋急是冲将上前,一手舞剑一手将周瑜扶起。 只见周瑜左脸赫然已是一道血淋淋的口子,血肉更是被火焰烧焦了大半,变的异常的狰狞可怖。 “都…都督…” 潘璋看着被破了相的美周郎,倒吸着凉气,一时竟是惊到目瞪口呆。 “别管我,灭火,灭火!” 周瑜顾不得脸上伤痛,冲着潘璋大叫。 潘璋这才反应过来,急是喝斥着几名士卒灭火。 无济于事。 火势蔓延极快,转眼间整艘草船已被烧着,几名水卒不是中箭而亡,便是跳入江中逃命。 “都督,火扑不灭了,我们跳江逃生吧!” 潘璋手忙脚乱的开始卸身上的铠甲。 周瑜却咬牙切齿,看着冰冷的江水犹豫不决。 江水涛涛,刺骨冰寒,就算他识水性,跳下去也是九死一生啊。 “都督,恕末将先走一步,都督好自为之!” 潘璋见周瑜犹豫不决,便不想跟着他陪葬,心下一横,果断纵身就想要逃入江中。 就在他直起身子,想要跃入江中前一瞬。 一支火箭从身后呼啸而来,正中后心。 伴随着一声惨叫,潘璋一头栽入了刺骨的江水之中,转瞬间便已沉入水中。 周瑜眼见潘璋死在眼前,惊到浑身一颤。 这时,身后咔嚓一声断裂巨响,被火烧断的桅杆,向着周瑜便倒落下来。 周瑜也顾不得思索,只得纵身一跃,跳入了冰冷的江中。 身后整艘草船,已然化为熊熊火船。 周瑜只得忍着脸上伤痛,忍着刺骨的冰冷,拼了命向南岸游去。 数十步外,江东军旗舰上。 孙策正扶剑傲立,冷眼注视着北岸刘军水营。 当看到夜空中,星星点点的箭影闪现之时,孙策笑了。 “公瑾的计策成了!” “刘备,你作梦也想不到,我会用你戏耍我的诡计,反过来戏耍伱吧。” “你骗取的箭矢,我就尽数收回。” “你若敢派水军来战更好,我就趁势灭了你的水军,一举拿下长江水权…” 孙策嘴角钩起讽刺的冷笑,心中梗着的那口窝囊气,就此宣泄一空,只觉是无比的通透畅快。 “听闻那萧方神机妙算,以一己之智佐刘备灭刘表夺荆州,连蒯越那号称荆州第一谋士之人,也为这萧方算计至死。” “如今看来,周郎便是此人克星呀。” 身旁黄盖捋着半白细髯,口中啧啧感慨,毫不掩饰对周瑜的欣赏。 周瑜年轻,资历又浅,军中不服者甚多。 尤其是程普黄盖这等元老,对他力排众议重用周瑜,私下里颇有异议。 何况自西征荆州以来,周瑜屡次三番失算,使得军中对其智计的质疑声越来越多。 今日,黄盖这员老将,能对周瑜如此盛赞,实属不易。 这意味着周瑜经由这一计,证明了自己的实力,得到了众将的认可。 孙策也暗松一口气,嘴角掠起几分得意。 突然。 原本黑漆漆的北岸上空,陡然间亮起无数火光,如流星一般铺天盖地而下。 紧接着,江面上隐藏的草船,便接二连三起火。 战鼓声和喊杀声,也变成了惨烈的嚎叫声。 “这,这…” 孙策脸上的得意,渐渐化为了愕然。 黄盖脸上的赞许,也为茫然惊疑取代,眼珠霎时间瞪圆。 “火箭!” “主公,刘备改用了火箭!” 同样惊愕的鲁肃,最先惊醒过来,指着前方惊呼: “这是那刘备看破了公瑾计策,知我们是效仿他想要骗箭,便改用火箭射之!” “公瑾百密一疏,竟没有算到这火箭是草船的克星。” “主公,这必是那萧方的手笔!” 孙策身形晃了一晃,愕然变色。 黄盖更是眼珠爆睁,瞬息竟觉老脸有隐隐作痛的幻觉,就象是被人扇了一记耳光。 要知就在转眼前,他还认可了周瑜的智计,评价其为萧方的克星。 可眨眼间,刘备就以火箭,令周瑜的计策再功成了笑话。 “难怪刘备昨夜冒雨前来用计,原来就是防着我军用火箭。” “公瑾这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之计,成了画虎不成反类犬啊!” 鲁肃又是一句大实话,如一记闷棍般敲在了孙策头顶。 孙策充血的眼眸之中,涌动着恼怒与深深困惑。 “那刘备必是侥幸用火箭,我不信这是那萧方的手笔,我不信那乡野村夫,智计真在公瑾之上!” 孙策是恼羞成怒,手中一拳轰出,狠狠砸在了船壁上。 鲁肃吓了一跳,遂不敢再作评价,忙道: “主公,敌军用了火箭,公瑾有危,我们得接应公瑾啊。” 孙策这才冷静下来,当即喝令各船各草船方向接近,同时准备好叉竿,防止被漂来的火船撞及。 眼前所见,却令孙策心中刀割。 五十余艘草船,几乎被烧尽,江上到处漂浮着他溺亡士卒的躯体。 “伯符救我,救我啊~~” 就在孙策焦急时,猛的听到了周瑜的求救声。 火把顺着叫声照去,就看到不远处,周瑜正在江水里拼命挣扎呼救。 “快,快救公瑾!” 孙策急是厉声大叫,催动战船靠了上去。 片刻之后,浑身冻到发紫的周瑜,终于被从冰冷的江中捞了上来。 获救的周瑜,整个人如虚脱一般,转眼昏厥了过去。 “公瑾,公瑾!” 孙策慌忙冲上前来,亲手用毯子将周瑜裹起,抱在了怀中。 低头细看,却惊见周瑜脸上赫然一道血肉焦糊的伤口。 原本号称江淮第一美男的美周郎,竟然为火箭所伤,就此破了相貌。 “刘备,萧方!” “你主臣二人焉敢敢如此羞辱于我,焉敢伤吾公瑾至此!” “我孙策以孙氏一族性命起誓,我必手刃你二人,血洗荆州,以泄我心头之恨——” 大江之上,回荡起孙策暴戾愤怒的咆哮声。 第143章 这一箭没白挨!毕其功于一役之计!没谁比此人更合适! 北岸水营。 箭雨已经停止,天空恢复平静。 江面上只余下数十艘火船,正顺流向东飘浮而去。 这数十艘火船,也证实了萧方的判断: 孙策并非是来夜袭,而是来东施效颦,想以草船借箭之计,把昨天被诓去的十万支箭,重新再诓回去。 “果然如景略所料,那小霸王果真是来草船借箭!” “军师这一把火,放的真是及时!” 刘备捋着细髯,笑指着江上一艘艘火船,口中是啧啧赞叹。 左右众将,无不是振奋激动。 张飞蛇矛一抄,兴奋叫道: “兄长,那咱还等啥,全军尽出,一鼓作气杀上南岸,宰了孙策那条疯狗啊!” 众将无不是战意狂烧,蠢蠢欲动。 “翼德,休得冲动。” “我们虽烧了敌军草船,但照军师所说,孙策的水军必埋伏于夜色之中。” “此时我们盲目杀出去,反会中了那小霸王的埋伏。” 老刘倒是冷静依旧,并未被眼前这把火烧到失去理智,几句话便将张飞的战意压下。 张飞虽莽却并不愚蠢,立时想明白了其中道理,便只好强压下了冲动。 “景略,孙策遭受挫折,以你之见,接下来他会如何出招?” 刘备的目光,转向了身旁的萧方。 萧方远望着江上火光,眼神别有意味道: “这就要看,那周郎有没有死在火船上了。” “若是他没死,我料接下来,南岸必会有使者过江,再次来求见主公。” 周瑜,使者,过江… 这几个字眼分开来老刘都懂,合起来一听,却是听得糊涂。 心中琢磨着萧方的话,刘备抬头再望南岸。 … 南岸,樊口大营。 军帐内的周瑜,已然幽幽转醒。 醒过来第一件事,便是叫侍卫将铜镜拿来。 当他颤巍巍举起铜镜,终于亲眼看到,左脸上那道狰狞可怖的伤口时,整个霎时间僵住。 生平最引以为傲者,一是自己的智计,二便是俊朗的容貌。 如今计策失算便罢,连引以为傲的容貌,也被毁到这般模样! 此刻周瑜心如刀割,双手紧紧攥着铜镜,眼眸渐渐充血。 “哐!” 铜镜狠狠的扔了出去,砸在了地上。 这时帐帘掀起,孙策,鲁肃及黄盖相继入帐,铜镜正好砸在了几人脚下。 “公瑾…” 孙策看着地上碎裂的铜镜,已猜到了什么,想要安慰自己这位好友兼谋主,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而周瑜砸过铜镜后,满腹的郁气仿佛也宣泄了不少,心境平伏了些许。 抬头一看孙策,脸上不免掠起几分愧疚,忙是起身下地,向孙策愧然一拜。 “伯符,是我一时失算,低估了刘备和那萧方,白白折损了箭矢和几百将士。” “我难辞其咎,还请伯符治罪!” 孙策原本是心有怨意,但见周瑜伤成这般,又主动请罪,心中那份埋怨也就压了下去。 “公瑾快快起来吧,胜败乃兵家常事,何必太过在意。” 孙策将周瑜扶了起来,嘴角钩起一抹傲色: “区区几万箭矢,几百士卒,我孙策还是折得起的。” “我料那大耳贼不过是侥幸放了火箭,并非是那萧方神机妙算,真就识破了公瑾你的计策。” “若他果有这般本事,岂非是开了天眼的妖人?” “我偏就不信,这世上有这等人物!” 孙策的霸道自负,并未因眼前这小小挫折而改变。 这两场仗下来,虽说看起来颜面无光,但实际的损失却并不大,远未达到令他元气大伤的地步。 唯一严重的损伤,或许便是周瑜脸上那道箭伤了。 眼见孙策如此大度,周瑜暗松了一口气,心下也甚是感动,佩服孙策的胸襟气量。 “伯符有这般雄主气量,我周瑜果然没看错人!” 周瑜拱手赞叹折服,尔后话锋一转: “不过经历昨夜失利,为这火箭所伤,也算是因祸得福。” “就在我昏昏沉沉时,已想到了一计,或可全灭刘备四万大军,毕其功于一役,一举拿下荆州!” 全灭刘备四万大军! 毕其功于一役! 一举拿下荆州! 这短短几句话,却如惊雷炸响在头顶,霎时间令孙策精神大振。 “是何等奇谋妙计,公瑾速速道来?” 孙策边扶着周瑜坐下,边是压抑不住兴奋的催问道。 身后鲁肃和黄盖,亦是神色惊喜,期许的目光紧紧盯向周瑜。 “想要灭刘备大军,就先要灭其水军。” “以刘备现下举动,分明是想闭门不出,拖到他整合江夏水军与我军再行决战。” “我们自然是不能拖到那时,定然是要速战速决,在我水军尚有优势之时,灭了刘备的水军。” “可刘备却避而不战,那我们就只能主动进攻,破其水营,方能歼灭其水军。” 周瑜已彻底恢复谋主的从容,不紧不慢的勾勒起自己的方略。 孙策原本惊喜的眼神,听得周瑜这番话,却褪去了几分。 原以为周瑜会有什么奇谋妙计,原来只是强攻刘备水营罢了。 “公瑾呀,我军的优势在于水战,而非陆战。” “若攻敌水营,等于是以我之短,攻敌之长,恐怕未必有足够胜算呀。” 鲁肃替孙策说出了心声。 周瑜嘴角斜扬,眼中透出一抹诡笑。 “刘备兵力还在我军之上,我军若只强攻敌方水营,自然是胜算无多。” “所以,我们才要出奇制胜,以非常手段,令那大耳贼无从阻挡!” 出奇制胜? 非常手段? 孙策原已褪色的期许,霎时间又重新振奋起来。 “昨晚瑜草船骗借,五十余艘草船,为大耳贼火箭轻松所灭。” “瑜因此却得灵感,我军何不也以火攻强攻敌营?” “咱们数十艘火船,满载火油柴草撞入敌营,熊熊烈火势不可挡,顷刻间便能将刘备的水军战船,连同他水旱二营尽数烧成火海。” “介时刘备纵有百万大军,必定军心瓦解,只能由陆上向夏口仓皇而逃。” “我们便可以水军溯江而上,抢先一步登陆上游,于其撤往夏口的必经之路上设伏拦截。” “如此,何愁不能尽灭刘备四万大军?” “生擒斩杀刘备,未尝也没有可能!” 周瑜越说越激动,腾的跳了起来,手往地图上一拍: “若生擒斩杀刘备,是其残兵败将必土崩瓦解,荆州传檄可定也!” “纵然刘备侥幸逃生,其主力已覆灭于鄂山,伯符趁胜追击,杀入荆州腹地,他拿什么来抵挡?” “江夏,荆南四郡,江陵乃至襄阳,我军岂不势如破竹,轻松可下?” “如此,荆州同样唾手可得也!” 孙策眼眸亮了。 他几步来到地图前,咀嚼着周瑜所说,眼神越来越兴奋。 “好一个火攻!” “自古水战,还有什么是比火攻威力更强的战法?” “公瑾啊公瑾,我早说过那乡野村夫的智计,不可能在你之上!” “也只有伱周郎,能想出这等毕其功于一役的奇谋妙计!” 孙策拳头狠狠击打在地图上,整个人仿佛醍醐灌顶一般,对周瑜是赞叹之极。 周瑜笑而不语,脸虽已俊朗不在,但那份掌控经纬的气度,却已重新回来。 “主公,公瑾这火攻之计,确实是毕其功于一役的妙计。” “只是我军欲施放火船,就必须要抵近离敌营足够近的距离,否则距离太远,刘备便有足够时间派战船出营拦截。” “那么这个距离,至少要在一箭之内。” “可抵近到这么近的距离,我军船只便将暴露在敌方视野之下,还会遭遇到敌军哨戒巡船,这火船又如何顺利施放?” 耿直人鲁肃,再一次习惯性泼起了冷水。 孙策身形一震,脸上的兴奋立时褪色下来,眉头不由皱起。 他精通水战,如何实施火攻自然是再清楚不过,鲁肃所提及的顾虑岂能不知。 周瑜却早有所料,淡淡一笑: “子敬所提之顾虑,瑜又岂会事先没有想到。” “所以我们要在火攻计之前,还要再实施一道诈降计!” 诈降计? 孙策三人一怔,茫然的目光齐聚向了周瑜。 “想要顺利施放火船,就要能在不被敌军哨船阻拦的情况下,顺利接近敌营施放。” “所以主公要择我军中一将,暗中诈降刘备,声称要窃了我军粮船,往北岸献粮投奔。” “介时刘备见有船来,以为是降将来投,自然便疏于防备,不会令哨船阻拦。” “如此一来,我粮船便可畅通无阻的接近敌营,趁其不备引燃粮船,一举发动火攻!” “这般措手不及之下,刘备还如何抵挡?” 周瑜面带着自信诡秘的冷笑,将这第二步计策也诿诿道来。 孙策恍然大悟,脸上喜色再起,连连点头道: “还是公瑾考虑的周密,不错,欲成功实施火攻,就先要用这一出诈降计!” 赞叹过后,孙策忙又问道: “那依公瑾之见,派何人往北岸诈降,才能令那刘备深信不疑?” 周瑜微微一笑,不紧不慢道: “瑜心中已有人选,放眼我军中,没有谁比此人更合适了。” 第144章 天衣无缝的连环大局!得此麒麟,天佑也!萧方:我静看你们表演! “不知公瑾所指,是哪一将?” 孙策满腹好奇,迫不及待的问道。 周瑜一笑:“这个人,就在帐中!” 就在帐中? 孙策四下扫了一圈,帐中就四个字。 不可能是周瑜,更不可能是自己这个主公。 那就只剩下了鲁肃和黄盖了。 孙策回过头来,目光落在了那二人身上。 “公瑾,你让我去诈降刘备?” 鲁肃眼眸瞪大,吃惊的问道。 周瑜摇了摇头,目光转向黄盖: “子敬你的份量还不够,我指的人选,正是公覆老将军。” 所有人的目光,皆是转向了黄盖。 黄盖面露惊讶,显然没料到,自己竟成了诈降刘备的最佳人选。 “公覆老将军乃是孙氏两代老臣,在我军中的威望人尽皆知,只有这般份量的大将,才有窃取粮船的机会,方能不令刘备怀疑。” “此外,最关键的原因,则是公覆老将军乃荆州人,更是黄氏偏支。” “今刘备窃取荆州后,对黄氏一族极为重用,黄承彦被他奉为上宾,黄忠亦是他麾下虎将。” “那么公覆老将军做为一名荆州人,又身为黄氏子弟,倒戈投靠于刘备这个荆州之主,不正好是名正言顺吗?” 周瑜面带微笑,不紧不慢的将理由尽数道出。 孙策蓦的豁然开朗,方才想起来,黄盖这员老将,乃是荆州零陵人氏。 汉时乡土情结重,地方豪强们不到万不得已,多不愿远赴他乡为官,除非是做一方封疆大使,或者是入朝为官,否则多是在本州内任职。 虽说如今四方大乱,天下形势有变,各方豪杰们为谋一条出路,不乏背景离乡,投奔一方诸侯。 诸如袁绍麾下的许攸,郭图之流,原本为颍川人氏,却皆往冀州追随袁绍。 饶是如此,大多数的豪强们,还是多愿扎根于本州。 就如徐州陈登,明明对刘备极为敬仰,当刘备撤离徐州时,却仍选择留在了家乡。 那么黄盖身为荆州人,为求归乡为官,投奔刘备岂不顺理成章? “公瑾所言极是,公覆老将军确是诈降的最佳人选!” 孙策重重点头,目光遂看向黄盖: “公覆老将军,这诈降刘备,施放火船的重任,你可愿担当?” 此刻,黄盖也明白过来,周瑜说自己是最佳人选的深意所在。 当下没有半分犹豫,黄盖慨然道: “盖受孙家厚恩,此战关乎孙家能否夺取荆州,成就霸业,盖自当义不容辞!” “这诈降重任,由盖担当便是!” 眼见黄盖答应的如此痛快,孙策脸上不禁浮现几分欣慰。 正要商议诈降细节时。 沉吟思索的鲁肃,却忍不住提醒道: “公覆老将军虽为荆州人,却乃孙氏两代老臣,在我军中德高望重。” “肃只怕,以公覆老将军这样的地位的身份,前去诈降那刘备,反倒会令刘备心生怀疑呀。” 孙策脸上的欣慰,立时消失。 鲁肃说的没错。 黄盖是荆州人没错,可更是孙家老臣,军中资历地位与韩当程普齐名。 就因为自己是荆州人,就放弃了这样的地位,背负上一个背主骂名,去投靠刘备? “公瑾,子敬言之有理,光凭公覆老将军是荆州人这一点,似乎不足以令刘备相信呀。” 孙策眉头皱起,目光看向了周瑜。 周瑜脸上,依旧是一副早有所料的表情。 面对孙策的质疑,只淡淡一笑: “伯符莫急,这一节我自然早已想好对策。” “所以,我们在用这诈降计之前,还需用一道苦肉计。” 苦肉计? 孙策三分,眼中不约而同的浮现疑色。 这一次,连鲁肃也未能从这三个字中,就领悟出周瑜言外玄机。 “说一句肺腑之言,瑜知道包括公覆老将军在内,江东军中不服我周瑜者甚多。” “如今瑜两次失算,致使伯符失了十万支箭矢,自己也反为刘备所伤,致使我军士气受挫,想来军中对我质疑的声音更多了。” “咱们就利用这一点,给那刘备演一出好戏。” “公覆老将军可于军议上,公然指责伯符用人失误,对伯符当众顶撞。” “伯符则假意被激怒,下令当众对公覆老将军施以杖刑。” “如此,公覆老将军便能以不堪受辱,对伯符不满为由,名正言顺的向刘备诈降。” “那刘备还有什么理由,怀疑公覆老将军归降的诚意呢?” 周瑜缓缓将苦肉计道与了众人。 孙策几人恍然大悟。 黄盖一拍案几,大赞道: “好一个苦肉计,公瑾此计,当真是绝了。” “此计一出,吾之诈降便天衣无缝,纵然是那个萧方,绝计也看不出破绽!” 尔后。 黄盖话锋一转,面露几分惭愧: “公瑾,伱能与我坦诚相待,我自然也当以诚回报。” “说句肺腑之言,军中对你不服者确实不少,我黄盖曾经也算一个。” “不过今日之后,我方才信了伯符的识人之能,我黄盖对你是心悦诚服!” 听得黄盖开诚布公,再次当众表明折服之意,周瑜面上自然要谦逊一番,嘴角却悄然掠起过些许不易觉察的得意。 孙策哈哈大笑,猛一拍大腿: “公瑾这苦肉计诈降计再加火攻计,环环相扣,天衣无缝,虽张良复生也望尘莫及!” “我就用公瑾之计,狠狠戏耍刘备一回,一把火烧尽他的四万兵马!” 周瑜却未有兴奋,脸色反倒转为愧疚。 他干咳几声,目光转向黄盖: “只是这苦肉计,却少不了吃些皮肉之苦,否则便无法瞒过那萧方。” “公覆老将年势已高,岂受得了这等皮肉之苦?” “瑜在考虑,是不是要换一个人去诈降。” 孙策心头一震,陡然间想起这桩事。 不等他开口,黄盖却一摆手,豪然道: “吾半生刀头舔血,区区几十军棍又算得了什么?” “莫说是些皮肉之苦,只要能助主公,助孙家夺下荆州,我黄盖这颗头颅砍下亦无足惜!” 孙策霎时间是肃然起敬,心中顿生感动。 于是当即起身,郑重其是向黄盖一拜: “公覆老将军对我孙氏的赤胆忠心,我孙策此生不忘!” “若我孙策能夺得荆州,全据长江,成就霸业,公覆老将军便为我孙家霸业的第一功臣!” 大帐之内,气氛一时慷慨激昂起来。 周瑜这三道计策,就此定下。 “主公,公瑾这三道计策,确实是天衣无缝,精妙绝伦。” “不过肃以为,由谁为公覆老将军出使北岸,去向刘备诈降,还得慎重选择才是。” 鲁肃此番也彻底为周瑜精妙布局折服,并没有再泼冷水,只是谨慎的提醒。 “子敬言之有理,这出使之人也很重要。” “不知公瑾有何人选?” 孙策干脆全由周瑜拿主意,自己也懒得去琢磨。 周瑜一笑,不紧不慢道: “这出使人选,瑜早已想到,此人名为…” 孙策眼神却疑惑起来,便又问道: “我江东可用之人不少,为何公瑾偏偏选中此人?” 周瑜眼中透出一抹诡色,冷笑道: “因为此人与那萧方关系匪浅,由他去出使,便等于是加了一道双保险,令那萧方更加不会起疑。” “只要瞒过萧方,刘备自然是深信不疑。” 说罢,周瑜便将他选中这人的来历背景,以及与萧方的关系,不紧不慢诿诿道来。 孙策恍然大悟,立时目露杀机: “没想到,我麾下竟然还有人,与那萧方有这一层关系。” “我若早知道他们这层关系,早就杀了他了!” 周瑜却一笑,淡淡道: “此人与多数江东豪杰一样,还在隐居观望,并未为伯符你出仕,其实也算不得伯符你臣属。” “伯符你可传书仲谋,令他强行征辟此人出仕,以押粮为名,将他不着痕迹的送往前线。” “待苦肉计实施后,主公便将公覆老将军贬去看管粮草,便能名正言顺,将此人划归公覆将军统领。” “介时公覆老将军,便能有机会说服此人一同归降刘备,并叫他代为出使北岸。” “此人被强行征辟,对孙氏定心怀怨言,再加上与那萧方的关系,必是欣然从命。” “如此一来,此人便在毫无察觉情况下,为主公所用,成了我们全盘布局中的一枚棋子。” 听得周瑜这番分析布局,孙策脸上杀意消失,取代而之的则是深深的震撼。 黄盖和鲁肃也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周瑜。 大帐内,一片沉寂,只听到倒一声声吸凉气的声音。 主臣几人皆不敢相信,周瑜格局竟能大到如此地步,将远在江东的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色,竟然也囊括于这场布局之中。 半晌后。 孙策长吸一口气,起身走到帐外,向着苍天深深一揖: “父亲在天有灵,佑儿得遇公瑾这般麒麟之才为刎颈之交!” “儿得公瑾,如鱼得水,荆州必得,我孙家霸业必成也!” 周瑜先是一愣,听得孙策对天所言之时,方才明白过来。 嘴角,悄然上扬。 … 北岸,入夜时分。 中军帐内。 刘备与萧方,正围炉煮酒。 “景略,细作传回消息,当日确实是周瑜东施效颦,用阿亮的草船借箭之计,想要骗回我箭矢。” “听闻周瑜虽侥幸逃过一劫,身上上却受了箭伤。” “备记得先前军师讲过,说若周瑜活着,不日便会有使者由南岸前来。” “如今十余日已过,却并未有使者来北岸呀。” 刘备一边往炉中添炭,一边闲聊般问道。 萧方给老刘添了杯温酒,口中道: “方也在怀疑,我的推算是否有误了。” “依照我对此战的推演,周瑜想助孙策速战速决击破我军,便只有一计可用。” “依理,就这几日也应该有使者来北岸,落这第一子了。” 萧方又是模棱两可一番话,听得老刘云里雾里。 正待相问之时。 陈到匆匆入帐,拱手道: “禀主公,禀军师。” “适才我哨船于下游三里,截获一叶走舸,自南岸而来。” “走舸上有一文士,自称是萧军师亲眷,想要密见主公和军师。” 第145章 龙虎犬三杰,龙虎聚首也!让我大舅哥来坑我?你是一肚子坏水啊! “军师的亲眷?” 刘备惊奇的目光看向了萧方。 确实如萧方所料,南岸果然是来人了。 可来的这个人,却竟自称是萧方亲眷,这就让老刘着实有些意外。 说实话,萧方也颇有些意外。 自己的亲眷,不就是老萧家的人,还有妻子诸葛兰家的人么,怎么南岸又冒出了自己的亲眷? 还是在江东 郝佑乾看着他,身体微微前倾,没有多余的笑容和不相关的表情,显得无比严肃,宋郁的心也跟着提的更高了。 秦离落身上的剑招越来越厉害,到了后面,他的周围直接有着四十八把剑,伴随着他徘徊。 不得不说,她的仪态真的很棒,看起来也没有1号后备太太那么嚣张。 兰安诺朝后丢了一个圆球,下一刻,它又被捆了起来,之前是捆成长条,现在直接成了一个球。 宝石猫则是聪慧的代表,尽管它们不能说人话,但是猫咪的语言,或是手语动作都可以提醒大家。 她发现那些她曾经学过的,练习过的知识和技能,并没有随着时间消退了。 把唐寅调回,让杨一清以辽东巡抚的身份主持军务,听上去也没毛病。 虽然什么事也没发生,但亲密程度远比任何的牵手背背抱抱,况且他当时连上衣都没穿,也不见得她有多羞涩。 兰安诺随大流的随意选了一个队伍,上交任务所得之后又被分去了积分兑换处。 “薜仙子。”婪夜微微欠身,对比之前,这套礼数称不上周全,但他出身贵胄,六界皆知,是以无人见怪。 剥蒜是项很容易的活,也可以说是项轻松的活。尤其是夏日,蒜瓣都在太阳地下晒过,皮儿都是干干的,一剥就全部散开了。而春天才出的新大蒜就没那么容易,剥起来颇有些麻烦。 这么长的时间,都抹灭不了他心里了的仇恨,但是,这件事,应该要怪谁呢? “面对他的这个理由,我竟然无言以对。”黄博笑过之后对着镜头,一副苦恼的样子说道。 杨熙放出来的,是一个长达两分钟的视频,因为这就是她目前的条件,她不可能在公开召开记者会招待会,她已经没有了那样的能力和影响力。 韩七晴只要跟他在一起,哪怕对抗全世界都不会害怕,更何况是这么些人。 “你们折腾了一天,也是辛苦了,看你这模样,怕是连喘气都费尽了。”和刘凯相识的少年调笑的开口。 这个确实是很有可能,不然五六年的功夫,这挖开的痕迹不会还是这么明显。 赵寒燕虽然是主持人,但其实话并不多,更多的时候都只是作为背景纯在,并不是不专业,而是因为她知道,今天是属于他的舞台。 不知过了多久,听身边人睡熟了,他才移开手臂,轻手轻脚起床。 然而,正在阳昑奋力地挣扎想摆脱这种悲苦的命运时,却又看到后方的曲螭再次奔腾着杀到了,现在她终于看到了自己的结局,任凭她如何挣扎,在更强大的曲螭面前,是根本改变不了什么的。 “你是谁?”白兰呢喃,手指轻轻覆上唇瓣,不笑却自有媚意的唇角,像是无时无刻在诱惑着谁,拜倒在裙下。尊她,服从于她。 秦思思一时无法接话,她没想到宁皓也知道那套房子死过人的事情。 “江南风盗。”沈若凡轻轻一笑,自报姓名,微风轻轻吹过长发,自带一股飘逸之风。 第146章 你随便整活儿,我皆不信!你哥是个老实人!公瑾你计策有漏洞啊! 黄盖诈降? 刘备和诸葛亮的眼中,闪烁的是同样的惊疑。 二人对萧方的神机妙算,向来是深信不疑,但这一次却是例外了。 孙策用人有误,这没错吧。 江东诸将对孙策不满,这也是事实吧。 黄盖这个老资历一着急上火,顶撞了孙策几句,这也没问题吧。 以孙策那嗜杀成性的暴脾气,一怒之下打了黄盖,这也合情合理啊。 以黄盖这种两代元老,当众给孙策打了,还哪有脸在江东混下去,一怒之下反了孙策也顺理成章。 而诸葛瑾正好有萧方这条路子,又跟黄盖一样对孙氏皆是不满,两人一拍即合,由诸葛瑾过来表明归降之心,简直是不要太合情合理。 莫说是老刘,就算是诸葛亮,想破了脑袋也实在想不出,这其中有什么破绽。 “姐夫莫非是怀疑,孙策并没有杖责那黄盖?” “那我们也可派细作往南岸刺探,兄长他说黄盖是在大庭广众面前被打,那必定是无数人亲眼目睹,我们理应很容易刺探出真伪。” “只要黄盖被打是真,那其怨恨孙策,归降主公便应该是真心的了。” 诸葛亮道出了整件事最关键之处: 黄盖是否真被孙策打了。 刘备也连连点头,显然也认可了诸葛亮的判断。 黄盖是否被打,这一刻,便成为了其是真降还是诈降的判断依据。 萧方不得不承认,自己这小舅子一眼就抓到了问题的关键。 说实话,若非是他有先见之明,只以正常人的脑回路,还真就信了。 可偏偏他就不是“正常人”。 在将整个战场环境,双主兵力优势劣势,种种因素都考虑在内之后。 萧方很容易就推演出,周瑜若想助孙策速战速决,便只能向孙策献计,派人前来诈降。 不管孙策派来的这个人,是不是黄盖,前来出使之人,是不是自己的大舅哥诸葛瑾,都改变不了萧方这种“先入为主”的判断。 有了这个大前题之后,后面的事就简单了,无论你孙策周瑜怎么整活儿,把局布的如何天衣无缝,我就俩字: 不信! 至于不信的理由,无非是先射了箭,再围着箭画靶子,倒推出来便是。 面对老刘二人的质疑,萧方便道: “不用细作去刺探了,黄盖肯定是被孙策打了。” “不过他这一顿板子,无非是那周郎的苦肉计罢了。” 苦肉计? 三字一出,老刘眼神依旧疑云未散。 诸葛亮却眼神一变,隐约已被萧方点拨,开始猜到了什么。 “军师,这苦…苦肉计又是何计?” 老刘只得强压着狐疑,忙是问道。 “苦肉苦肉,顾名思义,自然是让自己的皮肉吃点苦头。” “黄盖虽乃荆州人,但光以荣归故里为由,还不足以令主公相信他的归降诚心。” “所以孙策便要演一出戏,让黄盖当众顶撞他的用人失误,再当着三军将士面前,公然杖责了黄盖。” “这一顿皮肉之苦后,黄盖颜面扫地,对孙家的情谊也被统统打碎,含恨之下归降主公,便成了顺理成章。” “这便是所谓的苦肉计。” “我料想此计,必出自于那周郎的手笔!” 萧方不紧不慢,戳穿了这苦肉计的玄机所在。 刘备和诸葛亮身形一震,眼中那份深信不疑,霎时间便被萧方轻松动摇。 “如军师所说,这黄盖倒确有可能是诈降。” 刘备眉头紧锁,先是点头,接着脸上却再生疑云。 “只是这黄盖年岁也不小了,挨这一顿军棍岂不得去了半条命去?” “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只为换取我的信任,窃了粮船前来诈降么?” “就算他在骗取我信任,混入了我营中,又想图谋之什么?” “难不成他想里应外合搅乱我军,好配合孙策,趁势攻我水旱大营?” “我军可是有四万大军,他就凭手中那点降军,就妄想搅乱我大营,未免也太过自信了吧。” 老刘的智计也是在水准线上的,从常理出发推算出了黄盖诈降的意图。 这么算的话,确实是付出与收获不成正比,性价比着实不高。 “主公低估那周郎了,若他只是想让那黄盖,来混入我大营中充当内应的话,又岂能说服黄盖忍辱负重,吃这么大的苦头?” “黄盖这一出苦肉计加诈降计,必是为毕其功于一役,一举打垮我四万大军而来!” 萧方语气意味深长,眼神中暗藏玄机。 一举打垮我四万大军? 这最后一句话,听得老刘脸色骤变,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军师,那这周瑜,到底要使什么毒计,竟有如此威力?” 老刘警惕心顿起,急是问道。 萧方却是一笑,宽慰道: “主公莫要担心,有方在,不管他是什么毒计,都休想得逞。” “至于周瑜这毒计,方现下还只是推测,未能完全断定。” “方料想接下来,这周郎应该还有后招,若果真如此,那我就笃定无疑了。” 还有后招? 这苦肉之计已经够诡诈绝伦,无懈可击,竟然还有后招? 刘备眼中掠起几分忌惮之色,啧啧慨叹道:“如今看来,这周瑜智计,远在那蒯越之上啊。” “幸得军师技高一筹,否则备于无形之中,已落入他布下的陷阱,后果实难想象。” 这时。 一旁沉思的诸葛亮,突然间脸色一变,急道: “若照姐夫推测,这黄盖乃是诈降,难不成兄长竟也——” 诸葛亮打了个寒战,额头冷汗已滚下,不敢再说下去。 萧方自然知他在害怕什么。 他是害怕兄长诸葛瑾,已经知晓内情,却仍旧站在了孙策周瑜那一边,借着与自己这层亲眷关系,前来为黄盖诈降。 若果真如此,诸葛瑾岂非站在了刘备的对立面,成了他与萧方的死敌? 他日刘备破了孙策,又当如何处置诸葛瑾? “阿亮,兄长的性情,你这做弟弟的还不了解么。” “你这位大哥,他可是位老实人,若他真要辅佐孙策与我们为敌,也会堂堂正正的辅佐,而不屑做诈降这种事。” “我料他必是蒙在鼓里,以为黄盖当真想要归降主公,无意之间成了孙策周瑜的棋子。” 萧方点破了诸葛瑾为人,淡笑着宽慰道。 历史上诸葛亮出使东吴,联吴抗曹,孙权赏识其才华,便曾令诸葛瑾以兄长身份出面,劝说诸葛亮脱离老刘,投靠到他孙权麾下。 结果诸葛瑾当面拒绝孙权的命令,称老刘与诸葛亮君臣名份已定,自己绝不做离间别人君臣的小人之举。 那么换到眼前,诸葛瑾自然也不会为了孙策的霸业,不惜欺骗自己的妹夫和弟弟,前来做诈降老刘这种事。 诸葛亮听罢心头一震,脸上的担忧霎时间消失全无。 沉默片刻后,诸葛亮面露几分惭愧,拱手道: “姐夫言之有理,大兄乃是忠厚之人,绝不会做这等事。” “姐夫与大兄素未谋面,竟比亮还了解大兄为人,亮当真是惭愧。” 当下诸葛亮如释重负,再无顾虑。 刘备便问萧方,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萧方目光射向南岸敌营,冷笑道: “主公什么也不用作,只需以不变应万变,静静的看着孙策周瑜他们上蹿下跳便是。” “等他们跳够了,自己送上门来求死之时,主公再出其不意一击,一举破了孙策的四万水军!” … 长江南岸,樊城大营。 “公瑾,淮南细作刚刚传回的密报,二乔有消息了!” 孙策看过手中密报,欣喜的向周瑜一扬。 正自闲呷汤茶的周瑜,精神陡然一振。 “细作声称,那乔公对袁术深为厌恶,已从寿春举家南迁,有回皖县老家避居的意图。” “只等他迁回皖县,吾便派兵渡江破了皖县,将二乔收入囊中。” “介时伱我便能实现当年发下的宏愿,分娶二乔,成就一桩佳话也!” 周瑜面露喜色,忙是接过孙策手中帛书。 想当初他二人还是袁术部下时,在寿春时参加乔玄的寿宴之际,曾一睹其两位千金的花容月貌。 当时二人便暗自立誓,将来功成名就之时,必要分娶了二乔为妻,从好友变成了连襟。 现下孙策成了江东之主,周瑜则成了孙策谋主,称得上是功成名就。 今又有机会实现当年分娶二乔的誓言,抱得了美人归,这等人生快事,岂能不令周瑜欣喜。 “照细作所报,乔公南迁也就这几个月了,介时我们至少已拿下了江夏郡。” “到时我们正好可腾得出手来,分兵攻掠庐江郡所属江北之地,顺势便可将这皖县拿下。” “介时既得江夏,又能迎娶二乔,确乃双喜临门的快意之事呀!” 周瑜脸上难掩笑意,为孙策畅想勾勒起了蓝图。 两人相视大笑。 一旁的鲁肃,本该是恭喜几句,却一直沉思不语,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 便在这时,帐帘掀起,黄盖扶着腰兴冲冲而入。 “主公,一切如公瑾所料啊!” “那诸葛瑾已经从江北归来,他已见过了刘备和那萧方,如公瑾所料,那主臣二人果然没看出破绽,对我诈降是深信不疑!” “公瑾啊,你的苦肉计果然厉害,那萧方也被你蒙骗了过去!” 黄盖兴奋的报上了喜讯。 孙策一听更是大喜过望,抚掌大笑道: “今日既得二乔消息,公瑾你的诈降计又成功,真乃双喜临门啊!” “拿酒来,今天吾要痛痛快快喝上一场。” 酒满上,孙策连饮数杯,大呼痛快。 黄盖也不顾皮肉伤未愈,举杯笑道: “诈降计已成,接下来就是定一个合适时机,我率船诈降刘备,一把火烧尽他的水军,烧刘备一个天翻地覆!” 孙策兴奋无匹,哈哈大笑,又是仰头狂饮一杯。 帐中气氛,俨然已是沸腾。 这时。 一直心事重重的鲁肃,陡然想到了什么,忙是拱手道: “主公,公瑾,公覆老将军,恐怕我们太过乐观了。” “即使诈降计成功,老将军能顺利抵近敌营施放火船,只怕也烧不尽刘备的水军啊!” (本章完) 第147章 烧了个寂寞?不听话灭他全族!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鲁肃又来冷场。 这一番话,立时令帐中气氛逆转。 孙策三人笑容同时消失,目光齐刷刷的转向了鲁肃。 扫了几人兴致,鲁肃脸色略有些尴尬。 “子敬,你这话什么意思?” “诈降已成功,我火船也能顺利施放,为何就不能烧尽刘备水军?” 孙策放下酒杯,紧锁着眉头问道。 鲁肃这才收起尴尬,正色说道: “我火船一放,刘备势必立时警醒,虽然来不及阻拦我火船,却能下令水军规避!” “我火船就算撞入敌营,纵使能烧了其水营,却不能烧尽其水军战船。” “刘备水军不灭,我们就不能完全夺取长江水权,更遑论一举击灭刘备四万大军,一鼓作气夺取夏口呢?” 孙策手一抖,酒杯险些脱手。 鲁肃说的没错,刘备水营是死的,可人家的战船却是活的,怎么可能老老实实停在水营,等着被蔓延开来的大火烧尽? 肯定是火起的第一时间就逃啊。 这黑天半夜的,江上视野不明,人家战船四散一逃,你拿什么来截击? 这些逃散的战船,得知刘备还在,必定是重新蚁聚。 你布这么大个局,首要目标不就是烧尽刘备的战船么,到最后只烧了人家水营,战船没有烧光,岂不是烧了个寂寞? “公瑾,子敬言之有理啊。” “不能烧尽刘备战船,我这火攻之计岂非功亏一篑?” 孙策眉头深皱,急是看向了周瑜。 周瑜手中酒杯悄然攥紧,一时沉默不语,显然鲁肃这番提醒,事先并未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我一时疏忽,竟未能想到这一节,不该呀…” 周瑜心中暗暗自责,表面不动声色,却思绪飞转,苦思着补救之策。 片刻后。 周瑜紧握酒杯的手悄然松开,嘴角重新扬起了一抹掌控一切的自信冷笑。 “子敬提醒的倒也没错,不能烧尽刘备战船,此计便不算成功。” 周瑜微微点头,尔后话锋一转,眼神诡秘道: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再给刘备补一道连环计便是!” 连环计? 这三字一出,孙策精神立时一振,急问道: “公瑾,何谓连环计?” 鲁肃和黄盖二人,亦是满眼好奇的看向周瑜,想知道这位江东第一智将,又能出什么奇谋妙计。 “伯符,子敬,借伱们酒杯一用。” 周瑜从三人手中接过酒杯,并排着摆在了案几上,尔后取了一根筷子,架在了酒杯之上。 看着周瑜这莫名其妙的举动,三人彼此对视,眼神愈发茫然困惑。 “瑜这道连环计,便是再派一人往北岸诈降,去向刘备献计…” 周瑜一边比划,一边不紧不慢,将自己的所谓连环计,诿诿道了出来。 孙策三人的表情,先由困惑变成了惊喜,接着再由惊喜,变成了震撼。 “此计一成,刘备的战船插翅难逃,不就只能任由我们一把火,烧他个干干净净了么。” 周瑜直起身来,眼中是自信的笑容,重新看向三人。 三人则蹲了下来,围着案几看了又看,心中品味着周瑜所说的每一个人。 尔后,三人对视一眼,倒吸一口凉气。 “公瑾你这连环计,当真是天马行空,匪夷所思!” “公瑾啊公瑾,你当真是深藏不露啊,你到底还有多少奇谋妙计藏着腋着?” 孙策狠狠拍着周瑜的肩膀,脸形已扭曲出无尽的惊喜与震撼。 黄盖亦是长吐一口气,点头啧啧叹道: “公瑾,你当真是让我再度刮目相看了。” “当年文台先公,若是有你这等麒麟之才辅佐,只怕早已横扫天下,开创了孙家霸业啊!” 鲁肃眼中的顾虑也化为折服,拱手道: “公瑾之智,当真是冠绝天下,肃纵然是快马加鞭直追,也难望你项背呀。” 周瑜到底还是年轻人心性,得此三人如此盛赞,不免有些飘飘然,脸上难掩得意。 孙策又一通狠夸后,心绪才平伏下来,便道: “既然如此,那我现下就令那诸葛瑾过江,去向刘备再献这连环计?” “不可!” 周瑜当即否定,摇头道: “诸葛瑾这一条线,只能用来公覆老将军的诈降,若再让他去献连环计,只怕会节外生枝。” “何况这诸葛瑾乃其妻兄,有几分智谋那萧方岂能不清楚,如今突然去进献这连环计,岂能不让那萧方生疑。” 孙策一想也对,便点头道: “公瑾所言极是,让诸葛瑾去献这连环计,确实容易让那萧方看出破绽。” “那依公瑾之见,何人去献此计最合适?” 周瑜再次沉默,起身来到帐门,望向满天星斗。 脑海中,全军上下,江东内外,一个个名字在脑海中飞闪而过。 片刻后,周瑜眼眸一亮。 于是转身回到帐中,掀然提笔,在帛书上写下了一个名字。 “主公,由此人去献这连环计,最合适不过。” 周瑜笔一扔,脸上已是胸有成竹之色。 孙策三人低头看去,当看到那个名字之时,三人不由眼神一震。“公瑾,这个人不太合适吧。” “伯符当初攻打庐江时,可是逼死了他上百族人,说是有血海深仇也不为过。” “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愿为伯符去献计?” “再者,这人也不可信啊。” 黄盖第一个站出来质疑反对。 孙策不作表态,目光却看向了周瑜,等着他的合理解释。 “伯符平定江东,杀得人头滚滚,江东士家豪强,与伯符有仇者多如牛毛。” “现下这些豪姓大族,不也得接受伯符已据江东的事实,不乏已出仕为伯符效力者。” “我选的这个人,如今不也在丹阳为官,辅佐仲谋镇守江东么。” “至于他值不值得信任,公覆老将军别忘了,他全族皆在江东,生死皆操之于伯符之手。” “试问,他敢不为伯符披肝沥胆,敢对伯符生有异心吗?” 周瑜眼中,闪过一道令人不寒而栗之光。 黄盖旋即明白了周瑜意思,便不再质疑。 周瑜的意思其实很简单,你全族之人,皆在江东为人质。 你敢不为我所用,灭你全族! 你敢萌生异心,灭你全族! 简单粗暴,却正合孙策胃口。 “好好好,公瑾说得好,敢对我不忠,不为我所用者,我就灭他全族!” “就依公瑾所荐,速召他前来吧。” 孙策自然也再无异议,眼中一道凶光涌现。 他主臣二人,一口一个杀,一口一个灭族,却将鲁肃听得是不寒而栗,暗暗打了个冷战。 孙策走到帐外,目光射向北岸,嘴角扬起轻蔑冷笑。 “萧方,你智计确实是冠绝荆州,可惜我公瑾智计,却是独步天下。” “你这一州之才,终究难敌公瑾这天下之才。” “公瑾这环环相扣,天衣无缝的绝妙布局,我量你不到刘备大军灰飞湮灭之时,绝计不会幡然省悟吧。” “哼~~” … 北岸,江边。 残阳西斜时,萧方正闲坐江边垂钓。 许褚照例在捏着鼻子,眯着眼睛,忍着烟熏在身后充当烧烤师傅。 诸葛亮则拿着一堆鹅毛,猫在一旁不知在摆弄些什么。 “有大货!” 萧方眼眸一亮,一跃而起,麻利的收竿。 一尾肥美的鲈鱼,便即上钩。 “仲康,有大货,洗洗烤了吧。” 萧方高举起手中大鱼,冲着许褚炫耀战果。 许褚却咧了咧嘴,挤出了一丝苦笑。 “我说阿亮,你又捣鼓什么呢,也不给仲康打打下手?” 萧方看许褚忙的够呛,便忍不住抱怨起了小舅子。 “成了!” 诸葛亮一跃而起,将手中之物双手奉上,笑道: “姐夫,我终于做成了,你今后就随身带着吧。” 萧方这才发现,自己这小舅子捣鼓半天,原来给自己做了一把羽扇。 “这大冬天的,我要它做什么?” 萧方随手拿过,却是一脸不以为然。 诸葛亮却一本正经的解释道: “亮给姐夫做这羽扇,自然不是给姐夫扇风用的。” “姐夫乃主公谋主,自然要有谋主的气派,这羽扇就是给姐夫彰显气派的,就跟道士们用的拂尘是一个意思。” 诸葛亮说着,还有模有样的演示了起来。 萧方眼睛亮了。 好吧,羽扇纶巾就是这么来的吧,赶明儿你是不是还要给我再整辆四轮车? 到时我闲坐四轮车,羽扇纶巾,谈笑间四万江东水军,是不是就樯橹灰飞烟灭了? “姐夫,你就听我的没错,这羽扇你就拿着吧。” 诸葛亮见萧方犹豫,便是执意劝说道。 小舅子一番好意,萧方不好扫他兴,只得苦笑道: “好吧好吧,这羽扇我拿了还不行么。” 说着学着诸葛亮的模样,闲庭信步,羽扇轻挥起来。 诸葛亮则连连点头,大赞道: “还别说,姐夫这羽扇一挥,当真多了几分飘逸绝尘,道风仙骨的气度。” “嗯,这才是谋主该有的气派。” 他这边刚夸完,马蹄声响起,老刘的亲卫飞奔而来。 亲卫滚鞍下马,几步半跪于前,低声道: “启禀萧军师,适才有一少年文士渡江前来,自称是从江东而来拜见主公,要献计助主公击破江东水军!” “主公已将那文士请入帐中,请萧军师速往大帐一会。” (本章完) 第148章 江东多影帝!烧烤套餐算是齐了!你终于悟了,这是要烧咱们啊! 江东文士? 献计老刘一举击破四万江东军? 诸葛亮最先精神一振,忙道: “孙策平定江东,杀得人头滚滚,江东豪杰多与他有血海深仇。” “今主公与孙策对峙,江东人必是蠢蠢欲动,图谋趁势掀翻孙策,有人前来暗降主公也不奇怪。” “只是不知是什么人物,竟有这么大的口气?” 诸葛亮思绪飞转,已经搜寻起了江东豪杰的姓名。 “阿亮,你先别太乐观。” “也许来的这个人,并非是想帮主公,而是想坑死我们四万大军呢…” 萧方别有意味的一笑,尔后扔下鱼竿,翻身上马。 诸葛亮被晾在原地,眼中却是茫然,喃喃道: “坑死我们?这坑又是什么意思,坑杀么?区区一个江东文士,又怎么坑杀了我们四万大军呢?” 诸葛亮口中嘀咕时,许褚也扔下烤鱼,上马飞奔而去。 诸葛亮这才回过神来,顾不得再揣摩萧方的玄奥晦涩之言,忙也跟了上去。 须臾。 当萧方踏入中军帐时,一位年轻的陌生面孔已身在客位。 这年轻人一身书生气,看年龄与诸葛亮相差无几。 “这位,便是吾之军师,萧方萧景略了。” 老刘一见萧方到了,忙是笑着介绍道。 年轻文士见状,忙是起身相迎,拱手一揖: “江东陆逊,拜见萧军师。” “逊于江东,久仰萧军师神谋鬼算之名,今日终于得见萧军师风采,当真是幸甚!” 陆逊? 萧方眼神略有几分意外。 这可是位厉害人物。 东吴四都督之中,论综合实力,是可与周瑜相提并论的一位。 夷陵一把火,更是彻底的烧尽了老刘一统天下,再造汉室的梦想。 颇具讽刺的是,这个在历史上毁了老刘梦想之人,现下正以宾客的身份,就坐在老刘的面前。 “竟然派了陆逊前来补最后一计,周郎,你很有想象力嘛…” 萧方旋即猜出了陆逊此来目的,嘴角悄然上扬。 面上自然少不了几句客套话,却又佯作好奇道: “我听闻伯言你在江东为官,为何会千里迢迢来我荆州来见我家主公?” 问及此事,陆逊的脸上,立时换上了一副愤慨面孔。 “孙策平定江东时,杀戮成性,江东但有不顺他意者,无不被杀到人头滚滚。” “当年我叔父陆康守庐江,孙策围攻数月,城破后孙策纵兵烧杀抢掠,叔父忧愤而死,我陆氏一族死于乱兵者有近百口。” “孙策与我陆家有血海深仇,手中沾满了江东豪杰的鲜血,江东对他心怀恨意者不计其数!” 陆逊咬牙切齿,道出了与孙策的血仇。 尔后稍稍平伏情绪,向刘备一拱手: “正因这桩桩件件的血债,我陆氏与江东豪杰,无不日思夜盼,思得一明主能讨灭孙策,救我江东于水火!” “故我等得知刘使君夺取荆州之后,与孙策对峙于江夏,便敬佩于使君的仁义,想迎刘使君击灭孙策,收取江东。” “适逢孙策之弟孙权,令逊前来樊城向孙策汇报江东军政之事,江东众反孙义士,便推举我顺势前来拜见刘使君,以表明我江东豪杰翘首以盼之心。” 陆逊从容不迫的将自己前来的动机,一一道了出来。 动机充分合理,找不出半点纰漏。 毕竟孙策确实逼死了陆逊叔父陆康,纵兵洗劫庐江,害死了陆家百余口族人。 这么多条人命,用血海深仇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陆逊对孙策恨之入骨,想要暗降老刘,迎老刘入江东灭孙策也合情合理。 江东士家豪强们,谁没跟孙策有两笔血债,想集体反水卖了孙策也再正常不过。 那么陆逊借着述职为名来江夏前线,偷偷摸摸过江来见老刘,也就在情理之中。 从头到尾,看不出一点破绽。 可惜啊。 在萧方这个“过来人”眼里,陆逊在这个节骨眼上,前来表明归降之意,本身就是一个天大的破绽。 “孙策暴戾嗜杀,江东豪杰思盼明主,确乃人之常情。” “主公能得伯言和江东众豪杰相助,何愁不能讨灭孙策,收取江东啊!” 萧方非但不点破,脸上还佯作惊喜,向着老刘拱手贺喜。 老刘对陆逊的话,本来就没看出疑点,听萧方这般一贺喜,更是深信不疑,心下自然是大喜。 “能得伯言与江东豪杰看重,备当真是受宠若惊。” “请伯言回复江东众豪杰,备必尽我全力击破孙策,一年之内率军兵临江东,与众豪杰会猎于吴!” 老刘也是豪气大增,当即也放出了小小狂言,要在一年内攻取江东。 先前的目标虽是击败孙策,守住荆州。 但现下形势不同了嘛,有了江东豪杰人心归附,群起充当内应,老刘的底气自然也跟着足了。 “一年?” 陆逊却脸色微变,奇道: “刘使君雄才大略,又有萧军师这等神谋妙算之士辅佐,灭刘表下荆州可是势如雷霆?” “怎击败灭孙策,收取江东,却需这么久时间?” 听陆逊这口气,似乎以为刘备击败孙策,理应是摧枯拉朽一般。 刘备一声苦笑,正要开口。 萧方生恐老刘说漏了嘴,便抢先道: “攻取荆州时,多为陆战,故而我主方能攻无不克。” “只是如今与孙策交锋,却以水战为先,江东水军有多强,伯言想必最清楚不过。” “而水军,恰恰又是我军软肋,所以我主尚需足够时间,来整合江夏归降的水军,待水军大成之时,方能有底气与孙策决战长江。” “至于我那点计策嘛,咳咳,说句实话,到了这长江之上已无用武之地了。” 刘老连连点头,认同了萧方所说的困难。 陆逊恍然大悟,遂道: “既然如此,那逊这一计,正好派上了用场,或许可助刘使君速破孙策!” 此言一出。 刘备精神蓦的一振,方才想起适才陆逊求见之时,正是宣称要前来助他击破孙策。 “伯言有何良策,可速破江东水军?” 刘备当即便迫不及待的催问道。 陆逊便拿起案几上的杯盘用物,开始摆设了起来。 “刘使君所以要整合江夏降卒,无非是因为使君的步卒多为北人,不习水战,无法登船作战。” “而北人所以不习水战,最大的难点,则是无法克服江上风大浪大,战船颠簸。” “那使君何不将水军所有大船,或十艘为一队,或五艘为一队,以铁锁相连,再在上面铺上木板呢?” “如此,这铁锁连舟便无惧风浪,稳如磐石,使君的步卒不但不会再经受颠簸之苦,甚至在船上策马狂奔,都能如履平地!” “这样一来,使君岂不就能将精锐的步卒,直接变成了水卒,驱使这铁锁连舟与孙策决战长江,那小霸王焉能抵挡?” 陆逊口若悬河,手中摆设比划,便将自己这速胜之策道了出来。 老刘越听越是兴奋,腾的站了起来,看着陆逊在案几上的摆设,眼眸中渐渐燃起万分惊喜。 “铁锁连舟,铁锁连舟…” “此法当真是精妙绝伦,天马行空,可与军师伱那道铁锁横江之计相媲美啊!” “若用伯言此法,咱们确实无需等水军整合完毕,直接把步军搬上战船就能当水卒来用了啊!” 老刘欣喜若狂,不禁拍案叫绝。 尔后兴奋的看向萧方,问道: “军师,伯言这一策,你以为如何?” 萧方却轻摇着羽扇,看着满脸欣喜的老刘,眼中闪过一抹别有玄机的暗笑。 如他所料,这陆逊果然是带着任务而来,要补上周瑜最后一计,忽悠老刘把战船连在一起。 曹老板当年享受过的烧烤套餐,算是齐了。 萧方遂将计就计,忙是佯作惊喜,啧啧赞道: “伯言智计当真是非同常人,这铁锁连舟之计,当真是神来之笔!” “我怎么就没想到,竟能用这样的奇思妙想,将我们的步卒直接拿来当水卒用!” 赞叹过后,萧方向刘备一拱手: “主公,伯言此计,确实是乃速胜孙策的妙计!” “请主公即刻下令,打造铁锁,结成这铁锁连舟之阵!” “如此一来,不出一月,我军必能横行长江,一举荡破孙策四万大军!” 连萧方都认可了这计策,老刘更有何疑,当即传下号令,连夜开始打造铁锁。 眼见献计被采纳,陆逊嘴角悄然掠起一抹不易觉察的冷笑。 “逊是奉命前来向孙策述职,不便离开樊口太久,以免为孙策起疑。” “那逊这就先行告辞了,向孙策述过职后便回往江东,联络江东众豪杰积蓄力量,只等使君大军兵临江东,我们便群起响应,助使君一举拿下江东!” 陆逊计策献完,当即起身告辞。 刘备对陆逊自然是一番嘉许,尔后如送别诸葛瑾那般,亲自将陆逊送往了岸边。 “江东果然也是人杰地灵,这陆逊年纪轻轻,竟有如此智谋,当真是难能可贵。” “军师,我们有了这铁锁连舟,水军软肋就此荡除,击败孙策的江东水军,指日可待也。” 刘备目送着陆逊离去,脸上满是意气风发的笑容。 萧方正要开口时。 一直沉吟的诸葛亮,却忽然道: “主公,姐夫,咱们把这战船以铁锁一连,是能无惧风浪,将步卒当做水卒来用了。” “可若是孙策发动火攻,我们这战船皆连在一起,根本来不及四散规避,岂非要被一把火烧尽?” 刘备身形一震,脸上的欣喜,瞬息间消失。 萧方则是笑了,点头赞叹道: “阿亮啊,你终于也想到了。” 第149章 军师在第五层啊!挖好坑坐等他们跳!万事俱备,只缺致命一环! 诸葛亮的天资摆在那里,虽然还是条嫩龙,但这些年经由自己的培养和历练,智计格局距离卧龙已经不远了。 如果说萧方能看到第五层的话,诸葛亮至少也能看到第三层,甚至是第四层。 这不,他就觉察到了陆逊这铁锁连舟计有坑。 “终于明白了?” 诸葛亮眼神依旧狐疑,却问道: “姐夫,亮不太明白,姐夫说我明白了什么?” 刘备也猛的看向了萧方。 想起此前萧方曾言,周瑜令黄盖诈降,乃是在布一个大局。 如今陆逊前来献计,却被诸葛亮发现了漏洞。 再听萧方这么一说,他顿时便警觉起来,忽然有种极度不好的预感。 “阿亮,你适才也说了,倘若孙策前来火攻,我战船铁锁连舟便无法散开规避。” “你仔细把这几日,前前后后发生之事联系联系,应该便能想明白了吧。” 萧方也不急着点破,徇徇善诱的要让小舅子自己来参悟。 诸葛亮思绪飞,脑海里回想起近来发生之事。 从兄长诸葛瑾来北岸替黄盖诈降,现到萧方推测黄盖是用苦肉计,再到萧方所说的每一句话,直到今日陆逊前来献计… 种种线索,种种蛛丝蚂迹在脑海中盘旋,逐渐将真相编织了出来。 半晌后。 诸葛亮蓦然变色,脱口道: “火攻!” “那周瑜的计策,是想对我军用火攻!” “他想要一把火将我们的水军,连同水旱二营,还有我们四万大军烧尽!” 真相终于浮现于诸葛亮的脑海之中。 萧方微微点头,默认了诸葛亮推测,脸上是满意的表情。 老刘则是大吃一惊,急问道: “阿亮,你怎就断定那孙策要用火攻?” 诸葛亮情绪略显激动,目光看向了萧方。 萧方羽扇轻轻一拂,示意他说出来心中全盘推测。 诸葛亮深吸一口气,平伏下了心绪,恢复从容不迫,缓缓开口。 “若亮推测无误,姐夫从一开始就算定,周瑜必会向孙策献计,以火攻破我大军。” “只因孙策利在速战速决,而我军却坚守北岸不出,那么孙策想要攻上北岸,一举击破我军,就只有火攻一途!” “而这大江之上,用火攻的手段,必然是以火船撞入我水营!” “但孙策若想顺利施放火船,就必须要将装满柴草火油的辎重船,在不受我军哨船阻拦的情况下,抵近到我水营足够距离,尔后再点火放船。” “所以,孙策才会令黄盖来诈降!” 诸葛亮话锋一转,旧事重提: “黄盖诈降,便能以窃粮船来归为名,带着装满火油的粮船,堂而皇之的接近我水营。” “主公以为他是如约前来投奔,便会放松警惕戒备,任由他驱船接近我水营,却突然发难放出火船。” “介时我军想要再阻拦,已然不及,只能看着火船撞入我水营,将我战船及营盘尽数点燃。” “孙策则率江东水军,尾随于火船之后趁势进攻,一举杀上北岸,我四万大军危矣!” 刘备是醍醐灌顶,越听越是心惊胆战,背上不觉浸出一层冷汗。 诸葛亮喘了口气,稍稍定神后,接着道: “至于那苦肉计,正如姐夫所说,乃是为令主公和姐夫不起疑心,相信黄盖是真心归降,介时才会放他率船队接近我大营。” “至于这陆逊,必是奉孙策之命,有意来向主公诈降,借以献上这铁锁连舟之计。” “介时我战船皆为铁锁相连,敌军火船撞来,我们便无法及时散开规避,则只需一艘船起火,则所有船只皆无法幸免。” “如此一来,孙策就能一举烧尽我水军,一船不剩!” “失去了水军,我军就失去了制水权,江东水军便能长驱直入,封锁长江汉水。” “介时,夏口势不可保,荆南四郡也将为孙策传檄而定,就连江陵只怕也危在旦昔!” 诸葛亮一口气,将周瑜布下的局,将孙策的野心和胃口,尽数揭穿。 尔后以折服的目光转向萧方。 “想来姐夫在黄盖尚未诈降前,便已将周瑜全盘布局,每一步要施展的计策,皆已了然于心。” “故而姐夫那日才会说,周瑜必会再派人前来,补全这最后一计。” “姐夫所说的最后一计,必定就是陆逊这铁锁连舟之计了!” 诸葛亮理了理衣容,向着萧方一揖: “姐夫这等神机妙算之能,当真是独步古今,纵然张良再世也望尘莫及。” “亮当真是受益匪浅,受益匪浅呀。” 萧方向来随性,小舅子这么一本正经的吹捧,反倒是略有尴尬。 于是轻咳几声,羽扇轻轻一扬: “阿亮啊,把前因后果给主公说清楚就行了,这恭维的话就一笔带过吧。” 诸葛亮先是一愣,旋即挠着后脑壳笑了。 萧方这才转向了老刘,笑道: “主公,阿亮所说,便是方的意思了,主公大抵也明白了吧。” 此时的老刘,还神色震撼,眼神澎湃,正极力消化着诸葛亮所说。 直到萧方开口时,方才回过神来,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没想到,这周瑜竟有如此智计,为了对我军火攻,竟然布下了这么大的一个局!” “诸葛子瑜,黄盖,陆逊…这么多看似没有相干之人,竟然全都成了他局中的棋子。” “此人之智,当真是远胜那蒯越十倍!” 老刘到底有雄主气量,虽然与周瑜互为敌人,却仍是给予了足够公正的评价。 慨叹过后,刘备却一声笑叹,看着萧方道: “可惜,那周郎虽是智计非凡,却遇上了军师伱这个克星。” “论神机妙算,终究还是军师更胜一筹。” “幸得军师有先见之明,识破了这周瑜的计策,不然那黄盖这把火一烧,后果不堪设想!” 说到这里,刘备不由打了个寒战,一阵的心有余悸。 庆幸了过后,当即便要传令,收回打造铁锁连舟的军令。 “主公为何要收回成命呢,这铁锁连舟,咱们要继续造才是。” 萧方却拦下了刘备。 老刘便又糊涂了。 既然明知陆逊这献计,乃是周瑜挖的坑,只为方便烧尽咱们的战船,那咱们为何还要往火坑里跳? “主公忘了么,方先前还曾说过,未必要等水军整合完毕,我们亦有击破孙策的机会。” “关键在于,孙策是否会自己送上门来求死。” 萧方旧事重提,眼神别有意味。 刘备思绪飞转,回想起萧方曾经说过的话,细细一咀嚼,蓦的眼前一亮。 “军师的意思,莫非是将计就计?” “我们继续打造铁锁连舟,假意令孙策和周瑜相信,吾已中其计策。” “介时黄盖前来诈降,孙策尽起大军来攻我水营,吾便以逸待劳,反杀孙策一个措手不及?” “如此,凭我现有水军,便能以弱胜强,一举击破四万水军,打赢这场仗?” 姜还是老的辣,老刘虽不是谋士,但到底久经沙场,智计还是在线的。 到了这个份上,不用萧方说透,老刘便已豁然开朗。 “主公目光如炬,这份眼力智计,那孙策拍马也赶不上,他焉能不败!” 萧方顺水推舟,不失时机拍了老刘一把马屁。 老刘一摆手,自嘲般笑道: “备有几斤几两,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军师就莫要吹捧我了。” 萧方笑而不语。 困扰心中许多的疑云,如今终于是拨云见月。 刘备无比轻松,走到帐门外望,目光望向了南岸。 “那我们就用军师之计,我们将计就计,坐等孙策周瑜前来送死吧!” … 南岸,樊城大营。 大帐之内,陆逊已经将出使北岸献计经过,原原本本的向孙策禀明。 “依逊判断,周都督此计精妙绝伦,那刘备必是信以为真。” “至于那萧方,应该也没有看出破绽。” “逊此番诈降,当是不须此行。” 孙策大喜,一跃而起,拍着陆逊肩膀道: “好好好,伯言啊,你立下大功了!” “若吾此番击破刘备,夺取荆州,公覆乃是首功,次功非你莫属!” “我孙策不会忘记你,也不会忘记你陆家!” 陆逊自然不敢倨功自傲,忙是一番谦逊。 黄盖亦是满面喜色,捋髯笑道: “万事俱备,主公,你就下令吧。” “我伤已恢复的差不多了,随时能亲自上阵,火攻北岸,烧尽刘备的水军!” 孙策的战意霎时间被点燃,恨不得即刻动手,兴奋的目光看向了周瑜征询意见。 周瑜脸上是胸有成竹之色,淡淡笑道: “此计布局太大,时间拖得越久,越是容易节外生枝,为那萧方看出破绽。” “毕竟此人智谋深不可测,不可小觑才是。” “瑜以为,我们只消火船准备完毕,越快动手越好。” 孙策深以为然,当即令黄盖去准备火船所用之物,自然是越快越好。 黄盖慨然领命。 火攻之计就此定下,大帐之中,弥漫着志在必得的气氛。 就连素来求稳的鲁肃,此时也没有冷水可泼,一脸的乐观。 “主公,都督。” “逊以为,我们火攻若想功成,似乎还有至关重要的一环没有计算在内。” “缺了这一环,只怕我们烧不了刘备,反倒有可有会烧了我们自己啊!” 一直冷静不语的陆逊,却忽然间开了口。 第150章 姜还是老的辣!我果然是天命在身!天时已至,决战就在今晚! 至关重要的一环? 反烧了自己? 陆逊这冷不丁的两句话,语气轻描淡写,却如惊雷般轰响在耳边。 孙策三人皆是身形一震,脸上的志在必得霎时间消失,吃惊的目光看向了陆逊。 “伯言,你所说的至关重要一环,又是何意?” 孙策眉头皱起,眼神警惕的问道。 陆逊微微沉顿后,拱手道: “主公,逊才疏学浅,又未经历过战阵,于这水战之道所知甚少。” “不过逊也略学过些兵法,以为欲用火攻,必借风势,风助火威方能功成。” “我军向北岸施放火船,自然便需借助于东南风,可这隆冬之际却是西北风正盛。” “倘若火攻当日,若是无风,则我火攻威力必然大减,未必就能形成熊熊蔓延之势。” “若不幸遇上西北风,那这火船一放,岂非被风吹了回来,反烧了我们自己?” 大帐之内,一片死寂。 孙策倒吸一口凉气,脸色发白,眼珠爆睁,缓缓看向了周瑜。 周瑜呼吸越来越沉重,额头冷汗是刷刷的往外渗,脸上那份运筹帷幄的自信,已为惊异所取代。 布了这么一个大局,把所有能用到的棋子,全都给用上了。 此计,可以说是穷尽他全部的智计,是他巅峰之作,往后也不可能想出如此天衣无缝的杰作。 可千算万算,却偏偏忘算了天时! 这要是没有陆逊的提醒,怀揣着志在必得去实施这火攻,到时候西北风一刮,刘备没烧成,却反烧了自家水军! 他还有什么脸再见孙策? 纵然不被自己的这把火烧死,也只有自行了断,以向孙策谢罪了。 “公瑾,伯言说的没错。” “火借风势,风助火威,这大冬天的,上哪里去找东南风啊?” 孙策情绪已开始激动起来,语气中隐隐已有埋怨之意。 周瑜脸上渐起愧色,咬牙自责道: “百密一疏,百密一疏啊,我竟然我没把这东南风也算在内…” 孙策脸色越来越阴沉,拳头也渐渐握紧,眼看就要控制不住情绪,将要爆发。 关键时刻。 黄盖却哈哈一笑,不以为然道: “不就是东南风而已,没什么大不了,咱们等一场东南风便是。” 孙策将要爆发的情绪,陡然间缩了回去,猛抬头茫然看向了黄盖。 “这长江之上,冬季虽以西北风为主,但风云变化无常,偶尔也会刮一场东南风。” “咱们大不了就耐心等几日,等到东南风起时,再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对刘备发动火攻便是!” 黄盖道出了原由。 孙策乃天生将才,虽然精通水战,但实际上统帅水军的时间并不长。 周瑜就更不必说,纵然智谋超群,但在投奔孙策之前,实际上也并没有统帅水军的经验。 他二人的水战之能,多是出自于过人的天赋,欠缺的却是岁月沉淀后的经验,故而对这长江上的天时变化,并不能做到熟知。 黄盖却不同,自小就生长于长江边上,活了大半辈子,对这长江四时的气候变化,自然是了然于心。 正因如此,黄盖才凭借着自己年纪上的优势,道出了这番判断。 听得黄盖这番话,孙策紧握的拳头松开,脸色转阴为晴,重新又看到了曙光。 周瑜也暗松一口气,忙向黄盖一拱手: “是瑜百密一疏,该提早向公覆老将军徇问这天时变化,不然也不会虚惊了这么一场。” 他一者是恭维黄盖,言下之意则是暗示孙策,这只是小插曲而已,我这计策依旧可行。 孙策脸色终于好转起来时,鲁肃却道: “纵然这隆冬之季,偶尔也会有东南风,但毕竟是偶尔罢了。” “若是我们就这般等下去,公覆老将军若迟迟不去诈降,只怕夜长梦多,会引得刘备猜疑。” “要知萧方此人,可是鬼谋神算,不可小视啊。” 鲁肃这一瓢冰水泼下去,给孙策刚刚放晴的脸上,再次蒙上了一层阴影。 这位小霸王,脸色再次阴沉下去,拳头紧握,沉默不语。 周瑜也咽了口唾沫,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良久后。 孙策长吐了一口气,走到帐门仰望天空,口中沉声道: “你们都说我孙策是天命在身,注定要开创我孙氏的霸业,那我就看看,天命到底是在孙还是在刘。” “老天,若你果真眷顾我孙策,就给我降下一场东南风吧!” … 转眼十日已过。 这十天时间,不是无风,便是西北风。 孙策为使刘备不起疑心,这十天时间里,自然不敢按兵不动,只一味苦等。 于是在周瑜提议下,孙策亲率水军出击,对北岸刘营展开了数次佯攻。 为把戏演足,江东军的攻势不可谓不猛,有几次甚至有不要命的士卒,驾船真就冲入了刘营水门。 结果可想而知,转眼被数倍刘军,杀到一个不剩。 连日强攻,江东军付出了数千人死伤,却未能撼动北岸水营分毫。 同时黄盖为安抚刘备,也两次派诸葛瑾过江,宣称不久之后,孙权会送十万斛粮草前来樊口前线。 为将这十万斛粮草,尽数窃夺来归,所以他才不得不继续忍辱负重,逗留于江东军中不能来投。 这理由合情合理,刘备自然没有理由怀疑,便准了黄盖所请,令他看情况恃机来投便是。 … 半月已过。 鉴于屡屡进攻失败,江东军死伤不小,军心士卒颇受打击,孙策不得不暂时停止进攻,用以休整安抚士卒。 黄昏时分。 孙策背抄着手立于江边,一双鹰目如如刃一般,死死盯着北岸刘营所在。 江上寒风凛冽,刮面如刀。 不过却是西北风。 突然。 孙策拔剑出鞘,冲着迎面而来的寒风乱斩而去,口中还不停的骂骂咧咧。 身后的周瑜,见得孙策这般癫狂的样子,不禁一声无奈的轻叹。 他太了解孙策了。 本来就是性急,如今苦等了十五日,始终没等到东南风起,终于是沉不住气爆发了。 这要是放在江东,少不了要杀两个不长眼的江东豪杰,来疏解疏解心头怒气。 现下孙策却身在荆州,无人可杀,只能对着西北风宣泄怒火了。 “东南风迟迟不来,难道我看走了眼,天命当真不在伯符身上吗?” 周瑜抬头仰望苍天,心中那份信念隐然是动摇。 就在这时,身后有什么东西,突然间刮到了后颈。 周瑜下意识的抬手拨开,却东西却马上又刮了下来。 周瑜心下恼火,蓦的转过身来,便看到原来是旗角在随风乱舞,不停的刮到自己头上。 便在他要冲着那执旗士卒发火时,陡然间却身形一震,眼珠蓦的瞪大。 原本向南飞舞的旗角,此刻竟是向北飘舞。 旗向北飘…风从南来! “东南风!是东南风!” “伯符,东南风来了!” 周瑜霎时间惊喜若狂,冲着还在砍风的孙策大叫。 孙策这才停下了疯狂,有气无力的提着剑,大喘着气回头向周瑜望去。 当他看到周瑜神情激动,不断的指向旗帜之时,蓦然间身形大震。 剑归鞘,孙策急是抓起一把土,向着空中扬去。 落下的沙土北去,被风吹入了长江之中。 “东南风起了,东南风起了!” “我孙策果然天命在身,我孙策果然天命在身啊!” “哈哈哈——” 孙策的愤郁霎时间荡然无顾,脸形扭曲狰狞狂喜,仰天狂笑起来。 “主公,公瑾!” “东南风起了,东南风起了啊!” 马蹄声响起,黄盖也激动到欣喜若狂,大叫着飞奔而来。 三人聚首,彼此相视大笑。 周瑜一拱手,慨然道: “主公,这东南风稍纵即逝,我们不可稍有耽搁。” “就请公覆老将军,速叫诸葛瑾往北岸,去向刘备报信,就说公覆老将军今晚窃粮船来投!” “天一黑,我们就大军倾巢而出,火烧敌营!” … 北岸刘营。 中军大帐内,萧方正轻摇着羽扇,闲呷着美酒,好不悠闲自若。 刘备则立于帐门口,远远望着南岸敌营,眉头深锁,满腹狐疑。 “这半月已过,孙策非但不令黄盖前来诈降,还几次三番强攻我水营,付出了几千士卒死伤。” “孙策和周瑜二人,到底是意欲何为?” 老刘喃喃自语,宣泄着心中的困惑。 萧方见状,便起身上前,将一杯酒奉给了刘备。 “主公放心,孙策连日的强攻,只不过是欲盖弥彰,怕我们起疑罢了。” “他布下了这么大的一个局,岂会半途而废,他只不过是在等一个天时罢了。” 天时? 刘备回过头来,眼神困惑的问道: “不知军师所指的天时,又是何意?” 萧方正待开口时。 身后的军帐,忽尔摇晃起来,那一面刘字将旗,也向北飘去。 阵阵寒风,挟着江水的湿气,扑面而来。 萧方笑了,酒杯便向天空一指: “孙策要等的天时,这不就来了么。” “稍后我那妻兄很快会前来报信,那黄盖必会称今晚将窃夺粮船前来归降。” “决战就在今晚,主公,我们速速做好准备吧。” 刘备盯着空荡荡的天空,听着萧方所言,神情却既是惊喜又是茫然。 第151章 东南风起,来了就别走了!我血洗荆州,你们抢钱抢粮抢女人! 惊喜是惊喜,足足等了半个月,黄盖终于要来诈降了。 茫然则是茫然为何突然之间,萧方毫无征兆的就断定,黄盖会在今晚前来诈降。 “军师何以笃定,黄盖会在今晚前来诈降?” 刘备遂问出了心中所疑。 “因为东南风已起。” 萧方酒杯举起,指向了头顶飞舞的将旗。 “东南风?” 刘备抬起头来,看向飞舞的旗帜,一时却未能领悟到萧方言外之意。 诸葛亮和徐庶二人,亦是抬头望天,心中咀嚼着萧方所说。 这一次,却是徐庶眼中精光一闪,最先参透玄机。 “欲用火攻,必借风势。” “所谓火借风势,风助火威,正是这个道理。” “尤其是这江上实施火攻,若无顺风之便,孙策的火船即使撞入我水营,也无法借助风势,将火势迅速蔓延开来。” “倘若他遇上西北风,火船被反吹回来,甚至还会反烧了自己!” “所以孙策欲用火攻,就必须要等东南风起!” “庶猜想,这应该便是萧军师,断定黄盖会在今晚前来诈降的原由。” 徐庶先于诸葛亮一步,猜测出了萧方的深意。 萧方微微点头。 不愧是水镜三杰之一,资质虽略逊于诸葛亮,智计韬略却同样在突飞猛进,并非被诸葛亮一骑绝尘的甩开太远。 刘备恍然大悟,点头赞道: “原来军师口中的天时,便是指这东南风。” “景略对我荆州地利了然于心,对这天时也是运用自如,当真非常人所及也。” 当下老刘再无疑惑,遂密传号令,令水旱各营诸将,暗中做好应战准备。 最后一抹余晖将要落山之时。 一叶走舸由南岸而来,低调的驶抵北岸。 华灯高挂时。 阔别未久的诸葛瑾,再次站在了大帐之中。 “子瑜此番前来,该不会是那黄公覆,要在今晚前来归降吧?” 刘备一见面,未等诸葛瑾开口,便先点破了他此行来意。 诸葛瑾吃了一惊,奇道: “刘使君是如何猜到,瑾此番前来,正是为公覆老将军今晚归降而来。” 刘备笑了,叹服的目光,斜望了萧方一眼。 对岸的每一步,都分毫不差的在萧方的掌握之中。 磨磨蹭蹭半个来月不肯来归,这东南风一起,黄盖果然就来投奔,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还能是什么。 “景略说了,东南风起,便是黄公覆来归之时。” “故而备才有此一问。” 刘备这话倒也坦诚,并没有糊弄诸葛瑾。 诸葛瑾却是一愣,眼中满是雾水,全然听不明白刘备话中深意。 这东南风起,跟黄盖来降,怎么就扯上了关系? 见得诸葛瑾这副懵懂模样,诸葛亮彻底如释重负,确定自家兄长是被孙策当枪使了,并没有站到老刘的对立面,参与了周瑜这惊天布局。 “主公已经等候黄盖多时!” “兄长既然来了,就不要走了,随主公温一杯酒,坐等黄盖前来吧。” 萧方笑呵呵的召呼起了自家大舅哥。 身旁的诸葛亮,蓦然间明白过来,为何当初诸葛瑾回南岸时,萧方特意叮嘱,他日黄盖来降之时,务必要令诸葛瑾前来报信。 原来,这是萧方提前为诸葛瑾布下的脱身之计呀。 “姐夫当真是深谋远虑,若非如此,到时黄盖诈降败露,兄长还留在南岸,岂非被孙策牵怒,遭其毒手?” 诸葛亮想明白了这一节,心中暗松一口气。 至于诸葛瑾,却从萧方的话中,听出了不一样的意味。 萧方直呼了黄盖之名,这显然是对黄盖的一种不尊重。 再看刘备的态度,以及弟弟诸葛亮的神情,似乎也有种莫名的奇怪感觉。 一股不祥的预感,笼罩在了诸葛瑾心头。 … 入夜,南岸水营。 四万余江东水军,已悉数登船。 东南风正急,风中弥漫着浓浓的杀气。 每一名江东军士卒,都感觉到了今晚的不同寻常,莫名的热血沸腾起来。 孙策与周瑜披甲执剑,两张年轻的脸上,燃烧着志在必得之色,审视着即将倾巢而出的四万将士。 “启禀主公,我五十艘辎重船已装满火油柴草,准备就绪!” “主公一声令下,盖即刻出发,直奔北岸!” 黄盖策马上前,向孙策慨然请命。 孙策脸上豪烈狂燃,欣然道: “公瑾全据长江的战略能否实现,我孙家坐拥荆扬二州的霸业能否功成,就全在公覆老将军肩上了!” “此战若胜,公覆老将军便为江夏太守!” 江夏郡,西抵江陵,北通襄阳,东下秣陵,实乃荆扬二州枢纽之地。 如此重地,太守之位孙策不给孙氏一族子弟,却许给了黄盖这个外姓,这份封赏也算下了血本。 无非是想激励黄盖这员老将,在这至关重要的一战上,能拼尽全力。 “多谢主公厚恩,盖自当为孙家霸业,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黄盖先是慨然谢恩,尔后却一拱手: “这江夏太守,理应由孙家人担当,盖岂敢奢望。” “将来主公若能夺取荆州,盖请为零陵太守!” 孙策一愣。 荆州诸郡中,江夏仅次于南郡,其富庶远胜于零陵那种荆南偏僻之地。 放着江夏太守不要,却去当零陵太守,这是什么脑回路? “伯符,公覆老将军乃零陵人氏,他做零陵太守,这是衣锦还乡啊。” 周瑜笑着点出了黄盖动机。 孙策恍然省悟,遂哈哈笑道: “这就说得通了,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 “好,待吾打赢这仗,拿下荆南之后,必封公覆老将军你为零陵太守!” 黄盖的需求得到满足,再无多言,当即领命而去。 一声令下,五十余艘粮船,徐徐驶出水营,借着顺风之势,直扑北岸水营。 孙策目送黄盖粮船远去,尔后环扫诸将,大喝一声:“诸将听令!” 凌操,董袭,陈武,贺齐等众将,肃然躬身。 鲁肃与陆逊也是垂首而立。 “今晚一战,吾要发动火攻,烧尽北岸敌营!” “吾将与公瑾兵分两路,公瑾率两万水军杀上北岸,正面击垮刘备!” “吾将率两万人马,往上游截击刘备及其溃军!” “此战若胜,荆州就是我孙策的了!” “荆襄七郡的钱粮美人,任由尔等掳取!” “我对你们只有一个要求,除了刘备萧方留给我亲自斩杀,其余四万敌军,给我统统杀尽,一个不留!” “都听明白了吗!” 孙策杀气腾腾的激励之词,如雷鸣般回荡在诸将耳中。 一句钱粮美人,任尔掳取,瞬间如给诸将打了鸡血。 “我等愿为主公死战!” “杀尽敌军!” “生擒刘备萧方!” 江东诸将如群兽咆哮,激动到挥舞着兵器狂叫。 孙策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大手一挥: “全军听令,登船出发!” 于是孙策与周瑜,以及诸将各自登船。 四万江东水军,千艘战船,驶出水营之后,兵分两路而去。 鲁肃和陆逊二人,则并肩立于栈桥上,目送着江东军倾巢而去。 “子敬兄,主公和周都督此去,你看胜算有几分?” 陆逊目光斜看向了鲁肃,口中低声问道。 “公瑾这盘棋下的天衣无缝,今晚这屠龙之局,多半是必胜无疑。” 鲁肃话锋一转,却轻声叹道: “不过此战之后,对岸的四万士卒,怕是要无一人能活着逃离鄂山了。” “荆州血流成河,也将无可避免矣。” 陆逊神色一凛,不禁沉默了下来。 抬头望向夜色,他仿佛已看到,孙策手中的屠刀已高高举起。 仿佛也看到,荆州也将步江东后尘,无数人头滚滚而落。 “难道,我真的错了吗?” “可我陆氏全族性命,皆操之于孙策之手,我还有选择吗?” 陆逊幽幽一声轻叹,眼眸中流过一抹愧疚与无奈掺杂的眼神。 第152章 接风宴变鸿门宴?老匹夫,吃我一箭!黄盖:我是谁?我在哪里? 北岸,刘军水营。 中军帐门已大开,面朝长江。 刘备高坐上位,长剑横于案几前,脸色冷峻如刃。 张飞,张绣,黄忠,甘宁,文聘,徐盛等诸将,各自扶剑肃立。 整个大帐,都弥漫着一股浓烈的杀气。 看着这阵势,诸葛瑾是心神不安,握着茶碗的手忍不住微微发抖。 不是说好了要倒履相迎黄盖的么,怎么瞧这杀气腾腾的阵势,倒象是要摆一出鸿门宴? “军师,今日一战,就由你来向众将发号施令吧。” 刘备令陈到将令箭匣,送到了萧方面前。 大战当前,萧方也不推辞,手执羽扇缓缓起身,目光环扫向众将。 “今日黄盖将前来诈降,意欲放火船烧我大营,孙策周瑜必会分兵两路,欲全歼吾军。” “主公与我已议定,我们就将计就计,趁势大破江东军,打赢这场决战!” 此言一出,众将一片震动,大帐内立时沸腾。 诸葛瑾则是脸色大变,惊到手一抖,手中酒杯直接跌落在地。 “妹夫,黄老将军他——” “兄长稍安勿躁,待我交待完众将,咱们再慢慢聊。” 萧方羽扇轻轻一拂,打断了诸葛瑾的惊问。 接着随手取出一支令箭,目光再次扫向帐前众将。 “甘兴霸听令!” “命你率两千水军巡视水营之外,但见黄盖率船前来诈降,便将其连人带船一并拿下!” 甘宁慨然领命,当即接下令箭。 “黄汉升,张文锦听令!” “命你二将率七千步骑,于上游十里新津埋伏,那里是我军陆上撤往夏口必经之路,孙策必会分兵前往截击。” “尔等待孙策登岸,便伏兵尽起半渡之计,大破其军!” 萧方又抽出一支令箭,递给了黄忠和张绣。 二将欣然领命。 “苏子翼,徐文向听令。” “尔等待夜幕降临,即刻将我水军开出水营,埋伏于水营东西两翼岸边。” “只等我大营烽火一起,即刻从两翼杀出,钳击来袭江东军!” 萧方又传下第三道号令。 苏飞和徐盛二将接了令箭,慨然领命。 “翼德,文仲业听令!” “伱二人统帅我步军主力,列阵于岸坡之上,只等江东军登岸来攻,便正面进攻,将敌军赶下长江!” 萧方最后一道号令传下。 张飞激动到热血沸腾,抢上前一步接下令箭,与文聘欣然领命。 号令传达完毕,萧方转向老刘一拱手: “主公自然是坐镇于大营,统御我各路人马!” 刘备对萧方的安排自然没有异议,一身豪烈狂燃,奋然起身。 “诸位,孙策一举一动,已皆在军师掌握之中。” “今晚我们就用军师之计,以逸待劳,三军齐心,大破那江东小霸王!” 众将已然沸腾的热血,彻底被老刘的激励之言点爆。 “愿为主公死战!” “愿为主公死战!” 大帐之内,回荡着众将慷慨激昂的咆哮声。 诸将遂各自领命,告退而去。 一旁的诸葛瑾,却是看得嗔目结舌,整个人都懵了,脑子里嗡嗡作响,一团乱麻。 不就是黄盖来归降么,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的一件事。 怎么就演变成了这般不可收拾的地步? 刘备如此大的阵仗,竟似要全军尽出,与孙策决一死战? “刘使君,妹…妹夫,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黄老将军明明是真心归降,你们何以就断定他乃诈降?” “使君这众将尽出,如此大的阵仗,又是何意?” 诸葛瑾终于沉不住了,再次情绪激动惊疑的问道。 这时,诸葛亮则凑上前来,给自家大哥倒了一杯压惊酒,送到了手里边。 “兄长莫慌,等稍后甘将军拿下黄盖,当面对质,兄长便会明白一切。” 听着自家兄弟的宽慰,诸葛瑾心中的惊疑困惑,却是有增无减。 但事态已发展到这般地步,他也不敢再继续多问什么,只得心怀着忐忑焦虑,坐等着形势继续向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下去。 水旱二营,三军将士皆已列阵以待。 不觉已是夜色降临。 长江之上。 插着“黄”字旗的五十余艘粮船,已借着东南风势,向着北岸疾驰而来。 黄盖扶剑立于船头,看着灯火通明的刘营越来越近,眼中渐起狰狞。 他的目光,此时却转向了西面,转向了自己家乡零陵郡方向。 回想当年,曾为零陵郡吏之时,只因行事狠厉,性情自负,与郡中同僚相处极不和睦。 正因在零陵郡做官做的不痛快,适逢孙坚杀荆州刺史王睿,这份霸道狠厉的风范,正对上了他的胃口,索性便转投至了孙坚麾下。 如今时隔多年,终于有机会跟着孙坚的儿子,以征服者的身份,重新杀回了家乡。 向孙策求得零陵太守,不只是为了衣锦还乡,更是要跟那些曾经与自己不睦的零陵旧僚们,一笔笔清算旧账。 “伯符得了荆州,必会杀得荆州人头滚滚,我便血洗零陵,杀尽那些当初不长眼,轻慢我的小人~~” 黄盖拳头紧握,一股旧怨得以宣泄的兴奋,在心中油然而生。 就在他幻想失神时,北岸水营已近。 数十艘艨冲哨船呼啸而至,封住了粮船前进的方向。 “来者可是黄公覆老将军!” 船头上一员武将,朗声喝问。 黄盖思绪回到眼前,神经立时绷紧,高声道: “在下正是黄盖,已窃了孙策十万斛粮草,前来归降刘使君,还请放行。” 船头那武将一听黄盖之名,当即拱手一揖: “在下甘宁,乃玄德公帐下水军都督,奉我主之命前来迎接黄老将军。” “我主已在岸上备下美酒,等着为黄老将军接风洗尘,老将军速速靠岸吧。” 说罢甘宁便一招手,令哨船向两侧退开,让开一条通往水营的通道。 黄盖拳头再度握紧,嘴角钩起一抹兴奋。 刘备以水军都督来迎接自己,再听这甘宁所说,显然刘备对他的归降是深信不疑,且极为重视。 这一刻,黄盖心中残存的一丝担忧,就此烟销云散。 “公瑾的计策终究是成了,伯符得此奇士辅佐,霸业焉能不成!” “刘备啊刘备,你终究不过一织席贩履之徒,也配与孙文台之子抢夺荆州?” “今晚我就烧你个天翻地覆,一把火将你烧回原形,让你知道谁才配做荆州之主!” 黄盖心中暗暗讽刺,面上却强压下兴奋,只喝令各船,继续向北岸水营前进。 一艘艘粮船,从刘军的哨船前徐徐经过。 过了这道哨戒,前方再无阻拦,便可点火放船。 黄盖便想这火船一放,这人甘宁必会率军来截击,到时他们换乘的皆为走舸,打起来岂不是要吃亏? “不一做,二不休,先射杀了那锦帆贼!” “敌军哨船群兵无首,必一哄而散,谁能拦得住我?” 黄盖心中念头一生,眼中立时燃起一道森冷杀机。 于是便取来一张硬弓,低头悄悄弯弓搭箭,尔后不动声色的转过身来,举箭瞄向了甘宁所在。 就在黄盖借着北岸灯火,搜索到了甘宁身形的刹那间,脸色骤然一变,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此时此刻。 甘宁竟然也在弯弓搭箭,从背后瞄准了他。 “老匹夫,吃我一箭!” 甘宁一声低喝,指尖抢先一松。 一箭破空而去,直奔黄盖而来。 黄盖万没料到,甘宁竟然会放箭偷袭他,等到寒光射至跟前时,才猛然间惊醒过来。 “噗!” 左边胸膛,应声便中了一箭。 黄盖一声惨叫,手中弓箭脱手而落,身形摇摇晃晃,便坠入了江中。 甘宁弓箭一扔,执戟在手,大喝一声: “全军杀上去,将这班诈降的江东鼠贼拿下,给我把粮船全部截住!” 号令传下,退在两翼的艨冲,立时飞驰而上,扑向了江东军粮船。 剧变突生,几百江东水卒,全然没料到会出现这种场面,立时军心大乱。 再加上黄盖坠入水中,江东军群兵无首,转眼间便被甘宁精锐的水军杀了个鬼哭狼嚎。 五十余艘满载火油的粮船,尽数被控制了下来。 而坠入江中的黄盖,还在忍着剧痛,拼命的在江水中扑腾。 饶是他水性极好,但毕竟年势已高,又吃了这么一支箭,在这冰冷的江水中也支撑不住。 就在他挣扎无助时,甘宁驱船经过,伏下身子往水中一捞,便将黄盖从江水中提了起来,扔在了甲板之上。 黄盖箭伤不轻,又灌了不少水,又被江水刺骨,一时间是迷迷糊糊不省人事。 甘宁便下令押解着这些缴获的粮船,掉转船头,回往了水营。 岸坡高地上。 刘备正与萧方,小酌着美酒,淡定从容的等着大鱼上钩。 诸葛瑾则是额头滚汗,坐立不宁,满脸的焦虑不安。 “刘使君,妹夫,这——” 就在他实在沉不住气,又想要相问时。 甘宁已是拖着一具残躯,兴冲冲的爬上岸坡。 “启禀主公,末将已将黄盖生擒活捉,其所率粮船尽数截获。” “如军师所料,那粮船里装的不是粮米,全是柴草火油等易燃之物!” “黄盖老匹夫在此,请主公发落!” 甘宁兴奋的禀明战果,将黄盖扔在了地上。 诸葛瑾听着甘宁所说,再看着身中箭伤,如落汤鸡一般滚落在地的黄盖,整个人惊到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地上的黄盖,此刻终于幽幽苏醒过来。 当他忍着剧痛,挣扎着爬将起来,抬头看到刘备一瞬间,一张惨白如纸的脸,瞬时间扭曲出了无尽的惊愕。 第153章 我们是跳梁小丑?垂死挣扎,杀!得此神婿,诸葛家之幸也! 黄盖看着高坐在上的刘备,满眼的迷茫。 咱们不是说好了,我窃了孙策粮船来归,你刘备倒履相迎的吗? 怎么半道上,那甘宁突然翻脸不认人,一箭把我给射落入江中,好端端把我变成了落汤鸡,还把我五十余粮船全部拿下? 美周郎导演的这场大戏,开头你刘备演的好好的,怎么到了这要杀青的时候,突然就扔开剧本,自己乱演了起来? “黄盖,你不是说要窃了孙策粮草,前来归顺于吾的吗?” “伱那满船的柴草火油,又作何解释?” 高坐在上的刘备,终于冷冷发话。 黄盖身形一震,蓦的彻底惊醒。 粮船的秘密已经暴露,这意味着,刘备分明已识破了他明为诈降,实者前来火攻的意图。 莫非,周瑜精心布下的这个大局,竟已为刘备识破? “不可能,周郎此计天衣无缝,乃空前绝后的惊世之局,刘备明明已经中计,怎么可能识破?” “就算是那个萧方,也绝计不可能识破!” 黄盖旋即思绪翻滚,心中将那一闪而起的念头强行否定。 尔后猛然变色,爆睁的眼睛,急是怒瞪向了诸葛瑾。 “诸葛瑾,你焉敢背叛主公~~” 黄盖声音嘶哑的冲着诸葛瑾怒吼,眼珠也爆睁欲裂。 他是情急之下,以为诸葛瑾出卖他,将他要诈降火攻的机密泄露给了刘备。 话一出口,黄盖却猛然意识到不对劲。 诸葛瑾只是周瑜棋局中的一枚棋子,从头到尾都不曾参与他们的密谋,又如何出卖了他呢? 此刻。 原本还处于茫然困惑中的诸葛瑾,终于是回过了味来。 粮船不装粮草而装火油,已经是铁证如山。 黄盖这一声怒吼质问,更是等于他亲口承认了诈降的图谋。 也就是说,黄盖从一开始,就把当大傻子一般戏耍,哄骗他说要归降刘备,利用他与萧方的亲戚关系,前来向刘备表明归降之心。 而黄盖真正的意图,则是要借着诈降之计,对刘备发动火攻! 诸葛瑾是越想越觉窝火,越想越觉气愤。 “黄盖!” “我敬你乃江东老将,对你以诚相待,你为何要如此戏耍我,利用我向刘使君诈降?” 诸葛瑾这个老实人,终于是爆发了,跳起来指着黄盖怒斥。 这一声怒吼也证明,确实并非诸葛瑾出卖了他,而是刘备一早就识破了他的诈降计! 可周瑜此计,如此精妙绝伦,刘备又凭什么能识破? 黄盖无视诸葛瑾的质问,颤巍巍的转过头来,惊异的目光落向了刘备身边,那轻摇羽扇的年轻文士。 “萧方,他必是那萧方。” “难不成,竟是他识破了我的诈降?” “可他又是如何识破的,周郎的布局天衣无缝,他怎么可能识破?” 黄盖是脑子嗡嗡作响,难以置信的望着萧方。 刘备站起身来,缓缓来到黄盖跟前,负手而立俯视着眼前惊愕失神的苍老残躯。 “黄盖,从我与孙策对峙时起,军师便早就算定,周瑜必会向孙策献火攻之计,以求速战速决。” “你蒙骗子瑜前来诈降,无非是想让我麻痹大意,你才好以窃粮来归为名,顺利抵近我水营施放火船。” “周瑜打你那几十军棍,也不过是你们的苦肉计罢了,只是想让吾信以为真,无法找出你诈降的破绽!” 黄盖身形开始颤栗,看向萧方的眼神,渐渐变成了匪夷所思。 苦肉计这等天衣无缝的计策,竟然被这萧方一眼看穿? 周瑜欲用攻之计,竟从一开始,就被这萧方推算出? 这是什么恐怖的智计? 开了天眼的妖人吗? 黄盖脑海中无尽的惊恐念头轰轰作响,大口大口的倒吸起了凉气。 “还有那前来献铁锁连舟计的陆逊。” “吾景略军师早就料定,陆逊乃是被孙策以陆氏一族性命威胁,被迫前来北岸诈降献计。” “这铁锁连舟计,就是为让吾将我战船全部以铁锁相连,你们发动火攻之时,我战船便无法及时散开。” “这一计,军师料定,亦是周瑜的手笔!” 刘备语气冰冷而讽刺,将连环计的玄机也随之揭穿。 黄盖如遭重锤当头一击,本是半跪在地强撑起的身体,霎时间如虚脱一般无力,竟再难支撑,直接瘫跪在了地上。 “不可能,这不可能!” “公瑾这计策无懈可击,已是空前绝后的神计,怎么可能为他识破?” “这世上,不可能如此智计之人,不可能~~” 黄盖口中颤声自语,脸色苍白如纸,拼命的想要站起来,却偏使不上劲来。 “至于你迟迟拖延不来诈降,无非是在等一场东南风,好借助风势发动火攻。” “今日东南风忽起,军师料定你必然来会诈降,如今果然不出军师所料。” 刘备将最后这东南风的玄机,也一应点破。 这也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本就伤到不轻的黄盖,在这番话的刺激下,张口狂呕出一股鲜血,双手拼命的撑在了地上,苦苦支撑着自己没有趴下去。 真相虽然残酷,却依旧是真相。 到了这般地步,黄盖纵然再不愿相信,也不得不接受这残酷的事实。 被孙策视若张良再生的周郎,穷毕生之智,所布下的这惊天之局,确确实实被萧方识破了。 从苦肉到诈降再到连环计,甚至是他要在今晚前来发动火攻,每一步全都在萧方的掌握之中。 可笑他们所有人,孙策也好,周瑜也罢,辛辛苦苦密谋一场,自以为天衣无缝,却成了跳梁小丑! 现下这种局面,显然刘备早有准备,孙策和周瑜率军来攻,岂非往枪口上撞? 那四万江东大军,岂非有倾覆之危? 孙策夺取荆州,全据长江的霸业,也将随之功亏一篑。 而他自信,衣锦还乡,清算零陵旧僚的如意算盘,岂非统统也成了痴心妄想的笑话? 黄盖是越想越是绝望,无尽的悲愤怒火,在眼中狂烧而起。 “伯符乃天命之主,焉能败给你这织席贩履之徒!” “刘备,我要杀了你——” 黄盖陡然间一声困兽般的垂死咆哮,竟是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身残躯愤然跃起。 他一把将身上所插的箭矢,硬生生拔了下来,扬起手中血箭,朝着刘备就扑了上去。 左右众人吃了一惊,未料到重伤之下的黄盖,竟然会有此举。 众人轰然而动,纷纷冲上去保护刘备。 刘备却负手而立,目光沉静如山,未因黄盖的骤然突袭而乱了方寸。 因为,有甘宁在侧。 果然。 黄盖跃起一瞬间,甘宁剑已出鞘,未等他冲到刘备跟前时,剑锋已贯穿了黄盖后心。 伴随着一声惨叫,黄盖一头栽倒在了地上,再也动弹不得。 他的脸就那么贴在地上,目光正对向了萧方,眼中迸射出了无尽的绝望与愤恨。 “公瑾,公瑾,你怎会败在一介乡野村夫手中…” “为何,为何,为何啊——” 黄盖的悲叫渐渐化为无声,爆睁的眼珠,定格在了绝望迷茫的一瞬。 孙家三老将之一,就此毙命。 “此人到死还在为孙策放手一搏,倒是员忠勇之士。” “将他抬下去,以礼安葬了吧。” 刘备轻声感慨,拂手下令。 左右亲卫上前,便将黄盖的尸躯抬了下去。 直到黄盖被抬走一瞬,处于懵圈状态的诸葛瑾,方才猛然清醒了过来。 霎时间,无尽的懊悔与愧疚,便是笼罩了全身。 “刘使君,妹夫。” “瑾实在是没料到,孙策与那周瑜,竟然有如此惊天密谋。” “瑾愚鲁,竟为那黄盖所蒙蔽,为他来诈降刘使君,险些酿成大祸啊!” 诸葛瑾慌忙起身,上前向刘备一拜,惶恐愧疚的告罪。 刘备却忙将诸葛瑾扶住,脸上已是大度笑容: “子瑜莫要太过自责,你有归顺于备之心,只是为黄盖周瑜算计罢了,不知者何罪之有。” “莫说是你,若非是军师目光如炬,识破了那周瑜的诡计,我亦为黄盖所骗,现下四万大军早已被他烧成灰烬!” 见得刘备如此大度,诸葛瑾暗松了口气。 诸葛亮走上前来,笑着安慰道: “兄长,其实姐夫他早就知晓,你是真心归顺主公,不过是为黄盖所蒙骗罢了。” “我们所以没有当场与你点破,是姐夫想将计就计,诱孙策周瑜前来送死。” “当日你临走之际,姐夫特意交待,黄盖来降之时必须派你往北岸报信,正是姐夫为你设下的脱身之计。” 听得诸葛亮所言,诸葛瑾此时才恍然大悟。 再次回头看向萧方时,诸葛瑾眼中敬佩之色已是倍增。 “妹夫这等智计,虽张良复生亦望尘莫及,难怪刘使君得妹夫辅佐,能如此轻松的灭刘表取荆州。” “我诸葛家竟能得这般神婿,父亲在天有灵,也该欣慰了。” 诸葛瑾是啧啧慨叹不已。 “兄长过奖了,能娶兰儿为妻,才是方之福气呢。” 萧方稍稍谦虚过后,上前来到刘备身边,羽扇往江岸一指: “主公,别让江东军江风吹的太久,把火点起来,引他们上钩吧。” 刘备豪然一笑,当即喝道: “传令下去,将事先准备好的柴草,全都点起来。” 号令传下,岸滩之上,早已堆起的百余座柴草堆,顷刻间便被点燃。 熊熊烈火狂燃而起,将整个江岸照亮,俨然整座水营已被烧成火海。 第154章 旧辱未报添新耻!机关算尽终成空!周瑜:没人比我更懂什么叫惨! 长江之上。 数百船江东战船,此刻还隐藏于夜色之中,正蓄势待发。 旗舰上。 周瑜扶剑傲立,如刃的目光正死死盯着北岸刘军大营。 他抬起手来,轻抚向了脸上疤痕。 当日草船借箭,那惊心动魄的屈辱一幕,不由浮现在了心头。 正是刘备那一把火,将他烧到颜面扫地。 也正是那一把火,破了他美周郎之名,给他脸上留下了这永远无法磨灭的耻辱痕迹。 “刘备,这一箭之辱,今日我便让你以四万士卒性命来还!” “萧方,你算无遗策之名,我周瑜今日也要亲手摘去!” 周瑜嘴角微微上扬,眼眸中燃烧着一股洗雪耻辱的迫不及待之意。 转眼近半个时辰已过。 北岸一线,预想中的大火,却仍旧没有出现。 “都督,公覆老将军还未施放火船,会不会出差池了?” “莫非那刘备,识破了公覆老将军的诈降?” 身旁的贾华心直口快,直接道出了心中焦虑。 周瑜斜瞥了他一眼,脸上却是胸有成竹,不以为然道: “若那刘备识破了我这诈降计,早就已经识破,何必等到今日!” 话音方落。 北岸一线,无数道火光骤然而起,绵延了百余步江岸。 火光熊熊狂燃,仿佛整道刘军水营,顷刻间被大火吞噬了一般。 贾华狂喜,激动的大叫道: “都督,敌营起火了,公覆老将军的火攻成功了!” “是末将多虑了,都督的奇谋妙计,怎么可能为刘备识破!” 眼见刘营起火,周瑜也暗松了一口气。 尔后嘴角扬起一抹冷笑,拔剑在手,厉喝一声: “全军听令,各船杀上北岸!” “杀尽敌军,活捉刘备,就在今夜!” “给我杀!” 号角声响起。 数百余艘江东战舰,即刻扬帆拔锚,向着火光四起的北岸刘营疾驰而上。 吹了许久寒风的江东士卒,个个握紧手中刀枪,热血沸腾,眼中杀意狂燃。 各船疾驰,向着北岸驰去。 周瑜剑已握紧,脑海中甚至已幻想着,刘军士卒被烧到鬼哭狼嚎,抱头鼠窜的画面。 而刘备东拼西凑,好容易拼凑起的几百条战船,也将在熊熊大火中,被烧成灰烬。 “伯符,我这里已经得手,能否全灭敌军,生擒刘备,就看你的了…” 周瑜的目光,转向了上游方向。 此时的孙策,想必已在新津登陆,封锁住了刘备西逃夏口的必经之路。 眼前之战已无悬念,荆州能否传檄而定,就在孙策那一路伏兵了。 只要能生擒刘备,哪怕是杀了刘备,荆州也将一战而定! 周瑜的嘴角,已扬起了志在必得的冷笑。 “都督,敌营不对劲啊!” 身旁的贾华突然大叫,打断了周瑜的幻想。 周瑜思绪回来,不由警觉起来,再次向着北岸刘营望去。 此时相距北岸已不过五十余步,刘营的虚实,已是看得清清楚楚。 周瑜的眼眸陡然瞪大,脸上的得意霎时间化为惊愕。 先前幻想的画面,并没有出现。 水营内的刘军战船,只余下了数十艘,其余竟已不见踪影。 那熊熊燃烧的大火,并非是战船被烧的火势,而是上百座篝火! “这…这是怎么回事?” 周瑜脱口发出一声惊问,眼神愕然到仿佛见鬼一般。 黄盖不是已成功施放火船,不是应该已将刘备的水营,连同战船烧成火海了吗? 火海在哪里? 黄盖又在哪里? 刘备的战船去了哪里? 那岸上堆起的一座座篝火,又是什么鬼? 无数个疑问,如惊雷一般,炸响在周瑜的脑海中。 最后汇聚成了三个字: 中计了! 黄盖火攻必已失败,那岸上的篝火必是刘备故意所放,只为让他误以为黄盖火攻成功,好诱他率水军来攻! “吾计策天衣无缝,明明已骗过了刘备,黄公覆的诈降怎么可能失利?” “这说不通,说不通啊——” 周瑜喃喃自语,额头冷汗刷刷直滚,整个人已是方寸大乱。 江岸之上。 扶剑而立的刘备,已在火光映照下,看清了逼近水营的江东水军。 “果然如景略伱所说,江东军主力,当真尾随于黄盖之后!” 刘备看向身边萧方,口中感慨道。 萧方一笑,凝视敌军片刻,羽扇遥指: “敌船明显放慢了速度,应该是他们发现了岸上起的是假火,多半会掉头撤逃。” “我们的步军是用不上了,主公,即刻以水军出击吧。” 刘备感慨过后,摆手喝道: “点燃号火,令徐文向和苏子翼率水军钳击敌军。” “命甘兴霸率水军杀出水营,正面进攻。” “三路水军合击,一举击破来犯江东军!” 号令传下,旱营上空,三柱烽火腾空而起。 水营水门大开,甘宁统领着最精锐的锦帆兵,催动着数十艘艨冲,向着迎面而来的敌军呼啸而去。 紧接着。 水营两翼埋伏的水军主力,在徐盛和苏飞的统帅下,从岸边夜色中冲出,向着敌军钳制而去。 面对三路冲来的荆州水军,江东水军立时陷入大乱之中。 旗舰上。 贾华已是阵脚大乱,冲着周瑜急叫道: “都督,敌军三路杀来,我军只有半数水军在此,将士们军心大乱,焉能抵挡!” “都督,快快撤回樊口吧!” 还在失神中的周瑜,身形一震,终于是清醒了过来。 抬头四望,只见原本不见荆州水军,突然间从两翼杀了出来。 这般阵势,分明是刘备早有准备,事先就已将战船调离大营,于营外设下埋伏,只等他送上门来。 若是没有分兵,全师在此,哪怕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周瑜也自信能扭转局面。 但现下他手中只有半数水军,刘备的水军分明占了优势,且己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军心已乱。 纵然江东水军再精锐,纵然他对自己的水战之能再自信,也清楚此战必败无疑。 “除却那萧方,没有人有识破我此计的本事。” “可那乡野村夫,他到底是如何看穿的?” “该死,难道我要再次为他戏耍不成,可恨,可恨~~” 周瑜咬牙切齿,气郁填胸,不甘心就此败走。 这要是败走了,好容易重树的威信,便将重新碎裂一地。 他为孙策画下的夺取荆州,全据长江的大饼,也将成为泡影。 还有何面对孙策? 又有何面目,去对面那些本就质疑他的江东诸将? “嗖嗖嗖!” 数不清的利箭,四面八方向而来,袭向了旗舰。 惨叫声响起,左右惊慌中的江东士卒,立时被钉倒一片,惨叫声骤起。 “都督,快撤吧,再不走我们就走不了了!” 贾华拔剑拨挡着袭来箭矢,几乎用哭腔哀求道。 周瑜心中那份不甘,被贾华的哭求,被士卒们的惨叫声,终于是彻底击碎。 “撤退!” “鸣金收兵,全军撤回南岸!” 嘶哑的吼叫声,响起在旗舰上空。 贾华如蒙大赦,匆忙传下号令。 金声响起,旗舰之上,挂起了撤退的信旗。 惶恐中的江东战船,匆忙掉头,争先恐后的向南岸逃去。 顺风的优势,在这一刻却变成了劣势。 在东南风的阻逆下,江东战船速度提不起来,便无法及时脱离战场。 百余艘刘军艨冲舰,却靠着桨力驱动,无视逆风阻挡,四面八方的撞入了敌阵中。 “轰轰轰!” 撞击声此起彼伏,响彻江面。 刘军艨冲纷纷撞上了江东战船,打了鸡血般的刘军水卒,争先恐后的登上敌船,展开了近身搏杀。 一艘,十艘,百艘… 数以百计的江东战船被攻陷,数不清的江东士卒被赶下战船,坠入了江中。 周瑜环看着一艘艘战船陷落,看着精锐的江东士卒,如蝼蚁般被刘军狂杀,心如刀割一般剧痛。 一场大败,已是再所难免。 这五百余艘大小战船,至少得折损半数以上,水军死伤没有一万也得有八千。 实可谓一场惨败。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并未如当初蔡瑁那般,将自己的旗舰冒进突前,故而才能及时掉头加速,避免了被刘军艨冲撞上。 “就算那萧方识破我此计又如何,就算这一战折损半数水军又如何,伯符那里还有五百战船。” “待伯符归来,我们合兵一处,水军仍占优势,还能与那大耳贼一战…” 周瑜拳头紧握,强行安慰着自己,脸上强行撑起了几分自信。 就在这时。 附近一艘逃跑的斗舰,混乱中驶偏了方向,竟是径直冲着旗舰楼船撞来。 “要撞上来了,都督抓稳!” 贾华最先反应过来,一把抓住船索,口中大叫着示警。 为时已晚。 周瑜还未反应过来时,那斗舰已硬生生撞向了船侧。 “轰!” 一声巨响。 巨大的冲击力下,楼船剧烈摇晃,十余名士卒来不及抓住绳索,尖叫着坠下了江中。 周瑜猝不及防之下,身形后仰而出,竟是从顶层甲板倒栽了出去,径直摔向了底层甲板。 落地之时,右腿先着地,只听“咔嚓”一声闷,腿骨已然摔碎。 “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响起。 贾华大惊失色,一路狂奔冲下底层甲板时,只见周瑜已捂着鲜血淋漓的断腿,躺在地上痛苦的哀嚎。 “都督!” “都督摔断了腿,医者何在,速救都督!” 贾华扑了上去,声音颤栗的大叫。 这一摔的剧痛,却将周瑜残存的侥幸摔碎,将他陡然间摔到彻底清醒。 “那萧方既是识破了我的计策,必会算到伯符会分兵往上游截击!” “不好,伯符有危!” 周瑜猛然惊醒,一把将贾华推开,激动的大叫道: “速速派人往上游新津,将伯符召回,万万不能让他登岸!” “快,要快啊~~” 第155章 我被反埋伏?五虎上将前,你不配自诩霸王!孙策:我竟狼狈如斯? 上游十余里,新津渡。 一艘艘江东战船,已经陆陆续续靠岸。 数以千计的江东士卒,井然有序的下船登岸,就地集结列阵。 孙策立于船头,赶在船未靠岸前,再一次审视地图。 “鄂山往夏口之间,北面为山,南面为江,中间多为湖泽。” “唯有一条道从各湖泽间穿过,勉强能够用于行车马。” “咱们由新津登陆,望北不出十里,便可截断此路。” 凌操指着地图,为孙策讲解着图上地形。 凌氏虽未位列士族,但也算一县豪强,早年凌操时常往返于荆州与江东之间,经营一些家族生意。 故凌操以荆州,尤其是江夏的地形,也算颇为了解。 “不愧是公瑾,选的这个截击之地,真可置刘备死地!” 孙策啧啧大赞,遂喝道: “传令下去,各船尽快靠岸,务必要赶在刘备率残兵逃来之前,做好阻敌准备。” 号令刚刚传下,就看到下游鄂山方向,隐隐有火光升起,照亮了夜色。 “下游起火了,主公,必是公覆老将军火攻成功!” “周都督的计策成了!” 凌操指着下游方向,满脸兴奋的大叫道。 孙策笑了。 放声狂笑! “公瑾既是吾之韩信,又是吾之张良!” “我孙策能得这等王佐之士,荆州焉能不得,霸业焉能不成!” “刘备啊刘备,你那萧方虽神机妙算,却终究不是吾公瑾对手!” “哈哈哈——” 孙策狂笑许久,尔后喝令战船加速登岸。 须臾,旗舰登岸。 孙策下船上马,环扫一眼津渡,只见半数战船已靠岸,登岸的士卒已有近一万余人。 而下游方向,火光则是愈烧越烈,将半边天空都映红。 “公覆老将军这把火,烧的真是大啊。” “这火借风势,风助火威,刘备的战船连同水旱二营,此刻多半已烧成白地。” “这个时候,周都督应该已统兵杀上北岸,正在追赶刘备和他的溃军了吧。” 一旁凌操是啧啧感慨,言语神情间,毫不掩饰对下游战事的乐观。 听得他这番话,孙策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了火烧刘营的壮阔画面。 他仿佛能看到,刘备那东拼西凑起来的水军战船,因铁锁相连而无法散开规避,只能尽数被大火蔓延烧毁。 仿佛还能看到,刘备夹杂在溃军之中,正何等狼狈的弃营而逃,向着他这边落荒逃来。 “刘备,你纵然命大,逃过了公瑾的火攻,你也休想逃过我的手掌——” 孙策一个“心”字尚未出口。 夜色中,陡然响起一声刺耳的号角声。 紧接着,渡头北西东三面,千余支利箭腾空而起,四面八方突袭而来。 箭袭? 孙策脸上的自负与讽刺,霎时间变成惊异。 箭雨来的太快,他来不及细思,手中银枪立时舞出一团铁幕,封住了身前要害。 下一瞬,箭雨落地。 飞蝗般的利箭,尽数被弹落开来。 惨叫声却在四周响起。 孙策武艺绝伦,区区箭雨自然伤不到他,但登岸的江东士卒,却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成片成片被钉倒在地。 “伏兵!渡头外有伏兵,速速结阵!” 前方响起凌操的大叫声。 江东军在短暂的混乱后,急是彼此靠拢结阵,刀盾手匆忙举盾。 为时已晚。 渡头之外,无数火把陡然间引燃,亮照了夜空。 一员须发半白老将,横刀立马,傲视慌乱的敌军。 “孙策果然分兵登陆新津,截断我退往夏口的归路!” “军师真乃神人也!” 黄忠啧啧赞叹后,长刀向着敌军狠狠一指: “全军听令,随老将一鼓作气,将江东军赶下长江。” “让他们见识见识,我长沙兵的实力。” 战鼓声敲响,打碎了夜的沉寂。 六千余长沙兵,如潮水一般,向着江东军袭卷而上。 黄忠策马提刀,如疾风暴雨般,当先冲向敌军。 剧变太快,江东军来还不及收缩阵形,黄忠已一马当先杀至。 伴随着一声低沉的暴喝,黄忠手中一柄长刀,挟着雷霆万钧之势,当空狂斩而出。 破碎声与惨叫声骤起。 阻挡于前的数名江东兵,如纸糊一般,一刀便被斩翻在地。 黄忠势不可挡,破阵而出。 手中血刀如车轮般,四面八方乱舞,将左右的江东兵,如草芥般成片成片斩碎于地。 一人一骑,便已冲破了江东军阵。 随后而至的长沙兵,如虎狼一般灌入缺口,环首刀疯狂的斩向惊慌失措的江东兵。 江东军阵,即刻便被冲开数道缺口,陷入了全线瓦解之势。 看着节节溃退的己军,孙策已是满脸惊愕。 按照原定计划,他不是该毫无阻拦,顺利的由新津登陆,占据地利截断刘备退路吗? 怎么刘备的兵马,却抢先一步出现在了这里? 还提前设伏,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下游火攻才刚刚开始不久,刘备就算要溃败,也不可能败到这么快吧。 且看敌军的士气斗志,全然不似溃军之势,且进攻的时机也选的极好,正是抓准了他兵马半渡之时急攻。 这哪里是溃兵,分明是有备而来,就是为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难道,刘备识破了公瑾的布局,算到我会在此间登陆,便提前派兵前来伏击我?” 孙策打了个寒战,脑海中陡然间涌起这惊人念头。 “不可能,公瑾的计策天衣无缝,除非那萧方开了天眼,否则绝无可能为刘备识破!” 孙策旋即便猛然摇头,极力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便在他还在做心理挣扎之时,前方军阵已四分五裂。 凌操败下阵来,颤声急叫道: “主公,我军被敌军伏兵半渡击之,我们抵挡不住了,速速撤回江上吧!” 孙策蓦然清醒,抬头向前看去。 只见他精锐的江东兵,已被杀到分崩离析,一路后溃。 一员须发半白的敌将,如杀神一般,横冲直撞,肆意斩杀着他的士卒。 “黄忠?” 孙策眼眸一聚,咬牙切齿的念出了那个名字。 刘备竟然派了一员老卒,前来埋伏他! 这是有多瞧不起他江东小霸王? “吾若败于一老卒,岂非叫天下英雄耻笑!” “不许退,给我杀回去!” 孙策勃然大怒,一声雷霆般的咆哮后,纵马提枪,竟是向着黄忠杀奔而去。 他自负武艺无敌于天下,要一枪刺死黄忠,好毕其功于一役,扭转败局。 “主公,主公——” 凌操想要阻拦之时,孙策已绝尘而去,杀入乱军中。 血雾之中。 黄忠正长刀乱舞,疯狂收割着敌军性命。 蓦然间,武将的本能,令他觉察到,一道狂烈无匹的杀意,正向自己急袭而来。 “老匹夫,焉敢猖狂!” “孙策在此,给我纳命来!” 一道狂傲无比的暴喝声响起在前方。 黄忠拨马回身,只见一员身着金甲的年轻武将,正纵马提枪,向着自己直冲而来。 沿途阻挡的自家士卒,毕如蝼蚁般,被那年轻武将斩翻在地。 孙策! 来者正是江东之主,传闻中如项羽再世般江东小霸王。 “黄口小儿,焉敢小瞧老夫!” “今日吾便取伱项上人头!” 黄忠雄心怒意被激起,拍马拖刀,杀向了孙策。 两骑滚滚,踏着血路,呼啸撞至。 枪与刀,各卷着血尘,挟着雷霆万钧之势,轰斩向对方。 “吭!” 一声天崩巨响。 两骑电光火石般走过一招,错马而过。 孙策拨马回身之时,脸上的自负轻蔑,已化为一道震惊之色。 那握枪的双手隐隐发麻,内腑更是气血为之一荡。 孙策着实惊到了。 他自诩霸王再世,自下江东以来,凡临阵遭遇敌将,无不是一合斩之。 眼前这么个年过半百的老卒,竟能从容接下自己全力一击? 再看拨马回身的黄忠,气息如常,巍如铁塔,似乎自己那雷霆一击,竟未撼动分毫。 “这老匹夫的武艺,竟在我之上?” 孙策眼眸瞪大,脑海涌起难以置信的念头。 黄忠却长刀一指,冷哼道: “孙策,你武艺也不过尔尔,焉敢自诩霸王!” “速速下马投降吾主,老夫刀下留你一命!” 孙策懵了。 是耳朵听错了么,这个黄忠竟然在劝他投降? 自下江东以来,从来只有他逼迫敌人投降,何曾有过被敌人临阵劝降? 还讽刺自己武艺不过尔尔,不配为小霸王之名? “老匹夫,焉敢小看我孙策!” “我要你狗命!” 孙策霎时间勃然狂怒,纵马拖枪,再次向黄忠杀奔而上。 手中一柄银枪,挟着他满腔怒火,化出漫空枪影,铺天盖地袭卷向黄忠。 黄忠冷哼一声,长刀如电,层层叠叠的刀影,从容不迫的迎击而上。 “铛铛铛!” 刀与枪电光火石般对撞,两人便厮杀在了一团。 转眼十余招走过。 孙策的暴怒渐渐被黄忠凌厉的刀式,一点点的压制了下来,眼中的怒意再度化为了惊愕。 他震惊的发现,黄忠的武艺竟当真在他之上,十余招之间便占据了上风,将他的枪式稳稳压制。 “我堂堂小霸王,竟然不敌一个老卒?” “刘备麾下,怎会有这样的人物?” 孙策心中惊怒万分,无数个疑问,在脑海中嗡嗡作响。 就在他被黄忠压制之时。 突然,东面方向惨叫声大作,还在苦苦支撑的江东士卒,如惊弓之鸟般倒溃出去,争先恐后的逃向岸边战船。 一面“张”字旗引领下,千余铁骑沿着江岸滚滚而来。 铁骑过处,江东士卒如摧枯拉朽般被辗杀,最后一丝抵抗之心,便顷刻间被打崩。 “张绣?” “西凉铁骑!” 孙策脸色大变。 他是万没料到,刘备除了黄忠这路步军伏兵,竟然连西凉铁骑也派来了。 步骑夹击之下,还怎么抵挡? 就在孙策心神震动时,手中枪式迟滞,为黄忠瞅准破绽,一刀横斩向头颅。 孙策反应过来时,已是不及,只能凭着本能堪堪低头躲避。 “铛!” 刀锋将孙策的金盔磕落,将他束起的发冠一并削断。 霎时间,孙策伏倒在了马背上,已是披头散发。 第156章 让你打嘴炮,给我坐下!攻守之势,已逆!为下江东埋一步暗棋! 堂堂江东小霸王,竟被人打到金盔脱落,披头散发! 孙策此生,还未曾有过如此狼狈之时。 他的自负,他的骄傲,也在这一刻,随着他被打落的金盔落地。 孙策不敢再战,趁着黄忠回刀之际,急是拨马跳出战团,向着岸边战船逃去。 “撤退,全军撤回江上——” 孙策一路埋头狂逃,口中嘶哑的大叫。 小霸王的那份目空一切的劲头,此时已荡然无存,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逃回江上,逃得一条性命。 “孙策小儿,哪里走!” 黄忠又岂容到手的大功溜手,拍马拖刀穷追而上。 冲不出数步时。 斜向凌操见状,纵马截击而来,口中大叫: “主公先走,我来拦下这老卒!” 这员江东猛将狂奔而来,手中长刀尽起平生之力,向着黄忠狂斩而至。 黄忠只得放慢马速,单手擎刀荡出。 这轻描淡写的单手一挡,却有泰山压顶般的狂力,将凌操全力一击轻松震退。 凌操气血翻滚,虎口开裂,身形向后仰出,手中兵器险些被震飞出去。 “这老卒竟有如此实力?” 凌操骇然变色,情知不是黄忠对手,便想要拨马而逃。 为时已晚。 黄忠第二刀快如闪电,已挟着狂风暴雨之势,横斩而至。 凌操逃之不及,只能长刀一竖,想要拼力抵挡。 就在他力道尚未蓄足时,黄忠那雷霆一击已轰击而至。 一声惨叫,一道血箭飞射而出。 凌操连人带刀,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便被从马上震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在了五步之外。 “我竟连他两招都抵挡不住?” “此人武艺,堪比吕布啊!” 落地的凌操,惊恐盖过了身躯的痛苦,难以置信的看向黄忠。 左右的长沙兵一拥而上,刀剑抡起,就想将他剁成肉泥。 “此人舍身为孙策断后,也算是个忠勇之士!” “绑了他,交由主公处置吧!” 黄忠欣赏凌操的忠勇,生死时刻出言喝止。 长沙兵们的刀锋这才没斩下,便将趴在地上的凌操拿下。 黄忠回头再搜寻孙策时,却见他已趁着凌操阻拦的两招空隙,登上了一艘艨冲,开始驶离岸边。 “孙策,你以为吾会让你如此轻松逃离么…” 黄忠眼中寒芒掠过,长刀挂住,拿起了随身携带的硬弓。 弯弓搭箭,瞄准了孙策。 此时。 孙策正站在船尾,心有余悸的向着岸上张望。 他是亲眼看到,凌操被黄忠击落于马下,被生擒活捉的画面。 他更看到,上万江东士卒,来不及登船逃离,便已被围杀于江边。 截击刘备不成反被刘备伏击,一战死伤上万士卒,折了凌操一员猛将,自己还被打到金盔落地,狼狈而逃,威名扫地的地步! 孙策是羞愤之极,拳头握到咔咔作响。 “刘备的伏兵出现在这里,那公瑾那边的火攻呢,莫非也出了意外?” 孙策陡然间想起这一节,立时又打了个寒战。 正当这时,破空声响起在眼前。 孙策蓦的抬头,只见一道寒光向自己扑面而来。 冷箭来袭。 他不及多想,手中银枪急是一拨,咫尺间将袭来之箭挡了开去。 只是这一箭力道极猛,箭虽拨开,却震到他虎口隐隐发麻。 孙策暗暗心惊,抬头急扫,才发现竟是黄忠射的这一箭。 “这老匹夫不光武艺在我之上,还有这等射术?” 孙策再次被震惊,尔后恼羞成怒,枪锋一指,厉声道: “黄忠老匹夫听着,今日吾暂且寄下你项上人头,他日再战,我必取伱首级!” 当孙策在打嘴炮时,黄忠已再次弯弓搭箭。 这一次不是一支箭,而是三支箭! 看着狂言嘲讽的孙策,黄忠冷哼一声,指尖轻轻一松。 “嗖嗖嗖!” 三道流光,破空而去,直扑孙策而去。 孙策骤然变色,脸上的嘲讽瞬息间化为震惊错愕。 “三箭齐发?” 他是一声惊呼,来不及细想,手中银枪仓促再舞。 “铛铛!” 伴随着两声脆响,两支利箭被拨挡开去。 第三支箭却已来不及拨挡。 “噗!” 利箭正在肩头。 孙策一声闷哼,手中银枪脱手而落,身形摇摇晃晃倒退半步,便跌坐在了甲板上。 左右的江东军们这才反应过来,匆忙上前将孙策扶住,高举盾牌挡在了前方。 黄忠挂住硬弓,立马横刀于岸边,高喝道: “孙策听着,吾萧军师早识破黄盖的诈降,你们的那些苦肉计连环计火攻计,也尽在我萧军师掌握之中。” “我主有萧景略这等神人辅佐,实乃天命在身,你焉能是我主之对手!” “速速回去想清楚了,以江东献降我主,否则今日我射你一箭,他日我主兵临江东,我便必亲手斩下你狗头!” 黄忠将真相挑明,更是霸道无匹的放出了最后通牒。 船上幸存的江东士卒,个个被震到头皮发麻,无不被这真相惊到恐慌。 肩上中伤的孙策,原本已挣扎着被士卒们扶起,听得黄忠这番通牒,脚下一软再次跌坐了下来。 那一张脸,更是凝固在了愕然惊骇的一刻。 他不敢去细想的那个残酷真相,还是被黄忠残忍的抛在了他眼前。 周瑜那天衣无缝,惊绝古今的布局,什么苦肉计诈降计连环计,还有那最后一步的火攻计。 竟然全都被萧方一眼看穿! 所以才有了此刻黄忠在这新津的埋伏,才有了他损兵折将,身中箭伤的惨败。 “这说不通,说不通!” “那乡野村夫,纵然再神机妙算,岂能算出公瑾如此精妙无双的计策?” “除非他真是天了开眼的神,能未卜行知,否则绝无可能识破公瑾之计才对!” “吾不相信,我不相信——” 大江之上,响起了歇厮底里的咆哮声。 … 鄂山大营。 岸上的篝火已熄灭,东方发白,天色蒙蒙欲亮。 甘宁,徐盛,苏飞统领着水军,挟着大胜之威徐徐驶回水营。 诸将登陆,尽皆前来向刘备禀明战果。 “启禀主公,此战我军俘获敌军近两百余艘!” “禀主公,我军斩敌四千,俘江东水军近五千余众。” “禀主公,敌将周瑜已率残兵败将,逃回南岸。” 听着这一声声战报,刘备捋着细髯,脸上是欣慰的笑容。 按照萧方的推算,在此间进攻的敌军,至少是江东军半数的力量,有近两万水军。 这一场仗下来,俘获两百余艘战船,斩杀加俘虏敌军近万,意味着江东军损失过半。 用惨败来形容江东军,再合适不过。 “兄长啊,军师一计大破孙策那小子,那咱们还等什么,一鼓作气杀上对岸啊。” 张飞是摩拳擦掌,亢奋激动的叫战。 毕竟此战是水军大显身手,功劳都被甘宁他们得去了,张飞这班旱鸭子只能在岸上眼谗。 现下敌军水军重创,张飞自然是迫不及待,想要杀上对岸大杀一场。 萧方轻摇着羽扇,笑而不语,也不做解释。 “此战周瑜水军虽遭受重创,但别忘了,上游孙策还手握两万水军。” “这一战唯一的不确定,便是孙策是否会登陆新津,为汉升老将军他们伏击。” “倘若孙策及时收到下游兵败消息,率那两万水军全师撤回,我军却在此时进攻南岸,岂非会被敌军前后夹击?” “到那个时候,咱们原本的一场大胜,反倒成了先胜后败。” 诸葛亮道出了萧方叫老刘暂且收兵的原由。 张飞恍然大悟,不由摸着后脑壳憨笑道: “是俺着急上火了,忘了还有孙策那小子,这么看来,还是见好就收最为稳妥。” 萧方一笑,目光看向老刘: “不过江东军遭此重创,损兵折将,士气跌落谷底。” “无论孙策那一路是否兵败,我水军实力和士气,都已超越江东军。” “攻守之势已逆,孙策除了灰溜溜撤出江夏,退保柴桑,已别无选择。” 刘备微微点头,对萧方的判断自然是毫无异议。 便在这时,一骑信使飞奔而至,滚鞍下马,半跪在了刘备跟前。 “启禀主公,黄将军和张将军在新津伏击敌军成功,斩杀擒获敌军约有八千之众!” “孙策为黄老将军一箭所败,已率残兵败将沿南岸退往樊口。” “除此之外,黄老将军还生擒了敌军大将凌操,正在押送回营路上,听候主公发落!” 一片沸腾。 “景略,你全都算对了,孙策果真兵分两路,一路前往了新津!” “汉升他们这一战,重创孙策,那小霸王元气大伤,只能退回柴桑去了!” 老刘欣喜叹服的目光,忙是转向了萧方。 左右众将,无不是神情振奋激动,皆是沉浸在了大破孙策的喜悦之中。 “兄长,那咱还等啥,砍了那个凌操祭旗,咱一鼓作气杀上南岸去啊!” 张飞的战意再次被点燃,激亢的喊打喊杀起来。 老刘眼神却犹豫起来。 趁势杀上南岸,将孙策彻底驱逐出荆州,这倒是没问题。 但他到底是惜才爱士之人,凌操乃江东猛将,岂能如张飞那般,说杀就杀了。 萧方眼珠微微一转后,却摇着羽扇道: “凌操此人虽乃猛将,却算不得大将之才,但其子凌统却有名将之资,可与兴霸媲美。” “如今曹操平定徐州已成定局,袁绍全取河北也为时不远,主公打赢这一仗后,马不停蹄就要下江东,以全据长江,北上与袁曹逐鹿中原。” “方倒有一计,或许既能为主公收服凌氏父子,又能为主公攻取江东埋下一步暗棋!” 听得萧方所说,老刘顿时眼眸一亮。 第157章 诸葛氏不养闲人!这萧方真不是人啊!两残甩锅,是谁出卖我? 甘宁有多强,老刘自然是再清楚不过了。 杀蔡瑁,诛黄祖,横扫荆州无人能敌。 今日一战,更是生擒黄盖,大破周瑜两万水军,堪称这场刘孙对决首功也不为过。 萧方竟断言,这凌操之子凌统,可与甘宁媲美,岂能不叫他眼前一亮。 至于萧方所说,为下江东埋下一步暗棋,则更令刘备起了兴趣。 “不知景略你打算如何埋这步暗棋,又如何能收服凌氏父子?” 刘备便迫不及待的问道。 “放凌操回南岸。” 萧方简简单单的给出了六个字答案。 刘备一怔,眼神变的困惑起来。 既然要收服凌操,为何又要放凌操回孙策身边,那不是放虎归山,与招降之意背道而驰吗? 再者放走凌操,又与埋下暗棋有何关系? “军师,备不太明白,还请明示。” 刘备未能领悟萧方深意,便只得又问道。 萧方未急着回答,目光瞥了一眼诸葛两兄弟,以及徐庶。 那眼神似在说,这表现的机会给你们了,你们有谁知道的,就赶快说啊。 诸葛亮和徐庶眉头微皱,沉思不语,一时未能参悟。 诸葛瑾却眼神微动,似乎想要开口,却欲言又止。 显然这位新归附的大舅哥,对做老刘的臣子还有些拘紧,不敢草率的发表自己的看法。 “兄长以为,方这么做的用意何在,不妨说来听听。” 萧方有意让诸葛瑾在老刘眼前有所表现。 毕竟也是诸葛氏之虎,历史上在东吴有做到大将军高位的人。 得找机会,让老刘看到他的资质,不然单凭被黄盖蒙骗这件事,只会让老刘低估了他,误以为他除了忠厚之外,并无长处。 “就瑾对孙策和周瑜所知,此二人确实是当世英才,只是他二人却太过自傲,有孤芳自赏之嫌。” “尤其是孙策,虽表面看起来豁达,实则猜疑心极重。” “江东有不少豪杰,实则已归附孙策,却被他因一些鸡毛蒜皮的疑点,便是屠刀相向。” “如今他们遭此惨败,多半不愿相信,他们的图谋布局是为妹夫所识破,极有可能推脱在有人暗通主公,泄露其机密上。” “这个时候,主公生擒了凌操,既不杀之又不招降,却反将其放归南岸。” “如此反常的所为,以孙策的性情,岂能不对凌操心生猜疑?” “以凌操对孙策性情的了解,一旦知道自己为孙策猜忌,还敢再死心踏地为孙策效力吗?” 诸葛瑾口若悬河,将孙策和周瑜的性情剖析了一番。 尔后又向萧方一笑,自嘲道: “为兄猜想,这应该便是妹夫放归凌操的深意,胡乱猜测也不知对也不对。” 萧方微微点头。 果然不愧是诸葛家的老大,单凭这番对孙策和周瑜的洞察,就足以当得起诸葛之虎的名号。 至于先前为黄盖所蒙骗,只能说是周瑜的布局太过天衣无缝,也怪不得诸葛瑾智计平庸。 “主公,兄长所言,正是方的意思。” 萧方便点头认可,目光看向刘备。 老刘恍然大悟,赞道: “军师此计,乃一石二鸟也。” “子瑜能参悟军师深意,当真是非同一般,军师身边的人,果然皆是天下大才呀。” 老刘就此对诸葛瑾便刮目相看。 于是便采纳萧方之计,一面将凌操以礼相待,放归南岸,一面着手准备渡江杀上樊口。 … 南岸,樊口水营。 一艘艘幸存的江东战船,如惊弓之鸟般驰入了水营。 幸存的江东士卒,则是争先恐后下船,逃上了水营。 鲁肃和陆逊二人,看着大败而归的己军,二人已是神情错愕,目瞪口呆。 “子敬兄,都督他…他这是败了吗?” 陆逊声音沙哑,颤巍巍的转过头来,难以置信的看向鲁肃。 鲁肃眼神同样是惊异困惑,声音颤栗道: “看样子,公瑾此战确实是败了。” “可黄公覆的诈降明明已成功,火船也都放了,为何我军又会惨败如此呢?” 二人彼此对视,眼神中是极度的困惑。 就在这时。 贾华喝令着士卒,将断腿的周瑜从船上抬了下来,一路喝令医官前来救治。 鲁肃和陆逊二人忙是上前,见得周瑜那般惨状时,无不倒吸一口凉气,打了个寒战。 “公…公瑾,伱怎会伤在这般模样?” “我军…我军又怎会如此惨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瑜脸色憋红,满头是汗,正处于精神与身体的双重痛苦中。 鲁肃这哪壶不开提哪壶的一问,如同给周瑜伤口上撒了一把盐,瞬间刺痛到他是郁气上涌。 只听“呜”的一声,周瑜嘴角已是浸出一抹淤血。 鲁肃大惊失色,再不敢相问,忙是手忙脚乱的将周瑜抬入帐中救治。 医者出出进进,为周瑜救治腿伤和吐血。 鲁肃和陆逊二人,这才从贾华口中,得知了兵败的整个经过。 “这必是那刘备,看破了黄老将军乃诈降,将黄老将军和粮船截下,尔后在岸上燃起假火,以诱都督率军进攻。” “那刘备却事先将战船已调出水营,埋伏于两翼,方能三面夹击重创我军。” “子敬兄,都督的布局,必是被那萧方识破了!” 陆逊于智计方面,略胜于鲁肃一筹,第一时间推测出了真相。 鲁肃猛然省悟,额头上惊出一层冷汗,惊道: “公瑾这计策天衣无缝,连我也找不出半点破绽来,竟能为那萧方识破?” “若果真如此,此人的智谋,当真是到了…到了…” 鲁肃情绪激动,一时间竟找不出合适的词,来形容心中震撼。 便在二人震惊错愕时,江岸方向,又是一阵骚动。 “主公回来了,是主公回来了!” 士卒们的尖叫声,很快又传来。 鲁肃和陆逊对视一眼,二人慌忙又赶往水营方向。 果然。 上游方向,孙策所率的船队,贴着南岸,略显“猥琐”的逃回了水营。 来时五百余艘战船,却只回来了不到三百余艘。 从船上下来的士卒,个个也是披红挂彩,垂头丧气,数量不及出发时的一半。 显然,孙策这一路人马,与周瑜一样,也是遭逢了大败。 鲁肃和陆逊再度变色,匪夷所思的目光,看向了对方。 若说周瑜这一路兵马大败也就罢了,毕竟刘备早有准备,杀了周瑜个措手不及。 怎么孙策这一路兵马,也会惨败如斯? 二人百思不得其解。 “医者何在?” “主公中了箭伤,速来救治主公!” 陈武的惊吼声响起,打断了二人茫然失神。 只见孙策半身是血,肩头还插着一支利箭,正被陈武和一众亲卫们,手忙脚乱的抬过来。 “主公竟然也受伤了?” 鲁肃和陆逊齐声惊呼,二人骇然变色。 这一夜之间,四万大军损失过半,黄盖不知生死,孙策和周瑜相继受伤。 剧变发生的太过突然,饶使以他二人的定力,此刻也已方寸大乱。 直到陈武抬着孙策,从他们身边奔过时,二人方才缓过劲来,忙是追了上去。 于是,二人方才从陈武口中得知,孙策是如何在新津遭遇刘军伏击,又是如何为黄忠所败,凌操又如何为黄忠所擒… “黄忠那老匹夫不但射伤了主公,还亲口承认,他们那军师萧方,早就识破了周都督的计策!” “可恨啊,我早晚要杀了那老匹夫,为主公报此一箭之仇~~” 陈武咬牙切齿,还沉浸在孙策被伤的怒火中。 鲁肃和陆逊却彼此对视,两人陷入了沉默之中。 真相已然大白。 什么苦肉计诈降计连环计火攻计,在那萧方眼中,早就形同儿戏,被一眼看穿。 刘备和萧方,如看跳梁小丑一般,看他们这班江东人上窜下跳,各种自作聪明的表演。 最后将计就计,坐等你们送上门来,以两路伏兵予以致命一击。 “这萧景略,当真非人也!” 许久的沉默后,鲁肃和陆逊,竟是不约而同的发出了相同的感慨。 二人猛的抬头,彼此对视一眼,摇头发出一声苦笑。 … 天亮时分,水营的混乱终于恢复。 中军大帐内。 断腿的周瑜和中箭的孙策,终于是坐在了一起。 “公瑾,我们败到如此地步,你总得给我一个解释!” 孙策脸色阴沉,目光如刀刃般射向周瑜,语气中已不掩饰质问埋怨。 周瑜心中微微一凛,一股羞愧之意油然而生。 帐中众将,无数双目光,都在盯着他,等着他承认自己失算,再次为那萧方戏耍。 那眼神,让周瑜感到如芒在背。 他知道,自己若是承认了,从此便将颜面扫地,威信仅失。 孙策就算能宽恕他的失算,也不可能再重用他了。 暗暗咬牙过后,周瑜目光却射向众将,沉声道: “我此计的布局有多天衣无缝,伯符你是知道的。” “就算那萧方神机妙算,除非他开了天眼,也绝计不可能识破。” “我料必是我军中,有暗通刘备的叛逆小人,将我们的计策泄露给了刘备!” 这一番话,正中孙策下怀。 孙策如刃的目光,从周瑜的身上,转向了在场众将。 众将顿时紧张起来,皆是屏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是谁,是背叛了我,暗通了大耳贼!” 孙策猛一拍案几,厉声喝问道。 无人吭声。 谁会这么傻,就算真有人暗通刘备,也不会承认啊。 孙策缓缓起身,在陈武的搀扶下,一步步从众将身前经过,目光锋利到仿佛要将他们的内心看穿。 最终,孙策停在了陆逊跟前。 陆逊心提到了嗓子眼,立时紧张起来,却只能强作淡定。 “刷!” 孙策佩剑蓦然出鞘,剑锋直指陆逊面门,厉声喝道: “陆逊,是不是你怨恨吾逼死你叔父,所以暗通刘备,泄露了公瑾的计策!” 第158章 被逼疯了,见谁咬谁!下江东,咱趁敌病要敌命!你还敢回来找死? 陆逊大惊失色,猛然抬起头来,惊愕的看向孙策。 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知道周瑜计策的人并不多,算上他也就寥寥数人而已。 黄盖乃孙氏两代老臣,不可能背叛孙策。 鲁肃是周瑜好友,如今正受孙策器重,也没有理由倒戈刘备。 唯有他,以非孙策心腹的身份,参与了整个计划,还亲自往北岸拜见刘备,献上了连环计。 几人之中,可以说他最有机会向刘备泄密。 最要命的是,他乃陆氏子弟。 孙策的手中,又沾有陆氏百余人的性命,陆氏与孙策可以说是有血海深仇。 那么他对孙策心怀怨恨,借着拜见刘备的机会,背叛孙策向刘备泄露机密,似乎也就再合情合理不过了。 左右众将的目光,此刻也齐聚在了他身上,原本惊讶的眼神,也因想到他的身份,跟着皆变成了猜疑。 周瑜眉头也皱起。 细细一想,似乎也确实是陆逊,最有通敌嫌疑,向刘备泄露了自己的惊天布局。 要么相信萧方智计远胜自己,识破了你的计策。 要么就相信,是陆逊为报私仇,背叛了孙策! 周瑜自然更愿意相信后者。 “伯言,彼时伯符与你叔父交战,乃是互为敌人,有所死伤也再所难免。” “如今你既已效忠孙氏,甘愿出仕做伯符的臣子,就该拿出名门大族该有的气量,将那些所谓仇怨一笔钩销才是。” “伯符令伱去实施连环计,是对你何等的信任,你岂能辜负了伯符信任,做出这等背主之举?” “你可知道,你为了报一己私仇,这一战害死了我们多少江东儿郎?” “陆伯言,你良心何安?” 周瑜猛一拍案几,对陆逊是义愤填膺的一番质问。 这番质问,有理有据,大义凛然,俨然将陆逊斥为了一个心胸狭窄的小人。 周瑜这番话,如同火上浇油一般,令孙策心中怒火烧的更盛。 “陆逊!” “吾不计前嫌,不嫌弃你是陆氏子弟,如此重用于你,你焉敢恩将仇报,背叛于吾!” “你是找死!” 孙策气急败坏之下,情绪失控,作势便要手刃陆逊。 “主公息怒啊!” 鲁肃忙是上前一步,拦在了陆逊跟前,急道: “肃相信,陆伯言绝非那种忘恩负义,不忠不义的背主之徒!” “且陆氏一族皆在江东,为主公出仕者不在少数,陆伯言他焉能不顾陆氏一族的存亡,做出背主通敌之举啊!” 鲁肃的劝说,如同一瓢冷水,狠狠的泼在了孙策的头顶上。 霎时间,孙策满腹的杀意熄灭了大半,整个人稍稍冷静了下来。 细细一想,鲁肃说的似乎也不无道理。 当初他所以敢用陆逊去实施连环计,不就是因为周瑜说过,陆氏一族的性命皆操于他手中,陆逊绝不敢有异心吗? 周瑜心头一震,也想起了自己当初所说,顿时便沉默下来,不好再开口质疑。 一方面是鲁肃所说确实有理,另一方面,自己要再质疑的话,不成了打自己的脸么… 要知道,当初可是他跟孙策信誓旦旦保证,陆逊绝对在掌控之中。 陆逊见鲁肃出言为自己辩护,眼中暗暗掠过几分感激。 尔后深吸一口气,以手指天,正色道: “逊愿指天为誓,绝不曾暗通刘备,泄露了周都督的计策。” “若逊有半句虚言,愿遭天诛地灭!” 陆逊对天起誓! 众将眼中的怀疑之色,也因陆逊的这番誓言,终于打消了下去。 陆家可是江东四姓,放在荆州,那就是跟黄氏和庞氏相提并论的望族。 何况陆氏经历庐江一战的死伤,年长一辈死伤众多,使得陆逊年纪轻轻就不得不挑起家族的大梁,相当于半个陆家家主。 这样的身份地位,肯定还是要脸的,既已发下了重誓,多半还是可信的。 孙策脸上的杀意终于褪色下去,盯着陆逊看了许久,还是把剑收归了鞘中。 “不是你,那又是谁背叛了我,暗通刘备!” “敢做就敢当,给我站出来!” 孙策转过头去,冲着其余众人喝问道。 陆逊暗松了一口气,悄悄一摸后背,竟已浸出了一声冷汗。 孙策连着喝问数声,自然无人敢站出来承认。 就在这时,亲卫匆匆来报,声称是凌操由北岸归来,正在帐外求见。 大帐中立时一片惊臆。 孙策眼中的怒意,这一刻也变成了惊奇。 要知道新津一战,他可是亲眼看到凌操为黄忠生擒。 这个时候,凌操要么为刘备所杀,要么就应该还被关在刘营当中。 可凌操竟然奇迹般的回来了? 不合理啊… 孙策便按下狐疑,扶着陈武重新回到上位,吃力的坐了下来,传令凌操入帐。 须臾。 灰头土脸的凌操,黯然步入了帐中。 “末将拜…拜见主公!” 凌操默默的半跪在地,不敢正视朝向孙策,言语神情间显然存有几分羞愧。 “允德,你不是为黄忠那老匹夫所擒了吗,为何竟然还能回来?” 孙策也不令凌操平身,迫不及待的便质问道。 凌操长叹了一声,面带着惭愧与无奈,默默道: “末将为主公断后,却不料那黄忠武艺堪比吕布,末将不幸为其所擒。” “后末将被他押回北岸敌营,原以为必死无疑,不料那刘备非但没杀末将,还对末将以礼相待。” “他让末将回来告知主公,黄公覆老将军已死,他念黄老将军的忠勇,已将其以礼下葬。” “他还让末将告知主公,胜负已分,主公若不想令我幸存的两万江东儿郎埋骨他乡,便即刻率军退出荆州,还往江东吧。” 孙策拳头渐渐握紧,脸色重新开始扭曲,眼中燃起悲愤火焰。 黄盖还是死了。 哪怕他此前已有心理准备,但听到凌操亲口带回黄盖的死讯里,心头还是如遭重锤一击。 那可是他孙家两代老臣,一路看着他长大,被他视为叔父的存在啊。 竟然就这样,死在了刘备手中! 更可恨的是,刘备竟然还借凌操之口,来嘲讽羞辱他,对他下最后通牒,叫他卷铺盖滚出荆州! 江东小霸王,此生何曾受过如此的屈辱。 哪怕当年寄袁术篱下之时,也不曾有过啊! “刘备,你这织席贩履之徒!” “我孙策对天起誓,必会将你碎尸万段,为黄公覆报仇雪恨!” “我要让你为今日对我的羞辱,付出十倍百倍的代价~~” 孙策悲愤咆哮,一把将案几掀翻在地。 左右众将,吓到瑟瑟发抖,皆是大气也不敢出。 这时。 沉默良久的周瑜,却忽然道: “凌将军,我江东上下,皆知你乃我军猛将,想必那刘备也清楚。” “他活捉了你这么一员大将,竟然会完然无恙的放你归来,只为让你带回公覆老将军的死讯?” 凌操一愣,面对周瑜的质问,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 怒火中烧的孙策,却从周瑜的话中,听出了疑点。 凌操乃是他心腹武将,虽未参与到周瑜的布局之中,但对于整道计策,或多或少还是有所知晓的。 如今他明明被俘,刘备明知他乃自己心腹武将,为何还要活着将他放回来? 难道说… 孙策蓦然变色,一跃而起,冲着凌操便喝问道: “凌操,是不是你背叛了我,暗中投靠刘备,将吾火攻敌营的计策泄露给了那大耳贼?” 凌操瞬间被问懵了。 他难以置信的看着孙策,全然没料想到,孙策竟然会怀疑他暗通刘备! “主公,末将对主公的忠诚,日月可鉴,主公怎么会怀疑末将暗通刘备啊!” 凌操声音哽咽的反问,心中一阵委屈顿生。 孙策却面目狰狞,厉声问道: “你既然没有背叛我,为何刘备会放你活着归来,为什么?” “这——” 凌操被怼问到哑口无言。 没办法,谁让他撞在了孙策的枪口上。 此时孙策在兵败和箭伤的刺激下,多少有些失去了理智,先入为主的认定军中必有奸细暗通刘备。 这个敏感的时刻,偏巧他这个被俘之人,竟完好无损的被刘备放回,本身就极为可疑。 情绪焦狂的孙策,自然而然的便认定,必是凌操背叛了自己。 至于新津一战,凌操舍身为自己断后的忠义之举,早已被他抛在了脑后。 “主公!” “末将对主公绝无二人,更未曾出卖主公!” “主公若是不信末将,一刀杀了末将便是!” 凌操也被刺激到,索性也不辩解,一脸悲凉的壮跪在地,索性伸直脖子求死。 狂怒下的孙策,再次握紧了剑柄,当真就要出鞘杀人。 “主公,凌将军为主公舍身断后,怎么可能暗通刘备?” “若主公只因一时怀疑,无凭无据便将凌将军治罪,岂非寒了三军将士的心?” “肃请主公以大局为重,万万要冷静三思啊。” 鲁肃再次站了出来,又为凌操鸣不平。 一句“寒了三军将士之心”,如当头一棒,立时将孙策打醒了三分。 “伯符,子敬言之有理。” “到底谁才是通敌的奸细,稍后再慢慢详察,现下要以军心为重才是啊。” 周瑜也意识到不能由着孙策再狂怒下去,不得不出言劝阻。 孙策握剑的手,这才缓缓松开了剑柄,整个人终于也从狂怒状态中,渐渐冷静了下来。 “行了,你起来吧。” “究竟谁能通敌奸细,吾自有明断!” 孙策转过了脸去,没有再看凌操,不情愿的摆了摆手。 凌操暗松了一口气,这才默默起身,侍立在了一旁。 “主公与公瑾皆已负伤,黄老将军战死,我军死伤过半,军心已跌落谷底。” “肃以为,这般局面下,强弱之势已然逆转,我们确实已无力与刘备再战。” “主公,不如趁着刘备尚未来攻,即刻率军撤回柴桑吧。” “待我们休养士卒,重整旗鼓,再从长计议不迟。” 鲁肃郑色一拱手,劝说孙策退兵。 诸将皆是暗暗点头,却没人敢出言附合,都是偷偷的瞄向孙策。 “咳咳。” 周瑜也轻咳几声,出言说道: “我江东户口百万,折损这两万兵马,倒也不至于伤筋动骨。” “只是现下士气受挫,军中奸细又未能查明,此时确实不宜再战。” “伯符,我也以为不如先撤回柴桑,待肃清内奸,从江东再增调兵马后,我们再攻江夏不迟。” 周瑜也不得不接受现实,忍辱负重选择退兵。 孙策虽霸道狂傲,却并非不知进退的匹夫,仗打到了这份上,又岂会不知大势已去。 只是,退兵也需要一个台阶,要退得有面子才行。 鲁肃和周瑜的话,则等于给他搭了一个台阶。 “就依尔等所请,暂且退兵回柴桑吧!” “吾就让大耳贼窃占荆州几日,待吾从江东增调了兵马战船,必会再入荆州,与大耳贼决一死战!” 孙策终究还是选择了退兵。 所有人都长松了一口气。 于是当天晚上,孙策便率两万残兵败将,分从水陆向柴桑方向疾退而去。 翌日,樊口水营,已是人去楼空,一片狼藉。 黄昏时分,刘军战船渡江,兵不血刃进占樊口。 残阳西斜之时,刘备也乘船过江,登上了樊口敌营。 “孙策虽败走柴桑,但必不甘心荆州就此为主公所得,早晚必会调集人马,再犯我荆州。” “我们不能给他恢复元气的机会,待主公安抚过民心,州郡要害皆委派了可靠的贤能之士执掌后,当尽快挥师东进,先取柴桑再下江东!” “这便叫趁敌病,要敌命。” 萧方陪着老刘一路上岸,口中边为老刘谋划着攻取江东的方略。 刘备深以为然,当即便叫萧方再列一份名录,举荐江夏郡与荆南四郡的贤能之士,尽皆量才录用,委以重任。 “启禀主公,有一年轻文士从下游而来,声称与主公有一面之缘,有机密之事,想要单独拜见主公。” 正商议之时,忽有亲卫来报。 年轻文士,从下游而来,还有一面之缘? 刘备心生狐疑,不由看向了萧方。 萧方思绪一转,心中已猜到了几分,便叫刘备先见一见这人再说。 于是刘备便回往大帐,将旁人屏退,只留下了萧方,以及许褚和陈到两员护卫统领。 须臾。 一名头戴斗笠的黑衣男子,带着一身神秘步入了帐中。 深吸一口气后,黑衣男子缓缓将遮面的斗笠卸下。 当刘备认出那人时,脸色蓦然一变。 一旁侍立的许褚,立时勃然大怒,骂道: “你个狗东西,你好大的胆子,竟然还敢回来找死!” 说着便拔剑出鞘,就要取那人性命。 第159章 从今天起做卧底!老刘就是一股清流!全能猛将,破柴桑之关键! 那黑衣文士却站在原地,并未后退分毫,似乎是做好了任由许褚斩杀的心理准备。 “仲康且慢!” 萧方一摆手,及时拦下了许褚。 许褚这才压下怒火,将拔出的长剑又收归鞘中,怒狠狠的盯着那文士。 萧方回望向那文士,冷笑道: “你胆子还真不小,竟然还敢回来。” 那文士逃过一死,整个人也长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一般。 身旁的老刘,脸上亦是浮现出惊奇之色,显然是对眼前这人的出现,极是意外。 那年轻文士则深吸一口气,向着刘备深深一揖: “逊拜见刘使君,见过萧军师。” 眼前这年轻文士,正是当日往北岸,向老刘进献连环计的陆逊。 昨日孙策仓促撤走,樊口营内是一片混乱。 陆逊便趁着营中混乱之际,假意随大军东撤,却故意落在了后方,悄无声息的又返回了樊口。 许褚自然认得陆逊,更知道陆逊是周瑜火攻计中的一环,亲自来北岸献什么连环计,想要蒙骗刘备。 故而一见陆逊,许褚自然怒火狂燃,当场就要杀之。 “陆逊,你应该已知晓,周瑜的种种诡计,已皆为景略所识破。” “你当日来见我,也不过是诈降,所谓的铁锁连舟,不过是为方便周瑜一把火,将吾战船全部烧尽罢了。” “明知事已败露,伱还敢再来见吾,你好大的胆子啊。” 刘备将陆逊的诈降之举点破,惊讶的眼神中,渐起寒意。 陆逊一声长叹,向着萧方一拜: “萧军师神谋鬼算,周瑜如此天衣无缝的计策,竟然也能轻松识破,实可谓谋圣再世!” “萧军师之智计,逊心悦诚服,五体投地。” 叹服过后,陆逊又面露无奈,向刘备一揖: “事到如今,逊也不敢隐瞒,当日逊确实是奉孙策之命,往北岸诈降刘使君。” “至于进献的所谓连环计,其用意确也如刘使君所说,是为将使君的水军战船尽数锁连,好叫周瑜火攻之时,使君战船无法及时散开。” 陆逊亲口承认了。 许褚再度大怒,骂道: “我主对你以诚相待,你小子竟然敢欺骗我主,欲置我四万大军于死地,你还敢回来找死~~” 许褚说着又要拔剑相向。 “仲康莫急,想来他也是有难言之饮,不妨听他把话说完。” 萧方羽扇一扬,再次压下了许褚的冲动。 许褚这才骂骂咧咧的退了下来。 陆逊松了口气,遂面露苦涩道: “如萧军师所说,逊知刘使君乃仁义君子,若非迫不得已,又岂愿欺蒙刘使君。” “实乃我陆家百余口性命,全都操之于孙策之手,他以此为要胁,逊迫于无奈,不敢不从啊!” 听得陆逊道出苦衷,刘备佩服的目光,看了萧方一眼。 果然被萧方说中了。 当日揭穿陆逊诈降之举后,萧方便曾断言,陆逊是迫于孙策以其家族生死相胁,不得不为虎作倡。 如今陆逊亲口承认,更佐证了萧方的先见之明。 “吾听闻孙策素来嗜杀,江东豪杰稍有不顺其意者,便屠刀相向。” “伯言你为保家人性命,为孙策胁迫做这违心之举,倒也是情有可愿。” “罢了,方今乱世,有多少人皆是身不由己,你的处境备也能理解,就不怪你了。” 刘备拂了拂手,大度的宽恕了陆逊诈降之罪。 陆逊如释重负,再次望向刘备的眼神,已满是敬佩折服。 原本他是犹豫了很久,生恐自己再见刘备,会有忧命之忧。 毕竟同为诈降,黄盖已是身首异处。 只是思虑再三,他便想刘备素来有仁义宽和之名,便决心赌上一把,看看对刘备的传言到底是真是假。 如今事实证明,他是赌对了。 “刘使君果然乃仁义之主,胸襟气量远胜那孙伯符,逊心悦诚服矣!” 陆逊当即再次深深一揖,坦然表明了对老刘的折服。 刘备摆了摆手,却是淡淡道: “伯言你此番回来,不会只是来向备告罪,听我说一声不怪罪你吧。” 陆逊当即收起了感激折服,脸上转而换上了愤恨之色。 “孙氏一族皆好杀成性,那孙策之残暴嗜杀,更远胜其父孙坚。” “当初其围攻庐江,逼死了我叔父便罢,破城后更纵兵烧杀抢掠,使我陆氏百余口死于乱兵刀下。” “我陆家与孙策,有不共戴天之仇!” “若非迫于孙策兵威,忌惮于他屠刀相向,逊无论如何也不会为其征辟出仕,更不会为其诈降刘使君!” 陆逊满面愤慨的表明了对孙策的仇恨,尔后又道: “然昨日孙策兵败之后,不愿相信其计策是为萧军师所识破,便怀疑是军中有人暗通刘使君,泄露了其全盘机密。” “孙策本就多疑,又当不仅兵败还身受箭伤,内外打击之下已然失去理智,竟认定是逊背叛了他,趁着往北岸诈降之机,暗中投靠刘使君,泄露了其火攻之计。” “那孙策盛怒之下,几乎要当场杀了逊。” “幸得鲁子敬及时站出来,为逊说了句公道话,孙策才暂时压下了对逊的猜疑,没有当场下杀手。” “尔后凌操又为刘使君放归,那孙策又疑心其暗降了刘使君,又当场…” 陆逊以愤慨口吻,将当日自己所受的委屈与猜忌,以及凌操为孙策当众怀疑,质疑其忠诚经过,尽数道了出来。 刘备眼眸中渐起叹服之色,不由看了萧方一眼。 果然如萧方所料。 孙策周瑜心高气傲,不肯接受这惊天布局为萧方识破的事实,将整场失利都归结于有奸细出卖。 凌操放归后,果真如萧方所预想那样,受到了孙策的当众质疑。 至于陆逊被孙策的怀疑,倒算是个意外的收获。 “孙策素来多疑好杀,归附他的江东豪杰中,不少人只因些许微不足道的小事为其猜疑,便遭其毒手。” “逊今既已为孙策所疑,他即使现下没有杀我,早晚也必会对我刀锋相向。” “介时我整个陆家,只怕都难逃灭族之祸!” “逊别无选择,唯有归顺刘使君这般仁明之主,方才能为自己谋条活路,为我陆家谋一条出路!” 陆逊终于表明了此行意图。 这一次,他要真降老刘。 原因也够坦白,一者是敬你老刘乃明主,二者是怕为孙策所杀,遭灭族之祸。 刘备听罢之后,不禁感叹道: “这孙策也算当世英雄,不想竟如此多疑,无真凭实据,单凭推想猜疑,便能对自己的臣下刀剑相向,实在是……” 刘备不知该怎么说下去,只摇头一叹,对孙策颇为惋惜。 萧方却一点都不感到奇怪。 多疑好杀,可以说是他们老孙家的传统了。 孙坚看人不顺眼,就杀上司,杀同僚。 孙策血洗江东,看谁对自己稍有不敬,谁威胁到了自己,就立马刀锋相向。 孙权相比于那爷俩稍微好点,没那么嗜血,可多疑的孙家传统却一点没变。 赤壁之战那等决定生死之战,他还不放心让周瑜全权领军,竟安排了个程普当副都督,用来钳制监视周瑜。 陆逊火烧夷陵,立下天大的功劳,就因猜疑陆逊参与二宫之争,就写信把陆逊活活骂死。 那眼下孙策遭此惨败,自尊心受重创之下,怀疑陆逊和凌操通敌,也就不足为奇了。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相对于孙家几父子的多疑,老刘可算是君主界的一股清流了。 让关二哥镇守荆州,军权就全给关二哥,不安排什么副手分分钳制。 让诸葛亮镇守成都,军政大权便全由诸葛亮独断。 这份用人不疑的气量,孙家几父子是快马加鞭也赶不上了。 “今日能得伯言坦诚相待,备当真是欣慰之极。” “先前那些事,就让他过去吧,谁都不必再提。” “伯言若不负我刘备,备必不负你陆伯言!” 刘备心起感慨,将陆逊扶起,拍着他肩膀郑重其是的说道。 这番话,代表着接受了陆逊的归顺。 陆逊长松一口气,脸上浮现欣喜,当即又慷慨表态,什么得遇明主之类的话,再然是不能少。 “你陆氏一族皆在江东,举家迁至荆州不现实,伯言你留在荆州,公开归附主公也不明智。” “不如你就先回江东,继续留在孙策身边应当眼线内应,为主公暗中传递情报消息。” “有了你做内应,相信主公攻取江东,讨灭孙氏必能势如破竹!” 萧方给陆逊安排下了任务。 说白了,就是让他继续在江东做卧底。 陆逊顾虑族人会为孙策所害,自然也不敢公开投奔刘备,萧方给他安排的任务,正中他下怀。 “主公放心,逊必尽我所能做好内应,助主公早日攻取江东!” 陆逊欣然表态,显然对自己这个卧底的任务,相当的满意。 能得这般一位贤才归附,又能在江东插下一根针,老刘自然也很满意,当下少不了对陆逊又是一番安抚。 “柴桑乃江东门户,主公欲下江东,自然要先破此城。” “伯言,你回去之后,尽快将柴桑城及四周的哨卡布防,以及通行暗号等机密送一份过来。” “记得,一定要最新的。” 萧方便给了陆逊这个卧底第一个任务。 陆逊欣然领命,接着却又道: “孙策不甘心荆州为主公所得,必会屯兵于柴桑,从江东再调兵马前来,意图重整旗鼓,再谋荆州。” “逊担心,柴桑有重兵屯驻,又有孙策亲自坐镇,主公想要速取柴桑并非易事。” “现如今曹操攻取徐州在即,他日腾出手来,倘若再挥师进犯南阳,介时主公若在柴桑与孙策僵持不下,恐陷入两面受敌的境地呀。” 不愧是陆逊。 这般年纪,便能将目光不局限于江东一隅,却能看到曹操对南阳的觊觎,这份格局眼界当真非同一般。 “景略,伯言所言甚是。” “我们此番能击败孙策,其实多赖你的计谋,而非我军真正实力。” “倘若孙策率重兵坐镇柴桑,我们想要速战速决攻破柴桑,还真未必轻松。” 老刘眉头微皱,眼中浮现几分顾虑。 萧方眼珠微微一转,却摇着羽扇笑道: “既然如此,那咱们就略施一计,将孙策和他半数兵马,调离柴桑便是。” 刘备眼眸一亮,面露欣喜,忙问萧方有何手段,将孙策调离柴桑。 萧方叫许褚拿来地图,羽扇一指: “孙策虽占据了柴桑,以及长江沿线虎林诸城,但南面丹阳以西,豫章以东尚有数股势力,未能臣服于孙策。” “其中有一将,不但武艺绝伦,还精通水战步战和骑战,可谓一员全能猛将。” “关键此人还与主公有几分交情,主公倘若能说动此人率军北上,威胁江东军侧后,必能逼迫孙策抽调柴桑之兵,亲自率军前去阻挡!” 不知看这本书有没有高三党,明天高考了,祝你们金榜题名! 第160章 老刘你绝对配得上他!再不出手,刘备就要崛起失控,坐断江南了! 当世猛将,精通水战步战和骑战,全能猛将… 这一连串字眼,听得老刘精神为之大振。 这等人物,放眼天下,那也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莫说他刘备,换成任何一位君王,听闻这世上有这等全能猛士,都焉能不为之惊喜。 关键是萧方还说,这位猛人跟自己还有交情! 刘备思绪飞转,无数江东豪杰的名字,从自己的眼前流过。 蓦然间,一个名字定格在眼前。 “太史子义,莫非军师所指之人,乃是太史子义?” 刘备脱口道出了那个名字。 萧方一笑,微微点头。 老刘恍然大悟。 原来是东莱太史慈啊,那可不是跟自己有交情么。 当年北海被黄巾军所围,太守孔融以性命相托,请太史慈前往平原向他求救。 太史慈单枪匹马,凭着万夫不当之勇,硬生生的杀出一条血路,往平原向他搬取救命。 于是他义不容辞,当即率军奔赴北海,与太史慈合力击破黄巾军,解了北海之围。 当时他就对太史慈的忠勇,深为欣赏,有意想招入麾下。 可惜当年他的官职,不过一小小平原令,虽欣赏太史慈,却不好意思开口招揽。 太史慈虽为世之猛士,但毕竟不是伯乐,虽敬重他的侠义,却并未将他视为一方诸侯,自然也不可能主动投奔。 于是解北海之围后未久,太史慈便应同乡汉室宗亲,朝廷钦命的扬州牧刘繇之召,浮海南下前往了江东。 他自知没有资格挽留太史慈,也只能依依惜别,眼睁睁看着这般一位世之猛将离他而去。 却不想世事无常,如今他已是荆州之主,而刘繇这个根红苗正的扬州牧,却为孙策夺了江东,最终忧愤病死在了豫章。 而太史慈作为刘繇旧将,则召集其是部,盘踞于丹阳与豫章之间,手中据有五县之地。 “原来萧军师对江东人物形势,竟然也了如指掌!” 陆逊啧啧赞叹,尔后指着地图道: “这太史慈确实勇猛非凡,手中又握有五千刘繇旧部,实力说强不强说弱也不弱。” “因孙策急于争夺荆州,故西进以来只夺取了豫章郡沿江的柴桑,彭泽等诸县。” “对于豫章以南等刘繇旧部盘踞的各县,则以招抚为主,暂时未全力讨伐。” “此前为防范太史慈,他只派韩当率五千兵马,坐镇虎林,就近监视这太史慈。” “倘若主公能说服这太史慈,发五县之兵北上,对虎林一线发起进攻,便能威胁柴桑侧后,有切断长江航道的危险。” “若韩当不敌,则孙策就只能亲自抽调柴桑之兵,往虎林对付太史慈。” “如此一来,萧军师这调虎离山之计便是功成。” “介时柴桑兵马减半,孙策又被调离,主公再想速破柴桑,岂不就容易了许多。” 陆逊的资质也就逊于诸葛亮,甚至还要略胜徐庶一筹,自然是一点就通,仅凭太史慈三个字,就悟出了萧方的计策。 萧方笑而不语,默认了陆逊的推算。 刘备伏于案上,目光在地图上扫来扫去,很快脸上浮现笑容。 “好,军师这调虎离山之计,确实是一出妙计!” “虎林位于长江南岸,乃江东粮草往柴桑的转运之地,孙策焉能不顾!” 刘备拍着地图大赞。 但旋即,老刘脸上欣喜又变成了顾虑,却叹道: “只是这太史子义,未必就会归附于备,到头来只怕成了备的一厢情愿。” 或许是当初在青州时,与太史慈的失之交臂,此时的老刘对招揽太史慈,还是有些不自信。 “当年主公乃一县令,自然没有底气招揽这太史慈。” “何况似太史慈这般世之猛士,就算主公招揽了,也未必就会看得上主公。” “这也是人之常情,天下豪杰择主,多是如此。” “毕竟并不是人人皆似云长和翼德这般,主公还是一介布衣,便能誓死追随,不离不弃。” 萧方一番宽慰后,话锋一转: “但主公现下却已是一州之主,雄踞荆襄七郡的一方诸侯,以主公现下的威望地位,足以配得上太史慈这等世之虎士为之效命!” “况且主公当年与这太史慈,还有过共解北海之围的经历,说是过命的交情也不为过。” “所以主公大可不必顾虑太多,只管大大方方,派人去招揽太史慈便是。” “就凭主公现下的地位实力,以太史慈对主公的那份敬仰,必会欣然来投,助主公一臂之力!” 听得萧方这番开解后,刘备恍然明悟,眼中顾虑之色散尽。 他心中,那份面对太史慈的不自信,也随之烟销云散。 “军师言之有理,是备顾虑太多了。” “就依军师之计,吾这就遣孙公祐往豫章,为吾招揽太史子义!” 刘备念头就此通达,欣然采纳了萧方之计。 讨灭孙策,攻取江东的大方略,就此在这帐中定下。 当下陆逊便拜辞而去,以卧底的身份低调东去,前往柴桑追赶孙策败军。 孙乾则执了刘备亲笔书信,星夜兼程走陆路,绕过柴桑江东军防线,前往密见太史慈。 刘备则留数千兵马守樊口,自率主力大军班师夏口,一面休整士卒,一面安抚人心,为攻取江东做准备。 … 千里之外,下邳。 一队队的曹军,浩浩荡荡的开入了这座徐州州治。 “三伐徐州,吾终于站在这里了。” 登上城楼的曹操,俯瞰着整座下邳城,口中感慨万千。 从陶谦到刘备,再从刘备到吕布,徐州已是三易其主。 他是三伐徐州,两度杀到徐州血洗成河,却屡屡止步于下邳城下。 今日,终于是啃下了这块硬骨头,宣告了徐州从此姓曹。 “可惜啊,让吕布那三姓家奴突围而去,我料他必是南下淮南,要去投奔袁术了。” “奉孝,你说我该不该继续追击,将吕布赶尽杀绝。” 曹操的目光望向南面,那正是吕布突围南逃的方向。 “吕布既是突围而去,必是夺路狂逃,我们想自然是难以追上。” “吕布此去投奔袁术,我们若想赶尽杀绝,就要大军深入淮南,与袁术全面开战。” “今袁术虽失了江东,却仍据有淮南,实力不可小视。” “司空此时与袁术全面开战,显然不太明智。” 听得郭嘉的剖析,曹操微微点头。 另一边的年轻文士,跟着说道: “吕布野心勃勃,反复无常,纵然投奔袁术,必定也不肯屈居人下。” “袁术若敢接纳吕布,等于是引狼入室。” “司空大可放任吕布逃往淮南,坐看这两条恶狼相斗,说不定过不了多久,便会有意外之喜。” 曹操眼中精光一闪,嘴角微微上扬,冷笑道: “元龙言之有理,吕布这只养不熟的野狼,吾正好将其赶往淮南,去让他去咬袁术这头恶犬!” 左右曹仁,曹洪等众将,皆是冷笑。 便在这时,脚步声响起,荀攸高举着一封急报,喘着气爬上了城楼。 “司空,江夏细作八百里急报!” “刘备于鄂山一战,大破孙策,重创江东军。” “孙策损兵过半,身中箭伤,已被迫撤出荆州,退回柴桑!” “刘备已全据荆州七郡!” 城头之上,一片哗然。 曹操脸上的春风得意,霎时间为震惊所取代,猛然看向了郭嘉。 郭嘉脸上亦是涌现惊色,眼神难以置信。 刘表覆没,黄祖陨命,虽然比他们估计的要快,但好歹还在意料之中。 自得知刘备与孙策,于鄂山樊口一线隔江对峙后,曹操和众谋士们就一致认定,这场对峙至少要持续到明年开春之后。 毕竟那可是江东小霸王,连曹操都忌惮三分,评价为“猘儿难与争锋也”。 且江东水军的优势,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谁能想到,这场孙刘对峙,不到一月就分出了胜负。 且输的那个人,竟是水军占据优势的孙策! 还是惨败而逃! “那小霸王骁勇胜于其父孙坚,江东四万水军占尽优势,竟然水战还能败给刘备?” 曹操回过神来,声音激亢的喝问道。 荀攸深吸一口气,展开密报,将鄂山一战的详情,缓缓道了出来。 上至曹操,下至郭嘉,脸上的质疑困惑渐渐消失,最终化为了惊异愕然。 “这个周瑜年纪轻轻,竟然能想出如此天衣无缝,精妙绝伦的奇策,此人当真乃天下奇才也!” 曹操是啧啧称奇,对周瑜盛赞不已。 话锋一转,却又满眼惊奇道: “如此环环相扣,匪夷所思的计策,竟然被刘备识破,将计就计反破了孙策?” 荀攸一声轻叹,说道: “情报上虽未确定,但根据现有消息推算,应该是那萧景略识破了周瑜的计策,方才使刘备将计就计,大破孙策。” 萧景略! 这三个字一出,城头上的惊议,立时变成了鸦雀无声。 似乎一切不可思议,违反常理之事,只要跟萧方这个名字有关,就变得合理起来。 曹操一把夺过荀攸手中密报,细细仔仔的审视,不放过每一个字眼。 半晌后,曹操眉头深深皱起,叹道: “如此看来,确实是这个萧方,识破了周瑜的妙计。” “不想此人智计深不可测到如此地步,已到了多智近妖的地步!” “刘备得此人辅佐已是如虎添翼,如今又得荆州七郡,当真是蛟龙入海,势不可挡!” “照此势头,只怕用不了几日,孙策那小子也要步刘表后尘了…” 城头上,哗然再起。 诸将原本攻陷徐州的好心情,也为刘备击破孙策,坐稳荆州的消息所击碎。 “司空说的没错,这萧方确实是多智近妖,刘备得其辅佐,其崛起之快,已有失控的势头。” “若再放任他击灭孙策,夺取江东,全据长江,则江南半壁将尽为其所有。” “介时袁绍一统河北四州在北,刘备坐断荆扬在南,我们就要被夹在中原,面临被袁刘南北夹击的困境!” 郭嘉语气凝重的一番分析,尔后一拱手: “司空,无论如何我们也必须得出手了,绝不能再放任刘备鲸吞江东!” 第161章 玄德杀回徐州怎么办?我成谋圣了?我有一将,可钉死曹操! 曹操打了个寒战。 郭嘉这话,绝不是危言怂听。 按照他原先战略,先据中原为根本,尔后北向与袁绍决战,进而荡平北方。 至于南面那些诸侯,刘表也好,孙策也罢,袁术也罢,就由着他们折腾去吧。 你们谁出头我就打谁,你们斗得越欢越好,总之别拧成一股绳来对付我,耽误我平定北方就好。 可现下南方形势的剧变,却完全超出了他的掌控。 刘备先灭张济再灭刘表,如今竟重创孙策,异军突起之迅速,快到他来不及做出反应,大有赶在他与袁绍决战前,就一统南方的趋势。 这还了得? 一想到自己跟袁绍决战时,背后蹲着一个手握荆扬二州,随时可能北上背后捅他一刀的庞然大物,曹操就有种后脊发凉的错觉。 “奉孝言之有理,刘备崛起之快,已到了失控的地步。” “吾决不能再坐山观虎斗,必须要亲自出手,将刘备这条猛虎给关回铁笼里去!” 曹操拳头狠狠一击城垛,眼神中杀机如铁。 那浓烈的威霸肃杀之气,令一旁的陈登身形一凛,感觉到了一丝寒意。 “今徐州已定,东方已无威胁,淮南方面就让吕布和袁术两头恶狼互咬,暂时也不足为患。” “司空可腾出手来,以经略关中为名挥师西归许都,尔后却突然发兵大举南下,直扑叶县。” “叶县乃南阳门户,兵马不过三千余人而已,我们也不必使什么计策,就凭绝对的兵力优势踏破此城便是。” “尔后大军长驱南下,直扑宛城!” “刘备若率军来救宛城,我们就在宛城破了刘备,接着趁胜拿下宛城,饮马汉水。” “刘备若不来救更好,我们就全力拿下宛城,依旧要挥师南下直抵汉水。” “总之这一战,即使不能扑灭刘备,我们的底线也是要收复南阳郡,兵临汉水!” “只要我们把战线推进至汉水一线,则襄阳始终将面临我大军的威胁之下,刘备就必须得屯重兵于襄阳,自然便无力再东取江东!” 郭嘉滔滔不绝,顷刻之间,便为曹操拟定了一套可行方略。 曹操思绪飞转,一幅蓝图已在眼前浮现。 沉吟片刻,曹操一拍城垛,欣然道: “好,奉孝此计甚好!” “就依你之策,大军休整数日,便以经略关中为名西归,全师直取叶县!” 方略就此定下。 曹操再看一眼吕布逃走方向,拂袖转身,下城而去。 陈登却留在城头,目光望向了荆州方向。 “没想到,当日落荒而去的玄德公,如今竟能雄踞荆州,强如那小霸王亦非敌手,大有全据长江之势!” “莫非真如传闻中那般,那个萧景略如张良再世,以一己之智托玄德公这条池中之龙青云直上?” “倘若有朝一日,玄德公据有荆扬,北上杀回徐州之时,我又当如何面对他呢?” 陈登喃喃自语,眼中渐渐浮现出复杂的神色。 … 豫章郡,章陵城。 县府之中,一位国字脸的武将,正高坐上位,手中翻看着刘备的亲笔书信。 武将的手微微有些抖动,眼神也变化不定,显示着此刻内心的澎湃激动。 “我主自北海一别后,便时常念及太史将军,每每都是甚为遗憾。” “我主称太史将军义勇无双,武艺绝伦,乃当世少有的豪杰英雄,不能与将军并肩而战,共扶汉室,实乃生平之憾事。” “今我主已雄踞荆州,意欲讨灭孙策,攻取江东,竞长江之极,尔后北上荡除袁曹等汉臣,再造我大汉河山!” “主公他知将军伱义薄云天,故特命乾前来面见将军,邀将军并肩而战,助我主讨灭孙贼,共扶汉室!” 孙乾声色庄重,朗声表明了刘备对他的敬意,也表明了招揽之意。 太史慈心头一震,内心之中压抑已久的那份豪情壮志,仿佛刹那之间,被孙乾一席话点燃。 “北海之时,慈只知玄德公乃侠肝义胆的英雄,却没想到竟是如位一位雄才大略,心怀家国的明主。” “慈竟与这般明主擦肩而过,当真是有眼无珠,有眼无珠啊…” 太史慈放下刘备的亲笔信,口中感慨万千,颇有几分惭愧之意。 孙乾淡淡一笑,却道: “主公他说了,方今乱世,不光是主择臣,亦是臣择主。” “当年主公不过一县令,又怎配得上太史将军这等虎士相投,若非是得萧军师那等王佐奇士辅佐,主公他又焉能有今日局面。” “主公他说了,往事已矣,太史将军不必再介怀,今后与主公共肩而战,共扶汉室,亦为时未晚。” 听得这番话,太史慈心中那份惭愧就此被驱散,脸上再次浮现深深敬意。 “玄德公胸襟气度,果然配得上明主二字!” 太史慈肃然起身,向着孙乾一揖: “请孙从事回禀玄德公,我太史慈这一次,绝不会再错过真正的仁义明主。” “我愿归附于玄德公,即刻召集人马,北上攻打虎林!” 孙乾见太史慈成功被说降,心中暗松一口气,不禁暗暗折服于萧方的洞察人心。 当下太史慈便设下酒宴,盛情款待孙乾这位使者。 几杯酒下肚后,太史慈笑容微收,却提醒道: “柴桑本就为重镇,听闻孙策夺城后,又强征当地万余民夫,对柴桑城进行了加固。” “现下不光这柴桑城城坚高厚,据说上游沿岸还修建了数座坞堡要塞以为拱卫,城池外围十余里内,还遍布哨戒。” “纵然孙策为我调虎离山,我想柴桑城中至少还得留有万余兵马,主公想要速战速决,只怕未必容易。” 孙乾一笑,却不以为然道: “子义莫要担心,主公有萧军师辅佐,就算孙策把柴桑修成铜墙铁壁,军师他也自有办法为主公破之。” 孙乾言语间,自然而然便流露出,对萧方的绝对信心。 太史慈心头一震,面露奇色: “近年以来,我听闻了不少关于这萧军师的传言,最先有人说他智谋非凡,接着又传他神机妙算如张良再世。” “如今主公于鄂山大破孙策后,又有传闻说是这萧军师乃当世谋圣,是他识破了孙策的计策。” “这位萧军师,当真如此了得?” 孙乾脸上立时浮现出崇拜之色,当即绘声绘色,将鄂山一战,萧方识破周瑜惊天布局的经过道来。 太史慈听罢倒吸一口凉气,惊叹道: “这周瑜的计策,确实是天衣无缝,乃惊世一计!” “这萧军师竟然还能识破,这等智谋,当真是,当真是…” 太史慈词穷,一时间不知如何形容。 憋了片刻后,太史慈长吐一口气,拍案道: “难怪主公能破张济灭刘表败孙策,原来竟有如此神人辅佐,如此看来,主公当真是天命在身!” “既有萧军师这等神人在,那我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我只管兵发虎林,配合萧军师的计策便是!” 当下太史慈便再无顾虑,盛情款待了孙乾之后,便即刻召集各县兵马,北上进攻虎林。 … 七日后,夏口。 府堂内,刘备也摆下一场小宴,为安然归来的孙乾接风。 “吾与子义也算有过生死之交,竟不如军师了解他。” “军师这洞察人心之能,当真是冠绝天下呀。” 刘备看着太史慈的亲笔回信,满脸是欣喜之色,口中不禁感慨叹服。 萧方淡淡一笑,拱手道: “方恭喜主公,又得一员世之虎将,还是一位精通步骑水战的全能大将!” 刘备抚掌大笑,欣然举杯道: “若非军师,备焉能得太史子义这等虎将,军师该当满饮此杯!” 老刘高兴,萧方也就不谦辞,举杯一饮而尽。 刘备一杯酒饮尽,豪意渐燃,遂道: “军师,这太史子义已归附,愿率军兵进虎林,想来必能将孙策调走。” “荆南及江夏人心已安抚的差不多了,你所举荐的蒋琬等荆南贤才,备也尽皆量才录用。” “咱们是不是也该商量一下,如何挥师东进,攻取柴桑,踢开江东的大门了!” 萧方早有准备,便要献上方略。 便在这时。 亲卫匆匆而入,将一道帛书献上。 “启禀主公,徐州刚刚传回密报!” “吕布弃下邳南逃,前往淮南投奔袁术,徐州已为曹操所得。” “今曹操以经略关中为由,已率主力班师西归!” 刘备脸上的豪意消失,眉头不禁凝起。 曹操用兵如神,东征徐州以来连战连捷,吕布失徐州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关键是在他将对柴桑用兵,攻取江东的节骨眼上,曹操完成了对徐州的占有。 这就意味着,曹操已能腾出手来,有再次挥师南下的可能。 “今主公已全据荆州,又重创孙策,大有顺势收取江东,全据长江之势。” “以曹操的眼光,不可能看不出这势头,更断不会允许主公一统江南半壁,与袁绍对他形成南北夹击之势。” “亮猜想,这次曹操绝不会再坐山观虎斗,必会大军南下,直取叶县,不惜一切代价夺取南阳,逼迫主公回师北上,无暇再伐江东!” 诸葛亮第一时间,便推算出了曹操率军西归的真正动机。 府堂内的气氛,立时变的紧张起来。 “叶县守军不过三千,文长将军镇守的宛城,兵马也不过五千余人。” “倘若曹操全师而来,叶县势必难保,一旦叶县失守则宛城必危。” “主公,看来我们得暂缓攻取江东,得回师北上,抢先一步于叶县一带拒挡曹操才是。” 徐庶则进一步献计,主张刘备率主力北上拒曹。 众将各有议论,多有赞同徐庶提议的意思。 毕竟南阳若是有失,则曹操饮马汉水,襄阳就将受到空前的压力。 襄阳乃荆州心脏,又岂能时时刻刻,在上空悬上一把利剑? “军师怎么看?” 刘备一时拿不定主公,目光只得看向萧方。 萧方轻摇羽扇,却冷笑道: “曹操若挥师南下,其目的就是为逼主公回师北上,好阻止主公攻取江东,全据长江。” “主公若当真北归,岂非正中他下怀?” “方以为,我们绝不能被曹操牵着鼻子走,耽误了攻取江东的机会,给了孙策恢复元气的喘息之机!” 刘备心头一震,若有所思。 片刻后,点头道: “军师所言极是,曹操此举就是为阻止吾攻取江东。” “只是曹操若全师而来,吾不亲率主力北上,只怕南阳有失呀。” 此时的老刘,陷入了两难抉择的境地。 萧方却淡然依旧,气定神闲的一拱手: “主公莫忧,方保举一人去镇守叶县!” “以此人之能,凭三千兵马拖住曹操十倍大军,坚守叶县半年当不在话下!” 此言一出,府堂中一片惊议。 刘备也吃了一惊,奇道: “不知军师举荐的是何人,竟能如此了得?” 第162章 门神启动,送曹操块铁板!咱智取柴桑!如此机密,军师从何得来? “霍峻,霍仲邈!” 萧方缓缓道出了那个名字。 这位在历史上,可是跟守陈仓的郝昭,并称为两大门神猛人。 当年老刘取益州,这位就靠八百人守葭萌关,硬生生守了近一年之久。 期间甚至还主动出击,大破益州军,拿到了斩首之功。 虽说刘璋比曹操菜了不少,但守葭萌关能守一年,守叶县打个对折,守半年总没问题吧。 萧方就不信,他曹操放着关中还未经略,放着袁术还活蹦乱跳不管,真能闲到半年啥都不做,就死磕叶县。 “备想起来了,先前拿下江陵时,军师就举荐过这个霍仲邈,还说此人善于守城!” 刘备先是眼前一亮,旋即又顾虑道: “只是这霍仲邈,备记得不过二十出头,当真仅凭三千兵马,就能拖住曹操几万大军那么久?” 老刘对霍峻的能力还是有些存疑的。 萧方也不是随随便便就举荐霍峻。 毕竟历史上的霍峻,要在十年之后,才能一战成名,成就门神之名。 故而先前收取荆南四郡时,他特意叫老刘给了霍峻七百兵马,去收取武陵郡。 霍峻不负所望,顺利的接收了武陵郡不说,还以七百兵马守沅陵城,抵挡住了近万名五溪蛮的围攻,最后还夜袭敌营击破了五溪蛮兵。 事实证明,现下的霍峻,已经具备了门神的守城天赋。 所以萧方才会在这关键时刻,敢向老刘举荐重用他。 “年长未必不是庸才,年轻也未必就没有过人之能。” “方比那霍峻,不也就年长几岁而已么?” 萧方淡淡一笑,以反问回应了老刘的担忧。 刘备一怔,旋即眼中疑云尽散,欣然道: “军师言之有理,不光是军师,军师举荐的那些荆襄贤才,不皆是以年轻才俊居多么!” “好,既是军师信这霍仲邈,备自然也信!” 当下,刘备便即刻拟定调令,命霍峻星夜兼程由武陵赶往叶县,接手叶县防务。 不过曹操毕竟不是刘璋,萧方虽然信任霍峻,却还是做了两手准备。 首先给魏延增兵五千,使宛城的守军数量增加到八千左右,以确保就算叶县出了意外,魏延也有足够兵力守住宛城,守到老刘率军回师。 除此之外,考虑到曹操麾下谋士如云,光靠魏延的勇力还不够,还需得派一个有份量的谋士,前去辅助魏延。 萧方便果断向老刘提议,令徐庶北上宛城,去为魏延出谋划策。 刘备对萧方自然是言听计从,所提建议全部采纳。 徐庶遂拜别而去,离开夏口,星夜兼程赶往叶县。 北面之事安排已毕,刘备便抓紧时间,休整将士,修缮战船,等着柴桑方面的消息。 数天后,身为卧底的陆逊,传来了第一手情报。 太史慈合五县之兵,北上进逼虎林,威胁切断长江航道。 韩当不敌,只能向孙策求助。 孙策无奈之下,不得不亲率一万五千余水军,离开柴桑往虎林对付太史慈。 临行之前,孙策令周瑜为都督,率一万五千余兵马,坐镇柴桑留守。 同时韩当则被从虎林调往柴桑,以副都督之职辅佐周瑜守城。 “军师的调虎离山之计成了!” “子义出兵虎林,果然逼迫孙策亲自出马,还调走了柴桑半数兵马!” 刘备看着手中陆逊的密报,欣喜到拍案大赞。 萧方却云淡风轻,脸色并未有波澜,似乎对于这般结果,早就在意料之中。 “曹操大军已入许都,相信不出数日,必会大举南下兵围叶县。” “虽有霍仲邈镇守叶县,我们也不能耽搁时间,如今既是孙策已被从柴桑调走,我们也该尽快挥师东进,趁虚拿下柴桑了!” 萧方羽扇向东面方向一指,眼神语气中,一抹杀意隐隐已现。 刘备当即下令,召集众将,共议攻取柴桑之事。 半个时辰后。 郡府内,众将齐集。 当刘备宣布要顺江东下,攻取柴桑之时,府堂内立时一片沸腾。 “请主公下令吧,末将愿率为前驱,一举为主公踏平柴桑!” 甘宁一跃而起,慨然请战。 张飞立时急了,跳将起来叫道: “兴霸,这鄂山一战头功已是你的,咋攻取柴桑之功你还抢啊,你也太贪了吧。” “兄长,这先锋说啥也得让俺做,伱放心吧,俺定把周瑜那厮砍了!” 二将争功。 诸将紧跟而起,纷纷是慷慨热血,争相请战。 府堂之内,充斥着志在必得的气息,仿佛拿下柴桑在诸将看来,已是易如反掌。 刘备看着颇有轻敌苗头的众将,不由一声轻叹。 这也难怪了,经历了鄂山一战的大胜,孙策在众将面前算是露了底裤。 众将的心态,也从曾经对小霸王威名的忌惮,演变成了现在了轻视。 更遑论眼下孙策已被调虎离山,柴桑只剩下个周瑜,众将更不会放在眼里。 且以己军现在的实力,无论水战陆战,相对于柴桑江东军,都已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诸将狂妄,自然也有狂妄的资本。 “骄兵必败!” “我军虽已占据优势,却绝不可滋生轻敌情绪,否则必败无疑!” 刘备一声沉喝,打断了众将的争功。 府堂内的喧嚣,立时沉寂了下来。 “孙策虽已中了军师调虎离山之计,但柴桑城中毕竟还有周瑜坐镇。” “此人鄂山一战,虽为军师识破其计策,但其足智多谋却是事实,其统军之能也非同小可。” “何况那孙策临走之前,还将韩当调至柴桑辅佐周瑜,此人乃孙氏两代老将,威望于统军之能皆也不可小视。” “据我情报所知,柴桑城粮草充足,城墙高厚,四周哨戒密布,其上游沿江一带,又修筑了数道坚固的坞壁要塞,可谓是固若金汤。” “我们此番攻取柴桑,断然不能轻敌大意才是!” 刘备冷静的将柴桑城的虚实,向诸将挑明。 众将的轻敌情绪,这才被压制了下去。 萧方则微微点头,对老刘的冷静心下暗暗赞许。 胜不骄败不馁,光凭这一点,老刘就是一个比曹操更合格的君主。 “主公能知骄兵必败,便已胜过孙策十倍,柴桑必得,江东必取也!” 一直不作声的萧方,终于开口赞许了老刘。 接着话锋一转,却冷笑道: “不过主公不小看周瑜,不轻敌自大,却并不代表着,我们不能智取柴桑。” 此言一出,众人立时又振奋起来。 一句“智取柴桑”,听得老刘精神大振,忙是惊喜的望向萧方。 不用想,咱们这位神机妙算的军师,必定又是胸有奇策了。 “景略有何妙计,可智取柴桑?” 刘备便满怀新奇,迫不及待的问道。 萧方叫许褚拿来地图,铺展在了刘备和众将面前。 “主公请看,这攻取柴桑进兵路线,可不止是沿长江顺流东进一条路。” “往夏口以西有陆口,陆水由此汇入长江,若沿陆水向东,穿越幕阜山脉谷地,便能进入豫章郡。” “尔后再沿修水北上,就能直抵柴桑以南。” “方的计策便是,主公亲率水陆主力,沿江东进从正面进逼柴桑。” “周瑜兵少,若据守柴桑不出,则势必会陷入我军包围之中,这一定是他不愿对面的。” “所以他只能率主力出城向西,依靠事先修筑的坞堡要塞,来阻挡我军进围柴桑。” “如此,则柴桑城必定兵力空虚。” “主公则可另遣一将,率数千山地步军走陆水这条路,出其不意从柴桑以南发起突袭。” “如此一来,何愁不能速破柴桑!” 萧方羽扇指着地图,将事先早就拟定的计策道了出来。 历史上的赤壁之战,所以发生在赤壁,正是因为赤壁位于陆口上游。 当年周瑜扎营在赤壁,其中重要原因就是为拱卫陆口,以防止曹操利用优势兵力,走陆水道直插柴桑,抄了吴军后路。 萧方这声东击西,陆上偷袭柴桑之计,灵感正是源自于此。 这条计策一出,刘备甘宁等人,还在盯着地图,琢磨着萧方此计的可行性。 黄忠却眼眸一亮,拍着地图大赞道: “军师说的没错,这长沙郡确实有这么一条道,虽说崎岖,又绕了远路,却确实可由陆路直抵柴桑以南!” “忠久镇长沙,若非军师提醒,险些忘了这么路,当真是惭愧惭愧!” 众人精神大振,惊喜叹服的目光齐望向萧方。 黄忠镇守长沙多年,对当地地形了如指掌,连黄忠都站出来力铤萧方此计,那还有什么可怀疑。 “荆州的山川地形,一草一木,景略你果然皆了然于心!” 刘备啧啧慨叹,欣然笑道: “好,就用景略此计,我们声东击西,奇袭柴桑!” 老刘这边刚拍板,黄忠脸上的振奋,却旋即收起,忽然似想到了什么。 “军师,这陆水道确实可避过长江,绕往柴桑以南。” “但我可听闻,周瑜在柴桑方圆十里之内,都设有关卡哨戒,显然是有所防范的。” “我军若不能避开这些哨戒关卡,多半会在接近柴桑前为城中留守兵马警觉,及时关闭城门登城备战。” “若是如此,我奇袭之军,便未必能速破柴桑城。” “而上游周瑜,一旦闻讯,势必会率军火速回师,介时这奇袭之计岂非功亏一篑?” 黄忠不亏是老将,经验丰富,知道奇袭并非那么简单,几句话道出了此计破绽所在。 刘备眉头微微凝起,目光看向了萧方。 萧方则似乎早料到会有这般质疑,便从许褚手中,接过了一幅卷轴,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下,缓缓展开。 刘备和黄忠等诸将,凑上近前,齐齐围看。 黄忠看着看着,蓦然变色,一脸惊喜的问道: “这是柴桑城的城防图,连同城外二十里内的哨戒关卡,以及通关口令都在这上边!” “如此机密之物,军师是从何得来?” 第163章 有卧底就等于开图!你一残废,也配统军?想报仇雪恨你就要配合! 黄忠这般一问,众人跟着也反应过来。 原来萧方拿出的这幅图,乃是柴桑城的布防图。 众人心头轰然炸裂,一双双惊愕的目光,皆是望向了萧方。 自家萧军师神机妙算,这没人敢不承认。 可就算再神机妙算,也不至于神到,连人家柴桑城的布防机密都能算到吧? 甚至还细节到,连江东军的通关口令都写的清清楚楚。 就算是周瑜肚子里的蛔虫,恐怕也不至于知道的如此详细吧? “军师,如此机密,你是如何而得?” 老刘也抬起头来,难以置信的看向萧方。 萧方一笑,反问道:“主公莫非忘了,我们在江东军中,可是还有一位卧底呢。” “卧…卧底?” 刘备神色茫然。 萧方蓦的回过神来,便干咳几声,眼神暗示道: “当日樊口之时,主公见的那个人,莫非忘了么?” 提及樊口,刘备思绪飞转,猛的反应过来,脱口便道:“军师说的是陆——” “咳咳~~” 萧方轻声再咳,暗示老刘心知肚明便是,没有必要泄露出来。 毕竟卧底的身份,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刘备话到嘴边,蓦的反应过来,便又咽了回去,脸上却已是会心一笑。 这道柴桑布防图,自然是陆逊暗中派人送到的了。 “我记起来了,当日陆伯言临别之时,军师曾经交待过,让他将柴桑最新的布防图送过来。” “难不成,从那时起,军师便已经想好了奇袭柴桑之策?” 刘备心中思绪翻滚,不禁暗自为萧方的深谋远虑折服。 尔后收起感慨,斩钉截铁道: “这柴桑的布防图,既是军师拿出来的,那就一定不会有错,尔等何需质疑!” “现下柴桑城南的关防机密,我们已一清二楚,奇袭柴桑已再无障碍。” “尔等谁愿领军,去奇袭柴桑,成就此大功!” 众将一听,当即将猜疑抛在一边,纷纷请战。 黄忠却上前一步,拍着胸膛道: “主公,忠镇守长沙,对长沙的地形山川再熟悉不过。” “我麾下五千长沙兵,恰恰又皆是精通山地作战的精锐之士!” “放眼军中,没有人比忠更适合担此重任,请忠率军为主公踏破柴桑!” 黄忠底气十足,这般站出来一争,众将皆被压了下去。 刘备一想也对,确实没有比黄忠更适合的人选,当即欣然准了黄忠所请。 “主公,汉升老将军乃我军大将,其麾下五千长沙兵又皆为精锐之师。” “这夏口城的江东细作,不可能不关注汉升老将军的动向。” “倘若他忽然率军南下前往长沙,亮只怕周瑜得知这讯息,会有所怀疑警惕。” 诸葛亮却又提醒道。 “阿亮所言极是,军师此计虽妙,可以那周瑜的智计,倘若得知汉升和长沙兵未随我军东下,反倒去了荆南,不可能不起疑心。” 刘备捋着细髯微微点头,眉头稍稍凝起。 “此事易也。” 萧方却羽扇向西南方向一指,淡淡道: “主公不是要调霍峻北上,去镇守叶县么。” “霍峻一走,武陵郡那些五溪蛮,必定又会生事作乱。” “主公便可以此为由,借着平定五溪蛮作乱为由,名正言顺的调汉升老将军率长沙兵往荆南。” “汉升老将军久镇荆南,对荆南地形了如指掌,以他平定五溪蛮作乱再合理不过,周瑜纵然知晓,又岂会生疑?” 刘备微稍的眉头骤然松开,惊喜的目光再看向萧方。 自家军师,这该不会是连调霍峻北上,五溪蛮作乱也计算其中,故而正好借此为由,为调黄忠南下铺路? 这布局之深谋远虑,当真是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了吧… “其实这奇袭柴桑之计,也算不得精妙无双的必胜之策,周瑜的智计毕竟是摆在那里的,不排除他事先会有防备。” “不过幸得咱们在江东军那里,还有一只眼睛,随时可知敌军虚实动向。” “此计若成最好,不成的话,大不了咱们再换一计便是。” 萧方并没有因鄂山一战的大胜,便对周瑜心生轻视,相反还更加认可了周瑜的智计。 刘备自然听得出,萧方所说的“眼睛”,便是指陆逊这个卧底。 于是刘备遂收起思绪,目光环扫众将,眼中豪然战意骤生。 “我们就依军师之计,以平定五溪蛮作乱为由,调汉升率长沙兵南下荆南。” “吾随后将尽起荆州之兵,顺流东下,直取柴桑,以诱周瑜率柴桑之兵出城向西阻挡。” “一旦周瑜大军离城,汉升则率长沙兵即刻走陆水道,昼夜兼程,奇袭柴桑!” “这一战,我们定要拿下柴桑,踢开攻取江东门户!” 众将轰然起身,慨然领命。 … 柴桑城,郡府。 周瑜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步入了正堂。 堂前众将纷纷起身参见。 唯有副都督韩当,却是板着一张脸,端坐在那里呷着汤茶,对周瑜的到来视而不见。 周瑜瞥了韩当一眼,剑眉微微一皱。 他知道,这位孙家老臣,这是故意甩脸子给自己看。 这位孙家老将,当初跟黄盖一样,本就对孙策重用他心存不服。 他与黄盖程普三人,同为孙坚旧将,可是情同手足。 鄂山一役,他计策失利,致使黄盖被刘备所害。 韩当因此对他便更加心存不满,自从被调至柴桑,担任副都督以来,就没给过他好脸色看。 周瑜心中有愧,又碍于韩当的资历,只能忍气吞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诸位,细作刚刚传回密报,刘备已于夏口集结兵马,相信不日便要顺流东下,直扑我柴桑而来。” “此战关乎我江东存亡,尔等要做好死战的准备才是!” 周瑜无视韩当的不敬,目光射向众将,缓缓道出了这消息。 府堂内,江东诸将立时一片震动。 “那太史慈兵进虎林,主公才刚刚率军前往讨伐,那大耳贼后脚就率军大举来犯,这也太巧合了吧。” 董袭第一个跳出来嚷嚷道。 周瑜嘴角上扬,冷哼道: “太史慈那厮,多半已归附了刘备,此番他突然北犯,必是奉了刘备之命,只为逼迫我们不得不抽调柴桑兵马而已。” “我料想,这必又是萧方那乡野村夫的调虎离山之计!” 众将恍然大悟,顿时一片哗然议论。 这议论之中,多有对刘备的忌惮之意。 毕竟鄂山一战,他们实在是败的太惨,被刘备打出了心理阴影,至今还心有余悸。 如今刘备数倍大军来攻,水军步军皆占尽优势,自然令这帮江东的骄兵悍将们,无不暗生畏惧。 “够了!” 一直不作声的韩当,陡然间将茶碗砸在了案几上。 众将们吓了一跳,纷纷闭嘴,忐忑的偷望向了这位暴脾气的两朝元老。 韩当缓缓起身,巍然身躯挡在了周瑜跟前,面朝众将,脸上燃动着自负霸道之色。 “不就是咱们的周都督计策失算,让那大耳贼侥幸胜了一场么,你们何至于就被大耳贼吓破了胆,竟畏之如虎?” “主公虽然不在,但老夫还在,我们还有一万余精锐的江东儿郎在!” “莫说大耳贼不过数万兵马,纵然他来了百万大军,吾亦有何惧!” 韩当一番慷慨霸道的激励之词,顺道还讽刺了周瑜当初的计策失算。 周瑜眉头微皱,拳头微微握紧,却不好发作。 众江东武将们,似乎也为韩当这番话所鼓舞,心中忌惮为之驱散。 “义公老将军说的对,鄂山一战刘备不过侥幸胜了咱们而已,若要堂堂正正交锋,他岂是咱们的对手!” “没错,咱们还有一万将士,怕他刘备作甚!” “我江东儿郎怕过谁,大耳贼若敢来犯,我与他死战便是!” 董袭等众将跳将起来,如打了鸡血般的叫嚷起来。 韩当这才满意的点点头,遂厉声道: “我军兵少,自然不能叫大耳贼兵临城下,从容围城,我们自要拒敌于国门之外。” “故老夫决定,亲率一万主力往上游阳新塞,阻挡大耳贼接近我柴桑城!” “至于你周都督…” 韩当转过身来,冷冷道: “伱腿上有伤,不便领军出征,就率五千兵马,留守柴桑便是。” 周瑜眉头深凝,拳头已是握到咔咔作响。 韩当这个副都督,竟然替自己这个正都督发号施令,全然不征徇自己的意见,已然是过份之极。 现下还以命令口气,令他留守柴桑,还往自己断腿的伤疤上撒盐! 欺人太甚啊… 周瑜暗暗咬牙,几乎就要发作。 那满腹怒言,眼看顶到了嗓子眼,却终究还是咽了下去。 “你们先退下去,吾要与义公将军单独商议!” 周瑜手一摆,沉声喝道。 诸将心想,这必是周瑜不想当着众人的面,与韩当发生冲突,才要将他们支开。 众人皆是知趣,慌忙都低着头退了下去。 片刻之后,走得一个不剩,堂中只余下了韩当和周瑜二人。 韩当似乎也料到,周瑜要跟自己发泄不满,却又坐了回去,不紧不慢的给自己倒满汤茶。 “周都督有什么话,直说无妨。” 韩当悠闲的呷着茶,说话之时,连正眼也不多看周瑜一眼。 那言语神情间,对周瑜的藐视与不敬,已是毫无遮掩。 周瑜深吸一口气,缓缓道: “瑜知道,义公老将军怨我计策失算,致使公覆老将军陨命于刘备之手。” “瑜现下却有一计,若是义公老将军肯配合,我们不光能守住柴桑,还能夺取夏口,一举击破刘备大军!” “若是运气好,杀了刘备为公覆老将军报仇,也未尝没有可能!” “不知义公老将军,愿不愿听听我这条计策!” 韩当身形一震,微微眯起的眼睛,陡然间爆睁。 第164章 此计有韩信之风啊,吾服矣!可惜内鬼太聪明!我要在江陵办婚事! 夺取夏口,打垮来犯敌军,杀刘备… 这一个个刺激的字眼,霎时间挑动了韩当的神经,令他立便沉不住气。 原本以为,周瑜单独留他下来,是要跟他发飙,对适才军议之时他的越权之举表示不满。 却没想到,周瑜竟然会放出这般劲爆之词。 “夺取夏口?” “刘备兵力数倍于我军,我们能在阳新塞阻挡住那大耳贼,守住柴桑已是勉强,你怎么还能夺取夏口?” 韩当立刻放下了茶碗,振奋的眼神中,又满含着质疑。 周瑜一笑,一瘸一拐的拿来地图,铺展在了韩当的跟前。 “义公老将军请看,刘备若倾巢来攻我柴桑,其夏口城必定兵力空虚。” “而柴桑沿修水向南,穿越幕阜山后,再沿陆水向西,便能由陆口进入长江,出现在夏口上游。” “瑜的计策便是以主力往阳新塞屯驻,以吸引大耳贼率全师进攻,却派一支奇兵走陆水道,出其不意的绕过刘备大军,出现在夏口上游。” “尔后这支奇兵趁夜渡江,便能出其不意,一举袭破夏口!” “夏口一失,刘备后路就被我军截断,其粮草军需统统便将断绝,纵然百万大军也将不战而溃!” “介时我再尽起阳新塞主力,溯江西进一路穷追,纵然不能斩杀刘备,亦能一举歼灭其主力!” “刘备主力一灭,我们趁势沿江西进杀入荆州腹地,必能一举截断长江!” “介时莫说是江夏郡,就连荆南四郡也将唾手可得,甚至于连江陵也能趁势拿下!” “公覆老将军的大仇可报,鄂山一战兵败之耻可雪,伯符夺取荆州,全据长江的霸业可成也!” “我这条计策,义公老将军以为如何?” 周瑜脸上是自信的笑容,语气越说越兴奋,手指着地图将自己的扭转乾坤之计和盘托出。 韩当陡然间跳了起来,额头青筋突涌,眼珠血丝密布,渐渐燃起了惊喜若狂的火焰。 凝视许久,思索许久,韩当猛然间一拍地图。 “妙啊,此计当真是精妙绝伦,鬼神难测!” “那大耳贼以为他强我弱,我们只会龟缩拒守,却万万没料到,我们竟然还敢分兵奇袭他夏口!” “他乃北人,不知长沙地形,定然不知还有这么一条山路,可由柴桑走陆路绕往夏口!” “妙哉,此计当真是深得出奇制胜之妙,韩信用兵不过如此啊!” 韩当是赞不绝口,好一通的赞叹。 接着面露几分惭愧,向着周瑜一拱手,歉然笑道: “公瑾,老夫脾气不好,这些日子得罪你之处,还望你大度一些,莫要与我这老卒计较才是。” 此时的韩当,显然是为周瑜的智计所报服,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周瑜也颇觉意外,没想到韩当竟会拉下脸来,主动跟自己道歉。 看着态度大变,心悦诚服的韩当,周瑜眼中掠过一抹不易觉察的笑意。 尔后却忙将韩当扶住,爱宠若惊道: “义公老将军言重了,伱这番道歉,瑜可受之不起。” “虽说鄂山一败,多半是因我军中有奸细,向刘备泄露了公覆老将军诈降机密,才使得我军遭受重创,使得公覆老将军为刘备所害。” “但总归是我百密一疏,没有防备到我军之中,竟有如此厚颜无耻的奸贼。” “义公老将军与公覆老将军情同手足,对瑜心存几分怨意,瑜也能体谅。” 周瑜明为大度,实则是不动声色向韩当暗示,黄盖之死不是我计策失算,而是我军中有奸细所致。 韩当一听,立时勃然大怒,咬牙恨恨道: “原来我军中,竟然有如此奸贼,若让老夫知道是谁,必亲手将其碎尸万段,为公覆报仇雪恨!” 此时的韩当,对周瑜的怨言,已彻底的转移在了所谓“奸细”身上。 周瑜脸色旋即郑重起来,叮嘱道: “所以今日我与老将军所定之计,你知我知便是,老将军千万不可与旁人道知,以免为我军中奸贼所知,向刘备通风报信。” “待刘备大军来犯之时,我便率主力西进前往阳新塞,以吸引刘备注意力。” “义公老将军率五千精兵,以后军的名义随后出城,向南直奔陆口。” “咱们双管齐下,杀那刘备一个措手不及,一雪鄂山兵败之耻!” 韩当豪情狂燃,哈哈笑道: “公瑾你放心吧,你此计精妙绝伦,大耳贼无奸细通风报信,作梦也不会想到。” “老夫此去,必破夏口!” 两人相视大笑。 … 五天后。 刘备率五万余水陆大军,战船千艘,由夏口发出,顺流东下浩浩荡荡直逼柴桑。 两天后,傍晚时分。 柴桑城门大开,周瑜统领着一万江东守军出城,登船入江,向上游阳新塞而去。 柴桑城内,一辆马车正沿着主街,向北门而去。 马车内,陆逊一手拿着一封书信,一手正对照着一本《左传》。 “这萧军师当真乃奇才也,竟然能想出这密码信,来掩人耳目…” 陆逊口中是啧啧赞叹。 鉴于孙策此前已对陆逊起疑,为了保护这个卧底,萧方特意利于闲暇时间,抽空开发了一套密码信,用来与陆逊书信联系。 《左传》就是密码本。 所以就算书信为孙策所得,没有密码本来破译,也就看不出任何破绽,自然无法对陆逊起疑。 陆逊手中书信,则是刘备的亲笔信,告知他刘备将尽起大军,对柴桑城发动进攻,令陆逊尽早撤离,回往江东。 不然柴桑城一破,陆逊不幸沦为了“俘虏”,这卧底便没办法继续做下去了。 “看主公这信中语气,似乎对柴桑城是志在必得。” “只是柴桑城如此坚固,周瑜和韩当又将率军往阳新塞阻挡主公大军东进。” “不知主公将用什么手段,能速破了柴桑…” 陆逊一路思索猜测着,同时令车夫驱车出北门,好经由渡头登船,照刘备的指示先行撤离柴桑。 马车走着走着,忽然停靠在了路边。 陆逊便掀开车帘,向着车外张望,就看到一队人马经过,向南门方向而去。 看旗号,应该是韩当的部众。 “韩当不是要跟周瑜同往阳新塞么,应该出北门往渡口登船才是,为会却走南门?” “莫非北门人马太多,堵住路,不得不绕行南门?” 陆逊喃喃自语,心生几分狐疑。 忽然,前方队伍中,走过来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会稽人留赞。 “留正明,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陆逊伸手拦下了那名军司马。 留赞也认出是陆逊,便凑上近前,说道: “我们自然是要跟着韩老将军,往阳新塞阻挡荆州兵了。” “伯言,你这又是要去哪里?” 陆逊不答,却又奇道: “你们既是去阳新塞,不该出北门往渡头登船么,怎么反去了南门?” 留赞苦笑一声,叹道: “我也不清楚啊,按理柴桑去阳新塞,最多半日功夫,上边却还要我们携带十日干粮,你说是不是多此一举。” “唉,我一小小军司马,哪知道上边怎么想的,只管听令便是。” 留赞发过几句牢骚,眼见部众走远了,便忙是跟陆逊道别,几步飞奔着赶了上去。 看着留赞远去的背影,陆逊却眉头紧锁,眼中涌起深深狐疑。 “明明该往北门出城,却偏要由南门绕远…” “仅仅半日脚程,却要携带十日干粮…” 陆逊思绪飞转,沉吟不语。 良久后,蓦然想到了什么,急是缩回马车内,搜寻出了一张地图,伏在上边便急看起来。 “从柴桑向南,走十日脚程,差不多正好从这里走到这里…” 陆逊在地图上比划了片刻,蓦然变色,脱口道: “莫非这又是周瑜的计策,他是要声东击西,走陆水道偷袭夏口?” 陆逊再次伏地了地图,又细细的审视比对了一番,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自己以主力进驻阳新塞,以吸引主公的主力进攻,暗中却令韩当率五千精兵,走陆水道出长江,偷袭夏口,截断主公大军的退路…” “好一招声东击西,瞒天过海的妙计,这周公瑾智计当真是深不可测!” 陆逊一拍地图,惊出一身冷汗。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韩当所部为何要从南门离柴桑,又为何要携带十日干粮。 因为这支五千人的军队,压根就不是去阳新,而是要花十日时间,穿过幕阜山,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刘备后方。 “若周瑜此计得逞,夏口一旦失陷,主公数万主力岂非不战而溃,后果不堪设想!” “不行,我得立刻修书一封,向主公示警才是!” 陆逊不敢稍有耽搁,当即写下一封密码信。 尔后便令心腹,伪装成渔民,抢先一步溯江西去,向刘备通风报信。 … 长江之上,周瑜已登上旗舰,负手而立,目送着柴桑城渐渐远去。 “都督,听闻主公在去往虎林路上,顺道攻破了皖县,现下正将乔公父女送往柴桑路上。” “都督当真不等见了那位乔家小姐后,再率军往阳新县?” 身旁贾华笑眯眯的提醒道。 作为周瑜的心腹,他显然也知道,周瑜有意纳乔家千金的心思。 “伯符有心了,难得还记得此事。” 周瑜心中一阵感动,尔后又冷笑道: “乔家小姐又跑不了,等吾打完了这仗,再回柴桑娶她不迟,岂能因私废公,耽误了破刘大计。” 贾华“哦”了一声,便拱手笑道: “介时都督既击退刘备守住了柴桑,又抱得美人归,可称是双喜临门啊,末将要提前恭喜都督才是。” 听着贾华的恭喜,周瑜嘴角微微上扬。 “这一次,我们可不只是守住柴桑这么简单,吾要在夏口,甚至是江陵操办这场婚事~~” 贾华一愣,听不出周瑜话外玄音,一脸茫然。 周瑜转过身来,目光射向夏口方向,眼中却悄然掠过一抹玩味的冷笑。 第165章 跟我撞杉了?那就顺手收拾了吧!卧龙首秀,关门打狗! 樊口。 千艘战船,浩浩荡荡经上游而来,驶入了水营之内。 士卒们陆陆续续下船,开始埋锅造饭,经历过短暂的休整后,将继续顺流东下,直扑柴桑。 “根据我军细作来报,周瑜已尽起柴桑之兵,向西进驻阳新塞,明显要阻挡我军于柴桑以西!” “看来周瑜是知道柴桑兵少,怕被我军围城,故要御敌于国门之外。” 中军帐内,诸葛亮将最新收到的细作情报,宣读了出来。 刘备微微点头,笑看向萧方: “景略,如你所料,周瑜果然尽起主力,往上游阻击我军。” “看来汉升这一路奇兵,胜算更增一筹啊。” 萧方却未如老刘这般乐观,反倒眼眸中透出几分疑色。 略一沉吟后,问道: “阿亮,是谁领兵进驻阳新塞,是周瑜还是那韩当?” 诸葛亮又看了一眼情报,说道: “是周瑜亲自统军往阳新塞,韩当也随军同往。” 听得这个结果,萧方眉头微凝,眼中疑色更添了几分。 诸葛亮也觉察到了异常,忙问道: “姐夫,莫非周瑜此举,有什么不对劲吗?” 萧方却未点破,反问道: “阿亮,你好好想想,这其中难道真没有可疑之处吗?” 诸葛亮微微一怔,便低下头来,重新审视手中那份情报,不放过哪怕一个字。 渐渐的,诸葛亮眼中果然开始浮现疑色。 “听闻鄂山一战,周瑜跳船时摔断了腿,落下了残废,以其这种身体情况,应该不方便统军出征。” “而韩当的威望与战阵经验,明显又高于周瑜,若只是坚守阳新塞,理应由韩当统军,周瑜留守柴桑才合理。” “退一步讲,就算是周瑜去阳新塞统军,也该是韩当留守坐镇柴桑城才是。” “现下却是周瑜和韩当二人,一同率军前往阳新塞,这就有些可疑了。” 诸葛亮慧眼如炬,稍稍经萧方一提醒,立时便看出了其中疑点。 刘备听罢,忙是接过那帛书情报,细细也端详起来。 半晌后,刘备重重点头道: “阿亮言之有理啊,如此看来,周瑜和韩当同时去守阳新塞,此举确实有些不合常理。” 放下手中帛书,刘备抬头看向萧方: “那依军师之见,周瑜此举,到底有何图谋用意?” 萧方剑眉微凝,沉思不语,半晌后眼眸一动。 “莫非那周瑜也想…” 话音未落。 陈到匆匆而入,附耳向刘备低语了一番,又将一道书信献上。 “景略,是伯…是‘眼’来信了。” 刘备便叫陈到将那封密信,递与了萧方。 那封密信,自然便是陆逊送来。 老刘当然也知道,陆逊这封信是以萧方所创的“密码”所写,也只有萧方能解得开。 于是萧方接过书信,便叫诸葛亮取来一部《左传》,对照着开始破译起来。 帐中众人看着萧方这怪异举动,看得帐中众人是一头雾水。 片刻后,密信破译完毕。 萧方看过之后,不禁笑叹道: “果然不出我所料,这位周郎果真不是盏省油的灯,这是跟我撞杉了呢…” 说着萧方便将破译后的书信,交给了满脸好奇的老刘。 老刘迫不及待接过,看过一眼,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景略,若照此信上所推测,韩当并未前往阳新塞,竟是要偷越幕阜山,想偷袭我夏口?” “那这韩当,岂非要跟汉升迎头撞上?” 老刘抬起头来,惊异的目光望向了萧方。 萧方却脸上未有半分意外,只轻摇着羽扇淡淡道: “方早说过,咱们鄂山一战虽破了周瑜,却并不意味着我们就能轻视于他。” “以周瑜的智计,能想出此计,也不足为奇。” 刘备恍然,略一沉吟后,忙又道: “既然如此,那现下我们该如何应对?” 萧方却淡然如常,宽慰道: “主公莫急,这封信来的及时,依脚程的话,我们还有时间向汉升示警。” “说不定,除了柴桑城之外,汉升此行还有意外的收获。” 意外收获? 刘备微微一怔,一时还未能领悟萧方话外玄音。 萧方却将那书信交给了诸葛亮,交待道: “阿亮,我现下就令仲康率一队虎卫,护送你星夜兼程去追赶汉升老将军。” “伱们的任务现下变了,不光是要拿下柴桑,还要为主公吃掉韩当这五千人马!” “至于怎么吃掉,就看你的随机应变了。” 诸葛亮本来还心中困惑,不明白刘备与萧方在说些什么。 当看过那道破译后的陆逊密信后,不禁恍然省悟,眼中掠起感激欣喜之色。 自家姐夫,这是把一桩大功交给他,要让他生平头一次,充当谋主,来单独谋划一场战役。 这是在给他名震天下的机会啊。 “请主公和姐夫放心,亮必不负你们所望。” 诸葛亮当即起身,欣然领命。 于是许褚便带着一队虎卫,护送诸葛亮离营,星夜兼程往陆口方向而去。 刘备此时也明白了萧方用意,眉头松展开来,脸上浮现轻松笑容。 “阿亮有军师之风,有他出马,备就放心了。” “那咱们就继续东进,直取阳新塞,配合那周郎演一出戏吧。” … 七日后,幕阜山某谷地。 一支五千人的江东军,正沿着向西谷道,默默的西行。 韩当勒马于道边,抬头远望。 穿过这条谷道,就越过了幕阜山,沿陆水北行,不出三日就能进入长江。 韩当仿佛已看到,兵力空虚的夏口城,正在向他招手。 “父亲,咱们这般翻山越岭的,士卒们怨气不小啊。” “儿请攻陷夏口后,准许他们劫掠三日,尽情搜刮钱帛女子,算是对他们的犒赏。” 身后年轻的武将,喘着气向韩当提请。 进言者,正是其子韩综。 韩当却瞪他一眼,喝斥道:“纵兵劫掠这种事,岂是为父——” 话到嘴边,韩当却又咽了下去。 孙策嗜杀,喜好放纵士卒烧杀抢掠,却并不代表其麾下武将,人人皆是如此。 他韩当就是个例外。 原本他是想斥责儿子,提出这等荒唐的请求,有辱自己的声名。 话到嘴边时,黄盖被杀之仇,却陡然间涌上心头。 略一犹豫后,韩当眼中燃起恨色,遂沉声道: “公覆是死在刘备手下,更是死在荆州人手中,荆州人该当付出血的代价!” “为父就准你所请,破夏口后准将士们洗掠三日,以为犒赏!” “除此之外,夏口两百石以上刘备的官吏,统统满门斩杀!” 韩当是要么不做,要么做的更绝,不光要纵兵抢掠,还要连同刘备委任的官员,尽皆满门族灭。 韩综大喜,拱手赞道: “儿明白了,父亲英明,咱们就该杀他个人头滚滚,让荆州人知道,附从刘备与我江东为敌,是什么下场!” 韩综遂将韩当的承诺,向全军传达了下去。 五千原本疲惫的江东军,得知破夏口后可抢掠三日,无不是精神大振,如打了鸡血般放声欢呼,疲惫一扫而空。 韩当听着士卒们的欢呼声,目光望向了北面方向,眼眸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 “公覆,你放心吧,为兄必杀得荆州人头滚滚,用他们的鲜血来告慰你在天之灵。” “你若在天有灵,就保佑伯符气运加身,保佑公瑾的计策功成,不光拿下夏口,连那刘备也一并诛灭!” 对天祈祷过后,韩当收起感慨,策马扬鞭继续前行。 山谷之中,原本不善山地行军的五千江东军士卒,一时间精神抖擞,说说笑笑的加快行军。 他们是一路谈笑,幻想着攻破夏口后,该当如何烧杀抢掠。 却浑然不觉,谷道两翼的山头之上,数千双狰狞兴奋的眼睛,正死死的盯着他们。 如同在盯着送到碗里的猎物一般。 某山岗上。 黄忠正扶刀而立,兴奋却困惑的目光,俯视着从眼皮子底下经过的江东军。 “没想到,这个周瑜竟然也想出一道声东击西之计,军师要袭他柴桑,他却要袭我夏口。” “只是主公和军师,又是如何知晓周瑜这计策,竟能提前令你前来给老夫示警?” 黄忠是啧啧称奇,好奇的目光看向了诸葛亮。 诸葛亮则是慨叹道:“我姐夫的手段,神鬼莫测,我亦无法猜透。” 感慨收起,诸葛亮抬手向谷道一指: “老将军,别管那么多了,先收拾了这五千江东军再说吧。” “千万要记得,先封死谷道两侧再动手,咱们要关门打狗,千万不可放敌军一兵一卒逃出去!” 黄忠遂翻身上马,眼中杀意骤然,挥刀喝道: “传令下去,升起信旗,给老夫封死两头谷口!” 号令传下,一道黄字信旗,高高的升起在了山头之上。 片刻后。 伴随着数声轰然巨响,无数事先备好的滚石圆木,顷刻间被推下了山坡。 尘雾冲天而起,将西谷口上空笼罩。 谷道内。 正在策马行军的韩当,脑海里还是谋划着兵临长江后,如何袭夏口的作战细节。 就在这时,前方山崩地裂之声,陡然间冲天而起。 无数的巨石圆木,滚滚而下,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将前方谷口封住。 韩当猛然勒住战马,脸色骇然大变。 第166章 能跟吕布掰腕子,就这?周瑜你就一个坑货啊!不降还嘴臭,杀! 前路被封? 有伏兵! 韩当脸色大变,脑海中立时迸出这个惊悚的念头。 可这里是幕阜山中,位于长沙郡与豫章郡交界之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怎么会冒出伏兵? “难道说,公瑾的计策为大耳贼所知,竟提前在此设伏,想要埋伏我?” 韩当心头咯噔一下,背后霎时间惊出一层冷汗。 可转念又想,周瑜此计精妙绝伦,神鬼难测,刘备怎么可能知晓? “莫非只是山崩,并非是伏兵?” 韩当旋即心中自我安慰,便喝道: “传令下去,各军停止前进,不得慌张,只是山崩而已!” “速去派人清理道路,尔后继续前进——” 一个进字未及出口。 身后方向,天崩地裂的巨响声,再度轰然而起。 韩当猛然回头,只看到东面谷道入口方向,似乎也有滚滚尘雾冲天而起。 士卒们一阵骚动,军心顿时不安起来。 韩当看着东面尘雾,心中一股不祥的预感涌起。 “父亲,父亲!” 韩综策马飞奔而来,大叫道: “东面谷口,突然有山石滚落,将谷口给堵住了!” 韩当脸色骤然大变。 若说西谷口被堵,是山石滚落,碰巧而已。 怎么可能巧合到,东谷口也有山石崩落,同时堵住。 必定有诈! 韩当蓦然惊醒,急是大叫道: “有埋伏,全军速速清开东谷口山石,撤出谷道~~” 这一声大叫,立时令江东军士卒,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他们开始你推我搡,争先恐后的向东谷口挤去。 只是山石封路,又岂是一时片刻间能移开,五千号江东士卒,反倒是倾轧拥挤,陷入了混乱之中。 山头之上。 看着混乱的敌军,诸葛亮冷冷一笑,抬手一指: “谷口已封,敌军军心已乱。” “汉升老将军,亮就在此笑看老将军大显神威!” 黄忠战意霎时间爆涨,一声豪烈大笑,拍马舞刀便向山坡下冲去。 “传吾号令,伏兵尽出!” “杀尽江东鼠辈!” 肃杀的号角声,吹响在了山谷之中。 埋伏于山坡之后,蓄势已久的五千刘军将士,陡然间现身,如神兵天降一般,漫山遍野的向着谷道上的敌军冲杀而去。 伏兵四起,天崩地裂。 正混乱中的江东卒,万万没有料到,在这荒山野岭之中,竟然会突然冒出这么多刘军。 行军疲惫,军心大乱,阵形全无…种种不利因素叠加起来,焉能抵挡得了刘军虎狼般一冲。 顷刻间,伏兵如一柄柄利剑,刺入了江东军,将绵延里许的江东军,分割成了无数截。 无数道血柱腾空,无数颗头颅落地。 片刻之后,江东军便被杀到鬼哭狼嚎,崩溃瓦解。 “怎么会有这么多伏兵?” “难不成,我军中有奸贼向刘备泄露了机密?” “不可能,这计策只有我与公瑾知晓,纵然有奸细,也不可能知晓才对!” “莫非,是那个萧方神机妙算,竟料到了公瑾会有此计?” 看着四面八方杀到的刘军,韩当脸色愕然,脑子嗡嗡作响,无数念头在脑海中涌过。 “父亲,怎么办?” “我们被封在了谷中,杀不出去了啊!” 韩综方寸大乱,几乎是哭腔冲着韩当叫道。 儿子的怂样,立时激怒韩当,骂道: “你是我韩当的儿子,怎能如此怯懦,随我拼死杀出条血路便是!” 韩综被骂了一鼻子灰,满面羞愧,不敢再吭声。 韩当骂完儿子,回头四下急扫。 二十步外,只见一员须发半白的老将,正挥舞着长刀,疯狂收割着他士卒的性命。 身后旗手,高举着一面“黄”字大旗,在血雾中耀眼飞舞。 “黄忠!” 韩当眼珠爆睁,咬牙切齿叫出了那个名字。 传闻中刘备麾下唯一的老将,有万夫不当之勇,连他的主公孙策都败下阵来。 今日这伏击他的人,竟然是这个黄忠! “我就不信,你这老匹夫竟能击败伯符!” 韩当霎时间眼眸充血,一夹马腹,冲着黄忠便狂杀而上。 现下败局已定,两头谷口被堵,全军覆没在此,已成了定局。 唯有杀了敌军首将,方能打垮刘军,扭转败局。 “黄忠狗贼!” “韩当在此,受命!” 韩当怀着这般念头,一声咆哮,纵马挥刀向黄忠杀奔而上。 二十步外。 杀得兴起的黄忠,蓦听到这一声吼,霎时间兴奋如狂。 他本就在搜寻韩当所在,没想到对方竟然自己送上了门来,这倒是省了麻烦。 “孙家三老将是吧。” “老夫就看看,伱有几分本事!” 黄忠傲气狂燃,一夹马腹,提刀纵马杀向了韩当。 两骑踏着血路,将沿途阻挡的敌方士卒,皆如草芥一般斩翻在地。 顷刻间,两骑对撞。 两柄长刀,各卷着滚滚血雾,挟着天崩地裂之势狂斩而上。 “吭!” 电光火石间一声巨响。 霎时间。 韩当只觉无穷无尽的巨力,如崩塌的山岳般撞压而来。 手中长刀被震退,无形之力狠狠撞击肺腑,身形竟被震到后仰出去,几乎要从马上栽落。 内腑气血翻滚,虎口竟已开裂! “这厮竟然——” 韩当骇然变色,瞬间便知晓,孙策为何不敌这个黄忠。 一招交手,他方才惊觉这黄忠实力,远在自己之上。 莫说是孙策,纵然是孙坚复生,怕也要退避三舍。 黄忠却不给他震愕的间隙,回马又是一刀横斩而来。 快如闪电,势如雷霆。 韩当来不及提气,身形勉强直起,急是回刀抵挡。 “砰!” 又是一声天崩巨响。 韩当如断线的风筝,口中狂喷着鲜血,连人带刀便被震飞了出去。 重重撞在一棵树上,落地之时,身上肋骨不知又断了几根。 趴在地上的韩当,心中的震惊远远盖过了重伤的痛楚。 他自问武艺绝伦,虽要逊色于孙家父子几分,但也称得上是当世猛将。 放眼江东,能与他匹敌之人,只怕也找不出一人。 甚至他一度自认为,自己有实力与吕布掰一掰腕子。 却不料,自负如他,竟两招间被黄忠击落于马下! “我竟接不下他两刀,可恨~~” 韩当咬牙切齿,强忍着痛楚,挣扎着爬了起来。 当他摇摇晃晃起身时,黄忠手中血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上。 “江东三老将,也不过尔尔!” “韩当,败于吾刀下,你还有何话说!” 黄忠居高临下俯视,眼神言语间毫不掩饰轻蔑。 韩当羞怒万发,嘶声怒道: “黄忠,你不过是侥幸伏击了我军,吾一时大意轻敌,为你所败,你焉敢猖狂!” 直至此时,韩当还在自欺欺人,认定黄忠的伏击,只是“侥幸”。 黄忠一声冷笑,眼中掠起一抹讽意。 “告诉你也无妨,我是奉我家主公之命,走陆水道要奇袭你们柴桑城。” “我家萧军师更料定,周瑜那厮会用同样的计策,令你也走陆水道,妄图偷袭我夏口城。” “我方才在此设伏,先收拾了你和你五千兵马,再破柴桑!” 大局已定,黄忠没必要隐瞒,索性将真相道破。 韩当身形晃了一晃,一张脸僵硬成了愕然一瞬,眼珠爆睁到仿佛见鬼一般。 “那乡野村夫,竟然想到与公瑾同样的计策?” “他竟然还算出我亦会走陆水道,令这黄忠提前在此设伏?” “那姓萧的小子,竟然,竟然…” 韩当精神遭受重创,身上剧痛发作,摇摇晃晃倒退半步,竟是瘫坐在了地上。 这位孙家两代老臣,竟是神色恍惚,目光呆滞的僵坐在地。 现下他才明白鄂山一战,孙策为何会惨败给刘备。 为何周瑜那等惊天布局,竟会输到一败涂地。 并非如周瑜所说,是他江东军中奸细,向刘备泄露了机密。 是那个萧方,鬼谋神算到匪夷所思地步,识破了周瑜的计策。 “周瑜,周瑜,你自作聪明,害苦了老夫,误了主公大事啊~~” 韩当拳头紧握,脸上扭曲出了无尽的悲愤怨恨。 黄忠长刀再次一指,厉声道: “我主有萧景略这等神人辅佐,实乃天命在身,柴桑必得,江东必取,孙策必灭!” “韩当,孙策残暴嗜杀,根本不配为一方之主!” “我何不归顺我主,以我主礼贤下士,我军中必有你一席之地!” 听得黄忠招降之言,原本失神中的韩当,仿佛受了莫大刺激,陡然间勃然大怒! “老匹夫,你焉敢辱我!” “我文台先公乃讨董英雄,我主孙伯符勇冠天下,横扫江东莫人能及,乃真正天命之主!” “刘备一织席贩履之徒,不过靠着萧方那乡野村夫的阴谋诡计,侥幸诈降荆州,败了我主一场。” “他算什么东西,也配让我韩当降他?” “我韩当生是孙家臣,死为孙家鬼,岂能…” 韩当非但不敢,还喋喋不休的怒骂起来。 黄忠被激怒了。 他敬韩当乃世之猛将,也知他乃孙氏老臣,原本就没指望他归降刘备。 适才的招降之言,也不过是走个过场,若韩当拒不肯降,无非是五花大绑了留着给刘备处置。 可现下韩当非但不降,竟然还对刘备出言不逊,极尽的轻侮,对萧方也是鄙夷唾骂。 这能忍? “不降便罢,你何敢对我主不敬!” “我看你是找死!” 黄忠一声怒喝,手中长刀愤然斩下。 喋喋不休的辱骂声戛然而止。 韩当人头落地。 第167章 吾斩汝父,汝竟跪吾?江东鼠辈皆当杀!周瑜:小丑竟是我自己? 江东三老将之一,就此陨落于这荒山野岭之中。 黄忠将韩当首级斩下,高举半空,大喝一声: “韩当已伏诛,人头在此。” “降者生,顽抗者死!” 一声雷霆般的暴喝,震到所有人头皮发麻,脑子嗡嗡作响。 当原本就崩溃中的江东卒,看到自家韩老将军的首级,竟已被高举在半空之时,精神意志旋即瓦解。 他们连逃跑的信念都已丧失,成片成片的跪倒在地,向着刘军将士求降。 黄昏时分,杀声渐渐沉寂,谷道恢复了平静。 诸葛亮策马下山,在许褚的保护下,与黄忠会合。 “诸葛公子,你不愧是萧军师身边出来的人啊,这一招关门打狗,当真是一出好计。” “韩当人头吾已斩下,五千余江东卒,或死或降,无一人逃出这山谷!” 黄忠提着韩当首级,对着诸葛亮劈头盖脸就是一通大赞。 “老将军过奖了,亮只是略施小计而已,此战大获全胜,还得是老将军你统军有方。” 诸葛亮微微一笑,拱手谦逊一番。 黄忠哈哈大笑。 这时,长沙兵们押解着一队江东军将官,前来听候裁决。 “父亲,父亲~~” 韩综见得自家父亲首级,扑嗵瘫跪在了地上,立时哭到泣不成声。 黄忠却眉头皱起,目光看向诸葛亮: “咱们还要奔袭柴桑,这么些个俘虏带着岂非累赘,是不是事当从权,就地斩杀!” 这话一出口,跪伏在地的降卒们,无不大惊失色。 韩综更脸刷的便白了,丧父的悲痛,霎时间为死亡的恐惧所取代。 “黄将军饶命,我愿归降刘使君,我可以带你们去取柴桑,请黄将军饶我一死~~” 韩综伏跪在地,竟是卑微无比的乞降起来。 黄忠和诸葛亮对视,眼中皆是掠起一丝惊讶眼神。 韩当可是孙家两代老臣,对孙氏可以说是忠心耿耿,也算是忠义之士。 这厮可是韩当的儿子,竟然如此贪生怕死? 诸葛亮旋即想起什么,轻叹道: “姐夫他说过,江东多鼠辈,韩当虽死忠于孙氏,养出一个贪生怕死的儿子,倒也不足为奇。” 黄忠若有所悟,脸上遂掠起厌恶之色,沉声道: “如此贪生怕死,厚颜无耻之徒,更不能留之,老夫现在就斩了他!” 黄忠血刀提起,就要斩韩综人头。 韩综吓到魂飞魄散,急是伏跪在地,苦苦求饶。 “老将军且慢。” 诸葛亮拦住了黄忠,却道: “自古杀俘不降,且以主公性情,除非是罪大恶极者,既是降了便不会再下杀手。” “这韩综在柴桑城中,也算有头有脸之人,留他一条性命,或许对攻取柴桑有用。” “至于其他俘虏,留下一队人马押解回夏口便是,也影响不了我们奇袭柴桑的大局。” 黄忠这才收起了杀心。 略一沉吟后,黄忠血刀一收,遂道: “主公乃仁义之主,杀降确实不妥,就依伱所说的办吧。” 当下黄忠便留五百人马,押解江东俘虏还往陆口。 黄忠则带着韩综这员降将,继续统帅四千五百余长沙兵,星夜兼继续直奔柴桑城。 大军穿过幕阜山,沿修水北上,很快就进入到柴桑城防区。 陆逊的布防图,此刻便发挥出了作用。 黄忠统帅五千长沙兵,根据布防图上指示,七拐八绕,精确无误的避过了江东军哨戒关卡。 再加上诸葛亮灵机一动,令五千将士换上了江东军衣甲,双管齐下更是避过了江东军耳目。 是日黄昏,五千大军终于进抵柴桑城南。 举目远望,这座江东西部门户,巍然屹立于长江南岸。 城门虽已关闭,但城头只有零零散散数百名士卒,显然对于长沙兵的来到,全然没有察觉。 “周瑜带走了近万兵马,韩当又折了五千人马,城中残留兵马应不过千余人。” “我五倍于敌军,强攻破城便是!” 黄忠推算出城内兵马,脸上是信心狂燃,志在必得。 诸葛亮观察敌城片刻,却道: “这柴桑城确实乃重镇坚城,你看他城墙高厚,甚至还胜于夏口。” “城中兵马虽只有一千,若守将运用得当,未必不能拖住我们,向上游周瑜示警报信。” “阳新塞距此不过半日船程,这一来一回周瑜援军最多一日就能赶回来,这意味着我们必须在一日之内破城。” “汉升老将军可有信心,一日内攻破柴桑?” 诸葛亮一番分析,立时将黄忠脸上狂燃的信心泼灭一半。 攻下柴桑肯定是能攻下的,但能否在一日之内攻下,这他就不敢夸下海口了。 倘若一日之内未下柴桑,岂非使萧方的全盘计策,就此功亏一篑? “你提醒的是,一日时间未必就能拿下柴桑。” 黄忠微微点头,遂道: “既然如此,那我就分出两千兵马,先夺取城北渡头以阻挡周瑜援军,我以三千兵马全力攻城?” 诸葛亮却一笑,说道: “老将军,亮有一计,能不费吹灰之力攻入柴桑,我们何必再分兵呢。” 此言一出,黄忠精神大振,忙问诸葛亮有何妙计。 诸葛亮别有意味一笑,缓缓道: “黄老将军,那个韩综不是愿助我们攻下柴桑么?” “那现下,就该是让他履行承诺之时了。” 黄忠一怔。 … 半个时辰后,夜幕将近。 一支数千人的兵马,由南面徐徐而来,进抵了柴桑南门城下。 城头上。 守将张承立时警觉起来,喝令沿城士卒严阵以待。 鉴于柴桑四周,到处是哨戒关卡,不可能在毫无示警的情况下有刘军来袭,故而张承猜测,多半是自家的人马。 只是不知是谁的部众,会从城南而来。 兵马将近,借着残阳之光,隐约看到来的这队人马,果然皆是自家衣甲。 张承安心了几分,遂高声问道: “来的是哪路人马,叫你们的主将前来答话。” 数骑人马上前,来到了护城河前。 一将高声道:“是张兄么,我是韩综啊,快快打开城门放我们放城吧。” 听到熟悉的名字,张承叫打起火把,仔细一看,认出果然是韩综。 “韩兄,你不是随令尊往阳新塞拒当刘备了么,怎会突然回来?” 张承虽然放下了戒心,却仍是忍不住好奇的问道。 韩综欲言又止。 身后一柄长刀,却抵在了他的腰上,微微加力。 韩综心头一凛,只得干咳几声,高声叹道: “实不相瞒,我与父帅其实是奉周都督之命,走陆水道去偷袭夏口。” “只是我们半路之上,遇上了敌军埋伏,我军损失惨重,父亲他身负重伤,我们被迫败退回来。” “刘备的兵马很快就要杀到柴桑,张兄你速速放我们入城,我得即刻救治父帅,向周都督示警才是!” 张承大惊失色,所有的好奇瞬间变成了惊悚。 遂再不敢多问,急是大喝道: “快,快打开城门,放下吊桥,放他们入城!” 柴桑南门徐徐打开,拉起的吊桥,也缓缓放了下来。 韩综看着渐开城门,拳头却暗暗握咬,牙关也紧咬欲碎,脸上扭曲出复杂的眼神。 父亲韩当为黄忠所杀,他为求苟活,反向黄忠乞降便已是厚颜无耻。 如今更帮着黄忠,骗开了自家城门,帮着人家窃取柴桑重镇! 今日之后,韩当的老脸恐怕就要被他丢尽,韩综这个名字,也将为天下人唾弃。 最关键的是,他背叛了孙家,以孙策的暴戾嗜杀,能饶过他在江东的家眷吗? 恐怕韩氏一族,连同他的妻儿老小,都将被孙策杀尽吧。 韩综是越想越心惊胆战,越想越是后悔。 “砰!” 吊桥落定,前方城门已大开。 而身后的黄忠,抵在他后腰上的长刀,也在这一刻收回。 韩综眼眸陡然一聚,心一横,抓住这短暂的空隙,猛的一夹马腹狂奔而出。 “他们是刘备的人马,我是被胁迫骗开城门!” “张兄,快关闭城门,拉起吊——” 韩综一路狂奔过吊桥,口中嘶哑的大叫示警。 只是一个“桥”字未及出口时。 身后黄忠冷哼一声,手中长刀已呼啸掷出。 “噗!” 长刀扎进了韩综的后背。 伴随着一声痛苦的嚎叫,韩综一头栽倒在了马下。 黄忠纵马而上,踏过吊桥,将扎在韩综背上的长刀,一把拔了出来。 韩综顾不得重伤剧痛,顾不得血如泉涌,拼了命的往前爬,口中颤声哀叫着:“张兄,救我,救我啊——” 黄忠血刀却高高举起,冷冷道: “本来是可以饶你一死,可惜你言而无信,那老夫就送你们父子团聚去吧。” 血刀愤然斩下。 “黄将军饶命,饶命啊——” 哀求声戛然而止,韩综人头被斩落于地。 黄忠血刀一扬,大喝道: “长沙儿郎们,还等什么,随吾杀进柴桑城!” 身后长沙兵们,将江东军衣甲掀去,卸下了伪装,如虎狼一般涌入了城门。 这一连串剧变,发生的太过突然,城头张承是惊到目瞪口呆。 直到黄忠斩杀韩综之时,他才猛然惊醒,急是大叫: “关闭城门,放下吊桥!” “敌军偷袭我柴桑,速去向周都督报信求救——” 为时已晚。 黄忠一马当先,已如战神般冲入了柴桑南门。 虎狼般的长沙军,如潮水一般随后灌入。 … 柴桑上游,阳新塞。 周瑜正拄着拐杖,面带着冷笑,看着江上的刘军水军耀武扬威。 那眼神,仿佛在看跳梁小丑,上窜下跳的可笑表演罢了。 “都督,看刘备这阵势,这是打算强攻我水营要塞呀!” 身旁的贾华,眼见刘军声势浩大,不免有些担心。 周瑜却淡然从容,只冷冷一笑: “大耳贼不过四万余兵马,想要从水上攻破我水营谈何容易。” “传令下去,命各军坚守阵地,不得退兵半步。” “敌军敢近前,给我不吝箭矢,往死里射便是!” 号令传下,一万余江东军,严阵以待。 周瑜目光远望,落在了那面“刘”字旗上,脸上的冷笑渐渐化为深深恨意。 摸了摸脸上的伤疤,再摸一摸这条废腿,鄂山一战所经历的种种痛苦与耻辱,不由涌上心头。 “这个时候,韩义公应该已拿下夏口了吧。” “刘备,萧方,你们主臣对我的羞辱伤害,我周瑜很快就会让你们加倍奉还…” 周瑜嘴角,扬起一抹大仇将报的畅快。 “哒哒哒!” 马蹄声响起,一骑信使飞奔而至,滚鞍下马。 “启禀都督,柴桑急报!” “韩老将军为敌军埋伏,全军覆没,父子皆为敌将黄忠所杀!” “那黄忠率军奇袭我柴桑,我守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柴桑城已为黄忠攻陷!” 如惊雷轰落头顶。 周瑜手中拐杖瞬间脱手跌落,身形摇摇晃晃倒退半步,一屁股跌坐在了江滩上。 第168章 周瑜吐血:萧方你要克死我吗?还想忽悠咱们?杀他个片甲不留! “都督!” 贾华脸色亦是骇然大变,忙是冲上前去将周瑜扶住。 周瑜则跌坐在地,神情错愕扭曲,眼珠爆睁到仿佛见鬼一般。 “韩义公全军覆没?” “父子皆死?” “柴桑城为黄忠袭破?” “这,这,这……” 万千个惊悚的疑问,惊雷一般轰击着周瑜,令他陷入了无尽的愕然之中。 突然。 他抓住贾华,挣扎着起来,跌跌撞撞冲到信使前,一把将对方抓住。 “为什么?” “这到底是什么?你告诉我?” 周瑜面目扭曲狰狞,声音嘶哑激动,已是气度尽失。 “小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啊。” “小的只听说,那黄忠是率五千敌军,从柴桑南面出现,用韩综骗开了我们城门!” “张承将军力战不敌,被杀了个措手不及,方才来不及关闭城为,被那黄忠率军杀了进来。” 信使是结结巴巴,苦着脸回答道。 周瑜松开了信使,艰难的转过头去,目光望向了柴桑方向。 尔后再颤巍巍转过头来,看看江上耀武扬威的刘备水军。 疑云一点点驱散,真相终于浮现于脑海。 “难道那大耳贼,只是佯攻我阳新塞,实则与我用了同样的声东击西之计,竟令那黄忠率军走陆水道,欲偷袭我柴桑城?” “韩义公在半路上,正好与那黄忠相撞,才被设伏围杀?” “难道,这又是那萧方的手段?” “我周瑜,又一次被那乡野村夫戏耍?” 周瑜连打几个寒战,额头冷汗直滚,再一次缓缓的跌坐了下来。 此时此刻,他整个人已如虚脱一般,变的前所未有的无力,就连咬牙切齿,拳头紧握来发泄悲愤的力气也没有。 “为什么我会一次次败给那乡野村夫?” “他一介寒士,乡野村夫,我为什么就不如他?” “贼老天,你为何要降下这么一个人,专来克制我周瑜!” “为什么——” 周瑜仰头悲问苍天,无尽的愤怒与不甘,如一柄柄重锤,无情的轰击向他的心头。 突然。 一股怒血狂涌而上,瞬间顶到了嗓子眼。 “啊呜——” 周瑜身形猛的向前一扑,一股老血便喷了出来。 “都督,都督~~” 贾华大惊失色,急是上前再次将周瑜扶住。 周瑜吐血过后,仿佛心底郁积之气,得以宣泄了出来,精神情绪反倒是平伏了许多。 “都督,柴桑城已然失陷,都督你又成了这样,大势已去啊!” “咱们速速弃了阳新塞,往虎林去与主公会合吧。” 贾华扶着周督,苦苦相劝。 周瑜却挣扎着坐起来,咬牙道: “伯符对我万般信任,令我镇守柴桑,我今若失了柴桑,还折了韩义公,还有何面目去见他?” “我定要夺回柴桑,一定要夺回柴桑~~” 贾华却吃了一惊,急道: “柴桑城已为敌军攻陷,我们眼前又有刘备主力压境,这还怎么可能夺回柴桑啊。” “都督,千万不可意气用事才是。” 周瑜拭去了嘴角血渍,却冷哼道: “黄忠窃夺我柴桑的消息,必定还来不及传至大耳贼。” “我率八千水军,今晚趁夜色掩护离营,贴着南岸直奔柴桑,趁着黄忠那老匹夫立足未稳攻城,未必没有夺回柴桑的机会。” “伱就率两千兵马留守阳新塞,虚张声势佯装我大军尚在,给我拖住那大耳贼!” 贾华心头一震,总觉得周瑜此计有些冒险托大,却又说不出险在哪里。 “都督当真要夺还柴桑么,末将以为,我们退往虎林才更稳…” “我若不夺回柴桑,有何面目去见伯符!” 周瑜打断了贾华的规劝,挣扎着站起身来,决然道: “这场仗还没结束,我还有扭转乾坤的机会。” “我意已决,你休得再劝!” 贾华眼见周瑜如此决然,遂不敢再多嘴劝说。 周瑜目光再次望向江上刘军,脸上重燃傲色,冷哼道: “萧方,我还没有输,我就不信,我周瑜的智计,当真就不如你!” 当晚。 周瑜便率八千水军,趁夜离营,顺流东下急往柴桑。 贾华则率两千兵马,继续虚张声势,留守于阳新塞。 … 次日,天明时分。 五百余艘刘军战船,继续由北岸而来,向着南岸阳新塞逼近。 此时江东军刚埋锅造饭,等着吃早食,却不想刘军大举逼近,只得匆忙间赶赴江滩布防。 贾华策马赶到江边,大叫道: “快,把昨日扎好的草人,披好了衣甲,速速搬至江边放置好。” “还有旗帜也多树一些,切莫让敌军看出我军虚实!” 贾华挥舞着马鞭,冲着仓促赶至的士卒大喝。 两千余江东士卒,手忙脚乱将数千假人搬至江边,扎在了江滩之上,假人与真人混在一起,结成了阵形。 贾华则提枪立马,驻立于江滩,忐忑不安的目光望向江面。 “都督说那大耳贼,只是虚张声势佯攻,并不会真对我阳新塞发动进攻。” “既是佯攻,那我树的这些草人,应该能骗过那大耳贼,令他不知都督已率主力回救柴桑吧。” “希望都督的决策是对的,当真能及时收复柴桑…” 贾华思绪飞转,心中暗暗安慰着自己。 于是将不安强行压下,挥枪喝道: “传令下去,各军不得慌张,敌军只是虚张声势,绝不会强攻。” “谁敢擅动,乱了阵脚,斩无赦!” 两千江东卒在他喝斥下,只得强打起精神,大气也不敢出一口气,只看着对面刘军水师逼近。 大江之上。 旗舰上方,刘备与萧方并肩而立,照例在远望敌营形势。 “阿亮应该在几天前就追上了汉升他们,只是不知他们与韩当所部的遭遇战结果如何……” 刘备眉头微皱,言语之间隐隐流露着几分担忧。 萧方看出老刘担忧,便笑着宽慰道: “主公莫要多虑,以阿亮的智计,收拾一个韩当还是绰绰有余的。” “咱们现下唯一需要考虑的,是汉升阿亮他们,是否已袭取柴桑。” 刘备眉头松展,点头道: “景略言之有理,你身边之人,皆乃世之大才,何况阿亮的智计是有目共睹。” “有他去给汉升出谋划策,备确实没什么好担心,该当考虑的是他们何时破柴桑。” 刘备遂收起了担忧,目光再次望向敌营。 身旁诸葛瑾则一指敌营,说道: “若是黄老将军和阿亮他们攻下柴桑,周瑜闻讯必会弃营而走,要么去夺回柴桑,要去逃去虎林与孙策会合。” “现下看敌营这阵势,想来柴桑还未失陷。” 刘备细细打量一番,约莫估算江东军数量,仍有一万多人。 这证明周瑜乃全师在此,那么照诸葛瑾的推算,柴桑现下自然应该还未易手。 刘备微微点头,遂道: “既然周瑜主力尚在,那我们今日便照旧只是佯攻敌营,没必要徒损士卒性命。” 就在左右要传下号令之时。 萧方却眼眸一聚,斩钉截铁道: “阿亮他们必已攻下柴桑,周瑜昨夜定已率主力去夺还柴桑,城阳新塞中残留兵马不足两千。” “主公,即刻下令,全军攻上南岸才是!”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惊。 刘备回望向萧方,奇道: “军师,你何以断定柴桑已破,周瑜竟已率主力离去?” 左右诸葛瑾等人,皆是满怀好奇的望向萧方。 萧方羽扇向着敌营一指,冷笑道: “我军选择佯攻的这个时间,正是敌军埋锅造饭之时。” “埋锅造饭必然要生火,生火就必有炊烟,我适才粗略的数了一下,敌营后方炊烟数量,比昨日大减,最多只够两千人所用。” “故我料想柴桑定已易手,周瑜不甘心就此失了如此一座重镇,便率主力趁着夜色掩护,昨夜乘船贴着南岸东去。” “周瑜何等聪明,自然怕我们趁势破了阳新塞,一路追击去柴桑,便才留下两千兵马继续驻守。” 萧方不紧不慢一席话,道破了玄机。 刘备恍然大悟,忙是数起了敌营上空的炊烟,果然如萧方所说,比昨日大减。 “景略当真是思虑周密,竟能想到从炊烟之数,来判断敌营虚实!” “如此看来,汉升他们果真已经攻取了柴桑,那周瑜已不在阳新塞!” 刘备惊喜的看向了萧方,口中叹服不已。 诸葛瑾亦是恍然省悟,却又指着敌营道: “既然周瑜已率主力离去,那岸上那么多敌军,又是怎么回事?” 萧方不答,却笑而反问: “兄长,你想想看,倘若你是周瑜,既想率主力开溜,又不想让我军看穿虚实,你会怎么做?” 诸葛瑾神色一怔。 咀嚼着萧方之言,沉思半晌后,蓦的眼前一亮。 “妹夫你的意思是,岸上那些江东军,皆为假人?” “这是留守的江东军在虚张声势,蒙骗我军之计?” 萧方微笑着点了点头。 毕竟是诸葛家的人,天赋资质虽比不上小舅子,但底子还是在那里的,稍稍一点便通。 老刘此刻也省悟过来,再无顾虑,当即拔剑大喝: “传令下去,全军即刻进攻!” “一鼓作气,杀上南岸!” 号令传下,战鼓声响起,打破了江上的沉寂。 甘宁,徐盛等诸水将,统领着水军加速驰疾,向着阳新塞袭卷而去。 岸上。 留守的两千江东士卒,已是军心大乱,一片惶恐。 “怎么会这样?” “难道刘备看穿了我是虚张声势不成?” “可我伪装的如此天衣无缝,他们怎么可能看出破绽?” 贾华看着冲向水营的刘军水军,已是惊到嘴巴大张,目瞪口呆。 直到无数箭矢呼啸而来,将左右的士卒射到人仰马翻,惶恐四散之时,他才反应过来。 “不许后退,守住阵线!” “不许退,把敌军赶下江去~~” 贾华挥舞着大枪,嘶哑愤怒的冲着崩溃的士卒大吼。 前方处,十余艘刘军战船,已是势不可挡,闯入水营,冲上了江滩。 甘宁跃马提戟,头一个跳下了船,向着岸上狂杀而上。 手中铁戟狂舞,将溃散的江东士卒,皆如草芥般斩翻在地。 血雾之中,他一眼寻到了正在挥舞大枪,喝斥溃散士卒的贾华。 “江东鼠贼!” “受死!” 一声咆哮如雷。 甘宁纵马拖戟,如杀神一般冲向了贾华。 当贾华被暴喝声所惊,猛然抬头之时,一具巍然如铁塔般的身形,已横亘在眼前。 手中血戟,如雷霆般横斩而来。 贾华大惊失色,匆忙间挥枪试图抵挡。 枪式及起,戟锋已至。 贾华一颗人头,瞬间飞上了半空。 甘宁马不停蹄而过,挥舞着血戟,继续杀入了敌营腹地。 身后无数刘军将士,如潮水般漫过,踏着贾华坠地的尸躯,漫入了敌营。 朝霞东升之时,阳新塞上空,“刘”字旗已升起在血雾之中。 第169章 赔了夫人又折兵,奇耻大辱!八千对两千优势在我!最后希望碎了! 旗舰靠岸。 刘备与萧方下船,登上了阳新塞。 “启禀主公,敌营中只有两千余兵马不到,已尽数为我军扫灭。” “末将已盘问过,周瑜于昨晚率八千主力,趁夜色掩护往柴桑城而去了。” 杀意未尽的甘宁,兴冲冲上前来禀报。 刘备笑了,捋着细髯感叹道: “周瑜的每一个心思,果然都逃不过景略你的掌控。” “他果真是率主力溜了,看来柴桑定然已为汉升和阿亮他们攻取!” 刘备算是拍板肯定,柴桑已经拿下。 甘宁等诸将,无不精神大振。 甘宁再一拱手,慨然道: “主公,那咱们还等什么,即刻顺流东下,直扑柴桑,追击周瑜才是!” 刘备自是正有此意,当即刻下令留部分兵马于阳新塞收拾残局,其余兵马尽数登船,向柴桑城方向追击。 “周瑜走了有一晚,水路追击太慢。” “我料汉升他们兵少,必会固守柴桑,放任周瑜登岸攻城。” “主公可派……。” 萧方却又补上了一计。 刘备欣然采纳。 … 柴桑城北。 百余艘战船,载着八千江东水军,终于在天亮之前,赶到了柴桑水域。 周瑜拄着拐杖来到船首,举目远望柴桑城。 只见城头旗帜,已然换成了刘备的旗号,宣告着这座江东西部门户的易主。 周瑜眉头深凝,手中拐柱渐渐攥紧。 船队驶近水营时,却见水营依旧是他的周字旗,仍然能见到江东士卒的身影,显示着水营并未被刘军趁势占领。 “黄忠那老匹夫的兵马,应该不超过五千,故他不敢分兵夺取水营。” “也好,省了我攻取水营的麻烦。” 周瑜脸色这才稍稍回暖,当即喝令各船即刻靠岸。 一艘艘战船驶入水营,八千江东士卒,怀揣着不安的情绪,默默下船登岸。 “末将见过都督,都督你可算回来了!” 等候于岸边的陈武拱手参见,脸上是喜忧参半的神情。 周瑜看到陈武瞬间,一丝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 “陈子烈,你不在虎林追随伯符,怎会出现在这里?” 周瑜强压住心中不祥的预感,声音却已隐约听出几分沙哑。 陈武脸上掠起几分愧色,低头拱手道: “回禀都督,末将是奉主公之命,护送乔氏父女前来柴桑。” 周瑜心头咯噔一下。 果然不出所料。 先前孙策前往虎林路上,顺道攻下了皖县,将迁居回乡的乔玄父女掌控在了手中。 孙策称乔玄在南迁途上生了变故,一家人走散,长女大乔与其妻何氏不知所踪,乔玄只得带着次女小乔先回皖城。 于是孙策便只能将乔玄和小乔父女,派人送至柴桑,交由他代为“照料”。 令周瑜没料到的是,陈武早不来晚不来,偏偏会赶在黄忠偷袭柴桑这个节骨眼上来到柴桑。 “那…那乔公父女呢?” 周瑜强压着心中那份不安,故作平静的问道。 “都督,乔公父女他们,他们——” 陈武欲言又止,脸色愈发的惭愧。 周瑜脸色已沉,喝道: “他们到底怎么了,快说!” 陈武一震,情知隐瞒不得,只得面带羞愧的半跪于地。 “末将当日刚刚护送乔公父女入柴桑,才将他们送往都督府中时,却逢敌军偷袭,大军杀入了柴桑。” “末将见势不妙,便想护送乔公父女出城,却不想晚了一步,被敌军抢先杀进了府中。” “为首敌将自称许褚,武艺堪比吕布,末将不敌被迫败走。” “乔公父女他们…他们没能逃出来,落入了敌军手中。” 陈武说到羞愧时,头深深的低下,不敢正视面对周瑜。 周瑜身形却微微一晃,双手扶住了拐杖,拼尽全力才稳住了身形,硬是强撑着站直。 身体虽能强撑,但眼中却霎时间血丝密布,惊愤的怒焰夺眶而出。 柴桑失陷,韩当陨命,兵马折损过半… 现下,连自己要娶的女子,竟然陷于敌手! 周瑜作梦也不曾想到,自鄂山一战后,自己会再次经历如此奇耻大辱! “都督放心,那刘备向来军纪严明,严令其部众不得侵扰百姓。” “乔公又乃德高望重的名士,那许褚又乃刘备那军师萧方护,更加不敢伤害乔公父女性命,必会以礼相待。” “待都督收复了柴桑,自然便能将乔公父女安然无恙的救出。” 陈武生恐周瑜动怒,忙是出言宽慰起来。 听得许褚竟是萧方护卫,周瑜蓦的眼眶爆睁,胸中气血陡然间翻滚而上。 想他一而再,再而三的为萧方识破计策,被那乡野村夫,一步步算计到颜面扫地的窘境。 如今连自己要娶的女人,竟也为萧方的护卫所掳! 倘若收复不了柴桑,那小乔将来岂不是要落入萧方的手中? 周瑜是越想越恨,只觉自己的尊严在这一刻,被萧方狠狠的砸在了地上,无情的用脚狂踩。 “我堂堂江东周郎,岂能受那乡野村夫如此羞辱——” 周瑜蓦的一声愤怒之极的咆哮,拔剑在手,大喝道: “全军听令,给我即刻攻城!” “我要收复柴桑,我要杀尽敌军,一个不留!” 战鼓与号角声响起。 八千登岸的江东军,来不及喘息休整,便是开出水营,向着近在咫尺的柴桑北门逼近。 城头上。 黄忠,诸葛亮已并立城头。 两千余刘军将士,皆已严阵以待,做好了死战准备。 除防御其余三门,以及留守城内的人马外,两千兵马已经是黄忠能用于镇守北门的极限。 “周瑜来的还真快。” “八千对两千,黄老将军,伱可有信心?” 诸葛亮眉头微皱,目光回望向了黄忠。 黄忠长刀在手,傲然道: “不过是四倍敌军,比这更凶险的时刻老夫都遇上过,今又有何可惧!” “诸葛公子,你先退入城楼中,免得冷箭无眼伤及了你,老夫没办法跟主公和军师交待。” “这里,交给老夫便是。” 眼见黄忠如此有自信,诸葛亮便退入了城楼之中。 城外,进角的号角声吹响。 八千江东士卒,在周瑜的督喝下,如潮水般向着北门袭卷而来。 攻城战开始。 无数张云梯砸在了城墙上,急于夺回柴桑的江东卒,如打了鸡血一般,争先恐后的向上爬来。 城下利箭飞蝗一般,不停的射上城头,压制到刘军将士不敢冒头。 黄忠提刀奔走于沿城一线,激励着士卒拼死拒敌。 一根根檑木滚落,一枚枚飞石砸下,一张张云梯被叉翻。 每时每刻都有江东士卒,被飞石砸碎头颅,被檑木辗成肉泥,被从云梯上叉翻出去,摔成了粉碎。 而每时每刻,亦有刘军将士,被如雨的利箭射翻在地,倒在了同伴的尸骸之中。 攻城战进入了空前激烈的时刻,双方似乎进入了僵持不下的局面。 就在这时。 城内方向,陡然间燃起了数道狼烟,遍布柴桑东南西北各城。 紧接着,喊杀声,战鼓声骤然四起。 仿佛刹那间,整个柴桑城内,同一时间有无数兵马作乱而起。 城楼内。 诸葛亮已注意到了城内乱起,眉头不禁凝起。 他不愿看到的一幕,还是如约发生了。 先前一战,他们虽歼灭了城中一千守军,但柴桑城毕竟乃江东重镇,除了千余士卒外,忠于孙策之人不在少数。 周瑜一旦大举来攻,这些潜伏的势力,必会群起作乱,里应外合。 这也正是黄忠为何只以两千兵马拒敌,却要留足够的兵马于城内的原因。 就是为了镇压这些作乱之徒! 只是这些乱兵不足为惧,镇压应该没问题,这城内四起的狼烟烽火,却极易动摇军心。 果然。 北门一线,原本正死战的刘军将士,眼见城内火光四起,顿时便军心动摇,乱了阵脚。 军心一乱,抵抗之力自然随之减弱。 江东军趁此时猛攻,很快便开始有士卒爬上了城头,与刘军展开登城近战。 “城内宵小掀不起风浪,尔等休得乱了阵脚!” “给老夫将敌军赶下城去!” 黄忠厉声大喝,镇压着动摇的军心。 手中长刀乱舞,不断的将登上城头的敌卒,斩翻于地。 只是士卒们不知城中虚实,城内烽火短时间内无法扑灭,他们的军心斗志便是持续跌落。 形势,已开始向不利的方向滑落。 城外江东中军。 “都督,城中起火了,柴桑城内起火了?” 陈武指着城内方向,激动欣喜的大叫道。 周瑜冷冷一笑,似乎对城中四起的烽火,早有预料一般。 “柴桑乃我江东重镇,忠于伯符的豪强不在少数,可不止是那一千被灭的士卒。” “吾在离开阳新塞之前,便已令轻骑抢先一步回柴桑,暗中与这些豪强约定,吾攻城之内,他们便在城中纵火举事,里应外合乱敌军心。” “这些豪强倒也是听话,果然如约起事。” 周瑜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久违的自信,将其中玄机道了出来。 陈武恍然大悟,却又疑道: “末将听闻,江东士家豪强们,对主公心怀不服者可是众多。” “这些柴桑豪强,竟然肯听从都督号令?” 周瑜眼中掠过一道寒芒,冷哼道: “因为吾告诉他们,若他们敢不举事响应,将来伯符夺回柴桑后,必将他们统统屠尽!” “你说,他们是更不服伯符呢,还是更畏惧伯符的刀锋呢?” 陈武疑云散尽,脸上换上了敬佩之意,拱手赞叹道: “原来都督早在阳新塞之时,便已布下了收复柴桑的妙计。” “都督对柴桑豪强的人心向背,更是拿捏到分毫不差。” “都督这般神机妙算,收复柴桑易如反掌也!” 周瑜眼中杀意涌起,马鞭一指: “我料那黄忠抵挡不住,必会由南门出逃。” “陈子烈,你速率中军兵马绕往南门,给我截杀出逃之敌!” “我要看到那黄忠老匹夫的项上人头,以为韩义公报仇雪恨!” 陈武欣然领命,当下便要纵马而去。 “呜呜呜——” 就在此时,城西方向,陡然间响起了肃杀空洞的号角声。 周瑜心头一震,急是向西望去。 视野尽头,滚滚尘雾沿着长江南岸,如疾风骤雨般袭卷而来。 尘雾中,一面面“张”字旗,无数骑兵的身影若隐若现。 “骑兵?” “都督,是张绣的西凉骑兵!” 原本精神振奋的陈武,陡然间大惊失色。 周瑜手中马鞭脱手跌落,嘴巴大张,眼睛瞪圆,整个人如被冰冻一般,僵硬在了马上。 第170章 你想死别拉我们!萧军师乃谋圣再世!周瑜跪地:我有罪,杀我吧! 西凉铁骑,乃刘备麾下最精锐的骑兵。 竟从柴桑上游而来,贴着长江南岸杀奔而至。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阳新塞必已被刘备攻破! 意味着那萧方,已看穿了他率主力偷离阳新塞,前来夺回柴桑的计策! 意味着贾华和那两千守军,连同阳新塞,已然全军覆没。 所以。 刘备方有机会派骑兵,沿南岸急行而来,抢在他要攻破柴桑的关键时刻,从侧翼对他发起致命一击! “为什么?” “这才不到一日功夫,那萧方是如何看穿我阳新塞已空?” “他是怎么做到的,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周瑜拳头紧握,脸形已是扭曲出无尽的悲愤与惊愕。 而此刻,正在攻城的江东士卒,终于也觉察有骑兵来袭。 原本士气高涨的他们,霎时间军心跌落谷底。 溃散开始。 江东军成片成片从城墙上退下,如惊弓之鸟般,向着渡头方向望风而退。 就连周瑜所在的中军,也为西凉铁骑的恐惧打垮,无视周瑜的存在,转头四散而逃。 西凉骑兵还未杀到,江东军便已土崩瓦解。 “都督!” “阳新塞必已失陷,西凉铁骑杀到,我们军心已溃!” “大势已去,柴桑城是夺不回来了,撤吧!” 陈武是满脸绝望,悲凉焦急的冲着周瑜苦劝。 一句“大势已去”,如刀锋一般,狠狠的剜向了周瑜心头。 他知道,自己再一次败了。 他志在必得的收复柴桑之计,再次被萧方算破! 柴桑城是收复不成了,小乔也是抢不回来了,手中仅存的八千士卒,只怕也要折损殆尽。 一切的一切,包括孙策对他所剩无几的信任,也将随之灰飞湮灭。 “我不走!” “我还有何颜面去见伯符?” “我要与大耳贼血战到底,我要与柴桑城共存亡!” 周瑜在极度的悲愤刺激下,仿佛陷入癫狂状态,拔剑在手歇厮底里的咆哮大叫起来。 陈武看着方寸已乱的周瑜,却眉头一皱。 周瑜意气用事,不肯撤离,这八千士卒岂非全都得折在这里? 这八千儿郎,却是孙策的将士,他岂能容许周瑜拉着这些将士,为其陪葬! “都督,末将不能让主公的士卒,全都折损在这里。” “对不住了!” 陈武一咬牙,遂向左右喝道: “尔等还愣着做什么,速速护送都督往渡头登船撤退!” 左右士卒顿时会意,当即便将周瑜架起,强行往北面渡头撤去。 “放开我!” “陈武,你想造反吗?” “放开我,我要与柴桑城共存亡!” “放开我~~” 周瑜口中歇厮底里的悲愤大叫。 只是他嘴上大骂,身体却很诚实,任由左右士卒们他强行架走。 北门城头。 刘军将士们却是一脸茫然,都愣在了原地。 原本敌军攻势如潮,眼看着似乎要抵挡不住,柴桑城有陷落的危机。 转眼间,攻势汹汹的江东军,却突然间如潮而退,望风北溃。 血战余生的刘军将士们,皆是一头雾水。 直到,他们看到自家铁骑,滚滚而来的身影之时,方才猛然省悟。 “我们的骑兵到了!” “是张将军的西凉铁骑!” “怪不得江东军逃了,是我们的铁骑到了啊!” 满城的刘军将士们,激动振奋,欢呼声响成一片。 黄忠脸上又惊又喜,奇道: “张文锦的骑兵,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柴桑,我们夺取柴桑的消息,应该还没送到主公手中才是啊。” 这时城楼中的诸葛亮,听到外面的欢呼声,也冲出了城楼。 举目远望城外形势,只转眼间便已恍然明悟。 “我们的消息是未送至主公手中,可周瑜率大军撤离阳新塞,岂能瞒得过姐夫的眼睛?” “他必是猜出我们已攻破柴桑,便请主公一举攻下了阳新塞。” “姐夫他多半也料定,周瑜铁了心要夺回柴桑,便叫张将军率轻骑先于我水军赶来,趁着周瑜攻城之际,杀他个一措手不及。” 诸葛亮指着上游方向,神色笃定的推测道。 黄忠顿时省悟,不禁捋着白髯感慨道: “萧军师神机妙算到如此地步,难怪现下军中到处流传,说萧军师乃谋圣再世。” “这个周瑜纵然有通天的智计,又焉斗得过萧军师啊。” 感慨过后,黄忠脸上战意爆涨,一跃翻身上马。 “全军听令,敌军已溃,随老夫杀出去,杀他个片甲不留!” 城门打开,吊桥放下。 原本死战据守的两千刘军,却转守为攻,如出笼的虎狼一般,冲出了城门,向着溃逃的江东军袭卷而去。 两千步军加一千骑兵,三千步骑杀得八千江东军溃不成军。 付出近半数死伤,留下无数具尸体后,周瑜和不足三千溃军,终于是逃上了战船。 不到四十余艘战船,将来不及上船的同袍抛弃于岸上,仓促驶入了长江之中。 三千残存败卒,个个心有余悸,看着渡头上的刘军耀武扬威。 “放开我!” “陈武,你想造反吗?” 旗舰上的周瑜,终于挣脱开了左右士卒。 怒极之下,他竟是拔剑在手,满脸愤怨的怒指向了陈武。 左右士卒,无不是大惊失色,无人敢轻举妄动。 陈武则面无所惧,迎视着周瑜剑锋,悲愤道: “末将若不强行将都督架上船,我军就要全军覆没,连这三千兵马也难逃一劫!” “都督你是一心求死,可都督可曾想过,倘若伱为敌军所俘,以阶下囚的身份面对刘备,又当如何?” 一句“阶下囚”,听得周瑜打了个寒战,满腔的愤怨霎时间碎了一地。 长剑脱手跌落在地。 “你说的没错,我周瑜绝不能做那大耳贼的阶下囚,我岂能受那等奇耻大辱…” 周瑜喃喃自语,颤巍巍转身过身来,看向了南岸方向。 看着渐渐远去的柴桑城,听着岸上刘军的欢呼声,听着左右残兵败将的哀怨声… 周瑜恍惚间只觉自己的脑袋,如被无数双手,四面八方无情的撕扯。 那一双双手,是痛苦,绝望,羞愧,愤恨… “伯符,我辜负了,我有何面目与你相见啊——” 周瑜陡然间抱着头颅,仰天发出痛苦羞愧的悲叫。 尔后两眼一黑,身子直挺挺的倒在了甲板上,竟已昏死过去。 “都督!” 旗舰上,再次乱成一团。 … 虎林城,府堂内。 “据我斥侯回报,太史慈闻知主公亲自前来,已主动退兵二十里,龟缩至了石台城。” 鲁肃立于地图前,边是手指边汇报着情报。 “太史慈这厮,果然是畏吾如虎……” 孙策嘴角扬起一抹傲色,尔后拂手喝道: “传令下去,即刻大军开拔,兵分两路南下。” “一路向东夺取陵阳城,截断太史慈退回泾县的退路。” “另一路主力吾亲自统帅,将太史慈这不识抬举的东西,聚歼于石台城!” “这一次,吾必将此贼赶尽杀绝!” 孙策传下了号令,言语中毫不掩饰对太史慈的那份憎恨。 原本他对这个刘繇的部将,相当的欣赏,迟迟不以大军讨伐便罢,还几次三番派人去招降。 谁曾想到,太史慈不识抬举,不肯来降就算了,竟然还一转头投靠了刘备,逼得他不得不在面对刘备大举来攻时,被迫抽调柴桑之兵前来讨伐。 “这不识抬举之徒,吾必要亲手斩下他的狗头!” 孙策的拳头,狠狠的砸在了地图上。 左右诸将,无不愤慨,皆是跃跃欲战。 “主公这分兵两路之策,确实是一举歼灭太史慈的上上之策。” “刘备已大举东进,我们确实不能在太史慈身上耗费太多时间,免得柴桑兵力不足,夜长梦多。” 鲁肃恭维孙策时,不忘委婉的提醒孙策,要速战速决尽快回师柴桑。 孙策却不以为然,手一摆: “子敬你多虑了,柴桑城坚粮足,乃天下坚城。” “以公瑾的智计和将才,只是守住柴桑,绝不在话下,何况我还派了韩义公去帮他。” “你不必顾虑柴桑,只管好好出谋划策,助吾早已铲除太史慈这狗东西!” 鲁肃默然,目光望向了地图上“柴桑”所在,眼神中却总有一丝隐忧。 却不知为何,明明知道孙策言之有理,他心下却始终有一种不安。 孙策却不再多想,抄起佩剑,转身便要出发。 就在这时,亲卫匆匆奔入,半跪在地。 “启禀主公,有数十艘我军战船,自柴桑而来,正在入我虎林水营!” 孙策蓦然止步,心中一股不祥预感霎时间涌过。 数十艘战船,突然从柴桑而来? 此时柴桑城,不正面对四万余刘备大军进攻么,周瑜还怎派得出多余士卒来虎林? “莫非…” 孙策打了个寒战,一个令他毛骨悚然的念头闪过脑海。 “去水营!” 孙策一脚将那亲卫踢开,风急火燎的便冲了出去。 鲁肃等诸将,亦是各怀着不安,匆匆忙忙跟了过去。 一路赶往渡头时,数十艘战船已靠岸。 数以千计的士卒,正披红挂彩,彼此搀扶着下得船来。 看着眼前情景,孙策呼吸不断加重,背后冷汗已在刷刷直滚。 “公…公瑾?” 孙策声音颤栗,脱口一声惊呼。 只见面如死灰的周瑜,在陈武的搀扶下,艰难得下了战船。 二人两腿如灌了铅一步,艰难的走到了孙策跟前。 “公瑾,你,你…” 孙策眼珠爆睁,脸色已为惊异与惶然所取代。 “扑嗵!” 周瑜带着满面羞愧,跪倒在了孙策面前,额头重重的叩在了地上。 “伯符,我对不起你,你辜负了你对我的信任!” “柴桑城,我给丢了!” “你治我的死罪,杀了我吧!” 孙策身形陡然一震,脑子嗡的一声轰响,霎时间一片空白。 第171章 败光我家底,我真想杀你!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四周一片死寂。 鲁肃,董袭等谋臣武将,无不是神色震愕,难以置信的看向跪地请罪的周瑜。 “公瑾,你…你说什么?” 孙策蹲了下来,将周瑜扶起,颤声喝问道: “你再说一遍,柴桑城怎么了?” 周瑜依旧满面羞愧,苦着脸道: “伯符啊,我有负伱所望,没能守住柴桑!” “你留给我的一万多大军,我全都败光了。” “义公老将军也战死了。” “柴桑丢了,柴桑丢了啊——” 周瑜说着说着已是泪流满面,再次跪地叩首,无脸面对孙策。 孙策身形晃了一晃,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幸得及时以手掌撑地,方才避免了坐地的狼狈。 当他挣扎着起身时,脸上已被无尽的惊愕与困惑所取代。 就在片刻前,他还自信的对鲁肃宣称,柴桑城坚如铁壁,周瑜守住绰绰有余。 转眼之间,周瑜就扇了他一记大耳光? 柴桑丢了,一万多守军全军覆没,就连韩当这位孙家两代老臣也身首异处? 这剧变太过突然,太过匪夷所思,令孙策半晌都消化不了。 不知过了许久。 孙策蓦然从震愕中清醒过来,脸形霎时间扭曲变形。 “我给了你一万多兵马,我把韩义公也留给了你,你为什么没守住柴桑城?” “就算你智谋再不及那萧方,我只是让你守城而已,你怎么还可能守不住?” “这说不通,说不通!” “你得给我一个解释!” 孙策如发疯一般,奋力的摇动着周瑜,近乎歇厮底里一般质问道。 “伯符,我,我——” 周瑜却羞于启齿,咬牙半晌难以开口。 没办法,谁让他太过自以为是了呢。 本来按照常规计划,好好的坚守柴桑城就行了,哪怕按照韩当最初的提议也行啊。 可他偏偏咽不下鄂山兵败这口恶气,非要整出个大新闻,令韩当率军去偷袭夏口,想要给刘备来个声东击西。 结果不幸的是,正好撞在了萧方的枪口上。 大新闻是制造出来了,却不是偷袭夏口,打垮刘备四万多大军,而是丢了柴桑,坑死了韩当,葬送了一万多守军。 至于丢了小乔这等耻辱,就更不必说了。 他的自作聪明,酿下了如此大错,又怎好意思跟孙策开口。 “到底怎么回事,柴桑是怎么丢的?” “陈子烈,你说!” 孙策抬起头来,冲着陈武怒吼道。 陈武乃是孙策心腹,自然不敢也没有必要替周瑜遮掩,于是便将柴桑失陷的整个经过默默道来。 从周瑜设计,令韩当走陆水道偷袭夏口,到半路被偷袭柴桑的黄忠伏击,身首异处全军覆没。 再到黄忠偷袭柴桑成功,周瑜率军回夺,结果为刘备轻骑所破,功亏一篑… 他所知的一切细节,皆是详详细细,一字不漏的道了出来。 孙策终于明白了。 他拳头紧握,再次看向周瑜,脸色已由困惑变成了愤怒,还有极度的失望。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只是叫你守住柴桑,你为什么要自作聪明的去偷袭什么夏口?” “你根本不是那萧方的对手,你为何还要不自量力?”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孙策终于忍无可忍,失望透顶之下,对周瑜是劈头盖脸一通怒斥质问。 周瑜自知理亏,只跪在地上,默默的承受着孙策的怨言。 待孙策骂到气虚力竭,终于骂不动时,周瑜才一声长叹,再次向孙策深深叩首。 “是瑜不自量力,不甘心斗智输给了那萧方,才想到了这一条计策,以为可以瞒过那萧方,一举为伯符你扭转乾坤。” “可惜,直到现在瑜才认清,那萧方智计远在我之上,我任何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计策,在他眼中皆不过是跳梁小丑的上窜下跳罢了。” “是我不自量力,失了柴桑,害死了韩老将军。” “是我误了伯符你的大业,我周瑜甘愿领死!” 周瑜终于在所有人面前,承认了自己智不如人,承认了自己不是萧方的对手。 江东美周郎的骄傲自负,在这一刻,全都被他抛在了脑后。 他是深深叩首在地,再次向孙策请罪领死。 孙策的手猛的按住了剑柄,愤怒失望之极的他,几乎就要愤然拔剑,亲手斩了周瑜。 “主公息怒!” 鲁肃匆忙上前,将孙策的剑柄按住。 “公瑾确实不该意气用事,轻视了那萧方,酿成今日大错。” “但他所做所为,终究是想为主公夺取夏口,扭转被动的不利局面。” “事已至此,还请主公念在公瑾,对主公一片忠心的份上,恕公瑾死罪吧!” 关键时刻,鲁肃站了出来为周瑜求情。 只是,除他之外,左右诸将们皆是默不作声,再无人为他求情。 没办法,谁让他年纪轻轻,仅靠着与孙策好友的关系,身上未有寸功却坐上了水军都督的位子。 你说你智谋超群,为孙策开疆拓土也就罢了,众人自然也就服了你。 可你偏偏是连战连败,使孙策损兵折将不说,现下连柴桑重镇也丢了。 就这还想让众人替你求情? 恐怕在场众将中,一多半人巴不得孙策斩了你才好。 孙策紧咬牙关,剑柄握到咔咔作响,眼中已是血丝密布。 许久之后。 他一声无奈的长叹,还是松开了手。 他终究是念着与周瑜的交情,在最后时刻强压下了杀意。 “来人啊,送公瑾回城休息去吧。” 孙策转过身去,不愿再正眼看周瑜一眼,无力的摆了摆手。 “伯符…” 周瑜抬起头来,看着孙策冷漠的背影,心如刀割一般的痛。 孙策虽不杀他,却对他已是失望之极,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这比杀了他还更令他难受。 鲁肃却生恐周瑜说什么多余的话,激怒了孙策,忙是示意左右将周瑜扶走。 孙策抬起头来,目光望向了柴桑方向,素来骄狂霸道的他,此刻眼神之中,隐然也闪过几分绝望。 柴桑失陷的消息,很快遍传全军,虎林江东军上下,陷入一片震恐之中。 … 两天后,府堂内。 江东众将们争论声此起彼伏,满堂弥漫着焦虑恐慌的气息。 原因无他,就一个: 兵打光了。 当初为攻取荆州,孙策可是集结了四万大军,可以说是起倾国之兵而来。 这四万人,说是孙策全部家底也不为过。 鄂山一战,折损近两万兵马。 柴桑城失陷,又折损了近一万多兵马。 满打满算,孙策手头可用的精锐之师,只余下一万余人。 而刘备的水陆大军,却有近五万之众。 五万啊,五倍的兵力优势,你拿头来扛? 当然你可以抽调江东各郡镇兵,可你的江东本就人心不服,全靠着你的武力镇压各方豪杰。 你把镇兵都抽走了,江东顷刻间各郡皆反,你死的岂不是更快? 至于招募新军,招是可以招,但短时间内根本来不及训练,就算招来了也是乌合之众。 仅仅一万精锐,加上一帮乌合之众的新军,焉能是刘备五万精锐的对手? 故绝大多数诸将,不少人主张放弃虎林,一路退回金陵。 尔后集中现有兵力,依托于金陵城的坚固,背靠江东三郡据守不战。 “江东三郡怨恨主公杀戮太甚,对主公本就人心不附,当初主公雄兵数万,兵威盛极之时,尚还心存畏惧不敢有异动。” “一旦主公败退金陵,令刘备大军兵临江东,恐怕一夜之间,江东各方豪杰便要群起倒戈。” “介时人心皆向刘备,主公只凭一万兵马,如何守得住金陵?” 一位国字脸的中年文士,沉声否定了退守金陵之计。 那文士,正是江东文臣之首张昭。 柴桑一战,其子张承陨命,闻讯后的张昭大为震惊,遂向孙权请命,星夜兼程赶来了虎林。 孙策眉头一皱,此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当初平定江东时,杀人如麻是杀得痛快了,种下的恶果今日终于是显现了出来。 当初你杀人杀得有多痛快,如今人家江东人,就能背叛你就背叛的多干脆。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嘛。 什么叫自食恶果,孙策总算是体会到了。 “坚守虎林也不可行。” “我军兵少,倘若坚守虎林,势必会被刘备五万大军包围。” “主公身系江东存亡,如此千金之躯,倘若身陷于孤城之中生死不知,则江东必人心瓦解,不战而降!” 沉吟良久的鲁肃,也是神色凝重的出声,否定了诸将坚守虎林,阻挡刘备进入江东的提议。 众将的议论皆被否定,府堂内渐渐死寂下来。 “子敬你说坚守虎林不行,子布你又说退守金陵也不行。”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们说我该怎么办?” 孙策被激怒,满脸的焦躁,拍着案几冲着那二人抱怨道。 这时。 鲁肃深吸一口气,起身拱手道: “主公,肃以为,主公想保住江东这份基业,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话音方落。 张昭也站起身来,拱手正色道: “主公,昭也以为,主公想度过眼前难关,除了一条路外别无可选!” 第172章 向刘备乞和?我宁愿去当儿子!杀子之仇,辱亡齿寒,拉他下水! 孙策眼眸亮了。 刚刚还正大发雷霆,为眼前困局的无解而恼怒,后脚两位谋臣都争相献计,这不就是瞌睡的时候有人递枕头嘛。 “子敬,子布,尔等有可破局良策?” 孙策精神大振,陡然间坐直了身子。 鲁肃深吸一口气,拱手道: “我军经鄂山柴桑两役大败,已是损兵折将,江军无兵可调。” “刘备却手握雄兵五万,还有太史慈为之呼应,以其现下实力之强,我们正面交锋也好,据守不战也罢,皆不是其对手。” “肃以为,唯有向刘备请和,方能避免刘备继续伐我江东,主公才能保住这江东基业!” 请和! 这二字一出口,府堂内立时炸开了锅,众将无不为之哗然。 孙策也勃然变色,脸色的惊喜与期望,霎时间变成了惊怒与愕然。 原本以为,鲁肃会有什么奇谋妙计,原来是想让他去向刘备求和! “啪!” 孙策一拍案几,怒道: “鲁子敬,你这是什么馊主意,你竟然想让吾向那大耳贼求和,让吾受他羞辱?” 其余众将,亦是纷纷大表不满。 堂堂孙坚之子,江东小霸王,威风八面,何等的骄傲气盛。 如今鲁肃却叫他低下骄傲的头颅,以手下败将的身份,厚着脸皮去向刘备求降? 这还不如直接杀了他来的痛快! “能屈能伸,方为大丈夫。” “当年勾践若非卧薪尝胆,焉能有后来的复国再起,成就霸业。” “主公乃当世雄主,如今若能忍辱负重,保住江东这份基为,将来未尝不能如勾践那般重整旗鼓,声威复起。” “恳请以主公以江东为重,以孙氏的基业为重,万不可为虚名所累呀。” 鲁肃搬出了勾践的例子,语重心长的对孙策一番劝解。 孙策却半个字没听去,反倒是越听越窝火,不由怒色满面。 “够了,够了!” “我孙策乃霸王,我才不屑做什么勾践!” “大耳贼几次三番羞辱于吾,连杀我孙家两员老将,我孙策若是向他低头求和,我孙策的颜面何在?” “全军将士们,他们谁还肯服我?” “向刘备求乞和绝对不可能,这辈子都不可能!” 孙策连连拍手,斩钉截铁的将鲁肃的献计否定。 鲁肃被怼了回去,只得摇头一声暗叹,不敢再多言。 “子敬此计,实乃昏招也!” 孙策目光双转向张昭,眼中重新浮现期许: “子敬之计不可取,子布,你可有何良策?” 此时的孙策,将希望又寄托在了张昭身上。 所有人的注意力,也皆都集中在了这位德高望重,被孙策奉为文臣之首的名士重臣身上。 张昭干咳几声,拱手正色道: “刘备不过一织席贩履之徒,又沾着我江东无数血债,主公自然不能向他求和。” “昭的计策是,主公何不重降于袁术,引袁军南下来对付刘备呢?” 府堂内,又是一片哗然。 不过这一次的哗然,显然比先前要弱了许多。 毕竟孙策宣布与袁术决裂,前后也不到一年的时间而已。 在此之前,孙策名义乃是袁术的臣子,他们这帮跟随孙策的武将,同样也算得上是袁术部将。 他们跟随着孙策归降袁术,名义上也可以叫重归故主,比向刘备乞降要有面子的多了。 众将的抵触心理,自然也就没那么大。 哪怕是孙策,虽然对张昭此计,脸上流露出了失望之色,但反应却显然没有适才对鲁肃那般强烈。 “子布啊,伱的所谓妙计,就是让吾向袁术低头认错,重新向他伏首称臣吗?” 孙策失望的目光,看向了张昭。 只是,他话中却用了“低头认错”四个字,有种小孩子做错了事,向大人服软认怂的意味在内。 张昭自然听得出这其中意味。 “袁术素来待主公若子,对孙氏一族也是极厚,其治下各郡中,孙氏为太守者不少数。” “而主公先前与袁术决裂,一者是袁术僭越称帝,确实是有失大义,二来也是曹操借着朝廷名义,从中挑唆主公反袁。” “现下曹操拿下徐州后,转头却去兵围叶县,置袁术僭越于不顾,置汉廷的威信于不顾,主公又何必顾虑。” “何况主公只是名义上向袁术归降称臣,实则却仍据有江东,不过是引诱袁术发兵南下,配合我们南北夹击共抗刘备罢了。” “待击败刘备后,主公如何对待袁术,再从长计议也不迟!” 张昭既是臣子又是长辈,最清楚孙策这孩子要面子,这一番规劝分析,自然是给孙策搭足了台阶。 孙策沉吟半晌后,叹道: “就算吾用子布之计,只怕袁术恨吾当初反他,也不肯出手相救呀。” 这话代表着孙策已然松了口,愿意采纳张昭献计。 张昭暗喜,忙又道: “袁术失了汝南陈国梁国等大片豫州之地,吕布兵败后又等于失了徐州,其实力已是大损。” “主公若是归降,等于是令袁术重得江东,实力大增,袁术岂有不喜之理?” 话锋一转,张昭接着又道: “何况据昭所知,当初刘备从徐州败逃汝南时,途经盱台曾杀袁术之子袁耀。” “这杀子之恨不共戴天,袁术岂能不报?” “再者若刘备得了江东,袁术便要陷入两面受敌的困境,所谓唇亡齿寒的道理,他又怎能不知?” 一番分析后,张昭斩钉截铁道: “故昭料定,只要主公肯明面上向袁术伏首称臣,袁术于公于私,必会不计前嫌,发兵来救!” 张昭一席话,将孙策的顾虑尽数驱散。 他一跃而起,负手踱步,陷入了权衡之中。 良久后。 孙策长吸一口气,不情愿的摆了摆手: “罢了,就依子布之计,吾就忍辱负重,重降袁术,借他之手来助我对付那大耳贼吧!” 张昭如释重负。 … 柴桑城,乔府。 刘备在萧方的陪同下,踏入了府院之中。 乔玄曾为三公,德高望重,更曾在朝中仗义执言,为天下人景仰。 刘备在抵达柴桑城后,从诸葛亮口中得知,乔玄为孙策掳至了柴桑城后,便亲自登门看望。 “民女见过刘使君~~” 入得正堂后,迎接刘备一行的,却不是乔玄而是一位温婉少女。 “这位姑娘是…” 刘备面露疑色。 少女忙福身一礼,答道: “民女名为乔霜,家父病卧不起,不能亲自来迎接刘使君,还请刘使君恕罪。” 刘备这才明白,眼前这女子才乔玄之女。 只是听得乔玄竟卧病在床,不由吃了一惊,忙问是怎么一回事。 提及此事,小乔脸上顿时浮现恨色。 “家父携民女迁居回乡,不想那孙策攻破皖县后,却要将民女送给那周瑜。” “家父不从,当场愤然斥责孙策的横行霸道,孙策一怒之下当场对家父出言辱骂,更派兵强行将我们父女送至柴桑给那周瑜。” “家父不堪受辱,气急之下才一病不起,如今已是病体垂危,只怕…” 小乔说到伤心处,不觉眼中含泪,满腹委屈。 刘备恍然大悟,原来这位德高望重的乔公,是被孙策欺辱到病倒在榻,性命垂危。 “乔公位列三公时,每每在朝中仗义执言,为天下人敬仰其刚直之风。” “孙策这厮竟然对乔公羞辱用强,当真是,当真是…” 老刘已找不出合适的词,来形容孙策的所做所为。 萧方却并不奇怪,冷笑道: “孙家父子一脉相承,只信奉手中的拳头,谁不顺着奉着他们父子,他们就杀谁。” “孙策对待乔公的做法,倒也不足为奇。” 刘备若有所悟,忽又想起什么,忙道: “景略,你有妙手回春之能,既是这乔公病重,何不出手救治一下?” 此言一出。 小乔身儿一震,泪眼间顿时涌起一丝惊喜,忙是望向了刘备身边,这位年轻俊朗的文士。 “父亲在寿春之时,常常提起,说那刘玄德得了一位神机妙算的奇人,名为萧方萧景略,说此人有经天纬地之能。” “这刘使君称他为景略,莫非父亲所说的那位奇人,就是此人?” “只是他不过一谋士,竟然还有妙手回春之术?” 小乔上下打量着萧方,心中思绪翻滚,惊喜之中又含着几分怀疑。 老刘发话了,萧方自然不能坐视不管,目光遂看向小乔: “妙手回春方不敢,倒也略通几分医术,可尽力一试。” “乔小姐若是信得过在下,就请带路吧。” 小乔蓦的回过神来,忙是盈盈拜谢,慌忙收起猜测,引着萧方入了内室。 内室之中。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昏睡于榻上,脸色苍白憔悴,呼吸沉重如山,身形却是枯瘦如柴。 这般样子,哪怕是不懂医术之人看了,也知必是病重垂危。 萧方便深吸一口气,开始为这乔玄诊视起来。 小乔则侍立旁边,花容间满是焦虑不安,等待着萧方的诊视结果。 不知过了许久。 萧方长吐一口气,为乔玄重新盖下了被子,落下了纱帘。 “萧军师,家父病情如何,可有得救?” 小乔将一杯汤茶奉上时,迫不及待的询问道。 萧方呷一口汤茶解乏,却叹道: “若是换作是年轻人的话,这病倒也有得治。” “只是令尊年势已高,方纵然使出全力,最多也只能延续令尊几年寿命。” “少至半年,多少一两年,至于到底能延续多久,还得看令尊的造化了。” 小乔听罢,脸上的焦虑霎时间化为喜色。 先前那些医者说,乔玄病入膏肓,最多只能活不过本月。 如今萧方出手,却至少能让乔玄再多活半年,甚至是一两年。 这已是天大的福气,小乔焉能不惊喜万分。 “萧军师若能让父亲延寿一年半载,已是父亲莫大的造化!” “此等大恩大德,霜儿无以为报,请受霜儿一拜~~” 小乔喜极之下,对萧方感激万分,当即便是盈盈拜了下去。 “举手之劳,乔小姐不必行此大礼。” 萧方不等她跪下,便是一伸手,将她臂儿轻轻扶住。 对他而言只是随手相扶,小乔却身儿微微一震,脸畔顿是微微一红。 第173章 儿子向老子认错,没毛病!篡汉逆贼,我一并收拾!我愿以身为饵! 一时间,小乔脸畔微晕,心中局促,有些不知所措。 正当此时,门外亲卫匆匆而至,将一封密信送到了刘备手中。 “军师,是我们的‘眼’来信了。” 刘备将书信递给了萧方。 萧方拆开一看,便知道这是陆逊写的密码信,遂向刘备回以眼神。 刘备会意,遂向小乔道: “乔公的病情有景略出手,乔小姐你尽管安心便是。” “待乔公病体好转后,备再来探望,今日就不打扰了。” 小乔也识趣,知道刘备萧方这是有军务要谈,当即便是恭迎二人离去。 府门外。 萧方翻身上马,回头叮嘱道: “主公很快就会挥师东进,讨灭孙策,荡平江东。” “乔公这病还需要我不时治疗,乔小姐你就尽快准备一下吧,恐怕要陪着乔公随军东进了。” 小乔先是一怔,旋即明白过来,忙是应下。 萧方便策马扬鞭,随老刘飞奔而去。 小乔福身膝屈,恭送一行人远去,明眸望着萧方背影,直至消失在了街道尽头。 “若非孙策那厮羞辱父亲,父亲焉能病成这般模样。” “只希望这萧军师能帮着刘使君,灭了那孙策,也算为父亲报仇雪恨,帮我们出一口恶气了…” … 半个时辰后,府堂内。 刘备已拿到了萧方翻译过后的陆逊密信。 “孙策竟派张昭渡江北上,要去归降袁术?” 刘备面露惊讶,显然对这一道消息大感意外。 在场的谋臣武将们,无不是吃了一惊,顿时议论纷起。 “孙策如此心高气傲,霸道狂妄之徒,竟然能不顾尊严,向袁术再次伏首求降?” 纵然是诸葛瑾也是一脸奇色,有些看不懂孙策这骚操作了。 萧方却神色如常,未有感到半分奇怪。 孙坚父子虽然看似无法无天,什么朝廷命官,什么士家豪强,看不顺眼就杀。 实际上,这对父子却是对豪门士家是又爱又恨。 当年孙坚敢杀王睿,是因为王睿太弱,虽名为荆州刺史,实则手中无兵可用。 碰上袁术这等天下顶级士族,手中又握有重兵,孙坚马上纳头便拜,从此甘做袁术马仔,为其砍这个杀那个。 甚至最后为了袁术攻取荆州,还赔上了性命。 你要说袁术对孙坚好吧,袁术也曾坑过他,当初看他风头太盛,还曾断过他军粮。 以孙坚的暴脾气,这要是换成其他人,早就一刀砍了。 但面对袁术的穿小鞋,孙坚是半点杀心没有,还低声下气,苦口婆心的跟袁术大表了一番忠心。 为啥? 无非是因为孙坚慕强,对于袁术这种顶级豪族,骨子里有一种自卑感,以为袁术效忠为荣。 孙策也是一样,孙坚死后,被袁术当儿子养了多年,老老实实给袁术打工。 后来与袁术决裂,无非也是翅膀硬了,再加上袁术僭越称帝,曹操假借朝廷名义一顿忽悠。 如今孙策被老刘打得半残,眼看混不下去了,向袁术低头认错,换取袁术出兵相助,也算不得丢人的事。 毕竟袁家乃天下顶级大族,袁术仍旧握有淮南之地,实力尚存。 “袁术待孙策如子,孙策一度以父事袁术,如今穷困之下向袁术低头求救,对孙策而言不过是儿子向老子认错而已,也在情理之中。” 萧方便轻摇羽扇,道破了孙策此举的心理状态。 诸葛瑾恍然省悟,点头道: “萧军师这般一说,还真是如此,袁术曾不止一次当众称赞孙策,说孙策若是他的儿子就好了。” “如今孙策走投无路,向袁术请降,确实也不算有辱他的自尊,他原本便既是袁术臣子,又是袁术的假子。” 刘备亦微微点头,眉宇间掠起几分忌惮。 “袁术虽为曹操夺占了汝南陈国等数郡,如今仍旧手握淮南之地,更得了吕布这员天下第一武将的投靠,实力不容小视。” “景略,伱说那袁术,当真要发兵南下,前来救孙策吗?” 老刘目光看向了萧方,似乎对袁术是否介入江东战局,颇有些担忧。 “当年我们攻盱眙,翼德曾杀袁耀,与袁术有杀子之仇,这是其一。” “江东若为主公所有,袁术就要面临腹背受敌的境地,这是其二。” “孙策若重降袁术,袁术便能名义上重占江东,纸面上实力大增,有利于他稳定人心,这是其三。” “有此三点,我料袁术必定会出兵南下,插手江东战局!” 萧方的回答干脆利落,似乎对袁术的南下,早已在意料之中。 刘备沉默不语。 提及杀袁耀之事,当年的徐州旧事,不由浮现于了脑海之中。 想当初,若非是袁术大举来犯,入侵徐州,他也不会被逼迫到率军亲自南下抵挡。 如此一来,也就不会有后来吕布偷袭,自己痛失徐州,不得不远走荆州的狼狈。 虽说事实证明,这个决策是因祸得福,但被袁术欺压逼迫,险些步入绝境也是不争的事实。 刘备虽然大度,但对袁术的这份恩怨,却始终不忘。 何况袁术还僭越称帝,公然要篡他老刘家的江山社稷! 他身为汉室宗亲,刘氏后裔,岂能不对袁术这个篡汉奸贼恨之入骨。 当初远在荆州,想要讨伐袁术是有心无力就算了,如今大军兵临江东,与袁术地盘已是接壤,岂能再对袁术这汉贼置之不理? 念及于此,老刘眼中的顾虑,顷刻间已化为了豪猎杀机。 “军师言之有理,袁术这篡汉逆贼,无论如何都必会发兵南下!” “吾今手握荆襄七郡,兵精粮足,又有景略你和荆州豪杰辅佐,何惧袁术逆贼!” “他送上门来最好不过,吾就连同他一并讨灭!” 老刘将陆逊那道密信,重重拍在了案几上,身上隐隐透着一股霸道意味。 “就是这个道理,谁阻挡主公扫平江东,主公就收拾了谁!” 萧方羽扇向东一指,欣然道: “袁术纵然要出兵助孙策,少不得跟孙策讨价还价,这中间至少得拖上十天半月。” “咱们就趁此时机,大军即刻挥师东进,先破了虎林再说!” 刘备深以为然。 于是在大军休整两日后,水陆近五万大军,沿长江一路东进,浩浩荡荡直逼虎林而去。 … 虎林。 刘备大军开拔的消息已传至,江东军上下无不为之震恐。 府堂之内,孙策正负手而立,焦头烂额。 张昭虽已出使北上,但抵达寿春尚需时间。 就算袁术即刻发兵来救,这一来一回至少也得十天半月。 刘备大军压境,却是近在眼前。 这虎林守还是不守? 不守,刘备大军就将长驱东进,直扑江东腹地。 介时怕是不等袁术发兵来救,江东已是群起倒戈,投靠了刘备。 若守虎林,谁来守? 孙策自己肯定不行,就凭手中一万人马,轻松便能被刘备五万大军所围。 身为江东之主,岂能身陷孤城之中? 他不守,就只能留一员武将来守。 他最多只能给这个人四千兵马,这个人不但得将才了得,还得对他忠心耿耿,哪怕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也不能献城降刘。 放眼江东诸将,孙策实在找不出,能扛住刘备十倍大军围攻,还能他忠心耿耿之人。 孙策正是为此事,焦头烂额。 “伯符!”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在耳边。 孙策停下脚步,猛的回过头来,就看到周瑜拄着拐杖,吃力的走了进来。 见得周瑜瞬间,孙策眉头不由一皱,心中那股怨意便被勾了起来。 若非周瑜失了柴桑,他焉会沦落到向袁术低头认错的地步。 又何至于面对刘备大军压境,无将可用,无兵可调的困境? 一想到这些,他心中就有怨气。 “公瑾你身上有伤,不好好去歇着,还来这里做甚?” 孙策背过身去不想看他,语气分明是想打发他走。 这一份冷漠的态度,如刀子一般,刺在了周瑜心头,令他一阵的心痛。 周瑜却强压下这份痛,吃力的半跪了下来。 深吸过一口气,神色毅然悲壮的一拱手: “伯符,我愿以身为饵,为你死守虎林!” 第174章 赌命一战!三千敢对五万?想让我救你?我要纳你母,做你爹! 孙策身形一震,整个人愣了住。 他缓缓转过身来,吃惊的目光看向半跪在地的周瑜,似乎不敢确信自己适才听到的话。 “伯符,我愿为你死守虎林,拖住大耳贼!” 周瑜知道孙策不信,便又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 孙策心头一凛,终于确认自己耳朵没听错。 周瑜这是抱着必死决心,要为他死守虎林,不惜身陷在刘备十倍大军的重围之中! 原本孙策正为由谁来守虎林而苦恼。 周瑜这时候站出来主动请缨,等于是替他解决了一个大难题。 他本应该感到高兴,现下心中却高兴不起来,反倒只有深深困惑。 “公瑾,你应该知道,我最多只能留四千兵马守虎林。” “刘备可是有近五万大军,十几倍的兵力优势。” “袁术的大军不知何时才能南下,这虎林城要守到什么时候,我也无法保证。” “坚守虎林,可以说是九死一生。” “你当真愿守此城?” 孙策道出了心中困惑。 他是不明白,周瑜为何要冒这么大的险,主动请求担此重任。 “若非瑜几次失算,鄂山我们就不会败,柴桑就不会失守。” “伯符伱就不会被逼到走投无路,被迫向袁术低头请降的地步。” “江东如今的困境,皆是我一手所致。” “伯符你虽不杀我,我却知自己罪无可恕,我也知满营将士,皆是恨我入骨!” 周瑜一脸惭愧自责,历数着自己的罪责。 尔后深吸一口气,拱手决然道: “若不能为伯符你将功补过,我周瑜还有何面目苟活于世?” “坚守虎林,就是我戴罪立功的唯一机会。” “放眼江东诸将,再没有人比我更适合坚守此城。” “伯符,就请你准我所请,给我一个活下去的理由吧!” 说罢,周瑜一拜到底,额头重重的叩在了地上。 孙策终于听明白了。 周瑜这是要以死明志! 他要赌上性命,为自己死守虎林,拖住刘备大军,直至袁术援军南下。 守住了,便能将功补过,重新赢得他的信任,赢得江东将士们的尊敬。 守不住,就与虎林共存亡,赔上一条性命。 “当此生死存亡之际,我唯一能依靠的,还是公瑾你呀。” 孙策一声苦涩慨叹,忙是俯身将周瑜扶了起来。 此刻他的脸上已再无半点怨意,唯有深深的感动。 这一声慨叹,也代表着他接受了周瑜的请缨。 事实上,到了这般地步,也只有周瑜的将才,方能统帅几千兵马,守住这虎林城。 而以周瑜跟他的交情,对刘备的仇恨,自然也绝不会献城降刘。 周瑜,确实是他唯一的选择。 孙策这番感慨,也令周瑜心中大为感动,一时竟是哽咽。 孙策便扶着周瑜坐下,亲自给周瑜斟了杯酒,商量起了坚守虎林事宜。 “公瑾,你也知道,现下我是兵力捉襟见肘,我最多只能再给你多添五百人马…” “我要三千兵马足矣!” 周瑜打断了孙策的话,眉宇间重新浮现出久违的自信。 孙策倒吸一口凉气,惊道: “公瑾,到了这般地步,可不是意气用事之时。” “那刘备可是有近五万大军,你只靠三千兵马,如何守住虎林?” 周瑜嘴角钩志一抹诡色,冷笑道: “那刘备不是自诩仁义么,我就拿捏住他这软肋,介时我…” 周瑜不紧不慢,以讽刺的口气,将自己的守城之策道了出来。 孙策脸上的吃惊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欣喜若狂,到最后则是放声大笑起来。 “好好好,公瑾此计当真是妙极!” “那大耳贼不是贪慕所谓仁义虚名么,公瑾这一计,正是让他尝尝,什么叫为虚名所困!” 周瑜笑而不语。 孙策大笑过后,一拍周瑜肩膀: “公瑾,看来你也不是赌命,而是早就胸有成竹。” “我早说过,你就是吾之子房,这话现在依旧算数!” “你就放心坚守虎林便是,一月之内,我必会同袁术大军,前来击破大耳贼!” 说着,孙策高举起了酒杯。 二人便一饮而尽,相视大笑起来。 此时此刻。 周瑜恍惚间有种错觉,仿佛又回到了当初,为孙策言听计从,被奉为谋主的美好时光。 … 寿春。 张昭恭敬的立于殿前,巴巴的望着皇座之上,那位大腹便便的“天子”。 此刻,袁术正眯着眼睛,翻看着孙策亲笔所写的请降书信。 书信中是言辞恳切,各种懊悔自责,恳请袁术能宽宏大度,原谅他的“年少无知”,准他以江东三郡归降。 袁术眯成一道线的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暗自窃喜,若非是强行压制,恐怕早已欣喜若狂的大笑起来。 但他却没笑出来,反倒将书信往案几上一拍,脸色跟着一板。 “孙策这忘恩负义的臭小子,朕把他当亲儿子对待,他竟然吃里扒外,关键时刻背叛于朕,实为可恨!” “现下他被那大耳贼逼得走投无路,才想起来认错,想要归降于朕,求朕发兵救他?” “张子布,你告诉朕,朕凭什么宽恕他?” 袁术是满腹怨气,冲着张昭质问道。 张昭干咳几声,当即口若悬河声情并茂,将孙策的悔恨与自责一一道来。 至于当初为何背叛袁术,自然是要推在年少轻狂,为曹操所诱骗,为身边宵小所蛊惑上。 “伯符将军他时常说,他一直也将陛下视为父亲。” “陛下既是视伯符将军为亲子,眼看自家孩子犯了错,如今已翻然悔悟,身为慈父岂有不宽恕之理?” “伯符将军说了,若是陛下肯原谅他,他定当亲手斩下刘备首级,为先太子报仇雪恨,以报答陛下的宽恕之恩。” 张昭一通“老子儿子”论后,不动声色的提及了袁耀之死。 所谓先太子,便是袁术称帝后,对自己儿子袁耀的追封。 张昭最后一句话,等于是在袁术伤口上撒了把盐,霎时间勾起了他的丧子之痛。 “大耳贼~~” 袁术牙关陡然间咬紧,满是横肉的脸上,扭曲出了深深恨意。 殿前众臣,明显从袁术的神情变化中,看出了袁术有意出兵的迹象。 “温侯!” 陈宫向吕布,暗使了一个眼色。 吕布眼珠转了几转,蓦然间会意陈宫眼神含义 “父皇!” 会意的吕布一跃而上,愤然一拱手: “儿愿提兵南下,解江东之围,并为父皇斩下刘备首级,以告慰先太子在天之灵!” 此时的吕布,已认袁术为义父,自然能尊称一声父皇。 吕布这么一请战,其余纪灵等众将,立时反应过了来。 于是众将纷纷起身,轰然请战,皆是叫嚣着要为袁耀报仇雪恨。 看着这群情激愤的形势,张昭暗松一口气,嘴角微微上扬。 袁术的复仇怒火,也在这一刻被点爆。 “砰!” 他拍案而起,当即就要纳了孙策请降,宣布挥师南下。 “陛下!” 一位谋臣却抢先一步起身,拦住了袁术。 那起身之人,正是袁术心腹谋臣杨弘。 “当年刘备杀害先太子,此等大仇,陛下自然是要报的。” “但孙策请降这件事,臣以为陛下还当慎重才是。” “当年陛下待孙策如子,他尚且敢背叛陛下,倘若此番陛下帮他击破刘备,解了江东之危,谁敢保证他不会食言而肥呢?” 杨弘眼神别有深意的提醒道。 袁术蓦的冷静了下来,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杨弘的提醒令他警醒起来,毕竟孙策是有前科在身,既然能背叛自己第一次,为什么就不会背叛自己第二次呢? 眼见袁术犹豫起来,张昭顿时又紧张不已,忙又为孙策大表了一番忠心。 “够了,你不必再说了。” 袁术却打断了张昭,冷冷道: “只要孙策肯做三件事,朕就再信他一次,恕他前罪,纳他归降。” 张昭大喜,忙问袁术是哪两件事。 “第一件事,朕知他无子,就让他送他一个兄弟前来做质子。” “第二件事,朕要他亲自来见朕,拜朕为义父!” “第三件事,朕知他寡母吴氏素来贤良淑德,朕有意纳之为妃,你让他速速将吴氏送来寿春!” 听得这第一件事,张昭勉强还能镇定。 听到第二件事时,张昭眉头已是皱起。 当听到袁术的第三件事之时,张昭则是骇然变色,霎时间惊到目瞪口呆。 第175章 让我为万世唾弃?吕布:刘备被邪魔附身了?百姓为肉盾,够毒啊! 张昭懵了。 逼孙策送弟弟做人质,这不算过份,谁让孙策有背叛袁术的前科呢。 估摸着这个条件,孙策也就痛痛快快答应了。 让孙策去拜你袁术为义父,这个条件开的就有点趁人之危,咄咄逼人了。 不过鉴于袁术待孙策如子,孙策在没跟袁术翻脸前,也曾公开宣称事袁术如父。 估计孙策实在被逼急了,权衡利弊之下,骂骂咧咧也就答应了。 只是最后一个条件,就着实有些过份了。 袁术竟然要纳孙策的母亲吴氏为妃? 这从法理上来讲,袁术就不止是孙策的义父了,而是等同于继父,地位形同于生父! 那你度过这次难关后,还怎么跟袁术翻脸? 当年吕布杀丁原和董卓两位义父,便被冠以三姓家奴的恶名,为天下人所不耻。 你孙策若敢背叛生父,岂非要为天下人唾弃,生生世世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袁术这也是吃一堑长一智,要用纳吴氏这桩婚事,彻底将孙策拿捏住,令他永世不敢再生反叛之心。 “陛下,这前两个条件,我家伯符将军倒是可以考虑。” “只是这最后一个条件,实在是…” 张昭额头滚汗,神色为难,一时又不知如何回绝。 袁术一摆手,不容质疑道: “伱无需废话,朕意已决,不容更改。” “你只管把朕的话,原原本本的告诉孙策那臭小子便是,他若想得到朕的宽恕,就必须答应朕开出的这三个条件。” 说罢袁术不屑再多言,喝令左右御林卫,直接将张昭给赶出了大殿。 看着狼狈而走的张昭,袁术嘴角扬起了得意的冷笑。 “孙策,你自以为翅膀硬了,就能窃了朕的江东拥兵自立,想做一方霸主?” “到头来,你还不得向朕伏首称臣,卑躬屈膝的向朕服软认错。” “你孙家父子,永远只配做朕的鹰犬,为朕看家护院,开疆拓土!” “哈哈哈——” 大殿内,响起了得意自负的大笑声。 … 朝会结束,某府院内。 吕布与陈宫密会。 “没想到啊没想到,本侯真是没想到。” “当年那个被本侯逐出徐州,如丧家之犬般逃离的刘备,短短不到两载,竟然能灭刘表破孙策,横扫长江无人能敌。” “如今更有鲸吞江东,全据长江,坐拥江南半壁之势。” “公台啊公台,你说那个人他还是刘备吗?” “莫非那大耳贼,被什么邪魔附了身,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平庸无奇的刘备了吗?” 吕布把玩着酒杯,满脸皆是耐人寻味,匪夷所思的神色。 陈宫却眉头深锁,意味深长的叹道: “吾观这刘备,行事作风之中多了几分霸道,大有王霸杂糅的雄主之姿。” “不过刘备还是那个刘备,根本未变,并非是什么被邪魔附身。” “真正让刘备看似脱胎换骨的,其实是那个萧景略。” 吕布手中把玩的酒杯,蓦然间停下。 “萧景略,萧方…” “传闻此人鬼谋神算,如谋圣再世,智计冠绝天下。” “刘备正是靠着此人的智谋,当年才能顺利逃出徐州,方能灭张济诛刘表破孙策,有今日之势。” “公台,你说这世上,当真有如此化腐朽为神奇之人吗?” 吕布眼神玩味的看向了陈宫。 显然对于这些传闻,这位天下第一武将,心中存有不少质疑。 “传闻虚虚实实,不可尽信,也不可不信。” “总之刘备得此人,如龙入大海,一发不可收拾,却是实事。” “不久之后,温侯若是对上了刘备,千万不可大意才是。” 陈宫话中有提醒的意味在内。 吕布却听出了不同意味,忙道: “今日大殿上时,袁术向孙策那小子开出了那等苛刻条件,量那小霸王心高气傲,也不可能答应。” “袁术自然就不会挥师南下,去解江东之困。” “如此一来,本侯还有拿到兵权,去江东与那大耳贼一战的机会吗?” 陈宫浅呷一口茶,嘴角却微微上扬: “袁术狮子大开口,那小霸王自然不会一口答应,两人必会讨价还价。” “但刘备与袁术有杀子有仇,夺取江东后袁术会面临腹背受敌,这却是不争的事实。” “只要有此两点,袁术终究会发兵南下。” “而袁术麾下除纪灵外,并无大将可用,唯有倚重温侯。” “那么温侯趁此时机,拿到兵权,潜龙出渊岂非指日可待。” 吕布恍然大悟,笼罩于心头的阴云,就此烟销云散。 杯中酒饮尽,吕布哈哈大笑: “不愧是你陈公台,天下人天下事,你皆是洞若观火呀。” “大耳贼得那萧方可再次崛起,我吕布有你陈公台,我一样能再次崛起起!” “有朝一日,本侯鸠占鹊巢之时,定要好好给大耳贼备一份大礼,多谢他让本侯有机会从袁术手中谋得兵权!” 吕布一时间有些得意忘形,形容自己竟是用了鸠占鹊巢四字。 陈宫干咳几声,却是正色道: “温侯此言差矣,这怎么能叫鸠占鹊巢呢? “袁术僭越称帝,其恶甚于董卓,实为汉贼。” “温侯此举乃是忍辱负重,为我大汉铲除奸逆,乃堪比诛董的大忠大义之举!” “温侯若然功成,便能向天下人证明,温侯才是大汉唯一的忠臣,必当名垂青史,流芳百世!” 大忠大义,名垂青史,流芳百世… 陈宫这一顶顶大帽子扣下来,听得吕布是心潮澎湃,竟有种热血沸腾的感觉。 吕布遂哈哈一笑,豪然道: “公台言之有理,吾今日忍辱负重,拜袁术为义父,全都是为了大汉朝!” “吾要向天下人证明,我吕布才是大汉最大的忠臣!” 狂笑声,回荡密室之内。 … 虎林城。 五万余荆州水陆大军,浩浩荡荡由柴桑城而来,进抵了这座江东最后的屏障之前。 攻破此城,前往江东之路,便将再无阻挡。 刘备一声令下,五万士卒登岸,就地设水旱大营。 两日之内,刘军于虎林四面安营,将这座城池围成了水泄不通,连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此时细作已传回消息,孙策率主力已撤回了历阳一线,却留周瑜率三千步军死守虎林。 周瑜为展示与城池共存亡的决心,更是在刘备大军到来之前,下令将虎林四门尽皆封死。 诸将却不屑一顾。 三千对五万,十几倍的兵力差距,纵然周瑜决心死守,又能如何? 于是安营第三天,诸将便跃跃欲战,纷纷向刘备请战,迫不及待要将虎林城夷为平地。 老刘遂准诸将所请,下令对虎林城发动强攻。 黄昏时分。 虎林西门一线,数万刘军主力集结。 大大小小军百余座,刀戟如林,杀气冲天。 刘备纵马扶剑,徐徐出现在了阵前,远远打量着虎林西门方向。 周字旗在残阳之中,显得格外的苍凉落寞。 一眼望去,城头的江东军,零零散散数量不足千余人,连绵延百步的城墙都填不满。 “明知坚守虎林,必会身陷重围,凶多吉少,周瑜竟然还敢来守。” “景略,你说这周瑜是怎么想的?” 刘备马鞭指向敌城,眉宇间流露出几分狐疑。 萧方凝视着敌城,却道: “周瑜不惜以身犯险,身陷孤城,无非是拖住我们于虎林,好为孙策请得袁术援军南下争取时间。” “虎林城若能守住,他就能用一场奇功,重新赢得孙策的信任,赢得江东诸将的敬重。” “他这是破釜沉周,赌上性命的一战。” 老刘若有所悟,顿时明白了周瑜的心境。 身旁。 张飞却不以为然,冷哼道: “他不是赌上性命,俺看他就是想求死。” “咱五万大军,一人踹上一脚也能把虎林城踹翻了,他以三千人就敢死守,不是求死还是什么?” 左右诸将皆是点头称是,显然都没把周瑜放在眼中。 萧方望向城头,忽尔眉头凝起,冷笑道: “翼德将军,周瑜可不是那种求死之人,他既然敢担此重任,必定有恃无恐。” 说着他的羽扇扬起,指向了西门一线。 刘备和张飞及众将,顺着萧方所指,向城头看去。 所有人眼珠瞪大,脸上的不屑轻视,渐渐变成了惊异困惑。 原本士卒无多的城头,突然间涌上了无数身影,密密麻麻将城墙填满! “城中不是只有三千江东兵么,怎么突然间冒出了这么多兵马?” “那周瑜是使了什么妖法不成?” 张飞摸着脑壳,满脸惊异的嚷嚷道。 萧方却道:“翼德将军,你看清楚了,那些可不是江东军,而是虎林百姓!” 听得萧方一提醒,众人皆是定睛再细看。 果然。 那涌上城来的身影,并非是披甲执刃的士卒,而是男男女女,老老幼幼的平民百姓。 他们手里边握着木棒锄头,一个个惊惶失措,妇人和小孩们还在哭哭啼啼,城头一线弥漫着恐慌的气息。 “景略,周瑜这是…” 刘备满眼惊愕,手指着城头景象,不解的看向了萧方。 萧方剑眉已凝,冷冷道: “周瑜他是料定主公仁义,不会为了攻城而伤及百姓。” “所以,他才将虎林满城百姓,赶上了城头佯装助他守城。” “他真正的意图,乃是令百姓做肉盾,令主公投鼠忌器,不敢强攻虎林!” “不得不说,周瑜这一招,当真是够毒呢!” 第176章 唯周瑜吾必杀之!百姓是人并非刍狗!想赢一回?你想多了! 刘备蓦然省悟,手中马鞭陡然握紧: “周氏也算淮南名门,这虎林百姓更是孙策的子民,周瑜竟然能使出这等歹毒手段,来对付自己的子民?” 萧方看得出来,老刘对周瑜这一出毒计,是出离的震惊愤怒了。、 争天下嘛,要说不伤及无辜,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就算是老刘宽仁,也从不敢打保票,吹嘘自己攻城掠地时,从未曾伤及一民。 但老刘好歹是有底线的,怎么也不会牺牲自己子民,刀锋再怎么锋利,也要朝外。 周瑜竟把刀锋对向自己的百姓,这所做所为完全超出了老刘的底线,自然令他大为惊怒。 “天下诸侯,多将百姓视为刍狗,能似主公这般,将百姓当做人的,毕竟是少数。” “周瑜失了柴桑,为孙策所冷落,为江东诸将所怨恨,于他而言已是走投无路。” “为了重新赢得孙策的信任,他自然会不择手段。” “至于区区几条百姓的性命,在他眼中,自是无足轻重了。” 萧方将周瑜的动机道破。 刘备沉默。 片刻后,眼眸中一道杀意掠过,沉声道: “城破之后,愿降者我皆可纳之,唯有这周瑜,吾必杀之!” 左右众将皆是微微吃惊。 大家都知道,老刘向来是礼贤下士,待人宽和。 哪怕是敌人,若非罪大恶极者,也鲜有赶尽杀绝。 似周瑜这等大才,以老刘原先的性子,首先想到的必是招揽入麾下,为其所用。 但这一次,他却对周瑜没有丝毫惜才之意,直接便宣布了周瑜的死刑。 可见周瑜这一道毒计,确实是激怒了老刘,触了他的逆鳞。 “兄长,那咱们还攻不攻这虎林城啊?” 张飞挠着后脑壳问道。 刘备看了一眼城头,杀意收起,却是叹道: “周瑜既以满城百姓做盾牌,吾若强攻,纵然破城,这满城百姓也难逃一死。” “罢了,先收兵回营,从长计议吧。” 张飞满脸的不甘心,却又不敢逆老刘意思,只得恨恨的一咬牙。 鸣金声响起。 来势汹汹的刘军将士,只能无功而返,徐徐退回了大营。 西门城楼之上。 虎林的男女老幼们,还正战战兢兢,惶恐不知所措。 守城的几千江东卒,个个也是神经紧绷,手心里捏了把汗,唯恐刘军大举攻城,将他们连同城池夷为平地。 令他们惊奇的是,刘军列阵许久后,竟然不战而退了! 片刻的沉寂后,城头便响起阵阵劫后余生的欢呼声。 “都督,刘备竟然退兵了?” “咱们就算把百姓赶上城头助战,也不过多了几千乌合之众而已。” “那刘备竟然被震慑住,就不敢攻城了?” 陈武惊喜若狂的回望向周瑜,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激动。 周瑜也暗暗松了一口气,已攥出汗渍的手心,悄然松了开来,嘴角扬起一抹讽刺的冷笑。 “刘备此人自诩仁义,待治下百姓素来宽和。” “只是这仁义却是把双刃剑,虽能收买人心,然在某些时候却又是一种枷锁。” “我以虎林百姓登城助战,刘备若敢强攻,就要连这几千百姓一并杀尽,如此就算攻下了虎林,也有损他的仁义之名。“ “所以,子烈你明白了吗?” 周瑜点到为止,并未直言说破。 陈武眼珠转了几转,蓦的省悟过来。 原来这位周都督,是拿捏住了刘备性情,以满城百姓来做肉盾,令刘备投鼠忌器,不敢放开手脚攻城啊。 百姓们名为军民一体,登城助战,实则在无形之中,做了周瑜的挡箭牌! “难怪都督敢向主公宣称,以三千兵马就守住这虎林城。” “原来都督早就胸有成竹,想好了这等御敌妙计!” 陈武啧啧大赞,尔后却话锋一转: “只是这一城百姓,毕竟江东子民,都督以之做挡箭牌,若是传扬出去,岂非有损主公和都督的……” 陈武干咳几声,没有说下去。 周瑜自然听得出他想说什么,却神色冷绝,毫无半分内咎之色。 “虎林若失,则江东必危,伯符辛苦打下的基业,便将灰飞湮来!” “与伯符的基业相比,那些虚无缥缈的所谓名声,又算得了什么?” 陈武身形微微一震。 周瑜目光射向退走的刘军,傲然道: “所谓成王败寇,只要我们守住了虎林,只要将来伯符成就了霸业,今日我们所做的一切,都不会有人再记得!” “为了伯符的霸业,我周瑜连性命都可以赌上,又何计区区虚名!” 陈武恍然大悟,脸上遂燃起决然: “都督说得对,跟主公的霸业相比,咱们的虚名算得了什么,这满城百姓的性命又算得了什么。” “都督有如此妙计,这虎林城定然能守住!” 周瑜目光射向了那面“刘”字旗,脸上浮现出久违的自信冷笑。 “萧方,任你智计超凡入圣,我这一计你又如之奈何?” “我输给了伱那么多次,这一次,终于能让我赢一回了吧…” … 入夜时分,刘营中军帐。 争论声是此起彼伏。 众将们各自献计,争论着该如何攻破虎林城。 只是争了大半天,无论是哪种方法,都无法避开一个关键性难题: 如何不伤及那几千被绑作人质的百姓! 于是议论半晌后,帐中渐渐沉寂了下来,诸将们都没了底气。 “想在不伤及百姓的前提前攻破虎林,倒也没那么难。” 一直闲品汤茶的萧方,慢慢一句话,忽然打破了沉寂。 原本沉寂的情绪,霎时间又沸腾起来。 “军师可有两全其美的妙计?” 刘备眼眸放亮,欣喜的望向萧方。 众人的目光,亦齐聚向了他。 “周瑜将三千士卒,以及满城的百姓,皆是部署在了四面城墙上,那么虎林城内必定空无一人。” “咱们何不挖他一条地道,直通城内,出其不意从内部夺门,放我大军入城呢?” “如此一来,主公便不必强攻便能拿下虎林,自然就无需顾虑伤及百姓。” 萧方把玩着茶碗,将计策诿诿道出。 一双双原本放亮的眼神,渐渐却暗淡了下去。 众人是被吊足了胃口,期待感拉满,以为他们这神机妙算的萧军师,多半又会想出一道天马行空的绝妙之计。 却不料,竟然只是一条地道计。 “俺说军师啊,俺还以为是啥高明的计策呢,原来就是条地道计。” “这么稀松平常的一条计策,也跟你这谋圣再世的身份不符啊~~” 张飞心直口快,口无遮拦的便抱怨起来。 “翼德!” 刘备瞪了张飞一眼,打住了他的口无遮拦。 尔后转向萧方,干咳一声道: “周瑜将满城军民,尽数赶往四门城墙,城内已空无一人,这也是不错。” “只是军师素来也说,这周瑜智谋非凡,乃当世绝顶谋士。” “那以周瑜的智谋和统军之才,备只担心,他会不会提防着我们偷挖地道入城呢?” 众将微微点头,显然老刘所说,也是他们心中所顾虑。 “周瑜若想防范我军偷挖地道,必会沿城四周埋设水缸,用以监听城墙之下,是否有挖掘地道的声响。” “以周瑜的智计,应该能想到这一层。” 说到这里,诸葛亮话锋一转,却道: “姐夫对周瑜了如指掌,岂能不知,以周瑜的智计,必会防范我们偷掘地道入城。” “既然如此,姐夫却还要提出这地道之计。” “亮大胆猜测一下,莫非姐夫这地道之计,与寻常地道之计不同,另有玄机?” 萧方笑了。 小舅子到底是卧龙,众人多只能看到第二层,他却至少看到了第四层。 “阿亮说对了,我这一条地道之计,确实与主公所知的地道之计,略有些不太一样。” 萧方微微点头,认可了诸葛亮的猜测。 刘备与众将精神一振,眼眸中再次涌起了浓浓的期待感。 “军师啊,这地道能有啥不一样,不都是往地下挖么?” “难不成你这地道,还能飞到天上去挖不成?” 张飞眼珠瞪得如铜瞪一般,满腹不解的嚷嚷道。 萧方笑了一笑,却道: “我这条地道,当然不可能到天上去挖了。” “不过,我这挖地道的方法,却不太一样,能叫那周瑜无从察觉。” 张飞愣了住。 老刘也好,其余诸将也罢,皆是神色茫然起来。 纵然是诸葛亮,亦是眯起了眼睛,眼神流露出狐疑不解。 挖地道,就要在地下进行土工作业,从人家城墙底下,凿挖出一条通道来。 那你这铁镐铁铲一抡,怎么可能搞不出动静,只要有动静,又岂能让周瑜没有觉察? “军师啊,俺又被你绕糊涂了。” “咱挖地道,总不能用手去挖吧,只有这样才能没动静。” “可这用手挖,咱得挖到猴年马月去啊?” 张飞忍不住又嚷嚷质疑起来。 萧方放下茶碗,羽扇这么一摇,笑道: “这地道当然不能徒手去挖,但咱们挖地道的时候,却可以…” 当下萧方便不紧不慢,将计策一一道来。 大帐之内,立时炸开了锅。 第177章 咱敲锣打鼓唱出大戏!难道我赢麻了?刘备:踏破虎林,活捉周瑜! 所有人眼中的质疑,霎时间烟销云散,化为了惊喜。 “妙啊,这也太他娘的妙了吧!” “俺怎么就没想到呢,那周瑜想监听地下的动静,咱就闹他个天翻地覆,叫他听不见不就成了。” “景略军师,论这些乱七八糟的鬼点子,还得是你啊~~” 张飞满脸的叹服,朝着萧方狠狠竖起了拇指。 诸葛亮亦恍然大悟,啧啧赞叹道: “只用这般看似简单的手段,便能瞒天过海,蒙蔽了周瑜的耳目,姐夫的手段当真是神鬼难测。” 萧方羽扇一扬,自嘲道: “行啦行啦,你们就莫要吹捧我了,我这听着浑身起鸡皮疙瘩。” 说罢又望向刘备,笑问道: “主公,方此计,主公以为可行否?” 刘备这时才从惊喜中回过神来,长吐一口气后,狠狠一拍案几。 “军师此计别出新裁,备料那周瑜绝计不会想到。” “就依军师之计,咱们以地道破城!” … 次日,夜已深。 虎林西门城楼上。 一千余江东军和甲而睡,数千平民百姓,则被赶至了城墙根底下,彼此相拥着御寒。 周瑜则是不敢安睡,又花了一个时辰,对四门城墙进行了一遍巡视。 “都督放心吧,我们士卒和甲而睡,敌军但有夜袭,随时就能起来应战。” “百姓们也都看管在城根下,随时可赶上城墙来做挡箭…咳咳,来助我军守城。” “都督只管回府休息吧,这里有末将在便是。” 陈武一番宽慰,言语中相当的乐观。 周瑜心情这才放松了几分,只觉身子确实也困了,便道: “那我就先回去睡了,你可要守好城池,千万要防大耳贼夜中偷袭。” “但有敌军来袭,即刻派人向我禀报。” 陈武当即应诺。 周瑜再次看了一眼城外刘营,掩面打了一个哈欠,便拄着拐杖往城下而去。 就在他刚刚下城,正上马之时。 “嗵嗵嗵!” 震天的战鼓之声,陡然间响起在了西门之外。 周瑜脸色一变,困意瞬间消失全无,扶着左右士卒吃力的爬上了城头。 城外锣鼓喧天,号角齐鸣,震到人头皮发麻。 毫无疑问,刘备要发动一场夜袭。 “都督,被伱说中了,那大耳贼果然要夜袭!” 陈武指着城外,声音激动的叫道。 周瑜冷冷一笑,面带讽刺道: “吾已将虎林城守成铜墙铁壁,量那大耳贼除了夜袭之外再无他法破城。” “传令下去,叫将士们不得慌张,各守岗位。” “将城墙根下那些百姓,全都赶上来助战吧。” 陈武当即领命。 千余名江东士卒,被从睡梦中叫醒,匆匆赶至城墙布防。 其余各门的守卒,也同时得到示警,纷纷起身赶赴各自的岗位。 城墙根下抱团取暖的百姓,也被士卒们粗鲁的赶上城墙,继续充当肉盾。 周瑜则扶着拐杖,淡然自若的冷眼望着漆黑夜色。 “刘备,我就不信,这天黑了,你就可以不顾你的仁义虚名了。” “我倒要看看,你有没有胆量,对这些个百姓刀箭相向!” 城外,鼓声杀声依旧,震到人头皮发麻。 只是,喧闹了近一个时辰,却始终不见有荆州军逼近虎林城。 江东士卒们紧绷的神经,渐渐松驰了下来。 就连那些原本战战兢兢的百姓,心情也跟着平伏下来,非但不再害怕,甚至有人还打起了磕睡。 震天动地的喧嚣声,陡然间沉寂了下来。 天地复归平静。 所有人都长松了一口气。 “都督,看来那大耳贼还是顾虑仁义虚名,折腾了一个时辰,仍旧不敢来攻城。” 陈武笑转向周瑜,脸上是鄙夷的意味。 周瑜只是微微一笑,随后摆手道: “刘备多半是看到,我们即刻将百姓赶上城头,知道吾早有防备他来袭,便不得不放弃夜袭。” “今夜应该已无事,叫将士们好生休息吧。” 于是号令传下,江东士卒们打着磕睡,重新靠在城垛下和甲而睡。 几千号百姓也重新被驱赶下城头,彼此拥挤在城墙根下入睡。 周瑜则下得城头,一路回往了县府。 盥洗过后,周瑜拖着疲惫的身躯倒在了榻上,总算能如释重负。 就在他闭上眼,刚刚迷迷糊糊中要入睡时。 突然。 战鼓声陡然间从房外传来,瞬间将他的睡意驱散一空。 “哪里来的鼓声?” 周瑜一跃而起,鞋都来不及穿,便一瘸一拐的冲出了房门。 果然城外是鼓声震天,这一次似乎是从南门而来。 “难道大耳贼适才只是试探佯攻西门,实则想偷袭我南门?” 周瑜立时警觉起来,大喝道: “速速备马,吾要赶往南门坐镇。” “传令陈武,调五百人马速往南门增防。” 周瑜困意全无,即刻上马离府,直奔南门而来。 登上南门城楼时,陈武已率五百兵马先行赶到,与南门留守的八百士卒合兵一处。 南门城墙根下的千余百姓,也被赶上了城墙,充当起了挡箭牌。 周瑜强打起精神,喝道: “都给我稳住了,不得慌张。” “本都向你们保证,刘备绝不敢攻城,尔等只需守住岗位,不得擅动便是!” 一千余江东士卒,强行驱散了困意,握紧手中刀枪严阵以待。 “嗵嗵嗵!” “呜呜呜!” “杀杀杀!” 就如西门时一样,城外刘军的声势,不可谓不浩大,甚至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般阵势,俨然刘备已尽起五万大军,要将虎林南门夷为平地。 只是,如西门时那样,荆州兵敲锣打鼓折腾了一个时辰,却依旧不见来攻城。 将近天蒙蒙亮之时,喧嚣声陡然而止。 终于安静了。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不少人甚至站着就已睡着,这鼓声一停反倒是给惊醒过来。 “那大耳贼定见我们防备严密,又知难而退了。” “只是他这一折腾,将士们整宿未睡,实在是困的紧啊~~” 陈武口中抱怨着,跟着打了个哈欠。 周瑜看看城外,又看看满城吹欠连天,困到昏昏欲睡的士卒,忽然间笑了。 “刘备根本就没想过要夜袭虎林,他弄这么大动静,只是为了令我军疲惫不堪。” “我料他随后几日,还会如此折腾,直到扰到我军心士气瓦解,防备松懈之时,他才会肆机发动突然一击!” “我料这必是那萧方手段,无非是疲敌战术罢了。” 周瑜嘴角带着冷笑,推测出了其中玄机。 陈武恍然大悟,不由咬牙骂道: “原来如此,这萧方当真是诡诈阴毒,这般下作的计策,亏他也使得出来!” 骂完过后,陈武脸上又蒙上一层阴影,苦着脸道: “可咱们就算知道这是那萧方诡计,只怕也无可奈何啊,总不能置之不理吧。” “倘若大耳贼几次佯攻中,突然来一次真攻,咱们来不及把百姓赶上城头,被大耳贼破城而入当如何是好?” 周瑜却不以为然一笑。 “那乡野村夫这一计虽阴毒,岂又难得倒本督。” “你传我号令,从今日起将三千将士,分作白天黑夜两班,轮流负责夜中值守。” “其中班值守时,另一班不管城外天崩地陷,都不必理睬,只管大睡便是。” 陈武先是一愣,旋即狂喜。 这两班轮换,便不必担心全军都疲惫不堪,总有半数人马保持清醒,不就能时刻应对荆州军的突袭来袭了么? “还是都督厉害,这么简简单单手段,便破了那萧方的疲敌之计!” “好好好,末将这就去办。” 陈武欣喜若狂,狠狠恭维过周瑜后,便欢欢喜喜的前去传令。 周瑜的目光转向城外,看着渐渐清晰的刘军大营,眼中是自信与讽刺掺杂的冷笑。 “萧方,我早说过,这一次我一定会赢。” “你还有什么诡计,尽管使出来便是!” 于是,三千江东士卒,便如周瑜所说分为两班,轮流值守。 也正如他所料,接下来的七天时间里,每每入夜刘军便是锣鼓喧天,杀声震地。 江东军分为两班值守,便不为所动,只管你敲你的鼓,我睡我的觉。 转眼,已是第八日。 深夜时分。 刘营之内,数万刘军将士,披甲执刃,肃杀而立。 后营处。 刘备和萧方并肩而立,注视着眼前一座军帐。 “启禀主公军师,我三百死士已集结完毕!” 许褚策马而来。 刘备微微点头,挥鞭喝道: “将这顶军帐,掀去了吧。” 左右亲卫即刻动手,迅速将军帐掀去。 只见一处坑道,赫然印入了所有人的眼帘之中。 刘备看着地面上的坑道,感慨道: “军师这瞒天过海之计,当真是精妙绝伦,无声无息间就骗过了周瑜。” “那周瑜作梦也不会想到,咱们就在他脚下,神不知鬼不觉的掘了一条地道直通城内。” 萧方淡笑不语。 这就是他的计策。 每每入夜时便令人马于虎林四门外,轮番的敲锣打鼓,以营造出夜袭虎林的架势。 实则陈到亲率一队人马,趁夜于后营内挖掘地道,穿越西门城墙,直通城内。 周瑜虽然在城墙下扎下大缸,监听地下的动静,却被地面上的喧嚣掩盖,根本无从察觉。 而陆逊送来的虎林城布局图,则能确保陈到这条地道,准确无误的挖进城内任何一处位置。 周瑜将士卒全部部署于城头,又将满城百姓皆是赶至了城墙,造成了城内空无一人,也使得地道出口掘开时,不会为城内人所发现。 “主公,该是拿下虎林,送周瑜上路的时候了。” 萧方提醒道,眉宇间一道寒芒涌现。 刘备收起感慨,遂正色喝道: “许仲康听令,吾命你率三百死士,即刻由地道潜入虎林城。” “举火为号,出其不意夺取西门,放我大军入城!” 许褚慨然领命,当即抄起大刀,头一个跳进了地道。 三百许家虎士,毫无犹豫,尽皆紧跟而入。 片刻后,三百虎士便已消失在地道中。 刘备拨马转身,如刃的目光,射向了虎林西门。 “诸将听令,但见西门打开,即刻随我杀进去!” “今晚,吾要踏平虎林,活捉周瑜!” 第178章 这就是人心!我又输给了那萧方?吾已等你多时,你插翅难逃! 西门城楼上。 陈武正扶剑而立,略显疲惫的眼神,狐疑的望着夜色中的城外。 今晚气氛有些不对劲。 按照前几日的推算,此刻城外的刘军,应该已开始了敲锣打鼓的疲敌战术,甚至已经是敲过了两轮。 可今晚的城外,却出奇的安静,刘军一反常态并未来发动袭扰战术。 “难不成,刘备知道了我军应对战术,自觉无趣便放弃了来袭扰?” 陈武心中如此猜测,脸上的狐疑渐渐散去,嘴角扬起一抹讽刺。 “看来这一次,那萧方终于不是周都督对手,多半已是束手无策了。” “也好,总算能安安生生的睡上一晚了。” 陈武冷冷一笑后,便打了个哈欠,走向了城下。 临行之前,则是吩咐值守的将官,务必要保持警惕,倘若刘军真的来攻,即刻通报周瑜与他。 就在陈武打着哈欠,打算下城回营房休息时。 前方主街上,脚步声响起,一队黑漆漆的人马向西门而来。 陈武眼神掠过一道警觉。 城中三千兵马,皆被周瑜安排在了四门之上,所有百姓也被赶上了城头。 可以说虎林内城里,已是空无一人,甚至连名巡卒也没有安排。 眼前这队人马,又是从何而来? “该不会是周都督不放心西门,临时又从别门抽调了一队兵马前来吧…” 陈武旋即又如此猜测,眼中疑色自行压了下去。 这也是他所能想到,唯一合理的解释。 不然呢,难不成眼前这队人马,还是刘军不成? 虎林可是如铁桶一般,除非刘备的人马长了翅膀,否则怎么可能出现在城内? “来的是谁的部曲,是周都督叫你们来增防西门的吗?” 陈武便放下了戒心,高声喝问道。 没人回答。 为首那员将官,反倒是加快了步伐,向着他大步流星而来,几步间已冲至了眼前。 这反常举动,终于令陈武再次警觉起来,下意识的按住了刀柄。 借着火光,来者的面容隐约已看清楚。 那是一张陌生的面孔,从未曾见过。 “你是谁的部将,我怎不识得?” 陈武沉声喝问道。 “吾乃许褚是也!” “江东鼠贼,纳命来!” 那铁塔般的武将,一声如雷咆哮,手中长刀挟着雷霆万钧之力,当空狂斩而来。 陈武愣了住。 许褚…那不是刘备的部将吗? 刘备的部将,怎么会出现在虎林城吗? 愣怔过后,陈武骇然变色,眼珠爆睁到如同见鬼般。 等他反应过来时,那一柄黑漆漆的长刀,已如死神镰刀斩劈而至。 “不好——” 陈武一声惊呼,急是举刀抵挡。 为时已晚。 许褚的武艺本就远在他之上,何况还是这猝不及防的突然一击。、 他刀式未出,许褚刀锋已当头斩下。 “咔嚓嚓!” 伴随着一声撕裂巨响。 陈武瞬息间被从头到尾,从中劈成了两截。 一招秒杀。 左右的江东士卒,一个个都被这一幕看懵了。 突然间冒出一人,二话不说,就把自家的主将给斩了? 这是困到犯了迷糊,眼睛产生了幻觉不成? 一时间,百余号江东卒竟是僵在原地,一个个目瞪口呆,无人反应。 “拒住城门,将土石掀开,放我大军入城!” 许褚口中厉喝着,手中血刀顺势又是横扫而出。 几名倒霉的江东卒,还没反应过来时,便被人头斩落。 身后三百士卒轰然而动,如出笼的野兽一般,一拥而上夺下了城门。 直到此时,江东士卒才猛然惊醒。 “敌军杀进来啦!” “陈将军被杀了,敌军夺了城门!” “西门失守了,快逃吧!” 惊恐的尖叫声,霎时间此起彼伏,城上城下的江东军,陷入一片大乱。 得知陈武被杀,军心士气原本就不高的江东卒,顿时乱了方寸,大部分人是轰然四散。 有部分江东卒,鼓起勇气试图夺回城门,却被这精锐的许氏虎士,顷刻间杀得鬼哭狼嚎,落荒而逃。 西门的江东守卒,转眼已是土崩瓦解。 许褚便分兵拒住城门,其余人马则抄起工具,疯了似的狂挖堵门的土石。 而这时。 那些蜷缩在城墙下的虎林百姓,皆已被惊醒,终于看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这是那位刘使君的奇兵,神兵天降出现在了虎林城内,要迎接刘使君大军入城。 “是玄德公的人马,我们有救了!” “快,大家快帮忙打开城门啊!” “玄德公大军入城,才能解救我们啊~~” 惊喜的大叫声此起彼伏,虎林百姓们一涌而上,竟是帮着许褚挖掘起了堵门的土石。 许褚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些疯狂的百姓。 他原本以为,这些百姓是上前来阻止他掘开城门,已做好准备杀几人来震慑,将这些百姓吓退。 却没料到,百姓们不是阻挡他们,反过来竟是来帮他们掘门。 甚至比他们还要卖力。 “这便是人心向背么…” 恍然明悟的许褚感慨唏嘘,举起的长刀也放了下去。 众人协力,用不得多长时间,便将封门土石尽皆掀去。 城门轰然大开,吊桥跟着落下。 一道烽火升起在了城楼之上。 很快,城外便是地动山摇,数不清的刘军将士,如潮水般灌入了虎林西门。 城楼上,“刘”字旗徐徐升起。 … 县府内室。 周瑜躺在榻上还在辗转难眠,思绪翻滚如潮。 “袁术那厮必会落井下石,对伯符提出极为苛刻的条件。” “以伯符的性情,就算忍辱负重也断不会毫无底线,多半是会讨价还价,至少得拖上一月袁术大军才会南援。” “我如今破了那萧方的疲敌战术,料想他再无花招可用,我再坚守一个多月,应该不在话下吧…” “等到伯符率孙袁联军抵达解围之时,我便能重得伯符信任,我依旧是江东谋主…” 周瑜嘴角上扬,面带着笑意,在幻想中沉沉睡去。 “砰!” 房门被陡然间推开。 “公瑾,公瑾!” “刘备攻陷了西门,敌人杀进咱虎林城了!” “西门失守,刘备杀进来了!” 从兄周晖颤声大叫,满脸惊慌的冲了进来。 睡梦中的周瑜猛然惊醒,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兄长,你说什么?” 周瑜睡意全无,脸上是无尽惊愕,抓住自家从兄激动的喝问。 “公瑾啊,西门失守,敌军杀进了虎林!” “我们完了,我们完了啊~~” 周晖声音沙哑,已近乎哭腔。 周瑜脑子嗡的一声作响,眼中迸射也无尽的愕然,仿佛听到了这世上最匪夷所思之事。 “这不可能,西门有士卒值守,刘备纵然不顾那些百姓,夜袭强攻,又岂会这么快攻陷?”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周瑜头摇到拨浪鼓一般,怎么也不愿相信。 周晖一声长叹,苦着脸道: “刘备并没有不顾百姓强攻,是他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令一队人马潜入我虎林城。” “是这队人马,从内部杀了西门一个措手不及,将陈武一举斩杀,才夺了西门啊!” 周瑜再次僵住。 这一次眼珠爆睁欲裂,原本的匪夷所思眼神,此刻已变成了无尽骇然。 “这更不可能,兄长伱是糊涂了吗?” “我四门皆如铁桶一般,刘备的人马怎么可能潜入我虎林城?” “除非是他们长了翅膀,否则绝无可能~~” 周瑜嘶哑激动的冲着周晖大叫。 周晖却苦着张脸,摇头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可刘备的人马就是潜进了虎林,我也想不通他是用了什么手段啊?” 周瑜再次僵住,思绪飞转,万千个猜想在脑海中涌过。 唯一的可能,便是刘备暗中挖掘了地道入城,方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派奇兵潜入虎林。 可挖掘地道,势必要在地下大兴土工,他早已在城墙根下,埋设了地缸时刻监听,怎么会这么多日都无察觉? “这说不通,刘备不可能挖了地道。” “可他不挖地道,又是用了什么手段?” “莫非萧方那乡野村夫,又使了什么我不曾想到的诡计不成?” 周瑜喃喃自语,不断的摇头,已然方寸大乱。 “公瑾啊,别再去想了,敌军入城已成定局,虎林失陷也已成定局!” “咱们该怎么办才好,难不成咱们兄弟,都要死在这里吗?” 周晖抓住周瑜,悲凉慌张的叫道。 周瑜蓦然被唤醒,如遭重锤在心头狠狠一击,滚滚郁血跟着便顶向了嗓子眼。 “我可是跟伯符立下军令状,一定会为他守住虎林!” “这才短短几日便城池失守,我还有何面目去见伯符啊——” 周瑜悲声大叫,绝望之下拔剑在手,便要自刎。 周晖吓了一跳,忙将周瑜拦住,苦苦劝道: “公瑾啊,你不能自寻短见啊,你若是死了,我们该怎么办?” “江东皆为庸才,伯符若失了你为他出谋划策,江东焉能守得住啊?” “公瑾,就算再忍辱负重,你也要活下去才是!” 或许是还心存一丝生念,又或许是周晖的劝说起了效果,周瑜手中长剑终究还是放了下来。 悲愤片刻后,周瑜一咬牙: “兄长你说得对,伯符不能没有我,我还不能死,为了伯符的霸业,我必须要活下去!” 说罢周瑜挣扎着起身,厉声道: “兄长,速速集结剩余兵马,我们从东门突围!” 周晖看到一线希望,却又道: “可四面皆是刘备的围营,我们只余下不到千余人马,如何能突得出去?” 周瑜却冷哼一声,自信道: “刘备必会将主力集结于西门,其余各门兵力定然空虚,我们抱着必死决心突围,未必不能冲出去!” 周晖一想也对,眼下也别无他法,只得依令行事。 当下周瑜一行便匆匆离府,抢在刘军杀入县府之前赶至东门。 会合了东门数百守军,不到一千余江东军,便打开城门,随着周瑜向东落荒而去。 身后杀声越来越远,正前方的刘军东面围营已隐约可见,借着通明的灯火可见,营墙一线除了值守兵马外,并无重兵驻扎。 “公瑾,果然如你所料,刘备东营空虚,咱们有机会杀出去啊!” 周晖脸色转阴为晴,欣喜的叫道。 周瑜暗松一口气,嘴角扬起些许讽: “那个萧方终究是百密一疏,若换作是我的话,必会在东营也布下重兵,介时我岂非插翅难——” 一个“逃”字未及出口。 战鼓声骤然响起,打破了刘营上空的宁静。 千余火把点燃,将刘营照亮到耀如白昼。 刺眼的火光射来,周瑜本能的举臂遮挡,奔逃中的千余江东士卒,也纷纷停下了脚步,拥挤在了原地。 片刻后。 周瑜心脏狂跳,缓缓放下手臂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一张脸,已然僵硬定格在了绝望的刹那。 原本兵力空虚的刘营,此刻已是乌压压布满了刘军士卒,近有上万人之众。 营门大开,士卒们裂开一条通道。 刘备扶剑策马,缓缓步上前来,马鞭向前一指: “周瑜,我景略军师早就算定,你不敢与虎林共存亡,必会从东门出逃。” “吾已在此等你多时,今晚你是插翅难逃!” 周瑜马鞭脱手而落,整个人如丢了魂魄般,目光呆滞的僵在了马上。 第179章 疯了吗,连兄弟你也杀?奉行仁义是对的!周瑜,终于跪了刘备! 刘备! 刘备竟然亲自坐镇东营,等着他送上门来? 听其所说,竟是萧方料定他会弃城东门,所以才叫刘备亲自来截击他? 他的一举一动,皆在萧方的意料之中。 这场斗智,还是以他失败而告终! “为何,这到底是为何啊?” “苍天无眼,为何我就赢不了那乡野村夫一次?” “苍天啊,你何薄于我周瑜——” 此时的周瑜是万念俱灰,悲凉愤慨,竟是仰天悲问起来。 他在悲问,身后的江东士卒们,却早已精神崩溃,一个个惶恐如惊弓之鸟。 溃散开始。 刘备还未下令进攻,一千余江东卒,便如受惊的羔羊,四散而逃。 “公瑾,我们该怎么办,怎么办啊?” 身后周晖恐慌激动的叫道。 周瑜从悲愤中稍稍清醒,喷火的目光射向了前方,眼神中似乎已涌起某种决然。 “虎林已失陷,我们已无路可走!” “冲上去,赌上性命冲出一条血路,我们才有一线生机!” 周晖懵了。 一千兵马已溃散的只余五百余人,对面的敌营中,可是有近一万余兵马。 这不是以卵击石嘛。 周晖不敢动,残存的五百江东士卒,也是战战兢兢无人敢动。 只有周瑜一人,嘶哑抓狂般的挥剑大叫。 “此贼还要垂死挣扎,看来是不撞南墙心不死。” “主公,让我来收拾他吧。” 甘宁拨马上前挡在了刘备跟前,手中铁戟一横,一身杀意弥散。 刘备微微点头,遂马鞭一扬: “兴霸,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甘宁提一口气,厉喝道: “全军听令,随我杀尽江东鼠贼,活捉周瑜!” 甘宁一夹马腹,手提血戟,呼啸而出。 身后刘军将士,如潮水般涌出大营,向着几百江东残兵袭卷而上。 “杀尽江东鼠贼——” “活捉周瑜——” 震天的咆哮声,吞噬了天地间一切的声音。 面对着如此辗压之势,还未逃的五百江东士卒,精神意志终于也被击垮。 他们惊叫着,悲嚎着,丢盔弃甲是望风而溃。 “公瑾,我们不可能突围得出去!” “不如就降了那刘备吧,唯有如此才能保住性命~~” 周晖精神已然瓦解,竟然丢下了兵器,翻身下马想要伏地请降。 周瑜惊呆了。 眼前这人,可是周氏子弟,是自己的从兄啊。 竟然贪生怕死到在这生死时刻,为苟活性命,去向刘备屈膝投降? “你贪生怕死,背叛伯符,伱不配为我周氏子弟!” 周瑜勃然大怒,手中长剑朝着自家兄长狠狠斩下。 伴随着一声惨叫,周晖倒在了血泊之中。 他回过头来,见是周瑜对自己下杀手,震惊痛苦的脸上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你…你竟对自家兄弟…兄弟…” “背叛伯符者,皆当死!” 周瑜咬牙切齿一声怒骂,又补上了一剑。 心脏被应声洞穿,周晖闷哼一声,带着悲愤一命呜呼。 那喷出去的鲜血,也溅了周瑜一脸,将他从狂怒中泼醒。 “我不能死在这里,更不能落在大耳贼手中,我得走!” 周瑜眼珠转了一转,急是拨马转身,又向北而去。 “刘备的重兵皆在东营,北营应该兵力空虚,我只要穿过他围营间隙,逃至江边,随便扎一艘筏子就能顺流而去…” 周瑜脑海之中,还在打着最后的如意算盘。 就在这时。 前方雷声滚滚而至。 乌压压的黑色铁骑,从黑暗中冲了出来,截住了他的向北之路。 西凉铁骑。 是张绣所统的西凉铁骑,从北面截杀而至! 周瑜蓦的勒住坐骑,望着眼前滚滚而来的铁骑,眼中残存的希望在这一刻化为了乌有。 原来刘备竟在北面方向,还布下了铁骑。 这是织下了一面天罗地网,当真是要让他插翅难逃啊。 “难道我周瑜,今日当真要命丧于此吗?” 周瑜眼中已浸出悲愤的泪光,浑身为无尽的绝望所包裹。 就在他悲凉无限时,前方张绣已纵马拖枪,如疾风暴雨般呼啸而至。 面有伤疤,一条瘸腿,还身着金甲… 张绣一眼便认出了周瑜,霎时间眼眸充血,兴奋如狂。 这泼天的大功,就这么掉到眼前了,岂能不收? “张绣在此!” “周瑜狗贼,哪里逃!” 张绣一声咆哮,纵马提枪,便杀奔而上。 手中一柄银枪,卷起狂风暴雨之势,朝着周瑜轰刺而来。 周瑜也不知何来的勇气,竟是一咬牙,拔剑在手,朝着张绣便奋然斩去。 这一斩,已是用尽了他生平之力。 可惜,他终究不过一智将,武艺太弱了。、 剑式还在半路时,张绣一枪如电而至,贯穿了他的肩膀。 周瑜一声惨叫,诺大的身形竟被从马上轰刺了出去,被张绣挑翻在半空,狠狠的掷了出去。 … 天光放晓,第一缕晨光从东方升起,照亮了虎林城头。 城内城外的杀声喊声,此刻已归于平静。 这场夜袭战,以虎林易手,江东军全军覆没而收场。 当刘备与萧方并肩策马,踏入虎林城时,提前已得到安抚的虎林百姓,早已守候在街道两旁。 见得刘备入城,众百姓纷纷伏跪于地,山呼海啸的感激之声此起彼伏。 “这是…” 看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老刘有些措手不及。 许褚则纵马上前,拱手道: “启禀主公,这些百姓是感激于主公没有强攻虎林,从周瑜手中救下了他们的性命,所以才自发前来迎接拜谢主公。” “末将奇袭西门时,也是这些百姓自发出力,帮我们将封门的土石掘去。” 刘备这才恍然大悟,明白了原由。 看着伏拜的百姓,老刘似乎是看到了民心的力量,心中暗自欣慰。 此情此景,令他越发坚信,自己奉行仁义是正确的选择。 登上东门城楼,虎林城尽收眼底。 回头东望,滚滚长江如玉带般东去,仿佛整个江东大地,已在向他招手。 “攻取虎林,此去江东便是一片坦途。” “方估摸着此时那小霸王,还在跟袁术讨价还价,以为周瑜能为他拖住主公。” “主公便挥师东进,直奔江东,给孙策一个惊喜吧。” 萧方一席话,听得刘备豪情万丈,不禁豪烈大笑。 于是便传下号令,命尽取酒肉犒劳三军将士,于虎林休整两日,便会合了北上的太史慈所部,水陆大军直取江东腹地。 脚步声响起,张绣踏上了城楼。 “禀主公,末将于北营奉命截击,成功活捉周瑜!” “请主公发落!” 张绣禀上了功劳。 生擒周瑜! 刘备眼中霎时间涌现惊喜。 江东第一智将,孙策的谋主,鄂山一战险些将他算计到全军覆没之人。 今日,终于是插翅难逃,落入了他手中。 “此战,仲康为首功,文锦为次功也!” 刘备大赞,当即论功封赏。 张绣领赏拜谢,尔后喝道:“来人啊,将周瑜那厮,给主公押解上城!” 号令传下。 片刻后,伴随着一阵骂骂咧咧,半身血梁,披头散发的周瑜,被士卒架上了东门城楼上。 周瑜拼命想强撑起身体,就是不肯跪下。 张绣见状,上前一步,虎掌往周瑜肩头狠狠便是一摁。 周瑜肩膀本就受伤,再加上张绣何等力量,霎时间痛入骨髓,再也支撑不住,膝盖一软扑嗵便跪了下来。 曾经的江东美周郎,现下却以这副狼狈模样,跪在了刘备跟前。 骄傲如他,怎受得了这般屈辱,疯也似的挣扎,不顾剧痛也要站起来。 张绣却如摁着小鸡仔一般,轻轻松松将他摁到膝盖钉死在地。 “刘备,我虽败于你,你焉敢辱我~~” 周瑜脸色憋到通红欲炸,只得抬起头来,满面悲愤的冲着刘备怒叫。 老刘是何等气度,根本不屑于做羞辱俘虏这等事,若是换成是旁人,也就拦下了张绣,由着他起来。 但眼前人却是周瑜。 一个将虎林满城百姓,视若刍狗,充当肉盾之徒。 一个让老刘深为愤怒,亲口下达了杀令之人。 对于这样一个人,老刘纵然再有气度,也不会屑于滥用在其身上。 于是。 刘备便任由张绣将周瑜摁跪于地,冷冷喝问道: “周瑜,你今日落于我手中,还有什么话可说!” 话音方落。 一旁张飞已看不下去,骂道: “兄长跟他还废什么话,直接将这厮砍了便是,难不成兄长还等着他求降不成!” 一句“求降”出口,周瑜身形一震,仿佛受到了莫大的刺激,突然间也不挣扎了,而是放声狂笑起来。 笑声中,充满了讽刺的意味,好似张飞适才所说的话,乃是说了一个莫大的笑话一般。 张飞眼珠瞪圆,看着突然大笑的周瑜,眼神颇是困惑,心想这厮莫不是疯了不成? 笑声戛然而止。 周瑜虽双膝跪地,却高昂起头,以轻蔑的目光看向刘备,傲然道: “这真是天大的笑话!” “我周氏世代公卿,我乃当世名士,你刘备不过一织席贩履之徒,也配我周瑜向你求降?” “这天下间,配做我主公者,唯有孙伯符一人!” 第180章 天命在刘不在孙!周瑜遗言:既生瑜,何生方!我要会猎于吴! 周瑜这是在公然藐视刘备! 刘备眉头一皱,眼中一道怒色燃起。 “你还敢瞧不起俺兄长,你算什么东西!” 张飞却立时被激怒,不等刘备发话,冲上去朝着周瑜就是一拳头。 一声拳头到肉的闷响。 周瑜的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记铁拳,惨叫着一声栽倒在了地上。 周瑜趴在地上,眼前一片眩晕,半晌方才回过神来。 霎时间,无尽的羞愤怒火,便焚身而起。 堂堂江东谋主,名门公子,竟被这么个屠户匹夫,一拳打翻在地。 此生何曾受过如此羞辱! 周瑜眼珠爆睁,爬将起来,就想要冲着张飞怒骂。 “周瑜!” 萧方一步上前,将他厉声喝断。 “我主虽出身寒微,却依旧乃汉室宗亲!” “孙策之父孙坚,却不过一县中小吏!” “我主以施仁义于百姓,行王道令豪杰宾服,你主孙策却不过一嗜杀成性的疯狗,江东士民对他恨之入骨者不计其数!” “从鄂山到虎林,孙策更是被我主杀到溃不成军,不惜厚颜无耻认袁术为父以求其出兵相救。” “孙策他连给我主提鞋都不配,伱也敢将他与我主相提并论?” “这才是天大的笑话!” 萧方字字如刀,将孙策底裤扒了个干干净净。 周瑜更被怼到脸色憋红,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眼珠几乎要迸射出来。 “你自诩名士,却将虎林百姓视若草芥,将他们充当挡箭牌为你守城!” “孙策与你倒是臭味相投,他那等暴戾无耻之主,只有你这种人才配为他效忠!” “所以你莫要自作多情,以为我主会对你礼贤下士,招揽于你。” “因为你根本不配做我主之臣!” 萧方又是一记暴击,将周瑜的所做所为也揭穿。 周瑜被怼到无言以对,只觉心中滚滚怒血,一股接一股的往嗓子眼里涌去。 “你,你,你——” 恼羞成怒的周瑜,颤巍巍抬起手来,怒指向萧方。 不等他开口反驳时。 刘备却已一摆手,厉声道: “吾当日曾说过,你将自己的子民视为草芥,用他们的性命来做挡箭牌,吾破城之后,便必定杀你!” “周瑜,有何遗言,现在就说吧!” 周瑜身形一凛,满腹的怒火,被刘备这冷冰冰一席话,瞬息间泼灭。 他蓦然间才会意过来,刘备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招降他,只是他一厢情愿罢了。 生死当前,原本激亢的周瑜,现下却忽然变的虚弱无力起来,狰狞的眼神也为苍凉绝望取代。 “成王败寇,不过一死而已,没什么大不了。” 周瑜一声长叹,目光却再次转向了萧方。 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问道: “若我所料不错,你就是那萧方?” 这一刻,周瑜反倒出奇的冷静了下来。 他想要在临死之前,看看自己到底是输给了谁,到底又是谁将自己逼上了如今的绝路。 “不错,我就是萧方。” 萧方负手站在周瑜眼前,坦然承认。 原本神色平静下来的周瑜,陡然间攥紧了拳头,再次咬牙切齿起来。 那血丝密布的眼珠,死死的盯着这俯视自己的年轻人,仿佛要将对方活活瞪死一般。 萧方。 眼前这人就是萧方了。 一次次识破了他的计谋,一次次算计到他颜面扫地。 从鄂山一战到柴桑一战,直至如今的虎林之战。 每一次,无论他的计策有多天衣无缝,在这个人的眼中,皆是无处遁形。 他就如同一个三岁小孩,被这个人随意的拿捏,随意的戏耍。 直至今日,令他尊严丧尽,沦为了刘备阶下囚的绝境。 此时此刻。 那个仿佛上天所降,专门来收拾他的克星,就这么高高在上的站在他眼前,俯视着他的凄凉狼狈。 “萧方,你个乡野——” 周瑜是怒不可遏,张口便想要怒骂。 只是“村夫”二字,将至嘴边之时,却还是咽了回去。 骂又有何用呢。 智不如人,输了就是输了,这般破口大骂一番也于事无补,无非是给天下人徒增笑料罢了。 念及于此,周瑜只得连吸几口气,强压下了怨恨。 再次抬头望向萧方,沉声道: “你们那一路潜入我虎林城的奇兵,必定又是你的手笔。” “我想知道,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他是想死个明明白白。 萧方自然没必要再隐瞒,便淡淡道: “自然是挖了一条地道,从地道中潜入了虎林城中,不然总不能是飞进去的吧。” 地道? 周瑜眼神迷茫然起来。 原本以为,萧方必是使出了什么天马行空的妙计,却不想竟然只是简简单单一条地道。 “不可能!” “我在城墙根下埋有地缸,时刻监听地下,就是防着你们偷挖地道!” “你绝不可能是以地道计破了我虎林!” 周瑜不假思索,即刻否定了萧方的回答。 萧方却一笑,反问道: “我当然知道,以你周瑜的智计,必然会在城墙根下埋有地缸监听。” “不过这八日以来,我们天天敲锣打鼓,你又如何监听呢?” 周瑜神色一凛,眼中再度茫然起来。 这几日发生的种种,一一浮现于眼前。 “敲锣打鼓,敲锣打鼓…难道说!” 周瑜喃喃自语片刻,蓦然间脸色陡然大变,难以置信的猛看向萧方。 他终于明白了。 刘备一连八天的敲锣打鼓,根本不是他所猜想的什么疲敌战术,而是瞒天过海之计。 当城外的刘军在锣鼓喧天之时,地下的刘军,却在秘密的挖掘一条地道。 那震天的杀声鼓声,正好掩盖了地下的动静,令他埋于城墙根下监听的大缸成了摆设! 这才是萧方真正的计策。 “原来是这样,竟然用这等手段,来掩护挖觉地道?” “我还自以为是,以为他这是疲敌战术!” “愚蠢啊,我竟如小丑般,又一次被他戏耍?” “我周瑜真的是与人在斗智吗?” 周瑜身形如虚脱一般,无力的瘫跪在了地上。 再次看向萧方的眼神,已为惊悚恐惧所取代。 此刻,他已经彻头彻尾,完完全全的被萧方给打垮,从内心深处的投子认输了。 “伯符啊伯符,我们都错了,完完全全错了。” “你并不是天命在身,我周瑜也不是再世张良。” “刘备得这般神人辅佐,他才是真正的天命在身。” “汉朝气数未尽,气数未尽啊…” 周瑜仰望苍天,发出了一声绝望而无助的悲叹。 刘备目光冷决,摆手喝道: “将此贼拖去,斩首正法,以震慑江东宵小!” 士卒们一拥而上,便将周瑜架了起来。 此时的周瑜已是接受了死亡的事实,不作任何抵抗,便任由着士卒们将他架走。 很快。 周瑜便被摁在了断头台上,面朝向了虎林城内。 此时城中百姓闻讯,皆已是拥挤而至,想要一睹周瑜的下场。 当他们看到周瑜将要被斩首之时,无不是欣喜若狂,为之拍手喝彩。 “若无那萧方,天下谁人是我周瑜敌手。” “此时此刻,恐怕我早已为伯符打下荆州,实现了他全据长江的霸业!” “伯符啊伯符,非是我周瑜无能,实是我生不逢时,遇上了萧方这个克星啊。” “苍天无情,既生瑜,何生方!” “既生瑜,何生方啊——” 绝望悲凉的叹息声,响起在城楼之上。 周瑜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刀斧手往大刀上喷一口酒,高高举起大刀,在无数上期盼的目光注视下,那一柄大刀奋然落下。 “咔嚓!” 大刀落下。 周瑜人头落地。 城门之下,观刑的虎林百姓们,爆发出了山呼海啸的喝彩声。 不远处。 刘备看着周瑜人头落地,轻叹道: “此人确乃当世奇才,对孙策亦是忠心耿耿,将他尸首缝合,以礼下葬了吧。” 老刘到底是雄主气度,虽杀周瑜,却仍旧给了他公正的评价。 刘备与萧方转过身来,目光迎着朝霞向东望去,江东山河已一览无遗。 老刘抬向东一指,豪然笑道: “景略,速传密信给伯言吧。” “我刘备已如先前约定,兵临江东,与江东众豪杰会猎与吴!” 第181章 你是最大罪人!求和没戏,给吕布当弟弟吧!三方势力,会战江东! 江东,历阳。 昏暗的府堂内,孙策正脸色阴沉,听着张昭汇报着再次出使寿春的成果。 上次张昭带回的三个条件,险些没把他给气吐血。 送兄弟往寿春做人质,勉强还能接受。 可袁术竟然猖狂到,要令他巴巴的前往寿春,厚着脸皮拜袁术为义父? 我颜面何在? 你当我是吕布那四姓家奴么,说认爹就认爹? 最令孙策震怒的则是,袁术当他义父还嫌不够,竟然还想娶他的寡母,做他的继父! 简直是欺人太甚! 这要是答应了,把母亲吴氏送往寿春给袁术做妃,如何对得起孙坚在天之灵? 他这小霸王,只怕顷刻之间,就要成为天下人耻笑的对象了。 孙策自然是不可能答应,当场大发雷霆,将张昭骂了一通,令其即刻再往寿春,与袁术讨价还价。 或许是孙策向张昭保证,周瑜必能守住虎林一到两个月,这使得张昭多了几分底气,态度变的强硬了许多。 一番讨价还价后,袁术终于做出了让步。 送兄弟往寿春做人质的条件不变,纳吴氏为妃一事可暂缓。 孙策依旧要拜袁术为义父,但不必再往寿春,可等到袁术御驾亲征,大军兵临长江之时,孙策再前去拜认义父不迟。 “袁术这老狗,他也配让我孙策认他为义父?” “我若是答应了,岂非跟那吕布一样,为天下人不耻!” 孙策听罢张昭的汇报,拳头击打着案几,脸上依旧是不满。 张昭叹了一声,却道: “袁术说了,这是他最后的底线,主公无论如何也必须拜他为义父。” “昭已经尽了全力,只是袁术受那杨弘所惑,始终不肯再让步。” 孙策拳头紧握,脸色阴沉,陷入纠结之中。 轻咳声响起,鲁肃站了出来。 “袁术开出的条件,实在是太过苛刻,主公若然答应,实在有损主公尊严。” “肃还是那句话,与其受辱于袁术,主公何不向那刘玄德求和?” “以那刘玄德的气量,断不至于似袁术这般折辱主公。” 鲁肃眼见孙策犹豫,便再提向刘备求和之事。 孙策这一次并未当场否绝鲁肃,而是指尖敲击着案几,眉头深锁沉吟不语。 显然,他是在权衡着,究竟哪一条路,对自己声名尊严打击最小。 “伯符你乃孙文台之子,岂能学吕布那三姓家奴,认他人为父,何况还是袁术那汉贼?” “倘若你真这么做了,如何对得起文台先公在天之灵,对得起孙家列祖列宗!” 一个愤怒的声音响起,一位须发半白的老将,满面愤怒的踏入了堂中。 “德谋老将军!” 孙策脸色一变,下意识的便站起身来相迎。 那老将正是程普,江东三老将之首,也是资历最老的一个。 三位老将之中,也只有他在众人之前,敢直呼孙策表字。 原本的程普,乃是辅佐孙权镇守金陵,闻知孙策向袁术请降后,便从金陵赶至了历阳。 慑于程普的威信资历,张昭,鲁肃等谋臣武将,纷纷起身相迎。 “张子布,伱枉为我江东文官之首,怎能向伯符献上这等令他为天下人耻笑的馊主意!” “老夫看你根本是心思不纯,想借机投靠袁术,另谋新主!” 程普如铁塔般立在张昭跟前,劈头盖脸就是一通斥责。 张昭被怼了一鼻子灰,想要辩解却不知如何解释。 程普转过头来,又怒瞪向鲁肃: “还有你,鲁子敬,你出的又是什么蠢主意!” “伯符乃孙文台之子,堂堂江东小霸王,你竟然让他去向一织席贩履之徒求和?” “你置伯符的威名何在,你是想让那帮江东宵小看他笑话不成!” 鲁肃也被劈头盖脸一通斥责。 他比张昭资历还浅,面对程普的怒怼,更不敢吱声,只得尴尬的低下了头来。 教训完二人后,程普转向了孙策,脸上浮现出慷慨无畏之色。 “伯符啊,文台先公横扫天下,不曾怕过任何人,不曾向任何人低头!” “你是孙文台的儿子,如今更是江东之主,岂能向那刘备求和,更不该向袁术请降。” “莫说刘备还未攻陷虎林,就算是他破了虎林,当真兵临江东了,咱们又有何惧。” “当年寄袁术篱下的屈辱,你还没有受够么,反正老夫是受够了!” “这一次,老夫宁可站着死,也绝不跪着生!” 听得程普一番慷慨激昂之词,孙策不免心生几分汗颜,只得端起汤茶呷上几口以掩尴尬。 “德谋老将军言之有理,其实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愿受刘备和袁术的羞辱。” 孙策无奈一叹后,又问道: “那依德谋老将军之见,我们现下该如何应对眼前局面。” 程普手一摆,豪然道: “还能怎么应对,伯符你自然是带着咱们,跟那大耳贼血战到底,大不了就是一死罢了。” 孙策剑眉一皱,不禁沉默下来。 原以为你程普说了一堆慷慨激昂之词,会有什么更高明的应对之策,搞了半天就是让他跟刘备死磕。 “德谋老将军啊,以我现有兵力,与——” 孙策正要诉苦,让程普认清现实时。 部将宋谦疾奔而入,神色慌张的半跪在地。 “启禀主公,西面急报。” “刘备于两日前攻陷虎林,陈武战死,周都督突围不成为敌所擒,已被刘备斩首示众!” “刘备统五万水陆大军,已顺江东下,正直奔我江东而来!” 孙策整个人僵了。 张昭愕然变色,鲁肃神色大变。 就连适才慷慨激昂的程普,亦是面露惊色。 死寂一瞬后,堂内炸开了锅。 “虎林竟然这么快失陷了?这才几天功夫啊。” “那周瑜不是立下军令状,说他能守虎林至少两月吗?” “虎林失陷,刘备大军顷刻间就能兵临江东,我们可该如何抵挡啊?” “主公就不该用那周瑜啊!” 众将轰然炸裂,各种惊恐的议论声是此起彼伏。 这些议论声中,对孙策再次错用周瑜的抱怨,并不在少数。 孙策拳头渐渐握紧,脸形开始扭去,渐渐爆睁的眼珠里,震惊的眼神已渐渐为愤怒和极度的失望所取代。 “周瑜,你误我!” “我早该知道,你不堪大用,我就不该再次信你!” “我江东基业若失,你就是最大的罪人,你死不足惜~~” 孙策陡然间爆发,将案几掀翻在地,愤怒失望的破口大骂起来。 孙策大怒,众将反而不敢再吭声,皆是安静了下来,战战兢兢的看着他大发雷霆。 骂了不知多久,直到骂到气虚力尽之时,孙策才一屁股跌坐下来。 “那刘备,他到底是怎么攻下虎林的?” 孙策有气无力的抬了抬手,目光射向了宋谦。 脾气发过后,他才想起了这可疑之处。 要知周瑜当初请缨之时,可是胸有成竹,声称要利用刘备仁义的软肋,拿虎林百姓做挡箭牌,令刘备投鼠忌器,不敢攻城。 正是因为周瑜这道计策,他才决定再信周瑜一次,将镇守虎林的重任交给了周瑜。 宋谦这才回过神来,将虎林失陷的前因后果,匆忙道了出来。 孙策脸上的愤怒与失望,渐渐化为了愕然,眼神中充斥着难以置信之色。 “区区一条地道之计,竟然能被那乡野村夫,玩出这般花样来?” “这个萧方,当真是,当真是…” 孙策声音颤栗,浑身有股毛骨悚然的错觉,竟是说不出话来。 府堂内,倒吸凉气之声,已是此起彼伏。 鲁肃一声长叹后,面带几分伤感,无奈道: “这萧方鬼谋神算,真乃冠绝古今,公瑾遇上他,实是生不逢时。” “如今虎林已失,刘备大军顺流东下,看来是决心要夺我江东,这求和的机会是没有了。” 孙策身形一凛。 这时。 张昭再度起身,神色凝重道: “主公,刘备是铁了心要夺取江东,求和已无希望。” “现下唯一的希望,就是速速归降袁术,请他发来救才是。” “再拖延犹豫下去,刘备兵临江东,一切就都晚了!” 一句“一切就都晚了”,如一瓢冰水,将孙策浇了个透心凉。 所有的侥幸,所有与尊严有关的顾忌,全都被浇灭。 “张子布,你即刻出发,速速赶往寿春!” “你告诉袁术,他开出的条件我全部答应,叫他即刻发兵来救江东!” “即刻——” 孙策跳将起来,声音嘶哑急迫的大叫道。 张昭长松一口气,匆忙告退而去。 程普脸色大变,急是拱手想要反对劝说。 “够了!” 孙策打断了程普,铁青着脸道: “江东是我为孙家打下的基业,我纵使忍辱负重,也要保住这份基业!” “德谋,你若有两全其美之策,你就说出来。” “若你只是让我以手中残兵败将,去跟那大耳贼打一场必败之战,你就不必再说了!” 程普被怼了回去,哑然无言。 许久之后,只能恨恨的剁脚,一声无可奈何的长叹。 … 时年春末。 刘备统五万水陆大军,顺江东下,进抵江东。 孙策纠集残存一万兵马,于金陵城上游赭圻渡屯兵拒挡。 袁术御驾亲御,以吕布为先锋,统兵三万沿淝水南下,由濡须口出长江,与南岸赭圻渡形成隔岸呼应之势。 刘袁孙三方势力,近十万大军,于濡须口一线形成对峙之势。 第182章 五年一别终得猛士!平天下必要有堂堂正正之师!下战书?那就战! 赭圻渡以西,刘军大营。 中军大帐内,刘备已在翻看着陆逊送来的最新情报。 “没想到,堂堂孙坚之子,竟当真厚颜无耻,去拜了袁术这汉贼为父!” 刘备眉头紧皱,言语间既有鄙夷又有惋惜。 陆逊在密报中声称,袁术大军兵临濡须口不久,孙策便将其弟孙翊送往了袁营中为人质。 孙策本人,更是亲自渡江入袁营,拜了袁术为义父。 若是吕布那等三姓家奴,早就置声名于不顾,认了袁术做义父就罢了。 孙策可是孙坚之子,自诩霸王再世,也能做出这等厚颜无耻之举,着实是出乎了老刘的意料之外。 “孙策与吕布,其实不过一丘之壑。” “当年他寄于袁术篱下了,为了取悦讨好袁术,可是没少公开宣称,事袁术为父。” “如今穷途末路之下,向袁术低头认错,拜认为父,无非也是秉性使然罢了。” 萧方却不以为然,将孙策剖析到清清楚楚。 刘备若有所悟,遂将密报一扔: “吾先前以为,孙策虽然暴戾嗜杀,倒也算得上当世英雄。” “如今看来,他也不过尔尔,无非是另一个吕布罢了。” 众将皆是对孙策嗤之以鼻。 诸葛亮却指着地图,提醒道: “不过孙策归降袁术,袁孙联手也是不争的事实。” “现下袁术率三万大军在北岸,赭圻孙策统兵一万拒守,形成了南北呼应之势。” “孙策倒是不足为虑,但我们若想兵围金陵,便要先破了袁术这路兵马,方能无后顾之忧。” 刘备深以为然,遂叫拿来地图,准备商议击破袁术之策。 便在这时,亲卫入帐,宣称主营西南方向,一支路兵马前来,数量约在六千余众。 旗号,太史。 “太史!” “必是子义到了!” 刘备眼眸一亮,顿时面露喜色。 萧方一笑,拱手贺道: “恭喜主公,又得一员世之虎将,还是一位全能猛将。” “这太史子义亦是骄傲之士,主公当亲自出营相迎,方能令他感受到主公礼贤下士的诚意。” 刘备哈哈一笑,欣然起身,当即便带着众谋臣武将,出营相迎。 半个时辰后。 六千余兵马进抵主营西南里许,安营扎寨。 黄昏时分,一骑出营,只身向着主营而来。 相隔十余步时,刘备便认出了那一张熟悉的面孔,顿时是喜上眉梢。 “子义,你终于来了!” 刘备笑呵呵的迎上前来,口中感慨道: “咱们北海一别,差不多有五六年未见了吧,没想到竟然能在江东再会啊!” 太史慈也认出了刘备。 眼见刘备亲自出营,竟然还兴师动众,带着这么多谋臣武将,可见对自己之重视。 太史慈心中感动,更是受宠若惊,当下滚鞍下马,半跪在了刘备跟前。 “末将太史慈,拜见主公!” 这一声主公,听得刘备心头一震,不禁感慨万千。 遥想当年北海并肩而战时,对这位东莱猛士便已欣赏万分,只是却愧于自己身份地位低微,直至分别之时,都未敢开口表明招揽之意。 与太史慈这等猛士擦肩而过,也算是他生平一憾事了吧。 不想今日江东再会,太史慈见面第一句话,便是拜见主公! 当年的奢望,时隔五年竟然成真了,岂能不叫他是感慨无限,唏嘘无限。 “子义快快请起!” 刘备忙是下马将太史慈扶起,拍着他的肩膀慨叹道: “北海一别,子义你依旧是不减当年英雄之气呀。” 提及北海一别,往事种种浮现心头,太史慈的脸上,不免掠起几分愧色。 他是作梦也不会想到,当年那个心怀侠义的平原刘玄德,时隔不到五年,竟已是雄踞东南的一方霸主! 张济,刘表,孙策… 多少名震天下的诸侯,皆是败在了刘备手中。 今日之刘备,更是大有攻取江东,全据长江,一统江南半壁,与袁曹分庭抗礼之势。 而这么一位雄主,自己当年虽曾并肩而战,放着如此明主不投,却千里迢迢去投了刘繇。 实在是有眼无珠啊… 于是太史慈再次拱手一拜,愧然道: “慈有眼无珠,当年竟不识主公这般明主,若非如此,焉能浑浑噩噩多年却无所做为。” “慈只恨未能尽早归附于主公麾下,为主公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刘备忙将太史慈扶起,却是叹道: “子义千万不可自责,你当初的选择,本就是人之常情。” “想当初备只是一区区县令,莫说是伱,换作任何人,都不会想到投奔一个县令。” “你当时选择刘繇,乃是最明智不过的选择,换成是备的话,多半也会是同样的选择。” 话锋一转,刘备目光又转向了萧方,脸上浮现感激之色。 “当年备虽有一腔匡扶汉室的热血,却与你一样浑浑噩噩,不知前路该往哪里走。” “如不是得遇景略这等王佐奇士,备多半已死在了徐州,就算侥幸躲过一劫,此刻也不知在哪里蹉跎光阴。” “说句大实话,备也没想到,会有今日这般局面,更没想到还能与子义在这江东再会。” 刘备是感慨万千,将自己今日成就,皆是归功于了萧方身上。 太史慈顺着刘备目光,转向了那位轻摇羽扇的年轻文士。 “这位莫非便是,传闻中算无遗策,奇谋百出,辅佐主公横扫荆扬,所向披靡,如谋圣再世的萧军师?” 太史慈打量着萧方,眼神中既是新奇,又是深深的敬意。 “子义说的没错,这位便是萧方萧景略。” 刘备笑呵呵的点头说道。 太史慈当即礼了礼衣冠,向着萧方拱手一揖: “慈于江东之时,便久仰萧军师神机妙算之名,今日终于得见萧军师风采也!” 萧方羽扇微微一扬,淡淡笑道: “子义言重了,东莱太史慈,义勇世无双,方也是久仰你太史子义之名。” “主公得子义这般虎将,江东可定也!” 说着萧方便上前,将太史慈扶了起来。 刘备是哈哈一笑,拉着太史慈豪然道: “吾已备下接风酒,子义,走,我们回大帐去!” “今日咱们定要开怀畅饮,喝他个痛快才是!” 太史慈也是豪爽之人,当下也哈哈大笑,遂欣然随着刘备入营。 一行人入得大帐,刘备便将营中谋臣武将众豪杰,尽数介绍给了太史慈。 太史慈便与众将,轮番豪饮,开怀大笑。 正喝得痛快之时,亲卫入帐。 “启禀主公,袁术派信者由北岸而来,送来一封战书给主公!” 大帐内的谈笑声,立时沉寂下来。 众人惊讶的目光,齐聚向了那封战书。 刘备放下酒杯,却也不看,只令陈到当众宣读。 于是陈到便接过书信,将那道所谓战书,高声宣读了出来。 诸将拳头渐渐握紧,个个开始咬牙切齿,脸上燃起了愤怒之色。 那是一封极具羞辱性的战书。 袁术以狂傲的口气宣称,他将退兵十里,放刘备率大军登陆北岸,两军于濡须水西岸决一死战。 信中的用词语气,极尽的轻蔑,俨然视刘备如草芥一般,弹指间便可摧灭。 “袁术这个狗杂种,当年若非他犯我徐州,兄长焉会让吕布钻了空子,窃了我徐州!” “现下兄长雄踞荆州,实力远胜当年,他竟然还敢狗眼看人低,瞧不起兄长,当真可恶之极!” “兄长,咱就跟他战,新仇旧账咱们一起跟他算!” 张飞骂骂咧咧而起,愤然叫战。 刘备听着他这番骂言,当年失徐州时的惨烈,不由浮现于心头。 再加上袁术篡汉之罪,这国仇私恨叠加,焉能不激起刘备的怒意。 “景略,你说袁贼这道战书,我接还是不接?” 刘备虽满腔愤怒,却仍保持着几分冷静,不忘征询萧方的意见。 毕竟袁术带来了三万淮南兵,况且还有吕布这等天下第一武将为先锋,这样的阵容,哪怕是曹操也得忌惮三分。 何况东边赭圻渡还有孙策一万兵马,虽然已构不成主要威胁,却仍要留下足够的兵马监视施压。 这意味着,若渡江应战,最多只能带三万左右兵马,与袁术兵马兵力相当。 而且还是背水一战。 形势不能说处于劣势,至少也是旗鼓相当吧,以老刘的定力,自然不会因怒而战,轻易中了袁术的激将法。 “袁术所以下这道战书,是因为他在淮南骄奢无度,横征暴敛,必定是库府空虚,并无多少粮草支撑他与我军长期对峙。” “所以他才想激怒主公,才好速战速决。” “而现下曹操正兵围叶县,主公平定江东也需速战速决,以免夜长梦多,南阳出现变故。” “况且拖延下去,也给了孙策招募新兵,恢复元气的机会。” “如此一来,袁术这道战书,岂不正中主公下怀?” 萧方意思已明了,主张老刘顺水推舟接下袁术的挑战。 老刘手中战书攥紧,眼中战意已熊熊燃起。 萧方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接着又道: “况且主公自起兵以来,虽然连战连胜,但却多以出奇制胜为多。” “用兵之道,讲究的乃是奇正相合,以正兵为主,以奇兵为辅。” “主公若想一统天下,再造汉室,光靠奇兵还远远不够,还要有以堂堂正正之师,正面破敌的能力。” “袁术麾下的淮南兵,既不算乌合之众,亦非是精锐之师,正好可用来一试我军正面决战的能力。” “唯有经历一场正面对决,方能打出主公真正的威名,方能让我们将士打出信心,我军也才能真正配得上精锐之师四字!” “故方以为,袁术要战,我们便渡江与他一战!” 萧方这一番话,如雷霆般回荡在帐中,令诸将无不热血沸腾。 刘备眼中残存的顾虑,此刻也如醍醐灌顶一般,尽数被萧方所言驱散。 “军师说的没错!” “唯有以堂堂正正之师,正面击败强敌,我军才可称精锐之师!” 刘备奋然而起,豪然喝道: “传吾将令,吾将亲率三万步骑过江,与袁术那汉贼决一死战!” 第183章 刘备已不是当年的刘备啦!报仇就在今日!朕要你万军中取其首级! 北岸,濡须口,袁军大营。 中军皇帐之内,酒气熏天,乐音靡靡。 袁术肥硕的身形正斜卧于胡榻上,嘴里喝着美酒,眼睛眯成一条线,欣赏着帐前舞姬翩翩起舞。 自称帝之后,他是倍加骄奢享乐,在寿春时便夜夜笙歌,如今虽御驾亲征在外,却依旧不忘享受,终日置酒高会,听音赏舞。 帐中众臣们早已习惯,任由袁术纵情享乐,却无人敢出言规劝。 脚步声响起,亲卫匆匆入帐。 “启禀陛下,我信使已从南岸归来,带回了刘备的回信。” 亲卫半跪在地,将一道书信高高举起。 被打断了酒兴,袁术颇有些不悦,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将舞姬们屏退。 “念吧,朕倒要看看,大耳贼敢不敢与朕一战。” 袁术漫不经心的拂了拂手,却依旧未坐直身子,酒杯仍不离手。 亲卫拆开书信,朗声道: “明日吾将过江一战,取尔首级!” 刘备的回信,就这么一句话。 简简单单,霸道无匹,仿佛视袁术为草芥。 “哐!” 袁术酒杯砸在了地上,陡然间坐起,勃然大怒道: “好你个大耳贼,竟敢如此狂妄,敢这般藐视于朕!” 袁术一跃而起,将那道刘备的亲笔信夺过,惊怒的亲自翻看。 这激将法乃是杨弘所献,目的自然是为激怒刘备,引其过江一战,好速战速决。 袁术虽然采纳了杨弘献计,却又自信的判断,刘备忌惮于他的兵威,多半不敢应战。 却没料到,当年在徐州时,被他打得如丧家之犬般的刘备,如今竟变的如此猖狂自负。 敢过江应战便罢,还视他为蝼蚁! 袁术自然是既吃惊,又大为震怒。 “陛下,那刘备虽然猖狂自负,但中了我们激将法却是事实。” “咱就后撤十里,放他过河,尔后一举破之,速战速决!” 杨弘眉宇间流露着讽刺意味。 袁术眼眸一亮,脸上怒色变成喜色。 他这才想起,杨弘那道战书的初衷,不就是为了诱刘备过江,因怒而战的么。 “杨卿言之有理,看来你对那大耳贼心思拿捏的果然精准。” “此贼夺了荆州,败了吾儿伯符后,果真是骄狂自负,敢不把朕放在眼里。” “既然如此,朕就放他过江,帮他清醒清醒!” 袁术脸上怒意收起,转眼已化为讽刺的冷笑。 当下袁术便下令,全军拔营北撤,退兵十里安营,将北岸让出来给刘备过江登陆。 “咳咳,陛下,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陈宫忍不住开口,眉宇间掺杂着几分隐忧。 袁术拂了拂手,令他有话直说。 “臣以为,如今这刘备已今非夕比!” “此人自得了那萧方后,今未尝一败,已非当年徐州时那个平庸可欺之人。” “以那萧方智计,应该能看出这是陛下的激将法,更应该知道背水一战风险有多大。” “可刘备依然敢渡江与陛下一战,可见其有恃无恐。” “臣担心这一战,我们未必就有必胜把握,臣以为是否还是谨慎为妙。” 陈宫道出了顾虑,也给志在必得的袁术敲了一个警钟。 袁术眉头微微一皱,酒杯悬在了半空。 他是狂妄不错,却并不是傻,岂能听不出陈宫话中道理。 刘表有几斤几两,他最清楚不过,当年可是杀了孙坚,逼得他不得不放弃南阳东迁淮南。 刘备能凭区区一郡之兵,逼死了刘表夺了荆州,怎么可能还是当年徐州时那个弱鸡? 他那义子孙策有多强,他这当爹的更是再了解不过。 这么强的一个儿子,却被刘备打得损兵折将,不得不屈辱的向他认爹求援,可见刘备得有多强。 “公台所言,倒不无道理。” “大耳贼能灭刘表破吾儿孙策,确实比当年要强了不少。” “至于萧方那个寒门村夫,竟然能把周瑜活活逼死,确实也有些智谋…” 袁术稍稍冷静了下来。 陈宫眼珠暗自一转,趁势道: “所以宫以为,为稳妥考虑,陛下大可不必急于跟刘备决战。” “陛下可先御驾班师回寿春主持大局,令温侯率军继续屯兵于濡须口,继续与孙策南北呼应,与那刘备对峙下去。” “如今曹贼正兵围叶县,只要叶县一破南阳必危,则刘备就只能退兵而去,回救南阳。” “这样一来,陛下岂非不费一兵一卒,就解了江东之危?” 陈宫滔滔不绝献上一计,回头又向吕布暗使眼色。 吕布眼眸一动,立时会意。 陈宫这是想把袁术打发回寿春,这样就能令他不动声色,让他拿到前线这三万大军的控制权。 三万大军在手,羽翼已丰,刀已在手,还用得着再忍辱负重,做袁术的鹰犬? “父皇放心,有儿在濡须口统帅我军,那大耳贼休想再东进半步,早晚必不战而退!” 吕布当即起身,拍着胸膛向袁术请缨。 袁术指尖敲击着案几,眼睛微微眯起,似乎已被说动。 毕竟在前线风餐露宿,哪里有在寿春享乐舒服。 “公台此言差矣!” 杨弘却当即站了出来,反对道: “我淮南去岁经历了旱灾,各地无不欠收,库府存粮已所剩无几,根本支撑不了我们与刘备长期对峙。” “所以我才要向陛下献上这激将法,诱使刘备渡江一战,我们才好速战速决破了他。” 提及粮草,袁术心头不禁一震。 “至于那萧方,他确实是奇谋百出,诡诈多端,这一点我亦承认。” “只是这一战,我们是要与刘备正面交锋,比的是谁的将士更精锐,他再诡诈多端,又有何用?” “何况陛下还有温侯这等天下第一武将,还有他的并州狼骑,还怕不能堂堂正正的破了大耳贼,速战速决解了江东之危吗?” 杨弘口若悬河一番分析,将陈宫的进言轻松驳回。 袁术眼中的犹豫,再次变的坚定起来。 “再者了,这三万兵马乃是我国中精锐之师,若是稍有变故,我仲国危矣。” “唯有陛下亲自统帅,方能令将士们心安呀。” 杨弘向袁术暗使眼色,语气别有意味。 这番话,言下之意自然是暗示袁术,不可轻易对吕布交付兵权。 袁术旋即会意,遂再无犹豫,拍案喝道: “朕意已决,明日朕当亲自统帅大军,与大耳贼一战。” “朕要让那织席贩履之徒看看,什么叫作堂堂正正之师!” “朕还要亲手杀了那大耳贼,为吾儿袁耀报仇雪恨!” 杨弘暗松了一口气,得意的目光,斜瞟了吕布和陈宫一眼。 吕布和陈宫彼此对视,暗自咽了口唾沫,只得作罢。 当晚,袁术一声令下,三万袁军拔营北去,退兵十里。 次日清晨,刘备得知袁术退兵,便先派五千水军登岸,于濡须口立营,修筑好营垒,以确保袁术不会半渡击之。 水陆两营安设完毕后,刘备方留甘宁,文聘,诸葛亮统两万兵马,留守南岸大营,监视赭圻渡的一万江东军。 刘备则亲率三万大军,带着张飞,黄忠,太史慈诸将,在萧方的陪同下渡往北岸。 三万大军顺利渡江,休整半日。 黄昏时分,斥侯来报,称袁术已率三万大军,沿濡须水西岸南下,向大营逼近。 刘备遂一声令下,营门大开,三万刘军将士背营列阵,沿濡须水向北徐徐推进。 残阳西斜之时,两军相遇。 刘备喝令全军停止前进,就地结阵准备迎战袁军。 举目远望,只见一道尘雾由北滚滚而来,越来越近。 片刻后。 数不清的“袁”字旗,引领着无数士卒,从尘雾中缓缓而出,印入了眼帘中。 三万袁军,浩浩荡荡而至。 两军相隔两百余步,形成对峙之势。 袁军中军处。 袁术血丝密布的眼睛,已经锁定了那面“刘”字将旗。 他知道,他的杀子仇人,就在那面大旗之下。 复仇的怒火,如喷发的火山一般,霎时间将他浑身焚尽。 “奉先听令!” 袁术陡然大喝,马鞭向那刘字旗一指,厉声道: “那杀你兄弟的凶手,就在那里!” “伱武艺天下无敌,朕命你单骑冲阵,于万军之中,给朕斩下大耳贼项上狗头!” 第184章 天下第一又如何!刘备麾下随便一人就能跟我叫板?新三英战吕布! 吕布吃了一惊,猛的转向了袁术。 那眼神,显然是以为,自己听错了袁术的话。 他是叫自己在万军之中,取刘备首级吗? 我吕布是武艺天下第一,可我毕竟是人不是神。 前方刘军,可是足足有三万之众! 你让我单枪匹马,就凭手中方天画戟,胯下赤兔马,就去斩杀刘备? 吕布方画戟戟握紧,眉头深锁,却并未领命。 一旁杨弘见状,顺势煽风点火道: “温侯武艺天下第人,万军之中取敌首级,还不是如探囊取物?” “怎么,莫非温侯已不复当年之勇,竟没有勇气去为陛下取了刘备首级不成?” 吕布狠狠瞪了杨弘一眼。 袁术是为复仇怒火冲昏了头脑,才会令他去独闯万军,去取刘备人头,这他自然知道。 杨弘煽风点火,却是目的不纯。 吕布当然清楚,自他投奔袁术后,这个袁术麾下第一重臣,就一直对自己各种忌惮。 今日若是单骑破阵,真杀了刘备的话,便是毕其功于一役,令袁术不战而胜,自然是最好不过。 若他反陷于万军之中,为刘备所杀,则正好遂了杨弘心意。 再不济,也能借他天下第一的武艺,冲乱了刘军军阵,为这一战觅得先机。 杨弘这一举三得的如意算盘,敲得是叮铛响啊… 袁术却不知杨弘心思,立时又喝道: “奉先,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朕养你到今日,正是你报答朕父恩之时,莫非伱不肯为朕赴汤蹈火不成!” 袁术脸上已现怒容。 话说到这份上,吕布的后路已被堵死,若是再推辞不肯的话,岂非不打自招,证明了自己对袁术这个父亲不忠? “父亲于儿有大恩,儿自当为父皇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吕布心一横,傲然道: “父皇就坐镇中军,看儿于万军之中,取了刘备项上人头!” 说话间,吕布一身已是杀意狂燃,天下第一武将的威霸之势,如滚滚狂潮般弥漫开来。 一声低吼,一夹马腹。 赤兔马灰律律一声嘶哑,四蹄狂蹬,如一道赤色流火呼啸而出。 吕布手拖方天画戟,纵马出阵,单枪匹马向着刘军阵杀奔而上。 三万袁军士卒,眼见吕布出阵,顿时军心大受鼓舞,欢呼声响彻原野。 百步之外,列阵以待的刘军将士,眼见一员敌将单枪匹马,如战神一般呼啸而来,顿时议论纷起。 “吕布!” “是那三姓家奴!” 中军大旗下的刘备,一眼认出了来将,眼中霎时间燃起惊异与恨怒混杂的眼神。 恨怒是因当年吕布恩将仇报,窃取了他的徐州,险些将他逼上绝路。 仇人见面,自然是分外眼红。 惊异,则是惊于两军尚未交战,吕布竟然敢单枪匹马前来冲阵。 他想干什么? 疯了吗? “吕布是想凭天下第一的武艺,于万军之中前来斩杀主公!” “若他功成,便能毕其功于役,纵然不成,亦能扰乱我军阵形,抢得先机!” 萧方一语道破了吕布动机。 刘备脸色微微一变。 若是换成别将,敢单骑冲阵,他自然不会放在眼里。 无非是前来找死而已。 吕布却是个例外! 天下第一的武艺,加上赤兔马的来去如风,令吕布成了独一无二的逆天存在。 若不加以阻拦,真有可能给他破阵而入,杀到自己跟前。 可两军交战,若是阵形一动,便极有可能给对方抓住破绽。 一时间,刘备陷入两难境地。 萧方却淡然如常,冷笑道: “当年主公曾三英共战吕布,今云长将军虽然不在,主公麾下却仍有三员猛士,可与吕布匹敌。” “吕布纵然来冲阵,主公有何可惧!” 三员猛士。 经此一提醒,刘备蓦然省悟,脸上豪意骤燃。 “翼德,子义,汉升何在!” “速速出阵,阻挡吕布冲阵!” 刘备的目光,落在了三员绝顶武将的身上。 张飞有万人敌之勇,黄忠乃五虎上将之一,太史慈亦有万无不当之勇。 三员当世猛将齐出,还怕他吕布不成! “四姓家奴,你张爷爷等的就是这一天!” “纳命来~~” 早就憋着一口气的张飞,等的就是刘备这句话。、 一声雷霆般的咆哮,纵马提矛,如黑色的狂风一般呼啸而出。 “天下第一武将么。” “就让我黄忠,会一会你这天下第一武将!” 黄忠雄心斗志被激起,一声傲喝,拍马拖刀而出。 两员五虎级别的猛将,先后出阵。 太史慈双目也已充血,脸上燃起前所未有的兴奋。 能与天下第一武将交手,乃武将之荣耀。 何况他刚刚归附刘备,正憋着一股劲想要立功,想要在刘营众将眼中证明,自己有资格占有一席之地。 于是提一口气,大喝一声: “吕布,东莱太史慈在此,与尔一战!” 第三员猛将,手提双戟,呼啸而出。 张飞一马当先,最先出阵,手中蛇矛卷起天崩地裂之势,向着吕布狂刺而去。 这一刺之力,挟裹了他积聚多年的恨意。 当年镇守下邳,为吕布偷家,致使自家兄长痛失徐州,被迫远走荆州。 那也成了他人生中最大的污点,令他多年沉浸于自责之中。 罪魁祸首,便是吕布! 仇人再会,张飞自然是一上手,就使出了玩命的招式。 狂奔中的吕布,一眼也认出了张飞,眼中却掠起藐视不屑。 “当年下邳一役,让你侥幸逃得一死,算你命大!” “今日你一心求死,本侯就收了你性命!” 吕布一声霸道狂傲的厉啸,手中方天画戟,挟裹着毁天灭地般的杀式,狂斩而去。 一赤一黑两道疾风,轰然相撞。 “吭!” 天塌地陷般的一声巨响。 矛与戟的对撞,掀起的无形气刃,竟是掀起漫空尘雾。 错马而过的吕布,巍巍如天神一般横戟傲立,眼神依旧如视草芥,连气息都未有些分波动。 张飞却觉虎口作痛,五脏六腑气息翻滚,急提一口气才压制了下去。 一招交手,高下已分。 吕布天下第一之名,张飞依旧无法撼动分毫。 “四姓家奴,你比下邳之时,可是弱了太多。” “来来来,拿出全部本事来,陪你张爷我打个痛快!” 张飞心知自己不是吕布对手,嘴上却不认怂,蛇矛向吕布一招,一通讽刺输出。 吕布眼珠爆炸,霎时间被激怒。 “姓张的屠户,本侯今日必取你狗命!” 一声暴怒过后,吕布纵马再杀而上。 手中那柄方天画戟,舞出层层叠叠戟影,毁天灭地般的招式,铺天盖地向着张飞袭卷而上。 张飞毫无所惧,虎臂舞动蛇矛,无数道矛影迎击而上。 电光火石间,两人已厮杀在一团。 吕布确实是天下第一。 只是张飞虽逊色于他,却也不是被他秒杀的菜鸡,虽处于下风,却仍旧能勉强支撑几招。 就在这转眼间功夫,黄忠已拍马拖刀杀到。 没有多余的狠话,黄忠虎臂咔咔作响,灌足了全力,一刀横斩而去。 看似平平无奇的一刀,却竟发出嘣嘣的破空爆鸣。 “一个老卒,也配与本侯一战?” “你是找死!” 吕布瞥见杀到的是员老将,便不屑一哼,画戟逼退张飞后,闪电般一戟回扫而至。 “砰!” 又是一声天崩巨响。 吕布轻蔑的目光,霎时间为骇然取代。 自己这一戟虽未出全力,但也是力道如山,哪怕张飞也要被震退不可。 这么一个老卒,竟然稳稳接了下来,长刀并未被震退,身形也巍然不动。 除了握刀之手,稍稍有所抖动外,竟未能撼动分毫! “这老匹夫,竟然能如此轻松的接下我这一戟?” “大耳贼麾下,竟有这等人物?” 吕布爆睁的眼珠中,迸射出深深的惊奇。 震撼才还没完。 黄忠这一刀刚刚接住,紧随其后的太史慈,已如电而至。 双戟卷起滚滚尾尘,当空劈至。 吕布急提一口气,将黄忠长刀架开,画戟一转,反手迎向了袭来双戟。 画戟与双戟相撞,又一声轰然巨响。 这重如泰山压顶的一戟,只是将太史慈双戟微微荡开而已,却未能将对方掀翻于马下。 这一招交手后,吕布立时判知,眼前这武将虽弱于黄忠,却仍称得上是当世绝顶猛将。 “大耳贼麾下,怎会有如此众多的猛将?” “随随便便一人,竟皆能与吾一战?” 吕布心中万般震惊,脸上的霸道自负,已化成了惊异与困惑。 那三人却不给吕布品味震惊的机会。 张飞蛇矛刺出,黄忠长刀斜斩,太史慈双戟当头劈下。 三员世之虎将,三柄兵器,化出漫空刃影,四面八方的便向吕布包裹而去。 吕布来不及细想,急是抡转方天画戟,尽起全力抵挡。 一时间刀光剑影四溅,狂尘冲天而起,将四人身形包裹其中。 三人联手,威力已是远胜于当年虎牢关一战,刘关张三兄弟的联手。 当年吕布都不是对手,何况是今日一战! 十招走过,三人竟已将吕布压制到手忙脚乱,穷于应付的地步。 第185章 神竟然流血了!我天下第一武将竟狼狈如斯?方天画戟也被夺了? “我竟然被这三人压制?” 吕布眼珠爆睁,心中翻动着前所未有的骇然。 虎关牢一役,为三英所败以来,他还从未感受过如此巨大的压力。 眼前的这三英联手实力,更是远胜当年刘关张三人,不出二十招,竟已将他压制到喘不过气来。 再战下去,必败无疑。 百步之外。 袁术也清清楚楚,看到了这三英战吕布一幕,满是横肉的脸上涌起深深惊异。 吕布有多强,他再清楚不过,那可是天下第一武将啊。 刘备那义弟张飞便罢,有万人敌之勇他知道。 可另外两人,一老一少声名不显,仿佛被刘备拉出来凑数的二将,竟然也武艺堪比张飞。 三人联手,竟压制到吕布毫无还手之力? “区区数年,刘备的麾下,怎么多了如此多的猛士?” 袁术眼眸瞪大,言语中已难掩惊异。 身旁的陈宫,同样是脸色惊奇,全然没料到会出现眼前一幕。 惊奇过后,便是深深焦虑。 眼看吕布敌不过那三将联手,若再战下去,倘若吕布折于刘军阵中如何是好? “陛下,刘备军中卧虎藏龙,不想竟有如此猛将,难怪他有恃无恐敢过江一战。” “温侯看样子是抵挡不住了,陛下当速速召温侯归阵,否则温侯若败,我军心士气岂非受创?” 袁术心头一震,蓦的从震惊中清醒过来,不由眉头一皱。 “天下第一武将,竟不敌三个无名小卒,哼!” 袁术冷哼一声,便扬鞭喝道:“给朕鸣金,速将吕布召回。” 杨弘想要劝时,金声已经响起。 “哐哐哐!” 金声远远传入吕布耳中,如救命稻草一般,令他长松了一口气。 吕布的霸道傲气,早已被张飞三将联手,摧为粉碎。 他自知不是三人对手,再战不出十合,必然得败走保命不可。 想他天下第一武将,于两军无数士卒眼前,就这么落荒而逃,威名定然大挫。 现下袁术鸣金就不一样了,那就并非自己败北,而是为袁术召回,算不得输。 “三个鼠贼,早晚必取尔狗命!” 吕布放出一句嘴炮,方天画戟车轮般一转,强行将三柄兵器逼退。 尔后拨转赤兔,埋头便向本阵退去。 “三姓家奴,哪里走!” 张飞杀红了眼,岂容吕布走脱,一声咆哮,便要穷追上前。 中军处。 刘备看到吕布落败,脸上不禁涌起欣喜之色。 见张飞要穷追击时,生恐张飞有失,当即喝道: “吕布有赤兔马,穷寇莫追,速速鸣金!” 刘军阵中,金声即刻响起。 刚起步的张飞,只得恨恨一咬牙,停下了追击。 不追,不代表着就让吕布全身而退。 黄忠迅速挂住长刀,弯弓搭箭,对准了落荒而走的吕布。 太史慈同样射术非凡,几乎同时挂住双戟,取下硬弓弯弓搭箭,同样对准了吕布。 黄忠知吕布武艺超凡,寻常冷箭岂伤得了他,上手便使出三箭齐发的绝技。 “去!” 一声低吼,黄忠指尖一松。 三道利箭离弦而去,如流光一般扑向背身而逃的吕布。 箭如疾风,刹那间已袭至吕布身后。 天下第一武将何等的感知力,听到身后弦响,便知有冷箭来袭。 他更是从破风声中,听出有三箭来袭。 “竟然还有三箭齐发的射术?” 吕布脸上再起惊色。 他却来不及细想,身形回转之时,手中方天画戟如闪电般斩出三式。 “铛铛铛!” 三声脆响声中,分攻三路的利箭,不偏不倚,竟皆被吕布拨去。 黄忠眼眸一聚,一抹惊叹之色瞬间涌现。 他这三箭齐发的神技,生平还未曾失手过,当初新津一战,便能射伤了孙策。 没想到这引以为傲的三箭,却被吕布硬生生挡了下来,未能伤及分毫。 “吕布武艺天下第一,果然名不虚传啊…” 黄忠心中一声慨叹,不禁暗自佩服。 一道寒光从身边呼啸而过。 太史慈在他三箭被吕布拨落的瞬间,指尖一松,一箭离弦而去。 前方二十步。 吕布刚挡下黄忠三箭,嘴角微微上扬: “你三箭齐发的射术虽然惊艳,又岂伤得了本——” 侯字未及出口之时,蓦的破空声再起,第四支利箭已如电光般袭至。 吕布招式已用尽,警惕心又本能的放松下来,却万没料到还有第四箭来袭。 这一箭来势极快,精准无比,竟奔着他右胸而来。 吕布脸色一变,不及多想,急是斜身躲避。 只是这一箭来得太突然,避过了右身要害,却未能避过右臂。 “噗!” 一箭划过,将吕布的右臂硬生生切开一道口子。 吕布一声痛叫,方天画戟拿捏不住,竟是脱手跌落在地。 天下第一武将,竟被射伤了身体? 神竟然流血了? 连方天画戟也被迫脱手! 两军将士们看到这一幕,无不震惊错愕,以为自己眼睛看花了。 下一瞬间。 刘军阵中,便爆发出了震天的欢呼声,皆为太史慈这一箭喝彩。 袁军却是一片哗然,军心霎时间受挫。 “这个太史子义,竟然射术不逊于老夫?” 黄忠惊叹的目光,回望向了身边的太史慈。 太史慈却一扔硬弓,策马而上,将吕布遗落在地的方天画戟一把抄起。 前方负伤的吕布,惊觉兵器脱手,想要勒住赤兔之时,人已在十几步外。 等他回头再看时,方天画戟已落入了太史慈手中。 这一刻,吕布血目爆睁,无尽的羞怒之火霎瞬间焚尽全身。 堂堂天下第一武将,被那三将击败便罢,竟然还被其箭伤,更是狼狈到连方天画戟也被对方抢去。 天下第一武将的颜面何在? 奇耻大辱啊! 太史慈却将方天画戟抬起,远远一指吕布: “四姓家奴,你方天画戟就在我手中,有胆就来亲手夺回!” 被自己的方天画戟所指! 这一刻,吕布是怒血上涌,脸上青筋爆涨欲裂,几乎就要被愤怒冲昏头脑,再次杀回去。 只可惜,他虽为天下第一武将,却并没有与天下第一武将匹配的骄傲自尊。 现下兵器也没了,拿头来战太史慈? 就凭他手中一柄佩剑? 何况臂上还受了箭伤,前方除了太史慈,还有张飞和黄忠两个猛人。 回身再战,只能是自寻死路! “你叫太史慈是吧,本侯记住伱了!” “方天画戟本侯先寄存在你那里,有朝一日,本侯取回之日,必连同你的项上狗头一并取回!” 吕布放了一通嘴炮,丢下一通狠话之后,猛一夹马腹,埋头仓皇而逃。 太史慈料知吕布也不敢来死战,冷笑一声,手提方天画戟,拨马转身。 击败天下第一武将,还夺了其方天画戟,此时的太史慈是风光无限,在众将士的万众瞩目下归往本阵。 吕布则是在袁军士卒,无数失望的目光下,捂着臂上伤口,灰溜溜的回往了袁军阵。 “父皇,儿,儿…” 吕布面露羞愧,不知该如何向袁术复命。 袁术脸上却是深深失望,沉声喝斥道: “奉先,你可是天下第一武将,武艺超凡入圣!” “你怎能败给那三个鼠辈,还被人家射伤,连自己的方天画戟都被人家夺了?” “我军军心士气,皆因你失利而受挫!” “你真是太令朕失望了!” 袁术如训家奴一般,当着众将之面,当着这么多袁军士卒的面,对吕布是劈头盖脸的一通埋怨。 至于吕布臂上受了伤,还在血流不止,他却浑然不关心。 吕布低垂着头,默默的承受袁术的埋怨指责,心中怒火却如蠢蠢欲动的火山一般,眼看就要达到喷发的极限。 忍无可忍之下。 吕布悄然已按住了剑柄,眼中血丝密布,几乎就要拔剑出鞘,当场取了袁术性命! 第186章 从弱鸡变虎狼?剧本拿反了?白毦加虎卫!西凉铁骑战并州狼骑! “陛下息怒!” “那张飞本就有万人敌之勇,至于那个黄忠,听闻乃荆州第一猛将,亦是武艺绝伦。” “还有那个太史慈,曾与孙策交锋不分胜负,亦是一员世之虎将!” “温侯武艺虽天下第一,却双拳难敌四手,不敌那三将也情有可愿。” 陈宫看出吕布动了杀心,唯恐吕布一时冲动,忙是出言替他辩解。 吕布几乎被愤怒冲昏的头脑,霎时间冷静了下来。 左右可皆是袁术的部众,自己若是当众击杀袁术,便等于再次公然弑父。 纪灵这帮人不得一拥而上,将自己生吞活剥了才怪。 现下自己有伤在身,又失了方天画戟,忠于自己的不过是张辽等千余部众,焉能是这三万袁军对手。 何况对面还有刘备虎视耽耽,这要是乱将起来,给刘备一拥而上,岂非是渔翁得利? 念及于此。 吕布只得强压下杀意,拱手道: “父皇,是儿轻敌,没料到大耳贼竟收服了这么多猛士。” “儿改日再战,取为父皇取了大耳贼首级!” 袁术脸上的失望与埋怨,这才褪色几分。 “用不着你改日了,杀大耳贼,还得朕亲自出手!” 袁术冷哼一声,扬鞭喝道: “给朕擂鼓,传令诸将,全军压上,将敌军给朕一鼓作气辗平敌军!” 袁术要动真格的了。 既然吕布万军中杀不了刘备,那就全军一涌而上,靠着淮南军强横的战力,以堂堂正正之师将刘备辗碎。 “呜呜呜~~” “咚咚咚~~” 号角声与战鼓声,响起于濡须水西岸。 纪灵等袁军诸将,催动着三万袁军,大大小小百余座军阵,浩浩荡荡向着刘军推辗而上。 袁术脸上燃烧着志在必得之色,藐绝的目光远远望着那面“刘”字旗。 “刘备,当年徐州一战你不是朕对手,今日你依旧不是朕对手。” “纵然伱得了几员猛将又如何?” “朕今日,再就让你再次品味当年徐州惨败的滋味!” 视野前方,乌压压的袁军,已滚滚而上。 刘军阵内。 将士们的欢呼声,已被袁军的战鼓声打断,重新归于沉寂。 眼见敌军发动进攻,三万刘军将士们,紧握起了手中刀枪,眼中燃起死战决心。 中军处。 刘备脸上因三将击败吕布而起的喜色,此刻也已褪下,为肃然凝重取代。 “袁术这是为吕布败北所激怒,要正面进攻了。” “他以为,主公还是当年两败于他的主公,看样子是志在必得呢。” 萧方羽扇遥指敌军,脸上是讽刺的冷笑。 当年的一幕幕,立于浮现在了老刘眼前。 盱眙败给了袁术,广陵又败给了袁术,两万徐州兵灰飞湮灭,几乎被逼上走投无路的绝境。 当年的惨烈,历历在目。 今日,还能让袁术再次得逞不成! “陈到,许褚听令!” “吾命你二人,分统白毦兵和虎卫列阵于前,正面拒敌!” “不得吾号令,不得后退半步!” 刘备深吸一口气,霸道如铁的传下号令。 这是萧方所提的战术。 以堂堂正正之师正面交战,就要看谁的士卒更精锐。 尤其是前排军阵,最先面对敌军冲击,必须得是精锐之中的精锐。 老刘的士卒以荆州兵为主,虽然骁勇凶悍整体不及淮南兵,但麾下却有陈到的白毦兵与许褚的许氏虎卫。 这两支精锐军团,乃是天下一等一的精锐,是老刘手中最锋利的尖刀。 用这两柄尖刀,来当先对战袁术的淮南兵,足以弥补士卒勇悍上的差距。 陈到和许褚得令,各统本部兵马而上。 白毦兵与虎卫合兵一处,千余以一当十之士,如尖刀一般顶在了三万大军之前。 军中战鼓声,随之震天而起。 三万刘军将士,百余座大阵,以白毦兵和虎卫为尖刀,轰然辗压而上。 旷野之上,两支庞大的军团,缓缓向对方稳步推进。 弓弩手发动,无数的利箭在天空中交织成箭网,向着对方呼啸而去。 惨叫声此起彼伏,不断有士卒倒在血泊之中。 两军前进的脚步,却未曾有半分停滞,依旧顶着箭雨汹汹上前。 片刻之后,相距十步时。 前排士卒几乎同时加速,向着对方狂冲而上。 眨眼间,两军对撞。 “咔嚓嚓!” “砰砰砰!” 盾牌撞击声,枪锋断折声,血肉撕裂声,士卒惨叫声… 无数的声音瞬间而起,盖过了战鼓的轰鸣声。 一道道鲜血腾空,染红了战场上空。 两军的正面厮杀开始。 袁军中军处。 袁术两眼眯成一条线,正信心满满的远望着前方战事。 尽管被曹操虐了很多次,但他对自己淮南兵的战斗力,还是很有信心的。 虐刘备他还是很有经验的。 我打不过曹操还打不过你个大耳贼? 故袁术是面带冷笑,坐等欣赏刘备的荆州兵支撑不住,从节节后退到全面瓦解,望风而逃的一幕。 在他看来,这是一场从开始,结果就已经注定的战斗。 只是,这仗打着打着,画风却开始不对劲起来。 节节后退的不是刘备的荆州军,而是他自以为精锐的淮南兵! 刘备军阵前端,那座千人的军团,如同一柄无坚不摧的尖刀,一路所向披靡。 这支战力强横的军团,杀得他的中路军阵是人头滚滚,不断的后撤,进而连累整条战线,所有的军阵都不得不节节后退。 两军交战不到半个时辰,他的三万大军竟有支撑不住,要全线崩溃的局面。 袁术看懵了。 刘备的军队即使不是一触即溃,也该被压迫的节节后退才对。 怎么节节后退的,反倒成了他的淮南兵? 自己这是跟刘备拿反了剧本吗? “不可能,大耳贼当年对阵朕的淮南兵,明明是不堪一击,今日这大耳贼的兵马,怎会强横到如此地步?” 袁术方寸已乱,声音沙哑颤栗,眼珠瞪大到仿佛见鬼一般。 纵然陈宫,脸上亦掠起惊异之色。 他对刘备的评价,可是要客观得多,并未以老眼光看待刘备,心知刘备已今非昔比。 但陈宫没料到的是,刘备之强,远远的超出了他的想象。 不仅仅是那萧方的神机妙算强,就连刘备麾下士卒的战斗力,也已远胜于当年的徐州兵。 这般强横的战力,隐隐已接近精悍的曹军! “陛下,刘备军之强,已出乎了我们的意料。” “再这么打下去,我军有瓦解之势啊!” 陈宫语气凝重,目光急是看向袁术。 袁术打了个寒战,陡然间瞪向了杨弘,眼中已满是惊怒之色。 杨弘则是额头滚汗,眼神满是惶然惊异。 这激将法可是他向袁术所献,也是他向袁术提议,放刘备大军过江登岸,凭借淮南军的精锐,正面打垮刘备。 现下可好,他的如意算盘,眼看就有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迹象。 他焉能不心里发虚! 眼珠飞速一转后,杨弘故作淡定,拱手道: “陛下,别忘了我们还有并州狼骑!” “现下刘备步军已全部压下,陛下只需出动狼骑,迂回攻击敌阵侧后,必能一锤定音,冲垮敌阵!” “此战,我军仍旧胜算在握!” 袁术精神一振,眼中怒意立时化为喜色,急喝道: “奉先,你听到了没有,还不速速令你狼骑出击,迂击敌军侧后!” 吕布却眉头深锁,心下极不情愿。 五百狼骑可是他压箱底的宝贝,是他东山再起的本钱,哪怕是一骑他也不愿为袁术折损。 “奉先,你想抗命不成!” “朕要你出动狼骑,破了敌军侧翼!” 袁术见吕布犹豫,不禁勃然大怒,再次厉喝。 吕布无奈,不敢公然违背袁术旨意,只得喝道: “速速传令张文远,率狼骑出击,攻敌侧翼!” 原本这支狼骑,该是由他亲自统领,但现下他负伤在身,也只有令张辽来统兵。 