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龙傲天他惨死的爹[穿书]》 1 第 1 章 “泊儿,一会儿你见到了你三叔,不许和他闹知道吗?”秋临淮放慢了步伐,有些头疼地道。 话虽如此,脚步依然是缓缓地,他仔细地握着秋意泊肉乎乎的手,慢悠悠地走着。 明媚的日光自廊外透了进来,被竹帘与花影细碎的分隔成了许多份,随着清风摇摇晃晃。空气中传来了不知名的花香,与竹叶松木的气息混合在一起,清淡而悠远。 “知道了,爹。”秋意泊抓着他爹的手,不算太费力就能跟上他的步伐:“你都说过很多次了……我和三叔又不熟。” 秋临淮含笑道:“嗯,是不太熟,不太熟还能把三叔的本命剑拿去挖蚂蚁窝。” “爹!”秋意泊翻了个白眼:“我怎么知道那是三叔的本命剑!” 这事儿他有记忆,两岁多的时候这位三叔回来过一次,不过他也没见到人就是了。 听说这位三叔是某个修真宗门的首席大师兄,本人修为已经到了炼气化神的境界,他作为一个穿越大军的一员那简直是好奇死了好吗!这可是活的修仙者哎! ‘据说’他穿越的是个修真-世界,但是他爹好像也没修真,整个家族几百口人也没谁修仙,从小到大也没见真的修真者,他估摸着自己应该也没有什么修真的潜质,四舍五入这很可能就是他唯一一次见修真者的机会!这不得见一见? 他甩开一溜儿照顾他的仆婢跑到据说是三叔的院子里,结果里头一个人都没有,他当时就两岁,跑了那么一段路也走不动了,干脆在院子里等着仆婢发现他不见了来找他,因为太过无聊就挖起了蚂蚁窝,顺手就抄起了一根枯枝…… 后来他爹把他揍了一顿,因为那枯枝是三叔的本命剑。 这事儿真的冤得没法说!有谁的本命剑是二十厘米都不到的枯树枝的?! 他穿越之前家里的水果刀都比它长! 而且本命剑为什么就这么扔在花园的土上?本命剑难道还要时不时接接地气吗?! 秋临淮见秋意泊小步小步的走着,干脆俯身将他抱在了臂上,带着他走:“好了好了,那我们说好了,对你三叔要恭敬些,你三叔性子冷淡,不会与你计较什么的。” 秋意泊被亲爹绕的没办法,满口应道:“我知道了,爹都说了三遍了!” “臭小子。”秋临淮在他眉间戳了戳,笑着加快了步伐往里院去了。 据说他们秋家每隔几代就会出修士,所以他们家有规矩,四代以内的亲长按正常辈分叫,而过了四代的长辈一律都叫老祖宗,十岁以下的孩童则是称对方太爷爷、太奶奶,前头加个排行或者名做区分。 不过素日里也不大会叫重了,家族中的修真者大多都去了各大修真门派,修真无日月,如这位这次回来不过是因为十年一度的春宴召开,他要带家中适龄孩童前去参加罢了。 春宴,其实有春闱之意,凡六岁至十六岁身怀灵根者将统一被带入修真界,前往各大门派参加入门试炼,通过者就会留在修真界进行修炼,而落选者则是会被一一送归家中。 最开始是因为有孩童说进入修真界后那些仙人们叫他们吃了一场宴席,便被戏称为‘春宴’,久而久之大家也就这么叫了。 ** “临淮来迟,还请恕罪。”秋临淮立在亭外廊桥上,对着亭中赏景之人拱手问安。 秋意泊低着头也跟着拱手行礼:“意泊见过三叔,三叔安。” 他好奇死了!但是不能随便乱看。 这就跟重生前不能随意盯着别人瞅是一样的道理,别人问你一句‘你瞅啥瞅啊’你再答一句‘我瞅你怎么了?’可能最多会被打一顿,在这儿可以直接省略中间问答环节,你瞅一眼紧接着你就被删号了。 当然了,到底是自家血脉不至如此,要是对着陌生人那就说不好了,家里的规矩规定一视同仁,礼多无人怪,小心无大错。 “嗯。”对方淡淡地应了一声:“过来吧。” “是。”秋临淮应喏,这才牵着秋意泊入内。 声音很年轻,最多二十出头的样子,不过修仙能冻龄这已经是铭刻在每个兔朝人dna里了。 他有一种微妙而复杂的情绪。 ——居然是真的。 ——果然是真的。 池塘的锦鲤看见有人影行来,便甩着长长的尾巴摇曳生姿的游来,挨在桥柱旁探头探脑,惹得原本平静无波的池上此起彼伏,热闹极了。 等会儿见完了三叔就来喂鱼吧…… 秋意泊静静地想着,跟随着他爹进了亭子。他不能抬头,面前就只能看见一片华美的布料,浅青色的料子上绣着同色的云纹,随着对方的动作反射出一抹清淡的流光。 “六岁了?”这次对方的声音变得清晰了许多,“到我身边来。” “是。”秋临淮笑着把他往前推了推。 秋意泊走到距离三叔一步之遥的地方便停了,再度行礼:“三叔。” “抬头。” 秋意泊闻声便抬起了头,乍一看还以为认错了人,他又扭头看了看,他爹还好好地站在他背后,不过此时他却和恭敬什么的扯不上什么了,已经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见他看来,便笑道:“怎么?傻了?” 秋意泊只觉得身体一轻,就已经被三叔抱了起来,对方一笑,便更加和他爹相似,非要说有什么不同,就是这位更年轻一点,像他爹年轻的时候。 秋临与抱着怀里的孩子坐了下来,还颠了颠,笑着说:“豁,一眨眼都这么大了!” 秋意泊扭头看他,脑门子就给戳了一下,他三叔对着他左看右看:“跟我长得也很像啊!” “那是自然,不像问题就大了。”他爹笑骂了一句,见他还有点愣,就伸手捏了一把他的脸,笑眯眯的说:“泊儿,你三叔是爹的双胞胎弟弟,别怕。” 秋意泊也反应过来了,他顿时意识到他爹刚刚唬着他玩儿呢!“爹!” “好了好了,你爹逗你玩呢。”秋临与将他抱在膝上,还顺手塞了他一个玉佩:“自己玩一会儿,我跟你爹谈点事,乖。” “……好,三叔你放我下来。”秋意泊收了人的东西,自觉拿人手短,打算顺道去把鱼喂了,免得打扰他们谈事。 秋临与越看怀里的小孩越是喜欢,他在秋意泊的脸上碰了碰:“不放,你乖乖让三叔抱一会儿好不好?接下来的事情和你也有关系,你也听一听。哥,你不介意吧?” 秋临淮一摊手,示意随便抱。 秋临与又在他脸上捏了捏,转而问道:“哥,泊儿灵根测过了吗?” “还没有。”秋临淮答道:“明天才到他六岁生日,我怕提前测伤了他的身体,你不是也是因为这个才回来的吗?总不好抢了你的活计。” 秋临与笑道:“那就包在我身上了,啧啧,哥,泊儿要是有灵根,我倒是不太想带他去凌霄宗了。” 秋临淮讶异道:“怎么了?” 凌霄宗可谓是当世第一宗门,心法高深,直指本源大道,门中有数位炼虚合道真人坐守,再有秋临与这个亲叔叔外加首席弟子在,泊儿去凌霄宗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秋意泊也觉得挺耳熟的,不过凌霄宗这种名字简直修真小说必备的,十本修仙小说九个都有凌霄宗! 秋临与头微微下沉,轻轻地压在了秋意泊的头顶,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秋意泊:“你看看,这要带回去,你又不在,全门派肯定都觉得这是我的种!” 秋临淮一顿,仔细打量了一番,他这孩子确实跟自己很像,可如今一对比,反而觉得和临与更像,尤其是眉宇间那一份气质简直和临与是一个磨子里刻出来的:“……还真是。” “行,那以后泊儿管我叫爹,管你叫二伯。” “别想着他以后管你叫爹,管我叫二伯。” 两人不约而同的道,话一出口,他们两对视了一眼,眉宇间不由流露出一模一样的笑意。 玩笑过后,就是正题:“凌霄宗虽好,却是剑修为主,泊儿的根骨应该是不会有问题,但苦得要命,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家金尊玉贵养着的孩子去吃那份苦,我就有点不舒服。”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此话不假。”秋临与接着道:“此次春宴五蕴书院、天风山、衍天宗几个大宗皆是大开宗门,与之一比凌霄宗倒也不算个太好的选择。” “五蕴书院不是百年不开山门了吗?” “确实,这次仿佛是约好了一般,或许是这次春宴已然出现天灵根了吧。”秋临与颇有深意的说:“总是要坐不住的。” 秋临淮忖度再三:“既然如此,倒也不急,到时你见机行事即可。” 五蕴书院?天风山?衍天宗? 秋意泊越听越耳熟,总觉得在哪里听过一样,但又想不起来是在哪里看过了。 “临与,师傅打算赐号了吗?”秋临淮问道。 “嗯,这次春宴过后就会赐号。”秋临与道:“我悄悄问过师傅了,师傅打算赐我‘怀真’二字,你弟弟我以后就是怀真君了!” 怀真君?好耳熟。 “你师傅对你期待很高,你不要让他失望。” “不过我觉得有些太阴柔了,有点像是女修的号。”秋临与磨蹭了一下秋意泊的头顶:“对比起来,还是应真君听起来更威风……你说是不是啊,泊儿?” 应真君? 秋意泊抬起头来,揪住了秋临与的衣襟,认真地问:“三叔,应真君是谁啊?” “你爹。”秋临与点了点他的鼻子,笑吟吟的说。 秋意泊看向他爹,秋临淮也是这般笑着看着他,然后当着他的面大变了活人,变成了二十岁出头的年轻版自己,活似在跟他说:没想到吧,你爹也是修士! 秋意泊不敢置信的看着他爹:“……???” 爹你藏得好深! 秋临与看着秋临淮,突然感叹道:“一眨眼哥你的孩子都六岁了,再一眨眼,说不定我们就要当爷爷了……下一代该到‘之’字辈了吧?哥我们先想想?孙子的叫远之,孙女叫琴之怎么样?” 秋临淮无奈地道:“……他才六岁!而且也不一定会有子嗣。” “万一呢?”秋临与抓着秋意泊肉乎乎的爪子把玩着:“你看你自己,你想过你会有子嗣吗?……哎,他还愣着呢?不是被你吓到了吧?” 秋意泊只觉得自己仿佛被什么东西重重地砸了一下脑壳,整个人都是天旋地转的。 怀真、应真、双胞胎、秋……他的终于想起来了!这不是《堪破天机》里男主角家族的两个靠山吗!他们是一对双胞胎兄弟,两人一为凌霄宗最强战力,一为凌霄宗掌门,但由于应真君因小人而渡劫失败,怀真君又遭人截杀身亡,失去了两大靠山导致秋家迅速败落后被仇家灭门。 而男主秋远之,则是秋家唯一的幸存者,他目睹了父亲被五马分尸,妹子琴之被辱而死,全族死无全尸,又被从小订婚的亲家退婚,自己则是灵根被毁,集齐了修真小说经典三大套路家族血仇,灵根被毁,退婚,从此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秋远之他爹叫什么来着? ……秋意泊。 他叫什么? ——秋意泊。 好家伙,他儿子是龙傲天?! 那他就是龙傲天他那个被五马分尸的爹?! 2 第 2 章 别问他为什么能记起来一本书主角他早死的配角爹的名字,他当时追更发现了自己名字和主角他爹相同,随口留了个言,作者回复简单明了:建议通读全文并背诵。 他觉得作者说的好有道理无法反驳,于是反复看了好几遍,虽不说能背下来,但大多数情节他还是能记得的。之前没想起来主要是因为万万没想到居然还真的能穿书! 这简直就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不不不,冷静,应该没那么巧。 秋意泊咬了咬舌尖,往自己亲爹的方向伸手:“爹,抱。” “好。”秋临淮笑着将他接了过来,秋意泊扯了扯他爹的衣襟,让他低下头来看他:“爹,你也是修真者吗?” “是啊。”秋临淮摸了摸他的头发:“爹有些事情,就暂时回家来住了。” 秋意泊歪着头问他:“这样啊,那爹也是凌霄宗的弟子吗?” “自然。”秋临淮解释道:“我与你三叔皆是凌霄宗弟子,师从洗剑峰孤舟真人,你若是以后有缘相见,便要称呼一声师祖。” 好家伙,孤舟真人! 秋意泊抱着最后的希望问道:“那我也可以入洗剑锋吗?” 他记得书里孤舟真人是一个极其牛逼的角色,他一个人占了一个山头,且只收了两个弟子后就关门了——就是他爹和他三叔。 “泊儿这话真是问倒我了。”秋临淮松开了手,叫他下地,有些爱怜的摸了摸他的脸:“你师祖脾性冷淡,不爱与人交际,百年前他将我与你三叔收为弟子便坦言道不再收徒,若你届时有那份机缘,大不了我与你三叔再去恳求一番。” 秋临与一手持杯,明明是一杯寡淡的茶水却硬是叫他喝出了酒的风流,他笑道:“这有什么?我们想收个弟子,又是亲生的骨血,通报师傅知晓即可,师傅想也不会拦着我们。” “确实。” 秋意泊小脸一白,扔了一句‘我去喂鱼去了!’就跑了。 两人看着他的背影,秋临与有些诧异地道:“泊儿怎么了?” 怎么突然就跑了? 秋临淮摇了摇头,无奈地笑道:“他来时就盯着那池子鱼不放,恐怕是看见了什么喜欢的。你不知道,他院子里养了一池锦鲤,若不是我叫人盯着,这满院的好锦鲤都要到他院子里去。” 秋临淮也笑:“养那么多做什么?” “喜欢吧。”秋临淮摸了摸眼角,似乎想到了什么:“他虽还小,人却跟个鬼精灵似地,说什么素日里读书眼睛疼,要多看看会动的东西,我见他也不曾耽误读书,就随他去了。” “听说泊儿读书上很是用功?” “怎么不是?卯时三刻起身,辰时读书,一直到戌时才停,之前还说要去考个秋闱,以后要学澜和一般做个大官,才好……”说到这里,秋临淮住了口。 每隔几代秋家便会出现身居仙骨的孩童,这在凡界是十分罕见的,但秋家先祖态度却十分端正,并不为此故步自封,只把自家当做普通世家来经营,去修仙只当是去远游求学的,其他无缘修真的族人或参与科举,或下海经商,林林总总,总要给自己混一份营生。 秋澜和便是其中之一,如今位列户部侍郎,从二品大员。 “才好怎么?”秋临与好奇地问道。 “……才好官商勾结。”秋临淮眉眼间都是笑意:“顾先生来报于我听的,泊儿与几个小孩都讲好了,谁以后去考官,谁以后去经商,他们要官官相护,还要官商勾结,把秋家经营成燕京第一豪门世家。” “顾先生听了觉得不妥,将道理分说与他们听,偏偏泊儿道‘若无银钱,先生束脩何来?若是朝中无人,怎能请到先生这般大才为我等小儿教习,此乃家族百年大计,先生不必担忧’,若不是我拦着,顾先生怕是甩袖就走。” 秋临与听罢拍案大笑,他看着远处坐在栏上往下头撒鱼食的秋意泊:“看着乖乖巧巧的,口舌怎么这般厉害?” “怎么不是?”秋临淮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向秋意泊:“他呀,主意大得很。” 说罢他一顿,又像是对秋临与说的,又像是对自己说的:“罢了,还是去凌霄宗吧,我这几年怕是还动弹不得,有你看着,我到底也放心几分。” “哥,泊儿交给我就是了。”秋临与抬手为秋临淮添上了热茶:“哥,炼神还虚大劫不易,时间有的是,你千万不要逼着自己。” “我知道。”秋临淮看着外面明媚的春光,低声道:“一晃,六年过去了。” 他的境界也松动了。 送走了泊儿,他或许也该找个地方闭关了。 *** 秋意泊满脑子都是夭寿。 现在可以确定他真的穿书了,而且穿成了二三十年后就要被五马分尸的龙傲天他爹,得想个办法才行。人在精神状态稳定的情况下没有人会想去死,秋意泊自然也不想。 他如果顺其自然,那么别说他了,全家除了一个他未来的儿子外谁也活不成! 舍得吗? 自然是不舍得。 他拼命回忆《堪破天机》的内容,很可惜的是这本书的男主是他八字一撇都没有的儿子,对于他爹和三叔这两座靠山的描述也不过寥寥几笔,更别提他这个活在第一章开头第一句甚至不是全尸的爹了。 但既然他能被仇家轻易杀死,还结婚生子了,说明他应该不是修真者吧?或者说资质太差,所以返回了凡人界过普通日子?总之不可能和他爹一样明明很厉害但有什么原因施展不出来吧? 修真无日月,世上已千年,对比一下除了重生复仇类的修真小说,二三十年时间修到炼气化神中第一步金丹期应该都要被人夸天才了。 他之前就一直很好奇为什么他的名字和其他人不太一样,和他一起上学的堂兄弟都是叫秋x黎,而他们父亲辈则是叫秋澜x,就他和他爹在家里堪称是独树一帜。 他一开始还以为是因为他们是主脉嫡系的关系所以有另外一套取名的方式,现在想想应该是他爹还有他和其他族人就不是一个辈分上的人! 再说一下原著剧情,还好男主走的是报仇路线,大boss是衍天宗宗主衍天真君,他爹和他三叔也是为他设计所杀,被男主杀死时他则是炼虚合道中的阳神期了,男主复仇成功中间大概有一千年的时间,也就是说衍天真君现在应该还在炼神还虚中徘徊。 ——不,严格来说,衍天真君并非是原著最大boss,在杀死衍天真君后故事主线就成了修真突破自己,成就造化之主,最终boss是看不见也摸不着的天道。 他爹之前说三叔现在是炼气化神期,也就是说撑死了就是化神期,他爹估摸着也差不多,而衍天真君现在最少也是个炼神还虚期的大佬了,这就意味着这最多三十年里他爹和三叔如果不能进阶炼神还虚,他们就得跨大境界面对boss了! 这可真要命啊。 秋意泊撒了一把鱼食入水,池子里的锦鲤早已在他脚下翘首以盼,见状立刻抢夺了起来,一时间花团锦簇,美不胜收。 他手小,就算是满握一把也没有多少食物能够进到鱼口中,很快水面上浮着的鱼食就消失殆尽,鱼群们不满地扑腾着,试图寻找没有被吞食的鱼食。 这可怎么办?自己大概率不争气,没办法修仙,就是修仙也没办法三十年修到炼神还虚期,他爹和他三叔没有什么奇遇能短时间进阶——反正书里都被杀了,那恐怕就算是有,也不是很逆天的那种。 而师门孤舟真人则是很快就会进入闭关期…… 难道他就只能等死了? 他正在苦恼着,突地脚下一条大锦鲤破水而出,直直的往他的方向冲了过来,他一惊之下连忙躲避,五彩斑斓的锦鲤隔着他的裤腿撞在了坚硬的石栏上,摔了下去,而他手中的鱼食罐则是脱手飞出,整罐掉进了池塘中。 霎时间锦鲤们再度狼吞虎咽了起来,他有些呆愣地看着脚底下的锦鲤,伸手拂了拂被打湿的裤脚。 对哦,他爹和三叔没奇遇晋升,但是他知道奇遇在哪啊!什么天材地宝,什么法宝秘籍,他全知道! 只要能跟在他们身边,无意之间透露出点什么来,有些天材地宝可能时间没到没长成,但大部分那都是可以拿的!这样一来,他爹和三叔牛逼了直接反手杀掉衍天真君,他岂不是也就安全了? 还可以接着当一个亲爹亲三叔是大佬的快乐的修二代! 资质差一点不要紧,能用丹药堆上去,他又不想去弄那些什么机缘,能自己御剑飞行,能体验一下修真是什么样子的,实在不行……实在不行到处去旅旅游那也是好的嘛! 至于这些机缘本来应该是男主秋傲天的……没事,连胚胎都没有人权,他这个没影的儿子更没有了! 只要他不和人生孩子,那秋傲天连存在都不会存在! 秋意泊眼睛一亮,飞一样的往亭子那边跑过去了。 “爹——!三叔——!” 秋临淮俯身接住了他,摸了块帕子给他擦了擦脸上的水渍:“怎么了?” “爹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还有三叔也要答应!” 秋临淮板了板脸:“爹可以答应你,但是你用什么和爹换呢?难道你学堂测验……” 秋意泊打断道:“就是第一。” 他一个成年人,考不过六岁的小孩?开玩笑呢?他是穿越了没错,但又不是拿智商换的! 秋临与轻笑出声:“行,三叔答应你——除了不能要我的本命剑去挖蚂蚁洞,其他都可以。” 秋意泊喉头一哽,这个梗过不去了是不是?! “我可以修仙吗!”秋意泊抬眼看着他们两,眼神晶亮:“我想修仙!” 第一步,先他妈确定一下自己有没有那个资质,应该会很差,但有总比没有好。 生活不易,秋意泊叹气。 3 第 3 章 “修仙啊……”秋临与摸了摸秋意泊的狗头,明明只有六岁的小孩儿,却养出了一头好头发,摸上去又软又细,如丝一般,他没忍住张开手把秋意泊重新抱进了怀里,将自己已经晾得有些温的茶水放在了他的面前。“修仙,也是要讲究机缘的。” 或许是秋临与和他爹长得太像了,秋意泊毫无芥蒂的就着他的茶盏喝了半盏,秋临与见状笑意越深,拿着帕子一边给他擦了擦嘴,一边道:“想要修真首先要有仙骨,仙骨分为天、地、玄、黄、凡五品,泊儿明日就可以测试仙骨了,届时也就知道了。” 秋意泊其实都懂,既然已经联系起了原著,自然就不是之前两眼一摸瞎的时候了,这本书里的灵根不讲什么属性,只讲品级,品级越高天赋就越高,而非简单的灵气吸收速度越快,而是展示于方方面面。至于制符炼器炼丹这种旁门是人人都可以学的,但也讲究天赋。 他记得原著里最强的炼器师其实是个根骨特别差的人,但是他炼器水平就是无人能出其左右,就算他做不了,他指点出来的法宝也甩天下第二十条街,到文章后期他宗门乃至对他有所求的大能哭着喊着到处求宝贝给他延寿,只盼他能多喘两口气。 不过那个人最后还是死了,他的骨骼被他炼制成了一把长剑,赠予了秋傲天。 他估摸着自己的灵根应该不会特别高,“三叔,那要是我仙骨很差怎么办?” “只要有,便可以了。”秋临淮温和地道:“虽说凡品仙骨接近于凡人,但延年益寿总是可以的。” “泊儿,爹这么说,并非是你一定会具有仙骨。”秋临淮顿了顿:“此事原不该现在与你说,骤然起落之下有伤心性,但既然你三叔已经说了,也便仔仔细细的告知与你。” 其实是大部分人都不会知道他们六岁时会被带去测灵根,他们会被父母家人告知今日有朋友来访亦或者带他出去到哪里玩,甚至再蒙昧一些的地方连父母都不会知晓此事,只道某日要带年龄符合的孩子去祠堂或庙会。 即使是在秋家,大部分孩童也是不知道的,要等到十四岁后才会被告知家中底细。 秋临淮问道:“泊儿,你可知四疆共有多少人口?” 秋意泊张口就来:“东域百千万,其余三域共计百千万。” 也就是二十亿人口,就算一域中有十来个国家,分散到各国在古代已经是很了不起的数字了,秋意泊方知道时也震惊了一下,后面想了想应该是有修士暗中帮助——毕竟一对修士都没办法生下必然具有灵根的孩子,修真界的人口只能从凡间补给,如果不护着凡人,按照那概率各大修仙宗门就等着绝代吧。 “是。”秋临淮抬手将面前的茶盏泼入了湖中,“这两百千万中身具仙骨之人便犹如这湖中的那一盏茶水,或许还要更少……便是凌霄宗,算上凡品杂役,也不过只有两千人罢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秋意泊点了点头:“爹的意思是我很有可能没有仙骨,也有很大可能只有凡品仙骨,希望我不要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不管我有没有仙骨,都要以平常心待之。” “正是如此。” 秋临与在旁听完了总结,不由有些惊讶地对秋临淮道:“泊儿是不是太聪明了些?” 秋临淮微笑道:“他一向如此。” 秋临与一想也是,能在六岁就说要官商勾结的能有几个不聪明?他忍不住捏了捏秋意泊的脸颊:“别听你爹胡扯,虽说身具仙骨的是少,但你爹是修士,还是个地品灵根,你很大概也是有的。” 对,虽说两个修士也不能必然生出有灵根的孩子,但几率要比凡人生出带灵根的孩子的大得多,他们秋家就是这样,秋家的老祖宗虽现在已经不可考,却应该就是一名修士没错,否则秋家哪来每隔几代就能两个带灵根的孩子的机缘? “差一点也没事,你爹一个快要炼神还虚的大能,再加上你三叔我都化神巅峰了,难道还养不起一个你?” 秋意泊:正·中·我·下·怀! 等的就是你这一句! 哎等等,他爹都快炼神还虚了!这么厉害的吗?!还有他三叔,很快就也能炼神还虚了?!他突然觉得这波稳了! 秋意泊抓住了秋临与的衣襟,抬头看他,糯糯地说:“那我要是能修仙,我就要跟爹和三叔住在一起!” 于秋临与来看,则是怀中早熟聪慧的小儿已经快速分析出了结果,却还要极力掩饰着自己的失落,强颜欢笑地和他们撒娇,求一个安慰。 秋临淮还好,毕竟六年过来了,养只猫都知道它抖一抖胡须是什么意思,这小家伙肯定是打着别的什么算盘,不免有些好笑外,却也有些晦涩难言——若是泊儿真是无缘之人,又该如何? 而秋临与这样的看见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小脸那简直是心疼得没法说,就是现在秋意泊提出要拿他的本命剑去挖粪坑,说不定他都同意了! 他搂住了秋意泊:“好,三叔答应你。” 计划通! 秋临淮无奈地摇了摇头:“……罢了,与其让他患得患失,不如现在就看了吧,总也不差这么一两天。” 既然明天就要知道的事情,也没必要再白白吓他一日。 秋临与想了想,双手托住了秋意泊腋下,将他举了起来,与他平视:“泊儿呢?想现在知道还是明天呢?” 秋意泊一脸苦恼的想了想:“还是明天吧!今天我想和三叔去逛街!知道了我说不定就没心情逛街了。” 他记得燕京好像就有个天材地宝,就出现在某家店铺里。秋傲天家破人亡后想要卖掉藏于怀中的珠宝,却被那家的老板强行说是秋傲天偷的,秋傲天的东西被扣下了,人被赶出来后遇上了一个路见不平的神偷,对方不光帮他把秋家的遗物偷出来了,还另外带了点东西,其中有一样就是一位陨落的大乘真君洞府的钥匙。 最妙的是这位大乘真君为人和善啊!洞府里留下的全是宝贝,全副家当一次性赠送,有缘自取。这不得去逛逛?走过路过不能错过啊! 秋临淮微微挑眉:“不带爹去吗?” 好家伙,原来是想出去玩了。 他想到上一次秋意泊出府还是在半年前,这么一想也就随他去了。 “那爹一起去呀!”秋意泊笑嘻嘻地说。 秋临淮摇了摇头:“算了,你与你三叔去吧,家里还有些事务,爹要去处理。” “好,那我回来给您带吃的呀!”秋意泊挣扎了一下,顺利的飞扑进了他爹的怀里,在他爹脸颊上重重地亲了一口:“聚芳斋的五仁月饼!我知道!” 秋临淮哭笑不得的在他屁股上打了一下:“……谁爱吃那个?不许买,你若买了我就全喂了你那池宝贝鱼。” “知道了知道了。”秋意泊跳了下去,拽住了他三叔的手:“我们走啦,三叔。” 秋临与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被骗了,他摇了摇头,拉着秋意泊的手道:“这你就不知道了,你爹是不爱吃聚芳斋的五仁月饼的,他爱吃的是采芝斋的牛皮糖。” 紧接着他就往旁边退了一步,看也不看在自己脚边上碎成一地残片的茶盏,俯身抱了秋意泊就跑,回廊上一连串儿都是叔侄两的笑声。 他哥,这辈子最讨厌吃的东西就是五仁月饼和牛皮糖! 毕竟他哥小时候被牛皮糖粘掉了两颗牙,又被五仁月饼粘掉了最后一颗牙,出了一嘴的血,吓得他们爹娘连声叫郎中,然后又被灌了半个月的药。 秋临与私心想着要是换做了他自己,估摸着也不会喜欢的。 秋临淮坐在原地又取了一个茶盏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笑着摇了摇头。 *** “三叔,你是不是很久没来逛过街了呀?”秋意泊拉着他在繁华的大街上走着,此时正值中午,是最热闹的时候。 路边卖包子的摊上冒出了雾白的蒸气,挟带着肉香和菜香卷向每一个饥饿的人的鼻腔,戏院里的大门敞着,里头的脸上简单描了脸谱的戏子排排蹲在练功的横凳上吃饭,挑着馄饨担子的小贩时不时的被人叫住,将白生生胖乎乎的馄饨就地下锅,客人则是在旁边揣着手眼巴巴的等。 秋临与瞧着这一幕,不由心生感慨,嘴里却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儿:“倒也没有,三叔也经常去执行一些任务,偶尔也会路过的。” “这样啊。”秋意泊突然带着他转了个弯儿,秋临与看着面前一排排红灯笼,就知道这里是哪里了,他想带求秋意泊离开,秋意泊却是一副非常想要却不太敢说的模样:“我听澜和叔说这里的香酥德蹄最好吃了,三叔我们去试试好不好?” 吃完隔壁条街就是触发任务物品的地方!刚好去从头逛到尾! 秋临与微妙的问道:“……澜和与你说的?” “是呀。”秋意泊一脸无辜:“我问澜和叔哪里的蹄髈最好吃,他说挂着红灯笼的那一条街上最好吃。” 秋临与:好家伙,家里晚辈可太出息了,对着自家六岁的孩子说青楼的蹄髈最好吃! 这蹄髈说的真的是吃的那种蹄髈吗? 秋临与陷入了沉思,旁边却已经有个浓妆艳抹却未上钗环的女人从窗户里探出头来,娇笑道:“怎么这青天白日的还有郎君带着小郎君上青楼?那位郎君,快快带着小郎君离去吧,小心叫家中娘子知道了,后院的葡萄架便要倒了!” 秋临与:莫名有种想回去罚人跪祠堂的冲动。 他又看向秋意泊,见秋意泊还是一脸期待,不由长吐了一口气。这种地方他一向嫌污秽,从不靠近,可再看秋意泊那眼巴巴的样子,又不忍回绝……罢了,不就是上个青楼吗?大不了他叫那些花娘都注意着就是了。 他抬头扬声道:“这位娘子,楼中可否用午食?” 那娇娘道:“自然有的,郎君可要用?咱们红袖招的饭食可是一绝!定然郎君满意。” 秋临与不知怎么的,跨进门槛的一瞬间突地觉得轻松了许多。 两人被带上了三楼最好的那个包间,他们二人看穿着便是非富即贵,自然是往最好里招待。 “泊儿,你怎么想到要来吃这个?”秋临与不经意间问道:“泊儿应该知道这是青楼吧?” “知道呀。”秋意泊挂在秋临与脖子上:“可我想来就来了!这又有什么不对?” “你爹知道你进青楼是要罚你的。” 秋意泊歪了歪头:“我想来吃饭,爹为什么要罚我?我又不是来做坏事的。” 秋临与陡然心中一动,沉默了下去,秋意泊见他不说话也不打扰他,反而趴在栏杆上看起沿街风景来。 半晌,秋临与突然轻笑了一声,走到窗边把秋意泊抱了起来,他点了点秋意泊的鼻子:“泊儿说得对……来人,叫你们楼里清曲唱得最好的姑娘来,既然来了,也要听听是否有一绝?” 4 第 4 章 “闹花深处层楼,画帘半卷东风软。春归翠陌,平莎茸嫩……1”抱着琵琶的清官浅吟低唱,倒也唱得一室春光明媚,与窗外之景相映成辉,秋临与听得好,转而去看秋意泊,只见那小崽子埋头对着那盘他似乎已经想了许久的香酥德蹄奋斗,吃相还算文雅,却着实算不上慢。 两斤的蹄髈,叫他一个人啃了一半,他吃得刁,只吃酥脆的皮和精肉,旁边一个花娘拿着银箸银签,一点点给他把上头粘连的肥肉和筋膜挑下来,再放进这位少爷的盘子里。 秋临与看得好笑,便托着腮盯着他瞧:“这么喜欢?” 秋意泊吞下了口中的肉,擦了擦嘴,这才道:“是很好吃,三叔你尝尝?” 旁边的花娘便也知趣得给他送了一叠酥皮与肉过去,卷成了精致的小卷儿,秋临与提筷吃了,他此时才意识到长年累月只进茶水却不进米肉的肠胃是如何渴望吃这些的,几乎是肉一入口,便油然而生一股满足感,只想要更多一点。 他又吃了两口,这才慢慢地说:“是好吃,怪不得澜和在你面前都要夸一夸。” 秋意泊笑嘻嘻的应了,两人对着满桌子菜吃得开心,几个花娘对视了一眼,见各自眼中都有笑意,便有一名花娘道:“两位郎君,奴等就先且退下了。” “去吧。”秋意泊还有空道:“那位弹琵琶的姐姐唱得好,三叔要记得给赏钱。” 秋临与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他的脑壳子,摇头道:“你还懂这些?看回去你爹揍不揍你!” “咱两不是一起来的吗?三叔?”秋意泊贼兮兮的说。 正所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那就赏吧,回去可不准和你爹说我带你来花楼。”要是秋意泊说了,倒霉的可不止这小崽子一个人。秋临与笑着扬了扬手,将一锭金子抛了过去,为首的那个花娘接了,娇怯怯地一礼道:“奴等谢郎君们的赏。” 身后的花娘们跟着屈膝行礼,又如行云流水般的退了出去。 叔侄两这才安心地把饭都吃完了,酒足饭饱之后,秋临与以为差不多就该回去了,或者再去什么糕饼铺之流逛一圈,没想到秋意泊小手一挥,又是眼巴巴的看着他:“叔,我想去看看当铺。” 秋临与:“……?我们家已经穷到要去当铺了?” 秋意泊心一横,正所谓好人做到底,黑锅也背到底,澜和叔对不住了!“澜和叔之前与我提起他有个同僚在当铺里收了一件泥塑猫,那猫灵动异常,等他拿回家用茶盖一擦居然是金的,我就有点……” 他满怀希冀的看着秋临与,逮着了秋临与那看着就贵得要死的衣袖揪成了一坨:“三叔……我们去看看好不好?” 秋临与在心头怒骂了一顿秋澜和,回去非得给叫他跪个两天祠堂,同僚收取贿赂的事情居然还敢回来当捡漏说给才几岁的孩子听!还有一点规矩吗?!他就是这么当官的?!怪不得这小崽子张口闭口官商勾结,都是秋澜和这个小畜生造的孽! ——想也知道,什么泥塑擦出来是纯金,能当当铺的掌柜哪个不是老成精的货色?泥和金的重量都分不出来,那不如去死了算了!那自然是有人托当铺老板转送贿赂,过一个场面将这笔钱洗白罢了! 他本来想说秋澜和带坏子侄,仔细一想秋意泊的辈分够秋澜和叫他一声祖宗了! 这么一想更生气了!带坏自家小祖宗,还想不想活?! “……咱们去点心铺子怎么样?”秋临与提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给你爹买点五仁月饼?” “三叔……”秋意泊垂下了眼帘,一副‘我很想去但是我要听话虽然我委屈难过心里苦’,秋临与也不知道怎么的,见那张和自己极其相似的脸露出这种表情来,就油然而生一股子无奈——不就是去个当铺,花楼都带他来了,去个当铺怎么了? 秋临与握住了秋意泊肉乎乎的爪子:“好吧好吧,走,去当铺。” 秋意泊顿时笑靥如花,丝毫看不出半点伤心难过之色:“谢谢三叔!我只去一家就可以啦!我就是有些好奇当铺是什么样的!” “……”秋临与一顿,这变脸的技巧八成是遗传他哥的! 两人一前一后的下楼,花娘们都规规矩矩地送了他们离开,本就不在营业时间的花楼再度陷入了沉寂之中,这地方是秋意泊故意选的,走出红灯区一条街转口第一家当铺就是剧情触发点,秋临与对当铺又没什么好奇心,凡人界他也不怎么来,估摸着也不知道当铺在哪,看见了这一家百分之八-九十会带着他进这一家。 秋临与果然没有多犹豫什么,带着秋意泊就进了这家店。 柜台后面有一个年迈的掌柜,带着一副稀罕的眼镜,手指正在算盘上飞快地拨弄算珠,噼里啪啦响成了一片,大堂里还有个小厮在扫地,见有人进门,小厮便连忙收了扫帚迎了上来,见秋意泊和秋临与都衣着不凡,更是热情。 “客官,您是来买还是来卖呀?”其实进了当铺不一定是卖的,还有很大一部分是买,当铺上至达官贵族下至赤脚百姓,他们什么人的生意都做,有时便难免收上一些珍奇的玩意儿,不少人都是冲着这些来的。 对于平头百姓,那就是不凑手时来买也多,他们当铺收进来的价格比平常地方要低,卖自然也卖的低一点,简单来说是个二手货市场,就算抽一点成也比买全新的要划算。 秋临与挑了个座儿坐了,淡淡地道:“有没有稀奇一些的,拿出来瞧瞧。” 小二一看秋临与旁边端端正正坐着的秋意泊,心下就有了些盘算,和掌柜的只会了一声,掌柜的便递了他一把钥匙,不一会儿就端来了一大盘奇奇怪怪的东西。 上面大多数看起来都是干干净净就像是全新的一样,托盘靠前的位置是各色玩具,手艺精湛的布老虎,玉做的七巧板、九连环,不一而足,都是小孩子喜欢的,往后一点则是一些青铜器又或者玉器,这是成年人比较感兴趣的。 秋意泊又不是真的小,自然看不上那些玩具,他仔细看了看托盘上的东西,原著里写的是一个玉质的球状的玩意儿,这上面明显没有,难道是这机缘还没到地儿? 秋临与倒是随手捉了一个精雕细琢的琥珀老虎起来:“泊儿可喜欢这个?” 秋意泊诚实地摇了摇头:“不怎么喜欢。” “都不喜欢?” “嗯。” 秋临与便又道:“换一盘。” 小厮半点没有不高兴的样子,又连忙端着东西下去换了,就这样连续看了四五盘后,小厮也苦着脸道:“客官,这是小店里头最后一盘能叫人看得上眼的东西了,若是还没有看中的,那确实就没有了。” 秋意泊眼睛一亮,总算是看见球形的玩意儿了,“三叔,我要那个!” 那是一个翠玉银镂香球,确实是精致可爱,看着像是女子的饰物,秋意泊拿在手上却是正好,秋临与微微颔首,也不问价,直接叫小厮去秋家结账——这翠玉品质上乘,虽不知为何会落到这里,却也不算是什么便宜的东西了,秋临与身上可没带那么多钱。 秋临与见秋意泊抓着香球爱不释手的模样,又吩咐小厮去收拾条络子来,将香球编了上去挂在了秋意泊的腰间,这才道:“现在满意了吧?” 秋意泊笑着说:“嗯!三叔我们回去吧!” 正当两人打算出门之际,进来了一对打扮朴实的夫妻,两人走的极近,进门时男的还扶了一把女的,两人对视一笑,显得极为恩爱的样子。 “这位小哥,鄙人想当一些首饰玩意,不知可方便?” 小厮连连点头:“当然方便,掌柜的在那边,这位郎君可叫我们掌柜替您掌掌眼。” 女子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布包,闻言便将它给了男的,男人拿着布包上前,不知为何秋意泊的脚步突然一顿,扯了扯他三叔的袖子:“三叔,他们在干什么?” “他们在当货物。”秋临耐心地解释道:“就如同我等来购买货物一样,当铺也是收别人的东西的。” “我想看看。”秋意泊小心翼翼的问道:“他刚刚拿过去的时候好像包袱里也有个香球,可以与我这个凑一对……三叔,我可以看看是不是吗?” 秋临与微微一顿,他笑着在他眉心点了点:“小东西,眼光倒还真的可以。” 他说罢便上前两步,与那对夫妻道:“二位,可否将怀中物卖与我?” 那男的顿了顿,见秋临与衣着非富即贵,连连点头:“自然可以,只不过我们这些不过是普通的首饰,怕是这位郎君看不上眼。” “无妨的,不过是孩子喜欢罢了。”秋临与道。 那两人瞬间便看向了秋意泊。 不得不说,秋意泊的皮相是真的很可以的,虽说六岁的孩子大多都不会丑到哪里去,像这样精致可爱的在这个大多数人还是在饥饿边缘挣扎的世界中终究是少见,女人眼睛一亮,她悄悄摸了摸肚子,然后小小地推了她丈夫一把:“快卖与这位郎君吧!……小郎君真是玉雪可爱。” 男人闻言也没有犹豫,看了两眼秋意泊又看向了女人的肚子,眼中也是有几分喜色,与妻子露出了你知我知的甜蜜笑意。 秋临与见小包袱里都是些还算是过得去的玩意,还有一个圆球,却不是香球,而是一个类似于蹴鞠的小玩具,便干脆直接全部买了下来,男人也爽快,连价格都没怎么多谈就全卖了。 秋临与提着那小包裹,见秋意泊终于肯牵上他的手走了,不禁也有了些无奈的笑意。 说实话,若是换作其他人,他怕是早就不耐烦的拂袖而去了,整个凌霄宗就没有哪个敢跟他卖可怜耍赖皮的,可换做了秋意泊,便是什么都好,什么都可以,耐心多得他自己都觉得惊讶。 或许这就是血脉相连之情。 他私心暗忖着要是多相处两天,这小祖宗就是想拿他的枯荣去挖烂泥,他怕也是能点头的。 秋意泊心情现在可谓是超好,嗯,按照小说套路,这种最后才买到的东西一定是好东西! 说不定机缘就在里面呢! 两人一气儿到了家,秋临与揉了揉眉心说要去沐浴了,秋意泊也没有多缠着他,抱着小包袱自己回院子了。 他屏退了仆婢,看着面前两个一大一小两个球,这究竟哪个才是机缘呢? 他的院子和秋临淮的院子相邻,属于他叫一声秋临淮不讲究直接翻墙的话三秒钟就能出现在他面前的那种。 秋意泊想了想,要不他现在叫一声? 正想着呢,突然房内传来了一阵香风,秋意泊头一歪就睡了过去。 而于此同时,正在品茗的秋临淮和秋临与不约而同望向了秋意泊的院子。 秋临淮老神在在的看着茶盏:“有动静。” “泊儿的院子,你不急?哥?”秋临与反问道。 “急什么?”秋临淮淡淡地说:“恰好叫他历练历练……” 他还没说完,就见秋临与已经起身,一手抓住了他的肩头,秋临与带着他便掠出了房间,边道:“不急?不急你盯着茶做什么?嘴硬能当饭吃?跟我一道去盯着点。” 已经空无一人的茶室内,两盏浅青色的茶盏对摆在红木小几上,茶盏之中,水波轻漾。 5 第 5 章 似乎有个老人坐在他的面前,他看不清他的面容,也不知道他是谁,但却下意识的觉得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是自己的爷爷,他什么都可以对他说…… “小娃娃,你可想修长生?” 秋意泊朦朦胧胧地听到自己说:“想,也不太想。” “什么叫做想也不太想?” “听说……修炼……很累的……”秋意泊瞬间想起了之前三叔和他爹说入凌霄宗很苦的事情,具体怎么苦他不太清楚,但是根据以前看小说的经验来说,那肯定不是夏练三伏,冬练三九那么简单,说不定每天早上四点钟就要起来什么练习某个招式一万遍,练不完不给吃饭。 他可以吗? 很明显,他不行,他要是有这么大的毅力,上辈子清北不是随便他挑?至于去什么赤水乡莲花沟子不知名三流大专里混日子? 一阵轻笑传来:“那你可有什么心愿?” “……我想让我爹和我三叔好好地活下去。” 老者微微挑眉,很有点意思。 他乃是上古大宗青莲剑派的长老,因渡劫失败而陨落,陨落之前寻思着自己若说有遗憾也太多了,最大的那个便是一身绝学居然连个传人都没有,于是便留下了一丝残魂,连带着自己的洞府藏了起来,静待一位有缘人,如今这小娃娃进来,年纪不过六岁都不到,正是最适合被教导的年纪,可见是上天赐下的缘分。 尤其是这小娃娃眉眼灵秀,一看便是聪慧之人!又听他心愿是父亲和三叔,可见心性纯善,给他当弟子,那实在是最适合不过了! “那你可愿拜我为师?学了我的功法,定能保得你父亲和三叔无恙,如何?” “我……”秋意泊张口正欲说‘愿意’两个字,突然灵台一片清明,立刻意识到了自己在何处——豁,之前还说两个总能中一个吧?他抽卡一向都是欧皇附体,这不就来了嘛! 他不能答应,得想个办法让他爹或者三叔拿到这份机缘,他拿了这份机缘三十年内能成为炼神还虚大能吗?不能,所以学了也没有什么卵用。 “小娃娃,如何?”老者又问道。 秋意泊眨了眨眼睛,眼前还是一片模糊,但是听着这声音也能凭臆想出一张慈眉善目的脸来,他正欲说话,突然听见有人讥讽道:“青莲剑派那等三流功法就别出来丢人现眼了!小娃娃,不如拜入老夫的逍遥门,逍遥诀乃是直指大道的心法,百年内可成就化神,千年内可至大乘!” 秋意泊眼前又出现了一团模糊的景象,是个人没错,但是长啥样就看不太清楚了。 那人也坐在了秋意泊眼前,一张不大的石桌便差不多满员了。 两个模糊的影子看起来是互相对视了一眼,又各自不屑地别开头去,先前那老人不服慈蔼,冷哼着说:“我当是谁,松风老狗,你逍遥门再如何厉害,你现下不也坐在我的眼前?” 言下之意,大家都是残魂,希望你有点逼数。 松风道人也冷笑:“凌河老狗,我怎么不能在?这小娃娃拿了我留下的钥匙,自然就是我的传人!你还是等下一位吧!” 凌河道人道:“你只管胡说,小娃娃拿的分明是我的钥匙,乃是我的有缘人。” “我的!” “是我的!” 宛若小学鸡般的对话后,两人不约而同的对秋意泊道:“小娃娃,你说,你到底捡的是谁的钥匙?!” 秋意泊:要不你们俩先打一架?谁赢我跟谁? 说起来他居然捡了两个机缘吗!好家伙!这帮大佬是有什么特殊的xp吗?为什么钥匙都是个球? 心里是这么说,当然还是得顶着一脸茫然乖乖巧巧地道:“……什么钥匙?两位阿爷,你们在说什么?” 两位万年前名镇一方的大能皆是一顿,转而凌河道人柔下声音,安抚道:“小娃娃莫怕,你之前可取到了一枚玉球?” 他本性乖戾随性,难得柔和下声音却也有些违和,不过倒也是真心的——这等好资质的小娃娃,给谁当徒弟谁不喜欢? 修真界的规矩,他们这等残魂若是有机会收徒,徒弟愿意自称是本门派也便罢了,若是不愿,那也是无妨的,只道等这位徒弟有机会再为他们收一名弟子,记入本门派,便算是了却了因果。 就是这位弟子本身有师门,将此事告知师门长辈,那也只会得一句夸赞,替人承继道统,那是一件善事,结的是善缘。 而对他们这种残魂来说则是一份天大的机缘。 要知道他们总会设下各种各样的条件,好资质、好心性……不一而足,钥匙流传出去,无法自控,只能静静地在这洞天中等待着有缘人的到来。 而想要遇到一位合适的弟子,有多难? ——便是他们人还活着,广开山门,从千人万人中想要找到合适的弟子,那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 多少能人异士修行千年,膝下能有二三合心意的弟子便已经是令人艳羡的了!膝下犹空的更是数不胜数! 下等的徒弟找师傅,上等的徒弟师傅找,古往今来,不曾改变。 秋意泊歪着头,无辜的说:“我有一个蹴鞠和一个香球,阿爷是说这个吗?” 松风道人和凌河道人对视一眼,眼中皆浮现出了敌意——道统之争,不死不休。 除非有人先放弃。 “凌河老狗,可与我去做过一场?”松风道人寒声道。 “有何不可?”凌河道人也冷声道。 秋意泊心想我一个成年人难道就不配选择全都要吗? 秋意泊怯生生地说:“做过一场?两位阿爷要打架吗?是为我打的吗?” “小娃娃,此事你勿要管。”松风道人忍不住伸手在他头上抚了抚:“修仙一道,何其艰难,既与人有因果,做过一场也不过是理所应当的。” 秋意泊抬头看向他,抱住了松风道人的手腕:“阿爷,不要打好不好,我虽看不清你,却觉得十分亲切,我未曾见过我亲生阿爷,想是阿爷尚在,便是您这样子的。” 松风道人眉间浮出一丝欣慰之色,看向凌河道人的眼神便越发坚决。 凌河道人不屑的冷哼了一声:“你见他亲切,见我便不亲切?可是此意?” 秋意泊转而又拽住了凌河道人的衣袖,可怜巴巴的咬了咬嘴唇:“阿爷我错了,我见阿爷也很亲切,您与我三叔的性格很像,我见您就如同见到了我三叔一般。” 这氛围有些沉默了,秋意泊也有些惴惴不安,不知道自己这碗水能不能端。 凌河道人突然道:“巧言令色,不若表现出来的那么乖巧。” 秋意泊听到这里心中一凉,却听凌河道人接着道:“……我却很是喜欢,修行本就是逆天而行,一味乖顺是活不长的。” “松风,我们还是去做一场。”凌河道人淡淡地道:“此子我甚喜,若我输,我全幅家当便赠予他,叫你徒弟白得一份机缘,不也正好?等了万年,我实在是等不下去了。” “我也正有此意。”松风道人道:“我若输,便也照此。” 秋意泊心想着自己亲爹和三叔怎么还不来,平时他摸个鱼五分钟都不到他爹就能笑眯眯地来抓他了,现在十分钟都过去了,他们去哪了? 两位大能残魂起身,看来这一场是不死不休,突然秋意泊感受到了一股拉拽感,似是有人道:“泊儿?” 话音未落,便有两个身形出现在了这一方天地中。 两位大能一顿,不由向他们看去,只见两人长得几乎是一模一样,一个穿白衣显得潇洒快意,另一个一身青衫温文尔雅,两人皆是化神顶峰修为,竟然是一对双生子。 再细看,两人气脉中正平和,行为规矩,显然是身怀传承,并非散修,再看修为,青衫那个要略强一些,乃是正处于炼神还虚的渡劫期,只要再有一步,便是合体期的人物! 再看他们方才看中的好徒儿,与这两人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这两人应该是他口中的父亲和三叔。 要知道能进来这洞天秘境,说明他们已经达到了他们所设定的标准,也是有资格成为他们弟子的人选! 秋临淮更为谨慎一些,他拱手为礼:“凌霄宗秋临淮见过两位真君,小儿年幼,不知可有失礼之处?” “凌霄宗秋临与见过两位真君。”秋临与则是更放肆一些,拜见过后直接把秋意泊拉进了自己怀里:“泊儿,可有被吓到?莫怕,三叔来了。” 说起来两人也是惨,本以为是什么不长眼的摸进了秋意泊的院子,结果一来便被吓得魂飞魄散,秋意泊静静地趴在桌上,气息轻微飘忽,想是神魂不知被拉入了何处,两人方上前触碰到秋意泊,便被拉入了此处。 是机缘,也是危险。 他们能看出这是两位陨落的大能残魂,可并非所有大能都是好的,脾气古怪的数不胜数,修真界也并非没有出现过洞天秘境中残魂胡乱杀戮之事。 “你等便是这小娃娃的长辈?”松风道人温和的说:“你二人在此稍后,我与凌河且去做过一场。” 秋临淮眉峰微动,正想说什么,便听见秋意泊道:“两位阿爷就别争执啦,我爹是地灵根,我三叔也是地灵根,两位阿爷一人收一个做徒弟,不是正好?” 几人回头,就见那小儿乖巧又坦然的笑着,毫不遮掩他眼中的算计。 谁想死呢?没有人想。 千辛万苦分出一缕残魂,等待千年万年,难道是为了别人做衣裳吗? 之前那是没得选,只有一个,要么你,要么我的。 现在眼前有三个合适的人选在,一人一个平分了,还有的剩。 这是明明白白的阳谋。 6 第 6 章 “泊儿!”秋临淮喝了一声,转而请罪道:“小儿年幼,口无遮拦,还请两位前辈饶他一回。” 松风和凌河对视了一眼,眼中各有复杂,凌河道人冷淡地道:“小娃娃,你想得倒是好。” 秋临与第一时间就要把秋意泊护在身后,这样两位大能若是真要他的命,也不过是顷刻之间的事情罢了。秋意泊却是挣扎了开来,他本是可以拦的,身体却是一僵,眼睁睁的看着秋意泊走到了松风与凌河两人之间,满是天真的道:“我说的不对吗?我又不喜欢吃苦,也怕累,两位阿爷收我做徒弟,说不定两天就要把我赶出门啦!” 松风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突然问道:“阿爷方才问你的心愿是什么,你说想叫你爹和三叔长长久久的活下去……然后呢?” 秋意泊一顿,连忙摇头道:“不能说,说了我爹肯定要揍我。” “说吧,我在这儿,你爹不敢教训你。”松风道人说话之间用上了一些迷惑心志的法术,秋意泊神色恍惚了一瞬,随即嘴巴就开始不听使唤了。 “我想让我三叔和爹变得更厉害!” “然后呢?” 秋意泊似乎还在想到了什么,露出一个向往的笑容来:“我爹和三叔都是修士,我还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仙骨,万一很差的话,可能也不会太厉害,这样只要我爹和我三叔很厉害,就没人欺负我了!” “半年前齐王殿下打马上街撞翻了好多摊子,官差都不敢抓他,澜和叔说因为他爹是皇帝,所以官差是不敢抓他的,但是隔壁林哥哥就被抓了,想是因为林哥哥他爹不是皇帝,不够厉害的缘故。” “我爹和我三叔要是很厉害的话,我打马上街要是撞翻了好多摊子,估计也不会有人来抓我的。” 这段话说罢,场面上陷入了令人尴尬的寂静。 秋临与人都有点傻,转而看向了秋临淮,满眼都是疑问,他就是这么教儿子的? 好家伙,他之前都是低估了秋意泊,本以为这小崽子能说出什么官商勾结振兴家族怎么说也是个有志向的,结果他最本心的梦想其实是做个纨绔子弟!这话能听吗?能听吗! 他好歹也是一个化神巅峰甚至快合体期大能的儿子!至于这么没有出息吗?! 秋临淮无声地比了个口型:秋澜和。 秋临与:懂了,又他妈是秋澜和!要是这趟他能平安出去,说什么都要把秋澜和罚去跪三个月的祠堂,然后让他分府别居!有这么教家里的孩子的吗?!什么都敢说?! 秋临淮一抬头,见两位大能也是满眼复杂,凌河道人顿了顿:“……你就不想让自己变得很厉害吗?届时不管是打马上街,还是烧杀掳掠,都没有人敢动你,这不好吗?” “爹爹说的,修炼很累的。”秋意泊认真地说:“我觉得我应该不是能吃苦的人,我爹和三叔他们都到什么化神的境界了,一定很能吃苦,所以还是让他们吃吧,我喜欢吃甜的。” “……” 秋临淮:不知为何很想打儿子。 松风和凌河两人对视了一眼,此子虽然灵秀,心性却太不可为,富贵安逸窝里养出来的娇儿,实在不是一个令人放心的人选,既然场上还有另外两人,这一场便不必再做了。 他们此前如此针锋相对,不过是贪图秋意泊年岁尚小,大有可教导之处,又无师门,若是道统由他得去,便不必再等千年万年,师门传承即日便可重见天日。 既然他不行,那么便选另外两人罢了。 秋意泊的眼睛清明了起来,他仔细想了想方才说的话,很好,没有说错的地方——他的梦想确实是想当个富二代,在知道亲爹和三叔是修士后,就升级成了当一个修二代,如果不是原著紧紧相逼,他躺赢难道不快乐吗? 松风道人当即不再犹豫,问道:“秋临淮,你可愿承我逍遥门道统?你已有师承,便待你境至炼虚合道之日,择一弟子再扬我逍遥之名!” 虽说另一个满身锋锐的也很合他的心意,他却觉得这一个应该是最好的选择。 秋临淮应声道:“晚辈愿意,定不负前辈所托。” 凌河道人微微颔首,他与松风道人恰好相反,他更看重的是秋临与,故而也没有与他争抢什么:“秋临与,你可愿承我青莲剑派道统?待你境至炼虚合道之日,择一弟子重振我青莲剑派昔日之辉。” 秋临与颔首:“晚辈愿意,定不负前辈所托。” “好好好!”松风道人长袖一卷,秋临与便失去了踪影,秋临淮正打算说什么,神魂却也被卷去了,方才还满满当当的小花园里顿时只剩下了秋意泊一个人。 秋意泊见状眨了眨眼睛,又乖巧地坐回了石桌旁,安静的等待着。 突然有人道:“小娃娃,你父亲和三叔都不见了,你不怕吗?” 秋意泊仍旧是看不太清楚,却不妨碍他的听力:“……不太怕。” 那人又道:“那两位前辈弃你而去,选了你父亲和三叔,你不觉得难过吗?” 秋意泊侧了侧脸,没有再答话。 那声音见秋意泊没说话,便又问了一遍,他仍是没答,他又换了一个话题,可无论说什么,秋意泊死活就是不开口,便好奇的问道:“你为何又不愿意说话了?难道是我招你烦了?” 秋意泊本也不想回答,身体却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我爹说了,一般说这等挑拨离间的话的都不是什么好人。” “那你直接说与我听,就不怕我生气?”那声音又道。 淦,被控制了! 秋意泊脸上突然绽开了一个笑意,又甜又可爱:“这位前辈,你应该不是方才那两位阿爷吧?你刚刚为什么不出来呀?” 他可能是捡到了三个机缘,但是第三个明显要弱于前两个,又或者自认没有什么竞争力,故而一开始就不曾参与,直到秋临淮、秋临与被带走,只剩下他一个人,便又想出来捡个漏。 他出现,说明是对他有所图,应该不至于杀他。 果然秋意泊就觉得自己身体一轻,像是被人什么抱在了膝上,听那声音笑眯眯的说:“松风和凌河怕是眼瞎,给人算计得明明白白的,这么好的小娃娃居然不要,要那两个大的。” 其实松风道人和凌河道人也知道自己被算计了,但是他们愿意。都是活了那么久的人了,哪有什么看不出来的?他们之前不肯换人,不过是话既出口,自然不能朝令夕改,否则还有何威望可言? ——说白了,拉不下脸,尤其是两人生前便有嫌隙,如今当着面就说自己选另一个,放弃要争抢的那个,岂不是有些退一射之地的意思在? 秋意泊一番话,看似胡闹,却是给了他们一个台阶下。小孩子喜欢闹喜欢玩吃不得苦算什么心性问题?心性都是可以调-教的,才六岁,他又有两个一看便心性坚毅的长辈在,哪有那么容易被教歪? 只不过借这个由头叫两人的面子都过得去罢了。 “小娃娃,他们不要你,我要你好不好?”那人乐呵呵地摸了摸秋意泊毛绒绒的头顶:“方才听你父亲说是师承凌霄宗?凌霄宗那可是剑修门派……” 秋意泊还当他要说什么,就听他接了一句:“……很穷的。” “天天不是与人比斗就是在磨砺自身,今日受伤明日毁剑,到处都要用钱,医修可以替人看病,丹修可以卖出丹药,炼器画符布阵都有出路,只有剑修,想要挣钱,要么就是去给人当打手,要么就去接那些狗都不想接的悬赏令,又苦又累又穷,还危险。” 秋意泊不由自主地说:“好有道理,我竟然无法反驳。” 那人听了忍俊不禁笑了起来:“不过你既然是他们的孩子,进凌霄宗无可厚非,我有一门道统传你,包你在凌霄宗舒舒服服的,哪怕不靠亲爹三叔,也无人敢欺负你,多数都是要讨好你的,还有大把大把的银钱供于你,如何呀?” “条件和他们一样,你若是有机会进阶炼神还虚,对,不必修到炼虚合道,那是人修的吗?修到有个合道、渡劫境界,替我收个弟子帮我把道统传下去就成了。” “实在不行等你到了化神期,替我传了也行,这样这门因果就算了结了。” 秋意泊张口就是:“天上不会掉馅饼儿。” “真聪明。”他的头顶又被揉了一把:“今天掉的不是馅饼,是大蹄髈。” “前辈为什么要选我呢?这么好的事情应该很多人都求之不得吧?” 那人道:“我看着你顺眼,你爹其实挺适合,不过他早已成年,心机深沉,我看着就觉得烦,懒得与那等人打交道——跟他们这种人说话都觉得自己能少活两年。你三叔那样的一看就是个没头没眼的蠢剑修,倒是你,不算蠢,又有你爹两分模样,正正好好。” 秋意泊又不由自主地说:“就是那种学了之后会被满天下追杀的道统?” 淦,他讨厌这种法术!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不是,只是一门炼器的法门罢了,这一点我可以天道起誓,若我有半句虚言,叫我生生世世不闻大道。”那人说着,在他头上摁了摁:“快答应,否则我就要杀人了!” 秋意泊:“……?!”什么,不答应就要杀人了?! 那人弹了弹秋意泊的额头,一股无形的压力顿时落到了他的头上,秋意泊瞬间寒毛直立,仿佛有一把砍头刀悬于他的头顶,随时都会落下一般。 那人笑着说:“因为我快要消散了,你若不答应,我道统便断绝了,自然要拖你一道下水出出气。” 秋意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回答道:“我答应!” “好。”那人一手按住了秋意泊的头顶:“我名为清河,乃是问虚道界无悲斋之主,若你有幸叩合道之境,便去寻问虚道界鬼楼李鸿安——替我报仇。” 他顿了顿,又笑道:“若无叩问合道之缘,替我传下道统便罢,不再多求。” 有什么东西疯狂的涌入了秋意泊的大脑,他却什么都看不清楚,他耳边灼疼,有一物被安了上去,他迷迷糊糊地说:“……怎么听着像个和尚庙?” 他被安放在了椅子上,身上被披上了一件暖和的衣服。 那人听罢不由轻笑,声音却是飘渺而去:“我早就想改了……若你有机会,就替我改了吧……好歹不像个和尚庙……” 秋意泊不由自主的沉沉睡去。 沉睡前的最后一刻,他觉得他知道,这个人应该是彻底消散了。 ……无悲斋……好耳熟啊……想不起来…… 睡吧。 7 第 7 章 秋意泊呆呆地看着帐子上的松风明月的图样,一时间竟然分不清自己在哪,他突然从床上坐起——他就说怎么那么耳熟!无悲斋不就是之前替秋傲天制作他那把高端洋气的本命剑的炼器师的门派吗! 对,就是那个根骨不大行,但门派乃至大能们都到处找天材地宝哭着求着希望他能多喘两口气的炼器师。 好家伙,他的机缘被他抢了。 啊这……不当心把别人的机缘抢了。 格局打开,后悔那是不可能后悔的,大不了等以后有机会见到那位炼器师,再把道统传给他得了!那位清河前辈应该对自己门下又多了个弟子保有喜闻乐见的态度吧? 还有,请问他们燕京红灯区一条街是什么机缘批发地吗?他想要一个机缘,结果是两个,到最后发现是三个机缘! 他是不是应该去那边开个永久vip会员? ——要不干脆买块地,自己弄个楼子得了。 也不是不行哦……只不过他年纪还小,虽然手上有钱,但很难瞒过他爹,而且他既然能进传承洞天,是不是说明他的根骨还不错?那大概率是要去修真界的。 哎算了,好烦,回头再议吧。 根据秋意泊这么多年蝗手游下来的丰富经验,他总觉得红灯区一条街的机缘池子应该已经给他抽空了,再强行去抽恐怕也出不来什么了。 帐子被人挑开了,秋临淮见秋意泊已经醒了过来便是一愣,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意,他坐在床侧,拉过了秋意泊的手替他把脉,边道:“泊儿,你醒了?可有哪里不舒服?” 秋意泊见他爹来了也荡出了一个笑容,“没有哪里不舒服呀,爹。” “你们被那两个阿爷拽走后我又遇到一个阿爷,说是要我学什么炼器的法门。”秋意泊想到这里皱了皱眉,连忙拽着他爹的手摸自己的耳垂:“爹,我耳朵疼。” 秋临淮一手撩开了他的头发仔细看去,只见他小巧的耳垂上如今多了一枚耳钉,面上是一颗天青石,虽不大,却剔透晶莹,色彩光华内敛,是难得的佳品。 他眼中若有所思,问道:“泊儿,真的疼?” 秋意泊眨了眨眼:“当时挺疼的,现在没啥感觉。” 他说耳朵疼,主要是让他注意下他耳朵上多出来的东西,并不是到现在还疼,这不就是打了个耳洞,能疼到哪里去?他也没想要瞒着他爹,为什么要瞒着,又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东西。他简单把事情和秋临淮说了一下,包括到合道要找谁报仇之流。 “……那个阿爷就给我弄了个这个,转而又往我脑子里灌了点东西……好像是一本书,我打不开,看不见里头是什么。” 他仔细感觉一下,有些奇妙,就跟脑子里多了台电脑一样,但是想要开机,就会被提醒密码错误。至于耳钉,应该……咦? 秋意泊手中出现了一块婴儿拳头大小宝石:“……爹?” 秋临淮见状微微一笑,摸了摸他的头:“无妨的,不要害怕,这耳钉是那位前辈的纳戒所化,其中应还有其他东西,你暂时还用不上,便不要去碰了。” 秋临淮的手自他头顶滑下,在他耳朵上碰了碰:“爹爹暂时帮你封住了,待你踏上道途再为你解……” 说到这里,秋临淮顿了顿,手中出现了一堆五彩斑斓的白的宝石,一气儿也塞进了纳戒,道:“算了,还是莫要封了,你只当它是你的钱袋,方才那些灵石泊儿你先收着,若遇到什么事情,也好有个应急的。” 秋意泊连忙点头:“嗯嗯,好,爹。” “还有,这份道统你且埋在心中,除却我与你三叔,不要对任何人再提及,尤其是那位鬼楼的前辈,更是半个字都不要提。” “我不会说的。”秋意泊应道。 秋临淮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既然无甚灾痛,便起来吧,去找你三叔测仙骨吧。” 秋意泊拉着秋临淮的手爬了起来,下床自己摸了衣服准备穿,突然意识到了哪里不对,他猛地回头看向依旧坐在床沿的秋临淮。 他爹今天给人感觉特别飘渺,就像是下一秒就会随风化去一般:“爹,你有些奇怪。” “嗯,你自去吧。”秋临淮张开双臂,秋意泊就很自觉地走了过去让他抱了抱:“爹要去闭关了,接下来你便跟着你三叔,待他如我一般,你向来聪明,不要让爹担心,知道吗?” 秋意泊瞬间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脸,用力的抱住了他爹:“知道了知道了!爹,你是要提前回凌霄宗吗?” “嗯?”秋临淮扬眉:“为什么这么问?” 秋意泊歪了歪头,一脸天真的说:“那你去哪闭关呀?我还以为能在凌霄宗见到爹呢!” 秋临淮沉思了一瞬,他本来是打算去他提前找好的洞府闭关,但被秋意泊这么一说,突然觉得回凌霄宗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春宴过后,泊儿无论是什么根骨都会进凌霄宗,他若是在凌霄宗闭关,若察觉到泊儿有事,破关一步便可到达他的身边。若万事没有,那自然最好,出关后想必也能在第一时间见到泊儿。 再者,师尊也能为他看护一二。 秋临淮微微一笑:“是,爹先提前回凌霄宗,说不定泊儿入门后便能见到爹了。” “好!” 秋意泊把脸埋在了他爹怀里,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这两天卖萌加起来比他从小到大都要多,真不是人干的活——原著里他爹是在外渡劫失败而死,中间有什么事原著没写,现在虽有了新的机缘,但如果这个闭关地点是在宗门里,显然更安全一点。 他这不是还有个天下第一的师祖在吗!哪怕渡劫失败,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抢回一口气来应该还是来得及的吧? 爹,加油,可千万别死了! *** 秋意泊洗漱过后就被领着去找他三叔去了。 人方至正厅,就见秋澜和也往这边来,秋意泊上前行了个礼:“澜和叔,你怎么来了?今日不上朝吗?” 秋澜和也奇怪,他今天本来好端端的打算去上朝,结果在家门口被请了回来,说是今日老祖宗有要事寻他,已经为他在朝廷报了假,秋澜和便又只好急匆匆回去换了身常服,往正厅这边来了。 他知道今天家里几个孩子要测仙骨,但上有族长下有他爹,他一个平平无奇的当官的,上不挨身份下不挨辈分,有他什么事儿? 罢了罢了,老祖宗有招,还是去吧。 他伸手牵住了秋意泊,论辈分,这位也是他小祖宗,辈分奇高,但岁数太小,故而平时是和他的侄子外甥一道喊他叔叔的,这么几年下来,也早就当自己侄子看待了,他笑道:“我也不知道呢,老祖宗传召我,估计是有什么事儿吧。” “泊儿是来测仙骨的吗?”他想着别人不知道,这位小祖宗应该是知道的。 秋意泊不知为何背后有些发毛,他按捺下去道:“是呀,我爹叫我来的,要不澜和叔你先进去?” 言下之意,他们大人谈事,他先回避。 “倒也不必,旭儿他们应该已经到了,走吧。”旭儿是秋旭黎,和秋意泊一道上家学的小伙伴之一。 家中年岁在六至十六之间的孩子约有三十号人,家学都分了三个班级,在这个年龄段里秋意泊是最小的,他今天过生日,就意味着和他同岁的都已经足了日子,可以测灵根了。 两人一进门,果然正厅里面满满当当的,热闹极了,见他们进来,有人小声给秋澜和请安,还有人亲亲热热的来拉秋意泊过去那边坐,但声音都是很轻的,毕竟老祖宗要来,没人敢太放肆。 秋澜和平时就喜欢这帮孩子,一一回应,秋意泊也自个儿找了平时玩得好的小伙伴一道坐了。 厅中众人又聊了一会儿,不多时,外面响了三声响板,有仆婢进门快速地收拾着桌上的残茶果皮,大家也纷纷安静了下来,不敢再坐,挨着齿序垂目静立,等着老祖宗的到来。 秋澜和立在首位,在一众孩子中显得尤为的醒目。 有脚步声传来,秋意泊悄悄抬头看了一眼,便看见秋临与对着他眨了眨眼睛,唇畔还带着一抹笑意,秋意泊连忙低头,假装不太熟的样子。 秋临与撇了撇嘴,又恢复成了那副面含冰霜的表情。 他身后跟着两人,手中各自捧了一盘玩具似的东西。 秋临与在首位落座,众人便齐齐行礼:“见过老祖宗。” “嗯,起来,坐吧。”秋临与应了一声,众人便要散开落座,突地又听老祖宗问:“谁是秋澜和?” 秋澜和脚步一顿,旋身拱手道:“老祖宗唤我?” 秋临与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就是这个货,天天教坏家里的小孩!