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籍1398582》 第一章三月三,太子降诞 年纪开皇,国称净乐。阳精效瑞,觉孕秀之非常;素魄载圆,表诞弥之过历。降灵紫殿,毓德青宫。豁达不羁,肆神灵於天纵;清真自乐,视富贵以云浮。行满武当,身飞璇极,遵玉皇之妙教,镇朔易之遐方。 从前有个与世无争的国家名叫净乐国。 在这偌大的洪荒之中,此处小国寡民,平日里可谓鸡犬不相闻,人民老死不相往来。 也因此,这净乐国内无甚紧要政事,加之这净乐国王有颗爱民如子心,在这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小国度平日里治理的也算井井有条。 此国洪涝不兴,旱灾不起,往年想在这里见点病虫灾害都难,除了要提防山林野兽伤人性命也无其他要紧。 百姓于此也算安居乐业,左右也不过是吃饱穿暖果腹而已。 可能就连净乐国王都不知道,他这么一个位处犄角旮旯还小国寡民的小国度却是南瞻部洲仅剩的那个未被连根拔起的人教根基。 许是小国之内无甚人教典籍又无截教妖道在此步道说法。顶多只是国情符合人教教义。 那盘膝昆仑玉虚的阐教圣人乃至一众谦谦君子都无甚心思打量这个与世无争的小国度。 继管蔡之乱后周公旦平了三监,毁了人教于南瞻部洲的绝大部分布置,而今的阐、人二教虽然撕破面皮,但又没有完全撕破,彼此之间还是留有了一部分周旋的余地。 毕竟老君圣人虽然上善若水,但也不是泥捏的,左右人教也就这屁大点根基了,他元始现在在这南瞻部洲一家独大,犯不着为了一个小小净乐国跟老君圣人掐架却叫其他圣人捡了便宜。 加之国内无甚仙山神湖显化,那些好化缘的罗汉菩萨们知道此地穷山僻壤,自是不会过来。 小国度就这么不上不下的在这南瞻部洲偏安一隅。 然而一切终有变数。 此代净乐国王明真帝虽是凡夫俗子,前身却是先天人族,只因巫妖量劫魂消魄灭徒留真灵护佑百八幼童免遭妖邪残害,然其发妻善胜王后却为大罗境上无欲天宫妙祥天主,昔年曾于蒲团之上闻听三清祖师筵席传道说法,至人至圣圣母娘娘抟土造人时亦曾侍奉一旁。 天主因是与明真帝前身宿缘未解,只得待后土娘娘身化六道收拢世上真灵亲身下六道轮回于大德后土前阐明纠葛所在。 大德后土感其坚贞允她封禁大罗修为身投六道与明真帝做过一世夫妻全其缘分。 然而夫妻虽成,却是无一子嗣。 盖因善胜王后虽是修为遭六道禁绝,然其却是大罗法体,非是寻常可比。 因此善胜王后奉劝明真帝尽早娶个侧室延续宗祀。 深感发妻忧己之心,明真帝只道自己还在壮年,往后日久天长,子嗣总是会有的,终是敷衍过去。 某年某日,善胜皇后于花庭缓步而走,忽感疲乏罩身,一时睡魇侵袭,只得移步亭中小憩。 于此梦中,善胜王后于无量海中亦步亦趋,忽见梦中现一大日从天而坠。 日光如水,却是从口入。 梦吞几多日光,善胜王后恍然醒转,觉醒些许宿慧的王后捻指掐诀,却是不知这梦中异象从何而来。 是夜同房,王后觉而有孕,事后国中巫医确诊喜脉,明真帝大喜,直言嫡子为宗宗祀绵延,遂常伴王后悉心照料。 一连怀胎一十四月。 这天净乐宫中,听取政事的善胜王后忽感腹中剧痛,早已侍候在侧的左右巫医见王后即将临盆,忙是知会治理朝政的明真帝。 明真帝与朝臣面面相觑,眼中多有些不知所措。 王殿议事自古皆有,王殿生娃未免不合礼制。 此时此刻有些不明事理的朝臣甚至想要持笏诤谏,让左右巫医架着善胜王后去宫外生产。 最终明真帝还是斥退左右朝臣,而他自己待在宫门之内,朝臣待在宫门之外处理净乐国事。 饶是昔年大罗仙人,而今将为人母的善胜王后亦是被腹中孩儿闹出的动静疼出无数冷汗。 善胜王后有心驱使法力降低痛感亦是无用,每当法力流经腹中,那法力就仿若涌入无底巨渊一般将法力连同母体内的先天母气吞噬一空。 王后香鬓泌汗,咬着牙关的嘶嘶声和一旁捏出数十指印的御座,让一旁调药补气的巫医和维持胎儿稳定的稳婆都不由喂自己捏了把冷汗。 接生数十载,她们哪里见过这般恐怖的临盆景象。 无论是爆发莫名怪力险些把净乐王宫整报废的善胜王后还是顶的王后小腹频频鼓起的腹中胎儿都是她们生平所未见。 一日十二时辰,那腹中胎儿愣是在王后腹中与一心将其生下来的善胜王后僵持了三百余辰还未分出高下。 饶是善胜王后大罗仙躯也架不住这腹中神婴久不诞世。 法力无法止痛,甚至她还要面对分娩以外那种法脉支离破碎的无力感。 时不时传来的锐击和钝痛比之九九成仙劫还要来的猛烈,猛烈的让几度昏厥过去的善胜王后在再度因疼痛醒转之后数次失去理智去抢夺巫医药兜里的青铜匕刺向小腹,试图直接将肚里闹腾的孩儿活活剖出。 若非明真帝照料在侧维持住善胜王后即将烧毁的理智,几度被抢走青铜匕首的巫医估计已经看到王后剖腹取婴了。 历经四百余辰,约莫三十三天,善胜王后顺利生产,诞一男婴降诞于净乐王宫。 是日,天现奇观,紫气自天而降净乐宫,宫内异香绕梁不散三日久。 自北处,黑白二气宛若飘带横击南北三千里。 是日,火云洞中,伏羲演卦,卦象直指乾兑之间。 是日,八景宫中,老君圣人捋须而笑,一炉阴阳无极宝丹却待有缘者取而用之。 是日,玉虚宫中,心有所感的玉清圣人掐指一算,却见天机冥冥始终看不真切,然则道心之中却不由得生出心喜之意。 是日,碧游宫中,闭关自省不知经年的截教主看着青萍剑颤,那对不曾反省分毫的森森寒目只是看着不远处另一柄神剑。 而此刻,天外天中的紫霄宫中,那位大势不改鸿钧不出的大道之祖看着北斗只是缄默不语。 这一天,三月三。 第二章三岁垂髫 又一年三月初三,净乐国举国同乐。 原因无他,太子诞辰,明真帝大开府库宫门与民同乐,柴米油盐、宝物珍玩,但有意者皆可自取。 这一年太子三岁,是为垂髫,正是启蒙之年。 “秋儿,这三岁家宴可还满意?” 明真帝看着不远处神色自若的神稚子,面带讨好之色。 『母后掌厨,自是没有半分不好。』 忘秋持象牙筷子吃了一块鳜鱼腹肉,只是浅尝辄止。 “王儿如此说,吾心甚悦。” 善胜王后面带微笑,给忘秋夹了一大块沾有蜂蜜的金丹妖熊掌肉后,手指却是不经意间抚过小腹。 “少年老成,老成是为持国之本,此后国中后继有人!不若孤明日退位,此后便由王儿承继王统,治理一国朝政如何?” 明真帝手拈须发,大喜之时却是取过身旁十二玉琉冠冕,要把其戴在忘秋头上。 “大喜日,说什么混账话!” 善胜王后运掌抽了一下明真帝的手背。 大帝手背当时就红了,只能悻悻将掉落在地的十二玉琉冠冕摸回了身旁。 “我儿虽幼,却是天生神灵,承继王统无非早晚,左右国中无事,此时与他王位,有你我左右策应谋划自是再好不过,将来他养出一世帝气皇威未尝不能媲美三皇五帝,他日吾辈年老说与国人何尝不是一桩美谈。” 身为大夏姒姓苗裔,凡俗帝皇明真帝依旧忘不了无数人族先辈在龟甲上保留的记载:夏后氏以人皇之躯收九牧之金,铸九鼎镇山河气运。 也许在明真帝看来,他这神稚子承继人皇帝统发扬人族荣光乃是义不容辞之事。 “王儿切莫听你爹胡诌,他酒醉了,风大闪了舌头。你爹左右还有七八十年好活,这王位你何时想坐上都可,比之王位钟鸣鼎食勾心斗角,在此之前,为娘以为王儿肩上应担有一两清风明月,三分草长莺飞,亦或是诸如此类的美好事物才是。” “什么王朝帝统,治国安民且先不论,所谓承继宗祀不过人生一二,真正重要的是活出你这个年纪该有的模样。” 比之明真帝对忘秋的寄予厚望,善胜王后反倒希望忘秋活出一个孩童应有的模样。 “总有慈母多败儿,你这么惯着,我这孩儿迟早泯然众人矣。” 明真帝看着善胜王后跟嫡子如此亲近,不由吃味,开始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了。 “平庸一生如何不好。且不说此世非大争之世,庸主守成非是罪过。若是大争之世,吾儿若才德庸碌,自是待其长大成人随族人一同放归山野,一如昔年人族先辈另寻家园便是,难道吾儿庸碌,吾儿就不是吾儿了。” 就教育孩子这点,善胜王后还是跟明真帝有些分歧在身上的。 “妇人之论!先辈开疆拓土何等不易!纵是大争之世又岂能因为国主庸碌背弃家园!自当寸土不让,寸厘不让,所谓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概莫如是。” 明真帝拍案而起,他以为善胜王后的妇人之言简直是对国内国民毫不负责。 另寻家园又岂是易事,南瞻路上多的豺狼虎豹,稍有不慎就是阴阳两隔。 也就在父母针对一些莫须有的角度考虑忘秋的未来为之争吵时。 小忘秋只是漫不经心的样子吃着桌上的瓜果。 等小忘秋吃的差不多了。 他曲张小腿淡定起身,奶声奶气的说道:『孩儿吃饱了,母后有孕在身,早些安歇才是。』 “王儿真吃饱了?若是不够,为娘现在就去下厨。” 善胜王后用手捏住小忘秋的小手,不乏关切的问起道。 “即是饭饱,就让他先行休息才是,你也是,有孕在身还去庖厨呛烟火。” 明真帝咳嗽一声,板着个脸教育起了善胜王后的不知分寸。 然后他又和颜悦色的叫住了小忘秋,双手搭着他的肩膀说道:“王儿,三岁宴眨眼便过,可是想好要何种礼物?” 『望父王戴好冠冕,孩儿只愿有木剑一柄便是再好不过。』 小忘秋看着明真帝扣着十二玉琉冠冕的右手蠢蠢欲动,只得给明真帝找了个台阶再借机开溜。 “哈哈!吾儿武德充沛,来日必是勇猛异常!我就说么,吾儿不似庸碌之辈,不要冠冕要木剑,小小年纪就知自己所求,可敬可畏。” 明真帝很高兴,感觉自己儿子出息了,不仅懂得拒绝权力诱惑,还武德丰沛。 是夜,小忘秋独坐木床。 〖你看起来似乎很不习惯。〗 莫名的声线于耳畔响动。 『有一个望子成王封帝的爹让人头大,关键是,这个爹每天还在外头跟朝臣国民嚷嚷说什么吾儿有大帝之资。』 『所幸,生母不错,她倒是不强求我什么,相处起来还算轻松。』 屈指点明一根长明烛盏,小忘秋那对如渊瞳眸雷光幻灭。 『话又说回来,我这具躯壳目前具体是个什么情况?』 靠在墙上,小忘秋问起了那道莫名声线。 〖你这具身体么,情况挺复杂,表面上看你只是一个小国王子,是明真帝和善胜王后之子,明真帝倒没什么,顶多就是前世厉害了点。前世论资排辈,应该是跟燧人氏同时代,是为世间第一位炼气士,当然,那都是前世了,跟现在也没多少关系。你倒是需要注意生母善胜王后,她虽是身投六道轮回记忆不全,但本身却是一位禁绝法力的大罗金仙,前世是为大罗境上无欲天宫妙祥天主,跟阐教有些因缘在身。〗 莫名声线仔细剖析小忘秋的家世背景。 『那可以跟我解释一下,我拼着胎死腹中的风险封印的那位太清道德天尊元神清光是个什么玩意么,福生无量天尊!』 对于福生无量天尊的顾左右而言他,小忘秋只是微咬后槽牙,想要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 〖怎么说好呢,呃……虽然你生母跟阐教有些因缘,但这净乐国却是人教教化之地,跟老君圣人也算是八竿子打的着的远房亲戚关系,正所谓圣人落子亿亿万,老君圣人在自己地盘里找个娘亲托生自己的一个化身那不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毕竟在你之前,据我目前观测到的老君圣人分身都有八十一个了。〗 面对小忘秋的质问,福生无量天尊话语就有些弱势。 小忘秋叹了口气,只觉得脑壳疼。 〖这已经是我能给你找到的最好出身了,你……要不将就一下。〗 福生无量天尊话语带着些许无助和恳求。 『毕竟不是混沌初开鸿蒙初判的好时代了,你的苦衷我也理解,我现在只希望边上除了上述你说的那些,就再没有其他奇奇怪怪的东西了。』 小忘秋叹了口气,但还是接受了事实。 〖如果可以的话,你或许可以接受一下你还未出世的胞妹,她……嗯,身世还在调查。〗 福生无量天尊有些得寸进尺的说道。 第三章五月五 五月五,阳气在表,五毒齐出。五阳在上,一阴在下。 此日忌下水,忌出门,忌动迁,忌食生冷,忌产子。 所谓五月五日产子不利其父母,男害父,女害母。 王女素便生于这天。 是岁,鸦栖屋檐,有狐夜哭。 是岁,碧蛇落座,有猫现冢。 是岁,五虫噬民,啃食庄稼无数,三千六百黎民死于虫咬之患。 是岁,田现肥遗,土地焦裂三月,万顷沃野化为黑色焦土,饿死黎民五千余众。 是岁,天道咒诅,净乐国内万鬼游街,阴气浩荡,数百小儿自此神魂涣散,彻底痴傻。 是岁,天怒人怨,父母惶惶,黎民唾骂。 光阴杳杳,转眼三年,王女素三岁。 不比太子生时举国同庆共欢腾。 常年被关在门内的王女素虽未被父母弃绝在野,但其本身却是不得自由,只能长期栖居小屋之内,一如笼中鸟雀,只提供些许粗淡吃食。 看着窗外遥远的月亮被黑云笼罩,王女素坐在木桌旁有些苦恼。 燃烛蜡尽,灯光尽灭,一连数天不见烛火,周围黑漆漆的连生活都不方便。 『什么时候可以送点燃物啊,父王母后不会忘了我吧。』 她就有些苦恼的揉了揉自己刚刚磕碰到桌角的膝盖。 想到这,她就有些酸楚和不满,自打出生起她就姥姥不疼舅舅不爱,母后勉强照料自己到一岁半后就出门看护那个看起来就粉雕玉琢的王兄去了,自己的父王更是借口治理朝政,连看望自己都不曾,好像自己就真的是个不讨喜的小灾星一样。 也就在王女素自怨自艾之时,门外一个侍从女官却是端着几碗陶碗倒扣的膳食于门外缓缓扣动兽头门环。 “殿下。” 小女官扣动着门环,唤起门内殿下开门用膳。 吱呀—— 王女素有些费力的站在小凳拉开门。 『是景瑜姐啊,来送饭来的?』 灯火闪动,晃量了王女素亮银色的发丝,看着眼前的小女官,王女眼中多了一丝亮光,而那眼神无疑是看待长期饭票的眼神。 “婢子见过殿下。” 小女官景瑜端着膳食微微躬身,有些怯懦的叫着。 看着景瑜不似以往那般,只是木木的呆愣原地不敢异动分毫,王女这才眼睛一转看向一旁。 却见不远处,男孩身着锦衣入夜行,而他的手沾带血腥,那只小手正拖拽着一条身长六尺腰围尺许,六足如鸡距,四翼宛若飞鸟翅膀的奇异长蛇。 而男孩靠坐火堆旁,手执木剑的他很是轻描淡写的顺着怪蛇肌肉纹理将拖着的怪异长蛇削成肉片。 『王……王兄!?』 王女素轻轻捂着小嘴,有些口吃的认出了眼前略显陌生的男孩。 『晚了点。』 男孩眉头一蹙,那对如渊瞳眸多了些许不满。 『什么晚了点?』 莫名其妙的开场白让还是孩童心性的王女多了些许困惑。 『再晚些出来怕是要错过生辰。』 小忘秋抄起玉筷捞动几块过水滚沸的蛇肉,童言稚语满是认真之色。 『王兄这是要给我庆贺生辰?!』 王女双手揪紧裙摆,内心底里罕见有些喜出望外。 『坐吧,景瑜也不是外人,随便落座便是,左右不过一顿饭食的事情。』 淡淡扫了一眼自己的胞妹,小忘秋只是取过小碟往王女碗里塞肉。 『王兄最好了。』 先前还在小黑屋里嘟囔着父王母后偏心王兄的王女念起了王兄的好。 “太子殿下,奴婢不过区区女官,不敢与储君同席而食。” 正当王女打算就这着晚膳吃蛇羹大快朵颐时,一旁的战战兢兢的景瑜反倒如履薄冰起来了。 『如此,那你便站着吃吧,不强求。』 见小女官推辞,忘秋也懒得普及所谓人人平等的思想,只是给景瑜一副碗筷,让她站着夹菜。 『王兄先前还说让景瑜姐坐下吃饭,为什么又改口了?』 王女有些不解的看着忘秋单纯问道。 『她站着吃舒服。』 忘秋话语很敷衍,只是自顾自的片肉下滚水。 『可为什么我站着吃饭会累?』 王女看着锅内肉片翻涌,闻着香气的她吞咽了一下口水,说出自己的不解。 『因为你……腿短。』 忘秋捞起一块蛇肉,当着王女的面吃了起来,就算是这样了,他还不忘含糊其辞的敷衍。 『那是不是我腿长了,站着吃饭就不累了?』 针对站着吃饭为什么会舒服,王女是有些执着在身上的。 『就算腿长了,我还是喜欢坐着吃饭。』 『为啥?』 『因为坐着舒服。』 …… 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对话。 一方敷衍了事,一方刨根问底,听的景瑜只敢像只鸵鸟在沙漠紧急避险一般将头埋进陶碗之中只顾吃饭。 就这么饭过五味,王女吃了五六口后就撑的吃不动了,而小忘秋依旧旁若无人的自顾自吃着。 『王兄胃口真好。』 王女见景瑜也吃不下了忘秋还在吃,只是感叹。 『明日之后怕是没有这种口福了。』 忘秋置筷,语气略显寂寥。 『为啥?』 王女有些不解。 『典阁观书,除非三千道藏熟记于心,我不准备见任何人做任何事』 忘秋语气轻快。 『王兄不想见阿素了么?』 王女闻言,不由泫然欲泣。 『那你想见我么?』 忘秋看着眼眶旋转泪花的胞妹,话语满是温和。 『想。』 王女擦着眼泪,很是直球的回答道。 『那就自己去寻,百步之内,我已走五十步,剩余五十步,须你走。』 忘秋缓缓起身,却是将两把木剑插入边上土地。 『三年前,父王赠剑作为诞礼。而今三年之后,为兄削剑两柄,一曰祛邪,一曰息灾,你择其一柄作为诞礼,天明之时我要你的答案。』 忘秋如是说着,也未解释什么,只是单纯等待起了胞妹的回答。 王女有些迷茫,在原地踌躇不前,她用略显无助的小眼神看着自己的王兄,然而忘秋不为所动,用满是求助的眼神看向景瑜,景瑜只是爱莫能助。 王女没了主意,只得随手挑了一柄木剑。 而那木剑剑柄出镌刻着两个太初道文:祛邪。 忘秋见胞妹做出了选择,只是拔起了那柄名唤息灾的木剑,兄妹二人一女官就这么相处到了天明。 天明之时,女官手上长明灯熄。 忘秋走出门院,天边旭光微亮,男孩渊瞳幽沉无光。 王女看着王兄迎着旭光的背影,像救赎的光,又像堕落的灰。 这天五月初六,枯根朽木,逢生不起,逢伤更伤。 恰是四时逢绝之辰,物绝而损朽。 其日忌开仓,出财,放债。 然而虽是破日,这净乐国内除了太子拜辞父母入山修行却是无甚异常。 有常人道也:“不爱江山爱修真,莫过于此。” 第四章震惊!此子竟如此勇猛! 太和山外,忘秋一人负剑独自行走。 〖不太明白,你才七岁而已,不在王宫当太子,偏生要拜辞父母独自在外修行作甚。要知道,你我之间的谋划可是十二岁整才在外修行,你这年岁应是在窝在家里看书才是,还有,南瞻部洲灵山神海都差不多被西方教搬空了,灵气浓郁程度还不如净乐王都,你这么急赶着出来,图啥?我就问你图啥嘛?〗 福生无量天尊在忘秋耳畔碎碎念着,似是不大认可忘秋不久前的离谱行为。 (你要不看看给我选的什么出身跟脚!你挑的啊!离家出走我做定了!道德天尊都留不住我!我说的!) 强忍着原地骂娘的心情,忘秋在心里放着狠话,却是铁了心要离开净乐国这个是非之地。 〖有没有一种可能……城门外头已经有人专程等你了?〗 福生无量天尊默默的给忘秋来了一记补刀。 (我命由我,与其他来见我,倒不如我去见他,我不能连幕后之人的面都见不到就任其摆布,哪怕他是一尊圣人,是太清道德天尊。) 眼看将要入山去,忘秋渊瞳之中多了一抹阴狠。 〖所以,这算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福生无量天尊觉得忘秋被孩童心性所影响,有些过于冲动了。 (他必须来,也必定会来,若他不来,我入山去,必是此世遁一,试问天尊,待得他年我出洞府,我是太清还是说太清是我?) 缓缓走着,忘秋扪心自语,多的是有恃无恐和对老君圣人底线的穷追猛打。 〖你还是一个狠人的,只是怕就怕那个人不知道自己是老君化身,不按套路出牌。〗 福生无量天尊对于太清道德天尊还是有些忌惮在身上的。 而此刻的太和山道 身着华贵紫袍的长须老者盘膝松树枝头,而他的手畔,一只松鼠正在啃食松子。 “噫!” 许是道心生感,老者轻噫一声,却叫一旁松鼠吓得提腿下树。 “未曾想我堂堂玉清圣祖到这年头竟有这种运道!不得了!了不得!” 紫衣道者轻抚道袍,一番掐算,却是自觉缘分已至,不由喜上眉梢。 “左右无事,不若观察一二。” 老者轻捻长须,而后从树跳下,自顾自的说道。 言罢,脚下金光一纵,信步一迈眨眼便是千里不留行迹。 等到老者于忘秋千尺之外,老者却是难得动了一丝顽心打算好生逗弄一番这个命中既定的弟子。 只见老者腰身一扭,吹出一口仙气,只见身上华贵紫袍化为粗布麻衣,手中拂尘变为铁杵和磨石。 老者拍了拍自己略显枯槁的老妇面容,甚是满意挥手驱物,于此山间搭建房屋。 而它自己则是装模作样的坐于青石之上,双手握于铁杵之上就这磨石仔细研磨起来。 玉清圣祖就这么尽心卖力的磨了半个时辰。 然后他就有些演不动了。 命中注定的弟子还没来,他磨个铁杵也不是演给树看的,自然觉得没啥意思了。 “按理说不该如此啊,明明是必经所在,莫非是贪懒好睡,却叫为师苦等!?” 玉清圣祖有些怀疑自己这个未过门弟子的心性是否合格。 因是念头作怪,本着考较徒弟品性如何,玉清圣祖毫不客气的铺展神识,打算远程偷瞄一手。 然后他就见着一头山间大虫盘踞林间,于山峦之上对着自己那位未过门弟子虎视眈眈,眼见那个大虫又饥又渴把两只爪在地下略按一按,却是双腿蓄势踏出激起一阵腥风直奔山下,一如猛虎下山来,携风带雨势。 瞧那猛虎将扑稚子,玉清圣祖见状,心底暗骂一声孽畜,却是抬指现出一抹神光欲救人一命,但正逢关键处却是散去救人手段,只是背身靠树暗自思忖这个弟子是否挡得住这场无妄之灾。 玉清圣祖越想越觉得理应如此,遂无相助,只是铺展神识静观其变。 而此刻的山道外。 忘秋仍和福生无量天尊进行内心交流。 (先等等。) 忘秋止住了与福生无量天尊的对话。 〖发生了何事?〗 福生无量天尊好奇问道。 (云从龙,风从虎,林间现有金芒气,应是一头恶虎无疑。) 忘秋依旧大摇大摆往前走着。 〖林间多有猛兽,一路走来却不见,怎的偏生于此时此刻现一恶虎?〗 福生无量天尊觉得事出有因。 (应是食灵知味,通了些许灵慧,知晓血食有利自己修行,遂大肆扑杀毒蛇猛兽,吃的满山猛兽见其游行不敢吱声现迹。隔着老远就闻到一股腥气,想是有了些许微末修为。) 忘秋无甚动力的打了个哈欠。 〖你没问题么?〗 福生无量天尊有些担心。 (喉中横骨未化,虎骨未通,虎血未凝,虎髓尚不能如霜练,若是晚三年,还有些许看头,而今么……大虫如何大,遇我终是虫豸蝼蚁。) 看着山叶漫卷,一股腥臭之风扑面而来,却见那头山间大虫和身往上一扑,从半空里撺将下来,忘秋见大虫携千钧之势,只是贴着虎爪侧身闪过,忘秋与那只食人瞳目近前对视,却是不经意看到这头猛虎吐露在外的长舌倒竖肉刺。 那大虫见身侧稚子安然无恙,连衣袂都未伤得,便恶向胆边生,遂把前爪搭在地下,把腰跨一掀,掀将起来。 忘秋屈身纵步,却是好巧不瞧的躲将过去。 大虫见掀他不着,吼一声,却似半天里起个霹雳,振得那山峦也簌簌抖动。 却见那似若铁棒般的虎尾倒竖起来,只一甩,扫落三千落叶,只朝忘秋面门抽去。 忘秋面色似多了一抹讶异之色,只得软下腰身,收起腰腹,双手撑地化作铁拱桥,堪堪躲过大虫虎尾袭扰。 只见得虎尾过处,不远处三株老树连皮带肉多了一个偌大空洞。 然而三招不成,大虫气性先自没了大半。那大虫尾扫不着,再吼了一声,欲要再欺身而上。 忘秋见状,本非泥人的他自是激起三分火气,却是小臂运力握拳轻甩只朝虎口而去。 远处还为弟子灵巧身姿频频点头的玉清圣祖当即大惊失色,只得掐指弄诀赶忙施救。 然而施救未至,拳锋却先一步到了。 却见拳风过处,那头山间猛虎还未避过就是碎了一口槽牙,整只大虫被忘秋捶了一个趔趄。 忘秋五指揪住恶虎舌,也未在意舌根肉刺刺破肉掌划得鲜血淋漓,只是强行揪住扯出,自己则是欺身而上单臂压缚虎头于身下,任由那大虫极力挣扎,四只脚将地抓出四个小坑,也难脱忘秋擒缚。 眼见着太子运拳捶的黑色猛虎七窍流血唉声呜咽,玉清圣祖不由得双指捏须,只是感叹一声:“慈悲,此子竟是勇猛如斯!” 第五章这娃子不像好人啊! 太和山道。 忘秋腰胯虎背,却是慢悠悠的握着颈项之肉,驱使着跟前被揍得鼻青脸肿的黑虎沿着山道走去。 “他来了,他来了,他带着老虎走来了!” 玉清圣祖再度化身老妇,却是纵身一掠化作一抹神光回到先前自己草草搭建的木屋,开始有模有样的研磨铁杵。 黑虎沿着山道缓缓走着,直至经过老妇身旁,忘秋依旧目不斜视。 不,不对,他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就不为所动的捏着黑虎后颈,示意黑虎往前走了。 (好个小子,我堂堂玉清圣祖摆下考验可由不得你小子不闻不问,给我停住。) 老妇依旧低头研磨石杵,而其脚尖却是暗自拈起地气三五斤让忘秋身下黑虎进退不得。 『倒是有趣。』 忘秋看着黑虎有些恐惧的小眼神,蓦地咧嘴一笑。 “你笑什么?” 玉清圣祖假意问道。 『我笑而今老妇在侧,这头前不久还欲图害我性命的黑虎此刻却起了慈悲心,左右动弹不得。』 忘秋哈哈大笑。 “想是万物有灵,起了些许悲悯,让老妇我权且苟延残喘。” 玉清圣祖知道是自己手段过激让这少年回味出什么东西了,当下也照着忘秋的说法给自己找台阶下。 『您老也是有趣,深山老林磨铁杵,所为何故呀~』 许是心底起了一丝戏谑,忘秋索性跳离虎背,于老妇身旁打趣道。 “早几年拾得一根铁杵,想起家中贫寒,就想着闲暇时铁杵磨成绣花针补贴家用,如是三五年遂至如今。” 玉清圣祖面不红心不跳的扯谎。 『如此这般?仅此而已?』 忘秋手掌轻抚老妇有些佝偻的背部,眯眼笑道。 “如此这般。仅此而已。” 玉清圣祖被小忘秋看的浑身一阵发毛,但仍是接着嘴硬。 『正巧,洒家入山修行,我看这山不错,山势坐落起涨正于乾兑之数,合该是余成道之所。不若这样,洒家于此结庐而居,跟您老作伴,您看如何?』 忘秋神色温和,一副有事与你好商量的亲民样子。 “深山结庐随老妇,少年郎,你这不是修行,是在给老妇我养老送终。” 玉清圣祖微感头大,对于眼前徒弟不按套路出牌,他感觉骑虎难下。 『若是修行有成,给您养老送终又何妨呢。』 忘秋哈哈大笑,却是摸着虎头直言不讳。 “老妇不过平头百姓,怕是无法助你修行。” 面对忘秋的直言不讳,玉清圣祖眼神罕见有些复杂了。 『大道就在脚下,所见所闻皆是风景,我说你能助我修行,那就一定可以,毕竟谁又敢保证你不是别人眼中的大道呢。』 忘秋抚掌一笑,却是乐呵呵的站起身。 而此刻,黑虎脚下地气束缚悄然化解,玉清圣祖也不再与忘秋多做为难。 眼见忘秋将要牵虎往山行。 那一份还未开启的师徒缘分仅剩游丝之间。 心高气傲的玉清圣祖头一次因为一个孺子破天荒开口道:“那小哥,且等一下。” 『那就等等吧。』 忘秋嘴角上扬,只是静待老妇开口。 “人山人山,一人一山,是为仙也,老妇虽是愚拙,无法助你修行,但此方地界,必有一方仙人教你。” 简单组织了一下语言,有些玩脱的玉清圣祖还是借老妇之口打算争取一下这将断未断的师徒缘分。 『也罢,那就权且找找,下次见面,您老可得把铁杵磨成绣花针啊!毕竟我这个人嘛,就特别念旧,指不定什么时候回来看望您老了。』 忘秋迈腿胯上虎背,却是笑嘻嘻的跟老妇挥手告别。 老妇人神色微微僵硬,额角青筋缓缓暴起,就连研磨铁杵的手都不由停摆几分。 待至忘秋身影渐行渐远。 老妇这才有些绷不住的把手中铁杵扔到地上。 良久之后,气急败坏的老妇只能悻悻把地上的铁杵捡了回来。 “现在咋办?” 老妇一脸生无可恋的握着眼前这个硬度堪比先天灵宝的铁杵。 “我一眼就看出这娃子不像好人,忒不是东西了!” 碍于小忘秋身上的某些特质,被天道强行针对的玉清圣祖只能被迫分离善尸化为老妇替自己承担因果。 “现在咋办,不会真硬磨吧?” 善尸老妇苦着脸质问起不干人事的玉清圣祖。 “不硬磨还能咋办,为了徒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你也不想以后因为一些事情沦为劫灰吧。” 玉清圣祖有些头疼的捂住一张老脸。 “造孽。” 善尸老妇哀叹一声,只能硬着头皮用凡人老妇气力研磨铁杵。 这善尸老妇将所谓“铁杵”磨成绣花针,估计就是真正的地老天荒了。 除非玉清圣祖选择让善尸老妇如正常凡俗般生老病死结束这场大道因果,不然善尸老妇这辈子算是彻底栽在这太和山中了。 而这种结果却是玉清圣祖所无法接受的,有望在道途再进一步的他绝不会允许作为道果的善尸生老病死摆脱因果的。 善尸老妇和玉清圣祖骂骂咧咧了几遭。 善尸老妇许是认栽了,只是缄默不言的研磨起了不见丝毫磨损的先天灵宝。 而玉清圣祖摸了摸自己空落落的手掌心,莫名有些想念自己的灰色拂尘。 微叹了口气,玉清圣祖只得朝着善尸老妇掬身一礼,希望她作为善尸可以为彼此间的道途多多担待。 而玉清圣祖简单修饰几下老妇住所后,只得赶忙转换仙人做派去追上忘秋续上师徒缘分。 只见玉清圣祖化为一道五行遁光先行一步抵达山顶,却见他看着山顶下面的熊娃子慢悠悠的牵着黑虎缓缓走着,俨然一副悠游自得的模样。 老道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刚想轻甩大袖召来一场冰雹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时,却想到不久前因为这么一个孺子引动天道倾轧折了自己的善尸。 心中忌惮骤起,也不敢甩袖子给这孺子脸色看了,他现在只希望这瓜娃子别给自己整出什么幺蛾子。 麻溜的见到自己,然后给自己纳头便拜,也不指望什么拜师礼,只要拜师就行。 到时贤师孝徒也未尝不可啊。 第六章 警告你别油盐不进啊! 太和山顶。 玉清圣祖手抚白须,眼神满意的看着眼前这个杀千刀的孺子,甚是得意的自我介绍道:“老夫玉清圣祖紫炁元君,今在此山修行,你是第一个除贫道以外登顶此地之人,看你跟我有些缘分,也算是个有缘人。贫道观你有一世帝命,不若拜我为师,此后授你长生秘道何如?” 『玉清圣祖紫炁元君?没听说过,很有名气么?』 小忘秋眼中满是质疑,语气更是多了一丝轻蔑。 “咄那孺子,你知道个什么,可知昔年道祖传道三千客,贫道可曾位列一席。” 对于可教也孺子的轻蔑之语,涵养极好的紫炁元君只是当面骂了一句。 『三千客?那不是有三千多人,你这也不行啊。』 知晓紫霄宫传道三千客具体是怎么回事的小忘秋依旧保持嘴炮稳定输出。 “你说贫道不行?!你可知贫道本事跟脚?!”(啥子玩意?你知道个锤子的一二三四五,说的出什么六七八九十,区区乳臭未干的毛娃,知道什么紫霄道远,小小年纪连尊老爱幼都不懂,看我以后不把你的屁股打成八瓣!) 强忍胸口积郁的怒气,紫炁元君依旧和颜悦色。 『不知道长有什么本事跟脚。』 左右无事,迟早要拜师的忘秋倒是好暇以整,轻飘飘的问道。 “这天有九炁自然化生,老夫玉虚圣祖紫炁元君就恰是神炁化生跟脚,而我本事自是与天同齐,与地同广。” 紫炁元君相当玄乎的吹嘘道。 『那可真是了不得呢。』 小忘秋打了个哈欠,相当欠奉的敷衍一句。 “小子,你当老夫是瞎子不成,你小子根本没把老夫当一回事。” 紫炁元君额角青筋凸起,有些咬牙切齿。 『您老看出来了?』 忘秋自认为隐藏的很好,只是摆出了一副正经模样。 “你以为老夫瞎啊!” 紫炁元君拳头捏的梆硬。 『嗯。』 忘秋吃着一枚山桃,很是单纯的点了点头。 『罢!老夫得道之士不与你一个童稚子一般见识,贫道只问你一句,你拜不拜贫道为师?』 何曾被一介孺子当成老傻子得紫炁元君哪里受过此等气,胸口跟塞了河豚一样气的几度起起伏伏。 『可以倒是可以,不过我需要考虑一下,总不能你说拜师我就纳头便拜吧,那多廉价,总得说说拜你为师后我可以学到什么。』 忘秋是个现实人,只是不慌不忙的表达有事都好商量。 “贫道见你有缘才有意收徒,怎的,水仙不开花,真把你自己当瓣蒜了,你就不怕贫道心头火起,把你当场拍成蒜泥?!” 感觉这师徒情分被当成买卖一般的紫炁元君感觉自己的师道尊严受到了一万点暴击伤害。 『不怕就是不怕,死也不怕。』 忘秋挺起腰,梗着脖子的他似是半点不怕紫炁元君会对自己出手。 “你小子倒也有趣,也罢,贫道也怪中意你的,那就跟你说说吧,说说贫道能教你些什么。” 许是气笑了,紫炁元君一甩大袖思量起自己可以教眼前这个孺子什么东西了。 “昔年游历诸方,玄仙大道学得,旁门左道习得,无极大道见得,左右不过微末杂学傍身,正巧与你言说。” “吾有一术门之道,请仙扶鸾,问卜揲蓍,能知趋吉避凶之理。” “有一流门之道,或看经,或念佛,并朝真降圣之类,请神上身。” “有一静门之道,休粮守谷,清静无为,参禅打坐,戒语持斋,或睡功,或立功,并入定坐关之类。” “有一动门之道,有为有作,采阴补阳,攀弓踏弩,摩脐过气,用方炮制,烧茅打鼎之类。” 紫炁元君抬指讲起四道。 『可学,不过你得跪着教我,当不得师徒名分。』 忘秋耷拉着眼睛,却是对此兴致缺缺。 “啥!我!跪着教你?!小子,劝你不要太猖狂!” 刚想大肆吹嘘此四道好处的紫炁元君被忘秋无情一语给破了大防。 多寒碜啊!老子开门收徒,哪个不是舔着脸求着我收下他们! 偏生就你特殊点,我上赶着门传你大道,就差把大道塞你嘴里了,你倒好,还让我跪着教你,你这什么嘴,这么能装。 『只问你一句实话,修此四道可得长生否?』 忘秋也不惯着紫炁元君,那轻蔑的小眼神似是如何也掩盖不了了。 “额……这……” 紫炁元君有些想擦背部缓缓流出的冷汗了。 冥冥之中,天道似在耳边咆哮,似是在警告他,再敢拿眼前稚子取乐开涮,当心天人五衰。 『你这四道不过让为人弟子有些道气,却是不得长生妙法,纵是长生,也似壁里安柱、窑头土坯、水中捞月而已。』 『人家盖房欲图坚固,将墙壁之间立一顶柱,有日大厦将颓,他必朽矣』 『月在长空,水中有影,虽然看见,只是无捞摸处,到底只成空耳。』 『若是只有如此本事,我还不如另寻高明。』 忘秋嘴不留情,直把紫炁元君的四道贬的一无是处。 “欸!慢!你这也忒心急,先前所讲不过微末小技,所为只是考较道心,贫道接下所语,才是看家本事。” “有一非常之道,夺天地之造化,侵日月之玄机,丹成之后,鬼神难容,汝可愿学?” 被天道大势裹挟,紫炁元君也不消遣忘秋了,只是讲起天仙大道。 『可学,不过你得弯腰低头好生跟我说话。』 忘秋语气难得缓和一些。 “就这我还要跟你弯腰低头好生说话?!” 紫炁元君有些头皮发麻。 这年头,当人师父这么寒碜了么。 紫炁元君只想说,寒碜,很特么寒碜。 『是。』 忘秋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我身体不太利索,腿脚弯不下去,腰板更是瓷实,一弯就碎一地,不若这样,此一非常之道加之先前四道,何如?” 紫炁元君硬着头皮问道。 『可学,但你得好生说话。』 忘秋双手环抱,眸底多了些许失望之色。 “若是我不想好好说话呢?”(他奶奶的,老子就没见过这么嚣张的人!) 紫炁元君表面和颜悦色,心底已经在友好问候忘秋的八辈子祖宗了。 『那就得看你是否有拿的出手的大道之法了。』 忘秋依旧死不改口。 良久之后。 紫炁元君万般无奈之下终是搬出了自己仅存于理念之中的压箱大道。 “有一无上道,混元六天、传法教主、修真悟道、济度群迷、普为众生、消除灾障,然贫道自诩奇资天纵,也仅是略微涉猎,加诸此道及往上五道,汝可愿,拜贫道为师。” 紫炁元君徐徐说着,也是不咋指望忘秋以后跟自己好好说话了。 『虽是如雾里看花般,亦是足以心怀期许。』 『那……忘秋于此见过师尊,不知师尊是想吃桃还是其余野果呢?』 忘秋态度微微改变,却是躬身拱手,行了一个拜师礼。 而此刻的玉清圣祖紫炁元君看着眼前莫名恭敬的此生此世唯一嫡传弟子,内心咯噔一下,却是缓缓冒出了无数问号。 第七章 命运与力量 那是一段未被载入史册的往事。 与其说是未被载入史册,倒不如说那段往事所发生的时间段连光阴这一概念是否被正确定义都尚未可知。 甚至有关那段过往的见证者也都因为某些事情无一生还了。 混沌如鸡子,鸿蒙不计年,所谓盘古生于其间,莫不如是。 〖好久不见了。〗 立于长生断桥之上,福生无量天尊若无其事的用双指捏着斧刃跟眼前的巨人打着招呼。 『斧头还我!』 巨人脚踩三十六品造化青莲头悬造化玉碟,道音隆隆的它丝毫不掩饰自己对于眼前这尊的忌惮和杀意。 〖我的朋友,你知道我的本事,我也晓得你的跟脚。〗 〖要知道除非我自愿,不然你杀不了我,毫不客气的说,你现在是在做无用功,你依旧迷茫。〗 本着好好说话的理念,福生无量天尊乐呵呵的归还了巨人日后开天辟地的斧刃。 『有三千名,无常,你最难杀。』 许是认可福生无量天尊的说法,巨人有些失落的坐在黑黢黢的混沌之中吐纳着重逾千钧的玄黄气。 〖然而,大道说了,我,无常,必死斧刃之下。〗 福生无量天尊再度用双指接住了巨人耍脾气般抛飞过来的开天巨斧。 『大道还说,我,开天劈地,是为天职,不可抗。』 巨人的眼眸有些落寞。 『我知道,届时,你会死,自此身化洪荒。』 福生无量天尊笑呵呵捏着斧柄返还巨人。 『你都知道?!』 巨人有些讶异,难得没有挥动斧头砍向福生无量天尊的脖颈。 〖我接受了自己的死亡,作为代价……我从大道那里知道了很多自你我死后的故事。〗 福生无量天尊揭下巨人头顶的造化玉碟,若无其事的擦拭着,似是打算将眼前的玉碟擦的更加锃亮。 『半真半假,但你,确实知道。』 巨人一把抢过福生无量天尊脚下的长生断桥,生怕待会这厮卷着自己的造化玉碟圆润跑路。 〖就知道瞒不过你。〗 福生无量天尊哈哈大笑。 『大道说你,半真半假。』 巨人有些懊恼的捂住了脑袋。 〖要不说你迷茫呢,自始至终,你耳畔只有大道言语。〗 巨人手中一空,长生断桥再度幻化虚空立于福生无量天尊脚下。 『我能信你?!』 巨人有些恼怒。 〖你可以信我。〗 福生无量天尊摇头笑道。 然而此生此世,作为三千名中代表命运的魔神,他,无常,并没有取信巨人的资格。 『我不信,你,说话半真半假。』 巨人对于福生无量天尊依旧有着极大的戒心。 〖我的朋友,大道尚且不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你又怎能指望我跟你说实话呢。〗 福生无量天尊依旧在试图做巨人的思想工作。 『……』 巨人有些沉默,这句话是真的,就连大道都无法辩驳。 〖无话可说?〗 福生无量天尊觉得自己开了一个好头,眼前这尊即将开天辟地的并非无法好好交流。 『无话可说,但你,仍不可信。』 巨人仍不信任眼前这尊神秘莫测的家伙。 〖你可以不信,你不信也无法否认我的存在,三千名不行,你不行,大道也不行。〗 福生无量天尊说了一句真话。 巨人有些苦恼,他虽然讨厌天尊跟他说假话,但天尊之后一直跟他说真话又让他不知如何自处。 〖你可以信任他,然而他在后世,那时你我已然身死。〗 福生无量天尊看着杳无痕迹的大道,作为命运的魔神,他只是摩挲着腰间的命石,全然不以为意。 『这是真话。』 大道并未否认无常的话语,盘古氏眼中多了一抹精芒。 〖他的跟脚一般,为量劫子,却远不及你。〗 命石开裂,大道发出示警。 然而,大道依旧无法辩驳命运说的不是真话。 『这是真话。』 盘古氏听着大道的呼啸声,他感觉自己可以再等一会动斧子,知晓后世事他觉得很有意思。 〖他,或为救世之主,或为量劫所控身不由己。〗 命石化为齑粉,大道动了嗔怒,然而福生无量天尊依旧无视了来自大道的警告。 『这是真话。』 盘古氏点了点头,此刻大道已经在催促它斧斩无常。 〖他需要你的帮助。〗 福生无量天尊道出了此行的目的。 盘古氏脚下三十六品造化青莲瑞彩纷呈,福生无量天尊手上造化玉碟自主闪动华彩抵御大道碾压。 盘古氏眼中多了一抹清明,一身道境肉眼可见的精进,他不可避免的接近自己的天职。 『怎么帮?』 盘古氏道音低沉。 〖需要你的心头血。〗 福生无量天尊打量着盘古氏的健硕身躯,道出了自己的“险恶用心”。 『我能信你?!』 盘古氏出言问道,迄今为止毫无意义的一生多了一抹认真对待。 那个后世可以让它信任的存在,有那个资格让它为之相信眼前善恶难测的无常。 〖你可以信我。〗 福生无量天尊摊开双手,他松开了被大道倾轧导致裂痕密布的造化玉碟。 『这是真话。』 盘古氏用力的点了点头,随后抬手变爪,却见一抹血光迸现。 盘古氏剖心而出,他就这么当着福生无量天尊的面用手挤出了一滴通体血红的心头血。 随着盘古氏道境一滞,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萎靡,察觉盘古氏虚弱的三千名混沌开始蠢蠢欲动。 『我信你,血拿去。』 盘古氏将有些干瘪的心脏塞回胸膛,气血剧烈损耗的他在递交心头血后,还是强自握住斧柄提起一抹精气神打算威慑一众宵小。 『暂且修养,作为代价,我会帮你抵御它们。』 福生无量天尊收纳起了那滴心头血,脸色肃穆的看着远天。 『我可以信你么?』 盘古氏盘膝于地,坐下三十六品造化青莲吐纳鸿蒙灵气反哺盘古氏供其疗愈己身。 〖你尽可信我。〗 〖终有一日,他溯源而来,总有相见之刻。〗 福生无量天尊指抵道光,虽是指腹染血,然而眼前却再无大道咆哮。 第八章王女出逃(三更) 转眼三年,又是一年三月初三。 这天,王女黑帽兜头,却是自以为行迹鬼祟的将头探出屋外。 小景瑜挑着长明灯盏,靠在庭院的石壁旁打着瞌睡。 眼见景瑜睡熟,王女这才蹑手蹑脚的推开门扉。 背着祛邪和几小包干粮,感觉一切皆已妥当的王女打算今晚就溜出王宫内城。 结果刚溜出小院没出一步。 王女迎面就撞上了一个少年,而那少年手捧裘衣,身后却是跟着一百甲胄。 王女被撞了一个趔趄,有些懊恼的捂着脑袋。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却是发现数十柄青铜长矛已经对准了自己的脑袋。 真·出师未捷身先死。 离家出走还没两步就被抓了一个现形,这谁想得到。 “王城负锐,是想刺王杀驾么?说,是谁派你来的?” 动手很快啊,几乎没有丝毫客气的,一只弓臂直接抵在王女脖颈,她脑袋直接就磕到了身后的石墙。 而那个人不是别人,就是为首那个手捧裘衣的少年。 『你瞎啊!我还只是孩子啊!』 王女捂着脑袋整个人都不好了。 “小小年纪不学好,学人刺王杀驾,说,是谁派你来的!” 少年的声线很严厉,似乎认定这深更半夜在内城鬼鬼祟祟的小女孩就是权贵自小豢养的死士。 『真……真不是啊,你这个人怎么不讲道理啊!我都说不是了!』 王女快急哭了。 “哥?!你在干什么呢?” 许是听到院外的响动,被吓的一个激灵的景瑜连忙提灯出来查看。 等到景瑜推开一众王城甲士看清状况的时候,却是极为心慌的惊呼道:“哥!快把东西放下!这人是殿下啊!” 眼见自家小妹连手上的长明灯盏都险些拿不稳了,景清赶忙撤下架在王女脖颈上的长弓,有些不知所措的单膝跪地,却是讪讪无言。 一众甲士虽有听闻王女幽居不出的传闻,但他们也只是听闻却从未见过幽居其中的王女。 见女官景瑜这么说了,统领百户的景清也都单膝下跪认罪,深知大不敬是怎样一种罪行的一众甲士背后冷汗岑岑。 王女再不讨喜,再怎么惹得天怒人怨,只要一日未死,那也是王族后裔。 念及至此,只见得一众甲士乌泱泱一大片披甲跪伏,手中兵戈悉数倒地,却是纷纷以头抢地,声称死罪。 不久后的净乐王宫。 深更半夜仍在王宫批阅奏折的明真帝正在为如何解决民生凋敝、地方粮食调度、今年是否用国内特产与邻国大楚交易粮食、衣物等一系列问题头疼的时候。 他也是第一时间听到宫人说起王女半夜离家出走的事情。 “逆女啊!” 见不省心的事情又多了一件,明真帝鼻息当即粗重了不止三分,心头火气更是盛烈了七分。 好好的待在小院子里蹲着不好嘛!偏生要离家出走,是少你吃喝了还是什么!深更半夜整这死出,是嫌你爹走的不够快还是什么! “叫那逆女过来见我。” 