一骑飞驰而去,直奔后方。 片刻后,尘雾滚滚,从袁军后方腾起 张辽统帅的五百狼骑,从后方现身而出,呼啸而去,如疾风暴雨般,直扑刘军侧后方向而去。 刘军中军。 “景略,被你说中了,袁术果然在阵后还藏着骑兵!” “这支骑兵,必是吕布的并州狼骑!” 刘备马鞭指着那忽起的尘雾,一眼看出了敌军虚实。 萧方却淡然如常,冷笑道: “袁术藏着杀手锏,咱们也藏着杀手锏。” “他有并州狼骑,咱们却有西凉铁骑。” “主公,给张绣传令吧!” 第187章 何苦跟着吕布做狗?老刘的腰板终于能挺直了!落水狗就要痛打! 身为谋主,知己知彼自然是基操。 吕布投靠了袁术,其麾下最精锐的并州狼骑,随之归于袁术麾下,这一点他怎么可能没想到。 对付骑兵,最好的办法就是以骑制骑。 故此战之前,他便向老刘进言,令张绣统帅一千西凉骑兵,藏于大阵之后。 目的,就是为等着克制袁术的并州狼骑。 “幸得军师有先见之明,早安排下了西凉铁骑……” 刘备微微点头,扬鞭喝道: “传令张文锦,率西凉铁骑出击,截击并州狼骑!” 令旗摇动如风。 阵后处。 早就按捺不住的张绣,见得信旗摇动,立时战意狂燃而起。 “张家军的将士们听令,该是咱们显威的时候了。” “随我杀出去,破了并州狼骑,活捉袁术狗贼!” 张绣一声长啸,纵马提枪,当先呼啸而出。 “活捉袁术!” “击破狼骑!” 一千西凉骑士,放声高呼,纵马奔腾而出。 滚滚铁骑从阵后冲出,卷着漫空狂尘,向着正迂回而来的五百狼骑狂扑而去。 袁军阵。 当袁术看到刘军阵后,尘雾升起,铁骑滚滚而出时,脸上的狰狞自负,霎时间化为了惊异。 “骑…骑兵?” “那大耳贼,竟然也在阵后藏了骑兵?” 袁术声音颤栗,难以置难的目光,射向了杨弘。 杨弘额头滚汗,神情同样错愕,吱吱唔唔无法回答袁术的质问。 陈宫却脸色一变,急道: “陛下,刘备灭了张济后,曾收降其侄张绣,麾下亦有一支西凉骑兵!” “刘备必是料到我们有并州狼骑,故而才提前备下了西凉铁骑,只为克制狼骑之用!” “看敌骑数量,当在我军之上,陛下当速——” 陈宫原本想叫袁术下令撤回狼骑,话到嘴边却又不得不缩了回去。 为时已晚。 现下的形势已是骑虎难下,两支骑兵对撞,近在眼前。 此时若是下令狼骑撤回,西凉铁骑趁势追击,那就是一路溃败。 介时连同整条袁军阵线,也将跟着一并被刘备的西凉铁骑冲垮。 三万大军就完了! 陈宫是想让吕布夺袁术的权,却没想要把这三万大军,全都赔在了这里。 这撤退的劝言,只能话到嘴边又收回去。 “陛下,我狼骑只有五百,看西凉铁骑数量,至少是我军两倍。” “陛下啊,速将狼骑撤回吧。” 吕布却没陈宫那么多心思,眼见狼骑有危,心中自然是肉痛,迫不及待想要收回。 话音方落。 杨弘陡然大怒,叫道: “现下两军交战在即,若是将狼骑撤回,我军就有被敌军全线冲垮的危险!” “你的狼骑不是号称天下最强的铁骑兵么,就算西凉骑兵是两倍又如何?” “陛下,不能令狼骑撤回!” 事态到了这般地步,杨弘也只能豁了出去,选择一条道走到黑。 他把所有的希望,都赌在了张辽狼骑能破了西凉铁骑上。 只要张辽胜了,必能趁势冲垮刘军的侧翼,就能扭转整体的败势,胜利依旧属于袁术。 他的全盘谋划,依旧是神机妙算! 道理袁术自然懂,只得一咬牙,硬着头皮道: “杨卿说的没错,并州狼骑绝不能,朕就不信张辽不是那张绣对手!” “朕就不信,朕的并州狼骑,不是大耳贼西凉骑兵对手!” 吕布无话可说,只得捏着一把汗,焦虑不安的看向前方战场。 瞥向袁术的眼神,杀意已是越来越浓重。 前方,刘军侧翼。 两支铁骑之师,已是迎头撞上。 血肉碰撞的闷响,霎时间此起彼伏。 士卒的惨叫声,战马的哀鸣声,兵器的碰撞声,一时大作。 西凉铁骑与并州狼骑,展开了激烈的厮杀。 乱军中。 张绣挥舞着大枪,左右开弓,收割着敌骑性命。 血雾中,一眼锁定了一员敌将。 那敌将手中长刀凌厉,亦是狂斩着己军士卒性命。 不用问,必是这支骑兵的统帅无疑。 狼骑乃吕布精锐,吕布负伤不能亲统,其麾下能统帅骑兵者,必是那个张辽了。 眼前这敌将,定是张辽无疑。 “张绣在此,张辽,你何敢猖狂!” 伴随着一声暴喝,张绣催动战马,拖着血枪直扑张辽而去。 张辽听到暴喝声,蓦然抬头,一员雄若狮虎的武将,已杀奔至了眼前。 “张绣么…” 张辽眉头一皱,提一口气,长刀挟着雷霆之力轰斩而去。 张绣手中血枪,灌足了力道,呼啸而去。 “哐!” 一声金属激鸣,火星四溅。 刀与枪一触即开,两骑错马而过,气血俱是微微一滞。 “张辽,我主曾说你武艺绝伦,果然不同凡响。” 张绣回马一声称赞,尔后血枪一指: “我主素来欣赏伱,我们云长将军每每提及你,也常称你为兄弟。” “张文远,何必跟着吕布那四姓家奴,给袁术那逆贼做鹰犬,何不就此归降于我主!” 张绣竟阵前招降起了张辽。 张辽剑眉微皱,却沉声道: “刘玄德我素来敬其为人,关云长我也奉其为兄。” “只是温侯待我不薄,我张辽自当誓死追随,不离不弃。” “张绣,休得乱我心志,死战便是!” 说罢张辽拍马拖刀,再次向张绣杀来。 张绣劝降也只是一试,料想张辽不可能在阵前归降,眼中杀意再燃,拍马提枪杀上。 刀与枪再度对撞,两骑厮杀在了一团。 转眼二十余招走过,两人武艺相差无多,一时间厮杀到难解难分。 战场上,骑兵的对决却已分出了高下。 并州狼骑皆乃北地健儿,西凉铁骑多为武威悍兵,皆是当世一等一的骑兵。 若是旗鼓相当,这场厮杀自然难分胜负。 可惜兖州一战,吕布并州狼骑折损了不少,失徐州时又被曹操所创,比及投奔袁术后,狼骑已不足三百余骑。 淮南又缺马,吕布东拼西凑,才勉强将狼骑数量恢复了五百余骑。 而刘备占据着南阳,通过武关与关中接壤,可以很便捷的从关中购马。 甚至是凭借着张绣的号召力,从关中招揽一些西凉骑兵做补充。 战力旗鼓相当之下,西凉铁骑两倍于敌狼骑,张辽怎么可能打得赢。 就在他与张绣厮杀不下时,狼骑已被杀得人头滚滚,死伤过半,胜负已然分明。 “这狼骑是温侯最后的家底,若是皆覆灭在此,我怎么向温侯交待?” 张辽心中迅速权衡出利弊,当即双臂灌足全力,奋然将张绣长刀架开。 尔后拨马转身,跳出战团,大叫道: “撤退,狼骑听令,撤退——” 张辽不敢再战,嘶叫着落荒而逃。 残存的几百狼骑,如蒙大赦一般,纷纷拨马望北而逃。 狼骑已败! 张绣也不屑追击张辽,血枪向前一指,厉喝道: “西凉铁骑听令,跟着我直冲袁术中军,一鼓作气冲垮淮南军!” 西凉铁骑咆哮着,奔腾着,挟着击破狼骑之威,向着袁术便袭卷而上。 沿途所过,铁骑滚滚,顺道将袁军侧翼冲破,一路所向披靡,将其军阵打穿。 袁军本就在节节后撤,有支撑不住的迹象,再被铁骑拦腰这么一捅,如何能再支撑得住。 土崩瓦解! 三万袁军,精神意志彻底瓦解,如惊弓之鸟般,丢盔弃甲开始向北溃散。 刘军中军。 “景略,我们胜了,我们胜了啊——” 刘备是欣喜若狂,激动的冲着萧方大叫。 从未曾有一场胜利,能令他惊喜到如此地步。 萧方一笑,自然知道老刘为何能如此激动。 这场胜利的含金量,对老刘来说实在是太重了。 老刘统兵,小规模的战役倒是可圈可点,胜多而败少。 自得他辅佐后,凭着他的神机妙算,一路走来倒也打了不少大胜仗。 但真正统帅大兵团,正面与敌交锋,却还从未胜绩。 当年徐州时,正面对战袁术,便曾几度落败。 今日一战,他终于是不靠计谋,以堂堂正正之师,正面打垮了袁术! 这一胜不仅意味着,报了当年徐州兵败之耻,还向天下人证明,他刘备统帅的乃是堂堂正正的精锐之师。 此战之后,哪怕是正面对阵曹操,他也有了足够的信心与底气。 “主公,趁胜追击,痛打落水狗吧。” “这一战,咱们要把袁术彻底打回原形,至少要将合肥城拿下,确保我们长江水道不会再受威胁,咱们能安安生生的去灭了孙策!” 萧方羽扇向北一指,给老刘定下了目标。 刘备欣然称是,当即拔剑在手,喝道: “传令下去,全军追击敌寇!” 战鼓声再度敲响。 张飞,黄忠,太史慈诸将,各统着本部兵马,如虎狼般开始追击溃逃的敌军。 淮南军中军。 此刻,袁术肥硕的身形,已僵硬如冰,凝固在了马上。 那爆睁的眼珠,愕然的看着眼前溃败之势,如同看到了此生最诡异的一幕。 “狼骑败了?” “我三万大军败了?” “朕竟然败给了那大耳贼?” 袁术声音沙哑颤栗,满是横肉的脸上,自负骄狂已烟销云散,为无尽的骇然与迷茫取代。 第188章 连刘备也能虐我?弑父不是基操吗?这就是篡汉逆贼的下场! 他想不通为什么。 就在两年多前,他收拾刘备,还如收拾土鸡瓦狗般轻松。 如今仅仅相隔两载,刘备竟然能强到脱胎换骨般的地步? 正面交锋,自己精锐的淮南劲卒,竟不是刘备荆州兵的对手! 败给曹操也就罢了,现在连刘备也能欺负我,我袁术竟然沦落到谁都打不过的地步了吗? “陛下,必是那张辽不肯死战,才败给了西凉铁骑,致使我军全面溃败。” “大势已去,陛下,速速北撤吧~~” 杨弘苦着一张脸劝说道。 只是劝退之时,却顺势将兵败黑锅,扣在了张辽不肯死战之上。 袁术霎时间被点爆,愤怨的目光,狠狠瞪向了吕布。 张辽是你吕布的部将,他不肯死战,必是你吕布不肯为我死战? 你安得什么心? 袁术愤怨的眼神,分明在这般质问。 就在吕布额头滚汗,不知怎么应付之时。 十余支利箭,已是呼啸而来。 “噗噗噗!” 数名御林卫,应声便被箭矢钉倒在地。 鲜血溅了袁术一脸。 袁术的怨恨立时被泼灭,也顾不得质问吕布,急是拨马转身狂逃,口中大叫: “撤退,全军撤退——” 杨弘如释重负,忙是拨转战马,追随着袁术望北落荒而逃。 左右御林卫们,如蒙大赦,皆是簇拥着袁术仓皇北逃。 吕布和陈宫彼此看了对方一眼,一道只有他二人能读懂的眼神,在彼此眼中闪过。 于是二人打马扬鞭,追随着袁术而去。 自家天子都卷铺盖开溜了,袁军士卒谁还有胆量再死撑,于是更如溃巢的蝼蚁,四散而逃。 一面面“袁”字旗,倒落在地,为追辗而上的刘军践踏。 溜得不够快的袁卒,为虎狼般的刘军将士,肆意的收割人头。 张绣是统帅着西凉铁骑,从一开始就追着袁术逃跑方向而去。 那可是袁术啊,僭越称帝的篡汉逆贼! 莫说是活捉袁术,就算能斩杀袁术,亦是一桩盖世奇功。 就凭这桩功劳,哪怕从此躺平啥也不干,将来也少不得封侯拜爵荣华富贵。 于是张绣纵马狂奔,连左右溃散的袁卒都不屑去杀,直奔着袁术穷追而上。 而此时的袁术,却在暗暗叫苦。 他终于后悔了,后悔自己骄奢享乐,终日沉浸于酒肉之中,把自己从一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硬生生吃成了第二个董卓。 现下逃起命来,坐骑驮着他这两三百斤的肥躯,又怎么可能跑得快。 眼看身后方向,张绣的西凉铁骑越追越近,袁术是心急如焚,眼泪都快要急得掉了下来。 “奉先,把伱的赤兔马让给朕!” “快,让给朕!” 袁术灵机一动,冲着紧随身旁的吕布大喝。 赤兔马乃神驹,哪怕自己身形肥硕,也足以驮着他甩脱追兵,逃得一条性命吧。 吕布吃了一惊,眼珠陡然瞪大。 这老贼,当此危难之际,竟然想抢了他的赤兔马? 把赤兔马给了你,我怎么逃? 你这是为了自己逃命,想让我身陷追兵之中,送了性命啊! 吕布拳头陡然握紧,眼眸中血丝密布,一个“杀”字几乎已写明在了脸上。 “吕布,你还在犹豫什么?” “陛下既是你的天子,又是你义父,你身为臣子儿子,献马救陛下乃天经地义!” “速速将赤兔换与陛下!” 杨弘也看出吕布犹豫,便是厉声喝斥道。 吕布的怒火已逼近临界值,手已握住剑柄,眼中凶光毕露。 “嗖嗖嗖!” 身后一顿射雨袭来,是追击的西凉铁骑,发动了骑射。 如雨的箭矢呼啸而至,将左右御林卫射杀大片。 众兵惊慌失措,纷纷抱头四散,全然已顾不得袁术死活。 “温侯!” 陈宫看出了时机,急是一声低吼,向吕布示意。 吕布四下一扫,旋即会意。 现下一片混乱,袁术左右心腹就一个杨弘而已,现下正是杀袁术的天赐良机。 到时候所有人皆会认为,袁术是死在乱军之中,而非他吕布的手下。 袁术一死,自己振臂一挥收拢败兵,岂不就水到渠成的取而代之了么? “吕奉先,你还在犹豫什么,快把赤兔马换与陛下啊!” 杨弘还没觉察到死期将至,不满的仍旧大叫。 他甚至还探出手来,想要拉住吕布手中的缰绳。 “刷!” 吕布佩剑出鞘,如电削出。 一道鲜血飞溅而去,杨弘还没反应过来时,伸过来的手臂已被削下半截。 “啊——” 一声嘶心裂肺般的嚎叫声响起。 “吕布,你焉敢,焉敢——” 杨弘痛苦惊怒的看向吕布。 吕布目光如刃,冷冷道: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命令本侯!” “杨弘,本侯看你不顺眼已久,今日就要你狗命!” 怒吼声中,吕布手中剑光连舞。 七八道剑光过处,杨弘便被斩成碎块,跌落一地。 “吕布,你——” 袁术是骇然变色,万没料到吕布竟然敢当他面斩杀杨弘。 下一瞬蓦然惊醒,自己这义子,这是造反啊! 袁术吓到胆裂,疯了似的狂抽马鞭,拼命逃出了数步远。 可惜转眼间,便被吕布催动赤兔马,轻松追了上来。 吕布血剑举起,脸上是狰狞的冷笑,显然要对他下杀手。 袁术如梦初醒,这才意识到,自己这位义子,可是曾两度弑父,是头养不熟的恶狼! 自己当初也是太过自负,以为自己与丁原董卓不同,有足够的权术来驾御吕布。 却不想,终究是养虎为患,要步董丁二人后尘。 “吕布,朕乃你义父,你若杀朕,便是三度弑父!” “你当真想遗臭万年,为万世唾弃吗?” 袁术咬牙切齿的怒斥,试图唤醒吕布心中,所剩无几的那丁点良知。 吕布确实犹豫了一瞬。 不过,也只是一瞬而已。 “大丈夫立于天地间,若不能流芳百世,吾宁可遗臭万年!” “本侯若非为夺你基业,焉会忍辱负重认你这冢中枯骨做义父?” “今天我就先宰了你,再夺了你的基业,叫你用身家性命来偿还对本侯的羞辱!” “去死吧!” 吕布将心中压抑许久的怨气,统统在宣泄而出,手中血剑挟着滚滚怒意,向着袁术狂斩而去。 袁术眼见避无可避,只得拔剑相迎。 “咔嚓!” 他手中长剑,霎时间被吕布一剑斩断。 那力道未尽的剑锋,硬生生的砍中了袁术肩膀。 只是令吕布惊奇的是,袁术太过肥硕,这一剑砍破其肩上护甲后,虽斩入了骨肉之内,竟没能将他肩膀削下。 吕布眉头一皱,长剑一收,就要补上第二剑。 “嗖嗖嗖!” 又是一轮箭雨,铺天盖地而来。 吕布不得已之下,急是舞剑拨挡袭来之箭。 身旁袁术却痛到死去活来,根本顾不得挡箭,后背又中一箭。 又是一声惨叫声响起。 袁术身形晃了一晃,仰头从马上栽倒了下去。 吕布拨去箭雨,回头见袁术还没死,便想拨马回去补上一剑。 为时已晚。 张绣统帅的铁骑,已是追击而近,他若是回身去补剑的话,必会陷入西凉铁骑的围杀中。 没有了方天画戟,又右臂有伤,焉能抵挡上千铁骑的围攻? “温侯,来不及了,快走!” 身旁陈宫也急是提醒。 吕布无奈,只得恨恨一咬牙,催动赤兔马狂逃而去。 落地的袁术,挣扎着爬起身时,便见吕布已绝尘而去。 “吕布啊吕布,你这不忠不孝,丧尽天良的畜生啊!” “朕有眼无珠,怎会错信了你这三姓家奴!” “朕该听杨弘的劝说,早该杀了你才对!” “朕有眼无珠,有眼无珠啊~~” 袁术是趴在地上,拳头锤打着地面,悲愤懊悔的大骂起来。 就在他咆哮怒骂时,张绣已纵马而至。 马蹄一个没收住,硬生生踩在了袁术手上。 “咔嚓!” 袁术手掌应声碎裂。 又是一声嘶心裂肺的嚎叫声响起,袁术再次瘫倒在地,几乎痛晕了过去。 “袁术,你胆子也是够大,竟然敢收吕布为义子。” “活该你落得这般下场!” 张绣冷笑着俯视着袁术惨状,尔后喝道: “将这篡汉逆贼拿下,交由主公发落!” 第189章 天下诸侯皆要低我一等!四世三公也得跪下!篡国逆贼,可知罪? 傍晚时分。 杀声终于沉寂下来。 从濡水口往北,连绵数里的原野上,到处遍布着袁军遗留的尸骨,兵器旗鼓更是不计其数。 濡须水为之浸红。 原野上,数以千计的淮南士卒,正战战兢兢的跪伏于地,等候裁决。 “禀主公,此战我军杀敌六千,俘敌一万余人。” “禀主公,黄老将军已攻占了袁军大营,袁军近五万斛粮草,皆已为黄老将军所获。” “禀主公,翼德将军请示,是否继续望北追击,直捣寿春!” 斥侯们飞奔而来,将诸将所获战果一一禀报。 在场的将士们,无不为之欢欣鼓舞。 老刘听着这丰厚战果,脸上掩饰不住的欣喜。 有萧方的神机妙算,已经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如今麾下这支以荆州兵为主的军团,连正面交锋亦能大破强敌。 正兵与奇兵相合,匡扶汉室,扫除汉贼,更多了几分底气也! “恭喜主公,一雪当年徐州败于袁术之耻。” “今日之后,我军便可称得上是名符其实的精锐之师,纵然是曹操见了,也得退避三舍!” 萧方拱手一笑,向老刘道贺。 刘备哈哈一笑,一身的意气风发,豪烈开怀。 “主公,翼德将军要直捣寿春,咱们要趁势北上吗?” 身旁许褚忍不住提醒,显然他还是没杀够,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老刘笑声收起,情绪迅速恢复了冷静。 “北上攻取寿春,我们就等于是两线作战,若再加上叶县方向的曹军,我们就是三线作战,此不合兵法之道也。” “再者咱们此番顺流东进,只为攻取江东,若分兵北上收取淮南,便无法集中全力攻灭江东,便会给了孙策喘息之机。” “倘若寿春不能速破,孙策又趁势招兵实马,恢复了元气,岂非两头皆失?” “灭孙策为先,淮南就先放一放吧。” 老刘显然没被胜利冲昏头脑,还分得轻主次,没有让自己陷入三线作战的不利局面。 这份冷静着实难能可贵,令萧方微微点头赞许。 “主公能有这份冷静,实乃我三军之幸。” 萧方先是拱手赞许,接着却又道: “不过我们就算不直捣寿春,主公也得令翼德将军率万余兵马北上,至少要将合肥拿下。” “此城乃淮南咽喉之地,拿下此城便可为江东屏障,无论淮南在谁手中,都无法再南下干涉我们夺取江东。” “且主公拿下合肥后,等于是在淮南扎下了一根钉子,将来时机成熟,随时可以之为前进据点,北上攻取寿春,全据淮南!” 作为一个有“先见之明”的人,萧方怎么可能不知道,这合肥城有多重要。 当年的孙十万,可是一辈子被卡在了这合肥城,被张辽刷了无数遍战绩,却依旧啃不下来。 这么一座战略重镇,他岂能不让老刘,顺手就先抢了下来。 “合肥城么…” 老刘显然对合肥城的重要性,还没那么清晰。 不过稍稍停顿后,便欣然道: “既然军师说这合肥乃喉咽之地,那定然就没错。” “速传吾将令,命翼德率军北上,夺取合肥城后便就地驻守,不得再继续深入追击。” 老刘这边号令刚刚传下,马蹄声响起,张绣已策马飞奔而来。 “主公,主公——” 张绣人还没到,大老远的就兴奋大叫起来。 萧方笑了一笑,说道: “看文锦这兴奋劲,多半是此战收获不菲,说不定会有惊喜给主公呢。” 一听有惊喜,老刘顿时来了兴致,当即迎上前去。 张绣滚鞍下马,兴奋的上前一拱手: “启禀主公,末将生擒了逆贼袁术,请主公发落!” 生擒袁术! 这四个字,霎时间令四周一片惊喜哗然。 刘备微微一怔后,脸上蓦的掠起万分惊喜之色。 这可当真是个天大的惊喜。 袁术是谁? 那可不是普通的俘虏,那是僭越称帝的逆贼! 若真论起罪行,袁术的罪行还在董卓之上! 毕竟董卓虽然废帝,虽然祸国殃民,却以汉臣而自居,到死都没有做出篡汉自立之举。 袁术这厮,却在天下诸侯皆名义上尊奉汉帝之时,却公然僭越称帝。 天下间,还有比这更大的罪行吗? 而你曹操号称奉天子以讨不臣,却只象征性的跟袁术打了几仗,就跑去先夺徐州,又回头进攻南阳。 当你曹操置袁术这个篡国逆贼于不顾时,我刘备却一战生擒袁术,为大汉朝铲除了这篡国逆贼! 你曹操还有什么脸,来攻打我这个扶汉除贼的大功臣? 从此之后,在天下间真正拥汉的有识之士眼中,刘备才是真心匡扶汉室的那个人,会有多少豪杰之士望风来投? 这对天下的人心向背,将有何等重大的影响? 伱曹操也好,袁绍也罢,乃至孙策,吕布这些诸侯,在我刘备面前,从此都将低下头做人。 张绣生擒袁术的这些重大意义,刘备焉能不知。 就连萧方,不禁也掠起喜色,对张绣这桩奇功大感意外。 “文锦生擒袁术,此乃天大的意外之喜啊!” “主公,此役首功,非文锦莫属!” 萧方笑着提醒道。 老刘从惊喜中回过味来,忙是跃下马,将张绣扶住,重重一拍其肩。 “好好好,文锦你生擒袁术,此乃盖世奇功!” “吾要赏你,重重封赏!” 老刘是哈哈大笑,惊喜赞许是溢于言表。 张绣自然少不了几分谦虚。 赞许封赏过张绣,老刘收起了笑容,脸上杀意缓缓浮现。 “回营,升帐!” “将袁术那篡国逆贼,押来见吾!” 刘备遂策马回营。 半个时辰后。 刘备目光如刃,神色霸绝冷峻,高坐于上位。 阵阵哀哼声响起,一具满身是血,肩上挨刀,右手已碎的肥硕身形,便被拖进了大帐中。 “砰!” 袁术沉甸甸的肥躯,被扔在了帐前。 晕晕乎乎中的袁术,终于觉察到了气氛不对劲,吃力的跪起了身子,颤栗着抬起了头来。 当他看清楚,那高坐上位之人的脸时,身形陡然间剧烈一颤。 “刘…刘备~~” 袁术声音颤栗,咬牙切齿的念出了那个名字。 他自然是认识刘备的。 当年诸侯讨董,酸枣会盟之时,他也曾与那个小小的县令,有过一面之缘。 只是袁术作梦也未曾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竟会以阶下囚的身份,如此狼狈屈辱的跪在那个小小县令脚下。 他可是袁术啊! 四世三公的袁家真正的嫡子,曾经天下最强的诸侯,如今更是天子的九五至尊。 却跪在了一个织席贩履之徒,一个曾经在他眼中,如蝼蚁般微不足道之人的脚下。 奇耻大辱! 刘备虽未发一言,未有一句嘲讽之词,只是那俯视的眼神,便令袁术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耻辱! 愤怒之下,袁术顾不得身上伤势,挣扎着就要爬将起来。 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袁术拼尽全力后,竟是硬生生将自己肥硕的身形撑住,摇摇晃晃的就要站将起来。 就在他高昂起头,想要以平行的目光,与刘备对视之时,萧方开口了。 “篡汉逆贼,你有什么资格在我主面前站着!” “仲康,让他给主公跪下!” 萧方羽扇一指,厉声喝道。 许褚早等着他这句话,一步上前,狠狠摁住了袁术。 岂料,袁术身形太过肥硕,许褚随手一按竟能没把他摁倒在地。 许褚被激怒了,一脚便狠狠踢在了他的小腿上。 “咔嚓!” 一声骨头断裂的闷响。 袁术一声嚎叫,膝盖应声着地,再次跪在了刘备脚下。 这一次,袁术是痛到晕头转向,再没有力气挣扎起身。 刘备却并没有阻止许褚的粗暴手段。 尽管这与他平常的宽仁之风不符,但此时的老刘,见得袁术痛苦哀嚎的样子,心中却是说不出的痛快。 眼前之人,可是一个横征暴敛鱼肉百姓的暴君,一个公然篡汉称帝的逆贼! 身为一名刘氏皇族,还有什么是比看到,让袁术这种人吃苦头,更大快人心之事呢? 欣赏过袁术的哀嚎后。 刘备深吸一口气,沉声喝问道: “逆贼袁术,你可知罪!” 第190章 岂能便宜曹操!你就是第二个光武帝!刘备:斩袁术,献头于天子! “刘备,你何来胆量,敢如此羞辱于朕~~” “朕乃天子,朕乃九五至尊,朕乃万民之主!” “朕的袁家乃四世三公,你不过一织席贩履之徒,安敢如此——” 跪在地上的袁术,脸色憋红到要炸,整个人如疯了一般咆哮。 他一次次的拼尽全力,想要爬将起来,怎奈身上有伤不说,腿已被许褚踢断,无论如何也挣扎不起来。 “你也配称万民之主?” 萧方不屑一哼,冷冷道: “伱自诩四世三公,名门子弟,却如蝗虫一般,过境之处寸草不生。” “当年你盘踞南阳,将南阳祸害到百姓妻离子散,流离失所,一片萧条。” “你窃占淮南,又骄奢无度,对百姓竭泽而渔,将淮南士民祸害到苦不堪言,生不如死。” “天下百姓,恨不得将你抽筋剔骨,将你生吞活剥,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以泄怨气。” “你这等残暴愚蠢的独夫民贼,你也有脸配称自己为万民之主?” “你这么个厚颜无耻之徒,你也敢自诩你袁家四世三公,我看你就是你袁家之耻!” 萧方知老刘憋着一肚子的怒火,只是碍于主公的风范,不好当众骂袁术,于是便亲自出马,将袁术骂了个狗血淋头。 老刘听着过瘾,心中暗暗叫好,拳头悄然握紧。 左右众将们无不是暗自喝彩,大呼痛快。 本是满脸愤怨的袁术,则被这劈头盖脸的怒斥,骂到哑口无言,晕头转向。 有那么短短的一瞬间,袁术眼中似乎闪过了一丝羞愧的眼神。 显然他也知道,自己在南阳和淮南都做了些什么,也知道天下百姓有多恨他。 只是,那羞愧不过是一瞬而已,旋即便变成了恼羞成怒。 “你是何人,怎敢血口喷人污蔑于朕,怎么敢对朕颠倒黑白,对朕出言不逊?” 袁术歇厮底里的咆哮怒问,愤怒的矛盾转向了萧方。 萧方缓缓起身上前,羽扇背负于身后,俯视着袁术愤怒的目光。 “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萧方是也。” 萧方? 刹那间,袁术如早雷劈一般,浑身颤了一颤。 “你…你就是刘备那个军师,萧…萧方?” 袁术声音颤栗,愤怒的眼神,已变成了惊异。 萧方的名字,他显然是听说过的。 神机妙算,奇谋百出,如张良再世,如谋圣临凡,凭一己之智助刘备灭刘表败孙策… 种种关于这个名字的传闻,他耳朵也听到起了茧子。 但当他得知,这个萧方只是个寒门村夫之时,却又不屑一顾,从未认真的去了解这个人。 故在此之前,他只是想当然的认为,萧方当与陈宫杨弘之流一样,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文士。 却不料,这么一个搅到荆扬二州天翻地覆,将刘备一手扶上江南霸主之人,竟然是这么一位年纪轻轻的翩翩公子? “你…你当真只是一介寒士,乡野村夫?” 袁术声音发抖,眼神中充斥着惊疑,再次质问道。 萧方当然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似他这般四世三公,顶级豪族出身之人,天生有一种优越感,莫说是乡野寒门,哪怕是比他袁家地位低一头的世家豪姓,他都有一种居高临下姿态。 如袁术这等身在云端,俯视众生之人,自然不相信寒门蝼蚁之中,竟然会冒出他这么一朵奇葩。 “你说的没错,我萧方就是一介寒士,乡野村夫一个。” 萧方自然不会为自己的出身而羞愧,面带着冷笑,坦坦荡荡的承认。 袁术身形晃了一晃,眼神中涌起了极度的迷茫。 “寒门皆是粗鄙之徒,怎么可能出你这般奇谋之士?” “只有世家豪姓,方才出王佐之才!” “况且就算你真有张良之才,为何要去投靠一个织席贩履之徒,你至少也要投靠曹操那个阉宦之后!” “不可能,朕不信,朕不信——” 袁术语无伦次的喃喃自语起来,不断的摇头,表情扭曲着质疑惊怒困惑种种复杂的表情。 萧方只是冷眼俯视着袁术的歇厮底里。 袁术犯的不过是跟刘表一样的高贵病,只不过病的比刘表更重。 毕竟人家一生下来,就身在云端之上。 当老刘还在跟乡中精神小伙们骑竹马时,人家已经在听太尉司徒这种叔伯们茶余饭后谈论治国之道。 人家随随便便一句话,就可以让朝廷免了你老刘家乡的赋税,也可以加税加到你们家破人亡。 自小耳濡目染之下,在袁术之流的眼中,老刘这样的泥腿子,还有他这样的寒门布衣,可不就是蝼蚁般的存在么? 生与死,就是他们一句话的事情。 若非黄巾举事,天下大乱,老刘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崛起于寒微,成了跟他们平起平坐的一方大佬。 似他这样的寒士,更不可能趁势而起,辅佐老刘搅动风云。 可残酷的现实却是,身在云端的袁术,却偏偏被老刘和他这对蝼蚁组合,从云端给拉下了凡间。 还摔了个狗吃屎,狼狈屈辱的跪在了老刘和他的脚下。 袁术自然是陷入了疯狂,内心中不愿接受,自己是被蝼蚁掀翻的残酷事实。 萧方却懒得跟他多费唇舌,目光转向了刘备: “不知这篡国逆贼,主公打算如何处置?” 刘备略一沉吟后,说道: “此贼僭越称帝,乃篡国逆贼,备自然打算将他送往许都,交由天下处置。” 如萧方所料,老刘虽然有杀袁术之心,却不敢擅自动刀,想要交由天子处置。 “主公此言差矣。” 萧方却摇了摇头,否定了老刘的决断。 “此贼乃篡国逆贼,天下人人得而诛之!” “主公身为皇族宗亲,汉室后裔,讨逆诛贼更是天经地义。” “人人皆知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主公若将此贼送往许都,曹操必会假惺惺上表天子,诛杀袁术以正朝纲。” “到那个时候,主公血战一场只得了个擒贼之功,曹操不费一兵一卒,却拿到了杀贼之功。” “主公为何要将这最大的功劳,白白送去给了曹操?” 刘备心头一震,蓦然间省悟过来。 萧方这意思,自然是要让他斩杀袁术,将这诛杀篡汉逆贼之功,全部收入自己囊中。 “当年王莽篡汉,大汉倾覆,光武帝却横空出世,提三尺之剑荡清天下逆贼,再造我大汉社稷。” “主公同样身为汉室宗亲,同样当此汉朝倾覆之际,理当铤身而出,以手中三尺剑诛尽天下汉贼!” “主公以刘氏子孙的身份斩杀袁术,就是昭告拥汉的豪杰志士,主公才是大汉朝真正的守护者!” “而他曹操,名为奉天子以令不臣的汉室忠臣,实则却只是打着天子旗号,谋图篡夺社稷的汉贼!” “天下有识之士,谁想匡扶汉室,便只有前来归附辅佐主公,方才能实现复汉的抱负。” “主公杀袁术,就是在与曹操争夺人心!” 萧方将利害关系言明,遂向刘备深深一揖: “所以,臣请主公下令,先杀袁术,尔后再将其人头送往许都,进献天子!” 萧方一席话,听的刘备是醍醐灌顶。 更是热血沸腾! 萧方这是在拿他与光武帝相提并论啊。 光武帝是谁? 那可是在王莽篡汉之后,崛起于南阳,横扫天下群贼,再造大汉的千古一帝。 你刘备若能诛尽汉贼,再造汉室,功业岂非与光武帝相提并论? “主公,军师言之有理,忠以为主公也当斩杀袁术!” “军师所言极是,我们血战一场,岂能将杀贼之功,白白拱手送给曹操?” “主公正当斩杀袁术,向天下人证明,唯有主公才能捍卫我大汉朝!” 众将皆为萧方所感染,纷纷起身,向刘备进言劝杀。 跪伏在地的袁术,听的则是心惊胆战,脸上的歇厮底里,此刻已悄然为恐惧所取代。 “砰!” 刘备拍案而起,愤然道: “景略言之有理,吾身为汉室子孙,诛杀汉贼,乃义不容辞之职,何需由曹操决断!” “来人,将袁术逆贼拖下去斩首,首级送往许昌,进献天子!” 陈到等的就是这句话,喝令左右白毦兵一拥而上,将袁术拿下。 袁术懵了。 眼神茫然失神,恍若丢了魂魄。 原本以为,刘备忌惮自己的身份,纵然将自己生擒活捉,也不敢对自己怎样。 最多是槛送许昌,交由曹操处置。 而他毕竟是袁氏子弟,曹操忌惮袁氏之名,就算恨他入骨,未必就有胆量杀他。 谁曾想到,在萧方这个乡野村夫一通蛊惑煽动后,刘备竟然真吃了豹子胆,真要杀自己? “大耳贼,我乃袁氏嫡子,我袁家什么底蕴,你最清楚不过!” “你敢杀我,就是与我袁家为敌,你不会有好下场!” “你怎能受那姓萧的蛊惑,怎么敢害我~~” 袁术歇厮底里的咆哮大叫,拼命的挣扎反抗。 刘备却无动于衷,厌恶的一摆手。 陈到便亲自动手,将袁术拖出了大帐,拖到了万千将士们眼前。 一柄大刀已高高举起。 袁术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已必死无疑。 什么天子身份,什么袁家嫡子,什么四世三公…统统都救不了他。 “玄德,饶命啊~~” “我愿去了帝号,我愿归降于你,我愿将传国玉玺给你~~” 袁术趴在地上,苦苦哀求起来。 一个沉浸于酒色,贪图享乐之徒,怎么可能不畏死。 当此生死时刻,自然便是原形毕露。 “就你这贪生怕死之徒,也配与我主为敌?” “我呸!” 陈到却啐了他一口,手中长刀奋然斩下。 “咔嚓!” 哀求声戛然而止,袁术头大的肥头,滚落在地。 尔后这颗斗大的肥头,便被盛入木匣之中,以八百里快马送往了许都。 第191章 让这对怨侣先互咬,咱先灭疯狗!刘备没人能管了吗?死守金陵吧! 中军大帐内。 一场庆功小宴已经摆下。 “主公这人头一送往许都,天子必大为惊喜,对主公封官晋爵是少不了的,曹操也拦不住。” “至于曹操,他自然没脸再围我叶县,不退兵也得退兵。” “不过我料他闻知袁术一死,以为淮南无主,必会趁势掉转兵锋南下,意图收取淮南。” “袁术虽死,吕布却尚在,必会收拢袁术旧部,自立为淮南之主。” “虽然他接手不了袁术所有的遗产,实力会大幅缩水,但占据寿春一线应该不在话下。” “咱们就让曹操跟吕布这对老怨侣先狗咬狗,主公趁此空隙先灭了孙策这条疯狗,彻底平定江东,尔后再北上收取淮南不迟。” 萧方羽扇指着地图,为老刘指点江山,谋划着蓝图。 刘备深以为然,点头道: “军师言之有理,寿春就让曹操和吕布先去争,我们先集中全力灭掉孙策,拿下江东再说。” 方略就此定下。 刘备神色变的庄肃起来,向萧方郑重举杯: “若非是景略你相扶,备今日焉能为我大汉诛杀袁术这篡国逆贼!” “这一杯酒,备非得敬你不可!” 见老刘这么正式,萧方忙是放下羽扇,举杯起身,也换上了郑重表情。 “主公言重了,今日主公能大破淮南军,诛杀袁术,乃是靠的主公统军有方,乃诸将用命,并非方之谋划之功?” “再者了,并非是方扶主公,乃是主公给了方一介寒士,施展抱负的机会。” “这杯酒,该是方敬主公才是。” 人情事故萧方当然懂,一番话说的漂亮。 刘备哈哈一笑,欣然道: “那就是备与景略你相互成就,共匡我大汉社稷了!” “什么也不说了,都在这酒里了!” 刘备仰头豪然饮尽。 萧方一笑,亦是举杯饮尽。 刘备又添一杯美酒,向诸将高举: “军师所言甚是,此战得诛袁术逆贼,皆是众将用命之功!” “来来来,今日备与诸位不醉不休,明日我们过江灭孙策,取江东!” 众将豪情狂燃,轰然举杯而起。 “灭孙策!” “取江东!” 大帐之中,回荡着狂烈自信的叫声。 … 长江南岸,赭圻城。 孙策负手立于江边,正剑眉深皱,凝视着江北方向。 “仲谋公子称,他已尽了全力,只募得五千兵马。” “盖因江东士家豪姓,闻得刘备兵临江东后,纷纷辞官而去,使得江东人心不安,应募者寥寥无几。” 一名年轻的小校,正半跪在地,向孙策禀奏。 孙策脸色越来越阴沉,拳头渐渐握紧。 他杀戮太重的恶果,现下终于是体现了出来。 当初江东士家豪强们,畏惧他的兵威,不得不暂时放下血仇,佯作臣服出仕,表面上为其效忠。 现下刘备大军一到江东,这帮人立刻现出原形,刘备还未兵围金陵,便是纷纷背他而去。 在这帮士家豪姓的巨大影响力下,哪怕寻常百姓青壮,也知江东即将易主,没人敢在这个时候上他孙家的贼船。 以江东三郡近百万丁口,花了一个月时间,孙权才募得不到五千兵马,可见江东人心向背到了什么地步。 “江东这帮小人,待吾击退大耳贼之后,再回头收拾他们!” “看来我杀得还不够多,这一次非得杀到他们心服口服不可!” 孙策咬牙切齿,眉宇间燃烧着森冷恨意。 “我军虽然兵少,守住赭圻渡当不在话下,能否击退刘备,关键还在于北岸的袁术。” “只要袁术这一仗打赢了,刘备必退无疑。” 张昭遥指着北岸,宽慰说道。 孙策脸色稍稍好转,目光望向北岸道: “尔等以为,此战谁胜谁负? 张昭捋着细髯,眯着眼睛说道: “刘备确实是强,但据昭所看,此前刘备所以能战无不胜,多要归结于那萧方的奇谋妙策。” “这一次濡须口之战,刘备却是要跟袁术正面交锋,这是堂堂正正之师的正面交锋,那萧方的诡计便将无用武之地。” “而袁术的淮南悍卒,战力明显要高过荆州兵,且麾下还有吕布这样的天下第一武将为其而战,实力当胜过刘备。” “昭以为,袁术此战胜算极大。” 听得张昭洋洋洒洒的分析,孙策脸上这才转阴为晴。 嘴角钩起一抹讽意,孙策冷笑道: “刘备,伱一路从南阳猖狂到江东,这一次终于是踢到了铁板了吧。” “没有了那萧方的阴谋诡计,这一次我看你还如何打赢袁术。” 左右江东诸将们,皆是精神放松起来,跟着孙策冷笑。 “纵然袁术能击退刘备,但接下来难保袁术不会再召主公渡江,趁势收取主公兵权,将江东彻底掌控。” “主公若有不从,袁术一怒之下必会发兵强行渡江,介时我们还是得有足够兵力,才有底气挡得住袁术过江呀。” 鲁肃又泼了一瓢冷水。 孙策脸上笑容消失,眉头重新凝起,却是束手无策。 “主公,末将倒有一策,可再得五千精兵,不知当讲不当讲?” 那半跪在地的孙权心腹,忽然小心翼翼开口。 孙策眼眸微微一动,心想张昭鲁肃都没办法,你这么一个无名小卒,竟然敢口出狂言? “你有什么办法,说来听听。” 孙策略生几分兴致,便是随口问道。 小校见抓到了机会,忙是站起身来,不慌不忙道: “先前主公为镇压山越人,曾抽调五千兵马,常驻于吴会之间,监视征剿山越。” “主公何不暂时改剿为抚,以换取山越人暂时不出山生事,主公便可将这五千兵马抽调回金陵一线。” “有这五千兵马,再加上仲谋公子征招五千兵马,主公便可得一万人马。” “有这一万兵马,合主公赭圻渡一万将士,挡住袁术过江应该不成问题才是。” 孙策眼眸一亮,回头瞥向了张昭和鲁肃。 这两位谋士皆是微微点头,对那小校面露几分赞许之色。 “你倒是提醒了我,这五千镇压山越的兵马,倒确实可以抽调出来。” 孙策点头赞许,问道: “你年纪轻轻,颇有些智计,叫什么名字?” 小校心下窃喜,忙答道: “回禀主公末,末将吕蒙字子明。” 吕蒙。 孙策思绪飞转,似乎对这个名字隐约有些印象。 “吾想起来了,前几日仲谋举荐过一批年轻小将,好像其中就有你。” 孙策终于想起,微微点头道: “仲谋倒是颇有眼力,举荐之人皆有一些本事。” “从今日起你就是军司马了,留在军前效力吧。” 得到孙策亲自升官,还要留在军前效命,吕蒙心下大喜,于是忙是一番拜谢,又表了一番忠心。 孙策便采纳吕蒙之计,便传令留守金陵的程普,速去将那五千镇压山越的兵马调至赭圻前线。 军令刚刚发出。 北岸方向,一叶扁舟疾驰而来。 紧接着,宋谦匆匆忙忙而来,将一道帛书奉上。 “启禀主公,北岸细作急报。” “刘备昨日于濡须口大破淮南军。” “袁术兵败被俘,已为刘备处斩,首级送往许都!” 仿佛惊雷炸响。 孙策主臣,霎时间骇然变色,如同见鬼一般。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孙策眼珠爆睁,激动惊愕的冲着宋谦大喝。 张昭也好,鲁肃也罢,亦是满脸惊骇。 张昭自不必说,就在片刻前还自信的断定,袁术胜算极大。 谁料转眼之间,袁术便以惨败收场。 更不可思议的是,袁术竟然还赔上了性命! 哪怕是鲁肃,对刘备向来不敢低估,也是一脸难以置信。 这个消息,实在是炸裂之极! “主公,袁术为刘备所杀,淮南军败了!” 宋谦声音无奈,忙将帛书献上。 孙策一把夺过,迫不及待的展开细看。 脸上的震惊渐渐变为愕然,愕然渐渐又变成了绝望。 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由不得他不信。 “三万淮南军,还有吕布在,竟然还为刘备所败?” “吕布连方天画戟也被夺走,袁术这老贼,还赔上了性命?” “难道就真没人能挡得住那大耳贼,难道我孙策当真要亡于刘备之手吗…” 孙策喃喃自语,整个人陷入恍惚凄凉之中,手中帛书脱手飘落在地。 张昭鲁肃等人,匆忙上前捡起,同样迫不及待的细看。 二人身形凝固,脸色也渐渐定格在了愕然一瞬。 “为什么,三万对三万,正面对战,袁术竟然还会败给刘备?” “荆州兵何时竟精锐到如此地步了?” 张昭喃喃自语,眼中是深深的困惑不解。 “没想到,这刘备正面交锋,竟能以堂堂正正之师破了袁术!” “现下袁术已亡,刘备解除了江北威胁,稍后必定重新渡江来攻!” “我们…我们还如何抵挡得住?” 鲁肃声音颤栗,同样绝望的目光,看向了孙策。 孙策望着江北许久,失神恍惚了许久,无力的摆了摆手: “传令下去,全军拔营东退,准备死守金陵吧。” “唉——” 一声苦涩绝望的长叹响起在江边。 第192章 大汉皇叔,左将军,襄阳侯!小皇帝找到了靠山?我白养你们了? 叶县。 曹操正眉头深皱,脸色铁青,死死的盯着眼前这座,屹立两月不倒的城池。 城墙之上,遍布了百余张云梯,他的曹军士卒们,正如蚂蚁一般爬满了城墙。 攻势不可谓不猛。 不出所料的却是,半个时辰之后,爬满城墙的士卒,却如潮而退,仓皇败下了阵来。 曹操仿佛已习惯了这套路,只是轻轻叹了一声。 叹息之中,暗含着某种无奈。 他确实很无奈。 三千人啊,城只有三千多荆州兵。 他五万大军,十几倍的兵力,围攻了接近两个月时间,付出了数千士卒的死伤! 那叶县却如磐石一般,依旧屹立不倒,未能被他撼动分毫。 今日的攻城失利,曹操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次了。 “这个霍峻,当真是个守城奇才!” “如此奇才,竟能为刘备所得,荆州果真是卧虎藏龙呀……” 曹操摇头一声叹息,言语中既是无奈,又透着几分羡慕的意味在内。 “荆州确实是人杰地灵,卧虎藏龙,除了那萧景略之外,能人异士数不胜数。” “如那魏延,甘宁,黄忠之流,皆乃名将之才。” “刘备正是因尽得这些荆襄奇士,如今方能兵临江东,逼得那孙策向袁术认父求降呀。” 身旁的郭嘉,亦是唏嘘感慨道。 提及孙策,曹操脸上掠起几分鄙夷之色。 “堂堂孙文台之子,竟然为了对付刘备,去认袁术那逆贼为父,当真也是厚颜无耻。” “枉吾当初还有意将女儿许配给这小子,好笼络拉拢于他,如今看来,他也配做吾曹家的女婿?” 曹操冷哼一声,言语神情毫不掩饰对孙策嗤之以鼻。 郭嘉一笑,却道: “孙策原就曾寄居于袁术羽翼之下,多次宣称对袁术事之以父,如今被刘备逼到走投无路,去向袁术认父求援,也不足为奇。” 话锋一转,却又道: “不过袁术挥师南下救孙策,倒也确实是解了江东之危,牵制住了刘备。” “刘备以一敌二,未必就能吞得下江东,就算吞得下,也得为袁孙二贼拖延不少时日。” “嘉以为,我们还有充足的时间,来攻打叶县。” “那霍峻再善守城,叶县中兵马毕竟只有三千之众,料他最多支撑一两个月,便是极限了。” 郭嘉一番分析,令曹操心情好转了不少,阴沉沉的脸上终于见了几分阳光。 于是马鞭一扬,说道: “传令下去,叫将士们回营休整,饱餐一顿后再夜攻叶县。” “总之要尽早攻下叶县,以免夜长梦多,袁孙二贼,吾总觉着他们不是刘备的对……” 手字还未出口。 一骑信使飞奔而至,滚鞍下马。 “启禀司空,许都夏侯将军急报!” 信使将帛书双手献上。 曹操心头微微一凛,一股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 夏侯惇镇守许都,却突然间发急报前来,莫非许都有事? 曹操不及猜想,一把接过密信,迅速拆开细看。 倒吸一口凉气,眼珠渐渐瞪大。 “怎会是这般结果,袁术竟然如此不堪一击,刘备那厮竟强到了如此地步…” 曹操声音颤栗喃喃自语,眼神中已为匪夷所思四字填满。 郭嘉精神紧张起来,急问道: “司空,袁术怎么了,难道他竟已为刘备所败?” 曹操长吐一口气,一声苦叹道: “袁术可不止是败给了刘备,你自己看吧。” 曹操一脸无奈,将那夏侯惇的急报,递给了郭嘉。 郭嘉忙是接过,满怀着惊疑急看。 尔后便与曹操一样,倒吸一口凉气,脸色为匪夷所思取代。 密报中称,刘备已于濡须口大破袁术,将其生擒后处斩,更将人头送至许都,进献给了天子。 天子是惊喜若狂,盛赞刘备为大汉第一忠臣。 那位年轻的天子,竟是破例在没有征得曹操的授意下,便下旨宣布刘备为大汉皇叔,同时还封刘备为左将军,领荆州牧,晋爵襄阳侯。 “袁术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他有吕布这天下第一武将,竟然还败给了刘备,还赔上了性命?” “这,这……” 郭嘉满脸是的震撼困惑,已是不知该如何评价。 袁术有几斤几两,他岂能不清楚。 以曹操的实力,收拾袁术,自然是不在话下。 以如今刘备的实力,击败袁术,亦非什么奇事。 但令郭嘉难以置信的是,袁术竟会败的这么快,竟连性命都赔了进去! 这就全然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 “刘备已然成势,孙策命不久矣,江东必为其所得也……” 曹操目光望向南面,又是一声无奈的叹息。 郭嘉则再次低头,审视那道夏侯惇的密报,眉头不由一皱。 “袁术僭越称帝,乃篡汉逆贼,本该由司空来诛杀!” “如今刘备诛杀袁术,还将其首级进献给天子,分明就是要让天下人知晓,他乃诛袁讨逆的大功臣。” “他要让世人知道,他刘备才是大汉朝真正的忠臣!” 郭嘉语气渐渐凝起,抬起头来看向了曹操。 曹操捋着细然,冷哼道: “刘备的如意算盘,吾岂会不知。” “只是令吾没想到的是,咱们那位天子,竟然不与吾商量,便自行对刘备封赏。” “看来这孩子,他是觉得找到了自家人做靠山,翅膀硬了呢!” 郭嘉思绪飞转,立时听出了曹操话外之音。 天子名为天子,实则有名无实,军政大权全都操之于曹操之手,平素各种诏书都要得到曹操首肯才敢发出。 如今却不问曹操,擅自就敢下诏封赏刘备,他何来的胆量敢无视曹操? 无他,就因为刘备姓刘。 一位刘氏皇族,雄踞荆州,如今又诛灭袁术逆贼,眼看就要鲸吞江东,坐拥江南半壁,俨然有与曹操袁绍分庭抗礼之势。 对于天子而言,外面有这么个厉害的叔叔给他撑腰,天子他腰板能不支棱起来么? 何况,刘备还有讨逆诛袁的大功在手。 天子自然有十足的底气,敢不经他曹操首肯,便擅自对自己这位皇叔重重封赏。 “看来天子对司空怨气很深呐,如今又有了刘备这皇室宗亲做外援,只怕将来越来越不好控制了。” “司空,看来我们得加强对天子的保护,不能再轻易让他跟刘备这样的外臣有接触才是。” 郭嘉语气别有意味,眼中透出一丝森冷。 曹操深以为然,目光却转向眼前的叶县,不甘的眼神中掺杂出几分无奈。 “这叶县是不能再打了,传令下去,拔营还京吧。” 曹操无力的摆了摆手。 人家刘备现下是诛袁英雄,是天子钦定的大汉皇叔,更是天下人心中的扶汉忠臣。 你执掌汉廷,却还在率军攻打一位扶汉忠臣的城池,你像话吗? 郭嘉眼珠一转,却别有意味道: “司空,我们未必不能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呀……” 曹操眼眸一亮,急是看向郭嘉。 郭嘉抬起手来,向东南方向一指: “今虽我们不能再攻叶县,但袁术一死,淮南群龙无首,必定人心大乱。” “司空何不掉转兵锋,直取寿春,一举将淮南拿下呢?” 曹操蓦然省悟,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不禁放声大笑起来。 “好好好,好一个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刘备杀了袁术,得了一个忠臣的虚名,吾便趁势拿下淮南,将实利拿到手。” “好好好,甚好!” “传令下去,大军回师,直取淮南。” 曹操的心理总算是平衡了几分,当即便下令停止进攻叶县,当晚率军班师而去。 叶县之围,就此解除。 … 金陵城,满城人心惶惶。 两天前,刘备先锋水军,自上游而来于金陵西门外登岸。 数以万计的刘军步骑,源源不断前来,开始于金陵城外安营扎寨。 袁术伏诛的消息,早已遍传全城,刘备是声威大震。 如今大军兵临城下,金陵战事一触即发,战争阴云笼罩下的金陵士民,自然是人心惶惶。 郡府内堂。 孙策脸色阴沉凝重,目光在众谋臣武将间扫来扫去,寻觅着扭转乾坤的希望。 张昭也好,鲁肃也罢,皆是默默的低下了头,无声作声。 局势到了这般地步,他们已是黔驴技穷,无人再能想出回天之策。 “大耳贼大军压境,我江东已是危如累卵,尔等谁有扭转局势的良策,就莫要再藏着腋着,速速道来吧!” 孙策第三次向众人喝问。 依旧无人作声,所有人都将头压的更低,叹息声隐隐回响。 哪怕是先前叫嚣着,要与刘备决一死战的程普,这个时候也不吭声了。 “砰!” 孙策一拍案几,怒道: “伱们一个个都自诩足智多谋,号称当世英才,到了关键时刻,怎么一个个全都哑巴了?” “我孙策养你们这么多年,我是白养你了吗?” 孙策也是被形势所逼,全然没有了当初英主的气度,竟然说出了“白养你们”这等伤人的话。 众人心头一阵,皆是咽了口唾沫,心中不是滋味。 孙策眼见众人不吭声,肝火上升,正要再骂。 这时。 一位碧眼紫髯的年轻公子,突然间走了出来,拱手道: “我有一策,或许是我们扭转危局的唯一机会!” 第193章 这另类救了我全家!兄友弟恭?不存在!我指江为誓,奉玄德为叔! 众人的目光,齐聚向了那碧眼紫髯的年轻人。 开口之人,正是孙权。 “仲谋,你有何扭转乾坤的良策?” 孙策期许的目光中,又掺杂着几分怀疑。 自己这个二弟,虽然说是少年老成,平素留守金陵,替他把政务打理的也算井井有条。 但要说他有过人的智谋,孙策倒并没有发觉。 如今当此危急存亡之秋,连张昭鲁肃都束手无策,自己这二弟却忽然说有扭局败局之策,不免令孙策心生怀疑。 孙权却色神淡然自信,拱手道: “还请兄长屏退众人,只留下德谋老将军,愚弟方能说出此策。” 孙策先是一怔,旋即明白孙权言外暗示。 现下江东势危,暗中投靠刘备者,只怕不在少数。 就比如那凌操,先前就曾被他怀疑,鄂山一役曾向刘备暗中泄露军机。 孙权既有扭转乾坤之策,自然不能为外人道知,以免被泄露去给刘备。 “除了程老将军,尔等都退下吧。” 孙策便摆手喝令。 众人见不被信任,心下皆不是滋味,却不敢表露,只得默默退去。 内堂之中,只余下他三人。 “仲谋公子,不知你有何良策,能扭转现下这被动的局面?” 程普亦是满腹好奇的问道。 孙权干咳一声,不紧不慢道: “鲁子敬不是几次曾劝兄长向刘备求和么,愚弟此计,便是请兄长采纳了鲁子敬提议,派其出城向刘备求和……” “你这是什么荒唐计策!” 孙策不等孙权说完,便厉声打断,怒道: “那大耳贼不过一织席贩履之徒,我孙策堂堂小霸王,岂能向他服软求和?” “我还以为伱是什么妙计,原来是这等荒唐的计策!” 程普脸上,亦是浮现出失望之色。 孙权干咳几声,忙道: “兄长且听愚弟把话说完,兄长一世英雄,自然不可能去向那大耳贼求和,愚弟又怎会让兄长去受辱呢。” 孙策脸上怒意变成狐疑,只得再问道: “那你为何还让为兄去向刘备求和,到底是什么意思?” 孙权便压低声音,凑上近前说道: “愚弟的意思,乃是令子敬佯装向大耳贼求和,实则是令其麻痹大意,放松警惕,延缓对金陵城的进攻。” “尔后愚弟则以往吴郡募兵为由,与程老将军离开金陵,往吴县而去。” “等半路之时,愚弟继续前往吴郡,程老将军则向西往阳羡,接管了那五千监视山越兵马。” “接着程老将军便折返向北,出其不意的直插刘军侧后!” “介时举火为号,兄长率金陵之兵从内杀出,程老将军率五千兵马从刘军侧后突袭,东西夹击敌营,必可破之!” “此战若胜,纵然不能一举击垮刘备,也定然能重创其军,逼其撤金陵之围西退。” “此战得胜,兄长重振声威,必能影响到江东人心,令愚弟能招募到更多新军,还能争取到足够的募兵练军时间,正是一举两得也。” “这便是愚弟的计策。” 孙策腾的一下跳了起来,扑到地图前细细审视,眼眸中渐渐掠起喜色。 他忽然想起,先前那个吕蒙便献计,让他调五千镇压监视山越的兵马前来金陵。 当时他已经要命程普去调军,只是刘备诛杀袁术的消息,打乱了他的全盘布局。 孙权此计旧事重提,甚至比吕蒙还更高明,不再单纯调那五千人马来增防金陵,而是要用来偷袭刘营。 甚至连利用鲁肃,来向刘备假意求和,以麻痹敌心也考虑在内。 孙策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一出绝妙好计。 “砰!” 孙策回头在孙权肩上一捶,大赞道: “仲谋啊,你这一计,当真是一出绝妙好计!” “为兄怎么就没看出来,你平素里闷不作声,竟然还有这等智谋!” 程普亦捋着细髯,微微点头赞道: “刘备连战连战,如今又诛杀袁术,必定已是骄狂之极。” “仲谋此计拿捏住了刘备的狂妄轻敌,确实是一道出奇制胜的妙计!” 得到二人赞许,孙权脸上没有半分自得,忙是一番谦逊。 当下孙策便叫依计行事,令孙权和程普二人,星夜兼程离金陵向东,望吴郡而去。 接着孙策便又将鲁肃传来,谎称打算向刘备求和,以换取江东不失。 鲁肃以为孙策终于想通了,自然是大为惊喜,当即执了孙策的亲笔书信,出使城外刘营。 黄昏时分,西门城楼上。 孙策负手而立,目送鲁肃出城,望城西刘营而去。 “刘备,得知我堂堂小霸王,竟向你服软求和,你必会得意忘形吧。” “就让你好好得意几日,待我程老将军率军归来之时,我自会让你追悔莫及……” 孙策俯视着城外刘营,嘴角扬起一抹讽刺的冷笑。 尔后目光转向东面,望向了孙权离城远去的方向。 “没想到,我孙家两代皆为武将,却出了仲谋这么一个智谋之士,莫非是天佑我孙家不成?” “幸得当初,我是把三弟送去了寿春为质,若是把仲谋给送走,今日谁来为我献上这扭转乾坤之计!” “仲谋啊仲谋,诸兄弟之中,你虽然最不像父亲,却在关键时刻,救了我们孙家呀……” 城头之上,响起感慨唏嘘的喃喃自语。 城东方向,一队人马已越过清凉山,奔行在了东向的大道上。 孙权瞟了眼前方,故意放慢马速,与前方程普拉开了距离。 “子明,你这一计既令吾脱身而去,又令兄长有机会扭转乾坤,当真是一石二鸟的妙计!” “吾果然没看错,你智谋不在那周瑜之下,确实是一块璞玉。” 孙权目光瞥向身边吕蒙,口中一阵赞许。 吕蒙少不了几句谦虚,却又面露困惑: “蒙有一事不明,二公子为何要离开金陵城,当此关键时刻不正该留下来辅佐主公,以向主公展示二公子的能力吗?” 提及兄长孙策,孙权嘴角微微上扬,一声略显无奈的轻叹。 “凡事要先想要后路,子明你这一计虽妙,却未必就没有失算的可能。” “别忘了,刘备那个军师,可是神机妙算,连周瑜也被他活活算死。” “倘若出了意外,金陵城便是凶险之地,吾岂能立于危墙之下。” 孙权道出了动机。 吕蒙恍然明悟。 孙权这是怕出意外,所以才要提前找理由,名正言顺的逃离金陵,前往吴郡。 孙策若是胜了,他献计有功。 若败了,纵然金陵陷落,他也早就远遁在外,不必身处险境。 “主公征战在外,皆留公子坐镇金陵主持政务,他对公子还是相当器重信任的呀……” 吕蒙一番感慨,却是在委婉的提醒,孙策对孙权还是不错的。 而孙权在此金陵危难之机,却弃孙策而去,未免有些不太厚道。 “器重信任?” 孙权嘴角扬起讽意,冷笑道: “子明,你不了解我那位兄长,我孙家乃武将出身,唯有我是个例外。” “我那兄长虽表面对我委以重任,令我坐镇后方,实则是不得已而为之,他心中最喜欢的兄弟,一直是我那弟弟孙翊。” “若不然,当初选去寿春的人质时,他就不会犹犹豫豫再三,最后才不情愿的选择了孙翊了。” 吕蒙心头一震,蓦然间体会到了孙权的心境。 这位孙家二公子,表面上对孙策是毕恭毕敬,实则是心中怨念极深呐… “去了吴郡后,不必急着招募兵马,吾要先去拜访郡中豪姓大族。” “兄长他不要的人心,就由我来收来收取。” “只要那些江东士家豪姓肯归心,还怕没有兵马可用么。” 孙权眼神玩味的一声冷笑,打马扬鞭而去。 … 金陵城外,刘军大营。 中军帐内。 鲁肃已是满面恭谦,立于了帐前,将孙策的亲笔书信奉上。 “我家伯符将军对刘使君已是心服口服,如今以江东百姓性命为念,只盼能与刘使君握手言和,化解干戈,使江东士民免兵灾之祸。” “我家伯符将军说了,只要刘使君能言和退兵,赭圻渡以西丹阳豫章二郡诸县,可永为刘使君所有。” “除此之外,我们伯符将军还可以侄儿身份,尊奉刘使君为叔父,每年还可进献十万斛钱粮。” “刘孙两家从此结为盟友,使君为盟主,但有攻伐,我江东必定出兵追随,听从使君调遣!” “还望使君能以江东百万生灵为念,宽仁大度,给我家伯符将军一个与使君修好的机会吧。” 鲁肃说出了孙策言和愿出的条件,满脸诚恳的深深一揖。 刘备听着鲁肃所说,看着手中孙策那言辞卑微的求和信,不禁有些为难起来。 凭心而论,孙策这开出的求和条件,确实是相当有诚意。 又是割地,又是岁贡献粮,又是奉他为叔父盟主。 堂堂小霸王,能屈尊到如此地步,也着实是不容易。 何况,孙策还口口声声称,是以江东百姓性命为念。 这要是他不答应的话,岂非有违仁义之道,显得他不顾江东百姓死活,非要跟孙策继续打下去。 只是现下兵临金陵城下,拿下江东可谓胜算在握,此时却是言和退兵的话,着实又极为可惜。 老刘一时间权衡不定,只得目光看向了萧方。 萧方却不作表态,反而向鲁肃问道: “鲁子敬,我知你乃忠厚之人,你当真敢肯定,你主孙策是真心向我主求和,而非别有图谋?” 鲁肃一听,当即正色道: “我家伯符将军指长江为誓,亲口承诺是真心向刘使君求和,若有违誓便叫他万箭穿身而亡!” “肃也愿留在营中为质,若是我家伯符将军失信,肃甘愿受戮!” 第194章 放孙策一马?这不是我风格!江东唯一战略家!老刘:这把稳了! 孙策发毒誓了。 鲁肃也发下了重誓。 萧方打量着鲁肃,眼眸微转。 孙策是真想求和还是诈和不确定,但看鲁肃这般态度,必定是对孙策深信不疑。 萧方微微一笑,目光转向了刘备: “主公,既然孙策这么有诚意,又以江东士民性命为念,主公若不答应的话,岂非有损主公仁义之名?” “依方之见,主公便接受了孙策求和便是。” 萧方都发话表态了,刘备自然没有理由再犹豫,当下便接受了孙策的言和。 老刘原本是打算叫鲁肃回城,与孙策商定具体言和细节,鲁肃为表诚意,却执意要留在大营中为质。 老刘没办法,只得令将鲁肃安置下去,好生款待不可怠慢,令其随从回金陵向孙策复命。 “主公,军师,咱们怎么能答应孙策那小子求和啊!” “咱现下已兵临金陵城下,跺跺脚就能将金陵踏破,整个江东也如探囊取物。” “这已经到嘴里的肉,凭什么就不要了!” 鲁肃前脚一走,黄忠第一个便站出来反对。 “主公,慈以为孙策就是吃准了主公仁义,故而才拿江东士民生死来压主公。” “想那孙策平定江东时,杀得江东士民是人头滚滚,他何曾顾过江东士民的死活?” “我料他这必定是拖延战术,只为换取主公退兵,好给他喘息之机,重新招兵买马重整旗鼓。” “将来待他恢复元气后,我料他必会毁约背盟,挥师西进将割于我们的郡县尽数夺回!” 太史慈也神色凝重,将孙策的意图点破。 帐中一片质疑声,诸将皆是反对接受孙策的求和。 老刘略感困惑的目光,不禁看向了萧方。 他是顾虑江东士民生死不错,但这却并非他答应孙策求和的主要原因。 毕竟他虽是仁义,却并非迂腐,怎会不知打仗就要死人的道理。 平定乱世就要用武力,用武力就要有战争,有战争就势必要殃及百姓。 若不然你就放弃平定乱世的理想,还打什么荆州,打什么江东,直接吃了散伙饭回老家种田不是更好? 所以老刘接受孙策求和的原因,实则是因为萧方让他答应,而他素来对萧方又是言听计从。 只是依他对萧方的了解,这似乎又不像是萧方的风格。 依萧方的风格,不该是对孙策除恶务尽,赶尽杀绝的么? “主公,先看看这份眼送来的密报吧。” 萧方却无视众将的质疑,笑容别有味意,将一道密信奉给了老刘。 一听到“眼”字,刘备立时明白,这必是陆逊那个卧底送来的情报。 刘备忙是接过,拆开来细看。 内中的密码信,萧方已经提前翻译过,大致写的是孙策已派其弟孙权和程普,于昨日离开金陵,望吴郡而去。 因陆逊早被排除于孙氏集团核心圈外,故而并不知孙程二人此番离城之动机所在。 但陆逊声称,孙权相较于孙策的残暴,对待江东士家豪姓态度相对温和许多,故而在江东士家豪姓眼中,颇有几分口碑。 故而陆逊推测,孙策是派孙权往吴郡招募兵马,意图负隅顽抗到底。 刘备看看手中密报,再看看萧方玩味的眼神,蓦然间省悟过来。 “军师的意思,莫非孙策乃是假意求和,只为给其弟孙权往吴郡招兵买马争取时间?” 萧方笑而不语,默认了老刘的推测。 刘备眼中疑色却依旧,不禁奇道: “既然军师知孙策是假意求和,为何适才还叫备答应那鲁肃?” 黄忠等众将们,皆是茫然不解,目光齐刷刷的聚向了萧方。 “孙策应该很清楚,局势到了这般地步,纵然孙权能为他招揽到兵马,就凭一众未经训练的乌合之众,亦是杯水车薪。” “那么对于孙策而言,唯一能扭转局面的机会,就是出奇制胜,打一场大胜仗来击退我军。” “根据先前得到的江东布防机密,孙策除了金陵城这一万多兵马外,在阳羡还有一支五千人的兵马,专用来监视镇压山越人作乱。” “而孙策损兵折将,金陵城中可用大将已所剩无几,这个时候招募兵马,只派孙权前去便可,为何还要连同程普这员老将也派走?” “故方料定,程普此去之目的,必是往阳羡接管那五千兵马,尔后率军改道北上,出其不意的摸到我军侧后。” “这时孙策就能利用向我军求和,令我们麻痹大意放松警惕之机,前后夹击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此战若胜,我军就得被迫退兵,金陵之围,江东之危自然就一举解除!” “这才是孙策求和的真正意图所在!” 萧方也不拐弯抹角,吊老刘和众将的胃口,索性将全盘推测尽数道出。 大帐之中,众人恍然大悟,立时一片哗然。 “原来如此,没想到孙策求和,竟然暗藏如此诡计!” “幸得军师慧眼如炬,识破了孙策图谋,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啊!” 老刘豁然明悟之时,背后不禁浸出一层冷汗。 众将震惊过后,便是一片愤然。 “孙策此贼,先是厚颜无耻认袁术为父,如今又想利用主公的仁义假意求和,实在是无耻之极!” 黄忠是勃然大怒,拍案而起: “主公,让我即刻去砍了那鲁肃祭旗,尔后咱们大举攻城,将金陵城一举踏平!” 众将轰然起身,纷纷愤然叫战。 老刘眉头皱起,脸上已浮现深深愠怒之色。 他是一个重信之人。 孙策和鲁肃这对主臣,却将誓言当作放屁一般,实是触碰了他的底线,岂能不令他为之厌恶。 “鲁肃这个人,素来忠厚,应当不屑于为虎作猖,帮着孙策假意求和。” “我料想,他也是被孙策算计了,多半是蒙在鼓里,当真信了孙策想要求和。” 萧方对鲁肃的为人,还是相当清楚的。 接着又说道: “况且鲁肃此人虽年纪轻轻,却善于治军,深谋远虑,有过人之明,实乃不可多得的统帅之才。” “这样的人才,杀之多可惜,主公若能借机收为己用,岂不美哉?” 萧方将鲁肃的过人之处点了出来。 作为历史上的东吴四大都督,鲁肃在攻城拔寨,开疆拓土,或者是智计方面不如那三位。 但鲁肃相比于那三位,却有着无可匹敌的大局观,可以说是江东唯一的战略家 其为孙权所献的榻上策,是可与隆中对相媲美的宏谋远略。 鲁肃也是东吴四都督中,唯一一位意识到,唯有与老刘结盟,孙权才有机会问鼎中原。 故而鲁肃在其有生之年,一直极力维持着孙刘联盟不破灭。 可惜孙权太废,屡攻合肥不下,最后只能把眼睛盯在了荆州上,等鲁肃一死立刻撕毁盟约,背刺老刘偷袭荆州。 荆州这块肥肉是拿到了,可惜孙权却失去了问鼎天下的机会。 论用兵之能,陆逊吕蒙之流,确实在鲁肃之上。 可惜论到战略眼光,二人却是拍马也赶不上鲁肃,也就周瑜能勉强掰一掰腕子吧。 这样一位有着大局观,可以独挡一面的帅才,萧方自然不可能让老刘错过了。 “孙策麾下,竟然还有这等大才?” 老刘听得萧方对这鲁肃,竟然有如此高的评价,自然是惊喜万分。 萧方微微点头,笑道: “我荆襄人杰地灵,江东亦是卧虎藏龙,可惜孙策无主公这般雄主气度,纵然贤能也不能人尽其用。” “方原本还在想着,怎么把这个鲁肃为主公招至麾下,没想到孙策竟然把这等大才,自己给主公送上门来了。” “那咱们就将计就计,破了孙策的垂死挣扎,顺道收了鲁肃这位江东大才!” 一句“将计就计”出口,刘备心头顿时闪过四个字: 这把稳了。 第195章 天罗地网等着你!周瑜都被算死,你也配与萧方斗智?一刀秒杀! 四天后,入夜。 金陵外城,西门城楼上。 孙策扶剑傲立城头,森冷肃杀的目光,俯视着城外刘军主营。 城门内,近万名江东军士卒,已是集结完毕。 左右宋谦,凌操,董袭等江东诸将,看着一言不发的孙策,皆是神色猜测困惑。 为了防范“内奸”泄密,孙策并未向诸将泄露半个字。 故哪怕最心腹的宋谦,此刻也不知,孙策这大晚上的集结兵马,打算想做什么。 毕竟孙策向刘备求和的消息,这几日在城内已是传得沸沸扬扬,下至百姓,上至宋谦这些武将,皆以为他们的主公已被迫向刘备服软认怂。 且有传闻讲,刘备已答应了孙策的请和,不日便将率军退去。 既然都求和了,为何还要今晚举师动众? 众将心中忐忑不安,猜疑不断。 月过中天之时。 刘营西南方向,隐隐约约有三道烽火,升起在了夜空之中。 孙策紧皱的眉头,刹那间松展开来,嘴角钩起一抹冷笑。 “刘备,你当真以为,我孙策能认袁术为父,就能放下尊严,向你求和么?” “袁术乃四世三公,你不过一织席贩履之徒,伱也配让我向你低头服软吗!” 孙策冷冷一笑,尔后银枪一招,厉喝道: “全军听令,即刻打开城门,放下吊桥,随我夜袭敌营!” 此令一出,左右众将皆是大吃一惊。 他们终于知道,孙策为何要大半夜的,令他们集结兵马在此了。 原来竟是为夜袭刘军大营! “主公,刘军有近五万兵马,我们不过一万余兵马去夜袭,只怕胜算无多啊。” 凌操忍不住站了出来提醒道。 孙策嘴角扬起讽刺意味,冷笑道: “大耳贼有五万人马又如何,现下他已相信吾要向他求和,已然骄狂自负,麻痹大意。” “吾不趁其放松警惕发动夜袭,更待何时!” 众将先是一愣,旋即猛然省悟,无不是面露惊喜。 此时他们才知道,原来孙策所谓的向刘备求和,乃是示弱之计,只为令刘备麻痹大意。 “我早就说过,主公一世英雄,怎么可能向刘备那厮求和,原来主公竟有如此妙计!” “好好好,咱们今日夜袭,必胜无疑!” 宋谦第一个跳出来,兴奋的大叫道。 原本信心低落的江东众将,如同打了鸡血一般,无不是斗志狂燃。 “看到那道烽火没有,那是德谋老将军在举火为号!” 孙策脸上不掩得意,枪锋向城外一指: “实话告诉你们吧,程德谋前番离城东去,乃是去阳羡接管五千监视山越的兵马。” “吾已密令他率这五千兵马,向北穿越方山,出其不意迂回到金陵西南方向。” “今晚举火为号,吾正面攻刘备主营,德谋老将军率军攻敌营侧后,我们东西对进,一举荡破敌营!” 箭已在弦,孙策也不必再担心有奸细泄露,索性将全盘计策道出。 众将又是炸裂,激动兴奋,霎时间是斗志爆棚。 适才提醒的凌操,则脸上掠起几分惭愧,似乎在为自己的杞人忧天而尴尬。 “还等什么,打开城门,随我杀出城。” “今晚一战,我要你们人人用命,打出我孙策的威风来!” “我要让大耳贼知道,这江东地面上,谁说了算!” 孙策翻身下马,银枪霸道的一挥。 城门打开,吊桥放下。 孙策纵马提枪,呼啸出城。 诸将各统本部兵马,如潮水一般涌出城门,向着城外刘营袭卷而上。 … 刘营以西。 程普也在催动着他的五千兵马,向着刘营后方袭卷而上。 前方刘营灯火通明,借着火光隐约可见,只有为数不多的值守士卒,正在营墙一线巡视。 “仲谋的计策成了,那大耳贼果然以为伯符求和,必已麻痹大意,却万万料不到老夫会从他背后突袭吧。” “没想到孙家世代为将,竟然会出了这么一个智谋之子,此真乃孙家之幸啊……” “义公,公覆,今晚老哥哥我就为你们报仇雪恨!” 程普脸上燃起复仇怒火,长刀一扬,大喝一声: “孙家军的儿郎们听令,随老夫荡破敌营,诛杀刘备!” 程普一马当先,冲破夜色,扑向了刘营。 五千江东生力军,嘶吼着,咆哮着,如虎狼般袭卷而上。 刘营之内,立时锣声大作,示警声响起。 值守的士卒们,眼见敌军大举来袭,似乎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一哄而散。 营墙很快被撞破。 程普提刀跃马当先而入,身后五千士卒如潮水般袭卷而上,一种向着刘营腹地杀去。 沿途所过,竟无刘军阻拦,他们是一路势如破竹。 程普脸上的狰狞,却渐渐化为了疑色。 就算刘备再麻痹大意,放松警惕,营中好歹是有五万刘营,最多就是仓促应战而已。 可一路杀来,除了那些溃散的值守士卒外,竟不见半个刘军身影。 那一座座帐篷内,更是空无一人。 “难道说…” 程普打了个寒战,心中涌起一个不祥的念头,下意识的放慢了马速。 而此刻。 中军腹地的望楼之上,刘备与萧方并肩而立,已将程普和他的五千士卒尽收眼底。 “一切如军师所料,程普果然夜袭我军后营,还是举火为号!” 刘备望着敌军方向,口中啧啧赞叹。 萧方淡淡一笑,羽扇遥指道: “鱼已入网,主公,差不多可以收网了。” 刘备脸上的感慨,霎时间化为凛烈杀机。 “擂鼓,伏兵尽出,围剿来犯之敌!” 号令传下,震天的战鼓声陡然间敲响。 埋伏于大营四周的数万刘军将士,如神兵天降般从黑暗中冲出,四面八方的扑向了入营的五千江东军。 此时的程普还在心思翻转,警觉的目光环扫着四周。 “不好,有诈!” “全军听令,即刻撤出敌营!” 程普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急拨马转身大叫。 正在狂冲中的江东士卒,来不及反应,前排止步转身,后排还在前冲,一时间陷入前后拥挤状态。 “嗵嗵嗵!” 战鼓声响起,打破了嘈杂声。 程普心中咯噔一下,急是举目四望,便见原本空荡荡的刘营中,陡然间涌出无数的兵马。 四面八方,如一张从天而降的大网,扣向了他和他的五千江东卒。 “然有诈!” “难不成,大耳贼识破了仲谋的计策,料到我会率军从背后夜袭?” 程普倒吸凉气,复仇的怒火,瞬息间为惊骇所取代。 这五千兵马,对孙策来说,何其的宝贵。 这要是折在了这里,如何向孙策交待? 程普面如死灰,来不及惊愕,急是纵马要催动士卒突围。 为时已晚。 前方五千精锐的长沙兵,已如神兵天降般涌杀上前。 为首一员老将,横刀立马,厉喝道: “程普听着,我家军师早识破孙策假意求和,东西夹攻之计!” “你和你的五千兵马,已无路可逃!” “下马投降,饶你一死!” 雷霆般般的喝声,盖过了战场的喧嚣,震到江东士卒头皮发麻。 程普心头如遭重锤一击,胸口气息一滞,险些背过气去。 他最不愿面对的事实,还是残酷的摆在了眼前。 萧方识破了孙权之计! 那乡野村夫,早料到孙策是假意求和,只为他从阳羡调兵拖延时间。 人家同样料到,孙策和他会举火为号,东西两路同时发动夜袭,妄图击破刘备大营。 所以,刘备才将计就计,摆下这天罗地网,坐等你前来送死。 “我早该想到,周瑜都不是那萧方对手,仲谋怎么可能是他对手!” “仲谋啊,你害了老夫,害了你兄长,害了你孙家啊……” 程普咬牙切齿,苍老脸上扭曲出万般悲凉。 前方。 黄忠在走过场式的劝降后,便拍马拖刀,如战神一般撞入了混乱的江东军中。 手起刀落,数不清的江东士卒,如草芥般被收割人头。 长沙兵紧随而上,如虎狼扑向了羔羊,顷刻间杀到江东军鬼哭狼嚎,抱头四窜。 与此同时,各路伏兵尽数杀到,展开了对这五千江东兵的围杀。 程普终于从悲愤中清醒过来,纵马挥刀,向着西面方向狂杀而去。 “老夫不能死在这里,伯符需要我,孙家不能没有我…” 程普暗暗咬牙,疯了似的舞动长刀,妄图杀出一条血路。 凭着一身武艺,一路狂冲,眼看前方营墙已现,似乎有破围而出的希望了。 “黄忠在此!” “程普,你哪里走!” 身后咆哮声响起。 程普蓦然回首,只见一员同他一样须发半白的老将,纵马拖刀,正向他如闪电般杀来。 黄忠! 韩当就是死在此人刀下! 程普蓦的眼眸充血,复仇的怒火淹没了逃命的念头。 “黄忠匹夫,纳命来——” 程普一声如兽嘶吼,竟是拨马转身,向着黄忠冲杀而上。 两骑相对撞至,两柄战刀,几乎同时出刀。 只是,黄忠这一刀却快如闪电,挟着雷霆万钧之力,先一步横扫而至。 “这厮的刀法,竟然快到——” 程普眼珠爆睁,怒火霎时间变成了惊异。 下一瞬,长刀拦腰斩过。 伴随着一声惨叫声,程普被斩为两截。 第196章 下马投降饶尔一死!家底输光,孙策疯了!太史慈在此,宿敌再战! “启禀主公,黄老将军已斩杀敌将程普,人头在此!” 一骑飞奔至望楼上,高举着一颗首级,向刘备禀报战果。 程普伏诛! 孙氏三老将,皆已陨命。 这意味着,孙策麾下最后一位可堪重任的大将,也就此被铲除。 “将汉升这笔功劳且记下!” 刘备点头赞许,接着拂手叹道: “孙家三员老将,对孙氏父子,倒也着实是忠心耿耿。” “这程普也算是位忠义之士,将其厚葬了吧。” 虽为敌人,老刘却对程普仍有该有的欣赏。 此时,主营正面方向,震天杀声随之而起。 萧方转过身来,羽扇笑指: “这应该是孙策率军出城,对我主营正面发起了突袭。” “主公,接下来就收拾了孙策,一鼓作气突入金陵外城吧!” 刘备收起了感慨,转身望向东面方向。 火光下,果然见数不清的江东军,正如潮水一般,向着大营方向袭卷而来。 刘备眼中寒芒掠起,抬手一挥: “吹响号角,传令诸将,依计破敌!” 尔后刘备便下了望楼,策马飞驰直奔营门,去亲自主持大局。 一声空洞肃杀的号角声,响起在了大营之中。 大营之外。 孙策脸上正燃烧着志在必得之色,催动着他的兵马,向营门狂冲而来。 就如程普所看到的一样,眼前除了值守的刘军士卒们,并无多余的兵马,一切迹象都表面,刘备对他的来袭是毫无防备。 “仲谋的计策成了!” “没想到,我孙策竟有这般一个足智多谋的弟弟,我看仲谋之智,还在周瑜之上!” “这真是天佑我孙家,天不亡我孙策也…” 孙策仰望苍天,发出一声庆幸感慨。 尔后脸上杀意狰狞,银枪向前一指,厉声喝道: “诸将听令,随吾一鼓作气冲破敌营,与程老将军会师敌营中军腹地!” “斩杀刘备者,我孙策与其结为兄弟,共享我孙家江山基业!” 为了激励士气,孙策也是下了血本,不惜以主公之尊,与部下结义兄弟。 这可是比钱帛爵位更有份量的重赏啊。 在这张大饼的激励下,江东诸将如打了鸡血一般,嘶吼咆哮着向着刘营冲去。 突然。 一声号角声,刺破了夜空。 原本空荡的营墙一线,陡然间冒出无数刘军弓弩手,数千支箭锋,对准了迎面冲来的江东士卒。 孙策骤然变色,猛的勒马止步。 冲涌中的万余士卒,亦是神色大变,纷纷停止了前进。 “弓弩手,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么多弓弩手?” “难不成…不…这不可能…不可能……” 孙策脸上的骄狂自信,霎时间已扭曲成了无尽惊疑,无数他不愿接受的真相,在脑海中轰响而起。 紧闭的营门缓缓打开。 刘备在陈到一众白毦兵环护下,徐徐现身于营门下。 “刘…刘备?” 孙策认出之时,额头已是浸出一层冷汗。 刘备冷视着眼前江东军,马鞭一扬,高声道: “孙策,吾已在此等候你多时。” “吾景略军师乃谋圣再世,早算准你乃假意求和,实则掩护程普往阳羡调兵,以举火为号两面夜袭我大营。” “程普现已伏诛,五千兵马尽数覆没!” “你若下马归降,我刘备可饶伱一死,允你一个富贵余生!” 孙策懵了。 整个人僵在了马上,额头斗大汗珠刷刷直滚,嘴巴大开,眼珠爆睁,一张脸已为前所未有的骇然取代。 “那萧方,竟识破了仲谋的妙计?” “我的假意求和,我的两面夹击,我的一举一动,皆已为他所知?” “程老将军已死?” “五千兵马全军覆没?” 孙策脑子嗡嗡作响,无数残酷的事实,如惊雷一般无情轰击着他的脑袋。 脸上的骇然,渐渐化为了无尽的绝望! “我不信,我不信那萧方能算尽一切!” “我不信,我孙策赢不了那大耳贼一次!” “我不信,我不信~~” 孙策精神早受重创之下,陷入了癫狂状态,如野兽般咆哮大叫: “江东儿郎,随我杀上去,杀了大耳贼!” 此言一出,左右众将无不大惊失色。 凌操脸色发白,急是苦劝道: “主公,刘备识破了我们计策,早有防备,速速撤回——” 孙策不等他说完,手中银枪反手一扫。 凌操吓了一跳,不料孙策竟会向他动手,急是身形后斜躲闪。 枪锋贴着肩膀划过,切开了一道口子,鲜血飞溅而出。 “主公?” 凌操捂着伤口,难以置信的惊望向孙策。 孙策面目狰狞,怒喝道: “大耳贼识破我计策又如何,吾今天非要杀大耳贼不可,谁敢拦我,我便杀谁!” 凌操心惊胆战,僵在原地不敢作声。 孙策银枪再向刘备一指,咆哮道: “给我杀上去,杀了大耳贼!” “谁敢退缩,军法处置。” 孙策纵马拖枪,向着刘备所在杀去。 身旁宋谦一咬牙,拍马追了上去。 诸将明知孙策是被怒火冲昏了头脑,却不敢不上,只得纵马而出。 一万江东士卒,只能鼓起勇气,嘶吼着向刘营涌去。 营门下。 刘备目光似刃,眼中杀机意燃起,马鞭狠狠一挥。 数千弓弩手,同时发动。 “嗖嗖嗖!” 无数利箭,密如疾雨般,向着迎面扑卷上来的江东军袭去。 惨叫声骤然大作,无数道鲜血飞溅而出,数以百计的士卒,成片成片的被钉倒在地。 顷刻间,江东军便被射到人仰马翻,死伤无数。 “不许退,给我继续冲!” 孙策舞枪拨挡着袭来利箭,口中仍在激励着士卒。 “呜呜呜——” 肃杀的号角声,从两翼响起。 孙策猛然回首,倒吸一口凉气,脸上狰狞变为了惊愕。 只见两翼方向,两股刘军士卒,挟裹着漫空尘雾,向着他的江东军侧后钳击而来。 “文”字旗与“甘”字旗,引领着近万名刘军士卒,顷刻间辗杀而至。 刘备怎么可能只伏下几千弓弩手。 文聘和甘宁二将,早已各统八千兵马,埋伏于大营两翼。 先以弓弩手重创敌军,再以两翼伏兵钳制敌军侧翼,这就是萧方为孙策设下的天罗地网。 正面进攻受挫,两翼又被钳击,本就军心惶惶的江东军,战斗意志旋即瓦解。 溃散开始。 上万名江东军,不得孙策的号令,便纷纷掉头,向着金陵方向逃去。 看着崩溃的军势,看来四面八方围杀而来的刘军士卒,孙策是咬牙切齿,进退两难。 “主公,撤吧!” “再不走,我们就要全军覆没在此,江东就完了!” 宋谦也顾不得惹怒孙策,苦苦哀求道。 一句“江东就完了”,如一瓢冰水,将孙策的亢怒与癫狂彻底扑灭。 “撤退,撤回金陵——” 孙策一声不甘的嘶吼,拨马转身便落荒而逃。 宋谦,董袭等诸将,如蒙大赦一般,跟随着孙策是望风而逃。 营门下。 刘备见孙策败走,双股剑出鞘,向金陵方向一指: “全军尽出,一鼓作气冲进金陵外城!” 营门大开,数以千计的刘军将士,如潮水般涌入大营,向着溃逃的江东军追辗而去。 刘军虽有五万之众,因是要分出半数,用来伏杀程普及其五千兵马,对付孙策的兵马只有三万余人。 这个兵力数量,重创江东军绰绰有余,想要围死却有难度。 孙策凭着着一身勇力,在付出了七千士卒死伤的代价,终于是冲出了一条血路。 三千残兵败将,如丧家之犬,向着金陵西门落荒逃去。 眼前城门将近,孙策正要松一口气时。 杀声陡然再起。 只见一支兵马,沿着城墙从北面狂奔而至。 一面“太史”战旗,在城头的火光下清楚可见。 “太…太史慈?” 孙策脸色骤然惊变。 他显然是没料到,刘备在这里还伏下一路兵马,就等着截击他的残兵败将。 统军武将,竟然还是太史慈! “主公,身后就是刘备追兵,我们已没有退路!” “我等护着主公,拼死冲入西门!” 身旁宋谦大叫。 孙策强压住惊意,只得一咬牙,继续纵马向西门冲去。 转眼后,截击的刘军已沿着护城河杀奔而来。 又是人仰马翻,又是鬼哭狼嚎。 三千江东残兵败将,来不及入城,便被拦腰冲断,又是一通乱杀。 孙策也顾不得他将士的死路,手中银枪乱舞,将阻挡的刘军士卒尽数斩落,不顾一切的向着城门杀去。 就在他将要冲至吊桥前时,一道熟悉的身影,如疾风一般从斜向处杀奔而来。 “孙策,你哪里逃!” 孙策心中一凛,斜目一扫,只见太史慈已手提方天画戟,踏着血路而杀至。 宿敌再会,孙策眼珠瞬间就红了。 想当初,神岭一战不分胜负,自己欣赏其武艺,几次派人招降。 太史慈却不识抬举,反投了刘备。 若非太史慈率军北攻虎林,他怎会不得不亲自前去阻挡,又怎会被刘备趁势夺了柴桑,杀了周瑜。 柴桑不失,周瑜不死,自己又怎会被刘备逼迫到如此绝境。 罪魁祸首,就是太史慈! “太史慈!” “我要宰了你——” 孙策再次陷入癫狂,一声野兽般咆哮,纵马提枪便冲向了太史慈。 第197章 我竟沦落到人人可欺?该迎玄德公入主金陵了!鲁肃:我甘愿领死! “神岭一战,未分胜负。” “孙策,你我今日就分出个高下!” 太史慈傲然无惧,手中方天画戟,卷着滚滚血雾,轰刺而出。 孙策手中银枪,亦是挟裹着雷霆之怒,电射而上。 戟与枪轰然对撞。 一环刃风四面溅射开来,竟令四周士卒刮面如刀,不自禁的后退。 孙策那挟满愤怒的一枪,竟然被反震了回来,内腑气息为之一滞。 孙策骤然变色,这才发现太史慈手中兵器,竟已与先前交锋时不同。 竟是方天画戟! 仗着这重戟之力,再加上他先前为黄忠所伤,伤势并未痊愈,臂上力道大有削减,原本与他势均力敌的太史慈,这一击竟是占据了上风。 “你竟然夺了吕布的方天画戟?” 孙策一声低吼,眼神愤怒却又惊异。 太史慈也不答话,方天画戟再舞出手,层层叠叠的戟影,如铁幕一般向孙策覆盖而去。 孙策只得强压下惊异,暗暗一咬牙,尽起生平之力奋然抵挡。 电光火石间,两人已交锋十余招。 孙策很快落入了下风,为太史慈全面压制,只能手忙脚乱穷于应付。 他的自负狂怒,也在太史慈狂风暴雨般的戟式下,迅速被摧毁一空。 扭转乾坤之计为萧方识破,一万宝贵的大军折损殆尽,翻盘的希望就此破灭也就罢了。 现在连太史慈这个宿敌,竟然也能压着自己打。 堂堂小霸王,竟沦落到人人可欺的绝路! 孙策心中是越想越悲凉,手中枪式愈发凌乱不支。 太史慈瞅准破绽,方天画戟穿破他的枪式,如电光般斜削而去。 “噗!” 孙策的肩头,应声被削出一道血口。 剧痛袭来,将孙策残存的自尊与骄傲,就此摧为粉碎。 逃! 他的脑海中,霎时间只剩下这个念头。 于是愤然一吼,架去太史慈画戟,拨马转身便狼狈而逃。 他已是心气全无,甚至连嘴炮都无暇去放,便如丧家之犬般埋头狂逃。 “生死未分,孙策,你休走!” 太史慈岂容他走脱,拍马提戟,一路追过了吊桥。 “主公先走,我来挡住此贼!” 宋谦大叫一声,拍马提刀,上前阻挡太史慈。 “太史狗贼,焉敢伤我主!” “董袭在此!” 暴怒声响起,董袭杀退了围兵,也向吊桥截击而来。 两骑分从左右驰来,两柄兵器卷着血雾,双双斩来。 太史慈不屑一哼,手中画戟如车轮般横扫而出。 “哐哐!” 两声闷响,两柄兵器被震荡开去。 宋谦和董袭如被无形巨力所震,身形难以坐稳马上,皆是向后仰去。 太史慈第二戟快如闪电,势如雷霆,刷刷已刺出两戟。 “噗噗!” 两声闷响,两道鲜血飞溅而出。 宋谦和董袭二将,尽皆被洞穿了胸膛,惨叫着轰然栽倒于地。 “宋谦!董袭!” 已逃至城门下的孙策,回眸眼见两员大将被太史慈斩杀,心痛到一声嘶吼。 潘璋,陈武,贾华,韩当,黄盖,程普… 他麾下一员员的猛将,已尽皆陨落于刘备之手,可用之将已凋零无多。 如今宋谦和董袭两员猛将,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斩,他是心如刀割。 只是,空有一腔怒恨,孙策却不敢回头找太史慈报仇雪恨,只得恨恨一咬牙,埋头逃往了城门内。 太史慈马不停蹄,手拖血戟踏过吊桥,追入了城门之中。 身后无数的刘军士卒,如虎入羊圈一般,疯狂的涌入了金陵外城。 城楼上,一面“刘”字旗,已然升起。 内城城楼上。 孙瑜,孙匡等孙氏子弟,正焦虑不安的望着外城方向。 秣陵依钟山清凉山而建,本来只有一座内城。 孙策夺取江东后,便将秣陵改回其古名金陵,并强征民夫于内城之外,又修筑了一道外城。 外城由他亲率一万精兵坐镇,内城则由堂兄孙瑜,率孙匡等孙氏子弟,统五千新募兵马坐镇。 如此布局,则可确保外城有失的情况下,内城依旧在孙家人的掌控之下。 “兄长,伱说我大兄这一战,当真能击破刘备吗?” 年纪最小的孙匡,不安的向堂兄孙瑜问道。 孙瑜笃定的点了点头,说道: “伯符临战前与我说了,这一战他有绝对的信心,必能一举破了敌军大营,将刘备赶出江东!” 孙匡松了口气,焦虑的情绪稍稍缓和,目光望向外城方向时,眼中燃起一道孙家人特有的自负。 “我大兄是霸王再世,怎么可能输给一个织席贩履之徒!” “我也相信,他定能扭转乾坤,守住我江东基业!” 话音方落。 城头守军忽然骚动起来,指着外城街道大呼小叫起来。 孙瑜孙匡两兄弟,忙是定睛俯看。 只见数以千计的江东兵,正争先恐后,毫无章法的沿着大街小巷,向着内城城门奔来。 一个个丢盔弃甲,披红挂彩,如丧家之犬一般。 分明乃是大败而归之状! 孙瑜和孙匡愕然变色,兄弟二人颤巍巍对视,满眼的难以置信。 “西门升起了敌旗,升起了刘字旗啊!” 又是一声士卒的尖叫。 孙瑜和孙匡急是抬头,向着西门望去,只见城楼之上,果然已升起了“刘”字旗。 这代表着,西门已然为刘备攻陷! 同样代表着,孙策的夜袭之战败了! 不光败了,还为刘备趁势夺了西门,杀进了外城! “怎么会这样?” “兄长,大兄他输了吗?” “这不可能,大兄他为什么会输啊?” 孙匡声音颤栗沙哑,惊愕悲愤的目光,巴巴的看向了孙瑜。 孙瑜则是目光呆滞,神情错愕,整个人仿佛被惊碎了魂魄一般。 失神许久,孙瑜仰天一声悲叹: “莫非当真天不佑我孙家,我孙氏真要亡于那刘备手中吗?” 沿城一线,孙氏一族的子弟们,陷入了一片惊恐绝望之中。 “快打开城门,主公受伤了!” 城门下响起了士卒的尖叫声。 众孙氏子弟们低头一看,只见孙策已是浑身鲜血淋漓,趴伏在了马背上,显然已是负伤不轻的样子。 孙瑜等人也顾不得许多,慌忙涌下了城楼。 城上城下,已是乱成了一锅粥。 唯有两位年轻的文士,却处惊不变,未因孙策的大败负伤而惊慌失措。 相反,两人彼此对视时,嘴角还扬起一抹会心冷笑。 “五日诛袁术,七日破金陵外城,这玄德公当真是用兵如神!” “伯言,你说这玄德公,这一仗到底是怎么打赢的?” 那名龄稍长的儒士,惊喜的眼神中,又掺杂着浓浓的疑惑。 “怎么打赢的我也推测不出,不过我只知那萧景略神机妙算,如谋圣临凡。” “今晚这一战,不管是孙策使了什么计策,多半又是为那萧景略识破。” 提及萧方,陆逊言语神情间,皆是毫不掩饰敬佩意味。 “萧景略,神机妙算,谋圣临凡…” 那年长儒士喃喃自语,若有所思,忽然眼眸一亮。 “玄德公有高祖之风,这萧景略神机妙算,又智比张良。” “当年高祖得张良辅佐,灭暴秦诛项羽而得天下,今玄德公得萧景略,岂不是要效仿高祖,注定要得天下?” 陆逊心头一震。 略一沉顿后,却又淡淡道: “也许玄德公将来真能得天下,但我只知,我们江东死的人已经够多了,最需要的就是一位仁义之主。” “玄德公,便是我们唯一的选择。” “元叹,该是我们出手,给孙策最后一击,迎接玄德公入主金陵的时候了。” 年长的儒生,名为顾雍,乃与陆氏齐名的顾氏一族年轻一代翘楚。 自陆逊于樊口拜刘备为主后,便卧底江东,为刘备暗中笼络江东反孙豪杰。 顾雍,便是其中之一。 “伯言言之有理,我们确实该出手了。” “此战孙策主力丧尽,只余下五千新卒,以我们现在的力量,差不多也能举事了。” “就依你所说,暗中行事吧。” 两人彼此对视,默契的一笑。 … 天明时分。 刘备与萧方已登临西门城楼,俯视着金陵外城。 数以万计的刘军士卒,源源不断入城,已经开始打造对楼冲车等攻城兵器,准备对内城发动进攻。 攻陷金陵,只差一步之遥。 脚步声响起,一位神色恍惚的文士,被白毦兵押解上了城楼。 那文士,正是留在营中做人质的鲁肃。 此刻,他已知晓了孙策背信弃义,发兵偷袭刘营,却反被大败的经过。 “为什么?孙伯符,你为什么这么做?” “你明明指江为誓,声称决意求和,为何却要言而无信?” “我鲁肃对你忠心耿耿,你为何要蒙骗我,为何要利用我?” “为什么啊……” 鲁肃口中喃喃自语,恍惚失神的眼中,渐渐涌起了悲愤与怨恨。 “鲁子敬,你不是以性命作保,孙策必是真心向我主求和吗?” “现下这般局面,你又如何向我主解释?” 萧方目光冷峻的质问道。 鲁肃身形一震,悲凉的眼神中,又掠起深深羞愧。 深吸过一口气后。 鲁肃向着刘备深深一拜,愧然叹道: “是肃愚蠢,为孙策利用,成了他算计刘使君的棋子。” “肃无言可辩,甘愿领死!” 第198章 我是忠厚但我不傻!袁绍南下在即,咱要抢时间!你嘴硬又有何用! 鲁肃万念俱灰,一心求死。 身为孙氏臣子,自投靠孙策后,便是忠言进谏,恪尽一个臣子的本份。 哪怕是劝说孙策向刘备求和,亦是为孙策,乃至于孙氏谋一条生路。 可你孙策呢。 先是不听他劝谏就罢了,现下竟然骗他愿向刘备求和,用他为棋子,令他失信于刘备,置他生死于不顾! 甚至为彻底骗取他信任,不惜指江为誓! 这是一位明主该干的事吗? 纵然是袁术那样的昏主,只怕也做不出这种下作之举吧。 孙策所做所为,焉能不令他心寒至极,焉能不令他万念俱灰。 此时的他,自然是羞于面对刘备,便是心灰意冷,甘愿伏诛。 萧方一笑,回头向老刘眼神暗示。 这黑脸他唱完了,收服鲁肃的白脸,还得由老刘这个主公来唱。 “子敬快快起来吧。” 老刘一步上前,将鲁肃扶了起来,叹道: “景略常与备说,你鲁子敬乃忠厚正直之人,必不会做出这等言而无信之举。” “备知你这一次,无非也是为孙策蒙骗利用而已,并非是伱本心。” “不知者不罪,备又怎会杀你。” 鲁肃眼眸瞪大,难以置信的看着刘备,似乎不敢相信,刘备竟然不杀他。 一时间,鲁肃是神色恍惚,不知如何是好。 刘备则正了正衣冠,一脸郑重的一拱手: “备知子敬你有王佐之才,若子敬不嫌弃备出身寒微,备想请子敬助备扫除天下汉贼,匡扶社稷,再造我大汉河山!” 鲁肃懵了。 他说自己是不知情,刘备竟然就毫不怀疑,直接就信了? 不光是信了,竟然视他为王佐之才! 竟然还以此大礼,想要将他招揽至麾下,共成大业? 这份气度,这份器重,全然超出了鲁肃的预料之外,令他陷入了震撼与惊异之中。 “刘使君,我,我……” 鲁肃声音颤栗,情绪澎湃激动,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子敬,你是有大智慧之人,到了这个时候,难道你还看不清,谁才是真正的明主,谁才值得天下王佐之士,为之赴汤蹈火吗?” 萧方见鲁肃还有犹豫,便又当头给他一记棒喝。 鲁肃身形一震,仿佛霎时间醍醐灌顶,幡然省悟。 “孙策嗜杀成性,平定江东杀得人头滚滚,当初西征荆州,又欲血洗夏口,实乃一残暴之主。” “袁术待其如子,他先叛袁术,为保江东却又不惜为天下人唾弃,向袁术认父求降。” “如今更是利用我的忠诚,妄图蒙骗刘使君,假意求和,实在是卑劣无耻。” “这刘使君却以仁义待民,以信义待下,气量胸襟远胜孙策十倍!” “如此明主,对我礼贤下士相邀,我鲁肃若不归附,却还要为孙策死忠,岂非愚不可及?” 鲁肃思绪飞转,心中残存的那点犹豫,转眼间已是荡然无存。 片刻后。 鲁肃深吸一口气,同样正了正衣冠,向着刘备深深一拜: “肃有眼无珠,竟拜孙策为主,落得这般下场,当真是咎由自取。” “承蒙玄德公不弃,对肃如此看重,肃当真是受宠若惊。” “肃虽不才,愿奉玄德公为主,尽我所能,辅佐玄德公匡扶汉室,成就大业!” 鲁肃终于做出了选择。 刘备面露欣慰,忙将鲁肃扶起,哈哈笑道: “今日一战,吾最大的收获,并非拿下金陵外城,而是得子敬这员王佐之才!” “来人啊,速速摆酒,吾要与子敬喝个痛快,纵论天下!” 老刘的豪烈气概,令鲁肃心头那份阴云一扫而空,不禁也开怀大笑起来。 一场庆功宴,遂于金陵外城摆下。 刘备与众将开怀畅饮,庆贺这场大破孙策之功,更庆贺鲁肃这员大才的归附。 “孙策昨日自取其辱,虽早受重创,却仍逃回了两千余兵马,加上内城中的五千新卒,还有七千兵马可用。” “这七千人马原本是不足为虑,但金陵内城乃是背靠清凉山和钟山而建,其城墙皆为山石所筑,异常坚固。” “内城之中,存粮尚足可支半年之久。” “倘若孙策决心负隅顽抗,率手下残兵死守内城的话,我军想要强攻破城,纵然能够攻破,只怕也得付出不少死伤,甚至要耗时数月之久。” 鲁肃分析过金陵内城局势,话锋一转,抬手向北一指: “然现下袁术伏诛,曹操势必会挥师南下,与吕布争夺淮南。” “以主公之志向,定然不会满足于夺取江东,全据长江,必会渡江北上夺取淮南。” “如此一来,主公就得速取江东,不给曹操或是吕布坐稳淮南的机会。” “再者现今袁绍兵围易京,公孙瓒覆灭已近在眼前,袁绍一统河北也为时不远。” “一旦袁绍拿下河北四州,势必会渡河南下,兵锋直指中原。” “主公需得尽早拿下淮南,全据江南半壁,方才有北上与袁曹逐鹿中原的底气呀!” 听得鲁肃这番宏谋远虑的剖析,刘备不禁面露赞许,目光看向了萧方。 萧方果然是慧眼如炬,对鲁肃的评价准确无误。 鲁肃的大局观确实非同凡响,目光已不止局限于金陵乃至江东一隅,而是已考虑到了淮南。 甚至是放眼中原,将与袁曹争锋都已谋算在内。 这份深谋远虑,这份大局观,隐约已能望及萧方的项背了。 “景略说的没错,子敬果然是深谋远虑!” 刘备点头大赞,尔后便顺势问道: “如子敬所说,攻破这金陵内城,确实不可拖延太久,当速破才是。” “不知子敬可有速破内城的妙计?” 这一问,却把鲁肃给问住了。 正如萧方所说,鲁肃的优点乃是长于战略谋划。 但具体到攻城掠地的战术,就是他的软肋了。 所谓长于道而短于术,正是这个道理。 “肃智计平庸,如何速破这金陵内城,肃确实尚无良策。” 鲁肃面露几分惭愧,亦是坦然的承认了自己的短处。 刘备知鲁肃长处短处,却也不为难他。 于是端起酒杯,来到帐门外,抬头望向了那巍巍内城城楼。 “看来,如何能速破金陵内城,还要从长计议才是。” 老刘把玩着酒杯,口中感慨道。 宴会上的众将们,皆停下了饮酒,彼此议论起来。 “主公莫要担忧,方倒以为,主公说不定能不费一兵一卒,就速破了金陵内城呢…” 萧方呷着杯中酒,忽然别有意味的来了这么一句。 刘备身形一震,惊喜的目光蓦的回首望向了萧方。 … 金陵内城,军府内。 包扎过伤口的孙策,强撑着身体,在孙瑜的搀扶下来到了府堂内。 艰难的坐下后,孙策抬头扫了一眼众将,心中一股悲凉油然而生。 曾经猛将如云,谋士如雨,群英云集的画面,已然不复存在。 堂中只余下贺齐,凌操,张昭等寥寥无几的几个熟悉面孔,以及孙氏一族。 周瑜,韩当,黄盖,程普,鲁肃,陈武,潘璋… 这些曾经追随着他,横扫江东,开创霸业的文武豪杰,皆已是一坯黄土。 此情此景,不禁令孙策心中凄凉万千,发出一声绝望的叹息。 “伯符,我们还有五千兵马可用,还有金陵内城在手,我们还有一战之力!” “你千万要振作精神才是,我们孙家的存亡,还得靠你一肩挑起啊!” 堂兄孙瑜眼见孙策身陷绝望,只得低声劝说道。 这番话似乎起了作用,重新激起了孙策几分斗志,令他灰暗的眼中重燃一丝信念。 “砰!” 孙策拳头一击案几,咬牙道: “你说的没错,吾还有五千兵马可用,吾还有金陵内城可坚守!” “只要我们上下一心,抱定必死的信念,定能坚守住内城,等到仲谋招募新军前来。” “我还没有输,还没有输——” 孙策虽然依旧嘴硬,但却明显底气不足,那份心虚在场所有人都听得出来。 他的可用之兵,实在是太少了,就算加上逃回来的两千余兵马,也不过七千余人。 就这点兵马,倘若刘备决意不惜代价强攻,纵然孙策决心死守到底,能不能支撑一个月,还是个未知数。 “可惜,我军实在兵马太少,如果再多个五千兵马就好了……” 张昭摇头叹息,给孙策的嘴硬泼了一瓢冷水。 话音方落。 一人走上前来,向孙策一拱手: “主公,我有一策,或许一夜之间,可为主公得五千士卒!” 此言一出,帐中所有人皆是精神一振,目光齐刷刷聚向了那文士。 那口出“狂言”者,正是顾雍。 孙策精神大振,忙问道: “元叹,你有何妙计,可给吾一夜之间募得五千将士?” 第199章 恶因终得恶果!卧底结束,摊牌吧!刘备:拿下这王气之城! “主公虽只有五千兵马,但金陵城中,却有大大小小数十家豪姓,谁家没有个三五百僮客家奴。” “主公可下令,命这些大族豪姓,将家奴尽数献出来,合起来还怕凑不出五千兵马吗?” “这便是雍之计策!” 顾雍不紧不慢,道出了自己的计策。 这一道计策一出口,堂中众人立时议论起来,原本低落绝望的气氛,立时一扫而空。 孙策更是眼眸一亮,拍案道: “对啊,吾怎么没想到,这金陵城中,还有这一支兵马可用!” 金陵乃江东心脏,乃士家豪姓聚集之地,诸如顾氏,陆氏,朱张,张氏等等。 这些士家豪姓,正如顾雍所说,谁家没有点私兵,谁家不私藏个三五百僮客。 倘若这些豪姓愿贡献出私兵,为他所用,岂不就一夜之间,凑出了五千余兵马? 而且这些私兵,并非是那些未经训练的乌合之众,多少还是有些战斗力的。 若得这些私兵,再加上自己现有的七千左右正规军,合计一万左右兵马,还怕死守不住金陵内城吗? 孙策额头青筋突涌,眼中陡然间又迸射出了曙光。 “元叹你的想法是好的,可是这金陵城中的大族豪姓,他们肯献出家奴僮客助主公守城吗?” “毕竟当年主公平定江东时,可是咳咳……” 张昭干咳了几声,话未言尽。 孙策刚刚松展的眉头,旋即又紧皱起来。 张昭言外之意他明白,无非是指他当年平定江东时,对江东豪杰杀戮太多,结下了太多的血债。 现下你穷途末路了,人家们不落井下石,看你热闹就不错了,还会给伱献出家奴助你守城? “江东豪姓在主公麾下为官者不在少数,与主公已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岂能坐视主公有难而不相助?” “我顾氏愿带头献上四百僮客,听候主公调遣!” 顾雍一拱手,慨然表明了态度。 孙策精神一振,眼中曙光再次奔涌而出,面露惊喜之色。 顾陆朱张,顾氏可是江东四姓之首,在各大小士家豪强之中,有着何等的影响力! 顾雍都愿带头献出家兵相助,其余大小豪姓,岂能不纷纷效仿? “好好好,甚好!” 孙策脸上阴云一扫而空,顾不得身上伤势,起身大步下阶来到顾雍跟前。 “有你顾元台这句话,吾就放心了。” “若能得尔等江东豪姓相助,吾守住金陵,鏖退大耳贼不在话下!” “顾元叹,若真到那一天,你顾雍就是我孙家第一功臣!” “这江东基业,我孙策与你顾家共享!” 孙策是欣喜若狂,拍着顾雍的肩膀大赞,顺道许下了一个天大的画饼。 顾雍受宠若惊,忙是拜谢,大表了一番忠心与感恩。 孙策不敢耽搁片刻,当即传下号令,命顾雍全权负责号召城中大族豪姓献兵助战之事。 计议就此定下,军议散去。 顾雍与陆逊走出大堂之时,彼此暗暗对视,眼中闪过一抹会心冷笑。 … 金陵外城,刘军大营。 中军帐内。 鲁肃已将金陵内城的布防图画出。 刘备则带着一众谋臣武将,围着布防图指点议论。 “这金陵北临长江,东临钟山,南依清凉山,当真是虎踞龙蟠形胜之地。” “难怪当年秦始皇巡视江东,观此城有王气,便令挖断山岗,改其名为秣陵,以断其王气。” “孙策选此城做为其治所,确实是眼光独到。” 刘备审视着金陵地形,不禁啧啧慨叹。 众人纷纷称是。 唯有萧方却不说话,只是一笑。 金陵虎踞龙蟠是不错,非要说有王气也不错,可惜定都在此的王朝,不是偏安一隅,就是短命鬼。 这个头,大概就是由孙氏开启的吧。 “照子敬所画地形图,这金陵内城确实险要,可称得上是天下坚城。” “孙策若是顽抗到底,我们若要强攻的话,没有三五个月,死伤五六千将士,只怕还未必能攻得下来。” 黄忠眉头深锁,言语中也少了先前那份乐观。 一时间,众人是议论纷纷,皆在琢磨着,如何在牺牲最少的前提前,花最短的时间拿下金陵内城。 只是琢磨来琢磨去,却皆没有个万全之策。 正商量不出个所以然时,陈到匆匆而至,将一道密信献给了刘备。 刘备接过一看,正是陆逊送来的密信,忙向萧方眼神暗示,将密信递给了他。 “若不出方所料,主公不费一兵一卒,速破金陵内城的机会就要来了。” 萧方言中别有意味,不紧不慢的将那封密码信拆开,开始对朝着《左传》翻译起来。 刘备与众人却神色一震,立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皆是好奇的聚向了萧方。 他们回想起来了。 前日鲁肃归降时,曾言金陵城易守难攻,他们这位军师便说过,也许能金陵城能不战而下。 当是刘备询问萧方有何妙计,萧方却并未回答,只称用不了几日,便见分晓。 今日忽然收到了一封密信,萧方旧事重提,自然是钩起了所有人的好奇心,将期待感瞬间拉满。 片刻后,密码信翻译完毕。 萧方看过后不由笑了,遂将信交给陈到,令他当众宣读出来。 “军师!” 刘备微微吃惊,急是出言提醒。 先前为保护陆逊卧底的身份,两人商量着一直未与第三个人透露,现下若是将这信当众念出,岂非暴露了陆逊的身份? “今晚将是最后一战,伯言的使命也将完成,没必要再隐瞒下去了。” 萧方却意味深长的回答道。 最后一战! 这四个字,听得老刘精神一振,蓦然意识到了什么,遂不再阻拦陈到。 于是陈到便将书信接过,当众宣读了出来。 陆逊在信中声称,顾雍假借献计孙策,发金陵士家豪姓部曲私兵助战,名正言顺的将各家僮客家奴集结,已得兵马近五千。 今晚他们这些反孙豪杰,将夺取内城城门,迎刘备大军杀入,一举拿下金陵。 大帐内,一片哗然惊议。 这个陆逊,不是当初鄂山一战,往北岸为孙策献铁锁连舟之计,想助周瑜一把火烧尽他们的战船么? 怎么这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就莫名其妙的投靠了过来? 还在孙策眼底子底下,组织起了五千私兵,竟然要夺取城门,放他们大军入城? 众人既是惊喜又是茫然,一时议论纷起。 刘备却蓦然省悟,惊喜道: “军师先前曾说,吾不费吹灰之力,就能不战而速破金陵内城!” “莫非,军师已料到,城内顾陆等豪杰,会起兵助吾夺城?” 萧方一笑,轻摇着羽扇不紧不慢道: “主公离攻破金陵,拿下江东,只差了内城那一道城门之隔。” “对于那些江东豪杰来说,夺门献城也是他们最后向主公邀功的机会,岂能错过?” “再者,孙策经历前日一败,一万精锐已死伤殆尽,手中只余下不五千多新兵,已不足以压制城中豪姓们的力量。” “这种力量的逆转,自然也就给了他们敢于举事,反抗孙策的底气信心。” “只要看准了这两点,自然不难推算出,伯言他们必定会起兵举事,助主公不费吹灰之力拿下金陵。” 老刘恍然大悟。 黄忠等众将,亦是省悟了过来。 帐中顿时又是一片惊叹,众人皆是叹服于萧方的先见之明。 “难怪萧军师敢称不费吹灰之力,就能速破金陵,原来对城中人心向背,早已洞若观火!” “肃今日,终于是亲眼见识了萧军师的神机妙算!” 鲁肃啧啧叹服后,却又狐疑道: “只是肃有一事不明,听主公和萧军师所说,似乎这陆伯言已然暗中归附主公,但不知是何时?” “肃猜想,莫非是主公诛杀袁术之后?” 鲁肃的猜测,得到了众人点头认可。 在他们看来,刘备击破淮南军,诛杀袁术后,才算宣告孙策外援断绝,彻底进入穷途末路的境地。 按常理,陆逊在那时暗中归降,才算合情合理。 刘备呵呵一笑,捋着细髯道: “子敬猜错了,其实早在鄂山一战时,伯言便已归附于吾。” 鄂山一战? 鲁肃是大吃一惊。 那时孙策不才刚刚争夺荆州失利,虽然说早受了重创,却实力尚在。 柴桑还在,手中还握有数万雄兵,韩当等大批猛将还尚未陨落。 那时的孙策,根本看不出半点覆没的苗头。 陆逊竟早在那个时候,就已暗中倒戈? 鲁肃是满脸难以置信。 刘备也没什么好隐瞒,遂将当日孙策撤退时,陆逊暗回樊口,向他表明归附之心,并甘愿充当内应眼线的秘密,尽数公开。 鲁肃恍然大悟。 他这才明白,为何孙策军的种种机密,刘备这边全都了如指掌。 原来除了萧方的神机妙算外,还少不了陆逊的暗送情报。 “当日孙策火攻之计失利,不愿相信是为萧军师识破计策,归咎于军中有内奸泄露机密,险些要当场斩杀陆伯言。” “想来就是那件事,令伯言寒心畏惧,选择了倒戈向主公吧。” “如此看来,孙策今日的覆没,也算是他种下了恶因,自食恶果了。” 鲁肃感慨唏嘘过后,向刘备一拱手: “孙策一味崇尚杀戮武力,却不知人心向背,亦可决定生死存亡。” “主公未下江东,便已先得江东豪杰人心,伐灭孙策,全据长江,实乃天意也!” 刘备豪意燃起,当即奋然而起。 意气风发的目光,环扫众将,欣然喝道: “诸将听令,今晚集结大军,我们踏破内城,彻底拿下金陵!” 第200章 灭你孙氏一族,要你血债血偿!杀你兄破你城,将小霸王送上末路! 入夜,金陵内城。 西门城楼上,孙瑜正扶剑傲立,目光冷峻的俯视着外城。 虽已入夜,但外城内的刘军,却正在源源不断的开赴城下集结,似乎将要进行一场夜战攻城。 孙策肩伤未愈,还在榻上休养,无法亲自统军御敌。 孙氏诸子弟中,唯有他最年长,今晚自然只有他来担当御敌大任。 “都打起精神来,给我死战拒敌,不得后退半步!” 孙瑜环扫左右,厉声大喝想要激励士卒。 沿城一线的新兵们,却个个惶恐不安,手心冒汗,无人回应他鼓舞士气喝声。 孙瑜眉头不禁皱起。 这些士卒到底都是新募士卒,未经历过战阵考验,大多数人连杀人是什么感觉都不知道。 让他们来抵挡城外虎狼般的刘军精锐,确实也是为难他们了。 “内城有兵马前来!” 身边突然有士卒大喝声响起。 孙瑜顿时警觉起来,回往内城墙一看,果然见有数千兵马,正沿着主街而至。 来的兵马衣甲不尽相同,旗号也是杂七杂八,“顾”字旗,“陆”字旗,“朱”字旗什么的皆有。 “是顾雍他们的私兵来助战了么…” 孙瑜精神一振,眼中的警觉化为了欣喜。 果然。 片刻后人马进抵城下,顾雍策马上前,高声道: “孙将军,我等奉主公之命,率各姓部曲合计五千,前来助战!” 孙瑜大喜,当即解除了戒备,令将这五千兵马放上城头来。 于是这五千豪强私兵,便源源不断上了城头,填补至了城墙各处空缺,加入到了守城行列。 “我这里有三千兵马,再加上他们的五千兵马,八千兵马足够拒敌了。” “这些豪姓的私兵,战力还要比我们的新兵要强,抵挡住大耳贼进攻,当不在话下吧…” 孙瑜心中思绪飞转,渐渐有了底气,紧皱的眉头悄然松展开来。 孙瑜便一拍顾雍和陆逊肩膀,笑道: “元叹,伯言,你们能在这个时候,铤身而出拥护我孙家,这是莫大的功劳。“ “你们的功劳,伯符不会忘记,我们孙家也不会忘记。” “击退大耳贼,守住江东后,伯符必会改弦更张,我孙家定与你们这些有功的士家豪姓,共享这江东基业!” 孙瑜笑呵呵的许下了画饼。 顾雍和陆逊却神情平淡,并没有出现他想象中的受宠若惊,也没有当场感恩,大表一番誓死效忠的决心。 相反,两人彼此对视,眼眸中似乎还闪过一丝讽刺意味的冷笑。 “伱们…你们笑什么?” 孙瑜脸色掠起茫然,心中忽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陆逊和顾雍却不答,二人退后了几步,与孙瑜有意拉开了距离。 孙瑜察觉到了不对劲,重新警觉起来,手已下意识的按向剑柄。 “还不动手!” 陆逊抢先拔剑在手,一声厉喝。 号令突下。 左右陆家私兵轰然而动,刀剑即刻出鞘,弓弩手迅速弯弓搭箭。 就在孙瑜还没反应过来时,已被十几柄刀剑围住,数十支利箭瞄准。 异变突发,沿城一线的江东兵无不惊变,纷纷拔刀。 几乎同时,五千豪姓私兵们,兵器尽皆出鞘,朝向了那些江东士卒。 这些新兵们哪里见过这阵仗,顿时惶然无措,不敢轻举妄动。 两方人马,在城上城下,形成了对峙。 孙瑜终于反应过来,拔剑在手,怒喝道: “陆逊,顾雍,你们想干什么,你们想造反不成?” 陆逊上前一步,迎视着孙瑜怒视,冷冷道: “不错,我们就是要造孙策的反!” “我们已经暗中归附玄德公,今晚就是要夺下城门,放他大军入城,拿下金陵,灭你孙家!” 终于撕破了脸皮。 孙瑜心头一震,目光猛的射向顾雍,蓦然间幡然惊醒。 孙策和他们这帮孙氏子弟,全都被顾雍给耍了。 当日军议上顾雍献计,说要号召金陵城中豪姓们,将私兵家奴贡献出来,助孙策守城,根本就是他们事先商量好的奸计。 目的只为在不受孙策警惕怀疑下,明目张胆的将僮客家奴们集结武装起来。 尔后在今晚,以增防为名,堂而皇之的将兵马开上城楼,出其不意发动兵变! 他们从一开始,就已暗通了刘备,存心要出卖他们孙家。 “陆逊!顾雍!” “伯符待你们不薄,对你们何等信任,你焉敢不忠不义,背叛伯符,背叛我们孙家?” 孙瑜脸形扭曲,悲愤的破口大骂。 “待我不薄?对我信任?” 陆逊一声讽刺的冷笑,脸上旋即燃起恨怒的火燃。 “当初孙策攻庐江,生生将我叔父逼死,又纵兵掳掠,害死了我陆氏百余口性命。” “孙策的手上,沾满了我陆家的鲜血,他还敢说对我不薄?” “鄂山一战,我为他胁迫,冒死往北岸向玄德公献连环计,明明我对他并无二心。” “可他呢,暴戾多疑,偏偏认定我是内奸,向玄德公泄露了周瑜的火攻之计,几乎就要当场将我斩杀!” “他也配说对我信任?” 陆逊将憋在心底许久的仇恨与怨气,此刻再无顾虑的宣泄了出来。 孙瑜被怼到哑口无言。 顾雍接着上前,同样愤然道: “孙策残暴如董卓,夺我江东之时,不知杀了我多少江东豪杰。” “我们这些人,谁家里跟孙策没有一笔血债?” “我们江东士民,早就对孙策恨之入骨,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令你们孙氏一族死无葬身之地!” “今日,就是我江东人,向孙策,向你们孙氏一族讨还血债之时!” 顾雍剑指孙瑜,将心中的怒火也宣泄而出。 孙瑜终于明白了。 这帮江东士家豪强,从一开始就深恨孙策,深恨着他们孙氏一族,无不是憋着一股怨气,就等着有朝一日找他们孙家报仇雪恨。 如今刘备兵临江东,将孙策和他们孙家逼到穷途末路,这才让他们瞅准了机会,谋划下了这场作乱,彻底掀了桌子。 “你们这帮阴险狡诈之徒,伯符就不该信你们,他当初就应该将你们屠尽!” “无耻叛贼,我杀了你们~~” 孙瑜恼羞成怒,口中咆哮大骂,挥剑就冲向了陆逊二人。 陆逊退后一步,长剑狠狠一挥。 四周的弓弩手们即刻放箭。 “嗖嗖嗖!” 十余支利箭离弦而至。 这么近的距离,以孙瑜的武艺,怎么可能抵挡。 惨叫声响起,孙瑜立时被射成了刺猬,跪倒在了地上。 左右步卒刀手们,跟着一拥而上,刀锋四面八方的就是一顿乱砍。 孙瑜的惨叫声渐渐消失,已被砍成了肉泥。 这时候,孙瑜的部将才反应过来,急是喝令士卒们动手。 五千私兵们即刻也挥刀相向,跟江东士卒们厮杀了起来。 江东兵们数量既少,又皆是新兵,自然敌不过五千私兵,片刻间便被杀到鬼哭狼嚎,四散逃下城去。 城门就此被控制住。 陆逊一剑将“孙”字旗斩落,喝道: “升起‘刘’字旗,打开城门,迎玄德公大军入城!” 号令传下,紧闭的金陵内城城门徐徐打开。 一面‘刘’字旗,升起在了城楼之中。 外城上,号角声响起。 等候多时的刘备,眼见城头旗帜变换,料想陆逊等已兵变成功,顺利的夺下了城门。 于是,刘备毫不犹豫,当即下令,全军一鼓作气,杀入金陵内城。 号角声响起在夜空之中。 数不清的刘军步骑,如潮水一般灌入了内城。 … 州府。 孙策正半赤着膀子,端坐于榻上,咬牙忍着痛楚,接受医者给他换药。 “顾氏陆氏等豪姓,共计献出家奴僮客五千,皆是自备兵甲弓弩,无需我们负担。” “现下外城的敌军正在集结,似有攻城的迹象,顾雍他们已率这五千义兵前去助战。” 四弟孙匡,则在一旁禀奏着军情。 总算是听到了点好消息,孙策心情好转不少,肩上的痛楚仿佛也减轻了许多。 金创药更换完毕,伤口也重伤包扎。 孙策吃力的起身,抓起佩剑就想要亲自往城楼坐镇。 “大兄伤势未愈,岂可轻动,还是好好养伤才是,御敌之事交给仲异兄长便是了。” 孙匡赶忙上前,将孙策扶住。 张昭也上前扶住孙策,劝说道: “有了这五千义兵,我军就有近八千兵马,用来守城,以仲异将军的统军能力,应当能够击退刘备。” “主公,你还是安心养伤才是。” 听得二人的劝慰,孙策略一权衡后,孙策嘴角扬起冷笑: “你们说得对,仲异统军,吾还是放心的。” “大耳贼作梦也不会料到,吾会在一夜之间,变出五千精锐来,必会被打个措手不及!” “好,就听你们的,让仲异去收拾大耳贼吧!” 说着孙策才得新坐下,正要将手中佩剑放下。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亲卫跌跌撞撞闯入内室,伏倒在了地上。 “禀主公,大事不好!” “西门失守,敌军已大举杀进我内城了啊!” 孙策一屁股跌坐在榻,手中佩剑脱手跌落在了地上。 第201章 把我当猴耍?让我做江东的罪人?受够了,老子就是反了! 孙策懵了。 他呆呆的端坐在榻上,神情恍惚,目光呆滞,仿佛给这道晴天霹雳,一瞬间给劈懵了过去。 孙匡也好,张昭也罢,皆是神色错愕,仿佛听到了这世上最匪夷所思的消息。 “胡说八道,你谎报军情!” “城门有我仲异兄长镇守,还有加起来八千多兵马,怎么可能为大耳贼攻破?” “你谎报军情,我宰了你~~” 孙匡勃然大怒,冲上前去将那亲卫抓起,剑已架在了人家的脖子上。 亲卫吓到魂飞魄散,哭腔叫道: “小的怎敢谎报军情,西门确实失守,这是逃回来的士卒亲口所说!” “他们说是顾雍陆逊作乱,带着那些私兵打了我军一个措手不及,才夺下了城门啊!” 孙匡脑子嗡的一声作响,松开了那亲卫,整个人懵在原了地。 这时。 听得顾雍陆逊作乱,孙策仿佛再被一道惊雷劈中,反倒从懵愣中给劈醒。 “顾雍陆逊怎么可能作乱?” “他们明明主动献上家奴,愿助吾守城,怎么会作乱?” “伱胡说八道,你焉敢说谎!” 孙策顾不得伤势,一跃而起冲上来,脸色亢愤狰狞的将那亲卫再次提起。 那倒霉的亲卫,被吓到眼泪都掉了下去,却吱吱唔唔的不知该如何回答。 “不好,我们被顾雍他们给戏耍了!” 震惊错愕中的张昭,蓦然间幡然省悟,激动的叫道: “顾雍和那些江东士家豪强,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助主公守城。” “我料他们必已是暗中投靠刘备,却假借向主公献兵助战为由,在主公的眼皮子底下,名正言顺的将所有私兵集结起来。” “今日他们必已与刘备约定,刘备于外城集结兵马佯作夜攻,主公势必会调这五千豪姓私兵前去助战。” “如此,他们才好趁机发动兵变,一举夺门!” “主公啊,我们被顾雍这帮奸险小人给蒙骗啊!” 张昭到底还是有智谋的,此刻终于是想明白了一切,一脸悲愤的跺脚大骂。 孙策松开了那亲卫,摇摇晃晃倒退几步,重新跌坐回了榻上。 他终于彻底清醒了。 他这位江东之主,这是被顾雍这帮江东地头蛇给卖了。 这帮人从头到尾,就没有臣服过他,始终记着与他之间的血仇。 他们隐忍多年,忍辱负重多年,就是为了在这最关键时刻,在他背后捅上致命一刀! 他屠戮江东的那份血仇,这班江东人,从来就不曾忘记! “陆逊,我早该想到你是内奸,鄂山一战时我就该杀了你啊!” “你们这班江东鼠贼,当年我就该将你们屠尽,把你们杀的一个不剩!” “我后悔,我后悔啊——” 孙策捶胸顿足,仰天悲愤大骂起来。 此时,府堂之外,杀声已经响起,显示着刘军已杀入城内,逼近州府。 “主公,大势已去,金陵城守不住了。” “请主公下令,速速翻越钟山东撤,往吴郡去与仲谋公子会合吧。” “丹阳郡虽失,我们还有吴郡,还有会稽,还能再战。” 张昭一声长叹后,恢复了几分冷静,拱手苦劝。 孙策是心如刀割,眼中是万般的不甘心。 江东三郡的核心,就在于丹阳郡,丹阳郡的心脏就是金陵。 金陵失陷,丹阳郡不保! 而最后的五千兵马,也死伤殆尽,就算逃到了吴郡与孙权会合,又焉能抵挡刘备随后的追击? 不过是苟延残喘,延缓了几日死期罢了。 “吾不走,吾要与那大耳贼决死战,吾要与金陵城共存亡!” 孙策摇摇晃晃起身,抄起银枪愤亢的大叫。 左右众人一听,无不大惊失色。 孙匡忙是半跪下来,苦劝道: “兄长啊,金陵城失陷已成定局,留下来只是死路一条。” “我江东不能没有兄长,我孙家不能没有兄长啊。” 孙策却不顾自家兄弟的劝说,提枪就要往外走去,要跟刘备玩命。 “伯符啊!” 张昭上前拦住,厉声道: “你可有想过,倘若你执意死战,却不幸落入了刘备手中,沦为了那大耳贼的俘虏,会是何等屈辱?” “你可是堂堂江东小霸王,当真受得了那等奇耻大辱吗? 孙策身形一凛,蓦然间停下了脚步。 张昭的话如一瓢冷水,将他的决死一战之心,霎时间泼了个透心凉。 “你说的没错,我孙策可以战死,却不能做那大耳贼的俘虏!” “不能,绝对不能!” 孙策战意瓦解,当即嘶声大叫: “传令下去,即刻弃城,从东门突围撤往吴县。”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当下孙策便翻身上马,在众人拥簇下,冲出了州府。 外面已是一片大乱,不断有溃散下来的士卒,向着州府方向而来。 “启禀主公,仲异将军为陆逊所杀,西门被叛军抢占,刘备大军已杀了进来。” “敌军兵马太多,攻势太猛,我等抵挡不住啊。” 飞奔而来的凌操,满脸惶急的冲着孙策大叫。 孙瑜被杀! 这四个字,又如一记闷棍,狠狠的砸在了孙策的头顶。 刚刚压制下去的怒火,骤然间又冲上了头顶。 “你们这班江东狗贼,背叛于我,还杀我兄弟!” “我岂能让你们把这金陵城,白白送给大耳贼!” 孙策咬牙切齿大骂,眼珠被血丝填满,厉声道: “四弟,你带着凌操他们依计行事,给吾放火烧城!” “我要一把火,把金陵烧成白地!” 孙匡先是一愣,旋即明白了孙策意图。 早在外城失守之时,孙策便抱定了与金陵共存亡的决心,下令于内城各处堆放火油柴草,以备不时之需。 一旦内城失守,走投无路之下,便放火烧城。 孙策是宁可将金陵城毁了,也不愿拱手让给刘备。 现下孙瑜之死的刺激下,孙策想起了自己先前的这道部署,便一怒之下要令孙匡烧城。 “兄长说的没错,金陵城是咱孙家的,就算是烧了也不能给那大耳贼。” “那帮江东人不是背叛咱孙家么,咱们就一把火将他们统统烧尽!” 孙匡眼中也燃起恨意,愤然一拱手: “兄长先走,愚弟放火之后,随后便去追赶兄长!” 孙策一拍在孙匡肩膀,叮嘱道: “四弟,你放火之后,速来会合,不可恋战,为兄在钟山东面等你。” 说罢,孙策便拨马而走。 张昭想要劝说时,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一声轻叹后跟随着孙策而去。 “主公,主公!” 凌操急了眼,想要开口时,孙策却已绝尘而去。 孙匡拨马转身,提剑在手,喝道: “凌伯德,速速带着你的人马,随我去放火烧城!” “我们就先从州府开始!” 孙匡说罢,拨马转身,重新奔回了州府之中。 凌操犹豫了一下,只得也不情愿的跟了进去。 片刻后,一众人来到了一座封闭的偏堂前。 堂门打开,堆积如山的柴草火油,赫然印入了眼帘。 孙匡马鞭一指,喝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给我放火!” 左右士卒无人作声,目光皆是望向了凌操。 他们皆是凌操的部曲,放不放火,自然得听凌操的意思。 孙匡心下不悦,只得向凌操喝道: “凌伯德,你还不下令给你的部众,叫他们即刻放火?” 凌操盯着那满堂的柴草,却沉默不语,眼神变化不定,心中似乎在做着激烈的挣扎。 孙匡急了,厉喝道: “凌操,你为何还不下令放火!” “莫非你想违抗我兄长军令,你也想造反不成?” 一句“造反”,将凌操心中积聚的怨气,霎时间点燃。 回想当初鄂山一战,自己为救孙策断后被俘,后来却被孙策猜疑为暗通刘备泄露机会,险些当众斩杀。 自此之后,便不得孙策信任。 再到那晚夜袭之战,自己劝孙策撤退,竟被孙策以枪锋所伤,险些丧命! 如今城池失陷,孙策竟然还要逼他放火烧城,烧尽满城一城士民,让他这个江东人,成为江东的罪人! 诸般种种,终于是令他心中的不满和怨气,超过了爆发的临界点。 凌操深吸一口气,决毅如铁的目光射向孙匡,沉声道: “我凌操乃江东人,你兄长却让我火烧金陵,让我做江东的罪人,我岂能从命!” “我已忍了你兄长很久,今日我就是反了他了!” 第202章 一心求死?成全你!霸业成空,众叛亲离,小霸王的末路时刻! 孙匡愣了住。 他适才吼那一嗓子“难道你也想造反”,只是顺嘴一秃噜,无非是想吓唬凌操而已。 却没想到,自己成了乌鸦嘴,人家凌操还真就反了。 “凌操,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回过神来的孙匡,拔剑在手怒指凌操,厉声喝问道。 凌操昂首相对,面色愤然道: “我凌操自伱兄孙策渡江时,便率族人追随于他,为他平定江东立下汗马功劳。” “新津一战,他中了刘玄德的埋伏,是我拿命为他断后,才让他逃上了战船。” “我力战不支为敌所俘,那刘玄德宽宏大度没杀我,将我放了回去,你兄长他非但不喜,反倒怀疑我暗通刘玄德,出卖了他火攻机密!” “若非鲁子敬替我说话,我当时几乎为他所杀!” “他不信任我,前日一战伤我也就罢了,今日还想逼我火烧我的江东父老,让我凌操做江东罪人!” “如此残暴多疑,薄情寡义之主,我凌操只恨当初有眼无珠,竟然会投靠于他!” “今日我已省悟,决意与他恩断义绝,归附刘玄德!” 凌操将积聚于心底的委屈和怨言,一口气也统统宣泄了出来。 孙匡听着这个“叛将”,历数着自己兄长的种种“罪状”,不停的诋毁着自己最为崇拜的大哥,心中怒火是越烧越旺。 “凌操狗贼!” “你不忠不义背叛吾兄,你罪该万死,我宰了你!” 孙匡一声愤然咆哮,挥剑就杀向了凌操。 他是被怒火冲昏了头脑,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竟是不自量力的向凌操杀去。 凌操眉头一皱,剑出鞘,横架而出。 “哐!” 两柄利剑,对撞在了空中。 凌操未使全力,只冷冷道: “我念与你兄主臣一场的份上,今日也不为难你,你速速去追孙策去吧,不然休怪我剑下不留情!” 他这番话无比自信,仿佛拿下孙匡易如反掌。 孙家几兄弟个个骄傲自负,凌操的警告立时刺激到了孙匡骄傲的自尊,反倒更令他勃然大怒。 “背主之贼,我要你狗命!” 孙匡又是一声暴喝,舞剑再杀而上。 凌操眉头皱起,只得长剑连挥,将孙匡的剑式轻松化解。 孙匡明明不敌,却不识趣退走,如疯狗一般挥剑狂斩,每一式都要置他于死地。 凌操终于被激怒了。 眼中杀意涌起,陡然间一声低吼,剑式蓦的快如闪电。 “噗!” 一剑洞穿孙匡的胸膛。 孙匡终于停止了疯狂,手中长剑脱手落地,眼珠喷燃着悲愤绝望的怒意,轰然跪倒在了地上。 这位孙家四公子,就此陨命。 凌操血剑归鞘,森冷目光射向孙匡瑟瑟发抖的亲随,厉声道: “尔等去告诉孙策,是孙匡一心求死,逼我下杀手。” “你们告诉孙策,我凌操已归降刘玄德,下次战场再见,我与他便是死敌,我必取他项上人头!” 几名亲卫如蒙大赦,忙是抱头落荒而逃。 … 金陵以东,钟山脚下。 孙策带着残兵败将,正立马于山脚下,等候着孙匡等后续放火人马前来会合。 看着眼前不足千人的残兵,看着贺齐,张昭等零零散散几句武将谋臣,孙策心中再次泛起阵阵凄凉。 回想当初,自己平定江东,麾下群英荟萃,何等的盛势。 再回想与周瑜把酒言欢,纵论天下时,周瑜为他谋划的逐鹿中原宏伟蓝图… 现如今,一切都已灰飞湮灭。 谋臣武将,宏伟蓝图,统统都已化为泡影。 就只剩下眼前千余残兵,寥寥无几,少到可怜的几个武将和谋臣。 就连金陵,这座自己苦心营建的州治,也将为刘备那个死敌夺去。 狼狈至此,焉能不令他倍感凄凉。 “主公,你要振作精神才是,仲谋公子或许已募得了兵马,我们撤往吴郡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再不济,我们还能退往会稽,甚至是退往交州。” “只要活下去,就有卷土重来的机会呀。” 张昭眼见孙策凄凉绝望,不得不再次宽慰起来。 孙策稍稍振作精神,遂咬牙道: “你说的没错,我孙策还没有输,只要我还活着,我就要跟那大耳贼死斗到底!” 强行给自己打起鸡血后,孙策目光回望向金陵方向,等着看金陵火起。 只是,时间飞逝而过,却始终不见金陵火起。 奉命放火的孙匡凌操等人,也迟迟不见他们前来会合。 “四弟他们,为何还没有放火?” “莫非大耳贼来的太快,他们来不及放火不成?” “就算放火不成,也该前来会合才对啊……” 孙策喃喃自语,渐渐焦虑不安起来,一丝不安的预感也在心底悄然升起。 便在他猜测担忧时,嘈杂声响起,几名孙匡的亲卫跌跌撞撞而来,跪倒在了孙策脚下。 “启禀主公!” “那凌操造反作乱,临阵倒戈投靠了刘备!” “他非但不肯放火烧城,竟然还杀害了四公子啊!” 轰! 仿佛一道晴天霹雳,从夜空中劈落,狠狠的轰在了孙策的头顶上。 精神重创,身上伤势发作,双重打击之下,孙策是头晕目眩,竟从马上滑落了下去。 “主公!” 张昭等惊慌大叫,纷纷下马扑了上去。 当孙策被扶起时,已是脸色憋红到发紫,气血上涌,眼皮上翻,仿佛随时要被冲脑而上的气血憋炸一般。 “主公,千万要保重身体啊~~” 张昭等手足无措,又是劝慰,又是给孙策舒气,唯恐孙策当块气死过去。 “啊——” 孙策陡然间一声痛苦的大叫,张口狂喷一股淤血。 孙匡被杀,凌操叛乱,如同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终于将他气到吐血的地步。 “凌操狗贼,我早知你跟陆逊那奸贼一样,皆已暗通刘备!” “你害死吾弟,我要将你碎尸万段,我要灭尽你凌氏一族——” 吐血过后的孙策,仿佛缓过了气来,满口喷着血沫子,歇厮底里的悲愤大骂起来。 左右张昭等人,皆是默默叹息,无人敢劝说。 孙策骂了许久,终于是骂到气虚力竭,一屁股瘫坐在地,大口大口的喘起了粗气。 身后钟山方向,道道火光燃起,隐隐有杀声传来。 张昭脸色一变,急道: “主公,必是敌军追过来了,现下不是悲愤之时,我们速速撤离才是!” “等将来重整旗鼓,再为仲异公子他们报仇雪恨不迟!” 孙策骂也骂够了,情绪渐渐平静了下来。 纠结了片刻后,恨恨一咬牙: “凌操,陆逊,顾雍,你们这些无耻奸贼,吾早晚必取尔等狗头,灭你们全族,为吾弟报仇雪恨!” 嘴炮放过后,孙策挣扎着起身,翻身上马,继续向东纵马狂逃。 张昭等人如蒙大赦,皆是跟随着孙策,仓皇而逃。 狂奔许久,东方发白,天蒙蒙已是亮了。 四周山势渐消,脚下道路越发平坦,眼看就要进入平原大道。 身后方向火光渐远,杀声也已沉寂,显然是刘军追兵已被甩在了身后。 “主公,我们向东直行,再折返北上,不出半日就能抵达京口。” “尔后可由京口登船,走水路前往吴郡。” “刘备只会以为我们从陆上东撤,却万万不会料到,我们会走水路,如此则定能将追兵甩脱……” 张昭马鞭指着前方,为孙策谋划着东逃路线。 孙策长出一口气,心绪终于恢复了几分平静。 回看左右,残兵败将们却是精神萎靡,个个惶恐慌张,士气低落之极。 需得做点什么,鼓舞激励士气才是。 否则不等他撤往吴郡,半路之上,这些所剩无几的士卒,都得逃亡殆尽不可。 于是孙策眼珠转了几转,忽然间勒住战马,放声大笑起来。 左右众人都愣了住,困惑惊奇的看着自家主公。 金陵失陷,士卒丧尽,兄弟被杀,部下叛变…都惨败到如此地步了,还竟然笑得出口? 莫不是咱们主公精神遭受重创,疯了不成? 众将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眼神困惑担忧。 “主公…主公为何突然大笑?” 张昭也是满腹担忧,小心翼翼的问道。 孙策收起大笑,嘴角扬起讽刺,银枪四下一扫: “我笑那萧方,终究是凡人之躯,终究也有失算之时。” “他以为我孙策会与金陵城共存亡,却偏偏未算到,我会弃城而走。” “若他早算到我会弃城东撤的话,便叫那大耳贼提前在此设下一路伏兵,我岂非插翅难逃?” 听着孙策嘲讽的言语,张昭等人还是一头雾水,听不出他言外之音。 孙策脸上强挤出几分自信,遂冷笑道: “吾就是想告诉你们,我孙策今日能逃出升天,便证明我是天命在身,天不亡我也!” “尔等都打起精神来,随我安心撤往吴郡,我孙策既有天佑,必能卷土重来,早晚击败大耳贼,收复金陵!” 孙策这番慷慨自负的豪言,终于是起了效果,众残兵败将们绝望的情绪稍稍褪色,渐渐恢复了几分士气。 孙策见目的达到,遂银枪向前一指: “继续前进,前往京口,走水路撤往吴——” 郡字未及出口。 四周山野之中,陡然间响起肃杀的号角声。 震天的杀声紧随而起,无数的刘军士卒,如神兵天降一般,突然间从山林之中涌山,四面八方,漫山野遍的袭卷而来。 “伏…伏兵?” 孙策一声颤栗惊呼,脸上强行堆起的自负,瞬息间土崩瓦解。 第203章 你就是乌鸦嘴啊!这里就是垓下!你就是项羽转世也得再死一遍! 四面八方,伏兵骤起! 这一刻,孙策有如被刘备扇了一记耳光,脸庞是火辣辣的痛。 左右的江东残兵败将们,无不是怪怨他们主公的乌鸦嘴,心想若不是你这一番嘲讽,怎么会招来这么多刘军。 “刘备不是被我甩在了身后吗,此间怎会有他的伏兵?” “难不成,刘备他竟料到我不会死守金陵,料到我会越钟山东撤?” 孙策声音颤栗沙哑,绝望再度笼罩全身。 张昭一声长叹,苦着脸道: “主公啊,这还用猜么,那萧方神机妙算,我们的每一步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定然是他早算准,我们不会与金陵共存亡,才叫刘备破城之时,提前已于我们东撤的路上设伏啊。” 孙策如遭当头一记棒击,身形摇摇晃晃,险些要从马上坠下。 “萧方,萧方~~” “我孙策一世英雄,当真竟要被这乡野村夫算计至死吗?” “可恨,可恨啊~~” 孙策是咬牙切齿,脸形恨到扭曲变形。 四周刘军伏兵,却已如决堤而下的洪流,围涌而至。 张昭压制住绝望,咬牙叫道: “到了这般地步,再恨那萧方已无用。” “主公,拼上一条性命往前冲吧,或许我们还能冲出一条生路!” 孙策蓦的被唤醒,恨怒变成了悲壮。 于是他提一口气,手中大枪向前一指,如野兽般咆哮道: “不想死在这里的,就随吾杀出重围!” “不要后退,给我冲!” 孙策顾不得伤势,猛一夹马腹,拍马向前冲去。 江东的残兵败将们,只得鼓起勇气,嘶吼着向前方围涌上来的伏兵杀奔而上。 垂死挣扎开始。 这一千江东残兵,如垂死挣扎的困兽,在求生信念的催动之下,拿出了玩命的架势疯狂前冲。 无济于事。 伏兵实在是太多了。 刘备在萧方提醒下,调集了近一万五千余人,抢先一步绕往钟山以东,在前往京口渡的必经之路上设伏。 十五倍的兵力,区区一千残兵,又如何能冲得出去。 四面的刘军漫山遍野而下,顷刻间便将一千残兵淹没,分割,围杀。 孙策挥舞着银枪,疯狂的杀戮,疯狂的前冲。 回首之时,却见一千人马,死伤到只余下不到三百余人。 孙策心在滴血。 要知这一千江东军,乃是他父亲长沙起兵之时嫡系的百战精兵。 当初他平定江东,就是靠着从袁术手中要回的这一千孙家旧部为班底,才能横扫江东,战无不胜。 而现下,这支孙坚留给他最后的百战之兵,也被他败的干干净净,所剩无几。 孙策心头焉能不滴血。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些孙家的百战精锐,用他们的性命,好歹是助他杀出了一条血路。 转头望向前方,丹水已隐约可见。 只要过了丹水,就能彻底将刘备追兵甩在身后,成功逃过这一劫。 “萧方,就算你料事如神,叫大耳贼设伏截击吾又如何?” “我孙策不是项羽,大耳贼也不是刘邦,这里也不垓下!” “你们当真以为,伱们能困得住我,杀得了我孙策吗?” “我孙策天命在身,还不是让我杀出了一条血路…” 孙策将心中滴血抹尽,嘴角冷冷一哼,强行给自己打起了气来。 下一瞬。 当孙策抬起头来时,整个人却绝望了。 只见丹水西岸,一道乌压压的壁垒,挡住了他的前路。 不是壁垒,而一道刘军军阵! “刘”字将旗,在朝霞之下,清清楚楚的撞入眼帘。 七千刘军士卒,刀戟如林,军气冲天。 孙策大惊失色,匆忙勒住坐骑,难以置信的目光,惊悚的看向了前方封路的刘军。 第二路伏兵! 刘备竟然还在这丹水西岸,布下了第二路伏兵,封住了他的去路! 难道说,刘备已算定,光以一路伏兵,无法将他截杀。 所以,刘备还布下了这第二道伏兵,誓要将他赶尽杀绝? 孙策手中银枪紧握到咔咔作响,脸上的惊悚渐消,化为了无尽的悲凉与绝望。 这一次,他的精神意志,是彻底的被打垮了。 刘军军阵,如浪而开。 一位身着金甲的武将,在众虎士的环护下,策马走上阵前。 “孙策,你的每一步,皆在吾萧军师的预料之中!” “你当真以为,这一次,你还能逃得出我的手掌心吗?” 声如雷霆,蕴含着一股自信霸道,不怒自威之势。 孙策身形猛然一颤,颤巍巍的抬起头来。 当他再次看清那张面容之时,浑身剧烈一震,脸形扭曲出了愤怒与恐惧交杂的神色。 “刘…刘备~~” 孙策咬牙切齿,颤栗着叫出了那个名字。 他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四面八方皆是追兵,前方唯一的出路,又被刘备亲自率重兵阻拦。 孙策知道,莫说自己不是霸王,就算他真是项羽转世,这一次也将插翅难逃。 他和他的孙氏一族,还有他辛苦开创的江东基业,也将覆灭在此。 “孙策,当日一战,吾给过你归降的机会,是你自己不肯珍惜。” “今日,这丹水之畔,便将是你的葬身之地!” 刘备马鞭一指,冷绝霸道的宣告了孙策的死亡结局。 他向来不是赶尽杀绝之人。 哪怕孙策屡次违背誓约,但当日若真能献江东归降,避免了两军将士和江东士民无谓的牺牲,他自然会信守承诺,给孙策一条生路。 可惜,孙策选择了继续负隅顽抗,非要死斗到底。 对这样一个嗜杀成性,言而无信,视誓言为粪土的暴戾之徒,刘备怎还会对他手下留情。 他的态度已明确无误: 今日,我必杀你孙策! 孙策打了寒战,死亡的气息,竟令他在这一刻,产生了一丝畏惧! 曾经霸道狂傲,视天下英雄为无物,杀人无数的小霸王,此刻在气势精神上,竟被刘备完全压制,从内心深处产生了对刘备的恐惧。 于是他僵在原地,面对刘备的死亡通牒,竟是神色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主公,大势已去,孙氏完了。” “末将今日,便为你最后尽忠吧!” 身旁贺齐,发出一声悲凉绝望的长叹。 接着一咬牙,竟是纵马拖刀,向着乌压压的刘军铁壁杀而上。 他要单骑策马,去取刘备性命。 “江东鼠辈虽多,忠义之士也不少,可惜孙策非是明主,不能善用,实在是可惜……” 看着单枪匹马冲来的贺齐,刘备面露几分欣赏,不禁发出一声感慨。 “鼠辈也罢,忠义之士也罢,皆是负隅顽抗之徒,皆当杀!” “主公要让那些还心存侥幸的顽逆之徒看看,继续为孙氏负隅顽抗,是什么下场!” 萧方却目光如刃,厉喝一声: “太史子义,还等什么!” 太史慈一声厉啸,却已纵马呼啸而出,截向了迎面而来的贺齐。 “太史狗贼,我宰了你~~” 贺齐眼珠爆睁,口中嘶吼如兽,手中长刀挟着生平之力,向太史慈狂斩而去。 太史慈却目光冷绝不屑,手中方天画戟,呼啸而上。 快如闪电,势如雷霆。 这一戟,后发而先至,竟是快过了贺齐刀式。 两骑错马而过。 “噗!” 贺齐人头已飞上了半空,无头的残躯冲出数步,轰然坠落在了马下。 一招秒杀! 斩将的太史慈,勒马傲立,方天画戟朝着孙策一指: “孙策,前番一战让你侥幸逃得一命,今日你已插翅难逃。” “再来一决生死吧,我太史慈亲手送你上路!” 这一声厉喝,霸道自负,视孙策为草芥! 贺齐的慷慨赴死,太史慈的轻蔑之言,如两道火焰,将他所剩无己的骄傲自尊,再次点燃。 “太史慈——” “今日吾虽死,也要先杀你!” 一声困狮般的愤怒咆哮响起。 孙策面目扭曲变形,眼珠充血欲裂,挟着无尽的愤怒纵马拖枪而出,扑向了太史慈。 第204章 你太弱,不配为我对手!孙策终于跪了!萧方:你没资格怨天尤人! 身后张昭,同样是悲愤绝望。 儿子张承,正是死在刘备手中。 而此刻,那个杀子的仇人,就近在咫尺,要将他也逼上绝路。 降袁术可以,降刘备是绝对不可能降的。 那就只有陪着孙策,以性命垂死一战了。 “孙家将士们,你们报效文台先公,报效孙家的时候到了!” “跟着我,随主公杀上去,杀出一条血路!” 张昭拔剑在手,悲愤大叫着,跟着孙策杀了上去。 幸存的三百孙氏嫡系士卒,只得鼓起最后的勇气,如一群困兽一般,跟着孙策冲了上去。 刘军阵。 看着狂冲而上的敌军,刘备目光如刃,马鞭轻轻一挥: “全军尽出,荡平残敌,结束这一战吧。” 战鼓声响。 列阵的七千刘军将士,轰然而动,如潮水般向着三百残军卷涌而上。 太史慈一夹马腹,手提方天画戟,迎着孙策杀奔而上。 宿敌再战。 孙策狂怒如兽,仿佛忘记了身上的伤痛,双臂咔咔作响,手中银枪灌足了生平之力,卷着滚滚尾尘轰击而上。 太史慈面色如冰,虎臂翻舞,方天画戟卷起狂澜怒涛之力,浩浩荡荡迎击而出。 枪戟对撞。 一声天崩巨响。 四溅而出的刃气,竟将四周数名士卒掀翻在地。 狂尘之中,太史慈巍然如铁塔般屹立,气息都未有一丝波动。 孙策灌足全力的银枪,却被画戟轻松震开,虎口隐隐作痛,内腑气血更是翻江倒海。 一阵刺骨剧痛传来,肩上刚刚愈合的伤口,立时迸裂,鲜血飞溅而出。 这一招交手,太史慈已是占尽上风! 原本二人的武艺,可以说是不分伯仲,各有千秋,故神岭一战才能战成平手。 只是孙策先为黄忠所伤,又为太史慈所伤,两度重创之下实力已是大减。 何况太史慈手中,还有方天画戟这柄神兵利器在手! 此消彼涨之下,孙策武艺已远不及巅峰之时,焉能不被太史慈稳稳压制下去。 “孙策,你太弱了,已不配为我对手。” “我不杀你,伱自行了断,给自己一个体面收场吧。” 太史慈原本想痛痛快快战一场,却没料到孙策已经弱到这般地步,不禁心生失望。 于是错马而过时,并没有继续抢攻,竟是立马横戟,劝说孙策自裁。 孙策心态霎时间炸裂。 太史慈竟然不屑与他一战,竟是怜悯他一般,令他自行了断。 藐视,羞辱,可怜… 孙策只觉自己所剩无几的自尊,正被太史慈接连几刀,无情的斩碎。 “吾乃霸王再生,太史狗贼,你焉敢如此辱我!” “我要你死,我要死你——” 孙策再次发出歇厮底里的怒叫,全然不顾迸裂的伤口,不顾飞溅的鲜血,纵马拖枪再冲而上。 太史慈剑眉凝起,微微摇头。 原是念着孙策当初也曾欣赏过自己,曾有招揽之意,所以他才想给孙策一个体面的自裁。 谁想这位小霸王不领情,非要再做困兽之斗。 既然你不想体面,那我就帮你体面吧! 太史慈眼中杀意一聚,手中方天画戟,如电光般斩击而出。 只见层层叠叠的戟影,如漫空铁幕一般,向孙策覆盖而去。 枪戟电光火石般再撞。 二人就此战至了一团。 就在二人交锋之时,七千刘军已经将三百敌军淹没。 三百名孙氏嫡系,哪怕是皆是身经百战之士,又焉能抵挡得了数十倍兵力的围杀。 转眼间,三百人马已死伤殆尽。 此时的孙策,却已顾不得上自己士卒的死伤,只拼尽全力与太史慈死战。 可惜,他确实太弱了。 不出十招,太史慈便已占尽上风,将他压制到破绽百出,手忙脚乱的地步。 第十五招过。 孙策肩部创口再次撕裂,痛入骨髓之下,枪然陡然一滞。 破绽大开。 太史慈目光锐利,一眼瞅准破绽,方天画戟挟着雷霆之力轰斩而出。 “铛~~” 一声金属撞击声响起。 孙策手中银枪,应声便被挑飞了出去。 画戟反手又是一拍。 孙策背上狠狠挨了一下,口中狂喷着鲜血,身形如断线的风筝般腾空而起,从马上栽落了出去。 “砰!” 又是一声闷响,结结实实的撞在了地面之上。 这一击力道极重,落地之时,孙策身上肋骨又断了几根,口中狂呕出数口鲜血。 败了! 不可一世的江东小霸王,终于被击落于马下,败到了一败涂地的狼狈境地。 “我乃霸王,我不可能败,我不可能败~~” 孙策口中一面喷血,一面咬牙切齿的喃喃自语,不肯也不愿接受这残酷的事实。 他更是双手撑地,拼尽了残存的力气,想要爬将起来。 只是,哪怕使出全力,也无法站起,只能勉强的半跪在地。 当他颤巍巍的抬起头时,太史慈巍然身形已将他笼罩在阴影之下,滴血的戟锋垂在了他脸上。 只消轻轻一削,就能斩下他的首级。 这一刻,孙策仿佛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终于放弃了挣扎,瘫跪在了地上。 环看四周,三百嫡系亲随已死伤殆尽,张昭似乎也死在了乱军之中。 此刻只余下他孤家寡人,孤零零的以失败者的身份,屈辱悲凉的跪在这里。 回想当初平定江东时的不可一世,再看看眼前众叛亲离,孤家寡人的凄凉,孙策不禁泪流满面,仰天悲叫道: “苍天无眼,我孙策做错了什么,你为何要这般对我~~” 马蹄声响起,刘备策马上前。 左右白毦兵四面八方围上,数十支箭矢对准了孙策。 当孙策颤巍巍抬起头时,却在刘备身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鲁肃! 此刻,这个被他所利用的弃子,竟活生生的跟随在刘备身边。 这分明是已降了刘备! 看鲁肃这般样子,刘备不但没有杀他,还极为信任器重,俨然已成了刘备的谋士近臣! 孙策瞪大眼睛,眼中的悲愤为难以置信所取代。 “孙策,你到这个时候,还在怨天尤人,不知道自己为何败吗?” “若非你杀心太重,把江东豪杰杀的人头滚滚,他们焉能对你怀恨在心,又焉会在今日给你致命一击?” “若非你猜疑凌操,寒了他一片忠心,他今日焉会杀你兄弟,背弃了你?” “若非你猜忌伯言,他又焉会畏你如虎,暗中归附了主公,为主公他传递消息,笼络江东豪杰暗中反你?” “若非你背信弃义,视誓言为粪土,视我为弃子,我又焉会归顺于主公?” “你做下了如此种种,落得今天这般地步,皆是你咎由自取,你焉敢怪怨天不容你!” 鲁肃声色愤慨肃厉,将孙策做下的种种错事,尽数戳穿。 孙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拳头握到咔咔作响,脸色憋到青筋突涌欲裂。 身为江东小霸王,孙坚之子,兵败到成了阶下之囚,跪在刘备这个死敌脚下便罢。 如今竟然还被鲁肃,这个自己曾经的臣子,历数自己的种种罪状… 这是何等的羞辱! “鲁肃,你个忘恩负义,不忠不义的奸贼!”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啊——” 孙策恼羞成怒,挣扎着想要站起来扑向鲁肃。 只是他伤势太重,刚刚半跪起身,却再次的瘫跪在了地上。 “君无道,臣投他国!” “民心如水,水可载舟亦可覆舟!” “孙策,你和你父孙坚一样,一味迷信武力,视臣心民心为粪土!” “你这等自以为是之主,子敬焉能不弃你而去,江东士民焉能不群起反你。” “你败在我主手中,乃是上应天命下顺民心!” “你是咎由自取,你没有资格在此怨天尤人!” 萧方拨马上前,字字如刀,将孙策里里外外剖了个清清楚楚。 孙策身形一抖,所有的歇厮底里,所有的悲恨愤懑,霎时间碎了一地。 他艰难的抬起头,看着那高高在上的年轻文士,眼神中透着深深迷茫。 尔后蓦的猜到了什么,眼眸爆睁,颤声问道: “你…你…你就是那个萧方?” 第205章 万箭穿心!将孙策首级,传檄江东!圣旨都惊到拿不住了! 萧方没有回答,只是冷眼俯视着孙策。 不答,就代表着默认。 孙策眼珠充血,咬牙欲碎,无尽的怒火焚尽了身心。 眼前这个年轻文士,便是传闻中,刘备那个如谋圣再世般的谋主了。 就是这个人,鄂山一战识破了周瑜的惊天布局,令他谋取荆州的图谋功亏一篑。 正是这个人,奇谋妙计破柴桑,下虎林,一步步助刘备杀入江东,将他逼上绝路。 还是这个人,算死了周瑜,算死了他无数精兵良将,算死了他的雄图霸业。 自己落到今天这般穷途末路,孤家寡人,阶下之囚的绝境,罪魁祸首,就是此人。 而现在,这个辅佐刘备,夺了自己基业,令孙氏一族覆灭之人,现在就高坐马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自己。 欣赏着自己穷途末路的可悲之状! 孙策是越想越觉愤怒,滚滚怒火,如喷发的火山一般,冲上了脑袋。 “乡野村夫!” “若非你助纣为虐,为大耳贼出谋划策,吾焉会被他逼上今日末路!” “今日我虽死,也要拉上你为我陪葬——” 孙策如回光返照的病狮,发出一声歇厮底里的疯叫,竟然无视重伤之躯的痛苦,愤然跃身而起,向着萧方便扑了上去。 太史慈未料到,孙策竟然还能挣扎起身,不由吃了一惊,急是挥戟阻挡。 许褚见状,亦是拔刀在手,要上前阻拦。 刘备眼见孙策要对萧方不利,反应最是迅捷,大喝一声: “射杀此贼!” 四周白毦兵弓手,即刻开箭。 数十支利箭呼啸而去,四面八方的射向了孙策。 “噗噗噗!” 闷响声起,惨叫声起。 孙策瞬间身中数十余箭,被钉在了刺猬。 他再难上前半步,膝盖一松,再次跪倒在了地上。 这一次,孙策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 他只觉自己的生命,正在飞速的流逝,眼前的视野越来越模糊。 “汉朝气数已尽,刘备,你以为伱能逆天而行吗?” “这天下,就算不是我孙策的,将来也必归袁曹所有!” “你就算有这乡野村夫辅佐,也休想救得回汉朝!” “我孙策就在黄泉路上,看着你如何为曹操袁绍所灭!” “哈哈哈哈——” 孙策以最后的力气,发出了一番嘲笑讽刺。 尔后笑声戛然而止,头颅缓缓耷拉了下去,便以跪地的姿态,就此毙命。 江东小霸王,就此陨落! 四周的刘军将士们,眼见孙策伏诛,陡然间爆发出了震天的欢呼声。 “孙策,你当日假意向主公求和,曾指江为誓,若然有诈,便万箭穿心而死。” “现下你这般死法,也算是应了你的誓言,咎由自取了吧…” 看着箭穿而亡的孙策,鲁肃是感慨万千。 刘备也轻吐了一口气,马鞭一扬,喝道: “将孙策此贼首级斩下,传檄江东诸郡!” 对于敌人,老刘向来存有几分敬意,诸如黄盖,韩当之流,多以礼下葬。 传了袁术之外,孙策是第二个被他枭首示众的敌人。 首先便是孙策违背誓约,信义全无,为他所不耻。 其次则是老刘刚刚收到消息,孙策临逃离金陵前,竟下令要火烧金陵,要将满城生灵连同金陵烧成白地。 有此两样劣迹,他对孙策除了厌恶外,是没有半分欣赏之意。 所以他才破例要斩下孙策首级,传檄召降江东各郡。 号令传下,三军将士欢呼雀跃。 刘备便带着得胜大军,携着诛灭孙策之威,回师金陵城。 午后时分,大军归往金陵。 这座江东心脏之城,四门上空早已飘扬起了“刘”字旗,宣告着江东易主。 州府之中。 刘备已高坐在了原本属于孙策的主位上,接受众降将拜见。 “逊幸不辱命,今日终于能率我江东豪杰,迎主公入主金陵!” “逊代众江东豪杰义士,拜见主公!” 陆逊第一个上前,向着刘备深深一揖。 “顾雍拜见主公。” “末将凌操,拜见主公。” 顾雍,凌操,以及其余参与反叛孙策的义士降臣,纷纷上前参见。 看着满堂归附的江东豪杰,刘备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欣喜。 “伯言,若非你充当内应,时时递送情报消息,吾此番平定江东,岂能如此顺利。” “元叹,若不是你与伯言使计,召集金陵义军夺门献城,吾亦不能如此轻松拿下金陵。” “还有你,凌伯德,如不是你斩杀孙匡,阻止了孙策火烧金陵,这满城士民皆已为孙策所害!” “吾攻取金陵,平定江东,尔等皆功不可没,该当重赏!” 刘备历数了几人功绩,该封官的封官,该赏的钱帛毫不吝啬,尽皆论功行赏。 其余归顺的江东降臣,有功者加官封赏,无功者则官居原职,萧方事先举荐的贤能者,则统统都予以重用。 一旁的萧方,不禁微微点头,暗赞老刘御下之术是愈加的纯熟老练。 这一番封赏安抚后,众文武降臣们,自然是尽皆安心,自然少不了轮番拜谢,又大表了一番愿为老刘死战的忠心之词。 老刘是意气风发,当即便叫摆下酒宴,庆贺攻取金陵之功。 徐盛却派人来报,称朝廷派来的使者董昭,已由江北抵达金陵渡头,称是奉天子之命,前来向刘备宣旨。 “朝廷使者,天子宣旨?” 刘备面露奇色,目光转向了萧方。 萧方眼珠微微一转,却是笑道: “先前主公诛杀袁术,将人头送往许都进献天子,这讨逆之功,天子岂能没有封赏。” 刘备恍然大悟,便道: “既然是天子使者,自然不能怠慢,诸位随备出城迎一迎吧。” 当下老刘便带着众谋臣武将出州府,一路往金陵西门外前去迎接。 金陵城西北,渡头。 董昭正手携着圣旨,等候于栈桥之上,等着刘备的接见。 “听闻孙策攻取江东后,强征了上万民力,重修了这金陵城,修得是固若金汤。” “如今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 “虽说孙策连战连败,若决心龟缩不战,刘备想要攻下这金陵,只怕也得三五个月吧。” “介时曹司空应当已灭吕布,拿下淮南,刘备虽得江东,不足为惧也…” 董昭望着巍巍金陵城,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心中已有了底。 毕竟此番奉诏出使江东,名为奉天子之命前来给刘备宣旨,实则还担负着为曹操刺探江东战况,以及探查刘备虚实之责。 亲眼看到这金陵之巍峨,董昭心中自然便有了底。 “董使。” 徐盛的声音响起在身后,打断了董昭的神思。 “我家主公已在金陵州府备下酒宴,为董使接风洗尘,董使请随我入城吧。” 听得徐盛之言,董昭心头一震,脸色立时为之一变。 金陵州府备下酒宴? 什么意思? 刘备不是该在中军大帐中,迎接自己的么,怎么会在州府中设宴? “难不成…” 董昭心头咯噔一下,一道不祥的预感霎时间涌上心头。 “不可能,这金陵城如此坚固,那孙策就算是再不敌刘备,也不至于连这么一座坚如磐石的城池也守不住。” “这才短短不到一月,孙策绝不可能败的如此之快……” 董昭思绪翻转,旋即又将适才的猜想,强行压制了下去。 稍稍定神后,董昭便故作淡定,试探着问道: “昭初到江东,尚不知刘使君与孙策的战事进展如何,莫非刘使君已攻下金陵不成?” 徐盛一笑,随口答道: “何止是攻下金陵,我主已斩杀孙策,现下已将那小霸王首级传檄江东各郡。” “莫说是金陵,整个江东都是我家主公的了。” 董昭骇然变色,身形陡然一抖,手中圣旨竟是拿捏不住,失手跌落了下去。 第206章 刘备威胁,胜于袁绍!天子封赏,吾等拜见刘皇叔!这是大赢特赢! 圣旨眼看将要落地。 徐盛眼急手快,电光火石间探出手来,在落地前将圣旨稳稳抓住。 “董使莫慌,圣旨可得拿住啊。” 徐盛将圣旨奉还给了董昭,眉宇间略有几分讽刺的意味。 董昭接回圣旨,不免有几分尴尬,只得干咳几声以掩饰。 徐盛当即便备了车马,护送董昭往金陵城而去。 “徐将军,下官来时听闻这金陵城为孙策重新修筑过,可谓固若金汤。” “不知刘使君用了什么手段,竟这么快就攻陷?” 董昭强压着内心的震撼困惑,只是佯作好奇的问道。 “金陵城确实是天下坚城,可惜在我家萧军师的神机妙算下,却不堪一击。” “有我们萧军师,我主速破金陵,自然是易如反掌。” 徐盛脸上扬起引以为傲之色,遂也没必要再隐瞒,便将金陵攻破的经过道来。 从萧方识破孙策程普偷袭,趁势攻取金陵外城,到刘备用萧方之计,提前安排陆逊卧底江东为内应,最终发动江东豪姓兵变献城夺门,助刘备拿下金陵内城… 再到萧方算准孙策不敢与金陵共存亡,必会翻越钟山东逃吴郡,请刘备先一步设伏,成功截杀孙策… 整个金陵之战的经过,徐盛皆是用引以为傲的口气,绘声绘色的道与了董昭。 董昭沉默了。 他手中紧紧攥着圣旨,一言不发,眼神却是波澜跌宕。 “曹司空果然没说错,刘备已是今非昔比,大有雄主之之姿。” “这个萧景略的神机妙算,果真是冠绝天下,只怕荀文若郭奉孝之流,都要逊色三分。” “刘备得此等麒麟之士辅佐,实乃如鱼得水,龙入大海。” “如今曹司空还与吕布在淮水对峙,刘备竟已灭了孙策,整个江东多半也是传檄而定,介时挥师北上如何是好?” “看来这淮南,曹司空是注定无缘拿下了…” 董昭心中思绪翻滚,不禁摇头一声无奈的叹息。 正思绪澎湃间,马车停下。 车外徐盛高声道:“董使,我主亲自出城,前来迎你了。” 董昭一听,慌忙收起了感慨神思,定了定心神,理了理衣冠,手持圣旨佯作从容的下了马车。 金陵城门下,刘备果然已率众谋臣武将前来迎接。 “备刚刚攻下金陵,正忙于安抚人心,公仁远道而来,备未能亲往渡头相迎,还请见谅才是。” 刘备笑着迎上前来,微微一拱手。 董昭也算老油条子了,眼见刘备如今已是坐拥江南半壁,可与袁曹分庭抗礼,自然不敢摆出朝廷使者的架子。 “刘使君言重了,昭也是仓促前来,未及向使君提前通传一声,还得是使君见谅才是。” 董昭忙也笑呵呵的拱手还礼。 寒暄几句后,刘备便请董昭请城,好焚香摆案,接领圣旨。 两人便并肩策马,共入金陵城。 一路上所见景象,不由令董昭心中更觉震撼意外。 原本以为金陵城刚刚经历战火,城中必是尸横遍野,百姓商人紧闭门户,一片凋零景象。 谁想到沿途所过,商贩们已开门做起了生意,街上是百姓行人往来,络绎不绝。 仅仅不到一日时间,俨然满城百姓,已从战争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不知这刘玄德,到底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能这么快就安抚了民心。” “这些金陵百姓,就不怕被士卒掳掠么,这么快就敢上街?” 董昭思绪翻转,眼中不禁流露出深深困惑惊奇。 刘备没那么细腻,并没有觉察到董昭的表情变化,一旁萧方却是洞若观火,看的清清楚楚。 “董使不必大惊小怪,我主向来严明军纪,凡攻取之城士民皆秋毫无犯,宽仁爱民之名早已天下人尽皆知。” “何况孙策嗜杀残暴,江东人家家户户与其有血债,早就苦孙策久矣,早就日夜思盼我主入主金陵。” “今我主攻破金陵,满城百姓皆是欢欣鼓舞,无不是箪食壶浆,以迎我军。” “所以董使才能看到,眼前这般热闹景象。” 萧方看穿了董昭心思,便不紧不慢一番话,为他解释了心中疑惑,顺道也小吹了老刘一番。 另一层用意,也是让董昭把所见所闻带回许都,让那些朝臣乃至中原士民,更加坚信老刘乃是一位明主。 这么个免费的宣传大使,不用白不用。 “原来如此。” 董昭恍然大悟,敬佩的目光投向刘备: “昭于许都之时,便久闻刘使君仁义之名,今日亲眼所见,果然名不虚传。” “荆州江东士民,能得使君这等仁义庇护,当真乃是他们的福气呀。” 董昭的赞叹之中,有真亦有假,老刘也不当真,少不得自嘲谦虚一番。 场面上的客套恭维后,董昭却眉头悄然皱起,眼中闪过一道隐忧。 “这刘玄德不光是武略非凡,难得还是一位仁义之主,这是王道兼顾霸道,当真有高祖之风。” “这个年轻文士,想来就是传闻中的萧景略了,我看此人智计,恐怕张良再世也要逊色三分。” “这刘玄德如若高祖再世,这萧景略却要胜过张良,将来他们主臣倘若挥师北上,对曹司空的威胁,只怕毫不逊于袁绍啊……” 董昭眼中闪烁着忌惮之色,脸上已是蒙上了一层阴影。 不知不觉中,已至州府。 董昭只得收起神思,随着刘备入了州府,进了正堂。 此时堂中已焚香摆案,做好了迎接天子旨意该有的礼式。 董昭便清了清嗓子,将圣旨展开,当众高声宣读了出来: 玄德皇叔讨逆诛贼,有功于社稷,乃我大汉擎天之柱,特封左将军,领荆州牧,晋爵襄阳县侯! 圣旨场面话虽多,核心内容却只在这短短几句话中。 府堂内,众谋臣武将们立时一片振奋,无不是惊喜若狂。 就连刘备本人也是大为意外,抬起头来吃惊的看向了那道圣旨。 左将军。 位列四方将军,只低于卫将军,高于四征四镇及诸杂号将军。 四方将军再往上,就只剩下卫将军,车骑将军,骠骑将军,以及大将军。 荆州牧就不用说了,等于是他占据荆州,得到了天子的承认,有法理为后盾,可以说是名正而言顺。 还有那襄阳侯的爵位。 襄阳可是荆州州治,以郡治做食邑封赏臣子,本已是极为罕见,更遑论以州治做食邑封赏,更是绝无仅有! 关键这些封赏,并非是各路诸侯们的“自表”,而是实实在在的天子策封。 在这个汉室人心尚在之时,老刘岂能不知道,天子这些封赏的含金量有多重。 何况还有那一句“玄德皇叔”,更代表着天子认可了他汉室宗亲的身份,更是将他尊为了皇叔! 这份封赏也太丰厚了点吧… 老刘猜到自己诛杀袁术有功,朝廷多半会有封赏,哪怕曹操再不情愿,多少也得意思意思。 但他却没料到,朝廷的封赏,竟然能重到如此地步,完全超乎了他的想象。 一时间,老刘倒有些措手不及,略有些失神。 “咳咳~~” 直到耳边响起萧方的轻咳提醒声时,老刘才回过神来。 于是忙是面向许都方向一拜,尔后接下了那道份量极重的圣旨。 “恭喜主公,贺喜主公。” “方拜见左将军!” 萧方率先带头,向着老刘一揖。 “拜见左将军!” “拜见左将军!” 众谋臣武将们,纷纷追随萧方,满面欣喜的向刘备一拜。 大家伙的欣喜若狂,自然是发自内心的。 一方面老刘身为主公,自家主公加官晋爵,作为臣子为之欢喜也是天经地义。 再者老刘成了天子认证的左将军加荆州牧,意味着可以名正言顺的开府,任命官职。 这意味着他们这班谋臣武将,官职爵位也能跟着水涨船高。 这是双赢,大赢特赢的好事,众人焉能不喜。 刘备拿着手中圣旨,接受着众谋臣武将的山呼拜见,纵然是再谦虚冷静,此刻脸上也不禁浮现出几分春风得意的笑容来。 “不知足下,是否便是左将军的军师,萧方萧景略?” 董昭却忽然再次开口。 萧方自没必要否认,便微微点头: “正是在下,不知董使有何指教?” 大堂内安静下来,众人目光,再次转向了董昭。 “天子久闻萧军师之名,甚为欣赏,这里也有给萧军师你的一道封赏圣旨。” 说罢,董昭便从随从手中,接受了另一道圣旨,当众宣读了出来。 当众人听得那道圣旨内容后,立时无不变色。 老刘脸上笑容消失,眉头不由一皱。 第207章 挖老刘墙角?抱歉,你不是我的菜!刘备:景略当位列三公! 少府! 天子的这道旨意,竟是封萧方为少府,召他往许都就职! 明眼人一眼就能出,前一道给刘备的旨意是天子的旨意,这后道给萧方的旨意,则是夹带着曹操私货的一道旨意。 目的,自然是想借天子名义,以少府的官职为诱饵,将萧方骗往许都。 萧方是谁,是老刘的谋主啊! 以逆天之智,一手将老刘托扶到如今坐拥江南半壁,与袁曹分庭抗礼的地位! 曹操这是想借天子之手,名正言顺的剪除了老刘的左膀右臂! 这就是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优势! 这一招曹操也不是第一次用,先前就曾借天子名义,冠冕堂皇的征召了不少诸侯麾下人才往许都。 现下曹操明摆着是想故伎重施,以同样的手段,挖了老刘的墙角,将萧方骗去许都。 少府,位列九卿之一。 莫说是萧方这么一位寒士,对大多数士家名士而言,这九卿之位也是此生难以企及的高位。 曹操为了诱走萧方,不说下了血本吧,也是相当的出手大方了。 刘备看穿了曹操的阴恶用心,自然眉头皱起,心中生出一阵的厌恶。 “萧少府,接旨吧。” 董昭笑着走上前来,将那道圣旨奉到了萧方脸前。 堂中众将们顿时紧张起来,生恐他们的萧军师,还真为这少府高位所诱,接了这道圣旨。 唯有刘备,此时微皱的眉头,却反倒松展开来,眼中掠起一抹不以为然的冷笑。 那冷笑,似乎在讽刺曹操的这下作手段,更透露着一种对萧方的信任。 “董使,这道旨意,恕我萧方不能接。” 萧方自然知道这是曹操的手段,神色冷淡的当场便拒绝。 董昭眉头微皱,佯作吃惊道: “萧少府,这可是天子旨意,你竟敢抗旨不成?” 萧方却笑了,笑容间已毫不掩饰讽刺意味。 “曹司空挟天子以令诸侯,此乃天下人尽皆知之事。 “天子这道旨意,到底是天子的本意,还是为曹司空所逼迫授意,董使觉得咱们有必要非得说穿了吗?” 曹操既然玩手段,萧方也就不给面子,直白了当的就戳破了这道旨意的本质。 董昭不由一愣。 他显然是没料到,萧方不按套路出牌,当众就直言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 愣怔过后,董昭一时尴尬,脑子飞快转动,想重新组织话术。 “大家都是聪明人,董使那些冠冕堂皇的官话套话,就没必要说了。” “就烦请董使回去转告曹司空,他对我萧方的欣赏,我萧方甚感荣幸,可惜他不是我的菜…不,应该是不对我萧方的胃口。” “我妻族诸葛氏,可是徐州人氏,曹司空当年两征徐州,却屠得徐州血流成河!” “若非我主出兵相救陶谦,徐州只怕已为曹司空屠到鸡犬不留,诸葛氏一门也早为他满门屠尽!” “萧某若生在徐州,以我这一介寒士身份,多半也要做了曹司空刀下的冤魂!” “我萧方虽非什么大德之人,心里却也有自己的底线,似曹司空这般主公,我萧方纵然是碌碌无为一生,也绝不屑于投奔辅佐!” 萧方也不拐弯抹,当着所有人的面,拒绝了曹操的笼络,更不留情面的将曹操屠城的斑斑劣迹点破。 董昭神色再次尴尬起来,额头滚汗,竟无法驳斥萧方,无言替曹操袒护。 萧方的目光,又转向了老刘。 “论对待百姓,曹操每每屠城,视百姓如草芥,而我主每每破城却对百姓秋毫无犯,仁义之名天下人皆知。” “论用人气度,曹操虽自诩唯才是举,麾下所重用之人,不是他曹氏夏侯氏亲族,就是荀彧等豪族名士,除却一个郭嘉,他又用了几位寒士?” “而我萧方一介寒士,却能被我主委以谋主重任,对我言听计从。” “我主麾下,关羽,张飞,魏延,甘宁…寒门豪杰之士数不胜数,若论唯才是用,我主才是真正的唯才是用!” “论武略,我主灭张济,破刘表,诛袁术,败孙策,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纵然不是胜于曹司空,至少也是不分伯仲。” “论志向,我主乃大汉皇叔,志在匡扶汉室,扫除汉贼,再造大汉社稷!” “你们曹司空号称奉天子以令不臣,却放着袁术这等僭越称帝的篡汉逆贼不打,反过来却打我主这大汉皇叔。” “我看咱们这位曹司空他的志向,怕是早晚做第二个袁术吧。” “董使你算算,曹司空他处处不如我主,还残暴多疑,心存篡汉野心,我有什么理由背弃我主,去转投到他麾下?” 萧方字字如刀,将曹操里外里解剖了个通透。 虽然局部方面略有夸张嫌疑,大抵上却算是客观公正了。 董昭是哑口无言,竟是尴尬的僵在原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没办法,就算他作为汉臣中拥曹派的代表,此刻也不得不承认,萧方对曹操的评价句句属实。 甚至有那么一瞬,他内心深处,竟然还认同了萧方的评价,恍然间觉得刘备确实要比曹操更配得上明主二字。 但下一瞬,董昭便猛的反应过来,想起来自己可是拥曹一派,岂能被萧方一番话就动摇了立场。 于是干咳几声后,董昭佯作不悦,便想要维护曹操。 “董使与我各为其主,我知伱接下来要为曹司空辩解开脱,你想说什么我猜也猜得出来,大可不必再浪费唇舌。” “所谓公道自在人心,谁是天下士民真正期盼的明主,他日自有公论,你我也不必在这里逞口舌之争。” 萧方不给董昭开口的机会,便一拱手: “若是这道圣旨,当真是天子的圣意,就请董使奏禀天子,方抱恙在身,恕方不能入朝为官。” “若这圣旨,乃是曹司空的意思,也请董使回复曹司空,左将军于萧某有知遇之恩,萧某更认定左将军乃平定乱世,再造大汉的天命之主,自当为他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董昭满腹的辩解之词,却为萧方这番慨然决毅之言,硬生生的堵了回去。 听到这里,左右众将皆是松了一口气,甚至为萧方之言所感染,隐隐有种热血沸腾感觉。 老刘脸上则是浮现也欣慰之色。 凭他的识人之能,其实从一开始,就未曾怀疑过,萧方会为少府官职所诱,弃他而去投奔曹操。 这份自信,老刘心里边还是有的。 只是见得萧方当众拒绝了曹操的招揽,听得如此决然郑重的表示心志之后,老刘心中仍不免深为欣慰。 至于董昭,满腹的对曹操维护开脱之词,到了嘴边时,却硬生生的萧方怼了回去。 “萧先生,你可要想清楚了。” “少府贵为九卿,多少士家名士都一生难以企及,你却唾手可得。” “由此可见,天子对你有多器重,曹司空对你有多赏识。” “如今左将军虽灭了孙策,平定了江东,所握之地不过荆州江东之地。” “曹司空奉天子以讨不臣,今却已全据豫兖徐司四州之地,雄踞中原!” “他日曹司空平定北方,南下与左将军会猎于长江之时,还望萧先生千万不要为今日的选择而后悔才是。” 董昭黑了脸,对萧方放出了威胁。 那意思却再明白不过,你刘备是强,可你终究是偏安江南一隅,占的都是棋盘上荆州江东这种边边角角之地。 我们曹司空已占据天元,又手握天子这面大义旗帜,早晚会灭掉袁绍一统北方。 尔后挥师南下,饮马长江,收复南方还不是易如反掌。 到那个时候,你萧方可别为你今日的不识时务而后悔! 刘备脸色蓦然一沉。 当着我的面威胁我的军师,还口出狂言,灭我好似易如反掌? 真当我老刘没脾气么! 刘备遂一步上前,昂然面对董昭,朗声道: “以我景略军师王佐之才,区区少府之位,怎配得上他的绝世之才。” “董使放心,他日备率我荆扬义军北上许昌,迎奉天子还于旧都之时,必会奏请天子,以三公之位封赏景略,以彰其功!” 迎奉天子,还于旧都! 刘备这八个霸气无匹的字出口,董昭脸色骤然一变,不由打了个寒战。 第208章 论权谋曹操也得磕一个!此人不除,早晚得挨一刀!得赶尽杀绝! 你在威胁,刘备的威胁比你还狠。 什么叫率荆扬义军北上许昌? 不就是说你曹操乃汉贼,我刘备麾下的将士,乃讨贼义军么! 整番话的意思,不就是想说,我刘备早晚有一天,会率军打下许昌,灭了伱曹操这个汉贼。 到时候我把天子迎回洛阳旧都,以我的扶汉讨贼之功,我上表天子封我萧军师一个三公,天子还能不给我面子? 这口气,可是比曹操还要狂啊。 “你——” 董昭被怼到哑口无言,竟为刘备的霸道所慑,口中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萧方则是一笑,手一拂: “董使这旨也宣完了,我主正好摆下庆功宴,庆贺讨灭孙策之功。” “董使远道而来也辛苦了,何妨坐下来喝两杯。” 董昭此来虽夹带着曹操的私货而来,但明面上毕竟还是天子的使者,怼得差不多就行了,面子多少还是要给的。 萧方便话锋一转,给了董昭一个台阶。 董昭也是老油条了,自然知道这种场面下,与刘备彻底撕破脸皮,是最不明智之举。 于是只得强咽下了苦水,脸上勉强挤出几分笑意,顺着萧方给的台阶便体体面面的走了下来。 庆功宴开始。 老刘就好象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与董昭是把酒言欢,觥筹交错。 自家主公得了天子重封,又打下了金陵城,萧方和一众谋臣武将们,自然是由衷的开心,皆是开怀畅饮。 董昭这顿酒却喝的不是滋味,心中不痛快,面上还得强颜欢笑。 一顿酒宴过后,该走的过场都走完了,董昭便不顾老刘的再三挽留,当天便告辞而去。 老刘自然要尽地主之谊,便带着一众谋臣武将,亲自将董昭送到了渡头,送上了船。 “左将军,希望有朝一日,曹司空与左将军会猎长江之时,昭还能有幸与左将军开怀畅饮。” “咱们后会有期。” 董昭立于船尾,向刘备拱手告辞,临别之时还不忘放几句嘴炮。 “曹司空乃北人,不习江南湿热,就不劳他千里迢迢南下长江了,免得病倒在南方。” “我主他日往许都迎奉天子时,自当与曹司空董使青梅煮酒,纵论天下。” 萧方不等老刘反应过来,便以嘴炮加倍回敬了董昭。 董昭嘴上又没占到便宜,只得讪讪干笑一声,拂袖转身而去,躲进了船舱之中。 “景略,你说曹操得知吾拿下金陵,讨灭了孙策之后,会做出什么反应?” 刘备目送董昭远去后,目光转向了萧方。 萧方轻摇着羽扇,不紧不慢道: “依目前的情报,袁术那帮旧臣,害怕被曹操治一个从逆之罪,多是拥奉吕布为淮南新主。” “吕布借着淮水之险,拒守不战,曹操一时片刻间奈何不了他。” “这也正是曹操派心腹董昭来宣旨的原因,无非是想借着宣旨为由,来探察主公攻取江东的进展。” “如今他得知主公已破金陵,要么是不惜一切代价加紧攻打吕布,要么就是及时退兵止损,好令吕布能腾出手来,掉转兵锋来阻挡主公北上。” 萧方羽扇遥指北面分析了一番,却又向南一指: “不管曹操怎么选,我们首要目标是继续马不停蹄南进,直取吴县!” “今孙策虽死,但其弟孙权这个孙家余孽,却先一步逃往了吴县。” “此贼虽不及孙策骁勇善战,却最善背后捅刀,倘若放任不管,早晚必为大患。” “主公唯有讨灭此贼,拿下吴郡会稽二郡,将孙氏一族的残存势力全部铲除,方才能拿稳江东。” “尔后,方能无后顾之忧,北上夺取淮南,将整个扬州纳入版图。” 萧方给出了老刘下一步用兵目标: 铲除孙权,全取江东! “军师所言不错,唯有全取江东,方能无后顾之忧,全力北上收取淮南。” 刘备微微点头,却又奇道: “只是这个孙权,听闻是文不能文武不能武,是孙坚诸子之中最不像其父的一个。” “这孙权,当真如景略所说,若不除之早晚必能大患?” 萧方一笑。 此时的老刘,显然是没领教过孙十万的厉害,心中存有几分轻视。 论将才武略,孙权满打满算也就是个青铜级别,不然也不会在合肥被张辽单刷了小半辈子,直接把张辽刷进了武庙。 但论权谋手段,阴险狡诈,曹操来了都得给孙权磕一个。 老刘你斩夏侯取汉中破曹操,兄弟关羽水淹七军威震华夏,眼看就要迈入人生巅峰。 正是孙权突然背盟,背后一刀,将你老刘从人生巅峰直接挑落。 孙策若是明枪,孙权就是暗箭,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 这暗箭不除,这江东你老刘能坐踏实么? “孙权有没有那个本事,主公也别管了,总之对于孙氏一族,我们要斩草除根,不能给江东留下任何隐患便是。” 萧方也不多给老刘解释,总之是斩钉截铁。 刘备素来知萧方的识人之能,既然说这孙权是个隐患,那便定是无疑。 “好,就依军师所说,咱们休整一日,直取吴县,将孙氏一族彻底铲除!” 刘备遂定下决策。 于是大军于金陵城休整一日后,老刘便将水军兵马尽数留下,负责镇守金陵,收取丹阳各郡。 他便亲率步骑主力,由金陵向东南进军,直扑吴郡治所吴县。 … 吴县,郡府内。 孙权正在摆宴,与孙辅孙贲两位堂兄弟对饮。 孙氏的大部分子弟,都随孙策镇守金陵。 而孙贲和孙辅两位堂兄弟,则奉命镇守吴郡和会稽两郡。 孙权抵达吴县后,二人便各率郡兵,前来吴县会合。 “我二人此番前来,共带来了近三千余郡兵,虽战力不强,勉强也能凑数。” “听闻仲谋你又新召了两千余新兵,那咱们加起来至少也有五千人马了。” “仲谋,咱们何时起程北上,去金陵相助伯符啊。” 孙贲掰着指头计算过后,便迫不及待想要北上。 “这个嘛,咳咳…” 孙权干咳几声,举起酒杯来假意呷酒,便想着如何以合理的理由拖延。 不去金陵,这五千兵马就归他统领。 而不久前金陵传来消息,孙策偷袭刘营失败,折损了近万余兵马,手中只余下五千新兵退守内城。 这意味着,孙策手中的兵马,与他手握兵马旗鼓相当。 兵马,就代表着权力! 可要是把这五千兵马,全部带往了金陵,那就等于拱手交给了孙策,自己岂非一无所有,从新成了孙策的跟屁虫? “这五千兵马嘛…” 孙权眼珠转了几转,正要开口搪塞之时,府堂外响起了沉重的脚步声。 一个浑身染血的中年文士,在士卒们的搀扶下,跌跌撞撞的闯入了正堂。 “仲谋,仲谋啊——” 中年文士泣不成声,跪倒在了地上。 堂中众人吃了一惊,惊奇的目光,纷纷转向那人。 当孙权认出那文士时,神色大变。 “子布?” “张子布?” 孙权惊呼出那文士名字,忙是上前扶住,惊问道: “你不是在金陵辅佐吾兄守城么,怎会突然来到我吴县,竟还是这般模样?” 张昭跪伏在地上,悲愤泣道: “陆逊顾雍等人作乱,放大耳贼杀入金陵,金陵城失陷!” “主公他被迫率我等弃城东撤,谁料半途为大耳贼截杀,主公他被大耳贼万箭穿心而亡!” “我是中箭负伤,倒在了死人堆里诈死,才侥幸逃得一条性命前来向你报信!” “仲谋公子啊,主公他被刘备害死了!” “你仲异兄长等身在金陵的孙氏一族,皆为刘备杀了个干干净净!” “金陵守军全军覆没啊——” 张昭悲怆万状,含恨道出了整个噩耗。 孙权身形晃了一晃,整个人霎时间僵在了原地,脸色凝固在愕然一瞬。 府堂内立时炸开了锅。 孙贲,孙辅两个幸存的孙氏子弟,立时陷入无尽的悲愤之中,他们是锤胸顿足,恨怒交加。 周泰等纯武将,对于这突然如来的噩耗,无不是震惊错愕。 纵然是吕蒙,眼中也掠起深深的惊疑。 金陵城有多坚固,他自然是再清楚不过。 先前孙权与他谈论之时,还估摸着就算孙策没能守住金陵,但至少也能支撑三个月左右时间。 这三个月时间,足够孙权招募训练起一支万余人左右的兵马。 他甚至还向孙权献计,以许诺封地为诱饵,诱使山越人出降,为孙权所用,如此则能再凑出一支万余人的山越悍兵。 却没料到,孙策竟如此不堪一击,仅仅不到一月就失陷了金陵。 连自己也未能逃出金陵,陨命在了刘备的手中! 这剧变发生的太过突然,完全超乎了吕蒙的意料之外,着实是令他一时间也懵了。 “仲谋啊,你要为伯符报仇雪恨,要为你孙氏一族报仇雪恨啊~~” 张昭紧紧抓住了孙权的手,咬牙切齿的悲愤大叫。 “仲谋,子布言之有理,咱们得为伯符报仇,为咱们孙氏一族报仇啊!” 孙贲和孙辅二人,也是激怒悲愤的大叫起来。 此刻。 孙权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嘴角微微上扬,眼中竟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窃喜之色。 第209章 这江东新主寒碜了点吧?逆风翻盘还得靠你啊!我要向天下人证明! 孙策战死金陵! 这不就意味着,自己就是江东之主了吗? 孙权的脑海中,瞬息间闪过了这般念头,拳头陡然握紧,心中竟涌过一抹兴奋。 下一瞬,孙权蓦然意识到什么,当即身形晃了一晃,一屁股跌坐了下来。 “兄长,兄长啊~~” 孙权伏在了地上,嚎陶大哭起来,哭的是声泪俱伤,几次三番险些哭昏厥过去。 府堂内,孙家众兄弟们,沉浸在了孙策被杀,族人被戮的悲恸之中。 “仲谋公子请节哀才是!” “国不可一日无主!” “伯符将军为刘备所害,仲谋公子理应继承孙家基业!” “我等愿奉仲谋公子为江东之主!” “请主公继承伯符将军遗志,率我等江东将士,讨灭刘备,收复失地,为伯符先公报仇雪恨!” 吕蒙面带悲壮,第一个半跪在地,大义凛然的表明拥立之心。 张昭见状,忙也跪正了身子,拱手道:‘ “伯符将军膝下无子,这江东基业确实理应由仲谋公子继承。” “我张昭亦愿奉仲谋公子为江东之主,率我等收复失地,讨灭刘备,为伯符将军,为孙氏一族报仇雪恨!” 吕蒙和张昭相继跪下,慨然表明拥立之心。 孙贲和孙辅两兄弟,彼此对视,眼神却略有犹豫。 从法理上来讲,孙权乃是孙坚的嫡次子,孙策战死膝下无子,那么孙权继承江东基业,成为孙家家主乃是理所应当之事。 孙贲和孙辅二人,只不过是孙坚兄弟之子,是孙坚的侄子,自然没有理由跟孙权争位。 只是孙权却太过年轻,当此金陵陷落,江东生死存亡之际,孙权能挑起这大梁吗? 孙贲和孙辅心中不免存有担忧,便没有第一时间表态。 吕蒙见状,向一旁周泰暗使一道眼色。 周泰会意,立时佩刀半出鞘,怒目圆睁: “仲谋公子乃文台先公嫡次子,理应继承江东基业!” “谁敢有异议,先问问我周泰手中的刀答不答应!” 周泰这是要以武力逼宫,逼迫孙贲和孙辅表态。 孙贲和孙辅吃了一惊,顿时面露惧色,后退了半步。 “幼平,休得胡闹!” 孙权将周泰喝退,尔后起身向两位兄长一拱手: “愚弟虽是先父嫡子,但年纪尚轻,才疏学浅,恐难当大任!” “还得两位兄长继承我孙家的江东基业,带领我们收复失去,讨灭刘备,为大兄和咱们孙家人报仇雪恨才是!” 周泰立时就急的瞪大了眼睛,心想这江东之主的位子,你咋能这么大方的就相让了呢? 万一孙贲和孙辅俩人,真就答应了怎么办? 吕蒙却暗暗点头,眼中闪过一抹佩服之意,暗赞孙权以退为进的手段高明。 有周泰做武力威胁,又有孙坚嫡子的身份,这江东之主的位子,孙贲和孙辅有什么资格跟孙权抢? 而孙权这般谦辞的态度,有意把江东之主的位子相让,反倒显示出了雄主才有的胸襟气量。 果然。 孙贲和孙辅稍一犹豫后,彼此对视,眼中那份犹豫顾虑,便是烟销云散。 没办法,谁让这江东基业,是人家孙权的亲兄长孙策打下来的。 那么从法理上来讲,就只能是孙坚这一系来继承江东之主的位子。 如今孙诩身在寿春做人质,至今生死不明,孙匡又为刘备所杀,孙坚这一系就只余下孙权这么个嫡子。 就算他再年轻,再没有孙坚之风,他也是唯一有资格,继承孙家基业之人。 何况吴县现下就在孙权掌控之中,看周泰适才的拔刀之举,大有武力胁迫他们的意思在内,若是他们敢不答应,只怕今日就要血溅当场。 于是二人眼神交汇后,便只得向着孙权躬身一揖。 “仲谋你乃文台伯父嫡次子,伯符既是无后,这孙家的基业理应由你来继承!” “我等愿奉伱为江东之主,辅佐你率讨灭大耳贼,为伯符和我孙氏族人报仇雪恨!” 见得两位兄长两态拥护,孙权暗松了一口气。 不过他却没有当场就应了二人所请,又是佯作惶恐,再三的推辞。 吕蒙张昭等人,则是配合着孙权,接连又是跪请。 三辞三请的过场走过后,孙权这才勉为其难,接下了这江东之主的重担。 接着孙权便又重新恢复悲恸,下令在府堂之中,为孙策设灵位遥祭,又令满城军民,皆为了孙策披麻戴孝。 折腾了整整一天,直至入夜之时,孙权才从哀痛之中走了出来。 “诸位,今金陵失陷,大耳贼势必会对我们赶尽杀绝,相信大军用不得几日,必会向我吴会进军。” “咱们该当如何应对,诸位可有良策?” 孙权端坐于上位,目光扫望着众臣下,身上隐然已散发着江东之主的派头威势。 众人却默默低下头来,个个神色黯然,无人作声。 仗打到这份上,江东军几乎可以说是全军覆没,就连孙策也赔上了性命。 现下就凭他们这几人,区区五千郡兵和新卒组成的杂牌军,又如何抵挡刘备数万虎狼之师? 莫说是他们,就算是孙坚复生,恐怕也难扭转乾坤吧。 看着装聋作哑的众臣,孙权后脊是越来越发凉,登上江东之主的那份短暂的得意,此刻已烟销云散。 他忽然发现,自己这个江东之主,手下是要兵没兵,要将没将,寒酸落魄到了极致。 回头刘备大军来袭,这江东之主的位子屁股还没坐热,只怕就要步孙策的后尘了。 “诸位,大耳贼的大军旦昔将至,以其心狠手辣,必会将我们赶尽杀绝!” “尔等若不能拿出个守住吴县的万全之策,我们所有人可都要难逃一死啊!” 孙权急了,一拍案几,冲着众将厉声喝问。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依旧无人作声。 孙权眼眸一瞪,正要拍案发火时,吕蒙却清了清嗓子,缓缓起身。 “主公,蒙以为凭我们现有兵力,哪怕我等全部抱定必死决心,为主公死守吴县,也绝不可能守得住。” “自古以来,以寡敌众之时,就只有出奇制胜一途!” “只有以奇兵大破刘备,我们才有机会扭转乾坤,守住吴会二郡,甚至是收复金陵,将刘备一举赶出江东!” 吕蒙走上堂前,拱手面朝孙权,同样年轻的脸上是自信的神色。 孙权精神大振,眼中顿时涌起惊喜欣慰。 关键时刻,还得靠这个自己一手提拔的吕蒙啊。 “子明可有何扭转乾坤的破敌良策?” 孙权一跃而起,迫不及待的问道。 吕蒙却将地图拿来,铺陈在了孙权和众人面前,指着地图,从容不迫的将自己的计策,诿诿道了出来。 孙权眼眸渐渐瞪大,眼中的惊喜越发浓重。 张昭,孙辅等人,脸上的阴云也渐渐消散,转眼已亦为惊喜所取代。 “子明此计,当真乃神来之笔,实乃扭转乾坤的神计啊!” “此计若成,必能重创大耳贼,甚至是一举将其诛杀也未尝没有可能!” 孙权欣喜若狂,拍着地图大赞道: “子明啊子明,吾果然没有看错你,你当真乃是一块绝世璞玉!” “你这智计,可与那周瑜相媲美,不,还在周瑜之上!” “若是兄长他早重用你,那大耳贼焉能将我们孙家逼迫到如今地步!” 张昭等人,亦是不住的点头,对吕蒙投以刮目相看的眼神。 得孙权如此肯定,吕蒙嘴角微微上扬。 面上却佯作谦虚,自嘲了一番后,叹道: “蒙此计虽能出奇制胜,却有一个缺陷,只怕会牺牲吴县一城百姓。” “此计用还是不用,只怕还得慎重考虑才是。” 孙权却手一摆,不假思索道: “吾身为江东之主,自当以大局为重,岂能有妇人之仁!” “若牺牲吴县满城百姓,能击破大耳贼,扭转乾坤,这满城百姓牺牲也是值得的。” “吾意已决,就依子明之计,我们速速行事吧!” 当下,孙权便与吕蒙等众人,商议出了用计的具体事宜。 众将各自领了任务,告退而去。 孙权从内堂走出,来到了灵堂之内,看着自家兄长的灵位。 回想起当初孙策在时,自己被众兄弟们嘲笑,说他武艺平庸,不能领军冲锋陷阵,半点没有父亲孙坚的风范。 甚至坊间还有议论流言,说他生得是碧眼紫髯,与孙家众兄弟半点不像,乃是其母吴氏与人私通的野种。 正因如此,这些年来他才选择了沉默寡言,只能将种种怨气,强压于心底。 可笑的是,那些像父亲孙坚的兄弟们,全都死在了刘备的手下。 唯有他这个最不像孙坚的儿子,却偏偏活了下来,成了江东之主! 回想着种种,孙权心中忽然有种说不出的通快,嘴角不由钩起了一抹冷笑。 “兄长,你不是一直瞧不上我,说我不像是父亲的儿子么。” “那就你在黄泉路上好好看着吧,我孙权是如何把你丢掉的江东基业,从刘备手中夺回来了!” “我要向天下人证明,我才是父亲最优秀的儿子!” 第210章 此计够毒啊,咱们就以毒攻毒!天命在孙权身上?想多了 三天后。 刘备率数万大军自北而来,兵临吴县。 此前斥侯已传回情报,孙权率五千杂牌军,已于昨日率军南逃,吴县除了百姓外无一兵一卒,已成一座空城。 确保城中无伏兵后,刘备遂才下令,大军入城。 为最大限度杜绝士卒惊扰百姓,刘备在萧方的提议下,只令半数兵马入城,其余兵马于城外安营扎寨。 黄昏时分。 刘备带着萧方一行谋士,徐徐由北门入城。 萧方一眼看去,就看到城门左侧城墙塌了数丈缺口,百余名士卒正在重新修筑。 “吴县乃吴郡郡治所在,这城墙应该会年年修葺,怎么竟然还会塌了这么一片?” 萧方面露疑色,马鞭遥指着问道。 刘备瞥了一眼后,轻叹道: “适才斥侯已盘问过城中百姓,说是孙权临逃之前,令士卒对吴县进行了破坏。” “不光是这里,还有数段城墙皆被他掘塌,郡府和粮库等要害之地,也皆被他一把火给烧了。” 听得老刘此言,左右跟随的诸将们,无不面露怒色。 “孙权此贼,胸襟气量还不及其兄,弃城而逃就逃吧,竟然还做出毁城这种下作之举,也不怕令天下人耻笑。” 太史慈摇头叹息,眼中满是鄙夷之色。 鲁肃却轻叹一声,说道: “这孙权平素虽沉默寡言,实则是心机深沉,极有城府。” “如今看来,当初他向孙策请命,往吴郡募兵,实则是弃孙策而去的脱身之计。” “不过他应该知道拆毁城墙,烧毁郡府,除了让人耻笑他气量狭窄之外,根本于大局无补。” “以这孙权的城府心机,却仍做出了这可笑之举,确实有些让人意外。” 左右众将们皆是冷笑,讽刺孙权的可笑行径。 唯有萧方,听得鲁肃对孙权的评价,眼中却悄然添了几分疑色。 老刘与众人便没再当回事,一行人继续入城。 片刻后,众人登上吴县北门,举目远望,整座吴县城已尽收眼底。 城内各种还有数道浓烟未散,显示着被大火烧过的痕迹。 萧方四下一扫,果然如老刘所说,其余三面城墙,隐约都能看到塌陷缺口。 尤其是西门城墙,近有三分之一的城墙,皆被孙权在临走之前掘毁。 “吴县一马平川,确实无险可守。” “慈料想他必是率军南逃,一路退往会稽郡,依托于浙水为天然屏障,以期阻挡我军于浙水北岸。” “孙权手中虽只有五千兵马,但若运用得当的话,多少还是能给我军制造些麻烦。” “慈的意思是,大军稍作休整后,便轻装疾行追击,不给孙权渡过浙水,重新构建防线的机会。” 太史慈毕竟曾辅佐刘繇,与孙策在这吴会大战过,对吴郡会稽的山河地形是了如指掌,便为刘备献上一计。 刘备和众人的目光,随着太史慈所指,皆是望向了南面方向。 唯有萧方一人,目光却停留在了吴县西面方向,眼眸中的疑色越来越浓重。 “景略,子义的方略,你以为如何?” 刘备目光转向了萧方。 萧方沉默不语,目光依旧望向城西方向。 见萧方这般样子,刘备神色茫然,也顺着萧方目光望去,除了茫茫震泽之外,什么也没看到。 “景略…” “原来如此,这一招够阴的啊…” 萧方拳头猛一击城垛,冷不丁这么一声,把老刘吓了一跳。 “军师,什么这一招够阴?” 刘备顿时警惕了起来,忙是问道。 萧方羽扇向西一指,冷笑道: “主公,我料那孙权并非是畏战而逃,他是要水淹吴县,想毕其功于一役啊!” 水淹吴县。 四字一出,城头上一片哗臆。 老刘虽是脸色已变,却眼神茫然,未能第一时间领悟到萧方言下之意。 “仲康,速拿地图来!” 萧方令许褚拿来地图,铺展在了老刘与众人之前。 “孙权应该很清楚,他虽坐上了所谓江东之主的位子,却是要兵没兵要将没将,不过是个空架子。” “就算他弃吴县南逃,想凭借浙水为屏障负隅顽抗,依旧不过是垂死挣扎,难逃覆灭命运。” “既然如此,那对孙权来说,唯一活命的机会,就是出奇制胜,一举重创我军,方能扭转乾坤。” 说到这里,萧方羽扇往吴县以西一指: “吴县以西,乃是太湖…不,应该叫震泽。” “近来大雨不断,江河水位大涨,这震泽也不例外。” “方料孙权的出奇制胜之策,便是掘震泽水淹吴县!” “介时湖堤一掘,洪水滚滚而出,我城内城外数万大军,毫不防备之下,便将尽数被淹没。” “如此一来,孙权就能不费一兵一卒,便重创我军,岂非一举扭转乾坤?” 萧方点破了孙权图谋。 刘备蓦然省悟,脸色大变,倒吸一口凉气。 萧方羽扇又向城墙方向一指: “其实孙权临走之时,掘毁城墙,也并非只是气量狭窄,不想让主公得到一座完整的吴县。” “他掘塌城墙,实则是为水淹吴县,洪流可畅通无阻从缺口中灌入城内,叫我们无从躲避。” “这也是为何四道城墙中,唯有西面城墙被掘毁的最为严重,只因震泽位于吴县以西,一旦决堤淹城,西城墙首当其冲。” 萧方不紧不慢,将孙权掘塌城墙的动机也尽数点破。 真相大白,老刘与众将是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没想到这个孙权,竟然能想出如此狠毒诡绝的计策!” “幸得军师慧眼如炬,识破了这毒计,否则若叫他计策得逞,我几万大军岂非顷刻间灰飞湮灭?” 老刘是惊出了一身的冷汗,言语神情竟皆是庆幸的意味。 太史慈震惊之余,面露愧色,向萧方一拱手: “慈当年为刘繇部将,竟不及军师对吴会地形这般了指指掌,未曾想到孙权会利用震泽水淹吴县。” “惭愧惭愧,慈当真是惭愧之极!” 鲁肃则是面露困惑,不解道: “孙权这一招以吴县为饵,决震泽水灌我军的计策,确实是精妙狠毒。” “只是依肃对那孙权了解,这般妙计并不像是能出自于他之手。” “莫非孙权身边,有什么智谋之士,为他出谋划策不成?” 鲁肃的这番质疑,也提醒了萧方,一个名字突然间在眼前闪过。 “子敬,如果我推测无误的话,孙权身边,是不是有一个叫吕蒙的心腹?” 萧方目光看向了鲁肃。 对于孙氏集团的虚实,没有谁比鲁肃最了解不过了。 鲁肃先是一怔,旋即奇道: “这吕蒙本是一名屯长,原本藉藉无名,乃是孙权向孙策举荐,确为其心腹。” “这么一位不起眼的人物,萧军师竟然也知晓其名?” 萧方笑了。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吕蒙之名啊。 这位可是跟你鲁子敬,并称为东吴四都督的人物啊… 论大局观,论战略眼光,这吕蒙肯定是不如你鲁肃的,要不然也不会煽动孙权背刺老刘,偷袭荆州。 但要用统军之能,智谋诡诈,两个伱鲁子敬也不是这吕蒙对手。 “吕蒙此人,智计将才只略逊于周瑜,我料孙权这一招水淹吴县的毒计,必是出自于此人之手。” 萧方斩钉截铁的给出了定论。 城头上,又是一阵议论。 刘备不禁面露奇色,啧啧慨叹道: “到了这般地步,孙权麾下,竟然还有这等人物?” “这江东果然也是人杰地灵,卧虎藏龙之多,不亚于荆襄啊。” 这时。 身后黄忠上前,提醒道: “主公,既然萧军师已看破那吕什么蒙的毒计,咱们得尽快撤出吴县才是,岂能坐等着被他掘堤水淹。” 刘备从感慨中回过神来,顿时警觉心起,也正有此意。 萧方却不以为然一笑,羽扇向西一指: “咱们既已识破了孙权诡计,若还要弃城仓促北撤的话,岂不是落了下乘。” “咱就将计就计,以毒攻毒,就在这里破了孙权,才是上上之策!” 刘备眼眸亮了。 … 入夜时分,震泽堤岸以西。 百余艘竹筏,正借着夜色掩护,向着堤岸徐徐驶近。 一艘走舸之上,张昭扶剑而立,目光凝视着远处吴县轮廓。 长子张承被杀的仇恨,亲眼看到孙策被万箭穿心时的悲愤,正在心底熊熊燃起。 正是这国仇家恨,令他今日主动向孙权请缨,随同孙辅率军来挖掘震泽堤坝。 他要亲手掘开湖堤,亲手令滚滚洪水,将刘备与其数万大军,冲个一干二净。 “我们要赶在天亮之前,将湖堤掘开,传令各筏加快速度,尽快靠岸!” 身旁孙辅焦急的喝道。 张昭思绪回到眼前,却是冷笑着宽慰道: “孙将军莫急,咱们撤离吴县前,已提前将震泽堤掘薄了大半,今日最多一个时辰,便能完全掘开。” “天亮之前,我们有的是时间,莫要心急才是。” 孙辅一怔,这才想了起来,脸上焦急之色顿时大减。 “子布言之有理,咱们确实用不着太急。” “不过我是迫不及待,想要淹了大耳贼和他的几万大军,为伯符和我孙家子弟报仇雪恨!” “只盼老天保佑,能助我们杀了那大耳贼吧!” 孙辅咬牙切齿,满脸恨意的说道。 孙昭捋着细髯,却意味深长笑道: “如今看来,仲谋气量非凡,沉稳却不乏权谋智计,实有雄主之姿。” “孙家确有天命,只是却不在伯符身上,而在仲谋身上。” “我相信,今晚必天佑仲谋,定会帮他诛灭那大耳贼!” 张昭一席话,听得孙辅热血沸腾,更是迫不及待即刻驶至岸边。 于是他便催促各筏,加快航行。 一刻钟后,一艘艘竹筏,终于是冲上了堤坝,千余江东士卒扛着铁铲铁镐等工具,争先恐后的上了堤坝。 张昭也一跃踏上岸边,喝道: “速速掘开震泽堤,水灌吴县,诛灭大耳——” 贼字未及出口。 陡然间一声鼓响,打破了夜的沉寂。 紧接着,无数的刘军士卒,纷涌着从堤坝另一面翻涌而上,如神兵天降般冲涌而下。 张昭脸色骇然大变。 第211章 区区吕蒙,也配与萧军师斗智?射杀自尽覆灭!给孙十万个惊喜! 堤坝之上,黄忠立马横刀傲立,俯视着堤坡上惊慌失措的江东军。 “论神机妙算,军师当真是冠绝天下!” “区区一个孙权小儿,也敢算计主公,真是可笑!” 黄忠冷眼俯视敌军,口中一声感叹。 这便是萧方将计就计之策。 他料定孙权不敢在白天,明目张胆的就掘开震泽堤坝,必会在入夜之时,令士卒乘坐竹筏偷潜回来,借着夜色掩护掘堤。 如此一来,就能顺利瞒过己军的斥侯耳目。 同时入夜之时,数万大军皆已入睡,等到发觉洪水来袭时想躲已来不及,必会被尽数淹没。 故而萧方向刘备献计假意中计,大军继续驻扎于吴县,却派黄忠率一支精兵,趁夜埋伏于湖堤外坡。 只等前来掘堤的江东军一到,立时全军翻堤而过,杀敌军一个措手不及。 如今眼前所见,果然证明了一切皆在萧方的预料之中。 “全军听令,随老夫杀尽江东余孽!” 黄忠收起感慨,一声厉啸,纵马拖刀冲下了堤坡。 内堤的江东士卒,还正抡起铁镐,准备着挖掘最后一层堤坝。 谁料突然之间,刘军将士如神兵天降,骤然现身。 就在他们还震惊慌乱,不所措时,漫堤而来的刘军将士,已是骑脸而至。 刀锋斩过,成片成片的江东卒,还来不及反应时,便被斩翻在地。 黄忠长刀左右开弓,更如死神一般,疯狂收割江东卒人头。 顷刻间,一千江东士卒,便被杀到鬼哭狼嚎。 “伏兵?堤坝外坡,竟然藏有敌军伏兵?” “莫非,那萧方竟识破了吕子明计策,料知我们要掘震泽水淹吴县?” “所以他便叫刘备,提前在此设伏,就等着我们自投罗网?” 张昭僵在了原地,神色恍惚错愕,千百个惊悚的念头在脑子里嗡嗡作响。 下一瞬,猛然惊醒,无尽的绝望笼罩了全身。 “我早该想到,周郎何等智计,都不是那萧方对手,何况区区一个吕蒙。” “天命既不在伯符身上,也不是仲谋身上,天命在刘备身上啊……” 张昭仰天一声长叹,尔后转身便随着败兵,向着竹筏逃去。 如惊弓之鸟般的江东溃卒,争先恐后的逃上竹筏,不等其他同袍上筏,便抢先筏子推离堤坝。 张昭登上竹筏的第一时间,立时喝令士卒撑筏逃往震泽之中。 “子布,等我,等我啊——” 嘶哑的叫声响起,只见岸坡上,孙辅正疯了似的抽打着战马,向着他这边奔来。 “速速将竹筏驶回——” 张昭就要下令竹筏驶回去接应孙辅,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孙辅身后紧跟着的就是刘军追兵,这要是驶回岸边去,只怕救不了孙辅,还要搭上自己性命。 犹豫一瞬后,张昭只得改口喝道: “放慢速度,好让孙将军纵马跃上竹筏!” 这一声高喝,即是说给左右士卒,也是说给岸上的孙辅听。 想让我回去救你是不可能的,我只能让竹筏驶慢点,你想活命就纵马跳上来吧。 孙辅无奈,只得一咬牙,疯了似的猛抽胯下战马,蓦然间四蹄奋起一跃,向着竹筏跃去。 战马跃起于水面,眼看着就要跳上竹筏了。 突然。 身后一道寒光如电而至,准确无误正中孙辅后心。 “啊~~” 伴随着一声惨烈嚎叫声响起,半空中的孙辅便从马上翻落下去,坠入了水中。 张昭眼睁睁看着孙辅坠入水中,看他背上插了一支利箭,方知是最后关头,有人以冷箭截杀了他。 坠水的孙辅背后挨了一箭,正在水中拼命的扑腾挣扎。 张昭颤巍巍抬起头,只见不远处的岸上,一员须发半白的老将,正手执着硬弓策马而来。 “黄…黄忠?” 张昭脱口叫出了那个名字,吓到脸色发白,急是大叫: “是黄忠,那厮有百步穿杨的射术,速速驶离岸边,越远越好!” 黄忠早已不是当年默默无名闻的那个黄忠,随着刘备杀袁术诛孙策,他也早已成名震天下的名将。 张昭自然知道黄忠厉害,当下也顾不得去救落水的孙辅,急是喝令着士卒摇桨逃离。 堤坝上,黄忠已勒马于岸边,看着数百名江东卒,依旧幸运的逃入了震泽。 “你们以为,伱们逃上了竹筏,就能逃过一劫么。” “今晚,你们一个也别想逃出萧军师布下的天罗地网!” 黄忠冷笑一声,喝道:“点燃烽火!” 号令传下,三道烽火点燃于堤坝上,冲上了夜空。 震泽远处,星星点点的火光燃起了湖面上,转眼间便将半边湖面照亮。 那是第二路伏兵。 除了黄忠所部步军伏兵,刘备在萧方的献计下,还在震泽中埋伏下了数千水军。 只等烽火信号发出,即刻从夜色中冲出,从水上对溃逃之敌截击。 此刻,百步外的湖面上。 凌操扶刀立于船首,率领着他的两千水卒,百余艘走舸竹筏,向着溃逃的敌军呼啸而来。 “主公能将如此重任交给我,这是对我何等的信任,这份用人不疑的气量,远胜孙策十倍!” “我凌操今晚自当死战,以报答主公这份信任,证明我凌操的实力……” 凌操思绪澎湃过后,手中长刀一扬,喝道: “全军听令,加速冲上去,杀尽敌寇,一个不许放走!” 号令传下,一艘艘船筏,便疾驰而上,撞入了敌丛之中。 正溃逃的江东卒,怎会料到这震泽之上,还有第二路刘军伏兵,顷刻间被被冲得七零八落。 惨叫声此起彼伏,一艘艘竹筏被撞翻,一名名溃卒坠入湖中… 五百余溃卒,不是被射死,就是被撞翻入湖中,要么就是被刘军登筏砍杀,转眼间已是死伤殆尽。 “竟然在震泽之中,还设下了第二路伏兵?” “这个萧方的智计,深不可测到如此地步,他到底是什么妖人?” 张昭看着四面八方围来的刘军船筏,已是神色恍惚愕然,如被惊散了魂魄一般僵在了原地。 就在他绝望恍惚时,凌操已借着火光,发现了他的所在,催动着走舸直接撞了上来。 “轰!” 一声闷响,竹筏应声被撞翻。 张昭身形剧烈一晃,猛然惊醒时已晚,与筏上其他士卒一样,尽皆被甩入了水中。 落水的他被浸了个透心凉,求生的信念驱使下,拼命的扑腾起来。 连呛了几口水,正惊恐绝望时,一只大手探将下来,将张昭从水中捞了起来,狠狠的扔在了甲板上。 当张昭连吐数口水,从晕晕乎乎中清醒过来时,便看到凌操正冷眼俯看着他的狼狈样。 “凌操~~” 张昭瞬间咬牙切齿,眼眸喷血,挣扎着就要爬起来。 凌操手中刀锋,却已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张昭身形一凛,不敢再动,只得屈辱的跪在了地上,抬起头来愤恨的盯向凌操。 “没想到,孙权会派你来偷掘堤坝,这一点萧军师倒是没有算到。” “张昭,金陵一役你竟然侥幸逃过一死,就该归隐山林了却余生才是,何必还要投靠那碧眼儿,继续为孙家卖命,与我主作对?” “现下赔上了性命,值得吗?” 凌操言语中对张昭多有惋惜。 张昭却心头一震,愤怒变成惊悚,颤声喝问道: “莫非,当真又是那萧方,识破了我们的计策?” 凌操脸上浮现出敬意,冷冷道: “萧军师不但看破了你们以吴县为饵,妄图掘震泽水淹我大军的图谋,还算出这一招毒计,必是那吕蒙为孙权所献。” “张昭,你也不想想,以那周郎之智,都为萧军师生生算死,这区区一个吕蒙,也配与他斗智?” 张昭霎时间如遭雷击,整个人万念俱灰,瘫坐了下来。 虽然先前他已有猜测,却始终还存有一丝侥幸,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这是刘备的侥幸。 直到现下凌操亲口承认,这天罗地网乃是萧方的杰作时,他才不得不接受了这残酷的事实。 “我早该想到,此人智计冠绝天下,我江东无人斗得过他!” “可笑我还自欺欺人,以为吕蒙能斗得过他,以为仲谋有天命眷顾。” “可笑可悲,我张昭真是可笑可悲啊——” 张昭是万念俱灰,仰天自嘲悲叫,又哭又笑起来。 凌操却一声轻叹,收刀喝道: “念在我们曾同僚一场,我便不杀你,把你交由主公裁决吧。” 说罢凌操便召唤左右士卒,将张昭绑了。 “刘备与我有杀子之仇,我更曾劝说伯符降袁术,那刘备怎么可能饶得了我?” “与其受辱为刘备所杀,我倒不如自行了断!” 张昭一咬牙,心一横,抢先一步纵身跃入了震泽之中。 他乃徐州人低,并不会水性,这般跳船显然是想自寻死路。 凌操见他一心求死,知他想保留些许体面,便没有出手再救。 扑腾片刻后,张昭一袭残躯,还是沉入了震泽之中。 … 吴县西门城楼上。 刘备与萧方并肩而立,远远望向震泽方向。 城内城外,数万将士皆已严阵已待,脚下踩着的就是刚刚扎好的木筏。 尽管萧方已献计老刘,于堤坝处布下了伏兵,但为防万一还是请老刘下令,事先扎好了足够的木筏。 就算出现意外,震泽还是决堤了,士卒们也可就地上筏,避过被全军冲尽的危险。 马蹄声响起,一骑斥侯飞奔而来,兴冲冲登上城楼。 “启禀主公,黄将军和凌将军成功伏击敌军!” “黄将军射杀敌将孙辅,张昭被俘投水自尽!” “一千敌军已为全歼!” 捷报传来,城头一片兴奋。 刘备暗暗攥紧的拳头终于松开,笑看向萧方: “那吕蒙的毒计,果然瞒不过军师这双慧眼,孙权当真想走水路偷掘堤坝!” 萧方却淡然如常,羽扇笑着向南一指: “我料孙权必在南面高地上,等着水灌吴县后,趁势乘筏杀回来收拾残局。” “主公,依计划令文锦出击,给孙权一个惊喜吧!” 刘备手一摆,欣然喝道: “传令张绣,率西凉铁骑向南出击,荡平江东残寇!” 第212章 最后的希望破灭!孙权:天要亡我孙家吗?让我们退进海里喂鱼? 吴县以南五里,一片坡地之上。 四千余江东士卒,正列阵于高坡之上,坡下亦是排列摆下了数百张竹筏。 孙权驻马远眺,远远凝视着吴县方向。 尽管他少年老成,极力的保持着淡定自然气度,但毕竟年少,眉宇间仍掩饰不住丝丝焦虑与兴奋并存的神色。 这一战,是他继承江东之主以来,亲自统军指挥的第一战。 此战唯有取胜,方才能赢得将士们的信任,方才能向江东军民证明,他虽然年轻,却配得上江东之主的位子。 这一战,同样关乎到孙家基业的生死存亡。 唯有计策功成,破了刘备大军,他才有希望守住吴会二郡,才有机会收复金陵失地,一举翻盘。 双重压力之下,孙权心中焉能不焦虑紧张。 “仲谋,你且宽心才是。” “吕子明此计可称得上是神鬼莫测,就算是那个萧方神机妙算,绝对不会想到,我们会决震泽水灌吴县,连同城中百姓和他的几万大军一并淹了。” “何况子明还献计,叫咱们将吴县城墙尽数掘毁,叫那大耳贼无处可躲。” “此计,大耳贼必败无疑!” “若再有天意相助,一举诛杀大耳贼,毕其功于一役也不是没有机会。” 孙贲看出了自家弟弟心存焦虑,便是笑着一番宽慰。 看得出来,他言语之中,对吕蒙的智计是相当的有信心。 听得了孙贲的盛赞认可,吕蒙虽假作没听到,嘴角却微微扬起些许得意。 “兄长言之有理。” “子明此计,可说是天衣无缝,神鬼莫测,确实是绝世妙计。” “那萧方是多智近妖,可量他也不会算到,吾在如此逆境之下,竟然敢对刘备用计!” 孙权微微点头,脸上的焦虑渐消,眼中燃起一抹傲色。 目光再次望向震泽方向,冷笑道: “这个时候,子布他们应该已掘开了震泽堤坝,洪水恐怕已在冲往吴县的路上了吧。” 说罢,孙权脸上杀意燃起,喝道: “全军听令,随时准备登上竹筏,只能洪水一到,立时登筏直取吴县,杀尽幸存的敌军!” “得刘备首级者,赏千金!” “生擒刘备者,赏万金!” 孙权画起了大饼,对四千江东士卒,许下了重赏。 四千江东士卒们,无不是精神振奋,如打了鸡血一般,个个跃跃欲战。 孙权则是心情激动,目光盯着坡下,巴巴的盼着洪水漫过来的一幕。 只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却始终不见有洪水漫卷过来。 相反,原本漆黑一片的震泽上,隐隐有星星点点的火光亮起。 “难道说……” 孙权脸上的自信渐渐消失,一个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 突然。 身边的周泰蓦的警觉起来,跳下马来,耳朵伏向了地面。 众人被周泰奇怪的举动所困惑,皆是茫然的看去。 周泰趴在地上听了片刻,蓦的脸色一变,一跃而起大叫道: “主公,北面好像有大队骑兵正向我军这边奔驰而来!” 孙权脸色一变,心头立时咯噔一下,目光急是向北面望去。 这洪水没有等来,却有骑兵驰近,这是几个意思? 江东也没有骑兵啊,只有刘备麾下,才有一支精良的西凉骑兵。 也就是说… 是西凉骑兵在接近! “子明!” 孙权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目光急是看向了吕蒙。 此时的吕蒙,脸上的从容自信也已不在,那份心虚已经掩盖不住。 “主公,这,未必…” 吕蒙声音已沙哑,不知该如何解释。 他已没有机会解释了。 天崩地裂声响起,夜色之下,无数的铁骑已冲破夜色,如钢铁洪流一般,向着坡地方向袭卷而来。 “骑兵!” “主公,果然是西凉骑兵杀到!” 周泰拔刀在手,指着前方厉声大喝。 孙权和吕蒙同时转头,向着前方望去,果然见尘雾之中,滚滚铁骑已如风而至。 两人身形凝固,脸色骇然大变,心中残存的侥幸,刹那间土崩瓦解。 事实已再明显不过。 吕蒙计策失算! 刘备必已识破了他的水淹吴县之计,震泽方向星星点点的火光,定是刘备的伏兵,正在围杀自投罗网的孙辅和张昭! 不,不是刘备料定! 能识破此计者,必是萧方无疑! 萧方不但算出他们会走水路去掘震泽,还算定他们会率主力在此,等着洪水一淹吴县,便乘筏去痛打落水狗。 所以,刘备才会派出骑兵,趁着夜色掩护,来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我的计策,到底是哪里出了破绽?” “那萧方他是怎么看破的?” “这说不通,说不通啊……” 吕蒙脸色惨然,额头冷汗刷刷直滚,眼神中是无尽的迷茫与困惑。 “仲谋啊,我早说过,那萧方神机妙算,连周瑜都被他活活算死,何况是他?” “现下计策失利,兄长张子布他们生死未卜,敌骑已在眼前,是战是走,你得速速拿个主意啊!” 孙贲方寸已乱,劈头盖脸的一通抱怨,冲着孙权大叫。 孙权蓦然惊醒,抬头看到铁骑滚滚,已冲至五十步范围内,霎时间慌了神。 “撤退,全军即刻撤退~~” 孙权嘶哑大叫,拨马就想逃。 吕蒙却吃了一惊,蓦的缓过神来,急道: “主公,此间地势平坦,根本来不及撤退,就会被敌骑追上,到时我们四千兵马就全完了。” “就地结阵,拼死一战,或许还有机会击退敌骑,尔后再撤才是上策!” 孙权未曾亲自统兵上阵,哪里懂得这对战骑兵的门道,更被骑兵的滚滚来势吓破了胆。 吕蒙的提醒,他只当作耳旁风,仍旧拨马埋头狂逃。 吕蒙摇头一声叹息,只得无可奈何的跟着孙权一并撤逃。 四千余江东士卒,立时如溃巢的蝼蚁一般,向南望风而逃。 吕蒙的担心应验了。 江东军的两条腿,怎么可能跑得过西凉铁骑的四条腿,转眼间便被追上。 杀戮开始。 铁骑挟着山崩地裂之势,一路辗压,将四千江东军杀得是血流成河。 张绣挥舞着银枪,更是一路横冲直撞。 所过之处,数不清的江东溃卒,如草芥般被他轻松收割人头。 孙权顾不得自己的士卒,只如惊弓之鸟般,埋头望风而逃。 终于。 在付出了四千士卒,为他充当肉盾炮灰后,他狂逃出二十余里,终于是甩脱了铁骑追击。 天光大亮,东方发白。 孙权胯下战马累到口吐白沫,孙权依旧不管不顾,疯狂的抽打马鞭。 “主公,停一停吧,敌军已被甩远,歇一歇吧。” “再这么跑下去,我们的战马全都得累死!” 周泰从后边追上来,大叫着将孙权的缰绳夺过。 孙权这才惊魂甫定,回头见确实看不到骑兵的身影,方才长松一口气,勒住了战马。 众人才皆是虚脱一般,瘫坐在了地上大口喘气。 孙权连灌几口水后,情绪才稍稍平伏了下来。 四下一扫,却见五千大军已灰飞烟灭。 身边除了周泰,吕蒙和孙贲外,就只剩下三百不到的士卒。 堂堂江东之主,竟然落魄狼狈到如此地步,孙权此刻不禁心中悲凉油然而生。 “莫非,当真要天亡我孙权,天亡我孙家吗?” 孙权一屁股跌坐在大石上,仰天悲凉无限的大叫起来。 孙贲越看越气,一把将孙权扶了起来,厉声道: “仲谋,你要振作精神,我们孙家还没有输!” “我们虽失了吴郡,还有会稽郡,我们还可以再招兵买马,据守浙水!” “我孙家儿郎,不战至最后一滴血,我们绝不能认输!” 孙权虽长相最不像孙坚,但骨子里到底还流淌着孙坚的血液,被孙贲这般一吼,终于激起了几分血性。 “伱说的没有错,我是孙家的子弟,岂能就这么投子认输!” “我要退往会稽郡,招兵买马,与大耳贼再决死战!” 孙权一跃而起,强撑起了几分豪气,就要翻身上马。 “主公,万万不可去会稽啊!” 吕蒙却上前一步,将孙权给拦了下来。 孙权一愣,还没反应过来。 孙贲却勃然大怒,一把推开了吕蒙,怒道: “你还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手划脚?” “若非是你那所谓的妙计,我们焉能折了五千宝贵的兵马,又焉会落到这般无兵可用的地步?” “现下你还想阻止仲谋退往会稽,那你想干什么,难不成想要我们这三百人,留在这里被大耳贼的几万大军辗为粉碎吗?” 吕蒙拳头暗握,铁青着脸,硬着头皮挨了孙贲劈头盖脸一番怒斥。 尔后,吕蒙才深吸一口气,向孙权一拱手: “主公,吴县一战,确实是末将失利,使得主公遭受惨败。” “主公若要治末将的罪,末将甘愿受罚,只是主公若退守会稽,必是死路一条,末将却不得不拦。” 孙权身形一凛,抬手打断了孙贲又要出口的怒言,示意吕蒙说下去。 吕蒙向北一指,厉声道: “刘备的大军就在身后,跟我们相隔不过一日路程,就算我们退往会稽,也绝无招兵买马的时间。” “刘备铁骑必会穷追不舍,一路追过浙水,将我们赶尽杀绝。” “退往会稽,只能是死路一条!” 吕蒙声色俱厉的一席话,听的孙权打了个寒战,蓦然间清醒了几分。 “你说的没错,刘备铁骑就在身后,他不会给我们招兵买马的机会。” “退往会稽,确实是死路一条,死路一条啊…” 孙权权衡半晌后,却又反问道: “可吴郡已失,我只余下会稽一郡,你不让我退往会稽,还能退往哪里?” 吕蒙缓缓抬起手来,向着东面方向一指。 孙权和在场所有人,皆是顺着他所指,向着东面望去,眼神由无奈变成了迷茫。 孙贲脸色蓦然再变,怒道: “东面乃茫茫大海,难道你想让仲谋带着我们,退进海里去喂鱼吗?” 第213章 成王败寇,为世人耻笑又如何!天下诸侯,论不要脸他排第一! “吕子明,你到底是何意?” 孙权却没孙贲那般暴躁,看出吕蒙的提议并非孙贲想的那么简单。 吕蒙深吸一口气,默默说道: “蒙适才已说过,我军已来不及招兵买马,会稽郡万万是守不住的。” “会稽若失,则江东便将全境沦陷,这意味着,江东失陷已成定局。” “除非主公要与江东共存亡,否则只能弃江东别走。” “如今追兵就在身后,我们唯一逃离江东的机会,就是向东前往海盐港,走海路北上淮南去投靠那吕布!” “这是主公保住有用之身,希图将来收复江东的唯一机会。” 此言一出,众人一片哗然。 孙贲再次勃然大怒。 “伯符认袁术为义父,已经是有辱我孙氏之名,有辱他江东之主的威名。” “你如今竟让仲谋学伯符,又去淮南投靠吕布那四姓家奴,你想让仲谋也为天下人唾弃不成?” 面对孙贲的质问,吕蒙不作反应,目光只转向了孙权。 孙权却沉默不语,并没有激烈的反应,显然是认清楚了眼前形势,心下正在权衡利弊。 半晌后,孙权有气无力的一声苦叹。 “子明说的没错,到了这般地步,再死保江东,除了赔上性命外,已无意义。” “弃江东别走,保存实力,再图收复江东才是上策。” 孙权话锋一转,却又道: “只是那吕布声名恶臭,如兄长所言,吾若去投奔那四姓家奴,岂非为天下人耻笑?” “既然是浮海北上,为何我不能前往徐州,投靠那曹孟德呢?” 孙权显然是还顾忌些名声,对吕布瞧不上眼。 吕蒙却摇了摇头,说道: “主公固然可投靠曹操,可曹操却对江东鞭长莫及,其志在北上与袁绍争锋,南下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主公若去投靠曹操,曹操多半不会重用主公,只会削去主公部曲,将主公当作一个富贵闲人养起来。” “真到那个时候,主公远在中原,部曲散尽,只余下了孤家寡人一个,何谈收复江东,报仇雪恨?” 听得此言,孙权猛的打了个寒战。 “而吕布虽声名恶臭,但其毕竟占据着淮南,与江东接壤,刘备鲸吞我江东后,必会渡江北上再夺淮南。” “主公对吕布便有莫大用处,他必定会重用主公来招揽旧部,助其抵御刘备的北犯。” “那么主公不但能保住部曲,还能在淮南拿到一片立足之地,靠着吕布的庇护支持,招揽江东反刘之士前往投奔。” “如此,主公方有机会重整旗鼓,将来觅得良机,方有渡江南下,收复江东的希望啊!” 吕蒙滔滔不绝,将投靠吕布的种种好处一一道来,还给孙权勾勒出了美好蓝图。 孙权缓缓起身踱步,品味着吕蒙的方略,权衡着其中利弊。 孙贲见孙权被说动,急劝道:’ “仲谋啊,伱万万不可听他蛊惑,去投奔那吕布啊!” “那四姓家奴早已声名恶臭,仲谋你若投靠到这种人羽翼之下,将来史笔如刀,会如何书写我孙氏一族?” “只怕史书之上,我孙氏会为万世耻笑啊!” 孙贲还是要点脸的。 其实先前孙策认袁术为义父时,他们这几个堂兄弟,就颇有微词不满。 只是碍于这江东是孙策打下的基业,再加上孙策那独断专性,刚愎自用的性格,他们纵然有微词也不敢反对。 你孙权算什么? 江东不是你打下来的,你一无威信二无雄才,你凭什么让我们这些兄弟,跟着你去淮南受辱? 孙贲这反对之词,令孙权心头一震,眼神变的犹豫起来。 吕蒙见状再一拱手,正色道: “主公,蒙读书不多,什么史书的蒙也不太懂,蒙只知道‘成王败寇’四个字。” “主公若不往淮南,将永世再无收复江东之日,那就彻彻底底的成了败寇。” “败寇必会被后世耻笑!” “主公若将来能收复江东,成就霸业,谁还会记得主公曾经投靠吕布的耻辱?” “世人只会说主公能忍辱负重,能屈能伸,有勾践之奇,乃不世出的雄主!” 孙权心头一震,惊奇的目光看向吕蒙,显然没料到,这个平素不读书的吴下阿蒙,竟然能说出这样的大道理来。 孙权心中那份纠结顾虑,也为他这番话,悄无声息间驱散。 沉吟片刻后。 孙权一咬牙,毅然道: “子明言之有理,成王败寇,乃至理也!” “吾只要能活下去,只要将来能收复江东,为兄长和我孙氏一族报仇雪恨,纵然忍辱负重,暂时依附那四姓家奴又如何?” “我意已决,直奔海盐港,浮海北上淮南!” 吕蒙长松一口气。 孙贲却震惊万分,急叫道: “仲谋,你休得听他巧舌如簧,信了他的牵强附合的这些歪理。” “我们孙家投靠谁也不能投靠吕布那四姓家奴,我们——” 寒光掠过。 周泰佩刀出鞘,厉声道: “主公决意已下,尔何敢质疑?” 孙贲一凛,满腹的怨言,立时被周泰给喝断。 眼见周泰亮了兵刃,一脸狰狞杀意,孙贲只得咽了口唾沫,闷闷不乐的闭上了嘴。 压服了孙贲,无人再有异议。 孙权遂不敢逗留,当即率三百残部,向东直奔海盐港而去。 … 吴县南二十里。 数万刘军将士,正浩浩荡荡沿大道南下。 自吴县大破孙权后,刘备便马不停蹄,率大军继续南下追击,务求不给孙权喘息之机,要一鼓作气将会稽收入版图。 前方尘雾滚滚,“张”字旗引领下,千余铁骑北上而来。 是先行追击南下的张绣,前来会合。 刘备遂令大军停止前进,就地与骑兵部队会合。 “启禀主公,孙权只余三百残兵,离我军只有不到半日脚程。” “末将请示主公,我骑兵是否继续轻装追击,一鼓作气杀过浙水!” 张绣勒马于前,向刘备拱手请示。 刘备没有半分犹豫,不假思索道: “孙权逃往会稽后,必会招兵买马,拒守浙水阻挡我军。” “文锦你就率轻骑先行追击,吾率大军紧随其后,我们一鼓作气荡平会稽,不给孙权重整旗机,负隅顽抗的机会!” 张绣慨然领命,当即要拨马而去,率西凉铁骑继续追击。 “且慢!” 萧方却拦住了张绣,叫许褚拿来地图,铺展在了眼前,盯着地图扫视起来。 刘备与众将皆是眼神狐疑,目光齐望向了自家军师。 孙权失了吴郡,向南继续逃往会稽,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么。 那么继续追击,趁势杀过浙水,以迅雷之势拿下会稽,彻底诉灭孙策,不也是想都不用想的事么。 众人猜不出,萧方为何要拦下张绣。 “主公,南下追击必会扑个空,主公当令我骑兵即刻向东,往海盐方向追击!” 萧方手往地图上一戳,斩钉截铁喝道。 海盐? 刘备目露奇色,忙问道: “军师,海盐向东便是茫茫大海,我们为何要往那里去追?” 众人眼神皆是茫然不解。 萧方却指着地图,冷笑道: “孙权不过三百残兵,就算逃到会稽,也不过是等死,还妄想翻盘不成?” “如此显而易事的事实,就算孙权看不明白,那吕蒙也不可能看不明白!” “我料孙权必不会逃往会稽坐以待毙,定然会就近往海盐港,浮海北上去投奔吕布!” “既然如此,我们自然要向东追击!” 一语道破玄机。 众人皆是吃了一惊,急是凑上近前,目光齐聚向了地图。 “萧军师言之有理。” “金陵失守,吴县失守,三百残兵退守会稽不过是等死!” “就凭孙权当初提前抽身逃离金陵之举,可见此人绝无死战勇气,浮海北逃确实是他最明智的选择。” 鲁肃重重点头,附合了萧方推测。 刘备却眉头微皱,说道: “吕布乃四姓家奴,早已声名狼藉,孙权竟不顾声名,去投靠吕布?” 萧方笑了。 乱世争锋,诸侯争雄,要说各路诸侯中,最不要脸的那位,非孙权莫属了。 背刺盟友,偷袭荆州,这种背信弃义的行径就不用说了。 老刘起倾国之兵伐吴报仇,孙权立马落下脸来向老刘求和。 向老刘求和不成,转头又向曹丕伏首称臣,喜提大魏吴王称号。 这边打赢了夷陵之战,立马翻脸不认人,跟曹丕又干了起来。 名声脸面这种东西,对孙权来说,是最无关紧要之事。 生存与利益,才是孙权行事的唯一准则。 这样一个人,会在乎投奔吕布,为天下人不耻,有损自己的名声? “主公乃君子,行事为人自然有底线,自然会为声名所累。” “然在孙权这种人眼中,声名脸面什么皆是身外之物,利益才是一切。” “退守会稽是死,浮海投奔吕布是生,还能得吕布庇护,招揽孙家旧部于淮南重整旗鼓,还能继续做收复江东的白日梦!” “孙权会如何选择,自然不难判断。” 萧方简简单单几句话,将孙权里外剖了个明明白白。 刘备若有所悟,眼眸中的困惑变成了厌恶,一身杀意渐燃。 “文锦听令,即刻率轻骑直奔海盐,追击孙权!” “全军改道向东,随吾往荡灭孙氏余孽!” 第214章 平江东最后一战!杀成你光杆司令!那断子绝孙的一箭! 海盐城东,港口渡头。 孙权正负手立于码头上,督促着他的士卒,将一车车的辎重搬上战船。 海盐本为海港,原本就部署于十余艘大小海船,可供他出海之用。 至于那一车车辎重,则是他逃至海盐城后,将县城库府,以及满城百姓洗劫一空所得。 反正马上就要逃离江东了,这海盐城连同满城士民,都很快就要为刘备所有。 在孙权看来,他在将城中物资洗劫一空,没有屠城泄愤,已经是额外的仁慈。 “主公,除了这些粮草辎重外,末将还以重金招募了四百余名青壮,这些人皆愿随我们出海北上。” “满打满算,我们现下有近千名士卒可用,有了这些人马,主公就不算只身前去投奔吕布,也算能有些底气。” 吕蒙指着码头上,那几百正在更换衣甲,分领武器的海盐青壮说道。 孙权心中稍稍宽慰,愁云密布的脸上,终于浮现几分久违的轻松。 “这么多辎重,没有个一两天怕是搬不完,子明,吾只担心时间不够啊。” 孙权目光向吴县方向瞥了一眼,言语中存有几分顾虑。 言外之意,自然是担心刘备的追兵,随时可能追到海盐城来。 “主公放心,量那大耳贼也料不到,主公竟舍得放弃会稽不守,弃江东远走。” “依常理,主公就算要弃江东,也理应向南退往交州,而非浮海北上前往淮南。” “末将料那刘备必会一路向南追击,绝不会想到我们会改道向东来到了海盐。” 吕蒙看出了孙权担忧,便是笑着宽慰道。 此时的他,言语神情间,又恢复了那份从容自信。 孙权脸上的顾虑这才褪色,一拍吕蒙肩膀赞叹道: “子明啊,吴县一战虽说你的计策失算,但你在我孙权眼里,智计依旧在周瑜之上。” “此番我们远走淮南,如何与吕布周旋,如何借其庇护再起,乃至于将来收复江东,还少不得你的出谋划策。” “子明啊,我孙权的生死,我孙家的前途命运,全都要靠伱一手托扶了呀。” 见得孙权以生死相托,器重信任到如此地步,吕蒙心下既是感动,又是受宠若惊。 于是忙一拱手,正色道: “主公于蒙有知遇之恩,这大恩大德蒙无以为报,岂能不为主公粉身碎骨!” “主公放心,去往淮南后该如何行事,蒙早已为主公想好,定然不会让主公失望!” 听得吕蒙这番表态,孙权心下暗松一口气,脸上阴云尽散,不由喜笑颜开。 当下自然少不了,对吕蒙又是一番称赞笼络。 一旁孙贲看在眼里,却冷冷一哼,心下不悦。 自己可是你孙权的兄弟,咱们血缘之亲,你理应将我视为左膀右臂才对。 你可好,放着堂兄弟不信任,却重用佞信一个外姓武将? 心寒啊… 孙贲越想越气,便忍不住阴阳怪气道: “子明果然是深谋远虑,不过你可要深思熟虑才是,别又像吴县一战那般出了昏招,令我们不得不放弃江东,去淮南看吕布脸色才是。” 伤疤被揭,吕蒙顿感难堪,却又不好反驳,只能自吞苦水。 没办法,谁叫孙贲说的是事实呢。 吴县一战,若非他计策为萧方识破,令孙权五千兵马损失殆尽,确实还有退守会稽,依托于浙水阻挡刘备的机会。 “咳咳,过去之事,兄长就不必再提了。” “吴县一役,究竟是子明计策为那萧方识破,还是刘备侥幸躲过一劫,还尚未可知。” “兄长还是多想想,我们去往淮南后,该当如何与吕布周旋才是。” 孙权不得不站出来,替吕蒙解围。 眼见他如此维护吕蒙,孙贲心下更是不爽,却又不敢再冷嘲热讽,只得瘪了瘪嘴,不好再吭声。 吕蒙感动于孙权的偏袒,忙是一拱手: “主公胸怀四海,气量超凡,真乃雄主也。” “蒙相信,有蒙辅佐,主公他日必能——” 马屁未及说完,营门方向陡然间响起了鸣锣示警之声。 孙权猛的警觉起来,急是向营门方向望去。 只见大营之外,似有一道遮天尘暴,向由西面袭卷而来。 “启禀主公,有敌骑来袭,正逼近我港口!” 警戒的士卒飞奔而来,颤声大叫。 孙权骇然,神色大变,刚刚恢复从容淡定的情绪,立时为惊恐取代。 骑兵来袭,还能是谁的骑兵? 自然是刘备的西凉铁骑! 可照吕蒙所说,刘备不是该率军南下向会稽追击的吗,其铁骑怎么会杀来海盐? “吕子明,你又失算了,刘备的骑兵追到海盐来了!” 孙贲却再次激亢起来,冲着吕蒙大喝。 吕蒙额头滚汗,眼中为诧异填满,颤声道: “我们弃守会稽,浮海撤离江东,已是不按常理行事!” “依常理,刘备理应向南追往会稽啊,怎么会反追来海盐?” “这,这……” 吕蒙方寸已乱,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孙贲却冷哼一声,继续讽刺道: “必是那萧方鬼谋神算,又识破了你的计策,你以为是不按常理,实则……” “够了!” 孙权打断了孙贲的借题发挥,厉声道: “事到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速速登船,撤离海盐!” “再在这里浪费唇舌,我们全都要死在这里!” 孙贲被呛了一鼻子灰,只得闭上了嘴。 吕蒙这才松了口气,慌忙簇拥着孙权登上一艘海船。 码头上的近千士卒,也顾不得搬运抢来的辎重,纷纷争先恐后上船。 为时已晚。 西凉铁骑来的太快,转眼间已撞破营墙,杀入了港口。 张绣一马当先,手中银枪乱舞,将背身而逃的江东士卒,如蝼蚁般收割人头。 铁骑滚滚,一路辗杀,将江东兵杀得血流成河。 “开船,速速开船!” 旗舰上的吕蒙厉声大叫,挥剑将绳索斩断。 孙权却急了眼,急叫道: “我们还有那么我辎重没搬上船,还有半数士卒没上船,现在开船——” “主公!” 吕蒙打断了孙权,厉声道: “敌骑来的太快,必须要舍弃那些坛坛罐罐,不然若让敌骑冲上船来,我们全都得死!” 孙权一震,满腹的急切,被吕蒙瞬间堵了回去。 他只能一声叹息,心如割肉一般,眼看着半数士卒被遗弃在岸上。 好容易拼凑的千余兵马,就这么又没了,还有那么多的粮草军资。 以这样近乎于光杆司令的寒酸状态,逃往了淮南,见到了吕布,不知会遭对方如何轻视? “江东之主,江东之主,呵呵~~” 孙权嘴角扬起自嘲般的苦笑,默默的转过了身去,不忍看着江东河山离自己远去。 “吕子明,都是你的错!” “若非你自以为是,我们早就已经登船出海,何至于为了些粮草军资拖延至今,被刘备打了个措手不及?” “吕子明,你…” 孙贲将怒火,全都发泄在了吕蒙身上,又是喋喋不休的埋怨起来。 吕蒙低垂着头,默默忍受着孙贲的指责,拳头却已悄然握紧。 他主臣几人,却全然没有注意到,西凉铁骑已杀至了岸边。 张绣立马横枪,看着刚刚驶离的几艘海船,不由剑眉微皱。 “军师所言果然不错,那个孙权当真想浮海出逃,可惜我还是来晚了半步!” 张绣手中银枪紧握,脸上燃起几分不甘。 虽说刘备给他的任务,只是尽可能截击孙权,并没有令他务必斩杀孙权。 今已重创了孙权残部,令其只有区区数船,不过两百余人马出逃,算是完成了任务。 但令孙权逃走,总还是心有不甘。 “那我就再扒你一层皮!” 张绣眼珠一转,抄起弓箭,喝道: “马家铁骑听令,趁敌船还未驶远,给我往死里射!” 千余马家骑兵得令,即刻挂住兵器,弯弓搭箭。 张绣当先一箭,破空而去。 几乎同时,千余利箭腾空,铺天盖地的向着不远处的敌船袭去。 西凉骑兵精于骑射,不但马战强横,个个都还射术精湛。 千支利箭,准确无误的倾泄向了数艘敌船。 此时的孙权,正背对港口方向,想要回往船舱,品味逃离江东的苦涩。 毫无防备之下,头顶无数箭雨已呼啸而至。 “主公小心!” 吕蒙最先看到箭雨袭来,急是大声示警。 为时已晚。 孙权听到示警声,并未闪避,还在慢吞吞的转头看来。 千钧一发之际,吕蒙眼中一道寒芒闪过,猛的将同样没有防备的孙贲狠狠一推。 孙贲还没反应过来,人已挡在了孙权身前。 几乎同时,箭雨呼啸而至。 “噗噗噗!” 孙贲瞬间被五六支利箭命中,被钉在了刺猬。 其中一枚利箭,乃是以弩机所放,力道极猛,竟是直接贯穿了孙贲的身体。 染血的利箭力道被卸去大半,却仍旧是奔着孙权而去。 恰恰在此时,孙权正好转过了身来。 当他眼珠瞪大,惊恐的看向被射杀的孙贲时,那穿身而过的血箭,却直奔他的面门而来。 “噗!” 一箭,正中孙权的左眼。 “啊~~” 一声嘶心裂肺的嚎叫声响起。 孙权捂着被箭矢射瞎的眼睛,摇摇晃晃向后退去。 前方中箭的孙贲,轰然跪倒在地。 失去了遮挡,又是一箭呼啸而来,不偏不倚,正中孙权两腿之间。 又一声凄惨之极的嚎叫声响起。 孙权捂着一上一下两处箭伤,仰面朝天,轰然躺倒在地。 推荐一本好书:三国:某项羽之后,请大汉赴死 他来了,见证大汉遍地烽燧,万物凋敝,百姓哭嚎。 废墟之上,被迫成为中兴之主的刘协,大汉丞相曹操,以及大将军袁绍,镇东将军刘备,温侯吕布,乌程侯孙策神情凝重……直面百万克复之师。 第215章 瞎眼绝后,岂有阉人成就霸业?整合荆州江东,迎战袁绍这巨鳄吧! “保护主公!” 周泰尖叫着扑了上去,随手抓住孙贲尸体,当作盾牌护住了孙权。 吕蒙则拔剑拨挡利箭,口中大叫: “扬帆加速,速速驶离港口~~~” 船上幸存的亲卫们,这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的顶着箭雨,拼命的扬帆划桨。 不到三艘的海船,这才仓促逃离,拼命逃出了一箭之外。 箭雨终于被甩在身后,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回头再看孙权时,吕蒙也好,周泰也罢,无不是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孙权左眼已插了一支箭,鲜血染红了半边脸庞,估摸着就算没射穿脑子,多半也是瞎了。 至于这下边一箭,更是要命,那位置简直奔着给孙权断子绝孙去的。 孙权挨了这两箭,不死只怕也得残了。 而且还不是寻常意义上的残废,而是作为一个男人,身理意义上的那种残了… 吕蒙和周泰不敢再想下去,慌忙将哀嚎中的孙权抬进了船舱之中,又叫着医者前来救治。 船行入海,哀嚎声却回荡在天海之间。 深夜时分。 舱门终于打开,医官拖着疲惫的身躯走了出来。 “主公怎样了,可有性命之忧?” 吕蒙和周泰扑了上去,满面焦虑的喝问道。 医者顾不得喘口气,忙是拱手道: “回两位将军,主公吉人自有天相,那两箭虽重却并未致命,主公的性命是保下了。” 周泰和吕蒙长松一口气,脸上皆是浮现喜色。 “只是…” 医官话锋忽转,脸色难看起来,却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快说啊!” 吕蒙和周泰再次紧张起来,急切的催问道。 医官不敢隐瞒,只得无奈叹道: “主公脸上那一箭,两位将军想必也看得出,正中了主公左眼,虽说没有致命,但这只眼睛多半是保不住了。” “至于这下边一箭嘛…” 吕蒙和周泰眉头紧锁,彼此对视了一眼,显然已有心理准备,却还存有一丝侥幸。 深吸过一口气后,吕蒙沉声道: “到了这般地步,主公不管伤成怎样,我们都只能面对。” “主公下面那一箭的伤势到底如何,你只管如实道来便是。” 话说到了这份上,医官情知也隐瞒不了,只得干咳几声,无奈的叹道: “下边这一箭,实在是太巧,哪怕偏开分毫也行,可偏偏就是分毫不差。” “这一处箭伤,就算痊愈之后,主公只怕也…只怕也……” 医官吞吞吐吐半晌,才小声道出了“延续血脉”四个字。 吕蒙与周泰身形晃了一晃,身形僵在了原地。 二人虽然对孙权的伤情,早就有心理准备,但当医官亲口说出来时,还是不免精神遭受沉重一击。 堂堂江东之主,瞎了一只眼睛,已经是够奇耻大辱! 自古以来,哪有独眼的君主? 孙权岂非成了天下人的笑话? 更令他们难以接受的是,孙权竟然被伤成了一个残缺之人,从此丧失了延续孙家香火的能力。 这与阉人何异? 古往今来,何曾听闻过,有阉人能成就霸业的? 你延续不了香火,你辛苦打下的基业,又能传给谁? 伱的基业不能传承下去,我们这些辅佐你开创霸业的臣子,我们子孙后代的富贵,又如何能延续下去? 这秘密若是为人所知,谁还肯来投奔你,谁还会为一个废人赴汤蹈火? 吕蒙和周泰的脑子嗡嗡作响,霎时间涌起千百个令他们绝望的念头。 “子明,主公伤成这般,可该如何是好?” 周泰乱了方寸,无助的望向了吕蒙。 吕蒙深吸几口气,强行平伏下了心绪,向那医官沉声道: “主公的伤情,除了我二人之外,你敢对第三个人泄露半个字,我杀你全族,你记住了吗?” 医官吓到脸色发白,忙是发下重誓承诺绝不敢泄露,尔后便忙不迭的回舱去为孙权继续治伤。 “主公的伤情,你我皆要隐瞒下去,不可有半点声张。” “眼瞎了一只便罢,倘若让外人知道主公不能延续血脉,便无人再会来投奔主公。” “主公对吕布也就失去了价值,定然性命不保,孙家也彻底完了,你我的前途也就完了。” “幼平兄,你懂我的意思吗?” 吕蒙神色凝重的点破了利害关系。 周泰虽智计平庸,却也不是无脑莽夫,岂会听不懂吕蒙这番话的份量。 于是重重点头,正色道: “子明你放心吧,我自然会守口如瓶,绝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主公的伤势。” 顿了一顿,周泰却又苦着脸道: “可是,就算我们隐瞒,但主公的伤情却是事实,将来又当如何是好?” 吕蒙沉吟片刻,叹道: “唯今之计我们也只能先顾及眼前,先往淮南投奔吕布,保住性命,拿到一片立足之地再说。” “至于将来之事,只能将来再说了。” 周泰沉默,又是一声无奈叹息。 二人正感慨无奈时,船舱之中,响起了孙权歇厮底里的悲骂声。 “刘备,大耳贼——” “你焉敢将我伤到这般!” “我的眼睛,我的,我的…”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啊——” 悲愤癫狂的叫声,听得吕蒙和周泰二人头皮发麻。 吕蒙一声叹息,只能默默的钻进船舱,前去安慰癫狂悲痛中的孙权。 周泰却转过头来,望向了江东所在的方向,拳头握紧到骨节咔咔作响,血丝密布的眼中喷燃着无尽的恨怒之火。 “刘备!萧方!” “你们主臣二贼,将我们仲谋公子害成了这般模样,我周泰发誓,我必要将你们亲手碎尸万段!” “我要让你们生不如死,为仲谋公子报瞎眼绝后之仇~~” … 海盐港。 刘备已立马于岸边,远望着茫茫大海。 “启禀主公,末将率军昼夜兼程狂奔,却还是晚了半步。” “末将虽重创孙权,截获了其粮草军资,但孙权却仍先一步逃上了船。” “末将只能以箭雨乱射,也不知有没有射杀那孙权。” 张绣近前禀报战果,言语中多有些遗憾。 老刘自然不会怪怨张绣,仍旧是夸赞其战功,少不得安抚行赏。 虽说如此,但老刘眉宇间,显然对孙权的脱逃,亦有几分遗憾。 “孙权若被射杀,自然是最好不过,不过若其侥幸逃得一命,也未必就是件坏事。” 萧方看出了老刘心思,便是笑着宽慰道。 刘备一怔,目光新奇的看向了萧方,未能领悟他后半句话的意思。 “孙权若活着,必会北上投靠吕布,吕布定然会利用他招揽孙氏旧部。” “咋一看好像于主公不利,实则可借孙权之手,将江东潜藏的忠于孙氏的余孽,尽数挖出来,统统送往淮南。” “如此一来,孙权反倒帮主公除掉了江东隐患,省了主公不少麻烦。” “至于孙权和这帮孙氏余孽,主公率军北上夺取淮南之时,便将他们连同吕布,一并荡灭便是。” 萧方羽扇遥指北面淮南,面带着冷笑说道。 刘备恍然明悟,脸色顿时释然,点头笑道: “军师言之有理,孙权逃离江东,已成无根之木,就算招揽了一众旧部前去投靠,也难成气候。” “我们却可借他之手,将那些潜藏的孙氏余孽连根挖起,正可确保江东长治久安。” “如此看来,那孙权逃了就逃了吧,确实未必就是一件坏事。” 萧方脸上笑容却收起,眉宇间郑重起来,目光遥望向了北面。 “依方推算,河北之争这几日应该就会出结果了,不出意外的话袁绍灭公孙瓒已成定局。” “河北一统,袁氏南下,已是近在咫尺。” “曹操盘踞河南,自然是首当其冲面临袁绍大军压境。” “曹操若胜,北面威胁解除,必会腾出手来全力收取淮南。” “袁绍若胜,两河尽为其所有,随后也会挥师南下攻取江淮,对主公用兵。” “所以留给主公的时间不多了,我们必须要尽快挥师渡江,拿下淮南,夺取寿春!” “介时无论曹胜或者袁胜,我们西线有汉水为屏障,东线有淮水为屏障,进可攻退可守,无论怎样都会立于不败之地!” “故主公现下首要做的,便是班师回金陵,尽快抚定江东诸郡,整编降卒,将荆州和江东的力量拧成一股绳。” “唯有如此,才能全力北上夺取淮南,以应对袁绍之南下!” 刘备沉默下来,目光望向北面,听着萧方的谋划分析,心中渐渐涌起一股紧迫感。 袁绍。 天下最强之人,矗立在遥远的北方! 其手握之冀州,区区一州的底蕴,荆扬二州加起来,都未必能与之平分秋色。 倘若袁绍再拿下幽州,全据河北四州,其实力之强,天下群雄加起来恐怕都难望其项背。 虽袁绍虽离此有千里之外,却不知为何,仍旧让刘备产生了一种泰山压顶般的压迫感。 他知道,夺取江东,仅仅算是匡扶汉室的开始,袁绍才是那座真正难以逾越的巍然巨山。 思绪翻滚许久,刘备深吸一口气,脸上已燃起一抹无畏豪然之色。 “军师言之有理,留给我们的时间确实不多了。” “速速班师金陵,整合荆州江东之兵,挥师渡江夺取淮南,准备迎战袁绍这只庞然大物吧。” 第216章 公孙覆灭,河北归袁!老天也在帮刘备啊!进献奇策的神秘文士! 淮南,阳泉城。 此城乃颍水,淮水,沘水三条水系交汇之处。 曹操率数万雄兵,屯兵城下已有两月有余,却始终未能破城。 “以张辽率军坚守阳泉不战,自己却率主力屯兵于城外,与阳泉城形成犄角之势。” “同时分出偏师,劫袭我颍水粮船,断我粮道,令吾不能安心攻打阳泉。” “吕布这四姓家奴,这一次是吸取了下邳一战时的教训,学聪明了。” 中军大帐内,曹操手中拿着刚刚送到的粮船被烧的急报,恼火的脸上还掺杂着几分赞许。 说着,曹操将手中急报,展示给了众谋臣武将。 荀攸看过之后,点头道: “吕布确实吸取了下邳一战的教训,现下的兵力部署,应对之策甚得其法。” “不过,这应该不是吕布的本事,当是出自于陈公台的手笔。” 提及陈宫,曹操脸上不禁浮现出又爱又恨之色。 “公台啊公台,你宁可跟着吕布认袁术那逆贼为父,也不愿回头重归于我!” “你这是铁了心,要陪着吕布一条道走到黑么,何苦呢。” 曹操拳头轻轻一捶案击。 “司空,现下刘备已兵围金陵,孙策也不知能支撑多久。” “我们在阳泉已耽误了太久,不能再这么拖下去了!” 郭嘉语气凝重,起身往地图上一指: “嘉以为,再正面跟吕布对峙已不是办法,必须要出奇制胜。” “司空可以主力在此佯攻,牵制吕布,却派虎豹骑秘密前往徐州,由徐州经泗水南下奇袭盱台。” “若盱眙得手,我骑兵便可沿淮水长驱直入,一路向西,从背后直插寿春。” “如此,则吕布腹背受敌,必败无疑!” 曹操站起身来,负手而立,凝视着地图,不禁微微点头。 身后荀攸也跟了上去,赞道: “奉孝这一计,乃是声东击西的妙计,司空,攸以为此计可行,定能打破眼前僵局。” 曹操眼前阴云尽散,嘴角扬起一抹冷笑,欣然道: “好,奉孝此计甚妙!” “吾便以虎豹骑由徐州南下,两面夹击,抢在刘备攻取——” 话还未说完时,亲卫入帐,禀称董昭已归来,想要求见。 曹操眼眸一亮。 董昭此去江东宣旨,可是还夹带着他刺探金陵战局进展,以及挖刘备墙角的重任! 曹操遂将奇袭盱眙之事暂时搁置,令将董昭传入。 须臾。 董昭在曹操满怀期许的目光下入帐,躬身行参拜之礼。 那语气表情却显得格外凝重,不禁令曹操心中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公仁,此行往江东给刘备宣旨,一切可还顺利?” “金陵的战事进展如何,那孙策可还能撑多久?” 曹操强作淡然,面带着笑意问道。 董昭深吸一口气,面色凝重的拱手答道: “回禀司空,昭过江之时,刘备已攻陷金陵,诛杀孙策!” 轰! 仿佛一道惊雷,炸响在了大帐之中。 曹操脸上笑容瓦解,霎时间眼珠斗睁,骇然变色。 荀攸,郭嘉,曹仁等谋臣武将,无不是骤然变色,大吃一惊。 董昭带回的这个消息,实在是炸裂之极,令大帐瞬间陷入一片哗然之中。 “公仁啊,这可开不得玩笑啊!” “我可听闻金陵乃天下坚城,那小霸王纵然屡败给刘备,却还是有守城之力的。” “刘备兵临江东才多久,就攻破了金陵?” “那小霸王还为刘备所杀?” “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曹仁第一个跳了起来,情绪略显激动的质问道。 众将皆是不信,激动的议论纷起。 “都住口吧!” 从震惊中缓过神来的曹操,摆手喝断了众将的惊议。 帐中立时鸦雀无声。 曹操极力克制着内心震惊,沉声道: “公仁,那刘备究竟是如何这么快攻下金陵,斩杀了那孙策的,你一五一十道来!” 众人皆是屏住呼吸,一双双质疑困惑的目光,齐聚向了董昭。 董昭一声轻叹后,便将金陵之战的详细经过,将孙策弃城别走,为刘备截杀的结局,默默的道了出来。 帐中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众人眼中的质疑渐渐消散,彼此对视,眼中除了震惊之外,更是悄然添了几分悚然。 强如孙策,连曹操都忌惮三分,却为刘备弹指间灭杀! 刘备这得是何等武略? 从偷袭刘营,到弃城而逃,孙策一步步被萧方的神机妙算活生生算死。 这得是何等的智计? 刘备的武略,萧方的智计,此刻竟令曹营众将,心生了一丝悚然畏惧之意。 “这个萧景略,多智近妖到如此地步,难怪金陵不堪一击,难怪孙策会命丧刘备之手。” “看来刘备坐拥江南半壁已成定局,这天下已没人能压得住他了…” 曹操长叹一口气,口中是唏嘘感慨万千,眉宇间透露着几分无可奈何。 大帐之中,一片叹息之声。 “刘备武略确实今非昔比,这萧方之神机妙算,确有几分谋圣之风。” “不过孙策败的如此迅速,却与他杀戮太重,尽失了江东人心有关。” “咱们是不能再低估了刘备,却也不必就此失了信心,司空的实力,还是远在刘备之上的!” 郭嘉眼见曹操对刘备太过忌惮,更有几分丧气的意味,便是出言宽慰,为曹操和众将打气。 “奉孝言之有理!” “那刘备的用兵之能,确实比当年大有进精,但与孟德伱相比,却仍是天上地下之别。” “刘备能有今日之势,还不是靠着那萧方的鬼谋神算,若无此人辅佐,他焉能如此势不可挡!” 曹仁也站了出来高声附合。 曹操的感慨无奈渐渐收起,却忽然想起了什么,目光再次望向董昭。 “公仁,朝廷任命萧方为少府之事结果如何,他可愿赴许都就任?” 曹操眼眸中掠起几分期望,虽然这份期望并不大。 董昭脸上,立时堆起了义愤填膺之色。 “那萧方不但当场抗旨,还口出狂言,说要辅佐刘备北上许都,迎奉天子,还于旧都!” “刘备还声称,他迎奉天子还于旧都后,要向天子上表请封那萧方为三公…” 董昭便是满腔愤意,将金陵宣旨时所经历种种,尽数道了出来。 曹操眉头皱起,脸色越来越阴沉难看。 原本他使这手段,是想抱着试试看心理,将萧方从刘备身边挖走,其实并未抱太大希望。 却不想,萧方不但识破了他的意图,竟还揭了自己屠徐州的黑历史,公开表明了与他为敌到底的决心。 甚至于刘备都敢放出狂言,将来要提兵北上夺取许都,将天子迎回旧都! 这对主臣是何等猖狂! 对他又是何等藐视! “乡野村夫!” 曹操猛一拍案几,勃然大怒: “他一介乡野村夫,吾以少府之位笼络他,已是古来未有先例,他竟然如此不识抬举,竟还敢诋毁吾!” “还有那刘备,他不就是打下了江东,何来的胆量敢如此猖狂,这般藐视于吾!” “吾不灭刘备萧方这二贼,难消我心头之恨!” 曹操深深被激怒了。 帐中诸将亦无不愤慨,皆是叫嚷着要先灭吕布,再下江东,定要斩下刘备萧方首级,为曹操出一口恶气。 郭嘉和荀攸二人彼此对视,想要劝谏,却见曹操在气头上,又不好开口。 “报——” “河北急报!” 亲卫高举帛书战报,闯入了大帐之中。 “启禀主公,河北急报,袁绍已于数日前攻陷易京,公孙瓒举火自尽,其军已全军覆没!” 原本愤声四起的大帐,瞬间安静了。 包括曹操在内,所有人都打了个寒战,脸上的愤怒之色,霎时间化为了惊惧。 公孙瓒死了? 易京沦陷? 这意味着,幽州将传檄可定,袁绍终于完成了一统河北的壮举。 那么接下来,必定将是掉转枪口,来收拾曹操和他们了。 最迟不超过三个月,袁绍这只庞然巨鳄,定然会统帅数十万大军,挥师南下,饮马黄河。 这可是天下诸侯加起来,实力都不及的天下最强的霸主啊! 与袁绍比起来,吕布也好,刘备也罢,又算得了什么呢? 众人焉能不为之惊悚畏惧。 曹操从震愕中回过神来,一把抢过帛书,手忙脚乱的展开急看。 脸上的狰狞愤怒渐渐消失,眉头深深锁起,脸色越来越阴沉冷峻。 许久后,曹操将那帛书一收,发出一声无可奈何的长叹。 “白马公孙,终于还是败了。” “看来连老天也在帮那大耳贼。” “淮南我们是拿不下了,江东也只能让那大耳贼窃占了。” “诸位,班师北归,准备迎战袁绍携四州之兵南下吧!” … 金陵,左将军府。 “天下事,天下人,果然皆逃不出景略你这双眼睛。” “公孙伯圭,果真还是败于了袁绍手中。” 刘备手中拿着易京失陷,公孙瓒覆没的情报,言语神情间难掩惋惜之色。 当年他与公孙瓒,拜师于卢植门下,自有同窗之谊。 北海救孔融之前,二人也曾并肩而战,共抗袁绍与曹操的联盟。 今日得知曾经的同窗陨命,老刘自然少不了伤感。 “主公与公孙瓒有同窗之谊,伤感其陨落,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公孙瓒刚愎自用,先杀刘虞失尽幽州人心,令自己是众叛亲离,腹背受敌。” “屡败于袁绍之后又心灰意冷,筑易京龟缩不战,终日与妇人为伍,部下为袁绍所围却不相救,致使部众人心尽散。” “他的败亡可以说是咎由自取,不值得主公为之惋惜伤神。” 萧方三言两语间,将公孙瓒败亡的根源点破。 刘备若有所思,于是便收起了感慨惋惜,目光落在了第二道情报上。 “孙权命大,海盐一战果然没死,不过却被射瞎了一只眼睛。” “如军师所料浮海北上淮南,投奔了吕布…” 看着看着,刘备的脸上不禁眉头一皱: “孙权逃往淮南后,竟认了吕布为义父!” “吕布拨给了他千余兵马,令他坐镇六安,召集江东的孙家旧部前往投奔,目下已得了数千人马。” 说着刘备将第二封情报,示于了萧方。 萧方看过后,嘴角扬起一抹讽刺冷笑: “孙策为保江东,认袁术为义父,孙权为夺回江东,又认吕布为义父。” “孙家这两兄弟,果然是有其兄必有其弟,吕布和袁术这对父子,当真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呢。” 堂中响起轰笑声,众谋士武将们,皆是鄙夷孙权的不耻所为。 “公孙瓒覆灭,袁绍已一统河北,挥师南下进军中原最多三两月时间。” “曹操必定要集中全力抵御袁绍,再无暇南下。” “我们在抚定江东之时,也得尽快拟定一个渡江攻取淮南,讨灭吕布的方略才是。” “而且此战,必得速战速决,否则拖至袁曹分出胜负,能腾出手来南顾之时,我们就被动了。” 诸葛亮出言提醒众人。 刘备深以为然,当下便叫铺开地图,准备与萧方等众谋士,议出个速取淮南之策。 这时。 白毦卫入内,拱手道: “启禀主公,府外有一黑衣文士,自称乃水镜先生门下弟子,有速取淮南之策,想要当面进献给主公!” 第217章 媲美卧龙的天纵奇才!老刘爱才又不是看脸!抢时间,就得出奇兵! 黑衣文士? 水镜弟子? 速取淮南之策? 光这几句话,刘备听着便是精神为之一振,不禁面露奇色。 “水镜先生的弟子?” “那就是徐元直的同窗了,不知会是何人,怎会出现在金陵?” 老刘惊喜之余,又心生几分狐疑。 当初攻取襄阳后,水镜先生门下的弟子,基本上就被他尽数征辟。 比如徐庶,崔州平,石广元等人,现下皆在州郡中任职。 徐庶更是被委以重任,往宛城辅佐魏延,肩负着抵御曹操的重任。 老刘实在想不出,还有哪一个“漏网之鱼”,不曾被自己招至麾下。 “主公,若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水镜先生门下,排名第二的那个人来了。” “此人的天资底蕴,可与阿亮相媲美,亦是一位王佐之士。” 萧方微微而笑,却已猜出了来者是谁。 老刘大为惊喜。 诸葛亮是什么天资,他再清楚不过了,那可是王佐级别的惊世之才。 有朝一日韬略大成,甚至有追上萧方脚步的天纵奇才。 萧方竟称,这个神秘的水镜弟子,天资底蕴可与诸葛亮媲美,这让他焉能不惊喜若狂。 “快,快请那位奇士前来相见!” 刘备不假思索的便喝道。 白毦卫领命退下。 刘备满心期待,忙又向萧方问道: “景略,不知这位水镜高徒尊姓大名,怎在襄阳时,不曾听你提及过?” 萧方呷一口汤茶,不紧不慢道: “此人姓庞名统字士元,乃襄阳庞氏子弟,庞德公之侄。” “主公不记得了么,其实先前庞德公也提及过,说这庞统天资不凡,可为主公所用。” “只是这个庞统,学有所成之后,便云游江淮,多年未曾归乡。” 刘备思绪一转,恍然大悟,这才想起先前在襄阳之时,确实有听庞德公提过一嘴。 只是他未曾想到,庞德公随口提及的这个侄儿,在萧方这里,竟然评价为可与诸葛亮媲美的世之奇士。 “是备一时疏忽,没有细问一下那庞公,竟是误了这么一位大才。” 刘备先是一番自责,尔后又苦笑道: “景略啊,你对荆襄豪杰奇才如数家珍,既然知道这庞士元乃是王佐之士,这几年为何不早些举荐?” “若你早些举荐,我定然请庞公出面,无论如何也要将这庞士元招至麾下重用才是。” 老刘爱才如命,跟庞统擦肩而过这么多年,自然是心下万般可惜。 萧方却是一笑,淡淡道: “自古奇才多傲物,这庞士元自然也不例外,自然是眼界极高,不会轻易择主。” “这等恃才傲物的奇士,只有认定主公伱是真正的当世雄主,值得他为之肝脑涂地之时,他才会甘愿效忠。” “当年主公虽异军突起,夺取了襄阳,乃至整个荆州,却不足以打动这庞士元。” “当时纵然方向主公举荐了他,主公也请了庞公出面招揽,料想这庞士元也不会前来。” 萧方道出了其中原由。 这番对庞统的评价,倒也是客观公正。 历史上的庞统,确实也是位眼睛长在头顶上的骄傲自负之士,是在老刘拿下荆南四郡,借得南郡之后,才投奔了老刘。 而且最初还因老刘没有重用,只给了个县令做而闹脾气,上任后躺平摆烂消积怠工,险些被老刘治罪。 还是诸葛亮从旁极力举荐,最终才让老刘看出,庞统确实有王佐之才,尔后才重用为军师。 想想也就是老刘性子好,驾御庞统这类恃才傲物的怪才有一套,这要是他碰上了曹操,估摸着早就一刀砍了。 “原来如此,听景略你这么一说,当年这庞士元不来投奔备,也在情理之中了。” 刘备恍然省悟,当即起身道: “既然军师说了,这庞士元身负大才,自有大才的骄傲自负,那备更不可怠慢,得亲往府门迎一迎他才是。” 于是老刘当即放下眼前军议,亲自往府门外迎接那庞统。 黄忠,鲁肃等谋臣武将,也皆是满怀好奇的跟着一并前去,想要看看被萧方评价如此之高的奇士,倒底是何等风采。 片刻后,刘备已带着众人,站在了府门之外。 一辆马车徐徐而来,停在了州府门前,一名黑衣文士不慌不忙的下了马车。 不用问,来的就是那位水镜高徒了。 只是这人的外貌,却令众人瞪大了眼睛。 浓眉掀鼻、黑面短髯、头大脸长…容貌说不上丑陋吧,但也极为古怪。 这般形容外貌,与诸葛亮的面如冠玉,清秀儒雅简直是天壤之别。 光看这第一眼的外表,众人实难想象,这是萧方口中,可与诸葛亮天资媲美世之奇才。 “景略…” 刘备也是一脸意外,目光不由看向了萧方。 萧方干咳了几声,脸色略有些尴尬。 先前只顾着吹庞统的才华能力了,却忘了告诉老刘,这庞统优点主要在肚子里有货,至于这颜值嘛…不提也罢。 “烦请通传左将军一声,襄阳庞统前来拜访!” 那黑衣文士倒是自信的紧,缓缓上前几步,昂首高喝。 众人心头一震,叹服的目光齐望向了萧方。 虽说这来人的外貌气度,与众人所想象的大不相同,但如萧方所料,来人确实乃是襄阳庞统。 且冲他这般气势,瞎子也能看得出,来的这是位骄傲自负之人。 “果然如军师所说,这庞士元是位性情自负之人呀…” 刘备心下一笑,当即理了理衣冠,走下阶来,拱手道: “在下便是刘备,久闻襄阳庞士元智计非凡,乃王佐奇士,今日终于能一睹士元你的风采,果然是名不虚传!” 老刘是爱才又不是看脸,先前只是有些意外而已,却并不会因为庞统相貌古怪便心存轻视。 当下依旧是礼贤下士,对庞统给予了足够的敬重。 原本高昂着头的庞统,却是脸色一变,半开半阖的眼眸,陡然间睁了开眼。 他看向刘备的眼神,分明写着惊讶二字,显然是没有料到,大名鼎鼎的刘皇叔,竟然已提前一步出府,来迎接他这一介布衣。 “统…统见过左将军。” 原本从容自信的庞统,此刻却有些受宠若惊,应对反倒不太从容。 “士元啊,府中已备下接风酒,咱们边喝边纵论天下!” 刘备是哈哈一笑,拉着庞统便进了府中。 庞统早知刘备礼贤下士,却没想到这位左将军还会如此平易近人,初次见面便半点也不见外,拉着他就要进去喝酒。 待到他从措手不及中反应过来时,人已坐在了州府正堂之中,手中酒杯已被刘备亲手斟满。 “军师言士元你乃王佐之士,有经天纬地之才!” “士元你竟能算出,备正有意渡江北上讨伐吕布攻取淮南之意,偏偏在这个时候来教授备速取淮南之策。” “看来军师果然没说错,不知士元有何良策,还请赐教?” 刘备酒杯对着庞统一举,脸上是虚心求教的模样。 庞统却心头一震,脸上顿生诧异。 他是自恃有经天纬地之才,但毕竟年纪尚轻资历尚浅,还未得凤雏的外号。 所谓的绝世之才,也仅限于司马徽,庞德公这些“圈内人”欣赏,却还未得世人认可。 故今日他前来拜访刘备,调门虽然起的很高,实则是心虚的紧,只怕自己这个声名不显的“小人物”,得不到刘备的重视。 谁料,刘备却是出人意料的对他礼敬重视,令他大感受宠若惊。 再听刘备这么一说,那位传说中有谋圣之名的萧军师,竟然也知晓他的存在。 甚至对他的智计才华都了如指掌,能评价他为王佐之士,有经天纬地之才! 萧方的这份识人之能,不禁令他暗自惊奇。 “这个萧景略,果然如传闻中般神通广大,竟知我庞统之名?” 庞统目光转向众谋士,目光一扫,立时落在了那位手执羽扇,飘逸绝尘的年轻文士身上。 以他眼光之犀利,一眼认出那必是萧方无疑。 “统于淮南云游之时,便早听闻过萧军师的种种奇谋神算,心中已神往已久。” “不想萧军师竟也知我庞统,统当真是受宠若惊。” “萧军师神机妙算,必已有速取淮南之策,统今日前来,恐怕是班门弄釜,贻笑大方了。” 庞统忙向萧方拱手见礼,自嘲了一番。 他虽然桀骜驯,自恃智计非凡,但在萧方面前,却不得不收敛自己的自负。 “士元夸张了,我若真如你说的那般,那岂不成无所不能的神仙了?” 萧方自嘲一笑,却道: “咱们适才正商议着如何速破淮南,士元有何良策,不妨说来听听吧。” 庞统遂也不再谦虚,起身来到地图前,从容一指: “淮南心脏在寿春,欲取淮南必取寿春。” “而攻取寿春,则有两条路,一路是由合肥出兵,沿淝水上,破成德城抵寿春。” “这另一路则是经沘水北上,先破六安至取阳泉,从淮水上游进抵寿春城下。” “淝水这一路路途最短,乃攻取寿春首选路线,故统离开淮南时,吕布已在修筑加固成德城墙,并往该城中提前运送粮草。” “很显然,一旦左将军率军由合肥北上,吕布必将亲率大军,南下成德城阻挡。” “左将军兵威虽盛,但吕布若拒守不出,左将军未必就能速破成德城,攻取淮南的时间,也必会往后拖延。” “而今袁绍南下在即,左将军要争抢时间,在袁曹分出胜负前拿下淮南,自然不可能在成德城与吕布僵持下去。” “所以,淝水这一路兵马,只能做为吸引吕布的佯攻之兵!” 庞统口若悬河的分析了一番,尔后手往地图上六安所在一拍: “淝水这一路行不通,那我们就只能走沘水这一路。” “那孙权投奔吕布后,吕布不但认其为义子,还拨给他两千兵马,令其驻扎于六安守沘水这一路。” “孙权进驻六安后,正大肆招揽淮南籍的孙家旧部,如今已招拢了数千散兵游勇,略成了些气候。” “统的计策便是,左将军率主力走淝水一路,吸引吕布主力拒守成德,却另遣一路奇兵走沘水,利用孙权招揽孙氏旧部这一破绽,事先……” 第218章 投名状一纳,卧龙凤雏集齐!兵少就是七寸!父慈子孝,各怀鬼胎! “左将军可择一孙氏降将,以投靠孙权为由,名正言顺的率一支兵马进入六安城,充当左将军的内应。” “介时左将军这路偏师奇兵,便可长途奔袭直取六安,在内应的配合下速破城池,一举拿下六安。” “待到吕布得到消息时,左将军已拿下六安,继续北上兵围阳泉,威胁寿春城。” “阳泉虽为寿春上游屏障,但自曹操退兵之后,城中留守兵马便不足两千人。” “吕布若救阳泉,则成德城必不可守,左将军便能趁势拿下成德,由淝水北上进围寿春。” “若吕布不救阳泉,则这一路偏师便可将阳泉攻破,同样能兵临寿春。” “吕布兵少,东西不能兼顾,最终便只有退守寿春一条路可选。” “到那个时候,左将军两路兵马,便可从容会师寿春,合围吕布,拿下淮南岂不指日可待也!” 庞统以自信的口吻,将自己的计策和盘托出。 老刘盯着地图,咀嚼着庞统的献计,脸上渐渐浮现惊喜之色。 诸葛亮,鲁肃,陆逊等谋臣们,很快也看明白了庞统此计的精妙所在,不禁啧啧称赞。 萧方微微点头,心中暗暗赞许。 凤雏不愧是凤雏,光凭这一条计策,足以证明其智计天资与诸葛亮不相上下。 自家小舅子的长处,在于是一位全能之才,治军,治政,统军谋算,样样皆是顶配。 唯一略逊于这庞统的,可能就是战术方面的具体微操了。 今日庞统献上的这一计,也足以证明他在战术上的非凡天赋,配得上凤雏之名。 “景略,士元此计,你觉得如何?” 刘备强压住欣喜,目光望向萧方询问。 萧方面带着赞许之色,羽扇轻指着地图道: “看来士元今日是有备而来,此番从淮南至江东,对吕布的虚实是了如指掌。” “吕布相较于主公,最明显的软肋便是兵力不足,这也是他为何要重用孙权,令其守六安的原因。” “无非是想借孙权之名,招揽孙氏旧部为其所用,为他补弥兵力不足的软肋。” “士元这一计,却将计就计,顺势将主公的内应安插入六安,令主公能速破六安城,叫吕布根本来不及增兵相救。” “此计确实是速取淮南的妙计,方以为可行。” 萧方都点头认可了,刘备更是再无顾虑。 于是一拍地图,欣然道: “士元这一计,确实是精妙绝伦,那吾就用士元这一计,一脚踢开寿春南大门,顺便将孙权这个孙家余孽,一举铲除!” 府堂之内,众将一片亢奋。 庞统嘴角微微上扬,年轻的脸上难掩几分得意。 此时的刘备,可不是当年那个织席贩履之徒,而是雄踞南方的霸主,与袁绍曹操并立为天下三大诸侯。 自己一介布衣,能得刘备礼贤下士,更采纳了自己的计策,莫说他本就心高气傲,纵然是一个淡泊之士,心中焉能没有几分得意。 何况,自己这一计,还得到了萧方的称赞认可。 萧方又是谁? 那可是名震天下,神机妙算,有着谋圣之名的神谋之士啊! “左将军乃仁义之主,统这雕虫小计若能助左将军拿下淮南,也算是造福于淮南士民了。” 庞统得意归得意,却并未得意忘形,及时的自嘲了一番,顺道还拍了老刘马屁。 老刘当即起身,整了整衣冠,向庞统郑重其是的一揖。 “备有匡扶汉室,再造大汉之志,正需天下豪杰智士襄助。” “士元你智谋非凡,有经天纬地之才,实乃天赐我刘备的王佐之士。” “备恳请士元能留下来,与这一众文武豪杰,助备扫除汉室,匡扶我大汉社稷!” 刘备向庞统抛出了橄榄枝。 庞统此番显然有备而来,自然不是闲的无聊,只为向刘备显摆一番自己的智计。 献计是投名状,更是为向刘备显示自己非凡的智计才华。 投奔于刘备麾下,谋一个位极人臣,名留青名才是真正目的。 当然,这其也不乏为了庞氏一族,在刘备集团中的前途地位考虑在内。 如今见识了刘备的礼贤下士,又为刘备如此大礼相邀,庞统就算再心高气傲,也没理由不借驴下坡。 当下庞统便佯作受宠若惊,慌忙起身,向着老刘躬身还礼。 “统生平之志,乃一展所长,辅佐一位雄主平定天下!” “左将军有高祖之风,有光武帝之志,更有天命之相,正是统要寻觅的雄主。” “既是左将军盛情相邀,统自当尽我所能,辅佐左将军成就大业!” 庞统倒是直白坦荡,没有那些为苍生百姓啦,左将军你是仁义之主啦之类高大上的理由。 伱刘备有汉高祖的潜质,我庞统想做陈平,咱们一拍既合! 表明态度后,庞统深深一揖: “主公在上,请受我庞统一拜!” 刘备忙将庞统扶起,开怀大笑道: “吾未得淮南,便先得士元这位王佐奇士,上天当真待我刘备不薄啊。” “来来来,士元,我们要好好喝个痛快才是!” 府堂内,众人的笑声阵阵响起。 当下刘备便将庞统收入麾下,并用庞统之计,择了一员孙氏旧将,令其率军渡江北上,直奔六安。同时则加紧安抚人心,整编降卒,屯集粮草,为北上讨伐吕布做准备。 … 寿春城。 曾经的伪皇宫,如今的州府内。 吕布高坐在原本属于袁术的皇座上,正翻看着孙权献上的那份名录。 名录上所载,皆是近月以来,前来六安投奔于他的孙家旧将。 “朱治,马忠,蒋钦…” 吕布将这些名字一一念过,尔后略带猜疑的目光看向孙权: “仲谋,这些来投奔你的人,都靠得住吗?” 孙权的独眼笑望向吕布,拱手道: “父亲放心,这些人多为淮泗人氏,是当年先兄渡江时带往江东的旧部,并非是江东人氏。” “江东陷落时,这些人都散布于各县驻守,不得已之下才屈从了那大耳贼。” “如今他们得知儿还活着,背弃刘备渡江来投也是天经地义。” “况且儿事先已探查过,刘备窃夺江东后,对我孙家这些淮南籍的降将极不信任,一直想削夺他们的部曲。” “我孙家是兵为将有,这些人自然不满刘备削他们部曲,转而来投奔孩儿是再合理不过。” 听得孙权的解释后,吕布合上名录,眼中的疑色消散。 “权儿,你年纪轻轻,便能如此沉稳老练,思虑周密,实属难能可贵。” “六安城交给你来守,为父就放心了。” 吕布微微点头,脸上掠起赞许的意味。 孙权忙一拱手,慨然道: “多谢父亲信任,父亲放心,若是大耳贼胆敢来犯,儿赌上这条性命,必保得六安不失!” 吕布面露几分笑意,对孙权的表态,显然很是满意。 接着却又摆了摆手,安慰孙权道: “权儿你有这番决心,为父自然是安心。” “不过你也不必太过紧张,大耳贼若想攻我寿春,多半会出合肥,走淝水这一路北上。” “介时为父会亲率大军,往成德城去阻挡大耳贼,你六安城所在的沘水一路,多半不会受什么威胁。” 孙权眼珠转了一转,嘴角掠过一抹不易觉察的诡笑。 “刘备不来攻六安最好不过,正好让吕布和刘备在成德死战,我才好保存实力,坐山观虎斗。” “等二人杀到两败俱伤之时,我才有机会从中渔利呀…” 孙权心中思绪飞转,面上却拱手恭维道: “父亲慧眼如炬,对大耳贼了如指掌,有父亲坐镇成德,纵然那大耳贼尽起荆州江东之兵来,定然也要折戟城下!” 孙权马屁拍的吕布舒服,不禁哈哈一笑,欣然道: “仲谋你放心吧,只要你能真心为为父而战,咱们父子齐心,定能击退大耳贼,守住淮南。” “将来为父转守为攻,反攻江东之时,必会为你杀了那刘备和萧方,为你大哥孙策,为你孙氏一族报仇雪恨!” 孙权嘴角暗撇,自然知道吕布这是给自己画大饼。 虽心知肚明,面上却是佯装欣喜,忙又是起身参拜,对吕布大表了一番感恩。 “近来细作频繁回报,刘备正集结兵马屯集粮草,随时有渡江来犯的可能。” “仲谋,你就速回六安,早做准备吧。” 吕布下了逐客令。 孙权正要起身拜别时。 一直沉默的陈宫,却忽然沉声道: “依常理,温侯御敌之策,乃是合情合理。” “可温侯想过没有,那萧方鬼谋多端,最善的就是出奇制胜。” “倘若他使声东击西之计,以主力佯攻成德城,以吸引温侯率主军拒挡,却分奇兵走沘水奔袭六安,又当如何应对?” 吕布和孙权身形一震,脸色蓦然一变。 吕布微微一怔后,却又不以然道: “若果真如此,刘备分兵,本侯也分兵去增援六安便是。” 陈宫却眉头深锁,摇头道: “成德与六安之间,相隔百余里之遥,除非温侯提前判定刘备奇袭六安的情报,否则根本来不及向六安派出援兵!” 吕布语塞,眉头渐渐凝成了一字宽。 “公台顾虑的甚是啊,如何能提前探知刘备分兵偷袭六安,确实是个难题…” 吕布指尖敲击着案几,脸上蒙上了一层阴影。 孙权同样眉头紧锁,眼中闪烁起了担忧之色。 气氛变的凝重起来。 一片沉默中,陪坐孙权身边的吕蒙却缓缓起身,拱手朗声道: “温侯,末将有一策,可提前探知刘备是否将偷袭我六安城!” (本章完) 第219章 用烽火台插个眼!想强娶大乔平息谣言?萧方:得关云长出马了! 吕布也好,陈宫也罢,众人惊奇的目光,落在了吕蒙身上。 连陈宫都为之头之事,孙权身边这么一个无名小卒,竟然敢自称有办法? “你是何人?” 吕布语气冷淡,毫不掩饰对吕蒙的轻视。 孙权忙是一拱手,笑呵呵道: “父亲,他姓吕名蒙字子明,乃是孩儿身边心腹武将。” 吕蒙? 吕布眼珠转了几转,搜寻了半天记忆,想不出江东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回头看了陈宫一眼,陈宫亦是微微摇头,对这个吕蒙显然也是一无所知。 “你一个无名小卒,何敢口出狂言,竟敢自称能提前探知大耳贼偷袭六安?” 吕布脸色板了起来,言语中已透出不满。 孙权手心捏了把汗,目光暗暗瞟向了吕蒙。 吕蒙却从容不迫,朗声道: “刘备若分兵偷袭六安,其军必会经由金陵溯江西进,再由皖口北上。” “所以我们首要之事,乃是在江东乃至金陵广派细作,严密监视每一支敌军,以及每一名敌将的动向。” “而敌军入皖口后,必会沿沘水北上,直扑我六安城。” “仲谋将军则可动用数千民夫,于六安以南沘水两岸,每隔十里设置一座烽火台,每座烽火台内安设十余名士卒,一直修筑到百里之外。” “烽火台居高临下,又位于沘水两岸,可清清楚楚监视沘水下游情况,一旦发现有大股敌军北上,即刻便将烽火台点燃。” “那么不到半个时辰,我六安城就能够得到示警,仲谋将军可迅速关闭城门,并派轻骑快马加鞭成德城向温侯求援。” “如此一来,温侯有足够时间,派精兵增援我六安等。” “待敌军兵临城下之时,我们早已援军抵达,严阵以待,敌军就只有不战而退也。” 吕蒙在地图上比划讲解,将自己的计策从容不迫的道了出来。 吕布原本是没正眼瞧吕蒙,口中呷着温酒,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但听着听着不由转头盯向了地图,手中酒杯也放了下眼,眯起的眼睛渐渐瞪大。 一旁陈宫,紧皱眉头渐也松展,眼眸中透出一丝奇色。 “温侯,仲谋将军,这就是末将的办法。” “此计可不可行,还请温侯决断。” 吕蒙向吕布一拱手,神色自信淡然的正视着吕布。 “公台,你怎么看?” 吕布问向了陈宫,眼神中已是按捺不住的惊喜。 陈宫捋着细髯,脸上浮现刮目相看之色,点头赞道: “这烽火台之策,确实可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轻松防住刘备偷袭六安。” “能想出这等神来之笔,温侯,这个吕子明智计非同小可呀。” 陈宫都如此称赞了,此计自然万无一失。 “啪!” 吕布一拍案几,哈哈大笑: “仲谋啊仲谋,没想到伱麾下,还有这等厉害的人物,当真是给为父一个大大的惊喜啊!” “好好好,就依这吕…吕什么明之计,你速回六安,即刻抢筑烽火台!” 孙权长松一口气,脸上亦满是惊喜,显然也没料到吕蒙竟能想出这等手段。 于是脸上堆起笑意,忙是拱手应道: “父亲放心,儿七日之内必将烽火台修好,若刘备果真偷袭六安,儿必叫他的奸计无处遁形!” 当下这对父子,便定下了烽火台之策。 吕布又给孙权画了一番大饼,方才打发了孙权离去。 孙权这才依依不舍,与吕布拜别。 吕布为显示对孙权的重视,亲自将孙权送至了府门外,目送他上了马车。 “温侯,恕宫直言。” “这孙仲谋年纪轻轻却城府极深,他曾为江东之主的身份,又怎会甘心屈居于人下?” “依宫之见,他前来投奔温侯,无非是走投无路之下,想借温侯的力量收复江东,重做一方之主。” “且他身边竟有吕蒙这等奇谋之士,若是放任他招揽旧部,将来只怕会尾大不吊,恐为隐患呀。” 陈宫压低声音,语重心长的提醒道。 吕布却冷冷一笑,嘴角扬起一抹不屑之意。 “公台,你当真以为,本侯会像袁术那般愚蠢,不知道孙权这小子藏着什么坏心思,不懂得提防着他么?” “本侯若不防着他,又怎会安排宋宪去六安,‘辅佐’他守城呢?” 吕布斜瞟了陈宫一眼,眼神别有意味。 陈宫蓦然想起此事,眼中忧色方散,笑道: “原来温侯心如明镜,早知孙权心术不正,安排宋宪去六安,只为监视孙权之用。” “温侯有这等深谋远虑,宫就放心了。” 吕布目光望着远去的孙权马车,自负的冷笑之中,又闪过几分森冷寒芒。 “吾认这碧眼儿为义子,只为借他孙氏之名招揽他孙家旧部,助吾抵挡大耳贼。” “待将来击退大耳贼,吾渡江南下收取江东之时,就是本侯卸磨杀驴,送他上路之日!” 吕布身上弥散出的杀意,令陈宫身形一凛。 十几步外的马车上。 孙权正拍着吕蒙肩膀,笑赞道: “子明啊,你今天当真是给我长脸了,你这烽火台一修,吾便可高枕无忧,无惧大耳贼偷袭六安了。” 吕蒙脸上掠过些许得意,冷笑道: “咱们这烽火台一筑,大耳贼说不定就会知难而退,反倒放弃了偷袭我六安的图谋,转而去全力攻打成德。” “以吕布的实力,守住成德,与刘备僵持不下当不成问题。” “主公正好趁他二人对峙之际,尽可能的招揽旧部,积蓄实力,以待将来肆机而动!” 孙权深以为然,当即交待吕蒙,亲自主持烽火台的修筑。 正说话间,马车猛的颠簸了一下。 孙权未痊愈的伤处被牵动,不由痛到微微皱眉,暗暗龇牙。 这痛楚,猛然也提醒了他。 于是便掀开车帘,将护送在侧的周泰召至了近前。 “幼平,吾令你打探的那乔公长女的消息,你可打探得如何了?” 孙权压低声音问道。 “回禀主公,泰只打听到,那乔公长女随其母赵氏,现下就隐居于寿春城中。” “至于具体住所在哪里,末将却还未打听到。” 孙权眉头微皱,便叮嘱道: “你留一队得力的人马在寿春,尽快将赵氏和那大乔找到,送往六安见我。” 周泰忙是领命,却又茫然道: “主公,恕泰冒昧问一句,主公寻找这乔家千金做什么?” 孙权干咳了一声,淡淡道: “自然是娶其为妻,平息外面那些谣言!” 此言一出,周泰和吕蒙皆是吃了一惊。 那一箭之伤,可是令他失去了延续血脉的能力,你娶妻又有何用? 周泰一头雾水。 吕蒙眼珠转了一转后,却蓦然间省悟,明白了孙权的用意。 孙权身体残缺的消息,他二人虽极力隐瞒,却终究纸包不住火,难免会走漏风声。 六安城里就有“谣言”,说他们孙将军在海盐逃亡时,被射成了“阉人”,士卒们私下议论,将领们暗自担心,不免会动摇了军心。 孙权此时娶妻,正是要用实际行动,来打破谣言,证明自己的完好无缺。 “主公的用意蒙明白,只是蒙听闻,这位乔公长女,乃是当初伯符将军想求娶之人,为何主公偏偏要…” 吕蒙问到一半才意识到失言,忙又咽了回去。 孙权也不解释,只令周泰依令照办便是。 周泰不敢再多问,只得领命。 马车继续颠簸而行,孙权只得咬牙强忍着痛不作声,眼眸中却悄然闪过几分恨意。 “大哥,若非是你刚愎自用,江东焉能失陷,我又焉会为大耳贼所害,落了个身体残缺。” “这是你欠我的,那我就娶了你想娶的女人,就当是你对我的补偿吧…” 孙权心中思绪翻转,眼中掠过一抹报复的眼神。 … 金陵城,左将军府。 刘备与萧方庞统几人,正围着地图,商议着收取淮南的具体细节。 “启禀主公,淮南细作有最新情报送到!” 陈到匆匆入内,手捧着一道帛书。 “这里没外人,叔至念吧。” 刘备目光未离地图,扬了扬手。 “细作回报,近日孙权强征民夫,于六安以南,沘水沿岸每隔十里,设置了一座烽火台,不知意欲何为!” 烽火台! 听得这三个字,萧方眼眸一动,瞬间已想到了什么。 “烽火台?” “这无缘无故,孙权忽然间修这么多烽火台,这是有何用意?” 老刘却一脸茫然,目光望向了众谋士。 陆逊和鲁肃彼此对视,眼神同样困惑,一时未能想出其中玄机。 诸葛亮和庞统二人,略一沉吟后,却蓦然省悟。 “主公,孙权修筑这烽火台,必是防范我军声东击西,沿沘水奔袭他六安城!” 庞统一语道破,手指着地图道: “我军若奔袭六安,必由皖口北上,沿沘水向北进军。” “孙权于沘水沿岸设烽火台,一旦发现我军踪迹,便能点燃烽火,不消半个时辰六安城就能得到示警。” “如此,他便能及时关闭城门严阵以待,并向成德的吕布求援,吕布便有足够时间,及时将援军派往六安增防!” 庞统点破了孙权动机,不禁皱眉道: “孙权竟能想出这等手段,来防范我军奇袭六安,看来他麾下必有智谋之士!” 刘备恍然大悟,这才明白了孙权修这烽火台的用意。 “为孙权献此计者,必是那吕蒙了!” 刘备语气笃定,却捋着细髯道: “不得不说,这一招烽火台之策,还确实是神来之笔。” “若不能破解这烽火台,士元你这奇袭六安之计,只怕会功亏一篑呀。” 刘备脸上蒙上了一层阴影,目光看向庞统,想看他有何破解之策。 庞统眉头深锁,沉思不语,一时片刻间却未能想出良策。 诸葛亮,鲁肃等人,亦是冥思苦想,短时间内却想不出破解之策。 “这烽火台之策,确实是一步妙棋,不过要破解这步棋,倒也不难。” 一道不以为然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众人惊喜的目光,齐聚在了萧方身上。 刘备精神大振,忙问道:“军师有何良策,可破这烽火台?” 萧方羽扇轻摇,眼神别有深意的笑道: “主公,恐怕咱们得劳烦云长将军出马,来破这吕蒙的烽火台之策了。” 第220章 对付阴毒小人,就要以毒攻毒!阿亮,你该独挡一面了! 关羽来破吕蒙烽火台? 老刘眼神茫然,一时未能听懂萧方的言外弦音。 其余众人多也是一头雾水。 关羽乃武将之首,又是刘备的义弟,可以说是众将之中,他最信任也最有能力的一个。 故这些年老刘取荆州下江东,关羽一直都肩负着坐镇后方的重任。 现下关羽便统军万余,坐镇于襄阳,担负镇守荆州的职责。 老刘身边现下猛将众多,用谁不好去破六安,为何偏偏要调动千里之外的关羽? 老刘和众人也是不明白。 “吕布孙权的细作,定然密布于江东,时刻监视我军诸将及各部动向。” “一旦我们有大规模兵马调动,势必会引起吕布和孙权的警觉,提前有所防范。” “军师的意思,莫非是不动江东兵马,而令关将军率襄阳镇军,以押送粮草为掩护从荆州方向顺流东下。” “如此则能瞒过吕布耳目,由皖口突然北上进入沘水,奔袭六安?” 一片茫然中,庞统眼眸一亮,最先猜到了萧方深意。 萧方一笑,微微点头赞许。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明白了萧方话外弦音之意。 刘备眼中精光闪过,亦是明悟。 关羽的襄阳镇守,主要是为了防范北面的曹操,一旦魏延的南阳防线失守,至少还有足够兵力拒守汉水天险。 但现下袁绍一统河北,挥师南下在即,曹操正全力备战迎击袁绍,南阳也好淮南也罢,皆已无心也无力再染指。 荆州北面的威胁就此解除,关羽那一万镇军,确实也可以动一动了。 “嗯,军师所言极是,令云长从上游奔袭六安,确实能瞒过吕布耳目,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刘备先是点头称是,却话锋一转: “可令调云长奔袭六安,就算是能瞒过吕布在江东的细作耳目,却还有沘水烽火台这一关要过!” “军师适才说,令云长去破吕蒙的烽火台,这又是何意?” 刘备这么一提醒,众人立时回过味来,纷纷再看向了萧方。 扯了这么远,大家伙险些忘了,适才可是正在讨论着,如何破解这烽火台之策。 这才是袭取六安,杀孙权一个措手不及的关键所在。 萧方并未直接回答,而是令许褚拿来纸笔,在众人猜测狐疑的目光下,提笔写下了一书。 尔后萧方将这道书信,递于了刘备: “主公可将这白衣渡江之计,即刻送往襄阳给云长将军,叫他依计行事,自可破了烽火台,直取六安!” 白衣渡江之计? 刘备手捧着那道书信,眼中满是新奇。 “白衣者,布衣也。” “主公虽说现下跟吕布,正是隔江对峙,互为死敌,但江东与淮南的商贾生意往来,却并没有因此而断绝。” “六安乃庐江郡曾经郡治,商贾们经由沘水入长江,与江东进行商货转运,乃是稀松平常之事。” “有生意往来的地方,商贾们被沿途的士卒敲诈索贿,自然也如家常便饭,不值一提。” “方这一计,便是叫云长将军派一队先锋军,将战船换成商船,将士卒藏于船舱之中,打着商贾旗号堂而皇之的由沘水北上,堂堂正正前往六安。” “沿途经过烽火台时,便可以靠岸过夜为名靠过烽火台,介时台上守卒定然不许。” “这也简单,只要拿出足够的钱来贿送守台士卒,再送他们几坛好酒,他们见钱眼开,自然便会默许了我们的船靠岸。” “然后就好办了,待这些守卒喝到酩酊大醉之时,我船舱中的士卒突然发难,必可轻松将守卒扫除,将烽火台控制。” “如此循环往复,一路北上,用同样的手段,将孙权沿途的烽火台便能尽数拔除。” “这烽火台一失,孙权便成了瞎子,云长将军率主力随后长驱直入,还怕不能出其不意杀到六安城下么?” “介时再以举火为号,令城中事先安排下的内应举事,里应外合,拿下六安易如反掌也!” 萧方不紧不慢,将信中这白衣渡江之计,尽数也道与了在场众谋臣武将。 府堂内一片静寂。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眼中惊喜之色渐渐涌现。 下一刻,府堂内一片沸腾。 “白衣渡江,白衣渡江…” “这烽火台本就是非常之策,萧军师此计,乃是以毒攻毒,以非常之计对付非常手段!” “妙啊,实在是妙极!” 庞统是拍案叫绝,不禁对萧方一拱手,赞叹道: “萧军师的神机妙算,果然是冠绝天下,当真不负谋圣之名。” “能让统信服之人,天下间寥寥无几,萧军师便是其一!” 纵使庞统心高气傲,眼睛长了在了头顶上,此刻也不禁对萧方是由衷的折服。 “景略你用计,素来是不拘泥于常理。” “这道白衣渡江之计,当真是一出天马行空的妙计!” 刘备捧着那道书信,如获至宝一般,口中慨叹不已。 烽火台的障碍,就此解除,所有人脸上的阴云,就此为之驱散。 “主公,姐夫,这白衣渡江之计虽是精妙,但亮担心,以云长将军的性情,恐怕不屑于用呀。” 诸葛亮却忽然出言提醒道。 刘备脸上笑意顿时一收,为诸葛亮所提醒。 自家义弟的性情,他自然再了解不过。 关羽的心高气傲,与庞统的心高气傲,还是大有不同。 后者仅仅只是自负于自己的才智,至于自己所出的计谋,究竟是堂堂正正,还是阴谋诡计却无所谓。 关羽的心高气傲则不同,你让他攻城掠地,上阵杀敌,他自然是毫不含糊。 但你让他伪装成商贾,以金钱贿赂这种有些不太光彩的手段,来破解孙权的烽火台,恐怕关羽就要不屑于为之了。 “军师,阿亮提醒的是。” “备了解云长,以他的性情,让他去实施这白衣渡江之计,只怕是有些为难云长了。” “再者此计,确实也有些…” 刘备面色也为难起来。 萧方却淡淡一笑。 “这就像主公施行仁义,也要分人,而不能滥用。” “难道对袁术吕布之流,也要仁义相待不成?” “这白衣渡江之计,确实不太光彩,但这不光彩之计,也要分清是对谁用。” “孙权在江东时先弃孙策而逃,出逃海上时又洗劫抢掠海盐百姓,逃至淮南之时,又认了吕布这四姓家奴为义父!” “如此种种卑劣行径,用不仁不义,厚颜无耻来形容他,都算是便宜了他。” “对待这样一个不择手段,毫无廉耻的小人,任何手段都不为过,还需要顾虑光彩不光彩吗?” “对付如此阴毒小人,就要以毒攻毒!” “云长将军确是骄傲之人,但却绝非不明事理,沽名钓誉的迂腐虚伪之人!” “主公只需派人将此计送往襄阳,向云长将军陈明利害,再将孙权种种卑劣行径说明,方相信云长将军必定知道该怎么做。” 萧方的态度很明确: 对付君子,咱们自有对付君子的手段,对付小人,则要用对付小人的手段。 这一席话,听得刘备眼前是豁然开朗。 “景略言之有理,倒是备迂腐了。” “确如景略所说,这白衣渡江之计,对付孙权这等卑劣小人,可以说最合适不过。” “云长素来嫉恶如仇,得知孙权种种恶行之后,必定不会被束缚住手脚!” 刘备重重点头,眼中阴云尽散,欣然问道: “不知景略军师以为,派何人前往襄阳,送这白衣渡江之计给云长合适?” 萧方略一沉吟后,羽扇一指诸葛亮: “方以为,派阿亮往襄阳送此计。” “况且云长将军若率军东进,襄阳城还要有人来镇守,以阿亮现下的能力和资历,接替云长将军镇守襄阳最合适不过。” 多年已过,诸葛亮已不再是当年那个,随萧方往徐州忽悠老刘夺荆州的青涩少年。 历经多年成长与成练,他虽还未达到卧龙的境界,但谋略智计也好,治政治军能力也罢,皆已称得上是大成。 何况他年纪虽轻,但在刘备集团之中,已经算是老资历了,主持襄阳大局也足以服众。 “军师言之有理,由阿亮去接替云长镇守襄阳,确实是再合适不过。” “好,一切就依军师之计行事。” 老刘欣然点头,尔后笑望向诸葛亮: “阿亮,镇守襄阳乃至荆州这份重担,伱可敢一肩挑起吗?” 诸葛亮心头一震。 襄阳城荆州治所,更是刘备的根本所在,若老刘是帝王的话,襄阳便等同于都城。 镇守都城,这是何等的信任与重用。 诸葛亮自然知道,萧方这一举荐,不光是对他能力的认可,同样又是对他的一种历练。 深吸一口气后,诸葛亮遂慨然道: “若主公信得过亮,亮自有信心担此重任,绝不负主公和姐夫的期望。” 当下诸葛亮便携了白衣渡江之计,带着刘备的手令拜别而去,前往襄阳。 奇袭六安之计,就此定下。 老刘心中一块大石头就此落地,便又问道: “景略呀,江东也安抚的差不多了,速破淮南的方略也已定下,以你之见,咱们何时发兵渡江?” 萧方目光望向了堂外,望向了北面方向。 “我们攻取淮南,自然要挑在曹操无半分余力插手之时。” “袁绍大军由邺城开拔之时,就是主公挥师渡江,向吕布开战之日!” 第221章 死前我要一统天下!小县令竟成南方霸主?袁绍:他怎么做到的? 邺城,州府。 金碧辉煌的正堂之内,河北谋臣武将,云集于堂内。 高阶之上,一位身长貌伟,举手投足间散发着贵气的朱衣男子,正正襟危坐。 “河北四州终入吾囊中,该是收拾那曹阿瞒的时候了…” 袁绍缓缓开口,平静淡漠的语气中,却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霸道之意。 大堂之内,所有人立时安静下来,一双双仰望的目光,齐齐望向了袁绍。 那些眼神多为敬畏,甚至有顶礼膜拜之意,仿佛那高坐上位的不是大汉朝的大将军,而是已握有四海的天子。 “曹贼劫持天下于许昌,独断专横,擅乱朝政,其篡汉谋逆之心天下人皆知!” “老夫身为大汉臣子,世受皇恩,讨贼诛逆,匡扶朝纲,乃是老夫义不容辞之责!” “如今公孙逆贼已覆灭,四州已平,河北已定,老夫意欲尽起河北之兵,率我四州义士南渡黄河,诛杀汉贼曹操,迎奉天子还于旧都!” “尔等可愿追随老夫,成就匡扶汉室的盖世之功?” 袁绍语气低沉,如洪钟嗡鸣,回荡府堂之内。 阶下的众谋臣武将,瞬间被点燃了热血,一片兴奋沸腾。 “图愿追随主公,讨灭曹贼,迎奉天子还于旧都!” 郭图第一个跳了出来,慨然回应。 紧接着,许攸,辛评,荀谌,淳于琼等谋臣武将们,轰然出列,纷纷慨然响应。 率先表态的这些人,自然多以汝南颍川籍的谋士为主。 这一天,他们等的太久了。 这帮人跟着袁绍来到冀州,无日无夜不想随着袁绍打过黄河,打回他们的家乡,收复汝南颍川。 因为他们知道,作为一帮外州人,眼下是风光,在权势上对河北士人形成了压制。 但他们的家乡,毕竟身在汝颍,在曹操的地盘上。 没有家族在背后支持,他们这帮汝颍士人,就是无根之水,早晚都会被河北士人反压回去,权势风光不再。 如今袁绍一统河北,决意挥师南下夺取河南诸州,郭图等汝颍谋士们,自然是求之不得,最为积极。 相反,沮授等一众河北籍谋士,态度则要冷淡得多,慷慨响应者寥寥无几。 “主公与公孙瓒连年征战,今河北虽已平定,却百姓穷困疲惫,仓库积余无多,人心皆思安定。” “丰以为,与其仓促挥师南下曹贼,不如致力于恢复农桑,休养将士。” “假以数年时间的休养生息,待兵精粮足之时,主公再率军进驻黎阳,一步步经营黄河以南。” “介时我大军威压黄河,诱使曹操以主力隔河拒守,却分精骑抄掠敌境,使敌不得安宁。” “如此不出三年,河南诸州必土崩瓦解,主公便可安坐而定天下也!” 田丰站了出来,滔滔不绝的讲了一堆大道理,明确表示反对即刻讨伐曹操。 袁绍捋着细髯,眉头微微皱起。 “田元皓所言极是,授也以为此时出兵,实是操之过急。” “主公大可如元皓所言,先以恢复农桑,休养士卒,打造兵甲为重。” “以我河北四州之富饶,不出三年,定可养出三十万精兵。” “介时主公三十万大军进驻黎阳,饮马黄河,或许不消一兵一卒过河,曹贼便畏服于主公兵威,献土归纳。” “主公岂不是不战而定天下?” 沮授也站了出来,附合田丰,反对袁绍挥师南下。 二人皆是河北士人领袖,他二人带头反对挥师南下,自然是代表了大多数河北派的立场。 袁绍眉头越凝越深,依旧是一言不发。 郭图等汝颍谋士们,顿时便炸开了锅,纷纷出言,反驳田丰沮授等河北谋士。 两派谋士们,在这大堂之中争执了起来,吵到不可开胶。 “都听我说!” 一直不吭声的许攸,突然一声大吼,打断了众人的争执。 众人皆是一震,不由自主的闭上了嘴,目光齐望向了许攸。 许攸起身上前,向着袁绍一揖,正色道: “主公从入主冀州以来,足足与公孙瓒打了快八年,方才将其讨灭,拿下了河北。” “如今曹操之强,还在公孙瓒之上,就算我们即刻发兵南下,讨灭曹操要用多少年,还尚未可知。” “若如田元皓和沮公与所说,主公不趁着击灭公孙瓒之威,挥师南下灭曹,却去致力恢复什么农桑,灭曹更不知要拖到猴年马月。” “人生苦短,又有多少个八年,可供虚度呢?” 许攸这一番话,也不谈灭曹的具体战略,重点放在了灭曹所耗的时间上。 他显然比郭图等人,对袁绍的心理揣摩的更加透彻。 袁绍最大的软肋就是年龄。 细细一算,袁绍今已年近五旬,说难听点就是一只脚已经踏进了棺材,不知道哪一天就会撒手而去。 对袁绍来说,他现在就是在与死神赛跑,余生所求就是在大限之前一统天下。 退而求其次,至少也得灭曹,一统北方,为他的继承者一统天下奠定基础。 那么所有的战略,就必须服务于这个大前提之下,否则便对袁绍无用。 许攸正是抓准了袁绍这般心思,所以才委婉的提醒暗示袁绍: 主公你已经是半截身子要入土的人了,别听田丰沮授那帮人忽悠,争分夺秒的赶紧发兵南下吧,别给自己留下遗憾。 果然。 许攸一席话,仿佛触动了袁绍敏感的神经,令其心头陡然一震。 “砰!” 袁绍一掌拍在了案几上,沉声道: “许子远言之有理,老夫今日才荡灭公孙瓒,令幽州士民受了他整整八年的祸害,岂能让河南士民,再受曹贼八年压迫!” “老夫心意已决,克日挥师南下,吊民伐罪,讨灭曹贼,迎奉天子还于旧都!” 霸道决厉,不容有丝毫置疑。 许攸,郭图等汝颍士人,心中窃喜,纷纷大赞袁绍英明。 田丰和沮授等河北谋士,眼见袁绍如此决然,亦不敢再触其逆鳞,皆不敢再劝。 袁绍压服了反对之声,脸色方才缓和,便叫众谋士献计献策,拟定出一个具体的灭曹方略。 许攸等汝颍谋士,自然是大为积极,争相的献计。 众人所献战略大同小异,无非是袁绍亲统二十万大军,由邺城南下进驻黎阳,经由白马或延津兵渡黄河。 尔后大军长驱南下,兵锋直指许都,逼迫曹操与其进行战略决战,进而一举歼灭曹军主力。 随后拿下许都,尊奉天子,中原诸州传檄可定! 袁绍捋着半白细髯,不住的微微点头,显示着众谋士的方略,与他心中构想大致相同。 “主公,授以为主公当兵分两路南下!” “一路为主力,由主公亲自统帅,兵锋直指许都。” “另一路偏师,当从青州南下,攻略徐州,进而饮马淮水!” 沮授见劝不动袁绍,便只得改变立场,为袁绍南征献计。 只是这条计策,却与许攸等众人的计策有所不同。 他要在攻取许都的同时,还要拿下徐州! “公与啊,分兵攻取徐州,就多此一举了吧。” “只要我们集中全力,歼灭曹阿瞒的主力,趁势拿下许都,莫说徐州,兖州豫州以及司州,不皆是传檄而定?” “既然如此,何必非要分兵?” 许攸嗤之以鼻,以讽刺的口吻,当场将沮授的战略反怼了回去。 袁绍也端起汤茶,眯起眼睛呷了起来,对沮授的献计似乎不以为然。 沮授却神色肃然道: “许子远,是你目光短浅了,我这分兵之策不是为对付曹操,而是为对付刘备!” 刘备? 这一个名字出口,许攸不由一愣。 其余众谋士,也是神色茫然。 袁绍茶碗悬在半空,眯起的眼眸微微睁开,同样困惑的目光射向了沮授。 显然他们未能想明白,原本大家正商量着如何讨灭曹操,你沮授怎么突然间就扯到了刘备? “刘备那织席贩履之徒,与我们还隔着曹贼,要收拾他也得灭了曹贼之后。” “沮公与,我不明白伱是什么意思?” 许攸摇了摇头,一头的雾水。 沮授不作声,喝令亲卫将地图拿来,铺展在大堂之上。 “主公请看,据我细作消息,刘备已灭孙策,将江东收入囊中。” “今他主力集结于江东,分明有渡江北上,讨灭吕布,收取淮南的意图。” “倘若使其先一步拿下淮南,必会趁着我军与曹贼对峙之机,继续北上收取许都以东,徐州兖州诸郡。” “介时岂不成了我军与曹贼血战,却让刘备坐收渔翁之利?” “且刘备若拿下徐州兖州,向西直扑许都,可插手主公与曹贼决战,向北则能趁势攻取青州,甚至是渡河杀入冀州,威胁我大后方!” “这么一个巨大的威胁,主公岂能坐视不顾?” 沮授解释过原由后,拱手道: “所以授才要请主公分兵两路,先一步拿到徐州,至少可将刘备压制于淮水以南,使其无法北上坐收渔利!” 听得沮授的分析,袁绍终于警惕起来,起身走下阶来,负手立于了地图前。 “刘备,刘备…” 袁绍念着那个名字,眼眸中渐渐浮现出几分迷茫。 回想当初,他统帅天下诸侯会盟,讨伐董卓之时,那织席贩履之徒,还是一个连中军大帐都不配有座次的小小县令。 如今这八年以来,自己专心于讨灭公孙瓒,不想回头一看,当初那个小小县令,如今摇身一变,竟然连灭刘表孙策,诛杀自己的弟弟袁术,成了雄踞江南半壁的一方霸主! “一个织席贩履之徒,短短数载竟能异军突起到如此地步,这个刘备,确实让老夫有些刮目相看呢…” 袁绍捋着细髯微微点头,言语中虽有赞许意思,神情气势却依旧有种居高临下之意。 沮授则一拱手,正色道: “刘备虽出身寒微,却颇有雄才伟略,虽是逊于主公,却足可与那曹操相提并论。” “但刘备所以能迅速崛起,从败逃徐州到雄踞江南半壁,关键却在于那萧方的辅佐。” “此人神机妙算,鬼谋多智,号称张良再世,谋圣临凡!” “刘备正是凭借此人的算无遗策,方能有今日之成就!” 萧方! 听得这个名字,袁绍半开半阖的眼睛,终于彻底睁开。 第222章 刘备得如此奇人,为何不早报?临终托孤!老刘:北上,攻取淮南! 萧方这个名字,早已名动天下,袁绍怎么会不知。 其实早在数年之前,刘备攻破襄阳之后,萧方这个名字就已经进入了他的视野。 因为袁绍极是好奇,前脚才失了徐州,如丧家之犬灰溜溜逃往南阳的刘备,怎么转眼间就能强到如此离谱地步。 于是一道道情报送上案头,终于让他确认,是一个叫萧方的荆州寒士,为刘备出谋划策,助其连战连胜打下襄阳。 一个此前从未听过声名之人,又是一位寒士,袁绍的好奇心很快就变成了不以为然。 “寒门之中,怎可能有这等奇人,必是情报有误,再探!” 袁绍便以这样一句评价,将萧方这个名字,从他的脑子里给踢了出去。 于是其后数年,关于萧方的种种情报,便被压了下来,无人再呈报于袁绍。 直到此时,当此袁绍要挥师南下,有可能要与刘备交锋之时,素来刚正的沮授,才不得不再提萧方,提醒袁绍要重视起来。 “这个萧方,老夫多年前似乎听到过其名。” “老夫记得,此人不过一介寒士,竟有公与你所说那般了得?” 袁绍眼语神情间,还是充满了质疑意味。 沮授也是早有准备,将那些被压下的关于萧方的情报,叫人全部搬了出来,重新呈给了袁绍。 袁绍迟疑了一下,还是一一拿起翻看。 这一道道情报,除襄阳之战外,萧方辅佐刘备夺江陵,破江夏,鄂山大破孙策,奇袭柴桑…直至金陵伏杀孙策,种种奇谋妙计都一一呈报。 袁绍眼眸渐渐瞪大,脸上的质疑逐渐转变成了惊异,直到最后长长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区区一介寒士,竟有如此神机妙算之能?” “刘备败走徐州之时,竟得了这般一位奇人?” 袁绍猛的合上情报,抬起头来,难以置信的看向了沮授。 沮授默不作声。 “砰!” 袁绍一拍案几,惊色变为怒色,质问道: “刘备竟然得了如此奇人,尔等为何不早向老夫禀报?” 众谋士们彼此对视,皆是一脸无辜无奈。 当初刘备破襄阳之时,咱们可是把细作的情报呈过给你,内中明确提到了萧方的存在,是你说寒门中不可能出如此人物,说情报有误。 伱都放出这样的定论了,那我们再把关于萧方的情报呈给你,那岂不是打你这个主公的脸么? 既然如此,只有把这情报压下了呗。 现下你袁绍却又怪我们不及时禀报,这不是欲加之罪么… “咳咳,关于这个萧方,图也有所耳闻。” “此人确实是智计了得,但如公与所说,什么谋圣再世,图觉得就有些夸大其词了。” “毕竟荆州远在千里之外,关于那萧方的情报几分假几分真尚未可知,这般无法确定的消息,我等自然不敢轻易呈献于主公。” 郭图不得不站出来,讪讪笑着为自己开脱,毕竟他是负责袁军情报搜集。 这番开脱之词,某种程度上也说在了袁绍的心坎上,正也符合他对寒门的刻板印像。 袁绍脸上的惊怒,果然缓和了下来。 “纵然关于萧方的情报有夸大其词在内,然现下刘备攻取江东,磨刀霍霍向淮南却是事实。” “正如公与所说,倘若使刘备先一步拿下淮南,趁着主公与曹操决战之机,北上夺取徐州兖州,坐收渔翁之利,乃至威胁我冀州后方,又当如何是好?” “那刘备能从一织席贩履之徒,短短数载坐拥江南半壁,成了一方霸主,可见其确乃雄才大略!” “对于这刘备,主公万不可轻视才是。” 田丰也再次发声,附合赞同沮授的判断。 袁绍重新起身,来到了地图前,负手而立沉吟不语。 思索权衡半晌后,眼中再次透出决然之色。 “公与言之有理,这刘备确实不可放任不管。” “就依你之计,兵分两路,挥师南下。” “西路由老夫亲自统领,率十六万步骑主力,由黎阳过黄河,直扑许昌,讨灭曹贼!” “东路令显思率四万精兵,由青州过河,攻取徐州及兖州东南诸郡国,务必将刘备压制于淮水一线。” “待老夫破了曹操,攻下了许昌,再挥师南下,会合显思收拾刘备!” 袁绍一挥手,以平静却不失霸道的语气,宣布了南征方略。 众谋臣武将,纷纷起身,轰然领命。 袁绍踏过脚下地图,一步步走到堂门之外,负手而立,志在必得的目光望向南方。 “上天留给老夫的时间不多了,老夫定要在有生之年,一统天下,扫灭群贼!” “曹操,刘备,你们是阉丑遗宦也好,织席贩履也罢,谁都别想挡我的路!” … 金陵,乔府。 “霜儿,那萧军师到了没有~~” 病榻之上,乔玄气若游丝的向女儿问道。 “女儿已派了人去请,只是那萧军师军务繁忙,孩儿也不敢确定他会来。” 小乔秀眉紧蹙,看着父亲病体垂危的样子,眸中已噙起了泪光。 乔玄看着女儿流泪,枯瘦的脸上勉强挤出几分笑意,宽慰道: “当初柴桑之时,为父本已是该死之人,幸得遇上了那萧军师出手相救,才能让为父又多活了这么久,为父已是知足了!” “现下为父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为父去了之后,你孤苦伶丁一人,又是一个女儿家无人顾照。” “还有就是你母亲和你姐姐,自从当年失散后,至今不得音讯,生死不明,唉~~” 听着乔玄的安慰之词,小乔眼中强抑的泪水,反倒是止不住的滑落下来。 乔玄正待再安慰时,身后脚步声响起,却是萧方已闻讯赶了过来。 “父亲,萧军师当真来了~~” 小乔没想到萧方百忙之中竟会赶来,满是泪珠的俏脸上涌现感激,忙是起身向萧方见礼。 乔玄见萧方到了,也仿佛回光返照一般,竟是挣扎着坐了起来。 “乔公快快躺下!” 萧方一步上前,将乔玄按住,顺手便想要为他把脉诊视一番。 乔玄却摇了摇头,苦笑道: “这脉就不必把了,萧军师医术超凡,自然知道老朽大限已至,神仙也难再救回。” “当初得萧军师救治,老朽能多活了这么久,已经是知足,现下也是该走的时候了。” 萧方微微一怔,旋即明白了乔玄之意,只得一声轻叹。 看着病体垂危的乔玄,他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的话。 “萧军师啊,老朽命在旦昔,今日请萧军师前来,乃是临终之前有事相求,还望萧军师应允才是~~” 乔玄挣扎着又要起向,好向萧方拜请。 萧方顿时明白了。 难怪乔家急匆匆派人来相请,原来是乔玄知道自己大限将至,这是请自己来临终托付来了。 “乔公有什么未了心愿,但说便是,只要方能办得到,必定义不容辞!” 萧方再次将乔玄扶住,不假思索的承诺道。 乔玄面露喜色,便是颤巍巍的先抓住了萧方的手,尔后又抓起小乔的手,放在了萧方的手心里。 他这出人意料的举动,不由把萧方看的是一愣。 “父亲~~” 小乔更是吃了一惊,身儿一颤,霎时间脸畔生晕,满面惊羞不知所措。 “老朽一去,霜儿便成了孤零零一人,无所依靠,老朽怎么安心。” “故而老朽想厚颜将霜儿托付于萧军师,请萧军师代老夫照料霜儿余生,如此老朽方能安心而去呀。” 乔玄用恳求的语气,道出了自己的心愿。 小乔身儿又是一颤,俏脸立时红到面红耳赤,方始明白了父亲为何急着请萧方前来用意。 原来父亲是放心不下自己,要将她托付给了萧方。 所谓照料她的余生,只是委婉的说法,实则是令她委身于萧方,做萧方的侧夫人… 小乔既是感动于父亲的爱女之心,又是难为情,只得低下了头来,只敢偷眼瞟向萧方。 萧方脸上亦是掠起了惊讶之色,显然没料到,这位乔公的临终托付,竟然是把小乔托付给自己。 以乔玄的德高望重,这临终的祈求,自己若是不答应,实在是不近人情。 于是稍稍惊讶后,萧方便正色道: “乔公的托付,方自然是义不容辞,只是方以为,也得问问令爱心意如何?” 乔玄眼见萧方答应,不禁大喜,目光忙是看向了小乔。 小乔素手揉着衣襟,贝齿轻咬朱唇,俏脸满是晕色,眼眸中闪烁着窘羞二字。 “既是父亲的安排,霜儿…霜儿自当遵从。” “能得萧军师照料余生,亦是霜儿的福份,霜儿自然愿意~~” 含羞了半晌后,小乔方才低低回答。 乔玄长松一口气,如释重负一般,目光忙又转向了萧方。 萧方松开了小乔的手,郑重其是一拱手: “既然如此,方便请乔公放心,此生必尽我所能照顾令爱,绝不令她受半分委屈。” 得到了萧方的亲口承诺,乔玄就此了却了一桩心事,不由长松了一口气。 萧方正待要再安慰几句时,许褚匆匆而至。 “军师,主公派人来急召军师入州府议事,说是河北方面有消息了。” 萧方一听,只得向乔玄先行告辞。 乔玄不能下地,便让小乔相送。 小乔便微红着脸,亲送萧方出了房门。 “行了,就送到这里吧,回去照顾乔公吧。” 萧方回身望向小乔,微微迟疑后,还是抬起手来,拭去了她眼角泪珠。 “我已打听到,你母亲和姐姐皆在寿春,现下都安然无恙。” “待我辅佐主公拿下淮南,便接你往寿春,好让你们母女姐妹团聚。” “安心照料乔公,等我的消息吧。” 几句宽慰叮嘱后,萧方笑了一笑,转身而去。 小乔则恍惚失神,怔怔的目送萧方离去,直到那背影消失在视野中时,方才回过了神来。 回想着萧方适才的亲近举动,又想着很快能与母亲姐姐团聚,小乔晕色微染的脸上,不禁又泛起几分惊喜。 … 半个时辰后,萧方已进了州府,走在前往正堂的路上。 “没想到,这乔公会把女儿托付给了我,当时答应的似乎是痛快了点。” “得琢琢磨磨,回头如何跟夫人说此事…” 萧方喃喃自语时,不知不觉已踏入正堂。 刚要抬起头时,老刘已手拿着一道帛书,面色兴奋的迎了上来。 “军师,邺城刚刚传回的密报,袁绍发兵南下了!” “我们渡江北上,攻取淮南的时机终于到了!” 第223章 我够强,袁绍何惧!终于又能杀个痛快了!破你烽火台,捅你腰子! 老刘是面色兴奋,萧方却神淡然如常,似乎对这条情报早有所料,只是平静的接过了帛书。 低头看过几眼后,他平淡的眼神中,却掠起一丝意外之色。 “袁绍竟没有全师南下黎阳,却分兵四万给其子袁谭,令其由青州渡河南下?” 萧方抬起头来,看向了刘备。 刘备点了点头,确认了萧方疑问,说道: “适才士元也分析了,袁绍此举多半是忌惮我们攻取淮南后,北上收取兖州徐州,坐收渔利,威胁其侧后。” “故袁绍方才会分兵南下,抢先攻取徐州和兖州东南诸郡国,以将我们压制于淮水以南。” 萧方再次审视帛书情报,微微点头: “士元言之有理,袁绍这东路军,确实是冲着主公而来。” “照目前的天下局势来看,袁绍这一战略倒也合乎常理。” 此次袁绍南下,还是与历史上的南下有所不同。 当年袁绍南下时,淮南已为曹操所得,南方形势是刘表占据着荆州,孙氏占据着江东。 南方荆扬二州,分为三家所分,未能得到整合,自然不足为虑。 但今时却不同与当年了。 如今老刘已得荆州江东,如再拿下淮南,便等于全据了荆扬二州,完成了南方的统一。 一个统一的南方政权,其对北方的威胁,将远胜于历史上的分裂的南方。 袁绍何等的雄才,其麾下亦不乏沮授,田丰等当世一流谋士,又岂会看不到这一点。 那么袁绍做出与历史上不同的南下战略,自然也就不足为奇了。 “景略,依你之见,对袁绍此战略,我们当如何应对?” 老刘眉头微皱,语气中显然对袁绍心存几分忌惮之意。 “袁绍此举,分明是忌惮于主公。” “能让天下最强的袁绍忌惮,这是好事,主公该高兴才是。” 萧方却将帛书一合,不以为然道: “管他分兵还是不分兵,只要主公要逐鹿中原,将来主公与袁绍交锋,始终是无法避免。” “主公能做的,就是在与袁绍交锋前,尽可能的壮大自己。” “所以咱们的战略依旧不变,渡江北上,夺取淮南,讨灭吕布那四姓家奴!” “这一次,主公要将战线,推进至中原!” 萧方一袭话,自信之中,透着丝丝霸道。 老刘心中那一丝忌惮,立时为萧方的豪言所驱散,脸上不禁豪气狂燃而起。 “景略言之有理,只要我足够强,袁绍又有何惧!” 刘备返身坐回上位,摆手喝道: “传吾将令,大军克日开拔,往合肥会合翼德,沿淝水北上直取成德!” “即刻派人往襄阳,传令云长,依计行事,奇袭六安,讨灭孙权!” … 时年春末。 袁绍起二十万大军,分兵两路,挥师南下。 当月,曹操亲统六万大军北上迎击。 次月,刘备统六万大军过江,出合肥北上,进逼成德城。 … 襄阳城,郡府。 关羽手中翻看着刘备的亲笔信,丹凤眼中渐渐燃起猎猎战意。 “兄长终于对那四姓家奴动手了。” “吾镇守后方多年,总算是能再为兄长上阵杀贼…” 关羽喃喃自语,整个人不禁兴奋起来。 遥想当年,跟着刘备东征西讨,上阵杀敌,何等的痛快。 哪怕是败了,亦是败的轰轰烈烈。 可自从三弟张飞失了徐州后,这镇守后方的重担,刘备就交在了他的肩上。 镇守比阳,镇守宛城,镇守襄阳,镇守荆州… 转眼数载已过,他恍然间发现,自入荆州后,自己竟未再统军打过一场仗,未亲手斩杀过一名敌卒。 某日他竟发现,自己已是髀肉复生,那柄饮血无数的青龙刀,竟已生了锈迹! 虽说关羽知道,镇守后方责任重大,更是刘备对自己莫大的信任。 只是那份骨子里的武将血脉,却又令他无日无夜,不盼着能再上疆场,为刘备斩将杀敌。 今日,可算是让他给熬到头了。 深吸一口气,关羽轻抚美髯,威然喝道: “关平,周仓,廖化,听令!” 三员同样兴奋的武将,轰然起身。 “廖元俭,吾命你率精兵三百,商船十艘,开路在前,用萧军师白衣渡江之计,拔除沘水两岸烽火台!” “关平与周子丰,尔等随本将统帅一万襄阳镇军,乘坐粮船随后跟进。” “今晚趁夜发兵,顺流东下直奔皖口,尔后沿沘水北上,踏破六安!” “七日之内,吾要孙权那个无耻小人,跪在我关羽脚下求饶!” 关羽声如洪钟,大手一挥,连下数道号令。 关平三将慨然领命。 “孔明,这襄阳和荆州,本将走后就交给你了。” “伱为兄长守家,我放心。” 关羽目光转向了诸葛亮,眼神语气中皆是信任。 诸葛亮当即起身一拱手,欣然道: “多谢云长将军信任,将军请放心,有亮在,荆州稳如磐石。” “亮在此祝云长将军此战马到功成,为主公攻取淮南,立下首功!” 关羽哈哈一笑,轻轻一拍诸葛亮肩膀: “吾久不上阵杀敌,正感叹髀肉复生,幸得你姐夫这一计,关某才有机会杀个痛快。” “此去淮南,吾与你姐夫碰面后,定然要跟他喝个尽兴,好好谢一谢他才是。” 诸葛亮亦是会心大笑。 关羽笑声一收,青龙刀在手,大喝一声: “出发,直取淮南!” … 七日后,六安城。 黄昏时分,西门城楼上。 “凡出入城门者,无论官员还是平民商贾,一律严加盘查,不得使敌军细作混入城中。” “各道城墙要做到七步一岗,夜中值守要做到五步一岗,万不可有半分松懈。” “北段城墙有裂痕,即刻强征民夫修补,两日内必须完工。” “还有,烽火台方向要格外留意,一旦有烽火传来,立刻向主公和本督禀报。” “除此之外…” 吕蒙扶剑行走在城楼上,一边巡视城防,一边向身旁的蒋钦叮嘱。 蒋钦是连连应承,尔后却轻松笑道: “有吕都督这烽火台妙计,咱们随时能探查到刘备率军来袭,有足够时间等到温侯派兵从成德来援。” “末将以为,咱们大可不必这般紧张,令将士们整日绷着一根弦。” 听得蒋钦的恭维,吕蒙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过一抹不易觉察的自恃得意。 面上却依旧神情肃然,沉声道: “我们虽有烽火台,可预知大耳贼派兵偷袭,却也不可放松警惕,要做好坚守住六安的万全准备。” “打铁还得自身硬,就算温侯派兵来救,我们也要有撑到救兵到来的实力。” 蒋钦恍然大悟,忙又恭维了吕蒙一番话。 忽然却又压低声音,小声问道: “吕都督,恕末将说句实话,那刘备今已夺下咱们江东,麾下带甲之士十万,谋士如云猛将如雨。” “关键他麾下那个萧方,听闻机神妙算有如谋圣再世。” “倘若他起倾国之兵而来,光凭我们和温侯的力量,当真能抵挡得住吗?” 吕蒙心头微微一震,蓦的停下了脚步。 迟疑片刻后,吕蒙脸上浮现傲色: “温侯武艺天下第一,只要他不草率出战,只据守成德不出,量那刘备也束手无策。” “至于我们六安城,我们有烽火台,只要能防住刘备的突然奔袭,同样坚如磐石。” “那萧方是神机妙算,智谋非凡,可他毕竟是人,不是无所不能的神明,他…” 吕蒙对萧方的评价尚未说完。 哨塔上突然响起士卒尖叫: “沘水上有战船来袭!” “东岸大道上,也有兵马逼近!” “敌军,是敌军!” 吕蒙陡然变色,脸上的自负刹那间化为惊骇,急是扑向城垛向南张望。 只见沘水之上,近百余艘战船,正云帆高扬,桨力全开,向着六安城疾驰而来。 东岸大道上,数以千计的士卒,正如虎狼一般,卷着漫空尘雾,同样向六安狂奔而近。 是刘备的兵马! 刘备的兵马,水陆并进,竟如神兵天降般突然出现在了六安城南。 吕蒙大惊失色,目光急是向最近的一座烽火台方向扫去。 空空荡荡,并没有看到半点烽烟升起的影迹。 “这怎么可能?” “刘备这么多兵马来袭,烽火台怎么可能没提前发现,为何不燃烽火示警?”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这……” 吕蒙眼珠爆睁,神色错愕骇然到仿佛见鬼一般。 身后方向,蒋钦见到刘军这神兵天降之势,亦是惊到目瞪口呆。 只是,惊骇之余,他眼中却蓦的闪过一道难以觉察的兴奋。 “关闭城门,速速关闭城门,拉起吊桥!” “鸣锣示警,召集全军登城拒敌。” 震惊错愕中的吕蒙,猛的回过了神来,急是拔剑大叫,仓促传下号令。 沿城一线,本是惶然无措的孙家士卒,顿时被喝醒,手忙脚乱的开始行动起来。 吕蒙则执剑在手,厉声喝道: “速速去向主公禀报,再派快马出城,去成德城向温侯——” 侯字方一出口。 剑出鞘声响起,吕蒙只觉后腰猛的一阵剧痛,整个人一声惨叫,膝盖便瘫软了下来,跪在了地上。 他忍着剧痛,以剑撑地支撑着身体,颤巍巍转过身来,竟看到蒋钦正手执血剑,冷眼俯视着他。 吕蒙愕然变色,惊怒斥问道:“蒋钦,你为何,为何——” 蒋钦血剑一指吕蒙,冷冷道: “我用萧军师之计,奉左将军之命,率部潜入六安充当内应,就近监视孙权。” “今左将军神兵天降,我自然要如约举事夺门,迎我军杀入六安,诛灭孙权!” 蒋钦亮明了身份。 吕蒙懵了。 第224章 与军师斗智?萤光与皓月争辉罢了!关羽斩吕蒙!不得放孙权出逃! 吕蒙僵跪在原地,千百个念头在脑海中飞速闪过,蓦然间幡然惊醒。 他和孙权中计了! 他和孙权以为,他们能借助孙权江东之主的名义,招揽孙家旧部,来重整旗鼓。 刘备却利用这一点,令这个蒋钦率部曲,趁机堂而皇之的混入了六安城中,充当内应。 至于刘备削夺什么淮南籍降将部曲,全都是在演戏,为的就是令孙权和他信以为真。 萧方。 听蒋钦所说,这一系列的布局,皆又出自于萧方的手笔! “那个萧方,早在数月前,就为今日布局?” “我竟然全然没有觉察?” “我这烽火台,莫非也是他使计所破?” 半跪在地的吕蒙,脑子嗡嗡作响,脸色苍白如纸,冷汗刷刷的往下直滚。 蒋钦却不再理会他,血剑一横,喝道: “还等什么,拒住城门,放左将军大军入城!” 号令传下,城头数百蒋钦部曲,即刻如事先计划好的发难。 惨叫声响起,道道鲜血腾空,那些还懵圈状态中的孙家士卒,顷刻间被成片成片砍翻在地。 城头之上,杀戮大作乱。 吕蒙被刺伤跪地,蒋钦突然叛乱,外面又有刘军大举来袭,内外剧变之下,城头千余孙家士卒,即刻土崩瓦解,四散而逃。 城门顺利被夺下,吊桥也重新放下,一面“刘”字旗升起在了城头。 “蒋钦,你是孙家部将,孙家待你不薄,你焉敢背叛主公?” 吕蒙终于惊醒过来,愤怒的冲着蒋钦质问。 蒋钦却面无愧色,只冷冷道: “孙策众叛亲离,连凌操都被他逼到背弃了他,我蒋钦能守到他毙命才降了左将军,已经算是对得起他。” “孙权这小子,竟然认吕布那四姓家奴为父,比他兄长认袁术为父还要厚颜无耻。” “我蒋钦大好男儿,伱真以为我会为他这等无耻之主死忠?” 蒋钦也不装了,直接将孙权卑劣行径戳破。 吕蒙被怼到语塞,想要反驳维护孙权,却又无言以对。 腰上伤势发作,他一阵剧痛,另外一条腿也跪在了地上,一手撑地,一手捂着伤口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从江东逃至这淮南,难道主公他终究难逃一死,孙氏还是要覆亡了吗?” “我吕蒙当真是选错了主公,要赔上身家性命吗?” 吕蒙咬牙切齿,脸形扭曲变形,眼中涌起了无尽的悲凉。 城外。 战船疾驰如风,已向城西渡头冲去。 旗舰之上,“关”字旗已然升起。 “父亲,城头上升起了‘刘’字旗,萧军师布下的棋子果然动手了!” 年轻的关平,指着城头激动的大叫。 关羽抬头望去,果然看到六安西门城头上,“孙”字旗已换作了刘字旗。 原本关闭的城门,此刻又重新打开,吊桥也在徐徐放下。 “这萧景略,果然是鬼谋神算依旧。” “吾兄长得此等神人辅佐,再造汉室指日可待也!” 关羽捋着美髯,口中啧啧感慨。 当日诸葛亮前来襄阳,不仅将萧方破烽火台之策给了他,还告诉他萧方已献计刘备,提前在六安城埋下了一枚棋子。 只要他大军出其不意出现在六安城下,内应必定如约发难,助他里应外合夺门而入。 如今所见,一切皆在萧方的掌控之中! 感慨收起,关羽青龙刀一指,喝道: “传令下去,各船登岸,一鼓作气,杀入六安城!” 号令传下,各船无不加速,转眼间撞入了水营内。 水营中敌军不足两百,眼见身后城门上升起了刘字旗,早已军心瓦解一哄而散。 数以千计的刘军将士,如虎狼一般登岸,争先恐后的涌入了六安西门。 关羽亦策马提前,昂首踏入了城门。 “末将蒋钦,奉主公之命潜伏于六安城,今已夺下城门,特迎关将军入城!” 早已等候在城门下的蒋钦,拱手参见。 关羽微微点头,赞许道: “攻取六安,你乃首功,吾自会禀明兄长,论功行赏!” 蒋钦忙是告谢,尔后一招手,令士卒们将负伤的吕蒙拖了上前。 “启禀关将军,此人便是吕蒙,乃是孙权心腹谋主。” “当初孙权逃离江东投靠吕布,以及这烽火台之策,皆是出自于此人之手。” “末将已将他生擒,请关将军发落!” 几名士卒将一身是血的吕蒙,拖了上前,扔在了关羽跟前。 此时的吕蒙后腰中了一箭,已是只余下了一口气,却还想挣扎着爬起来。 怎奈伤势太重,拼尽全力依旧挣扎不起,只能跪伏在了关羽面前。 “吕蒙,你可认得本将。” 关羽俯视着那俱残躯,冷冷喝问道。 吕蒙颤巍巍抬起头,渐渐模糊的眼睛,便看到员赤面美髯,宛如神将般的武者,正立马横刀,屹立在自己跟前。 “关…关羽?” 吕蒙认出那张面容,再度骇然惊变,仿佛见鬼一般。 他原本以为,这支奇袭六安之兵,乃是刘备从江东派出。 却不料,统帅这支奇兵之人,竟然是关羽! 关羽不是远在荆州,坐镇襄阳的吗,怎么会出现在六安? 吕蒙脑子嗡嗡作响,无数个疑问如惊雷般在耳边炸响。 突然,身形陡然一震,幡然惊醒过来。 “刘备必是料知我们会在江东密布细作,严密监视他诸将和各营兵马调动。” “所以,他便偏不动用江东之兵,却以瞒天过海之计,暗调襄阳镇军,由关羽统帅从上游而来,方才瞒过我们耳目!” “萧方,这定然又是那萧方的手笔…” 吕蒙喃喃自语,声音沙哑颤栗,苍白的脸形扭曲着无尽的惊骇。 “看来萧军师说的不错,你虽声名不显,却果然有几分智谋。” “能想出这烽火台之策,确实是有些能耐。” 关羽微微点头,给予了他些许赞许。 尔后却目光藐绝,不屑道: “可惜你那点智谋,在萧军师面前,不过是萤光与皓月争辉,不自量力。” “你以为你那烽火台之计,当真无懈可击,萧军师就破不了么!” 吕蒙身形一震,猛然抬起头来,再次愕然的目光看向了关羽。 猜测终于得到了证实。 他这自以为天衣无缝的烽火台之计,果然又是为萧方所破! “不可能,他就算是谋圣再世,亦是血肉之躯,怎么会无所不能到如此地步?” “我烽火台之计如此绝妙,不可能真为他所破!” “难道我吕蒙为主公谋划了那么多,在那萧方眼里,当真只是萤光与皓月争辉不成?” “我吕蒙,岂不成了跳梁小丑?” 吕蒙越想越觉绝望,滚滚憋愤的怒血,汹汹的涌上头脑。 再加上腰上的外伤,精神躯体的双重打击下,狂喷一口鲜血,扑倒在了地上。 “我不信那萧方能破了我的烽火台,我不信~~” 吕蒙口中咬牙切齿,还想挣扎着爬将起来。 关平上前一步,冷冷道: “若非萧军师破了你的烽火台之计,我父帅焉能统帅我一万大军,出其不意出现在六安城?” “你有烽火台,我们萧军师却有白衣渡江之计…” 当下关平便以讽刺口气,将他们破烽火台的手段,全盘道出。 吕蒙身形僵在了地上,嘴巴大张,眼珠斗睁。 “白衣渡江,白衣渡江…” 他脑海中翻江倒海般回荡着这四个字,恍惚间对这四个字,有种似曾相似的错觉。 就好像自己在想出这烽火台之策时,在某一个瞬间,曾经也想到过同样的破解之策。 只是那个念头,不过是一闪而逝,随后便被他抛在了脑后。 “我这自以为无懈可击的妙计,竟然被他如此轻松就破解?” “难怪那周郎,竟会被他活活算死。” “莫非我当真是不自量力,自取其辱吗?” 吕蒙失神恍惚的趴在地上,脸上的震惊错愕,已为无尽的绝望与悲凉取代。 关羽却懒得再与他废话,挥刀喝道: “廖化,关平,周仓听令!” “尔等各率本部兵马,沿城墙夺取其余三门,封闭六安各门,不得放孙权出逃!” “蒋钦,你带路在前,直取郡府,本将要亲自收拾了孙权那无耻奸贼!” 诸将慨然得令。 关平三将,即刻各统数千兵马登上城墙,沿着城墙疾行,攻取其余三门。 刘备曾有交待,此战除了要攻取六安外,还要一举拿下孙权,除掉这个孙氏最后的余孽。 关羽在得知孙权的种种无耻卑劣恶行后,对其人更是深厌痛绝,如今已攻入六安,自然不可能放走了孙权出逃。 无数刘军将士灌入城内,分头向各门驰去。 蒋钦也翻身上马,要带着关羽杀往郡府,去收拾还沉浸在收复江东美梦中的孙权。 至于吕蒙,关羽一眼看出他伤势极重,用不得片刻必然毙命,便懒得处置。 就在关羽纵马拖刀,要从吕蒙身前飞驰而去时。 悲愤绝望中的吕蒙,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硬生生挣扎着爬了起来。 “主公对我有知遇之恩,我不能让你去杀主公!” “关羽,我不许你杀我主公~~” 吕蒙拖着血涌的身躯,口中狂喷着鲜血,如垂死挣扎的困兽一般扑向了关羽。 “你对孙权那卑劣小人倒是忠心。” “好,本将就亲自送你上路!” 关羽卧蚕眉一皱,手中青龙刀狂斩而出。 一道血光飞溅而出。 吕蒙人头落地。 第225章 抱得美人归?浑水摸鱼?梦该醒了!关羽:孙权小儿,滚过来领死! 郡府。 府堂内,孙权正端详着一幅画像出神,两眼中渐渐涌起精光。 画中所画的,乃是一位亭亭玉立的美人,绝对称得上是国色天香,沉鱼落雁。 “主公,这是寿春那边的人,刚刚送到的画像,说这便是那位乔家长女。” “只是他们不敢确认,不好贸然行事,方才送了这画像前来,请主公辨认一下。” “若主公确认无误,末将即刻令他们动手抢人,五日内必为主公将那乔家小姐掳至六安。” 一旁的周泰,笑着为孙权解释着这画像的来历。 孙权思绪飞转,搜寻起了当年回忆。 那还是当年孙策依附于袁术,他跟着孙策身在寿春,参加乔玄的寿宴之时,曾与那乔家长女有一面缘。 当时虽说年纪还小,但那惊鸿一面,他却永生难忘,牢牢的刻在了心里。 “是了,这就是那大乔,是她无疑!” 孙权端详半晌后,眼眸放亮,笃定的笑道。 周泰松了一口气,遂一拱手: “那末将就有底了,这就传令我们寿春的人马,即刻动手将这位乔家小姐掳至六安给主公。” 孙权却笑容一收,一本正经道: “吾是要明媒正婿乔家小姐,她将来也将是你们的主母,你们岂能失礼?” “告诉你的人,斯文些,要以礼相待,将她们母女请来六安。” 周泰却面露难色,苦着脸道: “末将自然会让弟兄们以礼相请,可就怕赵氏和那乔家小姐不肯前来,到时该如何是好?” 孙权眉头一皱。 沉吟半晌后,孙权眼珠转了一转,便冷笑道: “这有何难,她们母女若是不肯来,伱就告诉她们,乔公和乔家二小姐就在六安。” “我接她们前来,只是想让她们一家人团聚,她们自然便会乖乖前来。” 周泰不由一愣。 他可是记得,那乔玄和乔家二小姐,当年被孙策送往柴桑给周瑜时,落在了刘备手里头。 怎么孙权却说,乔玄父女又在六安? “末将明白了,主公这是使诈,想把她们母女骗来六安?” 周泰脑回路转了好几圈,蓦然间才省悟过来。 只是他这又是使诈,又是骗的,话说的颇为难听,令孙权心下不悦。 “末将明白该怎么做了,主公放心,末将定把她们母女给主公骗来六安!” 周泰当即一拱手,拍着胸膛做出保证。 孙权只得干咳几声,以掩饰尴尬,又转移话题问道: “成德方面战事如何了,那大耳贼可有分兵偷袭我六安城的迹象?” 说着孙权收起了大乔的画像,小心翼翼的收入囊中。 “据成德方面的战报,刘备现下已亲率六万大军兵临成德城下,吕布亲率两万兵马据守成德。” “就现有的细作情报来看,刘备云集江东的全部兵马,皆已进抵成德城下,并没有分兵迹象。” 孙权自斟一碗汤茶端起,嘴角扬起一抹讽意: “我料那大耳贼,原本多半有偷袭我六安的意图,只是知我用子明之计,修筑了烽火台之后,方才知难而退。” 说着,孙权站起身来,端着茶碗来到堂门外,抬头望向了江东方向。 “袁绍已分兵南下,相信用不了多久,其东路军必能拿下徐州兵临淮水。” “介时这淮南战局,袁家势必会插上一手,这趟浑水是越乱越好。” “越乱,我们才有机会浑水摸鱼,趁机壮大自己,方有机会收复我孙家的江东基业呀…” 孙权目光深邃,已经开始为自己勾勒起了一幅美好蓝图。 周泰跟上前来,笑呵呵道:“主公既能坐收渔利,又能抱得美人归,这是双喜临门的…” 原本他是想恭维几句,话到嘴边却蓦的咽入了口中,脸色陡然间警觉起来。 紧接着周泰脸上笑容一收,几步迈出堂门,向着西面方向竖耳听去。 武将的本能,令他察觉到了西门方向有异。 “主公,西门似乎有杀声响起,莫非敌军偷袭?” 周泰急是转过头来,冲着孙权叫道。 孙权脸色骤变,瞬息间吓的一哆嗦,手中茶碗险些没能拿稳。 但下个瞬间,他便稳住心神,不以为然道: “幼平,你休得大惊小怪了,敌军怎么可能偷袭。” “你忘了我们有烽火台么,若是刘备派兵偷袭,六安城至少提前百里就能得到烽火示警,吕子明他们早就来禀报了。” 周泰愣了一下,转念一想似乎也对。 莫非是自己听错了? 周泰心下疑心未消,继续竖耳细听,却越听越不对劲。 “主公,西门绝对——” “西门有变,西门有变!” 惊慌失措的叫声,打断了周泰的话。 部将马忠,慌慌张张冲了进来,惊声大叫道: “主公,大事不好!” “上万敌军突然出现在六安城南,蒋钦那厮趁机作乱,将吕都督刺伤生擒,夺下了西门。” “蒋钦他要作乱,他要放敌军入城啊!” 孙权手一抖,手中茶碗脱手跌落在地。 脸上的自信从容,霎时间化为乌有,扭曲错愕到仿佛见鬼一般,颤巍巍的惊望向了周泰。 还真被他言中了。 刘军果然偷袭! 吕蒙,竟然已被刺伤拿下! “为什么?我们明明有烽火台,为何没有半分提前示警?” “蒋钦是我孙家旧部,为何突然间毫无征兆背叛作乱,投靠大耳贼?” “这是为什么?” 孙权突然间疯了一般,猛的抓住周泰,激动悲愤的咆哮质问起来。 周泰却苦着一张脸,无从解释。 “主公,西门已被叛军占据,得速速夺回啊,否则让敌军冲进来就完了。” 马忠几乎是哭腔叫道。 孙权蓦然惊醒,也顾不得细究原因,急是大叫道: “速速调集兵马,随我夺回西门,杀了蒋钦那叛贼!” “绝不能放大耳贼一兵一卒冲进六安城!” “要快,要快啊~~” 孙权近乎是祈求一般嘶哑大叫。 马忠匆忙领命,跌跌撞撞冲出去传令。 孙权则是草草披挂,提剑上马,急匆匆的冲出了郡府。 近千余孙家士卒,仓促间被集结了起来。 闻讯的宋宪,也率本部兵马,赶来了主街与孙权会合。 “孙权,怎么回事,蒋钦为何叛乱投敌?” “你不是信誓旦旦跟温侯保证,那厮绝对可靠的吗?” “还有,你不是说烽火台之策万无一失吗,为何敌军会突然出现在六安城,你的烽火台却毫无示警?” 宋宪一见面,便是劈头盖脸的一通质问。 孙权是满面羞愧愤懑,只得咬牙道: “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你这功夫怪怨我,不如随我去夺回西门。” “若是让敌军抢先一步冲进来,你我皆死无葬身之地!” 宋宪一凛,惊出一身冷汗。 当下只得压下对孙权的抱怨,两军合兵一处,沿着主街向西门冲去。 为时已晚。 将近二十余步时,孙权绝望的看到,西门城楼之上,升起了象征刘备的战旗。 滚滚如雷鸣般的巨响中,一面“关”字旗,引领着无数刘军士卒,如潮水般向他们迎面涌来。 当先方向,一员赤面美髯武者,如神将一般拖刀杀来。 “关,关,关羽?” 宋宪最先认出,惊到舌头都打结,脸色瞬间吓到煞白。 孙权猛的勒住战马,满脸迷茫惊疑的叫道: “怎么会是关羽?他不是该在襄阳镇守么?” “怎么会是他来偷袭我六安?” 宋宪却无暇也无胆去猜想,关羽的出现瞬间吓破了他的胆子,拨马转身便向北门而逃。 孙权脸色大变,急喝道: “宋宪,你焉敢临阵脱逃?” 宋宪却管不了那么多,只顾埋头出逃。 毕竟他只是负责监视孙权,就算丢了六安,也是孙权的主责,吕布最多骂他两句而已。 关羽那是谁,那是能跟他主子吕布掰一掰腕子的猛人! 如今关羽统军来袭,还已率军杀进了六安城,宋宪有自知之明,深知不是关羽对手,自然是拔腿就跑,保命要紧。 宋宪一逃,守军顿时少了一半。 剩余的孙家军,军心也被就此带乱,纷纷慌不择路,溃散四逃。 “主公,大势已去,六安城守不住了。” “我们速速往北门撤出吧!” 周泰满脸无奈的苦叫道。 孙权心如刀割啊。 从江东逃得一命,赔上了一只眼睛,还被伤成了断子绝孙的废人,近乎光杆司令的逃至淮南。 他可是不惜出卖自尊,被天下人耻笑,拜吕布为义父,才拿到了六安这尺寸立足之地,好容易拼凑起了几千兵马。 这辛苦攒下来的丁点家业,就这么拱手送出吗?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 孙权咬牙切齿,悲愤的大叫。 周泰眼见孙权还在犹豫,顾不得许多,大叫道: “尔等还愣着做什么,速速护着主公从北门撤出~~” 左右亲卫见状,忙是拥簇起孙权,往北门而去。 “我不走,这一次我说什么也不会再逃,我要与六安城共存亡——” 孙权嘴上慷慨悲壮,身体却是很诚实,任由周泰等拥簇着望北而去。 一路狂奔,眼看着北门将近,他们却惊愕的发现,北门城楼之上,竟然也升起了“刘”字旗。 迎面方向,一队刘军正驱赶着吕家败卒,往这边逃来。 当先一员年轻武将,手提长刀一路收割人头,马鞍上挂着的一颗人头,赫然竟是宋宪首级。 关平已抢先一步,夺取了北门,将落荒逃来的宋宪,一刀斩杀。 孙权骇然变色,急是勒住了战马。 周泰亦是方寸大乱,只得叫道: “快,转向东门,从东门撤出~~” 于是不足在八百的残兵,只得拥簇着孙权,再次折返方向,又想向东门而去。 就在他们刚要转身时,身后方向,无数刘军士卒已如潮水般追来,堵住了他们的去路。 关羽如铁塔般屹立,青龙刀遥遥一指,厉喝一声: “孙权小儿,你哪里逃!” “还不速速滚过来领死!” 第226章 斩斩斩,斩尽孙氏余孽!全军覆没,孙权跪在了关二爷脚下! 这一声雷霆般厉喝,震到众孙家士卒肝胆皆裂,不少人手中的兵器,竟被震到脱手跌落。 孙权身形也是剧烈一晃,手中马鞭被惊到失手落地。 身后有关平杀过来,前方又有关羽拦路,还能往哪里逃? 与江东时逃亡不同,这一次,孙权是真的嗅到了死亡的气息,感受到了走投无路的恐惧。 “难道当真要天亡我孙家吗?” 孙权仰天悲问,眼中已浸出了绝望的泪珠。 身旁周泰同样悲愤,却并未丧失信心,咬牙叫道: “主公啊,现下还不是放弃的时候,我们赌上性命拼死一冲,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若是落在刘备手中,咱们主臣必死无葬身之地啊!” 周泰的悲叫,令孙权打了个寒战,立时被唤醒了几分冷静。 刘备他也算了解。 当初金陵失陷后,若是他肯投降,多半会饶他一死,给他一个富贵余生。 可他偏没投降,逃离江东认了吕布为父。 这也就罢了,临逃走之前,还心狠手辣的洗劫了海盐城,杀了不少无辜百姓。 就凭这一桩卑劣恶行,刘备怎么可能饶他? “你说的没错,我还没有输,我绝不能落入大耳贼的手中!” “孙家军的将士们,想活命的就杀出一条血路去!” 孙权拔剑在手,向着前方狠狠一指,发出困兽般的嘶吼大叫。 马忠仿佛被激励,挥枪大吼道: “为主公而战的时候到了,跟着我,为主公开出一条血路!” 马忠率先杀奔而上,左右几百号孙家士卒,也只能嘶吼着,在求生信念的催动下,向着前方刘军冲去。 周泰则带着十余骑,拥簇着孙权跟随于大队人马之后,想要蒙混过关。 前方。 关羽眼见孙权不降,眼中杀意骤起,拍马拖刀呼啸而上。 身后刘军将士们,如潮水一般,灌向了迎面冲来的敌卒。 两军相撞。 不足八百的孙氏残兵,顷刻间便被淹没吞噬,化成了一道道血雾,被斩翻于地。 冲在最前的马忠,不自量力,竟是不顾一切的斩破乱军,向着关羽冲去。 “插标卖首之徒,你是找死!” 关羽藐绝一哼,手中青龙刀,挟着雷霆万钧之力,卷起漫空血雾狂斩而去。 刀锋未至,那威压无匹之势,便令迎面而来的马忠感受到什么叫窒息。 “不好,这厮的武艺——” 马忠脸色大变,眼中的疯狂瞬息间为惊惧取代,急是挥刀抵挡。 “咔嚓!” 一声碎裂闷响。 马忠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便被关羽一刀连人带兵器斩为两截。 “不堪一击!” 关羽不屑一哼,头也不回,穿破漫空血雾,继续向孙权杀来。 七八步外。 孙权眼见关羽一招斩杀马忠,吓到脸形骇然扭曲,方才知道为何适才宋宪一听关羽之名,连战都不敢战便转身而逃。 马忠还是有些武艺的,竟被一招斩杀,这武艺之强横,直逼他义父吕布啊! 眼见关羽向自己冲来,孙权是吓到魂飞魄散,不知所措。 “挡住那厮,挡住关羽~~” 周泰却还没被吓破胆,嘶声大叫。 左右十余骑忠于孙权的亲卫,明知不敌,却只得抱着必死决心,向着关羽冲去。 关羽目光依旧是藐绝不屑,将冲涌而来的敌军,如视蝼蚁一般。 虎臂如风而舞,手中青龙血刀左右开弓,大开大阖的刀法如电光般劈斩而下。 一刀一个,一刀一个… 只眨眼之间,冲上来的十余骑孙家亲卫,便连出招的机会都有没,便送了人头。 关羽穿破血雾,一个呼吸间,已如巍然巨塔一般,横亘在了孙权跟前。 染血的青龙刀,挟裹着开天辟地之势,一刀斩扫而来。 “幼平救我~~” 孙权为关羽威势所慑,竟吓到如孩童一般缩在马背上,双目紧闭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 周泰无路可退,只能咬牙出手。 “关羽匹夫,你焉敢逞狂!” 伴随着一声略显底气不足的嘶吼,周泰长刀卯足了力道,挡在了孙权身前。 “吭!” 一声天崩巨响。 周泰原以为自己这一挡,运起了生平之力,定能将关羽长刀震开。 谁料刀锋撞至瞬间,如若无形的巨岳压力,竟将他的战刀轻松震了回去。 “砰!” 刀背硬生生的反撞在了孙权的脸上。 孙权一声哀嚎,脸庞立时被刀背撞到血肉模糊,身形如被风吹翻的鸡仔,从马上倒飞了出去,重重的撞在了一面墙上。 落地之上,孙权身上发出“咔咔”断裂声,不知肋骨又断了几根。 这两下重击,孙权那等小身板如何承受得住,直接痛到两眼一摸黑,昏死在了地上。 “主公——” 周泰眼见孙权被震飞昏死,震惊变成了大怒。 “敢伤我主公!” “关羽,我要杀了伱啊~~” 周泰发出一声野兽般愤怒咆哮,臂上青筋咔咔作响,长刀奋然将关羽青龙刀震开。 尔后他便如发疯的野狗一般,长刀舞出漫空铁幕,铺天盖地的向着关羽斩轰而来。 关羽脸色却依旧藐绝不屑,青龙刀一转,无穷无尽的刀影层层叠叠而出,正大雄浑的刀势便袭卷而上。 两骑交错,两柄战刀,轰然对撞。 交锋不过五招,周泰的疯狂攻势,便轻而易举被关羽压制了下去。 青龙刀每一式下去,都如泰山压顶,震到周泰虎口开裂,内腑五脏欲裂。 不出十招,周泰已被压制到破绽百出,五指间渗出了鲜血,内脏剧痛的地步。 “传闻这厮能与吕布交锋百招不败,果然传闻不假!” “难道我周泰当真救不了主公,要与孙家覆没在此吗?” 周泰的自信与疯狂,为关羽雷霆般的招式,一点点的摧毁瓦解,心中涌起了万般悲凉。 他本就是招式上落了下风,精神上再丧失了信心,顿时是招式凌乱,破绽大开。 关羽眼眸一聚,长刀如车轮般反手一刀如电斩出。 “咔嚓!” 周泰左臂,应声便被斩断。 伴随着一声嚎叫,周泰长刀脱手,断臂的残躯轰然坠倒在了马下。 孙家最后一员武将,终于也就此陨落。 关羽却并未赶尽杀绝,立马横刀,冷冷道: “孙权那小子虽然卑劣,你能拼死护主,倒也算是一员忠勇之士。” “你已尽忠,没必要再为孙权那无耻之徒陪上性命,现下求降,吾留你一条性命,准你了却残生。” 关羽对周泰的忠勇,还是心存几分欣赏,既然已打残了对方,便打算放其一条生路。 周泰却不领情。 关羽的网开一面,在他听来却是莫大的羞辱,将他刺激到眼珠炸裂。 “关羽,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让我周泰降你!” “我周泰生是孙家臣,死是孙家鬼!” “我虽断臂,亦能杀你——” 重伤的周泰,发出困兽般的愤怒咆哮,竟是爬将起来,独臂拔出佩剑,向着关羽徒步冲了上来。 关羽霎时间怒目圆睁。 欣赏你的忠勇,好心留你一条性命,你不降便罢,还出言不逊! 这还能饶你? “顽逆不化之徒!” “既然你想为孙权那小人死忠,本将就成全你!” 关羽一声雷霆怒啸,手中青龙刀再无留情,如雷霆闪电般一刀斩出。 “咔嚓!” 冲上来的周泰,剑还没有斩出时,便已被人头斩飞了出去。 尔后,那无头的尸躯,喷涌着鲜血,“扑嗵”跪倒在了关羽的马前。 七八步外,墙角下的孙权,已是幽幽转醒了过来。 当他忍着脸上身上的剧痛,挣扎着爬起来时,十余名刘军士卒已一涌而上,一柄柄刀锋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孙权僵在了原地,立时不敢再动弹半分。 而视野前方,关羽和周泰的交手,正好已接近了尾声。 孙权亲眼目睹,关羽如不可战胜的神将一般,将周泰轻松斩落于马下。 他更亲眼看到,断臂的周泰,被关羽斩下了首级。 关羽这一刀,也将他残存的最后一丝希望,无情的斩了个粉碎。 孙权知道,他完了。 吕蒙被杀,马忠被杀,现下连自己最忠心的护将周泰,也被关羽斩落! 这六安城,连同好容易拼凑起的几千士卒,也灰飞湮灭,化为了乌有。 什么收复江东,什么向刘备复仇,什么向孙坚证明… 所有所有的宏伟蓝图,在这一刻,全都成了笑话,全都成了一场空。 而伴随着梦醒,他赫然发现,自己已是孤家寡人一个,沦为了刘备的阶下之囚。 “苍天无眼,我孙权到底做错了什么?”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啊?” 孙权仰望苍天,眼角流出了悲愤怨恨泪水。 而前方。 关羽已然收刀,看着周泰的尸躯,沉声道: “此贼虽死有余辜,却终究是个忠勇之士,将他的尸首缝合,给他留一个全尸吧!” 说罢。 关羽环扫四周,只见几百孙家残兵,已被杀了个干干净净。 六安四门之上,皆已升起了刘字战旗,宣告着这座淮南重镇,就此攻陷。 “速向兄长报捷,就说我已攻陷六安吧!” 关羽传下号令后,拨马转身,一步步走向了孙权。 那巍然如山的身躯,将孙权笼罩在阴影之中。 那滴血的刀锋,就垂在孙权的脸上,仿佛下一瞬就会一刀斩出,取下了他的首级。 “孙权,你这卑劣无耻的小人!” “你以为,你逃得了一死吗!” 关羽鄙夷蔑视的目光,冷眼俯看着孙权血与泪模糊的脸,一声雷霆厉喝。 孙权心头一颤,膝盖一软,“扑嗵”便瘫跪在了关羽脚下。 第227章 孙坚英雄,竟生犬子?老刘:孙权不仁不义,卑劣无耻,给我斩了! 孙权跪了。 关羽的刀还未扬起,这位孙氏最后的血脉,曾经的江东之主,便主动的跪在了他的脚下。 关羽原本冷峻如铁的脸色,因孙权这突如其来的一跪,却反倒掠起几分惊讶之色。 “关将军,权败于关将军,输的心服口服。” “权愿归顺左将军,请关将军给权一个机会,让我去拜见左将军,向他当面请罪。” 孙权脸上的悲凉绝望,此刻则变成了苦苦哀求,万般的懊悔。 他不但是跪了,还在短短片刻间,便决意放弃自己的尊严,向着关羽卑微求饶,以换取苟全一条性命。 看着眼前这贪生怕死,奴颜卑膝之徒,关羽脸上的惊讶,重新换回了蔑视厌恶。 眼中那份杀意,反倒是褪色下去。 不是他刀下留情,想要饶孙权一命,而是嫌斩了这样无耻卑劣,贪生怕死之徒,脏了自己青龙刀。 “孙坚乃讨董英雄,却没想到,竟生出你这么个厚颜无耻,贪生怕死的的犬豚儿子,当真也是可悲。” “斩了你这等小人,脏了吾手中青龙刀!” 关羽不屑一哼,喝道: “将这小人,连夜送往成德,交由吾兄长处置吧!” 号令传下,士卒们一拥而上,便将孙权五花大绑。 暂时逃得了性命,孙权整个人如虚脱一般,也顾不得去想刘备会如何处置他,只麻木的任由被刘军大绑,被送离了六安城。 关羽则下令,留下千余人守六安城,自己亲率得胜大军继续北上,直扑阳泉城而去。 … 成德城南,刘军大营。 中军大帐之内,刘备正负手踱步,目光不时向帐门外张望,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萧方则是轻摇着羽扇,有滋有味的品着碗中汤茶,神情闲若浮云。 “若按脚程估算的话,云长将军应该已拿下六安,此时孙权的人头说不定已在送来这里的路上。” “主公莫要太过心急,喝碗汤茶,耐心等一等便是。” 萧方看出老刘心事,便是淡笑着宽慰,顺手为他倒满了一碗汤茶。 刘备这才停下脚步,重新坐了下来,接过了萧方递来的汤茶。 “景略你素来是算无遗策,此战又是云长统军,自然是万无一失。” “备这份担心,确实有些杞人忧天了。” 刘备自嘲一笑,茶碗便送往口边。 茶未入口,帐帘猛然掀起,庞统兴冲冲而入。 “主公,六安捷报!” “军师的白渡江之计成了,关将军成功拔除烽火台,在蒋钦配合下一举夺下六安城。” “关将军亲斩吕蒙,马忠及周泰三将,生擒孙权,现下已送至了大营,听候主公发落!” 庞统扬着手中捷报,欣喜的向老刘禀报。 刘备先是一震,尔后脸上涌起狂喜,忙是放下茶碗,接过了庞统手中帛书捷报。 迫不及待拆开细看后,老刘不禁抚掌大笑: “军师果真是算无遗策,六安已破,孙氏余孽皆已一并荡除!” “好好好,云长不愧为我武将之首,这一仗打得漂亮啊!” 大帐之中,一片沸腾,人人无不欢欣鼓舞。 萧方却依旧平静如常,只淡淡笑道: “关将军亲自统军出马,自然是战无不胜。” “不过若非士元之计,让主公先行安插蒋钦这步暗棋于六安,关将军也不可能如此轻松拿下六安。” “主公,士元功不可没啊。” 萧方是在提醒老刘,莫要忽视了庞统献计之功。 刘备强压下欣喜,重重一拍庞统肩膀: “景略所言极是,若非士元叫吾安插下蒋钦这步棋,云长虽拔除了烽火台,未必能这么快破掉六安。” “吾有士元奇谋,有景略的神算,再有云长神勇,区区孙权,不过是螳臂当车罢了!” 庞统性子却是骄傲自负,不似萧方那般懂得谦虚,听得老刘的盛赞,便毫不掩饰心中那份得意,不禁也哈哈大笑起来。 “主公,云长将军既已将孙权送来,就请主公先处置了他吧。” 萧方笑着提醒道。 刘备收起笑容,当即端坐上位,脸上已换上肃厉神情,喝令将孙权押解入内。 须臾。 一名脸上血污丑陋,浑身断骨的独眼男子,被拖进帐中,扔在了刘备跟前。 当萧方看到孙权这般惨状时,不由是笑了,心中是说不出的痛快。 曾经历史上,就是这个江东鼠辈之首,背刺老刘偷袭荆州,杀害了关羽,将关羽威震华夏的大好局面,一手毁灭。 从此汉室再无复兴希望,老刘穷尽一生开创的季汉王朝,只能被堵在益州那山旮旯里,面对慢性死亡的结局。 而今,那个罪魁祸首,已是以阶下囚的身份,跪在了老刘的面前。 萧方岂能不大呼痛快。 “孙权,海盐一战让伱侥幸逃过一死。” “今日,你还是落入了吾手中!” 刘备俯视着跪伏在地的孙权,语气冷峻如冰。 孙权颤巍巍的撑支了身子,艰难的抬起头望去,正与刘备肃厉如刃的目光对视。 刘备,那个杀他兄长,灭他孙氏一族,夺他孙家基业之人。 此刻正高坐于上,冷眼欣赏着他这个失败者,跪伏在地的狼狈之状。 堂堂江东之主,焉能受此羞辱! 这一刻,孙权心中是怒火狂烧,只恨到咬牙切齿,恨不得扑上前去,将刘备活活掐死。 可惜,他眼中的怒焰,只是烧了一瞬便强行压制了下去。 若真有坦然赴死的勇气,当初六安被俘,又何必跪了关羽? 关羽都跪了,跪刘备又何妨。 “败军之将孙权,拜见左将军!” “权未能早来拜见左将军,权实在是有罪,还请左将军恕罪!” 孙权将羞怒咽下,额头贴在了地上,极尽卑微的向刘备叩首请罪。 这一跪,这一摇尾祈怜般的请罪,反倒是把老刘给跪不会了。 他甚至开始怀疑,眼前跪地求饶之人,当真是孙坚的儿子吗? 会不会是关羽送错了? 讨董英雄孙坚的儿子,小霸王孙策的弟弟,竟然能没有骨气到如此地步? 甚至连一句慷慨激昂无畏之言,哪怕是装模作样,走过场式的坦然赴死都没有。 一上来就叩首在地,极尽卑微的乞降? “其实早在左将军攻陷金陵时,权就看出左将军乃天命之主,注定要得江东,要再造汉室。” “权当时就想献吴郡和会稽,顺应天命人心,归顺于左将军,助左将军匡扶汉室。” “怎奈吕蒙周泰等人,极力的劝阻权归顺左将军,还胁迫权逃离江东,前来淮南被迫投靠了吕布那四姓家奴。” “权在淮南的所做所为,皆非出自于权之本心,皆是为吕布所逼迫,为吕蒙等胁迫,不得已而为之。” “今幸得关将军攻破六安,能让权摆脱吕蒙等人控制,得以前来面见左将军,表明权的心迹。” “请左将军给权一个效忠的机会,权定当为左将军赴汤蹈火,以报左将军大恩!” 孙权是口若悬河,大义凛然的大表了一番忠心,将所有的罪责,所有的黑锅都扣在了吕蒙,乃至是周泰的身上。 刘备震惊了。 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眼前满脸无辜的孙权。 关羽可是在捷报中写明,吕蒙和周泰二人对孙权忠心耿耿,为保孙权不惜赔上了性命。 这么两个忠心耿耿的部下,如今竟被孙权扣上了胁迫主公的黑锅! “砰!” 刘备是忍无可忍,猛的拍案而起,怒斥道: “孙权,到了这般地步,你竟然还能如此厚颜无耻!” “你当我刘备,乃是三岁孩童,可轻易为你的无耻谎言所蒙蔽不成?” 孙权一哆嗦,抬起头来惊惧的目光看向刘备。 “吕蒙和周泰二人,虽是死有余辜,却对你忠心耿耿,为保你出逃不惜拼上一条性命!” “他二人若于九泉之下,听得你的卑劣无耻之举,全都推在他们身上,会是何等寒心?” “我刘备戎马半身,识人无数,还从未曾见过你这等厚颜无耻之徒!” “难怪吕布竟认你为义子,你们父子二人,当真是一丘之貉!” “孙坚威震天下,乃当世豪杰,怎么有你这等不知廉耻的犬豚之子!” 老刘出离的愤怒了,生平从未愤怒到如此地步,竟是辟头盖脸的将孙权骂了个狗血淋头。 孙权神色愕变,额头冷汗刷刷直滚,独眼中涌动着羞愧与惊惧混杂的眼神。 他万没料到,自己甩锅不成,反倒弄巧成拙,将刘备一举激怒,招至了当头一顿痛骂。 孙权更从刘备的话中,听出了深深杀机,令他是不寒而栗,心下越发的恐慌。 左右众将无不是愤慨鄙夷,若非碍于体面,恨不得冲上去将孙权一顿暴揍。 也只有萧方,对孙权的厚颜无耻,却没有感到半点意外。 孙权就是这么一个人,为了所谓利益,为了生存,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萧方相信,曾经历史中,若是孙权输了夷陵之战,被老刘收复荆州夺取江东,他也会如此时此刻这般,毫无廉耻自尊的向老刘卑微乞降。 痛斥过后的老刘,眼中杀意已是如铁。 倘若孙权真如其所说,在孙策败亡后,选择了献土归降,他还真会给孙权一个富贵余生。 可孙权在逃离江东前,却偏偏洗劫了海盐县,对自己的子民烧杀抢掠。 从那一刻起,老刘在心里,这宣布了孙权的死刑。 于是深吸一口气,刘备手一摆,厉声道: “孙权此贼不仁不义,卑劣无耻,十恶不赦,其罪当诛!” “将这孙氏余孽拖下去,给我斩了!” 杀令下达。 孙权瞬间如虚脱一般,瘫坐在了地上。 第228章 用孙权人头给吕布做礼!谋圣再世,吾不及也!天下第一武将慌了! 孙权绝望了。 又是下跪求饶,又是放弃尊严,又是极尽的卑微哀求… 孙权以为自己放弃了这么多,卑微到如此地步,你刘备就算是换成曹操,也应该饶我一死了吧。 他却万没料到,刘备竟然还要杀他。 孙权的精神意志,顷刻之间,被轰为了粉碎。 左右白毦兵上前,架起孙权,就要往帐外拖去。 孙权猛然惊醒,歇厮底里的大骂道: “刘备,我已愿降,你为何还要杀我?” “你不是自诩仁义之主吗,伱的仁义何在?” “我已降愿,你为何还要杀我~~” 刘备无动于衷,甚至是厌恶的摆了摆手。 “刘备,大耳贼!” “你个织席贩履之徒,你以为你能得天下吗?” “你今日杀了我,早晚也要死在袁曹手中,我孙权在黄泉路上等你!” “我等着你啊——” 哀求无果的孙权,彻底的撕破了脸庞,悲愤的嘶哑大叫,拼命的挣扎扑腾。 无济于事,却仍被白毦兵,粗暴的拖出了帐外。 咆哮哀嚎声戛然而止。 须臾,一颗血淋淋的人头,便被呈献在了大帐之中。 “主公,孙权既是吕布的儿子,就把他的首级,送往成德城给吕布吧,也算是物归原主。” “也可借孙权首级,来击碎城中敌军的精神斗志!” 萧方羽扇往成德城方向一指,又献上了一计。 刘备略一思索后,欣然采纳。 于是,许褚便提着孙权人头出营,单枪匹马直奔成德南门而去。 此刻,成德城南门城楼上。 吕布正负手而立,居高临下审视着南面刘军大营。 那乌压压看不到尽头的大营,那一面面招展飞扬的刘字旗,看的他是眼中渐添厌恶之色。 “砰!” 吕布的拳头击打在城垛上,冷哼道: “若早知这大耳贼,竟猖狂到今日这般地步,当年本侯拿下徐州后,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他扼杀于穷困潦倒之际!” “那时若将他除掉,何至于今日被他咄咄相逼!” 吕布恨怒的语气中,透着深深的懊悔。 他显然是不习惯,当年那个狼狈落魄逃离徐州的刘备,今日却竟摇身一变成了南方霸主! 如今更率帅六万大军北上,来势汹汹,将他压迫到不敢正面交锋,只能龟缩于城中拒守不出。 “不得不说,刘备此人百折不挠,确有几分枭雄之气。” “最关键则在于,此人气运非凡,冥冥中似乎得了他刘氏先祖的护佑,竟会于穷途末路之时,得了萧方那等奇人辅佐。” “若非那萧方的超凡之智,刘备纵然再有枭雄之姿,又焉能成了今日这般气候。” 身旁陈宫捋着细髯,口中唏嘘感慨不已。 “萧方,萧方…” “怎么这小子就像从石头缝里蹦出来一般,突然之间就横空出世,实在是不可思议。” “这么一个奇人,当时为什么就会看中那穷途末路的大耳贼?” “本侯乃天下第一武将,又新得徐州,他为什么就不来投奔本侯呢?” 吕布咬牙切齿,一脸的羡慕嫉妒恨,一拳轰击在了城垛上。 “咔嚓!” 城垛被轰塌了半截,吓得左右士卒大气不敢呼一声。 “温侯也不必恼火,这萧方确实神机妙算,乃不世出的麒麟之才。” 陈宫先是点头赞许,尔后话锋一转: “然张济乃一介西凉匹夫,刘表不过一自守之贼,孙策更是刚愎自用,此三人说到底皆非雄主。” “那萧方辅佐刘备击灭此三人,虽说奇谋诡计层出不穷,倒也是不足为奇。” “他所谓的神机妙算,对上温侯,对上袁绍曹操这等真正的雄主之时,怕是便做不到算无遗策,为所欲为了。” 听得陈宫这番评价,吕布眼中的懊恼之色,顿时消减不少。 又听陈宫竟将他与袁曹并列为雄主,吕布心下一阵的舒服,嘴角不禁掠起几分自得。 “公台这话说的倒是公允。” “今本侯亲率大军镇守成德,六安又有烽火台监视大耳贼,叫他不得偷袭。” “本侯东西两路,已做到天衣无缝,无懈可击,我看那萧方还如何施展他的阴谋诡计!” 吕布目光射向刘军大营,嘴上一阵讽刺输出后,便拂袖转身要下城而去。 “温侯,有敌骑逼近!” 身旁侯成突然指着城外大叫。 刚刚转身的吕布,心下警觉起来,回头向着城外看去。 只见一人一骑,从刘营中飞驰而出,正单骑向着南门呼啸而来。 “单骑?” 吕布眉头皱起,脸上掠起疑色,不由看向了陈宫。 陈宫一时也猜不出,刘备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得摇了摇头。 侯成则召呼弓弩手,准备放箭射杀来骑。 “一人一骑而已,放箭倒显得本侯怕了他,先看他有何意图。” 吕布却一摆手,喝止了弓弩手。 于是满城的吕军士卒,皆是瞪大了眼睛,满心困惑猜疑的注视着那一人一骑飞驰而来。 须臾。 许褚勒马于城前二十步,深吸一口气,高喝道: “吕布听着,这是我家左将军送给你的大礼,好好收下吧!” 说罢许褚虎臂青筋爆涨,奋然将手中所提的人头,狠狠的甩了出去。 那一记人头,飞越二十步的距离,准确无误的掷上了城楼。 吕布与众人吃了一惊,下意识的纷纷后退,眼睁睁看着那血淋淋之物飞上城楼,滚落在了他们的眼前。 “人…人头?” 吕布眼珠瞪圆,抬头看向城外已飞驰而去的许褚,眼中满是困惑茫然。 这好端端的,刘备为何要送自己一件礼物? 而且,这件礼物,竟还是一颗人头? 那大耳贼,这是在搞什么鬼? 吕布眼睛眯起,脑海中涌起无数个疑问念头。 陈宫心头却已涌起一个不祥的念头,就在吕布还茫然懵怔时,已走上前去,用脚尖将那颗血淋淋的人头,转过了面来。 “孙权!” 陈宫认出了那张脸,脱口一声惊呼,急是倒退半步。 所有人的目光,齐聚向了那张脸,尽皆认出了是孙权的面容,立时是一片哗然。 吕布急是低头看去,当认出那张脸时,身形陡然间凝固成冰。 孙权,他的义子,竟然已死! 人头还被刘备,送上了这成德城头,当作是给他的礼物? “这,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吕布声音颤栗,惊悚困惑的目光,颤巍巍的转向了陈宫。 陈宫连吸几口气,强行压制住了内心中的震惊错愕,眼珠飞转如梭。 蓦的脸色再变,倒吸一口凉气。 “不好,刘备必已攻破了六安,孙权才会为刘备所杀!” “温侯,六安失守了啊!” 陈宫脸色煞白如纸,颤声推测出了真相。 吕布骇然变色,额头瞬间惊出了一层冷汗。 尔后脸形却扭曲变形,嘶哑的吼道: “不可能,六安绝不可能失陷!” “孙权已在六安以南修了烽火台,纵然大耳贼偷袭,他必已提前探知,早派人来向本侯求援。” “怎会本侯还未收到他的求援,他的人头就先一步到了大耳贼手中!” “说不通,这说不通!” 吕布头摇成了拨浪鼓,断色将陈宫的推测否决。 陈宫被反怼到语塞,眼神也变的糊涂起来。 “是啊,那吕子明的烽火台之策,无懈可击,至少能确保提前百里察觉刘备偷袭。” “可孙权的首级,又怎会先一步被刘备拿到?” “这确实太过诡异,有些不合理呀…” 陈宫喃喃自语,原本省悟的眼神,再次变迷茫起来。 就在吕布主臣,陷入茫然惊惑时,一骑信使已由城北而来,手忙脚乱爬上城楼。 “启禀温侯,阳泉城张文远将军急报!” “关羽率军奇袭六安得手,我守军全军覆没,吕蒙,周泰等尽皆为关羽所杀。” “仲谋公子为关羽生擒!” “关羽正统军北上,向阳泉城杀来,文远将军请温侯速发援兵增援阳泉城!” 晴天霹雳! 当头轰在了吕布头顶。 吕布身形摇摇晃晃,倒退半步,一张脸已定格在目瞪口呆一瞬。 陈宫也好,侯成也罢,城头上的吕军上下,皆是张大了嘴巴,凝固成了一尊尊的石像。 “为什么?” “公台,这到底是为什么?” “六安竟然真被偷袭了,他们不是有烽火台吗,那大耳贼是如何做到的?” 吕布喃喃自语,迷茫苍白的脸庞,艰难的转向了陈宫,想要寻求答案。 陈宫猛然一震,最先清醒过来,几步上前将张辽的急报夺过手中细看。 关羽率襄阳镇军东下,白衣渡江破烽火台,蒋钦临战作乱夺门… 张辽将所知的六安破城经过,尽皆写明在了这道告急文书之中。 “这必是那萧方的手段。” “此人智计之天马行空,当真是古今罕见,谋圣之名,果然名不虚传。” “吾不及也,吾远远不及也,唉~~” 陈宫一声无可奈何的长叹,将那道帛书递给了吕布。 吕布一把夺过,迫不及待的细看,眼珠渐渐到斗大。 “那蒋钦竟然是大耳贼安插的内应?” “他竟然是动用了关羽去偷袭?” “白衣渡江…他竟以这等手段,破了烽火台?” “萧方…这当真又是那乡野村夫的手段吗?” 吕布也跟陈宫一样,喃喃自语,陷入了恍惚失神,无奈愕然之中。 那双杀尽天下英雄的双手,竟是无法克制的颤抖个不停,手中急报也脱手飘落。 恍惚许久后,吕布狠狠打了个寒战,陡然间清醒过来。 “公台,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 “六安失守,阳泉有危,我们要挡不住大耳贼了。”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吕布抓住陈宫肩膀,疯了似的颤声吼问。 这位天下第一武将,竟是生平头一次,在部下面前显露出了深深的恐惧。 第229章 丧家之犬我做够了!咱胃口要大点,吕布要破,武庙之将也要收! 吕布是真的怕了。 从兖州到徐州,从徐州到淮南,他是几次崛起,几次又重新沦落。 如今好容易靠背刺袁术,窃夺到了淮南这片立足之地,他最怕的就是重蹈先前徐州和兖州覆辙,对淮南得而复失。 现下六安失守,孙权陨命,刘备轻轻松松就将他构建起的防御体系统,撕了个稀烂粉碎。 他似乎又一次看到,自己行将失败,丢丢淮南的迹象。 这令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这一次,我绝不能再丢了淮南,我吕布绝不能再做丧家之犬,去依附别人!” 吕布心中这个念头嗡嗡作响,便近乎疯了一般向陈宫求问翻盘计策。 陈宫被吕布的癫狂态度吓到,好半晌才回过味来,急喝道:“温侯你冷静些,且容我好好想一想。” 吕布这才停止摇晃陈宫,满怀期许的目光巴巴的望着这位足智多谋的谋主。 “我们西线的主力皆放在了六安,阳泉的张文远只有三千不到兵马,守肯定是守不了多久。” “一旦阳泉失陷,关羽就能从淮水上游直扑寿春,介时我们就只能放弃成德城,退守寿春。” “刘备两路大军会师,我们就会被围困于寿春城内,形成孤城死守的困局。” “若想避免这般局面,就得先解了阳泉之围,击破了关羽这一路兵马不可!” 陈宫分析过局势后,眉宇间重新恢复几分从容淡然,接着便道: “宫以为,温侯当留五千兵马,虚张声势继续打着温侯旗号守成德,拖住刘备主力。” “温侯则可率主力,趁夜出城北上,倍道兼程直扑阳泉城。” “关羽所统襄阳镇军,兵马数量不会超过一万,温侯以优势兵力配合张文远内外夹击,必能一举击破关羽。” “介时温侯再火速回师,定能趁着刘备未反应过来时,重回成德主持大局。” “如此一来,西线威胁解除,成德城也依旧在温侯手中,刘备不足为惧也!” 陈宫不慌不忙,为吕布献上一策。 吕布心绪渐渐冷静下来,脸上重新燃起天下第一武将的霸道自负,心中权衡着陈宫计策。 沉吟片刻后,吕布拳头一握: “事到如今,也只有用公台这一计了。” “侯成何在!” 侯成一愣,尔后忙是上前领命。 吕布脸色如铁,厉声道: “本侯命你率五千士卒,多树草人旗帜,打着本侯旗号继续死守成德。” “七日之内,本侯必破关羽归来。” “七日内你失成德,本侯恕伱无罪,七日内失城,定斩不赦!” 侯成不由一凛,心下自然不想接这苦差事,不由犹豫起来。 吕布脸色一沉,瞪眼道: “怎么,当此危难之时,你竟不肯为本侯挑起大梁?” 侯成一哆嗦,再不敢犹豫,只得无奈的一拱手: “末将岂敢,末将定当拼尽全力,为温侯死守成德城,以待温侯归来!” 吕布脸上愠色这才好转,目光射向了城外刘军大营。 “大耳贼,本侯谁都可以输,却绝不能输给了你!” “你杀吾义子,还敢用他人头来向本侯耀武扬威,本侯就宰了你义弟,用他人头给你回礼!” 吕布咬牙切齿,暗暗发自狠誓后,转身匆匆下城而去。 陈宫望着刘营方向,却是眉头深锁,眼眸中透着一丝不自信的闪烁。 “希望我这一计,能瞒过那萧方吧,否则这一次,温侯和我真就要被逼上绝路了…” 陈宫一声暗叹,无奈的摇了摇头,随着吕布下城而去。 成德城南,刘军大营。 许褚已策马归营,把将孙权人头掷上成德城之事,向刘备复命。 “好吧,那四姓家奴和他的士卒,一定是吓破了胆!” “兄长,咱这还等啥,你就下令吧,咱们现下就大举攻城,踏平了成德城。” “这一次,俺定亲手宰了那四姓家奴!” 张飞跳将了起来,兴奋激动的大叫求战。 众将的战意,瞬息间被点爆。 黄忠也好,太史慈也罢,以及甘宁,凌操等诸将,纷纷慨然请战。 “景略,你以为呢,现下咱们攻还是不攻成德?” 刘备眼中战意涌动,却依旧冷静,目光看向萧方。 萧方却不答,目光望向了庞统和陆逊,问道: “伯言,士元,你二人怎么看?” 老刘麾下,现下已是谋士云集,且皆是能独挡一面的王佐之才。 萧方自然有意让他们多加历练,多加露脸,好早日能为老刘挑起大梁。 这样自己也能落得个轻闲不是… “我军虽已破六安杀孙权,然吕布成德城主力尚在,纵然是军心有所动摇,但我军想要强攻破城,未必就能易如反掌。” “逊以为,是否强攻成德城,还当众长计议。” 陆逊分析过一番敌情,委婉的表示反对即刻强攻成德城。 这也符合他用兵谨慎的风格——求稳。 事实让历史上的陆逊,几次名震天下的胜仗,也都是稳中求胜。 夷陵之战破老刘也好,石亭之战破曹休也罢,都是稳中求胜的典范。 “主公,统倒以为,伯言太过保守。” “以统之见,成德城现下就是纸糊的,主公只消轻轻踹上一脚,必破无疑!” “统以为,主公当速速下令,尽起全军攻城!” 庞统却与陆逊的观点截然相反。 刘备精神一振,目光忙转向庞统,奇道: “伯言顾虑也不无道理,吕布主力尚在。” “士元何以断定,成德城却如纸糊一般,轻易可破?” 庞统冷冷一笑,不紧不慢道: “六安失陷,阳泉城张辽不过三千兵马,根本抵挡不了关将军围攻,吕布若是不救,旦昔可破。” “阳泉城若失陷,寿春上游再无屏障,关将军这一路兵马就能顺淮水东进,直扑寿春。” “吕布就算主力尚在,又焉敢再坚守成德?” “他最终的结局,只能是弃守成德,将所有兵马龟缩至寿春,等着被主公围困孤城。” “这种局面,吕布想不到,陈宫却必然能预想得到。” 话锋一转,庞统接着道: “所以统料定,陈宫必会向吕布献计,留少部分兵马虚张声势,继续坚守成德,他却自率主力星夜兼程北上去救阳泉。” “如此一来,他就能出其不意击破关将军,解除阳泉之危,尔后再火速回师成德,继续与主公对峙于淝水一线。” “这是他避免被主公围困于寿春的唯一机会。” “所以统才要请主公,即刻对成德发动进攻,同时以八百里快骑向关将军示警,令他暂缓对阳泉城的围困,以避免为吕布和阳泉守军内外夹击。” “待主公攻破成德后,吕布自然不敢再守阳泉,只能令张辽弃城东撤,最终还是避免不了为我军围困于寿春孤城!” 庞统则要激进许多,一眼洞穿了吕布意图,力主老刘全力强攻成德城。 刘备听罢猛的起身,掀起帐帘,向着成德南门城楼望去。 此时借着城头灯火,依稀可见城头士卒密布,旗帜招展依旧,一副严阵以待之势。 “景略,照士元所说,城头的吕军士卒,多半乃是草人伪造,吕布已率大军趁夜北去?” 刘备欣喜的目光,转向了萧方。 萧方微微点头,轻摇羽扇赞道: “伯言这一次确实谨慎了,士元倒是推算对了。” “吕布和陈宫二人臭味相投,两人的用兵风格都是最喜好冒险激动,此时必是率主力奔袭阳泉,成德城中所留兵马,我料不过五千…” 刘备精神大振。 只有五千兵马的话,那还有何可忌惮,他十倍大军全力猛攻,还怕破不了区区一座成德城? “不过,方以为,主公的胃口还可以再大些。” “咱们不该满足于拿下成德,还当抓住此机会,将计就计重创吕布主力!” 萧方话锋忽转,起身拱手道: “方以为,士元所提猛攻成德,自然是要攻的。” “至于阳泉方向嘛,就不要令云长将军退兵了。” “方可亲往阳泉一趟,助关将军先破了吕布援军,尔后再拿下阳泉城。” “最关键的一件事,方要为主公再添一位当世虎将,一位精通骑战的骑将。” “倘若后世有武庙的话,此人没准还是一员可入武庙的名将!” 其实击破吕布这一战,原本他是可以让庞统去的,以凤雏的智计也足以胜任。 但就冲着他口中提到这武庙之将,决定还是自己亲自走一趟。 刘备前边听的是精神振奋起来。 萧方这是要先吕布一步,赶往阳泉,用他的奇谋妙计,利关羽一万兵马,重创吕布主力。 既破成德,又大破吕布,双喜临门的好事,岂能不令老刘惊喜。 只是听到后一句时,老刘却糊涂了。 当世虎将,精通骑战的骑将,可入武庙的名将… 这一个个诱人的字眼,听得他是心中惊喜万分,精神顿时激动起来。 只是萧方所指这等猛士是谁,他却是一头雾水。 “不知景略所指之人,乃是何方猛士?” 刘备只得一脸惊奇问道。 众人也瞪大了眼睛,皆是满怀好奇,迫不及待的想知道,被自家萧军师如此评价的猛人,又是何方神圣。 第230章 自信点,四姓家奴还不是随便收拾!亡羊补牢?想多了你! “张辽!” 萧方给出了那个名字。 刘备先是一怔,旋即才明白过来,原来萧方所说之人,就是为吕布镇守阳泉的城那个张辽。 “这张文远,确实有猛将之风,只是此人当真如军师所说,竟然如此了得?” 刘备眼神半信半疑道。 萧方一笑。 老刘对张辽是有所了解,却又不太了解。 历史上的张辽,可不是光靠在合肥刷孙十万刷出来的,白狼山一战,千里奔袭斩蹋顿,灭乌丸,这才是把张辽送往武庙的主要战绩。 蹋顿是何许人也,那可是乌丸大单于,若换作是中原称号的话,等同于一国之主。 自古以来,能击败胡人的汉将不少,但能斩杀胡人单于者,却是寥寥无几。 张辽便是凤毛麟角中的那一个。 故而汉末三国名将虽多,张辽才是众多将星中,为数不多能入庙的几人之一。 当然,因自己这只蝴蝶的翅膀扇动,历史走向已天翻地覆的剧变,张辽在孙十万身上刷战绩是没可能了,估计斩蹋顿也轮不到他了。 但张辽的将才是实打实是在那里的,并不因为历史的改变,张辽的将才就不存在了。 只是现在的话,“空口无凭”,跟老刘做过多的解释也没有意义。 “张辽是不是武庙之才不重要,重要的是主公信我便是,此人主公若能招揽至麾下,将来必有大用。” 萧方也不多解释,斩钉截铁的给出了定论。 刘备恍然明悟,脸上的疑色立时烟销云散。 于是重重点头,欣然道: “军师的识人之能天下无双,所举谋臣武将,皆为世豪杰奇才。” “军师既断定这张文远,乃是名将之资,那便一定是了。” “阳泉这一趟,就有劳军师亲自走一趟了。” 当下商议已定。 萧方便在许褚一众虎卫的保护下,向西经由六安城,再北上星夜兼程赶往阳泉城。 他人少又是轻骑为主,自然比吕布的数万兵马要快,抢先数日便抵达了阳泉城。 此时关羽已率近一万兵马,进抵阳泉城下,完成了对该城的围困。 张辽所部只三千兵马,自然不敢出城一战,又不得吕布弃城命令,只能率部紧闭城门,摆出死守架势。 萧方出现在中军大帐时,关羽已将阳泉城,围成了水泄不通的地步。 中军大帐内。 “若无军师之计,景略一战,羽焉能胜的如此酣畅淋漓。” “我可是好多年,没有杀得如此痛快了!” “来来来,这杯酒我该谢军师才是。” 关羽笑呵呵的举杯,哪怕心高气傲如他,现下对萧方也少不得几声恭维。 萧方人情事故岂有不懂,自然不会把功劳全揽自己身上,亦少不了盛赞几句关羽用兵有方,襄阳镇军将士用命,顺便再提一提庞统的功劳。 关羽哈哈一笑,一杯酒饮头灌尽,欣然道: “今晚吾与诸将,陪军师喝个痛快,明日再攻阳泉不迟。” 说着关羽就要亲自给萧方添酒。 萧方却把酒杯一捂: “云长将军,这酒自然是要喝的,不过现下时间紧迫,咱们要先破了吕布,再喝这杯酒不迟。” 先破吕布! 四个字一出口,关羽脸上笑容顿收,左右关平等诸将,皆是冷静起来。 萧方也不拐弯抹角,遂将吕布正率主力正杀奔阳泉而来,欲要配合张辽,里应外合击破他襄阳军团的推测尽数道来。 帐中立时一片震动。 就连关羽,眉头也不禁凝起。 他自然不是怕了吕布,而是麾下只有一万兵马,又要围阳泉城,又要对战吕布两万五千余大军来攻,显然是兵力捉襟见肘。 “如此看来,吾当先撤阳泉之围,以避吕布锋芒,待兄长攻破成德城,吕布回撤寿春时,吾再攻阳泉不迟。” 关羽是傲不是莽,自知一万兵马难敌吕布和张辽两面夹击,便主动提出撤围暂退。 众将皆也看得清利害悬殊,纷纷点头赞同关羽决策。 “若只是撤围暂退,主公派一信使前来向关将军报信便是,又何必要我亲自跑一趟呢?” 萧方却忽然语气玩味的反问道。 关羽一震,猛然看向了萧方,蓦的意识到了不对劲。 确如萧方所说,以他军师的地位,只是通风报信的话,何必劳他大驾? “军师此来,莫非是要助羽击破吕布?” 关羽眼珠微转,立时猜出了萧方此来用意,不由眼中精光一闪。 “关将军猜对了一半。” 萧方轻摇着羽扇,脸上是绝对的自信: “方此来,不仅是助关将军你击破吕布,还要一举拿下阳泉,生擒张辽!” 关羽心头一震,脸上不由掠起奇色。 左右关平,周仓等诸将,亦无不是吃了一惊。 以一万兵马,破吕布和张辽合击三万兵马的内外夹击,已经是胃口够大。 竟还要拿下阳泉,活捉张辽? 天大的口气啊! 不过这般豪言,若是出自于旁人之口,关羽只会认为是口出狂言,夸下海口。 出自于萧方之口,关羽一惊之后,脸色立时化为惊喜。 “军师神机妙算,必有奇谋妙计,羽愿闻其详。” 关羽当即一拱手,迫不及待的问道。 众人也是瞪大了眼睛,好奇的目光,齐聚在了萧方身上。 萧方便站起身来,羽扇一指地图: “咱们可以学吕布一回,留三千兵马守大营,却多树假人……” 当下萧方便将破敌之策,不慌不忙的诿诿道了出来。 众人的脸色由好奇,变成了惊喜,渐渐再由惊喜,变成了叹服。 “云长将军,方此计可行否?” 萧方将计策全盘道来,回头笑看向了关羽。 “啪!” 关羽拍案而起,欣然大赞道: “萧军师此计,当真乃一石二鸟的绝妙好计!” “好好好,吾就用萧军师之计,先破那四姓家奴,再下阳泉,生擒张文远!” … 阳泉城以东三十里,淮水南岸大道。 “吕”字大旗引领下,两万五千余吕军士卒,正发足狂奔。 吕布策马奔行在前,眉头凝成了一字宽,焦虑的目光不时向着阳泉城方向射去。 “张文远,你可得给本侯守住阳泉城,若是你没等到本侯大军赶到失了阳泉,本侯定不饶伱…” 吕布思绪飞转,暗暗咬牙切齿。 自从用陈宫之计,率主力趁夜成德城后,他便日夜兼程直奔阳泉城而去。 为了赶路,哪怕中间经过寿春城,也不曾停留休整半个时辰。 张辽的能力他还是清楚的,但关羽有几斤几两,他也再清楚不过。 张辽以三千兵马,能否抵挡住关羽三倍大军围攻,他心里边还真没有底。 “温侯反应迅捷,依现下行军速度,我们赶往阳泉时,关羽最多围城不过三日。” “以张文远的统兵之能,只要他不出城一战,守上三天还是不在话下的。” “温侯,当此关键时刻,你要有信心才是。” 陈宫看出了吕布的心事,便忍不住提醒道。 吕布微微一怔,尔后点头道: “公台言之有理,文远跟了本侯这么多年,他有多少斤两,本侯还是知晓的。” 接着吕布嘴角扬起一抹讽刺,冷哼道: “大耳贼以为他有那乡野村夫,使诈破了本侯六安,本侯就手足无措了么。” “可惜他忘了本侯还有公台你在,照样能亡羊补牢,以一场奇袭回敬了他!” 吕布便打消了担忧,心怀着绝对自信,继续催动大军疾行。 不知不觉中,前边道路开始收窄。 右侧乃淮水堤坝斜坡,左侧则为一片密林,中间则是一片宽不出二十步的大路。 两万五千余吕军,经过这般地形,不得不放慢了速度。 走着走着,道路上开始出现了一辆辆粮车,或三五车,或六七车聚在一起,零零散散的散布于主路上。 吕军士卒不得不绕过这些粮车,行军速度再次放慢。 “必是往阳泉城的运粮队,得知阳泉被围,吓到弃粮车而逃!” “待本侯打完了这一仗,查明了是谁浪费本侯的粮草,定要斩了他不可!” 吕布口中碎碎念着,脸上皆是恼火。 陈宫看着那一辆辆粮车,再看看脚下的道路,以及四周地形,眼神却渐渐警惕起来。 行不出几步,陈宫心头蓦然一震,急是勒住了坐骑,猛的拔剑出鞘,狠狠扎在了一袋粮草上。 粮袋刺破,内中却并无粮米淌出,露出来的全都是杂草。 吕布先是一愣,旋即大怒,骂道: “好啊,竟敢用杂草来冒充粮草,是谁这么大的狗胆,竟然敢贪墨本侯的军粮!” 陈宫脸色却已大变,急叫道: “温侯,这不是谁贪墨粮草,这必是那关羽的诡计!” “此间必有伏兵,关羽要火烧我军!” “温侯,速速下令退兵啊!” 陈宫声音嘶哑激动的大叫道。 吕布却是一头雾水,茫然惊问道: “公台,你何出此言,什么关羽要火烧我军?” 陈宫急得满头冷汗,剑指四周道: “此间地形北为河堤有居高临下之势,南有密林为阻挡,中间道路狭窄,正是设伏的绝佳之地!” “这些粮车内装的全都是杂草,沿途道路上也散落着不少柴木,显然皆是关羽事先布放,为的就是对我军用火攻啊!” “温侯,我们奔袭阳泉的计策必是被那萧方识破,关羽得到了提前示警,在此此布下伏兵!” “快撤吧,再不撤就来不及了~~” 陈宫近乎是嘶哑颤抖着冲吕布大叫。 吕布骇然变色,急是拨马转身,大叫道: “撤退,全军即刻向东撤退~~” 为时已晚。 河堤上空,无数火箭腾空而起,铺天盖地而来。 第231章 吕布崩了:我竟打不过关羽?先失画戟再丢赤兔,天下第一就这? 漫天火雨,铺天盖地而下。 就在万千吕军士卒,还没有回过神来之时,火箭已然落地。 惨叫声响起,数以百计的吕军士卒,在猝不及防之下,被钉倒在地。 这还只是开胃菜。 火箭射中“粮车”,内中所藏的柴草,瞬息间便被点燃,粮车化为了火车。 而地面上散落的干草柴木,尽皆也被火箭点燃,将脚下的道路,烧成了火路。 火攻发动! 两万五千余吕军,精神斗志立时被烈火烧尽,陷入崩溃瓦解,抱头鼠窜的境地。 河堤上。 关羽正立马横刀,欣赏着火烧敌军的盛况。 “军师这一招火烧吕布,当真是以寡破众的妙计也。” “难怪他那么有信心,能破得了这四姓家奴。” 关羽啧啧感慨,满眼皆是叹服之色。 这便是萧方之计。 留关平率三千兵马,在营中遍插草人,佯装一万大军尚在,令城中的张辽不敢趁虚出击。 关羽则亲率七千主力,先一步在这淮水堤坝设伏。 他兵马毕竟只有七千步军,纵然是伏击打了吕布一个措手不及,也不见得就能取胜。 萧方便设计,令关羽事先准备好柴草,伪装成吕军粮车,散落在道路之上,再将沿途地面也散布上干柴。 当吕军经过,进入伏击圈时,便发动火攻,将柴草尽数点燃。 这火攻一发动,虽然烧不死多少敌军,却足以借助熊熊火威,轻松的打垮了吕军精神意志。 火箭依旧,如雨点般射向敌军。 道路上。 吕布已是满面惊怒,冲着陈宫喝问道: “陈公台,你不是说我们昼夜兼程前来,能与张辽里应外合,杀关羽一个措手不及吗?” “关羽为何能知晓本侯率军前来,还提前在此设伏,他是开了天眼吗?” 陈宫额头滚汗,蓦的打了个寒战。 “这不是关羽开了天眼,定是那萧方推算出温侯要率主力来救阳泉,刘备才提前派人前来向关羽示警。” “此时的那刘备,定然已在攻打我成德城!” 陈宫以颤栗的口气,道破了真相。 吕布打了个哆嗦,脸色骇然为之惊变。 如陈宫所说,这岂不意味着,他既没救到阳泉,还要为刘备趁虚攻破成德,更在这里为关羽所破? 折腾了半天,什么也就捞着,反倒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不,不是赔了扶人又折兵,是连底裤都一并赔光! “陈宫,你这什么狗屁计策,你可害苦本侯了!” 吕布是惊怒到脸形扭曲,冲着陈宫咆哮。 陈宫却面露羞愧,却又苦涩叹道: “宫也曾说过,此计有为那萧方识破的风险,未曾保证必定能功成啊。” 面对陈宫的辩解,吕布满腹的抱怨,立时被堵了回去,憋到满脸通红。 陈宫则顾不得再争辩,急劝道: “温侯,大势已去,阳泉城是救不了了。” “速速撤回寿春,尽可能多的保存实力,才好坚守寿春啊。” 吕布蓦的被惊醒,怒火变成了恐慌。 阳泉城是守不住了,成德城估计出没了,手头就只余下这两万五千兵马。 若是折在了这里,拿头来守寿春? 到时就真的是一切都完了。 “撤退,速速撤退,撤回寿春~~” 吕布只得一咬牙,拨马向东逃去,口中是嘶哑大叫。 两万余吕军士卒,一路尖叫着,蜂拥向着火场之外逃去。 烈火只是击碎了吕军斗志,并没有烧死多少人,吕军若就这般撤走,最多也就死伤几千人而已。 可惜,关羽不会就这么轻易让他脱身。 要走,也得扒他三层皮。 河堤之上。 关羽青龙刀微微一扬,弓弩手们立刻停止了放箭,漫空的火雨就此停止。 青龙刀再向堤下一指,关羽厉喝道: “鼓擂,伏兵尽出,给我杀尽敌寇——” 号令传下,战鼓声震天响起,回荡在火海上空。 堤坝另一侧,六七千的襄阳镇军,如潮水般漫过淮水堤坝,挟着天崩地裂之势,向坝下逃窜的吕军袭卷而下。 关羽丹凤眼四下一扫,于乱军烟火中,搜寻到了那面“吕”字旗,搜寻到了吕布所在。 半开半阖的眼眸陡然爆睁,关羽一夹马腹,纵马拖刀而下,直奔吕布而去。 “四姓家奴,哪里逃!” 关羽一声雷霆般的厉啸,借着俯冲之势,如奔雷般斜扑吕布而至。 两臂青筋爆涨,手中青龙刀挟着生平之力,卷起漫空狂尘,如辟天利刃般狂斩而去。 奔行中的吕布,蓦听得一声雷啸,震到耳膜刺痛,脑子嗡嗡作响。 猛回头时,只见关羽已如天降神兵般,向着他俯冲而来。 “关羽?” 吕布脸色一变,背后瞬间一凉。 若是放在平时,他这天下第一武将,自然不惧关羽。 现下正逢溃败之际,却遇上关羽半路拦截,心下焉能不惊。 眼见青龙刀已当头而来,吕布只得急提一口气,挥戟奋然一挡。 “吭!” 一声天塌地陷般的巨响。 刀戟相撞,如若天地对撞一般。 刹那间,吕布只觉泰山压顶般的恐怖力量,如巨墙一般撞压而来。 握戟的双手一阵剧痛,虎口竟被震裂,鲜血霎时间从指尖渗出。 那撞击之力更将他铁戟震开,身形后仰,险些没能坐稳马上。 未消的力道,如重锤一般狠狠砸在了他五脏六腑上,震到他五内翻腾,隐隐作痛,竟已被震出内伤。 关羽的力道本就刚猛之极,这一击灌足全力,又辅以战马居高临下俯冲之势! 这惊天一击,力道之猛已远超他本身的力道! 而吕布失了方天画戟,前番为张飞三将所伤,力道武艺已下降不少。 故关羽这最强一击下,吕布竟被震到虎口开裂,内腑受创,险些被震下马去! “这不可能!” 错马而过的吕布,猛然回头,难以置信的看向关羽。 那眼神,仿佛看到了此生,最匪夷所思的一幕。 天下第一的他,生平单打独斗,还从未尝有过败绩。 今日,竟在这关羽惊天一击下,虎口开裂,内腑受创! 一瞬间,吕布恍惚以为自己身在梦中。 直到关羽拨马转身,手中青龙刀挟着雷霆之力,再度轰斩而上时,吕布才蓦然清醒过来,自己确实不是身在梦中。 他是实实在在,被关羽一击所伤。 “关羽匹夫,本侯要宰了伱~~” 吕布尊严深深被刺痛,一声恼羞成怒的咆哮,舞戟纵马杀向关羽。 铁戟舞出,化出千百道戟影,铺天盖地袭卷向关羽。 关羽眼神冷绝不屑,青龙刀化出漫空铁幕,正大雄浑的刀势如狂风暴雨般攻出。 “哐哐哐!” 刀与戟在半空电光火石般对撞,两人如走马灯般,战在了一团。 转眼间,二十余招走过。 不分胜负! 吕布武艺天下第一,原本武艺是在关羽之上。 然失了方天画戟这杆神兵,又有肩伤在身,再加上适才为关羽惊天一击伤了内腑,此刻他武艺已远不如前,竟与关羽战成平手。 甚至,在精神斗志上,更是被关羽所压制。 “我吕布竟与他战成平手?” “这不可能,本侯天下第一,没有人能与我战成平手!” 吕布是心中震惊急躁,手中戟式虽然疯狂,却渐失了章法分寸。 关羽却沉稳如山,刀法使出大开大阖,将吕布疯狂的戟式从容不迫破解。 就当吕布与关羽激战不下时,七千荆州军已如无数利刃,将混乱中的吕军冲成无数段。 火攻与伏兵的双重打击下,吕军虽有数倍优势,却已无心一战,只顾抱头鼠窜。 转眼间,两万五千吕军,便被杀到鬼哭狼嚎,尸横遍野。 “温侯,不可恋战!” “速速往树林中撤退,不然我军便要全军覆没在此!” 十几步外的陈宫,边是纵马向南面树林逃去,边是高声苦劝吕布。 大道上到处是火势,刘军伏兵又截杀而下,将他们后路截断。 东撤已不现实,唯有逃往南边树林,方有机会甩脱刘军的追击辗杀。 尽管树林灌木丛生,想要逃命就只能丢弃旗鼓辎重,甚至是连铠甲兵弃也要丢弃,但至少还能保住一条性命。 陈宫机谋果断,看出这才逃命的唯一生路,便当即转向往树林逃去。 吕布是咬牙切齿,心中万般不甘啊。 六安没了,成德没了,阳泉也多半守不住了,现下还被关羽埋伏,主力遭受重创。 这要再战不下关羽,灰溜溜败逃,他天下第一武将的威名,只怕便要为关羽就此踩在脚下。 颜面何存啊… “关羽,今日让你使诈,侥幸胜这一场,他日我必斩你首级!” 吕布心中愤懑不甘,身体却很诚实,放下一句狠话后,拨马跳出战团便向树林逃去。 毕竟颜面又不能当饭吃,对他而言,连认袁术为义父这种事就能做,何况是为关羽所败。 “四姓家奴,休走!” 关羽岂容他就此脱身,自然是拍马拖刀,一路穷追。 吕布不敢回头,仗着赤兔马快,转眼已将关羽甩在了身后。 一路随着溃军,逃至树林边时,吕布却傻眼了。 树林太密,枝叶乱生不说,还长满了灌木,甚至还随处可见荆棘遍布。 这种情况下,战马根本无法行进! 步卒们倒是无所谓,硬着头皮钻进树林便是,大不了就是被划伤,骑兵们却只能抛弃了坐骑,步行逃往林中。 难道要让他抛弃了赤兔,徒步逃进这树林? 这可是赤兔马,汗血宝马,世所罕见的神驹,怎舍得遗弃! 我吕布所以为天下第一武将,仗着的就是一身世绝武艺,加上方天画戟神兵,还有疾行如风的神驹赤兔。 方天画戟已为太史慈所夺,这要是再遗弃了赤兔,我吕布还配称天下第一武将吗? “区区一匹战马,怎比得温侯你的性命霸业要紧!” “温侯,休得犹豫,要壮士断腕啊!” 已入林中的陈宫,眼见吕布犹豫不决,急的是嘶声大叫。 吕布心中一凛,蓦的被喝醒。 暗暗一咬牙后,吕布只得一声长叹,翻身跃下马来,将赤兔一弃,向密林钻去。 赤兔马通灵性,似乎知道了吕布要抛弃他,急的是四蹄乱蹬,嘶鸣不已。 它这一嘶鸣不要紧,反倒是提醒了吕布。 “这赤兔马,就算不能为本侯所有,又岂能拱手弃给那关羽?” 吕布思绪一转,一道森冷杀意从眼中闪过。 于是心一横,蓦然回首,手中铁戟抡起,就要刺向赤兔。 他要杀马! 宁可杀了赤兔,也不能为关羽所得。 赤兔马眼见自己的主人,竟然要对自己下杀手,不禁发出悲咆嘶叫,却驻立于原地并没有逃离。 眼看,那戟锋就要刺中赤兔。 “刷!” 一道寒光呼啸而来,正在吕布手中铁戟。 “铛!” 一声金属激鸣,吕布戟锋被震开,身形后退两步。 一柄佩剑,被弹落在一边。 吕布猛一抬头,惊见关羽竟已纵马拖刀追来。 适才正是关羽在远处,瞧见吕布要对赤兔下杀手,情急之下拔出佩剑飞掷而出。 吕布残存的精神意志,也被关羽这一剑击碎。 再想杀赤兔,为时已晚。 他只得一咬牙,匆忙转身,狼狈不堪的钻入了灌木丛中。 第232章 爆到吕布裸奔出门!你关羽亦可登顶天下第一!老乡开门,叙旧了! 关羽勒马于密林之外,停止了继续追击。 追是肯定不能再追了。 吕布已不顾尊严,弃了战马,徒步钻进密林中,如丧家之犬般逃窜。 有密林做掩护,就算关羽也弃马徒步追进去,也未必能再追得上。 今日这一战,重创吕布主力,已是完成了战前既定目标。 何况,吕布虽逃,却将赤兔神驹遗弃给了他,亦是一桩意外收获。 关羽跃下马来,轻抚赤兔马,想要试着驯服这匹神驹。 赤兔马通灵性,似乎知道是关羽出手救了它,发出了几声轻嘶,还蹭了蹭关羽的胳膊,仿佛想表达感激之意。 关羽轻轻拍了拍马背,尔后一跃上马。 赤兔马发出了欢快的嘶鸣,眼眸中重新恢复了光彩。 这匹神驹,竟无需驯服,很顺利的认了关羽这位新主。 “赤兔啊赤兔,你果然是匹通灵性的神驹,那四姓家奴竟想杀你,他怎配做你的主人!” “从今往后,伱就跟着我关羽吧,我们并肩而战,助我兄长匡扶汉室,成就大业吧!” 