“你到门外等候,稍后有事寻你。” “是。”秋澜和出去了。 所谓的门外等候等于到门外罚站。 秋意泊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澜和叔叔这可真的对不住了,这黑锅您且先背着,稍后一定给您摘下来,再给您好好赔罪。 秋临与见秋澜和惴惴地出去了,心里算是平了点气,他声音柔和了一些:“你们怕是没有见过我,我名秋临与,论起辈分乃是你们的老祖宗,今日叫你们来也不为别的,我素日在外游历求学,便带了些小玩意儿送与你们,也刚好认一认你们。” “你们按着齿序依次上来取便是。” 为首的十六岁的秋易黎应是,作为最大的那个,他当做表率,上前拱手道:“孙儿秋易黎,见过老祖宗。” 旁人托着托盘过来,秋易黎随手取了一枝不起眼的玉管狼毫,秋临与颔首道:“很好,有君子之风。” 这些小玩意儿都是秋临与叫人用心准备的,到底是自己家的晚辈,送点礼是应当的。不过论测灵根,其实这些东西不是主要的,主要的反而是那两只托盘,下方各藏着一枚混元珠。 混元珠此物极其敏感,若遇有灵根之人便会出现异动,按灵根品级会有不同的反应。这两枚混元珠已经暂时被秋临与收为己用,每当混元珠出现反应立刻能知道现下之人的灵根。 只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便已经来去了五六号人,一个大约十二岁的男孩上前时,混元珠出现了反应。 ——玄品灵根。 不错。 秋临与心情很不错的吩咐人记下他的名字,回头好带他去参加春宴。 又过去了十来号人,一个十岁的女孩儿出现了地品灵根,这让秋临与眉间都泛出了一丝笑意——地品灵根,已经是很少见的了,他和他哥也是地品灵根,修炼速度已经是令人望尘莫及的了。 紧接着又出现了两位玄品灵根的孩子,秋临与的笑意已经快藏不住了。 终于到了秋意泊,秋意泊上前领了个最可爱的玉老虎,笑道:“多谢三叔赏赐。” 秋临与一顿,这才放了他下去。 待发完了东西,众人便纷纷告退,秋临与看着留下的秋意泊,将他揽入了怀中:“泊儿,你是玄品灵根。” 秋意泊听了,眨了眨眼,玄品哎!已经很好了!中坚力量! 比他预想的黄品或者凡品已经好太多了! 见他喜形于色,秋临与有些奇怪:“不过是玄品,你不失望吗?” 秋意泊反问道:“玄品灵根不好吗?只比我爹和三叔你低一品哎!我稍微努力一下,应该也不会很差?” 秋临与只好笑着点头,心中暗道:……他们家泊儿好没出息哦。 原以为这小家伙至少也会不高兴一阵儿,没想到得了个玄品都高兴得只差蹦跶起来了。 还稍微努力一下…… 秋临与揉了揉眉心,他哥说得对,玄品是稍微努力一下,要是告诉他是天灵根,这小兔崽子岂不是天天只想着混吃等死? 不能告诉他,心性从现在开始打磨还来得及,决计不能叫他真当了纨绔子弟! 8 第 8 章 有一说一,秋意泊是真的挺快乐的,这上下一共五品灵根,按照原著就是金字塔形,凡品最多,等级最低;黄品排倒数第二,人数次之;地品那是难得一见的天才角色,天品就是天才中的天才。 他捞个玄品,那就是中等偏上的等级,已经很可以了! 看着他爹和三叔好像都是地灵根,不是最牛逼的天灵根,可原著里整个凌霄宗也就两个天灵根的人,还不是同辈分的,一个是他师祖孤舟真君,一个是掌门凌霄真君。 四域修真界加起来都不超过十个活的天灵根,地灵根算来算去也就那么十七八个,不算埋汰了,各个都是大能的得意弟子,大师兄地位的人物。 就这还要什么自行车啊,他就算是个天灵根,那也没见过原著哪个天灵根三十年修到渡劫大乘的,想要摆脱剧情,主要还是要靠他爹和三叔,他就是个凑数的。 秋临与见秋意泊不知在想什么想得一脸灿烂的笑容,那叫一个恨铁不成钢,他伸手捏了一把秋意泊还有点婴儿肥的脸:“行了,回去收拾东西去,明天我带你还有你两个堂哥两个堂姐一道去参加春宴。” 秋意泊下意识的问道:“我爹呢?也跟我们一道走吗?” 秋临与耐心地解释道:“你爹方才已经先行一步了,届时各大宗门都会广开山门,我们还会春宴逗留一二……修真界也有像燕京一般热闹的地方,到时我带你去玩儿可好?。” “谢谢三叔,三叔最好了!”秋意泊得了解释,毫无诚意的顺口夸了一句他叔,刚想回去,却又想起来了什么,拽住了秋临与的衣袖:“对了,三叔,我是玄品灵根对吧?” “是,怎么了?”秋临与心想难道这兔崽子终于反应过来了? “好,谢谢三叔!”秋意泊认真的道了谢,随即又松了手往外走,秋临与正纳闷之际,就听这小兔崽子边走边喃喃道:“……应该能进凌霄宗吧?师祖是洗剑还是浣花峰的峰主,三叔和我爹也是这个峰头的,万一没考上,三叔开个后门应该也能行……” 秋临与:“……” “秋澜和!你给我滚进来——!” 秋意泊听见怒吼,突然脚步一顿,随即加快步伐出了去,在门外一把抓住了秋澜和,特别乖巧的看着他:“澜和叔,我错啦,快跟我走。” 秋澜和听见老祖宗的吼声吓了个半死,见状连忙低声问:“怎么了?” “别问了快走。”秋意泊拉着他就跑,秋澜和被他带了两步又想起来哪里不对,老祖宗有招呢,他怎么好走人:“别闹,泊儿,怎么了?” “我三叔昨天被我带去红袖招吃肘子啦!还有齐王殿下打马游街……估计要因为这件事骂你呢!”秋意泊快速地道:“小杖则受大杖则走,此乃孝道我们快走!” 秋澜和一愣,随即在他头上揉了一把,笑道:“小机灵鬼,不过是挨老祖宗训斥两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叔叔不怪你。” 红袖招的肘子好吃是他说的,不过是随口一提。 当铺、齐王殿下打马的事情也是他说的,但他却不是什么坏心眼,家里几个小的自小要在学堂里读书,秉性纯善,金尊玉贵的养大,到底缺了点。他与几个子侄辈说些官场中的事物纠纷,也算是提前培养他们的眼界,教养他们的人情事故。 真算不上什么错处。 秋意泊心虚地说:“三叔可生气了。” 秋澜和笑着点了点他的眉心:“那我替你挨了这顿骂,你院子里那窝别光锦就给我吧!” 那是秋意泊院子里养一窝锦鲤,白底黑斑,色彩分明,如同一幅幅水墨画般,尤为的清秀可爱,秋意泊一咬牙:“好,我舀给你就是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秋澜和和他拉了个勾,转而便进了房门去了。 秋意泊也没敢走,就蹲在房门外听着,免得秋临与一怒之下罚重了,他也好进去救个场。 就听里头先是他三叔怒而开口,秋澜和则是一味的认错,秋意泊听得心惊胆战,正打算进门胡闹一通,突地又听秋澜和来了一句‘容孙儿分说两句’,紧接着便是一通开阔见识,领略人情世故之流的话下来,又转到了对未成年的教育上,那堪称是出口成章,言辞恳切,句句切中要害,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这论文改了三年就等着今天答辩呢。 秋意泊听着秋澜和的中心思想是:我知道老祖宗是疼爱孩子,但养而不教为害,爱子如杀子,不论以后家里孩子是不是要修仙,不识人间险恶不通人情世故不异于捧杀……但老祖宗一定不是不懂这些,只是老祖宗没想到罢了……之流。 最后秋澜和又来了句确实是自己言之过早,有些没有考虑周全,自请去祠堂悔过。 然后他三叔就没声了。 虽然看不见,但秋意泊觉得他三叔应该在点头应是。 不愧是年纪轻轻就能当上户部侍郎的人物!这口才是真的没话说!忽悠人起来那是一套一套的。 放心了,他三叔应该已经被忽悠瘸了,八成是想不起来要因为这几件事罚秋澜和了。 秋临与一开始确实是有心要罚秋澜和,但他听着秋澜和的解释觉得很有道理,他本意是不错的,虽说就是早了些,但确实这种事情宜早不宜晚,又被秋澜和一捧,里子面子都全了,干脆就同意了秋澜和去祠堂悔过。 秋澜和出来,见秋意泊还坐在廊下,顿时一笑,上前牵住他往回走:“走,去你的院子里舀别光锦。” 秋意泊也没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见:“澜和叔你不是要去祠堂悔过吗?” 秋澜和竖起了一根手指,就着满眼春光漫漫地道:“去悔过嘛,去过就算是悔过了,老祖宗又没叫我现在就去——你那池别光锦我想了许久,今天好不容易叫你松了口,自然要先去把别光锦舀回去再说。” 秋意泊:“……”所以去祠堂悔过是这个意思? 也是哦,也没说跪,更没说悔过多久,分开来算就是去祠堂、悔过这两个操作,没有时间限制。 好家伙,他以后要是能有澜和叔这样的口才,别光锦别说一窝了,十窝他也照送不误啊! “……所谓过刚易折,过柔则靡,刚柔并济,方成事焉1,今日之事便是这个道理……”秋澜和细细地与他分说着,领着他远去了。 *** 翌日里清晨,秋意泊就被从床上拉拔下来了,他瞧了一眼外面天都没亮,顿时费解的看向了秋临与:“三叔,这么早?” “早什么早?”秋临与今天换了一身淡蓝的衣裳,广袖宽袍,流光溢彩,端的是仙人风范:“待你上了凌霄宗,寅时三刻就得起身做早课了。” 寅时三刻就是早上四点半。 秋临与见秋意泊人都傻了的模样,笑得前俯后仰,还顺道摸了衣带来帮他把衣服束好,带着他到外面去了。 秋意泊等了一会儿,便见自己四个堂姐堂哥都到了,分别是秋露黎,秋奇黎,秋凝黎和秋怀黎,平日里都是玩熟的,大家面对面眨了眨眼,互换了一个眼色,便又都纷纷喜笑颜开了起来,仿佛离家的愁绪一下子就远去了。 几人凑到了一块儿,不多时天上便有些移动,一架飞舟悬在秋家正上方,随后便下来了两个人来。 他们都穿着一色的青袍,其上一人绣松鹤清风,一人绣鱼鳞清波,也不知道其中是否有什么意思。 两人见到为首的秋临与便齐齐拱手:“见过秋师叔。” “嗯。”秋临与淡淡地应了一声,手一挥便有一本散发着微光的鱼鳞册落到了他们面前,两人也各自摸出一本鱼鳞册,三者顺利相合,便是眉头一松:“劳烦师叔了。” 秋临与颔首:“不早了,上船吧。” 其实凌霄宗有专门的弟子负责秋宴人选,这种任务是发不到秋临与头上的,谁家这么奢侈叫个化神期巅峰来凡间办事儿的? 只不过是这次轮到自家,又有秋意泊这个小兔崽子在,秋临与特意跑了一趟而已。 不过这种事情惯成定例,这两名弟子要负责偌大一个燕京城,秋临与来也是让他们少跑一趟,说不上谁谢谁。 鱼鳞册和混元珠是一套的法器,混元珠测到什么,便会将对应的信息登录上鱼鳞册,未防有些弟子有私心,在鱼鳞册上作假,鱼鳞册便自有一套防伪机制,那三本鱼鳞册能顺利合为一体便是没有弄虚作假的行为。 ……不过某些大佬非要做点假,那也不是不行,比如秋临与。 毕竟办法总比困难多。 其中一个弟子翻开鱼鳞册核对,对上了人数与图样便与秋临与贺喜道:“恭喜秋师叔!” 秋家这一波,四个玄品灵根,一个地品灵根,简直堪称是大丰收。 他们找遍了整个燕京,也不过是找到了五个凡品、三个黄品,一个玄品灵根,对比秋家这最低玄品起步,甚至还有一个地品,那简直是不能看。 秋临与微微一笑:“同喜。” 秋家的孩子,大概率都是要进凌霄宗的,以后便是同门,自然是同喜。 他长袖一卷,秋意泊他们便觉得眼前一黑,紧接着便是豁然开朗。 他们似乎在一所清幽雅致的院子中,可顺着窗外去看,却是层层漫漫的云,天际的尽头此时恰好浮现出了一抹耀眼的光辉,将昏暗的天空渲染成了明媚的橙红。 秋临与眯着眼睛看了看那抹日光,指着不知何时出现在天空中隐隐约约的山川的剪影,低声道:“那处,便是东域修界了。” 他们看着那座遥远的仙山,恍惚出神,不由心生向往之意。 只有秋意泊问道:“三叔,我们距离修真界多远呀?我们要在船上待几天?” 秋临与道:“万里之遥,我们所承乃是五品仙舟,约三日左右即可达到。” 众人发出了一声惊呼声。 秋意泊暗暗盘算:一万里大概五千公里,按照g字头高铁400公里一小时算,12个小时就能到了。 这还是在天上飞的,高铁是地上跑的,波音系列飞机好像时速在700-900公里之间。 这样一算,修真界似乎不太行?没有点科技树来得有出息啊! 9 第 9 章 秋临与自然不会把他们一帮小孩子扣在这儿罚站,自有弟子领着他们去了他们的房间,不大,却小巧玲珑,五脏俱全。 秋意泊干脆就是和秋临与住一道了,见着眼前亭台楼阁,甚至还带了一片不算太小的莲花池,顿时感觉自己被打脸了——虽然速度不快,但又能飞还能给每个乘客整个高级客房,甚至还整了个中式园林出来,算平方那不得是一座大园林在天上飞? 那确实是各领风骚了。 秋临与将他带进了卧室,关照道:“这几日安分些,无聊了就去找家里人玩去,不要来打扰三叔,知道吗?” 秋意泊点了点头,他也纳闷着呢,怎么他爹拿了传承就跑去闭关了,他三叔还跟个没事人似地,看来是因为手边有事才强行压制着。 他伸手摸了摸秋临与和秋临淮极其相似的脸:“三叔,那你也要好好休息。” “好,好。”秋临与笑着应了,眉眼微动,似是想起了什么。 他手腕一翻,桌上就出现了一排从大到小形状颜色各一的五彩斑斓的白色宝石,他手中还握了一枚婴儿拳头大小的宝石解释道:“这些便是修真界的钱币,叫做灵石,之前那位前辈不是给了你一只纳戒么?你爹应该教过你怎么用了,这些你先收着也好应急。” 先是他手中的这枚宝石,他示意秋意泊上前来摸摸看,秋意泊便顺从的把手搭了上去……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呢? 就是凉凉的,挺舒服的,能明显感觉到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流动,但还想继续探究的时候就又感觉这些东西出不来,而是被锁在石头里的。 从光泽上来,有点像是经过严密切割的钻石,随着角度的变动流溢着斑斓的火彩。 秋临与见灵石的灵气有波动的迹象,连忙将他的手挪开了,天灵根就是不一样,明明谁也没教过他如何从灵石中汲取灵气,这小崽子靠着与生俱来的天赋差点把灵石的刻印给撬动了。 “这块灵石表面完整,光华潋滟,上面还有个刻痕……”秋临与指给他看,秋意泊随着他的指尖看到了那个极其微小的刻痕,是一个古篆体,他认不太出来:“这是‘极’字,也就是极品灵石,等你以后修炼了,一摸也就知道了。” 他又指向了另外一块虽然大小一致,但明显要比上一块黯淡一些的——应该说单独看也很亮好看,但货比货得扔。 “这是上品灵石,同样具有刻印。”秋临与指了指,这回却没叫他再摸,转而指向了更黯淡的两块,这两块可以看见明显里面有杂质,最后则一把圆乎乎的铜钱状的宝石,那个干脆都不太透了,看着像是劣质的玉石:“这是中品灵石和下品灵石和灵钱。” “一块极品灵石可以换一百枚上品灵石,一枚上品灵石换一百枚中品,一枚中品换一百枚下品,一枚下品换一百枚灵钱。”秋临与接着道:“但反过来,却很难换,通常要多加一些才能换着更上级的灵石,你可知为什么?” 秋意泊想了想道:“因为……少?” 秋临与颔首道:“灵石中蕴含着灵气,若是遇到紧急时刻灵气耗竭,可从灵石中抽取灵气应急,越是高级的灵石的灵气就越是纯净,故而往上兑换的时候便难以兑换,许多宗门都需要上品或者极品灵石用于维持护山大阵,故而上品和极品流通的数量是非常稀少的。” 他指着那一把铜钱道:“修真界中流通的最广的便是下品灵石和灵钱,日常花用有这些就足够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寻思着哪里不足,转眼又见着了秋意泊耳朵上的天青石耳钉,心念一动,转而便拿出了一只手钏来套在了秋意泊臂上,秋意泊只觉得胳膊上一疼,转瞬又消影无踪,自己则是又多了个储物空间。 秋临与教了他如何收入拿出,便放了他下去:“你的手钏里我放了一些灵石和丹药之流,若是渴了饿了里头也有吃食,你耳朵上那只芥子空间尽量不要去动它,只当它是个普通的装饰品,知道吗?” 秋意泊连连点头,这无悲斋道统是好,奈何附赠了一个比衍天真君修为还高的对家,确实是能不用就不用。 秋临与这才放下心来,挥挥手示意他可以去玩了。 秋意泊道:“三叔,那我先去补个觉,你也好好休息。” “去吧。”秋临与在心里摇了摇头,年纪这么小不该是最有精力的时候吗?听族中说其他几个小娃娃知道今天要跟着他去春宴,兴奋地一晚上没睡着,刚刚上了飞舟叫弟子领去住处时他还听见了他们再说一会儿碰头去玩儿,而他家的小兔崽子怎么张口就是去睡回笼觉? 难道是哪里不舒服? 他坐在原处寻思了好一会儿,又回想着方才顺道有摸秋意泊的脉门,脉搏很健康,明显没有什么问题。 真是…… 他晒然一笑,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这句话他现在算是体会到了。 辛苦他哥了。 他起身穿过了层层亭台,进入了一间幽室,周围早已被布置好的阵盘瞬间开启,将幽室围得如铁桶一般,他接了青莲剑派的传承,修为已至化神大圆满。 原本是不妨碍的,让它圆满着也没事儿,但他这两日和秋意泊相处下来心境也有所动摇……这就麻烦了。 炼神还虚关口有大劫,如他哥秋临淮一样数十年不得动弹也是有的,如今他们在春宴路上,自然不是一个适合突破的时间。 怎么说也得把自家兔崽子安排好了,他才好放心闭关突破。 *** 三日一晃而过,秋意泊干脆就闷在院子里没出去,小伙伴找他来玩儿他也没去,挺多就是晨起和晚上在院子里散散步。 他老聪明了,知道路上八成会无聊,来的时候特地往行李里塞了几本话本子,通常一个抬头一个低头之间时间就被吃了……他还嫌日子过得太快,结局都是熬了半夜才看完的。 这就导致到了春宴上大家都显得兴致勃勃的,唯有他一副快要睡着了的样子。 如同燕京一地,就搜罗出来十几号有灵根的人,这春宴自然不可能是四域联动,东域的春宴就设在春溪城中,入目一看感觉满大街都是人。 你说宴会,那其实也不是一个正经的宴会,更像是……招聘会。 对,就是那种整了个广场,然后各大门派挨个儿设了摊子现场招人的那种……好吧,没有这么夸张。各个门派大多都盘踞在不同的店铺中,有的在酒楼,有的在书院,有的在赌场,有的在染布坊,千奇百怪,无奇不有。 青楼里当然也有门派在,大名鼎鼎的合欢宗就盘踞于此。 有些门派想要广招门徒,便会在据点门前放两名一看便十分仙气飘飘的弟子用于招揽,有些门派只想收点有缘人,便什么也不摆,招不招人那也不说,总之有缘自会相见。 对于秋家这一行人来说那就是纯粹的看个新鲜了,若非有什么奇遇,他们家的人应该全部都会进凌霄宗,所以干脆就直接被放在了凌霄宗的据点里了。 因着是春宴,不少想要收徒的大能齐聚于此,春溪城城规左一个不许在城里御剑,右一个不许在城中打斗,上下齐心,春溪城中的妖魔鬼怪都缩了手脚,没人想不开在这时候闹事。 这得说说大概百年前发生的一件事,有个元婴真人看来春宴的小孩不顺眼,打算随手把人杀了,手刚抬呢,横里冲出个合体期真君把人抢下了,转而一掌把元婴真人给拍得魂飞魄散的事情。 这谁能遭得住? 秋临与也很是放心,手一抬叫一小弟子带着他们出去玩了——他经过这几天闭关,修为没压下去,反而越发逼近突破,他现在是能不动就不动。 秋意泊也没闹着非要秋临与带他们,拿着他给自家小孩统一发的零花钱出去逛街了。 别说,春溪城真是热闹极了,临街摆满了各色小摊,卖玩具卖吃食卖钗环的不一而足,而且都不用灵石,都知道这些小孩刚从凡界过来,身上估计也没有那些,金银铜板都可以收的。 带他们出来的这名弟子叫柳清随,他负责秋家这波小孩本来还有点头疼,怕自己管不住,但见他们出来后一个个都规规矩矩的,不吵不闹,乖乖地跟着他走,甚至其中最大的秋怀黎还用绳子把自己弟弟妹妹给系住了,保证他们不会走丢。 看到什么想要驻足的,秋怀黎还会上前请他稍作停留,让他们仔细看看,堪称是省心得不能更省心了。 秋家的小孩儿大多数是不吃外面的食物的,古代的安全卫生有限,怕吃坏了身体,他们到了这里也秉从这个原则,再眼馋什么吃的也绝不说要买,最多多看两眼,小声和同伴交流怎么做的,回去叫人研究研究照着做来尝尝。 柳清随在旁看他们这般,不由在心里感叹不愧是小师叔的家族,规矩森严,在旁道:“那家南域火焰果汁味道甘甜,老板也干净,我买一些给你们?” 秋怀黎一拱手:“多谢这位仙长。” 他还欲把钱袋也给柳清随,柳清随笑着摆了摆手,见也没几步路,便关照他们在原地等他。 几人便留在原地等,旁边就是一个卖各色宝石的小摊,摊主是个老人,瞧着挺和善的,秋怀黎问过之后,老人便示意他们随便看。 秋意泊随手捡了个和他耳朵上有点像的天青石看,既然看见了,他也就想到了这么一出,他这个耳钉暂时不能用,不如也买个把天青石,回头让秋临与帮他们切割一下,兄弟姐妹人人都戴着这么一对,看着也不让人起疑心不是? 手上这个天青石不错,但是感觉不如自己耳朵上那个蓝,秋意泊便问道:“阿爷,可有品质再好些的天青石?” 老人见是这么个灵秀的小娃娃与他说话,声音也不免柔和了些:“有是有,不过要贵一点。” 他说着,手腕一翻,手中就出现了一枚天青石,握在手中如同握着一汪碧水一般:“左右无事,你拿着看看吧……只要小心不要给我弄碎就好。” 秋意泊乖巧地点了点头,甜甜的来了句谢谢阿爷,摊主更是愉快了起来。 他刚接过,那完好无损的天青石,啪得一下碎了。 秋意泊:……??? *** “小师叔!”柳清随急切的道。 秋临与闭着眼,他正在打坐:“何事?” “百炼山奇石真君说秋家小儿碎了他的极品天青石,要把他领去当徒弟抵债!此刻正在楼下坐着等着领人!” 秋临与:“……哪个?” “秋意泊。” “……”秋临与睁开眼睛,小兔崽子可真能惹事啊!!! 10 第 10 章 秋意泊满脸都是还能这么玩?你们修真界的人操作好骚! 天青石在他手中碎成了好几瓣,他第一个反应是被碰瓷了——想也知道他不可能办到这样的事情啊,别说是他,换成一个正常的没有经过训练的普通成年人来也办不到啊! 路边上捡块拳头大的石头(非特殊地域)在现代社会摆个摊,谁能单手握碎就给一万块钱奖金,这摊子怕是从十八岁开到八十岁入土,这一万块钱指不定都还在。 那老头却是满脸震惊,一把就握住了秋意泊的手仔细翻看,旁边秋怀黎倒是知道事情有点不对,当即想把自家小孩抢下来,奈何那摊主不是个凡人,他居然一动都不能动。 周围的人群已经散开了,让出了一片空地来。 老头还在仔细地盯着他瞧,秋意泊不动声色的道:“阿爷,你抓疼我了。” “这石头好像被我弄坏了,多少钱呀?我叫我三叔来赔给您。” 老头严肃地颔首道:“你三叔在哪?带我去见他。” 柳清随买了东西回来,见状正要分说一二,却突然脸色一白,乖巧地带着他们一行人回去了。 紧接着到了楼里,老头摇身一变成了百炼山奇石真君,张口就是这小儿弄碎了极品天青石,债也不用还了,想也还不起,让他三叔赶紧出来把名录册交出来登记一下,这孩子他领走当徒弟抵债得了。 真君这称号是炼神还虚大能的,楼里的弟子大多都是在元婴、金丹左右,压根没办法和人家好好理论,听奇石真君这口气,摆明了就是看中了徒弟,随口扯了个借口来说事,他们也不好说一块天青石他们还是赔得起的,只好请前辈到二楼稍座,待这孩子三叔来了再与分说。 这种事情他们经常接春宴任务的弟子都见多了。 各大宗门前去凡间搜罗身居灵根者,其中大部分都是会进自己的门派的,如果实在不适合,又或者是被其他门派的修士看中了,若是宗门和这位修士本人或所在宗门是有些交情的,宗门也乐得结个善缘。 若是有仇的,那就对不住了——想要徒弟?做梦去吧! 故而许多大能看见心仪的徒弟,又不能动武,先寻个借口找上门,也好说话——比如这极品天青石,那拳头大的一块就要接近一百二十块极品灵石,普通宗门不说赔不起,但大部分是不会愿意付出这么大的代价的去换一个玄品灵根的小弟子的。 秋临与下了楼,见二楼临窗端坐着个老者,上前拱手行礼:“凌霄宗洗剑峰门下秋临与见过奇石真君。” 奇石真君眯了眯眼睛,转而眼神又落到了秋临与的眉心,颔首道:“你就是这孩子的三叔?怪不得……听说你块已至化神巅峰了,很不错。” 百炼山乃是东域最闻名遐迩的器宗,他们出名不光是因为他们擅长炼器,而是难缠。可能是心法所致,从上到下都是一群为达目的誓不罢休的角色,还护短,打了小的来了老的,不讲道理的那种。 许多修士外出行走时最怕与百炼山的弟子为敌。 秋临与的本命剑枯荣,便是奇石真君的手笔,他所看的眉心,正是秋临与本命剑所在。铸造他的本命剑时,奇石真君就已经是渡劫期大能了,现在怕是要进阶大乘——这小兔崽子怎么出门一趟就弄回来个惹不起的大能?! 秋临与心中苦笑,脸上却是不动声色:“真君谬赞了。” “坐吧。”奇石真君摆了摆手,示意秋临与落座,秋临与看了一眼老老实实坐在另一侧的秋意泊,硬着头皮问道:“听说泊儿碎了您的极品天青石,晚辈先在此替他向您道歉。小儿无知,怕是惹恼了您,还请您不要与他一般见识。” 他一手微拂,桌上便出现了一个储物袋,里头有两百块极品灵石。“这些权作是赔偿了。” 奇石真君看都不看一眼储物袋,秋意泊在旁看着,总觉得这老头是再说:我难道还稀罕你们这些穷逼剑修的钱? “既然是认识的,那也好办了。”奇石真君道:“废话不用多说,既然已经见过你了,你将他的鱼鳞户籍交出来,从此他就归于我的门下,做我弟子应该也不算辱没了他。” 奇石真君是百炼山的太上长老,门下只有一个弟子,也是百炼山的掌门。当奇石真君的弟子等于直接和掌门平辈,全百炼山突然多了个小师叔祖,别说秋意泊对外是个玄灵根,就是正儿八经的说天灵根,也确实不算辱没了他。 再者秋意泊身怀一门炼器的道统,百炼山确实是个好去处。 但秋临与是不乐意的,虽说父慈子害,但秋意泊还这么小,让他从自己眼皮子底下跑到伸手都打不到还轻易进不去的百炼山,他是真的一百个一千个不乐意。 这要提一提百炼山那山头,别人家宗门都是老老实实找个山头建立门派,他家倒好,他们家那山头是百炼山开山祖师给亲自炼的,整个就是个大型法宝,围得和铁桶一般,不是百炼山弟子,连门都别想跨进去。 奇石真君见他看向了秋意泊,似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你也不必担心,这孩子是我看中的,自然不会亏待了他,入我门下,他师兄是掌门,谁敢欺负他?” 秋临与陷入了沉默。 秋意泊看了一眼秋临与,一脸天真乖巧地开口道:“阿爷是想叫我做你的弟子吗?” 奇石真君颔首,一张老脸显得特别慈蔼:“是啊,阿爷那里有好多小玩意儿,你一定会喜欢的,我与你师祖熟识,你若是想见你三叔,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就能见了。” 秋意泊顿时面露向往之意,又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失落了起来:“可是……” “可是什么?”奇石真君抱着无限的耐心问道。 其实他一看这孩子就喜欢,他大徒弟虽好,但自从当了掌门,事务繁忙得天天埋头在宗门里,手里的活也懈怠了,十年能出一件法宝那都算是好的。 他卡在渡劫巅峰已久,到了这个地步,单纯的修炼不过是徒劳无功,闲暇之余研究出了一门新的炼器法门,这法门哪那都好,就是得从小就学,大徒弟又忙且又已经上千岁了,自然是不适合,这才想着来春宴捞一个有眼缘的小弟子回去。 这不就找到了嘛! 天青石自然是他弄碎的,否则哪这么容易碎?虽说这手段有点不光彩,那也是怕万一他看中的小弟子是他对头那几家寻来的,留个后手罢了。 秋意泊心道别说百炼山的掌门给他当师兄,就是让他去当百炼山的掌门那也不行啊!他不可能离开他爹和三叔的身边,不然三十年后就要走剧情了啊! 靠师傅虽好,护他一个人是没问题的,可总不能就扔了他爹、三叔乃至全家都不管了吧? 秋临与道:“可是泊儿是玄灵根,怕是不配做前辈的弟子。” 奇石真君还当是什么呢,一摆手道:“我们百炼山又不和你们凌霄宗那群老顽固一般讲究灵根,无妨的,玄灵根,已经是中上之资了……”他说罢,侧过脸对秋意泊道:“是不是呀,泊儿?” 玄灵根好啊!这要是和秋临与一般的地灵根,他估摸着还得欠凌霄宗一个人情,要是是个天灵根,他都没脸开这个口! 秋临与又道:“泊儿自小养得娇气,吃不了苦,怕是受不住百炼山的阳焰。” “这有什么?”奇石真君笑着说着,转而扔出了一件法宝,将周围的人都隔绝了去,他道:“我也不怕告诉你,若泊儿入我门下,我传他点灵之术,有此神通,就不必受什么阳焰阴火。再说了,难道入你凌霄宗就不必吃苦?你与你兄弟当初入孤舟门下时,日挥三万剑,数百年不断,直至你们元婴期后孤舟才算是松了手,难道就不苦?” 秋临与又哽住了。 这话也没错,日挥三万剑,虽说是洗剑峰门下才有的规矩,但拜入别的峰下,也不会太轻松。 秋意泊在心下摇头,说的他都心动了。 秋临与顿了顿,伸手封闭住了秋意泊的耳目,道:“前辈容禀,泊儿是天灵根。” 奇石真君:“……?你再说一遍?!他是什么灵根?!” 秋临与道:“实在是泊儿心性叫我哥养得娇了些,此次我等二人特意将他的灵根改为玄灵根,也好磨练磨练他的心性,待他金丹后再行告知他。” 金丹后就是不告诉秋意泊,他自己也会知晓了。 奇石真君沉默了一会儿,侧脸看向了被封锁耳目的秋意泊,长叹了一口气:“真是时也命也……” 天灵根,一个门派不说全指着天灵根,却也是见时知几,凌霄宗未来的支柱怎么肯这样轻易送与他? 秋家兄弟遮掩秋意泊的灵根,恐怕也不止磨练他的心性,凌霄宗树大根深,难以撼动,可树敌也不少,若是天灵根这消息传出去,秋意泊能不能活着到凌霄宗也是个问题。 能告诉他,还是因为他与孤舟有旧的缘故。 他起身,将一物放在了秋意泊面前,是一个看着就很精致的手镯,“这法宝就先送与他玩把……且不急,我去见一见孤舟,此事再行定论!” 虽说明知不可为,奇石真君却还要去试一试,大不了舍出这把老脸去,多给出点好处,总能将徒弟换回来! 秋意泊突然陷入了一片黑暗中,却还能感觉到秋临与就在他的身后,便也不觉得慌乱恐怖,等到眼前大亮,就见奇石真君飘然而去,他抬头看向秋临与:“……三叔?” “没事了。”秋临与摸了摸他的头,指着桌上的手镯道:“这是奇石真君送你的见面礼,你戴在身上吧!” “嗯。”秋意泊随手一套,拉着他道:“三叔我有事跟你说,我们先回房。” “嗯?”秋临与不解,却还是带着他回了房间,他反手关上了房门开启了阵盘,低声问道:“怎么回事?” 秋意泊扯着秋临与的手让他摸自己的耳朵:“那天青石应该是与我有关,我摸着的时候耳朵烫了一下,石头就碎了,三叔你帮我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不对?” 秋临与将他抱在了膝上,仔细翻看着他肉嘟嘟的耳垂,那颗天青石耳钉随着他的动作反射出了幽蓝的星芒,秋临与想了想,从纳戒中取出了一枚极品魔纹石交给了秋意泊:“你拿着试试?” 秋意泊伸手一接,这回倒是没碎,但这黑得发亮的石头迅速成了死寂的沉灰。 这次他有明显感觉到耳朵上的耳钉又开始发烫了,有什么热流通过他的身体,转到了耳钉上。 而与此同时,他脑中浮现出了一些字句。 秋临与见秋意泊忽的神色恍惚过去,知道怕是传承的道统有所提示,便不吭声,转瞬秋意泊就回过神来,一张小脸皱成了一团,期期艾艾地看向了他。 “如何?可是看见了什么?” “嗯。”秋意泊心虚地问:“三叔,咱们家……有钱吗?方才那样的宝石能买多少?” 秋临与心下有些隐隐约约的感觉到了一种危机感,有些奇怪地问道:“怎么?” “刚刚那样的宝石,我得吃一万块……”秋意泊曲着手指打算算一算这得花多少灵石,道统告诉他,他首先要练一个万宝炉,前期主要任务就是要锤炼这个炉子,等到炉子好了,才能接着到下一步。 秋临与忽地站起了身,带着秋意泊就往外走。 “……三叔?” 秋临与抿了抿嘴唇:“我去找奇石真君,你还是与他做徒弟吧!” 一块极品天青石的价格一百二十块极品灵石左右,极品魔纹石在二十块极品灵石左右,其他矿石也差不多在此列,偶尔会随着市场有所波动,但一般不会太超出太多,哪怕就寻最便宜的极品鸽血石,那也要十块极品灵石才能换得一枚。 那就是十万极品灵石。 他哥和他两个人千年身家加起来也不过是一万极品灵石罢了。 哥,你别怪我,这小祖宗我们俩是真的养不起了啊! 11 第 11 章 秋意泊也慌啊,拜入百炼山自然是千好万好,但是那不行啊!他扑上前去,连忙拦住了秋临与:“三叔!前辈还给我留下纳戒了!倒也不必吧!” 秋临与也不是当真就要去——虽然但是,他确实是动摇了一瞬。 他转念一想,也的确不必太过担心,这个条件,非资本雄厚者根本不可能完成,凌霄宗倒是极品灵石储存的不少,却也不算是很多,撑死了几十万罢了,但话又说回来,哪怕宗门愿意出这笔钱给秋意泊,他和他哥却是绝不愿意的。 修道讲究的是机缘,你若有这个机缘,自然道法可成,若没有,那也怪不得别人。 他和他哥是秋意泊血源亲长,为他筹谋是应该的,宗门亦有这两分道理在里面。可若真要了宗门的,欠下的未免就太多了,假日成心魔也未尝可知,他们不愿意秋意泊去冒这样的风险。 大不了就是修慢点,他和他哥进阶成功后便能称真君,也算是一方大能了,到时候再去谋划这笔钱就是了……话虽如此,秋临与心头如乌云封天,莫名沉重。 秋意泊这头却是急切地去翻自己的耳钉,他之前就检查过一回,那位清河前辈给他留下的东西简单来说就是分成了几个仓库,后面几个仓库都封着看不见里头有什么,最开头的那个仓库他倒是能用,这个仓库里大多都是些灵石和不知名的矿石,至少今天三叔给他的那块里头就有不少。 就那快要堆成一座小山的灵石,估摸也有两三万之多。 他又扫了一眼矿石区域——这里夸一下清河前辈,不愧是炼器出生,各色天材地宝分门别类排序归纳,找起来方便极了。 他一眼过去,便大概有了个数字,道:“三叔,纳戒里有两万极品灵石,剩下一些是散碎的上品中品,宝石也有两千枚左右……就是我不知道是不是都是你给我的那种,有些我不太认识。” 秋临与听罢,大大松了一口气,这样一折算下来,他们只需要再填补六万极品灵石左右即可……然后一口气又提了上来。 六万,也很多了,却终究是有盼头了。 秋临与稳了稳心境,俯身摸了摸秋意泊的头道:“泊儿,此事你无须放在心上,我与你爹还有些积蓄……”一万。 “不算是多大的负担。”秋临与笑道:“不会真的把你送给奇石真君的。” 秋意泊也松了口气,他拉着秋临与将他带到了床边,按着他坐了下去:“三叔你才不要放在心上呢,这种道统我能学就学,不能学也不如何呀!难道凌霄宗的心法不好么?非要学这个?那位前辈也说实在不行等我化神替他寻个弟子传下去,这份因果就算了结了。” “又不是没得挑了,不学不行?” 秋临与心念微动,挑眉道:“听你说的这般自信,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个天灵根呢,四域宗门大敞由着你挑?” 秋意泊笑嘻嘻地说:“三叔你说的对,我只是个玄灵根嘛,三叔还有爹你们很强就可以了!回头我要是考不进凌霄宗,三叔你一定要帮我放放水!” “……小兔崽子。”秋临与见他面无异色,一面觉得放心的同时又是气不打一出来:“带你拜山门那日,我一定嘱咐考官严加试你!” 秋意泊才不放在心上:“我是小兔崽子,那三叔岂非是老兔子?” 他说完就跑,免得挨揍。 秋临与听了一愣,随即怒上心头,老兔子是有点辱骂年岁大的男妓的意思在里头的,但他转念一想又知道秋意泊八成也不懂什么意思,不过是顺着他的话笑闹了一句罢了。 他刚想把这口无遮拦的逆子抓回来教训一顿的时候,一抬头,发现人跑得都没影了。 秋临与啪的一下把床给锤裂了。 他捶完之后,神色忽地一僵,随即皱起了眉头——大部分修士在渡炼神还虚大劫之时,都能隐隐约约感受到自己的劫数是什么。至于这劫数到底是什么样的,则是各有不同。 如秋临淮,他的劫数是脱凡,但秋临淮与他一般六岁时就上了凌霄宗,人生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凌霄宗作为一个修士渡过,有何‘凡’可言? 秋临淮闭关苦思许久,只道既然没有,那便先拾起,再放下。故而他自封一身修为,回凡界寻求渡劫,后面才有了秋意泊。 而他的劫数…… 秋临与忍不住又捶了一下破碎的床板,这小兔崽子害人不浅啊! 秋怀黎见秋意泊从老祖宗房内出来,连忙上前拦住了他:“泊儿,你可无事?” “无事,大哥哥放心。”秋意泊乖巧地拉着他往楼下走:“都是我不好,害得一众兄弟姐妹都不能出去玩了……我三叔要休息,叫我们不要上去打扰他。” 秋怀黎摇了摇头,秋意泊是家里和他们同批次上学中最小的孩子,又乖巧听话懂事,向来不哭不闹,今天这事儿也摆明了是那个老不修所为,怎么能怪到秋意泊头上呢? 他从袖中摸出一个小纸包出来,摊在了秋意泊面前:“方才大家都喝到那火焰果汁了,确实是好喝,但柳前辈说那果汁只有方做出来一刻才能喝,我便央柳前辈买了些火焰果糖回来,我尝了一颗,很相似的,你也尝尝。” 秋意泊拈了一颗送进嘴里,瞬间舌尖就被清甜的滋味儿给占据了,他眯了眯眼睛:“大哥哥你真好。” 秋怀黎俯身将纸包塞进了秋意泊腰间悬着的小香囊里,又道:“不许多吃,小心吃坏了牙……不出去也好,少惹一些事端,柳前辈也说以后有的是机会来,不差这么一时半会儿。” “方才我闲来无事,见有人在贩卖各门派的册子,便买了一套回来,你跟我们一道去看看。” 秋意泊歪着头问道:“可是我们不都是要进三叔的宗门的吗?” 秋怀黎笑得一脸如沐春风,蕴含着一种奇特的意味深长:“多看看总是没有坏处的。” 秋意泊一眼就看出来秋怀黎他们有其他的盘算,他对比起澜和叔那个老狐狸可差得太远了。 估摸着是三叔应该有其他吩咐吧? 比如……如果有比凌霄宗更好的更适合他们的宗门,就让他们不要犹豫的选择其他的之类吧。 短暂的一天就在下午秋家一众孩子抓着柳清随问个没完中结束了。 柳清随走后,五人围作了一团,唯一的地灵根秋露黎很坚决地表示要去凌霄宗,她从小就想当个女侠,一剑在手,荡平八荒的那种,凌霄宗正合适。 秋奇黎和秋凝黎则是对隔壁法系专精的太虚派特别有好感,两人听到太虚派修士能沟通天地,呼风唤雨,修行也以法术神通为主,顿时眼睛都在发亮。 秋怀黎则是觉得凌霄宗也不错,有两位老祖宗,还有秋露黎在,他的日子会过得很好。 几个小孩儿都看向了秋意泊:“泊儿呢?泊儿还是选凌霄宗吗?” 秋意泊眨了眨眼:“嗯嗯,我想和三叔在一起!” 他特意没提他爹,怕坏了他爹的事情。 其实这事儿也不必瞒着。 秋意泊从小和他们混在一起一块长大,他的名字和他们辈分不同,这也是翻个族谱就能知道的事情,平素里大人们对临淮叔态度都非常恭敬,等到现在这位老祖宗一现身,大家都能确定临淮叔也是一名修士。 毕竟如果不是双生子,怎么会有人长得一模一样呢?哪怕是一个血脉,也万万不可能长成一个模样。 他们其他人说是小孩儿,实则最小的都有十岁了。按照燕京城里的规矩,十岁的少年男女无不已经开始为将来做准备了,该出门见人的出门见人,该准备两试的就准备两试,不算是孩童了。 只有秋意泊,他才六岁,老祖宗看得紧一些也是正常的。 大家都觉得能理解,换做他们若是没有其他长辈在凌霄宗,自己说什么也要把秋意泊带在身边时时看顾才好。 “那也好,以后泊儿要听老祖宗的话哦!”秋凝黎捏了一把秋意泊的小脸,她想到秋意泊时常把学堂里的先生气得跳脚,笑道:“注意着点,别气着老祖宗啦!” 秋意泊吐槽道:“十二姐姐你才是,小心太虚门的前辈因为你太笨了总是背不出来法决把你扫地出门。” 秋奇黎听了顿时用力捏着他的脸颊,把秋意泊的脸都扯变形了:“你再说一次,别说十二姐没给过你机会!” “食儿姐,泥放开!”秋意泊张口就是一段听不出原音节的话,惹得大家笑作了一团,秋怀黎把秋意泊抢了下来,给他揉脸,自己也忍不住在笑。 笑过之后,就聊起了别的,不知道怎么的又谈起了今天奇石真君那桩事,有人道:“其实今天不出门也好,听说和我们一道来的有个叫李怀的今天就被人带走了……” “怎么了怎么了?” “我听柳前辈他们说是一位灵耀派的前辈把他带走了。” 大家纷纷拿起册子找起了这个宗门,不多时就找了出来:“灵耀派,主修功法灵耀决,门中曾有三位真君,但在千年前意外陨落了……人数不多……” 总结一下,曾经养出大佬的门派,可惜大佬都死了,现在的灵耀宗人很少,穷,几乎快要被周边的小宗门给吞噬殆尽了。 “李怀这可真是……” 秋意泊皱着眉头想着,这门派名字好耳熟啊…… 哎等等!春溪城有个灵耀真君留下来的机缘! 他猛地起身,和兄弟姐妹们说自己肚子疼,紧接着就往楼上秋临与的房间去了,对着他的房门猛敲:“三叔,别闭关啦!陪我出去玩啊——!我要看夜市——!” 而此时正在和秋临与传讯的孤舟真君:“这就是你说的……乖巧、听话、懂事……嗯?” 秋临与:“……” 12 第 12 章 “等着。” 房门豁然洞开,秋意泊被一股无形力道扯了进去,啪叽一下房门又紧紧地关上了。 秋意泊刚站稳,便听见有一道清冽的声音,那声音很平淡,却如清泉与松石相照:“临与,此事待你回凌霄宗再细说。” 秋临与拎着秋意泊的后领,恭敬地道:“是,师傅。” 秋意泊这才看清楚秋临与面前摆了个……视频电话? 一个眉目皆冷的男子的投影正注视着他,神情说不上温和,却也说不上冷淡,他只看了一眼,便下意识地低头,仿佛眼睛被刺痛了一般,等他再抬头看,只看见了一个模糊的影子,那投影便消失于空气中了。 周围无形的压力顿时一扫而空。 “……三叔?”秋意泊揉了揉眼睛,小声道:“我眼睛疼。” 秋临与把他抱在了膝上,一手自纳戒中取出一枚灵丹化入茶水中,一指探入,打湿了指尖,没好气地道:“闭眼。” 秋意泊乖乖地闭上了眼睛,秋临与一边与他涂眼睛,一边道:“方才那位是我与你爹的师尊,孤舟真君,以后见着了要称一声师祖,听到没有?” “嗯嗯。”秋意泊应道:“那师祖怎么扎我眼睛?” 秋临与抬手在他背上教训似地拍了一下:“什么叫做你师祖扎你眼睛?师傅乃是大乘巅峰的剑修,人剑合一,也就你敢随便直视,规矩都学到狗身上去了?你当谁都是奇石真君能叫你随便看?” 奇石真君有意来收徒,自然会收敛自身威势,他师尊则是长年独居于洗剑峰之上,不爱与人交际,也没什么人会跑到洗剑峰上去打扰他,当然不会有意去收敛。 秋意泊觉得自己挺委屈的,这不是也不知道里面有人嘛!就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等到看见有人的时候要低头就来不及了。 秋临与见他撇了撇嘴,声音不自觉地又柔和了下来:“……好了,也怪我没有告诉你,眼睛还疼不疼?怎么又想到要去夜市了?” 秋意泊眼睛在眼眶里咕噜噜的转,秋临与给他涂的东西凉飕飕的,眼睛一下子就舒服了下来。他想着普通的理由那肯定不行,这几天秋临与一直闭门不出,想也知道可能要突破了,普通理由那是不可能把秋临与拖出去的,但秋临与不去又不行…… ——哎,有了。 他小心翼翼地抓住了秋临与的袖子,把头往他怀里一塞:“总觉得好久不见我爹了……” 这才三天还是四天,秋临与在心中想着,手上却抱紧了他,免得这小兔崽子摔下去。 这么黏糊的吗? 转念一想,这小兔崽子平时虽然鬼灵精怪的,但他到底还小,才六岁呢,又是他哥一手带大,黏糊一点也正常。 “我爹答应我过生辰就带我去看灯会的。”秋意泊可怜兮兮地说:“可是我过生辰的时候元宵灯会早就过去啦,根本就没有灯会……三叔,你说爹是不是在骗我?” 秋临与一顿,心中叹了一口气。 今年这小家伙生辰已经过去几天了。家中因为要测灵根,又因为时间仓促,这几个小的翌日就要跟他们上飞舟,也没有与他办什么,与平时相比便是多吃了一碗长寿面。上了飞舟后他自己一连闭关了好几天,到了春溪城才算是露了脸,他怕是委屈了。 他不由想起了自己和秋临淮被带来春宴之时的景象。 那一年采选的弟子来得早,便也不急着走,他们被测出了地灵根,又恰逢生辰,家中便与他们大操大办了一回,又替他们将行李准备齐全,方施施然去了春宴。 换到这小家伙身上,却是只有一碗长寿面……确实是委屈了。 “你爹没有骗你。”秋临与将他放在了地上:“睁开眼睛试试?还疼不疼?” “不疼了。”秋意泊刚答完,就见秋临与背对着蹲了下来:“上来。” 秋意泊爬了上去,秋临与掂了掂他,叫他趴稳了,这才带着他往外走:“这倒是你爹和三叔疏忽了,你爹你也知道,他要闭关,轻易不好走动,三叔补给你好不好?走,三叔带你去夜市上玩好不好?” 秋意泊甜甜地道:“好,三叔你真好!” “小兔崽子。”秋临与笑骂了一声,也不走大门,直接就从窗户飘了出去。 虽然都是自己家的崽子,但是五根指头都有长短,孩子太多了他一是觉得太过吵闹,二是也懒得费那么多心神,故而便直接从窗走,免得叫其他孩子看见了这兔崽子不好做人。 人心都是偏的,他也不例外。 *** 今日自然是春溪城最热闹的时候了,明日各大宗门便要广开山门,叫这些弟子进山试炼了,当然要抓紧这一晚上的时间去闹腾。 这里的晚上张灯结彩,道路两侧摊子摆得满满当当,什么糖画、套圈、射灯、猜谜之类应有尽有,还有各种舞龙舞狮,杂技耍玩,哪怕和现代比起来也分毫不差。 甚至因为全是修士,更有趣了。 秋意泊看着那个胸口碎石……哦不对,叫碎假山的壮汉,目瞪口呆地道:“这……真不会压死吗?” 秋临与背着他停住了脚步:“不会,一个筑基期哪这么容易被压死?也就是唬你们玩玩罢了。” 秋意泊一看周围,果然大多数和他一样看得目瞪口呆驻足停留的都是少年男女,一些一看就是修士的人则是轻飘飘地看一眼就走了,显然习以为常,并不觉得如何有趣。 秋临与也不催,任他看个够。 秋意泊看了一会儿也就觉得没意思了,双腿动了动:“三叔,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就行了。” 秋临与的反应则是将他掂了掂:“你就老老实实的待着吧,小心被人拐了都没处哭去。” 春宴会吸引他们这些名门正派,自然也会吸引邪道人士前来,虽说不能打斗,但修士偷个结伴出行的少年男女难道还需要打斗吗?像奇石真君那样的老老实实上门要鱼鳞册的都是讲道理的做法,不讲道理的直接拐了去,等到几十年数百年后功法都学了,难道再叫人自废丹田么? 哦当然,前提是被拐的少年男女没有提前被哪个大能看中又或者没有什么修士跟着,大部分门派把人带来春宴,要是这些未来弟子里面有灵根好的说不定还会叫人跟着,其他的也就随便了——像秋意泊这样的反而是少之又少的。 可不是少么?四域修真界加起来活着的天灵根都没有十个,这可是个珍稀保护品种。 这小兔崽子还特别容易吸引那些大能的目光…… 想到这里秋临与不禁轻笑了一声,转而带着到了一个卖面具的摊子前扔下一块中品灵石来:“要一个狐狸面具……泊儿要什么?” 秋意泊扫了一眼琳琅满目的面具摊,说实话他又不是真的小,对面具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好感,但是他三叔都给他买了,总不好拂了他的意思,便故作稚气的道:“我也要个狐狸的!和三叔你一样的!” 摊主见是中品灵石,连忙取下了两个最精致的狐狸面具递给了他们:“这位前辈,您拿好。” 秋意泊伸手先一步接了,笑嘻嘻地说:“三叔你别动,我给你戴上。” 秋临与认命的闭上了眼睛,没想到秋意泊倒是意外的干脆利落,一下子就给他戴好了。秋意泊给他戴上后自己也跟着戴了,这面具只有上半张脸,不妨碍呼吸,而且特别轻,戴在脸上跟没有戴似地。 秋临与侧脸看了看背上的秋意泊,见他那大半张脸被掩在面具下,不由满意地笑了笑:“不错。” 秋意泊也跟着笑,两人接着向前走去。 或许是秋临与有意要补偿他,每路过什么好吃好玩的也不问他,就直接给他买一份,不多时,在秋临与背上的秋意泊已经左手一杯果汁,右手一份咸香地鸡蛋饼吃得欢快了。秋临与嘱咐道:“仔细着些,别吃到我身上。” 话音刚落,秋临与就感觉背上一凉,应该是一滴果汁落到他身上了。不过还好,他的衣服有自动清洁的符文在,那滴深红色的果汁飞快的就消失了。 秋意泊见污渍消失了这才松了口气——那什么,他也不是故意的,刚刚在想东西,没注意就滴下去了。 他记得秋傲天是在春溪城获取了灵耀真君的传承,灵耀真君似乎因为意外陨落,他的残魂也即将消逝,里头倒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就是世界上最俗的东西——钱。 钱好啊!他们现在就缺钱呢! 就是传承钥匙到底是什么呢?秋意泊努力的回忆着。 秋傲天好不容易被选入春宴,可是同批也有个看他不顺眼且家中有势力的少年在(秋意泊在此批注:此乃机缘工具人,双方家里也没仇,纯粹就是看秋傲天不顺眼),对方仗着势大,直接将他赶出了宗门踞点,要叫他晚上在外面挨冻。 秋傲天自然不愿意跟这样的人进同一个宗门,于是干脆就在春溪城中乱逛,以期能有人看上他,把他从那个宗门手里要出来。 那一日也是有夜市,他看到了什么呢? 秋意泊突然就想不起来他看到了什么……没关系,想不起来就换个角度,机缘钥匙总是个物品吧?他又没有钱,他能买什么呢? 不要钱的东西? 再有,现在满城都是有灵根的人,显然机缘筛选条件肯定不是有灵根,毕竟秋傲天是灵根被毁到勉强维持凡灵根的人,那机缘筛选条件是什么? 图秋傲天满门被灭,心中有恨吗? 奇奇怪怪的,这机缘可能不太好找。 秋意泊想着顺手扯了扯秋临与的衣服,反正衣服能自动清洁他就擦下手应该也没问题吧?秋临与还想问这小祖宗有什么要求呢,就感觉肩头被只手擦了两下,又缩回去了。 秋临与:…… 要是有人告诉他,他有一天会沦落到衣服被人擦手自己还完全不发火的地步,他是肯定不信的。 现在他信了。 秋临与递了张帕子到后头:“拿这个擦,衣服擦不干净。” 秋意泊挨在秋临与肩头接了,张口就来:“三叔你真好!我最喜欢三叔了!” 秋临与无奈地让他哄着,内心半点气都提不起来,他老秋家到底是哪一代拐了个弯儿,他和他哥就从小都不爱哄人,怎么生出一个这么会哄人的崽子来的?! 正想着呢,秋意泊突然指着一处糖画摊子道:“三叔,我想要那个!” 虽然但是,让他先转个糖画看看今天手气怎么样…… 要是转到老鼠他今天就早点和秋临与回去歇着吧,要是转到龙凤就再逛两圈,看看能不能摸到机缘! *** 半个时辰后,秋临与无奈地直接给了摊主一块中品灵石。 十个灵钱或者十两银子转一次的糖画,秋意泊转了一千次,连摊主连抬头的功夫都没有,手上不停的做着糖画,做完便送给旁边等着的少年男女——人家不要了,就是要玩转盘! “泊儿,你想要龙凤的话三叔直接买给你好不好?” 秋意泊虎着脸:“三叔你不懂!” 不可能啊!一千次都转不到龙凤或者老鼠,这个转盘出bug了吧?!他有那么黑吗?! ——这不科学! 13 第 13 章 第一千零一次,秋意泊还是中了个兔子。 淦! 他不抽了还不行吗?! 秋意泊拽了拽秋临与的衣袖,“三叔,抱。” 秋临与无奈的俯身叫他坐在了自己的臂弯里,腾出一手将那个兔子接了过来,递到了他的嘴边:“吃吗?” 秋意泊接了过来,臭着一张脸咔哒一声把兔头给咬掉了,嚼得咯吱咯吱作响。 秋临与抱着他往外走,笑着戳了戳他的脸颊:“想什么呢?只不过是运气差了一点,不至于这般不开心吧?” 秋意泊皱着眉头说:“三叔你不懂……咱们快走,我还想抽。” 秋临与脚步一顿,笑出了声,随即加快了步伐往外走,既然都出来了,他也想顺道去买点东西,也就是几步路的功夫就到了一间金碧辉煌的楼宇之中,门口迎客的小厮见到两人便热情的迎了上来,放走了两步却又止住了,俯身行李道:“见过这位前辈,二楼有雅致的包间,请。” 说罢便直接将他们引上了二楼的包间,秋临与将秋意泊放在了凳子上,叫了一桌点心,转而又道:“拿册子来看看。” “是,前辈请稍后。”小厮又是一礼,转身走了。 秋意泊歪着头道:“现在可以说话了吗?” 秋临与屈指扣在了他的脑门子上:“自然可以,你这个小鬼灵精。” 秋意泊想了想,突然将耳朵上的耳钉臂上的手钏都解了下来递给了秋临与:“三叔,我总觉得我今天好倒霉,是要破财的兆头,这些你先替我收着呗,只要我身上没钱,我就不会破财!” 秋临与微微摇头,手一拂便将两件东西收走了,他道:“不过是玩一个糖画,怎么叫你如此草木皆兵?还破财?哪个赤脚算命的说与你听的?” 秋意泊托着腮,双条小短腿悠哉悠哉地晃着,摇了摇手指,一本正经地说:“这可不是胡说的,运气本来就是实力的一种嘛,今天运气不好,我当然要防着点。咱们都那么穷了,不盘算着点怎么行?” 秋临与一哽。 话……话是没错的,但是怎么叫他说的这么惹人生气? 他颔首道:“好,左右钱财都在我这儿,一会儿若是遇上了什么要叫你破财的事情,我便只当看不见,大不了你去给人洗盘子抵债也是成的。” 秋意泊笑道:“叫我洗盘子那肯定不值呀,我还小,能洗多少?自然是三叔你这般的大能洗盘子才快呀!” 秋临与顿了顿,转而摇头道:“……小兔崽子,说不过你。” 秋临与收敛了笑意,低声道:“今日可能要动用你纳戒中的灵石购置些许矿石,泊儿你可愿意?” 秋意泊无所谓的说:“可以呀,我的就是三叔的,三叔不必问我。” “不同。”秋临与戳了戳他的脸:“便是你的,三叔要取用也是要经过你的同意才可以。” “哦,那问过这一次以后就不用再问啦。”秋意泊吐了吐舌头,又惹得秋临与来戳他的头。 “收回去,像什么话!” 房门被敲响了,秋意泊便不吭声了,秋临与叫人进来,只见方才那小厮捧着一本厚厚的册子外加一根纯白的玉简来了,那玉简不似是一块玉石,而是更类似于书简,上好的白玉被雕琢成筷子长的一根,以红线编成卷,莹润剔透,宝光氤氲。 玉简自然是秋临与取走了,那本册子便被他放在了秋意泊面前,秋临与微微扬了扬下巴:“看看,有什么喜欢的便说。” “嗯嗯。” 小厮就立在秋临与身后三步外,确保自己不是太靠近他们,也确保他们有什么需求能第一时间相应。 秋意泊其实特别好奇玉简上写了什么,是不是和修仙小说里一样要拿额头抵在上面才能看见里面的字,但小厮就在旁边站着,他也不好探头探脑,只能看起自己面前这本册子来了。 这册子用各色标签标了种类,有法宝、药材、丹药、秘籍、福禄等等,还有各色未经处理过的天材地宝,秋临与随便翻到了法宝页,就见里头一页上有两到三张法宝的图片,下面用蝇头小字标注着来历、功能、价格。 别说,还挺好看的。 秋意泊翻了两三页,就已经看见了八把各色的古琴,他还在纳闷为什么都是琴呢,抬头一看上头标签上写着是琴类,不由摇了摇脑袋,总觉得今天脑子有些昏昏沉沉的,都迟钝了好多,可能是今天转糖画次数太多累到了。 不过他确实也没什么想买的,也就是看个稀奇,无所谓了。 秋临与这边则是意态闲舒,玉简持于手中,只见他双眼微阖,便道:“要一百极品魔纹石,三十极品月白石,五十极品天青石,两百极品鸽血石……” 他不带停顿地一溜儿报了下去,短短几句话的功夫就点了约莫一万极品灵石的货物,听得小厮双眼放光,连连点头:“是前辈,在下这就去准备……在下还有一问,请问是百炼山的前辈当面吗?” 秋意泊眨了眨眼睛,没吭声,便听秋临与道:“不是。” “恕在下冒昧了。”小厮行了一礼,便退下了。 方才叫的点心也送上来了,秋临与舀了一碗赤豆汤摆在秋意泊面前道:“吃点热的……册子看完了?可有喜欢的?” 秋意泊老老实实摇了摇头,他的眼神落到了秋临与随手摆在桌边的玉简上,秋临与见状就道:“先吃一些,一会儿带你看看。” “三叔最好了!”秋意泊毫不吝啬的拍了下马屁,转而取了小碗往嘴里塞,别说,逛了一晚上虽然乱七八糟的吃了不少,等到这热乎红豆汤入口,他才发现自己其实还真有点饿了。 而且这红豆汤真的挺好喝的,不太甜。 喝了两口红豆汤再配上一口咸香的蛋黄酥,堪称一绝。 秋临与也替自己舀了一碗,慢慢地喝着,见秋意泊吃得香甜,心中不由充斥着一种古怪的情绪,而此时原本模糊的突破之感也越发清晰了起来。 他微微笑了笑,三两口将原就不多的红豆汤喝完了,在旁耐心地等着秋意泊吃完,转而将他抱在了膝上,取了帕子给他擦嘴,慢条斯理地解释道:“玉简是采用一种名为百川的矿石所制成,具有记录的功效,以神识为笔,便可在上面留下比肉眼所及更多的信息。” 秋意泊点了点头,施展了企业级理解:“普通的?” “是,品质较高的百川石经由炼器师之手便可成为留影石,比如你今日见到的师祖便是与我用留影石来传讯,不过那些会贵一些,不如玉简这般人人可造。” “你现下还不懂如何运用神识,放轻松,三叔带你进去看看。” 秋意泊深吸了一口气,做出了‘我已经准备好了’的表情。 他正严肃以待的时候,突然腰间被戳了一下,秋意泊瞬间笑出了声,要躲那只挠他痒的手,转而眼前忽地一暗,转而就出现了一个花花绿绿的界面。 秋临与含着笑意的声音在他耳边道:“这般便能看见玉简中的讯息了。” 别说,秋意泊也是缓了一下才接受了这个界面——谁说修真界很保守的?谁说的?!人家也玩得很花啊! 眼前这个界面大概就等于某宝手机端主页,分类标签一一陈列、各色全彩动图搭配着产品展示,下面再来个今日特惠,本月强推……齐全的不得了,亏得不是个人端口,否则非来个猜你喜欢不可。 但人也没完全放弃这个功能,秋意泊眼尖的看见上面的分类标签里还有什么‘丹师主页’,‘符修主页’之流,几个烧钱买材料的大户都有专门的页面可供选购。 说实话对着一个大部分东西都不知道干嘛用的商城要么有很大的探索欲,要么就是毫无好奇心,秋意泊就是后面这种,只看了几个页面他就有些不耐烦了,随手一点也不知道点进了什么界面,这个界面朴素得很,里面的东西也特别便宜,什么一块下品灵石,十个灵钱的都有。 或许是刚刚秋临与看的都是矿石材料,这一页上大多也是乱七八糟的矿石,上面好几个直接标了‘不知名矿石’,售价一个下品灵石,库存也只有一个。 秋意泊瞬间就兴致来了,这不就等于开盲盒嘛! 他可以的! 他随便点了十几个一个下品灵石的盲盒,就想着他不要看了,果然下一秒就觉得眼前天旋地转,等这个感觉过去后他张开眼睛就看见了秋临与,他刚想说什么,突然一阵晕眩感涌了上来。 秋临与伸手遮住了他的眼睛:“会有些不舒服,忍着点,过一会儿就好了。” “嗯……”秋意泊低低地应了一声,道:“三叔,我看中了十几个小玩意儿。” 秋临与神识探了探玉简,道:“好,一会儿会送来的。” 秋意泊点了点头,突地就觉得好困,他努力挣扎了一下,想要避开他三叔的手,道:“我有点困……三叔……我……”我想喝点茶。 “累了就睡。”秋临与低声道:“我一会儿带你回去便是了。” 秋意泊连应都没应,就摔入了黑甜乡之中。 秋临与见已经睡着了的秋意泊,不由无奈地笑了笑,干脆直接将他抱在了怀里,自纳戒中寻了件披风裹在了他的身上,小厮这里备好了东西进来,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对方便放轻了脚步。 两人悄无声息地完成了交易。 对方送来的是一个纳戒,秋临与买的东西又多又贵,辉宝楼大方地直接送了一个纳戒,东西全放在纳戒中,秋临与核对了一下数量没错,便抱着秋意泊回去了。 他仍旧是翻窗回的房间,他将秋意泊放在了床上,又将辉宝楼送的纳戒中的东西清空后把今天秋意泊买的东西都塞了进去,戴在了秋意泊的手上——至于剩下两个,等到到了凌霄宗再给他吧。 今天买的东西太多了,他的纳戒装不下了。 秋临与不禁轻笑,今天真是他这辈子最有钱的一天。 他在房间内设置下了一个禁制,也回房休息去了。 *** “小娃娃,你身陷困顿,我有一宗交易想与你做……” “你只消将这只芥子空间交于灵耀宗掌门,那么这一万极品灵石与诸多天材地宝便是你的了……可好?” 秋意泊被这个声音扰得睡不着觉,但人又困极,不耐烦地道:“好好好!让我睡觉!” “……契成……” 灵耀真君的残魂笑着看着眼前昏睡的小儿的神识,暗道自己运气真的好。 再过三十年,他就要消散了,却不想真的遇到了一个身无分文的孩子。 如此,这桩机缘希望能叫他摆脱困境,也能为灵耀宗再结一个善缘…… 需知自古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14 第 14 章 秋意泊拥着被子,人都有点傻。 灵耀宗贪图秋傲天什么?果然是贪图人家身无分文啊——! 这些大能的设定条件真是不整死自己不罢休。 秋意泊这钥匙应该就是他买的盲盒之一,但问题来了,盲盒是要买的,东西还不知怎么的出现在了辉宝楼中,这地方没钱你能进?总不至于真的有人花掉自己最后一块钱就为了买个盲盒快乐一下吧? 秋临与自然是没睡的,到他这个阶层打坐比睡觉管用多了,他听到秋意泊来敲门,放了他进来后正想问怎么就起来了,紧接着就看见这小兔崽子一挥手就是一万极品灵石一堆天材地宝外加一个看着就非常高级的芥子空间。 极品灵石在地板上堆成了一座小山,烛火跳动,穿透它们剔透的躯壳,将整个卧室都渲染得如梦似幻了起来。 是钱的味道。 “……哪来的?” 秋意泊苦着脸把芥子空间往他那个方向推了推:“刚刚睡着的,有个叫灵耀真君的说我身陷困境,身无分文,叫我把这个东西给灵耀宗的掌门,末了其他东西就送给我。我当时睡得稀里糊涂的就答应了。” 秋临与:“……”他总觉的他的心境好像有点不太稳了。 秋意泊还要明知故问一脸无辜的道:“三叔,这灵耀宗不是什么邪门歪道吧?送过去会有生命危险吗?会不会我一送过去对方就把我给杀了呀?” “……”秋临与:“休得胡言乱语!灵耀宗近些年虽已避世,却也绝不是什么外道宗派,这次春宴灵耀宗的掌门真君也到了,我替你送给他就是了。” “谢谢三叔!三叔真好!”秋意泊将秋临与的手腕抱在了怀里,认真地道:“三叔你说会不会其中有鬼?怎么会有人叫人捎个东西给这么多钱呀?” 秋临与扯了扯嘴角,这不是捎个东西,这是捎传承!也就这小兔崽子敢这么说! 这芥子空间虽不叫人看里面有什么,但大约也能猜测就是这位真君的遗产与道统传承了。 千年前灵耀真君陨落他也有所耳闻,灵耀真君可谓是一方大能,善于炼丹,又一手带出了三位一步渡劫的弟子,硬是将一个小型宗门提升成了一方豪杰,可惜过刚易折,这四位真君意外陨落,连带着的一并消失的还有大批物资正统的灵耀宗道统,灵耀宗这些年一直在寻找他们遗留下来的洞天秘境。 没想到叫这小兔崽子给找到了——身无分文?身陷困境?秋临与想到秋意泊之前将纳戒全给了他,不由在心里摇头,运气是真的好。 恐怕这位灵耀真君设定的条件便是身无分文……或许还有天灵根。 他陨落时恐怕便已料到了灵耀宗待他们去后的处境,宁愿叫宗门中人等着,也要等一位身陷困境的天灵根来结这一份善缘。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只要这位天灵根不是什么丧心病狂之人,待日后成器若见灵耀宗遇险,为了这份善缘也会帮一把。 但……有一说一,他们祖上也没有出过什么觅宝鼠修炼成人的大能啊,怎么生下来的崽子天天都能找着宝贝! 秋临与突然想到了什么,将秋意泊拽到了怀中,细细与他分说:“泊儿,你这运气也未免太好了些……以后若是再有相似,除非涉及你的性命,实在推脱不得,否则便不要再答应了,能避则避,能退则退,知道吗?” 秋意泊一愣:“为什么呀,三叔?” 秋临与也是灵光一闪,这种感觉太过微妙,说与他听反而不妙:“你不要管,听三叔的就是,待你大了便懂了。若你不服,等上了凌霄宗便再去问你爹,看你爹允不允你。” 运气此物实在不可捉摸,这样机缘甚好的人他不是没有遇到过,当年亦是名动一方的天骄,可然后呢? 听说那位天骄在得到一个机缘时巧遇了一位与他祖上有仇的大能残魂,可惜这次他的运气没有如同以往那么好,无声无息地便陨落了在那传承洞天中。 还有一位,也是如上一位一般机缘逆天,只不过这一位是死于渡劫之时,修炼太过顺遂,根本渡不过炼神还虚大劫。 眼前财帛动人心,可他却希望能够见秋意泊长长久久,而非因一时利弊失了性命。 “好。”秋意泊口中答应了下来,他心中暗道只要你和我爹赶紧上合体期,把那什么劳什子的衍天真君给摁死了,我才懒得去找什么机缘呢。 钱嘛,首先要够花,然后要有命花,二者缺一不可。有钱没命是苦,有命没钱那更是苦,现在他们一家子都处于要钱没钱要命说不定也没命的阶段,他实在是不敢松懈。 按照他昨天一天观察的物价,只要他不要想着去搞万宝炉,剑修虽然穷,但那是和同阶级有副职业的修士比,能混到炼神还虚还能怎么穷法? 他记得原著里秋傲天进凌霄宗,练气期的份例是一年三十六中品灵石外加几瓶丹药,真君级别的他就不清楚了,原著没提到过。 但按照他三叔随手掏个中品灵石让他转一千次糖画来看,养十个他都尽够了。 而且他也不是真全靠他们养,等进了凌霄宗,他也有弟子分例,他只要不太离谱这些钱也足够养他自己了,大不了到时候平时花自己的钱,看中喜欢又买不起攒不到的就求他爹或者三叔,妥妥的够。 他都想好了,待原著剧情解决后,他是玄品灵根,照道理说修为不会太差,混个金丹元婴之流应该没问题。那些打打杀杀的任务他不行,他就去接点教养小弟子的任务,平时当个教书先生,不耐烦的时候就去凡界旅游旅游,看看风景吃吃美食,这样太太平平终老一生岂不是神仙日子? 这还要什么自行车?! 秋临与见秋意泊乖巧地答应了,不由欣慰地轻抚了一下他的背脊,他见外面天色还晚,低声道:“要不要再睡会儿?” “不睡了。”秋意泊想了想:“三叔,你给我透个题吧?明天就要上山门了,要考点什么?会不会很难啊?是不是跟话本里写得一样要爬几千阶台阶?” “……”还真要爬几千阶台阶,但也不会真的让他们全爬了,重点是中间会穿插一些心境的考验,全程都会有弟子跟着,不会出什么问题。 