许是想到今天是三月初三,明真帝觉得自己还是不宜动怒,忘秋吾儿生而神灵,若是心中有感中断了修行事,那岂不就是他这个做父亲的过错,至少动气也得等五天之后换个平和日子再好好训话。 许会后,捂着脖子的王女和被三二甲士押上殿来的景清就这么出现在了净乐王宫。 明真地跨步走至景清身旁,朝卸了甲胄请罪的景百户关心问话道:“爱卿所犯何事?何以白身上殿?” 景清跪伏于地,并没有事情来龙去脉,只是语气艰涩回道:“冲突王女,景清深知大罪,愿一人死为底下弟兄乞饶。” “胡说!分明是你见人行事鬼祟所致!所谓不知者不怪,孤于汝眼是那种不分是非的昏王不成!” 明真帝双手抵景清双肩,严厉喝道。 “陛下自不是昏王……” 景清连忙辩解。 “是非因果我已知晓,王后予你护送的那件雪狐裘衣,孤做主赐你了。今日天寒,也是该给家里人添衣御寒才是,且准你和小妹归家团聚三日,往后俸禄各提一石。” “孤也不多挽留爱卿了,流觞有酒,夜间执勤不易,稍后你令底下士卒去酒窖各自取酒一坛,权当御寒,可莫要因为家中逆女年少无知害了寒症。” 明真帝叹了口气,只是取过桌旁琥珀色的御酒要景清饮下。 “谢……谢陛下,末将这就告辞。” 见自家陛下一直在克制怒气跟自己说话,一旁的王女唯唯诺诺不知如何是好。 景清也知道陛下要单独跟王女言说事情,当即将流觞御酒仰脖饮尽,他也不在这多待,只是起身拱手告退。 等到景清退走,得知消息的善胜王后却是第一时间踏入净乐王宫。 “发生了何事?” 只是从宫女处得知出事的善胜王后看着莫名出现此处的王女,不由询问起了闷闷不乐的明真帝。 “夜里私闯宫禁,还抄着把木剑被底下人当成刺客准备刺王杀驾。” 明真帝见善胜王后来了,简单说明情况后,也懒得开口教育,只是伏案处理未完的政务。 “素儿,到母后边上来,母后有话问你。” 善胜王后见状,只是将王女素拉至身旁。 『母后,您有什么事吗?』 王女感觉生父未曾怪罪自己真是太好了,随后便转头看向一旁和颜悦色的母后。 “深更半夜何故离院?纵是离院,负剑出行作甚?” 摸了摸王女略显蓬乱的银发,善胜王后有些怜惜的问起道。 『我想王兄了,白天有景瑜看着,我走不了,夜里景瑜睡着了,我怕有坏人,背着王兄送我的小木剑出去就不怕了。』 王女眨巴了一下眼睛有些单纯的说起道。 “不是想着外出贪玩?” 善胜王后目光有些柔和。 『当然不是!』 王女的语气肯定且确定。 “怎么说?” 善胜王后回过头看着若有所思的明真帝,明眸善睐间只是笑道。 “女大不中留。” 明真帝哼了一声,总感觉临近七岁终是一劫。 “这么说,是同意了?” 善胜王后见明真帝着手拟诏,嘴角微微上扬。 “深山多虎豹,孤不过是差使五百将士奉劝吾儿早日归都承继大统,这逆女不过顺带罢了。” 明真帝老脸一红,咳嗽一声,言语之间全是含蓄。 “如此说来,王儿年岁渐长,也是该谈门婚事了,正巧,我与诸位世家主母乃是闺中密友,王儿龙章凤姿,也不知谁家姑娘配得吾儿。” 善胜王后煞有介事的跟明真帝说起道。 “昔年帝轩辕尚有后宫三千,假若貌美才艺俱佳者,不若都娶?” “合该如此。” 而此刻惨被忽略的王女只是有些单纯愣在原地,看着想安排王兄继承国业的父母,她丝毫没意识到自己被父母当枪使了。 第九章黑虎巡山(四更) 三天后,内城。 『为什么这男的会跟着我一起走啊!』 黑色兜帽下,王女有些暴躁的跟善胜王后抱怨,她不太喜欢一旁负责护送的景清。 “吾儿纨绔,不知百户威名,还望百户多多担待。” 负责送行的善胜王后只是拍了拍王女的小脑袋瓜,示意她好生说话。 “以枪为誓,击云不折,景清定当护得殿下周全。” 景清双手抱枪,郑重起誓。 “如此也好叫我心安。” 得了重誓,善胜王后会心一笑,只是转而让一旁的宫女侍从取来一对护腕。 “年少独好任侠,惩奸除恶得遇高人,学会一二锻艺,也曾强抡巨锤与一众力士锻打器武,这对天晶护腕就是那时我所打造,也无甚珍贵用处,左右不过提高气力蕴养肉身,你和景瑜各配一只,若是走散,也可凭此护腕确认方位,彼此之间也可有个照应。” 善胜王后拿着天晶护腕要给景清戴上。 『不是护我周全么?为啥是他和景瑜各戴一只,我不服。』 王女话语带着一股莫名的酸气。 “又胡说了,你年岁尚小,气血不盛,就是戴了护腕激发气血又有几两气力。” 善胜王后叹了口气,只觉得次女难带。 『那景瑜呢?她也没比我大多少,凭啥护腕要给她一个啊!』 王女还是有些不服气。 “人家三岁可搬千斤重的假山,日啖肉食不下三十斤,骨质之清奇,肌理之雄健更是远胜景百户,你怎能与她相提并论!” 善胜王后见次女不省心了,只是架起凤仪训斥道。 “哦。” 委屈上了的王女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弱弱的应了一句,也不纠结护腕的事情了。 “后车辎重里有四季衣物,那些吃食已是用幽冰冰镇防止热腐,还有些许金银宝矿,灵珍奇草。世俗中人也不知修行事具体为何,你且帮王儿清点,可莫要叫旁人贪墨了去。” 临行之前,善胜王后一脸担忧的抚着景瑜的肩膀,那副委以重任的模样总让王女有些吃味。 这感觉就好像景瑜才是王后亲生女儿一样。 如此这般,王女随整装待发的五百士卒启程离开了内城,不久后也离开了外城。 对于外面世界的广阔,头一回出远门的王女不由得顾盼起四周景色。 “殿下既是出门寻兄,又何必在意路途景色。” 许是见王女此刻模样有碍沿途国民观瞻,景清不由正色提醒道。 『有什么关系,出来都出来了,要是见到王兄什么都说不出来,那才是真的遗憾呢。』 王女嘟囔着,没有半分悔过的意思。 『话说回来,你们怎么知道王兄在哪修行啊?我都不知道呢。』 见一众士卒目标明确,王女暗自奇怪了起来。 “我的好殿下,你都不知道太子殿下在何处修行还敢出门乱跑!下次可别这样了,不然我无法跟太子殿下交代啊!” 对于王女无意间暴露的憨憨思想,景瑜只觉得无了个大语。 『你不是女官么,跟王兄交代什么,再说了,我又不是故意的,就想着王兄出门修行应该没跑出多远,感觉溜达几下也就找到了。』 王女有些想当然的暴露自己的天真动机。 “殿下有所不知,一年半前,有一紫尾金纹鼠现于王城,而其尾系丝绢,一众士卒手持弓弩欲将其射落却是弓弩不伤,直至陛下身前却如通灵一般取下丝绢供陛下阅览,如是也才知道太子殿下已于太和山上拜入玉虚圣祖紫炁元君门下修行无上大道,这事举国皆知,殿下怎的不闻不问?” 景清扫了一眼信息落后的王女,语气不由奇怪。 『这事景瑜知道!?』 王女侧身看着景瑜,那眼神就好像是被自己信赖的小姐妹当场背刺似的。 “知道。” 景瑜点了点头,一脸的不置可否。 『知道你不告诉我!』 王女微微瞪大了眼睛。 “太子殿下临行交代奴婢,说是殿下性子未曾沉淀,莽撞之中未有风仪,凡是道听途说事皆可认定虚假,让我不必告知。” 景瑜很是谦卑的告知王女,自己并非有意隐瞒。 『你!』 『你!』 王女一时气急,却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太和山就在眼前,届时殿下自可与太子殿下好生确认一番。” 见王女指着自家小妹始终骂不出一句脏话,景清表面正经,心底实则是有些啼笑皆非的。 这位象征不祥的净乐王女看起来倒也不像传言那般天怒人怨。 『哼~亏你能憋出几句好话,到了太和山,我一定要跟王兄好好说道景瑜的不是。』 王女朝景清和景瑜做了个鬼脸,自己则是在前头独自走着。 如此,便是两天。 感觉自己一辈子都没走过这么长一段路的王女殿下趴在青石上气喘如牛,她只觉得自己的嘴硬都快被这即将到达太和山脚的这段路给生生治好了。 “一路走来,猎获小兽不少,以往残害山民猎户的食人野兽却是未曾见得,倒是从未想过有一天山野草径会如此平静。” 景清烤着獐子,不由跟一旁收集树果的景瑜感慨道。 “太子殿下生而神明,摄服一山野兽不足为奇。” 景瑜抱着一布袋的野果从树上跳下,对于在外修行的太子殿下,她的话语间全是推崇备至。 『一口一个太子殿下的,景瑜姐,你不会对王兄他老人家图谋不轨吧。』 人小鬼大的王女微微仰起脑袋,看着景瑜的她只是打趣道。 “殿下不要胡说,奴婢身份卑贱又岂敢觊觎太子殿下,此生此生也只不过想着侍奉左右而已,完全没有亵渎之心啊!” 被王女一记用力过猛的“虎狼之词”吓了个半死的景瑜忙是摆手否认,而她的脸却也不可避免的出现了一抹红润之色。 也就在他们中途休息之时,深山老林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虎啸。 只见崖壁之上,有黑虎巡山,一时之间,小鬼匿迹,阴邪亡命。 虎眸灿灿,金芒涛涛,那副睥睨宵小不怒而威的猛虎身形看的一众士卒气血凝滞,仿佛遇到天敌一般未战先怯三分胆气。 “我就说入山许久不见猛兽呢,敢情这里有只大猫呢,尔等且先退后,这头大猫我来应付。” 景清咧嘴一笑,朝前猛踏一步,手中击云持前而立,抖擞之际却是发出一声清冽清鸣。 第十章总有剑名莫名拗口(五更) 虎啸聚山林,下峭闹风雨。 只见黑虎奔袭,虎躯携起风雨势掀起阵阵恶风,却是虎掌前驱,直往景清胸口挠去。 景清见状,瞳孔微缩,然而他不退反进,只是轻握击云,枪尖缓缓朝后,随着手背青筋猛然暴起,击云枪尖连带枪身打出一声音爆直朝黑虎双眼甩去。 黑虎躲避不及,只得虎头微侧,重心后移,虎掌力道当时卸了三分,却是直抵击云枪尖,巨力排空,击云枪身在一瞬间发生肉眼可见的形变。 黑虎身躯一僵,却被击云横空击飞了一丈来远,虎躯更是借此撞断一颗老树。 景清倒退三五步,双掌倒握枪身,虽未受伤,虎口处却被震得发麻不止,就连这数年如一日保持的养气功夫也不似平常那般三浅一深,显得粗重不少。 “点硬。” 黑虎甩了甩脑袋上的木屑从地上站起身,抬脚看了看先前抵住枪尖的虎掌。 只见虎掌处开了一个小口,针眼状的血眼中缓缓冒出了一小滴虎血。 随着黑虎伸出长舌微微舔舐,鲜血当即止住,却是没有半点受伤的样子。 “既是口吐人言,想是早已炼化喉中横骨,看来是化妖通灵了。” 只觉黑虎肉身皮实无比的景清微感头皮发麻。 “练皮不练肉,你气力不济,武夫不过百人敌,却是没多少看头。” “你手上那杆绣花针若是给你背后那位小女娃娃,倒还有些看头。” “念尔等打熬体魄实属不易,虎爷不忍虎爪之下多有孽障,奉劝尔等从哪来回哪去,有我巡山,这里你进不去。” 黑虎跃青石,虎躯盘踞其间,话语倒是掷地有声。 『现在怎么办?』 感觉自己可能打不过一只大猫的王女有些踌躇不决的看着景清。 一旁景瑜摸索着右袖天晶护臂,只是暗自操持其上淬毒袖箭打算伺机一击必杀。 『阿福,退下。』 也就在众人不知是战是退时,太和传响,一道略显平和的声线却是一语喝退了盘踞青石的黑虎。 “喏。” 黑虎眉头一跳,虎脸微微咧起,也不盘踞青岩宣示主权了,只是甩着虎尾往山间走去。 『山间来客,我不便抽身安置尔等,若是有意,且先山中行走,稍后师尊会替我招待你们。』 忘秋语气平和,于太和山上将一缕神念传于风中。 士卒面面相觑,眼中多有不可思议。 王女见状,披着兜帽的她眼中多了一丝精芒。 而在旁护卫的景瑜景清亦是面带喜色。 时隔数年,看来太子殿下而今的神通道法已然不同凡俗。 倒真不愧是明真帝日常与朝臣士族吹嘘的那般,吾儿有大帝之姿。 这何止是有大帝之姿,简直可以说是谪仙之姿。 而此刻的太和山崖上。 忘秋披发跣足,盘膝于地的他只是看着目无表情的看着眼前这位不请自来的“客人”。 『嘻嘻~怎么,见到是我,很惊讶?』 女子着一身帝袍,也不知是何方帝王,举止之间不见帝王威仪,反倒多了一丝妩媚之色。 『来之前他跟我说有人比我先至一步,未曾想到,竟会是你。』 忘秋单手扶额,只觉得来人让他有些头疼。 『无常么,哎呀~天地初开那会确实有好长时间没见了,现在想想还怪怀念的嘞。』 一旁猕猴献果,帝袍女子满不在乎的伸手接过,将就着吃了起来。 『盘古斧下断无生机,与其是你没见到他,倒不如说他早已身死道消。』 忘秋倾倒茶水,言语中很是客气。 『别较真啊~我这不是吹嘘自身跟脚来着么,这不是来历越老越厉害么。』 帝袍女子确实连无常的面都未曾见到,但这并不妨碍她本人在忘秋面前自吹自擂。 这次来,她除了赠宝之外,也不是没有包藏一部分吹嘘自己的心思。 『……』 忘秋很沉默,那对渊瞳之中满是轻蔑之色。 『别这么看着我嘛~』 『好吧好吧,我的错,对不起了好不好嘛~』 『我这不是路上喝了点酒上头后睡一觉耽搁了良辰吉日嘛,左右也没差几天也不打紧,我也不是故意错过你的生辰诞日的。』 帝袍女子最终还是被忘秋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了,只是柔声细语的跟其致歉。 『唉~真不知你是心大还是什么,酒分我点。』 看在知交多年的份上,没啥朋友的忘秋还是颇为珍惜这个平日里素来没啥脑子的笨蛋美人。 这大概是他第三百六十八次原谅对方的不靠谱了。 『我一过来就要我酒喝,你可真是一个畜生!』 帝袍女子有些懊恼的递交了腰间的酒葫芦。 『本来无事,自是不想横生波折。天道既是让你三月初三过来与我贺寿,自是有它的道理。』 忘秋毫不客气的接走女子葫芦内的半数酒液,随后便面无表情的归还女子酒水葫芦。 『想我丰乾大天帝何曾鸟过天道脸色,你以为我会在意这个?!』 帝袍女子双手抱胸,语气极度自负。 看着丰乾大天帝胸口一时之间的波涛起伏,看着没啥大感觉的忘秋只是微摊开手说道:『寿礼给我吧,我感觉的到,过了今天你再不把礼品交出来,天道起手给你一记天劫,你也不想被雷劈吧。』 『这不是今天还没过么,你说这年头都怎么了,赠送寿礼还带伺机威胁的,这雷霆加闪电的可把我整不会了。』 见忘秋把话都挑明了,知道不能玩脱的丰乾大天帝有些委屈的从百宝袋里取出一柄宝剑。 『没办法,这……应该算是对量劫之子的特殊对待吧。可以的话,经历过封神量劫的你对于申公豹的那句“道友请留步”的记忆应该相当深刻吧。』 忘秋淡定饮茶,如今的他算是出于天道所提供的“新手保护期”吧,除非他行差踏错成了量劫弃子亦或是量劫主动结束,就算是天道圣人想对自己出手都要思量一二。 『你对自己的定位倒是明确。』 丰乾大天帝轻哼了一声,看向忘秋的目光却满是柔和。 『这剑成色不错,何名?可方便与我说说。』 饮罢,忘秋轻抚剑身,随口一问。 『成色好不好用得着你说,我这好剑名为北方黑驰衮角断魔雄剑。』 『此剑长七尺二寸,应七十二候。抚三辅,应三台。重二十四斤,应二十四炁。阔四寸八分,应四时八节。就问你服不服吧!』 丰乾大天帝相当牛气的蹦跶起身,双手叉腰的她一脸骄傲的说道。 看着眼前的笨蛋美人,忘秋看了一眼手上这柄北方什么劳什子剑,只觉得莫名拗口。 第十一章何等清澈愚蠢的气息(一更) “倒是一众好儿郎!” 涧水之侧,老妇研磨铁杵,不由抬头感叹。 “确实筋骨雄健,小小年纪百人敌,让我不由想起夏后人族。” 看着景清景瑜,紫炁元君轻捋须发,故作高深莫测。 『那我呢?那我呢?』 见景清被老头夸奖了,挥了挥手试图引起注意的王女也想被夸。 “能长这么大,你也挺不错的。” 紫炁元君笑容一僵,然后他就这么默默退后了两步。 会点望气功夫的他看着眼前这个走路自带天道debuff的人族衰仔就有些敬而远之了。 也不知这娃子上辈子造了什么冤孽,整个就是一人形天灾,走到哪里哪里就跟着不幸。 『嘿嘿,你这老道还怪会说话的,不过不得不说,你说的很对。我能长这么大,还得亏母后把我关在小黑屋子里边,母后说了,我出来乱跑会给爹爹添乱的。』 王女有些不好意思的用手指擦了擦鼻翼,颇为单纯的解释道。 “既然知道会添乱,那贫道不解了,你为何跑出来呢?” 灵魂高度认可善胜王后的紫炁元君有些好奇新一代人族幼崽的脑回路了。 毕竟教书育人为人师表到如今,他紫炁元君对于女孩的王兄,那位净乐太子的了解也仅仅局限冰山一角。 『母后说了,我出来会给爹爹添麻烦,但母后没说我出来会给王兄添麻烦啊,所以我就出来找王兄了。』 王女乐呵呵的跟紫炁元君分享了自己的高明见解,其理解的刁钻程度差点让紫炁元君整张脸都拧巴了。 就有没有一种可能,你王兄不嫌麻烦,负责打理太和山上上下下的贫道嫌麻烦啊! 你这个理解鬼才怎么就不往别的方向和角度想想,就比如你王兄之所以跑到这里修行是你这个小机灵鬼的缘故,没准你的王兄是怕你赖上他一辈子才借机跑开的。 “遥想当年,太子殿下寻山修道,也不知是修行苦闷亦或是进境不佳,他却是打算弃道回家继承国之大统……” 有苦难言的老妇知道一时半会紫炁元君送不走这个小扫把星,但她很会改善心情,就打算在这帮凡夫俗子根骨奇佳的少年郎面前胡诌一手净乐太子的优良事迹。 是不是莫须有不知道,反正自己的参与感必须要拉满的。 『竟有这种事,那王兄回去了么?』 王女扑棱着大眼珠子,煞有介事的问起道。 一旁的景瑜景清单手扶额也不知该为王女殿下的单纯问题说些什么。 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太子殿下都没回王都,自然是接着在山里修行了。 “记得那日,令兄炼真,久未契玄,似有怠意,因步涧下,见吾以铁杵磨之。” “他问我:‘磨欲何为?’,我便应之,说是:‘家住山中,失姑绣针,磨以偿之。’。” “太子知晓老身生活不易,然而不明农人艰辛就是一针一线也要计较,只是劝我:‘铁杵成针,钜非容易。’” “那时我苦笑回答:‘工夫未至耳。’,也不知太子是以小见大,还是洞悉事理,随后回山大悟,太子殿下那一身道行听道长夸赞,那可谓是一天一个模样,说是日新月异也不为过哩!” 老妇煞有介事的跟众人念叨,树立太子殿下形象的同时还不忘隐晦拔升紫炁元君作为师尊的排面。 “咳咳,我这爱徒啥都好,就是容易倦怠,经过这事以后,愈勤修进,已是得以克证天真。” 听出自家善尸在给自己找参与感的同时还不忘暗捧自己,紫炁元君内心很是受用,心底已是为善尸老妇的上道竖起指甲盖了。 『王兄好厉害,就是偷懒都能得享大道,道士爷爷,王兄他还有什么事情没说的,阿素都想知道。』 王女有些兴奋的跺着小脚,眼中泛光的她对于自己王兄的一切事迹都奉为圭臬,引之为至宝珍馐。 “咳咳,既然你诚心诚意的发问了,老道也不是吝啬之人。有的,自是有的,且容老道我仔细回忆一二。” 跟自家爱徒只是传道受业关系的紫炁元君虽然跟忘秋之间没啥大事。 但这一点也不妨碍这紫炁老道在不明世事的孩童面前有颗胡说八道的心。 “想前年九月初九,那天山顶布满祥云,空中飘撒天花,仙乐飘飘,异香扑鼻。” 紫炁老道开始大吹大擂。 “哦噢!王兄是成仙了么?!” 王女煞有介事的发散着思维。 “非是成仙,不过是贫道显露一方法术试验徒儿道心。” 老道呵呵一笑,活了不知多少年,眼睫毛都快活空的他忽悠小孩的本事那可谓是驾轻就熟。 『王兄诚心修道,为什么要试验道心啊?』 王女嘴巴一瘪,就有些不太高兴。 “所谓技不外传,海不露底,千两黄金不卖道,十字街头送故交,我平生就这一弟子,自然得多加考较。” 老道大袖一甩,说这话的时候,脸不红,心不跳,气不喘,丝毫没有因为大言不惭而怯了分毫。 这在王女和一种随行士卒看来满满的仙风道骨,那抖擞的师道尊严简直就是扑面而来。 “殿下真金不怕火炼,想是通过了道长的考较了吧。” 难得被吸引了一丝注意的景瑜不免关心则乱。 “那天,贫道化身一绝色美女从云端下来,我手捧金盆、玉杯,要为爱徒洗漱更衣。谁知我这个徒儿就一榆木脑袋,半点不为所动,你们是不知道他当时就拔出剑,举着剑柄对着我大喝:‘请你庄重自爱!’” “贫道当时就乐了,当即要给我这徒儿整点猛料,只见我的女子身当时又羞又愧,觉得无地自容,纵身一跳,扑下了万丈悬崖,把我徒儿直接看傻眼了。” 老道变幻身姿化为一身姿窈窕粉面桃腮的白衣仙子,煞有介事的跟一众人等分享起了“当时状况”。 『后来呢?后来呢?』 就想听神话故事一般,王女表示自己想听下文。 “我那徒儿见我这么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儿跳崖而去,他当时就真的非常后悔,觉得不该逼人死命,然后他也就想着纵是修道不成也不能害人性命,遂跳脱死关,纵身而下将贫道救起。” 老道如是说着自己随口编纂的爱徒事迹,说至兴起,他自己都感觉这并非子虚乌有,反倒有鼻子有眼。 “嗯呢嗯呢,王兄果然是大好人。” 王女这般听着,不说是信了老道的鬼,整个人应该是被忽悠瘸了。 不久后,紫炁元君就领着一众人等带到三千石阶。 而此刻刚刚送别丰乾大天帝的忘秋立于石阶之上无声看着身下眼泛异芒的众人。 他总感觉在自己与丰乾大天帝会晤的短暂时间里,这底下人看自己的眼神总是带着一股清澈且愚蠢的气息。 第十二章山里一切都很正常,对吧!(二更) 『我会客这段时间……您老没有跟他们讲些奇怪的事情吧?』 走在台阶之上,少年披发跣足看着一副老黄瓜蔫了吧唧的紫炁元君,语气有些幽冷。 三年相处,虽然老道一副正经老道的模样,但忘秋可太知道老道骨子里是一个如何闷骚的人物。 “徒儿说笑了不是,贫道岂是那种搬弄是非的小人,左右不过是与这些小友分享山中趣事罢了。” 老道摇晃着脑袋,一副得道高人悲悯众生的神仙模样。 『真的?』 忘秋渊瞳闪过一丝狐疑,随后看向了一旁神游的景瑜。 “殿下,景瑜敢保证,老先生真的只是讲了亿点点有关您修行时的事情。” 见太子殿下看着自己,景瑜小脸微红,很是拘谨的压着声线回答着。 “嗯,确实只有亿点。” 景清点了点头,附和了一句。 『山间并无趣事,你们愿听不觉烦躁便是极好。』 以为只有一点的忘秋转身拾阶而上,渊瞳目无余子的他并未在意人群之中的王女隐隐颤抖的小小身躯。 也许他注意到了,但于他眼中,这并非值得自己过分在意。 “随行有些辎重和一些上乘衣料,王后和陛下临行特意叮嘱景瑜,殿下可要检阅?” 景瑜快走几步,声线有些急促。 『替我谢过父王母后,这些辎重衣料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就分与随行将士吧,山中并无多少用度,林间百兽供奉于我,我吃穿不愁。』 忘秋语气婉拒了好意。 正当景瑜还想劝说什么,却见林间白鹿溅跃溪河,而其枝头挂三五肉芝,各个人头大小,各个百年老药。 听着呦呦鹿鸣,待至白鹿到自己跟前,伸手抚摸低头白鹿的鹿颈,忘秋取芝,一如往常那般探指折芝片,看其姿态娴雅,已然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随行之人见此无不看的目瞪口呆。 “殿……殿下,刚刚那头白鹿……是祥瑞么?” 那见过这般灵异景象的景清舌头有些打结。 『俯仰观大道,山间无闲客,说与草野听,鸟兽自通灵。』 『大可不必在意这些细枝末节。鸟兽通灵,衔物报恩常有的事。』 『我还真不图他们回报我什么,又不是因为觉得有利可图才跟他们谈玄的,我只是单纯因为喜欢讲道理才讲道理的。』 忘秋搂着百年灵芝吃的很是欢实。 而也就众人面面相觑之时,山头突来飞蚁,而这些黑头白翼的飞蚁群却是各个六手擒抱蚕蛹,朝着忘秋肃穆行礼。 『我喜欢谈玄,飞蚁通灵很正常的吧。』 忘秋干咳一声,让众人回神。 “这应该是正常的吧。” 景清喉咙微微发干,只觉得今日所见多少有些不可思议。 “那些蚕蛹是?” 景瑜悻悻问道。 “山间岚气来,殿下入夏要添新衣,吾等身无长物,自是当抽取灵蚕蛹中最为精细坚韧的那根祖蚕丝为殿下续衣。” 枝头蛛母垂挂蛛丝,却是四手旋转蚕蛹提取蚕丝,口吐人言。 『先忙,三日后我来取衣。』 忘秋淡淡扫了一眼,只是示意众人不必理会。 “徒儿啊,暑气将至,就不为为师考虑些许么?莫不是先前会客忘了为师?” 暗自搓手的紫炁元君看着勤勤恳恳的小动物们,表示自己也想要徒弟孝敬,同时也隐晦的提及先前丰乾大天帝上门拜访这件事情。 『小酌自怡情,少喝点酒。』 忘秋轻哼一声,只是从袖口抛飞出一枚小酒葫芦。 “徒儿懂我,知道老夫就好这口。” 老道嘿嘿一笑,也不跟忘秋客气,直接揭开葫芦嘴当着众人的面,大口畅饮。 “嘶!这酒!这酒……倒是不一般的猴儿酿的,却有些像小娘皮的细滑嫩手炮制。精致水润酒似酥,却叫老道骨髓枯。” “啧啧啧,不似仙品是逸品,仙人未曾闻过味,就是天尊见得也跳墙。若是昔年蟠桃宴上有这好酒,老道我怕不是得喝它天庭一个倾家荡产。” 喝不了二两酒的紫炁老道吧唧着嘴,不为有些不顾形象的用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巴。 『酒蒙子,别理他,静会也就没事了。』 看着老道抱着酒葫芦在原地傻乐呵不停,暗道一声没出息的忘秋回头看向众人示意他们不要跟一个醪糟鼻子一般见识。 是夜,太和山上,榔梅花开,榔梅果结满枝,榔梅者,乃榔木梅实,桃核杏形,却不似一般凡果。 太子折枝摘果,此木一枯,不出丈寻,一株复荣,众人见之,只觉果树并未凡物,无不谓之为真仙果也。 是夜宴饮者,五百士卒及一众山间鸟兽,其间纯酒如蜜,梅果酸甜,不足为外人道也。 直至半夜,篝火将息,士卒与一众鸟兽迎对着篝火的熹光醉卧山间。 有些喝大的景清靠树而坐惟有击云常伴身侧,困乏的景清趴在黑虎背上,无意识的她手中袖箭对着黑虎虎腹,而其嘴角隐约有道晶莹丝线缓缓流下,黑虎阿福左爪扒拉着酒坛,鼾声如雷酒气浓厚。 眼见一切静谧安好,忘秋踩灭了林间最后一枚火种,只是迈步往洞府走去。 等到洞府之内,忘秋看着坐在石床之上不断点着脑袋却昏昏欲睡的王妹,只是伸手摘去对方头上的兜帽。 月色如水,女孩发间银丝满是晶莹之色,略显稚嫩的面容加之还未长全的幼小身躯无不告诉少年一件事情。 眼前坐着的这位女孩是个瓷娃娃,脆弱、闪亮、值得怜惜。 『王兄……』 王女看人视物的眼神略显迷离,但她依旧认出了眼前之人是她的兄长。 『下次不等,你依然可以入睡。』 轻轻抚摸王女的脑袋,忘秋告诫道。 『我不嘛,我想等王兄陪我一起睡。』 王女双手抱着忘秋的手臂,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 『唉……』 对于王妹的依赖,忘秋是有些无奈在身上的。 然而仅仅是无奈而已。 他还是着手脱了王妹罩在外头的外袍,随后将王女打横抱起放到床上,自己则是背靠着王妹枕着胳膊悠然入睡。 第十三章山中生活分外清苦(三更) 『嘤咛——』 床榻之上,王女看着王兄的面庞距离如此近,不由娇呼出声。 看着自己双手搂住王兄的脖颈,被子里的双脚更是如同八爪鱼般死死缠着王兄的腰肢,恨不得整个人跟王兄贴在一起。 虽是常年幽居,但平日里也会被景瑜普及一些男女之事的王女此刻感觉自己就像干了一些了不得的坏事一样,小脸涨红的个西红柿一样,恨不得马上找条缝钻进去。 王兄仍未醒,未曾睁眼的他虽是听到了王妹的动静,但也只是抖了抖自己略显浓密的睫毛。 可能觉得这种睡姿并无任何不妥,那睡前还枕着脖子的臂膀此刻正插在王女的腰间,死死的将其搂在身侧,不让其乱动分毫。 王女彻底不敢乱动了,只是悻悻收回搂着王兄的双手不住的捂着自己的胸口试图压制自己无比急促的心跳声。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洞府之外多了一些士卒行走时铠具的碰撞声。 王女藏在被窝里,仰着脖子的她看着王兄安然无比的睡颜,就好像做了对不起王兄的亏心事般,不敢吱声半点。 如此这般,直至日上三竿,睡饱的忘秋这才悠然转醒。 微微垂眸看着整个人贴伏自己腰侧的王妹羞怯的难堪不已,微微捏了捏王妹腰间的软肉,忘秋感觉人形抱枕的肉感很不错,也未多纠结自己与王妹的睡相有多糟糕暧昧。 他只是摊开双手掀起了被褥坐在床头,用手正了正脖颈,活络了一下昨夜因为落枕阻塞与脖颈处的气血,这才下了床榻。 『王……兄,早……早啊。』 缩在床上,裹着被子的王女有些弱弱的跟忘秋打着招呼。 『下床的时候记得揉腿,免得气血不济双腿一软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忘秋很是淡定的点燃一根清心香枝,伴随着白雾缭绕,他就当着王女的面取出晨起沐浴换洗的衣物。 『哦。』 王女面露羞涩,对于王兄的关爱她有些窃喜的应了一句。 『动作快点。』 小臂挂着衣物,忘秋推开了门户,迎着盛午阳天,他扭头催促一声。 『王兄这是要往哪去?』 王女见忘秋打算出门了,不由问道。 『沐浴,正午有大课,我得准备一番。』 『一刻钟后,景瑜会带你去淋浴。』 忘秋自顾自说着,随后转手间半闭门户。 再度独处一室,看着不远处的黑灰色外袍,默默挪动有些僵硬的小脚,小手一点一点的小心揉弄着。 有些失神的她不由邪恶的联想到王兄入水沐浴的样子,脸蛋再次涨红,隐约间似有一道袅袅白烟缓缓从脑中升起。 一刻钟,景瑜带着一些换洗衣物推开洞府大门,却是看到下了床榻得小殿下正对着石墙憨憨傻笑,也不知在乐呵个什么。 景瑜、王女行至飞瀑之下,已是半个时辰之后。 此刻的忘秋也刚刚结束淋浴。 『倒也不算多晚。』 忘秋看着快走至自己跟前的王妹,只是点了点头。 『阿素最听王兄的话了。』 王女咧嘴一笑,笑容很是绚烂。 『已是错过了晨间早膳,若是再晚午膳怕也会错过。景瑜,王妹年岁尚幼,山间沐浴不比其他,想是需要你帮衬一二。然而此间规矩一如宫中,纵是王女身份尊贵,也不容半分拖沓。』 忘秋扫了一眼捧着王妹衣物有些拘谨的景瑜,很是熟稔的给她找着工作的定位。 “奴婢知道错了。” 景瑜有些汗颜的躬身致歉。 见景瑜着手为王妹更衣,忘秋便是放心下来,抽身参与午间大课去了。 一人洗浴,一人帮衬,王女情绪似乎有些低落。 『死正经,王兄是坏人。』 王女双腿下蹲,有些抱怨得在水里吐着水泡泡。 “殿下,头发这样泡着奴婢怕是难以浣洗。” 拿着木梳梳理头发,感觉王女殿下小孩任性的景瑜觉得要错过午饭了。 『呜~』 小脸儿微微鼓起,王女很听劝只是挪了挪屁股将身体往高处蹭了蹭。 『景瑜,王兄他好过分啊。』 许是要找个跟自己同仇敌忾的伙伴,王女小声说着话。 “殿下,于女婢眼中,太子殿下做事并无不妥之处。” 景瑜轻笑摇头,只当王女不明事理。 『我是王兄的亲胞妹好吧。是规矩重要还是我重要啊,明明晚上我都等王兄一起睡觉了,他甚至都不肯为我单独改变规矩,老小心眼了。』 王女碎碎念着,越说越有理,甚至话语平添了些许愤愤不平。 “太子殿下以诚待之,殿下怎的要让太子殿下做那朝令夕改之人?景瑜虽位卑,却也认为言而必有信,期而必当,天下之高行也。殿下此言甚不妥帖。” 对于王女的叛逆言论,景瑜吓得大惊失色,深怕从哪冒出个人指责自己一个管教不严之罪。 『是是是,你们人多都有理,左右全是我的不是,就我背信弃义一小人了。』 见景瑜不站自己这一边,王女就有些赌气了。 也就是她们闲聊这段功夫,不出任何意外,王女和景瑜成功错过了午膳。 面对景清塞给景瑜充饥的一大袋子山果,连点油星子都没见到王女殿下看着自己胞兄手上空空落落,那张粉嫩樱唇翘得都快挂对油瓶了。 『若要随我,得认规矩。』 忘秋喝着杯中苦丁茶,渊瞳淡漠,语气似带冰碴。 吓得一旁打算从袖口掏对灵果给王女开小灶的紫炁老道手一个哆嗦,却只是板正身形不敢构陷自家爱徒丝毫不是。 『嘁——』 王女闹起了别扭,扭过头的她不与忘秋对视。 然而她不出三息却又暗自希望自家王兄让自己坐在板凳上好生说话了。 『午膳我不吃了,但这规矩我认。』 王女强忍着些许屈辱,颇为憋屈的从嘴里蹦出了让自己为之低头的一句话。 说完这句话后,她整个人都蔫了不少。 『你守规矩,很好。』 忘秋很满意王妹的话语,只是一手握着苦丁茶碗走至王妹身前。 『干嘛?』 王女委屈的都有些言语哽咽了。 『就是不守规矩,我依旧许你自由。无论如何,我在一天,你终是吾妹。』 忘秋将茶碗递至王妹手心,微微俯身的于王妹耳侧缓缓说道。 王女心中一暖,有些要强道:『就算王兄这么说,王妹也不会吃东西的。』 『茶水不算膳食,不坏规矩。』 忘秋难得冲王女笑了一下,那对渊瞳头一回浮现了一抹跃跃欲试的……期待。 『那我喝啦~』 王女将信将疑的看着杯中明黄色的茶汤,即便隔了有段距离,她依旧闻到了一股子的清苦味。 然而确实有些渴了的王女还是看在王兄那么好看的份上咽下杯中的苦丁茶汤。 下一瞬,王女不渴了,只是有些痛苦捂着脖子,那感觉就好像是在阻止茶水落入腹中一般。 这一刻,王女不渴了,她只感觉喉咙已死。 第十四章我与我(四更) 『心慈手软。』 大帝虚影看着盘膝而坐的少年忘秋,只是拄剑而立。 『重见少年模样,如何?』 忘秋收回对于王妹的视线,语气虚无缥缈。 『我七岁那年,那孽障就该死了。』 虚影发出了一声冷哼。 『不觉诛心?』 忘秋质问起某个过去产生抉择分歧的自己。 『若诛帝心,吾辈焉能为人帝者。』 那个自己并不后悔昔年的决意,他的道心坚如磐石,没有丝毫后悔之意。 『我敬道友承负。』 忘秋掷酒,酒葫芦落于虚影之手。 『不似丰乾所为。』 与忘秋推杯换盏之间,虚影对于杯中物的来历多了些许好奇。 『老道会些杂活,我学过后有了更好的,酒是自家酿的,唤名引神。』 见虚影识货,忘秋难得笑道。 『有意思,你这个人,相当的有意思。只是有点我不知,这引神之酒究竟要引得何方神明?』 虚影饮罢,再度推杯而回。 『你若欲来,我欢迎备至,这引神之酒给你又何妨。』 忘秋朗声笑道。 『吾辈痴长几岁,老道伎俩我也学过,无需此酒,我也可降神至此。』 虚影负手而立,一世帝威似可侵吞亿万里山河大世。 『既是如此,烦请道友与我看这世间未来是否如你所愿。』 忘秋含笑而立,身躯挺拔,如芝兰玉树。 虚影沉吟不语,良久后,缓缓开口说道:『或可同行。』 待至虚影溃散,忘秋缓缓吐出一口浊息。 草草运用手段湮灭了这段跨越光阴的对话痕迹,忘秋这才迈步下山。 而等忘秋行至山腰,一众人等已与林间寻梅摘果的鸟兽筹备晚膳事宜。 『王兄救我!』 见忘秋下山,王女有些惶急的跑到忘秋身后躲着身后循迹而来的景瑜。 似是因为放纵天性,又似是因为自认为找到了大靠山,自打居于山中,王妹依赖自己的同时,言行举止也变得跳脱不少。 “殿……殿下!” 见王女躲在太子殿下身后,端着晚膳一路小跑的景瑜呼吸有些急促。 『王妹不肯用膳么?』 忘秋瞳目微扫,看着将凉未凉的晚膳,顷刻间洞悉了事情缘由。 『药粥苦死了,狗闻了都摇头。』 王女轻轻探出手指着景瑜端着的晚膳,抱怨道。 “奴婢无能,纵是多加蜜水也不改粥中苦味。” 见忘秋还得因为这点微末小事进行过问,身为宫中女官,景瑜眼中歉意难掩。 『喝了,你不喝,明天早膳还是这个。』 忘秋取过药粥,转身便要让王女饮下。 『哼~有什么可牛气的,喝就喝。』 知道王兄说话从不虚妄的王女看了一眼凑到嘴边的陶碗,当时就任性不起来了。 她知道自己现在要是不喝这碗药粥,明早的早膳必定还是这苦毙了的药粥。 不吃可以,大不了等什么时候饿昏过去吩咐个别女官撬开嘴巴强行灌喂流食一步到胃。 王兄从不惯着自己,好像只要确认自己活着就没有一点问题似的。 正在王女拧着眉头抱着陶碗一点点咽下碗中苦兮兮的药粥时。 忘秋倒是先跟景瑜说起了话。 『再过几年,你根骨定形,天资命定,怕是会与仙道自此殊途。』 清风拂面,忘秋无意间将耳侧黑发撩至脑后,徐徐跟侍奉边侧的景瑜如是说道。 “殿下何必拿奴婢取乐,奴婢不过位卑下者,岂敢指望仙道。” 景瑜小手微僵,哂笑一声却是不敢对踏足仙道奢望分毫。 『你天资不错,景清我也是看好,若你兄妹常伴身侧,我亦欢喜。』 话语很轻快,就好像这命运即将开始抉择的分岔路口一如往常一样平平无奇。 “殿下,景瑜才疏学浅,兄长更是一山间粗鄙莽夫,何以得殿下如此看重啊!” 深感惶恐不安的景瑜只觉得自己和兄长承担不起太子殿下的深情厚谊。 『吾生有涯,而知也无涯。仙途漫漫,自是想作邀一二友人同道而行,就是他年错落,也好过大道独行。』 『何况汝兄已然替你和五百随行兵士答应我了,你此刻拒绝,依他性格,想是扛也会把你扛至仙道吧。』 忘秋伸手拍打景瑜肩部,话语多是调侃意味。 “兄长怎么这样……” 景瑜下唇微咬。 “殿下,此事关系甚大,景瑜以为还得禀告陛下,不然吾等修道迟迟不归,陛下他……怕是会遣派使臣过来……” 深吸一口气,景瑜以为若是兵士尽皆跟随太子殿下修行,一心想要太子归家继任大位的明真帝怕是会接着遣人造访太和山。 『倒是我欠考虑了,不若两日后,尔等各自归家告知家人,也好叫家中人无忧无念,不必常常挂怀。再就是我寄信笺一封,你入宫去启禀父王母后,他们会同意的。』 想来也是的忘秋点了点头,认同景瑜想法的他也是第一时间想到了许多。 『王兄,王兄,我药粥喝完了。』 揪了揪忘秋的袖子,感觉舌头反复去世的王女握着陶碗说道。 『很好,明天接着喝。』 忘秋接过陶碗,示意景瑜明天给王女安排的伙食依旧。 『我想吃果子,我不想吃药粥,吃了舌根发紧。』 闻言,王女整张脸都拧巴了,一副戴上了痛苦面具的表情。 『食补百天,打下根基,以后自是可以不吃。』 忘秋接下来一句话让讨厌吃苦的王女如遭晴天霹雳。 『吃够一百天就真的可以不吃么?』 虽然对于王兄的话有些怀疑,但根本没有能力抗拒的王女还是皱着眉头问起道。 『吃够一百天你就可以跟景瑜它们一样修行了。』 忘秋伸手捏了捏王女的脸蛋,语气毋庸置疑。 『修行?可阿素也没见景瑜它们喝药粥啊?』 对于王兄的差别对待,王女下意识觉得那里不对。 『他们年岁长,根骨已成药性难渗。而你年岁尚小,根骨软乎存在塑性。所谓看碟下菜自是与众不同。』 捏了捏王女的小俏鼻,忘秋笑道。 『那王兄修行时也是跟阿素一样喝药粥么?』 王女眨巴着眼睛,不免有些好奇。 『是的。』 为了让王女以后能乖乖把药粥一碗碗咽下去,生而仙胎神体的忘秋面不改色的忽悠道。 『药粥是好东西,那我喝。』 王女手指抵着唇瓣,感觉自己必须得跟爱吃苦粥的王兄靠齐,变得也爱吃苦。 第十五章期许(五更) 净乐王宫,明真帝看着入宫觐见的女官景瑜,他一把推掉跟前的奏折,瞪大双目质问道:“你说啥子?!王儿没带回来,你倒要上山修行了?!” “非是奴婢一人,而是殿外五百余众一同山上修行。” “殿下还让奴婢携信一封禀告陛下王后。” 景瑜从袖口取出一方蚕丝织就的丝绢呈递明真帝跟前。 明真帝看着跟前呈递的丝绢,只是扶额叹气,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一旁垂帘听政的善胜王后见状,只得自己着手摊开供明真帝观阅。 『父王母后,孩儿忘秋三拜顿首。久不通函,至以为念。食品衣料已然带到,王儿不甚欣喜。近日一切安好。』 『太和山中,风烟俱净,天山共色。从流飘荡,任意东西。水皆缥碧,千丈见底。游鱼细石,直视无碍。泉水激石,泠泠作响。好鸟相鸣,嘤嘤成韵。蝉则千转不穷,猿则百叫无绝。鸢飞戾天者,望峰息心;经纶世务者,窥谷忘返。横柯上蔽,在昼犹昏;疏条交映,有时见日。』 『念及此间乐逍遥,平日虽有师尊、小妹作伴身侧,却仍心感寂寥,想是无有志同道合者。于此还望父王允王儿唐突无状,还五百壮士自由身且随王儿修行,山间别无长物,唯独山果众多,好叫父王周知,未免做多无谓之事。』 『山间无事,独好与兽坐论道言。日久天长,野兽通灵。尝闻前年国中大旱,纵是而今旱情稍解,民地亦多有荒耕弃废,想是秋收之前,民生不兴。』 『子民躬耕不易,往年赈灾,国库亦无多少陈粮,若是外求,稳定粮价,怕只怕楚人闻讯起价,距离秋收还有段时日,王儿已遣黑蚁下山帮耕,更兼新培稻种,还望父王告知底下生民早日复耕,秋收之前就可丰收,国内农桑自食其力也好过看旁人脸色。』 『孩儿忘秋,再三顿首以拜。纸短情长,伏惟珍摄。』 字迹遒劲,笔势巍峨峻耸,字里行间颇有大家之风,看的明真帝眉梢微挑,心底直呼吾儿有大帝之姿。 “倒不愧是吾儿,一手家书却有仓圣遗风。” 善胜王后得书如获至宝般不吝夸赞,然后她就这么当着明真帝的面打算用手把丝绢卷起收进长袖之中。 “生子如此,吾亦荣焉,别那么小家子气。” “正好今日百官在此,不若彼此间各自传阅一二,日后百官起草的竹奏也写的好看些。” 明真帝大手一挥,死活也不让自家婆娘独自收藏王儿家书。 他都决定好了,这封家书以后就摆在案头,有事没事自己看几眼,就当赏心悦目陶冶情操了。 也就在百官传阅太子家书,各自赞叹发表观后感时。 心情甚好的明真帝不由问起道:“先前王儿所言新培稻种所在何处?” 景瑜微微躬身,不卑不亢回答道:“回禀陛下,将士归来尽皆身负数袋稻种,随行辎重所装稻种足够国中用度。” “尝闻山顶仙人施展教化之能,教化无量众生,不知这太和黑蚁可是启智通灵之物?” 对于所谓山顶仙人存在些许敬畏的明真帝不由好奇的打听一手。 “奴婢入山,只见黑蚁飞天遁地抱蛹而出,更有蛛妇抽丝结衣,林间猛兽无不炼化喉中横骨口吐人言。其间对于殿下多有感激之色,莫有不敬者,它们想是已然启智通灵。” 景瑜小心回答道。 “既如此,我也好起草奏折告知国中生民童稚之子勿伤黑蚁性命。” “今日晚些下朝,稍后百官阅毕王儿家书,我与司寇量刑立法,百官在旁诤议,你一一记下,回头折身太和也好叫王儿知晓此事。若是王儿无甚意见也不必写信差遣,切莫懈怠修行事。” 明真帝语气很是和缓。 “吾儿有扶国之心便可,你在位一天自当帮其看护一天,所谓一事不烦二主,何须让其知晓国中大事,日后吾儿继位再教便是,你还怕王儿跑了不成?” 显然,向来爱护子嗣的善胜王后根本没考虑过让忘秋接触这些烦心事,起手就是一记信息屏蔽。 “也是,倒是我先急上了,王儿有心国统便是极好。” “先前忘问,那孽障如何了,可曾给王儿修行招致麻烦?” 许是想到了自己的次女,明真帝话语提及之时热情直接降至零点了。 “王女近来一切安好,殿下有意携其踏足仙道,而今正在殿下身侧塑体。” 知道王女在国中没啥好名声的景瑜只是简单提了一嘴。 “若不知好歹,就将她带回。孤也不指望她以后相夫教子阖家欢乐,回来后就守陵去吧,以后坟前尽孝倒也方便。” 明真帝思考着,对于次女的安排倒是草率。 善胜王后有些沉默,却未反驳。 百官对此却颇有微词,更有官员殿中直言王女不祥,看守王陵有碍风水。 景瑜似是想为王女辩解什么,但一想起人心成见如大山一般,只是躬身轻叹。 等景瑜带着诏书出宫与前方戍守而立的五百士卒宣读之时。 五百士卒在听完诏书内容后在景清的带领下出了内城。 “自此而别,各回家中告与家人,七日后,神行符碎,外城集结。” 景清扫视着身前五百士卒,郑重说道。 “诺!” 士卒拱手辞别,有条不紊的沿着大道各自返乡。 “走吧。” 见部下皆离,景清看着待在一旁的胞妹,招呼道。 “嗯。” 景瑜抽出了袖口符箓,随着神行符箓无风自燃,那股脚下清风伴生的感觉再度缭绕心头。 短暂适应后,眼见沿途风景化为过往流光,片刻钟头后。 景瑜与景清已然来到景家村外。 看着稻田皲裂,稻苗蔫黄,沿途官吏开仓放粮,路中老叟梓童于粥棚底下捧碗要粥,久未归家的景清景瑜见此也是默然无言。 “别看了,又不是没见过。” 景清拍了下景瑜的肩头,让她回神。 “是啊,至少他们还有粥喝,一想起当年逃荒至此,恍然如梦。” 景瑜从袖口取出一个锦袋,并从中抖落出一枚拇指大的细小圆球,圆球似乎感觉自己落地了,急忙散开,化作数百飞蚁。 “知道如何指挥它们吗?” 景清看着面前派方阵的飞蚁群们,不由看向景瑜。 “不知道,它们只听殿下的话,它们一直以为殿下是它们的王,而它们是殿下派往边疆戍边的士兵。” 