赤兔马似乎听懂了关羽的话,四蹄奋然一蹬,身躯人立马起,发出了兴奋的嘶鸣。 关羽豪然大笑,便手提青龙刀,催动赤兔返身杀回战场。 立马横刀,俯视着溃逃的敌众,厉喝一声: “吕布已逃,尔等淮南子弟,何必为那四姓家奴送死!” “愿降左将军者,免死!” “顽抗者,杀!” 雷霆般的喝声,回荡在战场之上,盖过了杀声叫声,震到所有人皆是耳膜嗡嗡作响。 溃散中的吕军士卒,皆为关羽的神威所慑,再看到他们温侯的赤兔马,竟然也为关羽所得之时,哪怕是逃生的信念都被彻底击垮。 十名,百名,千名… 数以千计的吕军士卒,纷纷丢弃了兵器,成片成片的跪伏在地,向关羽叩首请降。 日落之前,战场上烈火熄灭,只余下了道道残烟。 这场伏击之战,终于以吕布惨败而收场。 “启禀关将军,末将已清点过战场了。” “此战我军杀敌四千余众,投降的淮南兵有六七千之多,只有不足半数的敌军逃往密林。” “咱们缴获旗鼓兵器,更是不计其数,当真是一场大胜啊!” 飞奔而来的周仓,兴奋的向关羽汇报战果。 关羽捋着美髯微微而笑,显然对这般丰厚的战果,极是满意。 “这一战后,吕布已无垂死挣扎之力,只能逃回寿春等死。” “先不必管他,留下两千兵马押解降卒,其余人马即刻随我回阳泉会合军师,拿下张文远吧。” 关羽青龙刀向着阳泉方向遥遥一指。 于是号令传下,关羽便率五千兵马,顾不得血战后的疲惫,往阳泉城急奔而去。 … 傍晚时分,阳泉城东大营。 中军帐之内,萧方正闲坐帐中,品尝着杯中美酒。 “嗯,不得不说,这淮南的米酒味道甘醇,不逊于咱们荆州酒。” “赶明儿回大营时,给主公也得带几坛回去尝尝。” 萧方品味之时,还不忘啧啧赞赏。 关平却是心不在酒,手里把玩着空酒杯,却在帐中不停的踱步,目光不时向帐门外张望。 “坦之啊,说好的赔我喝两杯,怎么你酒杯空了那么久?” “来来来,坐回来,我给你满上。” 萧方笑着朝他招了招手,顺手拿起了酒勺,就要给他亲自舀上一勺。 关平怎么敢让萧方给他倒酒,忙是几步上前接过酒勺。 “军师,倒不是平怀疑军师的计策,军师自然是神机妙算。” “只是那吕布毕竟武艺天下第一,兵马又是父亲数倍,这一战当真……” 关平没好再说下去,再说就是质疑萧方的计策了。 只是心下对父亲关羽的那份担心,却已再明显不了。 “吕布武艺天下第一,那也是当年。” “虎牢一战到如今已近十年,这十年间他纵情酒色,恐怕早已不复当年之勇。” “令尊现下却是春秋鼎盛,武艺正当巅峰之时,纵然是遇上了吕布,也未见得会落下风。” “说不定,将来令尊将吕布从天下第一武将的位子上拉下来,取而代之,也未必没有可能。” 萧方呷了口美酒,接着道: “至于我那道伏兵火攻之计,说实话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妙计,若是放在平时,未必不会被那陈宫识破。” “然现下吕布急于来救阳泉,必定是全军疾行,来不及派也斥侯前出刺探,自然不可能探知我军伏兵。” “这一条计策,我有九成把握,必能功成。” “所以坦之啊,你就放宽心赔我喝酒便是,说不定这杯酒喝完,令尊就已凯旋归来了呢?” 说罢萧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关平紧蹙的眉头彻底松展,脸上不禁浮现出引以为傲之色。 “军师说的对,父亲他正春秋鼎盛,武艺纵然不能力压吕布,至少也能不分伯仲!” “何况军师算无遗策,生平未尝一败,军师既说有九成胜算,那此战父亲定是必胜无疑!” “我这些担忧,当真是杞人忧天,让军师笑话了。” 关平自嘲一笑,举杯仰头灌尽。 酒刚喝完,亲卫兴冲冲闯入,叫道: “少将军,关将军他率军凯旋了!” 关平身形一振,瞬间大喜。 萧方则放下酒杯,淡淡一笑: “坦之,我没说错吧,咱们这杯酒还未下肚,令尊就回来了。” “走吧,迎一迎令尊去。” 萧方便起身而去。 “萧军师,真乃神人也…” 关平心下暗暗折服,忙也放下酒杯,跟着兴冲冲而去。 片刻后,萧方在营门与关羽碰面。 “景略军师,你这一计当真是妙啊!” “这么多年来,我还从未打过如此痛快淋漓的一场胜仗,这一仗比六安一战还要痛快百倍!” 关羽未等萧方开口,便是哈哈大笑道。 这也难怪,毕竟六安一战,只是收拾孙权那一只弱鸡。 这淮水一战,重创的可是天下第一武将吕布。 而这个吕布,当年还曾夺他兄长徐州,将他们兄弟几人险些赶上绝路。 今日重创吕布,狠狠报了当年之仇,关羽焉能不大呼痛快。 萧方却平静如常,只淡淡笑道: “看来今日一战,云长将军不止是取胜,还是一场大胜呢。” “何止是大胜!” 关羽轻轻一拍赤兔,冷笑道: “吕布为我所败,落荒而逃之际,还将赤兔马也遗弃,为我所得。” “今日一战重创吕布,吾还得了一匹神驹,何止是大胜!” 萧方眼眸一动,脸色终于起了些许波澜,目光打量向了关羽坐骑。 还真是吕布的坐骑赤兔马! 萧方不由笑了。 濡须水一战被太史慈抢了方天画戟,今日淮水一战又被关羽夺了赤兔马,吕布差不多是把一身神装爆了个干净,今后就只能裸装出门了。 天下第一武将,落魄狼狈到如此地步,也当真是够可怜的。 不过想想吕布做的那些恶心事,落到今日这般田地,也算是咎由自取,不值得同情了。 “恭喜云长将军大胜吕布,又得赤兔神驹,将来若能再斩了吕布,这天下第一武将之名,就非关将军莫属了。” 萧方知关二哥性子骄傲,既然都向自己炫耀战绩了,自然得给予点恭维回应。 关羽捋着美髯,虽极力克制,但眉宇间却仍难掩几分自负。 萧方则话锋一转,羽扇向阳泉城方向一指: “吕布已收拾完毕,趁着天还未亮,城中敌军难辩我军虚实,咱们就依计行事,把云长将军那位北地同乡诓出来叙叙旧了。” 关羽脸上自负收起,眼中重燃战意,冷峻目光射向阳泉城头。 “关平,周仓,廖化听令,依军师之计行事。” “诺!” … 夜已深,阳泉东门。 张辽扶剑立于城头,眉头深锁,目光冷峻的望着城外刘军大营。 “阳泉已被围了个水泄不通,我们已与外界断绝了联系,也不知温侯现下如何了?” “文远兄,你说会不会温侯也为那刘玄德所败,连寿春城也被人家攻陷了?” 身旁副将雷薄,忧心忡忡的说道。 张辽心头一震,沉默片刻后,叹道: “那刘玄德有萧景略那等奇人辅佐,连烽火台都能轻易破解,一夜之间便破六安,灭孙权,兵威势不可挡。” “现下这个时候,温侯若真已兵败,未尝没有可能。” “至于寿春,也许当真如你所说,已为那刘玄德攻破了吧。” 雷薄微微一凛,沉默不语,思绪飞转。 良久后,雷薄压低声音道: “如今看来,淮南失陷已成定局,温侯怕已是生死难料。” “我们这些兄弟,再在这里守下去,似乎已没有意义。” “文远兄,我听闻你与那关云长乃北地同乡,交情甚厚,你有没有想过利用这层关系,为自己,也为我们这几千兄弟,谋一条生路?” 张辽心头一震。 他自然听得出来,雷薄言下之意,是想劝他带着这几千守军,向关羽开城投降。 张辽只沉顿瞬间,却正色道: “温侯待我不薄,如今温侯生死未知,寿春是否失陷也全然没有消息,我岂能在此时就背弃温侯,做那不义之徒!” 雷薄酝酿了满腹的劝说之词,被张辽给硬生生堵了回去。 咽了几口唾沫,正琢磨着如何再劝之时。 突然间,张辽眼眸陡睁,兴奋的向着城外方向望去。 只见东面方向,刘营后方,星星点点的火光骤然而起。 号角声,擂鼓声,喊杀声,也在刘营之后随之响起。 “这是怎么回事?” 雷薄眼神茫然,还未想明白。 张辽眼中已燃起喜色,抄刀在手,兴奋道: “我就知道,温侯有陈公台出谋划策,绝不会毫无还手之力。” “这必是温侯率军倍道兼程而来,要奔袭敌军,杀关云长一个措手不及。” “雷老弟,你率五百兵马守城,我率主力杀出东门,里应外合助温侯一举击破敌营!” 说罢张辽提刀在手,翻身下马,望城下飞奔而去。 城门打开,吊桥放下。 “温侯,你是否还有天意眷顾,就看这一战吧!” 张辽深吸一口气,纵马拖刀冲出了城门。 三千守军,追随着张辽涌出城门,向着夜色中的刘营呼啸而去。 第233章 天罗地网等你多时!四姓家奴不配你死忠!不降?我就打醒你! 夜色中,张辽策马提刀狂奔。 刘营后方的火光越来越多,杀声也越来越重,号角声鼓声皆清晰可闻。 这意味着一场空前激烈的厮杀,必定正在上演。 如此激烈的厮杀,唯一的解释,只能是吕布率主力杀到,从背后对关羽发动了突袭。 那么依常理,关羽必定会调集重兵,往后营增援,以阻挡吕布数倍大军猛攻。 正营方向,自然兵力空虚,正是他趁虚破营的绝佳时机。 张辽心中这般盘算着,不觉已逼近刘营。 举目远望,果然看到正营一线,刘军士卒寥寥无几,值守士卒不足百人。 “我果然没猜错,云长当真将兵马尽数调往后营去抵挡温侯!” “云长啊云长,那愚弟就对不住了,你我各为其主,我只能打赢这一仗!” 张辽脸上信心狂燃,长刀向前一指: “全军听令,敌营毫无防备,随我一鼓作气杀进去!” 三千吕军士卒,如打了鸡血一般,鼓噪而上。 转眼间,冲至营门。 值守的刘军士卒见状,显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吓到一哄而散。 营门很快被撞破。 张辽一马当先,提刀跃马冲入大营之中。 三千士卒争先恐后,滚滚涌入营内,随着张辽向中军腹地杀去。 沿途所过,无比的顺利,竟不见一兵一卒阻挡。 张辽冲着冲着,忽然觉察到有些不对劲。 就算关羽将主力,尽数调往后营阻挡吕布,营内也不至于空虚到如此地步啊? 沿途所过不见一卒,没有遇到任何抵抗,俨然整座大营已成一座空营! “莫非…” 张辽后脊开始发凉,一股不详的预感袭上心头。 正要勒马止步时,前方已冲至了中军所在。 只见那面“关”字大旗下,中军大帐是帐门大开。 关羽正襟危坐,一手轻捋美髯,一手正捧着一卷《左传》,正秉烛夜读。 一旁陪坐那位年轻文士,则是闲若浮云,正眯着眼睛,有滋有味的品着美酒。 “关云长?” 张辽一声低呼,急是勒住了战马,脸上涌起深深惊疑。 身后冲涌的吕军士卒,纷纷止步,彼此冲撞拥挤在了一团,不知所以。 张辽立马横刀,看着眼前景像,脸上掠起深深的困惑惊奇。 偌大的一座中军帐,除了关羽和那年轻文士之外,四周竟是空无一兵一卒? 此时的关羽,不应该正统帅主力,在后营抵挡吕布的大举来攻的吗? 这种危急局面,关羽不亲自去坐镇,竟然还有闲情逸志,在这里夜观左传? 张辽脑海中千百个疑问在轰响,一时间僵在原地,进不敢进退又不退,陷入了短暂的不知所措。 大帐之内。 关羽已放下《左传》,敬佩的目光,望向了正闲品美酒的萧方。 “吾与文远相识多年,竟不及军师对他了解。” “军师洞察人心之能,当真是冠绝天下也。” 关羽啧啧慨叹,赤脸上大写着一个“服”字。 这便是萧方的引蛇出洞之计。 萧方料定,以张辽的见识智计,必能看出困守阳泉,只能是死路一条。 唯一的出路,就是配合吕布援军,里应外合破了关羽围营。 故而在关羽凯旋后,他便提议关羽,派千余士卒多执火把,敲锣打鼓。 夜中无法看清虚实,阳泉城头的张辽,只会误判为吕布援军杀来,夜袭关羽后营。 以张辽的胆色与果断,必定不会错失良机,定然会尽起城中守军杀出城来,好配合“吕布”内外夹击。 如此一来,关羽这位北地老乡,自然便被诓了出来,前来自投罗网。 “云长将军,人我已经给你诓出来了,这叙旧之事,我就不掺和了。” 萧方把玩着手中酒杯,淡淡笑道。 关羽一笑,缓缓起身,负手走出了大帐。 灯火下,张辽那张愕然惊异的脸庞,看的清清楚楚。 “文远吾弟,徐州一别数载,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关羽轻捋着美髯,朗声开口。 张辽身形一凛,蓦然间缓过神来,确认眼前这人,正是关羽无疑。 一句“徐州一别”,竟令他一时心生愧疚,不知如何回应。 毕竟当年吕布偷袭徐州,乃是背信弃义之举,他身为吕布部下,虽是不得已而为之,内心中却始终觉着对关羽有愧。 今日再会,面对关羽的问候,自然是不知如何回应。 半晌后。 张辽方才平伏下愧意,于马上一拱手: “云长兄,久违了,多年不见,兄依旧是风采依旧啊!” 两人当着数千士卒的面,竟是互相问候起来。 这把三千多吕军士卒,一个个都看懵了,心想咱们跟着你是来杀人的,伱咋还跟敌军主将唠起了嗑,叙起了旧? 你这几个意思啊? “文远,你乃我北地豪杰,也算当世英雄,吕布那四姓家奴不配你为他效忠。” “归顺吾兄吧,我们兄弟并肩而战,助吾兄玄德匡扶社稷,再造汉室!” 关羽也不喜欢拐弯抹角,问候过后也不铺垫,直接开门见山的就劝降张辽。 张辽眉头一皱,却一拱手道: “云长兄的好意,辽心领了,却恕愚弟不能听从。” “温侯纵然受世人诽议,但辽毕竟追随他多年,辽岂能轻于去就,弃他而去!” 说罢。 张辽眼眸一聚,身上战意爆涨,长刀一指: “温侯正率大军攻打兄长你后营,今日一战,胜负已分。” “辽与云长兄你虽各为其主,但辽念在往昔情份,可放兄长离去。” “云长兄,速速离营退往六安去吧,别逼愚弟动手!” 关羽脸上掠起一抹失望,摇头轻叹了一声。 张辽这般态度,显然是不肯背弃吕布,还要继续与他为敌,做垂死挣扎。 关羽遂不再劝,厉喝一声: “周仓何在,拿吾刀来!” 帐后方向,周仓手提青龙刀,牵着赤兔马飞奔而上,献于了关羽。 关羽翻身跃上赤兔,青龙刀一横,原本平和的脸上,立时冷厉如霜。 “赤兔马?” “温侯的赤兔马?怎么…怎么会?” 张辽瞬间认出了吕布坐骑,脱口一声惊呼,脸色骇然大变。 关羽也不答话,青龙刀微微一扬。 身后望楼之上,立时令旗摇动。 很快,营外震天的杀声鼓声,转眼沉寂下去,星星点点的火光也随之熄灭。 大营内外,复归平静。 这突然间的剧变,更是看得张辽目瞪口呆,那不祥的预感愈加强烈,背后冷汗是刷刷浸出。 “文远,吾身后这位文士,正是我家军师萧景略。” “他早料到吕布率军离成德,欲奔袭阳泉,与你里应外合夹击我大营。” “萧军师他先一步赶到,设计令我于淮水南岸火烧吕布,重创其军。” “吕布为吾所败,已弃了赤兔马,落荒而逃。” “你在阳泉城头看到的一切,不过是萧军师引蛇出洞之计,只为将你从阳泉城引出!” 关羽将真相点破,青龙刀一指: “吕布已败,文远,没有人会来救你!” “你的一举一动,皆在萧军师的掌握之中,今日落入吾天罗地网之中,你已无路可退。” “你既不肯听劝,那为兄就只好将你拿下,慢慢再劝你归降吾兄!” 张辽骇然变色,脸色霎时间苍白如纸,惊骇的目光,望向了帐中那闲饮美酒的年轻文士。 “萧景略,刘备麾下那个算无遗策的军师?” “他竟然来到了阳泉?” “温侯竟为他计策所败,连赤兔马也被关云长夺走?” “我竟中了他的计策,被他引出来自投罗网?” 张辽心中震撼澎湃,握刀的手都在微微发抖,看向萧方的眼神中,已充斥着恐惧意味。 “撤退,全军速速撤退——” 张辽不敢再跟关羽打嘴炮,也不敢再率军杀上,想也不想便大叫转身。 三千吕军士卒,匆忙转身,你推我挤的向营外逃去。 “文远,你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么…” 关羽眉头深皱,手中青龙刀狠狠划下。 号角声再次响起,望楼上令旗再摇。 原本空无一兵的大营内,陡然间涌出无数兵马,如神兵天降一般,四面八方围涌而上。 伏兵发动! 张辽暗暗一咬牙,便想自己的预感果然没错,看似空荡的大营内,果然暗藏着伏兵。 只是现下后悔,却为时已晚。 张辽只得拼尽全力,统领着他的三千惊慌失措士卒,向着阳泉城逃去。 伏兵四面杀至,杀戮开始。 三千兵马,转眼被杀到鬼哭狼嚎,死伤无数。 原本以这样的伏击态势,张辽是不可能杀出重围,纵然不被生擒,也要死在乱军之中。 只是关羽有心生擒张辽,特意交待不可放箭,不得对张辽下杀手,使得将士们围攻之时有所保留。 张辽这才在付出惨重代价后,带着不足三百余人的亲卫,冲破了一条血路,直奔阳泉城而去。 东方发白,天蒙蒙亮时。 张辽拖着疲惫的身躯,终于是冲到了阳泉东门下,高声急道: “雷老弟何在,我中了关云长伏兵计,速速打开城门,放我入内!” 城门却未开,吊桥也未放下。 雷薄却探出头来,高声道: “张文远,我和留守的弟兄们,已决意献城归降左将军,恕我不能开门放你出城!” 刚刚松一口气的张辽,愕然变色。 第234章 弑父背主之徒,有脸让我们尽忠?劝降也是门艺术,张辽觉悟了! 张辽懵了。 前一刻,雷薄还在跟自己并肩而战,死守阳泉城,这后一秒竟然翻脸不认人,反降了刘备? 更在自己全军覆没,败逃归城之时,突然背刺,给了自己致命一击! 后边关羽的追兵已迫近,前方阳泉城门却不开,自己岂非被堵在了这里,只能坐以待毙? 张辽越想越觉悲愤,刀指雷薄大喝道: “雷薄,你这不忠不义之徒,你焉敢背叛温侯?” 城头上。 雷薄却面无愧色,只冷冷道: “我本为袁术部将,袁术被杀之后,被迫转投至吕布麾下。” “我既非吕布之臣,对他何谈忠义?” 张辽被怼到无言反驳。 雷薄接着面露讽刺,冷哼道: “再者吕布反复无常,几次弑父背主,乃世人皆知的四姓家奴。” “他自己都不忠不义,又凭什么让我们对他尽忠?” “我今日所为,不过是上行下效,学他罢了。” 张辽语塞,憋到面红耳赤竟是回骂不出。 没办法,谁让雷薄骂的是句句属实呢。 先杀丁奉,再杀董卓,为刘备收留而背刺刘备,认袁术为义父而图谋袁术基业… 吕布桩桩件件的黑历史,用人神共愤形容可能有点过了,但用卑劣无耻来形容,却再贴切不过。 正如雷薄所说,你吕布视忠义为粪土,又有什么脸让我们对伱尽忠? “文远兄,吕布这样的人,不值得你我为他赔上性命!” “如今左将军挥师北上,吕布气数已尽,我们更不必为他赔葬。” “你就听我一句劝,放下手中刀,跟我一起降了左将军吧。” 雷薄语气缓和下来,又重新想要说服张辽倒戈。 张辽却长叹一声,拱手道: “雷老弟,你既是袁术旧将,要背弃温侯我也无话可说。” “你能降刘玄德,我张辽却不能。” “咱们就此别过。” 张辽亦是有大气度之人,此刻也理解雷薄的苦衷,遂也不恶语相向,当即拱手拜别。 于是他便带着三百亲卫,向着城北方向而去。 张辽猜想关羽兵马也就一万余人,为伏击他必定将重兵调至东营,其余三面围营兵马不可能剩多少。 若能突破北面围营,就能冲到淮水边,随便扎几张竹筏就能顺流而下,走水路逃往寿春。 杀声四面八方响起,到处是尘雾滚滚,到处是刘军士卒的身影。 张辽一路狂奔,朝阳东升之时,终于看到了北面刘营的轮廓。 一队刘军士卒,却挡在了大营之前,拦住了去路。 一员虎熊之士横刀立马,大喝道: “吾乃许褚是也,奉萧军师之命在此等候多时,张辽,你休想逃得出军师手掌心!” 张辽心中一凛,猛的打了个寒战。 那萧方,竟然连他可能从北围营突围,都已经预估到,提前派了一队兵马在此拦截? “此人神机妙算到如此地步,陈公台万万不是对手,温侯怎么可能不败呢…” 张辽心中涌起一股悲凉,却是一咬牙,猛一夹马腹,拍马拖刀加速冲前。 身后皆为追兵,唯有拼上一条性命,冲破了前方许褚拦截,方有一线生机。 就算明知前方是铜墙铁壁,也只能放手一搏了。 三百人马,追随着张辽,拼着必死决心,一路冲杀而上。 “不自量力!” 许褚冷哼一声,长刀一扬。 左右刘军虎士破阵,一涌而上扑向了几百残兵。 许褚则立马横立不动,目光死死盯着张辽所在的方向。 “务必生擒张辽!” 这是萧方对他的再三叮嘱。 此时此刻,看着狂冲而近的张辽,许褚却有些犯难了。 他自负神勇,斩了这个张辽倒有绝对信心,可要是活捉的话就点难度了。 对方不是弱鸡,非要死战的话,自己怎么活捉? 总得先把他干下了马吧,可要是火候稍没掌握好,一刀砍死了他怎么办? 十步! 就在许褚为难时,张辽已纵马奔至十步之内。 交手已无法避免。 许褚眼珠飞转,蓦的一个念头闪过,便是袖子一撸,长刀往地上一插,一跃翻身下马。 狂奔中的张辽,却不由一愣。 这是什么情况,交锋在即反倒突然下马,连兵器也插在了地上? 这是要赤手空拳来战吗? 也太小看他了吧。 张辽瞬间感受到了羞辱,怒目圆睁,手中长刀尽起生平之力,当头向着许褚狂斩而去。 刀锋斩过一瞬间,许褚虎熊般的身躯,迅敏如电的侧身一闪,堪堪避过了张辽刀锋。 紧接着铁钳般的虎掌探出,猛的抓住了战马的尾马,两脚如铁桩般死死扎在了地上。 伴随着一声惨嘶声,狂奔中的战马,竟是硬生生被拖倒在地。 马上的张辽,万没料到许褚会使出这一招,更没料到许禇一身怪力,竟能将数百斤重,狂奔中的战马徒手拖倒。 战马倒地,张辽身体却失控,猛的向前栽了出去,重重的撞翻在地。 就在他撞到头晕目眩,好容易才稍稍清醒时,许褚巍然身形已屹立在他跟前,刀锋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这回我总能向军师交差了吧…” 许褚嘴巴咧开,脸上掠起一抹得意的冷笑。 … 午前时分,阳泉四门已尽数升起关字旗,象征着这座寿春上游最后的屏障就此易主。 一万大胜的刘军将士,浩浩荡荡入城,完成了对阳泉城的占领。 府堂内。 关羽和萧方并排高坐上位,关平,周仓,廖化诸将,则是扶剑侍立两侧。 沉重的脚步声响起,被五花大绑的张辽,为许褚押解入堂。 关羽一见张辽这副狼狈状,起身就想要上前为张辽解绑。 “云长将军!” 萧方却微微摇头,眼神暗示提醒。 先前关羽得知许褚生擒张辽,既是松了口气,又是犯愁该如何说降张辽。 萧方便称由他来降伏张辽,关羽得从旁配合。 现下眼见萧方眼神阻止,关羽只得重新坐定,没有起身去为张辽解绑。 “关将军,这个张辽既然执迷不悟,铁了心要为吕布那四姓家奴陪葬,那咱们也别强人所难了。” “来人啊,将张辽押赴刑场,就地处斩!” 萧方羽扇一扬,冷冰冰的下了杀令。 关羽吓了一跳,猛的看向了萧方。 这什么情况? 咱不是说好了,要招降张辽的么,怎么临到关键时刻,你突然改了主意,竟要砍了张辽? “军师——” 关羽张口就想替张辽求情,萧方却一抬手,拦下了关羽,眼神别有暗示。 招降张辽当然是要招降的,这么一员可入武庙的名将,他怎么可能真舍得杀。 只是张辽并非孬种,连关羽都说服不了,又岂是自己动动嘴皮就能招降得了的。 对付张辽这种硬骨头,就得略施些手段,软硬兼施才行。 现下他来唱这黑脸,正是为稍后关羽唱红脸做铺垫。 关羽虽猜不透萧方深意,但想自家军师向来神机妙算,既然这么做了,必定有其深意。 当下关羽便将劝说强咽了下去。 许褚便一招手,虎卫们一拥而上,便要将张辽拖下去斩了。 “刘玄德有如此神人辅佐,温侯你焉能不败!” “温侯,我张辽先走一步,我在黄泉路上等着你!” 张辽非但对萧方没有怨恨,反倒是投以敬佩的目光,一声无奈的叹息后,转身便自己向堂外走去。 他这是要坦然赴死。 关羽眼见张辽远去,急得眉头直皱,目光急是看向萧方。 萧方却不动声色,静静的看着张辽被押走,直到被押出堂外时,方才向关羽微微点头暗示。 关羽就等着他的暗示,忙是拱手道: “军师,文远与羽乃同乡,情同兄弟。” “请军师看在羽的面子上,能否给文远一条生路?” 萧方却眉头一皱,不悦道: “所谓军令如山,我即已下令,岂能轻易收回,不然如此何以服众?” 关羽无奈,只得站起身来,向萧方一揖: “文远乃大将之才,必能助兄长扫除汉贼,匡扶汉室!” “羽请军师看在兄长大业的份上,收回成命,给文远一个机会吧。” 张辽听得关羽如此看重自己,以其骄傲性情,竟然能这般拉下脸来为自己求情,心中不禁一阵感动。 萧方脸上杀意这才收起,不情愿的扬了扬羽扇: “罢了,既然关将军这般求情,方怎好不给关将军这个面子,就暂且饶他一死吧。” 关羽如释重负,忙是几步上前,为张辽亲自解下了身上的绳索。 “辽能结识云长兄这般知己,虽死无憾矣!” “然则辽身为温侯部将,又怎能做背弃主公的不义之举!” “云长兄一片心意,恐怕辽依旧难以从命!” 张辽向关羽一拜,脸上虽有愧疚,态度却依旧坚决。 看着言辞决然的张辽,关羽也没了辙,只得又瞥向了萧方求助。 萧方站起身来,缓缓走到了张辽跟前。 “张文远,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年你是为丁原招募从军,真要论主公的话,丁原才是你的旧主。” “吕布为丁原义子,与你同在并州军中为官,他与你的关系,充其量只是同僚而已。” “当年你奉丁原之命,往兖州募兵,归来之时适逢吕布弑父杀主,杀害了丁原,夺取了并州军大权,你是无处可去,不得已之下才率本部兵马,归属于吕布麾下。” “依我之见,你与吕布的关系,最多也就是同盟关系而已。” “吕布从来不是你的主公,你也从来不曾做过吕布的臣下部属!” “吕布既非你主公,你又何来背主不义之说?” 萧方将张辽与吕布关系,剖析了个明明白白。 一旁的关羽,这才恍然明白,萧方这是在为张辽倒戈搭台阶。 萧方也是心里有底的。 吕布与张辽,严格意义上讲,本来就并非主臣关系。 曾经历史中的张辽,在吕布伏诛之后,自己兵败被俘之后,最终也选择了投降曹操。 这也足以证明,张辽内心之中,对吕布并无死节之心。 所以萧方要用关羽对他的情谊,再加上自己晓之以理,为张辽搭一下台阶,好让他迈过心里那道坎。 果然。 萧方将他与吕布的关系一捅破,张辽身形一震,顿时陷入了沉默之中。 “文远,萧军师说的没错,你并非吕布之臣,没有必要为其死节。” “何况你大好男儿,若为吕布这等不忠不义,寡廉鲜耻之徒赔葬,岂非要让天下人耻笑?” “文远,听为兄一句劝,归顺吾兄吧。” 关羽又加了一把火,拍着张辽肩膀再三劝说道。 张辽眼中的犹豫顾虑,终于是烟销云散,如拨云见月一般明朗起来。 深吸一口气后,张辽遂向着萧方深深一揖: “多谢萧军师,一语将辽点醒,令我张辽醍醐灌顶!” “烦请萧军师和云长兄代为转告左将军,我张辽愿归降于他,以我余生助他匡扶社稷,兴复汉室!” 第235章 黑锅你来背!活着才有将来!谁救我我就向谁低头! 张辽终于降了。 如萧方所料,这位北地名将,本就不是吕布死忠。 当关羽动之以情,他晓之以理,双管齐下搭好了台阶,张辽自然没有理由不归顺老刘。 “好好好,文远,咱们兄弟能并肩而战,真乃人生之快事啊。” “来人啊,拿酒来,今晚吾要破一次例,与文远喝个不醉不休!” 关羽是欣喜万分,拍着张辽肩膀豪然大笑。 这份豪气,令张辽身受感染,不禁也放声大笑起来。 时年秋,阳泉攻陷,张辽归降。 关羽大军休整两日,沿淮水东进,直奔寿春。 两天后,刘备攻陷成德,斩杀侯成,率主力大军沿淝水北上,进逼寿春。 两路大军,分从东南两面,对寿春形成合围之势。 寿春城内,此时已是人心惶惶,流言四起。 什么吕布全军覆没,为刘备生擒,被五马分尸,被挫骨扬灰… 各种流言乱飞,令满城军民,皆是陷入了恐慌之中。 直到吕布带着不足一万残兵,灰头土脸逃回寿春城时,城中人心方才稍安。 州府内。 气氛凝重,死气沉沉。 吕布正一杯接一杯的灌着压惊酒。 阶下高顺,魏续等部将,则是彼此对视,神情皆是惶然不安。 “大耳贼,乡野村夫,你主臣二人竟将本将逼到如此狼狈境地,本侯早晚要杀了你们,以泄吾心头之恨~~” 吕布酒坛狠狠砸在了地上,咬牙切齿的恨恨大骂。 众将皆是一颤,纷纷低下头来,大气不敢出一口。 “陈公台!” 吕布将矛头对准了陈宫,怒斥道: “你自诩鬼谋神算,一条所谓妙计,却令本侯遭此大败!” “阳泉没救成,还害本侯折了半数兵马,连赤兔也被迫抛弃。” “伱如何对得起本侯对你的信任,何敢自诩神机妙算?” 惨败到如此地步,这个责任吕布自然不能来担,便只有把黑锅全都扣在陈宫头上。 陈宫袖中拳头暗握,眉头凝起了一字宽,心中一阵委屈涌起。 他可从未自诩过鬼谋神算。 当初向吕布献计时,可是明明白白说过,此计存有风险,有可能为萧方识破。 可你吕布不听啊,当场拍板做了决断。 现下倒好,计策果然被萧方识破,反过来却怪我献计失算,让我来背锅? 陈宫心中能不委屈才怪。 只是现下吕布正在气头上,他纵然心有怨气,也不敢表露,只能硬着头皮背了这口黑锅。 脚步声响起,亲卫高举帛书闯入。 “启禀温侯,刘备攻陷成德,斩杀侯成将军,正率军沿淝水北上,向我寿春逼近!” “启禀温侯,阳泉城失陷,张辽雷薄降刘,关羽正统军沿淮水东进,向寿春杀奔而来!” 接连两道噩耗响起在大殿之中。 吕布勃然变色。 成德失陷,阳泉失守,这本就在他意料之中,也没什么好受打击。 关键时刻,张辽竟然没能死节,竟降了刘备? “张辽,你个不忠不义之徒!” “枉你跟了本侯多年,本侯将你当做心腹,你竟然敢背叛本侯!” “本侯定要杀了你,我要将你碎尸万段啊~~” 吕布是怒不可遏,一把将案几掀翻在地,咆哮怒骂起来。 众将对张辽的降刘,无不是震撼错愕,彼此对视,皆是摇头叹息。 吕布足足骂了半晌,骂到气虚力尽之时,才有气无力的一屁股跌坐下来。 “现下阳泉成德皆已失守,大耳贼两路兵马旦昔间就要兵临寿春,我城中兵马只一万余人。” “接下来的仗该怎么打,尔等有何良策,就都说出来吧。” 吕布无力的甩了甩手,向着众人询问道。 没办法,怒气发泄完了,他还得面对残酷的现实。 如何渡过眼前的难关,才是重中之重。 无人吱声,大殿中一片死寂。 有陈宫献计失算,为吕布大骂的前车之鉴,谁还敢再轻易为吕布献计。 何况到了今日这般山穷水尽的地步,他们谁又有能力,帮吕布逆风翻盘呢? “咳咳,公…公台啊,你可有扭转局面的良策?” 吕布无奈之下,不得不拉下脸来,再次向陈宫问计。 陈宫迟疑了一下,拱手道: “宫倒确实有一策,只恐不合温侯心意,还是不说也罢。” 吕布自然听得出,陈宫是对适才自己斥责,心中存有怨言,便不敢再轻易开口。 吕布只得咽了口唾沫,勉强挤出几分笑意: “公台啊,适才本侯只是一时情急,对你发了点火,那都是些气话而已,你莫要往心里去。” “咱们现下共乘一条船,这船若是翻了,咱们全都得死在那大耳贼刀下。” “公台呀,这条船该往哪里走,你得拿个主意呀。” 吕布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已是近乎在恳求陈宫,算是给足了他面子。 话说到这份上,若还再端着的话,那就是不识趣了。 陈宫遂干咳几声,拱手道: “我军现有兵力不过一万余人,寿春城虽坚,但城中粮草却只能支撑数月。” “这种局面下,倘若依靠我们自己的力量坚守寿春,早晚必会城破人亡。” “唯今之计,只有借助外力,帮我们渡过难关了。” 陈宫说着走向地图,抬手向北一指: “现下那袁大公子袁谭,已率军连破琅邪东海二郡国,五万大军杀入徐州腹地,直逼下邳。” “宫以为,温侯何不向袁本初求救,令其命袁谭分兵南下盱眙,经由广陵郡威胁江东。” “刘备主力皆在寿春,江东兵力空虚,一旦有危,必定撤兵南救。” “如此,则我寿春之危自解!” 向袁绍伏首称臣,求得援兵,这就是陈宫的翻盘之策。 吕布满是期许的眼神,立时重新暗淡下来,显然对陈宫这一计不太满意。 “当初温侯诛杀董乱后,带着咱们投奔了袁绍,温侯帮着袁绍破了黑山军,立有大功。” “袁绍却对温侯心存忌惮,意图谋害温侯,温侯一怒之下才背弃袁绍,南下了兖州。” “公台你现下却让温侯去向袁绍伏首称臣,温侯的颜面何在?” 高顺板着一张脸,不悦的表示反对。 他这番话,显然也说在了吕布心坎上,不禁微微点头。 陈宫眉头暗皱,咽了口唾沫,心想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倒还顾虑起面子来了? 你要真顾虑面子,当初何至于认袁术为父? 这等屈辱你都能忍,向袁绍伏首称臣,你就忍不了啦? 这不自相矛盾么。 陈宫显然没摸透吕布心理。 当初向认袁术为父,是因为失了徐州,如丧家之犬般走投无路,不得不认。 现下他好歹还据有淮春,乃是淮南之主,一方诸侯,地位和地盘都在,岂能向袁绍伏首称臣? “既是高将军反对向袁绍称臣,不知高将军有何高见?” 陈宫脸色不悦的反问道。 高顺沉默片刻,向吕布一拱手: “温侯,末将以为,与其向袁绍求援,不如去向那曹操求救!” 此言一出,吕布脸色骤变,差点就直接跳起来。 “你说什么?你竟然让本侯向那曹贼伏首称臣?” “高顺,你这是什么馊主意,本侯连袁绍都不屑低头,你让本侯去向曹操低头?” 吕布面目狰狞恼火,冲着高顺便怒斥道。 “温侯息怒,末将不是那个意思?” 高顺忙是解释道: “末将所说的求救,乃是温侯向朝廷上表,请朝廷派兵来救我寿春。” “温侯乃大汉之臣,向天子伏首称臣,乃是天经地义之事。” “而天子为曹操挟握,我们表面上向天子求救,实则是向和曹操求援。” “曹贼忌惮于唇亡齿寒,必不会坐看刘备攻陷寿春,全据淮南,定然会发兵来救。 “如此一来,温侯既能求得援兵,又保住了颜面,岂非两全其美?” 听得高顺这番解释,吕布脸上怒色渐渐褪去,眼眸之中精光掠起。 略一沉吟后,吕布不禁微微点头,似乎已为高顺的献计说动。 “高伯平此策,确实可保得温侯颜面,所谓的唇亡齿寒,也确实有理。” “只是温侯有没有想过,曹操现下是兵力捉襟见肋,主力被袁绍压制在官渡一线,徐州曹仁所部也被袁谭逼迫的节节后撤。” “曹操自己都自身难保,无多余兵力可用,就算他想救我们,只怕也是有心无力呀。” 陈宫却给吕布当头泼了一瓢冷水,吕布眼中刚刚燃起的精光,再次又黯淡了下去。 “向袁绍伏首称臣,有损本侯颜面,向天子求援,曹贼又自身难保,有心无力。” “那本侯该怎么办,难道本侯谁都靠不住了么~~” 吕布眉头深锁,起身踱步,再次变的焦躁起来。 “温侯,要以大局为重啊,若守不住寿春,一切皆为浮云呀…” 陈宫不敢明着劝吕布向袁绍低头,只能委婉的暗示道。 吕布蓦然止步,眼神仿佛幡然省悟一般。 “你说的没错,守住寿春才能活下去,活下去才有将来!” 吕布暗暗一咬牙后,厉声道: “传本侯之命,即刻分派使者,向曹阿瞒和袁老贼求救!” “只要能救得本侯,救得我寿春,他们谁肯出兵相救,本侯就向谁低头!” 第236章 吕布废还是刘备太强?我日子也苦逼呀!外人不可信,上阵父子兵! 官渡,曹营壁垒。 此刻曹操正负手立于帐门处,远远望着营外一座座土山,居高临下的朝着他的壁垒肆意放箭。 而他的士卒们,则只能如缩头乌龟那般,龟缩于壁墙之上,忍受着袁军箭雨的压制。 甚至,有袁军士卒还在土山上撒尿,以示对曹军的羞辱。 曹操拳头暗暗握紧,脸上流转着几分恨色,最终却只能无可奈何一声轻叹。 自黄河防线失守以来,他就被迫撤退至提前构建好的官渡防线,依托于数条水系为屏障,将袁绍十五万大军限至于官渡这片狭窄的地形上。 袁绍自然不是吃素的,很快便利用兵力上的优势,强行在他壁垒前堆起数十座土山,居高临下以箭矢乱射。 面对袁绍的骑脸战术,曹操却束手无策,只能激励他的士卒们隐忍坚持。 只是这时间一天天过去,士卒们渐渐不堪忍受这般屈辱的龟缩防守,军心士气日渐低落。 “东线子孝将军来报,由于兵力严重不足,徐州又无险可守,子孝将军不得不放弃了东海琅邪等徐北诸郡国,将有限的兵力收缩至下邳固守。” “子孝将军恳请司空,能尽早徐州增派援军,否则他在袁谭五万兵马的威逼下,只恐支撑不了多久。” 身后的程昱默默宣读着曹仁的告急文书。 那一字一句,如雪上加霜,令曹操的心情更加沉重抑郁。 “若能提前拿下淮南,还能多得数万淮南悍卒,徐州就能有足够兵力阻挡袁谭那小子。” “现下这般局面下,吾哪里还有多余兵力,去增援下邳呀。” “回书子孝,叫他再坚持坚持吧。” 曹操一脸无可奈何,轻叹着摆了摆手。 程昱也叹了一声,默默领命。 曹操则回到帐中,紧盯着地图,似乎迫切的想要想出一个打赢袁绍的方略。 脚步声响起,郭嘉手执一道帛书,神色异常的步入了帐中。 “司空,荀令君刚刚从许都发来的急报,吕布派人向朝廷求救来了。” 曹操心头一震,蓦的回过头来,眼神中已平添几分不祥之色。 “刘备调关羽率襄阳军团东下,出其不意突袭淮南,接连攻陷六安,阳泉诸城。” “吕布回救阳泉不成,为关羽伏击大破,士卒损失过半,刘备趁机攻陷成德城。” “现下刘备两路兵马已逼近寿春,吕布恐守不住寿春,只得派使者往许都,向天子求救!” 郭嘉语气凝重,将荀彧书中内容尽数道出。 曹操一把夺过郭嘉手中书信,满眼惊疑的目光,重新又读了一遍。 良久后,倒吸一口凉气。 “吾围攻阳泉城两个多月,却未能撼动分毫,却为刘备轻松攻破。” “我该说是吕布太过无能,还是那刘备太强,强到无论是谁在他面前,都不堪一击呢?” 曹操将书信扔在了案几上,嘴角掠起几分无奈的苦笑。 “司空,刘备自得那萧方辅佐后,实力就如滚雪球一般是越滚越大,越滚越强。” “自他拿下江东后,又得了许多江东谋臣武将归顺,实力更是强到了不可想象的地步。” “今他能如此之快的攻城掠地,兵临寿春,虽说在我们意料之外,倒也在情理之中。” 郭嘉一番分析后,脸色变得冷峻起来,拱手道: “但不管如何,刘备兵围寿春已成事实,淮南即将易手也是事实。” “一旦我们失去了淮南这片屏障,刘备大军就能顺颍水北上,直扑许都,在我们背后狠狠扎上一刀。” “如今我军兵力已全部北调,用来抵挡袁绍,根本无力再阻挡刘备来攻!” “介时我们面临袁绍和刘备南北夹击,万事休矣!” “所以嘉以为,我们必须要出手救吕布,绝不能让刘备攻破寿春,夺取淮南!” 顿了一顿后,郭嘉又补一句: “至少,不能让我们在打赢官渡之战前,让刘备吞下淮南!” 曹操打了个寒战,猛的坐了起来,再次来到了地图前。 “奉孝说的没错,刘备若再拿下淮南,就能从南阳和淮南两个方面,同时对我许都发动进攻。” “我主力皆在对抗袁术,拿什么来抵挡他十万大军的两路夹击。” “若为刘备趁势夺了许都,劫走了天子,我必死无葬身之地也…” “吕布那四姓家奴不能死,淮南绝不能为刘备所得!” 曹操拳头狠狠的捶击在了地图上,眼神决然凝重。 “司空,若能救吕布,我们自然是要救的。” “只是现下我们兵力捉襟见肘,连增援徐州的兵力都抽调不出,又如何去救吕布?” 程昱却给曹操当头泼了一瓢冷水。 曹操立时被浇了个透心凉,浑身一哆嗦,眼中的坚决如铁,又变成了苦涩无奈。 “是啊,你说没错,子孝我都救不了,拿什么来救吕布那四姓家奴?” 曹操摇头一声叹息,无奈的又坐了下来。 “救吕布,未必需要多少兵马。” 郭嘉嘴角却扬起一抹诡色,手向地图上一指: “我军兵力捉襟见肘,无力救吕布,这一点刘备必定清楚。” “所以他必会无视我军,将兵马放心大胆的云集于寿春一线,而疏于上游阳泉的防范。” “那我们就出其不意,只需调集五六千兵马,沿颍水昼夜兼程南下,急渡淮水,突袭阳泉,必可一举破之!” “阳泉城一失,刘备势必无法全力围攻寿春,只能分兵回夺。” “如此一来,我们只需固守阳泉,就能牵制刘备数万兵马,便能缓解寿春城所受压力。” “以吕布的实力,加上寿春城的坚厚,守到我们打赢官渡之战,当不在话下吧。” 郭嘉指尖戳着阳泉所在,面带着诡笑道出了自己的计策。 曹操如被点醒,满是苦涩的眼中,蓦然间精光大作。 “奉孝此计倒是条妙计,只是就算五六千兵马,现下恐怕我们也抽调不出来呀。” 程昱继续泼冷水。 曹操目光急看向郭嘉,既然他敢献上此计,必然有解决兵力不足之策。 “司空别忘了,我们在许都还有七千多兵马尚未动用。” “这些兵马要留着监视…保护天子,自然不能全部动用,但也至少可调三千兵马。” “除此之外,关中马腾既已向朝廷献子侄为质,归顺了朝廷,司空可以朝廷名义,令他派数千西凉军以献马为由前来许都会合。” “马腾虽不会派重兵前来助战,三四千兵马肯定还是会出的,这般一凑的话,我们不就有了七千多兵马可用?” “司空便可派这支兵马,出其不意,奇袭阳泉,解吕布之危!” 曹操眼睛亮了,阴云密布的脸上,霎时间泛起了光彩。 他紧盯着地图,咀嚼着郭嘉献计,眼神越来越兴奋。 突然一拍案几,大笑道: “奉孝真乃吾之子房也,没想到被你这么一东拼西凑,竟然还真凑出了七千兵马。” “好好好,就依奉孝之计,速速派人持诏往关中,向马腾调兵!” 程昱却脸色凝重依旧,拱手道: “奉孝之计固然可行,可这七千兵马,将是我军唯一的机动兵力,必须要有一个可靠之人来执掌。” “否则这支兵马若是失控,后果不堪设想!” 曹操笑容渐渐收起,眉头重新凝聚。 程昱的潜台词,自然是这支机动军团,当由夏侯氏和曹氏宗室武将执掌。 否则有外姓将领执掌,倘若在此关键时刻起了异心,倒戈一击突袭许都,后果岂堪设想? 可曹仁夏侯渊等外姓诸将,皆已肩负重担,无法抽身回许都统领此军。 而夏侯惇虽不在前线,却担负着坐镇许都的重任,宗室之中似乎已无人可用。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现下也只有自家儿子可信了……” 曹操深吸一口气,蓦的喝道: “典韦,你速执我密令回许都,命昂儿统率这七千兵马,由颍水昼夜兼程南下,奇袭阳泉!” … 官渡以北,袁军大营。 中军大帐内,袁绍也已拿到了吕布的求救信。 众谋士们皆是议论不休,争论着该不该去救吕布。 有人主张,要袁谭稳扎稳打,在未拿下徐州之前,不必去掺和淮南战事。 也有人认为,以袁谭的力量,足以在拿下徐州的同时,分兵干预淮南之战。 有人认为吕布反复无信,不可去救。 也有人认为,相较于吕布的反复无信,刘备鲸吞淮南的威胁更大,应当去救吕布。 “主公,攸以为,我们既要救吕布,又不能白白去救吕布!” 一直不吭声的许攸,突然间大声开口。 这般故弄玄虚般的言语,立时吸引了众人目光。 袁绍也眼神微动,拂手示意许攸说下去。 “不救吕布,则刘备有可能在大公子拿下徐州前,攻陷了淮南。” “如此,则刘备向西可干预我军与曹操官渡之战,向东则能插手徐州战局。” “那么主公与曹操死战,却反倒让刘备坐收渔利,这自然是不能容忍的。” “所以这吕布必须得救。” 许攸话锋一转,又冷笑道: “至于吕布的反复无信,也是事实,自然不能不防。” “所以主公要令吕布先将妻儿家眷送来为质,主公有了钳制吕布的手段,才会发兵相救。” 听得许攸献计,众谋士们再无人争论。 没办法,谁让许攸这一计考虑周密,将所有的漏洞都补全,可谓是两全其美之策。 袁绍脸上犹豫尽散,遂点头道: “子远此计,确实乃是万全之策!” “就依伱所说,令吕布使者回复吕布,叫他送妻儿前来为质。” “子远你就执老夫手令往徐州,辅佐谭儿准备分兵救吕布的吧。” 许攸领命,就要告退而去。 这时。 沮授却站了出来,拱手道: “主公,授以为,主公除了令吕布送妻儿为质之外,还有一件最重要之物要让他送来。” 袁绍一怔,眼神奇道:“公与还想让那吕布送何物前来?” 第237章 受命于天!贾诩:若我投奔刘备又会怎样?欲破寿春,先破袁曹! “传国玉玺!” 沮授四个字缓缓出口。 大帐中,所有人都神色为之一震。 袁绍神经蓦然间绷,半开半阖的眼睛,陡然间睁开。 他瞬间明白了沮授的深意。 当年孙坚攻破洛阳,无意间得到了这象征皇权天授的玉玺,却拒为了己有。 孙坚死后,这传国玉玺便为孙策所有,孙策为了拿回自己的部曲,又将传国玉玺献给了袁术。 袁术胆敢称帝,也有手握传国玉玺的底气在内。 毕竟“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字的诱惑,可不是谁都能经受得住。 而袁术被刘备所杀,吕布窃占淮南后,这传国玉玺,自然就落到了吕布手中。 沮授的意思很明白,就是要借着吕布求救之机,逼其将传国玉玺献上! 传国玉玺,天命所在啊… 若打赢了曹操,攻陷了许都,又手握传国玉玺,这在天下人心中象征着什么,还用得着过多解释么? 沮授虽然最初反对袁绍南征,是为维护河北士人的利益,但这并不代表着他摸不透袁绍的野心。 既然袁绍南下已是既成事实,对刘氏取而代之已是大势所趋,干脆就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帮袁绍将传国玉玺拿到手。 袁绍拳头悄然握紧,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过一道不易觉察的兴奋。 兴奋一闪而逝,袁绍干咳几声,脸上旋即堆起大义凛然。 “公与言之有理!” “传国玉玺乃天子圣物,若落入刘备曹操等野心之徒手中,他们必会借重于传国玉玺谋逆篡位。” “此等国之神器,自当由老夫来保管,待老夫击灭曹贼,迎奉天子之后,再将其献归天子。” 袁绍当着众臣面,自然不敢公然表露窃占传国玉玺的野心,便给自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郭图逢纪等人,忙是对袁绍的忠义一片赞颂。 于是计议定下,许攸则星夜兼程离官渡,向东往徐州而去。 吕布的使者则带着袁绍的条件,匆匆忙忙南下还往寿春。 … 关中,扶风郡治所,槐里城。 郡府之内,一位国字脸的中年武将,正端详着手中那道诏书。 那是天子刚刚送抵的密诏,令他发麾下西凉部曲出潼关,倍道兼程前往许都,接受大公子曹昂统领,南下奔袭阳泉,以解吕布之危。’ “天子这道密诏,应该是曹公的意思,文和,你说我是奉命还是不奉命?” 马腾面色犹豫,抬头看向了那位须发半白,年过花甲的黑衣谋士。 贾诩。 当年受张绣之邀,原本离开关中,往南阳投奔张氏叔侄。 谁知刚出潼关,却得知张济已为刘备所灭,张绣率残部降了刘备的消息。 这位毒士无奈之下,只得又折返回了关中,几经权衡后,投入了马腾麾下。 贾诩的智计,西凉诸将自然是无人不知,马腾是如获至宝,当即奉为了谋主。 于是靠着贾诩的智计,马腾一举击杀韩遂,连破各关中大小诸侯,数年间将自己打成了关陇最强的一路诸侯。 袁曹决战前一年,曹操派钟繇持节经略关中,贾诩又劝说马腾上表归附朝廷,名义上倒向曹操阵营。 马腾对贾诩言听计从,遂遣子侄入朝为质,换取曹操借天子名义,封他为前将军加槐里侯,坐镇扶风郡。 如今袁曹鏖兵于官渡,马腾名义上听从曹操号令,实则是保持中立,并未派一兵一卒参加。 现下曹操却忽然令他出兵,去淮南帮吕布解围,马腾难做决断,自然要向贾诩求问。 “他袁曹争锋,咱们马家两不相帮,已经是对得起曹操。” “现下曹操却想让咱们出兵,还大老远跑去淮南,帮那八竿子也打不着的吕布解围,咱们凭什么听他的?” “父帅,儿以为这道密诏,父帅该当婉拒。” 未等贾诩开口,一位二十多雄,英武雄健的年轻武将拍案而起,便抢先一步否决。 马腾眉头微皱,不悦道:“孟起,先莫要急着下定论,先听听文和意思。” 年轻武将咽了口唾沫,只得重新坐下。 贾诩捋着半白细髯,淡淡道:“老朽的看法,倒与孟起将军不同,老朽以为将军你当奉此诏!” 马腾面露困惑,示意贾诩说下去。 “首先,这是天子诏令,将军你身为大汉前将军,奉诏出兵乃是为臣本份。” “其次将军此番出兵,是去解淮南之危,并非是与袁绍为敌,于袁曹之争仍可属于中立。” “再者曹公所以去救吕布,是怕为刘备夺得淮南,两面受敌而败。” “曹公若败,则袁绍必得中原,介时其雄踞两河,天下将无人能再与之抗衡,袁家兵锋随时将转向关中。” “当年董卓杀袁氏五十余口,袁绍对我们西凉人有多恨,想必将军伱也心知肚明。” “难道将军当真想看到,曹公被袁绍刘备南北夹击,为袁绍所灭不成?” 贾诩洋洋洒洒,列出了三条理由,力主奉诏。 尤其是最后一条理由,听得马腾是后脊发凉,狠狠打了个寒战。 “文和言之有理,若袁绍得中原,我西凉人皆死无葬身之地也!” “天子这道密诏,我必须要接,帮曹公就是帮我们西凉人自己,就是帮我马氏一族!” 马腾一拍案几,做出了决断。 尔后目光向马氏众子弟一扫,喝道: “子岳听令,吾命你率三千马家军,即刻由潼关前往许都,听从那曹家大公子的号令行事。” “侄儿遵命!” 马氏子弟中,一位年轻武将起身,慨然领命。 贾诩暗松了口气,目光望向了淮南方向,眼中掠过一丝微妙神色。 “倘若当年我听闻张济覆灭,没有折返回关中,而是继续前往南阳,去投奔了那刘备,又会是怎样结局呢…” … 寿春城南,刘军主营。 一座沙盘已搬在了中军帐内。 沙盘上,将寿春城的布局图,以及刘军四面围营,皆是等比例堆彻在上。 “袁术初至淮南后,曾对寿春城有过一次修筑,僭越称帝后,又强征万余民夫,对城墙进行了加高加厚。” “吕布取代袁术,占据了寿春后,虽未大规模修筑,却在原有的基出上修修补补,增设了不少箭楼之类防御工事。” “以辽对寿春城的了解,此城就算不是天下第一坚城,其坚固程度也绝对名列前茅。” 作为吕布旧部,张辽对寿春城的虚实,自然是了如指掌,当即指着沙盘详细描述了一番。 “吕布虽几番惨败,但手中还握有一万余兵马,守城应该是足够了。” “而以陈宫的智谋,必会将我们所有攻城手段,全都考虑进去,提醒吕布做出相应的防范。” “就比如有细作传回消息,称吕布已在城墙内侧,掘出了近丈许深的一条壕堑,显然是防范着我们偷掘地道入城。” “故以统之见,倘若吕布决心死守,我们想强攻破寿春的话,难度可以说极大。” “纵然强攻破城,我军只怕也要损失惨重,乃是一场惨胜,实属得不偿失。” 庞统跟着一番分析,将攻城的难点道破。 接着轮到陆逊上前,指着沙盘道: “寿春城确实坚固,逊与士元商量过,强攻实非易智之举。” “但此城也并非无懈可击,其软肋就在于粮草不足,最多只能支撑三个月左右。” “故逊的意见是,我们可对寿春围而不攻,等城中粮尽,军心瓦解之时再行攻城,介时必轻松可破。” 经过几人的一番分析后,老刘和众将对寿春城也有了个清晰的认识。 对于陆逊所提的攻城方略,众将也纷纷点头表示赞成。 “景略,伯言他们的提议,你怎么看?” 刘备在拍板之前,自然不忘要征询萧方的意见。 当他和众人转过头来时,却发现萧方的目光并不在沙盘中的寿春城上,而是在更广阔的地图上游移。 “士元他们分析的有理,伯言所说的围而不攻,待敌粮尽,方也赞同。” 萧方先是点头,接着抬手往北一指: “只是主公有没有想过,袁绍和曹操这两条巨鳄,他们会容忍彼此死磕官渡,却让主公坐收渔利,从容不迫的围困寿春,夺取淮南吗?” 这一问,问得老刘与众人神色一震,所有人的目光,皆从寿春城,被引向了官渡所在。 在那里,袁曹近二十万大军,已经僵持了将近一月有余。 那是一场决定北方归属的生死决战,袁曹双方都投入了自己压箱底的家当,誓要决出生死。 相比于袁曹的死战,如萧方所说,他攻取淮南之战,倒确实有趁机捡漏之嫌。 “军师的意思是,袁绍和曹操二人,会出兵淮南,插手吾与吕布之战?” 刘备从萧方的提醒中,很快推出了其中深意。 萧方不答,羽扇抬起,分别指向了寿春东西两端,两座城池。 “阳泉城和盱眙城,就如同淮水两头的两道锁扣,将寿春锁在其中。” “方料想曹操和袁绍二贼,必会由许都和徐州出兵,一方攻取阳泉,一方攻取盱眙,以威胁我军侧后,逼迫主公撤寿春之围。” “所以主公欲破寿春,攻城倒是其次,首要之事,乃是在阳泉和盱眙,先破了袁曹二贼!” 第238章 该让他们独挡一面了!天时地利,随心所欲!看看曹贼派谁送死! 老刘和众人听明白了,萧方这是判断,曹操和袁绍会出兵救吕布。 曹操要救吕布,只能从许都发兵,必走颍水南下,直取阳泉。 袁绍要救吕布的话,就只能由袁谭从徐州分兵,南下夺取盱眙。 这两座城池,一东一西,乃是救寿春的必攻之地。 “袁绍兵多将广,光是袁谭一路兵马,就有近五万余人,分兵来救吕布倒也绰绰有余。” “只是曹操兵力捉襟见肘,现下几乎已无兵可调,曹仁在徐州节节后撤,他都无一兵一卒增援,又何来多余兵力救吕布?” “逊以为,曹操想救吕布,只怕也有心无力吧。” 陆逊一语点出了曹操兵少的软肋。 庞统微微点头,亦道: “曹操现下唯一能调运的机动兵力,就是许都的几千镇军。” “可这几千兵马,担负着监视天子的重任,曹操他岂敢轻易动用?” “倘若许都兵力空虚,忠于天子的汉臣趁势举事,曹操后院起火,岂不危矣?” 陆逊和庞统的分析,听似句句合理,倒是无从辩驳。 老刘的目光,则再次看向了萧方。 萧方却一笑,意味深长道: “士元和伯言所说,自然是不无道理,若依常理来判断,曹操确实已是无兵可调。” “但你们不要忘记了,曹操最善用奇兵,其麾下郭嘉之流,也多为奇谋之士。” “我们只需防着曹操出奇制胜便是,至于曹操怎么变出来一路奇兵,那我们就不必去费心细究了。” 一席话,将庞统和陆逊的质疑,立时压了下去。 老刘则神色警觉起来,重重点头道: “军师言之有理,曹操用兵如神,向来喜好出奇制胜,确实不可不防。” “那吾现下就调两路重兵,一路增防阳泉城,一路向东先一步夺取盱眙,阻断袁军南下之路,军师以为如何?” 萧方摇了摇头,却道: “曹操和袁绍发兵淮南,其目的并非为与我军死战,旨在牵制我军兵力,缓解吕布所受压力。” “倘若主公分重兵往阳泉盱眙,围困寿春的兵力自然要大减,则吕布所受的压力则骤然消减。” “如此一来,岂不正中袁绍曹操下怀?” 刘备恍然省悟,不由眉头凝起。 照萧方所说,调重兵增防此二城,则会削弱对寿春的压力。 可若不调重兵的话,则不能确保二城万无一失,倘若为袁曹趁势攻破,后果则不堪设想。 两难啊… “主公别忘了,袁曹虽有郭嘉沮授等绝顶谋士,主公亦有士元和伯言这等奇谋之士。” “现下,该是让他们独挡一面的时候了。” 萧方轻摇着羽扇,笑看向了庞统和陆逊二人。 刘备微微一怔:“军师此言何意?” 萧方目光率先看向庞统: “士元,倘若主公只给你四千兵马,让你辅佐太史子义去守盱眙,若袁谭大军压境,伱可有信心守住盱眙?” 庞统先是一怔,旋即领悟了萧方的深意。 萧方这是要利用他的智谋,来填补兵少的软肋,要让他辅佐太史慈以寡敌众,抵挡住袁谭。 庞统脸上旋即傲色燃起,自负的冷笑道: “军师小看我庞统了,袁谭若全师来犯,我可保盱眙万无一失。” “他若只分兵而来,我四千兵马,足以破之!” 庞统依旧是那个骄傲自负的庞统,显然没有把袁谭放在眼中。 换作是旁人,萧方定然笑他狂妄自大,但换成庞统他却深信不疑。 凤雏狂傲,自有其狂傲的底气。 “小关将军现下率两千兵马镇守阳泉,伯言,倘若主公令你去辅佐小关将军,若曹操以奇兵来犯,你可有信心守住阳泉?” 萧方的目光,又转向了陆逊。 陆逊也明白了萧方用意,当即自信的一拱手: “曹操若发奇兵袭阳泉,必定不敢明目张胆,逊猜测他必会伪装成商船,沿颍水南下,出其不意攻占我阳泉城北渡头,进而突袭我阳泉城。” “介时逊必会向小关将军献计,于渡头对来犯敌军半渡击之,两千兵马足以破敌。” 陆逊虽不及庞统那般自负,却也对自己的智计有着绝对信心。 只是话锋一转,陆逊却又顾虑道: “只是,如何能探知曹操奇兵来袭,提前做出部署,却是个难题。” 萧方一笑,似乎早料到陆逊会有此顾虑。 于是羽扇一摆,不假思索道: “这个难题,我早已为伯言你想好,你去了阳泉城后,大可学一学那孙权嘛。” 学孙权? 陆逊一愣,眼神一阵茫然。 一旁庞统却听出了玄机,便笑着提醒道: “伯言,军师是令你学那孙权,于颍水上游修筑烽火台呀。” 此言一出,陆逊蓦然省悟过来,眼眸中精光涌现。 当初孙权为防他们奇兵奔袭,便于沘水下游修筑了烽火台,以提前百里可探知敌情。 萧方这是要他依葫芦画瓢,用孙权之策,来防范曹操! 陆逊先是一喜,但即刻又想到什么,忙道: “这烽火台之策虽妙,只是先前军师已用白衣渡江之计,破了这烽火台。” “此事,曹操定然已有所耳闻。” “咱们仿效孙权用烽火台之策,倘若曹操也学我们,用白衣渡江之计破解,又当如何?” 萧方眼中透出一丝诡秘,却道: “颍水的地形与沘水不同,你们修筑烽火台的方式,自然也与孙权不同,管叫曹操无从察觉。” “这具体有何不同,我就先不说了,以伯言你的智计,去了阳泉一看便知。” 地形不成? 陆逊思绪飞转,眼神茫然依旧,猜不出萧方的言外玄机。 萧方却不再过多解释,向着老刘一拱手: “主公,你看方的这般安排,可行否?” 刘备对萧方自然是深信不疑,眼见萧方如此从容自信,料想必定万无一失。 当下毫无犹豫,欣然道: “景略你算无遗策,这般安排自然是万无一失。” “好,备就依你之计行事!” 刘备遂用萧方之策,令太史慈庞统率四千精兵,星夜兼程沿淮水东进,前去夺取盱眙城。 陆逊则领了密令,向西往阳泉城与关平会合。 为了确保这两位谋士的安全,在萧方的提议下,刘备特令陈到率一队白毦兵保护庞统周全,萧方又令许褚率一队虎卫,保护陆逊前往阳泉。 两路兵马安排妥当。 刘备则继续亲率主力,对寿春城进行围困。 … 十日后,阳泉城。 北门城楼上,关平与陆逊正巡视城防。 “伯言,这都十日已过,仍不见曹军来犯的迹象,会不会是曹贼确已无兵可调?” “若是这样的话,似乎没必要让我再留守阳泉,我就写信给父亲,请他向主公进言,把我调到寿春去算了。” 关平忍不住跟陆逊掏起了心窝子。 在这位小关将军眼中,围攻寿春才是建功立业的机会,若能杀入寿春,斩杀了吕布,更是不世之功。 至于镇守阳泉这种“闲差”,在他眼里,却是有些对他大材小用了。 如今眼见阳泉风平浪尽,关平心下是按捺不住,自然动起了调往寿春的心思。 “小关将军认识萧军师比我要久得多,应该更清楚,萧军师向来是算无遗策。” “既然萧军师断定,曹操必会发兵来救,想来定然不会有误。” “小关将军还是多些耐心才是,若真能等到曹军来袭,小关将军一举破敌,守住了阳泉,亦不失为大功一件呀。” 陆逊听出了关平的焦躁,便是耐着性子一番开解,语气中毫不掩饰对萧方的信服。 关平心头一震,若有所悟。 “伯言你说的没错,军师乃神机妙算的谋圣,我确实不该怀疑军师的推算,只是我想不通,曹贼哪里还有多余兵马,来袭我阳泉……” 关平自嘲的言语中,又透着深深困惑不解。 “烽火!西岸山顶的烽火亮了!” 许褚突然指着西北方向大叫。 关平和陆逊身形一震,目光急是向颍水西岸方向射去。 果然。 西岸山岗之上,一柱狼烟烽火,已是冲上了九天。 “伯言,烽火起了,曹军来袭了!” “军师果真神机妙算,曹贼当真是派兵来偷袭我阳泉!” 关平兴奋激动的冲着陆逊大叫。 陆逊兴奋之余,脸上却涌起深深敬意,叹服道: “军师对天时地利的运用,当真是到了随心所欲的地步,吾不及万一也…” 寿春临行前,萧方曾对他说,颍水地形与沘水不同,修筑烽火台的方式自然不同。 陆逊抵达阳泉后,便乘船溯江北上,亲自探查颍水两岸地形,方才明白了萧方深意。 沘水两岸地形平坦,皆为平原,所以只能用土石堆筑烽火台。 如此明显的工程,自然瞒不过细作耳目。 颍水则不同,其东岸虽然平坦,西岸却多山,多的是山岗高地,可俯瞰颍水两岸。 这些山岗,便是天然的烽火台! 陆逊无需大动干戈的修筑,只需派出百余士卒,每隔十里驻扎于一座山岗上,时刻监视颍水两岸动向便是。 一旦发现有大队敌军,或是大队商船经过,即刻于山岗上点燃狼烟烽火,便能将消息迅速传递回阳泉城。 如此一来,来袭的曹军便不会察觉,有烽火台探知了他们的动向,更不会想到,阳泉城提前百里就已知晓了他们的来袭,做好了迎战准备。 这才是萧方所说的烽火台之策! 感慨过后,陆逊眼中一道杀意燃起,抬手一指城北渡头: “小关将军,令你的人马做好准备,给来犯之敌一个半渡击之吧!” “咱们就看看,曹贼是派了谁前来送死!” 第239章 我曹家虎父无犬子!然后曹昂就懵了:伏兵?刘备怎知我要偷袭? 东方发白,天色将明未明。 颍水上,数十艘商船,正借着夜色掩护,向南疾行。 曹昂扶剑屹立于船头,目光冷峻如冰,始终凝视着前方。 典韦瞥了眼这位大公子,从其身上看出了几分主公曹操的气度。 但他也能看出,虽说曹昂极力想表现出与曹操相同的从容不迫,但眉宇间却依旧透露着一丝紧张。 或者说,是某种兴奋。 典韦只是微微一笑,却也没有揭穿。 毕竟对于一个初次领兵的年轻新秀,心中紧张兴奋,也是人之常情。 尽管这些年来,曹昂跟随着曹操东征西讨,也算历练了不少。 军中诸将们出于拍马屁也好,出于真心也罢,对曹昂的评价也很高,皆夸他有曹操统军之风。 但对曹昂来说,这却是他头一次脱离曹操,单独统帅一军出征。 任务还是奔袭阳泉,解吕布之危这等重任。 不得不说,这样一副重担,突然压在曹昂这么一个,毫无单独统兵经验的新秀身上,曹操确实有些冒险。 曹昂却很清楚,这正是曹操借此时机,给他展露头角,建功立威的机会。 这一战要是打赢,他在军中的威望就算是立足了,曹仁这些叔父辈的宗亲也罢,乐进于禁这些外姓将领也好,谁还敢不服他? 身为曹操嫡长子,又立有军功,更在曹家将士们心中树立了威望,曹家储君的位子,谁又能撼动? 曹操这是在为他将来的接班,铺平道路啊… “父亲,你的苦心儿岂能不知!” “你放心吧,这一战我必拿下阳泉,让天下人皆知,我曹家虎父无犬子。” “袁家诸子与儿相比,皆乃犬豚也!” 曹昂按紧了剑柄,心中暗暗发誓,眼中一抹豪烈自信如火燃烧。 就在曹昂神思外游时,前方水面渐渐变的开阔起来,船队已是出了颍口,进入了淮水。 南岸方向,一座城池的轮廓,很快印入眼帘。 “子脩公子,阳泉城应该到了!” 身后侍立的马岱,上前一步,抬手遥指对岸。 十日前,他奉叔父马腾之命,率三千马家西凉兵,以献马为由东出潼关,经由洛阳至了许都。 尔后便会合曹昂,合七千兵马,乘坐商船经由颍水南下,直扑淮南而来。 船行数日,一路畅通无阻,终于抵达了阳泉城。 此时的马岱,语气之中,不禁也透着几分激动意味。 曹昂目光凝视,只见城池渐渐清晰,岸边渡头的轮廓也印入眼帘。 零零散散的几艘商船粮船,正在搬卸货物,渡头上除了商人民夫之外,士卒不过百余人。 这般景象,显然阳泉城守军,并没有察觉到,他们这支七千奇袭,已是大军压境。 曹昂嘴角扬起一抹冷笑,兴奋之中又带着几分讽刺意味。 “郭奉孝果然是鬼谋神算,那大耳贼作梦也不会想到,父亲竟会从关中抽调凉州兵助战,更不会想到我们会伪装成商船千里奔袭!” “马子岳,传令你的凉州兵,准备大杀一场吧。” “今晚,我要在阳泉城内,与伱喝庆功酒!” 曹昂脸上燃烧着自信的冷笑,豪言壮语间,对阳泉城显然是志在必得。 “末将遵命!” 马岱拱手领命,转身回头便去传令。 面朝西岸时,却无意间瞥间,西岸一座山岗上,一道狼烟正在弥漫。 这一抹狼烟,忽然让他有种感觉,似乎是在哪里见过,却又想不起来。 也不知为何,心中突然间闪过一丝莫名的忐忑。 旋即马岱便自我安慰,必是大战之前的紧张缘故罢了,便没再当回事,继续去传达号令。 天光大亮,朝霞东升之时。 数十艘商船,已驶近了阳泉城北渡头。 此时不清渡头,连阳泉城虚实,也已远远看得清楚。 北门已经大开,商人百姓往来如常,毫无大敌当前,严阵以待的景象。 曹昂眼中血丝涌起,拔剑在手,兴奋喝道: “敌军毫无防备,全军听令,亮出了曹家旗帜!” “给我杀上渡头,一鼓作气踏平阳泉城!” “杀尽一切顽抗之敌,杀出我曹昂的威名!” 号令传下。 商船卸下了伪装,一面面“曹”字旗升起在了船桅上,曹在船舱中的曹军士卒,也冲上甲板,列阵在了船头。 伴随着号角声响起,商船满帆满桨,朝着渡头便疾驶而上。 渡头上,鸣锣示警声很快响起。 商人和民夫们最先溃散,不足百人的渡头守军,眼见曹军神兵天降,顿时方寸大乱,纷纷也溃散而去。 一艘艘的商船,几乎未遇任何抵抗,便冲上了南岸渡头。 船上曹军士卒,则是争先恐后下船,向着岸上涌上。 旗舰靠岸,曹昂手提银枪,作势就要跃下甲板登岸。 “子脩公子,不如让末将先登岸,待末将夺取渡头,大军立稳脚跟后,子脩公子再登岸不迟?” 马岱却忽然上前,拦住了曹昂。 典韦忙也是一拦,点头附合道: “大公子,这马子岳说的对,岸上敌情不明,大公子万金之躯岂能以身犯险?” “就听马子岳的,等我军立稳阵形,大公子再登岸统帅不迟。” 曹昂眉头不由一皱,顿时不高兴起来。 马岱还算委婉,典韦就头脑简单的多,不懂拐弯抹角,直接劝他以安全为重,先留在船上看热闹,等马岱稳定局面再下船吃现成的。 二人显然是顾虑着他曹家嫡长子的身份,不敢令他有半点冒险,唯恐他有个闪失,无法去向曹操交待。 尤其是典韦,曹操把他调给曹昂,就是想靠着他的绝世武艺,随行保护曹昂周全。 曹昂却不领情,二人的好意反倒令他感到自己受到了冒犯。 “吾乃这七千将士的统帅,自当身先士卒,以激励士气,岂有躲在后边看热闹的道理?” “尔等都莫要拦着,我要即刻下船,亲自统帅将士们夺下渡头!” 曹昂却脸色一沉,断然拒绝了二将好意,提枪就朝船下走去。 马岱和典韦对视一眼,忙是跟了上去,又想劝阻。 曹昂却枪一横,傲然道: “郭奉孝计策已成功,大耳贼毫无防备,阳泉之敌不过两千余人,能有什么威胁?” “尔等休要杞人忧天,我曹昂自有父亲洪福护佑,这天下间能取我性命之人,还没有生出来!” 这霸道无匹的豪言,将马岱和典韦彻底震住,竟是不敢再上前阻拦。 曹昂再无多言,翻身上马,跃下了船头,踏上了南岸土地。 “曹公这位嫡长子,当真是人中之龙啊,其子尚且如此,这曹公不知得是何等雄主?” “或许贾文和说的确实没错,曹公虽弱于袁绍,却定能以弱胜强,打赢了官渡一战。” “叔父听从贾文和劝说,出兵相助曹公,也许真是一桩明智的决定…” 马岱望着曹昂背影,心中暗暗感慨。 接着定了定神,亦是翻身上马,催动西凉士卒登岸,追随曹昂而去。 “大公子不愧是主公的嫡长子啊,这份霸道自信,确实像极了主公…” 典韦心下也是啧啧暗赞,忙也手提双戟,紧紧跟了上去。 数十艘商船陆续靠岸,不多时间,近半数三千余曹军士卒,便已悉数登岸。 曹军,已然半渡。 阳泉北门城头之上。 陆逊居高临下,已清清楚楚看明曹军形势,也看明了曹军刚刚半数登岸。 时机已到。 陆逊目光如刃,拂手喝道: “点起号火,给小关将军发出信号!” 一道狼烟,迅速的升起在了北门城楼上。 而此时。 渡头两侧的苇丛之中,关平和许褚,各率一千兵马埋伏其中。 关平手中长刀紧握,战意澎湃的双眼,正紧紧盯着阳泉北门。 当一道狼烟升起时,关平眼中战意,霎时间爆燃而起。 长刀向渡头一指,厉喝道: “全军听令,随我杀入渡头,杀尽来犯曹军!” 虎吼声中,关平一马当先,提刀纵马,冲出了苇丛。 一千余关家军将士,蓄积已久的杀意狂燃而起,如虎狼般冲出苇丛,追随着他们的少将军,向着渡头方向杀去。 与此同时。 西侧苇丛之中,许褚也率许氏虎士,以及另外一千阳泉守军杀出。 两千士卒,如两支利剑,沿着淮水南岸,向着渡头东西对进,袭卷而来。 转眼之后,两柄利剑刺入渡头。 此时曹军刚刚半数登岸,上岸的三千曹军还没有来得及结阵,正处于短暂的混乱当中。 这个时候,正是一支登岸军队,最为脆弱的时候。 偏在这个时候,伏兵陡然杀至。 登岸曹军被杀了个措手不及,顷刻间便被拦腰打穿,陷入了混乱之中。 关平和许褚,各统兵马,一个从西杀到东,一个从东杀到西,轻轻松松便将曹军打崩。 陆逊的半渡击之之计,转眼之间,便杀到曹军溃不成军,向着岸边纷涌而逃。 而此刻。 曹昂已是神色愕然,目瞪口呆的看着刘军伏兵忽至,看着自己登岸的军队,转眼之间被打崩。 “伏兵?他们竟然布下了伏兵?” “刘备不是中了郭奉孝之计,全然没有防备到我大军偷袭阳泉吗?” “为何竟会在渡头提前布下伏兵?” 曹昂声音沙哑颤栗,满脸的霸道自负,已为无尽的惊愕困惑所取代。 那眼神表情,仿佛见鬼一般! 第240章 恶来也救不了你!我是吓大的?曹操的儿子我也照杀不误! “大公子,我们中计了,速速撤往船上才是!” 马岱大叫一声,不等曹昂有所动作,便拨马而走。 曹昂蓦然被喝醒,看着眼前败局,咬牙切齿的脸上流转着深深不甘。 原本志在必得而来,想着打一场大胜仗,给自家父亲涨涨脸,也为自己在军中树立起威信。 谁料你的偷袭战术,一早就被刘备不知用什么手段识破,提前布下了伏兵等着给你半渡击之。 胜仗没捞着,倒是捞了一场惨败。 这要是灰溜溜的逃回去,有什么脸去见曹操? 曹军诸将和士卒们,又会怎么看待他这个“无能”的大公子? 曹昂心中恼恨,不甘心就这么败走啊。 “大公子,这场败仗非战之罪,是郭奉孝计策失算!” “大公子别想那么多了,保住性命要紧啊!” 典韦戳破了曹昂心中顾虑,激动的大叫道。 曹昂这才有了台阶下,遂咬了咬牙,不情愿的喝道: “全军撤退,撤回船上~~” 曹昂拨马转身便向岸边逃去。 典韦则挥舞着双戟,斩杀着冲杀而上的刘军士卒,带着一虎亲卫拼死护着曹昂撤退。 就在他们将近岸边之时。 “曹家狗贼,许褚在此,谁都别想逃!” 虎熊般的咆哮声响起,震到所有人头皮发麻。 许褚挥舞着长刀,如杀神般斜刺里袭卷而至,手中长刀舞过,将阻挡的曹卒如切菜砍瓜般尽数斩翻在了地上。 他的一双血目,在乱军之中,一早就锁定了曹昂。 尽管他不知道,那位年轻的武将是什么来头,但从四周众曹军的环护程度来看,傻子也能看出必是这支偷袭曹军的主将。 管他是谁,只要是主将就先宰了他,把功劳拿到手再说! 许褚本着这般心思,不顾一切的斩破血路,直冲曹昂而来。 “土鸡瓦狗之徒,我斩了你狗头!” 曹昂勃然变色,眼中怒意狂烧,拨马转身作势就要迎战许褚。 这位曹家大公子,显然对自己的武艺极为自信,更不知许褚的厉害,竟然想杀许褚泄愤。 “大公子,上船要紧,我来挡住此贼!” 典韦却不给他展现实力的机会,大喝一声时,拨马提戟抢先迎向了许褚。 两骑踏着血路,各拖着染血兵刃,向着对方浩浩荡荡袭卷而上。 电光火石瞬间,两骑对撞。 长刀与双戟,在半空之中,犹如天地对撞一般撞在一起。 “吭!” 一声天塌地陷般的巨响,震到所有人都头皮发麻。 刃锋撞击掀起的气流,刮面如刀一般,冲向了他二人脸庞,刮到他们隐隐作痛。 两人身形皆是微微一震,内腑气血翻滚激荡,手中兵器同时被对方震开。 许褚和典韦同时瞪大了眼睛,惊奇的射向了对方,似乎不敢相信,对方军中竟有如此厉害的人物,竟能扛得下自己全力一击。 一惊之后,许褚一声虎吼,虎臂青筋爆涨,手中长刀挟裹着狂澜怒涛之般,再度轰斩而上。 典韦亦被激起雄心斗志,强制压下翻滚气血,两柄饮血无数的战戟,附着毁天灭地般的狂力斩出。 “哐哐哐!” 刀与戟,雷霆闪电般对撞,顷刻间交手十余式。 不分伯仲! 这一幕,几步外的曹昂,直接是看懵了。 看到嗔目结舌,倒吸凉气。 原本他自负武艺,想要斩了这个姓许的泄愤,哪怕是此战败走,至少也可斩一员敌将,稍稍挽回些颜面。 谁想到,这个姓许的刘备部将,竟然强到匪夷所思的地步,竟与典韦战成不分高下。 典韦身为曹操亲卫统帅,武艺有多强,曹昂自然是再清楚不过。 他这点武艺与典韦相比,就是以卵击石,若小孩与大人相斗。 这个许褚强如典韦,倘若适才自己不自量力的冲上去,岂非是自送人头? 曹昂打了个寒战,霎时间如霜打了的茄子,匆忙拨马狂奔,继续向船上逃去。 眼看只差十几步,就能逃上旗舰,逃上淮水,逃得一条性命。 曹昂暗松一口气,心中已在琢磨着,该如何向曹操禀报,又在猜想着,刘备到底是如何识破了郭嘉偷袭阳泉之计。 惨叫声响起,打断了曹昂的思绪。 曹昂回头一瞥,便见一员年轻敌将,手中长刀乱舞,正狂杀他的士卒。 曹昂眼中血丝密布,怒火霎时间便重新被引燃。 那敌将就在七步之外,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肆意杀戮自己的士卒? 这口气能忍? “杀不了那许禇,我就宰了伱,以泄我心头之恨!” 曹昂一声怒啸,拨马转身,提枪向着那武将袭去。 他要在上船之前,斩杀一员刘军武将,好歹挽回些自己曹家大公子的威名。 而此时。 七步之外的关平,正在舞刀乱杀,狂斩敌卒。 正杀得痛快时,蓦的听到一声暴喝,回眸一扫就看到一员同样年轻的敌将,正向自己杀奔而来。 虽不知那敌将是何姓名,但这送上门来的人头战功,岂有不收之理? “插标卖首之徒,你是找死!” 关平藐视绝不屑,斩翻眼前敌卒,手中长刀灌足全力,朝着迎面而来的曹昂便斩轰而去。 刀锋未至,那雄浑正大的威势,便已先压而来。 狂冲而来的曹昂,蓦的感觉到一丝窒息的压迫力,方才意识到自己可能小看了眼前这员敌将。 来不及多想,曹昂急是双臂青筋爆涨,手中银枪同样灌足全力,轰击而去。 “哐!” 刀与枪在半空对撞。 曹昂虎口一麻,手中银枪立时被震荡开来,未尽的狂力顺着兵器灌入身躯,瞬间震到他气血翻滚,内腑欲裂。 错马而过的关平,则是气息如常,神色自若无比。 “这厮是谁,武艺竟似在我之上?” 曹昂脸色一变,心中那份自信,在这一招交手间,便被轻松击碎。 “果然是插标卖首,不堪一击!” 关平试探出了敌将虚实,不屑一哼,拨马回身,手中长刀再舞而出。 雷霆闪电般刀式,挟裹着开山之力,铺天盖地的便向曹昂笼罩而去。 曹昂来不及品味惊骇,压下翻滚气血,手中银枪急是乱舞而出,迎击而上。 刀与枪在半空对撞,眨眼间五招走过。 压制! 五招之间,关平便将曹昂全面压制,凌厉的刀法将他压制到手忙脚乱,难以应付的地步。 曹昂这才意识到,自己是井底之蛙,狂妄自大了。 他自诩武艺绝伦,就算抛开曹家大公子的身份,那也是曹家一员猛将。 不管曹仁曹洪这等叔辈也好,乐进于禁这等外姓诸将也罢,甚至是典韦这等绝顶猛士,都夸奖他天资绝艳,武艺非凡。 此时他才恍然发现,自己正是在这些长辈们的夸赞声中,渐渐迷失了自我,滋生了与自己实力不相匹配的自信。 今日亲临战场,立时漏了馅,随随便便一员刘军小将拉出来,竟都能压制到他破绽百出的地步。 曹昂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武艺有多水。 就在他分神之际,原本就凌乱的枪式,更是破绽大开。 关平瞅准破绽,刀式如电,斜斩而去。 “噗!” 一刀狠狠的削在了曹昂肩头。 “啊~~” 一声惨嚎声响起,曹昂痛到嘶心裂肺,手中银枪都拿捏不住,脱手跌落在地。 这一刀下去,也彻底将曹昂残存的自信心斩碎。 他恐惧大起,不敢再战,趁着关平尚未回刀之时,急是拨马而逃。 “想走?人头给我留下!” 关平杀红了眼,岂能容他逃走,拍马拖刀疾追而上。 曹昂顾不得肩头血涌,纵马埋头狂逃,一跃冲上了旗舰。 “开船,即刻开船~~” 落上甲板一瞬,曹昂便颤声大叫。 逃上船的曹军士卒,慌忙将商船推离栈桥,拼命摇桨想要逃离岸边。 关平眼见敌船离岸,非但不止步,反而狠抽了几下马鞭。 战马咴律律一声嘶鸣,奋然跃起栈桥,穿越数步的距离,竟是稳稳的跃上了甲板。 曹昂大惊失色,未想到对方能穷追不舍到如此地步,竟然飞身跃起追上了船来。 落地的关平,却借着战马冲势,手中长刀当空轰斩而来。 曹昂银枪已脱手,情急之下,只得拔出佩剑,拼尽全力举刀抵挡。 “咔嚓!” 又是一声沉闷巨响。 曹昂长剑被斩碎,握剑的手臂被应声斩断,偌大的身形惨嚎着倒飞出去,重重撞在了船壁上。 关平拖着血刀,缓缓步向曹昂。 左右的曹军士卒,皆被他神威吓破了胆,竟无人敢上来救曹昂,纷纷跳船逃亡。 “我曹家嫡长子,竟被一个无名小将斩断了手?” “我的手,我的手啊~~” 趴在地上的曹昂,痛苦悲愤的嚎叫起来。 关平巍然身形,却已将他笼罩于阴影之下,滴血的刀锋指着曹昂,冷哼道: “我关平要杀你,你以为你逃得了吗?” 关平? 关羽的儿子? 曹昂心头一震,蓦然间省悟过来,才明白是谁将自己杀到如此惨烈的地步。 他依稀记得,曹操可是几次三番提起过,关羽有万人敌之勇,可与吕布匹敌。 难怪此人的武艺如此之强,原来竟是关羽的儿子! 自己竟狂妄自负,还想杀关羽的儿子,当真是关平面前耍大刀,不自量力了。 关平刀锋举起,对准了曹昂,心中就在犹豫着,到底是直接斩了,还是生擒活捉了。 曹昂感受到了死亡气息,断手的剧痛刺激下,头脑也失去了理智。 眼见关平想杀他,曹昂急是怒叫道: “姓关的,你知道我父亲是谁吗,你敢杀我,我父亲绝不会放过你!” 关平是谁! 他可是关羽的儿子,既是继承了关羽的武艺,更是继承了关羽的骄傲自负。 曹昂不吭声还好,这般出言威胁,反倒是将关平瞬间激怒。 “我管你是谁的儿子,你就算是曹操的儿子,我也照杀不误!” 关平冷哼一声,手中血刀奋然斩下。 曹昂眼珠瞪大,惊恐到脸形扭曲,显然没料到,关平竟然真敢杀他。 “我父亲就是曹——” 情急之下,曹昂急是大叫着想报出自家父亲姓名。 “操”字还来不及出口,关平刀锋已斩下。 一声闷响,一道鲜血泉涌而出。 曹昂斗大的首级,已是滚落在了甲板上。 第241章 绝技对绝技!让曹操坚持住,别死在袁绍刀下!你竟杀了曹公长子? 曹昂陨命。 直到他人头落地一瞬,他也没来得及说出自己的身份名字。 关平也懒得去想自己所斩之人是谁,只将曹昂的人头挂在了马鞍上,便拨马转身,又纵跃回了岸上。 血刀扬起,杀戮再起。 而在几十步外。 典韦还在与许褚激战,二人厮杀到难解难分。 死战之余,典韦侧目向栈桥瞥去,就看到旗舰已经驶离了栈桥,心下不由长松了口气。 “大公子应该已经上船脱险,我没必要再跟这个姓许的纠缠下去,改日再取他首级…” 典韦思绪一转,当即双戟奋然荡出,将许褚长刀架开。 紧接着瞅准时机,拨马转身跳出战团,向着一艘尚未驶离的商船奔去。 “胜负未分,休走!” 许褚正杀红了眼,岂容典韦就这么逃了,当即咆哮一声,拍马拖刀穷追。 二人一前一后,直奔着栈桥而去。 典韦见许褚穷追不舍,不由眉头一皱。 这要是让许褚缠住了,跟在身后杀上了商船,这船便不能及时驶离栈桥,若给刘军士卒也一涌上船,自己岂非要被截在岸边? 就算不死在这许褚手里,到时双拳难敌四手,也非得死在乱军之中不可。 “狗东西,咬着我不放么,让你尝尝我飞戟的厉害!” 典韦暗骂一声,双戟挂住,不动声色的摸到了袋中一枚小手戟。 深吸一口气,手戟猛的反手掷出。 一道寒光如电,直奔许褚面门而来。 追击中的许褚,着实没有料到,对方竟然还藏着一手飞戟的绝技,此前毫无防备。 等到手戟奔至面前时,脸色不由一变,方才凭着武者的本能闪身躲避。 手戟贴着脸庞划过,虽未致命,戟锋却将他的脸庞划出了一道血口。 许褚吃痛,本能的便放慢了马速。 典韦趁势与他拉开了距离,紧接着第二支,第三支,第四支手戟,如电光火石般飞掷而出。 许褚此刻终于警觉起来,顾不得脸上吃痛,身形左闪右避,手中长刀电舞拨挡,将袭来的手戟尽数避过。 只是这一躲一挡之间,战马速度更慢,便被典韦甩开了更远的距离。 典韦则趁此时机,将许褚甩远,纵马狂奔冲上了最后一艘商船。 “开船,即刻开船!” 典韦一登船便跳下马来,冲着左右士卒大叫。 只是这艘船上士卒,多数皆为西凉士卒,只听马岱的号令。 其中一员小校,指着岸上大叫: “典将军,我家子岳将军还未上船,我们得等他上船!” 典韦定睛一看,只见斜向不远处,马岱还在奋力厮杀,向着此船冲来。 原来适才马岱虽然先走一步,却被刘军的伏兵冲至,截断了退路。 此时各船皆已驶离栈桥,就剩下了这一艘船,马岱只能不顾一切,向着这最后的逃离希望冲来。 典韦只迟疑瞬间,便厉喝道: “不必等他,立刻开船,给老子立刻开船!” 左右士卒皆是吃了一惊。 你这一开船,不是把咱们子岳将军,给抛弃在了岸上了吗,这怎么行? 那小校忙是苦着脸提醒道:“典将军啊,我们子岳将军还未上船,不能——” 话未说完,典韦手起戟落,那小校人头便被斩落在地。 船上士卒们吓到大惊失色,万没有料到,典韦竟然动手杀自己人。 “咔嚓!” 典韦将那小校头颅一脚踩碎,厉喝道: “我要你们开船,伱们便给我开船,谁再敢聒噪,这就是下场!” 士卒们吓破了胆,自然不敢再迟疑,匆忙摇桨的摇桨,升帆的升帆,解索的解索。 那些未登船的士卒,争先恐后向船上涌来,抓住船沿死死不肯松手。 典韦见状,二话不说,铁戟刷刷刷一顿乱斩。 惨叫声此起彼伏,十余双手臂被斩断,商船再无累赘,这才徐徐驶离栈桥。 直到此时,许褚才纵马赶到,冲至了栈桥边。 而典韦却已乘船离岸,远在了十几步外。 典韦嘲讽的目光远远瞟来,铁戟指着许褚大声道: “姓许,吾乃典韦是也,记住你爷爷我的大名。” “他日再撞见你典爷爷,我必斩你狗头!” 他这是见彻底把许褚甩掉,便放松得意起来,朝着岸上的许褚放起了嘴炮。 看着典韦嘲讽嚣张的样子,再摸摸脸上那一道伤口,许褚是肝火上升,气不打一处来。 蓦然间,一个念头在脑海中闪过。 许褚便假意拨马转身,手却悄悄摸到了腰间皮囊内,抓起了一枚石子。 余光朝着典韦所在一瞥,许褚虎臂陡然一甩,一枚石子呼啸而去。 破空声响起,石子穿越十余步距离,直奔典韦面门而来。 典韦万没料到,绝技不光他有,许褚竟然也有飞石绝技。 听到破空声逼近,反应过来时,却为时已晚。 “咔!” 飞石硬生生的击在了典韦正大放嘴炮的嘴巴。 一声杀猪般的惨叫声响起,典韦嘴巴狂喷着鲜血,跌跌撞撞倒退了三步,跌坐在了甲板上。 他低头一看,地上已跌落一枚石子,再一摸嘴巴,竟已被砸了个稀烂。 两颗门牙,竟也被飞石撞断! 飞石力道虽强,但毕竟不比手戟,杀伤力有限,虽击中了典韦面门,却未能取其性命。 饶是如此,却也伤到典韦嘴烂牙崩,狼狈破相的惨状。 “许褚~~” 典韦漏风的烂嘴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愤怒咆哮。 身为曹营最强的猛将,自诩武艺冠绝天下,可与吕布匹敌。 如今杀不了一个许褚便罢,被对方打到狼狈而逃便罢,最后竟然还被对方用一枚小小石子砸断了门牙,羞辱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奇耻大辱啊… 典韦顾不得嘴伤,跳将起来,满口喷血的冲着岸上许褚大骂道: “许褚狗贼,今日羞辱,我早晚叫你十倍偿还!” “我典韦在此立誓,必将你碎尸万段,以报今日你对我的羞辱~~” 岸上。 许褚听得“典韦”之名,这才明白,原来曹操把自己的亲卫统领都派来偷袭阳泉。 面对典韦的狠话,许褚长刀一指,傲然道: “典韦,你回去告诉曹贼,他日我主北上讨贼之时,我许褚必将你和他的首级一并斩下!” “你让他在官渡坚持住,好好的给我活着,千万别死在了袁绍的刀下!” 船上的典韦,听得许褚的狂言,肺都几乎被气炸掉。 他憋红了脖子,又想再回骂之时,嘴烂牙断的痛楚终于袭来。 于是再也骂不出声来,一屁股跌坐在了甲板上,捂着嘴巴嚎叫起来。 血染淮水,近四千余曹军士卒,将性命赔在了渡头上。 幸存的三千曹军,个个心有余悸,只得战战兢兢的逃往了颍水。 午前时分,杀声终于沉寂。 陆逊策马出城,来到了渡头,与关平等将会合。 “伯言啊,你这半渡击之之计,当真是一出妙计!” “这一战,杀的痛快啊!” 关平拍着陆逊肩膀大战,脸上是意犹未尽的兴奋笑意。 陆逊不敢倨功,却一脸谦虚道: “还是萧军师料事如神,算定曹操必会发兵偷袭阳泉,若非萧军师的烽火台之计,咱们又岂能提前探知曹军来袭。” 关平深以为然,连连称是,叹服的目光望向了寿春方向。 “只是有一件事我却不明,曹操明明已兵力捉襟见肘,又是从哪里抽调出这七千兵马?” 陆逊脸上又流露出几分疑色。 许褚一拍腿,说道: “我适才还生擒了一员敌将,看起来官位不小,将他押解上来盘问便知。” 说着许褚便是喝令,将那俘将押解上前问话。 片刻后。 一位披头散发,形容狼狈黯然的年轻武将,便被拖至了三人跟前。 “尔是何人,报上名来?” 关平刀指向那俘将,厉声喝问。 那年轻武将抬起头来,瞪视着眼前三人,不卑不亢道: “吾乃马岱是也,大汉前将军乃是我叔父!” 马岱? 大汉前将军? 关平和许褚眼神茫然,一时还未转过弯来。 陆逊却眼眸一亮,蓦然省悟。 “天子曾下旨,封马腾为前将军,此人名为马岱,应是马腾的侄子了。” “原来曹贼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说服了马腾出兵相助,从关中调来了西凉兵助他袭我阳泉。” “我猜想,除了西凉兵外,来袭的敌军,应该还有部分许都镇军。” “这样就是解释得通了,难怪曹操会变出来七千兵马。” 陆逊何等智谋,仅凭马岱一句话,便推算出了这支曹军的来历底细。 关平和许褚这才恍然大悟。 许褚刀锋一指马岱,怒道: “主公与马腾并无过节,他竟然敢助曹贼与主公为敌,这小子我要不要将他一并斩了!” 马岱身形一凛,顿时紧张起来。 陆逊略一沉吟后,却道: “马氏与主公并无深仇大怨,我料马腾也不过是听从曹操号令罢了,此人杀与不杀,还是送往寿春交给主公处置吧。” 许褚一想也对,便才收了杀心,喝令将马岱押解下去,即刻槛送寿春。 马岱捡回了一条命来,不由暗松一口气,却也没有反抗,只任由被架起离去。 就在他转身之时,无意间瞟见了关平马鞍下挂的那颗人头,脸色瞬间骇然大变。 “子脩公子?” “你们竟然杀了曹公长子,你们竟杀了曹昂!” 第242章 多谢曹贼大礼!贾诩你坑苦了我们啊!萧方:把曹昂首级送给曹操! 曹操长子? 曹昂? 关平低下头来,目光惊奇的看向了那颗首级。 陆逊和许褚二人,亦是脸色惊异,齐刷刷聚向了那血淋淋的人头。 三人原本以为,马岱是这支曹军的统帅,却怎么也没料到,曹操竟然派了长子曹昂来统军。 而这个曹家嫡长子,竟然还没能逃走,被关平给一刀斩了! “我明白了,这七千人马乃是曹操最后的机动兵力,他岂能放心给外姓武将统帅,更何况是西凉人。” “而曹氏夏侯氏诸将,皆是领军在外,无暇抽身,故曹操就只能让自己长子统军来救吕布。” 陆逊一语道破了曹操的动机。 许褚恍然省悟,猛一拍腿: “怪不得跟我交手那厮,自称叫典韦,乃是曹操的亲卫统领。” “我还奇怪,曹操无将可用到如此地步,竟然把自己的亲卫统领也派来了淮南。” “原来那个典韦,是被他派来保护他的宝贝儿子的!” 所有的疑点尽解。 唯一不作声的关平,却突然间放声大笑起来,笑声中满是欣喜若狂。 那可是曹操的长子啊! 他原本以为,自己斩的只是一员普通的曹军年轻武将,既是功劳又算不得什么大功。 毕竟只是个小角色嘛。 却没料到,自己无意之间,竟然砍了曹操嫡长子! 那可是曹家的储君,未来曹家基业的继承者,曹操最信任喜爱的长子啊! 这可是一条名符其实的大货! 砍了这么一个重量级的敌人,眨眼之间,小功就普成了一桩奇功! “好好好,我的运气还真是好的很啊,曹贼竟然给我送了这么一份大功!” 关平是兴奋无比,喜色尽显无余。 许褚则是羡慕的眼神看着关平,叹道: “小关将军,你是运气真好啊,我本来是冲着曹昂这小子去的,若非被那个典韦拦下,这桩大功就是我的了。” 陆逊则是面露笑容,拱手道: “小关将军,恭喜你立下奇功一件,关家果然是虎父无犬子呀!” 面对二人的恭维羡慕,关平只哈哈大笑。 一旁马岱却是看的目瞪口呆。 杀了曹操长子,便是与曹操结下了血海深仇,曹操能放过他们,能饶得了刘备? 如此严重的事件,这三人却全然不当回事,反倒是将这当成了一桩大功! 就这么不把曹操放在眼里吗? “你们…伱们杀的可是曹公长子,是曹家未来的储嗣啊!” “你们就不怕将来有朝一日,曹公会起倾国之兵南下,来找你们的左将军报仇雪恨吗?” 马岱忍不住质问道。 关平三人这才停下对话,彼此对视一眼,不以为然的冷笑,齐齐的看向了马岱。 “曹贼派他儿子来犯我伯父,我杀他儿子乃是天经地义!” “莫说曹贼熬不熬得过袁绍这一关,纵然他打赢了官渡之战,将来挥师南下来与我伯父为敌又如何?” “我伯父乃天命之主,有我父那等世之名将赴汤蹈火,有萧军师那等谋圣出谋划策,麾下谋士如雨,武将如云,豪杰无数!” “曹贼若敢来犯,我伯父定叫他有来无回,死无葬身之地!” “不,用不着等他来犯,我伯父拿下淮南后,必挥师北伐,讨灭曹贼,让他们父子在九泉之下团聚!” 关平非但没有一丝忌惮,反倒是豪气冲天,回敬了一通豪言壮语。 陆逊和许褚二人,亦是不住点头,脸色神情皆是自信。 显然他二人对刘备是坚信不移,对刘备将来北伐,讨灭袁曹,一统天下,亦是深信不疑。 马岱僵在原地,听着关平的豪言,神色震撼,整个人都愣怔失神。 他显然想不明白,关平为何会如此狂妄自负,陆逊许褚这些人,又为何会对刘备如此自信,对曹操这般蔑视。 “既然小关将军斩的是曹昂,就将曹昂的人头,连同这马岱,一并送往寿春吧。” 陆逊从旁提醒道。 关平点头称是,便将曹昂人头解下,令将这首级连同马岱,一并送往寿春。 马岱则是失神恍惚,目光呆滞的被刘军士卒架走。 突然。 他再次想到什么,猛的停下脚步,回头冲着关平三人叫道: “我们中了你们的埋伏,被你们半渡击之,兵败如此,我也无话可说。” “我只有一件事不明白,还望你们能告知。” 陆逊拂手示意士卒们且慢,接着微微点头,示意他有什么不明白,尽管问便是。 马岱转过身来正视陆逊,脸上的表情换作是困惑狐疑。 “我想知道,你们是如何推算出,曹公会派我们来偷袭阳泉?” 马岱问出了第一桩困惑之事。 “因为我们萧军师神机妙算,他料定曹操怕腹背受敌,必定不会对吕布见死不救,无论如何也会凑出一支兵马来偷袭阳泉。” 陆逊似乎早料到他的疑问,不假思索的便给出了答案。 马岱脸上并无意外,反倒轻叹一声: “人言那萧景略乃谋圣再世,今日看来果然传闻非虚,曹公的心思果然皆在他的掌握之中。” 感慨半晌后,马岱脸上疑色更浓,再问道: “你们萧军师算出我们会来偷袭阳泉,这不足为奇,只是我很想知道,你们又是如何知晓,我们会在今日前来偷袭,提前竟在渡头布下伏兵?” 马岱问出了他心中最大的疑点困惑。 “回头看,那就是你想知道的答案。” 陆逊微微一笑,抬手指向身后方向,颍水西岸的山岗。 马岱回过头来,顺着他所指望去,看到的只是一座山岗,还有山岗之上,尚未散尽的狼烟。 他转头看向陆逊,眼神依旧迷茫,显然未能从中听出陆逊的深意。 “萧军师说了,若想提前探知你们来袭,最好的办法就是在颍水两岸修筑烽火台,以烽火传递消息。” “但若明目张胆修筑烽火台,必会引起你们的警觉,这烽火台就失去了意义。” “而萧军师对颍水地利了如指掌,早知颍水东岸平坦而西岸多山,这些沿途山岗高地,正好可做天然的烽火台,而不为你们所察觉。” “这就是我们为何知晓你们前来偷袭,为何能提前在渡头布下伏兵,对你们半渡击之的原由。” 陆逊也不屑于故弄玄虚吊他胃口,三言两语间将真相点破。 马岱恍然惊醒,猛的再回过头来,看向了颍水上空那未散的狼烟。 终于明白了。 难怪在出颍口之前,他无意间注意到西岸山岗上空的狼烟时,心中产生过一种似曾见过的感觉。 因为不是似曾见过,而是确确实实见过! 这一路南下,接近淮水百里之内,他曾数次无意间看到西岸的山岗上,升起了同样的狼烟。 当时他潜意识认为,那些狼烟不过是山民所生的野火,根本就没有往深里去细想。 如今真相大白,他才幡然省悟,原来这些狼烟竟然是刘军士卒故意施放,传递给阳泉城的示警! 而想出这等奇思妙计者,竟又是那萧方。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没想到,那些狼烟,竟然是你们烽火台的示警!” “能想出这等奇谋妙计,那位萧军师,无愧于谋圣之名,真乃神人也!” “如此智谋,纵然是那贾文和,只怕也要望尘莫及。” “贾诩啊贾诩,你终究是失算了,不该劝说叔父出兵,与这刘玄德为敌呀…” 马岱喃喃自语,整个人陷入了恍惚失神的境地。 陆逊见他疑心已解,便是摆了摆手,示意士卒们将他押解下去。 于是一队人马,便槛送着马岱,带着曹昂的人头,星夜兼程赶往寿春而去。 … 一日之后。 寿春城南,刘军主营。 中军帐内。 刘备已拿到了陆逊所写的战报,曹昂的那颗首级,也摆在了案几上。 大帐之内,众将是一片沸腾振奋。 “军师当真是料事如神啊,曹操竟然调动了西凉兵为他所用,果真来偷袭阳泉!” “没想到曹贼竟会派他长子统军,这下好了,赔了儿子又折兵啊。” “小关将军斩了曹贼嫡长子,此乃奇功一桩啊,这对曹军将是何等重创!” “云长将军果然是虎父无犬子!” “那陆伯言的智计确实是了得,他这半渡击之的计策,确实是妙。” “曹贼折了儿子,又折了数千兵马,现下再无力插手寿春之战了吧。” … 诸将是兴奋欣喜,阵阵激动的议论是此起彼伏。 关羽见得儿子立下大功,听得众将的称赞,手捋着美髯,脸上难掩几分自豪之色。 “景略你这一计,破了曹操救吕布的图谋,诛其子曹昂,令我西线就此高枕无忧,当真是……” 刘备端详着手中战报,又看看眼前曹昂的首级,心绪澎湃感慨,一时竟不知如何评价萧方的神机妙算。 萧方却淡淡一笑,轻摇着羽扇道: “曹操偷鸡不成蚀把米,是在方意料之中,不过小关将军斩了他长子,却是个意外之喜。” “至于他说服马腾出兵相助,以弥补其兵力不足的软肋,也是有些出乎意料。” “不过仲康生擒这个马岱,又是一个意外之喜呢。” 刘备微微点头,收起了感慨唏嘘,便又问道: “景略,那依你之见,这个马岱该如何处置?” 刘备话刚出口。 张飞跳将起来,叫嚷道: “马腾敢与兄长为敌,当真是不知死活,这个马岱还有什么好犹豫的,自然是一刀砍了,给马腾点颜色瞧瞧!” 众将皆是点头称是,多是主张斩杀马岱,以报复马腾。 萧方却摇了摇头: “翼德将军此言差矣,我说过,这马岱是个意外之喜,怎么能说杀就杀了呢。” “主公当以礼相待,好生安抚,尔后放他带着曹昂的首级回官渡,去给曹操带个话!” 第243章 霸凌咱这么多年,这就是代价!传国玉玺没等到,等到了老刘的刀! 刘备眼眸一动,对萧方的提议似懂非懂。 “曹操令马腾出兵助战,必是借助于天子的名义,毕竟马腾当初名义上是归顺于朝廷,归顺于天子,而非他曹操。” “而马腾此番出兵,一者是奉天子诏命,二者也是不想得罪曹操,所以才会只派了三千余兵马前来,并未派出重兵。” “这样一个并非曹操死忠之人,原本该是主公争取笼络的对象,主公又何必杀其侄子,与他结下了血仇呢?” 萧方不紧不慢,道出了第一层意思。 刘备恍然省悟过来。 萧方这是要借不杀马岱,来向马腾展示怀柔,某种意义上进行笼络。 虽说马腾远在关中,暂时与自己八竿子打不着,但从长远角度来考虑,现在有机会笼络就笼络,不失为一种深谋远虑。 “军师言之有理,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好。” 刘备连连点头称是。 “自主公当年转进南阳以来,其实主公从未主动对曹操用过兵,每一次都是曹操想要扼杀主公,方才屡次出兵来犯。” “兵围叶县也好,如今的偷袭阳泉也罢,都是曹操来惹主公。” “主公身为南方霸主,坐拥荆扬二州,岂能容忍曹操一再的来犯而不作回应?” “今主公诛其子曹昂,再令马岱将曹昂首级带回去给曹操,就是要借此来震慑曹操,让他为他几次三番发兵来犯主公,付出应有的代价。” “主公还可借马岱之口警告曹操,若再不识趣插手淮南战局,主公将即刻分兵北上,直捣许都,叫他首尾不能相顾!” 萧方语气冷厉,道出了第二层动机。 刘备眉头渐渐凝起,心中那份怒意,为萧方这番话点燃。 回想这些年来,自己确实从未主动进攻过曹操,每每都是曹操来犯自己。 这口恶气,这份欺辱,确实也该出一出了。 “好,就依景略所说,令马岱挟曹昂人头往官渡,震慑曹贼!” 刘备遂无犹豫,当即采纳了萧方献计。 萧方嘴角微微上扬,却还有第三层原因,并没有向老刘道出。 曹操生性多疑。 如今偷鸡不成,儿子被杀了,马岱却偏偏活着,还被老刘以礼相待后,完好无损的放归。 曹操会怎么样? 以其多疑性格,会不会在想,是你马岱暗通刘备,向刘备暗中泄露了我的计策,才使刘备提前布下伏兵,害死了我儿子? 由此进一步再推断,会不会是你马腾名义上臣服于朝廷,归顺我曹操,暗中却跟老刘眉来眼去? 这猜疑链不就出现了么。 以曹操的多疑,一旦猜疑心出现,心中必会如梗了一根刺,想方设法的就要收拾掉马腾这个“二五仔”。 马腾父子为曹操猜忌,不能为曹操所用,这不正是老刘所乐见的么。 只是鉴于老刘的性格,既然是诚心笼络马腾,自然是不愿用这等手段,令马岱为曹操所猜疑。 所以这第三层动机,萧方便咽在了肚子里,没有再向老刘明言。 处置马岱之事,就此定下,老刘便传下令去,将那马岱请至大帐相见。 “还有一件事,主公可放松些对寿春城的围困,放几处口子,好容吕布的细作出入。” “这么做,吕布方能知晓曹操偷袭阳泉失利,赔上了儿子的消息。” “如此一来,才能打击城中守卒的信心,令他们陷入绝望境地。” 萧方又补了一句。 刘备眼眸一亮,欣然点头道: “军师所言极是,就依军师所说,即刻将我们的围营放开几处口子便是。” 萧方的目光,转而又望向了东面方向,眼中透出几分期许之色。 “接下来,就看子义和士元这一路了。” “只等他们破了袁绍的兵马,就能彻底断了吕布求援的念想,让他身陷绝望,安安心心等死了…” … 泗水东岸,下相城。 距离盱眙不过五十里。 南门城楼之上,一位气宇轩昂的年轻贵公子,正扶剑立于城头,望着盱眙方向。 年轻贵公子名为高干,乃是袁绍的外甥。 原本按照袁绍的原定计划,是要封他为并州刺史,替袁家镇守西境。 高干一想并州那种贫瘠之地,袁家名义上只占据了上党等东部数郡,其余雁门,代郡,西河等诸郡,多为南匈奴盘踞。 除匈奴人之外,太行山之中,还有张燕的十几万黑山军盘踞。 如此错综复杂的局面,这并州刺史对于高干来说,属于钱少事多鸡肋般的一个差事。 于是在得知袁绍决定两路南下时,高干便果断向袁绍提请,辅佐他的兄长袁谭攻掠徐兖。 袁绍考虑再三后,便准了高干所请,并允诺袁谭拿下徐兖之后,令袁谭都督青徐兖三州军事,高干则担当徐州刺史。 徐州虽远不及冀州富足,但也比并州那种不毛之地胜过百倍,高干自然是欢欢喜喜领命,跟着袁谭一路从青州杀进了徐州。 现下袁绍要袁谭分兵南下,绕过下邳夺取盱眙,南收广陵,以威胁江东,高干更是万分积极,主动请缨。 毕竟盱眙也好,广陵郡也罢,皆是徐州所属地盘,先前是为袁术给抢走罢了。 身为未来的徐州刺史,收复广陵郡,就是为自己多打一块地盘,他岂能不积极呢。 “仲治,你说那吕布,当真能将传国玉玺,以及其家眷,送来给我们吗?” 高干目光望向了身边谋士辛评。 袁绍曾有令在先,吕布先要将传国玉玺和家眷送至,显示了其归附的诚意,高干才能如约南下攻取盱眙,进而收取广陵。 这也是高干率军一万大军进驻下相后,明知盱眙的刘军不过四千余人,却迟迟没有进攻的原因。 今吕布迟迟没有送传国玉玺前来,他不免便等的有些焦虑。 “吕布此人虽号为天下第一武将,却最是能忍辱负重。” “他为了活下去,莫说是献上传国玉玺,献上家眷做人质,哪怕让他认袁公为义父他也会毫不犹豫。” “现下他被围寿春,形势危急,曹操无兵可调救不了他,唯一能救他的,就只有我们。” “我料他必会答应主公的条件,将传国玉玺和家眷送至,说不定现下已经在来下相城的路上了。” “子柱公子且耐心再等几日吧。” 辛评面带着运筹帷幄的笑意,滔滔不绝的分析了一番。 高干心中那份焦急褪色了几分,却仍旧顾虑道: “寿春城现下应该被围到水泄不通,那四姓家奴纵然想送传国玉玺出来,只怕也没有机会吧。” 辛评又是一笑,不以为然道: “吕布虽乃反复无信的小人,但其天下第一的武艺,却是名符其实。” “以吕布的武艺,只要他愿意,完全有能力护送传国玉玺突围,令部将护送前来下相。” 高干眼中最后一丝顾虑,就此烟销云散。 “佐治言之有理,如此看来,我确实是杞人忧天了。” “那我就耐着性子,等着那四姓家奴,将传国玉玺送来便是。” 高干面露轻松的笑容,当即便转身要下城而去。 刚刚转身之时,部将吕旷风急火燎的冲上了城楼来。 “启禀子柱公子,斥侯有报,南面五里发现一路人马,打着‘吕’字旗号,正向下相城而来。 吕旷喘着气禀报。 高干骤然大喜,急是转过头来,激动万分的望向了辛评。 辛评呵呵一笑,拱手道: “子柱公子,这必是吕布送传国玉玺的人马到了。” “公子为主公顺利迎回这传国玉玺,便是为主公立下大功一件事,评恭喜子柱公子。” 高干哈哈一笑,大赞道: “还是伱辛佐治神机妙算,对那四姓家奴洞若观火,他果然不敢不送传国玉玺!” “这份功劳,我与你共享啊。” 当下高干便下令,将城门打开,吊桥放下,准备迎吕布的人马,迎接传国玉玺入城。 傍晚时分。 泗水西岸大道上,一道尘雾由南而来。 很快,一路人马便出现在了下相城以南,印入了眼帘。 城门前等候的高干,急是定睛远望,认出果然是“吕”字旗号。 数量约有千人左右,其中还拥簇着数辆马车,内中应该乘坐着吕布的家眷。 传国玉玺,想来也必在那几辆马车上。 “传闻这传国玉玺,乃是始皇帝所打造,上面刻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四个字。” “吾倒是有些迫不及待,想要一睹这传世国宝的风采了呢…” 高干是磨拳擦掌,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兴奋。 “咱们拿下徐州已成定局,主公官渡击破曹贼已只是时间问题,一统两河势不可挡。” “如今若再拿到了传国玉玺,刘家气数已尽,袁氏取而代之,那就是真是上应天命,下顺人心了。” 辛佐脸上亦是写满了期待二字,已经开始幻想着袁绍开创袁家王朝,自己荣升从龙之臣的美好蓝图。 两人各自憧憬之时,那一路吕军已近,开始放慢了速度。 一员带头的武将,手提一柄画戟,带着几十名人马,护着数辆马车先行一步近前。 高干迫不及待拨马上前,高声喝道: “吾乃高干是也,来的吕布部将是何人,传国玉玺何在?” 那手提画戟的武将,听到“高干”之名,眼中一道兴奋的精光闪过。 接着单枪匹马上前,冷眼看着高干道: “原来是袁绍的外甥,在下太史慈,幸会了。” 太史慈? 高干眼神茫然,思绪飞转,一时想不起来吕布军中,还有这么一员部将。 身后处,辛评却是脸色骇然大变,惊叫道: “他是刘备的部将,子柱公子快撤回来,我们中计了!” 第244章 刘备:吕布,咱们该算总账了!两路援军皆断,魂飞魄散! 太史慈? 刘备的部将? 中计! 辛评的喝声,如雷霆一般,回荡在高干耳边。 霎时间将他震醒。 这一队人马,并非是吕布的人马,也不是来护送传国玉玺给他们。 这是盱眙的那支刘军,竟斗胆包天,假扮吕布部众,以护送传国玉玺为名,前来偷袭下相! 刘备不等他去攻盱眙,竟先发制人,主动来袭他下相城! 高干虽说智谋不高,却并非愚蠢,霎时间无数个念头闪过脑海,猛然惊醒过来。 他不及多想,拨马转身便想要逃。 “你哪里走!” 太史慈冷哼一声,虎臂探出,一把便抓住了高干腰带。 高干情急之下,急是拔剑出鞘,反手回斩向了太史慈。 剑式未出,太史慈方天画戟一拨,便将他手中长剑轻松震飞。 紧接着一声虎吼,手臂奋然用力,便将高干拖下马来,高高举起在了半空之中。 “救我,救我~~” 半空中的高干,如小鸡仔一般拼命挣扎扑腾,口中惊慌失措的大叫着。 “救子柱公子,救子柱公子!” 辛评最先反应过来,冲着左右大叫。 吕旷猛然惊醒,二话不说,纵马提枪便当先冲了上去。 “狗贼,焉敢伤我们子柱公子,你找死!” 吕旷口中大叫着,策马驰近,手中一柄大枪,向着太史慈便呼啸而去。 可惜他这枪式身法,在太史慈眼中,却如小孩玩闹一般。 枪式未至,太史慈手腕一抖,方天画戟便如闪电般电斩而出。 后发先至! “噗!” 吕旷还没看清太史慈如何出招时,半截身躯便被削落了下去,残躯轰然坠落在了马下。 一擒一杀,只在眨眼间。 门前聚集的袁军士卒,一个个都看傻了眼,竟无人再敢近前半步去救高干。 “还等什么,拿下下相城!” 太史慈方天画戟一指,一声暴喝。 身后伪装成吕军的刘军将士,立时卸下了伪装,如虎狼一般冲向了大开的城门。 辛评见状,不由吃了一惊,再也顾不得高干生死,急是拨马转身,抢先逃往了城门内。 “关闭城门,敌军偷袭,关闭城门——” 他是一跃狂逃,一路大叫。 为时已晚。 吕旷被杀,高干被擒,这帮袁军瞬间失去了主心骨,军心立时瓦解崩溃。 他们人数虽多,被刘军一冲,却转眼土崩瓦解,望风而溃。 太史慈将高干往地上狠狠一扔,拍马提戟也杀向了城门。 马蹄驰过时,正好踩在了高干的一只手上,只听“咔嚓”一声,手掌应声被碎踩。 本就被摔到七荤八素的高干,立时痛到死去活来,几乎痛晕了过去。 身后几名士卒,一拥而上,便将高干五花大绑。 太史慈则如杀神一般,提着方天画戟冲入城门。 手起戟落,手起戟落… 溃散的袁军士卒,如草芥一般,成片成片被斩翻在地。 血流成河… 城中一万袁军,就如惊弓之鸟,望北弃城而逃。 入夜时分,杀声终于沉寂了下去。 下相四门之上,皆已升起了刘字将旗。 随后赶来的庞统,也登上了城楼,与太史慈会合。 “士元啊,萧军师说你奇谋鬼算,果然是名不虚传!” “高干那小子作梦也没想到,我们不过三千兵马,非但没有龟缩固守盱眙,竟然还敢主动来找他的麻烦!” “这三千破一万,杀的痛快啊!” 太史慈啧啧慨叹,对庞统是赞叹不已。 这便是庞统之计。 二人统帅三千余兵马,抢先一步进占盱眙后,便闻高干率一万袁军绕过下邳南下,进至了五十里外的下相城。 按照太史慈原本的设想,袁军三倍于己,坚守盱眙乃是上策。 庞统却不这么想。 三千对一万,明显优势在我嘛。 于是庞统便设计,叫太史慈率军伪装成吕军,趁敌疏于防范,出其不意予以袁军致命一击,从而化被动为主动,一举击破一万袁军。 事实证明,庞统的冒险成功了。 “士元,我有一事不明,伱何以敢断定,这高干不但不会毫无防范,还会亲自出城相迎,正好给我们擒贼先擒王的机会?” 太史慈赞叹收起后,眼中却又透出几分困惑。 庞统目光望向寿春方向,感慨道: “我这一计能成功,我们能擒贼先擒王,还要归功于萧军师的提醒呀。” 太史慈一怔。 庞统便将来胧去脉道了出来。 原来当日临离开寿春之前,萧方曾跟他提到过,袁绍救吕布之心不如曹操那么急迫,必会落井下石,趁势跟吕布狮子大开口,开出苛刻条件方才会出兵相救。 这其中之一的条件,必是要逼吕布献上传国玉玺。 “正因萧军师这推断,我才会灵感突发,想到这假扮吕军前来护送传国玉玺的计策。” “我想这传国玉玺,乃是天下第一至宝,乃天命加身的象征,何等重的份量。” “无论是谁统领这支袁军,闻知吕布送来了传国玉玺,必会亲自出城迎接,好一睹这至宝的风采。” “如此一来,子义你不就是擒贼先擒王的机会了么。” “说起来,我此计能够成功,还要归功于萧军师的提醒呀。” 庞统道出了原由。 太史慈恍然大悟,不禁啧啧慨叹道: “咱们这位萧军师,真乃神人也,无愧于谋圣之名。” “主公有萧军师这等谋主,有孔明,士元,还有伯言你们这些奇谋之士辅佐,曹操袁绍焉是主公对手啊!” “如此看来,主公真乃是天命在身也!” 二人唏嘘感慨了一阵。 庞统率先平伏下心绪,抬手向西一指,笑道: “袁谭败了这一场,一时片刻必无力再分兵南下,来夺我盱眙。” “就将高干那厮,连同捷报一并送往寿春,让主公知晓东线高枕无忧,可以安心的围攻寿春,讨灭吕布那四姓家奴吧。” … 寿春城。 马岱前脚刚刚带着曹昂的首级,心怀着感激与畏惧的复杂心情,拜别了刘备,踏上了北上官渡之路。 后脚信使便带着下相大胜的捷报,以及高干这个俘虏,回到了寿春,进献给了刘备。 “三千大破一万袁军?” “还生擒了袁绍的外甥?” 刘备大为惊喜,忙是接过了战报,迫不及待的细看。 内中将庞统如何用计,太史慈如何出其不意生擒高干,大破一万袁军,拿下下相城的经过,尽皆写的清清楚楚。 “原来如此,这个庞士元啊,果真如景略你所说,用兵最喜兵行险招!” 刘备唏嘘感慨,赞叹的语气中,又透着几分后怕。 萧方淡淡一笑,却道: “风险越大,收益就越大,有人喜欢求稳,有人就喜欢用险,各有所长罢了。” “不过士元这次用险,确实是用成功了,袁绍这一路援军就此为主公截断。” “如士元所说,主公现下可以高枕无忧,全力围杀吕布了。” 刘备眼中精光掠起,遂手拿着那道战报,起身来到了帐门外,目光望向了巍巍寿春城。 “吕布,徐州你忘恩负义,将我几乎逼上绝路,新仇旧恨,咱们是该算总账的时候了…” 刘备眼眸中,一道杀意闪过。 … 寿春城,州府正堂内。 吕布正负手踱步,眉头深锁,嘴里边还在碎碎念着,眼中流转着恼色。 “袁绍这老东西,实在是欺人太甚,竟然想要逼我送家眷为质,还想索要我的传国玉玺!” “他好大的胃口,当真以为本侯好欺负的么~~” 吕布咬牙切齿,喋喋不休的抱怨着。 高顺上前一步,亦是愤然道: “温侯若将家眷送给袁绍,岂非为其捏住了软肋,将来就算击退了刘备,守住了寿春,也要为袁绍拿捏。” “至于那传国玉玺,此乃天下第一至宝,怎能拱手送给了那袁绍?” 高顺几句话,说到了吕布心坎上,又是一通抱怨。 “公台,你怎么不说话,你怎么说?” “这可是你向本侯献计,去向袁绍老贼求援,现下他提出如此苛刻条件,你说本侯该怎么做?” 吕布碎碎念半晌后,才想起询问陈宫意见。 陈宫干咳了几声,却是轻叹道: “袁本初的开出的条件,确实有些趁人之危,落井下石之嫌,实在是有失天下第一霸主的气量。” 话锋一转,陈宫却又道: “可话又说过来,倘若没有袁家援兵来救,则寿春定然难保。” “寿春若然失陷,咱们所有人,只怕皆要死在刘备刀锋之下,夫人他们恐怕也难逃一劫。” “至于那传国玉玺,自然随着寿春陷落,也要一并落入刘备手中。” “难道温侯真想看到…咳咳~~” 陈宫没有再说下去,但言外之意却已再明显不过。 送出家眷,送出传国玉玺,你还能活。 不送,全都得等死。 你的家眷也好,传国玉玺也罢,全都得落在刘备手中。 吕布打了个寒战,仿佛被当头泼了一瓢冷水,停下了踱步,整个人冻结在了原地。 “就算袁绍不来救,还有曹操!” “唇亡齿寒的道理,他岂能不懂,就算是他东拼西凑,也必会拼凑出一支兵马来救我们!” “曹操可是不会提任何条件啊!” 高顺又站了出来,给吕布送了一波温暖,令吕布眼中再次燃起一抹希望火焰。 脚步声响起,亲卫跌跌撞撞闯入,大叫道: “启禀温侯,我细作刚刚冒死传回急报。” “曹操遣七千人马偷袭阳泉不成,为刘备大破,其子曹昂亦为刘备所杀!” 吕布身形一震,脸色骇然大变。 更加急促的脚步声再次响起,又一亲卫面带恐慌痛入。 “禀温侯,细作密报,刘备部将太史慈突袭下相,生擒袁绍外甥高干,大破一万袁军!” 第二道噩耗送到。 吕布脑子嗡的一声轰响,整个人如魂飞魄散一般,懵怔失神的僵在了原地。 第245章 没人管得了刘备了吗?这就是谋圣境界?曹操:我滴儿啊~~ ~~ “不可能,这不可能!” 陈宫亦是骇然变色,瞬间失了谋主的气度,一跃而起冲了上去,将两名亲卫手中的密报夺了下来。 他双手都在发抖,难以置信的迫不及待急看。 这两道急报,太过耸人听闻了。 曹操明明无兵可调,又如何变出来一支兵马,偷袭了阳泉? 关键是寿春围城的刘军,并没有大规模抽调的迹象,便证明刘备并未向阳泉增兵。 那阳泉的守军,又是如何击破了曹军偷袭? 甚至还斩了曹操的嫡长子? 还有下相城。 袁军可是有一万有余啊! 刘备又是如何以区区数千兵马,如此轻易的击破数倍的袁军? 还生擒了袁绍的外甥? 这一切的一切,都太过匪夷所思,太过的不合常理,令陈宫不敢相信其真实性。 直到他展开情报,看到那白纸黑字记录的两场战役的整个经过时。 陈宫身形渐渐凝结,倒吸起凉气,眼珠爆睁到斗大,一张脸也扭曲成了愕然一瞬。 “以颍水西岸山岗做烽火台,提前探知曹军假扮商人来袭,于渡头设伏半渡击之…” “佯装我军护送传国玉玺,骗得高干亲自出迎,生擒高干,一举破城…” “庞统,陆逊…刘备麾下,除了那萧方之外,还有这么多奇谋之士?” “这,这…” 陈宫脸色惨白如纸,眼神渐渐变的绝望起来,愣愣怔怔的僵在了原地,手中两份帛书情报也脱手飘落在地。 两路外援断绝,寿春城彻底被围成了绝地。 不光是萧方,庞统也好,陆逊也罢,刘备随便拉出来一个谋士,智计都在他之上。 这一刻,陈宫是彻彻底底的陷入了绝望与无力之中。 “为什么?” “曹操败给大耳贼便罢,袁绍乃天下最强,竟也能败给那大耳贼?” “本侯不信,本侯不信!” 吕布将破碎的魂魄,强行拉回了自己的身体,一声歇厮底里的咆哮,几步冲上去,将陈宫失落在地的情报捡起。 白纸黑字,残酷的事实看过后,他便与陈宫一样,身形摇摇晃晃倒退半步,脸形扭曲成了绝望愕然的一瞬。 “败了?曹操和袁绍也败给了大耳贼?” “刘备随便一个谋士,随便一员部将,就能斩曹操的儿子,生擒袁绍的外甥?” “当真没有能阻止大耳贼了吗?” “难道,本侯当真要被困死在寿春,当真要死在那织席贩履之徒手中吗?” 吕布声音颤栗,喃喃自语着,一屁股跌坐了下来。 无尽的绝望与悲愤,已是笼罩了他的身心。 府堂之内,曹性等吕家诸将,皆是陷入了一片恐慌大乱之中。 … 官渡,曹军壁垒。 百余座投石机,正轰然发射,将数不清的石弹掷上天空,轰击向壁垒外的土山。 曹操捋着细髯,面带着讽刺的冷笑,欣赏着袁军土山崩塌,士卒仓皇惨叫的盛况。 压制了他多日,令他和他的士卒吃尽了苦头的土山,今日终于是被破了。 曹操忍不住哈哈大笑,赞许的目光转向身边那位谋士: “刘子扬,你进献的这霹雳车,当真乃是神器!” “此番若能守住官渡,击破袁绍,你功不可没也!” 曹操对刘晔大加赞赏,眼神中甚至掺杂着几分感激之色。 原本他和他的将士们,被袁绍的土山之策,压制到束手无策,士气低落。 关键时刻,幸得刘晔献上了霹雳车之策。 这种改良型的投石机,其命中率和威力都远胜于普通投石机。 正是仗着这种新式投石机,今日曹操才能轰塌了袁绍的土山,挽救了即将崩溃的军心士气。 “能为司空分忧,乃晔之幸也。” 刘晔谦虚了一番,接着拱手提醒道: “袁绍这边我们暂时还能支持抵挡,但晔自淮南而来,知寿春城屯粮不足两月,吕布纵然再有通天本事,最多也只能支撑两月。” “晔以为,司空还得有所做为,绝不能放任刘备围破寿春,全据淮南呀!” 听得刘晔的提醒,曹操和郭嘉对视一眼,捋髯哈哈大笑起来。 刘晔一脸茫然,不知曹操为何突然大笑。 作为刚刚投奔曹操未久的谋士,他显然还没进入到曹营核心圈,自然不知郭嘉的偷袭阳泉之策。 “现下子脩应该已拿下阳泉城,子扬乃是自己人,奉孝,告诉他也无妨。” 曹操收起了笑声,向郭嘉拂了拂手。 郭嘉遂也收起笑声,将自己献计曹操,调马腾西凉军出潼关,会合许都三千镇军,由曹昂统领,伪装成商船沿颍水南下偷袭阳泉的布局,不紧不慢道来。 刘晔恍然大悟,眼眸中的担忧之色,转眼已化为了折服钦佩。 “原来是晔杞人忧天了,司空竟早已布下这奇袭之策,以解吕布之危。” “郭祭酒这一招确实是妙啊,那刘备以为司空已无兵可调,却万万料不到司空还能调西凉军出关,还伪装成商船奔袭阳泉。” “如郭祭酒所说,大公子此刻确实应已攻下阳泉,捷报说不准已经在来官渡的路上了。” 刘晔的惊喜是溢于言表,对曹操大表了一番敬意。 曹操再次哈哈一笑,赞许的目光看向郭嘉: “若果真如奉孝所说,吾既破了袁绍土山,又解了吕布之危,便能高枕无…” 曹操得意之言尚未出口。 于禁匆匆忙忙而至,脸色凝重道: “司空,典韦马岱他们回来了,刚刚从南面出营,看样子应该是出事了。” 曹操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化。 郭嘉跟着脸色一变。 左右曹营谋臣武将们,无不神色一震,所有人都从于禁的禀报中,听出了不祥的预感。 典韦马岱他们,可是跟着曹昂,前去偷袭阳泉。 若然得手,理当继续镇守阳泉,派信使来报捷便是,何需亲自归来? 除非… 众人皆是打了个寒战,不敢再想下去。 曹操脸色一变,转身便大步流星,近乎用慢跑的步伐,直奔南营门去。 郭嘉等人也神色慌张,皆是跟了过去。 南营门处。 不足三千的曹军败兵刚刚入营,正与官渡壁垒中的曹军同袍,讲述着阳泉惨败的经历。 典韦和马岱二人,则神色黯然,半跪在地上,似乎犯了什么大罪一般,等着曹操前来。 马岱的手中,还捧着一只木匣,匣壁上染有血迹。 大步赶来的曹操,看到二人这般样子时,猛然止步,后颈霎时间冷若寒冰。 “你们二人,伱们,你们…” 曹操眉头深皱,拳头已然握紧,声音已略带颤音。 马岱不敢吱声,只得瞥了典韦一眼。 “主公,韦辜负了主公对韦的信任,韦有罪啊!” 典韦额头砰的一声狠狠磕在了地上,羞愧到无颜面对曹操。 曹操慌了,急是喝问道: “什么辜负了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说来啊!” 典韦泪流满面,只是自残一般不停的磕头叩首,口中不停的说自己有罪,却始终不说罪在何处。 曹操无奈,只得冲着马岱喝问道: “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莫非偷袭阳泉失利?” “子脩呢,他为何不亲自前来向吾复命?” 曹操已发现曹昂不在,脸上的慌张不安,已是无法掩饰。 “司空,我们中计了。” “那萧方早料到我们会偷袭阳泉,事先已令那关平…” 马岱见典韦不吭声,自己不敢隐瞒实情,只得将阳泉兵败的经过,如实道来。 从萧方提示陆逊,利用颍水西岸山岗做天然烽火台,到关平在渡头设伏,半渡击之,重创他们登陆偷袭之兵,再到自己兵败被俘… 所有一切,不敢隐瞒,如实的向曹操禀明。 曹操倒吸一口凉气,愕然的转过头来,颤巍巍的望向了郭嘉。 郭嘉已是额头冷汗直滚,脸色苍白如纸,眼神中涌动着和曹操一样的震撼骇然。 “神机妙算,洞若观火到如此地步,这便是谋圣的境界吗?” “这样的人,天下间谁能是他的对手……” 郭嘉喃喃自语着,仿佛那份与生俱来的自信,在这一刻已被无情摧毁。 四周的曹营众人,无不是一片震惊失措,方寸大乱。 唯刘晔一人,最先冷静下来,急问道: “马将军,你既是为刘备所俘,为何又能与典将军一同归来?” “还有大公子呢,他为何不与你们同归?” 曹操打了个寒战,猛然抬起头,狰狞爆睁的眼睛,死死射向了马岱。 马岱只得咽了口唾沫,将手中那只木匣,哆哆嗦嗦的推至了曹操跟前。 “岱是被俘之后,才从刘备口中得知,大公子在乱军之中,为敌将关平所…所杀!” “刘备所以放末将归来,只是想借末将之手将大公子首级送还司空,还想借末将之口劝说司空放弃插手淮南战局,否则他会提兵北上直取许都!” “末将过淮水后,与典将军相遇,两人才会一同归来向司空复命!” 马岱以颤栗的语气,将这噩耗道了出来。 尔后那双颤抖的双手,将木匣小心翼翼的打了开来。 一颗血淋淋的首级,呈现在了所有人面前。 四周死一般静寂,所有人的脸色都凝固在了惊骇的瞬间。 曹操脸色则为狰狞变为震骇,再由震骇,变成了无尽的悲愤。 当他抱着一丝侥幸,探头望向木匣时,自家儿子熟悉的脸庞,赫然撞入了眼中。 “昂儿啊——” 曹操仰天一声悲愤大叫,身形晃了一晃,轰然栽倒在了地上。 第246章 屠尽荆扬!屠尽西凉!让所有人陪葬!儿啊,爹要为你报仇! ! 入夜,内帐。 郭嘉,曹洪,程昱,于禁等谋臣武将,皆是焦虑不安的望着躺在榻上昏沉不醒的曹操。 典韦跪在曹操榻上,满面羞愧,始终不敢起来。 至于马岱,虽然神色不安,却并未再跪下,只是面色忐忑的侍立一旁。 毕竟他的任务是偷袭阳泉,而非保护曹昂,你曹大公子被关平斩了,也是你典韦失职,关我何事? 我帮你把儿子的首级带回来,若要认真算的话,我还算是立了功劳。 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要跪? 就在众人紧张不安时,昏沉中的曹操,终于是幽幽转醒。 “昂儿,我的昂儿啊~~” 曹操猛的坐了起来,睁眼第一句话,便是哭喊着自己儿子的名字。 众人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无不又捏了把汗,生恐曹操刚刚苏醒,眨眼间又悲愤过度再昏过去。 “司空,人死不能复生,还请司空以国家为重,以天下为重,千万要节哀,要保重身体啊。” 郭嘉忙是扑上前去,苦苦劝说道。 “兄长啊,伱万万不能悲伤过度,伤了身子啊!” “你要保重身体,将来才能带着我们杀了刘备,杀了那关平,为子脩报仇雪恨~~” 曹洪也扶住了曹操,眼中含着悲愤泪水劝说道。 在两人的劝说下,曹操方才勉强压制住了悲愤欲绝,没有头痛欲裂,当场再晕厥过去。 “司空,是嘉计策失算,为那萧方识破,致使大公子为敌所害!” “嘉有罪,还请司空治罪!” 郭嘉见曹操情绪稳定了下来,便是半跪在地,向其请罪。 典韦跟着又是一叩首,愧然道: “主公,是韦有负主公所托,没能保护好子脩公子。” “韦才是真正的罪人,请主公准我以死谢罪!” 典韦说着情绪激动,竟是拔剑出鞘,要举剑自裁。 曹操脸色一变,悲愤变成了惊慌,急是挣扎着跳下榻来,将典韦的剑按住。 “子邑,你休得胡来!” 曹操抓住典韦后,厉声道: “此战你已拼得性命,尽了你的本份保护子脩,是他时运不济,没能逃过这一劫,你何罪之有?” “吾已折了一位爱子,岂能再折你这员虎将!” 典韦眼中含泪,已然哽咽,神情既是羞愧又是感动。 曹操将典韦佩剑按了回去,又转过头来,将郭嘉扶住。 “奉孝你的计策已是神鬼难测,是那乡野村夫多智近妖,此计失利又岂能怪你计策失算?” “要怪,吾也当怪那大耳贼,怪那乡野村夫,还有关羽那个犬子!” “尔等当振作精神,有朝一日助吾杀尽刘备主臣,为吾儿报仇雪恨,而非自怨自艾!” 此时反倒是轮到曹操来劝慰郭嘉和典韦。 典韦腾的跳了起来,脸上燃烧着怒火,愤然道: “主公放心,韦对天起誓,早晚必斩杀刘备萧方,还有那个关平的狗头,为大公子报仇雪恨!” “若有违誓,必叫韦生不如死!” 郭嘉也站了起来,毅然道: “嘉必当痛定思痛,穷尽嘉之智计,助司空讨灭刘备主臣,为司空报这杀子之仇!” 看着一文一武两位臣子,如此大表态度,曹操丧子之痛方才稍稍缓解几分。 “说来也怪,奉孝此计可谓天衣无缝,谁又能想到,兄长会在被袁绍压制的局面下,还有胆魄抽调兵马去救吕布?” “萧方那个乡野村夫,就算是再神谋鬼算,竟能算到如此地步?” 曹洪眉头紧锁,道出了质疑。 曹操心头一震,听出了他话外玄音,便沉声问道: “子廉,你想说什么?” 曹洪干咳几声,遂拱手道: “现下袁绍势大,我军中和州郡中,暗中跟袁绍眉来眼去,图谋退路者不计其数。” “既然有人能暗通袁绍,那么暗中与刘备勾结者,也当不乏其人。” “愚弟猜想,会不会是有奸贼向刘备,泄露了我们要偷袭阳泉的机密,而非那萧方识破?” 曹操心头一震,蓦然间似乎被点醒。 他猛然抬头,猜疑的目光,向着在场众人扫去一眼。 众人皆是下意识的低下头来,不敢正视曹操的目光。 “司空,知晓嘉此计者,皆为司空心腹重臣,应该不会有谁暗中投靠了刘备吧。” 郭嘉却不太苟同曹洪的猜测。 “奉孝,知晓你计策之人,可未必皆是兄长的心腹呀…” 曹洪语气别有意味,目光向着马岱瞟了一眼。 曹操目光跟着落在了马岱身上,蓦然眼眸一聚,一道森冷疑色掠起。 曹洪的暗示已经很明显了。 暗通刘备,泄露偷袭计策的,必是马腾叔侄! 马腾对他的归附,本就是名义上的归附。 如今马腾见他为袁绍压制,形势不利,随时有覆灭之危,提前另谋出路也在情理之中。 而袁绍素来憎恨西凉人,马腾自然不敢奢望投靠袁绍,就只有寄希望于刘备。 想要抱上刘备这条新大腿,那就不能帮着他偷袭阳泉,从而得罪了刘备。 于是马腾便可明面上假意派兵助战,暗中却向刘备通风报信,使刘备提前设伏,一举击杀了他的爱子。 这也解释了,刘备为何不杀马岱,反倒放其完好无损的归来。 曹操思绪飞转,将所有疑点顷刻间联系起来,形成了一个完美的闭合。 眼中那份猜疑,霎时间演变成了无尽的愤怒。 “马岱,你叔父马腾焉敢背——” “司空!” 郭嘉大喝一声,打断了曹操的盛怒,抢先道: “此战我军虽败,但前将军肯出兵助战,足可证明他对朝廷的忠诚!” “主公该当重赏前将军,以彰其忠,好令前将军继续安心为朝廷镇守关陇才是!” 郭嘉进言之时,不断的向曹操暗使眼色。 曹操蓦然会意,到嘴边的怒斥之言,硬生生给咽了回去。 马腾有没有暗通刘备,尚无确凿证据,只是猜测而已。 若现下跟马腾撕破脸皮,关陇方面怎么办? 北面袁绍十五万大军压得他已是喘不过气来,南面刘备转眼也要攻陷淮南,兵锋随时将指向许都。 这要是再逼反了马腾,使西面关中生乱,他就真要陷入四面楚歌的境地了。 忍! 只能隐忍! 就算马腾真勾结了刘备,害死了你的宝贝儿子,为了大局,你也只能打断牙齿往肚子里吞血,假装糊涂。 不光要假装糊涂,还要嘉奖马腾,尽可能的稳住其心,确保关陇无事。 深吸一口气后,曹操紧攥的拳头还是暗自松开。 “奉孝,马寿成有功于社稷,吾适才本来就是要奖赏,又何需你提醒。” 曹操走到马岱跟前,一拍他肩膀: “子岳,吾昂儿虽死,但你能活着归来,却是不幸中的万幸,吾心甚慰啊。” “你回去告诉你叔父,他和你马氏一族对朝廷的忠诚,天子不会忘记,我曹操也不会忘记。” “我会奏请天子,加封他为卫将军,你让他安心的为大汉守好关陇。” “他日吾击破袁贼,必当亲往长安与他一叙,介时吾当与他结为兄弟,从此同生共死!” 郭嘉吃了一惊。 他只是提醒曹操不可跟马腾翻脸,没想到曹操不但将马腾从前将军升到了卫将军,竟然还许诺要与马腾结义! 为了笼络马腾,曹操还真是下了血本啊… 原本捏着一把汗的马岱,暗松了一口气,背后竟已浸出了一层冷汗。 他自然是担心曹操多疑,认定他马家暗通刘备,一怒之下自己小命不保。 却没想到,曹操一转脸的功夫,态度一百八十度的大变,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马岱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脸上忙是堆起受宠若惊之色,忙是向曹操谢恩。 曹操又安抚笼络了一番,方才打发马岱下去休息。 “兄长,马腾叔侄极有嫌疑暗通刘备,害死了子脩!” “兄长不杀这马岱便罢,为何还要加封那马腾,还要跟那西凉匹夫结义?” 马岱一走,曹洪便跳出来不解的质问道。 曹操无奈一叹,反问道: “为兄问你,现下我杀了这马岱,逼反了马腾,乱了关中,吾当如何是好?” 曹洪语塞,瞬间明白了曹操的苦衷,满腹的怨气,立时被堵了回去。 半晌后,曹洪只能一跺脚,无奈的一声叹息。 曹操则迈着沉重步伐,重新走到了外帐,走到了那只盛放自己儿子首级的木匣之中。 打开木匣,那张熟悉的脸,再次撞入眼中。 曹操身形一晃,陡然间悲愤怒血上涌,摇摇晃晃似乎又要倒了下去。 “司空!” 左右众人大吃一惊,一涌上前想要扶住曹操。 曹操却一甩手,将众人推了开来。 连吸几口气,强行将悲愤咽下,将怒血压制了下去,终再没有再晕厥过去。 “砰!” 木匣被合上。 曹操抬起头时,脸上已扭曲出狰狞如兽的杀意。 “杀子之仇,不共戴天!” “昂儿,你放心吧,害死你的仇人,为父一个也不会放过!” “待为父击破袁绍之后,必挥师南下讨灭大耳贼,为父要将荆扬二州杀到鸡犬不留,用他们所有人的鲜血,祭奠你在天之灵!” “还有马腾那匹夫,为父也一定会屠尽西凉,屠灭他马氏一族,让他们为你陪葬!” 曹操捧着木匣来到帐门外,仰望着漆黑夜空。 一字一句,恨恨发誓: “我曹操对苍天起誓,若不能做到,就让我曹操天诛地灭,不得好死!” 第247章 阻挡你天下一统,刘备才是最大绊脚石!温侯,咱再降刘备吧! 郭嘉身形微微一凛。 屠城泄愤这种事,自家老板可是真干过。 当年一伐徐州,就是打着给老爷子曹嵩报仇的旗号,屠到徐州血流成河,泗水为之阻塞。 这些年来,经过他们的从旁规劝,曹操的杀性收敛了许多,屠城的次数明显减少。 只是今日曹昂之死的刺激下,似乎把曹操内心中那个魔鬼又给放了出来,当年血洗徐州的一幕未必不会再现。 郭嘉想要规劝曹操,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这要是刘备还处弱小,刚刚占据南阳时杀了曹昂的话,反倒能规劝得了曹操。 只要大军讨伐南阳,逼迫刘备伏首称臣,以曹操的气量以及徐州的教训,还真有可能纳了刘备投降,放弃屠城泄愤。 甚至还会将刘备捧上高位,以显示他的胸襟气量,给四方诸侯做榜样。 可惜,现在的刘备太强了。 强到了曹操绝无可能吃掉,甚至强到有可能刘备联手袁绍,反将曹操瓜分吃掉的地步。 这种局面下,刘备怎么可能还会降你? 连一丝的机会都没有! 对曹操而言,这也就意味着,他失去了展示胸襟气量的机会。 那么以曹操的性情,唯一的选择,便是与刘备不死不休,屠城以泄愤。 哪怕是嘴上放出狠话,以向刘备复仇为由,激起曹氏和夏侯氏宗亲,乃至于外姓诸将的愤怒,借此来凝聚人心,激发他们的斗志。 想明白了这一节,郭嘉揣摩懂了曹操的心思,遂是收起了规劝之词,只暗自一声叹息。 大帐内。 曹洪,夏侯尚等宗室诸将们,果然被激起了怒火,皆是慷慨激昂的表示,愿追随曹操死守官渡,击破袁绍,尔后挥师南下血洗荆扬,为曹昂报仇雪恨。 于禁等外姓诸位,自然也不甘示弱,纷纷也愤然表态,个个叫着要为曹昂复仇。 见得众将的斗志被激起,曹操暗松了一口气,心中稍稍宽慰。 就在他心情稍稍好转时,粮曹王垕匆匆入帐,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粮草已不足十日! 曹操眉头一皱,刚刚好转的心情,再次蒙上了一层阴影。 “前日荀令君来信,称已尽全力筹措粮草,只是最新一批粮草,还得十六日左右,才能送到官渡前线。” “如今营中粮草,却只够支撑十日,确实有些让人头疼啊!” 郭嘉指尖戳着额头,眉头凝成了一字宽。 帐中众将们的慷慨激昂,顿时都蔫了下去,个个都束手无策。 这上阵杀敌死战,他们能行,粮草吃光了他们却没办法,难道还能凭空变出来不成? 曹操沉吟良久,拂手喝道: “传令下去,就将大斗改为小斗分粮,再多撑十日便是。” 王垕吃了一惊,忙是拱手提醒道: “司空,这大斗改小斗分粮,将士们粮发少了,若是吃不饱,必会心生怨言,影响到军心啊。” 曹操嘴角上扬,眼中透出一丝诡色,却道: “你尽管以小斗发粮便是,若真到了将士们生怨,军心有变那一天,你只需借吾一样东西,将士们的怨气自会平息下去?” 王垕一愣,便想将士们的怨气,自然得用粮草来平息,自己还能凭空变出粮草,来帮曹司空平息怨气不成? “行了,伱不必多问,只管依令分粮便是!” 曹操也不多解释,拂手喝道。 王垕告退而去。 “司空要借我一样东西,平息将士们的怨气,要借我什么呢…” 王垕面带着困惑,一路喃喃自语,默默离去。 目送着王垕背影,曹操嘴角掠过一道不易觉察的阴诡。 … 官渡以北,袁军大营。 “什么!” “刘备竟敢先发制人,袭我下相?” “一万兵马被他三千人击溃,干儿竟然还被生擒?” 袁绍看罢手中袁谭送来的急报,不禁骇然变色,拍案怒起。 就在白天时,他的土山才被曹操的霹雳车所破,刚刚从恼火之中缓过劲来。 这气儿还没有理顺,袁谭马上又给了他当头一闷棍: 下相失陷,一万兵马死伤无数,吕旷被杀,高干被俘! 攻取盱眙,威胁江东,解吕布之危的计划,就此告破。 袁绍是出离的愤怒了! 我身为天下最强霸主,谁人不对我畏惧三分? 你刘备倒好,我还没有对你用兵,你竟然敢先下手为强,先来发兵惹我? 杀我部将不说,竟还俘虏了我外甥! 就这么不把我袁绍放在眼中吗? “这织席贩履之徒,当真是猖狂之极,焉敢如此藐视老夫!” 深感被冒犯的袁绍,勃然变色,将那道急报愤然扔在了地上。 众谋士们一片哗然,多数附合袁绍,愤怒于刘备的猖狂。 唯有沮授却压下了惊异,将袁绍扔在地上的急报捡起来,细细的端详审视。 急报之中,将太史慈假扮吕军,以送传国玉玺为名,诱使高干出城相迎,尔后趁机发难生擒高干,顺势击破一万袁军的经过写明。 袁谭还在急报中推测,太史慈的偷袭之计,极有可能是出自于一个叫庞统的刘备谋士。 “假扮吕布军,还自称是送传国玉玺,这意味着他们算出了主公向吕布开出的发兵条件。” “故而他们才将计就计,利用这个发兵条件,先发制人杀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不得不说,这个庞统智计当真是了得。” “这刘备麾下,除了那萧方之外,竟然还有如此厉害的谋士?” 沮授唏嘘感慨,眉宇间渐渐浮现出深深忌惮。 尔后深吸一口气,脸色凝重的一拱手: “现下我军失利,大公子已分不出足够分兵再救吕布。” “这刘备麾下谋臣武将是卧虎藏龙,若再为其得到淮南,其实力恐怕将远超曹操。” “主公纵然击灭曹贼,夺取了中原,想要再南下讨灭刘备,一统天下,难度恐怕也将倍增。” “授以为,我们不能再拖下去,当尽快击破官渡,收复许都。” “尔后主公方有希望挥师南下,会合了大公子的东路军团,抢在刘备攻破寿春前兵临淮南!” “刘备,才是阻碍主公一统天下的真正大敌!” 袁绍身形一震,仿佛被沮授一席话点醒一般,蓦的后背打了个寒战。 他回想起了自己急着南下的初衷,不就是因为年势已高,要在大限到来之前,完成一统天下的伟业吗? 就算击败了曹操,夺取了中原诸州,却被刘备阻挡在了江淮,令他有生之年无法实现统一天下的大业,最终不还得抱撼而终? “公与言之有理,吾绝不能让那织席贩履之徒,阻挡了吾统一天下的脚步!” “必须要速破曹贼,踏平官渡,拿下许都!” 袁绍再次拍案而起,眼中透着一股决然与急切。 沮授上前一步,趁势进言道: “所以授以为,再这么跟曹贼在官渡耗上去,非是长久之计!” “曹贼的软肋就在于粮草,主公当利用我们的骑兵优势,派轻骑绕过官渡,深入敌后不惜代价的劫袭其粮草!” “只要断了曹贼粮道,其中必不战自溃,官渡轻松可破也!” 袁绍眼眸放亮,略一沉吟后,喝道: “颜良,文丑听令!” “吾命你二人,分统我幽燕铁骑,依公与之计,绕过官渡袭劫曹贼粮草!” “吾要在一月之内,断了曹阿瞒的粮道,一举拿下官渡!” 两员河北上将,慨然领命。 袁绍来到帐门外,负手而立,目光越过官渡壁垒,望向了更遥远的南方。 “刘备,你当真以为,你一个织席贩履之徒,救得了你刘氏江山,挡得住老夫一统天下,开创我袁家王朝的脚步吗…” 一声自负的冷笑声响起。 … 寿春城,南门城楼上。 吕布俯视着城外刘军围营,脸色阴沉,眉头深锁。 自得到了袁曹两路救兵败北的消息后,刘备便重新堵上了围营缺口,里三层外三层修筑了数道土墙围堑,彻底把寿春城围成了一座孤岛。 此时的吕布,完全失去了与外界的联系,已是身陷绝地。 “启禀温侯,我库府存粮已不足一月,末将依温侯交待,已改用小斗给士卒发粮。” “只是将士们吃不饱,私下里已是怨声颇多,军心士气跌落的厉害。” “温侯,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呀。” 部将高顺登上城楼禀报,又给吕布阴郁的心情来了个雪上加霜。 吕布拳头一击城垛,咬牙切齿道: “外无援兵,内无粮草,本侯当真要被那大耳贼困死在这孤城之中吗?” 左右吕家众将,皆是彼此对视,神色黯然。 绝望二字,在众将的眼中流转着。 “到了这般地步,尔等谁还有扭转困局的良策,就都别藏着腋着了,速速道来!” 吕布抱怨归抱怨,完了还得面对现实,想着如何生存下去。 陈宫思虑片刻,张口便想要进言。 高顺却抢先一步,拱手道: “温侯,局面到了这般地步,我们恐怕已无力回天。” “末将以为,不如仿效徐州旧事,再向刘备请降。” “那刘备素来宽仁大度,说不定真会准了温侯请降,温侯方能保全性命,保住这一众将士部曲,将来才有再起的希望呀。” 吕布陡然变色,惊怒的目光射向了高顺。 第248章 人死了,为万世称诵又如何!恶心老刘?枷锁正好解除,速破寿春! 疯了吗? 吕布骇然的看着高顺,脑海第一时间迸出了这三个字。 我堂堂天下第一武将,当年落魄到徐州投靠刘备,已经是够屈辱的了。 现下你竟然想让我二进宫,第二次投靠刘备? 不对,还不是投靠,而是投降! 屈辱百倍! “高伯平,你这出的是什么馊主意?” “本侯什么身份,你竟然让本侯降那大耳贼?” “伱想让为本侯为天下人耻笑吗!” 吕布是怒不可遏,冲着高顺便咆哮质问。 高顺被喷了满脸唾沫星子,只得苦着脸道: “当年温侯为谋卷土再起,不是也曾忍辱负重,降了那袁术吗?” “大丈夫能屈能伸,顺以为,温侯既能降袁术,为何不能再降刘——” 未等高顺说完,吕布便摆手打断,厉声道: “袁家四世三公,袁术乃袁家嫡长,何等的身份地位,本侯莫说是降袁术,纵使是认袁术为义父,也算不得耻辱!” “那大耳贼算什么东西,不过一织席贩履之徒,他也配本侯向他伏首屈膝,向他卑微求降?” 高顺语塞,被怼到哑口无言。 吕布说的已经够清楚了,投降不丢人,关键要看投降谁。 只有身份比他吕布尊贵的人,才配他吕布投降。 袁术哪怕被天下人斥为汉贼,但袁家嫡子的身份却摆在那里,我吕布降他不丢人。 你刘备就一卖草鞋的出身,起点比我吕布还低,你也配让我投降? 至于当年,我只是带着部曲去投靠你,是作为客卿的身份依附你刘备,并非向你投降。 现在这种局面,哪里还有做客卿的机会,自然是只能以降臣的身份来面对刘备。 这我可丢不起这个人。 “温侯言之有理,伯平你此计,确实是下下之策。” “以温侯这等身份,若向刘备屈膝求降,那就真要为天下人耻笑,史书之上成了万世笑柄了。” 陈宫也站出来否定了高顺献计,意味深长道: “且如今的刘备,早已不是当年徐州时,那个滥用仁义,权谋稚嫩的刘备了。” “此人现下已是王道兼有霸道,既能奉行仁义,又能杀伐果断。” “孙策,袁术,孙权,皆是活生生的例子!” “温侯此时若降刘备,他绝不会再心慈手软,必会对温侯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介时温侯兵马已交,只身去面见刘备,纵然有天下第一的武艺也无用,只能如砧板上的鱼肉,任由刘备宰割呀!” 吕布越听越是毛骨悚然,不由狠狠打了个寒战,恼怒的目光,再次狠狠的瞪了高顺一眼。 高顺哆嗦了一下,意识到自己确实是一厢情愿,献了一个馊主意给吕布,只得惭愧的低下了头来,不敢再吱声。 “公台,你可有扭转困局的良策?” 吕布收起脸上的恼火,目光转向陈宫时,眼神已是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 陈宫轻叹一声,略显苦涩的说道: “到了这般地步,哪有什么扭转困局的良策,不过宫确是想到上中下三策,还得请温侯定度。” 吕布大喜,忙问陈宫有哪三策。 “这下策,便是如高伯平所说,向那刘备屈膝求降,寄希望于刘备手下留情,能饶温侯一命。” “这中策,则是继续固守寿春,以期熬到袁绍击破曹操,挥师南下前来救我们。” “至于这上策,则是趁着军心尚未瓦解,温侯即刻率我们全力突围,北上去投奔袁绍。” “尔后借重于袁绍之力,希图将来肆机再起。” 陈宫以凝重口吻,道出了自己所谓三策。 吕布却越听脸色越是灰暗,原本的憧憬期望,渐渐化为了失望。 就如陈宫所说,这所谓的上中下三策,根本算不上什么扭转困局的奇策,也不过是矮子里边拔高个儿罢了。 “下策适才也商量过了,本侯岂能向那大耳贼屈膝求降,更不能做他砧板上的鱼肉,任由大耳贼宰割!” “至于这上策,先不说突围是九死一生,纵然突围了,本侯也要如丧家之犬般,去依附袁绍。” “袁绍就算不杀本侯,必然也对本侯处处监视钳制,绝不会再给本侯复起的机会。” “这哪里是上策,分明与投降大耳贼一样,皆为下策。” 吕布断然否定了上下两策后,脸色缓和下来,却道: “至于公台你说的中策,本侯倒是觉得,乃是上上之策。” “本侯手握一万精兵,还有寿春这座坚城可恃,完全抵挡得住大耳贼进攻,有机会守到袁绍击灭曹操后南下。” “到那时,本侯既有兵又有地盘,方才不至于寄袁绍篱下,才有跟那老东西讨价还价的余地!” 吕布是越说越自信,灰暗的脸上渐渐泛起几分神彩。 话音方落,高顺却忍不住道: “温侯,依末将之见,刘备根本就没打算强攻我寿春,他是算定了我粮草不济,就是打算围困到我们粮草耗尽的那一天。” “现下就算我们是大斗改小斗,粮草最多也只够支撑一月有余,这区区一月时间,真能等到袁绍击灭曹操,挥师南下来救我们吗?” 吕布猛然被点醒,背后打了个寒战,脸上刚刚泛起的神彩自信,顷刻间又碎了一地。 “你提醒的没错,粮草至关重要!” “可恨啊,只怪袁术那个蠢材,对淮南竭泽而渔,等到本侯做淮南之主时,又征不到多少粮草!” “袁术,你个愚蠢的老贼~~” 吕布踱步于堂中,口中碎碎念着怪怨起了袁术。 “咳咳,若温侯执意要固守寿春,宫倒是有个办法,或许能再筹得些粮草,让我们能再多熬数月。” 陈宫忽然捋着细髯,语气玩味的说道。 吕布身形一震,霎时间大喜过望,忙问道: “公台有何妙计,竟能再筹到数月之粮?” 陈宫站起身来,缓缓走到堂门外,抬手向着外面一指: “咱们库府之中,虽然存粮所无几,但温侯不要忘了,寿春之中,还有数万百姓。” “苦一苦百姓,再筹得两三个月粮草,还是不难办到的。” 吕布望向堂门外,先是愣怔茫然,旋即猛然省悟。 陈宫这是在教他强抢寿春士民的存粮啊。 这城中数万士民,谁家里没藏个几石米,那些富户藏几十石米也是常有,豪强士家私藏个百石米也不足为奇。 若是统统强征上来,给粮库添上了几十万石粮草,应该不成问题。 “好好好,公台此计甚妙啊。” “本侯为满城士民坚守寿春,保护他们免遭大耳贼屠刀,当此关键时刻,也该是他们出点血,报答本侯的时候了。” 吕布是豁然开朗,欣然采纳了陈宫献计。 高顺却眉头一皱,拱手提醒道: “温侯,公台先生此计,虽是缓解了我军中所需粮草,可百姓粮草若被强征,他们又吃什么?” “若是围城数月,这满城百姓,岂非统统要被饿死?” “温侯就算是守住了寿春,也将失尽寿春人心,失尽淮南人心啊。” 吕布却一摆手,不屑一哼: “人心算个屁,本侯若是死了,就算被人万世称诵又有何用?” “只要本侯活着,守住了寿春,本侯就依旧是淮南之主!” “就算他们再恨本侯,依旧也得奉本侯为主,乖乖的做本侯的子民!” 高顺被吕布的霸气回答,怼到是哑口无言。 半晌后,高顺只得又道: “可这城中数万百姓,若是挨不住饿,群起作乱反抗,又当如何是好?” 吕布一震,脸上的霸道神色,立时换作了几分忌惮。 几万号百姓啊,若是作起乱来,寿春定然大乱。 介时刘备若再趁势攻城,纵然他粮草不缺,寿春却仍旧有被攻破的风险。 “公台呀,伯平的顾虑,不无道理呀。” 吕布束手无策,只得又看向了陈宫。 陈宫却冷冷一笑,不以为然道: “温侯放心,宫自有办法,既得筹得粮草,又能解决城中百姓作乱的隐患。” 吕布大喜,瞪大眼睛等着陈宫的妙计。 陈宫抬手又向着城外一指: “刘备不是自诩仁义么,那咱们就把这几万个包袱,甩给刘备便是…” 吕布眼神茫然。 … 两天后,城南刘营。 中军大帐内。 刘备正与萧方并肩策马,巡视各营,亲自视察围营修筑的进展。 马蹄声响起,蒋钦飞奔而至,叫道: “主公,寿春南门有情况,请主公速登望楼!” 刘备眼中精光一闪。 南门有情况? 莫非是吕布挨不住被围困,要率军突围? 这好啊,正中下怀。 刘备当即翻身上马,就近登上了一座望楼。 萧方与关羽等诸将,也都跟了上去。 老刘登上望楼,居高临下远望,脸上的惊喜却变成了困惑。 寿春南门确实有大队人马涌出来,但出来的却不是吕军士卒,而是数以千计的百姓。 有男有女,老幼妇孺,拖家带口的哭哭啼啼而出。 城头上还有吕军士卒,又是厉声喝斥,又是以弓弩威胁,将他们强行驱赶而出。 “景略,你说吕布这是在做什么?” 刘备惊奇不解的目光,回望向了萧方。 萧方远望片刻,冷笑道: “若方所料不错,这必是吕布强抢了寿春士民存粮,以充作他的军需所用。” “他抢了百姓存粮,怕百姓不堪挨饿,愤起反抗作乱,便索性将这几万百姓驱赶出城,把这几万张嘴甩给了主公。” 刘备恍然大悟,明白了吕布用意,不禁眉头深皱,脸上浮现厌恶之色。 “这四姓家奴,当真是只歹毒的恶狼,抢了自个儿百姓粮草不说,还把他们赶出家园,当真可恶可恨~~” 张飞拳头紧握,口中咬牙切齿大骂。 关羽则脸色铁青,沉声道: “这四姓家奴把百姓赶出城来,兄长若是不收,则有损兄长仁义之名。” “兄长若是收了,就要养活几万张嘴,消耗我们自己的军需粮草,徒增我军负担。” “吕布此计,着实是歹毒!” 刘备却强收起脸上厌恶,轻叹一声道: “吕布此计虽毒,不过我攻破寿春后,这数万百姓,终究也将是我治下子民,岂能见死不救。” “传令下去,就地收拢难民,拨出粮草赈济百姓吧。” “再传令孔明和子敬他们,额外从江东荆州,再多补运些粮草送往寿春便是。” 关羽和张飞也不好说什么,只得依令行事。 而这时,萧方嘴角却微微上扬,冷笑道: “我料想这一计,必是那陈宫的手笔,此计虽然恶心,于主公而言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我原本有一道速破寿春的计策,只是担心主公忌惮于满城士民性命,未必会采纳。” “现下吕布把满城百姓赶出了寿春,那我这道计策,正好可以用了。” 第249章 恶人还需恶人磨!老刘,咱们以毒攻毒,该让杀爹狂魔的美梦醒了! 速破寿春! 四字如春雷般轰响在耳边,令所有人都精神为之大振。 “军师有何妙计,可速破寿春?” 刘备欣喜的望向萧方。 关羽,张飞等众将,目光也齐刷刷聚向萧方。 “水灌寿春!” 萧羽轻摇着羽扇,轻描淡写的给出了四字答案。 “水灌寿春?” 老刘先是一怔,旋即蓦然省悟。 萧方此计,乃是要掘淮水堤坝,水淹这寿春城啊! 这一条计策,其实早在兵围寿春前,他就已经想到过。 寿春西有淝水,北有淮水,不用水攻天理难容! 只是城中尚有数万淮南士民,倘若一用这水攻,灭的不光是城中敌卒,连同满城的寿春士民,也要一并被误伤。 以老刘的性情,这种大规模误伤百姓的破城手段,怎么都不可能采用。 萧方正是摸准了老刘脾气,故而心中虽有此计,却并没有提到半个字。 现下好了。 吕布为了解决粮草困境,强抢了寿春士民余粮,又怕这些士民群起反抗作乱,竟把满城士民给赶了出来。 此举固然是缓解了他粮草短缺的困局,却在无形之中,帮老刘解除了水灌寿春的枷锁。 城里都没百姓了,只余吕布和他的士卒,还有什么好再顾忌的? 这便是为何萧方会在此时,向老刘献上计策的原由。 “兄长,军师此计是要掘了淮水堤坝,引淮水灌淹寿春城!” “这洪流一淹,寿春城纵然再坚固也得被浸塌,吕布就算无粮草之忧又能如何?” “此计,确实是速破寿春的妙计!” 关羽也醍醐灌顶,半阖的丹凤眼陡然睁开,赤脸上是压制不住的欣喜。 张飞脑回路虽慢,此刻也终于回过味来,立时欣喜若狂。 “大哥啊,二兄说得对,军师这一招太他娘的妙了!” “吕布那四姓家奴不是毒么,军师这一计就比他更毒,咱直接淹死那杀爹狂魔!” 张飞激动兴奋的拍着大腿大赞,顺道给吕布送了个新外号。 “咳咳,翼德,你又胡言乱语了。” “军师这一计,并未伤及百姓,怎么能叫作毒计呢?” 刘备不得不干咳几声,回瞪了张飞一眼。 张飞愣了一下才反回过来,挠着后脑壳,不好意思的笑看向了萧方。 萧方自然不会介意,自嘲一笑: “翼德将军说的也没错,方此计也可算作是一出毒计吧。” “不过俗话说得好,恶人还需恶人磨,他既敢先用毒计,那我这一计就是以毒攻毒!” 刘备大笑,抚掌赞道: “好一次以毒攻毒,军师说的不错,对付吕布这等歹毒之人,自当以毒攻毒!” “咱们就依景略之策,掘淮水,灌寿春城!” 计议定下,刘备当即回往大军大帐,召集众将商量出了个水灌寿春的具体细节。 掘堤肯定是悄无声息的挖,不能让吕布发觉,以提前做好防范准备。 刘备遂令甘宁统帅千余水卒,借着夜色掩护入淮水,白天歇工,晚上掘挖堤坝。 这堤坝一开,洪水汹汹而至,不光要淹了寿春城,必定会连四周的围营也一并淹没。 为避免己军被淹,老刘又调万余士卒,于寿春附近地势高处,开始修筑新营,打造储备竹筏。 只等堤坝掘开之前,六万余将士便能提前移营于高处,笑看水淹寿春的盛况。 号令传下,诸将依令行事。 刘备则继续坐镇主营,令各营修筑加固围营,摆出要把寿春城围成一座死城的架势。 寿春南门。 吕布负手而立,冷眼俯视着数以万计的百姓,被驱赶出城,哭哭啼啼的入了刘军大营。 “公台,果然如你所料,那大耳贼为仁义虚名所累,不得不把这几万个累赘收下了。” “你这一计,既为本侯筹得了粮草,又除掉了城内隐患,还借机消耗了大耳贼的粮草,真乃一举三得的妙计呀。” “公台,只要有伱在,本侯果然总有绝处逢生的希望!” 吕布拍着陈宫的肩膀,口中感慨大赞。 陈宫则面露几分愧色,自责般叹道: “若非为报温侯知遇之恩,宫断然不会出此下策。” “宫这一计虽是迫不得已,却毕竟是苦了百姓,我陈宫必会背负上一个不仁不义的骂名呀。” 陈宫到底乃是名士出身,这毒计虽出,内心中难免还是有几分惭愧。 “公台此言差矣。” 吕布却一摆手,不以为然道: “曹贼虽曾为吾死敌,但他有句话,吾却极为欣赏。” “所谓宁叫我负天下人,休叫天下人负我。” “什么仁呀义呀,皆为虚名,成大事者自当不拘小节,岂能有妇人之仁?” “若是负了这寿春百姓,能让我们笑到最后,那就负了他们便是,何必在意宵小们的诽议!” 陈宫心头一震,往事不由浮现心头。 想当年,他所以在兖州背叛曹操,固然是因曹操野心勃勃,有谋取天下之志,不肯受他们兖州士人控制,只满足于做兖州之主,为他们看家护院。 另一层原因,则是曹操那“宁叫我负天下人,不叫天下人负我”的行事准则,不符合他心中明主的形象。 现下令他哭笑不得的是,自己背弃了曹操,死心塌地追随的吕布,竟跟曹操说出了一样的话: 宁叫天下人负我,休叫我负天下人! “早知如此,当初我又何苦多此一举,背弃曹孟德呢?” “陈宫啊陈宫,你当真是可悲可笑可叹啊…” 陈宫只能摇头叹息,心中苦涩的自嘲。 吕布却不知陈宫心思,眼见最后一名百姓驱逐出城,心中一块大石头落地,脸上浮现出久违的自信笑容。 “现下好了,城内隐患已除,粮草也已充足,就叫将士们吃饱喝足,给我守好了寿春,坐等袁本初兵临淮南,前来收拾那大耳贼吧!” 吕布放出豪言,哈哈大笑着扬长下城而去。 陈宫望向那渐渐远去的百姓,望着那面“刘”字大旗,却不知为何,心中却生出一丝莫名的隐忧。 … 十一日后。 刘营,中军帐内。 陈到匆匆而入,打断了帐中的军议。 “禀主公,甘都督传回消息,一切皆已就绪。” “主公一声令下,一个时辰内,他就能掘开堤坝,水灌寿春!” 众将一片沸腾。 刘备精神亦是大振,目光向众将一扫: “诸位,兴霸那头已经就绪了,尔等新营修筑的如何了?” 关羽一拱手,笑答道: “兄长放心,我们已于寿春四周高地,兴建了十余座新营,随时能让我们六万将士移驻。” 徐盛也起身答道: “我们水军已秘密调了百艘艨冲入淮水,还提前扎下了上千张竹筏。” “只能大水一灌寿春,主公一声令下,我军就能乘船直抵寿春城下!” 新营已扎好,水军也准备就绪,万事俱备! 刘备满意的点点头,目光看向了萧方。 萧方微微一笑,羽扇轻扬: “该准备的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吕布的美梦也做了十来天了,主公,该是惊了他的美梦的时候了。” 刘备深吸一口气,腾的起身,欣然喝道: “今令兴霸,今晚子时掘开堤坝,水灌寿春。” “尔等务必要在子时之前,率各部兵马,移驻往各处高地的新营!” 众将慨然领命。 军议结束,诸将各挟着兴奋告退而去。 天色很快入夜。 六万多的刘军士卒,在诸将的统领下,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四面围营,向着四方高地新营移驻。 子时之前。 刘备已登上了一处高地,负手而立,远望向着寿春城。 北面方向,甘宁则统帅他的“工程队”,开始掘最后一段堤坝。 不知过了多久。 北面河堤上空,一道烽火升起,代表着甘宁发出了堤坝已成功掘开的信号。 很快,借着微弱的月光,就看到无数白色的军团,由北面奔腾而来,向着寿春城袭卷而近。 那不是白色的军团,而是滚滚的白色浪涛! 洪流终于杀到了! 刘备目光延伸向了寿春城,望向了那座曾经袁术的伪皇宫,如今吕布的州府。 “吕布,该醒醒了!” … 寿春城,州府内。 一场盛大的酒宴,正在府中进行。 吕布与诸将把酒言欢,谈笑风声,尽情的豪饮。 他心情甚好。 诸将们连日来阴郁的精神,也得到了缓解,士气斗志为之一振。 “公台啊,若非你的妙计,吾焉能与众将,在此高枕无忧的开怀畅饮。” “来来来,这一杯酒,本侯定要敬你才是。” 吕布高举酒杯一饮而尽。 众将也纷纷举杯相敬,对陈宫是各种恭维。 陈宫在众人的吹捧下,不免有些飘飘然,心中阴霾也一扫而空,便是呵呵一笑,举杯饮尽。 “公台呀,你说袁绍与曹操之战,何时才能见分晓?” 吕布起身下阶,亲自给陈宫倒满了一杯酒。 陈宫手托着酒杯,捋着细髯缓缓道: “曹贼粮草难以为济,最多支撑两个多月,必败无疑。” “其在兵败之前,定然会令曹仁放弃徐州,向许都一线收缩防线。” “徐州可能不到两月,就会落入袁家之手,袁谭这路兵马应该会先袁绍主力一步,南下淮水。” 吕布眼中精光大作,笑道: “这也就是说,袁军不出两月,就能南下淮水来收拾大耳贼?” “吾粮草现下足以支撑四月,撑到袁军前来,岂非绰绰有余!” 吕布心情再次为之一振,又是大笑着酒杯,仰头灌去。 酒未入喉,亲卫匆匆忙忙闯入。 “禀温侯,北门曹性将军急报,忽然洪水向我寿春城涌来!” 亲卫半跪在地大叫。 “噗~~” 吕布刚灌入口中的酒水,一口气全都喷了出来。 第250章 铜墙铁壁?纸糊而已!吕布:陈宫你个坑货啊!攻心计之威! “洪水?” 吕布抹去嘴角酒渍,冲着那亲卫喝斥道: “你胡说八道,这连雨都没有,哪里来的洪水?” “再说了,就算有洪水,又岂能淹到我寿春城?” 吕布不信,众将也皆是不信,皆以为那亲卫是谎报军情。 唯有陈宫却脸色一变,蓦的想到了什么,急是起身道: “温侯,速速往北门一看才是,可能真的出事了!” 说罢陈宫顾不得跟吕布解释,大步流星,便向府堂外奔去。 吕布面有疑色,与诸将对视了一眼,也只好满腹狐疑,跟着陈宫一并而出。 众人出府狂奔,一路赶到了北门。 “温侯,你可算来了,水,水——” 曹性指着城外方向,脸色苍白如纸仿佛见鬼,手都在为之发抖。 吕布感觉到了事态不妙,几步扑到了城垛前。 只看一眼,倒吸一口凉气,一张脸凝固在了愕然一瞬。 洪流! 北城之外,火光之下,无边无际的洪水,正如万马奔腾一般,朝着寿春北门一线滚滚而至。 吕布惊骇莫名,甚至狠狠的揉了揉眼睛,以确信自己不是身在梦中。 再看时,洪流已漫过了刘军营垒,直扑城墙而至。 “为什么?” “寿春城外为什么会有洪水?” “这也没有大雨啊,为何会突发洪水?” 吕布声音沙哑,仿佛看到了此生最匪夷所思的一幕。 沿城一线,吕军诸将无不是骇然错愕,眼神皆是恐慌困惑到如同见鬼一般。 “萧方,这必是那萧方的手笔!” “此贼好生歹毒,好生歹毒啊~~” 陈宫拳头狠狠的击打在城垛上,咬牙切齿的恨恨骂道。 吕布心头一震,猛的朝向陈宫,吼问道: “什么那萧方的手笔,什么歹毒,公台,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宫长吸一口气,苦着脸叹道: “温侯啊,这你还没看明白吗,是那刘备掘了淮水堤坝,要水灌我寿春城啊。” “敌营之中,除了那萧方,谁还能想出如此歹毒诡诈之计?” 吕布身形晃了一晃,倒退半步,如石像般凝结在原地。 他终于幡然惊醒了。 难怪刘备明知他已克服了粮草不足软肋,却仍旧是不强行攻城,一连十余日都没有任何动作。 却不料,刘备并非没有动作,而是偷偷摸摸的掘了淮水堤坝! 伱寿春城不是城墙高厚么,你吕布不是粮草充足,自以为能将寿春城守到固若金汤,守到天荒地老,耗到袁绍来救你吗? 那我就水灌寿春! 你再坚固的城墙也不过是土筑的,这大水一泡,城墙定然松动崩塌! 铜墙铁壁,我也给你泡成了纸糊的! “寿春城北临淮水,确实是用水攻的绝佳之地!” “该死啊,我们怎么没想到这一节,竟给那刘备抓住了我们的软肋!” 高顺拳头击打着城垛,亦是咬牙切齿。 吕布眼珠瞪圆,再看陈宫的眼神,则从惊疑困惑,变成了深深的埋怨。 “陈公台,以你的智谋,你理应能预判到大耳贼会使此毒计才对!” “你为何不早提醒本侯,为何?” 吕布是方寸大乱,当此节骨眼上,又想要甩锅给陈宫。 陈宫额头滚汗,面带愧色道: “这掘淮水灌城,宫也并非没有想到,只是此计虽可淹了寿春,却也必会将一城百姓殃及。” “宫想那么刘备素来自诩仁义,理应顾念着百姓性命,不敢用此计,谁想到他竟然如此心狠手——” 陈宫“辣”字未及出口,蓦然间意识到了什么,陡然闭上了嘴。 你说城中百姓令刘备投鼠忌器,不敢掘淮水灌寿春,可这不正是你向吕布献计,把满城百姓驱逐出城,解除了刘备的顾忌吗? 你这不是打自己的脸吗? 陈宫意识到了这一点,自然是羞于出口。 “温侯,我们不该将城中百姓赶出城啊。” “有百姓在,那刘备尚有顾虑,现下百姓被驱逐,刘备自然毫无顾忌,掘淮水灌我寿春啊!” 高顺却替陈宫说出了他羞于说出的原由。 吕布陡然变色,怒目瞪向陈宫,口中咬牙切齿道: “陈公台啊陈公台,你真是害苦…” 埋怨之词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到最后,却硬生生被吕布给咽了回去。 木已成舟,事已至此,怪陈宫献计失策又有何用? 再说了,当初陈宫献上那驱民之策,你不也是欢欢喜喜的采纳? 陈宫被打脸,不就等于你自己也被打脸? “唉~~” 吕布苦水吞下,一声无可奈何的哀叹。 陈宫暗松了口气,忙是一拱手: “温侯,现下当务之急,乃是调集将士,担土抬石封堵洪水,补修缺口。” “倘若给洪水灌入城内,浸塌了城墙,一切就都完了!” 吕布蓦然被点醒,匆忙便要下令。 高顺却一声叹息,一脸苦涩道: “公台啊,那是淮水啊,如此水势,是我们想堵就能堵得了的吗?” 吕布身形一凛,颤巍巍再往城下看去。 此时,滚滚洪流,已乌压压的袭卷而至,撞在了城墙上。 那汹汹冲势,竟令北城墙微微晃动。 虽然幅度并不大,却令城头士卒无不惊悚恐慌,下意识的纷纷后撤,死死抓住一切能抓住之物,唯恐城墙被冲塌,自己坠落水中一般。 洪流一浪接一浪而来,水位迅速上涨,转眼已有半墙之高。 看似紧闭的城门,此刻却如四面透风的墙,为洪流轻松渗入,迅速侵入了城内。 而更多的洪水,则从那些看不见的缝隙之间,无孔不入的渗入了寿春。 城内很快也被洪水波及,水位也开始上涨起来。 城下的吕军士卒,无不如惊弓之鸟般,不是涌向城墙,就是匆忙爬上屋顶避水。 尖叫声,恐慌声,呼救声…此起彼伏,回响在寿春上空。 看着水灌寿春的景象,吕布目瞪口呆,再凝僵硬。 果然如高顺所说,淮水水势太大,根本来不及封堵,也封堵不住。 不到半个时辰,整个寿春城内外,便浸泡在了洪水之中。 “如何是好?这可该如何是好?” “陈宫,你告诉本侯,本侯该如何是好?” 吕布颤巍巍的扭过头来,抓住陈宫的肩膀猛烈摇晃,既是幽怨又是绝望的向陈宫吼问。 陈宫叹了口气,无可奈何摇了摇头: “大水灌城,这已是人力所不能抗衡,宫也束手无策了。” “唯今之计,只有先下令,把所有将士全都调至城墙上避水再说吧。” 到了这般地步,陈宫已是束手无策,这是他所能想到唯一的应对之策。 吕布绝望的眼神中,再添了一层失望。 他转过身来,看着渐渐被大水漫灌的寿春城,狠狠的打了个寒战。 这一刻,他终于嗅到了一丝死亡的气息。 … 城南高地,刘营。 刘备正负手而立,远望着寿春方向。 东方发白,天亮了。 寿春内外的形势,已看得是清清楚楚。 眼见寿春被淹成一片泽国,各处高地上的刘军士卒,无不发出了震天的欢呼声。 “军师说的没错,水火自然之力,确实是威力最强的两样兵器。” “这大水一淹,纵使寿春城是铜墙铁壁,又岂能承受得住?” 刘备望着眼前茫茫之势,不禁感慨万千。 关羽则捋着美髯,冷冷笑道: “那四姓家奴万万不会料到,他把城中百姓赶出来,反倒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给了兄长水灌寿春的机会。” “想来此时寿春城已是四处漏水,士卒军心惶惶,咱们只等水势稍退,便全军围城强攻,必能轻松破之!” 刘备深以为然。 萧方却羽扇一指寿春,淡淡道: “咱们这几日也不能闲着,当再给吕布来个雪上加霜,抢在攻城之前,彻底瓦解其军心。” 刘备眼眸一亮,目光望向萧方。 “主公可写下万份檄文,令水军乘船筏靠近寿春,以强弓硬弩射入城内。” “这檄文之中,主公可历数吕布罪状,承诺此战只取吕布性命,其余人只要肯归降,一律不予追咎。” “主公还可许下重赏,凡得吕布首级者,重重封赏!” “这檄文一下,还怕城中敌军不望风而降,还怕吕布不会寝食难安么?” 萧方冷笑着献上一道计策。 刘备精神一振,大赞道: “军师此计,乃是一道攻心之计,是不战而屈人之兵的上上之策啊!” “好,就依军师之计行事!” 当下刘备便召集营中文士,写下了一道《讨吕檄文》,连夜抄写出万份,以强弓硬弩射入了寿春城内。 这一道檄文,如萧方所说,果然对吕军军心士气,乃是雪上加霜的一击。 水势未退,吕军的出逃便已开始。 他们趁夜以绳索将自己放下城,划着门板竹筐,成群结队的越城逃亡,向刘军求降。 开始不过是十几人,很快便演变到百人,不出五日功夫,竟有近千人逾城出降。 刘军还未攻城,城中吕军人心,已是接近瓦解! 入夜,州府正堂内。 “卑鄙,无耻!” “好你个大耳贼,你先是使出水灌寿春的毒计,又使出这等下作手段乱我军心!” “你个卑鄙无耻之徒,本侯此生,从未见过你这等厚颜无耻之徒!” 吕布将手中那道《讨吕檄文》,撕了个粉碎,口中是歇厮底里的大骂起来。 他是喋喋不休的大骂,天下第一武将的气度全无,俨然如泼妇一般。 左右高顺等诸将,皆是默默低头,不敢作声,一个个却是摇头暗叹。 所有人的脸上,都写着“绝望”二字。 吕布足足骂了半晌,直骂到气虚力尽之时,才一屁股有气无力的跌坐在了座上。 “温侯,刘备这一计确实是毒辣,我军出逃士卒已有近千人之众。”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呀,刘备尚未攻城,我们就要自行崩溃了。” 高顺这才敢上前提醒。 吕布眼中血丝密布,咬牙道: “传本侯之命,从今天起采取连坐之法,一伍当中有一人逃亡,便全伍皆斩!” “还有,那些已经逃亡的士卒,将他们的家眷给我揪出来,全部斩首,把人头给本侯挂在城头上。” “给我杀,杀杀杀!” 高顺身形一凛,恐惧的目光惊看向了吕布。 眼前这位温侯,显然已是在重压之下,失去了理智,变的近乎癫狂。 高顺想劝却又不敢,目光只得看向陈宫求助,希望他能出言劝阻吕布。 陈宫深吸一口气,拱手道: “温侯,大势已去,就算我们实施这连坐之法,也挽回不了军心。” “唯今之计,再坚守寿春,只有死路一条。” “弃城突围吧!” 第251章 是他舍身取义,证明忠心的时候了!这一次,吕布休想逃之夭夭! 弃城突围! 四字如刀,扎在了吕布心头。 陈宫这是旧事重提,又把当日献上的所谓“上策”搬了出来。 如果在刘备水淹寿春之前,吕布必会绝然否决。 可现在,他却沉默了下来。 既没拒绝,也没有采纳。 “士卒们军心瓦解已成定局,纵然温侯用连坐之法,镇压住了士卒逃亡,也无法再激起他们的斗志。” “只等洪水稍退,刘备攻城之时,这些士卒必放弃抵抗,顺势倒戈。” “到那时,不光寿春不保,我们也会失去突围的机会。” “温侯也好,我们这些人也罢,全都要死在刘备手中,死无葬身之地!” 陈宫一字一句,如一瓢瓢冷水,无情的泼在了吕布的头顶。 吕布一言不发,寒战是一个接一个,顷刻间已被陈宫泼了一个透心凉。 “现下趁着军尚未崩解,只等水势稍退,刘备还未重新围城之际,我们尚有成功突围,北上投奔袁绍的机会。” “只要温侯忍辱负重,将来觅得时机,终究还有再起的希望。” “哪怕只是一线希望,总比死在刘备刀下,身死名灭要胜过万倍吧?” 陈宫分析完了利弊,起身向着吕布郑重其是一揖,几乎用恳求的语气道: “温侯,生死当前,此时万万不是意气用事之时!” “请温侯以大局为重,率我等突围吧。” “兖州也好,徐州也罢,只要我们活着,宫便有信心辅佐温侯再起。” “这一次,也不例外!” “请温侯务必要相信宫才是!” 这时。 堂中众将也不敢再沉默,轰然尽起,尽皆跪了下来,恳请吕布弃城突围。 “温侯若决定突围,顺必拼上一条性命,为温侯杀出一条血路!” 高顺也站了起来,慨然表态。 吕布的犹豫,他的不甘,他的顾虑,也在众将一声声恳请中,一点点被摧毁。 “罢了罢了,忍辱负重之事,本侯又不是没做过。” “不就是寄人篱下,看人脸色么,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吕布仰天一声苦涩长叹后,无力的摆了摆手: “公台,就依你所请,尔等速去做准备,只等洪水稍退,便弃城突围吧!” 所有人都长松了一口气,个个如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尽皆如释重负。 于是众将便欢欢喜喜告退而去。 转眼间,府堂内走的空空荡荡。 吕布抓起酒壶,正准备一口灌尽,借酒销愁之时,一抬头时却发现陈宫还没有走。 “公台,吾已准了你所请,要带着你们弃城突围了,伱还想怎么样?” 吕布看向陈宫的眼神,颇是有些不耐烦。 陈宫凑上近前,压低声音道: “宫留下来,是想与温侯商议一下,由何处突围之事。” 吕布灌了口酒,不以为然道: “还能往哪里突围,淮南与徐州毗邻,本侯自然是由东门突围,前往徐州先投奔那袁家大公子袁谭了。” 陈宫却眉头一皱,沉声道: “以那萧方的智计,必定看得出来,我军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境地,弃城突围乃是唯一的选择。” “以其智计,定然也判断得出,我们要从东门突围,去徐州投奔袁谭。” “温侯想想,倘若他向刘备献计,提前于寿春以东布下重兵,坐等我们自投罗网,我们还能突围得出去吗?” 吕布身形一凛,猛的放下酒杯,坐直了身子,吃惊的看向陈宫。 “公台,既然你料定那萧方,会猜到我们突围,会叫大耳贼设重兵阻拦,你为何不早说?” “那你何必还劝本侯突围?你这不是想让本侯去送死吗?” 吕布眉头皱起,劈头盖脸对陈宫就是一通报怨。 陈宫也不吭声,仍由吕布抱怨完,嘴角方才掠起一抹别有意味的诡笑。 “温侯莫急,宫适才所说的突围,只是说与诸将听的,宫现下要说的,才是真正的突围之策。” 吕布一愣,脸上的怨意变成了茫然,不解的看向陈宫。 他显然未能听出陈宫的话外弦音。 “依常理,我们就算突围,也当从东门突围,好就近往徐州投奔袁谭。” “那萧方则必会叫刘备,将其重兵屯驻于寿春以东,阻挡我军突围。” “那我们就反其道而行,却反从北门突围,趁敌北面兵力薄弱之际,一举破围,攻占其淮水南岸水营。” “尔后我们便能抢得其战船,赶在刘备反应过来前,迅速渡往淮水北岸,前往官渡投靠袁绍。” “等到刘备率主力追来之时,我们早已登陆北岸,就此困龙入海,飞鸟出笼也!” 陈宫捋着细髯,洋洋洒洒献上了妙计,眉宇间重新燃起了运筹帷幄的自信。 吕布一跃而起,扑到了地图前,目光细细审视。 半晌后,脸上的忧虑怨意渐散,嘴角扬起抹久违的笑意。 “公台,深谋远虑,还得是你呀。” “本侯有你,何愁不能杀出重围,将来何愁不能再起!” 吕布一拍陈宫肩膀,口中赞叹,俨然将适才的横眉冷对忘在了脑后。 陈宫暗松了口气,却语气凝重道: “只是宫这一计,恐怕还得牺牲一位忠勇之将,还有数千将士。” 吕布脸上笑容消息,眼神重新茫然起来。 陈宫深吸一口气,默默道: “为了拖延刘备增防北门时间,温侯必须将计就计,派一将率数千将士,拼死向东突围,以吸引刘备围堵。” “温侯方能趁此时机,率我等从北面突围,夺取敌军水营。” “而这员武将,既得悍勇无畏,又对温侯忠心耿耿,宁死也不敢违背温侯的将领,方才不至于一触即溃,为刘备看出破绽。” “如此一来,温侯固然能成功突围,此将和那数千士卒,只怕都得…” 陈宫没有再说下去,只是略显无奈的一声轻叹。 吕布岂会听不明白,陈宫这是要他牺牲一将,来做诱饵炮灰,为他突围争取时间。 “高顺,高伯平!” “他对本侯忠心耿耿,本侯哪怕让他去送死,他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吕布却没有丁点迟疑犹豫,顷刻间选定了人选。 宋宪侯成已死,幸存的只余高顺,曹性,郝萌,魏续四将。 高顺虽然耿直,常常忠言进谏,为吕布所不喜,但那份忠心他心里还是有数的。 “温侯,听闻高伯平早在五原之时,就已追随温侯,对温侯确实是忠心不二。” “这样一员忠义部将,温侯当真舍得牺牲吗?” 陈宫却试探性的问道。 吕布依旧没有半分迟疑,不以为然道: “只要本侯能杀出重围,一切皆可牺牲,何况是一员部将。” “既然高顺对本侯忠心耿耿,如今正是他舍身取义,向本侯证明他忠心的时候了。” 陈宫默然。 吕布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哐的将酒杯砸在了案几上,眼神决然如铁。 “就依公台之计,只等城外水势稍退,吾便以高顺吸引大耳贼主力围堵,吾与公台你由北门突围!” … 四日后,洪水水势渐退,城外水深已经不及腰间。 刘军主营,中军帐内。 刘备已与萧方及众将,共商着重新围困寿春,强攻破城之计。 “近日以来,越城出逃的吕军士卒,数量已有千人之多,可见军师的攻心之计已起了奇效。” “愚弟以为,只等水势一退,我们无需重设围营,直接大军攻城便是。” “一日之内,寿春城必破!” 关羽捋着美髯,语气神情间尽显着绝对的自信。 黄忠微微点头,亦满脸信心道: “主公,云长将军言之有理,现下的寿春城已是千疮百孔,只需我们轻轻踹上一脚,必定土崩瓦解。” “忠也以为,无需再重新立营,即刻攻城便是!” 众将皆是附合,无不是热血沸腾,跃跃欲战。 刘备为众将所感染,脸上亦是燃起志在必得之色,遂向萧方问道: “军师,备也觉得无需立营,便可强攻寿春,军师以为如何?” 众人目光,齐聚向萧方,等着他首恳。 萧方羽扇一摇,却是一笑: “主公若等水势退下后再攻寿春,恐怕吕布早已逃之夭夭了。”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变色。 刘备吃了一惊,忙问道:“军师何出此言?” 萧方羽扇一指寿春方向,不紧不慢道: “吕布虽乃武将,却并非莽夫,岂看不出来其军军心已瓦解,一旦我军攻城,必不堪一击。” “想当初长安失守也好,兖州不保也罢,亦或是下邳失陷,吕布皆无死战之心,无不是弃城而逃。” “这一次,他也不会例外。” “我料陈宫必会向他献计,抢在水势稍退,我军尚未攻城之时,抢先一步弃城突围。” “主公若等水势尽退才攻城的话,吕布岂非早就脱身而去?” 刘备猛然省悟,额头惊出一层冷汗。 “军师言之有理,吕布没理由困守寿春等死,必会抢先出逃。” “幸得军师早有所料,若不然岂非让吕布就此逃过一劫,去投了那袁绍?” 刘备脸上满是庆幸,遂道: “既然如此,那我们只需推断出,吕布要从何处突围,便可以重兵拦截,一举击灭吕布!” 话音方落,萧方正待再开口时。 陈到却来报,称在城外巡游的水军,抓获一名越城出逃之人,称是陈宫心腹,冒死出城前来求见刘备。 “陈宫心腹?” “冒死求见?” 刘备眼中掠起奇色,目光不由看向了萧方。 第252章 咱绝对优势下,他真降诈降重要吗?十倍之兵,围杀吕布最后一战! 陈宫,吕布的谋主。 却在寿春城风雨飘摇,吕布行将覆灭的关键时刻,突然间派心腹前来密见自己! 莫非,陈宫也打算背弃吕布不成? 刘备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却旋即又觉得有些荒唐。 陈宫乃吕布谋主,从兖州时起便追随吕布,跟着吕布起起伏伏多次,皆不曾背弃。 这一次,却要背弃吕布不成? “主公,先见一见这个陈宫心腹,听他怎么说吧。” 萧方心中亦有同样的好奇。 刘备遂按下狐疑,令将那心腹传入。 须臾。 一位黑衣人被押解入了帐中,跪倒在了刘备跟前。 “小人奉我家主人之命,特来向左将军表明归降之意,还请左将军收纳。” 帐中一片哗然。 老刘也好,诸将也罢,无不是神色惊异。 陈宫,这位追随吕布多年,不离不弃的谋主,竟然还真要背叛吕布,倒戈向老刘。 “陈公台乃吕布谋主,吕布对其言听计从,万分尊敬,他当真要背弃吕布?” 刘备自然没那么容易轻信,当即便质疑道。 “我家主公说了,若吕布对他当真言听计从,当年就不会败给曹操,失了兖州。” “当年他迎奉吕布,只是误以为吕布乃诛董英雄,乃大汉忠臣,可奉其为主对付曹操那残暴汉贼!” “如今他终于看清,吕布不过一反复无信,不忠不义,薄情寡义,毫无廉耻的小人!” “今他终于已幡然省悟,决意背弃吕布,归于左将军这等真正的仁义明主!” “还请左将军宽宏大度,能给他一个辅佐左将军匡扶汉室的机会,以弥补他先前附从吕布所做下的种种错事!” 黑衣人大义凛然的一番辩解,表明了陈宫背弃吕布的动机。 刘备捋着细髯,眼眸打量着这黑衣人,品味着其所说的理由。 今时的他已不是当年,那个权谋稚嫩的刘玄德,哪怕这黑衣人说的天花乱坠,理由看似天衣无缝,却也没那么容易就相信。 “我家主人为表归降诚意,还有一封密信托小人献于左将军。” “主人他说了,此信能帮左将军一举诛灭吕布,以报当年其窃夺徐州之仇。” 黑衣人见刘备不信,便又从怀中取出一道密信,双手献上。 刘备眼眸微微一亮,遂令陈到将那密信,当众宣读出来。 陈到遂将密信接过,清了清嗓子,就在这帐中大声念出。 众将听着听着,眼睛皆跟着亮了。 陈宫宣称,吕布已决意放弃寿春,率军突围去投奔袁绍。 吕布将在今晚,令高顺率三千余兵马,打着他的旗号从东门突围,佯装要去徐州投奔袁谭。 吕布本人将趁刘备重兵在东,北面兵力空虚之际,率军从北门突围,夺取水营战船渡过淮水,北上官渡投奔袁绍。 陈宫将这机密献上,以作为归降刘备的献礼,表明归顺的诚意。 “军师!” 刘备的目光,不禁看向了萧方。 事实证明,萧方判断无误,吕布果然想突围。 若陈宫这封书信无诈,等于将吕布出逃的计划,全盘托出。 那么他所要做的,只需将重兵布于寿春北面,自然便能坐等吕布上钩,将其一举歼灭! 但前提条件,却是陈宫归降是真,这封密信中的情报无诈。 “你家主人,当真愿归降吾主?” 萧方如刃的目光射向那黑衣人,仿佛要将其内心看穿。 黑衣人神色慷慨,拱手道: “我这主人对天起誓,若非真心归顺左将军,便叫他身首异处,死无葬身之地!” 萧方微微点头,遂道: “那你就回复你家主人,我主就待他以君子,信了他的誓言。” “伱让他记得自己的誓言,若是他背信弃义,将来落在我主手中,就休怪我主刀下无情!” 这话的意思,自然是信了陈宫归降。 萧方这般表态了,老刘自然也就信了,便欣然道: “军师所说,便也是备的意思。” “那你就速归寿春,回复陈公台,我刘备于帐中备下接风酒,等着与他开怀畅饮,纵论天下!” 黑衣人大喜,对刘备谢了又谢,兴冲冲的告辞而去。 “景略,你当真信这陈宫是真心来降?” 黑衣人前脚一走,老刘后脚便是问道。 这一回,反倒是轮到老刘谨慎起来,对陈宫的来降始终存有疑心。 萧方对陈宫这个人,还算是了解的。 此人能在曹操攻打徐州时,果断背叛曹操,背后狠狠捅曹操一刀,欲置其于死地,可见并非什么善类。 曹操毕竟是他的主公,就算对待他没有对荀彧那般绝对信任,至少也没有亏待。 陈宫能在这种情况下,仅凭政见不和,仅因曹操不受兖州士族控制,便发动叛乱背弃曹操,足见其人品。 用不忠不义来形容,可能稍微有点过了,但与刚正忠厚的后世形象,却是八竿子打不着。 况且萧方记得,历史上曹操进攻徐州时,陈宫在吕布兵败不利的局面下,曾有过勾结其麾下郝萌等部将,发动兵变夺吕布军权的污点。 有这些黑历史在,陈宫在此危难之秋,选择再次背弃吕布,也并非不合情合理。 再者,就以吕布那德行,手底下人不背叛他,那才是奇了大怪了。 “陈宫是真心归降也好,是诈降也罢,其实都不重要。” “至于他所透露的吕布出逃计划,是真也好假也罢,也都不重要。” “主公只需知道,我们的目的乃是攻取寿春,诛灭吕布就够了,至于陈宫是真降还是诈降,根本无关紧要,影响不了大局。” 萧方语气平静,给出了结论。 刘备心头微微一震,似懂非懂,只得道: “军师所言,备还是不太明白,请军师明示。” 萧方遂令士卒们将寿春沙盘,重新搬在大帐中。 “在那所谓陈宫心腹来之前,我们其实已判定,吕布必会弃城突围,接下来要确认的,就是他从何处突围。” “主公请看,现下曹操形势堪危,吕布突围之后,定然不会去投曹,只能去投袁。” “既要投袁,就只有两条路可选,要么向东往徐州投奔袁谭,要么向北过淮水,往官渡投靠袁绍。” “这也就是说,吕布的出逃方向,可以缩小到北东两个方向。” 萧方羽扇在沙盘之上一指,接着又道: “而吕布现下可用之兵,最多八千人左右,我军现下围城之兵,却至少有七万余人。” “这意味着,我们至少可在北东两面,分设下三万人左右的兵马,用来阻击吕布突围。” “那么无论吕布用不用陈宫所说的声东击西之计,我们在两个方向上的兵力,都占据着绝对优势,足以截杀吕布出逃。” 分析过兵力对比之后,萧方羽扇一收,拱手道: “所以,方的战略是,主公可于北东两面,各设三万重兵阻击,以不变应万变就是。” “如此则不必管陈宫是真降假降,也不必管吕布是分兵声东击西,还是集中全力从一面突围,皆逃不出主公的手掌心。” “在我们绝对的兵力优势面前,不管吕布如何上蹿下跳,皆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 萧方给出了围杀吕布的方略。 刘备盯着沙盘,咀嚼着萧方所说的每一个字,心中渐渐明悟,眼神中渐渐燃起决然冷毅。 他恍然间想起,现下的自己,实力已强大到连他自己都还不太适应。 七万对八千,近十倍的兵力优势,陈宫降与不降,确实已无关大局。 “军师说的好,绝对的兵力优势之前,吕布无论如何突围,皆不过是垂死挣扎!” “就依军师所说,我们于北东两面布下重兵,坐等吕布自投罗网。” “这一次,吾必灭吕布!” … 夜已深,寿春东门。 八千吕军士卒已集结于城下,个个神色忐忑紧张。 吕布手扶大戟,目光凝视着城外水势,似乎在做着最后的权衡。 “温侯,外面的水位已降至守膝,足以令将士们涉水行军。” “时机差不多了,我们出发吧。” 高顺上前请示道。 吕布思绪收回现实,深吸一口气,沉声喝道: “高伯平,本侯命你率三千兵马做先锋,开路在前,本侯亲率主力随后跟进。” “记着,但遇敌军阻挡,只管向前猛攻,不得吾号令,不许后退半步!” 高顺心头一震,眼中闪过一丝意外。 他显然没料到,当此关键时刻,吕布会对他委以重任,令他做开路先锋。 要知道,自从徐州一战,他的陷阵营覆没之后,吕布已鲜有对他委以重任。 如今重获信任,高顺心中一阵感动,遂慨然道: “温侯放心,顺必誓死不退,为温侯杀出一条血路!” 吕布面露满意之色,重重一拍他肩膀: “伯平,我吕布能否度过这一劫,就全靠你了。” “时候不早,出发吧。” 高顺毫无犹豫,当即拱手拜别,提刀下城而去。 城门打开,吊桥放下,高顺策马提刀,带着三千士卒,涉水出城,向东开拔。 吕布则站在城头,目送着高顺和三千先锋军远去,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高伯平,你既对我忠心耿耿,今夜就用你的死战,向天下人证明你对我的忠心吧…” 喃喃自语后,吕布大戟一抄,厉喝道: “传令下去,剩余人马,即刻转往北门突围!” 此令一出,曹性,郝萌,魏续三将,皆是脸色大变。 第253章 无情无义之主,你不配我陪葬!刘备:吕布,今日就是你死期! 三将为吕布的号令搞懵了。 咱事前的军议中,不是商量好了,要从东门突围吗? 这高顺的先锋军已经出动,咱们不是该随后跟进的么,咋你就突然间又要转往北门突围? 临阵变卦,你当闹着玩吗? “还愣着做什么,温侯的号令,尔等没有听到吗?” 唯一陈宫却神情平静,非但没有一丝意外,反倒还催促诸将。 众将慑于吕布之威,不敢多问,只得匆忙传令。 近五千吕军士卒,只得匆匆转向,往北门方向而去。 临行前,郝萌忍不住提醒道: “温侯,咱们既是变了突围方向,是不是趁着高伯平还未走远,赶紧派人将他召回?” 吕布瞪他一眼,冷冷道: “你只管依令行事便是,休要多管闲事!” 说罢吕布便策马加鞭,飞驰而去。 郝萌一愣,脸色愈加糊涂,全然想不明白吕布为何这般训斥自己。 伱要改往北门突围,召回高顺不是理所应当的事吗? 不然你从北门突围,高顺和那三千兵马,岂非毫不知情,全都要死在刘军手中? “郝将军,你还不明白温侯的深意吗?” “没有高伯平和三千将士死战,以吸引刘备重兵围堵,我们怎么可能顺利从北面突围?” 陈宫策马凑近郝萌,压低声音暗示道。 郝萌眯起眼睛,神色茫然,脑中思绪飞转,咀嚼着陈宫所说的话。 蓦的眼眸爆睁,惊呼道: “你是说,温侯将高伯平和那三千将士,当成了弃子,为他从北门突围争取时间?” 陈宫干咳了几声,轻叹道: “郝将军,有些事知道就好了,看破不说破呀。” 郝萌蓦然省悟,忙是闭上了嘴巴,抬头向着吕布方向看去,似乎生怕为吕布听到。 直到确认吕布已远去时,他才松了口气。 “高伯平追随温侯,比我们所有人都早,可谓忠心耿耿。” “这样一员忠臣心腹,温侯竟然说牺牲就牺牲,那我们这些人岂不是…” 郝萌喃喃自语着,不由一阵的寒心。 陈宫目光锋利如刃,自然看得出来,郝萌对吕布的做法感到了心寒。 这正是他想要看到的效果。 “郝将军,稍后到了北门,你若想活命的话,就看我眼色行事。” 陈宫抛下一句模棱两可的话,打马扬鞭便飞奔而去。 郝萌是丈二和尚摸不清头脑,只得满腹狐疑的跟了上去。 一刻钟后。 五千余兵马,尽皆抵达了北门一线。 吕布登上城楼,目光向着东面望去,眼眸中闪烁着紧张不安。 不知过了多久,东面方向,终于隐隐约约传来了号角声和喊杀声。 吕布眼眸一聚,紧张的眼神瞬间变成兴奋。 东面杀声起,意味着高顺所部,与刘备军展开了激战。 这代表着陈宫的判断无误,东门外看似并无刘军围营,实则刘备早已屯下重兵,就等着他自投罗网。 “公台啊公台,幸得有你神机妙算,否则本侯现下岂非自投罗网,死无葬身之地!” 吕布庆幸赞许的目光,笑看向了陈宫。 陈宫则淡淡一笑,拱手道: “温侯,既然刘备重兵皆在东面,北面必定兵力空虚。” “事不宜迟,我们速速由北门突围吧,我只怕高伯平兵力太少,支撑不了多久。” 吕布精神再次紧绷起来,当即收起笑意,喝令打开城门,全军突围。 号令传下,寿春北门大开,吊桥徐徐放下。 吕布深吸一口气,纵马提戟,呼啸而出。 曹性,魏续二将,统领着本部兵马,陆陆续续跟随吕布而出。 陈宫却故意逗留在后,没有如其他将官,争先恐后的跟随吕布出城。 郝萌原本也想抢着出城,见陈宫不动,便只好也不动。 直到五千兵马尽数出城,只余下了他二人时,郝萌才着急了。 “公台先生,你方才那话到底什么意思,大军都走了,咱们还不走吗?” 郝萌满脸急切,额头上已浸出一层冷汗。 陈宫却向亲随示意一眼。 身后亲随便随出几套百姓的衣裳,陈宫随手扔给郝萌一件,话也不说,自顾自的便更换起来。 “公台先生,这……” 陈宫看着手中百姓衣裳,一脸茫然。 直到换好了衣服后,陈宫才道:“郝将军,速速换上衣服,寻一间民宅躲起来吧。” 郝萌愣在原地,眼神惊异茫然,全然不明白陈宫在说些什么。 “刘备必会在北门外布下重兵,阻挡吕布出逃,他此去必死无疑,我们跟着他只能是死路一条。” “刘备攻下寿春后,定然会放寿春百姓回城,介时必不会盘查太严,我们便能混迹于百姓之中,堂而皇之的出寿春,再去投奔袁本初不迟。” 陈宫不再隐瞒,遂是道出了脱身之计。 郝萌猛然省悟,不禁大惊失色: “陈公台,你这是想背弃温侯,以温侯全军覆没来掩盖我们的行踪,好让我们假扮百姓逃得一劫?” 陈宫却面无愧色,只冷冷道: “吕布薄情寡义,连高顺这个他最忠诚的部将,都说牺牲就牺牲。” “这样无情无义的主公,你若打算为他陪葬的话,尽管跟着他出城突围便是。” 郝萌心头一震,脸上的惊异瞬间碎了一地,陷入了沉默之中。 略一沉顿后,郝萌一咬牙,便开始更换衣服。 不多时,十余人换好了百姓衣服,便匆匆忙忙下城而去。 “吕布,不是我不能陪你走到最后,是你不配!” “我陈宫还要保得有用之身,去辅佐袁公平定天下,讨灭曹操刘备这些奸贼,还天下百姓一个太平。” “你我就在这里,分道扬飙,各安天命吧!” 最后再看一眼城门,陈宫转过身来,再无回头的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城北。 吕布正神经紧绷,率领着他五千士卒,深一脚浅一脚的在泥水中吃力前行。 尽管水位已降至了及膝,但行进起来也远比往常吃力。 吕布的目光,不时向着四周扫望,生恐窜出一支刘军来,挡住他的去路。 事实却证明,他的担心是多余的了。 东方露出鱼肚白,五千吕军士卒,终于是走出了洪区,前方平地渐起,隐约已能看到渡头的轮廓。 种种迹象都表明,刘备的主力皆部署在了寿春以东,北面并没有设营,更没有一兵一卒阻拦。 估摸着渡头中的刘军,最多也就两三千水军,且处于毫无防备的状态中。 他的五千士卒,出其不意一击,应该能轻松攻破水营。 再然后,就是抢了战船,渡过淮水,远走高飞了。 “天不绝我吕布也,我就知道,我吕布总能绝处逢生,这一次也不例外…” 吕布嘴角掠起得意冷笑,便打马扬鞭,加速向着渡头水营奔去。 第一缕朝阳将要升起时,前方渡头已近在眼前。 借着朝阳之光,甚至能清楚的看到,为数不多的值守士卒,正打着哈欠的样子。 吕布强压着狂喜,挥戟喝道: “全军听令,一鼓作气,随本侯杀入敌营!” “打赢这一仗,我们就能活命!” 五千吕军士卒,如打了鸡血一般,嘶吼响应,向着水营杀奔而上。 他们却全然没有觉察到,水营之内,正有无数双狰狞的眼睛,正死死盯着他们。 那兴奋的眼神,就象是盯着送上门来的猎物。 营门内。 刘备翘首远眺,清楚的看到数千敌军,正如出笼的野兽般,向着这边喊杀而来。 看这阵势,至少有五千人左右,必是吕军主力无疑。 “景略,看来那陈宫倒是没说谎,吕布果然想从北门突围。” 刘备口中感慨,回望了萧方一眼。 萧方却淡淡一笑,羽扇向敌一指: “管他说没说谎,吕布反正是送上了门来,主公与他的新仇旧恨,就在今日做个了断吧。” 萧方这番话,如一把火,将刘备心头积聚多年的怨气,瞬间尽数点燃。 当年吕布的忘恩负义,窃他徐州,将他险些逼上绝境的狼狈,尽数浮现在了心头。 “军师说的没错,该是新仇旧恨,算总账的时候了…” 刘备眼中杀意燃起,扬鞭喝道: “点起狼烟,号角吹响!” 号令传下,一道黑色狼烟,转眼间已升起在了天空之中。 水营之外。 吕布血目狰狞,手中大戟已握紧,准备一马当先,劈开营门。 突然。 号角声吹响,战鼓声陡然大作。 原本空虚的水营内,陡然间涌出无数刘军士卒,如神兵天降一般,密密麻麻的堵满了营墙一线。 紧接着,西面方向,东面方向,南面方向… 无数的刘字战旗,无数的刘军士卒,四面八方如潮水般袭卷而来。 伏兵四起! 吕布骇然变色,脸上的狰狞杀机,霎时间为无尽的惊愕取代。 狂冲中的吕军士卒,立时军心大乱,纷纷停下了脚步,彼此冲撞拥挤在了一起。 “伏兵?刘备竟然在渡头设有伏兵?” “他的主力,不该是在东面设伏,阻击高顺吗?” “此间为何会出现在这么多敌军?” 吕布声音沙哑颤栗,急是回头叫道: “公台,陈公台,你——” 身后方向,却不见陈宫的身影。 那个本该跟随在他左右的谋主,在这关键时刻,竟似人间蒸发了一般,突然间不见了踪影。 吕布心头咯噔一下,陡然间闪过一个不祥的念头。 而这时,紧闭的刘营大门,却缓缓打开。 刘备扶剑策马,缓缓走出,现身在了众军之前。 “刘…刘备?” 吕布颤栗的叫出了那个名字。 刘备目光冷峻如刀,马鞭一指吕布,厉声道: “吕布,当年你恩将仇报,夺我徐州之仇,今日便是我与你清算之时!” “天罗地网吾已为你布好,你已插翅难逃!” “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第254章 绝不重蹈徐州覆辙!五虎战吕布!天下第一武将之名,你已不配! 刘备声如洪钟,在万众之前,宣布了对吕布的死亡裁决。 杀吕布! 对这个四姓家奴,对这个恩将仇报,反复无信之徒,没有任何手下留情的余地。 哪怕吕布现在就下马求降,仍要杀之。 徐州背刺的教训已经足够深刻,这一刻刘备绝不会再重蹈覆辙! 吕布却身形晃了一晃,狠狠打了个寒战,霎时间如坠落冰渊一般。 四面八方皆为伏兵,自己既无方天画戟,又无赤兔马,拿什么来突围而出? 今日,已是身陷绝地! 吕布僵在原地,惊恐愤恨的看着刘备,一时间进退两难,不知如何是好。 “兄长,跟那四姓家奴废什么话,俺直接宰了他再说!” 张飞早已怒火填胸,不等刘备下令,便单枪匹马冲出阵去,直奔吕布而去。 “翼德总是太过急躁…” 刘备无奈的摇了摇头,拔剑出鞘,狠狠一划: “全军尽出,诛杀吕布!” 号角声再起,鼓声更急。 各道营门大开,近万余名刘军士卒,如洪流般决堤而上。 四面八方的伏兵,亦是围卷而上,向着吕布和他的五千孤军杀去。 转眼后,三万刘军将士,便将五千敌军淹没。 吕布这才从绝望中回过神来,急是狂舞大戟,斩杀四面围杀而上的刘卒。 “陈宫在何处,他在何处?” 吕布一面狂杀,一面冲着曹性大叫。 当此绝境,他还抱有一线希望,也只有陈宫方能为他指明一条出路。 “末将正想向温侯禀报,陈公台好象并没有跟出城,还有郝萌,也好象没出城。” 曹性大叫着答道。 吕布心中一凉,那不愿面对的真相,还是残酷的摆在了他面前。 陈宫,将他抛弃了! 他的这位谋主,献计叫他声东击西,率军从北门突围,自己却怀有鬼胎,并没有跟随突围。 傻子也能想到,陈宫是将他当成了诱饵,来吸引刘备的注意力,自己却趁机另谋出路。 至于陈宫打算怎么逃出升天,这已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确确实实被陈宫抛弃了。 “陈宫,你个不忠不义的奸贼!” “枉本侯那般信任你,将你当作谋主,伱竟然敢背弃本侯!” “奸贼,你个无耻奸贼~~” 想明白了原由的吕布,恨到咬牙切齿,口中恨恨大骂。 几步之外,曹性却心急如焚,大叫道: “温侯,四面八方皆是敌军,我们该怎么——” 曹性“办”字还未出口,一道矛锋,便从他后背穿透而过。 张飞已如黑色疾风杀到,蛇矛刺出,一招将曹性穿了个透心凉。 蛇矛一收,曹性惨叫着栽落在了马下。 “四姓家奴,还认得你张爷爷吗?” “老子今天非宰了你不可!” 张飞手提血矛,从曹性的尸躯上踏过,直扑吕布而来。 手中那丈八蛇矛,挟裹着天崩地裂之势,挟裹着他所有的愤怒,冲着吕布便轰刺而上。 眼见跟随自己多年的部将,在眼皮子底下为张飞所杀,原本绝望的吕布,霎时间勃然大怒。 “姓张的屠户,我宰了你——” 吕布一声兽哮,手中大戟尽起生平之力,迎着张飞狂轰而上。 “吭!” 一声天崩地裂巨响,矛与戟对天地对撞。 撞击震荡开来的气流,竟将二人周身激起一道尘波。 两柄兵器,同时被反震了开去,两人身形皆是一晃,内腑气血翻滚。 吕布眼眸爆睁,刹那间仿佛见鬼一般。 他这全力一击,竟与张飞战了个平分秋色? 他可是天下第一武将,武艺超凡入圣啊! 哪怕一招取不了张飞性命,也绝对可以压制张飞,占据了上风。 但现在,这一招交手,吕布竟震惊的发现,自己竟与张飞战了个平手。 他恍然忘了,自己两度负伤,体力敏捷已大不如从前。 再加上失了方天画戟和赤兔马的加成,他此时的武艺距离巅峰之时,早已是天壤之别。 天下第一的武艺,已然不复存在。 而张飞的武艺,却正值壮年巅峰时刻,乃是他一生之中最强之时。 两人这一招交手,自然是战成旗鼓相当。 “四姓家奴,你以为你还是天下第一吗?” “今日你休逃,我张飞必取你狗命!” 张飞一声傲啸,手中蛇矛乱舞,化出漫空矛影,如漫空陨落的群星袭卷而下。 吕布被深深的刺激到了。 张飞的轻蔑之言,深深刺痛到他骄傲的自尊,令他霎时间怒火冲上了头顶。 “张飞狗贼,你焉敢小看本侯!” “我要杀了你,我要宰了你啊~~” 吕布发出一声歇厮底里的兽啸,手中大戟挟着无尽的狂怒,疯了似的轰击而上。 “铛铛铛!” 矛与戟电闪雷鸣般对撞,将无数的火星溅上了半空。 二人死斗在了一团,一时难分胜负。 四周的吕军士卒,却如蝼蚁般,被刘军冲成七零八落,被四面围杀。 血流成河,鬼哭狼嚎! 不到片刻间,五千刘军士卒,便被杀戮大半。 吕布与张飞交手不下,余光四下一瞟,见得自己士卒已被杀到七零八落。 再这么杀下去,他就要全军覆没,被杀成了孤家寡人一人。 介时必死无疑。 “我吕布命不该绝,我岂能死在这里,岂能死在这屠户手中!” 吕布一咬牙,猛的强攻数戟,将张飞蛇矛荡开。 尔后拨马跳出战团,向寿春方向埋头狂逃。 北面突围已无希望,他只能寄希望于逃回寿春城,先保住了性命,再做其他打算。 “四姓家奴,休逃!” 张飞岂容他逃走,咆哮大叫,纵马穷追。 吕布冲出数步,一眼瞅见了魏续,便大喝: “魏续,速速拦下那狗贼,掩护本侯撤回寿春!” 正苦战的魏续,回头一看这阵形,顿时心凉了半截。 追击你之人,可是张飞啊。 你让我去阻挡,这岂不是拿我当炮灰,要我的命么? “尔等听令,报效温侯的时候到了,挡住那狗贼!” 魏续眼珠一转,只得冲左右亲卫大叫。 亲卫们不知张飞厉害,在他的喝斥下,一窝蜂的冲向了张飞。 魏续则拍马提枪,跟着吕布向寿春城方向逃去。 张飞蛇矛乱舞,将冲上来的敌卒,如切菜砍瓜一般一顿乱杀。 人是杀了不少,却也被拖住了追击的脚步,与吕布越来越远。 吕布冲出了二十余步,回头看到张飞没有冲来,心中暗松了一口气。 “我吕布有老天护佑,我兖州没死,徐州也没死,这一次定然也不会死……” 吕布暗暗咬牙,强打起精神,继续向寿春方向杀去。 凭着一身武艺,沿途阻拦的刘军士卒,尽被他如蝼蚁般收割性命。 眼看前方围兵越来越少,吕布似乎已看到了破围而出的希望。 “温侯,咱们这一役死伤无数,就算逃回寿春,也不过只余几千兵马。” “刘备若来攻城,当如何是好?” 魏续追近了吕布,一脸忧虑的大声问道。 吕布冷哼一声,傲然道: “本侯乃天下第一武将,就算只余几千残兵又如何,只要尔等愿为本侯死战,本侯——” 侯字还未出口。 “嗖嗖嗖!” 破空声响起,三道寒光如电而至。 冷箭! 冷箭来袭,两道利箭直扑吕布,另一支利箭则奔着魏续面门袭来。 箭势快如闪电,避无可避。 魏续反应过来,想要闪身躲避时,箭锋已在脸上咫尺之距。 “噗!” 一声闷响。 魏续鲜血狂测,连惨叫都来不及发现,额头中箭,仰头栽倒在了马下。 那另外两箭,一上一下,分攻吕布的心脏和面门。 吕布脸色一变,来不及多想,手中大戟疾挡而去。 “铛~~” 奔往心脏的那一箭,被大戟拨挡开来。 只是这一箭力道极猛,震到吕布虎口发麻,臂上失了力道,竟已来不及挡去面门那一箭。 千钧一发之际,吕布只能硬生生将头偏向一边。 “咔嚓!” 利箭贴着他的脸庞划过,不偏不倚,射穿了他的耳朵。 “啊~~” 吕布发出一声痛哼,身形晃了一晃,险些没能坐稳马上。 他顾不得剧痛,大戟急是防御在前,腾出一只手摸向耳朵。 右耳,竟已被射断! 堂堂天下第一武将,竟然狼狈到被射断了耳朵的地步! 吕布是悲怒无限,猛然抬头望去。 一员须发半白老将,立马执弓,如巍巍苍枪般屹立在前。 “黄忠老匹夫~~” 吕布从牙缝中叫出了那个名字,霎时间眼中血丝密布,脸形扭曲变形。 拦路在前者,正是黄忠。 他手执硬弓,一手三箭齐发的神射术,轻松射杀了魏续,射断了吕布的耳朵。 硬弓一扔,黄忠长刀在手,傲喝道: “四姓家奴,你想逃回寿春,先将你的人头留下!” 长刀遥指向吕布,霸道无匹的死亡通牒,轰轰如雷鸣般震到吕布耳膜刺痛。 此时吕布,已为无尽悲愤焚尽全身。 陈宫背叛,郝萌背叛,曹性被杀,连魏续这最后一员部将也被射杀。 自己失了方天画戟,失了赤兔马,被张飞如过街鼠般穷追便罢,现下竟连耳朵也被一员老卒射断。 天下第一武将,悲凉惨烈沦落至此,俨然已成了一个笑话。 吕布是越想越觉悲愤,滚滚怒火冲到了头顶,瞬间令他陷入疯癫境地。 “老匹夫,焉敢藐视本侯!” “我纵然无方天画戟,一样能取你狗命——” 吕布发出一声歇厮底里的兽吼,拍马拖戟,朝着黄忠便狂杀而上。 第255章 你已插翅难逃!赤兔马青龙刀,关羽最强一击!我要挑落吕布! 面对天下第一武将杀奔而上,黄忠面无所惧,脸色沉静如冰,拍马提刀迎击而上。 两骑踏着血路,滚滚撞向了对方。 黄忠一声低喝,两臂青筋爆涨,手中一柄长刀挟裹着雷霆万钧之力,浩浩荡荡轰斩而出。 这一刀,快如闪电一般。 吕布本待先发制人,却未料黄忠出招速度竟是快过了他,逼得他不得不横戟斜挡,改攻为守。 “哐!” 天塌地陷般的巨响骤生。 刀戟相撞,吕布只觉泰山压顶般的无形巨力,当空威压而下,压迫到他两臂青筋咔咔爆响,竟是弯屈了下来。 吕布惊了。 他震惊的发现,这黄忠的力量比先前濡须水一战时,竟然更强了几分。 单论力道,还隐隐在张飞之上! 他一生交锋无数,还是头一次在力量上,为敌方所压制! “这不可能,区区一个老匹夫,力道怎么可能在我之上?” 吕布心神万般震撼,难以置信的目光急瞪向黄忠。 黄忠却目光不屑,冷冷道: “吕布,你比当年濡须水一战更弱了。” “天下第一武将的名号,你已不配!” 黄忠藐视的话刚出口,虎臂一转,长刀蓦然一收。 下一瞬,雷霆闪电般的刀式,便如狂风暴雨一般,覆盖向了吕布。 “老匹夫,你焉敢藐视本侯!” “我吕布依旧是天下第一,我是天下第一~~” 吕布被深深激怒,癫狂的兽吼声响起,狂舞着大戟迎击而上。 眨眼间,层层叠叠的戟影,便与铺天盖地而至的刀锋,电闪雷鸣般相撞。 “吭吭吭!” 金属撞击之声骤起,盖过了天地间一切声音。 两人如走马灯一般,就此战在了一团。 吕布的狂怒和自负,却在黄忠那一刀接一刀当中,被一点点摧毁殆尽,化为了震惊错愕。 他骇然发现,黄忠招式上或与那张飞不相上下,但在力道之上,却要胜于张飞。 力量,正是他现下最大的软肋。 两次负伤对身体的毁损,使他的力量已大不如从前,再加上失去了方天画戟的加成,他此时一招一式间的力量,已不足巅峰时刻的七成。 黄忠却是力量强横无匹,竟是将他稳稳压制,令他一招一式的应对间,都倍感吃力。 “本侯,竟然被一个老匹夫压制?”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吕布心中如起惊涛骇浪,额头冷汗是刷刷直滚,残存的骄傲信心,正被黄忠一点一滴的摧毁。 而就在他为黄忠拖住之时,越来越多的刘军士卒,已追击而至,四面八方再度围杀而来。 跟随他的不足千余吕卒,如蝼蚁一般,成片成片被斩翻在地,转眼已是死伤殆尽。 吕布余光四瞟,情知已陷入绝境,再这么跟黄忠激斗下去,只能是死路一条。 “寿春城是回不去了,那就向东突围吧。” “大耳贼的重兵在北,东面必定兵力空虚,说不定我能会合了高顺,还有一线生机……” 吕布眼珠转了几转,猛的一咬牙,愤然一声嘶吼。 手中大戟力道爆涨,强攻出了几戟,将黄忠的刀式稍稍逼退。 瞅得空隙后,吕布急是拨马转向,朝着东面方向逃窜而去。 “生死未分,哪里走!” 黄忠岂容这一桩大功从手中溜走,一声厉喝,拍马拖刀便穷追而上。 吕布不敢回头,纵马狂奔时,手中大戟乱舞,将封堵在前的刘卒,尽皆斩翻在地。 纵然雄风不复往昔,吕布的武艺对于拦路的寻常士卒,却依旧是恐怖的存在。 一路无人能挡,硬生生给他冲出了一条血路,破围而去。 吕布回头看去,只见刘军追兵已被甩脱,唯有黄忠一人一骑,还在穷追不舍。 只是黄忠的骑术,显然要比北地出身的他要逊色三分,虽在追击,却也渐渐被甩远。 甩掉黄忠,当不在话下。 可惜的是,五千吕军士卒,已是死伤殆尽,身边再无一人。 他这位淮南之主,现下算是真的成了孤家寡人,名符其实的光杆司令。 吕布心中是无限悲凉。 遥想当年,雄踞淮南,谋有陈宫,武有张辽,高顺,曹性,宋宪,侯成,魏续,郝萌七员悍将。 不说谋士如雨,猛将如云吧,至少也堪称阵容豪华。 可现下呢,这些谋臣武将死的死,背叛的背叛,皆已做鸟兽散。 只余下他这孤家寡人一个,孤零零的逃亡北上,去投靠袁家。 何等凄凉,何等的狼狈! 失去了部众,只身来投,袁绍会怎么看他,还会把他当根葱吗? “我纵然失了所有部众,我依旧是天下第一武将,我依旧可做袁绍手中最锋利的一柄剑!” “袁绍若想一统天下,讨灭曹刘,必会重用于我!” “我哪怕孤身一人,只要活着,我就有再起的机会!” 吕布强行给自己催眠,强打起了精神。 深吸一口气,他咬牙屏弃了那些悲观凄凉的念头,纵续纵马狂奔。 下一瞬。 吕布猛然勒住战马,一张脸凝固在了目瞪口呆,愕然绝望的一刻。 东面方向,一队人马如铜墙铁壁,拦住了他东去之路。 一将面如重枣,赤面美髯,手提青龙刀,坐胯赤兔马,巍巍如神将一般傲立在前。 “关…关羽~~” 吕布脸色苍白如纸,几乎是颤栗的声音念出了那个名字。 此刻,他眼中所有的幻想,所有自欺欺人的自负,皆已灰飞湮灭。 唯余绝望与恐惧! 关羽,刘备麾下最强之将,竟似料到他会向东突围,提前已率军在此拦截。 他最后出逃的方向也被堵死,已是陷入了四面楚歌,无路可逃的绝境! “莫非,当真要天亡我吕布吗?” 吕布望着关羽所在,咬牙切齿,眼中涌起无尽的悲怨不甘。 “四姓家奴!” 关羽拨马上前,青龙刀遥指,厉声道: “吾奉军师之命,在此等候伱多时。” “你现下只有两条路,要么自行了断,要么下马投降,听候吾兄长处置!” “速做决断!” 关羽雷霆般的最后通牒,回荡在天地之间,震到吕布心神骇然。 那命令般的狂傲语气,仿佛将他这天下第一武将,视若草芥一般。 吕布拳头握到指尖渗出鲜血,悲凉的眼眸中,再度燃起狰狞如兽的怒火。 若自尽而亡,岂非叫天下人耻笑? 堂堂天下第一武将,若向关羽求降,跪在刘备那织席贩履之人脚下,任由其羞辱裁决,岂非更是奇耻大辱? “我吕布什么身份,焉能降那大耳贼!” “关羽匹夫,你想让本侯向大耳贼屈膝,就来与本侯决一死战!” 吕布大戟向关羽一指,发出一声困兽般的怒吼。 他使出了激将法! 关羽性傲他清楚,所以故意言语挑衅,激怒了关羽,跟他单枪匹马斗将。 若能击杀关羽,眼前这几千拦路刘军,必定军心瓦解,不战自溃。 唯有如此,他才有机会突围而去,觅得一线生机! 吕布在最后时刻,仍旧心存侥幸,耍了一个心眼。 关羽果然被激怒,半开半阖的丹凤眼,陡然间爆睁开来。 “四姓家奴,焉敢对吾兄长出言不逊!” “关某今日非生擒了你,交由我兄长处置!” 伴随着一声雷霆怒啸,关羽猛然一夹马腹。 赤兔马灰律律一声嘶鸣,四蹄奋然一蹬,一人一骑如出膛的炮弹般轰然射出。 这匹通灵的神驹,认出了吕布这个曾将它抛弃,更绝情到要将它斩杀的旧主,立时也被激起了怒火仇恨。 四蹄如风,如一道流火呼啸而出。 关羽手中青龙刀斜拖,如踏火而来的神将,向着吕布浩浩荡荡杀奔而上。 此时,身后数千襄阳兵,虽战意如狂,却没有一人冲上前去。 因为他们知道,他们的关将军被激怒,要凭借一己神力,亲自将吕布拿下。 本来已追了上来的黄忠,也识趣的勒住了战马,没有再冲上来。 关羽乃主公刘备义弟,更是军中武将之首,这一点他自然清楚。 关羽性情骄傲自负,他自然也清楚。 现下这般阵势,明显是这位关将军,要单枪匹马将吕布拿下,以显自己的神威。 自己若是冲将上去,岂非是要跟关羽抢功? 跟谁抢功,也不能跟军中二号人物抢功啊,这点人情事故,黄忠还是懂的。 何况他素知关羽武艺绝伦,心中却始终存有几分不服,总有想跟关羽比试比试的念头。 现如今,正好借吕布与关羽的交锋,看一看关羽武艺到底有多强。 当下黄忠便勒马横刀,坐看关羽一人一骑,向着吕布冲去。 “关羽,你还想生擒我?” “今日我就用你的人头,向所有人证明,我吕布依旧是天下第一!” 吕布一声咆哮,手中大戟握紧,拍马拖戟,向着关羽狂冲而上。 两骑在万众注视下,一路绝尘而去,撞向了对方。 相隔七余步时。 关羽轻轻一拍赤兔,赤兔仿佛通灵性一般,再次奋然加力,速度再度爆涨。 看着自己的坐骑,如今为关羽驾御,吕布气到肺都要炸掉。 “不忠的畜生,我连你一并斩杀!” 吕布一声大骂,大戟挥动而起,挟裹着满腔愤怒,如车轮般向横扫而出。 关羽目光如铁,眼中对吕布只有藐视。 陡然一声沉喝,虎臂青筋爆涨欲裂,全身之力凝聚在了双臂之中。 青龙刀挥动而起,挟着毁天灭地之力,向着迎面而来的吕布狂斩而去。 赤兔马加青龙刀,再加上他巅峰之力。 这是关羽生平最强一击! 刀与戟,瞬间对撞。 第256章 吕布跪了刘备!你为主我为先锋,天下可定!老刘:以为我傻?斩! 一声天塌地陷般巨响。 交手瞬间,吕布只觉虎口剧痛,五指间鲜血已然浸出。 手中大戟险些拿捏不住! 泰山压顶般的神力,如无形巨墙一般,狠狠的撞击在了他的五腑六腑上,竟令他舌根一甜,鲜血顶到了嗓子眼。 两骑错马而过时,吕布脸上的霸狂,霎时间已为无尽的骇然取代。 这一招交手,他竟被关羽震到虎口开裂,内腑受创,几乎要吐血的地步。 关羽竟强到如此地步? 还是自己太弱,弱到了竟被关羽击伤的地步?‘ 但事实却就是这么残酷,关羽此时的武艺,竟已在他之上! “这不可能,我乃天下第一人,不可能有人伤得了我,这不可能——” 拨马回身的吕布,仿佛见鬼一般看向关羽,心中是翻江倒海般的震撼惊怖。 关羽却没有多余废话,赤兔马再次如出膛的跑弹蹬出,朝着吕布呼啸而来。 手中青龙刀拖着血雾尾尘,再次挟裹着狂风暴雨般的神力,如车轮般拦腰斩向吕布。 吕布来不及品味惊骇,只得急提一口气,大戟愤然斩出,要再次正面接下关羽这悍猛一击。 刀戟再次对撞。 “吭!” 天塌地陷般的巨响声,再度响起在天空之中。 两骑再度错马而过,吕布身形被震到后仰,两腿拼命夹住马腹,才没有从马上被震落。 涌到嗓子眼的鲜血,却再难控制,张口便是一口老血喷出。 吕布被打懵了,惊悚骇然盖过了被震伤的内腑剧痛,血丝密布的眼珠爆睁,仿佛见到了此生最匪夷所思的一幕。 堂堂天下第一武将,竟被人两招之间,震到吐血的地步? 就算他失去了方天画戟,失去了赤兔马,两度负伤使得武艺实力大幅下降,也不至于降到这般地步吧? 明明适才与张飞黄忠交手,至少还能打个平分秋色。 怎么到了关羽这里,竟然两招都接不住,就被压制到吐血地步? 难道关羽武艺之强,已强过了当年巅峰时期的自己不成? 吕布显然是忘了,关羽武艺之强,就是强在前三刀。 这前三刀的威力,远超于其正常状态下的实力,这正是关羽为何能屡屡一刀斩将的秘诀所在。 当年虎牢一战,华雄力压联军诸将,正是不知关羽虚实,才为关羽一刀所斩。 今日关羽武艺本来已达到巅峰,再加上赤兔马和青龙刀的加成,这前三刀的威力,已是达到空前绝后的地步。 哪怕是巅峰之时的吕布,只怕也要退避三舍,何况此刻实力大跌的吕布。 “吕布,第三合,我们分出胜负!” 拨马转身的关羽,一声傲喝,毫不迟疑的再次纵马杀上。 赤兔马太快了,快到吕布连拨马而逃的机会都没有,便已飞射而至。 关羽如一尊铁塔,霎时间横亘在了吕布跟前,青龙刀挟裹着排山倒海之力,再度浩浩荡荡轰斩而下。 第三刀的威力,已超越了前两刀,仿佛开天劈地的神兵,从天而降当头斩向吕布。 “关羽~~” 吕布咬牙切齿,来不及品味震惊,连翻滚的气血都来不及压制,只得尽起残存之力,挥戟奋然挡去。 “轰!” 又是一声天崩巨响。 一柄大戟飞出,一道惨叫声响起。 吕布偌大的身躯,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腾空而起,倒飞了出去。 重重摔落在地。 天下第一武将败了,就此被击落于马下。 观战的万千刘军将士,皆是瞪大眼睛,发出了阵阵惊呼声。 不远处掠战的黄忠,亦是脸色为之一变,再看向关羽的眼神中,不禁涌起了深深敬意。 “竟然三刀将天下第一武将挑落于马下,这关云长的武艺,确实在我之上呀。” “他为主公麾下武将之首,我黄忠今日算是服气了…” 黄忠捋着白须微微点头,心中挑战关羽,比试武艺的那份念头,就此也烟销云散。 地面上。 吐血的吕布,还在挣扎着往起爬,脸形扭曲变形,已为无尽的惊悚悲愤所取代。 “我武艺天下第一,竟不敌他三合?”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我吕布天下第一,我怎么可能败,我不可能败~~” 吕布口中语无伦次的自语着,一次次的爬起来,一次次的跌倒,整个人仿佛已精神崩溃,陷入了疯癫状态。 直到关羽立马横刀,巍然身形将他笼罩于阴影之下时,吕布才停止了口中的碎碎念。 他颤巍巍抬起头来,当与关羽目光对视的一瞬间,身形陡然凝固。 无尽的悲愤,无尽的羞辱,霎时间笼罩全身。 曾经的天下第一武将,如今竟被击落于马下,为关羽居高临下,以胜利者的姿态,欣赏着他的狼狈与不堪。 吕布作梦也不曾想过,自己竟有朝一日,会沦落到如此悲凉窘境。 “吕布,你败了。” “今日之后,天下第一武将这个名号,便不复存在!” 关羽目光如铁,语气冷峻如刀。 吕布身形一哆嗦,染血的双手死死撑住地面,挣扎着还想要站起身来,与关羽正面对话。 关羽却不给他这个直面自己的机会,拨马转身而去,青龙刀微微一挥。 “将这四姓家奴拿下,绑去了寿春,交由兄长处置吧。” 掠阵已久的刘军士卒,当即争先恐后,将吕布五花大绑。 “你们这班蝼蚁,焉敢对本侯无礼,都给我退下!” “休要绑得太紧,休要绑得太紧!!” 吕布嘴上虽是咆哮大骂,身体却极是诚实,骂骂咧咧的任由刘军士卒,将自己绑了个结实。 关羽回眸望向寿春方向,东升的朝霞之下,寿春东门城楼上,已升起了“刘”字旗。 这象征着,这座淮南心脏,终于已归他兄长所有。 “寿春拿下,淮南到手,兄长终于实现了军师全据荆州的战略了…” 关羽轻吐一口气,冷峻如冰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抹欣慰的笑容。 … 寿春城,北门城楼上。 刘备与萧方已并肩而立,俯视着这座淮南治所,曾经袁术的伪都。 四门之上,刘字旗已然升起。 难民营内,一队队的寿春百姓,正拖儿带女入城,重新回往他们的家园。 “启禀主公,北面突围的五千敌军,两千归降三千伏诛,已为我军全歼。” “启禀主公,从东门突围的三千余吕军,皆为我军全歼,敌将高顺为我军生擒,正在押送前来。” “启禀主将,关将军已生擒吕布,正在归来寿春的路上。” 斥侯们一一上城,将一道道捷报送上。 当听着关羽生擒吕布的捷报时,城头上的将士们,顿时一片欢呼。 刘备也长吐一口气,心头最后一块大石头,就此落地。 “恭喜主公收复淮南,讨灭吕布,一报当年徐州被夺之仇!” 萧方微笑着向老刘拱手道贺。 刘备忙将萧方扶住,笑着感慨道: “若非军师的神机妙算,若非士元,伯言他们的奇谋妙计,若无众将用命,备焉讨灭吕布,速取淮南!” “备能得你们这些天下豪杰相助,上天当真是待我刘备不薄啊!” 刘备并未被这胜利冲昏头脑,更没有骄狂自负,当即将所有的功劳,都推给了众谋臣武将。 萧方笑了。 左右众将们,皆是豪朗大笑。 一片开怀大笑声中,关羽登上了北门城楼。 “兄长,果然如军师所料,吕布回寿春不成,向东逃窜。” “愚弟不负兄长所命,已生擒吕布,听候兄长发落!” 关羽拱手一拜,慨然向刘备复命。 “云长啊,咱们兄弟就什么也不说了,稍后的庆功宴,为兄与伱喝个痛快!” 刘备拍着关羽的肩膀,并没有过多的赞许,但那份欣慰却都写在了笑脸上。 他兄弟二人,自然无需太多言语,此彼便了然对方心意。 关羽笑了一笑,尔后喝道: “来人啊,将那四姓家奴,押解上来,交由兄长处置!” 号令传下。 不多时,被五花大绑的吕布,便被几名虎士,拖上了城楼来。 也不知是士卒们有意还是无意,吕布身形极为高大,却被绑成了个粽子,不得不全身蜷缩。 “你们绑得太紧了,给我松一松~~” 吕布脚下走的顺从,嘴里却是碎碎叨叨的抱怨乞求着。 左右虎士却无动于衷,将吕布一路拖上来,摁跪在了刘备脚下。 刘备听得吕布的抱怨,便冷冷道: “吕布,你乃恶虎,绑你这只恶虎,岂能不紧!” 吕布身形一震,陡然间闭上了嘴,颤巍巍抬起了头来。 当他看清刘备的一瞬间,身形陡然一震,万般滋味涌上了心头。 想当年,那个被自己窃了徐州,几乎逼上绝境,走投无路远遁荆州的织席贩履之徒。 如今摇身一变,已然成了南方之主,以霸主的姿态傲立于自己眼前。 而他自己,却被绑成了个粽子,以阶下囚的身份,屈辱的跪在了刘备面前。 耻辱,羞辱,不甘,愤怒… 种种负面情绪,如打翻了的五味瓶一般,灌满了心头。 “吕布,当年你忘恩负义,窃我徐州,可曾想过有今日下场?” 刘备俯视着吕布,沉声喝问道。 吕布心头一震,所有的情绪皆变成了羞愧,缓缓的低下了头来,羞于直面刘备。 眼珠转了几转后,吕布再次抬起头时,脸色已换成了万般的愧疚。 “当年布为陈宫等人蛊惑,做下了那等错事,确实是有负玄德你的厚恩。” “今日布已知错,愿归降于你,为你赴汤蹈火,以弥补我当年犯下的过错。” “玄德你为主公,布为先锋,谁能与敌?天下可定也!” 吕布滔滔不绝一番话,竟是向刘备乞求起了归降。 老刘眼眸闪烁,有那么一瞬间,还真有些动心了。 毕竟吕布乃天下第一武将,若真能为他驱策,无异于手握一柄神兵利器。 说不定真能如吕布所说,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谁人与敌? “主公难道忘了董卓丁原袁术的下场,忘了当年徐州失陷的窘境了吗?” 萧方看出老刘有一丝动心,便轻摇着羽扇,不紧不慢的提醒了一嘴。 刘备眼中那一丝动心,刹那间烟销云散,背后狠狠打了个寒战。 于是眼中杀机如铁,沉声道: “吕布,你这反复无信,不忠不义之徒,你以为我刘备会重蹈董卓丁原的辙覆吗?” “来人,将此贼拖下去,斩首正法!” 第257章 吕布死!为这等主公死节,你也是眼瞎!为老刘添一员练兵奇才! 吕布懵了。 刘备是真要杀他啊。 自己可是天下第一武将啊,落到谁手中,不得当成香馍馍,视着一柄可灭尽天下诸侯的神兵利器? 你刘备要跟曹操斗,要跟袁绍斗,你能少了我这柄天下最锋利的剑? 我现下都已经奴颜卑膝,放下脸面来向你服软认怂了,伱不该是高高兴兴,大大方方的纳了我的归降吗? 怎么竟然要杀我? 这剧本不对啊… 吕布颤在原地,愕然困惑的看着刘备,整个人都懵了。 “都让开,俺来动手,这四姓家奴让俺来砍!” 张飞兴奋如狂,捋起袖子上前,拖起吕布就往城下去。 吕布终于清醒了过来,茫然困惑刹那间化为无尽的恐惧。 “玄德公,刀下留情啊!” “我愿降你,我是真心愿归降于你,为你赴汤蹈火啊!” “你乃仁义之主,为何不能大度饶我一命,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啊~~” 吕布眼中甚至噙起了泪光,口中语无伦次的哀求,已是极尽的卑微。 刘备自然无动于衷。 张飞更不可能手软,拖着吕布一路下城。 刚走到一半,正碰到同样被俘的高顺,被押解上城。 “不就是伸头一刀而已,大丈夫岂能惧死?” “吕布,你枉为一方诸侯,焉能如此贪生怕死!” “我高顺竟然跟了你这样的主公,当真是我瞎了眼睛!” 高顺怒瞪着吕布,嘴里破口大骂,脸上是极度的愤怒失望。 他自东门突围后,半路上便遇上了刘军重兵堵截,便记着吕布的将令,拼死突围。 可惜三千人马,焉能冲得破刘军十倍伏兵,片刻间便被杀得七零八落。 高顺临到被俘之时,都没有等到吕布后续大队人马前来。 而直到他被押解至寿春时,方才得知,吕布竟然是从北门突围,却同样为刘军围歼,全军覆没不说还为关羽所擒。 高顺幡然省悟。 直到这一刻,他才震惊的发现,自己所忠于的主公,竟然是欺骗了他,骗他去做了吸引刘军的诱饵炮灰! 得知真相,高顺自然是心中万般悲凉。 现下他被押解上城头时,又撞见吕布贪生怕死,丑态百出的向刘备求活的一幕,心中积聚的悲凉愤怒,终于在这一刻爆发。 于是便有了对吕布的鄙夷怒斥。 吕布抬起头来,认出是高顺时,瞬间哑口无言,脸上涌起羞愧之色。 高顺强行停下脚步,冲着吕布怒问道: “我高顺跟了你多年,对你是忠心耿耿,你就算下令让我死战,我高顺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可你想让我做弃子,当你的诱饵,为何不直说,非要用欺骗这种下作手段?” “吕布,你就是这么回报我对你的忠心吗?” 面对高顺满腔悲愤的质问,吕布羞愧到低下头来,无言面对高顺。 张飞鄙夷的白了高顺一眼,讽刺道: “这四姓家奴,连自己的义父都杀了几个,牺牲你一个部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你跟了他那么久,直到现在才看清他的真面目,我看你也是个瞎眼的蠢货!” 本是悲愤的高顺,被张飞这么一通埋汰,立时也是哑口无言。 张飞则懒得再听他主臣二人对喷,拖起吕布便下城而去。 “玄德公,给我一个机会吧~~” “你想平定天下,只有留着我吕布,你才能打得过袁绍啊~~” 吕布重新回过神来,顾不得对高顺的羞愧,再次苦苦哀求起来。 张飞无动于衷,粗鲁的将他拖下城来,令左右士卒,将他摁跪在了地上。 大刀在手,张飞撸起了袖子,高高的举上半空。 看着跪伏在地的吕布,回想起当初自己被偷袭,失了下邳时的狼狈与自责,张飞压在心底多年的憋屈,终于也在这一刻宣泄了出来。 “四姓家奴,当年你害老子失了下邳,丢了徐州,辜负了我兄长对我的信任,把我们兄长几乎逼上绝路。” “这口恶气,老子可是憋了好些年,就等着今天呢。” “吕布,当年这笔账,今天就用你的脑袋来还吧!” 张飞将怒火宣泄而出,手中大刀奋然斩下。 “张翼德,张兄,你听我说,你——” 吕布的哀求声戛然而止。 刀锋毫不犹豫的斩过脖颈,吕布斗大的人头,应声落地。 “痛快,痛快啊,哈哈哈——” 张飞看着滚落在地的首级,放声大笑起来。 城头上。 高顺已被押解上了城头,同样被摁跪在了刘备跟前。 萧方一见此人,眼中的杀机顿时便化为欣赏。 这可是员将才啊。 吕布麾下健将不少,但真论起大将之才,也就张辽和高顺二人。 张辽就不说了,武庙之才,兼有猛将与统帅双重能力。 论将才和武将,高顺自然比不上张辽,也确实没有什么亮眼的战绩。 但这高顺的技能点,却全点在了练兵上。 萧方记得史书有载,高顺最善于练兵,吕布麾下士卒,多是由他练出来,再交由其他武将统领。 八百陷阵营,赫赫有名的精锐军团,正是出自于高顺之手。 正因有高顺这个练兵好手,吕布的军队才能做到数量虽不多,却极为精锐悍勇。 这样一支精锐步军,再配合上吕布的并州狼骑,方能使吕布横行天下,每每都能打出以少胜多的战绩。 这样一位练兵奇才,萧方怎么可能不为老刘收入麾下。 “高伯平,吕布已伏诛,你可愿归降于我?” 老刘显然也知道高顺有将才,每时间便好言招揽。 高顺却面色慷慨,昂然道: “我高顺岂是贪生怕死之徒,大丈夫死则死矣,有何可惧!” “刘玄德,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高顺宁做杀头将军,绝不做投降将军!” 刘备眉头微皱,眼见高顺如此决然,一时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萧方眼珠微微一转后,忽然间大笑起来。 笑声中极具讽刺,仿佛在嘲笑高顺的慷慨无畏,坦然赴死。 “要杀便杀,你为何要嘲笑于我?” 高顺脸色一沉,怒瞪向了萧方。 萧方收起大笑,目光却依旧讽刺: “我在笑你高伯平,枉为七尺男儿,却竟是一个愚蠢匹夫,你就算是死了,也要被世人嘲笑有你眼无珠!” 一句“有眼无珠”,似乎戳中了高顺痛处,令他心头一震。 “吕布不仁不义,反复无信,几度弑父,你高顺大好男儿,竟追随这样的主公,这不是有眼无珠?” “我听闻你最善练兵,吕布手中的精锐之兵,皆是你高顺练出来的,吕布却忌惮你在军中威望,从不让你执掌重兵。” “兖州一战,你麾下八百陷阵营覆灭,吕布宁愿失去这样一支精锐之团,也不允许你重建。” “这样一个视你为牛马,用你却不信你的主公,你竟然跟随他到现在,可见你有多愚蠢!” 萧方将高顺在吕布麾下的处境,尽数戳破。 这一句句话,全都戳在了高顺肺管子上,戳到他阵阵的心痛,不由沉默下来。 “昨夜这一战,吕布为逃命,更是谎骗你从东门突围,将你和三千士卒做出弃子诱饵!” “如此卑劣的手段,纵然是袁术这等昏主,也不耻于用在自己忠心耿耿的部将身上。” “你高顺自诩对吕布忠心不二,吕布却如此待你,你如今竟然还想为他死节?” “古往今来,我还从未见过,有你这般有眼无珠,愚蠢透顶之人!” “我笑你笑错了吗?” 萧方最后一这番话,也是最狠的一刀,直接将高顺的肺管子捅了个透心凉。 高顺身形剧烈一震,拳头陡然握紧,眼眸中怒火陡然涌现。 他心中对吕布本就有怨言,萧方的话如火上浇油,正是要将他的怨气点爆。 火候差不多了,萧方便回头向张辽使了个眼色。 张辽会意,便以旧僚的身份上前,轻轻一拍高顺肩膀: “伯平兄啊,吕布这等不仁不义,冷血绝情的主公,确实不值得咱们为他死节。” “况且你为他蒙骗,充当弃子,战至全军覆没,已经算是仁至义尽,实在没必要再为他陪葬,遭世人耻笑。” “方今天下,不光是主择臣,亦是臣择主。” “左将军雄才大略远胜吕布,纵然袁绍曹操也要逊色三分,更是这乱世之中,难得的仁义之主。” “这样的主公,才是值得我们为之死节尽忠的明主啊。” 张辽苦口婆心的一番开解,高顺沉默不语,适才那份慷慨求死的气势,已然消弥全无。 铺垫的也差不多了,萧方又向老刘微微点头。 老刘遂再次上前,将高顺身上绳索亲自解下,再次其扶了起来。 接着向着高顺郑重其是一拱手: “伯平你乃当世英雄,备敬仰已久,恳请伯平能助备匡扶社稷,扫除汉贼,再造我大汉江山!” 高顺心头一震,那最后丁点的顾虑坚持,也被刘备这礼贤下士一请击碎。 于是深吸一口气,向着刘备深深一拜: “顺有眼无珠,错跟了吕布那等昏主,白白蹉跎半生,今日终于幡然省悟,得遇明主。” “承蒙左将军器重,顺愿以余生,为左将军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第258章 官渡之战要分胜负?打铁还需自身硬!军师,这传国玉玺交是不交? 高顺归心! 老刘是满脸的笑意,欣喜二字都写在了脸上。 击杀吕布,攻破寿春,全取淮南,又得高顺一员大将! 淮南之战完美收官,且意外收获丰厚,哪怕老刘宠辱不惊,现下也难掩心中的春风得意。 “传令下去,今晚摆庆功宴,吾要与众将共庆此功!” “尽取酒肉,犒赏三军将士!” 老刘豪然大笑,摆手传下号令。 城内城外,万千刘军将士们,响起了震天的欢呼声。 当晚三军将士们是酒肉管够,载歌载舞,尽情的庆贺收取寿春之功。 曾经的伪皇宫,今日的州府之内,一场酒宴已然摆下。 老刘与众将把盏言欢,开怀畅饮。 酒过数巡时,亲卫匆匆而入,将一道来自徐州的细作情报奉上。 刘备笑着接过情报,只看一眼看,脸上笑容顿消大半。 “袁谭已拿下了徐州!” 这一句话,令大堂内的谈笑风声,瞬息间沉寂下来。 所有人都放下酒杯,警惕的目光,望向了刘备。 刘备坐回上位,令陈到将这最新情报,当众宣读出来。 这是细作从下邳,发回的最后急报。 内中宣称,数日将曹仁已放弃下邳城,率两万余曹军退出徐州,向官渡方向收缩。 袁谭旋即兵不血刃,攻陷下邳城。 得知下邳陷落,曹仁退出徐州后,下邳,彭城等徐南诸郡国,纷纷宣布倒戈归顺袁家。 甚至是淮水以南的广陵郡,亦有少数城池向下邳进献降表,宣布拥护袁家。 至此,徐州五郡国,基本已为袁谭所占。 短暂的沉寂内,堂中掀起了一阵议论。 虽说对袁谭攻占徐州,刘备与众将早有心理准备,但当徐州当真归袁后,众人不免还是有所震动。 毕竟这意味着,刘备的地盘已与袁家地盘直接接壤,正面发生军事冲突的可能性剧增。 他们追随着刘备,虽灭了吕布,攻下了淮南,个个都是自信心爆涨。 只是这份自信心,还没有膨胀到,全然不把袁家当回事的地步。 此时的袁绍,好歹是坐拥冀青幽并徐,外加半个兖州的庞然巨物啊! 刘备虽拿下淮南,全据荆扬,但毕竟只手握两州,与袁绍的差距还是巨大的。 “景略,袁家吞下了徐州,曹仁弃下邳西退,你怎么看?” 刘备放下了酒杯,目光看向了萧方。 “依方之见,曹操应该是撑不住了,官渡之战快要见分晓了。” 萧方却闲呷着美酒,神情在淡然依旧。 “曹仁乃曹家第一武将,此人的守城之能极是了得,就先前的情报来报,他若选择坚守下邳,以袁谭的能力,再给他半年也未必能攻得下。” “可曹操明明在下邳还能坚守半年的情况下,却令曹仁放弃徐州,向西收缩,只能说明他在官渡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 “一旦官渡失守,曹操势必只能退守许都,官渡以东大片州郡,只能被迫放弃。” “此时若曹仁依旧坚守下邳,则有被袁绍断绝退路,变成一支孤军的可能。” “曹仁和这支两万人的兵马,对曹操来说何其宝贵,曹操自然是宁可放弃徐州,也绝不可能牺牲。” “那么为了保存实力,曹操自然就只能割痛割肉,提前召曹仁西退。” 萧方不紧不慢间,将曹操所面临的困境点破。 刘备若有所悟,略一沉吟后,再问道: “那依军师之见,这官渡之战,袁曹谁能笑到最后?” 萧方轻呷一口酒,语气别有意味道: “曹操若想打赢官渡一战,就只能出奇制胜,火烧袁绍在乌巢的粮营,一举打垮袁绍军心。” “可惜啊,许攸被袁绍调往徐州辅佐袁谭,曹操这兵行招险的一步棋,未必就走得通了。” 刘备也好,诸将也罢,听得萧方这番话,皆是神色一惊。 自家这位军师,远在淮南,却竟已为曹操想好了扭转乾坤之计? 还算定乌巢,乃是袁绍的屯粮之所? 似乎他对官渡之战的掌控,比袁绍和曹操这两个当事人还洞若观火! 这份纵览全局的实力,着实令老刘和众将心下啧啧赞叹。 “火烧粮营,确实是以弱胜强的一出奇策,只是……” 刘备先是点头称是,却话锋一转: “军师说许攸不在官渡,曹操就烧不了袁绍的粮营,这话备就有些糊涂了,军师此言何意?” 众人皆是瞪大眼睛,眼神茫然好奇。 “这个嘛…” 萧方轻咳几声,却未作解释。 世人也好,史书也罢,似乎皆认定,曹操官渡打赢袁绍乃是必然结局。 在萧方看来,曹操取胜却完全是偶然结果。 官渡的胜负手,在于火烧乌巢。 袁绍不傻,乌巢粮营远离前线七十里,中间必会层层设卡,防范着曹操偷袭。 除非曹操开了图,否则怎么可能带着一队人马,绕过袁军正面防线,避过层层哨卡耳目,深入敌后七十里,神不知鬼不觉的杀到人家袁绍的粮营? 唯一的解释,就是曹操拿到了袁军布防哨卡机密,方才能避过袁军耳目,成功奇袭乌巢。 而如此机密,袁营之中,定然只有少数的重臣才会知晓。 许攸作为袁绍的老部下,最心腹的谋士之一,自然就是其中之一。 正是许攸的叛逃,才将袁军的布防机密泄露给了曹操,才让曹操有了火烧乌巢的胜算。 所以当曹操得知,许攸只身来投时,才会兴奋到连鞋掉了都顾不得捡,欢欢喜喜亲自相迎的尴尬。 而现下的局面却是,许攸身在徐州,正辅佐袁谭。 就算审配在邺城搞许氏族人,逼反了许攸,许攸也不可能千里迢迢跑去官渡投靠曹操。 退一万步,就算许攸真如历史上那般,千里迢迢投奔了曹操,他手中也没有了官渡袁军的布防机密。 没有这些机密,没有许攸这个带路党,曹操又如何顺利偷袭乌巢? “许攸不重要,官渡之战谁胜谁负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主公当尽快安抚淮南士,整编降军,恢复民生经济,让自己变的更强。” “所谓打铁还需自身硬,只要我们足够强,袁曹谁胜谁负又如何。” 萧方将话头从许攸身上扯开,顺道给老刘灌了一碗鸡汤。 刘备深以为然。 “景略军师打铁还需自身硬这句话,辽以为所言极是。” “只是辽窃以为,袁曹谁能打赢官渡一战,对我们还是有极大影响的。” “袁绍实力本就天下最强,若再击败了曹操,夺取了两河,等于大半个北方皆为其鲸吞!” “其对我们的威胁,当远胜于曹操吧。” 张辽却站了出来,抛出了自己的一番不同见解。 萧方看向张辽的眼神,掠过几分欣赏。 不愧是能入武庙的名将,张辽果然并非单纯的武将,更是颇有智计,不然怎能三番五次暴虐孙十万? 就凭他适才这番话,不光是智计在线,还显示出相当实力的大局观。 “文远言之有理,袁绍破了曹操,便雄踞两河,实力确实是冠绝天下呀。” 老刘捋着细髯微微点头,眉宇间不禁掠起几分忌惮。 “袁绍若胜,纵然雄踞两河,但其年势已高却是软肋。” “且袁绍宠幸幼子袁尚,却又令长子袁谭手握重兵,执掌数州,放任诸子争位,纵容麾下谋臣明争暗斗。” “故袁绍表面看起来强大到令人望而生畏,其内部却隐患重重,危机四伏。” “而曹操若胜,明面实力对主公虽没有优势,但其内部却上下一心,并无内斗,能将所有的力量拧到一个拳头上发出。” “故在方看来,无论袁绍胜还是曹操胜,对主公来说,都是有利有弊,不能一概而论。” 萧方又是一番分析,尔后斩钉截铁道: “所以无论袁曹谁胜谁负,于我们而言都无关紧要,我们要做的,只有让我们变的更强。” “而现下最迫切之事,便是尽快抚定淮南士民,挥师北上用兵,在袁曹分出胜负前,尽可能的向北扩张,充实我们的实力!” 听得这一席话,张辽恍然明悟,不禁面露折服之色。 刘备微皱的眉头也松展开来,便欣然点头道: “景略言之有理,官渡之战谁胜谁负,于我们而言皆各有利弊。” “就依军师所说,我们尽快抚定淮南人心,抢在袁曹分出胜负前,将我们的兵锋插入中原吧!” 众将轰然起身,慨然领命。 大方略已定下,刘备遂不再多想,便与众将继续开怀畅饮,庆贺攻取寿春之功。 入夜时分,酒宴结束,众将尽兴而去。 萧方正要离去时,却被张飞和关羽两兄弟,拉到了一间偏堂之中。 堂门关上,堂内只余下他三人。 萧方正困惑茫然时,就见张飞变戏法似的,从怀中取出一物,捧在了萧方手中。 “军师,你看这是何物?” 张飞眼眸中透着兴奋,将那东西小心翼翼捧到萧方跟前。 萧方打量了几眼,发现这玩意象是一枚印玺,拿起来再看,只见上面刻有八个字: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传国玉玺,这是传国玉玺!?” 萧方眼眸陡然一聚,立时认出了此物。 “军师也看出来了,这东西就是传国玉玺啊。” “这是俺昨日截击吕布时,从他一名被俘的亲卫身上搜出的,想来是那四姓家奴想带着一并突围,却没想到被咱们截住。” 张飞讲过来胧去脉后,压低声音道: “俺得了这玩意儿,便先给二哥看了,原本是想交给兄长的。” “可二哥说先不要急着给兄长,不如先找军师你商量商量。” “军师啊,伱说这传国玉玺,咱们该不该献给兄长?” 第259章 不过一傀儡,传国玉玺他守得吗?天子姓刘,刘备也姓刘! 萧方把玩着手中这柄玉玺,再打量了一眼这两兄弟,他二人心中的那点小九九,便揣摩了个七七八八。 这兄弟俩人,多半是不想把传国玉玺献给刘备,不然要献早就献了,何必藏到现在? 还偷偷摸摸找自己商量,想让他拿个主意。 萧方估摸着,关张这两兄弟,倒不是想把传国玉玺据为己有,而是怕把玉玺给了刘备,刘备转手就送去许都,给了那位傀儡天子。 没办法,谁让你老刘姓刘,不姓曹也不姓袁呢。 你这大汉皇叔刘氏子孙的身份,其实就是把双刃剑。 好处自然不用多讲,刘氏皇族嘛,讨伐篡汉奸贼天经地义,天然就带有正义光环。 弊端自然也不少,就比如这传国玉玺。 孙坚也好,袁术也罢,吕布也好,拿到了传国玉玺,全都可以大大方方据为己有。 诽议肯定是要遭受此诽议,对他们的影响却不大。 老刘就不一样了。 你刘备可是天子钦封的大汉皇叔,口口声声要讨伐汉贼,匡扶汉室,扶奉天子! 伱现下得到了传国玉玺,却据为己有,不去献还给天子,你想干什么? 你想学袁术不成? 这种舆论的诽议,对老刘威望声誉,对人心向背的影响,就不能忽略不计了。 没办法,世人对好人的要求,往往要比恶人要苛刻得多,古往今来皆是如此,倒也不稀奇。 那么对于老刘来说,若是拿到了这传国玉玺,于公于私,自然都会毫不犹豫,送去许都献给天子。 可咱们这帮将士,辛苦打下了淮南,拿到了传国玉玺,就这么白白送去许都,莫说关张两兄弟,就是其他武将心里边自然也会不甘心。 “云长将军,翼德将军,那你们觉得,这传国玉玺,该不该献给主公呢?” 萧方却不急着做表态,把皮球又踢还给了那两兄弟。 关羽捋着美髯,似乎还在酝酿着,该如何表明自己的态度。 张飞却不假思索,手一摆叫道: “咱们要是把这玉玺给了兄长,兄长肯定二话不说,直接送往许都去了。” “俺觉着吧,这传国玉玺,肯定不能送去许都给天子啦!” “军师你想啊,人人都知道天子是曹贼的傀儡,这传国玉玺送去许都,不就等于送给曹贼了吗?” “再者,你也说了曹贼有可能败给袁绍,到时候许都失陷,说不准这传国玉玺又会落到袁绍那老贼手中。” “到时候那老贼雄踞两河,又得到了传国玉玺,若是学他那兄弟袁术做起了逆贼,僭越称帝怎么办?” “传国玉玺可是天命的象征啊,袁绍拿着这玩意儿称帝,岂不是让天下人以为,他是天命所在?” 张飞巴拉巴拉说了一通坏处,显然是反对把传国玉玺送往许都给天子,进而犹豫着要不要把玉玺呈给老刘。 萧方不得不承认,张飞所说的理由,确实极有道理。 历史上的曹操,虽然有生之年没称帝,却以外姓身份先称公后称王,为儿子曹丕称帝铺平了道路。 尔后曹丕逼迫刘协禅位,将传国玉玺献上,从法理天命上证明了曹氏代刘,乃是天命所向。 曹家篡汉是必然的,老刘若将传国玉玺送去给曹操,不就等于在帮助曹氏篡夺自己刘家的社稷? 至于袁绍就更不用说了,篡汉的野心比曹操还要明显,传国玉玺落入其手中,难保不是第二个袁术。 于公,这传国玉玺,确实不能送去许都。 “云长将军,你又是什么意思?” 萧方依旧未表态,目光又望向了关羽。 关羽略一沉默后,捋着美髯道: “吾自然赞同翼德所说,不能将这传国玉玺,落入曹操袁绍二贼手中。” “这传国玉玺纵然送到天子手中,天子也保护不了,何不如就由我兄长来保护?” “大汉江山乃是刘氏的江山,天子姓刘,吾兄长也姓刘呀!” 关羽表明了态度,最后一句话,语气别有深意。 萧方要的就是他最后一句话的态度。 天子姓刘,刘备也姓刘! 你许都那位刘氏天子,空有天子之名,却实为曹操傀儡,自身你都难保,何谈保大汉社稷? 我兄长刘备,神武雄略,雄踞荆扬二州,麾下猛将如云谋士如雨,带甲之士十万之众,可与袁曹争锋! 我兄长,才是能讨灭汉贼,保住大汉社稷的唯一刘氏子孙。 如今,更得到了传国玉玺,象征着天命所在。 我兄长刘玄德,才应该坐上那大汉天子之位! 关羽不可能把话说的这么直白,但意思却是这个意思。 张飞眼珠转了几转,蓦的听明白了自家二哥的意思,立时如打了鸡血一般,激动的跳了起来。 “二哥说的对啊,大汉是刘氏的大汉,大家都姓刘,那天子的位子,凭啥俺兄长他就坐不——” “咳咳~~” 关键时刻,萧方轻咳几声,打断了张飞的口无遮拦。 “翼德将军,有些道理,咱们心知肚明就行了,时机未到之时,还是不要急着说出来。” 萧方也不好明说,只能委婉的暗示提醒。 张飞也是粗中有细,先是一愣,旋即听明白了萧方的暗示,不由憨憨一笑,挠起了后脑壳。 “军师提醒的是啊,俺这个时候说这些事,确实是有些着急了~~” “你看俺,就是这么个直肠子,老管不住这张嘴!” 张飞自责了一番后,却忽然反应过来,瞪大眼睛道: “军师啊,俺们可是来问你该咋办的,怎么俺们说了这么多,你是咋个意思却一个字没说?” “军师啊,你得拿个主意啊。” 关羽也满眼期待着看着萧方,等着萧方想个万全之策。 萧方适才所问,不过是为摸清楚他两兄弟的态度,现下听了他二人所说,心中自然也是有了底。 “翼德将军,除了咱们三人外,还有谁知道你拿到了这传国玉玺吗?” 萧方端详着手中玉玺又问道。 张飞忙道:“除了咱们三个外,再无旁人,那个俘虏伤势极重,交出玉玺后就死了。” 萧方微微点头,遂将玉玺重新放回张飞手中。 “既然如此,那这传国玉玺,就由翼德将军你代为保管,就先别急着献给主公了。” “毕竟主公的性情你们比我了解,只要你把这玉玺献上,甭管你说的多有道理,哪怕是嘴皮子磨破了,他也一定会送往许都。” “退一万步讲,就算主公被咱们劝住了,将这传国玉玺留下,这风声传出去了,也会使主公遭人诽议。” “主公不是孙坚,不是袁术,更不是吕布,他们这些人可以无视人心向背,主公却不能。” “所以现下最好的选择,就是不让主公知道此事,眼不见心不烦嘛。” 萧方给出了解决之策。 张飞若有所悟,便将玉玺揣回到了怀中。 “军师言之有理,这玉玺让俺继续保管,不去烦兄长也行。” “只是俺也不能一直瞒着兄长啊,军师你打算让俺啥时候向兄长坦白,俺总不能一直藏着这宝贝吧?” 张飞又抓耳挠腮,犯起了犹豫。 萧方则重重一拍张飞肩膀,一脸郑重道: “放心吧,这一天不会太远的,等到主公大势已成,天下人心所向之日,就是你献上这传国玉玺之时!” 尔后话锋一转,又笑着宽慰道: “况且你与主公乃兄弟,你这么做也全都是为了主公好,主公就算事后知道了原委,还能怪你不成?” 张飞“哦”了一声,脸上的顾虑之色,这才被就此打消。 于是把玉玺一揣,笑呵呵道: “军师你说啥就是啥,俺也不想那么多了,这玉玺你啥时候让俺交,俺再交便是。” 三人彼此对视,不禁相视而笑。 … 官渡,曹营壁垒。 中军大帐内,曹操脸色铁青,眉头深锁的枯坐上位。 “司空啊,我照司空吩咐,改大斗为小斗给将士们分粮,这吃了一个多月的小斗,将士们已然发觉不对劲,军中已是怨声载道。” “司空,恕属下直言,再这么以小斗发粮,军中必生哗变呀。” 粮曹王垕半跪在帐中,苦着脸禀奏道。 曹操深吸一口气,似乎做出了某种决断,遂道: “你可记得,当日吾曾与你说过,若到军心不稳时,吾要向你借一物,以安军心?” 王垕愣了一怔,茫然的点了点头: “属下确实记得司空说过这句话,只是属下不明白,属下能有何物,可助司空安抚军心?” 曹操抬手一指王垕首级,冷冷道: “吾要借你项上人头,来安抚军心,平息将士们的怨言!” 此言一出,帐中众人无不脸色一变。 王垕更是大惊失色,急是跪地道: “司空饶命啊,属下犯了什么罪,司空为何要斩我人头?” 曹操面露无奈,一声轻叹: “你不光没有罪,还有大功,只是吾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 “你就安心上路吧,你妻子吾养之,你黄泉路上勿须挂念。” 说罢,曹操一摆手,喝道: “来人啊,将王垕拖下去斩首示众,再宣告三军将士,就说王垕贪墨了我军粮,改大斗为小斗发粮,吾今已查明,故而将他斩首正法!” 左右虎士一拥而上,便将王垕拖了下去。 “曹司空,属下没有贪墨啊,属下全都是照你的军令行事,属下冤枉啊~~” 王垕的悲愤哭诉渐渐远去,直至消失在帐外。 曹操眼中则噙起几分泪光,一脸无奈的自责道: “若非形势所迫,若非为袁绍苦苦相逼,吾焉会出自下策。” “王垕啊王垕,是我曹操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啊~~” 说着说着,曹操已是潸然泪下。 郭嘉见状,只得一声叹息,安慰道: “司空这么做,也是为了抗袁大局,不得已而为之,相信所有人都能体谅司空的苦衷。” “倘若不牺牲王垕一人,这军心一乱,不知多少人要死在袁绍的刀下呀。” 曹洪等人纷纷附合,各种安慰曹操,各种搭梯子。 曹操借坡下驴,遂擦去眼角泪光,起身端起酒杯来到帐门外,对着远处王垕高高挂起的首级,举杯一拜。 “王垕,你有功于社稷,有功于天下,这一杯酒我曹操敬你!” “待他日我曹操击败了袁绍,打赢了这一仗,我曹操必为你立碑建祠,令你世受我曹家子孙香火供奉!” 立下重誓后,曹操郑重其是将酒洒在了地上。 酒刚落地,程昱神色匆匆赶来,一脸凝重道: “司空,淮南刚刚传来消息,刘备已攻陷寿春,斩杀吕布!” 哐铛! 曹操手一抖,酒杯脱手跌落在地。 第260章 我刘备,大将军,文武百官之首!老刘啊,得中原者得天下呀! 曹操颤巍巍的抬起头来,难以置信的看向了程昱。 “吕…吕布真的死了?” 曹操以颤栗的语气,从口中艰难的吐出了这几个字。 前番奇袭阳泉失利,长子曹昂为刘备所杀,他就意识到,寿春失陷,淮南为刘备所得已成定局。 此时令他震惊者,并非是寿春失陷,而是吕布被杀。 那可是吕布啊! 天下第一武将,武艺超凡入圣! 一柄方天画戟,一匹赤兔马,横行天下,谁人能阻挡? 当初兖州一战,自己没能杀了吕布,徐州一战,还是没能杀了吕布。 他甚至认为,只要吕布想走,哪怕败到一无所有,也没人能留得住吕布,更遑论杀了吕布。 可现在,这么一个杀不死的存在,竟然死了? 死在了寿春,死在了刘备的刀锋之下! 曹操是大为震撼,实难接受这样超乎他理解范围的事实。 “司空,吕布确实死了。” “他是突围失利,为关羽生擒活捉,尔后又被刘备斩首!” 程昱默默答道。 曹操脸色再变,惊呼一声: “你说什么?吕布是为关羽所杀?” 曹操的眼神,再添一层难以置信。 关羽有万人敌之勇,这他自然是清楚的,但在他的印象之中,关羽武艺也就与典韦相差无几,绝对是在吕布之下。 若不然,当年虎牢关一役,刘关张三兄弟也不会联手都拿不下吕布。 可程昱却声称,吕布竟为关羽所擒! 匪夷所思啊… “司空,详细的情报在此,请司空过目。” 程昱遂将帛书情报献上。 曹操忙不迭接过,急匆匆回到了帐中。 帐中郭嘉曹洪等人,得知吕布伏诛,亦无不是一片震惊。 曹操索性将帛书还给程昱,叫他当众念出,以解众人的惊疑。 刘备用萧方之计水灌寿春,吕布率军突围,为萧方判断出突围方向,刘备布下重兵围杀,吕布最终向东突围受阻。 以及吕布失了赤兔马,失了方天画戟,不敌关羽,最终为其生擒活捉… 寿春之战的经过,程昱默默的宣读了出来。 大帐内,曹营众人从震惊困惑,演变成了倒吸凉气,彼此对视的眼神中,涌动着悚然之色。 “这关羽的武艺,竟然已在吕布之上!” “天下第一武将,竟已属刘备!” “可恨,可恨~~” 曹操脸上青筋突涌,拳头不断的击打着案几,暗暗咬牙切齿。 郭嘉却一声叹息,无奈道: “吕布失了赤兔马和方天画戟,不敌关羽,倒也不足为奇。” “只是这个萧方,几道奇谋妙计,弹指间便破了寿春,将吕布送上了绝路。” “此人对我们的威胁,远胜关羽十倍呀……” 郭嘉言语间,已毫不掩饰心中那份深深忌惮。 曹操身形一凛,陷入了沉默之中。 大帐内,众将议论纷纷,诸将无不对刘备攻陷淮南而震撼。 “刘备今日平定淮南,倘若挥师沿颍水北进,不出数日便能兵临许都。” “现下我们已间粮草告罄,被袁绍压迫到喘不过气来,倘若再被刘备背后一击,后果不堪设想!” “司空,我们必须要有所做为!” 刘晔一拱手,神情凝重的提醒道。 曹操打了个冷战,后背掠起一阵恶寒,额头浸出了些许汗珠。 “子扬言之有理,大耳贼若此时背后捅上一刀,吾哪里还有还手之力?” “尔等可有何应对之策,速速道来!” 曹操阵脚也乱了,目光忙是望向众谋士。 众谋士们眉头深锁,彼此对视,一时间皆是束手无策。 “司空,嘉以为,到了现下这般境地,我们只有与刘备握手言和,对其以利相诱了。” 沉默良久的郭嘉,终于默默开口,语气中自含着一种沉重。 握手言和四字,却如刀子一般扎在了曹操心头,令他陡然间心头一痛。 郭嘉这四个字的意思,他自然再清楚不过。 向刘备求和嘛,以求取刘备不出兵背后捅刀,从而令他陷入两面受敌的境地。 可那大耳贼,杀了他喜爱的嫡长子啊! 杀子之仇,不共戴天! 你现在却要让我低声下气,主动去向我杀子仇人求和? 这是要把我的脸撕下来扔在地上,再狠狠踩上几脚,然后再在我的心头捅上十几刀啊! 曹操拳头陡然握紧,眼中开始血丝密布。 “嘉知道,刘备与司空有杀子之仇,自然是不死不休。” “但形势到了这般地步,唯有请司空以大局为重,暂时放下这份仇恨,假意与那刘备握手言言,以换取到我们不必两面受敌。” “只要渡过了这一关,将来司空击破袁绍,腾出手来再收拾刘备,为大公子报仇雪恨也不迟啊。” 郭嘉苦口婆心相劝,给曹操搭起了台阶。 曹操再次陷入沉默。 心中权衡着利弊,眼中密布的血丝渐渐消弥,紧握的拳头也缓缓松了开来。 良久后。 曹操一声长叹,无奈的摆了摆手: “罢了,为了国家,为了大汉社稷,吾只能暂时将个人荣辱恩仇放下。” “就依奉孝之计,与那大耳贼先握手言和吧。” 郭嘉长松了一口气,忙是恭维赞叹了曹操一番。 曹操却一声苦笑,拂手道: “行啦,安慰我的话奉孝你就不必说了,伱倒是说说看,吾当如何与那大耳贼握手言和?” 郭嘉清了清嗓子,面带几分诡色,不紧不慢道: “八个字,以利相诱,祸水东引!” 曹操眼中精光闪过。 … 七日后。 天子使者董昭,再次挟着天子封赏旨意,抵达了寿春城。 大将军! 这一次,天子下诏,封刘备为大将军! 大将军啊,大汉武将之首,名义上统领天下兵马,位在三公之上。 这个位置,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除了对刘备的封赏外,天子还下旨,命张飞兼领徐州刺史之职,都督青徐两州兵马。 这诏令一至,众将自然是大为惊喜,无不为之欢欣鼓舞。 大将军之位啊,与老刘此次的左将军之位间,还隔着骠骑将军,车骑将军,卫将军。 天子这道旨意,是将老刘连升数职,一跃成了文武百官之首,权位还在曹操之上! 刘备荣升大将军,众将们的官爵,自然也能跟着水涨船高,诸将焉能不为之欢欣沸腾。 尤其是张飞,更是欣喜若狂。 徐州可是他的伤心地,当年正是在徐州跌倒,令他自责了多年。 如今得封徐州刺史,可算是在哪里跌倒的,又在哪里爬起,那叫一个风光无限啊。 府堂之内,沉浸在一片欢腾之中。 刘备看着手中诏书,脸上固然难掩喜色,但眼神中却存有狐疑。 “阳泉一战,曹昂死在吾手中,按理来讲吾与曹操有杀子之仇。” “曹操竟能叫天子封我为大将军?” “景略,这一道封赏,只怕另有所图呀。” 刘备看出了端倪,狐疑的目光望向了萧方。 萧方眼中却淡然如常,并未有半点狐疑意外之色。 这才像曹操的风格。 曹操虽也是性情中人,但他这个情,更多只是才情。 曾经历史中,曹操在宛城逼反张绣,害得自己儿子曹昂死在张绣手中,也可谓是杀子之仇不共戴天。 但在官渡之战前夕,为了顾全大局,却还是接受了张绣再次投降,还给予了前所未有的封赏,以示自己胸襟气量。 老刘的性情中人,这个情字,却更多则是情义。 所以孙权偷袭荆州,杀害关羽之后,虽然几次三番求和,老刘却皆不为所动,定要起倾国之兵灭吴,为关羽报仇雪恨。 那么如今曹操为了所谓大局,暂时放下杀子之仇,利用天子的封赏,主动来向老刘示好笼络,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曹操乃当世枭雄,忍辱负重这种事,对他而言不过是小菜一碟。” “曹操见主公拿下淮南,怕主公挥师北上直捣许都,令他腹背受敌,土崩瓦解,故而才借天子名义封赏,以换取与主公握手言和。” “这大将军之位,原本乃是袁绍所有,曹操将之转封给了主公,自然是想激起袁绍对主公的愤怒,令袁谭挥师来攻我淮南。” “而他封翼德将军为徐州刺史,无非是诱使翼德将军煽动主公东攻徐州,与袁家大举开战!” “主公与袁绍开战,既能分袁绍军势,又无力再奔袭许都,这才是他所乐见的。” 萧方不紧不慢,将曹操的真实意图戳破,接着冷笑道: “这一招以利相诱,祸水东引之计,若方所料不错的话,必定是出自于郭嘉的手笔。” 真相大白。 刘备恍然大悟,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众将也尽皆省悟过来,谈笑议论声立时沉寂下来。 “难怪备觉着心里不踏实,原来果然其中有诈!” “曹贼这是想故伎重施,想仿效当年吾执掌徐州时,逼吾与袁术开战,他却坐山观虎斗!” “这一次,我岂能再上他的当!” 刘备脸上掠起恼色,遂道: “景略,既然你识破了曹贼诡计,我自然不能为其利用。” “我打算按兵不动,坐观曹贼与袁绍在官渡死战,待他们决出胜负后再做打算,你看如何?” 萧方却收起冷笑,摇头道: “主公错了,主公若是按兵不动,坐观成败,便会错失了在中原插下一根钉子的天赐良机!” “主公当将计就计,趁势拿下徐州,挺进中原!” “得中原者,方能得天下!” 第261章 有中原这块大肥肉吃,谁稀罕啃益州那骨头渣!刘备必为袁家大患! 老刘诧异的目光看向了萧方。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当初萧方给他谋划的平定天下的方略,是竞长江之极,全据荆扬益三州。 尔后兵分三路,分别从寿春,襄阳,以及汉中三地出兵北伐,扫灭北方群贼,进而全取天下,恢复汉室。 而眼下的局面是,淮南已收复,意味着荆扬两州,已尽数收入版图。 萧方竞长江之极的战略,也已完成了三分之二。 接下来就算用兵,也该图谋益州才是。 可现下,萧方却要他主动与袁家全面开战,夺取徐州,挺进中原? 这般用兵,似乎已偏离了萧方先前拟定的战略吧。 “天下局势变化无常,我们的用兵战略,也要根据当前的形势变化,要随机应变才是,不然岂非成了刻舟求剑?” “先前方所拟定的先南后北战略,是基于北方袁曹已分出胜负,所以我们只能先取益州,全据长江,尔后再三路北伐。” “现下的局面是,主公一统荆扬的进程,大大超出了方的预期,当主公已拿下淮南之时,袁曹在官渡尚未分出胜负。” “如此,则无论曹操也好,袁绍也罢,都将无法全力对付我们。” “这样一来,就给了主公可集中全力,抢在袁曹分出胜负前,拿下徐州的机会。” “徐州虽屡经战乱,远不及益州富庶,但拿下徐州对于主公收复北方,一统天下的助力,却远胜于益州!” 萧方一席话,令刘备眼前渐渐明朗,不禁陷入了沉思之中。 萧方接着叫人拿来地图,铺展在了大殿之中。 “主公请看,益州虽然号称天府之国,沃野千里,户口百万,论纸面的实力,可以说远胜于徐州。” “但论地利,益州却远不及徐州。” “占据益州固然有秦岭之险,可凭借雄关险隘轻易抵挡来自于北方的进攻,但秦岭却是一把双刃剑,想要从益州打出去,同样要翻越秦岭,受到粮草转运不便的制约。” “徐州则不同,其州本就算中原一部分,水运四通八达,粮草转运便利。” “主公若以徐州为前进基地,背靠扬州做后盾输送粮草军资,向北可取青州,向西可取兖州,进而夺取中原。” “其难度,远逊于从益州北出秦岭攻取关陇!” “既然有机会轻松攻取中原,又何必再大费周章,辛辛苦苦去翻山越岭,攻取关陇呢?” 萧方羽扇指着地图,给出了他调整战略的理由。 说句大实话,小舅子诸葛亮的《隆中策》,其实是他别无选择之下,给老刘出的一道方略。 当时北方已为曹操所有,江东盘踞着孙权,你老刘除了夺取荆州和益州,还有别的选择吗? 既然只能占据荆益二州,那你北伐收复中原,就只能兵分两路,一路出襄阳,一路出汉中。 说句不好听的话,若是有机会占据冀州兖州这等中原之州,谁会稀罕益州那种鸟不屙屎的山旮旯啊。 因为你老刘遇到诸葛亮晚了嘛,肉都被曹操吃干抹净了,伱除了捡点骨头渣渣,含泪硬咽下去,你还有得选吗? 现在不一样了。 他的出现,已让老刘的历史轨迹,发生了天翻地覆般的改变。 袁曹胜负未分,老刘就已拿下荆州扬州,将战线推进至了淮水一线,距离中原只一线之隔。 趁着袁曹死磕之际,趁机拿下徐州,进而去啃中原这块大骨头他不香么? 何必丢了西瓜捡芝麻,还要刻舟求剑的去捡益州那块残羹冷饭! 刘备凝视着地图,手捋着细髯,眼神渐渐明朗起来。 “中原沃野千里,虽因战乱频繁,百姓流离失所,表面看起来不如荆州益州富庶。” “然中原就是中原,一旦结束战乱休养生息,人口很快就会重新繁盛起来。” “袁绍仅凭冀州一地,所养兵马数量,就能超过荆州扬州加起来的总和,便是最好的例证。” “故欲平定天下,最优先之选,自然是先取中原。” “实在没办法先取中原,才只能退而求其次,先取关陇。” “如今主公已据淮南,离徐州,离中原已是近在咫尺,有什么理由不顺势先一步拿下呢?” 萧方羽扇指点地图,又是一番论述。 刘备如拨云见月一般,终于眼眸放亮,彻底明白了萧方的深意。 “军师所言极是,得中原者,方能得天下!” 刘备拳头一击地图,语气眼神笃定无比。 “若我们按兵不动,坐等袁曹分出胜负,无谁胜谁负,都将能腾出手来,全力来压制我们。” “介时我们就错过了夺取徐州,进军中原的天赐良机,便将被压制于淮水一线,与敌方形成对峙之势。” “以中原的底蕴,若长期对峙下去,我们早晚必落下风。” “故而我们才要趁袁曹胜负未分,抢先一步夺下徐州,分中原一杯羹!” “如此,无论官渡一战鹿死谁手,我们有徐州在手,等于在中原打开了一道豁口,便有资格与其逐鹿中原!” “景略,你是不是这个意思?” 刘备将心中的理解尽数道出,眼前渐渐浮现出一幅驰骋中原的蓝图。 萧方一笑,拱手赞叹道: “主公当真是宏谋远虑,不错,这正是方的意思。” 众将再度议论纷起,格局瞬间便被打断。 关羽捋着美髯,点头道: “军师所言极是,当年兄长接掌徐州,确实也有依托于徐州,逐鹿中原的意图。” “只是当初势单力薄,既无军师这般谋圣出谋划策,又无这些个猛士良将奋战沙场,莫说是依托徐州逐鹿中原,纵然无吕布偷袭,只怕徐州也早晚会失陷。” “现下兄长有荆扬两州做后盾,若再能夺回徐州,以之为基地逐鹿中原,定然能功成!” 关羽都表态了,张飞怎甘落后,腾的一跃而起。 “兄长,你就下令吧,攻打徐州,俺肯定得做先锋!” “这徐州是从俺手里给你丢的,俺定要亲手给你夺回来才行!” 张飞更是来劲,巴不得即刻出兵杀回徐州。 刘备再无顾虑,当即便定下了挥师东进,收复徐州之计。 大方向定了,接下来就是怎么个出兵法。 “主公接下了这大将军之职,袁绍必定震怒,那袁谭拿下了徐州,定然是骄狂自负,想要进一步谋取淮南,以树立威望,有助于自己争储。” “我料他父子二人一拍即合,主公就算不兵进徐州,袁谭也有可能先发兵来犯。” “方的意见是,主公不妨先按兵不动,尽可能休整士卒安抚人心,待袁谭先出招之后,我们再见招拆招,兵进徐州!” 萧方给出了夺取徐州的方略。 刘备深以为然,遂欣然道: “好,就依军师所说,咱们抓紧时间休养士卒,坐等那袁绍父子先出招!” … 下邳城,州府。 一场酒宴正在进行。 袁谭是高坐于上位,脸上是春风得意,笑容满面。 陈登,臧霸,孙观…众徐州的“地头蛇”们,更是难得齐聚一堂。 没办法啊,袁谭不是曹操,不是吕布,也不是当年初掌徐州的刘备。 他是袁绍的长子,代表着袁绍这位新的徐州之主,坐镇此间。 那可是袁绍啊! 曹操刘备等天下诸侯加起来的实力,都要退避三舍的存在。 故今日袁谭摆下酒宴,邀徐州各郡国士家豪强前来一聚,徐州自然是无人不敢不给袁谭面子。 就连从陶谦时代到曹操时代,都拥兵自重的臧霸,也畏惧袁家大公子之威,带着兄弟孙观亲自前来拜会。 众人是轮番敬酒,对袁谭各种恭维,趁势大表对袁绍的忠诚之意。 几巡酒过,袁谭酒杯放在了案几上。 众人知道这位袁大公子有话要说,马上噤了声,堂中一片安静。 袁谭扫视一眼众人,眉宇间带着几分与生俱来般的傲色,朗声道: “诸位想必也听说了,刘备那织席贩履之徒夺下寿春后,竟狂妄自大,胆敢窃占了我父亲的大将军之位!” “父亲对此事,可是相当的震怒,叫我视徐州局势,便宜行事。” “吾有意率军讨伐刘备,以惩戒其对我父亲不敬,以及先前袭我下相之罪!” “尔等有何看法,可畅所欲言!” 许攸辛评等汝颍谋士,自然是纷纷响应,个个赞同。 身为袁谭一派的谋士,他们自然是乐见袁谭击破刘备,拿下淮南,再立一桩大功,声威更隆。 介时袁谭不光威望大增,更将都督青徐二州,及半个兖州和淮南之兵,接近掌握袁家一半的地盘。 这种局面下,就算袁绍再宠爱袁尚,也不敢再生废长立幼之心吧。 “元龙,你怎么看?” 袁谭的目光落向陈登。 他既然要从徐州出兵讨伐刘备,自然得试探一下陈登这个陈家之主的态度。 “那曹操借天子名义策封刘玄德为大将军,分明是想激起袁公与刘玄德开战,以缓解他南面所受压力。” “登以为,大公子还当慎重考虑,以免中了曹操的奸计才是。” 陈登委婉的表明了反对讨伐刘备的意思。 袁谭眉头微皱,显然对陈登的回答不甚满意。 只是他却不好当面驳斥,便向许攸辛评使了个眼色,暗示他二发声。 许攸和辛评会意,咽了口唾沫,正待开口。 角落里一人,却陡然间站了起来,厉声道: “大公子,那刘备实力之强,已到了远胜曹操的地步!” “我是亲眼所见,强如天下第一武将的吕布,在他面前都不堪一击。” “无论是否是曹贼奸计,我以为大公子都必须要即刻讨灭刘备,否则其必为袁家大患!” 第262章 反正我是被打怕了!有萧方在,你敢对刘备用计?你心够大啊! 众人的目光,齐聚向了那位谋士身上。 “陈公台?” 袁谭叫出了那个人的名字。 陈宫站起身来,拱手正色道: “大公子,宫曾辅佐吕布,与那刘备交手多次,对刘备的虚实了如指掌。” “大公子若发兵讨伐刘备,宫定能尽绵薄之力,助大公子击破刘备,收复淮南!” 陈宫这算是在向袁谭毛遂自荐了。 寿春失陷当日,他靠出卖了吕布,与郝萌化妆成百姓藏匿于寿春民舍之中,逃过了当晚一劫。 尔后趁着寿春难民入城归家时,二人便混出了城去,一路吃尽了苦头才北上下邳投奔了袁谭。 袁谭却对这位曾经的吕布谋主,兖州名士,并不怎么待见。 毕竟陈宫有着兖州背刺旧主的黑历史,还曾跟着吕布投奔了袁术这个袁绍曾经的死对头,可谓是劣迹斑斑。 故袁谭对陈宫的态度,可以用不冷不热来形容,今日这场军议,他在众谋士之中,也是排在末席。 不过。 他力主讨伐刘备的举动,却摸准了袁谭的脉搏,得到了这位袁大公子的好感。 最后这番毛遂自荐,大表忠心之词,更是令袁谭眼前一亮。 “此人虽名声有些恶臭,却听闻颇有些智谋,关键他还是自淮南而来,对淮南形势应该了如指掌,对刘备的虚实也应该深知。” “如此看来,我若要讨伐刘备,夺取淮南,还确实用得着此人…” 袁谭心思翻转,眼珠转了几转,心中便已有定度。 “陈公台所言,与吾所想不谋而合!” “吾亦认为刘备野心勃勃,若不能趁其新得淮南立足未稳,一举将之击破,顺势收取淮南,必会阻碍到父亲他日兵进南方,一统天下的大局。” “吾决意挥师南下,讨伐刘备,为父亲夺取淮南,尔等谁还有异议?” 袁谭更加底气十足,霸道决然的环扫众人,目光落在了陈登,臧霸等徐州地头蛇身上。 从徐州出发攻取淮南,自然少不了徐州出粮出兵源出民夫,陈登臧霸这些徐州士家豪强的态度,自然也是至关重要。 “大公子深谋远虑,此举当真是英明。” “那刘备野心勃勃,抚定淮南后,必定会挥师北上侵我徐州!” “与其等他来攻我徐州,令我徐州士民生灵涂炭,倒不如我们先发制人,先攻淮南。” “大公子若要挥师讨刘,霸与麾下部曲将士,愿为先锋,为大公子,为袁公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臧霸第一个跳了起来,慨然表明了态度。 他不光是支持袁谭伐刘备,甚至还出人意料的积极请缨做先锋,似乎恨不得亲手将刘备人头斩下,献给了袁谭这个新主。 “好好好,臧宣高,吾平定徐州,最大的收获便是得了你这员深明大义的虎将!” “吾必会向父亲上表,让他老人家知道,你对我袁家的忠心。” 袁谭是大为满意,当即笑呵呵的夸赞了一番。 臧霸一脸受宠若惊,忙又大表了一番忠心。 袁谭满意的点点头,尔后目光落在了陈登的身上。 臧霸代表着徐北琅邪东海二郡国的态度,而陈登的表态,则代表着南部广郡下邳士家豪强的态度。 到了这个份上,连臧霸都大表忠心了,陈登又怎敢再不识时务,跟这位袁家大公子唱反调。 略一迟疑后,陈登只得起身一拱手: “大公子既是决意已下,登自当尽为臣本份,唯大公子马首是瞻。” 态度虽不及臧霸积极,但至少还是表明了支持的态度。 袁谭勉强算是满意了,遂一拍案几,豪然道: “既然尔等都无异议,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即日起集结兵马,调集粮草,准备南下讨伐刘备,夺取淮南!” 大方略就此定下,接下来便是具体用兵方略。 “公台,你既对刘备虚实了如指掌,那依伱之见,吾当如何用兵?” 袁谭对陈宫的态度已然大变,从先前的不冷不热变成了极为器重,首先就询问起了他的意见。 许攸和辛评看在眼里,二人彼此对视一眼,眼神中皆流露出了几分不悦。 “刘备麾下猛将如云,关羽自不必说,其余张飞,黄忠,太史慈等,皆为世之虎将。” “且其吞下淮南后,实力再度大增,至少能动用七八万兵马与我一战。” “这些都还是其次,关键刘备麾下奇谋之士甚多,那庞统陆逊等虽年纪轻轻,却皆是智谋非凡。” “最关键之人,则是那个萧方。” “此人之神机妙算,诡诈多端,如若谋圣再世,想来大公子也早有耳闻。” “刘备夺荆州下江东取淮南,成今日之势,大半功劳皆要归功于此人的辅佐。” “这个萧方…” 陈宫滔滔不绝的描述着刘备的强大,言语间毫不掩饰那份深深忌惮。 毕竟淮南一战,他是亲身经历者,虽侥幸逃过了一劫,却仍心有余悸。 袁谭听着陈宫将刘备描绘的如此强大,听着陈宫滔滔不绝的说着萧方智谋有多深不可测,不禁眉头暗暗微皱。 “刘备确实今非昔比,吾自然知晓,那萧方的诡诈多端,吾亦有所耳闻。” “这些我已知道的东西,公台你就不必再多说了。” 袁谭摆手打断了陈宫,却道: “我只是想听一听,你对讨伐刘备,到底有何见解,你直言便是。” 陈宫顿了一顿,遂干咳几声,拱手道: “宫以为,此番讨伐刘备,我们要扬长避短,万不可与其比拼智谋计策。” “我军的优势在于骑兵,大公子可亲率大军南下,步步为营兵进逼盱眙,迫使刘备尽起主力来守盱眙。” “介时大公子则可正面与其对峙不战,却派出轻骑抄掠敌军之后,劫其粮草断其粮道。” “如此不出数月,刘备定然不堪袭扰,因乏粮而弃盱眙西退寿春。” “大公子便可从容拿下盱眙,尔后再继续步步为营进军寿春,用同样的战术正面与刘备对峙,而使轻骑抄掠其后。” “只有这般稳扎稳打,方能叫那萧方的鬼谋神算无用武之地,大公子方能以堂堂正正之师,顺利拿下寿春,乃至于整个淮南。” 陈宫滔滔不绝的道出了自己的进兵方略。 简而言之,就一个字: 稳! 袁谭指尖敲击着案几,眼神表情,似乎对陈宫的这套方略并不太满意。 “陈公台,你这一道用兵方略,也太过小心谨慎了吧。” “若依你这样用兵,没有个三五个月焉能拿下盱眙?至于攻取寿春,更是得等到猴年马月。” “只怕大公子还未拿下盱眙,主公已灭了曹贼,拿下了许都,发兵南下由颍水直扑寿春。” “这击破刘备,攻取淮南之功,大公子又如何独享?” 许攸对陈宫的方略嗤之以鼻。 袁谭微微点头,显然许攸这番话,也道出了他的心声。 他就是要独得收取淮南之功,以树立自己的威信,岂能容旁人跟自己分功? “子远言之有理,吾不但要破刘备,还要速取淮南。” “这一战,决不能拖拖拉拉,定要打得干脆利落!” 袁谭一拍案几,给这一战定下了基调。 陈宫眉头一皱,背后不由一凉。 刘备现下实力与你袁谭旗鼓相当,你想要速胜,那就只能出奇用计。 有萧方在,你还敢出奇用计? 你是心有多大啊… “大公子,宫还是以为——” “大公子!” 许攸打断了陈宫的进言,一脸自信的拱手道: “攸有一计,可出其不意一举拿下盱眙!” “就算拿不下盱眙,也可抢先一步将其围困,令刘备来不及大军来救!” 袁谭精神一振,忙问许攸有何计策。 许攸刚要开口,眼珠却转了一转,说道: “大公子,事关机密,攸以为,咳咳~~” 他这是对陈宫,陈登等人心存不信任,不想让他们知道自己的计策。 袁谭会意了许攸意图,便散了军议,屏退了陈宫陈登等人,只留下了许攸和辛评两位心腹谋士。 “子远,你到底有何妙计?” 袁谭迫不及待的问道。 许攸嘿嘿一笑,捻着细髯,不慌不慢的将自己的计策诿诿道来。 袁谭脸上的好奇,转眼变成了惊喜,尔后拍案大赞: “好好好,子远此计,当真是神来之笔,实乃一出神鬼莫测的妙计!” “父亲麾下谋士无数,果然还是你许子远最善出奇制胜。” 许攸嘴角上扬,脸上不掩得意的笑容。 辛评沉思片刻后,却道: “子远兄此计固然是一道奇策,只是却颇有些风险,倘若有所差池,必会损兵折将?” “我军中,不知谁有胆量,敢担此重任?” 袁谭脸上笑容褪色三分,不由眉头再次微皱。 许攸却早就胸有成竹,冷笑道: “攸早已想好了人选,大公子可令那臧霸去实施此计。” 袁谭一震,眼神中掠起几分惊讶。 臧霸并非是他袁家心腹大将,许攸却举荐其担当如此大任,这个选择着实令袁谭有些不解。 “臧霸虽然新降,却主动将子侄送往邺城为质,今日又是第一个表态,支持大公子讨伐刘备。” “这种种举动,表明此人慑于袁家威势,是真心想要归顺于袁家,还迫不及待想要立功,以证明自己归顺的诚意,博得主公和大公子的信任青睐。” “大公子若用此人,他必会拼尽全力死战,以表其忠心。” “况且臧霸乃青徐本地人,对此间的天时地利最为了解,此计也正适合由他和他的泰山降军实施。” “再者佐治也说了,我此计略有风险,若真出了意外,折损的也是那帮泰山降卒,并非袁家的嫡系兵马。” 许攸缓缓道出了理由,说到最后嘴角钩起一抹阴冷诡笑。 袁谭恍然大悟,遂是冷冷一笑: “好,还是子远考虑的周全,就依你之计,令臧霸和他的泰山兵,去实施你这一道妙计!” 第263章 相信我,刘备必为第二个光武帝!咱赌一把,赌对了就是从龙之臣! 下邳城,陈府。 某密室内,陈登正跪坐于案几前,向父亲陈珪讲述着州府内的军议经过。 “元龙啊,那袁大公子,当真决定要对刘玄德用兵?” 陈珪放下了手中茶碗,深皱的眉头看向儿子,眼眸中透着几分忧虑。 陈登叹了一声,无奈说道: “袁公被天子夺了大将军之位,有意要惩戒刘玄德,这位袁大公子也想夺下淮南,再增威望,好为他与袁三公子争储添加筹码。” “再加上那个陈公台,迫切想要在袁家麾下谋得一席之地,摸准了袁大公子的心思,极力鼓动他对淮南用兵。” “他们是一拍即合之下,这位袁大公子当场做了决断,看来他是铁了心要挥师淮南,与刘玄德全面开战了。” 陈珪叹了一声,一脸苦涩叹道: “看来我徐州又要再起烽火了,我们徐州人的战乱之苦,何时才是个头啊~~” 他言语之间,饱含着心酸与无奈。 陶谦,刘备,吕布,曹操,袁绍… 短短不到十载,徐州是五易其主。 曹操两伐徐州,吕布窃徐州,曹操再攻徐州,袁谭兵进徐州… 陈珪已记不清楚,他的家乡徐州,这些年来大大小小打了多少场仗。 曾经富庶的徐州,现下已是田地荒芜,乡民流离失所,一州的人口加起来,可能还没有冀州一个魏郡多。 那些为战乱而死的徐州人当中,也不乏他陈氏一族子弟。 而今袁谭刚刚打下徐州,一场战乱才结束不足一月,却又要再发动对刘备的战争! 虽说是对刘备用兵,但首当其冲的战场却在盱眙,却在广陵郡,仍旧是在他徐州的地界上。 陈珪心里边犯愁啊。 “也罢,虽说广陵郡会再遭战火,但徐州其余四郡好歹不会被波及。” “这一场仗打完后,天下大势已定,徐州应该不会再遭战火了吧。” 陈珪自我安慰着,无奈的眼神中,重燃了几分曙光。 他言下之意,自然是暗指袁绍击破曹操已成定局,随后南下再灭刘备,同样没有悬念。 天下归袁,乃是大势所趋,这徐州从此不会再易主,眼前这一战,自然便是最后一战。 “父亲,儿以为,那刘玄德可未必会输给袁谭。” “这一战,也未必就是徐州最后一战。” 陈登语气别有意味,却与自家父亲的判断相佐。 陈珪茶碗在嘴边停下,抬头困惑的目光看向了自家儿子,似乎理解不了他这番话的深意。 “父亲还有没发现吗,今日的刘玄德,早已非当年初掌徐州时的那个刘玄德。” “儿观他自得那萧方辅佐后,如若脱胎换骨一般,仅凭三千残兵,竟能在短短数载间,接连诛灭张济刘表孙策袁术吕布五路诸侯!” “就连那曹孟德,几次与刘玄德交锋都吃了大亏,连嫡长子也赔了进去。” “还有袁家,前番不也被刘玄德奇袭下相,生擒了袁绍外甥高干?” “据儿所知,自刘备转战徐州,得那萧方辅佐后,至今竟然未曾有一败!” “这是何等不可思议的战绩,纵然是韩信白起再生,也不过如此呀。” 陈登越说语气越显激动,显然这些年来,他虽身在徐州,却始终关注着刘备的动向。 陈珪手微微一抖,碗中汤茶晃落了几分,眼中一道精光涌现。 “你这么一提醒,这刘玄德确实已今非昔比,光是这战无不胜的战绩,用神武雄略来形容也不为过。” “至于那个萧景略,确实乃世所罕见的奇士,还真有几分谋圣之相。” 陈珪微微点头,抬头看向儿子: “你的意思为父明白了,你是想说,这刘玄德未必就会败给袁谭。” “甚至他有可能击败袁谭,趁势挥师北上,反杀回徐州!” “以这刘玄德匡扶汉室的志向,必会一鼓作气攻取徐州,介时我一州五郡皆要烽烟四起,再遭战火?” 陈登欲言又止。 陈珪见状,只得再问道: “登儿,难道为父说的不对么,伱到底想说什么?” 陈登沉默不语。 良久后,深吸一口气,眼神中透着某种决毅。 “父亲,儿有种预感,刘玄德不仅会收复徐州,将来极有可能击败袁绍,一统天下,再造大汉!” “这一次,我们不能再随波逐流,谁打下了徐州,我们就奉谁为徐州之主。” “当年我们没有勇气破釜沉舟,学糜氏抛家舍业,追随刘玄德往荆州。” “这一次,刘玄德已杀回徐州,我们不能再瞻前顾后,错过了这最后一次做从龙之臣的机会了。” 陈登向陈珪深深一揖,以从未有过的郑重语气,道出了自己的真实意图。 陈珪手中茶碗再次一晃,脸色为之大变。 从龙之臣! 陈登这是想劝他带着陈氏,暗中投靠了刘备,配合刘备击破袁谭,迎刘备二次入主徐州啊! “登儿啊,你这个想法,当真是太过冒险。” “刘玄德确实是雄才大略,也确乃仁义之主,如果可以,为父自然希望他永为我徐州之主。” “可你想过没有,袁家现下可是手握冀并青幽徐五州之地,一旦官渡之战取胜,兖州豫州司州也将为袁家所有。” “介时袁绍就是坐拥八州之地,带甲之士何止百万!” “在如此压倒性优势的面前,纵然那刘玄德再神武雄略,那个萧景略再神机妙算,当真有以弱胜强,以蛇吞象的机会吗?” “倘若咱们背弃袁绍,暗中投靠了刘玄德,将来若是袁绍得了天下,我陈氏一族还有活路吗?” 陈珪语气沙哑,言语中明明白白是对袁绍的忌惮。 “父亲所说,确实也是实情。” “只是父亲不要忘了,袁本初表面看起来确实强到无可匹敌,但却年势已高,更纵容诸子争位,放任臣下结党谋私,明争暗斗。” “袁家看似强大,实则内部是矛盾重重,危机四伏。” “刘玄德表面实力虽弱,却是上下齐心,君臣一体。” “何况袁刘双方,就算实力再悬殊,还能悬殊过当年刘玄德以三千残兵,败刘表十万强兵时的差距?” “儿相信,这刘玄德必能以弱胜强,击败袁绍,成为第二个光武帝!” 陈登字字如铁,道出了自己的理由,眼神语气透露着自信笃定。 陈珪脸上的惊异收起,不由沉默下来,心中开始咀嚼起儿子的分析,权衡起了利弊。 陈登见他还下不定决心,当即起身,拱手道: “父亲,袁刘之战迫在眉睫,我们必须要在双方胜负明朗之前做出决断。” “唯有如此,我们陈氏投奔刘玄德,才是雪中送炭,而非锦上添花。” “这一次,请父亲务必相信儿的判断才是!” 陈珪心头一震,猛抬起头看向陈登。 看着那决然自信的眼神,看着那坚决的态度,他内心之中的最后一丝顾虑,就此也消弥全无。 沉吟片刻后,陈珪一声轻叹,拂手自嘲道: “也许你是对的,也许是错的,罢了,为父老了,这陈家将来的路该怎么走,你自己决定吧。” 这番话,等于是默许了陈登决断。 陈登长松一口气,当即再一拱手: “多谢父亲信任,请父亲放心,儿的判断绝不会有错!” “儿相信,那刘玄德,定然是天命之主!” … 寿春,一船自淮水下游而来,于寿春城北渡头靠岸。 作为袁谭的使者,辛评是昂首挺胸,悠闲从容的下了船。 环顾四周,只见渡头上,数以千计的刘军士卒正在登船。 “关”字旗下,一艘艘满载士卒的战船,徐徐驶离渡头,向着上游方向驶去。 “船行向西,应该是那关羽要率军退回荆州。” “看来刘备满足于拿下淮南,已在削减寿春兵马,应该是没有料到,我们马上要对他开战……” 辛评思绪飞转,嘴角暗暗上扬。 下船登车,他在一队刘军护送下,徐徐驶入了寿春城内。 城内已恢复了往昔的繁华,沿途所见是一片太平景象,全然没有大敌当前的紧张气氛。 种种所见,让辛评心下更加有了底。 这代表着刘备并不打算继续北上,与袁家开战,争夺中原。 这同样也代表着,刘备全然没有料到,袁谭在刚刚拿下徐州未久,便将尽起大军南下,来攻取他的淮南。 “你先行一步回徐州,禀知大公子,刘备这边毫无警觉。” “盱眙城的守军,也仅有四千余人,刘备并未向盱眙增兵。” “你叫大公子依许攸之计行事便是。” 辛评压低声音,向马车外的心腹吩咐交待。 心腹领命,当即是折返回了渡头。 不多时,马车驶抵了大将军府。 辛评依旧是昂首铤胸,派头十足的下了马车。 “辛从事,幸会幸会。” “下官顾雍,奉我家大将军之命,特来迎辛从事入府一叙。” 一位年轻的文士,笑着迎上前来。 辛评不由脸色微沉。 自己可是袁家的使者,代表着袁绍的脸面。 原本以为,刘备忌惮于袁绍之威,会亲自出府门外,盛情相迎。 就算刘备不亲自来迎,也得派萧方这个谋主前来相迎才对。 却没想到,刘备萧方都没来,只派了顾雍这么个小角色前来。 这是不把他当回事,不把袁绍当回事啊… 辛评却只得咽了口唾沫,强压下了不爽,板着一张脸跟着顾雍入府。 须臾之后,大将军府内,辛评终于见到了高坐于上位的刘备。 这位荆扬之主,天子钦封的大将军,依旧没有亲自下阶来迎,始终高坐于上。 见面之后,态度也是不冷不热,只是礼节性的客套话而已。 “不知辛从事此番前来,所谓何事?” 场面上的客套过后,刘备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的便问道。 辛评便清了清嗓子,昂首直面刘备,微微一拱手: “下官今日前来,乃是奉我家主公,以及我家大公子之命,专程来请玄德公做三件事。” “第一件事,请玄德公将我主外甥,高干高将军礼送往下邳。” “第二件事,今徐州已为我主所有,广陵郡隶属于徐州,我家大公子请玄德公将广陵物归原主。” “第三件事,我主有意与玄德公结盟,请玄德公即刻发兵许都,配合我主南北夹击,共灭曹贼!” 大堂之内,众将听得辛评所说,无不愤然变色。 第264章 将计就计,给他灌碗迷魂汤!请大将军给我们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袁谭是真的狂啊。 想要索回高干,这倒也没什么,毕竟是袁绍的亲外甥嘛。 想要与刘备结盟,共灭曹操,这也没什么。 关键是这第二件事,竟然想空手套白狼,索回广陵郡! 广陵郡是隶属于徐州,可那却是我刘备,用将士们的鲜血,从吕布手里边夺回来的。 你袁谭半点好处不出,就凭你张张嘴,就想让我把血战得来的广郡郡,拱手送你袁家? 凭什么! 凭伱脸大吗? 不过话又说回来,辛评确实凭脸大,准确来说,是凭着袁绍脸大。 手握河北四州之地,徐州也收入囊中,官渡之战已压迫到曹操摇摇欲坠,取胜就在这一两月间。 袁绍一统两河,坐拥八州之地,似乎已是板上钉钉。 拳头大脸就大,这就是辛评敢来索要广陵,敢空手套白狼的底气所在。 刘备目光如刃,冷冷注亮着昂首铤胸的的辛评,眉宇间已燃起怒色。 当年弱小之时,袁术也曾觊觎过广陵郡,他都不曾畏惧,提刀就是跟袁术干。 如今身为南方霸主,麾下猛臣良将数不胜数,带甲之士十万之众,我还能怕你袁绍不成? “砰!” 刘备一拍案几,当场便想拒绝辛评的无理要求。 萧方却干咳一声,向老刘暗使眼色。 刘备立时会意,到嘴边的怒言,又压了回去。 暗吸一口气后,刘备遂道: “袁本初的意思,吾已听明白了,至于这三件事,容吾先考虑考虑,再给你答复。” 辛评见刘备没有当场拒绝,误以为刘备当真忌惮袁绍势大,不敢轻易拒绝,嘴角不由钩起些许得意。 于是辛评便冷冷一笑,拱手道: “那就请玄德公尽快给下官一个答复,下官也好回下邳,向大公子和我家主公复命。” 刘备也懒得再多说,敷衍几句后,便令将辛评送往馆舍。 辛评前脚一走,后脚府堂内便炸开了锅。 “他娘的,袁家父子好狂啊,张张嘴就想要咱们把广陵白白相送!” “兄长,你下令吧,俺现下就去把那姓辛的脑袋砍了,送去给下邳袁谭那厮!” 张飞第一个跳了起来,愤愤不平的大骂起来。 众将无不愤慨,多是愤怒袁绍的恃强狂妄。 “军师,辛评那三件事,你怎么看?” 刘备压住了怒意,目光望向了萧方。 萧方却是一笑,不以为然道: “袁家父子虽狂,却也不会狂妄自大到,以为凭借袁绍现下实力,就能吓唬到主公屈从。” “我料那袁谭,现下必已在集结兵马,调集粮草,准备挥师南下来犯我淮南!” “辛评此番前来寿春,明面上是来向主公索要广陵郡,实则是趁势来刺探我军虚实,想要看看主公是否有所警惕,防范他大军来犯。” 萧方不紧不慢,道破了辛评此来动机,接着冷笑道: “咱们正好将计就计,反过来利用辛评,令袁谭以为主公只满足于拿下淮南,并没有染指徐州的企图,也没有防备他挥师来犯我淮南。” “如此,我们才好杀那袁谭一个措手不及,达到出奇制胜的效果。” 萧方道出了他适才为何暗示老刘,没有当场拒绝袁家无礼要求,而是主打一个拖延敷衍。 刘备恍然明悟,忙问道: “景略特意令云长在今日率军离开寿春,莫非也是瞅准那辛评到来,有意要演给他看,令他以为我已削减寿春兵力,无意染指徐州?” 萧方笑而不语,微微点头。 官渡袁曹之战胜负就在这两月了,曹操若能侥幸扛过这一劫,到时就能腾出手来南下用兵。 那么南阳襄阳一线,定然是首当其冲,将面临曹操的兵力威胁。 倘若袁绍取胜,攻陷许都之后,十五万大军也能趁势南下,直取南阳。 那么光靠魏延的南阳军团,想要守住荆州压力必然是巨大。 这个时调抽关羽回镇荆州,也是理所应当之事。 萧方在得知袁家使者将至时,便顺水推舟,让关羽选在此时率军西归,正是为了给辛评演一场戏。 “俺明白了,军师你这是在利用这个辛评,给袁谭那厮灌迷魂汤啊。” “他以为俺兄长真是在考虑袁家的无理要求,以为俺兄长削减淮南兵马,无意再染指徐州。” “咱却趁袁谭那厮迷迷登登时,休整好兵马,屯集足了粮草,挥师直扑徐州,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张飞脑回路虽慢,这个时候也明白了萧方的深意,原本愤怒的脸色,此时也换上了惊喜。 萧方却收起笑意,正色赞道: “正是这个意思,知我者,翼德将军也~~” 这一声夸张的赞许,倒把张飞赞的不好意思起来,想起适才的激动愤怒,不由憨憨笑着挠起了后脑壳来。 “好好好,好一条将计就计之策!” 刘备拍案大赞,欣然笑道: “那吾就依军师之计,好吃好喝的先供着这辛评,利用他替我们糊弄住了那袁大公子。” “尔等尽快休整士卒,准备好兵进徐州诸般事宜,咱们杀那袁大公子一个措手不及!” 众将轰然而起,尽皆领命。 于是军议结束,诸将便怀揣着兴奋,各自前去准备。 就在萧方也要告退而去时,陈到却匆匆入堂。 “启禀主公,有一文士自称从徐州而来,想要密见主公。” 文士? 徐州而来? 这袁谭的使者辛评,不是刚刚才从徐州而来,才见过他的么? 怎么忽然间,又冒出了一个徐州人? “这个徐州文士是何人?” “那人说了,为防袁家耳目他不便报上姓名,主公一见他便知。” 陈到的回答令刘备眼中再添疑色,不由转头望向了萧方。 萧方心头微微一震,忽然间似乎猜到了些许,眼中一道精光闪过。 “主公,说不定一笔意外之财,就要横空天降了。” “主公先见一见这个人再说,看看方猜测的对也不对吧。” 萧方羽扇轻摇,嘴角扬起一抹别有意味的诡笑。 “意外之财?横空天降?” 刘备眼眸中涌起深深好奇,当即令陈到将那文士请入。 须臾。 一位头戴斗笠,身披黑衣的神秘文士,小心翼翼的踏入了堂中。 当那人摘下斗笠,亮出真容之时,老刘眼睛先是微微眯起细看,旋即蓦然瞪大。 “陈应!” 刘备脱口叫出了那个人的名字。 陈应,陈氏一族子弟,陈登的弟弟,陈珪的次子。 当年刘备初掌徐州,也是得到了陈氏一族的支撑,陈家有头有脸的人物他都也见过,自然也包括这个陈应。 只是,如今徐州已归袁家,陈氏一族也已是袁家之臣,这陈应却为何忽然前来拜会于他? 还是这副遮遮掩掩,生恐被人认出来的样子? 老刘茫然时,萧方眼中却掠过一道笑意,似乎对陈应此来的目的,已是胸有成竹。 “陈应拜见大将军!” 堂前的这位陈家二公子,已是恭恭敬敬,向着老刘躬身一拜。 刘备这才缓过神来,忙是一拂手: “原来是陈元响,快快免礼,来人啊,赐座上茶。” 刘备对陈登素有好感,连带着对其弟自然也是爱乌及屋,哪怕知陈家现下是袁家之臣,现下见了也是以礼相待。 “徐州一别,不觉已是数载,不知令尊身体可安好,令兄元龙现下近况如何?” 陈应刚一坐下,刘备便关心起了陈家父子。 陈应忙放下茶杯,面露感激之色,拱手道: “承蒙大将军关怀,家父和家兄身体尚可,只是——” 话锋一转,陈应脸上换上了愧疚之色。 “只是家父和兄长,对当年吕布偷袭徐州后,他们未能追随大将军前往荆州深为懊悔惭愧,每每想起,都是后悔不已,觉得对不起大将军。” 刘备却淡淡一笑,微微拂手: “陈公和元龙大可不必如此,当年是备无用,没能守得住徐州,他们要为你们陈家的生死存亡负责,无法追随备往荆州也是人之常情。” “何况当年吕布来投,元龙也曾提醒过备,要提防着吕布狼子野心,是备没有听从他的劝告,才自食了恶果。” “说起来,倒是我对不住元龙,惭愧的人该是备才是。” 刘备非但没有对陈氏父子有半分怨意,反倒是把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对陈登表明了愧疚之意。 这份大度,这般胸襟气量,不禁令陈应肃然起敬,脸上浮现出一抹敬意。 而他适才这番话,也不过是试探而已,眼下试出了刘备对陈氏没有心怀怨意,心中便是有了底。 于是。 陈应当即起身,礼了礼衣冠,向着刘备深深一揖: “我兄长常言,大将军不光雄才大略,还气量非凡,宽仁侠义,乃当世之中唯一的雄明之主。” “今日应亲眼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 “实不相瞒,应今日前来拜见大将军,乃是奉了家父和兄长之命,前来密见大将军,表明我陈家重归大将军之意!” “若大将军不计前嫌,能给我们陈氏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我陈家上下必当尽死力,助大将军收复徐州,以弥补当年我陈家未能追随大将军往荆州的过错!” 刘备眼眸陡然瞪大,眼中涌起难以置信的惊喜之色。 第265章 投刘一念起,刹那天地宽,又一卧底!想做袁家鹰犬?首级祭旗吧! 萧方却笑了。 一切如他所料,陈登果然来跟老刘“再续前缘”了。 以陈登的智计,看出来老刘有继续北上,收复徐州的意图应该不难。 那徐州便极有可能,再度易手,重新为老刘所有。 想当初老刘痛失徐州,陈家没有跟糜家那般,抛弃舍业追随老刘,如今老刘若再得徐州,陈家的地位自然会很尴尬。 想避免这种尴尬,最明智的选择,便是暗中投靠老刘,帮老刘拿下徐州,以有功之臣的身份重归老刘麾下。 以功臣身份帮老刘拿下徐州,和老刘自己拿下徐州,你陈家被迫归顺,意义还是截然不同的。 以陈家父子的见识,看清这一点应该不难。 真正难的是,陈登此番竟选择了背刺袁家,主动来投奔老刘,助老刘拿下徐州。 这就意味着,他选择了彻底与袁氏翻脸,将陈氏一族的前途命运,全都押宝在了老刘身上。 一旦押错了宝,陈氏一族定然要面临袁家的清洗,百年的徐州头等望族地位,必将一落千丈,化为乌有。 可以说,陈登这次是一改陈氏谁赢我帮谁的理念,选择了要一把梭哈! 这就需要莫大的胆量气魄了。 “元龙乃世之豪杰,吾素来欣赏,他若能助我匡扶汉室,自然是莫大的幸事。” “只是现下的局面,袁绍手握五州之地,其实力之强已超过天下群雄相加。” “元龙当真无惧与袁氏决裂,真要归附于我吗?” 老刘惊喜之余,却又道出了心中的疑点。 毕竟他对陈登欣赏归欣赏,但对陈登家族为先的行事准则,还是深为了解的。 他这一问也问出了萧方心中好奇,遂也看向了那陈应。 “家兄临行之前交待,若是大将军问及此事,便实话实说。” “家兄说了,袁绍只是表面强大,实则内部诸子争位,群臣结党对立,可谓矛盾重重。” “大将军却是上下齐心,君臣一体,武有关张黄魏等当世猛将赴汤蹈火,文有萧军师这等再世谋圣出谋划策。” “家兄以为,表面上看是袁强而大将军弱,实则是大将军强而袁弱。” “故家兄断定,大将军必得天下,定能再造大汉。” “如此,大将军自然也将是最后一位徐州之主,我徐州将再不会受战乱之苦。” “我陈氏一族,于公于私,自当归附大将军,助大将军收复徐州,成就大业!” 陈应慷慨陈词,将陈登选择赌上陈氏一族前途命运,也要重归老刘的道理一一道明。 萧方明白了。 陈登这是认定,老刘必能击败袁曹,成就再造汉室的大业,所以决定破釜沉舟押注老刘,赌一个从龙之臣的未来! 以陈登的智计眼光,能看出袁绍内部矛盾重重,能作出表面袁绍强而老刘弱,实则袁绍弱而老刘强,倒也不足为奇。 “恭喜主公,能再得陈元龙这等王佐之士赴汤蹈火。” “有元龙来归,有陈氏做内应,徐州收复指日可待也!” 萧方当即笑着一拱手,向老刘道贺。 这番话也向老刘表明,他相信了陈登来归的诚意。 刘备对陈登本就青睐欣赏,现下见萧方如此表态,更加是深疑不喜,欣喜若狂。 “元响快快请起!” 刘备便一跃而起,将陈应扶起,抚其肩感慨道: “诚如军师所说,吾能得你陈氏一族相助,收复徐州指日可待也。” “当年吾失徐州不心痛,真正心痛的是因自己的无能,错失了元龙这等王佐之士。” “如今能重得元龙青睐,能再与他并肩而战,匡扶我汉室社稷,真乃人生之快事啊!” 刘备是开怀大笑,当即令摆下酒宴,要盛情款待陈应。 陈应长松了一口气,心中一块大石头也就此落地。 眼见老刘要摆酒款待,陈应却一拱手: “寿春城内袁家耳目众多,应不便在此逗留太久,以免节外生枝,泄露了身份。” “那袁谭已决意率军南下,进犯淮南,应要尽快回徐州向兄长复命,好将袁军军情机密,及时送于主公。” 刘备眼眸一动,佩服的目光看向了萧方。 果然如萧方所料,这位袁大公子,暗中已在酝酿着对淮南用兵。 所谓派辛评前来索要广陵郡,不过是障眼法罢了,顺道前来刺探他的虚实。 当下刘备也不挽留陈应,令他即刻回徐州向陈登复命,及时将袁军情报送到。 “对了,家兄临行前还让应向主公禀报,当日下邳军议时,许攸要向袁谭献速取盱眙之计。” “当时袁谭怕泄露机密,便将家兄他们尽数屏退,所以家兄并未刺探到许攸是什么计策。” “家兄请主公这一段时间,务必要有所提防才是。” 陈应临行之前,忽然又想起什么,忙是补了一句。 “许攸之计,速破盱眙?” 刘备警惕起来,狐疑的目光回看向了萧方。 萧方略一沉吟后,又问道: “袁军近日以来,可有什么可疑的调动?” 陈应想了一想,摇头道: “袁谭近来正在集结兵马,令徐州各路兵马,尽皆向下邳聚集。” “这一次,臧霸和孙观二人为表对袁家忠心,也愿率泰山军南下听候调遣。” “袁谭便命臧霸回琅邪,率泰山军前来下邳会合,顺道将郯城,海西等诸城粮草,一并押解南下。” “除此之外,袁军并无异常调动。” 陈应将所知道的袁军动向,尽数禀报了出来,尔等才告退而去。 他前脚刚走,后脚张飞就拍桌子骂娘起来。 “臧霸这个狗东西,兄长执掌徐州之时,他是阳奉阴违,拥兵自重,坐看吕布窃了徐州而不出兵相助。” “如今袁家夺了徐州,他却这么积极的要做袁家的鹰犬,巴巴的要带着他的泰山军,来与兄长为敌。” “这个狗东西,当真是可恨~~” 张飞是咬牙切齿,恨恨不平的大骂道。 萧方却不以为然,冷笑道: “先前无论是主公也好,还是吕布也罢,皆无完全掌控徐州的实力,臧霸自然想拥兵自重。” “如今袁绍坐拥五州之地,他是认定袁绍势大,必得天下,断不会容许他割据徐北,拥兵自重。” “故而他才会如此积极的替袁家卖命,无非是想向袁绍这个新主表忠心,证明自己的价值,想在袁家麾下有一席之地。” 萧方轻描淡写几句话,点破了臧霸的动机。 刘备恍然明悟,叹道: “袁绍手握五州之地是事实,其击灭曹操一统两河,进而一统天下之势,看起来也是势不可挡。” “臧霸会这么想,也不足为奇,毕竟不是人人都如陈元龙呀。” 老刘感慨过后,神色再次警觉起来,目光转向了萧方: “军师,适才陈元响称,许攸向袁谭进献了速破盱眙之计。” “军师以为,这许攸有何诡计,竟可速破我盱眙?” 萧方不答,却起身来到地图前,轻摇着羽扇,凝视着地图思索不语。 “速破盱眙,臧霸,海西……” 一点点的线索,在脑海中汇聚,渐渐勾勒出了一幅清晰的布局。 “人言这许攸是袁绍麾下,最擅长出奇制胜的谋士,果然如此…” 萧方嘴角微微上扬,已是了然于心。 刘备眼眸放亮,忙是起身来到了地图前,问道: “军师,这许攸到底有什么奇谋妙计?” 萧方不正面回答,却眼神玩味的反问道: “主公还记得,当年主公兵败广陵,退守海西之时,是怎么金蝉脱壳的吗?” 刘备愣了一怔,不想萧方为何忽然提起当年旧事。 往昔种种,慢慢浮现在了眼前。 “备记得,当年我困守海西,是军师献计,我们由海西浮海南下,尔后入淮水向西…” 刘备手指着地图,回忆着当年转进荆州的路线。 当手指经过“盱眙”之时,身形猛然一震,眼神蓦的闪过一道幡然惊醒之色。 “景略你的意思是,许攸此计,是令臧霸假借押粮南下前往海西,却由海西乘船入海南下。” “尔后再由淮口入淮水,溯江西进,出其不意出现在盱眙以东,对我盱眙发动突袭,杀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刘备领悟了萧方的暗示,点破了许攸的所谓速破盱眙的妙计。 萧方冷冷一笑,羽扇在地图上一指: “若依用兵常理,袁谭欲取盱眙,必会沿泗水南下,经由下相兵临盱眙。” “我盱眙守军防范的方向,自然也集中在北面。” “许攸此计却瞒天过海,却是从淮水下游对我盱眙城发起突袭,自然能杀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若突袭得手,自然能一举拿下盱眙城,这座寿春下游门户。” “即使没能立刻破城,也能将盱眙城围困,逼迫主公率大军前往救援。” “这时袁谭则率袁军主力,由下邳城南下,逼迫我军在盱眙一线与其决战,并利用其骑兵优势,一举击破我军。” “如此一来,这位袁大公子,方能抢在官渡之战分出胜负前,独享拿下淮南之功,为自己争储再添一道筹码!” 萧方以讽刺的口气,将袁谭的全盘布局,将其如意算盘尽数揭穿。 刘备豁然明悟,不由打了个寒战。 “这位袁大公子的胃口,当真是大,许攸这一计也当真是诡诈之极!” “幸得有陈元龙提供袁军情报,有军师识破许攸这一计,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刘备唏嘘感慨,一脸的心有余悸。 尔后稍稍定神后,忙问道: “那依军师之计,备当如何应对,是即刻率主力进驻盱眙,防范臧霸偷袭吗?” 萧方一笑,眼眸之中,一道冷厉杀意燃起。 “主公的胃口也太小了,可以更大点嘛。” “那袁大公子不是想偷袭盱眙么,臧霸不是想向袁家表忠心么,咱们就让他们偷鸡不成蚀把米。” “咱们就布下天罗地网,全歼来犯之敌,斩了臧霸首级,为主公收复徐州之战祭旗!” 第266章 我功高盖世,你拿什么跟我争?刘备:臧霸,吾已等候你多时! 全歼来犯之敌,斩臧霸祭旗! 萧方这一句话,听得刘备精神大振,陡然间兴奋惊喜起来。 “景略有何妙计,愿闻其详?” 刘备凑上近前,迫不及待的兴奋问道。 萧方羽扇一指盱眙所在,不紧不慢道: “袁谭所以敢以臧霸率一万人偷袭盱眙,无非是以为我们在盱眙只有太史子义四千余守军,他有两倍于我军兵力优势。” “主公何不亲提大军,前往盱眙一线设伏,坐等臧霸和他的泰山兵前来自投罗网。” “介时,我们反杀他一个措手不及,将之一举全歼。” 刘备听罢却是面露顾虑,说道: “袁军于寿春必有不少细作耳目,我军若是大规模调动东进,会不会引起袁谭警觉?” 萧方一笑,似乎对老刘的顾虑早有所料,羽扇往地图盱眙以东一指。 “主公别忘了,盱眙以东还有一条中渎水,连接着淮水与长江,向南可直抵江东。” “而袁谭的细作耳目,必会密布于盱眙以西,我寿春一线。” “主公可以撤寿春之兵南归江东为名,堂而皇之的将兵马调回江东,以此来麻痹袁谭,令他以为主公疏于防备,全然没然料想到他会挥师来犯。” “我军退回江东后,却出其不意由中渎水再度北上,悄无声息便于盱眙以东再度入淮。” “如此,不就能瞒过袁谭耳目,不动声色布下天罗地网,坐等臧霸自投罗网?” 萧方缓缓道出了玄机。 刘备眼眸放亮,目光在地图上扫来扫去,眼中渐渐惊喜涌起。 “中渎水,我竟忘了,还有一条中渎水道连通淮水和长江!” “景略,你这是一招瞒天过海之计啊!” “此计神鬼难测,定能瞒过那袁谭!” 刘备一拍地图,满脸惊喜笑意,啧啧大赞。 萧方淡淡一笑,羽扇往北面一指: “事不宜迟,那主公就尽快调兵回江东吧,也好让那位袁大公子,放心大胆的派臧霸前来送死。” 刘备大笑。 … 下邳城,州府中。 袁谭手中已拿到了辛评以及寿春细作的双重密报。 “刘备已令关羽,率一万兵马西归襄阳,这应该是防着主公击败曹操后,趁势南下进攻襄阳。” “黄忠,甘宁等人,率三万余兵马由淝水南下,这应该是要退回江东,以缓解淮南粮草不足的局面。” “这般算来,刘备在寿春一线的兵力,满打满算也就只余三万余人左右。” “细作传回的消息,与辛佐治发回的消息相同,看来刘备果然没有染指徐州之心,更全然没有防范到大公子要挥师攻取徐州。” “大公子,速取淮南有望啊!” 许攸一番分析后,眼神兴奋的看向了袁谭。 袁谭呷着美酒,嘴角扬起冷笑: “看来那刘备是作梦也没料到,吾在攻取徐州不到一月,就敢尽起大军再伐淮南!” “许子远,速传密令给臧霸,命他即刻由海西出海,浮海奔袭盱眙吧!” 许攸欣然领命。 接着又呵呵一笑,捋着细髯道: “按照攸计策,臧霸最晚十一日内,必能出其不意,神兵天降在盱眙以东,杀敌军一个措手不及。” “咱们也要做好准备,只等盱眙一拿下,即刻沿泗水南下前去会合。” “介时刘备想夺回盱眙为时已晚,我们七万大军就能沿淮水西进,趁着他还来不及从江东增调兵马时,以优势兵力一举拿下寿春。” “速取淮南,易如反掌也!” 许攸又洋洋洒洒,为袁谭勾勒出了一幅蓝图。 袁谭目光凝视着地图,眼眸中燃动着志在必得的火焰,目光却从盱眙移向了邺城。 在那里,他的好弟弟袁尚,正在为袁家镇守着老巢。 “袁尚,我知道父亲宠爱你,想立你为储。” “那又怎样呢,等我拿下了淮南,威震天下,功高盖世,伱还能拿什么跟我争?” “就算是父亲再宠爱你又如何,以我介时的威望,他还敢不立我为储不成?” “哼~~” 袁谭嘴角扬起一抹冷笑。 … 十二日后,盱眙以东,淮水之上。 黄昏的残阳下,数十艘船只,正满桨满帆,溯江疾驰西进。 船首处,臧霸扶刀而立,目光凝视着前方。 斜阳映照下,一座城池的轮廓印入了眼帘,船上的士卒们,立时兴奋起来。 “大哥,盱眙城到了!” 身后的孙观也声音激动,指着前方大叫。 臧霸长吐一口气,嘴角掠起一抹笑意。 自海西出海以来,先走海路再入淮水,航行了整整十日,终于是到了。 虽说青徐靠海,但水战并不是他所长,严格意义上来讲,他和他的泰山兵,还都算作是旱鸭子。 这十几日的水上颠簸,吐了没有十回也有八回,可谓是吃尽了苦头。 所幸一切苦都没白吃,终于是顺利杀到了盱眙。 “传令下去,全军准备迎岸攻城!” “夺城之后,我准你父洗劫两日,财货女人皆归你们所有!” 臧霸大手一挥,大度的传下了号令。 众泰山兵们一听能洗劫盱眙,连日航行的辛苦顿时一扫而空,无不如打了鸡血一般,个个兴奋到狰狞如兽。 各船加速,向着盱眙疾驰而上。 臧霸精神也亢奋起来,紧握着刀柄,一脸跃跃欲战之色。 “大哥,愚弟还有些疑问,憋了许久,不知当讲不当讲?” 身后孙观却压下了兴奋,忽然问道。 臧霸头也不回,摆手道: “你我兄弟知无不言,你有什么话但说便是。” 孙观环扫了一眼左右,便凑上近前,压低声音道: “大哥啊,咱这么多年以来,一直都是拥兵徐北,过咱们自己逍遥的日子。” “无论谁做徐州之主,咱们都只管守住咱那一亩三分地,从不为谁卖命。” “怎这一回你却改弦更张,带着咱们泰山兵离开徐北老巢不说,还冒这么大的风险,为袁家偷袭盱眙?” “大哥啊,我有些想不通。” 孙观将憋在心里的困惑,终于是一吐为快。 臧霸却斜瞟了他一眼,意味深长的慨叹道: “贤弟,你还没看明白吗,现下大势已经变了,与当年已经全然不同了。” “当年诸侯割据,群雄逐鹿,咱们兄弟自然可拥兵自重,左右逢源。” “可现下大势变了,各路诸侯败亡殆尽,袁公击灭曹操,攻陷中原,全据两河已成定局。” “甚至一统天下,也已是毫无悬念。” “这种局面下,你觉得袁公还会允许我们拥兵自重,割据徐北吗?” 孙观打了个寒战,蓦然省悟。 臧霸语气一转,继续道: “到时整个天下都是袁公的,你我若想再拥兵自重,他只需动动手指,就能将我们这点兵马给灭了。” “所以,我们再想如以前那样拥兵自重,只能是自寻死路。” “而以我们兄弟这种贼寇出身,想要在袁公麾下有一席之地,就只能拼尽全力争立大功,向袁公证明我们的价值。” “现下,你该明白,为兄为何宁可冒这么大的风险,也要为袁家卖命,也要带着你们来偷袭盱眙了吧?” 臧霸将苦衷尽数道出。 孙观彻底明悟,不禁苦涩一叹: “愚弟明白了,拥兵自重已无可能,大哥是想为我们谋一个好出路,让咱们在袁家这口大锅里,能分一口吃食。” 见得兄弟终于明白自己苦心,臧霸也松了口气,脸色欣慰不少。 孙观顿了一顿,却又道: “大哥的苦心,愚弟完全明白了。” “只是当年这刘玄德执掌徐州时,对咱们倒也是客气,当年吕布偷袭下邳咱们没帮他,现下却反过来替袁家对付他。” “大哥,咱们这么做,会不会有些不够厚道?” 臧霸却瘪了瘪嘴,不以为然道: “当年是他无能,失了徐州,关咱们兄弟何事?” “再者当此乱世,生存才是第一要义,其他皆是浮云。” “莫说当年他只是待咱们客气,就算是他对咱们兄弟有恩,为了生存下去,咱们也得跟他开战。” “若有可能,为兄还想斩下他的首级,好向袁公邀一桩盖世奇功!” 孙观默然。 两兄弟对话间时,船只已驶近盱眙。 举目远望,只见盱眙东门正仓促关闭,为数不多的士卒,正在慌慌张张登城,鸣锣示警声正响彻城头。 眼前所见,显然是城中守军,全然没有料到,会有一支袁军淮水下游杀来,陷入了一片慌乱境地。 “这个许攸,当真是神机妙算,袁公麾下果然是能人异士如云啊……” 臧霸啧啧大赞,旋即拔刀大手,大喝道: “各船听令,即刻靠岸,直取东门!” 号令传下,令旗摇动。 一艘艘的船只冲上岸滩,数以千计的泰山兵,争先恐后的涌下船来。 臧霸下船上马,统帅着一万泰山兵,向着盱眙东门袭卷而上。 百步,七十步,五十步… 眼看就要冲至城下时,陡然间战鼓声轰然响起。 原本并无多少士卒的城头,蓦的有无数刘军士卒,如神兵天降般现身城头。 无数面刘字战旗,无数支锋利的箭矢,对准了冲涌而来的泰山兵。 泰山兵们神色大变,纷纷止步。 臧霸志在必得的脸色,也瞬息间大变,猛的勒住了战马,惊愕的看向形势忽然变的城头。 城门正上方。 一员身着金将的中年武将,现身于了城楼之上,冷峻肃厉的目光,射向城下。 “臧霸,吾已等候你多时!” 洪钟般的喝声,从城头传下。 “刘…刘备?” 臧霸颤栗着叫出了那个名字,脸色骇然大变,仿佛见鬼一般。 第267章 这是什么恐怖智计!想向袁家表忠心?并州狼骑再起,给我跪了吧! 刘备! 城头之上,正是当朝大将军,荆扬之主刘备。 臧霸整个人懵了。 此时的刘备,不是应该正在寿春城,正安抚收取淮南人心的吗? 怎么会突然出现在盱眙? 再看城头密密麻麻的士卒,遮天蔽日的战旗,数量至少也有七八千之众! 根据辛评及细作传回的情报,盱眙守军不是只有太史慈的四千兵马的吗? 怎么突然间冒出了这么多的兵马? 臧霸僵在原地,千百个念头涌上心头,陷入了惊异茫然之中。 “臧霸!” “你佯装往海西押粮,实则走海路南下,再由淮水溯江西进,妄图偷袭我盱眙城!” “许攸的诡计,吾萧军师早已识破!” “你若识时务,现下下马归降,吾便饶你一死!” “倘若伱顽逆不化,执意要做袁家鹰犬,吾必斩你祭我战旗!” 城头上刘备再度发话,雷霆般的喝声,如若最后通牒一般。 拥挤于城前的泰山兵,无不是神色震愕,惶然无措。 臧霸头皮发麻,脸色再次骇变,再看向刘备的眼神,如同见鬼一般。 他浮海偷袭的计策,刘备竟然早就一清二楚! 竟连献计之人是许攸,刘备同样了如指掌! 这是什么未卜先知的恐怖智计? “萧方,大哥,刘备说的是那个萧方!” “传闻那萧方乃谋圣再世,果然没有错,许攸的计策当真被他识破了!” “刘备早有防备,此间定然有诈,我们速速撤退才是~~” 率先惊醒过来的孙观,声音颤栗的大叫道。 臧霸心头一凛,猛的打了个寒战,不禁惊醒过来。 就在他拨马转身,想要下令撤退之时,一个念头却闪过脑海: 就算刘备早有防备又如何? 城头刘军数量,不过七千余人左右,我麾下可是有一万兵马! 此时若破釜沉舟,强行攻城,未必没有一线胜机! 若就这么撤逃,岂非错过了向袁家证明自己忠心的机会? 念及于此。 臧霸一咬牙,脸上的惶然瞬间化为决然。 拔刀在手,向着盱眙城一指,暴喝道: “泰山将士们听令,给我即刻攻城,踏平盱眙!” “斩刘备首级者,袁公必当封侯!” 一旁孙观大惊失色。 人家刘备已识破许攸计策,提前已增防盱眙,坐等你自投罗网。 这个时候,你不赶紧上船东逃,还要强行攻城,你是疯了吗? “大哥,刘备早已——” 不等孙观劝阻,臧霸已纵马提刀,向着盱眙城冲去。 身后原本慌张的泰山兵,如打了鸡血一般,重新鼓起勇气,嘶吼着向盱眙东门扑去。 城头上。 刘备见臧霸非但不降,反倒还敢发起进攻,眼中一道杀意涌现。 “弓弩手听令,射杀敌寇!” 刘备马鞭一挥,厉声下令。 城头之上,数千弓弩手即刻开弓放箭。 “嗖嗖嗖!” 无数支利箭,如雨点一般,铺天盖地而下。 无数道鲜血飞溅而起,惨叫声此起彼伏。 数以百计的泰山兵,立时被钉倒在地,死伤无数。 臧霸挥舞着长刀,将袭来利箭尽数挡去,喝斥着他的士卒不顾死伤,顶着箭雨冲至城下。 伴随着一声声吼叫响起,事先已准备好的数十张云梯,轰然砸靠在了城墙上。 臧霸往来奔走,喝斥着他的士卒,不顾一切的向着云梯爬去。 一场攻城战,似乎已近在眼前。 “这个臧霸,得有多心急,想要向袁家表忠心呀……” 萧方嘴角扬起讽刺,冷笑道: “主公,这鱼是非要往我们网里跳,咱们岂能不成全他,该收网了。” 刘备亦是一声冷笑,拔剑出鞘。 “树起信旗,令各路伏兵动手吧。” 号令传下,城楼之上,一面赤色的令旗,高高的飞扬而起。 东面方向,南面方向,两道尘雾袭卷而至。 “黄”字和“太史”两面大旗,引领着两支刘军现身,向着正在攻城的泰山兵围杀而至。 伏兵尽起! 这两支十日前,原本要退回江东的军团,经由中渎水再度北上,悄无声息再度返回淮水一线,于盱眙一线完成了埋伏。 此时见得盱眙城头信旗高挂,黄忠和太史慈二将,便各率一万余兵马,分从两面向着泰山军围杀而来。 眨眼之后,伏兵杀到。 正攻城的泰山兵,万没料到城外还有刘军伏兵,数量还是两倍于他们。 顷刻间,泰山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被冲了个七零八落,陷入了被分割围杀的境地。 鬼哭狼嚎,鲜血四溅。 一万泰山军,就此崩溃! “伏兵?刘备竟然在城外布下了这么多伏兵?” “可刘备的兵马,不是皆在寿春吗,盱眙怎么会突然出现这么多兵马?” “细作为何没有半点示警?” 臧霸看着四面八方,如虎狼般杀奔而来的刘军,惊到目瞪口呆,脑海中再次被无数疑问填满。 孙观则哭丧着张脸,颤声大叫道: “大哥啊,我们中计了啊!” “刘备不光识破了我们的偷袭之计,还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神不知鬼不觉的向盱眙调了数万兵马!” “快撤吧,再不撤我们这帮兄弟,全都得死在这里啊~~” 臧霸打了个寒战,所有的惊愕困惑,全都变成了恐惧。 这一万泰山兵,可是他全部的家当,是他赖以安身立命的资本。 这要是全部葬身在此,就算他活着逃回下邳,在袁家麾下也将再无立足的底气。 “撤退,全军速速上船撤退——” 臧霸战意瓦解,拨马转身,嘶声大叫。 一万泰山军土崩瓦解,向着岸边战船仓皇逃去。 为时已晚。 淮水下游方向,一支水军由东而来,已封住了他们的退路。 “甘”字旗,在旗舰之上耀眼飞舞。 那是甘宁统帅的八千水军,由江东浮海入淮,一路尾随着臧霸一行船队之后而至。 见得盱眙城头信旗升起,甘宁便催动水军溯江杀来,堵住了敌军水上退路。 号角声响起,百余艘战船疾冲而至,转眼间已冲上了岸滩。 无数水军士卒,如出笼猛兽一般跃上南岸,向着意图逃上船的泰山军杀来。 “大哥,刘备竟然在淮水上也布下了伏兵?” “我们被截断了水上退路,这可该如何是好啊?” 孙观勒住战马,回头冲着臧霸大叫,眼中满是绝望之色。 臧霸已无话可说。 看着四面八方围杀而上的刘军,看着淮水上源源不断登陆的刘军水军,整个人僵在了原地,眼中亦是涌起深深绝望。 “连水上也布有伏兵,刘备竟然布下了这等天罗地网,这是要置我于死地吗?” “徐州数易其主,我臧霸都屹立不倒,难道今日竟要死在这里吗?” 臧霸咬牙切齿,眼中绝望之余,又涌起了深深懊悔。 他开始后悔,自己不该为急于立功,向袁家表忠心,就接下了这偷袭盱眙的任务。 到头来,功劳没捞到,似乎还要赔上了性命。 “我臧霸岂能死在这里,我泰山军绝不能覆灭在这里!” 臧霸陡然间一声困兽般咆哮,挥刀大叫道: “泰山军的将士们,想活命的,就随我夺回战船!” 臧霸纵马拖刀,便杀向了登岸的刘军水军。 绝望中的泰山兵们,只能在求生信念催动下,不顾一切的向着登岸的甘宁所部冲去。 夺回战船,冲入淮水,是他们逃生的唯一希望。 可惜,刘备怎么会给他这个机会。 城头上。 刘备期许的目光,向着身旁张辽看去: “文远,吾听军师说过,你学得了并州狼骑战法的精髓!” “今日,就让我见识一下,并州狼骑的风采吧!” 并州狼骑,乃天下骑兵中的精锐,可与西凉铁骑媲美。 吕布伏诛后,张辽就是唯一精通狼骑战法之人。 刘备便在萧方的提议下,为张辽拨了三百骑兵,归于张辽统领,重建狼骑。 这一战,刘备特意将狼骑一并带来了盱眙,就是要见识一下,传闻中并州狼骑的威力。 “那就请主公在此观战,看辽生擒臧霸!” 张辽慨然领命,提刀下城而去。 城门打开,吊桥放下。 张辽深吸一口气,挥刀大喝一声: “狼骑听令,随我出城杀敌!” 一人一骑,呼啸而出。 三百狼骑,如出笼的猛虎,浩浩荡荡的涌出了城头。 铁骑滚滚,顷刻间便撞入敌丛。 无数敌卒被斩翻在地,无数的泰山兵被战马撞翻。 铁骑势不可挡,踏着血路一路横冲,将数不清的泰山卒,如草芥一般辗翻在地。 泰山军最后的抵抗意志,被并州狼骑这柄最锋利的长矛,终于无情的刺破。 精神崩溃的他们,纷纷丢下兵器,跪倒在地求降。 “给我拿起刀来,谁敢降刘,杀~~” 臧霸是勃然大怒,冲着崩溃跪地的士卒大骂。 眼见无法阻挡跪降之势,臧霸眼珠爆涨,手中血刀提起,就要斩杀自己的士卒。 “张辽在此!” “臧霸,纳命来!” 一声雷霆暴喝,打断了臧霸高举的战刀。 他猛然回头,只见张辽已如一道疾风,呼啸而至。 手中长刀卷起漫空血雾,浩浩荡荡横斩而来。 臧霸脸色一变,来不及多想,急是竖刀相挡。 “吭!” 一声天崩巨响。 来不及蓄力的臧霸,连人带刀,便被从马上震飞了出去,重重的摔落在地。 “狗贼,焉敢伤我大哥!” 孙观见臧霸被击落于马,惊怒之下,急是拖刀冲向张辽。 张辽长刀一转,反手一式,快如闪电般斩向孙观。 “噗!” 一颗人头已腾空而起。 孙观尸躯轰然坠落,那飞起的首级,正跌落在了臧霸跟前。 “贤弟——” 趴在地上的臧霸,眼见孙观被斩,一声嘶哑兽吼,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张辽巍然身躯,如铁塔般横亘在了他跟前,滴血的刀锋,已是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第268章 这颗大毒瘤,该是铲除的时候了!徐州,我刘备终于杀回来了! 臧霸颤巍巍的抬起头,极度复杂的眼神,难以置信的看向了张辽。 张辽他自然是认得的。 当年吕布为徐州之主,他与张辽名义上还是同僚,皆为吕布的部属。 臧霸却万万没料到,当年那个跟随吕布,灰溜溜的逃往淮南之人,如今摇身一变成了刘备的部下。 他更是作梦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会被张辽刀架在脖子上。 “张…张文远~~” 臧霸咬牙切齿,愤恨的眼神悲射向张辽,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张辽却是叹了一声,脸上掠起几分遗憾之色。 “臧霸,这么多年来,谁为徐州之主,你都是拥兵自重,从不参与徐州之争。” “为何这一回,非要改弦更张,如此积极的为袁家卖命,与大将军为敌?” “你以为袁家当真能得天下,你以为大将军当真会败在袁绍手中吗?” “可惜啊,伱是聪明一世,愚蠢一时,你押错了赌注!” 臧霸身形一凛,悲愤的脸上再添几分羞愧。 显然,他心里那点如意算盘,已尽数被张辽戳穿。 “张文远,我……” “来人,将此贼押解回盱眙城,交由大将军处置!” 张辽却无暇再听臧霸说半个字,长刀一收,厉声喝道。 左右刘军一拥而上,便将臧霸五花大绑拿下。 张辽环扫众敌,厉喝道: “泰山兵听着,臧霸已为我生擒!” “归降大将军者,免死!” “顽抗者,杀!” 这一声威喝,也将残存的泰山兵,震到耳膜发麻,肝胆皆碎。 眼见孙观战死,臧霸被俘,他们仅存的丁点侥幸心理,也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于是。 几千号泰山兵,成片成片的丢下武器,跪倒在岸滩一线,向刘军求饶请降。 夜色降临之时,盱眙上空的喊杀之声,终于沉寂下来。 城头上。 刘备已是意气风发,听取着陈到宣读战果。 “此战我军斩敌四千,俘敌约有五千余众。” “孙观,吴敦,尹礼等泰山军诸将,尽皆为我等斩杀。” “臧霸已为张将军生擒,稍后会押解回城。” 陈到将诸将汇总上来的战果,大声宣读了出来。 当听得臧霸被俘时,刘备眼眸微微一震,不禁感叹道: “看来这一战,臧霸和他的泰山军,已是全军覆没!” 萧方一笑,拱手道: “恭喜主公,收复徐州之战首战大胜。” “说起来,主公还要感谢袁谭,帮主公铲除了泰山军这颗大毒瘤,不至于将来主公收复徐州时,留下了隐患。” 刘备先是一怔,旋即明白了萧方的言下之意。 徐州总共就五郡国,臧霸孙观这帮泰山寇就占了东海和琅邪两郡国,这就等于分去了徐州接近一半的地盘人口。 从陶谦时代起,他们就拥兵自重,每每坐看徐州为外敌入侵,坐看徐州易主而不出手相救。 这意味着,无论谁为徐州之主,只能以三个郡的实力,与外敌对抗。 这也是徐州为何易主如此频繁的根源。 没办法,人家是倾一州之兵杀来,你只有三郡之兵来对抗,实力上差距巨大,你拿头来抵挡? 谁让你家里边有根墙头草,手握一半家产却占着茅坑不拉屎,坐看你被外人捶爆却不出手相救,由着外人鸠占鹊巢呢。 而此番刘备若收复徐州,正常情况下,臧霸理当继续做墙头草,等到他与袁谭分出胜负后,再上表假意归降。 对方归降,你没有理由不接受吧。 那么臧霸和他的泰山军,便成建制的保留了下来,大概率会继续盘踞于徐北,继续拥兵自重。 徐州的五根指头,就依旧断了两根,没办法握成一只拳头。 这就是萧方为何要说,臧霸和泰山军,乃是徐州的毒瘤隐患的原因。 可现下,这一切的隐患都不存在了。 臧霸为表对袁家忠心,率泰山军倾巢而出前来自投罗网,一战全军覆没,泰山诸将尽数伏诛。 盘踞徐北近十载的泰山军,就此陨落。 那么将来他收复徐州时,自然便能将琅邪和东海二郡国一并收复,让徐州重新回归到事实上的统一。 “军师言之有理,泰山军盘踞徐州这么多年,这颗毒瘤确实该当剜除,徐州的分裂也该当结束了。” 刘备收起了感慨,眉宇间掠起决毅之色。 话音方落,脚步声响起,是张辽登上城楼。 “主公,辽幸不辱命,斩杀敌将孙观,生擒敌首臧霸,特向主公复命!” 张辽面带着兴奋,向着老刘拱手一拜。 刘备哈哈一笑,拍着张辽肩膀大赞道: “今日一战,吾终于见识了并州狼骑的实力,果然是名不虚传,可与文锦的西凉铁骑媲美!” “此战,文远你堪为首功!” 张辽嘴角也微扬笑意,心中一块大石头就此落地。 身为武将,他自然清楚,自己在阵营中的地位,得靠着拳头,得着战功打出来。 自归顺于刘备之后,虽极受刘备的厚待,却未立寸功,令张辽心中始终不安。 现下一战擒臧霸,斩孙观,立下首功,证明了自己的实力,确立了自己在军中的地位,他自然是长松一口气。 张辽不敢倨功,谦逊了一番后,便叫将臧霸押解上城楼来。 须臾。 一位半身是血,神情黯然惶愧的俘虏,便被拖至了刘备跟前。 看到臧霸一瞬间,刘备眼中一道寒芒掠起。 “大将军啊,霸知罪了!” “霸不该畏于袁谭逼迫,不自量力来偷袭大将军!” “霸今已幡然悔悟,愿重归于大将军麾下,为大将军赴汤蹈火,再所不辞啊!” 臧霸也不愧是墙头草,一见刘备便果断一个滑跪,情真意切的求饶起来。 刘备出兵之前,本就已定下了斩臧霸祭旗的目标,原本是打算话不多说,直接斩了臧霸。 却没想到,臧霸出人意料这一跪一求,却令他一时又犹豫起来。 “泰山军虽全军覆没,但此人盘踞徐北多年,其根基深不可测,只要他振臂一呼,轻易又能纠集起一路兵马。” “若是别将倒无所谓,此贼毫无忠义之心可言,其反复无常可比吕布,心心念念的便是拥兵自重。” “今主公好容易才击灭泰山军,岂可因一时心软听信了他求活的谎言,留下了他的性命?” “主公可是要以徐州为基地,进而收复中原,又岂能在徐州留下这么一个隐患? “方请主公以大局为重,以徐州将来的安定为重,斩此贼祭我战旗,永绝徐州内患!” 萧方将臧霸抽筋剥皮,将他骨子里的反复无常,呈现在了老刘面前。 这一席话,令老刘打了个寒战,那一丝迟疑犹豫,瞬息间烟销云散。 眼眸中杀意再起,刘备遂是摆手喝道: “军师言之有理,吾要以徐州为基地收复中原,绝不能容许徐州留有半点隐患。” “来人,将臧霸这反复无常之徒拖下去,斩首祭旗!” 陈到得令,当即一摆手,左右白毦兵一拥而上,将臧霸拖起。 臧霸懵了,再看刘备的眼神,仿佛见鬼一般。 不对啊,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刘备吗? 原本他是自认拿捏了刘备性格,不就是仁义嘛。 只要我说几句软话,伏首求降,你刘备顾虑着仁义之名,没有理由不接纳我的求降。 只要我活着,将来觅得机会逃回徐北,我振臂一呼轻轻松松又拉起一帮人马! 手里有兵,我就在袁家麾下就还有立足的本钱。 可惜啊,他对刘备的认识,还停留在当年刘备执掌徐州之时,怎料如今的刘备早已脱胎换骨。 我依旧仁义! 但我的仁义,却不会滥用在你这样反复无常之徒身上! “刘备,你不是仁义之主吗,我已愿降你,你为何还要杀我?” “刘备,你这个假仁假义之徒,早知如此,我当年就该出手相助吕布,把你扼杀于徐州啊——” 臧霸悲愤懊悔,歇厮底里的叫声响起在城头,却被白毦兵无情拖走。 悲叫声戛然而止,一颗人头落地。 刘备长吐一口气,仿佛压在心底多年的一口郁气,今日终于又宣泄出了几分。 而这口郁气,则是源自于当年痛失徐州。 他负手而立,目光转向了盱眙以北,徐州山川大地,那熟悉的一草一木,已然尽收眼底。 “徐州,我刘备终于打回来了!” 刘备发出一声长长的感慨,尔后豪气狂生,喝道: “传吾将令,各路兵马即刻向盱眙集结,大军沿泗水北上,直取下邳!” “这一战,吾要击破袁谭,收复徐州!” … 下邳城南,校场。 袁谭正扶剑立马,检阅着台前列阵而过,浩浩荡荡的袁家大军。 “按照攸推算,此时臧霸应该已拿下了盱眙城,淮南大门已然经被咱们一脚踢开。” “我七万大军也已集结完毕,粮草准备充足。” “大公子,今日检阅完将士们之后,就该誓师南下,直扑淮南了。” 身旁的许攸笑眯眯的给袁谭勾勒着蓝图。 陈宫,陈登等“外人”,却是眼神狐疑,听不明白许攸口中,所谓“臧霸已拿下盱眙”是为何意。 袁谭脸上浮现意气风发的笑意,赞许的目光瞥了许攸一眼: “子远,此战吾若能击破刘备,速取淮南,你便为首功!” “你的功劳,我袁家不会忘记,袁谭更绝不会忘记!” 许攸听出了袁谭话外弦音,这是在给他许诺,将来袁谭继承袁家大位后,定然不会亏待你许攸。 许攸会意,忙是笑眯眯的恭维道: “大公子神武雄略,有主公之风,攸能为大公子出谋划策,略尽绵薄之力,乃是攸的幸运。” 这一通马屁,拍的袁谭是心旷神怡,信心爆棚。 于是哈哈一笑后,袁谭马鞭一挥: “传吾将令,大军即刻挥师南下,沿泗水——” “报——盱眙急报!” 一骑飞奔而至,打断了袁谭的下令。 “启禀大公子,盱眙急报。” “我军中了刘军埋伏,一万泰山军全军覆没,臧霸等泰山诸将,皆为刘备所杀!” “刘备正统帅大军沿泗水北上,入侵我徐州,向我下邳城杀奔而来!” 校台之上,一片哗然。 袁谭那扬起的马鞭,也悬滞在了半空,脸上的意气风发已凝固成了愕然震惊。 第269章 与刘备斗智,自取其辱啊!想正面决战?求之不得,正好速取徐州! 刘备设伏于盱眙? 一万泰山军,全军覆没? 泰山诸将尽灭? 臧霸为刘备所杀? 一连串的惊雷,炸响在了袁谭的耳边,震到他脑子嗡嗡作响,一片空白。 那惊愕茫然的表情,仿佛听到了这世上最匪夷所思之事。 “这军情定然有误,必是哪里出错了!” “刘备兵马大半已调回江东,余下兵马皆在寿春,怎么可能于盱眙设伏?” “定然是情报有误!” 同样愕然的许攸,蓦然间反应过来,激动的冲着信使大叫。 信使没办法解释,只得将手中帛书献上。 许攸刚想要接过看时,袁谭一跃下马,抢先一步夺过,迫不及待的便急切看去。 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 刘备亲临盱眙,以水陆近三万伏兵,全歼送上门来的泰山军。 孙观,尹礼,吴敦等泰山诸将,尽皆陨命。 臧霸为张辽生擒,为刘备斩首祭旗! 寿春一线的刘军火速进抵盱眙,与三万伏兵会合。 刘备合七万水陆步骑,已沿泗水北上,直逼下相。 字字如雷,震到袁谭愕然失色,目瞪口呆。 “这说不通啊,定然是情报有误,刘备怎会悄无声息,调这么多兵马往盱眙?” 许攸还在喃喃自语,极力否认着这事实。 袁谭脸色却已阴沉下来,将帛书往许攸身上一甩。 “你自己看吧!” 袁谭眼睛瞪向许攸,眼神中分明有埋怨之意。 这所谓妙计,非但没能拿下盱眙,还叫他赔上了一万兵马,折了臧霸等数员大将! 偷袭不成蚀把米,损兵折将,威名受损,袁谭岂能不对许攸心存怨言。 许攸额头滚汗,忙是接过帛书,手忙脚乱的展开急看。 尔后,他嘴巴大张,眼珠瞪大,额头汗珠刷刷直滚,陷入了愕然困惑之中。 “许子远,这就是你天衣无缝的妙计吗?” “现在这结果,你怎么解释?” 袁谭铁青着脸,沉声喝问道。 “这说不通啊,辛佐治还在寿春,并没有传回刘备调兵往盱眙的消息。” “我在寿春一线的细作,同样也不没有刘备暗中增兵,设伏于盱眙的情报啊。” “那大耳贼,他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瞒过我们的耳目,神不知鬼不觉的就调了这么多兵马往盱眙?” “这不合理,不合理啊……” 许攸捧着帛书的手在发抖,口中是颤声自语,满脸的不解困惑。 袁谭的眉头不由皱起,眼中也涌起了深深费解。 他是怪怨许攸计策失算不假,但同样也想不通,刘备是如何瞒过辛评和细作们的眼睛,不可思议的调了数万兵马于盱眙。 “大公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旁陈宫和陈登二人,异口同声不解问道。 袁谭撇了撇嘴,朝许攸一拂手: “许子远,伱解释给他们听吧。” 到了这般地步,自然没有必要再瞒着那二陈,袁谭便叫许攸将全盘计策道出。 许攸心下惭愧,却又不得不从命,只得咽了口唾沫,将自己所谓瞒天过海,偷袭盱眙的计策道了出来。 二陈恍然大悟,这才明白当日许攸神神叨叨,请袁谭将他们屏退,原来是给袁谭献上了这么一条偷袭盱眙之计。 “原来袁谭令臧霸调泰山军南下,顺道往海西押解粮草,竟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为的是浮海南下,出其不意偷袭盱眙。” “此计确实是一出奇谋妙计,我竟然没能看出来,这许攸确实是善于出奇制胜。” “只是如此一条妙计,竟然会被玄德公识破?” “难道说,是那位……” 陈登思绪飞转,心头一震,脑海中,蓦然间闪现出一个名字: 萧方! 能识破许攸此计者,必定是那位传闻中的谋圣无疑! “许子远此计,必是为那萧方所识破。” “宫早提醒过大公子,那萧方神机妙算,我们与刘备一战绝不能与之斗智,只能步步为营稳中取胜!” “这并非是宫危言耸听,是袁术和吕布血淋淋的前车之鉴,是宫亲身所经受的教训啊!” 陈宫苦着脸好一番叹息,言语间满是无奈。 袁谭心中一凛,背后打了个寒战。 此刻,他终于开始意识到刘备有多强,意识到了那萧方智计有多深,自己着实是有些轻敌了。 “如此看来,吾倒是确实低估了刘备,低估了那乡野村夫了。” “只是公台,你为何不早提醒我,为何不劝阻我?” 袁谭自然是不会背锅,反过来又埋怨起了陈宫。 陈宫语塞,心下暗暗叫屈。 谁说我没提醒过你,我可是苦口婆心,再三劝谏过你别跟萧方斗智。 是你们主臣太过自负,不信任于我,瞒着我整出了这么一道瞒天过海之计,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这也能怪我不提醒你? “子远呀,我早说过,那萧方鬼谋多端,你我皆非其敌手,万万不可与之斗智。” “你不该轻敌,向大公子献上此计,赔上了一万将士性命,赔上了臧霸的性命呀。” 陈宫不敢反驳袁谭,只得将矛头对准了许攸。 袁谭眉头一皱,阴沉的目光,果然又转向了许攸。 许攸则额头滚汗,吱吱唔唔道: “就算这个萧方识破了我的计策,可刘备的兵马明明皆在寿春,又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往盱眙布下了重兵?” 所有人都沉寂下来。 袁谭脸上重新为困惑取代,陈宫亦是眉头深锁,显然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我明白了!” 一直不作声的陈登,忽然间开口道: “那刘玄德先前曾撤兵回江东,如今看来,这几万兵马必是佯装撤回江东,实则经由中渎水,再次折返回了淮水。” “我们的细作耳目,皆是集中在寿春,却没料到刘玄德布于盱眙的伏兵,乃是从江东而来!” “这也是一出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必是出自于那萧景略的手笔!” 陈登的智计到底要胜过陈宫一筹,抢先一步推算出了其中玄机。 袁谭主臣倒吸一口凉气,终于是恍然明悟。 “原来那大耳贼,从一开始就在图谋徐州,竟然以退为进,用这等手段暗中调兵?” “我竟然被他主臣,戏耍于股掌之中,可恨,可恨~~” 袁谭咬牙切齿,脸上扭曲出惊怒之色。 许攸则是目瞪口呆,恍惚错愕,似乎不敢相信,自诩最擅长出奇制胜的他,在萧方手下竟败的如此彻底。 “传令下去!” 袁谭陡然间一跃上马,厉声喝道: “全军即刻开拔,沿泗水南下,与大耳贼决一死战!” 众人吓了一跳。 陈宫脸色大变,急道: “大公子,我军刚刚遭此惨败,折损了一万余兵马,大公子这是要做什么?” 袁谭却不以为然,冷哼道: “那一万兵马皆是泰山降卒,不过是一众乌合之众,纵然是折损了又如何!” “你不是说不可与那大耳贼斗智么,吾便以七万大军,与刘备正面决战,一决胜负!” 陈宫倒吸一口凉气,瞬间惊出一层冷汗。 他是劝袁谭不可与刘备斗智,是说要步步为营,可也没说就要跟刘备正面决战啊。 这位袁大公子,显然是被盱眙惨败所激怒,相仗着袁军的实力,尽快以正面交锋的方式击败刘备,挽回自己的威名。 怒而用兵,兵家大忌也! 陈宫正待劝说时,许攸却抢先一步附合道: “大公子英明,泰山军的折损根本影响不了大局,我军依旧占有优势。” “我们有五千幽燕铁骑,这是我们克敌制胜的利剑,若是刘备敢正面与我军决战,正好以幽燕铁骑破之,毕其功于一役!” 袁谭目光望向南面,脸上燃起一抹傲色。 “刘备,你那个军师不是鬼谋多端么,那本公子便不与你斗智。” “我倒要看看,他纵然有通天的智谋,又如何抵挡我的幽燕铁骑!” 袁谭冷哼一声,打马扬鞭绝尘而去。 陈宫眼见袁谭决意已下,便并没有再追上去劝阻,相反眉宇间却闪过几分久违的信心。 那毕竟是五千铁骑啊,近乎于无敌的存在。 纵然是他深为忌惮萧方的智谋,却绞脑汁也想不出,能有什么智计,是破得了这五千铁骑的。 “这五千铁骑,就是这袁大公子敢因怒用兵的底气。” “也许这一次,神机妙算如那萧方,终于也要无计可施了吧…” 陈宫喃喃自语,眼眸中燃起了几分希望。 而此时的陈登,却暗头暗锁,脸上掠过几分不易觉察的隐忧。 “五千铁骑,非同小可。” “我得赶快派人南下,去提醒玄德公,要沉得住气,千万不可与袁谭正面交锋才是…” … 五日后,下相城南二十里。 刘军大营内。 刘备手中已拿到了陈登这个“卧底”的密信。 “袁家果然是家底雄厚,袁谭这一路只是偏师,袁绍就能给他五千铁骑!” “景略啊,元龙提醒我千万要冷静,万不可与袁谭正面决战,当暂时据营不战,避其锋芒。” “你以为呢?” 老刘眉宇间闪烁着几分忌惮,将陈登的密信展示给了萧方。 萧方看罢后,脸上非但没有忌惮,反倒涌起了几分喜色。 “不就是五千铁骑么,何足道哉。” “袁谭想与咱们正面决战,这是求之不得啊,咱们岂不正可一举击破其主力,才好速取徐州!” 这八个字,听得老刘与帐中众人,无不是吃了一惊。 五千铁骑,何足道哉? 口气狂到有点离谱了吧… 第270章 萧方:放心,我自有秘密武器!老刘:就是五千头猪你也射不完啊? “景略的口气,未免太狂了些吧……” 就连刘备心中,此时也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那可是五千铁骑,不是五千头猪啊! 在场所有人,皆是久经沙场的人,谁不知道骑兵威力有多强。 公孙瓒为什么强,不就是靠着白马义从,横扫幽燕。 吕布为什么强,不就是并州狼骑锐不可挡。 当年董卓为什么强,不就是有号称天下最强的西凉铁骑么。 这些年来,刘备所以能横扫荆扬,萧方的奇谋辅佐固然是首要原因,但张绣麾下那一千西凉骑兵,亦是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仅仅一千骑兵,便能称霸南方,打得荆扬各路诸侯没有脾气,这骑兵的威力可想而知。 袁谭现下手握的,可是精锐的五千幽燕铁骑啊! 若是运用得当,百万大军都能给你冲垮! 而在萧方口中,却成了“何足道哉”,岂能不叫众人嗔目结舌。 “五千铁骑,实力非同小可,非智取不能破之。” “莫非,萧军师有破这五千幽燕铁骑的奇谋妙计?” 庞统最先揣测出了萧方话外弦音。 他最喜出奇制胜,虽一时想不出破解这五千铁骑的奇谋,却猜想萧方必有妙策。 毕竟萧方的智计,在他之上,这是他心服口服承认的。 刘备和众人眼眸一亮,目光齐聚向了萧方。 “正面交锋,再有奇谋也无用武之地,我自然没有破解这五千幽燕铁骑的妙计了。” 萧方却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下,不紧不慢的摇了摇头,给了一个否定的答案。 众人皆是一愣,眼神由期许变成了茫然。 庞统揣测失算,不禁也茫然道: “既然萧军师没有奇谋,那又如何破这五千幽燕铁骑?” 萧方轻摇羽扇,一本正经道: “还能怎么破,那自然是正面交锋,堂堂正正破之了。” 众人又愣住了。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像是听懂了,又好像是没听懂。 “景略,我军兵力与袁军相当,但我军骑兵不过一千余骑。” “这正面交锋,想要破这五千幽燕铁骑,光以我军骑兵数量,恐怕不够吧。” 老刘最先回过神来,误以为萧方所说的正面破之,便是以骑兵破骑兵。 张绣的西凉铁骑和张辽的并州狼骑,虽然皆是骑兵中的精锐军团,但整体数量还是太少。 虐刘表孙策这等南方诸侯绰绰有余,但对上五千幽燕铁骑,就有点不够看了。 “我军骑兵太少,以骑破骑自然不现实。 萧方微微一笑,却反问道: “主公可还记得,当年界桥一战,公孙瓒的白马义从,是如何为袁绍所破的吗?” 界桥一战? 老刘眼神一怔,一时未能反应过来。 庞统却眼珠一转,脱口道: “萧军师的意思,莫非是想让我们仿效界桥之战,鞠义以先登弩士破白马义从之法,破了袁谭的五千铁骑?” 一语道破。 刘备眼眸放亮,蓦然省悟过来。 当年河北之争初起,公孙瓒其实是占据着上风,毕竟统军征战边塞多年,杀的胡人是闻风丧胆。 麾下白马义从,正是名震天下的精锐骑兵。 界桥一役,袁绍故意示弱,公孙瓒骄狂自负,一上手就令白马义从发动了冲击。 没想到袁绍却耍了个滑头,在阵前布下了鞠义的先登弩士,临到白马义从冲到眼前时,先登士突然现身,以强弩射了白马义从一个人仰马翻。 经此一役,闻名天下,令胡人丧胆白马义从,就此陨落。 袁绍与公孙瓒的攻守之势,也就此逆转。 这决定河北强弱的一战,天下人皆知,庞统这般一提醒,老刘与众将自然是马上想起。 “若以弩兵破袁家铁骑,确实是个办法。” 刘备眉头微微松展,微微点头: “袁谭所以敢轻视我者,所恃无非是那五千铁骑,欺负我没有足够骑兵对付他。” “所谓骄兵必败,这一点倒与当年的伯珪有几分相像。” “倘若以军师之计,临战之际以弩兵突然现身,未必不能仿效界桥一战,杀袁谭一个措手不及,破了他五千铁骑!” 众将立时振奋起来,一时议论纷起。 这时,张辽却干咳了几声,忽尔开口道: “当年界桥一役,袁绍确实是以弩兵,破了公孙瓒的白马义从。” “不过据辽所知,袁绍的弩兵并非寻常弩兵,而是鞠义统帅的先登营,其所装备的弩机,乃是天下最强的弩机,其威力远胜寻常弩机。” “现下两军交战在即,我军时间紧迫,根本来不及打造可比先登营的最强弩机,这是其一。” 张辽咽了口唾沫,接着道: “其二,袁谭纵然骄狂自恃,但此人当年可是亲身参加过界桥一战,亲眼目睹过弩兵破白马义从的过程。” “故辽以为,两军交战之际,他必会防范着我军暗藏弩兵,不会似公孙瓒那般,明明看到鞠义的先登弩士现身,还敢有恃无恐的催动白马义从压上。” “考虑到这两点,恕辽直言,军师此计虽得克制敌骑之法,只怕未必就能顺利实施呀。” 张辽不愧是精通骑战的北地名将,智计也要胜过其他武将几分,竟是看出了萧方此计的漏洞所在。 帐中的振奋气氛,顿时沉寂了几分。 众将彼此对视,皆是微微点头,显然也赞同张辽所说,只是却不好表态。 毕竟萧方的算无遗策,已然是深入人心。 此计既是萧方所提,他们怎敢质疑? “景略呀,文远的顾虑,似乎也不无道理。” 刘备目光转向了萧方,言语神情中,此刻也流露出几分隐忧。 “文远果然是智勇双全,能看出我此计的破绽,当真是难能可贵。” 萧方对张辽却投以赞许目光,尔后话锋一转: “不过文远所顾虑,方其实早已想到,主公请看。” 萧方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划了起来。 “界桥一战,袁绍是将弩兵埋伏于了阵前,临战之际突然现身,杀了公孙瓒一个措手不及。” “我们明面上仿效界桥一战,自然也要在阵前埋伏一路兵弩兵,介时袁谭必不会学公孙瓒强冲正面,定然会令其骑军迂回,改冲我军侧翼。” “而我军左翼有泗水为屏障,袁家的幽燕铁骑,就只能改冲我军右翼。” “我们就在右翼布下三百弩兵,坐等袁军铁骑撞在我们的枪口上,射他一个片甲不留!” 萧方将计策的详细一一道出。 老刘与众将围着萧方所画阵图,眼眸渐渐渐放亮,再次掠起惊喜。 “原来军师考虑周全,早就料到袁谭会有所防范,已然补上了这一破绽。” 老刘面露喜色,不禁点头赞叹。 众将再次情绪振奋起来。 庞统却眉头微皱,指着萧方所划道: “军师这般布阵,确实可杀袁谭一个措手不及,叫他防不胜防。” “只是这三百弩兵,会不会太少了?” 庞统这般一提醒,老刘与众人皆是回过了神来。 咱们弩机不如先登营弩机强横,威力不够就只能用数量来凑,人家鞠义以八百先登破白马义从,咱们至少也得安排他三千弩兵吧。 怎么到萧方这里,弩兵数量连先登营都比不上,竟然只布三百弩兵? 这也太少了点吧! 给幽燕铁骑塞牙缝也不够,这能挡得住人家的一个冲锋? “弓弩手对战骑兵,临阵不过三发。” “三百弩兵就算有半数能命中,三轮弩箭全中也只能射杀不到五百敌骑,根本不足以打垮五千袁家铁骑。” “军师,恕辽直言,三百弩兵是不是有些少了。” 张辽再次直言,道出了众人心中同样的质疑。 刘备微微点头,遂道: “景略,文远言之有理,三百弩兵确实是有些少。” “依备之见,我们至少当增加十倍,以三千弩兵方可破之!” 众人也纷纷点头,皆是赞同多布伏兵。 萧方却摇了摇头,说道: “袁谭不傻,眼见我军右翼,突然现身三千弩兵,必会第一时间省悟是中了我们的计策,即刻转向撤逃。” “介时弩箭就算即刻发动,最多不过一轮箭射,最多射杀几百敌骑而已,根本不足以重创乃至全歼袁家铁骑。” “袁家铁骑不灭,就等于袁谭始终有一柄利剑,悬挂在我们的头顶上,令我们无法速取徐州。” 顿时了一顿后,萧方脸上掠起几分诡色,冷笑道: “但若我们只布三百弩兵的话,就不会让袁谭认定是中了我们的计策,必会心存轻视,继续纵马狂冲。” “唯有如此,我们才有机会,给他的五千铁骑以迎头痛击,一举重创之!” 萧方进一步道出了他只布三百弩兵的玄机。 众人却只听懂了一半,另一半却依旧困惑不解。 “景略,伱前一层意思,备大抵是听明白了,就是不想让袁谭警觉,知道中了我们的计策。” “只是这后一层意思,备却有些糊涂了。” “就算袁谭不撤逃,继续纵骑狂冲,我们又如何以三百弩兵就破了他五千铁骑?” 老刘眉头深皱,道出了最大的疑问所在。 庞统亦是微微点头,说道: “若这三百弩兵,不能挡住敌骑,我军侧翼便要被袁军铁骑一举打穿,介时必全军阵形大乱,后果不堪设想!” 众将打了个寒战,惊疑的目光,皆是齐聚向了萧方。 显然他们有些想不通,如此明显的破绽,为何他们神机妙算的萧军师,这一次竟然没有顾虑到。 萧方却羽扇轻摇,淡淡笑道: “主公有所不知,方此前已自作主张,秘密召集兵匠,为主公打造了三百张新式弩机。” “我军临战之时,只需装备上这三百新式弩机,灭了五千袁家铁骑,易如反掌也!” 刘备身形一震,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什么神弩,竟然能三百弩机,就灭了五千敌骑? 就是五千头猪,你也射不完啊… 第271章 攻取荆州时,就在布局这一战?要么滚蛋,要么决一死战,痛快点! 大帐内,短暂的沉寂过后,一片哗然。 众人惊议纷纷,彼此对视,脸上不约而同的浮现出四个字: 匪夷所思! 在场的皆是经久沙场的武将,什么样的兵器没有见识过,弩机长什么样怎么可能不清楚。 在他们印象中,最强的弩机,也就是曾经名震天下的先登营所装备的强弩。 无非是威力更强,命中率更高一点罢了。 天下间的弩机再强,还能强得过先登营所用弩机? 萧方口中这神秘弩机,却能以三百弩机破五千铁骑,这威力何止十倍于先登营弩机? 这哪里还是弩机,分明是神器啊! 众将焉能不为之震惊悚然。 “景略,你这是什么神弩,竟有如此威力?” 愣神许久的老刘,终于是缓过劲来问道。 “主公还记得那位襄阳黄公之女吗?” 萧方却并未回答老刘,却如此反问道。 “黄公之女?” 刘备又是一怔,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点头道: “景略你说的,是那黄承彦黄公吧,我当然是记得。” “我记得,他确实有一个女儿,号称荆州第一才女。” “可这又与你所说这弩机,有何关系?” 众人眼神愈发茫然,皆是想不明白,好端端的这萧军师,又怎么扯到黄承彦之女上了。 八竿子打不着嘛。 “这位黄家千金与寻常女子不一样,此女不光饱读诗书,还精通兵器机关之术。” “当年荆州之时,方灵感突发,想到了几件兵器,便画了几幅草图,委托她进一步设计。” “那位黄小姐几经参研后,便设计出了方所说的这种新弩,不久前送图纸和制作工艺送了过来给我。” “那时应该还是主公刚刚兵进淮南吧,方想着我们夺取淮南后,势必要与袁家交锋,而想对付袁家的骑兵,这新式弩机必能派上用场。” “我便叫鲁子敬召集江东兵匠,秘密打造了三百张这新式弩机。” “鲁子敬已在江东试射过,以此弩的威力,击破袁谭的五千铁骑,当不在话下。” “这三百张弩机现下已经运抵大营之中,主公有此神兵利器,必能打袁谭一个措手不及!” 萧方将前因后果,不紧不慢的道了出来。 众人恍然大悟,又是一片惊议。 令所有人没想到的是,那位黄家千金,一介女流,竟然还是位精通兵器大师。 更令众人震撼的是,萧方不光是智谋超凡,竟也通兵器之术。 甚至在讨伐吕布之时,就已经在为跟袁军开战做布局,开始打造克制袁家铁骑的秘密武器。 这是何等的深谋远虑啊… “没想到,那位黄家千金,竟然还懂兵器制造?” “景略伱早在吾渡江之前,就已在为对付袁家铁骑谋划?” 回过神来的刘备,不禁面露惊喜,啧啧慨叹。 众人也跟着回过神来,顿时一片惊喜赞叹,无不是折服于萧方的深谋远虑。 “军师之深谋远虑,当真是令统望尘莫及。” 庞统也是由衷叹服,却又道: “只是,不知军师打造这新式弩机,到底有何神奇之处,竟能以三百弩兵就破了五千敌骑?” “恕统见识浅薄,实在是想象不出,是什么样的弩机,能有如此不可思议的威力?” 庞统多多少少还是有几分质疑的。 “士元不必再多想了,景略既然有信心,以这新弩破了袁家铁骑,那他定然是胜算在握,我们何必担心!” 刘备却再无质疑,欣然一拂手: “就依军师之计,与袁军正面决战,以军师打造的奇弩破了袁谭五千铁骑,一举打垮七万袁军!” 眼见刘备决心已下,庞统只得压下猜想,不再质疑。 众将亦是精神大振,慨然领命。 萧方却又想到什么,眼中闪过一抹诡笑。 “主公,那个辛评不是还被我们扣着么。”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既然不杀他,扣着他也没有意义,倒不如好好利用一下…” … 两日后,下相城。 辛评灰头土脸,脸色黯然惭愧的站在了袁谭面前。 “辛佐治!” “你自诩智计过人,却为何被那大耳贼如跳梁小丑般戏耍,误送了假情报回来,令吾白白折损一万士卒!” 袁谭一拍案几,没好气的冲着辛评质问道。 辛评抹了把额边汗珠,苦着脸无奈道: “评先前是为大耳贼蒙蔽,误以为他削减了淮南驻军,才误送了错误情报给大公子。” “可后来评已察觉了不对劲,想要向大公子示警,无奈被那大耳贼强行扣下,没办法向大公子传递消息呀。” 辛评一脸委屈的为自己辩解了一番。 袁谭脸上的怨意这才稍稍褪色。 咽了口唾沫后,又一摆手: “罢了,盱眙一战过去就过去了,不必再提了。” “你既为刘备所扣押,为何却能活着回来?” 辛评暗松了一口气,忙从怀中取出一书,小心翼翼的献上去给袁谭。 袁谭盯着那书信却没接,脸色狐疑。 “那刘备本欲逼迫评投降于他,但评却宁死不屈,刘备无奈之下,又不想背负杀使的骂名,只得放评归来。” 辛评慷慨凛然的编了个理由,接着又道: “评临行之前,那刘备狂妄的宣称,击破大公子,夺取徐州易如反掌。” “他还写下一道战书,托评献给大公子。” 袁谭听得辛评宁死不背叛袁家,不禁微微点头,面露几分赞许之色。 听得刘备如此狂妄,不由眉头一皱,一把夺过了那道战书。 拆开只看数眼,袁谭眼眸陡然爆睁,勃然变色。 “好你个大耳贼,你不就是侥幸使诈,盱眙胜了一仗,焉敢如此狂妄,视本公子为无物!” “可恨,可恨~~” 袁谭愤然大怒,将那道书信扔在了地上。 许攸等人对视一眼,忙是小心翼翼上前,将那道战书捡起来围看。 确实是一道极为狂妄的战书。 刘备在战书中宣称,他曾为徐州牧,徐州理应归属于他,袁家应将徐州归还。 袁谭若不肯归还徐州,明日大军便于泗水畔决一生死,一战决定徐州归谁所有。 刘备还贴心的提醒袁谭,若无胆量一战,便在十日内将所有袁军撤出徐州。 否则,他七万大军将踏平下相,将袁谭和他的七万袁军一举歼灭,让他没有机会活着逃出徐州! “好个大耳贼,竟然还反过来向我们索取起徐州来了?” “他不就是在盱眙杀了臧霸,灭了泰山军那帮乌合之众,何来的底气敢如此藐视袁家,藐视大公子!” 许攸亦是勃然变色,愤然一拱手: “大公子,大耳贼既然如此猖狂自负,那我们就将计就计,与他正面决战。” “我们五千铁骑,正可将大耳贼七万大军一举荡平,尔后淮南弹指可得也!” 这时。 大将韩猛也站了出来,慨然道: “大公子,末将愿率我幽燕铁骑,荡平敌寇,生擒大耳贼!” “请大公子下令,与那大耳贼决战吧。” 袁家众将无不群情激愤,尽皆愤然叫战。 袁谭拍案而起,张口就要决断。 “大公子冷静!” 陈宫却打断了袁谭,忙是起身一拱手: “刘备明知我军有五千铁骑,骑兵方面占据绝对优势,非但不避退三舍,竟然还敢请动挑衅求战,实为可疑。” “宫只担心,这战书必是刘备的激将法,想诱使我军与之决战,明日一战,那萧方也许又有什么诡计。” “宫请大公子暂且息怒,万不可中了刘备之计,还是步步为营求稳为上啊。” 袁谭到嘴边的决战之辞,被陈宫给堵了回去,眼神中透出几分警惕。 一旁的陈登,却是眼珠暗动,思绪飞转。 “我明明以密信示警,请玄德公提防袁家铁骑,当避敌锋芒不可正面交战。” “玄德公非但不避,竟然主公以战书激怒袁谭,诱其正面决战。” “莫非,如陈宫所说,那萧景略当真又有妙计,可破袁家五千铁骑不成?” 念及于此,陈登眼中一道精光闪过,心中已有定度。 当下陈登便起身出列,拱手道: “陈公台此言差矣,那萧方再智谋通天,在我滚滚铁骑面前,又能如何?” “绝对实力之下,任何的阴谋诡计,皆不过是螳臂挡车,不攻自破。” “登以为,刘备多半是盱眙一战大胜,滋生了轻视大公子之心,才妄图一战定乾坤,好速取徐州。” “大公子不正也想速战速决,好在官渡之战分出胜负前,独得攻取淮南之功吗?” “登以为,刘备的挑战正中大公子下怀,大公子当将计就计,与其决一死战!” 陈宫眉头一皱,猛的回头瞪向了陈登。 他心中便想,你小子原先不是跟我立场一样,都对刘备萧方极为忌惮的吗? 怎么这突然之间,你小子就转变了立场,反倒也轻视起了刘备,鼓动袁谭与之决战? 袁谭的雄心自负,却为陈登这番煽风点火,彻底的引燃。 “陈元龙说的没错,在吾五千铁骑面前,那萧方纵然有通天之智,也不过一跳梁小丑!” 袁谭一声讽刺冷笑,尔后霸道的摆手喝道: “回复刘备,他想求死,本公子就成全他!” “明日全军出城南下,吾要在泗水之畔,一举歼灭七万敌军!” “吾要生擒刘备!” 第272章 让我教你堂堂正正之战怎么打!刘备:连弩,原来竟是连弩! 两日后,下相城南。 泗水东岸大道上。 七万刘军步骑,结成大大小小数十座军阵,浩浩荡荡向北推进。 刘备高坐马上,目光冷峻,凝望着北方。 正午时分。 北面地平线的尽头,一道细细的黑线显现。 越来越粗,越来越近,直到某一刻,无数的旗帜,无数的身影,如海潮般翻涌而起,撞入眼帘。 袁军到了! 同样七万的袁军,亦是结成数十座军阵,如洪流般自北向南推进而来。 两军相隔两百余步,停下了前进的脚步,形成了对峙之势。 七万对七万,兵力旗鼓相当。 刘军将士们皆是抖擞精神,握紧了手中刀枪,跃跃欲战的兴奋目光,向着敌军望去。 只见袁军阵形,刀盾手在前,枪矛手在后,弓弩手居中,两翼有骑兵环护,阵形井然有序,深得排兵布阵之法。 “这位袁大公子能下青州,取徐州,为袁本初独挡一面,果然非同一般。” “光看这排兵布阵,极得章法,便能看得出此人的将才。” 刘备马鞭遥指敌阵,口中对袁谭这位敌人也是赞不绝口。 陈到却顾不得欣赏敌人,指着敌军侧翼道: “主公,果然如军师所料,袁军的幽燕骑兵至少有五千之众啊。” 刘备目光一扫,只见袁军阵两翼,数千骑兵乌压压如铜墙铁壁,看着便有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反观己军,只有张绣和张辽二将,统帅一千余骑骑兵,相较之下就“寒酸”了许多。 此时刘军将士们,多已发现了敌军骑兵数量上的优势,原本斗志高昂的脸上,不免开始蒙上了一层阴影。 刘备的目光,却落在了军阵右翼,那潜藏在枪盾手后的三百弩兵。 这三百弩兵,手握着是萧方打造的三百张新式弩机,肩负着今日一战决定性的一击。 事实上,为了保密为由,这新式弩机并未在营中试射过。 故而连刘备这个主公,现下也不知道,这三百张新式弩机,到底威力强在何处。 刘备现在能做的,只是对萧方无条件的信任。 “景略,自咱们相识以来,你是算无遗策,未有一败!” “这一次,我相信你依旧不会失算!” 刘备深吸一口气,目光坚毅笃定,自信冷峻的目光,再射向了前方袁军。 此刻。 袁军中军大帐下,袁谭也在扫望着刘军形势。 “大公子,刘备骑兵数量如情报所说,确实只有一千余骑,少得可怜啊。” 辛评马鞭遥指刘军侧翼,嘴角上挂起几分讽刺冷笑。 作为谋士,此战原本他不必亲临,只需和许攸陈登等留于下相城便是。 只是先前被刘备扣押,被萧方戏耍,令他心中憋了一口恶气,只盼能亲眼见证刘备大败的景象,好长出一口恶气。 故今日一战,辛评极力向袁谭请缨,要随军前来。 袁谭顺着他所指远远瞟去,嘴角亦是微微上扬: “刘备谋取荆扬二州,多靠诈力取胜,如今看来,他是自以为羽翼已丰,以为能以堂堂正正之师取胜了。” “很好,那本公子今天就给他上一课,让他见识见识,堂堂正正之战是怎么打的。” 霸道藐绝的冷笑过后,袁谭提一口气,马鞭一扬: “传令韩猛,即刻率我幽燕铁骑出击,给我冲垮敌阵。” 信骑得令,正要直奔侧翼而去。 辛评却猛想到什么,忙提醒道: “大公子,那萧方毕竟诡诈,评担心他会教刘备,仿效界桥一战,藏弩兵于阵前,以破我军铁骑。” “得叫韩将军有所提防,免得步了公孙瓒后尘才是。” 袁谭心头一震,蓦然间惊醒三分。 界桥一战,他可是亲眼目睹,鞠义如何以先登弩士,破了威风八面的白马义从。 “陈宫一再提醒,刘备明知我有骑兵优势,还敢向我挑战,定然是有诡诈。” “这诡诈,莫非就是他想仿效界桥一战,暗藏弩兵破我铁骑?” “嗯,是了,这就说得通了…” 袁谭恍然明悟,当即喝道: “再告诫韩猛,若见敌军布下弩兵,务必见机行事,不可步公孙瓒后尘!” 信使再次领命,飞奔而去。 片刻之后,号角声吹响,山崩地裂声随之而起。 “韩”字大旗引领下,五千铁骑轰然而出,卷着漫天狂尘向着刘军阵呼啸而上。 河北四庭一柱中的一柱韩猛,统领着袁军铁骑,率先发难。 铁骑滚滚,直奔刘军中路大阵而来。 两百步。 一百步。 七十步。 前排的刀盾手已握紧大盾,屏住了呼吸做好了迎击敌骑冲击的准备。 中军处。 刘备却镇定如山,冷笑道: “果然如景略所料,袁谭想仗着骑兵优势,冲垮我的中阵!” “传令,变阵!” 号令传下,中军令旗摇动,战鼓声骤起。 前军主将黄忠,挥刀大喝一声: “刀盾手裂阵,放出弩兵!” 层层叠叠的刀盾手,即刻如浪而开。 藏于阵后的两千弩手,即刻顶上前来,准备开弩放箭。 刘军临战变阵。 袁谭见得这阵势,神经立时紧绷,沉声骂道: “辛佐治,果然被你言重了,那大耳贼当真想学界桥一战,暗藏弩兵想破我铁骑!” 辛评面露得意,却冷笑道: “可惜刘备是邯郸学步,韩猛乃我河北一柱,岂会如当年公孙瓒那般愚蠢。” 袁谭微微点头,期许的目光,望向了那面“韩”字旗。 果然。 韩猛在奔行之中,时刻警觉,目光死死盯着刘军一举一动。 当刘军刀盾手裂开时,他第一时间就下令铁骑放慢速度,当刘军弩兵现身之时,他嘴角已钩起一抹讽刺冷笑。 “刘备,伱想学袁公,可惜我韩猛却不是公孙瓒!” 冷笑过后,韩猛长刀一招,大喝道: “幽燕铁骑听令,即刻转向,迂回敌军右翼!” 韩猛拨转战马,斜向而奔。 五千滚滚向前的铁骑,即刻转身,从刘军阵前掠驰而去。 黄忠见敌骑变向,急令弩手放箭。 伴随着阵阵嗡鸣声,两千余支弩箭,离弦呼啸而去。 还是晚了一步。 袁家骑兵变向及时,箭雨呼啸而去,只不过射翻了几十骑而已,根本撼不动袁军分毫。 五千铁骑卷着漫空尘雾,转眼间已是迂回到了刘军右翼。 韩猛长刀一指,铁骑再度加速,向着右翼滚滚冲至。 这一幕,刘备依旧清清楚楚看在眼中。 “袁军果然心存警惕,若真仿效界桥一战,后果不堪设想啊…” 刘备心下暗自庆幸,目光随之转向了右翼军阵。 敌骑滚滚,再度逼近七十余步。 “景略,就让我们见识一下,你这新式弩机的威力吧!” 刘备深吸一口气,扬鞭喝道: “传令,右翼弩兵迎敌!” 令旗再度摇动,战鼓声节奏改变。 右翼刀盾手急是如浪而开,三百余弩手在蒋钦的统领下,迅速顶上前去。 三百张弩机,对准了迎面而来的袁军铁骑。 刘军的这次变阵位于侧翼,袁谭无法看清,只能依靠韩猛的临战决断。 当看到刘军侧翼变阵,再次现出弩兵时,韩猛着实吃了一惊。 中阵正面布有弩兵便罢,连侧翼也布有弩兵,显然刘备对他骑兵的战法是了如指掌。 正常情况下,韩猛当毫不犹豫,下令全军再次转向,以免为刘军弩兵射个人仰马翻,步了白马义从后尘。 但下一瞬,韩猛脸上的吃惊,却为不屑的冷笑所取代。 三百弩兵。 视野之中,刘军现身的弩兵,竟然只有三百弩兵! 临阵不过三发,三百弩兵最多放千支箭矢,这么点箭能顶什么用? “刘备,你终究还是棋差一招,就布三百弩兵就想挡住我的五千铁骑吗?” 韩猛冷冷一笑,陡然间信心爆涨,大喝道: “敌军弩兵不过三百,弟兄们,给我一鼓作气冲垮敌阵!” 五千铁骑嘶吼如兽,着刘军侧翼奔腾而来。 袁军未退,反倒加速冲来。 刘备眼眸一陡,兴奋的目光,急是射向了蒋钦所在。 蒋钦深吸一口气,挥剑喝道: “弩手听令,给我放箭!” 号令传下,三百弩兵,即刻扣动了机括。 “嗖嗖嗖!” 三千支利箭,眨眼间呼啸而出。 没错,就是三千支利箭。 一弩十发,三百张弩机,一口气连射出了三千支利箭,结成一道密密麻麻的箭墙,向着敌骑平推而去。 “连弩?” “景略这新式弩机,竟然是连弩!” 刘备脱口惊呼,脸上刹那间涌起无尽的惊喜。 这一刻,他和众将们终于明白,萧方为何有自信,能以三百弩机,就破了五千敌骑了。 原来萧方打造的新式弩机,竟然是一弩十发的连弩。 三百弩兵,可抵三千弩兵,而且是瞬间放出如此密集的箭网。 这么近的距离,这么密的箭雨,幽燕铁骑如何抵挡? 密密麻麻的箭雨,刹那之间,横亘于了袁军眼前。 “三百弩兵怎么可能射出这么多箭?” “这,这——” 韩猛眼珠蓦然瞪大,脸上的藐视不屑,刹那间为无尽的愕然震骇所取代,仿佛看到了此生最诡异的一幕。 下一瞬,箭雨袭至。 人仰马翻! 第273章 打崩你七万大军!刘备:我就喜欢在你巅峰时刻,把你打落云端! 一道道鲜血腾空,一名名袁卒栽倒于地… 刹那间,五千幽燕铁骑,便被射翻无数,一片哀嚎声四起。 一轮箭雨下,数百敌骑倒地,袁军冲势受阻,陷入一片大乱。 这才刚刚开始。 连弩手射过一轮后,迅速更换上新的箭匣,在敌骑还没有反应过来时,第二轮齐射又至。 “呜呜呜——” 若千鸟振翅般的嗡响,盖过了天地间一切声响,又是三千支利箭,组成一道密密麻麻的箭墙平推而去。 还没反应过来的幽燕铁骑,再遭一波重创,又是鲜血四溅,成片成片的栽倒于地。 士卒的嗷嚎声,战马的嘶鸣声,回荡在原野之上。 第二波箭雨结束。 连弩手更换箭匣的短暂空隙,韩猛终于是得到了喘息的机会,放下了手中大刀。 环看四周,倒吸一口凉气。 他是靠着一身武艺,挡住了来袭之箭,但他的幽燕铁骑,却没那么幸运了。 两轮打击之下,近有千余骑被射死射伤。 这样的战损比,已经足够打垮天下任何一支精锐之师! 何况这等惨重的死伤,竟是在眨眼之间完成,其对军心士气的打击,更加倍增。 果然。 被打懵了的袁军骑兵,不可一世的战意,此刻已土崩瓦解,化为了无尽的恐怖。 溃散开始! 被打崩了意志的他们,不得韩猛号令,便开始扭头撤退。 第三轮连弩齐射,已呼啸而至。 又是一片哀嚎,又是一片血雾腾空。 刚刚掉头的袁军骑兵,这一次连挥刀抵挡的机会都没有,他们将后背要害,完全暴露在了箭雨之下。 人仰马翻,鬼哭狼嚎,又不知有多少骑,被钉倒在地。 “这是什么神弩,区区几百张弩机,竟然能重创我五千铁骑?” “再这么被射下去,我岂非要全军覆没?” 韩猛是惊恐错愕,残存的一丝自信,此刻也已土崩瓦解。 “撤退,全军撤退~~” 韩猛颤声大叫,趁着第三轮箭射结束的空隙,急是拨马望本阵而逃。 袁军骑兵,全线溃退。 七万刘军将士们,亲眼目睹了袁家铁骑被打崩的景象,沉寂片刻后,爆发出了震天的欢呼声。 “主公,袁军骑兵被打崩了!” “景略军师的神弩,把袁家骑兵给打崩了!” 陈到指着败溃的敌骑,兴奋激动的大叫。 刘备脸上亦是惊喜兴奋,不禁感慨道: “不想景略智谋如神,还能想出连弩这等神兵利器。” “难怪当年军议,他敢放出幽燕铁骑,何足道哉的狂言啊…” 感慨收起,刘备眼眸一聚,杀意狂烧而起。 双股剑出鞘,直指袁军: “传令二张,骑兵军团尽出,追击袁军骑兵!” “步军听令,全军压上,一鼓作气打垮袁军主力!” 总攻的号令传下。 幽燕骑兵遭受重创,已然败溃,袁军必定军心大震。 此时不趁敌病要敌命,发动全面进攻,更待何时? “嗵嗵嗵——” 震天的战鼓声,在中军阵内响起。 黄忠,太史慈等众将,无不斗志狂燃,催动着各部兵马轰然而动。 数十座刘军军阵,挟裹着震天杀声,向着迎面的袁军冲去。 张辽和张绣二将,统帅一千五百余骑铁骑,向着败逃的袁军骑兵直追而去。 骑兵转向加速,还是需要一个过程的。 幽燕骑兵还在彼此拥挤,来不及提速之时,西凉铁骑和并州狼骑,便已如雷霆闪电一般袭至。 一柄柄战刀,无情的斩向了惊慌失措的袁军骑兵。 又是人仰马翻,又是鬼哭狼嚎。 顷刻间,几千残兵败骑,便被从中撕成了两截,陷入了被刘军铁骑横冲直撞,肆意辗杀的境地。 乱军之中。 张绣纵马提枪势不可挡,所过之处,数不清的袁卒如脆弱的麦竿一般,成片成片被他收割性命。 他鹰目穿过血雾,一眼锁定了“韩”字旗下,那个被自己败军堵住去路袁军武将。 河北有四庭一柱,一柱即为韩猛。 这可是一桩大功啊! 张绣瞬间眼眸充血,大喝一声: “张绣在此,韩猛,你哪里逃!” 两腿一夹马腹,一人一骑如雷霆闪电,踏着血路直奔韩猛身后杀去。 正暗暗叫苦的韩猛,蓦的听到身后暴喝声起,猛回头时只见一人已横亘在自己跟前。 手中一柄银枪,灌足了全力,挟着排山倒海之势电刺而来。 “张绣?” 韩猛心头一惊,来不及多想,急是回刀抵挡。 慢了半拍。 他一心只想逃命,直到枪式杀到时,方才反应过来,出刀已是慢了半拍。 “噗!” 银枪如电,洞穿了韩猛胸口。 伴随着一声惨叫,韩猛长刀脱手,身形在银枪的狂力冲击之下,整个人倒飞了出去,重重摔落在地。 胸口处,赫然已是一个血窟窿,大股大股的鲜血往外翻涌。 “我韩猛今日,竟会死在这里?” “我,我—— 躺在地上的韩猛,口中狂涌着鲜血,脸上扭曲着不甘与绝望。 一道血色枪锋,却无情划过,将他人头斩落。 张绣遂将韩猛人头,挂在了马鞍上,继续纵马拖枪,杀向溃逃的袁家骑兵。 主将被斩,幽燕铁骑残存的战斗意志,更是土崩瓦解。 他们如受惊的羔羊一般,全然没了当初横扫河北,威风发面的骄傲,只顾抱头向着袁军主阵逃去。 刘军骑兵则如虎狼一般,一路追辗,一路狂杀。 这一幕,两百步外的袁谭,看的是清清楚楚。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五千铁骑,莫名其妙的就被射了个人仰马翻。 他更是眼睁睁看着,溃逃的幽燕骑兵,被刘备的骑兵杀到血流成河,鬼哭狼嚎。 “怎么会这样?” “我五千铁骑,眨眼间就被打垮了?”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 袁谭嘴巴大张,眼珠爆睁,脸形扭曲着无尽愕然迷茫,仿佛见鬼一般。 “难道说,那大耳贼不光是在正面,竟然在侧翼也布下了数千弩兵?” “可这也不应该啊,韩猛久经沙场,既然正面避开了敌军弩兵,若侧翼发现敌军布有弩兵,理应及时转向,不该还盲目的冲上去啊?” 辛评震惊的神色间,又掺杂着深深困惑不解。 这对主臣,乃至袁军上下,皆是陷入了震惊愕然之时。 便在这时,迎面号角声吹响,七万刘军主阵已轰然而动,推辗了上来。 幽燕铁骑被破,已令袁军士气大挫。 现下刘军大举来攻,更是令袁军军心大恐,脚步不自觉的纷纷后退。 辛评见状,只得苦着脸劝道: “大公子,我军军心已乱,此战已绝无胜算,速速撤回下相才是!” 惊愕迷茫中的袁谭,仿佛自尊被狠狠刺了一刀,立时恼羞成怒。 “盱眙败给了大耳贼便罢,今日若再败给大耳贼,我袁谭威名何在?” “逢纪审配他们,会如何趁机攻诘诋毁于我?” “父亲又会怎么看我?” 袁谭咬牙切齿,铁青着一张脸怒问辛评。 辛评被怼了一鼻子灰,竟无从回答。 袁谭挥师南下,与刘备开战,不就是为了拿下淮南,再立威望,确保袁家储位么。 此战若再输了,岂非颜面扫地,先前拿下徐州的功劳威望,也全都要赔进去。 这里外里一算,岂不亏大了! “我还有七万步军,这一战我还没有输!” 袁谭拔剑在手,向着刘军一指,暴喝道: “全军听令,给我压上去,与敌军决一死战!” 辛评吃了一惊,万没料到袁谭为保颜面,竟不顾骑兵受重创,不顾士气军心跌落,要强行一战。 只是眼见袁谭盛怒之下,已是失去了理智,他却不敢再劝。 战鼓声响起。 蒋奇等袁家诸将,只能催动着军心不稳的七万袁军,向着刘军迎面冲去。 须臾之后,两军对撞。 绵延数百步的原野上,两军在泗水之畔,展开了一场空前规模的厮杀。 天地为之色变,沃野为之血染。 杀声,惨叫声,嘶吼声…吞噬了天地间一切声音,震到所有人都头皮发麻。 辛评的担心很快便发生了。 两军规模相当,交战胜负的关键,便为士气。 袁军士气受挫,刘军却士气大受鼓舞,此消彼涨之下,双方战力岂能不拉开差距。 不多时间,袁军便被杀的节节后退,阵线被压迫到不断后移。 甚至是东西两翼,开始有士卒意志瓦解,自行脱离战线,向北溃逃。 最致命的一击,来自于刘军骑兵。 在打垮了幽燕铁骑后,二张统领的一千余铁骑,趁着两军正面交锋时,从侧翼撞入了敌阵。 一千铁骑,横冲直撞,无人能挡,顷刻间便将袁军阵线搅了个稀巴烂。 崩溃开始。 在骑兵与步军的两面夹击之下,七万袁军终于士气土崩瓦解,开始望风而逃。 兵败如山倒! 袁军全线败溃! “不许逃,谁敢擅自逃跑,给我立斩不赦!” 袁谭却还在挥舞着长剑,近乎歇厮底里的大喝。 自领军以来,他是平青州,下徐州,至今还未尝一败。 却不想今日统帅七万大军,却要在最风光的巅峰时刻,败给了刘备。 还是一场惨败! 这位袁家大公子,自然接受不了这般残酷的事实。 辛评只得一脸焦急,苦劝道: “大公子,撤吧,大势已去,我们败了!” “再不走,我们就要全军覆没在此,大公子只怕也——” 一个“也”字方自出口。 前方一通乱箭,迎面呼啸而来。 袁谭脸色一变,急是舞剑在前,挡去了袭来冷箭。 辛评却没那么幸运,面门正中一箭。 飞溅而出的鲜血,溅了袁谭一脸,一张脸定格在恐惧绝望一瞬,轰然栽倒在了马下。 那溅满脸上的污血,霎时间将袁谭泼了个透心凉,令他浑身打了一个冷战。 “撤退,全军撤退~~” 袁谭精神就此瓦解,拨马转身,口中颤声大叫着夺路狂逃。 第274章 神话打破,这一仗,治好了恐袁症!没脸相见,那你就去当炮灰吧! 七万袁军,土崩瓦解,望风而逃。 中军处。 刘备望着溃逃的敌军,望着己军士气如虹之势,脸上浮现出了欣慰豪然的笑容。 这一战,终究还是打胜了。 刘备更清楚,这一战意义何等重大。 天下人皆以为袁绍世间最强,袁军仿佛天兵一般,自带着不可战胜的光环。 哪怕是荆扬二州,刘备麾下文官武将中,也存在着相当一部分的“恐袁症”。 他们始终畏袁家如虎,主张拒保江南半壁,不到万不得已,不可与袁家开启战端。 盱眙一战,虽然杀了臧霸,灭了一万泰山军,称得上一场大胜。 但这场仗灭的毕竟是袁家降将降卒,破的并非是袁家的正规军团。 今日一战,却以七万大军,正面击溃了袁氏军团,名符其实的重创了袁家! 此战之后,袁家不可战神的神话,就此便被打破。 荆扬二州之内,那些患有“恐袁症”的文官武吏,将也彻底被治好。 “速派人向军师报捷,请他北上前来会合吧。” “传令全军,继续追击袁军,杀入徐州腹地,直取下邳!” 刘备长剑一指,豪然下令。 三军将士,士气如虹,沿着泗水北岸一路追击。 刘军在穷追,袁军则在狂逃。 日落时分。 袁谭在众亲卫的环护拥簇下,终于是将追兵稍稍甩脱,前方已隐约看到了下相城的轮廓。 此时,许攸,陈宫等人,正率数千士卒守下相,等待着他们这一战的消息。 一想起陈宫,袁谭心头不由掠起一股羞愧之意。 回想当初,陈宫可是几次三番提醒他,莫要急于和刘备正面决战,要提防着刘备有诈。 是他不听劝告,盲目的自信,非要与刘备一战。 现下可好,如此惨败而归,又有何面目去面对陈宫? 袁谭心中纠结,脸色难堪,不由自主放慢了马速。 马蹄声响起,部将蒋奇从身后追了上来。 “启禀大公子,刘备追兵又追上来了,距下相城不足五里。” “下相城我们是不能入了,得弃城北上,直接撤回下邳,收拢败军再战才是。” 蒋奇一脸慌急的叫道。 袁谭打了个冷战,急是喝道: “传令下去,各军过下相不入,绕城而过,继续望下邳撤退!” “还有,速速派人入城,通知许攸陈宫他们,一并弃城北退!” 蒋奇领命,正要拨马而去传令。 袁谭眼眸一动,忽然想到什么,大喝一声:“且慢!” 蒋奇停下脚步,回头茫然的看着袁谭,不知他还有什么交待。 袁谭望着下相城,拳头却暗暗握紧。 自己不听陈宫劝阻,遭此大败,稍后再见陈宫,岂非无地自容? 再者,若是弃守了下相城,刘备大军就能毫无顾忌,一路穷追,直接杀到下邳城去! 介时他焉能足够时间,去收拢败军,布局据守下邳? 必须得有人坚守下相,拖住刘备,为他争取到足够喘息的时间才行。 袁谭眼珠一转,遂喝道: “你速速入城,命许攸陈登前来会合,再命陈宫和郝萌统帅下相守军,坚守城池!” “你告诉陈宫,让他给我死守下相,待我重整旗鼓后必挥师南下,与他内外夹击共破大耳贼!” 蒋奇身形一凛,吃了一惊。 此番为与刘备决战,袁谭可是动用了几乎全部兵马,下相城留有守军不过三千余人。 身后可是近七万追兵啊。 三千对七万,留守下相就是死路一条啊! 让陈宫和郝萌据守下相,说好听点是断后留守,说难听点就是拿他们当炮灰,拖延刘备的追击。 “大公子,下相不过三千余人,只怕陈宫郝萌二人守不住啊。” 蒋奇也没细想,脱口便提醒道。 袁谭回瞪了他一眼,反问道: “不让他们留守,难道要你去留守吗?” 蒋奇先是一愣,旋即领悟了袁谭用意。 陈宫和郝萌毕竟是吕布旧部,跟臧霸一样皆为降臣,并非袁家嫡系,属于“可牺牲”的那部分人。 袁谭让这二人留守下相,本来就有叫他们做弃子的意思。 至于陈登,虽然也非袁家嫡系,但毕竟是徐州大族出身,影响力巨大,留着还有大用,自然不能留下来跟陈宫一样做弃子。 “末将明白了,末将这就去传令!” 蒋奇飞奔而去。 袁谭这才脸色好转,目光望向了下相城方向,轻叹道: “陈公台,若伱真有本事,以三千兵马守到吾收拢败军,卷土重来,那就证明了你确实乃王佐之才。” “到时我袁谭,必用你为心腹,对你言听计从。” “若不然,你就别怪我把你当弃子了。” 喃喃自语过后,袁谭再无迟疑,打马扬鞭,埋头继续狂逃。 … 下相城头。 陈宫,郝萌,陈登几人,正齐聚于城头,翘首南望。 几人名为袁家臣子,实则却是“各怀鬼胎”。 “五千铁骑,战力非同小可,玄德公此前还未与如此庞大的骑兵交锋过,不知这一战结果会如何?” “玄德公既然敢向袁谭下战书,莫非那萧景略,当真神通广大到,有破袁家铁骑的奇谋妙策?” 陈登眉宇间闪烁着猜测不安,内心之中,却在盼着刘备能取胜。 陈宫的眼神,亦是涌动着同样的忐忑,但心中所想,却与陈登截然相反。 “也许是我多虑了,那萧方再神机妙算,面对五千铁骑也会束手无策吧。” “这一次,希望天佑袁家,能让这袁大公子取胜…” 陈宫一声轻叹,抬头望向苍天,心下暗暗祈祷。 突然。 城头守军们,一片骚动,纷纷指着南面大叫起来。 “公台先生,是我们的旗号,是大公子回来了!” 郝萌指着南面,激动的大叫起来。 陈宫和陈登神经同时紧绷起来,不约而同的瞪大眼睛,向南张望。 果然。 只见无数的旗帜,数以万计的兵马,正沿着北向大道,向着下相城匆匆而来。 当看清来军全貌时,陈登眼中陡然间涌起惊喜之色,陈宫却是身形一颤,脸形刹那间僵硬。 丢盔弃甲,旗帜不整,队形杂乱无章… 这分明是大败而归的迹象! “公台先生,这是怎么回事,这是大公子败了吗?” 郝萌也看出了端倪,声音中已满是惶恐慌张。 陈宫从僵愕中回过了神来,一声无奈的长叹: “果然不出我所料,大公子啊大公子,你不听我的劝告,终于还是败给了刘备。” “我早提醒过你,不可与刘备决战,你偏是不听啊!” 陈宫拳头狠狠一击城垛,无奈的脸色中,又涌起深深的恼恨。 那是对袁谭的恨其不争,对袁谭不听自己劝告的一种幽怨。 郝萌震惊大骇。 沿城一线,几千袁家守军,无不是一片惊哗。 唯有陈登却暗松一口气,如释重负的眼神中,又平添了几分好奇。 “我的选择果然没有错,袁家虽强,却注定不是玄德公对手,这天下早晚要为玄德公所得。” “只是,不知玄德公用了什么手段,竟能破了袁谭的五千幽燕铁骑?” 陈登指尖捻着下巴,眼眸中透露着深深的好奇。 众人震撼无措时,大队的袁家败军,已蜂拥北上而来。 但他们却并没有入城,反倒是绕城而过,继续望向逃窜而去。 “公台先生,现下咱们可该如何是好?” 缓过劲来的郝萌,急切的冲着陈宫问道。 陈宫深吸几口气,强压下了翻腾的心绪,无力的叹道: “还能怎么办,大公子这阵势,显然是不敢再守下相,要一鼓作气退往下邳。” “我们也准备准备,弃城向下邳撤退吧。” 郝萌方寸全无,只得唯陈宫是从。 就在他们手忙脚乱,准备弃城北撤之时,一骑却仓皇入城,带来了袁谭的命令: “大公子有令,陈登速速出城北上,会合大公子撤往下邳。” “陈宫郝萌率军坚守下相,等待大公子重整旗鼓后,卷土南下,内外夹击破了刘备!” 这军令一出,陈宫蓦然变色。 郝萌更是脸色大变,激动的叫道: “城内只有三千多人,刘备可是七万大军,我们怎么可能守得住?” “大公子让我们守城,这不是让我们等死吗?” 信使却面无表情,只冷冷道: “这是大公子的军令,尔等只需依令而行便是,敢有抗命,必军法从事!” 郝萌一凛,满腹的质疑,立时被怼了回去,僵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陈登眼珠一转,看穿了袁谭心思,却佯作不知,只干咳几声,向陈宫二人拱手拜别。 “公台,郝将军,那登就先走了。” “你二人要多多保重才是,咱们后会有期。” 说罢陈登毫无犹豫,转身匆匆下城而去。 其余袁家嫡系将领们,纷纷也弃城而去,只留下陈宫和郝萌,以及几千被“牺牲”的士卒,惶恐不安的僵固在城头。 “公台先生啊,这大公子分明是拿我们做弃子,帮他断后,拖延刘备追兵啊!” “你说咱们怎么办,咱们就这么傻乎乎的坚守下相,等着被刘备围死吗?” 郝萌缓过了神来,悲愤的冲着陈宫叫道。 陈宫长吐了一口气,满脸无可奈何的苦叹一声,反问道: “那又如何呢,难道你还敢抗命不遵,弃城而逃,等着被袁大公子军法处置吗?” 郝萌哑然。 “谁让我们是吕布旧部,并非是袁家嫡系,被当作弃子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陈宫苦涩叹息后,眼眸中陡然转为决毅: “与其怨天尤人,咱们不如振作精神,想想如何坚守下相吧。” “若我们能守住下相,等到袁大公子卷土重来,便是立下了一桩奇功。” “有了这桩奇功,你我才会被袁家视为心腹,我们才真正在袁家有了立足之地!” 说罢,陈宫便打起精神,开始激励士卒,安抚起了人心。 郝萌望着陈宫背影,再望着城头那面“袁”字旗,拳头却悄然握紧,眼中闪过一道微妙神色。 第275章 官渡胜负已分!三足鼎立之势初现!咱得抓紧时间抢地盘啊! 次日,七万刘军步骑,先后追至了下相。 鉴于下相城乃北上下邳必经之地,袁军既未弃城北逃,刘备遂下令大军停止追击,就地围城。 半日之内,七万大军便四面下寨,将下相城围成了水泄不通。 黄昏时分,中军帐内。 刘备召集了众人,正准备商议破城之计。 陈到匆匆入帐,将一道刚刚从官渡发回的急报,送至了刘备手中。 “曹操败了!” 刘备展开帛书只看一眼,便脸色微变,脱口而出。 众人神色一震,目光齐刷刷望向了那道帛书。 “官渡之战,终于是分出胜负了,叔至,念给大家听吧。” 刘备一声慨叹后,又将那帛书情报还给了陈到。 陈到忙是展开,大声宣读了出来。 八日前,曹操偷袭乌巢失利,损兵折将,败退而归。 次日,袁绍尽起大军,猛攻官渡壁垒。 三日前,曹操在粮草耗尽,军心将乱的情况下,被迫连夜放弃官渡壁垒,退往许昌。 袁绍十五万大军,顺利突破官渡,通往许昌之路已是一马平川! 官渡之战,以袁绍完胜而落下帷幕。 大帐之内,安静了片刻后,转眼便是一片议论。 “景略,如你所料,曹操果然偷袭乌巢,想要破釜沉舟一战!” “可惜啊,他终究还是功亏一篑,没能扭转大局!” 刘备唏嘘感慨,叹服的目光看向了萧方。 众人这才想起,当初寿春之时,萧方曾经预测过,曹操走投无路之下,必会铤而走险,偷袭乌巢袁军粮营。 事实证明,萧方确实是料事如神,曹操果然是按着萧方的预估出牌。 众人是一片叹服。 萧方却只淡淡一笑,对于这个结果,似乎毫不意外。 许攸还在下邳城,曹操不败才怪。 乌巢乃粮营重地,远在官渡七十里外,中间有多少哨卡布防,你曹操除非开了图,不然凭什么瞒过袁军重重哨戒,摸到人家身后七十里去烧粮? 历史上,你曹老板也是靠着许攸这个带路党,获取了袁军布防机密,才能顺利摸到乌巢。 现下官渡战场走向没变,但徐州形势却与历史轨迹已截然不同,许攸被袁绍调至了下邳辅佐袁谭。 没有许攸,伱曹操不败才怪。 “官渡失陷,许昌已无险可守,曹操是岌岌可危,覆没只在旦昔呀。” “主公,看来我们得做好独自对抗袁绍的准备才是。” 庞统捋着短髯,眉头渐皱,语气凝重起来。 大帐中的气氛,立时紧张起来。 “主公要一统天下,袁绍也要一统天下,对抗自然是势所难免。” “不过,士元说我们要独自对抗袁绍,那倒未必。” 萧方轻摇羽扇,神情却淡然如常。 庞统一怔,抬头望向了萧方。 刘备也面露奇色,忙问道:“景略,此话怎讲?” 萧方便叫许褚,将中原地图拿来,铺展在了帐中。 “曹操虽失了官渡,但主要是因为粮尽而退兵,其主力并没有遭到毁灭性打击。” “东线的曹仁军团,提前也放弃徐州,基本完好无损的收缩至了汝颍一线。” “这就意味着,曹操主力尚存,依旧有一战之力。” 萧方羽扇指着地图,不紧不慢的分析道。 刘备若有所思,微微点头道: “曹操的主力,确实并未受重创,那依景略的意思是,曹操打算集结主力,继续死守许都?” 萧方却摇了摇头,羽扇向许昌以西一指: “官渡失陷,兖豫各州必人心瓦解,各郡定会望风向袁绍献表归降,曹操在河南地的统治已是分崩离析。” “而许昌又无险可守,曹操若死守许昌,最终的结果只会是全军覆没,落得个身死名灭。” “所以方以为,曹操会以部分兵马坚守许昌,拖住袁绍,却率主力挟持天子,北向洛阳,进而迁都长安!” 众人神色一震,目光随着萧方羽扇一指,落在了地图上“长安”二字上。 刘备的格局瞬间被打开,点头道: “难怪曹操提前就派钟繇入关,经略关中,如今看来是为了中原失守后,退守关中做后备。” “嗯,景略说的没错,曹操多半不会死守许都,定然会挟持天子迁往长安,以关中为基与袁绍再战!” 众将也认出了萧方判断,纷纷点头称是。 这时,张辽却道: “据辽所知,曹操虽派钟繇经略关中,但其真正控制之地,也就是长安所在的京兆郡,以及冯翊郡部分。” “其余大部分皆是被西凉诸侯实质控制,如西凉诸将中最大的一支马腾,便实际掌控着扶风郡。” “再往西的北地,天水,安定等陇西凉州诸郡,或为马腾等关中诸将遥控,或为其他小股西凉武将占据。” “就凭这样一个局面,曹操想凭借关陇继续与袁绍对抗,只怕不易呀。” 当年张辽好歹跟着吕布也是混过关中,对关陇的形势也算深知,当即道出了曹操面临的困境。 张辽一介武将,能有这样的格局判断,令萧方不禁微微点头,面露几分赞许。 “文远所言不错,曹操并未实质性掌控关陇,这确实是他的困境。” “不过文远不要忘了,袁绍与西凉人有灭族之仇,其对西凉人也向来深恶痛绝,这一点西凉诸将自然清楚。” “这也是为何马腾等西凉诸侯,在面对曹操和袁绍同时的笼络时,选择了倒向曹操。” “哪怕只是明面上的倒向曹操,这也表明了西凉人的态度,说明他们对袁绍的畏惧。” 听到这里,张辽若有所悟。 刘备则已听明白了萧方深意,遂点头道: “军师的意思是,现下袁绍打赢了曹操,下一步极有可能挥师西进,夺取关中。” “如此一来,西凉人就无法再置身事外,将直面袁家的兵锋。” “以曹操的权谋,必会利用西凉人对袁绍的畏惧,进一步整合关陇各方势力,为其所用,来继续对抗袁绍。” 萧方一笑,默认了老刘所说。 庞统也微微点头,上前指着地图道: “曹操整合了关陇势力,虽然实力仍弱,但关中却有潼关黄河之险。” “只要曹操利用好这些天险,据守不战,就有了自保的可能。” “如此一来,这天下形势,便将进入主公与曹操及袁绍,三足鼎立之局面!” 三足鼎立。 这四个字,头一次响起在老刘和众将耳边。 萧方却对这四个字,无比的熟悉,耳朵都要听出了茧子。 当年有魏蜀吴,今日有刘曹袁,皆为三足鼎立,这剧情他熟啊。 不过当年的三足鼎立,与今日的三足鼎立,却已有天壤之别。 当年曹魏一家独大,占据着包括雍凉关陇在内的整个北方,拥有着压倒性的优势。 而蜀汉则只独据益州一隅,东吴占据半个荆州和半个扬州,加起来的实力都不及曹魏一家。 说是三足鼎力,其实是曹魏一足独大,另外那两足都是瘸腿。 