当然,能全爬完这等心性坚毅之辈会更受各大山峰的欢迎罢了。 秋意泊一看秋临与这个神情就知道还真要爬几千阶台阶,顿时头皮发麻,别说他现在这个身体了,你让他上辈子一成年人爬个几百阶楼梯,没吐那都算他身体好了:“……不是吧?我要是爬不完怎么办?三叔你到时候记得给我说点好话,叫宗门放我进去吧……” 秋临与没好气的拍了下他:“一天到晚就知道讨巧!明天老实点给我爬!” “别人若是爬不完,最多是下山另寻宗门,你若是爬不完,不叫你下山,什么时候爬完了才算完!” 秋意泊:“……哦,那就考爬楼梯吗?还有别的什么吗?” “明天你去自然知晓。” “三叔你就说嘛!” “有什么好说的?” 秋意泊胡搅蛮缠,奈何秋临与这个内部人员就是坚决不透题,秋意泊也只好放弃了,可能是房间里太过暖和,也有可能是他确实是没睡好,秋意泊又在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 *** “泊儿,该起来了。”秋怀黎拍了拍怀中的秋意泊,秋意泊这才醒了过来。眼见着天花板不停的晃动着,估摸着是在马车上了,再看旁边,马车里只有秋怀黎和秋露黎,另外两个已经不见了。 秋怀黎见他睡眼惺忪,不由摇头笑道:“你也真能睡,奇黎和凝黎本来还想与你告别,看你睡得香便没叫你。” 秋露黎笑嘻嘻地在他脸上戳了一下:“什么叫做本来想?就是叫了,泊儿愣是没醒罢了!” 秋意泊也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啊?十哥和十二姐去哪了?” “去太虚门了。”秋怀黎笑着将他放到了旁边的座位上:“不过是一时的分别罢了,日后有的是相见的日子。” 正在此时马车也停了下来,日光与柳清随的脸随着撩开的竹帘一并透了进来,微凉的空气让秋意泊精神一振,柳清随笑道:“正好也到了,下来吧。” 几人谢过了柳清随,挨个下了马车,入目所及是一座几乎看不到顶的山门,白玉的壁柱直入云霄,周遭白云浮动,微风携着轻灵的铃音飘然而过,再顺着向前看去,便是一座巍峨的高山,一条只有半人宽的石径蜿蜒而上,不知通向何方。 几人又向后看去,原来他们已经在山上了。身后便是一条较为宽敞的山路,他们便是从那儿上的山。 周边的马车陆陆续续的下来了不少孩童,都惊叹于这一幕。 柳清随善意地催促道:“一入凌霄宗门邸,便不可御剑或行驶飞舟,上山时耽误了些时间,你们快上山吧——若是有余力,看顾着些你们弟弟。” 秋家三个孩子瞬间明白了什么,在众人还在惊艳赞叹之时,便踏上了山路。 秋意泊左手被秋怀黎拉着,右手被秋露黎牵着,他左右看了看,小声道:“大哥哥,小姐姐,一会儿你们要是实在走不动了便放开我,我年纪小,估摸着与你们的标准是不一样的。” “我三叔说了,若是有毅力爬完阶梯,便会额外有些好处。” 秋怀黎也低声道:“我们自然懂的,可上得越快,恐怕也非好事,你且安心跟着我们就是。” 前面的阶梯还是平缓的,三人走得并不费力,等上了第一个平台,回头往下看便见也有人反应过来开始爬了,其中有几人几步就爬了一半,恐怕没多久就要超过秋意泊他们了。 秋怀黎并不介意,反而嘱咐秋露黎秋意泊连成一线,靠着山壁慢慢走。 就这样走到了第三个平台,秋意泊率先不行了,别看是第三个台阶,算下来也有一百多阶阶梯了,秋怀黎他们也不急,便寻了个地方坐了下来稍作休息,又拿出水给秋意泊喝,丝毫不见着急之色。 “这个大一些的,爱护幼弟幼妹,心性可堪。”有人通过云镜看着这一幕,侧脸与秋临与道:“临与,听说是你家的?” “是,春明师叔。”秋临与恭敬地道。 又有一个貌若春华的女修笑道:“这倒让我想起了当年临与和临淮上云梯之时,好像也是与他们一般?果然是家学渊源。” 殿中人都发出了轻笑声。 有一位面容和蔼肃穆的老者道:“听孤舟说你也劫期了?可有什么眉目?我们也好替你参详一二。” “这……”秋临与不知想起了什么,脸色发黑:“禀掌门师叔,已有些眉目了。” “说来听听?” 秋临与顿了顿,咬了咬牙说:“……赚钱。” “……???” 是的没错——他秋临与,凌霄宗一代天骄,他炼神还虚的劫数就是给秋意泊那小兔崽子攒够十万极品灵石,好叫他修那个吞金兽般的道统! 亏得这殿中都是各位长辈,无人会外传,否则他的脸往哪搁啊?! 15 第 15 章 殿中陷入了令人尴尬的沉默之中。 打破寂静的仍旧是老好人凌霄真君,他笑着道:“怎么是这个?临与,你这劫数,是与他人有关吧?” 想也是,孤舟真君就这么两个亲传弟子,虽说他们剑修确实是不如其他修士有敛财的手段,但也真不至于穷到哪里去,秋临与若实在是有什么想要舍下颜面去求一求他师傅也就是了,能硬生生熬成心魔来的,恐怕与他自己无关。 “掌门师叔神机妙断。” 那女修也跟着笑了起来,她说话却要比凌霄真君随意的多,只见她托着腮道:“临与,说说看要赚多少呀?要是不多的话我借给你得了,保准让你比临淮突破地还要快一些。” 这话一听就是开玩笑的,一个人的劫数轻易不会叫他人插手,别人也不会轻易插手。 其中种种害处便不一一详述,只说一样:修真本是逆天而行,此中因果可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揭过去的。其中受益者此次安然无恙,自然千好万好,只不过下一个劫数么就……而插手者轻则跌落境界,重则自身陨落,不一而足。 秋临与无奈地将秋意泊那小兔崽子拿了个道统的事情挑着说了说,什么门派什么道统一概不提,只道是需要大量灵石来踏入道途:“……就是这样,大概需要六万……” “哦……六万灵石,临与你努力两年也就够了。”女修笑眯眯地说:“看来咱们凌霄宗多一位真君是铁板钉钉的事儿了……” 秋临与道:“……流宵师叔,是六万极品灵石。” 流宵真君一顿,随即捂着嘴笑开了:“极品灵石?临与啊临与,要不你还是去卖身吧?” 秋临与也是这么想的,要不他去卖身得了。 “师妹。”凌霄真君含蓄地唤了一声,流宵真君摆了摆手:“我就是随口一说,临与你可别回去告状啊,孤舟师兄要是来揍我我可吃不消!” 她突地一指水镜:“哎,你们家那个丫头不错呀!当断则断,这利索劲我喜欢!干脆给我当关门弟子如何?” 水镜中秋家三个孩子已经走到了第八个平台,从这里开始就会加入问心幻境了,秋意泊是最先昏过去的那个,秋怀黎和秋露黎则是还苦苦支撑着。 只见秋露黎一手抱着秋意泊,而此时秋怀黎却突然向一侧倒去,她也不过才十岁,抱着秋意泊已是勉强,秋怀黎外侧则是一望无际的悬崖,她如果强行拉住秋怀黎只会让三人一同摔下去。 秋露黎如风一般扔下秋意泊,自己则是飞扑向秋怀黎,将他推到了阶梯的方向,只见两人在阶梯上硬生生滚了几圈,她龇牙咧嘴的爬起来,她知道滚石梯这种事情危险至极,她一手护在秋怀黎的脑后,自己埋在秋怀黎怀中,愣是避开了最大的危险。 可她的手却已经呈现出了一个诡异的曲线,想是断了。 她探了探秋怀黎的呼吸,见他呼吸平稳,又看向了在上一层平台的秋意泊,见他也安安分分的躺着,她擦了擦自己唇角磕出的血,半靠在山体上也低下了头。 她也被引进了问心幻境。 流宵满怀兴趣地看着她,又转而看向了平台上小小的身影,调笑道:“临与,你这小侄子倒是心思深沉得很啊……” 问心幻境,越是心思复杂深沉之人就越容易进入其中,越是心思单纯的反而不太容易被吸引进去——反观其他几面水镜,其他前来叩山门的少年,越是接近十六岁这个年限的便早已昏睡了过去,反而有几个六七岁的小家伙还清醒着,一步步的往上爬。 秋临与一顿,刚想说什么,又听他师叔道:“不愧是临淮的崽子,跟他爹一样也没什么稀奇的……” 殿中诸位真君都发出了善意的笑声。 还不等秋临与回答,流宵真君又指向了另外一位少女:“……哎师兄,你看那个丫头!她长大了一定是位绝色美人!也入我门下如何?” 离安真君忍不住了,来叩山门的弟子鱼鳞都早已送到了他们手上,秋家那丫头是地灵根,已是百年难得一遇,现在指的那个也是个地灵根,这回一共就这么三个地灵根,两个让流宵真君给挑走了! “师姐,虽然咱们之中只有你是女修,但你也不能把女修都圈到你的地盘里去啊!好苗子都让你挑走了!你就疼疼师弟我吧!孤舟师兄好容易这次不在,总叫我挑个弟子吧?” 流宵真君反唇相讥:“那不行,你可是男修!” “我是男修怎么了!” “你懂什么胭脂好么!你懂什么衣料最舒服熨帖么!翌日你要是给你弟子送点胭脂,送个粉的怎么办?!这么漂亮的小美人岂不是要委屈得哭出来?” 离安真君一顿,一时竟然觉得他师姐说得对,又觉得师姐不对,送女孩子难道不该送粉色的吗? 流宵真君趁着他这一晃神便立即把话说完了:“那就这么定了!这丫头归我!” 离安真君这才反应过来他一个当师傅的,为什么要给女弟子送胭脂?!他送钱不就够了吗!送法宝不行吗?送丹药不行吗?送胭脂那是她以后道侣(如果有的话)的事情!有他什么事?! 凌霄真君摁了摁眉心,看着殿中鸡飞狗跳般的模样,心想还好,至少他们也就在自己人面前这般不拘束,到了外面还是挺人模狗样的,他们凌霄宗的老脸总还是能保得住。 秋临与已经习惯了各位长辈这样‘不拘小节’的模样,闭口不言,纯当自己是个摆件。 *** 秋意泊有点傻,那什么他确实是很缺钱,突然看见面前一座金银财宝也很震撼没错,但谁也知道这不对劲——跟做梦一样的。 不,根本就是在做梦! 他明明就是在和秋怀黎、秋露黎一起爬山,怎么会突然就到了这里呢,他在心中摇了摇头,估摸着这应该是传说中的问心幻境。 原著里问心幻境这一关对于秋傲天来说纯粹就是送分题,他心中最深的执着是复仇,于是幻境便显出他仇人的模样,跪地求饶,诉说如何如何后悔恳求原谅,秋傲天冷漠的看着,一剑上去这关就给破了。 至于为什么杀仇人是破关,秋意泊也弄不太懂,但明显他的幻境和秋傲天不是一回事——也很正常,秋傲天有主角待遇嘛!而他只是一个在第一章就惨死的配角。 话虽如此,秋意泊却忍不住想去看这些金银珠宝,仿佛它们有什么魔力一样,吸引着它。 他想摸一摸,想碰一碰,想高兴地大笑,想把它们全部装进自己的纳戒中,收归几有。 不知不觉中,秋意泊已经弯下了腰,手指即将触碰到珠宝的时候,他又想到一件事——普通珠宝又不值钱的喽,这些加起来说不定还不够换一块极品灵石。 他咬了咬舌尖,突然神思清明了起来,再看珠宝,似乎又没有了那么大的吸引力,他是这么低俗的人吗?他可是身怀几万极品灵石巨款的壕! ——噫,好穷哦,不愧是剑修门派,连问心幻境里拿出来的钱都这么少得可怜! 他正这么想着,突然间面前的金山以肉眼可及的速度开始增长,迅速地占领了他整个视野,仍旧在无限的增长着,脚下的地面逐渐拔高,无数珠宝涌现,他似乎感觉到了眼前起了一片雾气……是那些珠宝特有的‘雾’气。 所谓珠光宝气,正是如此。 金山终于停止了增长,他放眼望去,他立于金山之上,宝石镶嵌于壁,蓝绿宝石为海,珍珠为沙,震撼得令人咋舌。 他看着这一幕,突然轻笑了一下,钱少了他不要,所以就变成了很多很多,让他来选吗? 可他还是不想要——正常人都不会要的吧? 这金山巍峨,靠他一个人想要下去除非就是滚下去,否则还真没招。 秋意泊尝试着想向下走两步,脚下珠宝却松动了起来,他便连忙回到了安全的地方,俯身捡了块熠熠生辉的鸽子血在手中掂了掂,别说,这触感这重量和真的一模一样。 转而便将鸽子血用力地抛了出去,宝石自金山顶端滚落,发出了清脆悦耳的碰撞声,随即又有几件珠宝跟着滚落而下,如清泉流响,煞是好听。 再然后就是雪崩一般,无数金银财宝向下倾泻而去,连带着秋意泊脚下都摇晃了起来,他一个没站稳就被裹挟在珠宝的洪流之中一并奔涌而去。 秋意泊本来以为会很疼,但其实还好,这些珠宝落在他身上的时候真的和水一样,感觉不到什么疼痛。等到宝山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眼前就只剩下了以金银珠宝铺就的沙漠,一望无际,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啊这……秋意泊眨了眨眼,这怎么破关啊? 他也不能就这么干坐着,于是便起身用衣服挑了点有辨识性的珠宝,随便挑了个方向就开始往那个方向走去,每走一会儿,他就用脚在地上踩出个坑来,将辨识性的珠宝扔进去,然后接着往前走。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秋意泊都觉得自己快走不动了,喉咙里干得快冒出了火,周围却一切如旧。 他只得寻了个看起来不太硌人的金条堆坐着休息一会儿,打算休息够了再接着去试试寻找边缘。 缓了一会儿后,秋意泊突然意识到这一定是他破关的方式有问题,这是凌霄宗的问心幻境,怎么不至于硬生生把人渴死累死在这里吧? 但说他确实也没表现出稀罕的样子,丢也丢过了,怎么才算破关呢? 秋意泊托着腮思索着,他本来以为走着走着就会遇到什么人来给他一个抉择,比如拿水换财宝,他来一句‘不义之财不取’然后拒绝,又或者突然回到他原本的世界整个发财暴富之类让他看破人生……然而都没有。 行,既然不拿就不能走,他就拿吧。 看看后面有什么招等着他! “我怎么把它们全部带走?”他低声道。 他的面前出现了一阵微光,一个储物袋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而与此同时这些珠宝都飞速地向储物袋内涌去,直至全世界只剩下这一只储物袋。 秋意泊捡了起来,场景变幻,一阵香风拂来,娇软地手搭上了他的肩头,他侧脸望去,只见一美人顾盼生辉,俏生生地与他抛了个媚眼:“小郎君,上来喝酒吗?” 秋意泊:“……” 我是基佬。 他怕这问心幻境听不懂,在心底补充了一句:我喜欢男的。 而且我才六岁,我没有那个条件。 幻境尴尬地停顿了一下。 *** 春明真君有些惊讶地道:“这孩子怎么进了酒色财气?” 这是为了即将成年的少年准备的,凡间与修真界不同,凡间十六岁的少年男女大多都已成婚,入世太深,故而‘酒色财气’叩问心境最为合适。 秋临与:“……” 师叔,您要是知道这小兔崽子见我第一天就把我带去花楼吃肘子,可能就知道原因了。 16 第 16 章 这边的讨论秋意泊自然是不知晓的,他正捧着一个冰碗吃得正欢,各色莓果堆聚其中,汤底是牛奶做的,浓郁香甜,让他都忍不住记下来这水果长啥样,等出去了央秋临与再弄给他吃。 他左边一位明艳不可方物的大美人拿着帕子仔细地在旁边等着给他擦嘴,笑吟吟地道:“慢些吃,还有呢……小心呛着。” 右边一位千娇百媚的大美人侧过脸去,朱唇微启,含住了翡翠的烟嘴,随即吐出了一口长长的白雾,香气氤氲,端的是一派风情万种,她慵懒地道:“叫他吃去,待呛到了才能想到我们的好。” 他左侧的大美人便掩唇轻笑:“是这个理。” 两人笑过,却见秋意泊还在专心的对付冰碗,不由嗔道:“真是个不解风情的小郎君!” 秋意泊摸了对方的帕子自己擦了擦嘴,随口道:“要是能解风情那才真是坏了。” 千娇百媚的大美人将他搂在怀里笑得十分恣意:“哎?怎么这么有意思?真是太可爱了!” 秋意泊推是推不开的,他瞅着空隙将手伸了出去指了指吃得只剩下牛奶底的冰碗,“劳烦姐姐再叫人送点莓果来可好?” 那大美人侧了侧自己的脸:“你亲姐姐一下,姐姐就叫人给你送来。” 秋意泊无奈,打死不从,另一位则是狠狠薅了两下秋意泊那头毛,偏还一脸什么都没干的模样:“好了好了,快将小郎君放开,回头小郎君恼了叫人将你轰出去。” 妖娆大美人美目流转:“反正他只爱蓝颜不爱红妆,轰不轰我都是一样的……说来小郎君也是有福的,今日楼里恰好那两位也在,就叫他们来陪小郎君说说话。” 说罢,便松开了秋意泊,还在他眉心点了点:“这狠心的小郎君!怎么就不稀罕我呢!” 秋意泊好不容易被放了开来,深深地呼吸了两口自由的空气,他慢慢地道:“其实我觉得……” 美人叫他吸引去了目光,就听秋意泊道:“你比较像我娘。” 这当然是胡说的,秋意泊刚出生时他自己意识混沌,根本没有记忆,而后来他也没见过他这辈子的娘,秋临淮说他娘已经走了……至于是死了还是离开了,他爹却左右不肯说,现在想想恐怕其中有什么隐情。 不过这都是上一代的事情了,秋意泊也不会特意去戳他爹的痛处。 “……”两位美人一时无言,其中一个狠狠地的瞪了秋意泊一眼,扭过头去不理他了。 而另一个则是伸手碰一碰冰碗,里头就又堆满了满满当当的水果,秋意泊颔首致谢,抱着碗干脆坐到旁边慢慢地吃,免得又叫人抱到怀里去了。 此时又来了一队美人,有人抱琴有人揽箜篌,有人启歌喉,缥缈仙音响起,又有美人随着乐声翩然起舞,衣带翻飞,巧笑娉婷。 秋意泊侧耳倾听了一会儿,然后便无趣的低头继续吃自己的水果捞。 ——他觉得这个幻境不行,不是假的不行,是真的不行。按照道理来说幻境可以探知他心中所想,比如他觉得方才的金银财宝太少,所以它们就变得如山如海……这一关怎么也该整点成年人应该看的东西吧? 先是来两个漂亮小姐姐把他当儿子可劲宠着,再来个歌舞伎奏个雅乐,唱个曲子都是正儿八经的《在水一方》,接下来是不是还要弄出两个才子佳人来找他吟诗作赋? ……他难道就不配看点成年人应该看的东西吗? 不过说实话,他是胎穿,从小到大一日一日的过来,不被影响到什么那是不可能的,要是换作以前纵然不喜欢女人,但说不定还会觉得自己艳福不浅,如今却根本没有半点绮思遐想,脱去了成年的肉-体后,反而更加关注自身,比如说——他饿。 错过了早饭又爬了台阶还在沙漠里走了好久的他是真的又渴又饿,刚刚那一碗水果捞也就是垫垫肚子,这玩意儿消化得快,他得趁着还有机会赶紧多吃一点,就是这一关过了是破关了,后面还有几千层台阶等着他爬呢! 他嘴上说着要秋临与开后门,但实际上那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能自己考过当然是自己考最好,只要他尽了最大的努力,他三叔想要求个情也好开口不是? 分数可以差,但态度要摆端正嘛! 话又说回来这都是幻境了,吃进肚子里的也八成是假的,混个一时舒坦也是好的。他手上有点事情做,正好也能挡住她们,免得她们又调戏个没完。 房门被敲响了,秋意泊也没有抬头,便听见两道脚步声,旁边的大美人碰了碰他的手臂:“小郎君快抬头看看,你喜不喜欢呀?” 秋意泊一抬头,随即就愣住了。他口中一块果肉在震惊之下滑入了他的喉间,瞬间就给他呛住了,秋意泊侧过脸一通狂咳,边咳还边说道:“让他们走!快走!” 那一对极其俊美的男子对视了一眼,一人眉目微动,便是说不尽道不完的风流:“小郎君……” “快走!”秋意泊好不容易将果肉咳了出来,脸都憋红了,他恼怒地道:“将他们轰出去!” 这回性别是对了,但是脸不对了! ——还不如从一开始就对不上呢! 要不是秋意泊知道这是在幻境,恐怕就要脱口而出‘爹’、‘三叔’了!眼前这两人确实是和他爹他们长得不是一模一样,但是大部分都相似了还差那么一点吗?! 这幻境在搞什么鬼名堂! 谁他妈上青楼嫖自己亲爹和三叔啊?!啊?! 三叔,这真不是他不努力! 要是真如他所想,要拿起所有后再放下才算是真的破关,那他这一辈子都没法通过问心境了啊! 这头秋临与脸都黑透了,满堂的真君都笑得前俯后仰,尤其是流宵真君,那笑声恐怕方圆五百丈都能听见。 “这小家伙真是太有意思了!”流宵真君拍着椅子扶手:“他这辈子觉得长得最好看的居然是临与和临淮!” 问心幻境既然是问心,那么自然是由心而起,秋意泊是基佬没错,但不代表他不欣赏漂亮的人,美丽是超出性别的,试问一句谁不喜欢漂亮的小姐姐呢?故而这‘色’字这一关,取得便是他心中觉得最漂亮的人的综合体。 漂亮的男人说实话他见的也不少,但论风姿相貌,秋意泊觉得至今为止所见之人中,最优秀的当然是他爹,他三叔和他爹长得一模一样,自然有他三叔一票。 几位真君一想其实也很有道理,六岁,还是被关在家门里的时候,能见到的人无外乎亲朋好友,最多就是偶尔出门能看一眼外人,而相较之下秋临淮、秋临与确实是气质殊绝,别说在凡界,就是在美人遍地的修真界,也有这两兄弟一席之地。 这下好了,问心幻境直接给这小家伙弄了他爹和三叔出来试他,也是绝了。 几位真君不由将心比心,想着若是自己这般年岁遇到这样的处境,只觉得这真是自己的亲长吧?……他们突然惊觉到了什么——这小家伙什么时候看破这一切都是假的了? 他们几人互相对视了一眼,见各自眼中各有了悟,便微微点头,春明真君摆了摆手道:“好了,临与,快去将那孩子带出来吧,这酒色财气本就不该他入的,现下更是是一辈子都过不去了。” “正是如此。”凌霄真君抬手将一道令符传给了秋临与,秋临与接了便颔首应是,出去接人去了。 凌霄真君一手探入袖中,给孤舟真君传了一道讯去,意思很简单:赶紧想办法拒了奇石真君,秋意泊还是留在凌霄宗吧! 奇石真君昨日就上了凌霄宗,来向孤舟讨个人情,这孩子虽然是天灵根,一则他是孤舟门下弟子的血脉后裔,此事由孤舟做主理所当然;二则凌霄宗与百炼山向来交好,说是一衣带水也不为过。而血脉是斩不断的因果,那孩子去了百炼山反而更是两门互通的纽带,天灵根虽少,给出去却也不算可惜。 可如今一看,这样聪慧的孩子怎么也该留在凌霄宗才是! 虽然本届有两名天灵根在,可他却更看好秋意泊,另一个天灵根反倒是像是孤舟门下出来的,瞧着和他一个磨子刻出来的清冷孤僻。 若是以后也能如他和孤舟一般互相扶持……岂不是更妙? 反正不能让给奇石老儿叫这孩子去抡大锤! 17 第 17 章 “秋哥,你怎么还在这儿?快走快走!”一个爽朗的声音道。 秋意泊眼前恍惚了一瞬,又自模糊逐渐清晰,他看着面前皮肤黝黑却有着一双明亮的眼睛的少年,想也没想便欣然点头:“是啊,李秀你家里忙完了?” 他说着还忍不住笑道:“弟媳没不让你来?” “怎么会呢,她听见今天开祠堂还赶着我来呢!”李秀与他并肩而行,往村里祠堂的方向走去,边道:“我反正是不抱希望了,我六岁那年已经测过一次啦,哦对……你那会儿还没来我们村子呢——害,你放心吧!你可是仙人亲自送来的,肯定会有仙缘的!” 秋意泊微微摇头,“谁知道呢?” 他们所在的村子是东域下界的一个村子,虽说比较偏远,但据说他们村子祖上就是一位修仙者,故而大家对修仙的事情也知道的比较清楚。 秋意泊是六岁那年被一位路过的仙人带来的,虽是无父无母,村里也一向不留外姓人,但因着这桩事情村中人都待他很好,东家有了好菜必然叫他,西家裁了新衣也必然有他一份,连村中唯一的秀才开的学堂都不收他的束脩,只叫他跟着读就行。 村里并不算富裕,顶多算是遇上好年勉强果腹罢了,可秋意泊从小到大却从没饿着冷着过,许多村里有爹有娘的孩子都没有他过得那么好。 所有人都说秋意泊以后一定也是一位仙人,小时候秋意泊也问过对他很好的婶子为什么这么说,婶子就笑着说:“等我们泊儿成了仙人,长剑一挥,就能为村里开一条出山的路,这样我们就再也没有其他不满意的了。” 村子在大山之中,难出更难进,每年村里都要挑选壮丁出山去换取盐、铁之类的物资,可每次回来都会少去几个人。 如此十年过去,春宴再度开启,村中终于又来了仙人,在合适年龄的少年男女便齐齐都往祠堂的方向去。 平日里绝不轻易开启的祠堂已经中门大开,外面围着满满当当的一圈人,中间让开了一条道,由少年男女组成的整齐的队伍安静的等待着。再往堂中看去,里头立着两个萧疏清轩的年轻人,只有二十来岁的年纪,身后负剑,衣着飘逸华美。 “要命,来晚了,快点!”李秀连忙拉着秋意泊到了队伍的最后,村长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李秀一眼,看向秋意泊却又变得温和慈爱,他随即上前拱手行礼:“禀告二位仙人,村中适龄的都已经在这儿了。” “嗯。”为首那个仙人冷淡地应了一声,手腕一翻,便在供桌上摆上了一枚璀璨的明珠,村长见状连忙吩咐外面排队的少年们:“快来!一个个不要乱!” 排在行首的一男一女小心翼翼的跨进祠堂,按照村长早半年前就不断重复告诉他们的规矩,上前先对仙长行礼,然后去触碰了一下明珠。 明珠毫无变化,两位仙长面无表情的道:“下一个。” 那两个男女失落之情溢于言表,两人又行了个礼,不甘不愿的出来了。 “那明珠可真好看啊!”李秀探着头看了一眼,跟秋意泊比划道:“有这——么大!秋哥你说这么大的珠子是怎么长出来的呀?这要是给我媳妇做个花冠我都怕她压折了脖子!” 秋意泊也跟着看了一眼,那么远的距离,那颗明珠的光辉也依然清晰可见,他低声道:“可能是仙家手段吧……确实是世所罕见。” 两人正小声说着,前面突然惊呼了一声:“亮了!亮了!” 他们应声望去,就见一位仙长颔首道:“黄品灵根,尚可,姓氏名谁?记下。” 另一位仙长则是展开了一卷册子,那册子居然凭空而立,被选中的女孩儿激动地说:“我是李小花,今年十二岁,我爹是李明朗,我娘……” 仙人打断道:“可以了,到后面等着吧。” 李小花连忙站到了祠堂的一侧,眼神却不自觉地飘向庙外,庙外村长正激动地跺脚,她爹娘更是欢喜得抱在一起哭,她眼中也不禁冒出了一些泪意,却又不敢哭出声,连忙用袖子抹了抹眼睛,将那些湿润的水汽擦去了。 如此这般,前面的队伍逐渐消失,再也没出现过有仙缘的人,队伍终于到了李秀和秋意泊那里,李秀推了秋意泊一把:“秋哥你先去!我有点慌!” 秋意泊点了点头,便率先进了去。 村子里的人都说他是仙人带来的,他其实也模模糊糊有些记忆,便觉得自己应该和那位仙人有些因缘才对,对于自己有仙缘这件事他其实没有什么担心的。 有才是应该的。 他按照规矩先行礼,然后伸出手轻轻碰了碰那颗明珠——应该也会亮的吧? …… 那明珠毫无反应。 秋意泊眨了眨眼睛,将手更往前探了点,可明珠依旧毫无反应,仙长不耐烦的道:“下一个。” 外面一片寂静,待到仙长开口,村长便连连拱手道:“仙长,是不是出问题了,这孩子是十年前一位仙长托付于我等的……” 那位仙长打断道:“没有仙缘就是没有仙缘。” 秋意泊顿了顿,转而收回了手,笑着对仙长行礼道:“多谢仙长。” 说罢他就出去了。 李秀恰好与他擦肩而过,对着他挤了挤眼睛,意思是别慌,等他出来再说,秋意泊微微颔首,便立在祠堂外面等李秀,他侧脸望去,见村中人每个人看他的表情都可称之为复杂,他心头亦有些百味杂陈,不禁低下头去,有些不敢看他们。 突地村民们又起了一阵惊呼,堂中李秀触碰下的明珠正散发着比之前还要明亮的光辉,仙长的神情也柔和了下来:“地灵根,很好,恭祝道友仙途坦荡。” 李秀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啊这……仙长,会不会是弄错了?我怎么会是地灵根呢,上一次测的时候我还没有灵根呢!” 仙长温和地道:“可能是因为年岁太小的缘故,仙根还未显现,亦或者你在这十年中有什么奇遇也未尝可知。” “这样啊……”李秀想给仙长行礼道谢,只见那仙长长袖一拂:“不必行礼,你二人过来,有些事与你们交代。” 李小花和李秀便到了跟前,被嘱咐了一段何时启程之类的话题,又给两人每人发了些银钱,尤其是李秀,直接给了他接近一百两银子:“听说你已娶妻,这些银子你便交予你的妻子,叫她带着钱财另行安置吧。” “我不能带我媳妇一起走吗?”李秀问道。 仙长淡淡地道:“一入修真界便是修士,百年不过弹指一挥间,红颜瞬间如白骨,如何能带得?” 李秀失望的垂下了脑袋。 “去吧,留给你们的时间不多了。”仙长道。 李秀与李小花出了门来,瞬间就被村民簇拥了起来,李秀好几次回头看秋意泊,却见秋意泊笑眯眯地冲他摆手,只好抱歉地点了点头,跟着村民走了。 是夜,秋意泊看着面前一灯如豆,心思有些怔忪,倏地屋门响了起来,他起身过去开门,便见李秀鬼鬼祟祟地猫在他门前,左看右看,见门一开便连忙蹿了进来,却又不进屋子。 “怎么了?”秋意泊诧异地问道。 李秀压低了声音道:“我知道秋哥你一定不好受,我偷偷来的,你先别说话,听我说。” 秋意泊点了点头,李秀便快速地将一个小布包塞进了他手里:“这个你收着!” 秋意泊一摸就知道是什么:“你给我干什么?给你媳妇啊!” “我媳妇知道……”李秀顿了顿:“你以后怕是在村子里不会好过,他们要是赶你走,你就走,千万别倔着,这些钱虽然不多,却也足够你安顿了。” 秋意泊一想,却又摇头道:“不会的,李叔他不会这样的。” “村长是不会不管你,但架不住别人有意见啊!村子本来就不留外人,你自己小心为上!” “还有,银子你藏好!最好能藏到山里头去!……你且放着!就当我是在放屁,要是回头真没事儿你就把钱给我媳妇!” 秋意泊还想说什么,却见李秀扭头就走,他看着木板的缝隙里透出来的光亮,不由失笑。 李秀是第二日清晨走的,第三日、第四日……仿佛村子里除了少了两个人外,什么都没有改变,大家都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时间一晃就到了岁末。 村民们对他越来越冷淡了。 这一日他下了学,先生却叫住了他,先生面容很冷淡:“子怀,今年的束脩只有你还没有交……” 秋意泊一顿,道:“好的先生,我一定尽快交上。” 其实他除了李秀给的那些银子外只有散碎的一千个铜板,这还是历年攒下来的村民给他的压岁钱,他吃百家饭穿百家衣长大,又不下田扒食,也不上山打猎,平日里靠给村民写信念信换点吃食,村长也会额外给他一些,确实是没有什么钱。 束脩是三百文,他还能交上。 先生又问道:“你没有仙缘……你不难过吗?” 这个话题已经有很多人和他聊过了,短短一年的时间,这个问题他都被问的不想再回答了,但本着对先生地尊敬,他还是老实地答道:“是有些难过,可大部分人都没有仙缘,我只是其中之一罢了,先生。” “没有仙缘,我也可以耕种,也可以读书,总不能因为没有仙缘便上吊自尽吧?”秋意泊微笑道:“其实我反而松了一口气,其实我觉得先生这样就很好,考取个秀才,找个地方浇浇水,为人所尊敬,是我想过的日子,我大概会先努力考一个秀才吧!” 先生神情复杂地看着他:“好,你要记住今日所说的。” 他回到家中,家门却大开着,里面空空荡荡的,只剩下两件满是布丁的外袍和一条破旧的被子。 秋意泊一惊,却听到了脚步声,他回头看去,只见平时和蔼的村长带着村民们聚了过来,村长眼中有痛惜,更多的则是失望:“小秋,村中不留外人的规矩你也是知道的,仙长将你托付给我们,我们也平平安安地将你养到了十六岁,也是成年的壮丁了……你……哎!你走吧!” “在村里留外人,不吉利!”有人喊道。 又有人冷哼道:“就不该留他下来!当年我就说好好一个男娃娃,又是仙人送来的,带他下山寻个殷实人家难道不好?这些年吃的用的,哪个不是我们村里咬着牙给他出的?他没有仙缘也不怪他,可他十六了,村里好心为他寻摸个媳妇他也拒了,天天就知道读什么书,叫我们全村养着他!难道我们村儿多了个姓秋的祖宗不成!” 又有个妇人讥笑道:“没有当仙人的命,却是当仙人的身子!” 是以前对他很好的一位婶子。 村长见面露疑惑的秋意泊,咬了咬牙,喝道:“都闭嘴!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村长!……小秋,我替你准备了一些行李,你走吧!村子里你不能再待下去了!” 现下是冬季了,凝水成冰,这个季节便是村里人也不随便进山,山里全是饿得眼睛发绿的猛兽和荒芜的枯枝,没有吃的,没有水。 秋意泊沉默了一会儿,点头道:“好,我走。” “大家保重。” 他被赶出了村子。 他在山中一块巨石下找到了自己藏起来的银子,行李中有一些干粮,他生了一把火,就着热水泡着干粮吃。 太冷了。 太冷了…… 他突然胸口一沉,紧接着就是肩头剧痛,他从昏睡中惊醒,只见一头枯瘦的狼伏在他的身上毫不犹豫的咬住了他的肩膀,顿时间血流如注,秋意泊挣扎着从旁边摸了块石头,一下又一下的砸在了它的身上。 这头狼很瘦弱,应该是被赶出狼群的老弱病残。 他这么想着,手中一下又一下的将石头往对方头上狠狠地砸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肩头的压力松了开来,那头狼倒在了地上。 秋意泊捂着肩头,□□了一声,因为隔着棉衣,皮肉上只出现了几个血洞,没有叫撕下来。 他咬住了舌尖,甚至来不及割下一些狼肉来,便拖着沉重地步伐往外走去,这里有血腥味儿,不能再待了,很快就会有其他猛兽追逐着血腥味儿过来。 他凭借着记忆找到了一条小河,他砸破了冰层,打湿了布片,将肩头的血迹擦干净后又扎了起来,开始往山外走去。 他越走就越觉得浑浑噩噩,只有不能留在这里这个信念催促着他往外走。 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恍惚之间,他听见有人在问他…… 【恨这些村民吗?他们前倨后恭,两面三刀……他们春天不赶你走,盛夏也不赶你走……直到现在,寒冬赶你入山,就是想让你死。】 他听见自己回答:“是有一些。” 【你想杀掉他们吗?我可以替你杀掉他们。】 秋意泊抿了抿嘴唇:“倒也不必,我不事生产,只事吃喝,赶我走也是应该的。” 【他们就是想让你死。】 秋意泊捏了捏怀中已经染上他体温的银两,想到他背后的行囊最下方的两件厚实的棉衣,一些碎银,还有他的户籍旅券,甚至还有一封入学的推荐信:“……也不全都是想让我死的。” 一声冷哼声响起,随后便再也没有了其他声响。 他深吸了一口气,接着向山外爬去。 *** 秋临与焦急地看着伏在怀中静静沉睡的秋意泊,与凌霄真君道:“掌门师叔,泊儿神魂怎么不见了?!” 凌霄真君摸了摸胡须,道:“或许是一桩机缘也未曾可知。” 秋临与见凌霄真君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不由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他点了点秋意泊的眉心:“……这小兔崽子……运气还真是好。” 凌霄真君微微摇头,颇有些意味深长在里头:“……这桩机缘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秋临与差点没忍住和凌霄真君说一说秋意泊的辉煌战绩了,但想到确实是不好把话说的太死便闭嘴了。 十天不到四个机缘,哦,算上今天,五个机缘——他都怀疑这侄子不是亲生的了。 可能是老天爷生的,扔在他家的。 18 第 18 章 转眼六年,金殿传胪:“绪明十三年殿试,一甲第一名,官山府秋意泊。” “一甲第二名,骊山府李宏钊。” …… 秋意泊与榜眼,探花三人被内官们簇拥着自正中出宫,门外早已设有凉棚一座,棚内悬挂金榜,京兆伊与两名官员在此等候,见他们来了便着人为秋意泊他们三人披上了大红袍,京兆伊亲自在秋意泊头上簪了金花,转而又将马鞭递与了他1,京兆伊双目含笑,拱手道:“恭贺秋榜首,请上马。” 门前早已停了三匹俊挺的白马,秋意泊天上了其中一匹,自有人举起了绣有‘状元及第’字样的蓝旗,又有人执扇捧灯,锣鼓先行,此后便是一甲三人,他们要去京中几个著名的寺庙上香。 对比起年过四十的榜眼与探花,秋意泊不过二十有三,红衣白马,帽簪金花,便是无貌也有三分风流才气,更何况他本身就长得极好?——殿试时圣上本欲按照惯例赐秋意泊探花名次,但考虑到秋意泊对答高于其他两位甚多,此前又是二元,便还是给了状元,成就了一个三元及第的美名。 燕京大道上被点燃了炮仗,喜庆的红纸漫天挥舞,两侧围着不少百姓,人人都惊叹于秋意泊的才貌,一时间香花锦囊纷纷冲着秋意泊抛来,连带着还有不少素果,秋意泊接了个扎实的苹果,连连拱手,叫百姓别扔水果了。 是真的会砸死人的。 旁边的榜眼摇头晃脑的取笑道:“古有看杀卫玠,今秋郎亦不远矣!” 秋意泊自以为隐蔽的把苹果在袖子上擦了擦,咔擦就咬了一口,含糊着笑道:“周兄莫要取笑于我,这福气我可要不起。” 周榜眼一看秋意泊还吃上了,连忙道:“快放下!叫人看见多不好啊!” “我饿。”秋意泊眼疾手快接了两个香梨,转手就递给了榜眼和探花,这金殿传胪耗费了不少时间,都是进金殿考试,谁敢吃太多喝太多整的半路去上厕所?这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吗? 其他两人接了水果,明明是极其看重规矩的,但见秋意泊一口一口吃得香甜,不知怎么的也跟着吃了起来,哪怕不咀嚼,含在嘴里叫清甜的汁水润一润唇舌也是好的。 “姐姐们快看,那状元郎好有意思!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游街时就吃上的状元呢!”一个容貌娇妹衣着华贵的女郎捂着唇笑道。 旁边的女郎们也瞧见了,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笑作了一团。 游街上香,末了到了会仙楼内,官家为他们置办了几桌酒席,来往恭贺不绝,不少人都是冲着秋意泊这样的少年状元来的,得知他家中别无妻妾,更是热情万分。 有人低声与吏部的一位同僚道:“秋状元也有二十好几了,怎么还未成婚?难道是有什么隐情?你可有什么消息?” “不是,据说是一心读书,想功成名就后再行娶妻。”同僚低声道:“祝老哥,你可得把握住啊!这秋状元家中只有他一人,父母俱亡,虽家境贫寒,却叫白鹿书院的那位院长看上了眼,也算是有出身的,在书院时他也是洁身自好,从不与人上花楼,只一心一意的读书,今日他在殿试上交的策论,我见圣上龙心大悦,以后想必是要得重用的!” “这样好的女婿,多少人盯着呢!还能得个不慕权贵的美名!里子面子那是全都有了!” 那人连声道好,他有个嫡生女儿正直花期,从小宠着长大的,这夫婿家没有父母,女儿就不必吃婆婆的亏,穷了一些那更是没有关系,他不缺钱,女儿带着大批嫁妆进去更是腰杆子挺直了过活,又能得一个帮扶之恩。 这么一算这位秋状元实在是太适合不过了! 再加之他少年英才,容貌品性俱佳,若能成事,假日朝堂上翁婿联手,互相扶持,也算是一桩美谈。 秋意泊被这些有同样想法的人包围着,他们都是官员,自然不可能张口闭口‘我女儿如何如何貌美贤惠,就等着你来娶’这种话,而是邀秋意泊过几日过府一叙。 秋意泊答应了下来,他其实觉得自己才二十三岁,结什么婚?英年早婚要不得,一方面却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你已经二十三岁了,大家都结婚了,你要是再不结婚,你就是个异端。 他之前在书院时就拒绝过几位先生的暗示,他们只当是他年岁小气性高,一定要娶达官贵族的女儿,他解释过了,但他们不信,他也就随他们去了。 ……好奇怪,明明大家都是十六七岁就该结婚的,李秀十四岁就成婚了,他虽口上不说,却一直觉得这未免也太早了,换到自己身上那是绝不能的。 秋意泊喝多了酒,便有些恍惚,他支着脸笑吟吟的看着眼前这一切,下方觥筹交错,歌舞升平,叫他无端生出了一些不真实的感觉——怎么一眨眼就六年过去了?他仿佛上一刻还在山中艰难求生,怎么下一刻就金榜题名了呢? 他仔细一想,这六年的每一刻都有迹可循,估摸着是自己喝多了酒吧…… 半个月后,他拒绝了许多人家,再终究没有抵抗的过礼部尚书,对于仕途上明晃晃的威胁,他还是和他家的三娘子合了八字,互相交付了婚贴契物,约定今年秋时便来迎娶,因有了这一桩婚事,泰山为他在他的差事上转圜了一番,将他定在了清贵的翰林院中,没有叫他没有像榜眼和探花那样被派到外地去做九品芝麻官。 礼部尚书摸着胡子与他道:“子怀,你现在翰林院历练上几年,待站稳了脚跟,我便帮你谋一个好出政绩的外放,待上三六年,再回京就该有五品了,若是你再勤恳勉励,二十年后出阁入相也不是不能。” “多谢岳丈大人。”秋意泊拱手道谢。 接下来的时间是充裕而清闲的,整理着卷宗,抄写着每日的邸报,与同僚们探讨几桩闲事儿,待下值便可回家,又或者会被叫去泰山家一道用饭,末了还会被带进书房与老泰山还有几位舅哥一道讨论政事,各抒己见,再由老泰山把关,一样一样的教导他。 一转眼便到了入秋,他头戴金翎红花,举弓射向轿辇之上,随着众人一阵欢呼,新娘子持扇掩面而下,透过精致的绢面也能看见新娘子如花似玉般的美貌。 新娘的眼睛在秋意泊面上扫了一眼,随即羞恼的别开掩去,牵住了连理索,随秋意泊一道进了正堂。堂上上方只有父母牌位,随着喜娘高昂喜庆的喊话,秋意泊与新娘子一道拜堂。 是夜,秋意泊突然从睡梦中惊醒,身旁夫人见有所响动也醒了过来,他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背,哄着她又睡去了。他起身披衣,从暗格中摸出了一支烟斗,沿着不说富贵万千,却也清雅宜人的小院长廊慢慢地走着。 烟雾自他唇间溢出,又被夜风一吹,消散在了空气中。 被他养熟的锦鲤见了人影便纷纷向他游了过来,如水墨般的身躯在池水中摇曳着,自成一派风流。 仆役们见是他,便行了个礼悄然退去。 【你不开心吗?】有个声音问他:【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人生四喜叫你已经遇到了两个,你不开心吗?】 “开心啊。”秋意泊笑道:“你从哪里看出来我不开心?” 【可是你并不想成婚不是吗?你那老泰山压着你在翰林院干耗着一腔才华,逼你迎娶他的女儿,你难道甘心吗?如今他女儿终于落到了你手中,你不如现在就杀了她?她可是你那老泰山的老来女,只要你想,我就替你将她杀了,没有人会发现是你做的。】 【届时你就可以顶着对亡妻深情的名声舒舒服服得过下去,你的岳家只会感动于你的深情,等到你遇上了真的喜欢的人,他们也不会逼着你不让你娶,难道不好吗?】 “你有病吧?”秋意泊侧脸抽了一口烟:“你到底是什么人?你很奇怪你知不知道?” 【……哦?】那个声音听起来显得对秋意泊的话很感兴趣。 秋意泊淡淡地道:“老婆是我的,金榜题名也是我的,你懂个屁。” 【呵,你敢说你没有升起报复的心思?】 “那自然有。”秋意泊道:“不过我老婆貌美如花,温柔体贴,时常给我送吃送喝,我脑子被狗踢了我不喜欢?” 【那这么说,你很满意你的生活了?】 “是。” 【没想到你是这么不记仇的人。】 秋意泊反手在石栏上磕了磕烟斗,抬眼看向了沉黑的夜幕:“我很记仇,你爹我明天就去玉清观请个高人把你给灭了,省得一天到晚在我耳边逼逼赖赖。” 那声音没有再出声,秋意泊翌日当然也没有去玉清观,昨天才成亲,今天就去上香,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对泰山家不满呢!只要那人不吭声,秋意泊也懒得理会他,安分的过着自己的日子。 接下来的三年中,他依旧过着清闲的日子,夫人对他特别好,她出身豪门,自小诗书,于政见上也能说一二,与他琴瑟和鸣,如胶似漆。 只是依旧没有子嗣。 泰山三番五次示意他可以娶两个妾室来绵延子嗣,他摆摆手推了,说到四十无子再说,把他泰山家和夫人都感动得越发对他好起来。 他也很喜欢他的夫人,冬日里的花,夏日里的冰,便是吃着什么好吃的也记得给她带一份,趁热给她送回去,全燕京都知道秋翰林是个情种,对她夫人再没有不好的了。 时隔数年,那声音又响了起来。 【你倒是个情种。】 “我还以为你早死了呢,原来还活着啊?”秋意泊毫不客气地道:“果然祸害遗千年。” 【你与我说话,怎么就不如平时那般温和了,秋翰林?】 秋意泊十分温和地道:“只要你与我好好说话,不天天劝我杀这个杀那个,我也是能很客气的对你的。” 【是吗?那如果你的夫人死了呢?】 “你在说什么胡话?”秋意泊皱眉道:“她今日还出门玩了。” 【是的,她出门去辉宝阁了,被你那个英明的好圣上看中了,现下已经在宫中了。】 【抵死不从?不会的,她还有家族,此刻封妃的圣旨快到你老泰山家中,不信,你可以去看看。】 秋意泊一顿,做完了手头的卷宗,提前告了半天假回家去了。 一到家,果然家中无人,再去老泰山家,数年间视他如亲子的老泰山愁眉不展,见他便要跪下,他伸手拂了,问是怎么回事,老泰山才道:“三娘……三娘被带进宫了,天使刚走,这是封妃的圣旨。” “我实在是对不起你啊子怀!”老泰山抓着他低声道:“为防圣上下毒手,我为你安排了个外放,明天你就速速出京!三娘的事情……我一定为你和三娘讨回公道!” 秋意泊皱着眉头打开了圣旨,上面一个个刺目的字都写着同一个事实:张家三娘温良贤淑,深得帝心,封为皇贵妃。 皇贵妃,如今圣上无皇后,皇贵妃就是后宫第一人,位同副后。 他有些乱,也不知道怎么就告别了泰山,回了自己的府邸,这些年的感情不是假的,他自然难受,翌日又被人送出了京城,乌篷马车狭隘,活似去逃命而非去上任做官。 【你妻子被夺,你恨吗?】 “当然。”秋意泊点燃了烟斗:“事情已经发生了,我恨也无用,不如想想如何应对。” 【哦?你就不担心你妻子过的好不好吗?】 “自然会好。”秋意泊答道:“她向来聪慧,自知不敌,不管是委以虚蛇还是真心实意,日子总要过下去。” 【那你呢?她成了皇贵妃,你的泰山成了国丈,只有你被派往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能不能活着到达地方都是个问题,你也这样听之任之?】 秋意泊突然轻笑了声:“那又如何呢?遇事只会抱怨别人的,都是些废物。” “今日我会如此,不过是因为他是圣上,我是臣子,他是天子,我是凡人罢了。” “不怪他人,是我不够强罢了。” 【你也可以很强,我一直都可以为你杀人,只是你不愿意而已。】 秋意泊打开了车窗,望着外面青山绿水:“靠你算什么东西?你又算什么东西?” 【所以呢?】那声音兴致盎然地道:【你叫我帮你把仇人杀了,哪怕你明日就死了,但是你的仇也报了,不比你如今绝望无助来得好?还是说纵然你爱的妻子,但为了你的仕途,你的荣华富贵你还是这样勤勤恳恳地与人做臣子?】 “就不能是我卧薪尝胆,经营势力,数年后杀回燕京,报我夺妻之仇?” 【那我就等着看了。】 那声音飘然而去,秋意泊垂眸看向了他的手指,曾经有人细细地给他擦拭着,握着说最喜欢他的手,修长好看,撒着娇叫他画眉。 他喜欢吗? 当然是喜欢的。 至少是此刻,他仍旧是爱着他的夫人的。 ……应该是爱的。 他突地流下泪来,痛哭了一场。 末了他抹了抹眼泪,倒也不必哭泣,只要他筹谋,就终有再见之日。 19 第 19 章 他终究还是平安到达了任地,成功坐上了县令的位置。 对于这个极端偏僻蛮荒的地方,秋意泊倒是想得开,没有师爷他就自己上手写公告,用的是大白话,字还放的大大的,没有衙役,他就就地招了两个闲汉,穿了一身衙役的衣服也有模有样,他自己去门口贴了告示,把内容喊了一天。 这种地方向来被地方豪族所把持,他不急着这么一刻,只道有什么鸡毛蒜皮家长里短的只管到他这边来断,只当自己是居委会。 ……居委会? 那是什么? 秋意泊晃去了脑子里对这个词儿的疑问,安居于一地,平静地过着自己的日子——除了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的铡刀以外好像与以前没有什么不同了。 逐渐的就有地方士族向他示好,等到他拿到第一个来自吏部的‘优’评后,甚至他还收到了来自燕京好几位贵女的信件,只道他愿意,便着人送契书信物上门,假日定下日子便由家中一路送嫁来这不毛之地与他为妻。 他还是拒绝了。 对外的说辞自然是旧情难忘,立一个深情的模样出来,但……他自己心理清楚,从一路逃亡到站稳脚跟,从被地方豪族示威到令行禁止,他回想起来发现自己并不是常常想起三娘。 初时还是想的,后来就不大想了,偶尔深夜从梦中惊醒的时候,又或者看见某人夫妻恩爱的时候,他也是会想到三娘的,可想就想了,如同清风过眼,想一想笑一笑,就又放下了。 说自己深情,他自己都觉得脸红。 他一直觉得自己算是一个很热情很长情的人,他的朋友并不少,自从来了这里,至交,十来个酒肉朋友总是有的,燕京、骊山、湖州都有曾经的好友给他写信,寄托礼物,他收了也情真意切的回了信和礼物,可若说是时时惦念,那是真的没有。 似乎一切的感情都随着时光远去了,稀薄得如同睡醒之前的梦一般,在睡醒后就会被抛之脑后,直到某一天突然想了起来似乎有过这样的一个梦,又随手再寄出一些东西来代表自己不曾忘记。 若是再有重见之日,或许他又会想起曾经的深情厚谊吧? ……或许,应该。 秋意泊微微勾了勾唇角,将最后一本公文阖上了,他不算是一个好官,但也不算一个坏到了极点的贪官,灭门的知府,破家的县令他还够不上,不过是做到了让大部分人都能过得下去罢了,这世道就算是想做清官,也轮不到他这种无权无势的人来做。 抓抓教育,花点自己的冰敬碳敬租个屋舍请个秀才教书习字,县城里的人爱听便听,不爱听便不听,也不必交什么学费,并不提供笔墨纸砚,有条件就自己备上,没有捡根树枝地上随便划两下也行,他倒是不指望能多出几个秀才童生之流,能不要每次发公告让他去衙门门口嚷得嗓子疼就行。 不过到底还是多了几个童生秀才的,这也算是他的政绩,也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了,考上了也不知道要闭门读书,反而与他一般就地收了几个学生,一边自己读书,一边教些还在流鼻涕的小孩三字经,靠着朝廷发下的份例与学生家里敬上的束脩,日子倒也不算难过。 他是弄不懂。 最近他又迷上了看话本子,有个修仙的挺有意思的,讲的是一个少年郎灵根被夺后经历一世苦难起落浮沉,最终成就一方合道大能的故事。本来他还以为这个故事会一直写到主角成为造化之主才算完,结果那作者没有心,硬生生是让主角在合道巅峰陨落了! 他当时看完气得在床上捶了两拳,甚至想叫人去查查作者本人姓氏名谁,等到一觉睡醒干脆直接忘了这事儿,后来不知怎么的又想起来了,却又懒得再费这等功夫,大不了以后再也不看这个作者的书就是了。 他看完之后又搜罗了一些其他话本子,奈何都没有这一部写的有味道,过了一段时间他又忍不住重新看了一遍,这本书是用白话写的,一整套共有八十多册,摆满了他一整层书架,如果抽着闲暇时间来看,看一遍得花上他小半年的时间。 等到看到第三遍结束,他都觉得自己比作者还熟悉这个情节了,实在是懒得再看一遍,又搜罗不到其他好书,左右无事,便自己也写了起来,随便取了个笔名投稿,现在都已经连载到第十册了。 别说,天高皇帝远,只要不去想那些夺妻之恨一流,日子是真的过得很舒服,甚至舒服得他都想这么过下去算了。 听说三娘现在很好,宠冠后宫,又生下了皇九子,才两岁多就被封为秦王了,连三娘自己都要封后了,眼见着这位圣上至少还能撑个十年二十年,以后是否有机会问鼎也未尝可知。 老泰山家一直来信,劝他放下,只要他娶妻,就能想法子将他调回燕京,圣上这件事情虽然办的糊涂,可确实是没有赶尽杀绝的心思,只要他能忘却旧情,照样有高官厚禄等着他一展宏图。 反观三娘现在的处境,似乎他记着这件事才是对大家都不好。 【哦?某人不是说要卧薪尝胆,经营势力,数年后杀回燕京,报夺妻之仇的吗?言犹在耳。】 “你又出现了。”秋意泊执笔舔墨,在纸上写了一行:[他心魔在他耳旁犹自奸笑,呱噪不堪,如跳梁小丑一般。] “你怎么还在?”他支着脸道:“早知道在燕京的时候我就不能嫌麻烦,直接去玉清观找高人把你灭了才是。” 【我为什么不能在?夺妻之仇你忘记了吗?】那声音尖锐地道:【你就是贪图富贵安逸,得过且过,你就是个懦夫!】 ‘它’本以为秋意泊会勃然大怒,紧接着再出反驳之语,却见他想了想,非常认真地点了点头,道:“你说得对,我就是忘记了。” 【你倒是大方,不过我劝你不如先看一看信再说这话也不迟。】 秋意泊一顿,伸手取过了堆放在主桌右上角的信件,今天倒是忘了看。 他仔细一看这封信便是一顿,这信上有一个记号,他曾经无比熟悉,三娘给他做的每一件衣物,送的每一个食盒上都有这么一枝料峭的玉兰花。 他展开一看,有三张纸,第一张话语简单,内里的意思也很明白:她现在很好,往事如烟,忘了吧。 第二张和第三张则是一式两份的三娘亲笔的和离书,留下了一个空白等着他签字画押,上面玉玺、京兆伊乃至老泰山的印章一应俱全,算是补上了手续。 “不就是和离吗?”秋意泊沉默了一会儿,笑道:“那么多人都和离了,难道各个都要去杀前妻全家?这样的人难道不可怕吗?” 他就着刚刚搁在一旁的毛笔,在和离书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鲜红的印泥舔上了他的指尖,落在了和离书上。 【你居然签了?!你居然这么容易就签了?!】 【她把你忘了!】那声音厉声道:【她现在坐在天下女人最高的位置上,享受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荣华富贵,她忘记了你!她背叛了你!】 【我也不妨告诉你,你的好夫人,她婚前就和那狗皇帝有私情,她不愿入宫,便就央求你那好泰山逼着你娶她,此后又首尾两端,这才惹出了这番祸事!】 【你看看你自己!别人夫君幼子在侧,你呢!若没有她,你如今依旧是燕京中最炙手可热的状元郎!无数名门闺秀都翘首以盼你垂青!你本国士无双,名垂青史也不过是唾手可得!如今你在何处?她又在何处?!你难道不恨吗?!】 【这世道对你如此不公!你为什么不恨!】 秋意泊目光奇异的看向了他觉得‘它’应该在的地方,玩味地道:“明明这些都是我的事情,你为什么这么激动?” 【……】 “难道不是吗?我就是这样一个懦弱无纲,得过且过的人,连我自己都承认了,你为什么要这么激动?”秋意泊把玩着手中的印章,将它按在了印泥中:“你不想让我签?你想让我做什么?还是老规矩,帮我杀了他们?” “可是我觉得很开心。”他拈住了印章,如释重负一般将它按在了和离书上,至此亲笔、画押、印章齐全,这份和离书便再稳妥不过,只待他将它发回去,便是板上钉钉。“我似乎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爱着三娘。” “她送了和离书过来,我其实是觉得很轻松的……”秋意泊笑着道:“你知道吗,她若是不送和离书来,不告诉我她是心甘情愿,我或许还会觉得愧疚,我不能阻拦他人抢夺她……她不甘愿,她是被强迫的……我作为丈夫,是有责任替她报仇的。” “可是她心甘情愿,我自然就轻松了。”秋意泊向后仰去,靠在了椅背上,拾起烟斗缓缓地抽了一口,于萦绕室内的稀薄雾气中道:“所以呢?你又是什么人?” “我原本以为你是我的心魔,就跟那些话本子里一样。” “但显然,你要比我激动得多。”秋意泊说:“心魔,既然称呼为心魔,我以为是能够听见我的心声的。” “你知道我的心现在在想什么吗?” ‘它’没有出声。 秋意泊也不介意,只是漫漫地道:“秋日的枫叶甚好,如此良辰美景,我该去找人出来喝酒,之前王兄家里养的几个歌姬很漂亮,我也不介意她们为我唱上几曲,又或者喜庆班的海棠,他也很好看,我也不介意睡上一睡。” “我离婚了,可以花天酒地放浪形骸,别人还只会说我是受了情伤,一时放纵罢了,怪不得我,以我此时此刻说是个土皇帝也不错了,我想干什么便干什么,只要不踩过那条线,我可以做我一切想做的事情,没有人会来指责我。” “哪怕杀几个人,哪怕睡我想睡的任何人,不论男女。” “这才是我心中想的,我现在不必去报我并不在意的仇,也不必再有个妻子让我应该去时时关怀时时愧疚,更不必去施展什么抱负,你真以为我是那种先天下之忧而忧的人吗?我真不是。” “我不过是一个普通人,有衣穿有饭吃有钱花,得过且过,若是再能风平浪静,让我安安稳稳的享受到老那是最好不过。” “所以,我现在是真的很轻松。” “所以呢?”秋意泊又问了一遍:“所以你是什么人呢?你不是我的心魔,你所问的不是我心中所想却又受道德限制的东西……所以呢?” “你比我还要激动,仿佛你才是受了这一切不公的人,可是这个人明明是我,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才是我?” “你认为你有仙缘,所以当你没有查出仙缘却又无法接受现实颓废于家中时,被赶出村子才会这样的愤愤不平,恨不得屠村而后快。” “你爱着三娘,所以得知她被带入宫中才会这样背叛才会这样怒发冲冠,你胸怀抱负,所以被派遣到这样的不毛之地进退两难才会这样的怒不可遏,恨不得颠覆王朝将你心爱的女人抢回手中。” “你得知三娘背叛,发现自己在意的一切不过是别人手中随意拿捏的玩意儿,所以要杀尽天下来平你心中的不公?” “你才是那个‘秋意泊’,是吗?”秋意泊抬眼看向了外面清冷的夜空,远处红枫错落,热烈得近乎最后的狂欢。 “你是秋意泊,那我呢?” “我是谁?” 20 第 20 章 有夜风徐来,烛火摇曳,室内忽的暗了下去,转瞬又亮堂了起来。 秋意泊取了银签子拨了拨灯芯,听着油花轻微的爆裂声,眉目舒展了开来:“你不回答我也没有关系,想来这一生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可以慢慢看……” 自然没有人回答他,于一片寂寥之间,他几乎都快以为‘它’只是自己的幻觉,或许从未有过这样一个人,他很可能是一个可笑又可悲的神经病,比如精神分裂症。 很好,又是一个词汇,证明了自己并非自己。 他可以很明确的知道神经指的是经脉,所谓的一体双魂就是人的脑部经脉出现了异常,导致分裂出了另外一个人格,而非话本子又或者世人所认为的一体双魂,再多的……就想不起来了。 秋意泊微微笑了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眼角,是或不是也不是那么重要,重要的是当下,他在这里,那此刻他就是他,想那么多除了让自己徒增烦恼外并没有其他用处。 他起身披衣出门,执一盏青灯他大大方方地敲开了好友的宅门,好友见他一身潦草,散发披衣,还以为是生了什么变故,正在惊讶之际便听秋意泊道:“今日我看月色正好,便突发奇想来找你喝酒,王兄,你可欢迎?” 好友满脸都是费解:“你半夜……找我喝酒?” “咱两也是几年的交情了,有话直说!只要我能办到,绝不推辞!” “真找你喝酒,没有旁的事情。”秋意泊笑道。 好友看了看天空,莫不是秋意泊撞邪了? 话是什么说,但还是欢迎的,当即令一二歌姬舞姬对月起舞,丝竹声响了一宵。 一日,两日,三日……等待隐秘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世家豪门,这位名镇一方的秋大人的行为也有了解释,不少人暗中摇头,此人不说惊才绝艳,肱骨之才,却也绝非等闲,当今圣上为了儿女情长便抢夺臣妻而放弃了这般角色,不得不令人在暗中骂一句糊涂。 当然,也有人觉得是机会来了。 齐王指着那本话本子道:“当真是那位秋状元秋通判的手笔?” “禀王爷,卑职已经查明,这本《转生成修真世界第一大宗掌门的我今天也在努力建设宗门》正是秋通判所著,每双月十五,青莲书局就会收到笔稿,卑职沿着这条线查下去,便是秋通判。” 齐王朗声大笑,将手中话本按在了案上,视线自那个白得不能再白甚至封面都快写不下的书名上扫过:“此等人物,皇弟,你可真是助我良多!” 这话本是他偶尔从小厮手里看见的,见小厮匆忙将它藏起,他就好奇翻了两页,本以为是什么春闺密情之流,没想到书中主角却意外的有意思,硬生生将一个偌大的宗门建设的风生水起,他愣是看完了二十三册,等到再问的时候却发现作者还没写完。 他随口吩咐了一声叫人候着等出新了记得给他买回来,却再一次深夜与门客分析政事时突然发现此时的情况与书中何其相似?他静观其变,果然结局如书中一般! 再细看此书,便发现了它藏在笑闹下隐晦的含义——开民智,兴民德,鼓民力。 这是什么话本?分明就是治国之策! 他觉得这作者颇有意思,在民间能够识字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可若能识字,谁又会看不懂书?可他偏偏要用白话来写,叫知者不屑,昧者难悟,再细细一追究,便有了答案。 原来是那位被强夺了夫人的秋状元,怨不得他宁愿将一腔报复化作此书,也不愿再效劳于朝廷! “来人,将王妃请来!” 没过多久,秋意泊就收到了一封信函,无他,齐王见他风姿卓绝,才识过人,愿以郡主下嫁与他续弦,问他愿不愿意。秋意泊想拒绝的,不过很可惜对方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毕竟一般人很难不在刀架在脖子上的时候说‘不’。 “秋通判,还请写下婚书。”他身后的人道。 秋意泊伸手按住了刀尖,对方一顿,紧接着刀锋又紧紧地贴在了他的脖子上,秋意泊倒抽了一口气,对方寒声道:“秋通判,刀剑无眼,还请仔细着。” 秋意泊:“壮士还请不要误会,就是有点……凉。” 此刻已近冬日,这冰冷的铁贴在皮肤上是什么感觉?那就是凉啊! 对方沉默了一瞬:“秋通判,不要耍花招。” 秋意泊写下了婚书,对方拿了就如同一阵风一般离去了,秋意泊苦笑了一声,微微摇头——时下人招揽门下都喜欢用联姻这一招吗? 似乎只有成了自家人才放心。 不过也能理解,有些事情不绑在一艘船上怎么能放心呢? 毕竟这位殿下图谋天下之事他早有怀疑,直至这把刀的出现才完全确定下来,毕竟一位看着德高望重,忠心耿耿,一心为家国天下的王爷,怎么会拿刀架在人脖子上,要求人娶他的女儿呢? *** 不久之后,秋意泊被平调去了齐王所在的封地中当通判,日子比之前过得还闲,除了下午要去齐王书房中听听事情外也没什么要他做的。 本来听事也轮不到他,可惜他自个儿不争气,在刚成婚后的某日被抓去书房陪坐之时开小差被抓了,也不知道怎么的张口便是一句‘广积粮,缓称王’,自此就成了齐王书房会议的固定成员。 那位和他成婚的郡主,除了成婚的当天见了一见外,他就再也没见过了,两人在婚房里把话说开了,达成了一个友好的协议,各玩各的,谁也不要来打搅谁,面子上能过得去就得了。 正合秋意泊的心意。 被齐王所用非他之愿,但俗话说得好,来都来了,给谁打工不是打? 时间又是一点一滴的过去,齐王的事情如春风化雨,悄然无声。或许是圣上登基的时间也愈发久了,逐渐自骄自满了起来,给了齐王许多动手的空间,等到秋意泊三十五岁的那一年,大势将成。 齐王将他唤于暗室,问他:“子怀,时机可到?” 秋意泊思索了一番:“再候两年。” “为何?” 秋意泊指了指天,“此事要看天意。” 齐王顿了顿,露出了心领神会的笑容。 所谓天意,或许齐王以为是那遥不可及虚无缥缈的东西,在秋意泊的眼中却很简单——今年雨水太少,已然成旱,朝廷勉力压下,可一年的灾就要死不知道多少人,明年这口气也不一定能缓的过来,若是明年再有旱,届时便是齐王不起义也该有人动手了。 再有,齐王封地内因为这几年的建设倒还算富足,可能因为天意还真有所偏颇,齐王封地内受灾范围不算太广,再加上赈灾救济,大家都还算过得去。等到四处揭竿而起,齐王便可顺应天道行事,师出有名,再借由封地政绩,顺应民意上位理所当然。 再一年,果然大旱,四处民不聊生,唯有齐王封内宛若太平盛世,虽不至于到人人都吃饱穿暖,可对比起那些扒草皮吃树根的可好上太多了,一时间灾民纷纷向齐王境内涌来,而齐王则递出了早已准备好的奏折,请求朝廷给出米粮银钱支援。 朝廷给不给是一回事,齐王奏不奏那是另外一回事。 若是朝廷拖着不给,那更好。 再一年,又是大旱,朝廷无以为继,只得任由灾民易子而食,而齐王又是广开城门,引灾民入内饱饭。 可连续两年的灾年,齐王不过是一届王爷,他也逐渐无能为力了起来。 谁见过堂堂天潢贵胄,封土之王候亲自与百姓穿着一样的麻布粗衣,与百姓一道喝着稀粥,又一边将王府中的珍宝一一变卖换成粮食填饱百姓的肚子的? 齐王肉眼可见的瘦了下来,给出的粥饭一日比一日稀少,再加上四处疯传的朝廷扣着米粮不给的事情,有些老者不愿再领粥饭,闭目等死,有些妇孺偷偷地将小儿抛弃于城外。 “王爷!吃饭吧!俺不吃了!俺贱命一条!您吃饭吧!” “是啊,王爷您吃吧!您不该陪我们饿死!” “王爷!朝廷的救济粮为什么还不来!” 突地有人振臂高呼:“朝廷不给,我们就自己去讨!” “对!不能让王爷陪我们一起饿死!我们去燕京!” “苍天啊!你睁开眼睛看看啊!为什么朝廷要这么对我们!要这么对王爷!” 秋意泊倚在墙上,听着墙外的这些话,心道接下来就该齐王呵斥百姓要忠君爱国,然后百姓再三请求,齐王再推,紧接着再有人道君王并非无德,乃是身旁有奸臣作祟,蒙蔽圣听,齐王便为国为民,前去清君侧。 至于朝廷信不信没关系,百姓信了就可以了,民心可用。 有了民心,百姓会自发加入军队,学子会群情激昂提笔厮杀,乡绅富商会提供米粮钱财……宫女也能勒死皇帝。 这个手段就宛若刻在秋意泊的脑子里,似乎有人依靠这样的举动成果过,而且有很多,但具体是谁,他想不起来了。 第四年,燕京城破,齐王自中门入宫,叩见帝后于太和宫。 秋意泊不在其中,他为谋士,坐镇后方。 紧接着便是皇帝下三道罪己诏,最后自裁于太和宫,又因诸位年长皇子亲王或薨或殇,只留下刚满十岁的秦王殿下,便由秦王登基,齐王摄政,皇后称皇太后。 再过一年,众臣奏请圣上退位,齐王登基,羽翼未丰的小皇帝为保性命,不得不屈辱的当众走下宝座,恭请王伯上位,自己则是与太后一并迁居先帝潜邸。 一转眼,秋意泊便已经入阁拜相,权倾朝野了。 【原来,你最爱的是权势。】 时隔十年整,那个声音又出现了。 