立于枯树树干边侧,景瑜用压裙刀在树心刨了一个小坑,并从腰裙处取出一个酒葫芦至于其中。 只见一只金头黑腹的细蜂顶着葫芦盖子飞了出来,随着蜂翼鼓荡,葫芦嘴里飘离出一阵荔枝蜜香。 “大军与粮草并行,有它们和睦相处,只要陛下旨意下达,相信不久后乡里又会飘满稻香了吧。” 景瑜笑吟吟的看着脚下两只飞蚁翻动地上土粒,对于景家村的未来多了一丝期许。 第十六章三皇五帝(一更,中秋快乐) 太和山,禹迹池。 『王兄!大晚上的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王女从禹迹碑后缓缓探出了小脑袋,她那乌黑发亮的眼睛对于面前盘膝而坐的忘秋满是好奇之色。 『来,坐我边上。』 忘秋拍了拍身旁的石阶,示意王妹到自己边上。 『嘻嘻~就知道王兄对我最好啦!』 王女娇笑一声,也不在禹迹碑后躲着却是迈着小腿儿一路哒哒哒的跑到忘秋身边坐下。 『吃了。』 从腰间百宝袋里头取出一小截人参须子,双掌虚握,须子化为芥粉落入白粥之中,忘秋端着陶碗递至王女跟前。 『阿素已经用过晚膳了。』 王女推了推嘴边的陶碗,表情写满了抗拒。 『得,好心当做驴肝肺,给你开小灶还不乐意上了。』 忘秋摇头轻笑,他也不劝了,只是自己就这白粥喝下。 『王兄在看什么呢?』 王女见不用吃夜宵了,心里松口气的同时不由问起喝完人参粥点的忘秋。 『在看这九州天下。』 忘秋伸手摸了摸王女的发梢,他也不瞒着,信口说道。 『九州?那是什么?』 没啥资格接触史料的王女一脸迷茫的看着王兄。 『可知三皇五帝?』 忘秋手摸禹迹碑,颇为耐心的问道。 『听景瑜姐说过,三皇好像是天皇氏、地皇氏、人皇氏。』 『五帝,景瑜姐好像也讲过,不过好像是姬周那边的说法,但当时太饿了,也没记下多少,我是按东西南北中记的,好像是东方青帝、南方赤帝、中央黄帝、西方白帝、北方黑帝来着。』 靠在忘秋边上,王女掰扯着五根手指,说完一个就掰下一根手指。 『概括的很好,下次别人要是问你可别说是景瑜教的,我怕她给后世史官笑死。』 忘秋单手扶额,突然就不知道该对王妹说什么好了。 『我又没说错,除了没记住人名,其他的我都记住了。』 王女小脸鼓起,表示自己当时确实有一搭没一搭的听景瑜讲过这件事。 『你可知姬周所说三皇五帝是为何物?』 忘秋捏了捏王女气鼓鼓的小脸蛋给她泄泄气。 『何物?』 王女甩了甩脑袋,撅着小嘴故作满不在乎的问起道。 『据《运斗枢》、《元命苞》等书记载的,姬周所言三皇,是为天皇伏羲氏、地皇娲皇氏、人皇神农氏。五帝,则是黄帝轩辕氏、颛顼高阳氏、帝喾高辛氏、尧帝陶唐氏、舜帝有虞氏。』 忘秋乐呵呵的手抚禹迹碑,耐心讲解道。 『这样啊,阿素记住了,只是王兄讲这些是有什么问题么?』 王女不太明白生而神灵的王兄要跟自己讲这些。 『然而,《周礼·天官》有载一门风俗,其名祀五帝,顾名思义,其为祭祀五帝而设,而此时五帝却为东方青帝灵威仰、南方赤帝赤熛怒、中央黄帝含枢纽、西方白帝白招拒、北方黑帝叶光纪。』 忘秋眺望这禹迹碑文,那对渊瞳多了一丝难以揣摩的神秘意味。 『不对,不对,不对,五帝就是五帝,怎么多冒出了五个不一样的名字出来,那不就是十帝了么?』 王女使劲摇了摇脑袋,大大的眼睛多了满满的疑惑。 『人从历史学到的最大教训就是没有学到教训。』 『小妹,人啊并不是不想在历史学到教训。但要想学到教训,那这一切的前提必须是那些“前辈先贤”在编纂史书时没给后来人挖下一个巨坑任由一代代不明真相的后辈往坑里跳。』 忘秋双手抱头,不无唏嘘的跟王妹说起道。 『难道史书记错了么?』 王女有些胆怯,直觉告诉她,王兄说的话很可能是真的。 『也不全是错的,但往往谎言就包藏真实之中,一切不过权衡利弊后的权宜之计。』 『等你长大一点就会明白了,毕竟大人物之间的利益纠葛不清最后总会在相互妥协后结束。』 忘秋微微握住王妹有些冰凉的小手,语气相当的和善。 『妥协?历史不是都要实话实说么,怎么还有妥协的啊?!』 王女感觉今晚的王兄给自己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妥协自是有妥协的依据。你看三皇中的娲皇氏,遥想封神量劫以前,这位功德成圣的妖教教主,抟土造人后的至仁至善圣母娘娘还不是三皇中的地皇。但你不得不承认,娲皇氏完全有那个资格就任地皇。』 『而姬周之所以尊娲皇氏为地皇,一是巫妖量劫后,妖族气数衰颓江河日下,娲皇氏虽是造人圣母但却是为妖族立教圣人,一旦妖族式微族灭,那妖教也就不攻自破了,而娲皇氏一身道行自此也会路尽再不见前路。娲皇氏需要足够庞大的气运吊住妖族的最后一缕生机,而人皇气运汇集天下人族族运,作为地皇从其中分润一点气运给妖族续命维系道途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其二就是,姬周背后站着的玉清阐教,阐教贵生,重跟脚,重福缘,一门上下所谓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论的就是一个上下尊卑兄友弟恭,突出的就是一个盘古正宗天下正统。娲皇氏虽是妖教教主,但亦曾主持天地人三婚之事,此举无意间与阐教教义不谋而合,也因此,娲皇氏虽非盘古正宗,但一番利益妥协之后,阐教那位还是为了践行天地纲常立娲皇氏为地皇。』 『这也导致某个对于封神量劫过于乐观的截教主惨遭背刺。以为只要勒令门下弟子不要外出这场红尘杀劫就自然而然结束了。』 『奈何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一切多是身不由己,娲皇庙前题艳诗,直接掀开了封神量劫的序幕,一时人头无算,妖族大能如雨落。』 『不善算计的截教主是万万没想到,巫妖量劫后,他的截教承载了远古妖庭的绝大多数气运,娲皇氏作为自己的天然战友兼义姐弟,居然伙同一群别教圣人挖个坑给自己跳,人都被坑傻了。』 忘秋徐徐说着,对于封神量劫时产生的圣人纠葛,他是有些唏嘘在身上的。 『有些可怜。』 王女有些同情忘秋话语中提及的那位截教主。 『因为封神劫后,阐教扫荡梨庭,目前主流的三皇五帝就是姬周所言的三皇五帝。』 『而五帝之中,黄帝轩辕氏始制衣冠、建舟车、制音律,以姬水成又姓姬也称姬轩辕。』 『颛顼高阳氏制历法定纲常,为黄帝之孙,昌意之子,故也姓姬。』 『帝喾高辛氏物候变化规律,划分四时节令,制九韶、六列、六英,作鼙、鼓、钟、磐,高雅无匹,加之是为黄帝曾孙,姓姬,名俊,称谓姬俊。』 『尧帝陶唐氏,史书记载他允恭克让,光被四表,格于上下。克明俊德,以亲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百姓昭明,协和万邦,黎民於变时雍。不过我以为姬周之所以将尧帝添入五帝之中,更多是因为尧帝是为帝喾之子。』 『舜帝有虞氏,生而重瞳,孝顺友爱,善于制陶,建立有虞国,即位之后,虚怀纳谏,惩罚奸佞,流放四凶,任贤使能,百业兴旺,本名曰重华。然其父曰瞽叟,瞽叟父曰桥牛,桥牛父曰句望,句望父曰敬康,敬康父曰穷蝉,穷蝉父曰帝颛顼,颛顼父曰昌意,以至舜七世矣。姬周那边一直传着那句话就是:天下明德,皆自虞舜始。』 忘秋如是说着,听的王女一愣一愣的。 王女听后,只是弱弱问道:『王兄说了这么多,感情姬周所说的五帝是亲戚啊?!』 『不仅仅是亲戚那么简单,最关键的是周天子姓姬。』 『所谓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就是这么个道理,维护统治总是需要一定根据的,大宗小宗也就这么一回事。』 『君王的子孙后代永远是君王,诸侯的子孙后代永远是诸侯,卿大夫、士也都是诸如此类的道理。』 『世神世仙,世卿世禄亦是如此。』 『至于祀五帝,我倒觉得是阐教手笔,毕竟五方天帝迄今未封……说起来,你最开始是想问我什么来着?』 许是觉得自己过于话痨了,话匣子一打开的忘秋在短暂话题刹车后问起了王妹最开始的问题。 『忘了,让王妹先捋捋。』 王女有些尴尬的挠挠脸,然后原地开始苦思冥想起来。 第十七章神禹治水(二更) 太和山,禹迹池,禹迹碑旁。 『王兄,阿素想起来了,我刚刚是想问你啥是九州来着呢。』 思考有一会的王女终于想起不久前自己想问王兄什么东西了。 『如此想来倒也是,我当时确实是想着给你抛个前提提要让你了解一下史料,也好借此让你对神夏之事有个心理准备。』 『毕竟自尧帝时,共工氏怒触不周之山,天柱折地维绝,就是事后娲皇氏兵斩鳌足炼石补天,这偌大的陆地四大部洲也几为泽国。』 『自此残存人族在族中练气士的带领下化为上岳、秘境和界外之天,勉强发育的人族也自此从统一分裂成了数千上万块。』 『然而四大部洲依旧是泽国,彼时的人皇陶唐氏(即尧帝)经四岳推荐治水遂派有崇氏(鲧),鲧继任后提筑堤堵水之法治理地上泽国,然苦无筑堤之法遂上天一行窃息壤以堙洪水。所谓息壤者,言土自长,故可堙水也。』 禹迹碑微微耸动,似是在肯定忘秋的说法。 『那大水治好了么?』 王女好奇问道。 『自然是……不曾了,毕竟盘古氏身化洪荒时,那不周之山可是他的脊柱,撑天立地之时同时也承载着它的元神之海。』 『彼时地上水泽似水非水,有崇氏(鲧)从一开始就搞错了方向,那元神之水岂是息壤所能埋没,土越积越高,水越积越深。息壤每升一寸,所堵之水便延伸一寸。如是九年,有崇氏治水不利有失民望失去人道庇佑,又因窃取后土氏息壤触怒巫族,被祖巫祝融斩于羽山。而尧帝任人不利加之彼时人族分裂惨遇人道反噬,纵是道行在身,身体也被拖垮了,尧帝老年更是出现了天人五衰。』 忘秋看着禹迹池内的那一汪被自身大法力封禁的元神之水,对于古来旧事又重提,他只觉得其中大有咀嚼之处,有太多东西和细节值得自己深挖。 『那最后大水治好了么?』 近来只喝药膳改善身体的王女并未接触太多修行事,她只是有些好奇那治水的有崇氏(鲧)死于羽山之后,那这大水又何去何从。 “娃咧!是不是憨,你如今所立身的南瞻部洲不就是治水后的四大部洲么。” 后赶来的紫炁老道看着光问白痴问题的王女,老道只觉得善胜王后生的这对儿女差距宛若天渊之隔。 『师尊。』 见是老道,忘秋起身拱手见过。 “闲礼免了,我来这里也有一会了,左右不过看护这小丫头是否会给你惹出乱子好把她第一时间从你身边拉走,不用管我,继续便是。” 老道摆了摆手,颇为不自在的为自己辩解道。 『咳咳~师尊说的没错,最终水患确实是平定了。』 白了一眼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老道,忘秋轻咳一声,只是双手负后,因为老道在此,他也不好伸手摸王女的脑袋,只能故作沉着的缓缓说道。 『好耶!大水平定了!』 从忘秋口中确认水患最终结果的王女脸上多了一丝小雀跃。 “她在高兴什么?” 紫炁老道看着喜于言表的王女在原地高兴的跺脚脚,只是相当不理解的看着忘秋。 『大水平定了啊。』 忘秋会心一笑。 “这么简单?!” 紫炁老道双眼瞪的溜圆。 『这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么?』 王女不解的看着老道。 “呵呵~倒是我疏忽了,老道以为你高兴之余应该多留意一下是谁平定了水患了才是。所谓饮水不忘挖井人,道理如此,作为人族后辈,不求你以后如数家珍,至少你或多或少都应该了解一点。” 紫炁老道端着道者架子跟王女讲道。 『那紫炁爷爷,是谁平定了水患啊?』 王女见一旁的王兄含笑不语,好奇心被激发出来了的她再度问起道。 “有道是兄终弟及父死子继,鲧和尧帝死后,舜帝接受禅让继任人皇之位,彼时水患四起,经四岳推荐治水遂派夏后氏(即禹)治理水患,承继父业的夏后氏就这么走马上任了。” “汝兄如今所立之处,夏后氏治水之时曾来此地丈量水深。你眼前这碑还是老道我亲手册立。” 说到这里,老道脸上的表情写满了在小孩面前人前显圣的神气。 “那阿素是不是也跟夏后氏一样立于同样的地方看风景啊!” 王女的着眼点还是有些另类的,她似乎并不懂老道那颗蠢蠢欲动想要疯狂卖弄的小心脏。 『可以这么理解,只不过嘛,虽是同样的位置,但这风景……应该有所不同。毕竟那时水患频出,水都快淹过山头了,夏后氏那会估计也没什么闲情逸致看眼前一片汪洋大海。』 忘秋笑容微僵,只是纠正王女某些方面的言辞错漏。 “这个我懂,毕竟当年治水时,夏后氏那叫一个勤勤恳恳,三过家门而不入。想那涂山氏的女娇娥,长得那叫一个杏眼桃腮,那扶柳腰,那纤纤玉腿笔挺浑圆跟顶好看的象牙筷子一样……” 紫炁老道似是想给小王女科普一些只有“幼儿园小朋友”才能上车的话外题。 『咳咳,总之夏后氏的发妻是个风姿绰约的大美人就是了。』 忘秋重咳两声,示意老道讲解这些的时候注意点自己的闷骚程度,最好别说着说着把自己整成涂山氏的模样带坏小孩。 『比娘亲还美吗?』 王女的思路开始跑偏。 『涂山氏自古以相貌清媚闻名,想来比娘亲要美上三分。』 忘秋伸指一推王女的额头,无奈笑道。 『那岂不是美得冒泡泡了?要是有这么个大美人,阿素就天天跟大美人腻歪在一起了。』 王女话语带着些许幼稚。 “人呐,食色性也!” 老道感觉王女小小年纪就有成为色胚的资质了。 『所以,夏后氏才是夏后氏啊,一家团聚于其眼里终是不如这苍生万类。』 『三过家门而不入,等水患治平再入家门,昔日涂山女已然两鬓添白,不复青春年华了。』 忘秋伸手摸了摸王女的两鬓,语气只有平和。 『要想有所得,就得有所失,天道五十尚且四九,一切不圆满的背后不过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 知道古往旧事的紫炁老道在旁捧哏。 『水患治平,夏后氏得了人望,人道选择了他,舜帝顺水推舟,夏后氏承继人皇,自此乾坤既辟,清浊肇分,融为江河,结为山岳,或上配辰宿,或下藏洞天。界外天落、上岳归隐、秘境着地,人族再度一统。』 『神禹治水,鸿泽万灵,而其足迹所至,画为九州,是为禹迹,即禹迹碑池来历。』 『而太和目前所在,居荆与梁、豫之交,下蟠地轴,上贯天枢。左夹岷山,江河南绕;右分冢,汉水北回。其层峰叠壑,标奇孕秀,作镇西南,礼诚尊矣,可为天选之地,得天独厚之所。』 忘秋信手画就九州堪舆图,一番指天画地,说的那叫一个天花乱坠,一旁的紫炁老道闻言只是捋须含笑,而王女听的一个头两个大,有些左耳进右耳出,整个人直打哈欠。 第十八章六世蜉蝣(三更) 太和山,禹迹池,禹迹碑旁。 『王!兄!你·在·干·嘛·呢!』 大日将落,王女从碑后缓缓钻出来,一字一顿的吆喝道。 『吃了。』 从腰间百宝袋里头取出一小截人参须子,双掌虚握,须子化为芥粉落入白粥之中,忘秋端着陶碗递至王女跟前。 『总感觉哪里怪怪的,就跟前几天有点像。』 王女感觉此时此刻似曾相识。 『不是有些像,是跟前几天完全一样。』 『喝了。』 忘秋端着陶碗,面色平和至极。 『哦。』 王女接过陶碗,硬着头皮分了十数口这才饮下药粥。 『很好。』 忘秋挥袖收起了陶碗,对于王妹的配合,他的脸上扬起了一抹笑容。 『很好有多好?』 王女擦了一把嘴边的粥渍好奇问道。 『很好就是很好,不是很坏,不是最好,那是只要阿素努力一下就可以够到的东西。』 一颗榔梅掉到王女手心,忘秋负手笑道。 『王兄,阿素最喜欢你了!』 见自己做的很好有好果子吃,王女就很高兴。 『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忘秋拍了拍地上的蒲团,示意王妹坐下吃东西。 就这样,王女美滋滋的坐在蒲团之上吃起了榔梅,她感觉自己死去的舌头又复活了。 『王……兄是在看什么吗?是在看九州天下么?』 许是想起上次在禹迹碑旁议论的话题,王女不由再度问起道。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阿素只能不好意思的迈着小腿跑下山了。 『那终是大禹的九州天下,而这里不过是昔年大禹于此治水,作为人族后辈,我留作纪念而已,比起九州堪舆,这里还有别的可以看。』 忘秋摇了摇头,如今九鼎覆没,他虽有一世帝命足以承继神夏之业再现九九人皇,但他志不在此。 『别的可以看,那是什么东西?』 王女扫了一眼四周,并未发现今日的山头有什么奇特之处。 『我在看蜉蝣成虫。』 忘秋指了指不远处的禹迹池上。 随着法力勾动,一只浅绿色的微小幼虫被带至忘秋手心给王女观看。 『好小巧的虫子,王兄,阿素可以养它吗?』 王女看着趴在忘秋手心的小幼虫,身体近乎半透明,薄如蝉翼的翅膀,可谓白衣胜雪,身体尾部还有两条长长的尾须飘舞在空中,愈显得它小小的身姿飘逸轻盈。 『蜉蝣之羽,衣裳楚楚。心之忧矣,于我归处。蜉蝣之翼,采采衣服。心之忧矣,于我归息。蜉蝣掘阅,麻衣如雪。心之忧矣,于我归说。』 忘秋手指无比轻柔的抚摸蜉蝣飘舞在半空之中的尾须,只是出言感慨。 『阿素不懂王兄说什么,阿素想养一只蜉蝣。』 见自己王兄又当着自己的面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嘟着樱桃小嘴的王女只以为自己最喜欢的王兄不喜欢让自己养小虫子。 “有感而发罢了。记得在净乐国中,老人家们常叫蜉蝣为一夜老。你要是想养我没意见,但只怕明天你会抱着一个小水缸跟我说你把蜉蝣养死了。” 忘秋呵呵笑道,缓缓将手递至河边却是将手心蜉蝣放生池底。 『阿素一定会好好照顾它的,不会养死蜉蝣的。』 王女握着小拳头,信誓旦旦的跟忘秋保证道。 『只怕倏忽之间,它已寿终正寝。』 虽然王妹很有爱心,保证的也很有力度,但忘秋还是为王妹的缺乏常识扶额叹气。 『倏忽?那是什么?』 对于王兄的一些措词,还在认字阶段的王女明显是有些文盲在身上的。 『意思是极短的一小段时间。对于蜉蝣来说,它的身死可能在下一刻,也可能是阿素睡一觉再起床的那段时间。』 忘秋语气很是包容。 『一夜老,原来是一夜后就老死了啊。』 显然王女并不傻,至少她还会联想,会举一反三。 『浮生一日,蜉蝣一世。』 『朝生暮死,不饮不食。』 忘秋自吟自语,而他盘膝而坐似有所悟,指尖凝就一抹生机印一抹腐朽痕,似是要向死而生,活出自己的第二世。 此刻他在看蜉蝣,眼底装得下苍生万类,也装得下一池蜉蝣。 满池蜉蝣也在看他,看一尊游走于世的神稚子,它们在闻道,即便夕阳西下,它们将死而已。 良久后,王女眼中有些神神叨叨的王兄眸中露出一抹精芒,一身道行却是精进些许。 他并未主动蜕变出自己的第二世,作为一个年纪不满十一的少年,他觉得这样对第一世的自己可不太友好,那感觉就好像自己活到十岁就要凉了一样。 而此刻的满池蜉蝣看着擅自结束蜕变的神稚子,朝闻道夕死可矣的它们看着近在咫尺的大道气息即将溃散,顿时群情沸腾。 也在此刻,池子中央,一只蜉蝣轻振薄翅,满池蜉蝣顿时默不作声,只是复归平静于池中一如往日那般朝生夕死。 王女发现了池中波澜骤起又转瞬平静,她只是有些狐疑的凝视禹迹池中。 『道友。』 忘秋微微躬身,只是言笑晏晏的看着那只池中蜉蝣。 『道……友。』 口器发出颤鸣,碍于喉骨不曾炼化,蜉蝣只得震动薄翅于池中掀起涟漪化为“道友”二字。 『这池水怎么会有字啊?!!』 王女指着池水,表情满是震撼。 『逆活六世,你,很不错。』 忘秋含笑,只是单手摁住了王女的小脑袋瓜,示意她不要在这个时候插入话题。 『我……要死了。』 喉骨炼化,通晓智慧的六世蜉蝣明知死期将至却是在死之前口吐人言。 『怨否?』 忘秋神色郑重,一如守灵前的友人问起将死之友的临终遗愿。 『不怨。』 蜉蝣将死,却仍不怨生而蜉蝣。 忘秋有些羡慕,只是唏嘘道:『蜉蝣朝生暮死而不怨,人世七十寒暑而不足。道友洒脱!』 『朝生,暮死。众生皆如此,可否不辜负。』 看着满池闻道者,蜉蝣问起眼前的神稚子。 『或可。』 忘秋含笑。 『闻道,夕死可矣。』 许是放下了一桩大心事,这只逆活六世只为一个问题的蜉蝣霎时之间身周遍布死气。 『道友,可想再活一世?』 忘秋看着蜉蝣智识溃灭,只是借机问道。 『纵活一日,也敢与天搏命。』 蜉蝣大笑,话语间有对浩渺天地的不屈不挠。 第十九章剑灵(四更) “未曾想过小小的山头里竟有道友逆活六世,只恨未能早日发觉,吾心憾矣!” 看着眼前的死气遍布的蜉蝣,老道心生感叹,若非这蜉蝣身上有一游丝生机游离生死之间,吊住一抹残余真灵,只怕从此世间要少一个足以坐而论道的道友。 『搭把手。』 忘秋鼓荡巽风,于烘炉内掀起一道离火。 “徒儿,你可想好了,这要是扔进去,就是道祖亲至也无力回天了。” 握着祛邪木剑,感受着这柄木剑的脆薄,老道明显是觉得有些埋汰。 『我并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丢进去。』 忘秋渊瞳微垂,也不等老道做出动作,一缕法力倒卷却是将祛邪与六世蜉蝣扔于一炉。 随着离火翻腾,木剑与蜉蝣几乎在一瞬间化为焦炭。 老道见状,心底暗骂一声弟子败家。 随后也认命般从乾坤袖袍中丢出各种五行灵物维护蜉蝣那一抹残余真灵。 许久之后,伴随着一声清越的剑鸣,感觉小金库被爱徒败没了一小半的老道有些恼怒的把门外的王女摄进了屋内。 而此刻的烘炉之中,祛邪半浮于空,剑身的焦黑之色被周遭一道道无形剑气劈成了稀碎。 却见祛邪剑身似木非木,似金非金,遍经水火淬炼的剑身时不时闪动一缕幽光,其中暗纹涌现恰似蜉蝣振翅翔天。 『道士爷爷,阿素没干坏事,你不能抓我。』 王女提溜着两个乌黑发亮的眸眼,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才被老道抓进着热腾腾的小屋子里。 『很好,来的正是时候。』 忘秋单手维持烘炉运转,却是扭过头看着王妹。 老道见状,也不解释,只是悻悻松开掌指,随后更是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出了屋门。 事后,忘秋才在景瑜的口中知道老道一整天都没给其他人什么好脸色看,整个人猫在洞府里头心疼自己那些丢进烘炉填补灵韵的心肝宝贝儿了。 但这并不关此刻的王女和忘秋什么事情。 『王兄,是叫阿素吗?』 王女有些小高兴。 『是你想养蜉蝣,我不叫你叫谁。』 忘秋额头多了一条黑线。 『那蜉蝣嘞?王兄救活了么?』 太素双手握拳举在胸前,眼神很是殷切的看着心目中近乎无所不能的王兄。 『救活了,不过是在剑里。』 忘秋取了一碗三月黄牛孺子的眼泪抹在王女眼侧,随着阴阳两界的短暂交合,还有些困惑的王女也是借着黄牛眼泪的通灵之效看清了祛邪剑身上栖息的蜉蝣了。 『现在需要你做一件无比简单的事情。』 忘秋见王妹看的差不多了,开始安排接下来她要干什么正事。 『简单?有多简单。』 王女歪侧着脑袋,脑袋多了一个问号。 『嘴巴对着右手拇指,向我这样,嘎巴一下,就完成了。』 忘秋言传身教着,只见他拇指抵着虎牙,随着牙齿轻咬,指尖多了一个血印子,一缕嫣红血迹缓缓自拇指指尖流下。 然而仅仅只是一个呼吸,王女就看见自己的王兄拇指处的伤口直接消失了,连个印子都没留下。 『原来如此,这么简单,阿素学会啦!』 脑子表示学会的王女第一时间就把右手拇指搁到自己的虎牙上。 随着下颚骤然施力。 忘秋听到了嘎巴一下,然后他就看到王女已然用虎牙刺破了指尖,豁口颇深,伤口处更是一片紫黑之色。 王女看着指尖处涌出的细小喷泉自血眼处泊泊冒出,感觉自己现在这样跟之前王兄示范的明显不一样的她下意识的愣了一下。 随着十指连心的痛感骤然袭来,王女只觉得自己的心脏疼的收缩了一下,原本还觉得没什么的双眼猛然一酸,眼泪当时就下来了。 『那里有个小桌子,要哭趴在那里缓会,但别哭出声,做好的话,晚上果子管够。』 接过一小盅血液的忘秋简单用法力为王女简单进行止血处理后,用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木桌。 王女悄悄抹了一把眼泪,很是懂事的坐在木椅上,身体半倾的她趴在桌上,单手捂住自己即将哽咽出声的音线,一只眼微微抬起看着掐指控焰的王兄,深怕自己哪里做不到位惹王兄厌烦了。 就这么到了入夜时分。 忘秋将祛邪放于烘炉静置蕴养,而他则走向了一旁小桌,食指微屈轻敲木桌。 碍于困顿已是有些睡糊涂的王女神色迷糊的立起身,小小的躯壳腰板板的笔直。 看着王妹嘴侧挂着的一根银丝、木桌旁一小滩口水和王妹额头的一道红印子,忘秋不经意间侧过脑袋,从袖口取出几小袋榔梅果子置于王女跟前示意小姑娘注意形象,最好收收自己的口水。 『王兄,结束了么?』 王女先是看了一眼面前的果子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然后默默揣着一枚果子问起道。 『养剑还需一些时日,等你百日筑基之日,此剑自可开炉认主了。』 忘秋扫了一眼王女的拇指指尖,故作平和的说道。 『王……王兄,当初你把祛邪送我了,那另一把剑去哪了?』 王女许是想起了什么,主动问起了息灾的下落。 『息灾啊,自入山以来我就把它插在河边了。』 忘秋吃着果子,话语轻快。 『插在……河边?』 王女有些不明白。 『自入山来无敌手,能不佩剑不配剑。索性剑归河畔,以待剑光倚天。』 『你想见也不是不行,不过需等百日筑基之后,比起那些早已出发的士卒,你现在的体魄太过羸弱,一旦剑气入体损神伤命不说,怕是自此长生路断性命垂危。』 忘秋摸着王女的脑袋,只是让她先不要急。 对于息灾,忘秋并不像王女三岁时任其摘选了。 因为某个命运岔道王女无意间做出的选择,此刻的她碰不得息灾半分。 『阿素知道了。』 王女虽然不知道王兄为何会变得如此严肃,但她还是抱着果子不明觉厉的点了点头。 半夜,忘秋抱着吃饱就睡的王女走下山去。 距离五月初五还有段时日。 有些东西,他必须早日准备才是。 第二十章溯游一世梦(五更) 三月初三。 青箬笠,绿蓑衣,黑竹桨,披发跣足的灰衣老者乘着竹筏游于洞阴之野。 『你倒是随遇而安。』 遥远未来的那抹帝影现身竹筏之上,斜睨道。 『帝者无疆,神游物外罢了。』 忘秋鼓桨而笑,木桨划水带起一阵清波。 『这是你的选择?!』 帝者眉目微垂,对于便宜妹妹直到现在还在忘秋这条命运线活着这件事,他很不解。 『有能力而不作为,这不是我的作风。』 忘秋笑道,笑容如沐春风。 『做不到的事,不会因为坚持而做到。』 帝者语气微沉,语气似若幽冰彻骨寒。 『所谓做不到的事情,也不为因为一句轻描淡写的“我能做到”而发生奇迹。』 『我知道,所以你也知道。』 忘秋依旧笑着,只是扬起的笑容似有收敛。 对于王妹的处置方法,他跟这尊未来的帝者有着很大的分歧。 忘秋很怀疑另一条命运线的王妹三岁那年是否被帝者亲手杀死了。 仔细想来,那条命运线的他可真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杀胚啊。 想想也是,比起把王妹救下来所要面对的各种善后工作,还是把王妹尽早击杀来的高效。 看帝者那副半点不曾后悔的样子,没准他日后的修行一日千里不说,甚至连心魔劫的困扰都没有。 总结:王妹的命很贱,半点不值钱,甚至都没给这尊未来的帝者造成半点麻烦。 『你懂最好,即使你已然足够拼命,但现在的你没有那种能力。』 看着人间清醒的忘秋,帝者轻哼一声,也懒得教育他,只是盘膝而坐。 『大帝,有时候我挺想问问,你所在的未来究竟如何了?』 忘秋看着洞阴之野,幽幽问道。 『不要问,真要问就是很不好。』 帝者撇嘴,似是对自己所在的那个未来的狗屁世道很是不满。 『很不好么?有多不好?』 忘秋眼波微动,似是有些讶异。 『恰如此时此刻。』 帝者抬指指向某处,随后他抹消了位处这一时空中独属于自己的痕迹让忘秋完全取代自己。 (那里么……) 忘秋凝眸看着远处,只是鼓桨去往。 也不知行进多久,恰是正午时分的样子。 正等忘秋桨抵船坞,回眸转望,那对渊瞳却是正好看见一高大男子缟素着身披发仗剑。 “老丈,劳驾。” 高大男子见有船靠岸,枯槁瘦削的脸上多了一抹苦涩的笑容,随之多的还有他手上的三枚铜钱。 而此钱上狭下广,背平面凸,长七分,下阔三分,上锐处可阔一分,重十二铢,文如刻镂,不类字,后世谓之蚁鼻钱。 收起男子手上的三枚买路铜钱,也没跟其客气的忘秋只是侧身让出了一个身位供高大男子进入。 “多谢老丈了。” 高大男子告谢一声,随后只身上船,他也未问忘秋要去哪里,忘秋也没有问男子将去何方,两人一船就这么在洞阴之野漫无目的的游荡。 『阁下当过官?』 忘秋看着正襟危坐的男子,出言试探道。 “当过一段时间三闾大夫。” 男子微微抬眸,眸眼扫了一眼身旁佩剑,却没有其他异动。 『既是三闾大人,是当过大官的人物,何以如此憔悴,沦落至此。』 看着男子蹙起的细眉透着一股郁气,忘秋不由问道。 『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是以见放。』 男子说着莫名的话,忘秋也不知这男子是不是看透了自己的虚实真假,怎么一见面就跟自己扯些只有读书人才说的文言文。 这大中午的讲些大白话那不舒服么。 好嘛,这么整是吧,那也别怪洒家也当个读书人了。 忘秋看着男子愁苦的面容都快拧出水来了,只是出言开解道:『圣人不凝滞于物,而能与世推移。世人皆浊,何不淈其泥而扬其波?众人皆醉,何不哺其糟而歠其醨?何故深思高举,自令放为?』 “吾闻之,新沐者必弹冠,新浴者必振衣;安能以身之察察,受物之汶汶者乎?宁赴湘流,葬于江鱼之腹中。安能以皓皓之白,而蒙世俗之尘埃乎?” 男子听罢,只觉面前老者所说与自己理念不合,当即争辩道。 『倒是个宁折不弯的如兰君子。』 忘秋瞥见男子腰侧香囊,只是指着香囊上的兰花图案,笑道。 “不得志罢了。” 惨遭放逐的三闾大夫长叹一声,只是摇头苦笑。 话不投机半句多,二人缄默良久,船终是靠岸。 眼见三闾大夫下船登岸,作为渔夫,忘秋只是看着他下船的背影莞尔一笑,但摇起船桨的他已然打算动身离去。 只听忘秋在船头高唱道:“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 三闾大夫转身看着渔夫超然物外,驻足岸边良久,他张嘴似是想说些什么。 然而忘秋摇桨于水,却是不复与言。 (我真的做错了么。) 三闾大夫手指紧握佩剑,心弦微微撩动的他因为渔夫的三言两语开始有些怀疑人生了。 而此刻的渔船之上。 帝者看着忘秋,缄默无言。 『他是谁?』 忘秋取出了船内的钓竿,不慌不忙的穿饵垂钓,仿佛刚刚说的话跟自己没有半点关系一样。 『楚地芈姓,屈氏,名平,字原,又自云名正则,字灵均。』 帝者见忘秋跟老眼昏花了一般饵不穿钩,只是俯身取线帮忘秋挂饵。 『芈姓,屈氏,祝融氏的苗裔么。』 忘秋微微抬头,似有所悟。 『正是。』 帝者点了点头。 『君子生于小国,非是君子之过。』 『搞不懂啊,搞不懂,为什么那群老穷酸们要揪着人家的跟脚不放呢。』 忘秋摇着头,脸上多了一丝不满。 『世道如此。』 帝者语气清冷,显然他早已对自己这条命运线的世道彻底心灰意冷了。 『糟糕透顶。你就没有为他做些什么吗?』 忘秋显然是被恶心到了。 『自他死后,我踏平了洞阴之野。』 帝者沉默了一阵,缓缓说道。 忘秋:『……』 第二十一章 屈氏之死(一更) 三月初八,乙卯,回潮,大雨瓢泼。 “老丈,劳驾。” 屋外,屈氏持剑拱手。 『这不三闾大夫么?怎的落得如此境地?』 老者模样的忘秋打开门,看着眼前屈氏拱手拘礼的模样,他倒也不是很急着让对方进门,只是倚在门旁,单手放下嘴里叼着的鱼干,调侃道。 “风吹雨疾,便已至此。” 眉目之间,发丝垂雨,屈氏手执剑鞘雨珠打落无数,全部化为涓涓细流自掌心划落。 『一日钱币三枚。』 忘秋渊瞳满是深邃,却是摊手要钱。 屈氏一愣,只是在雨中取出三枚蚁鼻钱交给忘秋。 收起手中带有水迹的钱币,一如那日三闾大夫踏足船中,忘秋侧身让出一个身位供屈氏进入。 『屋小鄙陋,还望君子不嫌。』 忘秋披发跣足只是席地而坐,朗声笑道。 “某不过流逐之人,老丈所言羞煞我也!” 屈氏持袖掩面,却是不敢妄自尊大。 『雨大气湿,老朽正好煮了鱼汤,不若坐下喝点,顺便炙烤衣物祛点湿气。』 忘秋盛了一碗鱼汤,坐而相邀。 “长者赐,弗敢辞。” 屈氏拱手,只是微弯着腰双手接手忘秋递过的木碗,随后亦是席地而坐。 看着碗中时不时氤氲的白气和其内熬煮软烂的鱼肉鱼骨混杂一起,久久不曾闻嗅肉腥的屈氏也是不由勾起肚中馋虫,默默掩着大袖吞咽了一口口水。 微抿一口鱼汤,一口咸腥,一口鲜甜,汤底似有淡淡的鱼腥草味,让屈氏有些暗自陶醉。 『尝闻君子不栖矮檐之下,而今大夫至此,却叫老夫怀疑大夫不是君子。』 忘秋含笑,只是举手比对门外矮檐,再度出言调侃。 “入室以来,不觉此处鄙陋,何来矮檐一说。” 屈氏没想到眼前老者会给自己整这一出,他明显是愣了一下,但他随后还是选择了装傻充愣。 『有些人呐,拿的起反倒放不下了,不过一二声名而已。难不成君子是人叫他君子,他才是君子的么?』 忘秋给屈氏舀了一碗鱼汤,只觉大夫处事不够圆滑。 “受教。” 屈氏端着鱼汤良久,持碗敬道。 『我可没教你什么。』 忘秋将碗中鱼汤一口饮尽,满足的叹了一口气,随后一口吹灭熬煮陶罐的火种,裹着一席茅草倒头就睡,主打的就是随遇而安。 一旁屈氏见状,瞳目之中多有意外之色,想着天色不早,久不曾与人同席而眠的他看着老者糟糕无比的睡姿,他不由躬着身子,缓缓将身体移到茅草屋的另一个角落,而他自己则裹着湿漉漉的衣服倚靠屋脚和衣而眠。 三月初九,癸卯,忌伐木,忌破土。 正午雨歇,忘秋擦了一把嘴角的口水,有些睡眼朦胧的从屈氏身上爬将起来。 『大夫何以如此看我?』 看着倚靠墙根瑟瑟发抖的屈氏,忘秋有些不解的顺带擦了擦屈氏香囊上的口水。 而此刻的屈氏默默拔下插在头发上的一根茅草,枯槁憔悴的脸上多了一丝黝黑之色。 这天之后,实在不想再经历一遍老者糟糕睡相的屈氏就自个在草屋边上破土伐木搭建房屋了。 然而半夜时分,他依旧准时准点来茅草屋里头,煮了鱼汤的忘秋每次收了三枚钱币之后依旧欢迎这位不请自来的邻居大夫。 如此这般过了一月有余。 这天半夜,两人围坐篝火,屈氏扫了一眼正在熬煮的鱼汤,又看了一眼渔夫拿着新收的钱币穿过一道红线,他的脸上多了一缕缕黑线。 “这大泽深山又无货市,要这微末钱财何用?” 屈氏道出了这些日子的不解。 『妹子命薄,钱财于我虽是无用,于她而言却可压胜命中恶孽,多增福缘半点。』 忘秋唇角上扬,手上活计却未因闲聊落下半点。 “钱财于我亦是身外之物,若能因此救一人性命,这些皆可取。” 在得知真相一角后的屈氏感觉自己与渔夫之间的纯粹友谊多了一丝杂质,他的眼神虽有黯淡,但还是选择了慷慨解囊。 『俯仰无愧天地,我又何曾欠你。』 『虽然我确实很想要,但命里八尺,莫求一丈,今日过后就是缘尽之时。我啊,只能留你三十三天,那些钱你还是自个收着吧,我有手上这九十九枚便足够了。』 忘秋摇头轻笑,谢绝了屈氏的好意。 “所谓过犹不及,竟是如此么……” 见到缘尽之时,屈氏瞳眸似有落寞之色。 『是这个理没错。』 忘秋结绳,只是点头附和。 “道理如此,奈何我听不懂悟不透。” 屈氏叹了口气。 『损有余而补不足,天道而已。』 『大夫作为祝融氏的苗裔恰好多余了些。』 忘秋言语平淡。 “巫族苗裔,神憎鬼厌。自古巫妖不两立,楚国又是大妖居所,历代楚王皆奉娲皇为尊,余之美政不得推行大抵也是如此,跟脚如此,我是有些多余了。” 屈氏苦笑,显然也挺有自知之明的。 『跟脚不正,投阐无门。美政施化,入截无路。』 『巫人混血,妖教不纳,人教不迎。』 『大夫九尺之躯,天下之大只有阴冥一处矮檐栖所,可惜了大夫文胆丹心,可惜了那浩然气青云梯。』 鱼汤滚沸,忘秋只是摇头。 “一路走来,见许多人,遇很多事,惟有老丈言我困窘。” 屈氏双手接过鱼汤,脸上带着几分释然。 『明知如此而不言,非我作为。』 碗口对碰,鱼汤倾洒,伴随着彼此眼前氤氲白气,一切显得那般不言而喻。 “少年若你,平生可有不平之事?” 饮尽最后一碗鱼汤,屈氏吐出一口浊息,朗声笑道。 『心中有大不快意,出剑而已。』 缘尽于此,忘秋亦是笑道。 “理应如此,本该如此。” 屈氏掷杯,面容有些清瘦的他不见了脸上憔悴,反而多添一丝少年时节的意气风发。 『外头那艘船筏就送你了,什么时候想走都可以。』 忘秋踩灭了最后一枚火种,倚靠墙根的他渊瞳之中多了一抹璀焰。 “我有经典未曾传世,还望阁下在我死后代为承继。” 屈氏起身拱手,言语之间多了一丝希冀和念想。 『好说。』 忘秋背过身子,同意了屈氏的不情之请。 “老头,你的鱼汤真咸。” 临近门前,屈氏很是突兀的回过头,挑衅道。 『咸么,咸就咸吧。』 忘秋看着黑黢黢的茅草屋,他未曾回头看着屋外的月光。 是夜,屈氏折身返屋,作《渔父》、《卜居》。 五月初四,斗柄指午,心宿在午,火旺至极,阳气至极,飞龙在天,一阴初生。 是日文章传世,鹿角解,蝉始鸣,半夏生。 五月初五,屈氏缟素袭身仗剑登船,剑伐洞阴之野。 是日,剑修登高,喋血缟素。 是日,文胆璨世,照破妖邪。 是日,丹心赤血,妖如雨落。 是日,浩然气散,青云梯折。 是日,大夫不禄,君子休息。 所谓缟素酬天下,戈船决死生,屈氏自此一战而终。 第二十二章新生(二更) 『大夫,有劳了。』 忘秋替屈氏收拾着桌上遗物,感叹道。 翻阅着竹简上的《离骚》、《九歌》、《九章》、《远游》、《卜居》、《天问》以及置于案头的《渔父》。 忘秋瞳目微垂,将屈氏流传后世的传世之章一一熟记于心后,他捡起案头《渔父》竹简,只是反手倒握。 『决定了?!』 帝影再度浮现,沉声问道。 『本是写给我的,何来决定一说。』 忘秋扭头看着帝影,然后单方面收起了《渔父》。 『《渔父》失踪,只怕来日或有欺世盗名之辈。』 帝影考虑的很深远,他并不认为《渔父》是忘秋最好的选择。 『《卜居》在此,纵是《渔父》下落不明又如何,谁又能否认大夫才学,所谓欺世盗名,不过跳梁小丑罢了。』 忘秋语气相当的桀骜。 『也对。』 帝影也挺认可忘秋的说法,只是站在一旁看着忘秋一点点打理着桌上其他遗物。 『我就说那天穿鸭蛋的五色丝绦都去了哪里,感情是被大夫给拿去了。』 忘秋看着编成手环的五色绳沉浸香草之中,不由吐槽起了昔日旧事。 『阳气至极,飞龙在天。避病除鬼、不染病瘟。此物五行具备,更兼祈福纳吉效用,是不可多得的妙物。』 帝影端详着忘秋手中的五色绳环,也是不由为屈氏的手笔啧啧称奇。 『也是有心了。』 忘秋想起不久前,自己编红绳时随口跟屈氏提的那一嘴,想到无心之言被君子铭记于心,他的嘴角不由扬起一丝笑意。 『香草美人,就是临死之际也不愿行削足就履事。』 帝影似是发现了什么,只是感叹。 『艾草么,可惜了,采摘下来不是五十年以上的老药,顶多只是成长山野长势良好,纵是得了传世文气,这药力顶多也就是驱赶一些元婴以下孽物罢了。』 『不过确实是好东西,有了这个以后山里也没啥害虫了,东西我要走了,回头把大夫房子三里外的艾草草籽都扒拉一遍带回国去,国人就不怕病虫灾害了。』 忘秋这般说着,想着艾草虽然对自己没用,对于国人想是有些作用的。 『好东西,顶好的好东西。』 继艾草之后,帝影又有了新的发现。 『盆栽?!等等?!嘶——这是嘛玩意啊!?』 忘秋看着窗外的那个盆栽,也是被屈氏留下的物件震惊到了。 『天中五端之首,菖蒲,在彻底因为浩然气蜕变前,它的药龄怕是已然达到自身极限的五百载药龄。』 帝影打量着眼前顶好的物什,那眼神似在打量珍宝。 『叶生剑纹,剑斩千邪。驱邪避害,宁神益智,确实是顶好的物件。』 忘秋很肯定菖蒲的作用,然后他一把收起了盆栽,只是在原地留下了微末菖蒲草籽。 末了,忘秋面对床头仅剩的一个香囊,看着其上一滩口水印子,只是黑着脸将其收于腰间。 等到忘秋走出屈氏屋门之时,眼前逐渐光怪陆离,一切似梦初觉,如梦幻泡影一般。 再转眼,忘秋醒转于床榻之上。 下意识的查看周围,却是发现手部微沉,熟睡在侧的王妹蜷缩着娇躯。 也不知是不是睡相过于糟糕的缘故,忘秋只觉得手心湿哒哒的。 (啧,口水逆流成河。) 感觉被单因为口水濡湿了一大块,少年看着王妹双手抱着自己的胳膊一顿猛啃,脸就有点黑了。 『算了,洗干净给阿福好了,它……大概是不会嫌弃的吧。』 忘秋低声念叨着。 『王兄……果果……好吃。』 王妹说着莫名的梦话,忘秋默默收回了自己的胳膊。 『算了,带在身边一段时日好了,长大些许也就不会这样了。』 听着莫名的梦话,忘秋自我安慰着。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把她拍醒,让她清楚谁是老大。』 不知何时出现的帝影斜睨了一眼床上睡的无比香甜的稚女,随后看着忘秋,冷声道。 『行了,你也老大不小了,跟个孺子计较什么。』 忘秋嗤笑一声,只是不以为意的着手撺掇散乱的发丝。 『但愿你日后不会后悔。』 多说无益,帝影郑重提醒一声,随后就匿了身迹。 (后悔么……约莫是不会的吧。) 忘秋有些嫌弃的把手心的口水在王女的脸上擦了擦。 『王兄,你醒啦?』 王女缓缓起身,直直的看着忘秋。 『下床梳洗一下,等会还有早膳。』 忘秋扫了一眼王妹,随口交代一声。 『早上吃什么啊?』 也不知是梦的缘故,对于晨间早膳她一直抱有某种不切实际的期待。 『你是药粥。』 『至于我嘛,记得阿福给我安排的好像是百年灵果脯三斤,十年猴儿酿一坛、五十年老蜂蜜半斤、人头肉灵芝十五柄、三尾肉鱼、十五载山桃三枚、榔梅一箩筐。』 『早膳而已,用不着太丰盛,吃多会胖的。』 忘秋掰扯这昨夜留在桌上的榔梅果,话语间相当的为自己着想。 你瞧瞧你,说的是人话么。 『阿素不怕长胖的,王兄有不想吃的,阿素都可以。』 王女听着王兄自己的早膳,馋的直咽口水。 『不,你不可以。』 拿着木梳给王妹梳理头发,忘秋面容恬淡。 『什么嘛,小气。』 粉唇微微嘟起,王女有些不满。 『我小气?小鬼,我敢说这世上就没有我这般慷慨的人。』 见被瓜娃子嘲讽了,忘秋也较真了。 『慷慨?那是什么?』 再度触及知识盲区的王女听着莫名的话语,眼里多了一连串问号。 『大方。只要你想要,又在我能力范围之内,我都会尽可能给你的意思。』 看着有些文盲在身上的王妹,忘秋解释了一句。 『真的?!那阿素想要吃王兄的早膳。』 王女闻言就有些蹬鼻子上脸了。 『那是能力范围之外的事情。』 梳理完王妹的头发,忘秋伸出手捏了捏王妹挺俏的鼻子。 『那阿素不想吃药粥。』 不太理解能力范围之外具体是什么玩意的王女当即得寸进尺道。 『那也是能力范围之外的事情,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 忘秋含笑,态度却很坚决。 是日,四月初五,斗柄指乙,气清景明,万物皆显,吐故纳新。 第二十三章七岁礼(三更) 是夜,五月初五,太和山,王女行于山道。 “殿下,今日可是你的诞辰?” 虎踞青岩,黑虎阿福伸出猩红舌头舔了舔自己的虎爪。 “不是啥好日子,记得往年这个日子,我躁动的内心简直无处安放。” 蛛丝垂落,蛛妇绣娘结着蛛网,却是回忆起未曾开智前自己在这个日子里的躁动。 “何止躁动的无处安放,那感觉就好像有什么在瞎刺挠,却始终戳不到痒痒处,就想着四处乱爬。” “可不是,平日里还有心思睡觉,就那个日子不想,白天想下崽,正午想乱爬,晚间还想出去咬东西。” 两头百米巨蜈盘结山峦,谈话间满是对五月初五这天的心理阴影。 “阿福,它们是谁?” 见山里突然多了两头百米级庞然大物,王女愣了一下,随后问起巡山黑虎。 “一个叫阿珍一个叫阿强,如殿下所见,它们是对虫夫妻。” 黑虎抬眸,语气平淡,甚至有些视若无睹。 “夫妻就夫妻了,偏偏说个虫夫妻,不中听,我不喜欢,换一个。” 阿珍很不满阿福的措词,要阿福改口。 “得啦,阿福性情刚直,你又不是不知道,就原谅它了。” 阿强碰了碰阿珍的触须,安抚道。 “今日就不跟你计较了,若非是小殿下诞辰,老娘非要闹到山主哪儿计较个一二三四出来。” 巨蜈阿珍言语泼辣,显然并不怵黑虎阿福什么。 “小殿下,吾与发妻蒙受山主恩德启智开慧化尽一切孽障,而今殿下寿辰,不可不随上一份心意,听闻殿下百日筑基在即,奈何我等修为低微又身无长物,只有这平日里吐纳天上月华生就的两颗明珠,还望小殿下莫要嫌弃。” 阿强从嘴里吐出两颗流动月华精气的宝珠。 “在此庆贺小殿下福如沧海无穷极,寿比灵椿过八千。” 一旁的阿珍微微拱伏身体,说着讨喜的吉利话。 『谢谢阿强叔、阿珍嫂。』 看着眼前巨兽,收下亮晶晶宝珠的王女甜甜笑道。 “你确实得谢谢它们,这月华宝珠在过去可是他们这一族内绵延子嗣的关键所在,没有这玩意,它们生的崽要么是死卵,要么是宿慧不全的残缺之物。” 黑虎阿福是知道两巨蜈的些许隐秘的,它很直白的跟王女道出了月华宝珠的珍贵之处。 『这么珍贵啊!那我不能要,景瑜姐说了,绝人子嗣是为不共戴天之仇。』 见只是初次见面就送自己如此大礼的蜈蚣夫妇,王女很是懂事的连连推辞。 “死大虫,不扯旧事你会死?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你还给老娘旧事重提。” “我告诉你,今时不同往日了,没有月华宝珠,老娘也能生出正常的孩子。” 口器翻涌宛若锉刀一般可怖,向来跟黑虎阿福不对付的阿珍较真道。 “山主坐下,戒争,戒斗啊。” 眼见媳妇跟阿福卯上了,阿强忙是从中当起了和事佬。 “啧,又没打成。” 唯恐天下不乱的蛛妇绣娘眼见局势平复,八只复眼就有些失落。 “总之小殿下收下便是,也算了却我二位一二报偿之心。” 许是觉得应该保持淑女的端庄仪态,阿珍还是克制了自己的火爆脾气,相当热情的跟王女说道。 『那我收下了,你们以后万一生不了小宝宝不会怪我吧?』 王女还是有些疑神疑鬼。 “不会。” 阿珍和阿强连忙摆手,嗯,蜈蚣百足,那手确实很多,反正王女觉得自己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有这么多肢体朝自己挥手示意。 “你俩送的这么贵重,让妾身不知送什么好了,妾身也只是单纯手巧些罢了,剑河试炼在即,衣物难免会有破损,妾身也没什么可送的,不若就做主送殿下几条冰丝罗袜和两件无尘宝衣好了。” 绣娘勾动蛛丝,一副推销上门衣物的样子。 王女看着蛛妇绣娘给自己的生辰礼有漂亮的小衣服,眼睛不由泛光发亮。 “嘁,投机取巧之辈。” 身为巡山圣兽,心灵不手巧的黑虎阿福对于绣娘的投其所好之举很是不屑。 “哦~不知阿福大人可有什么拿的出手的物什让妾身掌掌眼。” 见黑虎阿福怼天怼地怼空气了,绣娘半眯着眼,危险笑道。 而一旁的阿珍、阿强亦是好奇打量起了黑虎阿福。 “虎骨酒,壮筋骨,强腰脚。” 见众兽不服,阿福冷哼一声,随后大嘴一张吐出一坛子好酒。 众兽沉默,先前还有意见的它们见到阿福的狠虎行为,无不被当场镇住。 “这是虎牙项链,内有三道庚金之气,重逾万斤,攻伐无双。” 阿福用爪子撺掇了一下口腔,抠出了一串沾有口水的玉白色项链。 “这是虎煞珠,集二十四脊柱所凝,凝神静气,邪祟不侵。” 阿福接着掏出二十四枚紧紧相连的黄白色手串。 “这是琥珀魂金,一身魂力凝于一点集合而成,于熬练神魄有奇效。” 阿福从影子深处扒拉出了一枚芝麻大小的深蓝色金属块,相当自得的睥睨众兽。 “妾身服了,头一回见有兽将自己大卸八块送人的。” 绣娘表示好蛛娘不跟狠虎斗,只得退避三舍。 “阿福兄修为见长,未曾想竟是已然脱胎换骨不归俗类。” 阿强躬身作揖,似是在为阿福庆贺。 “难怪敢和老娘犟嘴,感情是长本事了。” 看着盘踞青岩的大妖阿福,阿珍的态度似有缓和。 “就事论事而已,何来犟嘴一说,我能有有今日,还是多亏山主教导有方。” 黑虎阿福有些傲气的抬高头颅,嘴里说的倒是一些谦虚话。 “这话中听,我喜欢。” 阿珍呵呵一笑,随后身形晃荡遁入山中,阿强见媳妇溜了,也是赶忙去追。 最后阿福将王女带下山去便是做鸟兽散了。 夜深。 王女美滋滋的抱着礼品慢悠悠的走着,一路上她也收到了不少人的贺言。 就这么回到了王兄的洞府。 长明灯盏不间断的燃烧,披发跣足的忘秋翻阅着《渔父》,只是微微抬头侧眸。 『王兄,阿素回来啦!』 人逢喜事精神爽,王女乐呵呵的把礼品大包小包的往洞府里搬去,看她样子却像一只得胜归来的小公鸡一般雄赳赳,气昂昂。 『回来就好。』 忘秋摸了摸王妹的脑袋,笑的很是温和。 『阿素又长了一岁。』 王女被忘秋摸得有些脸红,嗫嚅道。 『一岁一礼,一寸欢喜。旦逢良辰,顺颂时宜。』 忘秋附和着最后王女这一年的最后祝词。 王女听的很高兴,感觉自己被夸了,虽然她并没听懂忘秋讲的这句话具体什么意思,但王兄的吉利话就是好听。 『为兄无法为你做些什么,值以红绳锁魂,五丝续命,却可佑你一世无虞。』 忘秋将五色丝系在王妹小臂,又将红绳束发。 王女看着小臂上的五色丝绦,又晃了晃脑袋借机看着发梢处的红绳缠绕金纹,虽然依旧没听懂王兄在念叨什么,但她就是爱不释手,小脸羞得通红,也不知在害羞个什么劲儿。 第二十四章一人嘉禾(四更) 六月十五 『过了今日,你这百日筑基便算圆满。』 数千太和黑蚁有条不紊的给药桶添柴加水,忘秋慢悠悠舀起木桶的一口肉汤,看着不远处赤身果体脸红心跳的跟个泡泡茶壶一样的王妹泡着药浴,一如往常检查筑体的进度。 进展很顺利,顺利到忘秋在庖厨检查进度这段时间,他本人喝肉汤的同时还不忘腾出手拨弄着身旁的嘉禾稻种。 『好香!』 隐约间的米香让药草内服外用百日筑基的王女在药桶里狂擦口水,但女儿家的羞怯却是让她只敢双手抱膝蹲在药桶里面防止自己春光乍现。 『自家种的东西自然香了,就是神农氏当年亲尝百草有着天道赐福也未必有这一人嘉禾。』 忘秋手持嘉禾将其竖起,只见稻禾一人之高,长两米,生两穗,稻穗垂及地,各个果实饱满拇指粗细。 『未必有?那王兄又是怎么种的?』 发现华点的王女仰着脖子防止自己被苦兮兮的药液呛到。 『前辈先贤珠玉在前,倘若后世不能一如先贤所愿,那我辈后生如何可畏。』 『师尊他老人家跟我说过自古教化是为民生首义。然而我以为话虽如此却犹有争议,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故一夫辍稼,饥者必及,仓廪既实,礼节以兴。』 『知晓粮食之重,故遍访古籍,察昔日神农九稻,观未来一人嘉禾稻下乘凉。』 剥落稻种,忘秋说的很是郑重,听的王女一知半解的。 『听不懂,但感觉好厉害的样子。』 王女如是说着,然后她就因为开口呛进了一口药液。 『不是觉得很香么,今日之后你也可以吃啊。』 肉汤浇饭起了一阵馨香,忘秋舀着木勺吃的美滋滋。 『可我现在就想吃。』 见吃不到现成的大白米饭配肉汤,王女有些不满的鼓着小嘴。 『行百里者半九十,不过有我在,拖也会把你拖到百日筑基。』 药桶周围黑蚁列阵,却是在忘秋的示意下一齐手举木锤将王女的头部摁至药液沐浴的标准线以下确保筑基质量。 『百日筑基百日筑基的,我感觉也没啥变化啊~』 不知为何,感觉被成千上万道视线注视的王女声线当即嗫嚅了。 『一者,睡眠安足;二者,口生甘津;三者,精气不泄;四者,元寿破百五。』 忘秋扬了扬眉,见胞妹不知好歹,只得信口解释。 『百五?是一百五十岁的意思么?』 王女难得主动揣测起王兄话语里的意思。 『倘若你一生无病无灾、不嗔不怒,不杀不贪。理论而言,百日筑基以后,你的寿算应是二百之间,但世上不如意事常八九。』 『动了嗔心,怒火百绕千折;遭人采补元阴泄如流洪,房事过而无度之类;遭人陷害毒素蔓身,后被救回……嗯,减去这些杂七杂八的个别意外来看,活二百不指望,一百五十岁十拿九稳。』 忘秋细数着世上的种种意外事故,听的王女小脸当场白了三分,内心直呼外面的世界真可怕,总有坏人想方设法给自己折寿。 『有变化,但变化无声,之所以如此,只是不想让你那么早步足修行。』 『细细想来,若你这个年纪拜入那些大派仙门,大抵也就会些仙家的掐水画符、识脉导气、凡俗拳脚、养灵护药之类,无非是所学皆杂,多而不精,入不了道。』 眼看筑基将成,身为兄长,忘秋也是难得跟胞妹科普了一些东西。 『原来我这个年纪可以学这么多东西啊!』 对于玄学之论,王女只是无辜的眨巴一下自己的眼神。 “花花世界迷人眼,说到底还是孩童心性。徒儿,不是人人是你,这世上有龙有虫,要接受人与人之间的参差啊~” “门内那娃,老道我这有一术门之道,请仙扶鸾,问卜揲蓍,能知趋吉避凶之理。有一流门之道,或看经,或念佛,并朝真降圣之类,请神上身,你可愿学?” 门外的紫炁元君咳嗽一声,老脸展开灿烂笑容的他大袖一甩,一身道骨仙风的他表示要展示一下存在感。 『啊!是花活很多的道士爷爷!他……怎么在门外啊!』 被吓得整个头埋进药液里头的王女吓了一个激灵。 『……老头,你晚上猴儿酿没了。』 忘秋额头青筋耸动。 “得,我就这么提了一嘴咋还急眼上了,可别克扣贫道酒哈,贫道走还不成么。” 老道一脸心痛的捂着受伤的小心脏,开始卖惨。 等到老道走后,忘秋冷哼一声,明显心情抱恙。 『王兄……莫要生气呀~』 王女有些娇柔的手抵药桶,柔声说道。 『老道自作多情惯了。想起大人们安排小孩说的那句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我就头疼。』 忘秋手扶额头,显然还是在气头上。 『没准道士爷爷真是为了我好也说不定呢,从小到大,阿爹阿娘都没跟我说过哩,嗯,王兄也没有。』 王女有些弱弱的回了一句,讲真,老道花活那么多,她还真有点想学老道的本事。 『道术易成,道性难就,凡俗生而近道更是难如登天,百日筑基筑的可不只是近道之躯,为的更是让你六根清净,不逐六尘,远离声色犬马。』 『好吃的不是不给你吃,然而入手下静,先绝食腥荤香辣之物。盖腥荤之物,味主沉浊,食之必至后天之气粗而难伏。香辣之物,性主轻浮,食之必至先天之气散而不聚。要知存乎理者,禁食腥荤香辣,专持清斋素食淡饭,以除原味。不食过饱,过饱则伤神。不食过饥,过饥则伤气。饮食要调合得中,饥则加餐,食可则止。』 『一句话,听你哥我的准没错。修道不逐技,老道看似为你好,实则啥也不是,张口闭口就是道法神通,从一开始就落了下乘,也难怪老道当年紫霄宫中争不到一席蒲团之位,到底是眼界不够,境界也不到家。』 忘秋也不管紫炁老道是否走远,吐槽起来是半点都不给老道留面子。 第二十五章试炼(五章) 『让我看看,唔,唾液分泌正常,粘性程度正常,唾液成分轻微改变,已是有滋养脾胃和疗伤效用,以后有点小伤小痛也不需要外找药材了,擦点口水在伤口上等个两日估计也会好个七七八八。』 『金津玉液还算不上,毕竟目前只是区区麻瓜,对麻瓜而言也不必强求太多。就口水而言已经算是麻瓜中的极品,祛了些腥浊气,多了些草木清气。』 『日后就是找了夫婿亲近,就房事而言也不至于说是寻常庸脂俗粉没有吸引力了。』 两只太和黑蚁在木勺之内揪扯王女的口水让忘秋近距离观察,忘秋如此答道。 『王兄,你说什么呢!?阿素才豆丁点大,才不嫁人呢!』 王女耳梢红润,语带羞恼。 『呵~倒是我考虑多了。』 忘秋单手握拳,捂嘴轻笑一声。 『就是考虑多了,至少……至少……阿素要到十八岁才考虑要不要嫁人……』 王女先是肯定了忘秋的说法,然而说到后头那些话小脸却是急得通红。 『丫头片子。』 忘秋双手揉捏着王妹柔嫩的小脸,看样子,他根本没把王妹的话当一回事。 『阿素长大了,才不是丫头片子呢。』 急于证明自己的王女双手握拳有些无力的捶打忘秋的胸膛。 『一晃眼,小大人长大了,还不经逗了。』 『也罢,不逗你了。』 『今晚早睡早起,明天我会带你去剑河练气,记得多带几套随身衣物,到时候别迟到了。』 忘秋最后捏了几把王妹软乎乎的小脸,而后交代起了明天的修炼事宜。 『有王兄在,阿素才不会迟到呢。』 王女笑呵呵的看着忘秋,孰不知自己即将大祸临头。 隔天,寅时。 还没睡醒的忘秋就被即将解锁修炼新姿势的王妹扯出了温暖的被窝。 『王兄,起床修炼了!』 迫不及待的王妹伸出手疯狂拍打忘秋的胳膊。 『这才寅时啊!』 有起床气的忘秋打着哈欠乖乖起床,毕竟家里小孩态度都这么积极了,他这个做家长的,也得象征性的拿出点斗志。 看着王妹惦着脚尖够架子上属于自己的天蚕宝衣和冰丝罗袜,忘秋只是睡眼朦胧的去洞府角落拿自己的柳木钓竿和噬金虫饵。 卯时不到,两兄妹就离开了洞府,剑河不远,离洞府不过十里。 兄妹二人走在路上见到了不少离开营帐前往剑河的士卒,而他们无不打着赤膊。 “吾等见过殿下。” 许是见太子殿下途经此地,成群结队的众士卒无不恭恭敬敬的赤膊行礼。 『小妹筑基初成,自今日始,她会参与剑河试炼,论资排辈你们是小妹师兄。平日里余鞭长莫及之处,还望诸位多加照应。』 忘秋和颜悦色的说着,他还不忘拍着王女的后背,示意小家伙别那么拘谨,该客气的时候必须客客气气。 『师……师兄们好!』 见王兄都这么说了,王女微微弯腰行同辈礼,怯生生的对着一众士卒说道。 (小殿下也要参与试炼?!) (剑河水利,就是气血蓬勃之人也熬不住一个时辰,小殿下身娇体弱,能行么?) (估摸着是小殿下觉得山中日子太过清闲纠缠太子殿下来看热闹的。) (太子殿下大帝之姿,小殿下身为王室子女,想是差不到哪去吧。) (小女娃子还参与剑河试炼,就不怕被剑河水刮掉层皮,太子殿下这么做,想必是有什么深意吧……) 士卒之中有质疑有疑惑有不屑,但心里再是众说纷纭,明面上却也没有一个会憨憨到把王女修行这件事摆在明面上讲。 “吾等定会照看好小殿下的。” 许是觉得太子殿下需要一个表率,有士卒出言保证道,随后就有许多士卒跟着开口保证。 『很好。』 忘秋很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就领着王妹往剑河走去。 士卒见状,各自列队跟在忘秋后头不敢僭越半分。 等到剑河。 王女有些好奇的打量周遭士卒于中游河畔处探手入河摘取河中甲胄,数以亿万计的太和黑蚁于剑河下游奋力上游。 河中剑气嗡嗡,庚金与乙木二气自上游处盘根错节,为首二人是为景瑜、景清。 景清身披甲胄,每往前一步,脚下血迹沾石,身上不见一块好皮好肉,但他依旧紧握击云横击河中剑气磨炼枪艺,那张坚毅的脸上写满了不屈。 景清双手横挡河流,自己站的极稳,每每寸进剑河源流一步,身侧总多龙吟象啸,但即便是她体魄生而异于常人,面对剑河剑气依旧没讨到半点好处,那双手伤痕累累的程度让王女一度怀疑自己现在拿着筷子过去夹一夹是不是眼前马上多了一道生肉片。 『进展不错。』 伸手取水检查水质,忘秋脸上多了一丝捉摸不透的笑容。 『王……兄,阿素突然想起来外头衣服还没干,就先回去了啊。』 看着一众士卒下剑河那副疼的龇牙咧嘴的模样,王女就有些想开溜了。 『来都来了,衣服晚上回去收也来的及。』 提溜着王妹的衣领子,忘秋并没给王妹任何开溜的机会,只是提着反复挣扎的王女来到剑河下游。 『士卒听命,退一里,剑河卷浪,随波逐流,不得反抗,违令者,斩。』 放下王妹,忘秋双手抱胸,跟身旁十只太和黑蚁吩咐道。 十只太和黑蚁闻言,各自用触角对触一番后就头也不回的扎入十丈下剑河,通知剑河蚁群。 蚁群动作很快,仅是片刻就攒聚成几百团黑色蚁球静等剑河卷浪。 『这里剑气稀薄,除了底下黑蚁会食血肉外,对于幼童稚子倒也算一等一的淬身之所,稍后河浪刮过,你就可以开始试炼了。』 忘秋看了一眼紧张到不行的王妹,随口交代道。 『食……食血肉?!!』 王女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好王兄,她是万万没想到王兄会如此牲口的把自己丢进剑河下游供黑蚁蚕食。 『虎狼士卒,焉有吃素之理,你说是吧,阿素。』 见剑河卷浪,黑蚁随波逐流,知道是时候的忘秋言语轻松,只是袖口一招将养剑初成的祛邪神剑塞到了王女手心。 眼见一里外太和黑蚁逐渐分化,王女默默吞咽了一下唾沫,她骇然无比的看着自己的好王兄,内心很希望这不是真的。 然而忘秋只是一点点的推搡着王女往剑河走去,不多时,矮崖之间多了一连串尖锐的惨叫,伴随着“扑通”,无论是数以亿计的太和黑蚁还是中游奋进前路的五百士卒都意识到小殿下开始试炼了。 第二十六章王女沉水剑河卷浪(一更) “徒儿。” 紫炁老道不知何时来了剑河与忘秋同坐。 『是师尊啊。』 忘秋扫了老道一眼,随后就盯着河面钓线飘忽不定。 “那娃子如何了?” 老道看着在剑河里头跟个傻扑棱蛾子一般拿剑乱挥的王女,明知故问道。 『想是不通水性,一炷香功夫寸步不离,反倒有了沉河之相。』 对于王妹适应环境的能力,忘秋有些不看好。 “有没有一种可能,那女娃子手里握着把剑影响了她的水性。” 老道有些看不下去了,出言道。 『握把剑而已,左右也不过十二三斤,影响一时水性罢了,无伤大雅,王妹在水里扑棱几下也就适应了。』 忘秋点了点头,肯定归肯定,然而行为举止却无动于衷。 一个时辰以后,王女直挺挺的鼓着小肚皮飘浮在剑河之上,手中的祛邪神剑更是不知何时直接脱手沉河了。 “老夫以为,这瓜娃子一天直了。” 老道半捂着脸,显然是没眼看了。 『高估她了。』 提起钓线,忘秋没有钓上鱼,钓钩上的鱼饵反倒没了。 “不救一下么?” 老道看着爱徒瞳目不近人情,不由替王女问了一句。 『剑河卷浪会把她拍上岸的。』 小心翼翼的捏着噬金虫,小心翼翼的穿饵,忘秋以为比起现在把王妹捞上来还是钓鱼更有意思。 “被强灌这么多剑河之水,纵是下游剑气稀薄,女娃子的肚皮顶的住吗?” 见忘秋如此说了,知道徒儿不打算干涉王女试炼之事的紫炁元君不由狐疑问道。 『下河就是死敌,上岸就是朋友,王妹要是经受不住,那些“兵士”会在上岸后帮我把剑河水摁出来的。』 忘秋扫了一眼陆续被剑河波浪打上岸的太和黑蚁,对于王妹的安危并不在意。 “除了娇小些,有如此兵士倒也省了不少麻烦。” 看着数十蚁兵摁压王女胸口进行施救,老道不由捋须而笑。 『山外瓜果陈列,叫兵士取一些瓜果以供用度。』 『明朝仍是今日位置,告诉兵士今夜岸边休整气血砥砺气魄。』 最后扫了一眼王妹,忘秋转身跟飞来的黑蚁兵士交代道。 随着一众黑蚁列阵岸边休整气血,看着黑蚁们气魄交融浑然一体,结束今日剑河试炼的中游五百士卒脸上无不多了一丝凝重之色。 与太和黑蚁打了不止一次交道的五百士卒知道太子殿下有些话说的并没错。 这群黑蚁会食血肉,一只还不算什么,但剑河上下何止成千上万,若有计数完全可说是数以亿万计。 他们曾见有士卒不慎跌入下游被蚁群追上,不消一时半刻,仅是眨眼之间一只手便只剩下森森白骨,甚至那森森白骨也没持续多久随后就因为血肉缺失被后来居上的蚁群啃食殆尽。 若非剑河之中有乙木生机重塑残缺肢体,如今的五百士卒怕是无一人能完完整整的站在岸边。 只怕到时太和山也不叫太和山了,直接改叫残废山得了。 看着岸边昏的不省人事的王女殿下。 老实说,五百士卒对于小殿下参与剑河试炼这件事属实捏了把汗。 乙木生机虽然可以重塑身体,但重塑需要时间,王女殿下这细胳膊瘦腿嫩白的跟雪藕一般可顶不住蚁群几口啮食,怕是到时小命都有可能留在这条剑河。 然而捏了把汗归捏了把汗,但太和山内并无一人能够违反忘秋的意志。 王女殿下的试炼已然板上钉钉。 不久后王女自岸边醒转,今日钓鱼收获寥寥的忘秋拿着钓上来的祛邪神剑站在王女身旁。 『王兄,呕~』 见是忘秋,下意识想表达自己苦楚的王女就因为肚子里稀薄剑气来回蹿动开始了伏地干呕。 见王妹当着自己的面开始丢人,忘秋只是默默退后三步,俯下身子拍着王妹的后背帮她顺气。 等到王女干呕反应过的差不多了。 『好难受,难受死了……』 王女擦了一下嘴角的胃液,只觉得舌苔发涩,舌根发紧。 『明天还要继续呢,阿素。』 忘秋并未理会王女王女一脸难受的表情,只是在其耳边发出了来自恶魔的低语。 『现在可以继续么?』 见要明天继续,王女双手并握一脸殷切的看着忘秋,提出了一个奇怪的请求。 『不怕呛水?不嫌疼痛?!』 擦了一下王女脸上因为剑气划过的白痕,忘秋渊瞳之中难得起了一丝欣慰之色。 看来自己不光是高估了王妹的水性,还低估了她的上进心了。 『怕啊,水呛进肚子里,身体缓缓沉下去,只要呼吸就会吸进更多的水,一切都好难受。』 『但阿素知道明天还要继续的,现在的呛水、疼痛跟明天的呛水、疼痛都是早晚要经历的,阿素只是不想再像今天这样给王兄丢人了。』 许是注意到周遭看向自己的眼神多有怜悯之色,不想自己被看不起的王女鼓着一丝勇气跟忘秋说道。 (这么上进的嘛,你这样让一整天钓不上一条鱼就想回洞府洗洗睡觉的我很不好意思啊。) 忘秋看着小脸长时间泡水脸部有些水肿的王妹还是一如刚开始那般积极,不由暗自腹诽。 『甚好,倒也不是全然叫我失望。』 忘秋指尖轻抵王女额头,随着一声气爆自额头传响,还没反应过来的王女直接脸贴河面被崩飞到剑河下游中央。 『救命!!!!』 『王兄!阿素还没准备好!』 不怎么长教训的王女在河中央开始了瞎扑棱。 『师尊,我就说嘛,拿着把十二三斤的剑影响不了多少水性,你看王妹她当个扑棱蛾子扑棱的多欢实。』 自认为做的很不错的忘秋扭头看着老道,针对不久前王妹为何沉水的根本原因开始了探讨。 『她沉了!她沉了!』 见剑河冒了几小串水泡泡,挣扎还没一炷香时间的王女成功溺水,发现异样的紫炁老道连忙示意忘秋上点心。 『钓鱼钓不到,难道我钓人还不成嘛,慌个什么。』 没想到王妹沉更快的忘秋眉梢一扬,随后钓线轻抽就打算钓人拖上岸。 第二十七章尝试修炼·上(二更) 又是新的一天。 勉强能够拖着神剑祛邪立足水上的王女一点点在剑河下游缓缓挪动着。 『调整呼吸,三浅一深,循序渐进。』 钓不到鱼的忘秋百无聊赖的把握钓线在河岸边指导王女的行气方式。 『王兄,阿素在努力了!』 王女调整呼吸节奏的同时还不忘奋力划动双腿。 奈何每次剑气突然划伤身躯,对于锐器的撕裂伤害,深感没辙的王女依旧会不受控制的呼吸产生紊乱,在被祛邪神剑拖下河,在呛上一两口河水后开始因为体内流窜剑气腹痛如绞,只得划动双腿争取不沉下去,在原地歇个一时半刻调整呼吸。 在忘秋看来无聊的一天是在钓不到一条鱼后枯燥乏味的缓缓过去。 正当王女觉得一整天又将在呛水之中充实度过时。 剑河上游突传巨响,王女就看见半空中疑似大黑耗子的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掠而下,等到黑影砸向下游河面,却是在黑蚁堆中炸出了一个半径十数米的巨型水坑。 水花激荡,黑蚁四溅而飞,伴随着河水倒卷,那道黑影径直被河浪拍到了岸边。 (肋骨断了四根,腹腔局部出血,五脏六腑轻微移位,瞳孔轻微涣散,心律不齐,看样子是磕到脑子了。) 忘秋走到黑影跟前,袖口飞出数根银丝悬丝诊脉,见没什么大问题,也就示意几只太和黑蚁把人抬走医治去了。 不久后,明显因为泡水肿了一大圈的王女费力的拖着祛邪神剑找向了坐在小板凳上钓一整天钓不到一条鱼的忘秋。 『王兄,刚刚那只像大黑耗子的人怎么样了?』 王女好奇问道。 『受了点微不足道的致命伤,真要说的话就是问题不大。』 忘秋抬指点了一抹丹火,随手轻甩,火球飞落王女衣袖助其烤干衣物。 『那人谁啊?我刚刚没看清,它就撅着腚被蚂蚁抬走了。』 许是有些好奇上中游的事情,王女有些摁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你景瑜姐。』 忘秋打了个哈欠,一整天钓不上一条鱼,老实说他的精神有些倦怠了。 『欸?!这么神奇的嘛!』 王女没想到那个对着下游发起肉蛋冲击的大黑耗子是自己的景瑜姐。 『上游水滑,一旦后退一步,息灾剑势立增十倍,被水流崩飞十数里实属常事。』 对于王妹的惊奇,忘秋倒是见怪不怪。 『这样啊。』 王女似是而非的点了点头。 『明天景瑜会从下游从头开始,修行事上你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她。』 许是想到了什么,忘秋跟王妹提了一嘴。 『我现在不是在修行么,为什么不懂的要问景瑜姐,王兄不能教我么?』 王女眨巴着眼睛,眼中多了困惑不解。 『呵呵,教是可以教,只是细节方面可能顾及不到,毕竟你现在要学的那些基础,我在娘胎那会就习惯成自然了,所谓系统化的基础训练对我而言就像呼吸一样简单,连最基本的思考都不必考虑,就挺自然而然的。』 『也许这就是常养圣胎生而神明的无奈之处吧。周身三百六十五处大穴先来就注满了先天元炁,生来就是打好根基练气士,我这情况无法给你带来任何参考价值,所以最开始的修行路无论是景清还是景瑜亦或是阿福它们指导你,都比我的效果要好上许多。』 忘秋笑了一声,只是无奈摇头。 『阿素明白了,明天阿素会好好请教景瑜姐的。』 感觉自己很懂王兄苦衷的王女拼命点头。 隔天,天光熹微,启明不显。 起了个大早的王女就兴冲冲的跑到景瑜的洞府不断敲门。 吱呀—— 门开了,睡眼朦胧的景瑜穿着一件单衣,手上打着蛛丝绷带的她表情有些迷糊的看着眼前的小殿下,愣了三四秒后,缓缓躬身道:“殿下。” 『景瑜姐,我来啦!』 王女笑的很是灿烂,也没等景瑜说些什么,自己就钻进门内。 景瑜见状,也知道王女孩童心性耐不住性子,只得在旁跟上。 到了洞府之内。 『殿下,昨天婢子已经听太子殿下说起过了,大可不必一大清早先找过来,修行也不急于一时。』 景瑜看着坐在蒲团上乐不可支的小殿下一副闲不下来的样子,只觉得昨天刚刚愈合的肋骨隐隐作痛。 『可我睡不着嘛,我都睡不着,景瑜你一定也睡不着。所以我就找来了。』 王女嘻嘻笑道,一副只有我最懂你的表情。 “呃……有劳殿下挂念了。” 景瑜讪讪笑道。 心里边却是一团黑线。 这是什么怀民亦未寝的发言,女官也是人啊,大早上的谁睡不着啊,殿下你要是睡不着自个对着石墙哐哐两下可行,大清早天都没亮,你这是折腾谁呢。 可惜,景瑜即便心底再疯狂跳脚,本人言行举止仍在规矩之内。 毕竟王女殿下再不懂事,只要不亡国不弃祖绝祀,终究还是王族之后。 『景瑜姐,我们可以开始修行了嘛?』 王女眨巴着眼睛,语气有些迫不及待了。 “可以是可以,只是景瑜有所不知,殿下而今识字几何?” 见小殿下开始催了,景瑜耐心问道。 『常用的认识了两千八,生僻的有五百,王兄说我除了不认识一些字的含义,就读写能力来说勉强过关。』 王女挠了挠头发,笑容带着些许不好意思。 “殿下识字那就太好了!婢子还得梳洗一番,劳烦殿下稍加等候,这是《导引诀》,里头有一些经络分布图,小殿下先照着看,婢子梳洗完就来教殿下吐纳。” 发现不用教小殿下识字的景瑜感觉省心了一些,景瑜从木柜之中取出一本薄薄的小册子递给王女,随后见小殿下很懂事的坐在蒲团上看册子也就放下心出门梳洗去了。 等景瑜换好衣物回来的时候,她定睛一看却发现不知何时房间里多了一些小石子,而王女殿下手上拿着一根小树枝在地上来回描绘着册子上头的经络分布图。 “殿下,婢子回来了。” 见小殿下入神不觉,景瑜轻声出言提醒。 『景瑜姐,是不是按着《导引诀》上的方法行气,阿素就算修行了?』 王女两根手指在咽喉处来回比对穴位位置,十数张经络图记得七七八八的她不由好奇问道。 “那些仙山琼阁内的弟子大多如殿下这般开始修行,至于是不是修行,婢子人微言轻不敢妄论。” 也是从识脉认络如此过来的景瑜有些不太确定的低声轻喃。 第二十八章尝试修炼·中(三更) 剑河下游。 『所以,你是因为什么跑到下游的?』 王女眨巴着眼睛看着岸边伤痕累累的景清。 “黑蚁性情凶悍至极,景瑜一个人在下游我不放心,加之剑流湍急,一时心态失衡退了一步导致上游剑势陡然暴增十倍不止,击云的御守之势被破,然后就被水流崩飞到这里了。” “本想着接着试炼,殿下说黑蚁游得慢,就让我在这里接受包扎,等景瑜来了再开始试炼也不迟。” 景清赤着上半身,只是一点点的将蛛妇绣娘递过来的蚕丝带裹在自己流血的腰腹进行止血。 『啊这!你这肠子都露出一小截还要试炼啊!』 『要不你跟王兄告个假得了,王兄看你这么惨会让你休息的。』 许是看到景清腰腹内流血的肠子,头皮发麻的王女有些不忍的劝说道。 “区区小伤,肠子已经处理完塞回去了,何况剑河之内本就存在乙木之气,除了治愈伤势所必须经历的疼痛会让人分心以外,下游试炼本身只要不是在黑蚁堆里,没准会伤还会好的快一点。” 看着腰腹处蚕纱缓缓外溢的红迹,景清只是蹙着眉头,除了疼痛之外,剩下的也就只有淡漠了。 “可是大哥,咱们这次的位置……就是黑蚁堆里啊……” 景瑜看着河岸边黑蚁列阵,轻柔的嗓音多少带着几分干涩。 “嘶——” 听到如此不幸的消息,还在运气控制血液流速的景清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腰部鲜血直接就透过蚕纱蔓延出来了。 “大哥……你这出血量真的没问题么?” 景瑜看着重伤未愈的景清,秀目之中带着一丝担忧之色。 “小妹,你先休息一阵,且容我坐下缓缓。” 十分感觉有必要缓缓的景清连忙摆手示意景瑜不要担心,他突然觉得试炼也不是急于一时,反正蚁群就在下游划着,能拖一会就一会。 『话说回来了,反正你现在要坐下休息,我正巧没事干,要不你和景瑜指点指点我如何修行呗!』 见景清歇了,王女拽着景瑜的袖子要求景清跟她讲讲他的修行之法。 “问我?殿下,太子入山数年早已得道,你又何必行那舍本逐末本末倒置之举?” 景清眉头猛地一皱,语气带着一丝不快。 『可王兄说太基础的他不会,那都是他生来就会的东西,根本没必要学,就说让我问问你们该怎么打基础了。』 王女嘿嘿一笑,也没在意景清的不满,只是出言解释。 (倒是我欠考虑了,早听国人说过太子殿下天生神明,生来就是大帝之姿,殿下早已踏足道上,又怎能理解吾等这般苦求大道而不得其门的山下人呢。) 这一刻景清想了很多。 『喂!别出神啊!你就算不说个所以然,好歹给本殿下吱个声啊兵士大哥!』 感觉自己被冷落到的王女在旁嚷嚷着。 “咳咳,抱歉,想了一些事情,不知殿下想问什么啊?” 景清干咳一声,思绪也算扯回了正常世界。 『你丫是如何修行的啊!我还想你指点一下我呢。』 王女小脸气鼓鼓的说道。 “殿下可识字?” 『这话术好耳熟,头皮好痒,感觉要长脑子了。』 “看来景瑜问过了,那想必殿下是识得字的。” 『何止识字,本殿下还翻了景瑜姐给我的《导引诀》,看了一个早上已经记得滚瓜烂熟哩!』 王女仰着脑袋,双手叉腰的她莫名有些得意。 一番如此如此这般这般的对话之后。 “所以,殿下说了这么多,具体是想我讲些什么?” 大致了解情况的景清一脸无语的看着想听他具体有什么高明见的的小殿下,此刻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该讲些什么东西进行补充了。 『《导引诀》里的经络运行图我记得差不多,你要不跟我讲讲这里头具体有什么讲究吧。』 王女也不知道该让景清讲些什么,只是随口一说。 “讲究么……那我觉得殿下想必是要先行了解一下当前的境界划分。” 许是找到了话题,景清面色稍缓。 『细说细说,越细越好。』 感觉找到了新话题,王女眸子一亮,主动要求道。 “自老君圣人立人教道统,传下金丹大道,世上才有了修行的概念。” “有句老话说的好,我记得是说什么来着,哦,想起来了,我命由我不由天,还丹成金亿万年。说的就是这金丹好处,然而金丹难成修行路远,前辈先贤前赴后继,然而能成金丹者寥寥无几。” “大抵是直修金丹大道难如登天,眼见长生之道就在眼前却求不得,但那时天下英豪如过江之鲫,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不知是运气使然还是其他原因,有人开始令辟蹊径,因为人名不祥,就先叫他无名氏吧。” “那时的无名氏,大抵是那时误食了某些草药,亦或是磕磕碰碰通了一些穴位关窍,还是观望山林鸟兽吞吐月华日精,竟是误打误撞走通了气脉,成了世上第一位炼气士,往后岁月,人族炼气士更是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境界更是自此划分开来,有关炼气的境界更是被古时的炼气士大致分为四大层。” 景清细细说着一些无关识脉认络的事情。 『哦噢!具体是那四层呐?快讲快讲。』 听的煞有介事的王女催道。 “这四大层分别为百日筑基、凝精炼气、炼气化神、炼神返虚,不过那都是古时的境界划分了,如今殿下按照古时那套就是百日筑基刚刚结束逐渐步入凝精炼气的阶段。” 景清看了一眼王女,初步判断道。 “不过按照现如今的境界划分,殿下的境界就是炼气三层左右,气血比之同岁之人约莫强盛三成。” 感觉古时那套境界有些过时的景瑜在旁科普起了如今的境界。 『如今的境界?欸?不都是沿用一套的么?』 信息量有点大,王女感觉脑袋嗡嗡作响。 “自然不是,毕竟炼气士是炼气士,修行者是修行者不可同类而论。” “如今的境界体系分为七大境界,分别为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合道、返虚。” 景瑜在旁跟王女科普道。 “不过如今那套在殿下身上不太适用,毕竟按照如今这套境界体系来算的话,殿下虽然筑基圆满,却还在练气境界摸爬滚打。” 不太认可如今境界的景清在旁插嘴说道。 而此刻的王女:“?*?(?*?????)*?哇哦~” 第二十九章尝试修炼·下(四更) 『如此说来,好像真是这么回事。』 不知何时,闲散的忘秋扛着钓竿提着木桶出现在了众人身后。 景清、景瑜:“Σ(?д?|||)??” 忘秋见瞬间变得无比拘谨的二人,笑颜微展,说道:『那么大惊失色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们,事实确实如此,王妹确实是先筑基再开始炼气的啊。』 “恕景清僭越,不知殿下深意。” 景清气息微沉,抱拳行礼的他语气带着不解。 『今时不同往日,今时人更非古时人。』 『鸣条之后,人道衰微,昔日人皆百岁,而今六十古来稀。修行路窄,今时炼气筑基不过是今时之人跟脚气数残缺不全的无奈之举。』 『然而王妹跟脚周全,加之其本身身娇体柔可塑性高,强行炼气反倒过犹不及,我以为打好基础才是她这个年纪最应该做的事。修行路远,不争一世芳华而争万世之名,也不是那么急于一时。』 『更何况,前辈先贤先筑基再炼气又非是自作聪明。先确定泉眼再让游走于周身经络的涓涓细流各自注入其中,见效之快是远非今日炼气那般逐一注满气穴那般可比的。』 『我这么说也不是有什么深意,主要是想告诉你们,我有那个资源和条件培养她。毕竟百日筑基于炼气而言成效虽高,然而其本身耗材甚巨,一般的豪门望族想尝试一下都得去掉大量家财,就省钱而言还是如今先炼气再筑基好一些。』 忘秋踱着步子,从各个方面各个角度回答景清的问题。 “受教。” 景清拱手见礼,他显然没想到太子殿下会一口气回他这么多话。 『好说。不过看景清你伤势颇重,景瑜又面有倦色,所谓修行讲究松弛有道,今日你俩也不必应付虫群,难得来下游一趟,索性就亲身下河指导王妹炼气之法,也好一全缘法。』 忘秋呵呵一笑,转而提议道。 “规矩如此岂能因人而废,景瑜以为殿下如此做甚不妥,无信不立,殿下岂可因为愚兄伤势做那失信之人。” 正当景清想顺势答应下来,一旁的景瑜却是面色凶狠的猛勒景清的腰带示意他考虑清楚再说话。 “拙妹所言甚是,景清也以为此言不妥。” 本不富裕的血量因为伤口愈合处的轻微撕裂再度雪上加霜,唇瓣缺乏血色的景清双目放空的看着不远处淌河的虫群,此刻的他只觉得雪花飘飘,北风啸啸,天地一片苍茫。 『倒是我不懂规矩了,也罢,强求却也不美,那你们且先去吧。』 见两人顾及自己,忘秋也不说什么了,只是看着剑河之中蠢蠢欲动的黑蚁。 不多时,飘到自己应在的位置,回头看去的王女就硬着头皮上阵的两人慎之又慎的穿戴起护身的玄铁甲胄,缓缓步入下游之中。 而此刻的蚁群一片静寂,似是对两个庞大异物的穿插其中熟视无睹。 任由两人走到应该在的位置,列阵的兵蚁这才发出了一声嘶鸣,万千蚁兵奇奇暴动,仿若蝗虫过境般撕裂剑河剑势。 眼看黑蚁近身,景清手中击云双手并施,以枪尖为限将周遭地带舞的密不透风泼水不近。 “你还有三息时间!” 侧眸望向自下岸伊始就在疯狂蓄势的景瑜,景清寒声提醒道。 景瑜低头,双脚划动水面之计,只是双手握拳。 第一息,枪芒微弱,击云枪尖出现无数细密虫口,景瑜双拳气血蒸腾如若狼烟并起。 第二息,御守告破,各别黑蚁飞入界限,景清以指化枪,点、刺、戳、撩无所不用其极,饶是如此,每一眨眼指尖甲胄亦是在肉眼可见的变薄变轻。 第三息,十指甲胄已然消失不见,虫群过河,兵卒如车,蚁群攀附双臂而上,看着万蚁噬身,双手露出白骨,景清四肢止不住的发冷,浑身上下的每一处都在痛苦的嘶鸣,头皮缓缓渗出因为剧痛产生的冷汗,胸腔之内,心脏如擂鼓,血液如铅银汞浆般捣入周身经络供给己身却是力有未继,这一息,面对扑面而来的死亡气息,景清度日如年。 也就在此刻,景瑜耳边传开一声音爆,只见拳风所过蚁群倒卷,眼限十丈,河床露出,河浪掀起,剑河裹挟其中蚁群开始倒灌。 裹在玄铁甲胄之中的景瑜抖落躯壳,震退无数附着甲胄的黑蚁,随着一气未尽,双臂缓缓渗血的景瑜双拳凿阵,毫无章法的乱拳拳锋裹挟剑河水势以常人难以肉眼招架的频率连续打出将蚁群不停打散。 “走!冲出去!” 景瑜深吸口气,大喝一声。 景清闻言,不敢怠慢,已成白骨的右手手掌倒握枪身扫落近身蚁群。 等王女再见到二人时,倒在水面上的景清半边身子被啃成了骷髅,血肉没了大半,若非那若隐若现的心脏在隐隐颤动,王女都以为景清这人死透了,身形摇摇欲坠的景瑜在冲出蚁群的那一瞬间,嘴中一甜一口黑血倒逆而出,整个人仿若榨干了最后一滴血般气血更是萎靡至极,直接双眼一闭,亦是倒在水面不醒人事了。 见二人如此惨状,对于后头缓缓爬行蠕动的蚁群,先前还有心去捞两人的王女双腿莫名充满动力的往剑河中游划去,此刻的她求生欲满满。 傍晚,试炼结束,跟随忘秋边侧的王女就看到数十只肌肉虬结的壮硕黑蚁若无其事的在河中把飘了一整天的两人打捞起来,还有几只身形瘦小的黑蚁正趴在景清腰腹扒拉他身上多余的肉丝,此刻就好像白天发生的生死时速根本不存在一样,一切显得无比静谧安祥。 『好好锻炼,说不准下个人选就是你了。』 摸了摸王妹的脑袋,忘秋眉宇带笑,提醒道。 『别……别啊!阿素不想被吃掉啊!』 王女小脸煞白,声线很是急促。 忘秋言语轻快,问道:『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掌管肉身的小小船儿,阿素作为船夫能保证立身剑河不退一步吗?』 王女愣了一下,旋即保证道:『阿素保证不会退上一步的!』 忘秋用力揉了揉王妹的小脑袋瓜,也不提不退一步追上来的黑蚁会不会吃了她,只是单纯笑道:『那就好。』 第三十章炼气三千层(五更) “至道之精,窈窈冥冥,至道之极,昏昏默默。” 剑河下游,身上缠满绷带的景清在王女边上念叨着莫名的话语。 『竹竿,你在本殿下旁边叽歪什么呢?』 王女踩着水花,十分不满某人当着自己的面给自己讲些自己听不懂的话。 在她看来,这年头神神叨叨的谜语人都得拉出去打死。 “许有所悟,说不分明。” 景清摇了摇头,神色带着困惑。 “天者翳蔽真章句,神者不昭清明语。此间不济精诚无荐处。后有策己齐贤者,欲择命中身,不得行杀头便冠之宜……” 景瑜也在神神叨叨的说着莫名其妙的话语。 『两位,能说人话么?这是病,得治!』 王女感觉同样是人,这对兄妹不讲人话就很过分。 “殿下没听过这些么?” 景瑜眨巴了一下眼睛,有些意外。 『凭啥你会觉得我会听过这个,我以前要是听过这个,池里的王八都会念经了。』 王女嘟囔着,感觉两人一定是背着自己收集自己不知道的小道消息了。 “山中常有论道之事,其中妙语连珠,殿下闲来无事可去听听。” 景清看着小殿下一脸茫然的小表情,只是沉声提醒。 “我刚刚说的那些是侍读时从太子殿下桌案里头无意中看到的。” “殿下要真好奇,管太子殿下要上一二简书,想必太子殿下也不会阻拦殿下向学之心,不过最好不要偷拿……” 说到这里,景瑜就有些欲言又止。 她在犹豫,犹豫什么话该说不该说。 『说话别说一截啊,你这样让我听着心痒痒,快说快说,为啥不能偷拿?』 一直在忘秋面前当个乖宝宝的王女就偷拿王兄书简这件事感觉很新奇,听着就很刺激。 景瑜面色微露尴尬,不免汗颜的讲起道:“太子殿下……殿下他桌案上的有些竹简很……沉,很奇怪的沉,感觉很轻却重的拿不上来,压在身上但压不坏身体,特别是被太子殿下摆在案头的一篇名为《渔父》的文章,尤其沉重……” 『真有这么神奇?不会是忽悠我闹着玩的吧?!我不信,我可听母后说起过景瑜姐三四岁的时候就可以扛起数百斤的假山了,怎么可能拿不起区区几块竹简嘛?』 王女小小的眉头微微蹙起,她感觉景瑜在拿她寻开心。 “尝闻圣人立书重逾万斤,所谓传世文章更可镇压国本,只是未能亲眼见过不知真假,而今听闻却有断论。” 景清提了一嘴自己曾经听过的一些奇异传闻。 『那王兄是圣人嘛?』 感觉有望成为圣人妹妹的王女觉得自己也要跟着牛皮起来了。 “殿下生来就是当帝皇的,自然不是什么圣人。” 景清接下来的话毫无疑问给王女激昂的心绪泼了盆冷水。 『可景瑜姐不是说圣人立书书才有那种重量么,王兄怎的又不是圣人了?』 有些单纯的王女感觉自己被绕晕了。 景清反问了王女一句:“不是圣人而作传世文章,难道这不是一种难能可贵么?” 『呃……这,听起来怪难能可贵的,可说到底还是不如圣人听起来牛皮啊。』 无言以对的王女讪讪答道。 “也许是这就是太子殿下所说的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吧。” 看着拌嘴的两人,景瑜在旁笑道。 “景瑜,你觉得如今的太子殿下比起当年究竟强了多少?” 景清突然想起了什么,不由问起了景瑜。 “比之陛下犹有过之。” 景瑜也不知忘秋的实力,只是初步估测。 『老爹他很强么?』 王女语气怪怪的,在她眼中便宜爹就是个忙于政务的中年大叔,家庭弟位跟宫门外看门的旺财差不多。 “有道虎子焉有犬父,太子殿下尚有龙凤之姿,想来陛下就算差也差不到哪里去,若非净乐皇族自古一来一脉单传,陛下不得已要承继宗祀统率国民,我想陛下有愿修行,不出百年就是一尊山顶仙人。” 从没见过明真帝真正出手的景清大致估测道。 “记得太子殿下还在王都之时,王宫大殿每日餐食必有妖魔血肉,而且修为不低,国人要想捕获不太现实,死伤也绝对会超乎想象,我想陛下掌握的力量起码不逊色寻常元婴修士。” 