现下的三足鼎力却不同了。 曹操全师退往关中,若能整合了关中凉州为其所用,实力不容小视。 老刘则全据荆扬二州,现下战线又推进至了徐州豫州一线,实力同样雄厚。 袁绍虽纸面实力最强,却也没有达到当年曹魏独霸北方,无可撼动的地步。 这样一个新三足鼎立的局面下,天下鹿死谁手,还尚未可知! “士元言之有理,这天下确实有三足鼎立之势!” 刘备微微点头,也认同了庞统所说,转而望向萧方: “景略,那依你之见,现下曹操官渡已败,我们该如何应对这新的局面?” 众人的目光,再次齐聚向了萧方。 “三个字,抢地盘!” 萧方竖起了三根手指,羽扇不紧不慢往地图上再一指。 “曹操挟天子西迁关中,其在中原统治便将土崩瓦解,尤其是豫兖二州,将短暂的成为无主之地。” “主公当领翼德将军和陆伯言,迅速由寿春北进,夺取汝南,陈国等豫州南部诸郡。” “南阳方面,主公当令魏文长和徐元直统兵北上,夺取鲁阳,昆阳等颍川南部诸城。” “袁绍在闻知袁谭兵败后,极有可能抽调部分兵力,向东击我侧翼,声援袁谭。” “这一路兵马,多半会沿睢水顺流东进,直扑下相,顺道攻掠途经梁国,沛国等兖南诸郡。” “方以为,主公当令黄汉升和士元分兵一万,沿睢水西进收取沛国诸城,尤其是要抢先一步占据其治所相城!” “夺取了此城,我们就能将袁绍的援军,阻挡于徐州以西,令其无法威胁我侧翼。” “而主公当继续率主力,先取下相,再破下邳,抢在袁绍攻占许都,大军能全师东调之时,将徐州收复!” 萧方心中仿佛早有谋略,为刘备献上数道应对方略。 “看来军师是深谋远虑,早就胸有成算了。” “好,就依军师的方略行事!” 刘备点头大赞,遂欣然采纳了萧方的献计,传下了号令。 接下来,就是如何速取下相,兵临下邳了。 “这个袁谭,明显是将陈宫和郝萌当作弃子,牺牲他们来据守下相,好拖住我们。” “不过这陈宫智谋不弱,郝萌也是吕布麾下健将,城中尚有三千兵马可用。” “倘若他们决心死守,只怕我们还得花些功夫方能破城。” “景略,你以为呢?” 刘备的视线,重新回到了眼前的下相城上。 萧方却一笑,眼神玩味道: “主公,以方之见,这下相城,或许能不攻自破呢。” 不攻自破? 刘备一怔,未能领悟萧方言下之意。 正待再问时,亲卫入帐,禀道: “启禀主公,有人越城而来,自称是郝萌心腹,想要求见主公!” 第276章 邀我共赴黄泉?当我傻啊!我要为太平之主死节,洗刷污点! 郝萌的心腹? 刘备眼中掠起狐疑,一瞬之间还没有反应过来。 萧方却是一笑,淡淡道: “主公,看来方猜对了,下相不攻自破的机会来了。” 刘备目光看向萧方,看这神情语气,似乎对郝萌派使者前来,早在意料之中。 莫非… 刘备蓦的会意了七八分,眼眸一亮,当即喝令将那郝萌心腹传来相见。 片刻后,一位黑衣人便半跪在了帐前。 “小人乃郝将军心腹亲卫,奉我家郝将军之命,前来向大将军表明归降之心。” “我家将军说了,愿在明日正午打开城门,率城中守军开城归降大将军。” “恳请大将军开恩,给我家郝将军一个弃暗投明,为大将军效力的机会。” 黑衣信使颤声道出了来意。 刘备眼眸一动,惊喜的目光,急是看向了萧方。 此刻他终于明白,萧方所说的不攻自破是什么意思了。 原来萧方已算定,郝萌对袁家并无死忠之心,不会为袁谭死守下相,会选择献城归降。 “景略对人心的把握,天下莫人能及呀…” 刘备心中啧啧赞叹,尔后便欣然接受了郝萌的归降,少不了对信使一番安抚。 黑衣信使如释重负,当即对刘备再三拜谢,又表了一番归顺诚意,方才带着刘备的承诺告退而去。 “原来景略你早料到,这郝萌将献城归降,这样看来,下相城确实可不攻自破!” 信使前脚一走,刘备便笑看向萧方。 张辽却眼中闪烁疑色,说道: “郝萌此人辽也算深知,此人与吕布一样,亦是性情反复无常。” “况且下相城中,不光有郝萌,还有陈宫在其中。” “辽只担心,郝萌会不会是诈降,这其中是否有陈宫的诡计在内?” 张辽对郝萌和陈宫这两个昔日旧僚,显然是不太放心。 作为旧日同僚,张辽自然是最有发言权,这番提醒不禁令刘备警觉起来。 “正因为郝萌反复无常,所以他才更加不会为袁家死忠。” “他好歹追随吕布多年,当初寿春被围,他能为保性命却能果断背弃吕布。” “现下袁谭令他守下相,分明是拿他当弃子,且这下相局面之凶险,远胜于当初的寿春,他又有什么理由为袁家死忠?” “至于那陈宫,如今下相被我七万大军围成铁桶,就算那陈宫有通天之智,区区三千兵马我不信他还能耍出什么花来!” “退一万步讲,就算陈宫要使诈,我料那郝萌也没有胆量,赌上性命来陪陈宫使诈!” 萧方脸上带着讽意一番分析,尔后斩钉截铁的一拱手: “故方料定,郝萌定然是真心归降。” “况且我军七万大军围城,拥有压倒性的绝对优势,若明日郝萌如约开城归降,那自然是最好。” “若他敢言而无信,方请主公一声令下,我七万大军将下相踏平便是!” 刘备的豪情霸意,立时为萧方这番话点燃。 “砰!” 刘备拍案而起,豪然道: “军师言之有理,郝萌降与不降,吾明日都要破城!” “传吾将令,明日正午一过,若城门不开,七万大军即刻强行攻城,踏破下相!” 众将轰然领命。 … 次日,正午将近。 县府大堂内,一座酒宴已经摆下。 披甲扶剑的郝萌步入堂中时,早已等候多时的陈宫,忙是起身下阶,笑呵呵的迎上前去。 “子始呀,你总算是来了,我这酒已温了多时,快快入座。” 陈宫拉着郝萌坐下,亲自为他倒上,双手捧到了眼前。 郝萌酒杯接过,却并没有喝下,上下打量着陈宫,眼眸中透出一丝猜疑。 今日,正是他与刘备约定,开城献降之日。 原本他已身在南门,打算瞒着陈宫,独自打开城门迎接刘备大军入城。 但在约定开城前的一个时辰,陈宫却忽然派人前来,声称摆下了酒宴,有要事与他相商。 郝萌权衡之下,便带着二十余名亲,前来了县府。 “不知公台先生忽然叫我前来,有何要事相商?” 郝萌放下了酒杯,道出了心中疑惑。 陈宫跪坐下来,捋着细髯感慨道: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想与你喝上两杯。” “想当初兖州之时,咱们并肩而战,至今也快有十载了吧。” “如今吕布已死,魏续侯成曹性宋宪四人,皆已成了一坯黄土,张辽高顺二贼又降了那刘备,就剩下了伱我两人。” “寿春一战,咱们更是九死一生,逃过了一劫,一起来投靠了袁家。” “现如今,又是你我二人,被困在了这下相城中,面临与当年同样的困境。” “这般一细算,子始啊,咱们俩也算是同生共死了。” 感慨过后,陈宫给自己也倒了杯酒,举杯道: “就冲着这份同生共死的交情,咱们也得满饮此杯!” 陈宫这番话,无声无息间令郝萌深为触动,当即举起杯来,仰头一饮而尽。 “公台啊,照你这么说,咱们确实还是过命的交情。” “既然如此,那我也跟你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 郝萌抹去嘴角酒渍,拍着陈宫肩膀道: “公台呀,连我这么粗鄙武夫都看得出来,那袁大公子是拿咱们当成了弃子,根本就不会来救咱们了,何况是你这么聪明的人?” “他不仁咱们也不义,咱们何必再死守下相,为他袁家尽忠,咱就开城降了那刘玄德如何?” 郝萌想拉陈宫入伙。 原本他是不打算拉着陈宫降刘的,但陈宫适才那番叙旧的感情牌,成功的打动了他,令他在最后时刻改变了心意,决定拉陈宫一把。 毕竟他降了刘备,性命可保,到时候刘军大举一入,陈宫却就生死难料了。 陈宫却眉头微皱,明显对郝萌的这个提议不喜。 “当初寿春一战时,我可是向那刘备诈降过,结果却伪装成百姓,逃离了寿春。” “子始你觉得,我今日就算是再降刘备,他能放过我吗?” 郝萌心头一震,方才想起陈宫还有这桩“黑历史”。 陈宫给郝萌倒了一杯酒,继续说道: “再者,袁绍击灭曹操,收取中原,一统北方已是板上钉钉。” “介时袁绍挟北方百万雄兵南下,刘备就凭区区荆扬二州之兵,如何能抵挡得住?” “袁绍一统天下,击灭刘备,也不过是迟早之事。” “咱们先是投靠了袁家,若因贪生怕死就降了刘备,就算刘备不杀我们,将来袁绍灭刘之时,袁家会放过你我吗?” 郝萌身形一凛,蓦然间似乎被提醒。 但下一瞬,郝萌却苦着脸无奈叹道: “你说的那些事,都是将来之事,只能将来再说了。” “现下的问题却是,我们若不降刘,下相城破只在眼前,我们现在就性命不保!” “与其考虑前来袁绍会不会杀我们,倒不如先降了刘备,保住当下的性命再说。” 话锋一转,郝萌接着又道: “至于你当初诈降刘玄德之事,我相信以那刘玄德的宽仁大度,只要公台你这次跟我真的开城献降,立下一桩功劳,刘玄德必会不计前嫌!” “公台呀,你不要顾虑太多,还是跟我一同降刘吧!” 说着郝萌还轻轻一拍陈宫肩膀,以示亲近。 陈宫却将郝萌手推开,嘴角微微上扬,钩起一抹傲色。 “曹操奸诈残暴,乃阉宦之后,吕布不过一北地匹夫,弑父杀主反复无常。” “我陈宫先后事此二人为主,已是有眼无珠,是我终身洗不清的污点。” “这刘备不过一假仁假义的织席贩履之徒,我陈宫若再三易其主,降了他刘备,岂非要为天下人耻笑,岂非要终身懊悔?” 陈宫一通贬损过后,向着官渡方向拱手遥拜: “时值今日,我陈宫总算才看清,唯有袁本初家世清白,神武雄略,乃是结束这乱世的太平之主!” “这一次,我陈宫就算赌上性命,也要为袁公死节,绝不会再易其主!” 眼见陈宫慷慨激昂,心坚如铁,郝萌不由心凉了半截,眉头也渐渐皱了起来。 微微沉寂后,郝萌沉声道: “看来你陈公台是铁了心,要为袁家尽忠了,那你想让我怎么做?” 陈宫站起身来,向郝萌正色一揖: “下相虽只有三千兵马,但只要你我齐心协力,我自有信心能守住城池,守到大公子再度挥师南下。” “纵然我们最终没能守住,我陈宫也愿与你为袁家死节,你我共赴黄泉,成就忠义之名!” 郝萌愣了住,好一会后,忽然放声大笑起来。 那笑声中,满含着讽刺意味。 “陈宫,你当我郝萌很愚蠢么?” “袁谭把我当弃子,你还要拉着我跟你一块为他袁家死节?” “要死你自己去死,我郝萌可不奉陪!” 郝萌笑声一收,冷冷道: “现下也没必要瞒你,我已暗中向大将军请降,他已接纳了我的归降。” “你既不肯随我降大将军,我念在往日交情上,我也不强迫你,你好自为之!” 说罢郝萌一跃起身,转身就要离去。 陈宫眼眸一聚,抓起酒杯,猛然砸在了地上。 左右偏堂之中,呼啦啦涌出百余名士卒,披甲执刃,将郝萌一众围住。 郝萌一看这形势,这才明白过来,陈宫竟已事先布下伏兵,一旦他不肯从命,便摔杯为号要将他围杀。 “原来是一场鸿门宴呢…” 郝萌冷哼一声,拔刀在手,傲然道: “我郝萌武艺还是有些的,你以为就凭这点土鸡瓦狗,就能拦得住我吗?” 陈宫负手而立,轻蔑的目光瞟着郝萌,冷笑道: “郝萌,我当然知你武艺了得,可你以为,你只安排下了这百余伏兵吗?” 郝萌背后一凉,心想陈宫素来诡诈,不知还布下了什么计谋。 当下不敢拖延,挥刀在手,便想抢先动手。 “弓弩手,还不动手!” 陈宫陡然一声厉喝。 数不清的利箭,从伏兵缝隙之中,四面八方的向着郝萌和他的亲卫呼啸而云。 郝萌大惊失色,万没料到陈宫除了刀手之外,竟还暗中布下了弓弩手。 情急之下,他不及多想,急是舞刀抵挡。 可惜事发仓促,冷箭来的太快太密,以他的武艺又岂能抵挡得了。 “噗噗噗!” 五支利箭,狠狠的钉在了他的身上。 “陈宫,你,你——” 郝萌以刀撑地半跪在了地上,爆睁的双眼,悲愤恨怒的瞪向了陈宫。 第277章 机关算尽,你还是栽在了我手上!史书之上,我依旧是忠臣! 陈宫手一招,弓弩手停止射击,纷纷从暗处现身,无数支利箭对准了半跪在地的郝萌。 众亲卫已尽数被射杀,只余郝萌一人身负数箭,半跪在了陈宫眼前。 “陈宫——” “你自诩名士,没想到竟是这般卑鄙小人!” 郝萌咬牙切齿的怒骂,满眼皆是恨色。 陈宫目光寒漠,只冷冷道: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瞒着我暗中投靠了刘备,献城归降,欲要置我于死地吗?” “伱不过也是个贪生怕死,只顾自保的小人,你有什么资格反过来指责我?” 郝萌被怼到哑口无言。 按理两人皆是吕布旧部,应该一条心抱团才对,可他暗降刘备却未与陈宫商量,这事做的确实是不厚道。 “我是暗中降了大将军,那是我别无选择,我知道你绝不可能降大将军,你是执意要拉着我为袁家陪葬!” “可我就算降了大将军,也没想置你于死地,你却为何布下伏兵,用此卑劣手段要杀我?” 郝萌稍稍理亏后,又理直气壮的冲着陈宫质问。 这回轮到陈宫语塞。 只是到了这般地步,他已不屑解释,也不想再多解释。 于是陈宫不再吭声,只默默转过身去,摆了摆手。 弓弩手们当即便要动手,将郝萌射成蜂窝。 就在这时。 阵阵杀声,陡然间从城南方向传来。 陈宫脸色一变,急是冲到堂门外,举目远眺,惊见南门城楼上,一面“刘”字旗竟已升起。 “南门?南门怎么…怎么会?” 陈宫骇然变色,霎时间惊到方寸大乱。 郝萌则是哈哈大笑起来,嘲讽道: “我在临来之前,已交待我部下,只等正午一到,不必等我归来便打开城门,迎接大将军入城!” “陈宫,你自诩聪明,却没料到我会留有这般后手吧?” “哈哈哈——” 陈宫蓦然惊醒,身形晃了一晃,倒退了半步。 他原本的计划,乃是将郝萌诱骗至县府来,能说服郝萌死守下相最好,说服不了就将其伏杀,夺其兵权。 这三千守军毕竟是袁家士卒,只要他画下大饼,哄骗他们袁谭很快就会率军来救他们,这些士卒多半会听他的号令,继续坚守下相。 陈宫没料到的是,郝萌降刘降的这么快,竟约定在今日正午就开城投降。 而且临来县府时,还交待下了如约开城降刘事宜。 这代表着,他精心布下的杀局,就此成了笑话。 就算杀了郝萌又如何? 南门已失,刘备大军已杀进下相城来,他拿头来抵挡? “郝萌,你——” 惊醒过来的陈宫,咬牙切齿,愤然转向郝萌。 郝萌身上已血流如注,只剩下了一口气,却强撑起身体,讥讽的冷笑朝向陈宫。 “陈宫,你机关算尽,最后还是栽在了我一介武夫手里!” “今日我郝萌虽死,也要拉下你同下黄泉,我们黄泉路上正好结伴而行,一起去见温侯。” “哈哈哈——” 看着癫狂嘲讽的郝萌,陈宫是恼羞成怒,拔剑在手,朝着郝萌便冲了过去。 “噗!” 一剑洞穿了郝萌的心脏。 “陈宫,我…我在下边等…等着你——” 郝萌口中狂涌着鲜血,爆睁着眼珠,缓缓的瘫倒在了地上。 虽已毙命,那悲愤怨恨的眼睛,却还在死死盯着陈宫。 那眼神,令陈宫打了个哆嗦,手中血剑竟拿捏不住,脱手跌落在了地上。 府堂内,众士卒们也放下了刀剑弓弩,惶然无措的望着满手是血的陈宫,个个不知所措。 “敌军杀进来了!” “各门的敌军都在攻城,我们要守不住了!” 士卒惶恐大叫,跌跌撞撞的闯了进来。 陈宫又打了个寒战,猛的清醒了过来,急是抓起地上的血剑,翻身上马奔出堂外。 举目四望,只见南面主街上,数不清的袁卒正如受惊的羔羊,向着县府这边逃来。 在他们的身后,已能清楚看到刘军铁骑的身影,正如虎狼般驱赶而来。 再看四门,西南北三门尽皆已升起了“刘”字旗,代表着三门的陷落。 唯有东门,暂时还未见易帜。 “从东门突围!” 陈宫不假思索,大喝一声,拍马扬鞭疾驰而去。 七万刘军围城,此时他身边可用之兵,不过百余人而已,即使从东门突围,也是希望渺茫。 这一点,陈宫心中自然是心知肚明。 但他却仍旧不肯放弃,还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心理,向着东门狂奔而去。 当他喘着气爬上城楼之时,却倒吸一口凉气,最后一丝侥幸瞬间土崩瓦解。 东门城下,此刻早已被乌压压的刘军围在铁桶,数以万计的刘军士卒,正向着城墙袭卷而来。 攻城只在眼前。 这般形势,还怎么可能突围得了? “难道我陈宫,今日当真要死在这里不成?”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 陈宫咬牙切齿,脸形扭曲着无尽的悲愤。 于是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绪,想要往别门再去试一试。 为时已晚。 北面方向,南面方向,无数的刘军士卒,已沿着城墙向东门涌来。 主街之上,刘军的铁骑已如洪流一般,转眼间杀至了城下。 陈宫和他不足两百人的袁卒,已被围死在了东门城楼之上。 “下相已破,降者免死!” 一员雄健如塔的武将,纵马提刀,一路杀上了城头。 手起刀落处,两名不长眼的袁卒,便被斩翻在地。 残存的两百袁卒,战斗意志就此瓦解,纷纷丢弃了手中兵器,跪伏在地投降。 “不许投降,拿起武器,随我突围~~” 绝望中的陈宫,似乎精神已然失控,歇厮底里的挥剑大叫。 袁卒们哪里还会听他的话,仍旧是成片成片跪倒在地,战战兢兢的求降。 到最后,城楼之上,只剩下他一人,背靠着城垛,还在喋喋不休的喝斥着跪地的士卒。 “陈公台!” 一个熟悉的声音,如沉雷般在城楼上响起,震到陈宫耳膜刺痛,猛然间清醒了几分。 他颤巍巍抬起头来,便看到一员武将横刀立马于眼前不远处,正冷眼刃视着他。 “张…张辽~~” 陈宫从牙缝之中,叫出了那个名字。 张辽脸色缓和了几分,开口劝道: “陈公台,大势已去,你已无路可逃。” “放弃无谓的挣扎,向大将军投降吧。” “念在当年我们共事一场的份上,我会向大将军替你求情,或许能饶你一死!” 张辽顾念着旧日交情,想要给陈宫一条生路。 “张辽啊张辽,你一个背主之徒,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劝吾向刘备在屈膝求降?” 陈宫却非但不领情,绝望的脸上,反倒是扭曲出了讽刺轻蔑的冷笑。 张辽眉头一皱,冷哼道: “我张辽原就非吕布部属,何况我纵然背弃了他,也是在力战不敌之后。” “吕布视你为谋主,寿春一役你却出卖他独自逃命,你又有什么资格在此讽刺于我?” 张辽见陈宫不领情,索性也就撕破了脸,当众揭穿了陈宫的黑历史。 陈宫被怼,脸色顿时难堪起来,眼中闪过一丝愧疚。 但那愧疚也不过是一瞬而已。 陈宫旋即昂起头来,傲然道: “吕布不过一刚愎自用,反复无常匹夫,无半分雄主之姿,他不配我陈宫为他死节!” “所谓良臣择主而侍,我陈宫弃他而去,乃是天经地义,我何需惭愧!” 张辽眼眸瞪大,眼神变的难以置信起来。 他似乎不敢相信,吕布对陈宫何等信任,到头来却是一厢情愿,换来的是陈宫理直气壮的背叛。 张辽顾念的那份同僚之谊,就此也烟销云散,眼神已为鄙夷与冷绝取代。 “我张辽今日方看清,你陈宫自诩名士,却不过是一个表里不一,虚伪无耻的小人!” 张辽眼中杀意涌现,长刀一指,厉喝道: “我再问你最后一句,你降还是不降!” 陈宫身形一凛,感受到了张辽身上散发出的浓烈杀意。 再逞口舌之争已无用,今日他若敢不降,张辽必会亲手取下他的项上人头! 深吸一口气,陈宫一步跃上了城垛,脸上是骄傲自负,讽刺的目光回看向张辽。 “我陈宫乃天下名士,岂能降一个织席贩履之徒!” “张辽,你以为你归降了刘备,就能谋得一个封侯拜将的大好前程吗?” “袁本初四世三公,名满天下,曹操不是他对手,刘备更不可能是他对手。” “这天下,早晚是袁本初的。” “曹操也好,刘备也罢,他们早晚也皆要死在袁本初手中,步吕布之后尘。” “我陈宫今日虽死,亦是以袁家之臣的身份而死,他日袁氏得了天下,后世史书之上,必会将我陈宫书写为忠臣。” “我陈宫此前错跟曹操吕布的污点,也将洗刷的干干净净。” “而你张辽,随着刘备的覆灭,你将永世背负上背主之贼的骂名,为后世人所耻笑!” 陈宫自以为是的一番预言后,仰天大笑道: “今日我虽死,却能名垂史册,我是死得其所,哈哈哈——” 悲凉的狂笑声中,陈宫双足一蹬,奋然跃下了城头。 第278章 咱就灭了袁绍,让那偏执狂懊悔黄泉!曹操:人比人,气死人啊! “砰!”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从城墙下方传了上来。 张辽眼中闪过一道异色,似乎没料到,陈宫竟然敢跳城自尽。 他一跃下马,几步冲上前去,探头向城下望去,却见陈宫已是摔了个粉身碎骨。 张辽瞬间明白了。 陈宫归附曹操而叛曹操,归附吕布而叛吕布,如今又投靠了袁绍,可谓是两易其主。 论声名,陈宫其实已是声名狼藉,为天下人不耻。 若再背叛袁绍,归附了刘备,便是三易其主。 所谓成王败寇,倘若刘备胜了袁绍,将来史书之上,对他陈宫的评价自然会有所掩饰。 可若袁绍胜了,刘备败了,他陈宫之名,便将永世被钉在耻柱上,为万世耻笑。 陈宫权衡之下,还是选择了为袁绍死节,以死博一个忠臣之名,以洗刷自己两易其主的恶名。 “陈宫,你有胆量以死谋一个忠臣之名,这份勇气我张辽敬你。” “可惜我告诉你,伱选错了死节的对象。” “就象是你选错了曹操,选错了吕布,这一次你选袁绍,依旧选错了主公!” “大将军有萧军师这等神人辅佐,乃天命之主,必能击灭袁曹,再造汉室,成就光武帝之业!” “名垂青史的是我张辽,而你陈宫,注定只能为万世不耻!” 张辽言语笃定,眉宇间是如铁的坚信。 尔后扶刀转身,喝道: “将大将军的战旗,升起在东门城楼吧!” “速去向大将军禀报,陈宫已然畏罪自裁,下相城已为大将军所有!” 一骑斥侯飞奔而去。 一面“刘”字旗,升起在了东门城楼之上。 而此时。 刘备与萧方已并肩策马入城,登上了南门城楼,俯视着整座下相城。 “郝萌如约打开南门,却没有亲自前来迎接,军师,你说这是为何?” 刘备欣喜之余,脸上却难掩几分狐疑。 萧方眼眸微微一转后,却轻摇着羽扇道: “陈宫何等智谋,岂看不出郝萌不会为袁家死节,必会暗中向主公献城归降。” “郝萌会降,陈宫却绝不会降,他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必会有所行动。” “最坏的结果,此刻郝萌说不定已经是性命不保了。” 萧方话音方落,蒋钦匆匆登上了城楼。 “启禀主公,我们在县府中发现郝萌尸体,据我对俘虏盘问,陈宫在我军入城前,在县府设伏,已将郝萌伏杀!” “现下陈宫已率数百人,往东门方向逃去。” 刘备心头微微一震,目光急看向了萧方。 果然被他言中了,郝萌果真已遭不测,死在了陈宫的谋算之中。 “郝萌此人与吕布是一丘之貉,皆乃反复无常之徒,当年寿春临危之际,跟着陈宫背叛吕布便是铁证。” “这种人留在我军中,早晚也是隐患,如今跟陈宫狗咬狗赔了性命,倒也为主公省了一桩隐患。” 萧方点出了郝萌的黑历史,对其之死自然是不以为然。 刘备若有所悟,却轻叹道: “军师所言不无道理,不过这郝萌毕竟献城有功,如今被陈宫所杀确实可惜。” “传令下去,将他厚葬了吧。” 蒋钦领命而去。 他前脚刚走,后脚东门城楼上,亦升起了“刘”字旗。 四门皆已易帜,意味着下相城已彻底攻陷。 很快,张辽便飞驰而来,登上城楼,向刘备禀明了陈宫跳城自尽之事。 “这个陈宫,竟然宁死也不肯归降于我?” 刘备眉头凝起,对陈宫的自尽显然颇为吃惊。 萧方却神色如常,并未感到一丝惊讶。 陈宫这个人,你不能以常理判断。 你说他爱惜名声吧,他能够做出背刺曹操,投靠吕布这种声名狼籍之主的举动。 你说他不忠不义吧,他又追随吕布到最后,被俘后曹操几度劝降都宁死不屈。 但他对吕布又并非绝对忠诚,历史上就曾煽动郝萌作乱,想谋夺吕布的兵权,结果为吕布挫败。 现下又有在寿春一战,出卖吕布,伙同郝萌投靠袁绍的黑历史。 就这么一个两易其主之人,如今却在走投无路之际,忽然间又选择要为袁绍死节,想要在死后搏一个忠臣的美名。 陈宫的种种所为,可以说是毫无逻辑可言,完全不能以常理来判断。 萧方的结论就是,陈宫就是一个以自我为中心的偏执狂。 “陈宫此人性情偏执,看人行事只凭个人喜好,全无立场可言。” “他既然在寿春之时瞧不上主公,哪怕主公已一统天下,成就再造大汉的伟业,他也照样瞧不上主公,不会归顺于主公。” “这么一个偏执狂,既然偏执的认定袁绍能得天下,想为袁绍死节尽忠,那就由他去吧。” “主公要做的,就是统帅我等击灭袁绍,成就大业,让这个偏执之徒在九泉之下捶胸顿足,追悔莫及便是。” 萧方不以为然的笑着一番宽慰。 老刘旋即恍然省悟,皱起的眉头便即松展开来,心下已是释然。 “军师言之有理,这么一个数易其主之徒,他瞧不上我刘备,我倒还不屑收他为我所用。” 刘备脸上豪意燃起,马鞭一挥: “传令下去,大军休整两日,继续北上,直取下邳!” … 许都,夜已深。 象征天子的御辇,借着夜色掩护,在一队队兵马的护送下,匆匆驶出了许都西向,向洛阳方向而去。 曹操立于城楼上,脸色黯然阴沉,俯视着天子车驾远去,不由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 “文若啊,我令你失望了,我终究还是没能守住官渡,还是败给了袁绍啊。” 曹操面露苦涩,回望向荀彧的眼神中,掺杂着几分惭愧。 荀彧却神色云淡风轻,淡淡道: “司空此言差矣,袁绍实力本就远强于我们,司空能在如此劣势下坚持这么久,已属创造了奇迹。” “如今我们虽弃守许昌,奉天子西迁长安,但司空却保存下了大部分兵马,这已是莫大的胜利。” “只要我们兵马尚在,我们就能凭借关中之固,阻挡住袁绍的兵锋!” “有朝一日,司空定能统帅我等挥师中原,与袁绍再决胜负,收复失地!” 荀彧看似平淡的言语中,却似蕴含着某种力量,令曹操顿受鼓舞,精神渐渐振作了起来。 “袁绍年势已高,麾下二子争储,谋臣武将明争暗斗。” “就算袁绍攻下了河南诸州,亦不过是表面风光,实则内部矛盾重重,危机四伏。” “何况除了我们退守关中之外,南面还有刘备虎踞荆扬,谋图逐鹿中原。” “嘉料袁绍拿下许都,收取河南,已然是强弩之末,想要袭卷天下也将是有心无力。” “这天下形势,多半要进入三足鼎立之势,这便给了我们经营关陇,积蓄实力,谋图再起的喘息之机。” “嘉还请司空务必要振作精神,万不可灰心丧气才是。” 郭嘉也是一番分析鼓励。 曹操连连点头,脸上重燃自信,遂豪然道: “文若言之有理,我曹军主力尚在,我还有关中,我还有…” 曹操的豪言壮语还未说完,匆匆的脚步声响起,程昱喘着气爬上城楼,将他打断。 “司空,徐州刚刚发回的急报!” “刘备大破七万袁军,斩杀韩猛辛评,接着又攻陷下相,逼死了陈宫。” “现下刘备正统领大军,北上直取下邳!” 程昱将手中帛书献上。 曹操脸色骤变,豪情变成了惊异,忙是一把夺过那帛书,手忙脚乱的展开细看。 泗水一战,下相一战,种种经过都写得清清楚楚。 曹操脸色由惊异变成了震撼,再由震撼,演变成了某种嫉妒之色。 他在这里被袁绍压得喘不过气,不得不弃守官渡,灰溜溜的迁都长安,何等狼狈。 刘备却轻轻松松大破袁谭,一路高奏凯歌,大有一举从袁家手里夺下徐州之势。 大家都是跟袁家交锋,凭什么你刘备那边风光无限,我这边就是灰头土脸? 人比人,气死人啊… “若非我们在官渡与袁家主力对峙,刘备又焉能轻易击败袁谭,趁势染指徐州?” “刘备,终究不过是渔翁得利罢了,若令他正面对抗袁绍,结局恐怕与我们相差无几。” 荀彧看出了曹操心思,便是拐弯抹角的宽慰曹操: 不是刘备比咱们强,是袁谭比袁绍弱,被刘备捡了便宜罢了。 曹操脸色这才好转,遂将手中帛书撕成粉碎,扔下了城楼。 “刘备,你不是想渔翁得利么,那就让你风光片刻便是。” “待吾退往长安,由你来直面袁绍兵锋之时,我倒要看看,你是否还能风光依旧!” 曹操讽刺的目光,向着徐州方向深望一眼,尔后冷哼一声,扶剑下城。 “我们走,去长安!” 数以万计的曹军,护送着文武百官,护送着数不清的家眷,匆匆忙忙的离开了许都,向着北方而去。 当曹操渐行渐远时,还是忍不住勒住战马停了下来,再次回头望向了只剩轮廓的许昌城,眼中透出几分含恨不舍。 “许昌,等着我吧,我曹操对天起誓,终有一天我还会回来的…” 第279章 天子有几个师?袁绍:织席贩履也能成我最大敌人?荒谬啊! 许昌东北百里,尉氏城。 一队队的袁军士卒,正源源不断的由北面而来,环城安营扎寨。 大营内,炊烟已经四起,袁军士卒们正有说有笑埋锅造饭,气氛轻松愉悦。 官渡大战的紧张气息,在他们身上已完全看不到,俨然这十五万袁军是来游山玩水。 城中县府,一场酒宴同样在进行。 袁绍高坐于上,脸上是久违的悠闲笑意,口中一杯接一杯的品着小酒。 堂前甚至有舞姬翩翩,起舞助兴,堂侧还有乐姬抚琴弄箫,乐声靡靡。 郭图,逢纪,颜良,文丑等谋臣武将,亦是谈笑风声,享用美酒的同时,品鉴在堂前歌舞。 此时的袁营上下,是一片马放南山,轻松闲逸的气氛。 唯有沮授却是眉头紧锁,铁青着一张脸,杯中酒是一滴都没有动。 终于。 沮授忍无可忍,一跃而起,冲着舞姬们喝道: “退下,你们这班贱婢,统统退下!” 舞姬们吓到花容失色,纷纷退了下去,乐姬们也都停止奏乐,战战兢兢不知所措。 众人神情愕然,皆是茫然愣怔的看向沮授。 袁绍脸色一沉,喝问道: “沮公与,你这是想干什么?” 沮授起上前,神情肃重的向袁绍一拱手: “主公啊,现下许都未下,曹贼未诛,主公岂能在此时歌舞升平,享受酒乐啊!” 袁绍勃然变色,酒杯往案几上“砰”的便是一砸,怒斥道: “沮公与,你当真是放肆,伱是在教训老夫吗?” “老夫打了一辈子仗,享受享受怎么了!” 郭图顿时明白,沮授这是看不下去袁绍放纵享乐,刚正性子发作,想要忠言劝谏。 眼珠一转,郭图当即站了出来,指着沮授责备道: “曹操官渡兵败,现下已无力回天,就算逃回许都也只不过是等死。” “现下中原大局已定,曹操再无翻盘的机会,主公以美酒歌舞犒劳犒劳大家又有何不妥?” “沮公与啊沮公与,你也太小题大作了。” 辛毗等汝颍一派谋士,趁势纷纷附合,指责沮授不该放肆。 逢纪虽也是袁尚一派,但却与沮授不对付,看着沮授被汝颍派攻诘,却选择了视而不见。 沮授无视郭图等指责,沉声道: “曹贼虽弃守官渡,但其主力并未遭受重创,尚有负隅顽抗之力。” “授是担心曹贼会挟持天子逃往洛阳,进而迁都长安,退守关中,依托潼关黄河之险继续负隅顽抗。” “主公理当率我军昼夜疾行追击曹操,纵然无法全歼曹军,至少也要将天子救出才是。” “如此,主公才能挟天子以令诸侯,名正言顺号令天下啊!” “主公反倒是行军缓慢,一日一停,甚至开始享受起了酒乐,岂非是放任曹贼挟天子逃往长安?” 袁绍本待发怒,却被沮授这番话给怼了回去,到嘴边的斥言硬生生咽了回去。 追击曹操,救回天子,沮授的理由无懈可击,他自然没有驳斥之理。 只是,他心中那个理由,却没办法当众说出来。 郭图察颜观色,立时揣摩出了袁绍的私心。 袁绍,压根就不想迎奉天子! 毕竟那个所谓天子,乃是董卓所立,当年袁绍就曾反对过,曾一度想另立刘焉为帝。 后来天子东迁,沮授等劝他将天子迎回冀州,也被他以各种理由推拖,最终使天子落在了曹操手中。 因为天子在袁绍眼中,就是一个累赘。 当年他都没打算迎立天子,如今已全据河北,夺取中原也近在咫尺,又何必自讨苦吃,迎一尊神回来供着,令自己碍手碍脚? “曹贼残暴,主公所以没有逼迫太急,就是怕曹贼狗急跳墙,对天子下毒手。” “沮公与,你怎么就不能体察主公的苦衷呢?” 郭图果断站了出来,给袁绍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袁绍眼眸一动,顺势点头道: “知老夫者,公则也。” “公与,老夫就是顾念着天子安危,才没有穷追不舍,直逼许都。” “曹阿瞒穷途末路之下,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倘若他绝望之下拉上天子同归于尽,老夫岂非成了大汉罪人?” 沮授哑口无言。 他约莫已揣摩到了袁绍的私心,这是想放水让曹操带着天子逃往关中,免得把天子留给自己,反成了累赘。 袁绍在乎的,只是实打实的地盘,拿到河南诸州就已算实现了此次南征的战略目标。 至于天子…天子你有几个师? 我两河在手,雄兵百万,天子又算什么东西? 明知袁绍的私心,但其理由所冠冕堂皇,沮授只得又道: “就算主公顾念天子安危,要暂缓进军许都,更没把曹操放在眼里。” “但主公别忘了,还有个刘备啊。” “先前他盱眙一役破我一万兵马,现下又正沿泗水北上意图谋取徐州。” “若他得知官渡曹操兵败,必会分兵大举北上,以抢夺兖豫二州诸郡。” “主公不能在此置酒高会,却置刘备于不顾,任由他渔翁得利啊。” 沮授一席话,终于令袁绍脸色微变,心生了几分警觉。 郭图却一声冷笑,不以为然道: “公与你多虑了,盱眙一役折损的不过是臧霸降军,根本不值一提。” “大公子他手握七万雄兵,麾下还有韩猛的五千幽燕铁骑,你还怕他守不住区区一个徐州?” “至于他分兵北上,蚕食兖豫诸郡,就让他蚕食几个郡又能怎样?” “待主公进占许昌,将士们休整完毕后,十五万大军挥师南下,刘备他吃进去多少,都得加倍吐还出来!” 郭图是霸道无匹,全然不将刘备放在眼中。 不光是郭图,辛毗等谋士,颜良文丑等众将,皆纷纷附合,皆是自信爆棚,对刘备极尽轻视。 这倒也不能怪袁营众人狂妄自大,实在是打赢了官渡之战后,袁家的实力已强到了天下无敌的地步。 正是这份实力,给了他们藐视刘备的底气。 郭图字字句句,全都说在了袁绍心坎上,微微点头以示对郭图的满意。 “公则言之有理,刘备不足为虑,就让谭儿暂且先拖住他便是。” 袁绍拂了拂手,嘴角钩起傲色: “待老夫收复许都,扫清曹贼在河南的残存势力,将士们休整完毕后,再——” 袁绍边说边重新端起了酒杯,却不想亲卫匆匆闯入,打断了他的豪言霸语。 “报——” “徐州急报,大公子于泗水畔为刘备大破,五千铁骑损失殆尽!” “韩猛被杀,辛评中箭而亡,陈宫自尽死节!” “刘备现下已攻陷下相,七万大军深入徐州腹地,正向下邳逼近!” 惊雷炸响。 袁绍手一抖,酒杯险些脱手跌落,半开半阖的眼睛陡然爆涨,脸色勃然大变。 众谋臣武将们,无不是骇然变色。 哪怕是沮授亦是神色大震,显然为这惊人的战报所震惊。 “兄长,兄长啊~~” 得知辛评死询,辛毗一声嚎哭跪倒在了地上。 “这不可能!” “大公子手握七万大军,怎可能败给刘备?” “韩猛乃我袁家名将,麾下可是有五千铁骑啊,怎可能为刘备所败?” “这不可能,绝不可能——” 郭图第一个跳了起来,激动的冲着亲卫大叫。 帐中惊疑质问声一时炸起。 “砰!” 袁绍酒杯砸在了案几上,神情略显激动的喝问道: “公则所言不错,老夫可是给了他五千铁骑,那刘备有什么本事,竟能杀到我五千铁骑死伤殆尽?” 袁家主臣皆是不信。 骑兵威力有多强,他们自然是再清楚不过。 他们显然想不通,没有骑兵的刘备,能有什么手段,破了那五千铁骑! 而且是杀到韩猛陨命,五千铁骑死伤殆尽的地步! 沮授率先冷静下来,一跃而起,将亲卫手中帛书夺过,将详细战报大声宣读了出来。 连弩? 十箭连发? 五千铁骑如何被击破的真相,终于摆在了袁家主臣眼前。 上至袁绍,下到郭图,皆是眼神错愕茫然,彼此对视,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一般。 “连…连弩是什么弩?竟能破我五千铁骑?” 郭图声音颤栗错愕,先前的激动已烟销云散。 众人皆是大眼瞪小瞪,全然不知所云。 “这战报上并未详细写明,但我猜测此弩应是刘备打造的新式弩机,可以一发连射十支弩箭。” “刘备正是凭借着这神弩,打了韩猛一个措手不及,重创他的五千铁骑。” 沮授凭借自己的智计,推测出了其中玄机。 县府之内,又是一片哗然惊讶。 “连弩,十箭连弩…” “那大耳贼军中,竟还有如此能工巧匠,可恨~~” 袁绍脸色由惊疑变成了阴沉,手中酒杯紧攥到咔咔作响。 此时此刻,他有种被打脸的恼火。 就在片刻前,他们主臣还沉浸在击破曹操,天下无敌,视刘备于无物的绝对自信当中。 转眼间,刘备就用一场大脸,狠狠的打了他们的脸。 袁绍心中焉能不怒。 沮授却是一叹,拱手道: “主公,授早说过,刘备其实才是主公一统天下最大的敌人。” “现下大公子已遭重创,徐州形势急转直下,我们必须要有所作为,不可放任刘备鲸吞徐州啊。” 一语惊醒。 袁绍酒杯再次砸在案几上,沉声喝道: “张郃听令,老夫命你率两万精兵,即刻沿睢水东进,直扑下相,截断刘备退路!” 张郃慨然领命。 “主公,刘备害死我兄长,毗愿随张将军同往,必杀刘备报仇雪恨!” 悲伤中的辛毗一跃而起,愤然向袁绍请战。 袁绍自然没理由拒绝,当即接受辛毗所请。 二人便领了军令,匆匆告退而去。 袁绍起身下阶,走到堂外门,目光射向了徐州方向,眼神中掠起几分讽刺意味。 “一个织席贩履出身之徒,竟然也能成了我袁绍最大的敌人,这个世界还真是荒谬可笑…” 第280章 下邳,梦起之地,我刘备回来了!想称王称帝?得先过我这关! 下邳城南。 一座座刘军营垒,已然拔地而起。 泗水之上,源源不断的战船由南而来,于下邳西南渡口登岸,数以万计的刘军士卒下船入营。 近七万刘军步骑,已进抵下邳一线。 下相一役,袁谭损兵近三万有余,退回下邳后收拢溃军,勉强又收聚出不到三万余兵马。 刘军数量虽是袁军两倍有余,却还不足以完成对下邳的全面包围,故刘备只令大军于城南一线安营设寨。 大营,中军帐。 刘备负手立于营门,远望着下邳城轮廓,心中是翻江倒海,感慨万千。 没有人比他对下邳城更有感情了。 此城,可以说是他梦起之城。 当年他以一县令身份,一夜之间成了徐州之主,便是从下邳城开始,正式以一方诸侯的身份登上了逐鹿天下的舞台。 下邳城是梦开始的地方,同样也是伤心之地。 吕布背刺偷袭,夺了他的下邳,一夜之间将他打回原形,逼得他远走荆州。 这么多年来,虽崛起于南阳,取荆州下江东,风光早已远胜当年坐拥徐州之时。 可他无日无夜,不思盼着能收复下邳,重回这座梦起之城。 而今日,这座日思夜想的城池,终于就在眼前了。 只差一步! 只需要击破袁谭,他就能重新踏入这座梦起之城,弥补当年痛失下邳的遗憾。 “许昌方面,曹操已挟天子逃往洛阳,意图西迁长安。” “袁绍进军迟缓,错失了截击曹操,夺取天子的良机。” “不过袁绍现下已进占许昌,同时派张郃统兵两万,沿睢水东进,应该是直扑下相而来。” 身后的陈到宣读着最新情报,将刘备的思绪从往事回忆,拉回到了现实之中。 “一切如景略你所料,曹贼果然挟持天子逃往了长安,袁绍也果真派兵沿睢水东进,意图袭我侧翼。” 刘备口中啧啧叹服,眼中却又闪过几分困惑。 “只是备有一点不明白,袁绍为何进军迟缓,眼睁睁看着曹操将天子挟持逃出许昌?” “他麾下可是有一万铁骑,完全可是日夜兼程穷追直奔许都,就算截不住曹操,也当截住天子才是?” 老刘的疑惑,也是众人的疑点所在。 “天子在曹操手中是个宝,但在袁绍眼中却不过是累赘,否则当年天子东迁,他如果想要迎奉的话,曹操能抢得过他?” “如今他击败了曹操,自以为中原诸州已是囊中之物,可以为所欲为,自然更不把天子当回事,更不可能把天子抢到手,成了自己称王称帝的绊脚石!” 萧方羽扇轻摇,以讽刺的冷笑,戳破了袁绍的动机。 称王称帝四个字,却是听得刘备心头一震。 “军师你的意思是,袁绍他要学袁术,篡汉自立?” 老刘眉头锁起,目光看向了萧方。 萧方却神色平静,淡淡道: “袁氏野心勃勃,篡汉自立之心,早已是人尽皆知。” “袁术便是活生生一个例子,只是袁绍远比袁术沉得住气,更能忍罢了。” “依常理,袁绍就算要篡汉称帝,也得一步步铺垫,不可能操之过急。” “不过现下袁绍年势已高,不见得还有那个耐心,我料他就算不称帝,离称王也不远了。” 刘备若有所悟,拳头握紧,沉声道: “景略言之有理,袁贼篡汉确实已近在眼前,看来我们也要尽快拿下徐州,与袁贼决一胜负才是!” 老刘一番话,又将所有人的注意力,拉回到了眼前的下邳城。 众人的目光,齐聚向了帐中那座沙盘。 根据卧底陈登秘送来的情报,袁谭在下邳城的布防,已尽皆体现在了沙盘上。 “下邳西为泗水,北为沂水,为天然屏障,不利于安营扎寨,兵马展开。” “故我军欲攻下邳,只能从南东两个方向。” “袁谭收拢败兵后,以吕翔率一万五千兵马,于下邳城东安营扎寨,自率两万兵马坐镇下邳,形成了犄角之势。” “不得不说,袁谭此人颇有统兵之能,这守城布局深得兵法之妙。” “以我军现有兵力,虽两倍于敌军,但若想强攻破下邳的话,只怕还是有一定难度的。” 太史慈指着沙盘,将袁军布防形势一一点出。 刘备目光深邃,盯着沙盘良久,回看向萧方: “既然下邳强攻不易,那就只能想办法智取了。” “现下既有元龙做内应,我想令元龙暗中集结反袁义军,里应外合打开城门,放我大军入城。” “军师以为如何?” 老刘能想到利用陈登这枚棋子,可见其智谋之精进,不禁令萧方暗暗赞许。 “主公这道计策,确实是智取下邳的妙计,也是唯一速破下邳的良策。” 萧方先是点头称赞,尔后话锋一转: “不过徐州士家豪姓,与中原大多数士家一样,皆已认定袁绍必得天下,似陈元龙这般押注在主公身上的士家可不多。” “我料下邳城内,除陈氏一族外,愿倒向主公的士家豪姓为数甚少。” “如此一来,陈元龙所能集结的私兵,最多不会超过千余人,而袁谭在下邳城内,却有近两万兵马。” “陈元龙想仅靠千余私兵,就夺门开城,放我大军入城,只怕未有必胜把握。” “倘若一旦事败,陈元龙和他陈氏一族,只怕皆要为袁谭清算,遭受灭顶之灾!” 刘备心下明悟,眼中精光渐渐褪色,不由无奈的叹了一声。 想当年他初掌徐州时,根基就不甚稳固,除了糜氏之外忠心拥护者并不多。 就连陈氏一族,也只是嘴巴上表示支持,实际行动上的支持却并不多。 如今下邳城内,士家豪族对他的支持率,与当年相比,也是不遑多让了。 “还是军师考虑周密,如此看来,此计确实胜算无多,还会令元龙陷入险境,确实不太可行。” 刘备微微点头,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那也未必,陈元龙是兵马不够,但咱们却可略施手段,将下邳城中的兵马调出来啊。” “此消彼涨,陈元龙的兵马不就够了么。” 萧方却语气忽转,眼中透出一丝诡色。 刘备眼眸一亮,喜道:“景略可有妙计,将下邳城中袁军调出?” 萧方不答,却笑着反问道: “主公可还记得,当初许攸向袁谭献计,令臧霸由海西出海南下,偷袭咱们盱眙一战吗?” 刘备不由一怔,眼神茫然起来。 咱们现下讨论的攻取下邳,怎么又跟盱眙一战扯上了关系? “袁谭跟咱们玩海上偷袭,那咱们就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也假装跟他玩一次海上偷袭,再利用他急于挽回威望的心理,辅以陈元龙这个内应从旁煽风点火,咱们…” 萧方压低声音,不紧不慢的将全盘计谋道了出来。 刘备眼中疑云渐渐散云,脸上渐起欣喜。 “军师此计,既能重创袁谭,又能速破下邳,真乃一石二鸟的妙计!” “好,就依军师之计行事!” “来人啊,速传兴霸前来!” … 下邳城内,州府。 “主公已于七日前进占许都,曹操挟天子及其残兵,现已逃往长安。” “主公令张郃辛毗,率两万兵马沿睢水东进,现下已攻占梁国,兵锋直指刘备占据的相城。” “只要张郃能攻破相城,便能直扑下相城,截断刘备的退路。” “主公命大公子务必坚守住下邳,待张郃所部抵达徐州后,两面夹击共破刘备,收复失地。” 部将眭元进宣读着袁绍发来的军令。 蒋奇等众将,听得袁绍拿下许昌,又派援兵来援徐州,无不是精神振奋。 袁谭却一言不发,仰头灌了一杯闷酒,半点也高兴不起来。 从袁绍的口气中,虽然没有明着指责他用兵不利,却显然暗含着不满意味。 泗水一战损兵折将,着实是令他威名大跌,在父亲袁绍眼中的地位急剧下降。 就算张郃援军杀到,就算他最后守住徐州,逼退了刘备又如何? 世人眼中,那也是袁绍出手,帮他解了围,于他受损的威望没有半点补弥。 唯有靠自己的力量,反败为胜击退刘备,方才能重振声威呀… 可惜以现下两军兵力对比,凭他一己之力想要击退刘备,显然是不太现实。 这便是袁谭闷闷不乐的原由。 陈登暗自打量着袁谭神色变色,眼见时机已到,便起身一拱手: “启禀大公子,据我陈家在广陵一线的耳目密报,敌将甘宁出现在了盱眙,正在淮水一线集结战船,不知意欲何为?” 袁谭酒杯悬在半空,眼眸中掠起几分疑色。 陈登轻咳几声,接着又道: “且前日斥侯有报,刘备抽调了一万兵马,沿泗水南下,应该也是往盱眙而去。” “按理来讲,刘备现下应该集中全力,强攻我下邳城才是,为何忽然抽调兵马去盱眙?” “还有那个甘宁,听闻精通水战,乃刘备麾下第一水将。” “刘备将他调去盱眙,又在淮水一线集结战船,到底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莫非这又是那萧方的诡计不成?” 陈登眼中满是猜疑,似在喃喃自语,似乎又是说给袁谭听。 袁谭顿时警惕起来,放下酒杯,来到地图前凝视起来。 许攸也跟了上来,目光在地图上扫来扫去,眼珠飞转如梭。 “我明白了,明白了!” “大公子啊,我们无需等到张郃来援,靠我们自己击破大耳贼的机会来了!” “这是天助大公子也,哈哈哈——” 许攸突然间兴奋的大笑起来。 第281章 自信哥许攸,影帝陈登,未来之主袁谭!双管齐下,让他两头皆失! 袁谭一听许攸说有破刘备计策,霎时间精神大振,脸上阴霾一扫而空。 “子远有何妙计,可破刘备?” 袁谭猛然回头,惊喜的目光的看向许攸。 许攸嘴角带着冷笑,抬手指向地图: “刘备抽调兵马南下盱眙,必是想叫那甘宁率这一万余人,由淮水入海,再由海路北上,突袭我海西城!” “这路人袭取海西后,紧接着便会挥师西进,直取郯城,切断我与青州联系,进而将我粮道一举切断。” “攸的计策便是将计就计,大公子可分两万兵马,抢先一步往海西设伏,待这路敌军登陆之后,一举将其伏击歼灭。” “刘备折了这一万兵马,士气定然大挫,我军则士气大涨,可一举扭转下相一战失利的颓势。” “尔后大公子趁胜反守为攻,何愁不能抢在张郃援军到来之前,独自将刘备赶出徐州,重树大公子的威望?” 许攸手指如梭在地图上游走,不慌不忙将自己的奇谋妙计道了出来。 当听得许攸计策时,陈登嘴角微微上扬,掠过一抹不易觉察的冷笑。 袁谭却是眼眸放亮,精神大振,一拍地图: “原来如此,大耳贼竟然是想海上偷袭海西,袭取郯城,断我粮道!” “好好好,子远这一招将计就计,当真是反败为胜的妙计!” 接着袁谭又一拍许攸赞肩,满意的点头大赞道: “子远啊子远,论出奇制胜,你果然不愧是我袁家第一奇谋之士!” “此计若成,我必向父亲为你请功!” 此时袁谭是精神大悦,将许攸先前偷袭盱眙失算之事,早已抛在了脑后。 许攸捋着细髯,笑而不语。 “许从事此计确实是妙,但要抽调两万兵马东去,是否会为敌军细作察觉?” “倘若刘备趁机攻城,我下邳兵力不足,该当如何是好?” 蒋奇却泼了一瓢冷水。 话音方落,许攸不以为然道: “此事易也,我粮草皆是由郯城顺沂水南下,经由北面良成县转运至下邳。” “那我这两万兵马,便可藏于空粮车之中,借夜色掩护神不知鬼不觉离开下邳,北上前往良成。” “尔后迅速沿祖水向东,直奔海西设防,便可瞒过刘备的细作耳目。” 接着许攸又向城东一指: “为防万一,大公子还可将城外吕翔所部,尽数撤回下邳城内,以充实城中兵力。” “如此就算刘备来攻,我城中至少可保有一万五千余兵马,足能抵挡住敌军来攻。” 前边一番话陈登没作声,等到许攸说要撤回城东之兵时,陈登却是脸色暗自一变。 眼珠迅速一转后,陈登忙道: “大公子,登以为城东犄角大营万不可撤,一旦撤回势必会引起刘备警觉。” “那萧方素来神机妙算,必会因此推算出,主公可能识破了他们的海上偷袭之计,抽调兵马前往海西设伏。” “倘是如此,敌军放弃偷袭,许子远此计岂非功亏一篑?” 许攸语塞。 “元龙言之有理,犄角大营绝不可撤回。” 袁谭微微点头,遂道: “这样吧,我从城东大营抽调八千兵马,再从城内驻军抽调一万两千余人,总计两万人马往海西设伏。” “如此一来,城内便留有八千兵马守城,倘使刘备大举来攻,还可将犄角大营中的七千兵马及时撤回。” “这般布局,应该不会引起大耳贼警觉,亦能确保下邳城万无一失!” “元龙,子远,你们以为如何?” 陈登暗松一口气,当即拱手笑赞道: “大公子布局周密,如此安排,必能保下邳万无一失。” 许攸思虑权衡再三后,也赞同了袁谭的安排。 接下来,就是派谁去海西,伏击甘宁那一万刘军奇兵了。 许攸的意见,是由蒋奇统兵前去,袁谭自然要坐镇下邳城。 袁谭沉吟良久,却道: “此次伏击,关乎到徐州攻守之势是否能逆转,关乎到我在父亲心中的位置,必须由我亲自统军。” “这样吧,我与眭元进率两万兵马,往海西设伏。” “子远伱与蒋奇率军镇守下邳,吕翔继续屯兵于城外犄角大营。” 许攸本想要劝说,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袁谭的心思他摸的门儿清。 这位大公子是在泗水一战,被刘备打得颜面扫地,太急于用一场漂亮的胜仗,来挽回自己的威望了。 所以这一次,袁谭是一反常态,要自己亲自前往海西,亲手打赢这一仗。 想着自己的计策天衣无缝,袁谭此去必胜无疑,许攸也就没有反对,便遂了袁谭心意。 袁谭便高坐回上位,目光扫望众人,傲然道: “就这么定了,吾便亲率大军前往海西,歼灭大耳贼偷袭之兵,一雪前番大败之耻!” … 两天后,入夜时分。 一袭黑衣的陈应,已出现在了刘备的中军大帐之中。 “启禀主公,家兄已依萧军师之策,故意放出消息令袁谭以为主公将海上偷袭海西,引诱许攸向袁谭献计调兵往海西设伏。” “袁谭已亲率两万兵,藏于粮队中北上良城,打算沿祖水直奔海西。” “留守下邳城的乃是许攸和蒋奇,城内兵马不过八千余人。” “家兄说了,凭借我陈家私兵,有很大把握能里应外合夺门,迎主公大军杀入下邳!” 陈应将袁谭军议的机密,一字不漏的禀明。 刘备大喜,拍案笑道: “景略,你的调虎离山之计果然成了!” 萧方淡笑不语。 故意抽调一万余兵马南下盱眙,令袁军细作耳目刺探,向袁谭递送消息。 同时令甘宁前往盱眙,集结水军战船,再由陈登将这消息,不动声色的进献给袁谭。 以许攸的智计,根据这两道情报,必能自以为是的推算出,老刘是想由海路偷袭海西,进而夺取郯城,截断袁谭自青州的粮道。 许攸自然会趁势献计,叫袁谭分兵往海西设伏,好歼灭甘宁的偷袭之兵。 袁谭急于扳回劣势,以一场胜利重树自己的威望,定然便会不假思索的采纳许攸之计。 如此一来,下邳城中的两万袁军,便轻而易举被调走。 城中袁军兵力大减,陈登手握的私兵,便有了发动兵变,里应外合助老刘杀入下邳的底气。 这便是萧方速破下邳之计。 “鱼已上钩,主公,那咱们就双管齐下,让袁谭两头皆失吧。” 萧方眼眸一中,一道杀意闪过。 刘备笑容收起,欣然喝道: “张绣张辽听令,吾命你二人率全部骑兵,斜趋祖水,于半路截击袁谭两万兵马。” 二张轰然起身,慨然领命。 刘备目光看向陈应,喝道: “元承,你速回下邳,与令兄商定兵变夺门时机。” “介时以三道烽火为号,我们里应外合,一举攻破下邳!” 陈应忙是起身,欣然领命。 … 四日后,祖水。 一艘艘的船筏,正借着夜色掩护,在祖水上航行。 袁谭扶剑立于船头,目光望着海西方向,脑海中正在勾勒着如何设伏的方略。 一万刘军被杀的血流成河,甘宁的首级被自己踩在脚下的幻想画面,不断的浮现于眼前… “大耳贼,你杀我韩猛,我便以血还血,斩你的甘宁!” “身为将来的袁家之主,我岂会败给你一个织席贩履之徒…” 袁谭冷冷一哼,嘴角微微上扬。 神思之间,东方发白,天就要亮了。 “大公子,天快亮了,咱们是不是停船靠岸,让将士们登岸休息?” 身后眭元进上前提醒,打断了袁谭的神游。 袁谭看了一眼天边的鱼肚白,遂一拂手: “传令下去,各船登岸,就地安营休整吧。” 为了隐藏行踪,他选择了昼伏夜行,眼看天色将明,士卒们坐了一宿的船也都困了,自然得靠岸休息。 令旗摇动,号令传下。 一艘艘的船筏徐徐靠岸,疲惫不堪的袁军士卒们,打着哈欠争相下船,巴不得即刻扎好帐篷,好好睡上一觉。 “大公子,咱们这般昼伏夜行,会不会行军太慢了?” 眭元进跟随袁谭下船,从旁提醒道。 “刘备的偷袭之兵先走淮水再走海路,至少也得十日才能抵达海西,我们有足够的时间赶到海西布防。” “时间在我们这边,最关键的是不能暴露了行踪,你明白了吗?” 袁谭一脸自信的答道。 眭元进恍然大悟,忙是一番恭维,大赞袁谭考虑周密。 袁谭困意上头,打了个哈欠,便扬鞭道: “叫将士们尽快安设好营盘,用不着安设营墙那么麻烦,反正也只是逗留半日而已。” 眭元进忙是传令下去。 于是两万袁军士卒,便打着吹欠,忍着人困马乏,开始草草扎寨,支设帐篷。 袁谭则坐了下来,接过亲卫递上的水囊,仰头刚想灌上一口。 目光无意间向东看去,隐约看到似有一道尘雾,正沿着祖水北岸,向着这边袭卷而来。 这也没风啊,为何会有这么大的尘土? 袁谭眼神狐疑,不由自主站起身来,仔细再看。 尘雾之中,竟有无数黑漆漆的身影,如地狱而来的幽冥,若隐若现。 酒囊跌落在地,眼珠渐渐瞪大,极度的惊恐在眼中涌起。 袁谭身形陡然一震,惊呼一声: “骑兵!是大耳贼的骑兵!” 第282章 打崩你心态,打崩你最后的军团!刘备:好事成双啊,给我破下邳! 没错,袁谭看到的确实是刘军骑兵。 几百步外,张辽和张绣两员骑将,正统帅着两千余刘军铁骑,沿着祖水北岸一路袭卷而来。 他们用萧方之计,凭借着轻骑的速度优势,抢先一步抵达祖水,并发现了袁军行踪。 张绣本是主张即刻进攻,张辽却不急,暗中监视了袁军两天,摸清楚了袁军行军安营的规律。 于是在这样一个清晨时分,选择在袁军登岸,人困马乏忙于安营,全然没有防备之时,发动了突袭。 两千铁骑,滚滚而来。 正在扎帐篷的袁军士卒,回头见刘军铁骑来袭,顿时惊慌失措,陷入一片大乱。 “刘备的骑兵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难不成那大耳贼,察觉了我调兵往海西,故才派轻骑前来截击我?” “可我的两万大军,是混在粮队中出下邳,应该瞒过了刘备的耳目才对啊?” 袁谭僵在原地,脑海中无数个疑问如惊雷般嗡嗡作响。 眭元进却神色惊慌,大叫道: “大公子,我们没有安设营墙,得速速结阵迎敌才是!” “若给敌骑冲上来,我们就完了!” 袁谭猛然惊醒,再顾不得猜测,急是翻身上马,大叫道: “各军听令,即刻结阵迎敌,即刻~~” 军中鸣锣集结之声,终于是响起在祖水北岸。 两万余人困马乏的袁军,被各自的将官,喝斥着拿起武器,匆匆忙忙的向东列阵。 为时已晚。 这就是张辽为何选在此时进攻的原因。 袁军营墙不设,士卒困意上头,忙于安扎帐篷,全然没有任何警戒。 此时铁骑突然现身,必能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就在袁军阵形手忙脚乱,尚未结阵完成时,滚滚铁骑已如洪流般袭卷而至。 张辽一马当先,战马将两名袁卒撞翻在地,手中长刀左右开弓,将数名袁卒人头斩落。 身后滚滚铁骑,蜂拥而入,将张辽撕开的缺口眨眼间撑爆。 铁骑无情将袁卒撞碎,刀锋无情的收割他们的人头。 顷刻间,袁卒便被杀到人仰马翻,鬼哭狼嚎。 本来就松散凌乱的阵形,在这势不可挡的冲击之下,如脆弱的玻璃墙一般,霎时间土崩瓦解。 崩溃开始。 两万袁军,难当两千刘军铁骑的横冲直撞,如惊弓之鸟般轰然四散。 看着己军崩溃的一幕,袁谭是拳头紧握,心如刀割。 海西伏击刘备不成,却反被刘备伏击,偷鸡不成反蚀了把米啊… 重创刘备,重树威望的美梦,也就此碎了一地! 消息传往许昌,袁绍会怎么看待他? 袁尚就守在邺城,躺着什么也不做,争储的筹码便又添一重! 最要命的是,这两万兵马被打垮了,甘宁就能顺利登陆海西,袭取郯城截断他退往青州之路。 那时下邳粮道被断,只余下一万五千余人,如何还能守得住? “看来下邳是守不住了,这两万人马也是保不住了,我得即刻退回下邳,率剩下兵马弃城北退往郯城,至少还能退保东海琅邪二郡…” “我竟然被大耳贼,逼迫到了如此狼狈地步,该死啊…” 袁谭是咬牙切齿,心中暗骂。 眭元进却从前边退了下来,叫道: “大公子,敌军来势太快,我们阵形已被冲乱,要抵挡不住了。” “再这么下去,我们得全军覆没啊!” 袁谭心中一凛,思绪回到现前,抬头一看两万大军已如溃巢的蝼蚁般四散。 挡是挡不住了,唯一的机会就是即刻登船逃上祖水,能逃得了多少人马逃多少。 可这旷野之上,刘军骑兵疾驰如风,只怕他来不及上船,就要被刘军铁骑追上。 他这个袁家大公子,就要陨命在这祖水之畔! “我是袁家未来的储君,我岂能死在这里?” “父亲年势已高,袁尚那厮不过是个只会向父亲谄媚奉承,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我袁家的基业岂能落在他手中?” “只有我才能挑起袁家的大梁,我绝不能死在这里——” 袁谭思绪飞转,暗暗咬牙,眼神中透出一道森冷决然。 于是拔剑在手,厉喝道: “我们两条腿如何逃得过骑兵追击,逃跑只有死路一条,唯有死战才有一线生机!” “眭元进,我命你重新组织士卒,背水一战死拒敌骑!” 眭元进心头一震,脸上掠起惊色,显然未料到这位大公子竟有如此胆魄。 临危不惧,竟要死战刘军? 况且袁谭说的无不道理,以骑兵这追击速度,是你想逃就能逃得了吗? “大公子言之有理,唯有死战才有一线生机!” 眭元进被激起了斗志,拨马折返而回,喝斥着败溃的士卒重新结阵,妄图阻挡刘军铁骑。 就在他转身而去的瞬间,袁谭暗松了一口气,却长剑归鞘,拨马转身向着岸边奔去。 前方。 眭元进凭借着自己在军中的号召力,勉强重新组织起了阵线,稍稍迟滞住了刘军铁骑追击。 也只是稍稍而已。 转眼之后,袁军阵线便冲得七零八落,再次溃散而逃。 “大公子,敌军冲势太猛,我们还是抵挡不住,得——” 眭元进大叫着转身,想要寻找袁谭时,却发现自家大公子早已不见踪影。 而远处的祖水上,数艘船筏已驶离岸边,隐隐约约似乎看到了袁谭的身影就在其间。 “大公子,你竟然——” 眭元进瞬间惊醒。 什么并肩死战,什么胆魄非凡,全都是谎话。 原来这位袁大公子,是忽悠他阻挡刘军骑兵,好为自己逃上船争取时间。 想明白这一节,眭元进脸上立时扭曲出无尽悲愤。 “袁家贼将!” “张绣在此,看枪!” 身后一声暴喝声响起。 眭元进身形一震,回头看时,只见一员雄健如虎的武将,已如铁塔般横亘在前。 手中一杆银枪,卷起漫空血雾,如雷光电影般轰刺而来。 “张…张绣?” 眭元进一听张绣之命,吓到心中一颤,甚至连举刀抵挡都已忘记。 “噗!” 一枪轰刺而来,眭元进一颗头颅便被轰碎。 张绣穿破血雾,手中银枪乱舞,继续疯也似的收割袁卒人头。 天光大亮之时。 张辽与张绣二人,会师于了河岸边。 身后血染原野,两万袁军被杀得血流成河,死者数千,降者更是无以计数。 “文远老弟,萧军师当真是料事如神,这一仗杀的痛快啊!” “只可惜,似乎是让袁谭那厮逃了,不然咱们就是奇功一桩!” 张绣兴奋之余,脸上又略有几分遗憾。 “文锦兄,人要知足嘛,重创两万袁军,已是大功一件了,莫要太过贪心。” “至于那袁谭,他逃得了初一逃不了十五,早晚要落在主公手中!” 张辽冷冷一笑,刀锋向下邳方向一指: “速派信使,快马加鞭回往下邳,向主公报捷吧。” 一骑飞马而去,直奔下邳。 岸边的两千刘军骑士们,则挥舞着手中兵器,欢呼雀跃声响彻天地。 祖水之上。 袁谭却身形落寞枯蒌,苦涩无奈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的两万大军,葬送在了祖水北岸。 苦涩渐渐化为愤怒,袁谭拳头握紧,咬牙切齿道: “许攸啊许攸,伱算什么袁家第一奇谋之士!” “前番你计策失算,折了臧霸和一万兵马,现下计策又失算,再折了我两万兵马!” “我袁谭若失徐州,你就是罪魁祸首,我此番回下邳,绝不轻饶你…” … 下邳城南,刘军大营。 中军帐之内,刘备正负手而立,紧盯着眼前沙盘,沉思不语。 两千骑兵派出去已经有四日之久,至今还未有音讯。 下邳城内的陈登,到现在为止也没有动静。 气氛忽然安静的有些吓人,这让他心中不免暗生了几分担忧。 “袁谭毕竟有两万大军,我们虽是骑兵,但数量不过两千余骑,想要击破这两万敌军,还是需要觅得一个良机的。” “文远素有机谋,主公大可放心。” “至于元龙嘛,兵变夺城也需要等到合适的时机,方能一击得胜。” “主公莫要心急,咱们再耐心等等吧。” 萧方看出了老刘的担忧,便是笑着宽慰道。 刘备紧锁的眉头松展开来,眼中的忧色褪色了不少。 于是微微点头,说道:“军师言之有理,是备…” 话音未落。 陈到兴冲冲冲入,高举着帛书叫道: “主公,张文远他们传回捷报了!” “昨日他们于祖水北岸截击袁军成功,已全歼两万袁军!” 刘备精神大振,忙是将捷报接近,迫不及待的细看。 尔后如释重负,大笑道: “文远果然如景略你所料,是觅得袁军破绽,方才一举破敌!” “好好好,这一战全歼两万袁军,袁谭还有什么底气来守徐州!” 萧方一笑,正想要开口时,许褚又闯了进来,同样是面带兴奋。 “主公,下邳城内起了狼烟,三柱狼烟啊!” 刘备精神又是大振,与萧方对视一眼,二人忙是走出大帐,向着北面张望。 果然。 下邳城上空,三道狼烟已升起。 那是陈登发出的信号,预示着其要即刻发动兵变,夺取城门。 “好事要么不来,要么就成双啊。” “主公,集结兵马,准备杀入下邳吧!” 萧方羽扇笑指着下邳城。 刘备豪烈大笑,挥手欣然喝道: “传令下去,各营兵马即刻集结。” “收复下邳,就在今日!” 第283章 早知道我就学糜竺了!今日起,下邳姓刘!不捅刀还叫兄弟吗? 下邳城南。 鸣锣之声,已是响彻城头。 蒋奇扶剑立于城头,望着城外方向,脸色凝重如铁。 就在一刻钟前,原本按兵不动数日的刘营,突然间有了动静。 营门大开,数以万计的刘军步卒,井然有序的开出大营,开始向着南门城前集结列阵。 不到一刻钟,便有近两万余刘军集结,摆开了阵势,大有要攻城之势。 “刘备怎么突然间要攻城,莫非是察觉了大公子不在,我城中兵力空虚?” 蒋奇喃喃自语,脸上掠起深深担忧。 “呜呜呜——” 号角声吹响,战鼓声响起。 列阵完毕的刘军,没有半分拖泥带水,即刻便对南门发起了进攻。 蒋奇顾不得多想,只得喝道: “即刻从各门抽调兵马来增援南门,立刻向许从事报信,请他调城外吕翔军团回防下邳!” “速去,就说刘备大举攻城,容不得半点耽搁!” 斥侯飞奔下城,去向坐镇州府的许攸报信。 蒋奇则拔剑在手,俯视逼近的刘军,傲然道: “大耳贼,尽管放马来攻吧,这让我见识一下我蒋奇的实力!”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谁敢后退半步,立斩不赦!” 沿城一线,两千余名袁军士卒,只得强打起精神,严阵以待。 片刻之后,刘军推进至城下,一场攻防战就此开始。 数百张云梯被架起,轰靠在城墙上。 无数的刘军士卒,如虎狼一般,争先恐后的爬上云梯,向城头攀去。 雨点般的利箭腾空而起,将冒头的袁军士卒,一个个射翻在地。 蒋奇则喝斥着他的士卒,不停的将云梯叉翻,不停以飞石和檑木轰击爬城的刘军。 刘军数量不可谓不多,攻势不可谓不猛。 只是袁军毕竟不是纸糊的,纵然算不上精锐之士,但也是经历过河北战场洗礼的经久沙场之士。 蒋奇指挥着这些士卒,凭借着下邳城墙之坚,硬生生扛住了刘军第一波的猛攻。 两军形成了僵持不下之势。 只是,蒋奇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守城上,却没有察觉到,身后一支兵马已悄然逼近。 南门主街上。 千余全副武装的私兵,正目光狰狞,向着南门飞奔而来。 陈登披甲执刃,策马在前。 沿途凡遇袁军盘问阻拦,他皆称是奉命增援南门战事。 于是一路畅通无阻,顺利进抵了南城墙下。 举头望去,只见城上是杀声震天,所有袁军都在拼死抵挡城外刘军的进攻,根本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到来。 “兄长,那萧军师的计策成了,南门只有两千多袁军,怎么挡得住咱们背后一击!” 陈应指向城头,兴奋的低叫道。 “这个萧景略,果真不愧是谋圣再世。” “倘若当年我知道,玄德公有如此神人投奔,说不定也会学糜氏,举族追随玄德公往荆州呢…” 深吸一口气,陈登收起了心下感慨,拔剑在手,向着南门一指: “众人听令,攻下南门,迎大将军入下邳!” 号令传下,陈应第一个冲了出去。 一千余陈家私兵,挟着震天的喊杀声,向着南门冲涌而上。 城门下。 数十名袁军士卒,还在死拒着城门,抵挡着城外刘军冲车的撞击。 身后方向杀声骤起,他们猛回头时,就看到数百兵马一拥而上。 最初时他们还以为,这是自家的援兵到了,皆是心下欣喜若狂,暗松了口气。 却不料,冲上来的陈家私兵,二话不说,举刀就是一顿乱砍。 守门袁卒被杀了个措手不及,成片成片被砍翻在地,城门下尖叫声惨叫声顿时响成一片。 “有人兵变夺门!” “是陈家私兵作乱,夺我城门!” 惊叫声终于传上城头,引起了蒋奇的警觉。 他提刀转回城内一看,霎时间骇然变色,如同见鬼一般。 只见城门已被一队叛军夺下,更多的叛军,正高举着“陈”字旗,向着城头蜂拥冲来。 一名披甲执剑的儒士,正指挥着叛军,将城门打开,放刘军入城。 “陈登?” 蒋奇一眼认出了那乱军之首,竟然就是陈登。 那个陈家之主,为袁谭所器重,对袁家大表过忠诚的徐州地头蛇。 竟然毫无征兆之下,在刘备大举攻城之时,选择了兵变作乱,在背后捅了他们一刀? “陈登,你好大的胆子,你焉敢背叛袁家作乱?” 蒋奇猛然惊醒,刀指着陈登怒喝道。 陈登抬头瞥了蒋奇一眼,却不予理睬,继续指挥自家私兵,将城门打开。 蒋奇慌了。 这要是给陈登打开城门,放了刘军主力一涌而入,自己这点兵马怎么抵挡? 就算是把全部兵马,连同城外吕翔所部调起来,也不够给刘军塞牙缝的啊。 下邳城可就完了! “快,夺回城门,绝不能叛军让刘军杀进来!” 蒋奇嘶哑大叫,挥舞着大刀向城下冲来。 正在死拒刘军攻城的袁卒,此时见后背被捅,无不是军心大乱。 他们只得在蒋奇的喝斥下,仓促转身,向城下杀去。 陈应却率陈家私兵,死死堵住袁军下城之路,令他们无法夺门。 伴随着“吱呀呀”一声轰响,紧闭的城门终于打开。 城外的刘军,如潮水一般涌入下邳城。 太史慈一马当先,第一个冲了进来。 “在下陈登,奉大将军之命夺门,迎我大军入城!” “不知这位将军尊姓大名?” 陈登拨马上前自报家门,拱手相迎。 太史慈一听是陈登,不禁面露敬意,拱手笑道: “吾乃太史慈是也,陈元龙,这攻破下邳的首功,非你莫属啊。” “伱且在此等候主公便是,接下来的战事,就交给我了!” 说罢太史慈手提方天画戟,纵马如风,杀入了城内。 而在城内。 陈应的私兵终究不是正规袁军对手,很快被袁军杀退。 蒋奇纵马提刀,头一个冲下了斜道,正要召唤士卒重新夺回城门。 迎而方向。 太史慈飞驰如风,已如一座黑色铁塔,横亘在了他眼前。 方天画戟,如雷霆闪电般,横扫而至。 蒋奇脸色大变,来不及多想,急是举刀妄想抵挡。 太史慈这一式太快,快到他刀锋招式未出时,戟锋已迎面而来。 “噗!” 一道鲜血飞溅而出,蒋奇硕头的头颅,飞落在地。 眼见主将陨命,身后跟随的袁军,立时军心瓦解,轰然四散。 太史慈纵马如风,一路杀上了南门城楼。 城头上还在顽抗的袁卒,见得城门失守,刘军已杀上城楼,同样也是军心瓦解,尽皆一哄而散。 太史慈一戟斩出,“袁”字旗应声而落。 随后,一面“刘”字旗,徐徐升起在了下邳城楼之上。 数以万计的刘军将士,则如潮水一般由南门灌入,向着下邳城腹地袭卷而去。 … 州府。 正堂之内,酒气弥漫。 许攸正脸色铁青,一边盯着手中那道密信,一边往嘴里一杯杯的灌酒。 “审配,你个狗杂种,这一招够阴险啊。” 许攸一把将酒杯砸在了案几上,满面愤恨的破口大骂。 信是由邺城家人发来的密信。 信中称审配以贪墨为由,将他在邺城的妻儿子侄全部逮捕入狱,并向袁绍上表揭发他的贪墨,请袁绍将他治罪。 贪墨算得上是罪吗? 以我许攸在袁氏集团中的地位身份,我贪几个小钱怎么了,这还叫个事儿吗? 大家有谁不贪,你审配的屁股难道就干净吗? 很明显,贪墨只是借口而已,真相是作为河北一派的审配,在留守邺城的袁尚默许下,故意要借贪默来整他,来扳倒他。 谁让他是汝颍派谋士之首,现下又身为袁谭谋主,正辅佐袁谭对抗刘备。 扳倒了他,袁谭就失去了智囊,大概率便要失了徐州,败给了刘备。 这徐州一失,威望跌落谷底,袁绍必然盛怒,对袁谭失望透顶。 那个时候,你袁谭还有什么资格,来跟袁尚争储? 至于袁谭丢了徐州,是否会影响到袁家的利益,那就不是袁尚和审配所考虑的了。 骂过之后,许攸重新端详那道密信,嘴角却钩起一抹讽刺冷笑。 “你们以为,可以借着大公子下相大败给刘备,就能趁势对我下手,将我许攸扳倒,让大公子丢了徐州么?” “可惜你们作梦也没料到,我许攸可是袁家第一奇谋,我已为大公子献上了反败为胜之计。” “只等此计得手,大公子重创敌军,反守为攻收复失地,将刘备赶出徐州,大公子就能重树威望,重得主公的青睐。” “到那个时候,主公还会因我贪墨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治我的罪吗?” 嘲讽冷笑过后,许攸将那道密信缓缓撕碎,重新给自己倒上了一杯酒,脸上已恢复了自信从容。 酒刚入喉。 一人飞奔而入,半跪在地。 “启禀许从事,刘军突然大举集结,欲攻南门。” “蒋将军恐我军兵少不敌,请许从事速将东门外的吕翔所部,调往城中增防!” 许攸脸色一变,手中酒杯险些脱手。 正待相问时,阵阵杀声鼓声,已隐隐约约从南门方向传来。 刘军的攻城,已然开始。 “刘备几日按兵不动,为何忽然在此时攻城?” “莫非,大耳贼知晓了大公子不在,城中兵力空虚?” 许攸思绪飞转,一股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 他却也不敢多想,稍作权衡后,喝道: “快,速速传令吕翔,放弃城东大营,即刻率本部兵马入城增防。” “再令其他各门,各自抽调兵马,往南门驰援!” 许攸连下数道号令,接着便叫亲卫侍奉他更换铠甲,准备亲自赶往南门去主持大局。 铠甲刚刚换好,许攸才从亲卫手中,接过了佩剑时。 一名亲卫跌跌撞撞闯入,大叫道: “许从事,大事不好!” “陈氏一族作乱,从城内突袭南门,打开城门放敌军大举入城!” “蒋将军被杀,南门失守了啊!” 许攸骇然变色,身形一抖,手中佩剑脱手跌落在了地上。 第284章 你君无道,别怪我臣投他国!第一谋士不一定,第一忽悠莫你莫属! 陈氏一族作乱? 兵变夺门? 蒋奇被杀,刘备杀入下邳? 一道道噩耗,如惊雷一般,劈在许攸头顶。 他脑子嗡嗡作响,眼前一片晕眩,摇摇晃晃跌坐在了门槛上。 无数段记忆碎片,一段段的线索,如潮水一般涌上了脑海。 回想当时,陈登忽然间就对袁谭称,他陈氏一族耳目探知,甘宁出现在了盱眙。 紧跟着又有意无意间,提醒袁谭刘备调了一万人马南下。 正是陈登提到的这两件事,才诱使他判断刘备要浮海偷袭海西城,才会向袁谭献计,暗中抽调兵马前往海西设伏。 而刘备连日按兵不动,偏偏在今日发动大举进攻,陈登又偏偏在今日兵变夺门! 这一系列的线索,终于在许攸脑海中,交织出了一个震惊的真相: 陈登早已暗中投靠刘备! 他是在陈登诱导下,中了刘备调虎离山之计,误将袁谭和两万兵马调往海西,致使下邳兵力空虚。 这才给了刘备可趁之机,在今日发动进攻。 陈登更是与刘备事先约定,兵变作乱,里应外合夺门,助刘备大军杀入下邳。 “好你个陈登,你个卑鄙无耻之徒,你伪装的对袁家一片忠心,没想到竟然不忠不义,暗中投靠了大耳贼!” “伱竟然还如此戏耍于我,害我自作聪明,害大公子失了下邳!” “可恨,可恨啊~~” 想明白一切的许攸,一跃而起,恼羞成怒的大骂起来。 一切为时已晚。 当许攸还在大骂陈登时,府外杀声已震天而来,将府中袁卒吓到手足无措。 许攸终于也冷静了几分,只得匆匆忙忙冲出州府,想要突围逃命。 刘军已大举入城,哪怕把城外高翔所部调进城中,也于事无补,没办法扭转乾坤。 下邳失陷已成定局,唯有从东门出逃,会合了高翔北撤往郯城,方才能保住一条性命。 许攸心怀着这般念头,正要扬鞭策马,往东门逃去时,马鞭却忽然悬在了半空。 “审配揭发我贪墨,主公现下定然对我盛怒,我若助大公子击破刘备,收复失地,主公自然不会治我的罪。” “如今我计策再次失算,令大公子失了下邳,主公还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 “倘若审配等人趁势群起攻诘,主公被他们挑唆,一怒之下治我的罪当如何是好?” 许攸思绪飞转,猛的打了个寒战,手中马鞭缓缓的放了下来。 他终于开始冷静下来,重新看待眼前残酷的局面。 下邳乃徐州州治,一旦失陷,袁家在徐州的统治,便将土崩瓦解。 就算他和袁谭退往了郯城,只怕仍旧守不住,最后的结局只能是放弃徐州,狼狈不堪的逃回青州。 七万大军折损殆尽,徐州又得而复失,袁谭就此算是声望扫地,失尽了与袁尚争储的筹码。 袁家储君的位子,多半是要花落袁尚之手了。 到时袁尚执掌袁家大权,连袁谭这个兄长只怕也要被秋后算账,何况是他。 就算这一次袁绍开恩,不治他的罪,令他侥幸躲过一劫,他还能逃得过袁尚的秋后算账吗? “袁本初,不是我对你不忠,是你不念旧情,纵容你儿子如此对我!” “君无道,你就别怪我臣投他国了…” 许攸喃喃自语,眼眸中,一道森冷决然之色掠起。 深吸过一口气后,许攸喝道: “下邳城已失,你们都各自逃命去吧。” “告诉大公子,非是我许攸对袁家不忠,是袁家负我在先!” 说罢,许攸一跃下马,便重新往州府大步流星走去。 左右袁军士卒们,一个个都看懵了,全然不知许攸这是唱哪一出。 愣怔了好一会后,西边主街上一队刘军已杀至,袁家士卒们也顾不得许攸,当即一哄而散,各自逃命而去。 转眼之后。 高顺统领着千余刘军,便已杀入了州府。 刘军一涌而入,开始四处清剿残存的袁军,确保州府之中没有残敌存留。 高顺手提长刀,一路直奔州府正堂。 “砰!” 一脚踢开了紧闭的堂门,高顺一步踏入。 眼前一幕,却令他神色一震,不由停下了脚步。 大堂之内,空空如也。 只有一名文士,正闲坐在那里,旁若无人的闲品着杯中小酒。 这阵势,俨然一副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之势。 高顺收起了刀,上前喝问道: “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那文士不答,语气平淡的反问一句: “你又是谁的部将?” 高顺上下打量此人,便想自人处惊不变,必定不是无名小卒。 “我乃大将军麾下中郎将高顺是也,敢问足下尊姓大名?” 高顺猜想对方来头不小,语气客气了几分。 那文士呷一口酒,不紧不慢道: “原来是吕布的旧部,说起我的名字,天下自然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想来你也应该听说过。” “我乃南阳许攸是也。” 高顺神色一震,顿时恍然大悟。 难怪此人如此淡定从容,原来是袁绍的心腹谋士,徐州军团二号人物许攸。 这可是一条大鱼啊,自己生擒此人,称得上是大功一件! 高顺心中暗自兴奋,却又奇道: “许攸,这州府中的袁军已逃之一空,你为何不逃?” 许攸依旧不答,却反问道: “今日陈登作乱,里应外合助大将军破下邳,是不是皆乃你们那位萧军师的杰作?” 高顺眼眸一聚,眼神中瞬间闪过一丝惊讶。 许攸暗中观察着高顺神情,一看他那眼神变化,便知道自己推测对了。 “不得不说,你们那位萧军师,确实是鬼谋神算。” “若我没猜错的话,他这一道调虎离山之计,先是利用陈登假意进献情报,以引诱我向袁大公子献计,抽调下邳之兵去海西设伏。” “如此一来,下邳兵力空虚,陈登手中的私兵,便有了把握发动兵变,夺门放大将军大军杀入城下邳。” “若我推测无误,大将军在攻打下邳同时,已派轻骑北上截击了袁大公子两万大军。” “这般双管齐下,袁大公子两头皆失,只能惨败北逃,再无力坚守徐州。” “如此,大将军不光可攻取下邳,还能一鼓作气将整个徐州收入囊中!” “高将军,我说的是也不是?” 许攸将自己推测出的结论,不紧不慢的道了出来。 说罢举起酒杯佯装呷酒,心下却神经紧绷,提心吊胆的偷瞟高顺,生恐自己推测有误。 高顺脸上的疑色,转眼已变成了惊奇。 许攸暗松了一口气,便知道自己推测对了,这全盘布局果然都是萧方的杰作。 而此时的袁谭,也确实已为刘备的骑兵截击。 “人言你许子远乃袁营第一奇谋之士,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 “不错,这调虎离山之计,皆是出自于我家萧军师的手笔。” 高顺脸上添了几分敬意,却话锋一转: “不过,你现下推测出这一切,为时已晚。” “下邳已为我主攻下,袁谭也为我主大败,纵然你智谋非凡,也依旧要做阶下之囚。” 许攸听罢,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高顺眉头皱起,看着莫名其妙大笑的许攸,脸上掠起几分困惑。 “高将军,我也无需瞒你,其实早就看出陈登已暗投大将军,我也早知这是那萧景略的调虎离山之计。” “若非我故意中计,顺水推舟向袁谭献计调兵往海西,你当真以为,他萧景略的计策,能够功成吗?” 许攸眼中冷笑,嘴角钩起一抹讽刺意味。 高顺大吃一惊,眼神霎时间涌起深深的匪夷惊异。 这个许攸,竟然声称,他一早就识破了萧方之计? 那他还为何还要向袁谭献计,害得袁谭被重创,下邳失陷,自己还沦为了俘虏? 他有脑子被驴踢了吗? “许攸,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高顺满眼困惑,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许攸将酒杯放下,脸上掠起了几分敬意。 “袁绍色厉胆薄,好谋无断,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义,又纵容诸子争位,放任麾下臣子明争暗斗,此等主公焉能是平定乱世的雄主?” “在我许攸心中,唯有大将军才是能一统天下的真明主。” “故我虽心在袁营,却早就心向大将军,早就想要归附于大将军,凭我许攸一身智计,助大将军扫除汉贼,再造社稷,成就霸业!” “所以我才会将计就计,献计诱使袁谭调兵出下邳,为的就是助大将军攻取下邳。” “这下邳城,就是我许攸献给大将军的归降之礼!” 许攸满面郑重,慷慨激昂的给出了解释。 高顺恍然大悟,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许攸种种所为,竟是明珠暗投,意欲归降刘备。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许先生乃袁营第一奇谋之士,又立下如此大功,大将军他素来礼贤下士,必会重用先生也!” “请许先生速速移步,随我去面见大将军吧。” 高顺面露喜色,拱手一揖,客客气气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许攸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缓缓起身,信步向堂外走去。 从高顺身旁经过一刹那,他的嘴角钩起一抹不易觉察的诡笑。 那是如意算盘得逞的得意。 下邳一失,再继续效忠袁绍,那便是生死难料。 他权衡之下,便选择想归降刘备。 只是以兵败被俘,阶下囚的身份归降刘备,肯定是没什么地位。 于是许攸灵机一动,便演了这么一出戏。 既显示出自己的神机妙算,早识破了萧方的计策,又将刘备攻取下邳之功,全都揽在自己的手中。 以这等有功之臣的身份归降刘备,所受的待遇,所能得到的地位,与被俘归降自然是云泥之别。 许攸便带着这份得意,在高顺的保护下出了州府,径直前往南门而去。 此时下邳城内的战事,基本已经结束,刘备正与萧方在南门城楼上与陈登叙旧,俯瞰整个下邳形势。 马车停于城门下,许攸高昂着头,从容不迫的下了马车。 “站住,你是何人?” 城门下警戒的许褚,立时扶住刀柄,拦住了许攸。 许攸用鼻孔瞄了许褚一眼,双手背后一抄,转过了身去,不屑于向他自报姓名。 “仲康,这位乃是许攸许子远,乃是袁营重臣,意欲归顺主公,我特意是请他来面见主公的。” 高顺忙是上前解释。 许褚这才收了警惕,退后了一步,放他上城楼。 许攸却负手而立,眼睛望着天空,并没有动身上城楼。 “许先生,主公就在城楼上,请移步上城吧。” 高顺客客气气的相请。 许攸依旧不动,却干咳一声道: “我这腿脚不太好,城楼就不上去了,我就在这里等着大将军下来见我便是。” 此言一出。 许褚虎目怒瞪,勃然变色。 第285章 智谋十倍我家军师?你是作死啊!萧方:咱关门打狗,活捉袁谭! 许褚怒了。 你算个什么东西,你不就是个袁家降臣么,竟然这么大的谱,敢让刘备下城来见你? 谁给伱的脸? 许褚怒目圆睁,手又按在了刀柄上。 高顺也眉头皱起,觉着许攸谱有点大,便劝道: “许先生,你若真腿脚不便,我扶你上去便是,我们走吧。” 说着高顺便是上前,要搀扶许攸。 许攸嘴不由一撇,眼中闪过一道不悦之色。 高顺显然是不懂他心思。 自负如他,既是投奔了刘备,肯定不是冲着混日子而来,而是冲着谋主的地位而来。 即便不能做谋主,在谋士中的地位,至少也得排在萧方之后。 这就需要造势了。 他就是要让刘备得知他归顺,欣喜若狂到亲自下城,倒履来迎,如此才能试探出刘备对他有多重视,才能向刘营上下显示出他的地位。 所以他才要在这里端着,故作矜持,等着刘备亲自来迎。 “高将军,我这腿脚确实不太好,真的上不了城。” “你就不必管我,上去向大将军通传,就说我许攸来归便是。” 许攸转过了身去,婉拒了高顺的搀扶。 高顺脸色为难,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许褚却被激怒,上前便斥骂道: “你好大的架子,也敢让主公下来迎你,你算什么东西?” 许攸脸色骤变,回头怒目瞪向许褚: “好你个粗鄙匹夫,你又算什么玩意儿,竟然敢对我无礼?” 许褚昂首上前,拍着胸膛傲然道: “老子许褚是也,是我们萧军师的亲卫统领,是主公的麾下大将。” “老子为主公出生入死,不知杀了多少敌人,都不曾敢让主公亲自迎接。” “你一个俘虏,还敢摆这么大谱,敢让主公下来迎你,你他娘的脸皮比城墙还厚啊!” 许攸被喷了一鼻子灰,顿时恼羞成怒,叫道: “刘玄德若没有我许攸,焉能拿下这下邳城,我立有如此大功,你一介匹夫也配与我相提并论?” 许攸故意将自己的“功劳”点出,就是等着许褚吃惊好奇,冷静下来问个为什么。 这要是换成陈到,可能就如他所愿了,可惜他碰到的是许褚。 “放你娘的狗臭屁,主公是用我们萧军师的计策才打下下邳城,关你屁事?” 许攸一愣,不由被怼懵了。 他是着实没料到,萧方头顶着谋圣之名,竟然会有这么一个不讲道理,粗鄙蛮横的亲卫统领。 这是什么奇葩组合? 许褚的不按套路出牌,一时将他怼到脸色憋红,哑口无言。 “我家萧军师乃天下第一谋士,他多大的功劳啊,都不曾倨傲到让主公亲自相迎,你一个厚颜无耻的阶下囚也配?” “你要么现下就爬上城去见主公,要么就给老子滚回俘虏营去,等着主公召见!” 许褚一半点不客气,顺势便将许攸推了一把。 许攸这小身板怎经得起许褚一推,跌跌撞撞倒退三步,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许攸惊了。 想当年自己可是叱咤天下的名士,未辅佐袁绍之前,已是名震四海,无人不敬。 那时的你主刘备,还不过在织席贩履,连县令都不是。 自成名以来,他走到哪里不过受人尊敬,哪怕是袁绍这个主公,跟他的关系也不过是亦主亦友。 而现下,竟然被一个粗鄙匹夫出言羞辱便罢,还动粗推到狼狈不堪的跌坐在地? 奇耻大辱啊! 许攸愤然而起,喷着唾沫星子怒骂道: “你个粗鄙武夫,刘玄德麾下,怎会有你这等有眼无珠的匹夫!” “那萧方不过一寒门村夫,我许攸智谋胜过他十倍,我早识破他的调虎离山之计,若非是我顺水推舟,他计策焉能得逞?” “刘玄德唯有得我辅佐,方才击败袁绍,一统天下!” “你个有眼无珠的蠢材,竟然敢对我无礼…” 恼羞成怒的许攸,彻底失了理智,冲着许褚全是喋喋不休的大骂起来。 许褚眼眸转眼间已为血丝填满。 他生平最敬者便是萧方,耳听许攸口出狂言,竟敢说萧方是寒门村夫,还敢自称智谋十倍于萧方,这岂能忍? “狗贼,你算什么玩意儿,也敢对军师不敬!” “你是找死!” 许褚一声咆哮,佩刀刷的出鞘,朝着许攸就当头斩去。 高顺脸色一变,想要拦时已来不及。 正怒骂的许攸,瞬间吓到闭嘴,脸上的愤怒与自恃,立时化为骇然惊恐。 他是万没料到,许褚是真敢对他下狠手啊。 “匹夫,你焉敢——” “咔嚓!” 许攸的惊呼声未及出口,明晃晃的刀锋,已是从他脖间斩过。 一张脸定格在惊恐一瞬,一颗人头已跌落在地。 高顺反应过来时,许攸那无头的尸躯,已是喷着鲜血轰然倒地。 “仲康啊,这人狂是狂了点,可他毕竟是有功于主公啊,杀了他有点过了吧…” 高顺一脸无奈惋惜,只得将许攸在州府中,编的那通谎话,又说了一遍给许褚听。 许褚听罢,却是嘲笑道: “我说伯平啊,你这人也是憨实,这厮说的鬼话你也信?” “俺跟了萧军师这么多年,可从来没见过,有谁能识破他的计策?” “就凭这么个自以为是的玩意儿?” 许褚抓起了许攸的头颅,不屑的目光一瞟。 高顺身形一震,仿佛猛然间被点醒了一般。 “行啦,你忙你的去吧,这厮的人头我给主公带上去便是。” 许褚拍了拍高顺的肩膀,便拎着许攸的人头,上了城楼。 南门城楼上。 “当年吕布窃徐州,登未能誓死追随主公,实在是心中有愧,还请主公恕罪!” 再见刘备的陈登,面带着惭愧,向着刘备便深深一拜。 刘备忙将陈登扶起,拍着他的肩膀大度的宽慰道: “当年是备未能听元龙你劝告,引狼入室,才遭至了吕布反噬,失了徐州。” “是备有负于元龙,而非元龙你有负于备,你何罪之有?” “往事已矣,元龙就不必再介怀。” “从今日起,备与你陈元龙,终于能并肩而战,共成匡扶汉室的大业了!” 刘备的大度,令陈登心结终于解开,不禁如释重负。 一句并肩而战,匡扶汉室的豪言,更是听得他心中热血渐沸。 于是深吸一口气,慨然一拜: “登定当尽我所能,辅佐主公扫除汉贼,再造我大汉河山,助主公成就不世之业!” 刘备忙将陈登扶起,欣喜之色溢于言表,却只拍着陈登肩膀豪然大笑起来。 陈登亦是放声大笑。 一旁萧方,则是笑着一拱手: “恭维主公喜得元龙这般王佐之士,匡扶汉室,指日可待也。” 陈登目光转向萧方,眼神闪烁着猜测,问道: “主公,这位莫非便是传闻中,那位神机妙算的再世谋圣萧景略不成?” 刘备捋着细髯,微笑着点头默认。 陈登脸上顿时化为敬重,忙是拱手一揖: “登早闻萧军师种奇谋妙算,对萧军师已是景仰已久。” “这破下邳一战,登更是亲身领教了萧军师的神机妙算,当真是冠绝天下,当得起谋圣之名。” “从今往后,还请萧军师多多指教才是。” 萧方一笑,自然少不了自谦一番,说几句“哪里哪里”。 主臣三人正说话说。 许褚已拎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爬上了城楼。 “主公,高伯平俘虏了许攸,带他来面见主公。” “谁想这厮狂妄自大,对军师出言不敬便罢,还敢摆谱让主公下城来迎接他。” “我气之不过,一刀将他砍了,人头给主公带上来了。” 许褚气呼呼的解释过后,将许攸的人头扔在了地上。 萧方乐了。 乐的不是许攸被俘,也不是许攸被砍,而是被许褚所砍。 这厮历史上帮曹操打赢了官渡之战,便倨功自傲狂到没边,自以为曹操欠了他的,走哪儿动不动就把功劳挂在嘴上。 结果曹操攻破邺城当天,这厮又在许褚面前嘚瑟嘲讽,当场被许褚一刀砍了。 当年就作死,如今还是作死,仍是死在了许褚刀下,不得不说还真是一种讽刺。 “既是对景略出言不逊,杀了就杀了吧。” 刘备一听许褚为维护萧方而杀许攸,自然便不会责备,只是令将许攸葬了了事。 “主公攻陷下邳,袁谭又在祖水遭受重创,现下其可用之兵,只余下了北逃的吕翔八千兵马。” “登料袁谭必会北上退往郯城,再从青州调集兵马,据郯城保全东海琅邪二郡国。” “登以为,主公当即刻北上,追击袁谭,务求拿下郯城,一举收复徐州全境。” 陈登思绪回到眼前,当即向老刘进言。 刘备却一笑,别有意味道: “元龙放心,袁谭他逃不到郯城,东海琅邪二郡,他也无力再守。” “兴霸此时想必早已于海西登陆,正在率军杀往郯城的路上,必能抢先一步拿下郯城,封住袁谭北逃青州之路!” 陈登先是一怔,即刻恍然惊悟。 “莫非萧军师这道计策,甘宁和那一万兵马,并非是佯装海上偷袭海西,而是假戏真作?” 陈登何等智计,立时揣测出了刘备言下之意,目光急望向萧方。 萧方微微点头,一笑道: “那一万兵马也不能白跑一趟,水军战船也不能白白集结,自然得有所收获吧。” 陈登恍然大悟,脸上再添敬意,啧啧赞叹道: “萧军师此计,既破下邳,又重创袁谭,还能夺取郯城,截断袁谭北退之路。” “此计,当真是一石三鸟之计啊。” “谋圣果然是谋圣,登当真是心服口服也!” 陈登叹服称赞,萧方只是付之一笑,目光却看向刘备,眼眸中一道寒芒掠起。 “袁谭北退青州之路已被截断,便只能改道向西,经由彭城逃往小沛,进而退往兖州。” “主公现下要做的,便是沿泗水西进,抢先一步收复彭城,将袁谭出逃之路彻底堵死,给这位袁大公子来个瓮中捉鳖。” “这么一条大鱼,咱们可不能让他给跑喽!” 萧方羽扇向西一指,冷笑着献上一计。 刘备战意再燃,欣然道: “好,就依军师之计,留一万兵马守下邳,吾亲率大军昼夜兼程夺取彭城。” “咱们就关门打狗,瓮中捉鳖,生擒那袁大公子!” 第286章 我竟是天下第一败家子儿?帮袁家铁板一块这种傻事,咱可不能干! 下邳以北五十里,良成县。 县府内,袁谭正在狼吞虎咽,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全然顾不上仪态。 自祖水惨败,两万大军灰飞湮灭后,袁谭带着不足千余残兵,日夜不停的逃回了良成县。 两天两夜未曾进食,入城的袁谭第一件事,就是先吃个痛快。 干了不知几碗饭后,袁谭打了个饱嗝,总算是吃舒服了。 “速速备马,吾要即刻赶回下邳!” 吃饱了的袁谭,也顾不得休息,抹干净嘴油渍便要动身继续赶路。 腿刚迈出门槛,亲卫匆匆赶来,报称吕翔率八千兵马抵达良成,大军正在仓促入城。 “吕翔?他不镇守下邳,为何跑到良成来?” 袁绍心中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即刻袭上了心头。 来不及多想,当即翻身上马,直奔南门而去。 当赶到南门时,只见数以千计的袁军士卒,正在垂头丧气的入城。 这般样子,分明是败逃而来之势。 “大公子,大公子啊~~” 一将跌跌撞撞上前,哭丧着一张脸,半跪在了袁谭跟前。 袁谭认出了吕翔,一把抓住他,喝问道: “吕翔,你不在下邳镇守,为何会来良成?” “是不是下邳出事了,你快说!” 吕翔一声长叹,面带悲愤道: “回禀大公子,你率军离城后第四日,刘备突然率大军攻城,那陈登同时在城内作乱,夺下南门放了刘备大军入城!” “蒋奇被斩,许攸生死不明,城中七千守军全军覆没。” “末将无力夺回下邳,为保存实力,只能率城外大营北兵弃城北上,逃至良城前来啊。” “大公子,下邳失陷了啊~~” 吕翔悲怆愤慨的将下邳失陷的经过,一一的道了出来。 袁谭如被当头一棒,眼前霎时间一片空白,摇摇晃晃的向后倒去。 “大公子!” 吕翔吓了一跳,忙是跃起将袁谭扶住。 “陈登,陈登那奸贼,竟敢背叛我袁家?” “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他是疯了吗?” 从晕眩中缓过神来的袁谭,口中嘴牙切齿,脸形扭曲出无尽愤怒与惊愕。 他想不明白,陈登何来的勇气,敢在此关键时刻背刺袁家? 要知道,袁绍可是已拿下了许昌,打垮了曹操啊!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袁家手握两河八州,扫灭刘备一统天下已是板上钉钉。 陈登这个素来奉行谁赢就跟谁的徐州地头蛇,为何突然之间就头脑发热,莫名其妙的投靠了刘备? 他的理智何在? 他就不怕袁家对他秋后算账? 他就不怕陈氏一族,为他的愚蠢背叛,赔上全族的性命吗? “大公子,末将也想不通,陈氏一族为何敢叛袁家!” “只是眼前下邳确实已失守,幸得末将带出了八千将士,合大公子两万大军,我们退往郯城,还能保住琅邪东海二郡国。” “待到张郃攻取下相,断了刘备后路,我们还有卷土重来,收复失地的机会呀。” 吕翔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显然还不知道袁谭已经遭受惨败,被打成了光杆司令之事。 袁谭心头一痛,无可奈何的恨恨道: “我哪里还有两万兵马啊,我在祖水为大耳贼的骑兵突袭,两万大军全…全完了啊!” 吕翔当场懵圈,凝固在了原地。 袁谭的两万大军也完蛋了? 那岂不是说,袁家在整个徐州的机动兵力,就剩下了手头这八千兵马? 这点兵马,连给刘备塞牙缝都不够,还守个锤子啊。 “大公子,看来徐州是守不住了,我们只能北上退出徐州,退回青州了。” “唉~~” 缓过神来的吕翔,一声无可奈何的长叹。 袁谭身形一震,心中又是一阵绞痛。 袁绍可是给了他五万大军啊! 想当初他由青州南下,一路所向披靡,数月间拿下徐州,名震天下,何等的风光。 谁曾想到,从云端跌落凡间,也只不过区区数月。 徐州得而复失不说,连袁绍给他的五万大军,都给他败的干干净净。 这要是逃回青州,性命是保住了,最后一层颜面却将扫地。 他将彻底与袁家储位无缘!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 袁谭咬牙切齿的叫道。 吕翔却又是一声长叹,劝慰道: “大公子啊,只要保住性命,就还有一线希望。” “若是与这徐州共存亡,一切就就都没了,大公子只能在黄泉路上,看着三公子稳稳当当的坐上袁家储君之位呀。” 袁谭心头一凛,脸上那份不甘,霎时间为死亡的恐惧所代替。 只犹豫些许后,袁谭一咬牙: “伱说的没错,我岂能死在徐州,便宜了三弟!” “传令下去,全军即刻北上,经由郯——” 袁谭号令未下完,斥侯大叫着飞奔而来,滚鞍下马。 “启禀大公子,东海急报。” “敌将甘宁于昨日率军突袭郯城,我守军不战而逃,郯城已为敌军所占!” 晴天霹雳! 仿佛一道晴天霹雳,轰击在了头顶上。 袁谭骇然变色,摇摇晃晃倒退半步,急是抓住吕翔,方才勉强站稳。 “郯城?刘备竟已袭破郯城?” “大公子,这,这……” 不知内情的吕翔,吓到脸色惨白,惊慌不知所措。 袁谭连吸几口气,极力平伏下心绪,蓦的心头一震,想明白了其中原由。 甘宁和那一万刘军,并非是调虎离山的障眼法。 刘备竟然当真派了那甘宁,率军海上偷袭海西,进而奔袭郯城,截断了他北逃青州之路! 骑兵破他两万兵马,主力趁虚攻陷下邳,水军海上偷袭夺取郯城… 一石三鸟! 这才是刘备布局全貌。 “一口气歼灭我所部兵马,不光拿下郯城,连整个徐州也一并拿下?” “大耳贼好大的胃口,好阴险诡诈的毒计!” “萧方,这必是那萧方的手笔!” “许攸啊许攸,你竟被他戏耍于股掌之中,你害死了我啊——” 袁谭幡然省悟,咬牙切齿,追悔莫及的又大骂起来。 “大公子,郯城失守,青州咱们是回不去了。” “唯今之计,只有速速向西前往彭城,经由彭城退往兖州才是唯一生路啊。” 吕翔急又劝说道。 袁谭连吸几口气,极力压制住翻江倒海的情绪,终于渐渐冷静了下来。 “大耳贼应该还不知道郯城易手的消息,即使要追击我,也定会北上追击。” “彭城现下应该还是安全的,对,就从彭城撤往兖州!” 袁谭稍稍权衡过利弊后,当即大喝道: “传我将令,全军即刻起程,向西直奔彭城!” 当下袁谭不敢再迟疑半分,率八千袁军残兵,弃守了良城县,向西往彭城而去。 … 三日后,彭城东门。 刘备与萧方并肩而立,远远望着东面方向。 只见一道尘雾,正沿着东面大道袭卷而来,显示着一支人马正在飞快逼近。 “启禀主公,斥侯刚刚传回的情报,有八千袁军正向彭城而来!” 陈到靠上近前禀奏。 刘备眼眸一亮,笑看向萧方: “八千兵马,正好是吕翔所部的袁军数量。” “景略,看来兴霸必已拿下了郯城,这位袁大公子果然率领残兵败卒,想从彭城出逃。” 萧方淡淡一笑,羽扇向城外一指: “鱼儿自己钻进了网里,主公,传令诸将,准备收网吧。” 刘备哈哈大笑,当即传令诸将,看城头号火行事。 “还有,请主公叮嘱诸将,务必要生擒袁谭。” 萧方却忽然补了一句。 刘备眼中不免掠起一丝奇色。 以萧方杀伐果断的态度,往昔对敌人都是主张斩草除根,什么孙策袁术吕布之流,皆是力主杀之。 今日却一反常态,特意叮嘱要对袁谭“网开一面”,这让刘备是颇感意外。 “袁绍现下确实是强,这一点无可否认。” “若咱杀了袁谭,袁绍盛怒之下,必会尽提十五万主力挥师东进,直扑下邳而来。” “以我军现有实力,硬扛袁绍还是有些力不从心,打到最后就算击退了袁绍,我们必定也是一场惨胜。” “况且袁谭一死,则袁尚储嗣之位便无悬念,袁家的内斗就此消除,从原先的矛盾重重,一夜之间会变成了铁板一块。” “一个没有内斗,上下一心的袁家,其实力之强将超乎想象!” “所以我们要生擒袁谭,如此则袁绍心存顾虑,便不会尽起倾国之兵来战,就给了我们抚定徐州,以及新得的兖州豫州南部诸郡的时间。” “待我们将新得州郡人心抚定,整合消化之后,主公再挥师讨伐袁绍,逐鹿中原,方有胜算!” 萧方不紧不慢,将其中利害关系一一点明。 刘备恍然明悟,遂重重点头: “军师言之有理,就依军师所说,务必生擒袁谭便是!” 号令传下。 刘备便与萧方继续并立城头,远望着那道尘雾滚滚而近。 半个时辰后,一支八千人的袁军,匆忙狼狈的奔至了彭城东门下。 此时城头袁字旗未降下,袁军一路狂奔而来,来不及派斥侯前出侦察,并不知彭城已然易主。 袁谭见得城头之上,还是“袁”字旗时,长松了一口气,整个人如释重负。 “天佑我袁谭,还是让我抢先一步赶到彭城了。” “大耳贼,你以为你能困得住我吗?” 袁谭冷哼一声,当即勒马于城前,朗声大叫: “吾乃袁谭,城内守将何在,还不速速打开城门,迎本公子入城!” 八千疲惫的袁卒,拥挤在城前,也巴巴的盼着城门赶快打开,他们才好入城吃喝。 城头上。 听得袁谭的喝令声,刘备与萧方对视一眼,彼此冷笑。 接着老刘便上前一步,俯视着袁谭身影,高声道: “袁大公子,你来迟一步,彭城我已抢先拿下!” 城下。 袁谭身形僵硬在马上,一张脸已凝固在了骇然一瞬,眼神惊悚绝望到仿佛见鬼一般。 “刘…刘…刘备?” 第287章 天下第一霸主之子,袁家第二号人物,不也得跪在老刘脚下! ! 那身着金甲,气宇非凡的中年武将,不是刘备还能是谁! 袁谭绝望了。 原来刘备连他逃出徐州的方向,也已经是了然于心,竟在攻陷下邳未久,便马不停蹄的攻陷了彭城。 将他逃出徐州的最后一条路,彻彻底底的锁死! 堂堂袁家大公子,如此竟成了瓮中之鳖,要任由刘备来拿捏吗? 袁谭绝望惶恐,一时间方寸大乱,竟是不知所措。 而左右的袁军士卒,一个个亦是吓到惶恐不安,一片混乱。 “袁谭!” “吾军师已布下天罗地网,你已无路可逃。” “不要再做无谓的抵抗,让你的将士们白白牺牲,下马投降吧。” “只要你肯投降,我可饶伱一死。” “你身后这些士卒,愿为我效命者,我刘备自然欢迎,不愿者,我可送他们离境。” 城头上,刘备再次开口,向袁谭招降。 既是招降之词,更是攻心之术。 身后袁军士卒们,仅存的战意,顷刻间土崩瓦解。 他们竟在袁谭还未表态前,便是成片成片的扔掉了武器,半跪在地向刘备请降。 原本绝望的袁谭,则是勃然大怒,冲着士卒们大骂道: “你们这班贪生怕死之徒,焉敢投降刘备,背叛我袁家?” “都给我站起来,拿起武器!” 袁谭歇厮底里的咆哮大叫着。 无济于事。 军心已然瓦解的袁卒,无视他喝骂,依旧如连锁反应一般,成百上千的跪地请降。 转眼间,八千袁军士卒,便有半数以上放弃了抵抗,跪伏在了地上请降。 “大公子,大势已去,军心已瓦解,骂他们也没用了。” 吕翔哭丧着脸在旁劝说道。 袁谭怒瞪向吕翔,面目狰狞的喝问道: “怎么,难道你也想背叛我,背叛我袁家不成?” 吕翔面色慷慨,毅然道: “吾兄长吕旷,乃是死在刘备手下,末将与其有不共戴天之仇,焉能降刘?” 袁谭这才冷静了几分,环看四周,眼见士卒们军心已瓦解,只得一声无奈的长叹。 “改道向北,逃入泰山之中,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袁谭一咬牙,拨马转身,便向东北方向逃去。 吕翔和仅存的几千残兵,匆忙跟随着袁谭,向着东北方向的泰山逃去。 城头上。 刘备眼见袁谭还心存侥幸,眼眸中寒芒掠起,摆手喝道: “点燃狼烟,向诸将传令,剿灭负隅顽抗之敌,活捉袁谭!” 一道黑色的狼烟,很快升起在了彭城东门上空。 战鼓声,号角声,眨眼间响彻四野。 只见彭城之外,数道尘雾冲天而起,一面面战旗,无数士卒的身影,从尘雾中冲涌而出。 伏兵! 埋伏于城外的伏兵一时尽起,四面八方的向着袁谭和他的溃军围杀而上。 彭城东门轰然大开。 一员年轻武将,纵马提刀,当先杀出。 “凌”字大旗在他身后飞扬,引领着数以千计的刘军将士,如潮水般涌出城门,向着袁军追去。 凌统,凌操之子。 当年江东之时,随其父归顺于刘备,因年纪尚轻,未有机会展露头角。 如今经过数年历练,凌统已练就一身武艺,跟随其父也学得统兵之道。 不久前,凌统从江东押送粮草北上,来到了下邳大营。 刘备记得萧方曾说过,凌统有名将天资,便将其留在了帐前听调。 今日一战,刘备特意将追击袁谭的重担给了凌统,就是要借此机会,试探凌统成长到了什么地步,是否可堪大任。 凌统自然知道,这是自家主公有意栽培自己,城门一开,便是挟着一腔战意,呼啸而上。 前方。 狂奔中的袁谭,看着四面八方袭卷而来的伏兵,眼中刚刚燃起的一丝希望,再度化为乌有。 “刘备,你是真要逼死我吗?” “我堂堂袁家大公子,宁死也不能为你所擒!” 绝望中的袁谭,发出一声悲愤的怒吼,纵马提枪冲向了围堵而来的刘军。 围杀开始。 袁军不过四千残兵,焉能是数倍刘军的对手,顷刻间便被杀到鬼哭狼嚎,尸横遍地。 袁谭和吕翔,率领着百余精锐亲卫,拼了命的向泰山方向狂冲,前进的速度越来越越慢。 无穷无尽的刘军,蜂拥而至,一波接一波的封堵上来,直至将前路封成了铁壁一般。 这时。 身后方向,由彭城杀出的刘军也追至。 凌统冲锋在前,手中长刀乱舞,如切菜砍瓜般,将袁卒成片成片斩翻在地。 血雾之中,他很快寻找到了袁谭所在。 其余袁卒皆已瓦解四散,唯有那百余人还能抱团不乱,环护在一员银甲武将身边。 那不是袁谭,还在是谁! “凌统在此,袁谭,你逃不了!” 凌统一声兴奋大喝,拍马拖刀,便向袁谭冲去。 袁军亲卫见状,纷纷返身阻挡。 只是这些所谓精锐,在凌统面前却不堪一击,依旧是成片成片被砍翻在地。 “大公子,你若能活着见到袁公,请告诉他,我吕翔为袁家尽忠了!” 吕翔一声悲壮大叫,尔后拨马转身,提刀向着凌统杀去。 两骑踏着血路,刹那间相撞。 两柄战刀,几乎同时挥斩而上。 只是。 凌统身法更快,手中长刀先一步挟着雷霆之式,横斩而过。 “咔嚓!” 一声沉闷的撕裂声。 吕翔拦腰被斩成两截,带着悲凉的惨叫声,轰然栽落于马下。 凌统穿破血雾,一往无前,继续向袁谭冲去。 眼见亲卫死伤殆尽,眼见吕翔一招被斩,袁谭心中一寒,死亡的恐惧瞬间笼罩全身。 “不如就下马投降,保全性命?” 生死之际,袁谭脑海中未有死战之心,反倒是迸出了这般一个念头。 只是,堂堂袁家大公子,若是降了刘备,这辈子岂不就是毁了? 就算是保住了性命,将来侥幸活着回去,还有脸面去见袁绍吗? 凌统冲到眼前时,袁谭却还在为降与不降,要名节还是保性命之间挣扎犹豫。 就在他还在纠结时,凌统一人一骑,已冲到了眼前。 手中长刀拖着血尘,拦腰横扫而来。 袁谭蓦的清醒,也没时间再去犹豫,几乎是凭借本能,手中大枪一竖抵挡。 “吭!” 一声天崩巨响。 狂力震击下,袁谭虎口开裂,内脏血气翻滚,身形被震到后仰出去。 凌统不给他喘息机会,第二刀顺势一斜。 袁谭手中大枪来不及抵挡,便被这闪电般一刀,轻松挑飞了出去。 错马而过时,凌统第三招紧跟而出,刀背冲着他的后背,重重一磕。 “砰!” 一声闷响,一声惨叫。 袁谭腾空而起,从马上栽了出去,重重的跌趴在了地上。 “什么袁家大公子,不堪一击!” 凌统拨马回身,看着趴在地上痛叫的袁谭,眼中是不屑之色。 这也就是刘备下了命令,要活捉袁谭,他出手之际才手下留情。 否则这最后一刀,就不是将其击落马下,而是要了他性命。 “将这厮押解回彭城,交由主公处置!” 一众刘军将士一拥而上,便将还在头晕目眩,痛苦难当中的袁谭五花大绑。 血染原野,袁家在徐州最后的军团,已然伏灭于此。 黄昏时分,杀声终于沉寂。 凯旋的刘军将士,押解着一队队的袁军俘虏,意气风发的入城。 城楼上。 刘备与萧方并肩而立,欣赏了整场战事,等待着最终结果。 脚步声响起,一员年轻武将兴冲冲登上城楼。 “禀主公,统奉命追击敌军,已生擒敌首袁谭,请主公发落!” 凌统慨然禀功,年轻的脸上多少带着几分少年郎的得意。 刘备笑了,满意的点点头: “凌公绩,这彭城一战,首功是你的了。” “军师说的没错,凌氏果然是虎父无犬子,你将来成就必在你父亲之上!” 得到刘备和萧方双重肯定,凌统精神大振,一时间是受宠若惊。 萧方则羽扇一拂,淡淡笑道: “公绩,还不快将你的战果,带上来给主公瞧瞧吧。” 凌统这才回过神来,忙是喝令下去,将袁谭押解上城头。 老刘的脸上,此刻则是压制不住的欣喜。 那俘虏之人,不是别人,是袁谭啊! 天下第一霸主,不可一世,自诩无敌于天下的袁绍之长子! 抛开袁家诸子争储不说,单论现下袁氏一族的排位,袁谭的身份地位就只在袁绍之下。 同为嫡长子,袁谭在袁家的份量,可是远胜于当初曹昂在曹家中的份量。 毕竟曹昂在被俘前不曾领兵,而袁谭却早已名震河北,袁家小一半的地盘,都是他打下来的。 这样超重量级的人物沦为俘虏,这对袁军上下的军心士气之打击,将是不可想象的沉重。 这对己方军心人心的提振,更是不可估量。 想到这种种的利弊,老刘自然是心中欣喜难抑。 沉重的脚步声响起,不多时,一位英武高大,却神色黯然萎靡的贵公子,被押解上了城楼,站在了老刘眼前。 “袁谭,我们终于见面了。” 刘备目光如冰,冷眼注视着这位袁家嫡长子。 袁谭却抬起头来,高昂着头颅,双眼半开半阖,以近乎藐视的目光瞟视向刘备。 那倨傲的气势,那居高临下般的眼神,俨然他才是这场战争的胜利者。 而刘备,才是阶下之囚。 袁家嫡长子的气派傲慢,在这一刻尽显无疑。 老刘脾气好,萧方可不会惯着他,当下剑眉一凝,目光瞥向许褚。 “区区一介手下败将,袁氏逆贼,见了大将军焉敢不跪!” “仲康,还不帮他摆正自己的位置!” 袁谭神色一震,倨傲的眼神中,猛的透出一丝不安。 许褚却立时听懂了萧方暗示,袖子一捋,一巴掌便狠狠的拍在了袁谭的肩膀上。 这轻描淡写一拍,竟有千斤之力,岂是常人所能承。 袁谭只觉肩上如有山岳压来,两腿瞬间支撑不住,膝盖“砰”的一声便跪在了地上。 袁绍的嫡长子,袁家第二号人物,便跪在了老刘的脚下。 第288章 杀袁谭,以惩袁绍祸乱天下之罪!儿子认怂了,老子破防了! 跪下的一瞬间,袁谭破防了。 身为袁家嫡长子,他这一生除了跪天跪地跪父母跪祖先外,天下间还再没有其他人,受过他一跪。 可现在,他却跪了。 跪在了刘备的脚下! 还是被一个精鄙武夫,用强迫的方式,强行摁跪在地。 屈辱,愤怒,羞恨… 刹那间,袁谭的脑海里,便全被这些与耻辱有关的字眼所填满。 “匹夫,你焉敢如此辱我~~” 破防的袁谭,歇厮底里一声怒叫,挣扎着就想要站起来。 许褚的虎掌却如摁小鸡仔一般,轻描淡写的摁在他的肩膀上,任凭他使出了全身力气,膝盖都始终无法离地分毫。 刘备冷眼看着袁谭的心态炸裂,却并没有阻止许褚的强迫所为。 他知道这是萧方有意要敲打袁谭,打掉这位袁家大公子的倨傲气势,进而打掉袁绍不可一世的气焰。 “刘备!” “你知道我乃袁本初之子,你焉敢纵然部下,对我如此无礼?” “伱如此羞辱我,就是羞辱我袁家,羞辱我父亲!” “就算你凭借这乡野村夫的阴谋诡计,诈取了徐州又如何?” “我父亲已拿下许昌,击破了曹操,两河诸州皆为我袁家所有,你们所有人加起来都不配为我袁家之敌!” “你今日羞辱我,他日我父起百万大军来伐,你休想让我替你向父亲求和!” 袁谭脸上青筋突涌,狰狞骄狂的咆哮大叫,不断的强调袁家有多强,想要吓唬住刘备。 当然他也不是盲目狂妄,狂叫声中还掺杂了几分暗示。 意思是想暗示刘备,你若对我以礼相待,将来我父亲袁绍大军来伐之时,我可以做和事佬,替你从中说和。 袁谭显然不傻,他是想委婉的与刘备谈条件。 只是身为袁家大公子,为了面子也好尊严也罢,自然不能低声下气的来谈条件,要谈也得抢占居高临下的位置,逼着你刘备来跟我谈。 左右众将们,自然没能听出袁谭狂叫的话外弦音。 眼见袁谭身为手下败将,阶下之囚,还敢如此狂妄不可一世,公然还在威胁刘备,众人无不是愤慨难当,个个紧握拳头。 许褚的另一只手,更是已握在了刀柄上,只等刘备一声示下,当场就将袁谭的脑袋割下来。 众人皆怒,刘备却神色平静,脸上反倒看不到一丝怒色。 袁谭的反应,他一点都不奇怪。 遥想当初天下诸侯会盟,袁绍那副高高在上,对自己不理不睬,不屑一顾的姿态,至今是记忆犹新。 他很理解他们这类人的心理。 想他袁家父子四世三公,从出生那一刻起,走哪里都享受着众星拱月,如在云上的待遇。 贩夫走卒就不说了,哪怕是四方豪族名士,见了他袁家子弟,也都得礼让三分。 纵然是九五至尊的天子,对他袁氏一族,也得是客客气气。 自己这种寒门牛马,在人家袁大公子眼中,与蝼蚁也相差无几。 可现在,你所谓的天之骄子,却以阶下囚的身份,跪在了我这个蝼蚁脚下! 从天上到地下,这落差谁受得了? 莫说是袁谭,换成袁绍在这里的话,恐怕当场就已经羞愤到气绝身亡了。 刘备无视袁谭,目光斜望向萧方,看他接下来想怎么敲打。 萧方眼神微微暗示后,脸上燃起了怒色,一步上前站在了袁谭跟前。 “你父袁绍拿下许昌又如何,窃占了两河又如何?” “当年我主不过三千残兵,却破刘表诛孙策杀袁术灭吕布,以南阳一隅之地而一统江南半壁,如今更收复徐州!” “袁绍在我主眼中,也不过是冢中枯骨,插标卖首而已。” “今日我主能生擒你,明日就能生擒你父袁绍,收复两河,再造我大汉河山!” 萧方霸道自负的狂言,如惊雷般轰响在袁谭耳边,震到他身形一颤,脸色愕然。 那份骄狂自负,歇厮底里,也瞬间被压制了下来。 萧方接着转过身,向刘备一拱手: “袁绍篡汉谋逆之心,天下人皆知!” “当年若非他煽动何进,引董卓这残暴逆贼入洛阳,焉会酿成董卓之乱,我大汉朝的天下又怎会被搅到天翻地覆?” “天下百姓,又焉会因战乱而流离失所,家破人亡?” “大汉分崩,天下纷乱,袁绍即为罪魁祸首,袁氏一族理当灭族以赎其罪!” “主公,方请主公斩杀袁谭,以惩袁绍之罪!” 跪在地上的袁谭,霎时间慌了。 不光原本的倨傲自负土崩烟销云散,脸上取而代之的表情,则是深深的惊惧。 他的目光,急是看向了刘备。 只见刘备脸色如铁,眼眸中杀意涌现,马鞭微微扬起,似乎就要下达斩杀之令。 袁谭打了个寒战,立时浑身惊出一层冷汗。 他终于明白,刘备已今非昔比,根本就无惧他袁家的实力。 他这番自以为是的威胁,非但没有吓到刘备,还激怒了刘备,激起了人家的杀心。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眼看刘备马鞭扬起,就要下达杀令,袁谭情急之下,急是大叫一声:“大将军息怒!” 刘备马鞭悬在半空没有落下。 “大将军,谭适才一时鲁莽,言语冒犯冲撞了大将军,还请大将军恕罪。” “大将军你神武雄略,用兵如神,谭败在大将军手下,已是心服口服。” “其实我素来就敬仰大将军,先前就曾向父亲提议过,父亲与大将军联手灭曹后,可南北分治,共扶汉室。” “我袁家无意与大将军开战,先前两家的冲突,我也是为许攸蛊惑,一时糊涂而已。” “我素知大将军胸襟气量非凡,还望大将军恕我冒犯之罪,我必会力劝父亲,与大将军结为秦晋之好,两家中分天下,永结盟约。” 袁谭怂了。 这位袁大公子,在刘备下达杀令的前一刻怂了。 不光是怂了,还语气诚恳,满脸懊悔自责的说了一通近乎“摇尾乞怜”之词。 看着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的袁谭,老刘的脸上不禁闪过一丝惊奇。 他似乎不太敢相信,堂堂天下第一霸主之子,竟然也是这般一个贪生怕死之徒。 为了苟活性命,可以置尊严于不顾,置袁绍的颜面于不顾。 这份厚颜无耻,与吕布之流相比,也不遑多让啊… 萧方却是冷冷一笑,对袁谭的认怂丝毫不感到意外。 色厉而胆薄,这是袁家的遗传。 当年历史上,袁绍病死后,袁谭为跟袁尚争位,竟不惜向曹操这个袁家死敌求降,引狼入室来对付自己的兄弟。 那么现下为了保命,向老刘服软认怂,摇尾乞怜,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军师,此贼你看我杀还是不杀?” 老刘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演下去,只好压下了惊讶之意,目光瞥向了萧方。 敲打的目的达到,自然没必要再杀袁谭,毕竟还要留其性命,用来跟袁尚争位,给袁绍添乱嘛。 萧方遂收起了脸上杀意,摇着羽扇道: “主公素来仁义,既然此贼已经知罪,方以为不如暂寄下他一颗人头,以观后效。” “杀与不杀,还请主公定度。” 刘备沉吟不语,故作思索的样子。 袁谭的神经是紧绷到了极点,生恐刘备一念之差,还是要取他首级。 “罢了,就依军师所说,且留他一命,以观后效吧。” “来人,将他押解回下邳看管起来。” 刘备摆了摆手,还是手下留情。 袁谭如释重负,整个人如同虚脱一般,跪在了地上。 陈到一召手,左右毛毦兵上前,便将袁谭拖走。 袁谭不敢再吭声,生恐刘备收回成命,只如烂泥一般被拖下城去。 “袁本初乃天下最强,却不料其子这般贪生怕死,当真是虎父犬子也……” 刘备立于城垛前,俯视着袁谭被拖走的身影,摇头惋惜道。 萧方却是一笑,羽扇一指徐州大地: “袁谭已俘获,东海琅邪诸郡国,传檄可定也,徐州已是主公的了。” “接下来主公要做的,就是尽快安抚人心,委排官员,整编降卒。” “咱们就养精蓄锐,坐等袁绍出招吧。” 刘备重重点头,深以为然,目光望向了眼前徐州山河,脸上也浮现也了豪然欣慰的笑容。 … 许昌,原先的皇宫之中。 金殿之上,歌舞升平,酒气弥漫。 袁绍正高坐于上位,与袁家众臣们把酒言欢,欣赏舞乐,庆贺这攻陷许昌之功。 原本的皇宫,现下已被他改为了自己的军府行辕。 他所坐的位置,原本乃是天子的位置,如今只不过将龙座改为了胡床。 自入许昌后,这已经是他不知第几次设宴,与众谋臣武将们庆贺。 此时的袁绍,似乎已沉浸在一种天下已定,该是到了享受人生的悠闲状态而无法自拔。 “诸位!” “尔等追随我袁绍东征西讨,或有功劳,或有苦劳,我袁绍皆铭记在心。” “来来来,这一杯酒老夫敬你们鞠躬尽瘁,敬你们的舍身忘死。” “这天下,我袁绍与尔等共享!” 袁绍站起身来,面向众谋臣武将,高举起了酒杯。 他这是借着这杯酒,来告诉众人,你们的功劳我袁绍都记着,你们尽管放心吧,荣华富贵,封侯拜爵我少不了你们的。 听得袁绍这般承诺,众人尽皆心安,遂轰然举杯起身,少不了又要大表一番忠诚。 袁绍哈哈大笑,举杯一饮而尽。 众人皆是大笑,纷纷举杯。 酒刚入喉,一名亲急匆匆的闯入大殿,跪倒在了殿前。 “禀主公,徐州急报!” “刘备已攻陷下邳,许攸,蒋奇,吕翔等皆为其所杀,我徐州军团全军覆没!” “大公子未能逃出徐州,已为刘备于彭城生擒!” 大殿之内,霎时间死一般的静寂。 所有人的笑脸,几乎在同时,化为了无尽的骇然。 袁绍酒杯悬在半空,身形僵硬如冰,一张脸仿佛石化一般,凝固成了愕然一瞬。 “啊——” 一口痛苦的嚎叫声响起。 袁绍眼前一黑,摇摇晃晃跌坐下来,瘫倒在了胡床上。 “主公~~” 众人大惊失色,蜂拥而上扑向了袁绍。 第289章 刘萧组合,有鲸吞天下之势啊!不全面开战,我们必死无葬身之地! 入夜,内殿内。 医官们正出出进进,为气到晕厥过去的袁绍诊治。 沮授,郭图,逢纪等谋臣们,则是眉头紧锁,焦虑不安的在外等候。 “怎么会这样,大公子可是手握七万雄兵啊,怎么会败的如此惨烈,还为大耳贼所擒?” “许攸他是干什么吃的,怎么能让大公子败能到这般田地?” 郭图踱步于堂中,口中喃喃抱怨,焦虑到是坐立不安,方寸大乱。 没办法,由不得他不乱了阵脚。 他们这帮汝颍谋士,可是袁谭的坚定支持者,就等着扶立袁谭将来继承袁家基业,汝颍一派才能独掌大权。 现下可好,袁谭竟然被刘备生擒了! 要拥护的对象,就这么一夜之间崩塌了,他们汝颍一派现下已是群龙无首,等于是失去了主心骨!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袁谭能逃过一劫,活着回来又能怎样? 一个赔了七万大军,丢了徐州,沦为刘备俘虏,令袁绍蒙羞的儿子,怎么可能还有资格再与袁尚争储? 如此一来,袁尚的储君之位,岂非板上钉钉? 将来袁绍一死,袁尚继承袁家基业,不得对他们这帮汝颍士人秋后算账? 前途命运堪忧啊… 相比于郭图的忧虑不安,沮授情绪却要平静许多,关注点则全在手中那道战报上。 审视许久,沮授终于将徐州之战的全过程,理了个清清楚楚。 “这个萧景略,当真是鬼谋神算,人言他乃谋圣再世,果然名不虚传。” “还有这个陈登,竟然在如此关键时刻,敢举全族投靠刘备!” “这个刘备,当真是气运非凡。” “如此看来,大公子确实不是他对手,唯有主公亲自统军,方能与之一较高下!” 沮授捋着细髯,口中唏嘘感慨不已。 这番感慨,在此时的郭图听来,却是极为刺耳,敏感的神经立时被刺痛。 “沮公与,你这话什么意思?” “大公子被那大耳贼所俘,你却在这里吹捧那大耳贼?” “莫不成你心下还在幸灾乐祸,暗自感谢那大耳贼不成?” 郭图斜瞪向沮授,张口就是一通冷嘲热讽。 沮授脸色一沉,回头怒瞪郭图: “我乃袁家之臣,大公子被俘,我怎么可能幸灾乐祸?” “我只是就事论事罢了,郭图,伱休要胡乱揣测,血口喷人!” 郭图正憋了一肚子的火无处发泄,眼见沮授接了他的话茬,顿时便来了劲,咽了口唾沫就想要跟沮授来一通嘴炮。 “显思,显思——” 郭图话未出口,就听到内殿中响起了袁绍的叫声。 袁绍醒了! 二人对视一眼,立时顾不得再斗嘴,双双冲入了内室。 榻上,袁绍已经苏醒,不顾医官的劝阻,大叫着要强行起身。 沮授等人慌忙上前,将袁绍扶住,个个都劝袁绍不可轻动,要保重身体。 “公与,你告诉老夫,军情有误,显思并未被刘备所擒?” 袁绍一把抓住郭图的手,激动的问道。 郭图苦着张脸,犹犹豫豫迟迟不敢出口,只怕击碎了袁绍最后一丝幻想。 “主公,情报无误,大公子确实为刘备所擒!” “不光如此,徐州也已失陷,主公给大公子的数万大军,几乎全军覆没!” “许攸,蒋奇等青徐军团众人,也全都死在了徐州!” 作为袁尚一派的逢纪,却抢着开口,击碎了袁绍的幻想。 郭图暗暗咬牙,回头猛瞪了一眼逢纪。 逢纪却假装没看见。 袁绍身形晃了一晃,精神再受刺激,内腑气血又是滚滚上涌。 “公与,当真如此吗?” 袁绍强压住翻滚的气血,抱着最后的残念望向了沮授。 沮授不敢隐瞒,只得无奈叹道: “大公子中了刘备的诡计,确实失了徐州,并于彭城以北为刘备所擒。” 袁绍胸口一闷,两眼爆睁,怒血刷的就顶到了嗓子眼。 沮授赶忙上前扶住,急是宽慰道: “事已至此,主公万万不可再动怒,急坏了身子啊!” 郭图眼珠一转,忙也安慰道: “主公雄兵百万,区区几万兵马折损算得了什么,徐州失了我们还可以再夺回来。” “至于大公子,虽然为刘备所擒,但料那大耳贼顾忌主公之威,也不敢伤害大公子一根毫毛,大公子定然性命无忧。” 两人前前后后一番宽慰后,袁绍翻滚的气血,总算才压制了下来。 连吸几口气后,终于是恢复了几分平静,眼中旋即燃起怒色。 “你们都说他像老夫,他哪里像老夫?” “这个没用的混账东西,输给刘备便罢,失了徐州也就失了,竟然还沦为了刘备的阶下之囚?” “老夫的颜面都被他丢尽了!” 压制下气血的袁绍,转眼便拍案大骂起了袁谭。 沮授沉默不语,虽也属袁尚一派,却并未对袁谭落井下石。 逢纪却是暗自窃喜,趁机一通添油加醋,拐弯抹角的暗示袁谭轻狂自大,武略平庸,难堪大任,故而才会败在刘备手中。 袁绍是越听脸上的失望之色越重。 “主公啊,徐州之败,其实也不能全怪大公子。” “那许子远号称我军第一奇谋之士,大公子对他自然是无比信任,言听计从。” “谁想他几次献计,皆为那萧方识破,才使得徐州失守,大公子不幸被俘,他自己也赔上了性命。” “这徐州失守的责任,要怪也只能怪在许攸头上啊。” 郭图不得不站出来维护袁谭,只能将黑锅都扣在了许攸的头上。 袁绍眼中的恼色,随之变成了困惑不解,遂问道: “那乡野村夫,到底使了什么诡计,竟能令许攸屡屡失算?” 几人的目光,齐聚向了沮授。 也只有沮授,详细参读过徐州来报,对战事经过熟知。 沮授便将帛书情报献上,又将下邳一战来胧去脉,尽数道了出来。 袁绍看着帛书,听着沮授的描述,眼眸渐渐瞪大,脸上也掠起了难以置信之色。 “此贼,竟然诡计多端到如此地步,以许攸智计,竟被他如戏三岁孩童一般?” “这个乡野村夫,他,他…” 袁绍抬起头来,惊怒的目光看向了沮授。 沮授轻声一叹,却神色肃然道: “如今看来,这个萧方确乃不世出的奇才,无愧于谋圣之名。” “刘备虽乃织席贩履出身,这萧方亦为乡野村夫,但这主臣二人合起来,却有鲸吞天下之势。” “主公,从今日起,我们再不能对他们有半分轻视了呀。” 沮授一席话,仿佛在袁绍耳边敲响了警钟,令他打了个寒战,蓦然间警醒了过来。 逢纪眼珠一转,却不以为然道: “沮公与危言悚听了,下邳失守,固然有那萧方鬼谋多端,关键还在于陈登的倒戈一击!” “纪以为,主公当即刻起倾国之兵,对南阳,淮南,徐州发动全面进攻!” “如此,我们方能以我压倒性的优势兵力,逼刘备放归大公子,逼他将徐州等窃取的中原州郡,统统都吐出来!” 逢纪主战。 他一带头,堂中颜良等众将,纷纷愤然请战,叫嚣着对刘备全面开战。 袁绍猛然坐直了身子,拳头紧握,眼眸中战意渐燃。 郭图却吃了一惊,急是瞪向逢纪,一眼看穿了其私心。 袁绍对刘备全面开战,等于是往死里逼刘备,这不是逼其杀袁谭报复吗? 逢纪这番鼓动,名为是营救袁谭,实则是想借刘备之手除掉袁谭,为袁尚永绝了争储之患。 “主公,万万不可啊。” “先不说我们初破曹贼,将士们还未休整完毕,新得的兖豫诸郡还未抚定,此时不宜再战。” “倘若刘备被逼急了,杀大公子以泄愤,主公此举非但营救不出大公子,岂不反倒害了大公子?” 袁绍心中一凛,战中刚刚燃起的战意,立时熄灭了三分。 袁谭毕竟是他儿子,他毕竟还是个慈父。 当初决定南征曹操时,就因为小儿子生病,令他心中担忧,足足拖了一个月,等小儿子袁买病好之后才发兵南下。 对小儿子尚且疼爱,何况是自己的嫡长子? 他是最宠爱三子袁尚,却并不代表不在乎长子袁谭。 骂归骂,失望归失望,若真不顾袁谭死活,他却着实做不到。 逢纪见袁绍犹豫,忙向沮授暗使眼色。 沮授犹豫片刻后,干咳几声,拱手道: “若从主公爱子之心考虑,现下对刘备全面进攻,确有可能激怒刘备,逼其杀害大公子。” “但若从大局考虑,授以为绝不能令刘备抚定徐州,在中原立稳了脚跟,当即刻起倾国之兵伐之,至少要逼他退回淮水以南!” “我们虽未抚定兖豫,但刘备也才刚刚拿下徐州,同样未抚定人心,同样士卒疲惫。” “于公于私,究竟是战还是不战,还请主公慎重决断才是。” 沮授并没有直接表明态度,但一句于公于私,自然是提醒袁绍,最好以袁家大局为重。 逢纪暗暗瞪了沮授一眼,心下不满其拐弯抹角,直接了当劝袁绍对刘备全面开战,借刀杀人除掉袁谭不好么… 袁绍站起身来,踱步于堂中,陷入了犹豫不决之中。 纠结了许久之后,袁绍轻吐了一口气,眼神已然决断。 “老夫手握两河之地,雄兵百万,何时讨灭刘备都为时不晚,也不必急于一时。” “传令下去,命张郃等各路兵马,即刻撤兵,停止对刘备的一切进攻。” “即刻令荀谌前往徐州,向刘备索回显思!” 这一连串号令传下,郭图长松一口气,心中暗自窃喜。 逢纪则是大失所望,暗暗咬牙。 沮授却是长叹一声,目光望向徐州方向,心中暗自感慨: “错过了这次机会,将来这天下,鹿死谁手,还尚未可知呀。” “主公啊主公,你今日这般决断,只怕将来会让我们所有人,全都死无葬身之地啊…” 第290章 敢给刘备发育机会?袁绍啊,你会后悔的!请陛下封刘备为王! 袁绍一道号令传下,各路袁军开始全线收缩。 鲁阳一线,正准备与魏延交锋的文丑,不得不半道撤回,放弃了对鲁阳一线的进攻。 正在相城与黄忠对峙的张郃,也只能依令向西撤退,默许了刘军对沛国的占领。 汝南方面的高览所部,也不得不后撤百里,眼睁睁看着张飞攻城掠地,拿下了大半个汝南郡。 至于青州方面,鉴于袁谭被俘,袁绍不得不急调次子袁熙前来青州,接替袁谭主持大局。 袁熙自然不敢对徐州用兵,严令青州袁军不得越界进入徐北琅邪郡半步。 从青州到兖州再到豫州,各条战线上的袁军,可以说是全面后撤。 张飞,黄忠,魏延等诸将,则是大踏步前进,将汝南,沛国,陈国等兖豫南部诸郡,尽数收入囊中。 历时近八个月的中原之战,以曹操挟持天子败走关中,袁绍与刘备共同瓜分中原诸州为结局,就此落下帷幕。 而战事落幕的同时,身为使者的荀谌也抵达了下邳,以两军息兵修好为条件,提出要索回被俘的袁谭。 按照萧方的计策,本来就没打算杀袁谭,就算袁绍不来索还,他也要把袁谭放还,继续去与袁尚争位,令袁绍集团无法做到铁板一块。 如今袁绍放下身段,主动前来索求,还以退兵修好为条件,反倒成了额外的收获。 刘备便在假意考虑,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之后,接受了袁绍开出的条件。 只是答应虽是答应了,但何时放回,刘备却没给荀谌一个准确的答复。 按照萧方所说,就是一个字——拖。 尽可能拖延放归袁谭的时间,以为刘备抚定徐州,豫兖南部诸郡这些新得州郡人心,为整编降卒,休整将士,恢复各地农耕经济,拖出足够的时间。 荀谌无可奈何,只能赖在下邳,三天两头的跟刘备软磨硬泡,以求将袁谭尽快带回许昌向袁绍复命。 当袁刘两军,正在为袁谭而扯皮时,西迁关中的曹操,刚刚才在长安站稳脚跟。 … 长安城,司空府。 高坐上位的曹操,脸上已重燃从容自信,似乎已从失中原的阴影中走出。 荀彧,程昱,郭嘉等众谋臣,再次齐聚一堂。 “刘备率主力在徐州,与那袁谭大打出手,杀得难解难分。” “其麾下张飞,魏延,黄忠诸将,亦分统兵马,抢占沛国,汝南,颍川等兖豫南部诸郡。” “袁绍已派出文丑,高览,张郃诸将统兵南下,显然是要阻止刘备坐收渔利。” “如今看来,袁刘全面开战,已是势所难免。” “袁绍虽强,但内部矛盾重重,又与我军对峙半年之久,士卒疲惫。” “刘备虽弱,却是上下齐心,又有萧方这个异数辅佐。” “依彧之见,袁刘这场交锋将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拉锯战,不打个一年半载,恐怕是结束不了。” 荀彧指着地图,面带着运筹帷幄之色一番分析,尔后手往关中方面一移。 “所以彧以为,我们有充足的时间,来恢复元气,重整旗鼓。” “司空首要做的,便是召马腾入朝,想方设法将以马氏为首的西凉军,尽数纳入朝廷的实际掌控之中,并确保朝廷对凉州的控制。” “尔后我们可趁袁刘僵持,无暇西顾之时,挥师南下讨灭张鲁刘璋,将益州也收归朝廷所有。” “如此,合司益凉三州之地,朝廷方有挥师东进,收复中原,讨灭袁刘二贼的底气!” 曹操起身下阶,负手而立盯着地图,听着荀彧规划的方略,不禁微微点头,心中又有了底气。 “文若言之有理,官渡一战吾拖住了袁绍,刘备却躲在后边摘桃子捡便宜。” “现下吾已让出中原,他还贪心不足,想从袁绍嘴里虎口夺食,当真是不自量力。” “很好,吾就坐看他与袁绍二虎夺食,吾趁势收取凉益二州!” 曹操捋着细髯,嘴角扬起一抹讽刺。 大堂之内,曹营众谋臣们眼中的阴霾,就此一扫而空。 空气之中,重新开始弥漫起了昂扬自信的气息。 “文若所言方略的大方向,嘉是赞同的。” “只是嘉要提醒大家一句,刘备麾下可是有那萧景略的存在,此人可不能以寻常谋士来判断。” “有此人在,袁刘之间的战事走向,是否能朝着文若所说的方向发展,我以为还不好擅作定论。” 一片振奋之中,郭嘉却泼了一瓢冷水。 萧方。 这个名字一响起在堂中,上至曹操,下至荀彧,所有人都心中一凛。 “奉孝言之有理,这个萧方乃是一个异数,确实不能以常理度之呀……” 曹操眉头凝起,微微点头,眼眸中不掩忌惮之色。 荀彧脸上的运筹帷幄之色不减,却淡淡一笑: “这萧方神机妙算,确实有谋圣之风,这自然是天下人公认。” “正因如此,刘备才有以弱敌强,击败袁绍的机会,双方才更有可能进入拉锯战。” “难不成,奉孝以为,这个萧方还能神通广大到,令袁绍眼看刘备攻城掠地,却视而不见吗?” 郭嘉语塞。 曹操紧皱的眉头重新松展开来,正要开口时。 典韦匆匆而至,将一道帛书密报,神色凝重的交到了曹操手上。 曹操不紧不慢打开,看过几眼后,脸色骤然大变。 “袁刘停战了?” 曹操这脱口一声惊呼,令所有人脸色为之一变,惊骇的目光,齐刷刷的聚向了他手中那道帛书情报。 所有人脸上,都不约而同的涌起匪夷所思的惊疑之色。 要知道,前一刻刘备还在跟袁绍在徐州打生打死,在兖豫二州争抢地盘,全面开战一触即发。 一夜之间,就停战了? 这话若非是出自于曹操之口,谁信呢? 哪怕是郭嘉,此刻眼中也皆是难以置信之色。 “奉孝啊,果然被你言中了,这个萧方是凭一己之力,改变了袁刘战事走向啊…” 震惊过后的曹操,看着郭嘉发出一声无奈的苦笑。 尔后将那道军报还给了典韦,令他当众宣读出来。 下邳之战的经过,袁谭兵败被俘,袁绍投鼠忌器,下令各条战线袁军撤兵,并派使者往出使下邳… 中原战局的剧变,从典韦口中一一道出。 荀彧也好,程昱也罢,脸上的困惑惊疑,逐渐为震骇所取代。 “刘备竟然生擒了袁谭,这,这……” 荀彧无话可说,脸上已被匪夷所思四个字所占据。 他是怎么也没想到,他预想中的袁刘大战,竟会以袁谭被俘,这等不可思议的结局所收场。 他想过袁谭会败,甚至想过袁谭会失了徐州,却作梦也没敢往袁谭被俘这方面去想。 当听得刘备如何攻破下邳,如何袭取郯城,如何于彭城堵截袁谭的经过后,心中疑云终于尽解。 “这个萧方用兵,张良复生也不过如此,果然当得起谋圣之名。” “奉孝,你说得对,刘备有此人,确实不可以常理来判断…” 荀彧一声无奈的叹息。 府堂内,曹营的众谋臣们,一时间皆是陷入了沉默之中。 “袁本初啊袁本初,你竟然为了一个无能的竖子,对刘备做出了让步,给了他在中原站稳脚跟的机会!” “用不了多久,伱必会为你今日的妇人之仁,追悔莫及呀…” 曹操望着许昌方向,又喃喃慨叹起来。 … 皇宫,御园某偏僻处。 刘协以讲经为由,召见了几位心腹汉臣。 伏完,董承自然在其中,此外还多了一个孔融。 “陛下,臣刚刚得到的消息,大将军已拿下徐州,生擒了袁绍长子袁谭!” “袁绍大为震动,竟命各部收缩退兵,不敢向大将军全面开战。” “现下大将军已收复荆扬徐三州之地,手握精兵十余万,有了讨灭袁绍的底气。” “陛下当再隐忍几年,待大将军诛灭袁绍后,必会挥师入关,讨灭曹贼,迎奉陛下还于旧都!” 孔融脸上是喜不自胜,激动的向刘协报喜。 刘协精神大振,兴奋的搓起了拳头,笑道: “朕原以为,袁绍击败了曹操,天下已无人能挡,朕的刘家江山,必为袁绍所篡!” “没想到,朕这位皇叔如此神武,竟然能将袁绍打到如此地步!” “我刘家竟然出了这样一位厉害的宗室,当真是天不绝我大汉,列祖列宗在天有灵啊!” 刘协脸上的喜色,自然是溢于言表。 “这刘玄德竟能生擒袁谭,确实是雄才大略,陛下有这么一位实力强横的宗室做外援,确实是件好事。” 董承先是点头认可,接着话锋却一转: “不过刘备再强,现下也只是据有三州之地,与袁绍手握六州之兵相比,依旧是实力悬殊。” “况且刘备终究出身寒微,号召力远不及袁绍这四世三公的出身。” “如今袁绍既已攻占许都,中原的英雄豪杰必然更是望风而投,其实力定然是突飞猛进,势不可挡。” “刘备能否击败袁绍,只能说是有希望,但臣以为陛下也不可抱太大希望。” 董承这一瓢冷水泼下来,刘协脸上的喜色,顿时褪色了三分。 一声轻叹后,刘协无奈道: “朕这位皇叔,毕竟织席贩履出身,虽身为刘氏宗亲,论号召力,却确实比不得袁绍这等四世三公的外姓奸贼呀。” 君臣几人沉默下来。 这时。 孔融思绪片刻后,却眼眸一亮,拱手道: “陛下,大将军确实是号召力不及袁绍,陛下何不助其一臂之力,帮大将军提升号召力呢?” 刘协眼眸一动,茫然的看向孔融,未能领悟其言外之意。 孔融便压低声音,正色道: “臣以为,陛下当下一道诏书,册封大将军为王!” 第291章 刘备乃大汉朝唯一希望!高祖遗训算个屁,老夫要先一步称王! 封刘备为王! 刘协神色一震,面露惊色,显然没料到孔融会有这样的提议。 不等他开口表态,董承便脸色大变,抢先一步叫道: “这万万不可,高祖有遗训,非刘姓而王,天下共击——” 董承话未说完,陡然间想起了什么,顿时哑火。 非刘姓而王,天下共击之! 高祖确实有过这样的遗训,但他一激动却忘了,人家刘备就姓刘啊。 咽了口唾沫后,董承马上改口道: “刘备虽然是宗室,但毕竟是远支,并非帝系一脉。” “陛下钦定其为皇叔,已经算是破了先例,岂能再封其为王?” “这不合规矩,不合祖制啊。” 董承又搬出了规矩祖制,当场极力反对给刘备封王。 刘协眉头微皱,低头呷起了御酒,并未做表态,显然心中对孔融的这个提议也略有微词。 “祖制乃是我大汉朝的祖制,如今朝廷式微,乱臣贼子当道,大汉朝有倾覆之危。” “大汉朝若是亡了,祖制又有谁来捍卫?” “如今陛下内为曹操挟制,外有袁绍野心勃勃,随时欲仿效袁术篡汉谋逆,愿尊奉陛下,匡扶社稷者,只余大将军一人而已。” “陛下若封大将军为王,必能令大将军感念陛下隆恩,定然倍受激励,更要为陛下赴汤蹈火,讨逆除贼,匡扶朝纲社稷!” “而陛下钦封大将军为王,还能助其大增威望,好与袁绍争取中原士家名士,英难豪杰的人心,如此则能有助于大将军讨灭袁绍!” “此乃两全其美之策,还请陛下三思呀。” 孔融神色郑重,滔滔不绝的道出了他献计的理由,为刘备封王的种种好处。 说白了就是两点,一是笼络刘备,向刘备施恩,拿刘备做榜样,以激励天下拥汉之士的斗志。 二来嘛,则是帮着刘备提升威望,以与袁绍争夺人心。 这样一来,自己也算是为重振汉室出了点力,而不至于为天下人视为坐享其成。 “孔卿所言,倒也不无道理……” 刘协为孔融说动,起身踱步,权衡起了利弊来。 董承眼见刘协动摇,不由眉头暗皱,目光射向孔融: “孔少府,我听闻当年你为北海相时,为黄巾贼所围,是那刘备率军相救,为你解围。” “刘备自领徐州牧后,还曾向朝廷上表,表你为青州刺史。” “刘备于伱而言,也算是有大恩了。” “你如今向天子奏请,册封刘备为王,究竟是出于对陛下的忠心呢,还是别有私心在内?” 董承这是在阴阳孔融,明面上是为了刘协这个天子,实际上则是顾念着与刘备的交情,为刘备谋取王爵。 孔融勃然变色,怒道: “大将军当年确实北海救过我,于我有恩,这是事实。” “但我孔融今日的进言,皆乃为大汉社稷,为刘氏江山计!” “董国舅,你休得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孔融也是脾暴气直肠子,面对董承的阴阳,当场就是一通怒斥反怼。 董承被喷了一鼻子灰,脸色尴尬起来,只得讪讪笑道: “孔少府误会了,莫要发这么大的脾气嘛,我只是随口几句玩笑话,孔少府怎还当真了?” 孔融却脸色铁青,正色道: “此事关乎到大汉存亡,关乎到社稷安危,如此重若泰山之事,岂容得董国舅你玩笑?” 董承对怼到哑口无言,尴尬的坐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孔融冷哼一声,不再理会他,再次向刘协一揖: “陛下,放眼四海,忠于大汉,还拥有匡扶汉室实力之人,已经是寥寥无几。” “臣可以说,大将军乃是仅剩一下,也是唯一一个,能扫除汉贼,挽救大汉倾覆的忠义之臣。” “对于这样一个人,陛下如何加封激励,臣以为皆不为过。” “何况,大将军还是刘氏宗亲,还是陛下钦定的皇叔。” “臣叩首陛下,以大汉社稷为念,加封刘玄德为王!” 孔融站起身来,郑重其是的向着刘协长身一拜。 刘协身形一震,心头那份残存的犹豫顾虑,这一刻也终于被孔融之言,被残酷的事实所击碎。 深吸一口气后,刘协一咬牙,毅然道: “孔卿言之有理,玄德皇叔乃我刘氏宗亲,又是朕重振大汉唯一可倚重的外力,朕封他为王又何妨!” 孔融长松一口气,当即大赞刘协英明。 董承见刘协君命已出,虽然心下仍持反对态度,却也不好再开口。 “陛下要封刘玄德为王,倒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自从前番陛下封他为大将军之事后,曹贼对陛下的监视就倍加严密,凡陛下发出的旨意,必须得经由他审查过后方能发出。” “臣只怕,陛下的这道封王诏书,只怕出不了长安,根本送不到刘玄德手中啊。” 一直不吭声的伏完,忽然间提醒道。 刘协脸色一变,陡然间惊醒过来,目光急是看向孔融。 孔融思索再三后,眼眸一亮,忙道: “曹操是不可能准许陛下封大将军为王,但未必不会以朝廷的名义,拉拢其共同对抗袁绍。” “臣可向曹操进言,以使臣身份去宣抚大将军,陛下则可授臣一道封大将军为王的衣带密诏,如此一来,陛下的封王诏书,臣不就能堂而皇之的带出长安给大将军了吗?” 衣带诏! 刘协眼眸一亮,豁然开朗,欣然道: “好,就依孔卿之计,朕授你一道衣带诏,封玄德皇叔为王!” … 许昌,金殿内。 依旧是歌舞升平,酒气弥漫。 高卧胡床的袁绍,一改往日不苟言笑的威仪,正笑眯眯的欣赏着殿前歌舞。 与之前不同的是,现下他身边还多了几位美人,正笑脸如花,殷勤奉酒。 此时的袁绍,俨然已忘了袁谭被俘之痛,终日置酒高会,沉浸于酒色享乐之中。 刘备那边已答应释放袁谭,各条战线上与刘备的冲突也皆结束,中原已无战事。 对于已年过五旬的袁绍来说,留给他的时日已无多,既然中原已定,自然要抓紧时间好好享受享受,以弥补这数十年兢兢业业的缺憾。 “曹操尚在,刘备未灭,便急于享乐,唉……” 沮授喃喃自语,摇头一声叹息。 这一次,他已不敢再劝谏袁绍,只能暗自感慨罢了。 脚步声响起。 一名身着银甲,英武不凡的年轻贵公子,高举着一道卷轴,信步踏入了大殿。 “儿拜见父亲!” “恭喜父亲南征全胜,收复许昌,攻取中原!” 那年轻贵公子微笑着上殿一拜。 袁绍眼眸中涌现惊喜,奇道:“显甫?你怎么来了?” 来者,正是他最宠爱的三子袁尚。 此番南征,袁尚奉命留镇于邺城,主持后方大局,为前线运送粮草。 此前他并未召袁尚前来,这最宠爱的儿子,却忽然出现在许昌,不禁令袁绍既是惊喜又是狐疑。 袁尚高举手中卷轴,面带着深深敬意,朗声道: “父亲功高盖世,威加海内,为万民景仰。” “今父亲更击破曹贼,收复中原,手握两河六州之地,雄兵百万,天下莫人能敌!” “儿此番前来乃是受河北众豪杰所托,手中所持者,正是河北四州豪杰的联名上表,恭请父亲上应天命,下顺民心,进位为王!” 进位为王! 袁尚此来,竟然是前来劝袁绍称王! 大殿之内,立时一片震动。 沮授手中酒杯拿捏不稳,脱手跌落在了案几上,惊愕的目光看向了袁尚。 郭图则是脸色一变,蓦然间省悟过来,不禁跌足暗暗抱怨自己反应迟钝,让袁尚抢先了一步。 他目光急是瞟向袁绍。 果然。 袁绍先是吃了一惊,旋即眼中闪过一道微妙的眼神。 郭图自然读得懂,那是一种兴奋,一种暗自窃喜,还有几分欣喜。 袁绍是在兴奋窃喜,终于有人能体察了自己的心意,主动站出来劝说自己称王。 欣慰的则是,这个带头劝进之人,还是自己最宠爱的儿子。 而且袁尚的劝进,还不是一个人劝,而是携了审配等河北士人联名的劝进上表! 这其中的份量有多重,自然是不言而喻了。 “咳咳,老夫虽有些许功劳于社稷,但毕竟乃是一介外姓,你们如此劝老夫称王,岂非是陷老夫于天下人的口诛笔伐么。” “不可,不可啊~~” 袁绍旋即佯作不悦,连连摇手推辞。 这一次,郭图瞬间领会到了袁绍的心思。 光有河北士人表态不行,还得有他们这些汝颍士人表态才是。 毕竟现下的袁绍,手握的可不止是河北四州,大半个河南诸州也在其统治之下。 “主公虽乃外姓,却功在社稷,四海宾服,万民归心!” “图以为当此天下倾覆之际,万不可墨守陈规,拘泥于所谓的祖制,而有负天下万民所望!” “主公唯有进位为王,方能顺应天意民心,方能号召四方仁人志士,追随主公扫除各路逆贼,还百姓一个太平天下!” 郭图当然不会错过劝进的机会,当即跳了出来,代表汝颍士人表态劝进。 袁尚和郭图都起头了,在场谋臣武将们,自然是轰然而动,纷纷慷慨劝进。 就连沮授,虽然认为此时袁绍此时称王为时尚早,但面对这般形势,也不得不站了起来,不情愿的随了大流。 看着诸子众臣的慷慨劝进,袁绍嘴角掠过一抹满意的笑意。 于是深吸一口气,佯作无奈的摆了摆手,叹道: “罢了,罢了,既然是天下士民要逼老夫进位为王,老夫若再推辞,岂非寒了天下人心?” “老夫就准了尔等所请,进位为王便是了。” 第292章 袁绍都敢称王,你何不称帝?饭要一口一口吃,咱摸着曹操过河! 扬州,寿春。 自与袁绍结束冲突之后,已经过去了有四月之久。 刘备在抚定徐州后,便在萧方的建议下,将大军府暂时迁至了寿春。 毕竟现下老刘的统治核心,乃是荆扬二州,若大将军府常驻下邳的话,实在太过靠北,不利于兼顾二州。 寿春西可通南阳,北可接徐州,向南可抵江东,勉强可算得上是三州之中。 故将大将军府暂迁至寿春,可南北兼顾,乃最明智的选择。 府堂之内,一场酒宴正在进行。 镇守荆州的关羽,此番也从荆州赶来了寿春,老刘与关张兄弟三人,难得又能齐聚一堂。 一者是叙兄弟之情,二来也是共商一下,接下来如何对袁绍用兵。 “兄长,这咱们还有啥好商量的,就听军师的呗。” “军师说怎么打袁绍那老狗,咱们就怎么打,听军师的总没错!” 作为萧方的死忠粉,张飞头一个嚷嚷起来。 刘备呵呵一笑,捋髯点头道: “翼德言之有理,这如何讨伐袁绍,收复中原,景略定然已胸有成算,就说来让大家听听吧。” 兄弟三人,在场的谋臣武将们,目光齐聚向了萧方。 萧方自然已心有布局,老刘发话了也就不铺垫,便叫拿来地图,准备将自己的方略详细道来。 便在这时,白毦卫匆匆而入,将一道紧急密报,献给了老刘。 刘备初始也没当回事,脸上笑容依旧,不紧不慢的打开了那帛书密报。 只看一眼,脸上笑容骤然消失。 “袁绍,竟然敢僭越称王!” 这一声响起,殿中立时一片震动。 刘备眉头锁起,脸色阴沉下来,遂将那道帛书急报,展示给了众人。 七日前,袁绍于许昌城南筑坛祭天,宣布进位为王,定国号为魏! 大殿之内,一片哗然。 “高祖有遗训,非刘氏而王,天下共击之!” “袁绍不得天子诏令,竟然敢僭越称王,其谋逆篡汉之心已是昭然若揭!” “兄长,此等汉贼,焉能不讨之!” 关羽丹凤眼圆睁,怒目中杀意燃起。 这番话,亦是道出了众将心声。 你袁绍才打赢官渡之战不到五个月,虽然占据了许昌,但中原却只打下了一半而已。 这就敢狂妄自大,急匆匆的称王,可见其篡汉自立之心有多急切。 今天袁绍敢称王,明天他就敢学袁术登基称帝! 当初袁术称帝,老刘中间隔着曹操的豫州,没办法讨伐那也就罢了。 现下老刘手握三州之地,与袁占区全面接壤,眼见袁绍僭越称王,若还不讨伐,还怎么说得过去? 匡扶汉室,扫除汉贼的口号,岂不成了骗人的幌子? 如何向天下人交待? “砰!” 刘备拳头击打在案几上,沉声道: “看来,讨伐袁绍,已是势在必行了。” 话音方落,张飞却跳了起来,激动的大叫道: “讨伐袁绍那老贼,自然是咱们是要讨伐的,可俺觉着在讨伐之前,还有件更重要的事要做。” “袁绍老狗一个外姓,他都敢称王,兄长你可是刘氏皇族,正儿八经的汉室后裔,俺觉着兄长你直接称帝都行!” “就这么定了,兄长伱先登基称帝,然后再带着咱们灭了袁绍那老贼!” 张飞终于憋不住,竟是公然劝刘备称帝! 自从当初寿春城破,拿到了传国玉玺后,张飞心里头就活泛了起来。 他想着传国玉玺,不是代表着天命所在么? 那俺大哥得到了传国玉玺,不正代表着上天暗示,俺大哥上应天命,老天都要他继承大统,登基称帝的么? 于是从那天起,他就憋着一股劲,想要扶自家义兄登基称帝。 憋了那么久,今日好容易逮到了机会,张飞是忍无可忍,终于跳出来要劝进。 这劝进之言一出,殿中立时一片沸腾。 有人欣喜,有人惊异,也有人犹豫顾虑。 作为当事人的老刘,竟是神色愕然,一时竟是愣怔在了那里。 “这个黑厮,你也太心急了,好歹跟我们商量一下啊…” 萧方暗瞪向张飞,心下暗暗抱怨。 扶老刘登基称帝,自然也是他的终极目标。 不然呢,我辛辛苦苦辅佐老刘打下天下,扫灭群贼,就为给让长安那个傀儡天子坐享其成? 天下太平,天子之位自然要重正统传承。 天下大乱,则要能者居之! 只是现下这个时机点,老刘显然还不具备称帝的条件,此时称帝只会把老刘架在火上烤,令老刘成为众矢之的。 张飞看不清大局,萧方却心如明镜,自知时机未到。 他更清楚,此时劝进,老刘是绝不可能答应。 “胡说八道!” “我自平定黄巾起兵时,便立志要荡除四方乱贼,匡扶我汉家社稷,兴复我大汉河山!” “你现下却想让我僭越称帝,那我刘备跟袁术,袁绍这些篡汉逆贼,又有什么不同?” “翼德,你是想让为兄也做汉贼,为天下人口诛笔伐吗?” 果不其然。 老刘不但当场拒绝了张飞的劝进,还言辞肃厉,神情间流转着恼怒之色。 萧方就知道,此时老刘的心态,还停留在匡扶汉室上,并未对长安的那位天子,萌生了“取而代之”之心。 这也难怪,没有谁是一生下来,就想要做皇帝。 哪怕是曹操,最初的志向不也是做汉征西将军,为大汉朝开疆拓土的么。 所谓时势造英雄,大势到了,人的初衷也是会变的嘛。 而在萧方看来,老刘年富力强,春秋正盛,还有的时间,就算要称帝也用不着急着一步登天。 何况袁绍多大的野心,都只是先称了个王,你老刘从大将军直接跳到天子,不显得比袁绍还心急么,反倒为袁绍转移了天下人的口诛笔伐。 “兄长,俺哪里是胡说八道了,俺——” “翼德将军,主公所言极是!” 萧方果然开口,阻止了张飞激进式的劝进。 张飞急眼了,还想再开口。 “翼德,听军师怎讲!” 关羽却是沉声低喝,拦住了张飞。 张飞无奈,只得嘴里嘟嘟囔囔,满脸困惑的望向了萧方,心想咱们当初拿到传国玉玺时,你不是表态过想扶老刘登上帝位么。 咱们不是一条战线上的兄弟么,怎么这时候我在劝进,你不给我摇旗呐喊便罢,还唱起了反调? “我等自然知道,主公生平之志,乃是扫除汉贼,匡扶汉室,澄清天下!” “现下天子虽为曹贼所挟持,但毕竟还在,主公在此时登基称帝,确实有僭越之嫌,更有悖于主公匡扶社稷之心!” 萧方先是站在老刘立场上附合,尔后语气却陡然一转: “不过袁绍四世三公,本就名满天下,自破许昌后,中原士家豪姓,各咱英雄豪杰更是蜂拥而归。” “如今他虽僭越称王,却有了封侯赐爵的底气,更是引得中原英杰望风投奔。” “长此以往,中原豪杰之心,便将尽归袁绍!” “袁绍已手握六州之地,倘若再尽得中原人心,岂非更是如虎添翼,伐之不易?” “所以方以为,主公就算不登基称帝,也当进位为王。” “如此,主公方有足够的号召力,来与袁绍争夺中原豪杰人心,方有底气讨灭袁绍,实现匡扶汉室的宏图大志!” 说罢。 萧方神色庄肃,向着老刘正色一揖: “故方请主公,以匡扶汉室的大业为重,进位为王!” 路要一步步走,饭要一口口吃,就算要扶老刘登上帝位,那也得按流程来。 先称公,再称王,尔后称帝,这是曹操开创的套路,历史证明这个套路很好用。 那老刘只需要摸着曹操过河就行了。 原本按照萧方的计划,是先要扶老刘称国公的,尔后再称王,最后称帝。 只是历史轨迹发生了变化,出现了袁绍称王这一事件,促使他不得不调整节奏,让老刘跳过称公这一步,直接称王。 不然你袁绍为王,老刘却只称国公,岂非矮了袁绍半截? 大堂内,众人再次沸腾,无不眼前豁然一亮。 原本暗自嘀咕的张飞,顿时惊喜若狂,再次跳了起来。 “兄长啊,军师言之有理啊。” “你不称帝俺们理解你,怕被人说闲话嘛,这称王总没问题了吧?” “袁绍那老贼一个外姓逆贼,他都敢称王,你堂堂刘氏皇族,天子钦定的皇叔,称王岂不是天经地义,谁敢说闲言碎语?” 张飞理直气壮的嚷嚷道。 关羽亦是起身,向着刘备一拱手道: “兄长,愚弟也以为军师所言甚是。” “兄长称王,方可与袁绍争夺中原人心,方有足够的号召力,统帅众英雄豪杰讨灭袁贼,匡扶我大汉社稷!” 眼见刘备之下,前三号人物都劝进了,众人顿时心领神会。 于是黄忠,太史慈,甘宁,张辽等众人,轰然起身,尽皆慷慨劝进。 看着群起劝进的众臣下,原本神色肃重的刘备,脸上表情渐渐变为惊异。 某一个瞬间,他眼中闪过一道微妙眼神。 他动心了。 所谓时势造英雄,如今萧方等众臣的劝进,便是大势。 在这种大势的推动下,老刘心态已在悄然间,发动了某种转变。 只是动心不过一瞬,刘备却叹道: “尔等的心意,备都能体察,尔等所说的道理,备也知道。” “只是自我大汉立国以来,莫说是异姓称王,就算是刘氏宗亲,又焉有不得天子诏封,自己称王的先例?” “备若不得天子册封,自行称王,又与袁绍那等汉贼有何异?” 刘备一句话,把众人问住了,原本沸腾的劝进之潮,立时沉寂了下来。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神色为难。 老刘话已说的很明白了,天子尚在,不得天子册封我就称王,那便形同谋逆! 可谁都知道天子是曹操的傀儡,不得曹操的允许,怎么可能下诏策封你老刘为王? 劝进劝到这里,似乎是走进了个死胡同。 就连萧方,此刻也眉头微锁,暂时想不出两全其美之策。 脚步声响起,打断了殿中的沉寂。 白毦卫匆匆而入,高声道: “启禀主公,朝廷使者孔融已至寿春城外,欲入城向主公宣旨!” 第293章 我,刘备,皇族后裔,奉天子诏命,进位楚王! 孔融? 天子使者? 这两个身份结合在一起,不由令刘备神色一震,眼眸中惊奇之色顿起。 孔融刘备自然是熟了,那都是老交情,当年北海解围,算得上结下了过命交情。 至于天子的使者,傻子也知道,必是在曹操的授意下前来,代表着曹操的意志。 如今曹操已退往关中,与他暂时已无利弊上的瓜葛冲突,却为何千里迢迢派使者来寿春见? 还是派了孔融这个老熟人? 这就让刘备有些搞不懂了。 “曹操此人,最是能屈能伸,当初他不就无视杀子之仇,以天子名义封主公为大将军,只为挑动袁绍对主公用兵么?” “如今他退往关中,实力正是最弱之时,眼见袁绍与主公全线停战,自然是心存恐惧,唯恐袁绍腾出手来对关中用兵,将他赶尽杀绝。” “我料他这一次,必又是故伎重施,想借用天子名义给主公加官进爵,挑唆主公与袁绍开战,才好使袁绍无暇对他动手。” “至于派孔文举来就更好解释了,无非是想利用孔文举与主公的交情,好打感情牌嘛。” 萧方轻描淡写几句话,戳破了曹操的动机。 刘备恍然大悟,不禁讽刺道: “曹贼其心险恶,这一招可没少对我用,先有当年封我为镇东将军,鼓动我与袁术开战。” “后来又封我为大将军,挑动我与袁绍交锋。” “如今又是故伎重施,曹操这一招还真是轻车熟路了。” 萧方却不以为然,冷笑道: “反正袁绍僭越称王,主公本来也要讨伐,收复中原也是势在必取。” “曹操想借天子名义,给主公加官进爵,主公便开开心心收下,就当是意外的收获了。” 刘备眉头松展,想想也对,便令请孔融入城,自己则亲自出府相迎。 一来是显示对天子的尊重,二来孔融也是老朋友了,多年未见自然得亲自迎一迎。 一刻钟后。 马车停在了大将军府前,一位中年儒士手捧诏书,从容下了马车。 早已等候在府门的刘备,一见故人身影,忙是笑呵呵的迎了上前。 “十载未见,孔北海是风采依旧啊!” 刘备笑着上前,拱手一礼。 孔融忙是揖手还礼,笑看着刘备,感慨道: “玄德公,当年玄德公北海相救之恩,融是铭记在心啊。” “没想到北海一别,如今再见,玄德公已是雄踞江南半壁,手握雄兵十万,已成我大汉朝擎天之柱!” “也是融眼拙,若早知玄德公乃如此雄主,融当年必抛家舍业追随,好助玄德公讨灭群贼,为匡扶汉室的大业尽我几分绵薄之力呀。” 这位孔夫子的后人,当世大儒,素来是眼界极高。 如今一见刘备,竟能敬重如斯,有如此高的盛评,可见其心下对刘备是由衷的折服。 刘备哈哈一笑,遂将孔融请入府中。 一番叙旧后,孔融便说明了来意,宣读了天子诏书。 果然如萧方所料,这是一道给老刘加官晋爵的诏书。 大司马大将军,兼领兖州牧,都督潼关以东诸州全部兵马! 这一道诏书,在刘备原有大将军的官职前,又加上了大司马的官位,可以说是再晋一级。 至于兼领兖州牧一职,明显是想挑动他与袁绍间的矛盾。 兖州现下在谁手上? 大部分郡国都在袁绍手上嘛。 你这个兖州牧,想要名符其实,那自然得去跟袁绍手里把兖州抢回来啊,这一抢不就动起手来了么。 “玄德公,天子的旨意就是这个意思。” “与你说句实话,这道诏书,天子其实是在曹操逼迫下,不得已而下。” “曹操这是一方面想拉拢你,一方面想挑动伱与袁绍开战,其用心之险恶,你不可不察呀。” 孔融将旨意交给了刘备,转头就将曹操的动机如实相告。 刘备将圣旨恭敬接过,交给了陈到保存起来。 尔后,却是淡淡一笑,面带感激道: “文举兄能将曹贼图谋相告,看来文举你这个朋友,备果然没有白交。” 话锋一转,刘备却正色道: “不过文举前来的路上,想必已经听说,那袁绍已僭越称王!” “备身为汉室宗亲,眼见袁贼谋逆岂能坐视不顾,哪怕没有曹操的挑唆,备依旧要讨伐袁贼不可!” 孔融心头一震,忙问道: “袁绍现下手握六州之地,尤其是冀州这等天下丁口最多之州,也在其掌握之中。” “如此一只庞然巨鳄,玄德公你当真无所畏惧,敢以三州之兵伐之?” 刘备面色如铁,毅然道: “备乃刘氏后裔,匡扶社稷,讨伐汉贼,乃备义不容辞的责任!” “莫说是备手握三州之兵,哪怕备只有一兵一卒,也当与袁绍这等汉贼决死一战!” 听到这里,孔融脸上的惊讶好奇,转眼已变成了肃然起敬。 孔融腾的站了起来,礼了礼衣冠,面带敬意的向刘备深深一拜: “融果然没看错,玄德公之胆魄气概,匡扶汉室之决心,天下莫人能及!” “我大汉朝有玄德公这等擎天之柱,乃天不亡我大汉也!” 刘备忙也起身,想要谦逊几句。 孔融却忽然解下自己腰带,哗啦一声撕裂,从中取出了一道帛书。 “天子有诏,大司马大将军刘备接旨!” 孔融神色由敬重变为肃穆,高举着那道衣带诏大喝一声。 这突然其来的戏剧性一幕,把刘备看得不由一愣。 天子的旨意不是已经宣读过了么,怎么又冒出了一道旨意来? 这道旨意,还是偷偷摸摸的藏在了孔融的玉带之中? 想不通归想不通,孔融圣旨都拿出来了,不接也得接。 刘备当即收敛心神,躬身迎旨。 孔融便将那衣带诏缓缓展开,深吸一口气后,朗声道: “大将军刘备诛贼讨逆,功在国家,朕感念尔匡扶社稷之功,赦封尔为楚王,以彰其功!” “望尔勿忘初心,当以匡正朝纲为己任,率关东义士讨灭袁曹二贼,早日迎朕还于旧都!” 孔融钟鼓般清厉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之中,宣读出了这道衣带密诏。 府堂内,关羽,张飞等众文臣武将,霎时间一片沸腾,皆是惊喜万分齐望向了孔融手中那道诏书。 刘备则是神色惊异,满脸的难以置信,恍惚愕然的眼神,仿佛以为自己听错了。 就连萧方,此刻也是神色为之一震,眼中闪过一道意料之外的惊喜。 不过惊喜一瞬后,萧方旋即明白过来。 长安那位傀儡天子,这是想借给老刘封王这等重封,来笼络激励老刘,与曹操和袁绍死战,好早日将他解救出来,令他成为名符其实的天子。 这样一道封王诏书,曹操当然不可能允许了,半个字都不可能放出长安。 所以,孔融是偷偷摸摸,将这诏书藏于衣带之中,借着替曹操来宣慰拉拢老刘,挑唆老刘跟袁绍全面开战的机会,将这道密诏带来寿春。 萧方笑了。 不得不说,老刘还真是天命眷顾,这道封王诏书,来的还真是时候。 就在刚才,老刘还以没有天子明诏为由,拒绝了他们这帮人进位为王的请求。 萧方还正头疼着,该如何说服老刘,让老刘名正言顺称王。 孔融后脚就来了个雪中送炭。 你老刘不是要天子的诏书么,现下天子的诏书就摆在眼前,明明白白的要封你为楚王。 你还有什么理由再推辞? 你敢推辞,岂不反倒成了抗旨? 这可是天子要封你为王,这个王的含金量和合法性,岂是袁绍那种自欺欺人,自表为王的所谓王爵可比? 天下之人,哪怕再看你老刘不顺眼之人,又怎有脸对你老刘的称王,有半个字的闲言碎语? “主公!” 萧方一步上前,欣然一拱手: “今有天子诏书在此,主公进位为王,乃是名正言顺!” “方等再请主公,奉诏进位为王!” 关羽等众人,顿时反应了过来,尽皆轰然起身。 “我等拜请主公,奉诏进位为王!” “我等拜请主公,奉诏进位为王!” 大殿之中,劝进之声是此起彼伏。 刘备看看萧方,再看看群起劝进的众人,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玄德公,你乃大汉擎天之柱,又是皇族宗室,还是天子钦定的皇叔。” “以你的血统功绩,进位为王乃是理所当然,天下人无人敢有异议。” “再说了,这是天子的诏命,你既身为臣子,又岂能抗旨不遵?” “玄德公,接诏吧。” 孔融也语重心长的劝说,将那道衣带诏,交在了刘备手中。 刘备略有颤抖的双手,接过了那道诏书,再次低头细看,确认了上面每一个字都是真真切切存在。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了“楚王”二字。 现下他所据三州之地,皆为楚地,天子也特意封他为楚王。 “楚王,楚王…” 看着那两个字,刘备眼中的犹豫与顾虑,正在一点一滴的消逝。 他的初心,确实是匡扶汉室,尽一个刘氏子孙应尽之力。 然人非圣贤,孰能完全无私? 他从未否认过,自己匡扶汉室的公心之外,还有封侯拜相,谋一个光宗耀祖前程的私心。 现下,雄踞三州之地,有萧方关羽等众豪杰英雄的拥戴劝进,又有天子的明诏在此,为什么还要推辞? 为何不敢直面自己的那份私心? 最后一丝顾虑,烟销云散。 刘备深吸过一口气后,眼神已是决然坦荡。 于是他接过圣旨,理了理衣冠,向长安方向缓缓一拜: “臣刘备,领旨谢恩。” “承蒙天子倚重,臣定当率关东豪杰义士,讨灭袁曹二贼,再兴我大汉社稷!” 第294章 称王,建国,大封群臣!孤要起倾国之兵北伐,收复中原! 萧方笑了。 关羽,张飞众人,尽皆也如释重负,长松了一口气。 大殿之内,瞬间一片欢腾,众人无不是欢欣鼓舞。 这份欢欣中,自然以公心为主。 看着自家主公答应进位为王,身为臣下,自然是由衷为之欣慰。 而主公建国称王,就有了在王国之内,封官许爵的权力。 身为臣下,自己的官职爵位,亦能随之水涨船高,众人焉能不为之欣喜。 总之老刘称王,乃是双赢之事,大家伙自然是欢欣鼓舞。 “若方所料不错的话,天子这道衣带诏,必是瞒着曹操不得已而为之,曹操必不知晓。” “孔少府若是回长安,曹操盛怒之下,只怕定会对孔少府下杀手。” “方以为,孔少府也别回长安了,就留在寿春辅佐主公吧。” 萧方出于善意,想要挽留住孔融。 一方面是出于为孔融的安全着想,另一方面孔融乃圣人之后,又是天下闻名的大儒,他留下来也能算得上是为老刘撑牌面。 孔融一听,却正色道: “我既是奉天子之命出使,纵然自知回长安难逃曹操毒手,我亦当回长安向天子复命。” 萧方眉头微皱,便劝慰道: “孔少府对天子的忠,自然是世人皆知,即使你不回长安,大家也都知道。” “明知回长安是必死之局,却还要回去送死,那就是迂腐了。” “孔少府若真忠于天子,忠于大汉,就该保得有用之身,留下来辅佐主公,用实际行动来匡扶大汉,而非执着于舍身取义的虚名。” 萧方三言两语间,将孔融竟问到无言反驳。 刘备亦重重点头,神色决然道: “文举兄你是为了送这道天子封我为王的密诏,才冒险前来寿春,若因此令你为曹操所害,备还有何颜面称这个王?” “文举兄若执意要回长安,那就请文举兄将这道衣带诏一并带回便是,这楚王备不称也罢。” 刘备顾念着孔融生死安危,只能以拒绝进位为王相“要胁”,阻止孔融回长安送死。 话说到这份上,孔融自然没理由再执着回长安。 略一沉吟后,只得苦笑一声,拱手道: “既然如此,那融就留下来,辅佐玄德公成就匡扶汉室的大业便是。” 刘备这才松了口气,便是哈哈一笑,当即下令设宴,盛情招待孔融。 “玄德公,若融猜测不错,这位莫非就是传闻中,那位神机妙算的萧景略?” 正事做完,孔融这才好奇的询问起了刘备。 刘备笑着点点头,一指萧方: “不错,这便是萧方萧景略,备能有今日之势,全靠着景略一手托扶。” “若无景略,焉有今日的刘备!” 当着孔融的面,老刘是毫不掩饰对萧方的感激信任。 萧方自然是懂人情事故,当然要谦辞一番,把功劳推还给老刘的神武雄略,众谋臣武将的出谋献计,舍身忘死。 孔融上下打量萧方一番,神色再次郑重起来,拱手一揖: “融早闻萧军师谋圣之名,今日终于能一睹风睬,当真是三生有幸。” “玄德公能得萧军师这等神人辅佐,真是玄德公之福,我大汉之幸也!” 萧方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付之一笑。 酒宴在欢悦的气氛下进行,刘备进位为王之事,就此敲定。 … 十日之后,入秋时分。 寿春城之南,一座祭天高台拔地而起。 大司马大将军刘备,率文武百官,于高台上祭拜天地祖宗,正式宣布奉天子明诏,建立楚国,进位为楚王。 正夫人苏氏,立为楚王后。 嫡长子刘谌,立为楚王世子。 军师萧方,拜为楚国相,统领楚国文武百官。 武将之首关羽,拜为前将军,依旧为武将之首。 张飞升为右将军,张绣升为左将军,黄忠升为后将军。 四员大将,依资历与功劳,分任四方将军。 其余徐盛,文聘,魏延,甘宁,陈到,许褚,关平,刘辟,太史慈,凌操,张辽,蒋钦,高顺等等,同样各按功劳与资历,逐次升官拜爵。 一众文臣,如糜竺,孙乾,简雍,诸葛亮,陆逊,鲁肃,庞统,陈登等等,也皆依功劳资历封官许爵。 而小舅子诸葛亮,如今已从当年的青涩少年,成长到了今日可独挑大梁的卧龙境界。 刘备举贤不避亲,任命诸葛亮为尚书令,成为了楚国文官之中,仅次于萧方这个国相的第二号人物。 进位为王的诏文,由寿春而发,传往了荆扬徐三州诸郡。 密布于寿春的细作,也将刘备称王的消息,迅速的送往了北方各地。 三州沸腾,天下震动。 … 五日后。 寿春,王宫。 刘备已意气风发,身着王服,高坐在了王位之上。 这是他进位为王后,第一次以楚王身份召开军议朝会。 “臣等拜见大王!” 身为国相的萧方,自然是带头参拜。 “臣等拜见大王!” “臣等拜见大王!” 众人轰然而动,尽皆躬身参拜。 看着满殿拜伏的群臣,听着“大王”这略显陌生的字此,刘备此刻是心情有些澎湃复杂。 回想数十年前,自己不过是一个村里边玩泥巴的野小子,如今数十载过去,竟然以一国之王的身份,高坐在这王座上,接受众英雄豪杰的拜伏。 这一刻,他终于体会到,何为称孤道寡,何为高坐云端,俯视众生的滋味。 确实是妙不可言呢… 此时此刻,竟有种恍然不真实的错觉。 不过这恍惚也只是转眼间的事,刘备很快就压制住了那份春风得意,让自己的思绪,重新从云端之上,落回到了地上。 脚踩在地上,才能让他感到踏实。 于是定了定神后,刘备便环扫众臣,正色道: “诸卿,如今备已…” 老刘初登王位,显然还不太适应这个全新的角色,还以“备”自称。 身边侍立的陈到,忙是轻咳一声,提醒刘备。 刘备这才反应过来,顿了一下后,方才接着道: “如今孤…孤已抚定徐州及兖豫新得诸郡,将士们休整数月,降卒皆也整编完毕。” “且现下秋后已过,荆扬二州风调雨顺,屯田所得粮草有百万斛之多,足以支撑我十几万大军所用。” “孤有意挥师北进,讨伐袁绍这个逆贼,彻底收复中原,诸卿以为如何?” 听得老刘这番话,萧方微微点头,心中暗自赞许。 老刘还是脚踏实地的,并未因进位为王就得意自满,安于享乐,依旧牢记着讨逆除贼,再兴汉室的使命。 与老刘相比,此时的袁绍却安于现状,正在许昌沉浸于歌舞升平,美人美酒。 谁为雄主,谁配一统天下,一目了然。 “兄长…不,大王啊,俺…臣就等着伱这句话了。” “大王你就下诏令吧,不用大王你亲自出手,臣就能领一支兵马即刻北上,必一鼓作气杀入许昌,宰了那老绍那老贼!” 张飞第一个跳起来,激动兴奋的慷慨叫战。 楚国众将们的战意,顷刻间被点燃,尽皆轰然出列,慨然请战。 众将的斗志,自然是令刘备为之欣慰,但张飞这份狂妄,却不是他所赞同。 “翼德,你且冷静,莫要太过骄狂。” “袁绍手握六州之兵,兵力数倍于我军,讨灭袁绍,绝非自恃勇力就能做到。” “我们还需从长计议,万不可轻敌才是。” 刘备摆了摆手,将张飞的骄狂压下了几分。 张飞的激动这才褪色三分,诸将也跟着冷静了下来。 “景略,如何讨伐袁绍,收复中原,你可有万全之策?“ 刘备的目光,最终还是落在了萧方这个国相身上。 萧方的目光却转向了诸葛亮,淡淡笑道: “其实如何讨伐袁绍,臣与孔明,士元他们,事先已商量了多次,已为大王拟定了一套用兵方略。” “具体如何用兵,就由孔明来向大王陈述吧。” 萧方将机会让给了自己的小舅子。 镇守荆州多年之后,现下的诸葛亮已经今非昔比,已配得上卧龙之名。 现下也该是让他挑起大梁,为自己分担分担的时候了。 毕竟身为楚国国相,总领文武百官,要管的事情实在是太多。 萧方可不想学历史上的诸葛亮,事必躬亲,把自己的身体给累垮了。 该划水的时候要划水,要懂得给自己减压嘛… 诸葛亮也不推拒,欣然出班,令白毦卫将一巨幅地图,铺展在了殿前。 “根据国相与臣等谋划,此番讨伐袁绍,我们当分三路进兵。” “其中西路荆州一线,当由关将军统帅我荆州军团,由昆阳一线北上,佯攻许昌以南。” “东路徐州一线,则由太史将军统领,率徐州军团北上进攻青州。” “这两路兵马皆为偏师,若能有所战果自然是最好,其真正目的,乃是为牵制伪魏兵马。” “中路军团则率大王亲自统御,率我主力楚军由寿春北上,沿颍水进军直取许昌。” “袁绍自恃手握六州之地,却为大王主动来攻,盛怒之下必会尽起倾国之兵,沿颍水南下,来与我军主力决战。” “如此,则正中我们的下怀。” “我们真正的战略意图,正是将袁绍从许昌引出来,将其主力引至项县一线,利用地形的优势,一举击破伪魏主力!” 第295章 敢跟我平起平坐?敢三州挑六州?刘备你猖狂的有点过头了吧! 项县! 刘备起身下阶,负手站在了地图前,目光落在了那座颍水畔的小城上。 “孔明,为何我军的决战之地,要定在这项县?” 刘备手着地图问道。 “项县乃浪汤渠与颍水交汇之地,该处地形自北向南开始逐渐收窄,不利于大兵团展开。” “袁绍兵马数量,肯定是要多于我军,国相与臣等将决战之地选择在此时,就是为了最大限度的限制敌军兵力优势。” 诸葛亮指着地图道出原由。 “除了孔明所说,由项县沿浪汤渠北上,还可威胁陈留,有切断许昌与河北联系的可能。” “我军进占此城,便会逼迫袁绍,不得不率主力前来,在我们选定的战场,与我军进行决战。” “如此一来,我军就掌握了战场主动权。” 庞统也随之补充道。 刘备盯着地图,听着卧龙凤雏的分析,不禁微微点头,眼神明悟起来。 魏国国力远强于楚国,双方边界又是犬牙交错,可供袁绍用兵的方向很多。 比如袁绍想攻寿春,就能沿涡水,汝水和颍水三条水系南下。 想攻徐州,则可由青州方面南下攻打琅邪,亦可由兖州方面进攻彭城。 一旦主动权落在袁绍手中,那么己方将陷入兵力不足,被动防守的局面。 所以才要主动进攻,掌握战场主动权,牵着袁绍的鼻子走,迫使袁绍按照自己的剧本用兵。 选定项县为决战之地,正是利用该地地形,逼迫袁绍别无选择,为了确保许昌不失,只能率主力前来决战。 “嗯,景略,你们议定的这道三路进兵,项县决战的方略甚好。” “就依此战略,讨伐袁绍吧。” 刘备也不没有质疑,欣然采纳了这道方略。 总体战略就此定下,接下来就是排兵布阵了。 前将军关羽已先一步回往襄阳坐镇,将统魏延,文聘,关平等荆州诸将,以徐庶为随军谋士,率近两万荆州军团出鲁阳。 鲁肃调往襄阳,替关羽主持荆州军政,筹措粮草军资。 平东将军太史慈,统蒋钦,徐盛诸将,以陈登为谋士,率两万徐州军团出琅邪。 陆逊则调往徐州,坐镇下邳,留守徐州大本营。 中路方向。 刘备亲率主力,统张飞,黄忠,张辽,张绣,甘宁诸将,统八万主力楚军,沿颍水北上直指许昌。 萧方做为国相兼谋主,自然要随军出谋划策,庞统也将一并随军。 鉴于寿春乃楚国国都所在,既要为前线供应粮草,又要兼顾徐州及江东方向的稳定,非得一位军政双全,又能得刘备绝对信任的重臣留镇。 诸葛亮自然成了不二人选,以尚书令兼九江太守的双重身份,坐镇寿春主持后方大局。 刘备便授意萧方,拟定了这具体进兵方略。 万事已备,众臣再无异议。 刘备高坐回上位,脸上燃烧起决然战意,霸气一摆手: “众将听令,克日挥师北上,起兵伐袁!” “此战,不破伪魏,誓不收兵!” 雷霆般的威喝声,回荡在大殿之中。 楚国众臣轰然起身,山呼响应。 “不破伪魏,誓不收兵!” “不破伪魏,誓不收兵!” … 时年秋。 楚王刘备,发檄文昭告天下,历数袁绍罪行,尽起倾国之兵,北伐讨袁! … 许昌,魏王宫。 “大耳贼!” “你算什么东西,不过一织席贩履之徒,也敢学孤称王,与孤平起平坐!” 勃然大怒的袁绍,将手中那道刘备进位为楚王的密报,狠狠的拍在了案几上。 大殿之内,魏国众臣立时是一片哗然震怒。 “父王,那大耳贼前番夺我徐州,如今又敢仿效父王,僭越称王,实在是目中无人,对父王万分不敬!” “父王若不发兵讨伐,父王的威名何在,我魏国的国威何在?” “儿臣愿亲提一军,杀往寿春,生擒那大耳贼献于父王发落!” 袁尚第一个跳了出来,义愤填膺的慷慨叫战。 眉头紧锁的郭图一听,不由背后一凉。 袁尚心里边那点如意算盘,他自然是看的清清楚楚。 虽说袁尚有带头劝进之功,又深得袁绍的爱宠,但袁绍称王之后,却并没有第一时间立袁尚为世子。 倒不是袁绍不想立他为世子,而是他们这帮汝颍士人以各种理由极力反对袁绍即刻立储,说什么袁谭还活着,此时若就立储,等于是向天下人显示,袁绍这个做父亲的抛弃了长子,会遭天下人诽议。 于是袁绍不愿为世人议论,又顾虑于汝颍士人影响力,便只能暂时搁置立储之念。 袁尚煽动袁绍对刘备用兵,无非是想激怒刘备,借刘备之手除掉了袁谭。 如此,他们这帮汝颍士人,便再没有了理由,能阻拦袁绍立他为世子。 “大王啊,刘备僭越称王,确实是对大王不敬。” “然大王东征西讨多年,身心操劳疲惫,正当好好休养调理,此时实在不宜再劳师远征。” “臣以为,等大王休养好身体,再率我等讨灭刘备不迟。” 郭图当即站了出来,反对袁绍对刘备开战。 他是摸准了袁绍自称王之后,更加安于享乐,沉迷于舞乐酒色,内心之中实不愿再吃征战在外,舟车劳顿,风餐露宿之苦。 以休养身体为由,正可让袁绍有名正言顺的理由,不发兵讨伐刘备。 果然。 袁绍听得郭图劝说后,立时干咳了几声,脸上佯作出了精神虚弱之状。 “刘备狂妄,孤确实该当讨伐。” “只是公与所言无不道理,孤现下的身体已大不如从前,确实也当好好休养休养。” “待孤调养好身体后,必当尽起我大魏倾国之兵,讨灭大耳贼,一举收复江南半壁!” 袁尚这下没辙了。 袁绍都说了为养身体,暂不讨伐刘备,你若还再力主伐刘,岂非是不顾父亲的身体? 那就是不孝啊! 一个不孝之人,怎配做魏国世子? 袁尚心下无奈,只得向沮授和逢纪暗使眼色。 沮授眼睛闭合,似乎有意回避袁尚的眼神。 逢纪则是面色为难,显然也不知该如何再鼓动袁绍用兵。 就在袁尚无计可施时,一员武卫高举着帛书,急匆匆入殿。 “启禀大王!” “襄城急报,关羽率两万敌军由昆阳北上,正进逼我襄城!” 袁绍刚刚平伏下怒意的脸色,陡然一变。 紧接着,接二连三又有武卫闯入。 “启禀大王,二公子于青州来报,敌将太史慈统兵两万已入琅邪,正向我边境东武城逼近!” “启禀大王,淮南细作来报,刘备亲率八万兵马已入颍水,正水陆并进大举北上,不知意欲何为!” 一道道楚军入侵的急报,如雪片般而来。 袁尚先是震惊,旋即眼中闪过狂喜。 他是作梦也没料到,刘备竟然狂妄到如此地步,竟然敢主动发兵入侵他魏国。 而且照这势头,不是简单的入侵,而是尽起倾国之兵而来,对他魏国的全面进攻! “刘备啊刘备,伱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以三州之地,全面进攻我袁家六州之地!” “我还得多谢你,给了我一个除掉我那废物大哥的机会……” 袁尚心中暗自狂喜,嘴角掠起一抹讽刺的冷笑。 尔后一跃而起,再次挟着满腔怒火,愤然一拱手: “父王!刘备学父王称王便罢,如今竟然敢主动大军来犯,实在是欺人太甚!” “此等羞辱,我们若再坐视不理,父王和我大魏尊严威名何在!” “请父王于许昌调养身体,儿愿尽提我大魏天兵,讨灭刘备,一举荡灭伪楚,为父王,为我大魏收取江南半壁!” 逢纪等河北一派,立时抓住了机会,纷纷愤然请战。 这回轮到郭图无可奈何了。 刘备竟敢主动来攻,这是他万万没有料到的。 到了这个地步,就算袁绍再想安于享乐,也不可能再坐视不理。 更不可能将魏国大军,交给袁尚,让自己这个没有多少统兵经验的儿子,去对付刘备那根老油条。 “大耳贼!” 袁绍猛一拍案几,果然勃然大怒: “孤不忍中原百姓再遭战火,一再的对你忍让,没想到你竟然如此藐视孤!” “孤若不亲提大军,将你这织席贩履之徒荡灭,孤颜面何存!” 咬牙切齿骂过后,袁绍奋然而起,摆手喝道: “传孤诏命,即刻集结兵马,孤要亲率大军,沿颍水南下,荡灭刘备,一举踏平寿春!” 袁尚长松一口气。 此刻他心中还在感谢刘备,谢刘备主动挑起了魏楚两国的战争,彻底激怒了自己的父王起兵一战。 两家彻底撕破脸皮,各以倾国之兵相见,自己那位被俘的大哥,还有活路吗? 想到这里,袁尚的嘴角,悄然钩起了一抹不易觉察的冷笑。 逢纪是神色激动兴奋,得意的目光,瞟向了郭图和辛毗。 郭图和辛毗二人,则是对视一眼,二人皆苦着张脸,眼中满是无奈与忧虑。 “没想到,刘备称王便罢,竟然还敢对我全面开战!” “看来,这一战他是志在必得了。” “只是这一次,我们当真还能像官渡那般,再打赢一次吗?” 沮授喃喃自语,眼眸之中,闪烁着困惑与担忧掺杂的复杂眼神。 时年秋。 袁绍留袁尚守许昌,亲率十六万大军出许昌,沿颍水南下,杀奔淮南而去。 第296章 吃我的喝我的还耍我,不怕我弑君吗?也许我该选刘备匡扶汉室! 长安,皇城。 龙座上,刘协正佯装淡定的呷着汤茶,目光却不时瞟向身旁扶剑而立的曹真,眸中闪烁着忐忑不安。 曹真则手扶着佩剑,鹰目时时刻刻刃视着刘协,眼神锐利到仿佛能杀人。 就在刘协战战兢兢,心中底虚时。 沉重的脚步声响起,紧接着殿门便被“咔嚓”一声撞开。 曹操披甲扶剑,阴沉着一张脸大步而入。 身后一队队全副武将的虎卫一涌而入,来势凶厉,将殿中宫女宦官们吓的尽皆哆嗦。 “曹爱卿~~” 刘协脸上立时堆起谄媚般的笑意,匆忙站起身来,想要下阶亲自迎接。 “陛下!” 曹操却厉喝一声,如雷霆般在刘协耳边一震,将他震到重新又跌坐回了龙座上。 “当年陛下东迁,穷困潦倒,威严扫地,是臣将陛下迎奉于许都,让陛下重新得享锦衣玉食。” “前番袁贼南下,意图灭汉,是臣舍身忘死,将陛下拼死护送至了关中,令大汉免受覆亡。” “臣就问陛下一句,臣这些年来,对得起陛下吧?” 曹操如铁塔般横在刘协眼中,厉声质问道。 刘协越发心虚,忙是讪讪笑道: “曹爱卿有功于朕,有功于社稷,这份功劳朕当然记得,你自然是不曾亏待过朕。” 曹操眼珠圆睁,怒问道: “既然臣没有亏待过陛下,你却为何屡屡背着臣,与刘备那逆贼勾结,与臣为敌?” 刘协心中咯噔一下,知道这多半是衣带诏之事泄露,刘备已然在关东称王,消息传回了长安。 曹操这般怒气冲冲而来,这是来向自己兴师问罪来了。 所幸,刘协心里早有准备。 当下他便佯装困惑,一脸茫然的反问道: “曹爱卿啊,朕听不明白卿此言何意,朕何时与玄德皇叔勾结了?” 曹操见他不承认,便从典韦手中接过那道密报,扔在了案几上。 刘协迟疑了一下,颤巍巍的接过了那帛书低头看去。 果然如他所料。 密报来自于寿春,声称刘备奉天子诏命,已于寿春建楚国,进位为楚王。 “玄德皇叔他…他竟然称王了?” 刘协抬起头来,茫然惊疑的望向曹操,俨然全然与自己无关之状。 “密报上写的清清楚楚,大耳贼是奉了天子诏书进位为王?” “他何来的天子诏书?” “傻子也想得出来,诏书必是出自于陛下之手,由孔融那奸贼以宣抚刘备为名,偷偷摸摸的带出长安,往寿春给了那刘备!” 曹操戳破了其中内情,怒瞪着刘协质问道: “臣就想知道,陛下为何要瞒着朕,用如此见不得人的卑劣手段,加封刘备那大耳贼为王?” 典韦和曹真,皆是圆目怒视,手已按在了剑柄上。 似乎只等曹操一声下令,他们就一拥而上,要将刘协这个天子剁成肉泥。 “曹爱卿啊,你错怪朕了呀,朕从未给过孔融什么密诏,朕更不曾加封刘玄德为王。” “曹爱卿伱功在社稷,乃我大汉擎天之柱,朕都没有封你为王,又怎么会封刘玄德为王?” “爱卿呀,你错怪朕了~~” 刘协是一脸委屈的否认了曹操的指控。 反正孔融多半是不敢回来了,我一问三不知就是,难道你曹操还有本事把孔融捉回来,跟我当面对质不成? 曹操满腹的怨气,竟被刘协这番自辩给堵在了嗓子里,一个字都喷不出来了。 听刘协这意思,所谓天子诏封刘备为王,全是孔融矫诏,擅自所为?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毕竟孔融与刘备,那可是有过命的交情,借着出使为名矫一道诏书,帮刘备名正言顺登上王位,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可孔融自诩为汉室忠臣,若无你刘协的授意,他当真有矫诏的那个胆量吗? “陛下,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可任由你谎话连篇,戏弄哄骗吗!” 曹操自然不信,一声怒问,手已按在了剑柄上。 这一刻,他竟已动了杀心。 刘协吓得一哆嗦,本能的往龙座上缩了一缩,一时慌张到不知所措。 曹操目光如刃,死死盯着刘协,杀意正填满了脑子。 空气仿佛凝固,静得令刘协毛骨悚然。 “曹司空,万不可对天子无礼!” 一声肃厉的喝声,将曹操满脑子的杀意,喝散了大半。 刘协探头一看,霎时间如抓到救命稻草一般,眼中涌起一道狂喜。 只见荀彧手拿着一道帛书,神色凝重,匆匆闯入了金殿。 眼见荀彧赶到,曹操心中杀念顿时褪去大半,按住剑柄的手也不自禁的松了开来。 对于荀彧,他还是忌惮三分的。 “刘备称王这件事,彧料想与陛下无关。” “那刘备曾在北海救过孔融,又保举过其为青州刺史,两人的交情非同一般。” “司空你不也正是看重他二人这一层关系,才叫孔融出使寿春,去宣抚刘备的吗?” “只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谁曾想到孔融身在朝廷心在刘备,竟背弃朝廷和天子,矫诏助刘备称王!” “彧相信,此事陛下定然被蒙在鼓里,彧请司空也要相信陛下才是。” 曹操看明白了。 荀彧这是听到了风声,特意风急火燎赶到宫中,就是为了帮刘协辩护。 荀彧的面子,他还是不能不给的。 况且现下冷静下来后,他也暗吸一口凉气,对自己适才的冲动心有余悸。 当年董卓权倾朝野,何等的猖狂,也不敢当殿斩杀少帝刘辨。 要杀,也是废了少帝,另立刘协为新帝后,才以毒酒毒杀。 自己眼下退守关中,权势实力远不及当年董卓,又何来的底气,敢当殿弑杀天子? “况且,刘备称王,于司空而言,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荀彧话锋一转,嘴角掠起一抹别有意味的笑意。 曹操一怔,眼神狐疑。 “这是关东刚刚发回的急报,司空看看吧。” 荀彧笑容玩味,将手中帛书递给了曹操。 曹操心怀着狐疑,接过那帛书一看,原本满是怒意的眼中,陡然间涌起惊喜。 “那大耳贼,竟起倾国之兵,进攻袁绍那逆贼!” 曹操脱口而出,惊喜的目光看向荀彧。 荀彧捋着细髯,讽刺的冷笑道: “刘备僭越称王,其野心已昭然若揭,其骄狂自负之心也尽显无疑,故而才敢以三州之兵,主动挑战袁逆,意图谋取中原。” “袁逆胆敢僭越称王,自然也有篡夺天下的野心,岂能容忍刘备与他平起平坐,更不可能容忍刘备先发制人。” “我料袁绍必会尽起倾国之兵,与刘备全面开战。” “此二贼兵戎相见,必杀得难解难分,不打个一年半载分不出胜负。” “这不更给了司空整合关陇,南下收取汉中巴蜀的机会吗?” 荀彧脸上是运筹帷幄的笑容,抬手向南一指,为曹操勾勒出了一幅蓝图。 曹操越听越是兴奋,眼中的怒色渐渐为欣喜若狂取代。 “文若言之有理,言之有理。” “那就让袁刘二逆,在中原杀个天昏地暗,吾正好平定凉州,南收巴蜀!” “待二贼两败俱伤之时,吾再率三州之兵出关收拾残局,一举收复中原!” 曹操脸上也燃起讽刺,一时豪情信心爆涨。 荀彧笑而不语,目光向着天子示意了一眼。 曹操会意过来,脸上换上一副笑脸,回头向刘协一拱手: “陛下,臣也是担心陛下为奸臣蒙骗,所以才急着来向陛下问明原由。” “还请陛下念在臣一片忠心为国的份上,恕臣适才失礼之罪。” 他这翻脸比翻书还快,刘协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 直到荀彧连声咳嗽提醒时,他才猛然清醒过来,心下长长的暗松了口气。 “曹爱卿言重了,朕当然知道你是出于一片忠心,什么失礼不失礼的,朕岂会怪你。” 刘协抹着额头冷汗,脸上是谄媚讨好的笑容。 曹操嘴角暗暗上扬,自然是料定刘协不敢对自己有半点微词。 毕竟自己现下虽然失了中原,实力远不如从前,但要拿捏你一个傀儡天子,还是易如反掌的。 “陛下适才也听到了,刘备和袁绍两个逆贼,为争夺中原,现下已是大打出手。” “咱们就让他们两个逆贼狗咬狗,臣正好可腾出手来,为陛下平定凉州,收复益州。” “用不了多久,臣自会率军出关,讨灭二贼,迎陛下还于旧都!” 曹操脸上燃烧着自信,给刘协画起了大饼。 刘协却听的是心惊肉跳,脸上还是堆起一幅憧憬的表情,连连点头应合。 这张画饼刚画完,曹操转头脸上已阴沉如铁,眼中一道寒芒涌现。 “孔融矫诏谋逆,董承,王子服,种辑等皆为其同党,罪不容恕!” “子丹,即刻调集人马,将董承这些逆党,统统捉拿下狱,严刑拷问!” 曹操手一摆,厉喝一声。 曹丹慨然领命。 刘协却是吓了一跳,万没料到曹操借题发挥,竟然要将董承等忠于自己的汉臣,一并铲除。 “曹爱卿啊——” 刘协一跃而起,就想为董承求情。 “陛下!” 曹操猛回过头来,冷峻目光直射刘协,先一步问道: “董承虽乃国舅,却与孔融暗中勾结,同为奸逆!” “臣一片忠心为国,欲为朝廷,为陛下铲除这一众奸逆,陛下应该会不避亲疏,不会因董承国舅身份,就逼臣徇私枉法吧?” 刘协一屁股跌坐在下来,脸色苍白如纸,憋到嘴边的求情之词,硬生生还是咽了回去。 曹操见他不敢作声,遂冷哼一声,转身扶剑扬长而去。 刘协则在龙座上,失魂落魄,一言不发。 荀彧望着曹操背影,眉头暗暗凝起。 “我选择他来匡扶汉室,真的是选错了么?” “倘若,我早知刘备会有今日之势,当真还会选他吗?” “唉~~~” 一声五味杂陈的叹息声,回响在金殿之内。 第297章 二十万大军对峙!第二次官渡之战?故伎重施,想压得我抬不起头? 时年秋,项城。 刘备统帅着八万大军,进至了项城一线。 项城不过一小城,不足以守,刘备遂在萧方的提议下,以项城为依托,以颍水和浪汤渠为东西屏障,修筑出了一条宽达数里的壁垒。 八万大军驻扎于壁垒以南,坐等魏军前来。 七日后。 如萧方所料,袁绍统率着十六万步骑,沿颍水南下,浩浩荡荡杀奔至了项城。 眼见一道壁垒横亘在前,袁绍只得下令大军安营扎寨,形成了进逼之势。 大军安营已毕,袁绍旋即下令,对楚军壁垒发动猛攻。 项城的地形优势,这时候就体现出来了。 因颍水和浪汤渠在此汇聚收缩,楚营壁垒前地势狭窄,袁军虽多却无法展开,以发挥其兵力优势。 又因有两条水系,做为天然屏障保护住了侧翼,魏军又无法从两翼进攻,只能硬着头皮强攻狭窄的正面。 不出意外,魏军强攻十余日,付出了数千士卒死伤,却未能撼动楚营分毫。 袁绍久攻不下,只得下令暂停了进攻。 魏楚两军,于项城一线,遂陷入了僵持对峙局面。 入夜,魏营。 “刘备狂妄自大,先一步率军犯吾大魏,如今却又不敢与孤决一死战,却在此修筑一道壁垒,龟缩不战。” “尔等说说看,这大耳贼到底意欲何为?” 袁绍脸色阴沉不悦,目光扫望向了众谋臣。 话音方落,沮授第一个起身。 “臣观这项城一带地形,不利于大兵团展开,无法发挥我军兵力优势,倒与那官渡地形相似。” “如此看来,刘备主动进攻我大魏,其实并非是狂妄自大,目中无人,而有备而来。” “他自知兵力不及我军,正面交锋胜算无多,所以才有意选择在这项城深沟高垒,与我军对峙鏖兵。” “刘备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到速战,他是要与我军打一场持久战。” 沮授指着地图一番分析,点破了刘备用意。 袁绍恍然明悟,眉头不由凝起。 逢纪冷冷一笑,不以为然道: “大耳贼想跟咱们打持久战,咱们跟他打便是,还怕他不成?” “我大魏有六州之地为后盾,国力深不可测,粮草不计其数,我们就跟他比拼国力,跟他耗下去。” “耗到最后,他还不是要如曹贼那般,粮尽而败!” 此言一出,魏军众将纷纷点头称是。 要说打持久战,他们确实是最有经验,甚至可以说从无败绩。 易京熬死了公孙瓒,官渡熬崩了曹操,现下无非是再熬死个刘备而已。 论比拼谁家底厚,谁财大气粗,袁绍还没输给过谁。 袁绍却沉默不语,眼眸中闪过一道厌恶之色,显然对逢纪的献计不喜。 官渡之战,他可是打了整整快五个月啊。 这要是搁在他渡河南下之前,五个月倒也没什么,毕竟先前为灭公孙瓒,他可是整整在易京前死磕了一年之久。 可惜今日可不同往日喽… 自入许都后,享受了数月的美酒佳人,歌舞升平,他的那点吃苦耐劳的品质,早已在耳鬓厮磨间消磨几近。 现在让他再在这军中风餐露宿,戒断美酒佳人五个月,简直就是生不如死,要了他的老命啊。 只是这个充满私心的理由,袁绍自然是不能明说。 “元图此言差矣。” “官渡之时,曹操所以粮草短缺,一者是因中原屡遭战乱,经济凋敝,二者是各州郡中,不少心向大王者,都拒绝向曹操上缴粮赋。” “正因如此,曹操才会因缺粮而败。” 沮授站了出来,否定了逢纪所说,抬手向南一指: “而刘备所控的荆扬二州,虽也曾遭受战乱,但所受破坏却远不及中原。” “再加上刘备仿效曹操,在荆扬二州大力推行屯田,故刘备库存的粮草,远非曹操可比。” “据授所知,今秋荆扬二州喜获丰收,刘备足足收上来百万斛粮草以供军用,根本就不缺粮。” “我们想仿效官渡之战,想要耗到刘备粮尽而溃,根本就是刻舟求剑。” 逢纪哑口无言,不悦的暗瞪了沮授一眼。 沮授这番话,却正中袁绍下怀。 于是他当即一拍案几,斩钉截铁道: “公与言之有理,与大耳贼这一战,绝不能再打成一场持久战,必须要速战速决!” 袁绍拍板给这场战争,定下了基调。 只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曹操弱于刘备,都跟他们打了四五个月,想要速胜刘备又谈何容易。 哪怕是沮授,一时间也并无速胜之策。 “大王,臣倒是有一计,或可速破大耳贼,甚至还能救回大公子!” 一直不吭声的郭图,忽然间站了起来。 众人一震,目光齐聚向了郭图。 逢纪一听他要救回袁谭,立时警惕了起来。 “公则有何妙计,速速道来?” 袁绍精神一振,迫不及待问道。 郭图走到帐前,干咳了几声,抬手一指楚营方向。 “臣以为,咱们何不仿效官渡一役时,依靠咱们兵多,刘备不敢出战的优势,逼近楚军壁垒修筑土山呢?” “这土山一筑,咱们就能以弓弩手,居高临下肆意射杀楚军,便能压得刘备抬不起头。” “不消一月,楚军定然是军心重创,刘备要么退兵南撤,要么就只能向大王求和。” “如此,大王就可趁势向刘备施压,逼他将大公子送还,作为言和的条件。” “等大公子安然归来,大王便再无顾虑,可断然拒绝与刘备言和,继续以土山压制刘备。” “刘备束手无策,就只能弃项城壁垒南撤,介时定然军心大乱,士气跌落谷底。” “大王则趁势率军穷追,何愁不能大破刘备,一举兵临淮水,攻陷寿春!” 郭图口吐莲花,将自己的计策缓缓道来,回过头来以略显得意的目光笑望向袁绍。 袁绍眼中精光大作,捋髯微微点头。 正要开口时,逢纪却不屑一笑: “公则,我原以为你会有什么绝妙好计,原来不过是故伎重施。” “你忘了咱们这土山之计,是怎么给曹贼破了的吗?” “你就不怕刘备学了曹贼,以同样的手段,来破了伱这所谓土山吗?” 袁绍心头一震,眼中精光立时褪色。 逢纪这么一提醒,他立时回想起来了。 当初官渡一战,他也是用土山一度压到曹操抬不起头,结果后来为曹操打造霹雳车,轻松将他土山击破。 “公则啊,元图言之有理,你这土山之策,有欠考虑呀。” 袁绍言语神色间,略有几分责怨。 郭图似乎早有准备,冷眼笑看向逢纪: “元图,你觉得以我郭图智计,会想不到你所顾虑吗?” “那我问你,曹操他造得出霹雳车,破我们的土山,刘备他拿什么破?” 逢纪先是一怔,旋即蓦然惊醒。 霹雳车! 关键就在这霹雳车上。 当时正是那刘晔,向曹操献上了霹雳车制法,曹操才能打造出这种威力强大的改良投石机,破了他们的土山。 刘备自然可以造投石机,却造不出霹雳车这等威力强大的投石机,又如何仿效曹操,破他们的土山呢? “这个嘛……” 逢纪脸色尴尬,无言反驳。 “公与所言极是,大耳贼无霹雳车,焉能破我土山!” 袁绍脸色转阴为晴,拍案大赞道: “公与,孤早说过,我魏国众谋士之中,唯你最善奇谋!” “此番若能击破楚军,救回显思,你便为首功之臣!” “孤定当重重赏你!” 郭图心下暗自得意,斜瞟了逢纪一眼,面上却佯作一番谦逊。 袁绍缓缓起身,满脸霸道的一摆手: “传孤之命,明日大军出动,于楚军壁垒前修筑土山!” “七日之内,孤要压到大耳贼抬不起头来!” … 次日。 项城壁垒上。 刘备与众臣立于壁上,俯视着魏营方向。 数以万计的魏军列阵而出,高举着大盾长矛,结成铜墙铁壁般的军阵,浩浩荡荡而来。 兵临壁垒之下,魏军这一次却并未攻城,而是原地列阵,摆出了防御态势。 接着掩护一队队魏兵,便将从营内运来的土方,开始一车车的卸下,就地堆筑。 不到一个时辰,约莫二十余座土山,已大概有了轮廓。 “袁老狗这是干什么,想在咱眼皮底下盖房子吗?” 张飞眼睛眯起,满脸困惑不解。 刘备亦是眼神狐疑,看不出袁绍意欲何为。 “土山,袁绍想筑土山!” 庞统脸色微变,抬手一指: “当初官渡一役时,袁绍就修修筑土山,以弓弩手居高临下压制曹营。” “现下瞧魏军这阵势,必是袁绍想故伎重施,用同样的办法来对付我们!” 刘备与众臣恍然大悟。 张飞立时警觉起来,急道: “那还等什么,咱赶紧率军出击破坏,不能让魏军在咱眼皮底下把土山修起来啊。” 刘备却摇了摇头,远远一指: “袁绍显然是有备而来,动用了至少四万枪盾手,结成这铜墙铁壁,以保护他修筑土山。” “我军贸然出击,非但无法阻止,反倒正中袁绍下怀,必遭迎头痛击!” 张飞一听,不由挠起了额头,情绪焦躁了起来。 “那怎么办,咱不出兵破坏,难道眼睁睁看着袁老狗把土山在咱眼前筑起来?” “到时候魏军弓弩手居高临下,想怎么射咱们就怎么射,想要在咱们头上屙屎屙尿都行,这哪里受得了?” 张飞话虽不雅,却道出了众将心声,一时间议论四起。 庞统捋着短髯,微皱着眉头道: “若要破这土山,我们就只能仿效当初的曹操,以投石机轰塌他的土山。” “只是这寻常投石机威力不够,准度也不够,听闻曹操也是用那刘晔献上的霹雳车,才破了袁绍的土山。” “至于这霹雳车怎么造,这就有些难了……” 听得庞统所说,刘备的脸上,不禁蒙上了一层阴影。 他脑海中,似乎已浮现出,魏军弓弩手居高临下,肆意放箭压制的画面。 他的将士们只能躲在盾牌和壁垒下,战战兢兢的祈祷着不要被命中,军心士气一点点被摧毁… “破袁贼的土山,也不必非得用霹雳车吧。” 耳边响起了萧方不以为然的声音。 第298章 霹雳车也配来碰瓷?史上最强兵器,咱们给袁老贼一个惊喜! 不用霹雳车,也能破土山? 刘备也好,庞统等众人也罢,惊奇的目光皆是望向了萧方。 庞统已经说的很明白了,破魏军土山的唯一手段,就是以投石机将土山轰塌。 而普通的投石机,无论是轰击威力,还是命中率,都无法撼动土山。 曹操在官渡一役,所以能摧毁袁绍的土山,靠的就是刘晔献上的霹雳车。 事实也证明,当世之中,唯有这种更先进的改良式投石机,才具备轰塌土山的能力。 萧方竟然说,无需霹雳车,亦能破了袁绍的土山? 这番话就有些自相矛盾,令老刘与庞统等想不明白了。 “国相啊,俺就不明白了,不靠这霹雳车,我们怎么轰塌了袁老狗的土山?” “咱总不能一人一口气,吹塌了它吧?” 就连张飞也听出了萧方话中矛盾,头一个嚷嚷起来。 刘备和众人好奇的目光,齐聚向了萧方,想要看看他能给出怎样的解释。 萧方却向许褚示意一眼。 许褚会意,忙是将事先准备好的一道图卷,摆在了刘备的案几。 “景略,你这……” 刘备愈加茫然,抬起头来看向萧方。 萧方起身上前,不紧不慢,将那一道图卷展了开来。 一幅幅图画,展现在了刘备眼前。 那图画,像是某种兵器,咋一看似乎在哪里见过,一时却又有些想不起来。 众人也皆是好奇,都围了上来,个个大眼瞪小眼,看不出萧方这图卷上画的是什么名堂。 “投石机!” 庞统眼眸一亮,猛抬头看向刘备: “大王,这些图样,看起来很像投石机的建造图!” 投石机? 刘备瞪大了眼睛,仔细打量,果然是越看越像投石机。 只是这投石机,似乎与他们映象中所知的投石机,又颇为不同。 更复杂,更精细,体形似乎也要更庞大。 “景略,你这莫不是霹雳车的建造法?” 刘备猛然猜到了什么,急是抬起头来,惊喜的目光急望向了萧方。 自己这位神通广大的谋主,几乎是无所不知无所不通,前番既然能打造出连弩来,现下琢磨出了霹雳车建造法,似乎也合情合理。 “臣所献之物,确实是投石机,不过却不是霹雳车,而是叫回……” 萧方话出口一半,迟疑过一下后,改口道: “臣给它取名为,汉威炮!” 这玩意儿,实其叫回回炮。 这东西,可以说是冷兵器时代,威力最强大的武器。 当年蒙古大军,就是靠着这玩意儿,轰破了坚守数十年的襄阳城,打垮南宋赖以生存的江汉防守,进而宣告了南宋的灭亡。 萧方两世为人,就如同他知道连弩的威力一样,自然也知道这回回炮的威力。 只是他毕竟不是搞技术出身,对这回回炮和连弩一样,只是记得个大概的设计理念,具体建造细节却一知半解。 故而当年打下荆州之后,他便将连弩和回回炮的设计灵感,一并都告知了黄月英,委托其钻研设计。 攻取徐州前,黄月英将连弩设计成图送给了他,他便暗中打造了一支连弩营,破了袁家的幽燕铁骑。 而在两个月前,黄月英又将这回回炮的设计成图,也托人送至了寿春给他。 萧方当时便有种预感,北上收复中原,与袁绍决战,攻城掠地时这回回炮会有用,便将这设计图随军携带。 不想袁绍故伎重施,想要用对付曹操那套老把戏,以土山来对付老刘,这回回炮便正好派上了用场。 只是回回炮这个名字,说出来不好解释,萧方便灵机一动,给这玩意儿起了个“汉威炮”的名字。 寓意嘛,不言而喻,代表着大汉天威,无坚不摧。 “汉威炮?” 刘备听着这闻所未闻的名字,低头再看看这复杂精密的建造图,眼中满是惊奇。 “此物与那连弩一样,皆是臣的灵感,经由黄家小姐具体参研而得。” “咱们虽然没有霹雳车,却可以打造这汉威炮,同样能轰塌了袁绍的土山!” 萧方将这建造图的来历,向老刘道明。 刘备精神大振,眼中的狐疑,霎时间变成了惊喜。 有连弩的“前车之鉴”,这汉威炮的威力,自然是非同小可! “国相啊,这东西,当真能轰塌了袁老狗的土山?” 张飞却被这些复杂的建造图看的眼晕,不免有几分猜疑。 萧方脸上却是绝对自信,淡淡一笑: “翼德你放心,我这汉威炮可不是那刘晔的霹雳车能来碰瓷的,莫说是轰塌袁绍区区几座土山,就是轰破许昌城墙,也不在话下!” 此言一出。 大帐内一片惊臆,众人无不是倒吸凉气,嗔目结舌。 投石机威力虽强,但毕竟威力有限,自古以来还从未听说过,有投石机轰塌城墙的先例。 哪怕是大名鼎鼎的霹雳车,也仅仅只是轰塌几座土山而已。 萧方竟然敢宣告,他这汉威炮,连许昌那种天下坚城都能轰塌! 这得是什么毁天灭地的攻城神器? 包括老刘在内,众人听之如何能不为之咋舌。 “好吧,国相伱说啥俺就信啥,你说这东西能轰塌了袁老狗的土山,那就一定能轰塌!” 张飞倒吸过凉气后,笃定不疑的重重点头。 但话头一转,却又挠着后脑壳道: “可是国相,你说的那个‘碰瓷’,又是啥子意思,俺有点不太明白?” 张飞眼睛瞪到溜溜圆,茫然着萧方。 “咳咳~~” 萧方却是一笑,目光转向刘备: “大王,事不宜迟,即刻召集军中所有兵匠,日夜赶工赶造这汉威炮吧。” “不过这建造之所,最好不要设在壁垒内,咱们争取要给袁绍一个惊喜才是。” 刘备更无疑虑,欣然笑道: “好,就依景略之策!” “传孤之命,调集所有兵匠,于项城内设置匠营,日夜赶工,秘密建造汉威炮!” 一道诏令传下,数以千计的工匠,即刻被召集起来。 一座匠营也在项城内拔地而起,数不清的圆木运入城中,开始按照萧方所给的建造图,建造汉威炮。 楚军这边在“偷偷摸摸”的打造秘密武器,魏军那边,则是在“明目张胆”,在楚军眼皮子底下修筑土山。 十日之内,近三十座土山已拔地而起,横亘在了楚营壁垒之前。 随着袁绍一声令下,近八千余名魏军弓弩手,被调往土山。 一切准备就绪,袁绍在郭图等一众人的拥簇下,这才策马扬鞭,来到了前沿阵地。 袁绍拖着被酒色“侵蚀”,已然发福的身躯,在郭图的搀扶下,喘着粗气爬上了土山。 居高临下俯视,楚军壁垒的虚实,可以说是一览无余。 甚至连垒壁之中,楚军有多少顶帐篷,有多少匹战马,都能数个清清楚楚。 而此时的刘备,显然已判断出了他堆筑土山的意图,提前已做好了防备措施。 绝大多数的楚军,已经高举着盾牌,躲在了壁墙之下,准备应对铺天盖地而下的箭雨。 “刘备如此严阵以待,看样子是知道我们修筑土山之目的。” 沮授远远指着楚营说道。 郭图却眼神讽刺,冷笑道: “那萧方不是神机妙算么,以他的智谋,看不出来我们想要做什么,那才是奇怪了。” “可惜啊,他就算知道我们的意图,又能怎样?” “他给大耳贼造不出霹雳车,也只能让刘备和他的士卒,多举几面盾牌罢了。” 袁绍捋着细髯,嘴角也扬起几分讽刺: “传孤诏令,命各土山弓弩手,给孤狠狠的射!” “孤要让刘备知道,挑战孤会是什么下场!” 号令传下,战鼓声敲响。 各座土山上,近八千余名弓弩手,纷纷弯弓搭箭,对准了楚营。 下一瞬,箭如雨下。 八千支箭矢,密如飞蝗一般,居高临下向着楚营袭卷而去。 箭雨倾盆而下。 楚军虽有防备,人人皆持盾牌,多数士卒已躲至了壁墙,但还是有人不幸中箭。 零零散散的惨叫声,响起在了楚营之内。 相对于八万楚军来说,这区区十几人的死伤,可以说是微不足道。 毕竟袁绍修筑土山的目的,也没指望着靠着弓弩手,就能重创楚军。 目的在于压制。 八千弓弩手,眼睛时刻居高临下盯着楚营,但见哪个不长眼的楚卒冒头露脸,立时有百余支箭矢呼啸而去。 袁绍的意图,就是要不分昼夜,时刻将楚军压制于盾牌与壁墙之下,令他们蜷缩不敢动弹,时刻都紧绷着神经,笼罩在死亡的阴影之下。 长此以往,再精锐的军团,也要精神受不了煎熬,军心瓦解。 压垮楚军的精神意志,这才是袁绍的最终目的。 于是一轮齐射之后,各土山上的魏军,便开始任意射击,专挑冒头的楚军射杀。 “刘备,孤倒要看看,你能撑多久!” 袁绍捋着细髯,嘴角带着戏虐般的冷笑,欣赏着楚军被压制成缩头乌龟的可笑景象。 “以臣推算,楚军不出二十日,定然军心士气重挫。” “介时刘备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弃项城南撤,要么派人来与大王求和。” “大王趁机索回大公子,父子团聚,为时已不远矣。” 郭图是满脸自信,为袁绍勾勒起了蓝图。 袁绍哈哈大笑,转身悠然下了土山,扬长归营而去。 第299章 给将士们去去火,轰他个天翻地崩!袁绍心态炸裂:这不可能! 三日后,楚营之中。 中军帐门外,刘备正眉头紧锁,冷峻厌恶的目光,盯着营外土山。 魏军的土山,足足高出了壁垒两丈余高,故刘备远在中军帐处也得仰视。 他能清楚的看到,土山上的魏军弓弩手,正以射活靶般的轻松表情,肆意对己军士卒放箭。 他甚至隐约还能看到,敌军是如何嘲讽楚军将士们龟缩不敢露头。 刘备的拳头暗暗握紧,眉头凝成一字宽,杀意在眼中聚集。 “太憋屈了,袁老贼太猖狂了,咱们怎么能让他们这样压着打?” “大王,你下令吧,让臣带一队人马冲出去,捣毁他几座土山,挫一挫魏狗的嚣张气焰!” 张飞却不如老刘沉得住气,暴脾气发作起来,就要嚷嚷着出战。 刘备却强压下了怒火,轻吸一口气,神色重归平静: “袁绍在土山之下,可是布下了重兵守护,就等着我们冲出去攻他土山,才好踢到他的铁板上。” “翼德,休要一时冲动,再忍耐几日。” 张飞咽了口唾沫,只得重新坐了下来,连灌几碗汤茶,给自己消消气。 萧方却气定神闲,淡淡宽慰道: “翼德莫要心急,我估摸着,我们的汉威炮,应该也造的差不多了,就在这两日应该就能…” 宽慰之词还未说完,一人飞奔而至。 “启禀大王,高将军令小人来报,他督造的汉威炮已赶造完工,随时可以上阵!” 大帐内,霎时间一片振奋。 萧方一笑,便羽扇向营外一指: “这汉威炮的赶造进程,比臣预想的早了几天呢,大王,那就拉进大营内,给将士们去去火气,给魏军送点惊喜吧。” 刘备脸上阴云一扫而空,豪然大笑: “速传高顺,令他即刻将我们的破敌利器,拖至大营内来!” “孤要破了袁绍的土山,让他尝尝重蹈官渡一战覆辙的滋味!” 号令传下,刘备则带着众臣,登上了中军帐外的望楼,居高临下纵览全局。 半个时辰后,只见营南项城方向,数以千计的骡马,拖着一座座庞然大物,驶出了城门,向着壁垒方向而来。 因是为了打魏军一个措手不及,所有的汉威炮上,都覆盖了帆布遮挡,就连楚军士卒也不能一睹其真容。 于是这四十余座庞然大物,便在满营士卒惊奇猜测的目光下,徐徐拖至了壁垒之内,一字排开在了中军位置。 “国相,这投石机的射程,素来不及强弓硬弩。” “我们将这汉威炮,摆在中军附近,敌军箭矢固然无法射及,但我们的石弹能否能轰击到土山呢?” 庞统看出了“漏洞”,当即出言提醒道。 刘备被提醒,遂点头道: “景略,士元言之有理呀,这投石机发射的毕竟是石块,射程理应小于弓弩。” “咱们是不是调集些盾手,保护这汉威炮再往前推进他二十来步?” 众人皆是以常理来判断。 毕竟据说曹操的霹雳车,也是调集了数千盾手,掩护着霹雳车在敌箭射程内强行发动,才破了袁绍土山。 “大王勿忧,咱们就把汉威炮安设在这里。” “若是兵匠们是按着建造图来打造,这汉威炮的射程当在弓弩之上,在此就足以摧毁魏军土山!” 萧方却羽扇一拂,自信的淡淡一笑。 众人无不面露几分惊色。 射程比强弩都要远的投石机,他们这还是生平头一次听说啊! 刘备遂将惊讶屏弃,欣然道: “好,就听景略的,将汉威炮就安设在中军一线。” “传令下去,做轰击准备吧。” 诏令传下,士卒们即刻将帆布扯下,四十余座汉威炮,亮出了真容。 这种近三人多高,安装了配重箱,从未见过的攻城利器,立时引得营中将士们一片惊臆议论。 操炮手们则在高顺的指挥下,开始将一枚枚接近牛头大小的石块,吃力的装弹。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迫不及待的想要亲眼见识一下,他们萧国相发明的新式投石机,到底有什么不可思议的威力。 壁垒外,一座土山上。 此时袁绍再次莅临土山,亲眼欣赏他的弓弩手们,如何骑脸欺负龟缩不出的楚军。 壁垒之内,时不时响起一声惨叫。 那是不小心露头,被土山上弓弩手发现,几百支箭矢射成刺猬的楚卒临死前的哀嚎。 每一声的哀嚎声,都让袁绍的嘴角上扬了几分。 “公则啊,此番若能救回显思,击破大耳贼,你便是首功之臣!” “你的功劳,孤不会忘记。” 袁绍捋着细髯,赞许的目光斜瞥了郭图一眼。 郭图暗自得意,冷笑着一指楚营: “臣估摸着,最多再有半月,大耳贼就要军心士气跌落谷底,不得不向大王求和了……” 袁绍亦是冷笑,便转身打算下土山而去。 刚刚转身时,身旁沮授忽然警觉起来,指着楚营道: “大王,楚营之中,好象有所异动!” 袁绍转过身来,目光重新看向了楚营。 视野之中,只见一座座庞然大物,缓缓被拖进了楚营之内,于中军一线部署完毕。 紧接着,覆盖于上的帆布被掀起,露出了真容。 “那是什么东西?” 袁绍眯起眼睛,眼中涌起深深狐疑。 左右郭图逢纪等人,皆也是茫然困惑,看着那东西眼熟,一时间却又猜不出来。 “投石机!” 沮授第一个识破,急道: “大王,那庞然大物必是投石机无疑,刘备是暗中打造了投石机,想要轰我土山!” 袁绍心头一震,再次定睛细看,果然发现那庞然大物,确如沮授所说,看起来像极是投石机。 只是,却又与他所知的投石机,体形也好,结构也罢,大不一样。 袁绍陡然间明白了。 原来刘备面对他立土山之策,并非是束手无策,只打算被动挨打,而是暗中召集兵匠,打造了数十座投石机。 今日将这投石机拖至营中,就是想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袁绍神经立时紧绷起来,一股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 “大王,土山已不安全,请大王速速撤下土山,免得为敌石弹所伤才是!” 沮授反应最快,拉着袁绍就要下山。 袁绍脚还未动,郭图却不屑一笑: “公与,伱多虑了吧,就算刘备偷偷摸摸造了投石机,可他造的也不是霹雳车,我们有何可惧?” “再者了,就算是霹雳车,也不可能在我弩箭射程之外,轰击到我土山!” “你拉着大王这般仓促逃下山,让将士们看到了,岂非折了大王的威仪。” 面对郭图的讽刺,沮授不由一愣,竟是哑口无言。 他忽然间发现,郭图所说还确实并非狂妄轻敌,确有其道理。 袁绍脸上的那份警觉,则因郭图这几句话,霎时间烟销云散。 “公与言之有理,大耳贼又不是造了霹雳车,孤何惧之有?” 袁绍重新转过身来,藐视的目光傲射楚营,冷哼道: “孤就站在这里,看那大耳贼如何徒劳无功!” 于是袁绍非但不退,反倒是站的更靠前,同时喝令弓弩手,继续对楚营肆意放箭。 几千魏军弓弩手们,在最初的惊讶之后,很快便恢复了不屑,继续居高临下放箭,压制戏耍龟缩的楚卒。 楚营,望楼上。 魏军的一举一动,尽在萧方眼中。 看着敌军肆无忌惮之势,萧方冷笑道: “魏军不避不躲,依旧是猖狂肆意,看来是全然没有把咱们的汉威炮放在眼中。” “大王,咱们就连魏军带他们的土山,一并轰他个天崩地裂吧!” 刘备眼中寒芒如刃,遂厉喝一声: “传令,汉威炮对准土山,给孤往死里轰!” 号令传下,望楼上令旗摇动。 高顺旋即下达轰击命令。 四十余座汉威炮,骤然发动。 投臂在配重箱的撬动之下,将牛头大小的巨石,轻轻松松抛掷而起。 刺耳的破空声中,巨石腾空而起,从壁垒上空越过,在楚军将士们仰望的目光注视下,向着营外土山呼啸而去。 刹那间,仿佛陨星坠落,竟是飞越一箭之距,铺天盖地砸轰而下。 袁绍骇然变色,脸上的傲慢冷笑,瞬息间化为无尽的惊悚。 郭图变色,沮授变色…魏军上下无不一片惊骇。 所有人的眼睛,都斗睁到欲要爆裂,仿佛看到了此生最匪夷所思的恐惧一幕。 任谁也没想到,楚军的投石机,射程竟然比强弓硬弩还远! 闻所未闻啊! 哪怕是当年官渡一战,曹操的霹雳车也不曾做到! 而且那如陨星坠落的石弹,其体积似乎还远胜于霹雳车的石弹! 这么重的石弹,竟在一箭之外发射而来,这是什么威力恐怖的投石机? 更令他们惊恐的还在后头。 这投石机不但射程超远,精准度似乎也远胜于霹雳车,只听数道天崩地裂巨响声起,左右便有五座土山,为石弹命中! 其中一枚巨石,更仿佛长了眼睛一般,从天而降,朝着袁绍所在的位置便轰砸而来。 “这不可能——” 袁绍惊到目瞪口呆,望着那从天而降的巨石,竟然忘记了躲避。 第300章 一块石头绊倒两次,窝囊,丢人啊!我堂堂魏王竟瘸了? “大王小心!” 沮授一声惊呼,扑身上前,几乎是凭着本能将袁绍猛的一推。 千钧一发之时,袁绍被推倒在地。 下一刻,那一枚石弹呼啸而来,贴着他的头顶射过。 袁绍头顶金盔应声被磕落在地。 而他身后几名士卒,则来不及躲闪,倒霉的被石弹砸中,霎时间轰成一片碎渣。 其余的五六名弓箭手,亦是来不及闪避,不是被砸断了胳膊,就是被砸断了脚,惨叫声响成一片。 袁绍趴在地上,顾不得头盔被磕落,威仪尽失的狼狈,一时间慌到不知所措。 当天崩地裂的巨响声,终于沉寂下来时,袁绍才敢颤巍巍的抬起头来,慌张的四处张望。 四下一扫,倒吸一口凉气。 土山上已是一片血腥,到处是散落的断肢碎片,断胳膊断腿的弓弩手们,正趴在地上痛苦的哀嚎。 他们这座土山还是幸运的。 附近两座土山,直接被轰塌了半边山头,数不清的弓弩手直接坠落下去,摔成了肉泥。 除此之外,更远处还有数座土山,同样被轰到崩毁倒塌。 也就是说,楚军这汉威炮一轮轰击下,他光土山就被毁四五座,弓弩手死伤百余名之多。 “这…这是什么投石机,威力更胜霹雳车?” 袁绍声音颤栗的惊呼,眼神仿佛见鬼一般。 郭图也好,沮授也罢,皆是神色震惊,错愕到不知所措。 而各座土山上的弓弩手,原本还耀武扬威,嚣张无比的他们,此刻却被抽了魂魄一般,陷入了无尽的恐慌之中。 楚营内。 龟缩于盾牌之下的楚军士卒们,终于觉察到了不对劲。 原本不知何时会降临在头顶的魏军箭矢,突然之间就没了? 在一番天崩地裂的巨响后,取而代之的,则是壁垒外魏军此起彼伏的哀嚎惨叫声。 于是他们彼此对望,终于撑起胆子,敢起身探头向外张望。 当他们看到魏军土山被摧毁,弓弩手被砸碎,一片惨不忍睹的局面时,脸上霎时间涌起无尽惊喜。 接着便是震天的欢呼声,此起彼伏,响起了楚营一线。 被压制了这么多年,憋在心头的窝囊气,终于在这一刻,彻底的宣泄而出。 望楼之上。 刘备望着魏军的惨烈景象,已是眼眸瞪圆,脸上为无尽的惊喜所占据。 身后的楚军诸将们,更是个个惊喜若狂,激动万分。 “国相啊,你这什么汉威炮,威力他娘的也强横到过份了点吧?” “隔着一箭之地还能砸到魏狗?这轻轻松松一击,就能把那土山轰塌了半截?” “这玩意儿也太他娘,他娘的…” 激动到爆粗口的张飞,一时间竟是词穷,无法形容心中那份震撼。 惊喜中平静下的刘备,则是啧啧慨叹道: “景略,你这汉威炮与那连弩一样,果然皆为神兵利器!” 萧方一笑,羽扇遥指土山: “那就让臣这神兵利器,让袁绍重蹈官渡一役的覆辙吧。” 刘备豪然大笑,喝道: “传令下去,汉威炮继续轰击土山,今日不尽毁魏军土山,我们绝不停手!” 号令传下,一座座的投石机,再次开始装弹。 而在土山上。 袁绍已在沮授等人的搀扶下,重新爬了起来。 金盔也顾不得捡拾,袁绍便冲着郭图质问道: “郭图,你不是说刘备没有霹雳车,不可能从一箭之地外轰到我土山吗?” “现下这是怎么回事,刘备那是什么投石机,竟有如此射程威力?” 郭图既是惊疑又是羞愧,吱吱唔唔不知如何回应袁绍的质问。 就在刚才,他还自信满满,认定刘备的投石机轰不了这么远,强行拉住袁绍不让其下土山。 谁能想到,人家刘备的投石机,还真就轰这么远了! 狠狠的扇了伱一记耳光不说,还险些要了袁绍的性命,把个堂堂魏王惊吓到金盔磕落,趴倒在地的狼狈之状。 他是惊惶羞愧,无颜面对袁绍啊。 “大王,楚军那投石机,明显与寻常投石机大不相同!” “臣猜测,刘备定是得了什么能工巧匠,也暗中打造出了如此强横的投石机!” “此投石机威力射程,都远胜于曹贼的霹雳车啊!” 还得是沮授,第一个稳住心神,推测出了其中玄机。 袁绍心头一震,脸上再添一层惊色: “大耳贼军中,还有如此能工巧匠,竟能造出比霹雳车还厉害的投石机?” 沮授苦着张脸,无奈叹道: “刘备军中确有奇人巧匠,前番徐州一役不就曾造出什么连弩,破了韩猛的幽燕铁骑么?” “如今他再造出这新式投石机,破了我们的土山也不足为奇!” 袁绍心中一凛,蓦然间想起了徐州一役,关于连弩的那份奏报。 “刘备军中,竟有如此能工巧匠,尔等为何不早报?” 惊醒的袁绍,冲着众人喝问道。 郭图满面惭愧,不敢面对袁绍恼火的目光。 沮授则无奈一叹,拱手道: “这是臣等疏忽,确实是有些轻敌大意了。” “大王,事已至此,我们土山已被破解,请大王速速下令弃了土山,全军退回大营吧!” 袁绍回头看向楚营,却咬牙切齿,心中燃烧着不甘。 官渡一战,被曹操破了土山也就罢了。 如今这项城一战,又被刘备以相同的方法,再破这么一次。 在同样的一块石头上,连被绊了两个大跟头,窝囊,丢人啊… 就在袁绍还在犹豫不决,心中恼火不甘时,楚军的汉威炮完成了第二次装填。 伴随着一声战鼓声响,数十座汉威炮再次发动,一枚枚石弹腾空而起,如陨星般再次向着土山袭来。 “轰轰轰!” 天塌地陷般的崩裂声,再次响起。 一座接一座的土山被命中,尽皆塌陷崩毁。 土山上的弓弩手,成片成片被砸成碎片,下方负责保护的魏军,被砸伤砸死者也不计其数。 崩溃开始! 在如此恐怖的轰击之下,魏军士卒的战斗意志,就此崩溃瓦解。 弓弩手纷纷向土山下窜去,下方保护的步军,也是一哄而散,向着大营方向逃去。 魏军全线瓦解! “大王,速速撤吧!” “大王你身系我大魏存亡,万不能有所闪失啊!” 沮授拉住袁绍,几乎是苦苦哀求。 袁绍却还固执的僵站在原地,顾虑着自己的威仪颜面,还在纠结死撑。 沮授见劝不动,只得向左右喝道: “你们还等什么,速速保护大王下山!” “大王若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全都得死!” 亲卫们猛然惊醒,在沮授的威胁下,匆忙一拥而上,强行架着袁绍往山下去。 “沮授,你想造反吗?” “尔等都想谋反吗,放开孤!” “孤不下山,孤绝不——” 袁绍是恼羞成怒,口中暴跳如雷的喝斥着,身子却并没的扑腾挣扎。 于是众人便拥簇着袁绍,一路抱头向土山下跌跌撞撞而去。 踏上平地一瞬间,袁绍暗松了一口气,嘴里的抱怨也没了,用不着亲卫们架,脚下便麻溜的发足狂奔,巴不得逃得越远越好。 “轰!” 一枚石弹再次命中了土山。 砸落的石弹,顺着倒塌的山坡,竟似长了眼睛一般,一路朝着袁绍众人冲了过来。 “小心!” 郭图眼尖,最先瞥见身后石块辗来,本能的闪身纵跃开来。 左右亲卫也吓破了胆,竟顾不得保护袁绍,本能的往两旁散去。 “大王!” 还是沮授,在闪身的同时,死命的抓住袁绍,顺势往旁狠狠一拽。 袁绍再一次被拉倒在地,扑了满嘴的泥泞。 而那滚落的石块,则惊险的从袁绍身后辗过去。 只听一声碎裂闷响,石块从袁绍的右脚上,硬生生的压了过去。 “啊——” 嘶心裂肺的袁绍,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险些痛昏了过去。 沮授回头看去,只见袁绍右脚已碎,血肉模糊,看到他是毛骨悚然。 一时间,他竟是愣在原地,不知所措起来。 “保护大王,你们还愣着做什么,速将大王抬回大营啊!” 第一个弃袁绍保命的郭图,这会功夫反倒最为积极,大叫着头一个冲上来将袁绍扶住。 左右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扑上来,将痛到死去活来的袁绍,七手八脚的向着大营抬去。 身后崩塌声,轰击声,惨叫声,回荡在天地之间。 数十座土山尽数崩塌,八千弓弩手死伤惨烈,数万保护土山的魏军步卒,亦是死伤惨烈。 在丢下了一座座废墟,以及数不清的尸骨后,魏军终于是狼狈而逃。 楚营之内,则响起了楚军将士,山呼海啸的欢呼声,欢送着他们的敌人遁去。 … 入夜时分,中军王帐内。 躺在榻上的袁绍,受伤的脚终于被包扎完毕,停止了痛苦的哼吟。 左右侍立的沮授,郭图等人,皆是暗松了一口气。 沮授是摇头叹息,郭图则是战战兢兢,额头冷汗刷刷直滚。 “孤的脚伤,到底如何?” 袁绍挣扎着坐起来,冲着医官喝问道。 医官吱吱唔唔,不敢如实回答。 袁绍怒目一睁,厉喝道:“实话实说,到底如何!” 医官吓的一哆嗦,只得小心翼翼的吱唔道: “大王这只脚,就算是伤口痊愈,恐怕也…也要瘸…瘸了…” 袁绍脑子嗡的一声轰响,整个人僵在了榻上。 第301章 让我成天下笑柄?刘备我恨你!咱不做曹操,灭了袁老贼的杀手锏! “你说什么,你给孤再说一遍!” 猛然回过神的袁绍,面目霎时间狰狞如兽,冲着那医官哮咆喝问。 “扑嗵!” 医官跪倒在地,战战兢兢道: “大王,臣已然尽力,只是大王的脚为敌军石弹砸中,筋骨已碎,臣确实已无能为力了啊。” 袁绍身形晃了一晃,一口老血呜的就顶到了嗓子眼。 “大王!” 郭图等人见状,慌忙扑上前去扶住,生恐袁绍怒急攻之下,当场吐血身亡。 袁绍是咬牙切齿,脸色憋红,额头上青筋是若隐若现。 他瘸了! 堂堂大魏之王,竟然被伤成了个瘸子,余生都要拄着拐仗,以一个残废之人来面对他的臣子! 古往今来,何曾有过瘸脚残废之君王? 他这个大魏之王,岂非成了天下人的笑柄,在史书上留下了为后世耻笑的一笔? 而这一切始作俑者,正是刘备! “大耳贼——” “孤若不能杀你,孤誓不为人——” 怒极之下的袁绍,如一头被激怒的老狮子,发出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愤怒咆哮。 左右众臣,无不是吓到身形一凛,个个大气也不出一口。 逢纪眼珠转了一转,趁势将矛头指向郭图: “郭公则,若非伱轻视了那刘备,献上这所谓的土山之计,我军焉能遭今日的狼狈?” “还有,我记得当时楚军投石机出现时,大王本是想要下山躲避的,是你太过自负,将大王强行留下。” “如今大王伤成这般,你难逃其咎!” 逢纪也不搞暗斗了,直接摊牌,公开落井下石,要向郭图问罪。 果然。 袁绍的怒火成功被他引向郭图,怒目回视向郭图,那极度愤怒的眼神,仿佛能杀人。 郭图心中咯噔一下,忙不迭的跪了下来。 “大王息怒,图献计失利,确实难逃其咎。” “只是图万万没料到,会有这般变数,大耳贼军中竟有如此能工巧匠,打造出那等威力胜于霹雳车的投石机!” “还请大王恕罪。” 郭图是生恐袁绍一怒之下,下令将他推出去斩了,忙是叩首称罪,替自己开脱。 毕竟此次的失利,不只是损兵折将那么简单。 要只是折些兵马也就折了,对于家大业大的袁绍来说,算不得什么,最多也就是责备他几句罢了。 但现在折的可不是兵马,还赔上了袁绍一只脚,令他堂堂大魏之王,变成了一个瘸子! 如此盛怒之下,袁绍怒到失去理智,要取他的性命来泄愤也不足为奇。 袁绍拳头已握紧,狰狞圆睁的眼珠中,一道杀意已涌现。 他手一抬,几乎就要怒杀郭图。 “大王且息怒!” “郭公则确实轻视了刘备,此计失利也难辞其咎,更累得大王遭此劫难。” “但恕臣说一句公道话,任谁也不会猜到,那刘备竟然能造出比霹雳车还要强的投石机。” “就如同徐州一役,谁也没料到,刘备军中竟能造出连弩一样。” “此役失利,臣以为,罪责倒也不能全在郭公则身上。” 关键时刻,沮授竟然站了出来,为郭图说了几句公道话。 郭图吃惊的看向沮授,眼神显然是不敢相信,沮授这个河北一派的人,竟然会替自己说话。 逢纪则是猛的瞪向沮授,同样是一脸吃惊。 只是吃惊之余,他眼中却又涌过一道恼怒埋怨之色。 你沮授可是我们河北一派的人,不趁机煽风点火,把郭图往死里整,你还替他开脱了起来? 你这不是胳膊肘子往外拐么? 就你清高? 就你爱讲公道? 逢纪恼火怪恼火,当着袁绍的面,自然不敢吱声。 袁绍眼中的杀意,这才熄灭下去,厌恶的瞥了郭图一眼后,不耐烦的摆了摆手,示意他站在一边去,休要再跪在这里碍眼。 郭图察颜观色,立时会意,忙是起身退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大耳贼,你竟把孤伤成这般!” “孤要尽起全军,踏平楚营,孤非杀大耳贼不可!!” 袁绍挣扎着坐了起来,不顾脚伤,就要统帅大军攻城。 众人吃了一惊。 袁绍被砸碎了脚,早已传遍全军,十六万魏军士卒无人不知,早已军心受挫。 这个时候全军强攻楚营,显然并非上策。 何况楚军壁垒修的极为坚固,又有八万大军据守,在项城这般狭窄地形中,不利于他们大兵团展开,强攻多半也是无用。 众谋士们明知如此,却无人敢劝袁绍冷静。 “大王有伤在身,现下当以养伤为重,不宜强行统兵。” “何况我军兵力施展不开,纵然强攻也胜算无多,到时若是徒损士卒攻敌不利,反倒会令士气更加受挫。” “恕臣斗胆直言,此时全面强攻,实非明智之举!” 关键时刻,还是沮授又站了出来,不怕惹恼了袁绍,毅然劝谏。 袁绍强行要下地,牵动着脚伤,痛到吡牙裂嘴,一屁股又跌坐了下来。 痛苦盖过了愤怒冲动,再加上沮授的劝谏,终于令袁绍彻底冷静了下来。 “那你说怎么办?” 袁绍咧着嘴,没好气的冲着沮授喝问道。 沮授稍稍酝酿之后,拱手不急不缓道: “以现下这种局面,想要速战速决,看来是不太可能了,我们要做好与刘备鏖兵项城的准备。” “臣以为,我军除了兵力优势外,最大的优势便是我们有一万铁骑。” “以臣之见,大王可一面养伤,一面统帅我大军在项城与敌对峙。” “同时派出铁骑,以我机动优势迂回到项城以南,劫袭楚军的粮草。” “只要能劫断刘备粮道,不消数月,刘备必粮草不济而退。” “我军便可如官渡那般,不战而胜!” 听得沮授的献计,袁绍眼前陡然一亮,一瞬间似乎也感受不到脚上的痛楚了。 这不也是当初对付曹操那一招么? 当初官渡一战,曹操本就缺粮,他又用沮授之计,派出轻骑迂回到官渡以南,不断劫袭曹操粮道。 最终,曹操因粮草耗尽,不得不放弃官渡南逃。 “我以为是什么高明的妙计,公与啊,你这条计策不是跟郭公则一样,也是故伎重施吗?” 逢纪心中有火,便抓住时机对沮授冷笑讽刺。 沮授却无视他的讽刺,向袁绍一拱手: “大王,臣这一计,确实是仿效官渡一役,有故伎重施之嫌。” “不过同样的计策,只要能取胜,为什么不能故伎重施?” 说罢,沮授又转身逢纪,反问道: “逢元图,那依你之见,刘备有破解我这一计的手段吗?” 逢纪哑火,神色变的尴尬起来。 他讽刺归讽刺,不满归不满,还真不得不承认,沮授此计无懈可击。 一万铁骑,绝对的骑兵优势,这就是阳谋! 袁绍捋着半白的细髯,紧皱的眉头终于缓缓松展开来,眼眸中重现几分神彩。 “公与言之有理,骑兵就是孤的最大优势,孤既能赢了曹阿瞒,就能用同样手段,收拾了大耳贼! 袁绍微微点头,欣然喝道: “高览,文丑听令!” “孤命你二人,各率五千铁骑,绕过项城楚军防线,深入敌后,沿颍水沿线袭劫大耳贼粮草!” “两个月内,孤要你们截断大耳贼粮道!” 两员河北猛将,慨然领命。 诏令传下,破敌的布局安排下去,脚上的痛楚再次袭来,袁绍不禁又痛到微微咧嘴。 他轻抚着废掉的那只脚,眼眸中再次燃起深深恨色,暗暗咬牙切齿。 “刘备,你废了孤一只脚,孤必让你以十倍百倍的痛苦来偿还…” … 一月后,楚军壁垒。 王帐内,刘备眉头深锁,正听取着庞统的汇报。 “文丑和高览二将,分统五千骑兵,不断劫袭我颍水粮道。” “近一月以来,我军有五次粮队被劫,共计损失粮草近十万斛。” “我军中粮草已开始有补充不上的迹象,如继续这般下去,最多一月,粮草必为魏军所断!” 庞统宣读完毕,将奏报尽数捧给了刘备。 刘备翻阅过后,摇头叹道: “缺少骑兵,始终是我军的软肋。” “袁绍这又是故伎重施,想用官渡对付曹操那一套,来对付孤呀。” 庞统接着又将另一份密报献上。 “粮道被袭只是其一,这是孔明近日从寿春送来的密报,声称汝南郡中,有不少士家豪强以及州郡官吏,暗中有联络袁绍的迹象。” “这些人显然是认为袁魏势大,我军早晚不敌,必为其所败,便想提前暗中向袁绍眉来眼去,好给自己谋个出路。” “倘若不能解决粮道被袭的困境,汝南等地又生内患,军心士气必大受影响,形势于我军会越来越危险。” 刘备看着孔明的密报,眉头渐渐再凝。 汝南不比荆州扬州,后者乃是他以血与火打下,统治基础牢不可破,是自己最稳固的基本盘。 汝南可以说是传檄而定,未经过战火洗礼,潜在的敌人皆未能清除。 何况汝南还是袁绍的老家,这项城一战正又在汝南境内。 这种局面下,汝南境内那些原本就不服他的士家豪强,开始蠢蠢欲动,暗中向袁绍眉来眼去,自然也在情理之中。 “士元言之有理,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必须要找到破局之策!” 刘备将手中密报,扔在了案几上,目光看向了萧方和庞统。 庞统捋着细髯,还在苦思着破局之策。 萧方却将杯中汤茶饮尽,茶碗轻轻放下,轻描淡写道: “要破局也容易,咱们就先设计灭了袁绍的骑兵,让他劫断我们粮道的图谋化为泡影。” “我军粮道不断,军心稳如磐石,汝南那帮墙头草们,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第302章 抛一个天大诱饵,加一个废物利用,给他个毕其功一役的幻觉! 灭了袁绍骑兵! 这八个字,令刘备和在场所有人,皆是精神为之一振。 所有人不禁回想起,当初徐州一战时的情景。 当时那一战,袁谭也是仗着袁家铁骑的优势,妄图一战击破他们七万大军。 萧方一手连弩神兵,歼灭了五千铁骑,进而奠定击破袁谭七万大军的基础。 今日,萧方再次放出狂言,要再灭袁家铁骑! 这也相当于是故伎重施了吧。 “景略,你莫非想仿效泗水一战,再以连弩设伏,破了魏军铁骑?” 刘备眼中精光涌起,立时猜出了萧方此计用意。 毕竟楚军骑兵是软肋,虽然经过几次补充扩编后,骑兵数量已勉强达到四千骑。 但这个数量,与一万袁军骑兵相比,还是要略显寒酸。 除了依靠连弩之外,他想不出还有其他什么破解魏军铁骑的制胜之策。 萧方微微一笑,点头默认。 庞统眼眸转了几转,却道: “以连弩破敌骑兵,确实能一劳永逸,破除魏军劫袭我粮道良策。” “只是据情报称,袁绍是令文丑和高览二将,分统五千骑兵,二将则将五千骑,又各自分成两队,分头来劫我粮队。” “也就是说,魏军在颍水一线,共有四队骑兵活动。” “我们就算动用连弩,最多也只出其不意,歼灭其中一队,并未能全歼一万袁军铁骑。” “如此一来,剩余的魏骑主力,必定会心生警惕,我们再想以连弩打他们个出奇不意,就未必容易了。” 刘备深以为然,目光看向了萧方。 眼神并非质疑,却只有期待。 他太了解萧方了,既然萧方提出了歼灭袁家铁骑之策,而庞统所顾虑之事,萧方必定早已在考虑在内。 接下来,只需要听听萧方会如何给出相应的对策。 “士元说到了关键之处,我们这一战,务求要歼灭…至少也要重创袁绍一万铁骑,令其再无力劫袭我军粮队。” “所以,我们的目标,绝非灭其一队骑兵,而是要将四队敌骑,一并歼灭。” “那我们就要抛出一个足够大的诱饵,诱使魏军将所有骑兵集中起来,如此我们不就能将他们一网打尽了吗?” 萧方给出了对策。 庞统微微一顿,立时领悟: “国相的意思是,将我们的粮草集中起来,派一支规模更大的押粮队来护送。” “如此则敌军光凭一队骑兵,便无胜算袭破我们的粮队,就只能将四队骑兵会合,集中全部兵力前来劫我粮队?” “这样一来,我们就有机会毕其功于一役,将袁绍的一万骑兵一战全歼!” 凤雏到底是凤雏,抢先于所有人之前,第一个领悟到了萧方的暗示。 萧方微微一笑,目光看向了刘备。 刘备迟疑片刻后,蓦的眼眸一亮,亦是明白了萧方此计用意所在。 先前各州转运而来的粮草,皆是由寿春沿颍水北上,送抵项城前线。 一次转运的重量,多至三四万斛,少至一两万斛,押解的运粮队,最多也就两千余人左右。 运粮队兵力有限,自然给了敌军可趁之机,两千魏骑就足以击破任何一支护粮队。 萧方的意思,则是聚零为整,一次集中他十几万斛粮草,配以近万名护粮队来运粮。 两千敌骑,想要击破上万护粮兵马,难度还是相当大的。 那么袁绍为了阻止这十几万斛粮草,运往项城前线,就势必会集中所有骑兵,合兵一击方有绝对胜算。 那他就可以在这万余押粮军中,布下足够的连弩兵,仿效当初泗水一战,给予敌骑以致命一击。 “孤明白了,景略你这一计,乃是一招引蛇出洞一计!” “好好好,此计是一条两全其美之计啊。” “袁绍若集中全部骑兵来攻,则我正好以连弩破之,若他不敢来袭,那我们就能顺利将十几万斛粮草运抵项城!” “好,就这么办了。” 明悟过来的刘备,脸上阴云尽扫,拍板便要做决断。 “大王且慢!” 庞统却拦下了刘备,眼中重添几分顾虑。 “袁绍麾下,虽然沽名钓誉之徒不少,但到底还有沮授这等奇谋之士。” “我们若这般大张旗鼓,一次性押运十几万斛粮草北上,臣只怕引起那沮授的警觉,推测出我们的意图,猜到我们在护粮军中,会配备了连弩。” “倘若敌军有所警觉,那么在交战之时,势必不会如当初袁谭那般,贸然以全部骑兵发动冲击。” “敌骑若是战术一变,我们的连弩便有可能无用武之地,国相这一计岂非有失算的可能?” 刘备心头微微一震,本是云开雾散的脸上,不禁蒙上了一层阴云。 庞统说的没错,袁军在泗水吃了一次亏,连弩的存在已是世人皆知。 以沮授的智计,他会让袁家的骑兵,在同样的地方,连栽两次跟头吗? “景略,士元所说不可不防啊。” “倘若真被他言重,我们非但不能歼灭魏军骑兵主力,反倒有可能为其所破,十几万斛粮草尽失也就罢了,上万将士亦有被重创的危险。” 刘备眉头凝起,警惕的目光转向了萧方。 众人的目光,再次齐聚向了萧方,迫切的想要知道,他们神机妙算的萧国相,又是如何破解这一道难题。 萧方在众人注视下,脸上却掠起几分诡色。 “所以,我们不能单纯的以重兵运十几万斛粮草,我们还要演一出戏,令那沮授也无法识破,才好令袁绍的骑兵放心大胆来攻!” 演一出戏? 刘备兴致大起,忙问道:“如何演一出戏?” “大王应该还记得吧,适才孔明那道密报,称汝南郡有不少士家豪强,暗中跟袁绍眉来眼去么?” “臣已务色了一位汝南武将,还有早年为大王所擒,一直关押在狱的袁绍那个外甥高干…” 萧方不紧不慢,将计策徐徐道来。 刘备笑了。 … 魏营,王帐内。 袁绍半扶着拐杖高坐上位,同样在听沮授汇报着战报。 二十日内,四次劫粮成功,总计烧毁十五万斛楚军粮草,毙敌有三千余人。 战果丰厚啊。 袁绍是越听心情越是愉悦,轻捋着半白细髯,嘴角的弧度也越来越大。 “公与,看来你的计策是奏效了。” “照这般下去,最多再有两月,大耳贼粮道必断!” “好好好,甚好啊!” 袁绍满意的点点头,对沮授是赞不绝口。 眼见沮授被袁绍盛赞,郭图辛毗等汝颍系士人,心下皆不是滋味。 就连逢纪这个河北一派,也是暗自翻着白眼,眼中闪过几分不易觉察的嫉妒之色。 这时有亲卫入帐,将一道帛书情报,先行递给了逢纪审配。 逢纪看罢后,眼珠转了几转,一道喜色在眼中闪过。 “大王,用不了再等两个月,这个月我们就能截断了大耳贼的粮道!” 逢纪跳将起来,兴奋的大叫道。 袁绍精神一振,惊喜的目光急看向逢纪。 “这是我们寿春的细作,刚刚传来的密报,其中宣称刘备一口气调集了近十五万斛粮草,正在寿春一线装船。” “除此之外,刘备还有项城前线抽五千兵马南下,从寿春调出了五千兵马,集结了一万左右兵马。” “大耳贼这显然是被我们劫粮劫怕了,便集结了一万余重兵,打算一次性押送十五万斛粮草北上至项城!” 逢纪说着将手中帛书献上,尔后冷笑道: “那我们就可将各路骑兵集结起来,于颍水沿线择机击破这一万楚军,一口气烧尽大耳贼十五万斛粮草!” “这就相当于一月之内,刘备折了近三十万斛粮草,以其区区三州的那点家底,焉能承受得起如此沉重的损失。” “楚军粮道必断也!” 听得逢纪所说,大帐中魏国众臣一片沸腾惊喜。 袁绍急是接过那密报,迫不及待的细细审视每一个字,脸上渐渐涌起狂喜之色。 “天助孤也,这真是天助孤也!” “逢元图,伱此计若成,乃是毕其功于一役的制胜之策!” “此战若胜,你便是首功之臣!” 袁绍是开怀大笑,指着逢纪大赞。 逢纪笑而不语,嘴角翘上了天,得意的目光斜瞟郭图辛毗二人,尔后又瞟了沮授一眼。 沮授的眉头却反倒皱起,沉吟片刻后,拱手道: “大王,逢元图此计若成,确实可一举截断楚军粮道。” “但臣同样担心,这十五万斛粮草乃是那萧方的诱敌之计!” “只怕他是想借着这么多粮草,诱使我们将所有骑兵集中起来劫粮,而楚军却暗中装备了连弩这等克骑利器。” “我军若疏于防备,盲目进攻,岂非要重蹈泗水一役,五千幽燕铁骑被连弩所灭的覆辙?” 沮授这一瓢冷水泼下来,霎时间将帐中沸腾振奋的气息泼灭。 袁绍脸色笑容骤止,眉头一锁: “公与提醒的也有道理,那萧方诡诈多端,这未必不是其诡计。” “大耳贼的连弩,确实不可不防。” 袁绍说着看向了逢纪,想看他接下来有何应对。 逢纪挠起了额头,一时间脸色尴尬,却说不出话来。 大帐内的气氛,转眼沉寂下来。 “舅舅,舅舅啊——” 一个哭腔声打破了沉寂,一人跌跌撞撞闯入大帐,伏倒在了袁绍脚下。 第303章 灭楚我乃首功,谁敢再笑我?老刘:收竿,全歼魏军骑兵! “元才?” 袁绍眼珠陡然瞪大,眼神惊愕到仿佛见鬼一般。 高干! 眼前这人,正是当初刘备攻取淮南时,顺手袭破下相,沦为刘备俘虏的自家外甥。 如今事隔快两年时间,袁绍都快要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个外甥困于刘备之手时,高干却不可思议的回来了! 不缺胳膊不缺腿,就这么完好无损的跪在自己面前? 惊愕片刻后,袁绍霎时间狂喜,匆忙拄着拐杖挣扎上前,将自家亲外甥扶起。 “舅舅,舅舅啊~~” 高干是喜极而泣,投在袁绍的怀中便大哭起来。 大帐内,原本的军议,转眼间变成了一场舅甥团聚的感人画面。 沮授,逢纪等谋士们,彼此对视,眼中皆是闪烁着困惑二字。 “元才,你不是为那大耳贼扣留么,今日为何能活着回来?” 喜极而泣后,袁绍终于恢复了冷静,不免起了疑心。 高干也平伏下心绪,抹去眼角泪光道: “我本来是被关押在寿春,是那个李通率部下劫狱,将我救了出来。” “还是他派了部下,抄小路将孩儿送了回来。” 李通? 袁绍对这个名字,显然是颇为陌生,目光回头看向了左右谋士。 “这个李通原本为江夏人氏,早年聚众北上迁居至了汝南,成了一方豪强,后来又归附了曹操。” “后来曹操逃往关中,刘备趁虚率军染指汝南郡,这个李通又顺势归顺了刘备。” “如此算来,这个李通也算半个汝南人吧。” 辛毗将李通的底细道了出来。 袁绍隐隐已猜到了大半,却依旧问道: “元才,这个李通既是刘备部下,为何却要冒险救你?” 高干扶着袁绍坐了下来,嘴角扬起些许得意: “这个李通说了,当时他归顺刘备,乃是迫不得已,实则他原本是想归顺舅舅。” “今舅舅率我魏国天师南下,击灭刘备收取汝南已是毫无悬念,李通有心想要归顺舅舅,所以才想让我代为引荐。” 袁绍笑了。 果然如他所料,李通和汝南那些士家豪强一样,皆是不看好刘备,所以个个暗中送来降表,争先恐后的表明归附之心。 李通既然算半个汝南地头蛇,顺应大势,见风使舵投靠自己也在情理之中。 不同之处在于,这个李通比其他士家豪强更聪明,懂得利用救出高干之功,以实际行动来向自己表明归附诚意。 “看来这个李通,确实是个识时务之人,他救你有功,他日孤收复汝南后,必会重重赏他。” 袁绍微微点头,对李通的所做所为很是满意。 舅甥相聚,袁绍自然是心情大悦,便要叫摆下酒宴,为自家外甥接风。 沮授却眉头一皱,拱手劝阻道: “大王,楚军的粮队随时可能出发,我们是否集结所有骑兵劫粮,当尽快议出个结果来。” “臣以为,先商议出对策,大王再为元才公子接风不迟。” 沮授的话重新又将袁绍拉回正题来 袁绍脸上喜色消失,脸色重新又阴沉了下来。 听得“劫粮”二字,高干却神色一震,似乎陡然间想起了什么。 “舅舅,那李通在送走我之时,还有一桩关于楚军的情报,请我转报于舅舅。” “李通称刘备在寿春装船的十五万斛粮草,其实内中装的全是沙子,并非是粮米。” “楚军的护粮队中,还藏了上千名连弩兵。” “他们真正的粮草,乃是在下游钟离一线装船,要走涡水北上,绕道送往项城!” 高干此言一出,霎时间如惊雷炸响在了帐中。 袁绍也好,沮授逢纪也罢,瞬间脸色大变。 “拿地图来了!” 袁绍拄着拐杖强行站起,摆手大喝一声。 地图拿来,铺展在了案几上。 沮授,逢纪等众谋士,纷纷起身上前围看。 高干见这突然间紧张的画面,眼神茫然困惑,一时间不知所以。 袁绍目光在地图上扫来扫去,尔后转向众谋士: “公与,元图,伱们怎么看?” 沮授脸上已现出少有的笃定,指着地图道: “照此看来,刘备颍水这一路乃是佯作押粮,实则只是诱饵,只为将我全部骑兵引来,好以连弩一举重创。” “刘备同时也做好了失利的准备,倘若兵败,最多是损失万千兵马,却不至于失了十五万斛粮草。” “而他真正的粮队,则趁着我骑兵被调走之际,趁机沿涡水北上,再由城父登陆,转为陆路,经由新阳,宋国诸城,运抵项城。” “这一条粮道虽远,却避过了我们的骑兵,能确保粮草安全送至项城。” “大王,这一道一石二鸟之计,定然是那萧方的手笔!” 众谋士们纷纷点头,哪怕郭图,辛毗这等汝颍一派,也不得不认可沮授的判断。 “萧方,这个乡野村夫,果真是诡诈多端,刘备与他当真是一丘之貉!” 袁绍脸上是厌恶之色,庆幸的目光转向高干: “幸得元才及时脱困,带回了如此至关重要的情报,这真是天佑孤也!” 沮授正要再开口时。 逢纪却眼眸一转,抢先道: “大王,大耳贼想要一石二鸟,瞒天过海,那咱们就给他来个将计就计。” “大王可派一小队骑兵,佯装去袭劫大耳贼颍水这一路人马,却派主力骑兵北上城父,袭劫楚军真正的运粮队。” “大耳贼的连弩兵,应该已全部配备至了颍水一路,涡水这一路再无顾虑,轻松可破也!” 沮授眉头微微一皱,斜瞥了逢纪一眼,显然心下不瞒于逢纪抢先说出自己要说的话。 袁绍却重重点头,指着地图道: “就依元图所说,孤将计就计,让那乡野村夫的奸计功亏一篑!” 高干一听,当即慨然道: “舅舅,请准我也参与此战,共往城父去劫袭大耳贼粮队!” 想他堂堂魏王外甥,却沦为刘备的俘虏,被一关就是快两年之久。 虽说这两年时间里,刘备并未慢待他,也算是好吃好喝的养着他。 但这份耻辱,他却无时无刻不盼着能够洗雪。 今日机会终于来了。 先带回关键情报,立了一功,若再亲身参与劫粮之战,烧了刘备十五万斛粮草,便是再立一功。 两桩大功下来,被俘的耻辱便将彻底洗雪,魏国上下将无人敢再笑他被俘的耻辱经历。 且此战取胜,还能截断刘备的粮道,狠狠的出一口被关押两年的怨气。 两全其美啊… 袁绍自然能懂外甥的心思,遂欣然道: “好,元才,你就与高览一同往城父截击大耳贼粮队,好一雪前耻!” 高览大喜,慨然领命。 … 楚营,王帐内。 此时刘备手中,刚刚拿到了诸葛亮从寿春送来的密报。 “景略,孔明在信中说了,他已依你之计,令李通假意从牢中救出了高干。” “李通已将高干放走,并将你嘱托的假情报,一字不差的透露给了高干。” “一切都在你的计划之中啊。” 刘备面露笑意,将那道帛书,展示给了萧方。 萧方接过密报,略略看过之后,笑道: “孔明行事天衣无缝,李通也做的很好,此战之后,大王该当重重封赏才是。” “那是自然。” 刘备微微点头,却又好奇道: “景略,你是何以认定,这李通值得孤信任,绝不会投靠袁绍?” “要知道,此人也算是汝南豪强,与袁绍算得上是半个同乡了。” 刘备的疑惑,同样是众人的疑惑。 汝南作为袁绍的老家,自魏楚开战以来,郡中士家豪强暗通袁绍才是常态。 毕竟袁绍手握六州之地,表面上看起来势大,更有胜算嘛。 倘若袁绍若胜,一统天下,开创了袁家王朝,那汝南便成了帝乡,这其中的好处不可估量。 萧方对李通的判断,自然也不是无的放矢。 他记得历史上的李通,乃是主动投奔了曹操,被曹操委以镇守汝南。 后来官渡之战,袁绍曾以征南将军为诱饵,诱使李通以汝南郡反叛曹操。 结果是李通却严辞拒绝。 由此可以证明,李通对曹操是否死忠,这不好判断,但对袁绍没有半分好感,这是肯定的。 所以萧方才有绝对自信,用李通来演一出戏,利用高干这个传声筒,让袁绍误以为老刘将由涡水运兵。 而此次的官渡之战,或许是袁绍太过自信,没有如历史上那般,以重封诱降李通。 那么袁绍以常理来判断,李通这个汝南地头蛇,为了向自己表忠诚,营救他的外甥高干,顺道透露楚军运粮机密,应该是合情合理的吧。 “这个嘛,臣自然有臣的理由,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 萧方随口搪塞了过去,羽扇向北一指: “有了高干带回去的情报,袁绍必定会集结所有骑兵,往城父一线截击我们所谓的‘运粮队’。” “大王,鱼已上钩,咱们该是收竿的时候了。” 刘备遂收起好奇心,眼中一抹杀机掠过。 “传令翼德,即刻押送粮草由寿春出发,经由颍水运至项城前线。” “传令黄汉升与张文远,依计佯装运粮队由钟离入涡水北上,肆机全歼魏军骑兵主力!” 第304章 草包废物,你被耍了,你害了我们啊!既不降,那就全杀了吧! 几日之后,黄昏时分。 涡水西岸,城父渡以东,密林之内。 高览和高干人,正立马于树林边缘,二人的目光穿过树枝,正向着渡头方向张望。 身后,九千余魏军骑兵,一个个脸上已尽显焦躁神色。 三日前,高干会合了高览,集结了全部骑兵,倍道兼程的摸到了城父一线。 为了防止为楚军发现,高览下令九千骑兵,全部藏于树林之中。 这一藏就是三天。 直到此时,仍未见楚军粮船的踪影,军中不免开始弥漫着焦虑不安的气息。 “会不会我们判断有误,刘备的粮队并未走涡水北上?” 高览也起了疑心,忍不住回头看向高干。 “我们不可能判断有误,李通亲口跟我透露的楚军机密,绝不会有错!” 高干嘴上很自信,眼神语气间,却闪烁着几分不易觉察的心虚。 他确实有些心虚。 万一李通情报有误,万一刘备的十五万斛粮草,并未走涡水,而是依旧走颍水北上。 那他们这九千骑兵,岂非是扑了个空? 到时刘备的粮草,顺利运往了项城前线,他回去如何向袁绍交待? 被俘两年的屈辱又如何洗刷? 自己这个魏王外甥,在魏国上下眼中的形象,岂非永远的定格在了草包废物四个字上? 一想到这些可能性,高干心头越发不安起来,手心已悄然攥出了一把热汗。 “船来了,船来了!” 左右响起了一声大叫。 高干思绪回到现实,急是凝目向城父渡再次细看。 只见涡水之上,数以百计的船只,由下游浩浩荡荡的驶入渡头之上。 “楚”字旗,看的清清楚楚。 船只靠岸,紧接着隐约便看到,数以千计的楚卒,扛着一只只麻袋开始下船。 毫无疑问,来船必是自钟离而来的粮船。 那一袋袋扛下船的麻袋里,装的定然是粮米。 再根据粮船的数量来推算,这支船队之上,至少装载了十五万斛左右的粮草。 情报无误! “高将军,我带回的情报没错吧,大耳贼果然走涡水偷运粮草!” “怎样,你现在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吗?” 高干眼中那份心虚瞬间一扫而空,得意冷笑的看向了高览。 “看来我确实是杞人忧天了!” 高览自嘲一笑,尔后笑呵呵的恭维道: “元才公子,此战咱们若是能烧了大耳贼粮草,大王击破楚军,你我就立下了首功!” “甚至将来我大魏灭楚,也皆由今日一战而始!” “我高览是沾了你的光,立下了盖世奇功啊!” 听得高览的恭维,高干是满脸兴奋得意,仿佛已然取胜,又仿佛被俘两年的屈辱,此刻已经一扫而空。 高干是越想越痛快,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当下二人精神大振,便先按兵不动,坐等楚军将粮草尽数搬上岸。 过不多时,斜阳西沉,时已入夜。 百余艘的粮草已尽数搬下船,渡头边是堆积如山。 近五千余名楚军护粮军,也尽皆下船登岸,就地于渡头中埋锅造饭,安营扎寨。 楚军显然是打算休整一晚,明日再启程由陆路运送这十五万斛粮草前往项城大营。 不知不觉,夜色已深。 渡头内的楚军多已入睡,只隐隐约约能看到,一队接一队的值守士卒,不时往来于营墙巡视。 “高将军,时机到了,还不动手吗?” 高干声音急迫,显示着内心的迫不及待。 高览深吸一口气,眼中杀意狂烧,挥枪喝道: “大魏将士们听着,立功的时候到了,跟随本将杀入渡头,一把火烧尽楚军粮草!” “今日功成,魏王必人人皆有重赏!” 进攻的号令下达,激励士卒的豪言吼出,高览纵马提枪,第一个冲出了密林。 九千余魏军铁骑,如蓄势已久的洪流,决堤而出,漫出了树林,向着城父渡袭卷而上。 “大耳贼,伱关了我两年,这两年来的屈辱,我今日就一并奉还给你!” 高干嘴角钩起一抹狞笑,尔后一夹马腹,纵马拖枪而出。 九千魏骑,滚滚如潮,挟裹着狂风暴雨之势而至。 铁骑奔行如风,更借着夜色掩护,顷刻间已冲至了渡头营墙之外。 直到此时,楚营的灯火,方才照亮了魏军全貌。 值守的楚卒立时大乱,警锣之声响彻大营。 晚了。 魏军铁骑来势太快,快到楚军的示警刚刚发出,便已如潮水一般,涌至了营墙外。 渡头的营墙本来就不甚坚固,为铁骑一撞,轰然倒裂。 值守的楚卒见营门被破,立时如溃巢的蝼蚁一般,一哄而散。 九千铁骑畅通无阻,以势不可挡之势,灌入了渡头,径直向着码头方向冲去。 他们此行的目标,乃是烧毁码头上堆积的粮草,而非全歼楚军。 冲出数十步,高览却感觉有些不太对劲,心中悄然涌起一股不详的感觉。 太顺利了。 押粮的楚军至少有五六千人,就算是被他们杀了个措手不及,至少也得有所抵抗吧。 可一路杀来,除了营门逃散的几百楚卒,竟不见半个楚军士卒的身影。 一路所过,竟是畅通无阻! 这场战事,顺利到让高览不禁心中有些犯虚。 高览不由自主的放慢马速,想要重新观察一下四周敌情。 前边码头却已接近,堆积如山的粮草,已是印入眼帘。 高干从后边追了上来,兴奋大叫道: “高将军,你看到没有,楚军的粮草都在这里,至少也得有十五万斛!” “还等什么,冲上去一把火烧光了啊!” 高干战阵经验远不及高览,全然没有觉察到形势有异常,整个人沉陷于狂喜之中。 “元才公子,有点不对劲!” 高览却勒住了战马,大枪一横,拦住了高干。 “有什么不对劲,大功就在眼前,还等什么!” 高干却将高览大枪拨开,喝道: “全军听令,速速冲上去,将楚军的粮草给我烧了!” 魏军骑兵也杀红了眼,一涌而上冲上了码头。 一支支火把点起,扔向了堆积如山的粮袋,开始分头放火。 高干兴奋的暗搓拳头,只等着看大火四起,楚军十五万粮草被烧成熊熊火海的精彩画面。 只是,他眼中的兴奋,却渐渐变成了困惑狐疑。 火竟然没烧起来! 那堆积如山的粮草,竟然没被引燃? “这是怎么回事?” 高干喃喃自语着,还没回过味来。 “不好!” 高览却脸色一变,急是拨马上前,手起一枪刺入了一只粮袋。 “哧啦!” 粮袋应声被刺破,流出来的却不是粮米,而是—— 沙子! 高干愣了住,一脸茫然。 高览则脸色大变,大喝道: “再刺,看看其他粮袋里装的是什么?” 魏卒们反应过来,纷纷抄起刀枪,刺向了粮袋。 转眼数百只粮袋被刺破,从中流出的皆非粮米,竟统统都是沙子。 “竟然不是粮?这袋子里装的全是沙子啊!” “奇了怪了,粮袋里为什么装的全是沙子?” … 魏军士卒惊异的叫声,立时此起彼伏。 “这是怎么回事,这些粮袋之中,为何装的全是沙子?” 高干依旧茫然不解,困惑的看向了高览。 高览却已脸色惊变,急叫道: “大事不好,我们中计了!” “刘备必是料定我们会来劫粮,故而这些粮袋之中,装的全都是沙子!” “这支粮队定然是刘备的诱敌之计,元才公子,你的情报定然有误!” 高干脑子嗡的一声轰响,陡然间惊醒过来。 此时的他,方才意识到,他和高干中计了。 可同时他又想不通,为何会中计? 李通明明告诉他,刘备会将十五万斛粮草,由涡水转运至项城的啊! 难道刘备临时改变了主意? “楚军有诈,全军撤退,撤出渡头~~” 高览厉声大叫,拨马转身便走。 高干也顾不得再想为什么,慌忙也拨马转身,想要撤退。 “呜呜呜——” 一声肃杀的号角声,响起在了涡水上。 只见栈桥边停靠的粮船上,原本空空荡荡的甲板,陡然间涌现出无数楚军士卒。 渡头四面八方,无数的楚军士卒,也如神兵天降一般,四面围涌而来。 伏兵现身! 九千余魏军士卒,彼此拥挤在狭窄的码头一线,无不陷入大惊之中。 一面“黄”字旗树起,一员须发半白的老将,立马横刀,现身在了船首处。 “岸上魏狗听着,尔等已中我家国相引蛇出洞之计!” “楚王早料到料尔等会来劫我粮草,我黄忠已在此等候尔等多时!” “现在下马归降我家楚王,吾饶尔等一死!” “若敢顽抗,吾必杀尽尔等!” 黄忠长刀一指惊慌失措的魏兵,雷霆般的喝声放出了最后通牒。 九千魏军骑兵,无不吓到肝胆皆裂,惊魂失措。 “引蛇出洞之计?” “难道说,李通是奉了刘备之命,故意放走我,好向舅舅带回去假情报?” “难道,我是中了那萧方的诡计,被他戏耍了?” 高干脸色苍白如此,整个惊到目瞪口呆。 “高元才啊高元才,你被那萧方戏耍,你害了我们,害了大王啊!” 高干没好气的冲他咬牙骂道,尔后大枪一招: “全军听令,随我杀出一条血路!” 高干纵马拖枪,便向营门方向杀去。 九千骑兵这才回过神来,纷纷狂抽战马,向着来时的营门方向涌去。 他们以为,仗着骑兵的速度和冲击力,就算是为楚军所围,也绝对能冲出一条生路。 船首处。 黄忠却一声冷笑,手中长刀一扬: “既然不降,就统统射杀了吧!” 令旗摇动,号角声再响。 四面八方,两千余名连弩兵,即刻扣动了机括。 霎时间。 两万支利箭,如天罗地网一般,向着奔逃中的魏军铁骑,铺天盖地而下。 人仰马翻,鬼哭狼嚎! 第305章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土鸡瓦狗们,一个都别想跑! 那可是三万支利箭同时射出啊。 相当于三万名弓弩手,在同一时间,对敌人发动射击。 就算是财大气粗的袁绍,十六万大军之中,弓弩手凑起来也不够三万人。 而在渡头这般狭窄的空间里,却有相当于三万名弓弩手,同时发动齐射。 这是何等恐怖的密度! 刹那间,九千魏军骑兵,便被这交叉密集“火力”,射到人仰马翻,鬼哭狼嚎。 “楚军果然有连弩!” 惊觉的高览,来不及多想,急是舞动大枪,四面八方护住周身要害。 高干也吓到将身子往马背上一伏,躲在了跟随左右的亲卫之间。 亲卫们则拼命的乱舞长刀,保护着他们这个魏王外甥,免遭箭雨侵袭。 高览乃河北四庭柱,武艺了得,袭来的箭雨虽密,却也伤不了他。 高干有亲卫抵死相护,有肉盾替他挡着,自然也侥幸躲过了连弩的围射。 那九千魏骑,则成了不幸的倒霉鬼。 一道道血柱腾空,一声声惨叫此起彼伏,他们如被收割的麦杆一般,成片成片被割倒在地。 终于。 箭雨结束,刺耳的破空嗡鸣声停息。 高览长吐一口气,放下大枪四面环顾,立时眼珠爆睁,身形狠狠打了个寒战。 数以千计的魏骑,已倒在了血洗之中。 数不清的战马,数不清幸存的士卒,躺在地上痛苦的哀嚎着,求救着。 重创! 楚军只一轮齐射,他的九千铁骑,便遭受前所未有的重创,死伤不计其数。 “这…这便是连弩吗?” “难怪韩猛五千铁骑,竟为三百弩兵所破!” “这连弩,当真乃神器也!” 高览看着四周恐怖场面,心中是无尽震撼,困惑在心头的那份疑云,就此也解开。 当年他们得知泗水一战,韩猛五千铁骑,竟为三百弩兵所破时,皆是觉得不可思议。 关于连弩的种种传闻,他们亦是半信半疑。 今日亲身体验过来,高览终于才相信传闻非虚,才体会到了韩猛当时有多绝望。 “高将军,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 趴在马背上的高干,却已被吓破了胆,战战兢兢的冲着高览颤声大叫。 高览猛然清醒过来,咬牙道: “还能怎样,趁着敌军换箭之时,拼死突围啊!” 高览一夹马腹,纵马便走。 “等我,等等我——” 高干大叫着狠抽马鞭,急是追了上去。 他紧紧跟随在高览之后,不顾一切的埋头狂逃。 至于麾下幸存的魏军骑兵,他二人也顾不上,他们只能自求多福了。 于是几千魏骑,如惊弓之鸟般,互相推挤踩踏,争先恐后的向营外涌去。 “想跑?你们一个也走不了!” 船头的黄忠,一声冷哼,拍马拖刀跃下栈桥,向着溃逃的敌军残兵追击。 四面八方的楚军伏兵,杀声震天而起,如饥饿的虎狼一般,扑向了惊弓之鸟般逃窜的魏军。 围杀开始。 魏军骑兵少说也还有半数之多,但军心已被连弩的一轮齐射打崩,全然没有了战斗意志。 何况,骑兵的优势在于速度机动性,以及加速冲击时天崩地裂的冲击力。 失去了速度的骑兵,便如拔了牙的老虎,焉能是楚军长矛长枪的对手。 一顿围杀之下,又是数不清的魏兵,被四面而来的矛枪扎成刺猬,成片成片的被扎下马来。 血流成河… 乱军之中,黄忠如战神般冲锋在前,手中长刀乱舞,如切菜砍瓜般,疯狂的收割人头。 血雾之中,他一眼便认出了高干的身影。 那个当年被太史慈所俘,被关押了两年的袁绍外甥,对楚军上下来说,全都是老熟人了,黄忠自然识得。 黄忠是着实没料到,高干竟然也在这支魏骑之中,竟亲自率军前来,妄图劫袭他们的粮草。 这还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啊。 “高干,楚王放伱一条生路,你竟然还敢回来送死!” “黄忠在此,你哪里逃!” 伴随着一声讽刺的狂啸,黄忠拍马拖刀,冲着高干直冲而来。 一路所过,阻挡在前的魏卒,皆如草芥一般,尽皆被斩翻在地,化为一条长长血路。 因前路被阻,高干提不起马速,眼看便要被黄忠追上。 “高览,你断后,拦住那老贼!” 惊恐之下,高干冲着高览厉声喝令。 高览吃了一惊,眉头不由皱起,却并未回身阻拦黄忠。 他自然清楚黄忠的实力有多强。 他更清楚,高干这小子是情急之下,想要让他当炮灰,来掩护自己逃命。 眼见高览不动,高干急眼了,大喝道: “我是魏王的舅舅,我若是死在这里,你如何向我舅舅交待!” 高览心头一凛。 袁绍最是疼爱自己的子侄,这是魏国上下人尽皆知之事,若真是高干折在了这里,自己还真没办法向袁绍交待。 九千铁骑折损殆尽便罢,又折了人家一个宝贝外甥,谁能保证袁绍一怒之下,不治自己一个死罪? 念及于此,高览只得一咬牙,喝道: “尔等保护元才公子先走,吾来挡下那老匹夫!” 说罢高览拨马转身向,向着黄忠折返杀去。 高干这才松了口气,冷哼一声,在众亲卫的环护下,继续埋头狂冲。 “高览在此!” “黄忠老匹夫,你休得猖狂!” 折返回身的高览,咆哮厉啸,手中银枪灌足力道,向着迎面而来的黄忠轰刺而上。 他毕竟是河北四庭柱,与颜良文丑这等河北双雄齐名,自诩武艺当世一流。 纵然他早听闻黄忠威名,心下却仍存有轻视,想着不过一员老卒,再强又能强到哪里去。 正是本着这般心思,高览抖擞精神,狂杀而来。 “土鸡瓦狗!” 黄忠口中却只轻蔑一哼,手中长刀已挥斩而出。 这看似轻描淡写的一挥,却蕴含着无穷狂力,刀锋卷起天崩地裂之势,以横扫一切的威势斩空而至。 “哐!” 一声巨响。 高览倾尽全力刺来的一枪,竟如小孩挥出的竹棍,轻轻松松便被拨挡开来。 刀枪撞击的力道,霎时间震到高览虎口开裂,银枪险些脱手被震飞。 那顺着枪身灌至身躯的狂力,更如无形的山岳,轰击向了他的身体内外。 高览坐立不稳,身形无法控制的便向后仰去。 那汹涌的力道,瞬间震到他五内欲裂,气血刹那间就顶到了嗓子眼。 “这老匹夫竟然——” 高览眼珠爆睁欲裂,眼神震愕到仿佛见鬼一般。 一击交手,高下已分! 至少在力量上,眼前这员须发半白的老将,就强到匪夷所思,远在他之上。 高览实难相信,这么一位老将,竟然会有如此雄浑狂力。 “果然是土鸡瓦狗!” 黄忠又是藐绝一哼,不给高览品味震惊的机会,错马而过之时,长刀反身又是一式斩来。 第二刀,快如闪电,势如雷霆。 高览连提气的空隙都没有,几乎是凭着本能将身体硬生生撑直,银枪仓促间回手一击。 “铛!” 又是一声天崩巨响。 刀枪再撞。 高览如脆弱的麦杆一般,被狂风的吹撞之下,身形向一侧急倾而下,几乎就要坠下马去。 他是忍着内腑崩裂的剧痛,两腿拼心全力,方才勉强夹住马腹,没有让自己被震飞出去。 翻滚的气血,却再难压制下,瞬间便从嘴角浸出。 “这老匹夫,两招之间就将我打吐了血?” “吕布再生,也不过如此啊!” 高览心下骇然震愕,只觉一股死亡的气息,霎间笼罩全身。 他的预感没错。 黄忠丝毫不给他喘息反应的时间,第三刀已如狂风暴雨般,当空劈斩而下。 两招已让高览失去了身法,这第三刀斩来之时,他已来不及回枪抵挡。 “我堂堂河北四庭柱,难道竟要死于一老卒之手?” 生死一刻,高览的心中迸发出了无尽的悲愤不甘。 他却已来不及铤身回刀,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一柄染血的刀锋,如死神的索命之刃,向着自己的头颅斩轰而下。 “咔嚓!” 一声嘶裂闷响。 高览人头落地,喷血的残躯,轰然栽落在了马下。 “什么河北四庭柱,不堪一击!” 黄忠将高览人头挑起,悬挂在了马鞍之下。 尔后拖着血刀,再如杀神一般,撞向了溃散逃命的魏军骑兵。 前方。 高干利用高览断后的空隙,在亲卫们的环护下,总算是破围而出,冲出了营门。 随同杀出的,还有千余魏军骑兵。 眼见前路已畅通无阻,高干长松一口气,如逃出升天一般暗自庆幸。 千余骑兵不敢逗留半步,继续策马狂奔。 就在他们以为,自己侥幸逃出升天,甩脱了楚军伏兵时,天崩地裂声从两翼响起。 近三千余楚军骑兵,如狂风暴雨般,从渡头两面钳制而来,再次截断了他们的去路。 “骑兵?” “楚军竟然还埋伏了骑兵?” 高干大惊失色,心中那份庆幸,瞬间被无尽的惊惧取代。 就在他惊骇恍惚间,两路骑兵已杀至。 又是人仰马翻,又是鬼哭狼嚎。 好容易突围而出的千余魏骑,转眼间被杀了个片甲不留。 “护我突围,护我突围——” 回过神来的高干,急是嘶声大吼,拼命的狂抽马鞭。 迎面方向,一道黑色疾风,已呼啸而来。 “张辽在此!” “高干,你哪里逃!” 认出了高干的张辽,立时兴奋如狂,纵马拖刀便杀了上来。 高干大惊,急冲左右喝道: “杀了他,给我杀了他!” 左右亲卫不得不一咬牙,纷纷加速冲了上去,妄图截击张辽。 张辽长刀乱舞,顷刻间如切菜砍瓜一般,将阻挡上前的魏军亲卫,尽皆斩翻在地。 穿破血雾,张辽势不可挡,如铁塔般横亘在了高干眼前。 长刀卷着血雾,横斩而至。 高干避无可避,只得一咬牙,拼尽全力竖枪相挡。 “轰!” 一声沉闷巨响,紧接着一声惨叫响起。 高干连人带枪,如断线的风筝一般,被震飞了出去,重重的跌落在地。 第306章 天下第一蠢材就是你!人头给我挂起,打崩了袁绍心态! 项城,楚营。 王帐内,刘备正负手而立,目不转睛的凝视着地图。 寿春,钟离,城父… 一座座城池地名,在刘备眼中一一掠过。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城父上。 “按路程来算,汉升和文远他们,应该早已到了城父。” “倘若景略你的计策起效,现下该已出了结果了吧……” 刘备指尖敲击着“城父”二字,自信笃定的眼神中,隐约还掺杂着几分隐忧。 毕竟萧方此计的布局,实在太过复杂。 又是利用李通诈降袁绍,又要借助高干传递假情报,又两路运送粮草,又要引蛇出洞… 还要拿捏袁绍的心理,预判沮授的预判… 无论是哪一环出现了纰漏,都有可能导致全盘布局功亏一篑。 能否伏灭了魏军骑兵主力倒还是其次,最关键的张飞护送的这十五万斛粮草,倘若不能顺利护送至项城前线,后果将不堪设想。 “大王且宽心便是,萧国相向来是算无遗策,洞悉人心。” “臣相信,国相此计必胜无疑,说不准汉升老将军他们,现下已在凯旋的路上了。” 庞统看出刘备顾虑,便是笑着出言宽慰。 这位凤雏,此时对萧方早已是心悦臣服。 刘备心头微动,眼中那份隐忧,顿时因庞统的开解而褪色几分。 “士元言之有理,其实孤怎会不信景略,孤只是……” “大王,大王!” 陈到兴冲冲闯入打断了刘备,拱手激动道: “大王,汉升老将军和文远将军他们回来了,我军大胜啊!” 刘备蓦然转身,欣喜的目光望向了萧方。 萧方放下手上茶碗,淡淡笑道: “看来汉升老将军他们是干脆利落,比士元预判的还要快了一日。” “大王,速宣他们进来,听听战果如何吧。” 刘备心情大悦,大笑道: “快,传汉升和文远前来。” 须臾。 帐帘掀起,黄忠和张辽二人带着一身豪意,风风火火的入帐。 “回禀大王,臣等用国相之计,奉大王之命于城父设伏,魏军果然以骑兵主力前来劫粮!” “臣等以连弩大破敌军,歼敌约七千余骑,臣阵斩敌将高览,文远活捉高干。” “臣等特向大王复命!” 黄忠笑着拱手上前,禀明了战果。 大帐内,立时一片沸腾。 刘备脸上,更是涌起惊喜意外的笑容。 魏军骑兵有一万余骑,歼敌七千,几乎接近全灭! 此战之后,袁绍将再无能力,派骑兵袭劫他的粮队,粮道被劫之患就此解除! 高览乃河北四庭柱之一,斩杀这员魏将,对魏军军心士气,更是雪上加霜般的重创。 更令人惊喜意外的是,张辽竟然还活捉了高干! 那个被他放走的袁绍外甥,竟是自己不长眼睛,又送上了门来? “汉升,文远,这一仗,你们打得辛苦了!” “稍后孤要摆下酒宴,为你们庆功!” 刘备大赞过二将,尔后喝道: “来人,将高干那厮,押解上来!” 不多时,满身是血,灰头土脸的高干,便被拖至了帐前,摁跪在了刘备脚下。 “高干,没想到咱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刘备冷笑的目光,俯视着那一具战战兢兢,浑身发抖的残躯。 高干颤巍巍抬起头来,看到刘备一瞬间,身形不由打了个寒战,心头更如打翻了五味瓶一般,各种滋味涌上心头。 羞愧,惶恐,尴尬… 这位袁绍的外甥,是作梦也没料到,自以为好容易逃出升天,脱离了刘备的掌控,摆脱了阶下囚屈辱身份。 却没料到,才几日功夫,自己却自投罗网,又落入了刘备的手掌心里。 真是倒了大霉,倒了血霉啊… 高干僵在了原地,一时间羞愧惶然,不知如何回应。 这时,亲卫来报,言是张飞李通等,已率十五万斛粮草顺利抵达大营。 刘备精神更是大振。 灭了魏军骑兵主力,粮草又顺利运抵项城大营,可谓双喜临门! 紧接着,帐帘再起,李通先一步前来向刘备复命。 “好好好,甚好!” “若非伱诈降袁绍,孤焉能顺利运回十五万斛粮草,又焉能全歼魏军骑兵主力!” “此战我军大胜,首功非你李文达莫属!” 刘备连连点头,对李通自然是大加赞赏。 一旁的高干,则是身形一震,猛然抬起头来,难以置信的目光看向了李通。 “文达,你也该跟高大公子打个招呼才是呀。” 萧方笑着提醒李通。 李通这才注意到了跪在地上的高干,眼中不禁闪过一道奇色,旋即恍然大悟。 高干都活捉了,再听刘备适才的话,定然是涡水那一路兵马大胜,伏击了魏军骑兵主力。 “李通,你为什么,你,你——” 高干转头望向李通,眼珠爆睁,震惊困惑,还有无尽的愤怒在眼中狂涌。 此情此景,他终于开始明白,自己为何会再次沦为刘备的阶下囚了。 “高干,你当真以为,我李通大好男儿,会投降你舅舅那等庸主吗?” “现下告诉你也无妨,这是我们萧国相的计策,我是奉我家楚王之命,假意将你救走,再将假情报借你之口,泄露给袁贼。” “目的你想必也猜到了,就是为了将你伪魏骑兵诱至城父,尽数围杀,顺道再将我十五万斛粮草送至项城。” “从头到尾,你都只不过是萧国相布局中的一枚棋子。” 李通索性摊牌,将整个布局挑明。 高干身形晃了一晃,瘫跪在了地上,整个人仿佛被一闷棍敲碎一半魂魄。 眼中的困惑悲愤,渐渐为羞愧自责所取代。 “我竟然被他们如跳梁小丑般戏耍?” “我竟帮着他们,害死了高览,害死了舅舅的一万铁骑?” “我竟成了魏国的罪人,成了天下第一号蠢材?” 高干喃喃自语着,羞愧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国相,依你之见,此贼当如何处置?” 耳边响起刘备的声音。 高干猛然惊醒,惶恐的目光急看向了萧方。 羞愧为时已晚,事已至此,他唯一希冀的,就是能保住自己一条性命。 而他的性命,现下则全掌握在萧方这个乡野村夫一念之间。 “袁绍僭越称王,乃汉之逆贼,袁氏一族皆当诛。” “此贼虽只袁绍外甥,却乃其心腹,而前番大王已放他一条生路,他却仍附从袁绍,与大王为敌,自是罪不容恕。” “臣以为,大王当将此贼斩首正法,将其首级悬挂于壁垒外,以震慑伪魏群贼!” 萧方语气冰冷淡漠,给出了裁决。 高干霎时间心凉透顶,浑身上下虚脱一般,瘫软在了地上。 “军师言之有理,此贼确实当斩!” 刘备微微点头,脸上杀意燃起,拂手喝道: “就依国相所说,将此贼拖下去斩了,首级悬挂于壁垒之外,以震慑敌心!” 陈到当即一挥手,喝令左右白毦卫一拥而上,将瘫软在地的高干便拖了起来。 高干猛然惊醒,急是趴跪在地上,叩首哀求道: “楚王饶命,楚王饶命啊~~” “干知罪了,干愿归顺大王,请大王再给我一个机会吧~~” “大王啊——” 刘备无动于衷,冷眼注视着高干被拖了出去。 尔后脸上再现笑容,豪然道: “来人,速速摆宴,孤要为汉升文达他们摆酒庆功!” 大帐中,响起众将豪猎大笑。 而在壁垒之上,一颗血淋淋的首级,已高悬在了空中。 … 魏营。 大帐中再次弥漫起了酒气。 熬了两月的袁绍,终于是挨不住酒瘾,不顾医官劝阻,再次在帐中设宴,与众臣共饮。 几杯美酒下肚,袁绍脸上浮现出久违的笑意,仿佛脚上的伤痛也缓解了许多。 “高览和元才公子他们,此刻想必已全歼运粮楚军,一把火烧尽了大耳贼十五万斛粮草,已在凯旋的路上了。” “这把火一烧,刘备一月之内折损三十万斛粮,就算我们不再劫他粮道,他粮草也将无以为继。” “项城这一战,大耳贼粮尽退兵,就只剩下时间问题了。” “大王趁势追击南下,攻取寿春,荡平伪楚也只是时间问题。” “臣在此先敬大王一杯,恭贺大王讨灭伪楚,一统江南半壁!” 逢纪笑呵呵的高举起酒杯,为袁绍勾勒出了一幅宏伟蓝图。 袁绍是春风得意,哈哈大笑: “元图,孤若此战取胜,将来荡灭伪楚,收取江南半壁,你便为首功之臣!” “来,我们君臣共饮此杯!” 袁绍亦高举酒杯,一饮而尽。 主臣二人相视大笑,酒宴的气氛达到了顶点。 郭图趁着袁绍高举,趁势进言道: “刘备粮草不济,退兵前势必会向先大王求和,大王就可以趁势索回大公子。” “臣也先恭喜大王,父子团聚,指日可待也。” 袁绍微微点头,感叹道: “显思被俘已有半年多了吧,想必也吃了不少苦头,也该是将他接回来的时候了。” 听得袁绍没有忘记将袁谭索回,语气中还透露着几分做父亲的疼惜,郭图不由暗松一口气。 于是忙是举杯,笑呵呵道: “那臣就先在此敬大王此杯,提前恭喜大王与大公子父子团聚。” 袁绍又是哈哈一笑,再次举杯。 酒刚送到嘴边,帐帘掀起,亲卫匆匆忙忙闯入。 “启禀大王,楚营营墙上忽然挂起了一颗首级,看样子好象是元才公子的人头!” 袁绍蓦然变色,杯中酒哗的便洒在了身上。 第307章 孤竟再为刘备戏耍?咱要加快进程,曹操没办成的事,咱们来办! 袁绍骇然变色。 帐中众谋臣们,无不是骇然变色,一片炸裂。 高干的人头,竟然悬挂在了楚营上空? 这不是开玩笑吗? 此时的高干,不是跟随着高览去城父刷战功,劫袭了刘备的十五万斛粮草吗? 怎么会突然身死? 人头还悬在了楚营上空? 刹那间,那数个疑问,涌入了袁绍的脑海。 “孤不信,这不可能!” 袁绍陡然间清醒,将酒杯扔在了地上,挣扎着起身,拄着拐杖便往帐外而去。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忙是一哄而起,拥簇搀扶着袁绍,直奔营墙而去。 几人匆匆忙忙赶至营墙,袁绍登上望楼,急切的举目远望。 楚军壁垒上空,确实高挂着一颗人头,仔细一看,轮廓确与高干有几分相象。 只是两军相隔一箭之外,袁绍也仅仅只是看着像,却未能确认。 “大王,那不可能是元才公子的首级,定然是那萧方的奸计,只为扰乱我军军心罢了。” “元才公子正和高览劫袭敌军粮草,怎么会为楚军所杀,人头又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大王千万不可轻信!” 逢纪在旁极力的否定,只是语气中却透着心虚和不安。 袁绍暗松了口气,点头道: “你说的没错,元才怎么可能为大耳贼所杀,这必是那乡野村夫的奸计。”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袁绍也极力的否定,但眼神中的那份不安,却无法隐藏下去。 一旁。 沉思良久的沮授,却蓦然想到什么,急道: “那萧方确实诡诈,但臣以为以他的智谋,应该不至于想出这等拙劣手段,来乱我军心。” “臣只担心,城父那边,会不会是出差池了,高览和元才公子他们已遭不测?” 袁绍脸色一变,心头又是咯噔一下。 “不可能!” 逢纪却手一摆,断然道: “高览他们不可能出差池,楚军不过几千押粮军,怎么可能是我一万铁骑的对手?” “退一万步讲,就算高览他们当真劫粮失利,最多也就是败走而已,元才公子又怎么会被杀?” “沮公与,你休要胡乱猜测,危言怂听,乱了我军军心!” 沮授被怼了一鼻子灰,当场就想要针锋相对。 袁绍却一抬手打断了他,厉声道: “元图言之有理,高览他们就算失利,也绝不至于败到元才被害。” “沮公与,你莫要危言怂听,乱孤军心!” 沮授哑口无言,只得默默低下了头来。 袁绍再看一眼楚营那颗人头后,拂袖转身,不屑道: “那必是刘备乱我军心的把戏而已,传令下去,叫将士们不必理会!” 说罢,袁绍便拄着拐杖,向望楼下走去。 刚正是到一步时,一骑飞奔而来,滚鞍下马跪倒在了望楼上。 “启禀大王,我骑军回来了。” “我们九千铁骑城父中了楚军伏击,几乎全军覆没,只逃回了不到千余骑。” “高将军为敌将黄忠所杀,元才公子也被敌将张辽生擒,生死不明啊。” 晴天霹雳,当头劈落! 原本正从容下楼的袁绍,脚下一软,身体失去了控制,顺着木梯便滚了下来。 “大王!大王!” 郭图等大惊失色,匆忙跟了下去。 滚落在地的袁绍,已是头晕目眩,整个人几乎晕厥过去。 幸得楼梯不是很高,滚下来并未受伤,但那晴天霹雳般的噩耗,却将袁绍劈到头脑子嗡嗡作响,眼前是一片空白。 “大王!快传医官!” 沮授又是大叫医者,又是手忙脚乱的给袁绍掐人中舒背,乱成了一团。 半晌后。 袁绍终于是缓过劲来,挣扎着坐起身来,一把抓住了沮授的手。 “公与,伱告诉孤,是孤听错了!” “孤的铁骑还在,高览没被杀,孤的外甥没被大耳贼所擒,他还活着!” “你告诉孤,孤听到的全都是假的!” 袁绍声音嘶哑,眼眸中满是侥幸,只盼着能得到沮授否定的回答。 沮授却苦着张脸,一声无可奈何的长叹。 “臣不敢欺瞒大王,我们可能中了刘备的引蛇出洞之计了!” “李通根本就没想要投靠大王,元才公子带回来的,也不过是刘备的假情报。” “颍水一路才是刘备真正的运粮军,涡水那一路,实则才是刘备真正的诱饵,只为将我们的骑兵尽数诱去,好杀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若臣推算不错,城父敌军之中,必定装备了连弩,我九千铁骑才几乎全军覆没!” “元才公子被敌军生擒后,必是被刘备斩首,以人头悬挂在营墙之上,好向我军示威,挫我军心!” “大王啊,这从到头尾,必是那萧方的杰作!” “我们败了,我们再次被他戏耍了!” 沮授刚直,自然不会隐瞒什么,凭着自己的智计,将推测出来的残酷真相,默默的道了出来。 袁绍松开了沮授,目光恍惚呆滞,僵在了原地。 “孤的九千骑兵,就这么没了?” “孤的一员大将,孤的亲外甥,就这么被刘备杀了?” “那大耳贼主臣,竟将孤如小丑般戏耍?” 袁绍喃喃自语着,脸形开始渐渐扭曲,眼眶中开始血丝密布,愤怒的火焰在心头狂烧而起。 土山被破,折了一只脚,成了瘸子便罢! 现下竟劫粮失利,折了骑兵军团,折了大将,折了外甥,再一次为刘备重创戏耍! 堂堂袁家之主,大魏之王,这辈子何曾受过这等窝囊气? 袁绍是越想越觉愤怒,越想越觉羞愤,心头怒火无法克制的便冲上了头颅。 “大耳贼——” 袁绍陡然间仰天一声歇厮底里的悲叫。 接着便气血冲脑,眼前一黑,仰头躺倒在了地上。 再次气到昏死过去! “大王!大王!” 魏营上下,再次乱成了一锅粥。 … 转眼已是半月之后。 两军在项城一线,形成了对峙之势。 这一次是真正的对峙。 城父一战魏军骑兵损失惨重,再无力南下袭劫楚军粮道,其断粮战略就此泡汤。 而袁绍先是负伤,又是气急昏厥,身心皆受重创,虽不至于伤及性命,却也暂时无力再统帅魏军发动进攻。 袁绍病榻休养之时,正面战场的攻势只能停止,寄希望于东两两路侧面战场,能够有所进展。 不幸的是在青州和昆阳一线,魏军非但没能向南推进半步,还屡次为楚军所败。 尽管折损兵马不是很多,却对魏军军心士气,造成了相当大的影响。 自此东西两路魏军,也不得不转入了守势,只能龟缩不战,不敢再与楚军正面交锋。 从东到西,从南到北,楚魏两军在绵延千里的战线上,形成了对峙之势。 楚营,王帐。 “根据关中细作传回的最新情报,马腾在贾诩的力劝下,率马氏一族入朝长安,并将马家军军权一并交出。” “马超不愿入朝,与其堂弟马岱率部分马家军,离开扶风去往了陇西。” “曹操以马超不肯入朝为由,发兵入陇西讨伐,并利用马腾的影响力,成功瓦解了马超部众,以及追随他的西凉诸将。” “马超兵败,南下汉中投奔了张鲁,曹操在肃清陇西凉州残存抵抗势力后,便以谋逆罪名斩杀了马腾及其诸子。” “目下整个关中,以及凉州一带,基本已纳入了曹操掌控之中。” 庞统将关陇的种种剧变,一一宣读了出来。 帐中立时掀起了不小的议论。 “没想到,曹操这么快就平定了关陇?” “马腾乃西凉诸将之首,手握重兵,竟毫无抵抗就入朝为质,任由曹操宰割!” “可惜,当真是可惜啊!” 刘备摇头叹息,对于马腾这般轻易就被杀,颇为惋惜。 萧方却丝毫不奇怪。 马腾这个人,本就没什么雄心壮志,最大的野心就是在朝廷里谋一个有名无实的官职,老婆孩子热炕头。 历史上的马腾,便是在曹操三番几次的忽悠中,乖乖的带着几个儿子入朝为官。 何况现下的马腾,身边还多了个贾诩。 这位毒士最擅长的就是自保,当年历史中,为了在曹操那里谋个差事,竟然在张绣杀了曹操儿子侄儿加爱将的情况下,还能劝张绣二降曹操。 曹操是没有动张绣,但在张绣死后,曹丕却借着魏讽谋反案,将其子张泉及张氏一族尽皆灭族。 那么如今的贾诩,审时度势之下,发动三寸不烂之舌,说服马腾傻乎乎的入朝为质,自个儿躺在曹操的案板上,也就不足为奇了。 “曹操掌控了关陇,下一步必会趁着我们与袁绍对峙之机,南下攻灭张鲁,收取汉中。” “再下一步,就进继续南下蜀地,灭掉刘璋,全据益州。” “介时他手握雍凉益三州之地,便能声势再起,挥师东进再图中原。” “大王,看来我们得加快此战进程,速战速决击破了袁绍十六万大军才是!” 萧方语气之中,透出一丝冷厉杀意。 刘备听出了萧方话外弦意,精神不由一振,忙问道: “景略,莫非你已有速破袁绍的妙计?” 萧方眼中掠过一道玩味笑容: “大王还记得官渡一战,曹操的最后一搏么?” “曹操当初没办成的事,就由咱们来办!” 第308章 没带路党,咱就制造一个!想换回你们的主心骨,就要出卖袁绍! “用曹操的办法?” 刘备眼神茫然,还未听出萧方言外之意。 庞统却眼中精光一闪,脱口道: “萧国相的意思是,仿效曹操奇袭乌巢,我们也奇袭袁绍的屯粮之所固陵?” 此言一出,刘备蓦然省悟。 袁绍的粮草供给之法,与他还是大有不同的。 因项县至寿春之间,并无几座城池,颍水两岸也一片空旷,故楚军的粮草都是由寿春装船,由阳泉入颍水运抵前线。 魏军却不同。 项县以北乃人口稠密区,南顿,汝阳,西华,长平…百里之内,城池就有七八座之多。 因此魏军的粮草,无论是从许昌运来的也好,从附近诸郡征调上来的也罢,皆也是从四面汇聚到就近的固陵渡,尔后装船沿颍水南下运抵项城大营。 也就是说,固陵与当年的乌巢一样,皆屯聚了袁绍大部分的粮草,乃是生死忧关之地。 若奇袭固陵成功,就能一把火烧掉袁绍赖以生存的粮草,魏军军心不土崩瓦解才怪! “孤明白了!” “袁绍既能劫我们的粮草,我们就以牙还牙,反过来劫烧了他的粮草!” “孤听闻那固陵渡,屯集了近百万斛粮草,若是将这些粮草烧尽,则袁绍纵使再家大业大,短时间内也无法筹集到,足够十六万大军所用的粮草。” “粮草一短,袁绍纵有百万大军,必也不战自败!” 刘备拍案而起,终于是从庞统的提醒中,悟明了萧方的深意。 萧方微微点头,笑道: “大王所言不错,臣正是这个意思。” 刘备大喜,一跃而起,几步来到地图前,瞪大眼睛细细扫视,心中权衡着萧方计策。 “大王,萧国相此计,确实是速战速决,毕其功于一役的制胜之策!” “臣以为此计可行,臣愿率军绕过魏军防线,为大王袭破固陵,烧了袁贼百万斛粮草!” 黄忠一跃而起,慨然请战。 黄忠一请战,众将纷纷跃起,争相请战。 “大王,国相之计确实是毕其功于一役的制胜之策,但臣有些想法,不知当说不当说?” 庞统却忽然开口,眼神语气似乎有所异议。 刘备微微拂手,示意庞统但说无妨。 “袁绍所以能劫我粮草,一是因他有骑兵的绝对优势,可仗着机动性优势,抢先于我军哨戒耳目示警前发动突袭。” “这二来,则是因项县以南人烟稀少,城池都没有几座,我军哨卡耳目不密,方便于魏军骑兵出其不意。” “但这固陵就不一样了,由项县至固陵之间,乃人口密集之地,城池遍布,魏军的哨卡耳目定然是遍布。” “这种情况下,除非我军有魏军哨戒布防的机密情报,否则想要神不知鬼不觉摸出六十里地,深入敌后突袭固陵,臣以为我军行踪暴露的可能性极大。” “一旦袁绍察觉了我军动向,固陵方面的守军定会得到示警,提前做好防御准备。” “到时我们这突袭之军,岂非要无功而返?” 庞统手指着地图比划着,将自己心中的那些顾虑,一一道了出来。 刘备眉头微微皱起,眼眸中的欣喜,渐渐也为冷静所取代。 “景略,士元的提醒也不无道理呀。” “孤记得当年官渡一役时,你就曾说过,曹操没有袁绍哨卡布防机密,断无可能偷袭乌巢成功。” “如今这形势,我们似乎面临着跟曹操同样的困难,若无固陵至项县之间魏军布防,我们若贸然发兵偷袭,只怕也会重蹈曹操当年官渡一役的覆辙。” 回旋標似乎是回来了。 当年曹操因为没有许攸这个带路党,为其提供袁绍布防哨戒机密,进而导致其偷袭乌巢失利。 今日的老刘,似乎面临着与曹操当初同样的困境。 缺一个带路党! 不过这也不是问题,没有带路党,那就制造一个呗。 萧方重新坐回,端起茶碗轻呷一口,方是笑道: “此事也简单,咱们只需拿到魏军的布防机密,不就能瞒过魏军哨戒耳目,偷袭固陵了么。” 刘备和庞统皆是一愣。 庞统最先回过味来,反问道: “可如此机密,魏营之中,非得沮授郭图这等心腹重臣,方才会知晓。” “我们又是如何从他们手中,拿到如此机密?” 萧方缓缓放下碗茶,却不以为然道: “沮授刚正不阿,自然是不可能将如此机密泄露给我们,但这个郭图,可就未必了。” 庞统语塞,眼神愈发茫然困惑。 老刘开始有些沉不住气,催促道: “景略,你到底有何良策,就别藏着腋着了,速速道来吧。” 见老刘如此心急,萧方遂也不好再铺垫,便清了清嗓子。 “大王别忘了,袁谭可是还在我们手中。” “郭图辛毗等汝颍一派,因袁谭被我所俘,现下在伪魏中失去了主心骨,恐怕是倍受袁尚和他的河北一派打压,日子肯定不好过,甚至有失势的可能。” “对于郭图等人来说,唯一的念想,就是迎回袁谭。” “袁绍现下还尚未立世子,只要袁谭回去,就还有争储的希望,郭图等汝颍一派,方才能跟着有希望。” “那个荀谌不是还在寿春,等着接袁谭回去么,大王便令他回去向郭图等带话,以他们秘密献上项城以北魏军布防机密,做为我们放回袁谭的条件。” “到时这机密到手,项城以北,固陵以南魏军哨戒布防,我们便一览无余,还怕不能绕过袁绍耳目,出其不意突袭固陵,一把火烧尽了袁绍百万斛粮草吗?” 萧方的全盘布局,就此尽数道出。 刘备也好,庞统也罢,此时才恍然大悟。 “城父破魏军铁骑,是利用了高干,如今奇袭固陵,又利用到了袁谭。” “没想到这两条大鱼,在国相手中,竟能起这般奇效。” “国相用计之深谋远虑,随机应变,统望尘莫及也……” 庞统是啧啧叹服,向着萧方一拱手。 这位凤雏,显然是也赞同了萧方这道计策。 刘备亦是精神一振,大赞道: “没想到留着袁谭一命,除了能让袁家二子争位,继续内斗之外,竟还有如此用处!” “好好好,景略此计精妙绝伦,确乃制胜之策!” 大帐内,众将精神大为一振。 唯有张辽,却要冷静几分,拱手道: “大王,国相,郭图若是交出魏军布防机密,固然能换回袁谭,却等于是出卖了袁绍,置魏军十六万大军生死存亡于不顾!” “郭图身为袁绍重臣,真能做出如此以私废公,厚颜无耻之举吗?” 萧方笑了。 张辽还是不了解郭图这帮人啊。 什么袁家的大业,什么魏军的生死存亡,在他们眼中都不及他们汝颍士人的权势地位值钱。 若不然当年袁绍死后,袁谭与袁尚争位,兵败不利之时,郭图等也不会鼓动袁谭,向曹操投降,引曹军入河北。 有袁谭这个带路党,曹操还要花七年时间就拿下河北。 若无袁谭降曹,以袁家底蕴之厚,曹操有生之年,能不能攻取河北,只怕还是个未知数。 当年郭图能为一己私利,不顾袁家大业,劝袁谭投靠曹操。 那么今日,郭图为救回袁谭,出卖了袁绍,献出了魏军机密,又有什么大惊小怪。 “袁绍麾下众谋士,除了沮授田丰寥寥数人,能勉强以大局为重之外,剩下的哪个不是利裕熏心,以私忘公之徒?” “这也怪不得他们,谁让袁绍自己就私心太重,玩弄权术,放任二子争位,纵容麾下臣子明争暗斗。” “所谓上行下效,郭图等人以私废公,为一己私利而置他袁家基业于不顾,也就不足为怪了。” 萧方目光讽刺,给出了定论。 张辽若有所思。 刘备遂再无顾虑,欣然道: “好,就依景略之计,速传孤诏命,将那荀谌和袁谭,即刻从寿春送至项城前线!” … 六日后。 魏军大营,某军帐。 荀谌在拜见过袁绍后,便低调的来到了郭图帐中。 “友若啊,我已尽力阻止大王发兵南下了,谁想到那大耳贼竟然敢主动来犯我大魏,再加上逢纪他们的鼓动,大王盛怒之下才发兵与大耳贼决战。” “这两军交战,不死不休,大耳贼怎么可能还会放回大公子?” “我只怕,大公子是凶多吉少了,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我们汝颍士人,只怕将来皆要死无葬身之地呀!” 郭图口中诉着苦,仰头灌了一杯闷酒。 荀谌看了一眼左右,确认无耳目在侧,方压低声音道: “公则啊,现下没有外人,我也不瞒你了。” “适才拜见大王时,我并没有说实话,其实刘备开出了放归大公子的条件。” “只是这个条件,不是开给大王,而是开给伱我。” 郭图酒喝到一半,蓦的精神一振,惊喜道: “大耳贼当真愿放归大公子?他开了什么条件?为什么这条件又是开给我们?” 郭图是惊喜之余,眼中又掠起深深疑色。 荀谌默默从怀中取出了一条名单,递给了郭图。 郭图狐疑的接过一看,不由愣了住。 魏营各营兵力虚实,剩余骑兵数量,许昌留守兵力,项城以北关卡哨戒部署,袁绍的身体状态… 这一道密密麻麻的清单,几乎囊括了魏军全部的军事机密! “友若,这是?” 郭图抬头看向荀谌,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荀谌则深吸一口气,沉声道: “刘备说了,我们想要索回大公子,就要把这清单上的机密,一字不差的全部送给刘备!” 郭图大惊失色,惊呼道: “大耳贼竟然要我出卖魏王,将我军全部机密送给他,换回大公子?” 荀谌无奈一叹,默默的点了点头。 郭图大口大口的吸着凉气,低头看着手中清单,渐渐陷入了沉默之中。 第309章 忠臣没有好下场,我宁做罪臣!八万破十六万?除非那萧方是神妖! 沉吟良久后。 郭图长吸一口气,咬牙道: “就依大耳贼的条件,他想要的这些机密,我统统都送给他便是!” 荀谌其实早料到郭图会有如此选择,但当郭图亲口说出来时,还是微微变色。 迟疑一下后,荀谌沉声道: “公则啊,我们这么做,便等于是背叛了魏王。” “你我二人,便是不忠之臣!” “倘若刘备利用这些情报,打赢了这一仗,我们便是魏国的罪人啊。” 郭图却面露无奈,一声苦叹。 “你我若要做忠臣,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大公子死在刘备手里,看着袁尚被立为世子,将来继承王位。” “你觉得,袁尚做了魏王,他和逢纪审配这些河北人,他们会放过咱们汝颍人吗?” “到时秋后算账,咱们所有人都得死,而且是死无葬身之地!” “如果做忠臣就是这般下场,这忠臣不做也罢!” 郭图越说越激动,脸上渐渐浮现愤慨之色。 话锋一转后,他接着道: “况且我们这么做,虽我有负于魏王,却是为了救出大公子。” “大公子神武雄略,乃天生的明主,只有他继承王位,才能守住袁家这份基业。” “我们忠于大公子,其实还是忠于魏王,忠于袁氏!” “这才是真正的大忠啊!” 听得郭图理直气壮的一番自辩,荀谌眼中的犹豫内疚,渐渐褪色下去,忽然底气也变得足了起来。 “对啊,公则伱言之有理,我们这么做,才是真正的大忠!” 荀谌重重点头认可,接着却又顾虑道: “可大耳贼索取我军机密,多半是想借助这些机密,来击破我军。” “咱们这十六万大军若败,很有可能许昌不保,乃至于中原不保。” “这后果之严重,你可曾想过没有?” 郭图微微一凛,再次陷入沉思。 片刻后,却不以为然一拂手: “我们可是有十六万大军,两倍于楚军,就算他知晓我军军机虚实,又能如何?” “退一万步讲,就算大耳贼真的借此击败了我们,就凭我魏国国力,纵然是十六万兵马全都折了又如何?” “兵马没了,我们还能再招,若是大公子有个三长两短,那才是真正的后果不堪设想啊!” 荀谌沉默。 他站起身来,踱步于帐中,权衡利弊。 良久后,荀谌眼神变为决毅: “公则你说的没错,只要能救回大公子,一切皆可牺牲。” “你就速速准备好这名单上的机密,我尽快往楚营将大公子换回,以免夜长梦多!” 两人就此商定。 … 五日后,楚营。 大帐内。 刘备高坐上位,正翻阅着那道写满魏军机密的帛书。 为防被郭图他们判断出萧方的计策,他向郭图索要了所有魏军机密,项城至固陵粮营间的哨戒关卡布防,只是夹杂在这些机密之中。 不动声色的翻了半晌,刘备终于翻到了想要的东西,不由嘴角微微上扬。 帐前侍立的荀谌察颜观色,见刘备表情变化,似乎很满意,暗松了口气。 荀谌便轻咳几声,笑道: “楚王想要的我军机密,郭公则已尽数写明,不敢有一字隐瞒。” “现下楚王已拿到了想要之物,下官冒昧问一句,可否让下官带走我们大公子?” 刘备看罢,将那帛书递给了萧方,感叹道: “景略,你这洞察人心之能,当真是冠绝天下,无人能及。” “郭图他们,为了一己之私,果真是背弃了袁绍。” 被刘备当着自己面讽刺,荀谌神色尴尬惭愧,却不敢作声,只能干咳几声,以掩饰内心的羞愧。 萧方接过那帛书,细细审阅过后,冷笑道: “他们对袁绍不忠,对袁谭倒是忠心的很。” “大王,冲着他这份忠心,就让他先见一见袁谭吧。” 信用还是要有的,东西拿到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嘛。 刘备遂下令,将袁谭带来大帐。 荀谌暗自窃喜,心中是克制不住的激动。 半年了,终于有机会见到袁谭了。 不多时。 一名眼神暗淡无光,身形枯萎的男子,默默的被押入帐内。 看到袁谭一瞬间,荀谌是既喜又悲。 堂堂袁家大公子,曾几何时,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啊。 半年的囚禁生活,显然已将他的锐气已打磨殆尽,变成了这般萎靡的样子。 “大…大公子~~” 荀谌一声轻唤,一步上前,躬身一拜。 袁谭神情呆滞的僵在原地,面对着突然拜见的荀谌,呆呆的没有任何反应。 直到他看清荀谌面容时,暗淡无神的眼中,方才渐渐泛起神彩。 直至演变成狂喜! “荀…荀友若?” “你怎么…你怎么会?” 袁谭声音颤栗,激动到眼中涌起热泪,仿佛于绝望中看到了一线曙光。 脚下站立不稳,摇摇晃晃竟要倒下去。 “大公子!” 荀谌忙上前扶住,一脸心疼道: “大公子啊,这半年时间,可是苦了你了。” 袁谭却顾不得向荀谌诉苦,急问道: “友若,是父亲派你前来,要将我接走吗?” 荀谌点了点头,却又道: “谌今日前来,确实是要接走大公子,不过却不是受大王所托。” 袁谭一愣。 当着刘备的面,荀谌也不敢说谎,只得将前因后果,如实道来。 袁谭倒吸了一口凉气,惊异的目光看向荀谌。 以出卖魏军机密,背叛袁绍为代价,也要将自己换回! 他着实没料到,郭图荀谌这几人,为了营救自己,竟然做到这份上。 震惊过后,心中一阵感动。 荀谌不再多解释,转向刘备一揖: “楚王,我们已如约将我军机密,尽皆如实奉上。” “下官现在可否带走我家大公子了吗?” 刘备不答,低头呷起了汤茶。 荀谌心头咯噔一下,以为刘备想要反悔。 “我主向来言而有,袁谭自然会如约让你带走,这你不必担心。” “只不过不是现在。” “就请二位先在我营中,再暂住上几天,等我主击破魏军之后,自会放你们离去。” 萧方替老刘给出了时间。 此言一出。 袁谭和荀谌二人,皆是大吃一惊。 击破魏军之后! 听萧方这口气,刘备似乎是志在必得,就这几日便将击破十六万魏军! 好大的胃口,好狂的口气! 何来的底气? “难道说,刘备当真要利用我送来的我军机密,破了我军?” 荀谌心头一凛,陡然间脑海中闪过这般念头。 萧方却不给他再多问的机会,羽扇一扬: “来人,送他二人下去休息吧,莫要慢待了他们。” 下了逐客令。 荀谌虽然不爽,却也无可奈何,只能跟袁谭乖乖的告退而去。 片刻后,另一间军帐内。 “友若,你说那个萧方所说之言是什么意思?” “听他那口气,似乎是胸有成竹,有绝对把握可以击破父王!” 帐中再无外人时,袁谭迫不及待问道。 荀谌眉头紧皱,捋着细髯道: “依我推测,那萧方定然又有诡计,是想利用我所带来的我军机密,来击破我军。” 袁谭心中咯噔一下。 郭图他们是为救自己,才泄露了魏军机密。 倘若萧方凭借这机密,设计助刘备破了袁绍十六万大军,他岂不是成了袁家的罪人? 他该如何面对袁绍? “大公子不必忧虑,也不必自责。” “我军可是有十六万大军,两倍于楚军,兵力上有绝对的优势。” “纵然刘备拿到我军机密,纵然那萧方有通天之智,我也不信他真有什么奇谋妙计,能以八万兵马破了我们十六万大军!”’ “大公子,我们要对自己有信心才是。” 荀谌看出了袁谭忧虑,便笑着宽慰道。 袁谭脸上的忧色却有增无减。 “友若啊,那刘备自南阳崛起,哪次不是以弱胜强?” “还有那个萧方,此人之诡诈,只怕我袁家所有谋士加起来,都不及其智计半分。” “我们万万不可低估此人啊,我可是在他手里吃了大亏!” 提及萧方,袁谭是一脸心有余悸,眼中皆是深深忌惮。 没办法,徐州那一战,他是输的太惨了。 一再败于萧方计策,输光了七万大军,丢了徐州不说,还整整做了半年阶下囚。 此时的他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对刘备也好,对萧方也罢,内心之中充满了畏惧。 荀谌心中一凛,不由也暗生几分忌惮。 略一沉顿后,荀谌却故作淡然,笑道: “大公子,那刘备确实屡屡以弱胜强,这是不假。” “但他所胜之人,皆不过刘表孙策袁术之流,怎配与大王这等真正的雄主相提并论?” “至于那萧方,就算他再鬼谋多变,他皆竟是血肉之躯,并非无所不能的神妖。” “我们确实不能低估刘备主臣,但也不必畏之如虎呀。” 听得荀谌这番开解,袁谭眼中那份忌惮之色才褪色三分。 “况且,我大魏国力雄厚,就算这一次为刘备所败,也无关于大局。” “只要大公子能活着回去,就算我十六万兵马,全军覆没了,那也是值得的。” 听到这里,袁谭眼中残存的顾虑,终于化为乌有。 那份袁家大公子的自信气度,再次在他的身上弥漫开来。 深吸一口气后,袁谭傲然道: “友若言之有理,只要我袁谭能活着回去,一切皆可牺牲!” “就算此战我军败了,将来我接掌大魏,必会亲手讨灭刘备,为那些牺牲的将士们报仇雪恨!” 第310章 灭魏基础,就在这一战!咱是借鉴,而非照抄,调虎离山才是王道! 中军帐内。 楚国众将云集。 众将皆是热血沸腾,脸上战意狂燃。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刘备手中,那一道帛书上。 他们知道,那上面详细写在项城以北,至固陵之间,魏军哨戒布防的机密情报。 机密到手,意味着奇袭固陵,火烧魏军粮营的成功机率大增。 这也意味着,刘备今晚召集他们前来,必是要传达奇袭之命。 火烧固陵成功,就能烧尽魏军百万斛粮草! 粮草丧失,十六万魏军,定然是土崩瓦解,不战自乱。 大楚灭魏,将极有可能,由这一场胜利奠定基础。 这可是不世之功啊! 众将们自然是跃跃欲试,皆盼着刘备能选择自己担此重任。 “大王,曹操对汉中用兵,已是近在眼前。” “袁绍现下卧病在榻,其军心必然有所动摇,这更是我们给他致命一击绝佳时机。” “未免夜长梦多,令郭图他们察觉了我军意图,臣以为当即刻行动。” 萧方语气斩钉截铁。 “景略言之有理,未免夜长梦多,确当即刻用兵!” 刘备将那道帛书扔在了案几上,缓缓起身,决然肃厉的目光环扫众将。 “孤意已决,孤当亲率两万步骑精锐,绕往项城以北,偷袭魏军固陵粮营!” “孤要一把火,烧尽袁绍的粮草,打垮魏军军心!” 众将脸色微变。 什么情况? 自家大王,这是要亲自出马,深入敌后五十里偷袭固陵? 太冒险了吧! “大王,你怎么能亲自去呢,万一有什么差池,天可就塌了!” “这种事情,还是让俺去吧!” 张飞顾念刘备安危,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众将纷纷请战,皆要代刘备去偷袭固陵。 刘备却拂手打断众将,毅然道: “此役事关成败,非孤亲自统军前去,方能激励将士用命!” “尔等不必再争,孤已决定,非亲自率军偷袭固陵不可!” 眼见刘备如此意然,众将不好再反对,目光只得纷纷看向了萧方。 “咳咳,大王要亲自率军偷袭固陵,倒也没有错。” 萧方竟然赞同刘备决断。 众将无不吃了一惊。 其实凭心而论,老刘的决策确实没有错。 固陵乃粮营重地,袁绍必会安排重兵镇守。 虽说是偷袭,然魏军不是纸糊的,绝不可能一触即溃。 此战,必将一场空前惨烈攻坚战。 参战的楚军将士,必须抱定有进无退的必死决心,拿出比平时还凶猛的战斗力,方才能攻破敌营。 这种情况下,考验的就是将士们的意志了。 还有什么,是比主公亲自出马,身先士卒,更能激励士气斗意的呢? 事实上无论是历史上的官渡之战,还是当前时间线的官渡之战,曹操都也是亲自统军去偷袭乌巢。 不同的是,前者有许攸提供情报,曹操胜了。 后者则是碰运气去偷袭,半道被袁军哨戒发现,不得不无功而返退回官渡。 “不过嘛,我们击破袁绍的关键,并不在于偷袭固陵,大王也不必要非得亲自前去。” “至于奇袭固陵之兵,也没必要动用两万大军,三千骑足矣!” 萧方话锋忽转。 老刘愣住了。 众人也跟着愣住了,就连张飞也瞪大眼珠,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一般。 偷袭固陵,火烧袁绍粮草,怎么就不是击破袁绍的关键了? 再者就算刘备不亲自前去,也不至于只派三千骑去吧。 粮营重地,袁绍必屯有重兵,你只以三千骑去突袭,这不是送人头么? “景略,孤…孤有些糊涂了。” 刘备眼神迷茫的看向萧方。 “是啊国相,俺也糊涂了。” “你说大王不必亲自前去,这俺一百个赞成,伱说只派三千骑去,这不是闹着玩么?” 张飞也瞪大眼睛嚷嚷起来。 萧方无视张飞,却看着刘备反问道: “世人皆知,固陵粮营乃重地,袁绍定然会布有重兵防守。” “不说几万人吧,一万人总是得有。” “纵然我们派了两万兵马,绕过了沿途魏军哨戒,成功对固陵发起了突袭,又岂是眨眼间就能攻破的?” “那么问题来了,若是袁绍得知粮营被攻,尽起大军前去围堵,大王当如何应对?” 刘备霎时间被问住了。 这偷袭固陵之计,先前不是商定好的么,怎么临门一脚时,突然间又提出了这般疑问? 而且萧方的这个疑问,似乎还极为致命。 不光关乎这一战胜负,甚至关乎到了他的性命! “国相言之有理,这一点我们事先是忽视了。” “袁绍完全有可能,尽起大军前来围堵,介时我们就算攻破了固陵,烧了他的粮草,只怕也要全军覆没!” “如此看来,大王确实更不能亲自率军前去!” 庞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刘备打了个寒战,蓦然省悟了三分。 “袁绍若得知固陵被袭,其实有两个选择。” “其一,尽起大军前去救固陵,顺道将我突袭之军围杀。” “其二,则是趁我大营空虚,起大军攻我大营。” “若是没有官渡那一役,袁绍极有可能选择后者,那我们的胜算就极大了,到头来袁绍多半是两头皆失,既没救得了固陵粮营,又没能攻下我大营。” “但有官渡之战这个前车之鉴,袁绍却不一定会选后者了。” 萧方呷了口茶,润了润嗓子。 不等他继续说下去,刘备眼眸一动,抢先道: “官渡一役,曹操是亲自率军去袭乌巢,事后若袁绍得知曹操亲自统兵,必是大为懊悔,没有尽起大军堵截。” “那么今日一战,他若得知孤也发兵偷袭他粮营,定然会吸取官渡的教训,尽起大军前去围堵。” “若是孤亲自统军的话,就算火烧固陵成功,也极有可能有去无回,死在袁绍数倍大军围堵之下?” “景略,你是这个意思吗?” 刘备终于领悟了萧方心下深意。 “臣正是这个意思,咱们只是鉴官渡一战,而非照抄呀!” 萧方微微一笑。 众人心中疑云尽散,眼神皆是豁然开朗。 但紧接着,众人心中,又浮现出新的疑问。 既然偷袭固陵,极有可能是一场有去无回的送死之战,为何当初你萧国相还大费周章,谋划了这场计谋呢? 这不是吃饱了撑的么… 众人困惑的目光,再次齐聚向了萧方。 萧方则放下茶碗,歉疚的目光看向刘备: “这件事怪臣,是臣没有把臣计策的全部及时告知大王。” “奇袭固陵,其实只是臣计策中的一环,不过是为了调虎离山罢了。” “真正击破魏军,打赢这一仗的关键,在于趁敌军大营空虚,一举破之!” 调虎离山,趁敌空虚,一举破之… 刘备思绪飞转,眼神闪烁,脸上的疑云渐渐开始转为惊喜。 “我明白了。” “偷袭固陵,只是诱饵,只为引得袁绍尽起主营大军,前去围堵大王!” “而他大军一走,主营定然兵力空虚,我军则可趁势倾巢而出,一举攻破其主营。” “如此,则魏军照样军心瓦解,败溃而走。” “这一战,胜者依旧是我军!” 还得是庞统,瞬息间便领悟了萧方的深意。 萧方计策的全貌,也终于完完全全,展现在了众人面前。 帐中,众将轰然炸裂,一片惊议。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景略你种种布局,原来竟是一出调虎离山之计!” “这般计策,当真是神鬼莫测也!” 恍然省悟的刘备,脸上惊喜之余,不禁啧啧赞叹。 “国相啊,你这条计策,当真是藏得够深的啊,俺差点给你绕糊涂了!” 张飞脑回路稍慢,也终于省悟,却又不解道: “可你为啥还要派三千骑去偷袭固陵,照你所说,这三千骑岂不是去送死吗?” 不等萧方释疑,庞统便笑呵呵道: “翼德将军,国相怎么会让三千将士送死呢。” “三千铁骑只要稍加伪装,就能营造出千军万马之势,方能让袁绍信以为真,以为是大王亲率大军来袭。” “如此一来,才能骗得袁绍,尽起大军前去围堵。” “而正因为是骑兵,才能仗着速度优势,甩脱魏军的围堵,顺利的全身而退。” “这才是国相为何要派三千骑兵,去佯袭固陵的原由啊。” 张飞恍然大悟,猛一拍脑门,什么话也不再多说,只冲着萧方竖指了拇指。 萧方付之一笑,向刘备一拱手: “大王,事不宜迟,未免夜长梦多,我们尽快行动吧。” 刘备脸上的疑色,心中的顾虑,尽皆一扫而空。 再次环扫众将,神情脸色已是胸有成住,志在必得。 “张文远听令!” “孤命你率三千铁骑,打着孤的旗号,佯装偷袭固陵!” “其余诸将,各统本部兵马,只等袁绍主力调离,即刻随孤倾巢而出,踏破敌营!” 众将轰然领命,无不热血沸腾,战意狂烧。 诏令传下。 当夜,张辽便统三千铁骑,带着荀谌送来的魏军哨戒布防备,离开项城大营,向着数十里外的固陵摸去。 刘备则坐镇主营,统帅八万大军,蓄势待发,只待对魏营发起全力一击! 第311章 你就是头等从龙之功!让我做袁魏罪人?我要毕其功于一役! 次日,黄昏时分。 三千铁骑马裹蹄,人衔枚,终于穿过了这片山林。 张辽长刀拨开树枝,举目远望,一座小城印入眼帘。 这座颍水而建的小城,环城四周已被大片营盘所取代,一直延伸到水畔渡头。 只见颍水上游,一艘艘的粮船顺流而来,正源源不断靠岸。 陆上方面,同样有一队队的粮车,从四面八方而来,汇聚到城外营盘之内。 借着山坡居高临下远望,更能看到营盘内,密密麻麻的布满了圆顶的帐篷。 不用猜,必是粮仓无疑。 张辽轻吐了一口气,嘴角微微上扬。 荀谌送来的魏军布防图果然无误,他靠着这布防图,一路避过了魏军数道哨卡布防,神不知鬼不觉的摸到了固陵城外。 看敌营这阵势,粮船粮车还在井然有序入营,显然是没有觉察到,一支楚军骑兵已摸到了他们的眼皮子底下。 张辽是真想一鼓作气,率军杀入敌营,一把火烧了袁绍的百万斛粮草。 这不世之功就到手了。 不过他却压制住了争功的冲动,仔细打量敌营情况。 果然如萧方所说,营中的魏军守军,至少在一万到一万五千人左右。 看敌营布防情况,虽然没有觉察到他铁骑的潜近,但各处值守布防皆相当严密。 张辽很快就判断出,以自己三千骑兵,想要破营而入,胜算并不大。 “算了,还是依照萧国相之计,我安安心心的做疑兵佯攻吧……” 张辽遂压下了争功之心。 接着便回头传令,令将随军携带的上千面战旗,尽皆高挂起来。 所有战马之后,都挂上树枝。 号令传下,三千将士们顾不得疲惫,立时忙碌起来。 三千战马,每一匹的马尾上,都拴上了一根长长的树枝。 每一人手中的刀枪,也都换成了一面“楚”字王旗。 万事俱备。 张辽长刀一指,厉喝道: “全军听令,跟我冲出去,佯攻敌营!” 号角声吹响,刺破了树林的沉寂。 张辽抓起一面“楚”字王旗,策马当先,第一个冲出了树林。 三千楚军将士,各挟战旗,如潮水般追涌而出。 战旗遮天蔽日,马尾上的树枝,更掀起了漫空狂尘。 这般铺天盖地袭卷而来,所掀起的声势,俨然有数万楚军奔涌而来。 魏营之内,鸣锣声警之时,立时响彻大营上空。 而此刻,中军帐内。 一员须发半白的老将,还有一位谋士,正在举杯对饮。 “公则啊,你我难得一聚,来来来,陪老哥我好好喝一杯!” 淳于琼笑呵呵的给郭图倒满了一杯酒。 “仲简老将军,大王可是严令军中不得饮酒的。” “你是这粮营主帅,带头违抗大王军令,似乎不太好吧。” 郭图虽然接过了酒杯,嘴里却又提醒道。 “小酌一杯而已,又无伤大雅,公则你不向大王禀报,大王又怎会知晓呢?” “何况我听说大王在项城大营,还不是时常摆酒宴……” 淳于琼话点到为止,给了郭图一个“伱懂的”眼神,尔后笑眯眯的举杯一饮而尽。 郭图会意,也只是呵呵一笑,也跟着举杯饮尽。 淳于琼又给他添满,脸上掠起几分不解: “公则呀,你可是大王心腹谋臣,平素征战在外,哪次不是常伴大王左右,随时出谋划策。” “怎么这一回,大王把你调至了固陵,跟我这把没用的老骨头守起了粮草?” 郭图仿佛被戳中痛处,一声无奈长叹,端起酒杯又是一饮而尽。 “今时不同往日呀,现下大公子被俘,生死难料,何时能归来是遥遥无期。” “我们这些汝颍人是日渐失势,现下大王只对沮授逢纪他们言听计从。” “愚弟我被发配来守粮营,不也是天经地义的么。” 郭图阴阳怪气的吐了一番口水,自酌一杯,仰头又是一饮而尽。 淳于琼岂能不明白郭图处境。 想他当年与袁绍,同为西园八校尉,资历在魏国谋臣武将中,可谓是首屈一指。 可自袁谭被俘之后,同为汝颍一派的他,地位也是江河日下,基本在袁绍面前已经说不上话。 郭图的处境,他可以说是感同身受,同病相连。 “这就是命呀,谁让大公子气运不济,注定与袁家储位无缘,连带着咱们也跟着前途渺茫。” “老哥我一把年纪了,怕也活不了几年,等不到三公子上位,那帮河北人对咱们秋后算账了。” “可公则老弟你春秋正盛,将来只怕…” 淳于琼话未言尽,又是摇头一番叹惜,低头倒起了酒来。 看着唉声叹气,为自己叫屈担忧的淳于琼,郭图嘴角斜扬,眼中却闪过一道别有意味的诡笑。 “仲简老将军这话说早了,将来魏王百年之后,谁能上位,还尚未可知呢。” “嗯?” 淳于琼抬起来,眼神茫然。 袁谭被俘,楚魏两国杀得不死不休,袁谭早晚会为刘备所杀,这不是世人皆知的事吗? 袁谭既然必死无疑,袁绍百年之后,随了袁尚外,还有谁能上位? 难不成还是那个以平庸软弱闻名的二公子袁熙不成? “仲简老将军,你且再耐心隐忍几日,我已暗使了手段,说不定用不了几日,大公子就会完好无损的归来。” “只要大公子能活着回来,谁对谁秋后算账,还说不定呢。” 郭图把玩着酒杯,嘴角钩起一抹冷笑。 淳于琼一口酒险些喷将出来,神色激动道: “公则,你使了什么手段,竟能将大公子救回来?” “这个嘛…” 郭图干咳一声,故弄玄虚一笑: “天机不可泄露,总之我自有办法,等到大公子归来之时,仲简老将军你自然便知。” 淳于琼虽也是汝颍一派,但毕竟不在他们的核心圈,这等出卖袁绍的秘密,郭图自然不敢向其随便透露。 淳于琼却是欣喜若狂,忙给郭图倒上一杯酒: “公则老弟,你若真能将大公子救回,便是咱们汝颍人的大功臣啊!” “从今往后,不光是老哥哥我,咱们汝颍人谁不唯你马首是瞻?” “将来大公子若能争得储位,继承了袁魏基业,你就是头等的从龙之功啊!” 这一顿马屁拍得郭图是心花怒放,不禁呵呵一笑,得意二字都写在了脸上。 接过淳于琼亲手递上来的酒杯,正要往嘴边送时。 帐外方向,陡然间响起震天杀声,紧接着鸣锣声警声便是随之大作。 郭图手一抖,酒杯险些没能拿稳,急是看向淳于琼。 淳于琼变是脸色一变,眼中笑意变成了惊色: “难不成有楚军来袭?” “不对啊,我这固陵远离前线五十余里,楚军怎么会神不知鬼不觉,摸到了我这里?” “若是楚军偷袭,我早该收到沿途哨戒示警才是啊!” 郭图心中咯噔一下,猛然想到了什么。 “难道…” 一股极度不详的预感,霎时间袭遍全身。 淳于琼却顾不得多想,急是扔下酒杯,一跃而起冲出大帐。 郭图也暂时压下了不安,忙是跳起身来,跟着冲了出去。 侧耳倾听,只见南面方向,杀声震天而来。 营外天空之上,尘雾滚滚遮天,正如沙暴一般袭卷而来。 这般杀声,这般尘雾,分明是有一支大军,正向粮营方向杀来。 一骑飞奔而至,滚鞍下马,跪倒在了淳于琼二人跟前。 “启禀淳于将军,我大营以南,似乎有无数兵马杀奔而近!” “看敌军数量,少说也得有两万余人啊!” 两万余人? 淳于琼脸色骤然一变,瞬间就不淡定了。 “两万楚军?” “这么多的楚军,他们是怎么避过我们的哨戒耳目,神不知鬼不觉的摸到了我固陵粮营?” “这,这,这…” 淳于琼神色愕然,如同见鬼一般,愕然无比的看向了郭图。 郭图额头滚汗,眼中闪过一道心虚。 只有他自己知道,为何营外这几万楚军,能瞒过他们的哨戒耳目,神兵天降般摸到了粮营。 因为有他这个带路党啊。 正是他将魏军的各种军事机密,打包送给了刘备,以换取索回袁谭! 先前他还在猜测,刘备就凭这些情报,如何能破得了他们十六万大军? 现在真相大白了。 刘备竟然是想仿效官渡一战,要偷袭他们的粮营! 一把火烧了这百万斛粮草,令前线魏军断了粮草,军心瓦解不战自乱。 “刘备,萧方,你们主臣当真好生卑鄙!” “你们这是要让我郭图,成为袁家的罪人啊~~” 郭图咬牙切齿,脸上已扭曲出羞愤之色。 “公则,我们该如何是好啊?” 淳于琼的慌叫声,打断了他的羞愧。 郭图吸一口气,强掩内心的心虚,故作淡定道: “仲简老将军莫慌,也许是军情有误,我们先去营墙一看究竟再做定度。” 当下二人便翻身上马,直奔南面的营墙而上。 登上望楼,举目再望,两人脸上那份侥幸,霎时间烟销云散。 残阳下,只见沙暴滚滚,遮天而来。 尘雾中,数千面楚军旗帜,在尘影中若隐若现。 如此大的阵仗,如此大的声势,何止是两万楚军,来袭的少说也得有三万兵马吧。 “公则,敌军这么多,你说该如何是好?” 淳于琼方寸已乱,颤声向郭图求问。 郭图强作淡定,眼珠转了几转后,眼中一道精光闪过。 “当初曹操偷袭我乌巢,便是亲自率军偷袭,大王不听我劝告,错失了将曹操截杀的天赐良机。” “现下楚军来了这么多兵马,刘备定然是亲自统军前来,这正是截杀刘备的大好时机啊。” “若能杀了刘备,就算大公子死了,以我的功劳,纵然袁尚将来上位,又怎敢对我秋后算账?” 郭图心下思绪飞转,瞬间权衡出了利害关系,嘴角钩起了一抹狞笑。 “仲简老将军莫慌,敌军就算瞒过我们哨戒又如何,别忘了,你营中还有一万精兵!” “你即刻传令,全军调至营墙严阵以待,拼死也要守住营墙!” “再速速通报大王,叫大王尽起主力大军,前来围堵大耳贼,叫他有来无回!” “只要杀了大耳贼,我们就能毕其功于一役!” 第312章 错失此天赐良机,谁来担责?虎已离山,踏平魏营,结束这一战! 项城以北,魏营。 王帐内,袁绍正斜卧榻上,听取辛毗的汇报。 “二公子在青州一线,屡次为敌将太史慈所破,连失城池七座。” “二公子遂不敢再与敌正面交锋,只能收缩兵马据守下密不战。” “昆阳一线,形势于我军也不太乐观,我军……” 听着各种不利的消息,袁绍本就阴云密布的脸色,变的更加难看。 “废物,都是些没用的东西,都是废物!” 袁绍将手中的帛书情报,一把扔在了地上,口中不满而眼神失望。 辛毗吓的一哆嗦,不敢再吭声。 “孤三路大军,合计二十余万之众,却处处受制于大耳贼,没有一路是不失利的。” “孤养你们这些人,到底有什么用?” “你们就没有一个人,能为孤排忧解难吗?” 袁绍指着一众谋士,劈头盖脸的一通斥责。 辛毗默默的低下了头来。 逢纪更是身子往人后一缩,生恐被袁绍注意到了。 毕竟先前城父失利,折了七千余骑兵,皆是出自于他的“杰作”。 “你们一个个不是都自诩智谋非凡吗?” “那伱们都说说,孤现下该如何用兵,方能打破这僵局?” 袁绍是骂归骂,骂完之后,却还得拉下脸,向众谋士求计。 辛毗逢纪皆不作声。 唯有沮授,思索良久手,拱手道: “大王,臣以为楚魏之战,我们已失去了战场的主动权。” “我军想要取胜,就只能与刘备选择比拼国力。” “我们就据守不出,以六州之地和他三州之地耗下去,耗到最后,刘备定然国力不支,不战自败。” 沮授这是亏吃的太多,不敢再主动进攻,只能采取“保守治疗”。 说白了,就是被刘备打怕了,没有底气再与刘备交手。 现下他唯一自信的,就是魏国的国力了。 那就只能扬长避短,从比拼国力上来下手。 袁绍听罢却是眉头凝成一股绳,脸上的阴云是有增无减。 比拼国力,那就意味着,他要无休止的在这项城大营常驻下去。 时间,可能比当初的官渡之战还要长。 这就意味着,他可能无限期的要告别许昌的佳人美酒,歌舞升平。 何况,现下他还身心俱疲,有病在身,更迫切需要回许昌却休养身体。 这项城前线,他是一刻也不想多留啊… “难道,就没有速战速决之策了吗?” 袁绍板起了一张脸,不悦的反问道。 沮授面露惭愧之色,叹道: “恕臣才智有限,确实想不出什么万全之策,能让大王速战速决,击破了刘备!” 连沮授都束手无策了,其余谋士们,自然也都没有良策。 袁绍咽了口唾沫,心中不悦却又无可奈何,也只能不情愿的面对现实。 就在这时,亲卫风急火燎,闯入了大帐。 “禀大王,淳于老将军急报!” “固陵以南出现大批楚军,数量约有三万之众,正对我粮营发动偷袭!” “淳于将军正率守军,坚守我固陵粮营。” “郭少府判断是刘备亲自统军,请大王即刻尽起主营之兵,北上堵截楚军,务求截杀刘备!” 大帐内,霎时间炸裂。 众人无不神色大变,那一道道惊异的眼神,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 “大耳贼偷袭我粮营?” 袁绍猛然坐直了身子,激动错愕的叫道: “我项城大营至固陵之间,密布有哨戒,为何没有任何示警?” “大耳贼的三万兵马,是怎么瞒过孤的耳目,潜至了固陵?” 亲卫无从作答。 辛毗,逢纪等谋士们,皆是茫然错愕,亦是满心困惑惊疑。 唯有沮授,在最初的震惊后,很快恢复了镇定。 “大王,先不论刘备是如何瞒过我哨戒耳目,率军潜至了固陵。” “刘备此举,分明是想仿效官渡之时的曹操,想要一把火烧尽我们百万斛粮草,一举瓦解我军军心啊大王!” 沮授声色凝重肃厉,立时推测出了刘备动机。 袁绍背后一凉,霎时间恍然惊醒。 辛毗眼珠一转,忙是拱手道: “大王,这是我们一举击灭刘备,毕其功于一役的天赐良机!” “郭公则的计策乃是上上之策,只要大王速调大军,前去堵截刘备,必能将偷袭的敌军一举歼灭!” “到时就算是我们失了固陵粮草,只要我们能击杀了刘备,楚国上下必定土崩瓦解!” “大王一统天下的开端,就在今日啊!” 袁绍本是惊怒恼火的表情,霎时间为惊喜所取代。 官渡一战时的那一幕,不由浮现在了眼前。 当时便有斥侯来报,曹操亲率精锐,意图穿过他的防线,去偷袭乌巢。 那时郭图就曾进言,劝他尽起大军,前去堵截曹操。 他却没听,只派了部分兵马去拦截曹操,却尽率主力趁机攻打曹营。 结果就是曹操只是受挫而逃,而官渡的曹营,他也没能攻下。 虽守住了乌巢粮草,却错失了一举击灭曹操的天赐良机。 那一役后,他嘴上虽然不承认自己决策失算,心中却一直懊悔不已。 不想事隔一年,同样的一幕竟然再次上演。 同样毕其功于一役的机会,也再次摆在了眼前。 只是,这一次是由曹操变成了刘备。 这一次,岂能再错失良机? “好一个毕其功于一役之计,论随机应变,还得是你郭公则!” 袁绍大赞,当即挣扎起身,脸上杀机战意熊熊狂燃。 “传孤之命,留三万兵马守主营!” “孤要尽起十二万兵马,兵分六路,北上固陵堵截大耳贼!” “速传诏给淳于琼和郭图,令他二人不惜一切代价,给孤把大耳贼死死钉在固陵!” “孤若能击灭大耳贼,他二人便是孤一统天下的第一功臣!” “孤必封他二人为万户侯!” 诏令传下,众将领命。 袁绍也抓起了佩剑,拄着拐杖起身,要亲自去统帅这十几万大军。 在击杀刘备这个巨大的诱饵前,袁绍仿佛回光返照一般,什么瘸腿,什么身心精疲皆一扫而空,俨然如打了鸡血般精神振奋。 “大王且慢,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就在袁绍要踏出帐门前,沮授却猛的想起了什么,几步追上前将袁绍拦住。 袁绍瞪了他一眼,不悦道: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什么话,速速道来?” 沮授轻吸一口气,拱手道: “刘备这几万人马,是如何避过我军哨戒耳目,神兵天降般出现在固陵,这是疑点之一。” “这几万楚军,是否由刘备亲自统帅,这是疑点之二。” “臣以为,有此两大疑点,大王如此仓促就做决断,尽起我十几万大军回师固陵,未免有些草率。” “臣觉得,我们是否再好好商议商议?” 沮授想要求稳。 话音方落,辛毗便不以为然道: “就算有这些疑点又如何,这三万楚军偷袭我粮营,这已是不争的事实。” “这么多兵马,刘备怎么可能放心交给旁人统帅,定然是要学曹操,自己亲自统帅,这也是事实。” “我们只需要认清这两件事实,管他什么疑点不疑点,只管将刘备堵截击杀便是!” 辛毗是牢记着兄弟辛评被杀之仇,是恨不得袁绍即刻能击灭刘备。 又想着借此机会,助郭图这些汝颍一派的人立下一桩盖世之功,自然是迫不及待,要鼓动袁绍即刻出兵。 “可是……” “没时间再可是了!” 辛毗摆手打断了沮授,厉声道: “时间宝贵,若是再耽搁下去,给大耳贼攻破了固陵粮营,全身而退了,大王错过了这击杀刘备的天赐良机,谁来担这个责任?” 沮授语塞。 辛毗这一番声色俱厉的话,也彻底打消了袁绍心中残存顾虑。 “仲治言之有理,此等天赐良机,孤岂能错过!” “尔休要再瞻前顾后,耽搁了孤诛杀大耳贼!” 袁绍狠狠瞪了沮授一眼,以拐杖将沮授推在了一边,昂首大步离去。 沮授望着袁绍背影,情知自家魏王心意已决,且是志在必得,再劝无用,只能摇头一声轻叹。 魏营北面营门大开。 十几万魏军,如潮水般涌出大营,向着北面固陵方向袭卷而去。 … 楚营。 刘备正负手而立,紧紧盯着地图。 身为三军之主,大楚之王,在众将面前自然要沉得住气,不能表现也焦虑急迫的心境。 然而他内心之中,此刻却是翻江倒海。 郭图送来的情报是否当真无误? 张辽是否已靠着这些情报,顺利的摸到了固陵粮营,并发起了佯攻? 守营的淳于琼是否已上当,误认为是他亲率大军突袭,并向袁绍发去了错误的情报? 袁绍是否会真要按萧方推测,尽起大军前往围堵于“他”? … 无数个担忧,在刘备的脑海中盘旋不去。 刘备只是心中思绪翻滚,帐中诸将们,则一个个是神经紧绷,焦虑急迫都写在了脸上。 唯有萧方,依旧是闲若浮云,慢悠悠的呷着汤茶。 刘备回过头来,瞥见萧方这般闲逸样子,心中不禁安心了几分。 “景略向来是算无遗策,他这般淡然自若,定然是胸有成竹,我又何必徒作担忧呢……” 刘备心中暗自安慰自己,于是便也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碗汤茶。 正要端起来呷上几口时,陈到掀起帐帘,一脸兴奋的闯入。 “大王,魏军动了!” “我斥侯刚传回消息,大批魏军已离营北上,数量约有十几万之众!” “魏军主力动了!” 刘备送到嘴边的茶碗,“砰”的一声猛然放下,脸上霎时间为惊喜二人占据。 众将尽皆沸腾,脸上的焦虑,立时也被欣喜若狂取代。 除非张辽佯攻固陵成功,还有什么理由,能让袁绍统十几万魏军北上? 萧方的计策成功了! “景略!” 刘备激动的目光,猛的转向了萧方。 萧方则将杯中茶一饮而尽,淡淡一笑: “虎已离山,大王,该我们动手了。” “全军尽出,踏平魏营,结束这一战吧!” 第313章 我们全被刘备戏耍了?汉威开路,天崩破营,给孤斩尽魏狗! 轻描淡写一句话,瞬间将刘备战意点燃。 “众将听令!” 刘备腾一跃而起,目光如电,摆手喝道: “传孤之命,八万大军尽出,踏平敌营!” “天亮之时,孤要以我军全胜,结束此战!” 楚国众将们轰然起身,尽皆慨然接令。 于是三军将士,即刻被动员起来,无不是热血沸腾,跃跃欲战。 为了不给袁绍幡然省悟,率军回援的时间,进攻的时间推迟到了近晨时分。 这个时节间,袁绍至少已率军离营四十余里外。 且近晨时分,乃是人睡的最深沉之时,也是反应最迟钝之时。 当晚楚军将士饱餐一顿,和甲而睡。 东方蒙蒙亮之前,八万将士们被将官叫醒,开始于营中集结列队。 随着刘备一声令下,紧闭了数月之久的各道壁垒大门,终于是轰然打开。 众将各统本部兵马,率军从各道壁门而出,向着魏营方向集结。 先前打造的三十余座汉威炮,在萧方的建议下,也缓缓推出了营垒,被拉到了敌营之外。 这三十余座汉威炮,乃是此战破营的关键。 萧方当然不会忘记,当年历史上,袁绍得知曹操偷袭乌巢后,便派重兵趁机攻打曹营。 结果就是营没攻下,乌巢也失,赔了夫人又折兵。 无他,只因攻城也好,攻营也罢,历来都是战争中的难中之难。 只要守御得当,几千人都能挡住十几倍大军的猛攻,这种例子比比皆是。 此役以袁绍的用兵老练,就算是尽提大军北上,大营中也不可能不提前做防备布局。 留守的魏军士卒,至少也得有四万左右。 八万攻四万,才两倍的兵力优势,想轻轻松松破营,谈何容易。 魏军毕竟不是纸糊的乌合之众。 汉威炮就成了关键。 以强大的轰击力,轰破魏军最为恃重的营墙壁垒,以为他大军破营而入,打开一条缺口。 只要能杀进魏营去,一切就都好办了。 八万楚军集结列阵,汉威炮已到位,进攻就在眼前。 魏营内,鸣锣示警声已然大作。 借着火光与晨光,值守的魏卒惊恐的看到了楚军大举迫近的画面,即刻如惊弓之鸟,向营内魏军发出警告。 正睡的香的魏卒,被将官们踢醒,打着哈欠,带着惺忪睡眼,成片成片被赶到了营墙。 文丑,辛毗,逢纪,沮授四人,也纷纷赶到营墙。 袁绍临走之时,并未安排谁全权执掌大权,只含糊的说了一句,叫他四人共守大营。 这意味着,魏营中现在有四位主将,共同统帅留守四万兵马。 几人登高一望,皆是脸色为之一变。 火光晨光下,营外密密麻麻已铺满了楚军。 看声势数量,至少也得有七八万人之多。 倾巢而来啊! “楚军这是什么意思?” “是探知大王北上堵截刘备,想要趁势攻我大营吗?” 辛毗眉头深皱,眼中闪过几分意外之色。 逢纪眼眸一聚,却急道: “不对劲,有点不对劲!” “淳于琼那边不是来报,刘备率近三万楚军,偷袭我粮营的么?” “那就是说,留守楚营的兵马,最多不超过五万人。” “可现下看楚军这声势,至少得八万多人,多出来的那三万人是哪里来的?” 一语道破疑点。 众人皆是发现了不对劲,顿时一片惊疑不解。 一直沉默的沮授,却陡然间打了个寒战,脸色骤然大变。 “我们中了刘备调虎离山之计了!” “突袭我固陵粮营的,绝非三万兵马,也非刘备亲自统兵,最多不过几千人而已。” “刘备之目的,只为将我主力诱往固陵,使大营兵力空虚。” “如此,那刘备方能尽起八万全师,来攻我大营,一举击破我军!” “我们中了刘备的计策了!” “这定然是那萧方的诡计,我们全都被他戏耍了!” 沮授以激动慌张的口气,将真相点破。 众人大惊失色,霎时间一片大乱。 辛毗更是惊到嘴巴大张,目瞪口呆,立时额头浸出一层冷汗。 要知道,令袁绍尽起大军北上堵截刘备,这可是郭图的献计,是他从旁极力鼓吹。 如今竟然是中了刘备计策! 这要是被刘备趁势攻破大营,致使项城一战魏军以兵败收场,这个罪责他担得起吗? “辛毗,这就是你和郭图的妙计?” “我大营若失守,你二人罪该万死!” 逢纪立刻抓住了辛毗小辫子,张口就是一通怒斥。 辛毗理亏,额头冷汗刷刷直滚,一时无言反驳。 逢纪则是得理不饶人,登鼻子上脸,对着辛毗没完没了的输出。 “够了!” 沮授终于看不下去,厉声喝断,一指营外: “现在不是给谁定罪的时候,我们首要做的,乃是齐心协力守住大营!” “速速传令,各军全部赶赴营墙,死守大营。” “再派人北上去追大王,禀报我们中了刘备调虎离山之计,请大王速速回师大营!” 逢纪的喋喋不休这才被压了下去。 几人只得暂时搁置了争斗,将精力转回对付楚军近在咫尺的攻营。 一骑飞奔离营,北上去追袁绍。 近四万余魏国守军,则尽数被驱赶至营墙,准备仓促迎战。 此时。 冷静下来的辛毗,嘴角却钩起一抹冷笑: “诸位,其实你们完全没有必要紧张成这般地步。” “纵使我们中计又如何,我主力虽不在,但营中却还有四万大军。” “四万大军啊诸位,若是被刘备区区八万人攻进来,那我们这些人也当真是太过无能,还有何面目活着,都一头撞死算了。” “这场仗,最多不过是虚惊一场而已,刘备上窜下跳了这么多,必是徒劳无功!” 经得他这么一讽刺,众人紧绷的神经,立时松缓了不少。 就连逢纪,也不得不点头道: “你这么一说,似乎也有几分道理。” “刘备终究是兵少,就算全师在此,不过八万余人。” “八万兵马,就想攻破我们四万人马坚守的大营,他确实是太过狂妄,也太小看我们了。” 二人一番话后,紧张的气氛终于被驱散,所有人都冷静了下来。 作为唯一的武将,文丑脸上也浮现出了傲色,冷哼道: “区区八万兵马,就想破我大营,大耳贼当真是不自量力。” “今日吾就让他折戟城下,为高览报仇雪恨!” 同为河北四庭柱,文丑与高览交情甚好,得知高览为刘备所杀后,自然是怀恨在心。 此时刘备大举来攻,当然是憋着一口气,想给楚军迎头痛击,以为高览报仇。 一时间,气氛变的乐观了起来。 “诸位,我想你们是乐观早了,你们自己看吧。” 沮授语气深沉,略微发抖的手抬起来,指向了楚军方向。 文丑等人抬起头,再次向楚军望去。 所有人。 脸上的乐观自信消失,眼珠渐渐瞪圆,倒吸一口凉气。 晨光下,隐隐约约看到数十个庞然巨物的轮廓,正被缓缓推至楚军阵前。 汉威炮! 楚军竟然把汉威炮,推至了阵前。 他们要用这曾轰破土山,天下威力最强的攻城利器,来轰开他们的营墙。 “刘备,竟然,竟然要用…” 辛毗脸色霎时间苍白如纸,声音竟是哆嗦到说不出话来。 左右文丑和逢纪,彼此对视一眼,眼中是不约而出的悚然之色。 当日刘备击破土山,砸碎了袁绍一只脚时,那东西所展现出来的恐怖破坏力,再次浮现在了眼前。 连土山都能轰塌,何况是他们的营墙? 这一刻,乐观自信的气氛,霎时间已被惶恐不安代替。 魏营之外。 刘备立马扶剑,傲立于阵中。 “启禀大王,我八万大军皆已就位。” “汉威炮也已校准完毕,请大王下令!” 陈到侧马上前请命。 刘备没有一丝迟疑,马鞭一扬,厉喝道: “传令,先以汉威炮,给孤轰破敌军营墙!” “诺!” 令旗摇动如风,战鼓声陡然间敲响。 四十余座汉威炮,即刻发动。 “呜呜呜——” 破空声响起,四十枚巨石腾空而起,在晨光的映照下,从楚军将士们头顶越过,朝着魏营呼啸而至。 魏营内。 还正打着哈欠,睡眼惺忪的魏军士卒们,当他们看到从天而降的巨石时,瞬间不困了。 每个人目瞪口呆,傻傻的张大嘴巴,愕然的望着石弹袭来,竟是忘记了躲闪。 “快散开躲避!” 沮授第一个反应过来,大叫一声率先跳下营墙,扑倒在了一旁。 左右文丑几人这才清醒过来,皆顾不得形像,纷纷向一旁闪开。 四万余魏军士卒,如炸开了锅一般同,总算反应过来,一哄而散抱头躲闪。 “轰轰轰!” 陨星挟着毁天灭地之力,轰然砸下。 沮授几人所在的营墙,瞬间被砸成了一片粉碎。 来不及躲闪的几名将官士卒,连惨叫的机会都没有,便被轰砸了碎块。 血雨从天而降,落了沮授几人一身。 几乎同时,其余数十枚石弹,也尽数落下。 魏卒成片成片的被轰碎,营墙成段成段的被轰塌。 尘土,木屑,以及碎肢血肉,在天空中混杂成了一面污浊的血雾。 轰击声,破碎声,哀嚎惨叫声,吞噬了天地间一切声音。 轰击结束,尘雾落定。 魏营营墙已赫然被轰开了数道缺口,每一道皆有数丈之宽。 观战的楚军将士,先是个个嗔目结舌,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当他们看到,魏营被轰破,听到魏营此起彼伏的惨叫声时,转眼后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 “汉威炮,果然乃天下第一攻城利器也!” 刘备一声慨叹,尔后拔剑在手,向着敌营一指: “楚军将士听令,杀入敌营,斩尽魏狗!” 号角声吹响。 欢呼声变成喊杀声。 八万楚军轰然裂阵,如滚滚洪流一般,向着魏营全线冲涌而去。 第314章 反正背锅侠不能是我!大势已去,楚魏决战,终究还是输了! 魏营内。 文丑,沮授四人,才颤巍巍的爬起来。 抖去脸上灰尘,举目四望,几人皆是倒吸凉气,愕然变色。 营墙已破,士卒死伤无数,已是一片混乱。 更要命的则是,营外的楚军已如潮水一般,向着被轰开的缺口蜂拥而至。 营破,似乎已无可避免。 “快封住缺口,绝不能让楚军冲进来!” “快,快啊——” 辛毗第一个清醒过来,近乎于歇厮底里的咆哮大叫。 大营若是失守,头一个问罪的便是郭图,第二个要问罪的就是他。 此时的辛毗,面对这不利局势,自然比谁都心急。 “传令下去,各部不得慌张!” “重新组织阵形,堵住缺口!” 文丑到底乃是武将,最先稳住心神,翻身上马大声喝令。 混乱中的魏军士卒,在各部将官的喝斥下,仓促重新结阵,向着缺口堵去。 部将马延,则是催喝着千余士卒,高举盾牌试图将主营正门封住。 为时已晚。 张绣统领着三百铁骑,已如钢铁洪流一般,冲至了破碎的营门前。 这三百铁骑,可并非普通的骑兵,而是人马皆穿戴了铁甲的重甲骑。 这支刘备在萧方提议下,花费重金打造的昂贵重骑兵,今日终于在关键时刻登场亮相。 “轰隆隆!” “咔嚓嚓!” 电闪雷鸣般,三百重甲如山辗至。 仓促结阵的魏卒,在这重甲面前,如同纸糊的一般,瞬间被撞飞辗碎。 身披重甲的张绣,一马当先,将五名敌卒撞翻在地。 破阵而入的他,手中银枪乱舞,又将数不清的魏卒,成片成片刺翻。 重骑数量虽不过三百,却如一柄最锋利的矛,将敌军轻松撕开。 紧随于后的楚军步军,便如洪流一般从缺口中灌入。 转眼间,魏军阵便如堤坝决口,全线崩解。 “重甲骑?” “刘备竟然还有重甲骑?” 马延见得这一幕,神色大惊,仿佛见鬼一般。 以魏国之家大业大,袁绍都舍不得养一支重甲骑,骑兵皆以轻骑为主。 谁曾料到,只有三州之地的刘备,竟然舍得下血本,打造这般一支造价昂贵的重甲骑? “张绣在此!” “受死!” 就在马延失神惊愕间,雷霆般的咆哮将他震醒。 迎面前方,破阵而入的张绣,已拖着血枪呼啸而至。 “西凉张绣?” 惊醒过来的马延,一声惊呼,急是举枪抵挡。 枪式未出,张绣手中银枪,已如雷光电影一般,呼啸先至。 “噗!” 马延心脏被洞穿,偌大的身形腾空而起,直接被轰飞下了战马。 主将一招毙命。 本就混乱的魏兵,更是军心瓦解,纷纷溃散后撤。 主营门就此失守。 楚军从中门突破,似脱闸的洪流,势不可挡的灌入了魏营内。 全线崩溃! 四万魏军,全线崩溃。 “诸位,正门已失守,我军土崩瓦解,守是守不住了。” “你们说,该怎么办?” 文丑策马归来,一脸无奈的冲着沮授等问道。 他这言下之意,自是想说营墙守不住了,弃营撤退才是王道。 只是这弃营的决定,他却不好第一个开口,以免事后被袁绍治罪。 “再守下去,我们全都得死在这里,速速弃——” 逢纪刚想提议弃营,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眼珠转了一转,目光转向沮授和辛毗: “公与,辛仲治,你们说,我们该如何是好。” 这弃营的黑锅,他自然也不愿背。 辛毗僵在原地,咬牙切齿,脸色是悲愤之极。 大营失守已成定局。 他仿佛已预见到,在逢纪等河北一派的煽风点火下,袁绍是如何雷霆大怒,将他和郭图治罪的画面。 辛毗是纠结犹豫,僵在原地一言不发。 “这一场楚魏决战,我们终究是输了。” “大营守是守不住了,坚持下去只能是徒损士卒性命。” “诸位,传令弃营北撤,尽可能的减少将士们的牺牲吧。” 最后还是沮授站了出来,主动说出了弃营北撤二字。 文丑长松一口气,大叫道: “传令下去,全军弃营北撤,即刻北撤!” 逢纪也如蒙大赦,急是翻身上马,迫不及待的就想要弃营而逃。 “不能撤!不许撤!” “我们只是营墙被突破,只要重新组织将士们再战,我们还能将楚军赶出去!” “我不许你们撤!” 辛毗却突然拔剑在手,嘶哑激动的大叫起来。 文丑几人吃了一惊,难以置信的看向辛毗。 以你的智计,难道还看不清,大势已去,死守只能死路一条? 你是疯了吗,明知必死还要死撑? 众人对视一眼,旋即明白了辛毗的苦衷。 “辛毗,你想死守我们不拦你,告辞!” 文丑冷哼一声,扬鞭策马,便决尘而去。 “辛仲治,那就有劳你继续死守大营,等着我们去向大王搬救兵了。” “你可千万要撑住啊,告辞。” 逢纪也阴阳怪气的一番鼓励,拨马转身而去。 他二人自然知道,辛毗这是怕被袁绍治罪,要拉着他们做垂死挣扎。 身为河北一派,文丑和逢纪自然乐得见辛毗被袁绍治罪,又怎会赔着他一同赴死。 “辛仲治,大势已去,走吧。” 唯有沮授,却在最后关头,还想要劝他。 辛毗僵在原地,只拳头紧握,一言不发。 沮授见他迟迟不作反应,只得摇头一声叹息,拨马扬鞭而去。 “你们这班贪生怕死之徒!” 辛毗咬牙暗骂后,手中长剑一挥,喝道: “不许撤退,全军重新结阵,夺回营门,挡住楚贼!” 无济于事。 精神瓦解的魏兵,如惊弓之鸟般望风而逃,没有人将他的喝斥当回事。 哪怕辛毗挥起长剑,亲斩了一名溃逃之敌,亦无法扭转镇压这全线溃退之势。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大公子当真完了吗,我汝颍一派当真完了吗?”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 辛毗望着眼前溃局,悲愤到咬牙切齿,脸上已为无尽的绝望所取代。 “嗖嗖嗖!” 十余支利箭呼啸而至,将左右亲卫尽皆钉倒在地。 鲜血溅了辛毗一脸,也将他彻底泼醒。 悲愤变成了恐惧! 辛毗再顾不得许多,急是拨马转身,想要随着溃军一并败走。 为时已晚。 身后方向,张绣已踏着血路,拖着血枪,如杀神一般呼啸而至。 乱军中,只见一文士为一众亲卫拥簇护卫,必是一重要人物无疑。 管他是谁,杀了便是功劳一件! 张绣眼眸充血,精神亢奋,大吼一声纵马加速而上。 辛毗被震到头皮发麻,蓦然回首时,只见一员虎熊楚将,已如铁塔般横亘在身后。 手起枪落,几名残存的亲卫,便如草芥般被刺翻在地。 “你走得了吗!” 张绣一声雷啸,染血的大枪,挟着狂风暴雨之势,向着辛毗刺去。 辛毗生平何曾遇上过这般凶险绝境,一时方寸大乱,竟是慌到不知所措,连拔剑抵挡都忘了。 “噗!” 枪锋贯穿了胸膛。 “难道我辛毗今日竟,竟——” 辛毗眼珠爆睁,无尽的绝望与悲凉,霎时间填满了眼眸。 张绣却不给他死前宣泄不甘的机会,银枪一收一斩。 “咔嚓!” 辛毗人头飞上半空。 张绣顺势接住人头,挂在了马鞍之上,继续纵马拖枪,杀向了溃散的敌卒。 四万魏军,全线崩溃。 魏营之内,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一面“楚”字旗,已升起在了原本属于袁绍的王帐上空。 … 楚营,某军帐。 袁谭和荀谌正站在帐门外,满脸焦虑困惑的望着自家大营方向。 汉威炮的轰响声,楚军士卒的震天杀声,从清晨时分起,就一直没有停过。 这预示着,一场空前激烈的厮杀,正在进行。 “友若,你说这刘备,是在进攻我大营吗?” 袁谭转过身来,狐疑的目光,看向了荀谌。 “应…应该是吧。” 荀谌微微点头,语气却显得极为不自信。 袁谭咋舌,难以置信的目光再望向帐外: “我军有十六万大军,刘备兵马不过八万,他何来的勇气,敢对我大营发动进攻?” 这一问,却把荀谌给问住了。 这也正是他的困惑之事。 按理说,论兵力对比,刘备处于绝对的下风,理当坚守不战才对。 而事实上这几个月来,刘备确实也一直处于守势。 哪怕城父一战,伏杀了他们九千骑兵后,也不曾改变过。 怎么在今日,刘备竟突然转守为攻? 而且还是尽起全军,发动了一场近乎于决一死战式的攻势? 刘备是疯了吗? 显然不是。 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刘备此战,乃是志在必得。 “难道说,我们送给刘备的我军机密,当真为刘备所利用,那萧方又有什么诡计,能击破我军?” 荀谌脑海中突然迸出这般念头,不由打了个寒战。 只是他绞尽脑汁,却实在想不出,就光凭那些机密,萧方能使出什么鬼谋神计? 何况就眼前来看,刘备所谓的破敌之策,仅仅只是尽起全军,来进攻他大营而已。 这又叫什么妙计呢? “也许是我杞人忧天了吧,说不定稍后刘备和他的大军,就会折戟而归了……” 荀谌心中这般自我安慰,嘴角扬起一抹不以为然的冷笑。 就在这时。 许褚带着一队人马,汹汹而至,将他二人堵在了帐内。 荀谌和袁谭彼此对视,心中不由紧张起来。 “莫非,刘备攻我大营失败,一怒之下想背信弃义,杀我泄恨?” 袁谭心中更是迸出这般念头,慌到背后一凉。 许褚一跃下马,冷冷道: “我家楚王有令,召尔等前去相见,速速跟我走吧。” 袁谭和荀谌心中愈发不安,却不敢违逆,只得跟着许褚离去。 二人一路上心中揣测,便寻思着刘备召他们前去,会有何用意。 走着走着,荀谌忽然发现不对劲。 既要去见刘备,不是该去中军帐么,他们怎么一路向北,走向了壁墙。 “许将军,我们不是要见楚王么,这是要去哪里?” 踏出壁垒大门一瞬,荀谌终于忍不住问道。 许褚却头也不回,随口般答道: “我家大王已攻陷你们大营,灭了你们四万大军,现下正在袁绍的大帐中,你们自然要去那里见他。” 此言一出。 袁谭和荀谌身形一震,骇然变色。 第315章 告诉你爹,不降就杀你全家!大王啊,小丑又成了咱们自己啦! 刘备已破了我大营? 还灭了我四万大军? 荀谌和袁谭颤巍巍对视,眼神错愕震惊到,仿佛听到了这世上最匪夷所思之事。 “这不可能!” “我大营十六万大军,刘备怎么可能攻破?” “这不可能!” 两人的脑海中,不约而同的轰响起了同样震惊的念头。 “还愣着做什么,走啊。” 许褚见他二人发呆,便不耐烦的催促道。 袁谭和荀谌这才回过神来,只能强压着震惊困惑,随着许褚出营。 一行人出壁垒,穿过旷野,踏入了魏营之中。 沿途所见,只见营墙已处处被撞毁,遍地是魏军的尸骨旗帜,数以千计的魏军俘虏,正蹲在地上战战兢兢的等着楚军裁决。 残酷的事实证明,刘备确实攻破了他们的大营。 这场长达数月之久的对峙,以楚军大胜而收场。 “友若,你说刘备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父王可是有十六万大军啊,为何会败到如此地步?” 袁谭颤巍巍的转过头来,极度困惑的目光望向了荀谌。 荀谌则是眼神茫然,无奈的摇了摇头,全然也想不通是为什么。 一路困惑间,二人已来到了大帐之内。 原本属于袁绍的王帐内,刘备已高坐于上位,听取众将禀报战果。 “启禀大王,此战我军歼敌总计约有三万七千余众,其中俘虏敌军约有两万敌军。” “张文锦斩杀敌将马延,袁绍谋士辛毗,可称首功。” “沮授,文丑等人,已向北溃逃而去。” “据俘虏们交待,袁绍确实于昨日率十余万大军北上,前往固陵堵截张文远所部。” 庞统面带着笑意,将战果一一宣读。 刘备满意的点点头,笑看向萧方: “景略啊,袁绍一举一动,果然皆在景略你的掌握之中!” “此战我军大胜,攻守之势,就此易转也!” 萧方淡淡一笑,目光无意间一扫,正瞧见袁谭和荀谌二人,正神色震愕的站在帐门。 主营失陷,马延被斩,辛毗被斩,三万七千魏军死伤被俘… 亲耳听着这一道道战报,袁谭和荀堪心中残存的侥幸,就此灰飞湮灭。 所剩者,唯有无尽的困惑和毛骨悚然的恐惧。 他们在困惑,袁绍为何会率十万大军离去? 萧方到底是用了什么奇谋妙计? 他们还在恐惧,刘备将食言而肥,非但不会放袁谭走,还要召他前来宣布对他的死亡裁决。 毕竟魏楚这场南北决战,刘备笑到了最后,从此将对袁绍再无忌惮。 杀了你袁谭,又有何不可! “大王,袁大公子到了,是不是该跟他道个别了。” 萧方羽扇一指,笑看向刘备。 刘备这才注意到那二人,遂道: “荀谌,孤承诺过,只等孤打赢了袁绍,便放他离去。” “现下孤已赢了,你可以带着袁谭回去了。” 袁谭霎时间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眼神,仿佛以为自己听错了。 刘备竟然不杀他? 要信守承诺,放他离去? 一旁荀谌,亦是面露惊异,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怎么,袁大公子还舍不得走么,那就再多住几日也无妨,无非是我家楚王多管几顿饭而已。” 萧方见二人失神愕然,便是冷笑道。 二人蓦然惊醒。 “不不不,不必了,我已讨扰楚王太久,怎好意思再讨扰下去。” 袁谭连连摇手,生怕刘备当真反悔。 荀谌也回过神来,心下一块大石头落地,整个人如释重负一般。 “楚王真乃一言九鼎的君子,当真是令下官佩服之至。” “那下官就不讨扰了,这就带着我家大公子拜别了。” 荀谌深深一揖,嘴上不忘一通恭维,接着袁谭就要告辞而去。 刚走出几步,荀谌实在是心中困惑难解,便一咬牙,又转过了身来。 “那个…下官甚是困惑,不知楚王是如何破了我大营,不知能否明示?” 袁谭就急了,心想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闲功夫问这些? 万一刘备反悔了,把他强留下来,他找谁说理去! 刘备看着满脸困惑的荀谌,冷笑道: “孤此番得胜,自然是靠着我萧国相的神机妙算,当然也少不了郭图和你荀友若送来的魏军机密。” 荀谌心中咯噔一下。 仗都打胜了,刘备便没必要隐瞒,他既然相问,便如实相告。 荀谌嘴巴渐渐张开,袁谭眼珠随之再次瞪大。 当真相大白时,二人愕然震惊的目光,颤巍巍的转向了对方。 “那萧方,竟然用这等诡诈无双的计策,将我们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我们竟然真的成了魏国的罪人?” 二人的脑海中,这两个念头,如惊雷般轰到他们头晕目眩。 足足半晌后。 荀谌方才缓过神来,脸上掠起惨然的苦笑,近乎于绝望的目光看向萧方。 “人言萧国相乃谋圣再世,今日我荀谌总算是亲身领教了。” “楚王有如此神人辅佐,刘表孙策袁术吕布这些人,他们死在楚王手中,死的一点都不冤!” “我家魏王败给楚王,亦是情理之中。” “就算没有我们给楚王你进献我军机密,只怕我们魏王也早晚必败吧。” 荀谌这番话似是在表明对萧方折服,又似乎在为自己开脱。 萧方淡淡一笑,羽扇轻指: “既然如此,你应该很清楚,袁绍绝非我主对手,继续顽抗下去,就不只是今日惨败。” “你此去就转告袁绍,我主乃天命所在,注定要讨灭天下汉贼,再造大汉。” “他袁绍若识得天命,就尽早削去王号,早日以六州之地向我主归降请罪。” “倘若他继续执迷不悟,负隅顽抗,我主必荡平两河,灭尽他袁氏一族!” 当着袁谭的面,给袁绍下最后通牒。 羞辱啊! 袁谭却未被激起怒意,反倒是心头悚然,背后冷汗刷刷直滚。 荀谌亦是听的心惊胆战,不敢再逼留后刻,忙一拱手: “萧国相的话,下官必会带到。” “楚王,萧国相,下官和大公子先行告退。” 荀谌说罢拉着袁谭便走,生恐走慢了半分会生出变数,送了性命。 袁谭则惊到腿发软,临走出营门时,脚下绊了一下,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在地。 “大公子!” 荀谌赶忙上前扶住。 “走,快走!” 袁谭顾不得狼狈,发足疾走,恨不得即刻插上翅膀,逃离此间。 二人便相扶搀扶,如惊弓之鸟般,夺路而去。 … 黄昏时分,固陵以南。 十万魏卒,分兵六路,向着固陵粮营袭卷而来。 狂尘遮天,声势浩荡。 张辽却在统帅着他的三千骑兵,摇旗呐喊,往来奔驰,同样掀起了漫天狂尘。 “文远将军,我们身后有六股尘雾逼近,应该是魏军援兵到了!” 身后响起亲卫的叫声。 张辽拨马转身,向南望去,果然看到六路尘雾,正四面八方袭卷而近。 尘雾之中,隐约已能看到“魏”字王旗,更能看到千军万马若隐若现。 这声势,这阵仗,不用猜,必是魏军主力前来。 “成了,国相的调虎离山之计成了!” “袁绍老贼,果真中了国相的计策!” 张辽脸上浮现欣喜,如释重负一般大笑起来。 袁绍既已中计,主力被引至了固陵,他的任务自然算圆满成功。 该是抢在魏军合围之前,抽身而去的时候了。 “传吾将令,将一切负重扔掉,全速撤回项城!” 张辽号令传下,三千将士们即刻将手中旗帜,战鼓等多余负重,统统都扔掉。 甚至连随身携带的干粮,也一并扔掉。 现在的他们,要尽可能减轻自身重量,确保战马以最快的速度,及时撤离。 转眼后,三千轻骑扔下一地狼藉,绝尘而去。 粮营之内。 正神经紧绷的淳于琼,眼见楚军忽然撤去,不禁长松一口气,如释重负。 “奇怪了,楚军这般声势浩大,却为何迟迟不攻我粮营,现下又忽然撤去?” “那大耳贼,他到底在耍什么花样?” 郭图却眉头紧锁,眼眸中满是困惑不解。 淳于琼却不细想,长刀一指营外,喜道: “快看,是大王的旗号,是大王亲统大军杀到了,难怪刘备会撤!” 郭图举目一看,果然见南面六路尘雾滚滚而来。 十万魏军,终于杀到。 郭图大喜,顾不得再细想适才的疑点,兴奋叫道: “仲简将军,你还等什么,速速率军冲出去,配合大王围截刘备和他三万兵马啊!” 淳于琼这才回过神来,当即打起精神,统一万兵马杀了出来。 南北两路兵马,挟着漫空狂尘,夹击而来。 最后。 两路人马,却在营前原野之上会师。 四周却不见半个楚军身影,只留下了数不清的旗帜,还有无数的树枝。 淳于琼和郭图,策马飞奔,向着袁绍王旗所在飞奔而来。 此时的袁绍,正满脸狐疑的环扫着四周,脸上也皆是茫然困惑。 眼见二人前来,袁绍便喝问道: “仲简,公则,你二人不是来报,刘备亲率三万兵马,来偷袭固陵吗?” “现下孤大军已到,刘备和他的三万大军何在?” 这一问,却把二人给问住了。 淳于琼额头滚汗,一脸茫然道: “臣也有些想不明白,刘备明明三万大军,怎会突然之间就不翼而飞?” “他就算是见大王主力前来,要撤也没可能撤得这么快啊?” 郭图环看着四周,看着地上的旗帜和树枝,蓦然间猜到了什么,脸刷的一下便是苍白如纸,额头惊出了一层冷汗。 只是,那猜测出的惊人真相,他却欲言又止,几番不敢出口。 “大王,我们中计了!” 张郃却脸色大变,陡然一声大喝: “刘备并未派三万兵马来,也并没有亲自前来,他只是派了数千轻骑罢了。” “大王看地上这些旗帜树枝,必是敌骑用来伪装,虚张声势营造出数万大军来袭的假象。” “其目的,定是为诱使淳于将军他们向大王求援,诱使大王尽起主力,前来围截刘备!” “这是调虎离山之计!” “此时那刘备定然还在项城大营,正率他全师趁虚进攻我大营啊!” “大王,这定是那萧方的诡计,我们被他戏耍了!” 袁绍骇然变色,手中马鞭脱手惊落。 第316章 把我当猴耍?这辈子还没这么窝囊过!攻守易形了,接受现实吧! 袁绍恍然惊醒。 他误判了。 误判刘备是想仿效曹操,企图率精锐偷袭固陵,烧尽他的百万斛粮草! 他更是误判,刘备为确保偷袭成功,会亲自率军前来,以激励鼓舞楚军斗志。 所以他才会用郭图辛毗之计,尽起大军,妄图前来围堵刘备,好毕其功于一役。 刘备却对他的每一步,早就计算其中。 偷袭固陵,只是调虎离山之计,只为将他的主力,从项城主营调出。 越他主营兵力空虚,尽起八万大军,一举袭破他主营,方才是刘备此计的真正意图。 事实证明,刘备成功了。 他十万大军,成功的被诱离了项城主营,满怀着希望赶来固陵却扑了一场空。 而此刻,自家大营很可能被刘备成功偷家,四万大军说不定已毁于一旦! 他这个堂堂大魏之王,再一次被如小丑般戏耍! 而有这个智计,能将他戏耍于股掌之中者,除了那萧方之外,还能有谁?” “大耳贼,萧方狗贼!” “你主臣二贼,焉敢如此戏耍于孤——” 亢怒愤羞之下,袁绍近乎歇厮底里的发出一声大骂。 淳于琼额头滚汗,悄悄的往后退了几步,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郭图则是瑟瑟发抖,满眼闪烁着心虚。 他能不虚嘛。 是他笃定刘备亲率三万大军来袭,是他向袁绍献计,尽起主营大军前来固陵围堵刘备。 又是他的献计,令袁绍扑了个空,再次为刘备戏耍。 还是他的献计,使得主营兵力空虚,有被刘备偷家的危险。 幸得逢纪不在场,若不然趁势煽风点火,袁绍一怒之下当场不斩了他才怪。 “郭图!” “你自命不凡,自诩智谋超凡,怎么会如此愚蠢?” “你怎么这般蠢不可及,如此轻易就中了刘备疑兵之计,将孤和十万大军诱骗于此?” “若非是你的愚蠢,孤焉能为那大耳贼戏耍!” 郭图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袁绍转眼就将矛头转向了他,劈头盖脸的一通怒斥。 郭图额头冷汗刷刷直滚,默默的低下头来,满面羞愧的任由袁绍怒斥,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淳于琼!” 袁绍骂完郭图,又将枪口一转,一脸失望的骂道: “你是我魏国第一老将,也算久经沙场,怎也如此轻易被刘备的疑兵蒙骗?” “郭图看不出来,难道你也看不出来,敌军只是佯攻固陵吗?” 淳于琼亦被骂到满面羞愧,吱吱唔唔不知该如何辩解。 这一文一武两位汝颍派重量级人物,便被袁绍当着众将士面,劈头盖脸好一通斥责,着实是颜面无光。 “郭公则和淳于老将军,确实不该如此轻易为刘备蒙蔽。” “但臣以为,现下最重要之事,乃是速速回师救大营。” “我们虽然中了刘备调虎离山之计,但主营尚有数万兵马,刘备纵然尽起全军进攻,未必就能轻易拿下。” “现下我们若是马不停蹄赶回去,也许还能保得大营不失!” 身为河北武将,张郃自然是乐观淳于琼和郭图,这两个汝颍人被袁绍痛骂。 但他到底乃河北四庭柱中,最有大局观的一人,还是站了出来劝说袁绍要分清轻重缓急。 袁绍陡然间省悟三分,遂压下怒火,摆手喝道: “传孤之命,全军即刻轻装行军,赶回项城大营!” 淳于琼和郭图这才松了口气。 诏令传下,刚刚急匆匆赶了五十余里路的魏军,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便只能即刻转头又往回狂奔。 十万大军,一路疾行。 袁绍也顾不得身体的累赘,更是策马扬鞭狂奔。 “希望能及时赶回去吧。” “孤留有数万精兵守营,文丑沮授逢纪他们都在,就算大耳贼趁虚来攻又如何?” “八万对四万,孤就不信,大耳贼短短一日,就能破了我主营……” 袁绍思绪澎湃,紧皱的眉头渐渐松展开来。 他甚至开始幻想,自己率大军赶回时,将正在久攻不下的刘备,打了个措手不及的画面。 如此一来,说不定还能趁势反攻,一鼓作气将楚营攻破也未尝没有可能! 袁绍心下渐渐兴奋起来,嘴角也开始微微上扬。 “大王,不好,是我军!” 张郃猛然勒马,脸色惊异的指着前方大叫。 袁绍被唤醒,跟着勒住坐骑,抬头向前望去。 身形凝固僵硬,心下所有的幻想,顷刻间碎成了一地。 沿着颍水大道上,只见数以千计的己军士卒,正如丧家之犬般落荒而来。 他们一个个衣甲凌乱,旗帜全无,甚至连兵器都没有… 惨败而逃! 这般样子,正是惨败而逃之状。 这意味着,项城主营,极大概率已然失守! 袁绍只觉心头被重锤狠狠一砸,瞬间便有种窒息的错觉。 前方败兵陆陆续续前来,与十万大军会师。 紧接着,沮授,文丑,逢纪等人,则是慌张不安,一个个滚鞍下马,拜倒在了袁绍跟前。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不敢张嘴向袁绍报上噩耗。 袁绍强压下翻滚的气血,沉声喝问道: “孤令尔等守主营,尔等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从他这一句话中看出,他心中始终还存有几分幻想侥幸。 文丑不敢作声,看向了逢纪。 逢纪咽了口唾沫,低下了头来,亦不敢如实禀报。 最后。 还得是沮授,长吸一口气后,拱手默默道: “大王中了刘备调离虎山之计,率我主力北上固陵后,刘备当天便全军来攻我主营!” “臣等本欲死战,怎奈刘备以汉威炮轰破我营墙,尔后以骑兵开路,趁势杀入。” “我等力战不敌,只能无奈弃营北撤。” “我四万守军损失惨重,辛毗未能及时撤走,已为敌军所杀!” “大王,这一战,我们败了啊!” 沮授以沉重口气,将这噩耗道出。 从他言语中,显然也推测出了萧方这道计策的全貌,明白了袁绍被戏耍的真相。 最后的侥幸碎了一地! 袁绍身形僵硬在马上,手中马鞭握到咔咔作响,脸色越憋越红,额头青筋突涌欲爆。 他的眼中,血丝在渐渐密布,恼羞成怒的火焰愈烧越烈。 袁绍怎么也没想到,这场魏楚两国的决战,会以这样的结局收场。 回想当初,从许昌誓师南下时,他是何等的雄心百丈,何等的藐视刘备。 他自负手握六州之兵,扫灭刘备毫无悬念。 哪怕是在项城受阻,他的自信心也从未有过一丝改变。 最多就是第二场官渡之战嘛。 刘备也一定会如曹操那般,为自己所破,无非是时间问题。 结果却成了这样: 土山被破,失了一只脚。 城父失利,折尽了骑兵。 今日更是被刘备如小丑般牵着鼻子走,主营也被攻陷,四万兵马灰飞湮灭! 这一生他不是没败过,但败到这般窝囊,却还是第一次! 大魏之王的尊严,是如草芥一般,被刘备打翻在地,无情的践踏啊… “孤乃大魏之王,焉能如此被那织席贩履之徒羞辱——” 袁绍是怒火冲脑,发出一声愤怒之极的咆哮。 下一刻,他马鞭向南一指,嘶哑怒喝道: “传孤之命,大军即刻杀回去,孤要夺回主营,孤要杀了大耳贼!” 沮授等大惊。 虽说他们还有十万大军,兵力上对楚军勉强占有些兵力优势。 但这十万大军,连日不眠不休来回狂奔百里,已是精疲力尽,无力再战。 最关键是主营被破,四万守军全军覆没的噩耗,必会令军心大挫。 这种情况下,袁绍还妄想夺回大营,反破楚军? 这要是回去不就是送人头吗? “大王,现下我将士疲惫,士气严重受挫,已无再战之力!” “现下若强行夺回大营,只怕大营夺不回,我十万大军也会遭受重创!” “若是这十万大军没了,河南诸州将无兵可用,顷刻间便将为刘备所得!” “到时黄河以南皆为刘备所有,攻守之势便将易形了啊!” “臣请陛下千万冷静,万不可意气用事!” 沮授也顾不得袁绍盛怒,急是站出来厉声苦劝。 逢纪文丑也慌了,忙是附合劝说。 袁绍的盛怒,在众人几瓢冷水泼下来后,终于是熄灭了几分。 冷静下来后,他也意识到,此时想夺回大营已无可能。 冲动之下强行一战,正如沮授所说,必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只是这怒火无从发泄,只能强行咽回肚子里去,滚滚怒意憋到袁绍心中是翻江倒海。 身形猛的晃了一晃,一丝鲜血从唇角涌出。 沮授等大惊失色,慌忙一拥而上,将摇摇欲坠的袁绍扶住。 “大王千万要保住身体啊!” “我大魏家大业大,四万兵马折损算得了什么,我们十万大军尚在,固陵粮草也还在。” “咱们就退回固陵,待稳住军心士气后,再挥师南下,必可一雪前耻!” “大王若是气坏了身子,有个三长两短,我大魏就完了!” 逢纪紧紧扶住袁绍,含泪苦劝道。 众人叽叽喳喳,各种苦劝,各种给袁绍搭台阶。 袁绍却咬牙切齿,始终心中不甘,迟迟下不定决心。 就在这时。 南面方向,尘雾滚滚,铺天盖地而来。 斥侯飞奔而来,大叫道: “启禀大王,刘备率八万大军,沿颍水北上,正杀向我军!” 惊雷炸响。 本已是慌张的魏军士卒,霎时间陷入一片恐慌,军心更挫。 袁绍脸上的盛怒不甘,也瞬间为惊慌失措所取代。 什么尊严,什么愤怒,什么颜面…全都在一瞬间化为乌有。 “撤退!” “传孤之命,全军即刻撤回固陵!” “即刻撤退——” 第317章 趁敌病要敌命,楚魏决战最后一攻!虎父无犬子,还得靠儿子啊! 魏军仓皇北撤。 军心受挫,再加上撤的仓促,魏军是丢盔弃甲,留下了无数兵器旗鼓。 十万士卒争先恐后,连退四十余里,狼狈不堪的逃回了固陵。 南面方向,刘备则统八万雄兵,浩浩荡荡追击北上。 当日,楚军兵临固陵。 此时袁绍怒极攻心,再度卧榻不起。 魏军虽有十万之众,却是人心惶惶,斗志士气跌落到了谷底。 故魏军虽多,却不敢迎战楚军,只能龟缩于固陵粮营中不敢露头,任由楚军逼营下寨。 双方攻守之势,就此易转。 残阳西斜时,楚军大营。 原本撤兵南下的张辽,得知刘备已率军进逼固陵后,便又率三千骑兵折返而归,前来与主力会合。 王帐。 “臣奉大王之命,佯攻固陵粮营,成功将魏军主力诱出。” “臣今率三千铁骑,全师归来,特向大王复命!” 张辽一身意气风发,笑着向刘备请功。 刘备脸上是欣慰笑容,大赞道: “此役文远你深入敌后,置身于险境,成功诱出袁绍十万大军,首功非你莫属!” “来,文远,满饮此杯!” 心情大悦的刘备,亲自起身上前,给张辽倒满了一杯酒。 张辽受宠若惊,忙是接过酒杯。 酒饮尽后,张辽抹去嘴角酒渍,豪然笑道: “大王,袁绍虽还有十万兵马,但定然已是军心大挫,士气跌落谷底!” “臣以为,我们当痛打落水狗,不给魏军恢复士气的机会!” “我军当趁着士气正盛,一鼓作气将固陵攻破,破了袁绍十万大军,夺了他百万斛粮!” “袁绍此战再败,我们与魏国间的攻守强弱之势,将彻底扭转!” “许昌可破,黄河以南诸州,皆可唾手可得也!” 张辽智计在线,果断向刘备献计急攻固陵。 刘备眼中精光涌现,目回头看向萧方,征询意见。 “大王,文远言之有理。” “现下正是趁敌病,要敌命的天赐良机,绝不可给袁绍喘息之机!” “用不着等汉威炮,咱们今晚就兵分六路,齐攻固陵,必能摧枯拉朽般破之!” “此战之后,攻守易形也!” 萧方羽扇向着敌营一指,脸上燃起豪情杀意。 刘备豪意激起,一跃而起,摆手喝道: “就依景略和文远,今晚六路齐攻,彻底打垮魏军!” … 夜色已深。 八万楚军将士,个个披甲执刃,肃立于营墙一线。 每个人脸上,都写着“跃跃欲战”四个字。 当身着金甲的刘备,扶剑策马而来,印入眼帘时,三军将士无不热血沸腾。 所有人皆知,今晚他们的楚王,将统帅他们,对十万魏军发动最后一击。 此战若胜,这场魏楚南北决战,将以楚国全胜而收官。 万众瞩目下,刘备立马于营门,如刃目光远射向前方魏营。 那忽明忽暗的灯火,似乎显示着魏军此刻的惶惶不安。 “大王,将士们斗志正浓,让他们战个痛快吧!” 萧方羽扇一指周遭楚军将士。 刘备环扫一眼众将士,深吸一口气,拔剑出鞘。 “诸将听令!” “全军尽出,踏平魏营!” “杀袁绍者,封万户侯!” 三军将士们的斗志,霎时间被点爆。 “杀袁绍!” “杀袁绍!” 八万将士,挥舞着手中兵器,放声狂呼。 那汹涌杀气,冲天而起,汇聚于大营上空,令天地变色。 各道营门,逐次大开。 张飞,黄忠,张辽,张绣等诸将,各统大军,如决堤洪流般冲出大营。 六路大军,如六柄利剑,在月色掩护下,向着固陵魏营刺去。 … 魏营,王帐。 “父王,父王啊——” 袁谭泪流满面,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跪倒在袁绍榻前。 “显思,你,你…” 袁绍看着活生生跪在面前的儿子,脸上是难以置信的惊喜,仿佛身在梦中一般。 原本以为项城败给刘备后,刘备对他再无畏惧,便会斩杀袁谭以立威。 没想到袁谭竟然完好无损,就这么站在了自己眼前。 足足半晌后,袁绍才确认自己不是身在梦中,不由喜极而泣,抱住了自家儿子。 父子二人是抱头痛哭,一副父子团聚的感人画面。 沮授面无表情,不喜不悲。 逢纪则是眉头深锁,厌恶恼火的内心读白,就快要掩藏不住。 袁谭还是活着回来了。 这意味着袁尚在被立为世子这件事上,又横生枝节,平添了几分悬念。 哪怕袁谭损兵失地,沦为俘虏,名声已然扫地,名义上已失去了被立为世子的资格。 但袁谭毕竟是嫡长子,只要他还活着,对袁尚始终存有威胁。 一旁郭图和荀谌对视一眼,则是暗松一口气。 袁谭活着归来,他们这些汝颍人就又有了主心骨,重新有了跟河北派叫板的底气。 何况现下袁绍正对他恼火,倘若真要治他的罪,也有袁谭会会为自己求情。 看在儿子的面上,袁绍总不至于下狠手吧。 “显思,你是如何回来的,那大耳贼竟然没杀你?” 情绪平伏下来后,袁绍抹去眼角泪渍,脸上的欣喜变成了狐疑。 “那大耳贼说了,当初他答应过会放儿归来,如今只是信守承诺,所以儿才能活着回来与父王团聚……” 袁谭自然不敢将真相道出。 袁绍恍然想起,当初徐州初失之时,他以两家息兵为条件,向刘备索求袁谭。 当时的刘备,确实也答应了,只是迟迟扣着袁谭不放。 却没想到,就在他心下已断了念想,以为刘备要食言之时,刘备竟然信守了承诺! 只是,这个时节点,却偏偏选在他刚刚为刘备惨败之时。 这在袁绍看来,刘备此举更像是对他的一种羞辱! 袁绍拳头握紧,脸色转眼阴沉下来,眼眸中重新燃起恨怒之火。 “父王,当日徐州失陷,虽是许攸失算所致,但儿为大耳贼所俘,终究是儿的耻辱!” “儿在此立誓,必为父王手刃刘备,为父王攻灭伪楚,以洗雪儿子的前耻!” 袁谭站起身来,慷慨激昂的立下重誓。 或许是屡屡受挫,身心脆弱的时刻,儿子的归来给了他一丝慰籍。 看着慷慨立誓的袁谭,袁绍先前那份埋怨失望,此刻竟已悄然散尽,心下反倒是欣慰起来。 “好好好,很好!” “显思啊,孤相信,你早晚必能为孤斩杀大耳贼,替为父出一口恶气!” 袁绍拍着袁谭的肩膀大赞,尔后说道: “孤现下身体不适,就由显思你暂时代孤执掌全军,这份重担你可担得起?” 此言一出,逢纪张郃等大吃一惊。 袁谭可是你袁家的耻辱啊! 这么一个令你颜面扫地的儿子,这才刚刚归来,你竟然要将十万大军交给他执掌? 你是昏了头吗? 郭图却心下窃喜,嘴角扬起一抹得意冷笑。 唯有他看出来,对袁绍来说,能力声望什么的,统统是其次。 最关键的是,要值得信任。 现下这局面,除了袁谭这个儿子,在场谁还能值得袁绍绝对信任,将十万大军交付于手? 哪怕袁谭满身皆是污点,也比你们在场所有人值得信任。 袁谭心下也是惊喜过望,急是慨然一拱手: “父王放心,儿这一次绝不会让父王失望!” “若那大耳贼敢来攻我固陵,我必统帅我大魏将士,给他以迎头痛击!” 袁绍满意的点点头,心中一块大石头就此落地。 正待松一口气时。 大帐之外,陡然间响起阵阵喊杀声,紧接着便是鸣锣示警声大作。 “启禀大王,营外到处都是楚军,正向我大营来袭!” 亲卫飞奔而入颤声大叫。 袁绍脸色骤然大变,惊呼道: “刘备他…他竟然这么快就来攻?” 帐中众臣,无不是一片惊异,所有人脸上都霎时间涌起深深忧虑。 谁都清楚,魏军虽有十万,却军心低落,士气动荡。 这个时候刘备全面来攻,可谓时机抓的正好。 能否抵住楚军来攻,守得住固陵,他们谁都没有信心。 “父王,大耳贼来的正好!” “父王且在此安坐片刻,待儿统帅我十万将士,让大耳贼尝尝折戟城下的滋味!” 唯有袁谭,却是满脸自信,夸下海口后便转身昂首而去。 此时的他,迫切需要一场胜利,来重树自己的声望,来向袁绍和魏国上下证明自己。 郭图自然知道袁谭心思,忙是拱手笑道: “所谓虎父无犬子,大公子统兵有大王之风,有他坐镇指挥我十万将士,大王且安心便是!” 荀谌也跟着一番附合,对袁谭是各种吹捧。 袁绍脸色这才缓和下来,遂是一拂手: “颜良,文丑,张郃,你们还等什么,速速去听从显思调遣,阻挡楚军来攻!” 几员河北武将彼此对视,心下虽是不情愿,却也只得依令行事。 袁绍暗吐一口气,重新靠躺了下来,嘴角扬起几分讽刺。 “刘备,你以为你打赢了一仗,灭了孤四万兵马,你就能扭转攻守之势了吗?” “孤还有十万大军,孤还有显思在!” “今日一战,孤不必自己出手,就让孤的儿子给你迎头痛击!” 第318章 给你机会你不中用,你个废物啊!与一统天下说再见吧! 营墙一线 当袁谭策马提枪,带着一腔复仇之心赶到时,一颗心瞬间凉了半截。 举目远望,只见营外无数火把,如满空星斗般无边无际。 绵延百步的营墙一线,六路汉军正如火龙一般,挟着震天杀声袭卷而近。 而仓促赶至营墙布防的己军士卒,一个个则是神色惶恐紧张,紧握刀枪的双手,都在瑟瑟发抖。 楚军还未杀到,他们一个个已在不自觉的往后挪,眼睛四下乱瞅,似乎都在寻觅着逃跑的路径。 军心士气。 袁谭这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个决定胜负的最大因素: 士气。 他的十万魏卒,显然还笼罩在项城惨败的阴影之下,士气低落,军心动荡。 士气不整,虽有十万之众,又焉能抵挡士气如虹的楚军进攻? “该死,是我太过自信了,不该向父王夸下海口才是……” 袁绍暗自咬牙自责,已然是心虚了。 这时。 文丑已策马赶到,脸色凝重的望着眼前局面,冷冷道: “大公子,大王令我等皆听从大公子号令。” “咱们该怎么守,请大公子下令吧。” 文丑的语气,就好像有种看他笑话的意味在内,令袁谭听着心中很是不爽。 袁谭心中也确实有些后悔,但到了这般地步,已是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还能怎么守,尔等各统本部兵马,给我死守营墙!” “不得我号令,后退半步者,斩!” 袁谭拔剑在手,满口霸气的喝令。 文丑咽了口唾沫,道了声“诺”,拨马而去。 诸将到位,十万魏军士卒,战战兢兢准备迎战楚军来攻。 片刻后,楚军杀到。 无数利箭铺天盖地而来,无数柄刀锋斩向了营墙,无数枪锋疾刺而至… 六路楚军,一场空前激烈的进攻就此开始。 士气的至关重要性,在这场攻防战中,尽显无疑。 楚军士气如虹,无不是前赴后继,舍身忘死。 一名士卒倒下,后边的士卒,则毫不犹豫的顶上前来,继续疯了似的猛攻。 与楚军截然相反,魏军则是毫无斗志,但遇楚军攻势,无不是一触即退。 不到一刻钟,营墙便有数处被突破,形势转眼是急转直下。 “大公子,敌军攻势太猛,我军士气低落,根本抵挡不住!” “固陵是守不住了,得速速弃营北撤才是!” 飞奔而来的张郃,神色激动的大叫。 此时的袁谭,已是面如死灰,先前那份要找刘备报仇的气势,现下已被满脸的不甘与懊悔取代。 “我竟忽视了我军士气低落这么关键之事!” “亏我还跟父王面前夸下海口,这要是弃营北撤,我岂非更令父王失望?” 袁谭暗暗咬牙切齿,心中纠结不断,迟迟不肯做决断。 张郃心中急啊。 他知道这位大公子,这是好面子,不肯下弃营的命令。 可若是给袁谭再拖延下去,待楚军全线突破,他们这十万大军就完了! 眼见形势不妙,张郃眼珠一转,只得瞒过袁谭,派人去向袁绍告急。 王帐内。 袁绍脸色铁青,如雕像般僵坐在那里,拳头握到咔咔作响,额头的青筋若隐若现。 “启禀大王,我东翼营墙为楚军攻破!” “启禀大王,我右翼力战不敌,为楚军攻破了营墙!” “启禀大王,敌军攻势太猛,我正门营墙就要抵挡不住!” “启禀大王…” 雪片刻的急报,源源不断的送到了王帐,送到了袁绍的手中。 每一道急报,都如一柄铁锤,重重的敲击在袁绍的心头。 “废物!” “孤给你十万大军,你都守不住大营,当真是废物!” “你真是太令孤失望了,失望透顶!” 袁绍咬牙切齿,脸上青筋爆涨欲裂,眼中尽是失望透顶之色。 他对袁谭,再次失望了。 “大公子的统军之能,比之三公子还是相差甚远,若是三公子在此,必定能保得营墙不失!” “莫说是刘备只有八万人,纵然是百万大军,也休想破我大营!” 逢纪自然是抓住机会,一通阴阳怪气,贬低袁谭之余,不忘顺口吹捧了袁尚一番。 袁绍心头微微一动,眼中那份失望与后悔越来越凝重。 “这必是我军军心受挫,斗志低落,人人皆贪生怕死,不敢死战楚军,方才致使营墙不保。” “以大公子的统军之能都抵挡不住,若是三公子指挥,恐怕连一刻钟都撑不住!” “这实在是我军士气太低,非是大公子能力不及呀。” 郭图当场坐不住,立时出口为袁谭开脱辩解。 逢纪斜瞟了他一眼,冷哼道: “若非你为那萧方戏耍,令我们中了大耳贼的调虎离山之计,使我主营失守,失了四万大军,我军心士气焉能遭此重创?” “郭公则,要说这军心低落,也是你一手造成。” 郭图被讽刺,脸色尴尬,便立时反驳道: “那萧方号称谋圣,何等的诡诈,当时那种情况,谁又能想到大耳贼只派了三千骑兵来佯攻?” “我是失算了,可你逢元图为什么就没看出来这是萧方的诡计,为何不早提醒大王?” “要说项城一役失利的罪任,我郭图固然难辞其咎,你逢纪就能脱得了干系吗?” 逢纪语塞,被怼到哑口无言,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大敌当前,形势堪危,这两位谋士却不顾眼前局面,当着袁绍的面互相攻诘甩起锅来。 都到了这个时候,自己的重臣们还在勾心斗角,袁绍看在眼里,心中是一阵的拔凉。 “够了!” 忍无可忍之下,袁绍终于爆发,拍案怒道: “都到了什么时候,你们几个为了一己私利,还在勾心斗角!” “你们置孤于何地,置孤的十万将士于何地,置孤的大魏江山于何地?” 郭图和逢纪身形一凛,瞬间哑火,皆是低下了头来不敢再吭声。 袁绍颤巍巍抬起头,想要怒骂二人一番,怎奈心力憔悴,话到嘴边却又没有力气再骂出去。 他只得捂着心口,有气无力的瘫坐下来,一脸痛苦的样子。 “大王!” 一直不作声的沮授,终于站了起来。 “照如今形势来看,我军军心士气已土崩瓦解,士卒们全然没有死战之心,固陵是绝计守不住了。” “现下营墙是处处被突破,大营失守已成定局,再坚守下去我十万大军只怕都有全军覆没之危。” “臣请大王以保存实力为重,下令弃营吧!” 弃营! 沮授说出了所有人想说的话。 郭图和逢纪也不吵了,目光巴巴的望向袁绍。 显然二人不管如何攻击对方,在弃营北撤这件事上,却有着同样的共识。 袁绍却手捂着胸口,脸庞扭曲着不甘,心如刀绞。 先前失了四万大军,两国攻守之势已然逆转。 但好歹十万大军主力还在,固陵粮营也都还在。 现下若再败走,那可就是名符其实的大败。 十六万大军,被刘备打得损兵失地,狼狈不堪的逃回许昌,魏国上下将是何等的震动。 他这大魏之王的威名,也将随之一扫而空。 介时刘备继续趁胜北进,许昌便有可能不保,黄河以南诸州,皆有失陷之危! 他也将被刘备逐出中原赶回河北,有生之年,就此与一统天下四个字说再见! 岂能甘心? “孤绝不弃营!” 袁绍挣扎着站了起来,面目狰狞扭曲到骇人地步,大叫道: “孤乃大魏之王,六州之主,手握十六万大军,焉能败给那织席贩履之徒!” “孤绝不弃守固陵,孤要亲自去统军,与那大耳贼决一死战!” 咆哮声中,袁绍抓着拐杖,跌跌撞撞就要冲出营帐,冲向营墙去主持大局。 众人大惊失色。 “大王,大势已去,请大王下令弃营吧!” “现下弃营撤退,我们还能保住十万大军,若是再不走,就有全军覆没之危啊!” “大王,现下万不可意气用事啊!” 郭图和逢纪也不敢再置身事外了,纷纷起身苦劝。 “你们一个个皆是贪生惧死的蠢才,危难之际只会让孤逃命,竟没一个人能帮孤力挽狂澜!” “孤养你们这帮废物有何用?” 袁绍愤然拔剑,大喝道: “孤就是要与大耳贼决一死战,谁敢再言弃营,孤必杀之!” 众人吓的一哆嗦,空有满腔劝言,皆无人再敢劝半个字。 自家大王,现下是急怒攻心,已然失去了理智,是真有可能杀人啊。 袁绍威服了众臣,一手执剑,一手拄着拐杖,跌跌撞撞冲出了大帐。 “所有人随孤往营墙,与大耳贼决一死——” 战字还未出口。 前方数不清的魏卒,已如惊弓之鸟般,慌不择路的溃散而来。 不是一人,而是成千上万! 十万魏军,已是全线土崩瓦解,望风而溃。 他们的身后,无数的楚军旗帜,引领着无数楚军,如虎狼一般追辗而来。 袁绍僵在原地,剑举在半空,脸上狂怒渐渐凝固为愕然。 “父王,敌军攻势太急,我军士气全无,抵挡不住啊!” “儿已尽了全力,可还是没能守住营墙!” “父王,请速速弃营北撤吧!” 策马而来的袁谭,满面羞愧惶急的冲着袁绍悲叫。 “哐哐!” 左手的长剑,右手的拐杖,同时跌落在地。 袁绍两腿一软,脚下再也站立不住,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第319章 你再兴大汉,我名垂青史,咱们双赢!速取许昌,不让曹操捡便宜! 堂堂大魏之王,六州之主,竟然吓到在万千臣下将士面前,一屁股跌坐在地? 纵然是当年对阵公孙瓒,生死忧关之时,他也未曾有过如此狼狈的一幕啊。 威名,尊严,将士们眼中的神圣性… 皆被袁绍这一屁股坐碎在了地上。 左右魏军士卒残存的一丝战意,霎时间也被他坐碎一地。 溃逃! 就连袁绍最精锐的亲军,也军心瓦解,纷纷掉头向北逃去。 毕竟连你魏王都吓到跌坐在地了,咱们还有什么理由再死战? 赶紧逃命要紧啊… “大王!” “父王!” 袁谭沮授等一拥上前,手忙脚乱将袁绍扶了起来。 “你走开,你这个没用的废物!” “孤给你十万大军,你却守不住大营,你不配做孤的儿子!” 袁绍一把将袁谭推开,颤巍巍的俯身,欲要重新捡起地上的佩剑。 “嗖嗖嗖!” 无数利箭呼啸而至,铺天盖地落下。 “保护大王!” 沮授大叫一声,急是俯下身来,用身体挡在了袁绍头上。 