秋意泊坐于池边,膝上抱琴,手中握着竹签,将鱼食一点一点的撒入池中,引得无数锦鲤跃作一团,锦绣灿烂:“也还行吧……只不过是时势造我,顺水推舟。” 【可笑,你敢说你为齐王尽心谋划,当真就没有一点为自己、为张三娘的原因吗?】 秋意泊仍是不紧不慢地喂着鱼:“我不敢。” 他其实也有仔细想过,这其中有张三娘的原因吗? 当然有。 他对先帝说完全不怨恨那一定是假的,好好地老婆管不住来祸害别人家,搅得他的人生一团糟,纵然不恨,谁能不怨? 怨是真的,可张三娘那张和离书让他觉得轻松也是真的。 他对张三娘的感情非要总结出来的话那就是:以后别再见了。 但这仅仅是排在后面的一个因素。 他既然名义上娶了齐王的女儿为妻,齐王翻船他自然要跟着死的,这就是齐王让他娶他女儿最简单也是最直白的原因之一,大家同舟共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也是他为齐王谋划最主要的原因。 而老板的仇家刚好是他不想见的人——甚至可以说是还比较喜闻乐见他们倒霉的人,这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就是这么简单。 【你不杀张三娘?对你来说不是很简单吗?】 “为什么要杀她?”秋意泊放下了竹签,百无聊赖地将整罐鱼食都抛进了水中,拍拍衣服便起身向书房走去,方才还横于膝头视若珍宝的名琴跌落于地,却也不见他回眸:“她不是已经得到了惩罚吗?” “她也没有撺掇先帝杀我,我为什么要杀她呢?” 【……】 秋意泊打开了奏折,在上头批了一个‘准’字,随即便挂冠离去了。 天天要上朝,要书房奏对,要担心卸磨杀驴,要勾心斗角……他突然觉得没有意思极了。 他似乎记得曾经隔壁婶子说等他成为了仙长归来,就为村子开一条通往山外的路,如今他虽然不修仙,但仍旧有能力做到这一切。 可见修仙不修仙并不重要。 【你就这样走了?】 “不然呢?”秋意泊打了个呵欠,驱使着马匹往前走:“钱我准备好了,地方也准备好了,人也准备好了,难道我还漏了什么?” 那声音沉默了许久道:【你分明已权倾朝野,齐王一味依靠你,帝座与你不过探囊取物,你明明可以取齐王而代……】 “你是指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 【……】 秋意泊洒然一笑,忽地勒住了马匹,对旁边晨起卖糕的小娘子道:“那小娘子,给某来两斤甜糕!细细地包好!若是洒了可不给钱!” …… 这一世,终于秋意泊七十六岁那年。 他躺在床上,感知到自己的呼吸越来越艰难,胸口的心跳越来越迟缓,可是他的大脑却格外的清醒。 他快死了。 他这几十年里走走停停,享受了一切想享受的,尝遍了所有想尝的,看过了所有想看的,并无什么遗憾,当过两年教书的,当过两年商人,当过两年道士,还当过两年乞丐。 这一切……其实都是很愉快的。 他突然想到了那个已经几十年没有出过声的‘它’,但此刻他不想在探究它是谁,他又是谁。 他来过,他看过,这就是他,无所谓什么别人。 他安然地阖上了眼睛。 *** 秋意泊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就如同灵魂重新被套入了躯壳,一切的虚幻在这一瞬间都化作真实。 他精致的小脸皱成了一团,抬头看向了虚空中那个飘然的魂体。 他静静地看着他,明明一脸平静,一双眼睛中却充斥着各种疯狂而激烈的情绪,仿佛他的脸是一张被强行套上的假面,让他看着感觉精神不太正常,俗称神经病。 “我过关了吗,前辈?” “……”那人低声道:“……我不知道。” 秋意泊掸了掸自己的袖子:“那算了,快放我出去吧!我三叔八成要急疯了。” “你不想要我的道统吗?” 秋意泊凝滞住了,他想他要是诚实的告诉对方他还有个除了前期很烧钱和一个大佬对头外其他半点缺陷都没有的道统在身,而对方的这个道统一看就有问题,大概率把自己练成一个疯子,所以他根本不稀罕对方这个道统的话…… 会不会被直接杀了? 啊这……是个问题。 21 第 21 章 既然不能直接说,秋意泊决定曲线救国,他好奇地道:“前辈,您还没告诉我我过关了没有?” “我说了,我不知道。”那人平静无波地道:“你与我修行之法背道而驰,却不知是否殊途同归。” 秋意泊还想问什么,头上却是一凉,瞬间万般玄妙涌上心头,转而又像是被人一把抓去,最后凝结于他的左耳之上,成就了另一枚耳钉。 他心上却还笼罩于那股玄妙之中,似乎领悟到了什么东西,神魂如风如水,恍恍惚惚,杳杳冥冥,存无守有,顷刻而成1。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秋意泊这才回过神来,知道自己这是被迫接受了传承,他还来不及恼怒,便听对方道:“我名朔云,乃是凌霄宗第三十二任洗剑锋峰主,于炼虚合道巅峰渡劫陨落。” 他顿了顿:“若按你这具身体而言,该唤我一声太上师祖。” “……”秋意泊一顿,什么意思,这位看着像疯子的前辈是孤舟真君的师傅?而且炼虚合道巅峰……不就是合道期巅峰吗?!这可真是位大能! 举个例子,比如孤舟真君被称为天下第一,可他的修为不过是大乘期罢了,他曾经见过的凌河与松风二位道人则是阳神真君,灵耀真君则是大乘期巅峰陨落的。 本界中是曾经有过炼虚合道的道君,但他们都已经陨落了,直到秋傲天开始修仙时,才有几位真君进阶成道君,其中就包含了原著boss衍天真君,道君这一个称谓才重新出现于人间。 也就是说截至如今,这位朔云道君是秋意泊见过的境界最高的人。 朔云道君似乎是看出他心中所想,淡淡地道:“孤舟乃是我的徒孙。” “……”好家伙,这位可是真·老祖宗。 秋意泊叹气,正欲拱手见礼,身体却叫一道清风拂起。 对方的嘴角仍旧抿成了一条直线:“你亦非无知小儿,不必如此。” “你且听着,我所修之法名为《太上忘情道》,此法直指大道,却荆棘载途,人非圣贤,此法非常人所能修行——我将它传与你,不过是不忍道统失传罢了。” “若是有缘,你便替我寻一位合适的传人延续道统,若是无缘,可见天意如此,我自不会强求。” 太上忘情道这个道统原著里没有出现过,这也是秋意泊第一个不是依靠原著触发的机缘,他道:“道君的意思是,您并不希望我修炼这个道统?” “我不知道。”朔云道君再次说道:“本次问心境,共有二人入选,我即将消散,除你二人之外,我别无选择。” “那为什么是我?”秋意泊反问道。 朔云真君一挥手,秋意泊面前便出现了一副巨大的投影,只见一道锐利的光劈头盖脸的向秋意泊砍来!秋意泊下意识的抬头去看对方的脸,那剑落了下来,周围传出了一声惨叫,血肉横飞,却不是秋意泊的。 一只头颅飞了出去,头颅之主秋意泊记得——是先帝。 紧接着便是张三娘、秦王、齐王……与他奉过茶的宫女,悄悄在茶房替他准备膳食的公公,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惊恐的倒下。 投影终于锁定在了一位持剑而立面无表情的血衣男子身上,他神色冰冷,看背景应该是在皇宫,他如杀神过境一般,所过之处,无人生还。 两人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直到这位血衣男子一剑劈开御座,飘然而去,朔云道君才道:“他所行之途,与我相似,而我已然陨道,可见此法不可行。” 秋意泊沉默了一瞬,忍不住问道:“道君,我在问心境中所经历的,可是……?” “是。”朔云道君颔首道。 “……”果然。 秋意泊在心中暗道——在问心境时听见的那个声音果然就是朔云道君。 朔云道君突然问道:“你是何时发现的?” 秋意泊摸了摸眼角:“大概就是三十岁那年,接到和离书的那一回。” 问心境中他记忆全失,依靠本能行事,他当时便已经开始怀疑‘它’的存在了。秋意泊看向了投影:“道君,是否能告诉我,现在他所在的时间是何时?” “绪明二十一年。”朔云道君看向了秋意泊,那双布满着血丝的眼睛中出现了一抹困惑:“绪明二十一年,本该终结……此后便是由你所衍化。” 懂了,绪明二十一年朔云道君杀上燕京,此后他作为凡人的一生也就终结了——他去修仙了。至于为什么已经三十岁的朔云道君还能修仙,八成里面还有其他的故事吧…… “我的天灵根为李秀所夺,此后又历经诸多凶险方才寻回了灵根,跨入仙途。” 秋意泊:“……?” 什么?!李秀也是坏人! ……啊呸!他还真心实意把人当兄弟呢! 秋意泊被恶心坏了。 秋意泊看向朔云真君的神情中不免带上了一丝隐而不露的怜悯,这位朔云道君真可谓是修真界的美强惨,身边的人就没有一个好的,仔细反思他所经历的一生,数次起落,每当有所好转之际必然会迎来更绝望的处境,命运的捉弄不过也就是如此了。 他在心中微微摇头。 投影中的血衣男子闭上了眼睛,投影也消失了去,转而他便出现了在秋意泊的身边,仰面躺着,双目无神,秋意泊下意识的看向他,只见他的身形幻化凝实,这才发现这位杀神的本体还只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容貌如冰似雪,一看就知道是个冷淡不好相处的。 秋意泊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看向了朔云道君:“道君,我还有一问。” 朔云道君微微颔首:“知无不言。” “道君既然知我根底,我也不隐瞒什么。”秋意泊这个想法也是突然冒出来的:“我不知像您这般的残魂能存在多久,但我已经遇到了四位真君的残魂,他们都是要在近几十年间消散的,方才听道君的意思,您也快消散了。” “那么……当初发生了什么?” 是什么样的事情能让你们这样的大能在同一个时间内死亡? 这就是秋意泊想问的。 秋傲天与他相隔的时间不过三十年,几乎都是在消散的前一刻,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选择秋傲天来传承自己的道统,总不能因为他是主角,需要传承,所以这些人都凑巧死在了同一个时间段里吧? 原著中写了衍天真君是最终boss,可原著里面秋傲天认为衍天真君是为了私仇而引发了这一桩惨案,可又是什么私仇呢?原著没写。 为什么秋傲天一开始修行,修真界就开始跟灵气暴涨了一样一个个道君都冒出来了?可以说是秋傲天引发了机缘,当了男菩萨普度众生,可秋意泊觉得更有可能的是——时间到了。 就像他根据常规计算无法在三十年内修至炼神还虚一样,这些真君想要突破炼虚合道也应该会有一个较为固定的时间作为保底条件才能突破,而原著开始之时恰好到了成就道君的时间,所以这些道君便出现了。 简单来说,他想摸清这个规律,避免衍天真君在他爹和三叔修炼到炼神还虚的时间段内自个儿成了炼虚合道的大能。 在同大境界中,虽小境界有差,但二打一还是获胜概率比较大的。如果真叫衍天真君成就了阳神,那么他爹和三叔与衍天真君依旧差了一个大境界,如无意外的话原著依然会发生。 “我不知道。”朔云真君神色坦然:“我不过是一介残魂,陨落时又在劫中,生前的记忆只保留了一部分。” 他的声音倏然低沉了下去:“时间不多了,你还有想问的吗?” 秋意泊眼睛微动,快速地道:“修成阳神有什么地方要注意的吗?有什么硬性条件?” “据我所知,最年轻的道君也有千岁,若说要注意的……个人之道,非我所能指点。”朔云道君说罢,长袖一拂,秋意泊的意识便昏沉了下去。 在他昏睡的前一秒,他听见有一把沙哑的声音漫漫唱道:“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将相在何方?……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2 *** 温夷光自梦中清醒,首先入目的便是高耸的石阶,直入云端,他回忆起方才于问心境中经历的一切,一手微动,下意识想要握住腰侧长剑。 可这一握,没有握住冰冷熟悉的剑鞘,反而摸到了一只软乎乎的手。他侧目望去,只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孩依偎在他的身侧,甜甜地睡着。 应该也是入了问心境的前来叩山的弟子。 也不知道他所遇到的问心境是否与他的相似? 温夷光正打算悄然离去,却不想惊动了这个孩子,那小孩打了个呵欠,睡眼惺忪地醒来,明明他就在眼前,他却连忙左看右看,就是不看他,似乎是没有发现他想看见的东西,便又瘪了瘪嘴,一脸委屈。 “还要爬阶梯呀……”那小孩低声抱怨道,突地又看向了他,满怀希冀地道:“哥哥!你见到我哥哥和我姐姐了吗?” “没有。”温夷光冷淡地道。 “这样啊……”那小孩失望地垂下头去。 温夷光不动声色地道:“我要走了。” 那小孩应了一声:“……哦。” 温夷光正欲起身,却发现自己的手还紧紧地握着那小孩的肉乎乎的手,他顿了一顿,却听那小孩道:“哥哥,我可以和你一起走吗?我、我……有点害怕。” “……” “不可以吗?我不会拖累你的,哥哥。” “……可以。” 温夷光这才发现自己答应了下来,他在心中微微摇头,这孩子还这么小……罢了。 千阶石梯,叩问仙途。 不过是问心,唯心矣。 * 秋意泊一步步往上爬,内心弹幕刷屏:要死!刚刚忘记问朔云道君了,他在问心境中的表现他三叔那边能不能看见啊?要是看见了他以后怎么面对他三叔啊!怎么顶着六岁的壳子继续装傻卖乖骗他爹和三叔去找机缘突破啊?! 要是他三叔和他爹还知道了他其实是胎穿,他其实是个成年人,然后再回想他之前的表现…… 秋意泊眼前一黑,他可能社死了,但这一世是修仙的,没那么快就过去怎么办?! 22 第 22 章 秋意泊又联想到了方才自己和这位患难之友卖萌讨好试图建设点友谊的行为,小脸一片晦暗,他侧脸看向了石阶旁深不见底的峭壁,白云幽浮——要不跳下去得了。 当然,也就是想想罢了。 顺着石阶一路而上,秋意泊在最初的能跟上脚步到后面的被拉着往上走,他气喘吁吁,耳边都出现嗡鸣声了,可石阶仍是一望无际,远处为缥缈的云雾所遮掩,白茫茫的一片,甚至都不愿意给他们一个望梅止渴。 秋意泊突然停下了脚步,轻声喊道:“……哥哥。” 温夷光驻足,侧脸看来:“走不动了?” 秋意泊先是点了点头,随即又接着道:“哥哥走了多久了?我记得我前后走了二十几个平台了,每一层平台二十几阶,如今也应有五百阶了。” “什么意思?”温夷光直接问道。 秋意泊随手指了指周围:“哥哥你带着我走了八个平台了,可是我们现在还是在山腰上。” 他所指之处,只有山岚雾影,似乎与刚醒来时别无不同。 温夷光一顿,神色越发冷然起来。 秋意泊也是有些怀疑他们再次陷入了幻境中,并不敢太确定,毕竟一般整一个问心境已经够要人命了,路上要是还有除了爬楼梯外其他关卡,这凌霄宗是想收神仙入门吗? 他也不知道该如何破境,随口嘟哝道:“会不会是我们一直想着要努力爬到山顶,所以它就将我们困在这儿呀?” 话音方落,前方雾气倏地散了去,一个仙风道骨的老者拾级而下,而他的身后便是一道巍峨的山门,依稀可见远处凌空悬浮的仙山剪影,老者对他们笑道:“可见本次叩山者仍有可塑之才,小友猜的没错。” 温夷光一手不着痕迹地放在了自己腰侧配剑上。 秋意泊则是乖乖巧巧地行了个礼:“见过仙长。” 温夷光也道:“见过仙长。” 老者抚须,露出甚是满意的表情,“不错,不错。” 秋意泊悄然看向了温夷光,两人的视线恰好相触,秋意泊用力抓了抓对方的手掌,仗着自己壳子小,一脸天真无邪地道:“仙长,那我和这位哥哥是不是过关了?” “还有一步。”老者面容甚是慈蔼:“仙路漫漫,道阻且长,是福是祸,皆在一念之间……” 他话锋一转:“你二人间唯有一人能过此关。” 温夷光皱了皱眉头,他脑海中陡然响起了一道声音:【那小孩儿本与你无关,如今只有一人能过此关,你扔下他也与人无怨。】 秋意泊脑中也有人道:【此人恐怕已经想着如何抛下你了,你只有六岁,正所谓一力破万会,你再没有动作,就等着他将你抛下换取过关的机会吧!】 【不如趁现在他不查,将他推下悬崖,你便安全了。】 什么狗玩意儿? 秋意泊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凌霄宗是个正派吧?他们又不是上什么魔宗邪道一流叩山门,非要杀个你死我活整出个蛊王来,他敢打包票,要是两人谁有动作,肯定就是出局的那个。 他是一点都不慌,他师祖是洗剑峰峰主,他三叔和他爹是洗剑峰的高徒,他还拿了前洗剑峰峰主朔云道君的道统,他还怕个锤子! 没想到吧,你爹有后门!还足足有三扇! 只看这位明显就是日后无情道大能的兄弟的表现了! 温夷光神色冰冷,一言不发,突地便拉着秋意泊往下走,秋意泊还以为他要干什么呢,被扯得一脸懵逼,只听温夷光低声与他道:“我本以为凌霄宗乃名门正派,不想竟有如此行径,内里定然混乱不堪,这山门不叩也罢。” “你与我走,换一个宗门便是。” 话音方落,便听那老者朗声大笑,赞了一个‘好’字。秋意泊回头去看,却见周围的环境已经变了个模样,有人坐在台阶上喘气,有人双目无神挨着山体而坐,有人昏迷不醒……他扯了扯温夷光的手:“哥哥,我们是不是出来了?” 温夷光打量四周,随即颔首,他眉宇渐松,居然叫秋意泊看出了几分满意之色。 “吓死我了。”秋意泊夸张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不必害怕,温某并非那等人。”温夷光见秋意泊一张小脸汗津津的,不知怎么的便俯身对着秋意泊道:“上来吧,我背你一段路。” 秋意泊眉间微动,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来:“谢谢温哥哥!” 温夷光方才原本可以选择自己一个人走,他却要带着自己一道,言语之间颇有要带着他的意思在——这人遇事有决断,思想品德还高,能处! 两人又连续爬了十层平台,山门的剪影也愈发清晰了起来,而周围所剩之人却寥寥无几了,秋意泊见温夷光-气息沉重,道:“温哥哥放我下来吧,我可以自己走了。” “好。”温夷光也没有纠结什么,既然这小孩说自己可以走那便是可以。 两人再度上了一层平台,忽地两人都听到了一个声音幽幽的喊道:“道友……请……留步……” 秋意泊背上汗毛瞬间都竖起来了,他有点怂怂地看向了温夷光:“温哥哥,我们该不会又……” 那声音还在喊:“道友……请留步……” 这回声音清晰了一些,但还是显得有气无力的,调子被拖得极长,被这山景一衬,更加显得像鬼哭似地。 秋意泊头皮发麻,这也不能怪他,毕竟怕鬼多正常啊!多少人在职场上杀伐果断,回到家还不是个连个国产恐怖片都不敢看的孩子。 “你们……别走……”那声音又来了。 秋意泊慌得一批,拉着温夷光就想走,反而是温夷光沉思片刻,目光落到了平台旁一丛茂密的灌木上:“何方神圣,出来一见。” 那声音哀怨地说:“我……出不来。” 秋意泊也跟着看向了那处,原来声音是从灌木丛后出来的——不要慌!应该不是鬼! “……” 温夷光冷声道:“可是有所求?” 那声音沉默了一瞬,似乎很艰难才说了出口:“你们……带纸了吗?什么纸都行,不然给我抛个树枝也行……这里的树不知道怎么回事,都扯不下来……” 温夷光:“……” 秋意泊弱弱地插嘴:“是……来解手没带纸吗?” 那边又沉默了,许久才崩溃地道:“是!有纸吗?求你们了!我腿都已经没有知觉了!我的外衣已经用完了!” 温夷光:“……” 啊这……好惨,八成是拉肚子了。 来叩山的弟子应该大多都未踏上仙途,五谷轮回那是很正常的事情……亏得他没有多喝水也没有多吃东西,感谢朔云道君让他在幻境中有吃饱喝足,到现在也不觉得如何饿。 秋意泊默默地从随身的小布包里摸出了一小叠麻布递给了温夷光,这是秋怀黎给他准备的,里面有金疮药,麻布,本来还有水和吃的,但是在前面就已经吃完了。 温夷光扬手将麻布扔了过去,那边响起了悉索之声,随即一个只穿中衣的少年从里面走了出来,只有十岁左右,长得倒是唇红齿白,只不过眼睛通红,一副快哭出来的模样。他的视线从两人身上一掠而过,转向了山崖,是很想跳下去的模样,他哽咽地说:“多谢……两位道友。” 秋意泊安慰道:“这位哥哥,我们一起上去吧!” “……好。”那少年应了一声,颤抖着双腿跟他们一起接着爬石阶了,他低声道:“多谢两位道友,大恩不言谢,我叫、我叫顾真,东域朱明国人。” 秋意泊惊喜地道:“哥哥也是朱明国的?我是燕京的,你呢?” 顾真一顿,肉眼可见的轻松了一些:“那我们离得不远,我是凉州府的。” 凉州府就在燕京隔壁,两人都可以算是老乡了。 温夷光淡淡地道:“温夷光,东域丰原国人。” “丰原国,是那个盛产美酒的国家吗?”秋意泊问道。 “是。” 温夷光是个话题死,偏偏秋意泊却是个社交牛逼症患者,哪怕温夷光不怎么应声,他还是围绕着丰原国的土特产聊了起来,还带着温夷光非要他说个一二三四五出来,顾真也逐渐被秋意泊带得话多了起来,可见只要忘记之前的社死,人还是一个很活络的人。 温夷光无奈地一句一句的答着,心中却不觉得厌烦。 ……能遇上这样的朋友,似乎也不是一件坏事。 *** 清风徐来,吹得青纱飘逸曼舞,琪花玉树,暗香疏影,空濛幽雾,端的是一副风月无边。 一行叩山门者立于广台中央,四周空悬,远处似有一排高耸的建筑,却又被云雾遮得看不太真切。 有许多人面露迷茫之色,不懂自己为何就突然出现在了这里,相较于进山之时,此时人已经少了一大半,只留下了四五十号人左右。 秋意泊他们也是突然就出现在这台上的,在人群中很轻易地就发现了自己的兄姐,秋怀黎和秋露黎形容狼狈,一人臂上吊着衣带,一人肩上泛着血色,发冠早已不知道去了哪里,发丝被汗水粘成了一绺一绺的贴在苍白的脸上,可见都不好过。 他们之间隔了不少人,交换了一个确认互相安全的视线,便静默而立,不再左顾右盼。 秋意泊还发现了有大约七八人显得十分不合群,他们大多气定神闲,聚在了一处,似乎是彼此相认识的。她们此刻还低声笑闹着,秋意泊还见着有三四个气质容貌都格外出众的少女,她们身穿繁复衣裙,佩环叮咚,就好像那千层石阶于他们来说不过闲庭信步,没有任何压力。 不多时,便有破风声凌空而来,三名仙风道骨的修士自天而降,脚下宝剑化作了一道流光钻入了鞘中,其中为首者是个相貌美貌温柔的女修,她地向众人行了个礼,道:“恭贺各位道友通过我凌霄宗入门考验,在下浣花峰舒照影,为本次试炼主持者。” 她虽未扬声,可在场每一个人都清清楚楚地听见了他的声音。 底下响起了一片‘多谢仙长’之流的应答声。 舒照影又道:“可有道友悔叩我凌霄宗山门?若有,现下便可离去了。” 她等待了一会儿,见无人离开,笑容越发温和了起来:“既如此,还请被报到姓名的道友上前一步!” 周围云雾乍散,周围的建筑清晰地显露了出来,几道巍峨的虚影浮现于天空之上,虽看不清面容,每个人却都知道这便是凌霄宗几位掌峰真君所化,如天人俯视掌中之物,威势难言,每个人都仿佛被无形的东西压着,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了起来。 舒照影一手微抬,平台旁凌空浮现了一卷名录,其上金光闪闪,仔细看去便是每个人的姓名与本次试炼名次,另有一石柱自地面浮起,上供一枚变幻莫测的宝珠。 舒照影正色道:“请本次试炼第一名,秋露黎,秋道友上前。” 秋露黎在榜首看见自己的名字的时候也是一惊,自己来得并不算太早,也不知为何是第一。她在舒照影的示意下将手放在了宝珠上,宝珠立刻呈现出了璀璨的华光,舒照影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周围有仙乐飘来,众人不禁闻声望去,便见是平台左侧一位云鬓花颜的真君的虚影凝视了些。 顾真将声音压得很低:“这位是浣花峰峰主流宵真君,主修剑道,传闻流宵真君性格温柔,常常庇佑女修,是为极好的真君……最难得的是这位真君以化神境界一人一剑围剿了当时祸乱四方的邪道大派白骨教,其中可是有数位邪道化神大能,还有一位合体真君,也不知道是如何做到的,委实厉害至极。” 哎?这个秋意泊可不知道。 “顾哥哥,你是怎么知道的?” 顾真见连温夷光都看了过来,便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兄长是凌霄宗的内门弟子。” “原来如此。” 有一如清泉流响般的温柔女声道:“本座为浣花峰峰主流宵,秋露黎,你可愿拜本座为师?” 秋露黎与秋意泊他们早在客栈时便研究过了拜师必备手册,她当即道:“弟子愿拜入浣花峰门下!” 流宵真君似乎流露出了些许笑意,叫场上众人如沐春风一般,她道:“很好,愿你入门后,刻苦修炼,友爱同门,问鼎大道,不负我愿。” “是!弟子叩谢师尊!” 流宵真君的虚影退去了,舒照影微微拱手,“恭喜师妹。” “多谢师姐。”秋露黎露出一个笑容,跟着一位引领的女修站到了一旁,将鼓励的眼神投向了秋怀黎和秋意泊。 第二名则是一位男修,面容坚毅,气质沉稳,被千叶峰春明真君收入门下。 顾真再度给两人介绍道:“春明真君为人最是公平公正,除主修的剑法外,也是一位极其厉害的阵师,曾以元婴修为布局硬生生将四位化神大能困死于阵中,若入他门下,也是极好的。” 顾真看着前面的人一个个少去,温夷光被叫到了名次上前,他小声道:“秋弟,我有点紧张,马上就是我了,不知道我会被哪位真君看中……凌霄真君威严莫测,春明真君沉稳大方,流宵真君温柔可亲……” 秋意泊神色有些奇异,他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 方才那个温柔如清泉的声音——应该是流宵真君,她现在在和人撕逼,对象是一位叫做离安的真君。 【离安你个孽障,居然敢和老娘抢徒弟!】 【师姐你也太贪心了!本次一共就三个地灵根,两个天灵根,不是说好了这个天灵根让给我吗?!你还让不让我收!要不我直接回去得了!】 【离安说的有理。】一个沉稳的声音道。 【春明师弟你居然帮他不帮我!你偏心!】 他觉得……这些真君好像和顾真说的应该不是一个人……吧? 23 第 23 章 事情变得有意思了起来,他三叔可从没说过原来凌霄宗的真君们是这副模样。 里面好像已经动起手来了,先是传来了一声茶杯碎裂的声音,紧接着就是板凳重重地砸在了地上,伴随着衣物的碎裂声,有个温润的声线道:【好了好了,流宵和离安你们两个都住手,孤舟,你怎么说?】 孤舟真君的声音传来:【不错。】 【那你可有在洗剑峰再添个人的意思?】那个温润的声音又问道。 流宵真君似是被人抱住了腰在奋力挣扎:【离安你个狗东西放开我!掌门师兄,孤舟师兄他看不上的!给我吧!我都没有试过天灵根是什么滋味儿!】 春明真君道:【住口!师姐你越来越不像话了,这话能听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合欢宗的!】 【我不管!我也想要天灵根的弟子!入门就当我亲传不好吗!孤舟师兄你就疼疼师妹我吧!】 秋意泊听着,原来温夷光是天灵根啊……方才他上前触碰宝珠时光芒看起来和秋露黎的差不多,他还以为温夷光也是地灵根呢。 原著里秋傲天就是天灵根,在灵根被毁的情况下悟性、修炼速度都堪称恐怖,更别提修好灵根之后了。尤其是温夷光这人能处,这条大腿他一定要牢牢抱着! 凌霄真君头疼的低声呵斥道:【流宵——!】 听声音里面应该又打起来了。 此时场上已经出现了一些议论声,至今为止还没有谁被晾在台上等候了那么许久都没有真君出现将人领走,有人低声道:“不会吧?居然没有一位真君想收他入门?” 秋意泊顺势看去,只见是方才气定神闲的锦衣少年中的一员。 他们声音并未压得很低,大部分人都听见了,连站在中央的顾真都听见了,面露晦暗之色。 “不至于吧?都上了天心台了……从没听说过还会被赶下山的。” 又有个少年促狭地说:“要是换了我,我肯定自请下山了,免得在这里丢人现眼。” 舒照影看向他们的目光有些不悦,喝道:“噤声——!” 一时间那些锦衣少年便统统住了嘴,低着头往人群里退。 孤舟真君道:【流宵,明日到我峰上去取玄霜陨铁。】 流宵真君声音一顿,紧接着便是掩盖不住的欣喜之情:【孤舟师兄你真好!这弟子我一看便知道是能传离安大道的,给我太浪费了,他合该是师弟的弟子才对!】 凌霄真君摇了摇头:【孤舟你……哎!罢了,我那朵珍藏许久的冰焰花也给你吧!】 孤舟真君带着一些几乎听不出来的笑意:【总是要给她的。】 【多谢掌门师兄!我终于可以有剑钗了!】 离安真君则是一个劲的在那边给两位师兄谢恩:【多谢孤舟师兄!掌门师兄!哎嘿,我是有天灵根弟子的人啦!下回天榜开时,我徒儿一定大杀四方,夺得魁首!定叫南域北域那些人羡慕到眼红!】 这听着,和过年时父母在远房亲戚面前炫耀自己的儿女考上了清北,那股子春风得意劲儿也没什么两样了。 那头声音方落,便听见一个潇洒不羁的声音笑道:“本座为苍焰峰峰主离安,温夷光,可愿为我亲传弟子,行走门下,传我大道?” 此话一出,顾真便倒抽了一口气,激动地抓住了秋意泊的手臂。秋意泊也是一愣,他一直以为会是孤舟真君来收这个弟子,毕竟和他同入了朔云道君问心境的角色,应该会很适合孤舟真君的道统才对。 周围的空气中自离安真君出声后便带着一股截然不同的氛围,说不上是什么,却叫人觉得轻松愉悦。 温夷光垂首道:“愿意。” “好!”那声音朗声笑道:“今入我门下,衣钵相传,愿你日后得证大道,不负初心!” 温夷光叩谢,立到了一旁,还是全程能少说话就少说话。 秋意泊又听到离安真君在逼逼:【要命,我怎么觉得我这个徒弟跟孤舟师兄有点像?冷冰冰的跟个棺材脸……啊啊啊——!师兄我错了,你快收剑!收剑——!】 秋意泊忍不住轻笑,转而问道:“顾哥哥,你方才是怎么了?” “温兄是亲传弟子!”顾真不掩兴奋的说完,才想起来秋意泊可能不知道,他踩了踩脚下青石方砖,细细解释道:“能到这天心台上的,入门便是内门弟子,若是能叫掌峰真君青睐,便可成为亲传弟子,这其中差距,你可明白?” 而没能上到天心台的叩山者,有些会进入外门成为外门弟子,有些则是连入外门的机会都没有,直接被遣返下山。 秋意泊答道:“可是如同我家西席一样,会亲自教授我们课业?先生还有几个什么记名弟子,只道也是我们的师兄,但平日里并不见先生亲自教导他们。” “正是如此。”顾真又道:“秋弟你一会儿便仔细听着,这很容易分辨,若是掌峰真君只说入门,便是内门弟子,若提到拜其为师,便是亲传弟子。” 这种小细节秋意泊是真的不明白,听他一说便立刻真心感到欢喜了起来——方才秋露黎入门时,流宵真君说的是‘拜我为师’,可见也是亲传弟子:“呀,那我家姐姐也是亲传弟子了!” “嗯嗯,榜首秋露黎是我堂姐!” 顾真微微挑眉:“那你方才怎么与温兄……” “方才我进了一个奇怪的地方,好像是做梦吧……等我醒过来姐姐和大哥哥就都不见了,只有温哥哥在。” “原来如此。”顾真还想说什么,却听台上扬声道:“第八名,顾真,顾道友请上前。” 顾真向秋意泊眨了眨眼,小声道:“莫怕,一会儿就轮到你了。” “顾哥哥快去吧!” 顾真上前拱手行礼,转而触碰了一下宝珠,果不其然秋意泊又听见了离安真君道:【这小子很对我眼缘啊!两位师兄,这个也让给我吧!】 凌霄真君摆了摆手,笑道:【我另有看中的,我随意。】 春明真君冷哼了一声:【这个归我。】 【师兄!你看他这样子!怎么看都是适合我的呀!】 春明真君声音一派平和,说出来的话却完全不像那么一回事儿:【那你将方才那个温夷光给孤舟师兄,这个我便让给你。】 【我不要。】孤舟真君淡淡地说。 离安真君下意识反驳:【那不行!孤舟师兄又不稀罕什么天榜,他自个儿就是一路风光过来的!】 【那这个便给我了。】春明真君道:【你都有一个天灵根了,还想怎么样?】 紧接着便是离安真君一通哭求,最后以一个听起来特别厉害的大能做的阵盘才饶得春明真君松口,秋意泊心想顾真的身价可太贵了,刚入门就花了师傅一个天价阵盘,想必以后日子不好过。 也是服了凌霄宗了,好好一个收徒大会,整得跟个菜市场一样。 “顾真,可愿入我苍焰峰门下,为我亲传?” 顾真眉目间跃出一抹飞扬的神采来:“我愿意,弟子叩见师尊!” “好!” 顾真也终于尘埃落定,秋意泊看向了旁边的名录,只见自己的名字排在了最后一名,他感觉了一下也差不多,八成来这儿的最低都是玄灵根,他年纪小又不是真的只有六岁,没有那些真小孩澄心通透也是很正常的。 他对这个排名没有什么意见。 正想着呢,头顶被一只温热的手摸了摸,他抬头一看,却是秋怀黎。秋怀黎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低声道:“泊儿莫怕,大哥哥一会儿先上去,在那头等你。” “好。”秋意泊乖乖巧巧地应了一声,他看向了秋怀黎肩头的伤:“大哥哥,你的伤不要紧吧?还有姐姐的伤呢?” “都不妨事的,只是看着严重了些。”秋怀黎动作幅度不大,却扎扎实实的把他翻了个遍,见他身上没有外伤,从随身的荷包里摸出了一粒糖球似地东西塞进了他口中,这东西入口即化,如同一汪清泉一般滋润了秋意泊的喉咙。 秋怀黎低声道:“方才上台之前柳前辈交给我的,还渴不渴?” “不渴了,谢谢大哥哥,大哥哥你也吃一些?” “乖,我吃过了。” 好歹距离秋怀黎上前还有一段时间,秋怀黎逮着秋意泊把路上发生的事情问了个清楚,他和秋露黎并非是扔下秋意泊不管,而是等到两人自问心境中醒来之时秋意泊便已经消失了踪影。 秋临与提前交代过他们,若在叩山途中遇到类似的事情该如何处理,其中有一条便是若有人失踪不必担忧,只管自行上山,此处有他全程监管,不会有事。 “——第二十名,秋怀黎,秋道友请上前。” 秋怀黎上前再度触碰宝珠后,场上出现了一道从未出现过的声音:“本座为凌霄峰峰主,秋怀黎,你可愿入我门下?” “是掌门真君!”众人低声惊叹道,连那群锦衣男女都不禁面露愕然之色。需知凌霄真君甚少收徒,虽不至于如孤舟真君一般门下只有两名亲传弟子,却是另一个极端。 凌霄真君没有亲传弟子,他门下只有内门弟子,且人数也只在十数之内,每一个弟子都在元婴期后在门内担任要务。 无一例外。 一时间知情者看向秋怀黎的神情不免就变了样,二十名本是一个不功不过的名次,不如前十来得令人瞩目,却也不算是差劲,毕竟在此诸人都是二十名往后了,可如今再看,恐怕此人将来成就不会比那几个入了亲传的差。 秋意泊也忍不住抬头去看,只见凌霄真君的虚影瞧着是一位老者的模样,身披鹤氅,手持浮尘,虽未见面容,却能感觉到是个威严且慈蔼的角色。 秋怀黎执礼恭道:“弟子愿意。” 凌霄真君赞道:“善。” 此刻只剩下秋意泊了,眼见身边的人一个个减少,秋意泊不免也有些焦躁了起来——考试考了最后一名,是不是因为他已经被发现了他是转生者的缘故? 说实话,秋意泊之前也想过和他爹坦白,毕竟他一个成年人想要伪装成幼儿确实是有难度的,但是一次他去秋澜和的院子等他回来时候摸进了他的书房,里头有些邸报,他闲着无聊就顺手看了,里面恰好有一条: 吏部尚书家嫡幼女,年十岁,身患重病,垂死之际又苏醒了过来,飞速地恢复了健康,可此后行径异于常人,频出惊人之语……后来,她就被烧死了。 中间过程不知,但结果确实是如此。 秋意泊直接被吓飞了,形势比人强,活命更重要,便乖巧地扮起了小孩,等到再与秋临淮相处久了,知道他爹也不是那种人,他也不是那种人,便干脆没有再提过。 两人之间有一种奇怪的默契,秋意泊乖巧听话懂事,从不闹着秋临淮如何如何,秋临淮也对秋意泊不经意间出格的行为视而不见。 别慌,说不定他爹早就知道了呢?毕竟朔云道君也知道了也没拿他怎么样啊,还送了个道统……应该没事的。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终于轮到了秋意泊。 “第四十九名,秋意泊,秋道友请上前。” 秋意泊上前一步,舒照影见他年岁尚小,语气愈发温和:“莫怕,伸手摸一摸这颗宝珠。” 秋意泊乖巧地伸手触碰了一下宝珠,宝珠焕发出一阵平平无奇的与其他人差不多的光芒来,舒照影见状便点了点头,等待着几位真君挑选。 场上一片寂静,没有任何一位真君的虚影有所异动。 此前也出现过这样的情况,比如那第八名顾真,足足在场上站了一盏茶后被离安真君收为亲传弟子,众人便静静地等待着,看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孩儿最后会花落谁家。 一盏茶过去了,一刻钟过去了,依旧无人应声,众人不禁交头接耳了起来。 秋意泊:不慌,他们还在撕。 离安真君:【一看就是个活络的!把他给我吧师兄!】 流宵真君:【师弟你别逼我动手,你都有个天灵根了你还想怎么样!】 【师姐!你不要太过分了!】 【这回到底是谁过分!这弟子我要定了!你不要逼我动手!】 【呵!师姐,要不我们到外面做过一场再说!】 春明真君:【为什么又是你们两个在吵?好的都给你们捞走了!这个总该给我了吧!】 凌霄真君:【不如入我门下?】 【不行——!】三人有志一同地道:【师兄你都要了人家哥哥了,怎么还好意思要人家弟弟!】 唯有他正经师祖孤舟真君半个字都没说,是非常冷淡了。 秋意泊寻思着要不问舒前辈要个小板凳?这估摸着还得有一会儿才能出结果,如果不是太过分的话他甚至想要一把瓜子,别说,还挺有意思的,跟听相声似地。 一般而言,像这样的大典奇石真君是不便入内的,但为了看中的弟子他也顾不得这么多了,他入殿之前听见殿内似乎有斗法之声,紧接着便是一声咳嗽声,殿门打开,里头又是仙风道骨的五位真君。 他看向凌霄真君,开门见山地道:“凌霄道友,你也知道我这个人,我不爱说虚的,秋家小儿你就让我带走如何?” “我已在渡劫巅峰数十年,不知何时便要渡劫,偏偏我那大弟子又不争气,若我……我那的法门可就断绝了……”奇石真君叹息一声,张口便是往众真君的心眼上戳刀子。 天下修士何其繁多?可能修到炼神还虚的真君却寥寥无几,凌霄宗能有五个,那是他们家底深厚,如百炼山便要差一些,只有三个,其他小门小派能有一个真君就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 可若论道君,莫说是东域修真界,就是四域加起来都没有一个,何人心中不有疑虑? 凌霄宗几位真君修为大多是在渡劫至大乘之间,留与他们的时间也不多了。 没有人有绝对的信心认为自己绝对能成为就炼虚合道。 若不能成就炼虚合道,便只能身死道消了。 凌霄真君心下谨慎,面上却也一副能体谅奇石真君的难处的表情。他为掌门,自然要为宗门长远计,他既然已经看中秋意泊,便决计不会让秋意泊跟着奇石真君去百炼山。 秋意泊与温夷光相遇自然是他的手笔,问心境只管神魂,又不管肉身。 洗剑峰自第一代峰主起,修的便是最艰险的太上忘情道,但并非是现在所谓的无情道。 每一任峰主都是凌霄宗中最强的底牌,也是最危险的底牌。 太上忘情道灭人欲,存天理,可若是纯然忘情,却也就不算人了。此道稍有不慎便会陷入道劫、心魔劫之中,轻则修为尽毁,重则身死道消——这些还都是表面上的,其实还有更严重的后果。 洗剑峰至今共三十四任峰主,除去渡劫失败、与人厮杀等正常陨落的峰主外,还有八任峰主皆是死于凌霄宗之手,他们无法挣脱自身束缚,或为情为爱,或为道为理,自此堕入魔道,嗜杀成性,正邪不分,说一句祸害苍生也不为过。 每一任洗剑峰峰主都随身携带着一枚刻有死局的阵盘,此阵盘一经使用,入者非死不能出,若他们在外渡劫之时察觉到自己无法渡劫,又即将被心魔所困,乱神堕心,便会自行进入阵盘之中等待由自己亲手布置的结局。 很残酷,但这却是现实。 凌霄宗自然不会任由自家惊才绝艳的弟子一代又一代的去赴死,去修行一个无望的道统。第二十代凌霄宗掌门研究出了一条法子,便是为洗剑峰主留下一丝羁绊,当他们快要陷入道劫又或者心魔劫之前,还能有一丝羁绊化作他们救命的绳索,将他们从深渊拉回人间。 他们不知道这样做的错与对,但没有人想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师傅、弟子、亲人、朋友……就那样陨落。 甚至有一段时间无情道是凌霄宗的禁忌,严禁门下弟子修习,可总会有这样那样天生似乎就是为太上忘情道准备的人出现在他们的眼前,以各种方式习得此道。 只能说是天意如此。 后来洗剑峰第三十二任峰主朔云道君另创无情道统,这才将太上忘情道彻底封存起来,如今孤舟所习便是朔云道君的无情道统,而非太上忘情道。 无情道较太上忘情道道统更为纯粹,强调的是‘无’而非‘忘’,但因是近代道君切合羁绊之法所创,修此道者更容易做到为羁绊所牵累,虽说在道境上不如太上忘情直指合道……可既然依靠无情道统能修成合道真君,想要再进一步,自然是要去创造自己的道,而非修习他人所传之道。 若真能走到那一步,究竟是太上忘情还是无情,便都不重要了。 秋意泊便是凌霄真君选定的那个羁绊,这样一来,无论最后是秋临与还是秋临淮继承洗剑峰,又或者是温夷光,秋意泊都是最合适的人选。 至于温夷光,凌霄真君本以为孤舟会选温夷光为弟子,可如今被离安选走,他也并不着急,待过一段时日离安受不住温夷光的性子,自然还会有所变动。 ——可要培养一个羁绊,却宜早不宜晚。 “奇石道友,我也知道,只是临淮知晓此事便传讯出来说不放心他那孩子,毕竟还太小了,你也知道他正闭关以求突破,若是叫他知道……我这着实也难办啊!” 言下之意,这不是一个天灵根的事儿,而是事关另一位即将突破炼神还虚的真君,凌霄宗能放弃一个天灵根,但不能放弃一位真君。 奇石真君一顿:“那也……不是什么大事,只要名分定下了,我不急着回去,留在这儿慢慢教他,等到临淮出关也可——道友,这你总不至于吝啬得不肯借我个地儿住吧?我就住孤舟那山头就行!” 凌霄真君给了孤舟真君一个眼色:“你也知道,孤舟性子孤僻冷淡,我就是磨破了嘴皮子他也懒得理会,否则不会整个洗剑峰就只有临淮、临与两个人了。” 奇石真君这回真是豁出去一张老脸,他道:“上回我住他那儿住了十年,就为了给他那两个弟子铸本命剑,不也挺好?能凑合。” 凌霄真君对于这种话也真不好说什么,总不能真说‘就是不让你住,你赶紧滚’吧?就这以后凌霄宗还想找百炼山铸造本命剑?——虽说门内有剑冢,但也不能全靠剑冢。 他侧脸看向了孤舟真君:“孤舟,你的意思呢?” 孤舟真君闭目养神,只当没听见,就差没把‘我不参与’这几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凌霄真君气结,却又拿他没办法。 奇石真君见凌霄真君如此,不免有些心灰意冷,其实他在第一次被孤舟拒绝后他就知道此事怕是希望渺茫,但事关道统传承,不争取便放弃的话他心有不甘。 “当真不行?” “奇石道友。”凌霄真君正色道:“今日若我还是芩寒知,十个秋意泊你也只管带走,我绝无二话。但如今我是芩凌霄,此事关我凌霄宗万载春秋,不得不谨慎,还望你谅解。” “……是我强求了。”奇石真君顿了顿,洒然道:“罢了,能逼得你与我说真心话也是不容易。” 他的目光突然转向水镜,众人不由一并看去,皆是一愣。 只见天心台上一个小小的身影孤独地立在中央,方才奇石真君是在他们讨论秋意泊入谁名下时来的,那时距离秋意泊上前已经过了一刻,现在掐指一算,已然过了两刻钟了! 虽说大家日后都是修士,可他们真不指望这些才踏出半步还年轻气盛的少年能有什么特别高的修养,捧高踩低本是人之常情,可想而知这孩子在外面不知道要听多少闲言碎语! “他都在外头站了两刻钟了,还不知道要被如何议论。”奇石真君微微摇头道:“你们接着商议吧,我出去看看他去。” 说罢,他便飘然出了大殿。 凌霄真君望着他的背影心中微动,有些怅然,他与奇石真君的关系真不算差,否则根本就不会在此时放奇石真君入殿。 流宵真君支着脸,突然一拍扶手道:“等等,奇石前辈不是出去抢孩子的吧?” 一众真君:“……?” “……!” 别说,易地而处,他们也不是干不出来这种事! 外面自然是有议论的,大家本来等着这小孩儿如同前面顾真那样被收为亲传弟子,结果两刻钟都过去了,真君们浑然跟忘了这个人似地,半点声响都没有。 所有人都有了归宿,只有他没有。 偏偏这小孩还镇定得很,见没人搭理他便悄悄问了舒照影能不能坐下,舒照影倒是没让他坐,秋这个姓不多见,偏偏凌霄宗里就有两位大名鼎鼎的,再加上极其相似的面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不过倒也不是为了秋临与、秋临淮,舒照影见他等得实在是可怜,便偷偷塞了他一颗丹药,叫他吃了。 秋意泊也知道坐着吃瓜子太没礼貌了,谢过了舒照影后便将丹药含在了舌下,那丹药入口不化,只有一股清凉的草药香气自舌下一路蔓延到全身,方才腿还酸得有些站不住,如今却又不觉得酸痛了。 若是说没轮到他之前秋意泊还有些担心自己是否暴露了,现在担心的劲儿过去了,只想着什么时候能完事,要死也给个痛快的,站在这儿吹冷风有一说一挺冷的。 军训还选在夏天呢! 正想着呢,身旁却突然出现了一道气息,他抬头一看,便见到了之前在酒楼里欲要收他当弟子的那位奇石真君。 舒照影自然是认得的,她诧异地说:“真君,您怎么来了?” ‘真君’二字一出,引得台上诸人吃惊万分,舒照影微微侧脸斥了一句:“此乃百炼山太上长老奇石真君,还不快快见礼!” 众人连忙整齐了队伍,这可是活的真君,不比天空中的虚影:“晚辈等见过奇石前辈。” 这小孩儿究竟是什么人,居然惹得堂堂真君亲自现身! “我和这小娃娃有段因果,今日便来看看他。”奇石真君笑眯眯地摸了摸秋意泊的头:“站得累不累?我今日来本想抢你做徒弟,奈何你家师长死活不肯放你跟我走,也只好这样了。” 秋意泊乖巧地说:“多谢您厚爱,阿爷。” “不必谢我。”奇石真君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耳朵上,从怀中摸出了一个小盒子,打开一看,居然是与他左耳一模一样的一枚天青石耳钉:“本来看你只戴着一枚耳钉,那日你又问我买天青石,另一枚应是掉了,想着给你做上一只,等你拜我为师时刚好替你补全了它……” “如今一看,果真是没有缘分……罢了!罢了!” 他手指微动,那没天青石耳钉便化作了一只手钏,他将它套在了秋意泊臂上:“你戴着吧,若是不喜欢手钏,便叫你三叔改成其他什么,这些他总是行的,里面还有些小玩意儿,你拿去玩儿也好,本就是替你准备的。” 秋意泊有些不想收这份礼,奇石真君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沉重,他正要说话,却见面前又多了一人,属于凌霄真君的声音温和地道:“泊儿,还不快谢过奇石前辈?” 舒照影一见那人,便单膝点地:“弟子叩见掌门!” “弟子见过师尊!” 话音未落,台上便又多了几人,女子云鬓高挽,金钗玉环,形容端庄,眉目间却带着一抹柔和的笑意:“免礼。” 正是流宵真君! 再看旁边几人,潇洒不羁的俊美名士,沉稳冷静的儒雅中年,最后姗姗来迟的便是一位孤傲清冷的青年剑者,竟是齐集了凌霄宗五位真君的本体! 台上众新晋弟子哪见过这阵势,一时都看呆了去。 秋意泊眼角扫过几片衣袍,他连忙低下了头,不看他们——上回不经意间看了一眼孤舟真君结果眼睛被剑意给扎了,这次吸取教训,不看为妙。 果不其然,下一瞬就听见了不少人倒抽了一口冷气,捂住了刺痛的眼睛,不敢再看。 凌霄真君见奇石真君出来真的只是为了护一护秋意泊,不免松了一口气,又不动声色的瞪了一眼流宵真君,都怪她胡扯什么抢孩子,奇石是这般下作的人吗! 吓得他们都跑出来了。 奇石真君似是看出来他们为什么急吼吼地跟着出来了:“我是那等人吗?” “奇石道友玩笑了。”凌霄真君头皮发麻,只想打一顿师妹。 秋意泊见状,适时插嘴:“秋意泊见过师祖,见过各位真君。” 孤舟真君率先应了一声:“免礼。” 凌霄真君见秋意泊一言一行都乖巧懂事,看起来既可爱又可怜,又联想到方才一时疏忽,居然叫他在天心台站了许久,不免柔和下了口气:“方才我等与奇石真君正在谈事,将你疏忽了,久等了。” “至于你的去处,我与你师祖商议了一番……不如就叫你自己选吧!” 流宵真君一顿,眼睛睁得滚圆,不过她还记得是在外面,连忙恢复了那副温婉端庄的模样:“师兄说的极是,不若就叫泊儿自己选吧,选了谁,你就去当谁的亲传弟子可好?” 这办法听着虽然有些夸张,却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先把孤舟这个已经关门的排除在外,其他四人都想要秋意泊,就让他自己选吧!对谁都公平! 奇石真君听了也微微颔首,他推了推秋意泊肩膀:“泊儿你看着喜欢哪位,就去到哪位身边,总之都是亲传,你也不亏。” 秋意泊小脸皱成了一团:“我……我可以选师祖吗?” 这样就可以和他三叔混在一块儿了! 春明真君道:“你师祖已经不收弟子了,换一个吧。” “那就……”秋意泊正欲说话,几位真君忽地脸色一变,孤舟真君更是长袖一卷,直接将秋意泊带走,六人瞬间自天心台上消失,唯有奇石真君耳边留了一句凌霄真君的传讯:师长有招,请他去客院休息,回头再细说。 秋意泊只觉得眼前一黑,转而又大亮了起来,刚站直身体,一道熟悉的声音出现在了大殿中,众人警觉的闻声望去,率先做出反应的是孤舟真君,只见孤舟真君垂首谨立:“第三十四任洗剑峰峰主孤舟见过师祖。” 离安真君脱口而出:“……朔云道君?!” “免礼。”朔云道君的虚影很淡,几乎看不见边际来,众人也都看得出,朔云道君只剩这么最后一点时间了。 或者只是一个呼吸,他就会彻底消散于世间。 朔云道君的目光在殿中一扫而过,他目光清正,不同于秋意泊在问心境中看见的那双疯狂的眼睛:“秋意泊已是我的弟子,我已将《太上忘情》及玄真眼传予他了,孤舟,你自有分寸。” 孤舟真君应道:“是,师祖。” 朔云道君微微颔首,深深地看了一眼秋意泊后便彻底消散了。 流宵真君眨了眨眼,她的眼皮跳了好几下,让她感觉有些不祥,看向了孤舟真君:“师兄,道君这是什么意思?” 凌霄真君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复杂地看着秋意泊,他原本以为获得朔云道君真传的会是温夷光,没想到居然是秋意泊! 回答她的却不是孤舟真君,而是春明真君:“……应该是,徒弟没了。” “……” “……” 流宵真君又问道:“……那玄真眼又是什么东西?” “玄真眼,洗剑峰秘宝,炼化到极致可破万法,窥探真实。”孤舟真君淡淡地道:“他刚获得传承,应该只能勘破一些阵法。” 比如大殿这种他们随手布置的隔音法阵。 流宵和离安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指着秋意泊:“那方才我们讨论的他都听见了?!” 凌霄真君:“放肆!不得……不得对小师叔无礼!” 秋意泊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 别问,自己品,细品。 你们猜我听到没有? 24 第 24 章 巍峨堂皇的凌霄宗正殿之上,陷入了令人尴尬的沉默之中。 真君们看着新出炉的小师叔,一时语塞。 秋意泊摸了摸耳朵,朔云道君给他留了一条消息,让他彻底放下心来,他眨了眨眼睛,歪着头对着凌霄真君道:“真君为什么要叫我小师叔呀?还有师祖……啊对,师祖?” 他一路小跑到了面凝寒霜的孤舟真君身边,抓住了他的衣摆,然后才夸张的松了一口气:“师祖,我真的不能拜您为师吗?实在不行的话,那我可不可以拜我爹或者三叔为师呀?” 他空着的那只手又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师祖,我眼睛疼。” 孤舟真君垂眸看着他,没感觉他哪里害怕了,上来就抓自己的衣摆他算是头一个。听到他如此说,便只能把自己的剑意又收了收,免得扎伤了他。 ……到底是自己的小师叔,不好真的叫他出事,就让他抓着吧。 凌霄真君一顿,差点没忍住大喝一声让孤舟还不赶紧把剑意收干净,转念一想要是孤舟没有刻意收敛剑意,他们的小师叔应该已经躺下了。他深吸一口气,尽量放缓了声音:“小师叔,您已经有师傅了,就是刚刚那位朔云道君……您见过的是吗?” 秋意泊点了点头,随即撇嘴道:“可是他也没说要了他的道统就要给他当弟子呀。” ……一般确实是没这个说法,拿了别人残魂传下来的道统是做善事,不是给人当徒弟去的——当然想当也可以。 “小师叔,你知道朔云道君是什么人吗?” 秋意泊很不诚实地摇了摇头:“不知道。” “他是你师祖的师祖,你三叔和你爹是不是教过你,他们不在的时候要听长辈的话,朔云道君也是你的长辈,所以你该不该听他的话呢?” 秋意泊瘪了瘪嘴,委委屈屈地道:“……好吧。” 凌霄真君将那口提起来的气松了下来,还好孩子还小,好哄。一旁几位真君闻言都是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模样,唯有孤舟真君当真扯了扯嘴角,又被凌霄真君瞪了回去。 凌霄真君眼神中的意思非常明显:你还笑?你怎么不来哄啊?! 朔云道君的残魂藏于问心境中他作为掌门自然清楚,但这已经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了。 每逢春宴,朔云道君才会极其偶尔的像这次一样将叩山者拉入境中境考验,而此前朔云道君已近三百年未曾将人拉入境中境了,他还以为朔云道君的残魂早就消散了。 朔云道君所设定的条件非常苛刻,天灵根只是入场的门票罢了,关键还是在于什么样的心性才能叫朔云道君满意,这才是最难的一点。 他和孤舟都是天灵根,再往前推两千年,加起来也接近有十位天灵根入过境中境了,可无一能让朔云道君满意。 如他,浑浑噩噩便被逐出来了。孤舟则是活得久一些,他道境中有心魔时时在耳畔作祟,一时不查便容易被趁虚而入,再者入境后本就会被抹去原本的记忆,孤舟彼时年幼,只觉得茫然,想要追查心魔来源时为心魔所惑,将境中生灵尽数杀灭后便也被送出来了。 其他人也差不多如此,不是死于深山,便是死于仇敌之手,还有抑郁而终、病亡……等等结局,天灵根太少,不足以探索出所有走向。 谁也摸不清朔云道君想要的到底想要的是什么样的人。 ——可秋意泊却得到了朔云道君的认可,道统与秘宝一并赠予了这个堪堪六岁的孩子。 凌霄真君的神情中不免染上了一些担忧,此事是福是祸也未尝可知,想到此处,便越发柔和的与秋意泊道:“小师叔就先跟你师祖回去休息吧,明日开始就要去青竹书院上课了,我叫你三叔带着你,可好?” 秋意泊乖乖巧巧地点了点头,甜甜地道:“谢谢真君!” 他礼数十足,又给众位真君行了礼后,满是希冀地看向了孤舟真君,凌霄真君道:“孤舟,小师叔就托付与你了。” 孤舟真君淡淡地说:“师兄,我是小师叔的师祖,你当我唤我什么?” 一向任何宽宏的凌霄真君顿了顿,微笑着说:“快滚。” “噗。”流宵真君笑出了声,见凌霄真君杀人般的眼光看过来连忙又收声,可连她棺材脸的孤舟师兄都忍不住打趣了,她怎么忍得住?她连忙起身胡乱摆了摆手,脚步不停地往外走:“师兄我先走了,我收了好多弟子回去给她们安排住处呢告辞!” 其他几位真君也赶紧跟着告辞,一并出去了。 凌霄真君立在殿中,倏地门外传来了张狂的笑声,他无奈地摇了摇头,也不禁失笑。 秋意泊敢上前抓孤舟真君的衣摆,自然是吃定了身份有别,孤舟真君不敢真就拍死他,才这般放肆。 不过方才确实是太尴尬了,叫一群大佬级别的角色围着叫他小师叔,不说拉不下来脸如何,但总要有个过渡期,所以他才特意装害怕躲到孤舟真君身边去。 他摸了摸右耳的耳钉,顿觉心满意足——方才朔云道君消散之际给他留下了一句话,叫他彻底放下心来。 在问心境中的一切只有他们两人知晓,无论是作为凌霄宗掌门的凌霄真君,还是直系的孤舟真君都是看不见的。另外还说了一下玄真眼的功效,让他自己琢磨去,又顺便警告了秋意泊叫他不要随意修行太上忘情道统。 秋意泊心想着那正好,他还真没想过修这种看起来会搞出精神病来的道统,他有一个无悲斋道统就已经很知足了,还白捞一个玄真眼,还要什么自行车? 玄真眼是洗剑峰秘宝,修炼到极致可以勘破一切阵法、幻境,当然秋意泊现在做不到这一点,甚至做不到主动控制,只能被动施展,目前的功能可能就是……听听八卦。 一些不算太高级的阵法和不设防的传音他会被动接受。 孤舟真君没有御剑,而是拎着他一闪身便到了一处悬崖之上,他随意的吹了一声口哨,崖下便起了无名狂风,紧接着便是一抹优雅的白影自崖底飞来,孤舟道君带着他纵身一跃,便立在了大鸟的背上,由大鸟载着他们向远处而去。 “哇呜——!”秋意泊没忍住小小地惊叫了一声,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 雪白的大鸟身形修长,背脊却是宽厚的,双翅在空中自由的舒展开,携着他们穿破了云霄。刚烈的风打在他的身上,他的眼中,明明连眼睛都眯了起来,他却并不觉得如何疼痛,只想多看几眼。 这和飞机或者云舟是截然不同的体验。 秋意泊一手被孤舟真君牵着,便如同被安全带五花大绑在了过山车上,无论大鸟如何飞旋转腾,他都稳稳地被粘在原地,可那些失重感却丝毫没有因为这样而减损,他抬头看向孤舟真君:“师祖,它好漂亮。” 孤舟真君没有答他,口中响起了一声绵长的哨声,瞬时大鸟再度提速,如同一道白电划破长空,无数巍峨壮丽的山脉自他们两侧飞速的倒逝,秋意泊面上忽地一凉,便见不远处有一条自天空垂落的银练,白雾溢散,温润而潮湿的水汽似春风化雨般而来,又悄然无声而去。 等再近一些,被掩藏在水汽后的山峰便显露了出来,它如同一把长剑矗立于山峦之间,只是这样看着便觉得锋锐难言,瀑布便是自它的顶端飞流而下,秋意泊努力地试图看个仔细,却因为大鸟急速地上升而闭起了眼睛。 太开心了。 再有一小会儿,大鸟便又转为了平滑的飞翔,孤舟真君的手动了动,秋意泊便睁开眼睛去看他,下一瞬视野就成了毫无凭托的天空,他们正飞快地向下坠去,秋意泊这才意识到是孤舟真君他带着他往下跳了:“啊啊啊——!” 秋意泊见峰顶似有一个小黑点,等着距离越来越近,便见那是一棵苍虬的松树,傲然地立在洗剑峰最高处,松树在他眼中急速地变大,可他们落下的速度却没有任何缓冲,他明知这里是修真界孤舟真君是天下第一大能,决计不会和他一道摔死,可心跳还是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甚至可以听见血液在身体里奔流的声音。 那松树近在眼前了,秋意泊感觉到似乎枝叶在他身上拂过,却没有任何疼痛,转身间失重感退去,孤舟真君带着他稳稳当当的站在了地面上。 “师傅。”有个熟悉地声音道。 “嗯,交给你了。”孤舟真君应了一声,转而秋意泊便被交予了对方,秋意泊睁开眼睛一看,便见秋临与握着自己的手,带着笑意看着自己:“泊儿,怕不怕?” 秋意泊反应过来自己安全了,便开心地笑道:“不怕!” 他侧脸看向孤舟真君,有模有样的拱手道:“谢谢师祖!” 孤舟真君微微颔首,身形一个起落,便已经立在了松树枝上,盘腿而坐,双目闭合。那只雪白的大鸟在空中几个盘旋,扑翅落下,藏进了松树中,露出了一截雪白的尾翎不断地颤动着。 日光透过苍翠的枝丫在孤舟真君的身上点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光斑,道袍悬在枝干两侧,随风轻漾。秋意泊一时不知怎么的看呆了去,直到秋临与带着他转身离开:“好了,师祖要打坐了,不要打扰师祖。” “嗯……”秋意泊惊醒了过来,依依不舍的又看了一眼。 那是他第一次这么直观的认知到所谓修道,并非是什么入水不溺,入火不焚,不是什么一剑出而九州寒,更不是什么情爱缠绵,而是这样的……玄妙难言。 孤舟真君只是静静地坐在那处,便能叫人知道什么叫做道。 他突然也想好好修道了。 秋临与见他这样干脆俯身将他抱了起来,手上不自觉地掂了掂,感觉份量没轻,心下莫名松了一口气,随即又觉得自己有些好笑,问道:“泊儿,三叔带你去看看你的洞府。” 秋意泊缓缓吐出了一口气,笑道:“好呀,谢谢三叔。” 翌日清早,秋意泊还在睡梦中就给秋临与拽了起来,因为他年纪还小的缘故,洞府就在秋临与隔壁不远临时开辟了一座——是真的洞府,不是什么简称美称,就是他眼睁睁地看着他三叔掏出剑比划了一下,然后在山体上开了个洞。 还是三室两厅两卫带窗带阳台的那种山洞。 又见他三叔拎了几个阵盘出来一放,山洞瞬间就变成了精装修带生活用品拎包入住的类型了,全自动家电智能一体化,想洗个澡敲敲澡盆就能出一缸热水,洗完还能自动放水的那种——洞府里其实有个温泉,虽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但是他三叔把温泉给封了,按照原话是他太小了,怕睡着了在里面淹死。 所以就给他整了个儿童专用澡盆。 秋意泊大叹可惜。 他茫然地道:“三叔,这么早?有事吗?” 秋临与露出了一个和善的微笑:“不早了,我还特意来晚一些,叫你多睡一会儿。” 秋意泊:“……?” 秋临与敲了敲他的脑门:“昨天与你说的都忘了?你以后每天都要去寒山书院上课,今天我送你过去,顺道认认路,以后就得你自己去了。” “……哦。”他看了一眼旁边的刻钟,好家伙,现在才早上五点! 他将旁边放置的一个托盘推了过来,上面是一套亲传弟子服饰,秋意泊习惯了自己穿衣服,也不必秋临与帮忙,干净利落地把自己收拾好了,秋临与便急匆匆地拉着他往外走。 “三叔,不是说要辰时才上课吗?我们这么早就过去?”秋意泊纳闷地道,他还想吃个早饭的。 秋临与嘴角微动:“等到了那边再吃吧。” 很快秋意泊就领会到了是什么意思——他三叔带着他御剑啊!!! 那速度比昨天那只鸟还快,要是说坐那鸟像是坐过山车,御剑飞行大概就是等于人在音速飞机上,他全程闭眼,一张开眼睛就想吐,四周全是风什么都听不清楚,好不容易等到了地方,秋意泊硬生生缓了十来分钟才算是不晕了。 他第一次知道自己晕飞剑。 怪不得秋临与不让他吃早饭呢,刚刚要是吃了,他觉得他能吐秋临与一身。 秋临与给他喂了一粒丹药,凉飕飕的,还有些酸甜,带着一股子中草药味儿,秋意泊细品了一下,感觉这像是小时候吃娃娃丹的味道,胃里舒服了许多。 寒山书院就在寒山峰顶端,他们此刻似乎已经在山顶不远处了。 夜色稀潦,虽没有路灯,却也不觉得如何昏暗,秋临与牵着他的手与他慢慢地沿着小路走着,道:“明日起我要去执行任务,不能每日送你上下学,凌霄门内每座山峰都给低级弟子配备了坐骑,咱们洗剑峰就是昨日你来时那只朱鹮,你师祖不爱吵闹,便只养了那一只。” 正说着呢,不远处便有一片平地,上面挤着不少白绒绒的巨型团子,秋临与指着那处道:“以后下学了便来找这些朱鹮,告诉它们你要去洗剑峰它们就会把你带回去了。” 秋临与昨日已经将秋意泊的几个芥子空间还给他了,里头还额外装了不少生活用品:“你纳戒中我替你装了玉粒,到时候给它们一颗用作资费就可以了。” 秋意泊连连点头,打的,要付钱的,他懂! 天空忽地落下了一只朱鹮,上面下来了两个人,秋意泊一看便眼前一亮:“顾哥哥!温哥哥!” 来人正是温夷光和顾真两人,他们两都是入的苍焰峰离安真君门下,便一道来了。 顾真看见秋意泊也是眼前一亮,正欲打招呼,却见他身边站了个一看就是一位大能的角色,只好与温夷光一并拱手:“见过前辈。” “免礼。”秋临与止住了脚步,这是秋意泊昨天认识的朋友,他自然知晓——还是他遵照凌霄真君的吩咐将两人摆在一块的呢:“泊儿,既然你朋友到了,那我便不陪你进去了,好好听课……书院里有用膳的地方。” “好,谢谢三叔。”秋意泊道。 秋临与对其他两人礼貌性的笑了笑,便转身离去了。顾真见人一走,连忙把爪子放在了秋意泊头上揉了一把:“昨天你被掌门真君他们带入正殿,最后到底拜在了谁的门下呀?之后也不见你人在哪,可把我吓死了。” 秋意泊特别不要脸皮的一手拉一个,自己走中间:“我拜在洗剑峰门下啦。” 顾真有些愕然地问:“洗剑峰孤舟真君不是已经不收弟子了吗?” “嗯嗯,所以我拜在了我三叔门下。”秋意泊毫不犹豫把他三叔拉出来顶缸,总不好说自己其实拜在了洗剑峰老祖宗门下让全门派真君都得管自己叫小师叔吧? 尴尬不尴尬就不提了,要真要算连秋临与都得叫他师叔祖,换到同批入门的弟子辈分上更是说不清了。顶着那么高的辈分必然醒目,他不想被所有人关注着,这太奇怪了,所以这事儿还是不说为妙。 “哎?你三叔?” “我三叔是洗剑峰的秋临与。”秋意泊解释道。 顾真和温夷光昨天已经被师兄们科普了一波门内的重要角色,秋临与作为洗剑锋唯二的弟子自然也在其中,顾真瞪圆了眼睛:“豁,本来还担心你因着昨天那事儿被人说嘴,现在放心了。” 温夷光也微微颔首。 三人聊着聊着就到了食堂,饭菜不说很丰盛,却很好吃还管饱。秋意泊一个人就吃了两个梅菜扣肉烧饼外加一碗淡粉色的粥,另外两人也不逞多让。 食堂里也有穿着相仿的弟子在吃饭,见他们三人来都是匆匆看了一眼便抓紧接着用餐,三人一看时间便发现快到上课的点了,便又赶紧寻摸去了课堂。 课堂是临湖修建的,顺着回廊过去便能看见一座三面通透的建筑,里面每隔一米便放置了一套桌椅,一行七套,共有七列,恰好是四十九之数。 