景瑜对于明真帝的表面实力有个初步判断。 是夜。 感觉家里人貌似都挺强的王女趴在床上朝上晃动着双腿。 她那对惹人怜爱的桃花眸眼看着不远处的王兄,心里更加美滋滋了。 『笑个什么呢?』 发觉王妹整个头蒙在枕头里偷笑个不停,忘秋总感觉自己似乎错过了什么值得发笑的事情。 王女抬起头,摆起一个大大的笑脸,笑靥道:『王兄,今早景清说你龙凤之姿耶!』 『老生常谈,早年这说法在国人之中却有流传,景清如此说不足为怪。』 忘秋眉梢微挑,对于这些兴致并不高。 『可景清还说虎子焉有犬父耶!』 王女接着说道。 『这个挺新鲜,不过往常都是说虎父无犬子才对。景清这句话,跟父王平日里有事没事从嘴里蹦出来的那句吾儿有大帝之姿就性质而言半斤八两。』 半捂着脸,忘秋似乎有了一些不太美好的回忆。 此刻的王女一脸的若有所思,不出一会,她双手捧着小脸,眼泛金光说起道:『那岂不是说阿素也有大帝之姿!』 忘秋:『(?_?)』 看着忘秋一脸无语的表情,王女颇有见解的讲起道:『不是虎父无犬子嘛,感觉虎父无犬女也一样一样的,王兄有大帝之姿,所以阿素也有大帝之姿。』 说到这,王女感觉自己又行了,她甚至打算以后自己出门在外逢人便说上一句“吾兄有大帝之姿”然后借此增加说服力再突显自己也有大帝之姿,简直完美的不要不要的。 忘秋看着莫名兴奋的王妹,只觉得浑身有些发冷,最后他只是说了一句:『你是懂虎父无犬子这句话的。』 『那可不,话说回来,王兄,你和老爹现在都啥境界啊?』 想起白天有关王兄实力的问题,临睡前,王女不由问了一句。 『可能要让你失望了,神夏之后,人主不可修行,所以父王只是炼气而已,不出意外的话,父王这辈子也就止步炼气了。』 『至于我……早些年境界就停滞了,而今也不过是炼气……三千层罢了。』 忘秋翻阅着《服气精义论》,他回答的倒是轻描淡写。 『王兄才炼气啊,那不是跟阿素一样么,果然,阿素也有大帝之姿。』 感觉炼气三层跟炼气三千层差距并不大的王女瞬间就有了一种蜜汁自信。 就是老爹有些丢人,以后虎女无犬父不兴说了,毕竟老爹这炼气境界太丢阿素脸了。 临睡前,王女想着以后出门在外还是说“吾兄有大帝之姿”好了。 第三十一章授技(一更) 书房。 紫炁老道颇为无语的看着被竹简镇压在地上死活爬不起来的王妹。 『老头,你可算来啦!过来搭把手!阿素我啊起不来了!』 王女抬起头,一脸希冀的看着赶过来救自己的大救兵。 “顽劣。” 轻轻拿起竹简,掸去地上的微尘,老道轻声呵斥道。 『阿素只是好学,才不是顽劣呢。』 王女嘟囔着嘴,丝毫没提自己夜入书房这茬事。 鹤发童颜的老道颇为孩子气的鄙夷一声:“这话说的我都不信,想必你的好王兄听了更是不信,只怕会把你吊起来打。” 『王兄对阿素可好了,才不会把阿素吊起来打哩!』 双腿迈出几步转身蹦上石床,王女语气有些较真。 “能活到今天,你这娃儿也是侥天之幸。” 看着王女束缚发丝的红线和小臂处的五色丝,老道轻笑一声。 『老头,你话里话外的,就好像你知道什么似的。』 对于老道的虚虚实实之论,讨厌谜语人的王女就有些气鼓鼓。 “在你眼中,你的王兄是个什么样的人?” 老道呵呵笑道。 『好人,长得好看,说话好听,好像啥都会,就是钓不上鱼。』 王女不假思索的说道。 “噗!娃儿,前头那话你可以说,但你要说他钓不上鱼,他可得跟你急眼,保不准你真会被吊起来打。” 被逗乐的老道不由捧腹大笑。 『那老头你说说,王兄具体是个什么样的人?』 见老道老拿自己被吊起来打说事,王女就有些不服气。 “衣钵传人。” 紫炁老道捋着胡须呵呵笑道。 『就这?老头你也不行啊,怎的就只有这点看法。』 王女感觉自己被敷衍了。 “令尊令堂以为汝兄贵为嫡子,未来合该承继宗祀,继任大位。” “景瑜、景清与汝兄年幼相识,于它们眼中,汝兄是救命恩人,是未来应效死命的太子。” “还有那五百兵卒,他们一家老小皆在净乐休养生息,汝兄于他们眼中是未来继任大位的储君,是未来供给一家老小生计的衣食父母。” “更别说这林中鸟兽,须知启灵明慧是为教化之恩,它们眼中,汝兄是为山主,是为修行路上的指路明灯。” “然而,无论是我、你、他们,无论我们怎么看待他,那也是我们以为,真正决定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只有汝兄一人而已。” 老道翻阅《渔父》,只是低眉浅笑。 『顾左右言其他,感觉自己都被你带偏了,你还没跟我解释,我之所以活到今天是侥天之幸呢。』 感觉人生境界被老道碾压的王女想要言归正传。 “你可知那臂上五丝来历?” 老道眉梢一挑,转而问道。 『王兄没跟我说,送我的时候就说五丝续命,红绳锁魂。』 王女一脸茫茫然的看着老道。 “楚地有风俗,彩丝系臂,名曰辟兵,又叫长命缕,令人不染病瘟,其中以五丝最佳,可辟邪除灾、迎祥纳福。” “而这五丝更是身备浩然,神鬼不侵、妖邪不近,你系在身上,往少说延寿十年,往多的说就是此生就算长生不成,亦可无疾而终,依老道看,这五彩长命缕可是不可多得的传家福宝,惠及子孙后代。” 紫炁老道如是说着,给王女本人听的一愣一愣的。 仔细想来,系在小臂上的五色丝水泼不透、火烧不焦、刀砍不入、木蚀不腐、土不掩尘,自己当初拿到手怎么玩都玩不坏,确实是有点神奇在身上的。 『那这红丝又是什么来历,能说说么?』 王女取下发梢红丝,小心询问道。 “炼气一境,修达高深处,有缘督一说。人生任督二脉,为精气之源。督脉起于小腹,贯脊而上行,又络脑自脊而下,脑为髓海,命门为精海,实皆督脉司之。缘,依也;经本也。依此命脉,以为摄生之本。所谓缘督以为径,可以保身,可以全生,可以养亲,可以尽年。” “这道起缘之丝,是我那徒儿自跌一境时落下的,其中九十九道命钱纹络更有君子之徳,就是天发杀机地走龙蛇,都可一一避过,而炼制之法更是吊诡无比,就是圣人道统也不一定有哪个君子贤人心甘情愿拿自身福德财运去交易啊。” “只可惜啊,女娃不识货,哪天东西要是丢了,老道我能笑出声来。” 言归正传,有些私心的紫炁元君还是希望王女能珍惜忘秋给的东西。 毕竟东西很好,他身上都没有这些奇特的好东西,这要是哪天小女娃娃不要了,弃如敝履了,他也好悄咪咪摸回来,自己用。 毕竟老道嗜酒如命,他感觉以自己的德行造化福缘,想必只要不干坏事,日常戴着五色丝和红线绳,就是老天爷都得给自己主动喂饭,随便找条路走着,天上就会掉馅饼,地上就会冒酒泉,从此宝物随便捡,相中个寻常山头都可能藏有仙根神脉。 那感觉,不说舒服,只能说相当快乐。 『老头,为什么我东西没丢,你还是笑出声了?』 王女看着笑容越发变态的老道,只感觉糟老头子当着自己的面一定在想些不可告人的东西。 “咳咳,老夫畅想未来哩,小孩别打岔。” 老道一本正经的说道。 『呐,老头,你那里有没有什么拿的出手的大本事,下游的黑蚁距离我越发近了,我怕被咬。』 所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一想起试炼时跟在自己后头参与试炼的太和黑蚁,王女就感觉自己的密集恐惧症直接发作。 “哟!这时候怎么不求你的好王兄,反倒指望起老道我了?” 老道斜眸一笑,不由调侃道。 『王兄说,神通道法不过微末伎俩,让我先养道性。』 因为有求于老道,王女俏脸微微发红,语气不由得着急了起来。 “罢,你既有诚心,我便允你一二本事,喏,这两枚玉简你自个收好。” 见小女娃子跟自己急上了,老道呵呵一小,只是微摊手掌,掌心多了两枚绿色玉简。 『老头,这啥啊!』 王女捏着玉简,好奇道。 “一个是仙风云体术,淬体的,一个是醉仙望月步,是为身法。” 老道伸指抵在王女额头传达一段神通术法的相关片段。 『好帅啊,这都是什么功夫。』 见老道教自己本事,王女很是高兴的保证道。 “日后勤加修炼,切莫叫你王兄看到,省的到时他找上你,却把老道我抖落出去。” 就在王女捧着玉简乐不可支时,老道不由提醒了一句。 『好说的呢。』 第三十二章八年后(二更) 山中无岁月,光阴八载若白驹过隙。 『有意思。』 帝影嘴角微微上扬。 『数纸婚书罢了,莫非大帝没有?』 忘秋不无奇怪的问道。 『昔年母后确实有说要给我介绍几门亲事,可能是我比你晚上几年山的缘故,因为道性未定,此事就不了了之。』 『后大道天成,我立下大愿,誓要剪伐天下妖邪,一路南征北讨,这等儿女情长之事更是毫不沾边。』 『某日得闲,与玉清圣人逛了一趟月老殿,于姻缘丝中也见过这几封婚书,只不过尘封多年,所谓佳人无不化为尘芥。』 『某对佛家言论向来不屑,但有句话却也深得我心。』 帝影不无唏嘘的说着。 『哪句?』 忘秋眸眼一凝,不由问道。 『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红粉骷髅,白骨皮肉。』 帝影说了一句谒语。 『红颜枯骨皆虚妄,这倒像是我会说出的话,也难怪大帝你会孤独终老。』 忘秋捏着丝质婚书,只是含笑。 『我的孤独又岂是几个红颜能缓解的。』 『到头来,耳畔只剩风声,等到我回头望去,万物皆朽,故人无不在风中零落。』 大帝接过数只太和黑蚁递给自己的酒壶,只是仰脖一饮,姿态狂放却是不见丝毫潇洒,那对不怒自威的森严瞳目多了一丝失意。 『若大帝带着所有记忆重返少年,可愿与故人重逢么?』 忘秋提出了一个相当有意思的假设。 『踏入玄门孤非孤,炼己渡人心非心。若能寻着来时路,赤子依旧混沌心。』 『忘氏子,你的一些想法确实很有意思。然而世上可以有很多东西,却唯独没有如果。不能直视过去之人,永远都是身携泥浆迈步泥潭,他虽可以往前走,但也终将被所谓过去困住一生。』 大帝拿着酒壶,只是笑,笑声里有惆怅,有释然,惟独没有自己。 『大帝就未曾悔过?就未曾心怀不甘?』 忘秋直勾勾的看着帝影,他在问心,要一个答案。 『我也想圣人悔而我不悔,然而我非圣贤焉能不悔?没有第一时间犁平西牛贺洲我就很后悔,我竟然在犁平秃瓢这件事上犹豫纠结了成百上千年,就他娘的离谱!不过心怀不甘却是不曾,毕竟所谓旧事重提不过是因为某些事未能得到妥善解决罢了。』 『有时候解决不了问题,但却可以解决问题本身,很不巧,这个我很熟。』 大帝回忆起生平的后悔之事,那恨之切责之深的心绪让忘秋听着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说到底,杀胚就是杀胚,拿着两把西瓜刀从百草园一路砍到三味书屋,他竟然指望一个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问题本身的大帝会不甘会后悔。 没错,大帝会后悔,只是这后悔的理由让忘秋一度感觉自己失算了。 这哪是后悔,分明是觉得自己杀得不够多,做的不够多不够好,简直离了个大谱。 『年少只恨道缘浅,而今唯恐道缘深。缘浅尚且修可得,缘深进退不由人。』 『如我这般重返少年,道性太深看的太透,世事过眼进退不得,反倒觉得恶心。』 『珍惜眼下,看不透便看不透,听不懂就是听不懂。就是不知你可知老君三宝?』 看着几封婚书,牵连心事的帝影回望万古却是一下打开了话匣子。 『一曰慈,二曰俭,三曰不敢为天下先。』 对于老君圣人,忘秋在与福生无量天尊、紫炁老道的交谈中了解很多。 『既是不敢为天下先,何以老君无为无不为,所谓后发制人,谋定而后动,是以后发先至。』 『你不想与我一般,又不能擅自离山,不若派个别人拿着婚书出去寻人。若是无意,退了婚书,附送赔礼。若有意……』 说到这,帝影眉头猛地一皱。 『若有意,当如何?』 忘秋见帝影沉吟不决,整个人有些茫然。 『我一个孤家寡人你问我当如何?!我又不是月老!』 『依我看就是该如何就如何,一切顺其自然就好,反正两姓结姻,一纸婚书,也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情,没啥大讲究,一句话,自己看着办。』 帝影冷哼一声,袖袍一挥,也不理会忘秋这些糟心事,直接消散了身形。 『好吧,问也问不出什么所以然。』 忘秋看着桌案的几纸婚书,有些头大,父王母后也是,为了让自己下山连婚书都备上了。 他估摸着这事没准还是明真帝撺善胜王后做的。 (罢了,大势不变,小节可改,那……便派几个人出去给他们找点事情做做。) 忘秋手指击打石桌,思量起了下山人选。 隔天。 『啥!婚书!还让我去!?』 王女双手拍桌,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拿着一纸婚书的王兄。 『景瑜、景清还有阿福他们都答应帮我去看看,眼见婚书发的差不多了,想来就你没了着落,就想着给你一点事做,这是最后一封。』 忘秋语气平和,拿着婚书的他就好像跟王妹跟平常一样商量早上要吃什么似的。 『啥!这还是最后一封,不去不去,这要是去了,那还了得,阿素可不想头上多上一位嫂嫂!』 王女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话语带着一丝酸气。 『说起来,我手上还有一封婚书,好像是你的呢,具父王母后所说,联姻对象好像是什么……爪哇国乌拉拉太子,国内玉矿、金矿、银矿、铜矿够挖千万年。』 『本想着借着这个由头让你出去避避风头来着,之后再想个办法帮你退婚,哎,妹大不中留,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目前看来只能帮你操办婚事了。』 忘秋摇晃着手上的另一封婚书,故作一脸惆怅的样子。 『别啊!我……我去还不成么!不过先说好啊,我去见未来嫂嫂,王兄你也得帮我退了那什么爪哇国乌拉拉太子的婚书。』 王女一把抢过自己的婚书,颇有危机感的说道。 『好说。』 忘秋嘴角多了一抹莫名笑意,允诺道。 『那我现在就出发!』 为防忘秋临时变卦,王女觉得事不宜迟现在就得出发。 『若是发现那姑娘不愿嫁亦或是长辈逼迫强人所难,这婚书和赔礼就拜托王妹交予对方,切记礼数周到待人谦卑,莫要双方犯恶,伤了彼此颜面。』 忘秋交予王妹自己的婚书并着重提醒道。 『王兄不必多言,这等小事我自是省得。』 此时认为返还婚书并没有多难的王女显然并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还有一件事。』 『路上帮我留意一下五行奇物,有关这方面的东西越多越好,品质越高越好。』 感觉一件区区小事打发不了王妹的忘秋打算再给她派一些事做。 『王兄,你要五行灵物做什么?』 王女有些不解忘秋要交给她的事情。 『筑基在即。』 也未说要拿五行灵物做什么,忘秋只是简单解释一句。 『炼气三千层……你丫没烂在这个境界就不错了,竟然还能够筑基!???』 王女一脸震惊的看着忘秋,甚至她还爆了一句南瞻粗口。 『这才几年就如此没大没小,总之你替我留心一二。』 屈指弹额头,忘秋语气不快。 『知道啦!真要留意到了,抢也给你抢回来。』 捂着额头,额头微红的王女保证道。 正在王女打算迈步离开时 『还有一件事。』 忘秋又喊住了王妹。 『又有什么事情!警告你哦,王妹也是人,不是牛马任你使唤的!』 这些年本事渐长的王女脾气也渐长不少。 『路途险恶,这柄剑你拿着。』 袖口一招,一柄长七尺二寸的长剑现于王女跟前。 『这剑是?』 王女木然接过长剑,眼神有些困惑。 上山这么多年,除了息灾、祛邪二剑,她还是第一次见到王兄手上捏着新的剑器。 『北方黑驰衮角断魔雄剑,友人所赠。』 忘秋没有多言,依旧简单解释。 『北……北啥剑?』 因为名字过于拗口,王女听的有些发懵。 『……叫七星剑就可以,大可不必在意这些细节。』 默默收起手上提醒自己的小纸条,过了这么多年还是记不住剑名的忘秋直接给丰乾大天帝送自己的北啥剑取个通俗易懂的名字。 第三十三章蝉老大(三更) 太和山脚。 “殿下。” 早就等候于此的景瑜、景清、阿福、绣娘、阿强、阿珍于原地欠身行礼。 『都在呢。』 看着山脚下集合的伙伴们,王女会心一笑。 『闻道,你来的还不算晚。』 树上,身着赭黄衣的长发男子背负息灾,端着一碗林树汁液的它眼神满是锐利的看着王女身后的祛邪。 『蝉老大,好久不见啊!』 祛邪没有回应男子的话语,倒是王女朝树上男子挥了挥手臂。 『小殿下。』 男子站于树上,有些欠奉的跟王女拱手见礼。 『蝉老大也是因为王兄的婚书才离山的么?』 王女笑嘻嘻问道。 『尊上筑基在即,太和也要封山。届时尊上牵连天地大势,除了一山黑蚁和阿福可以代为护法,山林鸟兽无一可在山中逗留。』 『闲来无事,就自主请缨一观未来主母,顺带搜寻天地奇物。』 蝉老大话语闲散。 “我倒是可以留下当山主的护山圣兽,只不过山主说我有道大机缘在山外,而且不日将出。” “本来是想舍下偌大机缘陪伴山主边侧贴身侍奉,奈何山主嫌我糙,执意驱赶,我只能无奈下山。” 黑虎阿福有些内疚的说道,它感觉挺委屈的,明明尾巴和毛发还挺柔软的。 “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此番若不是助你,我、阿珍和阿强说什么都会待在山外不远处一睹山主筑基威势。” 蛛妇绣娘八手环抱,语气相当不快。 “两姓结姻非同小可,殿下又不得擅自离山,此番事关未来主母,还望诸位能者多劳莫要因为一时倦怠出现纰漏。” 景瑜上前朝在场诸位躬身行礼。 “何必多言,忠君之事,自当不负所托!” 阿福颇为积极的朗声笑道。 “夫妻多年,自是有识人之明。” 阿珍和阿强彼此对视一眼,笑声倒是不约而同。 “我和蝉老大会看好这三个憨货的。” 蛛丝勾缚蠢蠢欲动的三兽,绣娘先一步把三兽拉住了。 『走了。』 淡淡扫了景瑜一眼,对于主母一事从未表现积极态度的蝉老大跳下树枝,已然打算领着四兽先行离开了。 『这就走了?!这不多聊一会。』 见蝉老大一如既往的高冷,王女有些不大高兴。 『空谈误事,早去早回吧。』 挂了山脚的无事牌,蝉老大自顾自走了。 眼见太和诸兽遁走,王女只觉得蝉老大有些莫名积极。 “据蝉老大的感知,那个天地灵物的方位跟阿福的机缘极近。此外,事关叶氏,未来殿下向北少不了与叶氏产生交集,蝉老大估计想在殿下出山之前做一些力所能及之事。” 知晓蝉老大在短暂集合后行迹如此匆忙缘由的景清在旁替蝉老大解释道。 『王兄没说什么,它倒是先急上了。』 王女有些不快的嘟囔一句,之后她也没追究蝉老大不搭理自己这件事了。 “我和兄长打算先回老家看看,之后再启程,不知殿下可否想好今后行程?” 景瑜看着王女,小心问道。 『我暂时没想好,嗯……好多年没回家了,回去看看父王母后,正好顺道跟你俩同行。』 许久未见父母,虽然山中修道多年不曾想念,但王女还觉得有必要见一见。 就这样,三人在山脚挂了自己的无事牌后,启程返回净乐国。 也就在三人脚踏遁光飞速掠进之时。 王女不经意扫到了景瑜背后的那把满是斑驳之意的伞具,她不由檀口微张,问起道:『景瑜姐,下趟山而已,你背后怎么多了一柄伞了?』 “殿下说这个啊,记得是临行前太子殿下赐予我和景清保命用的,名唤片刻长生撑花,说是只要张开片刻长生撑花,但凡撑花笼罩所及,一方天地皆会被撑花禁锢,其中光阴流速会极慢。” “至于是怎么个极慢法,太子殿下没说清楚,只说除非到了我们两个人中有个人要自挂东南枝了,如此万不得已的时刻才能张开。” 景瑜很是珍惜的看着插在背后的片刻长生撑花。 『羡慕,不像我现在背着的这把北……剑,名字拗口,对我来说还有些多余,我都有祛邪了还送我剑,就好像我多喜欢似的。』 说到这,撇了撇嘴角的王女将目光放向景瑜的背后,她突然有点想跟景瑜换换东西了。 “话说回来,你们就一件东西么?” 景清有些奇怪的看着身旁的两人。 『咋滴,王兄还给你开小灶了?!』 王女白了景清一眼。 “这是转运珠,太子殿下说要是连我自己觉得自己时运不济了,可以试着用手擦一擦,说不准可以时来运转否极泰来,不过使用次数只有三次。” “这是一寸家,以前紫炁仙师送给太子殿下的。不过太子殿下好像不怎么外出就随手扔给我了,别看是个白色小弹丸,但里面有些微型造物,算是我和景瑜公用的户外居所,兼具饮食起居、打坐修炼、遁逃追敌、屏蔽天机等诸多功能,本身还十分坚硬,按紫炁仙师的话说就是坚固、皮实。” “还有化龙妙法和阴阳宝珠,太子殿下说我击云要是没握在手里,本身又要自挂东南枝了,这两个玩意没准可以给我第二条命,不过这玩意有副作用,说是会妖化,类似头上长犄角身后有尾巴之类的。” “再加上几枚不知是何威力的剑丸和数箱疗伤丹药,就是我离家从伍也没准备这么充足过。” 景清面露沉思之色,他是没想到啊,太子殿下竟然这么关照他,给亲妹的法宝都没有他的多。 就很感动,感觉这份知遇之恩应当肝脑涂地以报。 而此刻的景瑜和王女:…… (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竹竿这厮印堂发黑,恐有血光之灾。) 对于准备无比充分的景清,王女在与景瑜的传音中小声逼逼。 (突然感觉自己安全了,不用自挂东南枝了,真好。) 不知为何,跟景清身为同行者的景瑜莫名有些庆幸。 (走的时候,最好离远点,起码保持身边三尺距离,争取竹竿出事后第一时间施救。) 扫了一眼一旁还不知道问题严重性的瓜皮,王女在传音中郑重说道。 第三十四章路至景家村(四更) 景家村外,三人成行。 “到了,应该是到了吧,大哥。” 看着全面翻新的村落,景瑜一度觉得自己眼花了。 “应该,也许,大概是到了吧。” 景清默默吞咽了一下口水,不免近乡情怯。 『两位,认个村门很难么?你俩这样唯唯诺诺,让我都不知道该往哪走了。』 王女站在一旁,不满吐槽道。 “景瑜姐!景清哥!你们回来啦!” 不知是三人站在村门口有段时间的缘故,一个十七八岁扛着锄头从天地归来的少年却是认出了景家兄妹。 “你是……小天!” 景清眉目微抬,见是同乡之人,语气有些惊喜。 “是我!是我!一晃这么多年,景清哥和景瑜姐还是没什么变化,距离咱们上次见面的时候,山桃熟了有八回哩!” 景天挠着头发,回答声里没啥文化却带着满满的乡情。 “是有八年了,我记得八年前你刚从泥地回来,整个人干巴的跟个泥猴一样。” “一晃这么多年,人倒是精神不少,人也壮实了。” 景清很是熟稔的附和笑道。 “多亏了太子殿下的发下去的那些稻种,父老乡亲挺过了粮荒,现在连年丰收,粮食不光多的吃不完,人也跟着长气力。” “前些日子村长还跟大伙商量说要分出一部分村田还耕于林,说是要多种些花草增长地力培植灵蜂和飞蚁。” 景天咧嘴一笑,话语很是质朴。 “粮……粮食已经这么多了么?你们竟然还想着还耕于林增长地力。” 许是听到什么不敢置信的言语,景瑜的表情多了一抹惊诧。 “地不肥怎么养花草,那些灵蜂、飞蚁帮我们驱虫除害,我们也不能亏待了人家吧。” 景天一脸理所当然的说道,仿佛这事是约定俗成一般的东西,连犹豫都不带犹豫的。 “也是哈,亏待是不能亏待的。” 感觉村庄已经变成自己所不熟悉的样子的景瑜不免尴尬的点头应和。 “那些灵蜂嘞、黑蚁嘞,好客的紧,蜜好喝,酒更甜,只要不拿太多影响它们繁育子嗣,它们都会给,现在家家都养着几窝,平日里割下点蜜还能出去卖钱哩,我隔壁的田家婶子都在盘算着来年给铁牛讨个小媳妇儿过日子嘞!” 景天兴高采烈的跟景家兄妹分享近几年的村庄发展态势。 “数年不见,却是一番别致景象。” 眼见数几幼童在稻下乘凉,景瑜粉面含笑。 “想当年逃荒至此,这般丰收景象还在梦里。” 景清很是开心的笑道。 『那真是恭喜你美梦成真了。』 再旁始终插不进三人热火朝天聊天氛围的王女感觉自己有被冷落了。 “对了,景清哥,刚刚就想问了,这位……头发跟我们生的老不一样的……大娘是谁啊?” 景天悄咪咪的站在景清身边,自以为无比隐秘的在景清耳旁小声询问道。 『大……大娘!!??』 有生之年头一回被人喊大娘的王女殿下额头青筋暴起。 “噫!大娘耳力真好,我都这么小声说话了,您老人家还听的清,瞧您老腰不弯腿不弯音清体直不拄拐,想是身体康健,未来活到九十九都不是问题哩!” 见自己小声逼逼被“大娘”听见了,景天单手放于脑后说着自认为讨喜的吉利话。 『景瑜姐,我看着很老么?』 眼神不善的瞪了一眼疯狂憋笑的景瑜,王女不开心了。 “噗嗤~殿下当然不老,只是小天眼拙罢了。” 看了一眼王女如丝绸般顺滑的白发,景瑜绷不住笑了。 “殿……殿下,奇怪也哉,不应该啊,殿下不都是男的么?” 景天有些奇怪。 “注意点,你眼前这位可是太子殿下的胞妹,王女殿下。” 景清咳嗽一声。 “王女?!我记得陛下只有太子殿下这么一个孩子啊,哪冒出来一个女儿来了?” 山高皇帝远,对于偏于一隅的景家村常年耕作的景天来说,能记住当朝陛下明真帝和太子秋就不错了,王女素什么的,又不管他家米饭,狗都不睬。 可猛然间,景天突然睡熊猛醒,他想到了很多年前吃不上饭时父老乡亲提起的那个传说,只见他手指颤颤巍巍的指着王女的鼻子问道:“你……你不会是阿爹阿娘跟我说的那个害我们连饭都吃不上一口的白发妖女吧!” 果然要想一个人深深记住某个素未谋面的人,除了施与恩惠,也只有所谓祸端了。 『没想到我名声还挺大的。』 王女摸了摸鼻子,她觉得有些晦气了, 万万没想到,过了十多年自己这个白发妖女的坏名声仍然能被一个偏远地区的庄稼汉提了出来。 “那只是谣言误传而已,大可不必当真,殿下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更清楚。” 为了防止景天说出更伤人的话,景瑜只是出言解围。 “谣言?不可能,不可能,这怎么可能是谣言呢,你看她,白头发,还那么年轻,一看就是喜欢吸食阳气的妖女,不吉利。” 景天疯狂摇头,他不仅不认同景瑜的话,还对自己所熟知的深信不疑。 『都说了!我·不·是·大·娘!』 默默攥紧拳头,火大的王女逐字逐句的郑重声明,它表示自己拳头硬梆梆的,不知不觉就硬了。 “啊!救命啊!白发妖女吃人了!” 许是王女的声音有些大了,亦或是景天想的太多,随着景天吓得瘫坐于地开始慌不择路的瞎叫唤。 农舍之中出现涌出数十个手握农具的景家村人。 而此刻的王女:(??へ??╬) 啊这,虽然知道你们不喜欢我,但有必要这样么。 我还没碰你你就给我倒下了,当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碰瓷是吧! 好好好,你这么玩是吧! 那就别怪我了! 默默退后三步,自知准备颇不充分的王女运起法力一缕将发色转黑,随后她拈起一片落叶弹射到景天背后。 霎时间,景天只觉得自己背部如压了百斤玄铁一般,整个人跟鬼压床了一样,身子沉得很,无论如何都起不来了。 而此刻的王女恶狠狠的看着想要出言解释的景清景瑜。 她今天是打定主意要让这个没事瞎嚷嚷的庄稼汉好看。 第三十五章众人皆醉(五更) “发生什么事了!?不是说有白发妖女吗?妖女人呢?” 手拿钉耙的村人急急忙忙的赶到村口质问起趴在地上起不来的景天。 “她就在那,她刚刚伸出手要杀了我。” 爬不起来的景天颤颤巍巍的抬起手指向王女所在的方向。 而当景家村人看向王女,王女故作迷茫的看着村人,那略显无辜的小眼神让一众村人给整不会了。 “小天啊,你出门前是不是喝大了?多润的闺女你喊人家白发妖女?” 提着两把杀猪刀的景洪挽着袖子一把拽起在地上挺尸的景天,语气十分不快。 “她……她就在那啊!欸!你白头发呢?” 见村人不信,景天再伸手指去,却正好看到黑头发的王女,然后他人都傻了。 『大家伙们也别怪小哥,这天高日晒的,小哥想是耕作久了得了暑气,一时头晕眼花看错了。』 王女微摊双手,精湛的微表情加上姣好柔媚的面容,表现的可谓一脸人畜无害。 “我和景清可以作证。” 碍于王女殿下在净乐国中的敏感身份,景瑜见王女殿下都如此了,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得在旁做起伪证。 “你是……景瑜!?” 景洪定眼看去,眼见娇俏少女,愣神三秒后也是认出了对方。 “回景洪叔,正是景瑜。” 景瑜微微躬身,态度相当柔和。 “都把东西收了,叫外人瞧见像什么话,回头跟大伙说,就说侍奉太子殿下的两个景家娃回来了。” “还有你,回头跟你算账。” 在村子里面颇有威信的景洪朝在场村人招了下手,随后就拖着一脸手足无措的景天回村了。 而百口莫辩的庄稼汉直到被彻底拖走也依旧坚持王女是白发妖女。 然而诸多村人只相信自己亲眼所见,对于景天的发言只当他魔怔了。 就这么的,一行三人就如同荣归故里一般,大摇大摆进了景家村。 当晚,村人围绕篝火载以歌舞,原始奔放的舞蹈让看热闹的王女都不由多喝了两大碗蜜酒。 “景瑜姐,景瑜姐,那个无所不能的太子殿下是不是要成仙人了啊?” “太子殿下是不是生来就有三头六臂啊,听长辈们说,太子殿下六岁就能捻弦持弓射杀蛟蟒,真的假的啊?” “去修行的太子殿下真的能够为我们这些净乐人祈福纳祥么?为啥我昨天晚上走路的时候只捡到三枚小铜钱不像我哥捡到金条子啊?是不是小乐以前干了坏事,得到的福分少了?” “景清大哥,这把枪好沉啊!” “景清大哥,是不是只要当上兵以后就可以包老婆啊?” “景清大哥,未来我们跟你去当兵,是不是也能跟你一样当上大将军啊!” …… 数几村中幼童围绕着景瑜景清,他们七嘴八舌的问着,大大的眼睛里满是好奇。 “你……你真的一开始就是黑头发的?” 已然在村人口语中渐渐怀疑人生的景天在猛灌自己五杯酒水后不由得酒壮怂人胆走至王女跟前醉醺醺的质问道。 看着庄稼汉身形随着酒意微微晃动,王女只是嗤嗤笑道:『他们都这么说,当然是你眼花了。』 “不应该啊?我眼神一向过得去啊,那跟七老八十老大娘的发色一眼就能看出不对劲,莫不是今天真的累了。” 正所谓一人成行三人成虎,明明亲眼见过白发姿态的王女,然而面对人言可畏和被拖回村中村人们带有淡淡恼火的疏离眼神,原本信念坚定的庄稼汉动摇了。 看着庄稼汉挠着脑袋默默离开,俨然一副要努力融入群体的样子,王女蓦然一笑,笑声多少有些自嘲。 『众人皆醉,一人独醒。』 祛邪之中,蜉蝣似有所悟。 『然而那个人想大声嚷嚷叫醒醉了的人去付酒钱,而他自己怕被醒了的众人发酒疯活活打死又不愿提前结了酒钱,已然打算装睡蒙混过去。』 摩挲这装酒的陶碗,王女脸上笑容微微收敛。 『问题:可否叫醒故意装睡的人?』 蜉蝣问出了一个耐人寻味的问题。 『回答:等众人将醒再叫不迟,说不得他还要感谢你。但若是众人沉醉,你纵是千百般折腾,只怕人是醒了,也不愿醒,说不准事后还有找上你回以一记老拳权当报偿。』 王女抬头望天,夜色苍茫,浮云灭没,她给了蜉蝣自己的答案。 『此时此刻,当以直抱怨。』 蜉蝣宽慰道。 『入山多年,自认为养出几许平和气。然而面对他人怨愤栽赃,岂能仅仅回一直拳,这不得拉出去鞭刑数十。』 放下陶碗,王女扒拉着草根,她还是有些气不过景天的“碰瓷行为”,即便老老实实的庄稼汉没有什么坏心思,满是土地收成的脑袋里也没有啥有关碰瓷的概念,但气不过就是气不过。 『某点来说,他,并没说错。』 面对王女的义愤填膺,身为配剑剑灵的蜉蝣还是选择了就事论事。 『就你话多,咋不见蝉老大问你话的时候你一言不发练起了闭口禅。』 感觉被蜉蝣揭短的王女很不舒服的在自己主导的小小天地里反复发疯,堪称见人就怼。 此时此刻要是路边路过一条野狗都得挨上两记大逼兜才能离开。 蜉蝣不说话了。 『对了,闻道,有个问题我一直都想问了。』 因为想到了什么,王女面色顿时肃穆不少。 『什么问题?』 蜉蝣问道于剑身之内流转身躯。 『你活了六世半,蝉老大活了三十二年。按理说,就是寻常灵山之内如你俩这样的跟脚出身也不可能这么活,太和灵气也就平平,你们都是怎么做到的。』 王女很是好奇的问道。 『太和山下有滴血,不知道是谁的,但有着诸多神奇,我和族民是在禹迹池底吸食了逸散的微末血气开启了灵智。』 『至于蝉老大……我不知道,尊上入山前,它就已经突破寿命桎梏,活了二十几载。我很肯定,早在尊上入山之前,那时的太和绝对没有灵气,山内的那滴血也没有发生逸散,蝉老大是靠着自己活到现在的。』 『果然……王兄他有着很多秘密呢。』 对于所知甚少的闻道,王女悠悠的叹了口气。 倚靠树旁,缓缓闭阖双眸,王女沉溺梦乡。 第三十六章未曾改变的过去(一更) 梦中,漆黑房屋。 『我这是……变三岁了?』 于梦中沉沦,王女惊诧发现自己失去了一切法力,再度重返幼年。 『我这到底是做梦还是什么,这触感有些真实啊。』 捏了自己一把,王女感受到了细微的痛觉。 『淦!老头这大梦妙法有些门道啊,竟然想醒都不能够!』 整理了一番心绪,不似修炼后那般四亿八千万念头纯粹如同水晶般道道晶莹剔透,思如泉涌的小脑袋瓜复归混沌之中。 短暂理清了自己之所以会出现在此的原因后,王女想起自己从老道那里学到的杂活。 借着窗外熹微的月光,王女抬起手掌,掌中观纹。 良久后,勉强辨识自己是何岁数的她才发现自己刚好三岁,也就是说,今天是五月初五。 『还以为是啥呢,原来是三岁啊,这梦也没啥意义嘛,左右不过是王兄三更半夜拖着一条怪蛇让我和景瑜姐跟他围坐一块囫囵一顿,之后再送剑给我么。』 『话又说回来了,是两把剑,息灾和祛邪,经典的二选一。』 『现在想想还真是幼稚,我竟然在那个时候二选一了,这年头小孩才做选择,大人如我当然是全要了,如果全要了,未来的蝉老大还有闻道都得喊我老大。』 王女双手抱头,倚靠墙根的她不住的畅想着。 但很快她就感到无聊了。 王兄来的好慢,按理来说这时候景瑜也该敲门叫自己了才对,咋个就没动静了嘞。 察觉到了一丝古怪,王女离开床铺。 但她很快又想到了什么,下意识的双腿往后退了一下,避开了跟前的木桌桌角。 王女松了口气,记得三岁那时她正好因为夜色昏黑被木桌子磕了一记,疼的龇牙咧嘴。 现在想来,她合理避过了历史性的重蹈覆辙。 此刻的王女都不由得想再躺回床上拍一拍自己的小肚皮庆贺一下自己的机智之举了。 王女暗自窃喜着,可蓦然间她却是闻到了一缕桐油的味道,而门外也多了些许窸窸窣窣的响动。 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的王女打算出门看看。 然而就在动了这个念头之时,门外多了一道扣击门环的声响。 见依旧是熟悉的一幕,王女压制下一探究竟的想法,笑咧咧的去开门。 景瑜还是那个景瑜,依旧端着盖着陶碗保温的晚膳站在门口。 只是她眼神木木的,带着一丝丝的呆滞和艰涩,即便王女拉开门,没回过神的她那只手依旧扣击着门外口衔门环的椒图铁印。 『是景瑜姐啊!』 王女甜甜笑着,只是乐呵呵的一把接过景瑜手上的晚膳。 “殿……殿下。” 景瑜有些出神的呢喃道。 『王兄呢,今天是我的生辰,他咋个没来啊?!』 没感觉景瑜今晚有啥怪怪的王女不由将目光看向景瑜身后。 然而那道长身玉立的可靠身影并未出现,就好像他从未来过。 “王都……这几年出了不少事,早上的时候,太子殿下和家兄被一条怪蛇袭击,太子殿下他今天应是没机会参与殿下诞辰了。” 见王女提及忘秋,景瑜眼中多了一丝光彩和柔和,然而她的话语却是木然中多了冷漠。 『不可能,不可能的,王兄天下无敌,区区一条怪蛇能在王兄面前掀起什么风浪,他今天怎么就来不了我的诞辰呢?』 有些接受不了现状的王女脑袋当即嗡了一下。 本应在自己三岁诞辰出现的王兄竟然来不了了,这谁敢信! 她还想祛邪息灾二选一呢,你这连选都不给我选了是几个意思。 这算哪门子来自生活的恶意,太恶毒了吧! 那自己以前见到的那位拖着怪蛇残躯来到小院里的王兄又是如何做到不错过自己生辰诞日的。 王女很不解啊,原本自认为不会有半分波澜的过去梦境竟然因为忘秋一人的消失而逐渐变得越发诡异起来。 王女感觉到了一股发自灵魂的寒意,四肢百骸的血液像是被污浊的业障挤碎一般,如同一个没人要的破布娃娃一样似是只能待在角落不配过往行人看上一眼。 天厌弃绝,五衰之相。 冥冥之中,王女已然形同残破不堪的刍狗,即将被摔成粉碎。 “入夜了,殿下莫要错过了生辰诞日,还请用了膳食,婢子也好回去复命。” 景瑜话语清冷,只是这么说道。 『好。』 看了一眼手中的膳食,并没发现有什么异样的王女也未多做他想,只是走进房间,在黑黢黢的房里用膳。 然而低头大快朵颐的王女并未察觉到侍奉一旁的景瑜看待她的眼神已然从尊贵的殿下转变为一头豢养良久即将推上祭坛取悦神明的牺牲。 过了许会,王女咽下了最后一口肉汤,吃完了所有的膳食。 正当她想夸奖一番今天的晚膳做的很不错的时候,景瑜却是动了。 只见一道怪力带着一股恶风朝自己脖颈席卷而来,王女只觉双腿飞速离地,身前的小木桌跟破布一般被突然袭击的景瑜一脚踢得粉碎。 被景瑜单手掐住脖子架在墙上,随着脖颈处的力道逐渐加大,王女只觉得自己双眼止不住的往上翻,眼球都快往外突出来了。 眼角最后的余光扫向景瑜,直至此时此刻她依旧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是真的。 景瑜姐竟然要杀她!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然而逐渐加大的力道是真的。 手背处暴起的根根青筋是真的。 景瑜眼中不加掩饰的阴冷是真的。 自己快要窒息这件事也是真的。 明明一切还没开始,她们甚至还没有一起坐下来好好谈谈。 此时此刻,王女悲哀的发现,景瑜是真的想要杀她。 生机一点一滴的被掐灭,血管内的鲜血缓缓渗出,自口腔溢出,自眼鼻七窍而出。 『景……瑜……姐,为什么……要杀我?』 直至死前王女依旧想问出个前因后果,她不想当个不明不白的枉死之鬼。 “你生来就是这样的命,只要活着,就会给身边的人带来危险,还不如现在死去……只要脏了我一人的手,殿下也就能心安了吧,陛下也就能心安了吧,民情就不会沸腾了吧。” “是啊,我们好不容易逃到这里,为什么你要被生下来,为什么要夺走我们平静的生活,为什么要让太子殿下顾及兄妹关系左右为难,你可真该死啊!” 见王女还有力气问自己,景瑜这么说着,力道骤然加大。 不久后,王女瞳孔涣散,生机自风中零落。 也就在王女如条死狗一般缓缓栽倒地上,却听到一声清越的剑鸣自远处响起。 而先前暴起杀她的景瑜被一把木剑钉穿了手掌。 百步开外,一白衣少年纤尘不染,而他的那对渊瞳金光流转,可怖的杀意如同蓄势待发的火山一般随时有可能爆发。 王兄震怒了。 这还是王女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忘秋震怒。 她不再颤动的心脏冷冷的。 想要说出什么,嘴里呕出的只有缓缓变黑的血渍。 王女死了。 她不知道王兄为什么会姗姗来迟。 她不知道杀她的景瑜之后的下场。 第三十七章你们何以如此优秀(二更) 现实之中,王女猛然醒转,她发现睡姿奇差的自己两只大长腿还在木床上盖着被子,自己的上半身则匍匐地上。 『这还真是一场出乎意料的噩梦啊!』 下意识摸了摸自己有些僵直的脖子,发现自己头还在的王女长长的出了口气。 “具体是什么噩梦,不知殿下可否跟婢子说说么?” 手上搭着王女的冰丝罗袜还有部分换洗衣物,站在门口的景瑜迎着日光,光亮撒在乌黑的发丝之上,看着睡姿奇差的王女,少女笑的一如往常如暖阳那样和煦。 『做了一个梦,王兄暴怒的样子真是太可怕了。』 看着眼前景瑜姐恰到好处的笑容,不知为何莫名觉得这完美笑容背后有些虚假的王女心底有些发怵。 她近乎是下意识的给景瑜省略了梦里她像捏死一只小鸡崽子一般把自己给活活掐死这件事情。 即便心底有些发怵了,但在王女的潜意识里,那仅仅是个微不足道的梦境,从一开始就跟现实有了很大的出入。 “若是出生平凡人家,殿下这年纪也该是适宜出嫁的年纪,若是家境再不如些,或许已然为人妻为人母。想来也是懂事的年纪,怎的会在梦里做出忤逆兄长的举动致使太子殿下现出怒容?” 王女出门在外,自认自己还是一位宫中女官的景瑜在明显误会了什么后,她突然觉得很有必要跟王女殿下说道一二尊敬兄长的重要性。 『都说长兄如父,也不见得景瑜姐把竹竿当成令尊般看待吧。』 王女没心没肺的咧嘴笑道。 景瑜正色道:“家父家母早丧,早年若无根浮萍无依无靠,后随族人一路逃荒至此,早在那时家兄于我心中已然不逊生身父母。” 见景瑜说的这么认真,王女笑容微僵,她有些尴尬的用手指挠了挠侧脸,不由联想起忘秋在自己心中的定位,然后她放弃了联想。 便宜爹明真帝跟自己好王兄的形象实在重合不起来。 再加上自己刚刚说的“长兄如父”。 老实说,她虽然说这话的时候说的比唱的好听,但真要讲起来,她还是希望能被王兄视做同辈,而不是在心底认定自己就是王兄的好大儿。 “景瑜很难想象殿下心底是怎么想的,若景瑜有朝一日能有幸成为太子殿下的胞妹,我做梦都会笑醒,实在是无法想象作为胞妹的自己会在梦里做出触怒太子殿下引得太子殿下震怒的不敬之举。” 景瑜依旧在苦口婆心的劝说王女应该尽好尊敬兄长的本分。 『哟呵!没不出来嘛,你长那么大只一看就是本本分分的老实人,竟还有取我而代之的想法。』 王女从旁打趣道。 “殿下!可莫要胡说!景瑜位格卑贱,岂是那种冒犯尊卑之人。” 景瑜瞳眸闪过一抹惶恐,她不安的捧着衣物,表示自己绝无僭越之意。 『好了,瞧把你吓得,不逗你啦,衣服给我,帮我换衣服。』 王女笑了一声,只觉得梦中那位杀意满溢的景瑜和眼前这位跟个大受气包的景瑜姐有些出入。 正在王女窸窸窣窣脱下衣物时等待景瑜帮自己换上时。 王女突然想到什么。 只听王女问道:『景瑜姐,你说要是有这么一天,王兄突然生你气的话,你会怎么办啊?』 “想是景瑜哪里做错了,若能将功补过那便最好。若是不能,我想太子殿下能看在我和兄长这么多年勤加侍奉的份上,乞饶一命。若这些都无用,想是景瑜的办事不利已经给太子殿下惹下了泼天巨祸,而且罪过一切在我,若真如此,景瑜只望那时太子殿下只单独赐死景瑜一人,莫要株连全族老幼,坏了一世仁德。” 对于王女的假设,景瑜梳理王女发梢的手法一如既往地灵巧,而她话语平和,面旁带着柔光。 『但假使有一天,阿素挡了王兄的路,王兄要想前进就不得不背上弑杀亲眷的名声,到了那时,景瑜姐会为了让王兄安心杀我么?』 碍于梦境所见,王女小小的试探了一手。 景瑜手指一僵,脸上温和的笑意有些收敛,却听景瑜缓缓说道:“两害相较取其轻,什么都不选又什么都想要,往往两害得兼。那时,只恨人生之不如意事常八九,不能在接着在太子殿下边侧侍奉左右。” “倘若太子殿下真能因此心安理得继续前进,景瑜自是愿意脏了我一个人的手指去背负这桩杀业,只是还望殿下作为太子殿下的胞妹不要负隅顽抗,届时殿下身死,景瑜自是随后便会自裁谢罪,黄泉路上也好结伴而行。” 『景瑜姐,这就是姐妹么,死也死的整整齐齐?』 王女语气怪怪的。 景瑜变了,景瑜又好像没变。 如梦境一般,她对王兄忠诚依旧。 这一刻,王女好像明白了,王兄和家人对于景瑜姐来说都很重要。 而景瑜之所以待她和和气气也只不过是因为她本人是王兄的亲妹妹罢了。 “不说这个了,门外兄长已经在等着婢子了,今天过后婢子不在殿下身旁侍奉还望殿下照顾好自己。” 为王女穿好束带,景瑜提出了辞行。 『这就要走了?!有必要这么急?!』 王女有些懵,分道扬镳的日子来的有些过于仓促了。 “无启路远,还望殿下见谅。” 