箭如雨下! 惨叫声大作,数名亲卫被应声钉倒在地。 一支利箭穿透了沮授的肩膀,喷涌而出的鲜血,喷了袁绍一脸。 鲜血虽然温热,却如一瓢冰水,霎时间将袁绍从狂怒中泼了个透心凉。 “公与,你,你……” “大王,大势已去,请大王下令弃营吧,再不走我们都得死在这里——” 沮授忍着剧痛,几乎用哀求的语气,再次苦苦相劝。 一个“死”字,如惊雷般劈在了袁绍心头,恐惧取代了愤怒,如闸门的洪流般,立时袭遍全身。 袁绍猛的打了个寒战,再也顾不得什么威名尊严,急是大叫道: “撤退,全军撤退!” “传孤之命,弃了大营,撤回许昌——” 袁绍奋力将沮授推开,连滚带爬的挣扎起身。 左右袁谭文丑等人,如蒙大赦一般,慌忙搀扶着袁绍上马,拥簇着他仓皇北逃。 沮授长松了一口气,一声无奈的长叹后,也在士卒的搀扶下上马,追随着袁绍逃离而去。 “大王有令,弃营北撤!” “大王有令,弃营北撤!” 撤退的叫声,响彻了大营上空。 十万魏军士卒,如受惊的羊群,如溃了巢的蝼蚁,丢盔弃甲,慌不择路的向北逃去。 … 天光大亮时,杀声终于沉寂。 “楚”字大旗,已升起在固陵上空。 刘备与萧方并肩策马,徐徐踏入了残存的魏营之中。 遍地皆是魏卒尸体,无以计数。 成千上万的魏军降卒,成片成片的蹲伏在地上,正战战兢兢的等待着楚军的裁决。 大营地面上,到处是散落的兵器旗鼓。 眼前所见,可见魏军败的有多惨烈,逃跑时有多狼狈。 “启禀大王,此战我军总计歼敌五万余人,其中降卒近有三万。” “兵器旗鼓等缴获之物,更是不计其数。” “固陵之中的百万斛粮草,魏军来不及焚毁,尽皆也为我军所获!” “翼德,汉升将军他们,正率军向北穷追袁绍及其溃军。” 飞奔而来的高顺,一脸兴奋的将战果禀明。 刘备神色大振,脸上压抑不住的兴奋和喜色。 五万魏军啊! 再加上项城一战,所歼灭的魏军,数量总计约有十万之众! 也就是说,袁绍只带了不足五万残兵,灰溜溜的逃往了许昌。 这更意味着,楚魏两军不仅是攻守之势逆转,两军的兵力对比,也因这一战而逆转。 袁绍是家大业大,只要给足了其时间,再招募出十万兵马,弥补这两战的损失也不难。 但他招募士卒也得花时间啊。 就算凑齐十万头猪,那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 至少在半年之间,楚军在黄河以南的兵力数量,将超越魏军! 他当然不会给袁绍招募兵马,重整旗鼓的机会,自然要趁热打铁,趁着自己兵力占优,一鼓作气拿下许昌,收复黄河以南诸州! “恭喜大王,此战之后,中原战场强弱之势就此逆转。” “大王现下要做的,便是稍适休整将士,挥师继续北上,直扑许昌。” “收复中原,近在眼前呀!” 萧方笑着向刘备一拱手,顺道勾勒出了一幅宏伟蓝图。 刘备心头大振,原本就激荡的热血,因萧方一席话,愈加沸腾。 抬头望向许昌方向,望着中原大地,这一刻他恍惚间竟有种不真实的错觉。 天下最强的霸主,雄踞六州,手握十六万大军的袁绍,竟然真的被自己击败了! 不仅是击败,还是重创。 遥想当年,自己败走徐州,不过手握三千残兵。 那时的他,作梦也不敢想象,自己有朝一日,竟然有实力压倒袁绍的一天! 而这梦境所以能成真,一切皆要归功于眼前,这位神机妙算,如若谋圣再世的神人 念及于此。 刘备心中感激之意顿生,遂向萧方一拱手: “景略啊,若非是你的一手托付,孤今日怎会创造奇迹,有此力压袁绍之势!” “请受孤一拜!” 刘备与众将士面前,对萧方一揖,以表对萧方的感激。 萧方微微吃惊。 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的老刘毕竟已是楚王之尊,地位绝非当年可比。 以楚王之尊,能对自己行此大礼,这是何等的重视与厚待! 这岂能不让萧方感觉受宠若惊。 虽说自己的功绩,也当得起老刘这一揖了,不过身为臣子,自然不能坦坦荡荡,在众将士面前,坦然消受老刘这般厚礼。 当下萧方忙作惶恐之状,拱手还拜: “大王此等大礼,臣可万万受不起。” “大王乃世之明主,臣能辅佐大王,为大王匡扶汉室伟业出谋划策,略尽些微薄之力,乃是臣之荣幸。” “他日大王再兴大汉,臣追随大王,亦能名垂青史,该是臣感谢大王才是。” 萧方又把老刘的感激,加倍奉还了回去。 人总是爱听好话,老刘虽不是昏主,专爱听那些阿谀奉承之词,但不代表他就不喜欢听好话。 何况这般恭维之词,还是出自于萧方之口。 刘备哈哈一笑,马鞭一扬: “传孤诏令,今日尽取缴获的粮米酒肉,犒赏三军将士。” “帐中摆下庆功宴,孤要与国相,与众将一醉方休!” 萧方亦是大笑。 血战余生的三军将士,欢呼雷动,响彻颍水之畔。 当天晚上,八万楚军将士,便在固陵大营内好酒好肉,载歌载舞尽情庆贺这场大胜。 袁绍除了百万斛粮米外,还有数以千计的牛羊,刘备便以缴获自袁绍馈赠,来犒赏自家将士。 固陵城内。 一场盛大的庆功宴,同样也在进行。 刘备是兴致极好,与众将把酒言欢,开怀畅饮,尽情的庆贺这场得来不易的大胜。 “景略,你说这下一步,孤当如何用兵?” “是沿颍水北上,率大军直取许昌?” 刘备未被胜利冲昏头脑,酒喝到尽兴后,思绪便回到了眼前。 毕竟袁绍只是惨败而逃,许昌和河南诸州还在其手中。 “这还用问么,咱们当然是趁势北上,一鼓作气踏平许昌,斩了袁老贼的狗头!” 张飞高兴着酒杯,豪气霸道的大叫道。 众将纷纷响应,无不是信心爆棚,仿佛袁绍已是待宰的羔羊,从此不堪一击。 “诸位,袁绍毕竟家大业大,现下还没到不堪一击的时候呀。” 萧方却是羽扇压了一压,示意众将不可轻敌。 接着叫许褚拿来地图,铺展在了府堂之中。 “大王请看,袁绍此役折损十万大军,但好歹还逃走了五万兵马。” “许昌方面留守之兵,约有一万余人,其中昆阳一线的西线军团,也有三万余人左右。” “倘若袁绍决心收缩兵力,固守许昌一线,则其可集结的兵力,将达到九万人左右。” “我主力与云长将军的荆州军团会师后,总兵力可达十二万人之众,兵力上确实占据了优势。” “然许昌乃帝都所在,其城墙高厚自不必说,若袁绍决心以九万兵力固守许昌,背靠两河诸州为后盾,以我们十二万兵力想要速破,只怕不易。” “若不能速取许昌,则这场战争,又将重复项城一战,将再次打成一场比拼国力的持久战。” “若许昌不能速破,则收复河南诸州的时间,也将被大大拖迟拖延。” “如此一来,则最大的受益人,就变成了曹操。” 萧方话锋一转,羽扇向西一指: “现下曹操已率军兵进阳平关,臣料张鲁投降,曹操拿下汉中,也就在这几日了。” “其拿下汉中后,势必会挥师南下,再取巴蜀,进而全取益州。” “倘若我们不能在曹操夺取益州,挥师东进之前把袁绍赶回河北,那这中原的局势就变的复杂了。” 众人听着萧方的分析,自负的势头渐渐开始冷静下来。 刘备也捋着细髯,重重点头: “景略言之有理,这许昌一战,确实不能再打成持久战,反让曹操坐收渔利。” 话锋一转,刘备脸上却又浮现疑色: “不过汉中有阳平关天险,张鲁麾下至少有兵马四万余人,应该不至于投降曹操,将汉中拱手相让吧?” 萧方一笑,正待开口道出自己推算的理由时。 亲卫匆匆而入,高举帛书叫道: “启禀大王,汉中细作急报。” “曹操数日前击败张卫马超,攻破阳平关,张鲁已献南郑投降曹操!” 府堂内,一片惊哗。 刘备和众将皆是神色为之一变,惊奇的目光齐刷刷望向萧方。 第320章 杀到曹操割须弃袍的猛人,得重点关注!不攻许昌?刘备想干什么? 阳平关号称蜀中第一天险,竟然如此轻易为曹操所破? 张鲁竟在短短两个月时间,就失了汉中? 还是以交枪投降的方式,将汉中拱手送给曹操? 这道情报,着实令刘备和众人为之一惊。 张鲁败给曹操倒不奇怪,奇就奇在,会败的如此之快。 “国相啊,你是长了千里眼么,你咋知道张鲁会投降曹贼?” 张飞扔下酒杯,第一个跳了起来,眼睛瞪到跟铜铃似的嚷嚷道。 刘备回过神来,亦是满眼奇色: “景略,你是何以断定,张鲁会降曹操?” 众人惊奇的目光,无不聚向了萧方。 “因为杨松。” 萧方却轻描淡写的给出四个字。 “杨松?” 刘备不由一愣。 “杨氏乃汉中大族,这杨松乃杨氏一族家主,亦是张鲁宠幸的谋臣,在张鲁麾下颇有地位。” 庞统将这杨松的来历点明。 刘备微微点头,却依旧茫然道: “景略,这个杨松,又与张鲁投降曹操何干?” 众人纷纷点头,心中皆是同样的疑惑。 “张鲁想要抵挡曹操,必会令其弟张卫与马超,率军镇守阳平关,凭借天险与曹操对峙。” “以阳平关之险,莫说是曹操,就算是大王率军前去,有汉威炮在手,想要强攻也难如登天。” “那么曹操想破阳平关,定然就会使计,诱使张卫马超出战,先将他们所率的汉中精锐歼灭,尔后再趁虚破关。” “如此一来,关键就在于,如何诱使张卫和马超出关一战。” “以曹操麾下郭嘉贾诩之流的智计,自然很容易就会想到,以离间计来迫使张马二人出战。” 萧方说到这里,老刘与众人依旧似懂非懂,还是没明白与杨松有何干。 “杨松此人既是贪财,又得张鲁佞信,曹操多半会派人以重金收买贿赂,并许以重爵策反这个杨松。” “尔后便可以令这个杨松,在张鲁耳边进谗言,说其弟张卫与马超合谋,有拥兵自重,取张鲁而代之的野心。” “张鲁心生猜疑之下,自然就会催促张卫马超出战,以尽早击退曹操,好收回兵权。” “张马二将一出战,不正中曹操下怀,为其所败了么。” 萧方不紧不慢,终于将他的全盘推测点明。 众人彼此对视,眼神中依旧是惊奇与猜疑并存。 倒不是说萧方的推测不合理,而是萧方对杨松这个张鲁谋士,竟然能洞察到如此地步? 连其贪财这般隐秘之事,竟然都了如指掌? 刘备回过神来,忙是接过亲卫递上的帛书,展将开来迫不及待的细细审阅,生怕错过了每一个字。 半晌后,他脸上的猜测狐疑烟销云散,取而代之的则是深深的惊叹。 帛书合上。 刘备抬头望向萧方,啧啧赞叹道: “孤怎么就忘了,景略你对天下人天下事都洞察秋毫!” “果然为景略你所说,曹操当真是靠收买这个杨松,用离间计令张鲁逼张卫马超出战,方才破了阳平关!” 府堂内一片震动,众人惊奇的目光,齐刷刷变成了折服。 萧方却付之一笑。 事实上,当年的曹操,便是借助于杨松这步棋,不到数月时间就拿下了汉中。 历史的走向虽已天翻地覆改变,但汉中巴蜀那片犄角旮旯的地方,却还没有发生大的改变。 那么曹操此次攻打汉中,靠着杨松这根线拿下汉中,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大王,这情报中可有点明,马超此人是降是死?” 那可是西凉锦马超啊。 五虎上将之一,能杀到曹操割须弃袍的猛人。 这样一位猛人归属于谁,萧方自然要重点关注。 刘备从慨叹中冷静下来,忙是低头再细细查看,尔后摇了摇头。 “这情报中称,张卫为曹操所杀后,马超离关逃回了南郑。” “那张鲁想要献南郑降曹,故想要诱杀马超,却被马超提前察觉,率部众杀出南郑,至今不知去向。” 萧方眼眸微微一亮。 情报至少表明马超还活着,未死也未降于曹操。 这就意味着,这位西凉雄狮,五虎上将之一,至少还有归附老刘的机会。 “曹操既已拿下汉中,下一步自然是染指巴蜀,所以于我们而言,更要速取许昌,尽快收复河南诸州。” 萧方羽扇一指地图,重新将老刘和众人的视线,从遥远的汉中,拉回到了眼前的战局。 “对了,景略你适才说过,要速破许昌,可是已有良策?” 刘备的思绪也回到了眼前。 “臣以为,想要速破许昌,就不能让袁绍将重兵集结于许昌。” “换而言之,就是不能让袁绍认为,我军主力的进攻方向是许昌。” 老刘听到这里,又有些糊涂了。 萧方遂站起身来,羽扇往地图上一指: “臣的意思是,大王可令太史子义,留部分兵马于徐北,继续牵制袁熙所部青州军团。” “太史子义可率徐州军团主力,改由彭城向西,直逼梁国治所睢阳。” “而大王也可率我军主力,改向东北方向进军,会合徐州军团夹击睢阳。” “睢阳城乃兖州之中,夺取此城向西,则可攻取陈留,截断许昌后路。” “由睢阳向北,夺取济阴郡,则我兵锋可饮马黄河,将河南诸州拦腰切断!” “这等重镇,袁绍断然不敢坐视不管,必会尽起主力往睢阳拒挡大王。” “如此一来,则魏军主力则皆被调往了睢阳一线,留守许昌的兵马最多一两万人。” 说着,萧方羽扇又向南面一指: “那接下来,攻取许昌的任务,便可交由云长将军所统的荆州军团来担当。” “我荆州军团虽只有三万人左右,但臣可以去为云长将军出谋划策,而此时许昌城中只有不到两万兵马,这就给了臣用计的机会。” “臣自有办法,可智取许昌!” 攻取许昌的全盘战略,终于是铺开了摆在了老刘和众将面前。 刘备捋着细髯,审视着地图,不住的微微点头。 他渐渐明白了,萧方这套战略,可以说又是一出调虎离山之计。 只不过,这一次的调虎离山,规模更加空前。 是以他八万主力,加上太史慈的三万徐州军团,合计十万大军来做诱饵,将袁绍的主力从许昌一线,诱往睢阳一线。 而攻取许昌的任务,反倒由关羽所统的三万偏师来担当。 关羽虽然兵少,但关键是许昌留守魏军也少,只要许昌兵少,就给了萧方施展计谋的操作空间。 “好!” 权衡片刻后,刘备欣然一摆手: “就依景略所说方略,孤亲率主力把袁绍引往睢阳。” “许昌,就由景略和云长你们来攻取!” … 许昌城,魏王宫。 袁绍枯坐上位,眉头深锁,铁青着张脸翻看着手中一叠叠的急报。 那是兖州各郡,连夜送来的急报。 汝南郡守已率全郡宣布归降刘备。 陈国南部七县,皆已宣布倒戈易帜。 沛国北部六县,尽皆公然投降刘备… 固陵惨败后的连锁反应,短短十日间,已经迅速体现了出来。 那些原本隶属于魏国的地方官,眼见楚魏两军强弱攻守之势逆转,立刻见风使舵,纷纷选择倒戈刘备。 甚至是他老家汝南郡,竟然也果断的背弃了他,举郡宣布归附刘备。 这一战折了十几万兵马不说,还沦陷了大片土地,其损失之惨重,实难估量。 “这帮不忠不义,厚颜无耻之徒,孤早晚必灭尔等九族!” 袁绍是越看越气,口中愤然大骂,将手中帛书狠狠扔在了案几上。 阶下的众臣们,身形皆是跟着一震,大气不敢出一口。 逢纪眼珠转了几转,便大着胆子宽慰道: “大王息怒,千万要以身体为重啊。” “现下三公子已回邺城,重新为大王招募新军,以我河北之富饶,不出半年必能为大王再练出十万精兵。” “然后我们元气恢复,击破了大耳贼,收复失地易如反掌。” “那时这帮背弃我大魏的不忠不义之徒,大王一声令下,自可灭他们九族!” 听得逢纪的宽慰,袁绍脸上的怒色,这才消减了不少。 袁绍深吸一口气,强作起几分霸道从容,冷哼道: “传孤之命,令许都以南各路兵马,尽数收缩至许都一线。” “孤就在这许都,跟那大耳贼耗上一耗,咱们就暂且闭门不战,让那大耳贼耀武扬威猖狂几日。” “待显甫将十万精兵从河北送来,孤再转守为攻,一雪前耻!” 逢纪等人纷纷附合,尽皆盛赞袁绍英明。 沮授却眉头深锁,脸上阴云密布,眼中满是忧虑,显然对袁绍的乐观自信不甚苟同。 犹豫再三,他正待开口进言时。 亲卫高举着急报,风急火燎的闯入了大殿。 “启禀大王,梁国急报!” “魏将太史慈由彭城西进,连破我萧县,下邑数城,兵锋正直指睢阳。” “刘备已率八万楚军改道向北,连破苦县,武平,亦向我睢阳逼近。” “楚军大有两路兵马东西合兵,会攻我睢阳之势!” 大殿之内,瞬间炸开了锅。 袁绍脸色骤变,脱口惊呼道: “大耳贼竟没有率军来攻我许昌?他竟然去转攻睢阳?” “他这是想要干什么?” 第321章 黄河以南守不住了,割肉吧!让我的老脸,被刘备按在地上摩擦? 逢纪,郭图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一头雾水。 众人皆是想不明白,刘备这是哪根筋抽住了。 当初你刘备沿颍水北上,不就是冲着许都来的吗? 项城耗了四个月,固陵又血战一场,歼灭了他们十万大军,不就是为了打通北进许都之路吗? 怎么这前路无阻,眼看就能畅通无阻直抵许都城下了,突然间却率主力去改打睢阳! 那你这不是半途而废了吗? 上至袁绍,下至逢纪等众臣,皆是为刘备这一步棋给整糊涂了。 唯有沮授,蓦的打了个寒战,倒吸一口凉气。 “大王,刘备之野心,可不止是城取许昌,而是一口气,吃掉我整个河南地啊!” 沮授站了起来,声音略显颤栗的叫道。 袁绍脸色又是一变,急喝问道:“你此言何意?” 沮授急叫拿来地图,铺展在了袁绍案几上。 “刘备若全力攻打许都,我军守不住许都,大不了还可以弃许昌北撤,退守陈留,继续依托于两河诸州与刘备对峙。” “可若刘备攻陷了睢阳,向北可直抵黄河,将我河南地从中截断。” “向西则可攻取陈留,将许都隔断在南,同样能将我河南地拦腰斩断。” “如此一来,我们就不只是失陷一座城池,而是整个河南地皆将不保啊!” 沮授指着地图,将自己的推测道出。 袁绍蓦然省悟,倒吸一口凉气,背后惊出一层冷汗。 “大耳贼啊大耳贼,没想到你竟然猖狂到如此地步,连整个河南地都想一口气吞下!” “你不就是打了两场胜仗,灭了孤十万兵马么,何敢生出如此大的胃口!” 袁绍震惊化为愤怒,拳头狠狠击打在了案几上。 他情绪这般一激荡,立时引得内腑翻腾,跟着一阵大咳。 “父王!” 一直不敢吭声的袁谭,第一个冲上去扶住袁绍,又是递水又是舒背,以显示自己的孝心。 袁绍手捂着嘴巴咳了好一会,方才缓过劲来。 低头一看,手心赫然已是一抹鲜血。 袁绍心头一紧。 自从固陵吐血,撤回许昌后,他的身体就是一日不如一日,遍请名医医治都不见好转。 近来随随便便一咳,竟已是痰中带血。 这是一种极不好的征兆,袁绍有一种预感,自己大限恐怕已不远,一只脚已踏进了鬼门关。 “父王,你感觉可好些了吗?” 袁谭满面忧色,关切的询问道。 儿子这份关心,不论是真心还是假装,令袁绍心下宽慰了几分,心中对袁谭那份埋怨失望打消了不少。 “放心,孤还没杀那大耳贼,还没一统天下,孤死不了!” 袁绍霸气的一哼,顺手收起了拳头,没敢让儿子看到自己手心中的血痰。 强打起精神后,袁绍目光向众谋士一扫: “现下大耳贼没有来犯许都,却去转攻睢阳,尔等以为孤当如何应对?” 谋士们面面相觑,皆是欲言又止。 “公与,你说说看!” 袁绍目光射向沮授,以命令的语气喝问。 沮授一咬牙,拱手沉声道: “大王,臣以为,现在于我们而言,上上之策,便是放弃河南地,退往河北!” 此言一出,大殿内一片哗然。 袁谭,郭图,荀谌等汝颍一派,立时紧张起来。 袁绍亦是微微吃惊,显然没料到沮授语出惊人,竟会献上如此“荒唐”之策。 还说是上上之策! “我们攻取河南地不足半年,人心本就未附,大魏的根基并不稳固。” “现下我们各条战线皆屡屡受挫,中路项城固陵两战,更是损兵十万之众,元气大伤。” “楚军在河南地的兵力总数,已超越了我军,占据了上风。” “且我军军心士气,皆是严重受挫,尤以河北籍士卒们,无不是惶惶不可终日,尽皆思乡心切。” “除此之外,河南各郡县亦是民心思变,见风使舵想倒戈刘备者不计其数。” “汝南陈国等多地的公然降楚,便是人心向背的铁证。” “臣以为,我们无论是兵力,士气还有人心上,皆已是全面为楚国所超越,已不具备守住河南地的底气。” “若我们执意死保河南地,最后极有可能既守不住,又要再损兵折将!” “故臣以为,与其人地皆失,不如存人失地,尽可能的保存实力,好退回河北恢复元气。” “待我们重整旗鼓,军威复振之后,再渡黄河收复中原,方为上上之策!” 沮授滔滔不绝的分析着利弊,将自己酝酿许久的想法,一口气统统道了出来。 袁绍却眉头越凝越深,苍白的脸色渐渐憋红,眼中尽是失望。 想当初邺城誓师,二十万大军挥师南下,抱着要攻取中原,全取天下的雄心壮志,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官渡破曹,收复许都,拿下中原,建魏称王,他的人生更是踏上了最辉煌的顶峰。 可这顶峰之上的风光还没欣赏够,不到一年时间,就要被刘备杀到灰溜溜逃回河北? 好容易拿下的中原之地,就这么白白送给了刘备? 这可不是割肉,直接就是剜心了。 天下人会怎么看他,河北人会怎么看他,他的这张老脸还挂得住吗? 他的脸面,这是被刘备一巴掌扇在了地上不说,还踩在脚下狠狠的摩擦啊! “父王,沮授实乃危言耸听,荒谬之极!” “我军不过折损了十万兵马,于我大魏而言根本算不上是伤筋动骨,就算我们现下不能击破刘备,守住河南地也绰绰有余!” “沮授此计实乃危言耸听,荒谬之极,父王万万不可用啊!” 袁谭不等袁绍发话,便跳出来激动的反对。 “大公子言之有理,河南诸州绝不能弃!” “倘若如沮授所说,我们退回河北,则刘备便将一举拿下中原,手握五州之地,其实力便将一举压倒我大魏!” “这国力一旦逆转,我们再想挥师渡河,收复中原便难如登天!” “大王,局势还没有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臣以为河南地万不可弃啊!” 郭图也跳了出来,声色肃厉的反对。 作为汝颍士人,河南诸州就是他们在魏国的立足之本,好容易打了下来,岂能再拱手送出? 这要是放弃河南,退回了河北,他们这帮汝颍士人再次成为无根之木,在魏国朝堂之上,哪里还有说话的底气! 郭图自然要极力反对。 袁谭身为汝颍一派的拥护者,自然也要反对。 “孤以为公与你会有什么妙计,原来竟是这等荒唐的计策。” “河南地乃我大魏之土,河南百姓乃孤之子民,你竟然让孤不战而弃,将他们拱手送给刘备?” “你置河南万千百姓的生死于何地?你置孤的颜面威名于何地?” 袁绍的怒火被引燃,铁青着一张脸,对沮授便是一通斥责。 沮授见状,只得硬着头皮,还想要再劝谏。 “你不必再说了!” 袁绍却摆手打断,一脸决然道: “孤哪怕战至一兵一卒,也绝不会放弃河南地!” “谁敢再言退回河北,乱我军心民心,休怪孤不留情面!” 沮授一凛,到嘴边的忠言,只得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一声轻叹后,默默的低下了头来,不再言语。 “臣以为大王当亲率我主力,前往睢阳阻挡刘备,确保梁国不失,进而确保我河南地不会为大耳贼拦腰截断。” “至于许昌一线,臣料大耳贼必会令关羽,率其荆州军团北上,来夺我许昌。” “大王可令大公子率两万精兵,镇守我许昌,足以抵挡关羽三万楚军来犯!” “只要我们据守不战,依靠我们大魏的国力与大耳贼对峙下去,不出数月,大耳贼定然全线退兵而去。 郭图是生恐袁绍改变主意,当即献上一道应对之策。 袁谭眼眸一亮。 郭图这道献计,既能阻止袁绍放弃河南地,又能令他再次拿到兵权,还得到经营许都的便利。 这是一石三鸟啊… 袁绍眉头深锁,沉思不语。 沮授虽觉不妥,却不敢再有异议。 逢纪自然看得出,袁谭这是想趁机再拿到兵权,想要反对却又找不出合适理由。 毕竟以他的智谋,现下确实想不出,还有比郭图此方略更优的应对之策。 深思许久后,袁绍深吸一口气,猛一拍案几: “公则此方略,才是上上之策!” “就依他所说,孤去睢阳阻挡大耳贼,显思留下来镇守许都,抵挡关羽!” 袁谭和郭图暗自窃喜,彼此对视了一眼,心领神会。 刚要大表一番决心时,袁绍却又一指沮授: “公与,你和荀友若留下来,辅佐显思镇守许都!” 袁谭眉头不由一皱。 显然袁绍这是对他能力不放心,对荀谌的智计也不放心,所以才要留下沮授来看着他。 且沮授乃河北一派,留其在许都,对他和汝颍派也是一种钳制监视。 说到底,袁绍还是不放心,完全将许都将给他啊… “显思,许都有多重要,就不必孤跟你交待了。” “孤希望你珍惜这一次的机会,千万不要让孤再次失望!” 袁绍语重心长的叮嘱道。 袁谭自然听得出,袁绍这是在暗示,他休要再重蹈固陵失守的覆辙,把许都也葬送了。 “父王放心,儿必守得许都万无一失!” “儿就算对付不了刘备,对付那关羽还是有绝对把握,还请父王安心!” 袁谭慨然表态,言语气势间,重燃起了自信。 袁绍这才满意,目光射向大殿之外,仿佛隐隐约约,看到了刘备那意气风发的身影。 苍老脸上再起傲色。 “刘备,只要孤还活着,你就休想从孤手中夺走中原!” “孤就在睢阳等着你,你尽管放马来攻吧!” 第322章 天子都没了,许都算个屁啊!格局要打开,咱截断黄河,关门打狗! 两日后。 袁绍拖着病体,集结约六万兵马离许昌,直奔睢阳而去。 袁谭则率两万兵马,统帅沮授,荀谌,淳于琼等坐镇许都。 五日后。 关羽统领着三万荆州军团,自昆阳北上,一路破临颍,定陵等颍南诸县,进抵许昌以南。 萧方则在许褚一众虎卫护送下,低调的入了荆州军团大营,与关羽会合。 … 中军大帐,一场酒宴已经摆下。 “寿春一别不过一载,景略你竟辅佐大王先取徐州,今又大破袁绍,令关某能兵临许都!” “景略,什么话也不说了,这杯酒我敬你!” 关羽举着酒杯来到萧方面前,一脸庄严肃穆的举杯郑重相敬。 此刻他的言语神情间,已毫不掩饰对萧方的敬重与感激。 萧方一笑,举杯自嘲道: “云长将军过奖了,方只是动动嘴皮子而已,大王能有今日之势,还得是云长将军等众将用命之功。” 关羽却神情依旧肃重,正色道: “景略你莫要自谦了,若非你的神机妙算,我们这些人就算再拼命,又焉能为大王开创如今这份基业?” “楚王若再兴大汉,这大汉中兴第一功臣,非你莫属!” 说罢,关羽回头看向众将,喝道: “尔等都还愣着做什么,随吾同敬萧国相!” 魏延,关平,徐庶,周仓等众将,轰然起身,尽皆向萧方举杯。 所有人的眼神中,皆是发自肺腑的敬重之色。 气氛都到这里了,若再谦虚的话,倒是显得虚伪了。 萧方遂也不再自嘲,当即豪然一笑,高举酒杯一饮而尽。 关羽与众将皆是仰头饮尽。 众人彼此相视,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酒宴就在这大笑的气氛中开始。 酒过数巡后,不知谁起了个头,提了一嘴如何攻下许昌,众人立时兴奋起来,七嘴八舌的开始热议起来。 萧方也不说话,只笑看着这帮荆州军团众将们争论。 看得出来,这帮家伙们是争功心切,都憋着一股劲儿,想要攻破许都。 这也难怪了,黄忠等中路军诸将们大杀四方,跟着老刘击灭十万魏军,功劳拿到手软。 而魏延这帮西线诸将,却担负着牵制魏军兵力的任务,大部分时间都在与魏军对峙,功劳可以说是约等于零。 这帮人是眼红啊,心急啊。 现下许都就近在眼前,这可是帝都所在,魏国在黄河以南诸州的心脏之地。 攻下许都,乃名符其实的大功一件。 魏延关平这帮人,焉能不摩拳擦掌,蠢蠢欲动。 只是众将虽急于立功,但毕竟智计有限,所献的破城之策,无非是一些常规的攻城手段。 关羽捋着美髯不时摇头,显然对众将的献计,皆是不太满意。 “国相,庶听闻项城一役,国相曾为大王打造了一种新式投石机,名为汉威炮。” “听闻此物威力极强,连袁绍的土山,都能轻易摧毁。” “庶以为,我们何不就地打造汉威炮,以之轰破许昌城墙,一举破城呢?” 徐庶到底是谋士出身,又是水镜三杰之一,计策显然比魏延等众将要高明的多。 一听到“汉威炮”三个字,众将立时精神一振,目光齐聚向了萧方。 关羽亦是眼眸一亮,微微点头道: “景略,元直这般一提醒,我倒是确实想起来了。” “听闻你这汉威炮,轰城之时有毁天灭地之威,其威力远胜那曹操的霹雳车。” “以汉威炮破城,未尝不是速破许昌的上上之策。” 众将立时精神大振,仿佛找到了速破许昌的钥匙。 “咳咳~~” 萧方干咳几声,缓缓放下了酒杯,终于开口: “汉威炮的威力确实很强,袁绍的土山也确是为此炮所破。” “不过嘛,这东西的威力,也没有传闻中那般玄乎。” “原本若是魏军没有提防的话,咱们用这汉威炮,出其不意轰破许昌城墙,倒也不在话下。” “只是有了项城一役的前车之鉴,就算袁谭没有防备,以那沮授的智计,还能不提醒袁谭?” “所以如果我猜测不错,此时许昌城内的魏军,正在夜以继日加厚城墙,就为抵挡我们汉威炮的轰击。” “我们再以汉威炮轰城的话,就失去了出其不意的效果,恐怕不会如诸位所愿,轻易能破城了。” 萧方三言两语几句话,如一瓢冷水,泼灭了众将的兴奋。 “国相言之有理,袁谭不会不防,那沮授却绝不会坐以待毙。” “若其加厚城墙的话,我汉威炮还真有可能失去用武之地。” 徐庶眼中精光消失,不禁微微点头认可。 众将你看我,我看你,皆是没了主意。 关羽眉头重新皱起,期许的目光望向萧方: “景略你神机妙算,看来这速破许昌之策,还得靠你,你可有良策?” 众人瞪大眼睛,目光齐聚向萧方,皆是巴巴的等着萧方说出什么奇谋妙计。 萧方却呷一口茶,别有意味的回了一句反问: “云长将军,你是否有思考过,咱们何必一定要拿下许昌呢?” 关羽一怔。 徐庶,魏延等众人,皆也是愣了住。 许昌乃帝都,乃中原的心脏所在,拿下许昌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楚王率主力移师睢阳,不也是为了引走袁绍主力,为他们荆州军团攻取许昌创造条件吗? “景略,你这个问题,吾有些不太明白了。” 关羽目光困惑狐疑,抬头看向萧方。 萧方放下酒杯,羽扇轻摇: “我大汉帝都,历来只有长安和洛阳东西两京。” “当年无非是曹操挟持天子,为将天子控制在他的地盘之内,所以才会逼迫天子迁都许昌。” “可现下天子已被曹操迁往长安,这天子都不在了,许昌还配为帝都吗?” 关羽心头一震,丹凤眼陡然间睁开,仿佛突然被点醒了什么。 他忽然间意识到,他也好,众将也罢,都陷入了一个思维陷阱。 那就是先入为主,认定许昌乃帝都,乃是收复中原至关重要,必须要攻取之城。 所以他们的目光,从头到尾,都被框在了许昌这一隅之地。 心心念念者,都只是如何攻下许昌。 经萧方这么一提醒,关羽的格局眼界,突然间就被打开了。 似乎,这许昌城,也并不是非得打下来不可嘛… “国相所言极是!” 徐庶第一个转过了弯来,急是拿来地图,悬挂在了帐中。 “许昌原本不过是颍川一小县,哪怕放在颍川郡,也算不得什么重镇要害。” “当年曹操所以逼天子迁都许昌,一者是因许昌处于自己地盘之中,远离袁绍,便于掌控天子。” “二者因许昌四野田地丰饶肥沃,水运便利,可利于屯田运粮,能养活文武百官。” “这三者,则是因许昌地处颍川,而荀彧郭嘉等曹营谋臣,多为颍川士人,天子迁都于颍川境内,他就更能借着天子旗号,招揽颍川人依附效忠。” “而这三点优势,归根结底,是因天子身在许昌,方才能体现出来。” “现下天子已迁往长安,这三点所谓的优势,也就微不足道,许昌的重要性便已远不如从前。” “要是这般一算的话,许昌确实不是非得不惜一切代价攻下不可。” 徐庶最先领悟到了萧方言外深意,当即指着地图一番分析。 关羽捋着美髯微微点头,其余众将也渐渐明悟。 “国相,延明白了。” “国相的意思是,许昌没了天子,便已无足轻举,没必要非攻不可。” “我们的目的乃是收复中原,将袁绍赶回黄河以北,而非攻取许昌。” “既然许昌难攻,我们完全可以置之不理,另攻别处?” 经得徐庶的分析后,魏延也悟明了萧方话外玄音。 “景略所言极是,如此看来,这许昌也不是非攻不可。” 关羽微微点头,却又问道: “但若不攻许昌,那依景略之见,我军又当攻打何处?” 萧方缓缓起身,来到悬挂的地图前,羽扇轻轻往地图上一点轻指。 众人目光,随着萧方所指,从许昌所在,延向了其西偏北方向。 “洛阳?” 众人异口同声,道出了那个地名。 “不错,就是洛阳!” “正如文长所说,我们此番北伐之目标,乃是收复中原,将袁绍赶出黄河以南。” “那么我们如何用兵,自然皆当以这个目标为前提。” “我的意见时,关将军可率主力,改道西北走当年孙坚路线直取洛阳!” “洛阳拿下,随后出虎牢沿黄河东进,酸枣,燕县,白马,乃至于濮阳等诸将,必可摧枯拉朽般拿下。” “如此就等于在袁绍背后,狠狠的插下了一刀,有一举截断黄河之势。” “到那个时候,袁谭还敢再死守许昌吗?袁绍他还有胆量坚守睢阳吗?” “到了这般地步,他父子俩唯一能做的,便是放弃河南地,率军仓皇退回河北,以保存实力。” “否则,袁绍父子就等着被我们关门打狗,河南地守不住,十余万魏军都要被我们锁死在黄河以南!” 萧方脸上是讽刺冷笑,将自己的全盘战略,向众人点明。 关羽丹凤眼大睁,惊喜的目光盯着地图,仿佛被萧方一席话,打开了新大陆一般。 大帐内,众将尽皆跃起,围向了地图,个个眼神如同醍醐灌顶一般。 “谋圣不愧是谋圣,国相格局之大,庶不及万一也!” 徐庶向萧方一拜,口中皆是叹服。 “好,甚好!” 关羽一拍案几,欣然道: “那咱们就依景略之策,先放着许昌不攻,转攻洛阳,截断黄河!” 关羽拍板决断,众将无不热血沸腾。 这时。 关平却走上前来,指着地图道: “可是父帅,国相,这洛阳现下可不在伪魏手中,而是为曹操所占啊。” 第323章 好大的胃口,必是萧方的风格,我怕!以一场大胜,作为贺寿之礼! 关平一席话,立时提醒了众人。 洛阳城,此刻可还尚处于曹操的控制之中。 当初曹操弃守中原,退往关中之后,鉴于洛阳乃大汉东都,又能拱卫关中,便没有一并弃守,而是留于禁率七千余人镇守。 只是这种镇守,很大程度上来说,只是一种象征性的镇守。 毕竟洛阳并非天险之地,于禁也只有七千多兵马,只要袁绍愿意,随便派几万兵马就能攻下洛阳。 只是出乎曹操意料的是,袁绍自拿下许昌之后,便醉心于享乐,失去继续开疆拓土的动力。 而洛阳不过七千兵马,对魏国来说完全构不成任何威胁,袁绍竟然是懒得派兵去攻取。 袁绍既不派兵来攻,曹操也不好主动放弃,便令于禁依旧镇守洛阳。 一旦魏军大举来攻,象征性抵抗一下,果断弃城西退长安便是。 “正因为洛阳还在曹操手中,我们攻取洛阳,才更有出奇制胜之效。” “换句话说,此计也可勉强叫假道灭虢之计吧。” 听得萧方解释,关平眼中疑色顿消。 “这假道灭虢之计,确实是一出破局的奇谋妙计。” “不过那沮授智谋了得,庶只担心,我军突然撤兵而去,会不会引起他警觉,令他推测出了我们的战略意图?” “我军欲取洛阳,势必会沿颍水北上,由阳关入洛阳,则我侧后必会暴露于敌军视野之下。” “若是那沮授向袁谭献计,率军出击,岂不是将我军后路截断?” 关平的疑惑是解了,现下又轮到徐庶又生顾虑。 萧方似乎对他的顾虑,心中早有所料,不假思索的羽扇往地图上一点: “咱怕的是袁谭据守不出,他若敢率军出击,岂不是正中咱们下怀?” “袁谭若想截断我后路,必会突袭颍阳城,云长将军可留一路人马,于此地设伏,若袁谭敢来,正好伏击破之。” “我与大王分别之时,曾向大王请示,令张绣率我骑兵抄小路南下,避过魏军耳目前来许昌一线,前来与云长将军会合。” “云长将军可将这一路骑兵,不动声色伏于许昌一线。” “只等城中主力一出城,许昌兵力空虚,则我军便可趁虚突袭,一举拿下许昌!” “如此一来,许昌既能拿下,洛阳也能攻取,岂非一石二鸟?” “这两座城池一拿下,中原各路魏军,必是军心大恐,人心土崩瓦解。” “袁绍势必不敢再战,只能带着他的残兵败将,灰溜溜的逃回河北。” “如此,则黄河以南之地,岂不唾手可得也!” 萧方不再有丝毫保留,将余下的布局,尽皆和盘托出。 关羽也好,徐庶也罢,所有人脸上的顾虑,在这一刻尽皆烟销云散,化为了惊叹。 “没想到,国相早将袁谭出兵都考虑在内,这等深谋远虑,当真是冠绝古今!” “庶今日,当真是受教了!” 徐庶是啧啧叹服,又向萧方一揖,以示折服。 战略就此敲定。 关羽酒杯放下,喝道: “魏文长听令!” “吾命你率五千兵马南退,会合张绣所部骑兵,伏于许昌,肆机行事!” “其余诸将,随本将率我主力大军,改道西北,经由阳关攻取洛阳!” 众将轰然起身,慨然领命。 … 两日后,许昌城。 黄昏时分。 袁谭带着荀谌,沮授,淳于琼等驻立城头,翘首打量着城南楚营。 众人眉头深锁,眼眸中皆是透着浓浓疑色。 那是一座空荡荡的空营。 就在几天前,三万楚国荆州军团,兵临许昌城南下寨,形成了威逼之势。 袁谭统帅两万魏军,已做好了坚守城池,给关羽迎头痛击的准备。 甚至他在沮授的提议下,提前便发动万余民夫,加厚了许昌城墙,就是为了防着汉威炮轰击。 只是令他费解的是,关羽非但没有攻城,反倒人去寨空,一夜之间三万人马不知去向。 荀谌第一时间判断,关羽可能是使诈,佯作退兵令他们麻痹大意,尔后趁机夜袭。 袁谭便不敢大意,一连几日都守在城头坐镇,两万士卒皆屯驻于城头,和甲而睡,时刻准备迎击楚军夜袭。 谁料数天已过,楚军却没有半点动静。 关羽这令人捉磨不透的举动,令袁谭心中百般猜测,越发的不安。 于是在沮授的提议下,袁谭当即派出大批斥侯,前去探察关羽所部的去向。 马蹄声响起,终于有数骑斥侯,由西北方向飞驰而来。 归来的斥侯,带回了一个令袁谭极为困惑的情报: 关羽率数万大军,沿着颍水往北西北方向而去,现下已过颍阳。 “向西北方向?颍阳?” “关羽放着我许昌不攻,却去攻取颍阳,这是什么路数?” 袁谭眼中满是狐疑,目光回望向了众人。 淳于琼眼珠转了几转后,捋着白须道: “大公子,依老朽猜测,莫非那关羽见我许昌固若金汤,情知无法攻破,便只得放弃攻我许昌,改去攻取颍阳?” 袁谭若有所悟,脸上的猜疑不安,转为了讽刺。 于是微微点头,冷笑道: “仲简言之有理,大耳贼已率主力往睢阳与父王对峙,那关羽只有三万兵马,何来的底气破我许昌?” “他啃不下许昌这块硬骨头,就只能去捡颍阳这些残渣解谗。” “也罢,只要我许昌不失,颍阳这些城池,送给他便是。” 袁谭嘴角扬起几分冷笑,心下暗松一口气,仿佛悬在头顶的利剑也终于落下。 淳于琼,荀谌几人,皆是跟着附合冷笑,气氛变的轻松起来。 “不好!” “我军危矣,河南地将要不保也!” 一片轻松乐观中,一直沉默不语的沮授,却突然间一声惊呼。 众人吓了一跳,茫然目光看向沮授。 “沮公与,你大呼小叫什么,怎么就河南地不保了?” 袁谭瘪了瘪嘴,脸色略有不悦。 沮授也不吭声,急是从亲卫手中抢过地图,在城头上铺展了开来。 “大公子啊,关羽他不是知难而退不攻许昌,他是有更大的胃口!” 沮授脸色凝重如铁,指着地图颤声道: “你看他这进军路线,必是先破颍阳,再取阳关,兵锋显然是指向洛阳!” “他是想趁曹操不备,一举拿下洛阳,尔后东出虎牢关,沿黄河东进扫荡酸枣,延津,白马,濮阳等黄河南岸诸城,进而封锁黄河。” “我军兵力皆集中在许昌,睢阳一线,黄河沿线兵力空虚,关羽大军一到必摧枯拉朽。” “介时我河南河北,便将被他轻松截断,我们在河南的十几万兵马,便将成了瓮中之鳖啊!” “关羽他可不止是要拿下许昌,他是要一口气为刘备拿下整个河南地,顺便将我们十几万兵马,一并歼灭在黄河以南啊!“ 说到最后,沮授手指已是瑟瑟发抖,额头已惊出了一层冷汗。 城头上,立时炸开了锅。 袁谭大惊失色,脚下一个发软,险些没能站稳。 淳于琼等人,亦是骇然变色,霎时间惊到脸色苍白如纸。 袁谭急是扑向地图,上上下下的打量,沮授的话在脑海里翻腾澎湃,脸上的惊骇越来越浓重。 良久后。 袁谭倒吸一口凉气,颤声惊道: “那关羽,竟然能想出这等毒计?” “他胃口竟这么大,想一口气把我们河南诸州,还有我们十几万将士全部吞下?” “这个关羽当真,当真…” 袁谭震撼到无以复加,一时间竟是语无伦次起来。 沮授却深吸一口气,沉声道: “这一出假道灭虢之计,深得出奇制胜之妙,我料关羽和他麾下谋士,绝计是想不出来。” “我有种预感,那萧方并没有跟着刘备去睢阳,多半此人就在关羽军中!” “这一条毒计,必是出自于他的手笔。” 一听到萧方就在关羽军中,袁谭也好,荀谌也罢,尽皆打了个寒战,脸上霎时间涌起深深惧意。 “像,太像了,此计确实是那萧方的风格。” “若是此计为关羽出谋划策,这事态就严重了。” 荀谌眉头深锁,言语中毫不掩饰对萧方的恐惧与忌惮。 袁谭又打了个哆嗦,急道: “那还等什么,我即刻向父王示警,请父王分兵夺取虎牢关,从曹操手中先将洛阳城抢下!” 沮授却一声叹息,摇头道: “睢阳我军兵力本就不及刘备,倘若再抽调兵马去抢洛阳,则睢阳一线便有可能抵挡不住刘备主力的进攻。” “况且关羽已经动身,我们现在去向大王报信,等到大王发兵之时,恐怕洛阳已为关羽攻破!” 袁谭心头咯噔一下,顿时方寸大乱,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那怎么办,难道就坐等关羽攻阳洛阳,截断我黄河,将我们困死在黄河以南?” 沮授欲言又止。 他心中似乎已想到破局之策,却又存有顾虑。 原本满脸焦虑的荀谌,忽然眼眸一亮,嘴角却扬起一抹冷笑。 “大公子莫慌,既然我们已识破了关羽的意图,我们自己就可以破之,何需请大王分兵?” 荀谌手一指地图,不慌不忙道: “关羽率军去攻打洛阳,则其侧后就暴露在了我们眼前,这就是破绽啊。” “关羽以为我们只会一味坚守许昌,我们却偏偏反其道而行,急派一支兵马出城,出其不意一举收复颍阳城。” “这颍阳城一破,关羽三万大军的粮道退路,便为我们一举截断。” “粮道一断,三万楚军必军心大乱,他还有什么底气再去攻打洛阳?” 这一道计策一出。 袁谭瞬间大喜,脸上的慌张无措,立时为狂喜取代。 “友若此计妙极!” “如此一来,吾不但能破解了关羽袭取洛阳之计,还能将他三万兵马一举打垮!” “关羽军团一破,吾不光是守住了许昌,还能趁势南下收复定陵昆阳等颍川南部诸县!” “我军军心定然能为之一振!” 袁谭瞬间是信心爆涨,仿佛看到了一桩大功在向自己招手,也看到了重树自己声名,再次向袁绍证明自己的机会。 于是他也不细细斟酌,不假思索的便大喝道: “淳于将军,沮公与,你二人率五千兵马守许昌!” “友若,你随吾率一万五千兵马,今晚就出城向西,出其不意收复颍阳,截断关羽的粮道!” “过几日便是父王的寿辰,吾要用一场大胜,作为我给父王的贺寿之礼!” 第324章 小小袁谭,拿捏!人头警告,你们大公子首级在此,还不开城投降! 荀谌和淳于琼欣然领命。 他们自然知道,袁谭这是想抓住机会,以一场功劳重树威望。 作为汝颍一派的人,他们自然也乐见袁谭重新赢得袁绍青睐。 沮授却眉头微皱,犹豫片刻后,忍不住提醒道: “大公子,大王给我们的命令,乃是坚守许昌。” “授以为,我们贸然率军出战,一者有违大王的诏令,二者也太过仓促草率。” “授觉得,我们还是要再斟酌斟酌,慎重决定才是。” 沮授是好意提醒,但在袁谭听来,却有阻拦他立功的嫌疑在此。 袁谭便脸色不悦,反问道: “你适才也说了,父王已分不出兵马,去抢夺洛阳城。” “我若不出手,谁还有能力阻挡关羽夺取洛阳,截断黄河?” “难道我明知那关羽的计策,却什么也不做,只眼睁睁看着他将我河南地,还有十几万将士截断在黄河以南吗?” “到时候父王怪罪起来,谁来担这个责任?” 沮授语塞。 干咳几声后,只得又道: “授并不是那个意思,我十几万大军有危,我们自然不能坐视不管。” “授的意思是,既然我们推测那萧方也在,便万不可掉以轻心,凡事需当万般小心。” “荀友若此计,我们还当好好斟酌斟酌,确保万无一失才是。” “否则若是中了那萧方的诡计,只怕后果不堪设想啊。” 沮授确实是被萧方打怕了。 从项城一战到现在,他是亲身经历了萧方的种种奇谋妙计,亲身体验了谋圣之智的恐怖。 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只要有萧方,他就自然而然的心生恐惧,总觉着随时有可能中萧方的诡计。 在他看来,面对萧方时,唯一的选择就是死守不出。 现下袁谭要率军去抢夺洛阳,哪怕他知道这是为了大局,不得不被迫率军出城,却总觉着这其中必有危险。 沮授苦口婆心的提醒,终于令袁谭稍稍冷静了下来。 一股寒意袭上心头,他后背不禁打了个冷战。 “沮授说的没错,那萧方多智近妖,倘若他在关羽军中,确实是让人不放心。” “我此去,确实是也有些冒险。” “可是,我不冒这个险,洛阳就要失陷,整个河南地都要守不住。” “到时我不光失去了重树威望的机会,还要灰溜溜的逃回河北。” “郭图这些汝颍人,又将变成无根之木,还怎么斗得过逢纪这帮河北人?” “我还拿什么与袁尚争位?” “不行,哪怕有风险,这个险我也得去冒!” 袁谭思绪飞转,旋即权衡出了利弊。 于是深吸一口气,脸色变的前所未有决然,毅然道: “此役关乎中原万千士民的生死,关乎到我大魏江山的兴衰,我身为袁家嫡长子,岂能坐视不顾?” “为了大局,无论那萧方是否还有诡计,这一仗我们也一定要打。” “我相信你和荀友若,这一次你们定已识破那萧方的计策,他毕竟是人不是神,我就不信他一次都不会失算!” 沮授默然。 身为河北一派,他自然是看得出,这位大公子这是为了与袁尚争位,决心冒险赌上一把。 赌赢了,他就是魏国的救世之主。 威望,地位,袁绍的青睐,全都将一并拿回。 赌输了…袁谭就压根没有想过会赌输。 或者说,就连他自己,也猜测不出,袁谭赌输了会是什么后果。 “行了,沮公与,你就与淳于将军安安心心给我守好许昌。” “退一万步进,就算吾此战失利,至少许昌还在我手里。” 袁谭遂不再多言,扶剑昂首踏出大殿。 沮授望着袁谭背影,心中却始终觉着哪里不对劲,可偏偏又想不出是不对劲在哪里。 … 两日后,黄昏。 许昌城东北方向,一处密林之内。 萧方,魏延,以及张绣三人,正拨开树枝,目光远远打量着许昌方向。 此间,距离许昌城不过数里,可以说是在魏军的眼皮子底下。 萧方倒是闲若自如,魏延和张绣二人,却皆是捏了把汗。 “国相,咱们就算要监视许昌敌军动向,也不至于藏兵之处离许昌城这么近吧?” “如此近的距离,岂非轻易为魏军斥侯探知?” 魏延忍不住小声的提醒道。 张绣亦是微微点头。 “文长,有句话你们听说过没有?” “这句话,叫作最危险的地方,往往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萧方目光不离许昌,却轻描淡写的说道。 二人一愣,彼此对视一眼,眼神茫然。 “袁谭也好,沮授也罢,自然会提防我军是调虎离山之计,必会广派斥侯远出许昌数十里,以搜索我军踪迹。” “许昌以南皆为我军控制区,必然是魏军重点刺探区域,我们若埋伏于许昌以南,多半会被敌军发现踪迹无疑。” “可咱们偏偏埋伏于许昌以北,还离许昌近在咫尺,就藏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 “你们觉得,魏军的斥侯会来搜索这里吗?” 萧方不紧不慢,道出了原由所在。 二将恍然明悟。 “原来如此,看来袁谭的心思,早被国相拿捏到一清二楚。” “国相思虑周密,末将受教了。” 魏延啧啧叹服,拱手一揖。 马蹄声响起,许褚兴冲冲策马奔来。 “国相,我们的细作传回消息了。” “昨夜袁谭率一万五千兵马,离许昌向西而去,定然是想去袭取颍阳城。” “城内现下只余五千兵马,由淳于琼和沮授镇守。” “国相,一切如你所料啊!” 许褚激动的将情报禀明。 魏延和张绣精神大振。 “国相,袁谭中计了,国相的引蛇出洞之计成了!” “许昌城下只余五千兵马,正是我们趁虚破之的天赐良机!” 魏延敬佩欣喜的目光,急是回望向萧方。 萧方却神色如常,轻叹道: “这位袁大公子,这是急于立功树威,终究还是不长记性,决定赌上一把呀。” 话锋一转,萧方眼中一道寒茫掠过,射向了许昌城: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拿下许昌,让他竹篮打水一场空吧。” 眼见攻破许昌的大功就在此前,魏延是精神抖擞,跃跃欲战。 张绣兴奋之余,却又顾虑道: “许昌城中到底还有五千兵马,我与文长步军合计,也就八千余人。” “国相,倘若淳于琼和沮授决意死守,以我们现有兵力,想要速破许昌只怕还是有些难度。” 萧方目光望向许昌城,眼中却掠过一道别有意味的冷笑。 “所以,我们要略施小计,让敌军无心死守。” “至少,让那淳于琼无心死守!” … “魏军来攻,魏军来攻!” 许昌东门上,士卒的惊叫声骤然大作,鸣锣声立时响彻。 正在用晚食的魏军士卒,无不为之一惊,来不及吃一口热饭,便被将官们三三两两的赶上了城头。 淳于琼和沮授两位主将,也相继闻讯赶到,匆匆登上了城头。 二人举目一望,脸色骤然惊变,不约而同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城外原野上,八千楚军步骑,已是横亘列阵,形成了攻城之势。 再往远处,无数道尘雾正遮天而近,显示着更多的楚军,正源源不断杀奔而来。 尘雾之中,士卒与旗帜的身影时隐时现,无边无际。 如此声势,少说也有三万余兵马来攻! “敌军有三万多兵马,这是关羽全师在此啊?” “关羽不是率军去攻洛阳了吗,怎么会突然间出现在许昌城东?” “我斥侯为何没有丁点示警?” 淳于琼脸色惊愕,声音颤栗嘶哑,已然是方寸大乱。 沮授脸色苍白,眼中同样涌动了惊异困惑。 突然,他浑身剧烈一抖,眼眸陡然爆睁。 “不好,我们可能中了那萧方的引蛇出洞之计!” “关羽攻洛阳只是诱饵,只为将大公子和我军主力引诱出城,他们才好趁我许昌兵力空虚前来攻城!” “我早提醒过大公子,不可草率出兵,可大公子就是不听啊!” “该死!该死!” 沮授道破了真相,拳头狠狠击打着城垛,脸上皆是埋怨与懊悔。 他在后悔,自己为何当初不再坚持一下,没能劝住袁谭率军出城。 他更是在责备自己,为什么没能早识破这引蛇出洞之计,为什么明明推算出萧方可能就在关羽军中,却还是中了对方的计策。 “萧方?那个萧方,当真在关羽军中吗?” “可他们三万兵马,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杀回了许昌?” “我们该怎么办,公与,我们该怎么办才好?” 淳于琼惊愕惶然,颤声冲着沮授求问。 沮授深吸一口气,强压下了心绪,喝道: “淳于琼,你也算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了,焉能如此慌张?” “就算我们中了萧方之计,我们还有五千兵马在手,坚守数日当不在话下!” “你速速派人前往颍阳,请大公子速速回师许昌,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淳于琼被讽刺到面红耳赤,却不好埋怨,只得匆忙按照沮授所说的传令。 信使便飞奔出城,往颍阳方向追击。 五千魏军士卒,则列阵于城头,战战兢兢的严阵以待。 沮授亦拔剑在手,做好了死战拒敌的准备。 只是,楚军却并未急于攻城。 楚军阵内,百余骑兵手执大盾,护送着一名文士出阵,徐徐来到了许昌城前。 “城上伪魏守军听着。” “吾乃大楚国相萧方是也!” “你们大公子已中吾引蛇出洞之计,吾已在颍阳设伏,歼灭了你们一万五千兵马,袁谭为我们关将军所斩!” “袁谭人头在此,尔等还不速速开城投降,更待何时!” 萧方声如雷霆,尔后微微一拂手。 许褚拨马上前,高举起一枚血淋淋的首级,展示在了城上魏军眼前。 许昌城上,霎时间一片骇然。 淳于琼两腿一软,险些直接跪倒在地。 沮授亦是惊到目瞪口呆,整个人如瞬间被抽离了魂魄,僵在了原地。 第325章 略施小计吓崩你们!许都易主!天命在刘而不在袁啊! 一万五千主力,竟然全军覆没? 袁谭,竟然被关羽所杀? 人头,竟然就被高举在了他们眼前? 眼前统军之人,竟果然是那萧方? 城头上的魏军士卒,仿佛同时被惊雷劈中,一个个尽皆被劈到头晕目眩,魂飞魄散。 “大公子死啦!大公子被关羽给杀啦!” “我们的主力全军覆没了,都完蛋了!” “那我们还怎么守许昌?” “大家伙快弃城逃命吧!” 惊慌失措的叫声,此起彼伏,响彻了城头。 魏军上下,陷入一片惊恐慌乱之中。 “沮公与,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们一万五千兵马,怎么就被灭了?” “大公子怎么会被那关羽所杀?” 淳于琼惊愕茫然,几乎是用哭腔,冲着沮授喝问。 沮授打了个寒战,身形剧烈一震,蓦然间省悟了过来。 “我猜的果然没错,萧方果然在此!” “我们都判断失算了,他是料定我们会误判他要袭取洛阳,更料定大公子会率军出城奔袭颍阳。” “关羽的三万兵马,根本就没有去攻打洛阳,而是在颍阳设伏,一举伏杀我一万五千大军啊!” “我早说过,有那萧方在,只有坚守不出才是唯一明智的选择。” “大公子啊大公子,你偏不听我的劝,白白葬送了自己的性命,还折了我们一万五千将士!” “你误了大王的大事啊!” 沮授声音哽咽,既是悲愤又是无奈的道破了真相。 淳于琼这才恍然大悟,不由再打了一个寒战,苍老脸上掠起无尽的悚然。 “那个乡野村夫,竟然诡计到如此地步?” “这世上,怎么可能有如此智谋之人?” 淳于琼是喃喃自语,近乎于语无伦次的地步。 突然,他面目狰狞起来,转朝沮授怒斥道: “沮授,当初可是你自以为是,推算关羽是要转攻洛阳,大公子才会率军去奔袭颍阳!” “是你的失算,害死了大公子!” “你是不是故意如此,只为借刘备之手,替三公子除掉大公子这颗眼中钉?” “你竟然为了一己私利,置大王之子于死地,置大王的基业于不顾!” “沮授,你当真是卑鄙无耻!” 沮授被骂了个狗血淋头,险些要气吐血了。 不错,当初是我判断失误,以为关羽是要去攻取洛阳,绕过许昌截断黄河。 可向袁谭献计,去偷袭颍阳,断截关羽粮道的,可是你们汝颍派的荀谌。 我也几次三番,极力的劝说袁谭慎重行事,不要轻易率军出城。 是你们的主子袁谭,决心要赌上一把,非要率军出城,结果赔上了性命。 归根结底,是袁谭自己找死! 这屎盆子,你凭什么就扣在了我的头上? “淳于琼,你,你……” 沮授空有满腔委屈,怎奈不善于跟人争辩,一时被怼到反驳不出一个字来。 城外。 萧方望着城头惊恐之状,嘴角扬起一抹意料之中的冷笑。 这就是他的“略施小计”。 身后八千步骑是真的,但再往后边源源不断而来的“千军万马”,不过是虚张声势。 无非是玩了奇袭固陵粮营时的那一手,令骑兵多拿旗帜,马尾巴上拴上树枝往来奔驰,以营造出千军万马而来的声势。 目的,自然是为了吓唬城中魏军,让他们误以为,这是关羽率荆州军团全军在此。 而许褚手中那颗“袁谭”人头,也不过是一名魏卒首级假扮。 反正是披头散发,血染面庞,隔着这么远就算是袁绍这个亲爹,都没办法辨认出真伪。 演这么一出戏,就是为了一个目的: 吓崩魏军。 主力都覆没了,自家大公子都被杀了,楚军主力全师兵临城下,这许昌还怎么守? 精神意志瓦解的五千魏军,自然只有一个选择: 不战而溃,弃城而逃! 这便是萧方速破许昌的计策。 而看城头上魏军惊恐万状之势,显然是为他的计策所骗过,皆已是吓到人心瓦解,士气崩溃的地步。 萧方遂又向许褚示意一眼。 许褚会意,高举起袁谭人头,厉声虎吼道: “城中魏军听着,我们萧国相说了,开城投降,恕尔无罪!” “若敢负隅顽抗,我们三万大军必踏破许昌,送你们所有人去追随袁谭!” 许褚惊雷般的暴喝,向城上魏卒发出了最后通牒。 那喝声隆隆,震到所有魏卒头皮发麻,肝胆欲裂。 魏卒残存的丁点意志,为这最后通牒所喝断。 很快便开始有士卒,在不得上峰军令的情况下,开始悄悄的退下城头,向着北门逃去。 淳于琼也从悲愤中被喝醒,眼中的愤怒变成了惶恐。 “大势已去,许昌城是守不住了,再守下去我们全都得死在这里。” “弃城北撤,速速撤城北撤~~” 意志崩溃的淳于琼,口中嘶哑大叫着,翻身上马就想要北逃。 沮授却吃了一惊,急是上前抓住他,急劝道: “大王令我们坚守许昌,淳于琼,你岂敢弃城而逃?” “你这若是逃了,许昌城为楚军轻易所得,我军便将全线崩溃,整个河南地都将不保啊!” 淳于琼只迟疑了一下,却叫道: “那又怎样,现下我们主力已覆没,大公子也死了,军心已然瓦解!” “我就算是坚守,又岂能坚守得住,不过是白白牺牲罢了。” “既然守不住,不如替大王保存下这五千将士!” 沮授语塞。 眼珠飞转之下,他蓦的想到什么,急道: “我们还未收到主力覆没的消息,城下那颗人头也不能证明就是大公子的,也许这一切都是萧方的诡计!” “淳于将军,你万不能弃城而逃啊,万一中了萧方的诡计怎么办?” “我们就算要弃城,至少也得拿到确切的情报再弃啊!” 淳于琼扬起的马鞭,悬在了半空中。 他犹豫了。 沮授所说确有道理,那一万五千主力被灭,的确并没收到消息。 那颗袁谭的首级,也无法证实,就是袁谭的人头。 种种皆是萧方的一面之词。 就凭萧方一句话,一颗人头,就放弃了许昌而逃,似乎确实有些不太靠谱。 淳于琼有些回心转意,犹豫着是否该再撑一撑。 城下的萧方,却不给他犹豫的机会。 羽扇轻轻一扬,喝道: “传令,全军攻城,拿下许昌!” 许褚即刻高举起了一面信旗。 后方列阵的魏延,见信旗树起,当即下达了进攻的号令。 “呜呜呜——” 肃杀的号角声,骤然吹响。 八千楚军步骑轰然裂阵,如潮水一般,向着许昌袭卷而上。 天崩地裂,声势浩荡。 城头上。 正犹豫不决的淳于琼,刚刚被沮授唤醒的些许斗志,瞬间被楚军震天的杀声震碎。 “大公子定然已死,不然关羽军团怎么可能全师在此?” “沮授,是你失算害死了大公子,你理当为大王死节,与许昌共存亡。” “我淳于琼无过,我凭什么陪着你死!” 淳于琼再无犹豫,打马扬鞭就想要逃。 沮授急了,一把抓住他缰绳,大喝道: “淳于琼,许昌绝不能弃守,我不许你逃!” 淳于琼急怒冲脑,情急之下扬起马鞭,朝着沮授的脸就是狠狠一鞭子。 “啪!” 一声清脆的鞭响。 沮授痛到一声闷哼,脸上赫然已添了一条鞭印,本能的便松开了缰绳。 淳于琼趁势纵马扬鞭,如惊弓之鸟纵马逃下了城头。 德高望重的老将都逃了,沿城一线的魏军士卒,更是土崩瓦解,线全线溃散。 当沮授捂着火辣的脸庞,从吃痛中缓过神来时,淳于琼早已溜的没了影踪。 左右魏军士卒,如溃巢蝼蚁般惊惶四散。 城外无数魏军,则如虎狼一般,向着许昌袭卷而至。 沮授脸上不禁扭曲出了悲凉之色,仰天一声无可奈何的长叹。 “大势已去,大势已去啊。” “许昌失陷,河南不保,将来又焉能守得住河北?” “莫非当真是天命在刘不在袁吗?” 左右的亲卫们,却不给沮授悲问苍天的时间,一拥而上强行架着沮授逃下城去。 “我不走,我要与许昌共存亡!” “许昌若失,大魏早晚要亡,早晚要亡啊——” … 最后一抹余晖落山时,许昌城门上,升起了“楚”字王旗。 萧方登上东门,举目俯瞰,这座曾经的帝都,已尽收眼底。 “国相弹指一挥间,不费一兵一卒便轻取许昌,当真无愧于谋圣之名,末将心服口服!” 登上城头汇报过战果的魏延,向着萧方深深一揖。 萧方淡淡一笑,羽扇轻扬: “速派人去睢阳,向大王报捷,就说许都已下,以振我军军心!” “至于关将军那边…” 萧方目光转向颍阳方向,意味深长一笑: “这个时候,袁谭应该已到颍阳,关将军那边差不多也应该有结果了吧…” … 清晨时分,颍阳城东。 一艘艘的船筏,正借着将明未明的晨光掩护,迅速的西渡颍水。 各筏靠岸,一万五千余魏军,争先恐后登岸。 袁谭纵身一跃,也跳下了船头,踏上了西岸的土地。 举目西望,只见颍阳城的轮廓已印入眼帘,正安安静静的沐浴在晨辉之下。 “看样子,颍阳城守备空虚,最多不过千余兵马。” “那关羽作梦也不会料到,我们识破了他转攻洛阳意图,更不会料到大公子敢率军出许昌,出其不意的来偷袭颍阳,截断他粮道!” 荀谌指着颍阳城方向,面带讽刺的冷笑道。 袁谭嘴角钩起一抹冷笑,眼前仿佛已浮现出,关羽得知颍阳被夺后,那气急败坏的样子。 更仿佛看到,粮道被断后,三万楚军军心瓦解,不战自乱的狼狈。 “传令下去,全军即刻攻城,正午之前,吾要在颍阳城喝庆功酒!” 袁谭收起幻想,翻身上马,银枪向颍阳城方向豪然一指。 话音方落。 战鼓声陡然间敲响,震碎了昏暗的晨光。 紧接着,破空声骤起,无数支利箭四面八方腾空而起,如天罗地网般倾泄而下。 袁谭眼珠蓦然爆睁,脸上的自信瞬间化为骇然。 第326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一片真心喂了狗,我黄泉路上,看你袁家覆没! 四面八方,箭雨忽至? 必有伏兵! 袁谭来不及多想,手中银枪急是乱舞,挡在了眼前。 左右的亲卫纷纷举盾,将袁谭护住。 下一瞬,箭雨落地。 无数道鲜血腾空。 刚刚半渡,还来不及结阵的魏军士卒,在这突如其来的箭雨打击下,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数以百计的魏卒,还未反应过来时,便成片成片被钉倒在地。 惨叫声此起彼伏响起。 “荀友若,这是怎么回事?” “你不是说楚军毫无防备,为何会有伏兵?” 躲在盾牌下的袁谭,冲着身旁的荀谌大叫。 荀谌龟缩着身子,环扫着四周,脸上亦是错愕茫然之色。 面对袁谭的质问,他眼珠转了几转,故作镇定道: “也许是颍阳守军发现了我军踪迹,所以埋伏在此,想杀我们个措手不及。” “敌军最多千余人,大公子莫要慌张,我们速速结阵推进,必能击垮敌军。” 袁谭这才心神稍定,当即挥舞着银枪,喝令士卒结阵。 被射到人仰马翻的魏卒们,勉强镇定心神,开始顶着箭雨互相靠拢结阵。 船筏上还未登岸的魏卒们,则被驱赶着加速登岸。 魏军慌乱的局势,似乎是稍稍有所缓解。 几十步外。 关平正立马横刀,借着晨光欣赏着魏军被乱箭压制的狼狈。 “看敌军的数量,应该有一万五千余人,应该是许昌守军的主力了。” “萧国相真乃神人也,袁谭的一举一动,果然皆在他的预料之中。” “有萧国相在,难怪袁绍会被大王杀到折兵十万,不堪一击!” 关平唏嘘感慨,眉宇间皆叹服之色。 当他看到晨光下,原本混乱的魏军,开始顶着箭雨强行结阵时,眼中的感慨转眼化为凛厉杀机。 “还想结阵挣扎?作梦!” 关平冷哼一声,手中长刀一扬: “弓弩手,停止放箭!” “全军听令,随我杀上去,将魏狗赶下颍水!” 号令传下,战鼓声陡然一变。 如梭的箭雨骤然止歇。 五千余楚军士卒,从昏暗中冲出,如一柄刺破晨光的巨剑,向着正在仓促结阵的魏军轰刺而上。 转眼之间,楚军势不可挡,轰然撞向了敌军。 碎裂声,惨叫声,马嘶声…顷刻间大作,盖过了天地间一切的声音。 魏军仓促之间,根本来不及结阵,便被楚军拦腰撞断。 关平更是冲锋在前,手中长刀乱舞,疯狂的收割人头,以摧枯拉朽之势,将魏军打穿。 中路被突破,阵形被拦腰撕裂,登陆的七千余魏军,立时军心瓦解,全线溃退。 中军大旗下。 正喝斥士卒结阵的袁谭,见得眼前这一幕,整个人再次懵圈了。 不是说好了楚军只有一千人吗? 怎么这箭雨过后,竟然冒出了这么多兵马,看声势足足有五千之众! 关羽不是率主力去攻洛阳了吗,怎么会在颍阳城内,留下了五千多的兵马? 这分明是关羽早就料到,他会率许昌之兵前来偷袭颍阳,故而在此布下重兵,好给他来个半渡而击之! “荀谌,你怎么解释?” 惊醒过来的袁谭,脸形骤然扭曲,愤怒的目光再次回射向荀谌。 “这…这…” “那关羽怎么可能算出,我们会来袭颍阳?” “这说不通啊,这,这…” 荀谌脸色苍白如此,额头冷汗是刷刷直滚,吱吱唔唔不知如何解释。 二人对话间,己军已全线瓦解,前方魏卒如惊弓之鸟,向着岸边溃涌而来。 “大公子,是谌失算了,没想到关羽竟在此伏下重兵,对我们半渡而击之!” “现下军心已乱,我们已无反败为胜的可能,速速登船撤回东岸,先撤回许昌再做打算吧。” 危急时刻,荀谌只能承认自己的失算,颤声急劝道。 袁谭打了个寒战,愤怒瞬间变成了恐惧。 再看一眼眼前溃局,他只得一咬牙,大喝道: “传我命令,全军撤回船上,撤往东岸。” “传令还未登岸的兵马,不要再登岸了,立刻撤回颍水!” 袁谭拨马转身,便向岸滩逃去。 荀谌松了一口气,忙不跌的追着袁谭向船筏逃去。 八千登岸士卒,土崩瓦解,争先恐后逃向岸滩。 只是。 事发仓促,撤退的命令还未及传到后军时,前军溃兵便已冲了过来。 前军后军在狭窄的岸滩间,形成了对冲拥挤之势,反而没办法及时撤上船筏。 魏军拥挤在岸滩,一时进退两难。 关平统帅的楚军追兵,趁势追到,又是一路辗杀。 五千多楚军,如驱赶羔羊一般,将三倍的魏军杀到鬼哭狼嚎,一路赶下了颍水。 狂奔中的袁谭,恨不得长上翅膀,飞上船筏去。 怎奈前方被自家士卒拥挤,回头见得后方楚军,又如虎狼般杀到。 袁谭慌了,索性心一横,手起枪落将阻拦在前的一名魏卒刺翻在地。 “给我杀出一条路来,不然我们全都得死!” 袁谭边是舞枪狂杀,边冲着左右亲卫咆哮。 几十名亲卫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瞬间眼眸充血,狰狞如兽。 刀锋抡起,无情的斩向了自家同袍。 他们是一路狂杀,连斩数十名魏卒,终于是冲到岸滩,抢上了一艘走舸。 “开船,速速开船!” 袁谭立于船尾,冲着左右亲卫大叫。 众人将兵器都丢掉,手忙脚乱的将走舸推离岸滩,向着颍水驶去。 十余名魏军士卒追了上来,抓着船索想要登船,口中是哀求不断。 袁谭却神色冷绝如冰,拔剑在手,毫不留情的斩下去。 伴随着一阵惨叫声,十几双手被斩断在手,断手的魏卒们痛苦的哀求着,尽皆跌倒在地。 终于甩脱了包袱,袁谭长松了一口气。 正要暗自庆幸时,只见前方岸滩上,一名熟悉的身影挤过人群,向着走舸追了上来。 “大公子,等等我,等等我啊~~” 荀谌跌跌撞撞的奔跑着,口中近乎哀求般大叫。 袁谭心头一震,瞬间就想要喝令士卒停船,等待着荀谌上船。 话到嘴边时,十余骑楚军已冲至了河滩。 关平狂冲在前,手中长刀乱舞,将奔逃的魏卒如草芥般斩翻在地。 抬头一看,很快发现一位文士装束之人,正在前方岸滩狂逃。 不用猜,必是魏军中重要人物。 关平眼眸充血,策马拖刀,便向荀谌追了上去。 这一幕袁谭看在眼里,只犹豫一下后,便大叫道: “快,加快速度,速速驶离岸边!” 走舸非但没有停下来,反倒加速驶离,转眼间便逃往了颍水中,将荀谌抛弃在了岸滩上。 “大公子啊——” 荀谌跪倒在了地上,望着弃他而去的袁谭,脸上扭曲出了无尽的失望与悲愤。 回想当初,你袁谭被俘,生死未卜。 我荀谌为了营救你,几次冒着被杀危险,出使楚国,腆着脸向刘备索求你。 为了救你,我甚至在楚国一住就是半年,受尽了低声下气之苦。 更甚至,为了救你,不惜出卖了魏军机密,背负上了不忠之罪。 可你袁谭呢,当此危难时刻,为了自己逃命,却竟然抛弃了我,置我生死于不顾? 你就是这想回报我对你的忠心的吗? 此时此刻,荀谌是心凉透顶,万念俱灰,有种一片真心喂了狗的懊悔。 身后关平已策马追至,手中血刀高高扬起。 “袁本初啊袁本初,你有子如此,焉能不亡!” “我荀谌先走一步,我在黄泉路上,看着你袁家如何覆没——” 情知情死的荀谌,望着袁谭身影,发出一声悲愤的怒啸。 刀锋斩下,人头落地。 走舸上的袁谭,眼睁睁看着荀谌被杀一幕,心中是无味杂陈,不是滋味。 既有羞愧,又有无奈。 “荀谌,你别怪我,我也是没有办法。” “你们把我从刘备手中救出来,不就是想让我跟袁尚争位吗,我若是因救你而死,你们先前的努力,岂非是付诸东流?” “荀友若,你不会白白牺牲!” “我袁谭发誓,待我将来争得王位,我必率我大魏王师荡灭刘备,为你报雪恨!” 袁谭强压下羞愧,面色化为慷慨激昂,对着远去的荀谌尸体暗暗发誓。 船行渐远。 不足五千余魏军,幸运的乘坐逃往东岸。 近一万余士卒,或死或伤或降,被遣弃在了颍水西岸。 关平立马横刀于岸边,看着逃走的部分魏军,眉宇间掠起几分意犹未尽。 “可惜啊,未能全歼魏军,还是让他们逃了几千人。” “袁谭那厮,多半也在其中。” “不过逃就逃吧,你逃得了初一,还逃得了十五?” “待我父亲攻下洛阳,截断黄河,我看你还能往哪里逃!” 望着狼狈而逃的幸存敌军,关平冷冷一笑。 岸滩上,得胜的楚军士卒们,则挥舞着兵器,高举着敌军首级,向着逃走的魏军耀武扬威。 颍水之上,五千幸存的魏军,则个个心有余悸,默默无声的逃往东岸。 船行靠岸,魏卒们争先恐后下船登岸。 袁谭踏下东岸一瞬间,心下终于是安了心,有一种劫后余生的轻松。 “截断关羽退路是不可能了,先退回许昌,与淳于琼沮授他们从长计议吧。” “我怕是无能为力,只能请父王拿分兵,去阻挡关羽了……” 袁谭喃喃自语着,心中还在思绪着对策。 一骑从东面飞奔而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启禀大公子,那萧方率三万楚军,突然兵临许昌城下。” “许昌城形势危急,淳于将军请大公子速速率军回救!” 袁谭懵了。 第327章 借刀杀人的奸佞小人,我杀了你!不费一兵一卒?真乃神人也! 三万楚军兵临许昌? 还是萧方统领? 许昌危急? 袁谭确实是懵圈了。 关羽不是率三万主力,正在去攻打洛阳的路上吗? 这颍阳城,不是还留了五千兵马,用来伏击自己的吗? 怎么突然间就全师出现在了许昌? 这三万人马,是插了翅膀,从他的头顶上飞过去的吗? 袁谭脑海中千百个疑问嗡嗡作响,纠结成一团乱麻,全然不知所以。 到最后,疑问变成了惊惶与恐惧。 不管关羽那三万兵马,是怎么飞到许昌的,许昌势危却是事实。 一万五千兵马折了,若是再失了许昌,他还有什么脸去面见袁绍? 干脆举剑自裁算了。 “快,全军速速回师许昌,即刻——” 袁谭近乎嘶哑的一声大吼。 当下他也顾不得惊魂甫定,带着不足五千的残兵,星夜兼程便往许昌方向赶去。 两日后,许昌西北三十里。 前方尘雾滚滚,似有兵马南来。 袁谭立时警觉起来,令五千兵马就地列阵,严阵以待。 须臾,那支兵马接近,方才看清是自家兵马的旗号。 “难道说……” 袁谭打了个寒战,一颗心即刻提到了嗓子眼,一个不祥的念头涌上了脑海。 就在他紧张不安中,那残兵败将已仓皇而近。 不多时,一文一武两人策马飞奔而至,滚鞍下马,拜在了他的脚下。 “淳于淳?沮授?” “你们…你们不坚守许昌,为何会在这里?” 袁绍眼珠瞪大,声音都已经颤栗,脸色是掩饰不住内心的慌张。 他显然已是猜到了原由,内心中却始终不敢面对。 “大公子啊,我们中了那萧方的引蛇出洞之计!” “许昌城,失守了啊~~” 淳于琼伏在地上,悲切无奈的道出了残酷的实情。 袁谭脑子嗡的一声轰响,霎时间眼前头晕目眩,身形摇摇晃晃坐立不稳,竟是坐骑上歪倒了下来。 “大公子!” 淳于琼一步跃起,忙将袁谭扶住。 袁谭双目紧闭,脸色痛苦无比,仿佛正被万箭穿心。 颍阳一战,失了一万兵马,已是沉重一击。 如今许昌竟然也已失陷! 这一刀下来,是约等于砍掉了他半条命啊! “为什么?” “为什么你们会守不住许昌,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袁谭陡然间眼珠爆睁,一把抓起淳于琼,近乎歇厮底里的吼问道。 那狰狞悲愤的表情,仿佛随时会拔剑出鞘,一剑将淳于琼斩杀一般。 淳于琼吓的一哆嗦,只得战战兢兢,将许昌失陷的前因后果,颤栗着道了出来。 “大公子啊,从到头尾,这都是那萧方的诡计!” “刘备转攻睢阳,目的多半也是为调走大王和我军主力,只为令我许昌兵力空虚。” “关羽攻打洛阳,多半也是佯攻,同样是为将大公子把许昌守军主力调出。” “从一开始,刘备的目标,便是攻我许昌啊!” 淳于琼悲切愤怒,近乎用哭腔叫道。 袁谭再遭重锤一记,脑子又是一片空白,松开了淳于琼,摇摇晃晃再退半步。 沮授想着淳于琼不战而弃许昌,心中肝火上升,张口便道: “大公子,其实当时未必就会失了许昌,若非琼于…” “沮授!” 淳于琼预判了沮授想要告状,抢先一步厉声喝断。 尔后他怒指沮授,反咬道: “当初若非你自以为是,认定关羽是想攻洛阳,什么要截断黄河,大公子焉会率军去袭颍阳?” “大公子若不去袭颍阳,许昌兵力就不会空虚,焉能为那萧方趁虚攻破?” “现在这般局面,皆是拜你所赐,你难逃其咎!” 沮授脸色一变,显然没料到淳于琼恶人先告状。 他先是一愣,旋即勃然大怒,张口便想要反驳。 “沮授!” 淳于琼再次喝断,指着他的鼻子质问道: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是那萧方的引蛇出洞之计,却故意隐瞒,反倒假意中计,诱使大公子率军去袭颍阳。” “你这么做,只为令大公子失了许昌,为大王所责难。” “你甚至还想借敌军之手,将大公子除掉,好帮三公子清除了争夺世子之位的唯一敌人!” “沮授啊沮授,你为了一己之私,怎能如此不顾国家大局,置我大魏基业存亡于无物!” 沮授惊了。 淳于琼把失许昌的责任,甩锅在他身上也就罢了。 现下竟诬陷他想借刀杀人,除掉了袁谭? 这屎盆子扣的也太大了点吧。 “淳于琼,你——” “沮授!” 袁谭却一声怒喝,长剑出鞘,刷的一下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我就知道,你们这帮河北人没一个好东西,人人皆欲置我于死地!” “你说,你是不是受了袁尚授意,故意令我守不住许昌,想借刘备之手除掉我!” 袁谭的剑锋就抵在沮授的喉咙上,只消轻轻用力,就能将他的脖子刺穿。 沮授是满面悲愤,目瞪口呆的看着面目狰狞的袁谭,不敢相信这位大公子,竟然敢这样质疑自己的人品。 要知他虽乃河北一派,却向来秉公行事,处处以魏国大局为重,从未曾如逢纪那般,故意针对过他袁谭。 如今袁谭听信淳于琼煽动,竟然公然斥责他以私废公,置魏国社稷江山于不顾! 甚至还拔剑出鞘,欲杀他而后快。 这是对他的人品公然的践踏! 沮授心中悲愤无匹,便直面袁谭剑锋,厉声道: “大公子莫非忘了,当日我可是极力劝阻过大公子率军袭颍日,我提醒过你,那萧方鬼谋无双,定然另有诡计!” “是大公子你不听,非要率军出城,致使我许昌兵力空虚,为敌军趁虚攻陷。” “我若想借刀杀人,当初又何苦要劝你,我更应该鼓动你率军出战才对!” “大公子你若听信淳于琼谗言,视我沮授为以私废公的奸佞小人,坚信我要借刀杀人害死你,置大王的基业于不顾,你尽管杀了我便是!” 沮授慷慨自辩后,昂首闭眼,准备坦然赴死。 袁谭满腔的怒火,为沮授这番话泼灭,整个人终于从暴怒中冷静了下来。 “哐铛” 佩剑脱手跌落在地。 袁谭摇摇晃晃倒退几步,跌坐在了路边石块上,脸色已由狰狞暴怒,变为了无尽的绝望与悲凉。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才好?” “许昌失陷,颍阳又折了一万兵马,我该怎么向父王交待啊。” “刘备,萧方,你们主臣是想逼死我吗?” 袁谭颤声自语,双手抱头,仿佛这一刻精神已然崩溃。 淳于琼见袁谭崩了,便不好再甩锅沮授,只得咽了口唾沫,尴尬无助的僵在原地。 沮授一只脚从鬼门关收了回来,不由长松一口气。 低头看着袁谭这般崩溃的样子,眼中又闪过深深的失望,不禁摇头一声暗叹。 “我早与大王说过,河南地守不住,退回河北才是上策。” “现下许昌已失,我们的防线全线崩溃,只在眼前。” “大公子,现下后悔为时已晚,还是打起精神,我们速往睢阳去见大王吧。” “望你以大局为重,我们一起劝说大王,为了十几万将士的性命,放弃河南地,退回河北吧。” 沮授俯下身来,轻按着袁谭的肩膀,语重心长的劝说道。 袁谭身形一凛,再次抬起头来时,眼神中透出了某种觉悟之色。 纠结良久后,他只得一声无奈长叹。 … 睢阳城南,楚军大营。 九万余楚军,连营数里,对睢阳城形成了威逼之势。 “士元,你说景略他以什么计策,速取这许都?” 帐门负手而立的刘备,目光虽是凝视着睢阳城,思绪却全在许都。 毕竟他率九万大军,转攻这睢阳城,亦不过是为了关羽攻取许都而“服务”。 能否攻陷许都,以何种方式攻取许都,才是他最关心之事。 “萧国相素来奇谋诡绝,每每用计都叫人难以揣磨,臣实难猜测出国相会用何计破许都。” 庞统苦笑着摇了摇头,却又道: “不过以臣之见,想要速破许都,最好的办法就是诱敌出城,将之歼灭。” “如此一来,许都兵力空虚,关将军以三万兵马,方有攻破许都的绝对优势。” “至于如何诱使袁谭出城,臣就想不出来了。” 刘备若有所悟,喃喃自语着: “诱敌出城,诱敌出城么。” “不知这一次,景略会怎么把袁谭引出来呢…” 正思绪推测时,帐帘掀起,陈到高举着帛书,兴冲冲的闯了进来。 “大王,捷报,萧国相的捷报到了!” 陈到扬着手中帛书,激动的叫道: “萧国相于两日前,已然攻破许都!” “大王,许都拿下了!” 大帐之内,霎时间一片沸腾。 刘备也好,庞统也罢,众人脸上刹那间为万般惊喜取代。 “叔至,景略是用了什么计策,竟然这么快就破了许都?” 刘备一跃而起,激动的喝问道。 陈到遂展开帛书,将许昌之战的前因后果,一一道来。 先是关羽转攻洛阳,再到颍阳伏击袁谭,以及八千大军佯装三万主力,以伪造袁谭首级打垮许昌守军军心… 前因后果,尽数道出。 “萧国相,竟然以这样的匪夷所思的手段,将袁谭引蛇出洞?” “不费一兵一卒,竟攻下了许昌?” “萧国相,真乃神人也!” 庞统倒吸着凉气,一张脸已为无尽的惊叹折服所取代。 第328章 全线进攻,将袁绍赶回黄河以北!为何不早提醒孤,酿成今日恶果? “竟用转攻洛阳,把袁谭主力从许都调了出来!” “景略这格局,当真是古今少有,无愧于谋圣之名呀。” 刘备亲手接过战报,反反复复的审视数遍,口中亦是啧啧赞叹。 帐内,众将得知许都已攻破,无不是精神大振。 “大王,许昌都给国相攻破了,睢阳魏军得知消息,不得斗志瓦解啊。” “咱还等啥,咱们也动手强攻睢阳,这收复河南地之功,可不能给二哥和国相他们独吞了啊~~” 张飞跳将起来,激动亢奋的叫嚷道。 众将皆为许都大捷所鼓舞,跟着都跳了起来,群起叫战。 “士元,你以为呢?” 刘备放下战报,目光笑看向庞统。 萧方不在,大方略自然就得听取庞统的意见。 “强攻自然是要强攻,不过却不只是我们一路强攻。” 庞统亦是精神振奋,亲手将地图铺展开来。 “洛阳方面,大王当令关将军继续率军进攻,按照国相的方略,先取洛阳再东取虎牢,截断黄河。” “此外大王当责令甘宁徐盛陈登,在琅邪一线转守为攻,对敌青州发起进攻。” “我们要在洛阳,许昌,睢阳,琅邪四个方向,对魏国发起全线进攻。” “我们的目的,乃是利用许昌失陷对魏军军心士气打击,一鼓作气打垮魏军,一举收复河南地,将袁绍赶回黄河以北!” 庞统指点着地图,顷刻间谋划出一道大方略。 刘备深以为然,当即采纳庞统献计,派出信使星夜兼程前去传诏。 “不过,据我细作刺探,日夜袁尚已带着三万兵马,由邺城过河赶到了睢阳,稍稍弥补了魏军兵力损失。” “臣猜测,袁绍极有可能不甘许都失守,会放手一搏分兵南下夺还许昌。” “现下关将军正率荆州军团主力北攻洛阳,国相虽攻取许昌,兵力却不过八千余人。” “袁绍倘若分兵夺还许昌,国相所面临的压力,可能会不小。” 庞统道出心中顾虑,手又移回了地图上许昌所在。 刘备捋着细髯,沉眉凝视地图。 片刻后,刘备眼中却燃起信心,拂手道: “若换作是别将,孤可能会有所担心,许昌统军的可是景略!” “尔等放心吧,有景略在,八千兵马足以守住许昌,令袁绍夺回许昌的图谋落空。” 他对萧方,自然是有着绝对信心。 庞统眼中顾虑消失,遂是笑道: “大王言之有理,萧国相弹指一挥间,许昌城都能不费一兵一卒拿下,何况是守住许昌。” “那我们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只全力进攻睢阳便是!” … 睢阳城。 府堂望楼上,袁绍正眉头深锁,远望着南门方向。 城墙上空,只见一枚枚的巨石,不时如陨星般呼啸而落。 每一次轰落,便是地动山摇。 整个南门城墙一线,已为漫空尘屑所覆没,如若末日降临一般。 袁绍自然知道,那是刘备在以汉威炮对南门狂轰烂炸。 他倒也不担心南门被轰塌,毕竟先前赶至睢阳后,为防备楚军汉威炮的恐怖攻击力,他提前便调集士卒民力,对睢阳城进行了加厚加固。 令袁绍狐疑的是,刘备逼城下寨,按兵不动十日后,却忽然开始以汉威炮轰城,摆出了一副要大举攻城之势。 这异常变化,不由引起了他的警觉。 “大耳贼,莫非你又在酝酿什么诡计不成?” 袁绍喃喃自语,言语间流露着一种“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忌惮。 “父王放心,儿带来了三万兵马,合父王之兵有九万之众。” “我军与大耳贼兵力相当,我们又处于守城一方,占尽地利。” “只要我们坚守不出,任那萧方多智近妖,我又有何惧?” 身旁的那年轻的贵公子,神情言语中,处处弥漫着一股与生俱来般的自信从容。 未与刘备正面交锋过,未曾领教过萧方的智计,这位袁家三公子对刘备也好,萧方也罢,显然没有在场其他人那种铭刻在心的忌惮。 他言语间,甚至对刘备萧方主臣,还心存几分轻视。 “三公子,你常年镇守邺城,不知那萧方的手段,更没有在他手上吃过亏。” “此人鬼谋多端,对其稍有轻视,早晚必成大祸。” 郭图以过来人的口气,出言提醒袁尚,潜台词则是暗讽你袁三公子还嫩了点,口出狂言必吃大亏。 袁尚听出了郭图话外弦音,眉头不由一皱,斜瞟了逢纪一眼。 逢纪会意,斜眼一瞟郭图,反驳道: “郭公则,三公子哪句话对那萧方心存轻视了,我怎么没听出来?” “三公子只是就事论事而已,那你倒是说说看,我军按兵不动,坚守不出,那萧方还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来?” 郭图语塞。 逢纪趁热打铁,接着讽刺道: “难道就因为项城固陵两场败仗,从今往后,我们就要跟你一样,对那刘备萧方畏之如虎?” “那照你的意思,我们还守什么睢阳,守什么许都,干脆放弃河南退回河北算了。” 逢纪一顿冷嘲热讽,添油加醋,把郭图怼到哑口无言。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什么时候说要不守河南地了,我,我……” “够了!” 袁绍打断了郭图的辩解,眉宇间掠过几分傲色: “尚儿言之有理,萧方这乡野村夫虽是诡诈多端,我们不可低估轻视于他,却也不能畏其如虎!” “孤得尚儿带来的三万兵马,兵力已然复振,何惧那大耳贼?” “孤坚守不出,不过是消耗大耳贼士气而已,待其久攻不下,士卒锐气丧尽之时,就是孤转守为攻,一举——” 豪言壮语尚未说完时,一骑飞奔入府,急匆匆的爬上了望楼。 “禀大王,沮授密报!” “关羽数日前率三万主力,转向西北前去攻取洛阳,妄图东出虎牢,将黄河一举截断!” “大公子用荀谌之计,已率一万五千人出城,前去袭取颍阳,欲截断关羽所部粮道!” 袁绍脸色骤变,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一惊,内腑血气翻滚,不由大咳起来。 左右袁尚等众人亦是大惊,忙是上前将袁绍扶住。 “不要管孤,将沮授密报拿来,把地图拿过来!” 袁绍强压下喘咳,拐杖将众人推开。 袁尚手忙脚乱将密报夺过献上,郭图逢纪匆忙取来地图,展开在了袁绍跟前。 袁绍一面急看密报,一面目光在地图上疾扫。 “关羽那厮,放着许昌不攻,竟去攻打洛阳?” “洛阳城可是在曹阿瞒手中,他竟要去打曹贼?” 袁绍喃喃自语,回扫左右谋士。 “大王,关羽这是见许昌坚固,没有底气攻下,所以才去转攻洛阳。” “那曹贼在洛阳不过七千兵马,只是作作样子镇守,一遇关羽来攻必定弃城西撤关中。” “关羽若拿下洛阳,向东再攻取虎牢,就能绕过我军南面防线,出现在我军后方。” “介时酸枣,白马,延津,乃至于濮阳诸城,皆将为其摧枯拉朽般轻松攻破!” “黄河被截断,我十几万大军,就全都要被截断在黄河以南!” “大王,关羽这是一口气,想要为刘备吞下整个河南地,顺带灭了我军主力啊!” 郭图最先看出了事态的严重性,指着地图惊呼道。 袁绍倒吸一口凉气,手一抖,拐杖都拿捏不住,脱手跌落在地。 “洛阳城!” “尔等为何不早提醒孤,发兵将洛阳从曹贼手里夺回,不然焉能酿成今日恶果?” 袁绍勃然大怒,冲着众谋士们斥问道。 众人彼此对视,眼神中皆是委屈。 想当初你拿下许昌之后,我们又不是没劝过,趁势发兵将洛阳也收入囊中。 是你马放南山,沉迷于美酒佳人,懒得听我们劝你派兵去收取洛阳。 现下洛阳城变成了大漏洞,你却怪我们没提醒你? “大王莫慌,关羽此计虽毒,却未必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郭图眼珠转了几转后,却将拐杖拾起,笑眯眯的送回了袁绍手中。 “臣以为大公子的应对之策,深得出其不意之妙,定能一举将颍阳袭破,断了关羽的粮道。” “臣请大王速调一军北上,直取虎牢关,抢先一步将洛阳从曹贼手中夺下。” “介时关羽就被我们堵在了河南尹,三万大军进不能进,退不能退,粮草耗尽,必土崩瓦解。” “如此一来,大公子便一举击灭刘备三万大军,岂非立下大功一件?” 郭图笑眯眯的分析利害,又献上一条亡羊补牢之计。 袁绍脸上的怒色消失,眼眸渐渐放亮,原本阴云密布的脸上,转眼云开雾散。 “不错,公则你所言不错!” “显思奇袭颍阳,截断关羽粮道,确实是一招妙棋!” “你这抢夺洛阳之计,亦是一出妙计!” 袁绍一番大赞,尔后欣然喝道: “张郃听令!” “孤命你率一万五千兵马,即刻北上直取虎牢关,务必要抢先一步夺取洛阳!” “孤要让关羽那厮偷鸡不成蚀把米!” “孤要一举歼灭大耳贼三万兵马,狠狠挫一挫大耳贼锐气,大振我军军心!” 第329章 没用的废物,我打死你!天塌了也要先把锅甩出去!楚军长翅膀了? 张郃领命,统一万五千兵马,星夜兼程离睢阳往虎牢关而去。 袁绍则强压下心绪,继续统帅主力,坚守睢阳不战。 … 四日后。 军帐内,袁绍正拄着拐杖踱步。 他苍白如纸的脸上,焦虑二字若隐若现,所有人都看得出来。 尽管张郃已经派出,尽管如郭图所说,袁谭奔袭颍阳,乃是一步妙棋。 只是这几日冷静下来后,袁绍始终觉得哪里不对劲,整日是心绪不宁,坐立不安。 “大王且宽心,说不定现下大公子已攻陷了颍阳,捷报已经在路上了。” “大公子用兵有大王之风,除非是对上刘备萧方,那关羽岂是大公子的对手。” 郭图看出了袁绍的焦虑,便是笑呵呵的宽慰。 顺道不忘吹捧袁谭几句。 袁绍心中稍安,脸上的阴云消散了几分。 “希望如你所说,这一次,显思不会让孤失望吧。” 袁绍轻叹一声,拄着拐杖回到王座,正准备要坐下。 屁股还没坐定,帐帘响起了喧嚣议论声。 紧接着,帐帘掀起,三个灰头土脸之人,先后进入了帐中。 袁谭,沮授,淳于琼! 帐中瞬间炸开了锅,郭图脸上笑容瞬间僵硬。 逢纪也是吃了一惊,就连袁尚也脸色大变,满眼皆是惊疑不解。 袁绍更是以半蹲的姿势,僵硬在了王座上,愕然惊骇的看着眼前这三个熟悉的面孔。 “你们…你们不在许昌,怎么会来睢阳?” 尽管袁绍已猜到了原由,却仍是抱着一丝残念,颤栗着问道。 扑嗵! 袁谭第一个跪了下来。 淳于琼迟疑了一下,也忙跟着跪了下来。 沮授僵在原地,犹豫了一会,不得不半跪了下来。 “父王,荀谌失算,致使儿在颍阳折了一万余兵马,使得许昌失守了啊!” 袁谭悲痛自责的道明了原由,却将这口大黑锅,扣在了已死的荀谌头上。 没办法,这么大的罪责,总得有人来背吧。 沮授还活着站在这里,他要是敢往人家头上扣黑锅,人家肯定会辩解。 那就只能把黑锅,扣在荀谌这个死人身上了。 况且他也确实是用荀谌之计,才导致了如今的后果,荀谌也不算被冤枉。 袁绍如遭当头雷击,身形晃了一晃,一屁股跌坐在了王座上。 帐中一片哗然,无人不大惊失色。 哪怕是袁尚和逢纪,那错愕的表情,都恍惚以为自己耳朵产生了错觉。 郭图更是张大嘴巴,额头浸满了冷汗,惊愕到浑身都在发抖。 就在片刻前,他还在为袁谭背书,在袁绍面前极力吹捧着袁谭,盛赞袁谭应对得当,必能重创刘备三万大军! 转眼间,三万楚军没重创成,袁谭自己却损兵折将殆尽? 连许昌城,这座大汉帝都,魏国在河南地心脏重镇,竟然也一并失陷? 还有。 沮授不是明明来密报,称关羽率三万主力,去攻打洛阳了吗? 这三万楚军,为何又会奇迹般出现在许昌? 这三万人,是插了翅膀,想飞到哪里就飞到哪里的吗? “你们,你们……” 袁绍脸形扭曲,手捂着胸口,渐渐绞痛欲碎,竟是问不出半个字来。 郭图惊到满头大汗,冲上前来难以置信的喝问道: “大公子啊,那关羽不是去攻洛阳了么,大公子你不是奇袭颍阳,去截断他粮道了吗?” “为何你们反倒失了许昌,这说不通,说不通啊!” 袁谭一声长叹,抬头看着满面扭曲愤怒的袁绍,却不敢再启齿。 “是臣等中了那萧方的诡计,关羽明为攻取洛阳,实则乃调虎离山之计。” “大公子奔袭颍阳,却为敌军半渡而击之,那萧方更率楚军主力……” 袁谭不敢说,沮授只得站了起来,默默将前因后果道了出来。 郭图哑然。 在场所有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恍然惊醒,无不愕然相对。 “萧方,这竟然又是萧方?” “那乡野村夫竟不在睢阳,而在许昌?” “难道从一开始,刘备转攻睢阳,便为调虎离山之计?” “从一开始,大耳贼的目标,就是攻取我许昌?” “我们全都被他给戏耍了?” 郭图喃喃自语,仿佛魂魄被抽离了一般,整个人恍惚失神的呆呆僵在原地。 逢纪眼珠转了几转,却强压下震惊,语气玩味的叹道: “恕臣说句实话,大公子你真的不该率军去袭颍阳啊。” “我们在那萧方手上,吃了那么多的亏,大公子难道就没有长记性吗?” “大王给大公子的命令,乃是镇守许昌,大公子就该无论形势如何变化,都坚守不出,哪怕就算要出战,也要向大王请示才是。” “现下可好,大公子自作主张,既失了兵马,又失了许昌,酿成了大祸啊!” 袁谭心中一凛。 逢纪这番话看似公允,实则显然是想将兵败的黑锅,全都扣在他的自作主张上,好挑起袁绍对他的怒火。 果然。 本是捂着心口,绞痛难当的袁绍,瞬间被点爆了怒火。 “你这个自作聪明的废物,你失了孤的许都,你误了孤的大事啊!” “孤要打死,孤要打死你啊——” 怒不可遏的袁绍,咆哮大骂,手中拐杖扬起,朝着袁谭脑袋就砸了下去。 所有人都没人料到,袁绍竟然怒到失了方寸威仪,竟要亲手打自己的儿子,竟无人阻拦。 袁谭也没料到,袁绍竟然会对自己棍棒相向,震愣在了原地。 “砰!” 一声闷响。 袁谭的脑袋重重的挨了一下,瞬间被砸出一个血口子,鲜血哗的便淌了出来。 他是惨叫一声,捂着涌血的脑壳,扑倒在了地上。 众人看懵了。 哪怕是煽风点火的逢纪,也是惊到张大了嘴巴,万没料到袁绍竟会对亲儿子下此狠手。 堂中一片死寂。 唯有袁尚,嘴角却钩起一抹不易觉察的冷笑。 但紧接着,他脸上的幸灾乐祸,却化成了惊愕心疼,忙是扑上前去将袁谭扶住。 “父王,大哥纵然有千错万错,终究是孩儿的兄长。” “请父王息怒,饶过大哥吧~~” 袁尚跪在了袁绍面前,含泪为袁谭求情,一副兄友弟恭重情重义的样子。 袁绍高举的拐杖,本欲是再打袁谭,被袁尚这么一劝,却没办法再打下去。 “若非尚儿顾念兄弟之情,若非是你弟弟替你求情,孤今日非打死你个废物不可!” “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滚!” 袁绍收起了拐杖,厌恶的冲着袁谭喝道。 袁谭心中窝火啊。 被自家父亲当头暴打出血就罢了,还被袁尚趁机虚伪求情,在袁绍面前狠狠演了一回重情重义的好弟弟戏码。 看着对自己厌恶大骂的父亲,再看看自己那虚伪的弟弟,袁谭拳头陡然握紧,眼眸中一道凶光闪过。 这一刻,他是悲愤冲脑,竟有种拔剑而起,将这一老一少父子,当场斩杀的冲动。 “大公子,先去治伤要紧。”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快扶大公子退下呀~~” 郭图看出了袁谭情绪有失控迹象,忙是喝斥着左右亲卫,将袁谭强行搀扶起来架走。 袁谭这才冷静了几分,只得暗自咬牙,面含着悲愤,被郭图等人搀扶着摇摇晃晃离去。 “咳咳,大王,其实许昌失陷,也不能全怪大公子。” “先有沮公与失算,误以为关羽要转攻洛阳,接着才有荀友若献计奇袭颍阳,截断关羽所部粮道。” “大公子也是根据他二人的推算,方才做出了率军出城的决策,以防关羽夺取洛阳,截断黄河,后果不堪设想。” “臣斗胆为大公子说几句公道话,还请大王恕罪。” 淳于琼见袁绍怒气稍消,方才敢替袁谭开脱,三言两语间将责任又扣回在了沮授头上。 袁绍脸色一沉,怒目转瞪向了沮授: “沮公与,你与那萧方交锋多回,吃了他多少的亏,为何不长记性?” “你为什么还能中他的诡计,使得显思做出错误的决策?” 袁绍打完儿子冷静下来后,心下又有些心疼后悔。 如今既然有了新的背锅人,袁绍自然是将怒火迁移到了沮授的身上,劈头盖脸就是一通质问。 沮授脸色间既有愧咎又有委屈,怎奈口拙,被袁绍怼到不知如何辩解。 袁尚眉头一皱,目光瞟向了逢纪。 淳于琼将袁绍的怒火,从袁谭身上引向了沮授这个河北派身上,这显然是令他心下不满。 逢纪虽然看不惯沮授,但二人好歹皆乃河北派,他自然不能坐视沮授替袁谭背锅,被袁绍牵怒。 眼珠转了一转后,逢纪便道: “大公子失陷许昌已成定局,现下我们最该做的,乃是如何亡羊补牢。” “如今关羽主力皆在许昌,至少洛阳一线是安全的。” “大王当令张郃在攻取虎牢后,尽快从曹贼手中夺回洛阳,同时大王可向陈留增兵,以补上许昌失陷的口子。” “如此一来,我们至少可将防线稳固在洛阳,陈留,睢阳一线,就仍有守住河南地的机会。” 袁绍怒火这才渐渐熄灭,脸色也缓和了起来。 略一沉吟后,轻吐一口气,拂手道: “罢了,就依元图所说,令张郃——” 话未出口。 亲卫高举战报,狂奔入堂。 “禀大王,张将军急报!” “关羽已统军杀入洛阳,于禁不战而走,洛阳已为关羽所夺!” 袁绍脸色骇变,身形剧烈一抖,刚刚抓稳的拐杖,再次脱手跌落在地。 第330章 胜败不重要,党争才是第一位的嘛!从中间撕开道口子,扭转乾坤! 关羽竟已攻陷洛阳? 关羽转攻洛阳,不是萧方的引蛇出洞之计,只为将袁谭主力引出,好趁虚攻取许昌吗? 三万楚军,不是刚刚才击败淳于琼沮授,夺取了许昌的吗? 怎么突然之间,就攻陷了几百里外的洛阳? 关羽和他的三万楚军,这是长了翅膀吗? 就算是长了翅膀,也不至于飞这么快,如同瞬移一般从许昌突然神兵天降洛阳吧? 无数个匪夷所思的念头,如一道道惊雷,不停的轰击着袁绍的脑袋。 轰到他脑海一片空白,整个人如同魂飞魄散一般。 袁尚,逢纪二人,彼此对视,神色同样是震愕茫然。 而淳于琼和沮授二人,作为经历了许昌失陷的亲历者,更是惊到目瞪口呆,嘴巴大张。 “关羽的主力,怎么会出现在洛阳?” “那攻打许昌的,又是哪路兵马?” “我们是见了鬼吗?” 二人愕然对视,脑海中同样迸射出了极度震惊困惑的念头。 错愕中的袁绍,蓦然回过神来,脸形瞬间扭曲,怒目射向了逢纪。 逢纪身形一凛,额头惊出了一层冷汗。 要知道,就在刚才,他还在乐观的进言,说关羽大军皆在许昌,张郃能从容拿下洛阳,确保侧翼安全。 转眼之间,这么一道洛阳失陷的惊人战报,便狠狠的抽了他的脸啊! 逢纪眼珠飞转之后,急是抬手怒指淳于琼: “关羽大军明明在转攻洛阳,那么攻打许昌的楚军,必定只是偏师,没有多少兵马。” “淳于琼,你手握五千兵马,为何不战而逃,如此轻易放弃许都?” 这矛头一转,袁绍的怒目,立刻又射向了淳于琼。 淳于琼慌到手足无措,吱吱唔唔片刻后,急又一指沮授: “是沮公与失算,当时误判关羽全师来攻,将士们军心瓦解,末将才不得不弃城北撤,为大王保存实力呀!” 袁绍的怒目,再次被引向了沮授,厉喝道: “沮授,许昌一役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得给孤一个解释?” 作为背锅侠的沮授,额头亦是冷汗直滚,满脸的困惑不解,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解释。 突然。 仿佛一道惊雷,劈中了头顶,沮授身形晃了一晃,蓦然间幡然省悟。 “臣明白了,那萧方攻打许昌的兵马,只有七八千步骑!” “他必是以骑兵在后,往来奔驰,多树旗帜,以营造出大军源源不断来攻的假像,令我军误以为关羽全师来攻!” “至于那颗首级,如我先前所猜想,定然也是那萧方伪造,只为令我军将士以为大公子已死,军心崩溃瓦解!” “如此一来,我军方才会士气崩溃,无心死战,不战而逃!” “楚军方能不费吹灰之力,攻下了许昌城!” “这必又是那萧方的诡计啊!” 沮授以颤栗的声音,近乎于悚然的神情,终于是推测出了萧方计策的全貌。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再次愕然凝固。 先是弃许昌不攻,转攻洛阳,诱使袁谭率军奇袭颍阳,却将计就计半渡大破之。 接着又有几千步骑,伪装关羽主力,打了淳于琼和沮授一个信息差,轻松吓破守军军心,不消一兵一卒攻下许昌。 而关羽所统的主力大军,又在神不知鬼不觉时,突然间攻陷了洛阳,在他们的侧后方,狠狠的插下了一柄利刃… 布局何等的广大,计策何等的诡诈,对他们人心的拿捏,何等的精准! 这是何等恐怖的智谋。 在场所有人,哪怕是先前对萧方心存轻视的袁尚,此刻也是震慑到瑟瑟发抖,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萧方,萧方,你这乡野村夫,你竟然,你竟然……” 袁绍脸形扭曲,咬牙切齿,近乎爆裂的眼珠中,燃烧着惊恐与愤怒掺杂的复杂火焰。 “淳于琼,你竟然被那萧方几千步骑,就吓到弃城而逃?” “你枉为我大魏老将,岂能如此贪生怕死?” 惊醒过来的逢纪,第一时间就是斥责淳于琼,试图再次引起袁绍对他这个汝颍派的怒火。 不管何时何地,不管袁家是胜是败,毕竟党争才是第一的嘛。 果然。 袁绍是勃然大怒,指着淳于琼骂道: “你这贪生怕死,愚蠢如猪的老匹夫,孤留你何用!” “将这蠢才给孤拿下,拖下去斩了!” 淳于琼大惊失色,扑嗵跪倒在地,泣声哀求道: “大王息怒,大王冤枉啊~~” “臣不过一武将,沮授才是谋士啊,若非他未能识破萧方奸计,将士们焉能军心瓦解,臣又怎会不得不弃城北撤。” “大王英明雄略,还请大王明鉴啊~~” 淳于琼哀求辩解,又将矛头对准了沮授。 袁绍现下是被气到失去了理智,遂是一摆手,愤然道: “许昌失守,你二人皆难辞其咎,孤一个也饶不了你们!” “来人,将沮授也拖下去,一并斩了!” 此言一出,沮授大惊失色,整个人懵在了原地。 他显然未料到,袁绍竟然昏溃到如此地步,连自己也要斩杀? 沮授僵在原地,震惊错愕的眼神中,不禁流露出深深的悲凉失望,竟是沉默不语,并未给自己辩解。 袁尚却慌了。 沮授乃自己河北派中的骨干力量,其在河北的威望和影响力,可以说与田丰旗鼓相当。 杀淳于琼他自然乐得开心,但袁绍牵怒到了沮授,却是他无法接受的了。 “父王息怒!” “许昌失陷,淳于琼与沮授固然难辞其咎,但终究是那萧方太过诡诈,所使诈计叫人防不胜防。” “儿以为许昌现下失陷已成定局,我们应该做的乃是如何夺回许昌,亡羊补牢,而非追究谁的责任。” “淳于仲简乃我军中第一老将,沮公与对父王亦是忠心耿耿,此时若斩了他们,只恐会寒了两河将士们的人心啊。” “儿臣请父王暂时寄下他二人人头,给他们一个将功赎过的机会吧。” 袁尚扑嗵跪了下来,向着袁绍便是一通求饶。 他也没办法,要救只能连淳于琼一块救,毕竟许昌是他两人一起失陷。 逢纪也袁尚表态了,心下无奈,也只得跟着跪下,为淳于琼和沮授二人求起了情来。 袁绍到了现在这个气头上,也只有袁尚这个最宝贝的儿子说话,方才能听得进去几分。 经得袁尚这般一劝,袁绍的怒火终于是被泼灭了三分,稍稍冷静下来。 淳于琼和沮授在军中的影响力有多重,他自然不可能不知道。 现下一怒之下,杀了这两人,对本就低落的士气,是何等的雪上加霜,他自然也不可能想不到。 稍稍权衡过利弊后,袁绍只得强压下怒火,不耐烦的拂了拂手: “行了,看在尚儿替你们求情的份上,孤就暂且寄下你们人头,给你们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淳于琼长松一口气,如蒙大赦一般,忙是对袁绍一番感恩。 沮授心中委屈,却无可奈何,也只得不情愿的向袁绍告谢。 “现下许昌已失,洛阳也已失陷,尔等都说说吧,孤当如何应对现下这般局面?” 袁绍重新坐了下来,有气无力的向着众人问道。 怒火过后,毕竟还得面对这不愿接受的现实。 “大王,形势到了这般局面,臣以为河南地已守——” 沮授出于一颗公心,张口便想劝说袁绍,放弃河南之地,率军退回河北,以保存实力。 话到嘴边,却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袁绍怎么可能放弃河南地呢。 事关颜面,威名,脸面…以袁绍现下的心态,怎么可能接受灰溜溜退回河北的狼狈结局? 何况就在片刻前,袁绍还要斩他首级。 现在自己再进言劝袁绍放弃河南地,不得重新激起了袁绍的杀心,再次下令将自己斩首! 一想到这些,沮授便是一阵心凉,只得摇头一声轻叹,闭上了嘴巴。 “沮公与,你想说什么?” 袁绍看出沮授欲言又止,便大声喝问道。 “臣…臣没想说什么……” 沮授吱唔着否认。 只是他显然不善于说谎,就这短短一句谎言,却已是面红耳赤。 见沮授如此态度,袁绍心中不满,当场便要发作。 “父王!” 袁尚却突然站了起来,慨然道: “既是关羽大军皆在洛阳,那许昌的敌军数量,最多七千人左右而已。” “且楚军刚刚窃取许昌,定然是人心不附,城中不服刘备者甚众。” “儿臣请父王分儿臣两万大军,星夜兼程南下,趁敌立足未稳,一举将许昌收复!” “若是许昌能收复,则我军心定然为之大振。” “且关羽的荆州军团现下正在洛阳,南阳定然兵力空虚,其淮南一线也兵力空虚。” “儿收复许昌后,西可攻南阳,东可攻淮南,等于是在楚国防线正中间撕开了一道口子!” “楚军定然军心大乱,介时刘备必大恐,只能将各路兵马尽数南撤,以回救荆州淮南!” “如此,则我整个河南地不但可转危为安,我军还可趁势追击南进,一举收复失地!” 袁尚是豪情万丈,满脸自信的献上一计。 袁绍眼眸精光大作,瞬间如打了鸡血一般,竟不用拄拐杖,激动的就跳了起来。 第331章 你还是嫩了点,轻视萧方者,没一个好下场!断了袁绍最后的希望! “地图拿过来,地图给孤拿过来!” 袁绍激动亢奋的冲着众臣大喝。 逢纪最先跳起来,神情欣喜激动的拿起地图,铺展在了袁绍跟前。 显然袁尚这出人意料的请战,是他全然没有事先料到。 以逢纪的智计,很快就意识到,袁尚此计乃是一出扭转乾坤的绝妙之计。 一旦袁尚此计成功,便成了扭转魏国在河南地困境的大功臣,称之为救世之主也不为过。 袁尚的威望,更将瞬间爆涨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袁谭还有什么资格,再与袁尚争位? 哪怕一丝的资格都没有! 袁谭这只苍蝇,将被袁尚彻底一巴掌狠狠拍死! “大王,三公子此计,真乃扭转乾坤的奇谋妙计啊!” “臣以为,此计可行!” 逢纪领会了袁尚精神,自然是忙不迭的附合。 袁绍盯着地图,脸上阴云尽散,惊喜二字渐渐在脸上绽放。 “好计,绝妙好计!” 袁绍重重一拍案几,猛抬头激动的看向袁尚,大赞道: “显甫啊,你这反夺许昌之计,实乃扭转困境的奇谋妙计!” “孤是真没想到,你竟然能有这样的见识智谋,你当真是给了孤一个天大的惊喜啊!” “孤早就说过,孤的诸子之中,就你最像孤!” 袁绍对儿子是赞不绝口,顺道往自己脸上也贴了几张金。 河北一派的谋臣武将们,自然是纷纷附合,什么虎父无犬子之类的吹捧之词是不绝于耳。 淳于琼等汝颍派,则是闷闷不乐,彼此对视,心里边皆是捏了把汗。 “三公子此计一出,大公子与世子之位,只怕真要就此诀别了。” “我们这些人,是不是也该另谋出路了呢…” 淳于琼等人脑海中,不约而同的涌起了同样无奈绝望的念头。 袁绍重重一拍地图,眼看就要拍板采纳袁尚献计。 “大王!” 沮授却再次开口,打断了袁绍到嘴边的话。 “三公子此计,确实不失为一出破局妙计,若是对上旁人,臣以为胜算不小。” “只是我们不要忘了,在许昌统帅那七千楚军的,乃是萧方。” “此人的手段,我们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只怕我们在场所有人的智谋加起来,怕都不是他的对手。” “有此人坐镇许昌,纵然大公子统军远胜于对手,当真有收复许昌的可能吗?” “臣以为,我们还是要从长计议才是,免得许昌收复不了,反倒又损兵折将啊!” 沮授神色肃然凝重的提醒。 生性刚正的他,终究还是无法坐视袁尚自负冒险,给魏国本就飘摇的局势,再次雪上加霜。 袁绍猛的打了个寒战,本是高举起来准备拍板的手,悬滞在了半空迟迟未能落下。 他原本兴奋的脸上,此刻也为一抹悚然取代。 “那个乡野村夫,确实不能以常理度之……” 袁绍眉头皱起,喃喃自语,眉宇间分明也显露出了忌惮之意。 袁尚却走上堂前,拱手正色道: “父王,儿镇守邺城之时,确实也听说了这萧方种种神机妙算,儿对此贼也从未曾有过轻视。” “但儿却以为,他虽号为谋圣,却终究是血肉之躯,并非是无所不能的仙圣。” “他不过七千余人,还刚拿许昌立足未稳,待臣两万大军强攻,城中忠于我大魏的义士,必群起响应。” “臣就不信,在我们这内外夹击之下,那萧贼还有通天的手段,能守得住许昌!” 袁尚的慨然分析,仿佛给袁绍打了下针强心剂,紧皱的眉头陡然松展开来。 逢纪眼珠转了几转,忙也上前一拱手: “大王,臣以为三公子言之有理!” “何况以我军现下的困局,若只是被动防守的话,只怕极难抵挡楚军的攻势,黄河以南失守只是早晚的事。” “臣以为,唯有用三公子此计,方才能扭转被动局面,方才能守得住河南地!” 他二人一唱一喝,将袁绍心中对萧方的忌惮,就此驱散。 略一沉吟后。 袁绍手一摆,厉声道: “你们说的没错,那萧方并非无所不能的神,夺回许昌也是我们守住河南地的唯一希望!” “显甫,孤就给你两万兵马,你与逢纪即刻挥师南下,去给孤夺取许昌!” “孤就在睢阳为你牵制住大耳贼主力,坐等你收复许昌捷报的好消息!” 袁尚暗松一口气,当即慨然领命。 袁绍略一迟疑后,接着又郑重其是道: “此战,显甫你若能收复许昌,孤即刻便立你为世子!” 他这是想用世子之位,来激励儿子的斗争。 袁尚主动请缨收复许昌,就是冲着世子之位而来,袁绍此言可以说是正中他下怀。 霎时间,袁尚眼中闪过一道狂喜之色,激动到拳头陡然握紧。 “父王放心,儿必不负父王的期望!” “十日之内,儿必拿下许昌!” “那萧方若敢负隅顽抗,死守许昌城,儿定然将他的头颅也一并斩下,回来敬献父王!” 袁尚再次表态,甚至兴奋到夸下海口,立下了军令状。 袁谭大为欣慰,自然是又是一番嘉许鼓励。 沮授见得袁尚这般自负的样子,不禁心中忧虑顿生,脸上蒙上了一层阴影。 “三公子,低估那萧方的人,可是没一个有好下场。” “你如此自信,如此轻视那萧方,只怕是要吃大亏啊……” 沮授却只能心下暗自叹惜。 反观袁绍。 此刻却捋着白须,笑看着袁尚告退而去的背影,脸上浮现出欣慰与骄傲的面容。 “尚儿不愧是诸子之中,最像孤的儿子。” “老话说得好,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到头来,孤能靠得住的人,终究只有尚儿这一个儿子啊……” … 许昌,某府堂内。 萧方手中刚刚拿到关羽攻陷洛阳的捷报。 堂中众将,皆为这捷报精神一振,一片沸腾议论。 “那于禁号称曹操外姓诸将第一人,还手握七千兵马,没想到如此不堪一击,竟然不战而逃!” “关将军此役,可谓不费一兵一卒,轻取洛阳啊!” 魏延脸上是冷笑,口中是对于禁的讽刺鄙夷。 “曹操对洛阳的所谓守御,只是象征性的守御而已,无非是因为洛阳乃我大汉东都,他不得不守罢了。” “若是他真决心坚守洛阳,就不会派于禁这个外姓,而是派曹仁这等宗亲大将坐镇了。” “洛阳于他而言,只是鸡肋罢了,不管是我军还是魏军,只要谁先对洛阳发动进攻,于禁都会不战而弃。” 萧方将那捷报扔在了案几上,冷笑着戳破了曹操的底牌。 “原来如此。” 魏延若有所悟,猛抬起头来看向萧方: “莫非萧国相早就料到,于禁不会死守洛阳,我军可以不费吹灰之力轻取,故而才叫关将军率军往攻?” 萧方笑而不言。 魏延恍然省悟,不禁啧啧慨叹道: “国相对人心的拿捏,当真是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袁绍也好,曹贼也罢,他们的每一个心思,皆在国相的掌握之中!。” 张绣亦是附合感慨,接着乐观的笑道: “现下关将军已攻取洛阳,下一步就是东出虎牢,截断黄河。” “大王又用庞士元之策,令甘兴霸他们在青州发动攻势,而我们又拿下了许昌。” “现下的局面时,袁绍在各条战线上都吃了鳖,全线溃败已成定局,大王彻底拿下河南地,为时已不远矣。” 魏延连连称是,诸将皆是一片乐观。 萧方闲呷着汤茶,却别有意味道: “诸位,现下就这般乐观,还为时尚早。”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袁绍在河南地好歹还有十几万兵马,他是不会坐以待毙的。” “若我推算无误的话,袁绍多半会发兵来夺许昌,好放手一搏,做垂死挣扎。” 魏延张绣等一怔。 正待相问时,许褚匆匆而入。 “国相,我北面斥侯刚刚送来的急报。” “袁绍令袁尚率两万兵马,由睢阳南下,前锋已过陈留,正直奔许昌而来!” “看样子,这个袁尚是想夺回许昌啊!” 众将皆是一震,惊叹的目光,齐聚向了萧方。 被他们的萧国相猜中了,袁绍竟果然分出重兵,妄图夺回许昌! “萧国相真乃神人也,袁绍的每一个心思,果然皆是国相的掌握之中!” 回过神来的张绣,竖起拇指是啧啧叹服。 魏延叹服之余,却眉头不由皱起: “国相确实是料事如神,袁绍竟能分出两万重兵来夺还许昌,看来他真是想放手一搏了!” “敌众我寡,那我们就只能坚守许昌,待待大王或许是关将军,在睢阳或是虎牢一线能有所突破。” “介时袁尚这支兵马,定然只能无功而扳,仓皇北逃。” 魏延的方略,得到了不少武将的认可。 “文长所言,敌众我寡之势,确实是如此。” “只是我们刚下许昌,城中人心未附,相信忠于袁家者不在少数。” “我担心若只一味固守,介时袁尚三倍大军在外猛攻,城内忠于袁绍之徒趁势起事作乱,好里应外合。” “这般内外夹击之下,我们的形势会有些不太乐观呀。” 这般一提醒,魏延与诸将皆是心中一震,脸上蒙上了一层阴影。 大家伙议论来议论去,皆是没有议出个守住许昌的万全之策。 “哐!” 萧方将茶碗放在了案几上,打断了众将的议论。 尔后在众将注目下,霸气的羽扇一挥: “区区一个袁尚,两万魏军而已,有何惧哉!” “吾要全军尽出,灭了这两万敌军,断了袁绍守住河南地的最后希望!” 第332章 淡定,这是咱萧国相常规操作!我若登位,江山与尔等共享! 不守许昌? 要出城一战? 还要歼灭两万魏军? 好狂的口气,好大的胃口! 魏延和张绣脸色一变,皆是吃了一惊。 不过二人彼此一对视,眼神很快就由吃惊,变成了欣喜。 这番狂言,若是出自于别人之口,那叫狂妄自负。 出自于萧国相之中,那就叫作合理。 以少敌多,出奇制胜,那不是咱们萧国相的常规操作么… “国相可有何破敌妙计,我等愿闻其详!” 魏延立时转惊为喜,忙是拱手问道。 张绣,许褚等部将们,皆是瞪大了眼睛,激动的目光齐聚萧方。 “其实要破袁尚也不难,我们只需……” 萧方便轻摇着羽扇,以拉家常般的口气,将自己的计策娓娓道出。 众将眼神渐由欣喜,变成了惊奇,再由惊奇变成了惊叹。 最后则是一片惊喜。 “末将明白了!” “国相此计,乃是当年韩信破龙且的计策!” 魏延拍案喝破了此计的灵感所在。 萧方微微点头,对魏延投以了刮目相看的欣赏眼神。 看来这位小关羽,这些年来跟徐庶厮混在一起,没少跟着补兵法典故。 能点破他此计借鉴所在,可见魏延兵法之精进,已远胜当年。 “文长,士别三日,你是叫我刮目相看呀。” 萧方啧啧笑赞道。 得萧方的首肯,魏延不由面露喜色,眼中闪过一抹得意。 “国相此计,确实是一出制胜的奇谋,袁尚那小子作梦也不会料到,国相竟然敢反守为攻,更想不到国相会以这般奇计破他!” 啧啧大赞后,魏延却又压下叹服,提醒道: “不过此计若想成功,所选的河流极为重要,既不能太宽太深,又不能太浅太窄,我们得好好斟酌一下才是。” 魏延这番话又得萧方嘉许。 当下,萧方便叫亲卫,将地图拿来,展开在了堂前。 颍川境内水资源丰富,光大小流河就有七八条,什么颍水,鸿水等等数条。 “国相,就末将所知,这贾鲁水不深不浅,不窄不宽,正适合用国相这一计!” 魏延的手指向了许昌以北二十里处的一条水系。 他的判断,与萧方心下所想,正不谋而合。 “好,就听文长的,咱们就选在这贾鲁水用此计!” 萧方羽扇一点,欣然令道: “文长,文锦,你二人便率六千步骑,北上贾鲁水以计破袁尚两万魏军!” “我率两千兵马,坐镇许昌,坐等尔等捷报!” 魏延张辽慨然领命。 … 数日后,贾鲁水以北。 战旗遮天,尘雾滚滚。 两万余魏军,正沿大道浩荡南下,前锋已进抵,北岸一线。 “过了这贾鲁水,许昌就只剩下三十来里了。” “纪已提前派人往许昌,联络了忠于我大魏的忠义之士,只等我军围城强攻,即刻起兵响应。” “纪相信,纵然那萧方再手眼通天,仅凭七千兵马也约计守不住许昌。” “于他而言,最明智的选择就是弃城南逃。” “他若是执意坚守许昌,舍不得弃城,那就等着城破为三公子所擒吧。” “此役之后,三公子就是我大魏世子也!” “照如今大王的身体情涚,只怕最多一年时间,大王就会…” 逢纪蓝图勾勒了一半,却点到为止,笑眯眯不语。 袁尚嘴角微微上扬。 他自然听得出逢纪言下之意。 袁绍的身体状况,他是亲眼所见,能不能再熬一年,还是个未知数。 这也就是说,最多一年时间,袁绍一旦病死,自己就能顺理成章的继位,登上大魏之王的宝座! 从世子到魏王,只需要再等一年时间而已,还不是轻轻松松。 “元图,若真到那一天,你,审配,还有你们这些河北英雄豪杰,吾必不会忘了你们的功劳。” “这大魏江山,吾与尔等共享之!” 袁尚心下窃喜之余,亦不忘给逢纪许下画饼。 得到袁尚的亲口承诺,逢纪心下暗自窃喜,自然少不了又是慷慨激昂,大表了一番忠心。 “纪说句不敬的话,大王就是太过优柔寡断,当初太信大公子,给了他节制青徐的权力,给了他太多将功补过的机会。” “若非如此,我们焉能失了徐州,焉能折损十几万大军,又焉会失了许昌,落到如今这步被动局面,逼得三公子你不得不亲自出手,前来收拾残局。” “大王若早点接受大公子庸碌愚蠢的现实,早此对其弃之不用,早些立三公子为储,何至于今日?” 逢纪面露愤愤不平,贬低袁谭,埋怨袁绍的同时,将袁尚吹上了天。 这一番话,正说在了袁尚的心坎上,听的他是心里边无比舒服。 “你这番话算是说对了,父王什么都好,就是太过妇人之仁。” “将来若我上位,绝不会再步父王后尘,那些对我大魏有罪之人,那些曾阻挠我做世子之徒,我必不会心慈手软,定然要将他们全部清算!” 袁尚语气霸道,眼中一道杀意闪过。 言下之意,自然是要对袁谭秋后算账,斩草除根。 此外,连同郭图,淳于琼这等汝颍一派,也皆要统统清算,永绝后患。 逢纪眼中精光闪过。 他等的就是袁尚的这句承诺。 作为河北一派的中坚力量,他最担心的就是袁尚登位后,会学袁绍玩起平衡术,重新扶持汝颍派来制衡他们河北派。 如此一来,他们费尽心机,拥袁尚登位,岂非是一片真心喂了狗? 袁尚的表态,则打消了他的担忧顾虑。 汝颍派一被清算,将来大魏国上下,就是他河北派一家独大! “三公子英明啊,攘外必当先安内,只有先清除内患,我们大魏才能上下齐心,拧成一股绳,才能……” “报——” 一骑飞奔而来,打断了逢纪的恭维。 部将苏由勒马于前,拱手叫道: “启禀三公子,我斥侯于贾鲁河北岸发现大批楚军,约有近四千余人,正于北岸背水结阵!” 逢纪的恭维戛然而止,惊奇目光看向苏由。 袁尚亦是吃了一惊。 按事先推算,萧方只有七八千余人,正常情况下,理应率全师坚守许昌不出。 可现下的情况却是,四千余楚军,竟然敢主动出城迎战? 这个萧方,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啊! 而且还是背水结阵。 简直猖狂之极! “元图,你说那乡野村夫是何用意,莫非其中有诈?” 袁尚不由警惕心起,目光急看向逢纪。 逢纪压下了惊疑,思绪翻转片刻后,沉声道: “那乡野村夫素来诡诈,敢以弱敌强主动迎战,已是有违常理,如今更是背水结阵更是诡诈可疑。” “三公子说的没错,我料他定然有诈。” 话锋一转,逢纪却又冷哼道: “不过我们大军已至此,箭已在弦,绝不可能收回,纵然那萧方有诈我们也不可能退兵。” “纪以为,我们当就地结阵,步步为营向南推进,同时把斥侯四面撒出去,随时监视四方敌情,以防敌军伏兵。” “我相信做到了这些,以不变应万变,纵然那萧方有诈,亦奈何不了我们。” 袁尚沉思不语。 权衡刻片刻,重重点头: “元图你说的没错,现下箭已在弦,岂能不发?” “就依你之计,广派斥侯监视四方,大军结阵徐徐推进南下,我们不变应万变!” 于是两万余魏军士卒,便排开军阵,开始稳步推进南下。 同时数以百计的斥侯,则被四方撒了出去,刺探一切楚军伏兵的迹象。 黄昏时。 魏军慢慢吞吞,终于进抵了贾鲁水北岸。 袁尚举目一望,果然看到北岸一线,近五千余楚军已结成阵形,排出了要破釜沉舟,决死一战的架势。 “想学韩信,背水而战吗?” “萧方,你也太小看了我袁尚,小看了我魏军将士的战力!” 袁尚不屑一哼,银枪一扬: “苏由,你率五千前军推进在前,吾率本阵跟随于后,继续稳步推进,直至将楚军推下河去!” 苏由领命而去。 号角声骤起,打破了原野沉寂。 大大小小的魏军士卒,结成数十座大阵,如铜墙铁壁般,向着背水结阵的楚军辗去。 两军相隔,转眼已近百步。 随着苏由一声令下,魏军弓弩手弯弓搭箭,准备抢先放箭。 楚军阵。 魏延嘴角上扬,冷笑道: “果然如萧国相所说,这个袁尚一心求稳,摆出了这么个蜗牛阵。” 说罢,魏延笑容一收,喝道: “传令各部,即刻涉水退往对岸。” 四千列阵待战的楚军士卒,本已做好了死战准备,却未想到在这关键时刻,主将突然撤退。 军心稍动。 但楚军将士们到底乃百战之士,当即压下不安与猜疑,坚决执行命令,即刻掉头井然有序的退往对岸。 楚军临阵退兵过河! 这一幕,袁尚看的是清清楚楚,眼中不由再次浮现疑色。 “楚军竟然临阵撤退?” “元图,那乡野村夫,这又是玩的什么诡计?” 袁尚急问向逢纪。 逢纪额头浸出几颗汗珠,眉色间显然有几分心虚。 先前判断楚军是想背水一战,却不想人家楚军临战之时竟然退兵过河,这显然是他判断失误。 “萧方,萧方,你到底想干什么?” 逢纪思绪飞转片刻,蓦的眼眸一亮。 第333章 你还想破我不败神话?自然之威,两万大军灰飞湮灭!骂天也无用! “我明白了,那萧方的诡计,并非是背水一战,而是想临阵脱逃,诱我军追击过河。” “一旦如此,我军阵形必乱,楚军就能对我军半渡击之!” “三公子,这才是萧方真正的诡计所在!” 逢纪语气笃定,脸上那份心虚,更次被自信所取代。 袁尚恍然省悟,眼中怒意燃起,咬牙骂道: “这个乡野村夫,他是把我当三岁小孩么,以为如此雕虫小计,就能诱骗得了我不成!” 逢纪则冷哼一声,手指对岸道: “三公子素来镇守邺城,鲜有统军战绩,那萧方定是欺三公子疏于战阵,才敢使出此计。” 袁尚眼中怒意更盛,有种被人小看轻视的羞恼成怒。 逢纪眼珠转了几转,却进言道: “我看这贾鲁水水位并不算深,只勉强过了膝盖而已,敌军都能涉水过河,我们自然也能。” “半渡击之的关键,就是需要对方乘船过河,如此则大军无法同时渡河,没办法及时结阵据住河滩。” “既然这贾鲁水不深,那我们就继续结阵推进,一路涉水过河,直接推上对岸。” “这样的话,我们就不怕楚军半渡击之,那萧方的诡计就此化为泡影!” 袁尚紧皱的眉头,骤然松展开来。 逢纪一语点醒,令他看出了萧方此计的破绽所在。 “萧方,你既如此轻视我袁尚,那我今日就打破你算无遗策的神话!” 袁尚冷冷一笑,手中银枪一招: “传令下去,前军与中军继续结阵推进,涉水过河!” “告诉苏由,无论如何都要给我稳住喽,绝不可乱了阵形!” 号令传下。 魏军稍稍停步后,继续浩浩荡荡向南岸推进。 前方。 五千楚军已“仓促”渡河,于南岸开始重新结阵。 魏延拨马转身,望向北岸,当见得魏军同样开始过河时,悬着的一颗心彻底放下。 “萧国相不光拿捏了袁绍心思,将袁尚的心思也轻松拿捏,这小子果然涉水过河来追。” 魏延唏嘘感慨,脸上满是敬意。 许昌军议时,萧方就曾说过,袁尚敢请缨来夺许昌,必是争于用一场大功,来证明自己并非只是不会行军打仗,只会在后方守城的绣花枕头。 袁尚也要用一场胜利,来迫使袁绍痛下决心,立其为世子。 那么袁尚的心理,必是急于求战,定然要抓住机会,歼灭他们这五千主力。 如此,许昌城无兵可守,袁尚才能速战速决拿下。 这么一来,袁尚必然会中计,涉水过河来追。 感慨收起,魏延眼中掠过一抹讽意,冷笑着一挥刀: “速速点起狼烟,向张文锦传信吧!” 转眼后,三道浓烟的狼烟升起在了半空之中。 数里外的贾鲁水上游。 张绣正统两千余骑兵,聚集于岸边,巴巴的望着下游方向。 在他们的身后,一道沙坝横亘于河面上,截留了大部分的贾鲁水。 这是在昨天之时,张绣带着他们,以数万只沙囊所筑。 正因这道沙坝的存在,才将上游水位蓄积抬高,使得下游水位降低到只过膝盖,可涉水过河的高度。 “狼烟,将军,是狼烟信号!” 身旁亲卫激动的大叫。 张绣定睛一看,果然看到下游方向,一柱狼烟升起在了天空之中。 “国相的计策成了!” 张绣大笑,旋即喝道: “都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沙囊扒开,给我放水淹敌!” 号令一下,两千号骑兵们即刻翻身上马,争先恐后的扑向沙坝,将数以万计的沙囊扒了开来。 转眼后,沙坝崩毁,所蓄积起来近两人高的天量河水,如千军万马般奔腾而下,朝着下游的战场方向袭卷而去。 “袁尚,凭你一个绣花枕头,也狂妄胆大到敢来挑战萧国相。” “现在,就见识一下萧国相的手段吧。” 张绣望着滚滚而去的洪流,嘴角是讽刺的冷笑。 下一瞬,冷笑化为肃厉杀意。 “全军听令,即刻上马,随我前去杀敌!” 两千楚军骑兵,挟着满腔战意,沿着贾鲁水北岸,一路呼啸而去。 下游处。 苏由统帅的六千前军,已陆陆续续登陆,开始占领滩头阵地。 袁尚亲统的一万中军,多数也已经下河。 水位及膝,士卒们走起来并不算吃力,始终都能稳住阵形。 那四千余楚军,早已南岸结阵,却眼睁睁的看着越来越多的魏军登陆,迟迟没敢发动“半渡击之”。 显然,他这结阵过河的策略奏效了。 我阵形不乱,结阵登陆,你四千兵马就敢来攻,不是以卵击石么? “萧方,你千万别逃,最好令你的人马强行来攻。” “如此,我方能将你四千多兵马趁势歼灭,我才好速取许昌……”’ 袁尚嘴角掠起几分狰狞冷笑,心中是期盼着楚军来攻。 突然。 耳边响起了某种异响。 仿佛是滚滚浪涛,又仿佛是千军万马在奔腾嘶吼,从上游方向传至了耳中。 袁尚下意识的勒住坐骑,向着西面方向转头看去。 视野尽头,似乎有一道白色巨墙,正顺流而来。 “洪水,是洪水!” 逢纪脸色骇然大变,颤栗着手指上游大喝。 袁尚眼珠爆睁,蓦然惊醒。 他这才看清,那逼近而来的不是什么白色巨墙,而是滚滚洪流。 袁尚霎时间懵了。 现下早过了秋冬之际,中原各条水系大降,这贾鲁水的水位,明明已降至了膝盖处。 而且,上游也并无大雨迹象。 这突然之间,上游方向,怎么就莫名其妙发起了洪水? 且这洪水,好巧不巧,还就挑着他大军过河之时发? “元图,这这……” 袁尚大惊失色,瞬间惊惧到脸色骇变,难以置信的目光看向了逢纪。 逢纪亦是脸色苍白,眼神仿佛见鬼般惊悚愕然。 这主臣二人,同时陷入了万般的惊愕困惑中。 已经登岸,正在过河,还有尚未过河的魏军士卒,尽皆一片大乱。 “三公子,快快退回北岸!” “这洪水要是冲过来,我们两万大军就完了!” 逢纪第一个清醒过来,急是激动的大叫道。 袁尚猛然惊醒,急是拨马转身,大叫道: “撤退,全军撤回北岸,快啊~~” 鸣金声响起在贾鲁水上空。 河中的近万余魏军士卒,瞬间如炸了窝的鸟雀,哪里还顾得了什么阵形,丢盔弃甲争先恐后向北岸发足狂奔。 已经登岸的苏由和他的六千余前军,也如惊弓之鸟,纷纷向北岸逃回。 为时已晚。 洪流来的太快太急,就在大部分魏军还未逃上岸时,已是袭卷而来。 冲倒,淹没,卷走… 这自然之力下,魏军士卒如蝼蚁般渺小不堪,瞬间便成百上千,被洪流淹没卷走。 而在南岸。 四千楚军将士们,皆被这难以置信一幕所震惊,个个看到目瞪口呆。 直到半晌后,两万魏军被冲到七零八落,哀嚎声四起时,他们才反应过来。 震天的欢呼声随之响起。 “不消一兵一卒,只用几只沙囊,就破了两万魏军!” “萧国相对地利运用之妙,当真是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了…” 望着被大水冲垮的魏军,魏延是啧啧慨叹。 这便是萧方之计。 魏延所率四千兵马,背水列阵,就是为了诱袁尚结阵涉水过贾鲁水。 而张绣则在上游提前筑起沙坝,截断水流,等到魏延狼烟信号发起,便扒开沙坝放出洪流。 等到洪流冲至下游时,袁尚的两万兵马,正好半渡。 如此,则以洪流不费吹灰之力,冲垮了两万魏军。 当年历史之中,韩信便曾以此计,破了项羽大将龙且。 萧方熟知历史兵法,便利用这地利之便,以同样一计,破了袁尚的两万大军。 魏延感慨之际,洪峰已袭卷而过。 已登陆的近六千魏军,来不及逃回北岸,便被截断在了南岸。 魏延眼中杀意燃起,长刀一指敌军: “楚军将士们,随我杀尽魏狗!” 四千楚军士卒,士气如虹,如潮水一般卷涌而上。 此时魏军兵马虽多,却被截断在南岸,军心士气跌落谷底,已是一片大乱。 楚军杀到,顷刻间便将战意全无的魏军,杀到鬼哭狼嚎,七零八落。 “结阵,结阵迎敌!” “不得慌张,给我结阵——” 乱军中的苏由,还在惊惶大叫,做着最后的垂死挣扎。 精神瓦解的魏军,哪里还听得他的军令,纷纷丢盔弃甲,四散而逃。 “魏延在此,受死!” 伴随着一声雷霆厉啸,魏延冲破乱军,手中血刀直取苏由而来。 当苏由反应过来时,长刀已如电光般当空劈至。 来不及举抵挡,刀锋已从眼前划过。 “噗!” 一颗首级,应声飞落。 苏由被斩。 眼见主将被一招妙杀,魏军更是土崩瓦解。 南岸一线,六千魏军,几乎全军覆没。 而此时在北岸。 袁尚才抢先一步逃上了岸滩,躲过了洪流的致命一击。 当他心有余悸的回望时,看到的是自己上万士卒,被洪流无情的冲走。 看到的是南岸五千士卒,被截留在对岸,为楚军杀到鬼哭狼嚎。 两万大军,就在这弹指之间,毁于一旦,只余下了不到五千余人。 “怎么会这样?” “老天啊,我袁尚做错了什么,你为何会突然间降下这洪水,葬送了我两万大军?” “我还如何收复许昌?我如何去向父王交待?” “为什么,你为什么这般对我?” 心有余悸变成了悲愤困惑,袁尚是咬牙切齿,冲着上天怒问。 “三公子,救我,救我啊~~” 逢纪的求救声,将袁尚从悲愤中唤回。 袁尚举目一望,只见不远处的岸滩上,逢纪正如落汤鸡一般爬在泥泞中,半截身子还在水里。 显然是他适才逃慢一步,没能及时上岸,被洪水给淹了。 不过幸运的是,虽然被大水给冲了,却勉强挣扎着游回了北岸,保住了一命。 袁尚当即收起悲愤,就想拨马上前把逢纪救上来。 正要动身时,上游方向,陡然间又响起了隆隆雷声。 袁尚再次警觉起来,不由自主向上游望去。 上游方向。 张绣所统的两千铁骑,已卷着漫空狂尘,沿着北岸袭卷而来。 袁尚浑身形颤,一张脸凝固在了惊悚绝望一瞬。 第334章 趁热打铁,打崩魏国各条战线!草包不只我一个,我们全家草包啊! 骑兵! 贾鲁水上游,竟然杀来数千楚军骑兵! 这支骑兵,杀到的时间点是恰到好处,就如同事先埋伏在此,就等着他们的大军为洪水所冲一般。 可萧方就算再神机妙算,又岂能算得出,贾鲁水会在此时发洪水? 这就不是神机妙算了,而是未卜先知的神啊! 这怎么可能! 袁尚僵在原地,如被惊到魂飞魄散,整个人都懵了。 “楚军骑兵来了,快逃啊!” “大家快跑吧,再不走我们都得死!” … 魏军的惊恐尖叫声,响起在了耳边,将袁尚从失神惊愕中唤醒。 左右刚刚逃过一劫的魏卒们,转眼又陷入了恐慌,顾不得喘口气,纷纷夺路而逃。 什么兵器,什么旗鼓全都不顾,尽皆扔在了地上。 袁尚猛然清醒过来,惊恐取代了茫然,拨马转身就想逃跑。 “三公子,等等我,莫要抛下我啊~~” 逢纪已从泥地上爬了起来,哀求大叫着,跌跌撞撞向他追来。 袁尚只迟疑了一下,旋即一咬牙: “逢元图,不是我不等你,我若等你,我们两个都得死!” “我乃大魏世子,身系我大魏万千子民存亡,我绝不能死在这里。” “你好自为之吧,我只能先走一步!” 打马扬鞭,绝尘而去。 岸滩上的逢纪,眼见袁尚对他视而不见,弃他而逃,心中霎时间悲凉欲绝。 “袁尚啊袁尚,我逢纪对你忠心耿耿,一心拥你争位,你焉能弃我不顾!” “袁尚,袁尚啊——” 逢纪悲愤大叫声,脚下一个踩空,一头栽倒了地上。 适才在水中挣扎耗尽了力气,如今精神遭受重创栽倒在地,已是全身虚脱,无论如何也爬不起来。 而这时,楚军的铁骑,已如潮水般袭卷而至。 来不及溃走的魏卒,成片成片被撞翻在地,如麦子一般,成片成片被收割人头。 北岸河滩,转眼间同南岸一样,皆为鲜血覆染。 当逢纪拼尽最后的力气,艰难的爬将起来,跪直了腰板时,身边楚军骑兵已如梭而过。 他已身处楚军千军万马之中。 悲愤转眼又为求生的本能取代,逢纪只得猫起身子,连滚带爬的向前窜去。 杀红了眼的楚卒,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纷纷从他身前身后驰过,却无人出手。 就在逢纪暗自庆幸,以为自己气运加身,能侥幸逃得一命时。 张绣一人一骑,手拖血枪,从他正前方呼啸而过。 余光瞥见一人在地上爬窜,张绣是想也不想,手中血枪顺势轰刺而出。 当逢纪觉察到不对劲,颤巍巍抬起头来时,迎面方向已是寒光爆涨,血色枪锋扑面而来。 逢纪眼珠爆睁,无尽的恐惧在眼中奔涌而出。 这一刻,他已感觉到,死神的双手,已将他的脖颈掐住。 “轰!” 一声崩裂闷响。 逢纪的头颅,应声便被轰爆。 张绣踏着逢纪倒地的尸体,纵马提枪,继续杀向了惶恐四散的魏卒。 贾鲁水两岸,尸横遍地,血染江滩。 二十里外。 连逃一夜的袁尚,在确定楚军没有继续追击后,终于是停下了逃跑的脚步。 环顾四周,追随自己者,仅仅只余下不足百余亲卫。 两万大军,就这么被他葬送到一干二净了。 袁尚是咬牙切齿,满脸悲愤羞愧,拳头握到咔咔作响。 回想当日,他是何等的向袁绍夸下海口,号称要在十日内收复许昌。 现下呢。 许昌没收复,宝贵的两万兵马,还被他断送了个干净! 他用一场全军覆没的惨败,向天下人证明了,他确实是个草包。 这意味着,世人眼中,他并不比袁谭要优秀,兄弟二人皆不过是平庸无能的废物罢了。 这更意味着,收复许昌已无可能,扭转河南战局的最后希望已然破碎。 河南地失守,已成定局! 袁绍唯一的选择,只剩下了放弃河南地,灰溜溜的退回河北。 他与袁谭一样,皆成了袁家失去河南地的罪人! “我明明天命在身,我明明是要做大魏世子的人,为何会让我惨败到如此地步?” “贼老天啊,你为什么要降下这么一场洪水,让我颜面扫地啊?” 欲哭无泪的袁尚,愤愤不平的仰天大骂起了苍天。 显然直到现在,以他的智谋,还未能想明白,那一场洪水是如何而来。 他还天真的以为,那洪水是老天所降,而非萧方的杰作。 “南面好像有动静,会不会是楚军追来了?” 不知是谁,突然间惊叫了这么一嗓子。 残存的这帮魏军,现下已是风声鹤唳,稍有点风吹草动便如惊弓之鸟般。 有人这么一叫,一众人也顾不得细看,匆忙便夺路而逃。 袁尚的悲愤立时被惊恐取代,再也顾不得骂天,拼命抽打战马夺路而逃。 … 许昌,府堂。 萧方正眉头紧锁,盯着满案的奏书公文。 许昌初下,诸事繁多,不光是军务,一切政务也皆要由他来定度。 看着这堆积如山的公务,萧方只觉一阵的头疼。 “算了,反正也积累了这么多,再积几日也无妨,留着等阿亮从襄阳调来处理吧。” “处置政务这种事,毕竟他是专业的……” 萧方口中嘀咕着,便是起身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打算回去好好补一觉。 脚步声响起。 两员血染征袍的大将,兴冲冲的踏入了府堂内。 是魏延和张绣回来了。 一看二人那兴奋的表情,不用问,必是仗打胜了。 “国相,一切如你所料啊!” “袁尚果然过河追击,我们用国相你的计策,以水攻大破魏军!” “来犯的两万魏军,几乎全军覆没!” “我们斩了苏由逢纪,那袁尚仅以百余骑,灰溜溜的北逃了!”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兴奋的将战事经过道来。 本是犯困的萧方,瞬间就不困了。 “好,很好,这一仗你们打得漂亮,我要向大王给你们请功!” “来人啊,拿酒来,给文长和文锦摆庆功宴!” 萧方笑着挥扇喝道。 一场庆功宴,很快便摆下。 “国相这一计,弹指间便尽灭两万魏军,当真是神来之笔!” “我魏延今日当真是又涨见识了。” “这杯酒,我敬国相的神机妙算!” 魏延口中是叹服万分,以近乎崇拜的情绪高举酒杯相敬。 张绣忙也是举杯,跟着一番盛赞。 萧方付之一笑,举杯与二人一饮而尽。 “国相,这一仗咱们打胜了,接下来该怎么做?” 魏延抹干净嘴边酒渍,眼神蠢蠢欲动的又问道。 萧方自然看得出,这位小关羽是不满足贾鲁水一役大胜,还想要再捞功劳。 “孔明已率五千荆州兵,在赶来许昌的路上,等到他接管许昌后,你们就可以率军北上,直扑陈留。” “都放心吧,功劳少不了你们的。” 萧方笑着“戳穿”了二将的心思。 魏延和张绣对视一眼,不好意思的都笑了。 “咱们速传捷报给大王,请大王猛攻睢阳,还有云长将军那边,也要尽快送去捷报,令他急攻虎牢。” “这场仗打下来,魏军军心更是雪上加霜,咱们更要趁热打铁,将他各条防线统统打崩。” “我们收复中原,将袁绍赶回河北,为时已不远矣!” 萧方勾勒出了一幅宏伟蓝图,酒杯高举: “来,咱们今日先喝个痛快,为我楚国收复中原,先行庆贺!” 魏延和张绣哈哈大笑,皆是高举酒杯。 畅快昂扬大笑声,回荡在大堂之中。 … 睢阳。 袁绍正拄着拐杖,拖着病躯,在帐中来回踱步。 汉威炮不时轰响在耳边,袁尚率军南下许昌已有数日,至今还未有消息,皆是令他心烦意乱,坐卧不安。 “父王,你身体未愈,还是坐下来歇歇吧。” 头顶包着纱布的袁谭,上前想要搀扶袁绍,以表现下自己的孝心。 袁绍却拐杖一扬,厌烦的将他推开在了一边。 “孤用不着你在这里装孝子!” “你若真是孝顺,就不该葬送了徐州,葬送了许昌,葬送了孤那么多兵马!” “若非如此,孤何至于派你弟弟出手,去收复许昌,替你收拾烂摊子?” “孤又何至于担心惦念你弟弟?” 袁绍是满腔烦闷无处发泄,既然袁谭撞在了枪口上,便劈头盖脸的一顿数落。 他的每一个字,都像刀子一般,剜在了袁谭心头。 袁谭心如刀割般疼痛,却不敢有所表露,只能默默的低下头来任由袁绍唾骂,拳头却在悄然间暗暗握紧。 郭图,淳于琼等汝颍一派,见得袁谭这般被袁绍奚落,心中皆是暗自鸣不平,却又不敢吭声替袁谭说话。 “孤已向你弟弟承诺,他若能收复了许昌,扭转了我军不利局面,孤便即刻立他为世子!” “将来孤百年之后,这大魏江山就是你弟弟的。” “你要摆正自己的位置,莫要再生不该有的野心奢望,要好好辅佐你弟弟才是。” “你明白吗?” 袁绍还嫌不够,直接给了袁谭致命一刀,亲口承认了要立袁尚为世子。 袁谭霎时间心头剧痛,仿佛被袁绍一剑无情刺穿。 他紧握着拳头,缓缓抬起头来,原本羞愧的眼神,渐已为愤怒冰冷所取代。 郭图吓了一跳,只怕袁谭受此刺激之下,做出什么冲动之举。 就在他干咳几声,想要提醒袁谭时。 脚步声响起在堂外。 “父王,父王啊!” 一名年轻的武将,跌跌撞撞闯入堂中,跪倒在了袁绍脚下。 “尚…尚儿?” “你…你…你怎么会?” 袁绍骇然变色,手中拐杖跌落在地,已是惊到语无伦次。 堂中一片哗然,所有人皆是震惊错愕,目瞪口呆的看向了跪倒在地的袁尚。 袁谭眼中的愤怒,也刹那间,化为深深惊疑茫然。 转瞬之后,他眼中的惊疑,陡然间变成了一丝暗自狂喜。 第335章 天命之争你输了,天命在刘备身上!孤说过,相信景略绝不会有错! 袁尚不是去攻打许昌了吗? 若然获胜,必会派信使前来报捷,又怎会独自归来? 他这般突然回到睢阳,灰头土脸的跪在袁绍面前,原因只有一个: 败了。 不管他是怎么败的,不管他败得有多惨,只要他败了,对袁谭来说便是喜事! 袁谭岂能不暗自窃喜? “尚儿,孤命你去收复许昌,你为何这般样子突然回来?” 回过神来的袁绍,声音颤栗的喝问道。 袁尚面色无奈,一声黯然长叹: “父王,儿未能收复许都,两万兵马全…全……” 吱唔了半晌后,袁尚才低垂着头,以惭愧的口吻,从牙缝中吐出了“全军覆没”四个字。 “轰!” 一道晴天霹雳,轰击在了袁绍的头顶。 尽管他已有心理准备,但当袁尚亲口说出时,还是精神遭受重创。 这位大魏之王,眼前一片晕眩,摇摇晃晃就向后跌去。 “父王!” 袁谭和袁尚两兄弟,同时大叫一声,一跃上前同时将袁尚扶住。 “父王可是给了你两万大军,你临别之时,可是信誓旦旦,口中狂言,宣称十五日内拿下了许昌!” “现下你许昌没能收复便罢,竟然还使两万大军损失殆尽,全军覆没?” “你这仗是怎么打的,你对得起父王对你的信任吗?” 袁谭可算是抓住了机会,一手扶着袁绍,一手指着袁尚一顿斥责质问。 袁尚被当众打脸,是满面羞怒的瞪向袁谭。 他自然知道,自己这位大哥,这是逮到了自己兵败的机会,要在袁绍面前,趁机贬损自己一番。 这口黑锅若是背了,面子上过不去不说,岂不是又给了袁谭跟自己争位的机会? 袁尚眼珠转了几转,脸上遂是堆起无奈: “若非是逢纪失算,中了那萧方的诡计,我现下早已拿下了许昌,又何至于全军覆没?” 袁尚当然不能背锅,这口锅自然只能扣在了已死的逢纪身上。 袁谭的质问被怼了回去,面对袁尚的甩锅,一时竟不知如何继续攻击下去。 毕竟甩锅这种手段,百试不爽,他也是屡次使用的嘛… “萧方?” “那萧方又使了什么诡计?逢纪又是如何中计?” 袁绍从头晕目眩中缓过神来,抓住袁尚的胳膊喘着气问道。 袁尚一声叹息,只得将自己兵败的整个过程,一一道了出来。 “儿臣当时料定那萧方必有埋伏,所以原是不想率军过河追击敌寇,是逢纪一力鼓动,说萧方绝无可能敢出城一战。” “儿在他的鼓动下,才下令全军过河,不想却偏偏碰上发了洪水,冲垮了我的大半兵马。” “这然后,萧方的骑兵伏兵杀出,儿才会不敌,全军覆没啊。” 袁尚一脸无辜的表情,将自己从整个兵败中撇了出来。 袁绍却愣住了。 在场所有人,乃至于幸灾乐祸的袁谭郭图一派,也都跟着愣住。 “洪水?” “你说这秋冬之际,贾鲁水竟然发了洪水?” “还是不偏不巧,恰恰在你大军半渡之时,发了洪水?” 袁绍脸上的怒色变成了惊疑,难以置信的质问道。 袁尚一声苦叹,无奈道: “此事千真万确,儿岂敢与父王信口胡言。” “儿臣也没想到,儿臣的气运会如此之差,关键时刻为老天所害!” 一句“老天所害”,听得袁绍一哆嗦,突然间就不说话了。 他血丝密布的眼中,明显的闪过一道恐惧之色。 老天爷竟在事关魏国国运一战上,突然降下一场不该发生的洪水,帮着萧方破了他的两万大军!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连天都在帮萧方! 帮萧方,就是帮刘备。 天命在刘备啊! 这一场洪水,岂不是象征着某种天谕,明明白白告诉世人,天佑刘备? 这消息若是传出去,对天下人心向背,将是何等影响? “莫非,当真,当真是天命在刘备身上?” “难道孤在与天命作对不成?” “这不可能,刘备不可能有天命,不可能……” 袁绍猛然推开了两个儿子,如失心疯一般步步后退,口中念念叨叨,脸形扭曲到狰狞恐怖。 众人看着袁绍这副厉鬼附身的样子,个个也是吓到慌张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可能,这不可能!” “天命在我袁绍身上,不可能在那刘备身上!” “不可能,不可能——” 疯癫中的袁绍,突然间一声歇厮底里的仰天咆哮。 尔后摇摇晃晃倒退三步,仰面朝天,轰然躺倒在了地上。 “父王!” “大王!” 府堂内,乱成了一锅粥。 所有人都惊慌失措,扑向了昏死过去的袁绍。 唯有沮授,却僵硬的站在原地,失神恍惚,目光怔怔的望向许昌方向。 “我不信这天下间,会有这么巧合的事,偏偏在三公子渡河时降下洪水。” “这必是人为,必是那萧方的手段。” “只是,他到底用了什么鬼神般的手段呢……” 沮授喃喃自语,思绪飞转如梭。 蓦然间,沮授眼眸陡然瞪大,陡然涌起明悟之色。 “韩信破龙且一战,他必是仿效韩信破龙且一战,在贾鲁水上游以沙囊筑坝,截断了水流!” 想明白其中玄机后,沮授震惊的眼神中,又闪过深深寒意,身形猛的打了一个冷战。 一股毛骨悚然的恐惧感,刹那间笼罩了全身。 “此人对天时地利运用之妙,对兵法出奇制胜之道,当真已到了出神入化,超凡入圣的境地!” “或许如大王所说,刘备得此人辅佐,当真是天命所佑吧。” “唉~~” 一声苦涩无奈,近乎于绝望的叹息声,回荡在府堂内。 … 睢阳城东南。 雷声隆隆,天崩地裂。 城南一线,近百座汉威炮,正不停的对睢阳城进行轰击。 数不清的巨石,源源不断的腾空而起,如陨星般向着敌城倾泄而下。 睢阳城墙已被轰到坑坑洼洼,面目全非。 城墙上方的建筑,包括城楼在内,皆已被夷为平地。 数以万计的魏军士卒,尽皆缩在内侧城墙之后,无不是战战兢兢,乞求着自己不要成为那个不幸的倒霉鬼。 整面城墙,却依旧是屹立不倒。 百步外,汉军中军。 望着残破不堪,却依旧屹立不倒的城墙,刘备不禁感慨道: “这睢阳城墙,看来是被加厚了不止一倍,我汉威炮确实是无用武之地了。” 身后张飞烦躁不已,便叫嚷道: “大王,咱们也别轰了,大军强行攻城吧。” “现下袁尚那小子,正率军攻咱许昌呢,咱们早些攻破睢阳,也能早些为国相解围。” 刘备被提醒,心头微微一震,点头道: “翼德言之有理,不能再拖下去了,传令全军,强攻睢阳吧。” 号令传下,诸将振奋,皆是跃跃欲战。 这时。 庞统却拨马上前,拱手提醒道: “大王,我军在睢阳的兵力,其实是占有绝对优势的。” “既然袁绍能分兵去夺还许昌,大王何不也分兵南下,增防许昌。” “如此一来,必能确保许昌万无一失。” 刘备略一沉吟,便觉庞统所言有理,遂想采纳其提议。 刚要下令时,却忽然想起了萧方先前送来的那封信。 萧方在信中称,他已有万全之策,不但能守住许昌,还能尽灭来犯两万魏军。 收到这封信之时,他是着实吃了一惊。 萧方手中之兵,不过七千余人。 袁尚所统,可是两万大军。 且许昌初下,人心未附,暗中效忠魏国,欲蠢蠢欲动,里应外合者不计其数。 在这种局面下,守住许昌已属不易。 萧方的胃口,却不止守住许昌,竟还要反守为攻,灭了两万魏军! 胃口之大,着实令刘备为之咋舌。 不过,吃惊也就只是一瞬而已,随后便是惊喜笃信。 放出这狂言者,可不是别人,而是萧方! 鬼谋神算,生平未尝一败的谋圣! 那他还有什么好顾虑怀疑的。 “不必增兵许昌!” “景略不是有过来信,说必能灭了袁尚两万兵马吗。” “景略有此信心,孤与尔等何必担心?” 刘备回望庞统一眼,眼中除了信任便是还是信任。 庞统心头一震,仿佛蓦然被刘备点醒。 “大王所言有理,国相向来是算无遗策,既说能灭两万魏军,便定有必胜妙策。” “是统境界不够,智谋不济,无法猜想到国相会用何等妙计!” 庞统连连点头,眉宇间那份顾虑,也在此刻烟销云散。 所剩者,唯余笃信。 他的目光又望向了许昌方向,心中是百般好奇,萧方会有何等神谋,以七千人灭了两万来犯的魏军精锐。 刘备再无顾虑,扬鞭便要催喝将士们攻城。 马蹄声骤然响起,一骑如风而至。 “许昌捷报,许昌捷报!” 信使滚鞍下马,高举帛书跪倒在刘备马前: “启禀大王,国相于数日前,在贾鲁水大破两万魏军!” “魏将军斩杀敌将苏由,张将军斩敌谋臣逢纪。” “两万魏军全军覆没,我军大胜!” 捷报响起。 左右楚军将士,瞬间炸开了锅,陷入一片沸腾。 刘备惊喜之余,大笑着看向庞统: “士元,孤说的没错吧,景略说能灭袁尚两万大军,便一定能灭!” 第336章 大势已去,假传诏命,割肉跑路吧!饮马黄河,中原易主! “知国相者,莫如大王也!” 庞统是啧啧慨叹,却又满面好奇道: “但不知,国相是用了什么奇谋妙计,竟能如此轻松的灭了两万魏军?” 刘备好奇心也被燃起,当即一跃下马,抢过了信使手中战报。 庞统也翻身上马,与众臣们一并围了上来,迫不及待的围看。 萧方水淹魏军,计破袁尚的整个经过,皆在捷报之中写的清清楚楚。 “水淹魏军?” “景略竟然在贾鲁水上游筑起沙坝,尔后决坝水淹了两万魏军?” “这样也能行吗?” 刘备啧啧称奇,惊奇的目光回望向了庞统。 庞统眼神已是恍然明悟,啧啧道: “当年韩信破龙且时,就曾用过这一计,国相这是如法炮制啊。” “妙哉,此计当真是妙哉!” “难怪国相有必胜把握,原来他早已想到了这破敌奇策!” “国相对天时地利运用之妙,果真是到了匪夷所思,令我等望尘莫及的境界呀!” 自恃甚高的庞统,此时也是情绪激动,难以掩饰对萧方的敬佩折服。 张飞则是直接爆炸,兴奋的叫道: “大王,国相都灭了袁尚两万大军了,咱还等什么,攻城啊!” 刘备豪情狂燃而起,翻身上马,马鞭一指敌城: “袁尚全军覆没,睢阳守军必定军心大震,士气瓦解!” “传孤之命,全军猛攻睢阳,一举打垮魏军!” 三军将士,军心大振,士气爆涨。 九万余楚军士卒,挟着如虹士气,如潮水般卷向了睢阳城。 … 睢阳,府堂内室。 昏暗的房中,袁绍面如枯槁,死气沉沉的躺在了病榻上。 袁尚,沮授,文丑等人,看着昏迷不醒的袁绍,一个个是愁眉苦脸。 而府堂外,汉威炮的轰鸣声,楚军士卒震天的杀声,则是不绝于耳,听到他们头皮发麻。 医者给出的鉴定是,袁绍气急攻心,只剩下了一口气。 至于何时会苏醒,则只能看天意了。 “现下父王昏迷不醒,外面楚军又攻城甚急,我军军心士气皆已跌落谷底。” “形势到了这般地步,该如何是好,诸位得拿个主意才是。” 袁尚无助的目光,望向了沮授文丑,语气神情明显已是方寸已乱。 他毕竟还是年轻啊。 且这大半辈子皆是顺风顺水,何曾面对过如此困境局面? 沮授一声叹息后,面色无奈的一拱手: “三公子,仗打到这份上,形势已经再明朗不过。” “睢阳我军坚持不了多久,虎牢关方面张郃也在苦苦支撑,青州一线二公子的处境也不容乐观。” “至于许昌方面,我相信那萧方用不了几日,必会挥师北上直取陈留!” “我军兵力已是捉襟见肘,根本已分不出一兵一卒去守陈留,这陈留一旦失守,后果会怎样不用我说三公子想必也清楚。” “故现实就是,我们各条战线崩溃在即,河南地已是处处糜烂,守是守不住了。” “唯今之计,只有壮士断腕,放弃黄河以南之地,各军全部退回河北,失地存人了。” 袁尚心头一震,沉默不语。 “是啊三公子,河南地是守不住了,咱们撤回河北,保存兵马才是上策啊。” 文丑作为一个河北人,这种局面下,自然也主张撤回河北。 权衡半晌后,袁尚面露难色,叹道: “我倒也是想撤回河北,可就怕父王顾及颜面,不肯听劝呀。” 文丑瞥了一眼病榻上的袁绍,压低声音道: “大王现下这般模样,何时会苏醒谁也说不准,这个时候三公子当铤身而出,代替大王主持大局。” “末将以为,三公子何不代大王传诏,命各军放弃河南地,尽数撤兵回河北呢?” 袁尚心头一震。 文丑这是想唆使他假传诏命啊。 换而言之,就是想劝他,趁着袁绍昏迷不醒,代行监国之权! 袁尚眼眸中,悄然闪过一丝兴奋。 但旋即却又眉头深锁,一脸顾虑道: “当此危难之际,我倒是理当铤身而出,替父王分忧。” “只是我担心,大哥他会有所质疑,郭图淳于琼这些汝颍人,他们也不会答应啊。” 文丑却冷冷一笑,不屑一哼: “大王在我们的保护下,中军皆为河北人,都是我们的人在掌控。” “外军也多为我河北儿郎,又有颜良,张郃他们统帅。” “我们兵权在手,就算大公子质疑,又能如何?” “倘若大公子真敢违抗质疑,三公子干脆就趁此时机,一不做二不休——” 文丑话点到为止,眼眸中却闪过一道森冷杀机。 袁尚身形一凛,岂能听不出文丑言下之意。 袁谭敢质疑,敢不听话,那就干脆杀了他! 一劳永逸的将这个争位者,肉体消灭掉,从这个世上抹杀! 不得不说,文丑的提议,令袁尚确实动心了。 杀了袁谭,也就了却了他一桩心病,从此再无人能与他争位。 这大魏世子的位子,岂不就稳了? “文将军,我问你,你若是杀了大公子,淳于琼郭图这些汝颍大臣,他们会善罢甘休吗?” 一直不表态的沮授,却突然开口反问。 文丑愣了一下,尔后大咧咧一摆手: “他们若是敢生事,那就连他们也一并杀了,正好一劳永逸的把汝颍人除尽,永绝后患!” 沮授摇头一声叹息,似乎对文丑的粗鲁愚蠢而无奈。 “汝颍人又不止淳于琼郭图两人,你杀了他们两个,其他人怎么办?” “难道都要杀了吗?” “况且我军中就算河北人占多数,但这睢阳城中,至少有三成士卒皆为河南地人氏,汝颍系的大小文官武吏也不在少数。” “倘若你杀了大公子,又杀了淳于琼郭图,令这些汝颍将士人人自危,逼得他们群起作乱,城外刘备趁势来攻,我睢阳这几万主力,岂非有全军覆没之危?” “再者,二公子与大公子乃同母兄弟,其所执掌的青州军团,原本皆为大公子的旧部,倘若他们打出为大公子报仇的旗号,起兵作乱,又当如何是好?” “到那个时候,我们祸起萧墙,内乱四起,只怕就不只是失了河南地那么简单,而是会为刘备趁机渔利,长驱北上攻入河北!” “我们就有亡国之危啊!” 袁尚打了个寒战,心头刚刚燃起的那份杀心,霎时间被泼灭。 文丑的嚣张气焰,也跟着蔫了下来。 “再者,若是三公子杀了大公子,哪天大王醒过来时,三公子你又如何跟大王交待?” 沮授最后又问道。 袁尚身形一凛,彻底的沉默了下来。 良久后。 袁尚深吸一口气,遂正色道: “公与言之有理,大哥与我乃骨肉兄弟,我岂能做骨崩相残之事?” “为了大局,为了我大魏不陷入内乱之中,我更不能对大哥下杀手。” 义正严辞过后,袁尚话锋一转,却又无奈道: “可话又说回来,若不这么做,大哥和郭图他们若质疑父王的诏命,不肯放弃河南地,又当如何是好?” 这回轮到沮授沉默了下来。 他踱步于堂中,思绪飞转,琢磨着两全其美之策。 思绪良久后,脚步蓦然停下,眼神已然是胸有成竹。 “大公子和郭图他们亦非固执愚蠢之徒,他们自然是不想放弃河南地,但他们应该也看得清楚,河南地失守已成定局,守是绝计守不住的。” “三公子若想让他们听从号令,放弃河南地撤回河北,那就需要给足了他们的补偿。” “授以为,三公子向大公子让渡部分兵权,令大公子统帅我半数兵马,坐镇黎阳,同时令他继续兼领青州牧,却调二公子去做并州牧。” “大公子拿到了兵权,又重新拿回了青州,还得到了我重镇黎阳,其处境已是远胜于当下。” “授以为,这样的条件,应该能令大公子动心。” “权衡利弊之下,他和郭图等汝颍人,应该会顾全大局,同意退回河北。” 沮授给出了自己的破局之策。 袁尚眉头微皱,沉思不语。 文丑却脸色一变,急道: “黎阳乃我河北门户,如此重镇岂能交在大公子手上?” “何况还要给他兵权,把青州也要还给他?” “那将来三公子若是继位,万一他不肯接受现实,岂非有了拥兵自重,与三公子对抗的实力?” 袁尚心中一凛,猛的抬头看向沮授。 沮授轻吐一口气,却是叹道: “如你所说,授也不敢保证,将来会否出现你所说的这般局面。” “授只知道,现下不做出这等让步,大王开创的这片基业,便将为刘备所得。” “到那个时候,是大公子登上王位,还是三公子继承大统,又有什么意义呢?” 文丑哑然。 袁尚身形一震,心中残存那份顾虑,为沮授最后这番话击碎。 再三权衡后,袁尚不情愿的摆了摆手: “罢了,就依公与所说,先以我魏国存亡为重吧。” “至于我那愚蠢贪心的大哥,就先给他点甜头,让他乖乖听话再说。” “待吾安然退回河北,稳住了大局后,再慢慢收拾他不迟!” 沮授暗松一口气。 … 时年秋末。 袁尚以袁绍名义下诏,各路魏军纷纷弃守河南地,尽皆向黄河南岸退缩,经由延津,白马,濮阳各渡头狼狈撤回河北。 从东到西,诸路楚军趁势北上追击,收复黄河以南各郡。 楚军饮马黄河。 中原易主。 第337章 迁都许昌,我刘备乃中原之主!曹操:竟不给我得陇望蜀的机会? 十六万楚军,会师于白马。 朝阳东升之时。 刘备与萧方已并肩立马,驻足于岸滩,关羽和张飞两兄弟,驻马于左右。 四人迎着晨光,目光穿越滚滚黄河,遥望北岸。 沿岸一线,十六万的楚军将士们,正聚集于河滩,对着北岸的溃逃的魏军放声狂笑。 刘备则扶剑傲立,冷笑的目光欣赏着最后一批魏军,如丧家之犬般,狼狈不堪的渡河北逃。 “臣恭贺大王,收复中原,饮马黄河。” “大王距大汉再兴,社稷匡扶,天下一统的伟业,更进了一步了。” 身旁的萧方,笑呵呵的向刘备一揖。 “臣恭贺大王饮马黄河,收复中原!” 关羽和张飞两兄弟,亦是笑呵呵的拱手拜贺。 饮马黄河,收复中原,大汉再兴… 这一个个振奋人心的字眼,听得老刘是热血激荡,心神振奋,脸上是压不住的意气风发。 一声豪然大笑后,刘备脸色转为庄肃,向着萧方郑重一揖: “遥想当年,孤痛失徐州,麾下兵马不过三千,如丧家之犬般濒临绝境。” “如不是景略你不嫌弃备寒微狼狈,以谋圣之智只手相托,孤焉能有今日驱逐袁贼,收复中原之盛势!” “孤当拜谢景略才是!” 关羽和张飞两兄弟,脸上亦是感激之色,忙是跟着刘备一起拜谢。 萧方心中一热,不禁感慨良多。 老刘三兄弟皆乃赤诚之人,这番感激之词,他自然看得出来,乃是发自于肺腑之词。 以老刘现下楚王之尊,雄踞兖豫徐荆扬五州之势,还能牢记自己的功劳,在三军将士面前如此拜谢感激,这份胸襟气量,着实值得他的辅佐了。 “大王此言,臣可万万担当不起。” “臣只是略尽微薄之力而已。” “大王能有今日盛势,乃是大王神武雄略,众将用命,上下齐心之功也!” “且方能为大王再兴汉室的伟业中,略尽所能,实乃方的荣幸才是。” “该是我萧方,拜谢大王,给我名留青史的机会呀。” 萧方自然懂得做人,又把老刘的拜谢盛赞又奉还了回去。 顺便还不把功劳,推给了关羽张飞等众将身上。 没有人不爱听好话,老刘虽不是喜好阿臾奉承之徒,这番话听着心里边却也是舒服痛快。 “景略啊景略,咱们君臣之间,就不说这些谁谢谁的话了,倒显得见外了! 刘备豪爽的摆了摆手,尔后笑道: “云长,翼德,赶快交待下去,今晚就在白马渡犒赏三军将士!” “还有,要摆下庆功宴,孤要与景略和你们痛饮一番,不醉不休!” 关羽和张飞大笑。 当天晚上,白马渡为欢声笑语淹没。 魏军撤退的仓促,无数的军资来不及撤走,统统都遗留在了白马渡中。 刘备便将这些堆积如山的军资,尽数犒赏三军将士。 血战余生的楚军将士们,便是喝酒吃肉,载歌载舞,尽情的狂欢庆贺。 王帐之中。 刘备与众将自然也是把酒言欢,开怀畅饮,气氛热烈而愉悦。 “景略,现下黄河以南,除了青州之外,皆已为咱们收复。” “这下一步,你看孤当如何行事?” 老刘还未被胜利冲昏头脑,酒过三巡之后,笑问向萧方。 “大王的目标,自然是一统天下,那么接下来用兵,无非是北上灭袁,西进灭曹。”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中原诸州连年遭受战,经济凋敝,百姓困苦,现下大王首要做的,自然是召集流民,安抚百姓,休养生息。” “而兖豫等诸州,先为曹操所有,后又为袁绍所占,现下二贼虽已退走,但各州忠于二贼的残存余孽不在少数。” “除了恢复经济之外,大王还要花些心思,剪除这些袁曹余孽,以确保将来大王灭二贼时,不会有后顾之忧。” “再者三军将士连年苦战,虽然胜仗是一个接一个,但体力精力也已到了极限,需要好好休整。” “除此之外,还有数万伪魏降军,也需要大王整编,好为我所用。” “总之现下我们虽已饮马黄河,但需要做的事情还很多,现下谈伐袁或是灭曹还为时尚早。” 听得萧方于大局的分析,刘备若有所思,神色愈发冷静下来。 半晌后,刘备重重点头: “景略所言极是,中原诸州先有袁曹之战,今又经楚魏之战,确实也需要休养生息了。” “那就依景略所说,暂缓用兵,以安抚人心,恢复经济,休整士卒为重吧。” 老刘对萧方也是从谏如流,当即采纳了他的提议。 于是在当晚的庆功宴后,刘备便传下诏令,各部兵马停止攻势,止步于黄河南岸。 伐魏的战争,就此暂时告一段落。 接下来首要之事,自然便是迁都了。 先前定都于寿春,只是考虑到寿春位于荆扬徐三州之中,既方便对三州掌控,又方便于北上用兵。 现在中原已收复,老刘的都城,肯定不能再停留于南方,北迁势在北行。 原本洛阳乃大汉东都,迁都洛阳在政治人心上,有着巨大的号召力,自然是首选。 不过考虑到洛阳向西离关中太近,向北与河内郡只一河之隔,容易同时受到曹操与袁绍两面威胁。 定都洛阳,就要分出重兵,来确保其西北两面的安全。 天下未定,大楚宝贵的兵力,自然要用在扫灭袁曹上,而非拱卫都城。 故权衡再三之后,在萧方的提议下,老刘还是决定把都城,迁至了许昌。 毕竟许昌的政治地位,虽然比之洛阳长安不如,比先前天子在时已大幅下降,但其地位还是远在寿春之上,对中原还是有相当的号召力。 此外定都许昌的话,北面有洛阳,陈留等重镇做为缓冲区,安全性大大增加,便不必部署重兵拱卫。 至于许昌附近方便屯田,漕运这些优点,那就不必多说了。 考虑到种种优势,刘备欣然采纳萧方提议,下诏将楚国国都,正式迁至了许昌。 入冬时分。 大楚王后世子,文武百官,尽皆迁至许昌。 … 益州,葭萌关。 数以万计的曹军士卒,正由北而来,源源不断的开至关城之下,开始逼关下寨。 中军大帐内。 曹操正紧盯着蜀中地图,部署着攻取蜀地的方略。 自破南郑,攻取汉中之后,曹操原本不想得陇望蜀,想见好就收班师关中。 然在郭嘉,荀攸等谋士力荐之下,曹操才不得不在夺取汉中后不足两月,便再次挥师南下,意图趁势扫灭刘璋,全取巴蜀。 “葭萌关就算拿下了,南面还有剑阁,据闻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险。” “想从正面破关,攻入成都平原,只怕不易呀。” “吾以为,我们还是当从巴郡方面入手,看看能不能以偏师,从阆中一线打开突破口。” 曹操眉头深锁,指着地图分析着。 众谋士们便各抒己见,有人赞同,也有人眉头紧锁,不甚苟同。 唯有郭嘉,却一言不发,眼神显示着似乎别有心事。 “奉孝,吾这取蜀地方略,莫非你另有异议?” 曹操看出郭嘉有心事,便是问道。 郭嘉轻咳几声,指着地图道: “主公这攻取益州方向,倒也不是不可行。” “但这益州不同于关中,其雄关险隘太多,纯以武力攻取怕是耗时太久。” “倘若中原袁刘间分出了胜负,而我们又身陷益州战事无法抽身,介时关中兵力空虚,若袁刘趁势来攻,又当如何是好?” 郭嘉的提醒,令曹操心头一凛,眼中闪过几分忌惮。 “奉孝提醒的是呀,刘备在项城固陵两度大破袁绍,歼灭其十万大军,如今攻守之势已易。” “照这个势头,袁绍只怕支撑不了多久,大耳贼攻取中原已是大势所趋了。” 曹操捋着细髯,微微点头。 “袁绍是折了十万兵马,是已经转攻为守,却仍占据着许昌,睢阳等要地。” “袁绍若据守不战,背靠着两河做后盾,刘备短时间内想要鲸吞中原,只怕也没那么容易呀。” “就算刘备最后能拿下中原,至少还得一年半载的时间,这么长的时间,难道还不够我们灭了刘璋,拿下益州全境吗?” 曹洪却有不同看法,手拍着地图,一脸霸气自信的断言道。 这番话,如给曹操打了一针强心剂,精神不由一振,似乎又有了信心。 “子廉所言也不无道理,袁绍毕竟底蕴深厚,刘备应该不会胜的太快吧…” 曹操微微点头,似乎认可了曹洪的分析。 郭嘉脸上却阴云依旧,摇头道: “主公,别忘了,刘备麾下可是有那位谋圣的存在。” “只要有此人在,一切皆有可能。” “我们在他手底下吃的亏,还不够多吗?” 曹操心头陡然一震,“萧方”这个名字,刹那间浮现在眼前。 往日栽在萧方手中的种种痛苦回忆,此刻也跟着一并涌现。 “主公,中原有变!” 曹休神色慌张,高举着一道急报冲入,大叫道: “刘备先破袁谭攻陷许昌,接着又攻破我洛阳东取虎牢,尔后又于贾鲁水大破袁尚!” “袁绍已下令放弃河南地,伪魏各军仓皇逃往河北!” “黄河以南为刘备所有,已成定局!” 曹操猛然抬头,脸色骤然大变。 第338章 我也想学刘备,我也想进步啊!别占着茅坑不屙屎,让位吧! 曹操惊到了。 不光是曹操,曹洪,荀攸等武将谋臣,无不骇然变色。 哪怕是先前不那么乐观的郭嘉,也被曹休送到的这道急报,惊掉了下巴。 他心中已认定袁绍不是刘备对手,也认定袁绍支撑不了一年半载。 甚至他保守估计,袁绍最多支撑五到六个月左右。 郭嘉却没料到,他还是太保守了。 袁绍别说支撑五到六个月,竟然连一个月都没有支撑下去,竟然就全线崩盘,向河北狼狈逃窜! 这到底是袁绍太废了,还是刘备太强? 大帐之内,死寂瞬间后,便炸开了锅。 惊醒过来的曹操,一跃而起,不等到曹休献上,便一把夺过了那急报,迫不及待的展开来急看。 “袁绍手握两州之地,就算是折了十万大军,也不至于连河南地都守不住吧?” “这才短短一个多月,袁绍竟然连许昌都守不住,全线溃败?” “还有啊,那大耳贼不是跟袁绍开战吗,怎么又攻了我们的洛阳?” 曹洪跳将起来,颤声的质问,情绪仿佛被刺激到了,明显太过激动。 帐中一片议论,皆是难以置信。 曹操捧着那帛书的双手,却开始微微发抖,嘴巴也渐渐大张,神色由骇然质疑,演变成了惊愕震撼。 “他竟想到了假道我洛阳,截断两河,以此为诱击破袁谭,拿下许昌?” “他竟然还学韩信破龙且,水淹袁尚,不费一兵一卒灭其两万兵马?” “这个萧方,当真是,当真是……” 曹操声音发抖,已是震撼到无法做出评价,背后更是激起了一股彻骨的寒意。 众人听得“萧方”之名,不由自主安静下来,皆是战战兢兢的望向了曹操。 曹家众臣们的眼神中,惊愕已为恐惧所取代。 良久后。 曹操将那帛书扔在了案几上,长叹道: “还是被奉孝言中了,有这个萧方在,果然是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袁本初啊袁本初,你现在终于也体会到,当初我与刘备交手时的痛苦了吧。” 曹操的叹息声中,既有讽刺,又有几分苦涩的自嘲。 众人再次炸开了锅,蜂拥而上将帛书情报捡起,争着探头观望,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袁绍为何失河南地,竟然会失的这么快。 真相大白。 惊议变成了沉默,大帐内再次死寂,只剩下了此起彼伏的倒吸凉气声。 “这…这个萧方,竟然能诡诈…诡诈到如此地步?” 曹洪额头浸满汗珠,尴尬的脸色间,又掺杂着匪夷所思的困惑。 曹操一声叹息,苦笑道: “子廉呀,那乡野村夫的鬼谋神算,不是一直如此的吗?” “当初我们在他手底下,吃的那些亏,你都忘了吗?” “只是我们退往关中,已很久没有跟刘备再交手,也许我们真就忘了他的手段。” 曹洪一凛,不由沉默了下来。 大帐内,一股恐惧的气氛,正悄然弥漫。 “不管怎样,袁绍败退河北,刘备窃取中原已成定局。” “刘备拿下河南地后,便将据有荆扬兖豫徐五州之地,其实力已压倒了袁绍,成为天下最强。” “尤其是刘备拿下了洛阳后,更有了挥师西进,犯我关中的可能。” “这个时候,我们再身陷益州,与刘璋开战,显然已不明智。” “司空,该是班师长安,防范刘备入侵的时候了。” 郭嘉最先恢复了冷静,神色凝重肃然的提醒道。 曹操站起身来,踱步于帐中,权衡起了利弊。 蜀地有山川之险,刘璋麾下带甲之士近八万之众,短时间内拿下蜀地,肯定是不现实的了。 虽说刘备初定中原,理论上应该先抚定人心,休养将士后,再决定是北伐还是西征。 但也不排除,刘备会趁着身陷蜀地,关中兵力空虚之际,就强行发兵西进。 留守关中的夏侯惇,曹仁等众将,能否挡得住数倍刘备的进攻,实在是个未知数。 “罢了,就依奉孝所说,稳一些,班师关中吧。” 曹操权衡再三后,还是只能不情愿的选择班师。 众人无人有异议,皆是摇头叹息,对于不能趁势扫灭刘璋,收取全蜀,心下皆颇为遗憾。 “司空,我们暂时放过刘备,倒也是明智的选择。” “但洪以为,司空先定凉州,再取汉中,此番出征仍旧是大获全胜,功在社稷。” “以这样的盖世之功班师长安后,洪以为司空有一件头等大事,必须要做!” 曹洪再次起身,语气突然间变的亢奋起来。 “头等大事?子廉,你指的是什么?” “进位为王!” 曹洪斩钉截铁,道出四个字。 此言一出,帐中立时又一片沸腾,众人的情绪立时被调动了起来。 郭嘉,程昱等对视一眼,立时明白了曹洪动机。 这位曹家宗亲,这是要带头劝进,要让曹操学袁绍刘备,建国称王啊。 “子廉,你这——“ 曹操亦是吃了一惊,没料到曹洪竟会有此进言,一时竟不知如何回应。 “司空,子廉将军言之有理!” “司空定西凉平汉中,功在社稷,非进位为王,不能彰显司空之功。” “况且刘备今已夺取中原,其实力已膨胀到超越袁绍,天下震动的地步,再加上他刘氏宗亲的身份,以及楚王的封号,中原士人豪杰必是望风而归。” “甚至于,我关陇士民亦会蠢蠢欲动,意图投奔迎奉刘备者,必会与日俱增!” “司空唯有建国称王,方才有跟刘备平起平坐的名位,方才能与刘备争夺民望,才能稳住关陇人心啊。” 郭嘉也果断站出来,陈明利害关系,也力劝曹操称王。 言外之意,你曹操得抓紧称王啊,你建国称王了,我们这些跟随你的人,才能官爵水涨船高啊。 毕竟天子这面旗帜的诱惑力,现下已是大打折扣,远不如先前值钱。 我们这些人跟着你拼死拼活,固然有冲着你人格魅力,但大多数人还是为谋一个封侯拜爵的大好前程。 大家伙儿都想追求进步,可你不思进步,我们怎么跟着进步? 曹洪郭嘉,一武一文一带头,其余人立时看明白形势了,纷纷站出来力劝曹操称王。 曹操看着群起劝进的众人,听着那一句句劝进之词,原本震惊的表情,渐渐恢复了平静。 只是,那平静的外表下,内心却如被巨石砸中的湖水,激起了滔天巨浪。 “袁绍敢称王,刘备那织席贩履之徒敢称王,这二贼于汉朝没有寸功,皆为乱国逆贼,却尽皆称王。” “我曹操为匡扶汉室,半生操劳,九死一生,乃大汉忠臣!” “他们一班逆贼都能称王,我曹操凭什么要矮他们一头?” “这王,他们做得,我为何做不得?” 心中思绪翻腾澎湃,曹操是越想越觉得委屈不公平。 蓦然回首,再看向众臣下时,眼中已为某种如铁决然填满。 … 邺城,王宫。 寝宫之内,袁绍依旧昏迷不醒,躺在那冰冷的御榻上。 王后刘氏端坐在御榻边上,目光却如刀刃一般,盯着榻前跪伏的那些美人。 那些美人,皆是袁绍的内宫嫔妃,个个娇艳欲滴,貌美如花。 但此刻,这些美人们却一个个战战兢兢,花容间满是紧张忐忑。 “你们这些心肠歹毒的狐媚,若非是你们诱得大王沉迷于酒色,焉能将大王的身体累垮,病成这般模样?” 刘氏满面怒色,指着众美人骂道。 众美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一脸委屈。 谁都知道,袁绍是在与刘备交战中负伤,再加上屡屡急怒攻心,方才病成了这般昏迷不醒的地步,关她们这些人何事? 这位大魏王后,这是欲加之罪啊。 众美人心下委屈,却皆是敢怒不敢言,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刘氏骂完了众美人,又俯身凑到袁绍嘴边,轻声问道: “大王,这些狐媚子祸国殃民,臣妾想将她们尽皆处死,不知大王准否?” 袁绍昏迷不醒,怎么可能听得到她说的话,又怎么可能回答。 刘氏这般装模作样,不过是走个过场,假装自己并非擅作主张,是得到了袁绍诏令罢了。 于是她耳朵贴在袁绍嘴边,假意倾听了半晌,便重重点头,煞有介事的道了一声:“臣妾明白了。” 尔后缓缓起身,森冷狰狞的目光射向众美人,拂手喝道: “大王有令,将这些狐媚子拖下去,剜了她们的心,割了她们的头发,将她们的面容统统毁掉,尔后扔到城外乱葬岗去喂野狗!” 众嫔妃们大惊失色,瞬间都吓到瘫坐在地。 她们是万没料到,刘氏竟趁着袁绍昏迷,假传诏命要杀她们。 不光要杀她们,还要对她们割发毁容! 哀哭求饶声顿时响起。 刘氏却无动于衷,冷眼看着侍卫们将众嫔妃拖走。 积聚心底的妒气终于宣泄一空,刘氏这才心满意足,不禁得意的大笑起来。 正笑的得意时,侍卫来报,说是以审配文丑的一众河北重臣,想要求见袁绍及刘氏。 刘氏忙是收起了得意,理了理衣容恢复端庄样子,方才令传众臣入内。 片刻后。 审配,文丑等十余名重臣相继入殿。 看着这乌压压的阵势,又不见自己儿子袁尚在场,刘氏不由紧张起来,还以为众臣是得知她杀死了袁绍众嫔妃,一同前来向自己举师问罪来了。 “诸位爱卿,你们这么多人前来求见大王,所谓何事?” 刘氏手心捏着一把汗,故作淡定的问道。 众人不作声,目光齐刷刷聚向了审配。 田丰孤傲,沮授刚正,二人虽在河北德高望众,却不屑于参与党争。 故现下的河北士人们,便皆以审配马首是瞻。 审配深吸一口气,拱手朗声道: “回禀王后,如今河南失陷,我魏国内部是人心浮动,外部又有刘备饮马黄河,不知何时将挥师渡河,侵我河北腹地!” “我大魏现下可以说是内忧外患,正处危急存亡之秋!” “可当此危机时刻,大王却病卧在榻,无法视事,无法安抚人心,更不能统御我大魏将士,抵御伪楚来犯。” “故而臣等想联名上书,请大王以大魏社稷为重,传位于三公子袁尚!” “唯有三公子执掌大魏,方内可安人心,外可御敌寇!” “我大魏,方能转危为安啊!” 第339章 你称王我继位,楚秦魏三国鼎立!一统天下,伐秦还是伐魏? 刘氏先是一愣,旋即恍然明悟。 袁绍昏迷不醒,不能主持大局,审配这帮河北重臣,这是要趁势拥立袁尚为王! 这就是袁尚为何不在场的原因。 此时的袁尚,想必就在外殿,坐等着审配等人,拿着袁绍的传位诏书前去劝进呢。 一瞬间的吃惊后,刘氏心下旋即暗自窃喜。 她为袁绍后妻,袁谭和袁熙两兄弟,皆非是她亲子,唯有袁尚才是她的亲儿子。 扶袁尚做世子,做袁家的储君,向来乃是她的夙愿。 现下袁尚跳过储君,直接登上大魏之王的宝座,不是更超出了她的期望么? 想明白其中利害后,刘氏强压嘴角弧度,忙是俯身又凑到了袁绍嘴边。 “大王,审正南所说,大王应该都听到了吧。” “他们想请大王以大局为重,传位于尚儿,不知大王恩准否?” 刘氏装模作样,煞有介事的问道。 昏迷中的袁绍,似乎是受到了某种刺激,嘴角微微蠕动了一下,却终究没有发生声音。 那一瞬,刘氏着实吓了一跳,以为袁绍突然间要苏醒过来了。 当她仔细再看,确认袁绍依旧昏迷,并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时,心下才暗松了一口气。 接着便抬起头来,面朝众臣,郑重其是道: “大王适才已经说了,他恩准了你们所请,决意传位于尚儿,令他继承我魏国大统!” 众人如释重负,无不暗自狂喜。 “大王圣明!” “臣等必会辅佐三公子重振我大魏,有朝一日定当收复中原,洗雪我兵败伪楚之耻!” 审配当即深深一拜,慨然表态。 众臣跟着轰然下拜,齐声高呼“大王圣明”。 外殿中。 正负手踱步,眉头紧锁的袁尚,听得内殿中隐隐传来的“大王圣明”之声,蓦然间停下了脚步。 “恭喜公子,这必是大王已恩准众臣所请,答应传位于三公子了。” 身旁一位年轻谋士反应极快,第一时间向袁尚躬身道喜。 袁尚回过了神来,嘴角弧度上扬,眼眸中渐渐涌起前所未有的狂喜。 夙愿得偿啊! 他几乎就要压制不住窃喜,放声大笑出来。 只是那笑声到嘴边,却硬生生还是给他压了下去,换作了一声叹息声。 “审正南他们是非要把这大魏社稷的担子,强加在我的肩上呀。” 袁尚摇头轻叹,一脸无可奈何的样子。 年轻谋士眼珠转了几转,忙拱手道: “公子天资明睿,神武雄略,有明主之风,若不然大王也不会传位于公子。” “当此大魏危难之际,唯有公子才能担起振奋大魏,守护我河北子民的万斤重担。” “公子继承大统,统御河北四州,乃天命所归,民心所向,还请公子万勿推辞才是!” 年轻文士一通高帽扣下来,一通吹捧入耳,袁尚听的是浑身上下无比舒服,一股天命所归的使命感不禁油然而生。 袁尚脸色化为决然豪烈,便毅然道: “既然如此,为了河北士民,为了我大魏社稷,纵然前路难测,这万斤重担,我袁尚也当义不容辞,一肩挑起!” 年轻文士欣喜万分,忙又一番吹捧恭维。 “只是,父王传位于我,只怕我那位大哥不会答应,更不会承认呀~~” 袁尚慷慨过后,却又犯了头疼。 “此事易也,公子可对外放出风声,就说大王已经苏醒,只是碍于病体孱弱无法视事,方才传位于公子,自己退居幕后扶持。” “只要大王还在,大公子他纵然有千般不满,量他也不敢公然质疑,更不敢公然与公子决裂,拥兵生事。” “同时公子还可封他为车骑将军,算作是对他的一些补偿。” “而青州残破,更给不了大公子拥兵自立,与公子为敌的底气。” “黎阳方面的粮草,多半都需要邺城供给,只要我们掐断了粮草,他麾下士卒不出十日便要断粮,不战自溃。” “有此种种,我相信大公子定能权衡出利弊,就算他心中有一万个不甘心,也只能无奈的接受三公子继位的事实!” 年轻文士气定神闲,不紧不慢的给袁尚分析了一番人心局势。 袁尚豁然开朗,眼中的忧色一扫而空,嘴角的弧度再次上扬了起来。 “我没看错你,我果然没看错你呀,哈哈——” 袁尚大笑着望向那年轻文士,眼眸中毫不掩饰欣赏嘉许的意味。 年轻文士忙是低头作揖,以示谦逊。 只是,当他头低下时,嘴角却在袁尚看不见的某一刻,悄然上扬。 … 许昌,楚宫。 正殿之内,一座巨大的十三州沙盘,横亘大殿正中。 刘备,萧方,诸葛亮,庞统,徐庶等大楚君臣们,正围看着这座刚刚筑好的沙盘。 沙盘北面,树立着一面小旗,上书“伪魏”二字。 沙盘的西面,同样树立着一面小旗,上书“伪秦”二字。 就在不久前,来自于关中和河北的情报,相继传回了许昌。 曹操在班师长安后不久,天子便下诏,策封曹操为“秦王”。 于是曹操便顺理成章,建国称王,以关中西凉及汉中为基,正式建秦国,称秦王。 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毕竟他和袁绍都称王了,作为挟持天子的曹操,怎么可能不眼红,怎么可能不想进步。 当年刚刚退至关中,根基不稳时,曹操自然得隐忍。 如今关中已坐稳,凉州也基本掌控,更是刚刚攻取汉中,拿到了开疆拓土之功不说,实力进一步增强。 这种局面下,逼迫天子下诏,封他为王,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而来自于河北的情报则宣称,袁绍因病不能视事,传位给了三子袁尚。 魏国的王座就此换了主人,袁尚宣布继位为魏王。 这个消息倒是令刘备颇为吃惊,但在萧方的分析过后,便即明悟。 随着河南地失陷,袁谭及其汝颍一派遭受了最沉重打击,许攸,辛评,辛毗,荀谌等等重量级骨干,皆相继陨落。 袁谭手底下可用的重臣,就只余下个郭图和淳于琼。 汝颍一派的势力范围,也重新缩水回了青州一隅。 反而袁尚河北一派,除了逢纪高览等寥寥几人外,几乎没有遭受多大损失。 邺城在河北派控制之中,魏国的大部分军队皆是河北人,最核心的冀州也在袁尚的掌控之下,甚至是袁绍的生死也都在河北派的一念之中。 这种局面下,袁绍到底是生是死,是心甘情愿还是被迫无奈传位,都已经无关紧要。 重要的是,河北派对汝颍派,已经拥有压倒性的优势。 那么这种情况下,袁尚这个河北派的代言人登位,也就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此刻刘备便站在沙盘前,目光俯视着魏秦之地,脑海中酝酿着一幅宏伟的蓝图。 中原之战结束已有近三月,迁都许昌也已经过去两个多月。 西线与伪秦接壤的弘农郡,基本已经掌控在手,函谷关这等雄关险隘也已有精兵猛将镇守。 东线方面,甘宁陈登等亦战果丰厚,收复了北海,乐安等青州东南部诸郡国,将魏国在青州的战线,进一步压缩至了济水一线。 中路方面,黄河以南诸郡国,皆已尽数掌控,委派了值得信任的郡官执掌。 沿河的白马,濮阳,高唐等重镇要隘,统统也有楚军将士进占。 招集流民,恢复农耕,实施屯田等诸事,也在各郡国有条不紊的进行,民心渐安,经济正在迅速恢复。 除此之外,大批的降卒,尤其是河南籍的魏国降卒,也在紧锣密鼓的接受整编,充实到楚军之中。 中原人心渐定,农桑也渐已恢复,差不多也该为一统天下做准备了。 今日刘备召集众臣,自然是为商议出下一步的用兵方向。 “诸位,讨伐伪秦伪魏,一统天下是势在必行。” “今日孤召尔等前来,就是想商量商议,先伐伪秦还是先伐伪魏。” “诸卿有何见解,畅所欲言便是。” 刘备指着沙盘问道。 萧方轻摇着羽扇,凝视着沙盘,心中已有定度,却并未立刻表态。 要给卧龙凤雏机会,让他们在展示自己的大局观,给年轻人挑大梁的机会嘛。 “大王,臣以为可先伐伪秦!” “曹操虽已拿下汉中,但相较于伪魏,其伪秦实力仍旧最弱。” “我军一统天下,也当遵循先易后难的步骤。” “且灭伪秦后,我们就能将凉州纳入版图,便有了产马之地,从此一劳永逸解决我们骑兵不足的软肋。” “而伪魏的优势,恰恰是其有幽燕骑兵可用,介时我们就能以西凉铁骑,与之针锋相对,抵消其骑兵优势!” 庞统指点江山,口若悬河的分析了一番利弊。 庞统的方略,得到了张绣等西凉籍诸将的赞同附合。 毕竟对于张绣这些骑将而言,建立一支强大的骑兵,一直是他们的梦想。 况且打回关陇老家,衣锦还乡的风光,谁又不想呢? 刘备捋着细髯,微微点头,对庞统的方略,似乎是颇为认可。 “大王,臣却以为,我们当先灭伪魏!” 一个决然自信的声音,提出了异议。 出言者,正是诸葛亮。 第340章 三大谋臣达成共识,趁其病要其命!你还想雪耻?你是想亡国吧! 萧方微微一笑。 他就知道,诸葛亮定然有不同见解。 在战术方面,庞统可能更出类拔萃,但在战略方面,自己这卧龙小舅子,还是要更胜一筹。 “孔明,为何孤当先伐伪秦,说来听听。” 刘备目光转向诸葛亮,微微拂手。 诸葛亮一指沙盘,不紧不慢道: “从表面上看,伪魏据有河北四州,纸面实力要强于伪秦,但臣却以为,伪秦的真正实力要强于伪魏。” “曹操自退入关中以来,可谓每战必胜,兵马数量与军心士气,一直都处于上升状态。” “而汉中一战,他更是以微小代价,得到了一个几乎未曾受到破坏的富庶汉中,其实力又进一步大增。” “更关键的是,曹操虽未立世子,但其诸子都还不够年长,伪秦尚未出现伪魏那种诸子争位,群臣党争的局面。” “也就是说,伪秦内部勉强可称得上是上下齐心,能一致对外。” “这样一个伪秦,其真实实力当远胜于其表面上的实力。” “反观伪魏……” 诸葛亮手往沙盘以北一指: “中原一战折损十万精锐,又失陷了河南诸州,魏国上下是人心浮云,军心低落。” “而袁绍所谓传位袁尚,以现有的情报来报,臣以为必是审配等河北一派,趁着袁绍昏迷不醒,矫诏强行扶袁尚登位。” “如此一来,其兄袁谭定然心存不服,郭图淳于琼等汝颍一派,自然也对袁尚是面服而心不服。” “何况袁谭以车骑将军身份,率数万精锐镇守黎阳重镇,又兼领有青州牧的职位,其手握兵马与地盘,虽不足以扳倒袁尚,却也达到了拥兵自重的实力。” “故伪魏表面实力强于伪秦,但却兄弟二人各怀鬼胎,五根手指没办法握成一只拳头,不能全力对外。” “那么这般一对比,伪魏的实力,其实是要弱于伪秦。” 听得诸葛亮这番分析,刘备不禁微微点头认可。 就连庞统也捋着短髯,陷入了思索之中。 “至于骑兵,虽然很重要,却并非决定胜负的关键所在。” “当初我们与袁绍争夺中原时,袁绍手握一万铁骑,骑兵可谓占尽优势,还不是败在了大王手下?” “所以臣以为,即使没有一支强大的骑兵,我们照样能荡灭伪魏!” “而灭魏之后,幽燕就落在了我们手中,我们照样能组建一支强大的幽燕铁骑,将来伐秦之时,不一样能用来克制伪秦的西凉铁骑吗?” 诸葛亮又补充了一番,尔后向着刘备一拱手: “故全盘考虑之下,臣以为当趁着伪魏内部分裂,兄弟相争之际,先伐魏,次灭秦!” 诸葛亮再次亮明自己观点: 先灭魏。 庞统不作表态,以他的性子,不表态其实就是默认了。 “景略,孔明和士元所言,你有何看法?” 老刘同样没有表态,目光转向了萧方。 这关乎一统天下的战略方向,岂能不听取萧方的意见。 “伐秦还是伐魏,其中利弊士元和孔明已说的很清楚了,臣就说点别的。” 萧方同样也不表态,羽扇却往沙盘上一指: “讨伐伪秦不同于先前收复中原,中原毕竟是一马平川,并无什么雄关险隘,各场决战基本都在平原上进行。” “伐秦则不同,只有两条路,要么攻潼关,要么攻打武关。” “这就意味着,曹操无需起倾国之兵,只需三万左右精锐,就能将我们十倍之兵阻挡于关城之下。” 说罢,萧方的羽扇,又向沙盘以北一移: “伪魏则不同了,河北与河南实则为一体,只是中间为黄河隔开而已。” “而这黄河虽号为天险,实则宽不及长江,湍急也不及长江,绵延千里的河堤上,可渡的渡头不计其数。” “曹操守住关中,只需要数万精兵,守住武关和潼关两座关隘既可,那袁尚想要守住一条处处可渡的黄河,又得需要多少兵马呢?” “恐怕不止十倍之兵吧?” “伐秦与伐魏的难易,其实已是一目了然。” 战略方面的考量,都被庞统和诸葛亮说了,萧方就干脆从战术角度一番分析。 虽未直接表明自己的立场,但言外之意老刘又岂会听不出来。 显然,他的这位国相,与诸葛亮的战略方向一样,皆是主张先伐伪魏。 “大王,臣以为国相与孔明考虑的更为深远周详。” “臣收回臣先前的提议,臣也以为当先伐伪魏!” 庞统再次表态,痛痛快快的改变了立场。 眼见三大谋臣皆达成统一意见,老刘脸上也涌现出决然之色。 当下他挥手一指沙盘河北所在,豪然道: “既然如此,那孤就没什么好顾虑的了。” “就依你们所言,传诏各州做好准备吧,择机渡河,北上灭魏!” … 邺城,魏宫大殿。 “臣等叩见大王!” 山呼声回响在大殿之中。 审配,田丰,沮授,颜良,文丑等魏国文臣武将,向着那王座之上的新王,齐声拜呼。 身着王服,高坐王位的袁尚,俯视着阶下伏跪众臣,耳听着那山呼之声,嘴角扬起了一抹得意的笑意。 争了那么多年,今日终于坐上了这梦寐以求的王座。 举目望去,仿佛整个天下,皆已匍匐在自己的脚下。 “原来,这就是身居王位,众生伏首的滋味。” “倘若有一天,孤能登基称帝,那君临天下的感觉,应该更妙不可言吧…” 袁尚抚摸着身下王座,思绪澎湃翻转,幻想着美好的未来,一时竟有些恍惚失神。 审配见袁尚神情失态,不得不干咳几声以示提醒。 袁尚微微一震,这才回过神来,遂是干咳几声,正襟危坐起来。 “众卿,中原一战,我军损兵折将,痛失河南地,实为我大魏之耻!” “孤欲尽起河北之兵渡河南下,收复河南,洗雪耻辱,尔等意下如何?” 袁尚脸上换上了霸道愤怒之色。 众臣一听,皆是吃了一惊。 咱们这刚刚元气大伤,还未缓过劲来,你这也刚刚登上王位,就要急着再次南下用兵? 这不是开玩笑么! “大王,万万不可啊!” “河南一役我军折兵十万,又痛失河南诸州,我大魏国力与伪楚,强弱已然逆转!” “现下大王初登王位,威信未著,河北士民人心未服,将士们士气未复,焉能轻易再起兵戈?” “臣斗胆直言,大王若要挥师渡河南下,必会惨败于刘备之手!” “到时我大魏就不是失了河南地,而是要亡国!” 一员须发半白的谋臣,拄着拐杖出班,拐杖捶击着地面,声色俱厉的大声反对。 出言反对者,正是田丰。 袁尚嘴角一撇,眉宇间掠过几分不悦。 他当然不会真的傻到去起兵伐楚,所以提出要挥师南下夺回河南地,不过是显示一下自己收复失地的决心,让魏国士民知道,自己是一个开拓进取之主罢了。 按照他的设想,审配等臣子们会先拍他一番马屁,盛赞他神武雄略等等… 接着再找一个诸如士卒疲敝之类的台阶,让他顺水推舟暂缓挥师南下。 谁料田丰却抢先一步发声,非但没给他铺台阶,还声色俱厉的讲了一番危言耸听的大道理。 甚至最后还说出什么大魏要亡国的论调! 田丰这么一通大道理讲完,自己俨然成了好大喜功的昏主。 袁尚心下自然不爽。 只是碍于田氏一族在河北的影响力,以及田丰的声望,却不好有所发作。 “大王没有坐享其成,安于固守河北一隅,却有收复河南,一统天下之进取心,实乃我大魏之福也!” “臣以为,挥师南下,讨灭伪楚,收复失地,自然是一定的。” “但现下大王初登王位,我将士们休整士气需要时间,重新招募训练新军,亦需要时间。” “故臣以为,大王可暂且隐忍,待我大魏军威重振之时,再渡河南下与刘备一决雌雄也为时不晚!” 审配却懂袁尚心思,站出来先盛赞了袁尚一番,接着又铺好了台阶。 袁尚眉头这才松展,心下暗暗满意,微微点头道: “也罢,就以正南之言,先让将士们休整士气为重。” “待我军势复振之时,孤再渡河南下,跟那大耳贼一决生死!” 众臣这才暗松了一口气。 “我们想要休养将士,重整军势,只怕刘备却不会给我们机会!” “据我细作禀报,刘备现下正从各州向白马延津一线调集粮草,其各部兵马也在向青州,兖州一线调动。” “种种迹象表明,刘备在春耕结束前后,便有可能对我河北发动大举进攻。” “伪楚现下的兵力近两倍于我军,国力也在我军之上,倘使刘备当真大举北犯,臣以为形势不容乐观!” 沮授终于开口表态,上来就给袁尚泼了一头冷水。 袁尚身形一震,眼中立时闪过一道惧色。 这魏王之位还没坐热,新军还没招募完,士气还未恢复,刘备就要大举来犯。 这是要趁虚而入,趁他病要他命啊! “众卿,若大耳贼当真要大举来攻河北,尔等可有应对良策?” 袁尚声音变的底虚起来,忙向众臣求问。 众谋臣们各自献计,只是争论来争论去,无非是集中兵力,守御濮阳为中心,守卫黄河防线,将刘备大军拒挡于黄河以南。 只是黄河处处可渡,魏国兵力又捉襟见肘,能否守住黄河防线,众谋臣们却都不敢打保票。 袁尚眉头越凝越深,脸上渐渐蒙上了一层阴影。 “大王,臣有一计,或可令刘备不攻我大魏!” 一名年轻文士突然朗声高喝,打断了众人议论。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聚向了那位年轻谋士身上。 袁尚眼眸一亮,忙问道: “仲达有何妙计,速速道来!” 第341章 我不是我爹,我是天命之主!敢先挑衅我大楚?胆儿肥啊,灭他! 进言之人,正是司马懿。 司马防之子,河内郡望司马氏年代一代中的翘楚。 河内郡地处黄河以北,与洛阳所在的河南尹隔河相对,虽名义上属于司隶,但在地理上却属于河北。 当年袁绍渡河南下前,河内郡处于三不管状态,一直在骑墙观望。 后曹操官渡兵败,挟天子西迁关中,让出了中原诸州后,河内郡便火速宣布归顺于袁绍。 司马氏作为河内大族,自然不能不为袁绍效力。 袁绍又听闻司马家二公子,颇有才名,便征辟其出仕,辅佐袁尚留守邺城。 司马懿作为半个河北人,自然而然便倒向了袁尚。 前番袁尚为争功,曾亲自带三万兵马,往睢阳去向袁绍增援。 当时司马懿就劝说袁尚,兵马派去就行了,自己莫要前去,没必要参与楚魏之战。 袁尚却未听劝,执意要往河南地争功,结果贾鲁水一战惨败,声名扫地。 自此之后,袁尚便对司马懿更为信任,引为了心腹谋士。 今日当此楚军大举来犯前夜,众谋士们皆无万全拒敌之策时,司马懿却忽然开口,声称有计策可令楚军不攻他魏国! 袁尚自然是精神为之一振。 司马懿徐徐出列,立于了大殿之中,坦然面对所有人的目光。 “刘备野心勃勃,其志绝不会只满足于收取中原,必欲一统天下!” “而如今,能阻止刘备一统天下者,只余我大魏和曹贼的伪秦。” “照目前的情报来看,刘备是有很大可能想要渡河北上,意图先灭我大魏。” “那么我们反过来一想,为什么刘备要先灭我们,就不能先让他去灭伪秦吗?” 司马懿别有意味的一问,显然是话中有话。 沮授眼眸一动,似乎受到某种启发,最先猜到了司马懿言下之意。 包括袁尚在内,其余人却还是一头雾水,茫然不解。 司马懿则走到壁墙前,手往地图上,楚秦两国交界之地一指。 “我河东一郡与弘农隔河相望,而弘农郡又是伪楚与伪秦两国接壤之地,更是连接洛阳与长安的必经之路。” “臣请大王派一支兵马,伪装成伪秦士卒,由河东渡河入弘农,冒充伪秦攻城掠地,掠杀伪楚官民。” “如此,则可煽动伪楚官民对伪秦的愤怒,以引导伪楚舆论。” 司马懿咽了口唾沫,接着又道: “伪装秦军之时,我们还可在洛阳,南阳,以及许昌一线,以细作四处散布谣言,宣称伪秦要与我大魏联合,结成盟约之国。” “当刘备挥师渡河之时,伪秦便将起兵响起,或从潼关,或从武关,以倾国之兵对伪楚背后发动全力一击!” 说罢。 司马懿转过身来,向着袁尚一拱手: “臣所说的这一切,其目的,乃是挑起伪楚与伪秦间的矛盾,更令刘备认定,先伐我大魏,只会令曹操渔翁得利!” “如此,则可诱导刘备改变战略,决心先挥师西进,前去灭秦!” “而伪秦国力虽弱,却有潼关武关之险,以用地利来弥补国力上的差距,使得双方熬兵于雄关之下,打成一场持久僵持之战。” “伪楚与伪秦一旦僵持不下,战争打成旷日持久,则给了我们招募编练新军,养精蓄锐,重振军势的机会。” 司马懿洋洋洒洒一番纵论,终于将自己的计策和盘托出。 说通俗点,就是引诱刘备去打曹操,别来打他们。 袁尚恍然省悟,蓦的一跃而起,几步来到地图前,目光兴奋的扫来扫去,心中咀嚼着司马懿的计策。 “诸位,仲达所说的计策,尔等以为如何?” 袁尚回头看向了沮授,审配等众谋臣。 “臣以为,司马仲达之计,在当前局势下,不失为一条妙计。” “自古统一天下,皆是要先易后难,我大魏国力虽不如伪楚,但却在伪秦之上。” “刘备若是奉行先易后难的原则,那么他就该先去讨伐伪秦!” “仲达此计若实施得当,确实有极大可能,将刘备的兵锋引向伪秦。” “只要秦楚两国熬兵于潼关之下,不需一两年,只需六个月左右时间,我们就有能力编练出七八万的新军。” “介时我兵力不足的软肋,便将就此被补足,尔后再依托于黄河天险,哪怕刘备再掉转兵锋来攻我大魏,我们也有足够底气拒敌刘备!” 沮授表态,认可了司马懿的献计。 且他目光转向这位年轻的河内谋士,微微点头,眉宇间流露出几分欣赏意味。 田丰等谋士,亦是眼神欣赏。 唯有审配,却眉头暗锁,眼神间闪过几分妒意。 沮授与田丰有雅量气度,对司马懿这个年轻新秀,自然是怀有嘉许欣慰。 审配却心下颇为不爽。 我一个老资格,面对眼前局面,我都没有良策,却被你一个毛头小子抢了风头? 我不要面子的吗? 只是不爽归不爽,沮授都表态赞许司马懿之计了,他自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好,既然公与你也赞同,那我们就用仲达之计,引得大耳贼去伐伪秦!” 袁尚欣然拍了板。 接着欣慰的目光看向司马懿,赞许道: “没想到我河北之中,还有仲达你这等胸怀奇谋的年轻才俊。” “好好好,孤果然没看错人,仲达,你果真没让孤失望!” 得到袁尚的盛赞,司马懿却没有表露出丝毫得意,反倒是倍加谦逊了一番。 这番不骄不傲的性情,令袁尚愈发的欣赏喜欢,不由又是一顿大赞。 方略就此定下。 袁尚负手立于地图前,目光凝视着许昌所在,嘴角扬起一抹傲色。 “大耳贼,孤不是我父王,你以为你胜得了父王,就能胜得了孤吗?” “孤会向天下人证明,孤才是唯一的天命之主!” “这天下,将来必是我袁尚的!” … 半月之后,许昌。 刘备端坐王座,正听取众臣汇报着伐魏的各项准备工作。 “此次伐魏,除留守国内,以及防御伪秦的兵马之外,我军总计可动用十七万左右的兵马。” “至于粮草方面,现下我们已筹备了约一百万斛粮草,后续大约还能再筹集七十万斛。” “我军在兵力,粮草,以及士气上面,皆是占据明显优势。” “根据现在的准备进程,最迟下月初,应该就能誓师北上,发兵伐魏!” 庞统将各项准备情况,皆是详尽的宣读了出来。 这一番汇报,不光刘备眼中再添信心,众将亦是精神振奋,欲是跃跃欲战。 “不过霍峻由弘农发回奏报,这半月以来,弘农郡数次为伪秦入侵。” “入侵的伪秦军是四处烧掠,甚至还屠了一座县城,实为可恨!” 徐庶却献上了另一道奏报,言语间不掩怒色。 刘备听得这消息,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为震怒之色取代。 “曹贼这是本性不改,当年屠徐州,如今又屠我弘农!” “可恨,可恨~~” 刘备拳头一击案几,口中咬牙怒道。 “且近来洛阳,南阳一线风声四起,有传闻曹操已与袁尚结盟,意图趁我军北伐伪魏之时,趁虚攻我洛阳南阳一线。” “如果这些传闻不是空穴来风,就说明曹操确实有渔翁得利的企图。” “大王,臣以为,我们是否该重新考虑,是否先伐魏的战略。” 陈登也是一番禀报。 刘备眼神一动,问道: “元龙,你此言何意?” 陈登稍稍酝酿后,便拱手道: “如今三足鼎立,而我大楚独强,乃三国之中霸主的存在。” “曹操非但不畏惧我大楚,反倒敢纵兵入寇,烧杀抢掠的边郡,甚至做出屠城这等令人发指的暴行!” “这是对我大楚公然的藐视,对大王威名的挑衅。” “边郡官民对伪秦是恨之入骨,国中士民也极为愤慨,讨伐伪秦的声潮也是越来越多。” “且我们若是起倾国之兵伐魏,曹操极有可能如传言中所说,趁势入侵我大楚腹地,好渔翁得利。” “故臣以为,我们是否当权衡利弊,重新商讨一下,到底是先伐魏还是先伐秦!” 陈登道明了自己的立场。 殿中立时一阵议论。 众臣原本皆坚定了伐魏的立场,但此刻却开始有所动摇,伐秦的呼声再次响起。 “大王,陈元龙说的有道理啊!” “咱大楚天下最强,咱们没去收拾曹贼,那曹贼竟敢先来找咱们麻烦?” “最可恨的是,他烧杀抢掠不说,还敢屠城?” “这口恶气咱们能忍吗?” “依臣之见,干脆就先伐伪秦吧,待臣宰了曹贼,再回过头来收拾袁尚那孺口小儿!” 张飞彻底被激怒,跳将起来愤愤不平的大叫道。 他这么一带头,黄忠等不少武将,皆是怒火被引燃,纷纷也声言要先伐伪秦。 舆论风向,似乎开始有了明显变化。 刘备有些犹豫不定,只得目光看向萧方: “景略,你怎么看?” 萧方不答刘备,目光却转向张飞陈登,反问道: “翼德,元龙,你们就怎么断定,入寇弘农,烧杀抢掠的是秦兵呢?” 张飞和陈登一愣。 第342章 忽悠我?让你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用景略之计,北伐灭魏! 这一句话,却把陈登和张飞给问住了。 我们为啥断定是秦军入寇? 那不是霍峻的军报上写的清清楚楚,说是秦军入寇弘农,烧杀抢掠的吗? 二人彼此对视,眼神茫然。 诸葛亮和庞统二人,却是眼神一动,似乎在萧方的提醒下,猛然警醒。 “我再问你们,倘若换成你们是曹贼,得知我们有伐魏的迹象后,是会暗松一口气,庆幸大王没有讨伐他伪秦呢,还是为了点蝇头小利,入寇我边郡挑衅我大楚,以引起大王的盛怒呢?” 张飞哑然,挠着后脑壳脸色依旧茫然,还未能转过弯来。 陈登却已从萧方的话中,听出了整件事的漏洞所在,也听出了萧方的言外暗示。 “国相的意思,莫非入寇的秦军,并非是秦军,而是从河东郡渡河南下的魏军伪装?” 陈登顺着萧方的引导有了如此猜测。 不等萧方表态,庞统便眼前豁然开朗,冷笑道: “不光那些入寇的秦军乃是魏军伪装,我国中那些曹操与袁尚结盟,意欲袭我南阳洛阳的流言,定然也是魏国故意释放。” “统大斗猜测,国相是否是推测,袁尚这是害怕我大军讨伐,便使出这等卑劣手段,想要激起我们的愤怒,引导我国中舆论,改以转伐伪秦?” 诸葛亮微微点头,跟着说道: “一旦我军改变战略,西伐伪秦,势必会受阻于潼关之下,与伪秦僵持不下,打成了一出持久战。” “那么袁尚就有足够时间,来稳定人心,坐稳他的王位。” “他还能利用河北,尤其是冀州的人口优势,不出半年就能招募编练出七八万新军,弥补在河南一役十万兵力的损失。” “那时我们伐秦不利,回过头来再想伐魏之时,伪魏已恢复元气,有足够的兵力来拒守黄河!” 卧龙与凤雏二人,将萧方的言外深意点明。 众人这才恍悟。 “原来是袁尚黄口小儿使的阴招,他娘的,这小子当真是够阴险,俺险些就给他糊弄过去!” “国相啊,还得是你心如明镜,看穿了那小子的鬼把戏,要不然咱们岂非被他牵着鼻子走?” 省悟过来的张飞,又是大骂袁尚,又是向萧方竖起了拇指。 陈登亦是省悟,面露几分惭愧,自嘲道: “国相目光如炬,思虑周全,登愧不及也。” “未想魏国之中,竟有人能为袁尚献上这等诡计,也不知是谁的手笔。” “这计策之诡诈阴毒,应该不象是沮授田丰的作派。” “至于审配,此人虽为袁尚第一宠臣,却专而无谋,更不可能想出这条计策。” “莫非伪魏国中,另有厉害人物?” 陈登历数着魏国有名有姓的谋士,一时间却想不出何人还有这个能耐。 萧方原本没有往这方面细想,经得陈登一提醒,却忽然警觉起来。 思绪飞转,脑海中蓦的闪过一个熟悉的名字。 “难不成,是那个家伙耐不住寂寞,终于要跳出来搅风搅雨了吗…” 萧方喃喃自语。 恍然省悟的刘备,亦被勾起了好奇心,便问道: “景略,莫非你猜出了是何人为袁尚献此阴诡之计?” 萧方旋即收起思绪,不以为然一笑。 “臣也只是猜测而已,现下还没有确凿情报,也不好妄做定论。” “不过无论是谁给袁尚献计,哪怕他是孙武复生,也改变不了袁魏覆没的大势!” “而且,此人的献计,说不定还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反过来加速了伪魏覆没!”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神色一震,惊奇的目光齐聚萧方。 前几句话大家伙都明白,但萧方最后这一句,却令所有人都糊涂了。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加速伪魏覆灭? 莫说刘备,诸葛亮庞统等也是一头雾水。 “景略,你此言何意?” 刘备当即催问,困惑的眼神中又掺杂着深深期许。 萧方闲庭信步,再次站在了沙盘前,羽扇轻轻一指: “大王要伐灭伪魏,用兵方向自然是渡河北上,大军直指邺城!” “邺城攻破,则伪魏必人心瓦解,全面崩溃。” “冀州也好,幽州也罢,河北四州不过是摧枯拉朽。” “所以灭魏的关键,就在于攻破邺城。” “而欲攻破邺城,就首先要突破黄河防线!” 萧方的羽扇,从邺城移至了黄河所在。 “从许昌北上,黄河南岸大抵有三处渡头可渡,从西向东乃延津,白马,以及濮阳。” “其中由白马渡河,北上邺城,距离最短,自然是我们渡河首选。” “而白马正对的北岸,则为伪魏重镇黎阳。” “此城,不光乃伪魏黄河防线的核心,更是河北门户,邺城屏障。” “那么如何攻取黎阳,就成了踢开河北大门,攻取邺城的关键所在!” 刘备与众臣微微点头,目光皆是聚集在了那座黄河北岸重镇上。 “我们知道黎阳的重要性,袁尚自然也知道黎阳的重要性,必会在此屯集重兵。” “而根据现有情报,其兄袁谭也的确率近三万余精兵,驻扎于黎阳城。” “我军若渡河进攻黎阳,袁谭必会向袁尚求救,袁尚为了大局,多半会暂时放下与袁谭的芥蒂,率主力由邺城南下与袁谭会师,共阻我军渡河。” “我军虽有兵力优势,但未必就能轻易杀过黄河,速破黎阳。” “若不能速破黎阳,这场灭魏之战,便有可能打成一场持久战,熬兵于黎阳城下。” “我们选择先伐伪魏,就是不愿熬兵于潼关之下,与曹贼打成僵持不下,给了袁尚恢复元气的机会。” “现下若是鏖兵黎阳,那与鏖兵潼关,又有何分别?” 听得萧方这番剖析,刘备连连点头,深以为然。 “我军若与伪魏于黎阳僵持不下,便给了曹操趁机渔利的机会。” “按照我们事先的分析,曹操极有可能会趁我伐魏,挥师南下讨灭刘璋,收取蜀中。” “曹操趁机全据益州,这也在我们能接受的范围之内,怕就怕曹操已全据益州时,我们还未能灭魏。” “如此一来,就给了曹操回师关中,插手河北之战的机会。” “一旦如此,我们就有可能面临两线开战的局面,伐魏战略便有可能半途而废!” “所以速破黎阳,打开通往邺城的门户,确实是至关重要。” 诸葛亮亦是来到沙盘前,指着黎阳所在附合道。 “景略和孔明言之有理,如何速破黎阳,确实是关乎伐魏能否功成……” 刘备重重点头,却忽然想起什么,猛的看向萧方: “景略你适才说,可叫袁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莫非与速破黎阳有关?” 诸葛亮也好,庞统也罢,皆是被提醒,目光再次聚向萧方。 萧方眼中透出一丝诡色,一笑道: “欲速破黎阳,唯一的机会,就是打袁谭一个措手不及,令他来不及向袁尚求援!” “袁尚大军来不及南下,我十几万大军便能从容渡河,单凭袁谭三万余兵马,又焉能守得住黎阳?” 打袁谭个措手不及? 让袁尚来不及南下救黎阳? 刘备与众臣对视,眼神皆是惊奇。 你要伐魏就要起倾国之兵,十几万大军浩浩荡荡杀向黄河,袁谭就算是瞎子,光靠耳朵也能听到河对岸千军万马云集的动静。 介时,袁谭觉察到他们要大举来攻,怎么可能不去向袁尚求救? 众人都糊涂了。 “这就要说回来袁尚这一道计策了。” “他大费周章,不就是想诱使我们伐秦吗,那我们就将计就计,假意西进伐秦,才好堂而皇之集结兵马。” “待到我大军集结之后,我们就突然……” 铺垫完毕,萧方也不再拐弯抹角,遂将自己的计策,不紧不慢的尽数摊开。 刘备与众人脸上的狐疑,渐渐变成了恍悟,再由恍惚,变成了惊喜。 “刷!” 刘备陡然间一跃而起,几步冲到沙盘前,目光上下扫视,脸色越来越兴奋。 “砰!” 拳头狠狠一击地图,刘备大笑道: “妙计,景略此计,当真是天马行空,绝妙之极!” “古往今来,也只有你萧景略,方能想出如此鬼谋奇策!” 大殿之内,一片沸腾。 “原来如此,原来这就是国相所说,让袁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此计当真是鬼神难测的绝妙之计啊!” 庞统啧啧慨叹,口中是赞不绝口,眼神满是折服。 陈登亦是恍然大悟,向着萧方一揖: “景略国相用兵之奇,乃登生平所未见,无愧于谋圣之名也!” “国相此计一出,伪魏焉能不灭!” 面对众人的折服赞叹,萧方只付之一笑,目光转向了刘备。 此时的刘备,脸上的顾虑与忌惮,已是烟销云散,唯余绝对的自信。 猛然回身,刘备几步回往王座,转身扫向众臣,豪然笑道: “国相的将计就计之策,你们皆已知晓,不用孤再重复了吧。” “传孤之命,一月之内,尽起我大楚倾国之兵,用景略之计,北伐灭魏!” 第343章 软柿子不捏,你来啃我这硬骨头,有病吗?攘外必先安内! 长安,秦宫。 王座之上,曹操正眉头深锁,听取着程昱的汇报。 “据我细作回报,许昌内是流言四起,皆言刘备将起倾国之兵,西进犯我大秦!” “根据我们在关东各州的细作回报,各路楚军皆在向河南尹,南阳一线聚集。” “伪楚原本屯积于白马,濮阳各城的粮草,也在往上述两地调集。” “综判现有情报,可推测出,伪楚即将对我大秦发动一场进攻!” “大王,我们需当有所防备才是。” 程昱宣读完情报,神色凝重的奏请道。 大殿之内,一片议论,秦国众臣对于这个消息,皆是颇为震动。 “袁绍生死不明,袁尚强行继位,袁谭拥兵于黎阳,伪魏中原一战又元气未复。” “怎么看,伪魏此时也是最虚弱时刻,实力已远不如孤之大秦。” “这一点那刘备看不出来,萧方还能看不出来吗?” “为何他不叫刘备去伐伪魏,却偏生要舍易求难,来啃孤大秦这块硬骨头?” 曹操指点敲击着案几,眉头深锁,眼眸中满是困惑。 众臣彼此对视,眼中也流露着狐疑不解。 显然在此之前,他们皆已判定,刘备一统天下之战,要从北上伐魏拉开帷幕。 但情报却偏偏显示,刘备将要伐秦。 这就让曹操君臣判断失误,无不为之困惑。 众谋臣们议论纷起,却唯独一名须发半白者,跪坐在角落里闭目养神,既不表态又不参与议论。 “贾文和,此事你怎么看?” 曹操主动点名了那位毒士。 毕竟他手底下是不养闲人的,大家伙都在献计献策,凭啥你贾诩就置身事外? 被点名的贾诩,不得不睁开眼睛,干咳了几声: “大王,臣对此事倒没什么独到的见解,只是有一件事臣觉着有些奇怪,着实是想不太通。” 曹操眼眸微动,便问道: “什么怪事,还有你贾文和想不通的,说来听听。” 贾诩便欠起身子,微微拱手道: “臣前阵子无意中注意到一份情报,声称我军屡次攻入弘农郡,烧杀抢掠不说,还屠了一座县城。” “臣当时还好奇,大王无端为何派兵入侵伪楚,莫非大王是有意伐楚?” “不过臣想大王深谋远虑,这么做定然另有深意,臣当时便没有继续深究下去。” “今日刘备有意要大举侵我大秦,臣不由想起这件事,莫非是我们发兵入侵弘农,屠其边民,激怒了刘备?” 贾诩并没有直接了当点明自己观点,却是假意糊涂困惑,句句皆在诱导。 曹操心头一震,目光射向郭嘉: “孤什么时候派兵入侵弘农郡了?奉孝,当真有此情报吗?” 郭嘉何等聪明,从贾诩的话语中,已然听出了暗示之意。 眼珠转了几转后,蓦的一道精光闪过。 “大王,贾文和所言确有其事,的确有相关情报,但我边军却并未派一兵一卒入侵弘农!” 郭嘉斩钉截铁道。 曹操眉头再锁,不解道: “既然我军并未攻入过弘农,为何会有这样的情报?” 郭嘉脸上掠起讽刺意味,冷笑道: “除了这道情报外,此前南阳,洛阳一线还有风传,说我大秦与伪魏已然结成盟国。” “一旦楚军伐魏,大王将趁势发兵攻取洛阳南阳,袭取伪楚侧后。” “如今看来,这必是袁尚的诡计!” 曹操心头一震,似懂非懂,似悟非悟。 程昱蓦然省悟,抢先说道: “臣明白了,刘备先前必是打算先伐伪魏!” “袁尚心生畏惧之下,便故意派兵伪装我军,由河东渡河入寇弘农,烧杀抢掠以激怒刘备。” “至于那我国与伪魏结盟的消息,定然也全是伪魏细作故意散布,以引导伪楚舆论,激起他们对我大秦的仇恨。” “袁尚之目的,只为诱导激怒刘备,引其改变伐魏初衷,转而西进对我大秦用兵!” 两大谋士一通分析推测,终于是推演出了幕后真相。 曹操恍然大悟,冷哼道: “原来如此,没想到袁尚竟能使出这等诡诈之计,竟然还不惜屠城,当真是够狠毒,不知是何人手笔?” 郭嘉思绪飞转,却道: “以沮授和田丰的品行,当是献不出这等毒计。” “郭图身在黎阳追随袁谭,也不可能向袁尚献计,袁尚也不可能听其计。” “至于那个审配,专而无谋之徒,更想不出这般诡计。” “嘉也有些想不出,袁尚麾下还有什么人,能有这等智计。” 秦国君臣们,陷入了猜测狐疑之中。 这时。 刘晔却突然开口,说道: “袁尚此计虽然诡诈阴毒,只是那萧方何等神机妙算,竟然能被此计蒙骗过去?” 大殿内,霎时间沉寂下去,所有人都神色为之一震。 是啊,那个萧方,谋圣的存在! 在场所有人,郭嘉也好,程昱也罢,皆是承认其智计在自己之上。 还是远在自己之上! 连他们都能看出,这是袁尚的诡计,难道萧方竟然看不出来? 不然为何没能劝阻刘备,一怒之下起兵伐他大秦? 要知道,刘备可是对萧方言听计从,只要萧方出口劝阻,刘备没有不听从的道理啊。 莫非,萧方这一次真的失算了? 众人心中不约而同,涌起了这同样的念头。 “也许,这一次,那乡野村夫,终于失算了一次也不是没有可能吧…” 曹操思来想去,心下只能得出这般结论。 郭嘉却眼中疑色更浓,摇头道: “以臣对那萧方的了解,自其出山辅佐刘备以来,便算无遗策,未曾有一败!” “臣实难相信,这一次他会失算,中了袁尚的诡计。” “臣只怕,那萧方另有图谋啊。” 另有图谋! 这四个字,听得曹操心头一震,不由警觉起来。 “只是,以臣的智计,现下却着实想不出,那萧方究竟在想什么?” 郭嘉话锋一转,却又眉头深锁,眼神中流露出几分无奈。 大殿内,众谋臣们再次议论纷起。 “事已至此,就算想出了那萧方的意图,又能如何?” 曹操却一拍案几,无奈的一摆手: “大耳贼决意犯我大秦,这已是大势所趋,我们能做的也只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传孤诏命,集结兵马,准备随孤往潼关,拒挡大耳贼吧!” 众臣摇头暗叹,只得无奈领命。 … 时年春末。 一道《告关中军民书》,由诸葛亮执笔,从许昌发出,送往了关陇,一夜之间各城尽数张贴。 这一道檄书,历数了曹操挟持天子,篡汉谋逆,屠戮百姓的斑斑罪行,号召关中士民群起反抗曹操的统治,响应大楚王师伐秦。 檄书发布后五日,刘备亲统十五万楚军主力,由许昌北至洛阳,尔后浩浩荡荡西入弘农君,向潼关方向进发。 与此同时,太史慈,文聘等所统水军,也提前由青徐沿海进入黄河,一路顺流向西进至洛阳一线。 合计十七万大军,水陆并进,向关中杀奔而至。 伐秦之战,似乎箭已在弦。 … 邺城,魏宫。 “刘备率水陆十七万大军,已进至弘农,伐秦已成定局!” “曹操也已尽起大军,往潼关一线拒守。” “楚魏两国开战,应该就是这几天的事了。” 沮授将南面最新的情报,尽数宣读了出来。 大殿之内,霎时间一片欢腾。 上至袁尚,下至审配,伪魏君臣们紧绷了几个月的神经,终于在这一刻彻底松驰下来。 “仲达,你的计策成了!” “刘备那厮果然中计,已为你的计策引至去伐伪秦,我大魏终于有了喘息之机!” 袁尚欣喜若狂,极度欣赏的目光看向司马懿,大赞道: “仲达,孤果然没看错你,你真乃孤之子房也!” “看来那萧方的克星终于现世了,方今天下,唯有你司马仲达,可与那乡野村夫一较高下!” 袁尚是喜不自胜,也不顾忌其余谋臣们的感受,当场将司马懿吹捧到了与萧方能掰腕子的境界。 司马懿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嘴角弧度微起。 面上自然不敢倨功自傲,少不得一番场面上的谦逊,全推在袁尚的英明雄略之上。 这马屁拍的袁尚舒服,于是哈哈一笑,对司马懿又是一通盛赞。 主臣二人,便开启了互吹模式。 沮授田丰便罢,捋着细髯微微点头,对司马懿还流露几分欣赏意味。 审配却是暗暗撇嘴,眼见司马懿得宠,大有取代自己的势头,心下自然是一百个不舒服。 “大王,现下大耳贼已去伐秦,那么我们就得到了宝贵的喘息之机。” “臣以为,大王要在刘备与曹贼僵持不下时,完成两件事。” “唯有如此,大王将来才能挥师南下,再取中原,扫灭秦楚两国,一统天下,开创我大魏皇朝!” 审配不甘示弱,当即慷慨陈词,开始给袁尚画大饼。 袁尚豪情大作,忙问审配是哪两件事。 “第一件事,招兵买马,重振我军军势。” 审配语气平静的道出头一件事,尔后陡然目光森然: “这第二件事,更是至关重要。” “攘外必先安内,大王当剪除袁谭这个隐患,将河北四州彻底纳入大王真正掌控之中!” 第344章 不杀了他我睡不着啊!自砍一刀?天助我也,不装了,开打!! 袁尚心头一紧。 审配这番话,当真是说到了他的心坎上。 袁谭,他的这个大哥,始终是梗在他心头的一根刺。 哪怕他现下已荣登魏王之位,名义上成了袁家之主,但袁谭却拥兵数万坐镇着黎阳,手中还握有青州之地。 身为一国之主,岂能容许国中有人拥兵自重,对自己阴奉阴违? “正南言之有理,孤这个大哥一日不除,孤睡不着啊…” 袁尚眼中亦掠起一道森冷,尔后问道: “那依正南之计,孤当如何剪除掉孤那不听话的大哥?” 审配语塞。 他是一时情急,想要表现自己,才迫不及待提出要剪除了袁谭。 至于怎么个剪除法,他心中倒还没来得及想出个万全之策。 “这个嘛,臣,臣…” 袁尚见审配无计,只得目光扫向众谋臣: “尔等可有良策,助孤铲除了袁谭这个内患?” 沮授和田丰对视一眼,眉头皆是微皱。 袁谭再不济,那也是袁绍的长子。 他二人身为河北一派,虽然拥护袁尚登位,却并未有置袁谭于死地之心。 何况这个时候,他二人内心之中,也不赞同兄弟相残,祸起萧墙。 二人只好默不作声。 “仲达,你呢,莫非你也没有良策?” 袁尚略有失望,只得又求计于司马懿。 司马懿眼珠转了几转,一道精光在眼中闪过,遂一拱手: “臣以为,要剪除大公子,就要双管齐下。” “其一,就是先要剪除其羽翼。” “现下大公子所以依仗者,无非是淳于琼和郭图二人罢了,郭图此人乃大公子死忠,我们不好对其下手,但淳于琼却不一样。” “大王可重用淳于琼子侄,以显示对其笼络,同时可改封其为青州刺史,以夺回青州失地为名,令其率本部兵马往青州就任。” “淳于琼见大王王位已固,其子侄为大王重用,又贪图青州刺史的权位,多半会率军往青州就任,就此背弃大公子,倒向大王。” “而淳于琼一走,便能带走半数黎阳镇军,还能从大公子手中夺走他的青州,令其势力大削。” “接着大王又可以先王寿辰为名,名正言顺,招其回邺城贺寿。” “大公子若是回来,大王便可趁势将其扣下,如此则一举将大公子这股隐患剪除。” “若大公子不肯回来,大王便以大公子不孝为名,率军南下黎阳讨伐。” “此时大公子手中兵马不过一两万,又失去了青州做后盾,如何抵挡得住大王兵锋?” “如此,则大王亦可以武力手段,轻而易举的将大公子剪除。” “这般一来,我大魏内患尽除,大王彻底掌控河北四州,我大魏便能上下一心,一致对外!” “讨灭刘曹二贼,一统天下,开创我大魏皇朝,指日可待也!” 听得司马懿的献计,袁尚渐渐坐直了身子,森冷的眼神中,透出了一丝狂喜。 仿佛司马懿一字一句,为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令他的格局瞬间便被打了开来。 “妙!” “仲达此计,当真是精妙之极!” “你此计乃阳谋也,孤看我那愚蠢的大哥,他如何破解!” “哈哈哈——” 袁尚如同梗在喉头的一根刺就此拔除,身心无比畅快,竟是兴奋的放声大笑起来。 审配咽了口唾沫,暗含敌意的目光,瞥向了司马懿。 原本这剪除袁谭的动议,明明是自己先提出来的,可偏偏被司马懿摘了桃子,献上了具体剪除之策。 这不是狗嘴里夺食,抢自己的功劳么? “正南,仲达此计,你以为如何?” 袁尚却没顾虑到审配心情,还不忘补上了一刀。 审配心下不爽,却又不好表露,只得讪讪道: “仲达此计确…确实是剪除袁谭的良策,倒也…倒也不是不可行。” 袁尚再无顾虑,遂一拍案几,当即就要付诸于实施。 “大王,臣以为司马懿此计,实乃误国之策!” 一声肃厉之中,明显含着几分愤怒的声音,打断了袁尚。 田丰忍无可忍之下,终于开口了。 司马懿眉头暗暗一皱,眼神瞬间如鹰目般,暗自射向了田丰。 袁尚也脸色微微一沉,不悦的问道: “元皓,仲达此计明明是助孤安内,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误国之策?” 田丰摇摇晃晃起身,拄着拐杖走上了殿前,拐杖向南面一指: “大公子虽有拥兵自重之嫌,但他毕竟乃是大王的手足兄弟!” “大王初登王位,正需要稳定人心,却反倒对自己的亲兄弟下杀手,我大魏臣民会怎么看待大王?” 袁尚心头一震,面对田丰质问,竟是无言以对。 袁尚无从回答,目光只得瞟向司马懿。 司马懿有心反驳田丰,却忌惮于其在魏国中的威望,又不好公然开怼。 “元皓,你这就是短视了。” “所谓攘外必先安内,大王剪除袁谭,正是为了稳定人心。” “否则袁谭若利欲熏心,为争夺王位勾结刘备,引狼入室,我黄河防线岂非形同虚设,轻易就为刘备所破?” “黎阳城再坚固,又有如何用?” 司马懿不敢怼田丰,审配却素来与田丰不对付,便抓住机会一通输出。 田丰被怼到无言以对,脸色憋到发红,却找不出审配这番话的破绽。 “大公子虽有拥兵自重之嫌,但他所统之兵毕竟乃我大魏之兵,镇守的是我大魏门户,重镇黎阳。” “倘若如司马懿所说,将淳于琼及半数黎阳镇军调走,则黎阳所剩兵马不足一万五千人。” “这样一座重镇,却只有这么一点兵力,若刘备趁势大举来攻,大公子如何抵挡?” “又或者,大王率军征讨大公子时,刘备趁势回师,趁大王兄弟开战之时转攻我大魏,又当如何是好?” “这些后果,大王可曾想过?” 沮授终于也沉不住气来,站起身来响应田丰,亦是提出了异议。 审配却不以为然一笑,讽刺道: “公与啊,你也是杞人忧天了。” “现下刘备已起倾国之兵西伐伪秦,曹操也已尽起大军,进驻潼关一线拒守,这二贼生死决战近在眼前。” “这一场战争,必将是一场持久战,不打出个一年半载分不出胜负。” “刘备纵使国力强于我大魏,这个时候,他还焉敢冒着两线作战的风险,分兵来攻我黎阳?” “且这么长的时间,还不够大王剪除了袁谭,重新向黎阳增兵吗?” 沮授语塞。 不光是田丰,连他也被审配给怼了回去,一时无从反驳。 司马懿嘴角暗暗上扬。 本来这些话,该是他来反驳田丰沮授的,却让审配给抢了自己的剧本。 如此反倒正中他下怀,他正好不必得罪田丰和沮授。 “好,正南所言极是!” 袁尚脸色转阴为晴,霸气无匹的一摆手: “攘外必先安内,袁谭孤是非除不可。” “大耳贼起倾国之兵伐秦,正是给了孤安内的天赐良机,孤岂能错过!” “就这么定了,依仲达和正南之计行事!” 袁尚决断已下,田丰和沮授对视一眼,暗自一叹,不好再有异议。 司马懿平静的表情下,却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自负。 审配则高昂起头,目光傲慢,似乎为这场议事,自己力压沮授田丰,出尽了风头而得意。 … 弘农郡。 关中与洛阳之间,乃一片狭长之地,北为黄河,南为秦岭余脉,名为弘农郡。 陕县,茅津渡。 刘备与萧方,并肩立于栈桥之上。 残阳如血,将滚滚黄河染上了一层朱红。 下游方向,数百艘战船正溯河而来,两岸不时回荡着纤夫的号子声。 一艘斗舰最先驶入津渡,靠上了栈桥。 “臣参见大王。” “臣已奉大王诏命,率我青徐水军入黄河,溯河西进,前来向大王复命!” 跳下船来的太史慈,向着老刘参拜。 刘备忙将太史慈扶起,笑问道: “子义,你们过境伪魏之时,可顺利否?” 黄河于青州一段,目下尚处于魏国的控制之中,太史慈这支水军前来弘农,势必要经过魏国境内。 太史慈一笑,讽刺道: “伪魏没有水军,焉能奈何得了臣。” “何况他们畏惧我大楚,还巴不得如礼送瘟神一般送我们过境,又哪敢对我们动武。” 老刘与众将皆是大笑。 “很好,子义,这一路你们辛苦了,让水军将士们好好休整两日吧。” 刘备拍着太史慈的肩膀抚慰道。 太史慈却战意激荡,慨然道: “大王,臣和水军将士们都不累,不需要休整。” “大王要我们水军如何攻秦,请尽管下令便是,臣与水军可即刻开战!” 刘备和萧方对视了一眼,会意一笑。 显然太史慈镇守青徐,还不知道他们的全盘计策,以为此行调他和水军前来,是为伐秦。 刘备正待以实情相告时。 庞统兴冲冲赶来,扬着手中帛书道: “大王,意外之喜啊。” “袁尚下诏任命淳于琼为伪魏青州刺史,淳于琼带走了半数黎阳镇兵,前往青州就任。” “现下黎阳城一线,袁谭手中所握,只余下一万五千兵马。” “大王,这是天助大王也!” 刘备大喜,忙是接过帛书急看。 “景略,看来袁尚果然中了你的声东击西之计!” “他不光以为我们真要伐秦,还削了袁谭兵马,更帮了我们一把!” 刘备哈哈大笑,惊喜是溢于言表。 “袁尚这是以为我们要与曹操死战,想趁机铲除袁谭,攘外欲先安内呢。” 萧方冷笑着戳破袁尚心思,接着羽扇向太史慈一扬: “子义,既然你们水军不需要休整,那就让他们即刻靠岸,今晚就载我们大军顺流东下,直取黎阳吧!” 太史慈听糊涂了。 第345章 踢开魏国南大门,你就是首功!想要保命,只有一条路可选了! “景略言之有理,此时不取黎阳,更待何时!” 刘备豪然大笑,拂手喝道: “传孤之命,各部尽快登船,星夜兼程袭取黎阳!” 太史慈糊涂之中再添糊涂。 咱们不是说好了要伐秦么,不然为何粮草要调往洛阳,十七万大军也浩浩荡荡开至了弘农? 不然我这青徐水军,为何千里迢迢溯河西进,来到了这茅津渡? 咱们不是要去攻打潼关的么,怎么突然之间,就要乘船折返,改去攻打黎阳? “大王,国相,臣有些糊涂了……” 太史慈瞪大眼睛,满脸困惑的看向刘备。 刘备与萧方对视一眼,脸上皆是浮现一抹笑意。 “子义,此乃国相的声东击西之计呀!” 庞统笑着点破。 “声东击西?” 太史慈还是不太明白,表情依旧茫然。 庞统便将这整个布局,向太史慈尽数道出。 太史慈恍然大悟,眼中茫然之色,渐为惊喜所取代。 此时他方知,先前弘农被秦军入寇,乃是魏军伪装,是为袁尚毒计。 他方知刘备又是发檄文,又是下诏讨伐伪秦,又是往洛阳一线调集兵马粮草,全乃将计就计之策,为了麻痹袁尚。 目的,乃是为突袭黎阳做掩护。 至于怎么突袭黎阳,杀魏国一个措手不及? 靠的就是他的水军。 从陆路折返黎阳,至少要走七八天的脚程,这期间必会为魏国细作察觉,火速向袁谭袁尚禀报,令那兄弟二人得到示警,及时向黎阳增兵。 现在就不一样了。 有了战船,楚军主力就能走黄河水路,不出两日就能杀到黎阳城下。 这就抢在了魏国细作示警前,抢在袁尚增兵黎阳前,抢先一步登陆北岸,对兵力空虚的黎阳城发动突袭。 这便是萧方将计就计之策。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我早该猜到,有萧国相在,事情没那么简单。” “原来大王竟是佯攻伪秦,实袭黎阳!” “妙啊,此计当真是精妙绝伦!” 恍然大悟的太史慈,不由啧啧慨叹,赞服不已。 “子义!” 萧方一拍太史慈肩膀,面带期许笑道: “吾此计成否功成,大王能否速破黎阳,踢开河北的南大门,就看你的战船,能以多快的速度,将我大军送往黎阳了。” “此战若成,你就是大王灭魏的首功之臣!” 一句“首功之臣”,瞬间将太史慈的战意引爆。 他脸色兴奋到狰狞变形,慨然一拱手: “臣在此向大王立军令状,两日之内必将我大军送到黎阳!” “臣当身先士卒,杀入黎阳,斩下袁谭首级献于大王!” 刘备豪意狂燃,一拍他肩膀: “有子义你这句话,孤此战焉能不胜?” “走,我们上船,出发!” 随着刘备一道诏令传下,入夜之后,楚军士卒便借着夜色掩护登船。 青徐水军便在太史慈的指挥下,运送着近六万余水陆士卒,星夜兼程顺流东下,直扑黎阳。 张飞,黄忠等诸将,则统主力后军,掉头转向沿陆路往白马渡而去。 而按照事先部署,关羽则统帅三万余兵马,继续坐镇陕县,打着刘备的王旗佯装继续攻打潼关。 回调南阳的魏延霍峻徐庶,则统荆州军团,同时佯装对武关发起进攻。 同时在青州方面,甘宁,陈登,徐盛,蒋钦等人,亦统青州楚军,按约定日期,对淳于琼所统的青州魏军发起进攻。 近二十五万楚军,在绵延千里的战线上,开始依计行事。 … 黄河北岸,黎阳。 府堂之内,袁谭正喝着美酒,听着伶人唱着小曲,难得的消闲轻松。 面前案几上摆放的,则是刘备尽起倾国之兵伐秦的最新情报。 十七万楚军已入弘农,楚国的水军也从他眼皮子底下经过,去往了上游方向与刘备主力会师。 南岸白马渡的楚军,只余下不到五千兵马。 事态到了这个地步,刘备死磕秦国已成定局,魏国得到了喘息之机也已是板上钉钉。 作为魏国南部门户,楚军北犯首当其冲之地,当确认刘备前去伐秦后,袁谭岂能不如释重负,一块大石头就此落地。 喝点小酒,听听小曲庆贺放松一下,也无可厚非。 “大耳贼去伐伪秦,咱们这边便威胁解除,这是大好事啊。” “公则你怎么还愁眉苦脸的?” 袁谭见郭图耷拉着一张脸,便是笑着问道。 本就心事重重的郭图,蓦的省悟了什么,身形狠狠打了个寒战。 “大公子,刘备是不来攻我黎阳了,可我们用不了多久,就要死在袁尚手上!” “到了这般生死关头,你还有心情喝酒听曲?” 郭图脸色阴沉如铁,情绪近乎激动的冲着袁谭质问道。 袁谭打了个哆嗦,脸上笑容瞬间消失,惊问道: “公则,你此言何意,为何你我要死在袁尚手中?” 郭图则脸色铁青,将左右亲卫,以及众伶人们统统屏退。 “所谓天无二日,民无二主,袁尚挟持大王,伪造传位诏书强行继承魏王之位,其得国不正,定然心虚,势必要剪除异己!” “大公子你与袁尚争了那么多年的储,如今又拥兵自重,对其阳奉阴违,在他眼中就是眼中钉肉中刺!” “大公子以为,袁尚会容得下大公子你吗?” “如今他王位已坐稳,刘备又起倾国之兵伐秦,我大魏外部威胁暂时解除,正是安内的大好时机。” “此时他不拿大公子你动刀,更待何时?” 郭图声色俱厉一席话,听得袁谭连打寒战,杯中酒险些洒了出来。 “公则,你是说,袁尚要对我动手了?” 袁谭酒杯匆忙放下,声音已隐隐颤栗。 郭图一声长叹,苦着脸道: “何止是将要对大公子你下手,袁尚他明明已经下手!” 袁谭一愣。 郭图则抬起手来,向着青州方向一指: “先前袁尚下诏,调淳于琼为青州刺史,还带走了一万多兵马,叫他去收复青州失地,这就是在剪除大公子你的羽翼啊!” 袁谭又是一凛,略一沉顿后,却又道: “淳于仲简是我们汝颍人,他去执掌青州,不就等于是替我执掌青州?” “至于他收复的失地,那也是在为我收复失地,这算什么剪除我羽翼?” 见袁谭还这般天真,郭图苦着脸道: “淳于琼是我们汝颍人不错,但却非是大公子死忠之臣。” “如今我汝颍一派势单力孤,袁尚继承王位又已成定局,这种局面下他改换门庭,为自己谋个后路也在情理之中。” “况且我听邺城有传回消息,淳于琼诸多子弟皆被袁尚重用,委以要职,这分明是袁尚有意在施恩笼络于他。” “倘若他日袁尚对大公子用兵,试问淳于琼是会听从大公子调遣率军来助战呢,还是缩在青州坐观成败呢?” 袁谭脸色大变,蓦然惊醒。 先前袁尚诏令传来,调淳于琼率军往青州就任,他一度以为还是好事。 毕竟淳于琼是自己人嘛,去青州替自己坐镇也更放心,收复的地盘那也是给自己收复。 不光是他,当时的郭图也没看出,这其中还有如此猫腻。 现下郭图一提醒,他方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被袁尚给算计了。 “公则,既然如此,你当时为何不早说?” “你若早提醒我是袁尚毒计,我岂会让淳于琼接他诏令,又怎会让他带走我半数兵马?” 幡然省悟的袁谭,没好气的冲着郭图质问。 郭图额头滚汗,面露愧色: “这确实是图失算,没有细细权衡,万没料到袁尚这道诏书中,会藏着如此歹毒心思。” “依理来说,此计不似沮授和田丰的风格,审配那个蠢才也想不出来这等毒计。” “邺城之中,又有谁有这般本事,给袁尚出此毒计呢?” 郭图这边猜测之时。 堂外亲卫高举一道帛书入堂,声称是袁尚刚刚送到的亲笔诏书。 袁谭和郭图对视一眼,二人立时警觉起来。 袁谭遂是满怀狐疑,将那所谓亲笔诏书接过,忐忑不安的拆开一看。 与其说是道诏书,倒不如说是封家书。 袁尚以极其温情的口吻,称几日后乃袁绍寿辰,说袁绍想念他们这些儿子了,召他和袁熙回邺城贺寿,父子几人吃顿团圆饭。 “莫非父王的病体好转,竟然苏醒过来了吗?” 袁谭眼眸放亮,神色间颇感意外。 郭图眼珠转了几转,却身形一凛,急道: “大王有没有苏醒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袁尚准备对大公子你动手了!” “他这是借着为大王贺寿为名,想将大公子你召回邺城,介时大公子你一去便是羊入虎口,必会为他所害。” “若大公子不去贺寿,他便能以大公子不孝为名,名正言顺的率军来攻黎阳!” “现下我们手中,只有不过一万五千兵马,又失了淳于琼和青州为外援,如何能是袁尚对手啊?” 袁谭骇然变色,一屁股跌坐了下来,脸色霎时间煞白如纸。 彻底寒意,袭遍全身。 他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好个袁尚,你我兄弟一场,你竟然真要对我下毒手!” “你个心狠手辣,畜生不如的东西!” “可恨,可恨~~” 袁谭咬牙切齿大骂半晌后,忙向郭图问道: “公则,袁尚那畜生欲置我于死地,我岂能坐以待毙?” “你说,我当如何应对才是?” 郭图沉吟不语,起身踱步于堂中,脑海思绪飞转,苦思着对策。 良久后,他眼中精光一闪,蓦然停下脚步,眼神似乎是下了某种重大决心。 顿了片刻后。 郭图深吸一口气,面带无奈道: “大公子,事到如今,我们想要保全性命,只有一条路可选了。” 第346章 想活下去,引狼入室吧!蠢材,你也配跟刘备斗法?跟萧方斗智? 袁谭精神大振,眼中曙光涌现。 原本照郭图的描述,自己现下已处在了山穷水尽的绝路。 就如案板上的鱼肉,只能任由袁尚来宰割! 现下郭图却说,还有一条活路可走。 这就让袁谭瞬间有如一个溺水之人,抓到了救命稻草般欣喜若狂。 “吾还有哪一条路可走,公则快快说来!” 袁谭一跃而起,激动的喝问道。 郭图抬起手来,向着南面方向一指,缓缓从牙缝中挤出了两个字: “降刘!” “降刘?” 袁谭愣怔好一会,蓦然变色: “你什么意思?莫非你想让吾投降那大耳贼?” 郭图微微点头,捋着细髯缓缓道: “那大耳贼虽已起倾国之兵伐秦,但他在黄河南岸一线,还是留有数万兵马,防范我趁虚渡河南下。” “大公子可速派人往潼关,以刘备助我们对付袁尚,扶大公子你登上魏王之位为条件,换取大公子纳降称臣。” “如此一来,若袁尚敢发兵来攻黎阳,大公子就可引楚军过河前来相助,必能一举击败袁尚。” “更甚至,有了刘备出兵相助,我们一鼓作气打回邺城,夺回原本属于大公子你的王位,也当不在话下啊!” 郭图越说越是兴奋,将自己的全盘方略以得意的口吻一一道出。 袁谭终于明白了他的深意,表情也由激动渐渐化为平静。 权衡片刻后,袁谭却又面露为难: “刘备乃我袁家死敌,当年更曾俘获我近半年,令我蒙受莫大耻辱!” “如今公则你却让我不顾颜面屈辱,再降刘备这个死敌,引楚军入我大魏,来对付我的兄弟。” “那我岂非成了我袁家的叛徒?” “我邀楚军入河北,岂非成了是引狼入室?” 发自内心也好,做表面文章也罢,袁谭还是怕背负骂名。 “大公子啊,都到了这般生死关头了,你还顾虑那些虚名,顾虑兄弟之情?” “袁尚他是要置你于死地啊!他怎么不顾念手足之情?他怎么就下得去狠手?” “至于什么引狼入室,什么袁家叛徒,这些皆不过是虚名而已!” “所谓成王败寇,只要大公子你能夺回王位,成了我大魏之王,天下人只会认为你是忍辱负重,有勾践之奇!” “大公子,大丈夫当能屈能伸,方能成就大业啊!” 郭图是苦口婆心一通苦劝。 袁谭眼中的顾虑渐渐褪色,却又道: “可请神容易送神难,刘备势大,倘若我引楚军入境,击败了袁尚后,他趁势连我一并收拾了,要趁势灭我大魏,又当如何是好?” 郭图却是一笑,不以为然道: “大公子多虑了,刘备现下正与伪秦决战,这场仗不打个一年半载分不出胜负。” “这个时候的刘备,最多只能派兵助大公子击败袁尚,夺回王位,却无力鲸吞我大魏。” “纵然他有心夺我大魏,也是有心而无力,大公子何必惧之?” 袁谭沉默下来。 他站起身来,负手踱步,心中权衡着利弊。 生死,名声,王位… 这些或轻或重的筹码,在他心中不断的被掂量着份量。 “大公子,先活下去,才能谈及其他。” “袁尚是要置你我于死地,到了这般地步,我们先得活下去呀!” 郭图又语重心长的提醒道。 袁谭身形陡然一凛,眼眸中闪过一道恍悟之色。 被袁尚逼迫在如此地步,除了郭图所说,似乎确实已无路可走。 降刘,背负骂名,却能活下去。 不降刘,就只能困守黎阳,坐等着被他那好弟弟逼上死路。 “我袁谭,就算是降了刘备,遭天下人唾弃,我也绝不能死在你袁尚手中!” 猛然回首时,袁谭眼中再无顾虑,只有如铁决毅。 “公则,你说的没错,先活下去才是一切!” “就依你之计,你速速替我拟一道降书,即刻派心腹往潼关,送去给那大耳贼吧!” 袁谭决心已下。 郭图长松一口气,脸色大喜,忙是大赞了袁谭一番“忍辱负重”,“能屈能伸”之类的马屁。 袁谭做出这决断,压在心头的大石头仿佛被移去,整个人精神反倒轻松起来。 当下兴致回来,又叫将伶人传进来,继续听曲喝酒。 “大公子有勾践之奇,将来定能成就五霸之业!” “图能追随大公子这等雄主,实乃图一生之幸,此杯酒图敬大公子!” 郭图又是一通马屁,举杯高高举起。 袁谭被拍得舒服通透,哈哈一笑,举杯亦是高高举起。 主臣二人对视一眼,举杯仰头一饮而尽。 酒未入喉。 一名亲卫风急火燎闯入堂中,扑倒在了袁谭跟前。 “大公子,城南渡头急报!” “上游河面发现伪楚水军,战船数百艘,正顺流东下疾驰而来。” “看楚军形势,大有要登陆北岸,攻我渡头之势!” 袁谭大呛一口,未入喉的酒水,尽皆喷了出来。 郭图则如被雷劈,惊到手一哆嗦,空酒杯跌落在了地上。 伪楚的水军? 自上游而来,还欲攻我黎阳渡? 这是几个意思? 刘备的水军不是在几日前,才刚刚从他眼皮子底下经过,溯河西进往弘农郡,去配合刘备攻打潼关了吗? 怎么突然之间,就杀了回来,要攻他黎阳渡? 这是吃饱了撑的吗? 还是刘备狂妄到头脑发热,竟要两线作战,以楚国一己之力,同时与他秦魏两国开战吗? 袁谭脑海无数道闪电闪过,无数疑问喷涌而起。 下一瞬,他蓦的回过神来,冲着郭图喝问道: “公则,你说大耳贼这是想做什么?” “他不会是疯了吧,还想同时攻我大魏?” 郭图缓过神来,眼珠一转,却故作淡定道: “大公子莫慌,楚国再强也没强到同时两线作战的地步。” “就算刘备真要攻我黎阳,他水军最多两万来人,我们还应付得来。” “唯今之计,先往渡头一观,看敌情如何再做定度不迟。” 袁谭酒杯一扔,大步流星离府。 城门大开,袁谭郭图纵马飞奔,顷刻间赶到了渡头一线。 黎阳城虽乃临河而建,但距离河滩尚有一段距离,北岸边建有一座渡头水营。 当袁谭赶到渡头时,留守的五千余魏军,已是惊议纷纷,一片惊慌。 袁谭匆匆入营,来到栈桥举目一望,身形陡然凝固,手中马鞭险些脱手跌落。 从上游而来的楚军水师,近三百余艘大小战船,已排开了进攻阵势。 各艘战船上,密密麻麻的站满了楚军士卒。 刀枪如林,战旗遮天。 这般阵势,哪里是两万水军,至少是七万人左右! 刘备伐秦的大军,加上水军也就十八万左右而已。 眼前来攻的楚军,却有七万人之多,几乎接近一半的楚军主力数量! “这么多楚军?” “刘备竟然派了这么多楚军来攻我黎阳?” “他到底想干什么?” “他是要伐秦还是要攻我大魏?” 袁谭倒吸着凉气,声音瑟瑟发抖,惊恐茫然的目光,颤巍巍转向了郭图。 郭图同样在大口喘着气,脸色惊到惨白如纸,斗大的汗珠在刷刷滚落。 那斗睁的眼睛,那匪夷所思的眼神,如同见鬼一般。 “郭公则,告诉我,大耳贼他到底想做什么?” 袁谭一把抓住了郭图,近乎嘶哑的吼问道。 这一吼,如一道惊雷劈在郭图头顶,霎时间将他脑中疑云劈散,蓦的幡然惊醒。 “中计了!” “大公子,我们中计了!” “袁尚中了刘备将计就计之策!” “他明着大张旗鼓攻打伪秦,实则是为集结兵马粮草做掩护!” “他调水军入黄河,也不是为了辅助攻打潼关,而是为运送他的大军,顺流东下抢在我们得到示警前,出其不意登陆北岸,突袭我黎阳啊!” “这必是那萧方的诡计!” “我们都被那乡野村夫耍了,袁尚也被他耍了啊!” 郭图是跌足大叫,以欲哭无泪的悲愤口气,终于是将真相推演了出来。 袁谭身形凝固,脸色定格在骇然一瞬。 手中马鞭再也拿捏不住,跌手跌落。 若非是郭图及时扶住,他已惊到连马也坐不住,直接要从马背上栽倒下来。 “也就是说,那个萧方,从一开始就看出来,什么秦军屠弘农,皆是袁尚使我军假扮?” “所以他便叫刘备将计就计,假意去伐秦,却诱使袁尚自以为高枕无忧,便调走淳于琼和一万多兵马,削了我黎阳之兵,准备来收拾我?” “现下我黎阳之兵,不足一万五千人,大耳贼便以水军运送他的大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趁虚回攻我黎阳?” 袁谭想明白了一切,惊恐的脸色间,跟着扭曲也极度愤怒。 “袁尚啊袁尚,你个愚蠢自负的蠢材,你以为你窃取了王位,你就有资格跟刘备斗法吗?” “你手底下那些愚蠢的谋士们,就有本事跟萧方斗智了吗?” “你个蠢材,你是要害死我,要害死我大魏啊!” “父王啊父王,你何其糊涂,为何要传位给这么一个废物蠢材啊——” 渡头上,回响起了袁谭悲愤欲绝的大骂声。 而身后魏军,已是一片大乱。 第347章 大楚王旗,插上河北!刘备:就喜欢你们死到临头还想着兄弟相残! 大河之上。 刘备正扶剑立于旗舰甲板上,居高临下远望着黎阳渡头敌军情势。 渡头之内,魏军正如无头苍蝇般往来奔走,慌乱无措之势,看的是清清楚楚。 “大王,一切皆如萧国相所料啊!” “大王请看,渡头内魏军不过四五千人,且极为慌乱,分明是毫无防备的样子。” “袁家兄弟中计了,袁谭那小子果然没料到,大王真正要攻的乃是黎阳!” 太史慈遥指着北岸敌营,满脸兴奋激动。 刘备微微点头,目光转向萧方,感慨道: “虽然不知是何方神圣为袁尚献计,诱孤讨伐伪秦。” “不过如今看来,给袁尚献计这人,纵然是孙武复生,也不及景略万一也!” 听着老刘的盛赞,萧方只得干咳几声,羽扇笑着北岸: “袁家兄弟手足相残,那袁尚想收拾袁谭,调走了半数黎阳魏军,正帮了我们一个大忙。” “大王,杀上北岸,让袁家兄弟追悔莫及吧。” 刘备战意瞬间爆燃。 拔剑出鞘,向北岸一指: “传孤之命,各船齐攻渡头,孤要杀上河北!” 太史慈欣然传令。 旗舰之上,令旗如风而动。 号角声与战鼓声,如惊雷响起。 数百艘楚军战船,满载着斗志昂扬的七万楚军,乘风破浪,向着黎阳渡袭卷而上。 楚军登陆作战开始。 而黎阳渡头内,五千魏军士卒已如惊弓之鸟般。 楚军还未杀上来,他们便开始纷纷后撤,盘算着如何一哄而散,逃回黎阳城去。 “列阵,全军列阵迎敌!” “都给我拿起兵器来,不许后退半步,不得放一艘敌船冲上渡头!” 袁谭从愤怒中回过神来,只得面对现实,拔剑大喝。 他还抱有侥幸,想凭五千余士卒,对楚军半渡而击之,守住渡头防线。 “大公子,没用的,守不住渡头的。” “楚军十倍于我军,又杀了我们们措手不及,将士们军心已乱,怎么可能挡得住!” 郭图冷静下来,立时判断出形势有多危急。 袁谭想想也对,遂回剑一指黎阳城: “那就把城中一万兵马,统统也给我调过来,集结现有全部兵力,给我死守渡头!” “无论如何,绝不能放楚军登上北岸,兵围我黎阳城!” 郭图急到满头是汗,苦着张脸道: “没用的啊大公子,军心已乱,除非淳于琼那一万五千兵马尚在,否则就算将城中兵马调来,也是杯水车薪。” “何况现下这种局面,我们对楚军虚实一无所知,倘若刘备已在上游延津渡,放骑兵先行登岸,绕击我黎阳侧后怎么办?” “我大军尽数调出后,敌军趁黎阳空虚,一举破城,我们岂非进退维谷,要一举被歼灭在此?” 袁谭身形一凛,猛的打了个寒战,蓦然省悟。 残存的一丝侥幸,霎时间烟销云散。 “你说的对,不光渡头守不住,整条黄河防线,也全都守不住。” “包括黎阳城,全都守不住了。” “即刻放弃黎阳,率军向东撤往平原,与淳于琼会合吧。” 想明白的袁谭,只能一声无奈叹息,无力的收回了长剑。 郭图吃了一惊。 他是劝袁谭放弃渡头,可没想到袁谭弃的这么彻底,竟要连黎阳城也一并弃掉。 “大公子,冷静啊。” “这黎阳城乃我河北屏障,一旦为刘备所占,十几万楚军就能长驱直入,杀入我河北腹地。” “介时不光袁尚要完,我们所有人,乃至我大魏江山,也全都要完!” “再者,现下淳于琼很可能已变节,倒向了袁尚,大公子这般不战而弃黎阳前去平原,倘若淳于琼不肯收留,拒之门外怎么办?” “介时大公子你黎阳已失,邺城是不可能去,平原城也进不去,岂非成了无处安身的孤魂野鬼?” “手中这一万多惊魂落魄的士卒,用不了几日就会四散而逃,大公子你到时既无兵马又无地盘,岂非是自己把自己推上了绝路?” 郭图声色俱厉的给袁谭勾勒出一幅恐怖的前景。 袁谭吓的一哆嗦,弃城而逃的心思,瞬间被吓到烟销云散。 “公则你说得对,幸得你提醒了我,平原确实不能去。” “邺城我更不能去,去了袁尚不杀我才怪。” “那你说,我该如何是好?” 袁谭方寸全无,阵脚大乱,只得无助的向郭图求计。 郭图眼珠转了几转后,回首一指身后黎阳城: “黎阳城乃我河北第一坚城,城中粮草充足,城墙高厚,我们就算有一万五千兵马,决意坚守也定然能守得住。” “图以为我们当固守黎阳城,向袁尚派兵求援,以黎阳城的重要性,袁尚必会尽起大军前来救援。” “如此一来,我们就能在黎阳城中,坐看袁尚和刘备互相厮杀,彼此狗咬狗,消耗对方。” “待二人两败俱伤之时,我们便能坐收渔利,说不定既能击退刘备,又能削弱袁尚,大公子才好趁势夺回王位。” 郭图献上了一计。 到了这个时候,他献计的初衷,也还是以袁家兄弟相争为重。 袁谭一听有机会与袁尚夺位,自然是眼前一亮。 短暂的思索权衡之后,袁谭一咬牙,喝道: “就依你之计,传我将令,即刻放弃渡头,撤往黎阳城!” “集结所有兵马,固守黎阳,坐看袁尚与刘备死斗!” 郭图松了口气。 当下二人便带着五千惊魂失措的魏卒,放弃了渡头防线,向着黎阳城仓皇而去。 魏军前脚一走,楚军的战船便冲入了渡头。 数以万计的楚军,如潮水一般跳下船,涌上了河北土地。 渡头已是空无一人,楚军兵不血刃,便轻松于北岸之上,插下了楚国的战旗。 当刘备旗舰靠岸,踏上河北的土地时,登岸的将士们已在欢呼雀跃,庆贺这场易如反掌的胜利。 “没想到,这黄河防线如此不堪一击,孤这般轻易便踏上了河北!” 刘备望着远方黎阳城,望着茫茫无际的河北平原,口中是感慨万千。 “袁谭为保存实力,自然不敢死战据挡我军,何况以他那点兵马,挡也挡不住。” “臣料袁谭必会退保黎阳,坐等袁尚率军来援,与大王死战,他好坐收渔利!” 萧方羽扇望北一指,冷笑道: “大王可留半数兵马,在此围困黎阳城,却分兵一半北上,抢占北面荡阴城,以阻挡袁尚所率的魏军主力,令其救不了黎阳。” “待城中魏军,得知外援无望时,黎阳已是一座孤城,自然人心瓦解,不战而破!” 刘备重重点头,欣然道: “好,就依景略之计,围困黎阳同时,分兵夺取荡阴城,断了袁谭求援的念想!” … 邺城,魏宫。 宫中已是到处张灯结彩,处处营造出一幅将为袁绍贺寿的气氛。 大殿内,袁尚端详着手中那封密信,嘴角弧度却是压制不住。 那是淳于琼刚刚托自己的儿子,送到他手中的亲笔信。 这应该算是一封表忠心的信。 淳于琼在信中是极尽谄媚,万般感激了袁尚对其重用,对其淳于氏子弟的重用,顺道还阴阳了一番袁谭的无能。 信最后,淳于琼明确表明,将与袁谭彻底切割,无条件的拥护袁尚这个魏王,听从袁尚的号令调遣。 “仲达,你这洞察人心之能,孤亦自叹不如啊。” “如你所料,这个淳于仲简,果然对我那愚蠢的大哥并非死忠。” “他是乖乖的带走了黎阳半数兵马,去青州赴任,还对孤上书大表忠心。” “仲达,你的离间之计成了。” 袁尚笑着将手中书信,扬起展示给了司马懿以在场众谋臣,口中是毫不吝惜对司马懿的赞许之词。 司马懿嘴角暗暗上扬,面上却极尽谦逊的一拱手: “懿不过是雕虫小计罢了,淳于琼所以乖乖听话,倒向了大王,还是为大王的威势所慑服之故。” 这马屁袁尚爱听,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田丰和沮授彼此对视,皆是微微摇头,两人默不作声。 审配眼见司马懿为袁尚盛赞,却是撇了撇嘴,眼中透出几分不悦和妒意。 眼珠转了几转后,审配忙是拱手笑道: “大王,臣已令宫内宫外,到处张灯结彩,营造出了为先王贺寿的声势。” “袁谭在邺城若有眼线,必会以为先王已经苏醒,是真的要召其回来团聚。” “臣已部署妥当,若是袁谭敢回来,立刻将其拿下软禁。” “去黎阳接收他部众的人选,臣也已经挑选妥当。” 袁尚满意的点点头,赞许道: “正南你行事周密妥当,你做事,孤放心。” 得到袁尚的当众赞许,审配面露喜色,嘴角却毫不掩饰那份得意。 袁尚话锋一转,却又道: “不过,郭图那厮颇在狡诈,未必不能看出这是孤的计策,极有可能说服袁谭不肯前来邺城。” “尔等也要令各军做好准备,一旦他拒绝前来,孤即刻率军前往黎阳讨灭他!” 袁尚手一挥,霸气外露。 审配一笑,忙又拱手道: “大王放心,我军已准备妥当,只等大王一声——” 话未言尽。 亲卫风急火燎,慌慌张张闯入了殿中,跪倒在阶前。 “启禀大王,大公子从黎阳发来求救急报!” “刘备率楚军主力,突然走黄河水路杀回黎阳,现下已攻上北岸,欲兵围黎阳!” “大公子请大王即刻发兵救黎阳城!” 王座之上。 满脸霸气的袁尚身形剧烈一震,脸色骇然大变。 第348章 竟让刘备把我当猴耍?你得背锅!唇亡齿寒,救魏就是救我们自己! 这一刻,袁尚的表情不止是震惊,更是某种深深的迷茫。 就仿佛听到了一件毫无逻辑,超出了他理解范围,极度离奇诡异之事。 不光是他一人。 司马懿也好,审配也罢,乃至于沮授与田丰,皆是神色震惊错愕,恍惚以为自己的耳朵产生了错觉。 刘备和他的十七万大军,不是现下正在弘农,正水陆并进攻打潼关的吗? 怎么突然之间,竟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了黎阳? 攻打黎阳与攻打潼关,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件事,怎么就神奇的扯在了一起? 大殿内,所有人皆是张大嘴巴,一片愕然失神。 下一个瞬间,轰然炸裂。 “刘备明明要伐秦,明明在攻潼关,怎么可能兵围黎阳?” “必是情报有误,楚军怎可能出现在黎阳?” “这怎么可能,这说不通啊!” 惊愕质疑的议论声,霎时间是此起彼伏。 袁尚陡然间清醒过来,二话不说一跃而起,几步下阶将亲卫手中书信夺过。 那书信确实是袁谭的字迹,也确实是求救信。 信中并未解释前因后果,只说楚国水军突然从上游而来,运送七万楚军登陆北岸,一举攻陷黎阳渡头。 袁谭兵少无法阻挡,只能率军退保黎阳,请他即刻率主力大军南下,前来解黎阳之围。 “大耳贼明明在伐秦,怎么突然乘坐水军战船,就杀回了黎阳?” “仲达,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袁尚惊诧的神色间,添了几分阴沉,如刃般的目光转向司马懿。 那眼神中,分明已渐渐显露怨责之意。 毕竟诱使刘备伐秦,这全盘的布局,皆是出自于司马懿的手笔。 现下刘备却突然回师,出其不意突破了黄河防线,大军杀上北岸兵围黎阳。 这出人意料的剧变,这急转直下的形势,你司马懿焉能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司马懿的额头,一颗汗珠已悄然滚落,那种从容不迫,运筹帷幄的气度间,已悄无声息平添心虚意味。 以他智谋,显然已从袁谭的告急文书中,猜出了真相。 “莫…莫非,大公子猜出大王要收拾他,不敢来邺城,便谎报军情报,想要借此打乱大王的布局?” 司马懿却没敢道破真相,反而心存一丝侥幸,给了一个自欺欺人的推测。 袁尚眼眸微微一亮,脸上的惊愕与恼怒,立时褪色几分,似乎又重燃了些许希望。 “不可能!” “大公子若谎报军情,岂非反引得大王率主力去救黎阳,到时不见刘备大军来攻,不正好借口他谎报军情将他拿下?” “大公子就算料到大王要拿下他,也不会蠢到出此下策,加速自己的灭亡!” 沮授语气断然肃厉,击碎了袁尚的侥幸幻想。 尔后向南一指,脸色无比凝重道: “照如今形势所见,司马仲达你的计策,定然已被那萧方识破。” “刘备所以大张旗鼓的去伐秦,正是将计就计之策,方便他顺理成章的集结兵马,调运粮草。” “而我们则为其麻痹,误以为刘备被诱往伐秦,便以为高枕无忧,大王甚至为收拾袁谭,削走了淳于琼的半数兵马,使得黎阳城兵力空虚,我黄河北岸防线更是形同虚设。” “此时,刘备却借着伐秦之机,将水军堂而皇之从我们眼皮子底下入黄河,调往弘农。” “刘备却趁我不备,大军由水军战船运送,抢在我们细作情报送到前,走黄河水路出其不意,突袭黎阳!” “大王啊,从一开始,刘备的目标就是我大魏!” “我们从头到尾,皆被那萧方玩弄于股掌之中!” 沮授却没有半分侥幸,将司马懿不愿意说出来的残酷真相捅破,摆在了袁尚的眼前。 司马懿身形微微一晃,背后打了个寒战,强行压制的心虚,这一刻尽数显露在了脸上。 他抹了把额头冷汗,带着忐忑愧疚的眼神,颤巍巍的偷偷瞥向了袁尚。 袁尚手中书信脱手飘落。 那适才还霸气外露的身躯,这一刻如置身于万丈冰渊,凝结成了一樽冰雕。 他的一张脸,则是冻结在了骇然惊愕一瞬。 下一刻,惊愕变成了盛怒。 “司马仲达——” 惊醒过来的袁尚,脸形狰狞扭曲,极度震怒失望的目光,狠狠射向了司马懿。 先前那些嘉许欣赏,什么“孤之子房”之类的盛赞,此时已全然被他抛在了脑后。 此时的袁尚,就差愤怒的质问司马懿: 你出的是什么狗屁的计策? 那刘备萧方主臣,把我当猴一般戏耍,你竟然没看出来? 只是这些伤人的话,袁尚终究还是强咽了回去,没有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 司马懿的计策是自己认可的,收拾袁谭的动议是审配提出来的,笼络淳于琼,削袁谭兵马的计策,虽出自于司马懿,亦是为他盛赞。 这要是当众斥责司马懿,岂不就等于也打了自己的脸? “大王息怒,黎阳被围,确实是臣失算之责。” “臣今日算是知道,先王为何会败于刘备之手,许攸,逢纪,辛评等前辈,为何会死在萧方的算计中。” “臣也终于明白,连沮公与这等王佐之士,竟然也不是萧方的对手!” “此人之鬼谋狡诈,实在是古今罕见,臣自愧不如啊!” 司马懿摸透了袁尚的心思,主动自责请罪,把责任往自己肩上背。 不过这锅他也不是白背,顺势把袁绍失河南地,许攸等谋士之死,乃至于沮授都扯了进来。 言外之意,连袁绍和你们这么多成名已久的谋士,都败在了刘备手下,败给了萧方的神机妙算,我司马懿一个年轻后辈,没能看穿萧方的诡计,不是很正常吗? 这番话一出口,司马懿立时将自己推至了不败之地,任谁也没办法再责难他。 原本想要趁机攻诘他的审配,话到嘴边只得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袁尚见他主动背锅,心下也颇是满意,适才那份怨意也是烟销云散。 “罢了罢了,那萧方号为谋圣,诡诈多端乃是人尽皆知。” “仲达你计策不可谓不妙,只可惜碰上了这个萧方,为其识破也不足为奇。” 袁尚摆了摆手,彻底压下了对司马懿的怨意。 司马懿暗松一口气,忙一拱手: “大王,现下木已成舟,我们最重要的事,乃是亡羊补牢。” “刘备虽已突破我们黎阳防线,所幸黎阳城坚固,袁谭手中还有一万五千兵马,勉强还能守一守。” “臣以为,大王当尽起大军,即刻挥师南下直趋黎阳,配合袁谭内外夹击,将刘备赶回黄河以南!” 袁尚精神微微一振,奋然喝道: “就依仲达之计,传孤诏命,即刻集结兵马,两日内孤就要挥师南下,解黎阳之围!” 众臣皆是精神振作,尽皆领命。 “大王,老臣以为,现下光靠我们魏国,只怕已无力击退伪楚来犯!” “臣以为,大王当速派使者往伪秦,与曹操结盟,向其陈明唇亡齿寒的道理,令其东出潼关攻敌洛阳!” “如此,即使不能逼迫刘备回师,亦能逼其抽调兵马增防弘农洛阳一线,以减轻我大魏所受压力!” 一直不出声的田丰,这时才站了出来补上了一策。 袁尚眉头一皱,却面露犹豫。 想当初,曹操可是如丧家之犬,被他袁家赶出中原,赶往了关中一隅。 现下他袁家却要面临生死存亡,他这个袁家新主,却要向曹操低声下气的求着结盟,求着人家出兵援救? 面子往哪里搁啊… “天下三足鼎立,楚强而魏秦弱,若我魏国为楚所吞,秦国焉能独存?” “以曹操君臣的见识,不可能看不出这唇亡齿寒的道理,只要大王肯放低姿态相求,曹操必出兵!” “大王,现下已到了我大魏生死存亡的时候,别再顾什么颜面了?” 田丰拄杖敲击着地面,万分激动的劝说道。 袁尚心中一凛,只得无奈的一咬牙: “罢了,孤身为魏王,自当以保我大魏江山子民存亡为己任,牺牲些许颜面又如何!” “就依元皓之计,速速派使者往秦国,向曹操求援!” … 潼关。 府堂之内,已是炸开了锅,哗然议论不绝于耳。 “刘备这般举师动众,大动干戈,原来竟是一出声东击西之计!” “只为将水军调来弘农,再走水路突袭黎阳!” “好大的一个局面,连孤都蒙骗了过去,被他牵着鼻子走!” “萧方,这多半又是你的杰作吧…” 王座上的曹操,端详着手中袁尚的结盟求援信,不停的摇着头,口中是唏嘘感慨。 震惊之余,又有几分无奈。 “臣早该想到,那萧方号为谋圣,岂会如此轻易中了袁尚之计!” “这一回,袁尚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郭嘉亦是摇头苦叹,讽刺的语气中又尽显无奈。 尔后话锋一转,却拱手道: “伪楚国力已强于我秦魏二国,若再令刘备吞下魏国,则伪楚国力将膨胀到无可想象地步!” “介时,单凭我大秦一国,只怕已无力抵挡!” “大王,臣以为唇亡齿寒,救魏就是救我们自己,我们绝不能坐视伪魏覆灭,当即刻东出潼关,趁虚进攻弘农洛阳一线!” 众谋臣武将们纷纷附合,皆是主张即刻出兵,援救魏国,进攻楚国侧翼。 曹操眼神渐已决然,正要拍板时,却发现贾诩默不作声,并未表态。 曹操话到嘴边遂是收起,转而问道:“文和,你可赞同孤出兵救魏?” 众人的目光,齐聚到了贾诩身上。 贾诩却干咳几声,捋着白髯道: “大王,臣倒以为,伪魏已无药可救,不如趁势去伐蜀,全据益州!” 第349章 三足鼎立不可破!你还是不信邪啊!不战而下?太梦幻了点吧! 伪魏无药可救? 曹操眼神微动,略感意外的目光,射向了贾诩。 刘备虽将计就计之策成功,大军出其不意渡过黄河,兵围了重镇黎阳。 但黎阳毕竟还在人袁家手中,河北四州,也依旧在袁家手中。 袁尚的手里边,尚且还握有近八万主力。 伪魏的底蕴仍在,这个时候说贾诩却语出惊人,说伪魏无药可救? 这个定论,未免为时尚早了吧。 曹操和众人心中,皆是这般念头。 “黎阳是还在袁家手中,袁家也确实名义上握有四州之地,袁尚手中主力尚存也在是事实。” “但就臣所知,袁尚前不久才以青州刺史为诱,将淳于琼笼络了过去,削走了袁谭近一半兵力。” “这很明显,袁尚是容不下他这位大哥,准备对袁谭动手,置其于死地,除掉这颗眼中钉。” “想他袁家刚失河南地,国势未复,这般困面下,袁家两兄弟却还在热衷于内斗,而将刘备这个近在眼前的外敌视若无睹。” “这样一个大敌当前,却仍沉迷于兄弟相争,内部依旧党争不断,矛盾重重之国,如何能是刘备对手?” “此番袁家兄弟为刘备戏耍,被人家轻易突破黄河防线,就是最好的例证。” 贾诩以讽刺口吻,将袁家外强中干的底裤扒了下来。 尔后语气一转,笃定道: “就凭这一点,袁家兄弟绝不是刘备对手,臣以为他们兄弟会败的很快,即便大王出手也来不及相救。” “故而臣以为,袁魏覆灭既已势所难免,我们又何必将宝贵的时机,浪费在去救伪魏这种徒劳无功之举上?” “我们何不趁着刘备伐魏,即刻掉头南下,趁势伐灭刘璋,完成去岁全取益州的未竞之功?” “如此我们才能尽可能的提升我们的国力,将来刘备吞下伪魏后,我们才有底气与之抗衡,东西对峙!” 贾诩许是为自己前途命运考虑,竟头一次长篇大论的说了这么多,将自己的意图详尽道破。 曹操微微捋髯,陷入沉思不语中。 贾诩的利弊分析,显然是打动了他,令他开始重新审视当前的局面。 “大王,贾文和所言,确实无不道理。” “袁氏兄弟相争,正给了刘备可趁之机,若真如文和所言,刘备速破了黎阳城,大军长驱北进,我们还真来不及救之!” 郭嘉话锋也开始转变。 “大王,文和所言确实有理,但却并非上上之策!” 程昱却出言表态,直接反对贾诩之论: “攻取蜀中,全据益州,确实能大大提升我大秦国力。” “但与刘备灭了伪魏,拿下河北四州,全据关东对国力的巨幅提升相比,我们拿下蜀地便显得微不足道。” “倘使刘备全据关东,我们单以司凉益三州之地,如何与之抗衡?” “臣还是以为,出兵潼关救伪魏,逼迫刘备回师,才是上上之策。” “至于黎阳城,此城乃伪魏第一坚城,袁谭手下至少还有一万五千兵马,臣不相信刘备能速破之!” “臣始终以为,时间还在我们这边,现下出兵救魏,为时不晚!” 程昱仍旧力主出兵伐楚,围楚救魏。 刘晔,荀攸等多数谋士,皆是主张兵出潼关,阻止刘备灭魏。 曹操权衡良久后,眼神重归决然。 “全取益州,不足以令我大秦与伪楚抗衡!” “三足鼎立之势,绝不能令刘备打破。” “孤意已决,即刻挥师出关,救魏!” … 黎阳。 张飞庞统已率七万大军北上,抢先一步夺取荡阴,阻挡袁尚南下救黎阳。 刘备则亲统十余万主力,于黎阳城四面设寨,将这座伪魏门户,围成了一座孤岛。 帐内。 “据翼德将军回报,袁尚果然率近八万余大军,正由邺城南下来救黎阳。” “敌军主力已被翼德将军阻于荡阴城北,翼德将军按照大王的交待,闭门不战,请大王放心围取黎阳。” “而陕县方面,关将军已送来急报,曹操现已尽起大军出关,直奔陕县而来。” “曹操此举,应该是想救伪魏,逼我们撤兵回救洛阳一线。” 刚刚调至前线的邓芝,暂代了庞统搜集情况的任务,将最新敌我军情一一禀明。 刘备目光盯着地图,微微点头道: “看来曹操还是做出了选择,决心要救袁家兄弟,而非趁势取蜀。” “幸得景略早有所料,孤已留云长率三万精兵镇守陕县,拒挡曹贼东进威胁洛阳!” 邓芝收起手中帛书,拱手道: “臣以为,我军当前重中之重,便是如何速破黎阳,以免夜长梦多!” 刘备深以为然。 接下来,便与众谋臣武将,商议起了如何速破这黎阳城。 “黎阳乃河北第一坚城,城墙本就高厚,那袁谭进屯后又加厚了城墙,我们未必就能以汉威炮破城。” “袁谭虽被削走了半数兵马,但城中仍有一万五千余人,且袁谭此贼还是略有些将才的。” “臣以为,我们必须要趁着敌军军心不稳,不分昼夜,不惜一切代价的四面强攻!” “如此,臣有信心在一月之内,攻破黎阳!” 太史慈最后替众将做出了总结。 四面强攻,一月破城! 刘备虽是微微点头,对太史慈的看法认可,但对于一月才能破城,这个时间略有些不满。 “云长虽有三万精兵,却要面对曹操十万大军进攻,一月时间破黎阳,孤以为还是长了点,就怕夜长梦多呀。” 刘备道出心中顾虑,尔后目光看向萧方: “景略,子义他们所说,你怎么看?” 一直轻摇羽扇,闲品汤茶的萧方,终于不紧不慢的放下汤碗,缓缓开了口。 “陕县那边大王勿忧,臣已为云长留下一道锦囊秘计,若曹贼大军来攻,云长依计行事,当可吓退曹操,暂缓其对陕县的进攻。” 一听萧方竟给关羽留有锦囊,刘备精神顿时为之一振。 萧方羽扇又一指黎阳城方向,面露几分诡色: “至于这黎阳城嘛,臣以为也不用着如子义所说,非得大军强攻牺牲士卒,也用不着拖上一月之久才能攻下。” “臣有一策,或可不死一兵一卒,不消数日便能不战而得黎阳城。” 这番话一出口,帐中瞬间沸腾。 刘备和太史慈众人,脸上瞬间浮现万分惊喜。 不费一兵一卒! 数日之内,就能拿下黎阳! 还是不战而下? 这也太梦幻了吧! 要知道如太史慈所说,黎阳城乃河北第一坚城,袁谭又不是废物,城中还有一万五千多兵马! 他们十万大军,就算是一人一口唾沫,淹也得淹十天半个月才能把那一万多人淹死吧! 萧方竟说数日内不战而破! 众人焉能不为之惊喜。 “景略,莫非你胸中已有奇策,竟可不战而下黎阳?” 刘备惊喜过后,立时便是兴奋的追问道。 萧方既然敢“口出狂言”,自然已是心中有底,必有奇谋妙计。 “先前臣也向大王说过,袁尚调走淳于琼,削了袁谭兵马,就是打算对袁谭动手,置其于死地!” “袁尚的杀心,袁谭定然是心知肚明。” “他同样应该清楚,即使我们不伐伪魏,大军不兵围黎阳,袁尚也会在此时动手,以他现有实力,照样不是袁尚对手,依旧是希望渺茫。” “对袁谭来说,唯一活下去的希望,就是投靠我大楚,依靠大王的扶持来对抗袁尚!” 萧方一席话,将袁谭的处境点破,尔后道: “所以臣的计策,便是利用袁谭所处困境,派说客入黎阳,说服袁谭献城归降。” “大王可给他开一个优厚的条件,承诺封他为平原侯,将平原一郡赐给他做封地,允他世袭罔替。” “他不降,不是死于大王之手,就是死于袁尚之手。” “降了,还能活,还能得一个富贵余生。” “臣以为,就算袁谭再愚蠢,也应该能分得清这其中的生死利弊,必会开城向大王投降。” “那么这黎阳城,大王不就不战而下了吗?” 说罢萧方又向弘农方向一指: “臣料曹操得知我攻陷黎阳后,定知伪魏已无药可救,权衡利弊之下,多半会退兵而去,转而去攻取蜀地。” “如此,则我宛洛一线所面临的秦军压力,便就此解除。” “大王则可彻底无后顾之忧,全力北上邺城,一举诛杀袁尚,荡灭伪魏!” 计策全貌道出。 大帐中,一片沸腾议论。 刘备也好,太史慈众人也罢,无不豁然开朗。 “不错,招降袁谭确实是上上之策!” “景略你果然是洞察人心依旧,对袁谭的心思拿捏的分毫不差!” 萧方淡笑不语。 要说他对袁谭心思拿捏,其实也是有“先见之明”。 曾经历史上,袁谭承受不住袁尚的打击,就在兄弟之争中眼看要输的时候,选择向曹操投降,引曹操入河北来对付袁尚。 毕竟对袁谭也好,袁尚也罢,在他们兄弟眼中,自己的利益要远大于他们袁家的基业。 既然袁谭能降曹操,为什么就不能降老刘呢? 这便是萧方献此计的底气所在。 刘备便拍案大赞,欣然道: “好,孤就用景略你之计,即刻派人往黎阳城,劝降那袁谭!” 第350章 先要活着啊!南大门易主,二跪刘备!若不雪耻,叫我满门族灭! 黎阳,军府。 火光摇曳,照亮了袁谭眉头深锁的脸庞。 此刻他正反复端详着手中,那份刘备的亲笔招降信,每一个字都不止被他读了七八遍之多。 一旁的郭图,同样是眉头深锁,思虑重重。 就在半日之前,邓芝奉刘备之命,进入了黎阳,向他表达了刘备的招抚之意。 同时,又将这一道刘备的亲笔书信,传递给了袁谭。 邓芝按照萧方事先剖析,将袁谭所处的困境,清清楚楚的点破,并将刘备开出的优厚条件道明。 是降还是不降,袁谭陷入了纠结犹豫之中。 “大公子,依我之见,我们还是降了刘备吧。” 一直沉思不语的郭图,却忽然开口。 袁谭吃了一惊,猛然抬头看向郭图,眉宇间分明有震惊埋怨之意。 要知道,当日刘备登陆北岸时,他本来是想弃城而逃的。 是郭图将他给劝住,力主他坚守黎阳,以待袁尚援军。 可这才几天功夫,郭图竟然口风忽变,竟劝他献城投降,向刘备屈膝臣服? 你这不是坑我吗? 袁谭心中岂能没有怨气。 “大公子,是我失算,忽视了楚军的数量。” “我没料到,刘备在兵围我黎阳之时,还能分出足够兵力夺取荡阴,阻挡袁尚大军南下来救。” “如今这种局面,以我军现有兵力及军心士气,只要刘备下令四面强攻,我们最多支撑一个月,黎阳城定然陷落不保。” “介时城池一破,再想降刘便再无可能。” “大公子也好,我郭图也罢,我们所有人都得死啊。” 郭图苦着一张脸,以自责又绝望的口气,道出了他们所面临的绝境。 袁谭身形一凛,脸上的震惊之色,刹那间化为了悚然。 他沉默了下来,显然已为郭图说动。 “可你有没有想过,现在降刘备,可与你先前所说的降刘备,全然不同啊。” “先前降刘,我还握有主动权,只是名义上降刘,实则是借刘备之手,助我对抗袁尚,夺回王位。” “现下刘备大军兵围黎阳,这降刘就不是名义上的降刘,而是真正的降刘!” “我就只能去向刘备屈膝跪伏,我就成了案板上的鱼肉,生死皆要看刘备的心情。” “我就再也没机会翻身,就此与王位无缘,只能一辈子做他刘备的臣子,永世屈辱的苟活下去!” 袁谭脸上扭曲出悲愤,道出了心中的不甘。 自己明明是有机会做大魏之王,与刘备这个楚王平起平坐。 将来甚至能讨灭刘备曹操,一统天下,做君临四海的天子。 现下可好,这些宏图伟业,统统告别。 莫说魏王做不成,他还要屈辱的跪在刘备脚下,做刘备的臣子,后半生都活在战战兢兢之中。 这份屈辱,这份痛苦,他是不甘心啊。 “大公子啊,我早说过,活下去才有希望!” “现下投降刘备,虽与先前图所说的投降有差距,但未必就没有复起的机会。” “刘备意图灭我大魏,鲸吞河北,那么在其灭掉袁尚,拿下河北四州之前,就一定会重用大公子。” “一者是要利用大公子在我魏国人望,来招揽人心,二来也是要向我魏国上下,显示他的礼贤下士,宽宏大量。” “所以我推算,刘备不但会对大公子以礼相待,还会让大公子你保留部曲。” “甚至,他还会派大公子亲自统军,去为他攻城掠地。” “只要能保住兵马在手,我们就能浑水摸鱼,利用刘备与袁尚之战,为我们谋取好处。” “一旦时机成熟,大公子完全可以背弃刘备,倒戈一击!” “夺回河北,绝处逢生,未必就没有希望啊!” 郭图滔滔不绝,越说越是激动,狠狠的给袁谭打了一波鸡血。 袁谭灰暗的眼眸中,陡然间泛起一抹曙光。 他腾的站了起来,踱步于堂中,手中那道刘备亲笔信越攥越越,脸上表情是翻江倒海,变化不断。 他在咀嚼着郭图所说,在权衡着利弊得失。 “大公子啊,莫要再犹豫了,不降刘备就是死路一条。” “降了刘备,就还有一线希望。” “我们先要活着啊!” 郭图见袁谭还在犹豫,便声音近乎嘶哑的劝说道。 袁谭身形一震,陡然间停下了脚步,眼眸中的犹豫不决,顷刻间土崩瓦解。 “先要活着,先要活着……” “你说的没错,先要活下去,才有希望……” 喃喃自语良久,袁谭一咬牙,拂手道: “你说的对,先要活着,方有翻盘的机会。” “当年韩信能受胯下之辱,勾践能卧薪尝胆,我袁谭为何不能忍辱负重?” “将那邓芝传来见我吧!” 郭图暗松一口气,整个人如虚脱一般,险些站立不稳。 袁谭这番话,显然是被他说动,心意已决,决意归降刘备。 郭图忙是传令亲卫,将邓芝请来。 片刻后。 那位年轻的大楚使者,已神色从容平静,站在了袁谭面前。 “邓使,我想再确认一下,楚王真能宽宏大度,不计前嫌,纳我归降?” 袁谭神色郑重的问道。 邓芝听出了袁谭有投降的倾向,心下暗自兴奋。 面上他却依旧平静,神然淡然道: “我主乃君子,向来是一言九鼎,当初他答应放袁公子你一条生路,何曾食言过?” “所以袁公子你根本无需担心,我家楚王会食言。” “我再说一遍,我家楚王不但会纳袁公子归降,还会封袁公子你为平原侯,许你锦衣玉食,荣华富贵!” 听得邓芝保证,袁谭心里边多了几分底气,接着又问道: “那郭公则这些我的部下,还有这城中一万五千余部曲,楚王有什么打算?” 这是袁谭最关心,也是最为要紧之事。 邓芝一笑,淡淡道: “袁公子的部下,自然仍旧归袁公子统领。” “将来袁公子随我王讨灭袁尚,收复河北,他们有立功者,自然依功升赏!” 袁谭心中最后一块大石头落地,目光暗自望向了郭图。 如郭图所料,刘备果然答应不夺他兵马,还要用他来攻取河北。 这就意味着,他降了刘备后并非是孤家寡人,仍旧能手握这一万五千部众。 只要兵马在手,一切就皆有可能。 郭图对邓芝的答应也很满意,便嘴角微微上扬,向袁谭暗暗点头。 袁谭残存的担忧,就此打消。 于是定了定神,轻吸了几口气,向着城外楚营方向一揖: “既然楚王如此宽宏大量,我袁谭焉有不识抬举之礼。” “烦请邓使回禀楚王,袁谭愿率我麾下将士,以黎阳城归顺楚王!” 见得袁谭终下决心,邓芝也暗松了口气。 劝降袁谭,拿下黎阳这座河北南大门,大功一件就此到手啊! 当下邓芝便带着袁谭的回复,告辞而去。 … 次日,晨光初升之时。 万千楚军将士,森然列阵于黎阳城南。 无数双激动的目光,齐刷刷的聚向城楼,凝视着那面“魏”字旗。 袁绍长子,袁家大公子袁谭,将要献城归降的消息,早已遍传了全营上下,满营将士皆知。 不用一场血战,无需牺牲便能拿下重镇黎阳,楚军将士们自然是欢喜无限。 今日,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盼着能见证这一刻到来。 终于。 第一抹曙光照亮黎阳时,南门城楼上,那面“魏”字旗,缓缓的降了下来。 片刻后,一面“楚”旗,在朝阳下冉冉升起。 万千楚军将士,尽皆激动起来。 很快,城门打开,吊桥落下,上万名已经缴械卸甲的魏军,开始井然有序的走出南门,伏地待降。 看到这里,所有人都知道,袁谭出降已是既成事实。 楚军阵中,立时爆发出了震天欢呼声。 “袁谭果然不顾袁家基业,不战而降!” “这洞察人心之能,这攻心之道,古往今来,无人能匹敌景略你呀!” 刘备啧啧感慨,钦佩的目光回看向了萧方。 萧方淡淡一笑,羽扇向前一指: “黎阳已易主,伪魏南大门已属大王所有!” “那位袁大公子,想必在等着大王接见,我们入城吧!” 刘备哈哈大笑,扬鞭策马。 半个时辰后。 黎阳四门之上,皆已升起了楚字旗。 数以万计的楚军入城,彻底接管了这座魏国门户。 府堂内。 刘备已高坐上拉,接见袁谭为首的一众归降文官武将。 “谭…臣…臣拜…拜见大王!” 那位袁家大公子,犹豫良久后,心怀着屈辱,面带着羞愧,不情愿的跪在了刘备脚下。 膝盖着地的瞬间,袁谭心中是五味杂陈,只恨不到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跪在了刘备脚下了。 头一次是徐州一役被俘,沦为了刘备的阶下囚,不得不跪。 当年那一跪后,他心中发誓,早晚会生擒刘备,让刘备反跪在自己的面前,奴颜卑膝的向自己求活,以洗雪那一跪的耻辱。 可他却万万没料到,时隔不到两年,自己竟然第二次,又跪在了刘备脚下。 奴颜卑膝求活的不是刘备,仍旧是他自己。 耻上加耻,奇耻大辱啊! “刘备,我袁谭对袁家列祖列宗起誓!” “今日一跪之耻,我早晚叫你十倍偿还!” “若有违誓,就叫我袁家满门族灭!” 跪在地上的袁谭,拳头紧紧暗握,咬牙切齿的发下了毒誓。 第351章 五胡乱华,始作俑者就是此贼!给你个任务,给我把司马氏灭族! 刘备俯视着袁谭,虽看不清袁谭眼神变化,却也猜得出来,袁谭是有多么不情愿归降自己。 这一跪,同样是有多不情愿。 不过这些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位袁绍嫡长子,确确实实的跪在了自己面前,当着天下人的面,表明了臣服归降之意。 这就够了。 “显思免礼,快快请起吧。” 刘备便是笑着一拂手,示意袁谭平身。 袁谭即刻膝盖离地,当他站起身来,抬头看向刘备时,即刻将心中那份愤恨收的一干二净,以近乎谄媚的笑容面对刘备。 刘备则是平易近人,拿出礼贤下士的态度,给了袁谭一通安抚。 至于其他等郭图部将,刘备也都一一安抚,并设下了酒宴。 几巡酒过后。 刘备酒杯放下,好奇问道: “显思,你们以魏军伪装秦军,袭我弘农郡,妄图诱使孤先行伐秦。” “这一计,不得不说是一出妙计。” “若不是孤的国相萧景略识破,孤早已中了你们的计策,以举国之兵前去伐秦了。” 听得刘备这番话,袁谭和郭图心头一震,不约而同的望向了刘备阶下左首处,那位一言不发,闲品美酒的文士。 袁谭自然认得,那就是大楚国相萧方。 如刘备所说,袁尚的挑拨之计,果然是为这位传说中的谋圣所识破。 “萧国相神机妙算,果然名不虚传!” 袁谭谄媚的向萧方一拱手,一脸钦佩的拍起了马屁。 萧方只淡淡一笑。 刘备却接着问道:“只是孤很好奇,这一条计策,是谁为袁尚所出?” 听到这里,袁谭明白了刘备的意思。 当下酒杯放下,拱手答道: “回奏大王,这条计策并非是谭等所为,乃是出自于袁尚之手。” “据谭在邺城的耳目回禀,此计也并非沮授等人所献,好像是一个叫司马懿之人为袁尚所献。” “此人当是河内司马氏子弟,乃是司马防之子,是半年多前为袁尚赏识,引为了心腹。” 司马懿! 一个对萧方来说,再熟悉无比,但对老刘来说,却颇为陌生的名字,终于第一次响起在了耳边。 刘备思绪了半天后,狐疑的目光转向萧方: “那司马防孤倒是知晓,只是此人膝下,竟然还有这么个足智多谋的儿子?” “这个司马懿,孤倒是少有听闻。” 萧方却嘴角微微上扬。 当今之世,没有谁比他是更了解这个司马懿了。 曾经历史上,魏国唯一能抗衡他的小舅子诸葛亮之人。 统帅着最强大的魏国雍凉军团,却采取乌龟战术,硬生生熬到诸葛亮油尽灯枯,鞠躬尽瘁。 你要说这厮智谋有多深吧,那也未必。 其智与贾诩,郭嘉之流相比,还是要逊色三分。 关键这个司马懿,他有两大特长。 一个是能藏,一个是能熬。 藏自不必说了,将自己的野心藏到无人能知,高平陵之变骗过了众多曹魏老臣,以为他只为扳倒曹爽,匡正朝纲,故而才赢得众老臣支持。 结果骗得曹爽束手就擒后,转头背信弃义,诛了曹爽三族不说,还一举独揽军政大权,从忠臣摇身一变成了权臣。 熬就更不用说了,熬死了曹操,熬死了曹丕,熬死了曹睿… 熬死了曹魏三代君王,熬死了宿敌诸葛亮,熬死了曹真陈群这批托孤同僚,熬到了内外再无敌手,熬到了再无人能制衡他,可为所欲为的那一天。 “大王,河内郡向南与洛阳隔河相望,向东可沿黄河北岸直抵黎阳,可谓重地。” “臣请大王分一支兵马,向西收取河内郡,以解除我洛阳与黎阳侧翼的威胁。” 萧方忽而放下酒杯,向刘备进言。 他这个攻取河内郡的理由,自然也是合情合理,叫刘备无从拒绝。 “景略言之有理,这河内郡确实当先一步收取。” 刘备深以为然,当即传下诏令,命凌统率五千精兵,沿黎阳西进,收取河内郡。 凌统欣然领命,当即拜别刘备,领命而去。 就在他领了诏令,刚刚踏出府堂未久,萧方便借口如厕离席,从府堂里追了出来。 “公绩且慢!” 凌统听到声音,回头见是萧方,忙是躬身行礼: “国相还有何吩咐?” 萧方将凌统拉到一边,环扫一眼左右,压低声音交待道: “公绩,大王是令你收复河内郡,我再额外给你安排一个差事。” “司马氏一族就聚居于河内温县,你收取温县时,顺手给我把司马氏一族灭掉。” “记住,我要将司马氏一族,满门诛灭,一个不留!” 凌统吃了一惊,显然没料到,萧方竟会给他安排这么个血腥的任务。 愣怔后过,凌统忙低声道: “国相要收拾司马氏一族,莫非与那司马懿为袁尚效力,出谋划策对付我大楚有关?” “此人与我大楚为敌,倒也确实该杀,只是这灭族的惩罚会否重了些,臣只怕大王会……” 凌统言下之意,则是以刘备的宽仁与气度,未必会对司马氏一族,下灭族的狠手。 他自己也不太明白,萧方为什么会对这司马懿及其一族,有如此大的恨意。 要知道,方今天下,世家豪族们两头下注者,可谓比比皆是。 就算荀氏一族时,就有荀彧效力于曹操,荀谌则效力于袁绍父子。 毕竟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嘛。 各路诸侯们对于这种潜规则,多也采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予以默认。 你这因司马懿一人,就要灭司马氏全族,似乎是有点不合规矩呀… 萧方承认,他灭司马氏一族,确实有泄愤成份在内。 主要是这一族人,实在是太恶心,太可恨了。 司马懿忠臣变权臣,为其子孙奠定了篡魏的基础就不说了。 可你孙子司马炎开创的晋王朝,却是古今几千年来,统一天下王朝中,最最腐朽不堪,最最恶贯满盈的王朝。 你司马炎做为开国皇帝,刚统一天下便马放南山,挥霍无度,沉溺于享乐也就罢了。 关键你还立了一个傻儿子做太子,选了一个恶毒的女人贾南风做太子妃。 为了制衡贾氏外戚,你又大肆封王,令你的兄弟子侄封王裂土,手握雄兵,美其名曰拱卫天子。 结果你这一手制衡,在你死后没多久便玩脱,司马氏八王为争夺最高权力,杀得天昏地暗,硬生生打光了华夏精锐之士,给了胡人可趁之机。 最终胡夷趁虚而入,你司马氏逃到了南方苟安,却将整个北方拱手送给了北胡。 五胡乱华,山河破碎,神州陆沉,北方汉人经历了人不如狗,三百年最残酷的黑暗岁月。 始作俑者,便是那司马懿,推波助澜者,便是司马懿子孙。 司马氏一族,就是华夏的罪人,虽百死而不足惜。 这样一个罪大恶极的族姓,萧方岂能不是深恶痛绝,岂能不将其灭族,为华夏除一大隐患。 当然了,历史已经改变,司马懿和他的子孙,应该是没有机会来祸乱华夏,犯下那些滔天大罪。 萧方对司马氏一族的裁决,可能是存在有罪推论之嫌。 那又如何,就凭你司马氏一族,在历史上做出的那些恶心事,我就算是给你们有罪推论那又如何? 只是这些事,自然是不能与老刘明说,也不可能跟凌统说了。 如凌统所说,以老刘的仁义和气量,杀司马懿可以,但要说灭司马氏一族就未必会答应了。 所以,他才要瞒着老刘,私下给凌统交待这任务了。 “天下人皆知,大王乃天命之主,收复河北,再造汉室,一统天下乃是人心所向。” “司马懿此贼却要逆天而行,竟为袁尚出谋献策,意图算计大王,挽救伪魏覆灭的命运。” “此顽逆不化的汉贼,焉能不杀?” “我灭司马氏一族,便是要借司马氏的鲜血,来正告那些还在拥护袁氏的河北世家豪强!” “我要让他们知道,继续忠于袁氏,负隅顽抗我大楚王师者,将是如何下场!” “当年大王灭蒯蔡两族,与今日灭司马氏一族,目的皆是相同。” “杀鸡儆猴尔!” 萧方声色肃厉,杀意如铁,给了凌统一个再合理不过的解释。 凌统的眼中的犹豫渐渐消散,仿佛悟了萧方深意。 说白了,就是以杀立威嘛。 照萧方所提,当年刘备取荆州之时,确实曾族灭蔡蒯两族,一者为立威,二者也为赢取那些为蔡蒯两族压制的荆襄豪杰之心。 既然当年能灭蔡蒯两族,那么今日为何就不能灭了司马氏一族呢? 这很合理呀。 “国相言之有理,照国相所说,这司马氏一族确实当灭不可!” 凌统眼神笃定,却又道: “只是,末将不得大王明示,就这么发兵灭了司马氏一族,总觉得是有些不妥。” 萧方眼中却透出一丝诡色,冷笑道: “河内是你凌公绩收服的,司马氏是你灭的,至于怎么灭,还不是你说了算。” “比如你可以说,你攻取温县的时候,司马氏率私兵抵死对抗不降,所以你才会率军攻入司马家后,将他司马氏一族尽数…你懂的吧。” 萧方点到为止。 凌统眼珠转了几转,蓦然会意,欣然一拱手: “末将懂了,知道该怎么做了。” “请国相放心,五日之内,末将定让司马氏一族从河内郡消失!” 第352章 他为何不按套路出牌?曹贼,今日不降,我弹指间叫你灰飞湮灭! 弘农郡,陕县以西。 大道之上,尘雾滚滚,遮天隐蔽。 “秦”字旗在晨光下耀飞舞,引领着十万秦军,浩浩荡荡向着陕县杀奔而来。 一道小山岗上。 曹操立马扶剑,俯视着大道上,他的秦军将士如长龙一般,从坡前大道经过。 “关羽兵马不过三万,以臣的估计,必会选择据守陕县不出。” “陕县乃弘农郡治所,城墙高厚,乃名符其实坚城。” “我军虽十万兵马,但要强攻的话,未必能速破。” “臣以为可发挥我军兵多优势,以两倍兵马围陕县,分出四万兵马绕过陕县,直趋黾池,直逼洛阳。” “若能攻破黾池,则关羽及其三万兵马,便将被截断与洛阳联系,其军军心必乱。” 程昱将地图捧在曹操跟前,指点谋划着破城之策。 “那关羽乃伪楚第一名将,万万不可小视,光以两倍兵马,只恐无法围得住他。” “倘使他分兵出城,反劫我攻取黾城兵马粮道,又当如何是好?” 郭嘉对关羽不敢轻视,摇头表示反对。 程昱略一沉吟后,又道: “既是如此,那我们就以粮草为饵,诱其分兵出城劫粮,正好趁势将其军伏杀?” 郭嘉眼中精光闪动,微微点头: “此计倒不失为一条妙计,那萧方身在黎阳辅佐刘备,单凭那个庞统未必能识破此计。” “大王,此计若成,当可速破陕县!” 听得两位谋士的分析献策,曹操心中渐渐有底,眼眸中霸道杀机渐渐燃起。 “当年孤长子曹昂,便是为关羽之子关平所杀,此仇此恨孤铭记于心。” “今日孤用尔等之计,若能围杀关羽父子于陕县,既能救得伪魏,又能为孤昂儿报仇雪恨,亦称得上是两全其美了。” “传孤诏命,就依尔等之计——” 曹操马鞭扬起,正要下令时。 于禁策马登上小山岗,翻身下马,拱手一拜: “启禀大王,我斥侯来报,关羽率三万兵马背陕县列阵,不知意欲何为?” 曹操高举的马鞭悬滞于半空,眼中复仇的火焰,霎时间化为了惊奇。 左右郭嘉程昱等谋臣们,无不是脸色大变,神色为之一惊。 关羽不按套路出牌啊! 敌强我弱,按正常套路,关羽理应坚守陕县不战才对。 怎么关羽竟背城列阵,摆出一副要决一死战的架势? 这不合兵法啊! “关羽他…他当真是背城列阵?” 曹操马鞭放下,满脸质疑的喝问道。 “禀大王,关羽确实背城列阵。” “斥侯回报,楚军出城兵马约有三万,应该是其全部兵力。” 曹操眉头深锁,惊奇困惑的目光,看向了郭嘉等谋士,想要寻求解释。 郭嘉不由警觉起来,沉声道: “关羽乃伪楚第一名将,久经战阵,岂会不知兵法?” “此举太过反常,臣只恐有诈!” 一句“有诈”,令曹操背后一凉,不由也警觉起来。 毕竟与刘备交手这些年来,他是败多胜少…不,应该说是未曾一胜。 他的心里边,多多少少是被打出了些心理阴影。 当此大军兵临陕县之际,关羽突然不走寻常路,整出这么一出幺蛾子,岂能不让曹操神经紧绷起来。 “关羽此举确实反常,未必没有诡诈在其中。” “不过只要那萧方不在陕县,纵然他再有诡计,我们也无需太过紧张。” “大王,咱们不如先往陕县,亲眼看看敌军虚实再说。” 程昱如此宽慰道。 “萧方不在”四个字,却令曹操紧绷的神经,不由放松了几分。 曹操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谋士团。 郭嘉,荀攸,程昱,贾诩… 随便拉出来一个,放眼天下,那都是绝顶谋士的存在。 拥有这样一个豪华的谋士团,天下谁人能挡? 除了萧方。 但现下的事实是,萧方他远在黎阳,不在陕县嘛… 既然萧方不在,那还有什么好怕的? “仲德言之有理,萧方不在,孤有何惧!” 曹操脸上旋即傲色重燃,马鞭向东一指: “传孤之命,大军继续前进,直奔陕县。” “孤倒要看看,关羽那厮他有何诡诈!” 秦国上下信心重燃。 十万秦军士卒,继续浩浩荡荡,向陕县开进。 正午时分。 十万秦军兵临陕县,大大小小数百军阵,挟着排山倒海之势推进至陕县西门一线。 相隔百余步之距,曹操立马扶剑,举目远望。 果然。 如斥侯所言,三万楚军背城列阵,气势如铁。 阵前那面“关”字大旗下,一将坐胯赤兔,手提青龙偃月刀,赤面美髯,飘逸之中弥漫着霸烈之气。 正是楚国第一名将,前将军关羽是也。 “这个关羽,他果然背城列阵,他到底想干什么?” 曹操眉头再次深锁,脸上涌起深深困惑猜疑。 身旁曹洪却怒火烧起,提刀叫道: “大王,管他为何背城列阵,他敢出迎战,不是正中咱们下怀吗?” “我十万大军这就杀过去,一鼓作气灭了那三万楚军,陕县弹指可破!” “我必亲手宰了关羽父子,为子脩报仇雪恨!” 曹洪愤然叫战。 左右乐进,曹纯,夏侯渊等众将,尽皆慨然叫战。 众将越是叫战,曹操却反倒越是冷静,远望着关羽所在,眼中的疑色大过于恨色。 “关羽此举太过可疑,斥侯可有刺探过,城外可有伏兵?” 郭嘉也感觉到不对劲,冲着于禁等人喝问道。 于禁却摇了摇头,一脸笃定道: “陕县方圆十里我们都已刺探过,除了小股楚军斥侯队外,并未搜寻出敌军伏兵踪迹。” 曹操本就多疑,听得于禁这般一说,疑心不由更浓。 “以寡敌众背城列阵,已是有违常理,可疑之极。” “这陕县附近还没有伏兵,更加可疑。” “关羽,你到底在耍什么花招…” 曹操思绪飞转,绞尽脑汁的想要看穿破绽所在,却迟迟没敢下令进攻。 此时。 三万列阵的楚军士卒,却手心里皆是捏了把汗。 面对来势汹汹的十万秦军,他们也想不通,他们的关将军何来的底气,敢率他们背城列阵,迎战秦军。 每一名战士的神经,皆已紧绷到了极致,时刻准备着迎战裂阵杀上来三倍秦军。 他们已做好了死战的准备。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心中的紧张,却渐渐被狐疑取代。 秦军来势凶猛,可为何迟迟不发动进攻? 曹操那家伙,他又在憋着什么坏水? “父帅,果然如萧国相锦囊秘计中所说,曹贼素来多疑,眼见我背城列阵,反倒不敢轻易进攻。” 关平刀指着秦军阵,惊喜的眼神中带着几分讽刺。 “国相神机妙算,洞悉人心之能,确实冠绝古今…” 关羽髯着美拒啧啧赞叹。 尔后半阖的丹凤眼一睁,催动赤兔马出阵上前,青龙刀向着秦军一指: “楚前将军关羽在此!” “曹贼,你还等什么,速速来战!” “吾今日便送汝往九泉之下,与汝子曹昂父子团聚!” 霸道藐绝的挑战声,如雷霆般回荡天穹之下。 十万秦军士卒,皆被震到头皮发麻,隐隐变色。 曹操更是脸色骤然大变,瞬间勃然大怒,被刺激到脸形扭曲变形。 当年你儿子杀我儿子,如今你竟然还狂妄到要杀我,送我跟我儿子九泉之下团聚? 这已经不止是狂妄了,而是当着我三军将士的面,对我莫大的羞辱蔑视! “关羽狗贼,焉敢猖狂,孤今日必杀汝——” 曹操怒火填胸,拔剑在手,就要怒下战令。 “大王,万万不可中了关羽的激将法啊!” 郭嘉急是拨马近前,将曹操拦住,急道: “关羽背城列阵,已是可疑,现下竟公然挑衅蔑视大王,分明是想激怒大王草率进攻。” “臣虽想不出关羽有何诡计,但其中定然有诈,还请大王千万冷静!” 郭嘉的苦劝如一瓢冷水,当头泼在了曹操头顶上,霎时间将他冲脑的怒火泼灭了大半。 曹操立时又冷静了下来,高高举起的佩剑,重新又放了下来。 “大王,程仲德不是说了,那萧方不在,那关羽再有诡计我们又有何惧!” “此贼如此猖狂,对大王如此藐视不敬,咱们岂能任他羞辱!” “大王,下令进攻吧!” 曹洪面目狰狞,激动亢怒的咆哮大叫道。 一句“萧方不在”,瞬间如给曹操打了一针强心剂,令他陡然间信心爆涨。 “子廉言之有理,那乡野村夫不在,孤有何可惧!” 曹操怒火再燃,手中佩剑再次举起,厉声道: “传孤之命,全军进——” 攻字未及出口时,楚军阵却忽然有变。 只见楚阵如浪而开,一文士身着青衫,头戴葛巾,手中羽扇轻挥,闲坐着一辆四轮车舆,在一众虎卫的拥簇下徐徐出阵。 那文士羽扇遥遥一指,冷笑道: “曹孟德,吾已在此伏下天罗地网,你今已插翅难逃。” “你若识得天命,速速来降,我主仁义,定饶尔一死!” “你如若不降,吾今日定叫你和这十万大军,弹指间灰飞湮灭!” 第353章 乡野村夫,安敢戏孤!刘备气运加身啊!什么,袁绍醒了? “萧方?” “大王,那人好象就是萧方!” 郭嘉最先反应过来,指着楚军阵前那文士颤声大叫。 曹操心头陡然一震,急是瞪大眼睛细看。 相隔近百步,虽然看不清真容,但那羽扇纶巾的装束,那自信讽刺的言语,不是萧方还能是谁? “这乡野村夫,竟然也在陕县?” “他不该…该…” 曹操方寸已乱,声音颤栗,话都开始说不利索。 那种根植在内心深处,对萧方的忌惮惧怕,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左右秦军众将,亦是大惊失色。 就连适才还叫嚷着要进攻的曹洪,当看到萧方现身之时,满腔狂躁怒火立时也被击碎。 “大王,那萧方不在黎阳,却暗藏于陕县,分明是等着来对付我们。” “关羽背城列阵本就可疑,现下那萧方现身,又说布下了天罗地网,其中定然有诈!” “大王,臣以为,我们当速速撤兵为上!” 郭嘉最先惊醒过来,声音激动的冲着曹操厉声劝谏。 曹操心中又是一凛,背后霎时间透出无尽凉意。 一时间,他是犹豫不决,进退两难。 “大王,我们后方有烽烟起!” 时刻环顾左右的典韦,最先发现了异常,急是大叫提醒。 曹操和众人被提醒,忙是转头望去,只见身后十余里方向的天空上,十余道狼烟不知何时已升上云空。 身后方向,怎么会突然起狼烟? 曹操眼眸眯起,透出浓浓狐疑困惑。 郭嘉眼珠微转后,脸色陡然大变,颤声惊呼道: “大王,必是楚军走水路,于上游登陆,袭了我们大营!” “这就是关羽敢背城列阵的原由,他是要声东击西啊。” “大王,此定是那萧方诡计,我们中计了!” 曹操蓦然变色,心中犹豫顾虑,顷刻间被惊惧取代。 “撤退,全军即刻撤退——” 曹操信心大挫,嘶哑吼叫着,拨马转身便走。 十万来势汹汹的秦军,转眼军心受挫,如潮水一般狂褪而去。 楚军阵。 列阵待战的三万楚军士卒,皆是被这一幕给看懵了。 自己关将军上前吼了那么一嗓子,那位装扮的像是自家萧国相的文士,放了几句最后通牒,就把曹操和他的十万大军吓跑了? 这曹操的胆量,也太小了点吧。 三万将士既是惊喜,又是困惑不解,一时间是议论纷起。 “父帅,曹贼中计了,果然被陆伯言给吓走了。” 关平欣喜若狂,策马上前大叫。 关羽捋髯冷笑,回头瞥了一眼那羽扇文士,感慨道: “竟能想出令伯言假扮他,现身阵前,吓退曹操的计策。” “景略呀,论用计天马行空,果然天下无人能与你匹敌呀。” 四轮车上,闲坐的“萧方”,此刻也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一般。 此萧方并非彼萧方,而是陆逊。 这正是萧方留下的锦囊秘计。 利用曹操的多疑,令关羽一反常态,率军背城列阵,令曹操疑心有诈,不敢进攻。 再利用曹操对他的忌惮,叫与他俊朗飘逸的气度有几分神似的陆逊,假扮他现身阵前,吓到曹操惊慌失措。 至于秦军后方的烽烟,确实是楚军走黄河水路,出其不意登陆了秦军后方。 不过楚军水军主力,皆用在了登陆突袭黎阳,弘农一线不过留下了千余水军,由苏飞统领罢了。 这些水军在登陆之后,只不过是依萧方交待,堆起了数十道狼烟,营造出大军偷袭秦军后路的假象。 反正你曹操一时也不辨虚实。 多管齐下之后,曹操疑心病发作,自然再无战意,只能下令仓皇而退。 陕县所面临的威胁,就此解除。 “萧国相这锦囊妙计,不消一兵一卒,便惊退十万秦军,当真是乃神来之笔!” 陆逊也习惯性的摇起了羽扇,口中是啧啧赞评。 尔后话锋一转,却又道: “不曹操亦非庸碌之辈,麾下绝顶谋士众多,稍后必会察觉到中计,推测出了真相。” “咱们这一计成功,最多只是延缓曹贼攻我陕县,用不得几日,曹贼必会卷土来攻。 陆逊的话也提醒了众将,关平等人脸上的兴奋,渐渐收敛下来。 就在这时,一骑由陕城而来,将一道帛书,献于了关羽手中。 当关羽拆开那帛书,扫过了几眼后,丹凤眼蓦然大睁。 “河北可定,魏国可灭也!” “哈哈哈——” 关羽突然间放声大笑了起来。 关平和陆逊彼此对视,眼中同时闪过几分惊喜。 “云长将军,莫非是黎阳方面的战事,已经有了结果?” 以陆逊的智计,见得关羽大笑之状,自然已是猜到了七八分。 “伯言猜对了,黎阳已下!” 关羽将手中帛书,递给了关平和陆逊。 二人大为惊喜,全然没有料到,刘备能破黎阳破的如此之快。 两人一把接过,满面惊喜的围看起来。 袁谭开城投降,黎阳不战而下的经过,在这道捷报中,写的清清楚楚。 “没想到,袁谭竟然不战而降?” “此真乃天助我大楚,天佑大王也!” 关平猛然抬头看向关羽,激动的大叫道。 陆逊亦是恍然省悟,喜道: “大王这么快攻陷黎阳,曹操得知这个消息后,必然不敢再来攻我弘农!” “我们西线所受到的威胁,就此解除矣!” 关羽笑而不语,捋着美髯,以讽刺的眼神,远望着如潮而退的秦军。 … 陕县以西二十里。 黄河南岸边。 曹操驻马于岸滩,望着黄河那区区二十来艘战船,眉头紧锁,脸色阴沉如铁。 “启禀大王,我们已经查明了敌情。” “楚军确实是由黄河水路登陆,不过登陆的敌军不过两千余人而已。” “他们也没有袭取我们大营和粮道,只是在我们后方堆起了数十处狼烟,营造出了大军偷袭的假象。” “我们可能中了楚军的疑兵之计!” 身后的于禁在禀报着军情。 每一个字,都仿佛在曹操心头浇上一股油,将他心头那团怒火是越烧越旺。 “乡野村夫,安敢戏孤~~” 曹操忍无可忍,咬牙切齿一声怒骂。 区区几千兵马,几柱狼烟烽火,就把他吓到率十万大军,仓皇而走。 丢人啊… 这分明就是萧方的疑兵之计。 那个乡野村夫,就是把他当小孩子在戏耍啊! “大王息怒,这是臣的失算,竟没能看出,此乃那萧方的疑兵之计。” 身后的郭嘉面带惭愧,向曹操拱手告罪。 曹操猛回头看向郭嘉,责备的话语眼看就要出口,到最后却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罢了,这也不能全怪你。” “那乡野村夫既是出现在了陕县,我们自然要万分小心,就算这是他的疑兵之计,我们退兵也是稳妥之举。” “对付那个萧方,还是要求稳为上。” 曹操摆了摆手,给自己的仓皇而退强行解释。 郭嘉暗松了一口气。 这时,程昱却道: “既然我们已知这是萧方的疑兵之计,至少可以证明,陕县一线并无多余兵力。” “就算那萧方身在陕县,我军对敌军依旧是三倍兵力优势。” “大王,臣以为我们还当再攻陕县。” 曹操犹豫不决。 他显然是忌惮畏惧萧方,但又觉着自己确实有兵力优势,只因萧方一人便被吓到不敢攻陕县,未免有些太过胆怯。 马蹄声响起,于禁飞奔而至。 “启禀大王,我河北细作刚刚发回情报。” “袁谭已于数日前开城投降刘备,黎阳城现下已为伪楚所有!” 仿佛惊雷,轰落在了河岸上空。 所有人瞬间骇然变色,尽皆炸裂。 曹操身形微微一晃,难以置信的目光,猛然望向了黎阳方向,一张脸凝固在愕然一瞬。 “袁谭竟然…竟然不战而降?” “他身为袁绍之子,竟然降了刘备这个死敌?” “这,这,这也太…” 程昱声音沙哑,震惊到匪夷所思,不知该说些什么。 郭嘉震惊良久后,却是一声无可奈何的长叹。 “刘备果然是气运加身,竟能如此轻易的拿下黎阳重镇,看来袁家覆灭已成定局。” “如文和所说,袁氏已无药可救矣!” 郭嘉摇头叹息,苦涩的目光看向了曹操,眼神中的含义已不言而喻。 一声同样苦涩的长叹声响起。 曹操马鞭一扬,无奈叹道: “早知如此,孤何苦劳师动众,前来救伪魏。” “天时已失,再攻陕县已无意义。” “传孤诏令,全军撤回关中,准备南下取蜀吧。” … 荡阴城北,魏营。 黎阳失陷的消息,袁谭降楚的消息,已遍传全营。 九万余魏军士卒,无不为之震惊错愕,一时间是军心大动,议论纷起。 “袁谭,你个厚颜无耻之徒,你竟然敢背弃我袁家!” “你是畜生不如的东西,不配为我袁家子弟!” 王帐内,袁尚是破口大骂,恨怒到眼珠都要炸裂。 “大公子这是被大王削了兵马,我军援兵又被阻于荡阴不得南下,自然无力守住黎阳。” “他是为了保全性命,方才不顾尊严,再降刘备吧。” 沮授点破了袁谭心思,怨责之中,又有替袁谭开脱的意思。 只是在袁尚听来,沮授话中有暗示是他先对袁谭下手,逼得袁谭降楚的意味在内。 一旁司马懿,则是听着背后发凉,暗自心虚,目光悄然瞅向袁尚。 毕竟削袁谭兵马的计策,乃是他为袁尚所献。 引刘备伐秦之策,亦是他的杰作。 这挥师南下救黎阳的动议,也是他向袁尚提请。 也就是说,他所有的献计,统统失算。 魏国沦陷到如今的不利局面,他是难辞其咎。 此时的司马懿,自然是心里边发虚,盘算着如何应对袁尚稍后的雷霆质问。 “仲达——” 袁尚果然转过头来,不满的目光射向司马懿,张口便想要质责。 话未出口时,帐帘掀起,亲卫匆匆而入。 “启禀大王,审尚书从邺城发回急报,先王他…他醒了!” 袁尚身形一震,脸上怒色骤然间变成了惊色。 第354章 要收回我王位?要弄死我?这是好事啊,加速伪魏灭亡! 袁绍醒了! 这四个字,如一道惊雷,劈在了袁尚头顶。 他心中瞬间涌起的惧意,比听到袁谭降楚,黎阳失陷的消息,还要浓烈数倍。 “你说什么,父王他…他真的醒了?” 袁尚脸色苍白,声音沙哑的喝问。 恐慌二字,已清清楚楚的写在了他的脸上。 他能不慌么。 黎阳失陷,最多就是魏国南大门被踢开,楚军能长驱直入逼近邺城。 他的魏王之位还在,手中九万精兵也还在,不是说就不能守邺城。 袁绍醒了就不一样了。 这意味着,他矫诏袁绍传位给他的谎言,将就此被揭穿。 甚至袁绍还能收回他的王位,重掌魏国大权。 到时候他就不止是失去王位,倘若袁绍一怒之下,治他们夺位谋逆之罪,只怕连性命都得丢掉! 袁尚他焉能不慌? “启禀大王,先王确实苏醒了,其侄审荣就在帐外,是他亲口带来的消息。” 袁尚心头又是咯噔一下,只得急叫审荣前来相见。 大帐之内,却是一片议论,众臣们是几人欢喜几人愁。 司马懿,文丑等袁尚心腹,自然是心下不安,只恐袁绍的苏醒,会收回袁尚的王位。 那他们这些人的前程命运,只怕都要受到影响。 唯有沮授一人,眉宇间却闪过一丝喜色。 他虽为河北派,天然就不得不拥护袁尚争位,但内心之中最忠于的,自然还是袁绍。 当初审配矫诏,拥立袁尚继位,他也是因袁绍昏迷不醒不能视事,他是为了魏国大局才默认。 现下袁绍苏醒了,若能重掌大局,对眼前的不利局面,显然是大为有利。 沮授自然为之暗自欣喜。 众人各怀心思间,帐帘掀起,审荣已匆匆踏入帐中。 “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邺城现下是谁掌大权?” 袁尚神色焦急,迫不及待的问道。 他最关心之事,却并非袁绍的身体状况,而是谁掌邺城大权。 “启禀大王,先王乃是四日前意外苏醒,此前毫无征兆。” “当时正值田丰当值,他先我叔父一步得知先王苏醒消息,便瞒着我叔父召集留守邺城诸将往宫中议事。” “先王因此才抢先一步,镇服了颜良等守将,轻而易举的重新掌控了王宫和邺城军权。” “等到我叔父他闻讯赶到宫中时,木已成舟,叔父自然不敢造次,只能听从先王号令。” 审荣将前因后果,无可奈何的道了出来。 袁尚倒吸一口凉气,先前心存的那份侥幸,瞬间烟销云散。 他留审配这个心腹,以尚书令的身份,执掌邺城大权,统领留守诸将,就是为确保邺城在自己的控制之下。 谁想到出现了袁绍忽然苏醒的意外。 谁又想到,田丰抢先一步,令袁绍绕过了审配监视,与诸将成功相见。 以袁绍的威望,当颜良那帮武将们,看到袁绍活蹦乱跳的站在他们面前时,不纳头便拜,瞬间慑服才怪。 这就意味着,袁绍已控制住了邺城局面,重新执掌京师大权! 就算他手握九万兵马又怎样? 只要袁绍一道诏令下来,军中众将只怕瞬间倒戈,九万将士谁还会再听他号令? “父王他…他对我是什么态度?” 袁尚强压住心神,提心吊胆的问道。 现下这种局面,他最关心的,就是袁绍对他的态度。 “先王对王后和叔父他们矫诏传位给大王,看样子是略有微词,不过也没有明着表态。” “只是田丰那厮多嘴,竟将大王准备杀大公子之事,向先王如实禀报。” “先王听闻之后,便极为恼火,说什么大王不顾手足之情,对大王很是失望。” 审配小心翼翼的道出了这些对袁尚不利的言语。 袁尚心中咯噔一下。 想当初他在袁绍面前,可是装出一副兄友弟恭的样子。 袁绍也曾问过他,假如立他为储,他会如何对待袁谭和袁熙两位兄长。 他可是郑重其是的立过誓,绝不会不顾手足之情。 现下可好,才坐上王位未久,就要将袁谭置于死地,将当初的誓言抛在了九宵云外。 袁绍能不对恼怒,不对他失望才怪。 倘若袁绍再得知,因他削了袁谭兵马,使得袁谭不得已投降刘备之后,更不知得对他有恼火怨责。 一时间,袁尚额头是冷汗直滚,焦躁到如热锅上蚂蚁,方寸大乱。 “三公子,大王能够醒来,这是好事,说明是天佑我大魏。” “现下黎阳已失,刘备大军很快就会北上荡阴,会合张飞所部继续北上。” “我们光凭手中九万兵马,肯定是抵挡不住楚军十七万大军攻势。” “授以为,三公子当即刻率军撤回邺城,向大王复命,并将自己的苦衷如实道来。” “授相信,大王多半能体谅三公子的困境,前事一笔勾销,父子同心共抗刘备!” 沮授终于开口表态,劝诱起了袁尚。 他这一开口,直接改了称呼,不再称袁尚为大王,而是改成了三公子。 这自然代表着,沮授已认可了袁绍重掌大权,重登王位。 袁尚眉头一皱,看向沮授的眼神中,悄然闪过一道寒芒。 只是沮授何等威望,他这般一表态,帐中不少文臣武将,皆是纷纷附合赞同。 司马懿眼中闪过忧色,想要开口反对,却又怕惹了众怒,便只好闭口不言。 袁尚也不敢继续逗留此地,眼见沮授等人力主回邺城,权衡再三之后,只得无奈听从沮授劝谏,下令回师邺城。 九万魏军,匆忙拔营,星夜兼程撤往邺城。 两天后。 刘备亲统的主力大军,自黎阳北上,浩浩荡荡进至荡阴,与张飞所部会合。 十七万楚军,距离魏国都城,不足一百五十余里。 入夜,荡阴县府。 张飞设下酒宴,迎接刘备的前来。 “启禀大王,关将军刚从弘农送来的捷报。” “关将军用国相锦囊计,成功吓退秦军三十余里。” “曹贼得知大王已攻陷黎阳,便率军退回关中,应该是已放弃再攻我陕县。” 酒宴刚刚开始,陈到便将关羽刚刚送至的捷报献上。 府堂之内,立时一片欣喜。 刘备面露喜色,笑看向萧方: “景略,孤就知道,你既已给云长留下锦囊妙计,便定然万无一失。” “不知你给云长留下的锦囊中,是何等妙计?” 众臣无不是满腹好奇,齐刷刷望向萧方。 “也算不上什么妙计,就是利用了一下曹操的多疑罢了…” 萧方自嘲一笑,便也不好隐瞒,遂将那锦囊计一一道来。 众人这才恍然明悟。 “国相此计,乃是拿捏住了曹操多疑的性格,更利用了伪秦君臣对国相的忌惮畏惧。” “这等攻心之计,乃是最高明不过的计策,怎能不叫妙计?” “国相当真是谦逊了。” 庞统最先读懂萧方计策的精妙所在,不禁啧啧叹服。 萧方则付之一笑,淡淡道: “士元言重了,我那一计只是锦上添花罢了,真正令曹操下决心退兵回关中的,还是大王速取了黎阳。” “我料曹操必已放弃救魏,此番退回关中,定会全力南下去讨灭刘璋,全取蜀中。” “接下来,大王就可以无后顾之忧,全力攻取邺城,讨灭袁魏了!” 刘备大笑,当即高举酒杯: “来,这一杯酒,我们敬景略的神机妙算!” 众臣轰然举杯,纷纷相敬萧方。 萧方无奈,只好举杯受了老刘这一敬。 “大王啊,臣也刚刚收到一个消息,也不知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张飞放下了酒杯,说道: “袁尚不是率九万魏军,北上退回邺城了么。” “臣事后刺探到,好像袁绍那老贼醒过来了,现下邺城重新又由那老贼说了算啦。” 袁绍醒了! 这四个字,瞬间令大堂内静寂下来,众人脸上皆是流露出一抹意外之色。 “袁绍这老贼,命还真是硬,竟然还能醒过来了。” 萧方一声冷笑,却是不以为然。 刘备却警觉起来,面露几分顾虑: “论威望和统兵之能,袁绍皆远在袁尚之上。” “如今袁绍苏醒,若真重掌伪魏大权的话,反倒给我们攻取邺城,讨灭伪魏平添了几分难度呀。” 众臣亦纷纷点头。 萧方却把玩着酒杯,不屑道: “伪魏覆灭已是大势所向,大王灭袁,乃是天命难违。” “当初中原一战,袁绍何等之强,都不是大王对手,何况是今日?” “就算袁绍苏醒,重掌大权,他袁家亦难逃覆灭!” 萧方霸道笃定之言,瞬间将所有人自信心再度点燃。 刘备微皱的眉头松展,一身傲气再起,豪然道: “景略言之有理,时值今日,纵然袁绍重掌伪魏大权,孤又有何忌惮?” 萧方脸上霸道一收,嘴角却微微上扬: “且臣以为,袁绍醒过来重掌大权,非但救不了伪魏,还会加速伪魏灭亡。” 刘备眼眸一亮,惊奇的目光忙看向萧方。 萧方呷一口酒,别有意味的反问道: “大王想想,袁尚现下毕竟手握兵马九万,他能甘心情愿,把兵马和王位,乖乖的归还给他老子吗?” 第355章 袁家父子相残,天助孤也!让那老东西顶前边,我后边苟发育! “景略你的意思是……” 刘备隐约已听懂了萧方言外之意。 “臣先前说过,袁绍既已昏迷,又如何传位给了袁尚?” “那么袁尚称王,显然是矫诏所为,于袁绍而言,形同于篡逆。” “袁尚篡位,若是能给袁绍守好这个家也就罢了,可他偏偏不争气,王位还没坐稳就着急的对袁谭下手。” “可以说,袁谭归降大王,与袁尚的咄咄相逼难脱干系。” “袁绍苏醒之后,看到袁尚弄出这副烂摊子,能不怒上加怒吗?” “袁绍既要收回王位,又对袁尚心存怒火,袁尚会不心生畏惧,会甘心情愿将王位交出,束手待毙,等着袁绍的处置吗?” 萧方不紧不慢,将袁家父子的心思处境,铺展在了老刘面前。 刘备恍然省悟。 “孤明白了,依景略你的意思,袁尚多半不会乖乖交还权位给袁绍,他袁家的兄弟之争,如今就会变成父子之争。” “如此,伪魏的形势更加雪上加霜,自然将加速其灭亡?” 萧方微微点头。 刘备旋即明白,不禁也冷笑道: “景略言之有理,若袁家父子相争,此真乃天助孤也!” “孤讨灭伪魏,收复河北,将易如反掌!” 萧方一笑,便羽扇轻抚道: “所以臣的意思是,咱们大军暂驻荡阴,先不急着北上直取邺城。” “咱们要给足了袁家父子时间,待他们彼此生隙,父子相争开启,我们再收拾残局不迟。” 刘备深以为然,遂采纳了萧方的提议,令十七万大军于荡阴就地休整,只令后方运送粮草前来,却暂缓北上。 … 邺城以南二十里,武城。 九万本欲北归邺城的魏军,进至此城之后便停止了北上。 因为袁绍派出的使者前来,颁布了袁绍的诏命,宣布重登王位,降袁尚为世子,并以严厉的口吻令袁尚速将九万大军带回邺城复命。 这一道诏命,令袁尚陷入了慌张之中。 自己人还没回邺城,袁绍便迫不及待的下诏收回王位,可见袁绍心情之急切。 管中窥豹,袁尚猜也能猜得出来,袁绍对他有多不满。 若是把大军带回邺城,又被削去王位,自己的命运将如何,袁尚实不敢想象。 惶恐之下,袁尚只得下令大军暂驻于武城,同时再派人回邺城,联络审配和母后刘氏,以试探明确袁绍对他的态度。 一天后。 袁尚没等到信使回复,却等到了审配和刘氏。 当天深夜时分,审配带着一众审氏亲族,护送着刘氏仓皇进入了武城,站在了袁尚面前。 “母后?正南?” “你们…你们怎会…怎会?” 看着站在眼前的两个大活人,袁尚是目瞪口呆,满脸震愕不解。 “尚儿,尚儿啊,你要救母后啊~~” 刘氏霎时间泣不成声,伏倒在了袁尚脚下。 袁尚吃了一惊,赶忙将刘氏扶住,惊问道: “母后,你何出此言啊,谁要害母后?” 刘氏抹着眼角泪珠,幽怨愤愤的一哼: “还能有谁,当然是你那薄情寡义,冷血无情的父王了!” 袁尚一愣。 “你父王他醒过来后,知道我杀了他内宫那些狐媚子,便大骂母后是毒妇,还侮蔑母后是什么蛇蝎心肠!” “可母后杀那些狐媚子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他着想,怕那些狐媚子弄垮了他的身子?” “他却半点不懂母后的一片好意,口口声声说早晚要杀了我,给她那些狐媚子偿命!” “你说说,母后跟他夫妻一场,他怎能如此对母后,怎么对我这般铁石心肠?” 刘氏是满腔幽怨不满,愤愤不平的在儿子面前大吐起了苦水。 袁尚总算是听明白了原由,神情却尴尬起来,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当初他就劝说过刘氏,莫要做的太绝,将袁绍那些嫔妃打入冷宫便是,没必要下杀手。 可惜刘氏不听,不但把袁绍嫔妃杀了个干净,竟然还使出毁容灭尸,抛尸荒野这种极其残忍的手段。 如今袁绍醒过来,得知刘氏把自己的姬妾们,以如此残忍手段杀了个干净,雷霆大怒也在情理之中。 “其实王后所言的原由,只是其中之一。” “大王所以要杀王后,明言是因王后与微臣矫诏,传位于公子的原由。” “臣正是因此推测,一旦公子回京,大王必会对公子下手,我们这些参与拥立公子继位的人,恐怕全都难逃大王的处置。” “故臣才护着王后,趁着大王尚未完全掌控邺城内外之际,抢先一步潜逃出城来见公子。” “臣此来,就是想提醒公子,万万不可回邺城自投罗网啊!” 审配神色凝重,苦着一张脸道出了实情。 袁尚松开了搀扶的刘氏,一张脸渐渐灰暗,眼神已是凝重如铁。 一股不祥的预感,已浓浓重罩于心头,令他狠狠打了个寒战。 他仿佛已经预见到,自己回邺城之后,将会遭到袁绍何等雷霆盛怒的重重惩罚。 “就算大王当真责罚公子,公子好歹依旧是我大魏世子,现下大公子已降了刘备,大王难道还能杀了公子不成?” 一片凝重之中,文丑突然间出言提醒。 袁尚陡然间被提醒,灰暗的眼眸中一道精光闪过,蓦的精神又是一振。 “对呀,我那愚蠢的大哥已降刘备,父王就算责怪怨我又能如何?” “除了我之外,谁还能继承我大魏基业?” 袁尚精神为之一振,不禁又自信起来。 审配却摇了摇头,沉声道: “公子呀,你太过自信了,你别忘了,除了大公子之外,还有二公子身在并州啊。” 袁尚身形一震,陡然间打了个寒战。 他把袁熙给忘了。 他那位二哥,原本极为平庸,素来不为袁绍所喜。 但现下在他与袁谭的衬托下,袁熙反倒是变的优秀了起来。 如果袁绍愿意,完全可以召袁熙回来,立袁熙为世子! “正南你说的对,我倒忘了我还有个二哥,父王还可以立他为世子!” “这邺城我绝不能回去,兵马我也绝不能交还给父王!” “我绝不能坐以待毙,绝不能!” 袁尚喃喃自语,拳头渐渐紧握,脸形也开始扭曲了起来,眼中喷燃起了激怒亢愤之色。 文丑却是一叹,无奈道: “可大王已掌控了邺城,南面又有刘备虎视耽耽,我们不回邺城,又能回哪里去呢?” 袁尚心头如被重锤一击,摇摇晃晃几步,跌坐了下来。 眼中的激亢,渐渐也为绝望取代。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审配眼中凶光毕露,陡然沉声道: “我们就宣称田丰挟持大王作乱,公子便打着勤王旗号,杀回邺城去!” 袁尚陡然一震,绝望的眼眸中,闪过一道冷厉寒芒。 审配这是要他彻底与袁绍翻脸决裂,以武力夺回邺城,捍卫自己得来不易的王位! 他还未开口表态时,一直沉默的司马懿却摇头道: “公子,此举万万不可!” “那田丰素来有威望,说他挟持大王作乱,军中将士们未必会信。” “再则公子对我九万人马,也并非是完全掌控,沮授等不少文臣武将,真正忠于的皆是大王。” “且我们这九万人马中,不少人家眷皆在邺城,让他们反攻邺城,他们岂会甘心听令?” “只怕公子还未杀到邺城时,我九万人马已分崩离析,一哄而散了。” 审配的计策被怼了回去,一时哑然无语。 袁尚眼中燃起的一丝希望,转眼又被司马懿泼灭,重新又陷入绝望之中。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我真就无路可走,只能坐以待毙了吗?” 袁尚是被逼到抓狂,拳头狠狠的击打在了案几上。 审配束手无策,文丑就更无计可施。 刘氏则只是低泣垂泪。 一片绝望气氛。 “公子莫要灰心丧气,现在还远未到无路可走的地步。” 司马懿却眼中流露着自信,抬手向东北方向一指: “公子大可不必非得回邺城,完全可以拱卫邺城侧后为理由,率忠于公子的部众沿漳水向东,前往南皮驻扎。” “如此一来,便将邺城暴露在了刘备兵锋之下,让大王自己来抵挡刘备,坚守邺城。” “介时刘备兵临城下,大王为全力坚守邺城,定然不敢再对公子施以惩处,只能默许公子驻军于南皮。” “那么公子便可叫大王顶在前边,与刘备鏖兵于邺城,公子则可以南皮招兵买马,养精蓄锐。” “邺城乃我大魏都城,城墙高厚,又由大王亲自坐镇,这一仗势必会打成一场旷日持久之战。” “等到刘备师老城下,锐气丧尽,大王又支撑不住,不得不向公子低头求救之下,公子再率生力军南下救邺城也不迟。” “到时既能击败刘备,解了邺城之围,又能凭借巨大的威望,逼迫大王真正传位于公子。” “如此,岂非两全其美?” 司马懿口惹悬河,一脸运筹帷幄的微笑,为袁尚谋划出了一条出路。 袁尚眼眸大睁,精神大振,陡然间站了起来,直扑地图而去。 他的目光,死死落在了“南皮”二字上。 司马懿的话在耳边回荡,仿佛为他打开了新世界一眼,令他格局眼界霎时间豁然开朗。 “仲达啊仲达,你真乃吾之子房也!” “放眼天下,能与那萧方抗衡者,唯你司马仲达也!” “好,我就依你之计,率忠于我的部众退往南皮!” “就让父王去跟大耳贼杀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去吧!” “哈哈哈——” 第356章 你是要做亡国之君啊!打我的脸?斩了这目无君上的逆臣! 邺城,王宫。 袁绍喘着粗气,拄着拐杖,在心腹大将颜良的搀扶下,艰难的登上了王座。 就这么几步路走下来,他已是累到气喘如牛,额头汗出如浆。 阶下田丰等众臣,眼见袁绍这副样子,心中皆是重新蒙上了一层阴影。 任谁都看得出来,袁绍苏醒之后的身体状况,与昏迷前相比,已是断崖式的跌落。 照这般样子发展下去,就算袁绍重登王位,掌控大权,只怕也活不过数月。 刘备十七万大军,却是兵临邺城在即,这场生死国战,至少也得打个一年半载。 介时若是打到一半,袁绍病死了,谁来主持大局? 再扶被降为世子的袁尚,重登王位,来统帅他们对抗楚国吗? 可袁尚若再登王位,他们这些拥立袁绍重掌大权之人,又将如何自处? 袁尚会对他们善罢甘休,会不对他们秋后算账吗? 众臣心思翻转,无不为自己的未来担忧,皆是开始暗自为自己找起了后路。 “王后刘氏何在,可有寻得下落?” “审配何在,为何不来上朝?” 缓过神来的袁绍,拄杖敲击地面,厉声喝问道。 众臣无人敢吱声,目光皆是转在了田丰身上。 这么多大臣,也只有田丰这个德高望重的老臣,在袁绍面前敢说实话,而不惧被袁绍牵怒。 田丰深叹一声,只得默默出列。 “回禀大王,臣等已查明,王后乃是偷潜入宫,躲入了审府。” “尔后审配便带着审氏一族,由西门出邺城,现下已不知去向。 “臣猜测,王后必是随着审配一并出城。” “依臣之见,他们多半是南下往武城,去投奔三公子去了。” 田丰将实情道出。 袁绍立时怒目圆睁,怒火嗡的一下就冲上了头颅,拄杖猛击地面,大骂道: “好个毒妇,孤前日说要杀她,她就敢逃出城去投奔他儿子!” “还有审配,他好大的狗胆,竟然也擅自出城去投奔那逆子!” “他们想干什么,难不成他们想跟那逆子合起伙来,造孤的反不成?” 大殿内,回荡着袁绍愤怒的咆哮声。 众臣战战兢兢,不敢吱声。 “请大王以身体为重,切莫动怒才是。” 田丰满脸关怀的劝说着,尔后道: “以臣之见,王后和审配皆因矫诏之过,害怕为大王追责治罪,所以才会冒险出城去投奔三公子。” “臣觉得,他们只是想保命,未必敢公然造反。” “至于三公子,他理应也不敢举兵造反,背负上叛父的骂名,为天下人唾弃!” 袁绍心中翻腾的怒火,这才压制了下来,连喘几口气,稍稍恢复冷静。 略一沉吟后,袁绍冷哼道: “孤量他们也没那个胆子,敢造孤的反!” “再派信使往武城,速速催那小子把九万大军,连同刘氏那毒妇,还有审配那个逆臣,给孤带回邺城来!” “若他识相听话,恪守孝义,孤就还认他这个儿子,继续令他做世子!” “若他执迷不悟,还贪恋王位,不忠不孝,休怪孤不念父子之情!” 袁绍是极度自负,显然视袁尚审配之流,如同股掌之中的玩物一般,可任由他来摆布。 田丰眉头微皱,眼中却闪过几分忧色。 略一犹豫后,田丰还是忍不住提醒道: “大王,臣以为大王对三公子的态度,还是当以怀柔安抚为主,尽量不要施以责备,以免令三公子心生畏惧。” “倘若其忧虑之下,做出什么铤而走险之举,后果便就不妙了。” “三公子手中,皆竟还握有九万兵马呀,这些可是我大魏最后的精锐,我们还要靠这些精锐,来抵挡刘备来犯,来守住邺城呀。” 田丰直言进谏,却太过直白,触了袁绍的逆转。 袁绍非但没听劝,却反倒勃然变色,怒道: “那九万大军,是我大魏将士,是孤的九万兵马,不是那逆子的!” “那逆子做下重重错事,弄出这么副烂滩子,你还想让孤对他和颜悦色?” “孤没有派人前去,赐他一杯毒酒,已经是顾念父子之情!” “孤就不信,他还有胆量敢抗孤的诏命,敢造孤的反不成?” 袁绍霸气的一摆手,将田丰的提醒,当成了耳旁风。 若换成别的臣子,这个时候就适可而止了,绝不会冒着触怒袁绍的风险,继续执着于进谏。 田丰却毫无顾忌,反正站身来,厉声道: “三公子尝过了做王的滋味,怎会甘心情愿将王位归还?” “何况他身边,还有审配文丑等一众拥护者,皆是怕为大王秋后算账,就算三公子想要归还兵马,听任大王处置,这些人也会煽动风点火,鼓动三公子拒交兵马。” “大王若是执意不肯对三公子施以怀柔安抚,当真逼得三公子铤而走险,毁了我大魏最后的主力军团,就是要把我大魏往亡国之路上推啊!” “大王,你不听臣之劝告,只怕要做亡国之君啊!” 亡国之君四字一出口,在场颜良等大臣们,无不神色惊变。 众人万没料到,田丰竟然能刚直到如此地步,连亡国之君这种词,也敢用在袁绍头上。 这不是成心激怒袁绍么。 果然。 袁绍瞬间大受刺激,摇摇晃晃起身,拐柱指着田丰怒道: “田元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将孤比作亡国之君?” “来人啊,将——” 盛怒之下的袁绍,正要一怒之下将田丰拿下。 关键时刻,亲卫匆匆入殿,高叫道: “大王,回来了,我军…我军回来了!” 袁绍到嘴边的怒言,瞬间被亲卫这一句禀报给堵了回去。 我军回来了? 这不就是袁尚带着九万大军回了邺城? 自己最疼爱的儿子,终究还是没有胆量叛父,乖乖的回来负荆请罪来了! 袁绍脸上的愤怒,转眼变成了欣喜,接着便放声大笑起来。 “田元皓,你现在知道你是杞人忧天了吧!” “孤的儿子,孤最了解,孤早就说过,他没胆子造孤的反!” “你现在还有什么好说的!” 袁绍收起大笑,指着田丰肆意的讽刺起来。 田丰反倒尴尬起来,僵在原地,面对袁绍的讥讽,一时是不知所措。 “显甫这孩子虽然有错,但到底对孤还是不失忠孝,孤果然是没有宠错他。” 袁绍满意的赞许着,尔后一摆手: “扶孤往南门去,孤要亲自迎接显甫,还有孤的九万将士归来!” 当下袁绍便心情大好,在颜良的搀扶下出宫,登上御辇一路前往了南门。 登上城楼,举目南望。 数以万计的魏军士卒,已经抵达了邺城,正在城外安营扎寨。 袁绍俯视着自己的军队,看着看着脸上却渐渐阴云重聚,眼神再次凝重起来。 归来的士卒垂头丧气,如若败归也就罢了。 关键他大致清点估算一下,归来的士卒最多五万余人而已,只不过是九万大军的一半左右。 那另外一半去哪里了? 袁绍脑海中浮现大大的疑问,心中一缕不详的预感悄然滋生。 城门打开,陆续有文官武将入城。 很快,以沮授为首的一众文武,便登上了城楼。 “臣…臣沮授,拜见大王!” 再见袁绍苏醒的样子,沮授心中是感慨万千,迟疑了片刻后再深深拜下。 其余文官武将,皆是跟着轰然下拜。 袁绍却欣慰不起来,目光在众人间疾扫,却不见袁尚的身影。 除了袁尚,文丑,审配,以及许多臣下的身影皆是不见。 “显甫呢?文丑呢?” “还有审配那厮呢?他们为何不来拜见孤?” 袁绍极力克制着翻腾的心绪,低沉的声音喝问道。 沮授一声无奈叹息,拱手默默道: “三公子声称要去南皮招兵买马,拱卫我邺城侧后,带走了近四万余兵马。” “文丑,审配等诸多武将文官,皆是跟随三公子前去。” “臣极力劝说三公子不可,可三公子偏就是不听,臣无可奈何,只能带着剩下的五万兵马,回邺城来向大王复命。” 袁绍脑子嗡的一声作响,摇摇晃晃向后退去,手中拐杖都几乎拿捏不住。 他心中的担忧,他最不愿意面对的残酷的事实,还是被沮授摆在了他面前。 什么招兵买马,什么拱卫邺城侧后… 都是冠冕堂皇的借口。 袁尚那小子,他就是不想乖乖交权,就是不愿回邺城做他的世子,不敢来向他负荆请罪。 所以才不惜以分裂魏国,分裂魏军为代价,带走了半数的大军,只留给他不到五万人马来守邺城,来抵挡刘备十七万大军! 从此之后,整个魏国都将陷入分裂,他父子将各自为战。 “这个逆子,这个小畜生,枉孤如此宠爱他,他竟然,他竟然——” 袁绍脸色憋红,咬牙切齿,愤怒到竟是骂不出来的地步。 田丰却一声长叹,一脸无奈道: “臣早劝谏过大王,要对三公子施以怀柔,万不可令他心生恐惧,而不敢回邺城。” “现下他因恐惧被大王责罚,带走了半数兵马,使我大魏陷入了分裂的境地!” “这般局面之下,我们如何守得住邺城,如何抵挡得住那刘备啊!” 田丰也是刚直,到了这个时候,依旧是直言直语,毫不顾忌袁绍心情。 这番所谓忠言,在袁绍听来,却如同在当众打他的脸,在公然讥讽他一番。 袁绍心头怒火,瞬间被点燃。 “好你个田丰,你当真是斗胆包天,竟敢当众讥讽于孤!” “你这等目无君上的逆臣,孤岂能留你!” “来人,将田丰拖下去,给孤斩了!” 第357章 兄弟相残父子反目,不亡才怪!给他个无法拒绝的诱惑,反戈一击! 众人大惊失色。 沮授也罢,张郃也好,无不是神色大变。 任谁也没料到,袁绍竟然一怒之下,牵怒于田丰,要将之斩杀! 田丰是谁? 那可是现下魏国文官之首,德高而望重。 凭借着田氏一族在河北的影响力,凭借着刚毅忠正的名声,在魏国士民心中影响力何等巨大。 何况袁绍能重登王位,更多赖了田丰的功劳。 这样一位既有名望又有功劳,忠义无双的重臣,你袁绍竟然要当众斩杀? 疯了吧! “大王息怒啊!” “田元皓虽是言语冲撞了大王,但毕竟忠言进谏,恳请大王收回成命,万不可杀此忠臣啊!” 沮授第一个跪了下来,为田丰求情。 “大王,田元皓德高望重,倘若在此时杀此忠义之臣,臣只怕会令我大魏人心浮动!” “请大王开恩,收回成命才是。” 颜良也跪了下来,跟着沮授苦劝袁绍手下留情。 其余众臣们纷纷跪下,为田丰求情。 袁绍看着遍地伏跪求情的众臣,眼中的怒意渐渐熄弱下去,转而却变成了深深忌惮。 田丰是杀不了了,至少是在今日杀不了。 现下自己初回大位,正需重新聚拢人心,若非不顾众臣劝阻,执意要杀田丰这个重臣,岂非失尽人心? 只是田丰刚而犯上,若就这么轻易放过,自己君王的权威何在? 田丰如此德高望重,竟有这么多大臣求情,背后又有田氏一族为后盾,这威望俨然已盖过了自己这个君王,这还得了? “田丰不能杀,孤之威严也不能有损,田氏亦需要打压!” 袁绍权衡利弊,心中已有了主张。 于是杀意强压下去,拂手冷冷道: “念在众臣求情,孤就饶你一死,只是你如此忤逆不敬孤,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来人,将田丰押解下去,关入大牢中叫他好好反省反省!” 眼见袁绍不杀田丰,只是将其下狱,沮授等人暗松一口气,亦不敢再多劝。 左右御林卫一拥而上,便将田丰拿下,强行向城下架去。 田丰非但不感激袁绍不杀之恩,脸上反倒是涌起深深的悲凉与绝望,仰天一声长叹。 “兄弟相残,父子反目,可惜了我河北这大好河山,终将为他人所有,为他人所有啊……” 众人皆是捏了把汗,暗责田丰不知生死,袁绍都饶你一死了,你还在这里阴阳袁绍,你这不是自己找死么? 所幸袁绍终究还是强忍住了杀心,直至田丰被拖下了城楼,拳头紧握到咔咔作响,都没有再下杀令。 “传孤之命,即刻集结兵马,孤要亲往南皮,取了那逆子项上人头!” 袁绍没杀成田丰,怒火又转移到了袁尚身上,竟要起兵讨伐。 众人刚松一口气,立时又大吃一惊。 “大王息怒,万不可如此啊。” “三公子虽抗王命,并未回邺城请罪,但名义上已去掉王号,仍旧尊奉大王为父王,且率军去南皮也是打着招兵卖马,拱卫邺城侧后的旗号。” “至少在表面上,三公子并未反叛作乱。” “大王若现下率军征讨,等于向我大魏臣民宣布,三公子谋逆作乱!” “子逆父,父杀子,四方子民们会怎么看?” “只怕转眼间便会人心瓦解,各州各郡陷入分裂内乱之中。” “如此一来,只会给了刘备可趁之机,其率楚军趁势北上,邺城危矣,我大魏危矣!” “臣请大王,以大局为重,万不可在此时对三公子用兵啊!” “就算要讨伐三公子,也绝不能在此时!” 田丰被下狱,沮授却并未吸取教训,接过了第一谏臣的头衔,一通利害分析,便袁绍给怼了回去。 袁绍刚被田丰怼完,现下又被沮授怼,心里边堵得慌啊。 只是他到底乃一方之主,哪怕再怒火攻心,却仍保留着几分理性。 思绪一转,袁绍很快就意识到,沮授的反对不无道理。 现下讨伐袁尚,清理门户,只能是令刘备渔翁得利,将魏国推向覆灭。 “孤现下可用之兵,不过五万余人,若不讨平了那逆子,如何夺回他手中四万兵马?” “没有那四万兵马,就凭手头这些兵力,孤如何守得住邺城,如何抵挡十七万楚军?” “沮公与,这些事情,你有没有考虑过?” 袁绍举起拐柱,指着沮授厉声喝问道。 沮授语塞。 “若非大公子郭图他们降了刘备,黎阳失陷,河北门户大开,我大魏形势也不至于落到今日这般困境呀……” 张郃摇头一声叹息。 他这番叹,看似无意,实则是想将袁绍的怒火,引向了降刘备的袁谭身上。 毕竟他们还是河北一派,倘若哪天袁绍没了,保不齐他们还得重新拥立袁尚为王。 现下虽慑于袁绍的威信,不得不暂时离开袁尚听从袁绍号令,但未免将来被袁尚秋后算账,该替袁尚开脱的话还是要说的。 果然。 袁绍心中滚滚怒火,立时被张郃无意间的叹息,引向了袁谭身上。 “砰!” 袁绍拐杖一击地面,万般愤恨道: “那个贪生怕死的逆子,当年为大耳贼所俘,今日不顾孤大魏基业,竟在向那大耳贼屈膝,当真是丢尽了孤的颜面。” “还有郭图那个奸贼,孤待他不薄,他竟煽动袁谭降刘!” “可恨,可恨啊,孤要灭郭图全族!” 张郃等人皆不作声。 郭图乃汝颍派众谋士中,仅存的一枚硕果,乃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袁绍要灭郭图满门,自然是他们所乐见,乐得看热闹。 “不可,大王千万不可如此!” 沮授却再次出言,断然阻止袁绍的灭族之怒。 “沮公与,你为何屡屡与孤唱反调?” “孤伐袁尚那逆子你阻止,孤要灭郭图那叛贼满门,你为何还是要反对?” “难不成你也跟那田丰一样,仗着孤对你们的信任,就公然忤逆孤不成?” 袁绍是气不打一处来,冲着沮授喝问道。 沮授却面无惧色,正色道: “大公子降了那刘备,确乃贪生怕死所致,这臣从未否认。” “但这其中,亦有三公子削其兵马,欲置其于死地所迫的原由在内。” “故以臣之见,大公子和郭图的降刘,本就是迫不得已,并非出自于其本心。” “现下大公子若是灭了郭图满门,不光郭图为对大王恨之入骨,誓死效忠刘备。” “大王子也会心生恐怖,必在郭图的煽动下,死心踏地的为刘备而战,来对付我大魏。” “以大公子的身份,倘若他奋不顾身,为刘备冲锋陷阵,我大魏将士们会怎么样?” “现下人心已乱,这岂非是雪上加霜?” “故臣请大王以大局为重,暂不灭郭氏一族才是。” 沮授语重心长的讲了一大通理由,也替袁谭说了几句公道话。 袁绍眼中杀意渐消几分,却依旧恨恨不甘道: “就算是为了大局,可那逆子降刘,郭图那奸贼背叛了孤,孤若不重重罚治,何以服众?” 袁绍还是不甘心,总想用杀戮来发泄一下怒火,以树立自己的威慑。 就在这时。 沮授眼中一道精光闪过,仿佛突然间受到了某种启发,精神陡然大振。 “臣倒是觉得,大王非但不该灭郭图一族,还当亲自往郭府,安抚郭氏族人。” 袁绍懵了。 左右颜良,张郃等人,一个个也震惊的目光射向沮授。 郭图煽动袁谭降刘备,背叛了大魏,背叛了他袁绍。 你不让袁绍灭郭氏一族便罢,还要让袁绍亲自往郭府,笼络安抚离图家人? 这不是有病嘛… “沮公与,你——” “大王!” 沮授打断了袁绍的暴怒,抢先一拱手: “臣所以请大王安抚郭图族人,正是为了做给大公子和郭图看,正是要利用他二人,助大王一举击破刘备大楚,扭转乾坤!” 袁绍身形陡然一颤,到嘴边的怒言瞬间瓦解,脸上的怒色也立时化为惊奇。 一道曙光,在其眼中涌现。 袁绍压下怒意,急问道:“沮公与,你这话什么意思,孤不明白?” 沮授见袁绍冷静下来,不由松了口气。 稍稍平伏下心绪后,他才不紧不慢道: “适才臣已分析过,大公子也好,郭图也罢,他们降了刘备皆是为形势所措,为求保命而已。” “如今大王已重登大位,执掌大魏,这于大公子和郭图而言,无疑是极大的利好。” “这意味着,三公子已无法借助于魏王的身份,来置他们于死地。” “臣相信此时的大公子,定然已心生懊悔,萌生了重归大王的心思。” “大王可借着安抚郭氏族人为契机,以显示大王的宽宏大度,同时派人速去密见大公子,以父子之情及重利相诱,令其率所部充当内应。” “接着大王便可放手一搏,尽起手中兵马对楚军发动出其不意一击,再由大公子及其部众充当内应!” “里应外合,定然能杀刘备一个措手不及,一举击垮他十七万大军,扭转乾坤!” 袁绍精神大振,眼中怒色一扫而空,化为无尽的惊喜。 袁谭降了刘备时,手中还握有一万五千兵马。 刘备为显示气度,以及对袁谭的安抚,这一万五千兵马依旧由其统帅。 若由袁谭这一万五千兵马做内应,出其不意反守为攻,确实有极大可能大破刘备! “好好好,公与此计甚妙!” “照你所说,孤确实可恕他二人无罪!” “他二人若能立下大功,孤不光可恕其前罪,还当重重封赏他们!” 袁绍情绪激动起来,脸上阴云一扫而空。 “公与此计倒是不错,可是什么样的重利,能使大公子重归大王呢?” 张郃却执怀疑态度。 袁绍立时冷静了下来,眉头重新皱起,目光转向了沮授。 “有一桩大利,只要大王肯给,臣料大公子绝无拒绝的理由,必会重归大魏!” 沮授胸有成竹的神色间,透出几分别有意味的深意。 第358章 废物变宝贝,全靠兄弟衬托!我要做救世之主!天佑我大楚啊! 无法抗拒的重利? 袁绍眼珠转了几转,隐隐已猜测出了沮授所指。 “大公子与三公子所以明争暗斗,手足相残这么多年,无非就是为了争夺储位。” “今三公子不听王令,避往南皮拥兵自重,与大王父子生隙已是世人皆知。” “臣以为,大王可宣布废去三公子世子之位,尔后许诺击败刘备后,便立大公子为世子。” “如此,大公子便得到了他梦寐以求之物,还怕他不重归大魏,助大王里应外合击破刘备,扭转乾坤吗?” 沮授道出了自己的计策。 同时也不再顾虑什么袁绍的颜面,将袁谭和袁尚争位的事实,直接挑明,搬上台面。 张郃等河北众人,却暗暗吃一惊,难以置信的望向了沮授。 你沮授可是河北一派啊,竟然献计让袁绍立袁谭为世子? 这要是将来袁绍西去,袁谭做了魏王,你以为他会感激你今日所做所为吗? 不会。 他非但不会感激,还会在郭图这等汝颍人的煽动下,秋后算账,将他们这些曾经拥立过袁尚的河北派,统统清算一空。 你沮授为了魏国大局,为了袁家的基业,竟能秉公到连自己的前途性命都不成,连我们这些河北人的生死也不顾了吗? 张郃等众人彼此对视,眉宇间皆是流露出不悦之色。 袁绍却是醍醐灌顶,霎时间狂喜: “好好好,还是公与你洞察人心,将那小子的心思看得透彻。” “那就依你之计,孤现下就废了袁尚世子之位,派人往楚营之中,以世子之位来诱袁谭重归大魏!” 沮授松了一口气。 再看向袁绍的眼神中,重新燃起了几分欣慰。 恍惚间,他仿佛又看到,当年那个与公孙瓒争夺河北,从谏如流,气量非凡的袁本初。 此时的袁绍,俨然又重生了几分明主之风,令他看到了魏国翻盘的希望。 “大王,公与此计,确实是不失为一出反败为胜,扭转乾坤的妙计。” “可大公子毕竟先被刘备俘虏过一次,今又投降了刘备,哪怕重归大魏,这两次污点却无法洗清。” “大王若真立大公子为世子,只怕会难以服众啊。” 张郃却又挑起了刺来,极力强调袁谭“两跪刘备”的污点。 毕竟他可没沮授那般无私,沮授能为大局而不顾自己的前途命运,他却做不到。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袁谭上位,自己却坐以待毙。 被他这么一提醒,袁绍心头微微一凛,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眉头不由重新凝起。 张郃的提醒,虽多半出自于私心,却也是不争的事实。 一个两跪刘备之人,配做世子,将来配做大魏之王吗? 若真有那一天,这岂非成了天下人的笑话! “大公子确实存有洗刷不尽的污点,其实臣此计也不过是权宜之计,只为能诱使大公子倒戈而已。” “至于将来谁做世子,臣以为,现下只有二公子配做我大魏世子之位!” 沮授忽然再次开口,献上了一个出人意料的提议。 他竟在举荐袁熙为世子! 张郃等人先是一愣,旋即眼中涌起惊喜。 袁熙与袁谭虽是一母所生,但因平庸怯懦而不被袁绍所喜,既不被汝颍派看好,也不被河北被拥护。 这也就意味着,袁熙将来若坐上魏王之位,至少可保证不会对他们这些河北派,进行秋后清洗算账。 从某种意义上讲,袁熙做魏王,比袁尚做魏王更加对他们有利。 毕竟相比于审配文丑之流,他们这些人虽亦是河北派,却在袁绍和袁尚之间,选择了袁绍。 就算不是袁谭继位,将来若是袁尚重登王位,能不收拾他们? 这么一权衡利弊的话,袁熙确实成了大魏世子的最佳人选。 “二公子忠孝仁义,确实可堪当大任。” “臣亦以为,二公子可为我大魏世子!” 张郃很快权衡出利弊,当即也站出来附合沮授。 袁绍彻底平静下来,捋着细髯沉思不语,脑海中渐渐浮现起自己那二儿子的身影。 恍惚间,他竟然发现,自己有点记不太清袁熙的长相。 这也难怪,他平素的关注重点,皆在老大和老三身上,大部分时间里,老二在他眼中形同空气一般。 无非是老二性格软弱,能力又平庸无奇,半点不像他。 这样一个路人甲般的儿子,哪怕是亲生骨肉,他是半点也提不起兴趣。 但在老大贪生怕死降刘,老三拥兵自重背逆不孝的节骨眼中,被沮授他们一提,袁绍竟忽然发现,老二竟变的顺眼了许多。 “尔等言之有理,如今看来,显奕老成持重,最为像孤。” “诸子之中,确实也只有他配为我大魏世子,有能力守得住孤这份辛苦开创的基业。” 袁绍连连点头,口中尽是欣赏赞许之词。 至于袁熙那些软弱平庸的缺点,现下到他口中,也变成了老成持重的优点。 眼见袁绍采纳了自己献计,沮授松了口气,却又进言道: “三公子手中毕竟还握有四万兵马,身后还站着不少支持者,倘若得知大王削其世子之位,就怕他一怒之下生出什么事端。” “臣以为,大王可先派使者秘往南皮,假意哄骗住三公子,让他以为大王削其世子之位,只是权宜之计而已,以安其心。” 袁绍现下再没了脾气,只得拂手叹道: “罢了,一切依你,一切依你吧…” … 邺城以南,武城。 楚字的大旗,已升起在这座邺城以南最后的小城上。 望南大道上,绵延不绝的楚军士卒,正源源不断的自南而来,浩浩荡荡北上入城。 十七万楚军士卒,自荡阴城休整数日后,便继续北上,长驱北进直逼邺城而来。 入夜时分,城外某间营帐内。 袁谭手中已拿到了袁绍的亲笔信,嘴角激动到微微抽动,眼中是按捺不住的狂喜之色。 左右郭图,岑壁两位心腹谋臣武将,看着袁谭那般狂喜的样子,心下皆是暗自猜测。 “公子,这信上到底写了什么,竟让公子如此欣喜?” 郭图忍不住问道。 “你们自己看吧!” 袁谭强作镇定,懒洋洋的将那密信递给了郭图。 郭图迫不及待接过,只看几眼,脸上霎时间为欣喜若狂取代。 那是袁绍的亲笔书信。 信中,袁绍痛斥了袁尚的不忠不孝,声称终于看清了其真面目,只懊悔当年对袁尚一味宠幸,养出了一个白眼狼。 袁绍在信中明确表示,唯有袁谭才能继承袁魏基业。 只要你袁谭能重归他膝下,助他里应外合击破刘备大军,功成之后定当立其为世子。 袁绍更是直白的宣称,自己大限将至,时日无多,你袁谭被立为世子后,用不了多久便可继承王位! 除此之外。 袁绍还在信中明言,对于郭图等降刘之臣,一律不予追咎罪责。 若他们能辅佐袁谭,里应外合击破楚军后,还个个是有功之臣,统统封官拜爵,委以社稷之重。 “大公子,这…这…这是天佑大公子啊!” 郭图是欣喜若狂,激动到竟快语无伦次。 袁谭却强压心中狂喜,慨叹道: “没想到父王竟在关键时刻苏醒,终于能看清袁尚歹毒虚伪的真面目,终于知道我才是他唯一值得信任的儿子。” “可惜啊,父王清醒的太晚了,若是能早日觉悟,我大魏何至于陷入今日这般不局的困境。” 袁谭言语之中,对袁绍是颇有微词。 “公子,大王现下省悟,也是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刘备对公子过份信任,全然没有半分戒心,公子起兵举事,定然能功成。” “到时我们配合大王,内外夹击,必可一举打垮楚军,将刘备赶出河北。” “那个时候,公子便是挽救大魏于危亡的救世之主,先前的一切污点都将洗刷一空!” “大王时日无多,公子用不了几日就能继承王位,君临大魏。” “接着公子再回过头来收拾三公子,以公子的权位名望和雄略,灭掉三公子和审配等逆党还不是易如反掌!” 郭图情绪激动亢奋,喷着唾沫子为袁谭勾勒出了美好蓝图。 “砰!” 袁谭拳头重重击打在了案几上,一跃而起,一声狂笑: “没想到我袁谭天命在身,竟有否极泰来之时!” “就依你所说,速速回禀父王,我愿归于他膝下,起兵举事,助父王一举击破刘备,扭转乾坤!” “我要做大魏的救世之主!” … 武城府堂内。 同样一份帛书情报,也放在了刘备的案前。 袁绍苏醒重掌大权,袁尚拒不交权,率四万兵马避往南皮,袁绍手中只余不到五万兵马… “景略,果然如你所料,袁绍父子果真反目!” “邺城现下只余不到五万兵马!” 刘备神色欣喜赞叹,将手中情报扬起,展示给了众臣。 府堂内,立时一片沸腾。 “袁绍那老贼和他的龟儿子反目成仇,这真是天佑俺大楚啊!” “大王,那咱还等什么,即刻踏平邺城,活捉袁绍老贼啊!” 张飞第一个跳了起来,兴奋激动的大叫道。 众将无不斗志狂燃,纷纷起身叫战。 刘备是豪情狂燃,目光转向萧方,想要征询意见。 而此时的萧方,却神色平静,手中正翻看着另外一道不起眼的情报,眼中却闪烁着几分疑色。 “景略,莫非有什么异常吗?” 刘备看出了些许端倪,情绪立时冷静了下来。 “袁家父子反目,这倒也在意料之中,只是…” 萧方将手中帛书一扬,话锋一转: “只是我们细作有报,袁绍在两日前,曾亲自往郭图府上,安抚其家眷。” “这件事,大王不觉得极为可疑吗?” 第359章 想父子联手坑老刘?想多了!将这无耻奸贼,给老子剁了喂狗! “可疑?” 刘备从萧方手中,接过了那份情报。 大楚细作无数,每日送到案头的情报,多如雪片。 刘备自然不可能全部都细看,多只会捡一些重要的情报来审阅,其余那些堆积如山的情报,就要靠谋臣们来甄别。 萧方提及的这份情报,咋一看极不起眼,自然不可能引起刘备过多的重视。 “国相这么一提醒,臣倒想起来了,这份情报臣也看过。” “现下细细一想,确实有些可疑。” 庞统眼眸一亮,看出了其中端倪,忙道: “袁谭身为袁绍长子,竟背叛袁魏归降大王,袁绍岂能不恨?” “郭图身为袁谭心腹,在袁谭归降中起了不少助力,袁绍自然是一并深恨。” “以袁绍的性情,就算不杀袁谭子女,也当将郭图家眷族灭,以泄心头之恨才对。” “可袁绍非但没有这么做,反倒亲自往郭府安抚郭图妻儿?” “此举当时臣没怎么在意,现在萧国相一提,想想却着实是可疑反常。” “袁绍什么时候,竟然有了如此胸襟气量?” 庞统不愧为凤雏,一瞬间就领悟了萧方言外深意。 刘备翻看着手中情报,听着庞统的解释,眉宇间渐生疑色。 “士元所说,正是臣之所想。” “还有这一道情报,同样可疑。” 萧方又将手中一封帛书扬起: “南皮方面传回消息,袁绍派了使者往南皮,宣布削去了袁尚伪魏世子之位。” “在我大军兵临邺城的节骨眼上,袁绍却削了袁尚世子之位,加重了父子反目,更令魏国加深了分裂。” “就算袁绍气昏了头,沮授难道也分不清轻重缓急,不加以阻止吗?” 刘备眼神又是一动,忙是将第二份可疑情报接过,再次细细审视。 “嗯,这两道情报中所提之事,细细看来确实存有疑点。” 刘备重重点头,疑云密布的目光看向萧方: “那依景略之见,袁绍此举可疑在何处?” “这两件事之间,又有何联系?” 萧方心中已有定度,却并未急于点破,反倒笑看向庞统: “士元,你以为呢?” 风头总不能自己独占,也得给年轻人们出头展现的机会嘛。 庞统思虑再三后,眼中一道精光闪过。 “郭图乃是袁谭心腹,袁绍亲临郭府安抚其家眷,明面上是在安抚笼络郭图,实则等于在安抚袁谭。” “而削去袁尚世子之位,便等于空出了伪魏世子的位子,这就给了他以世子之位,来利诱袁谭的机会。” “若臣推算无误的话,臣以为袁绍种种可疑举动,必是想以世子之位来引诱袁谭倒戈,重归于他伪魏。” “尔后袁绍必会孤注一掷,尽起五万兵马突袭我军,而袁谭手握一万五千河北军,便能趁势举兵响应,充当内应。” “如此一来,他父子联手,便能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就有可能一举击溃我十七万大军!” “这是袁绍扭转乾坤,反败为胜的唯一机会!” 庞统斩钉截铁,道出了自己的判断。 接着转向萧方,一拱手: “国相,不知统的推测,是否与国相不谋而合?” 萧方笑了。 岂止是不谋而合,简直是分毫不差。 萧方微微点头,笑赞道: “士元能在转瞬之间有此领悟,这般智谋,不愧是我大汉凤雏也!” 萧方是生平头一次,当众赋予了庞统凤雏的名号。 没办法,水镜先生错失了机会,这赐名的差事,自己只好代劳了。 能得萧方亲赐名号,庞统眼神难抑激动,一时是受宠若惊。 老刘反应稍慢,此时才领悟了庞统所说,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原来这两件事间,竟然藏着袁绍如此手段?” “幸得景略你心思缜密,士元洞察秋毫,不然若为袁绍得逞,孤伐魏的大好局面,岂非付之东流?” 众将尽皆惊醒,无不是暗自庆幸。 “他娘的,大王待那袁谭不薄,不杀他便罢,还封他为平原侯,还允他保留部曲,他竟然恩将仇报,想要倒戈一击?” “这厮太不是东西了,俺这就杀过去,亲手将袁谭和那郭图大卸八块!” 脑回路稍慢的张飞终于省悟,立时勃然大怒。 他一跃而起,提剑便要去杀人。 “翼德且慢!” 刘备却脸色微一变,急将张飞喝住。 “先前袁谭投降,景略也说过,袁谭非是真心归降,不过是迫不得已。” “孤也没指望过,这袁谭乃是诚心归附。” “景略和士元既是断定,袁谭已暗中重归袁绍,意图起兵作乱,那孤相信你们的判断一定无误。” 话锋一转,刘备却又面露顾虑: “只是孤相信归相信,但这件事毕竟只是推测,并无真凭实据可佐证。” “若无铁证之下,孤就杀了袁谭,虽说可破了袁绍这一计,却只怕会失了河北人心。” “介时河北士民人人以为孤失信无义,擅杀降臣,那些有心归附孤的河北豪杰,岂能不心生动摇?” 老刘还是有顾虑的。 这萧方倒也不奇怪,这要是换成曹操的话,大家伙说话的功夫,袁谭项上人头已摆在大堂上了。 老刘却做不到。 “大王啊,国相的判断还能有错?” “还要啥证据啊,国相的话就是证据,你就下诏吧,俺这就去宰了那姓袁的小子!” 张飞却没老刘那么多顾虑,嚷嚷着就要杀人。 “翼德将军莫要冲动,大王考虑的乃是全局,顾虑的确有道理。” “大王当初厚待袁谭,还容许他保留部曲,就是因大王一言九鼎,更是为向河北士民,显示大王的怀柔之心。” “现下若仅凭我与士元推测,便杀了袁谭,确实会影响到大王收取河北人心的大局。” 萧方这一次没有力劝刘备,反倒是赞同刘备的做法。 刘备见萧方能体谅自己苦衷,心下不禁倍感欣慰。 张飞却急眼了,张口又要叫嚷。 “不过这证据嘛,也不是没有。” 萧方话锋忽转,却是一笑: “郭图乃是袁谭心腹,其与袁绍的密谋,郭图不可能不知晓。” “咱们只需将郭图召来审一审,只要他肯招认,证据不就有了,看那袁谭如何抵赖。” 张飞眼眸一亮,即刻叫道: “国相言之有理,俺现下就去把那郭图拿下,严刑拷问,不怕他不招。” 张飞是扭头就要走。 “翼德且慢!” 刘备却再次拦住,摇头道: “若是屈打成招得来的证据,如何能够服众?” 张飞急的直皱眉,只得挠着后脑壳望向萧方求助。 萧方眼中透出几分诡色,却是笑道: “大王放下,臣自有办法,不对郭图用刑,也能令他招供。” “不过还得请大王回避一下,由翼德将军来主审郭图,臣来做陪审。” 刘备心中好奇心大作,却猜不出萧方用何种手段,能让郭图不经严刑拷问便招供。 毕竟,一旦招供,可是事关袁谭生死啊。 “既是景略有此信心,那就依你便是。” 老刘只得按下狐疑,带着众臣们退入偏堂旁听。 张飞则按照萧方吩咐,高坐在了上位,摆出一副凶神恶煞之状,喝令将郭图传来。 信使出城,直奔城外袁谭营地而去。 此时,袁谭虽已暗归袁绍,约定好了里应外合之计,却还未到发动之时。 信使以刘备要了解邺城防务为由,单独召见郭图,郭图自然没有理由拒绝不去,反倒会引起刘备疑心。 于是半个时辰后,郭图便从容不迫,踏入府堂之中。 一进门,郭图便打了个哆嗦,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刘备并不在场,高坐上位的是脸色铁青,目光如刃的张飞。 左右两翼,数十名刀斧手扶刀而立,个个面目狰狞,凶厉的目光死死盯着他。 那一双双如刃眼神,盯的郭图心中发毛,不由打了个寒战。 暗吸几口气,强作淡然从容后,郭图笑呵呵一拱手: “翼德将军,适才大王召我前来,欲询问邺城防务,不知大王安在?” 话音方落。 张飞虎掌猛然一拍案几,怒喝道: “郭图,你个卑微无耻,不忠不义的逆贼,你可知罪!” 这冷不丁一声喝,完全超出了郭图预想,吓到他浑身一颤,腿肚子一哆嗦,险些当场跪倒在地。 卑微无耻? 不忠不义? 难不成,他与袁谭暗归袁绍,密谋作乱的计划已经泄露,为刘备所知? 今日召他前来,正是为向他问罪? 郭图脑海中,霎时间涌起无数个疑问,惊到背后直冒冷汗。 但下一瞬,他暗吸一口气,便强行平伏下惶恐,脸上堆出了惊愕困惑之色。 “翼德将军,图不知你此言何意,图何罪之有啊?” 郭图自然不敢承认,佯作惊异的反问道。 张飞不作声,目光偷瞄向了萧方。 萧方闲呷汤茶之时,目光却在不动声色,悄然观察着郭图表情变化。 饶是郭图反应奇快,那一瞬间的作贼心虚,张飞没能看出来,又岂会逃过他的慧眼。 萧方心中更有了底气,遂向张飞微微点头,眼神暗示。 张飞会意,便勃然大怒,指着郭图骂道: “好你个无耻奸贼,事到如今还敢伪装狡辩,当真是不知悔改!” “刀斧手何在,将这厮给老子剁成肉泥,扔到外面去喂野狗!” 第360章 利欲熏心者,焉有赴死决心?我已跪了,你也速跪向大王请罪吧! 郭图大惊失色,瞬间吓到脸色煞白,尿意来袭。 他确实是作贼心虚,但自问反应及时,伪装的天衣无缝。 面对张飞的指控,他已是做好了拒不承认的准备。 他就不信,自己抵死不认,以刘备的宽仁之风,还真敢对自己严刑拷问不成? 却不料,这个张飞却不按套路出牌,直接跳过了审问逼供,当场就要杀他。 还是乱刀剁碎,丢出去喂狗这么变态残暴的杀法! 偏堂内。 暗观的刘备,眼见张飞上来就要杀郭图,不由也是吃了一惊。 “大王,国相和翼德将军这是在演戏,故意吓唬这个郭图,好骗他招供。” “大王莫急,静看国相他们表演便是。” 庞统却看出了端倪,便是低声笑着宽慰道。 刘备蓦的省悟,这才明白了萧方意图,遂是按定了心神,并没有现身阻止,继续在偏堂观望。 正堂内。 郭图已是当场慌到手足无措,急是大叫道: “张将军,图何罪之有,张将军为何竟要杀图?” “我要见大王,我要见大王啊——” 张飞无动于衷,厌恶的一拂手。 左右刀斧手一拥而上,刀锋已然举起,眼看就要落下。 郭图急到往地上一跪,满脸悲愤的叫道: “大王乃仁义君子,明明承诺不会对我们这些降臣秋后算账,张将军你不得大王诏命杀我,只会有损大王声望,令大王失信于天下啊~~” 他到底是袁家几大谋士之一,也是见过世面之人,生死时刻都没有吓到不打自招。 相反,他还聪明的紧,关键时刻知道搬出刘备的声名威望,来逼张飞心存顾忌。 “先等等。” 萧方终于出声,拦下了正要动手的刀斧手们。 张飞使了个眼色,众刀斧手这才退下。 郭图暗松了一口气,整个人如同虚脱一般,几乎瘫在了地上。 心中却在暗自庆幸,自己反应机敏,搬出刘备的声望,迫使萧方不得不出手救他。 “萧国相啊,图和显思公子对大王感恩戴德,我们是忠心耿耿绝不敢有异心。” “请萧国相明鉴啊,务必替我向大王陈明我的清白啊~~” 郭图摇摇晃晃直起身来,冲着萧方又委屈的辩解起来。 “郭图,你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呢。” 萧方起身上前,冷笑道: “可惜,大王没功夫听你的诡辩,他现在正统军布下天罗地网,坐等袁绍率军前来自投罗网!” 此言一出。 郭图身形一哆嗦,神色骤然大变。 刘备正在统军设伏? 等袁绍自投罗网? 听萧方这话中含义,分明已是知晓袁绍要率军突袭楚军,竟要设下埋伏坐等袁绍上钩? “袁…袁绍兵马只有不到五万,该当坚守邺城不战才怪,怎么可能还敢率军主动来袭我军?” 郭图额头冷汗已是刷刷直滚,却依旧嘴硬,佯作不解。 “郭图啊郭图,你还真是硬嘴,都到这时候了还在装傻充愣。” 萧方又是一声冷笑,脸色陡然肃厉: “你与袁谭已暗归袁绍,约定待袁绍大军来袭之时,你们举兵作乱,里应外合好一举破我十七万大军!” “你们的雕虫小计,你以为我家楚王会不知吗?” 郭图脑子嗡的一声作响,摇摇晃晃倒退半步,腿肚子一哆嗦,几乎就要瘫软在地。 一瞬间,郭图仿佛见鬼一般,僵硬在原地,以近乎恐惧的目光,难以置信的看着萧方。 这位大楚谋圣,竟然一语道破了他们的密谋! 分毫不差! 就好像袁绍与袁谭间的书信往来,一次次密谋,萧方都亲身在场,目睹了全部过程一般! 可萧方是怎么做到的? 总不可能是神机妙算,就那么用脑子凭空推测出来的吧? 他就算是神机,也不至于能掐会算到这般地步吧! 莫非有谁泄露机密? 也不应该啊,袁绍那边和袁谭这边,知之者皆为心腹,寥寥无几,不可能有人向刘备泄密啊! 郭图僵在了原地,心中是一团乱麻,吱吱唔唔不知如何是好。 “你背叛袁绍,袁绍非但不灭你全族,还亲自去你郭府安抚你妻儿,无非是想笼络于你。” “袁绍下诏削去袁尚世子之位,无非也是为了给袁谭腾位子。” “不然他怎么以世子之位的重利,来诱使袁谭重归伪魏,助他里应外合来袭破我军?” “沮授这条计策,倒也勉强算是条妙计,可惜他以为,能瞒得过我萧方的眼睛吗?” 郭图大惊失色,最后的一丝侥幸,被萧方冷冰冰的讽刺话音,就此击碎在了一地。 “扑嗵!” 郭图再也坚持不住,再次瘫跪在了地上。 “原来不是有人泄密,他竟然是从这两件事中,就推测出了沮授的计策?” “人的智谋,岂能强到如此匪夷所思的地步?” “这个人,他到底是人还是神?” 郭图颤巍巍的抬起头,近乎恐惧的目光,怯生生的望向萧方。 这般样子,不必再问,已然是默认了一切。 “国相,我,我,大公子他,他……” 郭图还想试图辩解,却是结结巴巴,半个字都辩解不出。 萧方冷冷一笑,回头瞥了张飞一眼。 火候差不多了,该是给郭图这厮最后一击,彻底打垮他的精神意志的时候了。 张飞读懂了萧方眼神,立时怒拍案几,大骂道: “吃里扒外,忘恩负义的狗贼,国相你还跟他废什么话?” “还等什么,给老子把他剁喽!” 萧方退后一步。 刀斧手们再度一涌而上,数十柄刀斧高高举起,作势就要将郭图乱刀剁碎。 “张将军饶命!萧国相饶命啊!” “我是为袁绍以家眷性命要胁,被大公子以性命相逼,才不得不参与他们父子的密谋的啊。” “请张将军饶命,请国相饶命啊——” 郭图精神崩溃,彻底的怂了。 他额头砰砰叩在地上,满腔无辜,流泪满面的哀求起来。 至于所有的密谋,自然是推在了袁绍父子身上,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 萧方冷冷一笑,羽扇微微一扬。 左右刀斧手们纷纷退下。 他就知道,郭图没有坦然赴死的决心。 一个人只有心怀公义,方能不畏生死。 似郭图这等人,为了谋求私利,能不顾魏国存亡,煽动蛊惑袁谭分裂魏国,背叛袁氏归降老刘之人,怎么可能不怕死。 所以他才要和张飞演这一出戏,吓破了郭图的胆,逼其坦白交待,道出了真相。 而这种吓唬人的手段,老刘是做不出来的,所以才要张飞这么一个“煞神”来代劳。 “大王,郭图已招认,请大王裁处!” 萧方转身向偏堂方向,微微一躬身。 正在叩首求饶的郭图又是一愣,抬头茫然的看向了偏堂方向。 当他看到堂门打开,刘备大摇大摆的走出来时,脸色不由大变,霎时间仿佛见鬼一般。 萧方不是说,刘备正统兵设伏,等着袁绍自投罗网去了吗? 怎么却会出现眼前? 刘备却走到萧方跟前,啧啧赞叹道: “景略当真是料事如神依旧,一切皆如你所料,袁谭果然已重归袁绍,父子二人想联起手来算计孤呀。” 尔后刘备转向郭图,俯视的目光如刀锋一般: “郭图,把袁绍父子的详细谋划,都说出来吧。” 郭图身形剧烈一晃,蓦然惊醒。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被萧方和张飞,联手给戏耍了。 适才那出戏,那两人一个唱文戏,一个唱武戏,就是算定了他是块软骨头,会经受不住恐吓,露出了马脚。 事实证明,他确实是个怂包,被人家一吓唬,为了保全性命,便即出卖了袁谭。 “还不交待?信不信俺亲自动手宰了你!” 张飞再被激怒,拔剑半出鞘。 郭图哪里敢再纠结,只得一声无奈长叹,遂将沮授的全盘布局,每一个细节,一五一十的尽数交待。 除了细节之外,大体方向,与萧方事先的推算,几乎别无二致。 刘备感慨萧方神机妙算之余,不禁怒从心起,喝令将袁谭押解前来。 一刻钟后。 那位袁大公子,心怀着几分不安,踏入了府堂。 与郭图一样,在尚未举事之前,面对刘备的召见,他自然不敢不来。 当踏入府堂一瞬时,就看到刘备端坐在上,脸色冷峻如铁。 张飞,太史慈等楚国诸将,皆是怒目瞪视着他。 先一步前来的郭图,则是跪伏在地,战战兢兢惶恐不安。 见得这一幕,袁谭心头咯噔一下,一股不祥预感立时笼罩全身。 “不知…不知大王召臣前来,有何吩咐?” 袁谭抹了把额头冷汗,强作淡定的拱手一拜。 刘备不答,目光却射向郭图: “郭公则,你来告诉他,孤为何召他前来!” 袁谭不安困惑的目光,转向了郭图。 郭图抬头看了一眼袁谭,眼神中已满是无奈与羞愧。 几次欲言又止,几番暗自咬牙后,他只得一声无力的长叹: “公子,你暗归袁绍,意欲举兵作乱,配合袁绍里应外合的图谋,大王皆已知晓。” “事到如今,你莫要再狡辩,速速跪下向大王坦白请罪吧!” 袁谭脑袋如被当头一棍,霎时间一片眩晕。 第361章 废物利用,击碎袁绍的幻想!灭魏最关键一战,斩二贼,祭我战旗! 袁谭懵了。 郭图竟然变节了? 背叛了他,背叛了袁绍,将他们父子的密谋,泄露给了刘备? 可是为什么呢? 就在半个时辰前,郭图还在指点江山,为他勾勒着击败刘备,坐上大魏世子之位后的美好蓝图。 他也曾画下大饼,事成之后,只要自己登上王位,便封郭图为大魏国相。 可为何短短半个时辰后,郭图竟然就变节,将他父子出卖? 刘备是给郭图灌了什么迷魂汤,许下了什么好处,竟能让郭图在半个时辰内,就出卖了自己? “郭图,你——” 惊怒之下,袁谭眼眸陡然爆睁,冲着郭图便要怒喝。 郭图却抢先一声叹气,苦着脸规劝道: “大公子啊,大王神武雄略,萧国相神机妙算,沮授的雕虫小计岂能瞒过他们的眼睛。” “事已至此,你就莫要再狡辩,还是老老实实向大王坦白,请求大王的宽恕吧。” 袁谭满腹的怒言,被郭图给堵了回去。 他再次僵在原地,脸形扭曲变形,为惊怒与极度的困惑取代,陷入手足无措之中。 刘备则眉头一沉,喝道: “袁谭,孤许你平原侯之位,还允你保留部曲,算得上是待你不薄!” “孤信守了当初你投降时,对你许下的承诺。” “如今你却想背信弃义,配合袁绍置孤于死地,想要恩将仇报!” “现在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面对刘备的质问,袁谭既是慌张又是羞愧,吱吱唔唔无言以辩。 张飞却忍无可忍,怒叫道: “大王,还跟这厮有什么话好说,让俺剁碎了他便是!” 张飞拔剑出鞘,作势就要强杀袁谭。 生死就在一瞬之间。 袁谭所有的惊疑,所有的愤怒,所有的羞愧,皆被张飞手中长剑,吓到土崩瓦解。 只剩下了恐惧,以及求生的本能。 “大王息怒,臣错了!” 袁谭扑嗵一声,跪倒在了地上,额头已是深深叩下。 “臣感激于大王不杀之恩,感激于大王的重信守义,本是不敢有半分他念。” “是郭图这厮整日撺掇煽动,对臣不停的蛊惑,臣才鬼迷心窍,一时糊涂做下了错事。” “臣现下已幡然省悟,幡然省悟了呀……” 袁谭跪在了地上,苦苦告罪,却将黑锅全都扣回到了郭图身上。 郭图神色大变,急是回瞪向了袁谭。 什么叫我煽动蛊惑? 当初接到袁绍的书信,得知自己有机会做世子时,是你激动的差点没跳起来,干脆利落的就答应了袁绍回归。 从头到尾,你都是心甘情愿,怎么就能我煽动的了? “大公子,你话不能这么说啊,我也是被你们父子胁迫,不得已才跟着你们密谋作乱,我何时煽动蛊惑过你?” “大王明鉴,臣并没有鼓动过袁谭作乱,是他强迫臣背叛大王啊~~” 郭图自然不肯承认,立时反唇相击,又将黑锅扣还给了袁谭。 袁谭恼羞成怒,提着郭图: “郭图,你好生厚颜无耻,当初明明是你蛊惑我…” 这曾经的主臣二人,大难临头时,为了保住性命,便在刘备面前互相指责,彼此泼起了脏水来。 刘备冷眼看着他们狗咬牙,不禁感叹道: “袁绍有臣子如此,有儿子如此,焉能不败呀!” 张飞却满脸厌恶,摆手叫道: “大王,这两个厚颜无耻的家伙,实在是叫臣恶心之极。” “咱们既已得知他们密谋作乱,还留着他们做什么,直接砍了便是!” 此言一出,正互相泼脏水的袁谭和郭图,陡然间惊醒过来,无不打了个哆嗦。 二人再顾不得扣黑锅给对方,匆忙跪将下来,齐齐向刘备求饶。 “景略,此二贼,依你之见如何处置?” 刘备亦是面露厌恶,目光望向萧方。 萧方眼中一道诡色闪过,却是冷笑道: “杀此二贼自然容易,臣以为倒不如废物利用,咱们将计就计…” 萧方凑上近前,羽扇遮口,向刘备附耳献上一计。 刘备脸上的厌恶,渐渐也变成了冷笑。 “就依景略之计,孤利用此二贼破了袁绍,击碎他扭转乾坤的痴心妄想!” … 邺城。 城门紧闭,吊桥高悬,城上城下一片凝重。 楚军进至武城,距离邺城不过二十里的消息,已然遍传全城。 满城的伪魏士卒,无不人心大震,陷入了恐慌之中。 王宫大殿。 昏暗的烛光,照亮的却是袁绍欣喜若狂的脸庞。 他手中拿到的,乃是袁谭最新送来的密信。 袁谭在信中声称,刘备仗着十七万大军占尽兵力优势,对袁绍已心存轻视,料定袁绍必会龟缩不战,坐守邺城。 故刘备君臣上下,都弥漫着一股轻敌松懈的情绪。 而刘备对他的归降,亦是深信不疑,令他率本部兵马屯兵于武城之内,于北门附近的要冲之地安营。 袁谭遂以此信约定,明日午夜时分,袁绍集中五万大军,从正面发动突击,对武城北门外的楚军大营突袭。 介时刘备必会调兵往北营增援,武城内定然防御松懈,兵力大削。 袁谭便趁势率本部兵马举事,四处放火搅乱楚军人心,并趁势夺取北门,从背后对北营楚军突袭。 父子内外夹击,一举击破楚军。 尔后大军趁势杀入武城,直扑刘备行宫驻地,打垮楚军的中枢指挥所在,进而一举击垮十七万楚军。 “显思的作战方略,详实周密,乃必胜之策!” 袁绍赞不绝口,将书信一扬,傲然冷笑: “孤早说过,天命在我袁氏,而不在他刘家身上!” “明日有显思做内应,孤就以五万兵马,击破那大耳贼十七万大军,将他一举打回原形!” 大殿内,众心腹大臣们一片沸腾。 沮授亦是松了口气,感慨道: “大公子此番迷途知返,若是助大王击破刘备,扭转了乾坤,也算将功补过了,大王该当重重恩赏才是。” 沮授本意,自然是秉公直言,想要替袁谭说一句公道话。 袁绍却冷哼一声,不屑一顾道: “若非是这个利欲熏心,愚蠢无能的逆子,孤早在河南就击破了大耳贼,现下说不定已是饮马长江!” “此战若胜,他最多就是为自己争得了个不死,还妄想让孤恩赏他?” “孤最多只赏他们锦衣玉食,安享余生,绝不会再给他兵权,令他搅风搅雨,让显奕不得安坐世子之位!” 袁绍再次强调,自己要立袁熙为世子的决心。 那个往昔平庸无能,不被他待他的二儿子,现下俨然已成了他的心头肉,如何呵护也不为过。 这番表态,自然也有让沮授,张郃等人安心的意思。 果然,听得他这番话,张郃等人皆是暗松一口气,皆是放宽了心。 “公与,你此计若成,你便是我大魏中兴第一功臣!” “孤封你为国相,由你总领文武百官!” 这张画饼一出,就连沮授自己也吃了一惊。 为防相权太大,威胁到自己的王权,袁绍称王之后一直未设国相。 现下为了嘉许彰显沮授之功,袁绍竟以国相之位许诺,这算是破天荒的大方了。 吃惊过后,沮授心中一阵感动,遂一拱手: “多谢大王信任,臣自当肝脑涂地,以报大王厚恩。” 袁绍哈哈大笑,拐杖举起,向着南面一指: “传孤诏命,明日尽起全军,直取武城!” “孤要杀大耳贼一个措手不及,孤要一鼓作气击垮楚军,将大耳贼赶出河北!” … 武城,夜深。 城头之上,灯火通明,楚军巡卒往来不断。 城北大营之内,同样是灯火闪烁,一片静寂。 除了营门守卒,以及不时经过的巡卒外,城内城外的楚军士卒,皆已在梦乡之中。 远远看起,武城内外,平静如常。 北门之内,数以万计的楚军士卒,却乌压压一片的林立于城门下,尽皆严阵以待。 城楼上。 刘备正扶剑而立,冷峻的目光,远远俯视着北营,眼眸中透着一股兴奋期待。 并肩而立的萧方,则是困意上头,时不时打起了哈欠。 “景略,天色已晚,不如你先回去歇了吧。” “嗯?” 萧方一怔,回头茫然的看向刘备。 刘备捋着细髯,笑道: “景略你不是说过,天大地大,睡觉最大嘛。” 萧方不由笑了。 没想到老刘记性倒好,早些年自己说过的话,还能记着。 他的困意也因老刘的玩笑话,暂时一扫而空。 于是强打起精神,正色道: “今日一战,关乎灭魏大局,臣就算再困也得坚持一下!” 看着嘴上慷慨,上下眼皮却在打架的萧方,刘备不禁哈哈一笑。 大笑声中,陈到兴冲冲凑上近前。 “大王,斥侯有报,武城以北十里发现大股敌军踪迹,正向武城而来!” 左右众将,立时为这消息精神一振。 众人的目光,聚着刘备,同时齐聚向了萧方所在。 刘备精神振奋,喜道: “景略,看来袁谭那一道书信,袁绍是信以为真,果真上钩而来!” 萧方笑而不语。 杀袁谭郭图简单,但他却要利用袁谭为饵,诱袁绍率五万大军前来突袭。 袁谭那一道书信,不过是在他授意下所书,乃是引蛇出洞之计。 如此,老刘才能布下天罗地网,坐等袁绍自投罗网! 如今看来,袁绍果然是咬着钩子上来了。 远远再一瞟北面,萧方眸中寒芒掠过: “袁绍已上钩,袁谭郭图二贼已无用处。” “请大王下诏,斩此二贼,祭我战旗,振我军心吧!” 第362章 给过你机会你不中用啊!大公子人头?有诈,我们自投罗网了! 刘备目光缓缓移向不远处,正跪立于地,战战兢兢的袁谭与郭图二人。 眼中,一道杀意燃起。 说实话,从纳袁谭归降起,他是真没有过杀袁谭之心。 哪怕张飞也好,庞统也罢,皆是跟他提醒过,袁谭毕竟乃袁绍之子,留着多少是个隐患。 但他却对袁谭,从未动过杀心。 既然承诺过,给袁谭一个富贵余生,他自然说到做到,绝无食言之理。 甚至他还曾想过,自己百年之后,给儿子留一道遗诏,保袁谭及其子孙世袭平原侯,不得失信于天下。 可惜,袁谭自己不争气。 背信弃义叛楚便罢,还要起兵作乱要置他和十七万将士于死地。 这等无义之徒,还配得到他的宽仁? 他不配! 刘备没有半分迟疑,摆手喝道: “袁谭郭图罪无可恕,即刻将二贼斩首祭旗!” 诏令传下。 陈到亲自提刀上前,准备行刑处决二人。 刘备的杀令,跪伏在地的袁谭和郭图,听的是清清楚楚。 死亡裁决下达的一瞬间,二人如同虚脱一般,身躯瘫跪在了地上。 “郭图,你为什么要蛊惑我背叛楚王啊,我明明可保荣华富贵,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劝?” “是你害死了我,是你害死了我啊!” 绝望之下的袁谭,将气全都撒在了郭图的身上,咬牙切齿的悲愤痛斥抱怨起来。 郭图亦是满脸悲愤,再也不顾什么主臣之分,大骂道: “袁谭,你个贪生怕死的蠢材,明明是你不自量力,想做魏王,所以才背叛楚王!” “若非是你的愚蠢,我魏国焉会失了徐州,我们焉会一败再败,沦落到这般灭国的地步?” “袁家灭亡,全是你这蠢材所致!” “我郭图聪明绝顶,智谋无双,若非错跟了你这等庸主,我又焉会沦落到现下这般身死名灭的地步!” “袁谭,是你害了我,是你害了我啊——” 郭图骂的更加直白刻薄,全然不给袁谭半点颜面,将憋在心底的嘲笑与蔑视,统统都宣泄了出来。 袁谭直接被骂懵了。 他自以为自己雄才大略,有雄主之姿,却没料到自己在郭图眼中,竟然如此之不堪! 他的形象,竟是近乎于平庸无能的蠢材一般! 袁谭的自尊心,霎时间被刺爆,连死亡在即也抛在了脑后。 “郭图,你也配称智谋无双?” “若非你愚蠢如猪,几次三番被那萧方戏耍,我又焉能一败再败,沦落到现下这般田地!” “你个蠢材,我要杀了你~~” 袁谭一怒之下,愤然跃起,脑袋朝着郭图便顶了上去。 跪地的郭图来不及躲闪,硬生生的被袁谭顶在了脸上,一声惨叫栽倒在了地上,撞到鼻青脸肿。 “袁谭,我要杀了你——” 郭图亦被激怒,挣扎着起身,竟是朝着袁谭扑了上去。 他并没有顶撞袁谭,而是一口咬住了袁谭的耳朵。 “啊——” 一声惨叫响起,袁谭半截耳朵便被咬断,霎时间是鲜血淋漓,不堪入目。 这一对曾经的主臣,现下却视彼此为仇寇,在这城头上,在楚军将士的注视下,竟是全然不顾体面的嘶打起了对方。 陈到手提战刀,以鄙夷的目光,看着二人狗咬狗。 欣赏片刻后,手起就是一刀。 “咔嚓!” 郭图率先人头落地。 鲜血喷了袁谭一脸,血淋淋的人头,跌落在了他的身上。 袁谭吓的一哆嗦,连连后退,歇厮底里瞬间为恐惧惊慌所取代。 此时他才猛然意识到,自己离死亡,只差一步之遥。 “大王饶我命,请大王饶我一命!” “我当真是为郭图蛊惑,我当真是迫不得已啊。” “我愿将功补过,我愿赴汤蹈火弥补我的过错,请大王给我个机会!” 袁谭朝向刘备的方向,疯狂的叩首,疯狂的哀求。 陈到踩住袁谭,血刀高高扬起,冷冷道: “我们楚王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不中用,你怪得了谁?” “你是咎由自取,安心上路吧!” 血刀奋然斩下。 又听“咔嚓”一声,袁谭首级应声而落。 陈到将袁谭首级提起,忽尔灵感突发,喝道: “来人,将这厮的首级,给我悬挂在城门之下!” 左右士卒得令,很快便将袁谭的人头,挂在了北门城下。 … 北营以北。 颜良,张郃两员大将,亲统着近五万魏军,已如约摸近了武城以北。 二将横刀立马,远望武城,眉宇间皆闪烁着焦虑二字。 直到武城上空火光大作,杀声四起之时,二人脸上的焦虑才烟销云散。 “沮公与的计策成了,大公子果然如约兵变,搅乱了楚军!” “张兄,还等什么,咱们也动手吧。” 颜良长刀一指北城方向,兴奋如狂的叫嚷道。 张郃脸上焦虑虽不在,眉宇间却残存着几分莫名的隐忧,驻马原地并未有所动作。 “我说张兄,都这个时候了,你还犹豫个什么?” 颜良不耐烦了,冲着他喝问道。 张郃眉头微锁,却是沉声道: “我只是觉得,沮公与这条计策,成功的太过顺利,总让我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 “刘备麾下,可是有那位谋圣萧方啊。” “以此人的智计,当真全然没有觉察吗?” 他对萧方心存忌惮。 颜良先是一愣,旋即不以为然道: “那萧方再是谋圣,他也是人不是神,怎可能事事都被他看穿。” “大公子的书信你也看过,这武城起火你也都看到了,难道这些还有假不成?” 张郃语塞。 明知颜良所说有理,明知沮授的整道计策,看起来都天衣无缝,已然成功。 可不知为什么,他就是心中不自在,总觉着什么地方不妥。 “也罢,你这般婆婆妈妈,你自己在这里杞人忧天吧。” “今日这场功劳,你正好别跟我抢!” 颜良不屑一哼,遂跃马阵前,扬刀喝道: “大魏将士们,敌军已乱,随我杀入武城!” “破楚贼,斩刘备——” 这位魏国第一猛将,一声长啸,纵马提刀先行杀出。 “破楚贼!” “斩刘备!” 魏军士卒齐声狂叫,如潮水一般卷涌而出,向着楚军北营袭卷而上。 箭已离弦。 张郃从猜疑中收回心神,只得一咬牙,纵马拖刀也跟着杀了出去。 现下大军已发,他是骑虎难下,再有顾虑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于是五万魏军,便如出笼野兽,铺天盖地杀奔而上。 楚营营墙。 值守的楚军士卒,眼见魏军突然来袭,如惊弓之鸟般惊惶四散。 颜良一马当先冲至,手中长刀挟裹着雷霆之力,轰斩而下。 “咔嚓嚓!” 营门如纸糊一般,轻松被他劈斩而开。 身后的魏军士卒,如决堤洪流一般,灌入了楚营之中。 一路长驱直入,沿途竟无楚军士卒现身阻拦。 魏军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打穿了楚军北营,从南营墙杀出,直扑武城北门而去。 “大耳贼果然毫无防备,不堪一击,不堪一击!” “天佑大魏,天佑吾王也!” “哈哈哈——” 颜良放声狂笑,仿佛一场大胜已然到底一般。 就在他身后不远处,张郃却是眉头紧锁,环顾着四周形势,心中那份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突然,一个令他毛骨悚然的念头,从心底深处迸了出来。 “不好,有诈!” 张郃一声惊呼,陡然变色。 于是不及多想,急是拍马加鞭,于城门前追上了颜良。 “颜老弟,我们可能中计了,速速撤兵回邺城!” 张郃横刀拦下了颜良,激声沙哑的大叫。 颜良却不屑一顾,将他战刀拨开,怒道: “中什么计,我就要打进武城了,你叫我撤兵,你疯了吗?” 张郃刀向四周一指,厉声道: “刘备就算麻痹大意,也不至于北营之中没有一名敌卒来阻拦,竟让我们如此轻易就打穿其营盘?” “这分明是刘备早有所料,故意放我们杀至北城下,这其中定然有诈!” “速速撤兵,不然定大难临头!” 颜良微微一凛,似乎霎时间清醒了几分,开始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可现下大军已杀至武城北门,只差一步就能破城而入,就这么撤退而去,便要功亏一篑。 他不甘心啊! 便在颜良犹豫不决之时,北门之上,陡然间亮起了数以千计的火把。 城头内外百步之距,皆是照到耀如白昼。 颜良和张郃下意识转过头来,向着火光大作的北门望去。 二人脸色骤变,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原本该疏于防备的北门,忽然密密麻麻布满了楚军士卒,数量近有数万之众。 那无数森冷狰狞的眼神,正杀气腾腾,兴奋激动的俯视着他们这群,送上门来的猎物。 颜良懵了。 袁谭不是在城内四处放火,吸引了刘备注意力,诱其将兵马调至城内了吗? 怎么北门之上,竟然还会布有这么多兵马? 瞧这阵势,似乎是严阵以待,等候了他们多时? 难道如张郃所说,刘备当真料到他们会前来夜袭,早有防备不成? 霎时间,无数个惊人念头,如道道惊雷轰向了颜良脑海。 “大公子人头,是大公子的人头啊——” 身边同样震惊的张郃,陡然间刀指城门,颤声大叫。 颜良心头一震,定睛细看,果然见城门之下,悬着一颗首级。 正是袁谭的项上人头! 第363章 天罗地网,扑灭袁绍最后的精锐!自比吕布?你命中注定为我所斩! “大…大公子?” 颜良声音在发抖,眼珠爆睁到仿佛看到了此生最恐怖一幕。 那位本该发动兵变,里应外合助他们从北门杀的袁家大公子,此刻竟已身首异处,人头就那么血淋淋的被挂在城门下!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沮授计策泄露,刘备抢先一步动手,斩杀了袁谭! 还将袁谭的人头挂在这里,为向他们耀武扬威,为了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颜良惊悚错愕。 拥挤在城前的魏军士卒,无不是惊恐万状,陷入一片惶恐之中。 “必是那萧方,识破了沮授之计!” “大公子东窗事发,为刘备所斩!” “难怪我们这一路杀进来,会如此顺利,这定然是刘备布下的天罗地网!” “此间有诈,速速撤兵!” 张郃一声大叫,拨马转身便走。 左右张郃部众,立时如惊弓之鸟,惊恐尖叫着,争先恐后向北逃去。 颜良却僵在原地,望着城楼上的颜良首级,拳头紧握,还犹豫不决。 城楼上。 刘备俯视着一片混乱的敌军,脸上已燃起凌烈杀机。 拔剑在手,向敌一指: “传孤之命,各部依计出击,歼灭自投罗网之敌!” 号角声在城头响起。 上万名弓弩手,即刻弯弓开箭。 “嗖嗖嗖!” 飞蝗般的利箭,如雨点般倾泻而下。 惨叫声骤起! 眨眼间,还未撤走的魏卒,便被钉倒人仰马翻,一片大乱。 颜良残存的犹豫,被这狂风暴雨般的箭雨,终于射了个稀碎。 “撤退!” “全军撤退——” 颜良一面舞刀拨挡袭来箭雨,一面拨马转身嘶哑大叫。 鬼哭狼嚎,尸横遍地。 成百上千的魏军士卒,如蝼蚁一般,成片成片被箭雨收割性命。 这才刚刚开始。 城门轰然打开,吊桥徐徐落下。 林立于城内的上万士卒,终于亮出了狰狞面容。 “大楚将士们,跟老子冲出去,杀贼!” 张飞一声暴雷般的咆哮,跃马拖矛,当先呼啸而出。 数万憋足了劲的楚军士卒,嘶吼着,咆哮着,如出笼的猛兽涌出城门,向着溃逃的魏军袭卷而上。 形势急转之下,变化之快,令魏军来不及撤走,便为楚军追上。 杀戮开始。 军心瓦解的魏军,如切菜砍瓜般,成片成片的被楚军辗杀屠戮。 转眼间,北门城下,已是血流成河。 颜良斗志已破,也顾不得士卒死活,只埋头夺路而逃。 付出无数死伤后,他和他的溃军,终于是远离城门,撤至了北营一线。 就在他刚想喘口气时,杀声再次响起。 原本空无一人的楚营内,数以万计的楚军士卒,如神兵天降一般,四面八方现身而出。 围杀开始。 各路诸军,在诸将的率领下,如同无数柄利刃,顷刻间将魏军刺到千疮百孔。 又是一顿血腥屠戮。 终于。 在付出了又是上万死伤后,魏军终于是从北营门冲出。 颜良松了一口气,自以为逃出了升天。 前方夜色中,火光骤然大起,又是无数火把燃起。 颜良和他的士卒们,为火光所刺,本能的抬手遮挡。 当他们适应了火光,放下胳膊举目望去时,所有人霎时间再次陷入了绝望的深渊。 颜良更是倒吸一口凉气,手中长刀险些拿捏不稳。 正前方,一道楚军军阵,如铜墙铁壁一般封堵在前。 一面“关”字大旗,在火光中耀眼飞舞。 阵前一将,手提青龙刀,坐胯赤兔马,美髯飘飘,面如重枣,威如神将。 统军者,正是关羽。 这位原本率军镇守弘农,阻挡曹操东进救魏的大楚前将军,此刻却出现在了河北战场,横亘在了逃窜的魏军之前。 曹操已率主力再度入蜀,前去讨伐刘璋,弘农一线所受的压力,自然骤减。 