看来昨天入内门的大家都要在一起上课。 里面已经有不少人坐着了,顾真低声道:“案上贴了名字,找自己的名字坐下。” 秋意泊点了点头便开始找了起来,说来也巧,他就是第一排第一个。 温夷光见状看了一眼他邻座的姓名,便直接往后排走去,顾真也看出来这是按照名次倒续排的,向秋意泊眨了眨眼便也往后去了。 秋意泊坐了下来,书案没什么好说的,无外乎笔墨纸砚,与他之前在家学时并无二致,椅子却是一只翠绿的蒲团,看着十分精致。 不多时秋露黎和一个容貌极其美丽的少女并肩进来了,一眼便看见了秋意泊,连忙拉着少女过来一并和他打招呼:“林师妹,这就是我弟弟,秋意泊。泊儿,这是林月清,是我同门的师妹。” “姐姐好,林师姐好。”秋意泊习惯性地露出了招牌乖巧笑容来。 那位林师姐露出了一个温和的微笑,秋露黎和她打了声招呼,示意她先去找位置,自己则是抓着秋意泊问个没完,一直问到了秋怀黎也到了学堂才停住了。 秋怀黎通过凌霄真君已经知道秋意泊入的是洗剑峰,老祖宗的地头,他放心得很,笑眯眯的给他递了包糖球便也去找自己的位置了,还顺道把秋露黎也拎走了。 门外有低沉地钟声响起,课堂中兀地静了一静,紧接着便开始找自己的位置坐下,果不其然,没多久便有一位老者两袖清风的进来了。 他看了一眼堂中景象,立在了最前方。“老朽乃是千叶峰内门张今,往后三年便是由我来教导各位师侄,你们唤我一声张先生便可。” 众人连忙起身站直,起身道:“弟子等见过张先生。” 张先生越发满意地点了点头,觉得这届弟子真是乖巧听话又懂事。 “今日是你们上寒山第一日,便特意叫你们早到了些。辰时二刻,正是开气养神之时,不可懈怠,你们还未入门,便先以早课为主。” 秋意泊心想完球,他刚刚吃得有点撑了,要是现在让大家一起出去先绕山跑个两圈他一定会吐出来,他仔细一想,又想到他三叔不是说过当凌霄宗弟子每天要挥一万剑吗? 自己能不能坚持下来还是个问题。 正担心着呢,却见张先生长袖一挥,每个人的案上便出现了一本书,秋意泊离张先生最近,听他喃喃道:“心静则明,心乱则晦,先叫你们收收心吧……” 张先生震声道:“此为《常清静经》,今日便从它开始吧!待日后熟练,要求全文背诵并默写。” 秋意泊:……?这个要求好耳熟! 这头张先生已经启唇唱道:“老君曰: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1” 他声线低沉醇厚,带着一股奇特的韵律众人下意识的便跟着唱了起来,不论是识字不识字,是否理解其中含义,一律不管,跟着唱就对了。 秋意泊在心下松了一口气,还好,不用绕山跑步和挥剑一万次了,他安全了! 正唱着呢,突然一道声音传了进来,似乎是传给张先生的,秋意泊的玄真眼自动给他捕获了消息。 那声音有些哭笑不得地道:【张师兄,早课第一步是先去晨练……跑完了山再唱经。】 台上沉稳的张先生顿了顿,答道:【第一次接这任务,不太熟练……今天下雨,不宜外出,明天再开始跑吧。】 【今天不下雨。】 【师弟你帮我放个化雨咒,算师兄欠你一回。】 【……好吧。】 25 第 25 章 秋意泊和着经文翻过了一页书,再一页就是《无上玉皇心印妙经》,张先生唱完了常清静经后便跟着唱了下去,他挥袖于长案上一拂,一尾玉制古琴便出现在案上。 随着如流水般的琴音入耳,秋意泊心中一怔,囊时间便陷入了一种玄妙的境界中,双唇启合之间,一个个字节在脑中越发的清晰、放大,将他埋入其中,那些字符原本的含义都叫他忘却了,变成了一种他无法理解的东西,可却又能明确的知道它应该怎么念,下一个音节又是什么。 张先生唱完了最后一个音节,余音未尽,他的十指在琴上颤动着,最终双手按弦,止住了尾声。 秋意泊正是在此时清醒了过来,仿佛一只巨大又五彩斑斓的泡泡啪得一声破裂了,被绚烂的色彩蒙住的双眼重新出现了神采,又能清晰地看见了课堂、张先生、张先生的琴。 张先生意味深长地向他看了一眼,随即又越过他往后看去。 秋意泊下意识的跟着回头看了过去,恰好与一人对视,他的目光清远平静,是温夷光。 再看其他人,有的人仍旧沉溺于虚幻之中,有些人愁眉不展,有些人满脸茫然,有些人双目无神的看着张先生的方向,手上却试图将书本的一角卷起来,还有人干脆趴在桌上睡着了。 众生百态,在此-呈现。 张先生随意地拨了拨清弦,发出了两个伶仃的音符,悠远清缈。 【哎,什么时候才能下课啊……师弟?李师弟你还在吗?!】】 【这群患子怎么还没出来,我要不要震醒他们啊?】 【师弟,你倒是理理我啊!】 那声音无奈地道∶【张师兄,他们才刚入境不久,等线香烧完了再说。】 【我记得我们当时入境好像就没有这么慢啊!这一届就那个天灵根和秋师兄家患子醒得快……】 张今所用乃是凌霄宗正统《上清凌云登霄渡真宝录》中第一层第一决,渡真决。长修此决,可明心静念,谴欲消妄,如今他借由乐器引众弟子入道境,使其领略修真门道。渡真决要等两三个月后才会安排众弟子学,在此之前都是要由他来引导的。 凌霄宗能为仙门魁首自然不是没有道理的,凡刚入门的弟子,先往寒山书院苦修三年,三年后若合格便可转到明霄书院,待明霄书院再念三年,此后便可独自修炼了——这时候弟子就差不多在筑基巅峰了,想要进阶炼气化神大境界炼取金丹,便不是关在山上读书习武能突破的了。 寒山书院会教导众弟子礼乐骑射书数并练气、习武等修道入门。 说白了,都是凡界来的弟子,观念或许与修真界有所不同,更别说读书写字这类需要家底的教养了。往后退一步,弟子在山下吃五谷杂粮,体内积累杂质,总要养一养。就是再退一万步,总不好叫自家弟子下山历练被人发现是个文盲吧? 弟子入门时的年岁对比起修真界诸人跟刚出生没有什么区别,一切都还来得及调-教。故而寒山书院的先生都是由各大峰主门下元婴期以上的亲传弟子担任,一应食物皆是灵材所制,疗伤的丹药,阅读的书籍……内门弟子都是以后宗门的顶梁柱,每年凌霄宗投在内外门一共四个书院上的资金都能再供一座护山大阵了。 如此一番下来,弟子素质拔群,下限宗门给抄底了,上限如何就要看弟子自己了。 这些听着好像没有什么值得一说的,但内门弟子入门最大的也就十六岁,六年过后二十二岁,二十二岁的筑基巅峰,往哪找去?整个修真界能有多少?也就是这些底蕴丰厚的大门大派才供得出来。 【张师兄,因为晨练之后本来就累,更容易入境,现在他们吃饱喝足,正是最精神的时候。】那声音幽幽地道。 张先生∶【哦……反正今天下雨,不能怪我。】 【【师兄,你还有事吗?】 【没了,聊会?】 【我还有事。】 张先生问道∶【什么事?】 【…】那边没声了。 还行。 张先生侧目看向了旁边的线香,待线香燃尽了最后一丝香气,手指便在琴上一拨,瞬间课堂上的人都清醒了过来,长短吐息声在秋意泊耳边响起,再看张先生,便是一派萧疏清倦之态,他低声道∶&ot;诸君心静否?&ot; 风自廊外而来,吹皱了一池清波,檐下风铃叮咚,日光伴随着小雨淅沥地落入泥土中,枝叶如洗,沙沙作响,万般声响汇聚成一片,由耳入,由心出。台上老者抱琴而坐,言笑晏晏,无端便有了飘然离尘之态,一时间众人望向张先生的眼中都充满了钦佩向往之情。 秋意泊也想,但想到那句&039;&039;师弟你理理我&039;&039;他就有些敬佩不起来。 笑死。 &ot;静了,弟子等谢先生指点。&ot;众人纷纷道。 张先生满意一抚下颚长须,&ot;早课已毕,你们休息吧!过一刻钟我再来。&ot; &ot;是__ 张先生飘然而去,他一踏出课堂的大门,一干弟子便开始小声议论了起来,顾真蹦挞了过来拍了拍秋意泊的肩头∶&ot;秋弟,刚刚……&ot; 他比划了一下,试图说出那种感觉,然而比划了几下愣是感觉不对,抓耳挠腮的说∶……是不是好神奇!&ot; &ot;嗯嗯!&ot;秋意泊点头应是,方才他觉得他好像就是出了个神,可回过神来《常清静经》却仿佛印在他的脑海中,就是现在让他默背一遍他也能背出来。 温夷光也走了过来,正巧听到顾真道∶&ot;我们以后也会和张先生那样吗!我想想就觉得好激动啊!&ot; &ot;会的。&ot;温夷光淡淡地道∶&ot;出去走动一会儿?一刻钟后还要上课。&ot; 几人这才意识到不能接着坐在这儿聊天了,他们是凡人,得解决个人问题,便联袂而出。看着三人的背影,秋露黎本想上前与秋意泊一道,却被秋怀黎按了按手臂∶&ot;让泊儿自己去吧,多交点朋友总是好的。&ot; &ot;也是。&ot;秋露黎一想也是,和秋怀黎交换了一通心得,她也得了秋怀黎的一包糖,到底年纪还小,忍不住拿去和新认识的师姐妹们分享了。 秋怀黎一笑,去解决个人问题后便坐回了原位开始温习下一课的内容了。 等到张先生再来,便是教习读书写字,从三字经开始教,一撇一捺都教的仔细,这一堂课因为有小半数人家里都有些家底,听得不免有些走神,秋意泊也有些无聊,他便将新发下来的书本往后翻——根据上学时的经验,语文书后面总有几篇或者散文好看的。 就是没有,看看诗词歌赋也比听三字经来得强嘛。 一翻,果然后面的课文就夹杂着一些故事了,倒和现代不同的是那会儿大家都是看鲁迅、老舍的文章,现在嘛……某大能下凡尘历练渡劫小故事三则,内核是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但秋意泊看来——这不就是修仙吗?! 摩多摩多! 还有比上课可以更快乐的事情吗?没有了! 他暗暗记下了作者的名字,等下了学叫三叔帮忙找个全套来看。 正看着呢,他的头皮突然一疼,他倒抽了一口气,还以为是自己压到了,扭头一看却看见他后排同学正抓着自己的小辫子,笑眯眯地低声说∶&ot;最后一名。 秋意泊翻了个白眼,将自己的辫子抢了回来,决定一会儿下课就找秋怀黎把头发盘起来扎成/小包子,看对方怎么抓! &ot;你看书看得那么认真,你能看懂吗?&ot;对方又道。 秋意泊直接举手∶&ot;张先生。&ot; 张先生顿时看了过来∶&ot;怎么了?&ot; 秋意泊瘪瘪嘴,一副委屈到了极点的模样∶&ot;我后面的哥哥他扯我的头发,还说我试炼名次是最后一名,还说我不认识字…&ot; 张先生走了过来,面容带笑,他摸了摸秋意泊的头∶&ot;不怕,先生替你教训他。&039;&039; 这满堂不过五十号人,什么举动能瞒过他的眼睛?他不吭声只不过是想给对方一个机会,既然变本加厉,就别怪他了。 转而他的脸就冷了下来,一手一挥,秋意泊后排的那个少年就被扔到了柱子上,悬在梁上的青纱窗帘飞了过来,将其五花大绑,姿态极其可笑,连嘴都给堵上了∶&ot;呜呜呜——!&ot; 众弟子看着他的模样纷纷笑出了声。 张先生淡然道∶&ot;若在我课堂上再有欺侮同学者,我绝不轻饶。&039;&039; &ot;即入寒山,此前一切皆应放下,勤修苦读才是你们应当做的。再有此等举措,便站着上一日的课,再犯,便去寒山下待一日,再三者,逐出内门,再四者……便下山去吧,凌霄宗要不起这样的弟子。&ot; 众弟子面容一肃,前面两样倒是无所谓,再三后可就是严厉得不得了的事情了∶&ot;是——弟子等谨遵教诲。&ot; 张先生低头看了一眼那个被扔出去的少年书案上的姓名,转而给秋意泊塞了一个小荷包,还嘱咐了一声∶&ot;今日你受了委屈,便许你吃一颗——后面上课就不准再吃了。&ot; &ot;谢谢先生。&ot;秋意泊怯生生地道。 张先生又摸了摸秋意泊的头,看着对方几乎有光的眼睛,满心都是舒畅,至此他才有了些为人师的自豪感。 突然觉得教他们三年也不是什么苦活累活了。 就该这样嘛,他认真教,他们认真学,谁敢闹事,就让他们知道他张今每日一万五千剑不是白练的! 等到语文课上完,张先生给所有人都布置了十张大字的作业,,抚须道∶&ot;好了,都下课吧,中午吃得饱一些,下午要习武,没力气可不行。&ot; &ot;是——&ot;众弟子又起身谢过了张先生,目送他离去后便三三两两往食堂去了。 秋怀黎和秋露黎联袂而来,他两真可谓是目露凶光,秋意泊是他们家最小的孩子,从小到大谁不是宠着哄着?谁敢去扯他的头发?! &ot;疼不疼?有没有扯伤你?&ot;秋露黎急急地扒开秋意泊的头发去看,见他的头皮虽没有红肿,摸着却是发烫的,可见当时力道之大。 秋露黎气得半死,秋露黎本想上前再教训对方一顿,秋怀黎却拉住了她∶&ot;先生已经罚过他了,不要再去了。&ot; 秋露黎直跺脚∶&ot;大哥哥!你看泊儿的发根!&ot; 顾真和温夷光他们也走了过来,皱着眉头看了一眼还五花大绑在柱子上的少年,第一个反应就是去看书案上的姓名∶&ot;苍焰峰,于冀飞。&ot; 严格来算,这还是他们两的师弟。 &ot;没事吧?&ot;温夷光难得开口道。 秋意泊摇了摇头,下一秒就被秋怀黎给按住了,秋怀黎从兜里摸出了一盒药育,仔细的给他涂上∶&ot;别动。&ot; &ot;没事,温哥哥,就是有点痛。&ot;秋意泊道。 &ot;没事就好。&ot;温夷光道,顾真却直接跑到了柱子旁边狠狠地道∶&ot;你怎么对一个小孩儿都下得去手,喜欢打人是吗?我们两出去较量较量?&ot; 可惜对方嘴还给堵着,只能发出了&039;&039;呜呜&039;&039;的声响,顾真翻了个白眼,扔了一句∶&ot;等你下来了给我等着!&ot; 他转身与他们道∶&ot;走吧,我们去吃饭吧,先生不是说下午要习武吗?&ot; 这边秋怀黎也替秋意泊理好了头发,松松的给他扎了一个方便活动的小包子头,闻言也点头应是一行五人便一同前往了食堂。 下午的时候仍旧是张先生来,不过这次却不是在学堂里上课,而是将他们带到了后山的一片竹林中的空地,中间摆了一片蒲团,每个蒲团旁边有一把小木剑,仍旧是按照课堂座位排序的,年岁小的剑就小一些。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连地面都干得和没下过雨一样。 秋意泊心知不妙,就听张先生道∶&ot;先绕着这场地跑两圈,热热身,热完身后到我这里打坐。&ot; 里果然! 秋意泊在心中哀嚎,但众人已经排成了两列,年岁大的往前站,年岁小的则是站在后面,秋意泊只得跟着到了最后方,沿着这场地跑了起来。 秋意泊目测了一下,这场地大概一圈有四百米左右,两圈就是八百米,果然没有一个人类幼崽会不讨厌体育课的跑圈! 等到两圈跑完,大部分人都累得喘气了,不乏有几个异端还是呼吸平稳,如秋意泊之类的几个小孩则是跑了一圈就没力气了,剩下的一圈全靠互相扶持着走完的。 张先生也没说不可以,只是叫他们喝了水就打坐,等到所有人的气息平缓了之后便讲起了剑道∶&ot;剑者,古之圣品,君子之兵也,至尊至贵,人神咸崇。1凌霄宗以剑道闻名,门下弟子莫不习之,诸位也不例外。&ot; 他两指捏剑诀,背后宝剑便发出了轻鸣之声,顷刻之间便化作了一道流光,入他之手∶&ot;今日便学习这青云剑法,你们且看好!&ot; 说罢,他起势,看似缓慢,出招之际却快若闪电,声若雷霆,剑锋出而竹叶断,细碎的竹叶在他的舞动之下成就一团,随即便见一道银光自叶团中穿出,叶团应声而碎,悉悉索索地落了一地。 张先生又道∶&ot;习武没有捷径,今日功课,便是将这一剑挥练万次,若是练不完便攒到明日、后日……直到你们练完为止。&ot; 他在原地留下了这一剑的投影,手中长剑化作了一根细长的竹枝,严肃地看着他们。众弟子一慌,连忙捡起旁边的木剑,四散着开始照着投影练了起来。 秋意泊本来还想着练不完就算了也还算可以,大不了就是挥一下午,哪想到还有这种负债机制,当下也不敢偷懒,拎着自己的小木剑练了起来。 小木剑一入手,他就觉得沉得吓人——小木剑他又不是没玩过,家里有很多这样的玩具,这绝对不是一把正常的小木剑该有的重量,他之前不是拎过他三叔的本命剑,那把剑轻得和真正的枯枝没两样,这把小木剑超出了他的想象。 他看向四周,见不少人与他一样露出了惊愕的目光,但很快就认命的练了起来。 看来大家都一样。 再看远处张先生正拿着竹枝敲打着面前弟子的大腿,替他矫正姿势∶&ot;出剑时要放,回势要收。&ot; 他说罢,又是示范性的出了一剑。 那弟子连连点头,跟着练了一下,果然好多了,张先生便满意地走到下一位面前。 【【师弟,你说得对,就该让他们先晨练再上课,免得在课堂上还有精力活蹦乱跳的。】 【哎,我居然要在这里看他们练一天,伤眼睛。】 张先生咸鱼般的声音传来,惹得秋意泊差点笑出声,下一秒他的手臂就叫打了一下,只见张先生道∶&ot;手放平,不要弯。&ot; &ot;是,先生。&ot;秋意泊调整了一下姿势,很快就发现如果要把每个动作都做成投影那样,他的力气很快就会被耗干,但他确实也不敢偷懒,众人面前不知何时都摆了个沙漏,只有好好地练完一剑,沙漏才会落下一粒来。 果然在修真界不会更轻松,只会更痛苦。 张先生看似在严肃地盯着他们教导,实则传音可活跃了,哪怕对方不理他他也传得欢快。【哎,我跟你讲,离安师叔果然有眼光,新收的两个小弟子都很不错。】 【洗创峰的那个到底年纪还小……不行我得盯着他一点,洗创峰出来的弟子怎么能创术差!丢人!1 张先生侧脸盯住了秋意泊,见他练的认真,方才教的也有模有样的照着练∶【嗯不错,果然是秋师兄的孩子,态度很认真。】 那头终于忍不住回了一条消息∶【师兄,那您和秋师兄说去啊!】 张先生∶【对……歧不对,秋师兄闭关了。】 【我也要闭…】 【你不是才出来?】 一 秋意泊知道自己成了老师眼中的重点观察对象,于是更加不敢偷懒了,果然到了三百次后他手就有些抬不起来了,勉力去挥也软趴趴得不成样子,他悄悄望向其他人,年纪大一些的如温夷光、秋露黎等明显是个奋斗逼,脸上都挂满了汗水,面前的沙漏中已经积攒了一小堆了,看着不说能挥剑万次,但至少一半能做到。 紧接着就是秋怀黎和顾真,他们两要稍微少—点,但也很有限。 沙漏里再少一点就是普通水平了,大部分人都是维持在这个水准,当然也有两个很惨的,沙漏底几乎看到沙子,见对方也满头是汗,可姿势怎么都很别扭,达不到计数的标准。 好惨,这就是传说的偏科选手吧? 正想着呢,秋意泊大腿上又挨了一下,抬眼就见张先生道∶&ot;别走神,好好练。&ot; &ot;是,先生。&ot; · 直到太阳落山,天色叫深蓝所染,张先生才叫了停,如他所料,众弟子都宛若一条死狗一样,能躺在地上会喘气都算是好的了,哪有功夫再去欺负同学?早有弟子前来,憋着笑挨个把弟子们送上朱鹗,叫他们回自己的峰头休息去。 秋意泊也是如此,他躺在朱鹗上直接睡了过去,朱默的毛又厚又软,虽然不是鸭绒床垫,但是朱鹦绒床垫也不差什么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洗剑峰上。 &ot;醒醒。&ot;秋意泊的脸叫人拍了拍。 &ot;三叔你别吵……让我再睡会儿…今天不洗澡了……&ot;秋意泊含糊地道。 他口中被塞入了一粒什么丹药,入口即化作了一道清流钻入喉间,秋意泊瞬间惊醒了过来,惊奇的发现自己不累了,甚至还精神百倍。再一看面前,正是奇石真人。 奇石真人揣着袖子立在朱鹦旁边,&ot;起来了,要上课了。&ot; 秋意泊∶&ot;…???您不是百炼山……&ot; 奇石真人特别坦然∶&ot;我和凌霄、孤舟说了,以后晚上就教你炼器,丹药么,回头金丹的时候多锤炼两下也就没了。&ot; 秋意泊∶&ot;…这样也可以?&ot; &ot;怎么不行?你还是凌霄宗的弟子,就是多了个百炼山,兼挑两门罢了。&ot; 那日后来他又和凌雪、孤舟谈了谈,既然他们决议要把秋意泊留在凌霄宗,那他也不强求,但他也懒得再费功夫去找弟子了,就他了,大不了把他当成个残魂,学了以后有机会替他传下去就是了 这种弟子拿大好处的事情凌霄那个人精当然不会拒绝,欢迎得很。 奇石真人一把将他拉了起来,与他乘风而行,不到片刻便落在了一栋小院子中。院中敞亮,摆着熔炼炉,铸台等物,旁边还竖了一把大锤子。 奇石真人不屑地看了大锤一眼∶&ot;这些都是凌霄置办的,你别怕,不累的,今天第一课咱们先学个好玩的怎么样?&ot; 秋意泊∶&ot;…也行。&ot; 他以为,修真是那种让人从此一身逍遥,两袖清风,从此功名利禄远去,一心只求大道的,现在知道修真不会让人变得飘逸,但是会让人变得更内卷。 就是现代该吊死在路灯上的老板,也不敢把已经扛了几干个砖头的员工叫起来灌个十瓶红牛让人接着搬砖啊! 毕竟现代老板怕员工猝死,修真界的不怕。 看见这个大力丸了吗?一丸下去,精力充沛,百病全消。 秋意泊突然觉得他有空得学学炼丹,把这个大力丸的成分好好分析一下并且每日背通,以后要是有幸能回到现代,靠这个他都能发家致富。 作者有话要说∶ —--然后也被吊死在路灯上。 1∶来自百度 26 第 26 章 奇石真人将他引进了小间单独的屋舍中,他从怀中摸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阵盘扔在了地上,瞬间石青色以阵盘为中心渲染而开,几乎是瞬间将整座屋舍都包裹了进去,色带衔接贴合,又是一层白色的物质覆盖其上,朱漆梁柱,云石台案,石青地面,不过眨眼之间便是一座干净整洁的实验室。 原谅他用&039;&039;实验室&039;&039;这三个字来形容这间房子。 云石台案上摆放着各色矿石,剔透的琉璃瓶被雕琢成一模一样的大小,里面灌装着数十种色彩各异的液体,两把凳子,两张台子,墙角一侧放置着一座顶天立地的煅烧炉,另一侧则是一个衣架,上面悬着几条白色的裙子之类的东西……确实是只能说是实验室了。 奇石真人笑眯眯地指着这一切说∶&ot;这阵盘只要有地方便能放出来,之前我替你爹还有你三叔炼制本命剑时便用的它,有些东西你暂时用不上,我便先收起来,回头等你有自保之力了再给你布置上去……如今便送给你了,你可喜欢?&ot; 秋意泊自然是喜欢的,他重重地点了点头∶&ot;谢谢阿爷。&ot; 奇石真君微微吐出一口气,在他头上按了按∶……叫师傅,朔云真君连残魂都消散了,你管一个死人叫师傅还不如管我叫师傅。&ot; 奇石真君就是这么想的,他素来不喜欢与人绕弯子,怎么想便怎么说——将衣钵传承给秋意泊看似是他吃亏了,可他这亏实际上非常有限。 秋意泊真正的师傅早死了千八百年了,如今连残魂都没了,这师傅有跟没有有什么区别?凌霄宗的真君们又不好收自己长辈为徒,只能在一旁指点,说到底被秋意泊叫&039;&039;师傅&039;&039;的是他,口传心授的也是他,凌霄宗也不敢否认秋意泊学了他的道统,顶多就是不宣传罢了,待日后若秋意泊有心要去百炼山,凌霄宗恐怕也不好阻拦。 这件事情他就是面子上吃点亏,实际上里子全在他这儿。 秋意泊一想也是这个理,不会有两个师傅同时出现的事情发生,便乖乖巧巧地叫了一声∶&ot;谢谢师傅!&ot; &ot;哎!&ot;奇石真君大笑着应了,将他带到了衣架旁边,给他换上了一件窄袖的白袍,又将一件同色的围裙挂在了他的脖子上,示意他转过身去。他一边给秋意泊系围裙一边道∶&ot;以后进来第一件事情就是要换衣服,你暂时还没有修为,这里头的东西万一溅着你可不得了。&ot; 说罢,又将手套递给了他,那双手套薄如蝉翼,戴在手上几乎没有任何异物感,透过手套还能看见自己的皮肉,透气又轻松。 他示意秋意泊到案边落座,自己则是取了一连串的琉璃瓶与矿石过来。&ot;方才与你说做些好玩的,便是这些。&ot; 他取过一个一尺见方的托盘放在了桌上,一边操作一边道∶&ot;首先将丹砂石放进去,丹砂石色泽如火,碾做细未搭配油墨便可用来制符,当然今日不是做那个,那个有什么好玩的?随口一说罢了,你随便听一听就行,它性子不够稳定,所以需要一些辅料,常用的比如这个…… 他将丹砂石放在了石臼里用力一碾,随即选取了一个青蓝色液体的琉璃瓶,将瓶口凑在了秋意泊面前∶&ot;你闻—闻?&ot; 秋意泊凑上去闻了闻,一股子怎么说……水汽? 不,还有点草木气息,但更多的是能叫人感觉有水汽扑面而来的感觉。&ot;水?&ot; &ot;对喽,这叫做木化水。&ot;奇石真人将琉璃瓶倒入了石臼中,只听见一阵灼烧的声音响起,石臼中冒出了明蓝色的火焰,奇石真人将石臼放在了他的手边,示意他碰一下∶&ot;木化水便是取灵木上所积攒的无根水提炼而成……你碰一下,戴着手套不会受伤的。&ot; 其实木化水是此类灵材的统称,其中还详细分了不知道多少种类,不过此刻秋意泊一无所知,自然说到此处就够了,回头遇上了教材再详细说与他听。 秋意泊心有惴惴,但还是试探着将手伸了过去—果然不疼,蓝焰触碰在手指上只有轻微的温热感,他不禁笑了起来∶&ot;好有意思,但是师傅,不是水克火吗?丹砂石应该属土属火吗?没有关系?&ot; 奇石真君一顿,随即便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来∶&ot;这你也知道一些?真聪明…木化水属木属水,水生木,木生火,水克火,火克木…&ot; 秋意泊低声道∶&ot;五行还缺一。 奇石真君越发满意了起来∶&ot;正是如此,若是平时五行相克相生自然要满足,可也要看想做些什么,比&ot; 奇石真君将石白反倒了过来,那团蓝焰落在了盘子上,扭曲狂舞着,居然从中析出了一点黑色的物质来,紧接着蓝焰开始褪去,奇石真君伸手趁着蓝焰还未完全熄灭之前将黑色物质揉作了一团,没会儿就是一只活灵活现的泥狗。 泥狗的头顶冒出了一阵轻薄的白烟,转瞬间那泥狗就动了起来,不停地摇头摆尾,一双眼睛眨了又眨,神态活灵活现,冲着两人不停地叫唤着——就是有人跟秋意泊说这是一条真狗,秋意泊八成也信了。 秋意泊瞪大了眼睛∶&ot;它…怎么会动?&ot; &ot;好玩吧?&ot;奇石真君笑问道∶&ot;比如我们想做个玩偶,以土属为基底,有另外四相就足够了,这一生一化之间便可得到一个基础的平衡效果。&ot; ……好玩。&ot;秋意泊诚实地点了点头——做出只泥塑狗来那是没什么意思,但狗跟真的一样会动会叫那就很意思了。 奇石真君又取过了一块丹砂石放在了秋意泊面前∶&ot;那自己来试试?&ot; 秋意泊重重地点了点头,奇石真君便起身站在了秋意泊旁边,看着他操作。秋意泊本来还有点慌,希望自己耳环里那个无悲斋的道统别出来吃石头了,不然真的不好解释。 等他上了手,石头倒是完好无恙,而道统则是传达了一条消息∶太低级了,不吃。 秋意泊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我真是谢谢您嘞! 奇石真君惊奇的发现秋意泊对这一套流程记得非常详细,一举一动之间有条不紊,除了丹砂石碾动起来有些力道不足外,其他都很顺利。 哦,不对,秋意泊的泥巴捏成了一团四不像。怪不得秋临与说秋意泊娇气呢,泥巴都不会捏,可见平时真没怎么玩过。 不过奇石真君今日主要是为了引起他的兴趣,并不计较他捏得好不好。 就如同今天的材料,都是下品天材地宝,天材地宝中蕴含着一定的灵气,只要配比得当,不必灵气驱使灌注也能自己动起来——当然做出来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弄着玩罢了,这点钱他还是烧得起的。 秋意泊还未踏入门槛,自然是不能修习道统法门的,但修真界材料极多,这也是一门要紧的学问,奇石真君便寓教于乐,先与他从材料开始认知,一边认一边玩,等到他踏出那一步,便可真正上手锤炼调制法宝奇珍。 随着蓝焰熄灭,那团四不像也开始在托盘上扭动了起来,并发出了丝丝的叫声。 秋意泊大窘,他明明捏的不是蛇啊! 那小狗立刻就发现了这个同伴,转而对着它狂吠了起来,紧接着它们两就打成了一团,你一口我-下,很快秋意泊那团四不像就成了一团废品,抽搐了两下便不会动了。 反观奇石真君捏的那只狗还趾高气昂的向两个人摇着尾巴,虽然皮毛上缺了一块,却无伤大雅。 秋意泊有些纳闷,难道是奇石真君给这只狗里面灌注了灵气一流的东西?他看向奇石真君,满脸都写着好奇∶&ot;师傅,为什么你的狗比我的四不像要强呢?是不是和境界有关系呀?&ot; 奇石真君在他身边坐下,慢悠悠地道∶&ot;有一定的关系,却不是全是。 他指着四不像道∶&ot;咱们两制作的材料都是一样的,我也没有动用丝享灵气,所谓的境界便是指……你瞧这四不像,头尾不分,光是走路便要争抢起来,不若我这条狗,四肢齐全,若攻击,便可用牙、用爪,可扑可咬,你这四不像却只能可怜巴巴地用身体贴着对方,以点破面,自然是要容易一些。&ot; 秋意泊∶大师,我悟了! 秋意泊征求了奇石真君的同意,便又取了一块朱砂石,重新走了一套流程,他直接放弃了做条狗出来,他对自己有逼数,没有玩过泥塑的人想要一撮而就那真是天才中的天才了,他自认也不是那等人,于是干脆直接搓了条蛇出来,分了两小块泥巴出来做了四枚尖锐的毒牙和舌头,又擀平了一小块泥土,给它做了个背鳍和尾鳍。 其他地方却是不能再挑了,蓝焰一熄灭这东西就会定型,时间有限,来不及了。 蓝焰一灭,秋意泊新捏的蛇就迫不及待地向小狗冲了过去,巨颚大张,狠狠咬了过去,小狗灵活地躲开了第一击,便反扑向毒蛇,不想却被毒蛇的背鳍给扎了一下,只得向后撤去。 秋意泊不知为何有些紧张,暗暗给自己的蛇加油。 只见毒蛇对小狗发起了强攻,头颅高高昂起,一次又一次的咬向小狗,而小狗却仗着灵活的身躯不断闪避,正在僵持之际,突然小狗绕着毒蛇飞奔了起来,毒蛇连忙变化角度应对,可惜身躯所限到底比不过四条腿的,那小狗绕到了毒蛇背后便狠狠向它扑去,毒蛇却不知何时将自己的背鳍高高竖起,紧接着尾巴用力一挥,尾鳍上的刺便尽数扎进了小狗的身体。 这一轮,小狗成了废品。 赢了! ——真的,他其实觉得这东西好幼稚,但是真的该死的好玩! 秋意泊露出了快乐的笑容— 人类想要挖掘快乐源泉就是这么简单! &ot;接着来?&ot;奇石真君问道。 &ot;嗯!&ot;秋意泊点了点头,奇石真君便又快速地捏出了一只泥塑猫来,这猫体态修长有力,爪牙锋锐,秋意泊那条蛇几平毫无反抗之力的就被叼住了脖子,啪叽一声给咬断了。 奇石真君则是示意秋意泊可以接着做,秋意泊也不与他客气,转而捏了一条蛇出来,这次他聪明了,没有做背鳍,而是做了尾鳍和一对翅膀,能飞总要灵活一点了吧? 然而想不到的是秋意泊这翅膀没整好,倒是能扑腾两下——跟个幺蛾子似地。真的幺蛾子遇上猫八成就是那么一巴掌的事情,更别说这种残次品了。 第三轮,猫咪继续获胜。 第四轮,秋意泊求同存异,将身体缩小,整出了更多的时间去做翅膀,还动用了刻刀等道具加快成型速度,这回这蛇倒是和猫有来有往,不过在某一次起飞的时候被一爪子按在了脚下,嗝屁了。 第五轮、第六轮……因为时间有限,秋意泊实在是腾不出手来做出拥有更多防御和攻击手段的蛇,却也没办法做其他东西,,这是硬伤,不是搓两条没腿的就能瞬间领悟四条腿的怎么搓,到底都是输了。 奇石真君笑吟吟地看着他,&ot;还有什么招么?&ot; 秋意泊眉间微动,问道∶&ot;师傅,其他材料我可以用吗?&ot; &ot;自然。&ot;奇石真君道。 秋意泊随即便检查起了桌上的材料,五颜六色的水很多,这小猫咪是土属性为基准,他整个木属性的出来是不是更好?按照奇石真君的逻辑他应该准备水、火、土、金四种材料,已知材料颜色应该和属性对应,他选了两种问奇石真君是不是答案,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所以依旧是丹砂石为底,择金化水为辅料,这次秋意泊为了更能够适应飞翔,除了优化毒牙,将它的身体仿蝴蝶做的短而小,而翅膀根比身体稍短,是只大扑棱蛾子没错,却是一只有爪子有毒牙的大扑楼蛾子。 扑棱蛾子一经自由,便展翅而起,足够宽阔的翅膀能让它在屋内随意翱翔,泥塑猫却只能在地上焦急地来回跑动,扑棱蛾子好几次降低了高度都差点被泥塑猫扑到,却依靠着自己的爪子将泥塑猫扎了回去。 秋意泊发现泥塑猫想要对木头扑棱蛾子造成危险很难,反之确很容易,扑棱蛾子在泥塑上一抓便是一个深深的爪印。 几次试探之后,大扑棱蛾子趁着泥塑猫不注意,抓住了它的后颈提到了空中再松爪,几次之后便获得了本次胜利。 &ot;师傅!我赢了!&ot;秋意泊几乎忍不住要跳起来了。 奇石真君也忍不住笑∶&ot;你赢了,师傅得奖励你点什么,有没有什么想要的?&ot; 这才多久?两个时辰有吗?能这么快领悟到五行取舍,以相生相克并贴合优势来做对战玩偶的,他家徒弟不说后无来者,前无古人却是能称得上了! 这是捡了个宝啊! &ot;哎?好呀!&ot;秋意泊犹豫了一瞬,随即爽快地应了下来∶&ot;嗯……师傅你教我做泥塑吧!我也想做个威风凛凛的大猫出来!&ot; 不是,他其实想做条龙来着,回头再给龙整个翅膀,这不比骑朱鹦来得威风?就是不知道续航怎么处理,毕竟洗剑峰去寒山书院还挺远的……这里师傅也没给他讲怎么续航,后面应该会说到吧? &ot;好啊。&ot;奇石真君一口答应下来,一老一少窝在一块儿玩泥巴。 秋意泊兴致勃勃,丝毫不觉得疲惫,他本身就不是小孩儿,控制和学习能力比真正的小孩儿要高得多,几乎是奇石真君一教他就会了,惹得奇石真君笑容满面,等到后面干脆又讲起了其他东西。 比如什么羊脂玉加木化油便可做成基础款的养护宝剑的油膏,魔纹石加金刚石融合便可以做出磨剑石,就差没明白的告诉秋意泊可以自己试试回头送给他三叔他爹之类的玩了。 这是秋意泊想的。 其实奇石真君想说的是∶让秋意泊多练练这些,争取做出一个别出心裁的养护套装,反正下品的材料都便宜,以后没钱了往凌霄宗私底下卖卖那是根本不愁卖的啊!谁叫这群创修大部分除了练剑其他什么都不懂…就算懂,做出来也不一定好呢? 还有什么比跑到剑派大宗卖宝剑养护套装更容易的生意吗? 没有了! 要知道当年他和孤舟、凌霄他们几个熟起来,归根究底还是要从那几套养护套装说起…… 秋意泊也是神速,这玩意儿可以给三叔献宝哎!可以给孤舟真君南宝哎!明晃晃抱大腿的技能他当然要学,他趁着天亮之前就已经把两样东西给学会了,甚至还别出心裁配了一条据奇石真君说特别适合用来擦剑的布料,快乐地去隔壁敲他三叔的洞府门去了。 奇石真君吹了声口哨唤了朱鹦来送他过去,他看着秋意泊的背影那是满意得不能更满意了,要是凌霄真君杵在他面前,他都能上去抱一抱他,以表自己的感激之情! 年岁越上,遇到这样一点就透的弟子就是越发的幸运。 他的劫数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到来,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如果秋意泊能保持这样的领悟速度,十年内他就可以了却心愿,安然下山去寻求渡劫的机缘了。 秋意泊没敲开他三叔的府邸,好像他三叔并不家里,也不知道去哪了。 而那个大力丸的药效似乎还在,他半点不困,便干脆让朱鹗转道直接去了寒山书院吃早饭。 因着昨天张先生的威势,今日无人敢再欺侮同学,整个寒山书院只有他们一届弟子,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大多数人看起来都是极其友善的。 很多弟子见了秋意泊还会主动让个位子,叫他先去领饭,他年岁小吃起来也会慢一些。 秋意泊谢过了众弟子,快速地领了一份饭找了个位子坐下了,今天早上吃的是豆沙春卷带一叠鸡蛋饼外加一碗碧梗米粥,秋意泊吃得香甜,刚吃到一半便见面前坐了一个人,抬头一看正是张先生。 旁边众人都发现了张先生来了,纷纷起来向他行礼,张先生抬了抬手,示意大家接着吃饭,看面前拱手的秋意泊越看越是觉得可爱——怎么不可爱?长得粉雕玉琢的,又肯努力下功夫,还知礼数,这要是还不喜欢,那八成是天生不喜欢小孩儿又或者和他家有仇的。 张先生笑呵呵地道∶&ot;昨天还有人欺负你了吗?跟先生说,先生去教训他们。&ot; 啪叽一声,旁边一个杯子被打翻了,两人闻声侧眼望去,只见一个少年正手忙脚乱的收拾杯子,正是昨天扯秋意泊辫子的于翼飞,他见他们望来便硬着头皮抱拳说∶&ot;先生,我真的不敢啦,我就是看他挺好玩的…总之我下次不会了!&ot; 张先生微微领首∶&ot;一事不二罚,你也无需担心我再罚你。&ot; 于翼飞心想他哪敢再犯,昨天回苍焰峰温夷光倒是没如何,倒是顾真跑去和峰主告状,硬是将他好一通罚。离安真君的意思很明显,张先生罚他是他触犯了书院的规矩,他罚他,是他给苍焰峰丢人了! &ot;谢先生宽宥,那弟子就先行用餐了。&ot;于翼飞道。 张先生伸手抚了抚自己的胡须扬声道∶&ot;早上多吃一些。 一时间众弟子都想到了昨日被吩咐&039;&039;多吃一点&039;&039;的后果,大家的脸都绿了,秋意泊的脸也不自觉得垮了下来∶&ot;先生,我们是要晨练吗?&ot; &ot;自然,昨日下雨,才免了你们晨练,今日所有人要绕山跑一圈后再行晨课。&ot; 哀嚎声四起。 秋意泊眼睛一动,将自己方才做的那养护套装摸了出来,放在了张先生面前∶&ot;先生,这是我昨天做的,师傅说很有点模样了,叫我送给先生,以表先生昨日维护之情。&039;&039; 张先生看了看,一摸就知道东西虽然粗糙,却还是用了心的,他将东西推了回去∶&ot;你还是留着送你师傅吧,我维护我的学生本就是天经地义,无须你特意感谢。&ot; 秋意泊笑容有乖又甜∶&ot;先生就收下吧,不然师傅要骂我的。&ot; 就这样左推右拒,张先生一顿,道∶&ot;你当真要我收下?&ot; &ot;嗯嗯!&ot;秋意泊连忙点头。 刷点好感度也行啊!哪怕不让他真的跑完圈呢? 张先生摸了摸秋意泊的头,笑道∶&ot;你这个孩子真懂事……了,今日的晨练…&ot; 秋意泊眼巴巴地看着他,等着后半句。 张先生微微一笑道∶&ot;年岁小,就要趁着根骨尚未长好多练才是,你今日放学留下,先生多指点你两招剑法!&ot; 秋意泊∶&ot; ? 芳传来了张先生的传音∶【师弟我跟你讲,今天秋师兄家的患子还想跟我行贿等着,我回头就跟秋师兄告状去!】 【跟我玩这套?都是我当年玩剩下的!】 秋意泊∶… 先生,所谓屠龙者终成恶龙,说的就是您这样的。 27 第 27 章 时间一眨眼就过了四个月,转眼间春去秋来,最严热的夏天愣是把所有弟子都晒黑了八个度,连秋意泊也不例外,不过对比起刚开始的根本跑不完全程和挥不满一万创还跟一条死狗一样,到如今大部分弟子都能完成每日运动目标不能有精神好好上课了。 还有更卷的例如温夷光和秋露黎,这两位狠人已经不声不响的往一万五千剑进步了,大家的各方面素质都有明显的提升。 &ot;泊儿!&ot;一只手爬到他头顶揉了揉,秋意泊无奈地道∶&ot;姐姐,你别揉我的头发!我不会梳!&ot; 秋露黎笑眯眯地说∶&ot;那正好,我和你林师姐新做了一条发带,姐姐帮你梳好不好?&ot; 林月清在旁边捂着唇直笑,眼睛却是亮闪闪的,仿佛也很期待给秋意泊梳头发。 秋意泊很不想,毕竟他是一个男孩子,并不是很想戴一条粉色还绣了桃花的发带。他将求救的眼神看向了秋怀黎,秋怀黎却假装没看见,拿着书卷认真备课的模样。 而他那两个没良心的朋友,顾真和温夷光早溜了。 毕竟这种事情已经发生很多次了,上次顾真来救他,那根梅花簪最后就到了他的头上,温夷光来救,差点叫这两个妹子在眉心点了朱砂。 秋意泊还小,点个朱砂穿个可爱点的发簪发带的没什么,但他们两都十几岁了!不能再用了! 秋意泊心如死灰∶&ot;好吧,姐姐和林师姐你们要轻点,别又把我的头发扯了。&ot; 他这几个月总觉得自己的头发变得稀疏了,甚至偶尔在熬夜炼器的时候会怀疑自己下一秒就猝死,实际上那个大力丸的作用就是倍儿棒,他一天只睡一个时辰都精神百倍,神清气爽,连黑眼圈都不带有的。 &ot;不会的不会的,上次我已经拿你林师姐试过了,保证不会扯疼你。&ot;秋露黎笑着就来拆秋意泊的包子头,林月清也上前嘀嘀咕咕,秋意泊双目无神,总觉得自己会变得&039;&039;很好看&039;&039;。 果不其然,他被换上了粉色桃花发带不说,还配了个粉色的小头巾外加一根桃花簪,秋露黎拿着镜子给他一照,喜欢得在他脸上捏了好几把。 虽然女气了些,可是真的很可爱啊! 随着钟声响起,众人纷纷回了座位,张先生进了课堂,大家惯例起身问安,张先生看着已经初现端倪的一票弟子,心里也很得意——看,他教出来的患子!一个个人模狗样的!拿出去哄哄人足够了! 他一眼就看见了秋意泊,笑道∶&ot;秋意泊,你家中可是有喜事?打扮得很精神。&ot; 秋意泊无奈地起身拱手道∶&ot;家姐新制了条发带……也算是个喜事吧?&ot; 满堂哄然大笑,毕竟大家都是一块上学的,有幸上了一堂绣花课,本意是叫他们多学学多看看,倒也不是真的教他们绣花,不过是培养他们细心和耐心,等到末了张先生布置了个作业,结果嘛…… 好家伙,秋露黎这个门门前三的,绣花课成绩倒数第一,随便拉个出来都比她绣得好。张先生看了都摇头,直言他上学时绣花成绩够不好了,没想到真遇到一个比他还差的。 秋露黎气得暗骂了好几句&039;&039;兔患子&039;&039;,回头一定央林月清再绣一整套粉色的小裙子给秋意泊打扮起来—弟弟嘛,大了就不好拿捏了,肯定是在他还小的时候先玩起来啊! &ot;今日礼乐课暂停。&ot;大家笑过之后,张先生道∶&ot;都起来吧,按照坐次排成两列,随我外出。&ot; 干弟子瞬间都跟蔫了吧唧的小白菜似地,哀叫了起来,张先生每次说出这种话来都意味着他们今天又会和一条死狗一样回家,今天想必也不例外,但人还是很听话的排成了两列,随张先生出门。 张先生带着他们顺着曲折的长廊走着,不时与人打个招呼,没一会儿就带他们到了一间往日里都是封闭着的大殿中,进门一看,却见殿中两侧都是肃穆而立的弟子,而为首则是背对着他们站着一位宽宥仁和的老者,老者身穿羽衣鹤氅,手中持着一柄拂尘,端的是一个仙风道骨。 此人正是凌霄真君。 凌霄真君站在一尊几乎触碰到殿顶的飘然出尘的仙人神像面前,似是在望着神像出神,神像两侧则是无数青灯,有的已经成片成片熄灭了,有些却还灼灼燃烧着。 凌霄真君听见了脚步声便回身望来。 张先生率先行礼∶&ot;弟子张今拜见掌门真君。&ot; 这时候觉得对方眼熟的弟子们才想起来这便是他们掌门,立刻跟着张先生一道行礼∶&ot;弟子等拜见掌门真君。&ot; &ot;都起吧。&ot;凌霄真君见这批小弟子们一言一行都端方有礼,井然有序,便满意地给了张今一个赞赏的眼神。他慈和地问道∶&ot;今日来见你们,也没什么大事,如今你们上山也有小半年了,在寒山书院中还习惯吗?有没有什么难处,尽可以讲一讲。&ot; 弟子们面面相觑,张今道∶&ot;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必顾忌我。&ot; 这才有人大着胆子答了一句∶&ot;掌门真君,我还挺适应的,每天能吃饱饭,就是练剑累了点。 凌霄真君颔首,鼓励道∶&ot;剑道是我凌霄宗立身之本,今日的汗水便是你们日后叩问大道时的基石,要坚持下去。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连我也日挥三万剑才能休息。 &ot;三万剑?&ot;众人震惊地看向了掌门——掌门不愧是掌门啊!他们问过张先生日挥多少剑,张先生答他是每日一万五千剑,大家估摸着时间想着张先生真辛苦,白日要教导他们,晚上还得回去练剑,当真让人敬佩,没想到掌门居然要日挥三万剑! 这是人干的吗? &ot;多谢掌门真君。&ot;那弟子有些羞赧的退下了。 凌霄真君鼓励地看着众人,不多时又有个弟子扬声问道∶&ot;掌门真君,我有些想念爹娘了,我可以不可以回去看他们?&ot; &ot;自然可以。&ot;凌霄真君温和地解释说∶&ot;只不过要等到你筑基后,能够自行御剑时便可下山历练了。&ot; 那弟子眼睛一亮,随即又黯淡了下去∶&ot;可是我们现在连怎么修道都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才能筑基啊?&ot; &ot;慢着六年,快则三年。&ot;凌霄真君手中拂尘微动,含笑道∶&ot;你们已经在修道了,读书知礼,习字练剑,都是道的一部分,知者易悟,昧者难行,在书院便是要开你们的心智,教化尔等……如今正是时候。&ot; 凌霄道君拂尘一甩,众弟子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再正眼去看却见自己已经被安排在了蒲团上,蒲团分得极散,每一位小弟子面前还立着一位成年弟子,正在众人惴惴之际,却听张今笑道∶&ot;那弟子今日就偷个懒,劳烦掌门真君了。&ot; 凌霄真君微笑着摇了摇头,算是应了下来。 自有弟子揭开了殿中青铜香炉的顶盖,向其中投放了一些香料,瞬时间几缕轻烟便溢了出来,秋意泊深吸了一口气,这香气好特殊,他以前没有闻过,具体说不上来是什么香料成分,闻了只让人觉得悠然轻舒。 这是凌霄宗中秘香,名唤宸和,取光明、启初之意。此香制作起来极其困难,需要取百种材料炼制而成,制成后又要放在极品清灵石上储存五十年,极品清灵石每年一换,五十年后此香方成。 此香专为弟子踏入大道第一步时使用,有助于弟子清心静气,抱元守神。就这小小几炉香药,就已经是令寻常门派咋舌的支出了。 凌霄真君于高台上席地而坐,怀中抱琴,令众弟子闭目,琴声响起,平和清幽,似乎与他们素日里听见的张先生的琴有些相似,却好像又不是同一首曲子。 琴声悠悠,秋意泊不觉听入了神,意识逐渐恍惚了起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又或许只是一瞬,他眼前忽地大亮了起来,是那种极其明亮的光,却又不叫他觉得刺眼,此间除却一片白外别无所有,他好像是在一条路上走着。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往何处,却知道自己要往前走。 似平有什么东西钻进了他的身体,可是仔细去感觉又什么都没有,他的脚步轻盈,他好像已经走了很久了,却半点不觉得疲惫,仍旧是尽力的往前走着。 ……好奇怪,我为什么要往前走? 他心中想到。 他也很意外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可他身体的动作与他的思想好像是分开的,他以一个第三人的视角看着自己不断地向前走去,就跟在做梦一般。 可这样的感觉实在是太奇妙了,他在这一刻似乎什么都忘记了,只觉得飘然愉悦。 忽地,他耳边听到了一声炸响声∶&ot;睁眼__!&ot; 他下意识的睁开了双眼,抬头往发声的地方望去,恰好与神像金线描绘的双眼四目相对,他不知道怎么形容此刻的感觉,在那一瞬间他身体颤抖着打了个寒颤,只听见噗嗤一声,有什么东西似乎被打开了。 有温暖的东西再往他的身体里涌入,他恍惚地看着神像,心中却很清楚自己应该是……踏上了修真的第一步,练气。 他回过神来,听见他旁边的弟子牵着他的手将他拉了起来,温和地催促道∶&ot;去给凌霄祖师上柱香。&ot; 秋意泊这才发现大殿中众弟子似乎只有他醒了过来,似乎他们并没有听见那声震耳欲聋的&039;&039;睁眼&039;&039;,他们仍旧闭目而坐,小部分弟子身上的衣物已经被染成了灰黑之色,却没有闻到什么恶臭,想是被熏香遮盖住了。他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白衣上并没有什么污渍……放心了。 他的身体变得很轻盈,四肢里充满了力量,他低头看着地上的平滑如镜的青石砖,感觉自己如果-拳下去,这回裂开的肯定是地砖而不是他的手。 原来这就是修真啊…好神奇。 秋意泊被弟子带上了高台,随着越来越接近凌霄真君,那股如大海浩瀚的感觉就越发清晰,他可以很明确的感知到他和凌霄真君之间的霄壤之别。 凌霄真君笑着摸了摸他的头,&ot;不错,去上香吧,拜过了祖师,以后便真正正正的是凌霄宗的弟子了。&ot; 秋意泊神色有些奇异,上前给祖师爷上了柱香,三跪九叩之后便是凌霄真君亲自将他的手指割破,长袖一挥,血珠便飞向了一旁静候的青灯,霎时间青灯亮起,又自主飞入了一侧几乎已经全数熄灭的青灯之中,下方则是出现了一排小字∶【洗剑峰第三十三代弟子∶秋意泊】。 凌霄真君做完这一切,将一枚玉简放在了他的手中∶&ot;此为《上清凌云登霄渡真宝录》,本门至高道统,以神识进入观摩即可。 秋意泊谢过了之后,便在身边弟子的指点下将神识浸入了玉简之中,瞬时间无数字诀涌入他的脑海,它似乎在他的脑中铭刻下了一页,秋意泊明知道自己没有去认真看,可想看的时候却能清晰地浮现出它的字句。 凌霄真君满意地颔首,温和地道∶&ot;叫弟子送你回洗剑峰,你师祖在峰上等着你呢。&ot; &ot;是,弟子谢过掌门真君。&ot;秋意泊拱手道。 &ot;去吧。&ot; 秋意泊出殿门之际,恰好见到温夷光也张开了眼睛,他满脸都是虚汗,衣袍一角为污渍所染,他身边的弟子也是松了口气∶&ot;温师弟,请跟我上前。&ot; 温夷光看向了秋意泊,秋意泊笑嘻嘻地点了点头,然后跟着弟子出去了。 温夷光这才跟着弟子上前,如秋意泊一般三跪九叩后,本命青灯燃起,飞入了大多都是熊熊燃烧着的三十五代弟子青灯那一片,得传道统,被送回苍焰峰。 随后清醒地便是顾真、秋露黎、林月清这三个地灵根,紧接着再是一片玄灵根的弟子。 秋意泊却不知道了,放出大殿门,他便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身边跟着的弟子拱手道∶&ot;弟子韩孤鸿,见过孤舟真君。&ot; 孤舟真君居然下山来了!还到了寒山书院? 说实话秋意泊这几个月其实都没有见到孤舟真君,也没有见到他爹或者三叔,三叔似乎是下山寻求渡劫的机缘去了,奇石真君是这么跟他说的,他爹还在闭关,孤舟真君则是日日都坐在峰顶那颗青松之上,秋意泊被-操练得连睡觉的时间都快没有了,哪还有时间去找孤舟真君? 秋意泊也回过神来,也见礼道∶&ot;弟子见过师祖。&ot; &ot;嗯。&ot;孤舟真君冷淡得应了一声,与那弟子道∶&ot;秋意泊我带走了。&ot; &ot;是,真君。&ot;对方再是一礼后便离开了。 孤舟真君伸出一手,秋意泊有些茫然的看着他的举动,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孤舟真君见他迟迟不来,便上前牵住了他的手,平淡地道∶&ot;恭贺小师叔迈入炼精化气之境。&039;&039; &ot;师祖…&ot;秋意泊面上装得不好意思,实则心里是在想他们这样算不算各论各的?你叫我师叔,我叫你师币祖。 &ot;临与不在山中,便由我来接你。&ot;孤舟真君说着,身边划过了一道流光,一柄如冰似玉的细长宝剑凌空而悬,漂亮精致得让秋意泊觉得稍微有所动作这玩意儿就会断。 孤舟真君带着他跃上飞剑,几乎是瞬间秋意泊就没工夫想什么断不断的问题了∶&ot;师祖——!我晕飞剑———!我今天早上吃的很饱———!&ot; 孤舟真君没能领悟到他的意思,然后很成功的毁了自己一件衣裳。 秋意泊面色发白,感觉手脚发软地坐在了孤舟真君常坐的那棵松树上,抱着树枝不撒手,生怕自己一个不小v心就摔下去了。 孤舟真君面色更是冷然得仿佛刚从冰棺里爬出来的一样,他只穿着中衣,寒声道∶&ot;可还能站直?&ot; &ot;差不多了,师祖……?&ot;秋意泊顿觉不妙。 孤舟真君道∶&ot;再与我走一趟。&ot; &ot;你什么时候不晕了,便什么时候放你下来。 秋意泊∶&ot;……???&ot; ★太 等到秋意泊被放下来的时候感觉自己已经很坦然了,甚至能平静无波地像孤舟真君道谢∶&ot;多谢师祖教我。&ot; 奇石真君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刚刚他在天上听见一阵狂笑声,想也知道就是奇石真君幸灾乐祸的笑声。 &ot;嗯,你去吧。&ot;孤舟真君落在了树上,闭目而坐。奇石真君双手负于背后漫步而来,抬头望他,又看向了一旁面无血色的秋意泊,啧啧地摇头∶&ot;能把你是师祖气成这样,好小子,有点能型丶 秋意泊平静地说∶&ot;我说了,师祖没听见。&ot; 奇石真君刚想说什么,却见松树上兀地掉下来个松塔来,要不是他跑得快,,这松塔就砸他头上了∶&ot;啧,孤舟,我们多少年的朋友了,你怎么能因为我看了你一次笑话就用松果砸我呢?你小师叔还在这儿杵着呢…&ot; 唰唰两下,两道如冰雪似地剑光瞬间出现在了奇石真君脚边上,只听见一阵衣物撕裂的声音,奇石真君捞了秋意泊就跑∶&ot;快走快走,你师祖可发火了。&ot; 秋意泊人被携着,转眼间就离开了峰顶,他不禁回头看向峰顶,天上正有两只朱鹗飞过此处,突地身形在空中一变,与此同时整座山仿佛都震了一震,秋意泊似乎看到有一道无形而锋锐的剑气向它们而去,两只朱鹗急刹车后掉头就跑,但还是被削落下了好几片它们珍爱的尾巴毛。 看来师祖好像真的……挺生气的……哦? 难道孤舟真君他有洁癖? 算了,下次做一个高档奢华养护套装送给师祖他老人家吧……他好像不小心吐到他本命剑上了——要是他们来的时候是踩的他师祖的本命剑的话。 秋意泊扯了扯奇石真君的袖子∶&ot;师傅,我饿了。&ot; 奇石真君笑道∶&ot;正要带你去呢,这可是最后一顿了,自然要好好吃。 秋意泊顿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师傅,什么意思?&ot; 奇石真君停了下来,放了一座飞舟下来,带着他一并上去,飞舟便开始往凌霄宗外门的方向去。 &ot;带你去后山吃点好吃的。&ot;奇石真君笑道∶&ot;以后就不能再吃饭食了,至少短期内不能了,待你们突破炼气化神境界后才能放开,可不就是最后一顿?&ot; 秋意泊∶&ot;…&ot; 凌霄宗内外门是分开居住的,后山则是在外门范围中。 内门范围内人烟稀少,只有内门弟子与诸位峰主生活,内外门间其中隔了一道阵法,外门弟子领了任务才能拿到令牌往内门中来,内门弟子却不需要,直接便可出入。 凌霄宗内想要成为内门弟子的办法有两种,一种是叩山时会自动筛选灵根符合要求且通过问心境等诸多考验的弟子,择优成为内门弟子,再次则成为外门弟子,再次则不予录取。而另一种则是进入后外门后通过每三年一次的外门大比,前三名可进入内门修行,其余者则再行努力。 像秋意泊他们这种上山就是内门弟子,而且天天在学校里被-操练得像条死狗的娃自然不可能去过外门,秋意泊也有些好奇了起来∶&ot;我可以去外门?外门是什么样的,好玩吗?&ot; &ot;都差不多吧。&ot;奇石真君道∶&ot;只不过外门人多一些,大家各有所忙,平日里你们都要专精修炼,自然没有空去……那边风景也很好。&ot; &ot;至于后山,那里圈养着一些灵兽,比较危险,你一个人的话还是不要去为妙。&ot; 秋意泊点了点头,奇石真君也很放心,不怕他私自跑出去。 通过这段时间相处,他发现秋意泊确实是很拿自己的命放在心上。炼器时从不轻易接触危险物品,进入阵盘之中时也会老老实实的穿囊子防护性的法器,有什么新的想法也必然叫他在旁看着才会动手。 而且只要秋意泊答应某件事,必然就会按照约定去做,绝不轻易反悔。 飞舟突破了那层薄薄地阵法,周围的风景并没有什么特别大的改变,可秋意泊却觉得似乎空气有些沉闷,不如内门的空气好。随着时间推移,鳞次栉比的建筑出现在了他的眼前,奇石真君指着不远处一道悬崖说∶&ot;一会儿我们从那边下去,便是后山了。&ot; 秋意泊一顿∶&ot;我们要跳崖吗?&ot; 修真-世界和武侠世界的规则大致是相同的,跳崖不死定律对于主角配角乃至反派都是相通的,这一跳下去,说不定就有什么机缘在等着他。 秋意泊突然一个激灵,这预感有点不太妙啊… 希望他是立了一个fg,他希望这不是什么机缘,而是一个危险,当然,最好屁事都不要有! 干万不要是什么机缘啊,他真的已经没有空再学什么了。 28 第 28 章 秋意泊贯彻了两大守则∶ 1、不要离开奇石真君身边,毕竟很多机缘都是一个人的时候才会触发的。 2、牢记不要手贱瞎几把捡什么东西,哪怕是一块石头一片草叶子。 不是他凡尔赛,而是他也确实觉得——够了,不能再要了。 每个阶段应该有每个阶段应该完成的事情,他现在已经远远超出自己这个阶段所能够获取的了,他爹和三叔一个闭关一个外出在寻求突破,再来机缘纯粹就是给他加重负担。 他最怕的就是新机缘这个道统他没办法学,却自带了一堆大能对家,各个摩拳擦掌等道统出世就立刻出手把对家传人摁死。 这样一来应该安全了吧? 然后他发现他想多了。 跳崖很一件很刺激的事情,但是奇石真君为了照顾他的感受,叫云舟采用的是匀速下降的法子,就跟坐了个观光电梯似地,秋意泊还特别去打量了崖壁,上头可没有什么山洞之类的,不由松了一口fs 没有山洞就好! 等到了崖下,秋意泊便看见了一汪特别突兀地寒潭,心想完球,这可是主角跳崖的标配。奇石真君见他看得入神,还以为他在好奇为什么会有这么一汪寒潭,便解释道∶&ot;这是为了防止有些弟子不甚从崖上坠落,特意挖的。&ot; 他又指了指天空,&ot;崖下还设了三道阵法,弟子落下则层层缓冲最终就会掉入寒潭之中,只要有练气修为就不会有生命危险……其中还有一道警示的法阵,有人坠崖巡山的弟子会立刻接到消息过来救人。&ot; &ot;哦哦,原来如此。&ot;秋意泊眯着眼睛往天上看,也就是说这里经常会有人来,看起来应该不会有什么奇遇吧?他真心诚意的感叹道∶&ot;好周全呀!&ot; &ot;这有什么?&ot;奇石真君不屑地道∶&ot;大多数名门正派都有这么些个防御的阵法在,等到了年末,寒山书院放了休沐,我便带你去百炼山玩玩,百炼山的后山阵法都不必劳动什么巡山弟子,弟子一旦落下时就会自动反弹回崖顶上,许多弟子没事儿做还去跳崖玩儿呢!&ot; 哎,那不就跟蹦蹦床一样嘛! 秋意泊眼睛发亮,他也想体验一下! &ot;百炼山地处于一处地火灵脉之上,要比凌霄宗热一些,但是物产却很好,比如那棵树,泊儿,你知道叫什么吗?&ot; 秋意泊微微一思索便道∶&ot;是寒柏?寒柏若用于采集木化水便是属阴盛之相,可以调制寒霜膏、磨锋液……木质坚硬,却有韧性,如年份得当甚至可以用作本命剑的材料……&ot; 他不带停的报了一连以寒柏为原材料的物品。 &ot;不错,看来你功课没有懈怠。&ot;奇石真君道∶&ot;寒柏若是在百炼山便活不长久,但若是活成了,便是罕见的水火并济,阴阳调和的好东西,百炼山后山有一棵万年寒柏,是开山祖师种下的,回头我带你去见见,折两根树枝玩儿。&ot; 奇石真君起了话匣子,便一边与他点评着凌霄宗与百炼山物产的差别,一边带着他往山间走去,不多时他们便钻进了一片茂密的树丛,入内便是一股阴凉之气,却不叫人觉得冷,凉气贴在皮肉上跟吃了个小冰棍似地,惬意又舒爽。 好像跟普通的山脉似乎没有什么区别。 两人走了一段路,秋意泊陡然发现要是换作以前让他走这么远他可能已经趴下了,如今却步伐轻盈,丝毫没有感受到疲态,他的呼吸轻而绵长,似乎有意识地调节成了一个特殊的节秦,总是长长的呼入一口气,又分成三段吐出。 有点像是奇石真君的呼吸——或者说,是修士的呼吸方式。 无论是奇石真君、张先生还是孤舟真君、凌霄……如今想来,似乎都是这么呼吸的。 哎不对,记忆也好像变强了,之前他是断然不可能从记忆力挖出呼吸节奏这种东西的,这玩意儿若不是凑得极近,又特意去关注,谁能道? 其实左右一想,他好像也没有那么饿,更多的其实是大脑在呼吁∶你刚刚吐干净了,得吃点东西了。 他的身体半点饿的反应都没有,不会咕咕叫,也不会饿得发慌发酸。 这就是修仙的好处吗? 秋意泊突然感觉心满意足了起来。 奇石真君似乎也知道他只是身体一时没办法反应过来不再需要太多的食物,只是习惯使然。此时正直秋季,山中每走一段路便能看见挂满了各种零碎果子的树木,奇石真君见旁边有一小丛树莓长得好,便带着他过去薅了一把,放在了他掌心中∶&ot;这个很甜,你试试?&ot; 秋意泊看着眼馋,口中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却没有真拿起就吃,而是左张右望了一会儿,最后板着一张小脸用衣角擦了擦才送进嘴里,奇石真君看得直摇头,这小免患子讲究是真的讲究,吃个野果子还要擦一擦,养得太娇气了。 秋意泊的眼睛随即眯成了一条线∶&ot;…好酸——!师傅你骗我!&ot; 话音还未落下,口中酸果却突然涌出了一股甜水,紧接着甜味儿就开始在舌尖上蹦迪,半点不劓,是一种糅合了清甜与浓香的味道。 口舌生津,也不过如此。 奇石真君好笑地问∶&ot;还酸不酸?&ot; 秋意泊诚实的摇了摇头,奇石真君又问道∶&ot;还要么?&ot; &ot;嗯!&ot; 奇石真君又给他薅了一把放在了帕子上给他拿着,边嘱咐道∶&ot;别吃太多了,后面还有很多好吃的。&ot; 秋意泊好奇地问道∶&ot;师傅你对我们凌霄宗的后山这么熟啊?&ot; &ot;来得次数多嘛。&ot;奇石真君眼中透出了一丝追忆之情,笑道∶&ot;一眨眼都过去那么多年了……我和你师祖,还有凌霄在筑基时就认识了,当时恰好轮到凌霄宗主持四域大比,我便在凌霄宗内住了一阵儿,嘴馋了就拉着凌霄和孤舟偷偷来后山寻摸点吃的。&ot; &ot;这后山啊,你别看平时不许弟子进出,等到你修为再高一点就道了,见天都有弟子往后山跑,偷吃点野味什么的就不去说了,还有弟子向往什么崖底必有机缘,三天两头的跳崖……要是个个都那么听话,还弄什么防坠崖的法阵,难道大家都钱多得没地方烧么?&ot; 秋意泊摸了摸天自己的鼻子,好家伙,他也是这么想的。 奇石真君话锋一转,他看向了一侧树丛∶&ot;我说的可对?&ot; 那头并没有动静,奇石真君也不去追究,只低头与秋意泊道∶&ot;走,师傅给你打只灵兽吃去。 秋意泊好奇地往那队处看了一眼,估摸着是有人在那边,既然奇石真君不管他就更没必要管了,他甜甜地应了一声,两人正欲走,突地那头树丛钻出个穿蓝衣的弟子来,和秋意泊平时穿的白衣弟子服以及内门大家常穿的青衣都不同,想是外门的弟子。 秋意泊有些好奇地打量着对方的修为,他隐隐约约能感觉到对方的修为要比他高一些,却没有高太多,应该是个练气后期。 对方神情尴尬,硬着头皮拱手道∶&ot;弟子见过前辈。 奇石真君笑道∶&ot;怎么就出来了?我还以为你要等到我们走。&ot; 弟子有些磕绊地道∶&ot;多谢前辈指点,弟子…弟子也不是故意下来的,有只兔子偷吃了弟子种的灵草,弟子气急了才追了下来。&ot; 奇石真君道∶&ot;那便快回去吧,后山里还是养了几只筑基期的灵兽的,若是不巧遇上了可不好说。&ot; &ot;多谢前辈。&ot;那弟子说完又行了个礼,赶紧走了。 秋意泊好奇地看着对方的背影,转而眼神一转,突地看见了一颗不起眼的石头,似乎和之前奇石真君给他的图鉴里某个矿石对得上,他本想过去取,突然又想到了自己下来之前还提醒自己要遵守的两条守则,便拉着奇石真君道∶&ot;师傅,那个!那个是不是寒鸦石?&ot; 奇石真君定睛一看,还真是。 寒鸦石是一种阴-水属的矿物,应用范围不小,产出却不高,一块下品的寒鸦石就能卖到十块上品灵石,中品的寒鸦石就要卖到一块极品灵石,不可谓不珍稀。 他走了过去捡了起来在手上掂了掂,讶然道∶&ot;泊儿运气真好,确实是块下品寒鸦石,你拿着玩意儿吧——你不是说想给师祖做个磨剑石?这块就不错。&ot; 秋意泊心满意足地收了下来。 紧接着一路上他们还发现了不少天材地宝,品质好的奇石真君就会叫秋意泊收下,一般的就放过去了,半点没有收敛可言——反正这是他们凌霄宗的后山,出产了点东西给自家小师叔用,难道还心疼不成?! 这一路连吃带拿,秋意泊吃野果都快吃饱了,眼见着天色也逐渐黑了下来。 突然之间,两人一同停了脚步,秋意泊感觉到一股非常明显的视线,他们好像被盯上了。 秋意泊顺着视线望去,那是一片低矮的灌木,越过灌木看见一片小水潭,潭中有一块高耸处水面的石头,一株半开不开的白色小花屹立其上,莹莹地闪烁着光辉。 秋意泊也是第一次看见通体会发光的植物,这一看就知道是好东西! 奇石真君也有些惊讶,怎么居然长出了一株凌霄花?! 凌霄花既然以凌霄宗为名,自然是有它的独到之处。凌霄花只生长在凌霄宗界域内,数量稀少自不必提,最出名的功效便是以它成丹药,可以做出凌霄丹来—可以帮助化神期的修士提前体悟一次劫数,待真正渡劫时便能多几分把握。 这东西凌霄宗可藏得死紧,仗着只有他们这里出产,只有遇到了一些关系极好的宗门,又或者到撑场面的时候,才会拿出一两朵来。 这倒是真是个好东西,虽然等秋意泊这小兔崽子进阶时凌霄宗不会少了他的份,但好东西谁又嫌多呢?给自己小徒弟攒点家底的事情谁又会拒绝呢? 奇石真君扔下了一个阵盘,将秋意泊护在其中∶&ot;你在此等着,不要踏出阵盘范围,如此异宝周围必然有灵兽守候,师傅将它取来送你。&ot; &ot;好!&ot;秋意泊应道。 他也没有说什么担心不担心的话,原著里写了,凌霄宗后山最高也就是元婴期的灵兽,不会再高了,奇石真君好歹一个大乘期,就是站着不动给灵兽咬都说不定能咬穿他的一点皮。 