景瑜脸上带着一丝歉意。 『无启?王兄的一个未来媳妇在无启国么?』 王女眨巴一下眼睛,不由感到好奇。 “在一个洞天之内,是姑苏蓝氏的爱女,晓音律、懂乐谱,生来伴生六音响彻三百里大地,听说这位小姐的琴声神奇到可以让白骨生肉起死回生。” “不过之所以现在动身却不是婚书之事,只是听闻有道天地奇物现身无启国,未免夜长梦多,我和兄长必须得前去争夺了。” 景瑜如是说着,说的王女本人一愣一愣的。 额……这这这…… 蝉老大行动迅速也就算了,你们兄妹是怎么回事?! 要不要这么风驰电掣啊喂! 你们这样显得我修了这么多年道跟吃干饭一样! 这有关天地奇物的小道消息哪打听过来的啊!我们不是一直走一路的么?! 我严重怀疑你俩背着我偷偷内卷了。 还有啊!你是怎么知道王兄未来媳妇信息的啊!王兄咋啥也没跟我说就让我出发了! 感觉自己有被内卷到的王女啥也不说,她可不想在景瑜面前露怯。 最后王女一脸智珠在握的目送景瑜景清远去,自己则呆呆的愣在原地有些怀疑人生。 她突然有些慌,不会到时候就她一个人没带点东西回去吧。 可对于天地奇物,她真是一点眉目都木得啊! 第三十八章帝者争渡(三更) 是夜,净乐国,后宫。 『母后,阿素回来了!』 一路翻山越岭翻墙过河,回家跟做贼没两样的王女身着夜行衣双手一把掀开善胜王后上头的琉璃瓦,脸上带着几分雀跃从天而降。 而此刻正打算在房间面对面谈心一二诉说衷肠的善胜王后和明真帝看着眼前从天而降的黑衣人,此刻他们有的只有一个表情:(¬_¬) 没错就是无语。 『父王也在呢!』 明真帝默默捋平自己褶皱的衣角,善胜王后一脸若无其事的收拾桌上散落的酒杯,王女见两位亲人都在,只觉得喜出望外。 巧了这不是,一次碰上俩。 “孽障!” 见好事多磨,明真帝咬着牙花子,只感害了久违的头疼病。 “却是个不走寻常路子的。” 王后缓缓起身,白如雪葱的手指轻轻抚过明真帝的太阳穴,王后笑的很是雍容。 『宫门外层层禀告太麻烦了,加上我回来也不受人待见,就想着抄捷径,哎呀,反正王儿就是想母后了嘛,额……王儿也挺想爹的。』 王女有些不自在的解释道。 “上山多年就学得这点鬼祟伎俩?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孽障?!” 看着穿着没点正形的王女,始终存在点偏见和苛责的明真帝并没给自己的生女什么好脸色看。 『是是是,我就是一个孽障,但我生都生下来了,爹爹你就谅解一下王儿活着也不易吧,好不好。』 王女双掌合十,一脸歉意的看着自己这位生父。 “上山几年也不是全然没有学到,如今倒不似以往那般不知生身之恩。” 明真帝哼了一声,姑且原谅王女化身女飞贼夜闯后宫这件事了。 “身轻体健,神足气满,养出丝丝神仙炁,未来未尝不是一尊神仙中人。” 王后将王女拉至身前,细细打量一二,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神仙中人?!就她也配?我看不见得吧!” 看着次女,明真帝的眼神满是挑剔。 “陛下莫不是连我的话都得掰扯一二不成,难得小女回来一次,如此冷嘲热讽,叫外人听了,还以为我等不认这个女儿了。” 善胜王后将王女护在身旁,一如护崽的母鸡狠狠地瞪了一眼明真帝。 “想我族人皇位主中天之时,区区神仙中人算个屁。” 明真帝也是嘴硬的主,死活不跟善胜王后服个软。 『可王兄说阿素根基打的极好,就是同辈之中也少有人能跟我比肩耶。』 王女躲在王后身后,弱弱的回了一句。 “咳咳,既然王儿都这么说了,那倒真是神仙之姿。” 明真帝气势一颓,脸上威严的表情瞬间土崩瓦解,就连先前护着她的善胜王后都身躯一僵。 我擦!要不要这么双标! 咋滴,我还是不是你们亲生的了? 你们再这样不当人,小心我黑化给你们看。 看着便宜爹和娘亲莫名有些融化的小表情,王女心底起了很多小情绪。 有时候,真的只是有时候,她只觉得王兄是真爱,自己是意外。 比不了,真的比不了。 “此番下山,可知些许王儿近来消息?” 许是知道自己失态了,明真帝微微收起和蔼的笑容,只是板着张冷脸看着王女。 『王兄一切安好,吃的饱,睡得好,山林百兽尊他山主,训导五百士卒也井井有条,每年都会让飞蚁带新培育的稻种下山,除了钓不上一条鱼外有些不大高兴,其他都好说。』 见亲生父母都不怎么关心自己反倒先问起常年不曾回来一趟的王兄,王女心底就有些沮丧。 但考虑到王兄常年参玄悟道不曾归家,父王母后关心也实属正常,王女不敢闹别扭,大大方方的说了。 “什么鱼!竟然不主动咬钩!简直岂有此理!你们也是,一个个为人臣属吃干饭的啊!竟然就干看着太子不钓一鱼!要我是你们当中一人,我非得教教你们什么什么叫水下挂饵取悦君王。” “一个个的到底是些不明事理的娃娃,连基本的侍奉都学不会。可怜我那深山老林苦苦修行的王儿,竟是半点鱼肉都吃不得。” 很明显,脑补了许多的明真帝不由掩面而泣。 “想我等锦衣玉食,王儿却食不得半点鱼腥,为人父母,却做不到与子同寝同食实是不该。” “不若自明起,宫内禁食鱼生,也叫底下人减些鱼税,回头派发些赏银叫那些精悍鱼户打捞些生猛海鲜送至太和也好叫王儿尝尝味道。” 善胜王后轻拍明真帝的后背,轻声提议一句。 “吾妻懂我,打明起,禁鱼也禁渔。每年国内有三月风浪天大者,正好叫渔户禁渔,擅自出海捕渔者杖罚三十,另叫粮官每季多给渔民发稻种二斗,没田种粮也是个麻烦事,对了,朕突然有了个好主意,不若现在加派五千兵士去驻扎沿海地区,把那边世家大族管理的田地一块块分给禁渔季节没地种的渔民,反正那群人光有地没人种,每年贡赋就那么点,正好也借此将土地逐个收归国有。” “哈哈,思来想去,朕可真是英明神武。就这么办吧,要是那群世族敢在朕的眼皮底下造反祸乱净乐国运,正好快刀斩乱麻一并解决沉疴旧疾,朕留给王儿的江山,自当干净些,些许荆棘刺不能成为王儿接手大好河山的障碍,全都要给我彻底薅平喽。” 这一刻的明真帝想的很多,而他一想到就准备着手去起草施行政令了。 看着便宜爹匆匆远去的身影,王女突然有些懵了! 啊这这这! 老爹你要不要想清楚自己刚刚在说些什么! 我和母后刚刚是在和你同频道聊天吧! 王兄只是单纯钓不到鱼而已啊! 用的着考虑的这么随便么,世家大族是招你惹你了,你说开刀就开刀,就特么离了大谱! 您老人家是多希望王兄一修炼归来就接手净乐国啊! 不是你才是净乐国的国王啊!这么着急忙慌的想把位子让出去,我严重怀疑净乐国吃枣药丸啊! 王女严重怀疑自己已经跟不上明真帝的思维了,然而一旁的善胜王后却是不经意注意到了王女背后的那柄名为北方黑驰衮角断魔雄剑。 也就在善胜王后注视北方黑驰衮角断魔雄剑的那个刹那,极为遥远时代的光阴长河之中,一艘通体玄黑的巨舟正在缓缓逆游而上,舟船之上,身着一袭黑色帝袍的盖世帝者脚踏巨舟遥望着不属于自己的遥远过去,他的身体在一点点的凝实。 第三十九章奇物下落(四更) 『啥!你们没给我订婚约?!』 王女一拍桌案,瞪大眼睛的她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两位双亲。 “你一个孽障,也配嫁人?!你就是想嫁,也得有夫家要你。” 明真帝揽过竹简,话语带着贬低。 『也就是说,我没有跟那什么爪哇国乌拉拉太子联姻,就是那个有玉矿、金矿、银矿、铜矿够挖千万年的太子联姻喽!』 感觉自己的话不受重视,王女再度细致强调道。 “梦里什么都有,劝你把口水收收。人家要有这够挖千年万年的宝矿,什么样的女子没有,还看得上你这个胸脯没个二两肉的死丫头片子。” 对于王女问的如此莫名奇妙,明真帝头也不抬,就是一阵贬低和看不起。 “别这么说,没准人家风俗如此,就喜欢小女这样生养不好的砧菜板,说不准人家太子就好这口,喜欢白毛,喜欢白花花的玉足,再者就是不喜欢生孩子,小女这不是很符合人家那边的口味么,一看就是极不好生养的,也不容易搞大肚子。” 反复打量王女婚书的善胜王后,对于外国这个叫乌拉拉太子的年轻俊彦的个人品味开始反复揣测。 “如此说来,倒不好拒了人家好意,本来她就没人要了,难得有个冤大头求取一门婚事可不能推了,关键人家里还有矿,吹的还挺多的样子,想是有些家财。怕就怕,这乌拉拉太子只是个见猎心喜的怨种淫兽,要了孽障的清白身子玩玩也就退回来了,这婚事我看不成,还是守陵稳妥,至少守陵身体清白干净。唉——孤何时如此畏首畏尾,生个娃还担心嫁不出去,说到底,还是孽障不配这乌拉拉太子。” 身为老父亲的明真帝叹了口气,王女的出嫁问题被搬上台面让他也有些头疼了。 “有王儿一人在世,你我二人血脉延续也是有着落的,小女不嫁也是无妨,他日你我故去,王儿也能多个体己人说说话。” 善胜王后再旁宽慰道。 听着便宜爹左一下冷嘲热讽,右一下自怨自艾,被贬的啥也不是的王女血压蹭蹭蹭的飙升。 淦! 我堂堂净乐国的王女殿下还配不上什么犄角旮旯的小国太子了! 我怎么配不上他了! 我能配他八百个来回带拐弯! 我腿比他命都长! 说我配不上他! 老爹你可真是有眼不识二五八万,有眼不说清一色一条龙! 我他奶奶的配不死他! 自打下山后,身材至今不见丝毫起伏的王女对自己一直有一种莫名奇妙的自信。 那种来自山上人的优越感让她合理的看不起任何一位山下的凡夫俗子。 “此番下山,你问我就为了这事?” 身为炼气三百六十五层的纯粹练气士,明真帝看着修为不过元婴的王女,不甚在意的搁下王女婚书,沉声问道。 『也不是全因为这个,当然了,没有婚约自是再好不过的事情。此次回来更多还是因为王兄筑基在即,一时半会抽不开身,加之又收到你们二老的婚书,就让王儿和其余人等各自下山见一见未来的嫂子,顺带搜寻天地奇物。』 王女从袖口取出一封婚书递至善胜王后和明真帝面前。 “怪事?王儿仙胎神体,怎的如今才行将筑基?!” 封禁金仙修为的善胜王后看着跟前婚书,有些不解忘秋的修行进度为何如此之慢。 『炼气三千层还能筑基都是奇迹了好吧,您老啥也不懂可别乱说,修行事急不得的。』 至今不知父母跟脚底细的王女殿下小声逼叨着。 “你说啥!王儿如今已然……炼气三千层了?!” 明真帝瞳孔骤缩。 『对啊,炼气三千层。』 王女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哈哈哈!好好好!吾儿果有大帝之姿!” 明真帝放声大笑。 而此刻盘膝太和山飞升崖着手炼化盘古心头血的某个半步筑基的凡夫俗子不经意的打了一个寒颤。 “都说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累土。炼气走的如此远,根基厚实到如此境界要想逆天筑基,难!” 觉醒一些前世宿慧的善胜王后纤眉微蹙。 『所以王兄才需要五行奇物吧。』 王女合理猜测道。 “五行奇物么?” 善胜王后听闻五行奇物,只是面露思索之色。 『母后莫不是有些眉目?!』 不怎么想空手回山的王女搓着小手手一脸希冀的看着善胜王后。 “若只是五行奇物,那东西却也当得。” 善胜王后微微摊开桌案婚书,却是引得王女素和明真帝循来视线。 “你说的是南离凤氏的涅槃火?” 看到婚书内容的明真帝面露了然之色。 “夫君懂我,说的正是此物。” 善胜王后明眸善睐。 『南离凤氏?那是啥子?』 对于王兄婚配对象一无所知的王女对于父王母后的加密通话听的可谓是一头雾水。 “龙凤初劫以后,元凤身投南离火山静等凤躯涅火槃生,而这凤氏据传是昔年一支人族南迁离山机缘偶得一缕元凤残血成就的人族族脉。” 善胜王后见王女不知,只是初步讲解。 『所以?』 王女挠了挠脸颊,有些傻乎乎的听着母后细细道来。 “龙凤初劫,三族重创,为了偿还罪业,三族依附人族,有甚者更是化为祥瑞象征,只为延续族脉不断,而那南离凤氏,就是元凤经营之处。” “你王兄也老大不小了,我听说,这一世的南离凤氏出了一女凤仪天成,更是颇有帝后之姿,想着年少行走山河跟其父见过一面,也曾结伴同行互相引以为挚友,就修书一封给你王兄结一门顶好的婚事,没成想对方如今身为凤氏家主竟如此敞亮,见我修书一到,直接就点头同意了,我那未见过门的儿媳妇更是懂事异常,连我和你爹面都没见,还附赠手礼。” “至于那涅槃火……呜~也不知我面子够不够,修书一封它们会不会给。” 善胜王后摩挲着婚书,也是有些纠结在书上写什么合适。 而此刻的王女一脸的茫然。 对于未来嫂子家里有道天地奇物这件事情,她是有些手足无措的。 可恶! 我这还没为王兄表现一二,母后你就跟我说王兄可以去他媳妇家直接白嫖! 为什么我会这么酸呐! 想我年纪轻轻还在为生活不断奋斗。 王兄年纪老大不小竟恬不知耻的吃起了软饭。 这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敬请期待下回分解。 第四十章卦童(五更) 『老道?你怎么在这?!』 临行之前,王女碰上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老头。 “太和不留人,就是老道我啊也待不得,索性出山一会旧友。” 紫炁老道笑呵呵的捏着玉杯与对面的黄衣卦者碰杯对饮。 “你倒是教出了一个好徒弟。” 黄衣卦者浅抿酒水,中年身姿的他笑的很是随和。 “屁,这女娃算个龟毛徒弟,老道也不过随意指点一二手,你不知道可别乱说,老夫这辈子只有一个关门弟子。” 紫炁老道白了黄衣卦者一眼,要他罚酒一杯。 “得,倒是我多嘴了,我自罚还不行么。” 卦者浅笑一声,只是饮酒自罚。 『敢问前辈是?』 王女看着卦者表现宛若凡俗,心想老道贵为仙人一枚却与凡俗对饮,心中不由多了些许好奇。 “竟天,净乐国大巫祝。” 卦者竟天不经意笑了笑。 『没听说过。』 不知国事的王女摇了摇头。 “你当然不知道了,从某种意义来说,他还是你的仇家哩。” “女娃,你也是,难得长辈在此,光愣着做什么,老道我这杯酒空了,还不倒酒给老道满上,对了你仇家杯也空了,满上,满上啊,省的这老小子借机开溜了。” 难得有些闲钱下山畅饮得紫炁老道招呼王女过来给自己倒酒。 『老头,方才你说竟天前辈是我仇家,这是什么意思啊?』 王女有些懵圈,但还是提起酒盏给老道和所谓“仇家”满上一杯。 “你不是生而不祥不招国人待见么,喏,第一个这么说你生而不祥有碍国本的就是这老小子了。” 紫炁老道砸吧砸吧嘴,满不在乎揭了卦者竟天的老底。 『那还真是……老仇家了。』 看着让自己不招人待见的始作俑者,王女罕见有些出神。 “卦相如此。” 见王女不经意间将手中杯盏捏出三道裂痕,竟天只是叹了口气。 『你这卦……保熟么?』 王女微咬后槽牙,语气十分有九分不满。 “笑话,我算了一辈子卦,能给你算生卦蛋子啊!” 见自己的职业水平被行外人质疑,竟天收敛笑色,话语也多了一分不快。 『我是问你,当初那卦保熟么?』 王女有些执拗的质问道。 (这小女娃怎么回事?故意找茬是吧?!) 竟天双眼外凸,欲要争辩一番,但又想到了什么,也是不由怀疑起了自己多年以来的专业水平。 良久后,竟天闷闷无言的仰脖饮尽一杯酒后,呵出一口酒气无奈说道:“那卦,半生半熟。” “哦?你小子不是一直对自己的卦术自信至极的么,怎的还给人半生半熟的生熟卦子?” 见吃出了大瓜,紫炁老道不由追问一句。 “王后诞女实为不祥,是为熟卦;三岁而没,然而殿下如今十五六岁,未应卦相,是为生卦。所谓半生半熟,应在此处。” 竟天见老道追问,只是哼唧一声。 “敢情你算了这么多年卦还是当年那个半桶水,还以为你真能卦断天机嘞,而今一看,也不过如此莫。” 老道将卦者拉至身旁,笑呵呵的拉着卦者饮酒,浑然不在意卦者的个别失误。 算卦么,半生半熟便是极好的事情。 所谓卦不算尽,对于冥冥之中存在的天道也当存些敬畏。 想当年,他玉清圣祖紫炁元君也是一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靓仔,结果因为执意调戏一个上山孺子,自己的善尸至今还在太和磨铁呢。 『前辈的卦……也不全是虚的,兴许三岁那年,我真的死去一次。』 王女接着给两位前辈倒酒。 “太子殿下救了你?” 竟天似是猜到了什么。 『我不知道,三岁那天,就看到王兄拖着一条长蛇到我院里,吃了一顿饱饭后一直等到天明,在之后,王兄就去了太和修道。』 王女摇了摇头。 “有兄如此,汝之大幸。” 竟天目露一丝了然之色。 『前辈可是知道些什么?』 王女有些迫不及待的追问道。 “我不知道。” 竟天看着王女,只是微笑加摇头。 『你说啥!有种的你再说个不知道试试,信不信本殿下以后掀了你的卦摊!』 感觉自己被卦者蒙骗的王女话语多了一丝气急败坏,暴脾气的她有点想撕了卦者的嘴。 “只怕要让王女殿下失望了,家师不走江湖不摆卦摊,每逢良辰吉日旱涝时节才会在祭坛之上遥天问卜,若殿下真有那个胆子打搅家师法场,届时就是殿下有着元婴修为只怕也会被陛下左右力士拖下去杖责八十,打入水牢,待押受审。” 少女挽着玄女髻一身玄衣素裳立身屋檐之上。 一缕清风飞扬,一绺秀发于风中微微飞舞,那细长的柳眉下,一双眼睛流盼妩媚,秀挺的瑶鼻泛着荧光,玉腮微微泛红,娇艳欲滴的唇瓣如同果冻一般,洁白如雪的娇靥晶莹如玉,如玉脂般的雪肌肤色奇美,身材更是娇小可人,让自认自己有着天地间三分姿色的王女都不由为屋檐上显得自己很高的小萝莉暗自喝彩。 如果把这看起来就怪一本正经的小妮子塞进怀里仔细揉捏一翻想必也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吧。 “丫头,爬那么高作甚?还不给为师下来!” 见自家徒弟擅自离岗爬墙,竟天也顾不得跟老道二人饮酒醉了,忙是起身吆喝小徒弟尽早下了。 “知道了,师父,徒弟这就下来。” 吐了吐小舌头,屋檐上的卦童听话的扭头寻找搭着屋檐的木梯。 然后她愣了愣神,发现底下的木梯断成了八截。 “那个,师父,木梯断了,您能过来搭把手放徒儿下来么?” 卦童趴在瓦上,双手抱着房檐,一脸胆怯的看着底下的竟天。 此刻的竟天:“……” 此刻的王女:『所以,她跑上头去是闹哪样啊?』 紫炁老道看着卦童上的去却下不来,只是捧腹大笑。 不久之后。 王女提着卦童的脖领子跃下了屋檐。 从紫炁老道和竟天的谈话声中,王女了解到眼前这个身高只有自己胸口高,体重约莫九十二斤的纤纤卦童姓符名玄,是卦者竟天的唯一衣钵传人,但不是净乐国人,好像是打北边一个名为大符国度来的人种,跟她师父一样是就任太卜司的卜者,算是吃着公家饭长大的卜算天才。 只是王女有点搞不懂。 这个年岁也没比自己大多少的大只萝莉是怎么靠着天赋吃上净乐本国的公家饭。 莫非这大只萝莉,算卦很准! 这一刻听老道跟卦者聊天的王女素想到了很多,但她唯独想不明白,这大只萝莉是怎么吃上公家饭的。 第四十一章活到今天侥幸罢了(一更) 王都内城。 『有个不情之请。』 看着两位长者酒过三巡后,王女这才提及此行来意。 “王女之请,我已知晓,然而,我拒绝,但我这徒儿会陪你去。” 轻置酒杯,竟天只是摇头。 『母后说你德高望重,特意叫我过来请你,事关王兄婚娶之事,你让徒弟出门应付,我看不行。』 总感觉和预期目标有些不相符的王女用力摇头。 “我觉得可以。” 紫炁老道看着一旁跃跃欲试的符玄,只是捋着胸口白须,颔首低眉。 『老头!这可想清楚了,这可事关王兄,你老人家唯一的弟子,可不是儿戏!』 见紫炁老道也要掺和一下,不想事情砸在自己手里的王女有些怒了。 “我答应了,此次出行我会陪王女出行。” 正当王女想和紫炁老道掰扯一二时,一旁默不作声的符玄却是果断应承。 “甚好,年轻人的事情自当年轻人自己坐下来仔细详谈,事关太子婚娶之事,宜早不宜迟,快去快回吧。” 竟天抚掌一笑,对于自己徒弟的富有担当很是欣慰。 “我现在就去收拾行李。” 见师父放自己走了,符玄眸眼微亮,很是果断的跑出门去收拾东西。 此刻王女懵了一下,见几人都无视了自己的发言,该干什么干什么,根本没有自己的用武之地,她小脚一跺,气鼓鼓的撒丫子跑回后宫跟自己的母后告状去了。 然而就在不久之后的外城,状告无果的王女拿着善胜王后的亲笔书信一脸无可奈何的看着船上头戴斗笠一副山林隐士打扮的符玄。 “一切准备妥当,殿下可以出发了。” 脚踏仙舟玉阙,操持舵盘的符玄跟船下的王女讲道。 『你这……未免有些过于离谱了吧?!』 王女满脸问号的看着眼前这艘看不出具体是何品级的仙舟。 “有时候真希望殿下你能有点自知之明,你小臂上的五丝还有头发绑着的红丝加上你腰间和背后负着的两把神剑,一个比一个不简单。” 默默翻了一个白眼,符玄吐槽道。 『没大没小的,我可是王女,有点昂贵物件不是理所当然。』 见符玄发言有些过于忽视尊卑,王女不爽中还有些小得意。 “还上不上船了。” 有被酸到的符玄不耐烦的拍了拍舵盘,脆声道。 『这就上来。』 王女咧嘴一笑,只是翻身上船。 如此这般,随着仙舟玉阙漾起一层云气,二人这就出行云间了。 也就在符玄确定了方位坐标开启仙舟的自动驾驶后,她自个就回个茶室小憩一二。 觉得甚是无聊的王女殿下觉得同行者擅自离开工位,也跟着去休息了。 茶室之中。 『我不太明白。』 看着符玄拿着玉剪子修建茶树嫩叶,王女表示了不解。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出行理由,我也只是其中之一。” 将收集到的茶叶放入茶壶,符玄冷冷回道。 『比如?』 听着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卜者奶声奶气的回答,感觉莫名悦耳的王女有些好奇究竟是什么让这个卜者答应竟天太卜陪自己出行。 “逃避,更准确来说,是逃避我的师父。” 静等水开的符玄觉得这并不是什么不可说的可耻事情。 『哦?』 感觉疑似有大瓜皮的王女手指抵住茶盖,暗施法诀冷却煮茶水的她打算让卜者具体展开讲讲。 “卜者永远相信卜算的结果,冥冥之中一切看似无迹可寻,实则早已命中注定。” “我师父身为掌管太卜司的太卜还有大巫祝,这句话一直被他老人家奉为圭臬。” 符玄徐徐讲着,然后她眼神有些不善的看着眼前的王女。 『欸!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是,竟太卜他好像一直对我没死在三岁那年耿耿于怀耶!』 『看的出来,看的出来,他对于自己的卦术很自信,甚至笃信自己的卦相必定成真,顽固程度比起我让老头再收我这么一个有大帝之姿的徒弟还要犹有过之。』 王女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卦不算尽,与人言者仅二三,生死之事尤其避讳。然而师父尤其不同,算出来你死了,只要你问,他就会明说,不会揣着明白装糊涂。” 一只青雀衔着一壶开水飞至符玄跟前,符玄着手示意青雀倒水添茶。 『卦师一业口风甚紧,一帮子不是谜语人就是哑巴说不得,听王兄解释过,说是言多必失反受其乱来着。』 『你师父干这行,业内是不是口碑很不错啊?』 王女若有所思的八卦道。 “口碑不口碑的不清楚,行走江湖那会,腿倒是被打断过几次,仔细想了想,那个跟师父喝酒的紫袍老道好像就把师父腿给打折过一次。” 符玄回忆了一下,只是单手握着茶壶柄开始沏茶第一泡。 『那你师父这卦术是好还是不好呢?』 王女嘴角微微抽搐 “准的,不然他老人家也不会被那么多的客人追上门打折腿了。据师父所说,他这些年除了测算殿下生辰八字出了意外,也就路过青河苏氏面对那苏家老太太那会算错一次,就连我能成为师父徒弟也是因为师父卦算出来的结果。” 符玄承认自己师父算的很准,腿断那么多回连江湖都混不下去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你说你师父是通过卦算知道你和他存在师徒缘分的?』 王女突然觉得卦算很神奇,觉得改天很有必要让自己的好王兄多加学习。 “卦相所显,我会是继承师父衣钵的不二传人,未来太卜必定是我,同时卦相也说了,我的师父将来必定会死在我的手上。” 壶水倾洒,自觉醒茶大差不差的符玄开始了沏茶第二泡。 『也就是说,你之所以跟我离开,是为了救你师父?』 觉得竟天太卜的卦相很有意思的王女摸了摸下巴。 “我不愿背上弑师之名。” 三过滚水,符玄将沏好的一杯茶递至王女跟前。 『嗯,看你一本正经,倒是表里如一一个好人。』 王女肯定道。 “此外,殿下三岁之时,太子殿下为你逆天改命,符玄也是好奇悖逆命数之后会是如何罢了。” 端茶啜饮,卜者如是说着。 『你知道当年的事?!』 眼前卜者竟知道自己三岁前王兄的些许安排,王女顿时就坐不住了。 “百步飞剑掷杀肥遗,太子勇武历历在目,我又岂能无动于衷。” 卜者置杯,温言笑道。 『所以……你知道些什么?』 王女凝眸看着眼前卜者,对于当年的知情人士,她眼中少了一丝轻视之色。 “殿下生时,太子记了你的生辰八字,国中孽相尽显时,我和太子曾混身万鬼群中进入死界,也就是凡俗口中的一十八层阎罗地狱,不过我们没有太过深入,只是到了酆都城外把几百个被群鬼钩掠的孩童魂魄劫走,那会真是吓死我了,沿途还遇上两个自称牛头马面的大巫,若非太子殿下吉人天相,那会真不知如何是好。” “你三岁临近那会,太子殿下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就出了三载元寿为你逆天改命浣洗命格,特别是临近死期的那四个月,我、清、燎、煌、元、缘、殊几个人更是为了料理内外城有可能出现的妖孽邪氛差点把腿跑断。” “若非如此,太子殿下怕是赶不及在掷杀肥遗之后,把你带离那幢被小瑜倒满桐油的木屋,实在防不胜防,我们诛杀了妖邪,偏偏后院开始起火,竟会有人会在内城谣传有蛇误伤太子致使什长景清重伤垂死的消息,而这消息还传到小瑜那里。要不是太子殿下发现不对,就差那么一点点,你就死于人灾之下,清和小瑜一家老小全都要成为有心人的替罪羔羊。” 说着当年的些许内幕,曾置身其中的符玄至今都心有余悸。 而此刻的王女:『Σ(?д?|||)??』 当年竟有这种事,关键是她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想想自己在阴曹地府反复闪现的那些年,王女殿下头一回觉得自己能活到今天真是一个奇迹。 第四十二章评价(二更) 是夜,仙舟,卧室。 『玄姐,当年王兄在你们之中算是一个怎样的人物呢?』 趴在柔软的天鹅绒被上,翘着双腿的王女将目光看向卜算明日运势的符玄。 “年岁最小,天赋最高,运势最盛。” “师父说太子殿下一世帝命,注定成帝称祖,铸就不世基业,在我看来,那就是句废话,太子不成帝难不成还是一辈子的太子不成,这天下焉有一世太子乎,再说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明真陛下早就不想当王了,师父关于太子的卦算纯纯废话属于是。” 符玄把玩着筮草,评价忘秋的同时还不忘吐槽有关竟天太卜卦算时说的一些废话。 『那其他人呢?』 王女也觉得竟天太卜说的也是废话,不由提及当年保护她的其他人。 “殊跟太子殿下最不对付,平日里也会与太子殿下发生口角,但大多数是她一个人在斤斤计较。” “在她口中,太子殿下那是一将功成万骨枯,未来路上数之不尽枯骨都是太子殿下的铺脚石,让我们最好离太子殿下远点,从而独善其身。” 符玄回忆着当初一个观感不太好的同伴对于太子殿下的评价。 『感觉这人不太讨喜,王兄竟然跟这种说他坏话的人共事过,真是难以置信。』 微微捂住小嘴,王女打了一个哈欠。 “元,那厮就是个慵懒货,能躺着就绝不站着,成天到晚半眯着眼,就没见着那厮把眼睛睁开过,偏生那厮说自己已经把眼睛睁到最大了,跟他搭伙是我这辈子做过最错误的事情,有那么一段时间我一直以为干活的就我一个,嗯哼……总之,我跟那厮不熟,跟他共事很不愉快,至于他对太子殿下的评价……他一个帮工,搭把手的货色,有什么资格评议太子殿下。” 许是想到了某个自己讨厌的大坏人,符玄自顾自说着,有些不受控制的开始那茶水漱口。 看样子,当年似乎被气的不轻。 “清,就是景清,元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贤弟,怎么说好呢,对于当初的事他并不知情,算是一个参与其中的局外人。” “他之所以会加入我们,好像是因为太子殿下发现他身上的血是稀世罕见的宝血,寻常妖孽但凡闻到点血味就会酩酊大醉。” “按照当时太子殿下给出的价码,好像是一小葫芦血换五斗粮米,本人必须充当斥候,本人随叫随到,过时不候。” “那小子是个憨包,不过本人跟小瑜一样,算是太子殿下最坚定的拥趸。” “燎,面具男,从没摘过面具,煲的老鸭汤好喝、烫嘴,我一直很好奇面具底下是长什么样的,至于他是怎么看待太子殿下的,嗯……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出太子殿下是个相当简单的人物,难道就因为每次一到饭点上的鸭汤炖粉条就太子殿下没有意见这件事么,下次要是遇到我可得好好问问。” “缘姐是我们当中最年长的,平日里也最木讷。” “对于她,我了解的不多,至于她对于太子殿下的评价也无从说起。” “她每次跟太子殿下说话都会莫名其妙脸红,声音也变得跟蚊子叫一样,听都听不清楚,我看着她挨着太子殿下边上坐下,你敢信,那几个月缘姐和太子殿下的视线就没有一次对上过。” “最后剩下的就是煌了,这个人,不知道怎么说,总之就是不合群。” “我们一起老鸭汤炖粉条,她自备伙食自备碗筷。晚上围坐篝火商讨事情,就连清都会就近参与,她一个人就双手抱膝蹲在远处,也不说话,说她参与,她坐的很远,说她没来,她偏偏还在我们视线之内,几个人的小团体,她是一个小透明,一直在边缘反复试探、游离。” “想想也对,不过因缘际会短暂结伴同行的小团体,指望人家跟一群完全不熟的人掏心掏肺也不太可能。” “要不是这次师父跟我提及太子殿下的未婚妻有她一名,我就没有打算跟一个世家小姐再有交集。” 符玄哼了一声,显然,她对于『煌』的观感很一般。 『王兄的未婚妻?』 王女脑袋有些宕机。 “看你这样子,怎么,莫非是不知道这件事。” 符玄有些狐疑的看着王女。 『哈哈……这个,我还真一点都不知道。』 王女干笑两声,果断就一问三不知了。 “要不是看见你身上的那两把神剑,我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的你是有这什么底气出门闯江湖的。” 卜筮显明明日会是一个好兆头的符玄白了王女一眼。 『玄姐,你别看我这样,我好歹也是个元婴修士了!』 王女有些不服气,她感觉自己就是没有身上的两把神剑,跑江湖的资格还是有些的。 “我的大修士,我困了,咱们睡觉吧。” 无语呵呵的符玄想睡觉了。 而此刻的王女:『啊!』 隔天清晨。 待在船板底下的符玄生无可恋的揪着床上最后一块保暖的被子。 她站我身看着床上睡成大字的王女殿下,显然已经动了杀心。 日上三竿。 王女揉着睡眼从卧室走出,却是看到符玄两眼的黑眼圈有些浓重,而她正操持着舵盘。 『我们这是到哪了?』 神完气足的王女很是精神的问起道。 “边境。” 疲惫状态的符玄扫了王女一眼,有些不怎么想理这个与人相处没啥边界感的屑人。 『玄姐!西北方有妖气耶!我们去降妖除魔吧!』 王女指着西北方一个小村庄,气势汹汹的提议道。 “我觉得不成。” 身为趋利避凶的卜者,符玄想着置身事外。 毕竟她多少也会点望气之术,云层上空虽有妖气却无邪氛之说,想是纵是有妖也是未做过什么恶事的小妖,也没必要从中插上一手给自己找不快活。 『可我想去。』 王女眼巴巴的看着符玄,眸子里的希冀之色都快满溢出来了。 符玄半捂着脸,想着方向也没偏差太多,就默默改变了舵盘的方向。 第四十三章黑虎村(三更) 村落之外,云层之上。 “乡野之间竟有此等妖孽蒙蔽天道祸害乡里!当真是万死不足惜!” 看着巨蜈百足于荒田之间纵横不止,正义感莫名爆棚的符玄在明显误会了什么后,已经打算操纵玉阙仙舟的灵能巨炮给地上的巨妖来上几梭子以儆效尤了。 『玄姐,你等等啊!这两位我认识啊!』 见符玄不分青红皂白打算炮火洗地,王女忙是双手把符玄整个人架起半空人不然她胡作非为。 “你认识?!怎么说?” 符玄有些危险的看着王女,有些想多的她已然将王女殿下的所谓认识归结到王女私自勾结山野妖孽上了。 『它们都是太和那边的妖修,是王兄的下属,跟我一起修过道的,哎呀,一时半会说不清楚,总之你不能攻击它们,不然我没法跟王兄交代。』 王女匆忙解释道。 “放我下来,我保证不开炮打死它们。” 有些不信的符玄冷冷说道。 『我不信。』 王女摇着头,显然不信符玄能说话算话。 一番如此这般后。 脸色黝黑的符玄被信不过她的王女殿下一步一步架到村门口。 “哟呵!这不小殿下么?嘶,这又是哪位?” 阿珍扭转巨躯看着眼前二人,打着招呼。 “符玄。” 双眸审视眼前的巨怪,符玄语气不快。 “不是什么有名的人物,抱歉啊,没听过你的名头不要紧吧。” 阿珍思考了一会,然后得出了一个结论,她根本不认识这人。 “不要紧,另外,殿下,我已经下船了,可以把我放下了。” 感觉莫名羞耻的符玄抿了抿唇,她克制着自己有些歇斯底里的抓狂心绪,从唇缝蹦出了几个字。 『哎呀!疏忽了疏忽了!』 意识不妙的王女果断松开了手。 “话说殿下怎么在这?” 阿珍有些奇怪的看着王女。 『我还想问阿珍嫂呢,你在人家村门口做什么呢?』 王女有些严厉的质问道。 不明觉厉的她可不允许王兄底下出来的妖修在外头为非作歹。 见王女不是和巨蜈阿珍是一伙的符玄面色稍霁。 她打算静观其变,要是察觉不对,直接找机会炮弹洗地。 “犁地啊!春耕在即,我得了村人供奉食了它们的香火,自当尽心尽力做些实在事,殿下不会以为我在干坏事吧?” 阿珍只是展露了一缕功德清气,含笑反问道。 『我才没有!』 王女一时气结,只能强撑着面子为自己辩解。 “是我让殿下代为追问,先前失礼了,未曾想过世上竟还有良善之妖,是我井中观天不知天阔。” 微微掬身躬身,为王女解围的符玄面容带着一丝惭愧。 “这话说的,也没那么严重,不打紧啊。” “阿强去引水去了,二位若是不嫌弃,就先去村里坐坐吧。” 阿珍前段巨足微微摇摆,让符玄不必如此致歉。 “若是不嫌,那就叨扰了。” 微微拱手,符玄回的很是客气。 “哪里话,殿下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用不着客气的。” 阿珍跟两人聊了许会,就一头扎进田间捣鼓耕田去了。 二人结伴行于村里。 看着路边一簇簇的杂草,符玄下意识的吞咽了一下口水。 只因这些意识里随处可见的平凡野草此刻却有了一丝根系相连、枝叶相依的迹象。 (这是……快要成为木连理了吧?) 久居净乐王都内城苦研卜算的符玄震惊于祥瑞将要起于微末之间的迹象,这还是她多年以后头一回得见如今的山野村落景象。 遥望远处田埂,那对观望气运的眸眼催放到极致。 眼见云遮雾绕之处,数只白狐于松柏肃肃之间一闪而过。 符玄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白狐……这可不是什么寻常东西,记得师父说过,非是大贤大德之士,不会现迹。) (遥想桓公当年九匡诸侯,一扶霸业才有白狐现野,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正在符玄暗自思虑怪异之处时,一声鸟鸣却是吸引了她的注意。 却见高天之上,苍鸟盘旋,数只苍鸟浑身雪白,似斑鸠一样,叫声清越,悦人耳目。 而那位居中央者浑身赤红,如若大雁一般,声若剑鸣,喝散十里邪魅。 苍鸟!赤雁! “祥瑞,真正的祥瑞。” 符玄很吃惊,感觉自己今天真是活见鬼了。 『尊上筑基在即,它们身为祥瑞不能待在山上,而今也只是暂时安顿此处罢了。』 小臂栖白燕,蝉老大端着一碗白桦树汁,从林间现身。 “阁下是?” 见眼前人逗弄祥瑞,符玄拱手问道。 『太和妖修,幸得尊上赐名,姓莲名生,字三二。』 蝉老大微微欠身还礼。 “见过莲生道友。” 看着几乎要在红尘三千道化真仙的妖修背负神剑息灾,符玄不敢托大,只得还礼。 『蝉老大也在呢?!』 王女打了一个招呼。 蝉老大眉头舒展,它也不搭理王女,只是抱着陶碗就这芦苇管子汲取白桦树汁,看其样子,似乎挺陶醉的。 『又不理我。』 王女小脸微鼓,有些纳闷蝉老大为什么总不理人。 “殿下见谅,每年也就这一会才有那么一点树汁,往日能分到我们手上更是少的可怜,蝉老大平日里也就好这一口,错过可就浪费了。” 绣娘端着八碗桦树汁液,喝的也挺欢实的。 “哼哼——这地方还是我先发现,要不是我先看到,你们可没这口福。” 不出意外的,王女和符玄看到了盘踞青岩之上的黑虎阿福。 『这么说来,阿福你跟这里有关系喽?』 王女看着不远处白桦树身因为打孔缓缓渗出的纯净汁液,不由问道。 “什么阿福,在外头请叫我玄坛先锋巡山黑虎大元帅,殿下出门在外叫我声大帅那都是最起码的。” 吃着村民上供的瓜果,庇佑一方平安的阿福翘着二郎腿死要面子的纠正王女殿下的措词。 『六,你搁这跟我整什么虚头巴脑呢,啥时候王兄能给你三只太和黑蚁的任免之权,你再跟我扯皮也不迟。』 一把夺过阿福手心的陶碗,王女满不在乎对着碗口就是一口树汁。 下一瞬,王女擦了一把嘴边的汁液,有点没砸巴出味道的她又把阿福桌旁的陶碗先一步抢了过来,哐哐就是一顿牛饮。 第四十四章穷观阵(四更) 黑虎村。 “很好奇,为什么莲生道友那么强的妖修会叫太子殿下为尊上?” 符玄悄悄朝大口吃着山鸡腿的王女问道。 『因为王兄炼气三千层,是跟我一样的大帝之姿!它们见了当然会纳头便拜啊!』 王女用袖子擦了一把嘴上的油星子,说的话带着理所当然。 “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人贵有自知之明?” 符玄强行压制自己止不住抽搐的小表情,老实说要不是边上这屑人是太子殿下的亲妹妹,她已经想抡圆巴掌给她屁股几个大逼兜了。 『确实没人跟她说过,你是第一个这么跟她说的。』 不知何时出现的蝉老大双腿倒挂树上,而他手上的饮品依旧不曾离手。 “道……道友,太子殿下有没有跟你说过擅自偷窥旁人对话很不礼貌啊!” 符玄呼吸一阵急促,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显然有被吓到。 『我只是过来辞行,此外,这里是我的小憩之所,谈不上偷窥。』 蝉老大淡淡扫了符玄一眼,并没多当一回事。 『蝉老大,你们……这就要走了?』 王女感觉蝉老大这伙妖修怪怪的,还没在她眼皮底下出现十二时辰,这就打算告辞了。 『若非阿福提及自己于世间有一香火祭祀之处,我等兴许不会来,此间事了,村外大阵都已安置妥当,也是时候离开了。』 蝉老大扫了一眼王女腰间的祛邪神剑,语气带着三分淡漠和四分的敷衍了事。 但许是想到了什么,蝉老大袖袍飞出一物落于符玄手上。 “这是玉兆?” 看着手心处的如若白玉般的骨制品裂纹密布,深谙卜算一道的符玄当即如获至宝。 『里头有道阵法,名曰穷观,不出意外的话,应是尊上假借我手赠予你的。』 『此行,或有风险,殿下不知何谓趋利避害,还望途中卜者多加照应。』 拱手致意,对于符玄,蝉老大说话还算客气。 “炼气三千层,莫不是还精通卜算之术?” 符玄有些不太明白忘秋的用意,心里边有种自己被人安排的感觉。 『尊上于山下的朋友拢共就那么几个,平日里卜卦吉凶祸福也不过兴之所至随手为之。』 『符道友体质特殊,尊上尤其关注三分,知晓近日动向亦如掌间观纹。』 『磨刀不误砍柴工,早做几手打算,待得缘起之时,卖个顺水人情,行一锦上添花之举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对于忘秋的念旧,蝉老大是有些感叹的。 “他要是真在意,着手给我寄封书信便是,都是朋友,我自是会告知近来动向,又何必对着卦签龟甲苦算。” 小脸微红,对于太子暗地里时不时卜算关心自己的举动,符玄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些露怯了。 『有些事知道如此便是最好,横加干涉动心起念多的不过风波,好似知了花开又何必在意最终花落谁家。』 跃下树梢,蝉老大简单一笑,只是朝前走着,直至与符玄错身而过。 扭头看着远去的潇洒背影,符玄捏着玉兆却是有些出神。 “走吧。” 符玄收起了手中玉兆。 『这就走了,这不吃了晚饭再走。』 王女有些困惑。 “人多眼杂,上船再说。” 符玄说了一声,她没跟王女解释什么,只是让她跟上。 王女有些奇怪,但考虑到卜者态度有些怪异,也只能迈步跟上。 不久后,玉阙仙舟。 『十数年不见,还是不怎么长个子嘛。』 自符玄在船体拿出玉兆之后,一道清光却是让少年虚影投影玉兆之外。 “寻常大符子民都有二百寿算,更遑论大符王室有五百寿算,正常发育到十二岁后,我身体发育程度就会比寻常人族慢了至少五倍以上,我才只有二十五岁,人还年轻,不长个子不是很正常的么。” 符玄单手叉腰,对于忘秋的吐槽,她有些不大高兴。 在她看来,忘秋投放船上的等身比例虚影也就比自己高一个头多一点点,除了日常的仰起脖子,跟其他长得比自己高的人也没什么区别。 『说的也是。』 忘秋打了个哈哈。 “听小殿下说……你已然炼气三千层。” 符玄也不知道自己的太子殿下要跟自己扯皮到什么时候,索性直率一点提及正题。 『大概上山的第三年整就已经三千层了。』 话题老生常谈,忘秋显然没什么说话的干劲。 “当年他们就说你天赋最高,未来破境想必也是最快。本以为十数年光阴你最高也就合道化神境界,只是谁能想到你会成为纯粹炼气士,而且还是在没有人族气运加持的情况下靠着自身修炼来到炼气三千层,你这情况……闻所未闻。” 符玄看着忘秋,那对小眼神如看一尊怪物。 『只是可惜,境界再高,时候不到,不能下山。』 忘秋摇头一笑。 “知道你不能下山,你要是能下山,见未来媳妇这件事哪里还轮得到我们这一大帮子人去凑热闹。” 符玄双手抱胸,阴阳怪气的哼唧一声 『王兄,你那边如何了?闭关自守的感觉如何?』 王女朝忘秋挥了挥手。 『梅子熟了,冰镇梅子汤碰个叮当响,酸的掉牙,但自家捣腾的就是好喝。』 忘秋并未谈论自己是如何闭关修炼的,只是相当悠闲的端着冰镇梅子汤往木藤鞣制的躺椅上一躺。 “你这哪还有什么修道模样,忒不正经。” 感觉太子修道画风不大对劲的符玄有些皱眉。 『就是就是,一点都不用功。』 王女深以为然的点头附和。 『反正东西已经送过去,那穷观阵好生钻研,留着这一道投影也只是让你上点心。』 忘秋哈哈一声,也未多做解释。 “那道阵法我自会参悟,只是有个问题想问。” 符玄微咬粉唇,有些扭捏问道。 『有关煌的么?』 许是知道符玄想问什么,忘秋只是微笑。 “你真的要娶她?!” 双手有些紧张的捏紧,符玄问出了那个让自己担心的问题。 『父母之约,媒妁之言。』 『她若要嫁,我自会娶。』 『再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又何止一封婚书。』 