刘备为了全力灭魏,便令关平陆逊等统军镇守弘农,命关羽提兵北上,前来河北会合。 关羽也是来的及时,昨日刚刚率两万精兵抵达武城,正好赶上了萧方这道将计就计,引鱼上钩之计。 刘备便令关羽统本部荆州军团,于北营之北设伏,阻挡出逃之魏军。 眼见敌军已至,关羽拨马上前半步,青龙刀遥遥一指: “吾乃大楚前将军关羽是也!” “伏地投降,吾饶尔等一死!” “负隅顽抗者,吾必杀之!” 雷霆般的威喝,回荡在夜空中,震到魏军士卒头皮发麻。 一时间,几万残兵败将,皆为关羽威势所慑,竟已萌生投降之心。 张郃眼珠转了一转,急喝道: “颜老弟,我们分头从东西突围,绕行退往邺城!” “你好自保重,咱们邺城见!” 张郃见正面为关羽拦路,便不敢碰冲,当即拍马向东而逃。 一众魏军士卒,来不及细想,跟着张郃便落荒而逃。 颜良亦没有时间权衡,只得一咬牙,拍马向西而逃。 逃出营的魏军,就此分为两部,向东西方向分别逃去。 见此形势,关羽卧蚕眉不由一皱。 敌军之中,有张郃这等随机应变之将,竟选择分头突围,这是他没料到的。 想要截击两支魏军是不太现实了,必须要在两股溃敌之中,选择一路。 关羽目光左右一扫,立时锁定了那面“颜”字旗。 颜良,河北双雄之一,号称四庭柱之首,有吕布之勇! 其风头名气,远胜于张郃。 以他美髯公的傲气,自然要挑最强的开刀。 “全军听令,随吾截击西逃魏贼!” 关羽青龙刀一指,赤兔马闪电一般纵蹄而出。 列阵的两万荆州军团,如潮水般袭卷而上,向着颜良所部魏军辗涌而至。 又是一场血腥杀戮。 万名魏军士卒,为楚军拦腰截断,顷刻间撕成了无数段,陷入了各自为战,被肆意围杀的境地。 乱军中,颜良只能纵马狂杀,为自己斩出一条血路。 “这几万大军,可是我大魏最后的机动兵力,若就这般死伤惨重,我还有什么脸回去见魏王?” “大王还拿什么,再来守住邺城,守住我大魏的这点基业?” “莫非,真要天亡大魏不成?” 狂奔中的颜良,手中血刀乱舞,心中涌起万般悲凉。 突然。 一股前所未有,令人窒息的杀气,从侧面方向压迫而来。 “颜良,你哪里逃!” “关羽在此,纳命来!” 紧跟着雷霆般的暴喝声,随之响起。 颜良猛然回身,就看到一将,手拖长刀,如若御火而来。 不,那不是火,而在神驹赤兔! 关羽坐胯赤兔,手拖着青龙血刀,斩破乱军,踏着血路向他狂杀而来。 “关羽?” 颜良眼珠爆睁,原本悲凉绝望的眼中,瞬间燃起无尽的暴怒。 杀了他! 他的脑海中,瞬间迸出这么一个血腥的念头。 那个关羽,号称有万人敌之勇,乃楚国武将之首,威震于天下! 今日我虽败,损兵无数,但若能斩杀楚国第一武将,亦算是稍稍弥补这场惨败吧。 “关羽,土鸡瓦狗之徒!” “我颜良今日取你狗命!” 伴随着一声狂傲暴喝,颜良拨转战马,手拖血刀,向着关羽迎击而上。 乱军之中,两骑踏着血路,拖着长长血尘,向着对方相对撞去。 错马相交一瞬。 关羽手中青龙刀,挟裹着毁天灭地之威,当空轰斩而出。 刀锋未至,那强横至极的压迫力,便如泰山压顶般扑面而至。 颜良气息顿感一滞,顿感不妙。 自己似乎是轻敌大意了。 来不及细思,颜良虎臂青筋爆涨,长刀灌足了全力,奋然斩击而出。 “吭!” 刀与刀对撞。 一声刺破耳膜的巨响,仿佛天空都被捅出了一个窟窿一般。 错马而过的关羽,如铁塔般屹立,气息身形未有一丝撼动。 颜良却身形微微后仰,虎口隐隐作痛,内腑气血更被震到一阵波动。 高下已分。 拨马回身的颜良,脸上狂傲骤然化为惊异。 原以为吕布已死,自己武艺就是天下第一的他,却万没料到,竟有人武艺在自己之上。 颜良的骄傲自负,瞬间遭受重创。 “什么河北第一猛将,不过是插标卖首尔!” “颜良,你太弱了。” 关羽一声藐视冷哼,却不给他震惊机会,手中青龙刀反手再轰而出。 一句“你太弱了”,立时将颜良自尊刺痛。 他勃然大怒,咆哮大骂道: “关羽,你算什么东西,焉敢小瞧我颜良!” “我要你的狗头!” 咆哮中,颜良提一口气,压住内腑气血,长刀反斩而去。 “哐!” 又是一声天崩巨响。 颜良虎口隐隐开裂,内腑气血再荡,连人带刀被微微震退。 依旧高下分明。 关羽却不给他喘息机会,青龙刀化出漫空刀幕,铺天盖地袭卷而下,将他全身笼罩其中。 颜良狂怒的气焰,几刀间便被压制下去,只得咬牙拼力抵挡。 不出十招,这位河北第一猛将,便已被压迫到无力反击,只能被动应接的地步。 就在颜良苦苦支撑时,后方的楚军也追击而至,两面夹击之下,他的万余部众被杀到鬼哭狼嚎,死伤殆尽。 当颜良勉强分神一瞥,发现四周幸存的部下,已所剩无几。 “该死,这厮的武艺竟在我之上!” “这要是再打下去,我就算不死在他手中,也难再突围而出,必得死在楚军的围杀之中!” “我乃大魏第一猛将,大王还需要我,我岂能死在这里?” 颜良念头一转,逃意立时萌生。 于是双臂奋然扛,将关羽一刀稍稍逼退,拨马跳出战团,埋头便想开溜。 “插标卖首之徒,你以为你走得了吗?” 关羽冷哼一声,催动赤兔马紧追而上。 赤兔马疾行如风,转眼已追至颜良身后,青龙刀卷起漫空血尘,斜斩而上。 颜良忘了关羽坐骑乃神驹赤兔,未料到对方这么快追至,比及听到身后破空身响起,回头望去时,惊见那血染的刀锋已当头而至。 “不好,我忘了他竟抢了吕布的赤兔!” 颜良心中暗叫不妙,想要回刀抵挡之时,已然晚矣。 手中刀未出,青龙刀已至。 “咔嚓!” 电光火石一瞬,颜良被连人带马,斩成两截。 第364章 儿子死了?爱将挂了?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大魏之王吓跪了! 邺城。 城头上,一袭苍老枯蒌的身躯,正扶着城垛,向着武城方向翘首南望。 袁绍的眼睛里,写着“望眼欲穿”四个字。 身旁搀扶的沮授,以及沿城一线的魏军守卒,一个个也巴望着南面方向。 所有人都在等着那五万大军,南下突袭武城的捷报。 一夜转瞬即过,转眼朝阳东升,天就要亮了。 南面大道方向,却始终不见有信使归来,献上捷报。 “公与,你老实与孤讲,你这一计有几分胜算?” 苦等无果的袁绍,忍不住回头瞥向沮授。 沮授原本自信的眼中,此刻却隐隐透出了些许心虚。 这一计实施到现在,万事俱备,只差最后这临门一脚,一切迹象看起来都天衣无缝。 若换成平常,沮授自会拍着胸膛表示,至少有七八成的胜算。 但一想到敌人是刘备,麾下有那个萧方存在,沮授便开始自信不起来。 没办法,从河南到河北,谁让他输给了萧方太多。 不,应该说是全败。 萧方的存在,令他哪怕再天衣无缝的计策,心中始终没办法自信起来。 “臣…臣只能说依常理,我军有极大胜算吧。” 沮授酝酿了半天,憋出了这么一个回答。 袁绍一愣,回头瞪着他道: “什么叫依常理,孤不明白。” 沮授干咳几声,叹道: “若对手是别人,推演此计成败,只需以常理来推演便是。” “可刘备有那萧方,此人的神通广大,大王也知晓,臣实不敢以常理来推演。” “所以,臣才只能说,依常理推测,我军才有极大胜算,但若……” 袁绍听到这里,已是恍然省悟,知道沮授在顾忌着萧方。 听到“但若”二字时,袁绍打了一个寒战,急是摆手打断: “没有但若!孤相信你此计必成!” “孤有种预感,这一战我军不光能大破楚军,说不定还能一举诛杀了那刘备!” “再不济,也能杀掉那萧方!” “孤相信,孤有天命护佑,此战定然不可能再出现意外!” 袁绍语气决然笃定,俨然已是胜算在握。 只是这话,在沮授听起来,却有些自我安慰的成份在内。 若是换成逢纪之流,此刻眼见袁绍心虚,必会是说些附合宽慰的话,来搏得袁绍的欢心。 沮授却不屑察颜观色,依旧如实道: “天命之事虚无缥缈,臣以为今日一战,我们还当做好两手准备,万一——” “没有万一!” 袁绍喝断了沮授,语气神情已显露对沮授屡屡说丧气话的不满。 接着他举起拐杖,向着南面武进方向一指,厉声道: “孤相信,此战我军必胜!” “颜良张郃他们的捷报,定然已经在回邺城的路上!” “尔等即刻准备好犒赏三军之物,孤要重重慰劳孤血战破敌的将士们!” 沮授就算再耿直,此刻也听出了袁绍对他的不满。 显然,此时的袁绍,宁愿自我麻痹,也不愿听到半点可能会失利的话语。 好听喜而不听忧,这岂是明主气量? 沮授眉头一皱,便又想开口。 “是我们的旗帜,是我军的旗帜!” 不知是哪个眼尖的士卒,突然间喊了这么一嗓子。 袁绍和沮授瞬间神色一震,目光齐转向了城外方向。 此时天光已然大亮,南面大道上的形势,看的是清清楚楚。 只见地平线尽头,果然有无数旗帜升起,紧接着便有数以千计的兵马,大道向邺城这边飞奔而来。 看旗号,确实是魏军旗号。 “颜良张郃他们凯旋归来了!” “孤早说过,此战我军必胜无疑!” “来人啊,打开城门,迎接我军将士归来!” “速速摆下庆功宴,孤要为他们庆功!” 袁绍是笑的合不拢嘴,挥舞着拐杖连下号令。 沿城守军们,无不是军心振奋,欢呼声响彻了城头。 沮授脸上却未见喜色,眉头反倒是越凝越深,眼中疑云渐浓。 “公与啊,孤早说过,孤天命护佑,你这一计必能成功!” “那萧方虽神通广大,可他毕竟是血肉之躯,又岂能真算无遗策?” “这一次,他终于是失算了,败在了你沮公与的计谋之下呀。” 袁绍笑呵呵的转向沮授,赞许的言语中,又毫不掩饰几分讽刺。 既是讽刺萧方的“马失前蹄”,又在讽刺沮授适才的“丧气话”。 “大王,臣觉得有些不对劲。” 沮授脸上却疑云依旧,向南一指: “按照事先计划,颜良张郃他们夺取武城,重创刘备之后,当趁胜追击,收复荡阴,黎阳等失地,一鼓作气将楚军赶回黄河以南。” “就算他们胜了,只需派信使回来报捷便是,何必亲自率大军回城?” 袁绍笑容消失,身形微微一凛,神经立时紧觉起来。 他急是转过身来,再次向着南面方向看去。 魏军渐渐清晰起来,数量只有一万余人。 且旗帜凌乱,东倒西歪,士卒们仓皇而奔,全然没有行军的章法可言。 这般样子,哪里象是大胜而归,分明更象是… “败归!” “大王,我军不是凯旋,这是归败啊!” 沮授脸色大变,颤栗的声音道破了真相。 袁绍如被当头一棒,眼珠瞬间爆睁,脸形骤然扭曲变形,手中拐杖拿捏不住倒落在地。 沮授说的没错。 就算是瞎子也能看出,城外出现的魏军,乃是败溃而归的败兵! “颜良他们竟然败了?” “有显思做内应,他们怎么可能失败?” “这说不通,这说不通!” 袁绍紧紧抓住城垛,用尽力气支撑起自己虚脱瘫软的身体,口中语无伦次的惊呼大叫,眼中是难以置信之色。 沮授亦是脸色惨色。 哪怕他先前已有心理准备,此刻见得己军惨败而归的结局,依旧身心大震,一时难以接受。 “能破了我这计策者,必是那萧方。” “可是,他到底用了什么手段,破了我这一计…” 沮授喃喃自语,陷入了失魂落魄,恍惚失神的境地。 他主臣二人,已是心神大乱。 沿城一线的魏军守卒,更是从欢欣鼓舞,跌落至了惊恐惶然,城头是一片大乱。 城头大乱时,败军已仓皇而归。 “大王,我是张郃,速速放我入城!” 血染征袍的张郃,冲着城头嘶哑大叫。 城门打开,吊桥放下。 当张郃急匆匆踏入邺城的一刻,一颗悬着的心,才总算是落地。 勒马回望,只见数以万计的魏军溃卒,如受惊的羊群,争先恐后的冲入城内。 去时五万大军,逃回来者,仅仅一万余人而已。 就连河北第一猛将颜良,也死在了武城。 此时的张郃,心中是说不出的滋味,也不知是庆幸,还是悲凉。 庆幸是他与颜良分头突围时,关羽选择了截击颜良,所以他才能侥幸逃过一劫,活着逃回了邺城。 而悲凉则是,河北四庭柱一个个战死,现下连最强的颜良也死在了关羽刀下。 下一个陨命的,恐怕就是他张郃了。 “难道真要天亡袁家,我张郃真要为袁家陪葬了吗?” “唉……” 张郃摇头一声叹息,翻身下马,拖着疲惫的身躯,默默登上了城楼。 “臣…臣见过大王。” 片刻后,他已半跪在了袁绍面前,低头不敢正视袁绍。 袁绍从恍惚中苏醒过来,摇摇晃晃上前,抓住张郃吼问道: “你说,武城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们是不是败了?” 张郃一声苦叹,一脸无奈道: “回禀大王,我们确实败了。” “刘备早识破了沮公与之计,武城北营不过是一座空营,我们轻而易举就打穿敌营,杀到了北门下。” “谁曾料到,大公子…大公子…” 张郃欲言又止,不知如何开口。 “显思他怎么了?” 袁绍愈加急迫,再次喝问道。 张郃不敢隐瞒,只得咽了口唾沫后,继续道: “大公子他的首级,竟已被悬挂在了城门之上!” “刘备旋即发动伏兵,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杀得我们死伤惨重。” “臣不得已率军突围,拼得性命才突围出来。” “颜良他为关羽拦截,没能活着杀出来,已死在了武城!” “大王,我们败了啊!” 说到最后张郃声音已带哭腔,扑嗵跪倒在了袁绍脚下。 袁绍身形已凝固。 他面目呆滞,身形僵硬,就如同被抽干了魂魄一般,呆呆的僵立在那里。 脑海中,残存的那一丝幻想,被张郃这残酷的真相,一点点撕成了粉碎。 就在片刻前,他还在幻想着,这一仗击破十七万楚军。 甚至,他还在幻想着,能一举击杀刘备,毕其功一役! 尔后便是楚国土崩瓦解,他挥师南下,收复失地,趁势灭亡群雄无首的楚国,夺取中原,夺取江南… 他是作梦也没想到,这美好的幻想,会为如此残酷的惨败取代。 长子袁谭,爱将颜良,无数的将士,皆死在了刘备的屠刀之下! “为什么?” “为什么这必胜的计策,依旧会为刘备识破?” “孤做错了什么,苍天啊,你为何要这般对孤?” 袁绍喃喃自语着,悲愤与绝望,已然笼罩全身。 “张将军,我们损失了多少兵马?” 沮授将张郃扶住,颤声询问道。 张郃又是一声长叹,苦着脸道: “此战我们五万大军,折损了约有四万余人,我只带回来了一万余人!” 五万大军! 这可是他们最后可用的机动兵力! 竟然死伤四万,只余下了不到一万人逃回? 邺城还怎么守? 这仗还怎么再打下去? 悲愤中的袁绍,霎时间身形如虚脱一般,两腿一软,竟是跪在了地上。 第365章 人家是开了天眼的神仙,能怪我?三路大军勤王,还可以抢救下! 袁绍跪了! 他们的魏王,没有气到吐血,也没有震惊到瘫坐在地。 而是,直接跪了。 堂堂大魏之王,什么大风大浪没有经历过,如今竟被刘备杀到惊跪在地? 可见,他的精神意志,是真的被刘备击碎了。 左右的魏军士卒,看着自家大王吓跪,无不跟着军心大恐,精神意志在迅速瓦解。 “大王,将士们在看着,你不能跪啊!” 沮授神色大惊,一声低声嘶吼,强行将袁绍搀扶了起来。 他自然知道,袁绍这一跪的严重性。 连你魏王都吓跪了,精神瓦解,放弃了挣扎,我们这些小兵卒子,还有什么理由再坚持? 为了稳住军心,不致于令士卒军心瓦解,他必须要让袁绍站着。 “沮公与——” 袁绍被抽离的魂魄,仿佛重新回归身体,突然间一声愤怒的咆哮。 “这就是你给孤出的扭转乾坤之计吗?” “孤杀不了刘备,破不了楚军,却反折了长子爱将,折尽了最后的精锐!” “沮授啊沮授,若非你一次次的失算,孤之大魏,焉能落到今天这般田地?” “孤若覆灭,你便是最大的罪人!” 失去理智的袁绍,一把将沮授推开,满脸失望,近乎歇厮底里的斥骂起来。 沮授被他喷了满脸唾沫,被当着众将士们,以如此严重的言语唾沫,心中既是羞愧又是委屈。 他却默然无言,只能默默的低头站在那里,任由袁绍劈头盖脸的痛斥。 没办法,做的越多,错的也就越多。 谁让他在此危难时刻,非要铤身而出,为袁绍献上什么绝地反击的妙计呢。 谁让你智不如人,再次为萧方识破,为其将计就计,葬送掉了袁绍仅存的精锐呢。 你的失算,导致了四万魏军覆没,这是不争的事实。 这黑锅你不背谁来背,袁绍的痛斥,你不承受谁来承受? 故而沮授也只有认了,只能面带愧意,默默的任由袁绍发泄怒火。 一旁的张郃,却有些看不下去了。 计策是沮授所出这不假,但拍板做决策的,却是你袁绍啊。 人家沮授从献计时起,就没有拍着胸膛保证,人家这条计策,必能万无一失。 可现在大军惨败了,你袁绍却一点责任不担,将兵败的黑锅,全都扣在人家沮授头上? 这合适吗? 你这是一方雄主,大魏之王该有的气度吗? 从今往后,还有谁敢为你献计? 张郃是越想越觉沮授委屈,忍无可忍之下拱手道: “大王,恕臣直言,此番我军兵败,沮公与虽有计策失算之责,但却不能全怪他。” “那萧方神机妙算,如若开了天眼的神仙一般,放眼天下,又有哪位谋士是他对手?” “许攸,逢纪,辛评…他们这些人,不皆是死在了萧方的智计之下?” “沮公与明知面对萧方胜算无多,却仍旧冒着失算之责,为大王献计分忧,可见其对大王的忠诚。” “大王若将此番失利,全都怪罪到沮公与头上,岂非寒了人心啊?” 袁绍心头一震,怒目转向了张郃。 他显然是没料到,平素闷不作声的张郃,会在这个时候,为沮授鸣不平。 关键是张郃这番辩解之词,还极有道理,令他心中恼火却无从斥驳。 再环扫左右,这么多的将士们还都在看着呢,眼神间多少皆有为沮授鸣不平的意思。 他这要再骂下去,确实会寒了人心啊。 袁绍满腔的怒言,终于是憋了回去,亢怒激动的情绪,渐渐冷静了几分。 “大王,现下兵败已成定局,怪怨谁也无法挽回。” “臣以为,我们唯今首要之计,便是迅速收拢败兵,重振军心,为坚守邺城做准备。” “刘备的大军就在南面追击,随时就会兵临邺城呀。” 张郃及时再进言,将袁绍的注意力,彻底从沮授身上转移了开来。 袁绍终于是彻底冷静了下来,颤巍巍的目光,转向了南面方向。 只见大道尽头,尘雾滚滚,“楚”字战旗已依稀可见。 这显然是大胜的刘备,已趁胜追击,直奔邺城而来。 他魏国的都城,河北的心脏,很快便将直面楚军的兵锋了。 张郃说的没错,现下再追究谁的责任,已没有意义。 先守住邺城,活下去再说吧。 “罢了,罢了。” “就依你所说,速速收拢败兵,准备死守邺城吧。” 袁绍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仿佛这一句话,已是耗尽了他最后的力气。 说完这句话后,袁绍便再无力支撑下去,身形摇摇晃晃又倒了下去。 “大王!” 适才还被甩锅痛斥的沮授,又是一声惊呼,第一个冲上去扶住了袁绍。 精神遭受重创,近乎虚脱般的袁绍,再次昏厥了过去。 城头之上,又是一片大乱,本就军心焕散的魏军,士气上再次雪上加霜。 … 当天。 关羽亲率的两万前军,率先杀至了邺城城下,安营扎寨。 紧接着,刘备亲统的十七万主力,也源源不断由南而来,开始对邺城实施包围。 一座座的营盘,迅速在邺城四面,不断的拔地而起。 时年夏初,楚军兵临邺城。 … 邺城,王宫内。 昏暗的烛火,照亮了袁绍枯萎灰暗的脸庞。 或许的经历的打击太多,袁绍精神已近乎麻木,城头上短暂的昏厥之后,竟是回光返照一般很快就苏醒。 沮授,张郃等仅剩的几位重臣,见得袁绍苏醒,无不暗松一口气。 “外面的形势如何了?” 袁绍醒来第一件事,便是挣扎着起身问道。 张郃忙是一拱手,答道: “回禀大王,刘备大军已陆续兵临城下,开始环城设寨。” “最多五日,楚军应该就能对我邺城完成合围。” “介时,我邺城只怕便将被围成一座孤城!” 张郃故意加重了最后的“孤城”二字,目光瞟向了袁绍,显然是有所暗示。 袁绍身形微微一抖,显然是为这两个字所触动。 迟疑一下后,袁绍无力的拂了拂手: “大耳贼兵临城下,邺城被围在即,尔等若有扭转局势的良策,畅所欲言吧。” 众臣彼此对视,心中似有默契,却皆是不敢吱声。 殿内一片死寂。 袁绍见众臣皆不作声,咽了几口唾沫后,只得不情愿的看向沮授: “公…公与,你有何良策?” 骂归骂,但袁绍很清楚,到了这个时候,也只有沮授还有能力,还有担当来给他出谋划策。 众人哑火的情况下,他也只能假装白天什么都没发生,硬着头皮向沮授问计。 沮授本来是打自缄默不言,但袁绍那一句近乎恳求的询问,却再次令他心软下来。 迟疑片刻后,沮授轻声一叹,拱手道: “大王,现下我邺城可用之兵,不足一万七千余人,且士卒军心惶惶,城中更是民心浮动。” “臣以为,邺城守是守不住的。” “倘若大王困守孤城,一旦邺城失陷,我大魏就完了。” “所以臣以为,现下上上之策,乃是弃城别走,向冀北一带退却。” 耿直男人冒着违逆袁绍心思的风险,再次说出了众臣想说,却又不敢说的话。 弃邺城北撤! 袁绍似乎料到沮授会这么说,并没有意想中的发怒。 他只是沉默片刻,尔后一脸决然道: “邺城乃我大魏都城,孤若是逃离邺城,我大魏必人心瓦解,再无翻盘的希望。” “孤决不弃城而逃,孤宁愿与邺城共存亡也绝不弃城北逃!” 沮授眉头微皱,还想再劝。 袁绍却一摆手,厉声道: “沮公与,如果你还想劝孤弃城,那你就把你的话收回去吧。” “从今日起,谁敢再言弃邺城,以扰乱军心之罪论处!” 沮授到嘴边的劝言,硬生生被堵了回去。 眼见袁绍如此决然,他只能是摇头一声轻叹,不再规劝。 “沮公与,若你是对孤当真忠诚的话,你还不如说说,孤当如何坚守住邺城!” 袁绍语气缓和了几分,不得不再次放低姿态向沮授问计。 沮授沉吟片刻后,深吸一口气,拱手道: “臣还是那句话,光凭城中一万七万余人,绝计守不住邺城。” “若是大王执意要坚守,那就必须要依靠外力!” 说罢,沮授来到地图前,抬手一指: “现下三公子屯兵南皮观望,手中还握有四万兵马,淳于琼听其号令,其一万青州镇军也归其调遣。” “也就是说,三公子手中可用之兵,近有五万余众。” “除此之外,二公子镇守并州,麾下亦有两万兵马可用。” “而盘踞于太行山中的黑山贼张燕,麾下更号称有十万黑山军,抛却那些老弱病残乌合之众,张燕可用之兵至少也在三四万左右。” 沮授分析过后,又将手移回了邺城所在,重重一点: “臣以为,大王当即刻下诏,召二公子和三公子,率军分别从南皮和并州方向前来邺城勤王救驾。” “同时大王还可向张燕许以高官厚爵,向其陈明唇亡齿寒的道理,诱其率黑山军出太行,前来邺城助战。” “若这三路人马愿意来救,邺城就还有守住的机会,我大魏就还有一线转危为安的希望!” 听得沮授的方略,袁绍如打了鸡血一般,竟是腾的跳了起来。 第366章 合兵二十万围邺城!袁绍咱吃定了,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他,我说的! 袁绍竟不用拐杖,强行下榻,跌跌撞撞向地图扑去。 张郃见状,忙是上前想要扶住。 袁绍却一把将其推开,靠着自己的力量,踉踉跄跄的扑到了地图前。 并州,太行山,南皮… 袁绍的目光,在地图上这些地方,飞速的扫来扫去。 原本灰暗的眼眸中,渐渐泛起一丝曙光。 “显奕那孩子,向来最是孝顺,最为听孤的话,何况孤还要立他为世子,他一定会来救孤的吧!” “至于显思那小子,他不就是想做魏王么,邺城若是失陷了,我魏国就完了,他坐上王位又能如何,他为了自己,也一定会来救孤的吧。” “还有那个张燕,孤默许了他盘踞于太行山,刘备若是夺得我河北,又岂会默许他继续拥兵割据?” “如此算来,这个黑山贼,他也一定会出兵来救孤吧…” 袁绍思绪飞转,眼眸中的曙光越来越亮,嘴角渐渐钩起一抹兴奋。 “砰!” 他的拳头,狠狠的击打在了地图上,充血的眼眸中已为希望填满。 “沮公与,孤收回先前对你的那些话,你果然是孤唯一可依靠的谋臣!” “就依你之计,速发诏令,传诏这三路人马,前来邺城勤王!” 袁绍猛然回头,欣赏赞许的目光射向沮授。 这一刻,他是浑然忘了,先前对沮授是如何恶语相向。 “大王,恕臣直言,臣此策绝万万全之策,在臣看来依旧是下下之策。” “至于这三路人马,是否会来勤王救驾,抑或是他们前来救驾,能否是刘备的对手,臣实不敢保证。” “以臣之见,上上之策,仍旧是弃……” 沮授这回长了个心眼,没敢接袁绍的盛赞,忙是给袁绍连泼冷水,降低他的心理预期。 原本他还想劝袁绍弃邺城,但话到嘴边后,却没敢再说出口来。 袁绍却是一脸自信,笃定道: “公与,你休得说这般丧气话,你这计策确实是翻盘的良策。” “孤适才也想过了,他们三人没有理由不来救孤!” “你大可放宽心,尽管与诸将统帅兵马,做好守城的准备。” “孤相信,不出十日,三路援军必至!” 眼中袁绍如此自信,沮授不敢再泼冷水,只得默默不再作声。 … 邺城南,楚军主营。 王帐之内,一座邺城的巨幅沙盘,已经摆在了帐中。 “据我细作回报,袁绍在武城遭受重创后,逃回邺城的兵马不足一万余人,加上留守邺城兵马,最多也就一万七千兵马。” “以这点兵力,对抗我近二十万大军,可以说是毫无守住邺城的希望。” “于袁绍而言,上上之策,便是弃城北遁,依托于冀北水网,继续负隅顽抗。” “甚至于放弃冀州,北上逃至幽州,依靠公孙瓒留下的易京防线,依靠易水来阻挡我军北上。” 庞统指着沙盘剖析过一番后,却冷笑道: “不过伪魏的精华就在冀州,冀州的心脏又在邺城,邺城不保冀州必失,冀州若失,整个河北失陷已就成了定局。” “哪怕袁绍逃往幽州,亦不过是苟延残喘,绝无再翻盘的机会。” “臣以为,袁绍应该很清楚这一点,多半陷入孤城被围的境地,也绝计不会弃城北逃。” 听得庞统分析,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刘备亦捋着细髯,微微点头道: “士元言之有理,邺城乃伪魏都城,决定着河北人心向背,袁绍断然不会放弃。” “如此看来,我们要做的便是环城下寨,将邺城围成一座孤城,尔后再四面强攻,一举破之!” 提到强攻,众将立时来了劲头。 关羽捋着美髯,傲然道: “袁绍老贼残兵不到两万,我大楚合兵近二十万,区区一座邺城何足挂齿。” “十日之内,臣必为大王踏破邺城,生擒袁贼!” 关羽一霸气放出豪言,张飞,黄忠,太史慈等众将,无不豪然响应。 在大楚这帮精兵悍将面前,邺城只形同一道四处漏风的土墙,只需轻轻踹上一脚,便能轰然倒塌。 “邺城毕竟乃河北第一坚城,若袁绍决心死守,还是能撑上一时片刻的。” “不过袁绍是决心死守邺城,却不见得打算坐以待毙,我料他必有后招,还会垂死挣扎。” 萧方却轻摇羽扇,给诸将的狂放稍稍降温,话中似乎别有意味。 刘备警惕起来,目光转向萧方,正待开口相问时。 陈到匆匆入帐,带来了一道邺城最新敌情: 一个时辰后,数十骑魏兵,分从西北东三门出城,趁着楚军还未完成围困时绝尘而去,不知去向。 刘备眼中疑色顿生。 现下这种关键时刻,每一名士卒对袁绍来说都尤为宝贵。 骑兵更是宝贝中的宝贝。 这种时候,袁绍竟舍得分出数十骑,冒着有去无回的风险出城? 其中必有图谋。 “景略,你说袁绍此举何意?” 萧方目光落在沙盘上,思绪自邺城北西东三面延伸而去,一幅更为巨大的河北地图,在脑海中凭空浮现。 思索片刻,萧方嘴角微微上扬。 “袁绍派出这三路宝贵的骑兵,乃是去搬取救兵去了。” “臣适才说过,袁绍必不会坐以待毙,那么想要守住邺城,唯一的机会就是靠外援。” “现下河北诸州中,现存的能救袁绍的只有三股势力。 “其一为东面屯兵南皮观望的袁尚,其二乃西面屯兵壶关的袁熙,这第三路人马便是西北方向,盘踞于太行山中的张燕黑山军。” “这三路兵马加起来,也能东拼西凑起近十万杂兵,倘若肯来救袁绍的话,这邺城未必不能守一守。” 萧方羽扇指着四方,道出了玄机。 众人恍然大悟,诸将间立时掀起一阵窃议。 刘备则急叫拿来地图,铺展在了沙盘之上。 太行山,南皮,壶关所在,尽收眼底。 “原来如此,看来袁绍并非到了穷途末路,还能垂死挣扎。” “这三路人马如景略所说,加起来有十万之众,若真三面前来救袁绍,这邺城一战还真不太好打。” 刘备眉头深锁,眉宇间蒙上了一层阴影。 关羽却手一指沙盘,沉声道: “那我们就加快围城,以最快的速度围攻邺城,抢在三路人马来救袁绍之下,咱们攻破邺城!” 刘备眼眸微动。 关羽所提的方略,倒也不失为破解之策。 庞统却摇了摇头,说道: “邺城一旦被围成孤城,袁绍和其守军无路可遁,必会做垂死挣扎,其抵抗之激烈可想而知。” “我军能破城不假,但是否能赶在三路敌军来援前,就攻破邺城,却尚未可知。” “倘使介时攻城不下,三路敌军齐聚城外,我军岂非要陷入被内外夹击的境地?” 庞统这番提醒,令关羽眼中自负稍敛,卧蚕眉不禁也微凝。 “士元言之有理,我们不能把希望,全都寄托在速破邺城之上。” 太史慈亦微微点头,手一指地图: “臣以为这邺城一战,当以稳妥为重。” “大王可先分出三路兵马,分头拒挡三路袁绍救兵,以阻止他们齐聚邺城。” “如此我军则无受内外夹击的威胁,大王则可率我主力军团,全力围攻邺城。” 刘备略一沉吟后,点头道: “如此看来,也唯有子义的应对之策,最为稳妥。” “不过这般一分兵拒挡敌军三路援兵,我围攻邺城之兵势必要削减,攻破邺城的时间只怕要往后拖了。” 说罢。 刘备目光转向了萧方,正待询问萧方的意见时,却见自己这位国相,正盯着地图沉思不语。 “依臣之见,我们无需分兵,全部兵马围攻邺城便是。” “那三路兵马,我料他没一路会来救袁绍!” 沉思过后的萧方,脸上掠起一抹冷笑,语气别有深意。 众人皆是一震,无不面露奇色。 刘备更是精神一振,奇道: “景略你何以断定,三路兵马,会无一路来救袁绍?” 萧方却羽扇一摇,笃定一笑: “臣自然有臣的判断,臣不但断定这三路兵马,不会来救袁绍,臣还敢断定,三人之中,这张燕非但不会救袁绍,反倒会归降大王!” 此言一出。 刘备精神大振,欣喜的眼神之中,涌起深深惊奇。 … 河间郡,南皮。 郡府内,袁尚高坐上位,正眉头紧锁,左右手各执一道帛书。 其中一道,乃是武城惨败,袁谭被杀的急报。 另一封,则是袁绍刚刚送到的亲笔信。 这封书信中,袁绍承诺再封他为世子,诏令他火速率麾下兵马,赶往邺城勤王。 “我那愚蠢的大哥,终于是自食恶果,赔上了性命。” “如此看来,我还得谢谢刘备,帮我永绝了隐患。” 袁尚口中是讽刺的冷笑,尔后将袁绍那一道书信一扬: “父王许诺要重封我为世子,诏我率本部兵马,会同我那二哥,还有那张燕黑山军,往邺城勤王,合击刘备。” “正南,仲达,你二人以为吾该不该率军前去?” 审配大喜,不假思索道: “邺城乃我大魏都城,事关人心向背,绝不能落入刘备之手,自然当救。” “且大王又许诺公子,重封为世子,这是两全其美的好事啊,配以为公子当率军兵往救。” 袁尚却未作表态,目光转向司马懿。 司马懿干咳几声,尔后正色道: “公子,懿却以为,公子万万不可往邺城勤王!” 第367章 让那废物去救你吧!我做错什么,竟屠我满门?我要与你死斗到底! 审配一愣,惊异的目光看向司马懿。 那眼神仿佛在说,你小子是疯了吧。 既能解都城之围,又能重为大魏世子,这一石二鸟的好事,你竟然反对袁尚去做? “仲达,说说你的理由。” 袁尚却并未表现的太过吃惊,似乎司马懿立场正中他下怀一般。 “先前大王因公子矫诏继位一事,对公子大为不满,而公子拒不回邺城复命,带走半数兵马避往南皮,此举想来令大王更为震怒。” “有这两件事相加,大王对公子必已失望之极,宠爱不再,又怎么可能再立公子为世子?” “就算大公子已死,大王将来也会传位给二公子,又怎么会传位给公子你呢?” 袁尚心头一凛,剑眉瞬间凝起。 “所以懿料定,大王这道诏书中的承诺,只是画饼而已,目的只为诱使公子率军往救邺城。” “公子若是应诏前去勤王,救不救得了邺城先不说,纵然救下了,事后大王也必会食言反悔。” “介时公子折损了兵马,徒耗了自己实力,却为二公子做了嫁衣,又是何苦呢?” 听到这里,袁尚重重点头,冷哼道: “你说的不错,早先确有传闻,父王受那沮授蛊惑,欲立我那蠢材二哥为世子。” “若传闻非虚,父王这道诏书,分明就是想利用我!” 司马懿跟着继续道: “所以臣的意思,公子可假意应诏,却故意踌躇不前,拖延时日,坐等二公子率他的并州军团去救便是。” “二公子他得知自己有机会做世子,必会尽起并州军团,毫无保留的前去救邺城,以向大王证明他的忠孝。” “再加上那个张燕,有他们两路兵马,配合邺城守军,内外夹击足以与刘备一战。” “就算不能一举击破刘备,解了邺城之围,亦能彼此消耗对方实力。” “待到刘备久攻邺城不下,兵力士气大耗之时,公子再率生力军往救邺城,必可一举解围。” “如此一来,既能解了邺城之围,又能借刘备之手消耗二公子的兵马实力,这才是真正的一石二鸟。” “介时公子你兵强马壮,大王和二公子联手实力都不及公子,这大魏世子之位,还会有悬念吗?” 听到这里,袁尚嘴角微微上扬。 司马懿的献计,与他内心真实想法,可以说是不谋而合。 我不是失宠了么,父王你不是想立袁熙那个废物为世子么,那就让那个废物去救你吧。 我可是要保存实力,坐山观虎斗,坐看你和袁熙,跟刘备那大耳贼在邺城死磕。 当然,还可以再加上张燕那个黑山贼。 等你们耗到差不多了,我再出手去收拾残局。 到时刘备退了,袁熙废了,你袁绍残了,唯有我袁尚手握四万大军,到时候这河北谁说了算? 我还用得着你袁绍立我为世子? 只要我愿意,我随时都能逼你禅位,我重登王位。 这一次,我不是矫诏,我是名正言顺登上大魏之王的位子! “仲达言之有理,言之有理。” “就依你之计,让我那二哥去勤王吧,至于我们嘛,装装样子就行了。” 袁尚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嘴角钩起一抹讽刺外加些许得意的冷笑。 计议就此定,众人告退。 司马懿拜别出府,一路前往了自己府邸。 “大哥?” 踏入府堂一瞬间,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长兄司马朗,司马氏的嫡长子,此时正坐在堂中,一杯接一杯的灌着酒。 此时的司马朗,不该身在河内老家,陪伴着父亲司马防过退休生活吗? 怎么会突然间跑来南皮? 身上还沾有血迹,整个人是一副死里逃生,惊魂甫定的样子? 司马懿僵在原地不动,一股不祥预感霎时间笼罩心头。 “二弟,二弟啊——” 司马朗见弟弟归来,扔下酒杯踉踉跄跄的就扑了过来,满脸悲怆痛哭。 司马懿一把扶住,惊问道: “大哥,你怎么会来南皮,家里怎么了,是不是出事了。” 司马朗眼中含泪,悲愤叫道: “我们温县司马庄园,被烧成了一片白地!” “父兄和兄弟子侄们,他们全都被杀了。” “我们司马氏一族被灭了族,就剩下咱们两个了啊!” 司马朗悲愤的道出了噩耗,他是泪流满面,身形虚脱一般的跪倒在了地上。 司马懿身形剧烈一晃,如被一道晴天霹雳,当头轰在了头顶上。 霎时间,他身躯僵硬凝固,一张脸定格在了愕然刹那。 司马家,好端端的就被屠了? 他们司马氏,可是河内望族啊,一夜之间,数十口性命就没了? 司马氏竟被灭族? 司马懿是僵在原地,脑子嗡嗡作响,满脸的难以置信,恍惚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啊——” 某个瞬间,一声歇厮底里的悲叫声响起。 司马懿膝盖一软,也跪在了地上,嚎陶大哭了起来。 司马氏两兄弟,便抱在了一起,哭到嘶心裂肺,几欲昏厥过去。 终于。 不知哭了多久,司马懿哭到了没有力气,终于恢复了几分理智。 他抹去脸上泪水,猛的抓住司马朗,面目狰狞的吼问道: “我司马氏乃河内大族,父亲做过京兆尹,我乃三公子麾下重臣,是谁狗胆包天,如此凶残,敢灭我司马氏?” 司马朗脸上悲痛,亦是转为愤怒,咬牙切齿道: “还能有谁,当然是大耳贼!” “刘…刘备?” 司马懿一怔,一时未能及时反应过来。 “当时刘备部将凌统,率数千楚军攻入河内郡,镇守魏将连战连败。” “父亲本以为河内虽然会保不住,但以我司马氏在郡中的名望,会如前几次易主那样,我们会安然无恙。” “谁想一日楚军来攻温县,当晚那凌统亲自率军突然杀入我们司马氏庄园,说什么我司马氏负隅顽抗,要将我们格杀勿论。” “楚军当晚四面包围,大开杀戒,父亲和族人们皆死在了楚军的刀锋之下!” “我当日挨了一刀,是诈死方才侥幸逃过一劫。” “二弟啊,我司马一族被那大耳贼给灭族了啊!” 司马朗泪流满面,满腔悲愤的将当日的惨剧,向着自家弟弟哭述了出来。 说罢司马朗紧紧抓住司马懿,咬牙切齿大叫道: “二弟,你要杀了刘备,你要为父亲报仇,要为兄弟们报仇,要为我司马家死去的几十口冤魂报仇雪恨啊!” 此时的司马懿,已是僵在了原地。 自家兄弟的每一句话,都如同一柄利刃,剜在了他的心头。 好端端一个司马家,就这么一夜之间,为楚军灭族! 如此不共戴天之仇,焉能不令司马懿狂怒悲愤之极。 他更有种预感,凌统这次对他司马氏灭族的行动,分明是有意而为之。 是刘备故意授意,要灭他一族! 这分明是冲着他来,是刘备要报复他投靠袁家,为袁尚出谋划策,与楚国为敌。 可这也不该啊。 天下世家豪族,分头下注者多如牛毛,一族兄弟同时效命于不同诸侯者,可谓是比比皆是。 荀氏一族,不就是最典型的例子么。 天下诸侯对此皆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刘备先前对你的臣子,不也是如此么。 可为何今日,你却偏偏要针对我司马懿,偏要因我效力袁氏,就灭我司马氏一族? 这也不像是你刘备该有的气量啊! 退一万步讲,就算我真有罪,也罪不至于灭族啊! 司马懿悲愤的脸庞间,又扭曲也了深深的困惑不解,整个人都陷入了恍惚失魂间。 “仲达,你没听到我说的话吗?” “我们司马氏被刘备灭族了,你要为我们死去的族人,报仇雪恨啊~~” 司马朗悲愤的咆哮声,再度响起在耳边。 司马懿终于被唤醒,所有的困惑,所有的震惊,统统都化为乌有。 此刻他血丝密布的眼眸中,只余下了无尽的仇恨。 “大耳贼!” 司马懿陡然跳起,一声狂怒的暴喝。 他摇摇晃晃冲到门外,手指着邺城方向,歇厮底里的大骂道: “我司马懿不过是为袁氏献了几条计谋,你便心胸狭窄,残暴如兽,灭我一族性命!” “此仇此恨,不共戴天!” “我司马懿对天起誓,我与你刘备不死不休,我必穷尽生平之智,与你死斗到底!” “我不杀了你刘备,不灭你楚国,我司马懿愿遭天诛地灭!” 司马懿喷着唾沫星子,隔空痛骂了一通刘备,发下了复仇的重誓。 司马朗也学着弟弟,对着邺城方向,跟着放了一通狠话,发了好一番毒誓。 不知过了多久。 兄弟二人终于骂尽了力气,再也宣泄不动怒火,有气无力的跌坐在了门槛上,大口大口的喘起了气来。 半晌后。 司马朗率先缓过劝来,便道: “仲达,你现在就将为兄引荐给那袁三公子,为兄也要辅佐他与刘备为敌,为报我灭族之仇尽一份力。” 司马懿不答,呼吸渐渐平伏,情绪转眼已恢复冷静。 沉吟良久后,司马懿沉声道: “大哥,你现下就启程,即刻前往秦国,借助父亲曾举荐秦王曹操这层关系,投效到秦王麾下吧。” 司马朗愣住了。 第368章 萧方多智近妖,我井底之蛙了!你以利相诱,就别怪我们唯利是图! 司马朗确实糊涂了。 二弟你效忠于袁家,乃是二公子袁尚的心腹谋臣,那咱司马家不就等于把前途命运,押注在了袁尚身上么? 那我做为司马氏唯二幸存之人,做为你的哥哥,不是理所应当该跟着你效命袁尚么? 怎么你反叫我去投靠曹操? 他曹操,不也是袁家的敌人么? 你这是几个意思? 司马朗满眼问号,心中是一团浆糊,茫然的看着自家弟弟。 “魏国现下的形势你也看到了,武城一役魏王将精锐折损殆尽,刘备是长驱北上,二十万大军兵围邺城。” “现下诺大的魏国,真正能战之士,就只剩下三公子手下这四万兵马。” “至于袁熙,张燕,淳于琼这些人,手下皆不过是些乌合之众。” “袁家是有翻盘的希望,但这个希望有多大,为弟也不好说。” “我司马氏仅剩下你我二人,倘若袁家当真要走向穷途末路,我们兄弟不可能为袁家陪葬。” “因为咱们二人身上,还背负着血海深仇,我们还要杀了刘备,为我司马氏一族报仇雪恨!” “所以,为弟必须要先给你我寻一条后路啊。” 司马懿拉着司马朗的手,面带几分无奈的道出了自己的苦衷和动机。 司马朗恍然明悟。 自家弟弟这是对袁家翻盘没有绝对把握,不敢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要为他兄弟二人提前找好下家,留好后路啊。 父亲司马防先前做京兆尹时,曾几次向朝廷举荐过曹操,算得上是曹操的举主,可以说是对曹操有恩。 他做为司马防的儿子,前去秦国投靠曹操,曹操定然不会亏待。 有他先在秦国立稳脚跟,倘若司马懿这边不顺利,袁家为刘备所灭,司马懿就能往秦国投奔于他。 介时他兄弟二人,就能转投于曹操这位新主麾下,继续借助于秦国之力,与刘备死斗到底。 这就是司马懿令他去秦国的深意所在。 “仲达你的意思,为兄明白了。” 恍悟的司马朗微微点头,却又困惑道: “仲达你素来智谋超凡,有经天纬地之才,他袁家有你辅佐,难道都不能扭转乾坤吗?” 自己这个弟弟惊才绝艳,智计十倍于己,司马朗自然再清楚不过。 司马家上下,对司马懿可谓是给予厚望。 父亲司马防更曾有过预言,他司马氏一族能否走出河内郡那一亩三分地,进阶成为弘农杨氏,颍川荀氏那等天下头等世族,就全靠司马懿的了。 当初袁绍攻取河南地,司马懿决定顺应大势出山时,更是抱着助袁尚夺得储位,进而辅佐袁氏一统天下的宏愿。 谁成想,辅佐了半天,竟然把袁家辅佐到要亡国灭姓的地步。 自己这个弟弟,当初那股子运筹帷幄,掌控乾坤的自信,竟已然荡无存。 司马朗自然是想不通。 司马懿一声轻叹,略显无奈道: “当日我确实是狂妄自负,以为自己身负王佐之才,当真能辅佐袁家一统天下。” “却不想,这天下间,竟有萧方那等多智近妖,神通广大之士。” “现下回想起来,我确实有些井底之蛙,太过自负了。” 听得萧方之名,司马朗身形一震,奇道: “仲达所说,莫非就是传闻中,辅佐刘备横扫天下,灭尽群雄,有着谋圣之名的那个萧方?” 司马懿微微点头,苦笑道: “若非是此人,还能有谁。” 司马朗倒吸一口凉气,神色倍加惊异: “我先前在河内时,只听得此人厉害,没想到竟厉害到如此地步?” “连仲达你这等不世出的奇才,竟然也不是其对手?” 兄长这番话,听得司马懿便有些扎心,嘴角不由微微一抽。 轻咳几声后,司马懿冷哼道: “此人之智,确实是鬼谋神算,古今罕见。” “不过为弟也并非全然不是他对手,只是我与他辅佐的主公,却不可同日而语。” “若是换作是我辅佐刘备,他来辅佐袁家父子,纵然他再奇谋百出,为弟也有自信能胜得了他。” 司马懿也是有自傲的,自然不会当众承认,自己智不及萧方。 这番话言外之意,则并非是我不敌萧方,而是我辅佐的君王,不敌刘备。 “仲达言之有理,抛开灭族之仇不说,这刘备之雄才大略,确实是要远胜袁氏父子。” 司马朗微微点头,对自家弟弟的评断却深信不疑。 尔后却一咬牙,恨恨道: “只可惜,刘备空有雄才,却气量狭窄,竟心狠手辣到要灭我司马氏一族!” “这种人,就算是他乃千古一帝,我也非杀他不可!” 二人说来说去,又转回了对刘备的恨上。 司马懿负手而立,望着邺城方向,嘴角钩起一抹冷绝。 “大哥你放心吧,灭族之仇,我一定会报!” “这一次血的教训,也让为弟我明白了一个道理,我们司马氏的命运,绝不能操之于他之手,必须要掌握在自己手里。” “袁尚也好,曹操也罢,都只不过是我的跳板。” “仅此而已。” 司马懿话中似乎另有深意,司马朗却眼神茫然,未能听出自家弟弟话中暗藏的玄机。 “大哥,河北形势瞬息万变,你不宜久留,尽快去往秦国吧。” 司马懿也不做过多解释,回头催促道。 司马朗思绪回到现实,遂一拱手: “那为兄这就去了,仲达,你千万保重才是。” 说罢司马朗便告辞而去。 司马懿目送兄长离去,却喃喃慨叹道: “希望袁家还有几分天命,能扭转乾坤吧。” “我司马氏虽比不得杨氏荀氏,却好歹乃是一郡望族,不到万不得已,我是真心不想去投靠曹操那阉丑遗宦呀…” … 十日后。 邺城南,楚军大营。 “袁尚在南皮宣布将奉诏勤王,却以粮草筹备不足为由,大军迟迟没有开拔。” “壶关方面,袁熙同样也宣布要奉诏勤王,却以匈奴人入寇晋阳为名,反率军离开壶关北上晋阳。” “袁熙宣称要肃清晋阳威胁,确保并州无后顾之忧后,方才会率军前往邺城。” 庞统宣读完两道最新情报,折服的目光笑看向萧方: “大王,果然如国相所料,袁绍这两个儿子皆是阳奉阴违,皆是不肯前来邺城救他这个当爹的!” 帐中众将无不为这两道消息而振奋。 众人叹服的目光,齐聚向萧方。 刘备亦是面露惊喜,却一脸好奇道: “国相,你到底是如何断定,二袁不会发兵来救邺城?” 刘备问出了众将心下好奇,众将皆是竖耳倾听。 萧方放下手中汤茶,却是不紧不慢道: “袁绍诏令二子来邺城勤王,必是以世子之位相诱,既然他们袁家父子之间,已沦落到以利相诱的地步,那么二袁出不出兵,自然要掂量掂量,到底是否有利可图。” “那么对袁尚和袁熙来说,最符合他们利益的,必是自己保存实力,让自己的兄弟率军来邺城与我军死战。” “如此,既能消耗我军实力,又能削弱对方的实力,他们才好坐收渔利。” “那么这就会形成一个猜疑链,袁熙想让袁尚来救邺城,而自己则按兵不动保存实力。” “而袁尚同样会想让袁熙来救邺城,他屯兵南皮保存实力。” “于是最终的结果就是,二人都等着对方来救邺城,却都按兵不动,无人来救邺城。” “这便是臣判断的依据。” 萧方道出了理由。 刘备恍然明悟,重重点头: “景略言之有理,父亲以利相诱,儿子自然唯利是图。” “袁绍拿一个世子之位,先诱袁谭,又诱袁熙和袁尚,父子之间毫无情份可言,言必称利!” “如今他这两个儿子,皆唯利是图,不肯来救他,正是是他自食恶果!” 众将尽皆也恍悟,无不言语讽刺袁绍。 张飞则一拍案几,兴奋叫道: “咱们现下围营已设下,邺城已围成了水泄不通,既然袁绍那两个龟儿子谁都不来救他,那咱们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大王,放心大胆的攻城呗,还等什么啊。” 众将斗志,顷刻间被张飞点燃。 大帐轰然炸裂,众将纷纷起身,尽皆慷慨叫战,巴不得即刻踏平邺城。 “大王,臣还有第三道情报没有说完呢。” “据北面斥侯来报,张燕已于数日前,率军下了太行山,约有四万黑山军,正向邺城方向而来。” “照这阵势,二袁虽不来救邺城,倒是张燕这个黑山寇,这是风急火燎的要来救袁绍呢。” 庞统却打断了众将慷慨叫战,泼了一瓢不大不小的冷水。 帐中沸腾的气氛,顿时稍稍熄弱。 张飞冷哼一声,怒道: “人家亲儿子都见死不救,张燕这厮一个外人,却巴巴的来救袁绍,他是吃饱的撑的么。” “大王,你给俺两万兵马,俺现下就北上灭了这股黑山军,把张燕的脑袋给你带回来!” 刘备不答,目光却看向萧方,寻求其意见。 萧方羽扇轻摇,却笑着反问张飞: “翼德啊,你怎么就断定,那张燕南下邺城,是来救袁绍的呢?” 张飞先是一愣,尔后不以为然的反问道: “那不然呢,他不来救袁绍,难不成还是来投降大王不成?” 话音方落。 陈到掀起帐帘,兴冲冲而至。 “启禀大王,营外有张燕使者到,想要求见大王,进献降表!” 第369章 救命稻草变成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别自作多情,开城投降吧! 张燕使者? 献上降表? 这一刻,当听到这个消息时,大帐中一片静寂。 上至刘备,下至张飞,无不是眼眸瞪圆,满脸的难以置信。 所有人都以为,张燕率四万黑山军南下,乃是前来救袁绍。 谁曾想到,张燕竟是来归降! 众人猛然惊醒,目光齐刷刷的转向了萧方,激动与惊叹霎时间填满眼眶。 然后便是炸裂。 “我的嘴巴什么时候竟然这么灵了,说张燕来投降,他就真来投降?” “张燕这厮,他是脑袋被驴踢了么,怎么就想起要降咱大王?” 张飞第一个炸裂,激动的嚷嚷大叫起来。 众将紧跟着炸裂,帐中一片惊喜哗议。 “三弟,这可不是你嘴灵验,是萧国相神机妙算,洞察人心。” “是他早料到,那张燕会归降大王。” 关羽强压着脸上惊喜,出言提醒道。 张飞猛然省悟,急是惊奇的望向萧方: “俺说国相啊,你咋就笃定,那张燕会来归降大王?” 萧方笑而不语。 张燕这个黑山军头领,在关羽张飞,乃至于老刘的眼中,确实不够亮眼。 哪怕是袁绍这个河北邻居,对张燕也了解不多,或者说是不屑了解。 萧方对此人的生平,却是了如指掌。 此人能在黑山群贼为官军征剿,群贼无首之时铤身而出,整合了各路贼军,称雄于太行山,在袁绍眼皮子底下活蹦乱跳这么久,可见此人所拥有的,不止是统军之能,还有相当的政治能力。 历史上的张燕,便曾在公孙瓒行将覆亡时,发兵往易京援救,企图阻止袁绍一统河北。 目的自然也很单纯,就是为确保河北不能统一,最大限度的维护自己割据太行的现实利益。 然在袁绍病死,袁家诸子争位,曹操杀入河北之后,张燕却敏锐的意识到,袁家覆亡,河北归曹,北方统一已无可避免。 于是这么一次,他没有选择帮袁家抵抗曹操,而是在袁氏未灭之时,就果断选择了率众归降曹操。 由此可见,此人虽有割据之心,却也有识大局之能,政治眼光相当了得,能看出大势所趋,更能顺应大势。 那么以老刘今日之势,远强于当年的曹操,张燕自然能看得出来,袁氏覆没已成定局。 那他做出如历史上一样的选择,率黑山军归降老刘,不也在情理之中吗? 何况在邺城未破的情况下,前来投降老刘,那就是雪中送炭,其收益远远大过于邺城已破,大局已定之下前来投降。 就连萧方心下也不得不承认,张燕这个人的政治嗅觉是相当的敏锐,站队的能力也是当世一流。 “袁绍困守孤城,二子心怀鬼胎皆不来救,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袁家覆没已成定局。” “张燕识得时务,顺应大势前来归降大王,不也在情理之中的么。” 萧方也不做过多的解释,只轻描淡写的翻过了这一篇。 尔后话锋一转,嘴角微微上扬: “此时的袁绍,得知二子不来救,想必已是精神大受打击,城中守军亦是人心惶惶。” “估计在袁绍和魏军眼中,张燕便是他们最后的救命稻草。” “现下既是张燕来降,那大王何不就让这张燕,从袁绍的救命稻草,变成压倒他这只老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呢?” 听得萧方此言,刘备眼眸不禁一亮。 … 两日后,邺城王宫。 昏暗的大殿内,歇厮底里的骂声正在回荡。 “逆子!畜生!不孝之徒!” “你们可是孤的儿子,如今见孤有难,竟然个个见死不救!” “你们简直是畜生不如!” 袁绍是拐杖捶击着地面,脸色因怒火憋到发紫,口中是咬牙切齿,咆哮大骂。 殿中的魏国众臣们,一个个都灰头土脸,黯然叹息,绝望的情绪正在他们中间疯狂的蔓延。 “臣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二公子和三公子会利欲熏心到如此地步。” “他们这都是想等着对方来救大王,好借刘备之手来消耗对方,自己才好坐收渔利。” “我大魏都到了这般危急存亡之秋,没想到他们还在为了争世子之位,彼此勾心斗角互相算计,置我大魏存亡于不顾啊!” 沮授一声无奈的长叹,拳头紧握,言语间也不再掩饰悲愤之意。 袁绍心如刀刺,一阵钻心之痛,仰天悲叫道: “苍天啊,孤到底做错了什么,怎会生了这些狼心狗肺,畜生不如的儿子!” “孤做错了什么,你要这般对孤啊~~” 大殿之上,回荡着袁绍悲凉欲绝的质问声。 沮授沉吟良久后,一咬牙,拱手道: “大王,三公子和二公子不肯来救,已成定局。” “没有这两路外援,我们仅凭现有一万多兵力,怎么可能守得住邺城?” “继续坚守邺城,与等死别无两样。” “臣以为,不如趁着楚军围营刚刚设好,还尚未攻城之时,我们集中所有兵力,全力突——” 他想再劝袁绍弃城突围。 只是一个“围”字尚未出口时,殿外亲卫兴冲冲闯了进来。 “启禀大王,张将军称城北出现黑山军旗号,可能是张燕的援军杀到,突破了楚军北面围营!” 沮授话到嘴边骤然而止,硬生生的咽了回去,脸上霎时间闪过一道惊异。 他显然没料到,连袁尚和袁熙这等亲儿子,都见死不救,不肯来勤王救驾,张燕这个曾经的袁家敌人,竟然会率军来救? 还一举突破了楚军北面围营,杀到了邺城城下? 一时间,沮授竟不敢相信,这个消息是真的。 袁绍却从悲愤绝望中,瞬间回血,脸上涌起无尽的惊喜。 “没想到,张燕竟然会来救孤?” “还破了楚军围营?” “这当真是天不绝我袁绍也,哈哈哈!” “孤要重重封赏张燕,孤要封他为侯,孤要封他做前将军!” 袁绍狂喜之下,竟是到了语无伦次的地步,张燕的人还没见着,便开始封官许爵起来。 沮授虽也惊喜,却仍存有几分冷静,拱手提醒道: “大王,我们未亲眼所见,还是不可高兴太早,不如先往北门看个究竟再说?” “走,扶孤立刻往北门!” 袁绍挣扎着起身,拄着拐杖风急火燎的就冲向殿门,恨不得即刻飞往北门。 于是魏国君臣一行人,当即出宫,一路直奔北门。 尚未登上城楼时,便听得城楼之上,魏军士卒的欢呼声是此起彼伏,震耳欲聋。 他们显然是在为援军的到来欢呼雀跃。 袁绍心下更喜,如同打了鸡血一般,三步并作两步便爬上了城楼。 “黑山军在哪里?张燕在哪里?” 登上城楼的袁绍,喘着气迫不及待的大叫。 “大王,就在城外,大王请看。” 张郃满面喜色的迎了上来,将袁绍扶至了城垛前,手指前方大叫。 袁绍定睛细看。 果然见北面尘雾大作,数不清的士卒正堂而皇之的穿过楚营,于邺城北门外集结列阵。 一面面大旗上,赫然书写着“张”字大旗。 这不是张燕率黑山军,打穿了楚军围营,还能是什么? “天佑我大魏也,天佑我袁绍也!” “没想到,最后解围之人,竟是这个张燕!” “这当真是意外之喜,意外之喜啊!” 袁绍笃定确信,再无质疑,再次兴奋到放声大笑起来。 一旁沮授盯着黑山军,脸上的欣喜却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某种疑惑。 “大王,有些不对劲呀。” “楚军不可能不知张燕率军南下,怎会如此轻易就被张燕攻破北营?” “再者,张燕就算破了楚营,也该即刻修整营墙,准备应对刘备发兵来夺才对。” “可他为何却率军于我北门列阵,不但没有防着刘备,反倒是大有攻城之势?” 沮授指着城外将疑点尽数道出。 这一瓢冷水泼下来,袁绍陡然间冷静三分,脸上的狂喜也瞬间褪色不少。 但旋即,袁绍却一脸笃定道: “你管他张燕为何列阵城前,只需要知道城外兵马,就是黑山军便是。” “他下太行山来邺城,不是来为孤解围,还能是来做什么?” 沮授语塞。 就在二人说话间,数万黑山军,已于城前列阵完毕。 中军阵前。 张燕立马横刀,冷峻的目光,远远望着北门城楼。 当年到袁绍的身影,隐约出现在城头时,张燕嘴角扬起一抹讽刺的冷笑。 “这还真是天道轮回啊。” “袁绍,当年你在易京逼死了公孙瓒,何等的不可一世。” “你可曾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也会身陷绝境,要被活活围死在这孤城之中吗?” 冷笑过后,张燕纵马提刀,直奔城下。 尔后立马城头,长刀向城上一指,高喝一声: “吾乃张燕是也,袁本初何在!” 这一声威喝,声如惊雷,瞬间盖过了城上魏军士卒的欢呼声,令他们不自觉的便安静下来。 袁绍探出头来,向着城下微微挥手,高声笑道: “张卿,孤在此等候你多时,你终于来勤王救驾了!” “你是我大魏中兴第一功臣啊,速速入城来,孤要重重封赏于你!” 显然。 袁绍还未从张燕那一句“袁本初”中,听出了不对劲。 张燕冷笑一声,长刀向他一指,厉声道: “袁绍,你休要自作多情了,我张燕可不是来救你。” “我已归降楚王,现下乃奉楚王之命,前来劝你开城投降!” 袁绍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第370章 罪不在我,在你袁绍!此天道轮回!千金买马骨,你当得起这重封! “孤…孤是听错了吗?” 袁绍颤巍巍的转过头来,茫然困惑的目光,望向了沮授和张郃。 此刻,那二人已是身形冻结成冰,神色僵硬凝固在了骇然一瞬。 沿城一线,本是欢呼雀跃的魏军守军,尽皆目瞪口呆,仿佛被瞬间惊碎了魂魄一般。 城头上,死一般静寂。 城下。 张燕见袁绍不作声,便提高嗓门,大喝道: “袁绍,你是耳聋眼花,没听到我说的话吗?” “那我再说一遍,吾乃奉我家楚王之命,前来劝你开城投降。” “邺城已是一座死城,没有人会再来救你了,楚王一声令下,我们二十几万大军,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了邺城。” “开城投降,是你唯一的活路!” “顺应天命,归降大楚吧!” “我们楚王仁义,念在你识时务的份上,必会饶你一死!” 张燕雷霆般的喝声,再次响起。 这一次,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我张燕已降了楚王刘备,我就是奉楚王之命来招降你袁绍,给你下最后通牒! 城上魏军士卒,终于是被喝醒,霎时间一片惊哗失措。 袁绍如遭重锤当头一击,瞬间头晕目眩,身形向后摇摇晃晃跌倒下去。 “大王!” 沮授和张郃惊叫一声,二人齐刷刷上前,将袁绍扶住。 此时袁绍已是脸色憋红,脸形扭曲变形,斗大的汗珠从额头上,刷刷的滚浸下来,极度的惊恐与愤怒,将眶珠撑到要爆炸一般。 “为什么?” “为什么张燕这厮,竟然会投降那大耳贼?” “孤不是有上天护佑吗?” “为什么那无情无义的贼老天,要这般戏耍孤?” “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袁绍声音颤栗,喃喃自语着,整个人仿佛失心疯一般,进入了语无伦次的状态之中。 沮授和张郃看着,看着袁绍这般悲愤欲绝的样子,想要安慰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突然。 袁绍猛然回头,一把抓住沮授,愤怒的质问道: “沮授,这就是你给孤出的妙计吗?” “什么三路大军勤王,解我邺城之围,什么里应外合破刘备。” “为何到最后,他们就没有一个人来救孤?” “张燕那狗贼,甚至还降了大耳贼?” “你对得起孤对你的信任吗?” 袁绍失去了理智,将所有的怒火,统统都撒在了沮授的身上,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通怒斥。 沮授是既羞愧又无辜,憋红着脸庞僵在原地,只能任由袁绍怒斥。 张郃实在看不下去,犹豫再三后,便毅然一拱手: “大王,当日献策时,沮公与也曾说过,此策难保万无一失。” “纵然他再智谋无双,又岂能料到两位公子会利欲熏心到如此地步,他们竟能无父无君,弃国弃家,置我大魏与大王的生死存亡于不顾!” “至于那个张燕,臣实在是绞尽脑汁也想不通,他为什么会投降了刘备?” “唇亡齿寒的道理,他不应该不懂啊,不然当年他就不会去救公孙瓒才对。” “他不是最想拥兵自重,割据一方吗,为何却会去降了刘备,放弃了一方称雄的好日子?” “这一点,沮公与没能预料到,亦在情理之中啊。” 张郃原是想替沮授说句公道话,但字字句句,却如刀子一般,扎在了袁绍心头。 袁绍脸形扭曲,怒目狂睁,冲着张郃质问道: “张郃,你是什么意思?” “你是在讽刺孤教子无方,教出了一群不忠不孝,形同畜生的儿子吗?” “你是想说孤失尽人心,连张燕这等贼寇都不屑于追随孤,反去投靠了刘备那织席贩履之徒吗?” “你还是想说,那刘备天命在身,孤注定为上天所抛弃,要众叛亲离吗?” 张郃惊的目瞪口呆。 他本是一番好心,想为沮授辩解,只是说了句公道话,却不料袁绍竟会如此误解于他。 当着众将士们,竟还如此愤怒的质问自己。 张郃心中一阵心寒,不由也被刺激到,咬牙正色道: “臣不是那个意思,臣只是想提醒大王一句,我大魏形势落到今天这般绝境,沮公与也好,臣也罢,我们这些做臣子的皆已尽力!” “我大魏到了如此困境,我等依旧对大王不离不弃,大王竟这般怪怨我等,实在是寒了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心啊!” 袁绍是震惊眼珠爆睁,万没料到平素看起来老实的张郃,现下竟然敢有胆量,如此的公然反怼自己。 “张郃,你,你,你——” 袁绍怒指着张郃,心中有万般怒火想要发泄,却被堵在了嗓子眼,半晌喷不出来。 怒气淤积之下,袁绍越来越窒息,呼吸越来越艰难。 “啊——” 他蓦的一声大叫,两眼一黑,便是气昏了过去。 “大王!” 本是委屈的沮授,眼见袁绍气昏过去,所有的委屈都一扫而空,冲上去便将袁绍扶住。 他将袁绍抱在怀中,转而怒瞪向张郃: “你说够了没有,我们做臣子的,即便大王错怪,也该当忍受,你焉敢如此反驳大王?” “你明知大王是这样的身体,你还敢如此激怒大王,你是想气死大王吗?” 张郃愣在了当场。 他着实没料到,自己会把袁绍给气昏过去。 他更是没想到,自己明明替你沮授说公道话,你沮授不感激便罢,反过头来竟是劈头盖脸怪怨自己! 这叫哪门子道理? 你沮公与,难道是天生的受虐狂,就喜欢被袁绍冤枉,喜欢被袁绍骂吗? “唉……” 张郃摇头一声叹息,眼中满是无奈苦涩之,只暗暗责怪自己嘴欠,为何要替沮授说这句公道话。 “你留下来守城,我送大王回宫!” “来人,速传御医!” 沮授狠狠瞪了张郃一眼后,便抱起袁绍,手忙脚乱的望王宫而去。 张郃则转过身来,虚弱无力的抬头望向城外。 此刻张燕完成了刘备交待的任务,以他和四万黑山军降楚的事实,沉重打击在了魏军人心后,便转身扬长而去。 四万黑山楚军,并未对邺城发动强攻,徐徐退还北营而去。 “魏王啊,当年你夺了韩馥冀州,逼得他惊惧而亡,如今却被别人困死在这邺城之中。” “莫非,这就是天道轮回,因果报应么。” “我张郃堂堂七尺男儿,难道,我当真要陪着你,葬身在这孤城之中吗?” 张郃喃喃自语,拳头重重的击打在了城垛上,眉宇间透出几分无奈与不甘之色。 … 城南,楚营王帐。 “臣张燕,拜见大王!” 单骑入营的张燕,见得刘备亲自在营门迎接,自然是受宠若惊,滚鞍下马拜倒在刘备脚下。 “子羽快快请起。” 刘备一步上前,一把将张燕扶起,抚其肩笑道: “子羽啊,备久闻你大名,今日终于得见,当真是名不虚传。” “孤若破邺城,你必为首功!” 这几句听的张燕愈发受宠若惊,更为刘备的平易近人所动,一颗悬着的心就此放下。 当下刘备便拉着张燕入帐,帐中早就备下了美酒,为张燕接风洗尘。 接风酒饮过,刘备当场封张燕为安北将军,爵封亭侯,令魏郡太守。 这一道封赏一出,直接把张燕惊到目瞪口呆。 安北将军啊,四安将军之一! 自己从一个为人鄙夷轻屑的黑山贼头领,一跃被封为四安将军之一,这是何等的重封? 更令张燕震惊意外的是,刘备竟然还封他为魏郡太守! 邺城隶属于魏郡,魏郡乃冀州心脏一郡,也就是河北四州最重要的一个郡。 刘备竟封他为魏郡太守,这就相当于,封了关羽为许都所在的颍川太守。 这是何等的重视,何等的信任。 “大王,臣,臣…” 张燕一时间惊异到手足无措,竟不知如何回应。 刘备如此的重封,如此的信任器重,完完全全的超出了他的意料之外啊! 但在萧方看来,张燕值得起老刘这般重封。 人家可不是一般的来降,而是带来了四万兵马,相当于是带资入股。 且黑山军的归降,适才对袁绍的阵前招降,等于是给了城中守军最致命一击,将魏军的军心士气,彻底的打入了谷底。 这么大的功劳,难道不值个平北将军,不值个魏郡太守吗? 而张燕乃河北人氏,老刘将河北最重要一郡的太守之职,交给了张燕,也是借此向河北豪杰显示,老刘灭魏夺取河北之后,并不会冷落你们河北人。 只要你们肯识时务,肯背魏降楚来降,我刘备皆会如重用张燕这般,重用你们这些河北人。 再者历史上的张燕,在归降了曹操之后,亦被曹操委以过镇守邺城的重任。 张燕也尽心尽责,用他的忠诚,来证明了降曹的诚心。 那么老刘用人不疑,令张燕镇守魏郡,想来张燕定然也会尽忠职守,绝不会辜负老刘的信任。 “子羽啊,这是大王对你的信任,莫非你担不起大王这份信任?” 萧方看出张燕的震撼,便是笑着提醒道。 张燕蓦然省悟过来,脸上的震惊无措,霎时间化为深深的感激。 深吸过一口气,张燕毅然一拜: “多谢大王信任,委以臣如此重任。” “我张燕这条命,从今天起就是大王的,我必为大王赴汤蹈火,以报大王知遇之恩!” 第371章 告邺城军民书!杀杀杀,弃孤者统统皆杀!你要愚忠别拉上我! 张燕表态,愿为老刘赴汤蹈火! 刘备心下欣慰,遂起身上前,将张燕扶起,亲自斟一杯酒送到他手中。 “慷慨激昂的话孤也不说了,来,皆在这杯酒中!” 说罢老刘仰头一饮而尽。 张燕豪情狂燃,亦是高举酒杯,一饮而尽。 君臣二人以空酒杯相对,皆是哈哈大笑。 众将也哈哈大笑,纷纷举杯,庆贺老刘得此一员大将,更添四万精兵。 酒宴气氛更浓。 “大王,袁绍和他的那点守军,想必已是被张子羽吓破了胆。” “那咱们还等啥,明日大军四面强攻,踏破邺城吧!” 张飞跳将起来,激动亢奋的举着酒杯冲着刘备大叫。 众将战意再度被点爆,哗啦啦站起一大片,纷纷激昂叫战。 刘备亦有意即刻攻城,目光遂看向萧方,征询他的意见。 萧方杯中酒放下,欣然笑道: “子羽归附大王,二袁皆不来救,我军已无后顾之忧,自当全力攻城。” “不过,臣以为大王在攻城之前,还当做一件事,或许能彻底打垮魏军意志,我攻城自然可事半功倍。” 刘备精神一振,忙问萧方当做何事。 “大王当写一道告邺城军民书,历数袁绍及其袁氏一族罪,宣称大王此番攻邺,只为讨伐袁氏逆贼,而非向河北士民问罪。” “大王可向城中军民承诺,只要他们肯弃暗投明,背魏降楚,则大王对他们一律既往不咎,大军入城也会秋毫无犯。” “倘若他们继续助纣为孽,继续追随袁绍负隅顽抗到底,城破之后,必当罪同袁绍,定斩不赦!” “这一道檄文射入邺城之中,我料不出五日,袁绍必会众叛亲离!” “介时我大军趁势四面强攻,给予袁绍最后致命一击,还怕不能轻松踏平邺城吗?” 萧方献上了一计。 一道令邺城人心士气,土崩瓦解,不战自溃的攻心之计。 “好!” “兵法有云,攻心为上,攻城为下,景略此计深得兵法之妙!” “就依景略之计,士元,由你执笔,即刻写一道《告邺城军民书》,抄写他几千份射入邺城,以破敌心!” 刘备大赞,遂采纳了萧方的献计。 庞统欣然领命,当即拿出自己的文笔,写下了一道檄文。 刘备便召集军中文官,连夜赶工抄写出数千份,令弓弩手以强弓硬弩,射入了邺城之中。 一夜之间,雪片般的檄文,便散落在了邺城各处。 世家豪强也好,平民百姓也好,贩夫走卒也罢,很快便已是人手一份。 这一道檄文,立时给了邺城之中,本就浮动惶乱的军心民心以致命一击。 叛逃开始。 魏军士卒最先开始越城而逃。 他们先是几人,接着发展成十几人,几十人,到最后发展到上百人成建制的越城出逃,向城外楚军归降。 不到两日功夫,近有八百余魏卒,以绳索坠下邺城城墙中,冒死向楚军出降。 接着便是世家豪强,他们有的是卖通了守城军官,举家出城投奔楚营,有的则干脆重金混于出逃士卒中,跟着一并逃出邺城。 一时间,城中是民心离散,军心丧尽,崩溃的势头那道檄文的催化下,已是愈演愈烈。 纸包不住火,负责守城的张郃,在镇压扼制不住士民逃亡的局面下,只得向袁绍禀明实情。 “你说什么,他们竟然越城而逃,去投奔那大耳贼?” “孤的子民,孤的将士,竟然都在背叛孤,抛弃孤?” 病榻上刚刚从昏死中清醒的袁绍,再遭当头一记棒喝,挣扎着坐直了身子。 张郃无奈一叹,默默道: “刘备那一道檄文,实乃攻心利器,煽动到城中军民人人思叛。” “臣已严厉制止,却依旧阻挡不住他们的越城出逃。” “臣实在是…实在是无能为力了。” 袁绍听得檄文二字,大抵明白了是什么意思,便喝令左右将那檄文拿来给他看。 左右犹豫了一下,却不敢违逆,只能将那缴文献上。 袁绍一把夺过,满脸怒气的审阅。 眼中渐渐血丝密布,额头青筋开始鼓起,五指攥到咔咔作响,嘴角也在不断的抽动。 “大耳贼!” “你算什么东西,你一个织席贩履之徒,你焉敢如此诋毁孤!” “你个卑鄙无耻的奸贼,孤早晚要将你碎尸万段——” 恼羞成怒的袁绍,歇厮底里大骂,将手中帛书撕了个粉碎。 此时的袁绍,似已近乎癫狂。 哪怕是刚正的沮授,此时也缄口不言,没敢劝慰袁绍。 “传孤之命,从今日起实施连坐之法,军中但有人逃亡,全伍斩杀。” “一伍逃亡,便一什连坐斩杀。” “一什逃亡,便一队斩杀,以此类推!” “百姓也是,但有一户逃亡,四邻全部斩杀。” “一人逃亡,三族皆杀!” “孤要将这些不忠不义,背叛孤的奸贼,统统都杀光!” “杀杀杀,全部都杀了!” 袁绍咬牙切齿,目光狰狞如兽,下达了这铁血残暴的杀令。 沮授和张郃皆是身形一凛,瞬间大惊失色。 他们原以为,袁绍得知士卒逃亡后,最多会下令严加巡查,凡捉获的出逃士民,皆斩首以敬效尤。 他们却万没料到,袁绍竟搬出了连坐之法,以逃一杀十! 这般血腥暴戾的手段,完全是超出了他们的意料之外。 他二人可都是河北人啊。 袁绍这道诏令,却要令他们对自家河北将士和百姓,扬起血腥的屠刀。 这连坐之法要是实施下去,邺城还不得被杀到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他二人岂非做了袁绍手中屠刀,为自家乡亲所唾弃仇恨,成了河北人眼中的罪人? 张氏也好,沮氏以后,往后还在河北怎么混? “大王,万万不可——” “住口!” 袁绍厉声打断了二人到嘴边的劝谏。 他抓起榻边拐杖,狠狠的指向二人,口中嘶哑怒道: “孤意已决,谁敢劝孤,皆以叛逆之罪论处!” 沮授和张郃一震,顶到嗓子眼的劝谏之词,硬生生的给咽了回去。 沮授不比田丰,哪怕明知会触怒袁绍,惹出杀身之怒,也要义无反顾忠言进谏。 面对袁绍死亡的威胁,他终究还是没那个勇气,只得默默的闭上了嘴巴。 “都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速速去依令行事!” 袁绍满脸厌恶,没好气的冲他二人挥了挥拐杖。 沮授和张郃无奈,只得拱手拜辞,默默退出了寝殿之外。 两人双双退出殿外,如蒙大赦一般,不约而同的长吐了一口气。 “公与,你为什么适才不阻止大王?” “人心如水,大王不想着如何疏通,却一味用如此暴戾手段来封堵,只会适得其反,将人心越推越远!” “到时军心民心丧尽,谁还会为大王死战,如何能抵挡得住城外二十万楚军的进攻?” 张郃瞅见四下无人,便迫不及待向沮授抱怨。 沮授一声苦涩叹息,反问道: “张将军莫非以为,纵然人心尚在,我们就能守得住邺城吗?” 张郃一愣。 沮授目光望向城外,幽幽叹道: “这一道攻心之计,必是出自于那萧方的手笔,还有前日张燕的城前劝降,料想亦是他的计策。” “其实他这两道计策,无非是想破邺城破的更轻松,以减少他楚军无谓的伤亡罢了。” “到了现下这般地步,就算刘备什么手段也不用,只需二十万大军强攻,我们最多支撑十日,邺城必破。” “我大魏,依旧难逃覆亡的命运。” “大王,你我,还有这满城将士,皆是难逃一死!” 张郃打了个寒战,蓦然惊醒。 原来,沮授他什么都清楚,他什么都明白。 他早知看明白,无论他们做什么,都不过是垂死挣扎,都不可能守得住邺城。 “既然无论如何都守不住,那我们现在所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张郃脸色阴沉下来,语气中明显透着质问的意味。 “意义?” 沮授回头望向寝殿,朝着袁绍方向遥拜: “我们身为臣子,为君尽忠,虽死无悔,这就是我们现在所做一切的意义!” 张郃竟无言以对。 沮授这番话的意思,已是再明白不过了。 他是知道邺城不保,魏国必亡,情知如何挣扎都徒劳无功。 他所做所为,只是为尽臣子本份,为袁绍死节罢了。 沮授,已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张将军,你也做好为国尽忠的准备吧。” “你我就为大王死战一场,与这邺城共存亡,就算我们死在这里,后世史书之上,也能博得一个忠臣之名!” 沮授拍了拍张郃肩膀,语重心长的一番叮嘱后,转身扬长离去。 张郃恍惚失神,直到沮授远去之后,方才缓过了神来。 看着沮授远去背影,张郃拳头悄然握紧,眉宇间似乎闪过了一抹从未有过的决意。 “袁本初若乃明主,让我为他死节尽忠,我虽死犹荣。” “可现下的他已然疯狂,变成了一个名符其实的暴君,我张郃大好男儿,焉能为这等疯癫暴戾的昏主死节?” “沮授,你想愚忠自己去愚忠,去为袁绍陪葬吧,你可千万别拉上我张郃!” 第372章 我不做袁家屠刀!踏平邺城,吾要在伪魏王宫,与尔等共饮庆功酒! 入夜,王帐。 一名越城而出的心腹,将一道降表,送到了刘备的手中。 那是张郃的降表。 这位邺城之中,仅存的魏国名将,宣称袁绍残暴不仁,已失尽人心,不配为河北之主。 他张郃将顺应天命,率所部河北将士,打开城门,迎刘备大军入城。 而他的计策,是请刘备明日以重兵强攻南门,以牵制沮授所部魏军,介时他将趁势打开东门,放楚军大举杀入邺城。 “张郃竟也要背叛袁绍,归降于孤!” 刘备脸上不掩欣喜,将手中降表向众臣示意。 帐中立时是一片沸腾,众人叹服的目光,齐转向了萧方。 他们萧国相的攻心之计,果然是立杆见影。 只需区区几道檄文,便诱得城中魏卒纷纷越城来降。 如今连袁绍麾下第一大将,四庭柱之一的张郃,竟然也要弃袁降楚! 连张郃都降了,邺城中还有谁能一战? 不战而破,近在眼前啊! “臣听闻这个张郃乃是河北四庭柱,乃袁绍麾下重臣,此人当真是想真心归降?” 关羽却捋着美髯,眉宇间流过几分猜疑。 “云长无需多虑,张郃必是真心归降无疑!” 不等老刘询问,萧方这一次便斩钉截铁的给出定论。 众人的目光,再次看了过来。 “张郃原本乃韩馥部将,当年韩馥让冀州时,曾询问过张郃意见,张郃还曾委婉的表示反对。” “仅此一点,张郃虽为袁绍重用,却绝对算不上袁绍心腹之将。” “既非心腹,定然非是死忠,那么当此邺城风雨飘摇,袁魏覆灭之际,张郃背弃袁绍,为自己谋一个出路,也在情理之中。” “何况据出逃士民交待,袁绍为扼制士卒逃亡,在城中大搞连坐之法,杀得城中是人头滚滚,满城河北士民无不恨其入骨。” “张郃身为河北人,若沦为袁绍屠杀自己乡人的屠刀,将来他如何在河北立足?” “有此两点,臣敢断定,张郃必是真心归降!” 萧方给出了表面上合理的解释。 但实际上,私下里他还有最重要的一桩佐证,未向老刘和众人言明。 历史上官渡之战中,曹操偷袭乌巢,张郃力劝袁绍率主力去救乌巢,却被袁绍拒绝。 袁绍却听郭图进言,反令张郃率军去攻打官渡曹营。 结果曹操早有准备,乌巢被一把火烧了,官渡曹营他们也没能攻破。 张郃唯恐袁绍认为他暗通曹操,不肯力战,怕被治罪,便果断率部临阵降曹。 正是张郃的降曹,成了压垮袁军的最后一根稻草。 有这样的“前车之鉴”,当年张郃既是能降曹操,那么今日为何就不能降老刘呢? “既是景略认定张郃归降是真心,那孤更有何疑!” “即刻回复张郃,孤接受他的归降!” 刘备拍案而起,冷峻豪烈的目光,在众将身上扫过。 众将轰然起身,肃然待命。 “传孤之命,明日全军尽出,依计行事!” “孤要在明日此时,在伪魏王宫中,与尔等共饮庆功美酒!” 众将豪情战意,霎时间被点燃,齐声响应。 大帐之内,杀意冲天。 … 次日,残阳如血时。 邺城南门一线,紧张凝重的气氛,已是笼罩于城头。 身为文臣的沮授,在魏国名将死伤殆尽的情况下,也不得不穿上甲胄,兼以武将的身份屹立于城头,统帅魏军御敌。 七千余魏军士卒,战战兢兢的列于城前,慌张畏惧的眼神,望着城外楚营。 只见楚营诸道营门,皆已大开。 数不清的楚军士卒,如一条条江河滚滚出营,最终于南门一线汇聚成了一片兵法。 近八万于楚军主力,已云集于南门前。 与此同时,其余各处围营,近二十余万的楚军也倾巢而出,同时于四门外集结。 瞎子也能看出来,这是楚军要发动总攻了。 而袁绍卧榻不起,无法亲临城头坐镇,这指挥主力御守南门的重任,只能由沮授来担当。 “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么。” “好吧,刘备,你放马来攻吧。” “你想要破我邺城,灭我大魏,就先从我沮授的尸体上踏过才行!” 沮授拔剑在手,厉喝道: “大魏将士听令,为大王尽忠的时候到了。” “我要你们以性命死战,死守住你们脚下的城墙,不得后退半步!” “河北儿郎,宁死不退!” 沮授嘶吼亢奋,想要用这些热血沸腾的言语,来激励魏军士气。 魏军确实有响应,但却零零散散,且都有气无力,无不透着心虚的意味。 这反衬得沮授的慷慨激昂,显得颇为尴尬。 “唉——” 沮授放下长剑,无奈的一声轻叹。 他自然明白,这是刘备的攻心之计,已经发挥出了作用。 那一道檄文,将城中人心瓦解一空,逼得袁绍使出连坐这种残暴手段,更加激起了士卒们的不满。 此时这满城将士,对袁绍愿意死忠之士,早已寥寥无几。 他们所以还站在这里,只是冲着他沮授的威望,以及一名士卒听从号令的本能而已。 “大王,我沮授只能尽力而为了。” “至于我能为你撑多久,那只能看天意了…” 沮授喃喃自语后,眼神再度变的决然起来,手中长剑握紧。 城城楚军阵。 一面“楚”字王旗,已然树起,象征着刘备亲临。 只是中军统军之将,却乃关羽。 这南门八万之军,不过佯攻,只为吸引沮授所统的魏军主力罢了。 “看来沮授那厮,已将魏军主力调至了南门。” “很好,那就开战吧。” 关羽目光如刃,手中青龙刀一挥,传令进攻的号令。 “嗵嗵嗵!” 战鼓声骤然响起,打破了两军对峙的沉寂。 八万楚军,大小数百座军阵,轰然开动。 如潮水般的楚军,扛着无数张云梯,挟着山崩地裂之势,开始向南门一线推进。 城头魏军士卒,无不瑟瑟发抖,脸色苍白如纸。 楚军还未杀到城下,他们脚下已发软,步子不由自主往后挪动。 沮授身后一名小校,甚至就在沮授眼皮子底下,便转身想要向城下逃去。 “铮!” 沮授手中长剑一挥,将背身而走的小校,一剑斩落人头。 左右将士,看到这血腥一幕,无不骇然。 这还是沮授在战场之上,生平头一次杀人,杀的还是自己的部下! “我说过,谁敢后退一步,杀无赦!” 沮授血剑一横,脸色狰狞如铁,厉喝道: “为大魏死战,报效大王的时候,就在眼前。” “我要你们与邺城共存亡,谁敢再退,我必杀之!” 这血腥的威胁,成功的震慑住了士卒逃亡之心,暂时激起了他们死战的勇气。 于是他们勉强压住逃意,强打起精神,握紧手中刀枪,准备开战。 城外楚军,已如潮水般漫至城下。 密如飞蝗的利箭,腾空而起,向着城头覆盖而来。 鲜血腾空,一声声惨叫骤然响起。 在绝对优势的箭雨掩护下,楚军成功搭设壕桥,大部队如潮水般越过护城河,进至城墙下方。 数以百计的云梯被树起,靠于了南门城墙之上。 在诸将的督促激励下,楚军士卒如饥饿的野兽,你争我赶的抢上云梯,纷纷向城头爬去。 先登者为首功,众将士无不奋勇争先。 沮授在亲卫保护下,挥舞着血剑,往来于沿城一线,指挥喝斥着魏军士卒,做着殊死阻挡。 檑木不断轰向楚军,飞石不断的砸向楚军,城墙上下,很快便惨叫起四起,为之血染。 一场激烈的攻防战,在南门一线上演。 楚军进攻南门之时,西门以及东门,黄忠,太史慈等诸将,也依照约定时间,同时发起了对邺城的总攻。 整个邺城内外,都被震天的杀声笼罩,如若末日降临之般。 北门。 四万楚军列阵于营外,无数双目光盯着南门,将士们皆是跃跃欲战。 其余三门的攻势皆已展开,杀声鼓声这里是听的清清楚楚,谁都能想象得出,这场攻城战有多激烈。 唯有南门一线,刘备却迟迟不下令进攻,这让楚军将士们心中无不急切,只怕这破邺城之功,自己没能捞到点功劳。 “大王,其余三门已动手,魏军应该全部被牵制,无法分兵。” “是时候让张郃动手,我们一鼓作气,杀入邺城了。” 萧方羽扇遥指着敌城提醒道。 刘备深吸一口气,马鞭一挥,喝道: “传令下去,即刻点起号火。” “擂鼓,传令翼德攻城。” 令下。 三柱狼烟,迅速在阵中升起,冲上云空。 战鼓声,号角声随之而起。 张飞催马而上,率领着四万楚军,浩浩荡荡向北门开始逼近。 城头。 数千魏军士卒,见得楚军开始推进,霎时间神经紧绷起来。 张郃扶刀驻立,眉头深皱,凝视着正在逼近的楚军,却一言不发。 “张将军,楚军马上就要攻上来,你得下令准备迎敌啊!” 身旁韩定见张郃发呆,急是催喝道。 作为袁绍的亲卫队长,此时的他却被派来做张郃副将,充当着监视张郃的角色。 张郃深吸一口气,沉声道: “袁本初,我张郃先是河北人,尔后才是你袁绍的臣子。” “我岂能让这一城军民,为你袁家陪葬!” 韩定愣了住,满脸茫然困惑。 他是全然不不明白,在关楚军攻城的关键时刻,张郃为何突然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竟然还敢直呼魏王名讳? “张郃,你——” “刷!” 他质问的话未出口,张郃长刀已横扫而过。 人头落地! 左右魏军士卒,一个个都看懵了。 自家张将军,竟然这关键时刻,杀了副将韩将军? 这是疯了吗? 张郃却将血刀一扬,厉喝一声: “升起楚字旗,打开城门,放下吊桥,迎楚军入城!” “我张郃,今日决意降楚!” 第373章 大王,邺城已下,入城吧!天命在刘不在袁,我先走一步! 四周的魏军士卒,一个个全都看懵了。 这啥情况? 河北四庭柱之一,大魏名将,邺城擎天之柱张郃,竟然要背叛魏王,投降那楚王? 士卒们是嗔目结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个不知所措。 张郃血刀再是一横,厉声道: “袁绍已疯,他要拉着我们河北人随他陪葬,若不降楚,我们邺城人都要被他杀尽!” “尔等愿随我降楚者,即刻去打开城门,不愿降者可自行离去!” “谁若敢阻拦我降楚,休怪我手中刀不念同乡之谊!” 这一声威喝,彻底将魏军士卒喝醒。 几千号魏卒,霎时间轰然炸裂。 心胆皆碎,不愿降楚者,丢下武器是一哄而散。 剩下的大部分的魏军,早就失去了战斗意志,对袁绍所做所为失望之极,心中早就存了降楚之心。 现下张郃一带头,这帮士卒自然是欢呼雀跃,尽皆追随。 他们一面将魏字旗降下,一面将楚字旗升起在城头,紧闭的城门缓缓打开,吊桥徐徐落下。 通往邺城的大门,就此畅通无阻。 张郃则亲自下城,恭立于城门,迎接刘备入城。 城外,正涌至城下的楚军,眼见城头变换大王旗,无不惊喜若狂。 “萧国相真神人也,张郃这厮,果然是如约开城归降!” “大楚将士们,随我入城!” 张飞放声大笑,催马而上。 数以万计的楚军,便如潮水一般,从大开的城门灌入邺城。 中军处。 刘备见得楚军入城,心中一块大石头就此落地。 北门突破,这意味着邺城已然到手。 这座魏国都城,冀州心脏,河北的精华之之所,现下终于是如愿以偿,收入了囊中。 邺城已下,接下来扫荡冀幽,岂非是秋风扫落叶,易如反掌? “大王,北门已下,入城吧。” 身旁萧方羽扇遥指,笑着打断了刘备的豪情思绪。 “好,我们进邺城!” 刘备扬鞭大笑,策马而出。 片刻后。 刘备在一众亲卫环护下,越过吊桥,终于是跳入了邺城北门。 “罪臣张郃,拜见大王!” 早已恭候多时的张郃,眼见刘备到来,匆忙伏跪拜见。 刘备忙一跃下马,将张郃扶起,抚其肩赞慰道: “儁乂,你此言差矣!” “彼时你为袁绍部将,与孤为敌乃是天经地义,何罪之有?” “今日你能归附于孤,打开城门助孤收复邺城,更乃是有功之臣!” 听得刘备这番宽慰之词,张郃悬着的心渐渐放下,一句“有功之臣”,更如同给他吃了一记定心丸。 所有的顾虑担忧,在这一刻皆烟销云散。 “臣蹉跎半生,今日方才终遇明主也!” “我张郃定当为大王赴汤滔火,再所不辞!” 张郃慨然再拜,表示了效死力之心。 刘备满意的点点头,遂将张郃再次扶起,马鞭笑指前方: “儁乂,你带路在前吧,咱彻底拿下邺城!” 张郃收起慷慨,战意再燃,当即翻身上马,率本部兵马呼啸而出。 刘备则跟随在后,催动源源不断的楚军,如潮水般灌入邺城主街,向着伪王宫杀奔而去。 … 邺城南门。 激战仍在继续。 杀声如雷,箭矢遮天,每时每刻都在有两军士卒倒下。 城墙上,密密麻麻的爬满了楚军士卒,尽皆在争先恐后,奋不顾身的向着城头爬去。 八千余魏军士卒,则在沮授的指挥下,做着殊死的抵抗。 沮授用他出色的指挥能力,以及自己在魏军心中的威望,成功的弥补了魏军士气低落的软肋。 面对楚军强大的攻势,这帮魏军竟然奇迹般的支撑了下去,苦战半个多时辰,未有一名楚军能登上城头。 楚军的攻势渐已显出疲态,预示着已至强弩之末。 这南门,算是要守住了。 “楚军锐气已消,最多半个时辰,应该就会撤兵了。” “这南门,我算是为大王守住了,只是不知其余各门战况如何?” “楚军的主力皆被我吸引在了南门,张郃他们所受压力要小很多,他们应该能坚守得住吧…” 沮授思绪飞转,目光望向了其余三门方向。 左右的魏军士卒,眼见楚军攻势渐消,也皆暗暗松了一口气,有种从鬼关门里走了一遭回来的庆幸。 就在所有人以为,他们熬过了这一劫时。 突然有人指向北门,颤声惊呼道: “北门,北门出事了!” “城楼上,怎么,怎么升起了楚旗?” 这一嗓子听的沮授浑身一颤,急是转向向着北门望去。 残阳之下,只见北门上空那面飘扬的旗帜,果然竟已换成了楚旗。 城头变换大王旗,难不成北门竟已被楚军攻破? 刚刚才松一口气的魏军,霎时间军心大恐,陷入了一片惊慌失措中。 北门失陷,意味着楚军已大举杀入城内,邺城失守便成定局! 那他们这些人,在这里苦战这么久,又有什么意义? 就算他们守住了南门,又有什么用? 魏军一片大乱,好容易因守住南门而提振起的军心士气,霎时间是跌落至了谷底。 “北门竟然失陷了? “这说不通啊,北门可是张郃在镇守,他乃我大魏名将,不比我更善于统兵?” “有他守北门,竟然能守不住?” 沮授声音颤栗厮哑,亦是惊到目瞪口呆,身形都在微微发抖。 这突如其来的沉重一击,将他的处惊不变,镇定从容统统击碎。 见惯大风大浪的他,这一刻也方寸大乱。 两翼城墙上,很快有北门的逃兵,沿着城墙逃至了南门。 “禀沮尚书,张郃斩杀韩定,率部众临阵投降楚国!” “他打开了城门,放楚国大军杀了进来!” “北门失守,楚军大举杀入了我邺城啊!” 跪伏在地,忠于袁绍的北门溃兵们,带着哭腔将这惊天噩耗向沮授禀明。 沮授脑子嗡的一声作响,霎时间天眩地转,站立不稳。 张郃临阵叛国,竟降了刘备? 那个河北四庭柱之一,那个魏国仅存的名将,那个被袁绍委以重任的大将… 竟在这生死存亡之际,倒戈刘备,给了魏国最致命一击? 沮授震惊错愕到头脑一片晕眩,恍惚间以为自己耳朵坏掉了,产生了错觉。 蓦然间,晕眩的脑海中,浮现起了当日与张郃的那次对话。 那是在袁绍下诏实施连坐制后,二人在离开王宫前的最后一次对话。 当时他就感觉张郃的语气不太对劲,不仅仅是对邺城困局的绝望,其中似乎更藏着某种对袁绍的不满。 是了! 必是他对袁绍生怨,那时起就萌生了想要背叛袁绍,投靠刘备的念头。 所以那天之后,他定然已暗中归降了刘备,约定了今日临战之际,打开北门放刘备大军入城。 至于楚国现下对南门的猛烈,只不过是佯攻,乃是声东击西之计,只为将他的注意力吸引至南门,为张郃的叛乱争取时间。 城外统帅楚军者,也必定不是刘备本人。 此时此刻,刘备多半已统帅着北营楚军,杀入了邺城之中! 残酷的真相,就此摆在了眼前。 沮授却并没有愤怒,亦没有对张郃破口大骂,更没有做出任何调兵遣将,亡羊补牢的举措。 因为他已无兵可调! 北门一旦失陷,也就意味着邺城已然失陷。 任何的挣扎,都已毫无意义。 “袁本初啊袁本初,我沮授已然尽力!” “可惜是天要亡你,天要亡我大魏啊——” 沮授仰望苍天,发出了悲怆与绝望的哀叹。 崩溃开始。 北门失陷,楚军杀入邺城的噩耗,成了压倒魏军这只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八千魏军精神土崩瓦解,再无勇气一战,纷纷放弃了阵地,丢盔弃甲向城内望风而逃。 南门一线魏军,全线溃散。 原本正处强弩之末的楚军,趁势大举再攻,数不清的楚军士卒,源源不断的爬上城头。 一面“楚”字旗,竟已升起在南门上空。 “沮尚书,大势已去,南门是守不住了,我们撤吧。” 亲卫满眼绝望,拉着沮授哭腔哀求道。 沮授从恍惚悲鸣中回来,看着全线崩溃的防线,却是一声苦笑。 “四面八方皆是楚军,我们已插翅难飞,还能逃往哪里?” 亲卫哑然,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手足无措。 沮授却苦笑一起,脸上狰狞再起。 他拔剑在手,悲愤大叫道: “大魏儿郎,为大魏死战,为魏王死战!” 他非但不逃,竟还纵身扑向登城的楚兵,如疯了似的狂斩而上。 亲卫们见状,无可奈何,只得也跟着杀了上去。 不知过了多久,当沮授再也挥舞不动血剑时,环顾四周,发现十几名亲卫已死伤殆尽。 城墙一线的魏军,死的死,逃的逃,已为楚军所占。 城门更是被破开,数以万计的楚军,如洪流一般,从南门灌入邺城。 那一面“魏”字旗,更是被一刀斩落,飘落在了他的脸上。 沮授不再挥舞血剑,只僵硬的站在原地,看着那面“魏”旗,飘落在自己的脚下。 “袁本初,我沮授已尽了为臣的本分,怎奈天命在刘不在袁!” “天命难违啊,我先走一步了!” 仰天一声无奈绝望的悲呼后,沮授用尽最后的力气,血剑朝着自己脖颈愤然划过。 鲜血喷涌,长剑落地。 沮授轰然倒地。 第374章 刘备要这江山,我给他便是!众叛亲离,孤家寡人,我错在了哪里? 伪王宫。 酒气弥漫,歌舞升平。 宫外杀声如雷,魏军正在进行着苦战,抵抗着楚军大举进攻。 金殿之内,袁绍却在强撑着病躯,斜榻在胡床上,一杯杯的灌着美酒,欣赏美人起舞。 身旁侍立的沮鹄,看着袁绍这般样子,却是又急又气。 “大王啊,现下楚军正在四面攻城,父亲和众将士都在浴血守城,为大王坚守邺城。” “所有人都在为大王而战,为我大魏而战。” “大王虽有病在身,纵然不能亲往城头坐镇,激励将士们浴血而战,也不该在此饮酒作乐,歌舞升平啊?” “这让将士们知道了,岂非是寒了他们的心,他们谁还愿为大王死战?” 沮鹄忍无可忍之下,终于是爆发,当场一通忠言进谏。 作为沮授之子,他显然是继承了其父秉公直言的性子,言语相当激励,不给袁绍半点面子。 袁绍对他的劝谏,却是视若无睹,充耳不闻,仍旧在呷着美酒,依旧在欣赏着歌舞。 仿佛他已经预感到,就算沮授张郃等人死战,也不可能支撑多久。 邺城,少则三五日,多则七八天,必会为楚军攻破。 所以他要在城破之前,抓紧时间尽情的享受美酒佳人,享受歌舞升平,享受在覆灭之前,最后君王该有的锦衣玉食。 沮鹄见袁绍不作表态,有种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难受,不禁更加急切。 “扑嗵!” 沮鹄跪在了地上,神色悲愤,再请道: “大王,将士们都在浴血奋战,都在为大王舍生忘死,大王岂能这里饮酒作乐?” “臣请大王以社稷为重,亲往城头坐镇,鼓舞人心,激励士气!” 众舞姬们被沮鹄这慷慨激昂,近乎义愤填膺的一通吼,吓到花容失色,皆是停下了舞姿。 “哐!” 袁绍终于被激怒,酒杯砸在了地上,怒斥道: “沮鹄,你好大的胆子,你是在威胁孤,逼迫孤吗?” 沮鹄面无畏惧,只大义凛然道: “大王乃君上,臣焉敢威胁大王。” “臣只是冒死跪请大王,要以我大魏江山为重,如此关键时刻,莫要再沉迷于酒色了啊!” “请大王移驾城头,为我将士们激励士气吧!” 沮鹄急到眼泪都掉了下来,额头重重的磕在了地上。 这一磕他仿佛是要死谏一般,用尽了全力,竟将地板磕裂,额头霎时间磕出了一滩鲜血。 看着沮鹄以血相谏这一幕,袁绍心头为之一震,满腔的怒火立时也烟销云散。 “你以为,就算孤往城头坐镇,就能撑得几日?” 袁绍面色变的凄凉起来,无可奈何的反问道。 沮鹄却无视袁绍的绝望情绪,慨然道: “只要大王坐镇城头,将士们用命,我们就算是只剩下一兵一卒,也要撑下去。” “说不定二公子和三公子,会想通了前来勤王护驾,说不定……” 袁绍猛然一拂手,苦涩却又愤然道: “不要再指望那两个畜生了,他们是绝对不会来救孤,他们巴不得孤死在大耳贼手中,他们才正好去称王!” 沮鹄语塞。 袁绍的怒火不过转瞬而过,旋即重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仰头灌下去了一杯。 “孤老了,孤打了一辈子的仗,辛苦了一辈子,孤累了。” “临到最后,你们就让孤享受享受吧。” 沮鹄哑然。 袁绍终于把话挑明了,不再有半分遮掩。 邺城守不住了,魏国没救了,我也没那个能力,没那个心力去救了。 我认命了,最后几天,就让我醉生梦死,好好享受舒服几天吧。 至于你们这些所谓忠臣,该干什么就去干什么,你们想拼就去跟刘备拼去吧,只要别再给我灌输大道理,阻止我最后这几天享受就行。 “大王,你,你——” 沮鹄被噎到无言以对。 袁绍则赖得再理他,酒杯倒满,拂手令舞姬们继续起舞。 舞乐将要再起时,殿门被撞了开来。 一卒神色惶恐,连滚带爬的冲了进来,伏倒在了殿前。 “启禀大王,北门失陷,楚军杀进邺城啦!” 袁绍手中酒杯,咣当落地。 他是有心理准备,料到邺城早晚守不住,失陷也就是这几天的时间。 但他却是没料到,邺城会在今日就失陷。 而且还是从张郃镇守的北门突破! “这不可能,张将军乃是我邺城中第一名将,他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就失陷了北门?” 沮鹄也顾不得再规劝袁绍,震惊激动的冲着士卒大喝。 “张郃杀了韩定,率守军打开城门,投降了刘备!” “所以楚军才能不战而破北门,杀进了我邺城啊!” 士卒扑倒在地上,哭腔着道出了残酷的真相。 沮鹄愕然。 袁绍身形晃了一晃,瘫在了胡床之上。 他拳头紧握,脸庞开始扭曲变形,眼珠爆睁到几分要炸裂一般,无尽的愤怒冲脑而起。 “张郃!” “你个不忠不义的逆贼,孤待你不薄,你焉敢叛孤?” “畜生,你个畜生不如的逆贼啊——” 袁绍陡然间爆发,捶胸顿足,悲愤万分的破口大骂起来。 他本来已认命,做好了邺城失陷,自己和这魏国覆灭的结局。 但他不能接受的是,邺城以张郃背叛,这种对他近乎羞辱的方式,为刘备轻松攻破。 悲愤爆怒下的袁绍,便是大骂了起来。 沮鹄则一跃而起,大叫道: “大王,请准我率羽林卫,前往阻击入城楚军。” “请大王速令家父,从南门调兵会合,我们还有机会将大耳贼的人马赶出城去,夺回北门啊!” 话音未落。 又是一卒,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带来了一个令沮鹄也绝望的噩耗: 南门魏军军心瓦解,士卒崩溃,全军溃散。 沮授血战到最后一刻,无力阻止溃势,选择了挥剑自刎! 南门失陷,楚军已大举杀入邺城! 刚刚挣扎站起的袁绍,一屁股跌坐了下来。 “父亲——” 闻知噩耗的沮鹄,一声撕心裂肺的悲愤大叫,双膝盖倒在了地上。 “我袁绍,到底做错了什么?” “我已然认命,只想最后多享受几日而已!” “这大魏江山,那大耳贼想要,孤给他便是!” “为什么啊,你这有眼无珠的贼老天,为何不让孤如愿以偿——” 袁绍愤然将案几掀翻在地,仰天大骂起了苍天。 沮鹄听着袁绍的咆哮,却是心如刀割。 原来袁绍悲愤的,并非是自家父亲的自尽殉国,而是刘备破城太快,没有让他最后再多享受几日酒色。 “父亲啊父亲,你竟然为这等君王殉葬,值得吗,当真值得吗?” 沮鹄泪流满面,双拳猛捶着地面,仿佛要质问已经坠入九泉之下的父亲沮授。 “启禀大王,楚军已攻破宫门!” “启禀大王,楚军正向金殿杀来!” “大王,羽林军抵挡不住,四散逃亡去了。” 士卒接二连三闯入,将雪片般的噩耗,轰击在了袁绍的头顶上。 殿中的宦官,舞姬们,无不吓到惊魂失措,尽皆一哄而散。 所剩无几的文官武将,也吓到魂飞魄散,无不是四散逃命而去。 霎时间,殿中已走的干干净净,除了跪在地上的沮鹄之外,只剩下袁绍这么个孤家寡夫。 看着曾经对自己口口声声忠心不二的臣子,在大厦将倾之日,义无反顾的抛弃自己,如鸟兽般散去各自逃命,袁绍已然绝望的心,如被利刃一刀刀无情切割。 此时此刻,袁绍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做众叛亲离。 “他们都弃孤而去了,你为何还不走?” 袁绍绝望凄凉的目光,望向了还在跪地悲愤的沮鹄。 沮鹄深吸一口气,缓缓起身,拔剑在手,脸上已燃起无尽恨意。 “袁本初,你这等庸主,本不配父亲为你死节!” “只是父亲最后对我的叮嘱,便是叫我对你要忠心到底,宁做一个青史留名的忠臣,也绝不做苟且偷生的叛臣。” “父命难违,袁本初,今日我便学我父亲,为你这庸主死节!” 沮鹄神色如铁,慷慨激昂的表明了态度。 尔后愤然转身,提剑冲出了大殿外。 “大魏将士们,为国死战,为大王尽忠的时刻到了。” “今日之后,我们都将青史留名!” “跟着我,杀贼!” 沮鹄咆哮过后,提剑冲向了滚滚而来的楚军。 仅剩未逃的十几名羽林卫,亦被点燃了赴死之心,纷纷拔刀,追随着沮鹄杀向了楚军。 可惜。 他们悲壮是悲壮,却不过是螳臂当车。 前方一道黑色身影,如旋风一般当先呼啸杀至。 手中蛇矛乱舞,如切菜砍瓜一般,将冲涌上来的羽林卫,尽皆斩翻在地。 “楚贼,我要为我父亲报仇——” 沮鹄无惧无畏,如困兽般咆哮大叫着,挥舞着长剑冲着张飞杀来。 剑还来不及挥出,眼前一道寒光已迎面而至。 “噗!” 蛇矛贯穿了他的胸膛。 “土鸡瓦狗!” 张飞不屑一哼,蛇矛一收,纵马从他身边掠过。 沮鹄胸口狂涌着鲜血,脸形凝固在悲愤痛苦的瞬间,轰然跪倒在地。 大殿之内。 空荡荡一片,只余下了袁绍一人。 看着毅然赴死的沮鹄,袁绍仿佛被激起了某种潜藏在血脉中的血性。 暗暗一咬牙后,他颤巍巍拔出佩剑,哆哆嗦嗦的架在了自己的脖前。 第375章 邺城破,灭魏已成定局!当年高高在上的袁绍,今日跪了刘备! 袁绍双手举剑于脖间,欲要仿效沮授自尽。 四世三公,大魏之王,曾经的天下最强诸侯,令所有人为之胆寒的天下霸主。 头顶这么多耀眼的光环,对于他这样身份的人来说,失败后唯一的选择,就是自行了断。 如此,才能保持一份体面收场。 不自行了断,难道等着沦为刘备俘虏,为刘备所羞辱不成? 被羞辱之后,刘备依旧不可能放过他,还是要赐他一死。 与其受尽羞辱后被处死,何如自行了绝! 袁绍决意已下,蓦的一咬牙一闭眼,双手青筋爆突,手中佩剑几乎就要用尽全力抹去。 脖间被切开一道口子,鲜血浸渗而出,痛楚瞬息间袭来。 那痛楚却让袁绍在刹那间,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那剑锋竟再也削不下去。 袁绍开始大口喘息,额头斗大的汗珠是刷刷直落,握剑的双手颤栗的越来越剧烈,两腿也在不断的哆嗦。 咣铛! 长剑脱手跌落在地。 袁绍摇摇晃晃跌坐下来,整个人如虚脱一般,瘫在了王座上。 他终究已没了当年与公孙瓒争雄河北时的心气,美酒佳人已吞噬掉了他的英雄之气,令他根本没有勇气自行了断。 “袁绍啊袁绍,你当年的英雄气哪里去了?” “你为什么就没勇气自尽呢?” “为什么,你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模样啊!” 袁绍咬牙切齿,捶胸顿足,口中不停的碎碎念,满脸失望的自责着自己的软弱胆怯。 就在他自怨自艾时,紧闭的大门轰然被撞开。 张飞跃马提矛,如黑色铁塔一般撞入大殿,屹立在了袁绍眼前。 紧接着,无数的楚军士卒,如潮水般灌入殿中,四面八方的将袁绍围了起来。 认出袁绍的一刻,张飞笑了。 当年追随着刘备,往酸枣会盟之时,他也是“有幸”见过袁绍一面,自然记得袁绍的相貌。 时隔多少年了,他永远也不会忘掉,袁绍当时高高在上,威风八面时的样子。 他当然也不会忘记,当袁绍听闻刘备只是一个县令时,那种轻蔑不屑的表情。 “袁老贼,咱们终于又见面了。” “当年诸侯讨董,酸枣会盟,你轻视我们楚王是寒门出身,不过一县令,连在帐中就坐的资格都不给我们楚王时,你可曾预想过,你也会有今天?” 张飞翻起了旧账。 燕人张翼德就这么一个人。 睚眦必报,快意恩仇。 当年你轻视我们兄弟三人,今天你败了,我就是要肆意的嘲讽你,我就是这么真性情。 旧事重提,往日种种浮现心头。 被如此羞辱讽刺,袁绍本是虚弱绝望的脸庞,立时扭曲变形,恼羞怒火燃起。 “你…你是谁?竟敢对孤出言不逊!” 袁绍强压着怒气,血丝密布的眼睛死死瞪向张飞。 张飞拨马上前,冷冷道: “袁老贼,你是老眼昏花了么,连我张飞都不识得?” “好,我就走近点,让你看个清楚。” 说话间,张飞竟是策马登上了玉阶,就那么居高临下,横亘在了袁绍咫尺眼前。 “张…张飞——” 袁绍从牙缝中颤栗着吐出了这两个字。 既有愤怒,又有恐惧。 眼前这煞神般的黑面武将,竟然就是刘备的义弟,楚国武将排名第二,有着万人敌之勇的燕人张翼德? 回想起十几年前的那个午后,自己被众诸侯奉为盟主时,似乎确实曾见到过,刘备身边跟着的那个步弓手,就是眼前这个张飞。 只是以他当时身份,连刘备都不屑一顾,又怎会去关注一个蝼蚁般的步弓手? 可笑的是,今日自己竟被当年不屑一顾,看都不正眼看一眼的步弓手,生擒活捉! 荒唐,可笑,悲哀啊… “你不配与孤对话,叫你大哥刘备前来见孤!” 种种负面情绪刺激下,袁绍竟是忘了自己现下俘虏的身份,傲慢不屑的冲着张飞一摆手。 这倨傲不屑的态度,瞬间引爆了张飞。 这要是别的武将,敬于袁绍的身份地位,面对其这份倨傲自负,也就忍了。 可袁绍撞见的,偏偏是张飞。 “袁老贼,你现下不过一亡国之徒,我大楚阶下之囚,你有什么脸跟老子豪横?”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让我大哥来见你?” 张飞劈头盖脸就是一通狂喷,蛇矛一扬,喝道: “还等什么,把袁绍这个老东西,给老子绑了,看管起来等着大王处置!” 身后众楚军将士,一涌上前。 他们将袁绍从王座之上,强行的拖将下来,又以绳索强行捆绑。 堂堂大魏之王,何曾受过如此粗鲁的对待,这一刻袁绍的心情是比杀了他还难受数倍。 “滚开!” “尔等焉敢对孤如此粗鲁无礼!” “孤乃大魏之王,叫刘备前来见孤,叫刘备那大耳贼前来见孤——” 本是病体虚弱的袁绍,在此刺激之下,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疯了似的咆哮大叫,挣扎扭动。 几名士卒动手,一时间竟是压不住袁绍。 张飞本来没想再搭理他,拨马转身,就想要去迎刘备。 谁想,袁绍的咆哮声中,却突然间迸出一句“大耳贼”。 这三个字,瞬间便引得张飞是火爆三丈。 “老匹夫,你竟敢骂我大哥,你是找打!” 张飞蛇矛往地上一插,一跃下马,一个箭步便扑向了袁绍。 碗口粗的胳膊一抡,铁拳便朝着袁绍面门就是砸去。 “砰!” 一声骨头碎裂闷响。 袁绍的面门硬生生便挨了一下,痛到一声嚎叫,仰面朝天便倒在了地上。 这一拳砸下,袁绍是被砸断了鼻梁,鲜血狂喷而出。 他更被砸到头晕目眩,脑子嗡嗡作响,再无力挣扎。 张飞本想要继续暴打,但想着袁绍这般份量的俘虏,还是交给刘备处置妥当,这才不情愿的收了手。 “将他绑了,尔后派人去向大王报捷,就说俺已拿下伪王宫,活捉了袁绍老贼,请他速速入驻吧。” … 最后一抹余晖落尽,夜幕降临。 邺城内外的杀声喊声,终于是渐渐沉寂了下去。 邺城的各道城门上,楚字的战旗已在灯火下,耀武飞舞。 欢呼声,雀跃声,取代了杀声,很快响起在了城墙和街道之上。 楚军将士们是挥舞着兵器,振臂狂呼,庆贺着攻破邺城之功。 王宫。 那座魏王宫的牌匾,此刻也已换成了楚王宫。 刘备在萧方,关羽,庞统等文武众臣陪同下,昂然进入王宫,进入金殿,登上了王座。 “臣恭喜吾王,收复邺城!” 作为国相,萧方自然是第一个站出来,微笑着拱手拜贺。 “恭喜吾王,收复邺城——” “恭喜吾王,收复邺城——” 众将轰然下拜,无不是欣喜振奋,齐声向老刘拜贺。 高坐王座的刘备,则是意气风发,接受着众臣的拜贺。 举目望去,邺城这座魏国都城,河北的精华心脏,此刻已尽在脚下。 这意味着,讨灭伪魏,收复河北,已经实现了最重要一步。 接下来,就是扫荡袁尚袁熙这等余孽,收复青幽并三州这种收尾之战。 大局已定,再无变数! “若无国相神机妙算,运筹帷幄,若无众卿献计献策,用命死战,孤焉能成就今日之功!” “诸位,当受孤一拜!” 刘备却压下心中那份欣喜得意,站起身来,向着众臣一揖。 能被刘备念着功劳,能得刘备这般大礼,众臣心中是受宠若惊,无不感激振奋。 “楚王这份气度,对臣子们的态度,袁绍是拍马也追赶不上啊。” “这才是真正的雄主,袁绍焉能不败……” 看着向自己拜谢的刘备,张郃心中是感慨万千,眼中那份信念更加坚定了几分。 “大王,俺还生擒了袁绍那老贼,你说该怎么处置吧!” 张飞兴奋的叫声,打断了众人的思绪万千。 听得袁绍被生擒,所有人皆是精神大振。 刘备遂端坐回王座,脸上的感激化为冷厉,喝道: “既是如此,来人,将逆贼袁绍带上来吧。” 诏令传下。 众臣的目光,皆是转向了大殿门外。 片刻后,沉重的脚步声响起。 一道枯蒌苍老,满脸血污,眼中迸射着恨意的苍老身躯,被架入了大殿之内。 士卒们一松手,袁绍虚弱的身躯,便瘫跪在了地上。 这位曾经的魏王,天下最强的霸主,怎会甘心跪在刘备面前,自然是拼尽全力想要挣扎着站起来。 只是他身躯太过虚弱了,又挨了张飞那一拳,此时纵然是用尽了全部力气,累到气喘如牛,却也无法站起身来。 “袁本初,酸枣一别,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高坐王座的刘备终于开口,语气却平和之极,似乎并没有那种胜利者对失败者,极尽藐视轻蔑的自负。 袁绍身形剧烈一颤,终于放弃了挣扎站起,颤巍巍的艰难将头抬了起来。 四目相对之时,他终于再一次看到了那熟悉的身影。 酸枣会盟时的那一幕,霎时间浮现眼前。 眼前这一幕,何其相似。 只是当年时,高坐上位,居高临下俯视的他。 而今却上下易位,变成了刘备高坐在上,以胜利者的姿态,俯视着他这位跪伏在地的失败者。 屈辱二字,霎时间填满了袁绍的头脑。 “刘备——” 袁绍拳头紧握,眼眸充血,咬牙切齿的吐出了这两个字。 第376章 扒了你皇帝的新装!斩袁绍,传檄河北!想学公孙瓒?他想多了! 刘备目光平静,只冷眼俯视着袁绍。 可表面虽淡然平静,但内心之中,却是感慨万千。 说内心没有任何波澜,那肯定是假的。 此刻跪在眼前的,可不是一般人,是袁绍啊。 当他还在涿郡老家玩泥巴的时候,人家已经名满天下,被视为未来士人的领袖,挽救大汉颓覆的中流砥柱。 那是在他眼中,高高在上,遥不可攀,传说中的存在。 那时当年自己还是一小小县令,人家就已经是天下诸侯盟主,一呼百应,天下景从的霸主。 曾几何时,他是作梦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能够战胜这个人。 甚至是取而代之。 但现在,他却做到了。 他已取代了这个传说中的强者,将这个人从云端之上,拉下了凡间,令这个人竟跪伏在了自己的面前。 而他自己,则已成为新的天下最强! 这一切都恍惚如梦,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大王,此贼身为汉臣,却僭越称王,意图谋逆篡国,其罪当诛!” “如今他更是顽抗到邺城城破,令多少人因他而死。” “臣以为,当将此贼斩首,以震慑天下篡汉奸贼!” 萧方森冷如冰的进言,将刘备从失神中拉回现实。 刘备心中感慨收起,平静的神色间,一股杀意渐渐燃起。 “袁绍,孤萧国相的话你听到了。” “你僭越称王,谋逆篡汉,孤不斩你无以明正朝纲。” “你还有什么话,现在就说出来吧。” 刘备的态度已然明了。 他要杀袁绍。 高祖有遗训,非刘氏而王,天下共击之! 袁绍非是刘氏皇族,不得天子诏命,却竟然敢称王称孤,乃是向天下人明言要篡汉谋逆。 这样的汉之逆贼,他身为汉室子弟,天子钦封的楚王,焉能不杀? 杀是要杀的,但他敬袁绍毕竟乃一方枭雄,却要给他一个留下遗言的机会。 袁绍早知道自己会是这般结局,刘备的死亡裁决,并没有将他的精神打垮。 但那一句“国相”二字,却令他身形一震,目光颤巍巍的射向了萧方。 “你…你就是那个萧方萧景略?” 袁绍眼眸充血,近乎咬牙切齿的问道。 “不错,我便是萧方。” 萧方自然没有必要隐讳,坦坦荡荡承认自己身份。 袁绍心头又是一震,刹那间双拳攥紧,眼中怒火喷燃,竟有种想要跳将起来,拼尽最后的力气,将萧方活活掐死的冲动。 如果可能,他更想将萧方千刀万剐,以解心头之恨啊。 若非这个乡野村夫的辅佐,若非他的神机妙算,奇谋百出,自己焉能被刘备一败再败,一步步逼上了今日绝路? 如果说刘备是逼死自己的死敌的话,那这个萧方,便是隐藏在幕后,推波助澜的元凶! “萧方,你个有眼无珠之徒!” “孤四世三公,名满天下,你为何不来辅佐孤,投靠孤?” “你为何要投靠那个织席贩履之徒,帮着他将孤逼上绝路?” 袁绍是悲愤困惑,歇厮底里的冲着萧方怒问。 萧方笑了。 到了这个时候,都死到临头了,袁绍还在对自己的家世引以为傲,还在看不起老刘寒微出身。 既然如此,那就有必要杀人诛心,在杀袁绍之前,将他的那份傲慢先行摧毁。 “我家楚王虽出身寒微,身上流着的却乃刘氏皇族的鲜血,你袁绍纵然四世三公,终究不过是刘氏之臣。” “何况自古英雄不问出身,高祖当年不过一亭长,却能覆暴秦,诛项羽,开创我大汉四百年基业。” “到了现在,你竟然还以为,出身是决定成败的关键,袁绍,你的眼界格局,也不过如此。” 萧方轻描淡写几句话,便将袁绍给讽刺了回去。 “萧方,你——” 袁绍被怼到脸色憋红,一时间竟无言以辩。 萧方却不给他打嘴炮的机会,接着便道: “你虽窃占河北,一度为天下最强,并非你真乃雄主,而是你未曾遇到我主这般真明主。” “在我看来,你是色厉而胆薄,好谋无断,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你根本配不上英雄二字!” “你比袁术那蠢材,也只不过是强上一丁点而已。” “可笑你学了些帝王心术的皮毛,天下未定便玩起了权术,纵容二子争位,臣下结党私营,明争暗斗,置私利于公义之上!” “你自以为权术高明,令诸子臣下彼此制衡,最终却落得个众叛亲离,连亲儿子都见死不救的地步!” “袁绍,你何其愚蠢平庸也!” “似你这般血统不及我家楚王,气度格局不及我家楚王,帝王心术不及我家楚王之人,你也配我萧方投靠你,辅佐你?” 萧方也不客气,里里外外将袁绍身上的皇帝新装扒了个干净。 当然了,其中不乏夸张成份在内。 那又怎样呢,怼人还需要顾虑对方的感受吗? “萧方,乡野村夫,你,你——” 被戳了脊梁骨的袁绍,脸色憋红到发紫,眼珠狂喷着怒火,眼珠仿佛都要迸射出来一般,额头青筋更是爆起欲裂。 他的骄傲,他与生俱来的那种优越感,还有他的自负,在这一刻皆被萧方无情撕碎。 “呜——” 怒极攻心之下,袁绍张口便狂喷一股血箭。 看着被萧方骂吐血的袁绍,老刘嘴上不说,心里边却是一阵暗爽,暗赞一声骂的好! 萧方怼完了袁绍,便退在刘备一旁,眼神微微暗示。 刘备遂也懒得听袁绍的爆怒之词,拂手喝道: “来人,将袁绍这逆贼拖下去,斩首正法!” “将他的首级,传檄河北诸郡!” 陈到等左右羽林卫,早就憋了一口气,就等着刘备这句话。 诏令一下,陈到一召手,左右一拥而上,将吐血的袁绍架了起来。 “萧方,你这乡野村夫,寒门鼠贼!” “孤就算变为厉鬼,也不会放过你——” “大耳贼,你以为你杀了孤,你就能得天下,就能再兴你汉朝了吗?” “这天下已是世家的天下,非是你刘家的天下!” “世家豪族们不会真心臣服于你这织席贩履之徒,你从孤手中窃来的天下,早晚要被世家窃走!” “大耳贼,我会在黄泉路上等着你——” 精神崩溃的袁绍,此刻已全然失了气度,如若被揭穿了谎言的泼妇,歇厮底里的破口大骂起来。 看着袁绍这般不体面的样子,刘备脸上却无怒色,只是惋惜的摇了摇头。 袁绍就那么疯癫狂怒,带着他的满腔诅咒,被羽林卫拖出了金殿。 “大王啊,这袁绍杀的好啊,太解气了!” “现下袁老贼杀了,邺城也攻破了,这魏国就等于灭了!” “咱今天得好好犒赏将士,好好的喝他个一醉方休啊!” 张飞是欣喜若狂的嚷嚷起来。 众将情绪皆是被调动起来,无不哈哈大笑,附合张飞。 “庆功酒自然是要喝的,三军将士们自然也是要犒赏的,不过现下就说魏国已覆灭,还早了些。” 刘备一笑过后,却又冷静道: “袁绍虽诛,但其子袁熙还占据着并州,袁尚还手握四万兵马,屯兵于南皮,平原尚有淳于琼一万兵马。” “冀州北部诸郡,幽州各郡,现下还未收取。” “翼德,现在还不是高枕无忧,马放南山的时候啊。” 老刘并没有被诛杀袁绍,攻陷邺城的大胜冲昏头脑,仍旧保持着一份冷静。 这份冷静,不禁令萧方暗暗点头,心下赞许。 “大王言之有理,现下只是大局已定,但咱们还有几场收关之战要打。” “袁熙不足两万兵马,并州偏僻之地,无关大局。” “大王灭袁绍后,首要调转兵锋,对准袁尚。” “臣料袁尚定然不敢守南皮,必会会合了淳于琼,率军北退往幽州,依托公孙瓒留下的易京防线,以易水河为天然屏障,背靠幽州继续负隅顽抗。” “我军稍适休整后,大王就要迅速提兵北上,先取南皮,收复冀州各郡,尔后兵锋直指易京!” “只要易京一破,幽州无险可守,袁尚必亡,幽州传檄可定也。” 萧方羽扇往北一指,顷刻间为老刘勾勒出了接下来的用兵方向。 刘备深以为然,但听到“易京防线”四个字,眉头却是略皱。 “易京防线号称固若金汤,听闻当年公孙瓒依托此防线,整整坚守了一年有余。” “袁尚却退守易京,依托此防线负隅顽抗,只怕会给我军扫荡幽燕,带来不小的麻烦呀。” 太史慈道出了刘备心声。 刘备微微点头。 “公孙瓒能坚守易京一年,是因为他经营幽州多年,纵然因杀刘虞而叛乱四起,但忠于他的豪杰依旧不在少数。” “袁绍刚下幽州未久,便急于回师南下中原,袁绍实际上并未完成对幽州的人心安抚笼络。” “袁绍尚且如此,何况是袁尚?” 萧方对比分析过后,不紧不慢道: “大王本就乃幽州人,如今杀回幽州也算是衣锦还乡,对幽州豪杰天然就有无法取代的影响力。” “现下大王要做的,就是速往大牢中,亲自释放招纳一位袁绍旧臣,为大王所用。” “以大王本身的影响力,再加上此人与幽州士人的关系,必能引得幽州豪杰群起反抗袁尚。” “失去了幽州人做后盾,纵然易水防线再坚固,袁尚又焉能守得住?” 第377章 这要是还不归降,他就是蠢!袁家完蛋了,该是提桶跑路的时候了! ! 袁绍旧臣? 身在牢中? 还与幽州士人关系不浅? 刘备眼神茫然,遂问道:“不知景略所指何人?” “田丰。” 萧方缓缓给出了一个名字。 “田丰?” 刘备眼眸转了几转后,蓦然省悟。 田氏乃河北大族,分布于幽州境内,以及冀州北部诸郡国。 其中幽州乃是田氏主要定居之地,诸如右北平田畴,渔阳田豫,皆乃幽州田氏中的领袖人物。 田丰乃渤海人,属冀北田氏领袖。 同为田氏一姓,田丰自然与幽州田氏有交情联系,其影响力,足以左右幽州田氏的人心向背。 而以田氏在幽州的底蕴,自然也能左右幽州人心的向背。 萧方的意思,便是要他招降田丰,尔后借助田丰对幽州田氏的影响力,从而使幽州士人放弃对袁尚的支持。 甚至他们还可以联合举义,反抗袁氏在幽州的统治。 如此一来,纵然袁尚退守易京,其后院烽火四起,士民皆反,正面又有大楚数十万雄兵进攻,焉能抵挡得住? 袁尚想仿效公孙瓒,借助易京防线打一场持久战,以等天下有变的图谋,只能是竹篮打水。 “国相言之有理,若能招降田丰,确实有助于大王招抚幽州人心,有助于我们速灭袁尚,彻底收取幽州,全取河北!” 庞统亦是眼眸放亮,出言赞附萧方的计策。 但话锋一转,庞统却又道: “不过听闻这田丰,素来刚正不阿,与沮授性情有几分相似。” “我就怕他想仿效沮授,宁死也不肯归附大王,要为袁绍陪葬。” 刘备原本放亮的眼眸,不由微微一皱。 沮授智谋非凡,德才兼备,更是难得的忠义之士,他是欣赏已久。 原本此次破邺城之战,他曾下令务必生擒沮授,有意想招降其为己所用。 却不料沮授对袁绍会死忠到底,城破之际竟选择自尽而为袁绍死节。 得知沮授的结局后,他对此自然是颇为遗憾。 田丰与沮授性情相似,庞统这般一提醒,不禁令他担忧起来。 “大王放心,原本想要劝降田丰,自然是极有难度,但我们要感谢袁绍帮了大王一把。” 萧方笑容别有意味。 刘备眉头舒展,奇道:“景略此言何意?” 萧方羽扇轻摇,缓缓道: “先前有越城出逃者供述,袁绍因震怒于田丰忠言犯谏,险些要将其亲手诛后,后经旁人再三劝谏,方才只将田丰下狱。” “臣便在今日破城之际,令仲康率一队兵马,先行一步赶往邺城大牢,务必令其保住田丰周全。” “适才仲康派人回禀,说袁绍竟给看守大牢的狱卒交待过,一旦邺城失陷,便将田丰缢杀。” “当时狱卒正欲缢杀田丰,幸得仲康及时赶到,将其救下。” “有了这一桩误打误撞的相救,再加上大王亲往牢中招纳,还怕田丰要学沮授,宁为袁绍死节而不愿降大王吗?” 刘备恍然大悟,眼中蓦然涌起惊喜。 他着实是没料到,萧方在他注意力全都在攻城大事上时,竟考虑缜密周全,想到了派许褚去把田丰救下。 袁绍将田丰下狱,原因还是田丰忠言犯谏。 田丰就算再愚忠,不可能不寒心,不可能不心存怨言。 最关键的是,袁绍够狠够绝,竟然安排人在城破之际,将田丰先行缢杀。 袁绍这是死也要拉着田丰去死,不让田丰活着看自己的笑话。 冷酷绝情到了如此地步,田丰如果还不对袁绍彻底寒心,还有为袁绍死节之心,那他就不是愚忠,而是愚蠢透顶了。 田丰对袁绍寒心,却又为萧方安排的人所救,就等于是为他所救。 袁绍要杀田丰,他却救了田丰。 一个有怨,一个有恩。 此时他再向田丰伸出橄榄枝,礼贤下士招纳田丰,对方还有不归降之理吗?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没想到景略你深谋远虑至此,孤还未破邺城,你便已为孤扫灭袁尚,收取幽州做出布局,救下了田丰!” “好好好,就依景略所说,孤即刻就前往大牢,亲自招纳那田元皓去!” 刘备拍案大赞,欣然起身,直奔大牢而去。 … 南皮,郡府。 袁尚正在负手踱步于堂中,眉头紧锁,眼眸中明显写着“焦虑”二字。 一旁的司马懿,不时斜瞟袁尚,眼中则透着几分心虚。 两人这般状态,全都是因邺城的战局发展,全然超出了司马懿的设想。 原本按照司马懿的推演,袁熙为了证明自己配得上世子之位,将率并州军团,前往邺城勤王。 介时袁尚将坐山观虎斗,借助刘备手中刀,来削弱他二哥的实力。 但出乎司马懿预料的则是,袁熙竟没按他写好的剧本出牌,非但没去救邺城,反去晋阳跟匈奴掰起了腕子。 张燕那个黑山贼倒是去了邺城,但竟是去投降了刘备,给了袁绍和城中守军致命一击。 儿子不救,张燕降刘,邺城已是危如累卵。 袁尚心中那个急啊。 他倒不是担心父亲袁绍的安危,而是担心邺城倘若失守,谁来替他遮风挡雨? 刘备下一个目标,毫无悬念的定然是他。 “仲达,看来你是失算了,我那二哥没那么愚蠢,他也想坐山观虎斗!” “现下邺城危在旦昔,你说,吾该如何是好?” 袁尚停下脚步,回头瞪向司马懿,语气中分流露着几分不满。 “这…” 司马懿言语吱唔,一时不知如何回应袁尚的质问。 一旁审配见状,趁机冷哼道: “公子,配早说过,仲达的计策有破绽,低估了二公子的智计。” “现下邺城危在旦昔,倘使为刘备攻破,整个河北定然人心大震,我大魏便危矣!” “介时光凭公子手中四万兵马,如何抵挡大耳贼的来攻?” 审配显然是抓住时机,有意煽动袁尚怪罪司马懿。 司马懿无从反驳,额头冷汗暗流。 “正南,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袁尚失望的摇了摇头,转而向审配求计。 审配早准备,当即一拱手: “配以为,邺城若失,则南皮势必不保。” “现下趁着邺城未破,公子当速速尽起大军,沿漳水西进勤王,以解邺城之危!” 袁尚沉默不语。 耗费自己兵力去救袁绍,他着实是不太情愿。 可若不救袁绍,邺城若是失陷,自己怕也难逃一死。 “罢了,救老头子就是救我自己!” 袁尚权衡利弊后,咬牙喝道: “传吾将领,即刻集结兵马,随我星夜兼程前往邺城勤——” 一个“王”字刚刚出口。 文丑脸色凝重,急匆匆的闯了进来。 看他脸色,仿佛天塌一般。 “二公子,邺城完了!” “刚刚传回的消息,刘备已在两日前攻陷了邺城。” “沮授自尽殉国,张郃叛投刘备,我守军全军覆没。” “大王他为敌所擒,被刘备给,给……” 纠结再三后,文丑眼中含着悲愤泪光,恨恨道: “大王他被刘备给杀害了!” 府堂内,霎时间死一般静寂。 袁尚身形凝固,焦虑的神情,刹那间为愕然取代。 审配也好,司马懿也罢,皆是神色震惊错愕,僵在了原地。 邺城,大魏的都城,河北四州的心脏之城,已然失守! 大魏之王袁绍,竟已陨命于刘备之手! 这天塌般的噩耗,来的太过突然,将袁尚主臣轰了个措手不及,陷入了深深惊骇之中。 “父王,你竟然如此无能,这么快就失了邺城~~” 清醒过来的袁尚,口中咬牙切齿,拳头重重的击打在了案几上。 他并没有为袁绍之死而悲伤,反倒是在怪罪袁绍,没能坚守住邺城,丢了他大魏的都城,让他成了刘备下一个目标。 “大王,大王啊!” “你为何不再坚持几日啊,公子眼看就要带着臣等去勤王救驾了啊~~” 审配最先从震惊中清醒,慌忙嚎陶大哭起来。 袁尚被他夸张的哭声惊醒,蓦然意识到,自己的父亲被害,现下自己这副样子,显然不符合一个孝子的形象。 “父王,父王啊~~” “儿还是来迟了一步,没能从大耳贼的刀下,救下父王你啊!” “儿对天发誓,必会手刃刘备,为父王你报仇雪恨啊~~” 袁尚跪倒在地,立时悲愤痛哭起来,眼中泪珠是如雨点一般,刷刷的便滚了下来。 一旁的司马懿,则深吸几口气,从震惊中抽回了心神。 他的目光望向了邺城方向,口中是一声不易觉察的无奈叹息。 “袁本初啊袁本初,你终究是没能撑到我们前去勤王,看来你袁家当真是气数已尽。” “如此看来,我也得为自己另谋出路,不能再留在这里陪着袁尚等死了…… 司马懿眼珠转了几转,一抹诡色在眼中闪过。 尔后一拱手,正色道: “公子节哀,邺城失陷,大耳贼兵锋稍后必会直取南皮。” “楚军二十余万,五倍于我军,倘若坚守南皮,我们必会重蹈邺城之覆辙啊。” 袁尚打了个寒战,蓦然惊醒过来,脸上的悲愤之色,立时化为了恐惧。 “仲达,那你说,我该如何是好?” 袁尚顾不得抹去眼角泪渍,忙是抓住司马懿的手问道。 司马懿却神色淡定,缓缓道: “唯今之计,公子当即刻率军撤往易京,依靠易京防线,背靠幽州,以拒挡大耳贼。” “同时臣愿冒险前往并州,说服二公子暂时放下兄弟之争,以袁家生死存亡为念,与公子你联手共抗刘备!” “只有公子你们兄弟联手,才有守住大魏这份基业的希望啊!” 第378章 抱歉,我只能换一个扶!有带路党就是爽,阴魂不散的余孽,烦啊! 退守易京,背靠幽州,再战刘备! 袁尚精神一振,慌乱灰暗的眼神中,陡然间泛起一道希望曙光。 但那曙光却一闪而逝,转眼又变成忧虑。 “易京防线是坚固,可以当年公孙瓒之强,纵然坚持了一年,最终还是难逃为我袁家击破的命运。” “今刘备之强,远胜于当年我袁家,我就算退守易京,又能抵挡多久?” 袁尚信心明显不足。 司马懿刚想宽慰时,审配却抢先道: “公子莫要灰心丧气,刘备今日之强,虽远胜于当年的我们。” “但公子不要忘了,西面还有一个曹操,还有一个伪秦啊。” 袁尚心头一震,眼中蓦然精光再起。 “现下曹操已兵临剑阁,攻灭刘璋,全据益州只是转眼间的事。” “只要我们能撑得数月,撑到曹操灭了刘璋,那曹阿瞒定然不会坐视我大魏为刘备所吞,必会回师东进来救。” “一旦曹操兵出潼关,大举东进许洛,则刘备势必会尽率主力南归中原,与刘备一战。” “如此一来,则我方所面临的压力,将骤然大减。” “介时公子再率我等反守为攻,未必不能收复邺城,收复失地,将楚军赶出我大魏。” 审配口吐着唾沫,为袁尚勾勒出了一幅美好蓝图。 袁尚越听越是兴奋,黯然绝望的眼神中,渐渐重燃自信。 “嗯,如此说来,退守易京,确实未必没有翻盘的希望…” 袁尚微微点头,慌张无措已荡然无存。 司马懿所关心的,却并非袁尚是否决心退守易京,而是会否派他往并州,劝服袁熙与他结盟。 “公子,这正也是懿的意思。” “正因我们要守到曹操回师相救,所以更需要说服二公子,暂时放弃与公子的争位,率并州军团东出太行,牵制刘备对易京乃至幽州的进攻。” “所以,懿必须要亲往并州一趟,凭我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了二公子。” 司马懿再次强调联手袁熙的重要性,力请出使并州。 审配眼珠转了一转,忙道: “公子,仲达言之有理啊。” “二公子虽然兵马不多,但从并州出兵,却能威胁刘备侧后,定然能牵制住楚国不少兵力。” “配也以为,由仲达出马,必能说服二公子联手相助。” 审配本就忌惮于司马懿威胁到自己的地位,眼见司马懿主动提出想去并州,自然是巴不得打发他滚蛋。 袁尚不知司马懿私心,见审配也赞同,便欣然道: “好好好,那这件事,吾也依仲达你便是。” “仲达,就有劳你冒险亲往并州一趟,说服我那愚蠢的二哥与我联手,我们兄弟先共同对付了刘备再说。” 司马懿暗松一口气,忙拱手正色道: “公子于懿有知遇之恩,懿自当舍身忘死,以报公子大恩。” “公子请放心,懿此去,必会说服二公子出兵相助!” 听得司马懿的慷慨表态,袁尚心中既是欣慰又是宽心。 当下他便带着一众文武官员,亲自将司马懿送往了南皮西门外。 为表对司马懿的恩宠,袁尚甚至是拉着司马懿的手,依依不舍,含泪送别。 司马懿亦是泪流满面,各种不忍离去。 主臣二人上演了一出“生离死别”的戏码后,司马懿方才翻身上马,拜别而去。 策马出城一瞬间,司马懿暗松了一口气,心中霎时间有种逃过一劫的如释重负。 回眸望向南皮西门,只见袁尚还在城头向他挥手,正在含泪送别。 司马懿嘴角却微微上扬,眼神中透出一丝狡黠。 “我已尽力,可惜你父子皆非明主,偌大的河北四州,都被你们败光,连我司马懿也扶不起你们。” “袁三公子,你待我倒也不薄,可惜我司马懿有灭族之仇在身,恕我不能陪你等死。” “咱们就此别过,你好自珍重吧。” 司马懿口中一番叹息后,转头策马扬鞭而去,再无回头。 城头上。 眼见司马懿终于走人,审配暗松一口气,嘴角也掠过几分不易觉察的得意。 袁尚则收起惜别之意,深吸一口气,拂手喝道: “传令下去,全军即刻弃南皮北上,退守易京!” … 千里之外,益州,剑阁。 这座蜀中第一雄关,此刻已经升起了“秦”字旗。 数以万计的秦军士卒,正浩浩荡荡入关,又浩浩荡荡出关南下。 关城之上。 曹操居高临下俯视,前方山险已尽,茫茫成都平原已尽眼底。 “奉孝啊,幸亏你提醒孤,不可慢怠那个张永年。” “否则若无此人做内应,煽动那孟达倒戈一击,蜀军生出内乱,孤焉能攻下剑阁这蜀中第一雄关!” 曹操捋着短髯,赞许的目光瞥向郭嘉一眼。 先前曹操率重兵南下,兵临剑阁关,却为刘璋区区三万人阻于关城之下。 秦军屡攻不下,曹操是束手无策,甚至还萌生了退兵的想法。 关键时刻,刘璋却派别驾张松出使,前来求和。 张松貌丑,性情又颇为倨傲,曹操本来极度厌恶,差点想把他轰出帐外。 郭嘉却及时提醒,看出张松有暗中投靠的意思,劝说曹操务必要礼待。 曹操无奈之下,这才捏着鼻子,忍着厌恶,演了一出盛情相待,礼贤下士的戏码。 果然如郭嘉所料,张松是倍感欣喜,当场拿出了蜀中地形图献于曹操,表明了投靠之意。 于是在张松的策同下,其同谋孟达于剑阁发动兵变,里应外合配合曹操破关而入,打开了通往成都的大门。 “刘璋暗弱,蜀中豪杰思盼雄主者不在少数,张松孟达流多如牛毛。” “这是天助大王,注定要拿下蜀地!” 郭嘉自然不敢倨功,顺势拍了曹操一番马屁。 曹操哈哈大笑。 “这剑阁一破,听闻刘璋惶恐之下,不得已之下重用了马超,尽起成都之兵前出涪城,妄图阻挡我军南下。” “只要击破了马超这支蜀军,刘璋便再无力阻挡我军兵临成都,大王拿下蜀地,近在眼前也!” 程昱遥指着涪城方向笑道。 “马超~~” 曹操眼中浮现出厌恶之色: “这小子从凉州起,便与孤为敌,先投张鲁再投刘璋,当真是阴魂不散。” “此番涪城一战,孤不但要灭了蜀军主力,还要将马超一并诛灭!” “这一次,孤绝不会再让这小子逃出孤的手掌心!” 曹操虽恨马超,但言语之中,还透着几分忌惮。 毕竟自他入主关中以来,几乎是每战必胜,唯一一次的吃瘪,就是在马超那里。 那一次的惨败,在他的心头上,还是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马超虽勇,但刘璋却并不尽信他,还派了心腹吴懿钳制,马超未必就能随心所欲调动麾下蜀军,倒也不足为虑。” “不过臣记得,那张永年提醒过,马超军中有一随军谋士,名为法正,此人极有智谋,令我们务必要小心。” 程昱却又提醒道。 法正? 曹操对这个名字颇为陌生,想不起蜀中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张松曾经提到过,他在蜀中暗中聚集了一群反刘璋的志同道合之士,其中一人便名为法正。” “听闻此人自恃有王佐之才,却只被刘璋任命为小小县令,故而郁郁不得志,心下对刘璋甚是不满。” 程昱将这法正的生平来历一一道来。 曹操听罢,却不以为然道: “既然他与张松志同道合,自然是想投靠于孤,又有什么好忌惮。” 程昱摇了摇头,却道: “这法正确实想反刘璋,但此人乃扶风人氏,与马超为同乡,自马超入蜀投奔刘璋后,两人便交往甚密。” “正因如此,这个法正受马超影响,便对大王和我大魏有抵触情绪,张松便未敢轻易拉拢其一并投靠大王。” 曹操恍然明悟,脸色不由一沉: “原来这厮竟是马儿同乡,受其蛊惑竟想与孤为敌不成?” “既然他不识时务,欲跟随马超与孤为敌,那涪城一战,孤就将他和马超这余孽一并荡灭!” 曹操是霸道自负,全然已不见当年从中原逃往关中时的落魄。 郭嘉也并未提醒曹操不可轻敌,只淡淡笑道: “臣也听说过,这法正确实乃才智非凡,乃当世大才。” “不过马超素来刚愎自用,未必就会听这人的献计献策,再者这法正官职低微,纵有良策也未必有实施的余地。” “我军击破马超吴懿,拿下涪城是必然的,唯一的问题就是能否速破涪城,进而以摧枯拉朽之势兵临成都,逼降刘璋。” “毕竟现下袁绍连战连败,已被刘备兵临邺城,围困于孤城之中。” “一旦邺城失陷,则伪魏覆灭,河北为刘备所有,便是弹指之间的事情。” “我们要力争以最短的时间拿下益州,尔后才能及时回师关中,东出潼关以救伪魏。” “三足鼎立,于我大秦而言,才是最有利的局面呀。” 曹操深以为然,遂是马鞭一扬: “事不宜迟,传孤诏命,大军加快行军南下,孤要与大耳贼抢时——” 间字刚一出口。 一骑由北而来,急匆匆登上南城楼,高举帛书跪伏在了曹操跟前。 “启禀大王,河北急报!” “刘备已于数日前攻破邺城,斩杀袁绍!” 第379章 秦楚,刘曹,最后的对决!跟曹贼抢时间,速灭袁尚这余孽! 关城之上,一片哗然。 程昱也好,郭嘉也罢,尽皆神色为之一变。 任谁也没料到,邺城会失陷的如此之快! 就连袁绍,竟然也就此陨命! 曹操更是神色骇然,刹那间愣怔在了原地,惊到神色错愕恍惚的地步。 令他震惊的,不只是邺城失陷,更是袁绍的陨落! 那个与他相识数十载,曾经与他志同道合,意图挽大汉于将倾,重振大汉社稷。 那个他们曾共同诛杀十常侍,曾共举义兵讨伐董卓,还曾背靠背共同对战公孙瓒袁术这些敌人。 他们也曾分道扬镳,为逐鹿天下,生死相斗。 他更曾被袁绍逼到痛失中原,被迫西逃关中,险些走上穷途末路的境地。 他对袁绍的感情,可以说是又爱又恨,又敬又憎,既为死敌又为知己。 可现在,这个令他又爱又恨之人,竟然就这么死了? 死在了刘备的手中! “孤不信,袁本初就这么死了!” 曹操陡然间惊醒,一把夺过了信使手中急报,发抖的双手迫不及待的将之展开。 这一刻,他似乎是无法接受袁绍被杀的事实。 直到白纸黑字,将邺城失陷,袁绍被斩,传檄冀州的事实,清清楚楚展现在他面前时,他才不得不面对这残酷的事实。 袁绍,他曾经的战友,如今的敌人,确确实实是被刘备杀了。 “本初啊,想当初你为天下诸侯共主,何等的风光无限,可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会亡于一织席贩履之徒的手中。” “我原以为,这天下大乱到最后,必是你我二人决定天下归属,却没想到先走一步的会是你。” “与我最后争夺天下的,竟会是一个织席贩履之徒。” “天意无常,世事难料,世事难料啊…” 曹操口中唏嘘感慨万千,将那一道帛书情报,带着略显无奈的神色,扔在了风中。 城头之上,立时炸开了锅。 曹操的感慨证实了邺城失陷袁绍被杀的消息,秦国谋臣武将们,无不震惊错愕,一时议论纷纷。 “大王,袁绍陨落,邺城失陷之快,着实超出了臣等想象。” “袁家到了这等生死存亡之际,袁绍还在放任诸子争位,他灭亡的一点都不冤。” “看来我们就伪魏是来不及了,当不惜一切代价,即刻攻破涪城,拿下成都,收取益州。” “否则若给刘备先一步灭了袁尚,全取了河北,就不是我们去救伪魏,而是刘备要腾出手来,干涉我们灭蜀了。” 郭嘉声色肃厉,打破了众人的议论。 这番话,也点出了当前的头等大事。 曹操深吸一口气,从袁绍陨落的伤感中缓过神来,眼眸中重新凝聚起了冷峻。 “奉孝言之有理,形势已至此,纵然救不了伪魏,孤至少也要拿下蜀地!” 曹操语气斩钉截铁,扬鞭喝道: “还等什么,传令全军昼夜兼程行军,两日之内孤要杀到涪城之下!” 诏令传下,众臣皆各统兵马,催促着士卒开出剑阁,狂奔南下。 曹操亦下了关城,翻身上马出关。 走出剑阁之时,曹操回头望向了北面方向。 他的目光仿佛越过秦岭,越过黄河,越过广袤的河北平原,落在了邺城之中。 落在了那座金殿之中,高坐王位,满脸意气风发的中年男人身躯上。 “刘备,这天下鹿死谁手,还尚未可知!” “接下来,就是你我之间,最后的对决了…” … 邺城,金殿。 “臣田丰,拜见大王,叩谢大王救命之恩。” “丰浑浑噩噩半年,如今终遇明主,实乃臣生平之幸。” “蒙大王不弃,臣余生愿为大王肝脑涂地,再所不辞!” 大殿之内,一位须发半白的文士,当着众臣的面,向刘备深深拜下。 看着拜伏于地,表明效忠之心的田丰,刘备脸上掠起欣慰笑容。 几日前,他在萧方的提议下,亲往牢房释放了险些被杀的田丰。 历经生死一劫,田丰对袁绍已是彻底死心,有感于刘备的救命之恩,敬重于刘备的礼贤下士,便决心归附。 今日这场酒宴,刘备是有意设下,向众臣介绍田丰,也是表示对田丰的器重。 田丰趁此时机,则是当着众臣的面,再次表明了归附效忠的决心。 “元皓快快平身。” 刘备忙是起身下阶,将田丰扶起,感慨道: “孤破邺城,最大的收获,便是得元皓这般王佐之士也!” 当下刘备便将田丰扶回座,亲自斟上一杯酒。 君臣二人举杯对视,相视大笑。 酒宴的气氛,也就此变的轻松起来。 刘备是把酒笑谈,向田丰询问冀州乃至河北各郡国情势,田丰则是知无不言。 “邺城易手,大王接下来,必是二十万大军直指南皮。” “臣料袁尚必不敢死守南皮,定然会率军北撤至幽冀边境,背靠幽州,以易水为天然险阻,据守易京防线负隅顽抗。” “易京防线乃公孙瓒所留,可谓固若金汤,若袁尚得幽州士民支持,供以粮草兵源,我军若想速破,只怕不易。” 田丰将袁尚将用之策,尽数推演了出来。 刘备不由微微点头,心中暗自称赞。 田丰所说与萧方推演,基本上都吻合,由此可见其智谋格局,确实乃河北众谋士之首。 田丰分析过一番后,拱手道: “臣或许可略尽些绵薄之力,能助大王速破袁尚,尽快收复幽州。” 刘备眼眸一亮,忙示意田丰说下去。 “田氏乃幽州第一大姓,臣这田氏一脉虽居于冀北,但与幽州田氏诸脉,素来都有来往。” “如田豫,田畴这等田氏名士,与臣交情也算不浅。” “如大王恩准,臣当修书给幽州田氏各脉,向他们陈明利害,说服他们背弃袁氏,倒戈向大王。” “若是如此,田氏便能凭借其在幽州影响力,号召幽州豪杰,群起背魏归楚。” “这样一来,袁尚便将失去幽州人的支持,得不到足够的兵源和粮草供给。” “那么纵然易京防线再固若金汤,袁尚没有幽州做后盾,仅凭手中四万兵马,又焉能抵挡得大王二十万精锐之师的猛攻!” “易京可速破,袁氏可速破,大王收复幽州,全取河北,不过是弹指之间的事也!” 田丰将自己的计策,和盘道出。 刘备笑了。 关羽,庞统等谋臣武将,皆也是笑了。 田丰却愣了住。 原以为自己这道计策献上,刘备定然会大为欣喜,不想刘备却大笑起来。 在场众臣们,也跟着大笑了起来。 莫非,大家伙在嘲笑他这计策拙劣不可行不成? 也不像啊… 田丰心中纳闷,便问道: “大王,莫非臣的计策不可行,不知大王为何大笑?” 刘备收起笑声,说道: “元皓你这道计策,当然可行,还是一条速破袁尚的妙计!” 田丰就糊涂了,心想既然我这计策是妙计,那你还大笑什么。 刘备话锋一转,目光却转向萧方: “不瞒元皓,在此之前,景略已经向孤献上了此计。” “孤本来打算喝完这杯酒,就跟你商量一下,没想到你竟然先提出来了,所以孤才会大笑呀。” 田丰大惊,目光急望向了萧方。 萧方则神色平静,只淡淡笑道: “看来吾与元皓,乃是智谋所见略同,既然元皓跟我想一块去了,那倒省了不少唇舌。” 田丰这才回过神来,顿时肃然起敬,起身向萧方一揖: “久闻萧国相神机妙算,鬼谋无双,乃谋圣再世。” “今日,丰当真是亲身领教了萧国相的智计,果然是名不虚传。” “大王得萧国相这等神人辅佐,实乃天佑大汉也,袁氏输的一点都不冤。” 面对田丰的盛赞折服,萧方只付之一笑,羽扇轻扬: “既然元皓与我想一块去了,那事不宜迟,就尽早修书,说服幽州田氏归附我大楚吧。” “我料曹操讨灭刘璋,攻取蜀地也就在这几日了,咱们要跟曹贼抢时间,尽可能快的灭掉袁尚这个袁家余孽,全取河北才是。” 田丰欣然应诺,当即酒也不喝了,即刻修书送往幽州。 一道道劝归书信,由邺城而发,星夜兼程送往幽州各郡而去。 刘备在邺城休整四日后,便下令二十万大军继续北上,兵锋直接幽州。 鉴于袁绍已死,袁尚又逃往幽州,冀州北部诸郡国的魏军,可谓是土崩瓦解,不堪一击。 巨鹿,中山,河间等冀北诸郡国守军,不是弃城而逃,便是望风而降。 楚军几乎兵不血刃,便拿下了整个冀州。 时年夏,二十万楚军长驱北上,一路势如破住,兵锋进抵易水一线。 … 残阳西斜时。 袁尚立于易京城头,眉头深锁,远远望着河对岸,正在安营扎寨的楚军。 “大耳贼,你终于还是来了!” “有胆你就放马来攻吧,等吾幽州的粮草兵员抵达,我便在此与你死战到底,让你见识一下易京防线的固若金汤!” 袁尚嘴角扬起一抹傲色,言语间霸气外露。 话音方落,审配急匆匆的爬城头,满脸凝重,颤声道: “公…公子,幽州出乱子了!” 刚刚放出狂言的袁尚,心头咯噔一下,脸色骤然一变。 第380章 最后的救命之兵!只要能活下去,纵然做汉人的罪人又如何! “幽…幽州能出什么乱子?” 袁尚强压住心惊,故作不以为然道。 审配将一道帛书情报献上,沉声道: “田豫,田畴等幽州田姓,几乎在一夜之间便揭竿而起,宣布要举幽州倒戈归降刘备。” “他们不但举族叛乱,还结连煽动幽州各地豪强大姓,联手攻城掠地,群起作乱。” “渔阳,上谷,右北平等半数郡皆已响应,宣布易帜归楚。” “其余涿郡等余下几郡,则持观望态度,拒绝向我易京防线进献粮草,调拨兵马。” “公子,幽州乱了啊!” 袁尚听的是心惊胆战,急是一把夺过审配手中帛书,手忙脚乱的展开来急看。 呼吸越来越沉重,脸色越来越苍白,他紧握帛书的双手,也开始微微发抖起来。 冀州青州已为刘备所得,并州又为袁熙所有,是否会出兵相助,司马懿那边还没个消息。 现下这幽州已成了他唯一能依靠的一州。 可就是这仅剩的一州,竟然一夜之间叛乱四起,背魏降楚者是遍地开花? 这意味着,他不光得不到幽州兵源粮草的支持,还要分出部分兵马北上平定各郡叛乱。 那他拿头来守易京? 无兵无粮,就凭手头这几万号人马吗? “可恨,父王才刚死几日,幽州竟然就叛乱四起?” “如此形势,这易京还怎么守?” 袁尚拳头击打在了城垛上,惊怒的眼神中,透着一丝恐慌。 “听闻刘备将那田丰从牢中放出,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已诱得田丰投降。” “我料想必是田丰这叛贼,借着与幽州田氏的交情,策动了他们群起倒戈作乱!” 审配咬牙切齿的推测道。 袁尚蓦然省悟,脸上怒意更盛,骂道: “好你个田丰,平素装出一幅忠毅刚正的样子,没想到竟是个贪生怕死,不忠不义的奸贼!” “他降了大耳贼便罢,竟还助大耳贼搅乱我的幽州,可恨,可恨~~” 袁尚怒到眼眸充血,咬牙欲碎。 一旁沉默的文丑,却是一叹: “田丰确乃刚正不阿,他所以叛投刘备,多半是因为忠言进谏,触怒了大王被下狱,心怀怨恨故而才降了刘备。” 话锋一转,文丑脸色却转为凝重: “不管怎样,现下幽州乱起,却是不争的事实。” “唯今之计,我们必须要尽快想出个对策才是,否则一旦刘备二十万大军云集易京,我们既无粮草又无兵源,如何能守得住易京?” “易京若破,万事休矣——” 袁尚打了个寒战,脸上的怒色,霎时间化为了悚色。 “怎么办,吾该如何是好?” “我手头不过四万人马,既不够平定幽州叛乱,又不够守住易京,现下可该如何是好?” “难不成,我当真要步当年公孙瓒的后尘不成?” 袁尚声音颤栗,方寸已乱,言语神色间明显已现恐惧之意。 文丑束手无策,只能摇头叹息。 左右众将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一副苦瓜脸。 绝望的气氛,无声无息间飞速蔓延。 “乌桓!” 一片绝望声中,突然一个亢奋激动的声音响起。 出言者,正是审配。 此刻的这位袁尚第一谋主,脸上的灰暗一扫而空,眼中精光涌动,仿佛突然间醍醐灌顶一般。 “乌…乌桓?什么乌桓?” 袁尚眼神茫然,还未能听出审配言外玄音。 审配来不及解释,急是喝令左右亲卫,将地图拿来,手忙脚乱的铺展在了袁尚眼前。 “公子请看!” “我幽州辽西一带,盘踞着三十余万乌桓人,其单于蹋顿骁勇善战,麾下有数万精骑可用。” “当初先王在世时,曾策封蹋顿为单于,赐以印绶,将宗室之女嫁与其和亲,于其有恩。” “甚至可以说,袁家与那乌桓单于,有着姻亲这一层关系。” “如今袁家有难,大魏有危,公子何不召蹋顿率乌桓精骑南下,前来易京助战,共抗刘备?” 审配口吐着唾沫,越说越兴奋,将自己扭转乾坤之策全盘道出。 袁尚仿佛发现了新大陆,精神陡然大振,急是扑到了地图前,目光飞转如梭。 “乌桓,乌桓,我怎么就没想到,还有这一路兵马可用……” 袁尚指尖敲击着地图上辽西所在,眼眸中燃起了希望之光。 乌桓原为东胡一族,当年本是奴属于匈奴。 汉武帝对匈奴开战,将其逐出漠南后,乌桓人脱离了匈奴人奴役,便内迁到了长城以南,聚居于右北平,辽西,渔阳等幽州北部。 桓灵二帝时,汉朝国力衰落,乌桓人翅膀开始硬了,便渐渐不受汉廷节制,屡屡发兵掳掠幽州边境诸郡县,以充实自己的实力。 后来幽州出了个公孙瓒,白马公孙横扫诸胡,什么鲜卑,乌桓皆被打得老老实实。 可惜袁绍为了对付公孙瓒,对乌桓人大加笼络,甚至不惜与之结盟,并与之和亲。 乌桓人借机声势复起,不断扩张地盘,掠夺人口,继续为祸幽州。 袁绍夺取幽州后,急于南下逐鹿中原,一统天下,便继续对蹋顿给予恩赏笼络。 对于乌桓人在幽州抢掠的行径,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若那蹋顿肯率乌桓军来易京助战,我们守住易京,挡退楚军的希望确实大增!” 文丑亦是点头附合,但旋即又顾虑道: “只是先前蹋顿所以能臣服于我大魏,一者是先王对其恩赏,二者也是因我大魏国力强盛,令其心存畏惧。” “现下先王为刘备所害,冀州青州尽数陷落,我幽州又叛乱四起,我大魏可以说是国力一落千丈。” “这种情况下,那蹋顿还会听从公子调遣,前来易京助战吗?” 袁尚眼中的希望之色,因文丑一席话,顿时暗淡了许多。 蹋顿确实不傻,你爹在世时都调不动人家,还得靠给钱和亲哄着人家,何况是你? “此一时,彼一时也。” “蹋顿此人颇有些见识,岂会不懂唇亡齿寒的道理?” “先王在世时能容许他乌桓在盘踞幽州,为祸边地,若我大魏为刘备所灭,幽州为刘备所得,他乌桓人还会有好日子过吗?” 审配捋髯冷笑,尔后向袁尚一拱手: “配请公子速派一说客,向那蹋顿言明唇亡齿寒的道理,让他清楚我大魏为刘备所灭的后果。” “同时公子可向蹋顿承诺,他若肯发兵助我们守住易京,击退刘备,便是于国有功,理当重赏。” “介时我大魏将以辽西,右北平二郡作为奖赏,赐给乌桓人,让他们名正言顺的长城以南获得一片封地。” “如此重利相诱之下,我就不相信,那蹋顿还能不为所动,还能不率军前来助战?” 袁尚心头一凛。 好家伙,审配这条计策,说不好听点,这是要让他给乌桓人割地啊! 现下他控制的地盘,本就只剩幽州一隅,这要是再割两个郡给乌桓人,地盘岂非又进一步缩水! 再者了,自古以来,都是汉人压着胡人打,哪有给胡人割地的道理! 这事他要是做了,他岂非成了汉人的罪人,为天下人所唾弃? “正南,你此计不太合适吧。” 袁尚不由为难了起来。 “辽西和右北平二郡,本就已被乌桓人侵占了大半,现下顺水推舟赐给他们,于我们而言也算不上多大损失。” “至于世人的诽议,配以为到了这般地步,已经不是我们所能考虑的了。” “我们首先要活下去,而想要活下去,就必须要守住易京防线!” “想要守住易京防线,就必须要得到乌桓人的相助。” “公子,忍辱负重,能屈能伸,方为真英雄呀。” 审配语重心长的讲了一通冠冕堂皇的大道理,给袁尚铺下了台阶。 文丑欲言又止,犹豫片刻后,只拱手叹道: “公子,审正南此计虽是不得已而为之,却仍关乎到公子和袁氏的千秋之名。” “末将只能说,请公子慎之又慎才是。” 袁尚沉吟不语,陷入权衡之中。 割地,换取乌桓人助战,或许会遭天下人唾弃,视他为汉人的罪人。 可不这么做,易京就守不住,他早晚会落入刘备手中,步父亲袁绍的后尘。 身死国灭,那些个虚名还有意义吗? 袁尚眼中犹豫消失,渐渐化为阴沉如铁的决然。 深吸一口气后,袁尚手一摆,沉声道: “正南言之有理,我们现下重中之重,乃是先活下去。” “只要能守住易京,只要能活下去,我袁尚何计天下宵小的诽议!” 审配暗松一口气,忙是一通恭维,盛赞袁尚的雄主气量。 当下袁尚便即刻修书一封,派使者北上,往辽西向乌桓单于蹋顿求助。 同时又分出兵马,往易京以北各郡县,尽可能的搜刮强征百姓粮草,勉强充为军用。 手中四万人心惶惶的魏军,则在袁尚的督促下,日夜不停的重修加固易京壁垒。 三日之内,二十万楚军悉数进抵易水南岸,连营十里下寨,与四万魏军隔易水河,形成了对峙之势。 第381章 幽州,我回来了,子龙安在?再等等,连同胡虏咱一块收拾了! 易水南岸,楚军主营。 刘备正立马于岸滩,远远望着对岸易京壁垒。 那一条壁垒,离岸不足五十步修筑,高有三丈,里外三层,皆以土石所筑。 除了石筑的易京主城外,绵延数里的壁垒上,箭塔,望楼等等不计其数,形成了一套立体式的防御体系。 这样一道壁垒,光远远望之,就令人望而生畏。 “当年公孙伯圭,便是在那一座城楼上,举火自焚的吧。” 刘备抬手遥指对岸那座巍峨的主城楼,语气之中隐约透着一丝伤感。 毕竟当年他与公孙瓒师从于大儒卢植,有着深厚的同窗之谊。 自己能做上平原令,还是公孙瓒的保举。 虽说当初自己先救北海孔融,又应陶谦之邀往救徐州,最终与公孙瓒分道扬镳,但那份同窗之谊却仍在心中。 闻知公孙瓒陨命于易京的消息时,他心中着实是唏嘘惋惜了好一阵子。 如今立马易水,亲眼看到那位同窗陨命之地,不禁勾起了他几分伤感之意。 “那城楼还看得见火烧后的烟痕,明显是袁尚事后修筑,应该就是当年公孙瓒举火自焚之地。” 萧方羽扇遥指,轻声推测道。 刘备微微点头,却又叹惜道: “伯圭为人豪义,于孤有提携帮衬之恩,可惜当年因种种原由,孤去往了徐州,未能与他并肩而战。” “孤着实是没想到,当年威震塞外,杀得诸胡闻风丧胆的白马公孙,会以举火自焚这等结局收场。” 老刘的言语中,明显对公孙瓒的结局深为惋惜。 “公孙瓒镇守边地,杀胡无数,确实是有功之臣,亦是难得的当世名将。” “可惜他这个人,一生太过顺风顺水,从未受过什么挫折,这样的人心气太高,性子太傲,最容易刚折。” “故而界桥一战,他自以为稳操胜算,却没想到被袁绍大破,连自己最引以为傲的白马义从亦全军覆没。” “只此一战,公孙瓒便被打出了心理阴影,被打没了傲气,打没了自信心。” “身为三军之主,若没有必胜的信心,又怎么可能取胜?” “所以他才会在连战连败中,想出了修筑易京壁垒,屯粮百万斛坚守不出,以观天下时变这种荒唐的手段。” “公孙瓒输就输在,他前半辈子太顺,栽了一个跟头后就再也起不来了。” “所以说,年轻的时候,吃点亏未必就是坏事。” 萧方一席话,将公孙瓒败亡的根源点破。 刘备若有所悟。 “大王啊,公孙伯圭死都死了,你就别为他伤感了。” “咱现下已杀了袁绍,又把他儿子逼到了易京,咱们只要破了易京,杀了袁尚,不就等于给公孙伯圭报了仇么。” 张飞却不以为然的宽慰道。 刘备心头一震,仿佛为张飞的话所提醒,再次望向易京的眼神中,已多了一层意味。 “说起公孙伯圭,臣倒是想起了子龙。” 关羽忽然开口,捋着美髯道: “当年子龙跟随大王,咱们一同前去救了北海,又去解了徐州之围。” “若非是子龙兄长病故,他也不会回河北奔丧,多半会继续追随大王左右。” “公孙伯圭败亡后,子龙也没有音讯,现下也不知他是生是死。” 子龙。 常山赵子龙,那个曾经公孙瓒的部下,白马义从的统领之一。 关羽是触景生情,不由想起了这个故人。 “子龙义胆无双,武艺绝伦,确乃世之奇男儿!” 提及赵云时,刘备眼中立时神彩飞扬,开口便是一通盛赞。 尔后话锋一转,却又叹道: “自与袁绍开战后,孤也曾数度派人回河北,往常山子龙家乡去寻找子龙,却始终没找到他的踪影。” “不过以子龙的武艺,只要没有死在易京之战中,便定能保得性命无忧。” “此番孤拿下易京,收复幽州之后,再广派人马仔细寻找子龙吧。” 正当刘备兄弟三人,在这边感慨旧人旧事之时,田丰收执一道帛书,神色凝重的赶至了河滩。 “大王,右北平田畴来了密信。” “他在信中称,乌桓单于蹋顿,不久前率四万乌桓铁骑由辽西南下,正一路向易京方向而来。” “田畴推测,必是袁尚勾结了蹋顿,引得乌桓骑兵前来易京助战!” “故田畴便派信使,抢先一步前来送信,以向大王示警。” 乌桓? 四万铁骑? 这几个字眼,令在场所有人,皆是神色为之一震。 刘备感慨变为警惕,忙是接过田丰手中密信。 “袁尚此贼,为与孤为敌,竟不惜勾结乌桓人深入到河北腹地,直抵易水么…” 看过几眼后,刘备眉头深凝,眼中怒色渐起。 张飞立时勃然大怒,大骂起了袁尚勾结胡人。 一时间众将无不愤慨。 “袁尚此举倒也不奇怪,现下幽州义军四起,反抗他袁家的豪杰遍地开花,他是粮草兵源皆失。” “没有幽州做后盾,就凭他那几万兵马,怎么可能守得住易京防线。” “当年袁绍为南北夹击公孙瓒,就曾策封加和亲笼络过蹋顿,现下袁尚为求自保,勾结蹋顿引乌桓人大举入河北,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有其父,必有其子嘛。” 萧方却冷冷一笑,点破了袁尚动机。 “国相言之有理呀。” 田丰微微点头,却是叹道: “当年袁绍与乌桓和亲,放弃公孙瓒打击压制乌桓人的策略,纵容放任乌桓盘踞蚕食边郡,臣就曾极力反对过。” “臣也提醒过袁绍,胡人狼子野心,若放任他们在幽州扩张,早晚必会成汉人大患。” “可惜袁绍急于南下灭曹,对臣劝谏是置若罔闻。” “如今袁尚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为负隅顽抗,竟不惜将乌桓人从边地引至河北腹地!” “乌桓人不事生产,这一路南下必会烧杀抢掠,以供其军需所用。” “只怕幽州士民,难逃乌桓人的荼毒了。” 刘备心中一凛,眼前仿佛已浮现出一幅乌桓铁骑所过,幽州百姓家破人亡,被洗劫一空的画面。 幽州毕竟乃是他的家乡,如今要为乌桓铁蹄践踏,他岂能不怒。 “袁尚这奸贼,竟勾结胡人,祸害幽州,实为可恨!” “孤若破易京,若不杀之,难消孤心头之恨!” 刘备马鞭遥指易水对岸,口中恨恨发誓。 关羽亦被激怒,拱手道: “大王,既是如此,那我们更要对易京发起进攻,务必要在乌桓人抵达之前,将袁尚诛灭才是!” 众将陡然间被提醒,尽皆愤然请战,要急攻易京。 “国相,你以为呢?” 刘备虽也怒意熊熊,却仍不忘要征询萧方的意见。 萧方沉思片刻后,却道: “我军若现在强攻易京,攻自然是攻得下来,但臣却以为我们不如再等等。” 刘备一怔,萧方的回答显然令他颇感意外。 张飞却急了,叫嚷道: “我说国相啊,咱还等等什么啊,再等乌桓人就到了啊!” 众将也纷纷点头称是。 萧方眼中一道诡色闪过,却是冷笑道: “翼德你说对了,我们就是要等乌桓人前来。” 张飞懵了。 刘备也好,田丰也罢,所有人皆是一愣。 乌桓人要是来了,合袁尚手中兵马,便有近七万余步骑! 如此一来,再攻易京的难度,岂非便是倍增? 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众人中满眼问号,理解不了萧方用意何在。 “乌桓人现下已过右北平,就其行军速度来推算,现下只怕已过了渔阳,离易京所在的涿郡已不远。” “那么沿途幽州郡县,为乌桓人祸害荼毒已成定局,就算我们今日就能击破易京斩杀袁尚,也来不及北上阻止乌桓人为祸幽州。” “既然牺牲已无法避免,那我们何不让幽州士民的牺牲更有价值,我们就坐等乌桓人前来易京,正好将他们与袁尚一并荡灭!” “如此一来,大王不但灭了伪魏,还顺手重创乌桓主力,一举解决了乌桓人盘踞边地,随时南下抢掠,为祸幽州的威胁!” 萧方羽扇遥指对岸,不紧不慢的道出了自己的布局。 刘备与众人神色一振,蓦然省悟过来,明白了萧方深意。 “乌桓人盘踞于幽州北部,一日不除则幽州一日难安。” “孤就算杀了袁尚,灭了伪魏,稍后也会对乌桓人用兵,以彻底收复幽州。” “但介时却要劳师远征,深入辽西苦寒之地,将士们辛苦不说,大军远征在外,还会给了伪秦可趁之机。” “景略你的意思,便是借着乌桓人救袁尚为契机,将其主力骑兵一举在易水一线歼灭?” “如此一来,孤将来便不必再劳师远征,便能一举解决幽州边患之苦? “此乃一箭双雕之计,景略你是否是这个意思?” 刘备作为君王,其格局眼见放眼天下,也只有曹操能相提并论。 听得萧方一席话,立时便想明白了其中利害关系。 萧方面露赞佩,拱手道: “大王圣明,臣正是这个意思。” 当年历史上,曹操攻陷幽州后,为解决边患问题,就曾率军大举北征乌桓。 白狼山一役,张辽更是阵斩蹋顿,助曹操一举大破乌桓骑兵。 从此乌桓人便一蹶不振,彻底丧失了对幽州的威胁,渐渐销声匿迹。 当然,后来鲜卑人代替了乌桓的生态位,崛起于塞北,重新入寇威胁幽州,那又是后话了。 有史为鉴,现下乌桓送上门来了,萧方自然要让老刘顺水推舟,就在这易水一线收拾了这帮胡人。 “嗯,还是景略深谋远虑,考虑的深远!” 刘备格局立时被打开,欣然赞道: “好,就依景略所说,孤就先不急于攻易京,坐等乌桓人前来,将这班胡虏和袁尚这伪魏余孽,一并荡灭!” 第382章 这是什么神仙阵法,破四万铁骑?割我肉不说,还让我做你儿子? 将计就计,聚歼乌桓于易水一线的大方略,就此定下。 张飞等诸将,跃跃欲战之意,也暂时压制了下来。 “大王,国相此计虽可一劳永逸,解除了幽州边患,但臣以为,却有一个新的问题。” 田丰忽尔一指眼前易水,说道: “这易水滚滚,虽比不得长江黄河天险,但毕竟也是一条天然屏障。” “倘使没有乌桓来助战,袁尚单凭四万步军,自然不可能阻挡我军过河。” “毕竟易水绵延数百里,可渡之处不计其数,我们完全可以由上下游从容渡河,尔后再沿河进抵易京城下。” “但袁尚有了乌桓骑兵就不一样了。” 田丰话锋一转,语气渐渐凝重: “一旦我军从其他渡口过易水,袁尚即刻可派出乌桓骑兵,火速前往阻挡。” “以骑兵的速度,乌桓人有足够的时间赶到,对我渡河之军半渡击之。” “如此一算,我军想要渡过易水便是个难题。” “若不能顺利渡河,又如何歼灭袁尚及乌桓军呢?” 田丰不愧是河北第一谋士,思虑周密,抢先于众人之前,看出了萧方此计的漏洞所在。 众将立时议论再起。 “我说国相啊,田元皓说的有些道理啊,敌军有骑兵,就能阴魂不散的跟着咱们,让咱们过不了易水。” “咱要是过不了易水,空有二十几万大军,那也是无用武之地啊。” “那咱们怎么收起袁尚那个余孽,又怎么连同乌桓人一并收拾了?” 张飞一拍大腿,跟着也看出了萧方此计破绽。 刘备微微点头,目光随之落在了萧方身上,眼中却并无质疑,只有期待。 这破绽连张飞都能看出来,以萧方的神机妙算,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刘备相信,萧方既然敢献上此策,定然已将方方面面的可能性,全都已经想到,必定皆有应对之策。 萧方却淡淡一笑,宽慰道: “大王无需担心,臣此前已研究开创了一套阵法,专为我军渡河之用,相信必能克制乌桓人的骑兵。” 刘备眼中精光一闪。 果然如他所料,萧方确实已有应对之策,有堵住这破绽之法。 只是这应对之策,却让他颇感意外。 “国相啊,乌桓那个单于蹋顿,他可是有近三四万铁骑啊,比当年袁家骑兵加起来还多。” “你这创的是什么神仙阵法啊,竟然能克制这么多乌桓骑兵半渡击之?” 张飞眼珠瞪成了铜铃,满腹惊奇的嚷嚷着。 这一问也问出了刘备心中好奇。 “这套阵法的使用,也是有先决条件的,并非是处处可用,乃是专为渡河所用。” “至于这阵法是怎么个摆法,现下也不好细说。” 萧方一时也解释不清,只向刘备一拱手: “臣这套阵法,需要步军与骑兵配合,还需要打造几百辆战车,还需要些时日来让将士们操演排布。” “以臣之见,非张文远和高伯平二将,不能担此重任。” “臣请大王下诏,由这二将择八千精锐步骑,以押粮为名调往后方,借助漳水来演练…” 萧方遂不紧不慢,将自己的全盘布局道来。 至于这套阵法的细节,则没办法当场说清,只得先跳了过去。 刘备心中虽仍存疑惑,却对萧方深信不疑。 当下便一拂手,不假思索道: “景略你算无遗策,既是你说这阵法能破乌桓骑兵,那孤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就依你所说,速令文远和伯平操演你这套阵法,准备肆机渡河一战!” … 易京壁垒。 北城楼上,袁尚正手搭凉棚,巴巴的翘首北望,脸上弥漫着期许之色。 黄昏时分,通往幽州北部的官道上,遮天的沙暴袭卷而来,印入了眼帘。 隐隐约约有隆隆雷声,伴随着滚滚尘雾而近,就连脚下的城墙,似乎也在随之隐隐在颤栗。 袁尚瞳孔放大,情绪立时激动振奋起来。 终于,一面象征乌桓人图腾的黑色狼头旗,冲出了尘雾,撞入了袁尚眼帘。 紧随那面狼旗的,乃是密密麻麻,乌压压如潮水般的骑兵。 “蹋顿到了!” “公子,蹋顿的乌桓骑兵到了!” 身旁的审配,激动的指着奔腾而来的铁骑大叫。 “终于来了,我大魏有救了!” 袁尚重重点头,脸上笑的是合不拢嘴。 这主臣二人太过激动,声音竟已哽咽,眼中甚至泛起一丝泪光。 就在两天前,从幽北出使归来的陈琳,先一步回到易京,带回了乌桓人已在南下的的消息。 乌桓单于蹋顿,接受了袁尚的请求,带着楼班,苏仆延等乌桓众王,率四万铁骑由辽西南下,将直奔易京而来。 从那一刻起,袁尚便激动到寝食难安,日日站在这里翘首以盼。 盼星星盼月亮,今日总算是把乌桓人盼来了。 “乌桓铁骑来了,大耳贼不足为虑也!” “打开壁垒大门,速速摆下酒宴,为蹋顿接风洗尘!” 袁尚心中一块大石头落地,哈哈大笑着传下号令。 号令传下,易京主城北门打开,袁尚亲率自审配文丑等谋臣武将,出城迎接。 不多时,数以万计的乌桓铁骑,奔腾而近。 袁尚以盛大的礼仪,将蹋顿及乌桓众小王迎入了易京之中,迎入了府堂之内。 大堂之内,酒气已是弥漫。 袁尚为显示对蹋顿的恩宠重视,特意安排与蹋顿并席而坐,以示双方平起平坐,乃盟友的关系。 乌桓人不习教化,不讲礼数,酒肉端上来了也不客气,便大大方方的狼吞虎咽,纵情豪饮起来。 袁尚听闻蹋顿好美色,还特意安排了舞姬起舞,以为其助兴。 这位乌桓单于是半点不客气,你袁尚既然安排了,他便大大方方享受。 酒喝到高兴处,他竟是直接将一名舞姬,强行拉进了自己的怀中,当着袁尚这个主人的面,便当众调戏起来。 见得这一幕,袁尚眉头不由暗暗凝起,脸上的热情顿时少了几分。 文丑等几员武将,见得这蹋顿如此放肆,眼中皆是闪过怒色。 咱们公子好歹是魏国之主,跟你客气是跟你客气,但你也不能蹬鼻子上脸,一点礼数都不讲吧? 当着我们君主的面,你不顾吃相也就罢了,还敢公然调戏我们君主的舞姬? 过份了点吧! 唯有审配,又是轻咳,又是不停合眼色,暗示袁尚要以大局为重,要有所隐忍才是。 袁尚心下无奈,也只得强颜欢笑,对塌顿的无礼假装没看见。 自家君王不发作不表态,文丑等武将们自然不敢作声,只得将怨气强咽回肚子里,闷闷不乐的灌起了闷酒。 “人言汉地多美人,果然名不虚传。” “魏王,你这舞姬我很喜欢,能否就送给我享用?” 蹋顿搂着那舞姬,笑眯眯的向袁尚开口索求。 为了让袁熙出兵相助,袁尚并未宣布继承魏王之位,但为了向乌桓人显示自己魏国之主的身份,袁尚则对蹋顿自称为魏王。 听得蹋顿这无礼要求,袁尚拳头悄然握紧,眼眸中闪过一丝恼色。 吃我的喝我的便罢,竟然还公然要索求我的舞姬? 这该死的胡酋,是真不把我这个魏王当回事啊。 “咳咳,大单于千里迢迢前来助战,我家大王又怎会吝啬区区一个舞姬。” “大王,臣说的没错吧。” 审配生恐袁尚被激怒,做出了令蹋顿没面子的事,便忙是笑呵呵的提醒道。 袁尚这才回过神来,便强压怒意,哈哈一笑: “审正南,你这话说的,你还当真以为孤是在舍不得一个舞姬吗?” “孤是在想,光一个舞姬怎么够,孤干脆就把这些舞姬,统统送给大单于便是。” 塌顿大喜过望,拍案大赞道: “魏王啊,没想到你是这般豪爽大度之主,你比你父王袁本初还要大方啊!” “好好好,那我就不客气了,这些舞姬我就全笑纳了。” 袁尚跟着哈哈一笑,亲自给蹋顿倒满一杯酒,举杯道: “我大魏与乌桓乃盟友,孤与大单于便是兄弟,既然咱们是兄弟,那孤的东西,自然就是你大单于的东西,何需客气!” “来来来,咱们满饮此杯!” 塌顿大笑,豪然举杯,仰头灌尽。 一旁的文丑诸将,眼见袁尚为取悦讨好塌顿,竟不惜自降身份,跟塌顿以兄弟相称,心下无不觉着屈辱。 只是袁尚都忍了这份屈辱,他们这些做臣子的又有什么办法,只得强压下怒火,继续闷不作声。 “魏王啊,你的那个使者陈琳说,若我助你守住易京,击退了那个什么刘备,你便将辽西和右北平送给我乌桓为封地,准我们乌桓人从此世居二郡。” “我今日想听你亲口告诉我,你魏王的承诺是否作数?” 蹋顿抹去酒渍,神色变的郑重起来。 他这是想再次确认,袁尚割地的条件不是忽悠他,是说话算话的。 袁尚当即放下酒杯,手指向南面,正色道: “我袁尚指易水为誓,必将右北平和辽西二郡,送给我的乌桓兄弟,永为乌桓人世居之地。” “若有违誓,我袁尚必遭天诛地灭!” 蹋顿满意的笑了。 袁尚暗松一口气,自以为将蹋顿搪塞了过去。 这时。 蹋顿眼珠转了一转,却笑道: “魏王啊,我与你父乃是平辈论交,论辈份你该喊我一声叔父。” “如今你既是丧父,我膝下又无子,不如你就认为我义父,咱们结成父子如何?” 袁尚身形陡然一震,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第383章 丢尽了汉人的脸,遗臭万年!耀武扬威?给我强渡易水,诱击乌桓! 袁尚惊到懵了。 最初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喝的有点高了,耳朵产生了幻觉,听错了蹋顿的话。 我袁家是什么身份? 四世三公的家世,汉人之中最尊贵的那一拨人。 现在的我,更是大魏之王,仅次于天子皇帝的存在。 你蹋顿又是谁? 不过是一蛮夷胡虏的部落头目罢了,真论贵贱,你连普普通通一名汉人农夫都不如。 卑贱如你,竟然想让高贵如我,认你为父? 你怎么敢啊! 蹋顿若脑子正常,怎么会提出这么荒唐可笑的条件? 故而在对方说出这番话时,袁尚并没有回应,只是神色愣怔,以为自己听错了。 “魏王,你要是不说话,我可当你答应了。” “那这正好啊,借着这场酒宴,咱们就把这父子酒喝了,把仪式给办了吧!” 蹋顿倒是一厢情愿的很,不等袁尚答应便就这么定了。 他还一副命令般的口气,俨然自己才是这易京城的主人一般。 袁尚身形一哆嗦,眼中的懵怔瞬间化为震怒,眼珠陡然爆睁。 他这回终于确认,自己没有喝高,耳朵也没的听错。 这个胡酋,确实是猖狂自负,厚颜无耻,竟真要认他为儿子,做他的父亲。 “咔嚓!” 一旁文丑忍无可忍,五指猛一用力,竟将手中酒杯捏爆。 他猛然抬起头,血丝密布的眼睛,怒射向了蹋顿。 其余诸将,无不是被激怒,尽皆怒目相视。 就连淳于琼那个老好人,亦是被蹋顿的猖狂无礼激怒,酒杯狠狠的砸在了案几上。 主辱臣死啊! 他们这帮魏将,好歹也是有血性之人。 自家的君主若认了一个胡酋做义父,岂非是古往今来,最荒唐无耻之举? 汉人古今多少君王,多少诸侯,何曾有认胡人为父的例子? 这袁尚要是答应了,岂非要遗臭万年,必会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而他们这些臣子,也将因袁尚的遗臭万年,连带着为后世所唾弃,为天下人所不耻! 文丑等众将,自然忍无可忍,无不暴怒。 府堂之内,霎时间一片死寂。 袁尚脸色阴沉,森冷恼怒的目光,直视着蹋顿。 文丑等众将,也皆是按住剑柄,只等袁尚一声令下,便一拥而上,将蹋顿跺碎。 “大单于想来是醉了,莫非忘了,我们先王曾嫁侄女给大单于?” “故论辈份,大单于与我家魏王,应该是平辈才对。” “依配之见,魏王可与大单于结为兄弟,以显示我大魏与乌桓亲如兄弟!” “不知大单于以为如何?” 剑拔弩张中,审配眼珠转了几转,急是站出来打圆场。 塌顿愣了好一会,方才想起确实审配说的这档子事。 当时袁绍的那个侄女,嫁过去几两年就郁郁而终,连埋到哪里他都快想不起来了。 只是这人虽死了,这名份却在,从辈份上来看,袁绍确实是自己的叔父辈。 那么袁尚跟他的关系,便是兄弟辈关系。 塌顿本来是见魏国有难,国势衰落,想要趁人之危,逼迫袁尚认自己为父。 如此一来,乌桓与魏国,便成了父子之国。 这种地位上的压制,便能方便他将来拿捏袁尚,进一步蚕食幽州,扩张乌桓人的地盘。 蹋顿虽为胡酋,心中却还是有些志向抱负的。 不过他表面粗放,心里却如明镜,自然看得出袁尚和魏国众将的不满,明显不可能认他为父。 再加上审配提出的这个理由,蹋顿心下暗自一权衡,便收起了逼袁尚认父之心。 “哎呀呀,审尚书说对了,我确实是有些醉了,这件事都险些忘了。” “既然我与魏王是兄弟辈,那结为兄弟也好。” “我年长几分,便做兄,魏王为弟,我们兄弟齐心,共抗刘备!” “魏王以为如何?” 爹当下成,大哥还是要当的,总之蹋顿是要在名位上,压过袁尚一头。 袁尚见蹋顿有所退让,紧皱的眉头这才松展了几分,却依旧心存不悦。 “大王,以大局为重啊…” 审配却假借给袁尚斟酒,凑上近前低声的提醒,眼神不断暗示。 袁尚一声暗叹,眼中掠过几分苦涩。 没办法,谁让他袁家衰落至此,被刘备逼上了要亡国灭姓的绝境。 为了守住易京,守住幽州这一亩三分地,那么就必须要得到乌桓人的相助。 为了得到乌桓人的相助,就不能跟蹋顿翻脸,只能忍辱负重。 何况对方也已退让,从爹变成了大哥,自己若再拒绝的话,就真的要惹怒蹋顿了。 权衡再三后,袁尚脸上强堆笑意,欣然道: “孤与大单于,本就有姻亲关系,结为兄弟便是亲上加亲,是再好不过的美事。” “兄长在上,请受愚弟一拜!” 蹋顿满意的笑了。 虽说不能做袁尚的爹,好歹也做了大哥,至少是压了对方一头,也算勉强能接受了。 “好好好,贤弟快快免礼。” 蹋顿便心满意足的把袁尚扶住,拍着他肩膀豪然道: “贤弟你放心,有为兄在,那刘备就算他有百万大军,他也休想过得了易水!” 得到蹋顿的承诺,袁尚心里边也有了底,便想只要能换得乌桓人为自己卖命,自己这份屈辱也算值得了。 只是文丑淳于琼等武将,却是脸色难看,心下不是滋味。 身为汉人,却看着自家君王,竟是奴颜卑膝的叫着一个胡酋为大哥,当真是耻辱啊… 只是众将心中有怒,却知袁尚是迫不得已,便也无人敢作声。 “贤弟啊,为兄还有一个小小的请求,不知贤弟能否满足?” 蹋顿勾着袁尚的肩膀,说悄悄话般凑近他耳边问道。 袁尚心中咯噔一下,脸色立时一变。 自己都拜他为大哥了,这胡酋莫非还不满意,还要狮子大开口? 贪得无厌,欺人太甚啊… 袁尚是心中窝火,却不敢发作,只得陪着笑脸道: “兄长客气了,你我兄弟,什么请求不请求的,兄长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口便是。” 蹋顿便一指苏仆延等乌桓武将,面露为难道: “你也知道,我们乌桓人不像你们汉人,我们是不种地的,皆以放牧为生。” “现如今为兄让这么多乌桓儿郎,放着牛羊不管,千里迢迢的帮贤弟你抵御刘备,这仗还不知道要打多久,回去之后不知多少牛羊得饿死。” “为兄不给他们点补偿,他们对为兄心怀怨言倒是其次,关键就怕他们消积怠战,不肯为贤弟你出全力呀。” 袁尚听明白了。 蹋顿这胡酋,光给地盘还填不满他胃口,这是跟自己变着法的还想要钱啊。 给钱,说好听点是赏赐,说难听点,那就是进贡。 为了换取乌桓人助战,先是割地,接着称弟,再下又要进贡,袁家的脸算是给他丢尽了。 “罢了,反正已是颜面全无,遭天下人耻笑了,也不差这么一笔……” 袁尚心一横,遂佯装大方道: “这件事我正想与兄长商量呢,我本就想不能白让这些乌桓兄弟们,千里迢迢的帮我大魏血战。” “愚弟想拿出五亿钱给兄长,由兄长代愚弟犒劳乌桓众将士,不知兄长意下如何?” 蹋顿心里边乐开了花。 又拿到了辽西右北平两郡,又能让袁尚称帝,又得五亿重金做为酬劳,这笔买卖可算是赚大了。 “好好好,贤弟不愧是大魏之主,当真是豪爽大方,有大魏之王的气派!” “那为兄就不客气了,替我乌桓将士们收下贤弟你这笔犒赏了!” 蹋顿自然是毫不客气的收下,尔后举杯道: “贤弟你如此大方,为兄也在这里表个态,我四万乌桓铁骑,绝不让楚军有一兵一卒过易水!” “来,咱们举饮此杯!” 袁尚松了口气,心中总算是舒服了几分,当下哈哈大笑,高举酒杯。 … 易水南岸。 望楼之上,刘备正负手而立,与众臣远望对岸形势。 只见北岸一线,尘雾滚滚,铁骑奔腾,声势蔚为壮观。 刘备知道,那是蹋顿正率四万铁骑,正在北岸向他耀武扬威呢。 “据田畴传回消息,袁尚已下令,将辽西和右北平二郡,赐给了乌桓人做封地。” “现下那蹋顿正派遣官员,入驻二郡诸县,陆续接管辽西两郡。” “不少二郡的士民,皆不愿臣服于乌桓人,不是南迁便是愤起反抗。” “田畴也组织起了五千乡勇,退保无终决定死抗乌桓。” 田丰将幽州最新形势,以及田畴的来信,默默宣读了出来。 望楼上,顿时一片哗然。 刘备眉头亦是深皱,眼中燃起怒色。 两汉以来,历代汉朝皇帝,无论圣明也好,昏庸也罢,皆不曾向胡人低头服软过。 这是自汉武帝之时,世代流传下来的汉家风骨。 却不想到了袁尚这里,为求苟活,竟不惜向乌桓人割地,当真是丢尽了汉人的节操风骨。 “袁尚这汉之奸贼,孤早晚打过易水,斩杀此汉贼,灭他袁氏一族!” 刘备拳头狠狠一击,咬牙切齿立誓。 一片愤慨声中,许褚匆匆登上望楼,向萧方低语了几句。 萧方微微一笑,便向刘备一拱手: “大王,用不着再等,打过易水的时机已到。” “文远和伯平他们,已操演熟练臣的阵法,全军将士已做好准备,随时可杀过易水!” 刘备精神一振,欣然喝道: “好,那就依景略你之计,速令文远伯平,率所部兵马,由下游强渡易水,诱击乌桓骑兵!” 第384章 比当年白马义从还强?强渡易水,让胡虏尝尝萧国相却月阵之威! 易水北岸,易京主城上。 袁尚正与蹋顿负手而立,居高临下欣赏着乌桓铁骑的操演。 目之所及,四万铁骑于岸边往来奔腾,掀起漫空狂尘,如若末日降临一般。 声势之浩大,令观看操演的魏军士卒,无不是暗暗心惊胆战。 “贤弟,你看为兄这铁骑之师,比之当年公孙瓒的白马义从如何?” 蹋顿马鞭遥指着自家骑兵,得意洋洋的问道。 在乌桓人及众胡人眼中,白马义从便是天下最强的骑兵,令他们风闻丧胆,为之恐惧的存在。 此时的蹋顿,显然是自诩自己的骑兵之强,已盖过了当年的白马义从。 “依愚弟之见,乌桓铁骑远胜白马义从!” “纵使是那公孙瓒复生,统领白马义从与兄长一战,也必败无疑!” 袁尚当然知道蹋顿心思,便顺水推舟的恭维吹捧道。 蹋顿哈哈大笑,毫不掩饰心中得意自负。 接着他马鞭一指对岸,霸道狂傲道: “贤弟,你听为兄的,你这就下一道战书去给那大耳贼,让他率他二十万楚军过河来战!” “他若中了激将法,真敢率军过河,为兄便半渡击之,杀他个片甲不留,让他有来无回!” 袁尚倒吸一口凉气,心想这厮是真的狂啊。 刘备可是二十万大军啊,我还巴不得他心存忌惮,不敢过河。 你却狂妄自负,竟然还盼着刘备大军过河? “大王,大单于此计,倒不失为一条妙计。” 审配却凑上近前,接口说道: “有这四万乌桓铁骑,楚军若敢过河,可以说是必败无疑。” “倘若能使激将法,真诱使刘备过河,我们就能一举重创其二十万大军。” “如此一来,刘备定然败退回冀州,幽州所受威胁就此解除。” “那大王不就能腾出手来,收拾平定了田豫等一众幽州乱臣贼子的叛乱,彻底掌控幽州么?” “尔后再联合二公子两线夹击,未必不能收复冀州,将大耳贼赶回黄河以南!” 审配献上一计。 袁尚心头一震,眼眸中的惊意,瞬间化为一缕曙光。 “嗯,正南言之有理,言之有理。” 权衡片刻后,袁尚冷冷一笑: “好,那我就用兄长之计,向那刘备下一道战书,以激将法诱其率军强渡易水。” 蹋顿一声狂笑,傲然道: “我早说过,贤弟你只管听我的便是。” “那大耳贼若敢驱军过河,为兄用项上人头跟你保证,必杀他个片甲不留!” 看着信心百倍的蹋顿,袁尚心下也越发有了底气,不由也哈哈大笑起来。 “蹬蹬蹬!”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一员斥侯飞奔上了城楼。 “启禀大王,我斥侯于下游十里外,发现一支八千人的楚军,正沿南岸向下游而去,不知意欲何为!” 袁尚心头一震,脸上笑声立时褪色。 “速拿地图来!” 左右亲随,急是将地图拿来,铺展在了袁尚和蹋顿面前。 “莫非,大耳贼想从下游偷渡?” “可区区八千兵马,就算是偷渡,又能成什么气候?” “孤只需派出骑兵,就能轻松截断了他的粮道,让他这八千人有来无回。” 袁尚目光扫望着地图,言语显露出几分不屑。 审配眼珠转了几转,却脸色一变: “大王,大耳贼可不只是偷渡易水这么简单,他这八千人,必是冲着泉州城而去!” “泉州若是失守,蓟县有危,后果不堪设想啊!” 袁尚吃了一惊,目光急是落在了易水下游,靠近勃海的泉州所在。 泉州近海,易水与桑水在此交汇。 若楚军渡河夺取泉州,便能沿桑水北上,绕过他们的易京防线,直取蓟县。 蓟县乃是广阳郡治所所在,更是幽州州治所在,母后刘氏以及随同袁尚北撤的百官及其家眷,皆在蓟县。 倘若蓟县失守,则幽州必会人心大震,局势急转直下。 那些本就摇摆不定,乃至于忠于他的各级官吏,恐怕会顷刻间人心瓦解,宣布易帜倒向刘备。 他在幽州的统治,便将全面瓦解。 到时候就不是没有兵源和粮草的问题,而是幽州诸路叛军,会云集于那八千楚军左右,挥师南下直捣易京。 他就要面临腹背受敌之困。 哪怕有乌桓人助战,他也必败无疑。 “大耳贼此计,当真是一招毒计,他这是要釜底抽薪啊!” “这一条毒计,必定只有萧方那奸险之徒想得出来!” 袁尚是惊出一身冷汗,拍着地图咬牙切齿骂道。 左右魏军诸将,无不是心惊胆战。 “哈哈哈——” 一声狂放不屑的大笑声却响起,与袁尚君臣紧张惶然的气氛,显的极为格格不住。 大笑声,自然来自蹋顿。 笑声渐收,蹋顿马鞭一点地图: “贤弟呀,区区八千楚贼,看把你害怕成了这样子。” “有什么好怕的,为兄现下就率我乌桓铁骑出动,不出三日,为兄弟就把那八千颗楚军人头给你带回来。” “一颗也少不了你的!” 袁尚蓦然省悟,脸上阴云瞬间尽散,为惊喜取代。 他是险些忘了,自己不是孤军而战,是有四万乌桓铁骑啊! 自己又是割地,又是赐钱,又是当小弟,付出了这么多,为的是什么? 不就是为了让乌桓人替自己卖命吗? 现下刘备欲偷渡易水,不赶紧派乌桓人出动截击,岂不是白养他们了! “正南,你看如何?” 袁尚目光转向审配。 审配略一沉吟后,拱手道: “四万乌桓铁骑,击败八千楚贼,当不成问题。” “不过臣要提醒大单于一点,楚军军中有连弩这种利器,大单于此行要多携带盾牌,交锋之时也要有所试探。” “其次,万不可放敌军全部登岸,要半渡而击之,方能确保楚军没有施展诡计的余地。” “切记,切记呀。” 蹋顿却听着不耐烦,手一摆: “行了行了,仗怎么打,本单于不用你教,我自有分寸!” 审配被怼,只得讪讪的闭上了嘴。 袁尚咽了口唾沫,只得陪着笑一拱手: “兄长骁勇善战,自然是精通兵法,无需正南过多提醒。” “那愚弟就在这易京城,静候兄长捷报了。” 蹋顿一拍胸膛,傲然道: “贤弟,你就在这里等着好了,三日之内,我必带着八千颗人头回来给你!” 当晚。 蹋顿便留一万骑兵于易京,防范刘备是声东击西的计策,趁他大军不在从正面渡易水。 三万余乌桓骑兵,则沿着易水北岸,向着下游泉州方向滚滚而去。 … 三日后,易水下游。 午后时分。 近八千楚军步骑,连同百余辆战车,已集结于南岸一线。 易水之上,徐盛所统的水军上百战船,也由勃海入易水,与八千楚军会合。 水军战船已到,随时可兵渡易水。 张辽立马横刀于岸边,远远望向北岸方向。 只见股股尘雾弥漫,隐约可见一队队打着狼旗的骑兵,正往来奔驰于北岸一线巡视。 “文远,看敌军巡骑的数量,来的乌桓骑兵至少也得三万左右。” “一切如萧国相所料,那袁尚果然派了蹋顿率主力骑兵,前来下游来截击咱们。” 高顺指着对岸敌情说道。 张辽微微点头,冷笑道: “既然蹋顿把一场大功,送到咱们兄弟碗来了,那咱们就笑纳了吧。” 高顺亦是冷笑,二人言语间是志在必得之势。 “传令各军,依事先操演渡河!” 张辽没有再多拖泥带水,当即挥刀传下号令。 楚军迅速开始登船。 一队队的步卒,一队队的骑兵,井然有序登船。 数以百计的战船,也被推上了战船。 随着徐盛一声令下,楚军战船开动,便向对岸驶去。 北岸不远处。 三万乌桓骑兵,正隐藏于疏林之间,离岸不过百余步。 蹋顿正手搭凉棚,向着河岸方向不断张望。 为了让楚军放心登岸,打楚军一个措手不及,蹋顿并未令主力出现于岸边,而是藏在了这一片树林之中,只留部分巡骑斥侯,随时侦察楚军动向。 此刻,他并不敢确定,对岸的楚军是否敢渡河。 万一楚军发现了他们的踪迹,心存忌惮,放弃了渡河的企图,那这一场大功岂非就此飞走。 “报——” 一骑斥侯飞奔而来。 “启禀大单于,对岸楚军已经尽数登船,正向北岸驶来!” 斥侯带来了蹋顿想要看到的结果。 蹋顿眼中担忧一扫而空,哈哈笑道: “这帮楚贼,果然是渡河前来送死!” “传令下去,各部先不必急于动手,先放他们登岸!” “待敌军半渡之时,再随本单于杀上去,一鼓作气将楚贼辗杀于岸边!” 号令传下,乌桓人斗志立时被点燃,个个都热血沸腾,杀意狂烧。 百步之外的岸滩。 第一批的楚军战船已靠岸。 最先下来的,乃是高顺统帅的步卒弩兵,以及战车,紧随其后的才是张辽所统的骑兵。 按照多日来的操演,高顺喝斥着士卒,迅速将数百车战车两头抱河,头尾相连,结成了一道似弯月一般的弧形阵。 一千余枪矛手,迅速将枪矛穿过车隙,结成了密密麻麻的刃墙。 紧接着,千名弩手下船登岸,于车阵内环张起数百张大弩,对准了车阵之外。 八百余重骑兵,最后登岸,藏于了阵中。 张辽横刀立马,远望树林方向,冷绝的目光中弥散着绝对的自信。 “蹋顿,放马过来吧。” “今日,就让你尝尝国相这却月阵的厉害!” 第385章 南朝第一猛男,史上最强军阵!蹋顿:我这是踢上铁板了吗? 楚军已经登岸,一举一动远处的蹋顿尽收眼底。 看着看着,蹋顿便看出了不对劲。 楚军除了步卒和骑兵,竟然还把一辆辆战车,都推上了岸滩! 要知道,自从汉武帝大兴骑兵,对匈奴等胡人实施以骑对骑的战略以来,战车的作用便越来越小。 似幽州这种边州,什么匈奴人,乌桓人,鲜卑人盘踞于长城内外,汉军与之交锋,基本也是白马义从这种骑兵。 蹋顿还是头一次,在幽州这种地方,见到了战车。 而且除了战车之外,楚军的骑兵数量,粗略的一估算,也就是八百骑而已。 相比于他三万铁骑,连塞牙缝都不够啊。 “刘备是疯了吗?” “他想靠几辆破战车,几百骑兵就想强渡易水?” “他以为我三万铁骑是纸糊的吗?” 蹋顿眉头皱起,狐疑的眼神中,渐渐透出几分被轻视的恼怒。 就在他思绪飞转之时,楚军已用战车首尾相连,结成了一道半圆车阵。 差不多已经是半渡了,若再等下去,八千楚军就将全部登岸。 介时他虽有骑兵优兵成势,若是楚军背河列成阵势,这仗就不太好打了。 “大乌桓的勇士们,给我冲上去,将楚军赶下易水!” “给我杀——” 蹋顿狼牙棒一招,一声厉声大喝。 牛角号吹响,刺破了易水北岸上空。 众乌桓小王们嘶吼声起,催动着乌桓铁骑,乌压压如潮水一般,向着刚刚登岸的楚军冲去。 天崩地裂,风云变色。 铁骑掀起的狂尘,将头顶的日头都遮挡。 那雷鸣般的铁骑声,盖过了天地间一切声音,震到所有人都头皮发麻。 乌桓铁骑挟着狂风暴雨之势,向着楚军的却月阵,便是袭卷而上。 而登岸列阵的楚军,数量不过四千余人而已。 阵中。 张辽见得乌桓人发起了冲锋,冷冷一笑: “国相所料不错,乌桓欺我兵少,果然尽起全军想要半渡击之。” “看他们人人手执盾牌,应该是防着我们的连弩。” “蹋顿,咱们就看看,是你的铁骑无坚不摧,还是我们萧国相的却月阵更坚不可摧吧!” 却月阵。 这一座阵法,正是萧方所创,用来强渡易水,抵挡乌桓铁骑的“神仙阵”。 说起来,这也不能算是他所创,只能说是借鉴吧。 此阵法源于南朝宋国,乃是开国皇帝刘裕,为了对付北魏铁骑所创。 历史上刘裕率军北伐关中,欲经由黄河溯河西进,水陆并进直取潼关。 当时河北已为北魏所有,北魏铁骑云集于北岸,阴魂不散的跟着刘宋水军,意图随时截击。 刘裕便登岸摆出这却月阵,以不足三千人的步军,击退了近三万余人的北魏铁骑。 这一战,打出了刘裕南朝第一猛男的威名,更打疼了北魏,使得鲜卑人不敢再阻止刘裕攻取关中。 萧方在综合考虑之下,判断易水之战的形势,与当年刘裕对阵北魏时的条件极象。 于是他便拿出了这却月阵,令张辽和高顺花了十余日操演。 而今日令他二人统军,假意于下游登陆,就是为了将乌桓骑兵从易京引出,引其半渡击之。 只要蹋顿尽倾军来攻,张辽高顺便以这却月阵一举破之! 三万乌桓铁骑重创,袁尚最后的杀手锏便化为乌有,还能拿什么来阻挡二十万楚军主力过易水? 照眼前形势看来,一切皆在萧方的预料之中。 就在张辽感慨的转瞬间,乌桓铁骑已逼近一箭之地。 高顺见状,长刀一扬,喝道: “连弩发动,射杀敌骑!” 号令传下,三百余连弩手,即刻扣动了机括。 “嗖嗖嗖!” 刺耳的破空声骤然响起,霎时间便有三千支利箭铺天盖地而出,扑向了三面袭来的乌桓铁骑。 下一瞬,箭雨袭至。 “铛铛铛!” 伴随着密集的雨打窗檐声,三千支利箭中的大多数,皆被乌桓人装备的盾牌挡落。 中箭倒地的乌桓骑兵,数量不足三十余骑。 连弩的缺陷,在这个时候就显现了出来。 此弩的优势在于可以十箭连发,瞬息间形成密集的箭网,打敌骑一个措手不及。 缺陷,却在于杀伤力穿透力有限。 一旦敌军装配了盾牌,莫说是铁盾,哪怕是最简易的木盾,连弩的力道也不足以洞穿。 一轮连弩齐射后,乌桓人死伤甚少,冲锋的速度只是稍稍被迟滞而已,并未有大的影响。 蹋顿在短暂的紧张后,嘴角钩起了不屑的冷笑。 如审配所说,这支楚军当中,还真装备了传说中的连弩,目的自然是想对付他的乌桓骑兵。 所幸他早有准备,叫自己的三万将士,皆是配备了盾牌,抵挡住了这连弩密如疾雨的攻击。 “这连弩果然了得,竟然能十箭连弩,当真是不可思议。” “可惜啊,威力太弱,又岂奈何得了我的铁骑!” 蹋顿讽刺过后,信心狂燃,挥动着狼牙棒大叫: “大乌桓的勇士们,给我继续冲锋,辗碎楚贼!” 乌桓人挡下了连弩的进攻,一时间也是信心爆涨,继续催动着坐骑,如出笼的野兽般,向着却月阵三面奔袭而上。 却月阵中。 张辽嘴角却微微上扬。 萧方事先就料定,袁尚审配必会提醒乌桓人防着他们的连弩,定然会叫乌桓军中配备盾牌。 适才那一轮连弩齐射,他本就知道对敌骑兵无用。 之所以明知无用,还要施放,只是为了激起蹋顿的自信心,令他更加放心大胆的纵骑狂冲。 转眼间,敌骑滚滚,已冲至了七十步。 该是换上真正杀器上场的时候了。 “伯平!” 张辽目光射向高顺,一声大喝。 高顺长刀一扬,再喝道:“连弩手退下,重弩兵上!” 号令传下,连弩手迅速往后排一退,数百重弩兵扛着沉重的大弩上前,透过战车间隙,对准了三面而来的乌桓兵。 这是萧方为了这一战,特意事先打造的重弩。 此弩以双弦发箭,虽然放箭速度较慢,远不及连弩,甚至不及普通的弩机。 但其威力,却是普通弩的两倍有余,是连弩的近三倍。 萧方为此弩取了个霸气的名字,名为“破甲弩”。 “嘣嘣嘣!” 弦音声骤然大作,震到人头皮发麻。 数百支近半人多长的弩箭,挟着刺耳的破空声,呼啸离弦而去。 当先一名乌桓骑兵,瞅见眼前寒光爆涨,还以为又是楚军连弩箭来袭,下意识的继续举盾抵挡。 “咔嚓!” 木盾如纸糊一般,应声被箭矢洞穿! 破了盾甲的箭矢,力道未消,紧跟着竟穿透了乌桓兵的札甲,硬生生贯穿了他的胸膛。 “啊——” 一声惨烈之极的嚎叫声响起。 当先那名乌桓骑士,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被直接射飞了下去,重重摔落在地。 几乎同时,惨叫声骤然四起。 数以百计的乌桓骑兵,连人带盾被射飞下马,尽皆被穿身而诛。 一轮弩箭下,冲锋在前的乌桓兵,被钉翻了一大片。 蹋顿脸色大变。 他万没料到,楚军除了连弩之外,竟然还准备威力如此强横的重弩! 射翻他带盾的骑兵,竟如此轻松! “难道楚贼适才的连弩,只是为了让我轻敌,后边这重弩才是真正用来对付我铁骑的利器?” 蹋顿思绪飞转,蓦然间有种中计了的感觉。 不过他到底是久经战阵,立时便想到要改变战术,停止这种无脑冲锋,改以迂回侧后常用战术。 平原之上,对阵汉人的步军阵,以轻骑迂回侧后,搅乱汉军的阵形,本就是他们惯用的骑兵战术。 可当蹋顿准备下令,迂回楚军后方之时,却蓦然发现,他的这个惯用战术,对眼前这支楚军竟是实施不了。 因为这支楚军就没有后方! 准确来说,这支楚军以战车结成了半圆阵,只有三面受敌,后方却是背靠易水。 易水,成了他们后背的天然屏障! 这叫他的乌桓骑兵,如何迂回到楚军后方? “难道说…” 蹋顿打了一个寒战,脸形渐渐凝固变形。 此刻他才终于意识到,自己中计了。 楚军的这道两头抱河,以战车为壁的半圆军阵,乃是专门为了克制他的骑兵而设! 惊醒之后,蹋顿旋即恼羞成怒。 “我就不信,区区几辆战车,几张重弩,就能挡得住我三万铁骑!” 骑虎难下的蹋顿,一声低吼,继续催动他的铁骑狂冲。 没办法,谁让他在袁尚面前,夸下了海口,说要在三日内提着楚军人头回易京呢。 这要是灰溜溜的败走,岂非是自己打了自己的脸,在袁尚面前如何抬得起头? 干脆就硬着头皮冲吧、 反正楚军重弩也不过数百张而已,顶住了这波死伤,只要冲到了楚阵前,一切就都好说了。 于是三万乌桓骑兵,只能鼓起勇气,顶着楚军的重箭,继续三面呼啸而来。 在付出了千余死伤之后,第一波的乌桓骑兵,终于是冲至了楚军阵前。 直到这一刻,他们才蓦然反应过来,挡在自己面前的,并非是楚军血肉之躯,而是一辆辆的战车! 血肉之躯,他们可用战马撞翻,用长刀斩碎。 战车他们怎么撞? 这要是撞上去,不是把自己撞个稀碎吗? 惊觉之下的乌桓骑兵,急是猛收战马。 为时已晚。 他们冲的太快,根本来不及停止,成片成片的撞上了楚阵战车。 惨叫声再次响起。 数不清的乌桓骑兵,不是被战车反撞在地,便是被车隙间探出的长枪刺成了漏勺。 踢上了铁板! 第386章 背嵬军团,萧方命名的大杀器!胡狗,你也配与大楚为敌? 前排乌桓兵是人仰马翻,惨叫声此起彼伏。 后排的乌桓兵们,来不及收步,与前排乌桓兵撞挤在了一起。 转眼间,数以万计的乌桓兵,便是密密麻麻的堵满了车阵之外。 他们冲不破楚军车壁,只能挥舞着手中大刀,疯了似的狂砍楚军的战车。 无济于事。 那毕竟是战车啊,又不是豆腐渣,就凭他们手中战刀,怎么可能砍得动? 楚军的杀戮却刚开始。 藏在战车后的枪矛手,利用战车的遮挡,很轻松的保护了自己不受乌桓人的刀锋斩杀,自己则可从容的于车隙间,肆意刺杀乌桓人。 惨叫声此起彼伏,响彻了易水上空。 却月阵外。 蹋顿看着自己的骑兵,被阻挡于楚军车壁之外,如活靶子一般被楚军肆意刺杀,不禁心如刀割,恨怒满面。 “大单于,楚军的这个车阵实在太怪异,我们根本攻不破。” “这么打下去不是办法啊,只能是白白死伤我们的将士。” “大单于,撤退吧!” 奔驰而来的小王苏仆延大叫道。 蹋顿眉头一皱,拳头陡然间握紧。 他当然知道,胜负已分,再强打下去没有任何意义。 可若现下就此撤兵,回去怎么向袁尚交待? 那些夸下的海口,岂不是都等于成了扇向自己的耳光? 袁尚会怎么嘲笑自己,那些魏军谋臣武将,又会怎么看自己的笑话? 颜面扫地啊… 蹋顿心中纠结,一时间是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却月阵内。 张辽看着被堵在阵外的乌桓兵,不禁感慨道: “国相这却月阵,当真是以步克骑的妙阵,将地形之利运用到了极致,将车兵弩兵枪兵搭配到了天衣无缝呀…” 感慨过后,张辽提一口气,脸上杀意狂燃而起。 守的差不多了,该是反守为攻的时候了。 “传令伯平,打开车阵!” “背嵬骑听令,随我冲垮乌桓骑兵!” 张辽长刀一扬,厉声传下了号令。 八百重甲铁骑,束紧了铁甲,握紧了手中刀枪,杀意狂燃而起。 背嵬铁骑,乃是萧方所命名,取自于大名鼎鼎的岳家军最精锐的背嵬骑兵! 背嵬,寓意高山。 背嵬铁骑,则寓意铁骑滚滚冲来,如巍巍山岳压顶而来。 高顺得令,立时喝令车阵,从中打开了一道丈许宽的缺口。 正在狂砍战车的乌桓骑兵,被楚军这突然间的变阵,直接给变懵了。 咱们正愁着破不了楚军车阵,怎么人家自己就打开了? 这是几个意思? “背嵬骑,随吾杀胡!” 张辽一声长啸,纵马拖刀,当先杀出了却月阵。 手起刀落,三名还在犯愣的乌桓骑兵,还没反应过来时,已被削去了头颅。 八百背嵬重骑,追随着张辽,如钢铁洪流一般汹涌冲出。 重甲滚滚,顷刻间便将猝不及防的乌桓骑兵,成片成片辗翻在地。 惨叫声骤起,乌桓军一时大乱。 还在纠结中的蹋顿,听得前方惨叫声大起,抬头一看,立时大喜。 楚军竟然冲出来了? 他还正为破不了楚军车阵而犯愁,这楚军不知哪根筋抽住,竟然是自己反冲出来了? 求之不得啊! 蹋顿狂喜,脸上阴云尽散,挥舞狼牙棒大喝: “各军听令,给我围杀了冲出来的楚贼,给我杀啊——” 号令传下,数以千计的乌桓骑兵,四面八方的向着张辽的重甲兵围涌而上。 “轰轰轰!” “咔咔咔!” 撞击声,破碎声,惨叫声,霎时间骤起。 无数道鲜血腾空而起,将却月阵外天空染红。 然后,乌桓人就被打崩了。 仅仅八百背嵬骑,便如一柄神剑,将数十倍的乌桓骑兵,轻轻松松刺穿。 铁骑滚滚,无坚不摧,成片成片的乌桓骑兵被撞翻在地,被辗碎在脚下。 背嵬骑虽少,但却是刘备倾楚国财力,所打造的重甲军团。 这是一支人马皆覆铠具,武装到牙齿的军团。 这样一支钢铁洪流般的重甲军团,又岂是乌桓人脆弱的轻骑兵能碰瓷的? 在背嵬重骑面前,乌桓轻骑当真就如纸糊的一般,一撞就碎,一撞就倒。 辗压! 彻头彻尾的辗压! 紧接着,乌桓人便被打崩,如惊弓之鸟般四散。 胡人本就军纪不严,打顺风仗足够凶残,会越打越猛,但遇逆风跑的比谁都快。 背嵬骑恐怖的辗压之势,自然是轻轻松松打崩了他的心态,令他们恐惧到不得蹋顿号令,便擅自一洪而散。 “大单于,楚军骑兵竟然是重甲骑,我军根本抵挡不住!” “我军已然崩溃,大单于,快撤退吧!” 苏仆延嘶哑大叫,声音中满是恐慌与绝望。 蹋顿却已僵硬在马上,嘴巴大张,眼珠爆睁,仿佛见鬼一般愕然。 他明白了。 这一战,分明刘备针对他设下的圈套,就是冲着灭他乌桓骑兵而来。 什么偷渡易水,分明就是诱饵,只为将他的乌桓骑兵引出易京。 那弯月车阵,那连弩,那重骑,那枪矛兵,还有最后冲出来的重甲铁骑… 所有的一切,皆是配合到天衣无缝,全都是为克制他的骑兵而精心设置。 从头到尾,这都是个圈套。 刘备的目的,并非是袭取蓟县,而是为了诱杀他乌桓铁骑! “好个刘备,你不愧是姓刘的,你果然是阴险狠毒,竟然设下这般圈套,想诱杀我乌桓铁骑!” 惊醒的蹋顿,脸形扭曲,咬牙切齿大骂。 就在他惊怒之时,前方背嵬骑已冲近了眼前。 挡在前边的乌桓人,哪里还顾得上保护他这些大单于,如浪而开,仓皇四逃。 张辽狂冲在前,手中长刀如切菜砍瓜般斩出一条血路,直冲着他而来。 “撤退!” “速速撤退——” 蹋顿这才惊醒,慌忙大叫着转身欲逃。 晚了。 张辽来势太快,快到他来不及拨马提速时,便已如巍巍山岳一般,威压在了他跟前。 “胡狗,哪里走!” 张辽一声雷霆咆哮,手中长刀挟着奔雷之势,当空狂斩而至。 蹋顿心中大骇,来不及再逃,急是反手挥出狼牙棒抵挡。 原本他武艺也不弱,只是这仓促间应战,未曾交手心中已怂,手中狼牙棒使出力道不足原先三成。 “吭!” 一声沉闷巨响。 蹋顿狼牙棒拿捏不住,竟为张辽一刀震飞了出去。 紧接着,张辽第二刀又反手斩出,快如闪电,势如雷霆。 惊骇失措的蹋顿,顾不得内腑遭受重创,急是拔剑抵挡。 “咔嚓!” 又是一刀斩下。 伴随着一声惨叫,蹋顿佩剑被斩断,握剑之手也被应声削下。 “啊~~” 一声凄厉之极的嚎叫声响起。 断手的蹋顿,一头栽倒于马下,翻身打滚痛苦的哀嚎起来。 “不堪一击!” “你这胡狗,也不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竟敢与我大楚为敌?” 张辽欣赏着蹋顿那副惨状,不屑一哼,挥刀喝道: “将这胡酋绑了,即刻送回易京大营,交由大王处置!” 身后数名骑兵一拥而上,将断手的蹋顿便五花大绑。 眼见自家大单于被生擒活捉,乌桓骑兵更是土崩瓦解,望风而溃。 张辽率军是一路追辗,高顺也破阵而出,率步军掩杀乌桓溃兵。 血流成河,尸横遍地。 八千楚军步军,杀得乌桓人是鬼哭狼嚎,一路追出近十余里,斩敌近两万余人。 蹋顿被俘,主力遭受重创,乌桓军就此瓦解。 张辽和高顺稍适休整后,便率八千兵马沿桑水北上,直插蓟县而去。 … 易京主城。 城头之上,袁尚正负手而立,恍惚失神的望着易水下游方向。 他脸上虽是故作镇定自信,眉宇间却不时闪过几分隐忧。 旁人看不出来,审配却看得出,袁尚是在为易水下游,蹋顿对楚军的截击而担心。 从蹋顿率三万铁骑离开,到现在为止,差不多已过去了三天。 三天时间,蹋顿没有任何消息传来,也不知是胜是败。 袁尚自然心中难安。 也不知为何,一种似曾相似的不祥预感,悄然在心中滋生。 这种不祥的预感,在他与刘备交手之时,曾多次出现,且无一例外的尽皆成真。 这让袁尚越等越是焦虑不安。 “大王勿忧,此战不同于以往我们与大耳贼的交战。” “这一战我们可以说是占尽优势,我们有三万乌桓铁骑,渡河楚军不过八千人而已。” “纵然不能全歼敌寇,阻挡住敌军过易水,直插蓟县,当是不在话下。” “说不定,现下蹋顿的捷报已经在路上了。” 看出袁尚心存忧虑,审配便是笑着宽慰道。 袁尚紧锁的眉头,微微放松了几分,脑海中不由出现了一幅楚军渡河的画面。 思来想去,他实在想不通,蹋顿有什么理由破不了区区八千楚军。 而且还是在楚军半渡之时,发动突击。 且乌桓骑兵已携带了足够盾牌,理应抵挡得住楚军的连弩。 袁尚实在想不出,蹋顿有什么失败的理由。 “正南言之有理,看来孤确实是没必要担忧太多,此战蹋顿必胜无疑,孤有什么好担心的。” 袁尚一番自嘲后,脸上的忧色散尽。 接着他目光转向对岸楚营,冷笑道: “刘备,你连战连胜,自以为已无敌于天下,全然不把孤放在眼中。” “孤这一次就用你八千士卒的人头,让你重新正视孤!” 袁尚的嘲讽狂言刚刚出口,急匆匆的脚步声响起。 文丑是风急火燎,满脸惊悚的冲上了城楼。 “大王,出事了!” “泉州方向刚刚传回急报,蹋顿于泉州以南为张辽高顺所败,三万铁骑损兵殆尽,蹋顿为张辽所擒!” “楚军已攻克泉州,正沿桑水北上,直插蓟县啊!” 袁尚身形晃了一晃,一张脸僵固在了震惊骇然一瞬。 第387章 乌桓没了,完蛋了!斩蹋顿,孤要重塑汉人荣光,让天下胡人胆寒! 乌桓人,竟然败了? 近三万余骑兵,竟然灰飞湮灭? 就连那不可一世,狂妄到没边的乌桓单于蹋顿,竟然更被楚军生擒? 这一连串的噩梦,如同一道道惊雷,无情的劈在了袁尚头上。 将他的自信,将他的希望,将他心存的那些侥幸,统统劈到灰飞湮灭。 “为什么?” “审正南,这是为什么?” “你不是说,蹋顿此役必胜无疑吗?” “你告诉孤,现在是为什么?” 袁尚颤巍巍的转过头,愤怒与惊骇交织的血目,满是困惑的射向了审配。 而此刻,审配同样已僵在原地,嘴巴缩成了一个夸张的圆形,整个人仿佛被抽离了魂魄一般。 “臣…臣也想不通,蹋顿为何会输?” “没理由啊,三万铁骑,就算不能灭了八千楚军,也不至于全军覆没才怪?” “那蹋顿,竟然还被楚军生擒?” 审配声音颤栗,斗大的汗珠是刷刷狂滚,脸形扭曲出无尽的愕然困惑。 文丑急将急报展开,将楚军渡河摆出半月车阵,成功阻挡了蹋顿铁骑的攻击,尔后又有八百重骑… 整个乌桓人覆没的经过,皆是清清楚楚,展现在了袁尚眼前。 真相大白。 袁尚和审配再次倒吸一口凉气,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一般。 “形似半…半月之阵,还是车阵?” “这是什么神阵,竟然能挡住三万骑兵的围攻?” “这不可能,绝不可能——” 袁尚仿佛受到了某种刺激,突然间摇头咆哮大叫了起来,整个人情绪霎时间失控。 审配却是眼珠急转,蓦然间打了个寒战。 “所有的一切,皆是那萧方的诡计,那八千楚军,乃是大耳贼的诱饵!” “他是忌惮乌桓铁骑,故而才设下这诱敌之计,只为一举歼灭蹋顿和他的乌桓铁骑。” “那什么半圆阵,定然是那大耳贼精心准备,只为克制乌桓铁骑所用!” “这定然又是那萧方的诡计,该死啊,我竟然没能看出来。” “我要是早看出来,必会阻止蹋顿去泉州送死!” “这乌桓铁骑没了,可该如何是好……” 审配心中是思绪翻滚如涛,他终于是恍然惊醒,想明白了其中玄机,额头冷汗是刷刷直滚。 只是,这真相他却不敢亲口说出。 不然呢,木已成舟,非要说出来,让袁尚责备他失算,没能识破萧方的毒计,葬送了乌桓铁骑这根救命稻草吗? “大王,大王…” 审配吱吱唔唔,难以启齿。 文丑却一声长叹,苦着脸道: “大王啊,不管怎样,蹋顿被俘,乌桓骑兵覆没,已成定局!” “现下我们唯一阻挡楚军的利器断了,只剩下了我们四万兵马,还如何阻挡刘备过河啊!” 文丑这一番悲凉之言,如同最后一根稻草,狠狠的压在了袁尚这只惊恐的骆驼身上。 袁尚身形晃了一晃,脚下竟是站立不稳,两腿一软,跌坐在了台阶上。 “是啊,乌桓人没了,谁来为孤阻挡大耳贼过河?” “怎么办,孤该怎么办才是…” 跌坐在地的袁尚,喃喃自语,陷入了无尽的绝望之中。 … 易水南岸,楚营。 刘备正负手而立,凝视着地图沉思不语。 萧方则轻摇羽扇,闲品着汤茶,一副悠闲自在的样子。 关羽,黄忠等老部将们,同样是气定神闲,彼此谈笑自若,脸上全然看不到担心二字。 倒是田丰,张郃以及张燕这等新降谋臣武将,则是眉头紧锁,眼中的焦虑之意藏之不住。 “元皓,你说萧国相这个却月阵,当真能破得了三万乌桓骑兵吗?” “这帮胡骑,可是能跟当年的白马义从掰一掰腕子的。” 张郃实在是忍不住担忧,便小声向田元皓问道。 田丰略一沉默后,低声道: “萧国相乃谋圣之才,神通广大,精通百家之长,他开创的这却月阵,定然有与众不同之处。” “只是光靠一座军阵,便能以数千之众击灭数倍骑兵,以老朽的智计,实在是想象不出,这却月阵会是何等神仙阵法。” 张郃“哦”了一声,狐疑的眼眸中,更是涌起了深深好奇。 二人正猜测对话时,陈到兴冲冲而入。 “启禀大王,捷报,文远他们的捷报到了!” “张高二将于易水下游,以却月阵大破乌桓,斩敌约两万余众,生擒乌桓单于蹋顿,已送至大营听侯大王发落。” “张高二将率得胜之军,现下已沿桑水北上,正按事先拟定方略,直插蓟县而去!” 帐中霎时间一片沸腾。 张郃的脸上的担忧一扫而空,惊喜的看向田丰: “元皓啊,这却月阵竟然真的破了乌桓铁骑,还生擒了蹋顿?” “这萧国相,莫非真乃神仙降世不成?” 田丰则强压下惊喜,目光转望向萧方,捋着半白细髯喃喃道: “老朽观这萧国相,实乃古今第一奇人,确实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大王得此神人辅佐,实乃天命眷顾。” “袁家灭于大王之手,亡的一点不冤,实乃天意也!” 他二人感慨唏嘘时,刘备脸上也难掩喜色,接过了陈到手中战报,欣喜的打开细看。 战事整个经过,写的清清楚楚。 蹋顿以三万铁骑,藏于易水北岸,放张辽所部半数兵马登岸,尔后半渡击之… 乌桓人的每一步,皆与萧方的预测推演相吻合。 唯一的意外之喜,则张辽乱军之中,生擒了蹋顿。 “孤就知道,景略你这却月阵,绝对不会有错!” “一役重创,乌桓主力,生擒蹋顿,乌桓之患就此解除矣!” 刘备将手中战报,向萧方一扬,欣喜若狂道。 乌桓虽有数十万人,但真正能战之士,加起来也就不到四万余骑。 易水一战,近三万乌桓兵便被歼灭,等于是乌桓有生力量被消灭殆尽。 这就相当于,这麾下二十万楚军将士,一战全部报销! 这对一个国家,一个势力的打击,将是何等毁灭性的。 最关键的是,连蹋顿这个单于首脑,竟然也被张辽给意外的生擒! 群龙无首,幸存的乌桓小王们,必会彼此争位,乌桓人遭受重创后再开启内斗,更相当于是雪上加霜。 这样一股势力,别说是再救袁尚,连自保都困难。 刘备所要做的,不过是在平定袁尚,拿下幽州后,派一支兵马深入辽西,必能轻松将乌桓余孽们扫荡一空。 幽州边患一举解除! 此役的收获可谓是一石二鸟,刘备焉能不为之惊喜。 “乌桓主力已破,对岸魏军现下想必已知晓,定然已是军心大乱。” “大王,此时正是我们趁敌士气遭受重创,一鼓作气杀过对岸,荡灭袁尚的大好时机!” 萧方则是笑着进言。 刘备深以为然,正要下渡河命令时,关羽却提醒道: “大王啊,别忘了文远还生擒了那蹋顿,先处置了这胡酋,再渡河不迟。” 刘备蓦然想起,遂摆手喝道: “来人,将蹋顿那胡酋,给孤押解上来!” 号令传下。 须臾后,断手的蹋顿,便被拖入了大帐,摁跪在了刘备脚下。 俯视着那满身是血,战战兢兢的胡酋,刘备心中是感慨万千。 甚至颇有几分澎湃激动。 要知自大汉衰落以来,边地诸胡是趁势崛起,什么羌人,匈奴人,鲜卑人,乌桓… 各式各样的胡人,如雨后春笋一般,全都冒了出来。 他们明面上打着奉汉的旗号,干的却全都是趁势扩张地盘,抢掠汉人丁口充实实力的的勾当。 汉廷先是忙于平定黄巾之乱,接着又是忙于诸侯逐鹿中原,根本没有心思去收拾压制这些胡人。 甚至强如袁绍,为了争夺中原,竟不惜与乌桓和亲,来安抚蹋顿。 胡人们也是越来越嚣张,似眼前这蹋顿,竟敢逼袁尚割地称帝,公然率部众深入河北腹地,铁骑都饮马易水,杀到了冀州边上。 这可是亘古未有之事,乃汉人前所未有的耻辱! 现下,这个耻辱,终于被他刘备给洗刷了。 蹋顿这个乌桓单于,也成了汉朝衰落,诸胡趁势崛起之后,唯一个被他这位一位汉人君王俘获的胡酋。 蹋顿这一跪,可以说是意义非凡! “帐前所跪何人!” 刘备收起了感慨,明知故问便喝问道。 脸色苍白的蹋顿,身形微微一哆嗦。 咽了口唾沫后,方才垂头丧气道: “我乃乌桓单于蹋顿是也,楚王在上,请受我一拜!” 说着蹋顿便厚着脸皮,很熟练的向刘备叩首下去。 没有慷慨激昂,没有不甘不愿,蹋顿拜的相当轻车熟路,毫无违和感。 萧方冷笑。 这就是胡人,不似汉人某些诸侯,哪怕是败了尚存有几分傲骨,虽败也不屈。 胡人就是这般没羞没臊,你弱他们就心安理得的欺负你,抢你的女人和孩子,你强他们就乖乖的向你跪拜。 什么尊严,什么心理上的负担,这些统统都不存在。 蹋顿这一拜,刘备感受不到成就感,心中反而升起更加强烈的厌恶感。 于是刘备也不屑费什么唇舌斥问,摆手冷冷喝道: “将此胡酋拖下去斩了吧,首级悬挂于易水畔,以震慑对岸魏贼,震慑天下胡人之胆!” “孤要让四方胡人知道,与孤为敌,与汉人为敌,是什么下场!” 跪地的蹋顿大惊失色,霎时间瘫坐在了地上。 第388章 我不要虚名,与天下胡人为敌又如何!二十万大军杀过易水! 蹋顿吓懵了。 他抬起头来,难以置信的看向这位汉人君王,仿佛在看着一个魔鬼。 按照以往的惯例,汉人的皇帝们不是最在乎所谓的面子,对待他们这些胡人,只要他们肯臣服,必会恕他们前罪。 不但不会杀他们,还会赐给他们官爵钱帛,让他们继续回去统领自己的部众。 什么烧杀抢掠,什么为祸边地…种种罪行不会让他们付出任何代价。 他们只需要表面上的称臣,岁岁纳贡,让那些汉朝皇帝们感受到了有面子即可。 南匈奴便是最好的先例。 当年南北匈奴分裂,本为匈奴史上最脆弱的时刻,而当时的汉朝国力正盛。 汉朝皇帝完全有能力,趁势发兵将南匈奴荡灭,一举解决北边之患,实现汉武帝未竞的灭匈大业。 而南匈奴选择了向汉朝投降,汉朝皇帝不但开开心心的接受了,还将南匈奴内迁至了并州一线定居。 结果就是,汉朝把自己的地土赐给匈奴人,换来的只是匈奴人表面上称臣的虚假荣耀。 而后汉朝国势衰落,南匈奴则趁势扩张,如今已是遍布并州,其势力一度延伸到河东。 那匈奴单于于夫罗,甚至一度率军越过黄河,进入到兖州地界,配合袁术夹击过曹操。 蹋顿天真的以为,刘备这个刘氏后裔,也会如他的祖先那样,贪图于胡人称臣的虚名,会大度的饶他一死,恕他前罪。 接着还会好酒好肉的款待他,以显示自己的胸襟气量。 再然后便会仿效先例,以楚王的名义重新策封他为乌桓单于,赐给他印绶钱帛,令他回去继续统领乌桓诸部。 所以蹋顿才会跪的这么干脆利落。 这一跪,既能保命,还能得到封赏,回去继续做他的乌桓单于,跪的也值了,不丢人… 可谁曾想到,刘备竟然不按套路出牌,竟然要杀他? 蹋顿是彻底被吓懵,被刘备整不会了。 “还等什么,将此胡酋拖下去斩了!” 陈到向左右虎卫喝道。 众虎卫一拥而上,便将蹋顿拖起。 直到此时,蹋顿方才反应过来,惊愕瞬间化为无尽的恐惧。 “楚王,我已知错,我愿意向你臣服,你为什么还要杀我?” “你的先祖对我们胡人,历来都很仁慈,你身为刘氏子孙,你为何如此残暴?” “刘备,刘备,你不能杀我!” “你这个残暴之主,你杀了我,便是与天下胡人为敌——” 幡然惊醒的蹋顿,惊恐万状,歇厮底里的悲嚎大叫起来。 刘备却目光冰冷,神色霸绝,冷眼看着蹋顿被拖了出去。 蹋顿,乌桓单于,就此被斩首! 一颗血淋淋的人头,高高的悬挂在了易水岸边。 当他的人头高悬起来时,二十万楚军将士们,尽皆知晓了乌桓人大败,其单于被斩的捷报。 连绵十里的楚营,立时陷入一片沸腾欢呼之中。 所有将士都知道,阻碍他们过河的最大绊脚石,已经就此被他们的楚王给搬掉。 二十万大军过河,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了。 众将士无不是战意如火,皆是争盼渡河立功。 果然。 次日清晨时分,刘备的渡河诏令,便下达往了各军各营。 正午一过,饱餐过后的数十万将士,尽数开出大营,向着易水南岸一线汇聚。 而在岸边,甘宁统帅的水军主力,也已经由海入易,抵达了易京水域。 数百余战船,上千支竹筏布列于岸滩,只等着运送二十万大军过河。 诸将一声令下,数十万将士开始井然有序,源源不断的登上了船筏。 刘备扶剑立马,屹立于岸坡之上,俯瞰着他数十万将士登船。 目光越过易水,延伸向对岸,落在了易京防线上。 杀意已浓! “传孤诏命,二十万大军杀过易水!” “孤要踏平易京,诛杀袁尚!” 刘备拔剑在手,向着北岸方向厉声大喝。 号角声响起,令旗摇动。 传令兵沿着河滩一路飞驰,将渡河总攻的号令,传遍了全军上下。 上千船筏开始发动,载着无数楚军将士离岸,乌压压如无数云团将易水覆盖,向着对岸疾驰而去。 绵延十里的河滩上,楚军分兵九路同时渡河,向北岸杀去。 北岸一线,鸣锣示警声已响彻一片。 易京主城,府堂内。 袁尚才刚刚接到母亲刘氏,正在请安宽慰。 得知楚军欲从下游渡易水,直插蓟县之后,他还是做了两手准备。 一方面令蹋顿率乌桓铁骑,前往泉州一线截击楚军。 另一方面,则派人回蓟县,日夜兼程将母亲接到了易京。 倒不是说他对蹋顿的战力不放心,只是觉得把刘氏接到身边,远比留在蓟县要安心。 谁曾想到,刘氏前脚刚抵达易京,后脚便传回蹋顿被俘,乌桓主力覆灭的消息。 易京上下,弥漫在一片震恐之中。 而就在昨日,南岸的细作更传回消息,说看到蹋顿的人头,被高挂在了河滩之上。 这个消息,更令袁尚君臣为之惊惧。 “没想到,刘备手段竟比他的那些先祖狠辣残暴得多,臣原以为他会逼降蹋顿,进而逼迫乌桓人伏首称臣。” “没想到,他竟然直接杀了蹋顿?” “这个刘备,手段之狠,当真是,当真是…” 审配是心惊胆战,背后冷汗直冒,竟已说不出话来。 袁尚则打了个寒战。 蹋顿的被杀,令他再次感受到了刘备杀伐果断的一面。 他隐隐从蹋顿的死亡之中,似乎预感到了自己的命运。 “尚儿,乌桓人败了,这幽州还能守得住吗,你我母子的性命,可还保得住吗?” 刘氏是慌到脸色苍白如纸,抓着儿子的手颤声问道。 “母后,儿…” 袁尚脸色苦涩,无言回答。 府堂之内,弥漫着深深的绝望气息。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亲卫跌跌撞撞入内,拜倒在地。’ “禀大王,南岸二十万楚军尽出,上千艘船筏,正兵分九路向我北岸杀来!” 袁尚身形晃了一晃,脚下竟是站立不稳,靠着刘氏的急扶,方才勉强站住。 府堂内,魏国众臣无不骇然变色,陷入一片恐慌。 “尚儿,怎么办,刘备打过来了,这可怎么办啊?” 刘氏眼泪都快急的掉出来,紧紧抓着两腿发软的儿子问道。 袁尚哪里还有主意,惶恐无措的向审配吼问道: “审正南,你说,孤该怎么办?” 审配则是脸色阴沉,似乎早已料到,楚军会在此时全线渡河来攻。 沉默片刻后,审配一咬牙,拱手道: “现下蓟县多半已失陷,我们想要弃易京北撤,也已经没有可能。” “况且乌桓人已覆灭,就算我们逃回蓟县,也无险可守,根本不可能守得住蓟县。” “臣以为,我们现下已到了无路可退的时候,只有赌上我大魏存亡,全力阻击楚军过河!” “若是能将楚军赶回易水以南,我们便还有一线希望!” 袁尚绝望的眼神中,仿佛被审配这番话,点燃了一线曙光。 深吸一口气后,袁尚将母亲的手推开,一把抓起银枪,大叫道: “诸位听令,我大魏生死存亡,就在这一战了!” “传孤诏命,尽起全军赶赴北岸,不惜一切代价阻击楚军过河!” 当下袁尚便披挂上马,率四万魏军尽数出易京,集结于岸滩防线。 易京主城所在岸边。 袁尚亲统一万精锐魏军,列阵于岸滩。 易水之上,上百艘船筏,载着近三万余名楚军将士,铺天盖地袭卷而来。 张郃横刀屹立于船头,冷峻如铁的目光,远射着正仓促布列岸边的魏军。 “魏”字王旗,清清楚楚的印入眼帘,象征着袁尚正自坐镇。 张郃知道,他曾经的旧主,就在对岸。 刘备将中路突破的重任交给他,将三万大军的指挥权交给他,就是对他这个降将的信任。 现在,正是他证明自己的时候了。 “楚王,你信我张郃,我张郃焉能负你。” “今日,我就亲手击破袁尚,证明我张郃对大楚的忠诚!” 张郃决心暗下,长刀一挥: “弓弩手,放箭,压制对岸魏军!” 号令传下,五千余支利箭,即刻腾空而起,向着对岸袭卷而去。 箭如飞蝗,刹那间血染北岸上空。 仓促赶来的魏军,来不及举盾,转眼间被射杀大片。 袁尚只能喝令士卒避箭,同时放箭反击。 兵力上的差距,在此时就显现了出来。 魏军弓弩手不及两千,又被压制到抬不起头来,只能以零零散散的箭矢反击。 楚军战船势不可挡,顶着敌军零散箭矢一往无前。 转眼之后,旗舰率先冲上河滩。 张郃一跃跳下船头,第一个跳上了易水北岸,如杀神一般撞入了敌丛之中。 手起刀落,成片成片的魏军,便被砍翻在地。 身后数不清的楚军,争先恐后跳下船来,扑向了军心低落的魏军。 源源不断的船筏冲上河滩,数以万计的楚军,如洪流般扑向了步步后退的魏军。 交锋不到一刻钟,魏军防线便被张郃撕开了一道口子。 楚军汹涌灌入,将口子越撕越大,直至魏军防线土崩瓦解,全线溃裂。 逃跑开始。 军心本就重挫的魏军,哪里经得住楚军士气如虹的一冲。 何况,楚军还占据着兵力优势。 稍作抵抗后,上万魏军便军心瓦解,掉头望风而逃。 “连一刻钟都抵抗不了?” “当真是天要亡我袁尚,天要亡我袁家,天要亡我大魏吗?” 望着不堪一击,全线溃散的己军,袁尚仰天发出了一声凄凉绝望的悲问。 第389章 没功夫陪你演戏,不降楚王者,杀!忍辱负重的机会都不给你! “大王,撤吧,我军抵挡不住了!” 飞奔而来的文丑,满面悲凉,冲着袁尚大叫。 淳于琼也飞驰而至,嘶哑大叫道: “大王,是那张郃统军,突破了我们中路防线。” “其余各路也尽皆被楚军突破,易水守不住了,我们速速撤退吧!” “再不走,我们就走不了了!” 袁尚心中如被重锤连击,绝望悲凉的神色,也为惊惧所取代。 就在他还在做着最后犹豫之时。 前方杀声如雷,士卒们纷拥溃退而来,将他的中军阵直接冲垮。 不足二十步之外,一将舞刀如风,如割麦子一般,疯狂的收割着他士卒性命。 “张…张郃?” 袁尚脱口一声惊呼,脸上的恐惧刹那间将残存的犹豫击碎。 “撤退,即刻撤回易京城——” 袁尚拨马转身,嘶哑大叫着便逃。 张郃实力有多强,他自然是再清楚不过,眼下都杀到跟前了,不跑难道等死吗? 文丑和淳于琼二将松了口气,拨马跟随着袁尚欲逃。 “淳于琼,你来断后,挡住张郃那叛贼!” 拨马转身的袁尚,却突然间留下这么一句话来。 淳于琼愣了住,本来扬起的马鞭,却悬在了半空,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好家伙,这都兵败如山倒了,你却留下来让我断后? 你这不是让我去死吗! 同样都是你的臣子,文丑的武艺比我还高,你为啥不让文丑去断后,却偏偏让我? 不就是因为,文丑是你的心腹,而我淳于琼曾经是大公子袁谭一派的嘛。 淳于琼不傻,思绪一转,马鞭便落了下来。 这都到什么时候了,保命要紧,傻子才听你的号令,去给你断后呢。 可惜,就在他迟疑的转眼间,想逃已晚。 “淳于琼,休走!” “张郃在此!” 暴喝声响起在身后。 张郃手拖长刀,如踏着血路,追至了他身后。 破空声响起,长刀挟裹着浓浓血雾,当空狂斩而下。 淳于琼心中暗叫不好,来不及再走,只得手中大枪转身回挡。 “吭!” 一声天崩巨响。 一刀之下,淳于琼手中大枪便被震退,身形晃了几晃,险些没能坐稳,直接被震飞出去。 张郃不给他喘息机会,第二刀再轰而下。 淳于琼急提一口气,奋尽全力举枪抵挡。 “哐!” 又是一声闷响。 刀锋重压在了枪杆上,震到淳于琼虎口迸裂,五内欲裂。 他一双手臂,更被震到屈下,臂上青筋爆裂,方才勉强扛住了这一刀。 “淳于琼,袁谭已死,袁尚败亡也在眼前!” “袁氏覆没已成定局,你还负隅顽抗什么,为何不降楚王!” 张郃念着几分旧日同僚之谊,手中劲力稍减,厉声劝降。 这一刻,淳于琼已萌生了降意。 或者说,在袁尚令他断后之时,甚至可以追溯到,当他听闻乌桓骑兵覆灭的消息后,便已萌生了降楚念头。 只是他也是有身份,有脸面的人啊。 他可是袁家第一老臣,跟袁绍平辈论交,虽非一方诸侯,却有着一方诸侯资历之人。 就凭你张郃一句话,我就跪倒在你刀下求降,求你引荐我去见刘备? 我面子往哪里搁? “张郃,你这不忠不义之徒!” “我淳于琼受先王厚恩,誓为袁氏尽忠,岂能学你背叛大魏!” 淳于琼遂咬牙切齿大叫,摆出了一副为袁家赴死的忠臣之势。 他用词也相当保守,对张郃最严重的指责,便是“不忠不义”,其他再无半个脏字。 意思已经相当明显了: 我淳于琼也是要面子的人,忠贞不屈的场面话我得装一装嘛,你再苦口婆心的劝几句,我就从了… 张郃自然知道淳于琼品性,也知道自己再劝几句,这老小子面子有了,定然会降。 可惜他不会。 适才那句劝降,对张郃而言,也不过是走了过场,免得事后被人议论不顾同僚一场的情份。 二人虽同为魏臣,却属不同阵营。 你淳于琼是袁谭一派,我张郃乃是袁尚一派,咱们不光尿不到一个壶里,平素还没少给对方上眼药。 当年同在袁家打工,我都琢磨着怎么弄死你,今天互相敌国,我倒突然冰释前嫌,好心为你谋一条生路? 我可没那么大度… 张郃嘴角微扬,当即骂道: “淳于琼,你这顽逆不化之徒,死到临头还执迷不悟!” “好,我就成全你,送你去见袁本初!” 骂声一出,张郃一刀震退淳于琼,尔后手中长刀化成漫空刀幕,铺天盖地向淳于琼威压而下。 淳于琼大吃一惊。 他着实没料到,张郃竟不按剧本演,自己佯装忠义,对方就当真了,一言不合就要下死手。 “张郃,你——” 震惊的淳于琼来不及出口,身形已被层层叠叠的刀影覆盖。 鲜血飞溅,惨叫声大作。 几招之内,淳于琼身上便挨了数刀,惨嚎着坠下马来。 落地的淳于琼,恐惧盖过了痛苦,急是仰头冲张郃哀求: “张老弟,刀下留情,我愿归——” “顽逆不化之徒,你想为袁家陪葬,我就成全你!” 张郃却不给他出口求降的机会,大骂一声,手中血刀奋然斩下。 “张郃,不要——” 哀叫声戛然而止。 淳于琼那颗苍老的人头,应声落地。 “老狗,当年你仗着资历老,没少跟袁绍面前进我谗言,可曾想过有朝一日,会死在我张郃刀下?” “痛快,痛快啊,哈哈——” 张郃仰天大笑三声,尔后将在淳于琼首级收了,拍马拖刀继续追击袁尚。 魏军全线溃散,向着易京壁垒逃去。 二十万楚军尽数过河,登上北岸,追辗着溃散的敌军,杀往易京壁垒。 主城楼上。 审配脸庞苍白如纸,深陷的眼眶中,涌动着“绝望”二字。 “苍天无眼,当真要亡袁氏,要让一织席贩履之徒得天下吗?” 看着全线溃散的己军,审配仰天发出愤怒不甘的悲问。 转眼间,大股溃散的魏军已涌至了易京壁垒下。 审配一眼看出,袁尚也在其中,当即收起悲愤,令叫打开壁垒大门,放袁尚入内。 片刻后。 袁尚在文丑等众军拥簇下,冲入了壁垒大门。 “审正南,这就是你的妙计吗?” “我军连一刻钟也抵挡不住,便是全线溃败!” “现下易水已失守,各军军心瓦解,这易京壁垒也绝计守不住了。” “你说,孤该怎么办?” 袁尚勒住战马,劈头盖脸冲着审配一通质问。 审配心中既是惭愧又是委屈,却只得将这份苦楚强行咽了下去。 深吸一口气后,拱手叹道: “大王,是臣无能,没能为大王翻盘。” “唯今之计,大王只有撤出易京,向西经由代郡,去投奔二公子去吧。” 袁尚身形一震。 蓟城已被攻占,幽州是守不住了,北撤只能是死路一条。 放眼整个河北,似乎向西往并州投奔袁熙,确实是他唯一的出路。 可让他这个大魏之王,如丧家之犬般,去投奔那个自己向来瞧不起,软弱如废物一般的二哥,这不是自取其辱吗? “大王啊,到了这般地步,活下去才有希望啊!” “纵然是明知受辱,你也当忍辱负重!” 审配几乎用悲壮的口气,厉声劝说道。 袁尚心中一凛,残存的顾虑,顷刻间荡然无存。 长叹一声后,他无力的一扬马鞭: “罢了,先活下去再说吧,我们走,去并州投奔我那愚蠢无能的二哥!” 审配长松一口气,文丑也是黯然一声长叹。 当下二人便统帅着羽林卫,拥簇着袁尚,接了刘氏上了马车,放弃易京向西北方向而去。 就在他们一行人,刚刚逃离易京不出数里。 南面方向,尘雾滚滚,数千铁骑如风而至。 “张”字旗引领下,三千黑山楚骑,在张燕的统帅下,一路截击而至。 “张燕?张燕的黑山骑?” 刚刚松一口气的袁尚,脸色骇然大变。 审配则面如死水,咬牙骂道: “大王,这必是那大耳贼,料定我们可能会撤往并州,便令张燕那黑山贼率轻骑往西北方向截击!” “那大耳贼,这是要置我们于死地啊!” 袁尚再次绝望,手中马鞭都惊到脱手坠落在地。 文丑则大枪一招,厉声叫道: “事已至此,说这些废话有什么用,快逃啊!” 袁尚蓦然惊醒,手中没了马鞭,便只能用手狂拍战马。 千余惶惶魏军,不顾一切的夺路狂奔。 斜刺里方向,张燕统帅的黑山楚骑,已呼啸而至。 “全军听令,骑射杀敌!” 张燕银枪一指,朝着溃走的魏军大喝。 三千余黑山楚骑,即刻弯弓搭箭,朝着溃走的魏军便是一轮乱射。 “嗖嗖嗖!” 密如疾雨般的利箭,铺天盖地袭卷而至。 下一瞬,箭雨落地。 惨叫声骤起,只顾埋头狂逃的魏卒,成片成片被钉倒在地。 文丑手中大枪疾舞,仗着一身武艺,将袭来利箭,尽数拨挡了开来。 袁尚和审配二人却没那么幸运,双双中箭。 “噗噗!” 两声闷响,两道惨叫声响起。 主臣二人一前一后,惨叫着坠落在了马下。 第390章 斩杀审配,辗碎刘氏!冤家路窄,我要为公孙将军报仇雪恨! “大王!” 狂奔中的文丑,惊见袁尚坠马,急是勒马回身。 “子勤,救我,救我啊~~” 落地的袁尚,顾不得后背伤痛,一边往前爬,一边大叫。 “救我,救我——” 同样落地的审配,也在向文丑求救。 现下所有人都如惊弓之鸟,只顾夺路而逃,根本无人注意到袁尚和审配中箭落马。 除了文丑,更无人拨马而归,想要来救他们。 当文丑冲至二人跟前时,却又犹豫了。 自己只有一马,一次最多只能勉强救一人,若强行要救两人,一匹战马怎么可能驮得动三人? 而黑山骑兵已近在眼前,速度提不起来,岂非三人皆得死在黑山骑的围杀之中。 这就意味着,他只能舍一人救一人。 “袁家不能没有大王,审正南,对不住了!” 文丑一咬牙,心中立时做出决断。 他一夹马腹,冲着袁尚飞奔而去,探手将袁尚提起安放于马背上,尔后便拨马转身,向着大部队追去。 “文丑,你,你——” 趴在地上的审配,眼见文丑选择了救袁尚而抛弃自己,心中霎时间涌起无限悲愤。 但旋即,那悲愤便化为了无奈。 谁让袁尚是魏王呢,文丑身为臣子,选择救袁尚而抛弃他也无可厚非。 “罢了,若换作是我,也必会选择救魏王吧…” 审配一声长叹,接着挣扎着爬了起来。 回头看时,乌压压的黑山骑兵,已如潮水般袭卷而近。 张燕纵马提枪,离自己不过七步之远。 他已是插翅难逃! 要么被俘,要么战死,要么投降。 除此之外,他已无路可选。 “三公子,我审配,就用性命为你再拖延一刻吧。” 审配心中涌起悲壮赴死的决心,当即拔剑出鞘。 他深吸一口气,擎着长剑,拖着负伤的残躯,竟向张燕冲锋上前。 “黑山贼,我跟你拼——” 拼字未出口,张燕已如风而至,手中银枪电射而出。 “噗!” 审配还未看清张燕如何出招,心脏已然被枪锋洞穿。 “啊——” 伴随着一声凄厉惨烈的嚎叫声,审配胸口狂喷着鲜血,仰头轰然栽倒在地。 “这厮应该就是审配了,斩了他的人头,亦算大功一件。” 张燕将审配首级割下,尔后纵马催军,继续穷追袁尚而去。 而在前方。 文丑已将负伤的袁尚,扔进了刘氏所在的马车之中。 现下袁尚肩上有伤,无法骑马颠簸,只能跟刘氏一样坐着马车奔逃。 只是这马车之中,装了不少珠玉细软,再加上刘氏母子两个大活人的重量,速度根本提不起,又谈何甩脱黑山轻骑追击。 身后的张燕,依旧在穷追,不断的逼近。 “王太后,大王,速将所有没用的东西扔下去,不然我们很快就会被张燕那厮追上!” 文丑冲着车厢内大叫。 袁尚刚松一口气,心中又是一凛,慌忙将车门打开,忍着伤痛搬起那些装着珠玉箱子就往外推。 “尚儿,别扔,这些都是稀世珍宝啊~~” 刘氏心疼到肉痛,忙是拦着儿子哀求道。 袁尚却白了他一眼,怒吼道: “我们命都要没了,要这些珍贵又有何用?” “扔掉,统统给我扔掉!” 袁尚将刘氏一把推开,不顾一切的将那些箱子全都推下了车。 刘氏看着自己多年积攒的珠玉珍宝,被儿子尽数扔了下去,看的是心在滴血,眼在流泪。 终于,车厢内清空,只余下了他母子二人。 马车减轻了不少重量,速度明显快了不少。 车后方向,张燕和黑山骑兵的身影,逼近的速度只是变慢,却依旧在逼近。 “大王啊,马车还是太重,还要再扔!” 文丑的催促声又响了起来。 袁尚四下一扫,除了自己和母亲之外,已是扔无可扔。 总不至于,把自己的母亲刘氏也扔下去吧。 当这个念头从脑海中闪过时,袁尚身形一震,目光陡然间停留在了刘氏身上。 他的眼神越来越冰冷,脸色越来越阴沉,拳头也握的越来越紧。 刘氏从儿子的眼神中,看出了不对劲,身子打了个寒战,下意识的往车厢角落缩了一缩。 “大王,再扔啊,若是给敌军追上来,臣也保不住大王!” 马车外再次响起文丑焦急的叫声。 这一声催促,也将袁尚残存的犹豫喝碎,将他心中所剩无几的人性压垮。 袁尚眼中瞬间血丝密布,一把抓住了刘氏的胳膊,就朝车门处拖去。 “尚儿,不要,不要啊!” “我是你娘啊,你怎忍心将为娘扔下马车,你是要让为娘死吗?” 刘氏惊恐悲凉,拼命挣扎的同时苦苦哀求。 袁尚却脸色如铁,咬牙道: “母后,你是女流之辈,就算落在敌军手里,刘备也不会杀你。” “儿若落在大耳贼手中,必死无疑!” “儿若是死了,袁家就完了,大魏就完了。” “母后,你就救一救你儿子吧!” 袁尚口中叫着冠冕堂皇的理由,手中拼命用力,将刘氏拖至了车门口。 “你这个畜生,我是你娘啊!” “你为活命,害死自己的生母,你会被天下人唾弃,你会遭天谴的啊——” 刘氏死死抓住车门不肯松手,口中悲愤欲绝的破口大骂。 她的坚持,她的唾骂,非但没有骂醒袁尚,反倒将其彻底激怒。 “母后,你别怪儿子,这都是你教的!” “你教导过儿子,为了达到目的,要不择手段,亲兄弟也该杀便杀!” “儿现下所为,只是听从母后你的教导而已!” 袁尚理直气壮的骂还了回去,接着一腿用尽全力,朝着刘氏的双手便踢了上去。 “咔嚓!” 刘氏紧抓车门的手指,应声被踢断。 伴随着一声痛苦的嚎叫,刘氏便坠下了马车,重重的摔落在了地上。 将刘氏推下马车后,袁尚仿佛耗尽了力气,整个人如虚脱一般瘫坐在地上。 “母后,你不会白白牺牲,儿对天发誓,必会好好活下去。” “我不光要活下去,我还会守住我父王留给我的基业!” “我发誓——” 袁尚喃喃自语,自欺欺人的安慰着自己。 尔后他再看刘氏一眼,将车门反手关上。 十几步外。 刘氏已经脸面朝下,重重的撞在了地面上,因是惯性的原故,落地之时又向前滑出数步。 当刘氏身子停下时,一张脸已被满是碎石的地面,刮到血肉模糊,面目全非。 “我的脸,我的脸——” 刘氏摸着血淋淋的脸庞,惊恐到疯了一般大叫。 这一刻,她脑海中不禁迸出了两个字: 报应! 想当初袁绍昏迷之时,她出于嫉妒心,将袁绍的妃子统统杀害。 不仅是杀害,杀之前,还将那些可怜的妃子,全都毁了面容。 她是作梦也没料到,自己有朝一日,竟被儿子踢下了马车,竟然也沦落到面容被毁的境地。 “这就是报应,这就是报应吗?” 刘氏摸着血淋淋的脸庞,发出了痛苦懊悔的悲叫声。 就在这时,身后数千黑山楚骑,已如洪流一般,滚滚袭卷而至。 他们的目标乃是追击袁尚,谁又会注意到,地上还趴着一个妇人。 铁骑不停,踏着刘氏的身躯就辗了过去。 “啊啊啊——” 凄惨之极的悲嚎声,很快被震耳欲袭的马蹄声所淹没。 刘氏很快便被踏成一片碎骨,消失在了滚滚尘雾之中。 前方,袁尚和不足百名羽林卫,在文丑的护送下,依旧在夺路狂奔。 而将刘氏踢下了马车后,马车的速度终于是提了起来,他们是玩命狂奔,渐渐将身后的楚军越甩越远。 “终于甩脱了那黑山贼了。” “看来,我袁尚是天命不绝,未必没有后福啊…” 袁尚长松了一口气,整个人如释重负一般。 他却浑然不知,大道旁的山坡上,又有一支人马出现。 这支人马,却并不是楚军。 这支人马不过五十余骑,坐骑皆为白马,个个皆手执银枪。 当先那员武将,身高八尺,宛如松形,身着银甲,手提一柄银枪,面容刚毅,目光锐利如锋。 银甲武将胯下一匹战马,通体雪白,浑身上下无一根杂色,只脖子周围生有白色长毛,如若雄狮一般。 此刻,那白马银枪的武将,正极目远眺,望着易京方向。 “将军,前边最多七八里,就是易京了。” “不过咱们若想去投奔那楚王,还需绕过易京壁垒,不然必会为魏军所阻。” 身旁一名亲卫,手指着易京方向说道。 银甲武将微微点头,却是感慨道: “徐州一别将近十载,不想玄德公有朝一日竟能兵临河北,诛杀袁绍!” “希望我现下投奔玄德公,还不算晚,还能助他讨灭袁尚,算是我为公孙将军报仇雪恨吧。” 说罢,银甲武将收起感慨,便要纵马下坡。 就在这时,他敏锐的注意到,坡下一队魏军,正仓促而过。 这里离易京防线不远,有魏军出现也不足为奇,银甲武将不想打草惊蛇,便想放这队魏军过去。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突然,他在这股魏军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文丑?” 第391章 还想做东山再起的春秋大梦?宿敌再会,吾乃常山赵子龙! 银甲武将认出了文丑。 旧时回忆,不禁浮现在了脑海之中。 那还是当年袁绍诈取冀州,公孙瓒挥师南下,与袁绍争夺冀州,进而争夺河北霸主之位。 谁料界桥一役,白马义从几乎全军覆没,惨败于袁绍之手。 袁军趁胜追击,文丑对公孙瓒亦是穷追不舍,结果半路与他相遇。 那时他从军未久,武艺尚未大成,与文丑交锋数十合不分胜负。 文丑惊于他的武艺,又见公孙瓒已逃远,遂就退走。 虽只是一面之战,文丑的相貌他却是牢记在心中。 不想今日在这易京以北之地,竟忽然撞见了这个旧日之敌。 看文丑那样子,似乎是败逃而来。 那百余骑魏国骑兵,还拥簇着一辆马车,看起来是在保护着什么重要人物逃命。 “莫非玄德公已攻破了易京,袁尚败走?” 银甲武将反应机敏,脑海中立时闪过这般猜疑念头,眼中精光涌现。 不管袁尚败没败,今日在这里撞上了文丑,就不能置之不管。 “此贼乃袁家大将,我若能斩之,亦算是给玄德公带了一份投奔之礼…” 银甲武将心中念头一生,眼眸中杀意骤然而起。 “白马义从听令,随我荡灭了这班魏贼!” “一个不许放跑!” 银甲武将一声厉啸,手中银枪向着坡下之敌遥遥一指。 白马银枪呼啸而下,如一道白色长虹,俯冲而下。 身后五十余骑白马骑士,皆是精神振奋,挟着满腔杀意滚滚而下。 大道上。 文丑还在护着袁尚,一路匆匆北上。 眼见身后黑山军已被甩远,似乎已是逃过了一劫,他这才松了一口气,稍稍放慢了马速。 “大王,王太后,我们已经甩脱了追兵,你们可安好?” 文丑凑近了马车,拱手问道。 车窗打开,袁尚探出头来,回头瞧见身后果然已不见追兵,不禁暗松了一口气。 “文子勤,你护驾有功,这份功劳孤绝不会忘记!” “他日孤收复失地,重整河山,孤必当封你为我大魏大将军!” 死里逃生的袁尚,面露喜色,便给文丑画下了大饼。 文丑却没吃这张大饼,嘴角扬起些许苦涩: “大王,形势已到这般地步,先莫谈什么收复失地,重整河山了,我们先活着逃往并州再说吧。” 他话语间,显然对魏国的重新崛起,已是不抱希望。 在他看来,能护着袁尚成功逃往并州,能活下去,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袁尚咽了口唾沫,神色略显不悦,显然对文丑消积的态度心存不满。 只是现下还要依靠文丑,心中纵然不悦,也不好表露。 他便干咳几声,正待再说几句鼓舞士气的话时。 文丑却眼眸一动,发现了异常。 “大王,王太后呢?” 适才他忙于逃命,并未关注车厢内发生了什么,自然也就没有注意到,刘氏竟已被袁尚给踢下了车。 现下形势稳定了下来,以他武将的敏锐,岂能觉察不到刘氏已不在车内。 “母后她,她……” 袁尚脸色为难,吱吱唔唔不知该怎么解释。 难道直白的告诉文丑,自己为了保命,把亲生母亲给活生生的踢下了马车? 这般丧尽天良,近乎于弑母的畜生行径说出口,谁还能服你? 你袁尚连自己的生母,关键时刻都能牺牲,何况是我们这些外人臣子? 文丑不得心凉半截,还会安心为你卖命,护送你去并州? 只是文丑却不傻。 只从袁尚那吱吱唔唔的态度中,文丑便猜出了个七七八八,霎时间心中一凛,脸色骤然大变。 “大王,你竟然把王太母后给——” 文丑一声惊呼,几乎就要将真相脱口说出。 袁尚眼珠一转,抢先一声苦叹: “适才敌军追击太急,母后眼看我们就要被楚军追上,为了减车马车重量,竟是自己跳了马车!” “我是怎么拦也拦不住,母后她是执意要跳车,还威胁我说,我若停下车来去救她,她便当场自尽给我看!” “母后啊母后,你是为了救孤这个没用的儿子牺牲了自己啊~~” 袁尚顷刻间编了一个伟大母亲舍身求子的感人故事,说着说着他自己似乎都信了,伏在马车上便潸然泪下,大哭了起来。 文丑却没被感动到眼睛湿润,眼神似乎半信半疑。 刘氏这个王太后的性情,他还是有所耳闻的。 说句不好听话,那就是纯纯一个妒妇。 还是一个心狠极为狠毒的妒妇。 这位王太后,趁着袁绍昏迷之际,一口气杀光了袁绍十几位嫔妃! 甚至在杀之前,还毁了那些嫔妃的容貌! 这样一个心肠歹毒的妒妇,当真会为了保住儿子的性命,选择牺牲自己,毅然决然的跳了马车? 鬼才信呢… “王…太后为救大王而牺牲自我,这份爱子之心,真乃感天动地,令臣等敬仰万分。” “况且那刘备素来假仁假义,未必就会杀害王太后,大王将来还有与王太后母子团聚之时,更要保重身体才是。” 文丑虽半信半疑,却也很识趣的配合袁尚演戏,佯装出一副信以为真的样子,还苦口婆心的劝慰了一番。 袁尚心下暗松一口气,便抹去眼眶泪水,毅然道: “子勤你说得对,为了母后,我也得保住身体,保得这条性命!” “我们速速启程往并州吧,孤早日从我那废物二哥手中夺下并州军团,也好早已重整旗鼓,收复失地!” 逃出升天的袁尚,此刻信心重燃,又做起了美梦。 文丑却反应平淡,依旧那句话: “咱们先顺利退往并州,再谈其他吧。” 说罢,文丑便不再理会袁尚,催动士卒们想要加速赶路。 突然! 滚滚雷声骤然响起在耳边,道旁山坡上,数十骑白马骑兵,卷着漫空狂尘奔腾而下。 “白…白马义从?” 文丑脱口一声惊呼,刹那间仿佛看到死去的那支军团,仿佛突然间重生一般。 但下一瞬,他即刻便冷静下来,恢复了镇定。 白马义从早在界桥便已覆没,公孙瓒都死了多少年了,哪里还会有什么白马义从? 眼前这支不知名的骑兵,看起来并非是楚军的衣甲旗号,想来必是什么山匪强盗,想要趁火打劫。 “狗胆包天的山匪,谁的车驾也敢劫,你们是找死!” 文丑不屑一哼,大枪一招: “保护大王,灭了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山贼!” 百余羽林卫,当即列阵环护于马车,准备迎战“山贼”来袭。 对付楚军他们没有信心,但对付一帮乌合之众的山贼,他们还是有绝对信心的。 转眼间,白马骑兵如风撞至。 杀声骤起,血雾横飞。 魏军很快就发现了不太对劲。 这帮“乌合之众”,战力竟然高到可怕,一个冲锋便将他们的阵形搅乱。 一道道枪影闪过,转眼间魏军便被成片成片刺倒在地,陷入被动挨打的局面。 “一帮山贼,竟有这等战力?” 文丑脸上的不屑,转眼间也为惊异取代,仿佛见鬼一般。 “文丑!” “我看你今往哪里走,纳命来!” 一声龙吟虎啸声响起。 斜刺里方向,一位白马银枪武将,如白色蛟龙般踏着血路,向着他呼啸而来。 手中一柄银枪灌足劲力,卷着狂风暴雨般的威力,浩浩荡荡轰刺而来。 其势,若九天战神突降! 文丑抬头一扫,忽然觉得那张脸,似乎在哪里曾经见过,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 稍一分神时,那银枪已如雷霆闪电般袭来。 文丑不及再细想,急是提一口气,手中大枪急挡而出。 “哐!” 天崩巨响,刺破耳膜。 文丑卯足了劲力的大枪,瞬间被震荡开来,虎口隐隐发麻,内腑气血翻滚。 “这厮竟有这等武艺?” 文丑脸色骤变,显然是没料到,区区一个山贼,竟然能在一招间令自己应对狼狈。 那银甲武将却不给他喘息机会,手中银枪化出漫空枪影,如无数银龙从九天而下,铺天盖地向他袭去。 文丑急提一口气,再不敢半分小视,拼尽全力舞枪抵挡。 “锵锵锵!” 两柄大枪,在半空中电光火石般碰撞,溅起的道道气流,竟令文丑有种刮面如刀的隐痛。 不出七招间,文丑竟已被压制,落于了下风。 文丑彻底的惊了。 身为河北四庭柱之一,身为河北双雄,与颜良齐名的猛将,他自诩武艺在河北仅次于颜良之下。 以自己的武艺,若是碰上关羽这等绝世猛将,交手不敌也就罢了。 毕竟人家关羽是能跟吕布掰腕子,是能斩颜良,如神将般的存在。 除此之外,他自信无论是魏军还是楚军,整个河北再无人是他对手。 可文丑万万没料到,这逃亡路上撞见的一个无名匪将,竟然武艺强到匪夷所思,几招间便将自己压制的地步。 河北地界,竟然还藏着这么一位神武之士? “你是谁,你到底是什么人?” 震惊之下的文丑,急是厉声吼问道。 银甲武将一枪逼退文丑,傲然道: “文丑,当年界桥一战,你我曾交过手,你不识得了吗!” “吾乃公孙将军帐下旧将,常山赵云是也!” 第392章 你无德无能,不值得我赔葬!袁家余孽,你就是我给玄德公的贺礼! 赵云终于报上了自己名号。 作为白马义从的统领之一,原本在公孙瓒麾下,算不得什么大人物,不为文丑所知也正常。 当年兄长病故,他拜辞刘备回乡奔丧后未久,又被公孙瓒征调,意图重新组建白马义从。 只是这白马义从还未重建,公孙瓒便先覆灭,举火自焚在了易京。 赵云眼见公孙瓒覆灭,又不愿降袁家,便散了部曲,躲入幽冀一带隐居。 而他重新组建的白马义从,也仅剩这五十来个弟兄,愿舍家抛业追随他隐居。 期间他几次想南下去投奔刘备,却因父母相继病故,不得不守孝在乡,再加上要不忍心带着兄弟们背井离乡,千里迢迢从河北前往荆扬。 故而拖了这么多年,明明心存投奔刘备之心,却始终未能成行。 直至如今刘备以楚王之尊,率数十万大军杀过黄河,杀回了幽州老家,赵云再无任何顾虑,方才率五十几个心腹兄弟,前来投奔。 却不料,在这半路之上,遇上了文丑这个曾经交手过一次的宿敌。 而当他报上名号之时,文丑思绪飞转,蓦然间想起了赵云的来历。 “你是界桥之战,那个阻拦我追击公孙瓒的小子?” “你是公孙瓒的部将?” 幡然省悟的文丑,脱口惊呼道。 “不错,正是赵某是也!” “文丑,当年界桥一战我没能杀你,今日我便取你首级,祭奠公孙将军在天之灵!” 赵云又是一声厉啸,手中龙胆枪再舞而出。 刹那间,密密麻麻的枪影,若漫空梨花一般笼罩而下,将文丑再次覆盖。 文丑来不及震惊,手中大枪疾舞,尽起生平武艺抵挡。 两人再度厮杀在一团。 赵云是越战越勇,文丑却是越战越怂,背后是冷汗直冒。 当年界桥一战,虽交手五十合不分胜负,但他却隐隐约现,那年轻小将武艺似乎稍稍在自己之上。 今日再战,他赫然发现这个赵云,武艺竟已远胜于当年。 十招内,他已被压制到手忙脚乱,疲于应付的地步。 “这个赵云天赋异禀,短短数载武艺竟能精进到如此地步?” “再跟他这么打下去,我非死在他手中不可!” “难道我文丑,为了保一个无德无能之主,竟真要死在这里不成?” 文丑额头滚汗,暗暗咬牙,脑海中不禁浮现起了袁尚的种种不堪。 若是袁尚现下手握河北四州,雄霸天下,这些污点自会被耀眼的光芒所掩盖,根本不值一提。 可现下的袁尚,却偏偏如丧家之犬,兵马地盘丢尽,只剩下了他和百余士卒相随。 当人落魄之时,曾经被各种光环掩盖的污点,也会随之放大。 文丑越打越没底气,心中一个疑问正疯狂滋生: 为袁尚这样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庸主陪葬,值得吗? 正当他纠结犹豫之际,身后百余魏卒,已被白马义从杀得鬼哭狼嚎。 这五十人可是赵云亲自训练,皆乃以一当十的精锐,收拾区区两倍敌人,自然是易如反掌。 转眼间,百余魏卒便被杀的七零八落,甚至有人已开始抛弃袁尚,夺路而逃。 马车之内。 袁尚也觉察到了形势不妙,再这么困守马车之内,等到士卒们被杀尽,自己只怕难逃一死。 于是他心一横,窜出了马车,抢下了一匹战马,忍着身上伤势便想驱马而逃。 怎奈四面八方皆是白马义从,他一时不知如何破围而去,只得大叫道: “文丑,你在做什么,速速保护孤突围啊!” 这一声大叫,等于是在赵云面前,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孤?” “那厮竟自称为孤,还喝令文丑保护他突围?” “莫非,他竟是袁尚?” 赵云思绪飞转,蓦的眼中涌现喜色,目光急瞥向了袁尚所在。 那可是袁尚啊。 袁绍之子,伪魏现在的新王,袁氏的余孽! 若能擒杀袁尚,其份量不比文丑胜过百倍吗? 这念头一生,龙胆枪上的威势,立时减弱了几分。 文丑所受的压力是骤然大减。 袁尚的突然自报家门,同样也令他心头一震,一个逃生的念头涌上脑海。 “也罢,袁尚,不是我不保你,是你自己找死!” “先王待我有恩,我文丑自不会投降刘备,但我大好男儿,又岂能为你这等庸主陪葬!” “咱们就在这里分道扬镳,各自珍重吧!” 文丑眼眸一聚,陡然间臂上青筋爆涨,枪上力道大增,将赵云的枪式稍稍逼退。 尔后拨马跳出战团,向西方向便狂逃而去。 他生恐赵云追着他不放,一路逃还一路大叫: “大王保重,咱们并州相见!” 这一句“大王”,等于是佐证了赵云推测,更佐证了袁尚的身份。 文丑与袁尚之间,傻子也知道选后者啊。 “文丑,且寄下你首级,他日吾再取之!” 赵云遂放任文丑逃走不追,拨马转身,杀向了袁尚。 袁尚现下却是傻眼了。 他原是指望着叫文丑来保护自己,谁料文丑竟暴露了自己身份不说,还独自逃走了。 也就是说,文丑,这员他最后可依赖的大将,竟然在此生死时刻,背叛了他这个魏王! 现在的他,可真就成了孤家寡人一人。 “文丑,你这个不忠不义的狗贼!” “枉孤那么信任你,还许诺要封你为大将军,你焉敢背弃孤!” 恍然省悟的袁尚,咬牙切齿的悲愤大骂。 就在他还悲骂时,赵云已是纵马拖枪,一路杀奔而至。 手中银枪疾舞,枪影过处,残存的魏卒,如草芥一般尽皆被收割人头。 袁尚慌了,当即收起悲愤,拍马便想要逃路。 “袁家余孽,你放哪里走!” 赵云一声厉啸,身形已如银塔一般横亘在他身后,手中银枪电刺而出。 袁尚来不及多想,几乎是凭着本能,拔剑出鞘,回身斩去。 “铛~~” 枪剑相撞。 袁尚手中佩剑,如纸糊一般拿捏不住,应声便被震飞了出去。 他尚未反应过来时,赵云第二枪已电刺而来。 “噗!” 一声撕裂闷响。 染血的枪锋,已将袁尚肩膀贯穿。 “啊——” 撕心裂肺的嚎叫声响起,袁尚险些痛晕过去,整个人瞬间瘫在了马上。 “给我下马吧!” 赵云一声低喝,龙胆枪奋力一挑。 袁尚偌大的身形,便被挑上了半空,尔后狠狠的抛了出去。 惨嚎声中,袁尚轰然撞在了地上,身上筋骨不知断了几根,口中狂喷一股鲜血。 当他从晕晕乎乎中清醒过来,抬起头来时,赵云巍然如山的身形,已将他笼罩在了阴影之下。 那滴着他鲜血的枪锋,就垂在他的眼前。 “你是谁,你焉敢如此伤孤?” 趴在地上的袁尚,又惊又怒,嘶吼的咆哮质问着。 赵云俯视着袁尚惨状,冷冷道: “吾名赵云是也,公孙伯圭乃是吾旧主。” 赵云? 没听说过这号人物。 后边那句话,袁尚却听明白了,这个人是公孙瓒的旧部,并非是什么山匪。 照这情形,这个叫赵云的无名小卒,这是趁着自己败逃,半路截杀,来为公孙瓒报仇来了。 “赵云是吧,你可知道孤乃何人?” “孤乃魏王袁尚是也!” 袁尚挣扎着半爬而起,报上了名号。 赵云眼眸微动,果然如他所料,眼前这人就是袁绍余孽,袁家的新王袁尚。 “公孙瓒死了这么多年,你只是他旧部,又不是他子侄,何必再心心念念为其报仇?” “这样吧,孤看你也是个白身,你若肯放过孤,孤封你为大魏前将军,封你为蓟县侯!” 袁尚拿出了魏王气派,想对赵云进行利诱。 赵云冷冷一笑,不屑道: “袁尚,你已是丧家之犬,自身难保,还想对我画饼利诱,你也当真是可笑之极!” 被一通讽刺揭穿窘境后,袁尚脸上掠过几分尴尬。 眼珠转了一转,他接着又道: “我虽失了幽州,可我袁家还有并州在手,我大魏还没有覆没。” “你若能送我去并州见我二哥,我依旧能重重答谢你。” “倘使你愿意辅佐我,我封你为前将军,你若不愿,我可令我二哥赏你万金,随你离去。” “赵将军,你看如何?” 赵云却懒得跟他再多费唇舌,血枪一扬,喝道: “来人,将这厮绑了,带着他一并南下吧。” 身后白马义从一拥而上,便将负伤的袁尚拿下,五花大绑了。 赵云纵马拖枪,便继续向南欲行。 袁尚却惊了,一面挣扎,一面吼问道: “赵云,你要带着孤去哪里?” 赵云头也不转,只冷冷回了一句: “此番我南下,原本为投奔楚王,不想让我误打误撞生擒了你。” “我现下自然是继续南下,往易京去见楚王,顺便将你献给楚王。” “若我所料不错,楚王应该已攻陷你的易京壁垒,他应该会很喜欢我带给他的这份贺礼。” 袁尚身形剧烈一颤,心中是连连叫苦。 要说自己也是倒霉透顶,明明已逃离易京,原以为逃出升天,谁能想到半路碰上了这么一路猛人。 这个猛人,还正巧要去投奔刘备,还正巧活捉了自己。 那刘备连父亲袁绍都能杀,还能放过自己? 此去易京,死路一条啊! 袁尚越想越怕,精神旋即崩溃,疯了似的大叫: “孤不去易京,孤去易京必死无疑,刘备必会杀孤!” “赵云,你放孤走,孤封你为大将军,孤封你为幽州刺史,孤封你为…” 赵云无视袁尚歇厮底里的哀求,继续策马南下。 黄昏时分,一道巍巍壁垒已横亘在前方。 一面“楚”字,清清楚楚印入眼帘。 “玄德公,我们终于又要见面了,一别多年,不知你还记得我赵云否…” 第393章 这赵云什么来头,竟得大王如此器重?君臣再会,咱们都没有变啊! 易京。 绵延十里的壁垒上,已遍插了楚军战旗,在如血的残阳下猎猎飞舞。 二十万余万楚军将士,云集于壁垒之上,挥舞着手中兵器,欢呼雀跃。 刘备倾听着震天的欢呼声,踏着魏军的尸骨,策马扬鞭,意气风发的踏入易京之中。 登上城楼,举目北望,整个幽州平原已尽收眼底。 “启禀大王,臣攻破易京主城,斩杀敌将淳于琼!” “回禀大王,臣所部斩敌三千,俘敌四千。” “启禀大王,臣斩杀俘获魏军,计有五千余众!” “禀大王…” 众将们是相继登上城楼,来向刘备奏明战果。 刘备微微点头,不住的赞许众将,一旁的众谋臣们,则在计算着诸将的杀敌俘敌数量。 “大王,臣适才粗粗一算,我军此战杀敌俘敌,合计约有四万余众。” “这意味着,此战我们已全歼敌军,此战魏军全军覆没。” “幽州可传檄而定也!” 田丰是满脸欣喜,苍老的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激动。 身为一个河北人,自然是不忍心自己家乡,遭受无尽的战乱之苦。 而现下魏国残存的主力,尽数覆没,意味河北的战争终于要接近尾声。 田丰身为河北人,自然为之激动欣喜。 “景略,你怎么看?” 刘备面带着笑意,回头看向了萧方。 萧方微微一笑,羽扇向北一指: “正如田元皓所说,伪魏主力已尽皆覆灭,幽州可传檄而定也。” “唯一美中不足的,乃是袁尚逃过一劫,我料他必会逃往并州,去投靠袁熙。” “并州魏军不过两万余人,已掀不起什么波澜,就算二袁合流,也扭转不了乾坤,改变不了伪魏覆没,大王夺取河北的结局。” “臣唯一略有担心的是…” 萧方话未说完,忽有士卒匆匆登上城楼。 “启禀大王,北门外来了五十余骑人马,坐骑皆为白马。” “其为首一员,白马银枪,自称是常山赵子龙,乃是大王故旧,前来投奔大王。” 常山赵子龙! 听得这五个字,刘备精神大振,刹那间脸上涌起无尽的惊喜。 “大王,是子龙,子龙来了啊!” 关羽和张飞二人,亦是惊喜的目光齐看向了刘备。 刘备惊喜过后,不禁哈哈大笑: “孤今日先破易京,又有子龙前来相投,当真乃双喜临门也!” “走,随孤去迎子龙去!” 当下刘备则大笑着下城,直奔北门而去。 关张二将与赵云乃旧识,曾有过共救北海的交情,自然也是欣喜不已,紧跟着刘备下城。 左右黄忠,张郃等众将,却是一脸茫然。 “赵子龙?河北四州之中,未曾听闻过有这么一号人物啊?” “怎大王听闻此人前来,竟会如此惊喜,还亲自出城迎接?” “这个赵子龙,到底是什么来头?” 诸将彼此对视,心中暗自猜测,眼神中皆透着几分困惑。 萧方却笑而不语,对老刘举师动众,亲自迎接赵云的举动并不感到意外。 老刘的识人之能,放眼天下能有几人可相提并论? 当年他与赵云相处时间虽不长,却并肩而战,先救北海再救徐州,可以说是有同生共死的交情。 相处时间虽短,以老刘的识人之能,岂能看不出赵云的骁勇无双,忠肝义胆。 历史上赵云的战功,虽不及关羽张飞,甚至是黄忠赫赫在外,官职也并不及那几人显赫。 但老刘却始终将统帅宿卫重任,交由赵云与陈到担当。 老刘称帝之后,赵云更是官任中护军,成为禁军武官之首。 仅此便可见,老刘对季汉诸将的信任程度中,赵云当是仅次于关羽张飞,排名第三。 一个信任程度,仅次于自己两位义弟的武将,得知他前来投奔,老刘怎么可能不欣喜若狂,亲自前去迎接呢。 “诸位,常山赵子龙,一身皆是胆。” “你们可别小瞧这赵子龙,别的不说,光他的武艺,便能可与关云长和张翼德媲美呀。” 萧方微微一笑,便也跟着刘备下城而去。 众将皆是吃了一惊。 武艺能与关羽张飞匹敌? 关羽和张飞武艺,那可是万人敌之勇,可与吕布掰一掰腕子的人。 诸将之中,也唯有黄忠有信心,能与关张二将一较高下。 剩下的武将们,哪怕是自负如甘宁,对关羽张飞也是甘拜下风。 可现下萧方竟宣称,这个赵云的武艺,能与关张媲美! 河北这地方,还有这样的猛男? 众将无不好奇心大作,当即紧跟着萧方下城,皆是争相想去一睹这常山赵子龙的风采。 易京北门,城门大开。 刘备大步而出,举目远望,那一袭熟悉的身影,时隔多年终于再次印入眼帘。 依旧是白马银枪,依旧是英武不凡,浑身上下散发着刚毅果决之气。 只是英气之中,多了几分成熟稳重之气。 不是常山赵子龙,还能是谁! “子龙,子龙啊!” “孤可算是把你盼来了!” 刘备一跃跳下马来,欣喜激动的向着赵云冲上去。 而此时,横枪立马的赵云,立时也认出了刘备,脸上立时涌起无尽欣喜。 他当即将银枪一插,一跃下马,抢先一步拜倒于刘备跟前: “云拜见玄德公…不,云拜见大王!” 刘备忙上前将赵云扶起,满眼欢喜,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赵云,仿佛要再三确认过,自己是否看眼花了。 半晌后,刘备才重重一拍赵云肩膀,欣慰的大笑道: “不错不错,还是当年那个英次飒爽的常山赵子龙。” “子龙啊子龙,自徐州一别,孤可是时时念想着你。” “这些年来,孤没少派人往真定寻你,却始终不得你的音讯。” “没想到,今日在这易京,你竟然会主动来寻孤。” “这当真是上天待孤不薄,天降孤一员忠义无双的大将也!” 赵云心中最后一丝顾虑,也在此刻烟销云散。 与他先前所料想的差不多,刘备依旧是当年那个刘备,礼贤下士没变,对自己的器重与信任也依旧没变。 “蒙大王厚爱,始终还记着云,可云当年却离大王而去,实在是愧对大王的器重。” 赵云却心生愧疚,为当年离刘备而云而自责。 刘备却大度一笑,宽慰道: “当年是子龙你兄长病故,你回乡奔丧乃是天经地义,正是孝之所在。” “何况你为公孙伯圭部将,不忍弃伯圭而去,更是忠义所在。” “你的所做所为,正是孤所敬重,子龙你何需自责!” 这番大度之词,听得赵云终于心中释然,更是万分佩服刘备的气量,深信了自己前来投奔刘备,这选择并有做错。 当下赵云便收起愧疚,向刘备正色一拜: “今日起,云便为大王之臣,云自当为大王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刘备忙将赵云扶起,拍着赵云的肩膀,千言万语的感慨,皆是化为一声感慨大笑。 关羽和张飞亦是大笑,纷纷上前与赵云相见。 左右黄忠,张郃等众将,却是愈发好奇,不太明白刘备对这个赵子龙,何以会如此的器重。 “子龙,走,咱们入易京,孤要与你痛饮千杯,不醉不休!” 刘备拉着赵云便要入城。 赵云却忽然想起什么,忙道: “大王,臣此番也并非空手而来,还为大王准备了一件攻陷易京的贺礼。” 贺礼? 刘备目露奇色,心想赵云何时也变的这么通人情事故了,来就来吧,还给自己带了什么贺礼。 “来人,将我给大王的贺礼,押解上来。” 赵云向身后一招手。 几名便将一满身血污,披头散发的武将,拖下了战马,押解至了刘备跟前。 刘备盯着那五花大绑之人,眼神却是茫然。 身后张郃,田丰等魏国降臣,则无不神色大变,眼中霎时间就惊异填满。 “子龙,这是……” 刘备指着那披头散发之人,眼神茫然。 赵云抬手一指,淡淡道:“此人,便是袁尚!”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惊。 刘备更是身形一震,惊讶的急望向那跪地武将,眼中已涌起难以置信之色。 “是这样的,臣是在前来易京投奔大王的路上,遇上此贼正…” 赵云也不拐弯抹角,遂将击走文丑,生擒袁尚的前因后果,尽数道了出来。 刘备这才恍然大悟,明白了原由。 “袁尚这厮,自以为逃过一劫,却万万不会想到,半路上会撞上子龙。” “大王,看来这是天也要亡他袁家!” 萧方冷笑着看向刘备。 刘备这才省悟过来,脸色不禁大喜,大笑道: “子龙啊子龙,你这可真是给孤送了一份大礼吧!” “此贼落网,你便等于为孤除了一大隐患,河北再无人能掀起波澜也!” 赵云却不倨功,只淡淡笑道: “臣也是误打误撞而已,此贼能落入臣手中,正说明大王天命在身,注定要荡灭袁氏,为公孙将军报仇雪恨!” 刘备收起大笑,脸色转眼已是冷峻如冰,眼眸中一道杀意凛烈而起。 他俯视着伏地的袁尚,冷冷道: “袁尚,孤给你一个说话的机会,还有何遗言,速速道来!” 第394章 斩袁尚,传檄幽州!秦有西凉铁骑,咱重建白马义从,准备灭秦! 伏跪在地的袁尚,听得“遗言”二字,身形陡然间剧烈一颤。 一股绝望无助的虚脱感,霎时间笼罩全身。 就在前一刻,他还抱有一线侥幸。 他以为自己毕竟不是父亲袁绍,也认为刘备好歹还挂有仁义宽和之名。 那么自己落入刘备手中,只要肯服软求降,刘备未必不会放自己一条生路。 可现在,幻想破灭了。 刘备出言求降的机会都不给,直接就宣布了对他的死亡裁决。 杀伐之果断,手腕之霸道,与当年那个老好人形象的刘备,简直是天壤之别啊。 “楚王~~” 袁尚颤巍巍抬起头,近乎哀求的目光望向刘备: “成王败寇,我袁尚败给你,我已心服口服。” “这河北已经是你的了,我袁尚投子认输,愿向楚王你伏首称臣,你可否放我一条生路?” 袁尚怂了。 没有任何慷慨激昂,没有半分大魏之王的风骨气概。 只因刘备“遗言”二字,便吓破了胆,抛弃掉了所有的自尊,抛弃了袁氏的荣耀,奴颜卑膝的选择了向刘备求降。 他甚至是爬起了身,将自己的跪姿调整到了最标准的姿态。 刘备脸色却铁血依旧,眼神中看不到半分仁慈。 现在的他,历经萧方这个半臣半师者的教诲,早已领悟了一个道理: 仁义,不可滥用。 倘使你袁家父子,没有僭越称王,那就算不上汉贼。 至少,在名义上算不上汉贼。 但你父子从称王那一天起,性质就变了。 高祖有遗训:非刘氏而王,天下共击之! 你们父子称王,便为乱臣贼子,汉之逆贼,人人得而诛之。 我身为刘氏子孙,汉室宗王,我不杀你们,岂非有负高祖遗训? 所以你袁绍也好,袁尚也罢,无论你跪与不跪,怂与不怂,结局都没什么不同。 “孤身为大汉楚王,岂能饶过你这篡汉谋逆的汉贼!” “袁尚,给自己留些体面,给你们袁家留些体面,安心上路吧。” 刘备目光如铁,毫不犹豫的一拂手: “将袁尚这汉贼拖下去,斩其首级,传示于幽州各郡!” 死亡裁决下达。 陈到一招手,左右白毦兵一拥而上,便将袁尚拖起。 袁尚的精神在这一刻,彻底被压垮,整个人瘫软在了地上。 白毦卫则将袁尚架起,如拖死狗一般拖走。 “父王,你不该称王,你害死了我们,你害死了我们袁家啊……” 袁尚悲凉绝望的幽怨声,渐渐远去。 刘备脸上冷峻换回笑容,当即下诏,封赵云为翊军将军,同陈到一起同掌宿卫军团。 刚刚加入大楚阵营,便能封翊军将军,还被委以执掌宿卫军的重任,这份信任封赏不可谓不重。 黄忠等众将却心服口服,没有任何人有异议。 先抛开刘备对赵云的个人情谊不说,光是人家赵云生擒袁尚这份功劳,就能堪称易京之战首功。 毕竟,袁尚的身份,乃是魏国之王。 生擒敌首,一国之主,古往今来放在哪个朝代,那都是当之无愧的首功。 赵云的功劳,当得起老刘的重封,众将自然无有不服。 “多谢大王信任,臣定当舍命护卫大王周全,为我大楚肝脑涂地!” 赵云感激于老刘的重用,当即又是一拜。 尔后话锋一转,却又道: “大王,臣还有一个请求,还望大王恩准。” 刘备一笑,拂手道:“子龙有什么想要,尽管开口便是。” 赵云深吸一口气,遂正色道: “大王,臣想请大王降诏,准臣为大王重建白马义从,以为大王扫灭伪秦,一统天下!” 重建白马义从! 这六个字,令刘备精神为之一振。 那可是白马义从啊,曾经威震天下的骑兵军团,令诸胡闻风丧胆。 可惜这支骑兵,却在界桥一役,覆没于袁绍的先登营之手。 饶是如此,却也改变不了,白马义从乃骑兵精锐的事实。 “现下曹操已得凉州,定然已组建了一支强大的西凉铁骑,大王将来挥师西进灭秦,势必要与西凉铁骑交手。” “以骑制骑,乃是首选之策,故我大楚收复幽州这个养马地后,首先就要组建一支强大的骑兵。” “这白马义从,与并州狼骑一样,皆乃骑兵中的精锐,将来对大王对战西凉铁骑,定然大有用处。” “臣以为,子龙的提议大王可准。” 萧方当即向刘备进言,且目光看的更加深远,已在谋划到扫灭伪秦。 刘备深以为然,遂重重点头: “景略言之有理,对付西凉铁骑,孤确实需要一支更强大的骑兵。” “好,就依景略所说,孤准子龙你重建白马义从。” “还有,既然养马地已到手,不光是白马义从,如文远的并州狼骑也要扩充起来才是。” 刘备当下传下诏令,命赵云重建白马义从同时,张辽所统的并州狼骑也要扩充。 此外,原本属于伪魏的幽燕铁骑,也令张郃和张燕,在原本黑山骑和袁魏降骑的基础上重建。 张绣所统的凉州骑兵,虽然无法招募到凉州人,但战法却依旧能用凉州铁骑的战法,同样也要扩充。 袁尚已斩,大建骑兵的决策也就此定了下来。 刘备心情大悦,遂翻身上马,豪然大笑: “传孤诏令,今日大赏三军,共贺攻破易京之功!” “孤今晚要与子龙,与尔等众卿,喝他个一醉方休!” 众将皆豪然大笑。 … 并州,晋阳。 “三公子麾下兵马不足四万,根本不可能守住易京,纵然是得乌桓人相助,也坚持不了多久。” “倘若二公子若败,则袁家就只剩下了二公子一人,以及这并州一隅在之地。” “介时二公子以区区两万兵马,如何抵挡得住刘备数十万大军,又如何守得住并州这贫瘠之地?” “懿以为,于二公子而言,当即刻率军出井陉关攻击冀州,威胁刘备侧后,帮三公子牵制楚军,助其守住易京!” 司马懿滔滔不绝,声色俱厉,为袁熙做起了思想工作。 这是自他前来晋阳,见到了袁熙之后,不止一次的劝说袁熙出兵攻打冀州。 袁熙早已听到耳朵快起了茧子,眼神中除了厌烦就是厌烦。 袁尚那小子,仗着袁绍对其宠爱,素来瞧不起自己这个做哥哥的,人前人后没少公开表达对他的轻蔑不屑。 当初你对我各种嘲讽不屑,如今你有难了,却巴巴的想让我出兵去帮你? 你想的倒是很美。 “刘备虽以主力攻打易京,但冀州一线尚留有数万兵马,显然是在防着我率军趁势攻打。” “我手中只有区区两万兵马而已,我只怕非但帮不了三弟,还有可能连这两万兵马,也一并赔了进去呀。” 因报复袁尚而不肯出手相助的理由,袁熙自然不能明说,便只能说出第二个理由。 说白了,就是他怕刘备,不敢跟刘备交手。 这倒也不算丢人,毕竟连父亲袁绍,大哥袁谭都死在了刘备手中,何况是他。 自己有几斤几两,袁熙还是掂量的清楚的。 前几次司马懿的劝谏,也都是被袁熙用同样的话术敷衍过去。 袁熙以为,这一次效果也是一样。 但司马懿干咳几声,却忽然话锋一转: “二公子顾虑的倒也没错,以刘备之强,哪怕二公子与三公子联手,都绝非对手。” “二公子现下出兵,多半也是以卵击石。” “除了出兵相助三公子外,懿其实还为二公子想了另一条路可走。” 另一条路可走? 袁熙心头一震,惊奇的目光看向了司马懿。 这一句话,此前司马懿可是从未说过。 “哪一条路,仲达速速道来。” “降秦!” 司马懿抬手向西一直,干脆利落的道出二字。 袁熙一愣,一时竟没反应过来。 “三公子覆灭已成局,我魏国覆没,也已无可挽回。” “懿斗胆猜想,二公子心中亦无兴复大魏的志向,所求者唯有自保,为袁家留下一条血脉而已。” “那么归顺秦国,向秦王伏首称臣,便是二公子保全性命,保住荣华富贵的唯一选择!” 袁熙心头一震,蓦然间省悟过来。 司马懿则不紧不慢,接着道: “刘备灭二公子,收取幽州之后,下一步必会率军越过太行山,攻取并州。” “以二公子手中兵马,自然绝无可能守得住并州,一旦事败,要么为刘备所杀,要么就只能向西逃往秦国。” “那时再逃往秦国,去投靠秦王,便是以亡国之主的身份前去投奔,定然得不到秦国多少礼遇。” “但二公子若以整个并州,先一步献降秦王,那便是立下了大功,等于是携一份厚礼降秦。” “以秦王的气度,就算不敢让二公子继续执掌兵马,握有权柄,也定然会对二公子封以重爵,给二公子你一个荣华富贵的余生。” “这样的结局,岂不正合二公子心意?” 铺垫了许久,此时的司马懿,终于是露出了本来面目。 携劝说袁熙降秦之功,投靠了曹操,便为大功一件。 曹操对他焉能不重用? “降秦,降秦…” 袁熙踱步于堂中,口中喃喃自语,眼神变化涌动,显然已是动心。 司马懿嘴角,悄然钩起一抹玩味冷笑。 第395章 老婆孩子热炕头他不香么?东出三峡,拿下荆州,与楚国平分天下! “曹贼之残暴,比之刘备有过之而无不及!” “且当初先王南伐中原,将曹操赶往了关中,险些逼上了绝路,曹贼岂能不念此仇?” “此时二公子降曹,谁又能保证,曹操不会记着旧仇,对二公子秋后算账?” “若果真如此,那时二公子岂不为案板上的鱼肉,只能任由曹操宰割?” 一直沉默的袁熙心腹郭援,却在关键时刻站出来,质疑司马懿的献计。 袁熙神色一震,眼中那份动摇之色,因郭援这番话顿时褪色不少。 司马懿眉头暗皱,正待开口反驳时,郭援却又抢先开口: “再说了,幽州的形势,现下也未必就到了无可挽回的境地。” “那蹋顿不是已率四万乌桓铁骑,南下至易京,助三公子坚守易京防线,阻挡刘备过河了吗?” “有乌桓骑兵在,刘备纵然有百万大军,又焉能过得了易水?” “他过不了易水,幽州就还在三公子手中,大耳贼就灭不了我大魏!” “既然如此,二公子与其降曹,把性命交付于曹操,何如坐守并州,拥兵一方来的自在。” 郭援一席话,说到了袁熙心坎上,令他眼眸一亮。 说到底,他志向不在,既无意与袁尚争位,更无心与曹操刘备争夺天下。 他唯一的志向,就是能坐保并州一隅,守着这一亩三分地,做一方土皇帝。 既然有袁尚顶在前边,能守住易京防线,确保刘备无法来攻他并州,那他为何要举州投降曹操呢? 坐保一州,躲在山沟沟里做他的土皇帝,老婆孩子热炕头他不香吗? “郭子辅言之有理,蹋顿可是出动了四万铁骑,三弟有这样一支强力外援,守住易京防线当不在话下。” “若三弟还能撑下去,我为何放着并州之主不做,却非要去献土降秦,寄曹操篱下呢?” 袁熙微微点头,认可了郭援的提议。 司马懿急了,忙想再劝。 “降秦这件事,今天就议到这里吧,仲达你不必再劝。” “我意已决,先看看易京一战形势如何,再做打算不迟。” 袁熙却一扬手,打断了司马懿的劝谏。 司马懿只得将到嘴边的劝言,硬生生咽了回去,不爽的目光斜瞪了郭援一眼。 他心中思绪飞转,就在琢磨着,该如何劝说袁熙降曹。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亲卫高举着一道帛书闯入大堂,跪倒在了袁熙脚下。 “启禀公子,易京急报!” 袁熙心中一凛,看着那道帛书,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伸出手来,悬在帛书上方半晌,却迟迟没敢拿起。 犹豫良久,还是一咬牙,将帛书拿过。 缓缓拆开,屏气凝神的低头看去。 尔后眼珠陡然瞪大,双手开始发抖,呼吸急促起来,斗大的冷汗从额头上刷刷滚落。 “公子,易京出什么事了?” 郭援也预感到了不妙,声音亦是略带沙哑。 “三弟啊三弟,你自认为聪明绝顶,从来都瞧不起我这个兄长,你还不是死在了我的前头啊…” 袁熙悲凉中却又含着讽刺的苦叹,手中帛书脱手而落。 郭援大吃一惊,急是捡起帛书细看,霎时间也倒吸一口凉气,惊到脸色煞白。 易京失陷,袁尚被斩! 帛书中,只有短短八个字。 这八个字,却如九天惊雷,轰在了郭援头顶上,令他摇摇晃晃倒退半步。 “这怎么可能?” “三公子手握四万精兵,还有乌桓人助战,怎么可能败的如此之快?” “易京失陷不说,竟然还身死名灭?” “这说不通,说不通啊——” 郭援声音颤抖,不断的摇着头,不愿相信这难以置信的事实。 一旁的司马懿,从最初的震惊中却先一步冷静下来,嘴角反倒掠起一丝暗自窃喜。 “启禀公子,文丑单骑来到晋阳城外,欲求见公子!” 城门守军派人前来禀报。 袁熙满是迷雾的眼神中,迸射出一道光亮,急是喝令放文丑入城,前来相见。 须臾。 那位灰头土脸,神色黯然的河北名将,便拖着一身的疲惫入堂。 “末将,拜见——” “文子勤,易京怎么会这么快失陷,三弟他不是有乌桓人助战吗,怎会全军覆没,还为刘备所杀?” 袁熙不等文丑参见完毕,便一把将他扶起,迫不及待的喝问道。 文丑一愣,抬头看着袁熙表情,方知对方已先自己一步,知晓了易京之战的结局。 “易京失陷,要先从蹋顿的数万乌桓骑兵,为楚军的什么却月阵所破说起…” 文丑将前因后果,默默道来。 从乌桓军覆没,蹋顿被杀,到楚军全线过河,攻破易京… 再到淳于琼被杀,审配被杀,再到他护送袁尚西逃,却为赵云所截… 袁尚败亡的整个经过,皆是一一道来。 “却月阵?” “几万乌桓骑兵,说灭就灭?” “那刘备,竟然强到了如此匪夷所思的地步?” “这,这,这…” 袁熙惊到脸色苍白如纸,身形瑟瑟发抖,一屁股跌坐了下来。 文丑则脸上堆起悲愤,拱手道: “大公子,先王,以及二公子,皆死于了大耳贼之手!” “那大耳贼手上沾满了公子父兄的鲜血,与公子有不共戴天之仇啊!” “请公子发兵东出太行,为先王和两位公子报仇雪恨,我文丑愿为先锋,誓为公子斩下刘备首级!” 袁熙非但没被激起复仇之心,听得文丑提及,袁绍袁谭和袁尚三人皆死于刘备之手,反倒是心中恐惧大作,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父亲他们都不是刘备的对手,我怎么可能是刘备对手?” “你让我率区区两万兵马,东出太行去攻刘备,你是想让我去送死吗?” “我袁家就剩我一人了,我绝不能死,我得活着,我得活着~~” 袁熙仿佛受了某种刺激,突然间激动起来,近乎歇厮底里的冲着文丑大吼起来。 文丑被喷了一鼻子灰,尴尬的僵在原地,也不敢再作声。 原本他就没打算做什么先锋,去为袁尚报什么仇。 适才的请战,不过是装装样子,以显示对袁绍父子,对袁家的忠诚而已。 不然呢,难道劝说袁熙别给袁绍他们报仇,守好并州这一亩三分地,保住性命要紧? 这也不太合适啊。 谁想到,自己就是装装样子,却激起袁熙这么大的反应。 “看来是天不佑我大魏,连乌桓骑兵都为刘备所灭。” “二公子说的对,到了这般地步,幽冀青三州皆已被刘备所得,我大魏覆灭的大势已定,光凭二公子和区区两万并州兵,根本无力扭转乾坤。” “现在二公子该想的,是如何保住自己和我们这些臣下,以及两万将士的性命!” 司马懿铺垫了一通后,拱手正色道: “二公子,懿还是那句话,举并州归降秦王,才是二公子唯一的生路。” “秦王念在二公子献州有功,必定不会再计较先前与袁家的恩怨,定然会对二公子以礼相待,给二公子一个荣华富贵,以向天下人显示秦王的气度。” “而若不降秦国,楚军数十万大军来攻,并州定然不保。” “介时二公子只有两条路,要么死于刘备之手,要么还是得去投奔秦王。” “何去何从,还请二公子三思才是!” 司马懿趁机再劝他降秦。 这一次,郭援也没了反对的底气,只能摇头一声无奈的叹息。 至于文丑,做为落魄来投之人,他在这里自然没有发言权,只能听由袁熙决断。 袁熙缓缓起身,负手踱步,陷入了权衡沉思之中。 思索良久后,袁熙仰天一声长叹: “仲达言之甚是,据保并州,只有死路一条。” “举州献降秦王,吾亦不失为一富家翁。” “就依仲达所说,降秦吧。” 司马懿暗松一口气,嘴角微微上扬。 … 成都,州府正堂。 曹操高坐于王位之上,正满面春风,接受着刘璋进献印绶,以益州归降。 翻看着益州诸郡舆图,曹操嘴角弧度是压都压不住,得意欣喜全都写在了脸上。 “成都已下,刘璋已降,蜀中诸郡传檄可定也。” “除马超法正两个余孽,不肯听臣之劝告,率残兵败将逃往白帝城之外,益州全境已为大王所得。” “臣恭贺大王,全取益州!” 阶下一位贼眉鼠眼,相貌怪诞的文士,笑眯眯的向着曹操道贺。 道贺者,正是刘璋的别驾,益州最大的带路党张松。 看着那张小丑般的笑脸,曹操心中就一阵的恶心。 只是念着此次能顺利拿下益州,全赖张松做内应,曹操只能强压下心中的恶心,脸上堆起嘉许的笑意。 “永年啊,孤此番取蜀,首功非你莫属!” “待你随孤班师长安,孤定要重重封赏于你!” 曹操捏着鼻子张松画下了大饼。 毕竟他还要作秀给蜀中降臣们看,让他们安安心心归降大秦,为自己这个益州新主卖命。 张松得曹操承诺,心中窃喜,趁势进言道: “大王,臣以为大王当趁胜东进,踏平白帝城,扫除马超法正这两个余孽。” “尔后大王可趁刘备全师在河北之际,趁势东出三峡,一举拿下荆州!” “若能拿下荆州,则我大秦国力将骤然大增,不但能与伪楚国力平分秋色,还能从北至南,皆占据地利上的优势啊!” 曹操眼中精光涌动,格局眼界,立时被张松这番进言给打开。 第396章 你要受天子蛊惑兵变,如之奈何?这是给他自己掘了坟墓啊! “拿地图来!” 曹操兴致大起,摆手大喝。 张松早有准备,将事先就备好的荆益地图,呈现在了曹操眼前。 曹操定神细看,益荆二州间的山川地形,关隘要塞,乃至于楚军的屯兵所在,皆绘制的清清楚楚。 “永年,这地图…” 曹操惊奇的目光看向了张松。 张松捋着稀稀落落的短髯,得意笑道: “臣早年就曾劝说刘璋,趁着刘备与袁绍中原大战,率军出川攻取荆州,故而派细作精心绘制了此图。” “可惜刘璋暗弱,乃自守之主,几次三番拒绝了臣的提议。” “今日臣终遇大王这般雄主,这幅荆益地形舆图,终于能派上用场了。” 曹操恍然明悟,脸上浮现嘉许之色,赞叹道: “永年深谋远虑,真乃天下奇才也,刘璋不听永年你的奇策,焉能不亡!” 再次得到曹操的当众盛赞,张松脸色愈发得意,便撸起袖子指点江山,为曹操谋划起攻取荆州的进兵方略。 一时间,张松是抢尽了风头。 左右郭嘉,荀攸,程昱,贾诩等谋士,皆只能退在一旁,根本无从插话。 “嗯,永年的谋划甚是有理。” “孤若能拿下荆州,向东可顺长江东下,趁势拿下扬州,削去刘备江南半壁。” “向北配合武关方面兵马,则能拿下南阳,进而直插许昌。” “如此一来,刘备便将陷入南北不能相顾的境地。” “嗯,此方略甚好。” 曹操捋着细髯,不住的点头称是,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般。 “奉孝,永年这方略,你们怎么看?” 半晌后,曹操才想起除了张松之外,自己还有别的谋士。 “永年的格局天马行空,确实深得出奇制胜的精髓,这一点臣是自叹不如。” 郭嘉先是一顿吹,尔后话锋一转: “不过据臣司闻曹细作禀报,刘备在一月已前,已调陆逊为荆州刺史,进驻江陵,节制荆州镇军。” “丁奉,苏飞等数员水将,率两万余水军由夏口进至江陵,归属于陆逊节制。” “臣以为刘备这一调动,分明是料到大王攻取益州已成定局,有防范我军趁势顺流东进,攻取荆州的意图。” “况且欲进攻荆州,必得有水军才行,我们就得大动干戈,打造战船不可。” “待这战船打造完毕,恐怕刘备早已灭了伪魏,平定了河北,那时我们若再强攻荆州,只怕先机已失呀。” 郭嘉一番分析后,曹操原本振奋的心绪,渐渐冷静了下来。 思绪良久后,曹操微微点头: “奉孝言之有理,这进攻荆州,水军是最大难题,还得再议一议才是。” 张松脸色阴沉下来,不满的目光斜瞟了郭嘉一眼。 自己精心为曹操谋划的宏伟方略,被郭嘉三言两语间就否定,心高气傲如张松,心下自然对郭嘉心存不满。 “大王,臣以为,我们没有水军也——” “启禀大王,元让将军急报!” 虎卫匆匆闯入,打断了张松的再次进言。 夏侯惇突然来报? 莫非关中有事? 曹操惇时警觉起来,无暇再想攻打荆州之事,急是令虎卫急念。 “十日前刘备先破乌桓铁骑,斩杀蹋顿,尔后二十万大军强渡易水,攻破易京,全歼四万魏军。” “伪魏王逃窜不及,为刘备所擒后,被斩首传檄幽州。” “冀幽青三州,已为伪楚所得。” “袁熙惊恐之下,派信使携降表至长安,愿举并州归降我秦国。” “荀令君来不及向大王禀报,怕错失并州,便以大王名令责令曹子孝将军,率潼关镇军火速北上并州,接管并州防务,进占各处要害。” “元让将军请大王火速回师长安,以防刘备挥师西进,趁势攻我关中,或夺取并州!” 一道震惊大殿的消息,如惊雷一般,轰响在所有人耳边。 大殿内,立时一片哗然。 “乌桓四万余骑兵,竟然如此轻易为刘备所灭?” “袁尚竟也被刘备给杀了,这岂不是说,河北已被伪楚所得!” “袁家当年何等威风八面,不可一世,没想到竟死在了刘备手中!” “看来我们得火速回师关中,这攻取荆州的先机已失,没必要再议下去了。” “好在那袁熙竟降了我大秦,这算是个意外之喜啊。” “大耳贼得了冀幽青三州,咱们这一回得了半个益州和并州,也勉勉强不算太亏。” “这伪魏一灭,这天下间能与伪楚抗衡者,就只剩下咱们大秦了呀。” “是啊,看来用不了多久,我们与刘备的决战,便将开始了……” 秦国众谋臣武将们,一时是议论纷起。 有人震惊,有人唏嘘,有人窃喜,亦有人忧心忡忡。 “唉——” 张松一声无奈的叹息,手中那幅荆州舆图也默默的收了起来。 袁尚完蛋,自然也意味着,他精心为曹操谋划的这道方略,也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白费了心机。 “没想到,乌桓人在刘备手下,亦是这般不堪一击。” “所幸袁熙归降,河北四州没有为刘备尽得,得到了并州,我们就有了太行山天险,将来与伪楚争夺天下,便抢得了几分地利。” “大王,看来荆州是无法攻取了,速速班师长安吧。” 郭嘉感慨万千,拱手向曹操进言提请。 曹操从失神震撼中缓过神来,长吐一口气,慨叹道: “袁本初啊袁本初,当年你挥师南下,将我灰溜溜赶往关中,雄踞两河,何等的不可一世。” “那时的你,可曾预见过,短短数载之间,便会父子皆亡于一织席贩履之徒手中?” “于你袁氏而言,这当真是莫大的讽刺吧…” 唏嘘感慨过后,曹操只得无奈下令,大军班师北归。 而益州方面,则留左将军夏侯渊坐镇,留程昱荀攸辅佐,除收取南中七郡外,继续向白帝城方向用兵,确保将马超法正这股余孽铲除。 诸事安排已毕,众臣告退。 唯有郭嘉,却被留了下来。 “奉孝,元让这道急报,你可看出了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曹操将那道急报,递给了郭嘉。 郭嘉听出了曹操言下暗示,便心怀狐疑,接过那急报细细端详,心中揣摩着曹操的心思。 突然,他脸色微微一变。 “元让将军在急报中称,荀令君假借大王名义,调子孝将军率潼关镇军北上并州,大王所指,莫非是这件事?” 郭嘉抬头看向了曹操。 曹操也不正面回答,只捋着细髯,感慨道: “文若无需孤的印信虎符,单凭一纸书信,便能打着孤的名义调动数万大军北上,当真是德高望重呀。” 郭嘉心中一凛。 他从曹操看似平淡无奈的话语中,却听出了对荀彧深深的不满。 甚至,听出了一丝杀机。 也难怪,古往今来的君王,最忌惮的便是臣下功高盖主,最害怕的就是兵权不能掌握在自己手中。 依秦国军制,似潼关近四万人左右的军队调动,非得有曹操的诏令和虎符才行。 可荀彧什么也没有,只消一纸书信,就能轻松调动这支大军。 关键这支军队的统帅,还是曹仁这位秦国宗室! 由此可见,荀彧在秦军中的名望有多高,诸将对其有多么的信任。 这样一位臣子,古往今来,换成哪位君王会不心生忌惮? 何况这位臣子,还是一位外姓臣子,政治立场还倾向于拥汉,倾向于尊奉天子! 这要是哪天荀彧受天子蛊惑,要调动军队发动兵变,夺他这个秦王之权,岂非是易如反掌? 夏侯惇那道情报中,令曹操震惊的并非是袁尚被杀,也并非是乌桓铁骑被灭,更非袁熙的归降。 而是荀彧对潼关镇军的调动。 这条消息,令他不只是震惊,更是背后惊出了一层冷汗。 “荀令君也是,也是…” 郭嘉想为荀彧辩解几句,但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身为同乡,他自然可以为荀彧的行为辩护。 身为曹操最信任的心腹谋臣,他却只能站在曹操的立场,来看待这件事。 曹操眼眸之中,却悄然闪过了某种决然眼神,似乎心中已做出了决断。 … 幽州州治,蓟县。 距离易京之战已过去七日,刘备统帅二十余万大军,进驻了这座幽州治所。 袁尚首级传檄之处,幽州各观望的郡国,无不是望风而降,宣布改旗易帜。 张飞黄忠等诸将,也已率楚军精锐,陆续进占了幽州各地要害。 整个幽州,基本已归于大楚。 就在刘备准备挥师西进,率军一鼓作气拿下并州,全灭伪魏之时,细作却传回消息,袁熙已举并州向伪秦归降。 紧接着,细作又传回消息,荀彧调潼关曹仁所部北上,秦军已抢先一步进占井陉关,壶关,雁门关等各处并州雄关要隘。 “袁熙走投无路,投降了曹操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曹操刚逼降刘璋,还在北归路上,曹仁就已神速北上接管了并州。” “不得不说,这个荀彧临机决断之能,当真是非同一般。” “难怪当年吕布袭取兖州,曹操正是靠着此人的随机应变,方才守住了三座城池,保住了夺回兖州的希望。” 庞统啧啧慨叹过后,向刘备一拱手: “大王,现下秦军已大批入并,进驻了各处雄关险隘,曹操也已拿下益州,不出数日就能班师关中。” “我军若想拿下并州,势必与秦军全面开战。” “现下秦军已占地利之险,我军连续一年多作战,将士们转战千里之地,体力精神已达到极限。” “臣以为,此时与秦国全面开战,并非明智之选。” “此番北伐,我们夺取河北三个州,灭了伪魏,已是实现了事前战略目标。” “臣以为,可以暂时收兵止战了。” 刘备微微点头,目光又转向萧方询问意见。 “臣也赞同士元所言,将士们实在是太过疲惫,灭秦也不在这一时,可以收兵了。” 萧方赞同了庞统提议,却话锋一转: “不过士元适才评价,这荀彧临机决断之能非同一般,臣倒也是认可。” “只可惜啊,他这一次临机决断,虽为曹操拿到了并州,却给自己掘下了坟墓!” 第397章 群雄已灭,曹操,就剩你我了!叩请大王改朝换代,登基称帝! 荀彧给自己掘了坟墓? “景略何出此言?” 刘备眼眸中透出一丝茫然。 “为君者,最忌惮的便是军权旁落,忌惮臣下功高盖主,尤其是曹操这种多疑的君主。” “彼时曹操远在成都,荀彧根本来不及请示,必是凭借自己的地位威望,擅自作主调动曹仁率潼关镇军北上,抢先一步接管并州。” “这一举动是为曹操抢得了并州,却也让曹操看到了荀彧在秦军中的威望,换句话说,便是看到了荀彧对他的威胁。” “而荀彧素来以汉臣自居,当初曹操称王之时,听闻他便不太支持,由此必与曹操已生嫌隙。” “如今又出事这样的事件,以曹操的多疑,岂能不担心荀彧会有凭借自己威望,调动军队发动兵变的可能?” “大王觉得,以曹操的性情,一旦对谁生了猜疑防范,还会容那个人活下去吗?” 萧方道出了其中玄机。 刘备恍然明悟,却又道: “可荀文若不同别人,当年吕布窃夺兖州,他可是全凭荀文若的临机决断,才保住了三座城池,方才有后来回师夺回兖州的可能。” “他与荀彧,可以说是共过患难,说是生死之交也不为过。” “这样一个人,曹操当真会怀疑他的忠诚,当真会因忌惮他的名望,就要置之于死地吗?” 萧方心中轻叹。 这就是老刘与曹操的不同。 曹操这一辈子,只信他曹家和夏侯家的人,剩下那些外姓将领,都是留着八百个心眼防着,除非万不得已,否则决不令他们独镇一方。 老刘则不同,只要我认准之人,管你是同姓还是外姓,我皆能以身家性命相托。 想历史上老刘称王之时,手里边就俩州,其中一州就交给了关羽这么个义弟坐镇。 这要搁曹操那边,简直是天方夜谭,绝对不可能的事。 当然这也与老刘没有宗族可依靠有关,但也足以表明,老刘在用人不疑这方面,远远要胜于曹操。 就如这荀彧,若把曹操换成老刘,就算对荀彧再不满,就算荀彧当真功高盖主,当真是有威胁到自己权位的可能,老刘也决计不可能杀之。 最多就是削了荀彧实际权力,给个什么太傅之类的荣誉闲职,让他安心养老去便是。 曹操就不同了,只要是令他起了猜疑的人,那必定就上了他的黑名单,剩下的就是排队等死而已。 当年历史上,荀彧不就是因反对曹操称王,被曹操赐了一只空食盒,被逼自尽了么。 “曹操的信条是宁可我负天下人,莫叫天下人莫我。” “除了皆为雄主,都有宏图大志之外,他与大王根本乃是两类人,他的所做所为,大王有时无法理解,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臣相信,荀彧是生是死,很快就会见分晓了。” 萧方也不过多解释,思绪转回眼前: “咱们现下要做的,便是抚定河北三州,休整士卒,积蓄粮草,安抚百姓,为将来西进伐秦灭曹,一统天下做好准备。” 刘备思绪也收回眼前,起身下阶,来到了大堂之外。 负手而立,遥远西面方向,司州,并州,凉州,益州…四州河山仿佛已尽收眼底。 一幅宏伟的蓝图,已在心中浮现。 “天下群雄已灭,曹操,现下就剩下你我了。” “我们这么多年的恩怨,也该是做一个了结的时候了…” 几天后,刘备诏令传下,正式宣布班师。 鉴于河北初定,伪魏初灭,河北三州人心未稳,刘备便在萧方的提议下,将邺城设为陪都,常驻于其中。 前将军关羽,则率军还于许昌,担当镇守都城,节制河南诸州的重任。 而张飞则留驻于蓟县,在庞统的辅佐下,镇抚幽州,扫荡伪魏的残留势力,以及铲除盘踞于辽西二郡的乌桓余孽。 田畴,田豫,鲜于辅等幽州众豪杰,因反魏有功,皆为刘备论功封赏,或调往邺城听命,或留于幽州辅佐张飞镇抚幽燕士民。 河北的硝烟,随着伪魏的覆灭,就此尘埃落定。 而益州方面,亦随着刘璋的投降,曹操的班师北归,烽烟也随之散去。 天下十三州,出现了短暂的和平局面,楚秦两国都在忙着消化新得诸州,“默契”的选择了偃旗息鼓,谁也没有再招惹对方。 这一年的冬天,大汉朝的天下,难得四海升平,兵戈不见。 … 长安城,秦宫。 一场暗流,却在悄无声息的涌动,渐渐汇聚成了滔天巨浪。 大殿之内,一场朝会正在进行。 这是开春之后的第一场朝会。 坐镇并州的曹仁传回消息,并州诸郡已皆委任了值得信任的官员,充当太守。 井陉关等各处关隘,也已为精兵猛将把守,秦国已基本完成了对并州的消化。 益州方面,夏侯渊也传来了好消息。 南中七郡在恩威并用的战略下,已宣布尊奉曹操为主,归附秦国。 南蛮诸部在秦军打几次打击之下,也都变的老实,宣布向秦国称臣纳贡。 盘踞于白帝城的马超,在他数万大军的猛攻之下,不得已放弃白帝,向东出三峡,顺江逃往了荆州。 至此,益州境内的反对势力,基本也已肃清。 司凉益并四州,尽数已在秦国掌控之中。 曹操将这两个好消息,告知了众臣,大殿内一时群情振奋。 “今并益二州已定,我秦国国力已然大增。” “今刘备已鲸吞河北三州,孤料其早晚必会挥师西进,与我大秦决一死战。” “孤今日朝会,就是想与诸位商议商议,接下来咱们当如何应对伪楚来犯!” 曹操心里清亮的紧。 天无二日,国无二主,自秦统一了六国以来,这天下就只能有一个主人。 不是他曹操,就是刘备。 现下他虽拿下了并州和益州,秦国国力有所变强,但与楚国国力的差距,还是一目了然的。 毕竟刘备占据了两河诸州,那可是天下十三州中,最为富庶,人口最为稠密的精华之地。 光两河诸州,就可以敌天下! 何况除了两河,刘备还占有徐荆扬三州。 楚强而秦弱,以刘备的野心,早晚必会恃强而侵弱,率楚军西进伐秦。 作为弱国一方,他所能做的,唯有如何守住这四州之地。 众臣一时议论纷起,尽皆献计献策。 “大王,臣以为如何抵御伪楚来犯,并非当前首要之事。” “有一件事更为至关重要,关乎到我大秦存亡,关乎到人心向背,臣以为大王必当先做才是。” 一个肃厉的声音,打断了众臣的议论。 殿中立时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了郭嘉身上。 不少大臣眼中,渐渐涌起一丝兴奋,似乎已预见到郭嘉接下来想做什么。 “奉孝,何事还比如何抵御那大耳贼更重要?” 曹操眉头微锁,不解的眼神望向这位最信任的谋臣。 郭嘉大步出班来到殿前,深吸一口气,向着曹操恭恭敬敬一拜: “桓灵二帝昏庸无道,佞幸宦官,先有党锢之祸,又生黄巾之变,最终酿出董卓之乱的苦果,使得天下分崩,百姓离乱。” “幸得大王横空出世,以一己之能力挽天倾,救民于水火。” “今汉朝气数已尽,而大王据有四州之地,更握有关中王霸之业,可谓天命所在,民心所向。” “大王之功业,早已远迈秦皇汉祖,堪为古今第一明主。” “臣代我大秦文武百官,受天下士民所托,今叩请大王上应天命,下顺民心,登基称帝,开创我大秦新朝!” 郭嘉竟在劝进! 现下天下群雄尽灭,就只余下了他曹操和刘备二人。 世人谁都知道,未来的天下之主,将在他二人之间决出。 若是他曹操赢了,作为一个称王的外姓,还会把天下大权交还给那个傀儡天子刘协,就为博一个忠臣虚名? 自古以来,哪个权臣能有好下场? 霍光够忠心了吧,都一手遮天,可以随心所欲的废立天子了,死后也将权力交还给了刘家皇帝。 可到最后呢,还不是霍氏一族被清算,满门皆灭! 霍光没称王都被清算家族,何况他曹操还称了王,违背了高祖非刘氏而王天下共击之的祖训。 所以你曹操没有退路,你只有改朝换代,废汉自立,你和你的曹氏一族才有生路。 而在现下这种秦楚对峙的局面下,那个傀儡天子的号召力,已近乎于零。 相反,刘备这个天子钦封的大汉楚王,却可以顶着天子的招牌,名正言顺的招揽天下人心,讨伐他曹操这个“挟持天子”的汉贼。 刘协这个汉天子存在一天,刘备就理直气壮一天。 他相当于在帮刘备养着天子! 既然如此,何必还留着那个已成负资产的天子,何必还留着汉朝这个名存实亡的名号? 郭嘉正是权衡诸多利弊,摸透了曹操已有废汉称帝之心,便在这开春的第一场朝会上,带头向曹操劝进。 他这一带头,大殿内片刻的沉寂,尔后轰然炸裂。 秦国众臣尽皆反应了过来,尤其是夏侯惇,曹洪这等宗室重臣,霎时间一片激亢欣喜。 “臣等叩请大王,进位为帝!” “请大王顺应天意民心,改朝换代,登基称帝!” “大王称帝,乃天命所归!” 大殿之中,曹氏夏侯氏众臣纷涌而起,争相劝进起来。 紧接着,一众外姓大臣们,也纷纷随之劝进。 望着郭嘉,望着群起劝进的众臣,曹操惊到嘴巴大张,仿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一般。 半晌后。 曹操才回过神来,苦着张脸抱怨道: “孤志在匡扶汉室,扫除奸贼,还天下百姓一个太平盛世!” “你们现下却要逼孤废汉称帝,你们这是要将孤架在火堆上烤,要陷孤于不忠不义的境地啊!” 第398章 我不做奸臣,我要既当又当!唯才是举过时了,此法他不得不用! 夏侯惇等人一听曹操这抱怨,明显有推拒称帝的意思在内,立时都急了。 郭嘉嘴角却微微上扬。 曹操的心思,他拿捏的稳稳的。 若非在此前的言谈态度中,曹操流露出了有废汉称帝的意思,他又岂会带头劝进? 曹操虽是性情中人,但终究还是血肉之躯,不能免俗嘛。 称帝这种事,毕竟不是什么太光彩的事。 你臣下们一劝进,立马就高高兴兴答应,岂非向世人显示,你早就存有篡汉之心,先前那些什么匡扶汉室之类忠肝义胆,全都是在演戏? 所以曹操当然不能第一时间答应,总得演一演三辞三请,不情不愿,被逼无奈才不得不称帝的戏码吧。 这样才显得他其实不想称帝,都是被你们这些“不忠不义”的臣子,强行黄袍加身,逼着称帝的。 说白了,就是既当又当嘛… 于是郭嘉再次堆起一脸慷慨,苦口婆心的给曹操做起了思想工作,铺起了台阶。 其余众臣们也都回过味来,各种苦劝,各种恳求。 曹丕,曹植等几个儿子,自然是反应最激烈,劝的最凶的那几个。 没办法,谁让曹操称帝,他们几兄弟是最大的受益人呢。 毕竟曹操还未立世子,理论上他们谁都有希望,被立为秦国的储君。 曹操称帝,那他们就是太子。 将来曹操百年之后,他们就是君临天下的天子啊! 这么大的诱惑,岂能不诱到他们疯狂劝进的地步。 于是曹操再三推辞,众臣是再三苦劝。 到最后,郭嘉演的自己都信了,直接跪在了地上,威胁起了曹操: 大王你若不顺应天意民心称帝,我郭嘉就为天下万民请命,跪死在这大殿之中。 众臣一瞧这阵势,立马全都跟着跪了下来。 劝到这一步,台阶已经够结实,气氛也烘托的差不多了吧。 “你们,你们这是做什么呀,为何这般苦苦相逼啊~~” 曹操站起身来,亲自下阶想将众人扶起,满脸的无可奈何。 众臣的膝盖却如钉在了地上,无一人起身。 “如今刘备已握有关东九州之地,天下人皆知楚强而我秦弱,四方豪杰归附刘备者无以计数,就连我秦国之内亦不乏其人。” “长此以往,不必刘备挥师来犯,我秦国便人心已散,豪杰志士尽皆弃父王而去。” “父王若不进位为帝,何以安人心,何以统御我大秦军民,与伪楚争夺天下啊!” 曹丕额头叩地,以近乎悲壮的口吻苦苦劝说着。 曹操心中一凛。 自家儿子的话说的已经够直白: 你国力不如刘备强,身份地位不如刘备正统,你拿什么来跟人家刘备争人心? 没有名,那就只有利了。 对于那帮文臣武将来说,什么是利? 无非是封侯拜爵呗。 你当上皇帝了,那些个臣子才能跟着水涨船高,该封侯的封侯,该赐邑的赐邑,大家伙都能混个从龙之臣做做。 这些个臣子们,才会拼了老命为你死战,去跟刘备玩命,帮你争夺天下。 为啥? 打赢了刘备,大家伙都是开功元功之臣,你曹家皇位能世代传承,我们这些功臣的爵位权力,也能跟着世代传承。 这就是双赢啊。 曹操心中凛然的,不只是这番道理,更是这番话出自于曹丕之口。 “子桓竟有这般见识,当真是让孤刮目相看…” 望着跪伏在地的曹丕,曹操微微点头,眼神中透出一丝欣赏。 尔后,他收起欣赏,佯作无奈的一声长叹。 “既然是天命所向,民心所归,孤自然不能违背天意民心。” “只是,孤毕竟乃是汉臣,以臣废君,得位不正,国祚焉能长久?” “孤不做为后世唾弃的篡国奸臣,孤也不愿孤开创的王朝,是一个短命的王朝啊…” 众臣就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曹操这话,这到底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 “今日朝会,就先到这里吧…” 曹操拂了拂手,不给众臣再劝进的机会,拔腿便已扬长而去。 众臣被晾在了大殿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皆是摸不清头脑。 “奉孝,你说父王适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他到底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 曹植头一个来到郭嘉跟前,一脸茫然的问道。 郭嘉岂会听不出曹操言外之意,张口便要回答,话到嘴边时,目光瞥了一眼几步外的曹丕,却又咽了回去。 这要是告诉了曹植,在曹丕看来,岂不是等于在指点曹植? 曹家这两位公子,已经初现了争位的雏形,郭嘉何等聪明,又岂会令自己置身于二子争位的旋涡之中? “恕嘉愚鲁,一时也猜不透大王的心思呀。” 郭嘉只得以自嘲回应曹植。 曹植指尖点着额头,眉头深皱,陷入了苦思无奈之中。 这场朝会,便以无果而散。 … 半个时辰后,某府院内。 “仲达,今日那郭奉孝果然带头劝进,我也按照你教我的话,劝说父王进位为帝。” “只是父王最后却说什么以臣废君,得位不正,说什么他不愿为后世唾弃,被骂为篡国奸贼!” “仲达,长文,你们说,父王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从秦宫归来的曹丕,将朝会经过尽数道来,目光望向了眼前两位心腹智囊。 一人乃陈群。 另一人,则为司马懿。 自劝说袁熙降秦后,司马懿便摇身一变,从魏臣变成了秦臣。 鉴于司马防与曹操这一层关系,还有兄长司马朗打前站,再加上劝说袁熙降秦有功,司马懿本来是有机会位列朝班。 但他没有。 或许是吸取在魏国时的教训,这一次他选择掩盖起了自己的锋芒,以守孝为名,名正言顺的婉拒了曹操的高官厚。 当然,守孝不过是幌子,在守孝期间,他成功的搭上了曹丕这位秦国长公子。 当年因司马防这层关系,司马懿年少时便曾与曹丕相识,勉强算得上是少年玩伴吧。 而此时的曹丕,正苦恼于曹操对弟弟曹植的喜爱,心中感到了深深的危机感,生恐成为第二个袁谭,自然是急切于笼络一批能人智士,为自己出谋划策。 可惜郭嘉,程昱这帮谋臣们精明的很,果断的选择了不站队,对他和曹植两不相帮。 这种局面下,司马懿就相当于雪中送炭,曹丕与其相见未久,便深深为司马懿的才智所打动,很快就引为了心腹。 “子桓公子,大王这不是不想进位称帝,他是想名正言顺的称帝,而不背负后世骂名。” “这对公子你来说,是立功的大好机会呀。” 司马懿几句话间,听的曹丕既惊又喜,忙是示意司马懿说下去。 “其实大王的意思,是暗示我们要说服天子,仿效当年尧舜旧事,将皇位禅让给大王。” “尧舜之事,为后世传为美谈,大王唯有仿效尧舜旧例进位为帝,方才名正言顺,不会背负后世骂名呀。” 司马懿戳破了曹操心思。 曹丕恍然大悟,说来说去,曹操还是既当又当嘛。 司马懿凑近曹丕,压低声音道: “公子现下要做的,就是即刻带兵入宫,逼迫天子写下禅让诏书,再带头上一道劝进表!” “如此一来,大王就能名正言顺登基称帝,而公子便成了大王登基的第一功臣!” “有此大功在此,公子便在将来与子建公子的竞争中,立于了不败之地!” 曹丕眼眸精神一闪,霎时间幡然省悟,激动到一跃而起。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仲达啊仲达,有你相助,子建他焉有机会与我争位!” “好好好,我现下就入宫,逼那刘协禅位于我父王!” 曹丕一声狂笑,转身扬长而去。 “子桓公子,子桓公子——” 一旁的陈群手捧着一卷竹简,显然是有话想说。 曹丕心思却全在逼刘协禅位上,根本无心给他说话机会,转眼已大步流星而去。 “长文兄,你这是?” 司马懿目光落在了陈群手中那卷竹简上。 “哦,这是我花了一年多时间,为大王拟定的一套选官之法。” “你也知道,以我现下的官位,还没有资格面见大王,亲自呈献。” “所以我今日前来,原是想请子桓公子,将这套选官之法,代为呈献大王,谁想……” 陈群摇头苦笑,将竹简放在了案几上。 “选官之法?” 司马懿好奇心起,将那竹简拿起,细细观详起来。 竹简之首,写着《九品官人法》五个字。 “中正官,九品,嗯,有意思……” 司马懿眼眸放亮,越看兴致越浓,渐渐捧在手中是沉浸于其中。 半晌后,竹简合上。 司马懿一脸回味无穷的样子,折服的目光看向陈群: “长文兄真乃天下奇才,你所创这《九品官人法》,一举革除了察举之制的弊端,实乃为我大秦选贤任能的良法也!” “仲达过奖了。” 陈群自嘲一笑,却又面露顾虑: “只是大王用人,素来主张唯才是举,不问德品家世。” “我所拟这九品官人法,除却才学之外,还要将家世,德品一并考量在内,似乎与大王的用人之法有所相悖。” “我是担心,此法就算献上去,大王未必会采纳呀。” 司马懿却是一笑,语气中透出一丝玩味: “此一时彼一时,大王唯才是举的用人之法,现下已不合时宜,不利于和刘备争夺人心。” “长文你放心,你此法只要献上,我料定大王必会采纳!” “不,应该说是不得不采纳!” 第399章 天子与士家共治天下!什么?你竟然瞒着我做了篡汉奸贼? “不得不采纳?” 陈群抬头看向司马懿,眼神中透着几分茫然。 曹操多霸道啊,向来是我行我素,他不想干的事情,还有人能强迫得了? “若依长文你这九品官人法,则贤能将尽出于士家,若我大秦实施此制,则上至朝廷下至郡县,上至九卿下至县令,将皆出自于士家。” “此制若是实施,则等于秦王与士家共治天下,这是汉朝立国以来未有之事。” “如此良制,必得我大秦四州士家鼎力支持,大王也将赢得四州士人誓死拥护。” “甚至于楚国诸州的士家豪姓,对我大秦也将心向往之。” “方今天下,乃是士家豪姓的天下,得士家者得天下!” “这么一个能笼络天下士家的良制,长文兄以为,在现下楚强而我秦弱的局面下,大王他还会拒绝实施吗?” 司马懿滔滔不绝,将自己的理由判断洋洋洒洒道出。 陈群蓦然间省悟,急是捧起自己那《九品官人法》,神情激动的再次审视。 当初他开创此制的初衷,其实只是因天下大乱,导致察举制赖以运行的乡评中断,进而导致察举制失效。 故而他才针对察举制的弊端,结合现实形势,琢磨出了这《九品官人法》。 此制之目的,只是为秦国,为曹操举贤任能而已。 至于其中利好士家,甚至是“秦王与士家共治天下”,这种有些阴谋论的目的,他确实不曾想过。 却没想到,眼前这个司马懿,洞察力如此犀利,竟看出了自己这个原创者都未能看出的深意。 “仲达啊仲达,没想到你比我对这九品官人制,理解的更加透彻,惭愧惭愧呀。” 陈群一番自嘲后,不禁微微点头: “如仲达所说,秦弱而楚强,大王若想以弱胜强,就更需要赢得天下士家的支持。” “照此看来,我这九品官人法,还真是对大王赢得士家拥护大有裨益。” “大王以我大秦社稷为重,还真有可能实施此制!” 陈群面露欣喜,一时间对自己这杰作倍添信心,再次捧起来细细审阅。 司马懿则起身来到堂门外,负手而立,望向了中原方向。 “刘备,你以为你灭了袁氏,窃取了河北三州,就能鲸吞天下,匡扶了你的汉室了吗?” “你灭我司马氏一族,我司马懿早晚灭尽你刘氏一族,让你血债血偿!” … 凉州。 天水郡治所,冀县。 郡府某堂内,荀彧正端坐堂中,翻阅着粮簿,田册等一郡相关数据。 自一月之前,他便被曹操委以巡视凉州的重任,出长安抵达了凉州。 这一月以来,西至敦煌,南至武都,他是不辞辛劳,尽职尽责的把凉州各郡巡视了个遍。 这天水郡,则是他此行巡视的最后一郡。 “天水郡乃凉州最富庶一郡,丁口最多,良田也最广,整个凉州四成的粮赋都出自于此郡。” “这粮册中所写屯粮之数,明显不够,叫你们夏侯太守来。” 荀彧指尖敲击着账册,语气眼神中流露出明显不满。 他口中所指夏侯太守,乃是夏侯氏子弟夏侯尚,为夏侯惇的侄儿,被曹操任命为天水太守,以宗亲的身份坐镇陇西,进而监视整个凉州。 “回禀荀令君,天使董昭已到冀城宣旨,夏侯太守正在前堂听旨,恐怕一时片刻来不了。” 一旁的佐官一脸为难。 荀彧猛然抬起头来,吃惊的目光看向那佐官。 天子的使者董昭,已经到了冀城? 还给夏侯尚宣旨? 自己身为大汉尚书令,朝之重臣,就算董昭是给夏侯尚宣旨,夏侯尚也该将自己请过去一并听旨才是。 为何夏侯尚竟瞒着他,独自前去迎使接旨? 这不合规矩啊… 荀彧眉头锁起,脸色阴沉下来,心中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啪!” 账册放下,荀彧腾的站起,不顾佐官的阻拦,直奔前堂而去。 当他赶到前堂之时,一眼便看出了不对劲。 堂内堂外,本是悬挂着的汉旗,此时已尽皆换成了“秦”字旗。 士卒们出出进进,正忙碌着将所有“汉”字有关的器物陈设,统统都换成了“秦”字。 荀彧眉头凝聚的更深,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虽说关西四州,实际都在曹操的掌控下,但名义上都还是汉朝州郡。 从长安朝廷,到地方的郡县,地方官员名义上皆为汉官,旗帜也都是汉旗与秦旗并用。 夏侯尚却突然间,把这郡府的汉旗全部都给撤掉,他想干什么? “夏侯太守,天使前来宣旨,你为何不叫我前来?” “还有,你为何突然间把郡府中汉旗全部撤掉?” 荀彧踏入堂中,冲着正与董昭谈笑的夏侯尚便质问道。 夏侯尚和董昭见荀彧到了,彼此对视一眼,眼神中似乎已有某种默契。 夏侯尚遂缓缓起身,淡淡答道: “永昌公已将帝位禅让给了当今天子,汉朝已亡,我秦朝已立,我身为大秦朝天水太守,自然得将汉旗撤掉了。” 荀彧懵了。 永昌公,禅让,汉朝已亡,秦朝已立… 这一连串陌生的字眼,分开来他都认得,组合在一起他却全然听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是这样的。” 董昭站了起来,笑呵呵道: “荀太傅有所不知,你巡视凉州这几日,汉天子已将帝位禅让给了秦王。” “秦王在数天前,已于长安城南筑坛祭天,登基称帝,诏告天下,宣布建国号为秦,并降汉天子为永昌公。” “昭今日前来,正是奉我大秦天子之命,前来凉州宣读当今天子改朝换代,诏告州郡的旨意。” “天子登基当天,已大封群臣,加封了荀令君你为太傅。” “这太傅位在三公之上,乃百官之首,可见天子对太傅的恩宠啊。” 董昭是笑着说出真相。 那一字一句,如同一柄柄利刃,剜在了他的心头。 荀彧摇摇晃晃倒退半步,捂着绞痛的心头,跌坐了下来。 他明白了。 为何突然之间,曹操就以天子名义,令他巡视凉州。 原来巡视只是借口,是曹操故意将他支开,好趁他不在长安,逼迫天子禅位,好实现改换换代,登基称帝。 “秦王,你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当年你匡扶汉室的志向,你难道真的忘了吗?” “董卓,袁绍都未曾敢做的事,你竟然做了。” “难道你真就不怕,青史之上如何书写你,后世之人,如何骂你是篡汉奸贼吗?” “当年那个一腔热血,心向汉室的曹孟德,到底去了哪里?” 荀彧手捂着心口,目光望向长安方向,心中发出了一声声悲问。 夏侯尚和董昭对视一眼,眼神中有某种交流,似乎二人还领有密诏。 “荀太傅,这是陛下亲赐你的太傅印。” 董昭从随从手中,接过了一方印绶,捧在了荀彧跟前。 荀彧身形微微一颤,盯着那一方印信,拳头暗暗握紧,牙关隐隐挫动,却迟迟未接。 “荀太傅,接了吧。” 董昭见荀彧迟疑,便忍不住催促道。 荀彧凝视印信许久,心中翻江倒海,眼神变化不定,似乎在做着某种激烈的思想斗争。 权衡良久后,荀彧深吸一口气,将眼前的印信推了开来。 “我要先回长安,我要当面问一问秦王,到底是什么人蛊惑他废汉自立,到底是哪个奸臣,要陷他于不忠不义境地!” 董昭身形一震,眉头不禁锁起。 荀彧这话的态度已再明显不过: 我不承认汉朝已亡,我也不认你曹操这个所谓秦国天子,我更不可能接受你的封赐,做你所谓的秦国太傅。 “唉——” 董昭收起了印信,摇头一声无比惋惜的叹息。 似乎,对荀彧的这般态度,他事先已有所预见一般,并未感到震惊。 叹息过后,他目光看向了夏侯尚,眼眸中闪过一道森冷。 夏侯尚会意,便向亲卫一召手。 亲卫便将一只空食盒,摆在了荀彧案几前。 痛心悲愤中的荀彧,见得眼前食盒,不由微微一怔,抬头看向了夏侯尚。 夏侯尚一拱手,解释道: “天子念荀太傅巡视凉州辛劳,便派人千里迢迢从长安送来了些佳肴,以慰劳太傅。” “吾等就不打扰太傅享用,先行告退了。” 夏侯尚和董昭对视一眼,双双离去,左右亲卫等也尽皆退下。 空荡荡的府堂之中,只余下了荀彧一袭落寞的身形,满眼困惑的盯着那只食盒。 自从曹操从益州班师以来,他已明显觉察到,曹操对他的态度日渐冷落。 如今又将他支开,瞒着他废汉称帝,对他的态度可以说不仅仅是冷落,更是提防忌惮。 都到这种程度了,竟然还有心千里迢迢送来食盒,来慰劳自己? 荀彧背后掠起一道凉意,一股不祥的预感再次袭上心头。 深吸一口气后,他颤巍巍的双手,缓缓将那食盒打了开来。 空的! 食盒内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曹操竟千里迢迢,派人送了个空食盒给他? 这是几个意思? 第400章 有功又如何,逆我者亡!臣萧方,叩请大王登基称帝,继承大统! 荀彧望着那空荡荡的食盒,眼神茫然不解。 失神良久后,他眼眸蓦然一聚,身形剧烈的打了个冷战。 绝望,惊骇,悲凉… 无数负面的情绪,霎时间从心底涌起,顷刻笼罩了全身。 最后,化做了一抹无奈的苦笑。 “孟德,你我并肩而战十余载,我终究还是变成了你的敌人么…” 荀彧喃喃自语着,颤巍巍的抬起头来,绝望苦涩的目光,望向了长安方向。 “唉——” 空空荡荡的大堂中,响起一声意味复杂的幽叹。 失望,后悔,幽怨,悲凉… 另一间府堂内。 夏侯尚与董昭正相对跪坐,彼此把酒相敬。 夏侯尚身为宗室子弟,此番曹操称帝,夏侯尚官爵自然水涨船高。 除天水太守之外,曹操还封他为安西将军,都督凉州兵马,爵封略阳县侯。 而董昭除了进爵乡侯之外,还升任了太常之职。 二人就此成了国之重臣,秦朝的开国元功之臣,自然是春风得意。 “董太常,吾有一事不明,天子为何要赐那荀文若一个空食盒,还请太常赐教?” 几杯酒下肚后,夏侯尚不解的目光,抬头望向了董昭。 先前曹操是给过他密旨的,倘若荀彧不肯接受太傅封赐,仍旧称呼其为“秦王”,而不肯改口尊称“陛下”,那么夏侯尚便将那只空食盒赐给荀彧。 夏侯尚是遵旨行事了,但以他的智计,却又想不通曹操此举的用意。 “食者,禄也。” “为臣者,食的是谁禄?自然是食君之禄。” “荀文若自诩汉臣,原本食的乃是汉禄,可现下汉朝已亡,何来汉禄?” “既无汉禄,那他就只有食我秦禄。” “可天子却赐给他一只空食盒,这其中寓意,夏侯将军难道还体察不出吗?” 董昭手中把玩着酒杯,眼神别有意味的解释了一番。 夏侯尚猛然省悟,惊呼道: “空食盒,寓意着无禄!” “荀彧既无汉禄可食,天子又不给他食我秦禄,莫非天子这是要逼他——” 夏侯尚话未言尽,目光急是看向董昭。 董昭急是微微点头,默认了他的猜测。 无禄便是无食,无食就要饿死,曹操这是要逼荀彧自裁呀! “荀文若乃我大秦功臣,当年吕布窃兖州,若非荀文若……” 夏侯尚话说一半,蓦然间想起什么,又咽了回去。 再说下去,曹操岂不成了逼死功臣,薄情寡义的小人? “功是功,过是过。” “功过有时候是能相抵,有时候又不能相抵。” “荀文若不能顺应天命,执意要逆天而行,走到今天这一步,只能说是咎由自取。” “路是他自己选,怪不得任何人。” 董昭却是通透的很,三句不离天命。 就如他当年早早放弃汉朝,投奔曹操,献计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成就王霸之业一样。 如今曹操称帝,他亦是开开心心,毫无心理负担的接受封赏,做起了开国功臣。 在他眼中,自己所做所为,皆不过是顺应天命罢了。 “嗯,董太常言之有理,我大秦代汉,确实是天命所在。” “荀文若逆天而行,落到这步田地,皆是他咎由自取罢了,怪不得谁。” 夏侯尚念头随之通达,重重点头称是。 就在这时,亲卫匆匆忙忙赶到,闯进了府堂中。 “启禀将军,启禀太常,出事了!” “荀令君他…他…他服毒自尽了!” 夏侯尚身形一震,脸色骤变,目光急是看向了董昭。 那眼神中,既有震惊,又有佩服。 果然被董昭言中! 荀彧看到了那只食盒,果真领会了曹操的暗示,终究还是选择了自裁。 “荀文若,你空有王佐之才,可惜却不识天命。” “可惜,可惜啊。” “昭敬你一杯,你一路走好吧。” 董昭站起身来,走到了堂外,向着荀彧方向举杯,尔后将杯中酒尽皆倾洒在了地上。 … 时年春,曹操废汉称帝,建国大秦。 … 邺城,楚宫。 金殿之内,一幅巨大的沙盘,已陈列在了殿中。 刘备正与萧方,诸葛亮,田丰,陈登等众谋臣,围观着沙盘,共商着将来伐秦之战的用兵方略。 急匆匆的脚步声响起,陈到高举着一道帛书冲入了大殿之中。 “启禀大王,关中细作密报!” “念!” 刘备目光不离沙盘,只是微微拂了拂手。 陈到展开帛书,深吸一口气,高声宣读道: “曹贼于本月初五,逼迫天子禅让皇位,已谋朝篡位,宣布登基称帝!” 本是专注于沙盘的刘备,身形蓦然一震,猛的抬起头来,震惊的看向了陈到手中那道帛书。 诸葛亮,田丰,陈登等众谋臣,无不是神色大震。 曹操篡位称帝的消息,霎时间令殿中一片大震。 唯有萧方,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对此早有预料,没有半分震惊意外。 “刷!” 震惊中的刘备,一把接过了陈到手中帛书,难以置信的目光急扫。 曹丕带兵入宫,逼迫天子写下禅位诏书,秦国众臣上表,恭请曹操进位… 曹操三辞三请后,无可奈何的答应,遂于长安城南筑坛祭天,废汉称帝,降天子为永昌公… 整个曹操篡位称帝的全过程,帛书之上,都写得清清楚楚。 “曹贼,你竟然敢篡位谋逆,学袁术那逆贼僭越称帝!” “你这篡汉逆贼,孤必当诛之!” 刘备将那道帛书情报,狠狠的掷于地上,喝道: “传孤诏命,即刻召集文武百官,入宫共商讨逆大事!” 半个时辰后。 身在邺城的文臣武将,尽皆齐聚金殿。 “诸位,今关中已传回消息,曹贼已篡汉自立,僭越称帝!” “孤身为刘氏子孙,大汉楚王,岂能视而不见!” “孤欲尽起倾国之兵,讨灭伪秦,诛杀篡国逆贼曹操,再造我大汉社稷!” “今日召卿等前来,正是为共商伐秦大计!” 高坐上位的刘备,以愤慨的口气,向众臣宣布了伐秦灭曹的决断。 大殿之内,立时轰然炸裂。 满朝的文臣武将,无不为曹操废汉称帝而愤慨,骂声是此起彼伏。 “臣愿为先锋,率军杀入长安,生擒逆贼曹操!” “臣愿拼上一条性命,为大王踏平伪秦,讨灭曹贼!” “大王,臣愿…” 众将是群起请战,大殿内叫战声此起彼伏,仿佛要将整个大殿掀翻一般。 刘备满意的点点头,目光转向萧方: “景略,你以为如何?” 他显然还没被曹操篡汉冲昏了头脑,伐秦这种事关国运的大事,自然要征询萧方意见。 “曹贼废汉篡位,僭越称帝,自然是十恶不赦,人人得而诛之!” “大王身为刘氏宗王,讨灭曹贼,乃是义不容辞的责任。” “不过…” 萧方愤慨过后,却话锋一转,拱手道: “臣以为,大王在挥师伐秦灭曹之前,还需先做一件头等大事!” 刘备一怔。 众臣也是一愣,茫然目光齐聚向萧方。 还有什么事,比讨灭曹操更重要,更急迫的吗? 萧方缓缓走上殿前,理了理衣冠,深吸一口气,向着刘备躬身一拜: “臣萧方,恭请大王在出兵讨贼之前,先登基称帝,继承大统,恢复我大汉宗庙社稷!” 大殿之内,霎时间一片静寂。 本是满腔愤慨的刘备,则是愣怔在了王座上,一时竟是失神。 众臣亦无不震惊,瞪大的眼眸中,渐渐开始涌现兴奋。 “国不可一日无主,民不可一日无君!” “今曹操逼迫天子禅让皇位,我汉室社稷已崩,宗庙已毁,国祚已绝!” “现下首要之事,乃是拥立新帝,重建我汉室宗庙,延续大统,再造社稷!” “大王身为皇室宗亲,大汉楚王,手握九州之地,功在社稷,万民景仰!” “放眼天下刘氏子孙,还有谁比大王更有资格,继承我大汉皇位,续承正统?” “故臣萧方,叩请大王以大汉社稷为念,顺应天命民心,登基称帝,继承大统!” 萧方一字一句,决厉如雷,回荡在大殿之内。 诸葛亮,田丰,黄忠,太史慈等文臣武将,霎时间惊醒,尽皆陷入狂喜兴奋之中。 萧方这是在劝进! 他这是要将刘备,一手扶上帝位! 自古皇位,父死子继,乃是常例。 但凡事总有例外,若皇帝驾崩,膝下无嗣,便要从藩王中选立。 两汉以来,这种例子不在少数。 如汉文帝,汉宣帝,以及汉桓帝,皆是以外藩继位。 眼下刘协没能守住皇位,被曹操逼迫禅让,更做了伪秦的永昌公,其这一脉已丧失了被拥立为帝的资格。 那么自然就只能在刘氏宗亲中,择贤能者,继承大统。 放眼天下,还有谁比刘备更贤能者? 刘备登基称帝,继承大统,再造汉室社稷,乃是名正言顺! “大王!” 反应过来的黄忠,紧随出班,慨然一拜: “天下十三州,大王已得九州!” “大王之神武雄略,大王之功业,可比光武再生!” “这大汉皇帝之位,大王不坐,还有谁有资格坐?” “老臣亦恳请大王,上应天命,下顺民心,进位为帝,继承我汉室大统!” 关羽张飞不在朝,黄忠便为武将之首。 萧方和黄忠这文臣武将之首,尽皆站出来劝进,众臣的热血霎时间被点爆。 “臣等叩请大王,顺应天命民心,进位为帝,继承大统!” “臣等叩请大王,顺应天命民心,进位为帝,继承大统!” 众臣轰然而动,山呼海啸般的劝进声,回荡在了大殿之中。 望着群起劝进的众臣,刘备此时的心境,陷入了前所未有的震撼之中。 第401章 我有血统有功业有德望,称帝我理直气壮!大哥,我们扶你登基! 皇帝宝座! 九五至尊! 刘备全然没想到,萧方和文武百官,要将他推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子! 或者说,他是没想到,众人会选择在今天,群起劝进。 手握九州之兵,麾下将士数十万,谋臣如雨武将如云… 到了今天这般局面,要说对帝位没有觊觎那就是虚伪。 只是现在,他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罢了。 望着群起劝进的众臣,刘备心中初始的震惊渐渐平伏,渐渐陷入了沉思不决中。 “大王!” 萧方见刘备顾虑,便再次朗声劝道: “大王若不继承大统,登基称帝,那我大汉朝就真的亡了。” “大王若不称帝,又如何再造大汉,如何与曹贼争夺人心啊!” “大王进位为帝,绝非是大王一人之事,而是关乎到文武百官,天下万民之事!” 刘备心中一凛。 萧方的暗示虽然委婉,他却听得出其中关键所在: 与曹操争夺人心! 眼前这帮文武豪杰的心思,他不可能不明白。 大家伙追随你的初衷,不少人自然是冲着你的人格魅力,为你的仁义豪侠所吸引。 诸如关羽,张飞,萧方,乃至于赵去,孙乾等等这些人。 但人非圣贤,人格魅力和伟大的理想,并不能当饭吃。 他也很清楚,更多的文武豪杰,追随于他,为他赴汤蹈火,乃是为了搏一个封侯拜爵,为了搏一个封妻荫子。 从龙之臣! 这才是催促他们为自己舍身忘死,奋战疆场的动力之源。 可现在,人家曹操称帝了,建立了秦朝。 这意味着,郭嘉,夏侯惇,乐进,李典这些人,统统成了从龙之臣,成了秦朝开功元勋。 只要秦国存在一天,他们的子孙后代,就能世代继承他们的爵位权力,永享富贵。 于是曹操称帝,最欢欣鼓舞的,必定是那班秦国谋臣武将。 而他们为保住自己的世代荣华富贵,必会拿出玩命的劲头,誓要守卫秦国,为曹操死战到底。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给曹操打工,大家伙都加官进爵,都成了从龙之臣。 咱们这帮人给你老刘打工,拼死拼活给你打下了九州之地,功劳不比那些秦国谋臣武将大? 可人家现下却都是从龙之臣,我们的名位权力,为啥就比对方矮一截? 而萧方的言下暗示,正是要提醒刘备,不紧跟在曹操后边称帝,你就会寒了麾下这帮豪杰之心。 人心都寒了,大家伙还会如从前那般,拧成一股绳,为你死战沙场,为你讨灭伪秦,再造大汉? 这就是势。 时势造英雄,时势也能造皇帝。 你刘备在这大势推动之下,你就得顺势而为,管你愿不愿意,你都得为大势所趋,登基称帝。 想明白这一节,刘备心中那份犹豫,顷刻间烟销云散。 眼中,一股傲色渐渐取而代之。 曹操都敢篡我汉家社稷,都敢称帝,我刘备为什么不能? 当年高祖以一亭长身份,诛灭暴秦,伐灭项羽,因平天下之功业而登帝位,开创我大汉王朝。 昔日光武帝,亦不过刘氏偏支,出身比我高不了多少,却因荡灭众逆,平定天下,中兴汉室之功,最终登上帝位。 两位先祖,皆是凭着功业登上帝位,而非出身。 我刘备灭尽各路诸侯,诛尽四方国贼,天下十三州已收复九州,功业虽不及高祖,但也与光武帝可相媲美。 我为何不能称帝? 何况刘协为保性命,已将皇位禅让给曹贼,他和他的子孙已配不上汉家天子之位。 放眼天下,要血统有血统,要实力有实力,要德望有德望之人,除了我刘备还有谁? 我继承皇位,登上帝位,乃是理直气壮,谁敢反对? 就算是曹操,他也没资格质疑! 无数个念头,无数个权衡,在心中翻转澎湃。 扶汉的理想,个人的野心… 一切的一切,如一道道江河,在心中最终汇聚为一片大洋。 深吸一口气后,刘备缓缓起身,目光扫向了众臣。 大殿内立时鸦雀无声,众臣期盼的目光,齐齐望向了刘备。 从他的眼睛中,众人看到了自信决厉。 众臣悬着的心,立时提到了嗓子眼,知道他们的楚王已做出了决心。 “孤起于微末,原本只一布衣,然身为刘氏子孙,位卑却不敢忘国。” “故见黄巾乱起,孤心怀国家,方投身于行伍,意在匡扶社稷,兴复大汉,致天下以太平。” “后董卓之乱,天下分崩,群雄并起,似袁术这等欲篡夺我汉室社稷之国贼不计其数。” “孤身为刘氏子孙,自当不计生死,与这些汉贼死战到底!” “所幸天不绝我炎汉,令孤得萧国相这等谋圣辅佐,更得卿等无数文武豪杰追随,孤方能扫尽汉贼,有今日收复九州之大好局面。” “然则曹操废汉,谋朝篡位,我大汉社稷有崩毁之危,宗庙有倾覆之险!” “正如国相与卿等所言,孤身为刘氏子孙,身为大汉楚王,岂能不铤身而出,担负起再造大汉的万斤重担!” “既是如此,孤也不屑学那曹贼,做那三辞三请的虚伪之举!” “孤便顺应卿等所请,进位为帝,继承我汉室大统!” 刚毅决厉,自信从容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中。 刘备终于下定决心,应众臣之请,要进位为帝了。 而且是痛痛快快,以绝对自信的态度,大大方方,理直气壮的决意称帝。 却不似曹操那般,作贼心虚,还要玩什么三辞三请的套路,还得令秦国那班文臣武将,给他搭好台阶。 老刘就是这么自信: 这大汉天子之位,非我莫属! 我登基称帝,问心无愧,天下人谁都没资格反对。 曹操也没有! 看着满身自信的老刘,萧方笑了。 诸葛亮,黄忠等谋臣武将,也皆暗松一口气,尽皆相视而笑。 … 七日之后,良辰吉日。 一座祭天高台,已在邺城之南修筑而起。 近午时分。 邺城至祭台之间的旷野上,已是战旗遮天,兵甲蔽日。 十万楚军步骑,云集于祭台之下,肃然列阵。 自萧方以下,身在邺城的文武百官,亦列队于祭台之前,翘首以望邺城方向。 吉时已至。 宫门大开,邺城城门大开。 赵云与陈到二将,率领五千白毦兵与白马义从所组成的羽林步骑,护送着刘备所乘坐的御辇,徐徐驶出王宫。 出宫门,出邺城南门,直抵城南祭台。 自宫门到南门上,邺城早已万人空巷,城中士民齐聚于御街两侧,跪迎刘备车驾经过。 御辇驶至祭台之下,万千将士,文武百官,轰然跪迎。 当刘备走出马车之时,一眼看去,关羽和张飞两兄弟,早已等候马车之前。 两人原本是镇守许昌和蓟县,并不在邺城,原是无法参加刘备的登基大典。 但在萧方的提议下,刘备还是下诏,将他兄弟二人,召回了邺城。 萧方的意图也很简单,就是让关张二人,亲眼目睹刘备登基称帝,踏上九五至尊的那一刻。 “云长,翼德!” 看到两位义弟一瞬,刘备一声轻唤,霎时间无数感慨涌上心头。 关羽和张飞二人,忙上前将刘备扶下马车,兄弟三人彼此相视,三人心中是澎湃如潮,感慨万千。 关羽和张飞二人,更是激动到热泪盈眶。 遥想二十年前,他们一个乃是为官府通辑的亡命之人,一个不过是幽燕一屠夫。 而眼前即将踏上九五至尊之位的兄长,不过一织席贩履的落魄皇族后裔。 三个布衣草民,却怀揣着匡扶汉室的理想,桃园结义,踏上了讨贼伐逆,兴复大汉的艰难之路。 其中之艰辛困苦,那一次次的死里逃生,无数次的起起落落…… 个中辛酸曲折,谁人可知? 关羽和张飞是万万没有想到过,当年他们所追随的那位义兄,今日竟能开创帝业,将要登上九五之位,成为大汉朝的中兴之主! 就连刘备自己,这一刻也是恍惚若梦,有种不真实的错觉。 “大王,莫误了吉时。” 身后赵云虽亦心潮澎湃,却要冷静几分,上前小声提醒。 关羽和张飞这才回过神来,忙是收起了感慨,抹去了眼中泪光。 “大哥!就让俺最后叫你一声大哥吧!” “俺和二哥,扶你登基!” 抹去眼角泪光的张飞,笑哈哈的搀扶住了刘备。 “兄长,愚弟与翼德,扶兄长登基!” 关羽亦是豪情万丈,将刘备紧紧扶住。 刘备哈哈一笑,当下便扶着两位兄弟,一步步登上了祭台。 祭台之上。 萧方作为登基大典的主持者,早已等候多时。 诸葛亮,庞统,这一龙一凤则陪侍于身后。 三人见刘备登上祭台,忙是笑着躬身拜迎。 “景略…” 看到萧方之时,刘备原本已平静下的心情,再度澎湃而起,无数感慨在袭上心头。 他的记忆,不由自主回到了十年之前的那一日。 那一位来自荆州的年轻公子,敲开了盱眙城的大门,宣称要为他指一条匡扶汉室的明路。 命运,就是从那一天起,开始悄然改变的吧… 第402章 我,刘备,御极称帝,君临天下,大封群臣,还于旧都! “抢夺荆州,才是刘使君你匡扶汉室的唯一希望!” 刘备脑海之中,回响起了初见之时,萧方对他说过的那句话。 那时的他,初听这天马行空的方略,还付之一笑。 哪怕后来失陷徐州,千里转进荆州,也只是抱着破釜沉舟,死马当活马医的决心而去。 谁能想到。 那位年轻的寒门公子,竟以神鬼莫测的智谋,辅佐他将不可能之事化为了可能。 取南阳,收荆州,下江东,灭袁术,诛吕布… 直至进取中原,扫灭袁氏,踏平河北,十三州天下九州在手! 直至今日,登上九五至尊之位,君临天下! 昨日种种,恍然若梦。 这一刻,刘备心中忽然升起一种感觉: 仿佛大汉列祖列宗,在冥冥之中在护佑着自己。 而眼前的萧方,便是天上的先祖们所降仙人,只为助自己实现中兴大汉的伟业! “陛下,吉时已近,当祭拜天地了。” 萧方见刘备恍惚,便轻声提醒。 刘备这才思绪回到眼前,深吸一口气,强压住了澎湃心绪,微微点头。 萧方遂向诸葛亮眼神示意。 诸葛亮便将手中帛卷展开,面朝苍天,宣读了刘备御极称帝的祭天之文。 接着,庞统将象征帝王的御剑,双手捧向刘备。 萧方则将传国玉玺,双手进献给了刘备。 刘备一手执剑,一手接过传国玉玺。 原本他以为,那玉玺乃是新制的皇帝玉玺,但拿在手中,无意间瞥了一眼,却脸色骤然一惊。 “传国…传国玉玺?” 刘备脸上涌起无尽惊喜,猛然抬头,望向了萧方。 这着实是个意外惊喜。 他当然知道,当年孙策为换回孙氏部曲,将孙坚遗留下的传国玉玺,献给了袁术。 袁术死后,这传国玉玺又落入了吕布手中。 其后寿春城破,吕布覆灭后,刘备也曾派人搜寻过传国玉玺却并没有找到,就此不知所踪。 从那以后,这传国玉玺,就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 后来刘备便猜想,多半是寿春城破时一片混乱,这传国玉玺被某个小人物卷走,或是私藏了起来,或是遗落在了荒野。 天下之大,想要找到一枚遗失的小小玺,无异于大海捞针,何其之难。 刘备便就此作罢,并没有再执着于追寻这传国玉玺。 他却万万没有料到,失踪于寿春,失踪了多年的传国玉玺,竟会在自己的登基大典上出现! 还由萧方进献给自己,成了他这个大汉新帝的玉玺! “景略,这……” 刘备一时惊喜万分,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萧方一笑,目光向张飞瞥了一眼。 瞒了老刘这么多年,也该是张飞站出来坦白,主动“背锅”的时候了。 “不瞒陛下,其实当年攻破寿春时,臣的部下找到了这传国玉玺。” “臣愿本是想献给陛下的,可转念一想,以陛下的性子,得了这般宝贝,必会送往许昌给那刘协,到时只会便宜了曹贼。” “臣想着陛下早晚要做皇帝,肯定用得着这东西,便索性私藏了起来,就等着今日陛下登基献给陛下。” “没想到啊,还真让臣给等到了呢,嘿嘿~~” 张飞挠着后脑壳,憨笑着将真相道出。 萧方不禁暗赞张飞厚道,这口锅还真就自己全背了,没把自己这个“幕后主使”给供出来。 刘备恍然大悟,目光看了看萧方,又看了看关羽,不禁一声苦笑。 自家义弟的性子,他自然清楚,就张飞那直肠子,能瞒下这么大的秘密? 还一瞒就是这么多年? 还能有那份深谋远虑,当年破寿春时,就考虑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君临天下? 当然不可能。 不用想,这多半是萧方的鬼主意,二弟关羽大概率也是参与了。 以刘备的气量,纵然知道他们瞒了自己,自然也不会怪罪。 何况,他们三人私藏传国玉玺,全都是在为自己考虑,刘备更不可能怪罪。 “瞒了这么多年,翼德,也真是难为你了。” 刘备只是一声笑叹,将此事便一笔带过。 尔后低下头来,细细打量着这方宝玺。 当看到“受命于天,既受永昌”八个字时,心中陡然间狂澜再起。 “受命于天,受命于天……” 刘备喃喃自语,若有所思。 而这时,萧方已理了理衣冠,向刘备长身一拜: “臣萧方,叩拜大汉皇帝陛下!” “恭贺陛下继承大统,君临天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诸葛亮,庞统,关羽,张飞,以及祭台上所有将士,即刻齐齐跪拜,山呼万岁。 刘备心头一震,思绪再次回到现实。 他手托传国玉玺,扶剑转身,居高临下,俯瞰祭台之下文武百官和十万将士。 一身霸道雄烈,君临四海的帝王之气,狂燃而起。 祭台之下。 糜竺,黄忠,太史慈,赵云,甘宁,陈登,田丰,张郃等众臣,乃于十万观礼将士,无不为之敬畏。 众臣与将士,轰然叩拜。 “恭贺陛下继承大统,君临天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天崩地裂的万岁声如惊雷响起,充塞于天地之间。 刘备立于高台之上,俯看着山呼万岁的众臣,心中是豪烈万丈。 我刘备一介寒士,为各路诸侯鄙夷为织席贩履之徒,视之为草芥。 谁曾想到,有朝一日,竟能身登九五,君临四海! 袁绍,吕布,孙策,袁术,刘表… 你们这一个个曾经轻我慢我,视我为草芥之人,却皆逃不过我手中之刀。 此时此刻,你们只能含恨九泉,愤愤不甘的仰望人间,咬牙切齿的看着我登基称帝! 九州万方,四海臣民,皆已伏首于脚下。 原来,这便是做皇帝的感觉! 刘备笑了。 … 时年夏初。 大汉楚王于邺城诏告四方,宣布继承汉统,御极称帝。 国号大汉,改元章武元年。 登基当日,刘备下诏立王后苏氏为皇后,嫡长子刘谌为大汉皇太子,次子刘禅为齐王,三子刘裕为宋王。 紧接着,便是大封群臣。 国相萧方,晋封大汉丞相,总领大汉文武百官。 封诸葛亮为尚书令。 封关羽为大将军,张飞为骠骑将军,张绣为车骑将军,黄忠为卫将军。 封陈到为中领军,赵云为中护军,许褚为中监军。 其余魏延,徐盛,甘宁,文聘,张辽,刘辟,苏飞,龚都,太史慈,凌操,凌统,李通,高顺,张燕,张郃,关平,丁奉,周仓,廖化等等众武将,尽皆按照功劳以及资历晋封。 糜竺,孙乾,简雍,庞统,徐庶,陆逊,鲁肃,陈登,田丰,邓芝等众文臣,同样依功劳资历晋封,上至三公,下至九卿,以及一州刺史。 大封群臣,犒赏三军,大赦天下! 再然后,便是迁都洛阳。 根据萧方的进言,刘备既然是继承汉统,国号依旧乃大汉,自然要还于旧都,以示天下士民,乃正统所在。 大汉两京,西京长安已为曹操所占,刘备自然只能还都于洛阳。 当年董卓迁都长安,虽将洛阳宫室焚毁,但这十几年来,包括曹操占据洛阳之时,都曾断断续续兴建过宫室。 到目前为止,洛阳宫城虽比不得邺城,乃至许昌完备,但勉勉强强也算够用。 刘备遂在萧方的建议下,在尽量不大兴土木的前提下,对现有的洛阳宫室稍作修补后,便率文武百官,后妃诸皇子还都洛阳。 同时为确保对河北,以及江南的控制,刘备同样在萧方的进言下,实施了“三京制”。 将邺城和金陵,尽皆升格为陪都,以加强汉廷对北方与南方的控制力度。 与此同时,大汉国中外诸军,数十万将士们,也开始陆续更换旗鼓。 曾经的“楚”字旗,就此成为了历史,九州中外诸军,全部换回了“汉”字旗。 从今往后,楚军也改称为汉军。 一道道诏书,由邺城发出,迅速传往了大河南北,九州四方。 同时,潜伏于邺城的秦国细作,也将刘备称帝的消息,日夜兼程送往了秦国。 … 长安,秦皇宫。 “大耳贼!” “你一织席贩履之徒,也敢僭越称帝,与朕平起平坐?” “大耳贼,你也配吗!” “可恨,可恨啊——” 龙座之上,曹操大发雷霆,将那道刘备称帝的情报,狠狠的扔在了殿前。 大殿之内,秦国众臣立时一片哗然。 郭嘉眉头亦是凝起,脸上蒙上了一层阴影。 他劝曹操称帝,本意乃是想让曹操名位上压倒刘备,好争夺人心。 谁料到,人家刘备依葫芦画瓢,紧跟着就学你曹操也称了帝。 而且称的还是汉帝,对外还宣称是继承了汉室大统! 刘氏皇族,末帝刘协钦封的楚王,再加上手握九州之地的实力,刘备这个皇帝做的,显然比曹操更理直气壮。 同样,刘备这个大汉天子,也比曹操这个大秦天子,对天下人心更有吸引力。 折腾了半天,似乎是白费心机了。 而郭嘉心中所想,也正是曹操大发雷霆,为之恼火的原因。 “父皇!” 一片哗然中,曹丕突然站了出来,厉声道: “刘备僭越称帝,分明是为与父皇争夺人心,我们绝不能置之不理!” “儿臣以为,是时候即刻推行《九品官人法》了,唯有如此,方能打赢与大耳贼争夺人心这一仗!” 第403章 你不割肉,刘备就割你脑袋!五虎上将聚齐,诛曹灭秦谁人能挡? 九品官人法! 曹丕在这秦国庙堂之上,首次正式提出了这九品官人法。 就在曹操进位为帝后不久,陈群便将此制进献给了曹丕,自然得到其大加赞赏。 于是曹丕便连夜入宫,将这九品官人法,又进献给了曹操,还详列了实施此法的好处。 曹操却未做表态,只宣称要考虑考虑,便暂且搁置不议。 今日,当此刘备称帝的消息,震惊秦国朝野之时,曹丕却选择了在朝堂之上,再提此制。 他自然不全是出于秦国大局考虑。 以曹丕的聪明,自然是一眼看出,这九品官人制,对士家豪姓极为有利。 此制乃皇权对士家的权力让渡,一旦推行下去,势必赢得士家鼎力拥护支持。 而作为首推此制之人,他曹丕自然也能赢得秦国中,大部分士家的青睐和支持。 有了这股强大势力做后盾,再加上劝进之功,加上自己嫡长子的身份,曹植纵然再聪明绝顶,诗做的再好,又拿什么跟自己来争太子之位? 只是这九品官人法的利弊,曹丕看得出来,曹操又岂会看不出来。 他不是一个喜欢跟臣下分享权力的君主。 尤其是在曹氏一族家世不够显赫,在天下士家之中,属于不入流的那种存在。 不然他当初为何主张唯才是举? 不就是因为士家们对他瞧不上眼,大多数的士家人才,都去投奔了袁绍,所以他才不得不从寒门庶族中弥补人才缺口。 士家们给他受的这口恶气,他现下还憋在心底,从未忘却。 这种局面下,儿子竟然劝他实施什么九品官人法,向士家让渡权力,将来他的子孙后代,还有可能与士家共治天下? 曹操当然不情愿。 “父皇,现下伪汉强而我大秦弱,倘若这争夺人心之战,我们再输了的话,我大秦危矣。” “儿臣恳请父皇,以我大秦社稷大局为重,速速推行这九品官人制,以为我大秦选贤任能,以抵御伪汉不久的将来大举来攻呀。” 曹丕见曹操犹豫,便再次苦口婆心,以利害相劝。 他这番话明面上的重点,乃是选贤任能,实际上的关键,却在于争夺人心四字。 曹操心中一凛,蓦然省悟。 争夺人心,争夺人心… 争的是谁的人心? 百姓的人心吗? 当然不是了,百姓向来是乌合之众,只会跟在士家豪强屁股后边摇旗呐喊。 他要争的,自然是士家的人心。 想争士家人心,光靠喊口号,画大饼是不够用的,你得拿出实际的利益,才能显示出足够的诚意。 只是你秦国只有四州之地,你饼就那么大,又暂且打不过汉国,没办法获取增量利益。 没有增量,那就只能从存量上下手。 说白了,就是割自己的肉,喂饱了那帮士家,好换取他们的鼎力支持。 九品官人法,就是分皇权给士家,就是割自己的肉。 曹操当然不想割自己的肉。 可没办法,你舍不得割自己的肉,刘备就要割你的脑袋。 孰轻孰重,曹操还是拎得清的。 权衡了良久,纠结了良久后,曹操还是一声略显无奈的叹息。 “子桓言之有理,这九品官人法,确实是为我大秦选贤任能的良制。” “子桓,就由你牵头,与众臣尽快商议出个具体细则呈给朕,朕好尽快于我大秦推行实施。” 曹操无力的摆了摆手,还是选择了让步。 曹丕暗松一口气,忙是大赞曹操英明。 这时,朝堂中原本不吭声,不作表态的大臣们,纷纷出言盛赞曹操英明。 尤以王朗,华歆,钟繇等名士出身,德高望重的大臣们,赞颂的最为积极。 还是发自肺腑,对曹操由衷佩服的那种。 “朕压制了士家半辈子,到头来为了与刘备争天下,却不得不向士家低头让步,当真是一种讽刺呢,唉……” 望着满殿称颂的大臣们,曹操心中却不是滋味。 … 邺城,皇宫。 “启禀陛下,马超与法正已至殿外,等候陛下召见!” 中护军赵云,上殿向刘备奏报。 正与众臣围着沙盘,共商伐秦大计的刘备,精神不由一振。 马超。 如雷贯耳的一个名字。 当年马腾愚蠢,为曹操诓骗至长安做了人质,马氏一族的部众也为其趁势削夺。 马超不肯臣服于曹操,拒不交权,毅然起兵反抗。 虽最终为曹操所败,但渭水一战,却曾大破曹操,若非典韦相救,险些要了曹操老命。 后来关陇无法立足,又南下投奔张鲁,谁想张鲁不争气,也为曹操所败。 马超没办法,又只好南下投奔刘璋,结果刘璋也为曹操所灭。 这位西凉雄狮依旧不肯降曹,率军退至白帝城固守,结果在夏侯渊的重兵进逼之下,不得不放弃白帝城,东出三峡逃至了荆州。 走投无路之下,马超最终选择了投入老刘的怀抱。 今日,这位西凉锦马超,跋山涉水,终于是来到了邺城,能够拜见已然称帝的老刘。 “速请马孟起前来相见。” 老刘自然知晓马超之勇,如此一员猛将来归,自然是欣喜不已。 “马超有吕布之勇,武艺堪与云长翼德媲美,陛下得这般一员万人敌的猛将,确实可喜可贺。” 萧方先是笑呵呵道喜,接着话锋一转: “不过这马孟起终究不过一将之才,相比而言,这法正却乃王佐之士。” “陛下得此等奇士投奔,这才是真正天降之喜!” 王佐之士! 这四个字,听得刘备精神大振,眼眸中惊喜狂涌而起。 “丞相,这个法孝直,当真有如此之能?” 刘备欣喜之余,不免大为惊奇。 萧方笑了一笑。 老刘的惊奇,自然也能理解。 此时的法正还未显山露水,在刘璋麾下不过一县令而已,哪怕老刘再有识人之能,若没有他这样的“先见之明”,也不可能看出一个从未见过的小人物,乃是王佐之士。 历史上的法正,也是在奉刘璋之命,迎老刘入川之后,经过老刘亲自的考验之后,才认可了其经天纬地之才。 若说诸葛亮乃战略大师的话,法正便为战术大师。 定军山一役,正是法正的谋划,才有了黄忠斩杀夏侯渊的壮举,才使得老刘在与曹操的对战中,生平第一次获胜。 还是大获全胜,一举拿下了汉中! 毫不夸张的来说,老刘人生的巅峰时刻,就是被法正一手扶上去的。 论季法众谋臣,法正的战术能力,堪称第一。 哪怕是庞统不死,恐怕也要逊色三分。 倘若不是法正死的早,当年老刘东征伐吴,谁胜谁负还真尚未可知。 这样一个牛人,还配不上“王佐之士”四个字吗? “这法孝直究竟有几分本事,陛下稍后一试便知。” 萧方也不过多解释,要让法正用实力自己证明。 刘备顿时被吊起了胃口,满怀着期待,等着一睹萧方口中这位王佐之士。 不多时。 一文一武的两位年轻人,踏入了大殿之中。 那身着戎装的年轻武将,英武伟岸,气宇非凡,咋一看还真有几分吕布年轻时的风范。 另一位墨衣儒士,则是容貌端正,目光精灼,眼神中似藏机谋。 “臣马超,拜见陛下!” “臣法正,叩见陛下!” 二人上殿,双双躬身下拜。 “孟起,孝直,快快平身!” 刘备起身下阶,亲身俯身上前,将二人搀扶了起来。 马超和法正抬起头来,惊异的目光彼此对视一眼,心中是不约而同的受宠若惊。 要知此时的刘备,已然是九五至尊,大汉天子! 而他二人,一个是败军之将,一个是蜀中小吏,如丧家之犬般的人物。 刘备以天子之尊,竟能屈尊降阶亲自搀扶? 这是何等的礼贤下士,对他二人又是何等的厚待礼遇。 “超颠沛流离,辗转汉中蜀中,今日终于得遇明主也!” “蒙陛下不计臣乃败军之将,能收留于臣,臣无以为报,必当为陛下冲锋陷阵,万死不辞!” 马超也是性情中人,为老刘的礼遇感动,当即便纳头再拜,慨然表明了效死之心。 这也难怪。 自逃离关陇后,他先是投奔张鲁,又去投奔了刘璋,可惜这二人皆是自守之贼而已。 既然是自守之贼,自然缺乏雄主的气度雅量,也就没有驾御强臣的自信和手段。 故张刘二人,对马超这样的猛人来投,非但没有惊喜万分,以为得了一员猛将,反倒极为忌惮,唯恐马超威胁到了自己的地位。 于是在张鲁和刘璋麾下这几年,马超是处处受制,时时刻刻受其监视提防,日子是过的相当不痛快。 故刘备的礼贤下士,虽然只是正常操作,但在张鲁和刘璋的衬托下,却令马超倍感欣慰。 听得马超的表态,刘备亦是欣慰不已,不禁开怀大笑道: “朕得西凉锦马超,他日挥师西征,何愁不能讨灭伪秦,一统我大汉天下!” 马超一听讨灭伪秦四个字,立时如打了鸡血一般,瞬间亢怒激动起来。 “曹贼残暴如兽,臣父亲兄弟皆死于其手,臣与曹贼有不共戴天之仇!” “陛下若讨伐伪秦,臣愿为先锋,必为陛下亲斩曹贼首级,以报国仇家恨!” 心心念念复仇的马超,当即愤然请战。 马超乃西凉人,对关陇风土人情,山川地形自然是了如指掌。 得马超辅佐,对将来讨灭伪秦,自是大有助益。 念及于此,一旁的萧方,不禁笑道: “好好好,这下五虎上将聚齐了,陛下诛曹灭秦,谁人能挡!” 推荐一本好书: 我这一生,真的如履薄冰 朱棣:刘路,朕到巴黎了,朱允炆搁哪呢?! 第404章 传说中的神人,竟知我这样的人?伐曹灭秦,先从断曹操一臂开始! “五虎上将?” 刘备回过头来,好奇的望向萧方: “丞相,何谓五虎上将?” 萧方干咳起来。 五虎上将,自然是关羽,张飞,马超,赵云以及黄忠五员季汉猛将。 这五人的武艺,乃季汉将星中最强的五位。 他们当中随便一人拉出来,皆能与吕布掰一掰腕子,一较高下。 先有赵云在易京来归,今又有马超千里迢迢,自蜀地来投老刘,仿佛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助老刘再次聚齐了五虎上将。 萧方本想顺水推舟,将这五虎上将的名号推出来。 就如河北四庭柱,五子良将的名号一般,可振大汉军心。 话到嘴边,萧方却又咽了回去。 当年的五虎上将,可是皆有功于老刘,且都展示出了当世无双的绝顶武艺。 就这种情况下,关羽对黄忠这位老将与他并立为五虎,都心存不服。 现下这五虎中,赵云是有生擒袁尚大功,其武艺关羽也知根知底,再加上当年的交情,关羽自然对赵云并列五虎,不会有什么牢骚。 马超就不同了,乃是以败军之将,落荒来归,手头上对老刘,对大汉没有寸功。 且锦马超的威名武艺,也仅仅流传于关陇,关东诸州并没有人见识过其武艺虚实。 关羽能服这样的一人,跟自己并列五虎,平起平坐? 不光关羽不服,张飞黄忠这两位,铁定也不服。 甚至是太史慈,甘宁,张辽这样猛人,同样不会心服口服。 现在就贸然推出了五虎上将的名号,非但无助于提振军心士气,反倒可能引起众将的抱怨牢骚。 “咳咳,臣是想说陛下得马孟起这等虎将,诛曹灭秦指日可待也。” 萧方便收回了为五虎赐名的念头,随口敷衍了过去。 刘备也没再追问下去,目光转而落在了法正身上。 这位可是萧方口中,有经天纬之才的王佐之士,岂能区别对待,有所冷待。 “丞相曾向朕盛赞,孝直你足智多谋,有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奇谋。” “朕既得孟起这等虎士,又得你这等王佐之士辅佐,真乃天佑朕也!” 刘备将法正扶起,同样是一番盛赞。 法正吃了一惊,难以置信的目光,急是瞥向了萧方。 萧方那是谁? 神机妙算,多智近妖,神通广大,张良复生,谋圣再世… 那是头顶着无数耀眼光环,种种天马行空的奇谋妙计,一次次以少胜多的惊世奇策,早已遍传天下。 即使是益州这等偏安西南之地,亦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一个近乎于传说中的人物。 一个哪怕是法正这等心高气傲之人,也只敢仰望的存在。 现在,刘备这位大汉皇帝却告诉他,这个传说中的神人,竟然早就知晓他这个蜀中小县令的存在。 还评价他为王佐之士? 这对一个谋士来说,可以说是最大的荣耀,含金量最高的评价了! 哪怕是刘备这个天子的礼贤下士,对法正这般谋士而言,甚至都不及萧方这一句赞赏更激动振奋。 “萧丞相竟…竟也知我法正这样的人?” 法正望着萧方半晌,方才吐出了这么一番感慨。 “孝直你过谦了,你可不是‘我这样的人’,你乃深埋于沙中的璞玉浑金,只是在等待陛下这位有慧眼的英主,从沙中将你认出罢了。” 萧方人情事故也是炉火纯青了,一席话既盛赞了法正,顺道又丝滑的吹捧了老刘。 法正心头一震,倍加受宠若惊,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陛下适才与我等正谋划着伐秦方略,孝直你足智多谋,定有良策,不妨说来给大家参详参详。” 萧方一笑,羽扇向着沙盘一指。 法正是有王佐之才,但也要有施展的舞台,有机会向刘备及在场大汉精英们,展示自己的才华才行。 否则就算老刘要重用,众臣们也是不服你呀。 萧方就借着伐秦之议,让法正有一个契机,展示自己的智计格局。 法正素来自信,见萧方给他机会,当下也不拘紧,大大方方便往沙盘前一站,抬手便是一指: “臣以为,伪秦虽有四州之地,但其精华不在益州,不在并州,也不在凉州,而在关中!” “欲灭伪秦,必取关中,关中若得,则伪秦必亡。” “然关中乃四塞之地,东有潼关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南有武关亦乃雄关险隘。” “如今曹操又得袁氏并州,关中之北又有并州为屏障,可确保北面无危。” “依常理,陛下若要伐秦,则只有破潼关或武关杀入关中。” “但这两座关城皆是险峻异常,易守难攻,曹操也定然会屯以重兵防御。” “我大汉国力虽强于伪秦,可调动的伐秦之兵也数倍于伪秦,但曹操依托这两座关城的地利之险,便可轻松补弥国力兵力上与我大汉的差距。” “倘若陛下按照常理,集结我大汉倾国之兵,从潼关武关一线对关中发动进攻,只怕想要破关而入是难如登天。” “仗打到最后,势必会打成一场僵持不下的持久战,打到我们士卒疲惫,粮草耗尽,不得不无功而退。” “所以臣以为,从潼关武关一线进攻关中,乃下下之策!” 法正指着沙盘,口若悬河的剖析着利弊。 刘备也好,诸葛亮,田丰等众臣也罢,听得法正这番论断,皆是微微点头。 法正所说,正是先前他们几次商讨后的共识。 能有这般见解,足可见法正智谋不俗,令众臣渐渐为之刮目相看。 刘备遂是问道:“那孝直以为,不从潼关武关攻取关中,又当从何处下手?” 法正等着就是刘备这一问,手立时向关中北部移去。 “臣以为,关中的软肋,就在于并州!” “并州与关中相接,其河东郡至关中之间,可谓一马平川,中间只是相隔一条黄河而已。” “倘若我们能先收复并州,则首先等于斩断关中一臂,解除了伪秦对我河北居高临下之威胁。” “其次拿下并州后,我军便能由河东向西,渡黄河从北面杀入关中平原。” “黄河再险,也险不过潼关,我军由河东渡河攻入关中的难度,要远小于由潼关攻入关中的难度。” “故臣的方略是,陛下以我主力汉军,于潼关一线吸引曹贼率伪做主力拒守,令其无暇分兵。” “陛下可另遣一员大将,由河北向西一举攻取并州!” “待并州拿下,两路大军便可会师于河东,一鼓作气打过黄河,杀入关中!” “如此,则曹贼精心构建的关中防御,必将土崩瓦解!” “关中可破,长安可破,伪秦可灭也!” 法正口若悬河,指点江山,将自己的灭秦方略展现了出来。 大殿之内,一片沸腾。 刘备眼眸瞪大,紧紧盯着沙盘,品味着法正所说,眼眸中渐渐涌起惊喜。 其余谋臣武将,无不是拨云见月,仿佛为法正的方略,霎时间打开了格局。 唯有萧方,只是淡淡一笑,微微点头以示对法正的欣赏。 这个法正啊,不愧是老刘历史上的谋主。 这套先取并州的伐秦方略,可以说与他是不谋而合。 在萧方的记忆中,历史上由关东进攻关中,就没有几次是从潼关打进去的。 早在战国七雄之时,魏国率先崛起,压着秦国打,每每也是从河东攻入关中。 初唐李渊取关中,也是由并州南下,先取河东,尔后由河东轻松西渡黄河,杀入关中。 哪怕是原本的三国历史,曹操攻取关中,亦是玩了一招声东击西,偷偷摸摸由河东杀入关中。 数不胜数的战例证明,由河东渡黄河攻入关中,乃是成功率最高的方略。 而欲取河东,势必要拿下并州,否则便会受到关中和并州两面夹击。 萧方有先见之明,又怎会想不到,这欲灭伪秦,先取并州的战略。 原本适才的军议,他已经要向老刘献上此方略,但法正却在这时前来投奔老刘。 萧方有心让老刘重用法正,便将这个机会送给了法正,也正好借机来考量一下,法正到底有几斤几两。 事实证明,法正没有辜负了他的欣赏器重,这伐秦方略,果然跟他想到了一块去了。 所谓智者所见略同。 当法正说出这道方略后,诸葛亮,田丰等众谋臣们,很快便领会到了这道方略的精妙所在。 众人心下皆是暗暗赞许,看向法正的眼神中,也不禁平添几分刮目相看之意。 “陛下,臣以为法孝直所献方略,确实是灭秦的上上之策。” 诸葛亮第一个出言赞同,却话锋一转: “只是这并州的重要性,曹贼不可能不明白,就算其主力为我军吸引至潼关一线,并州定然也会屯有重兵。” “以我们现有的情报来看,曹贼在并州至少屯驻了五万左右兵马,更有曹氏第一大将曹仁坐镇统帅。” “我河北连通并州的太行山诸关口,曹仁也皆派遣了精兵猛将驻守,尤其是拱卫晋阳的井陉关,更是屯有两万重兵。” “以伪秦在并州的防御态势,我军想要速破其太行山防线,速取并州,未必就轻而易举。” “一旦曹贼觉察到我们的战略意图,势必会抽调兵马,以增防并州乃至河东一线。” “到那时,法孝直先取并州的方略,便有功亏篑的危险呀。” 诸葛亮赞同法正的同时,却也看出了法正这战略的破绽所在。 法正眼眸微动,脸上原本自信的表情,渐渐褪色了下去。 第405章 我捧谁,谁就得红!保守派,激进派,拿来主义派,争夺人心之议! “孔明言之有理。” “孝直此方略,确实乃是灭秦良策,从河东攻入关中,亦是最容易走的捷径。” “只是如孔明所说,曹操在并州亦屯有重兵,并非全然没有防备。” “我们如何能抢在曹操省悟,增兵并州之前拿下并州,只怕还需好好议一议。” 老刘也是久经战阵了,自然看出了法正此策的优劣难易所在,脸上的惊喜收敛了些许。 “陛下所言极是,如何速取并州,确实是关键所在。” “容臣再想想,再想想吧。” 法正眉头深锁,紧锁着沙盘又思索起来。 毕竟他是刚到邺城,刘备给他谋划的时间太仓促,能想出这先取并州的方略,已经是他的智谋极限。 短短片刻间,再让他想出如何速取并州的计策,这就有点强人所难了。 即使以法正的足智多谋,也是做不到啊。 “井陉关,壶关,晋阳…” 法正喃喃自语,思绪飞转,苦思着如何以雷霆之势,突破了太行山诸关隘,速取了晋阳。 萧方眼角微扬,心中已有了对策。 不过好事做到底,今日既然是要力推法正,自然是要推到底,怎好半道自己出手,抢了法正的风头。 “条条大路通晋阳,欲取晋阳,也不是非得从东边入手吧…” 萧方站在法正旁边,假意喃喃自语,实则是在暗示提醒。 这一番看似无意的自语,却似为法正突然间打开了一扇窗户,令他眼前蓦然一亮。 “对啊,我为何要执着于从东边攻入并州?” 法正目光从并州以东,迅速移向了南面,移向了河内郡,最后落在了一座不起眼的关城上。 “箕关!” “就是箕关!” 法正眼眸爆睁,陡然间一声大喝。 刘备和众人被他冷不丁这一喝,皆是吓了一跳,茫然的看向法正,一时都未能反应过来。 “陛下,我们可用一道连环计,以两重声东击西之计,出其不意由箕关攻入并州,突破伪秦的太行山防线!” 连环计? 两重声东击西之计? 刘备精神一振,眼神既惊喜又是茫然。 “陛下可先以我汉军主力,佯攻潼关一线,以吸引曹贼秦军主力。” “尔后却以一大将,率北线军团,由井陉关一线对并州发动进攻,由此以吸引曹仁并州秦军的主力于太行山一线。” “而这时,陛下则可另遣一支奇兵,由水军运送渡河,突然间进入河内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扑箕关!” “秦国兵力有限,既要守潼关,又要守井陉关,箕关这种小关不可能屯驻太多兵马。” “而我军有水运之便,可与曹贼打一个时间差,抢在他增兵箕关之前,一举拿下箕关。” “箕关一破,我军便可由河内郡,长驱直入进入河东郡,一路向西直扑蒲坂津,封锁黄河,切断秦军援救河东之路。” “接着陛下的主力,便可大举渡河,由河内郡经箕关进入河东郡,彻底截断并州与关中的联系。” “尔后陛下便可率我主力大军,沿汾水一路长驱北上,直取晋阳!” “自河东北上晋阳,沿途并无雄关险隘,晋阳轻松可破,并州可速取也!” 法正手指着沙盘,将自己的两重声东击西之计,向刘备及众臣道出。 大殿内,再次沸腾。 诸葛亮连连点头,赞道: “好一道两重声东击西之计,曹仁断然不会料到,我们会从箕关攻入河东。” “陛下,臣以为法孝直此计可行。” 田丰等几位谋臣,亦是纷纷赞同。 “孝直此计,确实是速取河东,踏平并州的妙策。” “好好好,好计啊!” 刘备点头大赞,心下不禁暗赞萧方的识人之能,便想这法正果然是一位难得的奇谋之士。 法正这次却不敢流露半分自负,目光却悄然瞥向了萧方。 此刻他已意识到,萧方适才的自言自语,乃是有意在暗示提醒他,促使他想到了袭取箕关之策。 如此看来,他谋划的这所谓两重声东击西之计,萧方其实早已胸有成算。 可萧方偏就不说,只是暗自提醒他,好让他献上此计,在刘备和众人面前出尽风头。 这位萧丞相,这是有意在帮他刷功劳啊。 想明白这一层深意,法正看向萧方的眼神中,敬服之外,又添几分感激。 “好,就依孝直的方略,众卿尽快拟定出一个具体作战计划。” “待朕还都洛阳之后,便着手伐秦灭曹!” 刘备拍板做了决断。 众臣轰然领命。 “陛下,还有一桩情报,臣以为我们必须要重视起来。” 诸葛亮话题一转,取出一道帛书献上。 “这是不久前,细作从伪秦发回的情报。” “曹贼之子曹丕,不久前为曹贼献上了一套选官之法,名为九品官人法,曹贼已下诏于伪秦推行。” “臣细研过这九品官人法,此制确实乃选贤任能的良制,还能为曹贼笼络伪秦乃至天下士人之心。” “臣以为,这对我们将来伐灭伪秦,必会平凭难度,陛下当重视起来,有所应对才是。” 九品官人法。 这五个字,正式出现在了大汉的朝堂之上。 一时间,众臣议论纷起,显然对这九品官人法,先前已有所耳闻。 只是经诸葛亮当朝提出,众人这才开始重视了起来。 唯有萧方,只是微微一笑,似乎对此并不感到半分意外。 刘备亦警觉起来,忙是接过帛书,细细审视起来。 眉头渐渐凝起,眼眸中也隐约掠过几分忌惮。 “确实孔明所说,这九品官人法,确实是一套选贤任能,争夺士人之心的良法。” “没想到,曹操的这个儿子曹丕,竟然能有这般见识格局。” “了不起,了不起呀。” 身为君王,刘备自然看得出这九品官人法的厉害之处,对曹丕这个死敌之子,不禁心生赞赏。 萧方却是一笑,不以为然道: “陛下,这个曹丕确实有几分才华,不过这九品官人法却并非他的手笔。” “若臣推测不错的话,此法应该是出自于那陈群之手。” 陈群! 一个熟悉的名字,时隔十载,再次响起在了刘备耳边。 当年他为徐州牧时,这个陈群可是曾做过他的幕僚,一度劝说过他不要接受陶谦让送徐州。 后袁术进犯徐州时,陈群也曾提醒过他,吕布可能与袁术联合偷袭下邳。 事后也证明了陈群的预见力。 可惜徐州已失,陈群也和大多数的徐州士人一样,选择留在徐州,继续为吕布效力。 再到后来曹操攻取徐州,陈群便顺水推舟,投降了曹操,并被征辟往了霸府之中,从此便为曹家效力,直至如今。 “陈长文确有大才,只是丞相如何断定,这九品官人法,竟出自于陈长文之手?” 刘备目露奇色。 毕竟陈群自降曹之后,便再无亮眼表现,从此仿佛销声匿迹一般,再未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 这么一个默默无闻的人物,怎么就突然间憋出这么一陀大的,整出了个九品官人法? 而萧方又是如何得知? 不光刘备惊奇,法正等众臣们,亦是大为好奇。 萧方只是付之一笑。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陈群,吴质,司马懿,朱铄,号称曹丕四友,乃是其最信任的四位心腹。 当年历史上,曹丕能争过曹植,夺取储位,全靠这四人的幕后出谋划策。 历史轨迹虽然已变,但这四人现下却仍聚集在了秦国之中,料想依旧会为曹丕笼络至麾下。 而曾经历史上,曹丕为了获取天下士家的支持,便采纳了陈群所创的九品官人法,最终才顺利的废汉称帝,登上了九五至尊,开创了曹魏王朝。 就曹丕那点才华,既不如其父曹操,更不如其弟曹植,写写文评也就罢了,又怎么可能创得出这九品官人法? 此法,自然依旧如历史一样,出自于陈群之手。 “咳咳,这九品官人法,是否出自于陈群之手不重要。” “重要的是如孔明所说,此法对曹操争夺士人之心,大有助益,陛下必须要有所反制才是。” 萧方轻咳几声,将老刘和众人的注意力,拉回到了正题上。 刘备思绪回到现实,重重点头: “丞相言之有理,卿等以为,朕当如何反制曹操这九品官人法?” 话音方落。 田丰第一个站出来,拱手道: “这九品官人法,无非是一部选官之法,陛下既要反制,自然也要从选官之法来入手。” “臣以为,陛下即刻下诏,尽快恢复我大汉朝的察举之制,如此一来,自然便能与伪秦的九品官人法针锋相对。” 田丰的政治力场,显然偏向于保守,主张恢复旧制。 诸葛亮却摇了摇头,说道: “察举制推行百余年来,至桓灵二帝时,因州郡地方官营私舞弊、朋比结党,察举制已是弊端重重,急需革新。” “且自董卓之乱以来,州郡频繁易主,察举制的根基已荡然无存,想要重建谈何容易。” “故臣以为,陛下再造大汉,令天下气象一新,这选官之制也当趁势革新,以适应当前朝野形势才是。” 诸葛亮道出了自己的看法。 他显然要比田丰这个保守派,要稍显激进,主张推行新制。 话音方落。 法正眼眸一亮,拱手进言道: “我们何必非要在这里劳神伤脑,既然要用新制,干脆将那九品官人法拿来,为我大汉所用不就行了!” 第406章 若学曹操鼠目寸光,大汉必亡!此子乃可造之才,得好好栽培啊! 法正秉承的是拿来主义。 他一句话,提醒了在场所有人。 就连刘备,亦是眼前一亮。 法正说的没错啊,既然这九品官人法乃是选官良制,为什么不拿来直接用呢? 这玩意儿又不是什么秘密,也没有什么专利壁垒,你想用就用,曹操还能拦着你不成。 刘备从来不是一个保守迂腐之人。 当年萧方说屯田制好用,虽是曹操先一步搞了屯田,他还不是照葫芦画瓢,拿来在自己家推行。 现如今曹操先在伪秦推行九品官人法,为什么不能照搬? 只要是好东西,就算是出自于敌人之手,也可以拿来为我所用嘛… 刘备捋着细髯,若有所思,显然已是动心。 殿中纷论而起,赞同法正的大臣们不在少数。 毕竟老刘打天下的班底,虽然以寒门为主,但在打天下的过程中,却吸收了众多士家豪杰。 就如田丰,便为河北大族名士,家世地位何其显赫。 当法正提出,可将曹秦的九品官人法拿来直接用时,原本偏向保守的田丰,很快也改变了立场,对法正的提议予以支持。 一方面,在察举制崩坏的前提下,客观上讲,这九品官人法确实是选官的良制,于国有利。 另一方面,这九品官人法对于士家来说,也是切切实实有利。 于公于私都有好处,一件双赢的好事,田丰怎么可能不支持。 这也是那些士家出身的大臣们的共同心思。 “丞相,你以为,朕若于我大汉朝,推行这九品官人法,可行否?” 事关国之大计,刘备自不敢直接拍板,最后还得向萧方征询意见。 萧方轻咳了一声。 大殿内立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停止了议论,目光齐聚向了这位大汉丞相。 “这九品官人法,确实是当下最优的一套选官之法,陛下当然也可以拿来为我大汉所用。” “但臣以为,若从长远来看,这九品官人法于我大汉朝,却有百害而无一利!” “甚至,陛下若推行此制,我大汉朝将来便有亡国之患!” 此言一出,大殿内立时一片悚然。 任谁也没料到,萧方会突然之间,抛出了如此“危言怂听”的论断。 亡国之患! 明明是一套选贤任能的良制,怎么到了萧方口中,竟能令大汉朝亡国了? “丞相何出此言?” 刘备也惊出了一身冷汗,急是追问道。 “天下英才,多出自于士家,这自然是事实,毫无争议。” “这九品官人法一旦推行,短期之内,确实方便从士家中挑选贤能之才,为国所用。” “但此法的关键,一为中正官设置,二为定品。” “这中正官乃司徒举荐,既为朝官,又为本地人,照此设置法,这个中正官必会为本土士家大姓所垄断。” “还有这个所谓定品,名义上包括家世,才学,德行,看似极为公允。” “可才学德行这两样,没有一个具体的标准,有无才学,德行好不好,全由中正官来衡量决断。” “唯家世一项,是士家豪姓,还是寒门庶族,界限清晰毫无争议。” “那么有此两项漏洞,用不了多少年,这九品官人法选出来的所谓贤才,便皆会为士家所垄断。” “介时便会出现,所谓上品无寒士,下品无士族的局面。” “如此一来,寒门庶族入仕为官,为朝廷效力的渠道被彻底堵塞,久而久之定然会对朝廷国家离心离德,乃至心生怨恨。” “而朝廷的大小官员,上至朝廷,下至州郡,又皆为士家垄断把持,等同于天子与士家共治天下,甚至是天子依附于士家。” “皇权大削,天子被架空,朝廷州郡充斥着徒有虚名的所谓士家‘贤士’,更不乏野心勃勃之徒,寒门庶族又报国无门,对朝廷怨声载道。” “试问,国家若到了这般地步,焉能不亡?” 萧方声色俱厉,将这九品官人法的恶果,摆在了老刘面前。 听到最后,刘备倒吸一口凉气,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尽管他用人不疑,尽管他对臣下极为信任,也乐得放权给臣下。 但他毕竟乃天子。 哪怕再胸怀四海,气度非凡的皇帝,听到“天子被架空”这几个字,岂能不惊出一身冷汗? 这可是古往今来,别管明君还是昏君,所有天子共同的逆鳞! 田丰,法正等原本主张推行九品官人法的大臣们,听得萧方这一番剖析,无不是脸色惊变,皆是倒吸凉气。 “陛下,还是丞相深谋远虑,洞察秋毫!” “如此看来,这九品官人法确实有着巨大隐患,若真推行下去,长远来看确实于国有害!” “陛下,臣收回臣方才的主张。” 法正虽然心高气傲,却并非不明事理,错了便果断的立正认错。 “丞相之深谋远虑,臣自愧不如呀。” “这再好的选官之制,若是有伤于天子皇权,臣以为也断然不可行。” “如此看来,曹操推行此法,亦不过是为笼络士家豪姓人心,实则乃鼠目浅光之举。” “陛下神武雄略,乃是要再开创我大汉百年盛世的明君,凡事自当为子孙万世长远计,岂能学曹操那般短视!” “这九品官人法,臣以为断不可行!” 田丰亦改变了力场。 他素来刚毅正直,虽出身士家豪姓,却首先不忘自己乃是刘备的臣子,大汉朝的臣子。 这九品官人法虽对士家有利,却有损于刘备这个天子的权力,对大汉朝长治久安有弊端,田丰自然优势选择为天子朝廷考虑。 他并没有以私废公! 当然,眼前这班大臣,也并非人人皆似田丰这般刚正秉公,事事以天子朝廷为先。 有人改变立场,但也有不少人,选择了沉默。 没办法,萧方都站出来说了,这九品官人法推行下去,将来会使大汉朝有亡国之祸,会架空天子! 这时候谁敢站出来反驳萧方? “还是景略看的更深远周详,如此看来,朕确实不能学曹操的鼠目寸光。” 刘备重重点头,尔后却又眉头仍皱: “可察举制已废,又不能推行这九品官人法,那朕当以何制来与曹操针锋相对,争夺人心?” 众臣沉默了下来。 诸葛亮也好,法正也罢,亦或是田丰,一时皆眉头深锁,思索不出个万全之策来。 大殿之上,本是热议的气氛,不由沉寂了下来。 “邓艾,把我叫你带的那东西,献给陛下吧。” 萧方向不远处侍立的小书僮吩咐道。 书僮的名字,确实是邓艾。 就是当年老刘平定荆州时,归降有功的刘表旧将邓济的儿子。 这孩子也算与他有缘,邓艾的名字,还是在邓济的请求下,由他所赐。 如今多年已过,当年那个襁褓中的婴儿,如今已长成了七八岁的少年郎。 萧方知邓艾天资聪颖,有名将之姿,将来必为大汉栋梁之才,得好好培养才是。 于是在老刘称帝之后,他便向邓济提出,将邓艾带在身边,做自己的侍读书僮。 邓济一听,自然是惊喜若狂,受宠若惊。 那不是别人,可是萧丞相啊。 天子之下,大汉丞相,百官之首,再世谋圣! 萧丞相主动要让你儿子做书僮,这是赏识你儿子,有意要栽培你儿子呀。 这要是跟了萧方左右,受其指点教导,哪怕学得萧方一星半点的兵法智谋,将来也必成大器,前途不可限量。 于是邓济便在拜谢祖先福佑后,欢欢喜喜的把儿子送至了相府之中,做起了书僮。 邓艾也是聪明绝顶,大有当年诸葛亮的几分资质,凡事一点就通,兵法什么的一学就会。 萧方对邓艾自然是倍加欣赏,今日这场朝会,便破例带他入宫,让他见一见世面。 邓艾反应也是快,即刻便会意,忙是将一幅帛卷捧起,在众目注视下,从容不迫的上前献给了老刘。 “丞相,这孩子,便是邓济之子?” “陛下好记性,他正是邓济之子。” 刘备上下打量着邓艾,脸上掠起几分欣赏之色,微微点头: “当年朕见他时,这孩子才在襁褓之中,没想到一转眼长这么大了。” “嗯,小小年纪就能如此从容镇定,是个可造之才。” “丞相,你可得好好栽培他才是,将来这孩子可为我大汉栋梁!” 萧方一笑,拱手道: “陛下慧眼如炬,识人之能果然是天下无双。” “臣正也是觉得此子天资聪慧,所以才和邓济要了他做书僮,跟随臣左右好时常教导,将来为陛下,为大汉培养出一位堪当大任之才。” 得刘备和萧方的重视称赞,邓艾心中自是受宠若惊,却极力克制着欣喜,仍旧从容不迫的拜谢自谦。 邓艾退下,刘备的目光,回到了手中那道帛卷上。 “丞相,这是……” “自陛下登基以来,臣这几日也没闲着,为陛下谋划出了一套选官之制。” “今日朝会,臣原本就是想献于陛下审阅,现在看来,时机正好。” 听得萧方解释过原由,刘备神色一振,眼中迸涌出几分惊喜之色。 左右众臣们,亦是精神大振,一双双惊奇的目光,齐刷刷射向了刘备手中帛书。 “原来丞相深谋远虑,早有准备啊。” 刘备啧啧大赞,迫不及待将帛卷展。 三个大字,最先印入眼帘。 第407章 皇权士家寒门,咱皆大欢喜!状元陛下可点他,但不能揠苗助长啊! “科举制?” 刘备猛抬起头看向萧方,眼神中透着陌生意味。 萧方微微点头,示意老刘继续看下去。 刘备遂怀着强烈的好奇,缓缓翻开了帛卷。 “科举,以科考而举士,名为科考…” 接下来的洋洋洒洒千余字,萧方将科举制大体轮廓,为老刘描述了出来。 其简而言之,就是以考试成绩的高低,来评定人才的优劣,进而择优取士。 不管你是考明经也好,什么明算也罢,还是什么策论,反正就是以考试成绩,来做为选官的唯一依据。 这科举制最大的优势有两个。 一者为公平。 管你是士家豪姓,还是寒门庶族,甚至是贩夫走卒,只要你考得好,你就能为朝廷所用,就能做大汉朝的官,你就能吃上皇粮。 如此一来,就杜绝了士家豪族,利用自己的家世背影,来垄断做官的权力,进而杜绝了士家之中,那些肚子里明明没货,却凭借家世轻松做官的绣花枕头。 同时也确保了寒门庶族的上升通道畅通,给了他们施展抱负才华的希望,让他们不致于自诩空怀大才却报国无门,从而对朝廷心生怨恨。 这科举制的第二个优点,则是相较于九品官人法,确保了天子牢牢抓住选官大权。 九品官人法的选官之权,乃是控制在所谓中正官手中,而中正官天然便为士家所垄断。 那么选出来的官,自然只会出自于士家,被选中之人,亦会视中正官为恩主。 这选官大权,久而久之,便为士家垄断,与天子无关。 科举制则不同,管你是寒门还是士家,谁都没有权力提携举荐谁为官,一切但凭科考成绩说话。 而科考最后一轮还设殿试,由天子亲自主持。 前一轮的会试,乃是各州精英们聚集于京城一较高下。 脱颖而出的佼佼者,方有机会参加殿试。 而天子则通过殿试,成了这些大汉朝最顶尖精英们的恩师。 天子既为君,又为师,还是“中正”,三位一体,你不效忠天子你效忠谁? “妙哉,妙哉!” “丞相所创这科举之制,胜于那九品官人法十倍,当真乃千古奇法!” 刘备看明白了科举制的优势,不禁惊喜若狂,拍案叫绝。 诸葛亮也好,田丰法正也罢,众臣们无不惊奇之极,皆是猜不出萧方到底献上了什么选官良制,竟能让天子激动到如此地步。 这选官之法,在天子看来,竟然还能胜于九品官人法十倍? “众卿,来来来,一起参详参详丞相这科举选官之法。” 刘备索性将帛卷铺展在了龙案上,召呼众臣一同上来围观。 一帮大汉朝最聪明的人,便捋起袖子,你推我挤的纷拥围上,瞪大了眼睛细看起来。 片刻之后,大殿再次沸腾,热议纷起。 “以科考来定品,选拔贤能之士为官,为朝廷所用?” “妙啊,丞相此法确实是精妙绝伦,如此便能做到无论寒门士家,尽皆量才录用。” “这才是真正的唯才是举啊!” 诸葛亮的喝彩之声,率先响起在殿中。 “嗯,丞相此科举之法,堪称完美。” “此举不仅能为朝廷选择贤能,还能避免士家之中虚有其表者滥竽充数,确实是两全其美的完美之制。” “这科举制,如陛下所言,确实十倍于那九品官人法。” 田丰也捋着半白须髯,不住的点头赞和。 在他看来,天下英才多出于士家,就算是以科考形式来定品选官,榜上有名者也会以士家子弟为主流,不必担心被寒门庶族抢了饭碗。 而以田丰的刚正秉公,自然也不希望士家中的绣花枕头们出来做官,祸害了朝廷。 同时这选官大权,牢牢掌握在朝廷,掌握在天子手中,也符合田丰忠君的价值观。 这般一权衡,这科举制在田丰眼中,自然便成了完美之制。 “丞相竟能创出这等千古奇法,真乃天纵之才也。” “正今日终于亲身领教了丞相的非凡所在,正心悦诚服!” 法正也是啧啧赞服,向着萧方一揖。 刘备则一拍案几,哈哈笑道: “好好好,丞相,你又为朕解决了一桩心病!” “这科举制当真是堪称完美,此制横空出世,朕与曹操争夺人心这场仗,算是尘埃落定。” “丞相你速速与众卿,将这科举制的实施细节拟定出来,朕好尽快下诏,于我大汉朝推行此制!” 老刘也将这科举制,视之为完美。 萧方却明白,这科举制只是相对于九品官人法,更胜一筹罢了。 这古往今来,哪里会有绝对完美的制度? 只是相对更优而已。 曾经的历史中,科举制推行千年之后,不也是弊端重重,反倒成了拖累国家强盛的累赘负担了么。 但是放在当下,士家大势已成,却还未能如历史上那般独霸天下,寒门庶族也在士家的夹缝下崛起,并且不断壮大。 在这种特殊的时代背景下,科举制便是一个相对最优解。 对皇权,对士家,对寒门来说,一个大家都能接受,能从中寻求到利益平衡点的最优解。 萧方遂也不做过多解释,拱手一笑: “陛下谬赞了,臣这科举制也算不得完美,不过臣倒也自信,此制确实胜于陈群的九品官人法。” “待此制于我大汉推行,相信陛下打赢这人心之战,当无悬念。” “打赢了人心一战,陛下就可以着手挥师西征,伐秦灭曹了!” 刘备大笑,笑声中已是如铁般的自信。 当下萧方便与诸葛亮等众臣,就科举制的细节,各个环节,详细推敲了一番。 一月后,刘备一道圣旨传谕四方,正式宣布于大汉国内,推行科举之制,开科取士。 九州沸腾。 士家才俊们因察举制崩坏被阻断出仕之路,就此被疏通,自然是无不欢欣鼓舞,拍手叫好。 寒门庶族看到了上升渠道为自己打开,看到了一条相对“公平”的入仕之路,自然也是倍感惊喜。 大汉朝内,凡有真才实学者,无不发自内心的拥护科举制的推行。 九州士子们对刘备这个天子的感激与拥护,亦随之达到了顶峰。 夏末时分,第一场科举乡试,于大汉所控制的九州举行。 荆州,扬州,徐州,兖州,豫州,青州,冀州,幽州,乃至于最偏远的交州… 各郡士家公子,寒门才俊,纷纷赶赴州治,参加了刘备登基以来,第一次的科考。 乡试胜出者,得举人身份。 两月之后,秋末时分。 洛阳宫室正式营建完毕,刘备率文武百官,还于旧都。 几天之后,会试于洛阳举行。 各州乡试的佼佼者,从九州云集于帝都洛阳,以决逐名额有限的贡士之名。 尔后会试胜出者,便有资格参加了刘备这位天子,亲自于洛阳皇主持举行的殿试,以争得进士身份,获得出仕为官的资格。 是日,皇宫,崇德殿。 刘备正亲自审阅着殿试众贡士的文章。 鉴于大汉伐秦在即,此次殿试刘备从实际出发,考的题目就是令众贡士们,写一篇关于如何伐秦灭曹的策论方略。 翻过一篇又一篇,刘备不断的摇头,显然没有一篇令他满意。 突然,他的眼睛定格在了其中一篇策论上,眼前为之一亮。 “丞相,你看这个马谡的策论,与我们商定的伐秦方略,不谋而合啊。” 听得马谡之名,萧方心头微微一动。 于是便接过那篇策论,细细端详了起来。 马谡在这篇策论中,从天时地利人和多个方面,详细分析了敌我实力,论述了伐秦的诸条方略,思路缜密周详。 最终,马谡认为各条方略中,唯有先取并州,剪除伪秦一臂,尔后从河东渡河杀入关中,乃是灭秦的最明智选择。 虽说马谡的策论当中,并没有象法正那样,提出两重声东击西之计的具体战术,但在大的方向,却与当日邺城他们议定的灭秦方略,大致不谋而合。 “嗯,这篇策论出自于这个马谡之手,倒也不奇怪。” 萧方微微点头,似乎并未感到意外。 毕竟那可是季汉年轻一代中的翘楚,当年小舅子诸葛亮征伐南蛮,能提出攻心为上,攻城为下战略的人。 单拉出来论战略眼光,马谡也算是年轻一代中顶尖的那一批了。 当然,要是论战术能力和实战能力,那就是一地稀碎了。 “听丞相这么一说,朕对这个马谡,似乎有些印象。” 刘备重新接过那策论,盯着马谡这个名字思索起来,一时却又想不起来。 萧方笑着提醒道:“陛下忘了么,这马谡乃襄阳马氏子弟,乃是马良之弟。” 刘备恍然省悟,啧啧赞道: “原来是马季常的弟弟,这就难怪了。” “朕记得当初在襄阳时,曾听过有‘马氏五常,白眉最良’的说法。” “马季常乃贤明之才,他的弟弟能有这份智计才华,确实也不足为奇。” 刘备遂提起朱笔,笑道: “所有策论中,以马谡这一篇最佳,朕就钦点他为我大汉朝第一位状元。” “此等大才,朕定然要重用于他,委以重任!” 说着刘备朱笔便要批红。 “陛下且慢!” 萧方却抢先一步,伸手拦住。 “马谡确有大才,陛下要钦定他为状元,倒也合情合理。” “但臣以为,陛下现在就对他委以重用,只怕会是揠苗助长,反倒会毁了他呀。” 刘备不由一愣。 第408章 咱慢火炖,丞相便是朕的磨刀石!灭国之战,生死存亡,箭已在弦! 老刘确实有些迷糊了。 就冲马谡这篇策论,足以证明其才智不凡。 况且听丞相你的口气,似乎对这个马谡很了解,也认可其才华。 往昔丞相你看重欣赏的人才,不都是极力推荐我重用的吗? 比如陆逊,鲁肃,庞统,徐庶,乃至于前不久的法正。 这些人,你不都是力主我重用,委以重任的吗? 怎么到这个马谡这里时,就风格忽变,劝我不要揠苗助长了? 还说什么有可能毁了马谡! 这就有点严重了吧。 刘备心下惊奇,遂问道:“丞相何出此言?” 萧方一声轻叹,也不好明说。 马谡这个人嘛,大才确实是大才。 能被小舅子诸葛亮看重,能提出攻心为上,攻城为下这种高明战略的人,能是庸人吗? 不过人才也要分门别类的。 马谡这种“纸上谈兵”类型的人才,天生就是吃参谋这碗饭的,你把他带在身边给你出谋划策,时不时就能给你迸出几道奇谋妙策来。 可你要对他委以重任,令他独挡一面,甚至是统军上阵,那就是用错了方向,早晚会误大事。 当年的失街亭,断送了诸葛亮第一次北伐的大好局面,不就是血的教训么。 其实在看人这方面,当年的老刘就比诸葛亮准,看出了马谡“不堪大任”。 