灵石真君上前一步,旁边草木一动,秋意泊便看清了草木间是一只浑身漆黑的兔子,一双红眼睛在夜幕中看着格外的凶残诡异,奇石真君微微一笑,不去管它,自顾自地往寒潭的方向走。 黑兔伏在地上,眼睛静静地盯着奇石真君,似乎在评估什么。 秋意泊心想道他要是那只黑兔,现在就赶紧跑路,毕竟保命重要。 那黑兔果然动了,它快若闪电,几乎一瞬间就扑往了水潭的方向,它并没有想要去攻击奇石真君,而是选择了去叼那朵凌霄花! 奇石真君自然早有防备,身形一闪便已经到了那石台上,他左手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只玉匣,另一手则要去采摘,突地一旁扑出来一道红影,奇石真君长袖一甩,那红影便狠狠地滚入了水中。 以秋意泊的眼力可以看见那是一条火红的小蛇。 原来不止一只灵兽守着这朵花啊! 奇石真君也是这么想的,那火玉蛇扑过来的速度委实可怕,若不是他早有防备,说不定还真给它咬着了,他正想再去采摘,突然动作一顿,凌空而起,脚下有什么东西闪烁着。 此时水潭中浮现出了密密麻麻一片细长的红影来。 秋意泊一时之间也有些头皮发麻,这是蛇窟吗?!他突然好想回内门,并不想走在这种到处都是蛇的地方。 他再看黑兔,却见黑兔不知何时已经停在了水潭边上,眼中似乎流露出了看戏似地光——好家伙,它知道还有别的灵兽在?它还打算渔翁得利?! 眼见着它也作势欲扑,秋意泊大喊道∶&ot;师傅,咱不要花了!咱们回去吧!&ot; 奇石真君听见声音便微微一笑,脚下法宝晕染出数以百计的光晕,瞬时间光化千剑,射入潭水之中,水花四溅,遮天蔽日。 奇石真君一手提着装有凌霄花的玉匣,一手提着喉咙上开了个大洞的黑兔回来了,黑兔腿在微微抽搐,看样子就快咽气了,他面无异色∶&ot;这小畜生倒是聪明,可惜了。&ot; 它要是不扑上来,他还能留它一条命。 秋意泊天松了一口气,他其实知道奇石真君不会有事,但是看到那么多蛇就觉得慌得一比,不由得担心起奇石真君来了。 奇石真君接着道∶&ot;那些火玉蛇肉质不行,咱不吃这个,今天就吃烤兔子吧。&039;&039; 这下反倒是秋意泊迟疑了∶&ot;……吃野味不太好吧?&ot; 不是他挑嘴,而是这一切要从一只蝙蝠说起。 小半个时辰后,秋意泊快乐地捧了个烤兔腿在啃,兔腿被烤得金黄,油脂丰厚,又细又嫩,咬一口充沛的肉汁伴随着鲜味儿在舌尖爆炸,带来了令人心满意足的味蕾享受。 他眯着眼睛嚼着,浑然忘记了之前还一本正经的和奇石道君科普不能吃野生动物免得染上什么怪病的样子。 兔兔这么可爱,请务必让它死得其所。 奇石真君一手拿着一只兔腿,另一手这是握着长勺在汤锅里不断搅拌着,菌菇的香味在这片茂密的树林里扩散了出去,奇石真君是半点都不担心会有什么猛兽被吸引而来——来了刚好加菜。 &ot;还什么兔子不能吃野生的……&ot;奇石真君笑着道∶&ot;难道你们家以前都吃人家家里圈养的吗?兔子就是山里跑的才好吃,家里养的没有这滋味儿。&ot; 秋意泊自知理亏,低头猛啃兔腿。 奇石真君也不在乎他答没答话,反而从锅里舀了一碗汤出来吹了吹,递到了他嘴边∶&ot;喝点汤,方才才吐过,小心吃油腻了拉肚子。&ot; ……应该也不至于吧?&ot;秋意泊嘴上这么说着,身体很诚实地低头吹了吹汤,就着奇石真君的手喝了两口,清淡鲜润的蘑菇汤带着浓郁的草木香气,一下子就将口中的油腻冲去了,秋意泊也顾不得烫,连续几口喝完了汤,大胆要求道∶&ot;师傅,我还想喝。 奇石真君应了一声,转头给他舀汤去了,突地两人都听见树丛中似乎有脚步声传来,两人皆是一顿,不由的看向了那个方向。 茂密山间中陡然出现了一个身影,身形窈窕,再走进两步,便到了他们篝火能够照亮的范围,女子红唇微微一勾,便扬声道∶&ot;我还当是哪个弟子又跑进后山里来偷吃,没想到是小师叔和奇石前辈。&ot; 女子正是浣花峰流宵真君。 她穿着一身火红劲装,利落地梳了一根马尾辫,背后负剑,手中提着一条黝黑的长鞭,三两步便走到了他们面前,拱手行礼∶&ot;见过奇石前辈,小师叔。&ot; &ot;是流宵真君啊。&ot;奇石真君乐呵呵地道∶&ot;既然来了就坐吧。&ot; 秋意泊则是贯彻咱们各叫各的,道了一声∶&ot;见过流宵真君。&039;&039; &ot;小师叔您与我客气什么呢?&ot;流宵真君一屁股就坐了下来,还顺道给自己扯了一条免腿,笑道∶&ot;怪不得我今天跑了半座山头也没见到这畜生,没想到是落入您的口中了。&ot; &ot;哦?难道是流宵你养的?&ot; &ot;倒不是,不过它精得很,三天两头跑到我浣花峰上偷吃灵草。&ot;流宵真君道∶&ot;我今天突然想吃兔子了,这不就想着就来了嘛!&ot; 奇石真君和凌霄、孤舟玩的好的时候流宵真君还没上山呢,再者流宵真君方入渡劫,而奇石真君已经是大乘巅峰,故而虽然是同辈,却口称前辈。 &ot;确实是精得很。&ot;奇石真君一笑,便将方才的事情说了,流宵真君听了一竖大拇指∶&ot;该!&ot; 两人既然是同辈,自然话题挺多,聊着聊着就到了陈年旧事一些八卦上,秋意泊一开始还乐滋滋的听着,可听着听着发现名字自己都不认识,而且难免有些事情不会巨细无靡地从头到尾的说一遍,便又觉得没有意思了。 他打了呵欠∶&ot;师傅,我好困,我先睡会儿。&039;&039; 奇石真君侧脸看向他,从纳戒中取了一件披风出来给他盖上了∶&ot;睡吧,我一会儿带你回去。 秋意泊没一会儿就睡熟了,奇石真君微微一笑,低声道∶&ot;不愧是……&ot; 流宵真君连忙打岔,并刻意设了防∶【前辈,小师叔身怀玄真眼,传音若不设防,他便能听的-清二楚。】 奇石真君一愣,他这倒是不知道∶【原来如此,他倒是没跟我说过。】】 【掌门师兄交代小师叔的,到底是洗剑峰的秘宝,若是叫人听了起了异心可不得了。】 【凌霄他向来考虑周到。】 流宵真君看着秋意泊,不由伸手捏了他的脸一把∶【临与和临淮也是六岁就上了山,我怎么觉得小师叔比他们有意思的多了……今天师兄还跟我说了,不愧是天灵根,若不是他及时喝止,小师叔怕是要一口气到练气后期。】 奇石真君听罢也道∶【可不是么……亏得凌霄有经验。】 一蹴而就听着确实是让人心动,可当真是好吗? 修道一路,最重基础,万丈高楼平地起,若是没有一个结实的基石,那便是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1。越是有深厚底蕴的门派就越想把弟子压在炼精化气这一段时间内,叫他们好好打磨,好好锤炼,在进阶炼气化神,成就金丹。 若不是怕影响弟子心境,恐怕都有人会毁那么两次筑基,叫他们重新再来—也不是没有,北域有个佛宗,他们的道统就十分有特点,讲究一个锤炼之法,弟子需三炼三毁金丹,待到第四次炼成金 丹之时,便可跨越元婴,直达化神期。 不过这法子实在是太过消磨弟子心性,非大毅力者不可成,如今听说那个佛宗也只让一小部分弟子修习此法了。 … 秋意泊苦着脸盘腿坐在蒲团上,看着对面那个和和气气的老爷子道∶&ot;前辈,您到底是藏在哪了?我明明没有捡什么东西呀!&ot; 老爷子笑着摇头∶&ot;此为天机,不可说,不可说…&ot; 秋意泊委委屈屈地低头看自己的手掌心。 他已经很小心了啊!没捡什么东西啊! 他一睁开眼,又是熟悉的场景,又是熟悉的老爷爷,他是行走的老爷爷收集器吗?! 这老爷子意思也很简单,他不是凌霄宗的人,洞府秘境意外流落至此,但生前也和凌霄宗有点交情,不是什么旁门左道,叫他放心。 老爷子摇头晃脑的道∶&ot;老道这个人讲究缘分,既然来都来了,便教给你算了,免得老道牵肠挂肚,老道活够了,想投胎去了……老道也无什么师门家世,你学了也就学了,学不会,那也没什么。&ot; 秋意泊∶&ot;前辈,那我能问问是什么道统吗?&ot; &ot;也不能算作是道统,只能说是一门功法,叫做《无妄剑》,此法与你凌霄宗《青云剑诀》想比也不逞多让,当年老道一人一剑上凌霄宗问剑,与你们家洗剑峰的峰主也算是平分秋色……如何,不叫你吃亏吧?&ot; 秋意泊是真的不想学,他突然心中一动,问道∶&ot;前辈!我觉得我不适合学您这个功法!&ot; &ot;&ot;哦?&ot; &ot;您先听我说完,我有个师兄,名唤温夷光,他乃是苍焰峰亲传弟子,天灵根,如今年十四,于创道上颇有天赋,我师祖……也就是洗创峰峰主孤舟真君还数度夸他呢!您看他如何?我带您去找他怎么样?&ot; 既然逃不过,那就让兄弟来一起内卷! &ot;哦?当真有此事?&ot;老道疑惑的道∶&ot;那你为何在洗剑峰,他却在苍焰峰?&ot; 秋意泊腼腆地笑了笑∶&ot;前辈您有所不知,我不过是玄灵根,性子又懒惰,我爹是洗创锋的亲传弟子,他捏着鼻子收的我…&ot; 作者有话要说∶ 1∶出自清代孔尚任的《桃花扇》。 29 第 29 章 老道目光奇异的看着秋意泊,他自己设定的传承条件他没有老糊涂记错吧?能进来的不都是天灵根吗?这小娃娃在说什么玄灵根? 他的目光落在了秋意泊的耳垂上,若有所悟,反问道:“无妄剑乃是不输于青云剑诀的无上法门,给了他人,你当真不后悔?” 秋意泊使劲摇头:“不后悔,我本就不是那种能吃苦的人,前辈您知道吗,像我这样的弟子每日要挥一万剑,每日不过是勉力完成,还是先生看在我年纪小的份上放我一马……我温师兄就不同了,他和我同一日入门,如今已经每日挥一万五千剑啦,先生都夸他是剑道奇才。” 他歪了歪头:“……您要是觉得温师兄年岁大了些不太妥当的话,我还有个堂姐,年十岁,如今是浣花峰亲传弟子,她与温师兄一般都是日挥一万五千剑,不过是地灵根,要不我带您也去见见?” “实在不行,我爹!我爹是地灵根,一步炼神还虚,年岁是大了点,却是洗剑峰的亲传弟子,您要是喜欢的话我现在就去把他薅起来……” 老道:“但……” 秋意泊是真不想学什么无妄剑,一听又是个断情绝欲的法门,他是那种人吗?他配吗?他不配! 于是眼睛一转,又开始推销起了他师祖,他高兴地抢过话茬子:“还有我师祖,如今洗剑峰峰主,名唤孤舟,您认识他吗?他是天灵根,修得还是无情道,与您这个剑诀正合适!” 老道听到此处,还真是心动了——当年他和洗剑峰梨箫道君不分上下,黎箫道君正是这孤舟真君的师傅,若是能传授于孤舟,倒也能叫他左右比较一番,究竟是无情剑棋高一着,还是他的无妄剑更胜一筹。 孤舟也是个天灵根,完全符合他的条件! “你师祖现在是什么境界了?”老道温和的问道。 豁,那就是看上了他师祖!他可以! 秋意泊欢乐地道:“我爹没给我仔细讲过,听过一嘴应该是炼神还虚巅峰,再有一步便可进阶炼虚合道了!” 老道仔细度量着两人的优劣势,他确实是讲究缘分,可这小娃娃分明不乐意的模样,那便是无缘,他又提了这两人,可见他与这两人是有缘分的。 洗剑峰峰主孤舟确实是好的,可他已经是炼神还虚巅峰,此时最重的乃是渡劫,而非研习新的法门,且自身已有无情道统传承在,若等位替代,他是孤舟,也会将得来的无妄剑取长去短,融入无情剑之中,而非重新研习无妄剑而舍无情剑。 另一个则是方踏入练气的天灵根小修士,以后前途自然无量,若是将无妄剑传与他,以无妄剑的品阶,他必会专心修炼此剑诀,翌日在修真界替他无妄剑扬名也是指日可待。 如此一看,一主一辅之间就有了决断。 老道伸手碰了碰秋意泊的肩头,以秘法悄悄试探了一下,这小娃娃确实是天灵根:“我再问你一次,你不后悔?” “真不后悔!”秋意泊坚决地道。 老道目露怜悯之色:“你如今年岁尚小,若有一日,你温师兄与你反目成仇,你此举岂不是大大增加了他的实力?” 秋意泊细品了一下,他确实是有和温夷光反目成仇的可能性的,毕竟人生那么长,谁能张口便说‘我能与谁谁谁一辈子都如亲兄弟一般’呢?更何况还不是亲兄弟。 就是亲兄弟之间也不少见老死不相往来的。 他道:“温师兄一言一行我都瞧在眼里,此刻我将他当做我兄长之情是真的,温师兄处处维护我也是真的,若他日我与他反目成仇,那也是日后的事情,我此刻的心意却是不会变的。” 老道沉默了一会儿:“……那便带我去瞧瞧你那位温师兄吧!” “好呀,前辈先放我出去,我立刻就叫我师长去将温师兄薅起来!”秋意泊道:“说起来,前辈您到底将秘钥变成什么了?我没有捡什么东西呀!” 老道笑道:“我那秘钥叫一只黑兔吞了,你吃了它,自然是在你身上了。” 秋意泊:……?! 那他怎么拿给温夷光?总不能拉…… “届时你到了他身边,我自会出来的。” 秋意泊暗中松了一口气,用力地点了点头,转而就被送出了洞天秘境。他一睁开眼睛,便看见奇石真君和流宵真君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奇石真君摸了摸他的眉心,将一枚丹药塞进了他口中:“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秋意泊摇了摇头,他叼着酸酸甜甜地丹药,只觉得神清气爽,他抓住了奇石真君的衣袖,天真无邪地道:“师傅,有位阿爷叫我去找温师兄。” 奇石真君和流宵真君对视了一眼,两人方才聊着聊着突然发现秋意泊的神魂不见了,秋意泊好歹也是个练气修士了,自然不存在什么神魂跑丢了的事情,要么是被比他们修为还高的人叫去了,要么就是有奇遇。 故而在原地等待比较好。 奇石真君一顿:“叫你去找你温师兄?” “对啊。”秋意泊瘪了瘪嘴说:“那阿爷还想拽我去学什么剑法,我实在是练不动了,我就说温师兄于剑道上尤为出众,不如就教温师兄学,那阿爷就同意了。” “走走,师傅,真君,你们快带我去找温师兄。”秋意泊道。 两人都知道他口中‘温师兄’是指苍焰峰的温夷光。于流宵真君而言,天灵根嘛,自然是重点观察对象。于奇石真君而言,这是自家小徒弟的朋友,自然也要关注着。 两人对温夷光的人品心性都颇为赞赏,闻言也没有异议,便带着秋意泊去苍焰峰了。 流宵真君还捏了一把秋意泊的小脸,笑嘻嘻地说:“怎么就知道你家温师兄?你姐姐呢?下次有这么好的机缘留给你姐姐一份呀!我这个当师傅的很大方的,一份两份呢不嫌少,十份八份的也不嫌多。” 秋意泊面露苦恼之色,转而认真地道:“是,真君,泊儿记下了……可是这位阿爷只要天灵根呢!” 流宵真君眉峰微动,见秋意泊毫不知情的模样,便也不再问,免得戳穿了他灵根的真相,奇石真君也默契的拉开了话题,说起了其他事情来。 其实两人对当时秋临淮、秋临与的决定还是颇为赞同的。孤舟明里不问,背地里也没少让张今把秋意泊的作业送上来,张今的意思就是这小子天赋惊人,但性格着实是让人生气!没见过这么得过且过的! 叫他读书习字,说十张大字那便是十张大字,明明能写得更好,却是潦草应付完事儿;叫他跑山,明明能跑完,却非要拖在最后几个半跑半走;叫他日挥一万剑,因着有计数沙漏在,他确实是不偷懒,但那真是怎么省力怎么来,卡在能计数的那条线上过关,绝不多用一份功。 故而秋意泊的成绩一直都卡在平平无奇的中等,不见起落,若不是张今被孤舟、凌霄二位真君特意关照过,也只当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弟子罢了。 要是叫他知道他是个天灵根……后果不堪设想啊! “温师兄!你醒醒!”温夷光沉沉地睡着,秋意泊都觉得这他妈温夷光是奇遇了吗?都是修仙的人了耳聪目明自不必说,温夷光怎么连他到了床边还叫了两声都没醒? “温夷光——!”秋意泊又推了一把。 温夷光还是丝毫没有清醒的迹象。 秋意泊想着他要是上前抽温师兄两巴掌,他会不会惊醒过来然后拿着剑追杀他? 老道残魂飘在空中,有些稀奇地看着眼前这个还在沉睡中少年。他重点看的便是他的手,骨骼修长,十指如聪,皮肤似玉,别无配饰,只是静静地搭在一旁,便有种不动声色的美态。 只看这双手,便是一双属于剑客的手。 秋意泊还想再推,离安真君却进了来,他见状笑了笑,转而就将房中的熏香灭了:“前辈还请稍等,他今日方踏上道途,未免他心不定,我便叫他好好睡上一觉。” “多谢小友。”老道残魂赞赏似地看了离安真君一眼,秋意泊则是有点懵逼,为什么离安真君为了让温师兄心定就点了安神香,他师傅师祖一个带他玩了至少一个时辰的过山车,另一个带他去春游烧烤? 啊这……可能是因为温师兄是天灵根的关系吧! 秋意泊迅速地接受了这一点。 果不其然,在安神香散去后温夷光便很快地清醒了过来,秋意泊把自己的脸凑到了人家眼前,早知如此他就换个猴哥的造型——可惜没人给他凑一个师徒四人组。 秋意泊忽然生出了一些寂寥之感,却又很快地按了下去,他笑眯眯地说:“你醒了啊!” 温夷光半口气差点没上来,只听见一声剑锋出鞘破空之声,离安真君把他的手按了回去,淡淡地道:“夷光,见过几位前辈。” 温夷光这才发现自己房间里不光有秋意泊,还有他师傅离安真君,流宵与奇石两位真君,也不知道是怎么凑在了一处,他掀被下床,向来平静无波的脸上也有了几分尴尬之色,他拱手道:“温夷光见过几位前辈。” 奇石真君和流宵真君纷纷摆了摆手,示意不必多礼,离安真君说实话也是半夜被人薅起来的,如今见自己徒弟脸上藏不住的懵逼,一时之间连心境都觉得平稳了许多。他简单的把事情说了一下,温夷光眸光微动,看向了一旁笑眯眯地秋意泊,神情都柔和了许多。 离安真君催促了一声:“夷光,你可愿意?” “弟子愿意。”温夷光拱手道。 “好!”老道赞了一声,便将温夷光的神魂扯入了洞天秘境之中,温夷光瘫倒了下来,离安真君早有准备就把人送去了床上,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便见秋意泊手中多了一道流光。 待流光散去,他们才看清楚这是一个琉璃瓶子,里面堆积着一小簇晶莹的砂体,虽隔着一层琉璃,却能叫人感受到它们散发着玄妙的气息,似乎再看下去神魂便会被吸走一般。 他们连忙收回了视线。 老道的声音还在秋意泊耳旁徘徊:【你送老道一个传人,老道自不好叫你空手而归,此物你且收着吧……】 秋意泊捏着瓶子倒没有觉得如何玄妙,反而将东西往奇石真君的地方送,奇石真君为它设置了两道阵法,这才细细去打量:“许是一种特殊的材料,我也未曾见过。” 秋意泊道:“那师傅您先收着吧!” 奇石真君一顿:“也好。” 这么大一个锅扔出去了,秋意泊只觉得轻松无比,他打了个呵欠,还好还好,只是捞了个材料,温师兄本来就是个奋斗逼,应该不会怪他才是…… 他想着居然头一歪就靠在奇石真君身上睡了过去,离安真君本来还想谢谢这位小师叔呢,见状道:“八成是刚刚吸了点安神香的关系,让小师叔睡吧。” 他摸出了一个纳戒交给了奇石真君:“前辈,这就当是给小师叔的谢礼吧!您不要推辞,小师叔拿了也是应当的。” 温夷光拿了这么大的好处,离安真君作为他的直系长辈自然是出点血的,奇石真君没有推辞什么便收了下来,他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秋意泊,笑着摇了摇头便走了。 送走了几人,院中又冷清了下来。 天空明月高悬,清冷的月光流淌而下,溢满人间。 流宵真君也不走,她坐在临窗地塌上,支着脸道:“师弟,喝酒么?” “师姐,很晚了。”离安真君也挑了个位置坐了下来,他也不好走,毕竟还要守着温夷光。他手一拂,便出现了两坛美酒,两人也不寻什么酒杯,便一人怀抱一坛喝了起来,皆是沉默无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突然异口同声地道:“怕是要乱了。” 没有根据,而是他们都有一种强烈的直觉。 这天下……快要乱了。 翌日,秋意泊难得睡了个好觉,精神百倍的去上学去了。 已经有不少同学都已经到了,今日一看,果然人人都与之前有所不同。正所谓修真界无丑人,他们踏入道途后身上大部分杂质便被排了出去,见哪个都是皮肤莹润,双目有神,哪怕五官平平无奇的,也都带着一股子离世出尘的味道。 众人客气的互相问过了好,见人也到的差不多了,便自发出去跑圈练剑了。 温夷光故意跑在了秋意泊身边,低声道:“谢谢,泊师弟,以后若……” “温师兄你与我客气什么?”秋意泊笑弯了眼,他打断了温夷光,随即又暗搓搓地道:“那剑法是不是很难练?” 温夷光顿了顿,答道:“……确实高深莫测。” “哦。”那就好! 秋意泊笑容越发乖巧了起来:“那温师兄要好好努力练他!争取打败我师祖成为天下第一!” 温夷光下意识的想道秋意泊此言未免太过随意,话到口边却陡然生了一股凌云之情——是了,孤舟真君也不过是比他早出生了千年罢了,若他有千年,难道就不能与孤舟真君比肩?不说千年,便是百年,他也觉得自己的成就能不在孤舟真君之下! 待张先生到时,众弟子已经做起了早课,有人抚琴,有人吹笛,合着经文一道听着倒也有那么几分味道了。 ——也是能理解,昨天迈入了门槛,又回了各自峰头稳固了修为,正是新鲜的时候,自然也会用功一些。 张先生待他们修完了早课,便道:“今日开始,便要开始学习一些基础的法决了。” 众弟子的眼睛都亮了起来,一眨不眨的盯着张先生。 张先生手指掐诀,众人只见他身上亮起了一道光晕,自丹田而起,循环往复,最终通往了指尖,张先生喝道:“五帝五龙,降光行风。广布润泽,辅佐雷公。五湖四海,水最朝宗。神符命汝,常川听从!1” 话音方落,外头骤然晦暗了下来,一道紫电陡然划破天际,雷声震耳,随即便是大雨倾盆而下! 众弟子目瞪口呆,要不是有前头礼教做底,一个个巴不得跑到廊下去看雨,就算如此,眼中惊羡之情溢于言表,望下张先生的目光更是向往崇拜。 张先生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都元婴期了,下个雨还不是随便掐个法决的事儿?只不过是为了唬这帮兔崽子,特意又是念咒又是掐诀的,全力而动,自然不同凡响。 “可看清了这灵雨咒是如何施展的了?”张先生忍住笑,一脸高深莫测地道。 众弟子纷纷道:“先生能不能再为我等施展一次!” 张先生没有再度施展,雨下太多了回头那群朱鹮非要追着他啄不可。他微微一抬手,堂中书桌便换成了一个个蒲团,他示意众人定心定气,打坐于上:“若想要施展灵雨咒,便要先学会……闭眼。” 肉眼闭,心眼开,能领悟到多少就要看他们自己了! “上药三品,神与气精。恍恍惚惚,杳杳冥冥。” 秋意泊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恍惚之间立刻就感受到了所谓的灵气。 它们密密麻麻地挤在空气中,并不存在于眼前,可确实能够感受到它。他突然意识到为什么昨天去了外门后会觉得外门空气质量不太好了,大概就是灵气的关系。 内门的灵气要比外门多得多。 张先生漫漫道:“……绵绵不绝,固蒂深根,人各有精,精合其神。神合其气,气合其真,不得其真,皆是强名。” “神依形生,精依气盈,不凋不残,松柏青青。三品一理,妙不可听,其聚则有,其散则零。七窍相通,窍窍光明,圣日圣月,照耀金庭。一得永得,自然身轻,太和充溢,骨散寒琼。2” 字句随着他的声音钻入了弟子的心中,张先生满意地看着济济一堂弟子悟性高的已经开始化天地灵气为己用,而悟性差一点的也开始缓慢吸收。 他微微阖目,提气引灵,身上浮出了一道肉眼不可见的微光,庞大的灵气四溢开来,引导着他们灵气运行,一遍、两遍、三遍……直到每一个弟子都能够自主依照凌霄决运行灵气后他才罢手。 张先生抬手给自己吃了颗丹药,等待着他们自然清醒。 这才是踏入道途后的第一课,运气。 什么灵雨咒,是拿来让驴子拉磨的萝卜,吊着他们的兴趣的。没有灵气,除非自身的境界已经能呼应天地,否则掐什么法决都是白搭。 这一堂课,日后还会伴随他们很久很久,直至他们某一日陨落。 秋意泊只觉得天地间无数灵气向他狂涌而来,几乎将他的身体撑得生疼,他正当忙乱之际,却听见了张先生的声音,他的灵气恰到好处地落到了秋意泊的身上,引领着那些方进入的灵气走向正途。 那些灵气按照特有的路径在他的经脉中缓缓流动着,它们如同洪流,又如同小溪,每到一处,便拓宽了一处,便积累了一处,闭塞的地方被灵气冲破,又被清洗,最后再一遍又一遍的循环中消散。 脚底在发热,或许他整个人都在发热。这种感觉很玄妙,他也不知道如何形容,只道这灵气每循环一遍,便有热意自丹田散发,涌向周身各处,指尖、脚尖都如同被泡在恰当好处的温泉之中。 周围的气温似乎已经不重要了,他似乎永远都会处在这样舒服的温度之中。 灵气的运行越来越快,可到达一个让他快要不舒服地地步的时候便不再加快了,循环三周后又逐渐缓慢了下来,有条不紊的按照原有的路径缓缓流淌。 …… 再一睁眼,便已经是七天后了。 课堂中只剩寥寥无几的几人,有他,有温夷光,有秋露黎、顾真……似乎除了他和秋怀黎外都是天灵根或者地灵根,唯有他们是两个玄灵根。 张先生本是阖目小憩,此时也睁开眼来,赞许道:“醒了?都等着你了。” 其实他悄悄用了点小手段才叫醒了秋意泊。 虽说他和温夷光都是天灵根,可温夷光也不过是在今日才醒了过来,灵气稳固,已经在练气第五层了,而他若不是叫醒了秋意泊,恐怕他能一口气修到完满去。 可见温夷光在剑道上天赋卓绝,在悟性之间却要低于秋意泊。 不过弟子之间天赋不同也是很正常的,也不能指望弟子个个都是全能型的天才吧? “你们都过来,现下教你们灵雨咒。” 各人悟性不同,这一次打坐的时间自然也有所不同,绝大部分弟子在第三日便清醒了过来,张先生便率先教了他们灵雨咒,将他们打发去寒山下让他们练开了,若是灵气用完便就地打坐,积攒灵气后继续施展灵雨咒,免得他们有力气没地方花去。 秋意泊这一批已经是最后一批了,张先生也懒得一个个教,刚好凑一道解决了。 所幸这批都是尖子生,也不必张先生如何费心费力,稍微教了点小诀窍就都会了。 首先是秋怀黎,他是最快成功的一个,微微沉思片刻便掐诀,不多时他面前便下起了一片小雨。 刚踏入练气期,能有这样的效果已经很不错了。 张先生满意颔首,又去看下一位。 顾真也很快搞定了,面前下了一片小雨,他高兴得眉飞色舞,脸上就差写上‘快来夸我’几个大字了,张先生表扬了一番,又看向了温夷光和秋露黎,他们也很快就成了。 唯有秋意泊,他试了好几次,这个法决跟他背错了词似地,半点反应都没有。他苦着脸看向张先生:“先生,我这个法决是不是背错了?” 张先生听他背了一遍:“没错,再试试,法决要这么掐……” 他展开手指在秋意泊面前演示了一番。 秋意泊恍然大悟,终于掐对了法决,灵气在经络中运行着,气随心动,几乎转瞬便到了他的指尖,他闭目喝道:“帝五龙,降光行风。广布润泽,辅佐雷公。五湖四海,水最朝宗。神符命汝,常川听从!” 还是没反应。 张先生也有点奇怪,按照方才灵气运行的方式应该已经成功了才对啊。 难道秋意泊是修道上的天才,法决上的白痴? 秋意泊见张先生眼下有疲惫之色,道:“先生,要不您先回去休息吧?我问问我大哥哥是怎么回事?” 张先生道:“此事不妥,你哥哥虽然……” 话音被一阵轰然雷鸣打断了。 外面的天空不知何时已经成了一片青乌之色,转瞬间风雨晦暝、银河倒泻。 张先生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切。 啊这……意外吧? 一个练气期怎么可能召唤出这么大的风雨来?可也不是他啊,他没动手,清清白白。 从山下传来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声,一道流光承载着一个道士自山下冲了上来,二话不说便拔剑朝张先生捅去:“我日-你的张今,知道你灵雨咒用得行!至于非要淹了我灵田吗?!不显摆你会死不成?!” 寒山书院上布有法阵,一般不会下雨,也不会下雪,免得影响弟子修行,除非某些人(张先生)特意为之,不过倒是不影响法阵内有人掐诀行云布雨。 而在这座山上,唯一一个能叫寒山下这么大雨的就只有张今了! 张先生左闪右避:“周师兄!你住手!不是我——!你听我解释!” “你解释个鬼!你还我夏枯草来——!” 众人面面相觑,听对话,他们是认识的。 那他们……? 秋怀黎俯身抱起了秋意泊,给几人一个眼色,口中客气道:“那既然先生有事,弟子等先行告辞了!” 俗话说的好:风紧——扯呼——! 30 第 30 章 几人一溜儿烟的跑到了半山腰,别说,自从练了气腰不酸了腿不疼了,连睡觉都不用睡了,从山顶跑到山腰都不带喘气的。 山腰有一片平台,不少弟子苦逼兮兮的在练剑,每人面前一个沙漏,诚实的记载着他们挥剑的次数,相比之前,每个人的沙漏都大了不少,同窗们看见他们来了,零零散散的打起了招呼∶&ot;温师兄!秋师……赶王紧来练吧!&ot; &ot;先生说了,我们打坐了几日,但剑道也不能落下,前几日的都要补回来。&ot; 秋意泊∶是张先生的操作没错了。 那还能怎么办,练呗! 有同窗既羡慕又敬佩的看着温夷光,想必他们等到现在才下山,就是在等温夷光∶&ot;温师兄,你练气第几层了?&ot; 他们已经回峰头各自问过了师兄师姐,方得知第一次入定是最能体现弟子于道途上的天赋与悟性的,时间越久,突破的概率越高。如同他们不过是从练气第一层练到了第二层,第三层都算是好的了。 温夷光微微颔首∶&ot;第五层。&ot; 此言一出众人惊叹纷纷∶&ot;第五层?!&ot; &ot;果然是温师兄!&ot; &ot;天灵根就是与众不同!&ot; 温夷光的目光落在了秋意泊身上,其实他能感觉到秋意泊此刻的修为比他还要高一些,他有些想不太明白,归咎于秋意泊的悟性更好一些。他本就不是什么多嘴的人,自然不会去揭穿秋意泊才是最后一个醒来的人。 他醒来时模样像是被人硬生生叫醒的一般,再看当时张先生意味深长的神情,恐怕是张先生出的手。 这种感觉有点奇怪-—他并不嫉妒秋意泊,可就是生出了一些较劲的心思,他为天灵根,虽说自己口中说着并不在意,却仍是有些在意的,此刻便有些跃跃欲试,想要超过秋意泊。 顾真笑嘻嘻地跳了出来∶&ot;别只夸温师兄啊,我也要第四层了!秋师姐也是第四层!&ot; 他一指秋意泊∶&ot;喏,还有这个!没想到吧!泊师弟才是最厉害的,他第六层了!方才先生还亲口夸了泊师弟呢!&ot; &ot;哎?!泊师弟第六层了?!&ot; &ot;泊师弟好厉害!泊师弟不是玄灵根吗?怎么做到的!&ot;有人上前捏了捏秋意泊的丸子头,一把搂住了他∶&ot;快!看在平日里师兄也没少给你吃糖的份上快告诉师兄!&ot; 秋意泊被夸得不好意思,挠了挠头道∶&ot;我也不知道哎,打坐醒过来就第六层了。&ot; 众人恭喜了一阵,嘻嘻哈哈的笑成了一片。 在角落里坐了几个少年男女,他们并不凑到秋意泊那边去,只是自顾自的打坐。有个少女不屑地和同伴道∶&ot;我也练气第五层了呀,怎么没有人恭喜我?瞧他们那个模样!真是进了仙门也洗不掉身上的俗气!&ot; 旁边一位面容沉静温婉的少女无奈地道∶&ot;好了,婉婉,你上山时就已经练气第二层了,如今五层也没有什么大不了。&ot; &ot;王姐姐你也是!你也练气六层了呀!&ot;李婉婉抽了抽鼻子。 另一个头上别着一枝玉竹簪的少年闭目而道∶&ot;泊师弟都已经练气第六层了,以他玄灵根的资质,一举从第一层突破到第六层,难道不值得一夸?&ot; &ot;刘师兄!&ot;李婉婉不满地唤了一声∶&ot;他是秋师叔的侄子,练气第六层有什么可值得惊讶的?谁知道秋师叔给他吃了什么天材地宝呢!&ot; 温夷光、秋露黎……他们不是天灵根就是地灵根,进步出众也是她意料之中,唯有秋意泊只是个玄灵根居然一瞬间比她的修为还要高了,实在是让她忍不住想些别的。 &ot;好了,不准再说了,打坐吧。&ot;王姓少女叹了口气∶&ot;既然不在意,又何须与他们比较?课业紧张,婉婉你盯着泊师弟,倒不如多练一练。&ot; &ot;王师妹说的极是。&ot;另一个一直未曾开口的少年道。 李婉碗听了眼中泛出一些泪意,又被她眨了两下给抹去了∶&ot;王姐姐说得对,不如专心修炼!&ot; 秋意泊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们的方向一眼,不过也只是一眼便挪开了视线。玄真眼连阵法和传音都不在眼下,几个人说悄悄话他更是听得一清二楚。 有人夸就有人贬,这是很正常的,只要不是指着他的鼻子骂他,他是无所谓的——更何况和他们那一群又不熟的喽!管他们怎么想的! 那一群人是叩山之际格外轻松的少年男女,其实身份背景和秋意泊差不多——都是仙二代。不同的是他们的家族便在修真界,从小在修真界中长大,再加上春宴的时间问题,有几人其实已经踏上了仙途再来叩的山门。 严格来说,他们比秋意泊还要厉害,他们是仙n代。 他们所在的地界和其他自凡界上来的弟子大为不同,玩不到一起去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他们素日里也不爱与凡界来的弟子说话,大家在初识时的碰壁后也很自觉地不去主动接触他们,客气点就是了,再加上课业繁重,书院规矩严明,确实也没有人有心思去故意挑事,大家井水不犯河水的过下去算完。 待笑闹完,秋意泊他们也提着剑开始练习了。 他们这一波人都是在山上待了六到七天的,为了等秋意泊一道都攒了七万剑,大家目标一致,道痛苦。 秋意泊惊奇的发现练剑这件事完全没有之前让他那么痛苦了——想想也是,之前还是个凡,人天天一万剑也能坚持按标准练完,如今成为练气修士后身体机能大幅度提升,再加上之前几乎半年的积累的熟练度,以前挥一万剑的时间现在可以挥四五万剑,如果决心当个奋斗逼,那在一个时辰内练完七万剑也不是不可能。 平均一秒出273剑。 秋意泊可以吗? 秋意泊只会坚定的摇头∶他不行,他不可。 当温夷光、秋露黎两个卷王率先完成了负债,连带秋怀黎、顾真都已经完成了,几个人在略微的打坐休息后又勉力支撑着爬起来练灵雨咒的时候,秋意泊才姗姗结束自己的负债过来练习灵雨咒。 秋意泊是真的爬不起来了,但口干舌燥地看着众人不断掐诀练下雨,就很是难过——水其实带了,上学怎么可能不带个水杯呢?但他在上头打坐了七天,水都已经不是隔夜水了,而是隔周水了,虽然凌霄宗的水好歹也是什么灵泉,但是他感觉自己是捏不下鼻子去喝的。 偏偏纳戒中储存的水都被他喝完了!打坐那天还想着下了课回家记得补充来着——在此要提一嘴,秋意泊自从练气那日后,纳戒中的饼干零食乃至悄悄藏的两叠虾仁蒸饺都被奇石真君扫荡了个干净。 说不许吃就不许吃,真的饿了就吃一颗辟谷丹,清水倒是不管控,什么苹果汁却是无福享受了。 他眼睛一动,悄悄摸摸地到了秋怀黎身边,他哥不是这玩意儿练得最好嘛! &ot;大哥哥!&ot; 秋怀黎应声侧脸垂眸望去,只见秋意泊仰着一脸甜甜的笑容正满怀希冀的看着他,不由温和地道∶&ot;泊儿,怎么了?&ot; &ot;我好渴。&ot;秋意泊双手往前平举,手掌成托∶&ot;大哥哥你能不能让雨下的大一点,我取点水喝。&ot; 秋怀黎一顿,他首先考虑的不是能不能做到,而是这雨水能喝吗? ……是自己的灵气所化,应该能喝吧? 他尝试着以灵气缩小了些灵雨咒的范围,面前那大约一平方大小的雨幕便又往中间挤了挤,秋意泊尝试着上去接了些,然而雨量太小了,只稍稍打湿了他的手心。 他皱了皱鼻子;&ot;哥哥能不能计雨更大一些?&ot; 秋怀黎又努力缩了缩,可惜这个雨要么范围太大要么雨水太小,总是功败垂成。 秋露黎见状走了上来,听了秋意泊的要求,想了想便以竹枝在地上划了一道两尺见方的范围,道∶&ot;哥,试试看这个范围,无论雨量大小,只在这个范围内。&ot; 秋怀黎颔首,又尝试了一次。 秋露黎也一并掐诀,两道雨云叠成了一块儿,终于成功让秋意泊喝上了水。其他同窗好奇地看了过来,他们都要比秋意泊下来的早几天,早就回各自峰头休整过了,可怎么说呢…… 非要形容的话就是一直在那儿打坐然后练灵雨咒,等灵气枯竭了再打坐是一种非常枯燥的行为,不同于练剑时毫不间断,心无旁骛,浑然忘我的心态,一气呵成也就结束了,如此反复好几天下来人都快和他们下的雨一般凄凉得不行了。 如今看见秋师兄秋师如居然将这灵雨咒玩出花样来了,不觉也开始模仿了起来,逐渐开始攀比谁的范围最小,谁的雨量最大,甚至还有人不满足于这两个基础玩法的,开始比起了雨速。 那什么……只要雨水量够大,速度够快,那不就能有点杀伤力了吗? 秋意泊也练了起来,张先生不做人,灵雨咒居然要练一百回!也有沙漏计数! 不过还好,这次是很正常的小乌云,就是比其他人的看起来黑了一点,扎实了一点,雨量大一点而已。 &ot;不行哎,这个雨滴只要超过了指尖大,自动就会分裂开来,根本就没有杀伤力了。&ot;那位练雨速的同窗戳着脚下经历了数次灵雨咒仍然平坦一片的泥土地。 秋意泊暗暗摇头—雨再大,,那也是砸不死人的,毕竟从小到大谁没经历过几场暴雨,又有谁被砸死了?这就是科学的范畴了。 他突然心中一动,雨不行,是因为水不够稳定,那果变成冰呢? 冰雹可是能砸死人的! 他尝试性的用灵力去压缩水分子,使它们凝结在一起,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凝结的操作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容易,秋意泊努力了半晌,终于召唤出了……一片雪花。 &ot;泊儿!你这个怎么能下雪!&ot;秋露黎惊奇地蹿了上来,围着秋意泊那片胖墩墩的小乌云左看右看,甚至还上手捏了一把∶&ot;哎?!你这个乌云摸上去好好玩!&ot; 林月清也凑了上来,跟着一起摸了一把,随即也面露惊讶之色。众所周知,云是看得见摸不着的东西,他们的小乌云都是气态的,可秋意泊这朵乌云摸上去却像是摸到了一把冰沙,冰冰凉的,因着颗粒极其细碎的关系,摩擦在掌心甚至有些发痒。 &ot;好有趣!&ot; 一时间众同窗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讨论着,未了眼睛闪亮亮的看着秋意泊,叫他公布一下独门秘诀。 张先生&039;&039;整理&039;&039;好仪态,飘然下来视察自己养的患子们有没有偷懒时,惊讶的发现他们已经开始练起了飞冰咒。明明超的是灵雨咒的决,却愣是做出了从乌云里蹭蹭往下飞削铁如泥的冰刀的效果,一大片场地如今已经快给他们扎成了麻子,遍地都是小冰刀。 ……张先生捂住了自己的胸口,觉得自己的道心好像晃荡了起来。 有人发现了张先生的身影,连忙向张先生行礼问安∶&ot;见过张先生!&ot; &ot;见过张先生!&ot; 张先生深吸了一口气,看着他们满是兴奋的眼睛深吸了一口气∶&ot;你们看起来…都很熟练了 &ot;是时候进行下一步了!&ot;他本来还想教他们如何应用灵雨咒,可如今冰刀都玩出来了,可见并不需要他再教了。 张先生大手一挥,距离他们不远处本是为云雾所掩盖的地方显露了出来,那里居然是一大片四通八达的田地。田地并不大,每一块约莫十米见方,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柔一些∶&ot;每人去认领一片灵田吧,认领过后插上自己的铭牌,然后便到我这里领取种子。&ot; &ot;以后每日晨练时经过灵田,便需以灵雨咒浇灌一次,下学时也需要浇灌一次,三月即可收成,若谁届时交不上一百斤灵草,这门课便只能评&039;&039;劣&ot;了。&ot; 众人一顿,随即领悟过来后便是哀嚎一片,三个月之后就是年未休沐了,若是到时交不出来,这年还能好好过吗?! 张先生暗搓搓的把种子都替换成了夹杂着大量劣质草种的那一份——瞧你们能的,不给你们点颜色看看,还真当自己厉害了! 想要一百斤灵草? 每天不老老实实对着灵田放三百遍灵雨咒就想都不要想! 为 时间一晃,便又是三个月。 虽说寒山书院的课程修改成了每日上午上课,下午随机选地方打坐,但大部分弟子却还是习惯于留在寒山之上,严格来说,是留在灵田边上打坐。 毕竟这灵草可太娇贵了,不时时用灵雨浸润它们就不发芽! 大部分弟子都已经进阶到了练气第五层,秋露黎、顾真等三个地灵根则是在练气第七层,温夷光第九层,秋意泊第十层。 练气共有十二层,也就是说如果再按照这样的速度进行下去,秋意泊很快就能叩问筑基之境了。 至于为什么一个玄灵根能修得比温夷光这个天灵根还快,大家已经麻木了,别问,问就是觉得秋意泊的存在是让张先生专门来打击他们的。 这段时间他们听得最多的就是张先生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愤愤地道∶&ot;你们看看!你们小师弟都练气第x层了!你们是怎么回事!以后还好意思叫人家师弟吗?!是不是回去偷懒了?!&ot; 天地良心!他们是真没偷懒!就差睡在书院里了,就是比不过泊师弟他们能怎么办! 张先生看着已经交上来的灵草,清点了数目,发现几乎是所有人都凑够了一百斤,得意地简直要在心里唱起了小曲—都没偷懒,有老老实实在练。 这就成了嘛!他一个老师还要求什么呢? 他看着下面的乖巧老实坐着的弟子,含笑道∶&ot;不错,所有人都合格了。&ot; 底下瞬间如释重负,他微微抬手,将声音压了下去∶&ot;时光如箭,还有十天你们就要放年假了,我思索着总不好叫你们日日关在书院里,明日我带你们去一处小秘境历练一番,也好映证你们的所学所得。&ot; &ot;之前似乎也未曾与你们说过此类规矩,今日便来说一说,也好为你们解疑答惑。&ot; &ot;比如说,我们明日要去的秘境名为踏云境,乃是凌雷祖师所留下的诸多秘境之一,其中盛产各色天材地宝,按照门规,弟子入宗门秘境中所获,需上交五成于宗门,剩下的五成可以自留。诸君可有不解?不必介怀,直说便是。&ot; &ot;没有。&ot;大家纷纷摇头。 宗门培养他们也需要花出大比大比的资源,这还是自家宗门的秘境,拿了东西分给宗门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这难道还有什么疑问? 张先生微微颔首,十分满意∶&ot;再论其他,若参与天地二榜,四域大比等,所获则尽数归为弟子所有,宗门分毫不取。但若一些偶然现世的秘境,需宗门维持秩序,抢夺入境席位,则二分归弟子所有,八成上交宗门。若是弟子游历时进入的秘境,则无需向宗门上交。&ot; &ot;自然,宗门也不是白白要弟子的东西的,一应天材地宝都具有相应的贡献值,若贡献值足够,便可在宗门内兑换相应的资源&ot; 有人举了手,张先生示意他可以发问;&ot;先生天地二榜是什么?&ot; 四域大比他们听名字就懂大概就是东西南北四域修真界把弟子们凑到一块举行一场比赛。 张先生解释道∶&ot;天地二榜大比,每三百年一开。天地二榜为万年前百炼山歧山道君所炼制的法宝,玄妙非常,可纳天下英豪之名作比,一入炼神还虚境界便会自动除名,不再纳入其中。若是能成就天地二榜前十,自然能得到莫大的机缘。&ot; &ot;确实,总不好叫真君们以大欺小。天榜为炼气化神境界参比,地榜为炼精化气境界参比。&ot;张先生笑道∶&ot;所谓机缘,自然不一而同,如洗剑峰峰主孤舟真君昔年为天榜魁首,便获得了十剑之首的孤舟剑,他的道号便也由此而来。&ot; 底下顿时响起了一片议论声,秋意泊也听得入神,这倒是原著没写过的,原来孤舟师祖的道号是-把创啊…哎?不会是给他吐过的那把吧? 秋意泊莫名有些头皮发麻。 &ot;还有些人得了符笔丹药,便不——举例了……&ot;张先生顿了顿,鼓励地看向诸弟子,道∶&ot;如今掐指一算还有十二年便要开榜,只消用功一些,地榜之上必然有诸君一席。&ot; &ot;若是错过了也不必气馁,四域大比也是三百年一开,恰好与天地二榜相差一百五十年。&ot; 言下之意,只等他们在这两个大比上替凌霄宗扬名了。 待科普完了这些,张先生又说回了明日要去的踏云境∶&ot;既然是要映证所学,没有什么考验似乎不太好…要不这样吧!&ot; 他扬手一挥,桌上便出现了一只签筒∶&ot;每个人都上来抽签,签上之物踏云境中必有,十日后将此物上交与我,今年的考核便算是过了!&ot; 众弟子对视了一眼,没人想上去抽签,这签筒总叫人有些不祥的预感。 秋意泊大着胆子问道∶&ot;先生,若是抽中了一个绝难的东西怎么办呀?比如说签子上要一个筑基期妖兽身上的材料,可我们只有练气,又该怎么获得呢?&ot; 张先生诧异地道∶&ot;一人为孤,多人为众,若是一人打不过,难道你们合作都打不过么?&ot; 他又道∶&ot;若是真的打不过,那也只能算是自己倒霉,不能怪先生我心狠手辣,需知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ot; 众弟子∶:&ot;&ot; 有人道∶&ot;先生,能不能换个方式,不要抽签呀?我觉得咱们可以把签子内容明示出来,愿意做高难度的便可拿&039;&039;优&039;&039;,难便是&039;&039;上&039;&039;,简单些的便是&039;&039;中平&039;&039;,您看这样如何?&ot; &ot;废那事儿做什么?上来抽签!抽到什么便是什么,能完成得一律&039;&039;优&039;&039;,完不成就&039;&039;劣&039;&039;!&ot;张先生直言道。 经过一年相处,大家其实都下品出来了张先生也并非初见时那样高深莫测如仙人一般,大部分时间他是个好老师,但当他用不容拒绝的语气告诉他们什么的时候,他们就知道后面肯定有坑在等着他们! 张先生不自觉地抖了抖腿,对自己的布置志得意满。 踏云境中修为最高的妖兽是筑基初期,最低也有练气十层以上。这踏云境,根本就没有他们单打独斗能打赢的妖兽——哦,或许温夷光除外?那些运气特别好的也除外。 他教了他们修炼,教了他们知礼明义,现下就该教教他们什么叫做通力协作,什么叫做同门之谊。 &ot;就从秋露黎开始吧!&ot; 秋露黎顿了顿,坦然上前,随手一抽,张先生看了一眼∶&ot;运气不错,猎杀一只练气六阶的妖兽,品种不限。&ot; 秋露黎笑嘻嘻的下去了。 秋意泊搓了搓手,好久没抽卡了,嗯……他觉得他能一发入魂! 哎等等,或许他应该准备一本名册? 搁后山都能摸出个传承来,若是到了秘境中… 嘶- 秋意泊战术后仰——算了,抽卡什么的不重要了,他先连夜准备一本名册吧! 把周围关系好的小伙伴都记载上去,最好再寻摸个照片什么的,做成简历册。回头真是遇到了,就叫那些老爷爷老奶奶的自己翻!他收个介绍费就成! 正思索着呢,却听张先生&039;&039;哎呦了一声,似是想起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众人不由看向张先生,张先生愁眉苦脸的道∶&ot;你们杀过妖兽没有?&ot; 啊这,这帮小兔崽子平时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叫他们杀妖兽……他们敢吗? 要不先带他们到外门食堂去杀两只鸡熟悉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秋意泊∶新职业-猎头 31 第 31 章 凌霄真君隐在暗处,有些纳闷地看着一群宛若霜打的茄子一样的小弟子,踏云境虽然危险程度不高,可作为开山祖师留下的秘境,其中灵气充裕,又藏了不少天材地宝,风景宜人,怎么这群小弟子即将要进入秘境不是开心,也不是苦恼,而是一片颓丧之气? 回想到他们当年进踏云境时一个个志得意满,意气风发,恨不能一展所学的模样,简直是天壤之别。 凌霄真君向张今投去了一个询问的眼神。 张今眼观鼻鼻观心,只当自己没看见,他什么也不知道,总之忘了提前给他们训练杀生这种事情,他是不会承认的。 “踏云境马上就会开启,此物你们拿着。”张先生手一挥,每人眼前便多了一个小玉牌:“此乃踏云境阵符,若遇生命危险便捏碎它,即刻便会被传送出来。” “还是那句老话,进踏云境是为了映证自身所学,是历练也是……”张先生还在喋喋不休的讲着踏云境的事情,那声音如隔云端,秋意泊听在耳中,好像听进去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听见。 秋意泊有些恍惚,他做了一晚上被大鹅追着叨脑袋的噩梦,今天早上醒过来还心有余悸的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总觉得它秃了。 他昨天杀了至少十八只大鹅,听着好像也没怎么稀奇,可食堂那些大鹅也不知道怎么养的,每一只修为都有个练气两三层,还懂群起攻之,他好歹也是练气九层的修士了,居然还打不过那群大鹅,差点没给追着啄得衣服都碎了。 最后还是温夷光、秋怀黎等人与他一起围剿才勉强把那群大鹅宰了。 其他人也没有比他好到哪里去,什么被猪拱了的,被洒了鸡粪的,被练气四层的兔子蹬得差点腿骨折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后面妖兽全杀完了,张先生还嫌不够,让他们拿着剑挨个戳尸体,跟个流水线工人似地,等到他们人都麻了就原地打坐,等新的一批动物送来后接着杀。 直到深夜他们才被放回了各自的峰头洗漱休息。 秋意泊看了看周围同窗的脸色,估摸着大家昨天晚上估计都差不多。 凌霄真君微微摇了摇头,手中出现了一只三清铃,他将三清铃送到了张今手中。今日不过是个小秘境,他不好出面,免得这群小弟子太过紧张。 张先生一摸就知道是什么东西,他取出三清铃轻晃一声,随即一道清脆的铃声响彻原野,带着悠长的尾韵震击神魂,众弟子心神动摇,一股清凉之气自涌泉穴强势涌上天灵穴,与他们自身循环灵气融为一体,于身体中周转不去。 凉意自脚底起,叫人打了个激灵,仿佛身心都为之洗涤一般,心不乱则气定,气定则神闲。 凌霄真君见状便点了点头,一手微抬,一道门户骤然与他掌间张开,迅速侵蚀着空间,门户中有青山延绵,瀑布垂流,又有蓝天白云,大海奔涌,可谓意象万千。 张先生低喝了一声:“好了,抓紧时间!十日后无论功成与否都会被传送出来,你们各自注意着,进去吧!” “是,弟子等谢先生指点。”众弟子齐齐拱手道,随即便依次踏入了踏云境之中。 待弟子们尽数入了踏云境,凌霄真君才现了身形,同来的还有流宵、春明两位真君,他们看着门户内的景色,此刻门户风景已然大变,成了一张全景地图,四十九位内记门弟子呈现黄色光点,分布于整张地图内,旁边各有小字标识着各人姓名。 与此同时还有数以百计大大小小的红点缓缓地挪动着,另有不动的紫色光点、橙色光点若干。 红点代表的是妖兽,紫色和橙色光点代表的是天材地宝,另外还有十数明亮的白点在图中隐匿着,这些都是他们提前派入境内的弟子,免得这些刚入门一年都不到的小弟子出点什么事,来不及救援。 既然能叫小弟子入踏云境,自然做了万全的准备,踏云境虽然处处都把控于宗门之手,但若真有些天灾也是说不定的,正所谓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若是真因为一个小小的闹着玩的试炼而损失了弟子,凌霄宗才真叫损失惨重。 流宵真君落座于铺开的棚舍内,长裙旖旎,温和端庄。她手捧茶盏,仔细地看着地图,低声和旁边的春明真君道:“师弟,你说这次谁能取得魁首?” 春明真君想了想:“我最看好的是温夷光和秋露黎,我峰下的谈渊也很有希望。” 流宵真君笑道:“怎么不看好小师叔?” 凌霄真君恰好此时进来,他事务繁多,不便久留:“小师叔年纪太小了些,难以施展开来……流宵,春明,此处就劳烦你二人看守了。” “也是。”流宵真君笑吟吟地道:“多大点事儿,师兄你去忙吧。” “师兄你且放心。”春明真君也道。 凌霄真君微微颔首,便离开了。 流宵真君看着地图,突然‘咦’了一声:“师弟,你来看……小师叔是不是进了长生洞?” 春明真君仔细一看,随即摇头笑道:“……还真是,小师叔这次名次恐怕要不好看了。” 秋意泊一入门户,便天旋地转,眼前光线忽的暗了下去,伸手不见五指。 他传到哪里了? 他伸手掐诀,眼前便起了一团柔和的光晕,照亮了四周,只见周围石壁俨然,三步外便是一汪汪湛蓝的水池,十分奇妙,扶疏坐落,沿着地面蜿蜒曲折,清澈见底,看上去都很浅。 他再抬头看上方,累累的钟乳石倒悬于石壁上,左右一望,此处竟然只有他一个人。 甚至没有什么生物。 他居然被传送到一个山洞里了? 这些水池他暂时不敢探索,但有些过于绚丽清澈了,他没有搞清楚之前拒绝入水。他身后石壁高耸,与洞顶岩石紧密相连,是一条死路,他如果想要出去,只有找别的出口了。 秋意泊思索了一瞬,便自纳戒中取出了手套和琉璃瓶,戴上手套之后他才敢拿琉璃瓶装了一小瓶池水,将一切试毒药粉扔了进去,见药粉没有反应,这才踩着清浅的池水往另一个方向而去。 是普通的池水,应该是山洞附近有金属矿石,金属离子进入水中才导致水的颜色变成了这样。 钟乳石上垂着一些细密的丝线,随着光晕焕发着幽蓝的光,将整片洞穴映得如梦似幻一般。 秋意泊看见这丝线反倒是松了一口气,是幽帘虫的网,这其实是一种蚊子编织出来用于捕食猎物的,属于洞穴中常见的生物——说明这个洞穴之中还是有生物的。 他微妙地松了口气,突然又紧张了起来——不对,这记是修真界,幽帘虫大小和蚂蚁差不多或者更小,一会儿不会飞出来一只脸盆或者更大的幽帘虫出来抱着他的脸啃吧? ……有点慌了。 真的,要是现在出现一只野猪精之流的说不定他还没有那么慌。 秋意泊握紧了手中的剑,轻咬了一下舌尖定了定心神,不能这样自己吓自己,当务之急还是要出去。哪怕这里安全,那也不是久留之地,除非他期末成绩不想要了。 他抽到的任务挺简单的,寻找一颗黄品草药就算是完成任务,根据张先生的说法这已经是最简单的任务之一了。可现在山洞里寸草不生——至少他走到现在也没看见任何草木的痕迹,想要做这个任务恐怕很艰难。 不多时,秋意泊就似乎走到了山洞的尽头,眼前已经没有路了,只有一汪碧蓝的水池,自水池的另一端传来了依稀的水声,如果要过去探查的话就得游过去了。 他的视线在山洞中搜寻着,看看是否有其他隐匿的出口,不过很可惜,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洞道了。 秋意泊自觉还算是镇定,因为前世他看过不少探索洞穴的视频,知道沿着水声八成还能往下走,这种洞可能是消水洞,由地下河冲流而成,往下走说不定能找到地下河的出口。 他无奈地俯身伸手探了探水温,见可以接受便跳了下去——他不太会游泳,大概介于会和不会之间,淹不死,但也游不开。 所幸这池子虽然大,却也有边缘,他摸着边缘过去就是了。 他现在虽说不至于到不需要呼吸的地步,但是闭气还是能闭很长一段时间的,比如说正常人经过训练可以闭气5-10分钟,他可以闭半小时以上,哪怕是在不当心松开了池子边缘的石头,总不至于淹死他。 水池比他想象中还要深一些,他扶着石笋1顺着潜入水底,大概目测出来约有两米深,探得了深度,他便浮了起来,顺着池边岩壁慢慢地往另一头游去。 游到一半时,秋意泊有些累了,他抓着石笋稳定身形,举目四顾之时,突然发现有一根石笋长得特别有意思。 那是一根特别小的石笋,矗立在凹槽中,石笋头上微微翘起,下方却长出了几片飘逸如纱般飞起石片,特别像是一个道士坐在石头上抬头看着天空,衣袍被风吹的鼓动的模样。 他眉眼微动,煞有介事的对着石笋行了个礼,道:“仙人爷爷,保佑我快快出去吧。” 说完,他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一个人在这个石洞中探索实在是太无聊了,尤其是这种不知道是否有什么危险的地方,神经总是紧绷着,不找一点有意思的东西放松一下,他怕等到真的遇上事儿就反应不过来了。 话音方落,只听见一声碎裂声,秋意泊手中一松,他抓着的那根石笋居然断裂了开来!秋意泊怎么也没有想到,有他腰粗的石笋居然会因为他的抓扶而断裂,猝不及防之下随着断裂的石笋一并摔入了水中,那石笋压在了他的身上,亏得水够深,在触底之前秋意泊就一翻身,自石笋下逃离出来。 石笋触底,激起了一片细碎的沙土,瞬间水就变得浑浊了起来。 秋意泊记眼前一片迷蒙,他反手握住了背上的青云剑拔出,虽然知道这样的情况是正常的,可他仍旧忍不住警惕了起来。他没有急着游动,静静地等待着沙土落下,视野再度清晰,确认没有危险后才无奈的摆动着肢体往上浮。 ——然后他在水里打了个滚。 真的,有机会他一定要去学游泳,不学成浪里小白龙他绝不上岸! 秋意泊在心里叹了口气,刚刚掉下来的时候呛了口水,整得他气管生疼,止不住的想咳嗽,刚刚紧张时还好,忽略过去了,现在缓下来就几乎要克制不住。 他拧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把那股想要咳嗽的欲-望忍耐了下去,一手持剑在池底狠狠一刺,借着推力将自己推向了水面,正在此时他,他似乎看见了一道幽蓝的光影自头顶一掠而过。 他心下一惊,背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一年来日日万剑的功力瞬间展现了出来,长剑破水而出,形若半月,他感觉到自己似乎割着了什么,他又因为作用力被推进了水中。 有什么东西掉在了水面上。 他抬头看去,那是一只拳头大的甲壳虫的尸体,被他一斩两段,八足在水面上抽搐着,最后不动了。 秋意泊陷入了沉思——拳头大的虫子总比脸盆大来的好接受一点,就当是南方的蟑螂了。 但众所周知,当你看见一只蟑螂的时候,就意味着你家里还有几百只蟑螂。 他不是很确定当他冒头的时候,头顶上会不会掉落几百只蟑螂过来啃他。 不……还是得上去,在水里他更加没有办法。 秋意泊正欲再浮出水面,突然发现了一件事儿——刚刚他掉下水的时候吓到了一下,灵气断流,导致他刚刚招出来的照明光没了,但是他眼下洞府里还是很亮堂。 不是那种温润的白光,而是幽幽的蓝光。 他抬头看向了洞顶,只见此刻洞顶正焕发着莹然的蓝光,如繁星缀夜,银河垂落。 幽帘虫没有这么亮的光,这些应该是……他的目光看向了浮在水上的甲壳虫尸体。 他还要上去吗? 秋意泊头皮发麻。 他一顿,双目微阖,手中掐诀,很快他脚下便凝出了一块冰块,随着灵气不断催动,冰块逐渐连接成片,形成了一条通往水池另一侧的道路。 冰块在水下一米左右,这个高度他稍微苟着些身体,就能保证自己不露出水面而通往另外一端——之前想省点灵气的,现在看来却是省不了了。 他得想个办法,把这些虫子处置掉,前提是他们确实是会来攻击他的话。 他一边走一边想着,用火咒不知道行不行,都是蛋白质,应该能烧,而且虫子飞行都是靠翅膀,那玩意儿又薄又轻,烧起来应该不是很难,只要它们不能飞,对他的威胁就减少了很多。 秋意泊已经走到了水池的另一端,氧气也快耗尽了,他在心中默背了一遍火咒,确认无误后便以脚尖轻点冰面,使自己上浮,悄然无声的将脸探出了水面换了一口气,在破水的一刹那,果然就有几点幽蓝的光点向他急速飞来,他没有与它们纠缠,而是又潜入了水底。 那几只甲虫在水记面上飞了两圈后又回到了洞顶。 确实是冲着他来的,但是它们不敢入水。 他坐于冰面之上,手指微动,换为离位,瞬间一丛明亮的火星自他上方爆开,火舌蔓延,迅速自洞顶漫延,一时间幽蓝之色都成了明亮而温暖的火光,水面如被急雨所打,涟漪阵阵。 秋意泊便在水下挥剑补刀,其实更方便的是冰刀,但是他目前要维持火咒,却不好再同时释放冰咒。 几乎要一刻钟之后,洞顶的火焰才熄灭了去,秋意泊抬头再去看,却是瞬间在心里亲切的问候了这些甲虫的家属并祖宗十八代。 此刻洞顶依旧布满了蓝色荧光,甚至比方才还要更多一些,它们汇集成了一条幽蓝的河流,自秋意泊的头顶一直蔓延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若不是水面上布满了甲虫的尸体,秋意泊都要以为方才只是一场幻觉。 他坐在冰面上,极力减少自己的消耗,努力去想下一步该怎么办。 已知甲虫会攻击他,他不能上到水面找到出口……难道他要捏碎玉符就此放弃嘛? ……其实也不是不行,但他怕他爹和他三叔知道后气得吐血。 虽说宗门毕竟不会特意设置死局给弟子走,但他此刻好像确实是没有其他办法了。 秋意泊支着脸打量着水底,他还能撑两盏茶的时间,两盏茶后如果再没有办法就该缺氧了,不走也不行。扫视之间,他又看见了一根石笋,它就在他的右边,同样是长在一个凹陷下去石壁中,也同样是那样仙风道骨的老道士。 秋意泊恶从心头起,屈指敲了敲石笋的头,心道他好意拜一拜,不保佑一下他也就算了,还把他折腾到了这个地步,这个亏他得讨回来。 要不把它挖下来当纪念品怎么样? 说干就干,秋意泊持剑去挖,没想到那玩意儿被他一切就切下来了,他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手中的石笋,这好歹是石头哎,怎么这么脆? 正想着呢,突然周围传来了一股巨大的吸力,自石笋下豁然张开了一个大洞,沉寂在此不知多久的池水陡然找到了出口,迅速向洞口涌去。 秋意泊被裹挟其中,黝黑的洞口在他的眼中越放越大,他却半点灵气都用不出来,只能看着自己被吸入其中。 () 。:,, 32 第 32 章 青云剑在石壁上划出了一连串的火花,勉强减弱了秋意泊下坠地速度,他的手臂被震得发麻,他却咬着牙,手指死死地握在剑柄上,绝不松手。 他现下只能期盼门派发的这把青云剑足够结实,可千万别断了。 进入踏云境之前,张先生给所有小弟子都发了一枚纳戒,并冷漠无情的没收了众人原有的纳戒,新得的纳戒特别小,可以描述为一共就十个收纳格,里面包括了三天份量的水,辟谷丹,一把内门制式的青云剑并伤药衣物等,扣除这些必备物资后还剩三个收纳格,可以让弟子自由放入想带入秘境的东西。 当然,最多只能带练气阶层的物品,若是某些人家底丰厚,问长辈讨了个什么元婴期的法宝,那踏云境中岂不是要乱套了? 如秋意泊带的东西偏向于炼器,比如说之前那个很全能的试毒粉末,一套精简炼器的工具,外加央求奇石真君连夜制作的亲朋好友花名册。不过他还是比较鸡贼的,两颗耳钉各自带了一个芥子空间,里面被奇石真君塞了不少保命的丹药符箓之类的玩意儿。 只不过为了公平起见,非到必要时刻他也不打算使用罢了。 所幸青云剑还算是□□,在秋意泊于黑暗中看见一点莹亮的蓝光之时,成功的卡在了隧道的两侧,只差一点点,秋意泊就要被冲出洞口了。 秋意泊忍耐着水流在身上急速冲刷的感觉,要是换做是个普通人在这里恐怕都要被卷成三级残废,好不容易等到水流过去,秋意泊这才仔细打量下方。 下方是一个非常开阔的空间,地貌与之前没有什么差别,依旧是满眼蓝得几乎让人入迷的水池,高低起伏,错落有致,秋意泊想了想,以脚背勾住了青云剑,整个人倒悬下去,获得了更广阔的视野。 只见在远处,被水池包裹之间有一片圆形的空地,似是有个蓝衣人背对着秋意泊于其上打坐,一头长发在他身后散成了一片半开的花,沿着地势起伏蜿蜒的延伸到了池水中。 论感官,这个场景是极美的。 秋意泊也松了口气,这个剧情他熟——在某个地方走走绕绕看见一个人,对方仙风道骨飘然出尘,紧接着就会转头跟他讲‘我是xx道人,我有个道统/法门,见你有缘,便赠予你了……’之流,是熟悉的老爷爷剧情没错了! 不过见这身形,又是一个老爷爷。 秋意泊有些奇怪,怎么他遇上的全是男性,就没有一个女修吗?总不见得因为他是个基佬,所以同性相吸,故而被他吸引来的全是男修? 又或者老爷爷集体陨落的那一段时间修真界出了个特别怜香惜玉的大魔头,杀男不杀女? 他唇畔勾勒出了一丝清淡的笑意,随即又隐没了去。 嗯……花名册没白费,这不就用上了吗! 他脚背微微用力,一手推了一把石壁借力翻身坐上了青云剑,正欲将青云剑收起,突然却升起了一股强烈的危机感,他低头一看,却见方才还在远处的道人不知何时已经坐到了他的正下方,他一时间竟然分不清究竟是对方到了他≈ap;30记340;正下方,还是他被带到了对方的头顶上。 要不要下去? 对方应该已经发现他了。 他犹豫了一瞬,扣紧了青云剑准备下去见礼之际,倏地一阵奇怪的摩擦声从他的正下方处传来,他闻声垂眼望去,心跳猛烈地漏跳了一拍,随即疯狂的跳动了起来。 只见下方那道人用一种正常人绝对做不到的角度仰着头看向了他方向,它的正面根本就不是人的脸,而是一张无比诡异的怪物脸! 它的头对比起身体极小,根本没有脖子可言,原本应该是眼睛的位置向下凹陷着,凹槽部位占据了脸部的三分之二的面积,嘴部的位置衔接着一根钢针,探出衣袖的双手是诡异的细长的节肢动物状,而秋意泊眼中的打坐,则是对方硕大隆起的腹部。 严格来说这根本就是一只套着人类衣服的蚊子!还是有人那么大的蚊子精! “操!”秋意泊下意识的骂了一句。 流宵真君一拍桌子,几乎要克制不住跳起来骂人,她毫不犹豫地通知了长生洞附近留守的弟子:“三一,去长生洞救秋意泊!” “你们怎么办的事!怎么会留下一只练气巅峰的幽帘虫母体!”春明真君也忍不住责问道。 