『这不,刚刚有一只黑蚁从王都回来,说是青河苏氏主动上门联姻,一次就送俩闺女,母后父王寄信过来问我是个什么意见,我能有什么意见,反正是把我都整不会了。』 忘秋扶额,脸上满是无奈。 此刻的王女看着瘫在躺椅上一脸摆烂的王兄,只是默默端起桌上的瓜果颇有些无忧无虑的吃了起来。 “要我是你,我直接把婚全退了,看你父王母后能拿你这个宝贝儿子咋滴。” “我辈修道问卜谈玄论道,岂能有长舌之妇在旁嚼舌根子,儿女情长都是累赘,你丫竟然还犹豫要不要坐享齐人之福,我真是看错你了。” 符玄很不开心,感觉年少的太子殿下在悄悄背着她这个三百个月的宝宝偷汉子。 第四十五章叶氏清瞳(五更) 三月之后,东胜神洲,太苍国境。 『洒家竟然跨洲了,哦吼!』 自符玄将仙舟碧阙收放自如化为腰间的玉质挂饰后,下了船后一身男性装扮的王女殿下眉宇满是振奋之色。 “嗯哼~公子,老爷吩咐过了,出门在外,注意言行。” 太苍界碑和大符界碑分列两侧,不远处驻扎在此的太苍银卫和大符骁骑正看着她们,感觉有些丢人的符玄象征性的咳嗽一声。 『你瞧我这记性,却是忘了。』 先前还有些兴奋的王女殿下也是注意到两侧兵士关爱乡下土鳖的友善眼神,她不由得单手握拳抵至唇间轻哼一声,掩耳盗铃的故作自己并不在意。 『兵士大哥,这是通关文牒。』 事先做过简单易容的符玄深吸一口气,只是当着两国兵士的面从袖口取出净乐出产的通关文牒。 太苍银卫见状,只是面色奇怪的看着面前出产小国净乐的通关文牒。 白棉麻纸,花草纹边,框套印成,样式繁复,规章完整,还有一国玉玺印制的国章,这淡淡的人道气息简直是……扑面而来。 “兵士大哥,可是有什么问题?” 见几个太苍银卫拿着自己和殿下的通关文牒愣着不动,符玄就有些奇怪了。 不应该,实在不应该,这守关驻扎的银卫不会是什么新兵蛋子吧,二十年前她和王族的那些人来太苍游玩,负责把守关隘的银卫举止也没像今日这样没有礼貌啊,这不是草草盖个通路证,给个过往路牒就算完事的么,怎么搞的,这么不熟练。 “文牒并无错漏之处,只是驻扎此地多年,还是头一回见有小国文牒如此完整,礼制之全,堪称典范之作。“ “两位跨洲远来,只是我这小小的通路印章怕是并无资格盖在这通关文牒上面,此事还需启禀帝上,由帝上加盖通关玉章。” 统率百卫的百夫长身披甲胄朝着王女二人行礼,而他言语客气,如是向二人说清事情缘由。 『第一次出游远行,遇上的事还挺新鲜。』 王女在符玄边上小声说着 “加盖玉章可以,只是我和公子二人一路风尘仆仆,又有要事在身,怕是无法跟随面见太苍帝上。” 符玄也没想到只是一份再简单不过的净乐通关文牒竟还得太苍帝上亲手加盖玉章,就有些怪受宠若惊的。 “若是随我等面见帝上,这通关文牒不消三日也就批下来了,但若是由我上递,由各司部众层层核审筛查,怕是要一月光阴才会到达帝上桌案之上。” 百夫长面露不解之色,毕竟那可是面见一国国君的殊荣,于情于理就算去太苍先庭看个热闹也是好的啊,向他这种军衔的,还没有那种殊荣嘞。 “还是兵士大哥上递各司吧,净乐小国寡民,太苍帝上日理万机,如此兴师动众入朝面君却是不好。” 怕麻烦的符玄果断推辞道 『欸?!不去啊?』 王女有些失望,她还是挺想看看别国的帝皇是啥样的嘞。 “老爷说过了,出门在外,莫要图一时新鲜。” 眼神颇为凶恶的看了一眼王女,符玄随后和颜悦色的给百夫长行了一礼,恭敬说道:“一切就有劳兵士大哥了。” 百夫长见这两人面色和善,秉持着他人敬我三分我敬他人一丈,不由抱拳还礼道:“职责所在,谈不上有不有劳的。放行可以,就是住宿吃食、买卖行货可能会有官吏进行例行盘查,却要叫姑娘和这位公子为难,不若我现在去给二位办理个入境临时证明,约莫一刻钟,一月后,两位通关文牒下来,再由机巧鸟送至二位手下如何?” 符玄和王女见有解决之道,也是打算答应等一刻钟。 然而还没等两人说些什么,后头却是多了一道无比清脆的反对声音。 “一刻钟?!我看不行吧!这世上可没有人值得我在这里等上一刻钟!” 身后少女说话音线有着一丝跋扈气。 『哈!?(??へ??╬)』 闻声,正欲答应的王女扭头看着身后女子,脸上多了一丝薄怒。 什么人啊! 如此嚣张! 她在太和修炼那会就是最目无余子的蝉老大跟她说话都没有这么嚣张过! “很不凑巧,今天你遇到了,而且不是一个,是两个。” 出门在外谁也不惯着谁的符玄耷拉着眼睑递交了自己和王女的通关文牒,随后她的表情由阴转晴的对着百夫长说道:“麻烦兵士大哥了,后头可能有人已经急上了。” “好说,烦请姑娘稍加等候。” 因为空气中火药味莫名浓郁,百夫长觉得自己有必要临时开溜一下。 也就在执掌通关路证的百夫长临时离开之际。 王女这才双手叉腰一脸得意的看着身后三尺的少女。 “你俩知道自己挡了谁的路么?” 身后跟着数百仆役的少女很生气。 『那你知道你挡了谁的路么?』 许是为了壮大生势,男子打扮的王女把符玄拉到自己身边。 “谁管你是哪里来的大瓣蒜!” 少女单手叉腰,冷哼一声,对于眼前略显轻浮的阴柔男子多了七分不满和气愤。 『那不就是了,真当你后头多个几百号人本公子就会把你当瓣蒜了,啥也不是,是不是生来就缺心眼,谁特么认识你啊,脸皮咋就这么厚嘞,一不欠你财,二不欠你命,我俩凭啥认识你,你配么,只会嘤嘤狂吠说的就是你这种人!』 自打入山修行就从不考虑后果的王女也不惯着来人,逮着人就是一顿嘴炮输出。 少女自小娇生惯养,那见过眼前这般敢在自己面前叫骂的场面。 “你!你!粗鄙之徒!” 最终没在家里学过什么脏话的少女只能颤抖的从嘴里蹦出几个字。 “哟~我还就粗鄙了,咋滴,还不准人说点脏话啊。我哥说了,只有把脏话说出口,嘴巴才会变干净,如果把脏话咽下去,心可就脏了。” 『我还就挡你路了,有种的你就动手,来,照着我的脖子砍,砍死算你的,你要不砍就是我孙子。』 王女梗着脖子指着自己,对着少女就是一阵撒泼,那气势汹汹的架势,不仅是符玄看的一些傻眼,就连守着一国边境的太苍银卫和大符骁骑都不由暗自赞叹。 真是看错公子(殿下)你了,勇你是真滴勇啊。 “疯子!知道我哥是谁么?!你得罪我会后悔的!” 从没遇见如此屑人的少女脸上气的青一块白一块的 『别说你哥了,你爹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没用,小爷我话也撂这了,我们今儿就碍着你了。』 眼见少女身后数百号仆役有暴起伤人的趋势,王女贱兮兮的握住符玄的小手往太苍国境那边驻扎看戏的太苍银卫悄悄退了两步。 “不是说要碍着她的么?” 身为麻瓜的符玄好奇的打量了一眼王女,那眼神就好似再问,你不是贼勇贼勇的么,这个边放狠话边退退退是闹的哪一出啊。 (一百六十三位筑基,大圆满起码有二十个,金丹一百位,大圆满四五十位,还有元婴期,跟我同境界就有三十来位,丫的还有六个境界我都看不清,淦,点子扎手,我感觉自己碰上硬茬了,咱俩要不趁现在它们不注意,风紧扯呼吧!) 突然意识到少女身后那群人很不对劲的王女奶怂奶怂的提出了中途跑路的建议。 符玄脑门多了一丝黑线,对于王女的不识时务她好像有了一点清晰的认知。 但好在与符玄传音中的王女虽然有些怂了,但论起现实中的骂战,王女可谓是从不怯场。 如是不知觉的且骂且退。 一刻钟后,当百夫长拿着两张通关临时证明回来的时候,却发现不知何时,两个人已经且骂且退的退入到了太苍境内。 而驻扎于此的太苍银卫和不远处的大符骁骑正三三两两的挨着小板凳坐着吃瓜看戏,那副有些玩忽职守的样子就有些莫名眼熟。 见百夫长拿了通关临时证明过来了,王女也不跟其客气,只是双手取过证明后大大方方欠身一礼,随后领着符玄信步朝太苍国门而入。 临走时,拖延得逞的她还不忘回头冲着少女比划了一个大大的鬼脸。 看的被骂的狗血淋头的少女杏目圆睁,气的那叫个咬牙切齿。 “等着!别让我逮到你俩,我叶清瞳是绝不会放过你这个小登徒子的!” 少女冲着两人远去的背影无能狂怒,俨然气急败坏。 第四十六章国名变迁(一更) 『我到现在都搞不明白,为什么一张简简单单的通关文牒要那么大的阵仗,我们还没见到这太苍帝上,我们的通关文牒反倒先行一步出现在人家的桌案上了。』 吃着路上买的冰糖葫芦,拿捏着临时证明的王女就有些疑惑。 “知道净乐每年有多少人外出别国么?” 翻阅随行卷宗的符玄似乎发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 『每年流入的人口倒有几百上千来着,只是这流出的净乐国民……嗯……我觉得一定很少。』 王女沉吟片刻,好像对于所谓小国寡民有了一个比较鲜明的认知,依照王女保守估计,每年流出净乐的国民也就几十到上百不等。 “排除那些逃荒来此欲图以净乐为中转地区转而游走他国的他国游民,以及十数年前那场灾变有着些许修士在净乐短暂历练而后离开。最近一次本国国民的离开是四十年前身为太子的明真陛下外出往楚游学。” “也就是说,你、我、明真陛下算是这四十年内唯三拿着本国通关文牒游历他国的净乐国民。” 符玄微吸一口气,说出来那个让王女有些意外的事实。 『这么神奇的么?』 王女微微瞪大双眸,只觉得这事吧,怪活久见的。 “因为早年明真陛下出国游历时的通关文牒样式不全,大约是过于幼稚之类,当时还是太子的陛下被大楚那边的王公贵族在一次朝宴上当着楚王的面狠狠取笑一顿。” “为了不让国民外出受到他国群嘲,陛下翻阅了很多大国通关文牒的样式作为参考,对于本国通关文牒相关的样式更是做了很大的变动。” “加之净乐正经出国的国民很少,有关官吏就没有设置,相关印章的加盖都是陛下一人负责的。” “简单来说就是,每个拿着净乐通关文牒外出国境的净乐子民,他们的通关文牒上都盖着明真陛下桌案处理国事的传国印玺章印。” 对于净乐国内的超高规格平民通关文牒,符玄半捂着脸。 『也就是说,那群士兵大哥之所以那样,是察觉到了通关文牒上的玉玺章印?』 王女也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好像是这样。” 符玄有些哭笑不得的点了点头。 『有些东西,就是可惜了,要不是本国国民不太挪窝,说不准他们就是世上面君见王最简单的平头老百姓了,嗯……我还挺想见识一下哪天成百上千位净乐国民在他国王宫外头排起长队看一国国君盖章画押的。』 脑回路有些不一样的王女有些失望的撇了撇嘴。 “老实说,我也想看。” 觉得这个说法还挺有意思的符玄当即肯发了王女的思想。 『你看的那份卷宗不止你讲的那些吧,里面还有什么新鲜事么?』 见符玄如此好学,更喜欢道听途说的王女也不由得起了一丝考较之心。 “在华表崩溃之后,仓圣造字之前的那段时间,世上苦无交流之法,而那时的净乐国民三魂七魄异常纯净,据说只要掌心相抵就能实现灵魂间的无障碍交流,导致很长一段时间,国名还不叫净乐的国境之内没有人声,就连诞生的婴孩都不会哭泣。” 符玄收拢竹简,徐徐说道。 『欸?那时净乐还不叫净乐么?』 听到奇怪见闻的王女有些惊讶。 “叫静乐国,不过此静非彼净,同音异形。” 符玄白了一眼听啥都觉得新鲜的王女殿下,心理只觉得这小屁孩有些白痴。 『哦噢!』 王女用力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记住了。 “禹王治水那会,因为净乐毗邻归墟,也叫天涯海角,是世间至南之处,因为周遭多山瘴毒蜃所以禹王将沿途治水镇压的刑徒、妖邪悉数收押监禁在此,那时的静乐国也因此得了一个诨名,禁勒国。” 符玄再度收拢打开的竹简,一本正经的跟王女科普净乐国的一些往事。 『你不说我还真不知道还有这种事情。』 从没听王兄说起本国旧事的王女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商汤建国,彼时商人行商途经禁勒,因为此地国民民风过于淳朴,于行路商人而言是不曾被世俗污染的净土,而国民多喜乐长安宁,又不善论辩之术,加之天命玄鸟时常往返禁勒惩戒不法行商,直到那时被他国叫了不知多少年的禁勒国才被商汤赐名净乐。” 翻阅完净乐国名的发展史,符玄看着一脸懵圈的王女殿下,只觉得这瓜皮是有些朽木不可雕也在身上的。 “我说了这么多,公子要不猜猜我现在在想些什么?” 见天色不早,符玄咳嗽一声,说道。 『今晚住哪?软床房还是木床房?』 啵的一声,王女拔下了嘴里的冰糖葫芦,取出藏在袖口的太苍宝钞,她问起符玄的意见。 “嗯哼~本人不过一介卜者,自然是软床房了。” 见被王女说中心事,符玄轻哼一声,表达了自己的意愿。 『玄姐,那边的桥洞好像不错,要不咱们桥洞底下盖小被凑合一晚吧。』 许是发现了相当理想的睡眠地点,王女指着一处桥洞兴冲冲提议道。 “决定了,双人软床房加一十八道热菜,十二碟冷盘,三道汤点,两份甜点。” 为了避免王女殿下脑子哪根筋再次出现短路,符玄果断拉着王女前往了离太苍国境最近的一处驿站。 然而等二女来到驿站门口时,正好看见嘴里叼着根竹木签子的叶清瞳单脚跨坐在木板凳上,一手握着根猪肘的她嘴边沾着些许油腻,却是神色一脸不善的看着她们两个。 “哟!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银牙微咬扯下一块猪肉,叶清瞳指尖轻弹,似是要揩去指间油腥。 『魔怔了这人,附近除了这个驿站就没别的了吧,这人是不是傻了以为我们会睡桥洞啊?』 突然恢复正常的王女双手叠于胸前,一脸睥睨的看着叶清瞳。 而此刻的卜者看着叶某人被智商再度攀登人生顶峰的王女硬怼,只是单手扶额。 真不知道刚刚是哪个不知羞的家伙说要睡桥洞的。 第四十七章不是冤家不聚头(二更) 『小二,上酒!』 王女大手一挥,冲着店小二说起道。 “来三碗桂花酿和一碟茴香豆。” 而作为侍从的符玄则很识时务的在结账处将袖口几个太苍宝钱一个一个码在案上一字排开。 “您的桂花酿和茴香豆来嘞!” 小二也是手脚利索,只是双手端着小木几上的两碗桂花酿和一小碟茴香豆来到了三人的桌上。 “就没见过如你这般不知羞耻连便宜都没占够的人。” 见王女大大咧咧坐在自己的边上抱着自己点的猪蹄膀一顿猛啃,叶清瞳就觉得自己的后槽牙气的一阵生疼。 『不是你说的那什么人生何处不相逢么?咱也就数落了你两句,你这心眼子也忒小了,我都不跟你介意你还介意什么。』 『再说了,你又不是没看见,这里都占着座呢,就你,一个人占四位置,显得自己屁股多大似的。』 『还有还有,谁占你便宜了,我这不给你整了碗桂花酿和茴香豆尝尝了么,虽然分量轻了点,但好歹也讲究个礼尚往来,好歹你也是大户人家出身,岂能跟寻常小家小户一样针针计较。』 王女伸手将叶清瞳跟前的米饭扒拉了半碗过去,而那份侃天吹地的自来熟让一向自诩清高的叶清瞳不由感到一阵沉默。 “你要是知道我是谁,你一定会后悔的。” 有些嫌弃饭被人扒拉的叶清瞳难得搁下了自备的象牙筷子,一脸阴冷的看着男装打扮的王女。 “你的那些仆役不在此处吧,放狠话前是否考虑清楚此刻的你是一对二呢。” 符玄双手摩挲着碗底,语气出乎意料的平静。 “哦?这么说,你们两个很勇喽?” 叶清瞳难得抬起眸子,眼睑出泛起一道寒光。 『那可不,本公子超勇的好吧!』 王女放下手中的米饭,只是仰起头,一脸自信的看着叶清瞳。 “是么,看来你真的很勇,要不我拭把拭把你?” 叶清瞳低头呢喃一句。 语罢 只见她的左手却是凭空抽出化成一道瞬影只朝王女面门横斩而来。 王女娇躯后倾微侧,指锋自鼻尖划过,并没完全护住脸的她还是因为躲避不及,脸颊多了一小道痕迹不算明显的白痕。 然而王女除了躲避也非是毫无动作,叶清瞳动手之际,她亦是相当眼疾手快的抄起手中木筷朝叶清瞳的纤纤玉指夹去。 『哦呀~瞧我夹到了什么,你这猪蹄还怪调皮的嘞。』 双指在木筷上暗自施力,看着叶清瞳两根并拢一起的双指被自己夹的动弹不得,王女玩世不恭的笑言道。 “撒手!” 叶清瞳小脸微红,娇喝道。 『着急了,着急了,哼哼哼……』 拿捏着叶清瞳的方寸之处,王女捂嘴诡笑。 “公子,玩笑最好适可而止。” 对于发生在自己眼皮底下的二女争锋,符玄轻咳一声,制止道。 『你瞧我,倒是忘了眼前姑娘不知逗。』 王女哈哈一笑,只是撤筷,她也没讲究什么,反倒是拿捏着木筷美滋滋的夹起一块盐渍的茴香豆放在嘴里含着。 叶清瞳也知道仆役不在不能拿王女如何,只能悻悻坐下,一脸的闷闷不乐。 当晚,驿站,客房。 “为……为什么你俩会在我房里啊!!??” 叶清瞳看着不告而来的两人,小脸被气的涨红。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王女披着睡袍坐在床上,朝着叶清瞳露出了一抹邪魅的笑容。 “客房满了,我们跟老板说与你的关系不错,小二就把你房里钥匙给了我们一柄。” 房间蒸汽弥漫,头顶浴巾的符玄一脸享受的在浴池里头享受着地底抽取上来的温泉。 “滚啊!谁跟你们关系好啊!狗男女,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们这样不知羞耻,怎么不去死啊!” 看着自己被眼前的主仆二人鸠占鹊巢,叶清瞳气的胸口几度起伏,就连呼吸都不由粗重不少。 『这里有大床,暖和、绵实。』 王女看着叶清瞳的无能狂怒,只是象征性的拍了拍身旁的被褥。 “哈!” 叶清瞳有些懵,然后摸了摸床上的被褥。 暖和、绵实。 是夜。 叶清瞳盖着被褥,眼神满是复杂的看着地上盖着小被打地铺的一对主仆。 “我本以为我话说的这么重了,往后就算再见,不是仇人也是路人了。” 叶清瞳幽幽说着。 “世上没有绝对的敌人,没有绝对的朋友,不觉得你身上很有利可图么。” 日常卜卦明日运数的符玄如是说着。 『我哥跟我说过,世上没有绝对的黑白,有的只是笼盖一切的混沌,灰灰的,像黑又像白。』 王女趴在被褥上歪侧着脑袋如是说着。 “黑的就是黑的,白的就是白的。” 叶清瞳心底升起一股暗火,下意识否定王女说的话。 “如你所说,色彩如此分明可能也就三四岁孩子才喜欢那种世界,简单、粗暴、好理解,坏人不会突然变成好人,而会一直干坏事,好人也不会突然去做坏事去当坏蛋。” 看着世家女如此天真,不敢苟同的符玄嗤声笑道。 『公子我也很喜欢。』 不怎么想动脑子的王女表示自己也很喜欢那种真正意义上非黑即白的世界。 『只是可惜了,我哥不喜欢。』 许是想到了什么王女有些意兴阑珊。 “不喜欢,你哥谁啊,他凭什么不喜欢那样的世界?” 感觉自己喜欢的世界被人否定,叶清瞳心底起了一丝不满。 『有这么一些非黑即白的人就行了,我并不需要太多坚定不移的拥趸,也不需要太多不知所谓的敌手,我哥的原话是这么说的。』 王女手指朝上,脸色带着些许回忆。 离开太和的第n天,想哥哥。 “这世上难道不是支持自己的人越多越好么?” 叶清瞳声线不由大了些许,她有些不太理解。 “也许很好,也许不好,谁能保证后来支持自己的能跟一开始那些拥护自己的有着同样的纯粹呢,人心思变,人多了,性质也就变了。” 符玄看了一眼叶清瞳,只是阐述自己的观念。 “容我想会。” 叶清瞳微微起身,陷入了长考。 第四十八章大声密谋(三更) “你很不错,至少脖子不错。” 叶清瞳低声呢喃道。 “小公子睡相奇差,但比之其兄还是略有不如。” 符玄双手叠在小腹,只是面无表情的侧眸看着双腿横在她脖颈上还不忘露出一抹憨傻笑容的王女殿下。 “我有意收你,价码你开,我都出的起。” 看着表情如此冷淡还无半点谄媚之心的仆役,叶清瞳难得动了一丝挖王女墙角的心思。 “一仆不二主,你还不够格。” 符玄语气冷冷,说的话也没有给叶清瞳留什么余地。 “这么说,她就够格,莫非,你认为我不如她。” 看着王女,叶清瞳转而看着符玄,她觉得这个仆役其他都好就是眼神不行。 “我此生只效忠公子的兄长。” 符玄微微抬起王女的双腿独自起身。 “那这样,我以家兄的名义任用你,从此你在伴随家兄左右,可见我不拜,你我同辈论交,你看如何?” 叶清瞳想到了一个临时周转的办法,提议道。 “不如何。” 符玄拢紧长发,干脆拒绝道。 “用不着那么急着拒绝,你可知家兄是谁,莫非是觉得家兄不如这山野莽夫的兄长不成?” 眼前之人颇有些不知好歹,但叶清瞳还是想再开导开导。 “我不知令兄何方神圣,但天下偌大,有名叶氏也就南阳一家,阁下身旁随从众多且多是修为不凡,想是叶氏嫡系所出,是为一代贵女。” 缓缓捋平衣服褶皱,符玄开口说道,态度显得不卑不亢。 显然她是知道叶清瞳跟脚所在。 “我此来,是为家兄谈一门亲事,你既然知道我出身何处,就应该知道跟着谁更有前途,我南阳叶氏又岂会亏待你。” 虽然察觉到了一丝不妙,但心里感觉有些不踏实的叶清瞳还是理所当然的劝说符玄加入自己。 『姐妹,我人只是睡着了,不是睡死了,你和玄姐如此大声密谋是当我不存在啊。』 王女半捂着脑袋,眼神涣散的眼前扰她好梦的两个人。 “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吧。” 见屑人醒了,叶清瞳也知道自己当面挖墙角不太道德,只是微咬下唇起身离开了。 等到叶清瞳走后。 『南阳叶氏么……啧,不是冤家不聚头啊。』 王女微侧脑瓜,嘴角挂着莫名的笑意。 “有什么说法么?” 符玄双手抱胸,侧眸问道。 『早些年听蝉老大说起过,紫炁老头那边好像也笃定这事,我虽然不知道王兄为什么会半点不在乎这件事情,但他们都在说不久的将来王兄终会与叶氏的一个人存在道争。』 王女打了个哈欠,言语之间带着一丝惫懒。 “斩草除根,除之后快,趁她没回过味,先下手为强。” 符玄秀眸微眯,眸底杀机孕动。 『哎呀!王兄都不在意是不是存在这么一个敌手了!我们又何必自作多情妄动干戈呢,这不给自己找麻烦么,我想玄姐也不希望自己被王兄误以为是个多管闲事的人儿吧。』 王女及时拉住了想跑出门跟叶清瞳生死搏杀的符玄。 “你拿殿下威胁我!?” 符玄不可置信的看着王女,感觉这妮子睡昏头了,在她看来,王女可是这世上最不该制止自己刺杀叶清瞳的极少数的人了。 『这可不是威胁,只是出门在外不做多余事情,而好巧不巧,玄姐此举气量狭窄,可当不得大家之风。』 王女只是摇头制止。 “我说我是不是给你脸了,有人可能挡了你哥的道啊,你不帮我铲除路上可能的绊脚石也就算了,竟然拦着我不让过去,你是不是浆糊吃多了糊住了脑子,顺手为之除之后快的事情怎么能叫多余,现在撤手还来得及,兴许还可以中途追上去。” 符玄有些急眼了。 『算了,别忘了我们此次来是为了什么,再见未来嫂子前,我可不想你跟我身上沾带上一条人命。』 见符玄如此积极,王女的态度也很坚决,打定主意死活不撒手,毕竟她可不想因为什么莫须有的道争坏了这次出行的气氛。 再说了,叶清瞳除了脾气差了点,还偷偷趁她睡熟的时候当着她的面大声密谋挖她王兄的墙角外,其他的也没什么。 人家罪不至死啊。 更何况自己还白嫖了人家的住宿餐食。 总不能因为一句“我不吃牛肉”就强行把她击毙了吧。 因为对方可能是王兄未来的一颗绊脚石,无冤无仇的就要干掉对方,道理说不通,也过于牵强了。 不讲道理也不能这么不讲道理,这样做良心不会痛么。 王女越想越觉得如此,心中更是打定主意不让符玄去追上叶清瞳了。 最终两人在房间纠缠了大半个时辰,直到店小二拿着扫帚上楼去她们的客房打扫房间,二人才悻悻作罢。 “竖子不足与谋。” 符玄双手攥的死紧,气啾啾的赌气说道。 『你骂任你骂,反正就是不能动手。』 王女咧嘴一笑,只是盯着符玄防止她做些小动作。 而此时的叶清瞳一脸不知情的在街上走着,走的慢慢悠悠,一路瞧瞧看看买了很多路上小物价,孰不知她自己刚刚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也不知大哥喜欢的那人长什么样子,真是的,非让我大老远跑过来说这门亲事,大哥自己上门求亲不就可以了么……” 叶清瞳在心里碎碎念着,只是觉得大哥的迷惑行为实在琢磨不透。 然后她果断摇了摇头,摒弃了自己略显嘈杂的念头,大步朝目的地走去。 而此刻的太和山。 『总感觉哪里出了问题。』 忘秋捏着那滴心头血石只觉得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发生微不可查的变化。 〖记得你上回这么说话,还是那年你碰上的那个小女娃子吧。〗 福生无量天尊打趣道。 『那次啊,确实怪不对劲的,明明我跟她才第一次见,可她看我的眼神就很诡异,好像是我对她始乱终弃了一样,可我跟她是真不熟啊。』 忘秋有些无语的挠了挠头,依然不太清楚是哪里出了问题。 〖也许这就是常言道的那什么……一见钟情和爱而不得。〗 身为狗头军师,福生无量天尊在旁煞有介事的猜测起来。 『常言都见鬼了,见鬼了的常言。』 忘秋轻甩小袖,眼里多了丝不以为意。 〖你这边现在如何了?〗 许是想到了什么,福生无量天尊突然问道。 『很顺利,不出意外的话,这片天地很快就会因此空出一个位置。』 忘秋看着炼化大半的心头血,语气满带自信。 〖计划有条不紊。〗 福生无量天尊莞尔一笑。 『诚然。』 忘秋盘膝坐下,语气轻快。 〖叶氏那边,你待如何?〗 许是想到了什么有碍计划的小石子,福生无量天尊简单提了一句。 『终是得好生做过一场。』 将手中竹简付诸一炬后,忘秋望向远天,只是蓦然一叹。 第四十九章上门求亲(四更) 是日,叶氏女手持拜帖,问访南离 “是她啊,我道是谁,竟是她来了么。” 手握递呈上来的帖子,凤眸微扫一眼上面来自南阳叶氏的友好问候还有上述其中的各色稀罕礼品名称,少女随后就把仆役呈上来的拜帖当做火折子给点了。 『很意外?』 一旁青年道者重瞳流转,温和问道。 “印象里的那位姑娘,我记得……是在一次大雨里吧,她的兄长因为早年挡了某个人的路,后来在北俱芦洲双方矛盾彻底激化,她的兄长被人一剑贯穿胸膛,而她,趴在地上对着那具渐渐失去血温的躯壳哭的撕心裂肺,好像失去靠山的断脊之犬,明明当时仇人就在眼前,她甚至连腰间的佩剑都不敢拔出来。” “等她抱着兄长的尸体返乡,然而不久后,她也死在了返乡路上。” “死时惨状可谓是触目惊心,四肢被人齐根斫断,舌头被绞成了肉糜,七窍冒出黑血,长生根基更是被人活活崩碎,就连神魂都残缺了,很难想象当时是怎样狠心的人这么下的去手。” “见、闻、嗅、味、觉、知,如此六识被刑罚一一剥夺,让施暴者如此虐杀,估计本人应该是死不瞑目了。” 少女微微摇头,只是把玩映射山门的显影境,而镜中恰好显化的是叶清瞳的倩影。 『然而她还活着,南阳叶氏的拜帖还到了你的手上。』 光阴倒流,化为尘烬的拜帖于火中重组,出现在了重瞳道者手上。 “老哥,我也只是随口一说,那么较真做什么。” 少女捂嘴,发出了声声脆若银铃的笑声。 『见不见,不见我就说你入山清修不见外客。』 重瞳道者看着有些不太正经的胞妹,开口问道。 “入山清修?” “你们这些入山修道的童子鸡平日里都拿这个借口敷衍的么?” 少女身体缓缓后躺,表情有些意兴阑珊,似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嗯。』 重瞳道者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呃,还怪实诚的,就有些熟悉。” 半捂着脸,那段煎熬且无果的等待岁月匆匆在脑袋内过了一遍,少女只是苦笑。 『熟悉?』 重瞳道者有些怔住了,他不明白所谓“熟悉”在何处。 “就感觉凭空吃了张大饼,光听着就饱了。” 许是等了好久,再度听到入山清修,少女先是一阵膈应,但转念一想被膈应的人不是自己,她又有些啼笑皆非了。 『见不见,一句话,别左顾而言他。』 重瞳道者显然没有多少闲心跟少女东拉西扯。 “拜帖里说的都是客套话,来意也不甚明了,那姑娘来这里具体是为了干什么?” 见与不见尚在两可之间,少女还是想观望一下。 『说是替人说媒,指名道姓说要娶你,男方那边是她兄长,叶光纪,号称黑帝,位列居北,当今五帝之首。』 许是有所了解,重瞳道者将自己知道的悉数告知。 “爹那边怎么说?” 手托香茗,少女不急不缓的轻吹杯中热气。 『什么怎么说?』 重瞳道者不知道少女为何有此问。 “爹都把拜帖送我这了,说明他拿不准主意,想问问我的意见,是改嫁与南阳叶氏结姻,还是保持原样留待以后。” 少女浅抿一口香茗,悠悠讲道。 『黑帝跟脚不凡,本人又师从阐教圣人,根正苗红风头正劲,若是改嫁黑帝,人家待你必是符合大户礼数,不会亏待分毫,未来琴瑟和鸣夫唱妇随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重瞳道者半眯着眼,郑重其事的帮少女分析道。 “风口上的猪有风就能飞,风没了,啪的一下只会摔成肉泥。” 老哥,我不记得哪里开罪过你吧,黑帝这种风口浪尖的人物,你这不是把我往火堆上推么?他那种人物,我一介弱女子可高攀不起。” 少女打了一个哈欠,对于兄长的分析很是欠奉的摇摇头。 『如此说来,你是不想改嫁?』 重瞳道者有些意外。 黑帝虽然处于风口浪尖之上,但其妹既然上门谈媒说亲,想必也是极有诚意的吧。 “我看着像那种朝三暮四的人儿?” 少女眼眸微眯,语气不快。 『像。』 重瞳道者相当诚恳的一句话把少女给无语住了。 “多给那姑娘上点茶点,这年头什么东西都是吃一点就少一点,待她吃饱喝足,再送点凤梧叶子回赠一二礼品,尽了世家礼数就送她离开吧。” 少女小脸微黑,喝茶都不香了。 『老实说,这门婚事确实不错,真不考虑一下?』 重瞳道者表示还想劝劝,他本人还是相当中意这门婚事的。 “不考虑,我意已决,就跟那姑娘说我入山清修谁也不见。” 这门婚事要是她不知道那可怕未来的光景,兴许还真得在现未婚夫和黑帝之间左右摇摆一二。 但在提前得知某人在不久的未来会一人一剑把一些人当场杀穿后,她就不考虑了。 与那些人亲近的本族族人乃至亲近他们的世家都会被连坐三族。 少女感觉自己还没到已有取死之道的年纪,为了嫁一个黑帝在不久后的将来把自己全家集体送去地府报道,还没活够的少女感觉真犯不着这样。 『那成,我会告诉父亲你无意这门婚事。』 重瞳道者也不强求了。 毕竟他只觉得这是门好婚事,婚事虽好,但胞妹不接受那就没办法了。 黑帝虽强,但有自己在世一日,就是黑帝亲至也得给他客气说话,他还真不怵黑帝什么。 得了答复,不再劝说的重瞳道者拿着叶氏拜帖就离开了。 也就在不久后,还在客座和凤家主畅谈未来的叶清瞳就看到重瞳道者拿着自己的拜帖来到主厅了。 “不知这位世兄是?” 叶清瞳看着眼前之人目蕴双瞳,神骨清秀,芳心微颤的她起了一丝好奇。 “世侄女有所不知,此人乃吾之长子九歌,诨号大九,痴长你几岁,早年送去方壶进学,而今才学成归来。” 凤离皇袖袍微展给叶清瞳介绍道。 “清瞳见过九歌世兄。” 叶清瞳也不敢托大,只得连忙站起行同辈礼数。 『嗯。』 凤九歌冷冷的拱手抱拳一二,他似乎不大看重这个世俗礼数,但行的礼却也规规矩矩。 第五十章果断拒绝(五更) “世伯,我此来已说明来意,不知姐姐那边意下如何?” 不知为何桌旁多了许多茶点的叶清瞳话语殷切的问着高坐首位盘弄大拇指翡翠玉扳指的凤离皇。 『家妹山中清修,不理世事久矣,怕是无意婚嫁,此番怕是要让清瞳姑娘白跑一趟了。』 凤九歌归还了叶清瞳的拜帖。 “你也是,难得世侄女在这说话就不会客气点。先前犬子嘴快,容伯伯我多讲半句,我这女儿惟务修行,平日里也不接见什么外客,只怕要让叶世侄失望了。” 凤离皇轻声呵斥凤九歌一句,随后对着叶清瞳哈哈一笑,只能在旁打着圆场缓和气氛。 凤九歌看着处事莫名圆滑的亲爹,沉默寡言的同时,内心有些不喜亲爹待价而沽的奇怪心态。 当初小妹那门婚事不就是你亲口应下的么,现在小妹都拒绝见眼前这姑娘了,说明她无意于此,你全然不提当初婚约之事又是何意,敢应不敢认还是咋滴。 南离凤氏又不是惧了南阳叶氏,北方黑帝而已,又不是什么惹不起的人物,他凤九歌就惹得起,跟个丫头片子客气什么,直接说小妹已有婚约断了旁人念想不就成了,这么没棱没角的,要是叫不知情的见了还以为你和叶氏关系有多亲近呢。 凤九歌很不满,只觉得亲爹在故意钓着对方,拒绝了又没明确拒绝的样子。 “姐姐还是个修行人呐,那挺好,我哥就是一个修行人,还是一等一的山上人,改天让我哥单独指点姐姐几日,姐姐道境想必增长的极快。” “世伯,修行人的事清瞳都懂得,不就是等个十天半个月么,清瞳又不是什么急性子,完全等得起的,就是要多多叨扰世伯了。” 显然以为等待只是一件小事情的叶清瞳并未听出凤离皇的弦外之音。 “这个……呵呵,世侄女既是想留下叨扰,凤某人自是欢迎之至。” 凤离皇看了眼前初出茅庐不懂隐晦之言的黄毛丫头,只是笑容一僵。 『十天半个月自是可以,可万一家妹闭关一年半载十年二十年,你也愿等不成?』 见有些话自家爹不愿明说坏了两家交情,凤九歌决定自己做那个坏人。 “一年半载当然可以了,至于十年二十年……九歌世兄,你这不是跟我开玩笑么,我就是能待,这面子上也过不去啊。” 叶清瞳有些笑不起来了,感觉周遭和和气气的气氛骤然冷寂,饶是她再天真烂漫再对这门婚事抱有期待,她也听出了凤九歌话里带刺了。 『实不相瞒,家妹要闭关个十几二十年。』 凤九歌面色冷漠的说出准备好的借口,一副冷处理你自己看着办的样子。 “如此这般,确实不好叨扰,清瞳无福,一时见不得姐姐凤颜。” 叶清瞳微微起身,表情带着遗憾,但随即她又微微躬身朝凤离皇和凤九歌施了个万福,清声朗道:“此番有劳世伯世兄费心了,想是此行唐突,礼数也未能做全,清瞳回去后一定禀明兄长,下次与兄长一同过来做足礼数。” 凤离皇收捋耳侧黑发,有些嗔怪的看了凤九歌一眼。 而凤九歌冷哼一声,却是不为所动。 “妹妹见笑了,小六不过中人之姿,籍籍无名之辈,黑帝人中俊彦,五帝显名,我与之比不过驽马配麒麟,寒鸦比凤凰,又岂敢觊觎婚事。” 珠帘微掀,露出半张如玉娇颜,少女言语很是客气。 “后头的可是……姐姐?!” 叶清瞳瞳目微缩,只是施礼问道。 『不是山间清修,怎的跑下山了。』 凤九歌见自家妹子不按套路出牌,眉头一皱。 眼看他这边都快搞定了,人都快被我打发走了,你这么跳出来,显得我的话跟放屁一样,让我有些打脸啊。 “本是无欲见人,奈何有些话没说清楚,不得已动身下山,倒是要跟妹妹讲明,省的徒增误会,坏了两氏和气。” 少女微微垂眉,只是叹了口气。 好巧不巧的,偏偏该来的不该来全堆一块,她得速战速决了。 “姐姐既是要跟清瞳说事何不现身一见,何必珠帘遮掩却叫妹妹雾里看花水中望月。” 总感觉自己未来嫂子行事不太敞亮的叶清瞳心底起了一丝小情绪,自己都大大方方来当个小媒婆说媒了,你这女方怎么的还带躲着的啊。 要是怕羞就直说嘛,你要不说,就是看不起我了。 “因有婚约在身,只等夫君采撷,如今待字闺中不便见人。” 少女双手交叠,有些为难的坦白说道。 “婚……婚约?!” 叶清瞳手指一僵,瞳仁微微颤栗,小脸儿当时就白了。 兄长这是闹哪样? 这女的怎么有婚约啊?! 啊这,他让我出门前难道就不给自己算一卦么!? 这他妈就已经有未婚夫了! 淦!谁下的手!也忒快了!还讲不讲武德了。 欺负我一个年纪不过二十岁的年轻人。 这趟就不该来的! 怎么办?感觉现在自己就是一个小丑啊。 这一刻叶清瞳想到了很多,有对兄长的怨怼还有得知消息的羞愤,她感觉自己有些下不来台了。 “都是清瞳的错,没能打听清楚消息却是一叶蔽目了,却叫姐姐一家为难,一路来的匆忙,实是不知姐姐已有婚约在身。” 叶清瞳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致歉。 她总感觉直接说与凤世伯的那些提议就好像要逼世姐姐强行改嫁一样。 就有些怪对不住的。 “早年家父与其友私底下定下的,也未有发扬出去的想法,不知也没办法,日后小六大婚,还望妹妹与令兄不吝观赏。” 少女言语还算客气,却是不经意断了叶清瞳联姻念想。 这还联姻个锤子。 人家都想着风光大嫁了,她要是再不识趣可就真是傻子了。 “姐姐说的哪里话,届时姐姐大婚,兄长来不来清瞳不好说,但清瞳绝对会带着贺礼过来讨杯水酒庆祝的。” 叶清瞳哂笑一声,有些尴尬的搭住身边的木桌支撑自己,最终她还是一个人背负了所有,绷住了叶氏的颜面。 也不多留,留了也没用,在简单跟凤离皇凤世伯客套几句,话不投机半句多的叶清瞳憋着一肚子委屈离开了凤氏的大厅。 第五十一章紧张(一更) “可算是打发走了。” 见叶清瞳识趣走了,少女松了口气。 “走便走了,还非得自个现身解释做甚么,有我和你兄长在,那说媒的妮子左右也就磨个十天半月就搪塞回去了。” 喜欢和稀泥的凤离皇有些不满女儿的自作主张 『直接说不就好了,小妹有婚约是事实,哪用的着十天半月。』 不善言辞的凤九歌白了亲爹一眼,只觉得他做事纯属多余,费力且不讨好。 “哟呵!小子,劝你别不知好歹,做人做事有你这么直的么,等你什么时候接手你爹我这偌大家业你就知道自己刚刚说的话有多伤和气了。” 凤离皇看着眼前“逆子”,有些吹胡子瞪眼的同时还有些想把脚上的靴子脱下来狠抽不通人情世故的“逆子”。 『那你明天宣布退位,接了你的班后,我倒要看看自己说话究竟有多么伤和气。』 作为近几年下山回来的“逆子”,凤九歌对于自己亲爹和事佬的作风从始至终都是看不起的。 “好你个逆子,倒反天罡的玩意,我特么的当初行房那会怎么没把你小子一把糊在墙上。” 见自己被逆子从灵魂上鄙视了,身为老父亲,要不是顾及周遭还有仆役在侧,他已经打算取出自己的七星离魂鞭教育一下眼前这个逆子。 『哼——』 凤九歌冷哼一声,就是不给凤离皇服半分软。 “我出去一趟。” 见家里两个男丁如此这般,少女只是掀开珠帘信步走入了正厅。 『不是待字闺中不便见人么?』 凤九歌质问起不按套路出牌的妹妹。 “就不许人有两副面孔啊,好大哥。” 伸手扶额的少女暗自翻了个白眼。 “门外可是来了外客?” 凤离皇到底还是一位人精,见平常不太出门的闺女这个时候出门,也是有了些许猜测。 “嗯,净乐那边的,其中一个我还认识。” 少女点了点头。 “如此倒也难怪了,我就说闺女怎么会如此不为为父考虑,敢情是如此,咳咳,倒是我错怪你俩了。” 凤离皇也没想到前脚南阳叶氏千里迢迢跑来这里提亲后脚净乐那边就会派人接踵而至。 一想到如此小概率的事情还真在自己眼皮底下发生了,凤离皇就莫名有些心虚。 好家伙,差点直接对簿公堂,本还想着替闺女拿捏着几本婚约左右反复横跳一下,谁成想,自己只是刚想这么做就差点被人抓包。 一想到年少之时,某个把自己当成挚友的泼妇提溜着自己的方块脑袋肩扛一杆梨花开山斧去北俱芦洲闯荡的场面,凤离皇就觉得一阵毛骨悚然。 感觉自己的脖子刚刚距离南瞻部洲那娘们的梨花开山斧的斧刃就差了那么零点零零一公分。 “爹,你这是怎么了,怎的额头冒冷汗啊?” 看着日常处变不惊的老爹疯狂擦汗,少女就有些奇怪。 “为父这是高兴,你善胜伯母也是,往日都是寄些书信来的,今日也不知怎的,偏生还遣人往返。” 为了不让自家闺女看出自己的膝盖有些发软,凤离皇可谓是强撑着腰腿杆说出了一句风轻云淡的话。 “走吧,人既然来了,那就出去见见吧。” 许是顾忌自己的父道威严,凤离皇轻咳一声,也就率先迈着自己略显僵硬的步子打算出门迎客了。 所谓知父莫若子,看出凤离皇内心惶然的凤九歌在心底默默给老爹竖了个中指后,本意不想理会俗事的他在想到自己好像从没跟与小妹订婚那家打过一个照面,当下也是打算跟出去看看。 而不久后的凤氏族地。 呈交了净乐拜帖的王女和符玄二人在家族二三仆役和小厮的带领下,一路上倒也算是畅通无阻。 『玄姐,这里还挺大的欸!』 王女看着远处林道外飞起的几只云雀,好奇的左右顾盼。 “凤氏先祖曾与太苍帝上举兵于青萍之末,一路征战南北,贵为开国肱骨,其祖后来更是被太苍帝上赐以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剑履上殿等殊加之荣。” “祖宗福荫子孙,而今南离凤氏贵为世家,在这太苍之国算的上有数的显赫之族,封地大点不是再正常不过。” 符玄扫了王女一眼,只觉得她没见识的土鳖模样有些可笑。 『如此说来,倒不失为有福之族。』 王女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丝毫没有发觉自己被符玄当成乡下佬了。 “二位远道而来,凤某未能及时迎讶,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凤离皇于林道尽头远远朗声笑道。 “老狐狸。” 见是此代凤氏家主,相隔甚远的符玄拱手遥以见礼还不忘小声嘟囔一声。 『看面相有些市侩、功利、圆滑,不过这大叔还怪热情的嘞。』 王女微停脚步,跟着符玄发表自己的见解。 “理解一下,对方身处高位,总得待人接物,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理解一下对方不易才是,对于这种人,就当他是皮笑肉不笑好了。” 符玄叹了口气,总感觉王女上山这些年,除了多了一身道行,人生阅历有所欠缺。 『懂了。』 王女点了点头。 不久后,几人相见。 “哎呀!你们难得来一趟,我这也没啥准备的,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走进跟前,凤离皇还是打着一副灿烂的笑脸。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此番来也只是寻常走街串巷罢了,凤家主大可不必如此客气。” 还是个小年轻的符玄叹了口气,老实说,她是真不想帮王女应付这些你来我往的客套寒暄环节。 “我已叫下人备好酒菜,特意为你二人接风洗尘,还望两位不吝赏光啊!” 见符玄如此深谙此中路数,感觉莫名省心的凤离皇也不客套暖场了,直接加快进程扯入了他以为的正题环节。 “也好,只是望凤家主能知会令千金,符玄此番来此是应净乐宫廷之命来此一见令千金,这位是明真陛下膝下之女,善胜王后所出,应太子之命来此探访。” 符玄感觉吃饭可以吃饭,但必须是得聊正事的那种。 “怪我眼拙,不识尊贵,没成想竟是王女,稍后饭宴可得自罚三杯,还望殿下勿怪凤某怠慢。” 凤离皇本以为这次来的人也就符玄可能有点身份,却是未曾想过旁边不吱声的这位竟是王女。 『出门在外,伯父自便就是,就是喝不了三杯,阿素也不会瞧不起伯父的。』 许是想到临行前母后对自己的耳提面命,遇到外人有些怕生的王女说了一段莫名其妙的话。 而此刻的凤离皇浓眉一挑,有些无语的看着这个初来乍到的世侄女:“?_?” 啊这,我只是跟你客套一下,自罚三杯对我一个海量的人就只是洒洒水而已。 我在你眼里就这么虚? 这么跟我说话,是不是瞧不起我? 我除了喝不过你娘,难不成连三杯酒都喝不动了,瞧不起谁呢! 第五十二章大妖过境(二更) 饭宴前。 “小公子倒是好生娇俏。” 少女眉目含笑,显然是看出了王女女扮男装,初相识却是来了一句打趣。 『哦,姐姐也是如此认为,只是不知姐姐尊姓大名。』 难得有人欣赏自己,王女不由嘴角扬笑,拱手见礼。 “某名金煌,姓凤,如你所见,南离凤氏出身,算是你王兄未过门的媳妇。” 凤金煌温声细语的述说自己的身份。 “嗯哼~打住啊!八字还差一撇呢,可别急着攀亲戚。” 