这也是当年老刘手底下就一个荆州,人才基本都局限于荆州一隅,所以才能接触到马谡这样的年轻一代,才有机会看出马谡的虚实。 现下老刘却坐拥天下九州,麾下谋臣武将遍及九州数十郡,凡是能进入老刘法眼的,哪个不是当世顶级人才。 马谡这样的“小角色”,若非是吃了科举制的福利,以他现在这种年纪,根本没机会进入到老刘的视野当中。 老刘空有识人之能,事先没有接触过马谡,自然不知马谡“难堪大任”。 “这个马幼常,出身于名门,自小便声名在外,性子中难免有些自负。” “如今又一朝鱼跃龙门,成了我大汉首次科举的状元,可谓是一夜之间名扬天下。” “他性子本就自负骄傲,又成名太早,出道便为巅峰,太过顺风顺水,难免会滋生其骄傲自大之心。” “这样的人,陛下理当先磨练其心性,慢慢调教栽培,待时机成熟再加重用也不迟。” “否则若重用太早,必会揠苗助长,难保他不会成为又一个纸上谈兵的赵括!” 萧方给出了解释。 马谡非但不是庸才,且绝对是可堪大任的栋梁之才。 但在萧方看来,马谡缺的不是智谋,缺的实践历练,缺的是经验教训。 当年历史上的马谡,出道就一直跟在诸葛亮身边,做的全是出谋划策的参谋工作,实际上根本没有多少统军作战的实操经验。 结果初次领军,就被诸葛亮委以重任,率军去镇守街亭,阻挡当时的曹魏第一名将张郃。 别说是马谡,就算是年轻时的诸葛亮,在没有实战统兵经验的前提下,对上张郃这样的老兵油子,都有极大的概率会翻车。 所以萧方才会吸取历史的教训,给出了对待马谡的最优解: 咱们温火慢炖,不着急。 反正马谡年轻,有的是大把青春熬。 反正大汉现下谋臣如雨,猛将如云,还没有急迫到需要马谡这样的年轻一代,提早出来挑大梁的的地步。 “朕明白了,再好的宝刀,尚需磨砺方能削铁如泥。” “这个马幼常,朕知道该怎用了。” “丞相你就是最好的磨刀石,这马谡嘛,状元朕还是点他,就让他先入丞相的幕府,和那邓艾一样,交给丞相替朕好好打磨吧。” 刘备说罢朱笔一挥,批下了马谡状元及第。 大汉第一科举,就此圆满结束。 得到进士身份的才俊们,尽皆量才任,实充到朝廷和州郡各缺口。 九州的士家寒门,也因切实看到了参加科举的好处,对朝廷和刘备是更加拥护支持。 科考结束,已是初冬时节。 秋收结束,大汉九州今年风调雨顺,各州多喜获丰收,粮库内收上来的粮赋是堆积如山。 万事皆备,伐秦之战旋即提上日程。 事实上,就在刘备还都洛阳,举行科举的同时,伐秦的各项准备已经在紧锣密鼓的悄然进行。 大批的粮草军资,都在源源不断从各州运往邺城,洛阳,宛城,江陵等地屯集。 中外诸军也以各种借口,向着各城集结调动。 身在洛阳的众武将,也在不断的离开京城,前往各城为开战做准备。 箭已在弦,旦昔将发! … 长安,秦皇宫。 高坐龙座的曹操,正眉头紧锁,审阅着手中那一道名录。 那是他推行九品官人法后,各州郡中正们推举上来的第一批“贤能”名录。 名单上的这些名字,曹操都不感到陌生。 这些人多为秦国四州声名远扬的士家名士,早在他尚未称帝之时,对这些便已早有所闻,甚至生平都已了如指掌。 这些人在曹操看来,除了个别沽名钓誉之徒,夸夸其谈之徒外,大多数人确实乃贤能之才,可为他所用。 一下子得了这么多人才,曹操却着实高兴不起来。 原因有二。 这几十名中正官们推举上来的贤能,基本全为士家名士,出身寒门之人只有一人。 这无异于对天下人释放出了一个明确信号: 从今往后,我曹操只用士家子弟,不用寒门庶族。 大秦朝的大门,将只为士家倘开,寒门庶族休要前来自取其辱。 这同样也意味着,他奉行了十来年的“唯才是举”政策,就此为他自己全面否定。 “这些士子,皆乃豪杰俊才,既然是依九品官人法推举上来,尽皆量才任命吧。” 曹操将名录扔在了龙案上,微微拂了拂手,语气中似乎带着几分不情愿的意味。 接着,他重新拿起了另一份帛书,眉头转眼已凝成了一字宽。 那是来自于汉国的最新情报。 情报中将汉国首次科举,什么乡试会试,以及刘备主持殿试,钦点襄阳人马谡为状元的细节… 以及汉朝九州,士家寒门们参加科考的踊跃,对汉廷及刘备的拥戴爆涨… 诸般情报,皆详写其中。 这才是让曹操高兴不起来的真正原因。 看到这道情报的第一时间,曹操就知道,这场争夺人心的战争,自己是打输了。 自己这边推行的九品官人法,固然赢得了四州士家豪族的鼎力支持,代价却是彻底放弃了寒门庶族这支新崛起的力量。 大秦国的选官大权,也就此落入了士家手中。 反观刘备的汉朝那边,不可思议的整出一个科举制,与他的九品官人法针锋相对。 要命的是这科举制一推行,既赢得了士家们的支持,又笼络到了寒门庶族。 刘备竟用这科举制,神奇的调和了士家与寒门的矛盾,将他们的利益轻松的拧到了一根绳上。 这场人心争夺战,谁胜谁负,一目了然。 “这科举之制当真是远远优于九品官人法,连如此奇法都能开创出来,萧方这个乡野村夫,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到的?” “朕哪里比不上那大耳贼,为何朕之麾下,就没有如此绝世奇才!” 曹操是咬牙切齿喃喃自语,既有对萧方的恼恨,又有对萧方的赞叹。 又敬又恨,这便是曹操此时对萧方的心理状态。 众臣们彼此对视,皆是窃窃私议。 一旁侍坐的曹丕,听得曹操这番感慨,心下却不是滋味,更有种被打脸的尴尬。 九品官人法,可是他当初力主推行。 为了鼓动曹操实施此法,他甚至是将这九品官人法,吹成了能赢得人心,帮秦国以弱胜强,扭转乾坤的千古奇法。 谁能料到,那个萧方一手科举制横空出世,轻轻松松把他这九品官人法,衬托成了不堪入目。 这脸打的他是啪啪响啊。 “咳咳,儿臣倒以为,那萧方这科举制,倒似儿戏一般。” “据儿臣所知,刘备选的那个什么头名状元,名为马谡,不过是襄阳马氏一黄口小儿。” “其余什么榜眼,探花,还有那些个什么进士,虽不乏声名在外的名士,但碌碌无名之辈也甚多。” “这样选出来的所谓人才,能有什么真才实学,怎比得过我大秦九品官人法,选出来的这些当世名士?” “那萧方这科举制,虽为刘备笼络了士家寒门,却无法为其选出真正的贤能之才,若从长远计,定然是弊大于利。” “儿臣还是以为,我大秦的九品官人法,才是选贤任能,令国家强盛的良制。” 曹丕滔滔不绝的对比了一番,将科举制一通贬损,力证自己所献的九品官人法更优。 曹操紧皱的眉头松展了些许。 儿子的话倒也不无道理。 那什么马谡之流,他听都没听说过。 什么阿猫阿狗,刘备都敢钦点为状元? 这样选出来的所谓人才,能有什么用处? “嗯,子建所言倒也不无道理…” 曹操微微点头称是,脸色终于多云转晴。 曹丕则暗松了一口气。 “陛下,现今不是关注伪汉什么科举制的时候。” “据我细作来报,刘备近月以来,不断向邺城,洛阳,宛城一带调运粮草,兵马也向这几地暗中增调。” “种种迹象表明,刘备最多本月,必会起倾国之兵,对我大秦发动灭国之战!” “生死存亡,近在眼前,我们必须有所准备啊!” 郭嘉神色凝重的进言,顺手将数道情报,呈奏了上去。 曹操打了个寒战。 第409章 憋了个大招?原来你不是废材,藏的够深啊!有我在,你必为太子! 什么九品官人法,什么科举制,什么人心之争,这些都是长远之争。 现实却是,刘备的进攻已迫在眉睫。 如何抵挡住汉国数十万大军来攻,才是当前重中之重! “拿地图来!” 曹操将那些情报拿起,大喝一声。 典韦急令羽林卫拿来才图,铺展在了大殿之上。 曹操一边端详那些情报,一面审视起地图。 秦国众臣们的神经亦紧绷起来,纷纷围于地图前,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奉孝,以你之见…” 曹操正想询问郭嘉对策。 一旁曹植却抢先一步,指着地图道: “父皇,儿臣以为,刘备此番攻我大秦,必会使声东击西之策!” 曹操心头微微一震,略感新奇的目光,立时从郭嘉身上,转移到了曹植身上。 自己这位儿子,文采绝艳惊世,写得一手诗赋,连自己都要自叹不如。 原本在他看来,曹植的才华,仅限于诗文,于军事国政则是一窍不通。 不想这关键时刻,一直是门外汉的曹植,竟突然间开口了。 “大耳贼要怎么个声东击西,子建你说下去。” 曹操起了兴趣,便是拂手令道。 曹植便从容上前,指着地图道: “我大秦之心腹在于关中,关中之心腹则在于长安,刘备欲灭我大秦,势必兵锋会指向长安。” “而拱卫关中,拱卫长安的正面屏障,便为潼关天险!” “刘备国力兵力虽胜于我大秦,但我大秦却有潼关这道天下雄关,地利上的优势,足以弥补国力兵力上的差距。” “只要我们据守潼关不出,刘备纵然有百万大军,亦休想破关而入。” “这一点,儿臣都能看出来,以刘备之雄略,以那萧方之智谋,又岂会看不出来?” 听到这里,曹操眼中的好奇之色,渐渐变成了刮目相看。 显然他是万没料到,自己儿子竟然有这般见解格局,着实令他大感意外。 众臣对曹植的眼神中,也平添了几分赞许意味。 唯有曹丕,却是眉头暗暗一皱。 “说下去,子建!” 曹操一拂手,继续催促道。 曹植便咽了口唾沫,手往黄河以北一指: “故儿臣推测,刘备必会以主力佯攻我潼关,以吸引我大秦主力于潼关一线拒守。” “实则刘备定将另遣大将,由冀州向西用兵,急攻我井陉关,壶等诸关口。” “其目的,自然是为破我太行山防线,直取晋阳,顺势夺取并州,断我关中一臂。” “一旦大耳贼拿下并州,大军便能移师河东,向西渡黄河从北部蒲坂一线攻入我关中!” “河东与关中本为一体,虽相隔黄河,但其险要却远不及潼关,汉军由河东攻入关中的难度,自然要远逊于潼关。” “儿以为,以刘备的雄略,以那萧方的智计,这才是他们攻我大秦,夺我关中的用兵方略!” 曹植吐着唾沫星子,越说越激动,言语神情间弥散着一股胸有成算之势。 曹操神色一震,恍然省悟。 他猛然回首,难以置信的目光,看向了曹植。 那震惊的眼神,显然不敢相信,曹植竟深藏不露到如此地步,平素看起来对军略战争之事莫不关心,竟是胸中藏有这般韬略。 众臣亦无不惊异,眼神中的除了刮目相看之外,更添了几分敬佩。 就连曹丕也惊到微微张大了嘴巴,看着自家大出风头的弟弟,拳头悄然握紧,忽然有种被蒙骗了的恼怒。 自己这个弟弟,平素看起来散漫不羁,除了饮诗作赋,附庸风雅之外一无是处。 没想到这小子的这么深啊,竟然选在汉军大举来攻的前夜,憋出这么一个大招,瞬间令曹操和众臣刮目相看。 “子建,看来你的城府,比我想象的要深啊…” 曹丕阴恻恻的目光暗瞟着曹植,拳头握到咔咔作响。 “好好好,子建,朕只知你文采绝艳,没成想你兵法韬略也没落下,竟能看穿大耳贼的用兵方略。” “好好好,很好,不愧朕的儿子!” 曹操自然是大为欣慰,拍着曹植的肩膀连声大赞。 这一幕,看的曹丕是暗暗咬牙,心中妒火狂烧。 自己先是逼迫刘协写下禅让诏书,接着又献上九品官人法,功劳不可谓不大,你曹操却只是象征性的夸赞了几句。 现下曹植不过是夸夸其谈一番,是否真就是刘备的战略还尚未能证明,你便乐到合不拢嘴,把曹植夸上了天! 何其偏心啊! “父皇,你终究还是更喜欢子建啊…” 曹丕深吸一口气,心中是怨气顿生。 “奉孝,尔等以为,子建所言,可是刘备图谋?” 曹操夸完了儿子,目光转向了郭嘉等众谋臣。 郭嘉回过神来,忙一拱手: “回禀陛下,臣以为陈留王目光如炬,并州必是刘备真正的主攻方向,我们当早作防备,以免中了其声东击西之计!” 荀攸,张松,刘晔等谋臣,皆是附合郭嘉。 “文和,朕不问你,你便从不作声。” “那朕现下就问问你,子建所说,你有何看法?” 曹操的目光射向躲在人后的贾诩,语气中透着一丝不满。 “咳咳,臣以为…” 贾诩瞥了一眼正春风得意的曹植,迟疑一下后方道: “臣以为陈留王所言不无道理,刘备确实极有可能将并州作为主攻方向。” 他这回答就滑头了。 表面上看起来是随了大流,实则却没把话说死,给自己留了余地。 无不道理,极有可能…那就是还存在其他可能。 真要出了意外,那也不关他的事。 曹操再无他虑,遂一拍龙案: “既然如此,那就传朕旨意,即刻给子孝再增兵两万,令他严密监视河北汉军动向,严守井陉关壶关,绝不可令大耳贼突破太行山防线,危及晋阳城!” “还有,传旨往益州给妙才,令他也做好准备,防范大耳贼以偏师佯攻益州。” “从即刻日调集粮草于潼关武关一线,中外兵马开始集结待命,准备迎击伪汉来犯!” 众臣轰然而起,肃然领旨。 “父皇,儿臣想请命,往并州助骠骑将军抗击刘备,我为大秦江山社稷尽一份力!” 曹植叩拜在地,一脸大义凛然的向曹操慷慨请缨。 曹操又吃一惊,显然没料到,自己这个儿子不光深藏韬略,还有这等报国之心! 现下正逢大敌来犯,国家危难之秋,天子的儿子没躲在后方享乐,而是亲赴前线与众将士们并肩抗敌,这对前线的军心士气,将是何等大的激励。 “好,子建,你当真是好样的,不愧我曹家的种!” “朕就封你为中郎将,命你率三千兵马往并州,助你子孝叔抗击刘备,保我并州!” 曹操起身下阶,将曹植扶起,欣然准了他所请。 曹植欣喜万分,慨然道: “父皇放心,儿臣必尽我所能,辅佐子孝叔父死守太行防线,绝不放大耳贼一兵一卒入我并州!” 听着儿子这豪言语壮,曹操心中愈加欣慰,不禁拍着曹植的肩膀开怀大笑。 “好好好,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咱父子一心,何愁不能让那大耳贼折戟而退!” 大殿之内,响起曹操豪气霸道的大笑声。 众臣们对曹植,皆是投以了欣赏敬佩的目光。 唯有曹丕,却是眉头紧锁,看着大出风头的弟弟,心中一股危机感悄然而生。 他自然知道,曹植主动请缨,这是想去并州刷战功,为他与自己争夺太子之位,再添几枚筹码。 “曹植~~” … 半个时辰后。 陈留王府,某密室。 “德祖啊,你果真是料事如神,父皇果然在今日朝会上,商议如何应对伪汉来犯之事。” “我按照你事先所授的方略,主动向父皇进言,果真令父皇对我刮目相看,赞赏有加。” “今日朝会之上,我是出尽了风头啊!” “你是没看到,二哥的脸有多难看,哈哈哈——” 曹植滔滔不绝的将朝会之事道来,说到得意处,不禁放声大笑起来。 相对跪坐那位年轻儒士,却只淡淡一笑,浅呷一口杯中酒,似乎早有所料。 年轻儒士名为杨修。 杨氏一族乃弘农望族,家族底蕴可与曾经的袁氏相提并论,家主杨彪更乃当世名士,前汉朝太尉。 今弘农郡大部虽为汉朝所占,但杨氏一族所在的华阴,却位于潼关以西,处于秦国境内。 故杨彪父子当年便随曹操,西迁至了关中,其后曹操废汉称帝,两父子便转而做了秦臣。 杨修自小便天赋异禀,被人赞为神童,与同样天资无双的曹植是惺惺相惜,交情深厚。 如今曹植眼见曹丕接连立功,风头正盛,自己储位之争上已落了下风,便不得不暗中招揽杨修为幕僚,为其幕后出谋划策。 今日朝堂之上,曹植种种惊艳的表现,不过皆是杨修背后所授罢了。 看得曹植这春风得意的样子,杨修便知道,自己的谋划起作用了。 在这场太子之位的争夺战中,本是落于下风的曹植,终于扳回了一局。 “殿下放心,有我杨修在,太子之位必为殿下所有!” 仰头一杯酒饮尽,杨修霸气自信的给出了承诺。 第410章 四十万大军伐秦,顽抗大汉王师者必诛之!五虎上将不用岂不浪费? 章武元年冬。 一道讨曹贼檄文,一夜之间贴遍了伪秦四州各郡。 这道檄文乃是诸葛亮亲自执笔,历数了曹操从屠徐州起的种种残暴罪行,历数了其废汉自立的谋逆之举。 檄文宣称,大汉天子刘备,将亲率百万大汉王师,举兵讨逆,诛曹灭魏! 大汉天子正告并司凉益四州士民,休得助纣为虐,为曹操陪葬,汉军兵临城下之时,当顺应天命人心,开城迎接王师。 负隅顽抗,附从曹操死抗到底者,天威浩荡,必当诛之! 檄文一出,四州伪秦士民,无不为之哗然震动。 数日后。 刘备于洛阳城南祭拜天地,宣布誓师伐秦。 南线方向,右将军甘宁,会同平南将军陆逊,率五万荆州魏军,自江陵溯江西进,威逼白帝城,以牵制夏侯渊所统益州秦军。 中线方向,天子刘备亲统二十二万大军,出洛阳向西,水陆并进直取潼关。 北线方向,作为第一重声东击西之计的实施者,骠骑将军张飞,以南下与刘备会攻潼关为名,率十万大军自邺城南下,先进驻黎阳,佯装将要渡河。 近四十万汉军,以倾国之势,对伪秦正式发起灭国之战。 汉军一动,细作便将消息如雪片一般,送往了长安。 曹操早有准备,当即按事先计划,亲自十万大军赶往潼关拒当刘备主力。 益州方面,夏侯渊率三万蜀地秦军,先行增兵白帝城,阻挡荆州汉军过三峡。 而在并州方面,曹操为曹仁已暗中增兵至七万之众。 曹仁便将这七万兵马,除留守晋阳之外,多数都部署在了井陉关,壶关等并州以东,太行山诸道关口防线。 汉军方面。 当刘备兵临潼关城下,得知曹操已率主力进驻潼关后,便即刻传诏张飞,火速回师北上,按原定计划急攻并州。 张飞当即率十万大军,由黎阳星夜兼程北归,向西直扑井陉关而去。 法正的两重声东击西之计,第一阶段顺利实施。 … 黄昏时分,潼关。 曹操负手立于城头,冷峻却自信的目光,俯视着关前汉营。 连绵十里,营盘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尽头。 这一幕,恍惚间让曹操想起,当年官渡之战时,袁绍兵威之盛。 眼前的刘备,似乎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手握九州之地,大耳贼的实力,已远胜当年袁本初矣…” 曹操捋着细髯感慨起来,语气中透着几分忌惮与无奈。 “大耳贼纵有百万大军,又焉能越我潼关半步?” “父皇放心,他日大耳贼师老城下,不得不退兵,我军趁胜追击之时,儿臣必亲手斩下大耳贼首级,为皇兄报仇雪恨!” 身侧一位雄硕英武的年轻武将,霸道自负的放出狂言。 出言者,正是曹操三子,任城王曹彰。 与曹丕曹植不同,他这个三子对经学诗赋毫无兴趣,也一窍不通,平素就喜好读兵法,练武艺。 少年之时,更曾拜典韦为师,号称练就了万夫不当的武艺。 如今曹植北上并州,跟着曹仁去刷军功,曹丕身为长子辅佐夏侯惇镇守长安,曹彰便跟着曹操来到潼关前线,抗击汉军来攻。 左右曹洪,徐晃,乐进等武将,听着这位三皇子的狂言,皆是嘴角暗暗上扬,眼中带笑。 那眼神,仿佛在暗笑小孩子的狂妄无知,不知天高地厚。 天下多少诸侯,多少名将都死在了刘备手中? 纵然是当年天下第一的吕布,都陨命于刘备刀下,你一个毛头小子,练了几年武艺,就敢口出狂言要斩杀刘备? 你是年纪小,没在刘备手底下吃过亏,不像我们这些人被刘备打出了心理阴影啊… 说好听点,这叫初生牛犊不怕虎。 说难听点,就是不自量力! “吾家黄须儿,果然有英雄之气,不愧是朕的儿子!” 曹操没有打击儿子自信心,反倒狠狠的夸赞了一通。 曹彰愈加自负,当下又要再出狂言。 曹操话锋一转,却道: “大耳贼自然是要杀,你子脩皇兄之仇,朕早晚要报!” “不过如今敌强我弱,我们既要有信心,却也不能太过轻敌。” “大耳贼虽然可恨,却是天下间唯一能与为父一较高下的枭雄,况且其麾下还有萧方这等多智近妖之徒。” “彰儿,不可小视敌人啊。” 听得曹操这番客观评价,左右郭嘉等谋臣们皆松了一口气,暗自庆幸曹操的冷静。 曹彰被自负狂妄被压制,心下暗自不爽,吞了口唾沫正待再言。 脚步声响起,羽林卫将一道最新情报,献了上来。 曹操接过只看一眼,脸上便掠起讽刺的冷笑。 “果然被子建言重了!” “张飞在黎阳的十万汉军,几日前突然折返北上,必是冲着并州而去。” “大耳贼啊大耳贼,你果然是想声东击西,意在夺我并州!” 曹操将手中帛书情报,向着众臣一扬。 城头一片沸腾。 悬念落定,众臣们皆是松了一口气,一时间对曹植的称赞声此起彼伏。 “所幸陛下有先见之明,已暗中给骠骑将军增兵数万,并州军团已做好应战准备。” “接下来,陛下只需传诏骠骑将军,令他严守井陉关壶关等太行山诸关,坚守不战便是。” “刘备虽起倾国之兵而来,只要我们凭借地利之险,拒守不战,他也奈何不了我们。” “最多五个月,刘备定然退兵而去。” 郭嘉脸上亦洋溢着成竹在胸的笑容,俨然已从当年对战刘备屡战屡败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曹操冷冷一笑,拂手道: “就依奉孝所说,速速向子孝传旨示警!” 众臣领命。 曹操目光重新转向关城前的汉营,嘴角钩起讽笑: “刘备,你怎么也不会想到,你害死朕一个好儿子,朕还有一个更好的儿子吧。” “你想偷朕的并州,朕就让你尝尝,吃闭门羹是什么滋味。” “哈哈哈——” 关城之上,回荡起曹操讽刺的大笑声。 众臣亦随之附合,纷纷大笑。 唯有贾诩,望着城外汉营,目光再望向并州方向,心中却暗生几分不安。 想要出言提醒时,却见曹操笑的正当得意,犹豫片刻后,终究还是没有出口。 … 六日后,潼关以东,汉营皇帐。 张飞的一道密信,已经摆在了刘备的龙案上。 “翼德已率十万大军杀至井陉关下。” “如丞相和孝直你们所料,曹仁早有准备,亲统四万兵马坐镇井陉关严阵以待。” “壶关方面,至少也有近两万秦军。” “抛开留守晋阳的兵马,并州秦军数量至少在七万人左右,看来曹操果然是暗中已为曹仁增兵。” 刘备捋着细髯,笑望着萧方法正说道。 萧方微微一笑,遂羽扇向北一指: “看来孝直的声东击西之计已成,接下来就该是实施第二重声东击声,发兵渡河奇袭箕关了。” 众臣的思绪,皆是回到了那座位于王屋山之间,连接河内郡与河东郡,不起眼的小关上。 刘备深以为然,便问道: “孝直,可知目下是哪员秦将镇守箕关,关城守军有多少人?” 法正早有准备,即刻答道: “曹仁将大部分兵力,都调集到了井陉关和壶关一线,镇守箕关的秦军不超过两千。” “至于镇守关城敌将,据悉乃是曹仁长子曹泰,副将乃原西凉武将杨秋。” 一听是曹仁之子,刘备笑了。 明面上两军交战的前线,乃是井陉关壶关,这两座关城才是生死激战之地。 曹仁却把自家儿子,安排到了箕关,这么一个看似远离前线的小关镇守,其用意还不够明显么。 既能远离主战场,免于性命之忧,又能刷资历,对外宣布好歹是参加了并州保卫战。 “把亲儿子安排在箕关,看来曹仁也是一个爱子的慈父呀。” 感慨过后,刘备目光看向萧方: “既是箕关兵力空虚,正是我们发兵奇袭的大好机会。” “丞相,你以为朕派哪员大将,去袭取箕关?” 众将立时振奋起来,无不跃跃欲试。 奇袭箕关,乃是攻取并州的关键所在,打赢了便为并州之战的首功之臣! 这么大的功劳,众将谁不想拿到手? “陛下,臣以为此战兵贵神速,当以骑兵为主,非得一员精通骑战之将不可。” “这员武将即要为猛将,调动起来又不易引起曹操警觉。” “臣以为,此人非马孟起莫属!” “陛下可令孟起为主将统帅轻骑,以凌公绩为副将统帅水军,乘坐空粮船沿河东下,尔后登陆河内郡,步骑直扑箕关!” 萧方选定了马超。 原本没有马超来归,他是要选赵云来担此重任,目的嘛也很简单,就是为给赵云刷功绩。 有足够的功绩,老刘才能名正言顺的提拔重用,众将才能心服口服。 现下马超来了,自然便换成了马超。 毕竟赵云还有生擒袁尚之功,马超则是光杆司令来投,身上未立寸功。 没有功劳,老刘就不能重用,否则难以服众。 可这么一员五虎上将,若不重用,岂非暴殄天物? 攻取箕关,拿下夺取并州的首功后,老刘再重用马超,谁还敢不服? 本就跃跃欲试的马超,顿时惊喜万分,显然没料到萧方会举荐他担此重任。 当真是雪中送炭! 何况镇守箕关的,乃是曹仁的儿子。 杀父灭族之仇,不共戴天,马超是恨不得杀尽曹氏一族啊! 当下不待刘备表态,马超上前一拜,慨然道: “陛下,五日之内,臣必为陛下踏平箕关,斩杀曹泰,踢开并州的大门!” 第411章 我不是绣花枕头!曹家崽子留给我,我要亲手宰了他,我要报仇! 刘备目光看向了萧方。 萧方微微点头。 刘备旋即会意了萧方选择马超的用意所在,眼中疑虑尽消。 “马孟起听令!” “朕命你率三千铁骑,会同凌公绩水军,即刻渡河北上河内,给朕袭破箕关!” 刘备手一挥,毅然下令。 马超暗喜,欣然领命。 当晚入夜时分,马超便率三千铁骑,登上了凌统所统水军,打着空粮船的旗号,沿黄河顺流东去。 … 王屋山,河东河内交界之处。 一座关城,矗立于山隘之间。 天光放晓,关城城门缓缓打开,等待在关城两侧的贩夫走卒,商人过客们,开始接受秦军盘查过关。 河东郡有天下最大盐池,其所产湖盐遍布天下,故哪怕天下大乱之时,前来河东贩盐的商人也是络绎不绝。 如今秦汉两国,明面上虽在交战,但贸易往来却从未中断。 今两国全面开战,潼关武关等商路皆已断绝,箕关道便成了河东湖盐贩往关东九州的唯一通路,商队数量自然比平时翻了数倍,用拥挤形容也不为过。 “传令下去,给我严加盘查过往商人,绝不可放伪汉的细作潜入我河东郡!” 城头上,一名年轻武将俯瞰着城门前拥挤场面,不由皱眉喝道。 年轻武将名为曹泰,乃秦国骠骑将军曹仁长子。 喝斥完士卒后,曹泰抬起头来,目光望向了北面井陉关所在。 此时他的父亲曹仁,正统帅并州军团主力,坚守那座并州门户,抵挡着同为骠骑将军的张飞猛攻。 曹泰当然也知道,守住井陉关的意义有多重大。 那可是关乎到并州存亡,乃至于他秦国生死存亡的一战。 故而不光李典,朱灵,庞德等多员外姓猛将,连曹纯等多位宗室大将,也被派往井陉关听候曹仁调遣。 甚至是陈留王曹植,都亲自赶赴前线,辅佐曹仁,振奋军心。 此战意义之重大,可见一斑。 这一场仗要是打赢了,击退了张飞十万汉军,不知有多少人要因功受封,加官晋爵。 只可惜,他身为曹仁长子,却坐镇箕关这么一个远离战场之地,只怕是半点功劳也捞不到了。 “人人皆在前线死战,唯有我却被闲置在此,只能看着别人为我大秦杀敌立功,唉——” 曹泰心下越发憋闷,忍不住喃喃自语,一声幽怨叹息。 “汉国十万大军攻井陉,那张飞又乃伪汉猛将,井陉关一战必是凶险万分。” “骠骑将军这是顾念着将军你的安危,所以才会安排将军你守箕关。” “这份慈父之心,将军当要体谅才是呀。” 身旁的杨秋虽为副将,却称得上是曹泰叔辈,自然能体会到曹仁心思。 曹泰心头一震,蓦然间省悟过来,明白了曹仁的苦心。 明白归明白,但不意味着就能接受。 曹泰还是有骨气的。 身为当朝骠骑将军之子,他并不屑凭借着父亲的门荫,凭着宗室子弟的背景,身无寸功便平步青云,位居高位。 他想凭借自己的硬实力,凭借军功,名正言顺升迁,堂堂正正的拜将封爵! 此次抗击汉军之战,就是他证明自己,积累军功的天赐良机。 岂能靠在父亲的羽翼之下,猫在箕关这种远离战场之地,错过了建功立业,证明自己的大好机会? “我要向天下人证明,我曹家虎父无犬子!” “父帅乃我大秦第一名将,我曹泰乃父帅之子,绝非虚有名表的绣花枕头!” 曹泰眼眸一聚,心中已笃定了主意。 当下他便不理会杨秋宽慰,转身就要下城而去。 他要即刻修书一封,送往井陉关给曹仁,请曹仁另派别将来守箕关,却将他调往井陉关抗击张飞的十万大军。 就在他一只脚,刚刚迈下台阶之时。 城外方向,突然间传来了阵阵喝骂喧闹之声,将他重新吸引回了城垛边。 探头一瞧,曹泰不由眉头一皱。 因是排队入关的商贩太多,盘查又太过严查,导致入关的速度极慢,商贩们在城门下形成了拥堵。 时间一久,不少商贩们便不耐烦起来,叫嚷着想要冲门,却被守门士卒阻拦,一时间陷入了混乱。 “杨将军,你去控制一下场面,把那些闹事的奸商,全都给本将抓起来。” “把他们的货物,统统罚没,再乱棍轰走,我看谁还敢闹事!” 曹泰手指着城下,沉声喝道。 杨秋得令,慌忙带着一队人马下城,二话不说便大打出手。 叫骂声,哀求声,嚎叫声,立时此起彼伏。 商贩们也不是吃素的,并没有任由杨秋宰割,竟是跟秦军扭打了起来,城门前反倒愈加混乱起来。 “这个杨秋,当真是无用,还得我亲自出马……” 曹泰脸色一沉,拔剑在手,就要亲自下城。 “曹将军,官道上好像有大队骑兵前来!” 就在他刚刚转身之际,望楼上响起了哨兵的大叫声。 原本聚焦城下乱局的守卒,纷纷抬起头来,本能的向着东面方向瞅去。 曹泰也放下手中剑,举目东望。 果不其然,七八百步之外,一道尘雾正飞快的袭卷而来。 数以千计的骑兵身影,正在尘雾之中时隐时现。 原本箕关居高临下,远在数里之外,就应该发现这支骑兵的接近。 但适才城门前的喧闹,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直至这支骑兵接近七八百步之时方,他们才有所觉察。 曹泰眼眸眯起,透出一丝茫然。 箕关以东,乃是河内郡,现下正处于汉军的控制之中。 也就是说,这支骑兵乃是从汉统区而来,正风驰电掣,向着他的箕关呼啸而来。 难道说… “汉军来袭!” “难道是汉军的骑兵,要攻我箕关?” 曹泰脑海中猛的迸出这个念头,脸色陡然大变,背后惊出一层冷汗。 汉军的河北军团,明明在全师进攻井陉关,怎么突然之间,毫无征兆的就来进攻他的箕关? 难道只是河内郡兵,如往常一般前来袭扰而已? 不像! 看那尘雾势头,至少也得三千左右的骑兵! 那可是三千骑兵啊,足抵三万步军。 河内郡怎么可能有这样规模的骑兵? “子安将军,是汉军骑兵突袭!” “速速下令关闭城门,若是给汉军冲进来,箕关不保啊!” 下方响起杨秋焦急的大叫。 这样西凉宿将,到底是老油条了,不比曹泰这等新嫩缺乏战阵经验,立时就看出了事态的严重性。 曹泰被叫醒,顿时心下慌张起来,急喝道: “把城门关了,给我即刻把城门关了,要快——” 杨秋当即带兵退入城内,想要将城门关城。 城头上鸣锣示警声,此刻也响成一片,不到两千余人的秦军士卒,慌慌张张赶往城头布防。 “关闭城门,给我关闭城门!” 杨秋挥舞着长刀,冲着左右士卒大喝。 秦卒则露出狰狞面目,刀剑逼迫着商贩们后退,想要将城门及时关闭。 就在这关键时刻。 一名年轻的商人,陡然间跃上马车,大喝一声: “还等什么,拒住城门,放我大哥入城!” 数十名商贩,变戏法似的将藏匿的兵器取出,将身上的伪装撕去,现出了铠甲。 他们一涌而上,扑向了懵愣中的秦卒。 秦卒们都懵了。 他们全然没料到,原本的商贩,突然之间竟变成了士卒,就这么毫无防备的杀了上来。 秦卒被杀了个猝不及防,还来不及还手时,便被砍翻了七八人。 “马岱?” 几步外的杨秋一声惊呼,仿佛见鬼一般。 他认出了那年轻人。 当年马腾好歹做过西凉军的盟主,身为西凉十将中的一员,杨秋自然与马氏子侄皆打过交道。 他自然也认得马岱。 可是那马岱,不是跟着其兄马超,投奔了汉朝,投奔了刘备吗? 为何会假扮商贩,突然出现在这箕关,陡然发难夺门? “难道说……” 杨秋蓦然猜到了什么,吓到浑身一颤。 “杨秋,你还认得我马岱否?” “你这曹贼的走狗,我要你的狗命!” 马岱也认出了杨秋,一声怒骂,翻身跃上战马,纵马提枪便杀奔而至。 杨秋惊醒之时,马岱已冲至跟前,手中银枪灌足全力,如雷霆闪电般轰刺而至。 “不好!” 杨秋脸色骤变,来不及多想,举枪便想要抵挡。 慢了半步! “噗!” 马岱手中银枪,抢先一步,灌穿了杨秋的心脏。 伴随着一声惨叫,杨秋手捂着涌血的胸口血窟窿,仰头栽倒在了地上。 杨秋被杀,城门秦卒军心大乱,转眼一哄而散。 马岱横枪立马,喝斥着数十名马氏亲卫,将箕关城门拒住,确保前路畅通。 城外。 马超统领的三千汉骑,已冲至了七十余步。 前方箕关城门前的厮杀混乱,他已看的清清楚楚。 “那萧丞相果然是神机妙算,随手一道锦囊计,便令我轻取箕关…” 马超心中暗暗赞叹。 当日他率军离开潼关时,萧方曾给他一道锦囊计,令他在渡河登陆河内之时,拆开来依计行事,可确保轻取箕关。 这道计策,便是叫他堂弟马岱,假扮商贩入箕关,故意闹事阻止秦军及时关闭城门。 如此,他的铁骑就能畅通无阻,不费吹灰之力杀入箕关。 眼前事实证明,萧方的锦囊之计,果然功成。 马超收起叹服,鹰目射向箕关,复仇的杀意已狂燃而起。 “大汉铁骑听令,跟着我杀进箕关,杀尽秦狗!” “曹仁的那个儿子曹泰留给本将,我要亲手宰了他!” 第412章 大秦天子又被刘备耍了?我拿你人头,祭我父兄在天之灵! 三千汉军铁骑,追随着马超,向着大开的箕关城门袭卷而上。 箕关城头。 曹泰正强作镇定,督喝着他的士卒登城备战,准备死拒箕关。 前边汉军已逼近百步外,城门下方还一片混乱,竟然还没有关闭了城头。 “杨秋是干什么吃的,为什么还不把城门关上?” “他是想等着汉狗杀进来,把我们全部杀光吗!” 曹泰勃然大怒,翻身上马,便直奔城下而去。 在他看来,必是那些商贩们向城内拥挤逃窜,堵住了城门无法及时关闭,那就只有用雷霆手段,杀散这些商贩强行关闭城门。 而当曹泰下城之时,整个人却懵了。 守城的秦卒们,正如受惊的羊群般,向着城内涌逃而来。 城门赫然已被数十名汉军所拒。 “汉…汉军?” 曹泰脱口一声惊呼,愕然震惊到以为自己眼花,看走眼了一般。 他揉了揉眼,仔细再看,方才确实城门已被汉军夺下。 倒吸一口凉气,颤声惊呼道: “哪里来的汉军,怎么突然间就杀到我关下,夺了城门?” “这…这,这不可能!” 就在他错愕失神时,逃窜归来的士卒们,已扑倒在他的脚下。 “启禀将军,那些商贩是汉军假扮,他们突然发难夺了城门。” “杨将军被一个叫马岱的汉将给斩了!” 曹泰身形剧烈一震,手中长刀险些惊到脱手跌落了下去。 霎时间,真相如惊雷一般,当头将他劈醒。 他终于明白了。 城外那支汉军骑兵,并非是偶然出现,必是奉了刘备号令,专程前来突袭箕关。 为了顺利夺取城门,汉军事先假扮商贩,就是为了在骑兵来袭一刻,突然发难阻止他关闭城门。 这一切,都是汉军预谋好了的! “难道,天子和父帅中计了?” “那大耳贼不是想攻井陉关,而是想出其不意夺我箕关,从河内郡杀入河东,从南面夺取并州,而非东面?” 曹泰到底是将门子弟,事态发现到这般地步,终于是推测出了真相。 “该死,天子被大耳贼戏耍了!” “我们中了他两重声东击西之计,大耳贼竟是冲着我的箕关而来!” “我这里才是真正的前线啊!” 曹泰拍着大腿暗暗叫苦,既是震惊又是恐慌,一时间慌到手足无措。 前方。 汉军铁骑已冲近三十步内,眼看就要冲入城门。 左右的秦军士卒,一个个慌不择路,竟已开始准备四散逃窜。 形势已到了生死一线。 这一刻,曹泰身上的曹家血脉爆发,竟是出奇的冷静了下来。 “箕关若失,刘备十几万汉军就能轻而易举杀入河东,父帅兵力有限,根本无力阻挡!” “何况河东郡一马平川,也无险可守,河东必失!” “河东一旦失守,大耳贼长驱直入就能夺取蒲坂,封锁黄河,切断关中与并州的联系。” “到时候,父帅和我并州,岂非成了孤悬在外的飞地,任由汉军几十万大军围攻?” “父帅和我并州军团,皆难逃一死?” 曹泰立刻想到了最可怕的后果,心中那份惶恐,旋即化为了战意。 “箕关绝不能失守!” 曹泰一声暴喝,手中长刀一扬,大喝道: “大秦将士听着,箕关关乎到我并州存亡,绝不能失守!” “随我杀上去,夺回城门,拒退汉狗!” 曹泰纵马挥刀,冲杀了上去。 秦军守卒们在他的喝斥激励下,保得勉强鼓起战意,向着城门的汉军杀了上去。 马岱剑眉一皱。 原本以为斩杀杨秋后,城内秦国守军心态崩解,必会不战而溃。 却不料,到了这般时刻,他们竟然还有抵抗之心。 “曹贼的士卒,果然皆是精锐之师…” 马岱暗暗赞叹后,银枪在手,大喝道: “马家儿郎,给我死拒城门,绝不许后退半步!” 三十余名汉卒,当即排开阵形,挡在了城门前。 几个呼吸后,秦军撞到,两军厮杀在了一团。 秦军数量有八百人之多,是马岱所部的近二十倍之众,兵力悬殊到了极致。 但马岱所统三十人,皆乃西凉士卒,是他马家军百战余生,跟随他们兄弟多年的精锐,个个皆是以一挡十之士。 且依靠着城门下狭窄的地形优势,秦军虽多却施展不开来,无法发挥兵力优势。 秦军虽众,一时间却并未占得上风,汉军死死拒住城门不退。 就在这断断的片刻间,秦军失掉了最后夺回城门,扭转乾坤的机会。 城外方向,三千汉军已滚滚而至,冲过了吊桥,冲入了城门。 马岱见兄长到了,长松一口气,大喝一声: “我骑兵已到,速速让开!” 三十余名死战之士,皆是如释重负,纷纷让向了城门两翼。 身后铁骑也不减速,浩浩荡荡,径直就冲向了迎面的秦军。 天崩地裂,鬼哭狼嚎。 莫说是八百秦卒,纵然八万秦卒,此刻也抵挡不住三千铁骑的冲击。 顷刻间,八百秦卒便如纸糊一般,被冲到七零八落,被杀到鬼哭狼嚎。 崩溃开始! 哪怕是精锐的秦军士卒,在这种情况下,精神斗志也被瞬间打崩。 幸存的秦卒们,最后一丝抵抗意志瓦解,如惊弓之鸟般四散而逃。 “不许退!” “箕关绝不能为汉狗所得,给我死战不退!” 曹泰眼睛腥红,口中愤怒大叫,手中长刀疯狂乱舞。 迎面冲来的汉军骑兵,尽皆被他斩翻在地。 徒劳无功。 纵然是曹仁在此,此刻也无力回天,镇压不住士卒的崩溃之势,何况是他。 左右的秦军士卒,尽皆无视他的喝斥,依旧如溃巢的蝼蚁,夺路向关内逃去。 曹泰却咬牙切齿,陷入进退两难。 汉军的骑兵已冲了进来,己军士气已瓦解,箕关失守已无可避免。 到了这般地步,弃关西逃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换作是别人,这个时候就早跑了。 可他是曹仁的长子啊。 大秦骠骑将军的儿子,何等的身份地位。 若是守不住箕关,被汉军由此杀入河东,致失并州门户大开,他有什么颜面去面对曹仁? 若是并州再失守,他岂非成了大秦的罪人? “不许退!” “我大秦男儿,焉能做贪生怕死之徒?” “敢再退者,军法从事!” 曹泰愤怒的大喝着,手中长刀挥刀,甚至是亲手斩杀了几名溃卒。 无济于事。 精神瓦解的秦卒,心中只剩下了保命的念头,什么为国尽忠,什么大秦儿郎的血性,统统都抛之脑后。 崩溃依旧无法喝止,没有哪个士卒,愚蠢到将曹泰的威胁放在眼里。 “子安将军,大势已去,箕关是守不住了,我们撤吧。” “再不走,不光要失了关城,将军你也要死在这里!” “你是骠骑将军的长子,焉能如此轻易的就送了性命啊!” 身旁亲卫几乎是哭腔苦苦相劝。 曹泰心中一凛,残存的斗志,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没错,我乃骠骑将军之子,我将来是要做大秦栋梁的人,我绝不能死在这里。” “我得保住性命,向父帅求援,方有机会重新夺回箕关!” 曹泰念头一转,拨马转身,就想要逃。 为时已晚。 就在他转身之际,身后响起一声闷雷般的厉啸。 “马超在此!” “曹家狗贼,你哪里逃!” 曹泰身形一震,蓦然回首,只见一员威如战神的锦袍武将,手拖血枪已呼啸而来。 “马…马超?” 曹泰脸色骇然大变。 西凉锦马超之名,曹泰怎么可能不知道。 当年渭水一役,可是几乎要了曹操的性命。 曹秦诸将中,哪怕最强的典韦,也只是勉强与马超打个平手罢了。 曹泰是万没料到,统率这支汉军骑兵者,竟然会是马超。 这个与他有曹家有大仇,有万无不敌之勇的狠人! 自己焉能是对手! “挡住他,给本将挡住他——” 曹泰精神崩溃,口中颤声大叫。 什么骠骑将军之子,什么宗室子弟的尊严,这一刻全都被恐惧取代。 他一面喝令亲卫断后阻挡马超,一面拨马埋头便逃。 马超却已如杀神一般,手中血枪乱舞,将挡在眼前的秦军,如土鸡瓦狗般尽数斩落。 就在曹泰刚刚提起马速,还来不及甩开距离之时,一人一骑已如铁塔一般,横亘在了曹泰身后。 “曹家狗崽子,你以为你逃得了吗!” 讽刺不屑的暴喝声中,马超手中血枪灌足力道,挟裹着自己的灭族之恨,狂刺而至。 曹泰无路可逃,只得心一横,手中大刀尽起生平之力,奋然回刀相挡。 “吭!” 一声天崩巨响。 长刀飞落。 曹泰惨叫着,狂喷着鲜血,如断线的风筝一般腾空而出,被击落在了马下。 “砰” 又是一声撞击重响。 曹泰残躯重重撞在了一面墙上,落地时鲜血狂喷,身上肋骨不知断了有多少根。 “我竟然连他一招都接不住?” 趴在地上的曹泰,心中是的惊骇大过于负伤的痛苦。 马超强他知道,但他没料到对方能强到如此地步。 自己好歹是曹仁之子,竟连马超一招都接不住! “曹泰,你伯父曹操杀我父亲兄弟,今日我就拿你人头,祭我亲人在天之灵!” 马超脸上涌起着复仇怒火,手中滴血的银枪,已缓缓举起。 本是悲愤惊骇的曹泰,这一刻却慌了。 第413章 我先宰你,再屠灭你曹家!如此奇才辅佐,国家有福,你未来可期! “马超逆贼——” “吾乃大秦宗室,吾父乃大秦骠骑将军!” “你这逆贼焉敢杀我?” “你若敢杀我,我皇伯父绝不会饶你,我父帅也绝不会饶你~~” 曹泰激动到眼眸血充,歇厮底里的冲着马超咆哮。 死到临头,他依旧没有服软,想要搬出曹操和曹仁来震慑马超。 “曹贼杀我全家,今日我先杀你,他日必亲手宰了曹操和你父曹仁!” “我不光要杀了那二人,我还要灭你曹氏满门!” 马超咬牙切齿立下重誓,手中血枪毫不迟疑刺下。 死亡就在眼前。 这一刻,曹泰终于慌了,原本狰狞亢怒的表情,刹那间为无尽恐慌取代。 “马孟起,你——” 可惜他再想说话时,已没有机会。 血枪轰刺而下。 “噗!” 伴随着一声撕裂巨响。 曹泰的头颅便被一枪斩下,滚落在了地上。 马超长吐了一口气,心中那份复仇怒火,仿佛宣泄了不少,身心有种久违的痛快。 当他抬起头时,仅仅是一道目光,便吓到残存的秦军慌溃而散。 主将被斩,秦军的军心意志彻底瓦解,如惊弓之鸟般向西逃去。 马超身后,汉军铁骑如潮水般灌涌而入,将逃窜的秦军如蝼蚁般辗碎。 一条血路从箕关东门,一路延伸至西门。 正午时分,杀戮终于落下帷幕。 箕关城东西二门上空,汉字的战旗已飞扬而起,宣告着这座通往并州的大门,就此被马超一脚踢开。 马超登上西关城,将曹泰首级一扔,喝道: “将此贼的人头,给我高挂在城楼上示众。” “我要让曹操知道,是我杀了他侄儿,我马超已了回来,我要找他报仇雪恨!” 曹泰的首级,很快便高挂在了城楼之上。 身后马岱也登上了城楼,紧接着,凌统也率三千步军,随后赶到。 “恭喜孟起斩将夺城,立下伐秦首功!” 凌统笑呵呵的对马超拱手道贺。 素来自负的马超,这一次却没倨功自傲,反倒也一拱手: “若非是公绩你的水军神速,将我三千铁骑神不知鬼不觉的运至河内,我马超焉能夺得此功。” “这桩功劳,你我共有!” 经历了家族覆灭,先投张鲁再投刘璋,种种颠沛流离之苦后,马超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心高气傲的西凉雄狮。 此刻的他早已成熟许多,懂得了人情事故,懂得了该如何与同僚相处。 凌统虽为副将,但却早在刘备平定江东时便已归附,年纪虽与他不相上下,却是汉国中的“老人”了。 对于这样的老人,马超自然懂得不能摆主将的谱,懂得要与之分享功劳。 凌统心下听着舒服,便大赞道: “今日一战,孟起你风采绝伦,西凉锦马超之名,果然是名不虚传。” “能与孟起你并肩而战,实乃我之荣幸啊!” 马超哈哈一笑,一拍凌统肩膀: “公绩兄,今晚咱们要好好喝上几杯,共庆此功!” 凌统亦是豪烈大笑。 一旁,马岱却笑着提醒道: “大哥,公绩兄,这庆功酒自然是要喝的。” “不过别忘了,陛下还有叮嘱,攻取箕关后,咱们还有任务啊。” 马超和凌统笑声收起,瞬间想起了重任在身。 夺取箕关只是开始,夺取河东,封锁黄河,方为重中之重。 “子岳言之有理。” “速速派信使往潼关,向陛下报捷,请陛下速速挥师北上,率我大汉主力由箕关入河东。” “公绩,你率步卒守箕关,等待陛下率主力前来会合。” “我现下就率骑兵出关向西,直扑蒲坂津,截断河东与关中联系!” 三人商议已定,当即分头行事。 … 并州,井陉关。 残阳西斜之时,杀声鼓声渐渐沉寂,攻关半日的汉军,如退潮一般徐徐而去。 关城之上。 曹仁和曹植并肩而立,以冷笑的目光,目送着汉军退却。 七日以来,张飞统帅的汉军,对井陉关发动了六次进攻,攻势不可谓不猛。 可惜,曹仁早就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经历山石加固加厚的关城,可从容抵挡汉军汉威炮的猛轰,依旧能屹立不倒。 关城上屯驻了近四万兵马,粮草军械充足,李典等猛将齐集。 再加上曹仁这么一个曹家第一大将统帅,守住井陉关还是绰绰有余的。 “张飞号称伪汉名将,却也不过尔尔。” “同为骠骑将军,那屠户却是徒有虚名,远不及子孝叔呀。” 曹植指着城外一通讽刺,笑呵呵的给曹仁奉上了一通马屁。 既然要与曹丕争夺太子之位,对于曹仁曹氏宗室第一大将,笼络讨好自然是基本操作。 曹仁却捋着细髯淡淡一笑,反过来恭维道: “若非陈留王你识破大耳贼声东击西之计,吾也不能事先做好充足准备,如今也不可能如此轻松击退那张飞连番进攻呀。” 他虽为曹植叔辈,但君臣有别,却还得尊称曹植一声陈留王,把功劳又反推了回去。 “子孝叔这就见外了,什么陈留王不陈留王的,叫我子建便是,不然倒显得生份了。” 曹植却主动自降生份,以套近跟曹仁的关系。 曹仁打量着自己这个侄子,眼神中不禁也透出刮目相看的意味。 曹植他也算是自小看着长大,这孩子才华绝慧,天资绝伦,文采诗赋连曹操那个做父亲的都自叹不如。 天才嘛,多会恃才傲物,曹植也不例外,故而平素待人接物多少有些自负傲慢成份在内。 如今这数月不见,曹植却变得这般平易近人,傲气收敛甚多,不免让曹仁这个做叔叔的颇为新奇。 “子建呀,咱们叔侄许久未见,你是变化甚大啊。” “为叔是真没看出来,你智谋见识如此了得,竟能识破大耳贼的图谋诡计。” 曹仁是啧啧赞叹道。 “子孝叔谬赞了,侄儿愧不敢当。” “其实侄儿也是近年以来,时常与杨德祖切磋讨教兵法韬略,略有了些心得感悟而已。” 曹植的目光,向着身旁杨修一瞥。 他这是想借此机会,把杨修给推出来,好借着曹仁的赏识举荐,将来在朝中能谋得一席之地。 毕竟自己的心腹,能位列朝官,对自己也是大有裨益。 “杨德祖,就是杨公家的公子,弘农杨氏那位神童?” 曹仁面露奇色,目光急是打量起了杨修。 杨修淡淡一笑,拱手自谦道: “修见过骠骑将军,将军言重了,那都是些夸张的流言而已,修岂当得起神童之名。” 曹仁看看杨修,再看看曹植,忽然明白了。 难怪曹植近来出尽风头,表现抢眼,智谋格局也叫人刮目相看。 原来背后是有杨修这个狗头军师辅佐。 杨修神童的美誉,早就声名在外,曹仁又怎么可能没听说过。 曹植原本就天赋异禀,与这杨修相交论道,耳濡目染之下,韬略见识能不一日千里才怪。 “吾素来听闻德祖你惊才绝艳,才智无双。” “那依你之见,张飞屡攻我井陉关不下,接下来会如何用兵?” 曹仁有意考较杨修底蕴,便抛出来这么一个问题。 杨修连片刻思索都不用,曹仁话刚出口,便不假思索道: “张飞虽乃匹夫,但辅佐他的那个庞统,却诡诈多端,智谋不凡。” “我料那庞统眼见井陉关坚不可摧,必会向张飞献计,以主力佯攻我井陉关,却暗中分兵两路,一路南下偷袭壶关,一路北上自幽州转攻代郡,从北面…” 杨修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指点江山,俨然一副运筹帷幄,一切皆在掌控之中的气度。 曹仁则不住的点头,脸上的欣赏赞叹之色愈发浓重。 左右李典等诸将,亦是彼此对视,暗暗点头。 关城上的众将们,显然已为杨修的格局智谋所折服。 眼见如此,曹植嘴角微微上扬,眼中也掠过几分不易觉察的得意。 “壶关方面有子和将军镇守,兵马约有两万余人,纵然张飞分兵偷袭,只要提醒他有所提防,相信壶关当万无一失。” “至于代郡方面,修以为骠骑将军便遣一将,以押粮为名暗中北上,于平城一线设伏,必能重创来犯汉军。” “如此,两路敌军被挫败,汉军定然军心士气大损,我军士气自然会为之大涨。” “并州,则更将固若金汤也!” 杨修抬手一挥,眉宇言辞间,弥漫着一股绝对的自信。 “好好好,德祖之计,当真乃奇谋妙计也!” 曹仁拍着城垛大赞,欣赏的目光望向杨修: “今日本我算是见识到了传闻中,杨氏神童的风采了,我大秦能有你这等世之奇才,真乃我大秦之福也!” “子建,你能有德祖这等奇才辅佐,未来可期也!” 曹仁言下之意,自然是暗示杨修有王佐之才,曹植有如此奇人出谋划策,争赢太子之位的机率极大。 甚至他言语之中,还隐约透露出几分,他有可能站队曹植的意思。 毕竟曹操更宠爱曹植,这是人所共知。 如今曹植识破刘备声东击西之计,在抗击汉军入侵之战中,可谓立下了大功。 曹操将曹植派到并州这一举动,显然也有让曹植来刷军功,树立威望的意图在内。 这种种因素综合起来,再加上还有杨修这等奇才辅佐曹植,以曹仁的老练,岂会看不出来曹植在争夺太子之位上,已占得了先机上风。 这时候稍稍表态示好,亦是理所应当之事。 曹植听出了曹仁话外弦音,心下暗自窃喜,当即笑呵呵一拱手,想要近一步恭维拉拢曹仁。 话未出口,一卒高举战报,大叫着爬上城头。 “启禀骠骑将军,启禀殿下!” “箕关前日为马超袭破,我守军全军覆没,杨秋为敌所斩!” “子安将军未能及时撤出,为马超亲手所斩,首级悬挂在了箕关城楼之上啊! 第414章 死儿子,曹家传统了!我就知道,刘备那厮又在憋大招! 轰! 那一刹那间,如有一道晴天霹雳,当空轰落下来。 不偏不倚,重重轰击在了曹仁的脑袋上。 这位秦国骠骑将军,整个人一瞬间被劈懵了。 他就如石像一般定格在原地,身形僵硬,嘴巴大张,眼珠爆睁,一张脸凝固在了骇然震愕一瞬。 曹植脸上笑容也消失,错愕震惊到仿佛见鬼一般。 杨修眉宇间那份运筹帷幄之色,同样也被震惊错愕,难以置信所取代。 汉军不是在攻井陉关,在攻潼关的吗? 怎么好端端的,突然之间就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就攻破了箕关? 而且。 连曹仁长子曹泰,竟然也被杀战死? 杀曹泰之人,还是马超这个叛将? 这一切的剧变,来的太过突然,令所有人都在最初一瞬间懵住了。 “不可能——” “汉军怎么会出现在箕关?” “子安怎么可能被那马超所杀?” “这不可能,不可能——” 凝固失神中的曹仁,猛然间惊醒过来,亢怒激动的咆哮大叫起来。 无尽的质疑,无尽的悲愤,刹那间将他身心焚尽。 城头上,骤然炸裂。 秦国众将士们,得知这惊人的消息,终于是反应了过来,无不是骇然变色,一片哗然。 “这确实说不通啊,德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汉军为何会突然间攻打箕关?” “那大耳贼他想做什么?” 曹植也惊醒过来,声音颤栗,惊疑不解的目光,急是望向了杨修。 杨修额头已浸出一层冷汗,正思绪飞转,推演着一切的可能性。 箕关的失守,曹泰的被杀,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不在他的掌控之中。 刘备没有按照他的剧本来演啊。 突然。 杨修心头一震,眼中一道异色闪过,似乎已推演出了真相。 他拳头陡然握紧,暗暗咬牙,脸上也渐起恼羞成怒之色,却迟迟说不出口。 “骠骑将军,我们可能中计了!” 一直不作声的荀攸,此刻终于发出了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 曹仁陡然一震,急是冲着荀攸吼问道: “荀公达,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怎么就中了大耳贼的诡计?” 所有人的目光,皆是转向了荀攸。 杨修却眉头一皱,暗自瞪向荀攸,那眼神似乎不希望荀攸说出真相。 “如今看来,陈留王当日在长安大殿的推测,只说对了一半。” “刘备对潼关的进攻,确实乃是佯攻,其目的旨在吸引陛下和我秦军主力于潼关,好为他趁势攻取并州做掩护。” “但陈留王你推测错的则是,刘备攻取并州的方向,并非是在井陉关等太行山一线,而是要从南面袭取箕关,先取河东!” “他必是趁着骠骑将军将主力屯于井陉一线,却暗中派那马超率轻骑由潼关方面乘船入河内,借着水路之便,抢先于我军察觉之前,对箕关发动奇袭!” “破箕关,先取河东,封锁黄河,截断我河东与关中联系,尔后再夺并州!” “这才是刘备真正的意图!” 荀攸以凝重口气,将真相推演了出来。 曹仁倒吸一口凉气,终于是恍然惊醒,明白了一切。 “其实当日长安军议,我就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总觉着刘备的战略,绝非单纯的声东击西那么简单。” “那萧方神机妙算,多智近妖,如谋圣再世。” “刘备麾下诸葛亮,庞统,田丰之辈,皆乃世所少见的奇谋之士。” “听闻近来刘备还得了一个法正,此人虽声名不显,听张松所说,亦是诡诈多端之徒。” “刘备麾下有这么多奇谋之士,岂会只使出声东击西这么一计?” “如今看来,我当时的担心并非杞人忧天,刘备确实并非声东击西那么简单,他这是一道两重声东击西之计呀!” “我当时竟然没能及时识破,当真是不该,当真是不该啊…” 荀攸不住的摇头叹息,言语之中皆是懊悔自责之意。 幡然惊醒的曹仁,心中怒火却如火山般压制不住,骤然爆发而起。 “大耳贼,你个阴险卑鄙的小人!” “你怎敢使出如此诡诈之计,夺我箕关,还害死我儿曹泰!” “我要杀了你,我定要杀了你,为我儿报仇啊——” 丧之子痛的刺激下,曹仁近乎失去了理智,如野兽般咆哮怒骂起来。 一旁的曹植,则是神色错愕,眼神呆滞,仿佛被抽离了魂魄一般。 额头上,冷汗更是刷刷直流。 当初长安军议,可是他站出来,力主刘备要声东击西,判断刘备要从东面攻打井陉关一线,以夺取并州。 曹操也正是根据他的推算,做出了排兵布阵。 他是万万没料到,自己推算失策,竟然为刘备所戏耍! 箕关失守,曹泰被杀,河东有危,并州危在旦昔… 秦国原本一片大好的局面,瞬息间竟因他的失算而急转直下。 并州若失,他难辞其咎! “德祖!” 缓过神来的曹植,颤巍巍转过头来,目光射向了杨修。 毕竟他只是个传声筒,当日军议的所有判断,都是出自于杨修的手笔。 是杨修的失算,才导致了如今形势的急转直下! “这不应该啊,刘备竟然会以箕关作为突破口?” “到底是什么人,为刘备谋划的此策?” “莫非又是那萧方?” “这,这…” 杨修额头亦是冷汗直滚,吱吱唔唔不知该如何面对曹植质问的眼神。 先前那份运筹帷幄,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气度,此刻也荡然无存。 “子安公子之死,确实是可惜。” “请骠骑将军节哀,先以眼前大局为重才是。” “现下箕关失守,刘备于潼关的主力,必会即刻渡河北上,由河内经箕关进入到河东郡。” “一旦河东失守,我并州就被截断了与关中联系,后果不堪设想!” “骠骑将军,你得先统帅我等,度过眼前危机才是!” 荀攸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关键时刻远比杨修这等年轻新星沉得住气,率先稳住了心神。 精神崩解中的曹仁,仿佛被荀攸一锤子下去,陡然间敲醒一般,狠狠的打了个寒战。 “公达言之有理,现下不是我为子安悲愤的时候,我得以大秦社稷为重!” 曹仁抹去眼角泪迹,强打起精神,急问道: “公达,那依你之见,吾当如何是好?” 荀攸急叫拿来地图,铺展在了城头上。 “敌军虽袭了我箕关,但其兵马不可能太多,多半会固守箕关,坐等刘备主力前来。” “此时汉军应该还未进入河东郡,我们还有机会。” “骠骑将军当即刻下令各路河东郡兵,全部向蒲坂津集结,阻止汉军截断我与关中联系,为关中援军守住一道入河东最便捷的渡头。” “其次将军当即刻率军回师晋阳,尔后火速南下,直奔河东郡。” “同时当派信使以八百里快马,即刻前往潼关向陛下报信,请陛下速提大军亲赴河东,进驻安邑等要害。” “只要河东不失,哪怕刘备主力能由箕关进入河东,只要安邑,蒲坂津在我们的手中,刘备的图谋就休想得逞。” 荀攸手指着地图,几句话间便为曹仁谋划出了应对之策。 曹仁彻底冷静了下来,不假思索的重重点头: “就依公达之计,就依公达之计行事,速速传我号令,速派人向潼关向陛下求救——” … 潼关。 关城之上,曹操同样在俯瞰着关外汉营,眼眸中亦是透着几分疑色。 与井陉关的战火连天不同,刘备早在三天前,就停止了对潼关的攻势。 二十万汉军偃旗息鼓,全都躲进了帐篷之中,围着炉火嚼着胡饼,喝着烧酒,享受起了寒冬里难得的惬意。 “大耳贼突然间停止进攻,一停就是三日,莫非又在酝酿什么诡诈计谋?” 曹操拳头一击城垛,道出了心中担忧。 毕竟这些年来,他吃刘备的亏吃的太多了,甚至连最疼爱的亲儿子也都赔了进去。 虽说自横扫关陇至登基称帝,自信心已恢复了如初,心中残留的阴影,却仍旧挥之不去。 “臣亦觉得刘备此举,颇有些可疑。” “莫非是他声东击西之计泡汤,眼见我太行山防线早有准备,固若金汤,张飞屡攻无果,刘备便想知难而退,改变进攻方向?” 郭嘉心中所想与曹操不谋而合。 两人对视一眼,当即令拿来地图,开始审视起来。 白帝城,武关,壶关,平城… 一座座汉军可能转为主攻的城池,在他君臣眼前一一流过,却又尽皆摇头否定。 “北至代郡,南至巴东郡,我各条防线的守备都天衣无缝,无懈可击。” “刘备纵然想改换进攻方向,又会从哪里下手呢?” 郭嘉眉头深凝,喃喃自语。 曹操亦是眉头深锁,目光在地图上飞快扫过,一时间看不出破绽在何处。 “陛下,臣有个小小的担心。” 一直置身事外的贾诩,终于忍不住,上前一指: “咱们在箕关的守军,会不会有些过少了?” 箕关? 曹操和郭嘉的目光,立时被贾诩引向王屋山间,那座不起眼的小关。 二人脸色一变,猛的打了个寒战,似乎同时预感到了什么。 就在这时,曹休风急火燎爬上了城楼,喘着气大叫: “启禀陛下,骠骑将军自并州发来急报!” “刘备使马超率骑兵突袭箕关得手,曹子安为马超所斩!” “骠骑将军已率军火速南下河东,请陛下速速发兵北上,增援河东!” 曹操脸色骇然大变。 第415章 别怪我儿,黑锅咱们背吧!狭路相逢,又一个曹家人,那就杀! 曹操骤然变色。 郭嘉脸色刷的一下变白。 左右曹洪,于禁,庞德等武将,亦是一片哗然。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齐聚在了贾诩身上。 这个毒士的乌鸦嘴,竟然应验了! 箕关果然失守! 就连曹泰,那个曹仁的长子,曹操的爱侄,竟然也为汉军所杀。 完成这一切者,竟然是马超那个马氏余孽! “刷!” 曹操一把夺过曹真手中急报,手忙脚乱的展开细看。 眼中残存的侥幸渐渐烟硝云散,手中帛书越攥越紧,脸形开始扭曲变形,恼羞成怒四个字已在脸上越来越明显。 “大耳贼,竟然又戏耍了朕~~” 脸色憋红的曹操,从牙缝里吐出了这句恨恨之言。 他的智略韬略,自然是远在曹仁之上,不必郭嘉贾诩分析,亦能想明白一切。 他被曹植坑了,被刘备耍了。 什么声东击西,什么佯攻潼关,实攻并州。 张飞那十万兵马,根本目的,就是为将曹仁和他的并州军团,死死的钉在太行山上。 如此,才能使箕关这座不起眼的小关兵力空虚。 如此,刘备才能从潼关调动轻骑,借助水军之便跟他打了个时间差,先一步渡河登陆河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取箕关! 从河内杀入河东,封锁黄河,切断并州与关中联系,这才是刘备真正的伐秦战略。 “陈留王说对了一半,刘备确实是想取并州,只是顺序却错了。” “陈留王以为,刘备是想先取并州,再下河东,尔后兵进关中。” “刘备却是要先取河东,再破并州,尔后回过头来西渡黄河,杀入关中。” “顺序错了,我们的兵力部署就错!” “一招出错,满盘皆输啊!” 郭嘉拳头重重击打在地图上,满脸懊恼追悔。 曹操心头如被重锤一击,心中那份对曹植的青睐欣赏,霎时间也随之瓦解,变成了极度的失望。 那责备埋怨曹植的话,几乎就要出口。 “不过陈留王能看到这种程度,已经难能可贵,连臣等也没能看破刘备真正的图谋。” “这道两重声东击西之计,也不知是何人为刘备所献,莫非又是那萧方?” “还是说,另有其人?” 郭嘉亦是人精,适才情绪一时间激动,说出了对曹植不利的话。 在外人看来,他适才的话,分明有让曹植背锅,引导曹操对曹植指责的痕迹在内。 于是抢在曹操发怒之下,郭嘉话锋一转,又委婉的为曹植开脱起来。 曹操到嘴边的埋怨,硬生生咽了回去,最终化为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 郭嘉说的有道理啊。 这么多年来,在刘备那里吃过的鳖还少吗? 被萧方戏耍过的次数,还少吗? 你曹操这个当爹的,你郭嘉,荀攸,程昱,还有已被他逼死的荀彧,哪个没被萧方戏耍过? 你们这些个老家伙,一个个都能被刘备君臣戏耍,我儿曹植失算一次,被戏耍一次,又有什么不能原谅的? “唉,奉孝说的没错,你们都曾为萧方奇谋戏耍,朕亦败在他的计策之下,何止一回两回。” “朕与尔等尚且如此,何况是子建一初生牛犊?” “是朕大意了,以为朕的儿子乃麒麟之子,可破萧方之计。” “当初长安之议,朕该与尔等再多议一议,该当慎重决断才是啊。” “朕有过,尔等皆也有过…” 曹操还是选择收回了对儿子的失望怨责,将这黑锅由自己和郭嘉等众谋臣扛了起来。 这番话,也令除贾诩之外,一众谋臣们无不为之汗颜,皆是低下了头来。 “咳咳,臣等未能识破刘备之计,确实是臣等之责。” “不过现下河东势危,并州有被切断与关中联系的危险,臣以为我们当先应对了眼前危局才是。” 贾诩干咳几声提醒道。 曹操心头一震,立时从自责自怨回到眼前,眼眸骤然一聚。 “文和所言极是,救援河东,亡羊补牢方为重中之重!” 曹操将手中急报扔在地上,厉声道: “传朕旨意,留四万兵马坚守潼关,朕亲率六万大军北上冯翊,赴河东阻击大耳贼。” 当下,曹操便急召夏侯惇自长安赶赴潼关,统帅四万兵马坐镇,拒挡关外汉军。 曹操则于次日入夜,率六万秦军星夜出发,渡渭水北上直奔蒲坂关而去。 … 潼关,汉军大营。 皇帐内,此刻已是一片沸腾。 就在曹仁的告急书,尚未送到潼关曹操时,马超的捷报已先一步送到了刘备案头。 “成了!” “孝直,你的两重声东击西之计成了,孟起果然已攻下箕关!” “河内通往河东的大门,被他一脚踢开了!” 刘备拍案而起,欣喜万分的扬着手中捷报,赞许的目光笑看向法正。 法正轻捋细髯,嘴角微微上扬,自有几分计谋成功的得意。 但稍稍得意后,法正却目光望向萧方: “若非萧丞相的锦囊计,马孟起也不会如此轻易智取箕关,斩杀曹泰。” “再者了,臣这奇袭箕关之策,还得经萧丞相的提醒方才想到。” 法正在萧方面前不敢倨功,便当众点破了萧方暗示之事。 刘备想想也对,便是哈哈一笑: “那这袭取箕关,踢开河东大门的谋划之功,便为丞相与孝直共有!” 众将皆是大笑。 萧方则羽扇望北一指,淡淡道: “臣料曹仁闻讯后,必会率军火速南下河东,曹操得知箕关失陷,亦会率主力北救援。” “臣虽叮嘱过孟起,夺取箕关后即刻率骑兵深入河东,夺取蒲坂津,封锁黄河,但他兵力毕竟太少,敌不过曹操两路夹击。” “陛下此时当即刻亲率大军,由水军运送前往河内,抢在秦军回援河东前与孟起会合。” “至少,我们要确保封锁黄河,方能腾出手来,无后顾之忧的收拾曹仁,夺取并州!” 刘备豪情狂燃,当即一跃而起。 “云长听令,朕命你率八万兵马,继续威逼潼关。” “朕当率十二万主力,即刻前往河内,亲赴河东!” “此战,不拿下并州,誓不收兵!” … 黄河东岸,蒲坂津。 河东与关中以黄河为分界,黄河以西为关中所属冯翊郡,以东则为河东郡。 蒲坂津对岸,一座关城隔河对望,名为蒲坂关。 此津亦是连接两郡,最为便捷易渡的一座渡头。 此刻在渡头以东大道上,一道尘雾正遮天隐蔽,向着渡头滚滚而来。 “马”字战旗与“汉”字战旗飞扬在尘雾中,引领着三千汉骑呼啸向前。 视野中,蒲坂津的轮廓已印入眼帘,马超眼眸中不禁涌起一丝兴奋。 他在与曹仁抢时间。 按照萧方法正事先的推演,都督并州军团的曹仁,在闻知箕关失陷后,会第一时间责令河东郡兵,向治所蒲坂津及安邑一线收缩。 同时,曹仁将亲率步骑精锐,星夜兼程南下赶赴河东。 故刘备给他的旨意,是在袭破箕关之后,火速率轻骑西进,绕过河东诸城,直取蒲坂津。 只要能先一步抢占蒲坂津,烧毁了津渡船筏,就能一举截断并州与关中联系。 哪怕曹操援军赶到对岸蒲坂关,亦无法在短时间内搜集到足够船筏渡河入河东。 退一万步讲,就算对岸秦军有足够船筏渡河,他也能半渡击之,不使曹操一兵一卒踏上河东。 所以,在攻陷箕关当天,马超连庆功酒都没喝,便率轻骑星夜兼程西进。 沿途所过,除了必要的攻城补给之外,河东诸城他是绕城不攻,一路向西。 就连兵力空虚,只有不到一千人镇守的安邑城,他也赖得多看一眼,兵锋直指蒲坂津。 这座连接两郡,阻断黄河的津渡,才是他最优先级攻取之地。 残阳西斜时,津渡已近在眼前。 就在马超精神抖擞,打算下令全军一鼓作气,踏平蒲坂津时。 身旁马岱突然枪指东北方向,沉声叫道: “兄长,北面有尘雾接近,似乎有一支骑兵也在前往蒲坂津!” “看旗号,应该是秦国骑兵!” 马超心头微微一动,急是举目北望。 果然。 北面的原野上,亦是尘雾滚滚,骑兵的身影在其中若隐若现。 “秦”字旗号,在残阳下已清清楚楚的印入眼帘。 毫无疑问,必是秦军骑兵。 看声势,这支骑兵至少也两千多人左右。 “必是曹纯的豹骑!” 马超一语道破了那支骑兵的来历。 曹操麾下,有一支虎豹骑精锐,其中虎骑为重骑,豹骑则为轻骑,且数量最多。 根据事先情报,曹操为保并州,特意将最精锐的两千豹骑,亦是派往并州归属曹仁统帅。 这支豹骑的统军之将,便是曹氏宗族武将曹纯。 眼前这支骑兵,多必是曹仁得知箕关失守,便令曹纯率豹骑先行一步南下,想抢先增防蒲坂津。 令人意想不到的则是,他们这两支骑兵,竟然会如此巧合,几乎在同一时间,赶到了蒲坂津。 “狭路相逢,看来得先打一仗了!” “曹纯,又是曹家人,来的正好!” 马超眼眸充血,杀意再起,挥枪向北一指: “大汉铁骑听令,随我改道向北,先破了这支秦军骑兵,再取蒲坂津!” 第416章 秦骑对汉骑,狭路相逢!冤家路窄,我就把你们一个接一个杀尽! 蒲坂津东北。 曹纯统领着两千豹骑,亦在策马狂奔。 曹仁所统的主力军团,现下才刚到平阳郡,尚未进入河东郡地界。 他这两千骑兵,乃是先于曹仁军团,日夜兼程马不停蹄而来。 “子和,蒲坂津关乎并州存亡,关乎国家存亡!” “一切都托付在你肩上了,你一定得给我守住!” 曹仁临行前的交待,历历在目,回荡于耳边。 曹纯举目远望,只见蒲坂津的轮廓,已然印入了眼帘。 “秦”字旗仍在,意味着蒲坂津尚未陷落。 “兄长,我总算是及时赶到了,你放心吧,蒲坂津我绝对给你守住!” 曹纯暗松了一口气,稍稍放慢了马速,想让连日奔波累到要口吐白沫坐骑稍稍喘口气。 就在他刚松口气时,身后响起梁兴的大叫声。 “汉军!” “子和将军,南面有汉军骑兵,正向咱们杀来!” 曹纯心头陡然一震,急是回头看去。 果然。 “马”字旗引领之下,一支汉军骑兵正挟着漫空尘雾,从东南方向朝自己袭卷而来。 马字旗…马超! 那支骑兵,乃是马超统领的汉军骑兵! 曹纯脸色骤然惊变。 按照曹仁事先的估算,汉军兵少,纵然袭取了箕关,定然也不敢大举深入河东郡,必会龟缩于箕关等着刘备主力会合。 曹仁却估算错了! 马超不但西出箕关,还横穿了整个河东郡,从最东边的箕关,直接杀到了最西边的蒲坂津! 刘备这是不满足于拿下箕关,还要一口气将蒲坂津拿下,一举封锁黄河啊! “该死,大耳贼的胃口竟然如此大!” “我只差一步就到了蒲坂津,偏偏在此时撞上那马氏余孽!” 曹纯咬牙切齿后,提一口气,挥枪喝道: “全军转向,随我杀尽汉狗,为我子安侄儿报仇雪恨!” 他竟然要与马超一战。 梁兴大惊失色,急叫道: “子和将军,你可要冷静啊,汉军看阵势至少有三千之众,比我们至少多出了一千骑兵。” “且那马超有吕布之勇,放眼我大秦国中,唯有典将军能与他一战!” “子安将军,万万不可冲动啊!” 身为曾经的西凉十将之一,梁兴自然深知马超的实力。 何况现下两军相遇,己军在数量上还落于下风。 这般硬着头皮一战,焉能是马超对手? “那马氏余孽,有何可惧!” “今日不战而走,给他夺下了蒲坂津,截断了黄河,我并州便有沦陷之危!” “这一仗,吾非打不可!” 曹纯却面目狰狞,咬牙切齿的咆哮大叫。 梁兴还想再劝。 曹纯银枪一指,厉声道: “狭路相逢,勇者必胜,尔再敢动摇军心,吾必军法处置!” 梁兴吓的一哆嗦,到嘴边的劝说之词,只得硬生生的给咽了回去。 曹纯再无顾虑,只喝令两千骑兵转向南下,向着截击而来的汉军骑兵迎击而上。 蒲坂津以东的旷野之上,两支骑兵各卷着漫空狂尘,挟裹着天崩地裂之势,浩浩荡荡的向着对方袭卷而上。 大地在颤栗,铁蹄声如惊雷落地,盖过了天地间一切的声音。 转眼之后,两支骑兵轰然对撞。 刹那间。 仿佛天崩,仿佛地毁。 血肉的撞击声,兵器的交击声,士卒的惨叫声,战马的嘶鸣声… 无数恐怖的声音,刹那间笼罩于天地之间。 紧接着,无数道血柱,便是腾空而起,将旷野天空染红。 厮杀开始。 汉军的枪锋,无情的刺向秦军骑兵。 秦军士卒的刀锋,则卷着血雾,斩向汉军骑兵。 人仰马翻,血流成河。 交战一刻钟,强弱已见分晓。 曹操这支豹骑,乃是以西凉人为主,甚至是吸收了不少马家军旧部。 这支骑兵,乃是名符其实的天下精锐。 马超所统的三千汉骑,则是以幽冀悍卒为主,属于幽燕骑兵,同样勇悍难当。 两支骑兵的精锐,相差无多。 但汉军骑兵的精量,却比曹纯的豹骑,多了整整一千余人。 三千对两千,优势本就在汉军这边。 最要命的则是,这支汉军的统帅,乃是西凉锦马超。 马超在西凉人中的威名,自然是不用多说。 何况曹纯的豹骑当中,就有不少的马家旧部。 这些人撞见了马超,焉能不心虚,焉能不心生畏惧! 心虚畏惧之下,他们的战斗意志,焉能不受影响? 种种不利因素一叠加,交战不过一刻钟,汉军便占尽上风。 乱军中,曹纯挥舞着手中大枪,不停的疯狂斩杀着汉骑。 死在他枪下之人,至少已有十余骑。 只是,他一人的勇武,却扭转不了整体落败的局面。 秦骑在汉骑的冲击之下,已渐渐支撑不住,不少意志瓦解的骑兵,甚至已开始掉头向北撤逃。 “子和将军,我们不是汉军对手,撤吧!” “蒲坂津是守不住了,没必要把这两千骑兵也赔进去啊!” 梁兴一面挥舞手中大刀,一面冲着几步外的曹纯大叫。 曹纯看着眼前不利局面,不禁咬牙切齿,恨怒难当。 他是想守住蒲坂津,但他也不傻,明知大势已去,还要执着于死战。 正如梁兴所劝,蒲坂津是铁定守不住了,再赔上两千宝贵的豹骑,那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该死啊!” “传令下去,全军即刻撤出战场,向北撤退——” 无奈之下的曹纯,只得挥枪大叫。 苦战中的秦军骑兵,一个个如蒙大赦一般,纷纷掉头而逃。 曹纯一声无奈叹息,也打算拨马而走。 “曹纯狗贼,你哪里逃!” 一声雷霆般的暴喝声,却将曹纯留住。 他蓦然回首,只见一员威如神将的武将,手拖着银色血枪,面目狰狞如火,正踏破血路,向着呼啸而来。 “马…马超?” 曹纯脱口一声惊呼,脸色骤然为之一变。 马超的武艺有多强,作为曾经的同僚,他自然是再清楚不过。 自己绝非对手。 曹纯万没料到,自己在临撤退之际,竟会在这乱军之中,为马超搜寻找到了踪迹。 现下自己刚刚转身,马超已冲至几步之外,想要逃时断无可能。 只有硬着头皮硬扛了! “马家余孽,杀吾侄儿,吾要你狗命——” 躲无可躲之下,曹纯咬牙一声咆哮,手中大枪灌足全力,抢先一枪回刺而去。 枪势快如闪电。 “土鸡瓦狗!” 马超却一声不屑厉哮,手中血枪卷着天崩地裂之势,浩浩荡荡轰刺而出。 枪式之快,后发而先至,竟是先一步刺至了曹纯跟前。 “好快!” 曹纯脸色惊变,手中银枪急收,反拨而去。 “铛!” 一声沉闷的金属撞击声响起。 曹纯手中银枪竟如败絮般,轻松被马超这一枪震开。 枪上力道未消,竟是奔着曹纯面门而去。 兵器被震开的曹纯,内腑气血激荡,身体被震到后仰而去。 眼见枪锋奔着面门而来,只得拼尽全力,将身形稍稍向旁偏移。 “噗!” 一声骨肉撕裂声响起。 曹纯虽避开了面门要害,却被马超枪锋穿破了肩膀铁甲。 一声痛哼声响起,曹纯肩上伤口迸裂,一道鲜血飞溅而出。 就在曹纯来不及品味痛楚时,马超第二枪,第三枪,如雷霆暴雨般笼罩而下。 肩上重伤的曹纯,顾不得肩上剧痛,手忙脚乱的咬牙挥枪抵挡。 “啊啊啊——” 惨叫声接二连三的响起。 曹纯背上,腹上,臂上,顷刻间被马超狂风暴雨的枪式,刺出了五六道口子,变成了一个血人。 “啊——” 最惨烈的一声嚎叫声响起。 曹纯手中大枪被震飞,偌大的身形,如带来的陀螺一般,从马上倒飞了出去,重重摔落在了地上。 “我竟然被那马家余孽,被他——” 落地的曹纯悲愤恨怒,口中狂喷着鲜血,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就在他刚刚拼尽全力,支撑起了身子时,身后跟上来的马超,手中血枪狠狠一枪扎下。 “噗!” 一枪扎穿了曹纯的一条腿。 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声,响起在血野之上,如身陷绝望的野兽一般。 曹纯轰然跪倒在地,痛到死去活来,几乎昏厥过去,再也无法站起身来。 “曹纯狗贼,若我记得没错的话,就是你执行的曹贼命令,斩了我马氏满门吧!” “你的手上,沾了我马家多少条性命!” “你可曾想过,有朝一日,会落在我马超手中!” 马超咬牙切齿的喝问,手中血枪猛然一收,又朝着他另一条腿刺去。 “噗!” 曹纯另一条腿也被扎穿。 又是一声杀猪般的悲嚎,曹纯伏倒在了地上,痛到浑身颤栗发抖。 “马超,你个马家余孽!” “我只恨当日陛下没将你诱至长安,我没能亲手宰了你!” “今日我虽死,他日我家天子必会杀了你,为我报仇雪恨!” “我家天子不光会杀你,还会杀了刘备!” “这天下必是我大秦的天下——” 曹纯痛苦到失去了理智,近乎疯了一般歇厮底里的咆哮大叫。 “就凭曹贼,也配与我汉家天子争天下?” “他也配?” 马超不屑一哼,冷冷道: “我前日杀曹泰,今日就宰了你,我会把你们曹氏一族,一个接一个杀尽!” “曹纯,去黄泉路上,等着你的族人,等着曹操那奸贼吧!” 血枪挟着满腹复仇怒火,愤然轰刺而下。 “砰!” 曹纯头颅应声被轰爆。 第417章 先死儿子,再死弟弟,争分夺秒失败,大曹二曹心态崩了! 河东郡,平阳城东。 两万余秦军士卒,正绕过平阳城,沿着汾水急匆匆南下。 曹仁立马于汾水畔,喝斥着他的士卒加速前行。 秦军两天两夜未眠,星夜兼程狂奔,现下已是累到快口吐白沫。 曹仁却不敢令他们稍有停歇,只催喝着他们继续狂奔。 “骠骑将军,再这么往死里赶路不是办法呀,将士们太过疲惫,已经有累死在了路上。” “请将军下令,让将士们在平阳城稍歇半日,以作休整才是。” 李典追上了曹仁,勒马于前,喘着气劝说道。 曹仁却脸色一沉,咬牙道: “箕关已失守,河东形势危在旦昔,不容有一刻耽搁!” “若是晚了一步,为大耳贼夺了河东,我们如何向天子交待?” 李典被堵了回去,目光只得转向荀攸求助。 荀攸眼珠转了几转,拱手劝道: “骠骑将军,攸以为李将军言之有理,将士们实在是太累了,稍作半日休整也是必要的。” “子和将军以轻骑先行,抢先一步进驻蒲坂津应该不在话下,只要蒲坂津在,天子的援军就能畅通无阻入河东救援。” “但以攸估算,箕关我们是不可能夺回来了,也无法阻止刘备大军入河东。” “既然如此,与其令将士们如此疲于奔命,倒不如叫他们稍做休整,养足了体力。” “倘若我们继续这般狂奔南下,半路上遇上了刘备大军已入河东,介时交起手来将士们焉有体力与敌一战?” 荀攸洋洋洒洒的分析了一通利弊。 曹仁捋着细髯,沉吟不语,权衡着利弊。 略一权衡后,曹仁微微点头: “公达言之有理,阻止大耳贼主力入河东是不太现实了,现下我们的目标只能是控制住蒲坂津。” “蒲坂津在手,我并州就不至于被截断与关中联系,我们就能与天子成犄角之势,守住河东,守住我并州!” “将士们连夜赶路,确实是体力到了极限,传令下去,就让大军于平阳就地休整吧半日吧。” 李典大喜,忙是飞奔前去传令。 累到吐血的秦军士卒,如蒙大赦一般,纷纷停下了脚步,就地摊坐喘息。 曹仁则寻了一块大石头,令将地图铺展于上,与荀攸等参详起来。 南面方向,一道尘雾由南面而来。 秦军立时警觉起来,李典率数千兵马,列阵于南阻挡来军。 不多时。 李典带着数骑人马,风急火燎的来到了曹仁跟前。 “骠骑将军,骠骑将军啊!” 一将滚鞍下马,跪倒在了曹仁跟前。 “梁兴?” 曹仁认出来将,脸色骤然一变,一股不祥的预感霎时间笼罩全身。 梁兴不是追随曹纯,率豹骑抢先进驻蒲坂津去了吗? 怎么突然间会折返回平阳城? 还是这么一幅灰头土脸,似乎是狼狈败归的样子! “难道说……” 曹仁脑中迸出一个惊悚的念头,后脊一阵发凉。 于是他强作镇定,喝问道: “梁兴,你不随子和镇守蒲坂津,为何会来平阳?” 梁兴抬起头来,泪流满面的望向曹仁: “骠骑将军啊,我们本已赶到了蒲坂津,谁想在津渡外忽遇马超统三千汉骑,也同时杀到。” “子和将军不听末将规劝,执意要催动豹骑与马超一战。” “结果我们寡不敌众,为敌所败,几乎全军覆没。” “子和将军来不及撤走,竟为马超给,给——” 梁兴吱唔了半晌,才从牙缝中吐出两个字: “斩了!” 嗡! 曹仁身形晃了一晃,脑子霎时间一片空白,仿佛被一闷棍正中头顶。 这一刻,他竟被这个惊人的噩耗给打懵了! 两千豹骑,全军覆没! 自己的族弟曹纯,也为马超所斩! 这才距离自己儿子曹泰被马超所杀,仅仅过去不足数日,自己的弟弟也为马超所害? 数日功夫,两位亲人,皆命丧于马超之手? 这一刻,曹仁心神骇然震愕,竟是恍惚失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左右众将们却是轰然炸裂,一片哗然惊恐。 同样失神恍惚,神情愕然的荀攸,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整个人仿佛被抽干了精神,陷入了虚弱无力之中。 “看来我们还是迟了一步,刘备早料到我们会派兵增防蒲坂津,便令马超袭取箕关后,马不停蹄的向西夺取蒲坂津。” “只是没料到,子和将军,竟然也死在了这马超之手。” “当年马氏这个漏网之鱼,没想到竟然会成如此大患。” “唉——” 荀攸脸色苦涩,无可奈何的摇头叹息起来。 曹仁却从懵怔中渐渐清醒,眼珠开始充血,拳头握到咔咔作响,额头青筋仿佛也要崩裂。 “马超狗贼——” “你先害我儿,又害我弟,手沾我曹家两条性命!” “我曹仁若不能手刃了你,我誓不为人,誓不为人——” 突然间爆发的曹仁,如同一头愤怒的野兽,冲着蒲坂津方向歇厮底里的大骂起来。 愤怒过后,曹仁长刀向南一指,暴喝道: “传令下去,大军即刻向蒲坂津进军,吾要亲手宰了马超那狗贼!” “吾要为泰儿,为我子和弟弟报仇雪恨!” 李典和荀攸二人,却是吃了一惊。 曹纯之死,二人自然也为之愤慨,但到底死的不是自己亲人,二人尚能保持冷静。 谁想曹仁被刺激到失去了理智,这种局面下,竟然还敢率军去蒲坂津? 这不是找死么! “骠骑将军息怒,万万要冷静啊。” “现下马超夺取蒲坂津,截断黄河已成定局,他必会烧毁所有渡船,令我关中援军一时无法渡河。” “待到骠骑将军率我军杀到蒲坂津,刘备的汉军主力早已进入河东,介时他把我们后路一截,我们既不能回并州,又无法退回关中,如何是好?” “我们两万兵马,就要被刘备围杀于河东啊。” “骠骑将军若是有个闪失,我并州军团必将土崩瓦解,并州将为刘备轻松拿下!” 荀攸顾不得曹仁复仇心切,当即苦苦劝说。 曹仁如被当头泼了一瓢冷水,满腔的怒火霎时间被泼灭,狠狠打了个寒战。 李典也上前一步,苦劝道: “骠骑将军先丧爱子,再失兄弟,这份悲痛末将自然能体会。” “只是将军身系并州安危,身系我大秦安危,还请将军务必节哀,以我大局为重啊。” 一文一武两人的苦劝,终于是令曹仁彻底冷静了下来。 “你们说的对,报仇我是一定要报的,却不是现在。” “吾当以国家为重,以守住并州的大局为重!” 恢复理智的曹仁,却苦着脸望向荀攸: “只是眼下蒲坂津已失,我们与关中的联系已为大耳贼截断,这并州又当如何能守?” 荀攸沉默不语,目光再次移回了地图上。 思索片刻,荀攸叹道: “事到如今,我们也只能接受河东为刘备所得的事实。” “河东虽失,但我们并州尚有七万兵马可用,粮草满打满算还能支撑个半年左右。” “攸以为,将军当即刻进驻白波关,依托关城险要拒挡刘备北上,死守并州。” “同时请天子率军,全力渡河进攻蒲坂,务求威胁刘备侧后,令其不能全力攻我白波关。” “至于其余井陉关,壶关等各关城,也当责令诸将率部死守。” “只要我们能守得三五个月,进入雨季山路泥泞,粮草转运不便时,刘备只能无功而退。” “那时,我们便守住了并州,我大秦便能转危为安。” 曹仁盯着地图,品味着荀攸献计,思绪澎湃翻腾。 良久后,曹仁拳头击打在了地图上,恨怒不甘的眼神,已然变为决毅。 “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传令全军,即刻疾行南下,抢驻白波关!” “再派信使往关中,向陛下禀明一切吧!” … 关中,冯翊郡。 近六万秦军士卒,正沿着黄河西岸北上,向着蒲坂关方向疾行。 黄河在这一段尤为湍急,小股部队渡河尚可,却无法叫大军渡河。 河面最窄,水势最为平缓的河段,便是五十里外的蒲坂关了。 自蒲坂关向东渡河,便可由蒲坂津登陆河东。 “传令下去,令各部丢弃辎重,必要时将铠甲也丢盔,只携兵刃和两天口粮轻装前进。” “最迟今晚,朕务必要踏上蒲坂津!” 曹操是心急如焚,挥舞着马鞭传下号令。 沿途奔跑的士卒们,开始将身上的铠甲卸掉,一辆辆的辎重车也被抛弃在了路边。 六万秦军,抛弃了所有负重,只拎着刀枪一路狂奔。 前方,一骑飞奔而来,直奔曹操马前。 “启禀陛下,骠骑将军急报!” 信使滚鞍下马,拦在了曹操马前,将手中一道帛书高举献上。 曹操勒住了战马,心头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 左右郭嘉,典韦,等心腹谋臣武将,不由自主也停下了脚步,所有的目光,齐聚向了曹仁那道急报。 曹操犹豫一下后,还是伸出略带发抖的手,接过了那道帛书。 心怀着忐忑不安,他缓缓将那帛书拆开,低头看了下去。 马鞭脱手跌落在地。 曹操如坠万丈冰渊,身形冻结在了马背上。 第418章 合二十万大军,踏平并州,围歼曹仁!这危局未必不能扭转! “子和竟然也,也……” 曹操声音颤栗,双手发抖,眼睛渐渐模糊起来。 他抬起颤巍巍的手,将眼眶中的泪光抹尽,抱着最后一丝残念,再次细看曹仁那道急报。 蒲魂津失守,两千豹骑全军覆没,曹纯为马超所斩,曹仁只能固守白波关… 触目惊人的残酷事实,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 每一个字,都如一把刀子,剜进了曹操心头。 仅仅不过五日啊。 五日之内,先是侄儿曹泰被杀,接着又是兄弟曹纯被杀! 箕关失守,蒲坂津失守,河东失守! 黄河被截断,并州被斩断与关中联系,变成了一个孤州! 仅仅五日,噩耗接踵而来,原本大好的局面,眨眼间急转直下,跌落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此刻的曹操,只觉无数重锤,正无情的轰击着他的头颅,只觉无数利刃,刀刀割在他的心头。 “啊——” 头风病陡然发作,曹操捂着快要炸裂的头颅,仰天发出一声痛苦的嚎叫,轰然栽倒在了马下。 “陛下!” “陛下!” 同样震愕中的郭嘉等众臣,顾不得问清楚是什么事,慌忙一窝蜂的扑了上去。 秦军一片大乱。 … 入夜时分,秦军大营。 满营上下皆已知晓了曹纯被斩,蒲坂津失陷的消息。 六万秦军议论纷纷,恐慌的情绪在军中疯狂蔓延,士气正在飞速的跌落。 御帐内。 郭嘉,曹洪,贾诩,于禁等心腹谋臣武将,皆是满面焦虑,正在等着昏厥的曹操苏醒。 曹仁的急报他们已看过,河东剧变他们也已尽皆知道。 有人愤怒,有人焦虑,亦有人慌张无措… 种种负面情绪,充斥御帐。 伴随着一声哼吟声,曹操幽幽转醒,挣扎着坐了起来。 众人慌忙扑上去,将曹操扶住。 “陛下,你总算是醒了!” “我们要即刻打过黄河,夺回蒲坂津,杀了马超那个马家余孽,为子安贤侄,为子和弟弟报仇雪恨啊!” 被怒火冲昏头脑的曹洪,也顾不得曹操精神如何,激动亢怒的便是叫战。 曹氏宗亲众将们,一个个皆是愤然叫战。 没办法,马超实在是杀的太狠了。 自他们曹氏夏侯氏宗亲,追随着曹操起兵以来,虽然几经大起大落,宗亲中却奇迹般的无一人陨命。 可就在这短短数日内,就连死了两个曹家人。 还都是死在了马超这个叛逆,这个马氏一族的漏网之鱼当中。 这帮宗室武将们,焉能不气到怒火冲脑,恨不得立马将马超碎尸万段。 “陛下,蒲坂津若失守,则我并州便将被截断与关中联系,并州便危在旦昔。” “无论如何,我们也要收复蒲坂不可!” “请陛下即刻下令,大军继续北上,渡河夺回蒲坂!” 郭嘉这一次没有劝曹操冷静。 他所在乎的,倒不是为曹纯曹泰报仇,而是整个并州的存亡。 无论是否给二曹报仇,蒲坂津都必须要回才行。 “传朕旨意!” 曹操强撑着身体跳下榻来,顾不得头颅余痛,咬牙切齿的大喝道: “全军即刻北上,直奔蒲坂关!” “朕要打过黄河,朕要夺回蒲坂津,朕要亲手宰了马超那狗贼——” … 河东郡治所,安邑城。 五万汉军,环城下寨,汉字旗遮天蔽日。 府堂内。 刘备高坐上位,一边品着汤茶,一边听取法正汇报各军最新进展。 “霍峻与凌统已率三万前军,进驻了蒲坂津,与马孟起所部会合。” “赵云,张辽,张郃诸将,各率轻骑四面出击,已兵不血刃攻取解县,闻喜等诸县。” “黄汉升等诸将,正统后续七万兵马,自河内向河东前来会合…” 宣读过各道战报,法正拱手一笑: “陛下,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在按照我们事先推演的发展。” “河东郡,我们算是拿下来了。” 刘备脸上是意气风发,满意的点点头,笑问道: “秦军动向现下如何?” 法正来到地图前,手指着说道: “曹仁闻知蒲坂津被破后,已率军进占白波关,显然是想依靠白波关之险,阻挡我军北上攻取并州。” “至于曹操,现下已率军进抵蒲坂关,正在搜集船筏,应该是想渡河夺回蒲坂津,以袭我军侧后,令我们无法全力攻取并州。” 刘备放下茶碗,负手立于地图前,凝视着河东两翼的地形。 “景略,依你之见,朕接下来当如何用兵?” 刘备目光斜望向了萧方。 萧方淡淡一笑,拂手一指: “咱们大汉与伪秦相比,最大的优势便是兵多。” “陛下可再向蒲坂增兵两万,合计五万人马,由霍峻,凌统镇守,足以阻挡对岸曹操过河!” “陛下可率我十万主力,北上直取白波关,再配合翼德率河北军团,合计二十万大军围歼曹仁军团,一举拿下并州!” 萧方显然是胸有成算,指点江山,顷刻间已为老刘勾勒出了一幅蓝图。 刘备眼中信心狂燃,欣然笑道: “好,就依景略所说,合我二十万大军,踏平并州,围歼曹仁!” … 河东之战,就此打响。 蒲坂津一线,以善守而闻名的霍峻,在凌统的配合下,再次令曹操吃了鳖。 当年刘备还只有南阳一郡时,便以霍峻率三千兵马,死守叶县,挡住了曹操数倍兵马的围攻。 今日,曹操的噩梦再度上演。 曹操搜集够船筏后,便疯狂的渡河对蒲坂津展开猛攻。 霍峻却没有给他半点机会,一次又一次的半渡而击之,接连挫败了曹操数次进攻。 付出了近三千人死伤后,曹操夺取蒲坂津的图谋,尽皆落空。 潼关方面,汉大将军关羽也没有闲着。 尽管刘备带走了大半分兵马,但留给关羽的兵马,仍旧有五万人之多。 相较于刘备的财大气粗,曹操留给夏侯惇的兵马,仅有四万余人。 五万对四万,汉军虽只比夏侯惇多一万人,在秦军还占有地利优势下,仍旧能压着夏侯惇打。 在关羽犀利的攻势之下,夏侯惇甚至不得不向曹操求援,迫使曹操只得从镇守长安的兵马中,抽调出八千余人增援夏侯惇。 而在荆益一线。 太史慈,陆逊统帅的荆州军团也穿越三峡,对白帝城展开了猛烈的进攻。 夏侯渊则统帅严颜,孟达等蜀将,一味固守白帝城,不敢与汉军进行正面交锋。 中路和南线两路汉军,都在压着秦军打。 北线的并州秦军,则面临着空前的压力。 井陉关,壶关,平城一线,张飞十万大军分兵三路,对并州以东各条防线,发动了新一轮猛烈的进攻。 在汉军攻陷河东的激励下,十万将士无不士气高涨,攻猛如潮。 因曹仁调走了两万多兵马,南赴白波关拒守,使得井陉等关隘的秦军兵力骤减,捉襟见肘。 吴懿,朱灵,郝昭等诸将,只能凭借现有兵力,苦苦支撑。 最惨的应该当属曹仁这位并州军团统帅了。 他面临的乃是刘备亲自统帅,十倍汉军主力精锐的猛攻。 兵力上,汉军是曹仁所部五倍兵力,可谓悬殊之极。 最要命的则是,白波关不够坚固。 此关位于并州腹地,因是与汉国不接壤,此前一度处于废弃状态,并未似井陉关壶关那般,专门为了抗击汉威炮而加固修筑过。 刘备兵临关城下后,便用萧方之计,连夜打造出数十门神威炮,昼夜对白波关进行狂轰。 天崩地裂的轰击之下,白波关被轰到满目疮痍,处处崩塌。 曹仁不得不喝斥着他的士卒,日夜不停的担土抬石,修筑被轰破的缺口。 一连五日的狂轰烂炸,白波关已是摇摇欲坠,被轰破只在数日之内。 是日黄昏。 天崩巨响声终于沉寂下去,白波关上空恢复了安静。 汉军又一轮的轰击结束,距离下一轮轰击,至少要有一个时辰的间隙。 “快,全部兵马上城,担土抬石修补缺口!” “时间紧迫,要快!” 曹仁也从墙根底下爬上城头,喝斥着秦军士卒修补城墙。 两万秦军皆松了口气,慌忙开始修补城墙。 而听到炮轰结束后,躲在汉威炮射程之外的曹植,这才赶到了城头。 “子孝叔,刘备的汉威炮威力乃我霹雳五倍有余,照这么撑下去不是办法啊。” 曹植环看着残破不堪的城墙,眉宇间涌满了忧惧。 曹仁苦涩一叹,无奈道: “不苦撑下去,还能怎么办?” “除了拼尽全力死撑,撑到陛下收复蒲坂津,逼迫刘备南撤外,我们还有别的办法吗?” 曹植语塞。 “我军兵力实在是太少,除了依托白波关死守外,别无他法。” “倘若为刘备攻破白波关,则望北将无险再守,刘备大军可畅通无阻,直扑晋阳!” “兵少,便是我大秦最大的软肋呀。” 荀攸一针见血,被破了曹仁的无奈。 只可惜,智计如他,现下也已无计可施。 城头之上,弥漫着近乎绝望无助的气息。 “骠骑将军,殿下,就在这并州,近在咫尺间,就有数万悍兵可用!” “若能得这支兵马相助,并州的危局未必不能扭转呀。” 杨修却眉头陡然松展,一席振奋人心之词,打破了悲观的气氛。 曹仁和曹植两叔侄身形一震,眼中同时涌起一道惊喜之色。 第419章 成王败寇,何惧史笔,骂名我来担!割地献土?曹操还是要脸的! “数万悍兵,近在咫尺?” “德祖,你是指的是……” 曹植眼神惊喜却又茫然,还未能领悟出杨修的言外暗示。 曹仁却蓦然省悟,脱口道: “南匈奴,你所指的数万悍兵,莫非是南匈奴?” 杨修一笑,拱手恭维道: “骠骑将军英明,修所指,正是南匈奴。” 曹仁恍然大悟。 曹植也好,荀攸也罢,皆是恍然明悟。 匈奴自章帝之时发生内乱,分裂为了南北匈奴,北匈奴向西迁移,而南匈奴则南下向汉朝请降。 自武帝之时,被打击了两百余年的匈奴,终于向大汉朝投降,这自然是莫大之喜。 于是汉廷不但许了南匈奴投降,还准其内附,内迁至了长城以南并州一带。 自此,南匈奴分为五部,汉朝设置护匈奴中郎将,对匈奴人进行监视管制,匈奴单于也自此受汉朝策封。 然自桓灵二帝以来,汉朝日衰落,原本臣服内附的诸胡则趁势而起。 如凉州的羌人,幽州的乌桓,以及并州的南匈奴人,不但开始不听汉朝号令,还不时反叛作乱,抢掠汉人丁口牛羊,为患边州。 至董卓之乱起,南匈奴单于于夫罗甚至率军渡过黄河,配合袁术与曹操争夺兖州,势力一度延伸至了黄河以南。 其后在曹操和袁绍的打击下,南匈奴的扩张才被遏制,其势力退回了并州,龟缩至了并州以西的西河郡及上郡一带。 南匈奴势力虽有收缩,但抢掠汉人丁口的行径却并没有收敛,蛰伏这些年来的实力,更是与日俱增。 据传闻,于夫罗光能调动的匈奴铁骑,就有近五万余骑。 当然,这五万余骑兵器铠甲装备,可能不及秦军或汉军精良,但光这五万人的数量听起来就够吓人的。 数量上的优势,可以弥补质量上的差距嘛。 “子孝叔,杨修所言极是啊!” “若是于夫罗肯率率五万匈奴铁骑来助战,我们还怕那刘备不成?” 曹植说话也不过脑子,不假思索的便兴奋的叫道。 曹仁眼中一道精光掠起,腾的站了起来。 “子孝将军,此事还需慎重才是。” 荀攸却及时出言,打断了曹家叔侄的兴奋。 “南匈奴部号称有五万铁骑,若肯前来助战,自然是能左右战局。” “可骠骑将军不要忘了,匈奴人向来贪婪,自桓灵二世以来,一直都在蚕食并州,图谋在汉地占据一席之地。” “此番我并州势危,我们若向于夫罗求援,那胡酋势必会趁火打劫,谋求我们割地给他。” “天子对胡人是什么态度,我们都知道,怎么可能做出向匈奴人割地这种有损国格之举?” “攸以为,此计未必可行。” 荀攸给二曹头上,当头泼了一瓢冷水,将这对叔侄脸上的兴奋瞬间洗刷干净。 “公达言之有理,这等有损尊严国格之举,陛下未必会答应呀……” 曹仁眉头紧蹙,重新又坐了下来。 曹操的为人,他还是最清楚不过的。 当年还年轻之时,曹操就立下宏愿,要做汉朝征西大将军,为大汉扫平胡人,开疆拓土。 对胡人,曹操向来是采取打压政策。 就如凉州的羌人,曹操在夺取凉州控制权后,便曾令夏侯渊对羌人发动了数次攻势,打到羌人西迁数百里,老老实实的没敢再入寇凉州。 袁熙以并州向曹操时,于夫罗趁机向曹操提请,以向曹操称臣为条件,换取曹操将西河郡,上郡,五原,朔方以及定襄五个并州靠西北之郡赐给匈奴,并策封于夫罗为晋王。 这五个郡数十年来,为匈奴人所渗透,其实过半的城池皆已在匈奴人的实际控制之中。 袁熙就算降了秦国,曹操名义上拿到的并州,真正能控制的也就是雁门郡,太原郡,以及上党郡,外加河东郡而已。 于夫罗信心满满,以为曹操会顺水推舟,承认他对那五个郡的实际控制,封他为晋阳以为笼络安抚。 谁想曹操却一口拒绝。 曹仁明白,自己这位皇兄虽废汉自立,但初心却未变,对胡人仍旧怀有极大的厌恶与戒心。 西河五郡实际虽在匈奴人控制之中,但在名义上来论,却仍归属于秦国,归属于汉人所有。 曹操若将这五郡赐给匈奴人,岂非开了汉人天子,向胡人割地赠土之先河? 而且还从法理上,承认了匈奴人对并西北五郡控制! 后患无穷啊! 天下人会如何唾弃曹操这个割地天子? 史书之上,又会如何书写他曹操? 曹操还是要脸的,所以才会毫不犹豫,严辞拒绝了于夫罗的请求。 可现在秦国势危,这种局面下,若低下头来向于夫求援,对方趁人之危旧事重提怎么办? “子孝叔这么一提醒,我倒是想起来了,父皇当初就拒绝了匈奴人赐地的无理请求。” “父皇还说,将来扫灭伪汉,平定天下后,必会对匈奴用兵,将这班胡人驱逐出并州。” “这般算来,德祖此计确实不可行。” 曹植一番碎碎念后,却跟着一声苦叹: “可现下我们与关中联系被截断,父皇的援兵无法来救,这白波关又摇摇欲坠,坚持不了几日。” “倘若得不到于夫罗来救,我并州岂非……” 曹植打的了个寒战,没敢再说下去。 曹仁身形一凛,眼神再度变的犹豫不决起来。 “现下河东失陷,并州被汉军隔绝,就算我们想向天子请旨,也得经由西河郡和上郡绕行。” “这么远的距离,这一来一回,等到我们得到天子的明示,恐怕白波关已然失守,并州万事皆休了。” “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授。” “陛下可是授以骠骑将军都督并州军政之权,有些事情,骠骑将军其实大可不必请示陛下,完全可以便宜行事呀。” 杨修一通弯弯绕,眼神言辞别有深意。 曹仁心头陡然一震。 杨修这是在忽悠他瞒着曹操,自作主张满足匈奴人的条件,以换取于夫罗率五万铁骑出手相救。 也就是说,这向匈奴人割地的黑锅,要由他一人来背。 只是杨修又很滑头,全程又没有一个字,明着说劝曹仁自作主张,向匈奴人割地求援,全都只是在暗示。 这样一来,就算曹操事后追究起来,也只是曹仁独断专行,与他无关。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授…” 曹仁再次站起身来,踱步于堂中,陷入纠结权衡之中。 荀攸从曹仁的表情变化中,看出这位骠骑将军,已是有意不经请示,就去向于夫罗求援的倾向。 “骠骑将军,此举不只是有关于我大秦国格,更有可能引狼入室,遗祸无穷!” “将来史书之上,还多半会留下骂名!” “骠骑将军,你可要三思而行才是!” 荀攸态度是倾向于反对向匈奴人割地求援,但在言语上却并没有正面反对。 因为他更清楚,局势到了这般地步,除了向匈奴人求援之外,已是再无出路。 所以他只能劝曹仁三思。 曹仁身形一凛,不由停下了脚步,心中已经倾斜的天平,再度为荀攸这番提醒扶正了几分。 “史书如何书写,身后是美誉还是骂名,修以为皆只不过虚名而已。” “所谓成王败寇,史官手中的笔会怎么写,取决于谁是王,谁是寇。” “并州若失,则我大秦必亡,我们所有人皆会是亡国之寇。” “史书之上如何书写我们这些寇,还不是由王来决定吗?” 杨修意味深长的反问道。 “成王败寇,成王败寇…” 曹仁喃喃自语着这四个字,反反复复,反反复复。 眼神中的顾虑与犹豫,一点一滴烟销云散,渐渐化为了如铁决然。 “罢了!” “大秦不可无并州,什么身后之名,什么史书评价,不能助我守住并州,又有何用!” “这骂名,就让我来背负便是!” … 两天后,白波关南。 又一轮轰击结束,天地复归平静。 “照这般情势,最多再轰击三到五天,白波关城墙必会被轰塌!” “陛下,萧丞相所创这汉威炮,当真是名不虚传,臣算是大开眼界了。” 法正遥指着关城笑道,斜望向萧方的眼神中,不掩敬意。 刘备哈哈一笑,豪然道: “传令下去,让将士们今养足精神,五日之内,踏平白——” 激励人心的话语尚未说完,一骑飞马而至。 “启禀陛下,西河郡急报!” “匈奴单于于夫罗,已率五万匈奴铁骑渡河,正向白波关而来,距此不过两日脚程!” 斥侯高举帛书密报,滚鞍下马半跪在半。 汉军众臣皆是脸色一变。 刘备脸上豪烈变为吃惊,忙将密报接过,拆开看过几眼,眉头骤然凝起。 “曹贼竟学袁尚,不惜割地赠土,以胡人求援!” 刘备脸上愤慨燃起,将那道帛书,示于了众臣。 众臣接过围看,无不哗然。 细作的密报中声称,曹操以赐于夫罗西海五郡,策封其为晋王为条件,诱使于夫罗尽起匈奴之兵,前来白波关助战。 五万铁骑,距白波关不过三日路程! 曹操虽乃篡汉奸贼,但毕竟为一方枭雄,乃是一国之主。 堂堂汉人王朝的君王,竟然不惜向胡人割地,换取匈奴人出手相助,何其无耻! 众臣无不愤慨,大骂声此起彼伏。 “曹操虽乃汉贼,但其节操廉耻还是有的。” “此贼原本的理想,乃是做大汉征西将军,为我大汉朝扫荡胡人,开疆拓土。” “如今伪秦的形势,尚未到不可收拾,走投无路的地步,我料曹操还不至于不顾后世骂名,向匈奴人割地求援的地步。” “以臣之见,此事必是曹仁独断专行,自作主张。” 一片愤怒骂声中,一个冷静的声音响起。 第420章 朕要让匈奴人步乌桓人后尘!秦晋之好?还要逼我和亲? 出言者,正是萧方。 历史上的曹操,对胡人都是压着打的。 远征塞外,一举荡灭乌桓就不必说了。 历史上,曹操在其在世之时,对匈奴,羌人,乃至于鲜卑,都采取的是打压政策。 敢有冒头,就往死里打。 当年,曹操所以敢这么狠,也有仗着曹魏国力强盛的底气。 故以萧方对曹操的了解,在现下这种还未走投无路的境地,曹操不大可能做第二个袁尚,向匈奴人割地求援。 那么唯一的解释,只能是曹仁受了谁的蛊惑,为保并州不惜背负骂名,自作主张向于夫罗求援。 “景略言之有理,曹贼朕还是了解的,这确实不像是他能做出来的事…” 刘备冷静了下来,微微点头赞同,脸上怒意也略有褪色。 “不论是否曹操授意,于夫罗插手并州之战,却已成定局。” “五万匈奴骑兵,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若是运用得当,其威胁不容小觑。” “白波关这场仗,只怕是不太好打了。” 法正一席话,令左右安静了下来,诸将眼中的愤慨,悄然化为几分忌惮。 那可是五万铁骑,而非五万步军! 今大汉虽已收复燕州,获得了部分养马之地,骑兵规模战力已突飞猛进。 现下大汉骑兵总量,约有两万余骑左右。 只是这两万余骑,其中半数要部署于幽州边地,以镇慑监视塞外的鲜卑人,以及辽东的公孙度。 现下跟随刘备伐秦的骑兵,总计不过一万余骑。 一万骑对五万骑,兵力不可谓不悬殊。 马超也好,张辽,张郃,以及赵云等众将也罢,皆是善于统帅骑兵的好手,自然明白五倍的兵力差距,对于骑兵交战意味着什么。 众将心生几分忌惮,亦在情理之中。 “孝直提醒的是,曹仁若得五万匈奴铁骑相助,这场仗还真不太好打了…” 刘备轻捋细髯,眉头凝起,眸中亦透出几分顾虑。 一阵大笑声打破了沉寂。 是萧方在大笑。 那笑声狂放不屑,俨然不把五万匈奴铁骑放在眼中。 “丞相…” 刘备和众将一震,目光齐刷刷望向萧方,眼神中皆涌起惊疑。 笑声戛然而止。 萧方羽扇向幽州方向一指,冷笑道: “诸位忘了当初易水一战了么,四万乌桓铁骑,相比匈奴人也逊色不了多少。” “当年我们的实力,又要逊色于今日我大汉之强。” “饶是如此,乌桓骑兵挡住了我们过易水吗?又救了袁尚和他的伪魏了吗?” “没有!” “如今以我大汉国力之强,陛下手握十万雄兵,还有一万精骑在手,还要怕区区五万匈奴人吗?” “那于夫罗敢不知死活,前来与我大汉为敌,与陛下为敌,我们灭之便是!” “这一战,我们就趁势破了匈奴主力,让匈奴人步乌桓人的后尘,趁势解决了并州的匈奴隐患!” 萧方的豪烈壮语,如惊雷一般,震撼人心。 众人为这番话激励,眼中的忌惮顾虑,顷刻间烟销云散。 热血开始沸腾,骄傲自信在眼中狂燃而起。 “景略言之有理!” “当年朕未怕过乌桓人,如今又何惧匈奴!” 刘备豪烈狂燃,傲然一拂手: “于夫罗若不知死活,要做朕伐秦灭曹的拦路石,朕就将他和他的匈奴铁骑一并铲除!” “诸位,可愿随朕杀匈奴人一个片甲不留!” 刘备目光扫向众臣。 众将的热血,霎时间为刘备霸道之言点燃到爆。 “愿追随陛下,杀匈奴一个片甲不留!” “愿追随陛下,杀匈奴人一个片甲不留!” 众将斗志狂燃,慷慨自信的叫战场,回荡在原野上空。 … 三日后,白波关。 关内关外,一座座的帐篷,现下已是星罗棋布,密密麻麻的布满了关城内外。 关城街市,到处是匈奴人的喧嚣声,俨然这座城池已被匈奴人所占据。 秦军士卒们却不得不捏着鼻子,忍着匈奴人的喧闹,担着粮草酒肉,送往匈奴人营地劳军。 关城军府内,一场接风宴也在进行。 曹仁这位骠骑将军,正脸上强堆着笑容,款待着远道而来,前来助战的于夫罗。 “曹将军,当年封丘一战,你可是追出本单于足足三十里啊,险些追死了我。” “没想到事隔十载,我于夫罗竟然会成了你的座上宾,你说这荒唐不荒唐?” 于夫罗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口中还不忘冷嘲热讽曹仁。 曹仁脸色尴尬。 当年曹操初得兖州时,袁术不服,曾联合南匈奴夹击曹操。 结果袁术太废,封丘一战见势不妙便撤兵先逃,致使于夫罗的匈奴军团独面曹军。 当时身为先锋的曹仁,率军重创匈奴军团,追着于夫罗追出三十里,险些要了他的命。 这笔账,于夫罗自然是牢记在内心。 现如今曹仁这个“老朋友”,厚着脸皮向自己求助,还把自己奉为座上宾,他自然是抓住时机,旧事重提,趁机要奚落讽刺一番曹仁。 左右秦国副将们,眼见于夫罗挖苦讽刺自家主将,无不心中恼火,皆是怒目相瞪。 就曹仁亦是拳头暗握,肝火上升,有种想提刀上前,将于夫罗当场斩了的冲动。 “有句古话叫不打不相识,骠骑将军时常向我们提起,当年那场仗若非袁术不战而逃,以大单于的用兵之神,匈奴将士的悍勇无双,我军未必就能胜得了大单于。” 关键时刻,杨修笑呵呵的站出来打圆场,变着法的吹捧了于夫罗一番。 于夫罗听着舒服,手指着杨修哈哈笑道: “你这个小白脸倒是会说话,不错不错。” 杨修呵呵一笑,趁热打铁一指南面: “不是下官会说话,而是事实就是如此。” “放眼天下,能阻止刘备鲸吞并州者,也唯有大单于你了。” “我并州一州百姓的生死,我家骠骑将军,就全托付在大单于的身上了。” 这一通马屁拍的是够肉麻,曹仁就不说了,就连曹植也有些听不下去,只觉杨修阿谀奉承过头了。 于夫罗却听得开怀大笑,傲然道: “曹将军,我五万匈奴铁骑到了,你就尽管放宽心吧。” “有我出马,定将关外那十万汉军,杀个片甲不留!” 于夫罗拍着胸膛,放出了狂言海口。 曹仁原本心下不痛快,听得于夫罗放出大话,不由精神为之一振。 “匈奴将士的悍勇,吾当年就亲眼见识了。” “我相信,有大单于出马,我白波关高枕无忧矣。” “汉军必败,大耳贼必败无疑!” “来来来,我敬大单于一杯!” 曹仁也捏着鼻子拍起了马屁,笑呵呵的高举起了酒杯。 于夫罗更加得意,仰天数声大笑,举杯一饮而尽。 酒喝过,肉啃过,于夫罗抹了一把嘴角酒渍,脸上的笑意收敛了几分。 “曹将军,天子承诺,若我肯出兵助将军你击退刘备,守住并州,便将西河五郡赐于我匈奴永居,还策封我为大秦晋王。” “我想问问,天子的承诺,应该是作数的吧。” 于夫罗语气神情变的郑重起来。 府堂内,立时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皆是聚集在了曹仁身上。 众将都知道,所谓的天子承诺,都是曹仁谎编,用来忽攸于夫罗出兵的。 往小了说,这叫使诈,往大了说,便是假传圣旨。 于夫罗不傻,自然不会轻信,要逼着曹仁当着所有人的面,亲口承认。 曹仁此时若要承认,便再无回转的余地。 哪怕是曹操事后得知,也只能硬着头皮承认,该割的地还是要割,该策封的晋王还得策封。 若要反悔,现下就是最后机会。 可若是反悔了,岂不等于戏耍了于夫罗? 这位匈奴大单于,能忍气吞声,由任你戏耍? 只怕一怒之下,于夫罗当场反脸,反助刘备拿下白波关,共同对付秦国也不是没可能。 曹植也好,杨修也罢,皆是捏了把汗,生恐曹仁反悔。 片刻的沉默后。 曹仁暗吐一口气,脸上堆起肃穆庄重之色: “君无戏言,我家天子自然是一言九鼎,岂有言而无信之理?” “大单于,你尽管放心便是。” 杨修几人皆是暗松一口气。 荀攸却是叹了口气,仰头自顾自的灌了一杯酒,以解心中愁绪。 “好好好,大秦天子果然是一言九鼎,佩服,佩服!” 于夫罗哈哈大笑,自然是心满意足。 曹仁便强咽苦涩,赔着笑脸亲自给于夫罗斟了杯酒,双手就要奉上。 “且慢!” 于夫罗收起大笑,却按住了酒杯: “曹将军,我还有一个小小请求,还需大秦天子恩准才是。” 曹仁心头咯噔一下,便想这胡酋贪婪,还要狮子大开口。 “大单于还有什么要求,尽管说来便是,只要我大秦能做到,天子岂有不恩准之理。” 曹仁强压下恼火,故作大度的笑道。 于夫罗嘿嘿一笑,不紧不慢说道: “大秦天子既要封我为晋王,我听闻你们汉人有句话,叫作结成秦晋之好。” “我知大秦皇帝有三位女儿,皆是到了出嫁的年龄,所以我想大秦皇帝可否将这三位公主,许配给我为妻可否?” “如此我们两家,便结成了秦晋之好,共抗汉朝,岂不美哉?” 曹仁骤然变色。 于夫罗这是要逼曹操和亲啊! 第421章 黑锅你来背,我只做不粘锅!腰板硬了?那咱就灭了五万匈奴铁骑! 曹仁脸色大变。 曹植亦是吃了一惊。 和亲! 这叔侄二人的脑海之中,不约而同的迸出了这两个字。 没错,于夫罗就是想逼秦国与他和亲。 当年高祖初建汉朝,天下百废待兴,无力与正值上升期的匈奴全面开战。 故不得已之下,汉朝对匈奴只能采取防御态势,同时不得不派公主和亲匈奴。 直至汉武帝时,经过七十余年的休养生息,国力达到了巅峰,方才有了底气断绝和亲,对匈奴反守为攻。 和亲,某种意义上已成了耻辱软弱的代名词。 尤其是和亲于匈奴! 现如今,这于夫罗是狮子大开口,五个郡和晋王的封号,都填不饱他的胃口,竟然还想逼曹操和亲送女? 还一次性要曹操送三个女儿?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啊! 就连曹植此刻也被激怒,拳头紧握,当场便想要发怒。 “咳咳~~” 杨修却及时几声轻咳,暗示曹植不可冲动。 曹植只得压下怒火,抬头看了杨修一眼,立时会意了他的意思。 已答应了向匈奴人割地,骂名已经背上了,何惧再添一笔? 反正自作主张的是曹仁,黑锅有你这位叔父背,你瞎操心个什么劲? 一切要以秦国的存亡为重啊… 明白了杨修的暗示,曹植咽了口唾沫,只得将憋到嘴边的怒火,硬生生又咽了回去。 他的目光,悄悄转向了曹仁。 此时的曹仁自然是脸色铁青,眉头深锁,沉默不语。 于夫罗的得寸进尺,显然也已将他激怒。 “曹将军,难不成大秦天子看不起我这个匈奴单于,不肯将女儿许配给我不成?” “既然是看不起我于夫罗,又何必请我出手,助你们秦国对抗刘备?” 于夫罗见曹仁犹豫,脸色也跟着阴沉下来。 曹仁岂听不出于夫罗言语中的不满,紧皱的眉头立时松展了几分。 “大局为重,大局为重啊…” 杨修假意呷酒,嘴里却自言自语起来。 看似在自己碎碎念,实则是在暗示曹仁,要以大局为重,向于夫罗做出让步。 只是他聪明的紧,只是旁敲侧击的暗示,却不明目张胆的规劝。 还是那句话,黑锅只能由曹仁来背,自己只能做不沾锅。 曹仁心头一震,心中的愤怒犹豫,被杨修那“大局”二字,如泰山压顶而来,统统压碎。 “唉——” 一声无可奈何的暗叹后,曹仁只得赔着笑道: “大单于乃当世英雄,我家天子敬重已久,怎会不愿与大单于结为姻亲呢。” “放心,这件事我替天子答应下来了!” 于夫罗这才心满意足,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当下他便端起酒杯,割破了手掌,要与曹仁歃血为誓。 曹仁稍稍犹豫后,只得也心一横,牙一咬,也割破了手掌。 两人便在这白波关内,歃血为誓。 两家正式结盟。 于夫罗心情大好,自然是纵情豪饮,喝到尽兴方自归营而去。 曹仁则热情无限,亲自将于夫罗送下关城,送上了战马。 直至于夫罗远去之时,曹仁脸上的笑容才渐渐消失,重新换回了阴沉森冷。 “胡酋,我呸!” 曹仁低骂了一声,啐了一口唾沫。 “骠骑将军,咱们瞒着天子,擅自向匈奴人许以割地封王,已经是有欺君之嫌。” “现下将军你怎么还能擅作主张,又答应与那于夫罗和亲?” “这等有损国格,奇耻大辱之事,将来若是陛下知晓,可该如何收场?” 于夫罗前脚一走,荀攸便一脸急切的提醒道。 曹仁一声无奈叹息,反问道: “荀公达,你现在才想起来提醒我,适才为何不阻拦?” 荀攸语塞。 曹仁面露苦涩,接着又反问道: “若是吾不答应那于夫罗的条件,那胡酋翻脸率军离去,不肯助我对付大耳贼,吾当如何守住白波关,如何为天子守住这并州?” 一连两个问题问下去,荀攸被问到哑口无言,只得一声无奈的叹息。 气氛沉寂了下来。 “其实,骠骑将军所为,也是为了守住并州,不得已而为之。” “然所谓兵不厌诈,这什么割地封王,乃至和亲的条件,皆是骠骑将军答应,天子却不必非得承认吧。” 一旁杨修干咳几声,又是几句委婉的暗示。 曹仁眼珠一转,蓦的眼前一亮。 对啊,歃血为盟的是他,擅作主张的也是他,与曹操何干? 到时借着匈奴人之手,守住了并州,击退了刘备,大势已定,曹操完全可以不认账啊。 最多治他一个假传圣旨之罪,与守住并州之功功过相抵,你于夫罗又能怎样? 你还敢向大秦兴师问罪,兴兵作乱不成? 那时并州已转危为安,曹操完全可以翻脸不认人,腾出手来,将于夫罗和匈奴人给收拾了。 “骠骑将军奉天子之命,都督并州之事,将军许下的承诺,便等于是天子的承诺。” “介时纵然将军可以诡辩称与天子无关,但世人的眼睛却是雪亮的,只怕是堵不住天下人悠悠之口,依旧会令天子背负上一个失信的骂名啊。” 荀攸虽为谋士,用的是机谋诡变之术,但毕竟读的是圣贤书,于信义二字看的是极重。 曹仁却已骑虎难下,到了这般地步,哪里还顾得了许多。 “公达你迂腐了,匈奴人不习王化,形同禽兽,跟他们讲什么信义?” 曹仁却不屑的一摆手,厉声道: “到了今天这般地步,只要能为我大秦守住并州,不择手段又如何?” “将来之事,将来再说,咱们先迈过眼前这道坎再说!” 荀攸被怼了回去,只得默不作声。 某堂内。 “德祖啊,虽说有匈奴人助战,我们守住并州的希望大增。” “可子孝叔这又是割地封王给于夫罗,又是承诺和亲,还要将我三个妹妹全都许给于夫罗。” “如此有损国体之举,就算是迫不得已,我只怕将来父皇知晓了,定然也会雷霆大怒呀。” 曹植一脸忧心忡忡,显然也怕被牵扯其中。 毕竟他是来辅佐曹仁守并州,曹仁假传圣旨之事,从头到尾他也都是知晓并参与其中。 虽是主责在曹仁,但曹操真要怪罪下来,他也难辞其咎。 自己到底是来刷战功的,而非是来跟曹仁一起背锅的。 “殿下乃是将来的太子,凡事要沉得住气呀。” 杨修却为曹植添了杯酒,眼神玩味道: “所以,殿下当速速写一道密信,绕道西河上郡去向陛下禀明此事。” “殿下可在信心写明,你曾苦劝过骠骑将军,一再提醒他此举有损我大秦国格,有损天子的名望。” “可骠骑将军为保住并州,不听殿下劝告,仍要执意一意孤行。” “修的意思,殿下应该明白吧。” 杨修眼神暗示,并未言明。 曹植何其聪明,霎时间领悟了杨修深意。 杨修此举,是要他暗中向曹操密奏,好将自己与整件事撇清关系。 到时并州守住了,自然少不了他一份功劳。 曹操要问起假传圣旨之罪,黑锅也都由曹仁背,自己把关系撇的一清二楚。 “德祖啊德祖,还是你深谋远虑,好好好,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曹植如释重负,举杯一饮而尽。 … 秦军与匈奴军,就此结成盟友。 曹仁得了五万匈奴骑兵相助,立时底气也足了,腰板也硬了,自然不肯再被动挨打。 曹仁便一面坚守白波关,一面叫于夫罗派骑兵大举南下,开始对汉军的粮道发动劫袭。 近三万余匈奴轻骑,绕过白波关南下,深入到河东郡腹地,开始不断骚扰汉军粮道。 从箕关至安邑,再从安邑至白波关,绵延数百里的粮道,很快便被匈奴人打的处处漏风。 五日之内,汉军折损粮草,近十万余粮。 … 白波关南,汉军皇帐。 “启禀陛下,安邑传来急报。” “昨日我又一粮队被匈奴人左贤王呼厨泉所劫,运粮民夫加护粮士卒近两千余人死伤,三万斛粮草为敌军付之一炬!” 赵云将最新一道告急文书,在帐中宣读了出来。 刘备眉头渐锁,脸上怒色更浓。 这已经是五日以来,第四次粮队被劫,折损的士卒已达四千余众,粮草损失已超过七万斛。 饶是大汉国力雄厚,也经不起这样的消耗损失啊。 “丞相,孝直。” “曹仁得了匈奴人相助,这分明是想利用其骑兵优势,袭劫我军粮道,逼迫我们不战而撤。” “你们以为,朕当如何破局?” 刘备压制住怒意,目光望向了两位谋臣。 “如今的形势,与当日易水一战的形势,可以说是相差无几。” “我们要破白波关,首先就要如当初破易京时一样,先要破了这五万匈奴骑兵不可。” “欲灭这五万骑兵,就要诱其出关与我军决战,方能毕其功于一役!” 萧方轻摇羽扇,斩钉截铁的给出了解决之策。 刘备微微点头,却又顾虑道: “曹仁摆出这阵势,明显是想以秦军守白波关不战,以匈奴骑兵绕后袭劫我粮道,他又焉敢出关与朕决战?” 话音方落。 法正眼眸一聚,抢先说道: “我十万大军,威逼白波关前,曹仁自然是不敢出关一战。” “所以臣以为,陛下可佯作放弃进攻白波关,改由壶关方向北进,以此为借口率军南撤。” “如此,方能诱得曹仁率军出关南下,我们方能机会击破匈奴骑兵!” 第422章 大汉新星的首秀!狗皮膏药做不成了,不战也得战! “主动退兵南撤,倒确实可引曹仁和于夫罗出关南下,妄图收复河东。” “不过匈奴人可是有五万骑兵,我们只有一万铁骑,纵然铠甲兵器更为精良,但兵力如此悬殊,想要击灭这五倍敌骑,只怕也绝非易事。” 纵使是心高气傲,自诩骑战天下莫人能敌的马超,此刻也对匈奴骑兵数量心生忌惮。 何况有了前车之鉴,再想以连弩,或者是却月阵故伎重施,破了匈奴骑兵也不太现实。 众谋臣们陷入沉思之中。 萧方心中其实已有良策,正要开口之时,却忽然瞥见身旁的马谡,神情跃跃欲试,似乎也想到了破局之策。 萧方便收回了已到嘴边的计策,回头问道: “幼常,你可有破匈奴骑兵良策,不妨说来听听?” 马谡!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聚向了那位年轻的新科状元。 作为大汉首次科考状元,刘备原本是想对马谡委以重任的。 但在萧方的提醒过后,刘备为免对马谡揠苗助长,便将马谡安排进了萧方的丞相幕府,由萧方来栽培磨练。 此番伐秦之战,马谡便以相府参军的身份,跟随萧方一并伐秦出征。 对于这位年轻新星,萧方也不是完全的打压,该给他露脸出风头的机会,还是要给的。 现在,就是萧方让马谡表现自己,在刘备及众臣面前,展示自己智计才华的时候。 马谡眼中闪过一道惊奇,忙是望向了萧方。 他显然不敢相信,在这么重要的军议之时,萧方竟会给他露脸的机会。 一时间,马谡略有些受宠若惊。 萧方则微微点头,以示鼓励。 马谡遂深吸一口气,定了定心神后,起身来到了帐中。 “陛下,臣确实想到一条计策,若用这条计策,再辅以我一万铁骑,或许真能全歼五万匈奴骑兵!” 大帐之内,霎时间一片沸腾。 那可是五万匈奴铁骑啊! 一条计策,便能灭之? 这位大汉的新科状元,当真是口气不小啊。 就连法正也面露奇色,满腹好奇的望着马谡,心里寻思着这个马幼常能想出什么奇谋妙计。 “幼常,你有何奇策,速速道来。” 刘备亦是兴奋起来,忙是拂手催问道。 马谡干咳了一声,便是不紧不慢,将自己的计策道了出来。 刘备也好,法正也罢,或是马超赵云… 众人眼中的好奇,转眼间已为惊喜取代,甚至是刮目相看。 就连萧方也是连连点头,心下大赞。 如何破五万匈奴铁骑,他自然已是胸有成算,早就想到了破敌之计。’ 令他惊喜的是,马谡这道破敌之计,竟要胜过他想到的计策。 更加天马行空,出其不意! “陛下,马幼常此计,当真是一条奇谋妙计!” “臣以为此计可行,必能打匈奴人一个措手不及,一举歼灭五万敌骑!” 自负如法正,此时也忍不住对马谡的计策拍手叫好,大为喝彩。 “景略啊景略,你识人之能,果然从未曾错过。” “这个马幼常果真如你所说,乃奇谋大才!” 刘备满是欣慰的目光看着马谡,如获至室一般。 在场众臣无不是大加夸赞,尽皆认可了马谡的智谋。 这么多大佬如此盛赞,马谡何曾经历过这种场面,一时间是受宠若惊,倒不知该如何是好。 “幼常,你这一条计策,确实是神来之笔!” “不错不错,再接再励。” 萧方也点头表示赞许,尔后向刘备一拱手: “陛下,事不宜迟,我们速速依幼常之计行事,暂且退兵,引蛇出洞吧。” … 次日,十万汉军开始弃营南撤。 大军遂放弃对白波关进攻,以三万步骑殿后,开始徐徐向安邑城撤退。 同时刘备则放出风声,宣称汉军攻不下白波关,打算留五万兵马镇守河东,其余兵马改道往上党郡,转而进攻壶关。 法正的这一策略,果然是奏效,成功的将曹仁从白波关引了出来。 没办法,谁让他兵少呢。 壶关方面的守军,现下仅仅只有一万余人而已。 哪怕刘备只率五万余人去攻壶关,那也是五倍的兵力优势,占尽上风。 且壶关方面以山地为主,不利于匈奴骑兵的机动,无法劫袭汉军的粮道。 “必须要把刘备钉在河东,拖到他粮尽撤出河东,绝不能放他转攻壶关!” 曹仁一权衡利弊,自然即刻做出决断。 当下曹仁便率秦匈近七万联军,开出白波关,一路尾追汉军南下。 … 四日后,安邑城北二十里。 联军大营,中军帐。 “据我细作回报,刘备昨日已尽率七万主力,离安邑向东望箕关而去。” “现下留守安邑之兵马,不过三万余人而已。” 部将梁兴,将最新的情报献上。 曹仁吃了一惊,一把夺过梁兴手中帛书急看。 这个情报,着实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按他原先设想,自己咬的这么紧,刘备断然不敢轻易率主力离开河东往壶关。 那么对刘备而言,最稳妥的做法,便是止步于安邑,回头与他一战。 若能重创于他,迫使他秦匈联军退回白波关,刘备方能无后顾之忧,转攻壶关。 他自然不傻,不会轻易与刘备正面交锋。 你刘备止步于安邑,我就屯兵二十里外按兵不动。 你率军杀回来,我就大踏步往后撤退。 总之始终跟你刘备保持二十里的距离,你进我就退,你退我就进,就像狗皮膏药一样粘在你背上,让你撕又撕不着,甩又甩不脱。 谁成想,人家刘备也不跟你玩你进我退的游戏,丢下三万人守安邑跟你耗着,直接就带着七万人马直奔壶关去了! 不按剧本走啊… “刘备,我可是有七万联军,你真就只留三万兵马牵制于我,就敢率主力杀奔壶关?” “大耳贼,你也太小看我曹仁了吧!” 亲眼确认过情报无误后,曹仁既是惊疑又是恼火。 “哐!” 于夫罗酒杯砸在了案几上,拍案叫道: “那个刘备如此猖狂,这么不把咱们放在眼中,实在是狂妄!” “曹将军,那咱们还等什么,七万联军即刻南下,咱们踏平安邑,杀光那三万汉军,给刘备个下马威!” 曹仁精神一振,眼眸中陡然燃起一丝兴奋。 七万对三万,己方确实占有兵力优势。 若能拿下安邑,不但能收复河东郡治所,歼灭三万汉军,还能截断蒲坂津汉军的后路,令那四万多汉军陷入他与曹操两面夹击的境地。 如此便有机会,趁胜收复蒲坂津,再歼四万汉军。 河东一举收复,并州与关中的联系就此打通,还前后歼灭七万汉军! 不光是并州危局可解,整个秦汉之战中,秦国被动挨打的局面,都将一举扭转! 曹仁越想越兴奋,腾的站了起来。 “骠骑将军,此事还当慎重才是。” 荀攸却及时出言,打断了曹仁的决断。 “刘备明知我联军有七万兵马,却仍敢只留三万人马守安邑,依我之见未必就是狂妄,只怕是有恃无恐。” “刘备用兵向来老练,麾下奇谋之士甚多,那萧方更是谋圣般存在。” “攸只担心,刘备这一部署,其中会否有诈?” 荀攸当头一瓢冷水泼下来,瞬间将曹仁的冲动泼灭大半。 那一次次吃过的亏,一次次栽过的跟头,一一浮现在了脑海之中。 “公达言之有理,刘备麾下那些谋士,个个皆是诡诈多端之徒,尤其是萧方那个乡野村夫。” “刘备此举确实不合常理,莫非当真其中有诈?” 曹仁感到背后一阵发凉,渐渐犹豫起来。 一旁的于夫罗,却有些看不下去了。 “我说曹将军,你们也太畏刘备如虎了吧?” “吾知道刘备厉害,也听说过那个萧方多智近妖,可现下强弱分明,吾有五万铁骑,你们还有什么好怕?” “再说了,就算刘备当真有诈,难道你就放着安邑不攻,任由刘备率主力去转攻壶关?” “那地方可多为山地,我的五万铁骑可发挥不出威力,再想要劫袭汉军粮道,可就难喽!” 于夫罗连挖苦带提醒,几句话将曹仁讽刺到颜面无光,同时又蓦然省悟。 “这个匈奴胡酋,后边那句话倒是说的不错,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坐视刘备转攻壶关!” “既要阻止大耳贼转攻壶关,我就只能攻取安邑,逼迫大耳贼回师…” 曹仁思绪飞转,转眼已权衡出利弊重失,眼中的犹豫化为了决然。 “吾有你大单于相助,有五万匈奴铁骑在手,何惧大耳贼!” 曹仁战意狂燃而起,厉声喝道: “传吾将领,联军即刻拔营南下!” “吾要踏平安邑,全歼三万汉军,把那大耳贼和他的主力,牢牢钉死在河东!” 荀攸想要反对,话到嘴边时,却欲言又止。 于夫罗都能看出来,他自然也能看得出,想要阻止刘备转攻壶关,对安邑发起攻势是唯一手段。 他想不出更优的方略,只能选择闭嘴。 当日。 曹仁便尽起七万秦匈联军,沿汾水南下,直扑安邑城而去。 第423章 多谢萧丞相提携,我必扬名天下!让匈奴人尝尝我火牛阵之威! 安邑。 一骑斥侯飞奔入城,将秦匈联军南下来攻的消息,送到了刘备的案头。 “丞相,孝直,果然如你二人所料。” “曹仁以为朕亲率主力,转攻壶关而去,便迫不及待的趁势来攻我安邑!” “鱼已上钩!” 刘备笑着将手中情报,向着几位谋臣扬起。 那七万东去箕关的兵马,其实只是打着刘备的天子旗号而去,不过是诱饵而已。 曹仁和于夫罗自然不知,刘备和萧方皆在安邑,已准备好了天罗地网,就等着那二贼前来自投罗网。 萧方一笑,目光转向马谡: “幼常,曹仁和于夫罗二贼已上钩,你破匈奴骑兵的秘密武器,可有准备妥当?” 马谡忙是站起身来,拱手一揖: “回禀陛下,回丞相,臣万事皆备,只等明日于夫罗自投罗网!” 萧方满意的微微点头,回头向刘备眼神示意。 刘备一身战意狂燃而起,腾的起身,挥手喝道: “传朕旨意,明日全军背城列阵,一举荡灭匈奴骑兵!” 众将慨然领命,尽皆战意沸腾。 自从得知匈奴人出兵助伪秦,藐视大汉天威之后,诸将们便人人愤慨,心里边尽皆憋着一股着气,恨不得杀匈奴人一个片甲不留。 连退数日,今日终于等到了决战之时,众将自然是兴奋如狂,个个跃跃欲战。 于是刘备旨意传下,三万将士无不热血沸腾,精神大振。 大军于安邑休整一晚,次日饱餐一顿,将近正午之时,三万大军开出了安邑城,背城列阵。 乌云遮日,天肃杀。 三万汉军将士肃然而立,大小数十座军阵,如森然堡垒巍然屹立于安邑城前。 战旗滚滚如滔,兵甲森森如林,弥天的杀气在军阵上空蒸腾而起。 刘备身着金甲,扶剑立马于中军阵,冷峻目光远望北面。 身后城头之上,萧方如闲然而立,轻摇着羽扇,目光远远北瞟。 风起。 北面地平线下,滚滚洪流徐徐升起,浩浩荡荡漫卷南下。 转眼之后,无数的骑兵,无数的战旗,如地狱而出的幽冥之兵,卷着漫空狂尘而近。 秦匈联军来了! 五万铁骑,两万步军,排开连绵里许的阵线,乌压压的推辗而近。 三万汉军将士,皆是束紧衣甲,握紧了手中刀枪,神经紧绷了起来。 三万对七万,敌军兵力两倍于己军! 这一点,汉军将士们自然是清清楚楚。 纵然他们皆为百战之士,无不是战不畏死的精锐猛士,此刻手心也不免攥起了热汗。 只是。 他的脚步,他们手中的兵器,却死死扎于地上,未有半分撼动。 此战,他们已抱定了死战之心! 几百步外。 联军中军处,曹仁正眯起眼睛,远远打量着汉军阵势。 “汉军竟然背城列阵?” 曹仁喃喃自语,眼中透出几分惊疑困惑。 他们可是占据着两倍的兵力优势啊。 按照荀攸事先推演,留守安邑的汉军,必会据守安邑不出,以避免以寡敌众。 他大军滚滚而来,本来已做好了四面下寨,围攻安邑的准备。 却不料,留守汉军,再一次不按套路出牌,竟然敢背城列阵! 这么狂吗? 还是说,这其中有诈? 曹仁心中微微一凛,目光仔细扫向汉军阵,想要确认刘备到底是否在汉军阵中。 “曹将军,汉军自己出城送死,岂不正中我们下怀?” “你还等什么,速速下令进攻,荡平了这三万汉军,到时不就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拿下安邑城了吗?” 于夫罗却没他那么警觉,反倒兴奋无匹,激动的催促道。 曹仁的警惕心被于夫罗打断。 到了这般地步,两军都已排开阵势,形势已是骑虎难下,不得不战。 倘若此时退兵,必定军心有变,阵形会乱。 若汉军抓住破绽,趁势掩杀,他七万联军便有败溃的危险。 箭已在弦,不得不发! “刘备,就算你在安邑,就算你又在使诈,又能如何!” “我有五万匈奴铁骑在手,有何惧哉!” 曹仁将种种猜测强行驱散,深吸一口气,马鞭一扬: “大单于,烦请你分出两路铁骑,即刻迂回往两翼,侧击汉军右阵,以扰乱汉军阵势!” 于夫罗哈哈一笑,当即传下单于令,命左贤王呼厨泉,右贤王去卑,各领八千匈奴骑兵出击,佯攻汉军左右两翼。 令旗摇动,号角声响起。 两路匈奴骑兵呼啸而出,绕过汉军正面,直扑侧翼而去。 汉军阵内。 刘备瞧见这阵势,嘴角微微上扬。 如萧方法正他们事先推演,曹仁必会利用骑兵优势,以匈奴骑兵惯用的打法,先分出轻骑袭扰己军侧翼,以逼迫他改变阵形。 阵形一变,势必会出现短暂的破绽,介时曹仁便会抓住这破绽,以匈奴主力正面进攻,冲垮了己军阵形。 “既然如此,那就将计就计吧!” 刘备冷冷一笑,扬鞭传下号令。 汉军阵如事先操演,迅速改变阵形,大批的弓弩手,枪盾兵,转向左右两翼。 两翼防御加强,则中路防御自然要被削弱,破绽转瞬而出。 联军中军。 身为秦国第一名将的曹仁,自是一眼便看穿了汉军出现的破绽。 嘴角一丝狰狞钩起。 “大单于,敌军中路破绽已出。 “烦请你即刻尽起大军,正面进攻,一举冲破敌阵!” 曹仁马鞭一扬,豪然下令,却又不忘补了一句叮嘱: “记得,冲在前边的骑兵,务必要披甲执盾,以防汉军的连弩!” 于夫罗手中长刀一扬,狂笑道: “大匈奴的勇士们,随本单于荡平敌军,杀尽汉狗!” “破了安邑城,准你们洗劫半日,女人金帛由你们抢个够!” 一听由女人和金帛去抢,匈奴人瞬间如打了鸡血一般,疯狂兴奋的兽叫声响彻原野。 伴随着一声号角声响起,近四万余匈奴主力,如决堤的洪流一般出阵,向着汉军中路袭卷而去。 大地在摇晃,狂尘如沙暴般袭卷而近,耳边皆为隆隆如雷的马蹄声填满。 四万铁骑冲锋,声势何等之恐惧浩大。 三万汉军将士们却无所畏惧,他们紧握手中刀枪,脚步没有后移半步。 望着滚滚而近的敌骑,刘备目光如铁,厉喝一声: “传令马谡,动手吧!” 赵云急传号令,令旗摇动如风。 中阵处。 立马许久的马谡,望着茫茫敌骑,年轻的脸上看不到畏惧,唯有如火的兴奋。 他回过头来,感激的目光望向了城头萧方所在。 他知道,这一次立功扬名的机会,是萧方给他的,是那位大汉丞相有意要提携于他。 “丞相,你放心吧,我马谡不会辜负你的提携!” “这一次,我必扬名天下!” 马谡深吸一口气,拔剑在手,回身喝道: “传令前军列阵,将我们的火牛阵亮出来,吓破匈奴人的狗胆吧!” 战鼓声敲响。 前排的枪盾手,即刻向左右两翼移动,让出了数十步宽的一道口子。 隐藏在阵中的上千只木笼,赫然显现。 那千只木笼里所关着的,竟然是上千头的黄牛! 这些黄牛的犄角上,统统都绑有一柄利刃,它们的尾巴裹上了浸过火油的麻布。 且每一头黄牛的双眼,皆是被黑布蒙挡,无法看清外界的形势。 火牛阵! 这就是当日白波关军议之时,马谡想出来的破匈奴铁骑的利器。 他饱读兵法,熟读史书,自然记得战史之上,战国名将田单,曾以火牛阵大破以骑兵为主的燕军,一举令齐国复国成功。 故马谡灵机一动,便想到了效仿田单,以火牛阵破匈奴铁骑的计策。 火牛阵也不是随便就能摆的。 牛毕竟不是人,无法听从号令,一旦受惊发起癫来,反有可能撞向自己人。 故在萧方的指点下,马谡改进了火牛阵的摆法,先以木笼将黄牛控制住,再次牛眼蒙上,释放之时打开笼门,便能确保牛朝一个方向狂冲,而不是四面乱冲乱撞,反搅乱了己军阵。 敲定了细节之后,刘备便传下诏令,一面大军向安邑撤退,一面征集河东各县耕牛,全部送往安邑会合。 马谡便率数千将士,连夜赶工打造木笼,于黄牛身上安装尖刃,完成了这火牛阵。 谋划了这么多,准备了这么多,只为此时之用。 而前方,四万匈奴骑兵,已如滚滚洪流,冲近了百步之内。 这个距离,撤回城内已无可能,唯一的希望就是马谡的火牛阵。 城内城外,数万将士的希望,全都寄托在了马谡身上。 这位大汉新科状元,头一次上战场,便面对这么大的阵仗,担起了万斤重担,压力可谓是重若泰山。 马谡脸上却未有焦虑紧张,只深吸一口气,从容不迫的喝道: “全军听令,即刻点燃牛尾!” 号令传下,上千名士卒即刻引燃火把,将牛尾上的麻布点燃。 麻布浸过火油,霎时间熊熊狂燃,烧到黄牛痛苦哀嚎,四蹄乱蹬,朝笼门疯了似的猛撞。 “打开笼门,放火牛!” 马谡见火候已够,果断下令。 号令传下,千只木笼的笼门,几乎同一时刻打开。 千头痛苦的火牛,狂蹄而出,嘶叫着朝前方滚滚而来的匈奴铁骑奔辗而上。 第424章 传说中的战法?刘备麾下都是些什么疯子?天要亡我匈奴吗? 火牛滚滚向前。 前方百步,四万匈奴骑兵们,还不知死神已降临,还在嘶吼着咆哮着催马狂奔。 提刀狂奔中的于夫罗,还在做着割据五郡,被封晋王,做曹操女婿的美梦当中。 那一个个美梦能否成真,匈奴能否在他的统治下复兴,就在眼前这一战了。 突然,前方汉军临战变阵。 原本密布于阵前的枪手和盾手,忽然纷纷向两侧移动,将上千只木笼显露了出来。 木笼之中,隐隐约约似乎能看到,关着一头头的黄牛。 于夫罗愣了住,眼眸骤然瞪大。 这什么情况? 临战变阵已是犯了兵法大忌。 关键汉军变阵就变阵吧,竟然在阵中藏了这么多的黄牛? 汉军想干什么? 难道想放出这千头牛,来迎战自己的四万铁骑? 这不是异想天开嘛。 牛是畜生又不是人,怎么可能供你驱策,你让它冲向谁它就冲向谁? 到时候这些畜生迎面撞见他万马奔腾之势,必会受到惊吓,掉转头来反撞向汉军。 你们岂非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不知领兵汉将是何人,竟然想出这么荒唐可笑的计策,当真是可笑之极!” 于夫罗脸上惊疑褪色,转而冷冷一笑,长刀再次一扬: “大匈奴的勇士们,莫要慌张,随本单于继续进攻。” “汉人的牛受到了惊吓,必会掉头反冲向汉人,让他们自食恶果!” “给我冲——” 冲字未及出口时,于夫罗戛然而止,眼珠再次瞪大。 因为他看到,汉军竟然放火点燃了黄牛。 木笼打开,那一只只屁股着火的黄牛,瞬间变成了火牛。 他们冲出木笼,痛叫着嘶吼着,不顾一切的向前冲来。 千余头火牛,挟着天崩地裂之势,向着他的四万匈奴骑兵冲辗而来。 “这…这…这…” 于夫罗惊到下巴都快要掉下来,爆睁的双眼中霎时间为震惊骇然取代。 更令他震惊的则是,那千头火牛并没有被他万马奔腾之势吓到,依旧是埋头向前狂冲。 “放箭,速速放箭!” “给我惊走这些畜生!” 震愕中的于夫罗猛在惊醒,急是挥刀嘶哑大叫。 同样惊愕的匈奴人们,此时才回过神来,匆忙弯弓搭箭,发动骑射。 数以千计的利箭,腾空而起,射向了火牛。 箭如雨下,成片成片的钉射在了火牛背上。 无济于事。 牛皮本就可以用来制甲胄,对于这些火牛来说,便为天然的铠甲,挨个几十箭都问题。 火牛们吃了箭矢,非但没被射杀,吃痛之下反倒的更快更猛。 而因牛眼被蒙,它们什么也看不见,自然不会被匈奴人的千军万马所慑,只能埋头向前狂冲。 转眼间,一千火牛顶着箭雨,挟裹着天崩地裂之势,一往无前冲辗而至。 于夫罗眼珠瞪大,以极度惊恐的目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上千火牛,迎头撞了上来。 两百余步外。 掠阵的两万秦军步军,此刻亦是目瞪口呆,所有人都惊到嘴巴大张。 “牛?火?” “那是何物?是我看花了眼吗?” 曹仁马鞭指着前方,满脸错愕骇然,仿佛看到了这世上最匪费所思的一幕。 “骠骑将军,是火牛阵,汉军用出了火牛阵!” “我们中计了!” 身旁那叫郭淮的年轻副将,颤声大叫道破了玄机。 火牛阵? 曹仁眼珠飞转,猛然间幡然惊醒。 作为秦国第一名将,他怎么可能没听说过,战国名将田单以火牛阵破齐军复国的典故。 鉴于先前吃的一次次亏,此番攻打安邑,他心中本就始终悬着一根弦,唯恐刘备又有诡计。 现在,他的那一丝担心,终于成真了。 难怪刘备会主动放弃进攻白波关,一路南撤到了安邑。 难怪刘备敢以主力去转攻壶关,只留三万兵马守安邑。 原本这全都是刘备的诱敌之计,只为将他七万联军从白波关引出来,只为引他大举进攻安邑。 而刘备则有恃无恐,早就想到了火牛阵的奇策,专门用来对付他的匈奴铁骑。 他的每一步,都在刘备的算计之中。 他是亲手将五万匈奴铁骑,推进了刘备给他挖好的火坑里啊! “火牛阵!” “几百年前,只存在传说中的东西,刘备竟然也能用出来?” “刘备麾下,到底是一群什么疯子一般的谋士?” “这到底是谁的手笔,难道又是萧方那乡野村夫的杰作吗?” 曹仁咬牙切齿,惊愕的眼神中,又充斥着深深悲愤。 “骠骑将军,匈奴骑兵万不是火牛阵的对手,得速速鸣金令他们收兵才是!” “若不然,这五万匈奴铁骑,非但被冲个全军覆没啊!” 身旁郭淮却要冷静许多,急是大声提醒。 曹仁蓦然惊醒。 什么拿下安邑,什么全歼三万汉军,什么夺回蒲坂,什么收复河东… 这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此刻全都被他抛在了脑后。 对曹仁来说,现下重中之重,便是保住这几万匈奴骑兵,尽可能以最小的损失安然撤回白波关。 否则这五万匈奴铁骑若有个三长两短,他拿头来守白波关? 并州就完了啊! 惊醒的曹仁惊怒变成惊恐,急是挥鞭大喝: “速速鸣金,叫于夫罗撤回来!” “全军北撤,撤回白波关——” 撤兵的金声响起。 两万早就心惊胆战的秦军,如惊弓之鸟般一哄而散,向北逃去。 秦军先逃。 此时的匈奴骑兵,尚在全速冲锋的路上,当身后金声响起之时,他们已来不及收住步伐。 一切已晚。 火牛阵挟着天崩地裂之势,撞入了匈奴骑兵之中。 刹那间。 无数的战马被挑翻在地,无数的匈奴骑兵被牛角刀尖刺穿,无数坠马的匈奴人,被牛蹄辗成了碎片… 中路近四万匈奴人,顷刻间便被火牛羊,辗了一个人仰马翻,血染原野。 一千火牛势不可挡,一往无前,将匈奴推入了地狱深渊。 “撤退,全军撤退——” 被吓破了胆的于夫罗,一面拨马转身如惊弓之鸟般逃窜,一面嘶哑大叫。 这一刻,他先前那份狂妄自负,先前对汉军的轻蔑不屑,全都化为了乌有。 还有那割据并州五郡,进位晋王,迎娶大秦公主的美梦,统统也被牛蹄踏碎。 于夫罗的心中,现下只剩下一个念头: 逃命! 只是仓促之间,匈奴骑兵根本来不及转身,后队与前队彼此拥挤,反倒将前路堵住。 而身后的火牛却不管不顾,依旧横冲直撞而来,将拥挤在一团的匈奴人刺穿辗碎。 终于。 在辗杀了成千上万的匈奴人后,一千头火牛也走到了生命尽头,尽皆倒在了尸山血海之中。 恐怖的火牛冲击,终于结束。 匈奴人的噩梦,这才刚刚开始。 汉军中军。 刘备亲眼目睹了火牛阵的神威,纵然心中早有心理准备,此刻也震惊到微微张开了嘴巴。 城内城外,三万汉军将士们,更是惊到目瞪口呆。 哪怕是城楼上观战的萧方,也停止了摇动了羽扇,眼眸中流转出几分惊异。 这传说中火牛阵的威力,着实也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下一刻,欢呼声骤然响起,震动天地。 三万汉军将士们,无不是山呼海啸,兴奋到狂呼喝彩。 “丞相识人之能,当真是古今无双,这个马幼常,真乃奇才也!” 刘备欣喜赞叹的目光,望向了马谡所在的方向。 汉军众将们,一双双欣赏的目光,也齐聚向了马谡。 马谡驻马远望,望着前方自己的杰作,激动到紧握佩剑的手也在微微抖动。 火牛阵确实是他的杰作,但就连他自己也没料到,这火牛阵的威力会大到如此恐怖的地步。 直到众将无数双刮目相看的目光,远远的望了过来之时,马谡感觉到那种众星捧月的眼神时,方才缓过了神来。 “今日一战后,我马谡名扬天下也!” “萧丞相,提携之恩,我马谡没齿不忘!” 马谡回过头来,感激的目光,再次望向了城楼上萧方所在。 中军处。 刘备已平伏下心绪,脸上的惊喜为豪烈杀意取代。 拔剑出鞘,剑锋北指: “传令马孟起张文远,骑兵出击,扫荡两路匈奴之兵!” “步军听令,全军压上,杀尽正面匈奴残敌!” “全军出击! 嗵嗵嗵—— 震天的战鼓声骤然响起,打破了战场上的欢呼声。 军阵两翼,马超和张辽各统五千汉骑奔腾而出,冲向了呼厨泉和去卑所统的侧翼匈奴骑兵。 两万余汉军步卒,如决堤洪流一般裂阵而上,袭卷向了正面血流成河,一片混乱的匈奴主力残兵。 三万汉军,全面出击。 匈奴左贤王和右贤王,眼见主力被打垮,焉有胆气再战,慌忙自行溃去。 两路汉骑长驱北上,穷追不舍。 中路方向,汉军步卒则如潮水般,踏着匈奴人的尸体是卷涌而上。 黄忠,张郃等汉将,各统本部步卒,疯狂的收割匈奴残兵的性命。 失去了速度的匈奴骑兵,在汉军精锐步军面前,形同待宰的羔羊一般,毫无反抗能力。 当被挤翻在地的于夫罗,挣扎着爬将起来时,惊见汉军已如潮水般漫卷而来。 “我五万铁骑,就这么完了?” “天要亡我大匈奴吗?” 半跪在地的于夫罗,连逃跑的勇气也没有,一张脸凝固在了绝望一刻。 第425章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杀!刘备,你竟敢做出违背祖宗的决断? “大单于,我们完了,速速撤退吧!” 一名亲卫哭腔大叫,牵着一匹战马冲了过来。 于夫罗蓦的清醒了过来,死亡的恐惧取代了惊愕悲愤。 “吾乃匈奴大单于,匈奴五部的存亡,皆系于吾身,吾岂能死在这里!” 于夫罗一咬牙,强行振作精神,翻身跃上战马。 十余名亲卫死士,环护着于夫罗便望北要逃窜。 只是前方一片拥挤,就在他尚未加速时,身后大股的汉军步卒已冲杀而来。 一柄柄刀锋,无情的斩向幸存的匈奴残兵,顷刻间杀的他们是鬼哭狼嚎。 于夫罗不敢回头,也顾不得他的匈奴士卒死活,只管催喝着亲骑们,护着自己拼死往北冲。 沿途阻拦他的人,包括他自己的士卒,统统都被砍翻在地。 一番狂杀后,前方的拥挤终于有所缓和,眼看就能加起了速来。 “赵云在此,于夫罗,你哪里走!” 一道惊雷般的厉啸,响起在了身后。 于夫罗被震到头皮发麻,下意识的回头看去,只见一股白色铁骑洪流,如一柄雪白利刃疾刺而来。 白马白袍银色的大枪,五百白骑一路所过,将匈奴骑兵如蝼蚁般辗杀。 “白…白马义从?” 于夫罗认出了那支曾经威震天下军团,手中马鞭拿捏不住,脱手跌落下去。 白马义从一路摧枯拉朽。 而当先那名武将,白马银枪,一柄龙胆枪舞动起来,出神入化的枪式如死神镰刀,将阻挡在前的匈奴士卒尽皆收割性命。 赵云! 大汉中护军赵云,率白马义从一路冲杀而来,于乱军中锁定了于夫罗所在。 一人一骑加速冲出,如一道穿破血雾的银色蛟龙,直扑于夫罗而来。 “拦住那汉将,拦住他——” 于夫罗嘶声大叫,挥舞刀背狠拍坐骑,夺路前逃。 左右的匈奴亲卫纷纷转身,纵马拖刀,向着赵云拦截而去。 “胡贼,找死!” 赵云鹰目迸射出蔑视之色,手中龙胆枪如雷霆电光般一顿狂舞。 “噗噗噗!” 十余名匈奴亲卫,如纸糊一般,还未看清赵云如何出招,便尽皆被刺穿胸膛,栽落在了马下。 赵云一路无人能挡,踏着匈奴人的尸骨,眨眼间已追到了于夫罗身后 一声虎吼龙啸声响起。 一柄血枪卷起狂风暴雨之势,挟裹着雷霆般的狂力,向着于夫罗便轰刺而上。 于夫罗回头之时,惊见自己的亲卫已在眨眼间死绝,赵云的枪锋已索命而来。 “这厮竟然武艺这般了得?” 于夫罗心中大骇,来不及多想,急是尽起全身之力,回刀相挡。 “哐!” 刀枪相撞。 于夫罗手中长刀竟如以卵击石,瞬间被弹荡开来。 龙胆枪锋力道不减,继续破空而至。 “咔嚓!” 于夫罗铠甲被洞穿,力道如山的枪锋,瞬间刺破了他的肩膀。 杀猪般的惨叫声响起。 “不堪一击!” “胡狗,给我下马吧!” 赵云不屑一哼,虎臂奋然用力,龙胆枪将洞穿的于夫罗,轻松挑起,狠狠的甩了出去。 “砰!” 于夫罗被甩出了七步之远,重重的摔落在地。 口吐鲜血,肋骨断折,肩膀洞穿… 重重打击之下,于夫罗只觉眼前一片晕眩,就地昏死了过去。 身后白马义从一拥而上,将昏死的于夫罗五花大绑。 赵云纵马拖枪,再次冲向了狼狈而逃的匈奴人。 匈奴一路北逃,汉军一路追杀,从安邑往北十里的原野尽皆为鲜血所染。 黄昏时分,杀戮终于结束。 血野之上,除了汉军将士的欢呼声,便是重伤匈奴人痛苦的哀嚎之声。 刘备策马徐行于血野之上,欣赏着匈奴人被屠戮之后的风景线。 举目四望,遍地皆是匈奴人的尸骨旗帜,不计其数,一眼望不到尽头。 “启禀陛下,此役我军斩杀匈奴人有三万七千之众,缴获战马两万余匹,兵器旗鼓无以计数!” 马超飞马而来,一脸兴奋的向刘备禀报战果。 刘备大笑,回头看向萧方,大赞道: “未想到,这火牛阵竟有如此威力,堪比十万铁骑!” “丞相,你看重的人果然没错,这马幼常能想出如此奇策,真乃奇才!” “依朕之见,在他这个年纪的谋士中,无人能出其左右也!” 天子盛赞! 一国天子,当着众臣之面,竟能给出如此盛评! 一旁的马谡身形微微发抖,心头霎时间为受宠若惊四个字所笼罩,之前还从容不迫的他,此刻竟已手足无措起来。 “臣只是雕虫小计,不值一得,陛下谬赞,臣万不敢当!” 马谡吃惊之下,忙是拱手自谦。 看着一脸谦逊的大汉新科状元,刘备嘴角微微上扬,满意的点了点头。 原本的马谡自诩才华横溢,性情中少不了倨傲自负。 如今受到自己这般盛赞,却能不骄不躁,谦逊依旧,可见萧方的调教磨练确实是有效。 “胜而不骄,方能成就大事!” “幼常,再接再励,莫要辜负陛下对你的期望。” 萧方也很是满意,笑着一番叮嘱。 马谡当即又是一通表态。 这时。 马蹄声响起,赵云手提一具躯体,策马飞奔而来。 “陛下,臣生擒了匈奴单于于夫罗,请陛下发落!” 赵云勒马于前,将那染血的身躯,扔在了刘备马前。 刘备眼眸放亮,神色瞬间大喜。 左右众将们,无不惊喜过望,尽皆望向了地上那具残躯。 这可是个意外之喜啊! 原本刘备以为,于夫罗命大,逃过了一劫,介时必将率残兵败将,逃回匈奴五部。 匈奴虽遭重创,但于夫罗这个单于还活着,人心便不会散,假以时日恢复元气,还会继续为祸并州。 现在不同了,于夫罗被俘,匈奴五部为争夺单于之位,必会生出内乱,变成一盘散沙。 一个一盘散沙的匈奴,焉能再为祸并州? 待收复并州之后,只需派一员大将,几万兵马,便能将盘踞于并州的匈奴五部,如同乌桓人那般轻松讨灭。 “好好好,子龙生擒于夫罗,又立大功一件!” 惊喜之余,刘备自然对赵云大赞。 尔后笑容一收,目光中寒意森然,俯瞰向了伏跪在地的于夫罗。 此时的于夫罗才刚刚挣扎着爬起身来,忍着身上的伤痛,颤巍巍的抬起头来望向刘备。 一抬头时,正与刘备冷峻如刃的目光相对。 于夫罗打了个寒战,无尽的恐惧顷刻间笼罩全身,将那身上残存的那份匈奴单于的骄傲摧垮。 “臣于夫罗,拜见大汉皇帝陛下!” “臣误为曹仁挑唆,一时糊涂竟与大汉为敌,实乃愚蠢透顶。” “今臣见识陛下天威,已是心服口服,幡然省悟。” “臣愿率匈奴五部归顺于陛下,如旧例向大汉朝岁岁纳贡,听从陛下调遣驱策。” “还请陛下宽宏大度,给臣一个改过自新,将功补过的机会吧~~” 于夫罗叩首在地,奴颜卑膝的认罪求降起来。 看着于夫罗这副贪生怕死,摇尾乞怜的样子,刘备脸上杀意并未褪色,反倒再添深深厌恶。 他想起了萧方的话。 胡人不习王化,形同禽兽,最是反复无常,心中根本没有廉耻二字。 当大汉朝强盛之时,他们可以毫无羞耻的选择伏首称臣,听从汉朝的调遣,老老实实的做大汉朝的狗。 当大汉朝衰落时,他们又可以全然不念大汉旧恩,说反叛就反叛,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若哪天大汉再度复兴,他们即刻又会伏首称臣,奴颜卑膝的继续以做大汉朝的狗为荣。 几百年来,皆是如此,循环往复已经不止一次。 故于夫罗天真的以为,刘备会如先前那些汉朝的皇帝一样,大度的原谅了他的罪过,准许他继续向大汉朝伏首称臣。 甚至,以仁义著称的刘备,为了显示自己的仁义胸怀,还会好言宽慰,重重恩赏他。 虽说这其中好处,比之曹操割赐五郡,封王赐女的条件差了许多,但总归比丢了性命要强上百倍吧。 可惜,这一次不一样了。 刘备是仁义,但他身边却有萧方这么个异类。 华夏千百年来血的教训,令萧方对胡人深厌痛绝,很早就在给老刘灌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道理。 时值如今,刘备心中早已深深刻下了一个思想钢印: 灭尽胡虏,永绝边患! 趁着新生的大汉朝,武力国力正值上升期,务必要将匈奴鲜卑乌桓羌氐,这些盘踞于大汉朝边地,吸大汉朝血的毒虫们统统铲除! 怀有这样念头的刘备,怎么可能因于夫罗奴颜卑膝的几句求饶,就学了先祖们贪慕胡人臣服的虚假荣耀,给子孙后代留下隐患? “丞相说的没错,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犯我大汉朝,更当诛之!” 刘备字字霸道如刀,冷冷一摆手: “将此胡酋给朕斩了,首级送往洛阳,进献宗庙!” 于夫罗大惊失色,难以置信的目光,骇然望向刘备。 这位大汉中兴之主,怎敢做出这等违背祖宗的决断,竟然不顾他伏首称臣,竟要杀他? 这个刘备他是疯了吗? 第426章 勾结胡虏者,朕必杀之!我杞人忧天?是你们吃刘备的亏太少啊! 陈到一挥手,白毦卫一拥而上,便将于夫罗要拖走。 死神已在向他召手。 这位匈奴单于终于从震愕中惊醒,不顾身上伤痛,拼命的扭动身躯挣扎起来。 “刘备,我已向你请降,你为何还要杀我?” “你的先祖都能宽宏大度,纳了我匈奴人的请降,为什么你就要杀我?” “刘备,你不配为刘氏子孙!” “你这个残暴之徒,你不配做汉朝的皇帝,你不配——” 于夫罗悲愤欲绝,歇厮底里的咆哮大叫着,试图想唤醒刘备,促使刘备收回杀令。 刘备却厌恶的摆了摆手。 陈到亲自上前,抓起于夫罗的头,如拖死狗一般强行拖走。 “啊啊——” 头皮撕裂的于夫罗,再也骂不出声来,只能一路嚎叫着被强行拖走。 终于,某一个瞬间,嚎叫悲骂声戛然而止。 于夫罗人头就此落地。 原野上响起了汉家将士们的欢呼叫好声。 刘备脸上厌恶化为豪烈,马鞭向北一指: “传朕之命,大军继续北上追击,朕要一鼓作气踏平白波关,拿下晋阳!” “朕要将曹仁那勾结胡虏之徒,亲手诛灭!” … 白波关。 军府之内,一场小宴正在进行。 荀攸刚刚回白波关,留守的曹植便特意摆下了小宴,以接风洗尘的名义宴请荀攸。 曹操虽逼死了荀彧,却并不代表着抛弃了荀氏一族。 荀氏一族作为颍川豪姓,与弘农杨氏媲美的顶级大族,曹操怎么可能就此放弃,全部推到自己的对立面。 事实上荀氏一族内部,也并非人人皆似荀彧那般拥汉,支持曹操废汉立秦者也大有人在。 就如长安劝进的众臣中,荀攸就作为荀氏的代表,在劝进书中署了名。 甚至,曹操废帝称帝这种事,荀攸都没有及时向巡视凉州的叔父荀彧事先透露,更是瞒着荀彧参与了劝进。 因此曹操虽逼得荀彧自尽,但对荀攸却依旧重用信任,以示对荀氏一族的安抚笼络。 胡萝卜加大棒,这是曹操惯用的帝王之术。 鉴于荀攸及荀氏在秦国的地位,曹植自然是有心笼络亲近,以为自己与曹丕的争储多添几枚筹码。 只是先前并州局势急转直下,大家全部的注意力,全都用在化解危机之上,曹植有心亲近荀攸却一直没有机会。 现下白波关之危已解,曹仁已统帅七万联军南下,追击退走的汉军而去,留他与荀攸镇守白波关。 这般闲了下来,心情各自放松,曹植方才抓住空隙,摆酒设宴来笼络荀攸。 “兄长他时常与我讲,关中人杰地灵,卧虎藏龙,乃天下精英汇聚之地。” “我却不太赞同,依我之见,关东尤其是颍川,才真正配得上‘人杰地灵’四个字。” “尤其是荀卿你荀氏一族,更是人才辈出,堪为天下士人之首!” “将来我若有施展抱负的机会,必会率我大秦王师杀回中原,收复颍川,让荀卿你能重归故里,让荀氏一族的才俊们,能在我大秦朝各显其能。” 曹植洋洋洒洒狠狠吹捧了一番荀氏。 话中言外之意,自然是暗示荀攸,他兄长曹丕对关陇士人更加偏爱。 而我不同,我信任的还是关东士人,尤其是你们荀氏一族。 将来我若做太子,继承大秦皇位,必会杀回中原,帮你们荀氏夺回颍川故乡。 而且,我若掌权,还会重用你们荀氏一族,让你们满族皆为公卿。 荀攸何其聪明,又岂会听不出曹植笼络自己的意思,脸上却蒙上了一层阴影。 “殿下对臣,对我荀氏一族如此看重,臣甚感荣幸。” “只是现下并州危如累卵,我大秦有生死存亡之患,臣以为我们当上下齐心,把所有心思都用在抗击刘备,保我大秦上面。” “当年伪魏的前车之鉴,我们不可不察呀。” 荀攸并未对曹植的笼络做出正面回答,反倒是委婉的规劝起了曹植。 这言下之意,自然是劝曹植莫要学袁氏,兄弟相争祸起萧墙,结果被刘备趁虚而入,落得了国破家亡,身死名灭的境地。 曹植听罢眉头微皱,眼眸中透出一丝不喜。 荀攸这番话,分明有将他比作袁谭袁尚之流的嫌疑在内。 自己可是大魏陈留王,曹家的麒麟之子,天才一般的存在。 你拿我跟袁谭袁尚那种平庸无能之徒相提并论,你什么意思? “荀令君深谋远虑,着实令修佩服。” “只是现如今有匈奴人助战,刘备的攻势已被扼制,现下更是退兵而去,并州的危局已然解除。” “只等骠骑将军攻下安邑,汉军在河东的形势便将急转直下,我军收复河东将再无悬念。” “局面到了这般地步,已经是再明朗不过,最危险的时刻已经过去,并州乃至我大秦转危为安已成定局。” “那么接下来,就是我大秦转守为攻,收复中原之时。” “但所谓攘外必先安内,天子想要讨灭伪汉,收复中原,就先要安定内部,令众臣一心,而非彼此相斗,各怀鬼胎。” “荀令君乃国之重臣,又深得陛下的信任,令君你的态度立场,自然是至关重要的呀。” 杨修及时出手,口若悬河的一通输出。 他的话虽委婉,但意思也很清楚: 秦汉之战,结局已经明了,并州咱们是守住了,你荀攸就莫要杞人忧天了。 攘外必先安内,什么是安内,自然是立储啊。 立了储君,就不会再有储位之争,众臣们也就不会划分阵营,结党营私,彼此明争暗斗。 如此一来,咱们大秦就能团结一心,集中全力讨伐汉国。 所以嘛,你荀攸这个时候,就应该果断站出来,支持咱们陈留王做太子,促成“安内”的大局。 曹植微微点头,暗赞杨修这话说的漂亮,目光再次转向荀攸,要看他是个什么态度。 “杨德祖,现在说我并州已转危为安,我看还为时尚早吧。” “我们虽有匈奴人助战,但你别忘了,当年易水一战,袁尚亦有乌桓人助战。” “乌桓人是怎么完的,你莫非不记得了吗?” 荀攸却没杨修那般乐观,当即又翻起了袁家的前车之鉴。 杨修眼神微变。 易水一战,刘备以却月阵大破乌桓铁骑,斩杀乌桓单于蹋顿! 荀攸言外之意,于夫罗亦会步蹋顿后尘。 “那萧方神机妙算,自辅佐刘备以来,未曾败过一次。” “何况现下汉国人才济济,刘备麾下不止一个萧方,还有众多奇谋之士。” “杨德祖,你怎么敢断定,骠骑将军一定能攻下安邑?” “倘若这一次,刘备又藏有什么奇谋诡计呢?” 荀攸抬起头来,神色冷峻的反问向杨修。 杨修语塞。 素来自诩辩才无双的他,竟被荀攸问到一时哑口无言,不知如何回应。 曹植见状,便不以为然一笑: “荀卿,你也太小看我那子孝叔父了。” “他可是手握七万联军,还有五万匈奴铁骑,安邑的汉军不过三万人而已,他怎么可能攻不下——” 话音未落。 一名亲卫急匆匆而入,半跪在地。 “启禀殿下,城南方向发现我军败兵,正向白波关而来!” 我军败兵! 四字如雷,轰击在了曹植和杨修头顶。 这主臣二人身形一震,脸色骤然大变,脸上的笑意瞬间惊色取代。 “败兵?” “难道子孝叔父竟然…竟然败了?” “这不可能啊~~” 曹植声音已然颤栗,端着酒杯的手都开始抖动起来。 “难道,我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吗……” 荀攸却一声叹息,将酒杯放下,一跃而起大步离去。 曹植和杨修这才反应过来,顾不得震惊,二人急是起身直奔关城。 登上关城,举目南望。 果然。 南面大道上,数以万计的秦军,正向关城仓皇而来。 丢盔弃甲,旗帜东倒西歪,不是大败而归,还能是什么! 城头上的守军,见得这般阵势,无不是一片哗然惊恐。 “这,这,这……” 曹植惊到一句话说不完整,颤巍巍的目光转向了杨修。 杨修额头已浸满冷汗,脸色惊愕茫然,无法给出解释。 城门打开,败兵入城。 不多时,神情黯然的曹仁,亦是灰头土脸的登上了城楼。 “子孝叔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们当真败了吗?” “可是我们有匈奴铁骑,整整五万人啊,就算是五万头猪,也不可能败的这么快啊?” 曹植上前扶住曹仁,劈头盖脸的就是一连串质问。 曹仁一声长叹,一屁股跌坐在了台阶上,竟是羞于启齿。 众将皆是失魂落魄,个个摇头叹息,无人吭声。 唯有郭淮,轻叹一声后,拱手道: “回禀殿下,我军本欲进攻安邑,谁料那刘备竟然亲自统军镇守安邑,还率军出城背城列阵迎战。” “临战之时,刘备竟然使出了传说中的火牛阵,大破匈奴骑兵!” “五万匈奴骑兵几乎全灭!” “那于夫罗也被汉军生擒,被刘备下令斩首示众!” “现下刘备正率大军,向我白波关追击而来!” 真相大白。 曹植骇然变色,两腿一软,一屁股也跌坐在了曹仁身边。 第427章 如意算盘稀碎,欲哭无泪啊!十万汉军直指晋阳,秦国覆灭倒计时! 曹植彻底懵了。 那可是五万匈奴铁骑啊! 就这么一战全灭? 更令他作梦也没料到的是,刘备竟然使出了火牛阵,这种只存在于史书传说之中的手段,灭了五万匈奴铁骑! 他明白了。 从一开始,刘备就已经谋划好了,打算用火牛阵破匈奴骑兵。 从白波关撤兵南归,只不过是诱饵,只为将曹仁和于夫罗的七万联军,从白波关给诱出来罢了。 至于主力转攻壶关,三万兵马守安邑的部署,同样不过是刘备布下的陷阱。 目的,只为故意示弱,诱使曹仁率军攻打安邑。 如此一来,刘备才能以这事先准备好的火牛阵,迎头痛击匈奴铁骑! 所有的一切,皆是刘备布下的局,只为歼灭于夫罗的骑兵! 没了匈奴骑兵,就靠他们这两万败军,如何守得住白波关? 白波关一失,通往晋阳之路就此畅通无阻,他们拿什么来守住晋阳? 晋阳一失,并州便将土崩瓦解,尽为刘备所用! 曹植是越想越心惊胆战,越想越是恐慌,身形竟开始剧烈颤栗起来。 先前伪装的从容淡定,全都被他抛在了脑后,这位秦国陈留王,温室里花朵的本质,终于在此刻暴露在了人前。 “子孝叔父,这可该如何是好?” “我们该如何是好啊?” 惊破了胆的曹植,猛然抓住曹仁的胳膊,颤栗惊恐的质问起来。 “怎么办?为叔又怎知该怎么办?” “谁能想到,那大耳贼竟能使出火牛阵这种卑鄙手段!” “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能为他想出这等毒计?” “是萧方,还是那个法正,又或是什么歹毒之徒?” 曹仁无可奈何之中,却还在执着愤怒,纠结着到底是谁在为刘备献上这火牛阵。 “事到如今,谁为刘备献上这火牛阵,还有必要再纠结吗?” “骠骑将军,大势已去,白波关是守不住了。” “趁着汉军还尚未杀到,我们尽早弃关北撤,向晋阳方向退却吧。” 到底还是荀攸最先冷静了下来,无可奈何的提醒道。 曹仁心头一震,当即一跃而起,喝道: “传令下去,全军即刻弃关北撤,速速弃关向晋阳撤退~~” 城上城下,两万余秦军士卒,争先恐后,仓皇望北门而逃。 “可荀令君啊,白波关已是晋阳以南,最后一座还算险要的关城。” “此关若失,晋阳以南将无险可守,刘备十万大军将畅通无阻,兵锋直抵晋阳城下。” “就以我们现下这点兵力,怎么可能守得住晋阳?” 回过神来的曹植,却哭丧着一张脸问道。 荀攸已是束手无策,只得无奈的一声苦叹: “事到如今,攸也想不出什么扭转乾坤之计,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现下守住并州唯一的机会,只能寄希望于陛下能攻破蒲坂津。” “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死守下去,守到刘备被迫退兵的那一天了。” 曹植欲哭无泪。 原本秦国抗击汉军的战略,皆是由他发起。 他向曹操请缨,前来并州辅佐曹仁,亦是抱着刷战功威望的目的而来。 谁成想如意算盘尽皆落,并州眼看就要不保,他莫说是前来刷声望战功,只怕曹操追究起并州失陷的责任,他都难辞其咎。 “大耳贼~~” 曹植暗自咬牙切齿,恨怒的目光转望向了南面。 … 两万秦军,星夜弃关北撤。 次日,汉军追兵杀至,兵不血刃拿下白波关。 刘备一道诏令传下,转向箕关的七万主力,迅速回师河东。 数日后,十万汉军再度云集于白波关。 刘备一声令下,大军杀出白波关,沿汾水北上,浩浩荡荡杀奔晋阳而去。 与此同时,白波关攻陷的捷报,也迅速传往了东线。 张飞所统的河北军团,立时军心大振。 十万河北汉军,对井陉关发起了前所未有的狂攻。 秦国在并州的统治,已是岌岌可危。 … 蒲坂关。 “糊涂,子孝糊涂啊!” “他怎能擅作主张与于夫罗结盟,还许以那胡酋割地封王,还要朕与匈奴人和亲?” “他置我大秦国格何在?” “他是要让朕为天下人不耻,让朕在史书之上留下骂名吗?” 关城衙堂内,曹操是大发雷霆,将一纸书信拍在了案几上。 那一纸书信,乃是曹植潜人绕过河东送来的密报。 信中曹植将曹仁迫不得已,假传曹操圣命,以割地封王和亲为条件,换取于夫罗率五万匈奴铁骑往白波关助战的过程,详细的写明。 当然,曹植在书信之中,自是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宣称自己极力提醒过曹仁,要顾念曹操的声名和大秦国格,务必要慎重行事。 最终的结果是,曹仁为保住并州,无视他的提醒,一意孤行做出了种种所为。 堂堂大秦天子,竟要向匈奴人割地,还要把三个女儿以和亲方式,全部送给于夫罗,何等的奇耻大辱! 哪怕自信如曹操,视天下人诽议为无物,看到这消息也沉不住气,不禁勃然大怒。 满堂的谋臣武将们,皆为曹仁此举所惊,堂中一片窃窃私议。 有人愤怒于曹仁有失国格,亦有人理解曹仁为大局计的苦衷。 只是众臣却个个噤声,无人表态。 支持曹仁,替曹仁辨护吧,等于是往曹操枪口上撞,有令曹操背负骂名之嫌。 指责曹仁吧,人家到底是曹操兄弟,宗室第一名将,不是一般人能得罪的起的。 大家伙儿也很为难啊,只能选择闭口不言。 “奉孝,此事你怎么看?” 曹操怒火发泄过后,情绪稍稍冷静了几分,目光瞥向了郭嘉。 郭嘉干咳几声,轻声一叹: “骠骑将军确实有假传圣命之过,所许诺于夫罗的条件,亦有有损我大秦国格之嫌,这一点臣自然不敢否认,也不敢有所维护。” “然不能否认的是,骠骑将军此举,初衷也是为了扭转不利局面,为了守住并州,迫不得已而为之。” “一旦并州失陷,则我大秦便将为刘备斩去一臂,汉军由并州攻我关中,便比从潼关攻我关中要容易得多了。” “可以说,能否守住并州,关乎到我大秦生死存亡也不为过!” 郭嘉冷静的分析,字字句句如冷水般泼在了曹操心头,将他的怒火一点一滴的浇灭下去。 曹操满是怒火的脸色,渐渐也开始平伏下去。 “而骠骑将军未事先向陛下禀明请示,一者是白波关形势急迫,事当从权,来不及请示陛下。” “这二来,臣以为骠骑将军亦有维护陛下威望声名的考虑。” “将来世人议论起,此事乃骠骑将军独断专行,擅自所为,陛下事先毫不知情,亦未曾点头恩准。” “那所谓对匈奴人割地和亲,陛下既是不知,又与陛下何干?” “臣以为,骠骑将军这是忍辱负重,为了我大秦存亡,为了维护陛下名望,宁愿一力肩负起骂名啊!” 郭嘉口惹悬河,为曹仁好一通洗白。 他自然是摸准了曹操不会降罪曹仁的心思。 毕竟那是自己的兄弟,所做所为毕竟是为了他的江山社稷,这样的一个臣子,他怎么可能的怪罪。 况且木已成舟,曹操就算有一百个不情愿,也只能接受这个现实。 既是如此,郭嘉索性就摸着曹操的脉门,替曹仁做了一番冠冕堂皇的开脱。 这几句话间,曹仁便从一个假传圣旨之人,被他吹捧成了一个为国为民,甘愿忍辱负重背负骂名的忠义典范。 曹操脸了的阴云尽散,残存的恼怒,化为了一声无奈的长叹。 “也真是难为子孝了,为了我大秦社稷,宁愿独自一人背负这天大的骂名。” “唉~~” 曹操表态了。 不但不再怪罪曹仁,言语中反倒透露出了赞许理解之意。 曹操这么一表态,众臣们看清了风向,立时便不再沉默,纷纷出言表态。 大致的舆论自然与郭嘉相符,皆是为曹仁辩护,为曹操铺台阶。 “这孩子,只想着把自己撇清楚,聪明倒是聪明,只可惜缺了些担当呀…” 曹操再次拿起曹植那封密信,此时方看穿了曹植这封信藏着的小心思,不禁摇头叹息。 书信收起,感慨收起,曹操如刃的目光,重新落回了地图上。 “此事就先不提了,现下子孝正率大军出白波关,意图收复安邑,尔等以为他胜算有多少?” “子孝此举,是否有轻敌冒进之嫌?” 曹操话锋已转,显然是默认了曹仁“勾结”匈奴人的既成事实。 “骠骑将军应该是怕刘备转攻壶关,壶关位于上党郡,其地多为山地,不利于匈奴骑兵袭劫汉军粮道。” “一旦刘备转攻壶关,则五万匈奴铁骑的优势,便将不复存在。” “故出于此等考量,骠骑将军才会尾随刘备南下,只为将刘备主力牢牢钉在这河东。” “臣以为,骠骑将军毕竟有五万铁骑,总兵力上与刘备只相差不过三万人而已,若真要比较起来,实际上还占有优势。” “只要骠骑将军沉得住气,不要贸然与汉军正面交锋,臣以为倒不必太过担心…” 郭嘉指着地图又是一通分析。 曹操捋着细髯,微微点头,眼中阴影渐散。 正要开口之时,急匆匆的脚步声响起,亲卫跌跌撞撞闯入府堂。 “启禀陛下,河东急报!” “刘备于安邑以北大破我军,五万匈奴骑兵损失殆尽,匈奴单于于夫罗为刘备所斩!” “现下骠骑将军被迫弃守白波关,退往晋阳,恳请陛下急攻蒲坂津,以救并州!” 府堂之内,轰然炸裂! 第428章 割我大动脉?舍不得啊!吾有一计,或可扭转乾坤! 所有人。 包括曹操在内。 秦国君臣如遭五雷轰顶,瞬间被劈到外焦里嫩,一片骇然惊哗。 原本端坐的曹操,更是被劈到直接跳了起来。 “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 曹操一手扶着案几,一手指着那亲卫,近乎歇厮底里的狰狞吼问。 亲卫所说的情报,太过骇然听闻,一瞬间令他以为自己耳朵坏掉,听到了错觉。 就在片刻前,郭嘉还有模有样的分析了一通,宣称“没什么大问题”。 转眼之间,曹仁竟已大败而逃。 安邑没夺回就不说了,连白波关也赔了进去,如丧家之犬般逃回了晋阳。 这怎么可能啊! 那可是五万匈奴铁骑。 就算是五万头猪,抓也要抓他个七天七夜,怎么可能一夜之间便全军覆没? 神也做不到啊! 曹操自然不信。 亲卫吓到脸色发白,不敢再吭声,慌忙跪伏上前将帛书情报颤巍巍双手献上。 曹操一把夺过,颤栗的双手迫不及待的便展开,手忙脚乱的看了下去。 匈奴人覆灭的整个经过,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 曹操的表情也由质疑,渐渐变为惊异,最终定格在了震愕一刻。 “火牛阵?” 一声颤栗的惊呼后,曹操如被抽了魂魄一般跌坐下来,手中帛书也脱手飘落。 郭嘉,曹洪等同样震愕惊疑的众臣,一窝蜂的扑上前来,抢夺起地上的帛书,争相围看。 一道道倒吸凉气声响起。 一声声惊悚错愕的惊叹声响起。 秦国众臣们亦是陷入了一片震愕哗议之中。 “火牛阵?那不是战国之时,田单破齐军复国之计?” “此计只是传说而已,刘备竟然敢使出来对付匈奴骑兵?” “这火牛阵后世也有人使过,却尽皆失败,甚至还被火牛乱撞反烧了自己,怎么刘备竟能成功?” “五万匈奴铁骑,就如当年乌桓骑兵一样,就这么被刘备灭了?” “现下没了匈奴骑兵,连白波关也失守了,骠骑将军拿什么来守并州啊?” “这样看来,并州失陷已成定局,骠骑将军的七万并州军团,只怕也要全军覆没啊。” “这可怎么办,怎么办才好啊…” 惊恐慌乱,甚至是绝望的议论起,响彻了大堂。 秦国这帮精英们,此刻已是方寸大乱,陷入一片慌张之中。 “子孝啊子孝,你是误国又误朕,你当真是太令朕失望了!” “失望透顶,失望透顶啊!” 本是目光呆滞的曹操,突然间缓过了神来,发出了一声极度悲愤失望的咆哮。 他是真的对曹仁失望透顶了。 你假传圣旨,对匈奴人割地和亲,坏了我的名声不碍事,你只要能守住并州也就不说什么了。 可关键是你不中用啊。 名声给我坏了,并州却眼看不保,你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这波操作你是让我亏到底裤都不剩! 曹操焉能不气急坏败,焉能不对曹仁失望透顶。 “唉,没想到刘备竟以火牛阵破了匈奴骑兵,这与那年易水一战,他破乌桓骑兵的却月阵,当真有异曲同工之妙。” “如此神鬼难测的计策,不知是出自于谁人之手?” “莫非又是那萧方?还是另有其人?” “荀公达身在并州,为何就没能提醒骠骑将军,没能识破刘备诡计呢?” “罢了,那萧方何等鬼谋神算,天下间又有谁曾识破过他的计策呢。” “唉~~” 郭嘉脸上是极度的苦涩,无可奈何的摇头叹息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助感,已是笼罩了全身。 “咳咳~~” 一片无奈叹息声中,角落里的贾诩终于出声了。 他干咳几声后,拱手道: “陛下,臣以为事已至此,一切皆已于事无补。” “现下刘备已突破白波关,旦昔间将兵围晋阳,我并州已是危如累卵。” “臣以为,我们得早做打算,以免人地皆失呀。” 贾诩也沉不气了,头一次不用曹操逼问,主动出言提醒。 没办法,他也是被逼急了。 他一生最善自保,每一次关键时刻的献计,初衷皆是为保全自己。 现下并州形势急转直接,倘若并州失陷,则秦国覆没也就进入了倒计时。 秦国覆没,他身为秦国之臣,又如何独善其身? 何况他身份特殊,身上还背负着乱国之罪! 当年董卓伏诛,西凉诸将们群龙无首,本来打算一哄而散逃往西凉。 一旦西凉军散了,长安的刘协就有可能重新掌握大权,就有了一线再兴汉室的希望。 关键时刻,是他出于自保,献计董卓部将们杀回长安,为董卓报仇雪恨,重新掌控朝廷。 结果怎样,天下人皆知。 郭李诸将杀回长安,击杀王允,逼走吕布,重新挟持了天子,掌控了朝廷。 至此,汉朝在刘协手中复兴的希望,彻底断绝。 论罪,贾诩就是祸乱汉朝的乱臣贼子之一。 若是秦国完了,刘备这个大汉中兴之主,能放过他这个乱汉的罪人吗? 当然不可能! 所以对贾诩来说,秦国是他最后的庇护所,秦国若亡,他也难逃一死。 为了自保,他只能站出来发声,挽救秦国于危亡之中。 而那句“以免人地皆失”,显然是在暗示曹操,并州是守不住了,赶紧壮士断腕,存人失地,把曹仁的并州军团撤回来吧。 到时并州是没了,但至少能保住曹仁的七万秦军。 这七万人马,即使对家大业大的汉朝,都是一支可观的力量,何况是对于国力羸弱的秦国。 保住这一支力量,至少对守住关中,还能有几分帮助。 曹操却陷入了沉默。 贾诩的暗示,他自然听得出来。 失地存人的道理,他自然也明白。 只是,那可是整整一个州啊。 秦国不似汉国家大业少,坐拥九州之地,丢那么一两个州都无伤大雅。 他只有四个州,弃一个州便等于是伤筋动骨,割到了他的大动脉。 曹操舍不得啊。 何况并州表里山河,无论对冀州还是对关中,都拥有居高临下的地利优势。 一旦失陷并州,则汉国对关中便拥有了俯瞰之势,关中四塞之险将不复存在。 如此至关重要之州,能说弃就弃了吗? “奉孝,你怎么看?” 曹操没有回应贾诩提醒,目光转向了郭嘉。 郭嘉自然揣摩得出来,曹操是不想弃并州,想要寻求他的支持。 情感上他当然想支持曹操,但理智却告诉他,并州是守不住了,贾诩是正确的。 为了秦国的存亡,身为秦国重臣,他必须支持贾诩。 “咳咳,陛下,臣以为文和言之有理。” “臣以为并州战事到了这般地步,已是无可挽回,与其人地皆失,倒不如存人失地。” “七万兵马对我大秦来说,尤为珍贵呀…” 郭嘉硬着头皮违逆了曹操的心思,附合赞同了贾诩的提议。 曹操眉头一皱,眼中掠过几分失望之色。 他缓缓起身,负手踱步于堂中,陷入久久沉默不语之中。 良久后。 曹操一咬牙,心一横,摆手喝道: “传令下去,从凉州益州再抽调兵马,速速前来蒲坂关会合。” “从今日起,全军给朕打起精神来,昼夜不停的猛攻蒲坂津!” “朕无论如何也要打过黄河,夺回蒲坂津,逼迫大耳贼回师来救!” “派人告诉子孝他们,无论付出多大代价,也要给朕死守住并州!” “并州关乎大秦存亡,朕绝不容有失!” 贾诩和郭嘉神色微微一震。 曹操做出了决断,他还是舍不得放弃并州,还要抱着一丝侥幸,继续死守下去。 “唉~~” 二人无可奈何,不约而同的暗自摇头一声轻叹。 … 晋阳以南,平陶城。 县衙内,曹仁枯坐上位,眉头紧锁,双目紧闭,以手托额。 “刘备会合十万大军,进占白波关后继续长驱北上,现下已攻占界休城,紧追我军不放。” “井陉关方面,张飞军团攻势甚猛,李典兵力不足渐已支撑不住,请骠骑将军速发援兵。” “雁门郡方面传来急报,张飞似已分兵三万,有从幽州攻入雁门的迹象,请骠骑将军发来增援。” “壶关朱灵来报,言是…” 郭淮宣读着一道道雪片般的告急文书,仿佛一夜之间并州形势急转直下,处处皆危。 “增援增援,就知道向本将要援兵!” “吾手中只有两万多兵马,连对付刘备主力都捉襟见肋,哪里来的兵马去救他们?” “回复他们,统统给我想办法自己死守,谁守不住了,提头来见!” 曹仁一拍案几,没好气的喝道。 郭淮不敢作声,只能默默领命。 一旁曹植犹豫再三,却凑上近前,压低声音道: “子孝叔,并州局势到了这般地步,再死守下去,咱们恐怕全都得被困死在此。” “咱们是不是该…” 曹植怕困死在并州,这是心里怂了,想要劝说曹仁放弃并州,率军撤回关中。 一旁杨修却吃了一惊。 曹操尚未下旨弃了并州,你却敢劝说曹仁弃并州西撤,到时若曹操追究起失地之责,你岂非要跟着背黑锅? 杨修眼珠飞速急转,蓦然间一道精光闪过。 当下他不等曹植劝退之词出口,抢先一步叫道: “骠骑将军,陈留王!” “修有一计,或可大破刘备主力,一举扭转乾坤!” 第429章 为国牺牲,是他们的光荣!西边不走走东边,咱就是不走寻常路! 扭转乾坤之计? 杨修这石破天惊一声大叫,如给在场所有人打了一针强心剂,众人精神为之一振,目光齐刷刷惊聚向了杨修。 “杨德祖,你…你有何妙计,竟能扭转乾坤?” 曹仁猛然铤直了身子,激动的冲着杨修大叫。 杨修也不说话,只是令亲卫拿来地图,铺展在了大堂之上。 “刘备欲取晋阳,必会沿汾水北上,一路攻取平周,兹氏,以及平陶诸城。” “骠骑将军请看,兹氏县这一带地形,西面为汾水,东面为昭余泽,地形低洼而狭窄。” “现下春雨普降,汾水和昭余泽水位皆有上涨,我们何不等刘备大军进抵兹氏一带,还来不及察探四周地形之时,出其不意掘开汾水和昭余泽呢?” “这一湖一水决开,洪流滚滚而下,顷刻间就能将兹氏一带淹没。” “莫说刘备十万大军,就算是他有百万大军,又焉能逃过一劫?” “如此,骠骑将军不费吹灰之力,便就破了刘备十万大军,并州的危局岂不就此逆转?” 杨修指点着地图,一脸胸有成算之势,滔滔不绝的道明了自己的所谓扭转乾坤之计。 曹仁眼珠爆睁,几步下阶蹲在地图前,脸色兴奋的上下疾扫。 府堂内众人亦是一片欣喜,皆是围了上来,激动的斟酌着杨修计策。 “妙啊,子孝叔父,德祖这一计当真是神来之笔!” “汾水和昭涂泽一决堤,洪流形同于百万大军,刘备区区十万人马焉能抵挡?” “这一计,当真是扭转乾坤的奇谋妙计啊!” 曹植激动惊喜的大叫起来。 曹仁亦是搓起了拳头,脸上的灰暗无助,此刻已荡然无存,为惊喜若狂四个字取代。 “德祖啊德祖,没想到你竟神机妙算到如此地步,当真乃世之奇才!” “天子若早发现我大秦国中,有你这样的奇谋之士,我们焉会被那大耳贼一败再败?” “好好好,好极了!” “此战若胜,你杨德祖便是为大秦守住并州第一功臣,本将必向天子为你请功,请天子重用于你!” 欣喜若狂的曹仁,拍着杨修肩膀大赞,激动的画起了大饼。 杨修嘴角暗暗上扬,却面作谦逊的一拱手: “骠骑将军谬赞,修纵有些微末之才,若无陈留王赏识,也没有机会向将军献为,为我大秦尽忠。” 他这言下之意,自然是在暗示曹植有识人之能,慧眼如炬。 “子建,你这份识人之能,当真与天子像极了。” “你能为我大秦,发现如此奇才,当真是有功于社稷。” “我必向天子一并禀明,请天子也要好好重赏于你才是。” 曹仁果然顺着杨修引导,对曹植亦是一番赞许欣赏。 曹植与杨修对视一眼,嘴角扬起一抹会心暗笑。 接下来,曹植自然少不了一番谦逊。 “公达,你以为德祖这一计如何?” 曹仁兴奋之余,不忘要征询荀攸的意见。 荀攸捋着细髯审视地图良久,微微点头赞道: “杨德祖确乃奇才,竟能想到这么一招扭转乾坤的妙计,攸自叹不如。” “依我之见,此计可行。” 曹仁哈哈大笑,脸上阴云一扫而空,当即便传下号令,调遣人马前去掘堤。 “骠骑将军,末将有事禀奏!” 一直眉头深雏的郭淮,忍不住突然开口。 曹仁也没当回事,只随手摆了一摆示意他说下去,目光却依旧紧盯着地图。 “兹氏县城有三千丁口,附近乡县加起来也有七八千乡民,这堤坝一决,洪水顷刻间便会将他们的家园淹毁。” “末将知骠骑将军是为国之大计,不得已而如此,但末将想着能不能提前将兹县士民迁走,至少能保住他们的性命。” 郭淮言辞恳切的请求道。 他毕竟是并州人,且是太原郡人,与兹氏县人算是同郡乡党。 曹仁为对付刘备,要掘堤淹兹氏县,这他没办法阻止,也没有理由阻止。 可身为并州人,坐视自家乡亲被淹性命不保而不顾就说不过去了,故而只得出言提请。 曹仁略一迟疑后,便想准了郭淮所请。 “不可!” 话未出口,杨修却抢先打断。 “刘备的斥侯必会先一步抵达兹氏,刺探我军虚实,倘若发现兹氏人去楼空,内外乡民尽数被迁走,定然会生疑。” “到时以那萧方的智计,未必不会想到,我们这是准备决堤发动水攻,到时我们的布局岂非功亏一篑?” “修以为,为免打草惊蛇,我们绝不可事先迁民。” 曹仁打了个寒战,到嘴边的恩准硬生生给咽了回去。 杨修顾虑的没错,事先迁民必会打草惊蛇,令刘备有所警觉。 一旦如此,这最后重创刘备,守住并州,扭转乾坤的计策,也将化为泡影。 这个危险,他担当不起。 权衡之下,曹仁微微点头: “德祖言之有理,为免打草惊蛇,绝不能迁兹氏士民!” 郭淮心头咯噔一下,暗暗咬牙后,还想再求。 “你不必再说了。” 曹仁却摆手打断郭淮,脸色决然如铁: “我知你乃并州人,不忍你的同乡受这一劫,我又何尝不是?” “毕竟这兹氏百姓,皆是我大秦子民啊。” “可你不要忘记了,你我首先是大秦之臣,凡事皆当以大秦存亡为重,莫说是几千乡邻,哪怕是我们的子女亲眷,必要时刻该牺牲也要牺牲。” “那几千兹氏百姓,乃是为国牺牲,天子不会忘记他们,大秦国不会忘记他们。” “若他们真不幸命丧于洪水,他们也是死得其所,那也是他们的光荣!” 郭淮哑口无言。 曹仁张口闭口国家大义,字字不离什么牺牲,什么光荣,这一座座大山压下来,他哪里还再有理由反驳。 郭淮只得暗叹一声,默默的闭上了嘴巴。 无人再敢反对。 曹仁深吸一口气,脸上重燃起霸道自信,肃厉目光扫向众将。 “传本将之命,各军做好准备,不日掘汾水昭余泽,水淹汉军!” “这一战,务必重创汉军,一举扭转乾坤!” 秦国众将慨然领命。 … 兹氏以南,永安城。 十万汉军已攻占这座空城,大军环城安营,就地休整。 皇帐内。 刘备与众臣围于地图前,已在商量着接下来的进兵方略。 “过永安望北,便进入到了太原郡境内。” “汾水自北向南,贯穿了整个太原郡,自古以来攻取晋阳的路线,皆是沿汾水北上,攻取沿途兹氏,平周,平陶诸城,兵锋进抵晋阳城下。” “现下曹仁所部已退至平陶一线,看样子应该会继续北退,直至龟缩回晋阳固守。” “我军进军路线,自然也当沿汾水继续北上,扫清晋阳以南诸城,最后兵围晋阳。” 法正手指着地图,谋划下了接下来的方略。 刘备微微点头,目光转望向其余谋臣,寻求他们的意见。 大多数人都赞同法正的进兵方略。 萧方并未表态,往地图东边一指: “孝直,自南向北攻取晋阳的路线,可不只这一条吧。” “你看这昭余泽以东,还有邬县,中都,京陵数县,自南向北排列,亦能通往晋阳。” 众人的目光,随着萧方手指,落在了昭余泽以东。 “丞相说的没错,其实光就路线而言,由南往北通往晋阳是有两条的。” “一条位于昭余泽以西,沿汾水北上,一条则位于昭余泽以东。” “这西面一路地势平坦,又有汾水水通之便,所以才首选北上晋阳之路。” “东面这一路,既无水运之便,又夹在昭余泽和太行山之间,地势远不及西路平坦易行。” “故而正才会提请陛下,走西路这条汾水大道北上。” 法正又详细解释了一番理由。 他的解释倒也是合情合理。 自古行军打仗,最重要的便是粮草运输,后勤补给。 故而历来进兵路线,多是沿水而行,为的就是可以借助水运之便,既能运粮又能运兵。 若依常理,走西路沿汾水北上晋阳,确实是最正确的进兵方向。 萧方却是一个喜欢不走寻常路之人。 他继续盯着地图,眼眸中神色变色,心中似乎正在酝酿着一幅蓝图。 “景略,莫非你另有妙计?” 刘备从萧方的眼神中,看出了些许端倪,便忙是问道。 萧方继续沉默片刻,眼眸中一道精光蓦然闪过。 “我们不走西路大道,我们走东路!” 萧方一拍地图,语气斩钉截铁。 众人皆是吃了一惊,惊奇不解的目光,齐刷刷望向了萧方。 “西路有汾水之便,道路又较为平坦,我军为何要舍易求难?” “丞相,朕略有不懂。” 刘备茫然的目光转向萧方。 萧方则羽扇一指,淡淡笑道: “西路咱们自然是要走的,陛下可令骑兵打着陛下旗号,营造出我十万大军的声势,走西路汾水大道。” “陛下则可率我步军主力,走昭余泽东路,一路轻装北上,直插平陶城!” “曹仁以为我们会从西路而来,我们偏从东边去,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若能截击了那两万秦军,晋阳城岂非不战而下?” 第430章 丞相之深谋远虑,吾万万不及也!天佑刘备还是天佑曹操? 骑兵佯从汾水大道北上,步军主力却走冷门东路,斜插平陶城,截击曹仁主力。 这便是萧方不走寻常路的动机所在。 众人恍然大悟,堂中一片惊喜。 “原来丞相所谋者,已非兵临晋阳城下,而是全歼曹仁所部秦军!” “这般深谋远虑,正万万不及也!” 法正啧啧叹服,尔后向刘备一拱手: “陛下,还是丞相想的更深远,臣以为丞相之计可行。” 众人尽皆附合称是。 刘备哈哈一笑,一拍地图: “好好好,就依丞相之策,咱们佯走西路,实走东路,抄了曹仁后路!” … 两日后,兹氏城。 北撤两日之后,曹仁再一次出现在了这座城池上。 南门城楼上。 曹仁负手驻立,眉头紧锁,目光死死盯着南面方向。 “将军,南面有大股尘雾逼近,是汉军来了!” 身旁梁兴指着南面大叫。 曹仁举目远望,果然见汾水东岸大道尽头,滚滚尘雾升起在了地平线尽头。 借着正午日头,很快就能清楚看到,尘雾中旗帜翻飞,滚滚如涛。 这尘雾阵势,没有十万大军,至少也得七八万兵马。 这意味着,汉军主力已至。 “一切皆在杨德祖的掌握之中,刘备果然尽起全军沿汾水大道北上!” 曹仁兴奋到拳头狠狠击打城垛,眉宇间燃起一道狰狞冷笑。 根据杨修推算,刘备会在两日之内,尽起十万大军沿汾水大道北上。 故曹仁便先一步率军回至兹氏,等待刘备到来。 而此刻,两路秦军已先一步抵达汾水和昭余泽堤坝,事先已将堤坝掘薄。 按照事先约定,只等刘备主力一出现,曹仁将立刻施放信号,令两路人马将余下的堤坝彻底决开。 马蹄声响起,数骑斥侯入城,登上了南门,带回了让曹仁吃下定心丸的情报: 南面大道上,发现了大批汉军骑兵的身影,数量至少在一万人左右! “一万骑兵…汉军骑兵总数,也不过一万余骑,也就是说刘备所有的骑兵都来了。” “骑兵都在,那定然是汉军主力无疑。” “此真乃天助我也,天佑我大秦也!” 曹仁一声大笑,脸上再无犹豫,当即摆手厉喝: “速速点起烽火,给汾水和昭余泽两路人马发出信号!” 号令传下,很快三柱狼烟烽火,升起在了兹氏城头。 “大耳贼,收下我给你准备下的惊喜吧!” 曹仁再望南面汉军一眼,嘴角扬起一抹讽刺的冷笑。 “传令,全军即刻撤出兹氏,退往北面高地等候结果!” 曹仁回身匆匆下城而去。 北门打开,秦军匆匆出城,望北而去。 兹氏城地势较低,一旦堤坝被决开,整座城池都将被汾水和昭余泽的洪流所淹。 曹仁当然不会傻到困在兹氏城里,坐等着被自己的洪水所淹,与汉军同归于尽。 他要率军移驻高地,坐看汉军被淹的盛景,尔后待水势退下后,再下来收拾残局。 一个多时辰后。 曹仁已扶剑立马,身处于一座山岗上,以兴奋的眼神远望着兹氏城方向。 两万多秦军也皆移驻于高地,个个都伸长了脖子,翘首南望,等着看汉军被淹成落汤鸡的盛况。 唯在郭淮一人,眉头深皱,脸色阴郁,与秦军上下兴奋期盼的气氛显得格格不入。 没办法,谁让他是并州人呢。 这大水淹的不光是刘备的汉军,还有他的并州乡亲,谁都可以满怀期盼,唯有他不可以。 尘雾滚滚,依旧在向兹氏城接近,显示着汉军毫无察觉,依旧在继续北上。 “水来了,洪水来了!” 不知是谁眼尖,突然间叫了这么一嗓子。 曹仁神经立时紧绷起来,急是手搭凉棚,向着东西两面方向看去。 果然。 西面汾水方向,乌压压的洪流,正如万马奔腾一般,向着兹氏城方向袭卷而来。 几乎在同时,滚滚涛声从东南方向传来。 曹仁转目一扫,只见又是一股洪流,从昭余泽方向奔腾而至。 两处堤坝已掘! 两股洪流奔腾而出,分从两面向着兹氏城漫卷而来。 高地上的秦军士卒,立时一片欢呼雀跃,个个激动到手舞足蹈。 “洪水发动了,这么大的洪水,汉军完了!” “就算汉军是百万大军,也要被冲个干干净净啊!” “咱们骠骑将军真是了不起啊,竟然能想到这样的计策,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灭了汉军!” “并州这下守住了,守住了啊…” 秦军士卒振奋欣喜的议论声,响彻了各处高地之上。 “刘备啊刘备,你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自以为天下无敌!” “你却作梦也不会想到,会在我曹仁手中,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吧。” “哈哈哈——” 曹仁手指着南面汉军方向,口中放声狂笑。 仿佛自汉秦两军开战以来,他屡战屡败,被刘备打出的心理阴影,在这一刻终于一扫而空。 一片欢欣鼓舞中,唯有郭淮却是喜忧参半,眉宇间闪烁着复杂的神色。 他确实是心情复杂。 身为臣子,曹仁计谋得逞,能重创十万汉军,解除了并州危局,理当欣喜若狂。 只是身为并州人,看着曹仁用此毒计,将自己的乡亲如草芥蝼蚁般淹没,说心中没有几分怨言那是不可能的。 “希望兹氏城的士民,没有白白牺牲,大秦当真能转危为安吧…” 郭淮只能一声轻叹,心中暗自安慰自己。 他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远远望去,眼睁睁看着滚滚洪水,将兹氏城淹没。 … 兹氏城南五里。 马超,张辽正统率着一万汉军骑兵,沿着汾水大道向北推进。 每一名骑兵的马尾上,都拴了一根树枝,每一名骑士的手中,皆是执有两面大旗。 正是这样的配置,一万骑兵奔腾北上,方能营造出十万大军的声势。 “前边就是兹氏城了,孟起,今晚令大军在此城休整吧。” 张辽长刀指向了前方城池轮廓。 作为一名并州人,又曾镇守并州多年,张辽这个北地边将,对并州的一草一木,自然皆是了如指掌。 不用派斥侯打探,他闭着眼睛也能认出,前边就是兹氏城。 “咱们这般声势浩大而来,想必曹仁早已弃城而逃,这兹氏城应该能不战而下了。” 马超嘴角掠过一抹讽刺冷笑,银枪向前一指: “传令全军加速前行,今天的午觉就在兹氏城里…” “睡”字尚未出口,张辽脱口而出一句“不对劲”,突然瞪大了眼睛,神情警觉的向前看去。 马超愣了一下,也抬起头来,向着前方望去。 兹氏城就在前方,一切都平静无奇,并无敌军出现的迹象。 “文远,哪里不对劲了?” 马超狐疑不解的目光,转望向了张辽。 张辽不作声,目光依旧凝视前方,眼眸越瞪越大,耳朵也竖了起来。 “洪水,是洪水!” 张辽脸色骤然一变,刀指着前方大喝一声。 马超顺着他所指,目光细细一看,只见前方果然有滚滚洪流,已漫过了兹氏城,正沿着南下大道方向,朝着他们漫卷而来。 马超脸色大变,惊呼道: “这好端端的,怎么突然间会发洪水?” “这…这也太邪门了!” 张辽目光向着西东方向一扫,本是惊愕的眼眸中,瞬息间为明悟取代。 “我明白了,这是曹仁的毒计!” “这兹氏城西面为汾水,东面为昭余泽,地势低洼而狭窄,正是发动水攻绝佳之地。” “曹仁这是自知不敌我军,便想出这等毒计,掘开汾水和昭余泽,想要水淹我军!” 张辽熟知地形,转眼间自然是识破了曹仁的谋图。 马超恍然大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看来曹仁身边还有厉害人物,竟然能想出这等以弱胜强的毒计,不知是何人为那曹仁所献?” “这一条计策还真是够毒,莫说我们一万兵马,就算是百万大军也要全军覆没啊!” 马超咬牙切齿,背上浸出了一层冷汗。 张辽震惊过后则是松了口气,感慨道: “幸得丞相为陛下献上这一计,是叫我们率骑兵走汾水大道北上,正好误打误撞上了曹仁这水淹之计!” “这要是我十万主力前来,只怕全都要折在这里,一个都跑不了。” “此真乃天佑陛下也!” 听得张辽感慨,马超脸上的惊色,瞬间烟销云散。 对啊,这可不是天佑大汉么。 若是主力在此,以步军为主,这大洪仓促而来,如何能逃得了? 可他们这一万人马,偏偏凑巧竟是骑兵。 你洪流的速度再快,还能快得过我战马的四蹄? “文远你说得没错,这确实是天佑陛下!” “那咱们还等什么,即刻撤退!” 马超如释重负,拨马转身,扬枪大叫: “全军听令,将没用的旗帜负重全部抛掉,即刻掉头南撤!” 号令传下,一万汉军兵们,即刻将手中战旗扔了,纷纷掉转方向,策马狂奔。 铁骑在前,洪流在后,前后追逐出数里之远,很快便将洪流甩在了身后。 而此刻。 兹氏以北的曹仁,望着消失不见的汉军旗帜,还以为是汉军已被洪流所淹,忍不住发出了震天的狂笑声。 “十万汉军灰飞湮灭!” “孟德,你当真是天命在身啊!” “哈哈哈——” 第431章 淹了个寂寞啊!杨修,自作聪明的蠢材,你误我大事! 曹仁在放声狂笑。 高地之上,两万余秦军士卒们,此刻终于知道了他们骠骑将军曹仁的计策。 叫他们移师高地,原来是为了决汾水和昭余泽,水淹汉军。 现下洪流滚滚,兹氏城明显已被淹没,意味着曹仁的计策已经成功。 十万汉军,灰飞湮灭! 并州危局,就此转危为安! 秦军士卒无不是欣喜若狂,尽皆也欢呼雀跃起来,欢呼声震天动地,响彻了高地。 曹仁心情则是大好,甚至叫煮上一杯温酒,品酒闲坐,继续欣赏大水冲垮汉军的美景。 不知不觉,已近傍晚。 水势渐渐退了几分,洪流已接近尾声,水位降到了及膝的部位。 曹仁饮下最后一杯酒,起身喝道: “传令下去,各军上筏,随吾去收拾残局。” 令旗摇动,号令传下。 各处高地上的秦军士卒们,便开始陆陆续续的登上事先准备好的筏子,打算下水去清剿残存的汉军。 秦军们的精神无不轻松,皆是有说有笑,似乎并非是去厮杀,而是去捡人头。 毕竟这一场洪水下来,十万汉军多半被冲了个七七八八,幸存者能有一两万就是奇迹了。 哪怕是活着的汉军,现下也被泡在水中挣扎求生,哪里还有一战之力。 他们要做的,仅仅只是乘着筏子顺流而去,将幸存的汉军补上一刀便是。 一艘艘筏子驶出高地,向着兹氏城方向而去。 当经过兹氏城时,秦军上下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这座小县城城墙年久失修,根本经不起洪水一冲,现下已是四面坍塌,整座城池皆被大水漫过。 幸存的百姓们携家带口,只能蜷缩于屋顶之上,向着经过的秦军哀嚎求助。 “骠骑将军,是不是分出部分兵马,搭救那些幸存的兹氏乡民?” 郭淮追上了曹仁,隔着筏子请求道。 曹仁却连看都没看兹氏城一眼,冷冷道: “我军兵马有限,哪里还有闲余兵马去救他们?” “现下首要之事,乃是集中兵力,清剿灭剩余的汉军,焉能分兵!” 郭淮被怼了回去,只得默默的闭上了嘴巴。 曹仁不理会城中百姓求救,继续催动各筏,向着南面驶去。 驶出数里之后,曹仁却忽然意味到有些不对劲。 汉军可是有十万人马啊。 就算尸体全部被冲走,也该有残留的旗鼓军械漂浮才对。 可一眼望去,既看不到汉军一具尸体,也看不到漂浮旗鼓之类军械。 放眼望去,除了百姓的尸骨之外,不见半个汉军身影。 更遑论幸存的汉军,在水中挣扎求救的影子,更是一个都没有。 “怪哉…当真是怪哉!” “这么大的洪水,难道还让刘备和他的十万大军,及时的逃走了不成?” 曹洪满腹狐疑,脑海中突然迸出这般猜测。 可当时的情景,汉军是声势浩大,尘雾遮天而来,分明是十万大军已逼近兹氏。 洪水来的如此之快,刘备就算撤逃,也最多撤走骑兵而已,怎么可能十万步军也全部及时撤走? 这不科学啊… 渐渐的,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了曹仁心头。 就在他狐疑猜测时,一只哨船从南面方向呼啸而来,驶近了曹仁筏前。 “启禀骠骑将军,汉军来的并非是主力,只有一万骑兵!” “骑兵仗着骑兵速度,抢在我们洪流冲到之前,已及时逃远!” “汉军未有一兵一卒,为我洪水所淹!” 轰隆! 仿佛一道晴天霹雳,无情的砸轰在了曹仁的头顶。 霎时间,曹仁骇然变色,脑子一片空白,愣愣的僵在了原地。 只有一万骑兵? 十万大军未到? 未有一兵一卒为汉水所淹? 曹仁空白的脑海中,无数个疑问轰响而起。 那淹没十万汉军,扭转乾坤的美梦幻想,也在这一刻轰然碎裂。 “刘备十万大军竟然没来?只派了一万骑兵?” “这怎么可能?” “刘备想攻我晋阳,必然要走汾水大道,怎么可能只派骑兵而来?” “难道说…” 曹仁喃喃自语,思绪翻转如潮,无数个猜想在脑海中飞速流转。 蓦然间。 他神色骇然大变,身形剧烈一震,惊呼一声: “大事不妙!” 曹仁猛然转身,面目狰狞急迫,催喝着亲卫将地图拿出来,铺展在了跟前。 昭余泽以东,祁县,中都,大陵…他的目光从这一座座城池上划过,最后落在了平陶城上。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吾中计也!” 曹仁打了个寒战,手一哆嗦,地图脱手飘落入了洪流之中。 他明白了。 刘备是算定他会决汾水淹兹氏县,便将计就计,令一万骑兵佯装主力前来。 你大水一放,他骑兵仗着速度,抢先一步一溜烟便逃了个无影无踪。 你折腾了半天,大水冲了个寂寞。 而此时的刘备,则正统帅主力大军,走东路诸线北上,直插平陶,挑了你的后路! 这就是刘备将计就计,瞒天过海之计! “杨修,你是自作聪明,你误了大事,误我大事啊——” 曹仁一声咬牙切齿的抱怨。 先前对杨修的盛赞,什么“天下奇才”的评价,此刻已被他抛在了九宵云外。 “全军速速北撤,速速撤回平陶城——” 曹仁回头冲着众将士大叫,声音嘶哑急迫到发抖的地步。 梁兴等秦军将士,皆是一头雾水,只得掉转筏头,向北而去。 天黑之时,各筏尽数登陆了平地。 曹仁顾不得天黑,催动着他的两万士卒,马不停蹄的向北疾奔而去。 … 平陶城。 清晨时分,南门城楼上。 曹植,荀攸,以及杨修,正驻立城头,巴巴的望着南面。 他们在等着兹氏一战的结果。 按照推算,汉军在昨日就杀到了兹氏,曹仁的水攻之战也将在昨日发动。 最迟昨晚之前就该有了结果,捷报应该在清晨时分,就送抵了兹氏城。 留守的曹植等人沉不住气,一大早便赶到城头,迫不及待想要知道结果。 “这眼看就要近午了,怎还不见子孝叔父的捷报回来?” 曹植抬头看看越升越高的日头,口中喃喃自语,脸上的焦虑掩饰不住。 所有人当中,最心急之人,自然就是他了。 毕竟并州局势落到如此不利境地,始作俑者就是他的战略预判失误。 真要并州失守,就算他安然无恙逃回关中,这太子之位也别想跟曹丕争了。 大秦就四个州,因你的失策就丢了一个州,犯下如此大错,曹操还敢立你为储? 大秦上下谁会服你? 自己那位兄长曹丕,什么都不做,直接躺赢。 故而对曹植来说,曹仁此战成功与否,直接关系着并州能否守住,更关乎着他还有没有机会,继续保住与曹丕争储的资格。 他能不急么嘛… “殿下莫要心急,臣料骠骑将军的捷报,应该快要到了。” “这一战就算不能灭尽十万汉军,重创刘备当毫无悬念,总之并州局势皆可彻底扭转。” “殿下与其在这里苦等,倒不如提前写一道捷报,送往蒲坂关以令陛下安心。” 杨修微笑着宽慰,眉宇间洋溢着胜券在握的自信,还不停眨眼暗示。 曹植立场会意。 先一步向曹操报捷报,就能夸大他主臣二人在这一战中的份量,便能一鼓作气扫清因先前战略误判,致使曹操对曹植心生的失望不满。 “德祖言之有理,我现下就去写捷报!” 曹植焦虑一扫而空,转身就要下城而去。 “咳咳。” “殿下,现下兹氏一战胜负未分,现下写捷报臣以为还为时尚早。” “倘若出了什么意外,殿下这捷报无法收回,到了陛下手中,岂非在欺君?” 荀攸却干咳几声,给曹植头上泼了一瓢冷水。 曹植微微一震,脚步不由停下,回头瞥向了杨修。 杨修嘴角微微抽动,眼神中略有几分不悦。 荀攸这番话,显然有暗示他的计策有失败的可能,在劝说曹植冷静。 “荀令君提醒的倒也在理,现在就把捷报送出,确实早了些。” “殿下可先将捷报写好,等到骠骑将军得胜的消息一传回,那时再向陛下发出捷报也不晚。” 杨修退让了一步。 只是这捷报依旧要提前写,只是先发后发的问题。 这般言语,自然显示着他绝对的自信,认定自己这一计天衣无缝,必胜无疑。 看着这位自信的年轻谋士新星,荀攸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不再作声。 曹植脸上顾虑消散,便笑道: “荀令君我看是多虑了,德祖此计鬼神难测,刘备纵有百万大军也难以抵挡,此计必胜——” 胜字刚说出一半。 南面大道方向,尘雾滚滚而至。 曹仁统领着两万大军,已是风急火燎的向平陶城奔来。 “子孝叔父凯旋归来了!” “快,速速打开城门,吾要亲自迎接他得胜归来!” 曹植欣喜若狂,顾不得再写什么捷报,当即兴冲冲下城而去。 杨修亦是春风得意,笑着跟随下城。 唯有荀攸,看着秦军归来的样子,却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城门打开,吊桥放下。 曹植笑到合不拢嘴,亲赴城门外迎接曹仁归来。 不多时,曹仁的身影出现,策马直奔城门而来。 曹植拨马上前,笑呵呵一拱手: “恭喜子孝叔父,大破刘备,重创汉军,一举扭转乾坤,扬我大秦国威啊!” 曹仁猛然勒住战马,却铁青着张脸冲他吼道: “大破什么刘备!我们中了大耳贼声东击西之计!” “速速撤离平陶,速往晋阳撤退,再晚我们全都得死在这里!” 曹植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第432章 你也配与那萧方斗智?你坑死我啊!差不多该提桶跑路了! 曹植有点糊涂了,才高八斗的他,对曹仁说的每一个字都听得懂,甚至能以每个字为题头,即兴赋诗一首。 可这些字连起来,他就完全听不懂了。 “叔…叔父,侄儿不太明白。” “什么叫我们中了大耳贼声东击西之计?” “子孝叔父你不该是用德祖妙计,水淹了刘备十万大军的吗?” 曹植声音颤栗,抬起头来迷茫的望向曹仁。 身旁同样震惊的杨修,手心已捏了把汗,神经也紧绷了起来。 唯有荀攸,只眉头深皱,似乎已猜测出了七八分。 “什么妙计,明明是雕虫小计,怎可能瞒得过那萧方!” 曹仁没好气的瞪向了杨修,眼神语气中已不掩饰极度的失望。 杨修心头咯噔一下,眼眸陡然瞪大,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就在几天前,自己的计策明明还被曹仁盛赞,评价为是天马行空,深得出奇制胜之妙。 这转眼间,曹仁翻脸就比翻书还书,天马行空就成了雕虫小计? 杨修不懂。 当即强定心神,拱手问道: “骠骑将军,到底出了什么差池,是修的计策有误不成?” 曹仁阴沉着一张脸,冷哼一声: “何止是你计策有误,你那条计策,只怕要葬送了我两万兵马,连同整个并州也都葬送掉!” 杨修身形一震,脸色骇然变色。 曹植身形也是晃了一晃,倒吸一口凉气。 “子孝叔父,事态有这么严重吗?” “就算德祖计策有失,最多也只是为刘备识破,汉军及时撤走,并未被淹罢了,又怎么会严重到危及我两万兵马,还能葬送了并州?” 曹植声音虽已沙哑,却强作轻松的反问道。 曹仁只得将来胧去脉,以及自己的猜测,一一道了出来。 曹植脸上的轻松渐渐消失,嘴巴缓缓张开,直至缩成了夸张的圆形。 杨修脸上强作的从容,亦在这一刻土崩瓦解,额头浸出了一层的冷汗。 “我早该想到,那刘备麾下谋士如雨,尤其是那萧方还如谋圣再世,连公达奉孝他们都不是对手,何况是你这个毛头小子?” “人家不光算出了你的决河之计,将计就计派骑兵前佯装主力,将来戏耍了本将一番。” “那大耳贼还趁势声东击西,走昭余泽东路这一条道,要绕到我们后方,截击平陶城!” “只怕刘备的大军现在离平陶已不远,我两万大军若是再不走,就要尽数葬送在此!” “杨修,本将所说可有错?” 曹仁马鞭指向杨修,厉声斥问。 此刻他也是为形势所压,失了该有的气度仪态,当着众人之面便公然责问杨修。 “骠骑将军,修,修…” 杨修尴尬难堪,心神已然慌乱,吱吱唔唔不知如何应对曹仁的质问。 恍然省悟的曹植,不由也回过头来,暗藏几分失望的目光,深深射向了杨修。 他是真的对杨修失望了。 自招揽杨修为谋主后,他可谓是言听计从,事事都照杨修的谋划去做。 可长安军议,杨修的战略误判,使得并州陷入危境。 眼前这水淹之计,再次失算,致使自己和曹仁及这两万兵马,有被刘备截断后路的危险。 屡屡献计,屡屡失算… 这让曹植还怎么相信杨修的智谋,心中又如何能不对杨修心生怨意。 “我早说过,有那萧方在,再天衣无缝,神鬼难测的计策,皆不能称之为万全之策!” 荀攸一声无奈叹息,当即一拱手: “骠骑将军,陈留王,事已至此多说无益,速速弃城北撤晋阳才是上策!” 曹仁猛的清醒过来,顾不得再埋怨杨修,大叫道: “全军听令,速速弃城北——” “报——” 一骑由城中飞奔而来,滚鞍下马。 “启禀骠骑将军,东门有报,东南方向出现大股汉军,正向我平陶城而来!” 曹仁身形一哆嗦,手中马鞭脱手跌落。 曹植也好,杨修也罢,皆是大惊失色,方寸大乱。 城东出现汉军,这还用得着猜么,定然是刘备率十万主力,已杀奔而至。 曹仁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大耳贼来的好快,该死!” 曹仁一声咬牙大骂,猛一抽马鞭,便冲入了城内。 两万秦军士卒一片恐慌,纷纷争先恐后涌入平陶城,由南门而入,从北门纷涌逃出。 “天不佑大秦也,唉~~” 荀攸摇头一声长叹,拨马转身,追随着曹仁黯然而去。 曹植亦是惶恐万分,跟随着北逃的兵潮,一路望北门而去。 当他冲出北门时,一眼望去,数以万计的秦军士卒,正争先恐后望北而逃。 曹植想也不想,打马扬鞭就想跟着大流北逃。 “陈留王,且慢!” 身后追上的杨修,却一声沉喝,拉住了曹植。 曹植急了,大叫道: “汉军随时要杀到,再慢半步我们就要葬身在此,德祖,你休要拉着我啊!” 杨修却死拉着曹植缰绳不放,沉声喝道: “殿下,你要是跟着大军北逃,那才是死路一条。” 曹植猛然一震,回头诧异的看向了杨修。 杨修环看一眼左右,凑上了曹植近前。 “臣那一道计策失败,不管这两万兵马能否顺利逃过汉军截击,晋阳都不可能守得住。” “并州也一样,失陷只是时间问题。” “天不佑我大秦,并州大势已去!” “现下最明智的选择,就是放弃并州,率军西渡黄河经由西海上郡退往关中。” “可骠骑将军的态度,殿下你也清楚,不得天子明诏,他是绝不可能弃守并州,必会死守到底。” “殿下若跟着骠骑将军逃往晋阳,一旦被汉军围困于孤城之中,必难逃一死啊!” 听到这里,曹植打了个寒战,吓到浑身一哆嗦,险些没能在马上坐稳。 “是啊,我当初早就提醒过子孝叔父,应该放弃并州,率军向关中撤退。” “当时是你拦住了我,还给子孝叔父献上了什么水淹汉军之计!” “我早说过,尽早弃并州西退才是上策,若你们早听了我的,何至于落到现下这般田地?” 曹植没好气的冲着杨修抱怨道。 杨修面露愧色,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 “殿当时也是怕弃守并州,殿下会为陛下责怨,丧失了争储的底气。” “现在看来,保住殿下性命才是首要,争储之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话锋一转,杨修神色坚决,毅然一拱手: “所以臣请殿下,现下即刻出城向西,直奔西河郡,经由蔺县西渡黄河,再由上郡南下往蒲坂关见陛下。” “匈奴人前番遭受重创,对两郡已失去了控制,定然无力拦截殿下!” 曹植明白了。 杨修这是在劝他见势不妙,即刻提桶跑路,千万别傻乎乎的随大流逃往晋阳等死。 “你说得对,并州守不住了,我得走!” 曹植重重点头,不假思索的就想拨马向西。 刚踏出一步,他却又停了下来,面露几分为难之色。 “我身为大秦皇子,奉父皇之命前来辅佐子孝叔父镇守并州,叔父他没有弃并州西撤,我却瞒着子孝叔父独自逃走,这实在有些说不过去吧。” “那我在世人眼中,岂非成了贪生怕死的逃兵?” “天下人会怎么议论我,父皇又会怎么看我?” 曹植苦着一张脸道出苦衷。 杨修急的眼珠都快炸出来了。 这都到火烧眉毛了,保命要紧啊,你还顾念着什么名声? 命都没了,名声留着有何用? 杨修眼珠转了几转后,忙道: “殿下多虑了,你此番前往关中,并非是弃骠骑将军独逃,而是去向天子求援,请天子派兵经由西河上郡来救并州。” “殿下是为救骠骑将军,怎么能说是弃他而逃呢?” 冠冕堂皇的台阶,几句话间便被杨修铺好。 曹植精神为之一振,脸上的犹豫惭愧,瞬间烟销云散。 “你说的没错,我不是临阵脱逃,我是去向父皇求援,我是为了救子孝叔父!” “还等什么,我们走!” 曹植再无犹豫,狠狠一抽坐骑,向西奔路而去。 杨修松了一口气,忙是召呼着一众亲卫,拥簇着曹植向西逃去。 平陶城东南。 十万汉军,乌压压如遮天蔽日的潮水般,正向平陶城方向袭卷而去。 前方,北门已然打开,数以万计的秦军士卒,正如丧家之犬般,蜂拥向北而逃。 这正是截击的大好机会! 策马狂奔的刘备,眼中杀意狂燃而起,马鞭向前一指: “传令诸将,各统本部兵马,给朕截杀秦军!” “有多少给朕杀多务,务求全歼敌军!” 皇令传下,号角声响起。 身后汉军士卒如出笼猛兽,争先恐后的袭卷而上,如无数道利剑,扑向了刚刚逃出城的秦军。 “陛下,臣记得丞相提醒过,截击平陶之敌同时,要分兵向西夺取离石,彻底堵住秦军西退之路,以防曹仁弃并州而逃!” 身旁赵云大声提醒。 刘备蓦然想起萧方的话,当即喝道: “子龙听令,朕命你率白马义从,即刻绕过平陶向西,攻取离石,截断秦军西逃之路!” “臣遵命!” 赵云慨然领命,跃马提枪而走。 一千白马义从,如一道白色浪潮,向西呼啸而去。 第433章 天降一条大肥鱼,你还想走?我把你当心腹,你把我当傻子? 平陶城以西。 曹植在五百亲卫的拥簇下,正在向着汾水方向夺路而逃。 平陶以西为汾水,过了汾水便能将汉军暂时阻断于东岸,为自己赢得逃命的机会。 当曹植不顾一切的狂奔时,身后平陶城方向,却是响起了震天杀声。 曹植回头望去,只见刀光剑影已在城北闪现,一道道血柱已升上了半空。 他知道,汉军终究还是杀到,那两万北逃的秦军不幸被截住,正在遭受五倍汉军的围杀。 全军覆没,已成定局。 曹植反倒是松了一口气,神情变的轻松起来。 那两万兵马等于是炮灰,为他吸引了汉军的火力,反倒为自己逃生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成功逃离平陶,逃离并州这是非之地,应该不在话下了。 “我几万将士,就这么白白葬送了吗?” “他们都是我大秦的儿郎啊~~” 曹植脸上却堆起了伤悲不忍。 杨修见状,只得宽慰道: “殿下莫要太过伤悲,殿下正是因不忍我并州将士皆死于刘备之手,才要冒死回关中向陛下求援。” “殿下是在救我并州军团,是在救我们大秦啊。” 杨修这大义凛然的台阶,让曹植下的舒服,脸上的悲伤不忍,遂化为了决然坚毅。 “子孝叔父,并州将士们,你们一定要撑住,我曹植对天发誓,必会为你们搬来救兵!” “你们一定要撑住,等着我回来的那一——” 天字未及出口。 身后亲卫突然大叫道: “殿下,骑兵,身后有大股骑兵追来!” 这一声尖叫,把曹植吓的一哆嗦,匆忙回头看去。 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侧后方向,一道白色巨剑,正贴着原野追刺而来! 不,不是白色巨剑,是由上千名白马骑兵,正如疾风一般飞驰而来。 “白马义从!殿下,是刘备的白马义从!” 杨修最先认出,脱口一声惊叫。 曹植大吃一惊,颤声惊叫道: “刘备不是去截击我们那两万人马去了么,为何还会派白马义从来追咱们?” 杨修眼珠飞转几转,蓦然瞪大。 “刘备不是来追咱他们,他是要绕过平陶抢先一步夺取离石,夺取西河郡,封锁了我们整个并州军团西退关中之路!” “我们只是误打误撞,碰上了他们!” 杨修道破真相后,疯狂抽打马鞭,大叫: “殿下,快跑啊,只有冲到岸边先一步过河,才能保得性命!” 曹植打了个寒战,再顾不得大秦皇子的仪度,疯了似的狂抽马鞭。 他二人有马,加速狂奔,左右十余骑有马的亲卫,也紧紧跟了上去。 其数百无马的步卒可就惨了,很快被甩在了后边,片刻间便被白马义从追上。 赵云飞驰在前,手中龙胆枪如风狂舞,瞬间将五名秦卒斩于马下。 一千白马义从,狂风暴雨般袭卷而过,将几百惊恐失措的秦卒,如切菜砍瓜般斩杀一空。 铁骑滚滚,速度丝毫没有被迟滞,继续向前狂奔。 赵云的鹰目如电,很快锁定了前方那十余骑人马。 这一队人马,显然是脱离了秦军大部队,想要向西逃往关中。 秦军并州军团的骑兵早已死伤殆尽,前方这队人马却有十余名骑兵,其中拥簇环护之人,定然身份不一般。 念及于此,赵云眼中精光掠起。 原本只是奉命去抢占离石,封锁曹仁西退关中之路,却不想半路上还撞上了一件功劳,还真是天降横财。 不管那十余骑保护之人是谁,若能拿下,总归是一件不小的功劳。 赵云眼中杀意更盛,催动白马义从狂追而上。 越追越近,越追越近,转眼已不足二十余步。 那十余名亲卫骑兵,本来是能逃走的,怎奈曹植这位皇子骑术不精,战马提不起全速,成了他们的拖累。 眼看汾水还没到,身后白马义从就要追了上来。 杨修回头看去,眼见汉军越追越近,心中是随之越来越慌张恐惧。 他隐隐感觉到,死神的双手,已然掐住了他的脖子。 “联手匈奴人是我提醒的曹仁,水淹兹氏之计也是我为曹仁所献,我若落于刘备之手,那大耳贼岂能饶我?” “且我杨氏一族皆在秦国,就算是我降了刘备,以曹操的残暴,岂能放过我杨氏一族?” “我是我杨氏一族希望,我绝不能死,我更不能落入刘备的手中!” “曹植这瘫烂泥扶不上墙不扶便罢,为他丢了性命,却是得不偿失。” “看来,我必须要壮士断腕,保住有用之身了……” 杨修的目光,瞥向了身边的曹植。 辅佐曹植争得太子之位,有朝一日扶曹植登上帝位一统天下,而自己则身登相位,成为与萧何张良媲美的千古名臣… 那一个个美梦,此刻在杨修的心中,是一个接一个的尽皆碎裂。 所剩下的,只有求生的信念! “陈留王,对不住了,我杨家的兴衰为重,恕我不能陪你走到最后了…” 曹植深吸一口气,眼中最后一丝犹豫顾虑烟销云散,只剩下如铁的决然。 突然。 杨修猛的掉转马头,脱离了队伍,改向北面而去。 “杨德祖,你这是要去哪里?” 曹植发现杨修变向,口中急是惊叫。 去哪里? 当然是北上去晋阳了。 身后白马义从眼看要追上,逃往离石渡河退往关中是没有可能了,当然只有先逃往晋阳,保住了性命再说。 只是这话却不能跟曹植说,更不能叫着曹植一起改道向北,否则身后白马义从穷追不舍,自己岂不是还是死路一条? “陈留王,我来引开追兵,你速速渡河!” 杨修拼尽全力,用最大的嗓门,喊出了这么一嗓子。 那“陈留王”三个字,喊的最为嘹亮,好似生怕身后的汉军追兵听不清楚一般。 曹植心头瞬间涌起无尽的感动。 当此生死时刻,杨修为了掩护自己逃命,竟愿舍生吸引汉军的追击! 这是何等的牺牲精神! 这是何等的忠心啊! “杨德祖,我曹植没看错你,你当真乃忠义无双之士!” “你若遭不测,我曹植必护你妻儿一世!” 曹植心中又是感激,又是暗暗发誓。 接着他拼命抽打坐骑,想要不辜负杨修的牺牲,能保住自己这一条性命。 身后。 二十步外的赵云,眼见一名文士脱离了秦军大部队,改向北面独自逃去,心中还在犹豫着该去追谁。 当杨修那一嗓子“陈留王”喊出时,赵云精神陡然大振,所有的犹豫瞬间瓦解。 陈留王? 那不就是曹操的儿子曹植吗? 这么一条大肥鱼,老天爷竟然就这么扔到了他眼前,岂能错过? 生擒曹植之功,堪比当年生擒袁尚之功啊! 赵云眼中兴奋如狂,毫不犹豫催动坐骑,加速向着曹植追去。 至于独自一人逃离的那个文士,管他是谁呢,份量再重还能有曹植这条大鱼重吗? 白色利剑呼啸而上,顷刻间追至了十步之内。 曹植傻眼了。 说好了杨修做诱饵,引走汉军追兵,为自己争取逃命的机会呢? 汉军怎么就不按剧本走,不去追杨修,却依旧死追自己? 蓦然间,曹植意识到了什么,焦急慌张的脸色,骤然骇变。 杨修的举动,并非是为吸引汉军追击,而是想甩掉他独自逃命! 那一嗓子“陈留王”,明为表忠心,实则是故意暴露了他大秦皇子的身份。 当身后的汉军追兵,知道了他曹操之子的身份,怎么可能不疯了似的冲着他穷追而来呢? 真相大白! 杨修那忠义无双的形象,这一刻在曹植的心中轰然倒塌。 “杨德祖,杨修,枉我视你为心腹,你竟然这般对我!” “父皇说的没错,士家豪姓皆不可信,他们绝不会为我曹家,为我父子忠心赴死啊——” 想明白真相的曹植,脸上扭曲出无尽悲愤,口中咬牙切齿大骂。 “嗖嗖嗖!” 身后方向,破空声响起,白马义从发动了骑射。 惨叫声接二连三响起,左右的亲卫一个个被箭矢钉倒在地,尽皆陨命。 曹植的悲愤被死亡的恐惧驱散,顾不得再痛恨悲骂杨修,只得继续拍马狂奔。 终于,在左右亲卫的抵死保护下,他终于是逃至了汾水边。 渡头边的几艘船只,眼见汉军出现,皆是吓到纷纷摇桨离岸。 曹植瞅准了最近的一艘船,纵马飞奔而去,就想跃马上船。 “曹植,休走!” 身后一声厉喝声响起。 赵云虎臂一抡,手中龙胆枪脱手掷出,直奔曹植而去。 “咔嚓!” 伴随着一声骨肉撕裂声响起。 曹植后肩被洞穿,偌大的身形被大枪带到腾空而起,重重的跌趴在了地上。 脸先着地的曹植,这般重重的撞,顿时掉到口鼻皆裂,满面血污。 他身上的骨头,亦不知撞断了几根,痛到欲死。 当曹植忍着惧痛,在死亡恐惧的催动下,还想挣扎着爬起来,爬向汾水之时,才赫然发现自己的肩膀已被大枪钉在了地上。 稍稍一动,肩膀伤口便被拉扯到钻心般剧痛。 “啊——” 一声嘶心裂肺的嚎叫声过后,曹植眼前一黑,当场痛晕在了地上。 第434章 曹植跪了老刘!曹操你有脸笑别人?你儿子才皆为犬豚! 平陶城,残阳西斜时。 刘备已登上城楼,举目北望,俯视着整片战场。 向北五里之地,遍地是秦军尸体,原野上到处是散落的军械旗鼓。 一队队的汉军士卒得胜归来,个个腰间都挂着秦军士卒的首级,以为邀功。 诸将则陆陆续续登上城楼,前来面见刘备,上报战果。 马谡将这些战果,一一统计下来,最终得出一个结果: 此役斩敌八千,俘敌近一万有余,缴获军械旗鼓无数。 曹仁所部两万秦军,几乎全军覆没。 “一战而歼曹仁全师,丞相这一计,当真乃奇谋妙计也!” 刘备满是叹服的笑容,目光转望向了萧方。 萧方淡淡一笑,羽扇轻摇: “并州秦军总计七万人左右,此役我军歼敌两万,亦算是重创敌军了。” “接下来陛下可令将士们于平陶休整三五日,尔后再继续北上,兵围晋阳。” 刘备笑容中却掠起几分疑惑,不解问道: “丞相,我们既已重创曹仁,为何不即刻趁势北追,尽早兵围晋阳,却要休整三五日?” 众将疑惑的目光,皆也齐刷刷看向萧方。 大家伙都杀的不过瘾,恨不得能即刻趁热打铁,踏平了晋阳城。 萧方却在这个节骨眼上,让大家伙先歇两天,众将们能歇得住吗? “臣适才说过,伪秦在并州有兵马七万,我军此役歼敌两万,那曹仁尚有兵马五万。” “剩下这五万兵马,现下还部署于井陉,壶关一线。” “倘若我们追击太急,曹仁见晋阳无兵可守,必会弃晋阳,会合余下五万兵马,退守上党郡,或是北上退往雁门郡负隅顽抗。” “上党郡也好,雁门郡也罢,多为山地,易守而难攻,不利于我大兵团展开。” “晋阳四野则是一马平川,正好方便我大军环城安营,四面围攻,能将我兵力优势发挥到最大。” “所以,臣才请陛下休整三五日,再挥师北攻晋阳不迟。” 萧方羽扇四方遥指,道破了玄机。 刘备与众将们恍然省悟。 萧方这是要给曹仁机会,召集壶关,井陉关各处兵马,回师固守晋阳,好毕其功于一役,将并州秦军全部歼灭。 晋阳乃并州州治所在,除非曹仁被迫无奈,否则绝对会弃守壶关等各处险要,将所有残存兵力集中于晋阳死守。 而晋阳虽乃坚城,却位于平原之上,其攻取难度,远要小于壶关和井陉关等关城。 “丞相所言极是。” “晋阳四周地势开阔平坦,利于我军大兵团展开,且有汾水之便,利于我军运送粮草军资。” “待曹仁收缩兵马于晋阳之后,骠骑将军的河北军团,便可不战而破壶关,井陉,雁门等雄关险地,长驱西进前来晋阳与陛下会师。” “合我军二十余万大军,四面围攻,还怕破不了晋阳一座孤城吗?” 法正捋着细髯一番补充,显然也大为赞同萧方的方略。 刘备深以为然,遂欣然笑道: “还是丞相深谋远虑,好,就依丞相之计,让将士们在平陶休整三五日。” “传令下去,尽取酒肉,犒赏三军将士!” 城内城外,汉军将士们的欢呼声,响彻原野之上。 就在刘备将与众臣下城,共饮庆贺酒之时,亲卫兴冲冲登上城楼。 “启禀陛下,子龙将军率军攻取离石路上,正撞上曹操之子曹植西逃。” “子龙将军顺势将其生擒,现已派人送回平陶,目下已至城下,听候陛下发落!” 曹操之子曹植! 为赵云生擒! 这可是个天降之喜啊。 原本心情就甚好的刘备,听得赵云送来的这份意外惊喜,更是精神大振。 “听闻这个曹植,乃是曹贼最宠爱之子,曹贼有意立其为太子。” “没想到子龙竟能生擒此贼,此功堪比当年他生擒袁尚之功啊!” 刘备是满面欣喜,大赞赵云。 法正虽也欣喜,却又面露疑色: “曹仁那厮向北而去,分明是要逃往晋阳,打算负隅顽抗下去。” “曹植此贼为何却与曹仁背道而驰,反向西面逃去?” 刘备脸上欣喜渐褪,眼中亦透出一丝疑惑。 “曹植来并州助曹仁,不过是来镀金刷军功,为与其兄曹丕争储增加筹码而已。” “当此并州秦军覆亡之际,我料他定然没那个胆量与曹仁同舟共济,此番必是想趁着曹仁吸引我军截击之际,趁机弃曹仁西逃关中。” “可惜啊,他没那个命,半路上正好撞上了子龙,算他活该了。” 曹植的如意算盘,萧方自是一眼看穿。 刘备疑惑解开,嘴角扬起一抹冷笑: “曹操一世枭雄,其子也不过是袁谭袁尚之流,当真也是可悲。” “来啊,将汉贼曹植,押解前来。” 一句“汉贼”,已经是给曹植定了性。 你曹操废汉篡夺,乃大汉国贼,自然是人人得而诛之。 曹氏一门,皆也当诛。 曹植身为曹操之子,伪秦陈留王,理当罪同曹操,亦当斩之。 何况曹植还参与了曹仁勾结匈奴人,割封和亲,出卖汉人的无耻之举。 身为大汉皇帝,当日刘备便曾立下誓言,必杀曹仁叔侄。 如今俘获了曹植,焉能留他? 须臾,一身是血的曹植,便被拖上了城楼,摁在了刘备跟前。 这位曹家四公子,如同当年其兄曹昂被俘时一样,自然羞于跪在刘备面前,忍着身上的剧痛,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陈到见状,上前想要将曹植摁跪下来。 刘备却一摆手,拦下了陈到。 曹操虽乃汉贼,但当年却也怀有匡扶汉室的一腔热血,曾有过舍身刺董的壮举。 酸枣会盟之时,众诸位皆对他轻视不屑,唯曹操慧眼识得英雄,对他存有几分敬意。 就冲这两点,刘备对曹操只有国仇,却并无私恨,心中甚至还存有几分敬重。 对曹操的儿子,他的态度自然也与对袁绍之子不同,并没有强迫曹植跪伏自己。 陈到便没有阻拦,仍由着曹植挣扎着站了起来,正面直视刘备。 “曹植,你可知罪!” 刘备目光如刃,轻描淡写一句话中,蕴含着霸道肃厉。 曹植心中一凛,不敢直视刘备的目光,匆忙将视线移了开来。 “不过是成王败寇而已,我何罪之有?” 曹植心中发虚,但面对刘备喝问,却仍旧能给出一个漂亮的回应。 “成王败寇,罪不至死!” “你与曹仁为与朕为敌,却不惜勾结匈奴胡虏,割地和亲,出卖我汉家疆土,甘为我汉家罪人!” “此罪,罪无可赦!” 刘备手指着曹植,厉声戳破了曹植罪行。 曹植身形一颤,原本强装出了的慷慨无畏,从容不迫,霎时间为心虚所取代。 “我,我……” 曹植吱吱唔唔不知如何辩解,额头冷汗是刷刷直滚。 “既是无话可说,那便安心伏法吧。” 刘备也不屑多言,摆手喝道: “将此贼拖下去斩了,首级送往蒲坂津悬挂,以震慑秦军军心!” 陈到一招手,白毦兵一涌而上,便要将曹植拿下。 曹植大惊失色,两腿一软,扑嗵一声就跪倒在了刘备脚下。 什么曹操之子的气概,什么大秦皇子的风骨,什么陈留王的自尊… 这一刻,皆化为乌有。 曹植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活命! 刘备眉头微皱,眼中闪过些许意外。 显然他没料到,曹植与袁谭袁尚之流一样,面临生死之时皆是毫不犹豫的跪了。 “勾结匈奴之计,乃是杨修所献,做决断的也是我父叔曹仁,与我无关。” “当时我还劝阻提醒过叔父,勾结匈奴割地和亲,必为天下汉人唾弃,可叔父就是不听,非要一意孤行。” “这件事,当真与罪臣无关。” “罪臣对陛下已心悦臣服,愿归降于陛下啊~~” 曹植不光是跪了,还伏首叩地哀苦苦哀求,顺道将勾结匈奴的黑锅,全都扣在了杨修和曹仁身上。 刘备眼中的意外,变成了惊讶。 他是着实没料到,曹操的这个儿子,竟能贪生怕死到如此地步。 杨修也就罢了,曹仁可是他的叔叔啊。 为了保命,竟不惜给自己叔叔扣黑锅,将勾结匈奴之罪,全都推在自己的叔叔身上? 萧方却只是冷笑,并不感到意外。 若真要把汉末这帮诸侯家的二代们排个序,曹植必是倒数那几句。 曹操总笑袁绍诸子皆犬豚,实际上他自己那几个儿子,才多为犬豚。 人家袁谭能攻取青州,为袁家开疆拓土。 当年历史中,袁绍病死后,人家袁尚苦苦支撑着河北,在袁谭做带路党的情况下,硬是扛了你曹操七年时间。 你曹操的儿子哪个有这个本事? 曹丕靠着继承你曹操的遗产,靠着让权给士家豪姓坐上了皇帝宝座,结果却都干了些什么? 夷陵之战坐观成败,错失了灭吴的大好时机。 尔后为孙权戏耍,恼羞成怒之下三路伐吴,又被孙十万打到大败而归。 武略上毫无建树罢了,文治上也没什么亮眼政绩,临死前选择顾命大臣,还选了司马懿这么个野心狼。 就这水平,也比犬豚好不了多少。 至于曹植,除了文采不凡,会舞文弄墨之外,更是毫无亮眼之处。 关二爷兵围樊城,威震华夏,曹操令他去率军救曹仁,他竟然能在出征前,喝到酩酊大醉! 这不就妥妥一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的废材嘛! 他跟曹丕争储失败后,为了保命,还不是奴颜卑膝的向曹丕服软认怂,跪地求饶。 这么一个草包,历史上为保性命,能向曹丕伏首求饶,如今又为何不能向老刘卑微求活呢? 第435章 马超行刑,斩曹植!我有什么脸去见曹操?死守,只有死守! “你兄曹昂倒还有几分气概,你却如犬豚一般,曹操有子如此,当真可悲!” 刘备一声叹息,无动于衷的拂了拂手。 白毦卫将曹植拖住,如拖死狗一般拖下城去。 曹植吓到肝胆俱裂,泪流满面苦苦哀求。 “陛下且慢!” 一声大喝声响起,一将大步流星登上城头。 曹植绝望的眼中涌起一线曙光,还以为是哪员汉将要为自己求情。 看清那员登上城头的汉将时,曹植却脸色煞白如纸,刚刚燃起的一线曙光,霎时间灰飞湮灭。 马超! 登上城头的那人,正是马超。 那个被他父皇曹操使计,几乎灭族,与他曹家有血海深仇的西凉锦马超! 他怎么可能是为自己求情,他是来要自己的命的啊! “孟起来了。” 刘备一见马超,脸色立时由阴转晴,笑着迎上前一步。 马超半跪在地,一拱手: “陛下,臣与文远率骑兵佯走汾水大道,谁料…” 当下马超便将曹仁掘汾水昭余泽,发动水攻,自己及时率骑兵撤离的经过,一一道了出来。 刘备倒吸一口凉气,目光急看向萧方。 曹仁在兹氏竟是布下了如此毒计! 幸亏萧方献计,只是以骑兵佯走汾水一路,否则自己十万步军前去,岂非被曹仁一场大水,冲了个渣都不剩? “丞相,你救了朕十万大军啊!” 平伏下心绪的刘备,不禁庆幸起来。 萧方则是一笑,拱手道: “不想臣此计,误打误撞救了我十万大军,此乃陛下天命所在,冥冥之中有上苍护佑呀!” 刘备心头一震,不禁抬头望向了天空。 这一刻,他恍然有种感觉,自己确实是气运在身。 否则焉能既避过了一场大祸,又全歼曹仁两万大军,还生擒了曹操之子! 天命眷顾,不过如此吧… “陛下,臣适才在城下时,听闻陛下要斩杀曹植,臣请陛下准臣亲自行刑!” 马超愤然请命,脸上燃烧着复仇的怒火。 这才是他匆匆登城,阻止白毦兵斩杀曹植的原由。 曹植心头咯噔一下,脸色惨然无比。 他就知道,马超是要公报私仇,要亲手斩了他,为马氏一族报仇雪恨。 刘备自然明白马超动机,反正都是要斩曹植,何不做个顺水人情,让眼前这位爱将出一口恶气。 “好,朕准你所请,就由孟起来行刑,处斩曹植这汉贼!” 马超大喜,拜地叩谢。 起身回头看向曹植时,马超鹰目圆睁,无尽的恨意已喷射而出。 曹植浑身一哆嗦,狠狠打了个寒战。 马超一步上前,虎掌将曹植肩膀一抓,如拖死狗般向城下拖去。 “陛下,我愿归降大汉,我愿归降大汉,给我一个为大汉效忠的机会啊——” 回过神来的曹植,身子拼了命的扑腾起来,口中声嘶力竭的哀求着。 刘备无动于衷,目光已转向北面,与萧方等众臣笑谈起攻取晋阳方略。 曹植一路被拖下城头,被马超摁跪在了城门下。 “曹贼,你灭我全族,可曾想过有朝一日,你儿子会死在我的刀下!” “老天也在帮我报仇雪恨啊,哈哈哈——” 马超压制不住心中狂喜,夺过身旁士卒的环首刀,高高举起在了半空。 杀曹植的那种兴奋痛快,可比杀曹纯和曹泰兴奋百倍! 曹泰毕竟只是曹操侄儿,曹纯更不过是曹操族弟,连胞兄弟都算不上。 杀那两个人,最多只是令曹操气愤,还算不上是剜心之骨。 曹植可是曹操的亲生骨肉,亲儿子啊! 而且还诗才冠绝天下,乃是曹操最喜爱的一个宝贝儿子! 杀了他这么一个心肝宝贝,那才是在曹操心口上捅刀,那才是对曹操真正的报复! 情知必死无疑的曹植,此刻终于放弃了哀求,扭过头来悲愤的瞪向马超。 “马超,你个大秦叛贼!” “你不忠不义,背叛我大秦,害死了那么多曹氏族人,今日还想害我!” “我父皇不会放过你,他早晚必会杀了你,杀了那大耳贼,为我报仇雪恨~~” 曹植眼目腥红充血,如野兽般咬牙切齿的悲愤咆哮,愤恨诅咒着。 马超嘴角却扬起讽刺,冷冷一笑: “曹植,你自诩为天才,我看却愚不可及,连这天下大势都看不清楚。” “谁都知道,天子灭秦诛曹,乃是大势所趋,无人能够逆转!” “你竟然还在幻想,你父曹操为你报仇?” “可笑,当真是可笑之极啊!” 马超一通嘲讽后,眼眸陡然一聚,杀意如潮水般奔涌而出。 “黄泉路上,跟你那几位兄弟叔伯安心等着吧,用不了多久,我就会送你父曹贼,送你们曹氏满门去与你团聚!” 手中环首刀高高举起,挟裹着他灭族之恨,满腔的复仇怒火,愤然斩下。 “马超——” 悲叫声戛然而止。 曹植人头落地。 … 晋阳城。 满城人心惶惶,流言蜚语四起。 “你们知道不,昨夜那位骠骑将军灰溜溜的逃回了晋阳城,只带回了几百人马。” “才几百人马?他不是带了两万兵马吗,难道全军覆没了?” “我听说是他在平陶被汉军追上,两万大军全军覆没,连那位陈留王也死在了平陶。” “太可惜了,那两万多兵马,有一半都是咱并州人啊。” “唉,咱们自归了秦了,比当年在魏国还惨,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快了,秦国守不住晋阳,并州早晚会被那汉家天子拿下,到时就有好日子了。” “也对,他两万兵马死光了,还拿什么来守晋阳城?” … 一城士民是窃窃私议,汉军还未杀到,人心已濒临瓦解。 州治之内。 曹仁铁青着一张脸,枯坐在上位,以手托额眼眸紧闭,一言不发。 大秦骠骑将军,曹家第一名将的气势已荡然无存,只有一身的悲凉落寞。 平陶一役,两万大军死伤殆尽,他只带了五百余人,如丧家之犬般逃回晋阳。 这一场惨败,彻底打垮了曹仁的精神意志。 “骠骑将军,现下不是灰心丧气之时,刘备随时将率大军杀奔晋阳而来。” “将军必须振作精神,早做打算才是,绝不能就此颓废呀!” 荀攸苦着一张脸劝说提醒。 曹仁精神稍稍振作几分,无力一叹: “那你说说,到了这般地步,吾还能做些什么?” 荀攸深吸一口气,正色一拱手: “唯今之计,或守或走,只有两条路可走。” “我两万兵马已损失殆尽,光凭几百人是不可能守得住晋阳,唯有即刻将上党,雁门等地镇守,全部收缩回晋阳,集结全部并州军团死守。” “这第二条路,便是即刻集结兵马,弃并州向西,经由西河郡过黄河,退回关中与陛下会合。” “时间紧迫,骠骑将军当速做决断才是,否则一旦为刘备截断西退之路,我们就别无选择了。” 曹仁心头一震,腾的站了起身来,负手立于地图前,陷入权衡沉思中。 身后众将们则议论纷起。 多数人皆认为,哪怕集结余下五万兵马,也不可能守得住晋阳城,早晚全军覆没。 死守晋阳是死路一条,何如存人失地,率残存兵马退往关中,为秦国保住这五万珍贵的将士。 众将的议论对曹仁不可能没有影响。 先前他确实想坚守晋阳,乃至于并州,熬到曹操杀入河东,逼迫刘备退兵。 平陶一役,却击碎了他的幻想,令他的意志大为动摇。 现在他需要的,是有人给他铺一个台阶,让他能舒舒服服的走下来,好带着大家提桶跑路。 “骠骑将军,骠骑将军啊——” 曹仁没等来台阶,却等到了杨修。 回头一看,只见杨修只身一人,哭哭啼啼的闯入了府堂,跪倒在了曹仁跟前。 “杨修?” 曹仁心头一紧,急问道: “子建呢,为何只有你一人,他为何没来晋阳会合?” 杨修泪流满面,一脸悲愤的泣道: “陈留王与我等被汉军截断北上之路,被迫西逃想经由西河退往关中,去向陛下求援。” “谁料那刘备竟派骑兵抢先一步夺取西河郡,我们不幸被敌骑截住,我与陈留王在乱军中失散。” “我侥幸躲过汉军追杀,事后打听到,陈留王不幸为刘备所俘。” “那大耳贼残暴狠毒,竟令那叛贼马超,在平陶城将陈留王杀害了啊~~” 杨修说到最后已是悲痛欲绝,一头伏倒在了地上。 曹植,为马超所杀! 仿佛一道惊雷,轰落在了府堂上。 秦军众将无不是骇然变色,一片哗议。 曹仁也摇摇晃晃倒退三步,跌坐在了座目,神情呆滞木讷,如同被抽干了魂魄一般。 被杀的可不是别人,而是曹植啊! 天子曹操最宠爱的儿子,大秦国储君的人选之一,贵为陈留王的皇子! 竟然死在了刘备手中,死在了马超那个马氏余孽的刀下? 曹植来并州,可是前来跟着你曹仁镀金的,你这个叔叔却没能保护好他,反倒令他死在了刘备手中! 你该怎么向曹操交待? 或者说,你还有什么脸,逃回关中去见曹操? 愕然失神良久的曹仁,陡然间爆发,面目霎时间扭曲到狰狞如兽。 “传我将令,各军退守晋阳!” “我要死守晋阳,我要死守并州,我要与大耳贼决一死战——” 第436章 原来小丑竟是我自己?我又一儿子被刘备给杀了?老曹心态崩了! 曹仁要死守晋阳。 荀攸摇头一声叹息,没有再劝说曹仁。 他明白,曹仁已没有退路。 皇子曹植死在了并州,死在了刘备的手中,曹仁自觉心中有愧,已无颜去见曹操。 他现在只有赌上性命,死守晋阳,死守住并州,方能弥补对曹操的愧疚。 所以哪怕曹仁知道,守住晋阳是希望渺茫,也要赌上性命死守下去。 何况根据杨修所说,刘备已发兵攻取离石,此刻想必已夺取了西河郡,彻底截断了他们西退关中之路。 退回关中的希望就此断绝,除了继续固守晋阳,寄希望于曹操能救他们之外,他们也无路可走。 种种权衡下,荀攸只能选择缄默,接受这无奈的事实。 “骠骑将军你千万要冷静啊,我并州军团只余五万人马,汉军合兵却有二十余万!” “我军人心惶惶,士气低落,困守于这晋阳孤城,又如何能守得住!” “死守晋阳只能是等死,即刻率军放弃并州西退关中才是活命之道啊!” 杨修却方寸大乱,无心去理解曹仁的困境,跳了起来急切的大叫劝说。 连曹植都能弃之不顾,身为杨氏一族希望的他,又怎甘心陪着曹仁在晋阳等死呢。 “自作聪明,贪生怕死的废物,你还有脸劝我放弃并州?” 曹仁却怒不可遏,破口大骂时,一脚就将杨修踢翻在了地上。 杨修痛到龇牙咧嘴,委屈惊恐捂着胸口望向曹仁。 我堂堂杨家公子,你当众骂我便罢,竟还敢对我无礼动粗! 就算你贵为秦国骠骑将军,你又怎敢如此辱我? “杨修,你这自作聪明的蠢材,若非你那什么水淹兹氏的馊主意,本将早就率军撤回了晋阳城,又岂会全军覆没?” “若非如此,陈留王早已撤回晋阳,跟着我率我并州军团撤往了关中,又怎会为刘备所害?” “现下大耳贼已拿下西河郡,断了我西退之路,你却还有脸在这里叫我西撤,动摇我军死守的决心!” “你这自以为是,贪生怕死的蠢材,我杀了你——” 曹仁劈头盖脸一通怒斥,骂到气头上时,竟是拔剑出鞘要当场斩杀杨修。 杨修大惊失色,吓到手脚大乱,竟如受惊的孩童一般,慌忙躲到了荀攸身后。 “荀令君,救我,救我啊~~” 他紧紧抓住荀攸,惊恐万状的哀求起来。 全军覆没,侄子被杀,接连的刺激下曹仁精神已乱,整个失去了理智,跳将下来追着杨修就要下杀手。 “骠骑将军息怒啊!” 荀攸双手抓住曹仁的胳膊,苦着脸劝道: “攸说句公道话,杨德祖的计策不可谓不精妙,可谁又能想到刘备竟会看穿他这一计,还将计就计反过来大败我军。” “局面发展到这般绝境,怪只能怪刘备太强,那萧方太过神机妙算,我们谁都不是他的对手。” “这杨德祖也是想为我大秦保住几万兵马,想来是忘了刘备已派兵夺取西河郡,断了我们西退之路,并非有意动摇军心。” “骠骑将军,此时斩杀杨修,除了令军心人心更加惶恐之外,于大局毫无益处啊!” 曹仁的剑没有再强行落下,借坡下驴被荀攸拉了下来,脸上的亢怒狰狞也渐渐被抹平。 确实,不是杨修不行,是刘备一伙太狡猾。 别说是杨修,就是换成郭嘉在此,恐怕照样也得为萧方戏耍,照样也得吃鳖。 又不是没吃过… “唉——” 曹仁一甩手,转身一屁股坐回了座上,又以手托额,眉头紧锁,陷入了无可奈何之中。 杨修长松了一口气,感激的目光望向荀攸,想要谢过他的出手相救。 “杨祖德,你很聪明,可惜你太过自负,终究高估了自己,低估了那萧方的厉害。” “到了今日,你总该明白,天下诸侯为何会败于刘备之手了吧。” 荀攸直视着杨修,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语重长心的教诲道。 杨修身形一凛,刹那间仿佛幡然省悟,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谋圣,谋圣…” “可笑我杨修自诩才智过人,竟然妄图凭一己之智,挑战那再世谋圣。” “原来小丑就是我自己呀,呵呵……” 一声苦涩的自嘲笑声,响起在了大殿中。 … 蒲坂关。 曹操驻马岸滩,望着一艘艘驶回河滩的船筏,看着一名名垂头丧气登岸的秦军士卒,眉头渐渐深凝。 他已经记不清,这是近一月以来,第几次渡河进攻蒲坂津了。 结局毫无意外,皆是受挫而归。 霍峻和凌统两员汉将,把对岸的蒲坂津守到如铜墙铁壁一般,任凭他使出浑身解数,始终是固若金汤。 “我军连月受挫,士气已削落大半,死伤也有数千之众。” “那霍峻号称伪汉门神,果然是名不虚传,看来想强攻下蒲坂津已无可能。” “陛下,我们不能把解并州之危的赌注,全部押在攻下蒲坂津上,需当另谋他法才是。” “再这么拖下去,臣只怕骠骑将军他们支撑不了几日。” 身旁郭嘉压低声音提醒,唯恐为旁人听到,以免动摇了军心。 “霍峻此贼,确实是善守!” 曹操微微点头,恼恨的语气中又掺杂着些许敬意,便转头看向郭嘉: “奉孝言之有理,再在这蒲坂津耗下去,确实不是办法。” “那依奉孝之计,朕当如何破局?” 郭嘉抬手向南面一指,再次压低声音道: “现下这种局面,相信刘备已料定我们会一味死攻蒲坂津,潼关方向关羽所部,或有可能放松警惕。” “臣以为,陛下何不留部分兵马在蒲坂关,继续虚张声势假意攻打蒲坂津,陛下却率主力星夜兼程南下再赴潼关。” “合潼关守军,十万之兵,出其不意对关外的关羽所部反守为攻,或有机会一举破之。” “击破了关羽这一路兵马,我大军既渡河北上进入河东,直取箕关威胁切断刘备退路。” “亦可继续东进,直取伪汉都城洛阳,伪汉朝野定然大震。” “无论我们如何进兵,皆能逼迫刘备火速退兵南归,如何便能解并州之危!” 曹操眼眸骤然大亮,郭嘉一席话仿佛令他豁然开朗,从死磕蒲坛津的牛角尖中一下子抽身而出。 “对啊,逼迫大耳贼撤兵,解并州之危,又不是非得攻破蒲坂津!” “大耳贼攻朕并州,朕就攻他洛阳,抄他的老巢!” 曹操一声大笑,欣然喝道: “速速令各军退回蒲坂关,抓紧时间休整一日,明晚朕就亲率大军直奔潼关!” 破局之策定下,曹操脸上阴云一扫而空,脸上浮现久违的笑容,打马扬鞭就要回关城。 “陛下,陛下啊——” 一个哭腔响起在身后。 曹操转头一看,就看到曹洪策马慌慌张张而来,滚鞍下马,踉踉跄跄的便伏倒在了跟前。 “陈留王,子建他,他…” 曹洪眼中含泪,急切到语无伦次,竟是半晌说不明白。 听得曹植之名,曹操立时警觉起来。 他将曹洪一把扶起,沉声喝问道: “子廉,你且莫慌,你到底想说什么?” 曹洪连吸几口气,极力平伏下失控的心绪,哭丧着脸答道: “陛下啊,陈留王他为大耳贼害死了!” 曹操身形晃了一晃,嘴巴大张,一张脸瞬间愕然凝固。 这一刻,他恍惚以为自己耳朵已坏,听到了错觉。 郭嘉亦是脸色大变,急喝道: “卫将军,你糊涂了吗,陈留王可是身在并州,有骠骑将军保护,怎么可能为刘备所害?” “再说,就算陈留王真为刘备所害,陛下都不知情,你又是怎么突然间就知晓?” 曹操蓦然惊醒,原本要爆发的悲愤,瞬间又压制了回去,心头涌起一丝侥幸,再次急看向曹洪。 曹洪一声长叹,含泪解释道: “适才我们渡河进攻蒲坂渡时,臣看到汉军将一颗首级悬挂在其壁墙上空,当时便有士卒认出,那是陈留王的首级。” “臣当时也不信,冒着箭矢冲近敌军营墙细看,方才认出那真是陈留王的人头!” “陛下啊,陈留王当真已为刘备所害,万千将士都亲眼所见,绝不会有错啊!” 轰! 仿佛一道惊雷从天而降,无情的劈在了曹操的头顶。 刹那间,曹操只觉天旋地转,眼前一片的晕眩,摇摇晃晃的就向后倒去。 “陛下!” 郭嘉和曹洪慌忙上前,将曹操扶住。 “不可能,子建不可能死!” “子建明明身在并州,他明明有子孝保护,他怎么可能被大耳贼所杀?” “不可能,这不可能,朕不相信,不相信~~” 曹操声音沙哑颤栗,精神恍惚的不停碎碎念着,不敢也不肯接受曹植已死的残酷事实。 “陛下啊,是卫将军和数万将士亲眼所见,岂能有错!” “这必是骠骑将军为刘备大破,并州战局剧变,陈留王不幸为刘备所杀。” “那刘备将陈留王的首级,悬挂于蒲坂津,就是为了震慑我军,瓦解我们的士气啊!” 郭嘉搀扶着曹操,含泪推测出了前因后果。 第437章 此仇不报,叫我国破家亡!弹冠相庆?你个没心没肺的东西! 郭嘉精神亦是遭受重创,一时失去了冷静,也没考虑到曹操的精神状态,当场便将残酷的事实推测了出来。 字字句句,却如重锤般狠狠敲击在曹操心头。 先是侄儿曹泰,接着是兄弟曹纯,现在竟又轮到了自己的亲儿子曹植! 那个文采绝伦,如天才一般的麒麟之子,那个是继长子曹昂之后,自己最宠爱喜欢的儿子。 竟然死了? 如他的兄长曹昂一样,也死在了刘备的刀下! 这天崩般的噩耗,如巨山一般轰砸在了曹操的头上,瞬息间将他的精神彻底压垮。 “植儿,我的植儿啊——” 曹操推开了曹洪郭嘉,跌跌撞撞的冲向了岸边,仿佛要游到对岸,亲眼确认那悬挂在汉营上空的,到底是不是自己宝贝儿子的首级。 只是冲出几步,曹操脚下却被石块一绊,踉踉跄跄的一头栽倒在地上。 “砰!” 额头重重撞在了石块上。 曹操一声闷哼,两眼一黑,当场撞晕了过去。 “陛下!” 身后无数人尖叫着扑了上去。 河滩一线,秦军陷入一片大乱之中。 … 深夜时分。 昏迷许久的曹操,终于是幽幽转醒过来。 四周围视的秦国众臣,无不是长松一口气,尽皆欣喜若狂。 “植儿,子建——” 苏醒过来的曹操,精神状态瞬间进入失控状态,挣扎着就要跳下榻来。 “陛下,人死不能复生,还请陛下节哀啊!” “陛下身系我大秦存亡,万不可伤悲过度,有损圣体啊。” “臣等请陛下为了我大秦社稷,为了我大秦国黎民百姓,万万要保重圣体啊!” 郭嘉,曹洪,于禁等谋臣武将们,纷纷跪伏在了地上,苦苦的含泪规劝。 众臣苦劝之下,曹操失控的情绪总算是被拉了回来,悲愤渐渐为几分理智所取代。 终于。 在连喘几口气后,曹操身体如虚脱一般,瘫软无力的重新躺回了榻上。 郭嘉等众臣,这才长松一口气,所有人都暗暗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子建他…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缓过劲来的曹操,虚弱无力的向众臣问道。 此时并州送来的急报,也刚刚送至了蒲坂关,郭嘉等众臣已提前知晓了来胧去脉。 郭嘉遂一声叹息,将杨修兹氏水淹之计失算,刘备走昭余泽东路截击平陶,大破曹仁两万大军,再到赵云生擒曹植,直至马超斩杀曹植… 所有的所有,郭嘉默默道出,双手将那道情报帛书献上。 曹操颤巍巍的伸出手,迟疑片刻,还是将那道帛书接过了过来。 白纸黑字,将曹植之死写的清清楚楚。 每一字,都若一柄尖刀,无情的扎在了曹操的心头。 “这个杨修,自作聪明,害死吾儿!” “他以为他是谁,竟妄图与那萧方斗智,这个自作聪明的蠢材,他害死吾儿啊!” “朕要灭他杨氏一族,朕要让他杨氏一族为我子建陪葬~~” 曹操将帛书撕碎扔在了风中,口中咬牙切齿的大骂。 左右众臣无不吃了一惊。 杨氏乃与袁氏荀氏齐名的顶级大族,曹操岂可因一时之怒就轻易屠戮? “陛下息怒呀。” “杨修虽有自作聪明之嫌,但其初衷也是为了我大秦,为扭转并州危局。” “现下我大秦本就人心不安,在这个节骨眼上,若再轻易屠戮杨氏这样的大族,臣恐会对人心雪上加霜,令国中士民更加惶惶不可终日。” “臣请陛下以大局为重,还当慎重才是。” 郭嘉慌忙陈明利害关系。 “是啊陛下,杨修纵然有罪,最多也是失策之罪,罪不至于灭族。” “是那赵云生擒了陈留王,是刘备下的杀令,是马超那余孽亲手行刑斩杀陈留王。” “这三个人才是害死子建的元凶啊!” 曹洪也站了出来悲愤劝说,提醒曹操该将矛头对准该对的人。 曹操的怒火就此被迁移回了那三人身上。 “刘备,你这织席贩履的大耳贼,我昂儿和植儿,两个最疼爱的儿子,皆为你所害!” “杀子之仇,不共戴天,我曹操对天起誓,若不将你碎尸万段,就让我国破家亡,身死名灭——” “还有你,马超,你手上沾了我曹家人多少血,朕若不叫你生不如死,朕不配为帝!” “你们都给朕等着,朕必杀尔等宵小,朕要杀光尔等~~” 曹操摇摇晃晃起身,面朝着并州方向发出毒誓。 众臣面面相视,却皆眉头暗皱,便想曹操这誓也发的太毒了。 当年刘备失徐州转进南阳,手握兵马不足三千,将不过关张,弱小如蚂蚁一般,你都没能杀得了人家。 到如今,人家刘备灭尽天下诸侯,九握九州之地,已成不可撼动的庞然大物,你还想杀刘备? 可能么? 并州都眼看要不保,能守住最后的三州之地就已经不错了,还奢谈什么为子报仇雪恨! “陛下,陈留王之仇自然是要报的,但现下最重要的是守住并州。” “臣知陛下身体欠佳,但臣仍得请陛下振作精神,即刻率臣等前往潼关。” “能否打关羽一个措手不及,是我们能否解并州之危的唯一机会呀!” 郭嘉郑重其是一拱手。 曹操猛然一震,思绪从愤怒中回到现实,方才想起先前奔袭潼关的计划。 “朕的身体扛得住,传朕旨意,今夜就出发!” “大军南下,直奔潼关,朕要杀关羽一个措手不及!” 曹操仿佛被打了鸡血般,顾不得自己虚弱的身体,推开众臣搀扶便强行下榻。 当晚,曹操令两万兵马守蒲坂关,亲率六万兵马直奔潼关而去。 … 长安城,梁王府。 “子建死了?” “子建死了!他竟然被刘备给杀了!” “哈哈哈——” 曹丕一跃而起,捧着那道刚刚送到手中的密报,欣喜若狂到手舞足蹈,放声狂笑起来。 这一刻,曹丕狂喜到近乎失态,如同癫狂一般。 那个被曹操最为疼爱的弟弟,被天下人誉为天才,自己登上太之位上最大的绊脚石,今日终于灰飞湮灭了。 放眼大秦诸皇子,谁还有资格与自己争位? 曹彰那个只会舞枪弄棒的武夫? 还是曹宇曹熊那些个庶子? 他们也配? 太子之位,随着曹植的陨落,已然毫无悬念,注定为他所有。 曹丕焉能不欣喜若狂。 “陈留王陨命,太子之位非殿下莫属,名位已定,臣贺殿下!” 司马懿笑呵呵的直起身躬身一揖,提前向曹丕道贺。 吴质,朱铄两个心腹,亦是起身向曹丕道贺。 曹丕嘴角弧度压都压不住,大笑道: “吾若为太子,多赖尔等扶持之功,他日吾若能继承大统,这江山吾与卿等共享!” 心情大好的曹丕,当场画下了大饼。 司马懿几人彼此对视,会心一笑,忙又一番大表忠诚。 “陈留王陨命,殿下太子之位已定,这确实是可喜可贺之事。” “只是并州局势到了这般地步,只怕骠骑将军守不住晋阳,守不住并州呀。” “若并州一失,我大秦等于是被断了一臂,国运堪忧!” “若是这么看来,陈留王之死从长远看,于殿下而言是好事还是坏事,还不好说呀。” 唯一没有“弹冠相庆”的陈群,却是一脸忧心忡忡,泼了一瓢冷水给曹丕。 曹丕的好心情被打断,眉头转眼结成了麻花,脸上的笑容也随之消失。 “长文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呀…” 陈群的暗示已经够明白的了,并州失陷,秦国离灭亡也就不远了。 咱大秦都完了,你就算当上太子又有何用? “杨修此人确实才智过人,可惜他自命不凡,没有见识过那萧方的诡诈多端,自以为凭他的一己之智,能斗得了萧方,能助陈留王在并州积累下军功威望。” “可惜啊,在萧方眼中,他终究不过跳梁小丑,非但没帮了陈留王,反倒害死了陈留王。” “并州形势落到如今地步,杨修的自作聪明可以说是难辞其咎。” 司马懿面带着讽意评价过杨修,话锋一转: “不过所幸陛下能随机应变,及时变通,改变了战略,决意率军南下潼关,转攻关羽所部,进逼洛阳。” “陛下这围魏救赵之计,臣以为乃神来之笔,定能杀关羽一个措手不及,一举攻入河南地。” “刘备见洛阳有危,焉能不管不顾,定然要撤兵南归,前去救洛阳。” “如此一来,并州之危自解。” “所以说,并州局面看似危急,实则却仍有挽回的余地,殿下不必太过焦虑担忧。” 曹丕紧锁的眉头松展开来,嘴弧度再起,点头道: “仲达言之有理,父皇已奔袭潼关而去,定然能杀关羽一个措手不及,大大出乎了大耳贼的意料。” “照此看来,并州形势并非不能逆转。” “长文啊,我看你是多虑了。” 陈群细品着司马懿所说,半晌后亦微微点头,脸上忧色方才褪色了不少。 “今日这桩大喜事,值得痛饮一番,来人啊,拿酒来!” 曹丕心情大好,当即便叫拿来美酒,与眼前这四位心腹纵情豪饮起来,以庆贺曹植之死。 正喝的痛快时,堂外突然响起一声怒喝: “你弟弟都被刘备害死了,你竟还有心情饮酒作乐,当真是没心没肺!” 第438章 没心没肺的畜生,也配做太子?二十万大军合围,破晋阳只在旦夕! “噗!” 曹丕刚刚灌入口中的酒水,吓到全喷了出来。 司马懿等四人,听到那熟悉的声音,也皆是神色一变,慌忙放下酒杯起身相迎。 几人还未站起来时,只见一中年贵妇,便满面怒色的冲了进来。 来者,正是皇后卞氏。 “母后,你怎么来了?” 曹丕酒杯一扔,慌忙起身躬身相迎。 他恼火的目光,狠狠瞪向随后跟进的家奴婢女们,怨责他们卞皇后来了,为何不早通报。 家奴婢女们个个委屈无奈,卞氏事先没有支会,突然间就降临齐王府,他们根本来不及通传就闯了进来。 卞氏一路直奔内堂,正好撞见曹丕几人饮酒作乐,谈笑风声。 自己心下正为丧子之痛而悲伤,却瞧见另一个儿子跟心腹们正喝酒作乐,仿佛在弹冠相庆一般,焉能不勃然大怒。 “我怎么就不能来?” “怎么,你是作贼心虚,怕被本宫正好瞧见,你和你这帮狐朋狗友弹冠相庆,庆贺你弟弟被刘备所杀吗?” 卞氏铁青着一张脸,劈头盖脸一通讽刺。 曹丕额头冷汗刷刷往下滚,心下慌张局促,方寸大乱,不知如何应对卞氏的斥问。 这要是卞氏去向曹操告上一状,说他明知曹植被杀,还在喝酒庆祝,开怀大笑,曹操不得气炸才怪。 这么一个没心没肺,不顾手足之情的畜生,曹操还怎么可能立为太子? 就算是立那个只会舞枪弄棒的曹彰,也绝不可能立他为太子啊! 曹丕慌张无择,只得偷偷瞄向司马懿等人求助。 司马懿眼珠转了几转,急是佯作惊异一拱手: “皇后娘娘息怒,臣等适才只是在与殿下畅谈诗文,聊到兴起才小酌几杯。” “娘娘说陈留王为刘备所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臣等实在不明白。” 曹丕立时会意,忙也佯作茫然: “是啊母后,子建他不是跟着子孝叔父么,怎么好端端的就为刘备所害,儿什么都不知道啊~~” 曹丕只得跟着司马懿装起了糊涂。 不知者不罪嘛。 卞氏脸上的怒色这才褪下,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伤感,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滚滚落下。 “你还不知道吗,你弟弟在平陶被刘备给杀了,首级都被那大耳贼悬挂在了蒲坂津。” “子桓啊,你弟弟他死了,他被刘备给害死了,他被那马超给杀了啊~~” 卞氏哭哭啼啼的跌坐了下来。 曹丕摸了摸鼻子,强行挤出几滴眼泪,悲愤大哭起来。 “子建啊子建,你怎能弃母后而去,弃为兄而去啊!” “大耳贼啊大耳贼,你先杀我大哥,又杀我四弟,你手里沾了我两位兄弟的鲜血啊。” “我曹丕对天发誓,我必将你碎尸万段,我要杀了你,我要为子建报仇雪恨啊~~” 曹丕伏倒在了卞氏脚下,口中悲愤大骂,也发起了毒誓。 悲愤过度之下,曹丕几乎哭晕了过去。 本来伤悲过度的卞氏,眼见儿子哭晕过去,反倒是哭不出来了,忙是将曹丕扶住。 “子桓,你弟弟已经没了,你千万莫要悲伤过度,哭坏了身子。” “为娘已经没了一个儿子,断不能容你再有个三长两短啊~~” 卞氏扶着儿子是满脸紧张关切的宽慰起来。 一旁司马懿几人见状,彼此暗暗对视,眼神中皆是佩服曹丕的演技。 莫说是卞氏这个做娘的,哪怕是他们四个,都险些被曹丕骗了过去,以为他血脉亲情发作,真就在为曹植被杀而悲伤过度。 几人眼神交换,当即也围了上去,纷纷劝慰起了曹丕。 曹丕这才缓过劲来,抹干眼角泪痕,满脸慷慨的向卞氏郑重一拱手: “母后放心,杀弟之仇不共戴天,儿赌上这条性命,必杀刘备马超,为子建报仇雪恨!” 儿子的这番态度,令卞氏心中万分宽慰,便轻抚曹丕肩膀道: “子建,你能有这份心意,母后甚是欣慰。” “你文采虽不及子建,其他诸般能力却皆在子建之上,难得还这般重情重义,将来你做太子,你父皇和为娘方才安心呀。” 卞氏言下之意,这曹植一死,太子之位非你曹丕莫属。 这也等于是卞氏表态,支持曹丕为太子,曹彰便没有半点机会。 曹丕暗自窃喜,更吃了一颗定心丸。 “儿对天起誓,无论儿做不做太子,子建之仇儿都非报不可!” “总有一日,儿定亲自将刘备的人头斩下,亲自献给母后,以祭奠子建在天之灵!” 曹植站起身来,再次郑重其是,大义凛然的向着卞氏拱手立誓。 卞氏连连点头,原本伤感的眼神,已为欣慰取代。 躬身低头的曹丕,斜目与司马懿暗自对视,二人眼中闪过一道默契的冷笑。 … 并州,晋阳。 曹仁一道将令传下,乐进,朱灵等诸将,纷纷弃守井陉,壶关等要隘,率本部兵马仓促向晋阳撤退。 三日之内,五万秦军悉数汇聚于晋阳城。 刘备于平陶休整数日,得知曹仁已收缩各路兵马于晋阳后,便率十万大军挥师北上。 与此同时,张飞的河北军团,亦兵不血刃攻破井陉各门,分从三路向晋阳进军。 时年春末,二十余万汉军会师于晋阳城下。 刘备随即下令,各军环城安营设寨,挖掘壕沟,设置鹿角壁墙,将晋阳城围成了水泄不通。 至此,并州诸郡陆续为汉军收复,秦军在并州最后的五万兵马,尽数被围在了晋阳孤城之中。 城南,汉军大营。 皇帐内,一座晋阳城的沙盘,已经摆在了帐中。 刘备与众臣围着沙盘,共商破晋阳之策。 “陛下,臣以为大举攻城之前,陛下当先发一道急诏往潼关,诏令云长率军反攻为守,退据陕县。” 萧方手中羽扇却向南面一指。 刘备一怔,转头看向了萧方。 “还是丞相考虑周详,陛下,这是丞相在防着曹操!” 法正头一个领会了萧方深意,便替他解释道: “蒲坂津被霍峻凌统守到固若金汤,曹操连攻两月都毫无进展,却眼看着并州形势急转直下,直到今日曹植被杀,曹仁被困于孤城之中。” “就算曹操想不明白,那郭嘉也必会看明白,想要攻取蒲坂津解并州之危,已经是毫无可能,唯有另辟蹊径。” “丞相这是算定,曹操必会率军南下潼关,会合夏侯惇之兵打大将军一个措手不及,出其不意出潼关,直逼我洛阳。” “唯有如此,方能逼迫陛下班师南下,以救洛阳,方能解并州之危!” “丞相此举,正是想请陛下提醒大将军,免的被曹操打一个措手不及,只固守陕县坚守不战,坐等我军拿下并州便是。” 刘备恍然大悟,明白了萧方的深谋远虑。 “还是丞相考虑周全,曹操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丞相的掌控。” “好,朕即刻派人火速南下,传诏云长退守陕县!” 一骑信使,当天便持诏南下,直奔潼关。 果然如萧方所料。 五日后弘农传回战报,曹操果然率军南下潼关,合十万之兵突然挥师出关。 幸得刘备诏书提前两日抵达,关羽率五万潼关军团,提前两日弃营而走,东退至了陕县。 十万秦军出关,却扑了个空,只攻了一座空营。 曹操恼羞成怒,当即尽十万大军浩浩荡荡东进,对陕县发动了疯狂攻势。 关羽却遵照刘备的诏令,只坚守陕县,闭门不战。 曹操屡攻不下,大军被堵于陕县城下,无法再东进半步。 得知洛阳无恙,刘备遂宽下了心,集中精力对晋阳展开了攻势。 近百余座汉威炮拔地而起,矗立于了晋阳四门前。 一场规模空前的炮轰就此展开。 并州本就多山,有的是取之不竭的石弹,汉军几日内便搜集了十万枚巨石。 刘备一声令下,百座汉威炮便开始不分昼夜,对晋阳城展开饱和轰击。 天崩地裂,风云变色。 巨石如陨落的流星,从白天到黑夜,一刻不停的向着晋阳城倾泄而下。 饶是曹仁事先早有准备,将晋阳城经过了加厚修筑,也经不起如此恐怖的轰击。 轰城不出数日,城墙表面建筑便被夷为平地。 四面城墙在持续轰击下,处处开裂,倒塌之处不计其数。 曹仁所能做的,只是催动他的五万秦军士卒,日日夜夜守护在城墙下,冒着被巨石砸碎的风险,不停的担土抬石修补缺口。 一连十日持续轰击之下,晋阳城已被轰到面目全非,没有一处完好无损的城墙,俨然如新筑了一座城池一般。 秦军死伤也达上千之多。 若论死伤,秦军倒也不算重,只不过千余人而已。 要命的是这种持续不断的轰击,给秦军精神上形成了巨大的压力,令他们每时每刻精神都处于高度紧绷之下,生恐某一刻稍不留神,被从天而降的巨石轰为粉碎。 在这种持续的高压之下,五万秦军军心士气日渐低落,汉军尚未发动正式攻城,他们的精神斗志便已经濒临瓦解。 晋阳城,已是摇摇欲坠,危在旦夕。 第439章 轰到你没脾气!提桶跑路保命要紧!降汉你是有理论基础的! 晋阳府,州府。 曹仁拖着一身疲备踏入堂中,将头盔狠狠的砸在了案几上,一屁股坐下来,狠狠的灌了几杯酒。 身后跟随而入的诸将,皆是灰头土脸,神情黯然疲惫。 整日整夜的催督着士卒,担土抬石的封补缺口裂隙,头顶每时每刻都有巨石飞过,高强度的重压之下,已令这帮秦军武将是精神疲惫,不堪重负。 “骠骑将军,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啊。” “将士们早已精疲力尽,士气低落,大多数人连着几宿都没怎么合过眼。” “这要是汉军停止轰城,一旦二十万大军四面强攻,士卒们哪里还有体力士气拼死一战?” 乐进性急,终于忍不可忍头一个戳破了实情。 他这般一带头,众将再无顾忌,纷纷出言抱怨起来。 “是啊骠骑将军,这般被动挨打不是办法,汉军再轰击几日,不等刘备大军攻城,我们将士的精神便已不战而溃。” “骠骑将军,再这么守下去,我们五万将士的性命,全都得交待在这晋阳城啊。” “死守晋阳城不是办法,骠骑将军,我们必须得另谋出路才是。” 朱灵等众将们纷纷叫嚷起来,就差直说他们想弃城突围。 曹仁双手抱头,神情萎靡而痛楚,已没了先前那份在决死守城的慷慨。 汉军十几天的汉威炮轰击,把他轰的是没了脾气。 “够了!” 曹仁忍无可忍,猛的一声大吼。 众将的七嘴八舌这才停下,各自咽着唾沫,不敢再吭声。 “我知道,你们都想突围,可现在突围还有什么用?” “外面可是二十万汉军,把晋阳城围到水泄不通,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你们怎么突围?” “再者,西河,上郡皆已被大耳贼夺下,就算我们侥幸突围,又如何渡河撤往关中?” 曹仁喷着唾沫星子,手指着城外方向,将他们面临的绝境戳破。 众将身形皆是一凛,默默的低下了头来,眼中仅存的希望在一点一滴消逝。 “骠骑将军所言皆是实情,可现下这般形势,我们是指望不上陛下救我们了。” “突围纵然希望渺茫,总归还是有一线生机,若还依旧执着于固守,我们五万大军全都得死在这晋阳城。” “我们这些死就死了,大不了为陛下尽忠,可骠骑将军身为我大秦第一名将,倘若不幸落入刘备手中…” 朱灵话没有说完,抬头看向了曹仁。 曹仁打了个寒战,肃厉狰狞的表情间,瞬间闪过一道恐惧。 身为曹操的弟弟,秦国宗室第一名将,若真为汉军所俘,以阶下囚的身份跪在刘备的脚下… 曹仁不敢再想下去,又是狠狠的打了个寒战。 那种屈辱,比杀了他还要痛苦啊! “他说的没错,我是大秦骠骑将军,我是天子的族弟,我岂能落在刘备手中,我不能…” 曹仁沉默下来,原本决厉的眼神中,渐渐浮现出了丝丝恐惧。 “其实,骠骑将军若真想通了,决意突围,倒也不是没有机会。” 一直不作声的荀攸,眼见曹仁意志动摇,终于开了口。 曹仁眼中一道曙光闪过,猛的望向了荀攸。 众将灰暗的眼神中,亦是重现光彩,纷纷看向了这位大秦尚书令。 “公达,此话怎讲?” 曹仁眼眸放亮,迫不及待的询问道。 荀攸缓缓起身,来到地图前抬手一指: “汉军虽占据了西河郡和上郡,堵住了我们西退关中之路,但其北面雁门一带,应该没有屯有重兵。” “我们可从北门突围,一路北上往雁门郡,再转向五原,云中,朔方三郡,再自北折往南下北地郡,进而回归关中!” “这一路虽然绕远,却总归能保住几万将士的性命呀!” 曹仁心头一震,一跃而起,几步扑到了地图前,目光飞扫,心中勾勒着荀攸所说突围战略。 这一条逃亡路线,从雁门而起,经由五原,云中,朔方,终于北地,路程近有千里之遥! 足足是由西河上郡退往关中路程的三倍左右! 这期间还有可能要经过鲜卑人的控制区域。 五万人马最终能有多少人,能活着逃回关中,实在是个未知数。 “骠骑将军,这条路线虽然较远,却正好出其不意,刘备反而会疏于防范。” “末将以为,荀令君的这个突围方略可行。” “至少,比困于晋阳城等死要好过万倍!” 乐进第一个力赞荀攸的计策。 众将纷纷跟进,尽皆附合。 曹仁眼中的犹豫顾忌,随着众将的赞同,渐渐也烟销云散。 “好吧,到了这般地步,荀令君的突围方略,似乎也是我们唯一的选择。” “就依此计,从北门突围,经由雁门退往关中吧!” 曹仁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终于是松了口气。 众将皆是松了一口气,精神为之复振。 “只是公达你这条计策,若想要成功,先决条件是我们能突破汉军的围困。” “城外可是有二十余万汉军,光是城北一线至少有四万左右的汉军。” “荀令君以为,我们有几分胜算,能突破汉军围营,顺利杀往雁门郡?” 朱灵一席话,给所有人头上泼了一瓢冷水。 曹仁与众将刚刚见晴的脸上,再次蒙上了一层阴云。 荀攸也眉头重新凝起,手捻着细髯,一时束手无策。 除了集中五万兵马,硬着头皮硬冲汉军围营外,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良策。 可以现下的军心士气,在兵力不占优的情况下,硬冲又有几分胜算? 到最后的结局,大概率是强冲无果,拖到汉军援军赶来,趁势将他们这五万兵马,尽数聚歼于北营之外。 大堂内,死一般的沉寂。 所有人脸色阴沉如铁,眉头拧成了麻花,盯着地图苦苦思索。 “骠…骠骑将军,修…修倒是有一条计策,不知当讲不当讲。” 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响起,打破了沉寂。 众人目光齐转,聚向了角落里的杨修。 这位先前被曹仁大骂,险些一怒之下被杀的杨氏天才,那日之后便低调很多,每每军议都缩在角落里不敢作声露头。 今日当此生死存亡之际,当此军议陷入僵局之时,杨修为了保命,不得不选择发声。 “你…你有什么计策,说来听听吧。” 曹仁的语气不冷不热,曹植之死显然令他对杨修仍旧耿耿于怀。 杨修干咳几声,拱手道: “骠骑将军,修的计策,便是请荀令君向刘备诈降!” 诈降? 还是荀攸? 众人吃了一惊,诧异茫然目光,齐刷刷又转向了荀攸。 荀攸眼眸瞪大,眼神茫然的却看向杨修。 “荀氏一族乃颍川望族,而颍川现下又为刘备所有,这是荀令君投降刘备的基础。” “荀文若自尽一事,国中传的沸沸扬扬,流言称是陛下逼迫荀文若自尽。” “不管是真是假,此事也可以成为荀令君投降刘备的原因之一。” “故此,攸的计策便是请荀令君修书一封,诈降于刘备,谎称已暗中纠集了一众意欲降汉之徒,将于三日后兵变夺取晋阳南门,请刘备率大军接应。” “届时刘备必会将主力调集于南门,妄图里应外合由南门杀入我并州,则他其余三门围营之中,定然是兵力空虚。” “而这时,骠骑将军则可率我五万将士,趁虚从北门突围,定然能一举破围而出!” “修此计,不知骠骑将军以为可行否?” 杨修道出了自己的全盘布局。 这一次他低调的很,没敢拍着胸脯打保票,计策虽出脸上却看不到往昔那份运筹帷幄的绝对自信。 曹仁脸上却阴云散尽,灰暗的眼神中渐渐涌起喜色。 “好一出诈降计!” “妙啊,杨德祖,你这一道诈降刘备,瞒天过河之计,当真是精绝之极!” “好好好,此计一成,你是救了我并州五万将士!” “你为我大秦,立下了大功啊!” 曹仁是惊喜万分,口中赞许之词不绝,俨然是把当日对杨修的大骂场面抛在了九宵云散。 杨修暗松了口气,嘴角钩起一抹弧度。 他却不敢表露丝毫得意,忙是谦逊的向荀攸一拱手: “荀令君,修的计策哪里还有破绽之处,还请荀令君赐教指点。” 荀攸沉吟不语,心中细细琢磨着杨修计策。 天下士族皆以家乡为根基,家乡在谁的控制之下,他们往往就效忠于谁。 现下颍川为刘备所占,理论上荀氏一族应当选择效忠于刘备。 只是因当年曹操西退关中,荀彧坚定的选择继续支持曹操,带着他和大批荀氏子弟随曹操西退关中,他荀氏虽失了家乡,却依旧追随曹操。 如今荀彧虽自尽,但曹操对荀氏依旧重用,甚至令他接替了荀彧的位置,坐上了尚书令之位。 表面上看,他似乎并无背叛曹操的理由。 只是放在现下这种被困孤城,性命堪忧的情况下,若刘备向他伸出橄榄枝,他以性命为计,以荀氏前途命运为计,以为荀彧报仇为计,投降刘备倒也说得过去。 权衡良策,思索良久后,荀攸深深吸了一口气。 “德祖此计,虽算不上天衣无缝,却也是精妙绝伦!” “吾以为,此计可以一试!” “此计,亦是我们能否成功突围,唯一的机会!” 荀攸给出了立场。 曹仁长吐一口气,眼中残存的一丝顾虑,随着荀攸的表态烟销云散。 第440章 一前一后皆来投降?天也要灭曹仁啊!并州之战该写结局了! 晋阳城南,汉军大营。 “荀攸竟要归降于朕?” 刘备面露奇色,将手中那一道密信,展示给了众臣。 那是半日前,一名越城而出的黑夜人,自称是荀攸心腹,献上的一道降书。 荀攸称对曹操逼死叔父荀彧怀恨在心,又想着自己乃颍川人氏,种种权衡之下决意归降大汉。 除了他之外,城中亦有不少人对秦国失去了信心,在他的劝说之下,愿共同起兵举事,夺取南门放汉军大举入城,做为归降献礼。 看过荀攸的降书后,大帐内沸腾了。 “陛下,这是大好事啊,若是这样的话,那咱们岂不是不费一兵一卒就拿下了晋阳!” “这是天都在帮陛下啊!” 张飞激动万分,欣喜的大叫道。 “听闻那荀彧乃是不肯拥奉曹操篡汉,故而为曹操所恨,逼其服毒自尽。” “荀攸乃荀彧侄子,因此对曹操怀怨恨也在情理之中。” “何况荀氏一族乃颍川人,其根基在颍川,而颍川现下却为汉土。” “于荀氏一族而言,想要继续维持其天下顶级大族的地位,重归大汉乃是最明智的选择,否则便为无根之水,早晚没落。” “荀彧为家族考虑,重归陛下倒也合情合理。” 法正替荀攸细细分析过利弊,亦倾向于相信荀攸来降。 刘备精神大振。 本来按照原先计划,要先以汉威炮,对晋阳城狂轰烂炸一个月。 炸到晋阳城防瘫痪,炸到城中秦军人心崩溃瓦解之后,再以二十万大军攻城,必事半功倍。 但只要是攻城,士卒的死伤自然是免不了的。 现下却不一样了。 若荀攸归降,里应外合夺门献城,便能以最小的代价速破晋阳,避免了将士们无谓的死伤。 这是大好事啊! “丞相,你怎么看荀攸归降?” 刘备虽是欣喜,却仍旧保持着冷静,不忘征徇萧方的看法。 萧方羽扇轻摇,缓缓说道: “照孝直的分析,荀攸确实有归降我大汉的充足理由,其归降的可信度倒也不是没有。” “若如荀攸所说,三日后我们几乎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拿下晋阳,结束这并州之战,自然是最圆满的结局。” “只是…” 萧方想起了历史。 曾经历史上,荀彧同样是为曹操赐以空食盒,在曹操的逼迫暗示下,被迫自尽。 但荀彧虽自尽,荀氏一族却并没有被清算,荀攸依旧得到了曹操重用,甚至得以善终。 当年的荀攸,并没有因荀彧被杀而怨恨曹操,依旧为曹魏尽忠。 如今的荀攸,会因曹操逼死荀彧而心怀怨恨吗? 萧方持怀疑态度。 当然,两者的具体情况,还是有所不同的。 历史上的曹操占据着中原,颍川一直在曹操的掌控之中,荀氏一族自然不敢因荀彧被逼死,就敢对曹操起了异心。 现下的颍川,却处于老刘的掌控之下,荀氏一族在秦国相当于无根之水。 这种局面下,荀攸为家族计,想要重归大汉,倒也不能说不合理。 只是合理却未必就合情。 荀攸真会不顾留在长安的家眷,还在在秦国为官的一众荀氏子弟,选择归降大汉吗? 留在颍川的荀氏子弟是亲人,身处秦国的荀氏子弟一样是亲人,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另外至关重要的一点是,秦国行九品官人法,大汉行的乃是科举制。 这两种选官之制,对荀氏一族的吸引力,自然也不能不考虑其中。 何况晋阳城内,除了荀攸之外,还有杨修这个搅屎棍,这厮可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有这么多不确定因素,荀攸是真降还是诈降,就不是轻易能判断的了。 当下萧方也不隐瞒,将心中的顾虑,一一道了出来。 众将们的振奋渐渐沉寂了下来,人人都变的冷静起来。 刘备亦捋着细髯,微微点头: “丞相的顾虑不无道理,荀攸是真降诈降,确实不能轻易断定。” “只是,若荀攸是诈降,他目的又是什么?” 话音方落。 陈到兴冲冲而入,拱手禀道: “启禀陛下,我们在东营俘获一名越城出逃的黑衣人,那人自称乃是秦将郭淮心腹,特有十万火急之事想求见陛下。” 郭淮! 刘备回头看向陈到,眼神中流露着对这个名字的陌生。 萧方却是一点不陌生。 这郭淮乃曹魏后期名将,当年诸葛亮北伐之时,此人给诸葛亮添了不少麻烦。 再到后来,小舅子诸葛亮病死,姜维挑起北伐重任,郭淮和邓艾二人,一起成了姜维不可逾越的两座大山。 这郭淮,乃是一名大将之才! 只是在眼下这个时间点,郭淮资历尚浅,还未能扬名天下,只不过是曹仁麾下一员不太起眼的副将。 这么一个不起眼的人物,却在荀攸归降的关键时刻,同样派了心腹出城来见老刘,萧方敏锐的觉察到,这两者间必有联系。 “陛下,臣有种预感,郭淮的这个心腹前来,多半与荀攸的归降有关。” “陛下不妨召那人前来,一问究竟吧。” 刘备心中好奇心更浓,当即下令,将郭淮心腹召至大帐。 片刻后,一名黑衣人满怀忐忑,步入了帐中。 “郭淮乃曹仁部将,却派你前来这般偷偷摸摸的求见朕,他意欲何为?” 刘备如刃目光打量着那心腹,语气不怒自威。 “启禀陛下,小人是奉我们郭将军之命,前来向陛下表明归降之心!” “我们郭将军本为并州人氏,当年袁魏覆没之后,便有心顺应大势,归降于陛下。” “怎奈袁熙反降了曹操,秦军火速入并州,我们郭将军迫于形势,只能臣服于曹秦。” “此番两军交战,曹仁为对付陛下,竟不顾我兹氏乡民死活,不听我们郭将军劝告,执意掘堤水淹兹氏。” “曹仁的心狠手辣,秦国对我并州人的视若草芥,我们郭将军看在眼里,对曹仁也好,对秦国也罢已是失望透顶。” “故我家郭将军愿回归初心,想率麾下并州子弟弃暗投明,归降于陛下,归顺于大汉!” 黑衣心腹半跪在地,慷慨道出了此行目的,将一道密函从怀中取出,高高举起: “此乃我家郭将军亲笔书信,请陛下过目!” 刘备不怒自威的脸上,渐渐掠起几分喜色。 郭淮虽不是什么大人物,但只要愿意归降大汉,终归也是一桩喜事。 何况先有荀攸愿降,现下又跟着有郭淮也要来降,可谓是双喜临门啊。 刘备心情大悦,当即接过那道书信,面带笑意拆开翻看起来。 看着看着,刘备脸上喜色化为惊疑,忙是将那书信递给了萧方。 萧方接过一看,不禁笑了。 那道书信,确确实实是一封降书,郭淮在书中表明了归降大汉的诚心。 关键是除了表明降意之外,郭淮还在信中透露了一件机密。 郭淮声称,杨修向曹仁献计,令荀攸以夺门献城为诱饵诈降刘备,引刘备在三天后将主力尽数调往南门接应。 曹仁则将趁北门汉军兵力空虚,集结五万大军趁势从北门杀出,突破汉军围营,逃往雁门郡辗转千里从北地郡逃回关中。 “陛下,看来臣的担忧果然不是没有道理。” “臣就知道,这个杨修不是省油的灯,不得不说,他的这道诈降兼瞒天过海之计,还确实是一步妙棋。” 萧方感慨过后,却冷笑道: “可惜啊,天命在陛下身上,这个节骨眼上有这郭伯济前来归降。” “这是天也要收曹仁!” 说着萧方将郭淮密信,又传示给了法正,张飞等人。 张飞只看几眼,立时勃然大怒,骂道: “好啊,杨修这厮,当真是阴险狠毒的紧啊!” “这小子先是献毒计要水淹咱十万大军,现下又玩诈降这一出,想帮曹仁五万兵马逃出升天!” “这个阴险狠毒的免崽子,俺非亲手撕了他不可!” 法正则面露几分惭愧,感慨道: “看来对这人心的拿捏洞察,正还是远逊于丞相,丞相的担忧是对的,荀攸归降我大汉是合理而不合情。” “如今看来,荀攸是选择了后者,要不顾他荀氏前途命运,执意要为伪秦,为曹贼负隅顽抗到底了。” 刘备重新接过郭淮密信,眼眸中凌厉杀意渐起。 “荀攸乃奇谋之士,朕有意招揽于他,为我大汉所用。” “既然他执意要为曹操死忠,还想以诈降之计妄图戏耍于朕,那就别怪朕刀下无情了。” 刘备对荀攸动了杀心,目光遂看向萧方: “丞相,那依你之见,朕现下该如何应对?” 萧方眼眸微微一转,嘴角一抹冷笑掠起。 于是他便向那黑衣人吩咐道: “曹仁既是要逃,必会留一部分人马断后,你回去告诉你家将军,让他争取到这个断后机会。” “三日之后,以举火为号,你们就假戏真作,夺门放我大军入城,一举拿下晋阳!” 吩咐过郭淮心腹之后,萧方又转向刘备,拱手道: “陛下则可佯装中计,纳了荀攸的诈降,却将重兵部署于晋阳以北。” “我们就坐等曹仁中计,由着他率五万兵马尽数出城,待其突围向北之时,我各路伏兵尽出,将曹仁和他的五万秦军,一举歼灭于晋阳城北!” 第441章 这么抠门,也配诱你投靠?视我为牛马,还想让我当炮灰?天真! 刘备笑了。 萧方的意思已经说的再明白不过,你荀攸不是想诈降么,我就将计就计。 先以郭淮起事,放我大军入城,一举拿下晋阳。 尔后以重兵于北门外设伏,坐等你五万大军,前来自投罗网。 五万秦军全歼,晋阳攻破,并州全境为大汉收复。 这场攻取并州之战,以全胜完美收官! “啪!” 刘备拍案而起,欣然道: “好,就依丞相之计行事。” “你回去告诉郭伯济,叫他依计行事,他便为朕收复晋阳首功之臣!” 黑衣心腹大喜,忙是跪领圣旨。 于是刘备便亲自修书一封,对郭淮归降予以赞许安抚,令黑衣心腹即刻回城复命。 接下刘备连下号令,调动各营兵马,为全歼曹仁所部做好准备。 … 晋阳,州治内。 荀攸也拿到了刘备的亲笔回信,并献给了曹仁。 此刻曹仁正翻看着刘备那封手书,脸上的兴奋越来越浓重。 书信中,刘备对荀攸的来降,表明了欣慰之意,并以九卿之位虚位以待。 刘备还承诺,对荀氏一族会向对待其他士家大族那般,皆是一视同仁,不会打压冷待。 只要你荀氏一族子弟,参加科考能榜者,一概任用为官,为大汉效力。 “荀氏一族乃天下头等望族,在我大秦乃上品士家,人人皆可为官。” “这样的上品大族,在他伪汉国里,却还得参加什么科考,还得中榜才能为官!” “大耳贼也真是可笑,以为用这样寒酸的画饼,就想诱使公达你投靠于他,当真是可笑之极!” 曹仁兴奋的表情间,又掺杂讽刺冷笑,口中是一通冷嘲热讽的鄙夷评价。 荀攸嘴角亦是扬起一抹讽意。 曹仁这番讽刺,正说到了他的心坎上。 汉国的科举之制,正是他不愿归汉的原因之一。 叔父荀彧反对的是曹操废汉称帝,却并不反对曹操的九品官人法。 荀彧眼中最理想的局面,乃是曹操在尊奉汉朝的同时,于天下推行九品官人法。 如此则天子成为了虚君,名义上乃天下共主,实则朝廷大权皆让渡给了士家。 天子为虚君,曹操为实权丞相,与士家分享权力,共治天下。 这便是荀彧设想中的理想世界,正好形成了三方平衡。 如此一来,则避免了再出现桓帝和灵帝那样的昏君,掀起党锢之祸,搞得天下大乱,民不聊生。 可惜曹操不这么想,非要把汉天子那个虚君踢掉,自己来做皇帝,而且不做虚君,还要做一个有实权的实君。 如此一来,秦国便成了天子与士家共治天下,只能实现两方平衡。 理想不同,所以荀彧死了。 但现今这个局面,荀攸及荀氏一族却是支持的。 毕竟九品官人制之下,荀氏这样的顶级大族分的蛋糕最多,身在秦国的几十名荀氏族人,从朝廷到地方,皆是位居高位。 可若是转投刘备,这样的优待特权就没有了。 想要做官,你只能参加科考,考上了才能出仕为官,考不上你就只能在家里蹲着。 荀攸自然有信心,哪怕不靠名气资历,光靠自己的能力,依旧能在新朝爬上高位。 三公可能是悬,九卿绝不在话下。 他也相信,荀氏一族中,有真才实学,能通过科考做官的优秀子弟,亦不在少数。 问题却在于,荀氏子弟那么多,并非人人都饱读诗书,虚有其表的水货同样不少。 他们大概率一辈子都不可能通过科考,也就意味着,此生与出仕为官无缘。 这些人怎么办? 相较于九品官人制的“残酷”,九品官人制之下的秦国,哪怕是荀氏子弟中的那些草包,却照样能靠着家族的门荫为官。 汉与秦相比,效忠于秦,明显对荀氏一族大多数人最为有利。 故而荀攸权衡之下,自然要拼尽全力捍卫秦国。 捍卫秦国,就是捍卫荀氏一族的利益。 曹仁当然明白这些利弊权衡,方才有了适才那般讽刺刘备的话。 “照目前看来,杨德祖这诈降之计,确实是成功了。” “三日之后,刘备多半会将重兵云集于南门外,等着我夺门放他入城,北门围兵定然空虚。” “骠骑将军,速速做好准备,由北门突围吧。” 听得荀攸的判断,曹仁哈哈一笑,当即便责令诸将,为突围事宜暗中做准备。 “骠骑将军,还有一件极为重要之事,恐怕要有所部署。” 杨修却忽然开口。 曹仁忙问何事。 “三日之后,若是城中没有发动兵变,没人为汉军打开南门,刘备必然会心生警觉,修只怕他会即刻对南门发动进攻。” “所以我们尚需部署一支兵马于南门,阻挡刘备攻城,为我们主力突围尽可能的争取时间才是。” 杨修的提醒令曹仁蓦然省悟,目光即刻扫向了在场众将。 众将们却各自低下了头,有意回避曹仁的注视,生恐被选中去南门殿后。 人人都知道,到时要面对刘备重兵攻城,若不能及时撤出,大概率要葬身在南门。 这是一个九死一生的任务,近乎于炮灰的任务。 大家都不傻,又有谁愿意主动去做炮灰呢。 曹仁见无人请缨,脸色不由一沉,便只好抬起手来,自己指派一人。 “骠骑将军,末将愿担此重任,为我主力断后!” 关键时刻,一员年轻武将出列,慨然请缨。 请战者,正是郭淮。 曹仁大喜,脸上不禁浮现赞许之色,同时失望的目光,却瞥向了乐进朱灵等人。 你们这帮老人,都是曹家老臣了,关键时刻却都惜命,做起了缩头乌龟。 看看人家郭淮,年纪轻轻,又归顺大秦没几天,却能在生死时刻铤身而出。 你们就不觉得脸红吗? 乐进朱灵等人,心下皆觉惭愧,干咳的干嚎,扭头的扭头。 “郭伯济,本将没有看错你,你果然是忠肝义胆之事!” 曹仁起身上前,重重一拍郭淮肩膀: “挡住大耳贼的重任,本将就交给你了,你务必要尽可能的为我主力争取时间!” “到时我会以狼烟向你发信号,一旦狼烟升起于北门外,你即刻率军前来会合。” “此番若能突围成功,你和杨德祖皆位列首功,本将必会向天子请命,重重封赏提拔尔等!” 曹仁又是语重心长叮嘱,又是画大饼。 郭淮则一拱手,义正严辞道: “末将身为大秦武将,为大秦尽忠赴死,乃是义不容辞的责任!” “骠骑将军请放心,末将拼上这条性命,也必为骠骑将军死死拖住刘备!” 曹仁很是满意,又拍着郭淮肩膀,大大的赞许了一通。 … 三日后,入夜时分。 曹仁扶剑立于残破的北门城楼上,凝视着不远处的汉军围营。 这座城墙,已是摇摇欲坠,汉军最多再轰击五日,城墙必定全线崩塌。 “骠骑将军,我五万兵马已集结完毕,时间紧迫,我们速速出城突围吧。” 乐进登上城头禀报。 曹仁却并未回应,反是抬手指向北营: “公达,德祖,你们说大耳贼当真中计,将主力调至南门,北面敌营当真兵力空虚了吗?” 箭已上弦之时,曹仁却忽然又心虚起来。 荀攸目光远望着汉营,却无法给他一个肯定的回答,以安其心。 “骠骑将军放心,北面围营中最多只有一万兵马,大耳贼定然已中计!” 身旁杨修却斩钉截铁。 曹仁目露奇色,回头问道: “德祖,你何以断定,敌营中仅有一万兵马?” 杨修抬手遥指汉营,冷笑道: “其实早在骠骑将军决定突围时起,修便仔细观察过北面敌营,细数过汉营上空的炊烟之数。” “今日敌营上空的烟柱之数,足足比前几日少了一倍有余,由此可推断出,北营中汉军数量至少也削减了两到三万。” “修因此才敢断定,北营的汉军数最,最多一万余人。” 曹仁恍然大悟,脸上疑色一扫而空,统统变为惊喜赞叹。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没想到,德祖你心思如此细腻,竟能想出以这等手段来判断敌营虚实!” “好好好,如此本将就安心了,区区一万汉军,焉想阻挡我五万雄兵!” 大赞过杨修后,曹仁再无犹豫,欣然喝道: “传本将之命,打开城门,放下吊桥!” “全军将士,随吾杀出北门!” “我们突围去雁门!” 号令传下。 紧闭的残破城门悄然打开,吊桥徐徐放下。 曹仁跃马而出,荀攸杨修紧随其后。 乐进,朱灵等众将,催动五万大军,如潮水般涌出城门,扑向了灯火通明的汉营。 此刻。 南门城头上,郭淮亦是扶剑而立,目光凝视着北门方向。 马蹄声响起,一骑飞奔而至,登上城楼。 “启禀将军,曹仁已率主力出北门,杀奔汉军北营而去!” 郭淮眼神微动,轻吐了一口气,转身望向了城外。 “曹仁,你视我并州人性命为草芥,那就别怪我郭淮背弃你曹家了!” 郭淮冷冷一哼,拔剑在手,大喝道: “点起烽火,打开城门,迎接汉军入城!” 第442章 汉字旗,升起在晋阳城头!天罗地网,收复并州最后一战! 晋阳南门。 夜色中的汉营内,四万汉军肃然林立,个个脸上都燃烧着跃跃欲战的兴奋。 营门处。 横矛立马的张飞,目光死死盯着南门城楼,脸上明显流转急躁之意。 “这都月过中天了,南门城楼上为啥没反应?” “该不会是郭淮那小子也是在诈降吧,真要是这样,俺非亲手把他脑袋拧下来不可。” 见南门迟迟没有动静,张飞越发急躁起来,口中碎碎念个不停。 法正淡淡一笑,宽慰道: “骠骑将军莫急,我们再耐心等等吧。” “郭淮乃并州人,新降曹操不久,又未得其重用,当此并州易手之际,他没有理由为曹操死忠。” “我料郭淮归降,定然是出自于真心。” 法正的话令张飞心绪平伏了几分,暗吸一口气后,再次望向城楼。 眼眸陡然瞪圆,眼中的焦虑瞬间为狂喜取代。 南门城楼上,三柱烽火已然升起,冲上了夜空。 这是约定的信号! 郭淮如约动手了。 法正一笑,抬手一指: “骠骑将军,看来这郭淮也是守时之人,动手的时间分毫不差。” “这第一个攻入晋阳之人,非骠骑将军莫属也。” 张飞一声大笑,蛇矛一招: “打开营门,全军听令,随本将杀入晋阳!” 营门大开。 张飞跃马提矛,当先呼啸而出。 蓄势待发的四万汉军,如决堤洪流一般涌出大营,向着南门袭卷而上。 号角声刺破天际,杀声击碎了夜色。 片刻之后,晋阳南门城楼上,一面面“汉”字旗升起于夜色之下。 数以万计的汉军士卒,如潮水一般灌入晋阳城,沿着主街一路向北门冲去。 此刻,北门外。 曹仁统帅着他的秦军,几乎在同时对汉军北营,发动了猛攻。 五万秦军在求生本能的催动下,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竟是前赴后继的向汉军营墙冲去。 鹿角被砍断,沟壕被填平,各路秦军很快便突破汉军外围屏障,冲至了营墙之下。 此时汉营之中,鸣锣示警声已然大作。 近万名汉军士卒,仓促赶至了营墙一线,开始阻挡秦军的进攻。 利箭如梭而至,射向了营外的秦军。 一柄柄大枪穿出营墙,将推砍营墙的秦军,成片成片的刺成刺猬。 转眼间,绵延百步的营墙便尸横遍地,鲜血飞溅。 “汉军只有一万余人,绝不是我们的对手!” “不许后退,想活命的给我冲,只要冲破了营墙,我们就能成功突围,我们就能活命!” “给我冲!” 以陷阵冲锋凶狠著称的乐进,策马拖刀往来奔走,喝斥着他的士卒不惜性命猛攻。 秦军毕竟乃精锐之士,原本低落的士气,此刻仿佛回光返照一般爆涨。 他们手持着大盾,如野兽般疯狂的撞向营墙。 密密麻麻的长枪大戟,疯了似的刺向营墙内的汉军士卒。 秦军的数量优势,在这一刻终于体现了出来。 汉军虽然精锐,但营墙毕竟不是城墙,光凭一万兵马,焉能抵挡五倍秦军的猛攻。 还是五万求生心切,困兽犹斗的秦军! 北营内。 统帅一万汉军阻挡秦军者,正是张燕。 望着摇摇欲坠的防线,张燕脸上未有一丝焦虑,嘴角反而扬起一抹含有讽刺意味的冷笑。 “看来那郭淮没有诈降,曹仁这厮果然如丞相所料,集结全部兵马由北门突围。” “曹仁,就让你尝尝,什么是先喜后悲的滋味吧。” 张燕冷冷一笑后,拨马转身,喝道: “传令下去,全军弃营北撤!” 鸣金声响起。 一万正苦战的汉军士卒,如蒙大赦一般,纷纷放弃了阵线,向着营外退散而去。 “咔嚓嚓!” 失去了支撑的营墙,轰然被秦军撞开了一道缺口。 乐进一马当先,纵马提刀杀入汉营。 眼见汉军四散,乐进兴奋到眼眸充血,大叫道: “汉军溃了,汉军溃了!” “我们突围成功了,弟兄们,跟我冲啊!” 身后的秦军士卒们看到了希望,一个个如打了鸡血般,争先恐后的向着缺口灌入。 几乎同时,破碎声接连响起,绵延百步的营墙,转眼间处处被突破。 五万秦军士卒如出笼的野兽,你推我挤的拼命冲入缺口,涌入汉军大营。 顷刻间,秦军兵潮漫过整座大营,从北营墙一线破营而去。 当曹仁横刀立马于北营墙外时,眼前所见已是一望无际的原野,再无阻拦。 “天不亡我曹仁也,多谢陛下鸿福护佑!” “哈哈哈——” 曹仁放声狂笑,长刀向北一指: “突围已成功,全军听令,马不停蹄北上,直奔雁门郡!” 身后秦军士卒嘶吼着,欢呼声,如潮水般从他身边漫卷而过。 曹仁又是几声狂笑,方自策马拖刀,冲出了北营,冲向了一望无际的原野。 身后杨修立马扶剑,望着逃出升天的将士,心中如释重负,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虽说屡屡献计失利,但此番献计助曹仁突围脱困,应该能弥补了先前的过失。 曹操那里,就算不会奖励重赏他,至少不会问他的罪了吧。 困境却在于,曹植死了。 大秦太子之位,已非曹丕莫属。 将来若曹丕继续,自己身为曹植曾经的狗头军师,若曹丕秋后算账起来,自己还能有好果子吃吗? 不光他要被秋后算账,他杨家只怕也要被连累。 杨修眉头锁起,此时心中所想已不是如何逃出升天,而是如何避免被曹丕秋后算账。 思绪良久后,眼眸中一道决然浮现。 “罢了,看来回关中之后,只能改换门庭,去转投到齐王门下了。” “就算我曾为陈留王谋主,但以我的智谋,以我杨氏的家世声望,那齐王必会受宠若惊,奉我为谋主吧。” “陈留王啊陈留王,不是我杨修轻于去就,是你气运不济,早早陨命,配不上我杨修的辅佐呀…” 杨修心中思潮澎湃,一声长长的感叹后,眼神中再无犹豫。 打马扬鞭,追随着曹仁绝尘而去。 五万秦军,如脱缰的野马,漫野狂奔,向着前方的汾水奔去。 汾水至此拐了个弯,改道向西进入群山之中。 故曹仁便无法再沿汾水北上往雁门,只能先渡汾水,尔后走陆路北上,经由狼孟,原平,雁门关而入雁门郡。 最关键一步,就是先渡汾水。 此时汉军多半已觉察,大部追兵已经在赶往北门的路上,刘备得知中计后,自然会尽起大军北追。 只要曹仁能抢先一步渡过汾水,就能凭借这道天然屏障,将汉军追兵隔绝在身后。 到时一把火将船筏烧尽,等到刘备重新打造船筏,兵马渡过汾水之后,他早已经在百里之外。 那才是真正的飞鸟出笼,困龙在天,刘备再也奈何不了他。 而雁门方向的汉军,数量不过一万余人而已,且分布于平城,雁门关等多处要隘,根本来不及及时集结阻挡。 他的五万大军,将以摧枯拉朽之势,轻松突破雁门的汉军各城,顺利进入云中郡。 而云中,五原,朔方等诸郡,汉军只不过是传檄而定也,尚未及派遣兵马进驻。 他五万大军一出雁门,谁人还能阻挡? 曹仁心中勾勒着之后的一步步方略,紧绷的神经渐渐松驰下来,脸上悄然浮现几分如释重负的笑意。 不知不觉,东方发白,天蒙蒙亮了。 前方汾水渡头的轮廓,隐约已依稀可见。 曹仁记得那渡头中,留有船筏近百余艘,原本乃是一座粮营,用来转运粮草南下。 这座渡头兼粮营随着晋阳被困,自然也就落在了刘备手中,成了汉军的粮草转运之地。 那百余船筏应该还在,渡头中的汉军数量,应该也不会超过两千人。 五万秦军攻取此营,易如反掌。 夺取船筏,顺利渡河,应该也不在话下。 只要渡过了汾水,前方便是一片坦途,刘备纵然有百万大军,也休想拦住他退往关中去见曹操。 曹仁越想越欣喜,精神亢奋之极,扬刀大叫道: “将士们,前边就是汾水渡头,拿下渡头,渡过汾水,我们就脱困了!” “都打起精神来,给我冲!” 五万秦军看到了生的希望,个个精神抖擞,嘶吼着大笑着,发足狂奔。 一百步,七十步,五十步… 渡头越来越近,曹仁心中的希望越来越强烈,脸上的笑容也绽放的越来越灿烂。 突然。 曹仁脸上笑容骤然瓦解,眼珠陡然爆睁欲裂,眼神刹那间惊恐骇然,仿佛看到了此生最恐惧的一幕。 他想象之中,原本该空空荡荡的渡头,竟然乌压压的布列了十余座军阵。 刀戟如林,旗帜遮天,军气森然。 一面面“汉”字战旗,在晨光下耀武飞舞。 五万汉军,如铜墙铁壁一般,横亘于渡头之外,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那一面“汉”字皇旗下。 一身金甲的刘备,扶剑傲立,以冷峻如铁的目光,正注视着如潮而来的秦军。 “郭伯济果然没使诈,丞相的担忧也是对的,那荀攸果真是诈降,曹仁当真想瞒天过海,从北门突围!” 第443章 负隅顽抗?那就叫尔身死名灭!大汉将士听令,杀尽秦贼! 正前方。 曹仁猛然勒住战,难以置信的看着前方拦路汉军,整个人僵在了马上。 五万冲涌中的秦军士卒,亦如撞见了鬼一般,纷纷停步。 原本狂烧的求生信念,顷刻间土崩瓦解,为无尽惊惧取代。 秦军人心大乱! 乐进,朱灵等诸将,急也勒马止步,目瞪口呆的看着前方乌压压的汉军。 杨修和荀攸二人,亦是停在了原地,张大嘴巴愕然的望向前方。 “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杨修更是脸色煞白如纸,混身急剧颤抖,眼珠爆睁到欲裂地步。 想象中兵力本该空虚的汾水渡头,竟然屯有汉军重兵! 汉字皇旗飞舞,更证明这是刘备亲自统军在此。 可此时的刘备,不是应该正身处南营,等着荀攸兵变开门,迎接他大军入城吗? 为何刘备却会出现在汾水渡头? 就算刘备察觉有异,知晓了他们要从北门突围,也不致于这么快就抢先一步赶到汾水堵截吧! 刘备和他大军,还能长了翅膀,直接飞到他们的前边来不成? 万千个念头,在杨修的脑海中嗡嗡作响,最终一个令他近乎绝念的念头轰响而起: 刘备识破了他的计策! 必是那萧方,看穿了荀攸的诈降之计,算定他们由北门突围,故而才将就就计。 刘备根本就没在南营。 这大耳贼一早就率大军,悄无声息赶到汾水渡头布防,就等着他们往枪口上撞。 而北营只剩一万兵马,根本是刘备故意所为,只为令他们以为计策成功,放心大胆的突围北上。 一切的一切,皆是萧方的将计就计之策! “不可能,我的计策天衣无缝,怎么可能被那乡野村夫看穿?” “那厮就算是神,也不可能无所不知到如此地步吗?”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杨修疯了。 他残存的骄傲自负,被眼前画面无情击碎,整个人精神瓦解,近乎崩溃一般歇厮底里的大叫起来。 曹仁则僵在原地,手中战刀紧握,绝望与悲愤转眼已笼罩全身。 “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当真天要亡我曹仁不成?” 秦军上下,惊恐失措的拥挤在原地,进又不能进退又不能退,陷入混乱之中。 这时。 汉军中军阵,刘备向身旁的赵云示意一眼。 赵云遂跃马横枪于阵前,高声喝道: “曹仁听着,荀攸的诈降之计,我家天子早已识破。” “此刻郭淮已献南门归降,放我大军入城,晋阳城已为我大汉所有。” “你和你的五万兵马,已无路可逃。” “我家天子给你一个活命机会,放弃抵抗,下马投降,饶尔一死!” “尔若执意负隅顽抗,今日必叫尔身死名灭!” 赵云的劝降之词,霸道冷绝,如惊雷般回荡在原野之上。 五万秦军士卒心胆俱裂,又是一片惊哗恐慌。 曹仁心头如遭重锤一击,急是回头向身后晋阳城方向看去。 果然。 晨光之下,晋阳北门城头,已然升起了汉字旗。 身后大道上,尘雾滚滚,遮天而近,似乎成千上万的兵马正尾随而至。 这意味着,晋阳城已然陷落,至少有五万左右的汉军,正从南面追杀而来。 “郭淮,骠骑将军,是郭淮那厮叛投刘备,出卖了我们啊——” 蓦然惊醒的杨修,沙哑的冲着曹仁大叫。 曹仁又是一震,蓦的幡然省悟。 他终于明白了。 为何荀攸的诈降,看似天衣无缝,却竟能为刘备识破。 原来是郭淮那个吃里扒外的叛贼,暗中向刘备投怀送抱,出卖了他们的全盘布局。 难怪郭淮会主动请缨,要率本部兵马断后,坚守南门拖延时间。 人家哪里是为你断后,人家是想不动声色脱离你大部队,好方便打开城门放汉军入城。 “郭淮,你个无耻鼠辈,你安敢戏耍本将,你安敢厚颜无耻的降贼~~” 曹仁咬牙切齿的发出一声咆哮。 身旁荀攸则一声苦叹,无可奈何道: “郭淮乃是并州人,归降我大秦不过一年而已,怎么可能对我大秦有忠心?” “骠骑将军啊,是我们看走了眼,误信于人啊!” 真相终于被荀修推演而出。 曹仁幡然惊醒。 懊悔,悲愤,恨怒…种种负面情绪,如泰山压顶而来,几乎将曹仁的精神击垮。 “骠骑将军,刘备拦路兵马不过五万余人,我们若是拼死一战,或许还能夺下渡头,逃过汾水!” “不能再等了,后面的敌军杀上来,我们就完了!” 荀攸激动的大叫道。 曹仁心头又是一震,求生的信念再次被荀攸这一嗓子唤醒。 “你说的没错,我们还有机会!” 曹仁强提一口气,镇压住绝望绪情,长刀向前一指,嘶吼道: “大秦将士们,我们还有希望!” “跟着我冲上去,打垮了汉军,我们还能继续渡过汾水!” “想活命的,给我冲啊!” 这声嘶力竭的一声咆哮,将五万秦军心头的恐惧绝望暂时驱散,为他们重新点燃了一丝生的希望。 “想活命的,跟着我冲——” 乐进咬牙大叫,头一个挥刀狂冲而上。 其余朱灵等秦将,也都心一横,一咬牙,硬着头皮冲了上去。 五万秦军士卒,鼓起最后的求生信念,如困兽一般咆哮嘶吼着,再次发起了冲锋。 五万只困兽,不顾一切的向着列阵的汉军袭卷而上。 “曹仁,你果然还要负隅顽抗么。” 刘备眸中杀意燃起,马鞭一挥: “子龙退下,传令蒋钦,连弩营拒敌!” 赵云拨马归阵。 令旗摇动,战鼓震天。 蒋钦统领下的三千连弩士,迅速顶上阵前。 一声令下,三千连弩,同时发动。 “呜呜呜!” 狂风暴雨般的轰鸣声骤然响起,盖过了千军万马的呼喊喧嚣。 十箭连发! 刹那间,三万支利箭,组成一道密密麻麻的箭墙,向着迎面而来的秦军平推而去。 狂冲中的秦军士卒,无不骇然变色。 他们在突破了汉军北营后,为了轻装逃命,此前已丢盔弃了盾牌等重装备。 此时他们除了手中武器,再无任何东西可以拨挡如雨的利箭。 五万秦军士卒,只能狂舞手中环首刀,挡向迎面而来的箭雨。 怎么可能挡得住呢。 下一瞬,箭雨袭至。 无数道惨叫声响起,数以千计的血柱腾空,数不清的秦军士卒们,如被割草一般,成片成片的被钉倒在地,被收割了性命。 狂风暴雨声结束。 曹仁精疲力尽的放下刀来,环顾四周,倒吸一口凉气。 尸横遍地,鬼哭狼嚎。 汉军这一轮连弩下来,他近有三千余士卒被钉倒在地,死伤惨重。 关键是这三千死伤,乃是一瞬间造成,这对军心士气的打击,何等的沉重。 秦军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在这一轮箭雨下便被打崩。 幸存的秦军步步后退,无人再敢前进一步,唯恐汉军的又一轮箭矢会紧接而来。 “给我冲!” “不许停下,冲破汉军我们才有活路!” 曹仁急了,挥舞着长刀嘶哑大叫。 秦军却被打崩了心态,任凭他吼破了嗓子,始终是踌躇不前。 汉军阵。 刘备马鞭再次扬起,向着秦军一指: “诸将听令,全军压上,一鼓作气全歼敌寇!” 总攻的号角声吹响。 列阵的五万将士,轰然而动,如崩决的洪流,向着步步后退的秦军漫卷而上。 马超和张辽各统五千汉骑,从两翼当先奔驰而出,先一步撞向了秦军侧翼。 铁骑滚滚,以辗压之势,顷刻间将敌阵打崩。 马超和张辽,各如一柄无坚不摧的利刃,冲锋在前,将阻挡的秦卒们如蝼蚁般成片成片斩翻在地。 “结阵,重新结阵,挡住敌军!” 乱军中,乐进挥舞着长刀,嘶哑的喝斥着秦军拒敌。 秦军却已一片大乱,无人听从他的喝令,如无头的苍蝇般乱窜。 “不许动,给我结阵——” “乐进狗贼,我要你狗命!” 一声雷霆般的暴喝声,震到乐进头皮发麻,心头为之大震。 抬头一看,只见血雾之中,一人一骑已向自己呼啸杀来。 “马…马超?” 乐进脱口叫出了那个名字,脸色已是惊变。 悍勇如他,在这般溃败绝境中,撞上了西凉锦马超,亦是方寸大乱,心中为之大惊。 马超则纵马如风,将阻挡在前的秦卒如草芥般斩翻,在乐进来不及做出反应前,人已如铁塔般横亘乐进跟前。 手中那一柄血染的银枪,挟着他的复仇怒火,朝着乐进狂刺而上。 乐进当然知道马超武艺有多强,只是眼下这般局面,逃命已无可能,唯有硬着头皮举刀抵挡。 “马超,你个叛贼~~” 伴随着咬牙切齿的怒吼声,乐进手中长刀仓促迎斩而上。 刀式未出,枪锋已至。 “噗!” 乐进胸膛应声被洞穿,偌大的身躯直接被轰刺下马,重重的摔落在地。 “不堪一击!” 马超不屑冷哼,将乐进头颅斩下挂住。 血腥的鹰目四下一瞪。 左右的秦军士卒,无不为他神威吓到肝胆俱裂,纷纷四散而逃。 杀红了眼的马超,血目在乱军中一扫,终于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曹仁~~” 第444章 五万秦军全军覆没!我曹家第一名将,竟沦为了刘备俘虏? “骠骑将军,我军军心已瓦解,正面是不可能突围了,速速转向西面吧。” “汉军的主力在南北两面,西面围营必兵力空虚,或许我们还有机会!” 荀攸在绝境之中,仍旧保持着几分冷静,冲着曹仁大叫。 曹仁经此一提醒,绝望的眼神中重燃一丝希望,急是大叫一声: “全军听令,改道向西,向西面突围!” 于是曹仁拨马向西,带着他的残兵败将,向着西面方向溃去。 就在这时。 肃杀的号角声从西面响起。 滚滚狂尘下,千军万马袭卷而来。 一面“黄”字旗引领下,三万余汉军士卒,如神兵天降般迎面截袭而来。 曹仁骇然变色,蓦然勒住战马,刚刚燃起的那一丝侥幸,顷刻间为黄忠的出现击碎。 刘备不光在正北面渡头布有重兵,就连西面方向,竟然也提前布下了一路伏兵? “呜呜呜——” 又是一道号角声响起。 东面方向,狂尘滚滚,袭卷而至。 “张”字大旗引领着数万汉军,从东面方向杀奔而来。 是张郃统帅的又一路汉军现身。 曹仁前后左右急望,只见四面八方皆是汉军,无边无际的四面围杀而来,将他所有逃生的方向统统封死。 所有的汉军加起来,至少有十五六万之众。 这就意味着,此番刘备几乎动用了七成兵力,全部用于在城北一线布下这天罗地网,就等着他送上门来! “大耳贼竟以全师在此设伏?” “荀公达,怎么办,吾当如何是好?” 曹仁悲忿绝望,回头冲着跟随的荀攸吼问。 荀攸眼中最后一丝希望,此刻已然熄灭,剩下的只有等待死亡降临的绝望。 “攸已尽力,怎奈天命在汉不在秦。” “曹公啊曹公,我荀攸已然对你尽力,怎奈你身上没有天命啊…” 荀攸仰望苍天,发出一声无奈又绝望的悲叹。 突然。 天空之中,无数的利箭,如天罗地网般呼啸而来。 北翼方向,一条白色的蛟龙呼啸而至。 那天空中的利箭,仿佛蛟龙的白色鳞片,铺天盖地降临而下。 白马义从! 那白色蚁龙,乃是赵云统帅的白马义从,从北面袭截而至。 相隔五十余步时,白马义从发动了骑射! “荀公达小心!” 曹仁一声大叫示警,急是舞刀于头顶,护住自己周身要害。 悲问苍天的荀攸,扭头北望之时,头顶无数利箭,已如飞蝗般降下。 “噗噗噗!” 七八支利箭,贯穿了荀攸的身躯。 一声凄凉之极的惨叫声响起后,被射成刺猬的荀攸,脸形凝固在痛苦绝望一瞬,仰头轰然栽倒在了马下。 “荀公达——” 曹仁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荀攸被射翻于马下,悲愤到脸形扭曲变形,却又无可施救。 就在他来不及为荀攸之死而悲绝时,白马义从已如疾风骤雨般冲杀而至。 那可是白马义从啊。 纵使正常情况下交锋,若不能及时结阵,哪怕十倍秦军也不是对手。 何况现下秦军一片混乱,军心崩解大乱,早已从精锐之师变成了乌合之众。 顷刻间,秦军便被杀到鬼哭狼嚎,七零八落。 苦战中的曹仁,只觉四周己军越战越少,而汉军则越杀越多,眼看就要陷入重重围困之中。 重围之下,他自知无处突围,只能凭着本能挥舞长刀,不停的斩杀围涌上来的汉卒。 “赵云在此!” “曹仁,安敢猖狂!” 一声虎啸龙吟响起。 汉军如浪而开,一道白色流虹穿过血雾,刹那间横亘在了曹仁跟前。 赵云杀手。 手中一柄龙胆枪,挟裹着雷霆万钧之势,扑面电刺而来。 曹仁心头一颤,惊悚与愤怒同时冲上了头颅。 平陶一役,自己那好侄儿曹植,不正是被这个人生擒活捉的吗? 也就是说,这个赵云手上,也沾有曹植的鲜血! “鼠辈,还我侄儿命来!” 曹仁暴喝一声,竟不知何来底气,手中长刀卷着满腔愤恨迎斩而上。 刀与枪,轰然对撞。 仿佛天塌,仿佛地陷。 曹仁身躯如纸糊一般,被狂力震到后仰出去,手中长刀险些脱手被震飞。 一招! 仅仅一招,秦国第一名将,便为赵云杀到几乎落马。 “这怎么可能?” “这厮的武艺怎么可能强到如此地步,我竟然连一招都难以接下?” “刘备麾下,怎会有如此之多的万人敌猛将?” 曹仁心下骇然,爆睁的双眼中,复仇的怒火霎时间为惊愕取代。 赵云却不给他品味惊愕的机会,龙胆枪一抖,化出漫空枪影,铺天盖地袭卷而下。 刹那间,曹仁便被覆盖在了一片银白之中。 “啊——” 一声惨烈的嚎叫声响起,数道鲜血飞溅而出。 曹仁身上被扎了不知几个枪眼,狂喷着鲜血,身形如喷血的陀螺,被抽飞了出去,重重的跌在了数步之外。 “我曹仁,岂能为大耳贼所俘!” “我不能,我不能~~” 落地的曹仁,尊严的刺痛比身体的伤痛更强烈百倍,以刀撑地还要挣扎着爬起来。 “曹仁——” 就在他刚刚支撑着身子站起来时,马超已呼啸而来。 当年曹操为骗得马腾入京,便令曹仁带着圣旨,亲自往扶风宣旨,以显示自己的诚意。 马腾眼见曹操竟舍得令曹仁,这么一位曹家第一大将,只身犯险前来召他入京,方才对曹操的招抚信以为真,率全族入京就任。 谁曾想到,却落入了曹操的圈套之中,马氏一族数十口为曹操所杀。 若论仇恨,马超最大的仇人自然是曹操,第二号仇人就是曹仁了。 正是怀着满腔的仇恨,马超纵马拖枪,如杀神般从曹仁身前抹过。 一枪斩出。 “咔嚓!” 曹仁右臂应声被斩断。 又是一声杀猪般的哀嚎声响起。 失去了一臂的曹仁,长刀再难拿稳,再无法支撑自己的残躯,捂着血涌的手臂便一头栽倒在地。 “马超——” 痛到欲仙欲死的曹仁,仰头认出是马超斩断自己一臂时,悲怒到眼珠几乎要迸裂。 这个马氏余孽,不光杀了曹植,还杀了自己的长子曹泰啊。 杀子之仇,不共戴天,他恨不得将马超食其皮肉。 可这杀子之仇不光报不了,自己还落在了马超手中,为其斩断一臂! 这一刻,无尽的悲愤冲上头颅,曹仁不顾断臂之伤,疯了似的挣扎起来,想要跟马超拼命。 马超更是眼眸充血,手中血枪扬起,当场就要将曹仁碎尸万段。 “孟起且慢!” 赵云却大喝一声拦住了他,拨马上前道: “此贼乃伪秦骠骑将军,又是伪秦第一名将,还是曹氏宗亲之首,不同于别将。” “还是将此贼生擒,交由陛下发落吧。” 马超血枪悬在半空,一时犹豫不决。 赵云知他心思,便宽慰道: “孟起你放心吧,曹贼乃篡汉逆贼,陛下立誓要灭尽曹氏一族,他连曹植都杀了,怎么会留此贼性命?” 马超心中一丝顾虑,瞬间因赵云之言而卸下。 “子龙言之有理,那就将此贼拿下,交由陛下裁决便是。” 马超这才放下血枪,暂时压下了满腔杀心。 赵云一招手,一众白马义从涌上前来,将趴在地上还在挣扎的曹仁拿下。 “马超,你杀我长子,杀我兄弟,杀我侄儿,我要为他们报仇,我要跟你决一死战~~” 断臂的曹仁尚不愿接受兵败被俘的残酷事实,依旧在歇厮底里的悲愤大叫。 赵云见状,策马上前,将曹仁躯体如小鸡仔一般拎起,高高举起在了半空中。 “贼首曹仁已被擒,尔等何需再为曹家陪葬!” “凡伏地投降者,一概免死!” “负隅顽抗者,杀!” 赵云这一声雷霆威喝,灌足了中气,竟是盖过了战场的喧嚣。 四野还在乱逃乱窜,还在拼死抵抗的秦军士卒,皆是身形一震,不约而同的回过头来,向着赵云所在望去。 当他们看清他们的骠骑将军,被高高举起在了半空之中时,心中残存的战斗意志,瞬息间土崩瓦解。 一人扔掉兵器,跪在了地上。 十人跪地。 百人,千人,万人… 转眼间,残存的秦军士卒,尽皆放弃了抵抗,扔掉兵器跪伏在地请降。 而被举在半空中的曹仁,此刻心情却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堂堂大秦骠骑将军,被人家生擒活捉,已经是够耻辱的了。 如今竟被如小鸡仔般举在半空,用作了劝降己军士卒的投降的工具! 这已经不能叫耻辱,而是奇耻大辱! “不许跪,你们这些贪生怕死之徒!” “都给我站起来,拿起武器,继续为大秦而战!” “站起来,都给我站起来啊——” 半空中的曹仁,失望愤怒的冲着四周的秦军士卒们唾骂吼叫。 万千秦军士卒,无人再将他当回事,尽皆低头默默的跪在地上,无人敢再有异动。 赵云招降完毕,懒得再听曹仁嘶叫,狠狠将曹仁掷了出去。 “砰!” 一声沉闷撞击之声响起,曹仁被重重的扔出几步外,脑袋先撞在了地上,撞到眼前一黑,当场昏死了过去。 第445章 大秦二把手,跪了曾经的蝼蚁?斩曹仁,朕要杀人诛心! 正午时分。 晋阳城内外的杀声,终于沉寂下来。 汉军收复并州最后一役,就此落下了帷幕。 四门之上,无数面汉军的旗帜,正在骄阳下耀眼飞舞。 大胜的汉军士卒们,则齐聚于城墙上,挥舞着手中兵器,放声欢呼,以庆贺这最后一战的结束。 刘备策马扬鞭,意气风发的从北而来,徐徐踏入了晋阳北门。 “臣郭淮,拜见陛下!” 新降的郭淮早早候立于城门下,眼见刘备入城,当即迎上了前去。 刘备看着这位立有大功,新降的年轻武将,心中自然是喜欢不已。 “伯济快快平身。” 刘备一跃下马,俯身将郭淮扶起,抚其肩道: “伯济,朕能顺利收复晋阳,全灭曹仁军团,首功非你莫属。” “朕要重重封赏于你呀!” 郭淮受宠若惊,忙拱手谦逊道: “陛下言重了,首功臣万万不敢当。” “当初臣为伪秦之臣,附从曹仁与陛下为敌,臣实乃有罪之人。” “陛下能宽洪大量,恕臣之罪,臣已是万分感恩,岂敢奢望陛下封赏。” 刘备眼中的欣赏,却因郭淮这番话,再添几分。 年轻,大将之才,沉稳冷静,难得还如此谦逊… 他从郭淮身上,看出了众多的优点。 “如丞相所说,你郭伯济果然是名将之才,朕不喜得晋阳,喜得你郭伯济也!” 刘备再一拍郭淮肩膀,口中啧啧称赞。 郭淮却吃了一惊,一脸惊喜道: “臣不过一无名小卒,萧丞相竟然知晓臣的存在?” 他是什么人,秦国裨将而已。 萧方是谁,那可是大汉丞相,天下第一谋士,奇谋妙计灭尽天下诸侯的谋圣! 两人的身份名望,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而今刘备却说,如天上人的萧方,竟然知晓他这个地上凡人的存在,还称他为名将之才! 郭淮如何能不震撼惊奇,如何能不受宠若惊。 “朕的丞相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天下人天下事,没有不在他掌握之中者。” “伯济,将来得空,你要好好向丞相讨教是才,朕对你给予厚望呀。” 说罢刘备翻身上马,扬鞭径直入城。 郭淮则愣在原地,品味着刘备所说的话,心中澎湃如潮,久久不能平静。 直到刘备远去,大军陆续入城时,他方才反应过来。 “这位萧丞相,果真如传闻那般,实乃神人也。” “天子有如此神人辅佐,曹操焉能不败,秦国焉能不亡呀…” 一刻钟后。 刘备已踏入州府,高坐于了上位。 众将陆续前来请功,将各自的战果献上。 “启禀陛下,臣与马孟起生擒获敌首曹仁,请陛下发落!” 赵云和马超双双入堂,慨然请功。 “禀陛下,老臣所部生擒一文士,乃是陛下点名要生擒的那个杨修,请陛下发落。” 老将黄忠亦是笑着上前表功。 刘备精神为之一振,心中最后一丝悬念,就此落下。 曹仁,秦国第一名将,曹氏宗亲第一大将,并州集团统帅。 论官位,曹仁的官位要低于夏侯惇。 论统帅能力,在秦军中的威信和号召力,曹仁是名符其实的秦国二把手。 曹仁在秦国中的地位,堪比关羽在大汉朝的地位。 俘获曹仁,不仅代表着圆满全歼秦国并州军团,更意味着斩掉了曹操的左膀右臂! 并州之战,以秦国完败而圆满收官。 刘备可以想象得出,当曹仁被俘的消息,传往秦国之时,对曹操君臣,对秦国军民,将是何等沉重一击。 至于杨修,则是一个意外之喜了。 这个献计曹仁勾结匈奴,献计水淹兹氏毒计,妄图一举覆灭十万汉军的幕后毒士,刘备早就欲除之而后快。 今日杨修没能逃出升天,落入了自己手中,他焉能不喜! “将曹仁杨修,押解上来!” 刘备拂手欣然大喝。 须臾。 断折一臂,满身是血,被去了半条命的曹仁,被拖至了大堂之中。 披头散发,满面血渍的杨修,亦被押解入堂。 “扑嗵!” 虚张无力的曹仁,膝盖难以支撑,左右士卒一松手,便跪倒在了地上。 “我曹仁,岂能跪你这织席贩履之徒,我岂能~~” 只余下半条命的曹仁,在耻辱的刺激下,竟是回光返照一般,独臂支撑着身体,强行挣扎着又站了起来。 当他艰难的抬起头时,正与刘备四目相对。 那个在他和曹操手中,曾经如蚂蚁般随时可捏死的织席贩履之徒,而今正以大汉天子身份,高坐在上位,冷眼俯瞰着他这个阶下之囚。 不服,不忿,不甘… 种种的屈辱悲愤,如无数柄利刃,将曹仁的尊严和自负无情切割。 “逆贼曹仁,尔附从曹操谋朝篡位,僭越称帝,罪无可赦!” “今日将死,你可知罪悔过!” 刘备声音霸道威厉,俯视着曹仁冷冷喝问。 马超一听这话便松了口气。 听刘备这意思,毫无疑问是必杀曹仁无疑,这就让他放心了。 “刘备,你有什么资格问我的罪,我乃大秦骠骑将军,我大秦代汉乃是天命所在!” “汉帝刘协,乃是将皇帝之位禅让给我家天子,你才是僭越称帝,谋朝篡位的那个人。” “我曹仁今日被俘,无非就是一死,你想让我伏罪,你当真是痴心妄想…” 曹仁自然是不肯认罪,还如泼妇骂街一般,喋喋不休的在这大殿大叫大闹起来。 “马孟起听令!” “朕命你将此不知罪的逆贼,即刻拖下去斩首,将其首级传檄并州各郡!” 刘备原也没指望曹仁认罪,只是走个过场的斥问后,便以冷冰冰的死亡裁决,打断了曹仁愤愤不平的宣泄。 曹仁身形晃了一晃,倒退了半步,愤叫声戛然而止,脸色化为了震愕。 他不怕死。 在被俘的那一刻,他就做好了被刘备处死,为秦国尽忠的心理准备。 只是他没料到的是,刘备竟然下旨,令马超来处死他! 自己的儿子曹泰,可是死在马超的刀下啊! 曹纯,曹植,自己的兄弟侄子,全都死在马超手中。 马超的手上,沾满了他曹家人的鲜血,可称得上是他曹氏克星! 刘备竟令这么一个人斩杀他,送他去跟黄泉路上的儿子曹泰团聚,这是何等的讽刺。 刘备不光是要杀人,他还要诛心啊! “大耳贼,你焉能如此羞辱我~~” “我曹仁可以死,但我绝不能死在马超这狗贼刀下,我绝不能——” 回味过来的曹仁,歇厮底里的冲着刘备大叫起来。 他甚至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是跌跌撞撞的扑向刘备,想要跟刘备拼命。 “砰!” 刚冲出两步,马超一个箭步上前,一脚便踢在了曹仁脸上。 曹仁一声闷哼,仰面朝天便被踹翻在地,胸前肋骨不知断了几分,痛到几乎昏死过去。 “多谢陛下!” 马超感激的向刘备拱手拜谢。 刘备这是念着他的灭族之仇,不等萧方提醒,便下旨令他来斩杀曹仁,以泄心头之恨。 说罢马超转身,将曹仁另一只手臂抓起,如拖死狗般向堂外拖去。 “我不能死在马超手中,刘备,你不能让我死在马超手中——” 稍稍清醒的曹仁继续悲愤大叫,身子拼命挣扎。 怎奈他手臂断了一只,身上肋骨断了不知几何,身负重伤只余下半条命,又怎么可能挣扎过来。 这位秦国武将之首,曹氏宗亲之首,便形象尽失,如骂街的泼妇般被马超一路拖走。 一条长长的血迹,从堂中延伸向了堂外。 一旁站立的杨修,全程目睹了刘备的杀伐果断,身子是瑟瑟发抖,脸色苍白如纸,眉宇间皆是恐慌之色。 “杨修!” 处置完曹仁,刘备冷峻目光一转: “勾结匈奴人之计,是不是你的手笔?” “水淹兹氏的毒计,是否也是你为曹仁所献?” 杨修身形一哆嗦,光从刘备这两道质问之中,他立时便听出了浓烈杀意。 “回禀陛下,修并未向曹仁献什么勾结匈奴之计。” “水淹兹氏之计,亦是荀攸手笔,与修无关。” “修在秦国之中并无官职在身,只因忌惮于曹植身份地位,不得不勉强充当他的门客而已。” “并州一战,修全程都充当看客,并未有为曹仁叔侄出谋划策过呀。 杨修自然不敢承认,一口气将所的黑锅,全都推在了死人身上。 接着跪伏于地,叩首道: “臣父本为汉臣,始终是心向我大汉,如今暂时臣服于曹操,只是为忍辱负重,谋求复汉而已。” “臣跟随曹植来并州,也是想觅得机会,好趁势归顺于陛下。” “今臣能得遇陛下,实乃臣之万幸,臣愿就此归顺于大汉!” “臣对伪秦虚实了如指掌,臣父亦可作为陛下的内应,臣愿为陛下伐秦诛曹,尽臣一份绵薄之力!” 杨修跪了。 不但将黑锅的干干净净,还干脆利落的伏地请降,甚至巧舌如簧,几句话间把自己和自己的家族,描绘成了忍辱负重,潜伏于秦国做卧底的大汉忠烈。 刘备脸上的杀意却并未褪色,反而越来越浓烈,甚至渐添了深深厌恶。 “砰!” 猛一拍案几,刘备怒道: “杨修,你这厚颜无耻的奸贼,你当朕是三岁孩童,可任由你蒙骗不成!” 第446章 我大汉朝堂,不容你这等人玷污!孟德啊,我曹家没有天命! 这一声喝斥,震到杨修身形一哆唆,心脏扑嗵一跳,颤巍巍的抬起头来,佯装茫然的望向刘备。 “杨修,到了这个地步,你还在自作聪明么。” 萧方轻摇着羽扇,面带着讽刺冷笑: “曹植临死之前,已将你的所做所为,统统都供认交待,你以为天子不知你做的那些恶心事吗?” 杨修又是一颤,眼中已现慌色。 “方今大争之世,天下英雄或为名,或为利,各事其主,倒也是常事。” “你出身杨氏,自诩为天才,想要扶曹植争做太子,登上伪秦帝位,自己登上丞相之位,这份野心倒也无可厚非。” “可惜啊,你身为曹植心腹,却在生死忧关之际,背弃出卖曹植以求自保逃命。” “你为助曹植守住并州,不惜诱劝曹仁勾结匈奴,割地和亲,出卖我汉家疆土。” “兹氏一役,你为帮曹仁阻挡我军,更不惜献毒计将一县士民淹灭。” “你这等不忠不义之徒,做下了这么多大奸大恶之事,如今还敢做不敢当,矢口否认!” “你这样的人,你以为我家天子会容你投降,会让你玷污了我大汉朝堂吗!” 萧方声色俱厉,羽扇指着杨修,将其所做所为尽数揭穿。 杨修被扒了底裤,满面羞愧,跪在地上战战兢兢不知该如何再狡辩。 刘备亦不屑再听他辩解,拂手喝道: “将此贼拖下去,一并斩首!” 陈到一招手,左右御林卫上前,两人便将杨修架起,往堂外拖去。 “陛下,罪臣知罪,请给臣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吧!” “罪臣知晓伪秦虚实,罪臣能助陛下诛曹灭秦啊——” 生死当前,杨修明知必死无疑,却仍旧不肯放弃,挣扎着苦苦哀求。 刘备却无动于衷,眼神厌恶的看着御林卫其拖走。 裁决过两名俘虏,刘备脸色杀意方才转为笑容,豪烈狂燃而起。 “传朕旨意,尽取晋阳库藏,犒赏三军将士。” “今晚于州府中摆宴,朕要与众卿共庆收复晋阳之功!” 众臣哈哈大笑,欣然领命。 州府内外,晋阳城内外,汉军将士们的欢声笑语响彻云霄。 晋阳南门城头。 曹仁已被马超一路拖来,摁跪在地,准备亲自行刑。 “曹仁,还记得当年你是怎么诱骗我父亲去长安的吗?” “你是手执曹操手书,还有天子的圣旨,拍着胸膛信誓旦旦的保证,曹操必会信守承诺,善待我马氏一族,给我们荣华富贵。” “你可记得,你当年是怎么发的誓吗?” 马超手提着环首刀,欣赏着曹仁临死前歇厮底里,以愤恨讽刺的口吻喝问道。 趴在地上,本是大骂不休的曹仁,蓦的心头一震,往事骤然浮现于眼前。 “我以项上人头担保,曹公必会善待马氏一族,只要我曹家掌权一日,马氏一族便荣华富贵不绝!” 当初自己在马腾父子面前,大义凛然的指渭水发过的誓言,再次回响在了耳边。 曹仁蔫了下去,骂声越来越小,底气越来越弱,脸上扭曲的悲愤,也渐渐化为了羞愧。 尽管他有一万个理由恨马超,但他却不能否认,确实是他负马超在前。 当初曹操是承诺过的,召马腾父子入京享荣华富贵,由马超马岱继续统领马氏部众。 当时乃是因初退关中,立足未稳,为获得马氏的支持,不得不行的权宜之计。 后来曹操站稳脚跟后,忌惮于马超并非心腹,想将马氏军团乃至凉州置于他直接统治之下。 于是曹操才违背承诺,往马家军中安插心腹,试图不动声色架空马超,削夺了马家兵权。 正因如此,方才逼迫马超为求自保,不得不驱逐曹操安插的亲信。 最终,曹操恼羞成怒,公然对马超用兵,在渭水初战失利后,更一怒之下斩杀了马氏一族。 以公道而论,以信义而论,当初他指渭水为誓,尔后又附从曹操背信弃义,马超为家族报仇雪恨,杀尽他曹氏一族,乃是天经地义! 只是曹仁万万没料到,自己有朝一日,竟会沦为刘备阶下之囚,竟给了马超亲自动手斩他,以惩罚他背信弃义的机会。 当年指渭水立下的誓言,今日竟然成真! “莫非,当真是因我背信弃义,失信于马氏一族,方才遭受如此报应不成?” 曹仁抬起头来,仰望向了苍天,整个人恍惚失神,已全然没了先前的亢怒激愤。 马超却也不屑再与他废话,手中环首刀缓缓举起,将要取他性命。 “罢了,或许真是我背信弃义,方才遭此报应。” “马超,你要我的命,我给你便是!” 曹仁昂起头来,闭上了双眼,平静的迎接死亡到来。 这一刻,他仿佛觉悟了一般,竟是恢复了几分一国骠骑将军该有的气概。 马超虎臂用力,眼看就要斩杀。 这时。 哀求声响起,杨修也被白毦卫拖上了城头,准备一并行刑。 “请你们带我去见天子,我定能劝说天子饶我一死,给我一条生路。” “我杨氏一族乃天下望族,我们可以暗中结连关陇士家,且天子伐秦灭曹啊!” “求你再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去见天子啊~~” 杨修被摁跪在了地上时,却还不肯面对现实,依旧在语无伦次的哀求着。 原本已平静的曹仁,眼见杨修这副贪生怕死,毫无气节风骨的德性,不禁又被激起了怒火。 “杨修,枉你乃名门之后,竟然如此贪生怕死,厚颜无耻!” “你杨氏的声名风骨,都让你丢尽了!” “我恨啊,我只恨当初为何听信了你的那些馊主意,若不然我怎会失了并州,败到身死名灭的地步!” “你个自作聪明,厚颜无耻,贪生怕死的奸贼,我黄泉路上遇见你,定然也要将你碎尸万段!” “我呸!” 曹仁气到脸要憋炸,对着杨修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通怒骂,最后还不忘啐了他一口老痰。 “曹仁,你,你——” 杨修抹着脸上浓痰,又气又羞,想要骂曹仁却不知如何开口。 他也没有开口的机会了。 刀斧手一声低吼,手起刀落。 杨修脸上的痰迹还未擦干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便已滚落在地。 看着杨修伏诛,曹仁心头一口恶气也就此消了,满腔的愤恨也随之烟销云散,只剩下了即将面临死亡时的无尽凄凉绝望。 “陛下,孟德。” “是我无能,是我对不起你,没能为你守住并州,没能保护好你的儿子。” “可我确实已经尽力,我战至了最后一口气。” “也许,你当真没有天命,我们曹家当真没有天命吧…” 曹仁枯蒌无力的身体铤直,望着关中的方向,血丝密布的眼中,绝望的泪水已浸渗而出。 马超高举的环首刀,愤然斩下。 “咔嚓!” 一声清脆闷响,一颗人头滚落在地。 秦国骠骑将军,武将之首,曹氏第一名将,就此陨落。 马超将曹仁首级提在手中,血刀向着关中方向一指: “曹操,莫急,你的好日子也不多了。” “今日我就先杀你兄弟,用不了多久,我就追随天子杀入关中,亲手宰了你!” “我要灭尽你曹氏一族!” … 蒲坂津。 大河之上,数以百计的船筏,正载着成千上万的秦军,前赴后继的向着渡头冲去。 东岸河滩上,五千余名已经登岸的秦军,正如疯狗一般,不顾一切向着列阵的汉军进攻。 后续的秦军,还在源源不断登岸,加入到进攻的行列。 岸滩上。 四万余汉军列成铜墙铁壁,在凌统的指挥下,以钢铁般的意志步步前军。 滩头阵地有限,秦军无法同一批次全部过河,每次只能运送五千余人登岸。 故在岸滩一线,汉军拥有近九倍的兵力优势。 凌统仗着这绝对优势,催动汉军步步前进,将好容易登岸的秦军赶到步步后退。 大江之上。 一艘斗舰甲板上,曹操正扶着船壁,打量着对岸战事,眉头凝成了麻花。 这是自晋阳被围后,十天之内他发动的第三次进攻。 此时的曹操在救晋阳和报杀子之急的双重刺激下,已是心急如焚,丝毫不顾忌士卒性命。 只是连攻三次,蒲坂津依旧固若金汤。 哪怕这一次,他亲自过河近岸鼓舞士气,秦军依旧无法突破汉军防线,大规模登岸。 眼看着登岸秦军步步后退,又将被赶下黄河,曹操知道,此次进攻多半又将在霍峻凌统半渡击之的战术下,以失败而告终。 “陛下,形势不利,再战下去登岸将士便要全军覆没,收兵吧。” 身边郭嘉及时规劝,语气中透着几分无奈。 “霍峻,凌统~~” 曹操咬牙切齿,拳头重重一击船壁。 在奔袭潼关无果,被关羽拦截于陕县,屡攻不下之后,曹操被迫放弃攻取洛阳的战略,只得又折返回蒲坂关,再攻河东。 可惜,依旧是再踢铁板,屡攻不下。 此刻的曹操,空有一腔愤怒,却无可奈何,只得无力一拂手: “传令,鸣金收兵,退回西岸吧!” 金声响起。 五千登岸士卒如蒙大赦,仓促退回岸滩,登上了筏船,向着西岸退却。 河上的后续秦军,也只得无功而返,悉数退回了西岸蒲坂关。 “子孝啊,恐怕朕是救不了你了,你得想办法突围自救啊。” “朕不会怪你没保护好子建,你只要能活着回来,把那五万将士给朕带回来,你就立下了大功…” 船头的曹操望向并州方向,心中暗暗祈祷着。 此时的他已然懊悔,没有及时下令曹仁弃守并州,保存那五万宝贵的并州军团。 可惜,一切为时已晚。 失神懊悔时,船已靠岸。 当曹操下了战船之时,便见曹洪,贾诩等留守众人,已经等候在了栈桥上。 他们个个神情沉重,仿佛发生了什么大事。 曹洪的眼中,甚至还泛起了泪光。 曹操打了个冷战,一股极度不祥的预感升起在心头。 第447章 我又死一弟?曹操麻木了!还想报仇?一亩三分地守住就不错了! “出什么事了!” 曹操沉声喝问,极力克制着情绪,声音中隐隐已有颤音。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不作声。 他们越不敢开口,曹操心中就越觉发毛,那不详的预感也越发强烈。 “子廉,你说话啊,到底出什么事了!” 曹操冲着曹洪喝问,已然方寸渐乱。 曹洪不敢不答,只得咬着牙苦叹道: “陛下,晋阳失…失陷了!” 曹操脑子嗡的一声作响,身形摇摇晃晃倒退半步。 左右众人吓了一跳,以为曹操受到刺激,又要怒急攻心气晕过去,慌忙想上前搀扶。 曹操却猛一摆手,阻止了众人。 他紧闭双眼,接连深吸几口气,将摇晃的身形总算是稳了下来。 “晋阳,终于还是没能守住么…” 一声悲凉无奈的长叹后,曹操艰难的睁开了眼睛。 这一句话,似乎是对晋阳的失陷,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他必须有心理准备。 并州之战打到这份上,所有郡国,所有雄关险隘统统失陷,只剩下曹仁和五万兵马,被困在了晋阳城那么个巴掌大的地方,明眼人都知道曹仁是不可能守住的。 你曹操也救不了曹仁。 能救的话,蒲坂津早就攻下来了,又何至于拖到现在? 退一万步讲,就算攻下了蒲坂津又怎样? 刘备在并州可是有二十万大军啊! 你攻陷了蒲坂津,大不了他再调几万人马,回师增防安邑城,照样能堵到你前进不得。 到时候咋办,继续攻打安邑? 没有个三五月,你攻得下来? 曹仁能撑到那么久? 当然不可能。 曹仁要是有那个本事,面对刘备二十万大军围攻,能撑三五个月的话,当初就不会被刘备打得满地找牙,不到两个月就失了整个并州。 所以嘛,大家都心知肚明,晋阳城失陷只是时间问题。 甚至于曹操自己,也清楚会是这个结果。 郭嘉他们这些臣子,都知道结局是什么,却无人敢说,只能假装糊涂,陪着他继续进攻蒲坂津,为解晋阳之围假装努力。 没办法,谁让他因曹植之死,忿怒之下决心死守并州。 这帮文臣武将们不傻,谁都怕惹怒了他,没人敢劝说他放弃。 直到今日,曹洪含着眼泪,说出了晋阳失陷的噩耗。 身后郭嘉,徐晃等众将,皆是暗松了一口气,个个都如释重负,似是心中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一般。 “子…子孝他,他……” 曹操想问问曹仁的结局,却又始终问不出口,唯恐得到让自己接受不了的结果。 “陛下啊!” 曹洪扑嗵半跪在地,再也压制不住,泪水滚滚而下。 “子孝兄长原本率军从晋阳城北突围,谁料却一叫郭淮的裨将出卖,泄露了机密。” “刘备遂轻易破晋阳,并于晋阳以北设伏,将我突围的五万兵马尽数全歼。” “荀攸,乐进,朱灵等人,皆死于乱军之中。” “子孝兄长为敌将赵云生擒,他宁死不屈,最终为刘备下令斩首。” “行刑者,正是马超那叛贼!” “陛下啊,子孝兄长他也死在了马超那厮刀下!” “你要为他报仇,为我们死在并州的曹氏子弟报仇雪恨啊!” 曹洪泣声将晋阳之战的经过道出,说到最后愤慨难当,抱住曹操的腿恨恨大叫起来。 曹操身形已凝固,嘴巴已是大张,脸形扭曲出无尽惊骇。 他原本还心存侥幸,盼着曹仁能拼死突围,能活着前来见他。 不想到了最后,曹仁突围是突围了,却还是陨落在了晋阳。 五万大军,全军覆没! 那么多的谋臣武将,包括曹仁这个兄弟在内,竟然没有一个活着逃出来? 整个并州军团,这是全灭的节奏啊! 更令曹操震惊的是,曹仁竟然又死在了马超手中! 曹泰,曹纯,曹植,曹仁… 并州这一战,他曹家竟然有四条人命,全都死在了马超刀下! 恍惚之间,曹操脑海中竟突然间迸出一个念头: 莫非这就是我背信弃义的报应吗? 当年我杀马超全家,如今因果报应,马超便要杀尽我曹氏满门? 曹操僵在了原地,一动不动,仿佛定住一般。 “陛下?” 曹洪轻唤一声,伸手碰了碰曹操。 曹操却如中电一般,猛的一个后跃,拔剑在手大叫一声: “马儿休得害朕,护驾,速速护驾!” 曹洪懵了。 周围众臣都看呆了,看着惊恐大叫的曹操,还以为自家天子受不了这噩耗,被刺激到疯了。 “陛下且冷静,我们是在蒲坂关,这里没有马超,没有人能害陛下。” 郭嘉愣怔过后,忙是出言安慰。 唯有他看出,曹操是因曹氏子弟接连死在马超手中,心中产生了深深恐惧,恍惚间生出了幻觉,以为马超就在眼前。 被郭嘉一提醒,曹操蓦然间清醒过来。 看看自己手中长剑,再看看四周围观目瞪口呆的将士们,曹操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意思到了自己先前有多失态。 一国之君,被一个叛臣杀了那么多亲人,现下竟然害怕到精神错乱,产生了幻觉,当众出了大丑。 颜面何在? 君威何在啊? 曹操僵在原地,脸色渐渐涨红,一时间既是悲愤又是尴尬,竟不知如何是好。 “啊——” 一声悲凉大叫声响起。 曹操手中长剑脱手跌落,两眼一闭,身形一挺,结结实实的仰头栽倒在了地上。 “陛下!” “陛下!” 左右众将大惊失色,纷纷扑涌了上前。 蒲坂关一线,万千秦军士卒,陷入了一片恐慌大乱之中。 … 夜色已深。 昏暗的房间内,昏厥已久的曹操,终于是苏醒了过来。 郭嘉,曹洪等众臣皆松一口气,纷纷围了上来,想要安慰曹操。 “尔等不必再说了!” 曹操却挣扎着坐了起来,无力的一摆手,喝断了众臣的劝慰。 郭嘉等人看着如此平静的曹操,不由都面露奇色。 就连曹操自己都大感意外,没想到自己对曹仁之死,并州的陷落,竟然能这么快就平静下来,接受了这残酷的事实。 就仿佛,那一个个曹氏子弟的被杀,那一座座城池被攻陷,一万接一万的士卒被灭,种种噩耗已经打击到他麻木了。 麻木到此时苏醒过来,心中那份悲愤已所剩无几。 “陛下,我们得为子孝兄长报仇,我们得为子建他们报仇,得夺回并州啊!” 曹洪见曹操冷静了下来,当即扑嗵跪下,哭哭啼啼的又悲愤请战。 郭嘉等人不敢作声,只默默看向曹操,要先看他的态度。 “子廉,你先起来吧。” 曹操一声轻叹,俯身将曹洪扶了起来,苦涩反问道: “朕又何尝不想为子建报仇,为子孝他们报仇,为那些在晋阳覆没的将士们报仇。” “可你告诉朕,如果我们有能力夺回并州,为他们报仇,又何至于被小小一座蒲坂津,整整挡了三个月之久?” 曹洪哑然。 郭嘉却暗松一口气。 曹操这话的意思,分明是在承认,以秦国现下的国力,想要打过黄河,收复并州已绝无可能。 这也就意味着,曹操已从丧之子痛的阴影中争脱出来,重新恢复了一代雄主该有的大局观之中。 “陛下所言极是,卫将军,我们就算要为骠骑将军他们报仇,也绝非现在!” 郭嘉终于敢于开口,向曹操一拱手: “臣以为,现下并州失陷已成定局,短期之内收复失地已无可能。” “现下我们要做的,乃是反攻为守,坚守蒲坂关,潼关,武关一线,以防刘备趁胜西进,图谋我关中之地!” 郭嘉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随了几位曹氏宗亲将领之外,众外姓将领们纷纷点头,附合郭嘉的方略。 毕竟死的曹仁这些人,又不是自家亲戚,对他们而言仅仅只是遗憾而已,要说愤恨之外,他们这些外姓诸将还真没多少。 对他们而言,现下这种不利局面,守住了秦国现有的一亩三分地,才是重中之重。 守住了这些,才能守住他们的食邑,才能守住他们的功名利禄,荣华富贵。 此时曹洪等人也明白了利害关系,空有一腔复仇之心,却也无话可说。 “唉!” 曹洪狠狠一跺脚,无可奈何的闭上了嘴巴。 曹操不忍令这帮宗亲失望,只得拍了拍曹洪肩膀,正色道: “子建乃朕爱子,子孝乃朕兄弟,他二人之仇朕岂会不报?” “子廉,你要相信朕,现在的隐忍只是暂时,为的乃是将来的反守为攻。” “朕在此以曹氏一族兴衰立誓,朕必励精图治,强我大秦,有朝一日挥师东进,伐汉灭刘,为我们死去的亲人报仇雪恨!” 听着曹操的豪言壮语,曹洪失望悲凉的心情,方才得以缓解,眼中重燃起了一丝信念。 “臣弟相信陛下,有朝一日必会率臣弟等伐灭伪汉,诛杀刘备,为兄长他们报仇雪恨!” “臣愿忍辱负重,等着那一天到来!” 曹洪一抱拳,慨然表明心迹。 曹操松了一口气,强撑着身体下了榻,一步步走到了门外,目光遥望向了晋阳方向。 “刘备,你手上沾的我曹家一笔笔血债,我曹操早晚叫你血债血偿!” “早晚——” 第448章 科考红利要吃透!又一根好苗子,伐秦灭曹四字诀! 时年夏,曹仁陨命,并州易手。 曹操闻讯后,自北向南的各路秦军,全线进入守势。 曹操亲率大军屯兵蒲坂关,以防刘备趁势率二十万主力,经由蒲坂西渡黄河,对关中发起进攻。 夏侯惇亦退回潼关,严守关城不敢再犯关羽。 武关方面,曹休,满宠亦据守关城,不敢再出关袭扰汉军南阳一线。 同时,并州军团覆没及曹仁被斩的消息,很快也传遍了秦国各地。 三州大震,军心恐慌。 而当曹操转攻为守时,晋阳的刘备还在庆贺收复并州之功。 众将还嫌杀的不过瘾,不少人主张刘备即刻挥师南下,趁着士气正盛,一举渡河攻破蒲坂关,杀入关中。 以萧方为首的谋臣们却保持着冷静,没有诸将那般“气焰嚣张”。 萧方以为,汉军从入冬打到近夏,将士们士气最盛,体力的消耗却已达到极限,不宜再做长久征战。 而若要进攻关中,势必又将是一场旷日持久之战,战争的时间远比攻取并州要长。 以将士们现下的体力,已不足以支撑那么久。 况且潼关武关难以攻破,想要攻入关中,只能从蒲坂津下手,西渡黄河。 一者现下进入夏季,大雨普降,黄河滔滔,不利于渡河作战。 二来曹操已亲率主力,屯兵于西岸蒲坂关,随时可以绝对兵力优势,对登岸的汉军半渡击之。 此时强行渡河攻蒲坂关,显然胜算无多。 第三个原因,则是夏天一过,秋收将至,需要大批的士卒回归田地进行秋收。 倘若此时攻打关中,就要动用倾国之兵,数十万青壮无法参与秋收,势必会影响今秋粮食收成。 粮草,乃国之根本,岂能不顾。 于是考虑到种种不利因素,萧方,法正等众谋臣,尽皆进言刘备就此罢兵。 收复并州已达成战略目标,刘备并没有得陇望蜀,当即采纳了萧方等众臣进言,宣布班师还朝。 于是张飞以骠骑将军,兼领并州刺史的身份,留镇于晋阳主持大局。 刘备则亲率二十万大军,由并州南下,班师回京。 并州之战正式落下帷幕。 曹操在确认刘备主力还朝后,自然是长松一口气,方才敢率主力亦班师回长安。 盛夏之际,从并州至荆州,绵延千里的各处战线,两军默契的进入了停战状态。 汉秦两国,在这个夏天,进入了短暂的和平。 战争是停下了,双方却都没有闲着。 曹操退回长安之后,为稳定人心,正式下诏宣布立曹丕为太子。 同时为了弥补并州损失的七万兵马,曹操不得不下令,在司凉益三州之内,大肆征发青壮入伍,以编练新军。 尤其益州这个天府之国,户口百万,更是为曹操提供了大量的兵员。 然则秦国只有三州之地,国力有限,如此大规模征发青壮为兵,削弱生产力的同时,势必要加重百姓负担。 曹操却已顾不得百姓,为了应对不久之后,曹操对秦国腹的再次大举进攻,他只能选择竭泽而渔,优先以增强军力为重。 至于百姓,只能加征赋税,以供养军队,先苦一苦他们了。 汉国方面,刘备当然也没闲着。 并州一战大获全胜,立功的将士无计其数,班师还朝第一件事,自然是封赏有功之臣。 首功之将,自然非马超莫属。 功劳在身,大汉众将们对这位西凉猛将,此刻也都心服口服。 刘备遂名正言顺,升马超为平西将军,爵封亭侯。 其余有功诸将,统统依功封赏。 大封有功诸将之后,自然是为下一步伐秦灭曹,攻取关中做准备。 军队方面,大汉倒是不缺。 时值今日,大汉朝军队总数,已达到近四十万,加上收编的并州伪秦降军,数量可增长到四十五万左右。 这个数量,哪怕在曹操竭泽而渔,大肆征发新卒之后,也占有绝对的优势。 倘若继续扩军,除了增加百姓负担,激起民怨之外,并没有太大的意义。 故刘备在萧方的提醒下,重心放在了整编降军,训练士卒,以及更新装备上,而非一味的扩军,追求数量上的更大优势。 这第二件事,便是科考。 按照萧方的设想,科举常规情况下,应当是三年举行一次。 否则科考太过频繁,国家提供不了足够的空缺官位,来委任这些中榜进士,便只能增设官位。 长此以往,势必会造成亢官的弊端,拖累了官府运行效率,增加了百姓负担。 只是现下情况特殊,一者科举刚刚推行,若三年一次,不利于尽快令科举制深入人心。 二来现下秦汉并立,秦国通过九品官人法,正在大肆的笼络关西士家豪姓,征辟了大批士人为官。 这其中虽然良莠不齐,但总归是有人材实学之士居多,且容易引起大汉境内的士人羡慕。 故为了争夺人心考虑,萧方便随机应变,提议老刘在灭秦之前,将科举定为一年一期,以最大程度的争取人心。 这般调整果然有效。 开科取士的消息一出,各州士家也好,寒门也罢,尽皆欢欣鼓舞,一片振奋。 于是入秋之际,刘备登基以来第二次科考,便如约推行。 两月之后,大汉九州的乡试中举者,云集于帝都长安,参加会试与乡试。 会试的题目与第一次科考,可以说是如出一辙: 伐秦论! 顾名思义,这道命题,即是令参加殿试的众英才,阐述自己的伐秦方略。 这个题目倒不是萧方提议,而是老刘自己的意思。 第一次的科举中,便涌现出了马谡这个大才,其写的伐秦之论,与刘备萧方君臣商议出的方略大同小异,皆是主张从先取并州下手。 正因如此,马谡才被刘备钦点为状元。 而事实也证明,马谡确实配得上状元之才,安邑一战献上的火牛阵,大破四万匈奴骑兵,为大汉夺取并州扫清了最大的障碍。 刘备这是吃了科举的红利,想要如法炮制,既能从此次科考中挖出一个马谡这样的好苗子,又能得到一个灭秦的方略。 一举两得嘛… … 数日后,皇宫金殿。 刘备与萧方,诸葛亮,法正等几位谋臣,共同审阅起了殿试众士子的试卷。 突然,刘备眼前一亮,目光停留在了一张试卷上: 踏冰过河! 试卷上只写了这四个大字,别无其他。 “这张卷子有意思,只有四个字,诸位,你们瞧瞧。” 刘备将试卷传示给了众人。 众人一看,无不是面露奇色,议论纷起。 其他考生的卷子,皆是详细的阐述了自己的伐秦方略,虽说大多称不上奇谋妙论,没有成功的可能,但至少都是长篇大论,能自圆其说。 这个人倒好,惜字如金,只写了四个字。 还是模棱两可,不明其意的四个字! 大家伙看着这副别出新裁的试卷,一时间不知如何评价。 “踏冰过河,踏冰过河…” 萧方从这四个字当中,似乎却揣摩了出了些什么。 再看考生的名字,顿时眼前一亮: 郝昭! 这可是位牛人啊。 历史上曹魏的门神,仅靠几千人坚守陈仓,挡住了小舅子诸葛亮的十倍大军,凭一己之力逼退了诸葛亮的二次北伐。 这是一位善守的将才。 如果萧方没记错的话,这个郝昭与郭淮一样,皆为并州太原郡人。 这样一个有名将天赋的年轻人,再加上其并州人的身份,其写下的这“踏冰过河”四个字,立时令萧方联想到了什么。 “这个郝昭郝伯道,乃是一员难得的智将,确实是位大才。” “他冒着欺君的风险,只写下这四字考卷,臣料想他多半不是单纯为博眼球,而是想借此引起陛下的注意,召其前来奏对。” “臣猜想,他胸中定有伐秦奇策,陛下不妨召他前来一问。” 刘备原本满是疑色的眼眸,顿时精光一闪,脸上掠起喜色。 萧方竟然识得这个郝昭,还能评价其为大才! 这可是个意外之喜啊。 念及于此,刘备便欣然下令: “丞相既说此人乃大才,那必定没有错了,来人啊,速召郝昭入宫奏对!” 半个时辰后。 一名年轻的士子,在宦官的引领下,踏入了大殿内。 “臣郝昭,拜见陛下!” 他声音略显发抖,显示着内心对面见天子的紧张,却又能从容不迫的上前行礼,又可见其沉着冷静。 “平身吧。” 刘备微微拂手,开门山见道: “郝伯道,丞相说你在这试卷上,故意只写下四个字,乃是胸中有伐秦奇策,想引得朕召见你,当面向朕进献。” “现下朕你已见到了,你那‘踏冰过河’到底是什么意思,可以详尽说来了吧。” 郝昭微微一震,惊奇的目光偷望向萧方,显然是惊叹于自己的“小心思”,被萧方轻松看穿。 “丞相洞察人心,竟将臣轻易看穿,臣实在是惭愧……” 郝昭自嘲一番后,清了清嗓子,拱手正色道: “臣这四个字说来也简单,便是趁着黄河冰封,我军踏冰过河,出其不意一举攻破蒲坂关,由河东攻入关中!” 第449章 灭秦关键,得看是否天助!四十万大汉王师尽起,灭秦诛曹! 黄河冰封,踏冰过河,突袭蒲坂… 刘备猛然坐直了身子,众臣眼眸圆睁,郝昭的这番解释,着实出乎他们意料之外。 惟有萧方,嘴角微微上扬,似乎郝昭的解释,与他心中所想暗合。 “潼关,武关等皆为天下险关,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我军纵然有百万大军,曹贼只需以数万兵马屯兵关城,我军便难以逾越。” “既然潼关武关走不通,那就只能由河东西渡黄河,攻取蒲坂关,从北面攻入关中。” “臣推想陛下灭秦方略,定然是想从河东入手,否则此前也不会兴兵北上,先一步收复并州。” “当年春秋战国之时,秦魏争雄,魏国亦是由河东西攻,杀入秦国腹地。” “而此战关键,就在于如何过黄河,出其不意攻取对岸的蒲坂关。” “倘若如寻常战法,以船筏运送大军过河,便不能发挥我兵力优势,秦军就能以优势兵力,对我渡河之兵半渡击之。” “当初曹操断攻我蒲坂津不下,正也是受此制约之故?”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不用船筏渡河,坐等黄河冰封,我大军便可踏冰过河,以压倒性的兵力优势,出其不意一举拿下蒲坂关!” 郝昭已无最初的紧张,从容不迫的将自己的方略详尽阐述了出来。 大殿内,议论纷起。 “朕倒是忘了,黄河不比长江,此河位于北方,而北方冬寒远盛南方,江河结冰也是常有之事。” “不错,我大军确实可踏冰过河,出其不意拿下蒲坂关!” 刘备连连点头,眼中涌起豁然开朗之色。 这时,法正却一拱手: “陛下,北方确实比南方要严寒,入冬江河结冰之事也不是没有。” “但据臣所知,这几年皆为暖冬,不光黄河未有结冰,连渭水洛水这些河流,皆有数年未曾结冰。” “或者就算结冰,冰面也太薄,根本承受不住大军过河。” “这一点,不知郝伯道有没有考虑到。” 法正这一瓢冷水泼下来,刘备脸上的兴奋顿时褪色三分。 大汉朝所处的时代,气候以偏暖为主,秦岭以北一带竹子都时常可见。 而当寒冬之时,小河小溪确实会结冰,但黄河这种大江大河结冰却并不确定。 且所结冰面厚度,是否能承载大军过河,亦是一个未知数。 “法侍中所言极是,黄河是否会年年结冰,确实无法确定。” “故昭的这道方略,并非立刻就能实施,何时可用,还要看天时而定。” 郝昭给出了解释。 说白了,就一个字——等。 等到什么时候碰上一个寒冬,气温大降,黄河冰封,什么时候再实施此方略。 如此一来,这踏冰过河的方略,便是打了不少折扣,有了极大的不确定性。 “陛下,这郝昭的计策确实是一道奇谋妙策,只是却太看重天时。” “倘使黄河年年不结冰,那我们难道就年年都不伐秦,就这么一直等下去?” “故臣以为,此策虽奇,却并非是万全之策,恐怕我们还得另寻良策才是。” 关羽亦捋着美髯表态,不主张把伐秦的成功与否,全都寄托于天时之上。 众人亦纷纷赞同,皆是主张要做两手准备,得有备用方略才行。 “丞相,这郝伯道之策,你怎么看?” 老刘的目光,最终还是落在了萧方身上。 伐秦灭曹的大计,怎么可能不问萧方的意见呢。 “郝伯道的方略确实存有缺陷,孝直云长他们的顾虑,也皆有道理。” 话锋一转,萧方却又道: “不过今年夏天分外炎热,远胜于往年,以臣的经验,夏天若是极热的话,冬季往往会比往常更冷。” “臣推测,也许不用多等,今岁入冬,便极有可能等到一个黄河冰封的寒冬。” 此言一出,大殿中一片惊哗。 就连刘备也是大吃一惊,眼中涌起难以置信之色。 萧方的神机妙算他见得多了,自然是深信不疑,但这推算天时变化的能力,却还是头一遭见识。 连风雨寒暖这等天象变化,都能够预测出来,这妥妥的就是神仙啊! “景略,你当…当真能算出,今冬乃是寒冬,黄河竟能冰封?” 刘备的言语中透着几分猜疑,他已经很久没有对萧方的判断有质疑了。 “陛下说笑了,臣要真能算出天时变化,岂非成了神仙?” “臣可没那个能力。” 萧方自嘲一笑,解释道: “臣的判断,只是根据往常经验,并非是什么掐指一算,其实也就是猜测而已。” “臣可不敢保证,臣猜的一定就对,只能说是有这个机会罢了。” “故如云长所说,我们还要做两手准备,以防臣猜错了。” “当然,若果真被臣猜中了,那便更证明陛下乃天命之子,连老天都在帮陛下,及时降下一场寒冬,助我大汉王师踏冰过河,伐灭伪曹!” 刘备明白了。 萧方生平献计,皆是胸有成竹,有绝对的胜算。 唯有这一次却无把握,近乎于只是要看“天意”。 说白了,就是拼人品呗。 你刘备人品好,有老天保佑,那么今岁便是寒冬,黄河必能冰封,郝昭的方略便能顺利实施。 人品不好,要么你用备用方略,要么就接着等来年,继续拼人品。 “朕明白了,今岁能否伐秦成功,还要看天意顺遂与否。” 刘备微微点头,遂道: “既是如此,那我们就做好伐秦准备,看今冬是寒是暖,天意是否要助朕灭秦诛曹!” 众臣轰然领旨。 伐秦方略,就此于大殿之中定下。 第一方案,便是刘备率主力大军,继续仿效收复并州一役,于潼关牵制秦军主力。 张飞统帅并州军团,由西河,上郡一线用兵,佯从北面攻入关中。 关羽则南下宛城,统帅南路军团,对武关发动攻势。 这三路兵马,皆为佯攻,分秦国兵势。 屯驻于蒲坂津的凌统,霍峻军团,则为真正主攻方向。 一旦入冬之时,气骤大降,黄河冰封,则该路人马迅速踏冰过河,急攻蒲坂关。 备用方案同样也有,倘若黄河今岁不冰封,则刘备亲主力北上河东,并调甘宁统帅水军至蒲坂津,以汉军主力强渡黄河攻取蒲坂津。 为防曹操有所防备,刘备原本是想钦定郝昭为状元,却将他改为了探花,为的就是不令郝昭太出风头,引起秦国方面注意。 同时郝昭的那篇只有四个字的考卷,也就此封存,不予以对外公布。 第二次科考收官之时,各州秋收也相继结束。 除幽州遭受旱灾,青州部分郡国遭受水灾之外,其余七州基本算得上风调雨顺。 数以十万斛计的屯田所得,以及自耕农所征粮赋,陆陆续续的征收了上来,源源不断的转运至了洛阳,邺城,宛城等地的国仓。 以今岁秋收粮赋计算,足以支撑四十万大军近一年左右的粮草供应。 粮草的充足,令刘备此次的灭秦之战,更加有了底气。 而经过近半年的休整,汉军将士的体力已恢复的差不多,士卒们精神振奋,斗志高昂,皆是盼着能再立功勋。 秋收结束,士气旺盛,兵甲精良… 除了天时之外,汉军已具备了西征伐秦,讨灭曹氏的条件。 于是,入冬这一日,刘备于洛阳城外筑坛祭天,正式宣布下诏伐秦。 近十万份“讨曹贼檄文”,一夜之间张贴在了司益凉三州大小城池。 这道由诸葛亮操刀的檄文,历数了曹操种种罪行,宣告大汉天子刘备,将统帅大汉百万雄师吊民伐罪,讨灭伪秦,诛杀曹操。 天子于檄文之中,正告三州官民,休要助纣为虐,附从贼首曹操,当单壶食浆以迎大汉王师。 否则,大汉铁骑至日,一切附逆从贼之徒,皆罪无可赦,一并诛灭。 伐秦的舆论攻势,先一步对秦国发动。 紧接着,各路汉军便依计划,浩浩荡荡向秦国发动了全面进攻。 荆州一线,依旧是太史慈陆续,统帅荆州军团,过三峡对白帝城发动进攻,以牵制益州夏侯渊军团。 宛城一线,大将军关羽统帅大军,对武关一线发动攻势。 并州方面,张飞统领着并州军团,自西河上郡一线,从北部对关中发起攻势。 潼关一线,刘备则亲率二十万大军,由洛阳西进,过弘农再次兵锋指向潼关。 唯河东一线,近四万余汉军按兵不动,并未进行战略展开。 帝都洛阳方面,刘备则令太子刘谌监国,尚书令诸葛亮统领留守文武百官,辅佐太子镇守都城,处置军国诸事。 田丰,陈登,庞统,徐庶等众谋臣,则被派往各处战线,辅佐张飞关羽等统军大将。 除徐盛,陈到等诸将留守洛阳之外,大汉朝众名将是倾巢而出。 时年冬,近四十余万汉军将士,自北向南在绵延千里的漫长战线上,再次对秦国发动了全面进攻。 密布于大汉各地的秦国细作,很快便将刘备誓师伐秦的消息,如雪片般送回了秦国。 秦国上下,为之大震。 第450章 刘备,你是真急啊!这次我要做显眼包!关键之地,不能漏啊! 长安,皇宫。 曹操高坐龙座,眉头锁成一字宽,正阴沉着一张脸,盯着手中那道《讨曹贼檄文》。 殿中则是一片喧哗。 秦国的文武重臣们,一个个是窃窃议论,每个人口中所说,皆是关于汉国的大举来攻。 言谈神情间,焦虑底虚的气息,在众臣间弥漫。 “啪!” 曹操将手中檄文,狠狠的拍在了案几上。 大殿之内,众臣立时噤声,小心翼翼的望向了曹操,没人再敢喧哗议论。 “大耳贼何其猖狂,窃夺我并州半年不到,便急着起倾国之兵,再犯我大秦!” “此战,大耳贼起四十余万大军,可谓是起倾国之兵而来,朕看他是势在必得。” “诸卿,现下我大秦已到了生死存亡之际,朕与尔等的性命,皆系于这一战之上。” “如何抗击敌寇,守住我大秦社稷,尔等若有良策,无需再心存顾虑,速速道来才是。” 曹操期许却不失凝重的目光,扫望着众臣。 “陛下,臣…” 作为秦国头号谋臣,郭嘉义不容辞,当即便要进言。 “陛下,臣以为刘备虽来势汹汹,却不足为虑!” 张松抢先一步,打断了郭嘉,眉宇间依旧洋溢着一股傲色。 “我益州有三峡之险,武关与潼关皆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而关中以北多山,从并州转运粮草即是崎岖不便,路途又遥远。” “故臣以为,这一战我们占尽了地利之险。” “而此战不同于并州一役,我军兵力不足,经由扩军募兵后,以我军现有兵力,已足够守住各处雄关险隘。” “臣的御敌之策也很简单,陛下亲率主力于潼关拒挡刘备所统伪汉主力,诸将各率精锐驻守其余各处关口险隘。” “陛下当严令诸将,无论汉军如何诱战,无论发生了什么,皆需拒守关城,不得派一兵一卒出关与敌交锋。” “如此一来,只要我们占据险要,拒守不战,便能利用地利之险,抵消汉军的兵力优势,与汉军形成持久僵持之势。” “这般僵持下去,纵然刘备国国雄厚,握有九州之地,最多对峙半年,其国力也难以支撑四十余万兵马消耗,必无功而退。” 张松手指着悬挂于壁墙上的巨幅地图,口若悬河的指点江山,顷刻间为曹操钩勒出了一幅御敌蓝图。 前番并州一役,他被曹操留在了长安,没能施展自己的“超凡智谋”,心中始终憋了一口气。 今日这场朝议,关乎秦国的生死存亡,张松自然是迫不及待,想要展示自己的智计。 甚至不惜打断了郭嘉的进言。 而这御敌战略一气呵成,显然也是事先酝酿了许久,只等着今日在朝会之上大出风头。 曹操听着张松谋划,紧皱的眉头,渐渐松展开来,脸上阴云也消散大半。 他忽然发现,丢了并州的后果,似乎也没那么严重。 他的大秦国,依旧据有地利之险,凭借着关中四塞之固,依旧能抵消汉军兵力国力上的优势。 “嗯,永年的御敌方略甚合朕心。” “如此看来,大耳贼纵然起倾国之兵而来,朕亦无需畏惧。” 曹操微微点头认可了张松的献策,遂望向众臣: “朕决意用永年方略,凭借我大秦山河之险,尽起国中之兵抗击伪汉!” “众卿,尔等以为如何?” 秦国众臣们纷纷点头,多也认可张松的方略。 张松捋着稀稀落落的几绰细髯,嘴角上扬着弧度,脸上毫不掩饰自得。 郭嘉被张松抢了风头,咽了口唾沫,便想要补充几句。 就在他想刚要开口时,贾诩又站了出来,抢先一步说道: “陛下,臣以为张永年的御敌方略,确实是万全之策。” “但臣以为,有一处至关重要之地,张永年似乎是有所疏忽了。” 这位毒士,在这个秦国生死存亡之际,一改了往常的缄默态度,再一次主动进言。 张松脸上得意消息,眉头凝起,不悦的目光转向贾诩。 “文和,永年的方略,疏忽了何处?” 曹操警觉了起来。 “蒲坂关!” 贾诩微微抬手,向着地图上一指: “刘备所以先取并州,其真正意图,乃是因潼关固若金汤,他无法攻破,便想绕过潼关,从并州对我关中发起进攻。” “而欲从并州进攻关中,最近也是最容易进攻的方向,便是这蒲坂关。” “只要西渡黄河,攻陷蒲坂关,则前方将一马平川,正利于发挥伪汉的兵力优势。” “故臣以为,刘备的各路兵马,看似声势浩大,实则皆为佯攻,目的只为牵制我军。” “刘备真正主攻的方向,必为蒲坂关!” 张松脸上的不悦消失,额头滚出一丝冷汗,显然是为自己疏忽了蒲坂关而心虚。 曹操打了个寒战,蓦然间反应过来。 对啊,刘备当初大费周折,设下天大一个局,不就是为了夺取并州么。 夺取并州的目的,不就是为了以之为跳板,进而图谋关中? 否则拿下并州又有什么意义? 想通这一节,曹操眉头皱起,目光转向了张松。 张松旋即转了几转,哈哈笑道: “智者果然所见略见,其实文和你所提之事,正是我要向陛下补充。” 说罢张松恢复从容自负,向曹操一拱手: “陛下,臣的方略其实还没有说完,臣正想要提及这蒲坂关一事。” “现下刘备在河东一线,大约屯有四万余兵马,这些兵马如今按兵不动,并没有进攻蒲坂关的迹象。” “臣猜想,刘备其余三路兵马,极有可能乃是佯攻,只为牵制我军,使我疏忽于蒲坂关一线的防御。” “如此一来,他就能故伎重施,仿效当初袭取箕关一战,突然令河东驻军对我蒲坂关发起突袭。” “可惜啊,蒲坂关与箕关不同,刘备他忘了,蒲坂关与河东之间,还隔着一条黄河!” 说着张松来到地图前,面带着讽刺的冷笑,抬手一指: “黄河乃是蒲坂关天然屏障,刘备若欲袭取蒲坂关,就只能强渡黄河。” “以蒲坂关滩头地势,汉军纵有百万大军,每一次可渡兵马,最多也就五千人左右。” “这就意味着,我军在蒲坂关仅需留镇一万五千兵马,便足可以三倍兵力,对汉军半渡而击之,将其赶下黄河!” “故陛下只需择一位善守良将,率一万五千兵马坐镇蒲坂,便能防住河东汉军对我蒲坂关发动突袭。” “倘若刘备挥师北上往河东,欲对蒲坂关大举进攻,陛下亦可及时率主力北上,往蒲坂关增防。” “如此部署,纵然大耳贼真有偷袭蒲坂的图谋,亦不足为虑也。” 张松滔滔不绝,顷刻间又勾勒一番方略。 曹操紧皱的眉头松展开来,看着自负从容的张松,不禁微微点头赞许。 他自然看得出来,张松事先并没有考虑到蒲坂关一线的隐患,只是因郭嘉的进言,方才反应过来。 只是能在眨眼间,仅凭贾诩的提醒,迅速就想出了一整套完整的应对策略,思虑之迅捷周密,由此可见。 “文和,永年所说,你怎么看?” 曹操目光落向贾诩。 若换成旁人,被张松这般插话抢了风头,多半会心生不悦。 贾诩脸上却云淡风轻依旧,看不出半点介怀的痕迹。 毕竟对他来说,露脸也好,出风头也罢,驳得众人敬佩,曹操的赞许…这些全都是身外虚名,皆可视为粪土。 于他而言,自保才是唯一有意义之事。 那么张松的应对方略,是出自于他之口,还是出自于张松之口,又有什么分别? 只要能帮曹操守住秦国这一亩三分地,能让他保全身家性命,这就足够了。 “张永年深谋远虑,着实令人佩服,不错,他所说正是臣所顾虑。” 贾诩不但点头认可,顺带还拍了张松几句马屁。 张松嘴角上扬,得意自负更是毫不掩饰。 曹操目光再望向其余众臣,郭嘉,刘晔等人,皆是没有异议。 “既然如此,那就依永年所献方略,尽起我大秦之兵,抗击汉军来犯吧!” 曹操再无顾虑,当即挥手下诏。 众臣轰然领命。 曹操的目光穿过大殿,远向了遥远的洛阳方向。 他仿佛看到,此刻刘备已策马扬鞭,意气风发的走出洛阳,统帅着数十万汉军,气势汹汹的杀奔潼关而来。 而那个萧方,则跟随在刘备身边,两人脸上是狡黠的诡笑,正在谋划盘算着如何再坑他一把。 “刘备,萧方,这一次,朕绝不会让你们再踏入我大秦半步!” … 两日后。 曹操亲率十万兵马,由长安而发,沿渭水东进,直奔潼关而去。 夏侯渊,徐晃,李典,曹休,等众将,亦奔赴白帝城,武关,蒲坂津,北地郡等各处关口,统帅着剩余十万秦军,抵挡各路汉军来范。 入冬这一日,曹操率十万秦军,再次进至潼关之中。 数日后,刘备统二十万汉军,穿越弘农郡,进抵潼关城下。 时隔近一年,曹操与刘备,再次对峙于潼关! 第451章 老门神带带我,我要学守城啊!陛下天佑,丞相神也,咱过河! 为了将戏演足,汉军兵临城下,安营扎寨完毕后,刘备便下令,对潼关城展开了猛攻。 两军兵力相差不过十万,曹操又占据着潼关地利优势,汉军当然不可能破得了潼关。 就如前番伐秦时一样,折损上千士卒,屡攻无果之后,刘备遂下令停止了进攻。 两军近三十万大军,便于潼关一线,形成了鏖兵对峙之势。 与此同时,其余诸路汉军的进攻,同样也是意料之中的不顺利。 张飞的并州军团在由西河郡南下时,为徐晃曹彰所统的三万秦军,阻挡在了黄土高原的群山之间而不得过。 曹休严颜镇守的武关,亦是固若金汤,挡住了关羽军团的接连猛攻。 同样,夏侯渊统帅的蜀地军团,亦在白帝城阻挡住了太史慈陆逊的荆州军团进攻。 两军遂于自南向北,绵延千里的战线上,形成了僵持不下的态势。 转眼间,对峙已过一月,时间进入了深冬。 皇帐之内。 炉火熊熊,刘备正与萧方围炉煮酒,商谈着当前战事。 “景略呀,你说这深冬已至,这天气似乎比往年还要暖和。” “照此看来,就怕今年又是一个暖冬,不会出现黄河封冻了。” 刘备口着杯中煮酒,眉宇间却是浮露着几分遗憾。 现下已近深冬,再过几日便近腊月,最冷的几天马就要过去。 若是这几日不能气温大降,黄河结冰,那今年黄河便没有了再结冰的机会。 郝昭所献的踏冰过河之策,今年算是没有下文了。 “天时变化无常,寒与暖,晴与阴往往也只是一念之间而已。” “陛下莫急,咱们且再耐心等几日,说不准今儿个就突然来了一场西伯利亚寒潮呢。” 萧方却轻闲淡定,笑着给刘备添了一杯酒。 “西…西伯利亚寒潮?” 刘备却是一愣,眼神迷茫起来。 萧方干咳几声,意识到一时失言,正寻思着该如何搪塞敷衍。 突然。 帐外狂风忽起,转眼间吹到帐篷摇动,帐帘也被掀了起来,寒风扑面而来,令他君臣二人打了个寒颤,竟感觉到一丝刺骨之意。 刘备和萧方对视一眼,二人默契的同时起身,几步冲到了帐外。 刺骨寒风迎面而来,瞬间冻到二人连打寒战,下意识的裹紧了裘袍。 只见头顶彤云不知何时已是密布,刮面如刀的寒风自北向南,夹带着刺骨的寒意袭卷而来。 “莫非被丞相言中了,当真就变天了?” 刘备非但感觉不到寒意,反倒兴奋起来。 说话间,只见天空之中,晶莹的雪花便飘然而至,不到片刻间,一场鹅毛大雪落下。 潼关内外,万里雪瓢! “这好端端的天气,怎么说变就变,还下起了雪?” “今年眼瞅着又是个暖冬,怎么突然间就变这么冷了?” “不行不行,赶紧入帐烤火,太他娘的冷了。” “再往炉子里添点柴啊,这火太小了…” 汉军士卒们的抱怨声四起,纷纷钻进了帐篷中取暖。 唯有刘备和萧方却不顾寒冷,反倒是满脸期待,笑望着这大雪纷飞之景。 不知过了多久,萧方忽然想起什么,便亲自钻回帐中,将一杯未尽的温酒端出来,泼在了地面之上。 刘备懂了萧方意识,便蹲下身来,目不转睛的盯着地上的水渍看了起来。 不多时,地面上的水渍,便冻结成冰。 “丞相,冻上了,冻上了!” 刘备一跃而起,指着地上薄薄一层冰,欣喜若狂的如同捡到了宝贝的孩童。 萧方眼中亦是欣喜不已,羽扇一指北面: “陛下果真天命在身,连老天也在帮陛下呀。” “我料来的这场寒潮必不会小打小闹,定然是一场大寒潮,接下来多半是一场寒冻,黄河冰封应该就在这几日了。” “陛下,速率子龙率白马义从北上,配合凌统霍峻他们,抢在曹贼反应过来之前,踏冰过河,速将蒲坂关拿下吧!” 刘备哈哈大笑,欣然喝道: “速传子龙前来御帐!” 入夜时分,三千白马义从,借着夜色掩护,绝尘而去。 … 河东郡治所,安邑城。 三万余汉军士卒,屯兵于此。 为了令曹操放松对蒲坂关的警惕,刘备只令凌统率一万兵马镇守蒲坂津,其余三万余兵马,尽皆调回了安邑城,由霍峻这个河东太守统帅。 南门城楼内。 霍峻和郝昭二人,正围炉煮酒,探讨着兵法韬略。 作为第二次科举挖掘出来的“好苗子”,刘备对郝昭也是给予厚望,特任命他为河东郡丞,前来辅佐霍峻这个河东太守。 当然了,这其实是萧方的提议。 郝昭可是天生的守城圣体,稍加历练培养,便是大汉朝第二位门神。 萧方将郝昭安排到安邑,也是想让他就近向霍峻这位“老门神”讨教学习,能尽快成长为大汉新门神。 这也算是以老带新,共同进步吧。 另一层意识,则是想让郝昭能有机会参与攻取蒲坂关一战,能尽快的拿到战功,把声望给刷起来。 有战绩有功劳,老刘才能名正言顺,提拔重用郝昭这么一个年轻的新秀。 否则就光凭科考写了几张卷子,若就委以重任的话,难免会令那些拿命拼来官爵的“老人”们心中不服。 两人煮酒之间,霍峻将自己去岁坚守蒲坂津,屡屡击败曹操大军进攻的战事经过,一一向郝昭这位求知若渴的生瓜蛋子道了出来。 “霍太守这守城之道,当真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难怪陛下和丞相评价霍太守为我大汉门神!” “昭今日听霍太守一席话,当真是胜读十年书,着实是学到了。” 郝昭听着是受益匪浅,口中啧啧赞叹佩服不已,忙是给霍峻添了一杯酒。 霍峻一笑,免不了要自嘲谦逊几番。 “霍太守,只是昭觉得,蒲坂津一役,我军是否可以这样布局……” 郝昭恭维过霍峻后,话锋一转,又将自己的一些看法道了出来。 霍峻听着听着,脸上渐渐浮现赞许意味。 “昭并未有统军轻验,些许浅见多半是纸上谈兵,若是考虑欠妥之处,还望霍太守莫要见笑才是。” 郝昭在这霍峻这位老资历面前,自然不敢太过显摆,说完后还不忘自嘲。 霍峻却连连点头,啧啧赞道: “伯道你太过谦逊了,你适才所说极有道理,深得兵法之妙啊,若我当初想到这一节,蒲坂一战便更能重挫秦军!” “难怪伯道你此番科考能荣登探花,还能为天子献上踏冰过河之策,果然是韬略非凡啊!” “若你此计成功,则为我大汉灭秦第一功臣!” 得到霍峻这位老资历的盛赞,纵然郝昭性情谦逊,年轻人心中难免也会暗生几分得意。 得意不过一瞬,郝昭遂即一拱手,自嘲道: “霍太守谬赞了,昭终究还是纸上谈兵,所说方略未经过实战检验,今后还需得太守多多赐教指点才是。” “至于那踏冰过河之策,还得看天意如何,什么灭秦第一功臣,昭更是万不敢奢望。” 话音方落。 大堂之外,狂风骤起,刺骨寒意转眼已袭身而来。 霍峻和郝昭二人神色一震,彼此对视一眼,一把将酒杯扔下,起身便冲往堂外。 刮面如刀的寒风自北而来,吹到檐角铜铃摇摆作响,屋顶上的瓦片甚至都跌落几片。 府中士卒们一个个冻得直哆嗦,纷纷裹紧了衣甲。 转眼间,片片雪花从天而降,将整个天地染为茫茫。 “变天了,变冷了!” “伯道,你的计策要成了,果然天佑我大汉,天佑陛下啊!” 霍峻激动万分,回头冲郝昭惊喜若狂的大叫。 郝昭脸上亦是克制不住的惊喜,伸手兴奋的抓拾起天空中飘落的大雪。 “丞相当真乃神人也,竟然能预测到天时变化,料定今年必会有寒冬…” 郝昭看着手中晶莹的雪片,想起洛阳面见刘备时萧方所说过的话,口中喃喃自语,眼中尽是折服赞叹。 “快,传令各营,速速做好准备,随时起程前往蒲坂津,与凌公绩会合!” 霍峻强压下了欣喜若狂,当即传下号令。 安邑城风城外诸营中,本是躲在帐篷,围着火炉享受惬意的汉军将士们,立时精神从松驰中重归振奋。 三万汉军士卒,精神抖擞,兵甲干粮齐备,只等开拔西进。 两天后,河东已是大雪纷飞,气温降至了泼水成冰的地步。 此时,赵云所统的三千白马义从,也借着骑兵优势,抢先在霍峻出兵前抵达安邑。 两队兵马会合,赵云传达了刘备的进兵旨意,当下三人合兵一处,向西直奔蒲坂津而去。 大军连行两天两夜,当赶到蒲坂津之时,凌统和他的一万守军,已经做好了过河准备。 黄昏时分。 赵云,霍峻,凌统,郝昭,齐聚于黄河岸边。 整条黄河已为落雪覆盖,看不清河面虚实。 赵云观望了一眼雪覆的河面,深吸一口气,纵马提枪,亲自冲上了河面。 马蹄所过,纹丝未动,脚下稳如磐石。 赵云策马飞奔,在河面上往来数圈,确认了河面确实已经冰封,且其厚度坚硬程度,足以支撑大军及重型攻城器械过河。 沿岸的凌统等人,眼见赵云安然归来,心中悬着的大石头就此落地,无不是面露欣喜。 赵云则策马而归,立于河边,手中银枪一招,大喝道: “黄河确已冰封,足以令我大军过河。” “诸位,还等什么,我们即刻踏冰过河,杀秦军一个措手不及,一举拿下蒲坂关!” 第452章 杀过黄河,踢开关中大门!汉军这是天兵天将吗? 众将的斗志,瞬间为赵云一席振奋人心之言点爆。 凌统,霍峻即刻将号令传下。 蒲坂津内,四万将士们早已是磨拳擦掌,跃跃欲战。 大汉起倾国之兵伐秦的消息,早已天下震动,人尽皆知。 四十万将士们,无不是斗志昂扬,皆盼望着建功立业。 只是开战数月,各条战线都如火如荼,唯有他们这河东军团,却是按兵不动。 大家伙心里边都急啊。 再不出兵,秦国没准转眼就被灭了,到时候友军兄弟们功劳拿到手抽筋,自己都全程打酱油,这不亏大了么。 今日,苦等了一个多月,终于等到了打过黄河,上阵杀敌的机会,这帮虎狼之士们自然是都憋了一股子劲。 过河号令一到,渡头营门大开,数万将士便如出笼的猛兽,一涌而出。 当他们赶到河边时,却都傻了眼。 原本他们以为,河边必已战船云集,水军兄弟们运送他们渡河登陆西岸。 可河边空空荡荡,片筏不见,这怎么过河? “还傻站着做什么,黄河已经冰封,随老子踏冰过河!” 凌统立马于冰面之上,挥舞着手中长刀,向着众士卒厉喝。 众将士们迷茫的眼神,霎时间为惊喜取代。 此时他们才意识到,寒潮突至,气温骤降,原本水势滔滔的黄河,竟然已经冰封。 河面都冻上了,过河还用得着船吗? 欢呼大叫声骤然响起,四万将士如梦初醒,挥舞着兵器如潮水般冲下河滩,冲上了雪覆的冰面。 黄河天险,就此化为乌有。 四万将士再无需受船筏运送限制,漫空宽阔的冰面,向着对岸的蒲坂关袭卷而去。 三千白马义从,在赵云的统领下,更是一往无前,如一条银色巨龙,穿过茫茫冰原,一马当先扑向对岸。 西岸渡头。 一座规模不足千人的小营,此刻正在风雪中若隐若现。 大营内,一千余秦军士卒,正缩在帐篷中围炉烤火,骂骂咧咧的抱怨着这骤降的气温。 一座大帐内,梁兴则在喝着煮酒,大口嚼着刚刚蒸好的羊羔。 作为并州一战中,为数不多逃回关中的幸存者,他和李典得到了曹操的信任,被委以镇守蒲坂关的重镇。 李典身为秦国老资历的大将,自然是作为主将,镇守蒲坂关。 梁兴做为副将,则驻守关前渡头小营。 李典当然不指望他和这一千来人,就能抵挡住汉军的来袭,他的任务只是监视对岸汉军动向,一旦发现汉军有集结渡河迹象,即刻向蒲坂关示警。 如此李典就能率一万镇军,及时出关赶赴渡头,对渡河的汉军进行半渡击之。 至于如何判断汉军将大举渡河,其实也简单。 渡河你就要有足够的船筏,而调集船筏是需要时间的,至少也得数日时间。 这段时间,足够西岸监视的秦警觉起来,及时向关城内的李典示警。 现如今对岸的蒲坂津空空荡荡,连一张竹筏也没有,由此判断汉军近期之内,并无渡河来攻的可能性。 故而此时的梁兴,才能悠哉的在这大帐之中,喝酒吃肉,享受难得的轻松快活。 “还好这次是守蒲坂关,终于不用再身处险境,并州之战我死里逃生,也该轮我享受享受了…” 梁兴口中感慨庆幸,又割下一片香喷喷的羊肉,就要往嘴里塞。 突然。 帐帘掀起,一卒狂奔而入扑倒在地,大叫: “梁将军,大事不好,汉…汉军好象杀过来啊!” 梁兴吓了一跳,手中羊肉吧嗒掉在了地上,腾的一下就跳了起来。 “你胡说八道,对岸汉军连只竹筏也没有,怎么可能突然杀过来?” 梁指怒目圆睁,冲着士卒质问。 “梁将军,汉军是…黄河冻…冰…冰…” 士卒慌到语无伦次,一时片刻间也说不清楚。 梁兴也顾不得听他解释,抄起兵器几步冲出了大帐之外。 一股凛烈的寒风,夹杂着纷飞的雪花,扑面而来,狠狠的打在了他脸上。 梁兴打了个哆嗦,立时被刺骨的寒气包裹。 他此时才惊讶的发现,自己躲在帐中喝酒吃肉大半天,外面的气温比昨日又降了许多。 仅仅一夜之间,暖冬就变成了寒冬。 “汉军杀过来了!” “骑兵,是白马义从,是那个赵云!” “梁将军呢,快去禀报梁将军~~” 士卒们惊恐失措的尖叫声,将梁兴从失神中唤醒。 举目一望,梁兴倒吸一口凉气,一张脸凝固在了愕然恐慌一瞬。 数千白色的骑兵,正飞驰如风,踏着河面狂奔而来,已然逼近了渡头不足七十步。 梁兴眼珠爆睁,惊恐到还以为见了鬼。 汉军这是成了天兵天将吗,竟然能踏着黄河,如履平地而来? 梁兴急是揉了揉眼睛,再次细细看去。 身形剧烈一颤,蓦然间惊醒。 黄河竟已冰封! 就在他躲在帐中享受的短短一天时间,黄河竟已全面冰封,化为一片冰原。 汉军的白马义从,正是踏冰而来! “不好!汉军这是要趁着河面冰封,趁势踏冰过河,突袭我蒲坂关!” 梁兴幡然惊醒,急是挥刀大叫: “快,全军列阵河滩,给我放箭,阻挡汉军!” “速速派人去向李将军示警,叫他速率大军前来拒敌——” 千余秦军士卒,尽皆被驱赶出了温暖的帐篷,哆哆嗦嗦的忍着严寒,抄起兵器往河滩仓促结阵。 零零散散的利箭呼啸而去,向着冰面上的白马义射去。 白马义从无一人中箭。 奔行于前的赵云,龙胆枪一指: “白马义从听令,给我骑射杀敌!” 三千弓马娴熟的骑士,即刻弯弓搭箭,朝着渡头秦军一顿乱射。 三千支利箭腾空而起,穿破风雪,眨眼间倾泄在了渡头上空。 “啊啊啊——” 惨叫声此起彼伏,数十名秦卒立时中箭,倒在了雪地之中。 梁兴匆忙舞刀,勉强挡开了袭来利箭,抬头再看之时,白马义从已冲近了三十余步。 “晚了,晚了,挡不住了!” 梁兴心凉了半截,摇头一声无奈的叹息。 汉军踏冰而来,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又来的是骑兵,光靠他这一千兵马,怎么可能挡得住? 莫说是他这一千兵马,就算是李典尽率一万五千守军前来,仓促间也不可能挡得住三千铁骑的来袭。 还是天下精锐的白马义从! “我这条命好容易从并州逃出来,岂能折在这里?” “天子啊,非是我梁兴不能死战,是谁也没防备到,黄河会突然冰封啊!” 梁兴一声苦叹后,再不敢犹豫,拨马转身大叫: “撤退,全军弃守渡头,给我撤回蒲坂关~~” 号令未出声,梁兴已夺路而逃。 一千秦军士卒立时土崩瓦解,如溃巢的蝼蚁一般,望风而逃。 渡头失守。 片刻后,赵云一马当先,第一个踏上西岸,冲入了秦营渡头。 手中龙胆枪轰刺而将,将那根高悬着“秦”字旗的旗杆应声轰断。 秦旗落,一面汉军旋即高高升起。 白马义蜂拥冲入渡头,杀向了溃散逃离的秦卒。 不多时,数以万计的后续汉军步卒,则如潮水一般漫过冰面,争先恐后的涌上了黄河西岸。 凌统立马渡头,远远望去,只见蒲坂城已近在眼前。 关城上还一片安静,显然守将李典还未觉察到,汉军已踏冰过河,杀到了他的眼皮子底下。 “速速向陛下报捷,就说我们已成功登上西岸,请陛下速率主力前来会合。” “还有,传令后军,将汉威炮尽快拖至西岸,吾要在三日之内,轰破蒲坂关!” 凌统挥舞着手中长刀,连下数道号令。 蒲坂关之中,毕竟还有一万五千秦军,还有李典这员经验丰富的秦军宿将。 踏冰过河只是至关重要的第一步,还有更重要的第二步,便是攻破蒲坂关。 故刘备在萧方的提议下,令他在蒲坂津内,不动声色的先行打造百余座汉威炮作为备用。 汉威炮体型巨大,哪怕是以楼船都无法运至西岸,但现在却不同了。 黄河已冰封。 人马可踏冰过河,汉威炮亦可在骡马的拖运下,穿越冰原直抵西岸蒲坂关下。 号令传下,登岸的汉军将士们,士气高昂,继续向着蒲坂关卷涌而去。 此刻,蒲坂关内。 李典正策马狂奔,风急火燎原的向着关城奔去。 城中已是鸣锣声大作,上万秦军被迫被驱离火炉,向着关城集结而去。 “今年明明是一场暖冬,为何一夜之间就气温骤降,黄河冰封?” “该死啊,我怎么就忘了,黄河一冰封,汉军就能踏冰过河,黄河天险便形同虚设了。” “我应该昨日就派兵马去凿碎冰面,以防汉军踏冰过河才是。” “希望这只是汉军小股兵马来袭,我大军一到,应该能将他们击退,到时再凿穿冰面,应该还能亡羊补牢…” 李典心中思绪翻滚,暗暗捏了一把汗,狠抽了几下马鞭。 前方城门已到,李典急是登上城楼,先远远扫望渡头战事。 登上城楼,举目俯瞰瞬间,李典倒吸一口凉气,身形僵硬成冰。 渡头的千余秦军已然溃散,正向关城慌逃而来。 数千汉军骑兵已攻占渡头,将“汉”字旗升起在渡头之上。 更远的黄河冰面上,无边无际的汉军士卒,正如潮水般漫过冰面,涌上岸滩。 这哪里是小股汉军来袭,分明是汉军的四万河东军团全师而来! “大事不妙!” 李典脑海中,如惊雷般轰闪出了这四个字。 第453章 刘备麾下竟有推演天时的神人?想死守?给我轰平蒲坂关! 李典蓦然间幡然惊醒。 此番伐秦,汉军真正的攻击方向,仍旧是他镇守的蒲坂关。 什么潼关,什么武关,什么北地郡… 全不过是佯攻,用来吸引曹操注意力的障眼法。 凌统霍峻的河东军团,所以按兵不动,等的就是这一场突降的寒潮,等的就是黄河冰封。 然后,四万河东汉军,便可迅速集结,踏冰过河,一举登陆黄河西岸,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这才是汉军此次伐秦的真正战略。 “可今冬明明是一场暖冬,为何会突然间变冷,数年不封冻的黄河会在今冬结冰?” “还有,刘备他们是怎么推算到,黄河会在今冬冰封?” “难道他麾下,竟然还能推演天时的神人?” 李典倒吸着凉气,脑海中千百个惊悚困惑的念头在轰轰作响。 “李将军,速速打开城门,放我们入城~~” 城下响起了梁兴的大叫声。 李典回过神来,低着一扫,见梁兴已带着溃军奔至城下,正慌张无措的叫门。 李典本欲下令打开城门,放他们入城,话到嘴边里,却骤然收回。 他看到了汉军骑兵。 就在梁兴所部身后,不足两百余步的距离。 此时若打开城门,这帮溃卒必争先恐后涌入蒲坂关,未必能及时退往关城,反倒有可能因拥挤而将城门堵塞。 介时汉军骑兵追至,城门来不及关闭,倘使汉骑趁势冲入城门,却当如何是好? 蒲坂关可就完了! 李典瞬息间权衡出利弊,心一横,喝道: “传令下去,不得打开城门!” “各营即刻登城,准备抗击汉军,誓死坚守蒲坂关,决不能放汉军一兵一卒入城!” 左右秦军士卒皆是吃了一惊,齐刷刷的望向了李典。 不打开城门,那一千多同袍怎么入城? 他们岂不是被堵在了城外,汉军骑兵追上来,不得把他们杀个干干净净? 城下。 梁兴大惊失色,怒叫道: “李典,你疯了吗,为何不放我们入城?” “汉军的白马义从就要追上来了,你想让我们都死在外边吗?” 李典面露歉意,无奈的一拱手: “梁将军,我不能冒着被汉军冲进关城的风险打开城门,你我皆为秦臣,当以大秦安危为重,望你能体谅我的无奈。” 梁兴如被当头一棒命中,脑子嗡嗡作响。 他明白了,李典这龟孙子,这是怕被汉军跟着冲进蒲坂关,索性就将他们当成弃子给抛弃了。 “李典,你个狗东西,老子明明还有时间入城,你快打开城门!” 梁兴怒不可遏,刀锋指着李典大骂。 左右的渡头溃卒们,无不义愤激亢,纷纷指向城头叫门大骂。 李典却无动于衷,只默默的看着梁兴在暴跳如雷。 “嗖嗖嗖!” 身后利箭啸而来,白马义从发动了骑射。 正叫门的溃卒们,成片成片被钉倒在地,霎时间死伤无数。 梁兴蓦然回头,惊见就在他大骂李典的功夫,赵云的白马义从已追至了身后。 “该死!” 梁咬牙一声暗骂,只得放弃入城念想,拨马转身想绕城而走。 为时已晚。 就在他和他的千余溃卒,抱着幻想在城下叫门这会功夫,白马义从已冲涌而起。 人仰马翻,鬼哭狼嗥。 顷刻间,来不及绕城而走的秦卒们,便被杀了个片甲不留。 当梁兴狠抽马鞭,刚刚想要提速之时,身后赵云已如一道雪亮银虹,电射而至。 “秦贼,哪里走!” 龙胆枪卷起漫空狂尘,如雷光电影一般,狂刺而来。 梁兴大骇,本能的举刀想要抵挡。 以他的微末武将,又岂是赵云一合之敌? 