幽帘虫不可怕,它们大多数时间都是吃浮游生物或者小飞虫的,不会对修士下手,且幽帘虫春生秋死,几乎活不过一年,也就是看着恐怖了一些,可一旦有幽帘虫活过了十年,修为便会暴涨,几乎是一年一个小境界。 最恐怖的是有修为的母体生下的幼虫天然就具有至少练气一层的修为!这样的环境下别说秋意泊只一个人他,就是把这一届寒山书院的弟子都凑齐了都头疼! 这应该就是本次踏云境中最恐怖的妖兽之二了! 负责清扫秘境的弟子理直气壮地道:“禀告师叔祖,这幽帘虫本就该留下的。” 春明真君一顿,知道自己有些关心则乱,但这事儿换在谁身上不乱?!刚得来的一个天灵根的小师叔,怎么好就真把他置于危险之中?尤其他才六岁……就算马上要过年,那也才七岁! “三一就位,真君,是否由我出手清扫幽帘虫?” 流宵真君一顿,道:“你在旁边盯着,若是秋意泊在性命关头,不惜一切救他。” “是,真君。” 春明真君得知留守弟子已经就位便松了一口气,他看着长生洞中的影像,再看看花容失色的流宵真君,安慰道:“师姐,你别急……这回是小师叔运气不好。” “我怎么能不急!这要出事,孤舟师兄非把我们全杀了不成!” 春明真君心道流宵她真是想太多了,奇石真君小半数家底都进了小师叔的口袋,这幽帘虫想杀小师叔真的不是一般的困难。 说不定他上去砍小师叔,小师叔都能安然无恙。 哪这么容易出事? “嗞嗞——”有什么东西在它的背后鼓动了一下,随即破衣而出,薄如记蝉翼的翅膀不断在它的背后抖动着,看到这里时秋意泊意识到他不能再待在这里了,头上不知何时会有甲虫追下来,下面还有只蚊子精扮成的道人要追上来,他如果继续待在隧道内只会上下不得,逃无可逃! 他瞬间跳了下去,青云剑在手,另一手掐凝冰咒,只见青池间瞬间凝出了几道狰狞的冰锥向蚊道人的方向飞去,秋意泊借助冰锥几个起落,腾转之间挥剑直冲蚊道人面门! 杀了它!再寻出路! 蚊道人腾空而起,颇有些狼狈的避开了冰锥,口器一挥,与秋意泊的剑撞击在了一起,擦出了一丝明亮的火花。 秋意泊这才看清楚了它的下半身是何其恐怖——它硕大的腹部几乎已经被撑成了透明,从中可以看见一枚又一枚半透明的卵,里面都是黑黝黝的小甲虫,焕发着莹蓝的光。 它可能快生产了,现在应该是杀它的最好时机。 秋意泊心跳得极快,他几乎能在自己的耳中听见自己的血液快速地在血管中奔腾的声音,可手上的动作却冷静无比,见一击不成,立刻后退,与此同时一手微抬,一枚恰到好处的冰块飞上了隧道,将隧道堵了个严实。 既然跳了下来,他不会御剑,就等于没有了回头路,不如直接将隧道堵死了事,决计不能让甲虫下来! 秋意泊手臂发麻,只那一次短短的交锋,他手中青云剑几乎脱手而出。 他没有想过要逃,逃是逃不掉的,除非他捏碎玉牌即时传送。这蚊道人的修为可能比他要高两层,若非它腹中怀子,方才那一击就能重伤秋意泊! 淦,他到底是什么运气?抽签一发入魂是入到了,但却被传送到这种见鬼的地方,可见欧气爆炸后就是霉运连连,当个赌狗果然没有好下场! 蚊道人晃晃悠悠地在空中不断起伏着,很快它的翅膀就将它稳定在空中,它的口器在空气中不断摇晃着,似乎在感知着秋意泊的方位。 “嗞嗞——嗞——“它身后的翅膀不断地拍动着,快得只剩下残影,身形也逐渐稳定了下来,而口器则是正对着秋意泊,微微低垂,闪烁着幽暗的冷光。 秋意泊一手微抬,池水中再度升起了数十道冰箭,此类飞虫最大的威胁就是能飞,其次就是那根看着就令人胆寒的口器,只要毁了其中之一,必然能大大减小对方的威胁性。 蚊道人翅膀一抖,急速向秋意泊俯冲而来,秋意泊不畏不惧,冰锥自四面八方而起,朝蚊道人涌去,秋意泊提剑上前,硬悍那根恐怖的口器,为冰锥争取更多发挥的余地。 几乎是在又一次长剑几乎脱手而出时,秋意泊开始忍不住暗骂身体实在是太小了,就算迈上了仙途,还是有很多无法发力之处,小孩的手骨软,这就导致了他必须要更用力的抓紧剑柄才能保持长剑在手。 口器与青云剑发出了金戈交鸣之声,冰锥重重地击在对方的翅膀之上,却丝毫没有留下什么痕迹。秋意泊心神一动,青云剑自口器边划过,直冲对方背后。 “叮——!“青云剑抵在对方的翅膀上,秋意泊侧脸避开了口气,他的脸颊上缓缓渗出了一条血痕,而蚊道记人的翅膀仍是完好无损。 青云剑的天生发出了令人危机感大升的碎裂的声响。 再有两下,青云剑就保不住了。 怎么办?! () 。:,, 33 第 33 章 转瞬之间,那锋锐的口器便横扫秋意泊面门,他顺势低头免去了直接被斩断头颅的危机,随即后退,手指掐诀,无数冰棱自池水中陡然拔起,将蚊道人困于其中。 既然没办法破防,那就改杀为困,逃掉也行。 头顶上传来了令人头皮发麻的嗡鸣声。一只又一只壮硕的甲虫狠狠地摔在了隧道的冰面上,即使粉身碎骨,它们也毅然决然的向冰面冲撞着。 秋意泊没有去看,他知道那是上面的甲虫追来了。 这只是母虫,上头都是它的孩子,追过来很正常。 他一手自青云剑上拂过,青云剑何处出现了暗裂他了然于心,和之前猜的没错,确实是再有两下就该断了。灵气涌动,裂纹被短暂了修补了一下,秋意泊看着眼前已经被困于坚冰之中的蚊道人没有选择在此刻放弃,而是继续催动寒冰咒,一层又一层的冰棱竖起,直至将蚊道人所在裹成了一个冰球。 他快速地扫视着周围,他听见水流声了,一定会有出口! 心脏犹自在狂跳,秋意泊心道冷静点,大不了捏碎了阵符出去!他怂个屁! 有了! 有个出口! 秋意泊立刻向那个方向狂奔而去,果然在看似封闭的石壁之间有一个半人高的隧道,对于成年人来说或许不好进,对于秋意泊而言却是正正好好的。 他进入洞穴,立刻招出了一团火球打开视野,也顾不得蚊道人应该是追踪热源的,反正他自己就是个热源,再加一个火球也没什么。 正在此时,他身后传来了巨大的爆裂之声,秋意泊没有回头,没有什么好回头的,肯定是蚊道人破冰而出了。 他这个阶层召唤出来的全是凡冰,顶多就是比正常的冰硬度稍微高一点而已,困不住这只至少练气十一层的蚊子精在意料之中,看什么看,还不快跑! 话虽如此,秋意泊却也没有放弃给蚊道人制造障碍,他面前又生出了一个火球,直直往他身后飞去,至于结果如何他不在乎,能阻拦对方就好。 他越跑越快,眼前出现了一丝自然天光,他心中一喜,正欲出去之际异变突生,一股强烈的危机感自心头涌上,他手中青云剑向背后挥去,手臂需麻,弯曲成了一个不自然的角度、只差级那尖 锐的口器就会从背后当胸而过。 秋意泊脚尖一转,凌空而转,手臂几乎给他凝成了麻花,又顺着身体的力道,另一手抵住青云剑身,硬打住了这一击,蚊道人此刻已全然没有了人的样子,几根节肢撑在隧道石壁上,腹部滚圆,它那一头长发无风自动,在空气中曼舞着,见口器无法突破青云剑,那头长发便向秋意泊涌来。 秋意泊这才看清楚那根本不是长发,而是幽帘虫的捕食网,每根丝线上都挂着点点的凝珠,若是被它们沾上想也知道有什么后果,他抵在剑上的手指掐诀,指尖吻上了剑刃,瞬间血流如注。 他现在只恨自己当初怎么不更努力一点,到了筑基期这种基础法决就可以不用掐诀了。 一道火光自他眼前猛然爆燃,那些火焰舔舐上了捕食网,迅速延伸了过去。秋意泊手上一轻,心知有效,见蚊道人疯狂甩头,并且扭头正面避开的景象,突然又有所明悟——生活在地穴中的生物,一辈子都可能没有见过天光,害怕火焰特别正常。 因为那是未知的东西。 秋意泊乘势而起,几道火球疯狂涌向了蚊道人,蚊道人见状急速向后退去,秋意泊立刻扭头就走,绝不恋战——经过了这一段时间,他的灵气快要耗尽了,再不走那就真的只能让阵符将他传送出去了。 他方走两步,突地发现自己的脚踝似乎被什么东西勾住了,干!幽帘虫的捕食网什么时候过来的! 隧道两侧的石壁上无声无息地爬满了捕食网,火焰似乎无法燃烧它们,一触碰到便化作了一团轻烟消散了。一滴粘液落在了他的肩头,秋意泊脸色大变,青云剑立刻向下划去,只听一阵金戈交鸣之声,青云剑剑身再度出现了几道裂纹,秋意泊的肩头却仿佛被什么东西牵扯住了,失重感瞬间袭来,他被狠狠地砸向了石壁。 此事突发,秋意泊来不及做任何应对,身体将石壁砸出了一个深深的大坑,碎石石屑纷纷而落,而腰上则是缠上了更多的捕食网,再一抬头,那口器正在眼前! 秋意泊一道火焰直接击向蚊道人,蚊道人似是被晃了一下眼睛,他一手一扯,身体翻滚,立时就将沾满了粘液的外袍脱了,另一道灵气直击蚊道人,在火焰和灵气双重攻击下,蚊道人左闪右避,一时间隧道内布满了飞扬的尘土石灰。 初中化学教过,不要在面粉厂里玩火,容易发生粉尘爆炸。亏得这里钟乳石之类较多,质地松脆,被他有意而为下洞窟里立刻布满了灰尘。 他忘记了石灰算不算可燃物质,但试一下又不亏!万一里面有其他成分在呢?反正总是要打的,这算是副产品。 眼前闪烁出一片火光,与之同来的便是剧烈的爆炸声和推力,热浪滚滚,秋意泊被重重地砸向了石壁,恍惚之间他似乎透过了石壁又到了一个什么地方,这里非常阴凉。 秋意泊在地上滚了几圈便立刻起身,只见眼前正是一个在往内泛涌热浪的通道,蚊道人不见踪影,而他此刻正在另一个洞穴中,可以肯定的是这不是之前蚊道人的洞穴,勉力掐了一个土咒,将洞口掩住,这才一屁民股坐到了地上。 他怔怔地眨了眨眼,是不是逃出来了? 好像是的。 他突地伏到了一旁,剧烈的呕吐起来——太恶心了,万物都有生存权,蚊子没有。他想到方才被捕食网卷住的触感就头皮发麻,汗毛直立。 心跳块地不成样子,一点一滴地反馈到他的身体四肢,他吐了两口酸水后便止住了呕吐,试图寻找这个洞里是否有什么危险存在。 没有蓝光。 洞窟自掩盖上那个破口之后便是一片漆黑,秋意泊用最后一点灵力找了团光出来,仔细的观察着 这地方只有池水,还有草木。 很好,是安全的。 秋意泊看了一眼青云剑,它此刻已经摇摇欲坠,似乎再受一点力就会断裂—咱门派的制式长剑质量不太行啊,回头要和孤舟师祖告状。 他想到这里,突然想笑,便扯了扯嘴角,刚一动便又战牙咧嘴的叫疼,在肾上激素缓慢褪去后,方才受的伤的疼痛感开始一起涌了上来,他爬了两下,将自己摔入了池水之中,清凉的感觉让他被火光灼烧的皮肤舒服了许多。 他恍惚之间在周围布置了一个简单的示警阵法,这个寒山书院没教,但奇石真君教给他了,非常简单,几乎不用动用灵力,没有灵石草木也行,草木没有整两块石头都行。 做完这一切,他才沉沉地睡去了。 流宵真君手中的帕子都快被她拧成了一团抹布,她看到这一幕长长地松了口气,得意地看向春明真君∶&ot;我就说,咱们小师叔一定行!&ot; 她布置了一个法阵,谢绝自己的声音透露出去,叫弟子们听见她的形象就没了。 春明真君也忍不住颔首∶&ot;确实,小师叔奇思妙想,若不是小师叔初入境界,又被年龄限制,幽帘虫纵使比小师叔高两个小境界,恐怕也奈何不得小师叔。&ot; &ot;如今师姐打算如何?&ot;春明真君问道∶&ot;小师叔重伤,恐怕没有再战之力。&ot; &ot;急什么。&ot;流宵真君道∶&ot;咱们小师叔运气足够好,长生洞中的生门叫他找到了,未必不能再战。&ot; &ot;也是,那就静观其变。&ot; 大太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秋意泊终于在一片寒冷中醒来,浑身巨疼,可精神比之前要好得多,灵气也总算有所恢复,有站起来的余地了。 他起身,才发现自己的右手不自然的扭曲着,但右手仍是牢牢地握住青云剑,如今乍然一松开,手指立刻反馈回来了酸雇的感知,他走上了岸边,给自己换了一身干爽的衣服,,转而便重新摸出灵石布阵,摸出了一颗伤药吃了,闭目打坐。 不管这里有没有危险,总之先恢复自己的灵气再说。 大约三个时辰后,秋意泊重新睁开了眼睛,他伸手一摸脸,上面掉下来了零零碎碎的皮屑,露出下面新长出来的皮肤,轻轻一碰就疼得厉害。他估摸着自己的脸现在应该不能看了,不过多过几天也就好了。 他开始复盘方才的行为,是不是有些太轻率了。 比如他是不是可以不跟那只蚊子精打,又或者他为什么不选择从那个隧道爬上去,继续和那群甲虫开撕,但是仔细一想彼时行为理所当然,能杀则杀,杀不了就跑,没有什么特别可供选择的地方,自然也没什么错处。 他最后引爆粉尘的时候其实自己手里已经扣住了玉符,只要稍有不对就捏碎了去,只是又到了新的地方,故而没有直接捏碎。 灵气恢复地差不多了,秋意泊便再度点亮了火焰,开始探索起这个山洞来了。 这个山洞并不算特别大,花木扶疏,池水幽然,乍一看还以为进了什么仙人所在一般,他走了两步,确认这里没有任何自然出口,想要出去要么就是炸了方才他堵上的洞,或者再行炸出其他洞口。 他再度确定这里没有什么肉眼可见的危险后便又跳下了池子,给自己好好洗了个澡,清理了一翻,转而开始了分析大计。 方才那个石灰原来真的能引爆啊……难道里面有些什么东西在? 他伸手捏了一把岸上的石笋,轻易地在掌中捏了个粉碎,转而铺开了他的炼器套装,开始分析其中的成分,转而又扯了一根草过来分析,转而就将山洞中肉眼可见的物质分析了个遍。 越分析他的眼睛就越亮。 他看向自己的青云剑,好家伙,石笋里含有少量金属元素,还有一种不明物质但是秋意泊将它们提炼出来后可以轻易点燃。旁边碎落的石头根本就是金属矿石,稍微整一整就可以修剑了,还有那个草,里面有灵气存在,几乎可以判定为不上品级的灵草,吃一点可以补充灵气,池水直接判定为金化水… 那什么,蚊道人不是怕火吗? 不知道它怕不怕光…? 要不他先组几个照明弹和口口试试?实在不行还能装个毒-气弹,他的试毒药粉只要反向操作一下就能合成毒素。 如果对蚊子精没有效果,熏死它的子孙后代也是好的。 科学技术才是第一生产力。 34 第 34 章 流宵真君看着秋意泊面前的那口大锅,有些咋舌,春明真君还当她要问什么,结果她张口便是;&ot;奇石前辈怎么改行炼丹了?&ot; 春明真君∶&ot;……听说小师叔是自学的。&ot; &ot;自学的?&ot;流宵真君眯着眼睛看那锅子药液∶&ot;那么厉害?这都能去考个炼丹师了吧?&ot; 从各种草木矿石中提取有害物质炼成这东西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去考个下品炼丹师完全没问题了。 &ot;确实是。&ot; 流宵真君一边兴致勃勃地看着一边道∶&ot;小师叔还真想回去?都是针对幽帘虫的东西——虽然做的杂了些,但还蒙对了好几个。&ot; 春明真君摸了摸下巴,有些无奈地道∶……看情况像是,要不找弟子盯紧一点,有危险就赶紧捞小师叔。&ot; &ot;这孩子气性真大!&ot;流宵真君停顿了一下,又道∶&ot;像我们凌霄宗的种!&ot; 春明真君∶&ot;…&ot; 他传讯给了编号三一的弟子,让他暗中盯着秋意泊,他师姐应该是已经想不到这件事了。 ★ 大锅里冒着诡异的气泡,秋意泊带着一个口罩,十分严肃认真地拿着勺子在里面搅拌漆黑的药液,随着一样又一样的材料加进去,刺鼻的气味逐渐消失,转而则是一股子令人心生愉悦的花香。药液的颜色逐步退化澄清,最后成了金色的透明液体。 他没带炼丹炉,锅子凑合一下也能用,毕竟只是半成品,还需要组合安装。 这是具有催眠作用的药物,在一定条件下会气化。因为秋意泊不能确定什么样的东西才能对蚊子精造成伤害,所以干脆在材料齐全的条件下多做了几种。 这都要感谢那颗大力丸让他对炼丹产生了无穷的兴趣。 秋意泊摸出了两个圆球,圆球由岩石制成的,其上有个孔洞,还能看见已经中空的内里。 他自一块铁矿石上拂了拂,掌心之间白光涌现,等到再收手时铁矿石已经缩小了无数倍,地上全是黝黑而细碎的杂质。他将这块铁矿石锤打成薄片,以特制的笔刀在其上一气呵成的刻上了一个功能为&039;&039;锋锐&039;&039;符文,此后便小心翼翼地捏着扔进了圆球中。 这样的铁片他装了八个球,足够喝一壶了。 等待药液冷却,他又将药液装进了小球中,以同款铁片封顶,以免泄露。他看着已经做完的二十四个球还是觉得有点少,万—一会儿不够扔了怎么办?毕竟甲虫基数有点大……再做点? 第四十个小球完成,秋意泊莫名还是有些焦虑,这一波材料已经用完了,想要再做就得再去提炼材料了……可是他一想到青云剑都没办法破蚊子精的防,又提着矿镐认命的去采矿了。 等做到第八十个小球,秋意泊突然意识到他已经存这里做了整整天—夜了,如果再这么做下去可能等到秘境时间结束他还在这里做东西。他摸了摸鼻子,手上还犹不死心的给衣服和武器上附上符文加持,这才将所有的小球都塞进了芥子空间之中准备去找事了。 他甚至有些搞不清楚现在去找蚊子精的事儿到底是为了报昨天被追杀得狼狈不堪的仇,还是想去测试自己新做出来的小球了。 秋意泊小心翼翼的将一根铁杆插-入了方才封住的洞口,借由小洞探测到外面啥也没有后就干脆利 落地钻出了洞穴,尽量隐藏气息顺着天光的方向跑去,不多时,他就看见了一片郁郁葱葱的山脉,他似乎在一座山体山腰的平台上。 天色已晚,明月高悬,辉光如水,静静地流淌于人间。 秋意泊眯了眯眼睛,这个时间很适合。 他在洞口支了一丛巨大的篝火,快乐地将自己的做的小球扔了几枚进了进去,等到燃烧得差不多了便浇了水上去,瞬时篝火就起了浓密呛人的黑烟。 秋意泊掐诀唤风,这种峭壁本来就是风大的地方,根本无需动用多少灵力,狂风便应约而来,将黑烟全数吹进了洞穴之中。 根据他的徒步过来的计算,这洞里那确实是挺大的,但是好处是非要算就三个完整的腔穴,其中一个被他堵死了,烟雾会直入蚊子精所在的洞穴,也就是说只要蚊子精还在方才那个洞,第一个倒霉的就是它! 就是它跑了也不怕,反正最里面也就是他被传送过来的地方也是个封闭的洞穴,只要烟囊够大,不愁填不满! 他往篝火中又扔进了一个小球,这是他特意准备的助燃物,小球一入篝火,篝火便猛地爆燃开来,熊熊的火光迅速照亮了整片幽谷,正在此时篝火中又接二连三的响起了爆裂之声,几道或黄或绿的烟雾自篝火中升起,夹杂在黑烟之中,顺着风向往洞口吹去。 大约一炷香后里面就有了反应,悉悉索索地爬行的声响自洞中传来,即使在燃烧声下也显得格 外的清晰,秋意泊戴着口罩站在洞口,见里面涌出了一片黑压压的甲虫,打了个响指,雾时间平台四周便亮了起来,甲虫们的脚步一停,在洞口附近攒动着,却不敢迈出洞府分享。 催眠药剂几乎无效,又或者发挥的速度极慢,否则这些甲虫应该爬不到这里。 随着时间的推移,门口积攒的甲虫越来越多,一层叠着一层,秋意泊满耳都是虫子甲壳之间令人头皮发麻的摩擦声,他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挑选了一枚装有腐蚀性药物的小球,毫不犹豫像甲虫堆中扔去。 甲虫们想要避开小球,可惜它们挤得太严密了,根本避无可避,小球在它们中间炸裂,透明的液体像四周溅射,所过之处皆是一片焦黑,离它最近的甲虫抽搐着肢体,没一会儿便不动弹了。 它的同伴焦急地在它身上触碰着,自己却也沾染了药液,原本修长有力的节肢被腐蚀成了枯萎的树枝,轻轻一碰就掉了。 有效剩下的可以留着对付蚊子精。 秋意泊再度掏出一枚小球,这枚小球非常奇特,它周身粘满了各种铁片,简直就像是一个刺猬 球。秋意泊也捏得小心翼翼,这是他做的修真版本钢珠口□之刀片口口,钢珠不好炼,于是退而求其次做成了刀片,其中注入了不少爆-炸物,在爆-炸的一瞬间这些刀片就会被冲击波推动向四周飞去,效果可想而知。 不过这些刀片他做的比较粗糙,也没有附上锋锐符文,也就打打小怪了。他拔出引线,向洞穴中扔去,而自己则是快速躲到了岩石之后。 &ot;轰——!&ot;随着一阵剧烈的爆炸声,地面似乎也微微摇晃了起来,他听见了一道道剑气破风之声,如同干鸟同鸣,悦耳极了。 一片刀片自他眼前划过,随即狠狠地钉在了岩石之上,秋意泊眨了眨眼,回眸望去,只见岩石上几乎只剩下一点银光,居然是尽数没入了! 光看这一片刀片的威力就是三个字∶好厉害! 文这文要是以后他修为高了,材料更高级,时旧更充裕,万凌卖宗村直他宗门于战,文吉 不是超级大杀器?他不会因为违反人道主义精神被抓起来吧? 算了,回头还是自己做几个悄悄留着玩吧。 秋意泊探出头去看,篝火地烟雾此时已经小了许多,视野还算是清晰,洞穴之中的甲虫数量太多,虽有不少此刻已经躺在地上悄无声息,头身分离,对于它们的基数而言,火力覆盖面积还是太小了。 他又摸出了几枚燃-烧球往洞口一扔,极易碎裂的球体在虫群中炸开,极度不稳定的液体四溅,秋意泊看着它们在洞口焦急的蠕动爬行,再一次打了个响指。 &ot;轰——轰——轰——&ot;火舌几乎是瞬间燃起,随着液体迅速吞噬着甲虫,它们在火焰中扭曲着,挣扎着逃窜,最后只会沾染更多的可燃物,然后将火苗传递给它的兄弟姐妹,中群在火焰中狂舞,然后化作了焦黑的尸首。 这该怎么形容呢……它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该来了吧?子孙后代都死成这副德行了,蚊子精怎么还不出来? 连这群甲虫都没有被迷昏,更别说练气十一层的蚊子精了,反正秋意泊是不信它已经昏过去了。 恰逢此时,洞中传来了一声凄厉的长鸣,紧接着便是无数令人汗毛直立的节肢敲打地面的声响传来,秋意泊精神一振,当即一手掐诀,喝道∶&ot;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1&ot; 他周身拢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秋意泊微笑着掏出了数十个小球,一并向洞中那个狂奔而来的人影砸去,光影明灭之间,他喃喃道∶&ot;我这算不算是没钱地道战,有钱炸他妈?&ot; 太太 那头观看战况的流宵真君一口茶都喷了出来∶&ot;小师叔………&ot; 春明真君与她面面相觑,他一时居然不知道应该夸秋意泊聪明好还是奇石真君教得好。 这是他们应该看到的吗? 他们凌霄宗的弟子难道不该一人一剑,横扫八荒吗? 小师叔哪哪都好,就是有点太像百炼山的弟子了-特指站在原地,你不光打不到他,还要被他的法宝打得焦头烂额,好不容易打坏了一个法宝,对方又掏出十个法宝的那种人。 他们又回想起了当年四域大比,奇石真人站在台上的模样。当时奇石真君满脸都写着&039;&039;老子有钱,不服来干&039;&039;,看是他的法宝先用完,还是对方的灵力先耗尽,亏得当时他们算是同一阵营,否则可太头疼了。 再看现在的秋意泊,简直一模一样。 流宵真君伸出纤纤玉指按住了眉心∶&ot;我得告诉孤舟师兄去,再有十二年就是天地二榜大比了,到时候咱们凌霄宗洗剑峰的弟子一上台,哪唰地掏出一堆法宝,这像话吗……再一问,还是咱们的小师叔丢人啊&ot; 春明真君也揉了揉眉心,罕见的赞同了流宵真君的观点∶&ot;……孤舟师兄要是实在没工夫,我来教也行。&ot; 作者有话要说∶ 秋意泊∶自从懂事开始就莫名得上了火力不足恐惧症,别问,问就是祖传的。 1全文应该是∶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道家《金光咒》 36 第 36 章 温夷光一手自然垂下,只是微微颔首,算是打过了招呼。 秋意泊也跟着点了点头,笑得又甜又天真无辜:“见过李师姐,王师姐,宋师兄……什么宝物呀?有异象?我和温师兄在处疗伤,倒真不知道。” 啥玩意儿,这里出来的宝物真要论也就是刚刚铸成的照影剑了,这东西都没到筑基,能出异象? 这么牛逼的吗?! 李婉婉的目光自秋意泊身上扫了过去,落在了温夷光身侧,嫣然一笑道:“恭喜温师兄喜获灵宝。” 她身旁瞧着沉静温婉的少王思欣不赞成的看了她一眼,却什么都没有说。 温夷光一手向外扬了扬,示意秋意泊握住的手。 秋意泊乖乖巧巧地拉住了,温夷光淡淡地道:“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们告辞了,泊师弟,我们吧。” “慢着!”李婉婉上前一步,拦住了们的去路,她眼睛微微动了动,似乎想到了什么:“温师兄,我和王师姐、宋师兄不容易赶到这里,能不能叫我们见识见识到底是什么宝物,也不枉我们来这一趟。” “婉婉,住口!”王思欣拱手道:“温师兄海涵,李师妹只是奇,并无其想法。” “李师妹年纪小,请温师兄不要与她计较。”宋一溪微笑着说,却锋一转:“……李师妹着实是奇,温师兄能不能就给她看一眼?” 秋意泊不乐意了,论年纪小,才是最小的那个:“宋师兄,我过完年七岁啦,我就不会问温师兄这种问题,师兄既然不愿意给人看,你们这样追着问很没有礼貌。” 王思欣眉目微动,解释道:“泊师弟,你李师姐是孩子……” 秋意泊反问:“哎?生不是一向教导我们即入仙途,当摒弃世俗观念吗?温师兄,你说呢?” 秋意泊抬头看向了温夷光,温夷光眼中露出一抹笑意,口中冷冰冰地扔出两个字:“让开。” 这显然不是回答的。 宋一溪一顿,没想到温夷光冷淡至,连一丝同窗情都不愿意给,让开了一步:“温师兄请。” 温夷光便带着秋意泊出了洞口,李婉婉气得直跺脚:“就没有见过这么不讲情的人!” 秋意泊回头道:“李师姐,那你现在见到了!” 李婉婉:“……” 宋一溪看着们的背影,下权衡——即入秘境,为天材地宝你争我夺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真到了紧要关头,难道要讲师兄弟的情不成? 有句说得,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给了王思欣一个眼色,见她也在沉思,两人正欲计较一番,突地听到了秋意泊的音,应是和温夷光在说:“吓死我了,温师兄,李师姐们不讲理!生不是说过在秘境里问别人拿到了什么就八成是要抢的意思,我以为们真是来抢的呢……” “那就让们来。”温夷光淡淡地道:“难道怕了们不成?” “可是你和我都重伤……” 温夷光挑了挑眉,以眼询问秋意泊:们哪里重伤了? 恰逢时,一道剑光从背后袭来,温夷光看也不看,旋身躲避,手中照影剑如满月般而出,透明的长剑在遇到熟悉的青云剑时悄无息地便将青云剑削断,直扫对方门。 宋一溪脸色大变,急忙向后掠去,再看一旁气定闲的秋意泊,道中计了! 什么重伤!分明就是完无损! 温夷光色冷然,身形快若闪电,几乎瞬便到了宋一溪身边,宋一溪举断剑左右横挡,但出剑这种事情,温夷光从来没有怕过谁,只见每一次交锋,那柄断剑便再短上一截,若不是温夷光无取性命,刻项上人头恐怕早已和身体告别了。 再一次次交锋中,才看见原来温夷光手中物竟是一把近乎透明的长剑,若不是到了如距离,根本就看不清楚——想来温夷光所获便是剑了! 宋一溪一边阻挡一边道:“误会!温师兄,误会!” 温夷光一手横挑,宋一溪自觉得自己手腕剧痛,残剑脱手而出,紧接着便是颈上一片冰凉。长剑上闪过一道幽蓝的流光,温夷光道:“玉符。” 不过是顷刻,战况已见分晓。 宋一溪道:“误会,温师兄,我只是想试试温师兄……” “玉符。”温夷光打断道。 恰逢时,一道骄横道:“温师兄,你若是不想泊师弟有事,就放开宋师兄。” 温夷光回眸望去,只见一把剑架在了秋意泊的颈项上,正是来自于李婉婉。而王思欣站在一旁,露歉意,却也是站在了们那一头。 秋意泊满脸无辜——温夷光是没事,刚铸完剑,一口气没来得及喘,压在舌下的丹药药力也未完全吸收,自然有无力。 倒是可以扔小球,但是那小球杀伤力太大,没有同归于尽的想法,故而是算了。 再者,也没想到这两个师姐真的会拿来威胁温夷光,这手段未免太下作了。歹也一起上了一年的学呢!见三分情,觉得有,显然人家觉得没有。 温夷光情越发冰冷:“李婉婉,王思欣,拿着剑要挟小师弟,可是君子所为?” 李婉婉笑道:“温师兄,泊师弟境界比你高一层,算什么小师弟?若不是年岁实在太小,我们恐怕都得叫师兄——又说回来,你若是独来独往,我们确实是奈何你不得,小师弟徒有境界,这功夫却实在是不行。” “你们想要如何?” 李婉婉道:“不如何,温师兄只需将手中长剑交给我们便是,我们也不会当真杀了……”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她是没有想过要真杀了秋意泊,想的大概就是将温夷光和秋意泊的玉符捏碎送们出去便是,这样一来就无人与们抢魁首了。 张生虽未明确说过,但们知道踏云境前三名是有丰厚的奖励的,或是法宝,或是法门,皆是珍稀物,而家中透露次魁首所赐法门更是难得,务必要夺得踏云境魁首一位。 可说到这里,她突然觉得杀掉秋意泊……真是让她动。 杀掉秋意泊,以后便再也没有人以玄灵根资压在们的头顶上了,一个玄灵根,修炼得却比天灵根要快,家中数度来信,责问别人能做到的,为什么她做不到,只几个月罢了,她处处不如秋意泊,处处要看着秋意泊领一步,连生都没眼的在夸。 凭什么呢…… 李婉婉又是一顿,突然觉得中一片森冷,自己都为这个想法忍不住打起了颤来——她怎么会这么想?她怎么能这么想?这明明是不对的,哪怕有所龃龉,秋意泊与她也是同门同窗,见虽不说恭敬,却也十分有礼貌,她怎么能就因为一小事就想杀? 李婉婉定了定,顿觉前想法可笑,她接着道:“自然是放温师兄和小师弟离开,事本就是各凭本事,但为了一个小秘境,总不至于闹到要杀同门师兄弟的份上,温师兄,你不也如吗?” 王思欣有惊讶地看了一眼李婉婉,紧跟着道:“确实是如,也望温师兄出去后不要责怪我等。” 温夷光正在权衡际,突见秋意泊对挤了挤眼睛,温夷光顿了一顿,手中长剑一抛,无无息的落在了秋意泊前,也是李婉婉与王思欣的前:“放人。” 李婉婉收剑:“温师兄果决过人,师弟,你可以过去了。” “嗯……”秋意泊看着怯生生的,放上前一步,便握住了照影剑,转而反手一剑便向李婉婉而去,李婉婉一惊,连忙躲避,不知道秋意泊为什么可以操纵已经认主的宝剑,可这把剑锋锐至,三人根本就没有想要上去与争锋的意思。 宋一溪想动,喉头却是一紧,温夷光手持青云剑,仍是抵在了的颈项上,见有所动静,便警告性的看了过来。 宋一溪只得放弃,秋意泊实打实的比们境界高,虽然只高了两三个小境界,却也是高,虽吃亏在年纪小肢体伸展不开,可有照影剑在手,这个亏也相当有限,李婉婉和王思欣两人居然只能堪堪与打个平手。 王思欣和李婉婉也没想到平时这个除了境界高超但平时偷奸耍滑的小师弟真的动起手来这么难缠。 秋意泊目光平静,不同于温夷光处处留手,要打就是实打实的往能重伤的方向打,空闲一手掐诀,顿时场中出现了数道冰棱,这隧道本就窄小,王思欣尖叫了一,肩膀被一道冰棱对穿而过,紧接着右腿也被穿刺而过。 她想挣扎,可背后不知何时漫延而来的坚冰冻住了她的衣物,她若强行挣扎,必然形容狼狈。 解决了一个,秋意泊更是轻松了起来。李婉婉的修为比王思欣要低,不一时李婉婉也被钉在了石壁上。李婉婉感觉自己的背部被坚冰冻住,叫道:“小师弟,你这样冻住我和你师姐的衣服,难道就是君子所为?” 秋意泊慢吞吞地说:“我小,是小人,不是君子。” “……” “那什么。”秋意泊将剑抛给了温夷光:“各位师兄师姐,是要我和温师兄送你们出去,是你们自己出去?” 王思欣道:“小师弟,我们甘拜下风,你放我们可?” 宋一溪也道:“温师兄……” “温师兄,你是弱智吗?”秋意泊问道。 温夷光摇了摇头,秋意泊见状颔首:“我也不是。” 上前,扯了一下人家的腰带,揪下了一个明显是纳戒所的香囊,手中白光一闪,便出现了一道阵法的虚影,转瞬就把香囊上认主的精血抹去了,从中翻出一块玉符来。 秋意泊如法炮制,三块玉符到了的手中,捏碎前,笑眯眯地道:“三位师兄师姐这么喜欢照影剑了,我也与有荣焉,要是以后师兄师姐们有什么材料也可以来找我,炼器费九点九折!” 白光涌动,三人作了一道流光被传送出了秘境。 秋意泊松了一口气,勉力而为,现在有脱力,一副耍无赖的样子道:“师兄,我没力气了,你背我吧。” 温夷光停下脚步,俯下-身来,轻道:“上来吧。” 温夷光背着往洞外,边道:“做什么要吊们上钩?” 秋意泊伏在背上,晃动着两条短腿:“我突然想起来前们说我坏!那有机会出口恶气不是很正常嘛!而且照影方出炉,试试剑总是的。” “出炉时你不是说得很有把握?” “……骗你的,温师兄你看出来了就不要取笑我。”秋意泊皱着脸道:“那万一等到真的和妖兽对战时才断,我们岂不是要倒大霉?们自己冲上来的,跟我可没有关系……” 王思欣、宋一溪、李婉婉三人睁开眼睛便看见了张生的老脸,张生脸上一片冷肃,再看周围,围观者有诸位内门弟子,再往前有一顶华帐,里坐着两个身影,隔着青纱,也能认出那是两位掌峰真君。 三人即使不畏惧张生,却总不至于连真君都不看在眼里。 张生真觉得自己丢人丢大发了,冷冷地道:“你们可知错!” 王思欣率下拜:“王思欣知错,恳求张生原谅。” 另外两人也只依样行事,张生又喝道:“那错在哪里了?” “我等……我等不该见宝物便眼红,意欲抢夺温师兄的宝物。”李婉婉瑟缩了一下,低道。 张生气得胡子都在抖,“那你们俩呢,也觉得自己错在处?” 两人对视了一眼,纷纷点头。 “错——!”张生喝道:“你们错在技不如人!品行也不如人。” “我也不指望我教出来的各个光风霁月,抢夺机缘本是常事,但既然决定不顾同门谊上前抢夺,那你们倒是上前正儿八经较量啊!豁,你们知道自己打不过,用偷袭的——也不过是个手段,但连偷袭都打不过!” “技不如人那就该愿赌服输,温夷光念在同门情不愿取你狗命——”指着宋一溪的鼻子骂着,转而又看向了二:“你们倒,去胁迫小师弟!性险恶!” “然后呢?你们两个连小师弟也打不过,到这会儿总该认输了吧?难道就不能坦然认输吗?什么误会不误会?说一句‘今日我技不如人,甘愿服输’难道比你们偷袭丢人吗?今日你们对着同门相比如,翌日呢?你们与其门派弟子相争也要如行事吗?莫要去丢我凌霄宗的脸?!” 张今在花名册上记下了三个‘劣’字:“你们回去吧,罚你们闭门思过一个月,若是是想不明白,便不要再上寒山了,去远山吧。” 远山书院,外门弟子的书院。 三人脸色煞白,对视了一眼,没有再说。 温夷光和秋意泊出了洞府,夜幕的尽头是一抹明亮而温暖的橙红色,森林中起了一阵阵浓郁的雾气,们非常奇怪的凝聚在地上,叫地成了厚厚的白,行,当真有凌空踏云感。 怪不得叫踏云境。 温夷光打坐六小时,战斗五分钟,其实不怎么劳累,秋意泊却已经是连连呵欠了。 得找一个适合休息的地方让休息一番,再行一二。 秋意泊在温夷光背上翻锦囊,那三人估摸和自己一样,有额外的芥子空没给张生查到,这几个锦囊里没有什么私人物品,都是张生备下的丹药一流,最重要的东西也就是玉符也用掉了,秋意泊就是发现了这一点才将锦囊留下了。 合理合法战利品,为什么要给人家? 将一个锦囊给了温夷光,两个自己留着,温夷光毕竟拿了一把剑,多给半个香囊也不吃亏。 秋意泊从中摸了瓶恢复灵力的丹药,自己当糖豆一样嚼了两颗,戳了戳温夷光的背:“师兄,丹药吃吗?” “不用了。”温夷光色清淡:“要不要寻个地方休息一番?” “。”秋意泊问道:“温师兄,我签子是找一棵黄品的草药,你呢?” 温夷光道:“杀一只练气十一层以上的妖兽。” “豁,那正。”秋意泊道:“那只蚊子精十一层,刚给你了,现在再找一棵黄品草药我就可以过关了。” 温夷光反问道:“你不留着?” “我留着干嘛?加分吗?”秋意泊摆摆手:“张生不是说了吗?只要完成签子就是优,没完成就是劣,废那功夫做什么?” “……”温夷光一时竟然无言以对。 半晌,在一处水域边上将秋意泊放了下来,道:“去洗漱,末了打坐,明日与我一道去西边,那边有一只练气十一层的妖兽。” 秋意泊听的往湖水里跑,边道:“啊?师兄你拿我的不就行了吗?剩下的时咱们去探险啊!我进来前问过我师傅,我师傅说……” 说到一半就住嘴了,温夷光目光淡淡的,奇异的看出来一种‘你在看不起谁’的意思,一想温夷光确实不是那等愿意占人便宜的人,但练气十一层的妖兽确实不是那么打的,前反思能炸死蚊子精,可能也有对方生产在即的关系。 生产在即,都艰难才弄死对方,别说一只全盛时期的练气十一层大妖了。 温夷光很有可能一个人打不过,按照的性格说不定会死扛到底……秋意泊皱着一张小脸:“吧吧,我和师兄一道去总行了吧。” 温夷光满意地点了点头,生了一堆篝火,对于森林中大部分妖兽而言,一团篝火就够让们避开了,便闭目打起坐来,秋意泊无奈地叹了口气,联想起那个无妄剑的事情,当时温夷光别乐意陪一起卷了,现在温夷光要带一起卷,只奉陪了。 ……算是一报一报吧。 秋意泊洗漱完也上了岸边,把自己弄得干净整齐后设置阵法,便也开始打坐入定,自踏入道途后很多人都发现其实睡觉不如打坐管用,平时秋意泊会抓紧机会睡会儿,但是在秘境中是算了。 这一打坐便是两个时辰,天光大亮时两人才不约而同地睁开了眼睛。 两人各自吃了一颗辟谷丹,灭了篝火,这才开始西行。 秋意泊这才打听起温夷光所说的西边到底是怎么个西法,温夷光道:“穿过这片森林,再过一座山,便是了。” 秋意泊抬头张望了一下,数了一下山头:“那不就才隔了五座山?看来这蚊子精的地盘也不算大啊。是什么品种的妖兽,师兄知道吗?” “是一只猛虎。”温夷光顿了顿,解释道:“我去时见已有同窗与对战,便避让了。如今再去亦不知是否在。” “十一层,估计不打。”秋意泊想了想道:“除了你我外,同窗里只有我姐姐有林师姐,顾真师兄的境界比较高,其人都隔了四五层小境界了,这怎么打?” “我想也是。”温夷光道:“故而当着们的上去未免有抢夺嫌,便避开了。” “温师兄你这就不对了。”秋意泊竖起了手指摇晃了一下:“当着人的上去确实是有抢夺嫌,但完全可以留下来再看看嘛,等们了你再上,不就不是抢夺了嘛?” “强词夺理。” “不,那是应有义。” 温夷光不吭了,是说不过秋意泊的,不过仔细一想却……也十分有道理。 森林中其实很热闹,虽说没有什么大妖兽,可一二层的小妖兽不少,也不是个个都爱攻击人,大部分小妖兽看见人跑都来不及,秋意泊一路上沾花捻草,没有花扯片树叶子也行,甚至看见了一只没入道途的小山猫。 介于没有野生动物保护法在,秋意泊毫不犹豫的把小猫咪逮了过来薅了几下,摸过瘾了才放人家。 温夷光也不阻拦偶尔浪费点时,一个赶路硬生生叫们成了旅游。 两人正在草木行着,温夷光突然道:“有东西跟上来了。” 秋意泊也感知了一下:“嗯?怎么有胆子跟?” “跟了许久了,你没发现?”温夷光的示意秋意泊看身后茂密的丛林。 秋意泊不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没有感知周围的习惯,这个毛病已经许久了,没调整过来。顺着温夷光的目光看去,只见茂密的树木有一点亮眼的浅金色,见扭头来看,一只铜铃大的明黄色眼珠恰恰与对视。 “大!”秋意泊感知了一下:“练气三层,怎么敢来跟的?” “说不定是你看起来别吃的关系?”温夷光难得开了个玩笑。 秋意泊摊了摊手,这种妖兽们打了也没有什么用——已知本次抽签中,最简单的寻物方的签子是找下品的天材地宝,最简单的杀妖兽的签子是杀练气六层的妖兽。 张生说了,只能往高了找,不能找低级来凑数量。哦对,地明不许在踏云境里偷吃烤肉,更不许吃什么鱼,实在馋最多吃个果子,要是让知道谁偷吃肉,抓到了明年一年都只能领口味是腐烂肉味的辟谷丹。 大家对那种据说是专门用来对付不戒口舌欲的弟子的辟谷丹都有戚戚,发誓绝不犯戒。 温夷光指微动,也不欲继续叫跟着,反手一挥,长剑嗡鸣。一道剑气破空而出,那树丛中猛然跃出了一只硕大犹如大象的老虎,那老虎通体金黄,在阳光下反射着灿烂的金光,眼睛溜圆,直向二人扑来。 温夷光正要解决了,却听见秋意泊道:“师兄,慢着!我去!” 温夷光顿时收剑,秋意泊对付一只练气三层的老虎不容易?三下五除二便将对方制服,用了一点自己练的香,那老虎软趴趴地倒在地上,显然是昏睡过去了。 秋意泊快乐地搓了搓手:“温师兄,你快来!” 温夷光:“……?” 只见秋意泊宛若饿虎扑食,把整个人都埋到了老虎丰厚的皮毛,手在人家肚皮上乱戳,不时发出惊叹:“的毛滑!看!怎么会有老虎的毛居然是淡金色的!” 薅了一把虎头,看着自己手连带衣物一根毛都没有,眼睛更亮了:“不掉毛!” 不掉毛浑身金黄的大号猫咪!这都不吸?是人吗? 温夷光:“……” 算了,小,喜欢猫啊狗的……正常的。 在秋意泊的再三催促下,温夷光无奈地上前也跟着薅了一把虎头,确实是皮毛顺滑如丝,手感奇佳。而时秋意泊已经在人家身上打滚了。 温夷光也不催,任撒欢了够,半晌,秋意泊才抬起脸道:“师兄,要不我们想个办法让当坐骑吧!云从龙风从虎,说不定比我们两跑得快!省力!” 练气三层的妖兽应该是开了灵智的,虽然不至于像人类一样会筹谋,但是是可以沟通的,比如凌云宗上养的朱鹮,大多也是这个品阶。 “你试?”温夷光道。 秋意泊满怀希冀地看着温夷光:“师兄你帮我掠个阵,别让跑了。” 温夷光颔首,秋意泊便拿着解毒的丹药喂给了老虎,不一会儿老虎就清醒了过来,见眼前这个一口就能吃了的小孩把手搭在鼻子上,张嘴便要咆哮,可嘴一张,口中便进了一个甜丝丝的玩意儿。 “嗷——呜呜呜呜——” 是想叫的,但是那东西有点太吃了,音不小变调了。 秋意泊真是强忍着才没笑出,手中拿着一颗丹药,老虎见状就要张嘴去咬,虎头刚抬起来却是一重,温夷光踩在了的头顶,淡淡地道:“老实点。” 老虎感受到了危险性,老老实实地趴在了地上。 秋意泊示意让看手中的丹药,那双圆溜溜黄橙橙的眼睛就盯住秋意泊的手不放了,眼睛子随着的手 晃荡着,秋意泊道:“舌头伸出来,就给你吃。” 一条粉色冒着热气满是倒刺的舌头立刻就出现在了秋意泊前。 秋意泊把丹药放了上去,舌头便立刻收了回去,两只虎眼眯成了一团线,似是很享受一般。秋意泊又取出了一颗丹药:“想吃吗?” 粉色大舌头伸了出来。 秋意泊摇了摇头,指向了远处的山脉:“我们要去那座山头……你送我们过去,我就给你三颗这样的丹药不?” 虎眼顿时瞪圆了,似乎在考虑。 秋意泊拍了拍手:“不答应就杀掉你。” 是那句老,反正这里没有动物保护法,杀老虎不犯法。 虽然这么可爱的西伯利亚金渐层秋意泊是下不去手的,但不妨碍吓一吓! 老虎一顿,立刻疯狂点头,连头上的温夷光都被震的整个人一抖一抖的,秋意泊快乐地说:“那就这么约了,那我和我师兄到你背上去了!我们名门大派的弟子很讲究信用的,你放。” 老虎再度点头,算是答应了。 温夷光自虎头上飘然而下,老虎尝试着起身,见四肢有力后便停顿了一下,温夷光便拎着秋意泊上了虎背,虎背真的很宽,足够两人盘腿坐在上都有余地。 老虎想要抖一抖毛皮,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今天身上的毛有乱糟糟的,但一想到背上有两个煞星就 是忍住了,老老实实的载着们往西边跑去。 “哇哦——!” 风从四八方而来,兴奋地低叫了一。往日只坐过天上飞的,没有坐过在地上跑的,这是截然不同的体验。每一次跳跃、落地,虎身都传递来了扎扎实实的震感,不似朱鹮在天空中那样飘然无力的感觉。 这要是加个方向盘和开越野车有什么两样?! 没有! 周围的景物都在快速地后退,这只老虎非常知趣,得都是比较宽广的地方,没有什么树叶的来扫们,温夷光也不禁将视线移向了旁边的风光,不得不承认秋意泊说的是对的。 这比自己靠双腿跑要快许多,莫名的很有意思。 “顾师弟,我和周师弟正吸引注意力,你有刘师妹从旁边偷袭,其人负责放法术干扰!”秋露黎手持长剑,色带着一股跃跃欲试的兴奋,顾真和其人比了个手势算是应了,她便与另外两人向着那只猛虎冲了过去。 秋露黎传送来的地方是一片森林,不远的有顾真,两人很快就结成了对子,这两天一路上过来遇到了四个师弟师妹,便组成队伍一起来杀怪。 虽说大家目标不同,但同协力能杀高等级的便杀高等级的,就算于成绩无碍,但事后能和宗门五五分战利品,那也是不少东西呢! 这已经是们遇到的第三只练气十层以上的妖兽了,而且这只老虎修为明显不止练气十层,待到杀了,虎皮、骨、牙、胆都是东西,足够大家分一分了。 ——说实也就是秋意泊比较倒霉,遇到的是最不讨东西也最少的蚊子精。 那老虎意识到有人偷袭,仰天长啸了一便从洞中扑了出来,不比幽帘虫一直生活在幽暗中,需要一个别庞大的洞府,的洞府不过是一方可容纳的凹槽罢了,遮风避雨足够了。 秋露黎一弹长剑:“我在这儿,老畜生!” 老虎身形庞大,可行动却如风一般,有几个弟子几乎不能用肉眼捕捉的动态,只能看见模糊的残影。秋露黎丝毫不畏惧,长剑抵于手中,如有助一般向前一杵,只听见叮得一,长剑顶在老虎上颚,长牙被拦于一尺外,近在迟尺的虎牙与攒动的血腥气反而让秋露黎笑了一笑,一手松开,青云剑便朝对方口腔中刺去。 这等妖兽已经开始有意识的修炼了,外表各处都是们重点修炼的地方,靠青云剑根本就破不开防御,只能从柔软处下手,比如口腔、眼睛类。 秋露黎这一击得手,那老虎大嘴一张就要向秋露黎咬来,秋露黎却提前预判了一步行闪避,而时老虎前陡然出现了一块巨石,正是隐在后方两位弟子协力所为。 那巨石被咬得爆裂了开来,而老虎这里也明显感觉到了剧痛,口中血流如注,转而扑向共同正对抗的弟子,顾真持剑自天上来,一剑便往的眼球里戳。 一般来说,到这一步就该成功了。 众人不约而同的露出了一抹笑意,可霎时,那老虎突然抬头,向顾真的方向张大嘴跃去,顾真所举居然是将自己直接送入对方口中! “顾师兄——!” “顾真!” 险情突然,秋露黎营救不及,首是顾真长剑入其口,划破了对方柔嫩的皮肉,紧接着长剑从正被虎牙咬断,再有一瞬,断的便是顾真的手臂! 下一秒,一道剑气破空而来,血肉横飞,老虎吃痛惨叫一摔倒于一旁,随即又很快地爬了起来,喘着粗气与众人对峙。 居然有人正破了老虎的防御! 温夷光飞身而下,拉住了顾真,将扯离了险境:“没事吧?” “没事。”顾真夸张地道:“温师兄你来了,不然我只能捏碎玉符了。” “小点。”温夷光颔首道。 旁边又有一只虎头蹿了出来,众人下一惊,难道是这老虎精会喊救兵? 紧接着们便看见秋意泊干干净净悠悠哉哉地坐在老虎背上,有惊讶地道:“姐!顾师兄,诸位师兄,你们没事吧?!” 众人:“……没事。” 就是有点境波动。 们辛苦厮杀以命相搏血肉横飞苦不堪言。 小师弟骑着温师兄给逮的老虎完无损怡然自得在旁看戏。 温师兄,你喜欢小师弟哪里,我也可以改成小师弟那样的! () 。:,, 37 第 37 章 “没事就好。”秋意泊自西伯利亚金渐层身上跳了来,如约把三颗丹药给了它,依依不舍得薅了两把。 金渐层叼丹药,腿肚都在发抖,转身欲跑,秋意泊还记得勾引它,在它身后招手:“次想吃丹药记得来找我呀!丹药管够!” 众弟阵无语,顾真有无力的扒拉在温夷光臂上,道:“人比人死人。” 温夷光手臂振:“他小,你也小?” “我也才十岁不到!” 温夷光懒得和他争论,他对顾真、秋意泊来就没辩赢过:“站直,杀了它再。” 顾真这才站直了身形,秋意泊蹿到了隐在后头放法术的两个师兄旁边,掏出了个小球来,露出了秘的笑容:“师兄,咱们想个办法让它张大嘴,然后把它……” 那两个师兄听得目瞪狗呆,“能行?” “试试总不亏。”秋意泊笑道。 他和温夷光互换了个眼,秋意泊指了指自的嘴巴,温夷光便心有灵犀般的领悟了他的计划,和秋露黎、顾真等人稍微商量了,便再度攻向巨虎。 巨虎脸盆大的眼睛在众人只见徘徊,做出了扑咬之态,温夷光顶替了秋露黎主攻的位置,正面迎上,长剑在空中隐隐闪过道流光,与虎牙碰擦在出,发出了金戈交鸣之声。 刺眼的火花自两者交接之处迸溅了出来,巨虎与温夷光两人身影几乎在众人眼中消散去,只留了团团模糊的残影,众人也不知道温夷光手中何物,居然能与那臂长的虎牙正面相对不落风。 秋露黎低喝了声:“傻站做什么?上啊!” 话音未落,她便加入了战局,她没有兵之利,却也丝毫不含糊,有她入占据,巨虎的身影便肉眼可见的变慢了,青云剑每每落,便是巨虎最薄弱之处。 众人见状,也不再迟疑,纷纷入局。 与秋意泊道的两位师兄双手掐诀,掌间形成了道闪烁微光,似有雷霆奔腾,齐声念道:“……万朝礼,驭使雷霆。鬼妖丧胆,精怪亡形。内有霹雳,雷隐名1……” 这是张生这年内所教授的最有杀伤力的雷霆咒了,缺点就是以练修为不太好施展,击就容易耗干体内灵,且这玩意儿读条和前摇时间也长,故秋意泊个人的时候没想过要用它。 随个‘去!’字,天空之中骤然起了片乌沉沉的云,它们急速扩展,两人并用,硬是造成了遮云蔽日的效,隐隐的雷声自空中传来,青白的闪电翻腾,蓄势待发。 看,这就是前摇,还得攒会儿这雷电才能落——主要也是修为太低了,若是张生来施展,顷刻之间便能涌数百道雷电。 秋意泊见状,自也跟手掐诀:“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2。” 场中诸人身上金光闪,咒决护佑,各自压力都减轻了不少,秋意泊却不停,紧接便是寒冰咒、烈火咒这等小咒术,不求能对巨虎造成伤害,只求减缓对方的攻势。 诸人越战越勇,剑光如雨,他们有的是耐心去磨,数百剑数千剑就温夷光造成的伤口都落在了血肉中,他们就不信那巨虎能挨多久! 巨虎嘶吼,大掌疯狂向诸人拍去,利爪上沾点寒芒,无人去质疑它的锋锐,青云剑结成剑阵,硬是扛了许多。 只听啪的声,人剑断,虎爪在击碎层层金光之后将他拍飞了出去,背后鲜血狂涌:“周师兄——!” “两位师兄安心施咒。”秋意泊罢,脚尖轻点,飞身上前将刘师兄拦,立刻将他带至了草丛之中,手将丹药喂于他口中,手则是撕了对方的外袍,将伤口裹上。 周师兄颔首,闭目打坐催化药力,“多谢小师弟。” 也正在时,天空轰然震响,众人急速后退,雷霆咒能锁定目标不错,但是若是离得太近了照样是要被波及的,只见云中天雷电汇聚成束,在空中留了道闪过的白光,紧接便是天摇动,白光渐消,巨虎喘粗看众人,浑身皮毛焦黑扭曲,背上破了个大洞,露出了个鲜红的血肉窟窿来。 淡淡的白烟自它身上冒出,巨虎恐惧看了眼天空,脚步开始往后退。 “不好,它要逃!”秋露黎喝道,率扑向了巨虎身后,将它的去路拦。这头巨虎速度实在是太快,它若是要逃,恐怕在场无人能追。 巨虎然转身便逃,它重伤,绝不再是这群人的对手,生死不过是时间问题,正在狂奔之际,却见道剑光自侧方袭来,巨虎张口便咬,可没想到入它口的却不是什么剑,也不是那个人,是枚小球。 顾真微微笑,却旋身避开,他不过是虚晃招,重点是要给秋意泊个机会。 秋意泊打了个响指:“爆!” 只听声闷响传来,巨虎那明黄的眼珠瞬间涌上了浓郁的血色,紧接中爆开,时似乎有什么东西自它身体中飞溅出,温夷光把拽住了距离巨虎最近的顾真,长剑挥,将射向他的铁片挡了。 上陡然出了数道寒光凛凛的碎片,更多的则是在巨虎的皮毛之中。 巨虎张开了口,无数鲜血自它口中喷涌出,它缓慢扭头看向了秋意泊,紧接还未来得及有所动作,就倒。 众人顿,转都有些傻眼,这是什么?小师弟扔了点啥玩意儿出来,这东西怎么看有点……吓人? 他们也跟看向了秋意泊,秋意泊则是露出了腼腆天真的笑容:“师兄师姐,你们看我做什么呀?还不快收拾起来。” 众弟:“……” 唯有秋露黎还算是正常,上前二话不拧住了秋意泊的耳朵:“你这个小兔崽,扔那么危险的东西都不提前声?你就不怕炸死我们!” “哎哎哎——姐,疼!”秋意泊低叫了起来我,委屈道:“它要逃嘛!它逃了我们就白受伤了!且师兄师姐们都很厉害的,不会避不开几片凡铁的。” 秋意泊本来是想放炸-弹的,但转念想反正它皮毛经被雷霆炸的差不多了,干脆直接换成了威力更大的刀片炸-弹,只求击毙命。 没想到效出奇的好。 众人看了看被拎耳朵的秋意泊,看了看倒在上的巨虎,都不禁轻笑,笑过之后终于反应了过来:“……赢了。” “我们赢了——!” 众人身狼狈,大多数都负了伤,却并不妨碍他们在欢呼雀跃,温夷光也有些狼狈,他并没有表出来的那么轻松,巨虎直面于他,完全没受伤那是不可能的。他手指动了动,用力握住了照影剑,感受指尖传来的酸软,持剑挥,在上洒了条干净利落的血线。 照影剑滴血不沾,再度入鞘。 高兴之后就开始了收拾战局的工作,他们分配的非常明确,由秋露黎将整头巨虎收起,刘师妹布阵法后其他人便开始打坐调息。 秋意泊其实是最轻松的个,他干脆便不打坐了,为众人值守。 正面向抗的几人中除却温夷光的剑安然无恙,其他人的剑或断或裂,秋意泊便坐在旁给他们暂时性修修,之前在那个洞里找到了不少矿石,刚好拿来替众人修剑。 正修呢,他突然听见旁边草丛有悉索之声,恰好手中这把青云剑经修得差不多了,秋意泊长剑指,道剑随之飞出,随即就是声熟悉的叫声:“嗷呜——!” 只浅金色的虎头树丛里钻了出来,也挺为难它那么大只居然能藏在并不算高大的树丛中,它鼻动了动,四腿打颤,讨好似像秋意泊叫了声:“嗷呜!” 秋意泊面无表情的看它,长剑不曾放:“怎么,来讨丹药来的?” 可爱是可爱,但要是想捡个漏吃他窗就不怎么可爱了。 老虎顿,疯狂点头,小心翼翼往秋意泊的方向走,粗如手臂的长尾勾住了秋意泊的腰际,蹭了蹭,它见秋意泊没有拒绝之色,干脆在他身边转了个圈儿,把自团吧团吧,刚好将秋意泊团在了它身上。双明黄色的大眼睛满怀期待的看秋意泊。 秋意泊顿,将颗丹药塞进了它口中,老虎的眼睛瞬间眯成了线,尾巴在上愉悦拍打,丝毫没有攻击的意思。 温夷光不曾睁眼,低声道:“泊师弟,进来。” 秋意泊闻言颔首,自老虎身上爬了来,他薅了两把虎脑袋:“要是还想吃丹药,就在这里等。” “嗷呜。”老虎乖巧应了声。 秋意泊进了阵法之中,挑了把断剑,继续修他的。金渐层眼馋的看阵法中诸人,转眼看见了自光秃秃的屁股——左半边是白天温夷光剑削掉的,右半边是刚刚秋意泊削掉的,不由垂头丧的趴在了上,安心的等待天亮。 算了算了,丹药也好吃呜呜! 金乌西飞,冰轮悬空。 等到周鸣再醒的时候便看见自的剑好端端的在眼前,半点看不出损坏的迹象。 周鸣捧剑满脸都是惊喜,转眼往篝火边看去,紧接便看见了倚在只金灿灿老虎身上的秋意泊,就算之前看见秋意泊骑它过来,可看见时心情还是不由的紧张了起来。“……小师弟?” “周师兄你醒了啊。”秋意泊起身,抬手把金渐层的爪按了去,不和它玩什么爪永远要在上的游戏了。他入了阵法,“周师兄你别动,我看看你背后如何了。” 周鸣露出了轻松笑容:“经不妨事了,这剑……是小师弟所为?” 秋意泊揭开了他背后的衣料,见经没有血再流出了,但皮肉仍旧翻卷狰狞,恐怕得好好养上段时间才行。他接过周鸣递来的药粉替他上药,边道:“嗯,我之前好玩学了点炼器的法,就尝试修了,和之前完好无损是不能比,但支撑段时间应该没问题。” 周鸣笑道:“有就不错了,小师弟你真厉害。” 秋意泊腼腆笑了笑,众人时也差不多都醒了过来,顾真看见自的剑大呼小叫的跑过来把将秋意泊抱了起来:“我们家小师弟这么厉害的吗!这跟没断之前看不出什么两样啊!” “顾师兄,放我来!”秋意泊道。 “我不。”顾真顺手薅了把秋意泊的脑袋:“辛苦你了,守了这么久,不愧是我的好师弟!” 秋露黎在其后凉飕飕的:“严格来,泊儿修为比我们都高,你应该叫他师兄。” 顾真怒道:“我不管!他就是我小师弟!” 秋意泊则是仗理优势把拽住了顾真的脸颊向两侧拉扯:“我姐的没错,叫师兄!” “呜呜呜——!” 秋露黎笑弹了自的长剑,也忍不住点头:“确实是不错,泊儿真厉害。” 秋意泊被左边个师姐夸两句,右边两个师兄赞两句,他也忍不住有些开心起来,决定以后给这几位师兄师姐炼器都打折! 至少打个九折吧! 笑闹过后就是分战利品,虽温夷光是后来的,却力抗住巨虎攻击,秋意泊最后那枚球型法宝威力惊人,总体言大家都有出力,便直接采取平分,等出踏云境后看宗门是如何收的,到时候换取的贡献值大家平分就是。 因大家都不能吃肉,只能围篝火吃点,秋露黎手握把金渐层辛辛苦苦叼来的树莓口个,边道:“这样我、温师兄……都经完成了任务,还剩泊儿和刘师妹的采集任务。泊儿的任务是品药草,这还好找些,刘师妹是中品的灵矿,温师兄,你路行来,可有什么头绪?” 温夷光微微摇头:“见过株品的灵草,周围有群猕猴守护。” 言之意,并不划算,便没有取。 秋露黎看向了秋意泊,秋意泊道:“矿石我倒是见过,全是凡品的……就是给你们修剑的那种,中品还不知道要到何处去找。” 众人听罢也微微沉思,他们都是道来的,秋露黎不知道他们自然也不知道,秋露黎拍板了定论:“那等天亮后就直接出发,去那群猕猴所在将灵草拿到手再。在我们有这只猫……灵虎在,可以代步二,周师弟还有顾师弟你们两个伤势比较严重,明日便乘坐灵虎。” 秋意泊薅了把老虎头,对这个安排没有什么异议。 众人自然也没有,秋露黎颔首道:“那便都去打坐吧,今晚我值守。” “好,秋师姐。” “多谢秋师姐。” 事情就这么定,既然有秋露黎值守,秋意泊也安心打坐养,经历了这两场战斗,他觉得他的修为好像经圆满了,但是并无突破的迹象。 秋意泊想了想,练到了十层便可以活百岁,他在过完年才七岁……不过之前蚊精那里不提,这老虎精打得这般艰难却还是有些境界上的问题在里面的。 《凌霄决》要到筑基后才开始有剑诀通,在之前大家在打斗方面其实还是偏向于凡人,最多就是施展两道剑就不错了,法决方面则是因为练境界太低,只能很小的引动天异象。 举个例来,灵雨咒其上还有春风化雨咒、沐雨梳风咒、暴风骤雨咒等几个咒决,灵雨咒白了就是基础的点雨,到了春风化雨这个阶级时便可使雨水中附灵,使万物萌发,大春,沐雨梳风则是有调节缓解天象之能,暴风骤雨则是能成洪水天灾。 练期,最多摸到春风化雨的门槛就不错了。筑基期可以学春风化雨,金丹可学沐雨梳风,等到元婴期便可施展暴风骤雨。 当然了,水系列的法门不止个‘雨’字,不过是在举例罢了。 妖兽在突破练五层后便可有意识的去炼化自身,比如蚊精的口器皮壳,老虎精的爪牙皮毛,这种不上法门通其实非常难以破去……在他们除了温夷光外,也无人能占兵器之利。 秋意泊想到处微微笑了笑——所以,宗门将他们扔到个不能占兵器之利,也不能占通之利的秘境,还给了大分人个几乎单人完成不了的任务,是为了什么呢? 显易见。 算了,他经修炼得够快了,他自有时候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他明明是个玄灵根,却比温夷光这个天灵根境界突破还要快,他直以为是自心性并非个真正的幼童的关系,可如今想却觉得其中有些蹊跷。 算了,不必急于时,管它修为如何呢!爱升不升! 年过去了啊,他三叔也该来了吧?——寒山书院大殿中他也去看过了,秋临与的本命青灯好端端的,应该是没事。 秋意泊陡然生了股恨铁不成钢之,三叔啊,你跟我爹起好好闭关突破不好吗?什么山!能不能好好修炼! 真不争! 呈夹角之势的岩壁上生长棵雪白的松树,料峭停在那里。它好像是方冬日里过来,攒满了积雪,像是被坚冰包裹了周身,它的周围并无什么异象,可它周身雪白之色经够惹人眼球了。 其则是汪浅水潭,道细细瀑布温柔自并不算太高的崖上落,沿浅水潭往山流淌去,两岸桃花芬芳四溢,落花逐流水,被只猿猴捞起,拘于掌中喝了。 另有几只猿猴自岩壁上灵巧悬藤蔓飘忽过,落在了另处山壁上,好不悠游自在。 众人看,更是理解了为什么当时连温夷光这等狠人都直接调头就走了。 这群猴全是练四五层左右,时看虽只有十几只,可大多都是抱崽的母兽和老兽,那公兽呢?自然出去觅食了。 哪怕按照比来计算,这群猿猴总数也在四五十左右,对四五十只练四五层的妖兽就为了抢棵品草药,那真是不划算到了极点。 “难道我们要只只去杀不成?”刘师妹喃喃道。 周鸣摇了摇头:“杀了这些,必然会遭受这群猿猴的疯狂报复……猴的报复心可是很强烈的。” 秋意泊眯眼睛打量它,侧脸看向温夷光:“是凌寒松,其树干坚硬如寒铁,且富有定的韧性,是上好的剑材……其叶有驱邪止血之效,直接吃也行,能涨修为,只不过它好像不是品,至少是中品的了。” 秋意泊也觉得头疼,这种方不比洞穴狭隘,开阔得很,他放香显然是无效的,换成燃烧-弹或者钢刀手-雷效也很有限,毕竟可供躲避的空间太多,钢刀手-雷旦爆开,很难那棵凌寒松会不会遭殃。 温夷光淡淡道:“我来时它还是品。” 众人听便来了精,温夷光这意思就是这棵松树经处于成熟期了,因为只有成熟期,灵材才会出突然暴涨品阶的象。 “那取不取?”顾真兴奋道:“那树干可是好东西哎,让小师弟交了签,剩的我们可以分了,头攒好了材料和灵石,就可以铸把剑了。” 秋意泊肯定道:“至少比青云剑强。” 那还犹豫什么?众人对视了眼,秋露黎道:“那便制定个计划,它们在岩壁上我们攀登艰难,故还是引诱来杀比较好,谁愿意去当那个诱饵?我的建议是我或者温夷光或者顾真去,咱们三个跑的比较快。” 众人也纷纷颔首,赞这点,当诱饵很可能会面临十几只猿猴时截杀,实力不强不行。 温夷光早有所准备,闻言起身准备自藏身之出去,“我去。” “哎等等!”秋意泊灵光闪,指自对众人道:“我去如何?” “你去?”秋露黎口否决:“你不行。” …… “救命——!呜呜——!救命——!”个粉雕玉琢的小孩狼狈逃出丛林,往峭壁的方向逃窜,头扑入了浅水潭中,他身后丛林传来了高昂的虎啸声,水潭周围或坐或站的猿猴的目光瞬间小孩在身上挪开,警惕看向了丛林的方向,带崽的母猿猴迅速的爬上了山崖。 只浅金巨虎丛林中钻了出来,猿猴们虎啸上,刺耳的猿啼声瞬间充斥于整片崖间。 巨虎看见猿猴脚步便是顿,随即咆哮了两声,猿猴们却寸步不让,步步紧逼,巨虎见状只能不甘的退去了。 猿猴们这时才看向了水潭中不断擦眼泪的小孩。 他有些奇怪,和它们很像,但是他没有毛,像个怪胎。 猿猴们向他围了过去,小孩惊惧看比成人还高的猿猴,哭道:“救命……你们不要过来……呜……师兄……你们在哪……” 猿猴们稀奇围观他,其中只猴露出了自尖锐的爪,正欲向那小孩挥去,突然之间只母猴愤怒推开了它,小心翼翼将小孩儿抱进了怀里。 “吼——吼吼——!” 母猴警惕看周围的族,愤怒叫吼了几声,它看别的母猴怀里的崽,再看看自怀里的这个,带他路爬上了悬崖,将他放在了安全柔软的巢穴中。 () 。:,, 38 第 38 章 众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 心想还能这么玩儿? 方才秋意泊被猴子带走的时候,所有人的心都吊了起来。只等着秋意泊放出暗号便一涌而上,将他救出,然而事实的走向是他没有想到的。 “秋师姐,这……我要不要救小师弟?”周一鸣问。 刘琦有些咋舌,没料到是这的发展:“小师弟这很危险。” 秋露黎微垂下眼眸,目露思索,温夷光却:“静观其变。” “啊?温师兄不是在开玩笑吧?”顾不敢置信地:“万一泊师弟出事了怎么办?” 温夷光色淡淡地说:“泊师弟自有办法。” “泊师弟能有什么办法?” 温夷光:“他一人清缴了数千只幽帘虫,其中有一只练气十一层的幽帘虫。”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目瞪口呆,联想到之前他练手杀只同是练气十一层巨虎,还是依靠众人倾合,若不是有温夷光与秋意泊在,恐怕要无功而返。而现在温夷光告诉他,秋意泊一人便杀了一只练气十一层的妖兽,甚至还连带方族群几千只虫子一清了个干净? 这是实存在的吗? “这怎么能……”周一鸣喃喃自语。 “泊师弟,是练气十层的修士。”温夷光手指微动:“同窗之间,无人能与他比肩。” 他知,但是每次看见秋意泊稚气,素日娇气又爱偷懒,整日甜甜的这个师兄个师姐一通喊的模,都会忘记这个事实。 他的小师弟是本届境界第一人啊! 秋意泊觉得有点麻,他刻意让金渐层来追他,将猴子都吸引下来,猴群聚集,哪怕在空旷的空间中香用有限,但好歹是能起一点干扰用的。方才他手中已经扣着小球,只等它再过来一步便扔出,谁想到引来了一只母猴子将他带去了悬崖上。 秋意泊一脸懵逼地坐在垫在了厚厚的皮毛的巢穴中。 好家伙,这怎么办? 母猴子已经跳到了一旁去急切地翻找什么,不多时就捧了一把树莓抵在了他的嘴边,殷殷期盼地看着他,见他不张嘴,便又朝前送了送,示意他快点吃。 这树莓之前秋意泊吃过,一根枝上就长么两三颗,就拇指大小,还都是一根两根这出现的,偏偏甜美多汁,灵气充沛,硬要算的话甚至以算得上是凡品灵草了,不光他喜欢吃,动物喜欢,导致这玩意儿难找得很。 他一路行来,走的路不算短了,就吃到了么十来颗。 秋意泊无奈只能照着它的意思张嘴吃了,母猴子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又拈了一颗递了过来,等到这一把吃完,又掏了两个爆甜的类贡桔的小水果过来叫他吃。秋意泊硬生生给塞了个饱,见还有,连忙摇拒绝。 母猴子见状伸手摸了摸他的肚子,见面扎扎实实的,便放下了水果,称心遂意地薅了薅他毛,将他抱在了怀,微微摇晃着,似是在哄他睡觉。 秋意泊依偎在它的怀,这群猿猴体型和正常成年人无异,身上没有常见于野兽的腥臭气,秋意泊叫它抱着居然还有些被亲爹抱着的感觉——反正他爹就是给他又当爹又当娘的,没差。 吃了人家的东西,自然不好再抢人家的灵草,棵凌寒松,就当是无缘吧——等到晚上他悄悄溜走就是。 毕竟境界差距在这,这群猴子想要察觉到他的动静还是比较困难的。 外又来了几只猴子,似是来看热闹的,几只猿猴看起来都十分老迈,手上拿着的水果干瘪,却还是交给了母猴子,紧接着就来拉秋意泊的手玩儿,还要抱他。 母猴子把秋意泊递给了它,由着它抱着玩儿,眼睛却静静地盯着它,生怕它一时失手将秋意泊摔了。如此闹了一阵,猴子终于都走了,母猴子再度抱住了秋意泊,如同抱住了自己仅剩的宝物一般,轻轻地抚摸着他的颅。 