凤离皇不在,为了不让王女殿下继续被眼前这位恬不知耻的女人祸乱心智,符玄决定以身为棋子打算为太子殿下排忧解难了。 “只是小六不知,符卿所谓八字没一撇是哪里没一撇呢,按理说,婚书缔结,门当户对,双方父母都点头了,于情于理,我确实可以说是他未过门的媳妇啊。” 凤金煌嘴角含笑。 “你也可以不是。” 符玄双手抱胸,无甚好感的看着眼前这个想压自己一头的女孩。 “不知此事从何说起?” 凤金煌笑容收敛,心底泛起一丝忐忑。 『那个……就是王兄托我和玄姐过来问未来嫂嫂是不是愿意嫁过去,要是不愿意,就让我把婚书退回去还嫂嫂自由身。』 见二女争锋,王女默默取出了袖口的婚书。 而此刻的凤金煌看着婚书,明显怔了一下,但她随后正色问道:“是他不愿娶么?还是嫌弃凤氏族小鄙陋配不上他?” 『倒也不是,没那么严重哈,王兄就仅仅是担心你们是父母逼迫不是你情我愿的罢了,绝对不是嫌弃未来嫂嫂家境不好的意思啊。』 生怕给王兄婚事搅黄的王女急忙辩解道。 “太子上山清修不知经年,未来也不知何时下山,纯粹是怕耽搁了你们。” “至于他本人对于这些婚事倒无所谓,父母之约,媒妁之言,他是听之任之的。” 符玄在旁转达忘秋带给凤金煌的话。 『没错的,王兄确实是这么说的。』 王女肯定的点了点头。 “听之任之?他真这么说?假使我对这门婚事没有意见,他听之任之,换言之……” 凤金煌似是想到了很多。 “如你所想的,你若执意要嫁,他真的会娶。” “趁现在八字还没一撇,后悔还来得及。” 符玄满不在乎的吃了一块糕点。 “我本心悦于他,何来后悔一说。” 凤金煌心神大定,和颜悦色道。 “我说,你这句话骗骗外人也就罢了。你跟我说这个不觉得假啊!你跟太子也不熟吧!” 对于凤金煌跟忘秋的交集堪称寥寥无几的符玄感觉这女人在拿自己的婚姻大事爱玩笑。 “这不耽搁我一见钟情啊。” 凤金煌嘴角噙笑,似是相当乐见此情此景。 『先前你说的“你们”是几个意思?』 将三女之间的神仙发言听了个大概的凤九歌蹙着眉头问起了一个他最为在意的问题。 “字面上的意思,善胜王后给太子殿下说了好些个婚事。” 符玄眉头不眨一下,就特别坦率。 『道侣一个足矣,娶那么多做什么?!』 凤九歌太阳穴微微鼓起,额头青筋微跳,语气带着八九分不满。 “因为太子是储君,以后继任大位,三宫六院七十二妃都是往少说的。” 符玄依旧面不改色。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听起来理所当然有像那么一回事,但我怎么听怎么不舒服。』 凤九歌扶额叹了口气,只觉得自己亲爹给自家妹子安排了一桩天坑婚事。 这他奶奶还不如之前那桩呢。 至少人黑帝只是称号是黑帝而已,他可不是什么太子储君。 派来说媒的人也不会光明正大的当着自己面说什么三宫六院七十二妃。 也就在矢志纯爱无敌的凤九歌暗自思忖要不要搅黄胞妹这门婚事替天行道的时候。 凤金煌却是发话了:“左右不过一些姐妹,作为日后大妇,我又岂是什么量窄之徒,自是当有几分容人之量。” 说罢,她还脸红了。 淦! 你脸红个泡泡茶壶! 凤九歌有些大跌眼镜的看着即将步入婚姻这摊泥潭无法自拔的胞妹。 此刻他就有些想问问不知是脑袋哪根弦搭错了的胞妹: 你要不听听自己刚刚在说些什么! “特么的,我当初就应该烂在院里!” 对于某人的厚颜无耻,符玄有些绷不住了。 “符卿,未来还请你多多包涵了。” 凤金煌笑靥无双,回眸间倾盖芳华。 (发生了什么?额……这,我是不是应该插一嘴,嫂嫂她好像已经把控好局势了,但我还什么都没做,怎么感觉婚事就跟板上钉钉一样,王兄不是跟嫂嫂不熟么,嫂嫂一见钟情王兄对婚事听之任之是什么狗血喷头的情节啊!话本要是这么落于俗套狗头作者不被摘下项上狗头都是轻的,谁教你们这么操作的啊!) 王女内心戏很多,但此刻她只觉得离了大谱,简直滑天下之大稽,心理面积之大只能用有那么亿点点来形容。。 额……这。 这就成了!不能够吧! 王女有些怀疑人生了。 而此刻的太和山。 『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忘秋打量着自己的气运,微微皱眉。 〖命泛桃花,双修功法了解一下。〗 福生无量天尊在旁打趣。 『……』 忘秋有些无语的给了福生无量天尊一个眼神自己体会。 〖虽然我没道侣,但我双修功法绝对正宗。〗 许是觉得忘秋在质疑自己,福生无量天尊信誓旦旦说道。 『没吃过猪肉,但见过猪跑,对吧。』 对于从没在自己面前着调过的损友,忘秋算是彻底无语住了。 〖呵呵,被你看出来了,老君圣人给轩辕氏秘授双修大道那会,我就在场旁听过,那本《御女心经》我有全册,姿势很开放,绝对脸红。〗 不知为何,福生无量天尊的语气就有些腼腆了。 『你那边如何了?』 没什么心思理会双修秘籍的忘秋提及了正事。 〖不知道怎么说?三千名里似乎多了一些脏东西,放心好了,这里一切有我,若是真顶不住了,这还不是有盘古和大道顶着么,既然后世这滴心头血安然转交你手,那我俩的谋算就没有一点问题。〗 福生无量天尊那边似是出了一些无伤大雅的变故,但他似乎并不慌张。 『……』 忘秋没有说话。 〖别突然沉默啊,每回你这样我这里都会出现很多幺蛾子。〗 忘秋沉默了,福生无量天尊就很慌。 『你可能没事,但我这边确实出了一点状况。』 忘秋收起了不远处炼化大半的心头血,表情有些凝重。 〖什么状况?分享一下,让本天尊为你出谋划策一手。〗 见忘秋那边出事了,福生无量天尊倒是不慌不忙的插科打诨。 『倒是不必,不过是远古妖庭的两个老臣工罢了,探寻完也就回去了。』 看着山脚下手拿罗盘的白衣男子和一旁负责护送的兽皮壮汉,忘秋及时收回打量视线。 〖妖庭老臣?哪两个?〗 福生无量天尊见有新鲜事,也是不免好奇。 『一个是妖帅白泽,另一个我要是没认错,应该是大妖英召。』 忘秋泰然自若的靠坐椅背,那对渊瞳无怖无惧。 第五十三章手给你拧成麻花(一更) 太和山脚,剑河之畔。 “妖帅,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周围有很多双眼睛在看着我俩。” 总感觉自己受到莫名视线窥伺的大妖英召有些不大自在。 “不用感觉,就是有很多双眼睛在不远处的水面上观察我们,山中更是有着一个修为不下于我的道友。” 白泽看了眼剑河水上密密麻麻注视自己和英召的太和黑蚁,语气平淡。 “弱小蚁豸竟敢旁窥我等,林子里偷窥我们的,有贼心没贼胆不成,信不信你英召老爷火烧林子。” 见真有人窥伺它们,英召也是个暴脾气,当时就忍不了。 拳劲透体而出,直接在剑河中游炸出了一个长达百丈的巨坑。 眼见坑中黑蚁齐齐濒死,群山之中黑蚁之属无不在此时此刻激起了滔天凶性,就连远在净乐屯田帮耕的蚁卒亦是身有所感发出了阵阵嘶鸣。 而此刻净乐宫中与卦者谈玄论道的紫炁元君心有所感,不由面色剧变,心知太和山出事的他那还顾得上跟卦者谈玄,只是一把拽住卦者的袖袍让其跟自己赶去现场。 “咦!?什么品种的虫豸,还怪新鲜的,成饼了还能活。” 英召看了眼自己冒着白烟的拳头,有些怀疑自己最近是不是少吃了顿饭,连群虫豸都锤不死。 也就在下一刻,蚁卒纷飞悍不畏死的朝英召飞去。 而这更是让本来就有些不爽的英召恶向胆边生,拳影若脱缰野马般频频打出道道残影,拳风所过于地上犁出道道土块,饶是如此,蚁卒亦是寸步不退,口中数以十万计的细微利齿在每次英召拳风刮过都会疯狂进行啮食英召法力。 仅是三息,英召就感觉到自己的法力无端少了十几丝。 而地上被自己锤杀至齑粉的太和黑蚁如同恶鬼一般扭动着残碎的躯壳在融金化铁的蚁酸之中翻涌,而它们残破的魂魄在土中汇聚,似是在向死而生。 “奶奶的,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英召骂骂咧咧,只感觉眼前所见所闻匪夷所思,区区虫豸魂魄破碎都能爬起来。 “英召!速退!” 见英召久攻不成,灵觉敏锐的白泽察觉到了不对劲,顿时神色骤变。 然而为时晚矣。 不知不觉间,方圆十万里厚如草坪的黑蚁于地上林中联袂化阵,蚁群生机一寸寸灌入生机大阵,顿时天现剑纹,地出利口。 英召那还不知道自己碰上了硬茬,善战如他第一时间现出自己的千丈妖身,只见其状马身而人面,虎纹而鸟翼,却听其怪叫一声,愣是双手强行硬憾上空渐渐寸寸凝实的神剑虚影。 然而他却是未曾想到,那本是只有利齿的地上却是凭空涌出诸多金色尖头神链捆缚住自己振飞的双翼,英召一时不察,竟是生生被神链拖拽回了地上。 泥土四溅,砸出了一个大坑,神性被链条封禁大半的英召扭过头看着嵌入自己大腿血肉的利齿真血洒落,此刻,天上神剑将要落下,远处黑蚁为了干掉自己正不断往自己这边飞来,英召眼中多了一抹惊骇之色,不由惊惶喊道:“白泽救我!” “道友又是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不想惹事生非的白泽终是不能任凭英召战死在这无名山头,只得召出罗盘抵御天上神剑落顶而来。 『无端越界杀戮,纵是虫豸也不能讨个说法吗?』 『今日你敢带他走出这片山头,来日忘某下山必是要为底下士卒讨要一个说法。』 山路的第一块台阶上,忘秋飘然而至,隔着老远,他神色阴寒的看着剑河边侧的二兽。 “你又是谁?!” 英召怒喝道。 然而下一侧,见面先放一句狠话彰显一下自身实力的英召却是发出了一声惨叫。 却见忘秋手若極雷一般探出,英召还没看到忘秋是如何对自己出手的就发现自己组成千丈妖躯的左臂被忘秋扭成一团麻花,雪白的骨屑混杂着新鲜的血液在半空中四散而飞。 只是勉强捕捉到一道残影在自己眼前飞掠而过的白泽妖瞳剧缩,也是知道自己和英召可能是碰上什么不为人知的狠茬子了。 『脆了点,看你倒还有些嚼头,要不贫道拭把拭把你。』 少年负手而立,飘然若凌虚之仙,那对如渊瞳目仿若深渊巨口,冷冷看着眼前的白泽。 “道友,白泽与友只是途经贵宝地,绝无冒犯阁下尊威的意思。” 白泽心头一凛,只得抵御头顶落剑语带歉意。 『那些是我的护山兵卒,你们冒入此地还打伤了它们,这是前因。』 忘秋神色依旧冷漠,却是不忘屈指打散了生机大阵的阵眼令蚁群生机逆回本身供给己用,也在阵眼溃散之际,天上的神剑虚影化为道道蓝色光点消散半空之中,地上利口神链亦是转眼成空。 “阁下不妨划下道来,白泽愿意替朋友承担恶果,只要不伤及我这位朋友性命,神通、宝药、机遇都是好说。” 许是见过忘秋的霹雳手段,只有九成把握护住英召性命的白泽在言语应付上显得谦卑不少。 『真血百滴,百年丹草千株。此外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让它自折元寿三十载返还天地,此事便算揭过。』 忘秋也是想过息事宁人的,索性当个敞亮人也就提出了条件。 “牛鼻子道士,你别太嚣张了。” 英召并没有服软的意思,打算起身再战一场。 “够了!英召!退下!” 眼见净乐国中国运沸腾如滚水,茫茫人望化为人道大势要将英召碾碎为齑粉,身为世间祥瑞,几有功德在身的白泽呵斥一声将英召斥退身后。 “此番言论,吾等认栽,只是自折元寿关乎英召道途,白泽斗胆,还望阁下换个要求。” 白泽依旧拱手见礼,只是后背缓缓泌出些许冷汗。 以他几为人族帝师的见识哪里还认不出眼前道人是为此世量劫之子,而且还是迄今为止他见到最为离谱的那种量劫之子。 一世帝命,人皇之姿,这种炼气三千层的少年怪胎还有要逆天筑基的趋势,谁教他这么修炼的,还有王法么! 白泽很想骂娘,他和英召难得跑南瞻部洲一趟,也没听说过来个小山头会有贬为人道罪兽的危机啊! 『道人脾气不好,你气运罩身也算得道之士,看你面子如此讨价还价倒也还行,折下百尺功德清光,今日我什么也不要了,此事揭过。』 扫了一眼白泽,忘秋换了一个不算过分的要求。 下一刹那,英召吐出了一口心头精血,命载寿数被天道当场收取,气息当即萎靡不振。 而擂拳轰击英召胸口的白泽扭头折去自身三十三尺功德清光,递给忘秋。 “二十年元寿,加之三十三尺功德清光。” 白泽很心疼,心疼到麻木了。 一个会元的功德啊!啥也没干,啪的一下就没了,没了啊! 『妖族式微,好自为之吧,不是谁都像我这样好说话的。』 忘秋抬手点散那缕功德清光,化为无数功德光雨分润地上陷入濒死的蚁群。 此刻的白泽、英召:“Σ(?д?|||)??” 姗姗来迟的紫炁元君和卦者竟天:“Σ(°△°|||)︴” 紫炁元君看着竟天,一脸迷茫的问起道:“我刚刚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熊孩子啊!那可是实打实的功德啊,不成,快把我变成一只蚂蚁,我要过去接点!” 后悔来迟一步的竟天捶胸顿足,赶紧摇着老道的肩膀示意老小子把自己变成一只太和黑蚁过去分润功德。 老道见竟天所言甚是,直接吹了一口仙气将自己和竟天变成一只太和黑蚁企图混入其中水点功德。 第五十四章葬身之物(二更) 太和山,剑河 “没了!啥都没了!” 见自己救驾来迟啥都没有捞到,化身太和黑蚁的紫炁老道气的原地跳脚。 “来迟一步,竟是认蚂蚁的功德。” 竟天叹了口气,就觉得怪可惜的。 “徒儿,你那边没事吧?嗯……是为师多嘴了,你怎么可能有事呢,哈哈!” 见现成的功德没捞到,老道当即就想关心一下爱徒,然后见忘秋身上屁事没有,倒是大罗境界的英召被自家爱徒打破法体,手臂被强行扭成麻花一时无法复原不说,更是伤及自身元寿。 『师父,你下次再来晚点,徒儿也就懒得留手了。』 见底下蚁卒缓缓恢复生机,忘秋抖落了一下白衣大袖,淡淡扫了紫炁老道一眼,随后背过身子准备迈着步子入山去了。 “呵呵,说的也是,贫道下回一定注意哈!” 老道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他也没想到只是短短离开几个月时间,会有如此不长眼的过来砸他徒弟的场子。 “太子殿下这就打算回山了?” 竟天不由问起了一旁老道。 『啧!』 忘秋眉头一蹙,脸上多了一丝不满。 随后还没往太和山道上走几步的他再度回到第一处石阶之上。 “徒儿,好端端的怎么又回头了?” 老道眨巴了一下,也是搞不懂忘秋的操作了。 『你就是符卿的师尊?』 忘秋抬头看向竟天,渊瞳之内多了一丝思忖之色。 “启禀殿下,竟天不才,小徒正是符玄。” 竟天也不知太子为什么会找上自己,只能行臣下之礼。 『如此就是了,有样东西给你。』 忘秋点了点头,单手一招,山顶之上一道流光飞至忘秋手上。 竟天虽然奇怪,但还是随之看去,而太子殿下手上有的只是一面巴掌大打磨的异常光滑的黑色石镜。 然而忘秋并没握在手里多久,只是随手丢出,眼见石镜即将落于自己身上,竟天也不知太子殿下送自己的镜子具体是什么材质,只能手忙脚乱的双手接住。 “竟天顽愚不堪,不解殿下何故赠镜?” 手握镜起,竟天只觉自己莫名圆满了,竟是连卦算之术都不由再上层楼。 『曾听符卿说太卜早年起卦,自言未来必死符卿手上,可有其事。』 忘秋眼睑微垂,眼神没什么波动。 “确有其事,我也是因此收玄儿为徒,一身所学倾囊相授。” 竟天愣了一下,他也没想到符玄会把这件事告诉忘秋,只能点头承认。 『此物名唤瞰云镜,推古代,算未来,定坐标,或是你未来因此葬身之物。』 忘秋坐在台阶上,语气平淡的跟竟天说起一些事情。 “果是如此?!莫非我那徒儿会在将来因此镜行那弑师之事?” 手握瞰云镜,竟天目露正色。 『你可以击碎它,兴许可以捡回条命,没准符卿未来……也不会因此背上弑师骂名。』 忘秋提议道。 “有些事改不了,知道了没用,有些事改得了,更没必要知道。” “殿下美意,照理说应欣然接受才是。只是竟天身为卦者,心有所执,怕是不能如殿下所愿,此物……竟天会妥善保管,留待日后将死之时权做见证,以证我生平必有一卦算漏无遗。” 竟天如此说着,那手中的瞰云镜气息逐渐与竟天命理攀附交融,竟是顷刻炼化为了自身的本命之物。 “镜在人在,镜亡人亡,老竟你丫算昏头了吧!” 紫炁老道见此也没想到好友一介麻瓜能炼化的这么快,当时就双眼瞪圆直接傻眼了。 这玩意假的吧,自己当初手痒浅浅炼化一手没有分毫变化。 额……这,现在就是有心阻止也来不及了,早知如此,就不带这埋汰玩意过来了,自己这算不算害人啊。 一想到是自己带竟天过来凑热闹的,紫炁老道就有些内疚了。 竟天未来真要是死了,自己绝对脱不了干系。 “这人有病吧,给他机会活,为什么执意寻死?” 英召有些虚弱的站起身,朝白泽问起道。 “冥冥之中自有定数,生平起卦必有一真,而这真之一字,多少人求而不得,大道如此,进退不得。” “若碎镜保生,虽能保命一时,必是否了自身一切所学,一身卦术去之八九。” “若保镜注死,未来命数定矣,从此卦算有涯,以有涯算无涯,身死之前,卦算一片坦途,甚至日后算卦还有没有代价都不好说,毕竟代价他已经提前压上,关键他还为此坚信,此世除了他那个徒弟,这世上恐怕只有那圣人和道祖,能冒着天道大不韪强行击杀他了。” “换言之,除了注定的死亡,这个凡人……怎么浪怎么蹦跶都不会死。” 白泽看出了竟天所走大道的脉络所在,然而知道归知道,它要是想为此动些手脚谋算竟天性命,难如登天。 而此刻的英召挠了挠有些干枯发黄的头发,只觉得自己可能要长脑子了。 圣人道祖之下,除了天克自己的爱徒,自己怎么浪都不会死是什么概念。 英召表示它想学这个。 (绝了,良言难劝该死鬼,慈悲不度自绝人。) 忘秋也不知道符玄的这个师父是怎么想的,反正他是无语住了。 『罢了,师尊,你也别摇了,该劝的也劝了,其余顺其自然便是,卦者一生身不由己,这是太卜自身能把握的,如此也未尝是件坏事。』 说罢,忘秋缓缓起身,已然打算事了拂衣去。 “唉!” 紫炁老道先是看了一眼忘秋逐渐入山的身影又是转头看向边上道境逐渐圆满的太卜竟天,不由长吁短叹。 但随后,他又神色凛然,看向边上两个妖庭老臣,说道:“两位,场子也砸了,热闹也看了,你们要走,老道我不多留,若是执意逗留,老道只能请你二位移驾别处了,此地毕竟是我徒清修之处,是他的道场。” 英召冷哼一声,若非一时不慎被忘秋强行近身,它也不会吃了这么大的亏,留肯定是不会留的。 正在英召打算一声不吭的离开此地的时候,白泽却是搭住它的肩膀,只听白泽对它说道:“你先回去跟妖师复命,我可能要晚回去一段时日。” 英召双目微张,它是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好大哥白泽会先一步背叛组织,这不是得好兄弟同进退么,先让我回去是怎么回事。 好好好,你这是猪瘾犯了是吧,想在外头吃独食了,竟然借口留下来不带我一个,可真有你的。 英召很气愤,但它没法子,来时它们就有正事,现在白泽作为老大哥要留下来,那接下来只能它这个跑腿小弟去干正事了。 思来想去,有些委屈的英召终是一兽承受了所有,驾着妖云先行回去复命了。 第五十五章忌惮 “你还是老样子。” 看着在院内卜算明日运势的符玄,凤金煌低声感叹一声。 “我跟你不熟,别太自以为是了。” 符玄秀眉一撇,很不满某人话语间的随意。 “我迟早是要过门的啊,符卿。” 少女眉眼弯弯,显然没有动气。 “你够了啊,信不信我明日多添一课,专门算你未来什么时候和殿下和离。” 小脸微涨,本来就不同意这门婚事的符玄威胁道。 “符卿也以为未来我会与他共处一室大被同眠么。不然若无结姻又岂来和离。嗯,还是符卿有眼力见,嘴甜也会说话,就连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只是还以为符卿会当着我的面卜算来着,敢情是给我留了一分薄面。” 凤金煌捂嘴娇笑一声。 “你——” 符玄气结,只觉得多年不见,眼前这玩意学会了蹬鼻子上脸。 “我么,怎么了?” 凤金煌看着符玄气愤的模样,起了一丝挑逗之心。 “长得还行。” 罕见的,看着好脾气的凤金煌,知道愤怒改变不了什么的符玄并没说出什么有辱斯文的话,只是客观评价。 “欸?” 难得从符玄嘴里听到好词好句的凤金煌明显一愣。 “眉若柳,腰似杨。巴掌粉面三春桃,一身清素九秋菊。凤眼半弯藏琥珀,朱唇一颗点樱桃。细看诸处好,鸟惊喧,花愁颤。” 符玄终是正视自己的此行目的,抛却私心,于公而论,眼前女子仅就貌美而言,确实没有话说。 “你这样夸我,我会骄傲的。” 凤金煌半侧身姿,微掩脸上一抹绯红的她在思虑着要不要接受符卿对自己的溢美之词。 “骄傲可以,能别扭屁股么,我还是个孩子啊,你胸前那两团烂肉在我面前一动三颤真的好么。” 符玄深深的叹了口气,讲真,花花世界虽迷人眼,她也有些累了。 活了二十几载,但对于肉身年龄不过五岁的她来说,少女的好生养于她的平平无奇而言,属实冒犯,她甚至还没人家胸口高! “景瑜身材比我也不差吧,平日里怎么没见你说起她过?” 就符卿莫名自卑这点,凤金煌就很奇怪,真是只喜欢双标的符卿,越看越喜欢捉弄她了。 “说什么鬼话呢,我跟小瑜七八年没打过照面了,谁知道她那个人长的是圆是扁是高是矮。” 看着眼前的少女,符玄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是吗,我以为你跟她挺熟的,莫非做宫廷女官的,跟你们做宫廷卜者的不搭边。” 凤金煌有些尴尬,她是万万没想到,符玄和景瑜竟然已经七八年没打过照面了。 “这不是有没有搭边的问题,你是不是有些太想当然了,早在八年前,小瑜、他哥景清还有五百随行士卒带着殿下法旨跟明真陛下请辞去太和山修行去了,我因为还要学习卜算,就没有跟过去,而是一直留在宫廷跟师父学习。” 符玄并没多想,毕竟在她看来,凤金煌这个家伙就是一个局外人,南瞻部洲跟东胜神州隔了老远,有点信息差很正常。 “景瑜去修炼了?!” 凤金煌打了一个寒噤。 “是啊。” 符玄满不在乎的吃了一块桌上的绿豆糕。 “竟会如此,难道他选择了视之不见?当年景瑜可是在那栋庭院周围洒满了火桐油要致他胞妹于死地啊。” 虽然有料到景瑜刺杀未遂可能没死,但凤金煌很不解,面对一个准备弑杀家中亲眷的恶徒,忘秋这家伙是怎么还能视之于无物的,而且还如此器重她带其去太和修行啊。 “遇到那种事情,换谁谁不方寸大乱,脑袋因为一时冲动昏了头也不是不可以理解,最后殿下不是在我等的帮助下赶上去救人了么,加之景清可是小瑜的哥哥,就是小瑜有错在先,看在景清的份上,功过相抵又不是不行。” 见凤金煌对景瑜如此忌惮,符玄只当是大妇气量狭窄容不得女官,不由为景瑜寻找各种开脱借口。 “这样么。” 凤金煌微微低头,像是听到一件坏消息般耷拉个眸子。 “喂!人家招你惹你了,丧着个脸。” 符玄很不解,凤金煌这厮好像见不得景瑜一点好一样。 “符卿,你认为景瑜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见自己落寞的姿态被符玄瞧见,凤金煌也没什么精气神打起一副明媚的样子,只是落寞中带着些许慵懒朝好人一枚的符卿问起道。 “厨艺不错,王女殿下还有太子殿下早年的生活起居都有她的些许身影,本人也舍得下功夫,受苦也不喊累,我去庖厨偷东西吃的时候,她在哪里练颠勺被庖厨训得狗血淋头也没哭一声,也就是事后蹲在角落里跟个木头一样呆呆的连眼皮都不眨一下。” “听景清说,早些年逃荒遭了很大的罪,中途还离散了,直到路边被安抚灾民的善胜王后看重天资救下成为净乐女官生活才好过一点,至于小瑜是个怎么样的人,算是好人吧。” 符玄模棱两可的回答了一句。 “那可真是好人一生平安了。” 见回答不出所料,凤金煌嘴角挂上了一抹嘲讽的笑意。 “我也这么认为。” 没听出反话的符玄认同的点了点头。 “不说这个了,我倒是想跟你打听一下他现在什么境界了,问鼎了么?” 感觉自己现在并没什么杀身之祸的凤金煌忽然问起忘秋如今的修行状况。 “快筑基了。” 符玄嘴角一抽,但还是吐露了实情。 “嗯嗯,果然是问鼎圆满了,在我印象里,他这个时候确实是在问鼎期要问仙劫了” 凤金煌并没把话听全,只当记忆中的忘秋一如前世一般破境如喝茶饮水。 但转而她就发现不对。 只见凤金煌眸眼一凝,双手忽然搭住符玄的双肩,有些压不住气的问着:“你说什么!他快筑基了?!那岂不是说他还是个炼气?他不是在我们走后就去太和了么,照理说他只会更强,怎么会卡在炼气啊!” 凤金煌情绪有些失控,她是万万没想到,在自己有意改变一些事情的进展后,忘秋身上发生的剧变超乎了自己的想象。 “纯粹炼气士不是炼气境难不成还是真仙境啊。听我把话说清楚啊,真是,怎么一提到殿下你就这么毛躁,太子是快筑基不假,但听王女殿下说,太子筑基以前就是炼气三千层的炼气士了,实力都可以把寻常问鼎的脑袋当球踢了。” 符玄有些不满于肩膀上传来的力道,总感觉凤金煌这坏女人之所以仗着未婚妻的身份死活要赖在太子殿下边上一定是另有所图。 “炼气三千层这玩意是山里修炼就可以达到的么?!” 没想到这一茬的凤金煌有些懵。 这年头,什么纯粹炼气士会跑到山里修炼啊! 那些人哪个不是跑到一国王都亦或是以火云洞为中心的人皇界借助人道气运辅助修行的。 忘秋的不走寻常路让她都有些不知所措了。 此外,快筑基了是什么鬼。 你炼气三百六十五层尝试筑基我还能理解一下。 你炼气三千层什么底蕴心底没点数么,这不就是彻底焊死在炼气境了么,你竟然还能筑基,就离谱。 “你问我我问谁,殿下这些年是硬修炼气境不假。” “此行过来其一是为了你的婚事,其二就是向你南离凤氏求取一抹涅槃火的火种,如此也好帮助你未来夫君实现筑基。” 见时机到了,符玄索性就将求取涅槃火这件事摆在台面上讲了。 第五十六章试着劈开禁制 “涅槃火么……” 少女凤眸微沉,只觉得事情开始难办起来了。 “很为难?” 符玄不知此中门道,不由询问道。 “往年凤祖的涅槃火都供给六位仙祖纯化凤血参悟玄仙大道了,最近一次南离火山的大祭还是在六年前,你们要是早六年来这里,我说什么也不会一口气把族内得来的那三粒涅槃火种悉数炼化了。” 凤金煌很无奈,今时已然不同往日,她也没想到忘秋会需要这个,她本以为忘秋用上这些玩意会往后推迟好些年月。 不过仔细想来,前世景瑜来访南离确实有向南离凤氏求取涅槃火种的意思。 最后还是因为兄长把持族事加上自己准备改嫁南阳叶氏单方面撕毁婚约的缘故导致一切不了了之。 一切不了了之,平淡生活过了一年半载后,终是迎来了代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景瑜还是将涅槃火拿到手了。 不过不是什么平和的手段。 一人一骑身后随行五百灵官也不知通过了什么手段,竟硬生生的赚开了太苍国门,六位玄仙先祖惨遭诛戮,门客族裔近乎死绝,就连身怀重瞳已然半只脚踏入金仙大道的兄长都力竭而死,大半魂魄被景瑜塞进万魂幡中,连六道轮回都是奢望。 若非最后,自己这南离凤氏还有些许祖宗福荫引出元凤后手,一击将已然取得涅槃火的景瑜和五百灵官轰杀至濒死,恐怕那时南离凤氏就已经除名世间了。 然而躲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在那件事后不久的将来,南离凤氏还是被灭族了。 他上门了,裹挟一世帝命,以人皇之姿,剪伐天下妖邪,杜绝天下淫祀。 南离火山的禁制被他一剑给劈的稀碎,元凤不愿引颈就戮强行涅槃,凤焱冲霄而起,最终连天大战终是被他战到鏖干最后一滴血后魂归九泉之下,回家守陵的自己连战斗的余波都没经受住,整个人死的连渣都不剩…… “喂!从刚刚开始你就在走神!真是的,我们不是在谈正事么。” 符玄拔高声线叫道,她现在很不高兴,从刚刚开始就是自己一个人在说,凤金煌这家伙屁话都不发表一句,这让她很火大。 “除非短时间再举行南离大祭打开觐见凤祖的山道,不然你我是没有办法凭空变出涅槃火的。” 回过神的凤金煌双手一摊,表示自己一时也没什么好的法子。 『那就举行大祭呗,这有什么难的。』 不知何时爬上墙头的王女插嘴道。 “每逢大祭,凤氏苗裔大多会齐聚南离引渡精血打开禁制,然而距离下一次大祭还在二十七年后,不是想打开就能打开的。” 凤金煌摇了摇头,说出了最为关键的难点。 『是不是只要把禁制打开了,我们就可以进去取涅槃火了?』 王女似是想到了什么,不经意问起道。 “你不会想说,你可以打开禁制吧?” 凤金煌凤眸微张,小脸有些诧异。 『可以试试。』 王女笑着点了点头,似是相当有把握的样子。 隔天,南离山口。 “所以你们把我叫来这里就为了这个?” 凤九歌双手环抱,言语淡漠。 “我控兵本事属实一般。” 凤金煌叹了口气。 “妄图开启神山禁制,犯祖训了吧。” 凤九歌面无表情的扫了凤金煌还有边上两个外人一眼,只觉得她们在胡闹。 “我请示过六祖,他们同意了。” 准备事情往往妥当的凤金煌自不会在动手前让自己有这种不必要的顾虑。 “理由?” 凤九歌还是有些怀疑,毕竟他感觉胞妹有被恋情冲昏头脑的趋势,得好生把关。 “说是看在伯母的份上。” 凤金煌提及了忘秋的生母善胜王后。 “哈!这算什么借口?” 凤九歌觉得理由很扯,有被荒谬到。 “大概是因为善胜伯母很强的缘故,值得南离凤氏卖伯母一个面子吧。” 凤金煌言笑晏晏。 到底是伯母啊,虽然不太清楚伯母具体是什么跟脚,但一想到前世善胜伯母登天之后,漫天仙神对于伯母那讳莫如深的样子,就连远在东胜神州的太苍帝上都遥遥向伯母拱手行礼,她就知道自己这位伯母怕是极不简单了。 果然,她当着老祖的面取出善胜伯母索求涅槃火的文书,老祖连带先前不断摇头反对的亲爹想也没想就直接答应了。 “有机会我会去净乐一趟,有些东西不是什么很强就值得我南离凤氏大开方便之门的。” 感觉事情越发扯淡的凤九歌只是眼神不善的看着不远处无功而返的二人组。 “知道啦,就只是找你帮个忙而已,怎么还叽歪上了。” 凤金煌有些娇憨的拉扯凤九歌的袖子撒着娇。 “这在我能力范围之外,山道的禁制要是那么好绕过去,哪还需要每三十三年召集族人举行大祭,直接让老祖强行撕开不就是了。” 看着如蛋壳般笼罩整个南离火山的神纹禁制流转不休,风水起势于坎离之间,地脉周遭更有元凤子嗣设下的种种大阵息息相关相辅相成,有时候凤九歌就感觉自己的胞妹太过高估自己的能力了。 『四眼仔,你还挺机智的嘛,我们就是想撕开禁制来着嘞。』 许是听到了二人谈话,王女后发先至说起道。 “他们那边是不是大多不太聪明。” 凤九歌眉头一蹙,感觉胞妹的智力有下降的趋势,都知道禁制撕不开了,还陪两位外行胡闹。 “我太过高估王女殿下的能力了,她上去还真不行。” 知道她们的能力被凤九歌质疑的符玄叹了口气。 『这可不能怪我,我以为很好拔来着,王兄啪的一下就拔出来了,半点不曾拖泥带水,谁知道一换成我,那把剑就跟在剑鞘里生根一样,我死命拔也就拔出三寸。』 王女握着剑鞘苦着张脸,表示委屈巴巴。 “那把剑很强?” 重瞳微睁,流转着阴阳二气,直视王女手上剑鞘的凤九歌却一时看不出什么虚实,在他眼中,剑鞘里的那把剑就是再普通不过的一柄铁剑。 『应该很强,劈开禁制肯定是不在话下的。』 笑话,要不是自己实力不够,发挥不出祛邪神剑半成威能,自己肯定不会在这时候用上王兄赠与自己护身的神兵的。 (什么都不知道还能这么自信,也不知说你这个做妹妹的是盲从还是其他什么好。) 凤金煌很无语。 她可是第一时间就认出了王女手执神剑的来历。 北方黑驰衮角断魔雄剑! 在前世,他统摄南瞻北俱,坐望东胜西牛,是年他在人间香火鼎立,世人敬他拜他,而那香火神像所执神剑样式却是与此刻王女所执神剑如出一辙。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正款的北方黑驰衮角断魔雄剑,就这么如此随意的将自己的贴身配剑给王妹护身之用,如此宠溺,看的凤金煌都有些吃味了。 “我要是没理解错的话,你们是想我接过这剑劈开通往山道的禁制?” 凤九歌好像明白了什么。 『交给你了,四眼崽,你境界可是我们这里最高的,你要是也没辙,我怕是要找凤伯父代为出手了。』 王女嘻嘻笑道,手中北什么叫不出具体名字剑就连带剑鞘拍在凤九歌肩头。 第五十七章神祇念 禁制轰然碎裂,站在南离山外的凤九歌迎着山内凌冽的热风,额前因为无匹剑气发生断裂的碎发随着热风逐渐湮灭,看着手心握着的北方黑驰衮角断魔雄剑,此时此刻他也不太清楚该说些什么了。 是真的牛皮啊。 眼前这千丈来许的狭长剑痕不似作假,手中之剑的锋锐程度劈个禁制跟大斧空劈水豆腐一样轻松写意。 撕拉一下就划开了。 『……』 虚影投映至此,忘秋却是有些无言了。 『王兄!』 王女见忘秋投影此间,不由有些兴奋。 『唉……』 见王妹屁事没有,忘秋叹了口气。 『神祇念。』 凤九歌凝眸望去,只觉得有些有趣。 『不错。』 忘秋并指一招,凤九歌手中的北方黑驰衮角断魔雄剑顿时脱手而出复归剑鞘之中。 “还真是护短,随行竟然还伴身神祇念,我还以为这把剑鞘里头有的只有你蕴藏其内的一道剑光而已。” 符玄双手交叠,饶有趣味的打量眼前的忘秋。 『江湖险恶,既然都赠剑护身了,自然要护的周全些,如此也好叫别人知道小妹并非软弱可欺。』 『至少对面真要动手前,会掂量一下与我交恶的后果,要是连我这道神祇念都打不过敌手,剑鞘底部还有一道五炁遁光符,还有随时都会触发的天地一体大挪移阵法,也足够撑到我真身赶来救援了。』 对于自己给王妹的护身手段,忘秋倒不觉得自己的过度保护有什么。 “好久不见。” 也是没想到会触发忘秋保护手段的凤金煌看着不远处的衣袂翩翩的白衣少年,她倒是强忍着内心的喜悦,很是矜持的跟忘秋打了一声招呼。 『是小六啊。』 忘秋凝视半晌,山中清修多年,看着自己的未来媳妇,一时脸盲的他在一番仔细端详后依稀瞧出了昔年故人的影子。 “呼~真亏你还记得我的小名,我还以为自己出落成大姑娘后你就认不得我了。” 凤金煌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不由为忘秋认人的超长后摇松了口气。 『变化是挺大的。』 看着也不知是故意还是不小心的凤金煌在自己眼前不经意显露美好身姿,忘秋不由微侧渊瞳回避一二。 『你就是她未婚夫?!』 看着小妹有些扭捏的小女儿姿态,有些没眼看这过于辣眼睛的场面,凤九歌重瞳半闭转而问起忘秋。 『小六退婚没?』 为了怕出现什么不必要的误会,忘秋不由看向符玄。 “没啊,未来主母说什么对你一见钟情,还心悦于你,酸的我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我可没想着坏了你俩的好事,那婚书到现在还是我保管着呢。” 白了忘秋一眼,符玄掏出了袖口的婚书。 『好吧,在她没改主意前,我姑且算是她未婚夫。』 看着凤金煌笑的灿烂,一副吃定自己的样子,忘秋只能端正态度,正面回答问题。 微微走进忘秋跟前,凤九歌有些在意的伸出手拂起忘秋面前的乌黑长发,重瞳与渊瞳对视着,仿若高天之云与无底巨渊遥相呼应。 看着少年剑眉狭长带着少年锋锐,眸眼如渊似海裹挟一世君威,那唇红润似若点樱,那齿白如羊脂美玉,略显散乱的墨发就是未曾打理也显得尤为传神。 凤九歌自以为自己长得也算对得起老天爷了,却是未曾想到眼前少年的那张脸却是独得大道恩宠一般,男的女的都掺杂了一些成分,光看姿容有些过于雌雄莫辨。 某一刻,凤九歌突然想起了在方壶游学时自己师尊壶天老祖所说的那八个字:男生女相,龙章凤姿。 『咳咳,失礼,你这散发跣足的属实有碍观瞻,做哥哥的性子急,就想在小六嫁过去前好好替她掌掌眼。』 凤九歌也知道自己举止唐突,只是倒退两步拱手致歉。 『如何?』 忘秋倒没觉得有什么,毕竟自己入山清修一来就未曾束发修行过,有碍观瞻在所难免。 『不难理解小六会一见钟情,换我是位女子,未尝不会春心萌动芳心暗许。』 凤九歌倒也是个实在人,只是说的话就很有歧义,忘秋明显是被恶寒到了。 “咳咳,大哥,大庭广众之下注意影响。” 许是发现周围人眼神的诡异,不怎么想被忘秋当成怪人的凤金煌急忙封了凤九歌一本正经打算胡说八道的嘴。 『禁制快愈合了,你们不进去么?』 忘秋看着气氛莫名快乐的几人,不由问道。 『王兄来么?里头有涅槃火,我们这回劈开这里的禁制就是想为王兄取出几道火种带回去充当天地奇物哩。』 先前还在偷笑的王女在旁跟忘秋说道。 “你想要的话,有多少算多少,全给你都无妨。” 感觉自己跟忘秋之间的关系有些薄弱的凤金煌见缝插针的开始博取忘秋的好感。 『或可同行,此番就当是在外散心了。』 见自身的神祇念还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保持外出行动,忘秋索性也就答应下来了。 (倒是一个随遇而安的自来熟。) 凤九歌心底暗自嘟囔一声。 “他难得到这里,可别把别人吓跑了,你再这样没规矩近他身,回头我就告诉阿爹,说你小小年纪不学好,好男色。” 总感觉自己的好大哥会坏了自己的好事,趁忘秋、王女还有符玄三人在前头走着,不大放心的凤金煌凑近凤九歌的耳边说了一句悄悄话,随后又言笑晏晏的走在忘秋不远处跟其走的若即若离。 (女大不中留,倒是女生外向了。) 凤九歌在心底默默吐槽,感觉小棉袄有些漏风。 然而踏入南离火山的忘秋却是发觉了一抹异样。 〖察觉到了吗,小忘。〗 福生无量天尊适时接入了通讯。 『光阴变动的气息,不会错了。』 忘秋神色自若的走着,交流的同时还不忘应付王妹还有符玄过分旺盛的好奇心。 〖元凤有猫腻啊,此行你小心一点。〗 福生无量天尊短暂提醒一句。 “秋,你有些心不在焉啊,在想事情么?” 第五十八章探查异样 南离山道。 “秋,你有些心不在焉啊,在想事情么?” 许是因为前世忘秋只身持剑杀入南离火山大战涅槃元凤,对于他突然的心不在焉,凤金煌就怪恐惧的。 『对于南离这个地方,你们了解多少?』 忘秋双手抱头,语气莫名轻快的问起道。 “龙凤初劫,凤祖大战祖龙濒死身投南离火山静待涅槃,这在修行者内部都是老生常谈的话题了,你不会没听说过吧。” 凤金煌也不知忘秋为什么要问这个,只能搬出了以往修行界内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争取不犯言语上的错误。 『那之后呢,在南离凤氏这一支族脉还未在南离一带繁衍之前的事,你们南离凤氏又知道多少?』 遥望那座冒着赤金色岩浆的南离火山,忘秋渊瞳幽幽,似是想看个真切。 “南离火山可是出现了什么问题?” “可否看在我的面子上与我说说,南离凤氏世代栖居于此,这也算是自个的家事,真要出现问题,我们也想自个妥善解决。” 凤金煌单手抵住胸口,郑重其事讲道。 碍于前世忘秋来南离凤氏行事过于残暴,就连自己也灰灰在了那场战斗之中,凤金煌已经有心理阴影了。 『客随主便,只是小六,你这做东道主的,跟我说话也太小心了。』 忘秋轻嗤一声,只觉得多年不见,昔日友人倒不似最开始那般苦大仇深了,就是有些客气拘谨,夹带一些客套生分。 “作为东道主的没能打扫好住处,我这不是怕你心怀芥蒂么。”(还不是怕你在这里乱来,这要是打起来,老娘实力还没恢复到前世的水准,指不定就当场灰灰了。) 为了不让忘秋发现自己的异样,凤金煌可谓是求生欲直接拉满了。 『所以,南离火山真出了什么问题?』 凤九歌重瞳流转,并没看出什么虚实。 『同龄人在,你的体质天资算是其中拔尖的那几个了。』 『只可惜,你所修的道重杀伐而非推演,若是你接触过轮回亦或是光阴,哪怕是涉猎空间、因果的些许皮毛,对这南离山不会一点异动都看不出来,至少能察觉异样,并在危险发生时带着家族中人及时避险。』 符玄腰间穷观阵盘直接脱身而出,只见穷观阵起,忘秋立身乾兑之中,衍算坎离之外。 许是为了让众人听个真切,少年起阵之时也不忘具现自己所见景象。 听一声凤鸣,那具象化的光阴长河之上,一道钟声于大道间传响却是在遥远过去彼此遥相呼应。 也在此刻,穷观阵算力告急。 还想具体衍算南离山中具体情况的神祇念有些懊恼的挠了挠头。 “钟声?” 凤金煌看着忘秋,想要一个官方解释。 “是钟声,而且这钟品级不低。” 凤九歌若有所思的看着南离山。 “喂!你怎么哭了?” 无心钟声的符玄还在琢磨穷观阵的起阵方式时,却是不经意注意到身侧王女不知为何哭的有些泣不成声。 『我……我也不知道啊,就是眼泪突然涌上来,克制不知嘛……』 王女也是有些绷不住了,这心底无法压抑的悲痛让她难以自已。 “现在怎么办?” 俯下身子安慰王女的符玄想问问忘秋的意见。 『边哭边走啊,她只是哭又不是腿走不动,真要哭的腿软,脚上贴两道神行符,腿会动就行,随便她哭,你总不能指望我一个神祇念抱着她往前走吧。』 从不惯着王妹的忘秋觉得符玄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要请示自己,实在是太没主见了。 “你这样……煌,咳咳,你未来媳妇见了不会介意吧。” 换做平时符玄也就给王女贴上了,毕竟她一个麻瓜膂力有限,根本抱不动比她还大只的王女殿下。 但现在不是非常时期么,她还是很顾虑凤金煌这个未来主母的,毕竟没什么女生不喜欢体贴入微的男生吧。 这非常时期当做平常处理真的好么,你这样不会给人家带来什么坏印象么。 反正默默掏出四张神行符箓以备不时之需的符玄就很犹豫。 “走吧,也不用顾忌我什么,迟则生变,我领着她走在后面问题不大的。” 取过一张神行符箓,拿着符箓凤金煌为了有个正当理由远离事故发生现场,又能时刻在边缘徘徊不至于在忘秋面前刷不到存在感,她就自告奋勇的当着忘秋等人的面将符箓贴在王女的额头上,表示自己可以带着她。 “又是这样?” 看着喜欢在边缘试探的凤金煌,总感觉眼前一幕跟多年前净乐灾变时的场景莫名重合的符玄嘴角多了一抹略带嘲讽的笑意。 『正好,那我也留下,符卿不是爱热闹么,不如先随这位仁兄入山,我和她们随后就到。』 忘秋笑呵呵的看着想深入南离火山一探究竟的符玄。 『我没意见。』 凤九歌手上握着一杆凤翅镏金镋,也有些想看看山里究竟闹出了什么幺蛾子的他见符玄懵在原地,为了赶路快速,他也没二话只是一把揽住符玄的腰肢,将其提起夹在腋下。 随着脚下一抹银白色遁光骤然亮起,再转眼两人就消失在了三人的视野里了。 『走吧,小六。』 见凤金煌眼里多了一丝三人相处时的局促不安,忘秋象征性的回头看着凤金煌。 “你不跟过去么?” 凤金煌有些忐忑的上前握住了忘秋伸出的那只手。 『我跟过去做什么,事情不曾大到需要武力强行解决问题的地步,我当然不急不缓。』 『那里的异样来自于何人何物,我心里也有了些许较量,若是晚上那么十几二十年,也许会成为气候,要真到那时,我也不惧,毕竟那时我已下山了,管他什么妖魔鬼怪,我自一剑荡平。』 话语风扬,带着少年意气,看着此刻的忘秋,凤金煌的目光有些痴迷。 “我信你,你的话我一直都是信的。” 少女如是说着,笑似暖阳。 但同时她又不由在心底暗叹一声: 你当年要是早点下山,亦或是如此刻这般遣出一道神念知会于我多好,我又岂会因此改嫁他人断了那命定的姻缘,又岂会如上一世那般自始至终见面不过三面而已。 然而没有如果,前世随风而逝,但所幸,她回到了从前,这一次,她不会再放手了,说什么也不会了。 而此刻抹着眼泪的王女感觉自己夹在两人中间不断发着光,这种莫名其妙的感受就很邪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