刀式未出,枪锋已扑面而至,硬生生贯穿了他的心脏。 “没想到,我逃过了并州一劫,却还是难逃一死?” “李典,你个狗贼——” 梁兴口吐鲜血,爆睁的眼珠中,喷燃着无尽的悲愤与痛苦,仰头轰然栽落马下。 一招毙敌。 城头上。 李典眼睁睁看着梁兴被杀,看着那一千士卒被白马义从杀了个干净,表面上是面无表情不为所动,实则拳头暗握,心如刀割。 “放箭,给我放箭射杀汉贼!” 直到一千人马被杀尽起,李典才拔剑一指,愤然大喝。 城头上,愣怔失神的秦军弓弩手们,半晌才反应过来,慌忙弯弓搭箭。 赵云自然不会给他机会。 眼见这帮溃卒杀的差不多,他一声令下,三千白马义从拨马转身,绝尘而去,将如雨的箭矢甩在了身后。 秦军没射杀几骑白马义从,反是将幸存的同袍,尽皆射杀毙命。 “停手,给我停止放箭!” 李典见状,只得急躁的挥剑喝止。 箭雨停歇。 汉骑已扬长而去,城前复归平静,只留下了千余具己军尸体,还有零零散散的几名幸存者,正躺在死人堆里,不时发出凄厉的哀嚎声。 “快,快将幸存的弟兄们救回来!” 见白马义从走远后,他才敢下令救人。 城门打开,吊桥落下,城中守军胆战心惊而出,将幸存的伤者抬了回来。 李典则望着渡头上乌压压登陆的汉军,脸上强堆出了几分不屑。 “就算你们凑巧碰上了天寒地冻,侥幸大军踏冰过河又如何?” “我还有蒲坂关在,我还有一万五千精锐在手,你们能奈我何?” 李典嘴角钩起一抹自负,便想要出言激励一下士气,安抚一下人心。 就在他刚想开口时,蓦的脸色一变,眼珠陡然聚起,急向着更远处的河面上望去。 嘴巴渐渐张开,脸色渐渐苍白如纸,斗大的汗珠在额头刷刷的滚落。 “汉…汉威炮?” 这三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字眼,颤栗着从李典的牙缝中渗出。 因为他看到,冰封的河面上,上百只庞然大物,正徐徐的穿过冰面,被汉军拖上西岸渡头。 汉威炮! 他一眼认出,那庞然大物,正是这天下最强的攻城利器。 “汉威炮,我怎么没算到汉威炮,该死——” 惊醒的李典咬牙切齿,拳头狠狠的捶击在了城垛上。 蒲坂关之坚固,与潼关相比,自然是远远不及。 毕竟有黄河天险为屏障,敌人的进攻基本上被拍死在了河滩上,根本没有机会登陆威胁到关城。 况且关城修筑在河边,方圆数十里光秃秃一片,就算敌人想打造攻城器械,也无树木可用。 故曹操为防汉军汉威炮,特意对潼关武关这些关城进行了加厚修筑,却偏偏没有劳师动众去修蒲坂关。 没意义嘛,何必劳民伤财。 可现在,曹操的这一疏忽,却成了致命破绽。 黄河冰封,人家汉军根本不需要在你西岸伐木打造攻城器械,直接把在东岸造好的汉威炮拖至西岸不就行了。 百余座汉威炮齐轰,就以蒲坂关这脆弱的小身体,能抗得住几轮轰击? “传令下去,速速加厚城墙!” “速派人以八百里快马,去潼关向天子求救,速速——” 城头上响起李典焦急嘶哑的大叫声。 一骑飞马出城,向着潼关疾驰而去。 一万五千秦军士卒,则手忙脚乱担土抬石,开始临时抱佛脚,加厚修筑起了城墙。 为时已晚。 过河的汉军修整一晚,次日天一亮,四万大军便倾巢而出,兵临蒲坂关下。 东门前。 三倍的汉军步骑,乌压压的列阵于关城之前,军气浩荡肃杀,寒意盖过风雪。 伴随着阵阵号子声,一座座的汉威巨炮,源源不断被拖至了阵前,对准了蒲坂关方向。 城头上。 秦军士卒望着那传说中的巨城神器,一个个都手心捏满了汗,眉宇间闪烁着紧张恐惧。 李典脸色铁青,眉头深锁,紧握剑柄的手心,已是浸满了热汗。 “还是来不及,只能死战硬扛了么…” 李典轻叹一声,深吸一口气,拔剑在手: “大秦儿郎们听着,蒲坂关关乎到我大秦生死存亡,也关乎到我们所有人的生死!” “为天子尽忠的时候到了,接下来无论发生了什么,尔等都要给我撑住了,不可擅退半步!” “违令者,定斩不赦!” 李典事先打起了预防针,又是鸡血激励,又是以军法威胁。 一万五千秦卒,只得勉强打起精神,握紧了手中刀枪,不安的望着城外汉军。 天光大亮时,风歇了,雪停了。 当汉军列阵完毕之时,头顶乌云渐渐散开,朝阳在汉军身后升起。 赵云回头瞥了一眼晨阳,剑眉微微凝起。 这场寒潮应该是结束了,气温很快就会回升,用不了多久,冰封的黄河便可能再次融解。 若不能及时攻破蒲坂关,待到曹操率援军赶到,他们这四万大军就有可能被断了后路,困死在西岸。 局面已是骑虎难下,今日非得破了蒲坂关不可。 深吸一口气,赵云眼中信念如铁,龙胆枪向着关城一指: “传吾号令,汉威炮,给我轰击!” 令旗摇动,战鼓声起。 一百余座汉威炮,几乎在同时发动。 上百枚巨石,挟着天崩地裂的破空声,腾空而起,如陨落的群星,向着百步外的蒲坂关,铺天盖地呼啸而去。 第454章 天崩地裂,银色战神之威!向天子报捷,蒲坂关,已克! “避…避弹!” 原本巍然傲立的李典,在巨石袭来的前一瞬终于撑不住,大叫一声便缩下了身子。 主将都怂了,何况是他们这些士卒。 沿城一线,秦军士卒们一个个惊恐万状,纷纷本能的蹲伏下来,缩在了城垛后躲避石弹来袭。 “轰轰轰!” 漫空石弹,轰然落地。 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天崩巨响,城楼被砸穿,城垛被击碎,城墙被轰裂… 漫空尘雾冲天而起,将整道城墙笼罩,仿佛末日降临一般。 轰击的巨响声中,夹杂着一声声的哀嚎和惨叫,那是躲在城垛后的秦卒,连人带城垛被轰碎之声。 李典缩在城垛下,双手抱头,眼眸紧闭,乞求着自己别那么倒楣,被巨石不幸命中。 他是幸运的。 天崩巨响声结束,第一轮的汉威炮轰击,终于落下帷幕。 当李典松一口气,颤巍巍直起身子,挺直了脖子四下扫望时,倒吸一口凉气。 整面城墙,已是面目全非。 身后城楼塌了半边,剩下的半边被砸穿七八个大洞。 墙面被砸到处处开裂,塌落处不计其数。 城垛更是不堪一击,根本无法保护后边躲藏的秦卒,他们被连人带城垛砸碎者数以百计。 满是碎石的城头上,到处是散落的尸体,侥幸没被砸死的士卒,也个个是断胳膊断腿,躺在碎石中痛苦的哀嚎。 “这…这就是汉威炮的威力吗?” 李典倒吸着凉气,愕然转过身来,难以置信的惊恐目光,望向了汉军阵地。 城外汉军阵。 初次见识了汉威炮威力的汉卒们,亦是目瞪口呆,一个个嗔目结舌。 “这…这就是传闻中,那萧丞相打造的攻城利器么?威力竟然如此之强?” “这萧丞相,真乃神人也…” 望着满目疮痍的蒲坂关,初次见识汉威炮的郝昭,口中不禁啧啧惊叹。 赵云扫一眼敌城情况,却不太满意,喝道: “看来一轮轰击还不够,传令下去,继续装弹,继续轰击!” “瞄准了城楼右侧那一段,给我轰出一道缺口来!” 操炮的步卒们,迅速重新装弹,校准方位,对着了城楼右侧方向。 汉威炮再度发动。 “呜呜呜!” 百枚巨石升空,划过长安,朝着蒲坂关城墙再轰而至。 “轰轰轰!” 天崩地裂的巨响声再起,狂尘冲天,地动山摇。 数不清的秦军士卒,如纸糊一般,成片成片被巨石轰为粉碎,惨叫声再次响起在了城头之上。 “咔嚓嚓——” 一声天崩巨响,城楼右侧一段本已摇摇欲坠的城墙,在巨石轰击之下,终于支撑不住,轰然倒塌。 数以百计的秦卒,来不及从城墙上撤走,纷纷坠下城去,不是活活摔死,便是被倒塌的土石挤压到粉身碎骨。 秦军士卒早被吓到魂飞魄散,尽皆抱头缩在角落里,紧闭着双眼乞求自己不要被巨石砸中。 哪怕是主将李典,此刻也方寸大乱,毫无体面的抱头蹲在一面尚未被轰碎的城垛之后。 天崩巨响终于安静下来,第二轮的轰击就此结束。 当李典摇摇晃晃爬起来,举目四望时,身形再次僵住。 城楼右侧方向,一段三丈余宽的城墙,赫然已经倒塌,化为一片废墟! 蒲坂关破了! 李典咽了口唾沫,陡然间惊醒过来,大叫: “快,快担土抬石,给我把缺口封住,快,快啊——” 秦军士卒从恐慌中惊醒,在将官们的驱喝下,纷纷涌下城头,手忙脚乱的试图重新封堵住倒塌的缺口。 城外。 汉军阵内已响起震天的欢呼声。 四万汉军将士们,眼见敌城倒塌,无不士气大振,斗志狂燃。 “汉威炮,真乃神器也!” 赵云一声笑赞,龙胆枪向前一指: “大汉将士们,你们看到没有,蒲坂关城墙已被我们的汉威炮轰塌!” “全军尽出,从缺口杀进去,随我踏平蒲坂关!” 赵云一夹马腹,一人一骑当先绝尘而出。 进攻的战鼓声旋即响起。 四万汉军将士,如脱缰的野马一般裂阵而出,似潮水般向着蒲坂关右侧方向灌涌而去。 当秦军还在手忙脚乱,担土抬石之时,汉军的步骑狂潮,已经冲近了眼前。 “来不及了,速速结阵,封住缺口!” 李典只得放弃修补城墙,挥刀厉喝。 秦军士卒们慌忙丢起手中工具,重新抄起了兵器,仓促于缺口一线结阵,妄图以血肉之躯封住汉军的冲击。 百步,五十步,三十步… 转眼后,汉军的滚滚兵潮,挟裹着冲天斗志漫上废墟,轰然撞向了秦军阵线。 铁甲破碎声,兵器碰撞声,战马嘶鸣声,士卒的惨叫声… 霎时间,所有人的耳膜,便为血腥的撕杀声填满。 正常情况下,以秦军的精锐,在如此狭窄的缺口处,阻挡住汉军的冲击是没问题的。 但关键是现下情况不正常。 汉军的踏冰过河,打了秦军一个措手不及,汉威炮怕恐惧杀伤力,又将秦军士卒骇到心惊胆战。 此时的秦军军心士气,早已跌落谷底。 再加上汉军以白马义从开路,拥有铁骑的强横冲击力加成,步骑结合战力爆涨。 此消彼涨之下,秦军焉能抵挡得住。 一击之下,绵延数丈宽的秦军阵线,便被打成了筛子,冲了个七零八落。 崩溃开始。 阵线一乱,军心低落的秦军士卒,残存的战斗意志立时瓦解,纷纷向关内溃去。 汉军则势不可挡,如上涨的洪水漫过堤坝,转眼间越过了缺口废墟,向着城内大举灌入。 “不许后退,给我死战拒敌——” 李典挥舞着兵器斩翻冲上前来的汉卒,口中暴怒焦急的喝斥着他的士卒。 他是心急如焚啊。 蒲坂关失守意味着什么,整个关城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那意味着秦国的防线,将在此地被撕开一道大口子,意味着数十万汉军,将畅通无阻的由此进入关中平原。 那可是关中平原啊,一马平川,无险可守,以秦国国力的羸弱,曹操拿什么去阻挡数倍的汉军步骑? 挡不住啊… 挡不住,长安就守不住,长安失守,秦国必亡! 他李典岂非成了秦国灭亡第一罪人? 他如何对得起曹操对他的信任,如何对得起这十余载的君臣情份。 “大秦儿郎,誓死拒敌,蒲坂关绝不能失!” “不退,不退!” 李典一声悲叫,手中长刀乱舞,又将数名汉卒斩翻在地。 他这一声嘶吼,似乎是短暂的激励了秦军士气,后撤的阵线竟隐隐开始稳住。 只是这一声吼,同样也吸引了赵云的注意力。 正挥枪乱杀的赵云,抬头寻声望去,便看到了“李”字大旗下,正在挥刀乱杀的那员秦将。 必是李典无疑! 赵云眼眸充血,仿佛看到的不是敌将,而是自己滚到碗里来的功劳。 “赵云在此!” “李典,受死!” 一声雷霆虎啸,赵云纵马挥枪,向着李典便呼啸而上。 手中龙胆枪乱舞,化出无数道枪影流光,将阻挡在前方的秦卒,尽数如草芥一般刺翻在地。 无人能挡,势如杀神。 顷刻间,赵云破开一条血路,如银色战神一般,横亘在了李典马前。 “赵云?” 李典一声惊呼,悲愤的眼中瞬间透出一丝惊色。 此时的赵云已非当年的赵云,擒袁尚,捉曹植之功,早已令他名震天下。 李典自然也听得赵云之名,知道汉军那白马义从的统帅,乃是一员虎将。 只是,他虽听得赵云之名,却并不知赵云武艺有多强。 “汉狗,宰了你!” 瞬间的惊异后,李典脸形扭曲变形,手中长刀挟着满腔怒意斩向赵云。 刀式还在半道之上时,赵云龙胆枪电刺而出,后发而先至,已当中袭至。 “噗!” 一枪,正中李典胸膛。 李典长刀悬滞在半空,身形凝固如铁,一张脸定格在了愕然惊悚一刻,如同见鬼一般。 “我竟然连你一招都…都…” 惊骇的遗言未及说出口,赵云龙胆枪已刷的收回。 胸膛一个血窟窿赫然显现,鲜血如泉水般喷涌而出。 李典一声惨叫,偌大的身形轰然栽倒在了马下,就此毙命。 又是一招毙敌! 赵云将李典人头割下提于手中,血枪向着众秦卒一指,厉喝道: “吾乃常山赵子龙,尔等谁想追随李典此贼共赴黄泉,上前领死!” 声如雷霆,震到所有人头皮发麻。 秦军士卒们寻声看来,当他们看到自家主将的首级时,残存的斗志立时崩溃瓦解。 赵云的战神之威,更是震慑到他们肝胆皆碎。 逃! 秦军士卒的脑海中,这一刻只剩下这个字。 于是,一万五千秦军,便如惊弓之鸟般,丢盔弃甲,向着蒲坂关内,向着西城门望风而溃。 秦军防线,全线崩溃。 四万汉军步骑,争先恐后灌入城内,涌向了城中各处要害。 正午之前,蒲坂关的各门之上,无数面汉字旗已高高升起。 赵云,凌统,霍峻,郝昭四员汉将,齐聚于西城楼之上,俯看着前方一马平川的关中平原,四人是放声大笑。 “速速往潼关向陛下报捷!” “蒲坂关,已克!” 第455章 咱们大军渡河,铁骑直捣长安!刘备踏冰过河?这样也行? 潼关,汉营。 连续数日的风雪,终于宣告结束,天空重新放晴。 刘备负手立于营门外,目光并未望向潼关,却望向了遥远的北面。 “子龙和凌公绩他们,此刻应该已对蒲坂关发起进攻了吧,也不知道顺利与否。” “这天已放晴,气温又暖了起来,只怕过不了几日黄河就要解冻。” “倘若子龙他们未能及时拿下蒲坂关,这黄河一解冻,他们的后路岂非要被截断?” 刘备捋着细髯,口中碎碎念着,眼眸中透着几分隐忧。 身后萧方则淡淡一笑,宽慰道: “我关中的细作并未有曹操主力北上的情报,至少证明曹操尚未觉察到,我们要踏冰过河的意图。” “河东有我四万兵马,三倍于敌的兵力,还有三千白马义从,陛下又令凌统他们提前打造了汉威炮用以轰城。” “咱们准备充分,只要蒲坂一带河面也冻上了,蒲坂关必可拿下!” 萧方的判断令刘备平添了几分底气,遂是重重点头: “景略言之有理,此役我们准备充分,又有天佑,除非曹贼及时增兵蒲坂,否则此计必——” “成”字还未出口,马谡风急火燎满面喜色的飞奔而来。 “陛下,子龙将军他们的战报到了!” 马谡飞奔而至,将手中帛书兴奋的献上。 刘备精神一振,一把接过,迫不及待的的展开。 帐中马超,黄忠,张郃等众将,轰然起身,一个个期许的目光,齐聚向了刘备手中的战报。 刘备看过一眼,蓦的放声大笑起来: “郝伯道的踏冰过河之计成了,子龙他们成功了,蒲坂关已为我大汉所有!” 帐中一片沸腾,众将心中大石头落地,无不欢欣鼓舞,激动万分。 刘备便将手中捷报,向众将展示。 三千白马义从当先登陆渡头,赵云斩杀梁兴,汉威炮轰破蒲坂关,李典再为赵云所斩,一万五千秦军死伤殆尽… 蒲坂一役的经过,捷报中详细写明。 “恭贺陛下得郝昭这般大才,又得天佑,踏冰过河之计大功告成!” “今关中门户已开,我军伐秦灭曹之路,畅通无阻矣!” 萧方笑呵呵的向老刘拱手一揖。 法正亦是上前一拜,拱手笑道: “陛下,曹贼闻讯之后,必会起大军星夜兼程北上,妄图夺回蒲坂关。” “我们也当即刻起程北上,往蒲坂关与子龙将军他们会合,以防万一才是。” 刘备一声大笑,豪然道: “传朕旨意,大军即刻渡河北上,由河东过黄河前往蒲坂关。” “我大军杀入关中平原,铁骑直捣长安。” “这一战,朕不诛曹灭秦,绝不收兵!” … 潼关。 府堂内,炉火熊熊,酒香弥漫。 在这个天寒地冻的夜晚,曹操正在围着炉火,品着煮酒,与众臣围炉夜话。 潼关外,汉军的攻势已经停了十余天,两军正式进行了对峙期。 曹操终于也可稍稍松一口气,不再整日紧绷着一根神经。 今日心情甚好,又适逢气温骤降,天寒地冻,便召集几位谋臣前来围炉煮酒。 “其余各战场的形势,现下可有最新战报?” 曹操呷着温酒,顺口问了一句。 往常这种问题,皆是郭嘉这位谋主来回答。 郭嘉正待开口时,张松眼珠一转,抢先道: “回禀陛下,其余各条战线,皆是固若金汤。” “那关羽连攻武关七日,折损上千之后,不得不暂停攻势,屯兵城下。” “益州那边,车骑将军依托白帝城之险要,几次打退了汉军荆州军团的进攻。” “至于并州方面,张飞和他的并州汉军,现下也被堵在了高厚沟壑之中挨冻。” “我各条防线,皆是万无一失,还请陛下宽心。” 听得张松洋洋洒洒的回答,曹操心情变的愈加轻松,微微一笑后,仰头一杯酒灌尽。 被张松抢了自己的台词,郭嘉咽了口唾沫,眼神中透出一丝不爽,却又不好表露。 “既然各条战线皆固若金汤,那朕就心安了。” “来来来,朕今晚与众卿围炉煮酒,我们喝个尽兴!” 心情大好的曹操,笑呵呵的高举起了酒杯。 张松哈哈大笑,第一个举杯。 其余众臣也跟着举杯。 唯有贾诩,手中却把玩着酒杯,眉头暗锁,似乎别有心事。 “文和,莫非你在担心什么?” 曹操从贾诩的神情中,看出了一丝隐忧。 贾诩一怔,旋即收回失神,目光却望向了堂外风雪。 “原本前几日还是暖冬,这一夜之间就突降大雪,变成了天寒地冻的寒冬。” “这天象忽变,让臣心下总是生出一丝担忧,却一时间又说不清担忧在何处?” 贾诩的话模凌两可,曹操不解其意,目光却也不由望向向了堂门外。 “这大雪一降,道路积雪,汉军粮草便转运不变,过几日天气转暖,冰雪一融,道路变的泥泞起来,其粮草转运更是雪上加霜。” “而我军粮草转运,却有渭水之便,丝毫不受影响。” “如此算起,这一场寒冬大雪,对我们反而有利,文和你该高兴才是,怎么反倒杞人忧天起来?” 张松滔滔不绝一番分析,嘴角扬起弧度,斜瞟向贾诩的眼神掠动着一丝讽刺。 曹操微微点头,认可了张松分析。 “永年,你此言差矣。” 贾诩却是摇了摇头,回首望向长安方向: “我们是有渭水之便,可现下这等天寒地冻的天气,渭水必会冰封,我军的粮草转运,亦会受到影响。” 张松语塞。 贾诩乃凉州人,久居关中,对渭水何时会封冻,自然是了如指掌。 张松却乃蜀人,蜀中无酷暑寒冻,生平从未有哪条河流,在冬天能结冰封冻。 作外一个“外地人”,张松自然没有把渭水封冻,这种在他经验见识之外的事考虑在内。 “封冻…” 郭嘉却蓦然脸色有变,仿佛被贾诩的话提醒到了什么。 眼珠急转后,郭嘉砰的放下酒杯,拱手道: “陛下,臣恐蒲坂关有失,请陛下速速向蒲坂关增兵才是!” 曹操一愣。 张松等众臣,茫然狐疑的眼神,皆是望向了郭嘉。 “蒲坂关方面未有汉军进攻的战报,奉孝何出此言?” 曹操放下了酒杯,眼神质疑。 郭嘉腾的跃起,几步来到堂门前,一把将紧闭的堂门推开。 堂门一开,刮面如刀的风雪袭卷而起,瞬间将堂中暖意一扫而空。 众人皆是打了个寒战,慌忙裹紧衣袍,皆是惊异于郭嘉这出人意料的怪异举动。 “贾文和适才提及,如此天寒地冻,渭水必会结冻冰封。” “渭水既会冰封,那黄河自然也会冰封。” “倘若汉军趁着黄河冰封,踏冰渡河,急攻蒲坂关,却当如何是好?” 郭嘉指着门外的风雪,道出了心中顾虑。 曹操蓦然变色。 贾诩急是站了起来,向曹操一拱手: “陛下,臣知道了,臣适才一直心存担忧,却又想不出是在担忧什么。” “经奉孝这一说,臣才明白,臣亦是在担心汉军会踏冰过河,奇袭我蒲坂关啊。” 曹操暗吸一口凉气,脸色霎时间阴沉如铁,虽寒风刺骨,额头竟是浸出一层冷汗。 “你们提醒的是,朕竟是忽视了黄河会冰封这一节,若大耳贼趁势攻打蒲坂,黄河天险岂非形同虚设?” 曹操猛然拍案几,喝道: “传令于禁,速率两万人马,即刻增防蒲坂关。” “还有,先派快马往蒲坂关,责令李典派兵凿碎河面,防范汉军踏冰过河!” 两道号令接连传下。 曹操却再也坐不住了,起身踱步于堂中,适才那份围炉煮酒的情调已是荡然无存。 此时,张松已从语塞中回过神来,想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神色间透露出一丝尴尬。 黄河冰封,踏冰过河这么关键之事,他竟然没能及时顾及到,与郭嘉相比是高下立见。 何况秦国的防御方针,基本是按着他来的,蒲坂关只驻军一万五千人,也是他的手笔。 这要是蒲坂关有失,他岂非难辞其咎? 张松越想越心虚,额头一丝冷汗悄然浸出。 眼珠转了几转后,张松却又佯装轻松,笑道: “陛下,这风雪素来是来的快,去的也快,用不了几日天气转暖,黄河纵然结冰很快也会融化。” “刘备纵然想到踏冰过河之策,向河东诸将传令需要数日时间,河东的汉军集结向蒲坂关,又需要数日时间,待到他们想要踏冰过河之时,多半天气早已转暖,冰面已经解冻消融。” “臣以为,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刘备未必就能把握得住,陛下大可不必太过担心。” 原本来回踱步,神情焦虑不安的曹操,渐渐停下了脚步,脸上的阴云又重新散了开来。 “嗯,永年所说也不无道理。” “毕竟今年本为暖冬,这场风雪是突然而来,大耳贼毫无准备之下,想利用这短短几日的黄河封冻,就踏冰过河袭破我蒲坂关,又谈何容易。” 曹操微微点头,悬着的心落定,重新又坐了下来了,酒杯又拿在了手中。 “砰!” 紧闭的堂门,突然间被撞开,御林卫狂奔而入。 “启禀陛下,李将军刚刚发来告急文书,近四万余汉军步骑正踏冰过河袭我蒲坂关,请陛下速发援军相救!” 曹操骇然变色,手中酒杯咣铛落地。 第456章 先有谋圣又有神?这是什么气运?关中守不住了,咱开溜吧! 曹操懵了。 张松嘴巴大张,眼珠爆睁,如若见鬼。 郭嘉也好,贾诩也罢,尽皆脸上掠起惊愕之色。 是被郭嘉说中了,河东的汉军,果然踏冰过河,趁着黄河封冻的天时,对蒲坂关发动进攻。 可这也太快了吧? 正如张松所说,刘备诏令送往河东,河东的汉军向蒲坂津集结,再到踏冰过河发动进攻,这期间至少也得十日左右的功夫。 到那个时候,寒潮已过,冻结的黄河恐怕早已融解。 可现下寒潮刚刚爆发,黄河封冻还不足三天啊! 哪怕是飞鸽传书,也不至于传这么快吧? 刘备是怎么做到的? 难道刘备能用意念传信,向河东的凌统霍峻等诸将发出号令? 曹操和众臣脑子嗡嗡作响,无数个难以置信的疑点,在眼前飞快闪过。 “不可能!” 张松头一个跳起来,激动的叫道: “刘备就算要趁机攻我蒲坂关,河东汉军也不可能动作这么快,这绝不可能!” 张松不信。 郭嘉亦是难以置信,一把夺过御林卫手中奏报。 白纸黑字写的清楚,确确实实是李典的亲笔告急书。 “怪哉,当真是怪哉,这实在是说不通啊。” “汉军的反应,怎么能这么快?” 郭嘉喃喃自语,眉宇间满是匪夷所思之色。 曹操跌跌撞撞下阶,一把也将郭嘉手中奏报夺过,迫不及待的细看。 内中确乃李典笔迹,与御林卫奏报分毫不差。 “大耳贼这是怎么做到的,这不合理,当真是不合理……” 曹操捧着奏报的双手在发抖,脸色间亦是澎湃是深深困惑惊疑。 张松眼珠转了几转,急是笃定无比的叫道: “这其中定然有误,那必是蒲坂津的汉军自作主张过河偷袭,多半是小股人马。” “李典定是因并州一役为刘备打怕了,如今成了惊弓之鸟,才会夸大其辞!” 曹操脸上疑色褪色几分,捋着细髯再次端详手中奏报,从字迹的潦草之中,能看出李典当时的慌张。 “张永年言之有理,莫非李典当真是夸大其词?” “依常理,河东的汉军不可能集结的这么快,蒲坂津的凌统所部只有一万余人,怎会这么快就有四万重兵过河…” 曹操思绪飞转,情绪渐渐冷静下来。 “除非,刘备早有踏冰过河,奔袭我蒲坂关的图谋,事先对河东汉军已有过叮嘱交待。” “所以,河东的四万汉军,才能如此之快的完成集结,对我蒲坂关发动进攻!” 思索良久的贾诩,冷不丁的冒出了这么一番猜测。 曹操心头一震,猛然抬起头,惊诧的目光急看向了贾诩。 郭嘉倒吸一口凉气,声音略带颤栗道: “是了,文和猜测的没错,这是唯一的解释。” “臣终于明白刘备真正的图谋了,他的四路兵马,皆不过是佯攻,只为牵制我军兵力。” “他的真正计策,就是为等黄河封冻,他的河东四万大军,才好趁势踏冰过河,以攻破我蒲坂关!” “陛下,我们中了刘备的计策了!” 曹操心头如被重锤一击,身形摇摇晃晃倒退了半步。 真相大白,幡然省悟。 直到这一刻,他才恍然明悟,刘备动用四十万大军,在自北向南千里战线上大动干戈,竟是布下了这么大一个局。 “张永年——” 惊怒之中的曹操,目光陡然间射向了张松。 秦国的防御策略,全盘都是按着你张松构想来实施,现下却被汉军轻易撕开了这么一个突破口,你小子总得给我个交待吧。 张松额头滚汗,脸上再看不到一丝自负神色,皆为慌张惭愧取代。 只是面对曹操的质问,自命不凡的他,自然不可能轻易就承认。 眼珠转了几转后,张松急道: “陛下,臣以为这其中必有蹊跷。” “倘若如郭奉孝所说,刘备早就图谋好踏冰过河之策,那他势必就已推算出,今冬会寒流忽至,黄河冰封。” “可天时变化无常,岂是凡人所能推测?” “刘备麾下,若真有人有这个本事,那岂非是神仙在世?” 曹操身形一震,眼中的怒色,立时又变成了疑色。 萧方。 他脑海之中,立时迸出了这个名字。 刘备麾下,汉军众谋臣之中,若说能有这个本事者,也唯有萧方一人。 可那萧方再神机妙算,再为谋圣,他毕竟是人啊。 一介凡人,怎么可能拥有仙人预知天时变化之能? “陛下,事已至此,无论是刘备预测到了会有寒冬降临,还是他误打误撞碰上,都已经不重要。” “现下蒲坂关正被四万汉军进攻,陛下得亲率大军,急赴蒲坂关增防才是!” 贾诩再次出言提醒。 曹操蓦然惊醒,意识到了现在首要面对之事,乃是去救蒲坂关! 你在这里追究谁的失算,琢磨刘备是怎么推算到会寒流忽降的功夫,你家恐怕早已打下了蒲坂关,把汉旗插在了你关中的土地上。 “传令,速命夏侯元让统帅潼关之兵,朕要亲自率军北上,去救蒲坂关!” 当天。 曹操便亲率四万余兵马,趁夜离开了潼关,星夜兼程北上,直奔蒲坂关而去。 大军马蹄停蹄,昼夜急行,次日便抵达了芮乡城。 就在曹操刚刚想喘口气时,北面方向,便有数千溃兵一路逃来。 这些溃兵,皆是来自于蒲坂关,给曹操带来了当头棒喝般的一个噩耗: 汉军已攻破蒲坂关,主将李典,副将梁兴,皆为汉将赵云所杀! 战马之上。 曹操听得这个噩耗之时,身形晃了一晃,手中马鞭脱手跌落于地。 脸上残存的一丝希望,就此破灭一空,身形凝固成了一樽冰雕! “蒲坂关竟然…竟然已失陷?” 曹操神情愕然,声音都在发抖,仿佛无法相信这残酷的事实。 左右众谋臣武将,无不是骇然震惊,个个都惊到目瞪口呆。 “不可能!” 一个歇厮底里的大叫声响起。 张松仿佛受了某种刺激,一跃下马激动的扑向了那些败卒,一把将两人揪起。 “就算汉军有四万余人,可蒲坂关内我军还有一万五千人,怎么可能连这几天都坚定不住?” “这不可能,尔等必是慌报军情,这不可能——” 张松如疯了一般,面目狰狞的冲着那几名士卒嘶吼怒问。 曹操被他这大失仪态的吼问提醒,震愕的眼神立时化为狐疑。 是啊,蒲坂关还有一万五千精兵啊! 就算关城不及潼关坚固,却也不是纸糊的,踢上一脚就轰然倒塌。 何况李典虽非名将之才,但也是员久经沙场,沉稳老练的宿将。 这样的配置,莫说踏冰过河袭取蒲坂的汉军只有四万,就算是刘备率汉军主力亲临,蒲坂关也不至于被破的这么快啊! “是汉…汉威炮!” “汉军提前在对岸打造了百座汉威炮,他们利用黄河冰封,直接把那东西拖过了冰面,方才能轰破我们的城墙啊!” 一名败卒心有余悸的哭腔道出了真相。 张松身形晃了一晃,脸上的狰狞与质疑,顷刻间土崩瓦解,双手松开倒退了半步。 那幡然省悟的愕然神情,仿佛如梦初醒一般。 曹操脸上那刚刚涌起的侥幸之色,也被那败卒这番解释,无情的摧为粉碎。 “蒲坂关方圆十余里都没有森林可供汉军打造汉威炮,且若渡河之后再打造,势必要耗以时日,会拖到陛下率军来援。” “而汉威炮这种巨型攻城兵器,又不可能以战船来运送过河。” “汉军明知有如此限制,竟然还提前打造了这汉威炮,分明是稳操胜券,算定必会有寒潮突至,黄河定然会冰封。” “陛下,这更加证明,汉军之中,果真有能预测推演天时变化的奇人啊!” 郭嘉情绪激动的推演出了真相,语气隐隐颤栗,透着丝丝恐惧之意。 凡人之躯,竟有推演天时变化,这种神仙才有的手段。 这样的人,哪里还能称之为谋士,分明乃是仙人临凡啊! 刘备麾下,除了萧方这么个谋圣之外,竟然还多了这么一个恐怖的存在,纵然处惊不变的郭嘉,此刻焉能不方寸大乱,心生恐惧? “大耳贼已有了一个萧方,竟又得了如此神人?” “这个人到底是谁,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这,这……” 曹操被郭嘉的推测惊到倒吸凉气,口中喃喃惊问,已是方寸大乱。 至于张松,最后的侥幸灰飞湮灭,已是背后浸出一层冷汗,脸上的傲气自负荡然无存,眼神中唯余无尽的惊悚茫然。 “刘备,当真是气运在身呀……” 贾诩一声幽幽叹息,最后恢复几分冷静,无可奈何的向曹操一拱手: “陛下,事已至此,蒲坂关失陷已成定局,纵然们现下赶往,也不可能夺回。” “关中门户已开,刘备数十万大军,旦昔间便将由河东过河,进入我关中平原。” “我关中一马平川,已无险可守,焉能抵挡得住刘备大军?” “臣以为,关中已不可保,不如退守陇山以西,保存实力吧。” 放弃关中! 贾诩竟然在劝说曹操,放弃关中! 本是恍惚失神的曹操,蓦然脸色大变,惊怒的目光猛的射向贾诩。 第457章 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争天下就不能溜!二十万大军杀入关中! 关中! 贾诩竟然在劝说曹操,放弃关中! 此言一出,不光曹操脸色骤然大变,左右谋臣武将,无不骇然变色。 那可是关中,不是并州啊。 秦国仅存之地,无非关中,凉州,以及益州。 益州虽然富有,却偏避西南一隅,交通不便。 凉州虽盛产战马,士卒彪悍,为秦国提供了绝大多数的骑兵,但毕竟丁口稀薄,土地贫瘠。 惟有关中一带,既有肥沃的关中平原,能养活相当可观的丁口,提供大量的兵源,又地处北方,东出潼关便为中原。 关中,可以说是秦国精华之地,是秦国的根本所在。 他曹操若还想与刘备分庭抗礼,若还没有放弃正统身份,还有逐鹿中原的野心,就绝不能放弃关中。 放弃了,就等于向秦国士民,向天下人宣告,自己放弃了一统天下的理想,将沦为偏安一隅的割据小丑! “贾文和,你这是什么混账计策!” “陛下乃天子,关中乃我大秦腹心之地,你竟然劝陛下不战而弃?” “难道你想让陛下做割据一隅,不思进取的昏庸之主,为天下人耻笑吗?” “难道你想让天下人知道,我大秦已无力与伪汉争夺天下,只能偏安一隅吗?” 张松第一个跳出来,指着贾诩就是劈头盖脸的质问。 他这一通怒斥,自然有从曹操争夺天下的大局出发,另一层原因也是因河东战争失利,心里边正发虚,害怕被曹操问责。 现下把矛头掉转向贾诩,正好把曹操的怒火从自己身上引开,何乐而不为。 张松一带头,曹洪等众臣立时被煽动起来,纷纷指责贾诩的提议荒谬。 “文和,你太令朕失望了。” “朕素知你足智多谋,以为你能献上什么扭转乾坤,反败为胜的妙计,为朕击退大耳贼,守住关中腹心之地。” “没成想,你竟然想让朕只因蒲坂关失守,便将这关中精华之地,将我帝都长安,拱手让给那大耳贼?” “如永年及众臣所说,难道你当真想让朕放弃收复中原,一统天下,做一个割据一隅的跳梁小丑吗?” 曹操终于开口,语气措词相当严重,毫不掩饰对贾诩的极度不满。 贾诩只心下暗叹一声,却也没有反驳辩解,只默默的领受曹操的失望与斥责。 他也是没办法呀。 对他而言,什么争夺天下,什么收复中原,什么跳梁小丑的骂名,那都是你曹操的事,关我贾诩什么事? 我的目标,只为自保。 现下守住关中的希望明明不大,还强行要守,到时候岂非人地皆失,十几万大军白白葬送在了这里。 与其如何,何不干脆放弃,咱们先退往凉州,最好是直接退往益州。 到时十几万大军在手,再有秦岭这道不可逾越的天险做屏障,以一隅敌天下不是梦想,守住益州一隅也不在话下。 只要能守住益州,我就能好好活着。 你守他个二三十年,守到我享尽荣华富贵,寿终正寝岂不完美? 至于我死后,哪怕你是洪水滔天,哪怕你曹氏难逃国灭族亡,又关我何事? 正是基于如此权衡,贾诩明知自己的进言会凿到众人指责,会令曹操失望不满,却仍旧冒着被骂的风险进言。 可惜结果,并没有给他惊喜。 “奉孝,你怎么不说话?” 曹操发泄完对贾诩的不满,目光转瞪向了郭嘉。 众臣皆在指责贾诩献计荒谬,却唯有郭嘉沉思不语,并未表态。 “陛下,臣,咳咳…” 郭嘉内心之中,自然是认可贾诩的判断,明白蒲坂关一旦失守,再想守住关中已胜算无多。 身为一个谋士,单纯出于军事上的胜负考虑,劝说曹操放弃关中,退守凉益是没问题。 但作为国之重臣,他却不能只一味从军事上考虑,还要从政治舆论,民心人心,乃至于国之未来考虑。 “永年所言不错,关中乃我大秦腹心之地,长安又乃我帝都,若不战而弃,对天下人心向背,对我大秦民心军心的影响,都将不可估量。” “只是…” 话锋一转,郭嘉又面露无奈: “只是文和的提议虽然略显消极,但臣以为他的顾虑却不无道理。” “蒲坂关一失,我关中险要尽失,刘备的数十万大军便能由蒲坂关渡河,顺利进入我关中平原。” “关中一马平川,又无险可守,单凭我军现下兵马,想要阻挡汉军,难呀…” 郭嘉表面上是反对贾诩,实则心下则是认同贾诩的判断。 至少是认同一半吧。 “谁说我们就挡不住汉军?” 张松将地图拿来,铺展在了曹操跟前。 “陛下请看,刘备虽拿下了蒲坂关,进入了我关中平原,但其粮草转运却皆要从河东运入关中。” “并州贫瘠,无力为刘备几十万大军供应粮草,其粮草多要从河南河北调运,其转运难度远胜于直接运往潼关。” “故此刘备大军为粮草所拖累,势必不敢直接向西攻我长安,而是会沿黄河南下直扑渭口。” “夺取渭口,刘备大军一者能兵渡渭水,二来则能截断潼关与长安联系,逼迫我们弃守潼关。” “如此一来,刘备便能兵不血刃拿下潼关,打通了进入关中最便利的正面大道,其粮草转运之困也将一举解决。” 张松一通分析后,手指往“渭口”二字上重重一点: “渭口乃渭水与黄河之口,乃拒挡刘备兵渡渭水的关键所在,亦是确保潼关不被截断后路的咽喉所在。” “故臣以为,陛下当速率大军南渡渭水,拒守渭口,以阻止刘备大军过渭水!” “同时陛下还当派出我所有西凉轻骑,日夜不停的袭劫汉军自蒲坂关到渭口的粮道,令刘备为粮草所困,无法全力兵渡渭水,强攻渭口。” “如此双管齐下,只要我们能守得三四个月,守到入夏暴雨频降,道路泥泞之时,刘备粮草转运不堪重负,必定退兵而去。” “这般一来,我关中方能转危为安,那刘备纵然袭得蒲坂关,纵然大军进入关中平原,又能奈我何?” 张松口若悬河,指点江山,倾刻间又为曹操勾勒出了一幅蓝图。 抗击汉军的战线,也从黄河转向了渭水。 关键的节点,亦从蒲坂关转至了渭口。 曹操脸上阴云渐渐散散,紧盯着地图思绪随着张松所说飞转权衡,灰暗的眼眸中逐渐重新燃起了希望。 “陛下,臣以为张永年所说可行啊,咱们虽失了蒲坂关,主力大军却并未受损,守住渭口足够了。” “刘备兵马虽多,可只要渭水不再结冰封住,他想要一口气全师过河绝无可能。” “他敢派兵过河,咱们就能以优势兵力,对他半渡而击之!” 曹洪指着地图,满脸信心爆燃而起。 “陛下,关中平原一马平川,正有利于我西凉铁骑奔袭。” “且刘备大军由蒲坂南下渭口,其粮道全部暴露在我军视野之下,我西凉铁骑不必深入敌后,可自西向东,对绵延百里的汉军粮道,肆意发动袭劫,令刘备防不胜防。” “臣愿率我大秦西凉铁骑,为陛下劫断大耳贼粮道!” 庞德也站了出来,慨然请进。 作为曾经的马家部将,作为西凉军宿将,这些年来他鲜有展示自己将才的机会。 今日汉军杀入关中,西凉骑兵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庞德自然是跃跃欲试,迫切想要证明自己的价值。 众将的请战,令曹操信心倍增,回首再看向郭嘉: “奉孝,永年之计,你以为如何?” 郭嘉紧盯地图,沉默不语。 良久后,郭嘉轻叹一声,微微点头: “事到如今,恐怕也唯有永年此计,或可扭转乾坤了。” 曹操眼中再无顾虑,深吸一口气,厉喝一声: “全军听令,即刻回师南下,退守渭水!” “朕意已决,誓守关中。” “谁敢言弃,动摇军心,斩!” … 一日后,秦军退守渭水,开始加固修筑渭口城,紧急构建渭水防线。 五日后。 刘备亲统的主力大军,进入河东,抵达蒲坂津。 此时气温已然转暖,寒冬来的快去的也快,黄河冰封已然融解。 不过对岸蒲坂关已为汉军四万大军进占,黄河冰不冰封也没有意义。 三日之内,近十五万汉军渡河,与赵云凌统的河东军团会合。 大军合计二十万,沿黄河西岸,开始浩浩荡荡南下,不日进抵渭水北岸,与渭口城隔河相对。 此时,曹操亲率八万主力,已部署于南岸渭口一线,修筑起一道渭水防线,与汉军隔河相对。 同时,秦国境内全部西凉骑兵,已被动员了起来。 其中一万余骑调至渭口,用于阻击对岸汉军渡渭水。 另外两万余西凉骑兵,则自西向东,对绵延近一百七十余里的汉军粮道,展开了疯狂的突袭。 庞德,曹真,文丑统帅的秦国骑兵,仗着对关中地形的了解,仗着其骑兵的速度优势,很快便对汉军粮道造成了极大的威胁。 时年冬末初秦,汉军二十万大军,受阻于渭水北岸,与秦军再次形成对峙之势。 第448章 如此大将为曹贼所有,可惜啊!让曹操尝尝回旋镖的滋味! 渭水北岸,汉营。 “西凉铁骑,果然是名不虚传,五日之内劫朕粮草四万余斛。” “孟起,你的那位旧部下庞德,当真是一员骑战良将,不愧是你马家军团出来的人呀。” 刘备翻看着手中战报,口中不禁感慨欷歔。 他手中所执,乃是护粮军发来的情报,写明了近几日以来粮草被劫的详细。 两万余西凉骑,分别有曹真,文丑和庞德三人统帅,其中以庞德的战绩最佳。 四万余斛粮草,光庞德一人,就劫烧了近三万余斛,还斩杀了近两千人护粮军。 此时的刘备,对庞德既是恼火,又有几分欣赏。 提及庞德,马超脸上却并未有恨色,反倒掠起几分遗憾惋惜。 “这庞令明武艺绝伦,可与臣一较高下,更精通统帅骑兵之法,确为当世猛将。” “当年曹操攻灭张鲁,庞令明身在南郑,未能与我一同退往蜀中,不得不跟随张鲁降了曹操。” “说起来,他降曹也是迫不得已。” “却不想今日他为曹操而战,竟会如此卖力,看来曹操已是收服其心,令他甘心情愿为伪秦死战效忠了。” 马超这通感慨,萧方倒是认同。 与曾经历史上一样,庞德最初降曹,皆是迫不得已,并非是主动背弃马家。 但降曹之后,庞德不知经历了什么心理转变,竟从一介降臣,变成了曹家大忠臣。 关二哥水淹七军,威霸华夏之时,他和于禁皆兵败被俘。 于禁身为曹操元从老臣,竟不能为曹操死节,向关羽伏首纳降。 反倒是庞德这个半道降曹之人,却是宁死不屈,被关羽砍了脑袋。 现在细细想来,应该是如马超所说,曹操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降服了庞德之心,能令其以死相报。 这倒也没什么奇怪。 毕竟汉末诸雄之中,论人格魅力,也只有曹操能与老刘掰一掰腕子了吧。 “如此一员猛将,可惜却为曹贼所有,当真是可惜呀…” 刘备欣赏庞德而不能得,不禁摇头惋惜。 “陛下,臣愿率我大汉铁骑,前去保护我粮道,击破庞德等秦国骑兵。” “臣若遇庞德,定将其生擒活捉,令其归顺于陛下!” 马超慨然请命。 刘备眼中精光闪现。 以骑兵克制骑兵,自然是破解敌骑袭扰的最优解。 况且在连灭匈奴以及乌桓后,汉军获得了数以万计的优良占马,再经过这两年的训练,已组建起一支两万五千余骑的精锐骑兵。 以骑克制,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刘备皆对自己的骑兵相当有信心。 何况如马超所说,若能再得庞德这员骑将猛将,自然是天降大礼,再好不过了。 “以骑兵克制骑兵,确实是不错,但孟起你忽略了一点,庞德文丑他们,可未必会与我军正面交锋啊。” 法正却忽然开口: “曹操给庞德几将的任务,乃是劫袭我军粮道,迫使我军前线粮草不济,被迫退兵回河东。” “那么庞德等人的目标,必定是我军的粮队,而非是击破我们的骑兵。” “所以他但遇我军大队骑兵,定然是避而远之,不与我军交锋,令我们没有一战破之的机会。” “而从蒲坂关至渭水,粮道绵延有一百七十余里,这么长的距离,敌军骑兵处处可击,而我军光靠两万骑兵,却是防不防胜。” “如此一算,光凭我们两万大汉铁骑,未必就能解决粮道被袭之困呀。” 马超沉默,求战之心被法正这番话压了下来。 刘备眉头重新锁起,捋髯微微点头: “孝直言之有理,光靠骑想想寻歼秦骑,保护住我一百七十余里的粮道,确实不太可行。” 大汉君臣们,一时议论纷起,皆为此时头疼。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粮道的通畅与否,历来是生死攸关之事。 秦国主场作战,粮草可比长安经由渭水,舒舒服服的就近运抵渭口。 汉军就不行了。 本来最便捷的粮道,就是从洛阳出发,沿黄河一路向西运抵关中。 可这条东西走上的粮道,却在潼关这个地方被卡住。 于是粮船运至陕县时,便不得不渡河北上进入河东郡,经由陆上转运至蒲坂津,然后再渡黄河运至蒲坂关,接着再走陆路运往渭水。 这一来一回,至少多了一倍的路程,且其中有七成左右都得走陆路。 光是路上的消耗,就是秦军粮运消耗的两到三倍。 半路上若再被西凉骑兵一劫,到最后十万斛粮草,能顺利运至前线两万斛,就已经是极限了。 大汉现今是握有十州之地,可再家大业大,也经不起这样的消耗啊。 唯今之计,保护住蒲坂关至渭口之间,这一段至关重要的陆上粮道,便成了是否能拿下关中的关键所在。 至于怎么保护住,众臣一时间却无良策。 当然,这桩难题难得住旁人,却难不住萧方。 羽扇摇过几摇后,萧方心中已想到应对之策,当便想要为老刘分忧解难。 就在开口前一瞬,他却瞥见身旁马谡欲言又止,似乎想到了什么破局之策。 看来是有想法。 年轻人有想法,得给他们机会呀。 萧方收回了已到嘴边的计策,回头向马谡道: “幼常,想到了什么破局之策,就说出来给陛下和大家参详参详吧。”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聚向了马谡。 马谡先是一愣,旋即略显尴尬的笑了笑,方才明白自己的心事早已为萧方看穿。 “幼常,你可有良策?” 刘备早见识过马谡的智计,听得萧方这么一说,立时兴奋起来。 马谡定了定神,从容走上前来,向着刘备一拱手: “陛下,臣确实想到一策,或可破敌军骑兵袭扰之困。” “臣之计,便是修筑甬道!” 甬道? 此二字一出,法正等谋臣皆是眼眸一亮,瞬间会意了马谡意思。 老刘及马超等武将,却仍眼神茫然,一时未能领悟其意。 “我大汉相较于伪秦,最大的优势便为国力,国力之强不仅体现在兵马粮草上,还体现在我们可动用的丁役数量。” “臣以为陛下即刻下旨,征发河东及河内丁夫,修筑一条自北向南,连通蒲坂关与渭口的甬道。” “这甬道一成,我军粮队穿行其中,一旦遇秦军骑兵来袭,护粮队便可倚托甬墙拒挡敌骑,令其无用武之地!” “这便是臣的破局之策。” 刘备恍然大悟,本是茫然脸上,霎时间涌起狂喜。 甬道可算作是驰道一种,不同之处在于,甬道两侧要修筑土墙或者是木栅,作为保护甬道的屏障。 说白了,就是在甬道两侧,各自修筑一道简易的围墙。 粮队在旷野之上遇上西凉铁骑,最要命的就是四周一马平川无险可恃,极容易被骑兵迂回拉扯,觅得破绽一冲便垮。 修了甬道就不同了,一遇秦军骑兵来袭,护粮士卒便可迅速依托壁墙来阻挡敌骑,而不必担心被敌骑迂回牵扯。 骑兵最惯用的拉扯战术,就此无用武之地。 而骑兵放弃拉扯,正面冲击,又会被壁墙所挡,无法破壁。 这便是甬道的用处。 只是修筑这甬道,极是耗费民力财力,不是随随便便哪个诸侯就能承受的起的。 刘备则不同了。 现下的他手握十州之地,家大业大国力雄厚,征调丁夫修筑一条一百七十里的甬道,还是不在话下的。 “陛下,马幼常这一计当真是妙啊,修筑甬道确实是破解敌骑袭扰,保护我粮道的上上之策!” “陛下,臣以为此计可行!” 恍然明悟的法正,欣然大赞。 “丞相果然慧眼识英,这个马幼常,果真有奇谋之才…” 刘备心下暗赞萧方的识人之能,便笑问道: “丞相,你以为幼常之计如何?” 萧方笑了。 马谡所说的计策,其实与他想到的计策,可谓不谋而合。 至于他想到的这甬道之计,灵感则来源于曹操。 准确的说,应该是曾经历史中的曹操。 当年曹操为平定关中,消灭西凉诸将,也曾率大军挥师西进,结果被以马超韩遂为首的西凉军团,同样堵在了潼关。 曹操的破局之策与老刘相同,亦是改由蒲坂津偷渡黄河,绕过潼关杀入了关中。 不同的是老刘乃踏冰过河,曹操则是以船偷渡,不过也是殊途同归嘛… 后来马超等关中军团,同样是退守渭口,企图以渭水为屏障,继续阻挡曹军南下,同时也派出轻骑袭劫曹军粮道。 曹操就用了修筑甬道这一招,成功破解了西凉骑兵的劫粮之策,保住了粮道。 时空不同,敌我双方不同,但战场的条件,敌我的优劣则大同小异。 那么在这种局面下,萧方不难想到,让曹操发出去的回旋镖,反过来射中了曹操自己。 不过以马谡的智计,能想出这一条计策,确实也令萧方这个举荐人大为涨脸。 “陛下,幼常此计,必可破了曹贼袭我粮道之策,臣以为可行!” 萧方的首肯,给了老刘莫大信心,眼中顾虑一扫而空。 “好,就依幼常之计行事。” “传朕旨意,速调发河东河内丁夫,修筑甬道,连通蒲坂关与渭口!” 第459章 一月之内,朕要打过渭水!关键时刻,还得靠萧丞相啊! 刘备一道圣旨传下,河东河内诸郡很快动员了起来。 数万民夫火速奔赴关中,在两万余汉军精锐的保护下,开始修筑蒲坂关至渭口的甬道。 秦军一开始还没当回事,等到曹操收到消息,意识到刘备的意图时,甬道已经修出三十多里。 曹操急眼了。 这条甬道要是修好,他的骑兵劫袭粮道战术,岂非就此被破解,西凉铁骑再无用武之地? 于是曹操当即下令,命庞德等诸将,务必破坏汉军的甬道。 庞德,曹真,文丑三将得令,当即率西凉铁骑,对汉军甬道,以及修筑甬道的人马民夫,发动了疯狂的进攻。 无济于事。 骑兵的优势在于野战拉扯,而非攻坚克锐。 修好的甬道就算再简易,勉强算得上了一道壁墙,但再简易的壁墙那也是墙,足以瓦解西凉骑兵惯用的迂回侧击战术。 汉军于甬道这内,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配足了守备兵马,每相隔百步,还要修筑一座塔楼作为枢纽。 布防的汉军士卒,多配包括连弩在内的强弓硬弩,凡遇秦军骑兵来袭,便以箭雨狂射。 西凉铁骑被甬道所阻,无法迂回侧击,就只能从正面发起进攻。 甬道内的汉军则以密集的箭矢,疯狂的覆盖反击,肆意射杀迎面而来的敌骑。 一连数次进攻,西凉骑兵折损上千,却毫无战果。 庞德几人一合计,只能放弃对已修好甬道的破坏,改为阻止汉军继续向南延伸甬道。 汉军方面早有准备,两万精锐的步军,外加一万余骑兵,三万重兵守护修路的民夫,就等着你西凉骑兵送上门来。 结果可想而知。 蜂拥而来的西凉铁骑,在遭受了汉军步骑联手一段毒打之后,只能狼狈而逃。 几场仗下来,西凉铁骑折兵数千,毫无收获,最终只能无奈的放弃。 于是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汉军大摇大摆的修筑甬道,一路从蒲坂关修至了渭水北岸。 一月之内,甬道修筑完毕。 汉军的粮队便经由甬道,畅勇无阻的送往一百七十余里外的渭水北岸汉军主营。 秦军劫粮战术,就此化为泡影,被毒打过的西凉铁骑,也只能悻悻的退回渭口大营。 渭口城,府堂内。 “没想到,大耳贼竟然能想到修筑甬道的手段,来破解朕铁骑劫粮!” “到底是何人为大耳贼谋画出这等计策,当真是可恨,可恨~~” 曹操将曹真发回的战报,狠狠的扔在了案几上,眉宇间既是愤怒又是无奈。 府堂内,秦国众臣议论纷起,忧虑二字全都写在了他们的脸上。 “是萧方也好,或是其他谋士也罢,无论谁为刘备献这甬道之策,汉军至此之后再无粮草转运之困,这却是事实。” “刘备没有了粮草之患,更能全力攻我渭口,永年这拒守渭口的战略,形势堪忧呀。” 郭嘉摇头叹息,眉头深深皱起,眼中忧色浓浓。 曹操脸上阴云再起,目光射向了张松。 张松额头,一丝汗珠悄然浸出。 眼珠转了几转后,却又不以为然一笑: “奉孝呀,你怎么如此轻易就灰心丧气,失了信心?” “我这拒守渭口的方略,核心乃是以渭口就中心,以渭水为天然屏障,阻挡汉军渡过渭水。” “刘备就算是修了甬道,没有了粮草转运之困又如何?” “只要我们坚守住渭口,拒守住渭水防线,刘备他过不了河,粮草再充足又能怎样?” “春雨一至,道路泞泥,纵然他有甬道粮草照样要转运不济。” “大不了我们就收回骑兵,全力据守渭水防线,坐等雨季到来便是。” 张松思维敏捷,几句话间,又将自己的失策给找补了回来,重新自圆其说的补上了漏洞。 郭嘉咽了口唾沫,无话可说。 曹操脸上阴云稍减,略一沉吟后微微点头: “事到如今,也只有如永年所说,收回我们的骑兵,全力据守渭水吧。” “传朕旨意,派斥侯严加巡视渭水南岸,时刻监视汉军动向,防范大耳贼从其他地方偷渡渭水。” “一旦发现汉军有偷渡迹象,速速禀报,朕当即刻率军前去阻击,半渡而击之!” 众将领命。 张松暗松了一口气,悄悄抹去了额角冷汗。 曹操则重新拿起那份战报,再看过几眼看,缓缓的撕成了粉碎,扔在了地上。 “大耳贼,朕一时失察,让你侥幸偷渡过了黄河。” “这渭水,便为天堑,你休想再有一兵一卒偷渡!” … 渭水北岸,汉营。 “幼常的甬道之策,确实是破局妙计,这甬道一成,我粮路畅通无阻,再没有被秦军劫烧过一斛。” “朕终于能高枕无忧矣。” 刘备翻阅着手中粮册,终于是如释重负一般,嘉许的目光笑看向了马谡。 马谡不敢倨功,却拱手道: “陛下,臣这甬道之计,只能解决一时粮道之患而已。” “现下已是冬末初春,离春雨普降已不远,而河东河内一带又多山,介时道路泞泥难行,我粮草转运仍将不便。” “故臣以为,我们当趁此粮草无忧之机,尽快打过渭水,夺取渭口城,进而拿下潼关,打通洛阳至关中这条最便捷的粮道才是。” 马谡还是冷静的,没因自己计策成功而滋生自负骄傲。 这一席话,正戳穿了曹操现下的战略意图。 “陛下,幼常所言极是。” “臣猜想,曹操现下的意图,也正是想拒守渭水,阻挡我军过河,以耗到春雨普降。” “介时粮道重新陷入不畅,我二十万大军若粮草缺陷,势必只能班师东退。” “故臣以为,我们必须要在一月之内,打过渭水,夺取渭口城才是!” 法正斩钉截铁,赞同了马谡的判断。 刘备脸上的笑容收起,重新为一层阴影覆盖。 “一桩难题刚刚解决,一又桩难题又至,看来此次伐秦,是难关重重啊。” 刘备一声苦笑自嘲,目光扫向众谋臣: “景略,孝直,幼常,你们可有打过渭水,夺取渭口的良策。” 萧方沉吟不语,羽扇轻摇,一道方略已在脑海中渐渐形成。 “曹操重兵屯于渭口一线,我们想从这里渡河,势必会为曹贼半渡击之。” “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声东击西,以主力假意在此间强渡,却另遣偏师从上下游偷渡。” “只要能使数万兵马,成功的登上南岸,并立下营盘,于南岸站住脚,我二十万大军就能从容渡河,兵围渭口。” “以曹操现有兵力,一旦令我们大军尽数过河,绝难守住渭口!” 马谡手指着沙盘,顷刻间又献上一策。 “幼常,你想的太一厢情愿了。” 法正却摇了摇头,手指着沙盘道: “以曹操之智,以郭嘉张松等人的见识,岂会不防着我们声东击西,从上下游偷渡?” “我料现下秦国的斥侯巡骑,必会密布于渭水南岸上下游,随时监视北岸,防范我军偷渡。” “只要我军有偷渡迹象,曹操转眼间就会知晓,很快就会率军前来阻击。” “这么短的时间,我们根本无法将足够多的兵马渡往南岸,又谈何立营,站稳脚跟?” “到时曹操大军一到,登岸的先头人马难以抵挡,势必会被赶下渭水,徒增死伤罢了。” 法正相较于马谡,还是要老练不少,一眼便看穿了马谡计策的漏洞所在。 马谡沉默下来,手捻着下巴,陷入了深思之中。 两人相继又提出了几条方略,却不是自己稍后看出不妥,便是被对方否定。 议论了半晌,仍旧没有议论出个万全之策。 “景略,你可有良策?” 刘备从萧方眼神中看出了些许端倪,便是满怀期待的问道。 “咳咳,其实幼常之计,也不是不可行。” “臣以为,到了现下这般地步,也只有幼常之计,才能令我们大军在一月之内,打过渭水,夺取渭口!” 萧方终于表态了。 要么不开口,这一开口,便令老刘和众人一片迷茫。 用马谡之计? 最开头议论了半天,不是否定了马谡的计策了吗? 怎么你这又绕了回来? “丞相,若用马幼常之计,倘若我大军未能尽渡,曹操大军便来阻击,当如何应对?” 法正也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的质问道。 马谡亦是跟着微微点头,目光看向萧方。 萧方眼中掠过一抹诡色,别有意味的反问道: “幼常此计的破绽,无非是大军不能尽快渡河,无法应对曹操大举来攻罢了。” “倘若我们略施手段,能在短时间内,将数万精兵全部运往南岸呢?” 众人一震,眼神由迷茫变成了惊异。 那可是几万大军啊。 过河就必须要乘船,乘船就要排队上船下船,还要驶过渭水,这些都需要时间。 且船筏载重有限,以现有的运力,每次运送五千余人渡河,已经是极限。 几万号人马,怎么可能短时间内,同时运往对岸? “丞相,我不太懂,我们怎么把几万人马,一口气送往南岸?” 法正愣怔过后,问出了所有人心中的疑问。 第460章 踏桥过河?这可是前无古人啊!这一次,咱让曹操吃一个新亏! “浮桥!” 萧方轻描淡写的竖起了两根手指。 “浮桥?” 众人齐呼,眼眸中茫然依旧,未能领悟到这两个字的深意。 萧方手中羽扇便在沙盘上一划,不紧不慢道: “臣的计策,便是调甘兴霸的水师溯黄河西进,由渭口进入渭水,假意要运送我大军强渡渭水,攻取对岸的渭口城。” “幼常的计策依旧要用,陛下可以主力在此佯装强渡,却另派三万兵马前往上游,趁夜令兴霸以战船于渭水之上,搭建一座浮桥!” “浮桥一成,我大军便可踏桥过河,速度远胜于乘船渡河,等到曹操阻击的大军前来时,我三万大军早已尽数渡往南岸,立起了营寨,站稳了脚跟。” “这就是臣的浮桥之计!” 众人恍然大悟,帐中霎时间是一片惊喜议论。 “浮桥!在渭水上搭浮桥,这是闻所未闻之事啊,丞相,这当真可行吗?” 刘备惊喜之余又心存几分担忧。 毕竟萧方这条计策,太过“异想天开”,此前还从未有过先例。 “陛下放心,臣此计必可功成!” 萧方淡淡一笑,却是一脸胸有成竹。 这渭水上搭浮桥,在老刘那里没有先例,在萧方这里可是有现成的战例。 当年曹操平定关中之时,被马超的西凉联军阻于渭水北岸,便是用了这浮桥之计,成功渡过了渡河。 萧方这一次,不过是继蒲坂关一战后,让曹操再被自己的回旋镖打中一次。 眼见萧方如此笃定,刘备精神顿时振奋起来,目光急是看向沙盘,钩勒起了萧方计策。 “丞相用计,果然是奇谋百出,凡人难以预料!” 法正啧啧赞叹后,向刘备一拱手: “陛下,丞相此计虽然前无古人,实在是天马行空,但臣以为确实可行。” “这渭水两岸远不及黄河长江宽,现下又值枯水期,水势也不大。” “臣以为,若是我们操作得法的话,应该能以战船在水上搭起一座浮桥,供我军如履平地,踏桥过河!” “臣赞同萧丞相的计策!” 其余众谋臣也纷纷赞同。 “好!” 刘备再无顾虑,欣然大喝: “就依幼常和丞相之策,我们声东击西,以浮桥于上游偷渡渭水!” … 七日后,清晨时分。 汉营营门大开,数以万计的汉军徐徐出营,进至河滩一线。 岸边,近百余艘船筏已然停靠。 随着刘备一声令下,汉军士卒便开始井然有序的登船上筏。 一场规模空前的强渡之战,似乎已近在眼前。 汉军的大动干戈,立时为秦军斥侯察觉,迅速将消息送往了南岸渭口城。 “大耳贼当真集结大军,准备渡河?” 听到这个消息,曹操神色一震,急是喝问道。 “回禀陛下,汉军确实在北岸大举集结,至少有十余万之众。” “汉军现下已经在登船,看这声势,应该是想强行渡河。” 曹操眉头深锁,拳头悄然握紧。 自两军对峙于渭水后,刘备便一直按兵不动,未发片筏过河。 今日刘备却突然要渡河一战,且一上手就是尽起大军,十来万人马要强渡渭水。 往年吃过的种种亏,上过的种种当,令曹操不由警觉了起来,总觉着刘备又在憋着什么坏,此次的进攻应该不会那么简单。 “陛下,据我斥侯侦知,刘备以换防甬道守军为名,前几日调走了近三万兵马。” “且根据今晨的情报,汉军在北岸的战船,少了近四十余艘。” “臣猜测,刘备若然有诈,必是想以主力佯攻我渭口一线,实则令那三万人马,于上游偷渡渭水立营。” “臣以为陛下要做的,乃是加派侦骑,严密监视上游动向,好及时发现刘备于何处偷渡。” “同时我们还当留出三万左右的步骑,随时准备前去阻击刘备偷渡之军!” 郭嘉看出了曹操担忧所在,当即道出了自己的判断。 张松旋即也省悟,自然不甘落后,忙道: “奉孝所说之事,臣其实也注意到了。” “刘备战船只不见了四十余艘,最多一次性运送三千左右人马渡河,远不足以在南岸迅速立营站稳脚跟。” “我们以三万兵马做预备队,十倍人马,足以将登岸的汉军一口气吃掉,令刘备的图谋落空!” 听得两位谋臣所说,曹操眼前豁然开朗,旋即想明白了其中玄机。 “奉孝永年言之有理,你们说的没错,大耳贼无非是想声东击西,从上游偷渡罢了,朕有何惧!” 曹操脸上燃起讽意,当即喝道: “曹真,庞德,于禁听令!” “朕命尔等率三万步骑,于大营待命,随时出发去上游截击偷渡汉军!” 三将慨然得令。 曹操目光望向北面,冷笑道: “其余诸将,率我主力往岸边布防,咱们就陪大耳贼演一出好戏!” 众将大笑。 于是曹操便策马出城,率六万余主力大军,列阵于渭水南岸,坐等给对岸渡河的汉军以迎头痛击。 北岸。 刘备立马岸边,正远望着南岸方向,秦军的动向看的是一清二楚。 一艘哨船自南而来,将秦军的详细情报带了回来。 六万秦军列阵于南岸,严阵以待! “曹操有近九万兵马,却只以六万人马列阵于南岸,显然是留下了三万人马做备用。” “若臣猜测不错,曹贼必是猜到我们可能从上游偷渡,留下的这三万人马,必是打算用来阻击我偷渡之军!” 萧方羽扇遥指着对方,冷笑着道破了曹操意图。 刘备亦是冷笑道:“可惜啊,曹贼作梦也不会料到,我们偷渡之军不是乘船过河,而是要踏桥过河!” 说罢。 刘备马鞭一扬,喝道: “传令苏飞,运送兵马渡河,先给曹操摆出一副要强渡渭水的架势!” 号令传下,战鼓声响。 百余艘船筏徐徐驶出栈桥,向着对岸的秦军阵地驶去。 汉军的强渡之战,已是近在眼前。 船筏出发未久,刘备第二道号令传下,三柱狼烟号火即刻在大营之中升起。 三柱狼烟,冲上云宵,方圆数十里皆能依稀可见。 … 上游二十里处。 三万汉军士卒,正潜藏于北岸不远处的树林之中。 黄忠,马超,张郃等众将,目光正死死的盯着下游渭口方向。 “狼烟起了,汉升老将军,狼烟起了!” “陛下已经对南岸发动佯攻,该是我们动手的时候了!” 马超手指着东南方向狼烟,兴奋的叫说道。 黄忠亦是兴奋起来,目光转向了不远处的岸边方向,意味深长道: “接下来,就要看兴霸和他的水军,能以多快的速度建起一座浮桥,助我大军踏桥过河了。” 三万汉军将士的目光,满怀着期待,齐刷刷的望向了北岸方向。 渭水北岸,苇丛之中。 四十余艘汉军战船,近千余名水军士卒,正潜藏于苇丛之内,同样目光远望着下游方向。 三柱狼烟,同时也映入了他们的眼帘之中。 “陛下的信号发出了,还等什么,全都给我动起来,即刻搭建浮桥!” 甘宁一跃而起,挥手大喝。 令旗摇动,各船即刻开出了苇丛,飞驰向了渭水。 四十余艘战船,很快便一字排开,横列在了渭水水面之上。 两道粗大的铁索,将战船的两端连接,最后延伸向了两岸,加以固定。 战船甲板之上,一张张宽大的木板,则尽数被铺展在战船之间。 一个时辰之后,天光大亮之时,一道浮桥终于在渭水之上架起。 甘宁看着自己的杰作,脸是浮现出满意的笑容,接着大笑道: “速速向黄汉升他们传信,浮桥已成,令他们即刻率军过河!” 号令传下,又是三柱狼烟,升起在了北岸桥头方向。 躲藏在丛林之中的黄忠诸将,即刻率令三万步骑出了树林,直奔岸边。 三万人马,便满怀着欣喜与忐忑,迅速踏桥过河。 不到半个时辰,便有一万五千余士卒,顺利的通过浮桥,踏下了渭水南岸。 “萧丞相这浮桥之计,当真是神来之笔啊。” “那曹贼作梦也不会想到,我们竟然在转瞬之间,便能将三万人马渡往南岸吧…” 黄忠望着下游渭口方向,口中感慨万千,眼中难掩赞叹敬佩之色。 旋即长刀一挥,喝道: “传令下去,命后续人马加快过河,一个时辰之内,三万兵马必须要全部过河。” “已经过河的各部,即刻给我修筑营墙,构建工事,准备迎击秦军来攻!” “再向陛下报捷,就让我们浮桥之计已成,请他即刻率主力前来上游过河!” 一道道号令传下。 北岸的汉军将士们,士气高昂,争先恐后的踏桥过河。 已经登上南岸的士卒们,则是迅速扎立营栅,设立鹿角,挖掘壕沟,于南岸一线修筑营盘。 这一幕。 不远处的秦军斥侯,看的是清清楚楚,所有人都看傻了眼。 “这怎么可能,汉军竟然…竟然在渭水之上,修了一座桥?” “糟了,大事不好,大事不好!” “快,快回渭口大营,向陛下禀报啊!” 第461章 刘备,我想看你气急坏败的样子!来不及了,不赌一把大秦就完了! 渭口。 杀声震天,鼓声如雷。 南岸上,七千余名秦军弓弩手,正一刻不停的向着渭水上的汉军船筏放箭。 箭雨如梭,在渭水上空交织成了天罗地网,将天空都几乎遮蔽。 船筏上的汉军士卒们,一面高举大盾挡箭,一面也从空隙中放箭,对秦军予以回射。 然则船筏有限,所载士卒不过六千余人,弓弩手也仅仅只有一千余名。 千余弓弩手,又处水面摇晃跌宕状态,数量及命中率上,都远不及岸上的秦军,被压制也是意料之中的时。 船筏被压制于离岸三十余步,不敢再继续前进登岸,船上的汉军则被压制到抬不起头来。 零零散散的惨叫声不时响起,不断有中箭的汉军士卒坠入水中。 双方僵持已有半个多时辰,汉军未有一兵一卒能登上南岸。 “刘备,朕看你演戏还能演多久,朕奉陪到底。” 曹操捋着细髯,望着被压制到抬不起头的汉卒们,嘴角弧度上扬。 “陛下,上游方向有狼烟起,大约在十五里处,应是汉军欲在那里渡河。” 张松眼尖,发现了来自于上游的烽烟,便冷笑着抬手一指。 曹操举目一望,果然见数道狼烟,已然升起在了天空之中。 “刘备,你果然露出狐狸尾巴了么……” 曹操冷冷一笑,喝道: “传令曹真庞德,即刻率预备队,赴赴上游阻击登岸汉军。” 御林亲卫便要传令。 “慢着!” 郭嘉却抢先拦住,提醒道: “刘备曾在幽州以却月阵破了乌桓骑兵,我们要防范他故技重施,以却月阵破我西凉铁骑。” “陛下,当叮嘱曹子丹他们,不可以骑兵盲目冲击,当以步军持大盾在前,骑兵迂回于后。” 曹操蓦然想起这桩旧事。 当年刘备灭袁尚之战时,曾以不到三千的精锐,用战车摆下了一道却月阵,击破了四万乌桓铁骑。 如郭嘉所担忧,刘备既然敢以偏师从上游偷渡,没准就是想故伎重施,以却月阵再破他的西凉铁骑。 “奉孝提醒的是,就将奉孝的原话,告知曹真和庞德!” “偌!” 一骑飞驰而去,直奔渭口主营。 片刻之后,尘雾滚滚,向西而去。 曹真和庞德统帅着三万秦军步骑,沿着河岸一路向西,直奔上游而去。 曹操目送曹真所部离去,目光重新转向了北面,越过渭水上的汉军船筏,落在了北岸的汉字皇旗上。 他知道,此时此刻的刘备,正驻马在那里,也在看着他。 他甚至能想象得到,刘备脸上是讽刺的冷笑,正在嘲讽他中了声东击西之计。 “刘备,朕是真想亲眼看看,当你知道你的偷渡人马,为我三万大军杀到片甲不留时,会是怎样一副气急坏败的表情。” “哈哈哈——” 曹操一声大笑,扬鞭喝道: “给朕放箭,射杀敌寇! 渭水之上,箭矢更急。 … 上游方向。 曹真和庞德统帅着三万大军,正沿着渭水南岸,一路马不停蹄的狂奔。 “庞令明,叫你的骑兵放慢点速度,别把步军甩开太远。” 曹真见骑兵太快,追上庞德提醒道。 庞德却不予理睬,皱着眉头道: “子丹将军,不能慢呀,我们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往上游,免的被汉军大举登岸。” 曹真却一声冷笑,不以为然道: “令明,你多虑了,汉军是乘船渡河,又不是走着过河,哪里会有那么快。” “我料等我们赶过去时,汉军最多只有三千余人能登上南岸,我十倍大军灭之还不是易如反掌?” 庞德语塞。 不得不承认,曹真的提醒是有道理的。 汉军想要迅速全师过河,除非渭水如上次蒲坂关一战那般,黄河结冰封冻,汉军踏冰过河。 可事实却是,现下已经开春,莫说是结冰,连雪都已经融尽,渭水是绝不可能再结冰。 既不结冰,汉军就只能老老实实的乘船过河,那么效率速度定然要受到限制。 依他们的脚程来算,赶过去时,汉军最多只有三千人能登岸。 他们三万大军,十倍的兵力优势,灭尽三千敌军,岂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庞德眼珠转了几转,不好回绝曹真所说,只好下令骑兵放慢速度,好让步军跟上。 距离渡河点尚有数里之遥之时,前方十余骑斥侯映入眼帘,一路慌慌张张飞奔而来。 曹真便停下战马,喝令那队斥侯前来,先将汉军虚实问明。 “启禀子丹将军,大事不好,三万汉军已经过河,在南岸立起了营垒!” 曹真骇然变色,霎时间神情震愕,仿佛见鬼一般。 庞德亦是脸色大变,同样以为自己耳朵出错,听错了斥侯们的禀报。 “这么一会功夫,汉军怎么可能就把三万人马渡过渭水?” “尔等焉敢谎报军情,本将斩了你们!” 曹真由惊转怒,拔剑出鞘,指着斥侯们厉喝。 “将军啊,小的们亲眼所见,怎么敢谎报军情?” “汉军不是乘船渡河,他们是在渭水上搭了一座浮桥,他们是走着过河啊。” 浮桥? 曹真和庞德身形一震,目光同时射向了对方,眼神震惊到仿佛听到了天衣夜谭一般。 “浮…浮桥?” “你们是说,汉军在渭水上,搭了一座浮在水上的桥?” 曹真声音已然颤栗,先前的怒意瓦解大半。 “是啊,汉军不到半个时辰,便以四十余艘船,在渭水上搭了一座浮桥。” “汉军正是踏桥过河,所以才能这么快将三万大军送到南岸。” 曹真脑子嗡的一声作响,整个人僵在了马上,脸上为无尽的匪夷所思填满。 庞德则从震惊中清醒,跌足大叫道: “我早说过,我们要快,可你就是不听。” “曹子丹,你还愣着做什么,快赶路啊!” 庞德说罢狠抽战马,绝尘而去。 曹真方才幡然惊醒,急喝道: “传令下去,全军加速前行,快,要快——” 三万秦军步骑,在他二人的催动之下,不顾一切的向着上游方向狂奔而去。 终于。 在战马累到口吐白沫,士卒累到气喘如牛的情况下,三万秦军终于是赶到了渭口上游十五里的渡河点。 一座营盘果然已拔地而已,营栅矗立,外围两重鹿角布设完毕,甚至汉军还有多余的时间,挖了一道壕沟。 而在渭水之上,果然有一条浮桥,横亘于水面之上,连通了南北两岸。 三万汉军已尽数渡河,仍有大批的军资辎重,正在源源不断的由北岸往南岸。 “浮桥,大耳贼竟真的在渭水上搭了一座浮桥?” “这…这…这是古今未有的先例,这怎么可能?” 曹真脸色苍白如纸,惊到目瞪口呆,方寸大乱。 三万秦军士卒,亦是一片惊哗,方寸大乱。 “该死,那张松又失算了!” “刘备确实是声东击西,可他不是要乘船渡河,他是要搭浮桥渡河!” “张松那厮失算了,铸成大错了啊!” 同样震惊的庞德是跌足抱怨起来。 曹真蓦然惊醒,脸上同样涌起怒色,怒斥起了张松的自作聪明。 “子丹将军,事已至此,骂张松也无用。” “我们先按兵不动,即刻派人去向陛下请示,请陛下再调大军前来才是。” 庞德最先恢复了冷静。 曹真深吸几口气,勉强恢复了几分冷静,眼珠飞转思索对策。 半晌后。 曹真一咬牙,厉声道: “速派信使回渭口主营,向陛下禀明此间形势。” “传吾将令,全军列阵,准备攻破敌营,将登岸的汉军赶下渭水。” 庞德大吃一惊。 若汉军只有三千兵马,他们三万大军,十倍的兵马,大可即刻进攻,一鼓作气将汉军吞下。 可汉军可是登陆了有三万人马啊! 而且人家还立好了营寨,设好了鹿角,你这时候还强行进攻,这不是主动拿头往铁板上撞吗? “子丹将军,你要冷静才是。” “汉军与我军兵力相当,营盘已然立好,此时强行进攻只会徒损士卒啊!” 庞德当即劝说,想提醒曹真看清现实,莫要冲动用兵。 曹真却脸色铁青,沉声道: “你以为本将不知道你说的这些吗?” “我们别无选择,现下刘备必定正率大军,正向着这边赶来,若我们不即刻进攻将敌军赶下渭水,等到刘备率主力将来,我们就错失了最后的机会!” “到那时候,就算陛下率军赶来,你以为我们还有机会攻敌营吗?” 庞德哑然。 曹真说的没错,他们没有时间了。 刘备既然布下这么个局,此刻多半已收到桥浮搭好的消息,很快就会率大军赶来。 刘备的兵马,可是两倍于他们的秦军。 就算曹操和刘备同时率军赶来,刘备依旧占据有优势。 “曹将军言之有理,既是如此,那我们就放手一搏吧。” “大不了,我庞德为陛下死战便是!” 庞德不再犹豫,手中长刀握紧,脸上的犹豫化为决毅如铁。 曹真拔剑在手,厉喝道: “全军听令,大秦已到生死存亡之时,为了大秦,我要你们不惜一切代价,给我攻破敌营!” “不将汉军赶下渭水,绝不后退!” 第462章 步对步,骑对骑!故主与旧将再会,庞德,你休走! 呜呜呜—— 肃杀的号角声,吹响在了原野之上。 曹真剑指汉营,两万余秦军步卒轰然裂阵,如潮水一般向着汉营扑去。 庞德统帅着秦军骑兵,环护于步军两翼,随时准备觅得时机,发动冲击。 汉营内。 黄忠横刀立马,冷峻如刃的目光,正瞟视着冲涌而来的秦军。 这位大汉第一老将,依旧是雄姿不减当年,混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威厉之势。 “汉升老将军,看旗号,应该是曹贼的假子曹真。” “这小子明明见我们大营已立好,还敢以三万兵马前来强攻,看来他是被逼急了,要放手一搏。” 马超银枪指着营外敌营,冷笑着道破了秦军意图。 “曹操假子么…” 黄忠不屑一哼,长刀一横,傲然道: “孟起,既是那小子要把一桩功劳,拱手送到我们手上,那咱们还等什么,笑纳便是!” 马超哈哈大笑,豪然道: “好,就听汉升老将军你的。” “你率步军正面拒敌,我率骑兵肆机出击,咱们就破了三万秦军!” 当下两人商议完毕,定下了策略。 此时。 前方的秦军已冲至了沟壕之外,将随身携带的土囊,疯狂的往沟壕中填去。 黄忠吸一口气,长刀一指: “传令,弓弩手放箭,给老夫狠狠的射杀秦贼!” 号令传下。 五千余名弓弩手,即刻弯弓放箭。 密如疾雨的利箭,如漫空飞蝗一般,向着秦军覆盖而去。 下一瞬,箭雨落。 惨叫声骤起,一道道鲜血腾空,染红了原野上空。 正在填壕的秦军士卒,成片成片被钉倒在血泊之中,惨烈无比。 “盾手上前,护住头顶。” “弓弩手给我放箭反击,压制敌军箭矢。” “其余人马,继续给我填壕!” 曹真一面拨挡袭来箭矢,一面嘶哑着冲着士卒们大叫。 数以千计的盾手,即刻冲上前去,高举大盾顶在了前方。 四千余名弓弩手,开始弯弓搭箭,向着汉军放箭。 营墙外围一线,无数的利益飞舞,在天空中交织成了一道光网。 汉营之中,很快也响起了惨叫之声,鲜血腾空而起。 双方兵力相当,弓弩手数量自然也相当,箭矢远程打击,形成了僵持之势,谁也压制不住谁。 在付出了数百人死伤后,秦军终于将沟壕填满。 数以千计的秦军,越过沟壕,进抵到了鹿角之下。 等待他们的,则是两重鹿角。 秦卒们只能顶着箭雨,疯也似的狂砍起了鹿角。 死伤继续。 每时每刻,都有不幸中箭的秦军士卒,倒在了血泊之中。 秦军的精锐,这个时候便体现了出来。 哪怕是死伤不断,但在曹真的督喝之下,他们仍旧前赴后继的顶上前去,将一根根的鹿角拼尽全力砍断。 终于,在付出了近千余人死伤后,鹿角终于被砍出数道缺口。 成千上万的秦军士卒,高举着大盾长枪,挥舞着环首刀,扑向了汉军营栅。 等待他们的,则是从栅缝之中递出的无数枪矛。 惨叫声一时大作。 这一次不再是零零散散的惨叫,成片成片的秦军士卒,如纸糊一般被汉军枪矛刺穿,扎成了刺猬。 鲜血转瞬间将营栅一线染红。 死伤是相对的,汉军杀戮秦军之时,秦军的枪矛也在穿过营栅,刺向了墙内的汉军。 很快,营墙之下,便有汉军士卒不断倒在血泊之中。 这些大汉精锐之师却无所畏惧,一人倒下即刻后排有人填补而上,继续拼死抵挡秦军。 双方都有士卒死伤,不过汉军处于守势一方,又有营墙为屏障,总归死伤要比秦军要小得多。 厮杀近半个时辰,双方各有死伤,却在营墙一线形成缰持不下的局面。 曹真是越战越焦虑不安。 这场战役的主动权,始终掌握在汉军手中,越是拖下去对他们越不利。 一旦拖到刘备率主力前来,大军踏桥过河,一切就都完了。 可拖多久却又由不得他,汉军亦为精锐之师,又有营墙为屏障的优势,光凭他现有的兵力,短时间内想要攻破显然不现实。 “庞德,我这里是攻不破了,只能靠你了。” 曹真暗暗咬牙,期许的目光,转向了不远处的骑兵军团。 此刻。 庞德正统率着一万秦骑,游弋于汉营四周,寻觅着汉军防守薄弱之处,准备肆机发动进攻。 东翼。 庞德敏锐的发现,汉营东翼方向兵马不足两千,且壕沟甚浅,更没有部署鹿角。 那里,正是破营的突破口。 庞德眼中杀意狂燃,长刀出鞘,喝道: “西凉铁骑听令,随我从汉营东翼杀进去!” “不破敌营,誓不回头!” 号角声响起,刺破了天际。 庞德纵马拖刀,当先呼啸而出。 一万秦军西凉铁骑抖擞精神,追随于庞德身后,如乌压压的钢铁洪流,向着汉营东翼方向袭卷而上。 铁骑滚滚,天崩地裂! 汉营之内。 马超立马横枪,一双雄目冷若冰霜,正紧紧盯着冲涌而来的秦骑。 东翼方向的防守薄弱,并非是汉军的破绽,而是他和黄忠故意设下的诱饵。 只为诱使秦军骑兵来战,才好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眼见秦军上当,果然向东翼杀来,马超嘴角扬起一抹讽刺冷笑。 “传令下去,连弩营准备——” 话未出口,马超眼眸陡然一聚,目光凝射向了飘扬而来的秦军战旗。 那是“庞”字旗。 意味着统军之将姓庞! 秦军上下,善统骑兵的庞姓武将,除了庞德还能有谁? 这意味着,统帅这支秦军骑兵,将要与自己交手者,正是庞德这员马家旧将。 “庞令明,你来的正好,我今日定要擒了你,令你归降大汉!” 马超眼中精光大作,挥枪喝道: “连弩营,对准秦骑,往死里给我射!” 令下。 部署于营墙处的一千连弩士,即刻抄起手中弩机,向着营外已冲近的西凉铁骑发动。 “呜呜呜——” 破空之声,骤然响起,震到所有人头皮发麻。 十箭齐发,刹那间,一万支利箭呼啸而出,如密密麻麻的雨点一般,向着迎面而来的西凉铁骑辗射而上。 “不好!” 狂奔中的庞德,脸色骤然大变。 此番率军前来,曹操是提醒过他们,要防着汉军再使却月阵。 只是汉军已立下营寨,显然不可能再使却月阵,庞德便疏于了防范。 现下两军正面激战正烈,他以为汉军东营一线兵力薄弱,故而才敢放开胆子冲击。 庞德是万没料到,这是汉军给他准备下的陷阱,看似兵力薄弱的营内,竟是配备了威震天下的连弩。 “挡箭!” 千钧一发之际,庞德只能一声大叫,手中长刀疾舞成铁幕,封住前方袭来箭雨。 下一瞬,箭至。 雨点般的利箭,撞上他密不透风的刀幕,尽数被叮叮铛铛弹落,无一箭能伤及了他。 他很幸运,他身后的西凉铁骑,可就没那么幸运了。 密如疾风的利箭,顷刻间将数以百计的西凉骑兵,成片成片的钉倒在地。 人仰马翻,哀嚎声四起。 箭雨来的快去的也快,瞬息间便归于平静。 一万秦骑却遭受重创,死伤不计其数,冲击之势也被压制,彼此拥挤在一团,乱成一锅粥。 “这就是传闻中的连弩吗?” 庞德放下长刀,环看着四周损失惨重的景象,口中倒抽着凉气。 大营之内。 列阵的一万汉军骑兵,欣赏着敌军被射到人仰马翻的盛况,未战便军心大振,挥舞着手中兵器放声欢呼。 马超提一口气,银枪一挥: “打开营门,全军听令,随我杀出大营,杀尽秦贼!” 紧闭的营门轰然大开。 马超跃马提枪,第一个冲出了营门,如银色雄狮,直扑混乱的秦骑而去。 “杀尽秦贼——” “杀尽秦贼——” 一万汉骑振臂狂呼,随后轰然而动,如滚滚洪流般冲出大营,袭卷向了一片混乱的敌军。 “马”字旗,在尘雾之中,耀眼飞舞。 庞德听得汉军杀声,蓦然抬头,见得汉军骑兵杀将出来时,不由脸色再变。 “不好,中计了!” 庞德暗暗叫苦,方知他和曹真中了汉军的计策。 对方料定他们会赌上一把,以步军正面猛攻,以骑兵迂回侧翼。 故而汉军有意在东营露出破绽,只为令他自以为是的率骑兵来攻,却以连弩重创,尔后再以骑兵杀出扫荡战场。 当庞德于狂尘中,认出“马”字旗时,脸形更是惊到扭曲变形。 马超! 统帅这支汉骑的,竟然是自己的旧主马超? 自己是该为新主曹操效忠,与旧主马超在这渭水战场之上,为了秦国的生死存亡,死战一场吗? 庞德僵在原地,手中长刀紧握,一时间是陷入犹豫不决之中。 就在他迟疑片刻,汉军已滚滚而此。 撞翻,斩翻,踏翻… 拥挤混乱的秦军铁骑,顷刻间被成片成片辗杀,被冲到七零八落,被冲到鬼哭狼嚎。 败局已定。 秦卒的哀嚎声将庞德惊醒,他急提一口气,大叫道: “撤退,全军撤退——” 败局已定,即使勇如庞德也清楚,强行死战必败无疑,既不能扭转乾坤,还要为曹操折了这一万骑兵。 放弃进攻,保存实力,方才是唯一明智选择。 “庞令明,休走!” 就在庞德将要转身而去之时,身后响起一道熟悉的暴喝声。 第463章 执迷不悟的蠢材,我就打醒你!我已负你,焉能再负秦皇! 庞德颤巍巍转过身来,当他看清那张熟悉的面孔之时,霎时间脸色骤然一变。 “马…马孟起?” 三个字以颤栗的语气脱口而出。 没错,正策马向自己狂冲而来的那个人,正是他曾经的旧主,马家军团的少主马超。 庞德瞬间心绪五味杂陈,竟是僵在了原地,既没有拨马而逃,又没有举刀做出迎战架式。 就在失神之际,马超一人一骑穿破乱军,已是杀到了跟前。 手中银枪灌足全力,挟裹着毁天灭地之势,浩浩荡荡轰刺而来。 枪锋未到眼前,那恐惧的压迫之力,就令他感到一丝莫名的窒息感。 正是这窒息感,令庞德蓦然清醒起来,意识到眼前乃是生死时刻,可不是自己失神的时候。 庞德急提一口气,手中长刀全力迎击而上。 “吭!” 一声天崩巨响。 刀与枪半空对撞,一环狂尘气流四面八方膨胀开去,竟是将周围士卒震到站立不稳。 庞德虎口发麻,气血翻滚,内腑一阵的隐痛,手中大刀被反震而回。 他急是再提一口气,虎臂青筋咔咔作响,奋起用力,方将被压制而下的长刀,又吃力的反推了回去。 刀与枪,在半空中交错对峙。 “令明,我马家待你不薄,曹贼害我全族,你焉能投靠曹贼,为虎作倡?” 马超满面愤怒的厉声质问道。 庞德心头一震,一瞬间眼中闪过一丝愧疚之意。 他内心之中,确实是觉着有愧于马家。 毕竟当年他不过边军一小卒,是马腾有识人之能,看出他乃大将之才,将他从小卒提携到了马家军团大将的地位。 多年以来,马腾也一直将他当作半个儿子来养,他与马超的关系,也是亦主臣亦兄弟。 这也是当年马腾被杀时,庞德坚定的追随马超,起兵反抗曹操的原因。 甚至在马超兵败陇西,被迫逃往汉中依附张鲁之时,他也不离不弃追随而去。 直到曹操伐汉中,阳平关意外失陷,南郑为曹操所围,他与马超失去联系之后,才不得不随着张鲁降了曹操。 而降曹之后,曹操待他不薄,种种的厚待重视,才渐渐消除了他心中的愧疚,将一片忠心给了曹家。 直到今日。 在这战场之上,与马超意外相遇,被对方愤怒的质问之时,庞德压制于心底的那份愧疚感,方才重新浮现。 “马孟起,非是我庞德有负于你马家!” “当初你失陷阳平关,不知生死,南郑为秦王所围,张鲁开城投降,我无路可走,只有归降秦王一途!” 庞德长刀架住马超大枪,口中只得出言为自己辩解。 “好吧,就算当年你是迫不得已,现下你我再见,你还有什么理由再为曹贼而战?” “随我归降大汉,归降天子吧。” “大汉天子乃一代雄主,仁义贤明,唯有他方能平定天下,讨灭曹氏一族为我马氏报仇雪恨!” “令明,回头是岸,我们并肩为大汉而战吧!” 马超心下也觉有负庞德,遂是收起了责问,在万军之中向庞德抛出橄榄枝。 庞德心头一震,有那么一瞬间,他确实是动摇了。 旧主在前,这般苦口婆心劝说他弃曹归刘,似乎自己没有理由拒绝。 但旋即,庞德便想起了曹操的对他的好。 若就此背弃曹操,岂非成了亡恩负义之人? 自己岂非为天下人笑话,笑你是反复无常,轻于去就之徒? 念及于此,庞德眼中的犹豫一闪而逝。 “秦王待我不薄,我庞德焉能负他!” “马孟起,恕我庞德不能从命!” 庞德狠狠一咬牙,双臂奋然用力,将马超的银枪扛了开去。 马超见庞德竟不听劝,不禁勃然大怒: “庞德,你个糊涂虫,那我就把你打醒!” 说罢马超一声长啸,手中银枪化出漫空光影,铺天盖地的向着庞德袭卷而下。 庞德不再犹疑,当即提一口气,尽起生平之力,挥刀抵挡。 刀与枪电光火石般相撞,无数道光影与枪影,交织成一片光网,将二人笼罩其中。 马超虽武艺绝伦,乃五虎级别的武艺,庞德也非弱鸡,亦是当世绝顶猛将。 两人这般拼死而战,又岂是一招半式间能分出胜负的? 两骑很快战成一团,难分胜负。 只是庞德武艺绝伦,尚且还能勉强与马超一战,他麾下那些秦骑却就没那么幸运了。 大汉铁骑辗冲而来,转眼已将他们冲到七零八落,杀到鬼哭狼嚎。 秦骑崩溃。 不得庞德的号令之下,他们开始掉转马头,向着渭口方向望风而溃。 汉骑击溃了秦骑之后,并没有前去追击,却是按照事先的部署,向着正在攻打大营的秦军步卒斜击而上。 铁骑滚滚,拦腰撞入了秦军步阵之中。 人仰马翻,鬼哭狼嚎… 两万余秦军士卒,正全力进攻着汉营,全然没有料到,他们的秦兵友军,竟然会输的这么快。 只不到一刻钟时间,一万秦军铁骑便被击溃。 仓促之间,曹真根本来不及组织防御,便被汉军铁骑拦腰撞入,冲了个七零八落。 秦军大乱。 汉营中。 立马横刀的黄忠,望着营外崩溃四散的秦军,苍老脸上浮现出了笑容。 今日一战,胜负已定。 他和马超二人,不光是守住了大营,守住了这南岸的立足一战,还一举击破了来攻的三万秦军步骑。 渭水一战,首功非他二人莫属! “汉军将士听令!” “打开营门,随吾杀出去,杀尽秦军!” 黄忠一声豪烈大喝,手中长刀向着营外狠狠一指。 营门轰然大开。 斗志如狂的汉军士卒,挟着震天杀声,如潮水一般涌出了大营,向着正在败溃混乱中的秦军扑卷而上。 秦军,全线瓦解! “不许退,不许退!” “重新结阵,阻挡住汉军,不许退——” 曹真挥舞着大枪,斩杀着溃逃的士卒,口中歇厮底里的急切大叫。 无济于事。 秦军军心已溃,无人再将他的军令当回事,哪怕是杀戮也扼制不住秦军兵败如山倒之势。 “庞德,你当真是无能,一万铁骑怎会如此轻易被敌军击溃!” “渭水失守,你罪该万死啊!” 曹真看着庞德所在方向,口中咬牙切齿的悲愤大骂,将兵败的责任,全都责怪在了庞德身上。 “子丹将军,大势已去,我们速速退吧。” “再不走,我们就要全军覆没在此啊!” 身旁副将成宜,冲着曹真嘶声大叫。 曹真咬牙欲碎,纠结了片刻后,只得恨恨的喝道: “鸣金,全军撤回渭口大营!” 金声响起,曹真的将旗率先东撤。 主将一退,秦军上下更是土崩瓦解,尽皆是望风东逃。 两万秦军步卒,就此崩溃。 骑兵方面。 正苦战的庞德,猛的听到了金声响起,觅得空隙斜目一扫,霎时间心凉透顶。 他看到左右骑兵已所剩无几,已被汉军铁骑杀到不是四散而逃,便是赔上了性命。 他更看到,西南面的步军也全军崩溃,向如过街的老鼠一般,向着渭口方向溃退。 败了! 他们三万步骑大军,非但没能将汉军赶下渭水,还被汉军反杀到惨败而逃。 这要是回去,该如何向曹操交待啊! “庞德,你们大势已去,你还要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还不下马归降大汉!” 马超则则信心爆涨,手中枪式更猛,口中再次劝降。 庞德心气已失,斗志旋即土崩瓦解,很快便抵挡不住马超的凌厉攻势。 顷刻间,臂上肩上,他便被马超枪锋所伤,不知被削出了几道口子。 “我庞德岂能做反复无信之徒!” “马孟起,我已有负于你,岂能再负!” 庞德一声咆哮,长刀奋然将马超银枪荡开,拨马转身便狼狈而逃。 他还是执迷不悟。 虽然败了,却仍旧决定逃回渭口,继续做他的秦国之臣。 “庞德,休走——” 以马超那暴脾气,岂容他就此逃脱,纵马提枪就想要穷追而上。 “铛铛铛——” 鸣金声却在大营上空响起。 是黄忠下达了收兵命令。 马超就郁闷了,正要追击庞德的关键时刻,谁想到黄忠下令收兵。 黄忠资历又老,官职在他之上,还是这三万大军的主帅,将令难违啊。 纠结再三后,马超只得勒住战马,望着庞德背去身影,冷哼道: “庞德,你这执迷不悟的蠢材,下次再让我遇见你,我非得打到你跪地认错不可!” 一万汉军停止追击,收兵回营。 杀声终于沉寂,一场攻防之战,以汉军全胜而收兵。 大营内,马超与黄忠会面。 一见面,马超便抱怨道: “我说黄老将军啊,我正要生擒那庞德,你为何忽然鸣金收兵?” “咱们一鼓作气,灭了这三万秦军也不在话下!” 黄忠则是一笑,一拍马超肩膀: “孟起,今日咱们不光成功渡河,还大破敌军,已是大功一件,不可太过贪心啊。” “何况天子给我们的命令,只是于南岸成功立营,老夫是怕贸然追击,倘若曹贼还有后军,我们会有反胜为败的风险。” 马超恍然省悟,遂收起了抱怨,点头道: “黄老将军言之有理,守住渡头大营和浮桥为重,你收兵是对的,不可误了大事!” 黄忠哈哈一笑,欣然喝道: “来人,速向陛下报捷,就说我们已大破秦军,守住渡头,请陛下亲率大军前来渡河!” 第464章 景略,你这又是一道名垂青史之计!渭水防线失守?曹操懵了! 渭口水域。 渭水上的进攻,仍然在继续。 六千余汉军士卒,被堵在了距离南岸五十余步之地不得前进。 表面上,他们是被秦军的箭雨,压制到抬不起头来,无法前进。 实则是刘备有令,船筏只“无限”靠近南岸,却不得真正登岸。 佯攻渭口的戏,当然是要演的,但毕竟只是演戏,不能真不顾惜将士们的性命。 对岸可是有近七万余秦军士卒,六千人强行冲上南岸,不是等于羊入虎口,给秦军送人头么。 北岸岸滩上,刘备的目光却不在渭水,始终望着上游方向。 狼烟已然在上游升起,意味着甘宁已在架设浮桥,黄忠和马超正在踏桥过河。 浮桥架设是否顺利? 架好之后能否承载三万将士安全过河? 黄忠他们能否及时安下营扎? 他们是否能抵挡住秦军的进攻? 一个个担忧,在刘备的眼中闪烁不断。 “我们的架桥位置,离渭口有十五里,秦军斥侯传递消息至渭口,曹操派兵马前去截击,这一来一回至少也得五六个时辰。” “这么长的时间,足够汉升他们从容渡河,于南岸扎下营寨,立稳脚跟了。” 看出刘备担忧后,萧方便微笑着宽慰,甚至是提议道: “臣以为,陛下可下令做好准备,只等捷报一到,我们即刻移师上游,以主力踏桥过河。” 萧方的自信判断,不禁给了刘备信心,眼神中的担忧猜测褪色大半。 “这一条计策乃是景略你的手笔,这么多年来,你何曾失算过。” “是朕杞人忧天了。” 刘备自嘲一笑,马鞭轻轻一扬: “传令下去,命各军做好准备,随时往上游——” “捷报,捷报——” 马谡飞奔而至,手中高举着一道战报,滚鞍下马兴奋上前。 “陛下,汉升老将军刚刚送到的捷报!” “我军于上游十五里顺利搭设浮桥,三万兵马安全渡河设下大营。” “我立营未久,三万秦军步骑来攻,黄老将军和马将军联手大破秦军。” “黄老将军请陛下速率大军,往上游过河!” 四周汉军将士们,立时一片沸腾,无不欢欣鼓舞。 刘备大喜,哈哈大笑: “果然如丞相所料,这浮桥之计不但成了,汉升他们还大破秦军,着实给了朕一个惊喜!” 说罢刘备转向萧方,啧啧大赞道: “景略啊景略,你这浮桥之计,当真是前无古人的奇策,必定又将名垂青史!” 萧方则淡淡一笑,拱手道: “陛下,南岸我们已立稳脚跟,咱们也不必在这里陪曹操演戏了,大军过河吧。” 刘备大笑。 于是传下诏令,将渭水上正在演戏的六千汉军尽数召回。 同时尽起十余万主力,即刻沿岸向西,往上游大举过河。 … 南岸。 曹操的目光,同样在凝视着上游方向,眼中不止是担忧,更多的是焦虑。 他在担心,曹真和庞德的三万大军,是否能及时赶到上游汉军偷渡之处,能否顺利的将半渡的汉军击破。 “我两万兵马皆为精锐,子丹将军虽然年轻,却乃宗室年轻一辈中,将才最为出众者。” “况且还有庞令明和一万西凉铁骑。” “半渡击之,歼灭偷渡登岸的几千汉军,臣以为当不在话下。” “陛下且宽下心,说不定捷报已经在路上了。” 张松看出了曹操担忧,捋着稀落的短髯,满脸自信的笑道。 曹操眼中的焦虑,只是稍减几分而已,却未有散尽。 张松的判断没有丝毫漏洞,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合情合理。 可也要看对面有谁。 若是寻常谋士,曹操自然不会有丝毫担忧。 可那是萧方啊。 一个不能以常理判断之人,一个能将不可能化为可能之人。 对上这么一个异数,哪怕张松的判断再合理,再天衣无缝,却也无法令曹操安心。 “朕只希望这一次,永年你的判断无误吧…” 曹操微微点头,语气中却透着几分心虚。 就在这时。 渭水上原本正在进攻的汉军船筏,忽然间掉头转向,尽数往着背岸撤回。 很快,汉军便驶离了一箭之地,秦军弓弩手不得不停止了放箭。 “汉军停止渡河,必是上游战事有了结果!” 郭嘉眉头皱起,一语点破了汉军撤退的动机。 曹操心弦立时紧绷起来,目光再次向着上游方向望去。 尘雾滚滚,向着大营方向而来。 很快,一面面的曹字旗和马字旗,印入了眼帘。 是曹真和马超的兵马回来了! “陛下,定然是子丹他们大胜归来了。” “刘备得知上游渡河失利,再在这里演戏已无意义,方才不得不下令鸣金收兵!” 张松笑眯眯的推测,眉宇间燃动起计谋得逞的得意。 曹操精神大振,大笑道: “走,尔等随我去迎一迎子丹和令明去!” 曹操心情大好,当即拍马扬鞭,直奔西营门而去。 张松等众臣紧随其后,个个精神振奋,哪怕是郭嘉脸上亦满是期待。 惟有贾诩,目光依旧望向北岸汉营,心中却不禁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西营门。 曹操立马营门前,满面春风,笑迎着曹真所部归来。 他甚至已经在心里酝酿好了嘉奖之词,等着重重赞许封赏曹真和庞德,再说几番鼓舞士气的豪言壮语。 渐渐的,曹操脸上的笑容消失,眼眸越瞪越大,呼吸越来越沉重。 左右众将士们兴奋欣喜的议论声,渐渐也沉寂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惊异的议论。 张松脸上的自信得意,更是逐渐瓦解,眼珠爆睁,额头冷汗刷刷滚下。 去时三万大军,归来却只有一万余人。 且旗帜东倒西歪,士卒颓废,队伍杂乱无章。 哪里是得胜而归的样子,分明是惨败归来! 曹操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紧握马鞭之手,已在隐隐发抖发颤。 马蹄声响起,曹真和庞德二将,当先策马而来。 二人滚鞍下马,灰头土脸的跪伏在了曹操跟前前。 “陛下,汉军在上游十里搭设了一座浮桥,三万大军踏桥过河,等到臣等率军赶到之时,汉军已在南岸立下了营寨!” “臣等拼尽全力攻打敌营,却未能攻破,将士死伤惨重!” “陛下,渭水防线已失守了啊!” 曹真跪伏在地,以悲愤羞愧的口气,将这噩耗颤声报出。 曹操身形一晃,手一抖,马鞭脱手而落。 第465章 得找人背锅!我忘恩负义?你个血口喷人的小人,我宰了你! 渭水防线失守? 汉军以浮桥过河? 三万汉军已于南岸立营? 他和庞德竟遭惨败? 这一连串的震惊噩耗,如若一道道惊雷,无情的轰劈在了曹操头顶。 他不光是马鞭脱手,更是震到头晕目眩,几乎从马上坠落下去。 “陛下!” 典韦郭嘉几人,匆忙拨马上前将曹操扶住,将他从战马上扶了下来。 一旁贾诩一声叹息,自己的不详预感,终于还是成真了。 “果然能想到架设浮桥过河,如此史无前例之计,必定出自于那萧方的手笔。” “此人之智,我是望尘莫及,望尘莫及呀……” 贾诩苦涩着一张脸,摇头叹息,眉宇间流转着无可奈何之色。 张松则是僵在了原地,顾不得去搀扶曹操,一张脸铁青僵愕,混身皆在瑟瑟发抖。 曹真之败,他岂能不知道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他为曹操构建的渭水防御战略,就此破产。 汉军在渭水南岸立稳脚跟,渭口势不能守,潼关也势不可守。 曹操现下能做的,只剩下即刻西退,退回长安。 潼关门户大开,汉军数十万大军将畅通无阻,沿着渭水两岸,浩浩荡荡的杀奔长安而去。 前路一马平川,再没什么能阻挡刘备兵临长安城下。 而汉军的粮道也将畅通无阻,洛阳的粮草可经由潼关,沿着大道顺利的运至长安前线。 曹操还怎么守长安? 长安若失守,关中便将不保,秦国最精华核心之地,将就此落入刘备之手。 秦军的灭亡,也将进入倒计时! 一切的罪魁祸首,便是他的献计失算。 张松越想越是恐惶,额头冷汗刷刷直滚。 自己自命不凡,傲慢自负,在秦国众臣间不得人心,树敌不少这他自然清楚。 先着仗着曹操的信任宠幸,自然可以无视那些对他不满之人。 可现下自己计策失算,令秦国陷入如此巨大的灭国危机之中,曹操雷霆之怒顷刻将至。 介时这帮对自己不满的大臣们,趁势落井下石群起攻诘,自己还有好果子吃吗? 张松眼珠转了一几转,抢先冲着曹真二将质问道: “你二人可是有三万大军,还有一万精骑!” “纵然汉军踏桥过河,纵然他们在南岸立了营,你们焉能如此惨败?” 他将矛头指向了曹庞二人。 哪怕曹操怪罪下来,至少有人帮自己分担罪责,这口黑锅不能全由自己来背吧。 曹真心头一震,眼珠飞转过后,忙是拱手: “陛下,臣见汉军立营,当即尽起大军猛攻,想要将汉军赶下渭水。” “臣原本死战,几乎就要攻破敌营,谁料庞令明竟为马超所大败。” “正因如此,方才导致臣的步军溃败,进而全军失利。” 曹真当然也不想背锅,便学着张松,把黑锅扣在了庞德头上。 这口黑锅一扣,瞬间令张松眼中精光一闪,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陛下,臣——” “陛下!” 张松打断了庞德的辩解,厉声道: “庞德所统,乃是我最精锐的西凉铁骑,战力冠绝天下。” “他若肯力战,纵然不能破了敌骑,也断然不可能大败。” “臣以为他必是见了马超,顾念着旧主的情份,不肯全力死战,才为马超所败!”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脸色一变。 原本晕眩失神中曹操,蓦然间仿佛被冷水当头泼醒,猛的睁开眼睛,惊怒的眼睛看向庞德。 素来多疑的他,显然是被张松这番话触动了敏感的神经,对庞德起了疑心。 庞德则是大怒,指着张松斥道: “张永年,你胡说八道,血口喷人!” “我怎么就没有死战了?是因为汉军部署了连弩,我为马超杀了一个措手不及,方才遭此大败,我如何就没有死战?” 张松冷哼一声,继续指责道: “你临行之前,陛下可是有叮嘱过,叫你防着汉军的却月阵,防着他们的连弩。” “陛下明明有叮嘱,你为何却浑然不顾,依旧盲目冲锋,正好为汉军连弩重创?” “若非如此,我一万铁骑焉能如此大败?” “庞德,我现下甚至在怀疑,你是有意令我军遭受重创,莫非你已暗中投靠了刘备?” 张松满口喷着唾沫,手指着庞德的鼻子,给出了更严重的指控! 暗投刘备! 庞德勃然变色,张口想要反驳,竟是语塞。 因为张松所说,并非全无道理。 曹操此前确实叮嘱过,要他防着汉军的却月阵和连弩。 可当时形势紧迫,曹真又逼着他对汉营发动进攻,急于攻破敌营,将汉军赶下渭水。 这一急,人就容易出错,便将曹操的叮嘱忘在了脑后。 正因这份急切,他才会不顾一切的对汉营发动冲击,才会为马超布下的连弩营重创。 可他就算有不得已的苦衷,但这铁的事实却是,他确实是违背了曹操的叮嘱,方才遭此大败。 “陛下,臣,臣——” 庞德脸色憋红,再加上口拙,吱吱唔唔不知该怎么辩解。 曹操却脸色越来越难看,眼中的猜疑之色愈发浓重,拳头更是悄然握紧。 张松心中暗松一口气。 曹操的怒意和疑心,果然全都被他这一顿搅和,成功的转移到了庞德的身上。 这意味着,庞德头上这顶暗通刘备的帽子扣的越紧,自己身上担的责任就越轻。 念及于此,张松眼珠一转,遂指着庞德骂道: “庞德,你虽马家旧部,可陛下却待你恩重如山,视你为大秦栋梁之臣!” “没想到你竟忘恩负义,暗通刘备不说,还有意葬送我大秦一万精骑,更是放任汉军打过渭水,致我大秦存亡于不顾!” “庞德,你的忠义何在,你的廉耻何在!” 张松一步步走向庞德,满口喷着唾沫,甚至手都快指到了庞德的鼻子上。 庞德眼眸喷火,大口大口的呼着气,颈子青筋爆涨,拳头握到咔咔作响。 他一西凉武夫,怎及得张松一介谋士巧舌如簧,更不曾面对过如此指控。 在张松咄咄逼人的质问下,庞德忍无可忍,拔剑在手,大骂道: “张松,你个血口喷人的小人,我宰了你~~” 第466章 天子面前拔剑,在要造反吗?难道,朕真要步袁绍后尘? 众人惊呆了。 庞德这个武夫,竟被张松质问到失去了理智,一怒之下竟要拔剑斩杀张松。 还是当着曹操的面斩杀! 左右众人看到目瞪口呆,下意识的纷纷后退,无人敢上前阻拦。 “陛下救我~~” 张松一声惊叫,跌跌撞撞向曹操方向退去。 曹操也吃了一惊,没料到庞德敢如此造次。 震惊瞬间勃然大怒,急喝道: “典韦何在!” 身旁典韦一个箭步扑上,挡在了张松跟前,铁戟一横,大喝一声: “庞德,你好大的胆子,还不收剑!” 秦国第一猛将出手! 这一声虎熊怒喝,震到庞德头皮发麻,耳膜刺痛,立时将他从失控中喝醒。 庞德陡然间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造次失态,犯下了大错。 当着天子之面,拔剑在要大臣,这不是谋逆造反吗? “咣铛!” 庞德长剑脱手掷落在地,扑嗵跪倒在了地上。 “陛下,臣被这张松气到昏了头,一时失态,还请陛下恕罪!” 庞德叩首在地,慌忙向曹操请罪。 典韦执戟在手,回头瞥了曹操一眼,等候曹操的旨意。 只要曹操点头,他立时就能出手,将庞德斩杀。 哪怕庞德胆敢反抗,他也有绝对的自信,能够凭借一己之力,将庞德首级斩下。 曹操眉头深锁,脸色阴沉如铁,眼眸中有一瞬间,确实闪过一丝杀意。 一方面是张松的指控,确实激起了他对庞德的猜疑。 另一方面,庞德适才拔剑欲杀张松的举动,更是深深的激怒了他,令他感到自己的权威被冒犯。 “庞令明,张永年所说,你得给朕一个解释!” 曹操沉声喝问,语气中隐含着凛烈杀意。 庞德一拱手,面带悲忿道: “陛下,马超虽乃臣旧主,可现下臣与他已是各为其主,战场之上再见,自当生死相搏。” “陛下对臣有恩,臣万万不敢忘却,更不敢对陛下有背弃之心。” “张松那个小人,他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对臣的诬陷抵毁。” “臣是个莽夫,辩不过他,一时气急才做出了适才的冒失之举。” “陛下若治臣此罪,臣甘心领受,虽死无怨。” “可陛下若是信张松对臣的诬陷,质疑臣对陛下和大秦的忠臣,治臣通敌卖国之罪,臣死也不服!” “请陛下明鉴!” 庞德慷慨悲愤的一通辩解,额头深深的磕在了地上。 曹操脸了阴云稍散,眼神中的猜疑之色,也因庞德这番诚恳委屈的悲愤之词而褪色了不少。 “陛下,恕臣直言,永年所说确实是一面之词,并无确凿证明能证明庞令明通敌卖国。” “至于今日惨败,他确实有忘记陛下的叮嘱,为汉军连弩所破的失职在内,却也不能因此为认定他是暗通了刘备。” “当此危难关头,臣以为若仅凭猜测便擅杀大将,只怕会令军心不稳啊。” 关键时刻,郭嘉站了出来为庞德辩解维护起来。 贾诩作为一个西凉人,本来也想出言为庞德维护,话到嘴边之时,却又咽了回去。 张松却是脸一黑,暗暗瞪了郭嘉一眼,尔后莽是上前一拱手: “陛下,正因现下是危难关头,就更要铲除奸逆——” “够了!” 曹操一抬手,打断了张松的继续煽风点火。 毕竟他不是袁术那种昏主,乃是这天下间,唯一可与刘备抗衡的雄主,又岂会轻易就被他几句话煽动,全然失了理智判断。 郭嘉一番话,成功的将曹操拉回了理智,令他开始冷静下来,重新审视整件事。 “庞令明,你站起来吧,这件事朕就先不追究。” “还有你,张永年,你也给朕闭上嘴,休要再提此事。” “此事,就到此为止,谁都不许再提!” 曹操各打五十大板,最后还是用了和稀泥的办法来处置。 没办法啊,西凉军团在他秦军中占的份量极大,庞德在西凉籍秦军中又颇有威望。 尤其是骑兵军团中,庞德的影响力,更是没有谁能取代。 现在这个局面下,他敢不顾忌西凉秦卒的想法,就仅凭张松的一面之词,就杀庞德吗? 当然不敢。 至于张松,曹操岂会看不出来,张松如此卖力的指控庞德,有为自己失算找替罪羊的意图在内。 他内心之中,自然对这个丑陋自负的蜀中谋士,怀有极大的厌恶和埋怨。 可张松乃益州籍官员在秦廷的天花板,在蜀人之中有着极大的影响力。 贸然问责于张松,势必会影响到蜀人对他的忠诚。 有此种种顾忌,曹操无奈之下,只能选择了和稀泥。 天子话说到这份上,张松只得闭上了嘴巴。 庞德心中虽仍有委屈,却也不敢再辩解什么,只得默默的站起身来,不敢再为自己喊冤。 郭嘉暗松了一口气,忙又一拱手: “陛下,现下汉军已在渭水南岸立稳了脚跟,刘备适才放弃渡河,必是要率大军赶往上游渡河。” “我们的渭水防御策略,已然功亏一篑,这渭口是绝不可能守得住了。” “臣以为,陛下当速速下令弃守渭口,全军向长安撤退,同时诏令潼关守军立刻弃守关城,一并撤回长安。” “唯有如此,我们方能尽可能保存实力,方有守住长安的希望。” “否则,若再犹豫不决,我军便有全军覆没之危啊!” 曹操身形一凛,再次陷入了沉默之中。 他抬起头来,目光望向了渭水北岸。 此时此刻,他仿佛能看到,刘备正以何等嘲讽的目光,立马于岸边,正冷笑着望向渭口城。 更甚,刘备现下早已不在大营,正率大军向着上游浮桥疾进。 最后的防线,还是崩溃了。 再一次被刘备戏耍,再一次陷城失地,再一次损兵折将! 此时曹操心中,更多的并非是恼火盛怒,而是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穷尽心力,还是没能挡住那大耳贼,被他杀入了关中平原。” “莫非,朕当真也要步袁绍的后尘吗?” “唉~~” 曹操无可奈何的一声叹息,尔后无力的摆了摆手: “传朕旨意,弃守渭口潼关,全部人马,即刻西撤长安吧!” 第467章 父皇啊,你这仗是怎么打的?吾不能立于危墙之下,得溜! 时年春,曹操率九万兵马,抢于刘备大军过河之前,西撤回了长安。 潼关,渭口还关口要塞就此失守,为汉军兵不血刃攻破。 秦国渭水防线全面瓦解。 汉军主力兵渡渭水,二十万兵马沿渭水南岸,浩浩荡荡向长安进发。 鉴于潼关已得,汉军粮草无需再绕道转运,便由洛阳而发,沿黄河水道一路向西,再由渭口进入渭水,全程水路运往长安。 刘备遂再无粮草之忧,大军高歌猛进,放心大胆的西进。 沿途华阴等关中各城,无不是望风而降。 消息传回长安,人心大震。 … 太子府。 “父王手握十几万雄兵,又占据着地利险要,竟会被刘备接连戏耍?” “现下可好,不光蒲坂关失陷,潼关渭口接连失陷,竟让大耳贼打到了我长安城下。” “父皇啊父皇,你这仗是怎么打的?” 某密室内,太子曹丕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口中不停的碎碎念抱怨着。 他一时情急,言语中竟公然透露出了对曹操的不满之意。 “咳咳,殿下,小心隔墙有耳。” 司马懿不得不轻咳几声,提醒曹丕。 曹丕心头一震,蓦的省悟过来,慌忙闭上了嘴巴,下意识的向着四周瞟了一眼。 虽说这是在他太子府中,又是在密室之内,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万一今日谈话泄露了出去,传到了曹操耳中,自己还能有好果子吃吗? “仲达提醒的是,是吾失言了。” 曹丕自嘲过后,重新坐了下来,无奈叹道: “可现下这形势,仲达你也都清楚,我关中防线完全被突破,刘备大军杀入我关中平原,马上就要兵临长安城下。” “长安若是守不住,关中就不保,关中若是不保的话……” 曹丕打了个寒颤,没敢再想下去。 左右吴质,朱铄等心腹,个个都唉声叹息,眼神透着无奈。 所有人都知道,关中不保,意味着凉州也多半守不住,秦国最终要退入益州,偏安一隅。 一旦缩进益州,秦岭群山之险虽然可阻挡住汉军的入侵,确保益州不失。 可秦岭的群山,却是把双刃剑,同样也锁住了他们北出秦岭,收复失地的可能性。 这就意味着,秦国只能沦为一个割据政权,彻底丧失了与汉国平起平坐,争夺天下的资格。 曹丕这个所谓太子,将来就算顺利继位,充其量也不过是一个诸侯国主。 他们这些人,也全都要窝在益州那山旮旯里,这辈子都别想惦记着回归中原了。 “都是那张松那个自以为是的蠢材,若非是他的狗屁方略失算,陛下怎么可能接连失陷蒲坂关和渭口?” “依我看,陛下就该治他的罪,灭他的满门!” 朱铄愤愤不平的骂道,将怒火全都宣泄在了张松之上。 吴质却拳头一捶案几,恨恨道: “我听说,是渭水一战,那庞德暗通刘备,故意败给了汉军,才使得汉军成功于南岸立营。” “我早说过,西凉人反复无信,那庞德又是马腾父子旧部,更加不可信。” “陛下就不该信任那张松,更不该重用那个庞德啊。” 几人是骂骂咧咧,将兵败的责任,又全都推在了张松和庞德身上。 “可恨啊,父皇就是太过心软,将来若是我掌权,必杀此二人!” 曹丕咬牙切齿,亦是宣泄着愤怒。 一直不吭声的司马懿,却是一声无奈叹息,拱手道: “殿下,现下说这些话也无济于事,形势到了这般地步,殿下不可立于危墙之下,得及早抽身而去呀。” 曹丕神色一怔,愤怒变成了茫然,抬头不解的目光看向了司马懿。 “汉军数十万大军不日将兵临城下,关中已无险可守,长安城看似坚固,实则是一座死城。” “哪怕我军主力尚在,长安城也定然守不住,早晚还是要失陷。” “倘若殿下身在长安城中,将来城破之际,殿下岂非是置身于了险地?” 司马懿道出了原由。 曹丕恍然大悟,司马懿这是在劝他尽早离开长安,脱离这座必破之城,以免将来身处险境。 “那…那我何不劝说父皇,放弃了长安及关中,西退凉州,或是南退益州?” 曹丕还心存侥幸,显然不愿离开长安这花花世界。 “没用的。” 司马懿摇了摇头,叹道: “如今的陛下,已不是当年那个敢于弃守许都,退往关中的陛下。” “其实当初蒲坂关失守,最明智的选择,便是弃守潼关,全军即刻撤回长安。” “可陛下呢,却偏偏执意要守渭口,仍抱着侥幸心理,妄图依托渭水阻挡刘备。” “可陛下也不想想,连黄河天险都挡不住刘备,何况是区区一条渭水?” 分析过一番后,司马懿接着道: “陛下连潼关都舍不得弃,长安乃我大秦帝都,乃是关中心脏所在,陛下又怎么舍得弃?” “殿下若是向陛下进言,劝陛下放弃了长安,只怕陛下非但不会听劝,反而还会责骂殿下。” “这自讨没趣之事,殿下何必去做呢?” 曹丕沉默下来,明白了司马懿的意思,也明白了自己的计划不可行。 “是啊,今时不同往日,父皇已不是当年那个拿得起放得下,从谏如流的父皇了……” 曹丕摇头一声叹息,眉宇间透露出无可奈何之色。 “可父皇若不肯放弃长安,我这个太子又如何抽身而去?” “我总不能背着父皇,独自逃离长安吧?” 叹息过后,曹丕无奈的目光又看向司马懿。 司马懿嘴角微微上扬,一抹诡色闪过。 “适才不是提到了庞德么,这就是殿下的机会。” “现下陛下对庞德心生了猜疑,自然也就对西凉人的忠诚,也心生了猜疑。” “殿下可以监视坐镇凉州人,并为我大军筹措战马补充骑兵损失为名,主动请缨前往陇西坐镇。” “如此一来,借着陛下对西凉人的猜疑,殿下不就能名正言顺,不动声色的抽身而去,提前离开长安这座死地了么?” 司马懿笑眯眯的献上了一道脱身之计。 曹丕恍然明悟,脸上疑云尽散,笑道: “仲达,你果真乃吾之子房也,好,就依你之计,吾明日便向父皇请命,脱身前往陇西避险!” 第468章 兵战于外心战于内,丞相此计高明!身份尴尬,反曹是他唯一出路! 五日后,长安城。 二十万大军,陆陆续续进抵长安城东。 此时,曹操已利用九万兵马,以长安为中心,构建了一道防线。 其中六万兵马驻扎于长安城内,以阻挡汉军对他这座秦国帝都的进攻。 另外三万兵马则驻军于长安城北,渭水南岸。 这三万军团,一方面是为与长安城形成犄角之势,另一方面则是为了守住渭水渡头,确保长安水运粮道不断。 刘备进抵长安后,便针锋相对,从渭水向南连营七里,对长安及城北犄角大营,形成了威逼之势。 春末之际,两军于长安一线,形成了对峙之势。 汉营,皇帐内。 一座长安沙盘已筑好于大帐之内。 刘备负手而立,听取着法正对长安城防的讲解,与众臣商讨着攻破长安之策。 “看曹操这架式,应该是舍不得放弃长安,要赌上全军死守不退。” “可惜,长安城地处平原,四面无险可守,以他区区九万兵马,又岂是守得住的?” “臣以为,我们当利用我兵多优势,分兵扫荡渭水两岸诸城,将长安变成一座孤立无援的孤城。” “同时我们还要分出骑兵,劫袭秦军渭水粮道,以断绝曹操来自于陇西及益州的粮草补给。” “伪秦兵少而我军兵多,曹操纵然知晓我军意图,在这关中平原之上,定然也不敢,也无力分兵抵挡。” “以此战略,不出三月,长安必破!” 法正以竹棍指着沙盘,将自己破长安的方略,详详细细的道了出来。 刘备微微点头,众臣也皆是表示赞同。 毕竟长安已不同于潼关蒲坂关。 潼关有山险,蒲坂关有黄河之险,秦军只要占据这两地,就能将你大军堵在东边无计可施。 哪怕你有百万大军,你也施展不开,无用武之地。 长安不就同了。 这是一座位于关中大平原上的城池,四周无险可守,一马平川。 汉军完全可以主力在长安与秦军主力对峙,却分出数路精锐步骑,扫荡长安南北诸城,肆意劫袭你渭水粮道。 你曹操根本无力可挡。 你分重兵去救,留守长安城的兵就得减少,长安就有可能守不住。 若分兵少,非但救不了,还等于去送人头。 失去了地利的优势后,秦国在国力上的差距,在此已是尽显无疑。 “孝直的方略朕以为可行!” 刘备点头首肯,目光转向萧方: “丞相,孝直的这道方略,你以为如何?” 萧方微微一笑,点头道: “臣也以为,孝直的方略可行,陛下可即刻下旨实施。” “不过…” 话锋一转,萧方羽扇却又一指长安城: “我们也可以双管齐下,或许用不着耗上三五个月,长安城就能不攻自破。” 不攻自破! 这四个字听的刘备精神为之一振,立时从萧方的话中,听出了某种深意。 萧方定然另有奇策。 “怎么个不攻自破,还请丞相明言?” 刘备满眼期许,迫不及待的问道。 众臣好奇的目光,亦是齐聚向了萧方。 “陛下不要忘了,我们兵临长安城下,不仅仅是军事上的胜利,更是政治上的胜利。” “此刻长安城必已是人心震恐,对伪秦,对曹操丧失信心,想要另谋出路者,当不计其数。” “倘若陛下能对这个人示恩笼络,便能在长安城内,凝聚起一股相当可观的反秦力量。” “这一股力量若是运用得当,未必不能里应外合,助我们提前拿下长安!” 萧方羽扇一指长安沙盘,不紧不慢的将这一道计策道出。 帐中一片沸腾,众人神情惊喜,仿佛醍醐灌顶一般。 “丞相此计,乃是一道攻心之计!” “自古用计,攻心为上,攻城为下,丞相计策远胜臣的方略啊!” 法正向着萧方一揖,是由衷的佩服。 刘备哈哈一笑,大赞道: “好好好,朕就知道,景略你必定有奇策。” “那朕就双管齐下,用孝直之计削长安之外,用丞相之计谋长安之内!” 破长安的大计就此定下,接下来之事,就是选定可以笼络招抚的人选。 萧方便将事先拟定好的名单拿了出来。 这份名单上的人,多为关东人氏,有的是在曹操退往关中之时,就已在关中任职,也有的是不少当年追随曹操退往关中的曹家旧部。 这些人当中,除了荀氏这种大半族人皆追随曹操西退关中之外,大部分只是个人身在秦国,而家族则留在了大汉境内。 他们的族人之中,不乏在大汉为官,甚至居于高位者也不在少数。 且他们有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并非曹操在东郡起家时的元从之臣,多数都是在曹操扩张的途中,半道加入了曹营。 家族身在大汉,又非曹操死忠元功之臣,现下又面临着秦国势危,倾覆在即这种大厦将倾的局面。 如此形势之下,这类人自然是最容易被招抚,选择弃曹投汉。 这其中的代表人物,便是刘晔。 除了家族在关东,半道投奔曹操之外,此人还有一个特殊的身份——刘氏后裔。 这样一个身份,若处于秦强汉弱的大势下,倒也不影响他在秦国的地位。 不仅不影响,反而这个身份是加分项,能得到曹家更多的重用。 一位汉室宗亲,刘氏后裔,都愿意为我曹家效忠,为我们尽心竭力出谋划策,这不更显示出我曹氏代刘的正统性吗? 事实上,原本历史中的刘晔,在曹魏确实也是混的风声水起,深得曹操父子的重用。 但现在形势不一样了。 汉强秦弱! 这种形势下,刘晔汉室宗亲的身份就有些尴尬了,势必会引起曹操的警惕防范,不可能再如历史上那般信任。 情报也证明,曹操自刘备称帝之后,对刘晔的态度渐渐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表面上依旧封以高官,实则军国大事皆不令其参与,等于是将其逐出了秦国的决策层。 刘晔这个在官渡一役中,为曹操进献霹雳车,立下功劳的谋臣,对此能不心怀怨言吗? 刘晔以汉室宗亲的身份,在曹操的猜疑防范下为官,能不如芒在背吗? 这样的人,当老刘这个同姓皇帝,招抚笼络的亲笔书信一到,能不为之心动吗? 刘备对萧方献上的这个名单,自然是尽皆认同,并在萧方的建议下,亲自修书一封,招抚刘晔这位同宗。 至于名单上其他人,也尽皆派人潜入长安,予以招抚笼络。 “陛下,臣以为,还有一个至关重要之人,我们必须要将其招抚过来才是!” 一直不作声的马谡,忽然间大声进言。 第469章 西凉人心向背,就靠他了!长安之变,罪在王允而不在他! “幼常,你所指乃是何人?” 刘备好奇的目光转望向了马谡。 其余众臣的目光,皆也齐聚在了马谡身上,好奇这位去岁的科举状元,到底会将何人视为至关重要。 毕竟这份名单乃是丞相萧方所提,其中囊括了绝大部分人有大概率被策反的秦臣。 难道还能有遗漏? “贾诩!” 马谡在众人瞩目之下,道出了那个名字。 众人则是眼神茫然,依旧一头雾水,显然对马谡提出的这个名字,相当的意外。 可以说,于他们而言,这是一个颇为冷门的名字。 贾诩自归顺曹操后,表现的相当低调,罕有主动为曹操出谋画策。 并州之战,荀攸打主攻,杨修打辅助。 蒲坂关一战,渭水一战,又是张松在出风头。 根据细作情报,贾诩几乎都是在“不得已”情况下,才被曹操逼的说几句,在秦国谋士团之中,几乎没什么存在感。 甚至连刘晔这等被曹操提防冷落的人都不如。 这么一个冷门的秦臣,却被马谡给找了出来,还认定乃是至关重要的人物,这岂能不令众人感到意外。 唯有萧方,嘴角微微上扬,瞬间已明白了马谡举荐贾诩的原因。 当下他也不点破,只静看马谡如何给大家解释。 “贾诩此人自降曹后,虽是不显山露水,但不要忘了,他原本就出身于西凉军,在西凉人中极有影响力。” “且他当年反攻长安一计,救了十万西凉军,这些人当中的幸存健在者,多已为曹操所收编为秦军。” “而现下长安的九万秦军中,至少有近三万余人,乃是西凉士卒,足足占据了秦军三成左右。” “倘若我们能招抚贾诩,借助于其在西凉人心中的影响力,未必不能策反西凉军团,倒戈投向我大汉。” “光靠刘晔等这些士人,臣以为不足以成事,必得有一支相当实力的军队倒戈,长安的反秦势力方才能成事。” “若得西凉军团支持,他成事的希望便极大。” “而能影响西凉军团心人向背者,臣以为非贾诩莫属,这便是臣以为当招抚此人的原因。” 马谡滔滔不绝,将自己的判断全盘道出。 刘备恍然大悟,法正等众臣亦是恍然明悟,明白了马谡的意思。 萧方则微微点头,眼神中流露几分赞许。 不愧是当年历史上,能为小舅子献上攻心为上,攻城为下战略的那个人,对人心把握这块上,确实有独到之处。 “幼常所言不错,倘若能招降了贾诩,确实有机会策动西凉人倒戈。” 法正亦点头赞同,却又反问道: “只是贾诩现下于秦廷之中,也算是位居高位,幼常你有没有想过,想要劝说这样一个人倒戈,谈何容易?” 刘备亦是微微点头。 贾诩虽然低调,但在秦国之中,却位居九卿之一,地位已经不算低了。 而萧方给出的招抚名单中,多数人的官位其实并不高,皆不在九卿之列,招抚起来相对要容易的多。 可要招抚贾诩这种级别的官员,其中难度便可想而知了。 “这一点,谡自然是考虑过,不过在谡看来,贾诩此人与旁人不同。” “这个人对于官爵名位,似乎并不在太意,此人生平所为,皆是为求自保。” “也就是说,于贾诩而言,自保方才是他人生信条!”“当年他策动西凉军团反攻长安也好,说服马氏归顺曹操也罢,皆是为求自保。” “而眼下的形势时,我大军兵临长安城下,秦国覆亡的大势再明朗不过,以贾诩的智计,又岂会看不清这大势?” “以贾诩追求自保的人生信条,他当真会为秦国陪葬,为曹家陪葬?” 萧方眼眸一亮,眼中那份对马谡的欣赏之意,再添了几分。 “这小子,连贾诩追求自保的本性,竟然都能看穿,当真是不简单呐…” 萧方轻摇羽扇,心中暗暗赞叹。 听得马谡这番解释后,法正眼中的顾虑质疑烟销云散。 心中思绪飞转,将贾诩生平细细一琢磨,他惊奇的发现,马谡对贾诩的评价竟无比的精准。 这个西凉毒士,确实是生平每一计,皆为谋求自保。 一个追求自保,对官位名利淡迫,又心如明镜,能看出秦国必亡之人,当此存亡时刻,顺应大势归顺大汉,不是再正常不过之事吗? “幼常言之有理,如此看来,招降这贾诩,未偿没有可能。” “不,应该是可能性极大!” 法正成功被说服,立时收起了质疑,赞同马谡的判断。 众人的目光,齐聚向了刘备。 刘备却沉默不语,此刻脸上是极为复杂的神色。 既有赞同,又存顾虑。 “陛下莫非是觉得,贾诩当年献计反攻长安,使西凉军重新掌控朝廷,挟握了先帝,身上背负着乱汉罪名。” “所以,陛下不想招抚这样一个于大汉有罪之人,为陛下所用?” 萧方一眼看出了老刘顾虑所在。 刘备心头一震,轻吐一口气,感叹道: “知朕者,丞相也。” “不错,幼常所言确实有道理,招抚贾诩的确也有助于拿下长安。” “只是朕确实在想,贾诩这样一个乱臣之徒,朕当真要招抚于他吗?” 刘备也不隐瞒自己的顾虑,坦然承认。 “天下大乱,人如草芥,莫说是平民百姓,哪怕你是达官显贵,今为朝廷重臣,明日便可能人头落地。” “这样一个乱世,人人皆于夹缝中求生,想要保命性命,并非是什么罪过。” “当年王允诛董成功,汉室确有幽暗复明的希望,可惜他以扶汉功臣自居,骄狂自负,竟要杀尽西凉人。” “董卓乱国确实有罪,却并不代表他麾下的西凉人,全都十恶不赦,罪当万死!” “王允这一做法,于情于理皆是有错在先,更是要把西凉人逼上绝路,逼他们铤而走险,奋起一搏。” “贾诩身为西凉人,若不有所做为,那他和十万西凉人,就只能坐而等死。” “那么在这般走投无路之下,贾诩为求活命,献计西凉诸将反攻长安,又何罪之有?” “要说有罪,也只能说是王允刚愎自用,昏庸失智,逼反了西凉军团,葬送了重振汉廷最后一丝希望。” “罪在王允,而不在贾诩!”(本章完) 第470章 知我者,汉家天子也!想让我为秦国赔葬?有悖我初心也! 罪在王允,而不在贾诩! 这一句话出口,令四座众臣皆是为之一震,众人无不是面露惊色。 萧方这番话,确实是有些语出惊人了。 王允策反吕布讨董,为天下人视为匡扶大汉的功臣,这是天下人的共识。 谁曾想此时此刻,萧方忽然抛出一个论断,将王允这个大汉忠臣,斥为了大汉罪臣! 这等于是打破了众人固有的观念,岂能不令众臣为之一惊。 “陛下,臣以为丞相言之有理。” 一直静静倾听的马超,此时忽然被触动,忍不住开口道: “据臣父当年与臣所说,王允在讨董之后,不光是董卓麾下的西凉人,臣等这些不隶属于董卓的西凉人,皆是人心惶惶不安。” “臣父说,当时他们皆以为,先帝将重掌大权,朝廷将重振威信,一切都将回归灵帝在位时的局面。” “臣父甚至已经写好了上表,准备进献先帝,向先帝和朝廷表明臣服之意。” “谁想到王允却逼迫天子下诏,要杀尽西凉人!” “不止是杀尽董卓麾下西凉军,连臣等不曾附从董卓作恶的西凉人,统统要杀尽!” “得知这个消息后,臣父是大为震惊,当即整顿兵马,准备退回凉州固守。” “臣父尚且如此,董卓麾下那些西凉士卒,其恐惧更是可想而知。” “凭心而论,若是换作是臣,在当时那种局面下,为求自保,恐怕也要奋起一搏。” “不然总不能坐以待毙,伸直了脖子,等着被王允杀吧?” 马超以一个西凉人的身份,站出来替贾诩说了几句公道话。 马超的话还是极有份量的。 毕竟当年贾诩曾一度归于马腾麾下,为他马家父子出谋画策,也曾劝说过马腾父子降曹。 依理,马腾最后为曹操所杀,马超该对贾诩心存恨意才对。 可偏偏马超竟没有怨恨贾诩,反倒是站了出来,为贾诩说了几句公道话。 此番话后,众臣皆是微微点头,对萧方和马超之话深为认同。 “丞相和孟起言之有理,如此看来,当年长安之变,确实不能全怪在贾诩头上。” “王允虽有诛董之功,却刚愎自用,逼反了西凉人,此乃其罪。” 刘备心下已是释然,遂欣然道: “好,就依幼常所说,朕亲自修书一封,看看能不能招降那贾文和,令他将功补过,重归大汉,助朕攻破长安,伐灭曹贼吧!” … 三日后,长安城贾府,某密室。 须发半白的贾诩,如石像般坐在那里,复杂的眼神盯着手中那一道书信。 那是大汉天子刘备的手书。 信的内容言简意赅,劝说贾诩背秦投汉,里应外合助大汉收复长安,以弥补前罪。 刘备在这封信中,并没有画大饼,也没有许下高官厚,以诱使贾诩降汉。 刘备仅仅承诺,视贾诩的归汉为弥补当年反攻长安毒计乱国之罪,事成后许其富贵安稳余生。说白了,就是我不追究你当年乱国之罪,但我也不会再重用你,给你高官厚,只许你做一个富家翁,允你寿终正寝。 “父亲在我大秦,好歹乃是九卿之尊,若归降了汉国,却只能做个富家翁?” “这汉家天子的招降,实在是太没诚意,至少也得许诺父亲荣升三公,不然父亲凭什么去背秦投汉,帮他破长安?” 一旁的长子贾穆,愤愤不平的抱怨道。 贾诩不作表态,却将刘备手书恭敬的放下,尔后令儿子拿来笔墨。 贾穆警觉起来,却不好多问,只得将笔墨拿来。 贾诩提笔凝思片刻,尔后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顷刻间写下了一书。 “你速将为父此书,交给那汉家使者,请他转呈汉家天子。” 贾穆心怀着不安,接过那道书信,只看过几眼,脸色骇然大变。 那竟是一道降书! 贾诩不但在信中表明归汉之心,还反思了自己当年乱国之罪,感激于刘备给他这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声称定当尽全力里应外合,助刘备收复长安。 “父亲,你可想清楚了吗?” “那汉家天子既没为父亲许诺升官,又没许诺为父亲你晋爵,仅仅只承诺给父亲一个富贵善终,这哪里是招降,简直就是在威胁。” “如此没有诚意,如此对父亲轻视,父亲竟然还要降他?” 贾穆扬着手中书信,满脸不解的冲着贾诩质问道。 “唉,穆儿呀,你虽为吾子,却不及汉家天子了解为父呀…” 面对儿子情绪激动的质问,贾诩摇头一声失望的叹息。 贾穆一愣,没明白自己父亲的意思。 “你当真以为,为父贪图什么高官厚,贪图什么三公之位,贪图什么升官晋爵吗?” 贾诩一连串的反问,把儿子问到神情茫然,一脸愣怔。 “其实这么多年来,为父每一天都活的小心翼翼,投奔的每一位主公,献上的每一条计策,皆是为自保性命,保全我们贾家罢了。” “当年劝说西凉诸将反攻长安是如此,后来劝说马腾归顺曹公是如此,今日决心归顺汉家天子,亦是如此!” “今汉军已兵临长安城下,以汉国的国力,以汉天子之雄才大略,以那萧景略的神机妙算,秦国覆灭已成定局,没有任何人能扭转这大势。” “为父也曾向曹公献计,令他放弃关中凉州,保存实力全师退回益州,唯有如此方有机会依托秦岭天险,守住这益州一隅之地。” “如此,为父也能在益州终老余生。” “可惜曹公已无壮士断腕的勇气,先是听从张松之言拒守渭口,现下又要死守长安。” “最后的结果,只能是人地皆失,连退守益州的兵马也要损失殆尽,秦国终将难逃覆灭。” “既是如此,为父何必还执着于辅佐曹公,与汉家天子一味为敌,最终为秦国赔葬?” 贾诩头一次向儿子表明了自己的人生信条,尔后眼中掠起庆幸之色: “今既是汉天子主动招抚为父,给了为父一个保全性命,保住我贾家的机会,你告诉为父,我有什么理由不抓住?”(本章完) 第471章 手中无兵,如何反秦?汉天子更胜一筹,跟我归汉吧! 贾穆终于明白了。 名利非我所欲也,高官重爵非我所愿意,保得身家性命,得一个善终才是我所求。 这就是父亲的终极理想。 那么在眼下这个秦国必亡,曹家必灭的情况下,大汉天子亲笔书信招揽,便是天赐的良机。 我不需要你刘备给我高官厚,许我一个富家翁的余生,却正中我下怀。 “儿明白了,如此看来,归顺于大汉天子,确实是现下我们最明智的选择。” 贾穆体会到了父亲苦衷,自然也就理解了贾诩的决断。 话锋一转,贾穆深吸一口气,拱手道: “既是父亲决意降汉,儿自当遵从追随,跟父亲一并降汉。” “儿就交这道书信,交由汉使,向汉家天子表明父亲归顺之心。” 贾诩捋着半白胡须微微点头,对儿子能体谅自己的苦衷,自然是深为欣慰。 就在贾穆执书欲走时,贾诩却又一抬手: “穆儿,你速去准备车马,记得,要在后门准备。” “为父要亲自走一趟,去见一见那庞令明。” 庞德? 贾穆停下脚步,回头时脸上重现茫然: “父亲,这个节骨眼上,父亲去见那庞德做什么?” 贾诩眼神深邃,意味深长的反问道: “想要成事,手中就必须要有兵,为父手中无一兵一卒,如何里应外合助汉家天子收复长安?” 贾穆蓦然省悟。 自家父亲这是想策反庞德啊。 庞德乃马氏旧部,而马超现下又是刘备麾下大将,有这一层关系,策反庞德便机会更大。 而庞德同为西凉人氏,又是西凉籍将官中,掌握兵马最多的一员。 若能策反庞德,就等于手中握有了一支精锐之师,发动兵变策应汉军收复长安,不就更有底气胜算了么? “策反庞德,确实能拿到一些兵权,不过那庞德虽乃马氏旧部,但似乎对曹操这个新主却极为忠心。” “父亲,你当真有希望劝服此人跟我们降刘吗?” 贾穆虽明白贾诩意图,却又表明心存担忧。 “庞德先前是对曹公忠心耿耿,可自渭水一战后发生的那件事后,可就不一定了。” 贾诩眸中透出一丝诡色。 贾穆先是一怔,旋即猛然省悟。 他记得父亲曾与他提过,渭水一役曹真庞德攻打汉军大营失利,庞德为马超大败,损兵折将无数。 事后张松指责庞德是暗中投靠了刘备,故而有意在与马超的交战中放水,令秦军骑兵团遭受重创,更导致渭水一役秦军全盘失利。 曹操本就多疑,在张松的煽动之下,当着众臣之面,就对庞德生疑质问。 贾诩当时就在场,亲眼目睹了整个过程。 以他的老练,自然看得出来,庞德当时虽未受责罚治罪,实则心中悲忿,对曹操必已心怀怨言,其忠诚早已动摇。 这就是他敢去策反庞德的底气。 “儿明白了,儿这就去备车!” 贾穆再无质疑,面露喜色,欣然告退。 …半个时辰后,一辆马车于贾府后门悄然离去,又低调的停靠在了庞府后院。 头戴斗笠的贾诩,悄无声息的入了庞府,坐在了庞德面前。 一刻钟后,两人已经在把酒畅谈。 他二人也算是老交情了。 当年贾诩曾在马腾麾下为谋士长达三年之久,期间为马腾献计,诛杀韩遂,打服了关中诸将,一度成为关中最大一股势力。 庞德对贾诩的智计心悦诚服,对贾诩这个人自然也是极为尊敬。 尔后马氏剧变,两人先后臣服于曹操,虽同朝为官,但为了避嫌私下却少有来往。 来往少,不代表着交情就淡了。 故贾诩今日一登门,庞德便大为欣喜,当即以美酒佳肴盛情款待。 几壶酒下肚后,见庞德已微醉,贾诩便不动声色提及了渭水一战后,张松攻诘庞德暗通刘备之事。 庞德本就憋着一股子怨气,此刻就如同一只炸药桶一般,贾诩火苗这么一点,庞德瞬间被点爆,满腔的怨气是爆然炸裂。 “张松那个小人,明明是自己献计失算,却将脏水都泼在了我头上,实在是可恨!” “不瞒文和先生,当日我在渭水一战,确曾与马孟起交手,他也确实想劝我降汉,可我当时就严辞拒绝!” “我是想着天子待我不薄,不嫌弃我是马氏旧将,能对我委以重任,我自当以死相报。” “可没成想,那张松稍稍煽风点火,天子竟然就对我生了猜疑。” “文和先生,我心寒啊——” 庞德一介武夫也是个直性子,有什么说什么,对贾诩也毫无保留,直言吐露对曹操的失望。 听得庞德亲口承认对曹操失望不满,贾诩眼眸微动,心里边便更有了把握。 一声轻叹后,贾诩一脸惋惜道: “令明你没看出来么,咱们这位天子原本就是多疑之人,他先前所以对你信任重用,无非是因为要靠你和咱们西凉铁骑,来帮他抵挡汉家天子。” “现下汉军已兵临长安,关中凉州眼看就要不保,你和我们西凉人在他眼中,渐渐已失去了用处。” “将来若失凉州关中退入益州,则天子就只能依靠蜀人为他而战,在信你和信张松这个蜀人之中,他自然要选择后者。” 经贾诩这一通点拨,庞德恍然明悟,酒杯狠狠砸在了案几上,怒道: “我庞德为大秦出生入死,我西凉将士为天子牺牲无数,天子他怎能如何凉薄,这哪里是雄主该有的气度?” 贾诩又是一叹,无奈的感慨道: “咱们这位天子,向来都是如此,真正能得他信任者,也只有他曹家和夏侯家的宗亲武将而已。” “莫非令明你以为,他当真如那位汉天子般气量非凡,用人不疑,哪怕是敌国降将,在他麾下也尽皆能位居高位?” 贾诩顺势提及刘备,不着痕迹的将刘备与曹操对比,不动声色的引导起了庞德。 庞德略一沉默后,点头叹道: “如文和先生所说,在气量用人上,那汉天子确实更胜一筹。” “他麾下众多大将,似乎确实皆曾为敌将,却皆能为他所用,还尽皆委以重任。” “可惜啊,我们的天子没这个气量!”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庞德这么一对比,对曹操便更加失望和不满。 贾诩见铺垫的差不多了,遂压低声音道: “既然如此,令明,咱们何不弃秦归汉,归降了那汉家天子呢?”(本章完) 第472章 给我们西凉人谋个出路!买一送一?内外合击,破长安! 庞德手微微一抖,送到嘴边的酒杯,溅出了一几缕酒水。 “文和,你——” 庞德猛然抬起头,惊异的目光射向贾诩。 从贾诩那意味深长的目光中,他突然间猜出了贾诩今日前来的真正目的。 贾诩深吸一口气,正色道: “令明,事到如今,我也就不瞒你了。” “这是汉家天子给我的亲笔信,你自己看吧。” 说着贾诩将怀中刘备的手书取出,递给了庞德。 庞德先是一愣,尔后一把将书信捡起,迫不及待的拆开来急看起来。 庞德眼珠渐渐瞪大,双手也开始微微抖动。 “那汉天子,竟然…竟然招降于你?” 庞德再次抬起头,惊看向贾诩。 贾诩微微点头,神色郑重答道: “我已接受汉家天子招降,决意归附于大汉,助天子里应外合,收复长安。” “今日前来,正是想邀令明你与我一同举事,率我西凉儿郎倒戈归汉!” 对庞德这等直脾气的武夫,贾诩没有再拐弯抹角,选择了直言坦白。 庞德大吃一惊,手中那书信脱手而落,指着贾诩竟不知该说什么。 “令明,事到如今形势已再明朗不过,秦亡已成定局!” “退一万步,就算秦国不亡,充其量也只能龟缩于益州一隅,苟且偷生。” “秦国若亡,你我们继续为曹操效命,则必将死于汉家天子的刀锋之下,为曹秦陪葬!” “秦国若退守益州,则曹操必会佞幸倚重以张松为首的蜀人,以张松对你的诬陷,曹操对你的猜疑,你庞令明可还有活路吗?” “不光是你,我们这些西凉人,只怕也将因西凉为汉所有,处处为曹操猜疑,为张松等蜀人排挤,统统都将前途渺茫。” “令明,为了你我生死,为了咱们那些西凉儿郎,随我归汉吧!” 贾诩又是晓之以情,又是动之以理,苦口婆心的剖析了一通利弊给他。 庞德脸上最初的惊色渐渐褪色,整个人沉默了下去,久久不语。 贾诩对庞德最是了解,倘若没有降汉之心,自己这通策反之词一出口,庞德定然是暴跳如雷,当场将他一通怒斥。 甚至还会将他抓起来,直接扭送到曹操那里告发他暗通刘备。 故贾诩这一趟庞府之行,实际是冒了生死危险。 所幸,他赌对了。 庞德并没有暴跳如雷,也没有激忿亢怒,反而是陷入了沉默之中。 显然,庞德被他说动了,心中意志已然动摇,正在做着最后的思想挣扎。 “令明,我知你是重义之人,不忍辜负曹操对你的恩情。” “可这份所谓的恩情,从渭水之时他听信张松诬陷,对你猜疑之时起就已经荡然无存。” “令明,古语有云,君无道,臣投他国!” “你庞德是忠义之士,却并非愚忠的蠢材,该何去何从,我相信你定然会做出最明智的选择!” 贾诩把能说过的大小道理都说了出来,为庞德铺好了台阶,就等着他借坡下驴。 庞德腾的站了起来,手中的空酒杯越攥越紧,咔咔的金属崩裂声在耳中回荡。 “咔嚓!”????手中铜杯,终于被捏爆。 庞德的眼神也变为醍醐灌顶,遂向着贾诩深深一揖: “多谢文先先生一语点醒,我庞德心意已决,愿追随先生,弃秦归汉!” 贾诩松了一口气,心中一块大石头落地,肃厉苍老的脸上,终于重现笑意。 “好,我果然没看错,令明你果然并非愚忠之徒!” 贾诩哈哈大笑,拉着庞德坐下: “来来来,我们就好好商议商议,该如何举事…” … 长安城东,汉营。 皇帐之内,刘备手中已拿到了贾诩的亲笔书信。 “丞相,幼常,你们所料不错,这个贾文和果然为自保,愿为内应,重归大汉!” “而且,他还给了朕一个意外惊喜,他竟然劝服了庞德一并归降!” 刘备满面欣喜,将手中贾诩的亲笔信展示给了众臣。 御帐中一片欣喜沸腾。 萧方看着贾诩手书,眼神中却透出些许意外之色。 贾诩的识时务,自然是在他意料之中,但庞德被策反却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毕竟历史上的庞德,可是被关二哥水淹七军,生擒活捉之后宁死不降,为曹操死节尽忠。 如今的庞德,竟然会被贾诩给忽悠,跟着一并降汉? “有传闻说,前番渭水一战庞德失利后,那张松曾当着曹操面,攻诘庞德是暗通我大汉,有意输给马孟起。” “曹操竟听信了张松之言,对这个庞德生心猜疑。” “如今看来,这传闻多半是真,那贾诩正是利用庞德受冤,对曹操心生不满这点,策反了其同归我大汉吧。” 法正联系起先前的情报如此推测。 他这么一提,萧方才知道,原来渭水之战还有这样的副作用。 这么一算的话,庞德归汉就说得通了。 庞德这类一根筋的莽夫,谁对他恩重如山,他就能为谁上刀山下油锅。 同样,谁给他穿小鞋,谁轻他慢他,他就心生怨恨,不惜刀锋相向。 曹操都当着那么多的人面,对他公然表示出猜疑了,以庞德那副性如烈火的直肠子脾气,不背叛曹操才怪。 “没想到,我在战场上没有骂醒庞令明,如今他竟被贾文和的三寸不烂之舌给说服了。” “不管怎样,他能幡然省悟,归顺于大汉,总归是为时未晚呀。” 马超啧啧感慨,脸上眼中满是欣慰。 萧方则将书信一笔,笑看向刘备: “现下长安一线的秦军中,至少有两万人左右,乃是西凉籍士卒。” “以庞德的影响力,至少能调动七千左右的西凉军,跟着他举事反秦。” “若再辅以刘晔等反秦士人相助,拼凑出近万余反秦力量,当不在话下。” “陛下,贾诩的计策可行,未免夜长梦多,陛下可即刻答应贾诩,依他的献计行事,我们两日后里应外合,收复长安吧!” 刘备的豪情战意,瞬息间为萧方之言点燃。 一声大笑后,刘备拍案而起,欣然喝道: “就依丞相所说,速速回复贾诩,两日之后,我们内外合击,攻破长安!”(本章完) 第473章 外姓靠不住,兄弟又太废!又玩声东击西这一套?我让你踢铁板! 两日后,正午时分。 汉营之中,号角声响起,营门轰然大开。 近七万汉军一拥而出,扑向了长安以北秦军大营。 北营乃秦大将军夏侯惇,率三万精兵驻守,担负着与长安形成犄角之势,已经控制渭水渡头,确保长安粮道通畅的重任。 眼见汉军大举来攻,夏侯惇严守营盘同时,即刻派斥侯入长安,向曹操禀报。 闻讯的曹操,当即赶赴北门一线。 登上城楼,举目一扫,曹操眉头不由凝起。 身后的秦国众臣们,无不神色微变,暗暗握了一把汗。 居高临下远望,可以清楚的看到,原野之上汉军铺天盖地,一眼望不到尽头,正向着北营如潮水般一波接一波的涌去。 大营上空箭矢密密麻麻,交织成了一道光网,甚至大有将头顶日头遮挡的声势。 那震耳欲聋的杀声和鼓声,哪怕在北门城上都听的清清楚楚,脚下的城墙都在微微抖动。 “陛下,大耳贼这是摆明了要强攻北营,夺取我渭水渡头,好断了我们粮道!” “形势危急,请陛下速速下令,派兵由甬道增援元让兄长才是。” 曹洪满脸焦急,当即向曹操请命。 众将也纷纷请战。 长安离渭水不远,北营距离长安也咫尺之间,为确保北营与长安的连通,曹操事先就修筑了甬道,用以运送粮草和士卒。 如果他想增援北营,随时可派兵经由甬道,畅通无阻的前去,不必担心被汉军半路堵截。 “北营关系重大,不得不救,传朕旨意…” “陛下且慢!” 郭嘉突然发声,打断了曹操将下的号令。 曹操回过头来,狐疑目光看向郭嘉。 “陛下,刘备用兵夙来诡诈,萧方法正几人皆善于出奇制胜。” “臣恐刘备此番攻打北营,并非只是单纯想切断我军渭水渡头粮道,倘若是声东击西之计,我们草率派兵增援北营,岂非中计?” 曹操心头一震,蓦然被郭嘉点醒。 倘若刘备攻打北营乃是佯攻,只为诱他全力增援救援北营,以将城中的预备队尽数抽调出城。 秦军兵力有限,北营就有三万兵马,留守长安之兵不过六万余人。 除每门一万余人外,还留有两万人做为预备队。 一旦这两万人马尽数调往北营,则刘备趁势对长安城发动进攻,他将无多余兵马再增防四门。 “奉孝言之有理,那萧方何等诡诈,岂是强攻北营这么简单,必是声东击西之计!” 省悟过来的曹操,立时打消了增兵北营的念头。 曹洪却一脸忧虑,说道: “奉孝所言也无不道理,只是看攻北营的汉军,数量至少在七万余人,两倍于我军。” “哪怕汉军是在佯攻,这攻势之猛,臣也怕元让兄长有些吃不消呀。” 曹操眉头重新凝起,目光再次落向北营。 杀声越来越响,大营上空的箭雨也越来越密集,无不预示着汉军的攻势愈发凶猛。 夏侯惇有几斤几两,曹操还是很清楚的。 论坐镇后方,筹措粮草,主持军政屯田之事,夏侯惇堪为宰相之才。????但论统军厮杀的能力,自己这位兄长就欠缺了许多,莫说与已死的曹仁,以及镇守益州的夏侯渊相比,就连曹真曹休这些年轻一辈也大有不如。 论统军之能,也就比曹洪强上一点吧。 只可惜曹休镇守武关,曹真渭水一战失利后威望大损不足以服众,担不起镇守北营,扼守渭水粮道的重任。 徐晃等几位外姓武将,能力倒是远强于夏侯惇,但当此生死存亡之际,他也不敢把三万兵马交给外姓武将来统帅啊。 思来想去,也只有夏侯惇这个大将军,够资历来担此重任。 夏侯惇的忠诚自然是不用说,只是将才能力却要逊色许多,诚如曹洪所提醒,面对汉军如此凶猛的攻势,他真能顶得住吗? 曹操犹豫了。 “咳咳,我军可是有两万预备队,其实增援北营,也用不着将全部兵马都调去吧。” 一旁的张松干咳几声提醒道。 曹操蓦的省悟,当即喝道: “子丹听令!” “朕命你速率一万精兵,即刻由甬道前往北营,助你元让伯父坚守北营!” 曹操在张松的提醒下,做了退而求其次的决断。 两万预备队不全派出,只抽调其中一半,仍保留一万人马于长安城内,以防刘备声东击西。 曹真将才在夏侯惇之上,带着一万精兵去助夏侯惇守北营,从旁辅佐提醒,守住北营当不在话下。 郭嘉心头一震,想要出言阻止,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想到夏侯惇的能力,郭嘉旋即体会到了曹操的苦衷,也只得如此。 曹真领命,当即率一万精兵出北门,经由甬道直奔北营而去。 长安城东。 汉军主营之内,刘备披甲扶剑,立马于营门,远望着长安形势。 马蹄声响起,斥侯飞奔而至。 “启禀陛下,汉升老将军来报,约有一万余秦军经由甬道增援北营,我军攻势受阻!” 刘备眼眸一亮,笑看向了萧方: “丞相,如你所料,曹操心存提防,并没有将全部预备队调往北营增援,只派了半数兵马。” 萧方冷冷一笑,羽扇一指长安东门: “北营之战能抽出曹操半数兵马也够了,他剩下的预备队,就由陛下亲自调虎离山吧。” 刘备笑容收起,脸上战意狂烧而起。 拔剑在手,向着东门一指: “传朕旨意,营门大开,全军随朕急攻东门!” 号令传下,战鼓声敲响。 主营营门大开,近八万汉军如潮水般涌出大营,向着长安城东门袭卷而去。 正于北门督的曹操,听得东门告急,当即策马飞奔,沿着城墙来到了东门。 举目一望,只见城外汉军已列阵完毕,大大小小百余座军阵,乌压压望不到尽头。 近百余座汉威炮,正如庞然巨兽一般,被拖出了大营,徐徐布列于了阵前。 象征刘备所在的汉军皇旗,在阳光下清晰可见。 这阵势,分明是刘备亲统主力,要对东门发动总攻。 曹操却笑了,嘴角扬起一抹嘲讽: “大耳贼,朕就知道你又要玩声东击西的伎量,你以为,这一次朕还会再上当吗?” “你尽管放马来攻吧,朕亲自让你尝尝折戟城下,踢到铁板的滋味!”(本章完) 第474章 我就是人多欺负你人少!西凉人不可信,万一生变当如何? 汉军阵。 八万汉军列阵完毕,近百座汉威炮也已屹立于阵前。 刘备远望一眼长安城头“秦”字皇旗,马鞭轻轻一扬。 战鼓声响起。 百座汉威炮,同时发动。 “呜呜呜——” 震耳欲袭的破空声,骤然响起。 百枚巨石腾空,划过百步距离,挟着天崩地裂之势,向着长安东门一线袭去。 “轰轰轰!” 石雨落地,天地变色。 刹那间,长安东门城墙一线,便扬起了漫空尘屑。 天地间一切的声音,皆被撞击的巨响声吞噬,脚下的大地仿佛都在隐隐颤栗。 长安城,此刻仿佛末日降临。 而此刻数万秦军多已下了城墙,龟缩在内城墙下,以躲避石弹的轰击。 虽然石弹没有直接命中他们,但被轰塌的城楼,崩碎落下的墙体石块,却从头顶滚滚飞落,不断有秦卒被砸中。 哀嚎声此起彼伏,沿着绵延百余步的城墙下响起。 曹操没有逃离城墙,他躲在了最为安全的城楼下方门洞内,周遭还有百名御林卫,手执大铁盾护住他周身。 饶是如此,每一次的巨响声,还是震到他手脚跟着微微一抖。 轰击在持续,半个时辰之内,汉军足足轰出了上万枚石弹,几乎将城墙上方夷为平地。 所幸的是,曹操为防有朝一日长安有危,早在刘备称帝之时起,便连年征调民夫修筑加厚城墙。 夸张点说,长安城城墙之坚,已胜过古今任何一座城墙。 曹操有信心,莫说是汉威炮,哪怕萧方再为刘备打造出比汉威炮强十倍的攻城神器,他苦心经营的长安城墙,照样能挡得住。 终于,轰击结束,天地复归平静。 曹操松了一口气,推开众御林军的护盾,昂首挺胸走出了门洞。 “汉军马上就要步军攻城,传令下城,各部登城,准备拒敌!” 曹操一面扬鞭下令,一面从容不迫的重登城墙。 踏上城墙一刻,曹操还是脸色微变,倒吸了一口凉气。 如他所料,经过加厚的长安城墙,成功承受住了汉威炮的轰击,除了城墙坑坑洼洼之外,并没有出现倒塌或者崩裂。 只是,城墙上部什么城垛,箭楼等表面建筑,却被轰了个稀碎。 “呜呜呜——” 号角声响起在城外汉营之中。 随着刘备中军令旗摇动,汉军大大小小军阵轰然而动,数以万计的汉军士卒,开始向着长安城墙推进而来。 真正的攻城即将开始。 曹操拔剑在手,深吸一口气,大喝道: “大秦将士们,报效国家的时候!” “朕与尔等并肩而战,誓死不退!” “今日,就让汉军见识一下我大秦儿郎的血勇之气!” 曹操威厉自负的喝声,响起在城头。 “报效国家!” “誓死不退!” 秦军皆竟乃精锐之师,心中的慌张不安,为曹操这番激励人心之词一扫而空,旋即斗志爆涨,挥舞着手中兵器狂呼。????城外。 汉军同样士气如虹,如潮水一般,向着城墙漫卷而至。 城上城下,两军弓弩手开始放箭,数以万计的利箭,在城墙一线上空,交织成了密如疾雨的光网。 汉军数以百计的云梯,一座座冲车,一座座对楼,轰然撞向了城墙。 潮水般的汉军,在张郃,甘宁,凌统等诸将的激励下,争先恐后的向着城头爬去。 秦军则在曹洪,徐晃,于禁,吴懿诸将的督喝下,将一枚枚飞石檑木砸向了汉军。 惨叫声此起彼伏,无数道鲜血染红了城墙,每时每刻都有两军士卒献出生命。 汉军士卒不断从云梯上坠落,秦军士卒则被箭矢命中,一个接一个倒毙在地。 攻城半个时辰,双方皆有死伤。 汉军的兵力优势,在这个时候就体现了出来。 攻城的汉军,可是足足有八万之众。 东门一线的秦军,却只有一万五千人左右,汉军兵力数量足足是秦军六倍左右。 且长安城墙虽然高厚,长度也是寻常城墙的两到三倍,正适合汉军兵力展开,发挥兵多的优势。 攻城半个时辰,秦军兵力便开始捉襟见肘,应对渐渐吃力。 “陛下,汉军兵力太多,我们有些吃不消了,速从其他各门调兵前来才是。” 曹洪喘着粗气前来,向曹操请令。 除东门外,其余三门还各有一万多兵马坐镇,现下却并未受到汉军的进攻。 这般局面下,从那三门调兵来东门,似乎也合情合理。 “陛下,万万不可!” “依臣估算,汉军至少还有六万人左右的兵力尚未动用,臣担心刘备对东门的进攻,依旧乃是佯攻。” “倘若我们从别门抽调兵马,刘备那余下六万人,趁势对该门发动攻势,后果不堪设想!” 郭嘉不等曹操决断,便是厉声否定了曹洪的提醒。 曹操心头一凛,连连点头称是。 曹洪无奈。 张松眼珠转了几转,却拱手道: “陛下,既然不能调其余三门的兵马,那就把预备队调上来吧,我们不是还剩一万多预备队吗?” 曹操沉吟不语。 照现下这种局面,调预备队前来,似乎也是合情合理。 “奉孝,你怎么看?” 曹操却并立时下决断,目光看向了郭嘉。 郭嘉却眉头深锁,面带顾虑道: “那一万多预备队调上东门,固然能扭转我军不利的局面,只是这一万人马中,有不少皆是西凉籍士卒。” “且现下刘备兵临城下,长安城中暗中想投靠刘备者不在少数,这预备队若是一动,倘若这些人趁虚起事,臣担心我们没有足够的兵力及时镇压。” 郭嘉道出了心中担忧。 曹操眉头皱起,陷入了犹豫不决之中。 先前因猜疑庞德暗通刘备,事后曹操虽未对庞德问罪,却削了其部曲,不再令其统领麾下西凉军团。 同时也因庞德的原故,使得他对西凉籍士卒也不敢信任,唯恐他们反复无常的老毛病又犯。 所以四门及北营的守军,皆为关中籍和蜀籍秦军,西凉籍士卒大多被编为了预备队。 除此之外,城中那些意图投靠刘备的势力,正如郭嘉所说,同样不可小视。 “这预备队,朕到底该不该调啊……” 曹操以手搓额,陷入了纠结为难之中。(本章完) 第475章 我没疯,我只是想通了!砍了曹操的命根子,毒士果然好毒! 就在曹操犹豫不决间,左翼城墙上,竟有三名汉军士卒拼死爬上了城头。 三名敢死之士一顿狂杀,连斩数名秦卒,竟将周围秦军震慑住,一时围着不敢近前。 亏得徐晃亲自冲上去,将三名登城汉卒斩翻在地,才及时控制住了局面。 “陛下,我们有点吃不消了,无论如何也得抽调人马前来增援东门。” “否则再拖下去,形势只会越发不利。” 曹洪满面焦虑,只得再劝。 这时。 张松眼珠一转,拱手道: “陛下可调一员大将,前去接管预备队中的西凉诸营,只调西凉籍士卒前来增防东门。” “余下的关中和蜀籍预备队,则继续留镇城中,防范那些不臣之徒继续起事。” “西凉籍士卒的家眷皆聚居于城西一带,陛下可以保护他们为名,派留镇的预备队进屯城西,变相以这些家眷为人质,令登城的西凉籍士卒不敢轻举妄动。” “有了这些事先部署,既能令西凉士卒死战不敢有贰心,又能留有一支可靠的人马,监视城内那些图谋不臣之徒!” “此一举两得也!” 听得张松献计,曹操眼眸一亮,脸上阴云霎时间一扫而空。 “永年言之有理,好好好,就依你之计行事!” 曹操大喜,当即喝道: “曹洪听令,朕命你速往预备军大营,接管西凉诸营,率他们即刻前来东门增援!” 曹洪欣然领命,当即策马飞奔而去。 看着策马远去的曹洪,曹操方才松了一口气,转身自信的目光射向城外汉军。 “告诉将士们,增援兵马很快就会到,叫他们打起精神来,再坚持片刻!” “诺!” 众将慨然领命。 秦军上下,一时精神稍振。 … 长安城内,西凉秦军大营。 曹洪带着曹操的圣旨,带着一队人马匆匆入营,直入大帐。 大帐之内,李堪,程银等几员西凉籍武将,皆已齐聚帐中,不知在谋划些什么。 曹洪一到,大帐内瞬间安静了下来,众将彼此眼神对视,似乎在交流着什么心思。 “李堪,程银,尔等速速点起本部兵马,随本将赶往东门增援,不得有误!” 曹洪立于主将之位,向众将厉声下令。 显然他是仓促而来,急于接管预备队兵权,并未觉察到帐中气氛有异常。 程银和李堪彼此对视一眼,二人却没有领命。 曹洪顿时生怒,冲着几人喝斥道: “东门形势吃紧,你们都耳聋了吗,为何还不动起来?” 程银敷衍似的拱了拱手,不冷不热道: “曹将军,兵马我们已经点好了,随时可以动身,不过我们得先等一个人才能动身。” 等一个人? 曹洪未听出他话外玄音,便厉声道: “本将已奉旨接管了预备队,你们只管听本将号令便,还要等什么?” 程银不吱声,目光斜瞟了李堪一眼。 李堪眼中透出一丝诡色,却冷笑道: “曹将军稍等片刻,我们要等的那个人已在路上,相信很快就会前来,你一见便知。” 曹洪被他二人的话听的是莫名其妙,一拍案几,厉声喝问道: “东门形势刻不容缓,还有什么是比增援东门更重要的,你二人到底在等谁?” “他们在等我!”????一道雷霆般的声音响起。 帐帘掀起,一员身披重甲,如虎熊般的武将披甲扶剑而入。 “庞…庞德?” 曹洪脱口叫出了那来将的名字。 程银和李堪二将见庞德来了,皆是暗松了一口气,忙是上前拱手相见。 曹洪这才反应过来,他二人要等之人,竟是庞德。 “庞令明,陛下已调你去看守武库,你来这里做什么?” 曹洪铁青着脸质问,显然对庞德的到来心生一丝不安。 庞德面无表情,只冷冷道: “大战当前,我庞德岂能置之不理,当然要跟我这帮西凉兄弟们并肩而战。” 曹洪眉头一皱,却用命令的口气道: “陛下有旨,令我全权执掌西凉诸营,你既已被调往看守武库,西凉军团便与你无关。” “我劝你莫要擅离职守,还是速速去看好武库,莫要在这里妨碍用兵。” 曹洪意思也很明白,你庞德已被削了兵权,现下没姿格在这里指挥西凉军,速速滚蛋,别在我面前碍手碍脚。 庞德却冷冷一笑,目光扫向诸将,厉声道: “众将听令,即刻集结兵马,随我攻取粮仓,一把火烧尽长安城屯粮!” 程银和李堪几将慨然领命。 曹洪大惊失色,瞬间整个人都懵了。 他原以为庞德无旨自来,只是想带着西凉军去守东门,好向曹操表明自己的忠诚。 却没想到,庞德非但不是想去增援东门,反过来竟要攻打自家的粮库? 这是脑子被门夹了? 还是疯了! 最不可思议的是,程银和李堪这些人,竟然还都欣然领命? “庞德,你疯了吗,竟想烧我们的粮库?” “你想造反不成?” 曹洪愣怔过后,立时勃然大怒,手指着庞德咆哮质问。 庞德也不装了,眼神肃杀决然,沉声道: “不错,曹洪,你说对了,我就是要造你曹家的反!” “你兄曹操不是听令张松谗言,猜疑我暗通汉天子,想要出卖他吗?” “我可以告诉你,当日我庞德并未降汉,但现下我已经想通了,我要带着我的西凉兄弟们归顺大汉天子!” “我要烧尽城中粮草,乱了你们的军心,助天子拿下长安!” 庞德也不再隐瞒,坦然表明了反曹决心,甚至将全盘计划都道了出来。 长安城中西凉兵马有限,曹操于四门又以重兵屯驻,防备森严。 庞德也好,刘晔等归汉势力也罢,便想举兵起事,夺门放汉军入城,显然胜算不大。 强攻不成,那便智取。 曹操将重兵都屯于四门,粮库的守备反倒薄弱。 庞德便要趁虚攻破粮营,一把火将所屯数十万斛粮草烧尽。 粮草一烧,九万秦军当天就要断粮,军心顷刻间便将土崩瓦解,九万人马当不战而溃。 这就是贾诩献上的里应外合,收复长安之计!(本章完) 第476章 好家伙,你这是要釜底抽我们的薪啊!主臣之情已尽,为自己而战! 曹洪虽智计有限,但事态发展到这般地步,再蠢也该想明白了其中原由。 眼前这个庞德,是因渭水一战失利,为张松攻诘为暗通刘备故意败给马超,进而为曹操当众猜疑而怀恨在心。 故而庞德才会在今日刘备大举攻城之时,召集李堪程银等西凉诸将,想要趁势谋反作乱,里应外合助刘备破长安。 且庞德的谋反不是简简单单夺门,而是釜底抽薪径直攻击粮库! 此时粮库守军不过千余人,怎可能挡得住六七千的西凉军团突袭,失守几乎是一定的。 那几十万斛的粮草,乃是曹操千里迢迢从陇西和益州调运屯集,只为坚守长安而用。 这若是被庞德烧了,根本来不及再调运补充。 九万将士当天就要断粮,军心士气不瞬间土崩瓦解才怪! 想到这里曹洪惊出一身冷汗,急是喝问道: “庞德,陛下待你不薄,你焉敢做背叛大秦,不忠不义的逆贼!” 曹洪没敢冲动,想要以忠义来压伏庞德。 庞德却面无愧色,沉声道: “我庞德本为马家部将,曹公杀害马公全族之时,我庞德便与曹公结下生死大仇。” “若非汉中一役张鲁不战而降,我走投无投无路被迫降秦,又得曹公器重礼待,我庞德焉会为你秦国而战?” “如今曹公已不得往昔之明断,竟听信张松那小人的谗言,疑我暗通汉家天子,削我兵权夺我部属,将来早晚也会置我于死地。” “曹公如此待我,我庞德与他的主臣之情,就此也恩断义绝!” “今日,我庞德要为自己而战,为我几千号西凉儿郎谋一条生路!” 庞德义正严辞,坦然表明了心迹。 曹洪脸色憋红,竟无言反驳。 没办法,谁叫庞德所说,句句都是事实呢。 当时渭水一战,曹操在无确凿证据的情况下,单凭张松一面之词的推测,就当众对庞德起了疑,若抛开曹操皇帝的身份,此举本身就是理亏在先。 莫说是庞德一个外姓降将,就算是曹洪这个曹家宗亲,内心也不得不承认曹操处置有欠公允。 只是,曹操理亏是理亏,你庞德因为受了委屈,就要毁我曹秦江山,无论你有天大的委屈,我又岂容忍! “程银,李堪!” “天子待你等不薄,常于我面前夸赞尔等乃忠义之士,是为我大秦栋梁。” “本将相信你二人绝不会跟随庞德这逆贼作乱,本将现下就命令你二人,将此贼拿下,随本将去向天子请功!” 曹洪没有底气与庞德口舌之争,只得将希望寄托在了李堪和程银二人身上,盼着能晓之以理,动之以利,说动二人临阵倒戈。 李堪和程银对视一眼,二人嘴角却不约而同扬起讽刺的冷笑。 “曹洪,这都到什么时候了,你还想拿功劳给我们画饼?” “现下已到了我西凉人生死存亡的时候,你以为,我们还会在乎什么功劳吗?” 程银非但没被说动,还对曹洪一通挖苦。 曹洪被呛到脸色憋红。 “蒲坂关失守,潼关失守,渭水失守,汉国几十万大军杀入了关中平原,都杀到了长安城下!”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长安城是守不住的,关中也守不住,凉州早晚也要失守。” “曹公和你们大不了还能逃去蜀地,山高皇帝远,继续做他的皇帝,可我们呢?” “凉州就在那里搬不走,我们这些西凉人也不可能跟着他去益州看蜀人脸色苟活,我们更不可能为了他与汉家天子死战。” “我们这些凉州人想活命,唯一的选择就是背秦弃曹,重归大汉,继续做大汉的臣子!” “所以说曹洪啊,就算没有庞令明带头,我们这些人一样都会转归大汉天子!”????李堪也不再藏着腋着,直接撕破了脸皮,替几千凉州将士,替整个凉州士民说出了心声。 “你们,你们——” 曹洪是面红耳赤,颤栗的手指着程李二人,想要骂却又不知从何骂起,是又急又气。 庞德已不屑再口舌之争,脸下杀意掠起,沉声道: “曹洪,念在曹公与我到底主臣一场的份上,我网开一面,放你一条生路。” “我今天不杀你,你速速滚蛋吧,去告诉曹公,要降开城投降汉天子,要么就速速弃城而逃。” “想活还是想死,你叫他好自珍重!” 庞德下了最后通牒,说罢让开了一条路。 曹洪紧握佩剑,咬牙切齿,恨不得即刻拔剑,与庞德放手一搏。 只是最后时刻,他还是一咬牙,强忍住了冲动。 庞德武艺有多强,曹洪再清楚不过,自己只怕难敌十合。 况且现下整个大营全是西凉人,多半是唯庞德之命是从,自己根本就号令不动他们。 盲目撕脸破皮一战,只能是死路一条。 “我不能死,我得即刻去向陛下禀报,我得去调其余的预备队去守住粮库…” 曹洪思绪飞转,旋即权衡出了利弊。 于是他强咽下怒火,冷哼一声,狠狠瞪了庞德一眼后,大步流星扬长而去。 “庞兄啊,这厮定会去调其他预备队,前去救粮库,你怎么能放他走啊?” 程银显然不赞同庞德放走曹洪。 “是啊庞兄,咱们一刀宰了他,岂不干脆,我现在就追出去杀了他!” 李堪眼中血丝密布,拔剑出鞘。 “不必了!” 庞德却摆手打断二人,冷哼道: “我们好歹曾做过秦国之臣,现下放曹洪一命,就当是还了这份主臣之情。” “至于预备队,就算没有曹洪,他们闻讯之后也会去救粮库,又有何分别?” 程银和李堪一怔,两人一对视,想想庞德所说,似乎也有道理。 “铮!” 庞德拔剑在手,厉声道: “现下箭已在弦,我们没必要再在这里浪费时间,尔等速速召集各营将士,我们即刻出发,直取城南粮库!” 程银李堪精神一振,当即领命而去。 一刻钟后,五千余西凉士卒集结完毕,其中还有一千余骑兵。 庞德立马营门前,扬刀大喝道: “西凉儿郎们,今日我庞德就带着你们谋一条生路,随我直取粮库,一把火烧尽秦军粮草!” 五千西凉士卒,如打了鸡血一般,激动到放声狂呼。 营门轰然大开。 五千西凉悍卒,沿着街道向着南城粮库滚滚而去。(本章完) 第477章 一粒米都不许给我剩!不好意思,你来晚了,跟长安说再见吧! 长安城南,粮库。 夏侯杰正策马于一座座圆顶粮仓之间,巡视着粮库是否有起火等安全隐患。 城东方向,阵阵传来的杀声,令他心不在焉,不时的抬头东望。 他自然知道,此时汉军正对东门发起空前猛烈的进攻。 “也不知道东门战况如何了,陛下亲自坐镇,应该能挡得住大耳贼的攻势吧。” “若是挡不住,汉军杀进城来,可该如何是好…” 夏侯杰越想越觉不安,不禁打了个寒颤。 深吸一口气,强行压制住忧虑情绪后,夏侯杰冷哼道: “我长安城墙高厚,城内还有万余预备队可用,又是陛下亲自坐镇,子廉叔父等我大秦猛将皆在,我就不信大耳贼能破得了我东门!” 自然安慰打气之后,夏侯杰心中慌意稍稍褪色,继续巡视粮仓,想着要做好份内之事,为守住长安做一份贡献。 突然。 库门方向杀声陡然大作,似乎突然间有兵马袭来。 夏侯杰脸色立变,眼中透出一丝惊异。 粮库重地,怎么突然间有兵马来袭? 难道是汉军已攻破了长安城,都杀到了粮库这里来? “不可能,汉军攻城才不到一个时辰,怎么会这么快就破城!” “我秦军不可能如此不堪一击,绝不可能!” 夏侯杰强行压制住惊慌,急是纵马直奔库门而去。 当他赶到之时,库门已被攻破,守卫粮营的士卒正被杀到节节后退。 那些来袭的兵马不是汉军,竟然皆是秦军衣甲! 只不过,这些秦军个个都臂缠赤纱! “这,这,这…” 夏侯杰直接看懵了,愣怔在原地半晌转不过弯来,还以为自己看走了眼。 直到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纵马舞刀,冲锋在前,狂杀着他的士卒。 “庞德?” 夏侯杰认出了那武将,脸色勃然大变,以为见鬼一般。 尔后他怒目圆睁,拨马上前,喝骂道: “庞德,你疯了吗,你为何纵兵攻打我粮库?” “你难不成想造反吗?” 正乱杀的庞德,抬头寻声望去,一眼认出了夏侯杰。 斩了此贼,就能以最快的速度结束这场战斗! 庞德心中这念头一生,二话不说,拖着血刀撞开拦路的秦卒,踏着血路就朝夏侯杰冲来。 “庞德,你想做什么,你,你——” 眼见庞德冲来,夏侯杰顿时就慌了,急是抄刀在手,指着庞德颤声喝问。 “你说的没错,老子就是反了!” 庞德一声雷霆般咆哮,手中血刀挟裹着狂风暴雨之势横扫而出。 夏侯杰大惊失色,再想要质问时,庞德身形已如铁塔般横亘在眼前。 血刀拦腰横斩而来,快如闪电,势如山崩。 “不好…” 夏侯杰暗自惊呼,想要出刀抵挡为时已晚。 “咔嚓!” 一刀拦腰斩过。 夏侯杰身躯被斩为两截,各自跌落于了马下。 一刀秒杀! 守备粮库的千余秦卒,眼见主将被杀,无不为庞德的神勇吓破了胆,轰然四散而溃。 五千余西凉反军,势如破竹灌入了粮库之内。????庞德勒马于广场之前,长刀一指: “传我的命令,给我四处放火,烧尽秦军的粮草!” “一粒米都不许给我剩!” 号令传下,西凉士卒们手抄起火把,冲向了各座粮仓,开始疯狂放火。 就在刚点燃不到十余座粮仓时,李堪策马飞奔而来,大叫道: “庞兄,北面主街上出现了大批秦军,应该是曹洪带了预备队要来救粮库!” “我们得速速前去结阵,迎战秦军才是。” 庞德却不为所动,沉声喝道: “先以烧粮为重,待敌军十步时,再反杀出粮库!” 李堪心中一凛,庞德这是要破釜沉舟了。 若现下就回头去拒敌,便会拖延了放火烧粮的进程,倘若迎敌失利,被秦军冲进了粮库,便有扑灭火势的机会。 退一步进,秦军至少有机会抢救出一部分粮草,避免粮库几十万斛粮草被烧尽。 只要长安城存粮不烧尽,秦军军心就不会彻底瓦解,曹操就还能再支撑下去,撑到从益州陇西急调的粮草到来。 此战,必须要确保将粮草烧尽! 李堪明白了庞德用意,当即一咬牙,高喝道: “你们还等什么,全去放火啊,给我烧!” 左右士卒们慌忙点起火把,加入了烧粮的队伍,庞德翻身下马,更是亲自动手,一并烧尽。 终于。 数百座粮仓,尽数被点燃,整个粮库都陷入了熊熊烈之中。 “令明,秦军已经要杀到粮库门外了,再不出去拒敌,我们就要被困死在这火海里,全都要被烧死!” 程银策马飞奔而来,一脸急迫的冲着庞德大叫。 庞德翻身上马,血刀一招,厉声道: “西凉儿郎们,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不想被烧死就跟着我杀出去!” 庞德一马当先,如战神一般狂冲而去。 五千多西凉士卒们,抱着求生的信念,挟着困兽般的咆哮怒吼,向着库门方向涌去。 粮库之外。 七千余秦军士卒,正沿着主街风急火燎般向粮库冲来。 “一定要赶到,一定要赶到,绝不能让庞德那叛贼把粮库烧了…” 曹洪是一路狂奔,口中不停的祈祷着。 他被庞德放走之后,一面派人去向曹操报信,一面直奔另一座预备军大营,召集七千预备队,直奔粮库而来。 此刻他唯一的乞求,就是夏侯杰能够多支撑片刻,撑到他率军前来,将庞德和五千西凉叛军内外夹击,就地歼灭。 “火起了,粮库火起了——” 身旁亲卫尖声大叫,将曹洪从乞求中唤醒。 曹洪猛然抬头,只见前方粮库上空,已是火光熊熊。 “该死,还是晚了吗?” 曹洪大惊失色,疯狂抽动战马,嘶声大叫: “快,快啊,速去粮库救火,绝不能让叛贼们把粮库烧尽——” 七千秦军也急了,毕竟粮库存粮关乎到他们的生命,若是被烧了,他们也要跟着饿死。 于是他们如发疯一般,不顾一切的沿着主街狂冲。 就在他们冲至库门外时,数以千计的西凉叛军,如脱缰的野马一般,从烈火四起的粮库中一涌而出,竟是无所畏惧的迎头扑来。 当先一将,手拖长刀,威势无双,正是庞德! “姓庞的背主之贼,给我杀了他,杀了他——” 曹洪眼眸瞬间充血欲裂,刀锋指向庞德,发出一声野兽般的怒吼。(本章完) 第478章 睁开你狗眼,看清楚是谁的援军!尔等群逆,为何皆叛我曹家啊? 两军对撞。 臂缠赤纱的西凉士卒,在粮库前的大街上,与赶来的秦军厮杀在了一团。 惨叫声此起彼伏,一道道鲜血腾空,被身后冲天的烈火映照到更加鲜红。 秦军为救粮草,个个拿出了玩命的架式。 西凉士卒为了活命,尽皆也是决死而战,拼尽了全力。 两军数量又相差不过千余人,一时间杀到难解难分。 仗打到这个份上,比拼的就是谁家主将更神勇了。 乱军中,庞德手中长刀乱舞,将围涌上来的秦卒,如切菜砍瓜一般收割性命。 曹洪也在乱杀。 他一路纵马,一路战刀左右开弓,将堵在他面前的西凉士卒,如草芥般斩翻在地。 终于。 一路狂杀的二人,猛然抬头时,血目同时扫向了对方。 “庞德逆贼,我宰了你——” 曹洪急红了眼,也不去想想自己武艺是否是庞德对手,嘶吼着拍马冲杀而上。 庞德则冷峻如铁,只冷哼道: “曹洪,我念着与曹公主臣一场份上,放了你一条生路,可惜你不懂得珍惜。” “既然你一心求死,那就别怪刀下不留情了!” 一夹马腹,一人一骑如黑色闪电,破开血雾,直冲向曹洪。 两骑如风射向对方,某一个瞬间,轰然对撞。 “吭!” 刀与刀在半空对撞,发出一声刺破耳膜的激鸣。 虎口发麻,气血翻滚,内腑隐痛,手中灌足全力的长刀被震开… 一招交手,高下已分。 曹洪,不是庞德对手。 错马而过,庞德刀指曹洪,厉声道: “曹洪,夏侯杰已为吾所斩,吾给你最后一次活命的机会,你若不想步夏侯杰后尘,速速退走!” 不提夏侯杰便罢,这般一提,曹洪瞬息间眼珠充血! 夏侯氏与曹氏同气连枝,亲如兄弟,本就为一家。 夏侯杰这个侄子,曹洪更是从小看着长大,跟他向来感情甚厚。 现下庞德烧了他曹家粮草便罢,还斩了他亲近的侄儿! 这还能忍? “庞德,我曹洪今日不宰了你,我把命留在这里——” 伴随着一声极度愤怒的咆哮,曹洪无视庞德的最后通牒,拨马纵马,再扑向庞德。 手中刀式挥出,竟招招皆是玩命一般,仿佛要与庞德同归于尽。 “既然你一心赴死,我成全你!” 庞德被彻底激动,虎臂青筋爆涨,死神索命般的刀式,如疾风骤雨般袭卷而出。 “哐哐哐~~” 刀与刀电闪雷鸣般相撞,两人刹那间便被漫空刀影包裹。 庞德武艺虽强于曹洪,但也没有强到马超赵云那个级别,能在数招间就秒杀曹洪的地步。 两人生死交锋,各使全力,转眼交锋二十余合,曹洪虽是被庞德所压制,却仍能勉强支撑。 而两军的厮杀,却进入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双方皆拿出玩命的架势,杀到粮库之外是血流成河,尸横遍地。 形势似乎进入到僵持不下的局面。 “呜呜呜——” 号角声突然响起。????北面大道上,一支人马蜂拥而来,直扑战场。 曹洪精神为之一振,以为是曹操调派了援兵赶到。 虽说是来晚了点,扑灭粮库火势不大可能,但若能及时打垮西凉叛军,至少还能抢救个几万斛粮草。 “庞德,陛下的援军到了,你和你的西凉叛军,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哈哈哈——” 曹洪斗志狂烧,嘲讽大笑时手中刀势更猛。 庞德却眉头一皱,急是斜目向北望去,当他看清那支兵马的战旗声,不禁放声大笑。 “曹洪,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清楚,来的到底是谁的援军!” 曹洪大笑声猛的一收,再次侧目看去。 “汉”字旗! 那一支杀来的兵马,竟然打的是汉字旗! “怎会有汉军杀到?难道城门已失守,大耳贼杀了进来?” “不可能,这不可能——” 曹洪仿佛见鬼一般,欣喜变成了惊疑,脸形扭曲出愕然迷茫。 就在他震惊失措时,那一支“汉军”兵马已从背后杀到,加入了战场。 腹背受敌之下,顷刻间形势逆转,秦军便被杀到一片溃乱。 而那杀来的汉军,却未着汉军兵甲,各色各样的着装都有,并不像是正规汉军,反倒像是豪强们的私兵临时拼凑出来一般。 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他们打着“汉”字旗,臂上皆缠有赤纱。 曹洪甚至在这支汉军中,看到了不少熟悉的身影,诸如刘晔,贾诩… 这一刻,他终于蓦然惊醒。 是那些以关东籍官员,群起反叛,以私兵家兵纠集起了这样一支叛军,在关键时刻赶到粮库,配合庞德杀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贾诩竟然也在其中! 这意味着,那西凉毒士竟也背叛曹操,暗通了刘备。 庞德的火烧粮库之策,多半乃是出自于那毒士之手! “逆贼,你们这班不忠不义的逆贼,逆贼啊——” 幡然惊醒的曹洪,心中涌起万般悲愤,口中歇厮底里的大骂起来。 就在他精神恍惚悲愤时,手中刀式变弱,破绽顿时大开。 庞德瞅准破绽,刀如闪电,连攻数式。 “噗噗噗!” 曹洪身上便被斩出两刀,肩上臂上血口顿现,鲜血狂喷而出。 负伤之下,曹洪招式更弱,几招内便被庞德杀到破绽百出,难以应付的地步。 “啊——” 伴随着一声惨烈嚎叫,曹洪被斩断一劈,轰然坠落于了马下。 “我要杀了你们这些叛贼,我曹家不会亡,我大秦不会亡~~” 断了一臂的曹洪,面目狰狞如兽,咬牙切齿的大骂着,用剩下的一支手拼命的抓地,想要抓起跌落在不远处的长刀。 庞德拨动战马,巍然身形却挡住了他的去路。 腹背受敌,主将被斩翻在马下,秦军的抵挡意志土崩瓦解,如惊弓之鸟般开始望风而溃。 战事就此结束,庞德的西凉军团,关东籍反秦军团,就此在已化为火海的粮库外会师。 庞德,刘晔,贾诩等一众领头者,就此聚首。 “为什么?陛下待你们不薄,我大秦待你们不薄,为什么你们一个个皆要背叛我曹家?” “为什么,为什么啊——” 趴在地上的曹洪,歇厮底里的向着众人发起了悲愤怒问。(本章完) 第479章 我与曹操因利而聚,自然因利而散!郭嘉,长安失守你是罪魁祸首! “为什么?” 刘晔拨马上前,面带怨气的俯视着曹洪: “官渡一战,若非我献上霹雳车,曹操焉能破了袁绍土山,又怎能打赢官渡一役?” “我刘晔自问有功于你曹家。” “而你兄曹操却因我姓刘,就将我的功劳无视,对我弃之不用,处处防范。” “曹洪,用你那不太聪明的脑子好好想一想,我为什么要反你曹家?” 本是悲忿的曹洪,被刘晔问到哑口无言,竟是无言反驳。 没办法,这件事上,确实是曹操理亏。 刘晔官渡一战立有大功,这是世人皆知的事实。 事后哪怕刘备一统南方,大有鲸吞天下之势,刘晔也不曾为之所动,仍是尽心竭力为曹操出谋划策。 曹操能坐稳关中,收取凉州,乃至于拿下益州,其中少不了刘晔一份功劳。 可曹操呢,自从刘备称帝后,便将刘晔踢出了谋士团,甚至一度还想仿效荀彧旧例,暗示刘晔服毒自尽。 若非刘晔深居简出,几乎不与外个来往,稍稍打消了曹操一点疑虑,此刻恐怕早已步了荀彧后尘。 面对曹操的“忘恩负义”,刘晔有怨气不是天经地义? 以此推导,刘晔此刻参与反秦叛乱,在最关键时刻给他们曹家致命一击,岂非也合情合理? “贾诩,陛下待你不薄,不曾有负于你,你为何也要从贼作乱,背叛我大秦?” 曹洪驳斥不了刘晔,只得转而向贾诩怒问。 贾诩却神情淡漠如水,并无刘晔心头那般怨气,只淡淡回了一句: “曹公与吾,本就是因利而聚,我为曹公说服马氏归顺,曹公保我平安。” “如今曹公覆亡在即,已不能再保我平安,利已尽也。” “因利而聚,自然是因利而散。” 曹洪再次哑然。 贾诩不讲什么情义,不讲什么忠义,只讲一个利字。 抛弃了任何冠冕堂皇,一切虚伪掩饰,直指本质。 “贾诩,你,你——” “你们这群叛贼,你们叛我曹家,我要杀了你们——” 恼羞成怒的曹洪,发出一声困兽般的咆哮,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身形纵跃而起,独臂抄起地上的血刀,向着刘晔和贾诩扑去。 庞德眉头一皱,手中血刀毫不迟疑的挥斩而下。 “咔嚓!” 曹洪一颗人头飞了出去,无首的尸躯狂喷着鲜血,轰然栽倒在了地上。 曹氏宗亲第二大将,就此陨落。 庞德长刀收起,目光望向贾诩: “文和先生,现下这粮库已烧,我们还要做些什么?” 贾诩不答,目光转向刘晔: “子扬,我们这边的火已经点起,你们那边也该锦上添花,加一把柴了。” 刘晔一笑,抬手向着四周一指: “文和兄,你要的花,这不已经盛开了么。” 贾诩抬头四下扫望,只见长安城内,数十道浓烟已经冲天而起。 仿佛粮库被烧的同时,长安城中四处火起,陷入了一片大乱之中。 贾诩嘴角微微上扬。 这是他与刘晔约定好的计划。 由庞德率领他们西凉军作为主力攻破粮库,一把火烧尽城中存粮,同时吸引余下的秦军预备队前来救粮库。 刘晔他们这些关东籍反秦士吏,则纠集家兵私兵南北夹击,打垮曹洪的预备队。????与此同时,他们各自在自己府中,烧一座柴房阁堂,营造出长安城中处处变乱,到处是叛军纵火的假象,以击垮秦军士卒的精神意志。 “天子,我们已经如约完成了我们的任务,接下来,该看天子你们的了。” 贾诩捋着半白胡须,平淡如水的目光,望向了长安东门方向。 东门一线。 激战仍在继续。 汉军攻势如潮,一轮猛过一轮,打得秦军已是兵力捉襟见肘,渐渐不支的境地。 曹操眉头深凝,焦虑尽写脸上,不时的向着城内张望,巴巴的盼着曹洪带着预备队前来增援。 等了半天,却迟迟不见预备前来,只等来了一骑信骑。 “启禀陛下,庞德造反作乱,控制了西凉军团,现下正率军去攻打粮库!” “卫将军率剩余的预备队,正赶去救粮库,请陛下速调援兵驰援!” 惊雷炸落。 城头之上,霎时间一片骇然。 曹操惊到两腿发软,摇摇晃晃倒退半步,险些没能站稳。 张松,郭嘉,于禁等谋臣武将,无不震恐惊愕,神色大变。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曹操推开搀扶的众臣,将那信使一把揪起,激动的咆哮怒问。 “陛下啊,庞德反了,李堪那些西凉籍将官,他们根本不听卫将军的号令,全都跟着庞德造反去了,他们要烧了我们的粮草啊!” 信使惊慌失措的哭腔叫道。 曹操如被当头一闷棍,身形僵硬如冰,嘴巴大张,眼珠爆睁到如炸裂一般。 他是怎么也没料到,庞德竟然反了! 而且是在此汉军攻城,长安势危的关键时刻。 还策动了西凉军团? 还不是去攻打各门,内外夹攻策动汉军破门,而是直接去烧他的粮草,给他来了个釜底抽薪? 曹操仿佛被惊雷劈到脑子嗡嗡作响,一时间失去了神魂,僵在原地不知所以。 “陛下啊,臣早说过,那庞德暗通了刘备,乃叛国奸贼!” “若陛下听臣的劝说,早除掉了庞德这逆贼,怎会酿成今日大患!” 回过神来的张松,激怒悲愤的旧事重提。 曹操身形一凛,蓦然间回想起了当初渭水一战时,张松对庞德的指控。 无尽的懊悔,无尽的愤怒,霎时间将他全身袭卷。 “郭奉孝,当初若非你是替庞德说情,陛下焉能一时心软,留下这等隐患?” “那庞德若是烧了我们的粮库,我九万大军今日就会断粮,必会不战而乱!” “郭奉孝,长安若是守不住,全都是你一手造成——” 张松又将矛头对准了郭嘉,怒指着这位秦国谋主,劈头盖脸就是一通的怒斥。 他向来不服郭嘉,自诩智谋超凡,只有他才配为秦国谋主。 当此庞德叛乱的天赐良机,他自然决心赌一把,索性撕破了脸庞,直斥郭嘉误国。 这一招果然有效。 曹操心头如被针扎,蓦的转过头来,愤怒失望的目光,狠狠的射向了郭嘉。(本章完) 第480章 三军用命,今日朕要破长安!什么?我又死一弟? 曹操的眼神能杀人! 郭嘉是瑟瑟发抖,脸色既是惶恐又是愧疚自责。 他是发自内心的自责。 当初渭水一役,张松攻击庞德暗通刘备,以曹操多疑的性格,几乎当场就要将庞德拿下。 正是他,以顾全大局,不令西凉士卒寒心为由,及时劝阻了曹操的杀心。 他是万万没料到,自己当初那一劝,竟然酿成如此大祸! 庞德竟然真的反了! 还是在最关键的时刻,背后狠狠的捅了曹操一刀。 致命的一刀。 这要是粮库被烧,九万兵马军心顷刻土崩瓦解,长安不战而破,他就要成为秦国最大的罪人! 他如何对得起曹操对他的信任,又如何还有脸面,占据着秦国第一谋士的位子? “陛下,是臣看走了眼,没料到那庞德不忠不义,竟然真能做出叛我大秦之举!” “臣有罪,臣甘愿领受陛下责罚!” 郭嘉先是自责请罪,尔后一拱手: “只是现下形势紧迫,不是陛下问罪臣的时候,陛下当速速调兵往救粮库才是,若是为庞德当真烧了我粮库,大事休矣——” 比起张松忙着趁势要扳倒郭嘉,郭嘉这个被攻击的对象,首先想到的却是曹操守住长安的大局。 曹操蓦然省悟,顾不得再问罪郭嘉,急喝道: “徐晃,你率一万兵马继续坚守东门,朕亲率五千兵马去救粮库!” “还有,即刻从西南二门各调五千兵马,赶往粮库平叛!” “不惜一切代价,都要给朕保住粮库!” 曹操是被逼急了,顾不得东门形势吃紧,兵力捉襟见肘,竟要抽调五千兵马去平叛。 甚至南门和西门的方面,也要抽调出半数兵马,顾不上汉军是否会趁虚来攻。 就连东门统军大权,他也舍得下放给了徐晃这个外姓武将。 “陛下,敌军八万之军,我军以现有兵力应战已是吃力,若再抽调走五千兵马,臣实不敢保证臣能守得住!” 徐晃不敢领命,只得如实禀奏。 曹操却手一摆,厉声道: “你只需给朕守住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之内,朕必斩了庞德狗头回来。” “半个时辰外失守,朕恕你无罪,半个时辰内失守,提头来见朕!” 说罢曹操推开众人,翻身上马便向城下疾奔而去。 张松瞥了郭嘉一眼,匆忙也跟随曹操下城。 郭嘉却僵立于原地,看着曹操离去的身影,一声苦涩无奈的长叹,眉宇间已为自责懊恼弥漫。 就在曹操下城,策马率军飞驰而去时,南城粮库上空,一道道浓烟已腾空而起。 郭嘉心头格登一下,额头冷汗霎时间浸出厚厚一层。 粮库方向起火,意味着庞德已击破夏侯杰,夺取了粮库控制权,已在开始放火。 粮草被烧,已成定局。 接下来就只能寄希望于曹洪和曹操能及时赶到,击破了庞德和他的西凉叛军,及时夺回粮库控制权,尽可能的抢救出未被烧起的粮草。 哪怕是抢出几万斛,九万大军就不至于当天断粮,就还能再支撑个十天左右。 十天时间,足够从陇西先紧急调一批粮草,运来长安救急,好稳住军心不至于崩溃。 “陛下,要快,要快啊…” 郭嘉口中喃喃自语,心中暗暗祈求,神经已然紧绷到了极点。 城外。 汉军中军阵。????“陛下,长安南城火起,那是粮库的方向,庞德贾诩他们动手了!” 赵云龙胆枪指向长安南面城头,兴奋的大叫道。 刘备举目南望,果然见南城上空,道道浓烟正升腾而起,显示着一场大火正在熊熊而起。 秦国粮库就在城南方向,如此浓重的烟气,不是粮库被烧,还能是什么。 “天要亡曹操也!” 刘备精神大振,马鞭向前一指: “传旨下去,三军用命,给朕继续猛攻长安城,一举打垮秦军!” “今日,朕必破长安!” 战鼓声再起。 汉军如潮水一般,一波接一波的扑向东门城墙,攻势更加猛烈。 而在长安城内。 曹操正策马飞奔,带着他的人马风急火燎的赶往南城。 走不出百步,南城上空已浓烟升起,预示着西凉军已攻陷粮营。 “该死,夏侯杰那个废物,这么快失陷了粮库吗?” 曹操气到咬牙大骂,只得催动他的士卒,不顾一切的狂奔。 “陛下莫慌,粮库数十万斛粮草,光粮仓就有数百座,又岂是一时片刻间能烧尽?” “现下相信卫将军正率军与庞德叛军激战,他兵马比叛军数量要多,说不定已击破庞德,重新夺回了粮库,正在扑灭火势。” “就算不能将粮库火势扑灭,至少应该能抢救出七八万斛粮草,我军就不至于当天断粮,军心崩溃。” “我们就能稳住军心,熬到新粮送抵长安的时候!” 身边的张松喘着气宽慰起了曹操。 曹操急迫的心情这才稍稍缓解,连连点头道: “你说的没错,子廉应该已在剿灭叛军,希望还在,希望还——” 在字未及出口时,前方一队队的败兵,已如丧家之犬般从南城方向倒崩而来。 曹操脸色骤变,猛的勒住了战马,惊愕的看着这些溃散而来的士卒。 这些兵马,分明都是预备队兵马,理应由曹洪掌控,正在攻打叛军。 可他们却竟败溃而归? 难不成… 曹操打了个寒战,手一拌,马鞭都脱手跌落在地。 一旁的张松见此状,亦是乱了方寸,慌张到不知所措起来。 “陛下,陛下啊——” 一将哭哭啼啼而来,滚鞍下马,跪倒在了曹操马前。 是预备队的将官吕虔! “怎么回事,曹洪在哪里,粮库怎么回事?” 曹操面目狰狞,冲着吕虔近乎嘶吼般喝问。 吕虔哭丧着一张脸,跪伏在地,泣声道: “陛下啊,卫将军率臣等赶往粮库时已晚了一步,夏侯杰为庞德所斩,西凉军已将粮库粮仓尽数点燃。” “卫将军率我等拼死击杀西凉军,想要收复粮库,好抢救出一些粮草。” “谁料关键时刻,刘晔贾诩等叛贼率私兵杀到,前后夹击大破我军。” “我军溃散,卫将军也被庞德所斩啊!” 曹操僵了。(本章完) 第481章 我做错了什么,满城皆反?弃吧弃吧,弃了长安吧! 粮库没了。 几十万斛粮草,就这么被一把火烧光了。 七千预备军团土崩瓦解。 刘晔,贾诩…这些个自己曾经信任的重臣,竟然也学庞德,联起手来给自己背后捅上了致命一刀! 曹洪,自己又一个最信任的堂弟,竟然就这么死了? 还是被庞德那个西凉叛贼所杀! 一道道的噩耗,如同一道道惊雷,当空劈落而下,将曹操劈到神魂尽碎,万念俱灰。 “子廉,子廉啊——” 僵直失神许久的曹操,突然间一声悲怆至极的仰天大叫,身形摇摇晃晃向后倒去。 “陛下!” 典韦,张松等人匆忙上前,抢在曹操坠马之前将其扶住。 “悠悠苍天,何薄于朕!” “朕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何如此对朕啊?” 曹操已是老泪横流,仰天指着乌云密布的天空,满腔悲忿的怨恨大骂。 “陛下,臣早说过,不光庞德不可信,西凉人皆不可信,还有刘晔那些关东人,他们统统都不可信!” “忠于陛下的,只有我们蜀人啊!” 张松到了这个时候,都不忘要抓住机会,强调一通自己的忠诚,挑拨曹操对关东士人的信任。 “朕要杀了庞德,朕要杀尽关东人,朕要杀了他们——” 曹操如火上浇油一般,霎时间被张松点爆。 他咆哮怒叫着,推开众人的搀扶,拔剑在手,大喝道: “传朕旨意,继续杀奔粮库去,朕要杀了庞德,朕要为子廉报仇雪恨~~” 曹操是悲愤如狂,仍要强行再战。 身后的秦军士卒们,一个个却是惶恐无措,立在原地无人动弹,私下议论纷纷。 粮库里存着的是他们九万大军的粮草,秦军上下自然是无人不知。 西凉人的反叛,关东士人的反叛,对秦军军心士气,已是沉重一击。 现下粮库存粮被烧尽的消息一出,更是令他们的精神斗志雪上加霜,陷入一片恐慌之中。 这个时候,士卒们都在为断粮而慌张,谁还有心再去为曹操平叛杀敌? 就连左右众将们,亦是神情无措,彼此对视,无人动身。 “你们耳朵都聋了吗,朕叫你们杀入库粮,随朕杀了庞德,你们为何不动?” 曹操咆哮如雷,愤怒的目光环扫向左右众将士。 话音方落。 长安城四面八方,数十道烈焰浓烟,几乎在同时升起在天空之中。 紧接着,震耳欲聋的杀声叫声,满城响起,盖过了城东两军的厮杀声。 “杀曹贼——” “杀曹贼——” 那满城响起的杀声,惊到曹操身形一震,亢怒激动的神情立时变为了惶然无措。 他惊恐的环扫着四周,仿佛眨眼之间,满城军民皆反,四处放火,整座长安城都在燃烧一般。 “怎么会这样,难道不光刘晔贾诩那班逆贼反了朕,长安满城士民,他们皆反了朕不成?” 曹操环扫着四方火势,眼中皆是难以置信之色,语气已是悲凉之极。 这一刻,他有一种被全世界所抛弃的悲凉。 张松眼珠四下疾扫,却忙摇头道: “陛下,这满城士民,怎么可能同时皆反?”????“臣料定是刘晔那些逆贼,他们暗中约好,同时四下放火,以营造满城皆反的假象,好搅乱我军心士气啊陛下!” 曹操蓦然省悟,绝望变成愤怒,大喝道: “速速调拨兵马,给朕将各处火势扑灭,将那些放火的叛军逆贼,给朕统统杀尽!” 左右诸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没人动弹。 形势已恶化到如此地步,几十万斛粮草被烧尽,军粮已断,军心士气已跌落谷地,离崩溃近在咫尺。 都这样了,你还想着平叛? 你以为平了叛乱,就能守得住长安了吗? 弃城西撤,才是现下最明智的选择啊。 诸将皆是怀着这样的心思,却无人敢吱声进言,唯恐触了曹操的逆鳞。 “陛下!” 张松终于按捺不住,拱手正色道: “粮库被烧,我军军粮已断,将士们无粮可食,军心瓦解近在眼前。” “臣以为,到了这般地步,长安城已势不可守,非是陛下与臣等不战之过。” “陛下,及时弃守长安,率军向南撤入汉中吧。” 张松终于替众将说出了他们的心声。 没办法,他也知道提及弃守长安,乃至于关中,必会冒有激怒曹操的风险。 可若不劝说,任由曹操“胡来”下去,这长安城若是被刘备强行攻破,九万大军兵败如山倒,他就有可能跟着死在这乱军之中啊。 为了保命,他也不得不劝谏曹操弃城。 众将目光,齐聚向了曹操,巴巴盼着曹操做出明智的选择。 “什么,你竟要朕弃守长安?” “长安若失,关中如何能保?你这是叫朕连关中也一并让给那大耳贼吗?” “朕不弃城,朕绝不放弃长安,朕绝不放弃关中——” 曹操果然被刺激动,声音嘶哑亢怒的冲着张松咆哮大叫。 “陛下呀——” “形势到了这般地步,以陛下之神武雄略,岂会不知长安已势不可守?” “若陛下执意要死守,臣等无非是为陛下,为我大秦战死在此,与长安城共存亡罢了。” “可陛下乃万圣之躯,身系我秦国社稷安危,身系我大秦百万子民生死,倘若有个三长两短,我大秦就完了啊!” “臣请陛下以大秦社稷为重,以天下苍生为念,忍辱负重,弃守长安吧!” “陛下若不愿退往汉中,可先向西退往陇西,到时南依益州为后盾提供兵马钱粮,东面可以陇山为屏障阻挡汉军西进。” “如此,则不避偏安益州一隅,退可阻挡大耳贼西侵,进则可越陇山收复关中,乃至于长安!” “陛下,臣请陛下以大局为重,弃守长安,西撤陇西吧!” 张松扑嗵跪了下来,声泪俱下,大义凛然的苦苦哀求道。 他本欲劝曹操退往益州,干脆连凉州也一并弃却,如此一来曹操就只能依重他们这些益州籍臣子,他未列相位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眼见曹操舍不得割肉,便只好退而求其次,也把曹操哄骗到陇西凉州,保住性命再说。 “臣等请陛下以社稷为重,弃守长安,西撤陇西!” 众将跟着轰然跪地,齐声叩请。 看着乌压压跪地的众将,看着人心惶惶的众将士,听着张松苦口婆心的利害分析… 曹操所有的亢怒,所有的激动,所有的执着,皆是渐渐烟销云散。 许久后,一声无可奈何的长叹后,曹操无力的摆了摆手: “弃吧弃吧,朕都依你们的,弃了长安,退往陇西吧…”(本章完) 第482章 我对不起天子,我是罪人啊!大汉战旗,升起在长安城头! 张松不由松了口气,在场的所有武将,尽皆松了一口气。 众将们皆是暗自庆幸,他们的天子没有被忿怒冲昏头脑,在关键时刻恢复了一丝理智。 “陛下圣明,臣等定死保陛下退往陇西,将来有朝一日必为大秦收复失地,重夺关中!” 张松慌忙一通马屁奉上,回头向众将连使眼色。 众将们尽皆会意,纷纷轰然下拜,盛赞曹操英明。 曹操却无心享用这些马屁,无力的扬了扬马鞭: “尔等不必在这里浪费时间,恭维奉承于朕了,速速诏令北营,令元让速弃北营,率我北营三万兵马沿渭水退往陇西。” “再诏令徐晃,令他尽可能的拖延时间,为我城中兵马,文武百官及家眷西撤争取时间。” 冷静下来的曹操,连下了几道诏令。 众臣匆忙领命,急是前去传令。 曹操则回望东门方向一线,眼神中涌动着愤怒不甘屈无奈等交杂的眼神。 “唉——” 一声长叹后,曹操默默翻身上马,狠狠一抽战马,便向西门而去。 身后秦军士卒,如蒙大赦一般,向着西门方向蜂拥而逃。 东门城头。 徐晃还在统帅着一万秦军,苦苦支撑,拼死抵挡着汉军如潮水般的攻势。 粮库的起火,西凉军团的叛乱,令秦军士卒精神士气遭受重创。 再加上曹操调走了近五千余兵马,令本就捉襟见肘的东门兵力,更加雪上加霜。 如此不利局面下,形势自然是急剧恶化。 苦撑不到半个时辰,绵延百步的城墙上,已处处被汉军突破,数以百计的汉军爬上城头,与秦军登城接战厮杀。 徐晃手提着战斧,往来奔走,如救火队长一般,拼命的斩杀登城的汉卒。 他武艺虽强,但凭一己之力,却又焉能扭转行将崩溃的局面。 “郭令君,将士们士气低落,兵力又捉襟见肋,半个时辰快到了,我就要抵挡不住了!” 徐晃提着血斧回到城楼,冲着郭嘉焦急的大叫。 眉头紧锁的郭嘉,回头向着粮库方向望去。 只见熊熊大火已将整个粮营上空覆盖,半个长安城都弥漫着浓烟。 不光是粮库,到处都是起火之处,“活捉曹操”的叫声此起彼伏,回荡于长安上空。 仿佛整个长安士民,眨眼之间,尽皆造反一般。 “恐怕一切已晚,陛下是救不了粮库了…” 郭嘉一声幽幽叹息,语气中的信心已所剩无几。 徐晃心中一凛,正待开口时,一骑斥侯飞奔而至,爬上城楼。 “禀郭令君,徐将军。” “夏侯将军和曹子廉将军皆为庞德及刘晔等叛军所杀,粮库已全部被叛军所烧。” “陛下已下诏入弃长安,所有人向西撤往陇右,特令你们尽可能的坚守东门,为内宫嫔妃皇子宗亲及文武百官撤退争取时间!” 城墙之上,如惊雷炸落。 左右正在苦战的秦军,上至将军,下至小卒,无不骇然变色,一片大乱。 “陛下…陛下竟然要弃长安?” 徐晃声音颤栗,难以置信的目光看向了郭嘉。 郭嘉目光呆滞,双目恍惚失神。 直到耳边响起士卒们惊恐失措的议论声时,他才打了个冷战,蓦然惊醒过来。 “是我失策,是我当初不该劝说陛下放过庞德,长安失守,关中失守,皆是我之罪!”????“我郭嘉有负陛下,我是大秦的罪人啊——” 郭嘉仰天悲叫,陷入无尽的自责之中。 徐晃此时则缓过了神来,看着自责愧疚的郭嘉,脸上却反倒看不出责备之意,有的只是无奈与同情。 “汉军占尽了优势,纵使没有庞德的叛乱,我们能守得住今日,又能守得住明日吗?” “也许,长安终究还是要陷落。” “郭令君,事到如今,你也不必再自责了,我们还是尽我们所能,为陛下西撤争取时间吧。” 徐晃宽慰过后,手中血斧抄起,强打起了精神,厉喝一声: “大秦儿郎们听令,为了陛下安然撤离长安,为了你们的妻小家眷能活着撤离长安,我要你们拼死而战,不可退后半步!” 徐晃慷慨激昂的叫声回荡在城头。 响应他的秦军士卒,却是寥寥无几。 士卒们就算再愚蠢,到了这个时候,又怎还会信他这些哄骗之词? 你天子曹操都逃了,凭什么叫我们在这里死守? 你们这些个皇亲国戚,达官显贵的家眷撤走了,会把我们这些小兵小卒的妻小也带走吗? 当然不会。 我们都是长安人,我们都是关中人,我们又为什么要背井离乡,跟着你曹操逃往陇西? 崩溃开始。 军心彻底瓦解的秦军,非但没被徐晃激励起死战之心,反倒是如溃巢的群蚁一般,纷纷丢盔弃甲,放弃了自己的岗位,向着城下溃去。 徐晃无论如何喝斥,都无法镇压住溃势。 全线崩溃! “郭令君,将士们意志已瓦解,东门守不住了,我们已经尽力,撤吧!” 徐晃也放弃了死战的残念,冲着郭嘉劝说道。 郭嘉却拔剑在手,厉声道: “徐将军,你走吧,我要在此尽我所能,为陛下西撤争取时间!” 徐晃一愣。 形势到了这般地步,一万将士们都逃了,就凭你一个谋士一把剑,能顶个屁用? 你这不是给汉军送人头吗? 徐晃正想再劝时,郭嘉竟手舞长剑,扑向了一名爬上城墙的汉卒。 对方见他挥剑而来,抄起背上别的环首刀猛砍而出。 “铛!” 刀剑相撞。 郭嘉手中长剑应声被震飞,弱不经风的小身板,更被震到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那汉卒环首刀扬起,顺势就要取他性命。 徐晃眼急手快,一个箭步扑上,手起斧落,将那汉卒砍翻在地。 郭嘉从鬼门关里捡回条命,却不为所惧,捡起地上的长剑,又扑向了另一名汉卒。 徐晃这下算是看明白了,郭嘉这是心中有愧,无颜去面对曹操,要战死在这城墙上以为曹操尽忠。 “这种死法,简直是愚蠢!” 徐晃骂了一声,探手便将郭嘉抓起,如拎小鸡仔似的夹在腋下,便大步流星向城下而去。 “徐晃,你放开我,我不走!” “我对不起陛下,我要为陛下死战,我是大秦的罪人啊——” 郭嘉拼命的扑腾挣扎,口中悲凉的大叫着。 徐晃却无动于衷,一路将他扛下了城墙,安放在了马背上。 东门渐渐远去,直到看到城楼之上,升起了“汉”字旗时,郭嘉终于停止了歇厮底里的大叫和挣扎。 此刻,他已然是泪流满面。(本章完) 第483章 刘备之威望,今日达到顶峰!曹贼,留下你的狗头! 长安东门。 刘备在萧方,赵云,法正众谋臣武将的陪同下,已登上了东门城楼。 居高临下俯视,整个长安城已尽收眼底。 “先祖在上,你们看到没有,大汉两京,朕终于尽数收复了…” 刘备仰望苍天,口中感慨无限。 左右众臣们亦是心情激动,皆也知道这一刻意味着什么。 长安,洛阳,乃是大汉四百年来,唯二的两座都城。 只要长安一日不归汉,就意味着大汉朝一日不完整,意味着刘备的功业,追不上汉高祖和光武帝。 而现在,刘备却做到了。 他就站在长安城头,俯瞰着这座大汉故都,俯瞰着仓惶而逃的敌人。 长安收复的消息,将以八百里快马,迅速传往天下,诸州士民将尽皆知晓。 那时,必将是万民振奋。 刘备这位大汉中兴之主的威望,也将在这一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 “传诏下去,诸将不得懈怠,务必奋勇追击敌寇!” 刘备收起了感慨,马鞭向着前方一指。 收复长安之功,并未令他志得意满,些许欣慰骄傲过后,旋即恢复了冷静。 长安虽败,但曹操还活着,秦军并未遭受毁灭性打击。 汉军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可能的追击敌人,歼灭秦军的有生力量。 如能诛杀贼首曹操,自然是再好不过。 众将慨然领命。 萧方羽扇一指西面,冷笑道: “曹操弃守长安,必会向西退往陇西,妄想依托陇山,继续负隅顽抗。” “马孟起和张文锦二将,此刻想必已率步骑往西门一线截击出逃之敌。” “陛下放心,就算杀不了曹操,至少也会扒他三层皮!” 这是事先商定好的部署。 刘备以七万汉军攻打秦军北营,以八万余汉军主力,进攻东门以牵制曹操。 除留守大营的兵马外,尚分派出了近三万余的动机军团。 萧方料定,曹操守不住长安后,不会甘心于龟缩回益州一隅,必会退而求其次退往陇西。 那么曹操出逃的方向,必然就是出西门,沿渭水一路向西过陇山,逃往陇右。 故而在萧方的提议下,在城中火起的同时,刘备便诏令马超张绣诸将,率机动兵团绕过长安城,从西南方向截击西门。 刘备微微点头,目光望向西面,冷笑道: “那咱们就看看,曹操是否气数已绝,今日难逃一劫吧。” … 长安西门。 城门大开,数不清的秦军士卒,如丧家之犬一般,争先恐后逃出了长安,沿着西向大道狂奔。 奔出百步后,曹操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巍巍长安城,心中一股酸楚油然而生。 “今日一别,朕有朝一日,当真还能重回长安吗?” 曹操喃喃自语,语气悲凉落寞。 他仿佛有种预感,今日与长安一别,便将是永诀。 “陛下放心,有臣辅佐陛下,有我益州儿郎为陛下死战,我们早晚会杀回长安!” 身边张松见曹操绝望,便及时出言宽慰打气。 当然,他一言一语,都不忘要强调自己的重要性,强调益州的重要性。 曹操何等权谋,岂会听不出来张松言外暗示。????这个自负的蜀籍谋士,就差明着说: 曹操啊曹操,从今往后,你就要靠我们蜀人了。 我要好好重用我,信任我,提拔我哟。 最好任命我为丞相! 张松这番话中,甚至还有几分威胁意味在内。 曹操眉头不由一皱,心中一阵厌恶之意油然而生,眼中甚至有一瞬间,闪过一抹杀意。 若是换到往昔,谁敢这么跟他说话,当场就血溅三场,人头落地。 可是现在,他却没这个气魄了。 长安失守,意味着关中定然不保,从此失去了关中兵源粮草的支持。 仅剩的二州中,凉州地广人稀,拼凑不出多少兵马,也无法供养足够粮草。 何况出了庞德的西凉军叛乱事件,他还敢再信凉州人吗? 关中没了,凉州又穷又不可信,他还能依靠谁? 那就只剩下一个益州了。 今后秦军的粮草兵员,就只能全部依靠益州来供给,而对于张松这个益州派的代表,他敢不重视,敢因厌恶就一怒之下杀之吗? 他不敢。 于是曹操强压下杀意后,脸上堆起宠幸的表情,拍着张松的肩膀道: “永年啊,时值今日朕才知道,你是朕唯一可依靠的肱股之臣!” “我大秦将来能否复兴,朕能否收复失地,重振社稷,朕就要靠你了。” 张松心下大喜,嘴角弧度已压制不住,忙是拱手慨然道: “陛下对臣如此信任,臣定当为陛下肝脑涂地,鞠躬尽瘁,以报陛下大恩!” 张松低头瞬间,曹操眼眸中的厌恶杀意是压制不住的喷涌而出。 深吸一口气,强压下那些厌恶杀意,曹操脸上再次堆起欣慰感动,当场对张松又是一番恩抚。 就在二人迟疑之时,身后已有大批溃兵逃出,带来了东门失陷,汉军主力杀入长安的消息。 曹操和张松吃了一惊,主臣二人顾不得煽情,匆忙狂抽马鞭,夺路西逃。 身后长安城越来越远,似乎已将汉军甩脱。 就在曹操暗松一口气,打算稍稍放慢马速之时,西斜面方向,一道尘雾如沙暴一般袭卷而来。 尘影之中,无数骑兵的身影,如地狱而来的幽冥之兵呼啸而来。 “汉”字旗与“马”字旗隐约已经可见。 马超! 是马超统帅的汉军骑兵军团,从西南方向截击而来。 “马超逆贼?那逆贼怎么会从这里杀出?” 曹操脸色骤然大变,惊恐与愤怒的情绪,霎时间笼罩全身。 愤怒是因为,马超乃是他曹家血仇之人,他的儿子兄弟侄子,多少曹家人的性命,都折在了马超手中。 惊恐的则是,自己现下已远离长安,为何马超的骑兵军团,竟还能出现在西面方向? 难道说,刘备竟算定了他会弃城西逃,退往陇西,便提前准备下这支兵马,专为截杀他而来? 曹操一时惊到目瞪口呆,方寸大乱。 狂奔中的数万秦军,亦是一片大乱,心情从逃出升天的劫后余生,瞬间变为一片恐慌。 南面方向。 马超正策马狂奔,一双鹰目死死盯着前方。 当看到象征曹操所在的秦字皇旗印入眼帘时,马超瞬间眼眸充血,血脉炸裂! “曹贼,我看你往哪里逃!” “今日我就用你狗头,祭奠我一家五十余口的在天之灵!”(本章完) 第484章 秦国第一猛将!我曹操一世英雄,当真要陨落于此? 铁骑滚滚,挟着奔雷之势,冲入了秦军之中。 汉骑来的太过突然,秦军根本来不及结阵,焉能抵挡铁骑这拦腰一冲。 何况秦军是人心惶惶,军心全无,一门心思想着要逃命,全然没有战斗力可言。 这种军心意志之下,就算是结成了军阵,又焉能抵挡来势汹汹的汉骑。 顷刻间,四五万的秦军士卒,便被汉骑冲斩成了无数截,冲了个七零八落。 屠杀开始。 数以千计的秦卒,如纸糊的一般,被汉骑无情的撞翻在地,被汉军的战刀,无情的斩碎。 鬼哭狼嗥,血染沃野! 乱军中的马超,更是杀红了眼睛,瞄着曹操狂杀而上。 手起枪落手起枪落,凡是拦路的秦卒,皆被他如蝼蚁般斩碎。 “曹贼,纳命来——” 马超眼目腥红,发出了一声愤怒之极的咆哮。 几十步外。 正处慌张中的曹操,蓦然听到嘈杂声中,响起一声熟悉的啸声,震到他头皮发麻。 蓦然抬头,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如杀神一般,正穿破血雾,朝着自己杀奔而来。 “马…马儿?” 曹操失声惊呼,手中马鞭险些没抓住。 那如杀神般杀来之人,不是血仇马超,还能是谁。 只是现下的曹操,却已无恨意,有的只是无尽的惊恐。 “难道,朕今日竟要死在这马儿手中不成?” 看着如风而至,无人能挡的马超,曹操惊到方寸大乱。 现下全军已被汉军截断,想要继续向西逃窜,基本已无可能。 这近五万秦军,眼看就要被汉军尽数歼灭于此。 关键是马超这厮,跟疯狗一般朝自己杀来,分明是要在万军之中,取了自己的首级。 只怕五万秦军还没覆没,自己就要死在马超手中! “陛下休慌,你还有我典韦!” “张松,保护陛下,吾来挡住这逆贼!” 关键时刻,身旁典韦挺身而出,纵马挥戟迎向了马超。 曹操本是绝望的眼眸中,陡然间掠起一丝惊喜。 他是一时恐慌方寸大乱,忘了自己身边还有典韦这员万人敌的猛士。 典韦之勇,足可抵挡马超! “马超逆贼,休得猖狂,典韦在此——” 伴随着一声野兽般的咆哮,典韦催马狂奔,手中挥舞着双戟,迎着马超杀奔而上。 他发起了狂来,甚至是阻挡在前的己军士卒,都被他眨都不眨一下的斩翻在地。 “挡我杀曹贼者,都得死!” 马超一声雷霆怒啸,猛一夹马腹纵扑而上。 手中一柄银枪,挟裹着满门被灭之仇,向着典韦轰刺而上。 典韦两柄重戟,亦在死保曹操的忠心驱使下,浩浩荡荡的击向马超。 枪与戟轰然对撞。 仿佛天崩,仿佛地裂。 两员万人敌之将,就此死在一团。 马超虽位列五虎上将,典韦却有古之恶来之风,抛开将才不论,堪为秦国第一猛将。 二人在电光火石之间交手十余合,却旗鼓相当,难分胜负。????他二人还在僵持不下,五万秦军却就惨了。 在以骑兵为主的汉军冲击之下,五万秦军很快便被冲到四分五裂,陷入了各自为战的困境。 他们有人丢盔弃甲,抱头逃窜,有人则反向长安方向逃去,而不少关中籍的秦卒,甚至在此不利局面下,直接放弃了抵抗,跪地向着汉军投降。 毕竟对他们这些小卒来说,为谁效忠无关立场,无关于利弊得失,无非就是混口饭吃而已。 先前曹操占据着关中,他们妻儿皆在关中,自然是理所当然为曹操效忠。 可现下曹操失守长安,失守关中已成定局,谁都知道刘备这位大汉天子,将成为长安乃至关中新的主人。 身为关中人,家小皆在关中,倒戈刘备乃是天经地义之事。 曹操虽有典韦拖住了马超,但在御林卫护送之下,却是左冲右突无法破开汉军围堵,无法继续向西逃窜。 “怎么办,永年,朕该如何是好?” “难道,朕当真要亡于此地不成?” 曹操冲着张松颤声大叫,已是悲凉绝望。 张松亦是方寸大乱,慌到额头滚汗,眼见如此危局,心中甚至萌生一个念头: 我非曹操死忠之臣,岂能为他陪葬于此? 何不挟持了曹操,回头去向刘备请降,不失为一场大功也,未必不能得刘备重用? 心中萌生此念,张松瞥向曹操的目光中,透出一丝不易觉察的森寒。 就在他想要付诸实施之时,眼睛无意中瞟向了北面,陡然间精光一闪。 “陛下,我们还可以往北!” 张松拉着曹操向北一指: “我军与汉军皆在渭水以南,汉军在全力封住我们西去陇西之路,我们何不改道北上,直奔渭水?” “只要我们能渡过渭水,就能将汉军甩在南岸,我们就能继续沿着北岸向西,照样能撤往陇西!” 张松一句话令曹操蓦然惊醒,本是绝望的眼神,陡然涌起一线希望。 “改道向北,向渭水撤退,北渡渭水——” 曹操嘶声大叫,拨马转身便逃。 一众御林卫,便护着曹操,向着北面渭水逃去。 尚未崩溃瓦解的秦军,亦是如抓到了救命稻草,向着北面蜂拥逃去。 而此刻,典韦还正跟马超死战。 两人交手已过百合,却仍是难分胜负。 百招之后,典韦斜目一瞟,只见秦军已向北面鼠窜而去,立时猜测了曹操的意图。 “马超逆贼,今日且宰下你一颗狗头,他日再战,吾必杀汝!” 典韦抛下一句狠话,强攻几戟逼退了马超,拨马便随着大流向北逃去。 “匹夫,焉敢猖狂,吾今日非斩尔狗头不可!” 马超一声大骂,拍马拖枪追赶而上。 此时,数以万计的汉军主力,已从西门追了出来。 两路汉军合流,四面八方追辗着秦军,向渭水南岸杀奔而上。 当曹操和他的残兵败将,逃至了渭水南岸之时,一个个却傻了眼。 此地已远离长安城,并没设有渡头,沿岸竟是看不到一艘船筏。 前方纵然没有汉军堵路,却无船可渡,又如何逃往对岸? 几万号秦军拥挤在了渭水南岸,陷入惶恐无措,进退两难的境地。 而西南东三个方向,无数汉军已袭卷而来,大有将秦军围歼于岸边之势。 “我曹操一世英雄,难道当真要陨落于此,死在一织席贩履之徒手中吗?” “苍天无眼,苍无无眼啊——” 走投无路之下,曹操再次仰天发出了悲愤绝望的怒骂。(本章完) 第485章 卖主求荣,我轻车熟路啊!生死关头保命要紧,人心算个屁! 渭水下游方向,一支船队正逆流而上。 船首甲板上,郭嘉与夏侯惇正并肩而立,二人皆是眉头紧锁。 郭嘉目光盯着南岸方向,不断的搜寻着,而夏侯惇的目光,则望着东面渐渐远去的长安城轮廓。 “长安城耗费了我们多少民力物力修筑,没想到因为几个叛贼,如此轻易的就被大耳贼攻破。” “老天无眼,不佑我大秦呀…” 夏侯惇欷歔感慨,拳头暗暗握紧,眉宇间燃烧着深深怨恨不甘之意。 “快,大将军,速速令船队靠往南岸,那必是天子有危!” 身旁突然响起郭嘉的叫声。 夏侯惇一震,顺着他所指望去,果然见南岸一线,隐隐拥挤了上万兵马,看旗号衣甲皆是秦军衣甲。 曹操的天子旗帜,赫然也在其中。 夏侯惇骤然变色,惊望向郭嘉: “奉孝,果然如你所料,天子在长安以西被大耳贼给截住了!” 先前东门失守,长安破城之际,徐晃本意是想从西门撤退,前去追赶曹操主力。 郭嘉却力主从北门出城,会合了夏侯惇的北营军团,走渭水西撤。 两军会合之后,近有四万之众,而渡头又无足够的船筏,运送这么多人走水路西撤。 而在郭嘉的提议下,夏侯惇徐晃将大部分兵马以船只运往渭水北岸,沿北岸陆上西撤。 郭嘉则坚持叫夏侯惇带着所有船筏,走水路西进,且靠近南岸搜寻曹操所在。 他坚信萧方必料定曹操会弃城西撤,定然会献计刘备,事先就派以骑兵为主的重兵,于长安以西截击。 倘若曹操被截住,则秦国万事皆休! 正是顾念于此,郭嘉才力请夏侯惇率船队沿南岸搜寻,以便在关键时刻,接应曹操登船渡往北岸。 现下南岸一线,果然有曹操和上万将士拥挤在岸边,显然是被汉军围追堵截,无路可走,被赶到了渭水边上求救。 “元让将军,速速令船靠岸,接应陛下才是!” 郭嘉却顾不得许多,声音急切的催促道。 先前因庞德之事,酿成了大患,致使长安失陷,他心中已是万般愧疚。 现下若是曹操因此而有个三长两短,他还有何面目活在这世上? 此时郭嘉只有一个念头: 无论如何也要救出曹操,若曹操不幸被汉军所害,他也无颜苟活于世,唯有自裁,往黄山泉路上向曹操请罪。 “传令,各船即刻靠岸,接应陛下,快——” 夏侯惇被提醒,激动的厉声喝斥。 各船得令,匆忙掉转船头,向着南岸秦军方向驶去。 南岸一线。 曹操还是在仰天悲呼,秦国谋臣武将们则是悲凉恐慌,士卒们更是惊恐万分,不知所措。 唯有张松,却眉头深凝,森冷的目光暗自冷射着曹操。 挟曹操降汉! 这个适才被压制下去的念头,又疯狂的在脑海中滋生出来。 毕竟卖主求荣这种事,他又不是第一次做了。 既然能卖一回刘璋,为什么就不能卖你曹操一回? 谋生嘛,不丢人。 “陛下,船,是大将军的船!” 一片混乱之中,响起了典韦的大叫声。 他一面策马飞奔向曹操,一面戟指着渭水下游方向,激动惊喜的大叫。 曹操见典韦前来会合,心中惊喜,再顺着他所指,当他看到百余艘船筏,正从下游而来,向南岸靠近时,不禁惊喜若狂。 “是元让,是元让来救我们了!” “天无绝人之路,天不亡我大秦,天不亡我曹操啊,哈哈哈——” 曹操马鞭指着下游船队,疯了一般放声大笑。 张松眼见有了生路,立时收起了出卖曹操的念头,眼中那份森冷也变成了希望。沿河一线,秦军士卒一片欢呼,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 很快,船队靠岸,秦军便争先恐后开始登船。 秦军士卒们如惊弓之鸟,不等船完全靠岸,便涉水向着船筏拥挤而上。 场面混乱不堪,曹操反被堵在了岸上,无法登船。 “典将军,还等什么,为陛下开出一条登船之路!” 张松情急之下,冲着典韦大喝。 典韦先是一愣,旋即会意,血戟在手,冲着挡在前边的士卒便是一通乱砍。 “噗噗噗!” 成片成片的秦卒,被他双戟砍翻在地,倒在了血泊之中。 曹操来不及惊愕,在张松等人的簇拥下,跟在典韦身后,踏着自己士卒的尸骨,向着夏侯惇所在旗舰冲去。 “陛下,陛下!” 夏侯惇探出手来,用力一拉,终于将曹操拉上了战船。 “元让,朕几不能与你相见啊!” 曹操紧紧拥抱着夏侯惇,感慨庆幸,眼中老泪滚滚而下。 “陛下,是奉孝提醒臣,说陛下有可能在长安以西被刘备截击,力劝臣率船队前来接应。” 夏侯惇不忘将郭嘉的功劳提及。 曹操目光看向郭嘉,眼神却无比复杂,并没有如往常那般赞许郭嘉。 郭嘉的失策,令他失了长安,如今又是郭嘉的决断,令他侥幸捡回了一条命。 只能说是功过相抵吧。 “陛下,长安失守,全乃臣有眼无珠之罪,请陛下降罪!” 郭嘉却不敢据功,忙是一脸惭愧,伏地请罪。 曹操却没有责怪他,只是无力的摆了摆手: “罢了,你起来吧,到了这般地步,朕治你的罪又有何用。” 曹操这话虽没有治他的罪,但语气中蕴含着的那份失望,郭嘉又岂能听不出来,心中一阵的刺痛。 就在他正要再开口自责时,正在登岸的秦军士卒们尖叫声大起,再次陷入了混乱之中。 曹操举目一望,只见岸边汉军已三面追击而来。 马超统帅的汉军骑兵,当先已从秦军后方杀入,将上万秦军驱赶着不顾一切向船队拥挤而来。 “开船,即刻开船!” 张松反应及时,第一个厉声大叫。 曹操心头一震。 现下岸上至少还有一万多将士没登船,现下就开船,岂非将这些士卒全部都抛弃? 身为天子,生死关头将自己的将士遗弃,岂不寒了人心? 可若不开船,给马超杀上船来,自己岂非依旧难逃一死? 曹操心中纠结,便没有表态。 不表态,代表着默许。 夏侯惇当即传下号令,一艘艘船筏不等余下秦军登船,便仓皇驱离岸边。 岸上的秦军士卒们,眼见他们的天子将要抛弃他们,无不惊恐绝望,死死抓住船沿不放。 曹操所在的旗舰,被上百名秦卒们牢牢拖在岸边,竟是无法驶离!(本章完) 第486章 失长安,失大军,失手指,曹操一生最惨的一天! “曹贼,哪里走——” 一声雷霆般的威喝声响起,一道流光破开乱军,踏着血路冲至了岸边。 是马超! 他一路加速冲至岸边时,纵马飞身一跃,一人一骑竟从秦卒头顶越过,如天神下凡一般,跃落在了旗舰之上。 所有人惊呆了。 曹操也好,夏侯惇也罢,哪怕是秦国第一猛将的典韦,惊到目瞪口呆。 他们作梦也没料到,马超竟是狂妄神勇到如此地步,单枪匹马就敢跃上甲板来杀曹操。 一瞬之间,他们竟僵愣在原地,愕然的仰望着马超纵身跃至。 “曹贼,纳命来——” 伴随着一声虎吼,马超借着战马落地的冲势,直扑曹操而来。 手中一柄银枪灌足全力,冲着曹操面门轰刺而至。 “保护陛下!” 典韦最先反应过来,纵马拦截的同时,口中惊声大叫。 曹操蓦然惊醒,慌忙向后倒退。 左右御林卫急是高举大盾,封挡在了曹操面前,阻住了马超袭来枪锋。 “咔嚓!” 银枪如无坚不摧的死神利刃,竟将挡在前方的盾牌都洞穿,未消尽的力道直奔曹操面门而来。 曹操惊到脸色煞白,闪身后退之时,几乎本能的将手举起来,挡住袭来枪锋。 “哧啦~~” 一声撕裂脆响。 曹操两根手指应声被削断,鲜血喷了他满脸。 “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响起,曹操一屁股跌坐在了甲板上。 千钧一发之际,他以两根手指为代价,终于是挡住了马超这致命一击。 马超见一击未将曹操刺杀,银枪一收,第二枪灌足全力,便又要刺来。 “马贼,焉敢伤我家天子!” 典韦一声怒叫,已拍马赶到,双戟如电光般,从背后刺向了马超。 马超这一枪便不能再刺下去了。 若要强行杀曹操,身前有御林卫阻拦,未必就能杀得了,反而身后典韦双戟已至,自己是必死无疑。 千钧一发之际,马超只得银枪回转,反手回挡而去。 “哐哐!” 两声金属激鸣,典韦袭来的双戟便被挡开。 典韦眼见曹操被削断手指受了伤,精神大受刺激,霎时间暴怒如兽,双戟化出漫空戟影,疯了一般铺天盖地的朝着马超袭来。 马超顾不上再杀曹操,手中银枪电刺而出,重重叠叠的枪影袭卷而上。 两人便在这甲板之上,再次展开了一场激烈的厮杀。 一个是五虎上将级别的猛将,一个是秦国恶来,战局之惊心动魄,令四周所有人无不为之骇然。 枪风戟风四面八方卷荡而出,将众人逼迫到连连后退,甚至有几名倒楣的秦卒,竟为刃风所伤,惨叫着栽落至了马下。 左右的秦国武将们,他们想要上前插手助战,竟发现自己武艺太过不堪,根本没有插手的空隙。 曹操跌坐在地上,握着喷血的断指,痛苦的哀嚎大叫。 百余名秦军士卒,死死抓着船沿不放,使得船无法驶离岸边。 而岸上汉军四面八方已杀至,杀到无法登船的秦卒鬼哭狼嚎,血流成河。夏侯惇等人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这要是不能再开船,用不了片刻大股汉军就要杀上船来,到时候他们就全完了。 连同曹操在内,所有人就要被汉军一锅端。 “御林卫听令,斩断那些士卒的手,休得令他们再抓住船不放!” 关键时刻,张松头一个反应过来,急是厉声大喝。 御林卫们无不一震,面面相视,没人敢下手。 夏侯惇亦反应了过来,大喝道: “速速斩断那些士卒的手,不然船就开不了,我们所有人都得死!” 说着夏侯惇拔剑在手,一剑斩向了一名秦卒。 伴随着一声杀猪般的嚎叫,那士卒双手被斩断,坠落在了水中。 有夏侯惇一带头,从御林卫们心一横,牙一咬,纷纷挥刀斩向了同袍。 “咔咔咔!” 一声声撕裂声响起,一声声嚎叫声响起,眨眼间百余双手被斩断,挂在船四周的秦卒们,纷纷坠落了下去。 失去了拖累的旗舰,终于能动了起来,开始缓缓驶离岸边。 正自激战的马超,瞥见战船正在驶离,不由眉头一皱。 典韦与自己武艺旗鼓相挡,一时片刻间是杀不了对方,杀不了典韦就没办法抽身去杀曹操。 况且现下曹操已被众秦将死死挡住,就算自己斩得了夏侯惇,也未必能杀得了曹操。 可战船已在驶入渭水,到时候离岸太远,自己孤身一人陷于重围之中,非但杀不了曹操,岂非赔上了一条性命? “曹贼,今日算你命大,他日吾必斩你狗头!” 马超也不恋战,银枪疾攻,将典韦逼近,尔后拨马跳出战团,便跃下了甲板。 “马超逆贼休走,我宰了你~~” 杀红了眼的典韦,哪容得马超伤了曹操就走,咆哮怒叫着,纵马就想要跳下船去,与马超决一死战。 正自痛苦中的曹操,眼见典韦要追上去,不由心头一震,惊恐取代了痛苦。 典韦这要是跳下船去,便是身陷于了汉军的千军万马之中,战至最后定然是必死无疑。 今日他失去的已经够多了,怎能再失去了典韦这么一员爱将? 念及于此,曹操竟忘却了断指之痛,挣扎着跳将起来,大叫道: “典韦,穷寇莫追,你给朕站住!” 这一声喝将典韦在最后一刻喊住,只差半步就要跃下船去。 典韦勒马于船边,回头愤怒不甘的望向曹操: “陛下乃九五之尊,竟为此贼所伤,臣若不杀此贼,难消心头之怒啊!” 曹操摇摇晃晃上前,将典韦拉住,摇着头苦涩叹道: “马超朕一定是要杀的,却不是在今日!” “朕今日已失长安,失去了几万大军,失去了两根手指,不能再失去你这员爱将了!” “典韦,你明白吗!” 典韦语塞,满腹的怒火被曹操给堵了回去,僵在马上不知所指。 曹操在回光返照般之后,断指的剧痛再度袭来,精神重创之下,头风紧跟着发作,突然间剧痛到脑袋欲要炸裂一般。 “啊——” 曹操仰天一声痛叫,两眼一黑,仰面朝天轰然倒在了甲板上。 “陛下!” 典韦大惊失色,慌忙翻身下马扑向了曹操。 甲板上,又是一片大乱。(本章完) 第487章 两京收复,中兴之功已成!请陛下赏臣一个告老还乡吧! 南岸边。 马超回马转身,望着船上晕厥过去的曹操,心中是无比的痛快。 这一役虽未杀成曹操,却断其两指,杀到曹操狼狈之极,精神崩溃昏厥在地。 把曹操逼到这份上,足矣。 “曹贼,今日算你气数未尽,我先断你两指,他日再战,必取你首级!” 马超血枪遥指远去的战船,摞下了狠话。 船上的秦国谋臣武将,哪里还顾得上回应这羞辱狂妄的威胁,只顾抬着曹操入了船舱,催动战船驶向北岸。 马超拨马转身,枪锋一指众秦卒,厉喝道: “你们的伪帝曹贼已弃你们而逃,你们还有什么理由为他陪葬卖命?” “即刻放下武器,向大汉天子投降,吾饶尔等一死!” “谁敢继续负嵎顽抗,上前领死!” 雷霆般的威喝声,盖过了岸边的喧嚣喊叫,震到所有人头皮发麻。 秦军士卒如梦初醒,成片成片的放下武器,跪伏在了地上向马超及汉军请降。 杀声嚎叫终于沉寂,只余下了秦军士卒胆战心惊的求饶声。 逃出城的四万余秦军,几乎全军覆没,死战过半,余者皆降。 当马超回头望向长安时,东门之上,汉字旗已然升起在城楼之上。 长安之战,就此落下帷幕。 … 黄昏时分,长安城内已恢复了秩序。 在刘备的严厉约束之下,破城未久大部分兵马便移营于城外休整,城内只留有三万左右人马驻守要害,维持稳定。 当然,汉军将士能做到不惊扰士民百姓,除了刘备军纪严明外,也与赏罚分明离不开。 长安之战刚刚结束,刘备便传下诏令,尽取伪秦库府钱帛,犒赏三军将士。 血战余生的汉军将士们,自然是欢欣鼓舞,高高兴兴的前去领赏,谁还会闲的无聊,冒着触犯军纪的风险去惊扰百姓。 伪皇宫内。 刘备在萧方,法正,赵云诸将的陪同下,已信步徐徐踏入宫门。 “夏侯惇的北营军团,抢先一步渡渭水西逃,我军未能及时追上。” “马孟起来报,他于长安以西成功截住出逃秦军,全歼近四万余秦军士卒,并击伤曹操本人。” “曹操得夏侯惇所部以战船接应,侥幸逃过渭水,向西逃窜而去。” “根据其余诸将上报战果,城内城外我军歼灭至少五万余秦军。” “曹操仅以四万多兵马,沿渭水西逃,应该是要逃往陇右,依托陇山继续负隅顽抗。” 身旁马谡将众将汇总上来的战果,一一向刘备禀明。 刘备不住微微点头,对这战果大致还是很满意,却又略有遗憾的感叹道: “曹操倒是命大,竟能从孟起枪下逃得一命,看来他是气数未尽。” 众将皆是感慨不已,显然对马超未能诛杀曹操,甚感遗憾。 此战若能击杀曹操,则秦国便等于是塌了天,人心将顷刻间土崩瓦解。 毕竟以曹丕的威望,根本不足以在这大厦将倾的局面下,稳住人心士气,力挽狂澜。 残存的秦军必当无心一战,降者无数,凉州和益州也将不战而下。 如此一来,秦国灭亡的进程就被提前至少数年之久,将士们也能马放南山,回乡去享受太平盛世。 可惜的是,马超差了一丁点,还是让曹操逃过了一死。 “曹操此人命也是硬的很,他这一生几次三番都死里逃生,如今又能逃过一劫也不足为奇。” “不过现下长安关中皆失,曹贼只余下凉益二州,就算侥幸逃过一劫,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相信用不了多久,陛下早晚会看到曹操的首级,为我某一员大将献上。” 萧方却并未有遗憾,只不以为然的宽慰老刘。 刘备深以为然,点头笑道: “丞相言之有理,曹操早晚难逃覆亡,杀他也不必急于今日。” “今日一战,朕能拿下长安,歼灭半数秦军,已经是大获全胜,不该太过贪心才是。” 君臣二人对话间,已深入皇宫,进入了大殿。 刘备昂首入殿,高坐在了皇座之上。 马超,黄忠,张绣,张辽,甘宁等众将,很快赶来复命,齐聚于大殿之上。 “臣等恭贺陛下,收复长安,还于旧都!” 萧方率先出班,笑着向刘备躬身贺喜。 “臣等恭贺陛下,收复长安,还于旧都!” “臣等恭贺陛下,收复长安,还于旧都!” 众臣轰然而动,齐声拜贺。 望着拜贺的众臣,望着眼前的长安城,此时刘备是意气风发,感慨万千。 洛阳,长安,这两座大汉东西两京,终于是回归到了大汉的怀抱。 至此,大汉朝才算完成了名义上的复兴。 至于曹操,在放弃了长安城,落荒西逃之后,他的伪秦已丧失了与大汉朝平起平坐的地位。 曹操也不配再与他争夺天下,已沦落为割据一方,负隅顽抗,苟延残喘的跳梁小丑罢了。 “朕今日能收复长安,还于旧都,皆乃众卿同心协力,将士们奋勇用兵之功!” “传令下去,今晚大摆庆功宴,尽取酒肉犒赏三军将士。” “朕要论功行赏,朕要与卿等一醉方休,共贺此功!” 刘备扫望着众将,豪烈大笑。 众卿尽皆欣喜,满城血战余生的汉军将士,无不欢欣鼓舞。 当天晚上,长安城内外,汉军将士们是载歌载舞,喝酒吃肉,尽情的狂欢。 金殿之内,刘备则与众臣把酒言欢,开怀大笑。 这些参宴的臣子们,除了萧方马超这等旧臣,自然也包括庞德,贾诩,刘晔这些降臣。 刘备与他们一一把酒举杯,安抚恩赏这些降臣,以安其心。 马超与庞德也大笑举杯,两人芥蒂一扫而空,千言万语的感慨,皆在酒中。 “文和,你为朕劝降庞令明,又全盘谋划了夺取长安之策,可谓居功至伟。” “朕要重重赏你才是!” 微醉的刘备,举着酒杯来到贾诩面前,笑呵呵的说道。 贾诩慌忙起身,拱手道: “臣做的一切,皆不过是为赎臣当年的罪过而已,陛下不问臣前罪,臣已是感恩不尽,岂敢奢望陛下恩赏。” 刘备却一摆手,大度道: “丞相说过,文和你当年种种,只是出于求生,不得已而为之,这等旧事不必再提。” “你现下是有功于社稷,有功于大汉,朕素来赏罚分明,焉能不赏你。” 听得刘备这番话,贾诩暗松一口气,心中最后的担忧也一扫而空。 于是贾诩便微微一笑,拱手道: “陛下若真想赏臣,臣老了,就恳请陛下,赏臣一个告老还乡,让臣颐养天年吧。”(本章完) 第488章 知贾诩者,萧丞相也!小舅子第一次北伐伤心之地,咱得先抢了! 贾诩竟想告老还乡? 刘备和在场众臣,皆是面露几分奇色。 长安收复,贾诩是居功至伟,立有首功。 挟如此大功归汉,又得刘备欣赏器重,可以说是前途无量啊。 这个时候,贾诩不想着官爵更上一层楼,竟然想放弃名爵富贵去告老还乡? 众人不理解。 “贾文和一生,无欲无求,今归顺陛下,无非也是为求一个善终。” “陛下就遂了他心愿吧。” 一旁萧方开口,惟有他看透了贾诩动机。 贾诩虽立有大功,刘备也尽恕其前罪,但他毕竟身上是背有黑历史之人。 背负着这等过往,置身于朝堂之上,岂不等于招摇过市,最容易成了旁人针对的标靶? 况且老刘是大度,能容得下贾诩,倘若将来老刘不在了呢? 与其贪图权位,倒不如远离朝堂,回乡看书养花,安渡余生来的实在。 贾诩心头一震,敬佩的目光望向萧方,深深一揖: “知诩者,萧丞相也。” “诩久闻萧丞相谋圣之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陛下有萧丞相这等神人辅佐,再兴我大汉当真是天意也。” 贾诩的折服赞叹,萧方只付之一笑。 刘备则恍然省悟,想起了当初萧方对贾诩的评价: 一生所为,只为自保。 念及于此,刘备也不强人所难,遂是笑道: “既是文和执意想告老还乡,那朕就准你所请,赐你食邑千户,安心养老去吧。” 贾诩心中一块大石头落地,素来云淡风轻,喜怒不显于色的脸上,难得涌起惊喜。 “臣多谢陛下厚恩!” 贾诩当即又是深深一揖,向刘备叩谢恩赐。 这时。 萧方却酒杯向西一指,话锋一转: “文和乃凉州人,告老还乡就得回凉州,现下凉州可还是为曹操所据。” “陛下想准文和归乡,那也得先收复凉州才行!” 这一番话,瞬间将刘备思绪收回到现实。 堂上众臣的欢声笑语声,渐渐也跟着安静了下来。 陈到识得刘备眼色,当即令拿来地图,铺展在了大殿之前。 “丞相言之有理,文和想要归乡,还得朕先收复凉州再说。” “如今曹操已西逃凉州,以丞相之见,朕是现在就挥师向西用兵,还是待休整一段时间,抚定关中局势再西进不迟?” 刘备酒杯虚指着地图问道。 “我军自发动西征以来,先后经历蒲坂关之役,渭水之役,长安城下又打了一月,将士们久战疲惫,精神体力已难以支撑继续西征凉州。” “且长安新破,关中诸郡县尚未尽数收复,此时若是仓促西进凉州,倘若后方生乱,反倒会影响到收复凉州。” “故现下重中之重,自然是要先休整士卒,抚定关中。” 萧方指着关中诸郡,一番分析利害。 刘备微微点头,深以为然,正待开口附合时。 “不过。” 萧方话锋一转,却又道: “我们不大举西进收复凉州,不代表着不能派少部分兵马追击曹贼,先打通陇山通道,打开入凉州的一道缺口,为他日陛下亲征凉州做准备。” 打开入凉州的缺口? 刘备眼神疑惑起来,显然未能听明白萧方言外之意。“陛下请看。” 萧方放下酒杯,羽扇一指地图: “关中与凉州以陇山山脉为分界,陇山以东为关中,陇山以西则为凉州。” “而靠近陇山西侧,凉州南部天水,安定等诸郡,又被称之为陇西。” “陇西诸郡聚集了大部分凉州人口,且其土地虽算不上多肥沃,多少还能供养秦军部分粮草。” “故曹操退往凉州后,必会以益州为后盾,以陇山山脉为天险,选择固守陇西。” 说着萧方羽扇,往那一条山脉之上一指。 “陇山山脉乃秦岭余脉,虽不及秦岭险恶,但毕竟也是一条天然屏障。” “而陇山之间又有多条谷道,连接关中与陇西,其中最便捷平坦的一条谷道,乃是自陈仓北上,沿着陇水向西穿越陇山,最后由街亭入陇西。” “我军将来若大军西征凉州,势必要走这陇水道过陇山,方能方便粮草供应。” “而这条谷道的关键处,就在于这街亭!” 萧方的羽扇,指在了地图上,陇山西沿那处不起眼的城池上。 “此地扼守陇水道西口,乃是入陇西的必经隘口,曹操退往陇西后,必会在此地修筑坚城,以为将来阻挡我军之用。” “故臣的意思是,陛下可派一员大将,率两万步骑精锐,西进追击曹操,趁曹操未及重视起这街亭之前,将此城一举拿下。” “如此一来,我们就等于在陇西插下了一枚钉子,在陇山山脉间打开了一道缺口,令曹操的陇山防线形同虚设。” “那么不久之后,陛下亲率大军西征凉州之时,便可畅通无阻进入陇西,以摧枯拉朽之势将陇西乃至整个凉州收复!” 铺垫了许久,萧方终于亮明了真实的意图。 抢占街亭! 拥有“先知先觉”的他,岂会不记得,街亭这个地方有多重要。 当年小舅子诸葛亮北伐,眼看就要成功,就是在街亭这个至关重要之地马失前蹄,栽了大跟头。 街亭失守,蜀军被迫全面撤退,攻占的陇西诸郡得而复失,六次北伐中形势最好的第一次北伐,也以无功而返告终。 如今攻守双方虽然身份转换,但街亭的战略意义,却并未因此而改变。 有此历史教训,萧方自然清楚街亭的重要性,故而才要进谏老刘抢先拿下街亭。 刘备精神一振,目光盯着地图,细细咀嚼起萧方的战略。 众臣也围了上来,一时议论纷纷。 “萧丞相对天下山川地理,当真是了如指掌,令诩这个凉州人都望尘莫及。” 贾诩啧啧赞叹佩服,接着向刘备一拱手: “陛下,丞相所言极是,街亭确实扼守陇山冲要,我军当派一支精兵,先一步抢占此地!” 有了贾诩这个凉州土著的佐证,刘备对萧方的计策更是确信无疑。 当下向众臣一扫,欣然问道: “众卿,尔等谁愿率军去抢占街亭?” 话音方落。 张郃第一个跳出来,慨然道: “陛下,臣愿率军去抢占街亭!” 几乎同时,马谡也站了出来,亦是拱手道: “陛下,臣也愿率军追击秦军,为陛下抢占街亭!”(本章完) 第489章 张郃马谡,这是神仙组合啊!我们还没完蛋,抓紧时间给我修城! 蒲坂关一战,渭水一战,乃至于长安一战,张郃都没有亮眼表现,他这是急着想要立功啊。 至于马谡,距离火牛阵大破匈奴之功过去已久,中间虽屡有进言,却并没有太过出彩的表现。 这位大汉首届新科状元,自然心里也是憋着一股劲,迫不及待想要再立新功。 况且率军去夺街亭,就不只是谋士身份,而是以武将身份积累军功。 马谡志向远大,显然不满足于只做一个纯谋士。 他二人争着立功,其他人当然也不甘落后,纷纷站出来请缨。 看着争相请战的众将,刘备一时间倒不好决断。 “丞相,你看派谁去抢占街亭最为合适?” 刘备只好转头看向萧方。 “臣以为,以张郃为主将,以马谡为副将,前去夺取街亭最为合适。” 萧方轻摇羽扇,不加思索的给出了建议。 曾经历史上,正是张郃统军攻下了街亭,有这样的成功先例,自然由张郃去攻街亭最合适不过。 至于马谡。 历史上,小舅子正是以马谡去守街亭,可这小子不争气,违抗了诸葛亮的命令,没有于当道下寨拒守街亭城,结果为张郃所破。 萧方令马谡为副将去夺街亭,一者是想让马谡积累领军经验,二来也是想让他以进攻者的角度,重新思考街亭该怎么守,算是一种历练。 张郃加马谡,这就是一对神仙组合啊! “既是丞相这么说了,他二人也是最先请缨,就依丞相所说吧。” 刘备却没多想,拂手喝道: “张郃,马谡听令!” “朕给你二人三万精兵,克日率军沿渭水西进,为朕去抢占街亭,打开陇山缺口!” 二将大喜,慨然领命。 次日天一亮,张郃和马谡二人,便率三万步骑精锐,沿渭水向西直奔街亭而去。 刘备则统主力继续于长安城休整,同时传檄招降关中诸郡县,并派驻兵马进驻各处要害。 … 陈仓城。 数以千计的秦军败兵,陆陆续续的由东而来,赶到陈仓会合。 除了曹操的五万秦军主力之外,北地郡方面抵御张飞所部的秦军,武关方面曹休吴懿所部镇军,听闻长安失陷后,皆弃守关隘,日夜兼程西逃。 秦军数量勉强恢复到七万左右,军势稍稍提势。 曹操却不敢逗遛,顾不得头风断断续续发作,顾不得手上的伤势,统军继续沿陇山西去。 数日后。 七万余秦军穿越陇山,终进入了陇西境地。 黄昏时分,大军于街亭城安营扎寨。 连日狂逃的秦军士卒,此刻终于是惊魂甫定,能安安生生的吃一顿饱饭。 皇帐内。 酒已煮好,肉香弥漫,一场压惊宴已摆下。 秦国众臣们却一个个垂头丧气,食不知味,唉声叹气者不在少数。 长安失陷,关中失守,将士损兵折将无数,家眷失散者不计其数…再加上连日逃命的困苦,使得这些秦国众臣们,精神士气遭受重创,哪怕此刻入陇西,远离了关中险境,众人的情绪依旧低落。 曹操望着一张张苦闷萎靡的脸,知道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必须要想办法提振信心。 关中已经失了,若再失了信心,还如何抵挡刘备接下来的进攻? 曹操捂着隐隐作痛的头颅,暗暗咬牙,思绪飞转。 突然间,脑中的剧痛如抽丝一般没了。 头风好了! 曹操长吐一口气时,眼珠转了一转,心中已有了主意。 “哈哈哈~~” 皇帐内,突然间响起了曹操的大笑声。 众臣抬起头来,茫然愣怔的望向他们的天子,个个神色困惑。 大秦都败到了这般地步,你曹操连手指都被人家马超削断了两根,你还有心情笑得出口? 笑声渐止,曹操脸上已换作一抹傲色: “胜负乃兵家常事,朕当年官渡兵败,整个中原皆为袁绍所得,仅带尔等几万人马远赴关中,处境不比现在要凶险万倍?” “可后来呢,朕还不是与尔等度过了难关,打下了我大秦这份基业!” “现下朕虽失了关中,却仍有凉州和益州握在手中,南有秦岭之险,东有陇山之固,仍旧能以地利来抵消大耳贼兵力上的优势。” “我大秦不会亡,尔等的荣华富贵也不会失去,你们何必如此颓丧?” 曹操的豪言壮语回荡在帐中,众臣精神渐渐振作起来。 “陛下言之有理,我们大秦还没到走投无路之时!” “我们从长安,武关,北地各处要隘,至少撤回了近八万余兵马,收复失地虽希望不大,守住陇山防线却不在话下。” “何况,益州还有百万丁口,可以源源不断为我们补充兵员,助陛下重振军威!” “诸位,陛下说的没错,我们没有必要灰心丧气,我们要打起精神来,追随陛下,与大耳贼再战!” 身为曹操的铁粉,秦国武官之首,宗室大将之首,夏侯惇自然第一个跳出来,响应曹操的激励人心。 众臣如被注入一针强心剂,萎靡低落的情绪为之一振,脸上重新燃起了几分信心。 一时间,众臣是慷慨表态,尽皆表示愿尽全力,追随曹操,死保陇西。 曹操嘴角钩起几分满意笑容,遂向众臣压了压手: “咱们信心自然是要有,却也不能再轻视大耳贼,尔等有何御敌之策,不妨畅所欲言。” 话音未落。 张松便一跃而起,拱手道: “陛下,大耳贼欲侵我凉州,必先取陇西,而欲取陇西,就先要越陇山。” “陇山诸道之中,就以我们西撤所走的陇水道,最为便捷平坦,臣以为刘备将来必也会走此道,来犯我陇西。” “而扼守此道的关键所在,就是我们所在的这座街亭城。” 张松向脚下一指,接着说道: “然臣观此城,城墙矮旧,明显并非坚城,不利于我军扼守。” “故臣以为,陛下可留七千兵马于街亭,就地征调民夫重新加固修筑这街亭城。” “刘备新得长安关中,势必会花数月时间休整士卒,安抚关中各郡县,待后方稳固之后再会大军来犯。” “这几个月的时间,足够我们将这街亭城,打造成一座坚不可摧的雄关坚城!” “介时刘备纵有百万大军来犯,我们又有何惧?”(本章完) 第490章 危难时刻,还得靠自家人啊!来的这么快?刘备又不按套路出牌! 张松洋洋洒洒的又为曹操献上一道御敌方略。 曹操却眉头深锁,默不作声。 他是被张松坑太多次了。 蒲坂关失守,黄河防线被汉军轻松攻破,是张松的战略失策。 据渭口城阻汉军于渭水以北,也是张松的杰作,却再次为刘备所破。 两次战略失策,直接导致了汉军兵临长安城下。 虽说长安失陷不能怪张松,要记在郭嘉的账上,可若非张松两次战略失误,刘备又怎么可能杀到长安城下? 这一次,张松又献上了修筑街亭城,据守陇山的方略。 尽管以曹操的明断睿智,看得出来张松的方略,乃是当下最现实有效的方略,却仍不免心有余悸,不敢轻用。 只是碍于张松蜀人代表的身份,曹操又不好当面质疑张松的战略,一时间只能默不作声。 “陛下,臣的方略,陛下以为如何?” 张松也不去揣摩曹操心思,见其不表态,便进一步问道。 曹操只得干咳几声,目光向郭嘉看去,寻求其意见。 虽说长安失守郭嘉难辞其咎,但在现下这种人材凋零的情况下,除了张松之外,他能用到的谋士也就剩个郭嘉了。 不愿问,却不得不问。 郭嘉沉思良久后,拱手道: “臣附议张永年之策,刘备若要侵我陇西,陇水道确实是最便捷平坦的一条路,势必是其主攻之路。” “若要阻住陇水道,街亭乃关键所在,确实当尽快修筑加固,以确保其足够坚固,至少能抵挡汉军的汉威炮轰击。” 顿了一顿,郭嘉又补充道: “不过除了陇水道之外,陇山间还有其他几条谷道,虽是比较崎岖,却亦可连通东西。” “这些谷道,我们也需严加戒备,要尽快修筑关隘要塞,以防将来刘备使声东击西之计。” 得到了郭嘉的认可,曹操紧皱的眉头方才松展,心中多了几分底气。 “好好好,永年的方略,确实是保有陇西的万全之策。” 曹操点头大赞,接着目光向众将一扫: “尔等谁愿率七千精兵,留守街亭,修筑加固城池,为将来抗击大耳贼大举来犯做准备?” 众将多是低下了头来,无人请缨。 留守街亭,修筑城池倒没什么,这还是个有油水可捞的差事。 关键是修完城之后,不是一走了之,还得留下来守。 守街亭,将来就要直面汉军大举来攻。 这可是个风险极大的任务啊。 众将皆没有必死决心,为曹操死守街亭,冲着阻挡汉军西进的排头兵。 曹操脸色一沉,眼中掠起失望之色。 正要发作时。 一年轻武将腾的跃起,慨然道: “陛下,臣愿率军留守街亭,为陛下修筑一座扼守陇山,如同潼关一般坚固的雄关坚城!” 曹操精神一振。 主动请缨者,正是自家“千里驹”曹休。 关键时刻,还得靠自家人啊… 心中感慨过后,曹操欣然大赞: “好好好,不愧是吾曹家千里驹,朕就给你七千精兵,街亭城朕就交给你了!” 曹休慨然领命,又大表一番决心。 “尔等谁愿为副将,辅佐文烈镇守街亭,修筑城池关隘?” 曹操目光又扫向众臣。曹休虽是年轻一代中翘楚,却毕竟年轻,这么重的担子令他一人挑起,曹操总归不放心。 众将尽皆低头,依旧无人请缨。 “陛下,臣愿为副将,助曹将军镇守街亭!” 角落里一员武将起身请命。 曹操目光越过众臣,落在了那个不起眼的武将身上,一时间竟想不出他是谁。 “你是…” “末将王平,愿辅佐曹将军镇守街亭!” 那武将似乎看出曹操不记得自己,再次请命,顺便报上了名号。 曹操“哦”了一声,这才想了起来。 没记错的话,这个王平应该是汉中人,原属于张鲁部下,是他当初平定汉中时,跟着张鲁归降。 此人并非名将,这些年来又没什么亮眼表现,他不记得其名也正常。 若非关中失守,秦国众将战死降汉者甚多,中间出现了不少空档,以这王平的官职地位,原本今日是没有机会参加这场军议的。 “王…王子均是吧,你当真有胆量辅佐文烈去守街亭?” 曹操没有当场应其所请,言语中略有顾虑。 王平却没丝毫犹豫,慨然一拱手: “臣自归顺大秦以来,食君之却无机会为君分忧,臣今愿去守街亭,以报君恩!” 曹操听明白了。 报君恩什么的是场面话,这个王平是想抓住这次机会,露脸建功,好搏一个飞黄腾达。 有这种心思的人,才会倍加用命,用起来才顺手。 “好,很好!” “危难时刻,能铤身而出,这才是我大秦武将的典范!” 曹操拍案大赞,欣然道: “王平,朕就拔你为偏将军,你就与文烈一同留下,镇守街亭!” 王平暗自窃喜,忙是慨然领命。 修筑街亭,依托陇山抗击汉军的方略,就此便定下。 曹操又传下诏令,定冀城为陪都,令益州方面尽快往冀城调运输送粮草兵员,令武威,金城等凉北诸郡,向冀城方面输送战马骑兵。 而为防刘备不攻陇西,反而南下越秦岭,直取汉中,曹操又诏令夏侯渊,向汉中郡所属阳平关,以及斜谷等各谷口增兵,加强防御。 诸道诏令发出,曹操便率主力撤离街亭,向天水郡治所冀城而去。 曹休和王平二将,则率七千秦军留于街亭镇守。 曹操前脚一走,曹休后脚便征调当地民夫,担土抬石开始修筑加固街亭城。 是日黄昏。 曹休负手立于东门城楼,督视着数千名民夫和士卒,热火潮天的正将低矮陈旧的街亭城加高加厚。 “幸得陛下未雨绸缪,令我提早修筑这街亭城,若以现有的城墙,怎么可能挡得住汉军汉威炮的轰击。” “那大耳贼至少得三个月之后,才会挥师来犯我陇西,三个月的时间,应该足够我…” 马蹄声响起,打断了曹休的思绪。 一骑斥侯飞奔入城,急匆匆登上城楼,大叫道: “启禀曹将军,陇水道发现三万汉军,正向我街亭杀奔而来,距此不足三十里!” 曹休骤然变色。(本章完) 第491章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授!这座破城怎么守?跟着我上山! “大耳贼来的这么快?” 曹休脱口一声惊呼。 按照当日曹操军议的推算,刘备在拿下长安后,至少得花三到四个月,来抚定关中各郡县,以确保大后方稳定。 在此前提下,刘备才可能率军大举来犯。 那可能已经是半年后的事情了。 半年时间,足够他把街亭城打造成一座铜墙铁壁。 可令曹休震惊万分的是,刘备不按套路出牌,竟然在刚刚攻下长安没几天,关中各郡县还没全部传檄而定时,便急匆匆派兵来犯! 还派了近三万重兵! 足足是自己麾下兵马的四倍有余! “文烈将军,刘备怎么这么快就派兵来犯,他想干什么?” 身旁王平亦是吃了一惊,满脸惊疑不解。 曹休深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情绪平伏了下来,思绪飞转思索。 片刻后,曹休蓦然一震,猜出了刘备用意。 “那大耳贼这是知街亭重要,怕我们会修筑加固城池,阻断了他将来穿越陇山之路。” “所以他才会在主力不动的情况下,提前派一支兵马追击我军而来,想要出其不意夺下街亭。” “他拿下街亭,就等于打开了进入陇西的门户,我陇山防线就等于是形同虚设!” “他这三万兵马,专是为了街亭而来!” 曹休拳头一击城垛,终于猜测出了刘备用兵深意所在。 王平恍然省悟,急道: “文烈将军,我们得速速派信使,去冀城向陛下报信求援才是。” “还有,城中所有兵马都得赶紧上城,我们要严阵以待,做好死守街亭的准备才是。” 曹休却眉头一皱,反问道: “街亭城墙如此低矮,我城中只有七千兵马,你以为我们能守得住街亭,挡得住五倍汉军围攻,熬到天子派援军前来吗?” 王平一震,倒吸了一口凉气,急是环看四周。 街亭城墙确实陈旧低矮,年久失修,不然曹操也不会留他们在此,加固修筑新城。 倘若曹操率主力在此,自然不惧汉军,可曹操偏偏已率军前往陪都冀城,留给他们的只有七千兵马。 七千对三万,就凭这么一道破城墙,能挡得住吗? “文烈将军言之有理,光凭街亭城墙的现状,确实难以抵挡汉军大举来攻。” “那我们是不是即刻抢筑城墙?” 王平又心存侥幸的提议道。 “你以为来得及吗?” 曹休斜瞪了他一眼,沉声道: “汉军距离不过三十里,最多半日就会杀到,就这半日时间,你觉得我们能把城墙修筑加厚到什么地步?” 王平哑口无言。 看看脚下低矮的城墙,再看看东面陇水道方向,王平陷入焦虑无措境地,额头冷汗是刷刷直滚。 曹休目光却扫望向了东面方向,仔细审视起了街亭一带的陇山地形。 突然,眼眸中一道精光闪过。 “那座山头叫什么?” 曹休指着街亭南面方向一座山岗问道。 王平回头扫望几眼,答道: “回禀文烈将军,那座山当地人叫南坪山。” “南坪山…名字倒是恰如其分……” 曹休微微点头。那山岗位于街亭城南,其山北面为一道斜坡,其余三面皆为绝壁,顶上有一片草坪,故而得名南坪山。 “跟我走!” 曹休也不解释,转身下城而去。 王平与众校尉皆是茫然,只得跟随着曹休下城,一行人出城奔南坪山而去。 黄昏时分,曹休带着一众人马,登上了南坪山顶。 果然如他所料,山顶上有一大片平地,足可屯扎上万人马。 北面一道斜坡直通山底,陇水从坡前经过,街亭城则位于斜坡西北方向,形成了犄角之势。 曹休审视许久,马鞭一扬,喝道: “传令下去,全军放弃街亭城,即刻移师南坪山上安营扎寨,准备拒挡汉军!” 此言一出。 王平大吃一惊,急道: “文烈将军,天子给我们的诏令,是叫我们坚守街亭城,我们怎能弃城上山?” 曹休却冷哼一声,傲然道: “你岂不闻将在外,君命有所不授的道理?” “现下汉军兵临街亭在即,我们根本没时间修筑加固城池,若再迂腐的执行王命,屯兵于街亭,不但守不住城池,我七千人马还要全军覆没。” “这南坪山据守陇水道出口,三面绝壁,只有一道北面斜坡通往山下,实乃易守难攻的天然险要。” “我将兵马移师南坪山,拒险而守,莫说汉军来三万人马,就算是他来百万大军,我又有何惧?” 曹休马鞭指着四周山势,冷笑道: “只要我们拒守这南坪山数日,陛下的援军一到,汉军就只能无功而返,退回关中。” “倘若他们敢不退,我们就能配合援军夹击汉军,我七千将士居高临下俯冲而至,汉军如何抵挡!” 曹休道出了自己移师南坪山的原由。 王平恍然大悟,眼前不由一亮,微微点头: “文烈将军言之有理,若论险要,这南坪山的地势,确实远胜于街亭城,只是……” 他心头一震,急是指向山坡下方: “若屯兵上山,粮草倒还好说,汲水就成了最大难关。” “我们惟一的水源是这陇水,却在北坡之下,倘若汉军对我们围而不攻,断绝了我们的汲水之路,我军不出三日,岂非不战自乱?” 这一席提醒了曹休,原本自信的脸上,陡然为之一变。 “你的顾虑倒不无道理,汲水确实是个难题…” 曹休略一沉吟后,便道: “这街亭又名街亭泉,应该是此地多泉,你速派人马环山四周查看,看看除了山下的陇水,还有没有别的水源!” 王平一愣,尔后省悟过来,忙是派出斥侯,环山四周探查地形。 日落之前,斥侯们终于带回一个令曹休为之振奋的消息: 在南面山背方向的山脚密林之中,确实有一处泉眼。 只因位于山背,又处于密林掩藏之中,故而极是不易被发现。 “果然如我所料,这南坪山竟真有暗泉!” “这真是天佑我大秦,天助我曹休也!” 曹休放声狂笑,扬鞭喝道: “传令下去,全军即刻移师上南坪山,明晨之前要给我扎好营寨,做好迎战汉军的准备!”(本章完) 第492章 弃城上山?这是什么套路?无妨,咱逼他自己来送死! 王平心头一震。 曹休要扎营于南坪山上! 这其中的不得已,他自然明白。 街亭城破,仅凭七千兵马,断然熬不到曹操援兵赶到。 汉军来的太快,现在修筑加厚城墙,已然不及。 放弃街亭就更不可能了。 不战而逃,放任汉军兵不血刃拿下街亭,打通陇山通道,在陇西扎下一颗钉子,曹操能饶得了他们? 如此一权衡,扎营于南坪山上,似乎是守住街亭的惟一希望。 况且他们在山背发现了暗泉,水源被断的风险消除,似乎扎营山上也算不上置身绝地。 “文烈将军,末将担心,倘若汉军发现我们的暗泉,却当如何是好?” 王平道出了最后的顾虑。 曹休沉吟片刻,冷哼道: “南坪山三面绝壁,汉军他们焉能想到,我们会通过绳索,从山背密林中的暗泉中提水?” “我料想纵然是那萧方在此,绞尽脑汁也不会想到。” 王平却没他那么自信,眼神依旧犹豫。 正待再言时,曹休一拂手: “罢了,我就拨你两千兵马,你屯兵于山背密林之中设营,守住那暗泉所在。” “形势紧迫,本将别无选择,唯有如此部署方有机会守住街亭。” “你不必再顾虑重重,动摇军心,速速依令行事便是!” 王平被怼到无话可说,只得默默领命。 号令传下,正在修筑城池的秦军,即刻弃城而去,带着粮草军械匆匆移师南坪山上。 王平则领了两千余精兵,于山背的密林之中,围着暗泉所在设下了一道营垒。 七千秦军分设两营,连夜修筑营墙鹿角,挖掘沟壕,准备迎战随时将到来的三万汉军。 次日。 天蒙蒙亮,东方渐渐发白。 累了一整宿的秦军士卒们,三三两两背靠在一起,正抱着兵器打着磕睡补觉。 曹休则扶剑而立,如刃的目光死死盯着斜坡东北方向,陇山西口所在。 晨光下,一道尘雾隐隐约约从谷道上空扬起,很快漫出了谷口。 一面面“汉”字旗,数以千计的汉军步骑身影,冲出了尘雾,印入了眼帘。 朝阳照射下,隐约能看到一面“张”字将旗。 “张字旗?是张辽,张绣,还是那张郃?” 曹休略一猜测后,却傲然一哼: “管你是谁领军,有胆量就尽管放马来攻山便是,就让你们见识一下我曹休的实力!” 谷口处。 三万汉军正风尘仆仆,一队接一队的开出谷口。 前方地势渐渐平坦,山势渐收,一座座落于陇水南岸的小城轮廓已进入视野。 “张将军,我们出陇山了,前边应该就是街亭城,过了此城便是陇西!” 马谡手中马鞭遥指向前方。 “追了五天五夜,咱们终于到了。” 张郃松了口气,下令全军放慢速度,并派出斥侯侦察街亭城虚实。“街亭地处陇山西口要冲,曹操不会看不出其重要性,多半会留大将率军镇守。” “不过曹操应该料不到,丞相会向陛下献计,先派咱们来抢占街亭城,估计留下的兵马应该不会太多。” 马谡一边解下水囊灌上几口,一边分析推算道。 张郃亦是取出了胡饼,边嚼边道: “我看这街亭城城墙并不高,应该是座小城,若秦军只有五六千人的话,以我们三万大军,最多三日就能攻陷。” “现下曹操主力应该已去冀城,我们应该能在曹操发兵来救之前,将这街亭城拿下吧。” 张郃对自己的攻城实力,还是相当有信心的。 二人一路行军,一路便开始商议攻破街亭之策。 前方斥侯飞奔而归。 “禀将军,街亭并无一兵一卒驻守,已是空城一座。” “秦将曹休率七千兵马,于昨日已移营于城南南坪山上!” 张郃和马谡脸色一变,彼此对视,急是向南面方向看去。 果然。 那一座山岗之上,隐约能看到营角旗帜,显然是有兵马安营于山上。 “这个曹休,竟然弃城上山?” 张郃和马谡再次对视,眼神中是相同的意外之色。 当下二人便催动兵马,直奔街亭城而去。 天光大亮之时,汉军主力已进至街亭城。 果然如斥侯所报,此时这座扼守陇山谷道西口的要城池,除了千余百姓之外,已无秦军一兵一卒。 张郃马谡立于城门上,能清楚的看到南面山岗上,密密麻麻的扎满了营帐,一面面“曹”字旗正在晨光下飞舞。 “这个曹休,放着城池不守,竟然弃城上山?” “他是怎么想的?” 张郃盯着南坪山上秦营,眼中疑云密布。 马谡观望良久后,却面露几分欣赏: “听闻那曹休号为曹家千里驹,将才乃曹氏年轻一辈中的翘楚,果然并非浪得虚名。” “他是知道光凭手头兵马,守不住街亭,抵挡不住我军三万兵马围攻,才不得不出自下策。” 说到这里,马谡抬手一指南坪山: “张将军请看,此山东西南三面极为陡峭,乃天然屏障险要,唯有北面一道斜坡延伸至山下。” “如此易守难攻之地,实乃天然的雄关险隘,足可弥补秦军兵少的软肋。” “这便是那曹休弃营上山的原因。” 张郃恍然明悟,眉头不禁一皱: “如此说来,这个曹休确实有些本事,以此山的险要来看,我们想要短时间内攻破,确实不易。” 马谡却是一笑,手又往山前一指: “这南坪山虽易守难攻,但其缺陷却在于汲水之处,却在山下。” “我们无需大举攻山,只需将北坡堵上,断了曹休的汲水之道,不出三日,秦军必因缺水不战自乱。” “到时他士卒困渴难耐,曹休只能冒死冲下山来,我们以逸待劳,破之便是。” 张郃眼眸一亮,赞许的目光转向了马谡。 “难怪这小子能做我大汉第一位状元,更得天子和萧丞相的器重信任,果然是有些智谋…” 张郃心下暗赞,遂眉头松展,欣然笑道: “好好好,就依幼常之计,我们就断了曹休的汲水之路,逼他自己下山来送死!”(本章完) 第493章 刘备敢犯兵家大忌?好家伙,你这是又坑了朕啊! 天水郡治所,冀城。 曾经的郡府,如今的临时行宫内。 曹操正皱眉忍痛,一面令医者给断指重新上药包扎,一面听着众臣汇报军情。 “金城武威二郡太守,进献战马五千匹,骑兵两千人,现下已在前来冀城路上。” “益州方面,骠骑将军已招募了近两万新军,正送往冀城,现下已过阳平关。” “ 调侃的话语本来是为了放松潘如霜的恐惧,结果说完之后,他发现怀中的人不动了,脸更是直接埋在了他怀里。 “既然这样,那倒也不是个坏人。能护你跟孩子平安也算是一件幸事。”云满堂打量了一眼君御,心里面对君御的戒心也是放了下来。 它的速度依旧,双眼中的戾气比刚刚更重,哗啦的一下,直扑赵铁柱,利爪死死地按向赵铁柱的肩膀,好在赵铁柱身法迅速,单手用枪点地,身体嗖的躲闪过雄狮的爪子,机智的退闪到一旁。 曹德感觉到林长生身上传出一阵极为熟悉的法力波动,顿时有些诧异。 就在此时,随着海浪不断的冲刷,林长生的经验值不断的提升,面板上弹出了红色的提示。 这个时代,牛奶不说多稀缺,应该属于家境殷实才会喝的吧,做富人的生意倒是可能。 她当时到底是在想什才能够当着自己的面,说出这已经是她能够想到的,最好的办法这样的话的。 可这是云澜剑尊的东西,他明晃晃的要收她为徒,她怎么可能一边拒绝他一边还收他的东西。 虽然论身份,她的确比不过这个皇家医院的医生,但他说话的语气,未免太欠揍了。 “不不叶先生,我说的句句属实,就算将万民商会交到你的手上,我也放心。”林耀齐补充道。 只是,虽然此地妖气浓郁但是却不见这妖气的源头所在,灵识扫过周围数十丈方圆,并未有那黑蛇大妖的踪迹。 “你们叫什么名字?”姚新月问了一句,总不能一会就叫她们喂喂喂吧。 许斐然知道,如果家人要恢复正常,首先第一条,在外人的印象里,就一定要开始正常生活。而不是祥林嫂般沉溺悲伤不能自拔,那就谁也救不了。 哎,此刻的老人家,恨不得立马跑过去。那还说什么,刘铭说完之后,老太太根本等不到明天,立马就去把房产证拿出来了。 “让开,所有人都往两边走,不准走中间!”一位三角眼,身材高大的哥们大声喊。 如同压抑不住的情感在胸中不断地冲撞,狄白苍白的面色涌现一抹血色。而后,仰天长啸。 这是一段被纂刻在人王宗祠当中的字,其位置尤在历代人王之上。而那块无字牌位,便是被放在这段字的下方。 面朝前方,狮子王无惧包围而来的光辉,再次抬起圣枪聚集狂风与金色的闪灼星之光辉,朝前方刺出一枪。 信念合一的吟诵让许斐然慢慢沉静下来。脑海,心灵,以及这万千世界就只有这一句佛号,贯穿古今,横穿未知。 许斐然其实对托付何钧这样的事情,也是有些犹豫,毕竟,关系尴尬。 蓠魅可能是意识到自己吓到她了,于是乎,他将那道结界给撤了,从砧板上跳下,往她那边走去。 “我也走不了了,兄弟们保重!”又有一名断臂的战士,狂吼一声,也开始了拼命。 “哼,装逼!把他轰出去!”可是没等他话说完,就看见经理来到跟前。 第494章 秦军都是骆驼吗?我拼上性命,就为你挡住曹贼五日! 街亭。 南坪山北坡下。 三万余汉军屯兵于坡下,设立起营盘,扎起鹿角,挖设壕沟,封住了下山必经之路。 “怪哉,为何山上的秦军,还没有崩溃?” “说不通,说不通啊…” 营盘内,张郃望着南坪山顶的那面“秦”字旗,口中喃喃自语着,眉宇间透着深深的困惑。 汉军围山已经快三天 跟着喀尔楚浑的人,只有一千多,而与他拉开一定距离的其他蒙古兵,则有两千多人,两者之间,距离越来越远。 沈临风看着树下十几个黑衣男子聚集在一起。他将心一横,直接俯冲而下。 左右的亲兵神情惶恐起来,他们看到正面的明军步卒,似乎开始动了。 或许自己可以在里边养殖一些鱼类,然后拿到市场上卖钱,徐大山又冒出一个念头。 好在,事情不会如李初一所想的发展,道士将他们送到这里是为了让他们逃命,可不是为了让李初一来修炼的。半个时辰之后,葫芦突然轻轻一震,葫芦上的几人顿时全部醒来,睁眼望去。 随即他又取出另一块羊皮纸图纸,对着三十名金丹期弟子招了招手。 “哎,无需多说!你我许久未在一起并肩杀敌,今日难得再见,咱俩比试一场如何?”说着话的功夫,赵庭又接连砍翻十余人。 之前一直拿“地葬残生”开路,此时李初一当即印诀一指蛇头,数不清的地刺和木鞭顿时打了过去。 第一天和第二天,王永强每天都派了五千人左右的规模,带着泥巴口袋冒着炮火填壕补沟,将西安城的北门和西门两边的护城河填出了十余丈长的坦途,攻城巢车可以直接推到城墙根底下,给了守城清军莫大的威胁。 元赫深入蛮荒,将五大城附近的所有兽族大妖全部都单挑了一个遍。 突然,唐三眼睛一撇,看到一个门铺,可奇怪的是别的门铺不是外面热闹就是里面热闹,老板不是在门前吆喝就是大门张开,迎接客人的到来。 不过他不敢违抗陈风的命令,过了几秒,果断地点点头,强忍着心中的悲伤和尴尬,在所有人面前跳起了钢管舞。 这样的力量与血族的力量有些相似,但是却远远比血族的力量要高明太多。 这金銮殿还是依旧这么的富丽堂皇,那光芒依旧夺目,刺眼的模样让萧长修更是明白了自己是到底为何而来。 “这……”颜诗诗是有犹豫的,医院云龙混杂,她忙起来不一定能看的住他。 他们来到东大陆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但是这里除了环境恶劣一些,真正有意思的地方,也就只有那座黑色的山谷。 这一次,也就是因为家里进了一只蚊子,他责怪王若馨没有料理好家里的环境。 “不会了,我现在晚上都不敢睡觉,我都在枕头下面藏着菜刀,他要是敢靠近,我就把菜刀拿出来,大不了和他同归于尽。”我说。 安司仪站在原地,看着她白衣翩飞的身影渐渐融入了远方的碧海云天之中,有些无辜地耸肩。 停顿了一下,他又补了一句:“任何东西都可以点。”权当自己对叶大美人的补偿。 每回碰到陆淮,他的态度总是这么冷淡,宋倩如想起别人对陆淮的评价。 而且,有狮子座首领还有德古拉伯爵他们在一旁,他们会容许美国政府派来的特殊部队虎口夺食,抢了他们的战果? 第495章 隐秘于历史尘埃中的真相!不愧是朕的丞相,神机妙算还得是你呀! 长安城,皇宫。 金殿御案上,一道张郃刚刚送到的战报,已经摆在了案几上。 随同摆上的,还有街亭敌我双方布局图。 “曹休此贼,乃是曹氏年轻一代中的翘楚,号称曹家千里驹,听闻将才颇为了得。” “没想到此贼竟弃城上山,将自己困守在了孤山之上,为张郃马谡他们轻易断绝了汲水之道。” 像这般哗众取宠的玩意一般都不是她所喜的,抛头露面表演给人看,对此她很不屑,不过或许是真的玩心大起,还是响尝试,所以她参加了,不是因为百里千寻,只是因为她无聊而已。 可是玉无双有一点,却是在不断的激发她的阴暗面,那便是赫连北斗,一直跟在玉无双身边,她自然知道他的目的,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找赫连北斗做什么,但是从他一次次的对七彩楼和星辰国退步便知道,绝对不会是坏事。 “你们也不用争了,现在这个时候最适合的也只有迷你龙和沙基拉了,不过沙基拉你会让迷你龙试吗?”布玛说道。 祁莲本就是佛祖净莲池中的一朵浮莲,虽然她天赋确实难得一见,但是她能成为神,却也绝对离不开佛祖的帮助。 “格罗瑞冕下,我去了恐怕效果不大,得你亲身去才行”光阴主神赫特回答道。 “王者怎么了?”看着这样情形的三个金色令牌的拥有者,其中的两个顿时出现了和正义一样的金色幻影。 先看见那张图片,林西凡就有些郁闷了,因为那图片中的是一块长着野草的空地,而这块长着野草的空地,偏偏就出现在热闹繁华的一条街道的街尾处,看起来是那么的惹眼。 “消失吧!”帝加显然不愿意与路飞扬口舌争执,身形一闪带出了一阵阵幻影,无数的刀锋瞬间将路飞扬包围。而路飞扬应对也是相当及时,惊天剑瞬间画圆,密集的剑气瞬间挡住卡了对方的刀锋,跟着身形一变,一腿踢出。 “你说,那个魔鬼是谁?”麻星曜走到风羽夕在幻海的房间,也不客气,一屁股就坐在沙发上。问道。 能量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减少,眼看着已经消失了一半了,而且还在不断减少。 谷梁渊正欲前追,却见那一千真仙领着天仙大军将谷梁渊团团围住。 太阳大帝拉开落日帝弓,顿时金色阳光在他的手中凝聚成一支箭矢。 她人微言轻,却实在是因为楚今安的一点儿庇佑才得以活下来的。 尤其是曹正阳的丝线可以把模块吊到上面,不需要人力来搬运节省了很多时间。 只不过是露个面说上几句话,就已经将石茂才和石景严推到了风口浪尖。 哨兵被石安的话激怒,抬手就要去抓圣旨,幸亏这时他身旁同伴死死的拽住了他的手臂。 他的话音落下,祭坛中心位置裂开了一道口子,然后一个木桩缓缓升起。 昨日白明良郎中来过了,说他这是被脏污锈铁钉刺穿,金疮痉发作没救,时日无多。 宋宇刚想再继续调教调教拿下她,做做前戏什么的,只是这时候他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时不时对视几眼,在看到了互相头发上的雪渍之后,萧烨和叶知冰也总会很默契的,无声的帮对方拍抚去头上的白雪。 世间便是如此残酷,这让九金刚绝望,也曾经让无数的年少英才终于是落魄而亡。其实,能够像王二黑那样幸运、修炼突破至尊境界的少之又少。 第496章 水变人头?曹休心态崩了!有人背锅?那就杀出一条血路!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曹休咆哮式冲着亲卫大喝。 “将军啊,山背偏营处燃起了大火,似乎还有杀声传来,我们放下去的水桶全都是空的,必是偏营被汉军发现了啊!” 亲卫哭腔般叫道。 曹休打了个寒战,腾的一下跳了起来,衣甲都顾不得披,光着膀子就要冲上去。 “将军,衣服,衣服啊 原本围着承珏转的一众亲戚朋友,现在主角不在了,有些则继续留在大厅陪着刘氏说说话,有些则也跟着进去里间看热闹。 “嘘声这么大……”孙卓早有心理准备,但到了现场真正感受了一番,倒也吓了一跳。 等到打完点滴,沈墨北拿出了方才李医生给的药膏,皙白接过,从床上下来,走到房间里唯一的镜子前认真的往脸上擦药。 程府墙头上的家奴们,正趴在木梯上,剑拔弩张,气势汹汹,眼见得赵皓等人不敢近前,不免有点得意。 “洛先生!你的报复心理也太强了吧?我才说了你的好兄弟几句坏话,你就报复回来了!”林微微嘟着嘴,把碗一推,不吃了,生气了。 总决赛进行到第二场,湖人退无可退,情况跟2001年湖人对76人的总决赛有些相似,所向披靡的湖人首先被对手拿下一场,然后反扑,历史会重演吗?湖人会像逆转76人那样,再次轻松逆转活塞吗? 时隔数个月,那岐被陆羽打得残缺不全的身体已经完全复原如初,论恢复力,那岐甚至要超过陆羽。 他的吻太急,明明带着怒火,又吮又咬的,一点点的惩罚、一点点的折磨她。 “这件事交给你来处理,务必在我离开云中城之前,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我倒要看看,这容景睿到底有没有清醒。”夜凌云低哼。 刚下了楼,沈墨北已经走过去给她打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她一句话不说的进入,等到男人发动车子,车大灯找到路面,她一眼看到了左前方地面上的一堆烟头。 看着面目狰狞,眼中有一抹惊慌神色的白泽天,徐阳伸出手来,抓住白泽天的衣服。 茶博士将这碗茶放在了柜台前的圆桌上。众人渐渐围拢,凑鼻一嗅,温润的茶香沁人心脾。 “哎呀!我上当了!”莫成林这才恍然大悟。那个袁璐分明就是与这仇虞候串通好要陷害自己的。 “什……什么?”珊瑚一下就慌了神,匆忙应了一声,和莫云潇有一个简单的眼神交流,便迅速离去了。 而他和兰霜认识还不到半年,初见还是在那样糟糕的情况下,兰霜对他……到底是什么感觉? 这时,一个约为二十岁的军官忽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满脸泪花。 有人十二个时辰炼制数量只有十七八枚,有人却达到了二十八九枚。 数十声爆响过后,达克尼斯显得狼狈不堪,双眼之中的神采,却是愈发明亮。 “阿七,你休息一下,我去四周看看。”陆毅找不出办法,朝着伍六七说了一句。 兰霜的视线一下子变高,她看着路两旁的百姓向自己投来的各色目光,听她们议论,有种莫名的虚幻感。 莫非这仙境极雨还有大能守护?否则这虽然收敛了气息却能轻易笼罩整个仙境的声音源自何方?林天旭心生疑惑却没有探求真相的心思,身处此方当务之急就是找到那所谓的阵眼,找到开启真正考验的门户。 第497章 杀你,我一谋士足矣!向陛下报捷,街亭已归我大汉所有! 曹休终于不再死撑了。 秦军上下如蒙大赦,瞬间如被打了鸡血。 “杀——” “杀——” 伴随着震天杀声,虚弱困渴的五千秦卒,争先恐后冲出营墙,朝着山下冲去。 漫山遍野,声势浩大。 山坡下。 两万汉军已严阵以待。 一万枪盾手横列坡底,结成一道铜墙铁壁。 “难道不是你们…那他去哪儿了…”狼妖听罢,摇了摇头,托着下巴思考了起来。 “林总,你问清楚了,是明王没错吧”丁向明满脸苦涩地询问道。 但是知道拍卖会的最后,我都没有看到冯家人的出现,也不知道是出什么事情了。 他竟然跑了上去,丢出一排银针。鬼蝶没有任何动作。但是那银针却在离鬼蝶不远不近的地方破碎。 作为信奉举头三尺有神明的杨坚,对常歌行这番话竟是连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哈!哈!晋王殿下莫要与我玩笑,你的六十万大军可都还在江南,如今你只是孤家寡人一个,杀你如屠狗!”为首之人面露讥诮,话语中轻挑之意让人气愤。 将地上一动不动的她抱起,抚干净她脸上的灰尘,呵护在胸口,大步转身离开。 之前青云观是在那个到洞口的外面设下的营地,正好将盗洞口放在营地中央,以便随时能够下去人支援或者进行防御。 无论王启发,还是屠格风,都是医院的中层人员,而童画不过是才入职的新人,合着屠格风就是在欺负童画没资历,看童画好欺负是不是? 我怔怔地看着蔡杰,这一刻我简直觉得他帅呆了。原以为这会是我对他最崇拜的一次。可是没想到接下来的事情让我觉得他简直帅哭了。 “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做了,现在该放了我吧?”朱农再次寻求保护孩子的机会。 于是,林晓金学着霍子明的手势,将三张牌放在手里交换了一下。然后又看了一下每张牌的反面。 妖灵四周的灵气护罩轰然破碎,直接被狂暴的雷霆之力彻底淹没。 林春花没有起身,欠了欠身子,朝苗若妍微微一笑,手腕不自觉的往袖口缩了缩,目光落在沙必良的身上,锐利的扫视了沙必良身上的衣服,从头到脚一丝不落,最后停留在沙必良的脚上。 “这和我有什么干系?你找错对象了吧。”何应钦还嘴硬着,可语气明显不像先前那么霸道。 “差不多就是这个道理吧,你们俩都回去休息吧,我也想早点睡觉,明天开始修炼量子风。”朱农故意打了个哈欠,委婉的说道。 莫洛菲对着郝绅露出了一个感激的笑容,随后走到了莫洛菲的身前。 那天凶珠虽然威力惊人刚劲无比,但是遇到这些柔软韧性十足的青色藤蔓网罩时,短时间内还是无可奈何。 一时间整个大武场一下寂静了下来,二方的实力,可以说都旗鼓相当。 “爷爷!”王彩君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这老头子这两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总喜欢逗自己。 “知道了。”孟檀音随意地摆摆手,表情敷衍,感情欠奉。跟方才应对宋正明的时候,完全是两个样。 事到如今,身在营帐内的南风涯和风夜雨等人,完全没想到,此战到最后竟是与狼共舞,输得一败涂地。 纳兰帝九满心都担心着百里天长,听着纳兰明月和纳兰明山的插嘴,干脆直接就设了个结界,将他们两人挡在了结界之外。 第498章 不愧是我大汉状元!街亭易手!什么?我又死一侄儿? 略阳城。 斜阳西沉,夜幕降临。 狂攻一日的秦军,终于是如潮而退,徐徐退回大营休整。 “终于又撑了一天。” 张郃松了一口气,回头望向街亭,喃喃道: “幼常啊幼常,老哥我已撑了四天,明天就是约定之期了,老哥我怕是要撑不住了。” 五万秦军兵临城下,曹操是救街亭心切,催军 林枫很明白,梁蓉这话是在说,自己的嫌疑最大,她追查凶手的这段时间,自己如果离开滨海的话,她会把自己当做凶手的。 千呼万唤始出来,又把琵琶半遮面,这个面纱不仅没有遮掩她任何的魅力,反而让她更加朦胧完美。 天空中传来一声熟悉的喊声,素娜抬头一看比丘兽扑闪着翅膀从空中扑了下来。 孙士超哈哈大笑,安娜有些着恼。奔过来捏起粉拳冲着孙士超打了几下,孙士超一把攥住她的胳膊往自己怀里一带,安娜便一下子扑到了他怀中。 林枫昨天踹顾鹏飞那一脚,早就已经料到顾鹏飞会找自己麻烦了。不过,林枫并没有把顾鹏飞当回事。只不过是想不到顾鹏飞会这么沉不住气,而且,还敢明目张胆的带人来志翔中学找自己麻烦。 轻轻巧巧几句话又把唐惠的打算一下子粉碎了,她不由在袖子里捏紧了拳头,口里却找不到合适的话再来反驳。 “他怎么从国外回来了,他不是一直在追求烟雨集团的苏菲儿吗?”温兰有些疑惑的问道。? 孔虬看了一眼傲天,旋即便是一脸平淡的接过推荐信。但是当他看见纸上所写的字后脸色顿时凝重了起来,特别是看到“核心学员”四个字时,孔虬的眼瞳顿时无限放大,眼珠子都是差点瞪了出来。 就在李凡天开门准备走出去的时候,林涛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然后赶忙跑过去问道:“大哥,有件事情不知道该不该给你说一下!”? 感受到其余三人充满怨念的目光,爱丽丝尴尬的低下了头,天哪,自己刚才说了什么?自己真是对不起大家,是自己害了大家。 顾盼兮探了探自己滚烫的脸庞,为自己的自作多情感到既窘迫又恼怒,心中不由得开始盘算起来,等到时非清康复了,一定要狠狠地揍他三拳,出一出这口恶气。 我又观察了一个上午,诡异的依然诡异,可我却依然找不到什么能解开这些谜题的线索。 “接下来才是具体的开展,你是我们之间合作的关键人物,联络官。”歌利亚正色的说。 我顿时觉得头皮发麻,赶紧一把扔掉了手中的黑色头发,拼命的往前跑去,此刻我也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跑。又该逃往何方,可是不跑,我又能做什么? 苏晨阳后退几步,脸色发白,额头上还有些汗珠,难不成,他已经不知不觉的得罪了这种级别的人物了吗? “太祖,清风老怪有了玄天战甲和山海钟,您可有把握打赢他?”掌教问道。 “不行,她最粘你,喜欢跟在你身边,要是你不出现,那问题会更麻烦……”崔斯特自然不同意。 “好吧,你问吧。”穆恩被我打断了说话,似乎有些不忿,狠狠地啃着鸭脖子。 由于青冥宗和玄天宗即将开战,玄天宗和青冥宗下辖的地盘都存在着危险性,经过商议后,秦凡和萧家一伙人搬到一个中立宗门的地盘,这样一来秦凡凝结金丹就不会被大战而打扰到。 第499章 我曹家人要被杀完了吗?黑锅总得有人背,给我斩了他! 曹操凝固了。 此刻,他终于明白,为何张郃会弃城而走。 不是抵挡不住他的攻势。 也不是畏惧而逃。 而是马谡已攻下了街亭,全歼了他的五千秦军。 还斩了他的爱侄曹休! 人家是高高兴兴回街亭,去与马谡会合而去了。 秦军上下,顿时一片大乱,惊慌失措的议论声是蜂拥而起。 元元心里一个激灵,这会儿一大家子人准备回京城,父皇该是没得空闲去探望淑贵妃了。而她十五岁了,两三岁时的记忆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等同是从未见过那位传说中的淑贵妃。 那么它在搞阴谋诡计,想到自己面前有一只搞阴谋诡计的妖兽,还是妖兽昆虫,一种普遍被认为灵智低下的生物。 紧跟着,‘噼里啪啦’地声音刹那响起,黑影竟被打得连连后退起来。 且说在皇帝给她最后的去路之前,玉明宫里的日子还和往常一样,至少衣食住行,依旧是贵妃该有的尊荣,每日三餐并茶点,御膳房无不精心准备,准时准点地送来。 如果脱下这身军装,就凭他们一个个不懂得隐藏,趾高气昂的揍性,根本就是不晓世事的二世祖,被家长惯坏的孩子。连他手下的机修连那帮孬兵都不如。这种货色一旦上了战场,分分钟就得让人虐死。 “是青山派的代宗主?”大钟之内,所有五毒宗的人都愣住了,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咝!一声极细微的提示音忽然响起,绿灯闪亮,有消息了!观测员面前的电脑屏幕出现一组数字。 简思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手里也拿了准备好的资料,然后跟白舒一起出了设计部,然后在高氏的门口,等上部门的朱经理,三人一起去了招标现场。 这话还模棱两可,既有点服软的意味,又有‘增加情调’的效果。 另一个方向也传来了龙吟之声,而且是一声接着一声连续响起,冰天雷龙、炎石之龙、雷火之龙,足有十二条,盘旋而下,围住了正在跑路的血妖王们;高天之上更有数百枚‘流火刚玉刺’射落,还带拐弯的。 楚风似也察觉到了什么,这是他第一次,以如此修为开动此箭。此箭惊人,气势滔天。此刻形成的箭矢与之前的箭矢想必,差距甚大。 要知道,赵氏与上官氏和公孙氏的恩怨要上述到三千年前那一场巨变之中。随后的三千年间,虽然双方并没有明码执杖的对抗,但暗中的交手是绝对不少的!双方的仇恨早已深种,绝对不是简单的一两句话就可以解除的。 当然,白巫师的栽培究竟是为了什么目的,大家其实心知肚明就好,不用过分计较。 剩下的人也都是奇怪地看着田风,不明白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可这些人也没有问什么,只是想听田风接下来会说些什么。 卢舍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脸色煞白,旁边的林沛筠看着李云帆,恍若看着一个怪物。 “什么?!”本来伊万还以为保管这项技术的会是自己没有听过的,可没想到却是沙思本人。 今日之前,柳三刀也是傲气十足,可是与紫衣莫道比试过后,这种傲气顿时被其收敛起来。 可她看来看去,不是感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就是和普通人炒菜是一样的。根本看不出他用了什么别人没有用的方法。 第500章 汉中派的面子,不得不给!朕要夺回街亭,朕要报仇! 曹操转过身来,目光看向了那人。 出言劝阻者,正是谋臣阎圃。 “陛下,臣虽未参与街亭一役,但臣却知汉军有三万之众,而我留守街亭的兵马不过七千人。” “文烈将军给王子均的兵马,不过两千人而已。” “而据臣对那南坪山的印象,此山山顶虽然险要,但山脚却四周平坦,无险可守。” “ 独孤止水啧啧称奇,这些天他还是第一次领略绘画的全过程,不禁感叹每一门技艺都有其高深莫测之处,想要达到出神入化的境界确实不易。 一大早也不知道是谁,给老爷子寄了一封信,老爷子打开之后便看到了那些不堪入目的照片和微博上面的热搜,当下气的心脏病都要犯了。 韩枫心里猥琐的想着:看你的时候,顺便又看了看你洗澡的样子,一想到此,韩枫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袖子上的血迹。 叶子恒远远向霸天他们比了一个ok的手势,然后继续向甬道深处走去。 这正是秦风丈母娘黄兰萍,平时也是对秦风一百八十个嫌弃,天天琢磨着如何让柳晓晴跟秦风离婚。 此时,萍儿正抱着她娘亲的腰好奇地打量着面前的宅子,她以前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房子。 林清歌的眼眶逐渐湿润了起来,她猛地想到了什么,她急忙将地上的带血的帕子给捡起来,之后她匆匆的回到了自己的房内。 进入之后,他才发现,这房间在外看着虽然不算太大,但毕竟空间有限,最多也就200来平的样子。 除了学驾照的时候摸过车之外,叶子恒平时哪有机会上手,更何况这可是开的自己的车。 哪怕是大乘境能够坐一宗掌门长老的强大修士也有不少身在其中,只为得见沐白一面。 “只是你有没有发现,我们好像回到了三万年前的楼兰了,这是时空倒流吗?以我所知,目前科技可没有时空倒流这个技术!”宋礼疑惑问道。 张生这时候也深刻的知道了他们一早就被吊睛白虎发现了,只不过白虎刚才没有挑明而已。 渐渐地,就在噬虎听不见鸩觅闲的声音然后慢慢的向后看的时候。 终究对送来它的人不对而满心里不是滋味,半晌,再次回头盯着它,终于走回来坐下,把魏真叫了进来。 她不知道自己这个包子爹是脑子不够使,明白不了她的意思,还是宁愿给钱都不想认错。 那样子贼牛气了,整个教室愣是没人敢出声,望望前面,再看看何秋菊,眼睛一眨不眨的,都等着看好戏。 夏子恩以为他二哥要去买衣服,心里也是赞同的,毕竟二哥这些衣服估计也是他那个俗人二嫂准备的,虽然看得过眼但也没什么亮点。 “妈,你今天怎么总是在看手机?是工作上的事吗?”秦晚有些好奇的问道。 李胜话落,韩舒芊这才放心,她不愿意自己的这副狠毒的模样被母后瞧见,哪怕这是出自于本意,韩舒芊依旧是不忍。 “怎么可能没有。是人都会有心魔的,我只是从头到尾都很清楚,这一切都是假的罢了。 “作为人造奇观,这也算得上是世界级的存在了吧?”谢信也不由得感慨。 青云四人对蓝乔力六人,修为间的差距根本就是天壤之别,虽然这个印符阵法形成的古怪气息似乎有着极高的攻击力,但青云相信,任何的阴谋诡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将不堪一击。 第501章 给曹操割道口子,狠狠放血!家底太寒酸,耗不起呀! 刘备将那道捷报,展示给了萧方,展示给了众臣。 殿中,众臣一片振奋。 “马谡这小子厉害啊,丞相你能想到的事,他竟然也能想到,不愧是丞相教出来的人。” “不,应该是丞相你的眼睛厉害,咋就给天子发现了这么个大才呢。” 张飞既是欣喜又是佩服,马屁是毫无吝啬的就朝萧方砸来。 “陛 伸了个懒腰,苏煜阳把思绪拉了回来,盯着电脑,他也进入了码字状态。不过他的视线不时地会飘向凌秒,看着看着,苏煜阳的视线里就只有凌秒的存在。 其上所雕刻的那八个大字,“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亦是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刺眼。 明蒂看到了变成火炬的达蒙,立刻站起来向达蒙冲去,根本不管那些蒙面人的子弹。 听到上铺的人躺下,纪林熙闭上眼睛继续睡觉,不过说睡就睡绝逼不是凌秒能干出来的事儿。 两剑碰撞在一起,发出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剑气凌乱,四处乱飞,院子中的建筑,被强横的剑气意义摧毁。下方的众人,只能看到一金一黑两把长剑在空中飞来飞去,剑气纵横,争斗不休。 “不愿意么?还是恨我么?”冷墨琛抬手抚了抚我的脸,身体无力的倒了下去。 一个陌生电话,苏无恙皱了皱眉,跟江景说了声抱歉,站远了些接听。 王凯在贝蒂身后说道,这话让贝蒂脸红得要命,因为王凯说的没错,确实没有多少公德心,人家事后肯定都要修理这些东西。 我伸手推打他,不曾想到他伤成那样子还能对我强吻,可他的力道那么大,纵使我费劲全身力气都拿他没办法。 他就像我的影子一样,时时刻刻都跟着我,不管我走到哪里,他都能准时无误的知道我的行踪,他在跟踪我吗?还是在监视我?他到底有多无聊? 不过由于龙珠的前期情节带入的过慢,还有一些没用的情节搅局。张余需要在比赛开始前,对这部神作做一下情节优化,剔除部分影响故事节奏的情节。 颜家伺候的这些人,都是跟着从玉阳关回来的,性子多多少少都染上点关外的特点:直性子,泼辣。 至于到底是哪一种,李慕然暂时也不太关心,只要确定自己现在可以完全将对方控制住就足够了,具体的原因以后再慢慢搞清楚就好了。 但是理智告诉方百合,她不是在做梦,这一切都是真实的,真真实实的发生在她眼前。 过了一会,三爷浑身肿了好几圈,坐在莉莉的身边,这场景怎么这么眼熟?貌似以前在妖精尾巴的时候也生过? 五峰铳的命名是因为谐音的缘故,五峰炮纯粹是杨光不打算用一个还没出现的外国人名字命名,可到了船只上就不能再这么将就了,毕竟每一条船都有自己的名字,总不能敷衍了事的从“一峰”一直喊道“五峰”吧? 就在这时一尊战争傀儡突然朝着杨光冲了过来,它出了沉闷的声音:“这是幻象,你在掩饰什么!”话音未落就看到一团柔和的光芒从这尊战争傀儡身上爆出来,瞬间将杨光的身体笼罩了进去。 “你是属蛇的吗?能缠成这样子。”哈利瞅着美腿的主人糟糕的睡姿。 艾露莎叹了口气,虽然不想承认,但他确实就有那么强!这么强的家伙到底是怎么练的? 第502章 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啊!我奉你为师,请指我一条活路! “鸡肋?” 典韦一愣。 通行口令虽夫规定必须用什么词,但毕竟是军中用语,非是儿戏。 典韦问了大半辈子通行口令,还是头一次听曹操用“鸡肋”做号令。 有点滑稽… 典韦也不敢多问,便领命前去传达。 帐中众臣们也是彼此对视,对曹操这道口令一脸疑惑。 唯有郭嘉眼中精光 “本座乃是西昆仑天神之名神兽,就凭这些蠢货也想制服本座,愚昧!”猰貐怒喝,万道爪影如雷霆闪电卷过全场。 林亮所需要的材料种类并不算多,只是量大而已,所以仅仅一会儿工夫,那位一阶熔炼师学徒便是带着一只乾坤袋回来了,夏明接过乾坤袋核对了一遍数量,确认无误后才递交给林亮。 天上就是白玉京。”白素贞笑着他们的表情,第一次来到玉京的人都会对眼前的场景感到壮观。 “离老之人我自然是不敢擅动分毫,刚才忽见离老魂器出现于此人手中,便想着将其抓将回去,使得物归原主。”焦目嘴角带笑,朝着旋儿浅浅作揖。 显然,付家盛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此刻正是饭点儿,再者夏季烧烤生意正好,所以早就人满为患了。 信天心震撼,突然感到压力倍增——父神和蓝静对于自己来说,都是几乎不可战胜的存在,在这两大级强者面前,自己哪有腾挪的余地? 袁恩看到柳青山如此,他便知道柳青山的用意,他当然也不会傻傻的继续近战下去。 想想也对,曹顺发能在这里面说话那么的直白,肯定是有大身份的人,这种身份的人,手下的人也绝非善类。 死魂界九成九的死气精华,好几亿魅族强者的生命,算起来,这枚“元魂晶”实在是代价昂贵得让信天咋舌。 “呵呵,就怕你试过会后悔。”星陨刀被收了起来,万劫刀诀暂时不能施展,太消耗真气,况且这里还这么多人,势必是一场硬仗,他必须令自己保持巅峰战力,唯有这样,方不会落得林青下场。 “什么劣等丹药?这可是我三位师兄送我的礼物!”易轩不满的抗议道。 大家好,我是唐栀涵。在看见唐志航如此抱有自信的时候,我心里确实有点不好的预感。 “啧。”隆汪宿不满地啐了一声。他本还想着他们两个能够斗得两败俱伤,没想到这个蠢老头完全着了人家的道,一个照面就直接死了。 时间已经过去了五天,这五天的时间里,楚枫和风月蓉想尽了各种办法,依然无法治好夏紫依脸上的鬼脸疮,看着病情越来越严重,楚枫也有了一种近乎绝望的感觉。 鲜血把挂在脖子的价值,全部染成红色,蓝色的戒子上,散发着淡淡蓝光,陷入战斗当中的他,却没有发现这一幕。 应震天,这个名字十分霸气,天赋出众,年仅26岁,一身实力达到通玄境初级。 众人进去之后,便看到这里还有很多人忙活着,每个房间里都亮着灯,里面人影走动,还有专门的人在这里巡逻。 “柳伯伯!”柳长山正感慨的不能自拔,突然听到左君的声音立马清醒了过来。 “请问大人……这块石头,究竟要怎么用?”迎南异忍不住问。他们现在所能依仗的东西,实在是太少了。这两位大人也只是因为这个吊坠,才出手相救,以后会怎么安排他们,还很难说。 第503章 你以为你最懂我吗?可笑!卷起铺盖跟着我儿子滚蛋吧! 入夜时分,秦营内。 曹操身着便装,巡视于各营之中。 久攻街亭不下,将士们士气低落,这他自然知道。 他要亲眼看看,军心士气跌落到了什么地步,以作为是否继续攻打街亭的判断依据。 “军心士气跌落至此,看来想要攻下街亭是无望矣…” 曹操轻声叹息,语气中透着一丝无奈。 显然 天门能够拥有上洞八仙,观音,如来,猴子,杨戬,哪吃以及其他成员总共二十几人的数量,几乎占到所有武道强者势力的十分之一的数量,就足以说明他们本身的实力有多么强大。 结束下午训练后,连队都不知道连长陈阎王唯一的爱好就是一声不吭地坐在篮球场边上,也不上场打篮球,只是安静看别人投篮。 所以江山也就乐的看着扎西诺夫胆战心惊,这个意大利的话事人,要是这点能耐都没有,江山不介意换一个。 神圣帝国并没有参加这次会议,他们独立在了会议之外,但是却也派了代表团来,以此来表示对桑巴国的尊重。 衍生山下有一条美丽的河流,叫做瓦纳河,这里算是一个旅游景点,每年都会有很多人来到这里露营,据说夜晚的时候抬头就可以看到一尘不染的天空,然后再听着水声,那绝对是极致的感官享受。 陈浮生稍稍运球上前几步,就是一个干脆利落的三分,手感不错,幸亏在山水华门经常跟王虎剩他们对抗娱乐。 “你怎么穿这身衣服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身衣服应该是宫廷侍卫的衣服吧?”赵纯良好笑的看着面前的叶芊芊说道。 其实不管再凶猛的动物,碰到危险的时候都是会跑的,也只有人类这样思想太丰富的,才总是容易做出飞蛾扑火的事情。 “那一腿力道不轻,不愧是狗王。单挑我就只有被他玩死的份。”林钧揉了揉胸口呲牙咧嘴道,狠狠撕咬一块烤羊排。 “不说还真忘了,前面路上买烟买酒都花的差不多,还真怕等下得吃霸王餐。”陈二狗尴尬道,四瓶酒,一条至尊南京,的确把他零钱全部掏空。 妲己俏容上满是怒火和惊慌,秦君竟然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掳走,她只感觉天都塌下来了。 随后林凡问道:“你们王府最近杀了一个叫穆易的人,为何要杀他”。 血魔老祖化作一只百丈高,面孔狰狞,浑身流淌魔血的嗜血狂魔。 田二苗几次进来,都被她推出去了,说是烟味重,不让田二苗呆。 柳苍月看着摧毁巨大魔影后,朝着自己袭来的十八道巨剑虚影,当即疯狂催动毁灭魔气。 “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第一,自杀第二,被我杀死我给你三秒钟的选择时间”林凡冷声道。 两把刀一左一右向那个佣兵斩去,挑选的角度极其刁钻,不管这名佣兵向什么地方退却都无法逃过两人的狙杀。 “只要南卓皇朝没有比我强的人,他自然不会有异心,如果有……”沙悟净双手抱于胸前,眼中闪烁着冷光。 张伟一脸的惊骇,震惊无比,这一刻,他终于明白,陆丰的所作所为。 柴尔迈着沧桑的步伐上了飞机,冲着机舱里的家人们淡淡一笑,然后把自己独自锁进了卫生间。 于是经常会出现哥哥在会议桌上,一边耐心安抚我,一边还要和那些糟老头子勾心斗角的场面。 第504章 街亭之战落下帷幕,伐秦之战开始!三十万大军,随朕杀奔陇西! 时年初冬,曹操率大军撤离街亭,向南退回冀城。 街亭之战就此落下帷幕。 曹操为防接下来汉军对陇西的大举入侵,退回冀城当日,便下令修筑加固冀城以北,略阳,显亲诸城,以抵挡将来汉军汉威炮的轰击。 刘备当然不可能给秦军筑城的机会。 一道旨意旋即送抵街亭,诏令张郃率轻骑由街亭南下,袭扰 却不知她的神色全被望帝看到眼里,暗暗摇头,这兰才人也太真实了些,听说有贺礼两眼放光不说,居然连谢恩都忘了。 杀气很淡,即现便逝,若非瑟拉克感觉敏锐加上离得近,不然根本察觉不到。 灵王巅峰时,自己就拥有堪比四星灵王的修为,晋级灵皇后,灵力提升了将近一倍,此刻自己就是光凭灵修之体,灵力的浑厚程度也可敌灵皇巅峰。 大皇子言辞犀利,三言两语便将大势体现的淋漓尽致,不同于南宫奇,大皇子所表现出的是来自皇族的威严,毕竟身份上的差距摆上那里,苏洌虽然不惧,但也不敢去轻易的挑衅。 前后不过数十个眨眼的功夫,三宝就将七阶血魔斩杀,并将其炼化成了一枚补神丹。 牧雪脸色羞红的看着这多鲜红的花朵,羞涩的接下,看着李慕贱笑不已的脸庞,忽然脚下升起一朵白云,向远方飘去。 吕布停住马,一摸自己的破裂甲胃,他恶狠狠地瞪着我,可是鸣金声又一次钻进他的耳里,他知道自己难以取胜五人,不如先回本阵中看看军中出了何事。 虎豹骑只是放宽了我和李雄缠在手臂上的铁链,随后递一张弓和三支箭到了我们的手上。只见矫弓操箭的士兵把我俩围住了,而在城墙上也冒出了许多个张弓拉箭的弓兵。整个操场上密密麻麻的全是对方的士兵。 我不由得暗自庆幸,原来慕容萱真的没有出国,那么姗姗就一定跟她一起了,一定要找到。 冥府妖魔看到鲜血更加兴奋,一个个前赴后继的直奔赤癫,就算是沒有刘千钧的引导,也会被那些血肉毫不犹豫的吸引过去,就算是赤癫再强,蚂蚁终究能咬死象。 阿兰昨天晚上和方离说了很多,虽然方离对于他这个有能力的朋友的解释是和政府有点生意来往时候结识的,阿兰却是深信不疑,得知方离的公司离这里并不是很远的时候,她还很是雀跃的表示有时间一定要去参观一下。 虽说“海城”的一切,都在萧墨的注视中,凰夕月的飞出,萧墨自然也是知道的,可他也并没有在意,不过一个一二级观赏性灵兽罢了,就算出来了,还能惹起什么风浪不成? 会议室的人看看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了,乡邻酒店的工作人员,就互相道别,送四位住客离去。 赫尔曼接过茶杯,说了一声谢谢,轻轻喝了一口,一股醇香从口中传来。 “卧槽,是什么样的货色能让我们峰哥抛弃森林!”赵义惊讶的喊。 付炎想要帮忙,可一想到炎龙之前就是趁着他虚弱夺取他身体的,这要是再放了血,也不知道要放多少,万一放多了,又虚弱了,让炎龙再夺了身体,有了经验的炎龙,肯定不会再给他机会了。 为了印证猜测,他还专门保持长吸短呼的方式,并试着进入正常活动,从从旋转阶梯口,往楼下走去。 第505章 秦国存亡之秋,三派斗法!敢言弃陇西者,臣请皆斩之! “大耳贼起三十万大军,来攻我陇西,我大秦已至存亡之秋!” “尔等有何御敌良策,说吧。” 秦国行宫内,曹操正皱着眉头向众臣发问。 御阶之下,一片静寂。 众臣有的是彼此对视,有的是默默低头,有的是欲言又止,却始终无人出声。 张松就是欲言又止的那一个。 街亭失守,陇山防 老太太激动叫嚷着,将林宜佳大力往外推。偏偏又不松手,只将林宜佳摇晃的难受的很。 四周的玩家越来越多,而且基本不杀怪,就盯着自己瞧,就算是傻子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见到是她,俱是微惊,一面有人进内通报,一面将林宜佳引了进去。 早饭当然和晚饭一样,军中已经断粮,还是喝着能照见人影的稀粥,配一块杂粮饼子。 天气已经到了渐暖的日子,可是不知为何,今年热得似乎特别慢一些。都已经近五月的天了,风一吹,还是凉飕飕的,阳光照在人身上,也是冰凉凉的,一点温度也没有。 大家都太好奇了,之前是怕人太多了会害他紧张,影响他发挥,才会退出厨房,现在都跑到窗户前,想要一睹新一代厨神的风采。 盐水打过来之后,林宝淑就把那件衣服放在椅子上,然后她就对着那衣服泼了一些盐水下去,衣服一点变化都没有。而旁边玉秀不屑一顾的看着这一切,似乎觉得林宝淑做的一点意义都没有。 从一开始她以守护他为目的在叶家求生,到后来的淡薄姐弟情,这里头叶殊有错,她又哪里就能完全撇清关系去?所以说到底,还能有现如今这样的境况在,便已经是十足的运气了。 长安巷是凤城最穷的一块地方,听名字便叫叶葵忍不住想起了幼年时同萧云娘一道住着的那条巷子的名字。 正好他劫走了妹妹,不得不跟这个还是奶娃的人类相处,时间久了,他自己就知道人类也不是都是丧心病狂的恶人,少了点排斥情绪,就能渐渐跟人接触了。 被她一拉,姜氏连忙躲着她,避开她的视线,生怕让她看到自己脸上的伤痕,担心她。 这一顿操作看的林玉是愣了愣,随后就是嫉妒和恨意涌上心头,狠狠的瞪着林月。 辰瑜一口气说了好多话,他自然知道杨墨可以把这件事情搞定,但是有人在他耳边这样说他的不是还真是让他有些受不了,根本就不等到他亲自出手就开口了。 “怎么?你这是不情愿看到我咯。”男人抿唇,唇线的末尾带了一丝微不可闻的笑意。 “果然是好手段,天雷罩顶,四极镇压,无可退避呀!”一名魁梧的汉子看着被天雷罩住的七岩山喃喃道,眼神迷离,似乎在做什么决定。 “怎么会呢,有你和薛院令照看着朕的身体,朕怎会有事,朕只是觉得你姐姐来朕的宫里走了一趟,带了些喜气来,朕也想让你沾沾这喜气。”君怀宇宠溺的看着她,居然连这也想着她了,真的是无微不至。 车子走过了三道山口,才算是走进了山城的边缘,这里大山重叠,满眼都是绿色,深绿淡绿青绿,绿色叫人心旷神怡,叫人充满力量。 “这几天我会比较忙,过几天等到专家过来之后,我就有时间来陪你了,你一定要等我回来,知道吗?”杨墨抬手摸了摸辰瑜的头发,声音温柔的开口说道。 第506章 最初的梦想忘了吗?想为后世耻笑吗?我有扭转乾坤之计! 黄权与阎圃二人,皆是吃了一惊。 二人自问不顾曹操个人好恶,冒着激怒曹操的风险,以国家大计为念,方才劝说曹操弃陇西南撤益州。 自己明明一心为公,到成公英嘴里,竟成了误国奸贼? 还皆当斩之? 二人震惊之余,便皆是大怒。 “成公英,我等一心为大秦社稷存亡为念,你怎敢诬我们为误 想着要搞定韩应雪,上官瑞便觉得有一些失落洛的,心里面一点儿的底都没有。 秦川身体绽放神霞,各种神通齐出,漫天都是翎羽般的法则,从他体内冲起,他如同一头真凰涅槃,横空而立。 另一边,赵天雄的对手是一位体型健硕的强者,他被黑雾包裹着,但也有一层淡淡的血光,形成一个光环,单单是走动时就让地面微颤,可怕无比。 一边擦,一边自言自语。你还有什么脸哭的?都是你自己闯的货,都是你自己不听话,还怪人家生气吗? 毕竟是自己的表妹,婚事上,他这个做哥哥的也得操心着点。不能够让她嫁给一个不好的男人,免得被耽误一辈子。 这丫头真是不要命了,竟然想到从阳台爬过去,还好没出什么事。 这个是二爷吩咐的,今晚的记录。现在已经完成了,就直接给二爷。说着,将相机递给裴辰阳。 “我也不知道。”鹿目圆实话实说,她自己也是真的有些迷迷糊糊的。 要知道,云瑾瑶的灵魂是前世回来的,灵识已经有了元婴期的境界,可面对扫来的这道灵识,竟然升不起半点反抗之力。 “等等!我怎么知道你这是不是在编瞎话骗我?万一你所说有假,那本王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黑妖王并没有被华天的话冲昏了头脑。 这里是洛冰生前经常居住的地方,凤遥不愿将洛冰葬在别处,这里才是洛冰的家,有他和凤遥今世所有的美好回忆,洛冰也不会愿意离开这里。 常林只想把魔鬼岛炸掉就算完结,可血狼们纷纷请战,要求和敌人来一次攻坚战。少年们摩拳擦掌的样子,让作为指挥官的常林难为了。 很多记者都准备了大量的问题,可这一刻,他们认为任何问题都已经不需要提问。因为,常林的前边回答已经说明了一切,再问下去也只是细节上的问题。 自从关系事件曝光后,再有什么出席活动,箫楚两人就光明正大的一起出现了,连元旦开始的颁奖典礼都参加了好些,突然的,箫景炫接到了家里打来的电话。 “你跟姐姐说实话,可曾后悔过?”一出事心殿的大门,罗轻容挽了罗素绢的手,轻声问她,若是妹妹心有不甘,这以后的日子怕也过不好。 “我要等她一切就绪,把特务营完全吃掉!”常林豪迈的笑着,他不会现在去打草惊蛇。 能有资格穿上罂粟的人一定对他很重要吧!所以作为他的好朋友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已经有人陪伴了。 林苏这才略微松了一口气,转而说起了其他的话题,问起了京城之中的那些未订人家的姑娘,还有那些年龄相当的年轻人。 从那以后,每周的专访都要到最后,当天专访前才公布嘉宾,这样,若是人没到的话,消息没有传出去,就还有回转的余地。 此时,这老乞丐正半倚在一棵大树下,手里抱着条断腿,双目失焦,有些出神。 第507章 绝不放弃,我要以牙还牙!吾有一计,可挡三十万汉军! 曹操猛然省悟,急看向了成公英。 渭水自西向东穿越陇山,连接上邦与陈仓。 这一条路线,原本是连接关中与陇西,最短的一条路线。 问题是这一条路线靠近秦岭,地势崎岖险峻,中间并无谷道相连。 距离虽最短,却无路可行。 除了当地猎户之外,军队也好,商旅也罢,几乎无人走这条路,都是 “我让龙头动用京城的资源找找看。”说着,他举步便准备去找龙头。 林云轩眼睛狂跳,连忙施展护体神技,同时下令给了解决了真野猪魔物的剑圣卡西里斯,让其冲刺了过来。 “这个,你们能不能不来我这里?”杨俊然问了一个非常幼稚的问题。 看着陕西的地图,胡宗南的脸上有些不悦了,他的部队只有十几万,在各个派系里面,胡宗南有自成一派的打算,但是现在这么点的兵力,胡宗南知道自己根本就没有任何争夺的资本。 霎时间,众骑士就出现了大量的伤亡,十几个骑士一声惨叫,纷纷从马背上栽倒了下来。 这支宋家的船队十分雄壮,而主事者则有两人,一个是嫡系的宋师道,另外一个则是旁系的宋鲁。看来主事的还是以宋师道为主,否则的话陈香这四个来历不明的家伙是无法登上这艘巨船的。 对于这点,拉克丝很放心。因为无论是阿斯兰还是伊娃都是单兵战的高手,那四个亲卫也不是吃素的。 宗风接过了烟和火,动作生涩的掏出了一根烟,之后笨拙的点燃。 等到周围的人都已经走完了,陈香偷偷的换上了一身夜行衣,将脸也全都遮住,两个肩膀上垫了点东西,又在衣服里塞了一番,稍微改了一下身形,悄悄的爬了起来,绕到了刘府的后院中去。 主持人在台上接着开着玩笑,活跃着气氛,然后在耳机出的指示下,退了开去。 这种感觉非常的玄妙他不知道该怎么具体的用词语去形容,但是他只知道一点那就是他似乎可以承受住这种痛苦他的身体也开始适应。 这个组的上下区间差异极大,从入门五年到入门十五年,从翻云境到覆雨境,都可以加入混合组,而人数也是从1人到5人不等,规则在这些细节上规定的相当宽泛,只对“总量”做出了规定。 走过一段狭长,幽暗,曲折的密道,太后在一处石墙边儿上停了下来。与前几次一样,太后数着石墙上凸起的方格子摸索着,按照既定的顺序在石墙上的方格子上敲了一阵后,便打开了密道尽头的大门。 高明在心里反反复复想了很久,才问林艺,你知道何飞是什么样的人吗? “我的哥,不是我不说,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去了就知道了,洱海边上,出现了一个会动的石头人,有三米多高,场面有点混乱。”江罗智最后还是说了出来。 神乐千鹤连忙跳了起来,身子一震,那满身的鲜血顿时被震落下来。然而这么一来,她那光洁嫩滑的身子,顿时毫无遮拦的暴露在了谢夜雨的面前,特别是那两只随着她的跳跃而摇晃着的玉兔,更是十分的惹眼。 只有三颗月亮发出光芒,天空中紫色的圆环若隐若现,在月光下一个个幽魂变得越发凝实起来。 枪声响起,队伍中的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开枪的是谭子聪,他射杀了一名生病的下属,尽管这名下属并未做出任何攻击的举动,可是谭子聪出于自保的目的,仍然当着众人的面将这名下手枪杀。 第508章 一万挡三十万,不怕露馅吗?好手段,秦国另有能人啊! 三日后。 于禁成公英统五千兵马,进至了略阳城中,与阎行所统五千西凉军会合。 三人打起曹操旗号,不光在城外设下数座偏营,佯与略阳城形成犄角之势,同时还多树旗帜,伪装出了九万大军的声势。 三日后。 刘备亲统的三十万大军,穿越陇山由街亭进入陇西。 十万前军先行,不日便进抵略阳 而天道锁魔篇,付星云既珍惜又畏惧,珍惜是因为这部功法逆天,是付星云在上古秘境所得,能够贯穿他整个修行之路,非常珍贵。而畏惧是因为修炼此功法可能需要染上很多因果,他能够承受吗。 几乎是想都没想,猿臂一伸,便在夏柒柒倒在地上之前,将夏柒柒那柔弱无骨的身子紧紧抱在怀中了。 三天后,神炉大军出现在视野里,五万大军一字排开,黑压压得如同乌云。“杀杀杀!”吼声震天,气势如虹。 相较一座城市,5630亩的土地显得捉襟见肘,不过却是天河走稳第一步的关键。 换言之,这场较量,在段韵芳看来,路仁取胜那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只是下一刻,夏柒柒仿佛想到什么似的,眼眸顿时一亮,泪眸一抬。 在众人编制捕鱼笼的时候,刘一统将所有的绳子都拿了出来,他打算将绳子绑在捕鱼笼上,现在正在下雨,他必须保证捕鱼笼尽量都可以收回,而不是被河底的暗流冲走。 “手电筒的光太扎眼了,麻烦关了,晃得我都睡不着了。”一道年轻的声音抱怨道。距离刘启和韩朵朵不远。 这一天可是他老婆的忌日,雷打不动的他都会出现在岛城面朝大海的公墓。 古伯纳面容扭曲地说道,法克鱿一般的容貌因为愤怒变得更为可怕,只是在金属面罩的遮挡下看不出来。但不管看不看得到,谁都能感受到他现在的情绪,一种极端的狂怒。 “工藤大叔!”芙见状眼神诧异,回头刚要询问,却见对方给自己一个安静地动作,当下闭口不言。 看着对方一脸痛苦的模样,胖子心中一软,开口说道:“大海,你先起来,我们马上就想办法去救回水同学,你不用担心,这个忙我会帮你的。你先起来再说”。 麻姑是从刘征寓所过来的;刘征没有子嗣,去世后的丧事由政务部掾属官吏负责打理,麻姑跟着过去支应了好一阵,一直弄到现在。 “鸣人你太冲动了!这个笨蛋!这个混蛋!”奇拉比无奈地紧随而上,掩护鸣人。 范建放下捂着脸的手。怨毒的望了于学忠一眼,目光之寒冷让后者心里愣了一下。 “妈,像一般咱们家这摊子一个月应该交多少呢?”柳岩试探性的开口问道。 青年慢条斯理的说道,这实际上,就是为了断掉那些人,调查的方向,即使,他们知道是自己这边的人,再搞事情,又能怎么样呢? “我无意战斗……还请带我们去见一见雷影!”葵向前几步,来到了那名云隐队长面前。 “那边发生了什么事?”弗瑞德林疑惑的问道,但没有转头。因为它此时正全力竖起一个防护罩,为自己和陈汐阻挡周围涌来的无尽火焰。 珺青烙看了一眼郁白泽的方向,那里显示出来的就是一面废弃的墙壁。黄符是隐身用的,贴在车上自然连车一起隐藏起来了。只要郁白泽不下车,即使那些吸血鬼的眷属闻到了他的味道,也不可能把他从车上拖出来。 第509章 可惜他百密一疏!守是死路一条,出奇制胜是曹操唯一机会!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伪秦之中,除了郭嘉之外,还是有些智谋之士的。” 话锋一转,萧方却说道: “不过依臣之见,曹操必不在略阳城,或者说,略阳城内的秦军,并非秦国主力。” “若臣推算无误的话,城中秦军不过万余人而已,只是在打着曹操的旗号虚张声势而已。” 这话一出口,众人皆是一惊。 这句话听的陈炫是一阵恶寒,当然,那句话,也成为了毒王最后的遗言。 瞧得彭辕如此卖力的表现,蓝枫暗暗摇了摇头,双手依旧是背负在身后,脚步在地上轻轻一踏,身子便是以不弱于前者的速度,紧紧地跟在后面,那闲庭信步的模样,若是让彭辕瞧见,估计得深受打击。 “你还不滚?你非要逼我杀了他是不是!”金玲歇斯底里,披头散发如疯婆子一样嘶吼起来。 无论是拔剑术,还是吐息锻造法,都需要依托高深的修为,才能够发挥出强大的威力。 下方青砖铺就的地面,在这股气浪下,顿时被掀开,泥土飞扬,青砖落地,砸成了粉末。 “很好,”叶离点点头,秦朗对她该是很好的,每天除非去应酬,否者都和她同进同出,那种感觉真的很像一对平凡的夫妻,彼此依靠,彼此相伴,只是……有些事情不能奢求,她明白的,所以应该觉得满足。 秦海之所以会回来,是因为他和柳爷有相当的往来,至于为什么有,那恐怕就是另外一种交易了。 不过今天,叶离没什么睡意,困倦的感觉被刘天青吓得无影无踪了,她靠着床头,反复的想着刘天青的话,直到电话铃声急促的响起。 前方一处树林中,一名身着唐家服饰的大武师境界武者,躺在地上,在他的身前有一只黑色的巨鸟,正在啄食那人的内脏。 而就在他心里寻思这老家伙想干什么的时候,远处的宁采臣,突然跑了上来。 他们都不傻,这种场合,自然是能少一事少一事,官家为何突然有这一样一问? “你们可不要轻敌呀,那些‘天羽人’是很难对付的。”老人好心地告诫大家,但实际上这话是说给恶风听的,他看不惯恶风那一付轻狂的样子。 “我说……当年陷害我爹的那个奸贼贾监军找到了。”红线害怕地看着娘的双眼,仿佛冒出喷射的仇恨之火的双眼。 不顾得嘴里酸的倒牙的滋味儿,赶忙转动方向盘,车子才避免撞路边的栏杆。 元阮蔫蔫的趴在桌上,眼前一晃,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摁了枚硬币在她面前。 她从凳子上爬起来准备回浴室换衣服,刚起身兜头就飞了件衣服将她全部罩了进去。 到了半上午的时候,我妈回去准备午餐,柴旺跟我爸被我妈当做随从,一并带走。 这样一个瘦弱的少年,确实让人很难想到他居然是连环杀人犯的凶手。 而且大行皇帝还有一份遗诏在她的手里,写的是什么她应该很清楚。但赵玺继位之后,她立刻就把那份遗诏封存,当着大殿上众臣的面放在了金銮殿那个“正大光明”的匾额上,只说若是赵玺夭折,才可以打开这份遗诏。 紫尘仔细一看,发现这肥仔的物体自己是认识的,竟是那日和金鼎门斗法之后,从萧使者手中赢得的那上古法器卷轴。 云倾忍不住感叹:哼……好一个孝顺的儿子,父皇便没有这样好的福气。 第510章 陛下,曹操这是想东施效颦啊!放心,我给他安排了块铁板! “冰,冰…” 萧方陡然间想到什么,喝道: “仲康,速拿地图来!” 许褚愣了一下,忙喝令亲卫,将地图拿来,铺展在了望楼上。 萧方盯着地图,目光扫来扫去,眼中神色渐渐笃定起来。 “陈仓!” 萧方羽扇一指,斩钉截铁道: “曹操必是想以主力向东,经由上邦沿渭水东进, 这样的结果,注定了他们永远失去了进入神域的资格,或许他们在剑道上也会有所成就,但若是想达到巅峰,却是比神域中的强者难上许多。 策马扬鞭,任意江湖。骑了半天,她发现自己离家出走了。不对,是离宫出走。 听了这话。慕容湮然和曹乳母喜不自胜。曹乳母更是在榻上连连磕头。绮云忙扶住她们。让她们不必多礼。乱世之中。落难之人能够守望相助。世间少一些悲剧发生。是她乐见其成的。 “嘿嘿,那会长我帮你弄电脑吧!”新野突然想到了自己来的目的,所以也不再多说什么,直接从口袋掏出无线卡,然后插在了电脑上。 到了马家门口,马嫣松开了手,从车上下来,张重将车交给对方,走了进去。 张重则是无所谓的态度,今早宁微已经离开了,也就是说,如今把张铁生的证据交给了警方没有任何隐患了。 “君……”楚扬说话有些吃力,一个名字而已,吞吞吐吐半天也没顺利说出,好在温墨情已经猜出是谁,脸色一冷不再继续追问,转身也踏进西偏殿内。 想着想着,阿盏感觉到有些困倦了,她蜷缩在床上神游海外,在涛声和摇晃中打瞌睡。 “姑娘,委屈了。”一声没有诚意的道歉后,几个面无表情的男人把言离忧从偏房拖出,用手指粗的绳子将她紧紧捆住,一路连推带拉直到主房前院的宽敞内堂。 “放肆,你区区一个贱婢也敢这样跟主子说话!?”穆芷兰怒斥,脸色一阵白一阵青,显然被人说到痛脚处了,她根本就不满意自己只是一个侧妃之位,但是为了心爱的人自己还是忍了。 老道看看天色,说现在走吧,之后转头看看司机大哥,说你要是不敢回家,在我这房子里待一晚好了,你的家人不会有事的。 “哧!”说话时王兵被一只怪物的爪子抓中了手,立刻就被抓出了一道深深的伤痕,血流不止。 “我都做完了呀,难道还要我在那里干坐着?多无聊!”王兵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来时西门靖也没准备什么礼物,空手来又不好,于是带了一盆品相不错的孕灵仙芝,反正此物在六芒山多如牛毛,在凡人眼中就是一盆好看的花卉而已,正好适合做礼物。 凤皓轩对她是什么心,她很早便明白了过来,但是她从未给过凤皓轩机会。 “咔咔咔咔咔”,皇清身体中传出一阵细密的骨骼脆响声,听得人牙酸。 关隘冲开只是一时的,不须多久,关隘还能重新淤积住。惊魂稍定后,西门靖不敢休息,他要趁热打铁巩固战果。此时冲开尾闾的好处显现出来,运行灵气时顿时感觉顺畅无比。 两人退出主卧室,武骢想指给西门靖看鲜血留言,他看着墙面忽然愣住了。 “你害死了我老婆和儿子,我恨不得把你千刀万剐!”吕广冷声说道。 可是,林飞体内,之前已经吸收了整整十个魔王的魔元,就魔元修为来说,林飞已经是比这个魔王更胜一筹。 第511章 六万对四千,优势在我!刘备麾下,为何这么多门神? 陈仓城。 此刻,城内已是一片忙碌。 数千名丁夫,正争分夺秒,将城外粮营内的粮草,统统都搬运入城内。 四门城墙上,近五千余名汉军士卒,已进入各处岗位,手握刀枪严阵以待。 郝昭扶剑立于西门,正眉头深锁,凝视着城门内外忙碌的士卒。 “曹操果真会踏冰而来么…” 郝昭从怀中取出那道诏令,重新又读了一遍。 那是在昨天晚上,刘备刚刚以八百里快马,送至他手中的诏令。 诏令之中,将萧方推测曹操,将以主力大军,趁着渭水冰封,奇袭陈仓的预言写的清清楚楚。 刘备更诏令郝昭,务必要坚守住陈仓,守好百万斛粮草,等着汉军骑兵来援。 郝昭得令后吃了一惊,当即征调民夫,将城外粮营中的所有粮草,全都搬入了城内。 折腾了整整一夜,只剩下七八万斛粮草,尚未搬入城内。 “郝将军快看,渭水之上,似乎有兵马影迹!” 身旁副将指着城西南方向大叫。 郝昭心头一震,收起诏令,抬头极目远望。 果然。 晨雾之下,不远处的渭水之上,隐约有密密麻麻的黑影,正铺天盖地涌动而来。 很快,一面面“秦”字旗,便撞入了眼帘。 六万余秦军,踏着冰封的渭,由东而至,已漫上北岸,向着陈仓城袭卷而来。 秦军果然来袭! “一切如丞相所料,萧丞相当真乃神人也!” 郝昭由衷的叹服,接着神色肃然,喝道: “剩下的粮草不必搬了,一把火烧尽,不给秦军留下一粒米。” “所有人马,尽快撤入陈仓,拉起吊桥,关闭城门!” 号令传下,城头令旗摇动,鸣锣声警声骤然响起。 正在搬运粮草的民夫们,慌忙扔下粮袋,争先恐后的冲入了城内。 负责监工的汉卒则要沉稳许多,点起火把将城四周粮营,以及营中所剩的粮草,统统都付之一炬。 尔后他们扔下火把,匆忙退往了陈仓城内。 城门关闭,吊桥拉起。 陈仓城就此封闭。 郝昭则扶剑傲立,率五千汉军严阵已待,坐看乌压压的秦军逼近。 五千将士皆乃精锐之师,都已打起精神,做好了死战守城的准备。 南面方向。 曹操亲率的先锋军,已是最先登岸,冲至了陈仓城下。 当看到粮营起火,陈仓城城门紧闭之时,曹操不由眉头一皱。 预想的最好结果,并没有出现。 原本的设想时,突袭成功,杀了陈仓汉军一个措手不及,来不及关闭城门,便被他大军一举杀入。 如此则速战速决,一把火烧了城中百万斛粮草,尔后扬长撤离。 这是最优的设想。 次优的设想则是,汉军及时关闭城门,城外几十万斛粮草来不及搬入城内,尽数留给了他们。 因是轻装而行,秦军只携带了数日干粮,现下所余干粮已不足七日。 得到了城外粮草,他们的粮草便能得到补充。 接着大军四面围攻,争取在三天之内,将陈仓城一举拿下。 结局只是晚攻破陈仓三到四天而已。 现在的局面却是,汉军既关闭了城门,又将城外粮草付之一炬。 最优和次优局面,全部落空。 这意味着秦军得不到粮草补充的情况下,只能靠着手头现有的干粮支撑,来强行攻下陈仓。 “陛下,臣觉得怎么有些不对劲。” “瞧城中守军这阵势,似乎事先已提到示警,提前已做好了准备?” 徐晃脸上掠起一丝不安,当即上前提醒。 这番提醒,正也说到了曹操的心坎上。 多次吃亏的经验,使他心中不禁闪过一个猜想: 莫非,又是萧方那乡野村夫,算到了他会奇袭陈仓,故而提前便已做好防备? 就在曹操心生不安时,身后数以千计的秦军士卒,已挟着高昂的斗志涌上北岸,扑向了陈仓城。 箭已在弦,不得不发! 曹操只得强行屏弃猜测不安,深吸一口气,厉声道: “事已至此,那些无谓的猜疑已无意义。” “不管大耳贼是否有所提防,陈仓城中守军,终究不过四千余人而已。” “传朕之命,大军四面围城,不惜一切代价,两日之内,朕要踏破陈仓城!” “先登陈仓者,封侯!” 天子的鼓舞,封侯的重赏激厉,双重叠加之下,秦军士卒如打了鸡血一般战意狂燃。 一个时辰之内,六万秦军尽数登岸,便将陈仓城围成了水泄不通。 紧接着,徐晃,吴懿等诸将,便开始催动本部兵马,对陈仓城四门发起了潮水般的进攻。 一场激烈的攻防战,就此展开。 一张张的云梯轰靠在了城墙上,秦军争先恐后,如潮水般向城上爬去,顷刻间城墙上便密密麻麻,爬满了秦军士卒。 城墙之下,秦军弓弩手们则箭如飞蝗,疯狂射杀着城头汉卒,以压制汉军的反抗。 秦军的攻势,不可谓不猛。 只是,守城之人不是别人,却是郝昭。 他往来奔走于四门之前,督喝着五千士卒,誓死阻挡秦军攻城。 一枚枚飞石砸向云梯上的秦卒,一根根檑木将秦卒砸碎,一支支利箭将他们射翻在地… 汉军的防御密不透风,章法有度,再配合上汉军士卒的精锐,轻松便击退了秦军一次又一次的进攻。 秦军强攻两日,竟无一兵一卒能攻上陈仓城头。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屡攻失利之下,秦军最初的锐气,渐渐已消磨殆尽。 第三日,黄昏时分。 曹操立马于西门前,凝视着眼前僵持不下的战局,眉头深锁,脸色铁青。 “陛下,汉军虽有四千,但守城的这个郝昭极是利害,硬是挡住了我们十几万大军的围攻。” “照这么下去,我们想在三日之内拿下陈仓,只怕不太现实啊。” 飞马而来的徐晃,脸色同样凝重焦虑。 “郝昭,郝昭~~” 曹操咬牙切齿的念着那个名字,恨恨道: “当年叶县一战,那个霍峻仅凭三千兵马,挡住我十倍大军围攻三月。” “如今这陈仓城,又冒出来一个郝昭!” “大耳贼的麾下,为何会有这么多善守之将?” 曹操拳头握到咔咔作响,困惑恼恨的眼神中,又掺杂着深深的无奈。 第512章 白马义从?汉军长了翅膀吗?反守为攻,给我活捉曹贼! “我军攻陈仓已有三日,汉国方面应该已觉察到了成公英此计,援兵可能已经在赶来陈仓的路上。” “略阳方面,刘备极有可能已看穿略阳虚实,知晓城中只有一万兵马,随时可能大举攻城。” “陛下,这陈仓城眼看一时片刻未必能拿下,臣以为是不是考虑…” 徐晃话未言尽,目光向陇西方向看了一眼。 一个个鱼人凑上来,都想要说上一句,好像他们都对轻易放人类离开,心有不满。 一块块土石,一块隔着一块,连成一条漂在空中的路,不过双脚宽,看起来很瘆人,何况还要踏在上边走过去,就更让人心发慌。 眼角竟然有些湿润,西门飘雪希望时间可以静止,让他飞过这座山头。 “鸿儿,你不高兴吗?”紫月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茶水,他看着沉默不语的卿鸿,明亮的眼眸慢慢的变暗。 “这兵器如此怪异!”心头闪电般的闪过一道念头,忽然有着细微的低低雷鸣声响彻而起,云洛眉头一皱,瞬间抬头。一道模糊黑影,诡异鬼魅般的出现在了近在咫尺的距离。 见白少紫傻傻的盯着自己,唐唐手指动了动,将红尘度的解药放在自己唇边,然后,突然抬起脚尖将自己的唇凑了上去,用舌尖将药送进了白少紫的口中。 功法秘籍?众人脑海之中闪过这个念头,不过随即脸上浮出失望,功法秘籍虽然珍贵,但是还不足以吸引这些大势力的争夺。 气息骤然之间的开始变得冰冷起来,周围的气息瞬间的凝固到了极致,所到之处,一种邪异的气息开始激荡。 不愧是先天魔胎,对方的实力,竟然已经有了大乘天太古境的雏形姿态。 紧跟着在来人的身后又闪出两人,其中一个钟离认识,竟然是白驹盐场的张士诚;另外一人身材不高,罗圈腿,走路摇晃着身子,宽大的袍服穿在身上显得有些滑稽,黝黑的脸庞搭配着细眼鹰钩鼻,显得阴狠异常。 只不过这出戏,谢南栀并没有看得了多久,因为在段兰音怀里的谢北梦,就注意到了谢南栀。 下一刻,无垠的东海之上,顿时冒出一尊青脸獠牙,朱红头发,身高万丈的巨人。 用力一握,那种痛,直接让人神魂升天,蒙寒拿着这种疯狂,抛向杀来的顾嚣。 “哈哈哈,就凭你的实力,也配说出那些话?”看着极为狼狈的二人,柳阳平十分的不屑。 “不碍事的,事情有转机了,过不了几天,柳如一就该回来了!”空月安慰他妈妈。 原因无他,在地图上显示,宁城需要解决的妖异事更多,危险等级也最高。 “从你踏进这第一层的一瞬间,比赛便是开始了。”林雨柔点了点头。 太后在宫中倒是和谢南栀交谈的甚欢,就这点时间相处下来,太后是越发对谢南栀满意了。 听完秦家与这条角头鲨交手的经历,陈楚曼决定今天先在秦家休息一晚,明天再去角头鲨经常出没的地方看看再说。 就算他不懂,也该知道要是体弱多病,不可能随随便便就被治好吧? “也许只有真正见过人心的丑恶,才会让你们真正看清这个末世吧?”庄敬像是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便转身往回走去。 “魏先生,我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一问你,请你如实告诉我好吗?”宋曼拉着把椅子在病床边上坐下来,略有些犀利的眼神锁在魏淳那张冷峻硬朗的面容上。 第513章 我要斩曹贼人头,一战扬名天下!救朕,救朕啊~~ “陛下,大势已去,我们撤吧!” 典韦嘶哑的大叫声,将愕然失魂中的曹操惊醒。 扫望眼前,六万大军已土崩瓦解,全线溃退。 曹操拳头紧握,脸上扭曲着悲愤二字。 事实已再明白不过。 刘备,或者说是萧方,甚至是法正等汉国谋士,识破了成公英之计。 唯有如此方才能解释得通,为何 雁九娘知道要远远躲着,唐铭也懂这个道理。就像是天机府的府主苍昊,那个老家伙也是绝不自己动手的。 张勋对我的冷脸,走到前台的时候竟然对罗罗笑了,我敏感的觉得,罗罗似乎对张勋有那么点儿意思。 “没什么,只是让朕好好对你。”他笑着,并没有任何的严肃神情。 帮帮他?我不大明白,但又没有退缩的理由和勇气,现在只能是顺着他的路走,才能知道他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决定权全在袁烨霆身上,袁烨霆沉默,宁捷准备离开,离开前他意味深长的看了在座的三人一眼,眼中充斥着轻蔑的笑。 的确,这么多天了,徐琛都没有回过他们的家,而秦岩又上门两次挑衅,这怎能不让她生气?但更多的却是莫名的心疼。 “哈哈哈。”那边没有再说话。回应的是地牢中无边无尽的黑暗。宁捷把手枪重新拿在手边,对着天空沉吟。 苏念自然是也遗传到了苏岚的这种好母亲特质,她相信……自己除了为孩子付出一切之外,还能给孩子更多的陪伴。 如果不是因为梁温存那时没有本事,救不了自己的妻子,也不至于让程海荨去找谢靖秋的母亲了。 “皇后娘娘待姑娘这般好,若是姑娘开口,娘娘定会帮着姑娘的。”夏荷亦面露喜色,道。 神符的事情,他自然不可能置身事外,尤其是他已经杀过一次对方。 天玄大陆的修士,一巴掌拍下去,可能会有冤枉的,若是隔一个杀一个,必定有漏网的。 赢乐等人毫不怀疑,要是之前的巨蟒在此的话,肯定会被此威压压的粉碎。 要神不知鬼不觉在赤龙教中杀掉此人难于登天,迷仙大阵对其无用,对方擅长阵法,恐怕对阵法的研究比自己还要深奥,而且修为高于自己,现在的优势是对方并不知道自己魂海内有天玄真君魂魄,有心算无心,得从长计议。 那还有什么后顾之忧呢?再者退一万步来讲,纵然自己不低郑大师。 胡老师看着苏禾离开,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没有人会不喜欢长得好看又非常有礼貌的学生,尤其是从资料上来看,这个学生成绩还很不错。 夏青遥眯起了眼,随即挤出两滴眼泪,像是被孙太医吓怕了似的。 但是幸好有教官在,凡是失去战斗力的同学,直接被他们拖走治疗。 水睛石猿虽然全身石化,身体无比巨大,但是行动却极为灵活,它庞大的身体一转,避开火焰巨掌,紧接着巨棍一挑将急速而来的飞剑磕开。 苏禾很是开心地给陈阿姨打了个电话,陈薇薇感受到了苏禾的兴奋也是很好笑的,不写作业原来这么高兴。 意明武皇能够控制一方领域,魂明武君精神力更强,就算不发动领域,对周围空间的控制力也到达了一定的程度。 而一旁的王道,却连看都懒的看一眼这些即将成为过去式的贵族,找到一处地方坐下,闭目养神。 第514章 你俩别互吹了,必名扬天下!古今皇帝,还有比我更耻辱的吗? 典韦懵了。 他原本大为愤怒,只顾着斩杀邓艾,以报其对曹操的伤害羞辱。 他却未料到,邓艾虽没了银枪,手中却抢下了曹操遗落下来的倚天剑。 这全力一击,本来是自信能将邓艾震飞出去,却未料自己的双戟,竟被邓艾斩断。 “真是兵削铁如泥的神兵呀…” 邓艾眼珠爆出狂喜,手中倚天剑当即 这一次,他也会拼尽全力,散会后,韩浩繁坐在会议室,静静看着资料,其他人已经先行离开。 “等一下,鳞片?这幽蛇你不是说了,是一种介于半有质半无质的东西吗?哪里来的鳞片可用?”陶然提出了疑问。 九珠眼眶微红,自从突厥的人来了以后九珠宁可躲起来,不抛头露面,可是麻烦事一件接着一件找上门,对于局势,九珠一点也不懂,只是不想给大雍添麻烦,毕竟这些事的源头都来自九珠。 陶然耳朵动了动,当感觉到,自己老婆的声音正常的时候,当即松了口气,老婆的语气正常,并没有虚弱的感觉。这样的发现,让他心头微微一松。 因为万祈接触的东西原本就是和其他人不同的。以至于万祈的气质和其他人也完全不同…但是万祈延教会万祈的那些东西,在万祈之前的平凡生活中却是一直都没有什么用的,直到现在,万祈才知道这些东西确实是有用的。 回到家里,何思朗一言不发地坐在沙发上,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叶倾城着实有些意外,其实这一次的事情她几乎没抱什么希望的,但结果却出乎他的意料。 跟着个受宠的主子,今后好处自然要多的多,现下又得了仓九瑶亲自赐名,二人不高兴才是傻子。 詹台楚歌这一番话明里暗里说月擎天替别人养儿子,也彻底贬低了月无尘让他的身份有些尴尬了起来,端是大逆不道,可是他本人却并不如此觉得,甚至他还觉得自己说的颇为有道理。 墨飞鸾不想拒绝他的好意,也许是因为她要离开京城,以后和他可能再无相见之期,所以她想让自己留下这片刻的相聚作为回忆。 清脆嘹亮的剑吟声响起,萧天宸手中的剑锋亦是爆发出了一股凶狠狂暴的剑气来,那冰冷到了极致的杀气,瞬间便是将周围的空间降低了好几十度,使得不少人开始忍不住感觉到了一阵骨子里的寒颤。 据她所知,总裁大人最不喜欢逛商场,因为总裁大人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更不喜欢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逛商场这种事情上。 “千年之前,你不是已经被本皇给干掉了吗?!怎么可能还活着!而且,你怎么会在本皇的身体里头!”阴灵鬼皇难以置信的道。 罗敏柔情说道,声音中满是温柔,她爱自己的夫君,已经到了不可救药的地步。 进公寓门的时候她就醒了,可两个眼皮一直在打架,怎么也睁不开。 童心兰可不会打没有准备的战,招招手,等在外面的宋辉就走了进来。 等在外面,如同惊弓之鸟一般的秦好好,听到他的哭声,如同触电一样跳起来,猛地冲进病房里去。 他是知道南三少前些日子结婚了,可这哪儿知道结婚的对象居然就是这个冷绯心。 肖清发接到命令之后,立刻整军,当天出发杀气腾腾杀奔簸箕山!汤原县在松花江以西、簸箕山和佳木斯都在松花江以东。现在松花江正是冰冻期,人马车辆直接就能从江面上通过去,倒是省得找船了。 第515章 明里死守,暗里开溜?难道朕此生,当真只配做偏安苟活之主? 秦军兵少,乃是致命软肋。 陈仓一战,折损了近一万余人,曹操是肉痛啊。 略阳城那一万人马,对曹操来说,每一名士卒都弥足宝贵,都是他牺牲不起的。 局面如此,他已顾不得去责怨成公英计策失利,首先想到的就是将略阳那一万人马给救回来。 “陛下,成公英他——” 张松见曹操不责怨成公 一丝丝淡绿,随着那若有似无的涟漪,开始以那一片青叶为中心迅速扩散,然后迅速遍布了那涛涛浓炎,再随着浓炎延伸到红色巨虎的口中、全身。 听到这话,苍海才知道与自己相处了两三个月的古鹏居然是个贪污犯,而且还是个红通人物。 人生漫漫,无论如何没有对谁低过头,没有屈服过任何事,始终是我自己。 教学楼离综合楼有一段距离,大约四分钟的路程,所以得提前出发。就算不为遵规守纪,也得为早一点见到赵筱老师,心动自然行动。 老板说完便离开了,元凇倒是胆大,也是有心巴结许芳,说全力支持她的决定。 寂殊寒晃了晃手里娇嫩欲滴的鲜花,笑了笑道:“当然有了,别说殊寒大哥不想着你,姑娘家么,哄哄就是了。”说罢,他将手中的的鲜花往前送了送。 雷耀有些诧异。他原本以为青年利用速度避开自己的攻击后会顺势攻向自己,没想到青年根本没有攻过来,白害他留了一手。 齐悦看了顾涵一眼:“他那地方也就是这东西还有可取之处,你是没有去过,我去过满眼都是黄土坡,整个眼睛看到的东西除了黄色的土还是黄色的土,弄的我回来之后好多天都不适应五光十色的大魔都了”。 两人虽然没了多余的动作,但依旧缠抱在一起,无法分离。那夜色之中撩然的味道,更是让人迷醉。 “族长,不知道我该怎么才能帮助三苗族渡过你所说的劫难?”李长青问道。 随后两人开始抬“尸体”,破席子卷起来搭在车上朝城外的坟圈子走去。 “不坐了吗?”,娉婷刚坐下,觉得钱朵奇奇怪怪的,又说不上哪里奇怪,只好跟着钱朵走了。 一进神泣花园,铅色的天空显得压抑而沉闷,平地上时而刮起一股黑色的旋风,夹杂着呜咽的哭声,漫天飞舞着灰白色的灰烬残留物,四周都是焦糊的味道,远处冲天的火光映红了天际,郑东怀疑是不是来到了地狱。 “知道。”吴怡以前经常去庙里,都是破庙,遮风挡雨的,菩萨就是菩萨,总能为穷苦人留下最后的容身之所。“钱宁,你看这是天王殿,对吗?”吴怡一字字仔细念出来,又询问钱宁。 君忆听完青尘的解释,再联想到明川仙君的反应,总觉得青尘有什么事瞒着他。 宗南天亲眼看到君忆飘下来的那一刻,立即启动了所有的木人傀儡和机关法阵。 “李兵,你在这里做什么。”张熏儿眉毛紧紧一皱,她不知道李长青究竟是什么意思,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 一个简单的逛街,竟然惹出了这么多变故,丁浩也有些抱歉,他心念赵雨的事情,当下便追上了魏谋。 吴怡忙了一下午,终于将晚饭做好。李博自然最高兴,他来了这么多日子,还是第一次吃现成的。周启也知道这些天大家辛苦了,带着何平与大家坐在一起。 第516章 给我围死,再割曹操一块肉!你以为谋圣之名是假的吗? 略阳,汉营。 皇帐之内,刘备正与萧方等众臣围炉把酒。 “陛下,捷报,捷报啊!” 帐帘掀起,陈到兴冲冲闯入御帐。 “陈仓刚刚发来捷报,子龙将军他们及时赶到,重创秦军,歼敌一万有余。” “邓艾临阵打断曹操手臂,夺其金盔,惊走敌将典韦!” “陈仓城,我们守住了!” 戒面的颜色质地和自己的那只一模一样,绿汪汪,水润润,戒托也是黄金打造,内侧的同一个位置上刻着同一个字:李。 她是真的见过解春辉从死人棺材里爬出来的样子,也见过被盗了启灵玉的尸首的样子。 恐怖的阴气瞬间爆发,以青冥为中心,向四周不断爆发,无数鬼怪在这股狂暴的阴气面前,连哼都没哼一声,直接倒地身死。 现在他们面对的,比之前还要严峻,因为圣灵是一个更加恐怖、深不可测的存在。 之前为了防止鬼王在某个房间之内,我和公孙百里只是在外面寻找,并没有进入房间,现在看来是不进入不行了。 在一念的体内依然形成了两个漩涡,一为真元的修炼,一为纯念的净化。原来陈心以为异空间漩涡对真元也有提纯作用,可是当它三受到诸多念头被异空间漩涡迅速提纯时才明白,其真正强大之处在于纯念的修炼。 因为那两道人影并不是什么并排齐飞,而是其中一人就像什么东西一样,挂在一人腰间,虽然在天空借力飞行,但是那副左右不断晃荡的样子,倒是险些令她笑出来。 如果说纯一与一念正为幽灵团的发展尽心尽力,不辞辛劳的话,陈心则是冒着极大的风险在为幽灵团提升顶端战力。 神威特种大队,虽然在最后败在了战狼中队的手下,但五大军区新组建的特种兵部队里面有许多好苗子在跟神威特种大队的交手之后,心怀向往,主动提出想要加入神威特种大队。 “郭玉”下车之后,李峰立马迎了上来,脸上还带着谄媚的笑容,而“郭玉”脸上却带着一丝的不耐烦,嘴巴动了动。 现在怎么办?父皇一定很失望,而清远又很生气。一句话都听不进去,她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柳飘飘额头,此时同样是一轮满月,在刚才的厮杀中,原本就已经是接近满月的状态,在干翻了几十人之后,彻底圆满。 温舒舒想要逃又逃不掉,身上的礼服被那些男人撕扯掉,她用双手根本挡不住,任凭她如何躲都躲不开这些男人的咸猪手。 又过了一刻钟时间,阎象见四周再无动静,一咬牙,壮着胆子走进大牢之中。 这次收报机吐出的虚幻白纸格外的长,内容密密麻麻,但被贴心地划分成了数个区域,甚至有简略的地图标注。 下课后,霍普一个闪身离开教室,他坐的角落比较偏远,而且离门很近。先溜走就不怕下课后被人认出来了。 后面这对夫妻太过,被两家联手狠狠的收拾了一番,并停了他们所有的卡,收回一切资产,丢到外面过了一个月,才不敢再做什么。 剩下的时间,只有一日了,若是明日还想不出办法,那赵律就完蛋了。 之前福吉去交涉了,不过其他魔法部的人不是很给他面子,所以福吉这一次把邓布利多搬出来了? 他深深呼吸了两下,默默调动夏龙渊内功滋养调理着无力的身躯,慢慢取下了早前射完船帆就一直挎在身上没有动用的弓。 第517章 你以为曹操会为咱们冒险吗?冰甲虽坚,但堡垒往往从内部攻破! 汉军兵临城下七日不敢围城。 今日却偏巧在他们得知,曹操兵败陈仓,密旨令他们弃略阳南撤之时,突然间大军围城。 不用猜,必是刘备已获悉陈仓大胜的消息,断定了城中并非曹操主力,而是只有他们这一万人。 所以刘备才敢围城。 刘备现下这是要将他们留在略阳,不让他们一兵一卒逃回冀城去会合曹 而且这种树的树龄越大,其分泌的液体浓度越高,恢复原力的效果也越强。这让林沐很惊喜,原力是武者最看重的东西,如此天然的饮品自然极为重要。 闻言,丰桀的眼眸一眯,刚才他似乎只跟千秋神梦说话,都将叶无双无视了。 “你是不是傻了,他只是一个他村忍者,为什么要做到这样,我们木叶不是善人,没有那么多的钱的!”鹿久低声在张烨耳旁说道。 而在这时通讯设备也收到了长安基地的通讯请求,林沐笑了笑直接连通,稍等了片刻杨海洲的声音传了出来。 听到胡唐这样说,林天大概的明白了,胡唐之前的确是子血术修炼的成员之一,只是后来因为没有一丝丝的天赋就被那个高人给忽略了,之后也没有让他来这个山洞聚会。 尹雪这么一说,林天就大概明白了,感情这花家是东方家族的依附家族,那么只要找到东方家族的人就可以将这件事情给摆平了。 好兆头!洛方虽然惊喜却是仍然不满足,帝俊很厉害,应该和东皇太一的水平差不多,顶多是半步合道级别是圣人。 “别墨迹了好么!交不交?”青年不知道,林飞心中已经在盘算如何杀他们了,非常恼怒道。 可如今,在沙漠里,水灵力完全占不到任何优势,叶磊的实力就再次大打折扣。 就在红脑袋开始开始幻想的时候,殊不知他口中的几位兽王还真的抽不开身,此刻真被困在了封神之战的大阵之中。 自从抚养它长大的阿姆因为角斗死于同族手中,秀秀就没有这么开心过。 夜霆爵立在床边,看到这一对母子有说有笑,薄唇勾了勾,一步上前,将孩子抱起来放到床上去。 索伊斯的气温,似乎要比夜都高许多,十月中旬的早晨也丝毫感觉不到凉意,只需穿一件衬衫。 宋天墨把她搂得紧,没有因为凌菲的话有放开她的打算,抱着她继续稳稳的朝着楼上走去。 自两天前那一场轰炸后,黑冥岛这两日一直风平浪静,没法上岛,他们也打探不到消息。 南王和西王聚首在一起,夏空感觉到吃力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我倒也并不会觉得这是聂远和夏空无能。 夜霆爵置落罔闻,将她牢牢压在沙发上,他的气息越发粗重,用力拽着她的裙子。 佐证就是二人长得几乎一模一样,有时你甚至分不清哪个是城主,哪个是城主的曾孙。 沐槿熙看了看奔池,听到奔池不是中毒而是中了蛊的时候,最激动的莫过于奔少康了,他还说奔月的不是。 终于,忍了一阵,见外头的嘈杂声愈演愈烈,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司马连鄑不由微蹙眉心,抬眸问了一句。 三人对望一眼,转身跟着青鸾,叶不凡,扶着齐瑞林,向树林之外走了出去。 “你保证什么?”听了莫西北的话,慕非难猛然收住身形,只是等了半天,也没等到莫西北恐吓自己的话,终究忍不住回头,这一回头,就是一惊,只见莫西北手按住‘胸’口,人居然软绵绵的背靠院‘门’,滑了下去。 第518章 小看我了,这点气度我还是有的!原来丞相早埋下了伏笔? 萧方有计。 刘备精神一振,忙问道: “丞相有何妙计,竟能速破略阳城?” “速破略阳的关键,就在于一个人。” 萧方呷一口酒,不紧不慢道出一个名字: “阎行。” 阎行? 刘备眼神变的茫然起来。 阎行这个人,他自然是知道的。 西凉籍人,韩遂的旧部,贾诩 “不必做无用的坚持,要把力量用在刀刃上,你懂的!”武幻宗主断然开口。 为了保证这两样技术,朱府可谓是安全的很。除了周围有锦衣卫的随时监护,府里也有许多水陆营出来的护卫,各种武器那是样样俱全,就连虎蹲炮都有两架。 “二爷,医生来了。”管家汇报一声,便见医生提着药箱进了门。 如果成功的把王重阳定罪了,坐上几年牢,那么,就算成功了。如果,还是让王重阳,接着横行霸道,一点事情都没有,那就麻烦大了。 三万年的时间,这个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算是短。在这漫长的岁月之中,三界依然波澜不惊的发展着,除了那已经弥漫了整个宇宙的劫气之外,宇宙之间,好似再无丝毫的变化。 胡警官眼睛瞪得大大的,满脸的不可思议,他从警校毕业就在中州市公安局工作,虽然仅仅干了只有三四年的时间,但类似于这样的事情他还是头一次听说,让他觉得穿的这身警服在海王市遭到了羞辱。 “可是一百息已经到了,我要出杀招了!”黄象祖有种寂寞难耐的忽然开口道。 “这个。就不必了吧。人说财不外露,好酒自然也不能外露了是不是?”叶君天的表现就是想一丑遮百丑。外人看来这家伙肯定拿不出什么好酒,无非是掀起了一块遮羞布罢了。 因为怕他认出她的棋风,花未央不敢认真下,只是胡乱的下一些子,从一开局就处在下风,典型的初极棋员。 仙兵的熔炼,让叶凡的剑之力的确达到了仙境,但是他感觉自己应当还没有达到剑仙的地步。 这是一个荒凉的世界,与第一关的沙漠有相似之处,只是一个是热一个是寒,完全是一个白色的世界,张天视线所及,完全没有雪人的影子,不过即使有也很难发现吧。 一个电话就抓了食品药品监督局的局长,吓得常务副市长匆匆离去,这种人的背景实在是太吓人了。 陆启明手中念慈刀在最精准的时机直直递出,没有任何花哨,就是最简单的一刺。 以赵若冰的水平,要进入这家医院,她有信心,但是要评到副主任这个级别,她却真的没有什么信心,祈安医院的评级,可是完全凭完成手术的难度来评的,是容不得一丁点儿的水份的。 他终于明白夜未央组织内成员为何人人都要学无名十一剑。刺杀燕开天的计划,看来从夜未央成立那刻起,陌名统领就已下决心。 “没有,爷爷是对的,只是我们还有点不适应。”林菲雪立即答道,对于同居,林菲雪一时难以接受。 对于传承之塔的说法叶凡自然是接受的,这次他的天赋能力融合就是明证,要不是天赋魔巢处于巅峰状态,绝对难以帮助他完成最后的重塑。 “灵火可不是一般的火,仅凭这火焰,就能把他烧成灰!”江翌心里冷笑道。 事实上就算凯撒自己不作死去对付叶凡,他回去之后也会被光明神族处理掉,这点月姬很清楚,所以当凯撒被叶凡干掉之后,她什么都没有说,仿佛这家伙根本就不是光明神族一员一样。 第519章 铁打的家乡,流水的主公,我不做孤魂野鬼! 萧方笑了一笑,自嘲道: “陛下过奖了,臣可没那么深谋远虑。” “当年被俘的凉州籍武将家眷为数不少,臣都责令善待,其实就是广撒网而已,捞到哪条算哪条。” “这不就巧了么,正好捞到了阎行这条。” 刘备先是一愣,尔后也哈哈大笑: “好一个广撒网,不得不说,丞相这一网撒的是恰到 这代表着,你每个月不用考虑要买什么流量套餐,走在路上没流量也不用想着去哪个店蹭网什么。 “听说你生病了,我马上就过来看你了。”哲寻走近病床,看了看输液瓶。 珺青烙并不讨厌这样的亲近,她来到这个世界很突兀,估计老祖宗在创造轮回功法的时候都没想到会有后代子孙重生到这么一个荒谬又不可思议的世界。 “阿寻,我眼睛看东西好像有点模糊。”心悦揉了揉眼睛,眯着眼睛看向远方。 她不是不能编造出一点东西来敷衍他,但她不想这么做。必须瞒住他一些事情已经是对他的不公了,她又怎么可以编造故事来欺骗他呢?以后他们会是夫妻,是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家人,靠着欺骗维持的感情是不能长远的。 风雪闻言放开君曦的衣角,身子往床里卖弄挪了挪,留出了地方来。 开会的众人不知道的是就在它们面前的投影仪中一双眼睛全程看完了这一切。 所以,等夜音素带着她踏入仙灵花圃,看着周身瞬息变化的风景,她顿时呆住了。 “娘,我感觉挺好的。”温慕的话,似乎又宁神的作用。赵氏听了温慕的话,原本脸上的焦急便消失了消失了。 净水歆听到微微一愣,自驾游,这个不是梓宣和季常达去的吗?难道她是? 李大师从怀中掏出一个手机,迅速按了一个号码,过了几分钟之后,电话也就接通了。 秦宇笑了笑,从紫微星戒中将用荷叶打包好的炸乳猪召唤了出来。 同时,张家对袁家的调查,也知道袁家对纳米技术有很深的研究和应用。也许,袁家的纳米技术很厉害很高明,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别人不懂纳米技术。 孙悟空在这个世界上可以排进前十,那么三清之一的太上老君应该在这个世界排的上前五。 对于仓洛尘口中的仓九瑶,越君正依旧保持无视,好像根本没听到仓洛尘这番酸不溜丢的话,直接绕过他去了里间。 说着,琳自己停了下来,如果自己不是害怕,那么为什么要亲别人呐,岂不是在说自己喜欢刀哥。 “既然吴阳修士这样说了,那么直接叫我素贞就可以了。”白素贞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林碧霄还从来没有见过肖烨这幅模样,不过却也不是很难想象,到底是跟着毕阡陌的人,跟毕阡陌一样腹黑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但我刚走没多远,迎面飞驶过来一行警车,鸣着警笛,亮着警灯,与我的车擦肩而过,我心中暗暗庆幸,这就是时间和运气,如果我晚一点出来,或者他们早一点来,那我就要倒霉了。 在杨婵和白素贞看来,二人现在的这个姿势非常的孟浪,严重不符合她们的价值观。 因为李鹤的“乱神计划”,这些年秦国没有攻打任何国家,更没有吞并其它六国。 “话,乖离你有办法帮我把这冰焰给关掉吗?另外,我旁边这位陈师傅身上的冰焰最好也能处理一下。”杜月明活动了一下自己燃火的身躯,又指了指一旁正运用斗气抵御的陈宇航,道。 第520章 你装什么忠臣,不就是为保命嘛!你想陪葬?成全你! 阎茂如释重负,长长松了口气。 “只是儿听闻,城中主将乃于禁,手中握有五千兵马,皆是益州兵,此人乃是曹操元功之臣,他会跟着父亲降汉吗?” “还有那个成公英,听闻近来也颇得曹操信任,他会降汉吗?” 阎茂欣喜之余,又心生了几分顾虑。 阎行却冷哼一声,嘴角扬起一抹傲然: “益州 但凡让他觉得她能放下倔强去投靠的人他都去了。甚至连木槿园他都去了。只是去了裴家,没有去萧家。 远处,裴擎宇淡淡走了过来,将手臂上搭着的衣服披在她的肩上。 这个时间,远远不到她下班的时候,而且,孟兮还没有离开,她作为一个助理,更不能离开。 铁柔盯着王婉喝光了药,然后替她擦了擦嘴角,又掩好被子,“有什么事让人叫我。”然后才转身离开。 所以看到那野兔的时候,我就起了心思,直接朝着它追了上去,因为我这次也算逃了这么远,回去的话肯定又要走好一段路,而且之前是顺着河流下来的,回去肯定只得走陆地上,这又得绕好远。 所以她才想到了我,因为她是武者,再加上我如今的实力,只要找到这几个家伙,哪怕他们手中有抢,我们也能将他们给拿下。 这样一个特警队下来的家伙,派出所里的民警都知道,那可谓是身手了得。 “大理寺卿的新任师爷夏卫兴?夏轻萧的父亲?”云墨低眸沉声的反问。 “嗷。”关雎尔钻进被窝,又伸出手将手机调成静音,捂上耳朵再睡。 平白无故的拿出这么多的银子,放在任何人身上都会觉得呕血,纷纷都有些后悔,刚才冷静些看出夏轻萧阴险的一面该多好,现在就不用让夏轻萧牵着鼻子走。 此时动手的修罗越来越多,本来不想动手的修罗在见到其他赏金城的修罗抢夺自己赏金城镰刀也不的不参与了战斗。 妖兽阵营的八十多个修士,一齐向他们攻了过来,灵力排山倒海。 “我说过要对你好,不会让你为难,你以后不要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刺果卫矛今早醒来把昨夜的事想了一遍,认定白茯苓只是为了推托所以才说自己命不久矣。 “现在可没空去感慨。”黄昏号动力装甲里传来了陈弈的声音,经过了重重阻隔之后,声音有点发闷。 “大人,这寒焰潭我们真的要进去吗?这宝藏的具体地点不会真的在里面吧?就算是在里面这寒焰潭这么大,我们真的能找到吗?”这时候严纹也是心中有点担忧的说道。 说完,也不去理会他,大摇大摆的上了车子,一副摆明了我就是仗势欺人你又能奈之如何的样子。 “爹!”过了好久,马宏炅才悲痛的惨叫一声就要扑向马亚博的尸体。 “怎么办?二师兄?”三人虽然是各怀鬼胎,但是这种事情还是得听叶少白的。 很好,遇到几个很是听话的人,至少当人质在对方手里会很听话的人。看人对方四人很是忌惮地举起手来,林枫感觉挺满意的。 ?飘散着的波浪卷发,在会议室的灯光下散发几缕玫瑰红,衬托着一张妩媚白皙的面孔。 运输车停在了五人面前,下来了十名全副武装的人和兽人,他们的眼神都带着狠辣和轻蔑,将五人围住。 跟祁阎预测的差不多,墨老家主的脸色,几乎是一下就阴沉了下来。 这般想着,一妻六夫在靠山村时,事情太多,平淡太少,总像是有操不完的心。反倒是住在青峰郡八里堡紫园的那段日子,那种温馨竟是刻在她心上的,最弥足珍贵的回忆。 王神棍说,进了这屋子,就能看见有白色的宝光,从客厅的水泥地下透出来。据说那是难得一见的宝光,压都压不住。 看着皇甫玉的样子,上官瓷和赫连羿相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无奈。 父亲想要将自己赶紧嫁出去的心理,戚梦还是明白的,但是,没必要这么粗鲁吧? 众人看向山路,等了许久,直至天黑时,瞧见几辆马车从山路上行来。 “我有喜欢的人了,而且刚刚知道,她也一直喜欢我。”墨永恒跪在地上,目光直视着前方。 果然如董肖所说,吴疆也在候选人名单里。董肖看着吴疆挤了一下眼睛。 回想中午周冀说的话,觉得做班干部,对自己也不是难事,毕竟初中时一直是班长。何况这次董肖票数第一,一定还是班长,俩人真要配合,应该不成问题。这样想着,倒有点跃跃欲试了。 众人全都在劝说,不想叶森罗涉险,因为此时叶森罗并没有掩饰修为,他们清楚的看到叶森罗的等级是96级,这种等级也许可以横扫至尊以下了,但碰到至尊还是得死。 这几日,唐素挽身上的黑气全靠云辞用灵力压制在一处。诅咒一日不除,一日就得用灵力压制着。 周冀也听到了是吴疆的声音喊了陈粟加油,心想,你为兄弟还真是卖力。 如果林江北不知道历史走向的话,说不定立刻就会答应徐铁成的邀请,到省保安处去担任一个中校参谋。别的不说,单单的是凭借着自己曾经救过徐冰辉两次,就可以保证跟着徐铁成吃香的喝辣的。 林家已经答应了他们,只要他们死守住海家,防止海家中的人出来,便会再给他们分出一部分进入元脉中修炼的名额,还为此直接分了一大批的高手给他们,光是金身境级的高手,就要二十多个。 第521章 咱们大道朝天,各走一边!你是国之柱石,天子不能没有你啊! “茂儿,剑收起来!” 抢在儿子动手前,阎行厉声喝止了阎茂。 阎茂回头看了眼父亲,心有不愿,却还是得将剑收归鞘中。 成公英暗松一口气,却依旧警惕的看着阎家父子,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阎行正视着他,平静说道: “伯明,说到底,你也不是忠于曹操,只是怕受那马孟起报复罢了。” “外面都传开了,县衙也张贴了告示,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高飞参加乡试得了头名解元。”家丁说道。 也不能说是讲究,他们毕竟才刚刚从这里搬走不到半个月的时候,对于一切梁动还是很适应的。 风清不再说话,瞬间便到了若离的跟前,朝着若离的肩膀扣去。若离脚下运起逍遥行,手上用了缠丝掌,居然与风清过了几招。风清并没有用上她的真本事,只是想要试探出若离师从何人。 之后便是造化三境,分别是造形境,造气境和造化境。之后是涅槃境,生玄境和死玄境,转轮境,轮回境和祖境。其中祖境已经是能够媲美祖境的存在。 在经过诛仙位面之后,赵皓已经没有再观看过异兽灵苑,他再次来到这里,这里的变化令赵皓感到惊喜异常。 迦洛还在怀疑那玉箫的真假,但若那支玉箫不是他想要的那支,绝对无法吹奏出玉皇吟来。玉皇吟对玉箫的品质要求极高,传说中只有那把玉箫才能吹奏出玉皇吟。用别的玉箫来吹玉皇吟,一曲还没有吹完,玉箫便会裂掉。 感谢大家了,谢谢你们的支持。接下来是创世这边的,也有好多人支持黑水。 这句话,有很多只得寻味的东西。第一,上面让查的,而且是如此重视的来查,本神就说明了问题了。第二,一般的公司哪里需要一个办公室的主人亲自来的。 所以他根本不敢停下,注意力每时每刻都保持着高度集中状态,丝毫不敢分心。 所以对韩国方面的娱乐信息也是相当关注,tl就在其中,在日放送的节目中,对tl这次回归的新歌进行了介绍,并称tl是最受期待来日出道的组合之一。 “我怀疑那玩意是水货!”肖少华愤愤道,开始到处找剪刀要拆包裹。 哪怕过了三年,如今提当年闹得满城风云之事,夏景帝的脸色还是极为难看。 尽管,它不是顶级的汤,却已经是非常优秀的汤了!尤其是,它在十分钟前,还那么难喝,十分钟后,却变成了如此美味。 我总觉得我在哪里听到过那个吼声,想了一下我吃了惊。那不是我在九子镇真龙那个宅子里听到的吗? 这搞的王崇阳心里都有些没底了,不过想到当断不断其心必乱的道理,他也没有去劝慰公孙瑶儿。 众目睽睽之下,林曦的脸皮还没练就铜墙铁壁,这淡淡的暧昧足够让他不自在了。 “呵呵,这就不用晓晓你操心了,天孤星吉人自有天相,有上天的必有,他是绝对不会死的!”我就等着他归来呢!”林无道冷笑道。 极品铁矿,听见这几个字,刘川立即流口水了!我的个乖乖,这么多好宝贝,老子要不要代替你镇南王保管保管? 一来的确是舍不得那些钱,二来其他同行都来了,你不来也不好。 “对不起,元帅姐姐,我,我马上就唱,我现在就唱。”一听眸中眸镜中镜原来是因为这个事情生气,雪儿那肯定是没法淡然了。 第522章 放虎归山?他还不配做我大汉祸患!从今往后,我们同生共死! 略阳城外,汉营。 中军大帐内,刘备正负手盯着沙盘,目光着弥散着几分杀机。 众将则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他们都已做好准备,倘若阎行不肯投降,则大军继续攻城,将略阳夷为平地。 唯萧方气定神闲,似乎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启禀陛下,那阎茂来了!” 陈到兴冲冲而入。 见到雨菲霖一直盯着自己,周天龙也猛然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情,一双丰满的胸部又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让他不由得脸上一红。随即眼睛看着雨菲霖,目光顺着她的脸庞缓缓下移,最终停在了她的胸部上。 反观刘枫这里倒是安全了,战斗并未波及到他这里。黑莲在战斗的时候,便已撤去‘法相天地’这种妙术,如常人一般冲前战斗。 “嗷呜~”赤红标枪穿透而过,那岩浆之低有着一阵狼嚎之声传出。 要是此时史胖子还分辨不出自己踢了钢板,那他就真的是傻逼中的战斗逼了。他四处打量,想要找出风萧岗的身影。在他的心目中,作为东道主的风萧岗应该有一些面子,应该能帮他度过难关。 咚!拳影划过天际,直接生生的将空气震爆,然后轰向那千里之外的山峰之上。 “等下我拿去洗吧,你有换洗的床单吗”若云对着还在穿衣的我询问道。 是以金蝉子当时才没有出手阻拦悟空看似轻薄的举动,只是在事后面子上倒了个歉罢了。 “不过,还是将它的命给收了吧”穆天宸眼睛一凝,体内元气犹如怒龙一般涌出。随即燃烧着火焰的雷电元气,包裹着脚掌。其脚掌在树干之上轻踏而出,身形犹如鬼魅一般从树上滑落。轻飘飘的朝着魔兽攻去。 保安部因为特殊性,一直都是公司上班时间最早的部门,因此徐一鸣跟着尤丽雅走到保安部的办公区,却看到一阵忙碌,看见尤丽雅到了保安部,众人都纷纷打了招呼。 没想到疑团越来越多。我才刚刚从警局出来,那辆瓦斯车便失控撞向我,这世界里真的有这么巧的事情么?而如今车主已经葬身在火海,唯一的线索也没了。 仿若有漆黑的油墨在天空之上涂抹,将原本沉寂的颜色涂抹得深浅不一,像有什么扭曲的活物,正在天空挣扎翻滚一般,让人看着有些恶心。 他负责的阵地已经被日军炮兵犁地一样犁了三遍了,一个营的战士,能继续坚持战斗的不到一半人。 但是回答摩尔的只是李海洋的一声狂吼,随后李海洋便疯了一般再次朝着摩尔打来,摩尔无奈,李海洋的实力他是清楚的,现在李海洋明显是要寻找发泄口,如果他敢轻敌的话,想必自己要吃不少苦头。 陈秋一直看比赛回放到凌晨三点钟才睡觉,不过也算研究出了针对dyg战队的打法和战术。 苏凝没有告诉顾景琛,她听着顾景琛起身给傅云墨打电话,结果那边的傅云墨说,临时出了些事情,让他们先吃。 周瞳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开,一点办法也没有。当她回到卧室拿起手机的时候,水晶已经被对面给推平了。 莫靖天这一混元阵法以所设阵眼为中心可笼罩覆盖整座昆仑山,而混元遁则是配以混元阵法使用的一种逃离之术,反误入此阵的玄冥弟子皆接住此术法逃离。 第523章 老部下都不救,何况咱们?又一个背叛了朕? 冀城。 行宫大殿内,弥漫着死寂的气息。 曹操以手托额,目光呆滞的盯着地图上“略阳”城二字,愁闷二字,都写在了脸上。 他还是晚了一步。 当放弃略阳南撤的信使送到略阳城时,刘备已先一步得知陈仓大捷的消息,三十万大军将略阳城围成了水泄不通。 于禁和那一万秦卒,尽皆被困在了孤城 这个想法得到了奶妈和何俊谦的支持,通过骨灰里留下的灵魂印记,何俊谦用秘法在骨灰上设了诅咒,在遇到与李佑生有血缘关系的人时,骨灰就会自燃。届时,老黑会将这火点燃在何俊谦送的长生烛上,交给李佑生的家人。 几颗子弹飞过来,阿道夫本人没事,战马死了。在巨大的动能下,阿道夫和战马滚到一起,最后被战马直接压晕了。 不过他说的也是实话,这长弓到了自己手中,星原大陆上,还有谁能再抢过来? 第十件拍卖品,和之前的一样,被紧紧锁在一个箱子中,无法被窥探。箱子本身样式精致,想要做出这样一个容器,也不是简简单单就可以完成的。 但现在,真相就在自己的眼前。只要再前进一步,困扰了他们几百年的谜题就会揭晓。一切的结果,都在一念之间,只要他做出一个选择。 就在肖林把所有新招的员工带回厂子,开始进行保密性培训的时候,肖林的电话就响了。 “摸着舒服吧。”刚爬上张月的后背,颜夕便坏笑着说道,那眼神仿佛可以洞穿张月的内心。 江蓝昕表情一滞,刚想解释,但何洛已经反应过来了,大声呼喊一句,没有得到回应,推开门想要追出去,却被江蓝昕一把住。 张月点点头,便起身出了房间,把颜夕苏醒的消息通知给众人。不一会儿,所有人都来了,颜夕的房间一下子显得有些挤。 刚说完话,那边几人又开始了一波攻击。这次射出来的都是闪着银光的短箭,像是凭空产生的一样,只是一瞬间,那飞箭就布满了整个天空,雨点一般落下来。 四,洛阳城的那些耳目灵通之辈,务必防止他们到处宣扬,这些人就得依赖洛阳城府尹张彪管制。要消除这一隐患,必须借助于朱开智的权力才成。 这显然是有违瑞恩的旨意,但叶龙王从登场开始就没怎么鸟过他就是了。 但焚心咒太恶毒,遇到骆玥的血就变得更加肆虐,易冬篱的身体,脸庞的黑线像树枝一般密密麻麻。。 虽然似乎闲了许久,不过依旧到了开学的时间,作业勉强还是做完了,周梨绘说让我用自己的办法解决,不过似乎至今都没能采取行动。 后来城市建立,绝大部分的人都生活在城市之中,不再与荒野进行接触,这荒野病也就逐渐消失。 “所谓识海,就是你的精神世界。”混沌玄黄钟解释道:“仙台境以前,妖族亦或者人族的精神世界,都是混沌一片。 再说,以莫须有的罪名抓捕一个贵族,这种事要是传出去,黑锤堡便再也得不到外界的认可。这同样是罗德领主不希望看到的。 只待来日神藤找到了真正的主人,矿石上的封印自会解除,神藤也能重见天日。 召哲言看向薰雪雨的父亲,他正看着薰雪雨,轻微的笑容如释重负。 莫如常原以为只要宋离同意他们一家人留下来就万事大吉了,可是谁知道宋离的父母一回来竟然就要他们离开,这怎么能行? 第524章 阿瞒啊,守不住了,咱提桶跑路吧!我虽外姓,愿为陛下赴死! 曹操火大啊。 他是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这略阳城是以阎行叛国的方式失陷。 当初于禁可是提醒过他,西凉人不可信。 是他自信满满,认定阎行与马超有仇,故绝不敢投降刘备。 却没料到,事实却无情的打了他的脸。 曹操在咆哮怒骂,众臣都面面相视,都在摇头叹息。 略阳城失陷意味 传言,陈狠人出手狠辣,动静之间便伤筋断骨,拿人性命,可谓是彻头彻尾的魔王行径。 相比较罗马城被占领、军队被击败,这个才是最让他感到担心的罗马平民正在认同戴奥尼亚王国。 看到高德伟进来,成始源和王海明智的没有再继续聊魏志强这个话题。 没错,这个bgm就是克里斯托弗诺兰反复推敲的那个,后来,克里斯托弗诺兰在拉萨旅游的时候,终于是解决了这个问题。 这下老鸨可不干了,直接告诉天生想要酒,就先结了酒钱,不然的话一碗酒也别想喝到。 他们中有一些人,甚至利用特殊手段,将这里发生的事情迅速传播了出去。 一声痛彻心扉的嚎叫在不远处响起,天生顿时警惕起来,他此时身体虚弱,再战斗的话就有点力不从心了。 听闻此言,长公主不由得愣了,内心深处忽然多了一丝别样的味道,而这种感觉,却让她心尖不由得一颤。 祖地之中元气充沛,又有来时搜刮的资源,几乎每一天,都有人突破修为。 望着走在前方的白衣少年,即便已经过去了多日,师雨鸿的心头依旧震撼。 句号:不要问了,学姐就是他的特殊爱好,不行了,被恩爱狗亮瞎了眼睛,我们还是谈谈任务吧。 说完就想下车去看,被古若尘一手按住,“颜儿坐好,为夫去看看。”说完跳了下去。 她是光,她是空气,她是所有的一切,风华绝代,万人敬仰,受到无数吸血鬼的朝拜。 两个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也没有触及到什么敏感的问题,之后不久宴会庆祝仪式正式开始,宋仁庆还被自己的儿子邀请回去发表了一下感慨。 来到这个庄子,差不多有两年了,夏氏虽然还是对她冷面相对,但是好了很多,起码不再骂她了,还吃她做的饭菜。 一击无果,妲己再不留手,九条尾巴同时射出,化作九件兵器,或剑或刀或枪,刀剑飞舞,毫无一丝缝隙,火焰飞鸟无法躲闪,身体被击中上百次之后,自行消散在空气之中。 后土摇了摇头,元神一动,朝着盘古体内探去,想要查询一个究竟。 三军传来声势震天的呐喊,刀剑哐当出鞘,大地如同颤抖,数百精兵向赵王府拔营而去。 然而因为她低头行礼,李景霆并没有发现异常。再次抬眸间,辛夷又恢复了淡然的脸色。 “可……可是我打不过他,而你又受了重伤,就算天罚之鞭暂时不能召唤九重天之上的天雷,但也是一件威力不凡的法器,我们没有胜算的。”迟疑了一会儿,妲己口中说道。 清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躺到床上的,又是怎么睡着的,总之从那以后,祁阵就时常缠着她问那个问题,有时候就算她真的如他所愿回答了,但是他还并不放过她。 在她面前站了很久,薄言禾一直没有反应过来,子清扬就也一直没有开口,只盯着她的脸,满眼柔光。 第525章 这次就不会那么幸运了!刘备有天罗地网,突围就是找死! 于禁是受曹操的话刺激,跳出来要担当坚守冀城断后重任。 成公英则是不得不跳出来请缨。 身为凉州人,他是不甘心逃去益州要饭。 唯有留在冀城,或许还有翻盘的机会。 况且奇袭陈仓一计失算,致使曹操损兵折将,还被砸断了手腕,他是难辞其咎。 主动请缨断后,就算不能翻盘,也可算是将功 “好了!两位的技术都很好,曹技术员,你看我们这里的情况还不严重吧!”刘鹏走上前问道,主要是想确认一下,自己这里是否会被划为疫区。 妮贝将程栋拖到山洞,交代受伤的高满照顾后便和余哲冲出山洞,迎向铺天盖地的不知名敌人。 就这样,在酒席间。刘鹏入党地事就被定了下来,之后便是一些程序化的事情了。 不过赵子岳可没有穿那样申请专利的鞋子,相反,赵子岳脚上的这双鞋子还有一只是断底的,倒霉的是一做这个45度角的舞步后,另一只鞋子的底子也断了,装b你就得付出装b得代价。 余哲笑笑没说话,不过自此之后每天晚餐迪娅卡都要调侃一番。她有些紧张,既希望公公婆婆过来,又有些担心。 “额,看我,都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安培拓哉,是栏川国中的一个老师。你真的没事么?不需要去医院检查一下么?我认为,你最好还是检查一下,因为之前你的脸色,真的好差。”安培拓哉摇摇头之后,再次劝说道。 “你的同伴看起来应该比你聪明吧!至少,他知道自己不是对手的时候,还会逃呢!”瑞恩看着眼前依旧傻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断刀的蚂蚁,笑眯眯的说道。 德米特留斯离去时,对自己是欣喜的一眼,意思是“看,咱俩都算熬出来了”。 “算是吧!”赵子岳说完把纸币的一端放在嘴边,用牙齿轻轻的咬住。就在细腰蜂看得正感到纳闷的时候,忽然她感到了一丝危险,急忙摆脱面前邪恶男人的身体向后退。 “没事。”陈陆花心里窃喜欢,这么危机的时刻,他还在惦记着自己的安慰。这个男人马马虎虎,还不算多坏。 青鸾慢慢的在武帝的身前身后旋转,吹起一股股香风,武帝现在眼前看不见什么东西,听见这声音,闻见这味道,自然心里更加的猫爪似得。 好笑的谈了一下藤野的额头,自己虽然是工作狂,但是他也不是与外界隔绝的人,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这件事情,再说了,藤野身边也有自己的人,他想知道简直是易如反掌。 锦闻刚刚路过凉肆的房间就听到了房间里的哭泣声,心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凉肆如此伤心呢。 一个时辰到了,李起便是命令全军稍息,而后下令解散,自由活动。 “听歌,你看见了吗,就在那边,就是他住的地方,我曾经也住在那里,只可惜现在再也回不去了。”司嗔嗔看看听歌,又用手指了指天空,那是个遥远的地方,曾经她多么想逃离那个城市,如今她想回都回不去了。 时宜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出用雅典娜献祭流这样的套路,在她抬头往对面看去的时候,江宓儿也正好抬头看了她。 系统君忍不住看向这俩人,想提醒宿主大,然夜云溪面色平静坐在那里,低头吃着盘子里的水果,根本连看都没看安德烈等人一眼。 第526章 逃是死路一条,破釜沉舟咱赌上一把,赢了吃酒,输了吃席! “原来如此,难怪我发现汉军有些不对劲,原来竟有如此毒计!” 省悟过来的于禁,拳头狠狠一击城垛。 “既然不能从南面突围,那我们就从西面突围,尔后再改道向南,如何?” 赵昂又指向了冀城以西。 “西面也不行。” 成公英又摇了摇头: “西面汉军围营虽也未设好,我军突围倒是 方业名喃喃道,一旁的队员目光灼灼的盯着这腾蛇,要是往日这腾蛇完好,他们肯定不会有什么想法,但现在它是一副凄惨的样子,就挠的他们心痒痒,,一个个忍不住的说道。 柱子上盘旋一圈圈盘旋的巨龙一双威严的眼睛紧紧注视着我们,大红的踏布踩在脚下,皇座之上满是狼藉,墨水与碎玉在地上胡乱分布,显示了刚才皇帝在这里到底发生了怎样的暴怒。 “你……”被自己的弟弟说中自己的心思,乐雪晴脸上微微发红。 随着费德肖恩落地时那声沉重的闷响,琼斯的身体也软软地倒了下去,旁边的警察连忙把她搀扶到圈外,一边急救一边等待着救护车的到来。 “你好,颜司长,欢迎来到日本!”声音很年轻,甚至可以说有些稚嫩,但是很认真,严肃,莫名地让人心安。 “我既然敢让你这样做,那自然是有把握,而且我之前告诉过你不要担心,现在我不是好好的嘛!”雷羽柔声说道。 回到住处,家中空无一人,云潇是被依落月带回云风宗去了,而云峰应该是被老爷子派出去执行任务了,现在家族面临危机,云峰作为家族第二高手,必须得挑起大梁。 云晓和冷血看着眼前的龙斩龙,这是一个年级约莫五十岁的中年人,有着满头黑发,脸孔威严,身躯也颇为健硕,两人一眼就辨认出这是龙家家主,龙斩龙。 亡灵统帅发出一声充满警告意味的长啸,滚滚的音波如同波浪一般传出十几里地远。听到这声长啸,所有骚乱不安的亡灵全都安静了下来,宛如木头人一样呆呆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叶坤半躺在一旁的矮塌上,一张青铜面具遮住了他全部的喜怒哀乐,只有冷峻坚硬的面具,在月光下,闪着异样的光辉。 苏林推开门走了进来,他已经通过了考核,不过此时的他已经被晒得黝黑,因为他被传送去了火龙族的沙漠之中,穿着单薄的他被烈日烤了好几天,总归是活着从里面跑了出来,但是却被晒成了这副模样。 “你,你不是……”看着那张有点熟悉的面孔,我一时之间居然叫不上名字来了。 想着,秦羽就瞬间放弃了之前说用任务值购买灵石的想法了,虽然灵石对于修炼来说是至关重要的,但是都没办法修炼又有什么用那。 这件事影响如此之大,然而直到今天前自己居然一点消息也不知道,事态可以说非常明显了。 “师父给咱们留了辆车,先开着吧。”说着其中一人就从口袋里面掏出了车钥匙。 他说的的确是实话,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几级阵法师,因为至今为止他都没布置过阵法,只是一直在研究罢了。虽然秦羽知道他这话说出来,可能会引起反效果。 一串的身影迅疾的从旁边掠过,推开楼梯间,一步就跨上一层,瞬间就消失在眼前。 不过,现在的烈日蟒烈风由于宋征隐匿了修为,根本无法察觉到宋征真实的修为,宋征自然是将身上的修为可以降低,让烈日蟒感觉到自己,便是很容易到嘴边的肉,就看烈风如何来吃了,依次来迷惑烈风,降低它的警惕心。 第527章 陇西传檄可定,完美收官!铁骑尽出,务求全歼! 入夜时分,冀城西门。 一万五千名秦军士卒,在寒风中已集结完毕。 于禁目光望着夜色笼罩的城外,眼神中却重新浮现出犹疑之色。 “万一这一战失利,这一万五千人马折损了,却当如何是好…” 于禁拳头轻轻击打着城垛,口中喃喃自语。 箭已在弦,他却又心生犹豫。 “于将军,现下到 他们感受到林凡道祖境界的波动,而且手中长剑不凡,所以起了觊觎之心,本以为对方是其他域来的道祖。 柳家一进入院子,就被家人发现了。安静的柳家瞬间沸腾了起来。 不到三个呼吸时间,星空内的数千万阴鬼全都被金色光束灭杀,其他的生灵,没有一位遭到误伤。 此刻的王羽,心里已经变得十分的平静,似乎忘记了三个月后的难关,享受着宁静和安详。 囚龙道的黄龙来了,引起了一阵的骚动,过了许久才慢慢平静了下来。 刚刚已经拖延了二十分钟,眼镜王蛇早就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平头男子神色充满了恐惧,根本来不及躲闪,准确的说,他根本没有躲闪的能力,瞬间脖子间一痛,妖艳的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双目。 “如果极帝是本尊可能赢,但他不是。”秦君摇头道,毕竟任我笑是可以抗衡苏帝的存在。 这些都不是房辛最惊讶的,而是温清夜竟然有这么强大的武学,而且好像使用的如此娴熟,好像是已经施展千遍万遍一样。 “李琪,你为什么要回来……”柳逸风回想起昨晚的那一刻,忽然觉得李琪在他心中,还是有些地位。 陈浩不知道,他现在的脸色已经变得有些苍白,脑子有些发晕了。 婚礼仪式结束后,就是大吃大喝的环节。夏含清挑选一些味道还不错的菜来吃。到了后来,渐渐有人开始离席,夏含清等到大多数人开始走,她也跟着走。 感受到身下的颤动,墨翎眸光微微闪了闪,便是时隔一年,有些东西是不会忘的,比如木槿的耳朵很敏感。 听见夏含清的话,赵不亮自然无条件地满足。本来,他正在玩接苹果的游戏,而现在,他把位置挪给夏含清。 笑意一点点的蔓延,仿佛一股春风,掠过千里冰封的北国,化了冰河,暖了霜雪。 在再次确定晚上的集合时间之后,众人就各自去忙自己的事情了,陈浩也要下线了,胡雪此刻应该还在等他去吃饭呢。 屋内还坐着同族与外祖家的几个长辈,包括谢家兄妹的舅舅与八叔,此刻都起身跟了过去。 但是总不能直接把像树袋熊一样挂在自己身上的凯莉?罗根给丢出去吧? 在华国上映满一个月,拿下了15亿的票房,在北美的票房也成功破亿,全球票房也是一路飘红。 走近军帐里后,陈浩最先看到的不是卡希尔,而是摆在军帐中间的一张长长的桌子,桌子上堆了一大堆羊皮卷,他大概瞄了一眼,羊皮卷上描画这各种各样陈浩看不懂的地形走位。 “虽然不知道该怎么谢你,但你想要的只是我的血吧。”昭和接过玲珑灯盏,面无表情地说着,从袖中抽出一根纤细的绣花针,便要往指尖刺去,被宫千竹中途拦住。 这种爱,甚至胜过了亲情。我们变成了两尾相濡以沫的鱼,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里相依为命。他一个眼神,便能让我全力以赴奋不顾身。原来,这就叫做爱情。 第528章 让他偷鸡不成蚀把米!竟然想出如此阻敌之计? 刘备一愣,一时竟没转过弯来。 马超阎行等众将,一个个亦是面色狐疑困惑。 大家正讨论着如何阻击秦军突围,怎么丞相突然间却要去救北岸粮营? 两者之间,似乎是八竿子打不着啊? “陛下,臣明白丞相的意思了。” 法正蓦然省悟,腾的起身说道: “于禁所以只派半数兵马出城,是因 谢黑龙猛扑过来的惯性,直接把刘大熊带离高射机座板,两人一起摔倒在旁边的地面上。 电光火石之间,情势突变,人质已经获救,而人犯则已经被丁木扔出去了五六米。 “来吧。”声若低沉地咆哮,秦锋稍微活动了一下四肢。却是感到力量与速度至少都提升了五层有余。 之前最先站起来的男生眼睛喷火的看着姜琦,十分痞气的质问道。 摸了摸放在内裤里的臂章,梁超不好意思的对大家笑了笑,显然这个问题他开始也没有想到。 谢黑龙自己端了一些切配好的食材,微笑的对大家说了一声,转生往灶台走去。 虽然他们保持着和升平县的联系,但都是关于自己家里的正事的,老宅的事,只要不牵涉到自己家,就不用汇报了,听了也是自取烦恼。 待发现有人进入,数百道目光纷纷聚来。待看见正主在此,斥骂者有之、求饶者亦有之。 将就的吃完晚饭,谢黑龙决定去找李叔商量个事情,火老帮他采集的药材已经只有一份了。 在离叟的叫声下,我一激灵,雷咒下意识还是激发了出去。顿时,一道白光就朝黄洁雯打来。因为黄洁雯是朝我扑了过来的,所以,看上去就像是她专门朝这白光靠近一般。 因为瓦罗是普布利乌斯家的人。同圣域大帝马努斯的关系说近不近说远不远。教皇大人只是借此事来“敲打”一下圣域皇室?给这些消极应对圣战的家伙们一个警告? 直到十七年后本源通讯点亮,房子嵊露脸,在夜灵星成功与张狂越汇合,那哥们精神萎靡、双瞳大闪仇恨,与洛凝眉抱头痛哭、场面摧人尿下~咳~泪下。 白焰大惊,双脚立在马上,一个空翻接住空中的欧胤,顺势把刀递出去,抵在了冲过来的欧良的喉咙处,欧良不敢再动,两人缓缓各自退回到原处。 江乐顿时脸色涨红,青青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一时间,气氛顿时有些古怪起来。 这一击的结果相当不错,自己根据【铁体】的仿金属能量开发出的新战术,“十脉神剑”“通”了九根,并且真的无声无息的干掉了满屋的敌人,只把杜锋看了个目瞪口呆。 整整昏迷了两天,朱清云才醒转过来,一双铜棕色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我们。 挑灯道人讲道,挑灯道人除魔,挑灯道人给我补魂……我跟挑灯道人又有着什么样的关联?我一时间有些呆滞。我没有深想下去,很多事情想太多只是徒增烦恼而已。我叹了一口气,直接就朝山下走去。 距离鬼市开启还有一段时间,我在做着最后的准备。首先,我得把材料弄得差不多了才行。一些符箓,我是准备摆上去的,我甚至把金风玉露也摆上去了。反正又不会卖出去,只是吸引人气而已,怎么样都可以。 实打实的说,荒国给士兵的薪酬并不高,每个士兵每月只有一枚银币的薪酬,军官们两银币到一金币不等。但是萧漠允许他们保留一定量的战利品分红,这才是大头。也是为了培养他们好战的性格,只有战争才能发财。 第529章 竟敢在丞相面前班门弄斧,可笑啊!铁骑辗杀,仇人再会! 成公英不得不感慨,汉军的家底真是厚啊。 几万斛粮草说烧就烧。 守营的汉将随机应变之能,当真也是非同一般,如此紧迫的时间内,竟能想出这样的御敌手段! “成公将军,他们烧粮阻挡我们,这可该怎么办?” 赵昂一脸急迫的冲着成公英大叫。 成公英无可奈何,只得咬牙道: “事到 十曰并出这种绝户计,便是让天庭的功德再沦丧一次,到时玄都圣人肯定不会阻拦他们向天庭动手,有旃檀功德佛这三位精修梦中证道法门的高手相助,胜出的几率极大。 但其他几处的妖兽,就没有这么轻松,一时之间,来不及列阵,便和骷髅大军搅作了一团,大战起来,不时传来妖兽濒死的惨呼。化形妖兽纷纷强力出手,才勉强抵住了骷髅大军一波比一波更加猛烈的冲击,勉强列成阵势。 叶默袍袖一甩,一股清风托着他的身躯疾飞起来,然后淡淡地问了一句。 “你看不起我义父母跟少主,我不学你的东西。”让严意意外的是,他认为最不容易出问题的地方居然出问题了,铁牛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拜师学艺。 伴着鸿胪寺官员的一声令下,两个大汉将军将响鞭倏地抡起,两条长鞭在空中抡成两道圆圈,紧接着是一声脆响。,顿时将嘈杂声彻底压住,场上场外恢复了安静。 “也就几天前,那位兄弟到剌戍办点事情,可是却忽然失去了联系。我想,大哥在这里的人脉眼线肯定比我们要大的多了,所以想让大哥查一查看有没有什么消息。”叶谦说道。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秦天纵漠然地回答了一声,手中的利剑一抖,便把面前蓝袍青年的利剑给削断。 一看到那张柔美的面庞,和精美奢华的纱帐,沈默这才长舒口气,大口大口的喘息起来。 听了沈果的这个话以后,尚飞也是常常的吐了一口气,这个三少的身份虽然很是不简单,但是脾气却很是不错,而且能听取别人的意见,就从这一点来看就相当的不简单,换成是自己的话,。 “那七杀呢?你有没有想过,把他留在你的身边会很危险?毕竟,七杀是个什么性质的组织你很清楚,对七杀虎视眈眈的也大有人在,你难道不怕会牵连到他吗?”叶谦问道。 才刚一出去,霍湛北的脸色就倏地的变了!笑意敛去,一脸的森冷。 “没有万一,本王一定要见到西赭王。”南宫瑾的眼中闪过一丝坚毅。 其实,陈方平也想过一些不入流的方式,但是,之前弄丢叶一夏的人和心都是因为自己的鲁莽,自己已经吃够了苦头。 姜大川也没闲着,磅礴的灵力化作狂风吹动万鸦帆,帮着百鸦船提速。 张媛知道自己隐瞒不住,却又担心尹天正会因此对自己生厌,殊不知,她这副意图隐瞒事实的表情已经领尹天正对她寒了心。 浮生忙脚底抹油,身子如同轻燕一般,跃到了一旁的冰墙之上,雪还在下,夜幕已经降临,白色和这黑暗融合在了一起。 至此,他说完了自己想要说的所有的话,脑子里的神经一松,意识陷入了黑暗。 南宫瑾的话无疑对南宫宇而言,是有些残酷的。可是他依旧心存一丝希望,他看了南宫瑾一眼,走到了凤天的身边。 第530章 去九泉之下,向我父亲请罪吧!全军覆没,我们全军覆没啊! 马超有多强,成公英比谁都清楚。 自己有几斤几两,也配跟马超一战? 逃! 成公英的脑海,第一时间迸出了这个字。 只是马超来势太快,四周又皆为乱军阻挡,这短短几个呼吸间,根本来不及避逃。 只有硬着头皮一战了。 “成公英,你个狗贼,你往哪里逃!” 马超不给他思索的 一旁被无视的叶盈笙好像着火了一样,背后冒起了三丈高的大火。 ‘哼哼,答应的这么轻松,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两个想在解决狼蜘蛛后联手做掉我,真把我嗨帮看扁了!不找机会毒到你们几个手下,我就不是雪白!’雪白还是温柔的笑着,心里却开始盘算开了。 “没有网球怎么打?”难得没有睡觉的相原里奈扒了扒自己那一头粉黄色的发,本就乱糟糟的头发就更显得凌乱了。 “他在编织篓网养蟹子。”九叔公戴着棉毡帽,肩扛长枪袋踏进『门』来。 夜视仪的色差调整功能已经老化,夜色中的那些家伙虽然能看见大概的体形,不过有烟雾弹做干扰,还是让狼牙感觉有些憋闷,而且m99相对庞大的身躯对于他这个半大孩子来讲,也不是那么好摆弄的。 这个深夜时分绝大多数的人都已经沉沉入睡,沉浸在自己美妙的梦乡中,卫风也睡着了,鼻端发出阵阵匀称的呼吸声。 两个保镳都不知李邦殊在作什么,李邦殊看来像是石像一样,只是面对着大海,一动不动。 段的目的就是让这套系统可以有限度地操纵俄罗斯拼统,原因并不是印度人多优秀,也不是段天星多高明,完全由于俄罗斯人的谨慎以及由谨慎提出的一个问题。 体纺锤形,体表披五行硬鳞,『吻』长顶尖的公鲟,浸入水五分钟后,开始轻摆起歪形的尾鳍,头部两侧各有一个新月形的喷水孔,喷起水涌。 老旺听到陈俊良的询问,就高兴的回答道:“陈处长!人我不当带回来了,而且还有一件更大的意外收获。”接着他就立刻把抓捕王有年的过程跟陈俊良做了个仔细的描述。 要是沈家的门第能交上静乐县主,便是将来她们的亲事也会高上两分,是以送给静乐县主的礼物虽然不贵重,但是要精致玲珑,要花心思。 卿晴抬头,二人对上目光。卿晴见染枝的目光有异,不禁问道:你怎么了?染枝。 柒宣听到外头说话,便出来瞧,便见着三仁从殿外走入。柒宣说道:大总管怎么来了? 就在这时,云飞抡起剑,踏着城墙一路逆着箭雨而上,一个飞跃跳上了城墙,将敌方的指挥官一剑毙命,吓得城墙上的弓箭手落荒而逃,有许多人荒不择路竟然跳墙逃生,当场摔死了。 一边把生意做到每一个角落,一边把大宋的美好歌颂到每一个角落。 “这不容易,种点棘藤,再不行,弄点铁刺围好,能防人,也能防野物。”崔希雅听了,顺着好友的手指一看,顺嘴说道。 而且余颖知道,要是委托人的各个方面太过出众,只怕会被研究所抓去研究,以便造就人类的进步,对于这一点,余颖是没有那种自我献身的想法。 不过,这是露脸又行善的好事,大家也琢磨着到时候捐个千八百贯,搏个好彩头。 余颖到了的时候,很多门派的人都到了,她看到这里面竟然有三仙门的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