正当秋意泊昏昏欲睡之际,外面突然喧嚣了起来,巢穴并不算太深,严格来算只是一个浅浅的凹槽罢了,秋意泊睁开眼睛去看,只见数十只强壮有的猿猴扒在藤蔓上在空中回荡,它手中抱着不少猎物,有的是水果,各自前往不同的巢穴中,将食物交给留守在巢穴中的亲人。 秋意泊一顿,心想这会儿师兄他应该已经藏起来了,希望这群猿猴没有什么领存在,否则他想走就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了。 转眼之间,眼前落下了一条黑影,一只通体漆黑的壮硕猿猴落在了他的面前,它肩上扛着一鹿,见到母猴怀中的秋意泊就吱吱地叫了起来,母猴闻言将他抱得更紧了些,还旋过了身子将他困于它和石壁之间,口中丝毫不让的与公猴吼了起来。 不知它吵了些什么,公猴恼恨地上前抓母猴子的臂膀,反倒被母猴子一脚踹了出去,若不是及时抓住了藤蔓恐怕就要摔下悬崖了。母猴子抱着秋意泊到了洞口,又是怒吼了几声,惹得旁边的猿猴都纷纷侧目看来,母猴子吼完了便又带着他回了巢穴,将暖和干净的皮草盖在了秋意泊身上,自己则是去处理鹿了。 公猴子爬了上来,在巢穴门口抓耳挠腮,却不敢再进一步,直到母猴子吃饱了这才敢小心翼翼地将鹿尸残骸拖到外面去进食。 秋意泊感知了一下周围,整座峭壁上的猿猴还是如同之前一大部分在练气四五层,唯一一只较为引人瞩目的公猴是练气五层大圆满,应该就是它的领。 他暗暗地松了一口气,这就好,他走应该不至于惊动它。 是夜,月光泠泠的洒在了峭壁之上,此刻山中一片静谧,母猴子抱着他沉沉的睡着,而公猴则是在巢穴外卷缩的靠在石壁上,寒风将它的毛吹得乱七八糟的,看起来还有么一点点怜。 秋意泊将一枚解毒丹压在了舌下,将装有香的小球滚在了地上,不一时小球便冒出了阵阵馥郁的花香,又被夹杂在风中,与桃花的香气融为一体,被带向了四面八方。 吹到外面就没什么效果了,多就是巢穴附近的猴子睡得更香一些。 母猴的呼吸瞬间沉重了起来,睡得越发香甜,秋意泊轻轻一挣,便从它怀挣扎了出来,悄然跨过了公猴,准备下峭壁。 他腰间缠了绳子,想攀登峭壁或许不容易,但是从峭壁上下来却是方便的。他其实以选择藤蔓,但是藤蔓长短不一,秋意泊不像群猿猴深知荡到何处就该换藤蔓,更不想体验一把空中飞人的滋味儿,故而还是不冒这个风险了。 他选了一处比较坚硬的峭壁打了个锚点,将绳索悬挂了上去,一系在腰间与双腿上,打了个滑动的活扣,稍微试了一下,便自峭壁上滑下。 母猴子的巢穴就在棵凌寒松不远的地方,秋意泊有些遗憾地看了一眼,陡然之间他一顿,眯着眼睛顺着凌寒松的下方仔细地看去,月光足够明亮,纵使是夜晚不影响他的视线,只见在凌寒松正下方的悬崖下,似乎有一群岩羊正在轻巧地攀登崖壁。 它的速度极快,似乎陡峭地崖壁在它眼中犹如平地一般,它目标非常明显,就是凌寒松。 秋意泊微微一思索,摸出青云剑刺入岩壁缝隙之中,借再度登上了巢穴平台,将解毒丹药水灌入了母猴子口中,随即便用的摇晃着它,并大声喊叫。 不一会儿母猴子便悠悠转醒,它下意识的要伸手抱住秋意泊,却叫秋意泊拉住了手,叫它往外看,母猴子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随即暴怒了起来,一把抱住秋意泊随之向外奔去,沿路还踹了一脚在岩壁根的公猴,公猴被踹得几乎翻倒过来,迷迷怔怔地睁开双眼,便听见了母猴的咆哮声。 “吼——吼吼——!” 一时间崖壁上就多了不少黑影,猿猴听见了示警声纷纷从洞穴中跑了出来,低看见岩羊的身影便跟着发出了怒吼声,悬崖之间叫喊声震天。 岩羊似乎知猿猴发现它了,却丝毫没有逃跑的意思,依旧向上攀登,猿猴便抓着藤蔓向下冲去。 一只健硕的母猴率先到达战场,双腿用一蹬,便将岩羊自崖壁上踹了下去,岩羊顺着崖壁滚落,发出了重重地落地声。其他猿猴如法炮制,而些岩羊不知何时又上来了十几只,它顶粗黑雄伟的长角有意识的朝向了飞扑而来的猿猴,通协,几乎没有给猴子留下任何供躲避之处,瞬间一只猴子便被它顶的肠穿肚烂,惨叫着摔下了悬崖。 母猴子抱着秋意泊,吱吱呀呀的似乎在叮嘱他什么,转而就将它留在了巢穴内,自己跟着扑了下去。 战况激烈,岩羊本就是不逊于猿猴的攀爬手,它甚至不必依靠藤蔓便能自峭壁登顶,猿猴在这一方面并不占优势,只能胜在熟悉地形,利用藤蔓躲避攻击。而岩羊拥有的锋锐的长角却是它不具备的,但凡正面近身,吃亏的必然是猿猴。 “秋师姐,我要不要趁乱?”隐在丛中的周一鸣问。 他是看着岩羊摸过去的,这群岩羊是练气四五层的修为,与猿猴势均敌,数量上还略胜猿猴,若双方厮杀,得利的永远都是他。 秋露黎是这个意思,但方才见秋意泊下到一半却又返了回去,想必是其中有什么蹊跷:“再等等。” 顾纳闷地说:“我觉得泊师弟应该是打着让双方厮杀的意思吧?才故意叫醒了猴群,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嘛。” 温夷光微微颔首:“等。” “哎等等!小师弟出来了!” 秋意泊想了想,到底还是走到了巢穴口,他深吸了一口气,立在了巢穴边缘,手指掐诀,默念法令,众人只见崖壁下方陡然成了冰面,并且还在向上漫延,十几只还在下方攀爬的岩羊瞬间脚底打滑,摔了下去,而下方不知何时起了数十狰狞的冰棱,岩羊落下便遭受重创,挣扎了几下便不动弹了。 猿猴的主要依靠藤蔓挪移,反而不受寒冰影响。 正当此时,一约有两人的岩羊自崖壁的顶峰一跃而下,如此庞大的身躯没有影响它分毫,它轻灵地落在了峭壁之上,几乎是瞬间就屠杀了数只猿猴,猿猴的尸身挂在它的长角上,鲜血如注,将它暗黄色的皮毛染成了妖艳瑰丽之色。 有它在,战局几乎是一面倒向了岩羊,没有一只猿猴是它一回之敌! “练气十层!”顾见状低声:“这群猿猴怕是抵抗不过!” 秋露黎提剑而起,“走,杀岩羊。” “是!” 秋露黎这段时间带领几位师弟妹四处截杀妖兽,早已令行禁止,此话一出,居然没有人问为什么,纷纷自隐藏之处现身,冲向了峭壁。 不用问小师弟为什么要帮猿猴,岩羊领却是看得见的,十层的妖兽,够他再分一分了! 秋意泊自然看见了,若是一一,他现在八成毫不犹豫掏出小球来炸他个天昏地暗,如今又多了猿猴,秋意泊便不便再扔这种敌我不分的杀伤性武器。 陡然之间,练气十层的岩羊就到了母猴的身边,秋意泊心中一惊,来不及细想便瞬间提剑自藤蔓而下,双方修为相同,秋意泊能有多快,方仗着原形之利只会比他更快,眼见着母猴子便要遭长角一击避免,倏地一凌厉无比的剑光袭来,一剑便使得岩羊领身上出现了一深深的伤口。 温夷光一击则退,一手攀登在岩壁之上稳定身形,喝:“泊师弟,将它逼下来!” “好——!”秋意泊见崖下多了几人影,便立刻停在了一个小平台前,他身有个巢穴,其中正蜷缩着一只年迈的老猴,秋意泊记得它,刚刚还给他吃的呢。 他善意的它笑了笑,随即一手掐咒唤冰,崖下浅潭给了他极大的便利,再有两位师兄合,不一时崖面上便形成了厚厚的坚冰,岩羊无数下脚,几乎是毫无抵抗之便摔下了悬崖。 同时摔下的还有来不及躲避的猿猴,秋意泊为了师兄弟的安全,已经将冰棱撤走,猿猴见这几个身上无毛的怪物本想一起攻击,却见他只攻击岩羊,立刻便放弃了攻击他,转而与他形成了合围之势。 它较之岩羊,更为聪明灵活,这是天赋上带来的。 岩羊一落地,便要遭受来自凌霄宗弟子和猴子的围攻,它很快就发现不敌,仓皇地四处逃窜,惜地面是凌霄宗弟子的主场,每一次挥剑便有一岩羊倒下,每一岩羊倒下,便有一只猴子离开崖底,向上攀登而去。 只岩羊领没有受到冰面的影响,依旧在岩壁上跳跃攻击,十数只猿猴在它身边阻挠,惜境界上差了几乎一倍,不一会儿便有四只猿猴自崖上摔了下去,再没有爬起来。虽有底下的猿猴不断上前做补充,岩羊领离凌寒松却越来越近了。 秋意泊回看了一眼依旧在悬崖底下混战的母猴子,见它安然无恙,转而加入了与岩羊领的战局,施法影响它的行为。 温夷光和秋露黎、顾在确认崖下岩羊另外几位师弟妹以处理便飞速上了悬崖,他学着选猿猴在藤蔓之间转腾,不一会儿便到了秋意泊所在,见秋意泊双手掐诀,便与他一点,再度向上而去。 他确实是不善于攀爬,但他以固定身形在某个地方,只待岩羊领被猿猴逼近,便展开攻击。秋意泊为众猿猴套上了一层金光为防御,叫它不至于被一击毙命,猿猴领的眼睛在周围凌霄宗弟子身上转了一圈,声嘶吼,些猴子便开始与凌霄宗弟子配合了起来。 温夷光是唯一一个没有将自己固定在岩壁上的人,他一人一剑而上,剑气纵横,面色平淡,纵使方从岩羊腹中将长剑拔出,是平静如水,秋意泊注到了他,心温师兄还有几分孤舟君的模。 虽不知为何去了离安君门下,如今这般确实是与孤舟的形象极度重合。 岩羊领吼踢一蹬,一脚踹在了温夷光的肩上,将他击飞了出去。若不是温夷光及时闪避,这一击便要落在他的心口,他滚落于悬崖,手中长剑毫不犹豫地刺向了岩壁,火星迸溅,终于将他身上卸了个干净,停在了某处。 秋意泊一护身咒落在了温夷光的身上:“温师兄小心。” 温夷光面不改色,往口中塞了一枚丹药再度向上攀爬而去。 岩羊领身上伤痕累累,猿猴不足为惧,些没毛的猴子却厉害得很,它再度被顾一剑刺于眼球之上,它怒吼着,身上异变突生,灵气居然节节攀升了起来。 周一鸣喝:“不好,它要突破!” 若是让它突破,以它在悬崖上的灵活性,众人要么逃要么等死,根本就没有一战之。 说到底是地势太过不利了。 “趁此机会!”秋露黎喝,一马当先的脱离了固定点便扑了上去。 唯有顾潜行到了秋意泊身边:“泊师弟,些球呢?给我两颗!” 秋意泊一扬手,便有两颗小球落到了他的手中:“这两枚都是我上回所用种,扔出去三息即爆,顾师兄一定要选好时间,若是在空旷处引爆,大家恐怕都要倒霉。” “有我呢,放心。”顾接过,便再度顺着藤蔓攀爬而上。 战场之中,温夷光秋露黎两人结成简单剑阵,一左一右向岩羊领袭去,岩羊领长角一顶,眼前便见温夷光以照影挡之,秋露黎于其身凌空翻转,剑锋再度刺向了方的薄弱处。 顾身形如鬼魅,他呼喝了一声:“让它张嘴!球来了!” 秋意泊听到这差点一口灵气走岔了,为什么好好一个生死搏杀能被顾弄得这么让他想笑! 他手中却还是掐诀,冰凌自岩羊下-腹刺出,岩羊跳跃闪避,等在面的却是顾的剑,顾欺身而上,将左手送出,硬是已伤换伤,长剑挽动,将其右眼搅了个粉碎! 下一秒,他松手弃剑,将小球扔入了岩羊的眼眶之中,温夷光上前拎住了他的领,与秋露黎一并向掩体退去,些猴子他却是管不上了,秋意泊的球型法宝威他是见识过的,若是毫无借点时遇上,简直是自寻死路。 不过三息,球体爆炸,瞬间无数寒光自岩羊身体迸溅而出,岩羊狂呼惨叫,一双巨大的角重重地撞在了岩壁之上,转瞬之间岩壁轰然大响,凌寒松自崖下翻倒而下,紧接着岩壁抖落,居然露出了一个大洞来。 几人脚下一轻,秋意泊见状立刻心知不好,一手卷住绳索,另一手将藤蔓像顾三人方向挥出,温夷光率先抓住了藤蔓,另一手则是逮着顾,顾唯一一条好手臂则是拉住了秋露黎。 而秋意泊一下子受了三人的坠,自身被拖动,峭壁上本是坚固无比的锚点居然松落了开来,秋意泊被一通拽入了大洞之中。 崖下诸弟子只觉得天摇地动,转一看发现耸的山崖居然坍塌了下来,几人没时间呼痛喊,立刻带着师弟妹向远方避去。 天空之间起了一篷烟尘,遮云避月,轰然巨响之间山崖已经成了一堆碎石,几人再次回,刘琦捂着自己手臂上的伤口,虚弱地:“秋师姐他呢?” 周一鸣:“以秋师姐、温师兄之能应该能避开,我无须担心。” 还有两名弟子担忧地:“我现在如何?” 秋露黎不在,众人便下意识的看向了周一鸣,周一鸣咬了咬牙:“回去!万一师兄师姐负伤等救援呢?我同舟共济,断然不能扔下师姐师兄不管!” 秋意泊是第一个醒过来的,他背剧痛,想必是摔下来之际受了伤,他挣扎着给自己喂了一颗疗伤的丹药,再看周围,周围凌乱的躺着几具猴子的尸体,不远处还有岩羊,顾躺在一汪浅潭之中,周围潭水都叫他染了个通红。 秋意泊连忙上前探知了一下顾的气息,见顾还有气在,便喂了他丹药,先让药开,免得顾性命不保。 他抬望向上方,这是一个巨大的洞窟,顶已经被巨石所封,四周崖壁光滑,根本就没有落脚点——不管了,先找到温夷光他再说。 方才掉进来的时候秋露黎有急智,拼着受伤将几人都拉到了岩羊背上,它巨大的身形足够为他卸去一二冲击,就算如此,周围与他一同坠落的巨石够他喝一壶的了。 不过总算没有直接摔死。 秋意泊找了一圈,在碎石面找到了秋露黎,温夷光则是在岩羊身,差一点就要给岩羊给压死了。秋意泊将他聚在一处,言行之间秋露黎醒了过来,见是秋意泊便松了一口气,吃药打坐一气呵成,都没给秋意泊什么说话的机会。 温夷光很快就醒了过来,如同秋露黎一般见是秋意泊,便打坐吃药一气呵成,见两人受伤都很严重,否则不会这么一言不发。 但顾的伤还是重的,他方才以伤换伤时左手就被戳了个稀巴烂,要是当时岩羊角再往中间一点他这只手都能直接掉下来了,摔下之时应该又受了伤,导致到现在没醒。 秋意泊没有时间考虑此处危险,往周围布下了一个简单的防御阵法,将他圈在此处,开始为顾疗伤了起来。 他其实有些佩服顾,平时跟他一爱笑爱闹的人,没看出来还有这么果决狠辣的一面。他平心而论,易地而处让他拿左手齐根而断的危险去换一岩羊,他恐怕是没有么快便能下决心的。 就算修界很奇,但若是想断肢再生,要么和现代一当时就有非常好的医生黄金时间救援缝合,要么就是再投一次胎——修至元婴时以断肢重生,乃至修改面容身形,不异于再投一次胎。 顾是在一个时辰才醒来的,他呼吸虚弱,面色苍白,颔首:“泊师弟,多谢。” “顾哥哥,跟我说什么谢谢。”秋意泊又将一颗丹药塞进了他口中:“赶紧恢复,此处还不知有什么危险。” 温夷光起身:“我来,泊师弟去疗伤。” 温夷光向来不是种自己不行了还要硬说没事的人,他说没事就的没事,秋意泊放下心来,自己背的疼痛又泛了上来,他只得去求助秋露黎。 “姐,帮我看看是不是骨断了。” 秋露黎醒了,她摸了一把秋意泊的背,转而手脚利落的将他拉入怀中,一按一推,随着令人牙疼的‘咔哒’一声,秋意泊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他正想问问秋露黎,却见秋露黎已经起身,毫不犹豫的将外衣撕扯开来,以背着他:“泊弟,帮我□□。” “——操!”秋意泊下意识骂了一句脏话,只见秋露黎背扎了一块石碎片,几乎齐根而入,不知秋露黎是怎么忍到现在的:“姐,受伤了怎么到现在才说?!会死人的知吗?!” “不许说脏话。”秋露黎面色平静:“不过是些小伤,我不吭声自然是因为没有伤及五脏六腑,方才在替顾疗伤,他不疗伤才是的死了……替我□□就是了。” “以让温师兄拔啊!” “哦,我不太好意思叫温师兄看。嘛……光屁股我都见过,给两眼不算什么。”秋露黎。 “……”秋意泊跑到旁边水池把双手洗了,还撕了块衣服洗了洗帮秋露黎把伤口擦了,吐槽:“都这了有什么了不得的!” “性命攸自然没什么。”秋露黎翻了个白眼:“但性命攸我还能等?别废话,快动手!” 秋意泊将一颗丹药捏碎备着,亏得他之前薅了李婉婉他的纳戒,否则这伤药都快不够用了。另一手则是在她皮肉上碰了碰,转而轻巧地捏住了石片将它拔了出来,秋露黎闷哼了一声,整个人陡然轻松了下来:“不错,手很稳。” 秋意泊立刻将丹药敷上去止血,转而以秋露黎的外袍将伤口裹了起来。 别说,这个丹药挺好用的他回找孤舟君要个配方研究一下,这丹药堪称狗皮膏药,哪需要用哪,止血瘀补充灵气修复内伤啥都行,他以自己做一些常备起来,免得什么时候不够用了。 秋露黎微微吐出一口气,从纳戒中取了一套新的弟子外袍出来将衣服披上了,重新开始打坐疗伤。 秋意泊眼睛一转,跑到了温夷光跟前,介于他在为顾疗伤不好开口,便打了声招呼把温夷光外衣扒了,看了一眼他背和双臂,还有一狰狞的伤口,应该是被石划出来的。他给温夷光收拾了一下,见没有问题就又换了顾,顾倒是没别的伤口了,就手臂和内伤严重的。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等到三人都恢复地差不多了,便差不多已经过了六个时辰。顾伤严重些,战斗大减,但不妨碍走动奔跑了。 四人抬一望便直接放弃了从这攀登出去的想法,他又不是的是猴子,就的是猴子遇到这平滑如镜的岩壁无计施。这洞穴幽深,不知出处在哪,却只能往内探去。 秋意泊数了数自己身上的小球,还有三十来个,其中杀伤的占到了一半以上,虽然知如果遇到妖兽这些用完还打不过,就是的打不过该捏玉符跑路了,但秋意泊还是陷入了一种不名状的焦躁之中。 早知当初就再多做一点了! “就接着往内探索吧。”秋露黎:“顾要保持体,我背。” 顾哀嚎:“不要吧师姐,现在是主要战,保持体才!” 秋意泊在旁边:“不是,我姐姐的意思是到时候跑路的时候没工夫管顾师兄,所以还是尽快恢复为妙。” “什么?!”顾悲愤地说:“我立过功,我为大家卖过命,师姐不能这么我!” 秋露黎一摊手:“大难临各自飞听说过没?泊儿签子还没做完呢,就算捏碎玉符出去了,身上有妖兽,想必成绩不会是个‘劣’字。” 她一指秋意泊:“这是我亲弟弟,是我师弟,懂了吗?” 温夷光背着顾俯下-身去,:“上来。” 顾逼逼赖赖地上了温夷光的背,随即闭目抓紧时间运行灵气周天,以求尽快恢复。 秋意泊方才就摸了一把池水,感觉和之前在个洞的池水成分差不多,有些疼地:“不会再遇上幽帘虫吧?要遇到就很糟糕了。” “应该不会。”秋露黎目光落在洞顶隐隐的蓝光上,一剑上去扑棱扑棱掉下来几十只幽帘虫,都是正常的指甲盖都不到的大小:“没事。” 秋意泊吐槽:“姐,有没有想过万一一剑上去掉下来的是脸盆大的幽帘虫怎么办?” “没怎么办。”秋露黎一摊手:“若是,就算我不惊动它,它会来攻击不是吗?之前难惊动它了吗?” 秋意泊仔细想了想:“掉下水算吗?” 秋露黎一指前方已经被水域覆盖的洞府:“咱现在要下水了。” “……”秋意泊竟然无言以。 这池水看着清浅,却实打实得深,秋露黎和温夷光会水,便各自带着一人游了过去。秋露黎看着紧紧扒在她背上的秋意泊,嘲笑:“当年叫与我姐妹一同学戏水,偏偏就是不干。” “我怎么知还有这一出。”秋意泊无奈地,他发现自己穿书之前人生目标一直都是当一个混吃等死的富二代,哦不,先努一下看看能不能考科举做官,做不成再当富二代:“等出去了我就学。” 秋家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家族,族中女孩儿都是和男丁上一的课,什么读书习字是基本的,算账理事、戏水、练武都是一个不落。好像是有一位老祖宗说什么女子闺中难免遭人阴谋算计,万一叫人推下水就淹死了又或者叫人堵了嘴就昏死叫人带走,多冤了家精心养出来的孩子,所以学游泳和练武是必备项目。 秋意泊当时不是还小嘛,干脆躲懒没去。 谁能想到还有今天! 秋意泊叹了口气。 啊……好想回去当富二代啊,他现在回忆起当时读书练字都不觉得苦了,和日挥一万剑又或者一天十个时辰都在学习,还得被扔到这种鸟不拉屎的秘境被怪追着砍相比,坐在书房多舒服啊! 他还想念一缸子锦鲤,不知澜和叔帮他养得怎么了。 不行,他这次出去之一定要问一问孤舟君他爹和他三叔进度如何了,他卷又有什么用,得让他爹和三叔卷起来,争取早日将衍天君斩于剑下,实在不行他求一下他师傅或者孤舟君将衍天君给杀了? 只有衍天君死了,这才算是正太平了呢! 届时他一个玄灵根要什么自行车,修到个筑基巅峰就接任务下山,筑基期都能活到两百岁了,他快快乐乐去旅游,又或者回燕京继续当一个斗鸡走马的富二代不错!至于金丹期,它爱破不破,活两百岁很够本了啊!:,, 39 第 39 章 四人淌过了水池,紧接着却一个陡然而下洞窟,四周的岩壁叫水冲的平滑整齐,根本没有可供落脚之处,秋露黎自旁边捡了块石头往下黝黑深邃的洞窟里扔去,只听见许久之后才反馈回来一声几乎微不可闻的落水声。 “下面有地下河……应该不深?”秋露黎不太确定地。 秋意泊也跟着换了个角度扔了一块石头下去,听着反馈:“这个洞太深了,直接跳肯定不行的,我先下去探个路。” 顾真从温夷光背后探出个头来:“还让秋师姐去吧。” “我姐不会打锚点。”秋意泊手中出现了一块矿石,那矿石的操作下肉眼可见的成了几枚形状古怪的钉子,想来应该用作打那什锚点的,秋意泊唯一一个有山洞探险历的人,秋露黎一顿,:“注意安全。” “姐,你放。”秋意泊本想比个‘ok’的手势,手都举到了一半,却想到此处人能看懂,便放下了。 温夷光闻言,将顾真放了下来,提剑于手:“我跟你下去。” “不用,若遇到了什危险,温师兄你再下来也来得及。”秋意泊寻摸了一个足够坚硬的岩石,将自制的膨胀螺丝钉了进去,钉子后面跟着几个金属安全扣,转而将绳索扣成了活结,搭了上头。“温师兄你负责看好这条绳索,若一个不巧,你便拉我上来。” “好。”温夷光颔首。 “我下去了。”秋意泊见万事俱备便抓着绳索沿着石壁开始缓慢下降,洞窟比想象中还要深,秋意泊将至绳索长度一半的时候重新下了锚点,果然等着这一条一百米的绳索用完,下方依然黝黑的一片,秋意泊掐诀使了一个火球向下扔去,然而直到火球的视线中消失,仍旧没有看见底。 秋意泊只能重复着下锚点续绳索的操作,想亏得这没有直接跳下来,这跳下去哪怕下面真的有一条非常深的地下河,那也跟直接摔到水泥地上差不多了,们几个练期恐怕都能四分五裂的很好看。 等到下降到第四条绳索之时,秋意泊愣了愣,眼前一个分叉口,的面有一个斜伸出去的洞窟,而下方还见不到底,思索了一番,物不太行,但石头既然扔下去们还能听到响儿,那这个深度怎也应该有数才。 从纳戒中取出了一根火把,这之前没事儿的时候扎着玩的,点燃火把,以青云剑旁边不远处的石壁上凿了个洞,将火把插了上去,算留做个记号,接着再往下探去。 第五条绳索耗尽之时,终于看见了洞窟底的景象。 这一个巨大比的腔穴,满眼望去全蓝色的池水,没有任何路可言,水质清澈,轻易可以望见底,但秋意泊之前吃过亏,从一旁石壁上撬了块石头扔了下去,只听噗通一声,那石头水里落了许久才不动了。 这不得至少有个三四米深? 抬头看向远方,如果走这条路,恐怕一路都得游过去,唯一的好处这里应该地下河,一般而言有出口的。中间那个洞穴……算了,先上去再说。 正想打算往上攀爬的时候,突然背后起了一阵恶寒,下意识脚踩石壁向上爬了两米,只觉得脚下有什东西擦了过去,紧接着便一声剧烈的落水声,再低头一看,整个人都觉得头皮发麻了起来。 方才还清澈见底的池水中不知何时已挤满了白色的池鱼,说鱼,更像蛇,它们体态健硕,每一条都超过了两米长,将池水搅动得浑浊一片,不少池鱼更抬头往这个方向吐着信子,有几条则飞身而起,向扑咬而来。 距离近时,秋意泊甚至能看清楚它们呈现一条直线的瞳孔和小孩臂长的毒牙。 方才擦过脚底的便这东西。 秋意泊再一探知,更头恶寒,的感知中这里密密麻麻都这种蛇鱼,几乎数不清有多少,眼见着蛇鱼已开始堆积起来往上跳了,知此处不能久留,便掐诀引出了一个火球向远处扔去。 火球出现的一瞬间便有不少蛇鱼向火球的方向游去了,但仍有不少停留的脚下,阴森森地看着它。 秋意泊再也不看它们,深吸一口向上爬去——还好刚刚往上爬了一段儿,否则八成要糟。 亏得秋意泊现不个凡人,否则上去就能累,就算如此,近乎五百米的高度也让爬的很艰难,到了后一根绳索实不想动了,便将灵凝于声带之上,喊:“温师兄,拉我上去——没有危险——” 这点距离,秋意泊甚至听见了温夷光回应的声音,绳索上传来了动静,带着缓慢上升。秋意泊到了洞顶,便着急的先喝了两口水,方:“下面很深,大概有……一千五百尺左右,洞底全水,下面有许多鱼型妖兽,都练三四层左右,应该带毒的。” “另外一千二百尺左右的地方另有一个岔路,我没进去看。” 秋露黎听罢,问:“那种妖兽有多少?” 秋意泊:“数不清,但我们四个下去绝去送的。” 方才上来的时候已想过了,首先这里一个洞穴,之前更因为山崖崩塌们才落入这里,可见洞穴的稳定性不好说,就算不提稳定性,四人之中唯二的群攻手段要大家一起施法,要拿的小球砸,这两种都没办法将那些蛇鱼清干净。 它们之中不一定有练高层的大妖兽,却也不能说没有,若大家非费劲灵力、手段将蛇鱼清了干净,然后冒出来一条练高层的妖兽来,们几个还一个字。 顾真:“那便只能走那条岔路了。” “嗯。”温夷光也应了一声。 秋意泊想了想说:“锚点留下,如果岔路实走不通,或者遇到相同的情况我们便原路返回,好石壁光滑,那些蛇鱼等闲也上不来。” “也好。” 有了秋意泊的锚点和火把,四人很快就下到了之前的岔路口,温夷光纵身一跃,照影剑钉入石壁,连人带剑就固定了那岔路洞窟的左侧,其实可以直接进去,却没有选择这做。 掐诀招出一个火球,向洞内照去,见洞穴幽深,别生物,这才借住照影剑微微摇晃身躯便平安落地,按照秋意泊的嘱咐钉好了锚点,其三人再通过锚点之间连接的绳索轻而易举的过了来。 “应该没事。”秋意泊抬头看了看方才钉入石壁的火把:“已放了一段时间了,有东西早就该出来了。” 秋露黎俯身观察了一下洞口地面的迹象,见没有什足迹,这才放下来,她洞穴口连设了三阵法,以防万一。“小为上。” 秋露黎再次重复:“若有不好,不要犹豫即刻捏碎玉符出去,不过一次考核,犯不上拿命去搏。” 顾真嘻嘻地说:“知了师姐,你放我肯定跑得比你们快。” “什意思,顾师兄?”秋意泊有些不解。 顾真意味深长地:“当遇到危险时,只要你跑得比你的同伴快,你就不危险的那个……哎!疼!” 音未落,就将温夷光的剑鞘敲了的手臂上,顾真抱着右臂原地蹦跶,口中不住抽:“温师兄,你这也太狠了,我就开个玩……完蛋,我伤口裂开了。” 秋意泊好地提醒:“顾师兄,你方才伤的左臂。” 顾真面不改色的换了只手抱着继续叫疼。 秋露黎翻了个白眼,不再。 温夷光率先一步向前探去,随后便秋意泊,伤员顾真走第三,秋露黎殿后,四人往洞穴内进发。 越向内走,洞穴便越狭隘,本可供四人并行的路逐渐成了只供一人行走,变成了时而需要侧身弯腰才能通过,秋意泊突然:“你们有没有觉得空中似乎有什不?” 不那种空中有毒或者其,而一种沉寂而森冷的感觉,像有一层形的水黏皮肤上。一开始以为洞穴中空流通不好阴冷潮湿致,但其实们这一路行来都有微风拂面,洞穴里不见丝毫水滴存,触碰之处皆十分干燥,实不能说阴冷潮湿。 秋露黎微微皱眉,她只当洞穴中本就如此,温夷光也停住了脚步,侧目看向了秋意泊。 顾真于这上面敏感,抿了抿嘴唇,仔细感受了一下:“方才我还以为我的错觉,但泊师弟你这说,便可确认了。” 停顿了一瞬,接着:“应该灵的问题。” “灵没有变少。”温夷光。 天地之间存有灵,或多或少,也可人为增加,修士修炼之时会下意识的萃取周围的灵纳入己身,故而若灵不足,很容易就能发现。 秋意泊伸手碰了碰旁边的钟乳石:“那会不会……灵变多了?” “顾师兄,你看看你的伤口。”秋意泊。 顾真一顿,伸手拆开了裹左臂上的布条,果然见到自己胳膊上已开始结痂,微微一触碰就落下了细碎的血痂,“……还真。” 四人视了一眼,秋露黎沉声:“怎选?” 现出现了两条新的选择,其一,那就不再继续往下走动,而就地打坐。此地灵充裕,们便此处打坐到踏云境关闭,也能大有获。 其二,灵如此充沛,其中必有蹊跷,说不定什天材地宝。既有天材地宝,周围大概率存妖兽守护,以们四人之力,否还能取胜? 秋意泊:“我随意,虽然我签子上还未完成,但我有一头十一层的妖兽,不妨碍什。” 顾真已盘腿坐了下来:“我也随意,按照这个灵,我半个时辰我的伤就足以恢复了,温师兄和秋师姐你们两个决定。” 温夷光和秋露黎视了一眼,根本需再说什,便足以确定了彼此的意思——们二人眼中闪烁的一模一样的战意。 即入此地,不战何退? “原地休整半个时辰,等顾师弟伤势恢复,我们便接着往下探。”秋露黎。 “好。”温夷光颔首:“我值守。” “那我不客了,温师兄。”秋露黎毫不拖泥带水的向温夷光拱手致谢:“我已七层圆满,半个时辰,足够突破了。” 秋意泊中感叹姐不愧不逊于温夷光的卷王,这就要突破了?以前看看人家进个秘境打两场就要突破,看的时候只觉得神激荡,豪冲天,换到自己嘛——屁事没有。 你看和幽帘虫打,打完了和老虎精打,再之后和岩羊打,结果屁事没有,境界稳如老狗——指那种躺地上一动不动撘拢着舌头,哪怕有根肉骨头扔到它的面前都没有爬起来的意思那种老狗,丝毫没有突破的迹象。 再联想之前突破,都打完坐莫名其妙就突破了,丝毫没有什里什风雨豁然开朗之流神之神的感悟,还以为里都骗人的。 原来真的有人能做到啊! 秋意泊微微摇头,也沉浸入了灵运转,如同之前一样,现运转灵力游走脉除了能将灵压缩一番外其什都没有,境界也圆满了,可真没有什要突破的感觉。 要不回头问问秋露黎要突破什样的感觉? 正不焉的运行着灵,突然感觉周围灵都急速向周围涌去,睁开眼睛一看,便见秋露黎神色肃穆,头顶涌出了丝缕乳白色的烟雾,再一睁眼,便精神奕奕,眼若点星,自有一番不可言喻的玄妙。 好奇地看着,突然自己就叫人抱进了怀里,头顶一沉,就听顾真郁闷地:“我也想突破,大家都生关头,我怎一点都没有突破的迹象呢?” 秋意泊安慰:“顾师兄且宽,我也没有。” 顾真眼巴巴地看着秋露黎:“泊师弟,你突破第八层的时候什感觉?” 温夷光靠岩壁上闭目小憩,闻言:“别问。” 顾真叹了口:“那温师兄你那个法子我也学不来,泊师弟,你快说说看,说不定你师兄嘎嘣一下也突破了呢?” 素日里与温夷光同进同出,当然问过了,温夷光说练剑的时候突然灵光一闪,一套青云剑法舞完,便已到练八层了——这种这种菜鸡可以学的吗?!还不如和秋露黎一样多来两场生搏杀呢! 秋意泊摸了摸鼻子:“还算了吧……” “你不不把我当师兄!”顾真委屈地说。 秋意泊只好坦白:“就……也没有什特殊的感觉,打了个坐就突破了。” 顾真沉默了许久,如鲠喉:“……温师兄你说的,我不该问泊师弟的。” 温夷光难得轻了一声,秋露黎此时也已收敛了外放的境界,整个人神清爽,如释重负。她起身站起,“顾师弟,你伤势好了没?” 顾真:“我觉得我境有些波动……啊——!” 秋露黎一脚踹了的大腿上:“别耽误功夫,起来。” 顾真摸摸脑壳子爬起来了,连带把秋意泊扛了肩头:“走吧。” 四人接着往洞穴内探去,里面的灵越发充沛起来,众人只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不一会儿,们再次遇到了一个洞窟,说洞窟不如说缺口,这缺口极小,几乎只有碗口大,内里幽邃,不知通往何处,而更为让人瞩目的,灵就就从这里面涌出来的。 几乎已形成肉眼可见的白雾的灵自里面喷出,随之消散了空中。 缺口的周围散落着浅浅的水洼,大的也不过巴掌大小,像雨后石上积攒的水滴。秋意泊愣了一下,示意顾真将放下,戴上手套,小翼翼地沾了一沾,放到了鼻端,瞬间浓郁的灵自口鼻向肺腑间冲去,犹豫了一瞬,将手指送入了口中。 一瞬间,灵口中炸开,蹿入了的奇八脉,几乎要扰乱了体内的灵循环,体内灵翻涌,胸口一疼,就要吐出血来。 秋意泊吞下了口中的血腥,低声:“……中品灵泉,这东西关键时刻足以救命,但不我们这个阶层能用的,多服用一滴,能迅速补充灵,再多就要爆体而亡——若带出去找炼丹师化作丹药好的。” “有了这东西,我的签子算完成了。” 秋露黎等人都放任着秋意泊去试的,,四人之中唯有这方面有建树。秋露黎:“你小些,收集一滴交差便可以了,伤了自身不划算。” 秋意泊侧脸露出了甜甜的容,没敢说就怀疑以才尝了一下——这要上品灵泉别说尝了,连靠近都靠近不了。 秋意泊自纳戒中取出琉璃瓶和吸管,迅速地将灵泉收纳了起来,这里灵泉本就不多,但一人后还分得了一瓶,末了之后,秋露黎提剑而上,问:“还有其需要注意的地方吗?” 秋意泊快速地:“下面什我还法估计,但我预计下去之后我们呼吸会变得非常困难,好能避免战斗,若发现天材地宝,好让我去取,免得折损药性,姐,还有温师兄、顾师兄,如果发现不我们立刻撤离。” “连灵溢散都能凝成中品灵泉,下面少上品的天材地宝,不我们目前能强求的。” 简单举个例子,丹药有君臣之分,练期的们用的丹药都下品灵材为臣,以一味中品灵材为君,再进行调和,再一分为十数丹药进行药力分散,就算到了筑基,多就增加中品灵材的数量。 等到进入炼化神,也就低金丹期后,用丹药中才会以中品灵材为主,偶尔加入一两味上品灵材。等到进入炼神还虚,能用的丹药中才会出现大量的上品灵材。 若跨级吃药,那大概率就爆体而亡,就如同秋意泊方才只舔了那一丁点儿就差点走岔了一样,这些灵材中富含的灵根本就不低级境界的修士能消化的。 也就说下面的灵材就算们取到了,往少了算,近二十年内应该都用不上,没必要拼命。 温夷光应:“好。” 秋露黎提剑一削,硬生生将洞窟扩开,足够们通行。 里面的景象显露了出来,那一条狭长的隧,刚好够一人通行,并岔路,也不知通往何处。 与此同时大量灵涌出,冲得几人衣衫翻飞,眼睛都忍不住眯了起来。几人不约而同的没有直接入内,反而站原地适应了一会儿,直到身体能够适应这样的灵密度,不会因为自动汲取灵而爆体才慢慢地往内里走了进去。 越向内,们的脚步就越发缓慢,每一次落脚都像有极大的阻力一般,秋意泊比另外三人都要轻松一些,却也举步维艰,可以想象们遇到的阻力。 顾真、温夷光、秋露黎头上都渗出了冷汗,们直接闭目蹒跚而行,牙齿狠狠地咬唇上,唇瓣上被咬出的血口子却因为灵过于充裕的关系而迅速修复。 秋意泊走前方,感觉自己的皮肤已灼痛了起来,垂首一看,却见自己手背上的皮肤已破损,露出了粉色的嫩肉,外表的皮层迅速长合,然后被灵冲得溃烂。 举手示意停下脚步,这里的灵都不能接受,那其人就更不行了。温夷光将拖到了身后,自己直面灵冲击,的皮肤也如同秋意泊一般被灵冲破,再度长合。 几人便轮流如此,直到灵再也法冲破新长出的皮肤后便再度往前。 很痛,值得吗? 秋意泊中突然响起了一声音。 【们想要突破,你不想,做什要留这里陪们一起吃苦受罪?们太卷了,不你能吃得消的,明明到外面打坐,感受一下充沛的灵,舒舒服服地突破也不错啊,为什非要拖你一来这里受罪呢?】 【你穿越过来真太亏了,全家要被杀,要自己被扔进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受罪。】 【你想想你之前?】 我之前……? 秋意泊想:那我确实一个连脚趾踢到桌角都能跳起来的人。 () 。:,, 40 第 40 章 秋意泊一愣,却又很快平静了下来。 严格来说,这声音是他自己的,一时的抱怨在痛苦之下被无限放大,逃避的想法他并觉得如何耻,毕竟人都是这样的。 他确实是以选择在捏碎玉符出去,但……小伙伴们都在努力,他跟一起努力这也是人之常情嘛,要然怎么会那么多做父母的倾家荡产为孩子找一个好学校,那就是学习氛围也能带动自家孩子一起吗? 话又说回来,他嘴说想卷,但是其实任何一个心智正常的常人都知道适时的卷是非常必要的。 他还记得他好像七八岁的时候被家里压去学电子琴,一堂课两个小时要八十块钱,当时他爹妈工资加起来也过两千,一周堂课,他家里咬牙供了他学了半,后来接课是因为家里供起,而是因为他想学了。 那个电子琴课并累,长的女老师课温和讲的又意思,他在消耗完热情后就开始出了厌学的心理,几次哭闹打滚逃避课后家里也就放弃了。 是……当他十二岁的时候其实很羡慕能够在音乐课台表演的同学,到了十七八岁时也很羡慕能谈钢琴和心爱的人表白的朋友,等再到了二十几岁脱离了学校的温床,依旧很羡慕那些在福报之下唯一喘息的日子里对清风月弹琴享受那一刹那惬意的同事,甚至偶尔在手机看见那些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弹奏,引得众人聆听鼓掌的时候,他仍然很羡慕的。 他以很诚实的说,他很多次都想过:我也会弹琴,如果我当能坚持,如果我能回到小时候我一定能坚持学下去……我也以和他们一样,或比他们更强。 然而生活没那么多如果,当时觉得这辈子很短,遗憾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遗憾遗憾也就过去了。 但他这次就是很离奇的‘如果’了,这如果都好好利用起来,难道等这个身体再长大,再到十几,二十几……乃至两百多岁,万一一个幸活到了两千岁、两万岁的时候再去想如果吗? 那这辈子的遗憾够长的。 他确实是穿书了,确实是面临全家很能在十……二十九后灭门,就剩一下秋傲天给他们报仇,但他既然已经穿过来了,这个人生,难道只为了等二十九后而活吗? ,对,应该是那样的。 他已经拥了这个人生,那么这个人生就是他自己的。与曾经在朔云道君那个便宜师傅那边经历的问心境同,此刻每一个想法,每一次选择,乃至每一次呼吸都是他自己的选择,而非为他人所左右。 没么值得值得,他确实是很痛,那既然想做,为么做呢? 秋意泊微笑了起来,他前了一步,自温夷光身后走了出来,直面灵气的冲击。 会死吗? 他觉得是会的。 他是信凌霄宗没一丁点儿手段来监控门内学生在踏云境中表的,说定在就两个君外带一群弟子盯个小光球看他们表,甚至还弟子潜伏在了踏云境,万一哪里要出人命了就赶紧出手抢救。 于此同时,流宵君已经在境外骂骂咧咧了,她传讯于负责监控秋意泊他们的弟子:“一你注意一下,小师……秋意泊要破境了,你看行就赶紧把他捞出来!听到没!能误!” “一收到。”那传来了应答声,转而又听对方安抚道:“师叔,你放心,我和清风、听泉等位师弟妹都在,会让他们出事的。” 流宵君这才放下心来,嘴里还是忍住抱怨道:“这群兔崽子够大胆的!知道他们受住还他妈敢往前走!怎么这么胡闹呢!” 春君的嘴唇动了动,好悬歹悬忍住了没和流宵君一起拍桌子骂人,道:“……对小师叔无礼。” “那也还是兔崽子!还你——!”流宵君又瞪向了春君:“你他妈留个无涯仙芝在踏云境里做么?别告诉我那是踏云境自个儿长出来的!” 春君看了流宵君一眼,道:“要是某人前阵子趁凌霄师兄注意跑去踏云境将春风崖附近的灵草薅了个精光,我也至于将无涯仙芝放进去催化灵草。” 无涯仙芝是一种极品灵草,论药用乃是顶级吊命款灵草,主要用户群体便是炼神还虚境界的君们,给炼虚合道的道君们用也寒颤,但是它最显着的特性是它的药用,而是它的聚灵性。 无涯仙芝本就是集天灵气而大成,只灵气聚集的宝才能生长出无涯仙芝,反之,它所在之处便是宝。无涯仙芝一旦察觉到周围灵气减少,便会进行灵气反哺,缓慢改造周围的环境。等到灵气充裕后,长出些低品灵草来也稀奇。 流宵君:“……”这个某人好像是她没错了。 春君端起了茶盏,悠悠道:“师姐与其担心小师叔他们能否平安无事,还是担心几日后贡献值还够够将无涯仙芝从账里赎出来。” “……那棵是你的吗?” “确实是我的。”春君道:“但是凌霄师兄说了,若是无涯仙芝被取走,便拿你峰的浣花泉赔给我——所以要是无涯仙芝成了账,那它就是你的。” 流宵君人都傻了:“那……要,我在就让一把小师叔们扔出去?” “只要师姐你怕孤舟师兄拿你试剑,随意。” “……” 秋意泊浑身剧痛,他只觉得心神飞扬,难得快意,难得如此通畅之时。 顷刻之,他周身灵气暴涨,早已圆满的练气十层境界摇动,过是流光弹指便已是练气十一层的修为。他新生的皮肤光洁如玉,灵气鼓动,却也再也伤了他分毫,连呼吸都变得顺畅自然起来。 那一瞬的玄妙转瞬即逝,灵气虽依旧狂暴,却也灵气断被吸收入体,体内的灵气洪流越发粗壮凝练,他再贪恋,转而将第一位让与了温夷光,自己则是退到了最后,将顾扔到了第二位去,于末尾缓慢积攒灵气充盈自身。 秋露黎也没前争么第一第二,她方突破过,自然能在短短半个时辰内再度突破,倒是顾和温夷光两人还些能。 秋露黎强忍痛楚分了个眼神给秋意泊,秋意泊向她甜甜笑了笑,以口型道:【姐姐加油!】 时光如流水,温夷光与顾断更换首位,两个时辰后,顾突破练气第八层,个时辰后,温夷光突破练气十层。至此,四人皆突破了一重境界,秋意泊再度前为首位,带众人接往深处探索。 约又走了两百多尺,隧道依旧见尽,几人却再度为灵气风暴所阻拦,此处灵气再度涨了一个阶级。 秋意泊和他们互用眼神交换了信息,确认大家都想要坚持到最后,便顶皮肤碎裂灼烧之苦继续往前,此时修为最低的秋露黎和顾两人裸露在外的伤处已经见筋脉骨骼,痛苦想而知。 其实秋意泊想说差多了,该放弃了,毕竟已经都这个样子了,再往前就很难保证安全了。若是灵气铺天盖而来,他们能被瞬压碎。 但是他们的眼神告诉他,他们还能再卷一点。 得了,舍命陪君子呗。 又一百尺后,他们终于走到了隧道的尽。 他们位于一座悬崖峭壁之,其下则是一片幽谷,那是一处极其富生机之所,整座幽谷中都长满了散发莹莹光辉的草木,清泉叮咚,灵气所凝成的白雾在期如云般飘忽,而在幽谷的最中心则是生长一株约半人高的灵芝,所方都是生机勃勃的,唯它,十尺之内别无其他草木。 它脚下的岩石是焕发五彩流光——是灵石。 其实四人在看起来都太好,境界最高的秋意泊脸也成人样了,过所幸皮肉都能靠灵气快速长回去,就是疼,其他倒是没么。 几人对视了一眼,些惜看中那棵灵芝,停下了脚步。 很显然,下去之后就是他们能承受的了,哪怕只是靠崖壁、再进一步,都能直接爆体而亡,纵使宝山在前,他们也无能为力。 他们决定在此处修炼,尽多的去吸收灵气,锤打自身,若是以就直接修炼到踏云境结束那是最好过。 随时的推移,秋意泊身的皮肤逐渐凝实,从瞬就被剥皮削肉到在要过许久才会破损,灵气一寸寸的捶打他的血肉,重新生长出来的皮肉泛温润的光,灵气冲击虽痛苦,却也像一开始那样能忍受了。 秋意泊睁开眼睛看了其他人一眼,发他们也是如此,便放下心来,专心入定。 灵气汇入经脉,随凌霄决的走向在体内断运转大周天,冲刷奇经八脉,似乎连那些都开始变得结实了起来,尤其是他的皮肤再破损后,他体内灵气很快就达到了一个巅峰的状态,能再度吸收周围灵气。 秋意泊好歹也是看过无数修仙的人,那些怎么写来?汽态满了,就汽态转化为液态,这样能节省空,于是他就开始往这个方向探索。 其实这是很难的,因为灵气没里写的那么好压缩,好像一个扎眼汽态就成液态了,秋意泊抓一段灵气使劲压缩,废了半天功夫到最后也就获得了一段儿浓缩版本的灵气,离液态还远得很。 那该怎么办呢……他左西右想,干脆先将体内灵气都压缩成这样的浓缩版本,要是等全部压缩完成还时,便再行想办法吧! 然而由于已经了成功经验,再度开始压缩灵气要比他想象中要快很多,几乎是个时辰左右他就已经完成了全身的灵气压缩,再进一步,却是能了。 他其实还别的办法以试试,比如说些话本子里把人当法宝炼,断锤打自身来达到想要的结果,他手握灵煅法,的要下手倒是以,但是冥冥之中却感觉他最好要试,风险太大反而得偿失。 他的修炼速度已经很快了,根据张先生的说法,一般弟子在寒山书院毕业时能到练气巅峰就算是错了,好一点的能筑基,等到霄书院念完大部分也就是筑基巅峰,能在六基础教育结束之前突破筑基达到炼气化神之境的是没,但非常少。 这才第一,他已经练气十一层了,感觉两内突破筑基应该成问题,欲速则达,倒也必太过贪求境界。 他想了想,干脆从纳戒中掏出了一些材料,借助此刻灵气充盈来做点法宝出来——那么,以前看过人家用竹竿接剪刀钩子去勾长在高树的果子,知道这里的灵草能能用这种法宝来采? 至于材料,他看这个洞窟的石就蛮错的,毕竟经过了那么久的灵气冲刷都没塌方,说还是一定的韧性的……值得一试。 来都来了,带一点回去他浑身舒服。 顺便再帮他们值守一下,免得冲出个么东西来把四人都吃了。 又过了大概一日的时,此时距离踏云境结束还四天。 其他人陆续从入定中醒来,各自眼中都无奈,显然遇到了与秋意泊一样的问题。 此时他们已经惧开口说话了,秋露黎道:“泊儿,你吸取灵气的法门?” 秋意泊摇了摇说:“我将灵气压缩后便再无寸进了。” “我也是。”秋露黎道:“顾师弟和温师兄呢?” 温夷光道:“一样。” 顾苦脸说:“我也是。” 秋露黎沉思片刻道:“既然已经无法继续修炼,大家也各自突破了境界,如下去试试?” “行哦。”秋意泊突然道,其他人纷纷向他看来,只见他掀开了自己的衣袖,露出了手臂淡粉色的新肉:“我趁你们打坐的时候下去试过了,贴峭壁倒是无碍,但一但到了下面的灵气还会更进一层,而且灵气太强了,反而减缓了愈合的速度,这里已经一个时辰了,还没长好。” 言下之意,他都这样了,他们个下去八成就挂了。 “既然如此,那便撤离吧。”温夷光淡淡道:“应还四日,足够再去其他方了。” 顾托腮应是:“泊师弟十一层,我和秋师姐八层,温师兄十层,遇到么还是让我们随便杀?要我们先下去挑战一下蛇鱼?” 秋露黎翻了个白眼:“要去你去,太恶心了。” 她是没见过,但是听秋意泊的描述都些恶寒。 温夷光吭声,但是他遇到这种让他打架的事情还吭声也没动弹就说他内心是拒绝的,否则他早提剑就冲了。 “噫——顾师兄你爱好些特殊啊。”秋意泊歪脸道:“过……” 顾好奇看了过来:“过么?” 秋意泊掏出了几个硕大无比的球状法宝,他在也好意思叫它‘小球’了:“我无聊改造了一下,在引爆时以自控了,我们出去之前把它往底下扔,等我们离开洞府再引爆嘛!” 杀是杀完的,杀百八条的出出气还是以的。 万一这些蛇鱼到了外面……秋意泊想想就觉得挺恶心的。 万灵,蟑螂没,蚊子没,这种像蛇又像鱼的秋意泊个人认为也是没的。 顾突笑了一笑,转而接了两个过去,道:“泊师弟,没想到你还挺记仇的。” 秋意泊光正大的应了一声:“修就是修个意念通达嘛!我觉得我就算这次炸,等我百八十后修成元婴我也一定要来炸它们一下!” 过到时候他肯定会记得做个专用的引雷器,这么大一个鱼塘炸到么时候去,他就要电鱼,谁也拦住! 秋露黎顿了顿:“……倒也至如此?” 秋意泊歪了歪,他本来想说带秋露黎下去看一看的,想想还是算了,毕竟在还更重要的事情!他便道:“说玩的。” 在他确实是这么想的,但的等到百八十后他能能记得还是个问题呢。 秋意泊又掏出了几把钩子出来,剪切拿捏一体,他方才下去就是为了测试这玩意儿好好用,能能抗下灵气冲击,没想到这东西倒是好用,自己反而没抗住受了点轻伤。 他示意众人看他,这钩子在他手中两下便从尾端延伸了出去,人就看这钩子的柄越来越长,直到从洞窟中延伸出去,落到了最下方的幽谷之中,秋意泊操钩子尾部的一个类似于咬合器的东西,两下就将一株灵草给拿捏住了,转而轻轻一抬,那灵草便被连根拔起,随钩子伸缩而到了秋意泊手中。 “就是这么用的。”秋意泊眼中闪烁满意的光:“虽然这么采药性会所损失,但总比没好嘛……我分辨过了,这里长出来的大部分灵材都是切了根后再用的,到时候出去就直接交给宗门,影响贡献值。” 他满脸都写:宝子们,刷贡献值了! 顾目瞪狗呆的看一幕:“……还能这么玩儿?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秋意泊道:“嗯?顾师兄你难道没见过人采果子吗?” “你……你家是名门世家吗?你就见过了?” 秋露黎也满脸疑惑道:“泊儿,你是么时候见到的?” 秋意泊一噎,只好说:“我师傅之前偷偷带我去后山玩儿,路过外门的时候我看些师兄便是这么采果子的。” “原来如此。”这个理由大家还算能接受,便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温夷光已经拿钩子尝试起来了,秋意泊见状就去指点他一二:“温师兄,要选看起来很轻的,根据杠杆……总之杆子韧性限,太重的会让杆子折断——比如那块矿石就行,但是它旁边那块两个拳大的就行。” 他又补充道:“中品以的矿石就要碰了,那些大多都很重。” 密度同,非常好理解对吧?别说是修界了,世也缺乏么一立方厘米就好几十克的金属啊!修界更离谱一点,奇石君在讲各类矿石的时候拿过一种叫做无垢玄砂的矿石来举例,特制的琉璃瓶里就那么指尖大的一小撮,秋意泊愣是没能把它从桌拿起来! 别看秋意泊纪小,以他的修为理论举个两吨重的轿车完全没问题。 温夷光颔首,示意知道了,秋露黎和顾也拿起钩子尝试了起来,对于他们来说眼力是问题,准更是问题,人很快就采得亦乐乎了起来。 灵草灵矿以肉眼见的速度堆积了起来,秋意泊就参与了,既然能暴露自己带了芥子空,那么这些灵草就得分门别类的打包起来,亏得这里灵草种类还算是单一,众人清了清纳戒也能放,至于灵石就简单些,反正这玩意儿讲究药性,回自个儿背走吧。 很快长钩能够触碰到的范围的灵草就被采摘一空,顾些遗憾道:“要是这钩子还能更长一点就好了。” “再近一尺钩子就吃消里面的灵气了。”秋意泊当然也试过,这是行嘛!看那棵灵芝下面的闪亮亮的灵石,他倒是很动心,方法也摆在眼前——既然灵石能长在对方脚下,他用灵石做钩子就好了嘛?过他的灵石都在芥子空里,而眼前这些灵石过是品,首先违反游戏规则,其次拿品灵石换品灵石,意义何在? 取那棵灵芝吗? 这里的灵气肉眼见都是那棵灵芝散发的,他们连更进一步都做到,他要是把灵芝挪过来岂是要了包括自己在内所人狗命? 秋露黎道:“十取其九,如今也足够了。” “是这个理。”温夷光将秋意泊分好的包袱收入了纳戒中,“收拾一下,该离开了。” 几人各自将东西收拾了起来,秋意泊正欲离开,突然又顿住了脚步,他侧过耳去,似乎在聆听么,几人一顿,看向了秋意泊,却见他以指抵唇,示意众人噤声。 过了许久,秋意泊突然道:“一条冒险的路要要走?” “嗯?” “我方才听见风声了。”秋意泊指向了洞外幽谷:“似乎是从附近传来的,那条道应该宽敞,但是我们以拓宽了再走……只那么一阵风,我也确定到底通往何处,又多深。” 如他们所在的洞窟,一直都风声在,秋露黎问道:“泊儿,你没听错?” “应该没。”秋意泊道:“很低,但是确实是。” “我们无法更近一步了,怎么过去?” 秋意泊想了想道:“峭壁是无碍的……我们以从峭壁走,我觉得既然我们这条路,应该也会其他的洞窟以走,原路返回也是艰难,我们四人的签子都已完成,如我过去看看?若是,你们再跟来。” 秋露黎颔首道:“确实。” 他们原路返回就是掉下来的方,四壁高耸光滑,顶还被巨石所封,他们要出去确实是艰难——抬是肯定抬动的,巨石以千万吨计,除了让秋意泊炸开好像没更好的办法了,但这么一炸,会会出二次塌方将他们全部埋进去也是未知数。 顾和温夷光两人也同意了这个说法,秋意泊道:“温师兄,借你的照影剑一用。” 温夷光解下了照影剑递给了秋意泊,秋意泊提剑便到了洞口,转而掏出自己的青云剑,钉在了岩壁,另一手提照影剑反手钉入外墙,身形灵活便到了外围峭壁。 到了外围峭壁,视野就更加清楚了,秋意泊重看的便是以他们的洞窟为中心的扇形区域,毕竟能让他听见风声,说那条隧道并远,只是在他们在视线死角才看见罢了。 果然多时他就在附近看见了一个洞窟,大,洞口只半人多高,但只让他过去,就能扩开。 “姐,洞!放一下绳索!”秋意泊高呼道。 秋露黎将手中为了保险起见的安全绳放开了,秋意泊还是老规矩,膨胀螺丝,再将安全绳系在了面。 这种平行的布局要简单的多,只要固定好两膨胀螺丝,下各连接一根绳索,踩、扶绳子直接走过去就是了,只过他探路的话需要以双剑一寸一寸挪过去才行——见过登顶么华山泰山的没? 那最都是这么走的,脚下也就是一只脚那么宽的木,攀登身怀两条安全绳,挂在铁链慢慢往挪,秋意泊他们怎么说也是修士,条绳子为力点足够了。 下方就是灵气弥漫成的白雾,只要掉进去就是必死无疑,秋意泊倒也害怕,毕竟他感觉他已经被踏云境日成了一个探洞熟练工了,没几下他就落入了那个小洞之中,照影剑削铁无声,岩石簌簌而落,常人高的入口很快就被扩了出来。 秋意泊选择了几块坚硬的岩石为锚点,将绳索衔接去,再回去就方便了,踩绳索在沿路设好锚点,一会儿扶手绳为双重保险就已经完成了,他轻巧回了原本的洞窟,和另外人道:“好了……为了安全起见,温师兄你们还是一个个过去吧。” “好,辛苦了。”温夷光温和道。 秋意泊还些受宠若惊,温夷光难得这么显的面露温和之色,他侧脸看向了温夷光,笑道:“那回师兄就忘记次说的那个事情吧!你练一万五千剑就好,我一万剑已经是极限了。” 自从次秋意泊给温夷光牵了老爷爷线,温夷光就十分努力的督促秋意泊一起多练剑,秋意泊天天耍赖开溜,但还是每天被他抓得每天多练至少一两千剑。 温夷光淡淡道:“一码归一码。” 说罢,他也等秋意泊回应,便登了绳索往那个洞府去了。 顾和秋露黎一边一个按住了秋意泊的肩膀,秋露黎十分认道:“泊儿,我知道你喜欢练剑,但你看姐姐一介弱女子都能日挥一万五千剑,你……” 秋意泊:“姐,咱们是修士,讲究么女弱男强,而且你到底哪里弱了?你说说看?你倒……” 别看秋意泊练气十层能一打二练气六层的李婉婉和七层的王思欣,对秋露黎完全只能靠境界险胜,若单论剑道,那是被秋露黎吊捶的货色,对温夷光那更别提了,算境界他都是温夷光的对手。 听说剑修能越级打败高境界修士,秋意泊以前就觉得科学,自己体验了一下发那还是科学的。境界高那么一两层,温夷光来秋意泊还没来得及掐诀呢,剑已经架在他脖子了,他还能怎么办? 怕人家是天才,就怕人家是天才还比你努力啊!秋意泊很幸,一下遇到了两个。 其实顾也很厉害,但就是没秋露黎和温夷光那么强,论剑道的话和秋意泊比秋意泊强一丝,两人平时对殴……练剑的时候秋意泊输得多一点,四六开的样子,算境界的话顾胜率就接近于无了。 话还未说完,就挨了一记,秋露黎凶毕露道:“等咱们这回出去,就一起练两万剑,你要是敢跑,我就告诉大哥,再去洗剑峰告知孤舟师叔,我听说你们洗剑峰是要日挥万剑的!” “对,他们洗剑峰是这个规矩,秋师姐没记错!”顾忍住笑出了声:“泊师弟,别挣扎了。” 之前他和秋露黎还温夷光一起练剑,时候秋意泊也走,仗纪小问厨房讨来了西瓜,他们在太阳底下挥汗如雨,他躲在树荫底下吃瓜看他们练! 实恨! 秋意泊抱委屈道:“那姐姐你怎么叫大哥哥一起练两万剑啊?” “大哥是凌霄峰的,凌霄峰没这规矩。”秋露黎说罢,便也登了绳索过去了,顾怜爱的拍了拍秋意泊的:“泊师弟,认命吧。” 秋意泊气得翻了个白眼,也跟过去了。 笑闹过后,便又是无趣的洞窟探险,他们来时是往灵气聚集的方走,自然是越走越艰难,此时是向外走,自然是越走越轻松,那条隧道比他们想象中要更深邃悠长一点,在其中晃了快小半个时辰后他们才终于见到了一条岔道。 一条道显的暖风拂来,还悉索的瀑布声,甚至还能看见显的光晕,而另一条则是空幽寂静,一望无际,弥漫一种让人心生森冷的感觉。 对于这样显的选择题,众人却是毫犹豫选择了那条寂静的岔道。 出路已在眼前,何去看看另一条是么样的情况呢?需知这样的氛围显然些对,此处距离那棵灵芝说远远,说近近,么天材宝亦或妖兽盘踞都很正常。 几人的状态从未在这么好,自然是要去看一看的。 四人的位置悄无声息的变换了一下,温夷光打,其次秋意泊,顾,秋露黎殿后。 随逐步深入,那种死寂之感越发强烈,似乎一切都在这里静止了,没水声,没风声,连周围的岩壁似乎都成了一模一样的,唯他们的脚步声提醒他们还在前进。 但看这样一成变的情景,连秋意泊都在心中怀疑,他们的走动了吗? 他回看去,后方远处就是他们进来时的岔道,还能看见那边依稀的光亮,而他们好像已经在这里面走了快半个时辰了。 他们的走动了吗? 陡然之,他们耳边传来了呜咽哭泣之声,让每个人心中都忍住漏了一拍,转而警惕了起来。 ——来了。 秋意泊格外的害怕,他就是怕鬼,这没么好承认的,他就是那种怂得连刷围脖的时候跳出个阴婚剧照都能心跳加速慌得一比快速刷掉还要在心里疯狂骂娘并取消关注的那种人,谁还是个宝宝了? ……会是鬼吗?至于吧?往秘境里扔游魂?这是人干的事情吗? 要是宗门放的,他只能说宗门是的狗! 秋露黎突然道:“好像蛇,大家注意。” 她耳边传来的是悉悉索索的爬行动爬行的声响,数量很多,足以让她皮发麻。 顾侧耳道:“师姐,你听错了吧?我怎么听到是惨叫声?” 温夷光沉默了一瞬,道:“我听见的是鬼哭。” 秋意泊:“我听见的也是鬼哭声。” 秋露黎仔细听了听:“就是蛇没错。” “……我听到的确实是惨叫声。”顾皱眉道:“难道是同窗遇险?我们要要快点过去?” 他听到的确实是惨叫声,似乎人正在被妖兽啃食时发出的尖叫,惨烈无比,还夹杂刀剑之声,像是一场激烈的战斗。 说,他就忍住加快了脚步,想要快速过去一探究竟。 温夷光伸手拦住了顾,皱眉道:“你心乱了。” “……会会,我们听到的其实都是一样的?”秋意泊突然道:“顾师兄,你先别急,我给你详细描述一下我听到的。” “我听到的是一个若若无的呜咽,女的,声音很凄凉,还偶尔会笑两声。”秋意泊道:“就跟看那些话本子里看见的女鬼出来的情景点似。” 温夷光颔首:“我也是。” 秋露黎将自己听到的声音说了,秋意泊道:“那看来,我们每个人听到的确实都同。” “我先来,我最怕鬼了。” 秋露黎道:“我怕蛇。” 顾沉默了下去,没回答。 温夷光也没。 秋意泊些诧异看向了温夷光,豁,他这个高贵冷艳放在修里妥妥正派魁首未来天下第一是男主就是男二的温师兄……居然怕鬼? 还行,怪得温师兄法决都太行,唯金光咒格外熟练——这玩意儿辟邪护身啊! 突然感觉距离拉近了许多。 回他雕个墨玉钟馗护身的时候,多雕一块送给师兄吧!:,, 41 第 41 章 流宵真君已经从刚刚看见秋意泊们用钩取灵草时的心惊胆战转变为了拍案笑:“瞧们那样子!哈哈哈温夷光和小师叔们……哈哈哈一个个看着天不怕不怕的居然怕鬼!这说出去我怕都人信!我记得离安有个小秘境吧?都是游魂的那个!过了年就让张今给们安排上!” “幽然境?为时过早,待到们都到明霄书院再说。”春明真君微微摇头,道:“顾真恐怕有些心魔在,若是置之不理,恐怕对道途有碍。” “反正是师弟你的弟子,你看着办就是了。”流宵真君说罢,话锋一转道:“不过我觉得也不必急于一时,有五年,们到了筑基巅峰总要下山历练的,届时恰好叫拿来破炼气化神劫。” “我也是这么想的。”春明真君颔首道:“也就这么个苗苗,总要看顾好才是。” “啧,偏你护崽。”流宵真君口这么说,心下却十分认同。们之所一直盯着秋意泊这一队看,自然是因为们已经是本次踏云境表现最佳的了,其实一开始们寄于李婉婉王思欣人,可惜比起秋意泊们心性实在是太差,品性也不算很好,早早就被赶出了踏云境,着实让人失望。 “秋怀黎倒也不错。”春明真君的目光落到了一侧,那处是秋怀黎的投影,和秋露黎一样将同窗组织了起来,数量上却要比秋露黎得,本届一共四十九位弟子,除去已经捏碎玉符出了踏云境的,倒有部分在那边,且部分弟子对心悦诚服,确实是个不容小觑的角色。 流宵真君也回眸看了一会儿,随即又百无聊赖的挪回来接着看秋意泊们了,个人就是更偏向于天才型的角色:“凌霄师兄看的弟子嘛,很有的风范。” “可惜……”春明真君低叹了一声,未尽之语两人都心知肚明。 可惜——是个玄灵根。 不是说玄灵根不好,而是不够好,秋怀黎展现出来的才能有目共睹,可惜就是灵根天赋上差了一些,若是有奇遇,秋怀黎想要叩问炼神虚之境恐怕会十分困难,但若是不能达到炼神虚,又如何能做一峰之主又或者一门之主呢? 不是有玄灵根能成就渡劫乘,但很少,对比起那些天灵根灵根的角色来说玄灵根要少得。 修真界本就是这样一个残酷的世界,天赋占三分之一,运道占三分之一,自占三分之一,既然天赋上有所或缺,若是另外两者不能补足这一项,最后也不过是泯然众人,无甚可说。 “哎——!”流宵真君突然惊呼了一声,将秋意泊的画面截成了一道幻影,双手一合,便成了一只千纸鹤,满眼都是看好戏的光:“去,找孤舟师兄,让看看家小师叔!” 众所周知,不回答即是默认。 秋露黎看向了顾真,给予了一个带着歉意的眼神,转而又目光神奇的看了一眼温夷光——这怎么说,修士,是一个练气十层的剑修,怕鬼……咳。 其实张生也给们讲过,这算是常识之一,自然会有所科普。游魂是人在死后极少数情况下才会产生的意识体,这个极少数情况不是指怨气什么的,得配合一系列条件,全部满足才能化作游魂或者厉鬼,实则绝部分人死后便去投胎了。 而符合条件后化出的游魂吧……部分也都挺弱的,按照温夷光的修为,一剑上去啥都不剩下了,到底怕个什么? 温夷光沉默。 秋露黎道:“看来后面那东西在扰乱我们的心智,如何,要下去吗?” 顾真抹了一把脸:“来都来了。” 此言一出,无人反对,众人便接着往下去了。 越是往洞探索,耳边的声音就越来越真切,人脸色都不算太好,未防有人突然被迷惑了心智跑丢了,便绳索将四人连接了起来,锁头在温夷光手上,看起来最为冷静。 【吧……你跟我吧……】 【……咯咯……】 秋意泊听到一把凄厉诡异的女声在耳边说着,配合着洞府深处吹来的微风,就有有人在耳边吹气的即视感。打了个寒颤,小心翼翼伸手抓住了温夷光的手,温夷光指尖一颤,逃离了一瞬,随即反握住了:“若是实在不适,便撤离吧。” “再……”秋意泊吞了口口水,道:“师兄你们注意,我刚刚差点……拔剑往后面砍。” 那危机感太强烈了,有那东西就在后盯着的感觉,可是后是顾真,若是一剑上去,顾真在猝不及防之下非常可能被砍成重伤或者一剑毙命。 温夷光微微一顿,其实刚刚在秋意泊握上来的一刻也差点拔剑刺向秋意泊,低声诵道:“天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 三人一顿,跟着吟诵起来:“体有金光,覆映吾。视之不见,听之不闻……” “……洞慧交彻,五炁腾腾。金光速现,覆护真人!1” 话音方落,一阵柔和的金光自四人上漫延而开,驱散了洞府无处不在的阴冷森寂,耳旁诡语在瞬间消失殆尽,四人齐齐松了一口气,心道金光咒是靠谱的。 白学。 不过那金光正在急速消融着,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们又听见了呢语。 “继续。”秋露黎咬着牙道:“我就想看看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在作妖!” 四人不断吟诵此咒,越是向内,金光咒的作用便越是短暂,顾真额上已经渗出了点点冷汗,咬了咬唇,唇下被咬得满是血痕:“……我可能不行了,秋师姐,你看住我。” 秋露黎应了一声,转而顾真只觉得腰间传来一道巨力,便被温夷光拉到了边,温夷光一手按在颈后,一道清凉温润之气自两人相接之处传来,温夷光淡淡道:“守住心神,与我便是。” “……嗯。”顾真应道,众人方又了步,突然脚下失衡,温夷光下意识的照影剑钉向岩壁,可岩壁却如豆腐一般被剑划破,根本无法阻拦人下坠之力,绳索瞬间如毒蛇一般将温夷光的手臂缠得扭曲变形,却叫也不叫痛,死死拽住人。 众人一路下滑,秋意泊手抛出了一个小球,那小球猛然炸开,化作了一道铁网,八面有铁蒺藜,飞速射向四面八方,众人摔入铁网之,可惜那铁蒺藜也不能很好的抓住岩壁,只不过略微缓冲了一下,便随着们接着往下坠落。 这洞窟很是奇怪,越是往下便越是豁然开朗。 秋意泊面色不改,数个小球接连出手,有的化作了一团软膨膨的巨型软体,有的化作铁网接着往四周勾去,数道缓冲之后,众人抓住了那团如棉花一般的东西,下一秒,只听见嘭得一声,人一并落到了洞窟的底端。 有了这一道软体做缓冲,人乎都有受什么伤,温夷光垂眼看了一眼自己的左臂,面不改色的将错位的骨骼拧回原处,随即警惕看向周围。 这是一个不算太宽敞的腔穴,肉眼可及尽头,四处都是峭壁,并有其出路。而在此处只听风声呜咽,也不知风从何处来,好像有无数人在们耳边说着什么,可仔细一听,却又只是风声。 再之后,便什么都有了。 若是摒弃那些风声,此处什么都有,死寂。 们甚至怀疑风声也不过是们臆想而来的,其实并有什么风声。 秋露黎与众人背靠而立,手持剑,道:“小心,可能是藏起来了。” 过了好一阵,众人耳边呢喃不停,可有任何东西冒出来。 有鬼,有蛇,也有什么被人啃食正在厮杀的同门。 秋意泊打量着四周,微风将额际的碎发拂了起来,伸手摸了摸碎发,鬼哭可能是假的,风声也可能是假的,但是的头发被风扬了起来,这不是假的。 低声道:“……风从哪冒出来的?可能是风的缘故。” “……你们在说话吗?我听不到你们说话……”顾真只觉得自己心神摇曳,眼前幻影缭乱,时而是浑是血的人,时而是咆哮的妖兽。 确实是被影响得最厉害的一个,勉力支撑着自己站着,知道自己听到的这些都是幻觉,但是是很想要……出剑。 下一瞬就觉得肩头有重力传来,带着薄薄的温度,毫无反抗之力的被按坐了下来,转而便是熟悉的灵力汇入了的经脉,温夷光的声音冲破了重重阻碍,听见温夷光道:“抱元守神,默念渡真决。” 顾真立刻照做,随着本门无上心法在体内运转,的躯逐渐回暖,进入了物我两忘之境。 三人见顾真无事,心下各自松了一口气。 秋露黎沉默了一瞬道:“温师兄,你将绳子放开吧,我们各自探索……” 三人知道各自探索不是个好办法,在这方松了手,若是下一秒陷入心魔又或者幻觉谁也不知道,但着实是有更好的办法了,这洞壁太软,根本不能固定形攀爬而上,只能去找其的出路。 温夷光道:“我留在此处,不动一步。” 留下看顾顾真。 “好。”秋露黎示意了一下自己的纳戒,言下之意,实在不行捏碎玉符离开。 秋意泊沿着石壁慢慢摸索着,感受着风的方向,另一手将青云剑握得死紧,一边提醒着自己不要随意出手,一边提醒着自己若有不对,便绝不要迟疑。 若是对方是温夷光、秋露黎,自然能挡一剑,若不是……那就有什么好说的了。 这处处是诡异。 秋意泊其实慌得不行,但是慌过头后就是冷静,顺着风来的方向一步步着,可着着却和秋露黎撞了个面对面,秋露黎对微微颔首,两人错而过,继续寻找着各自的线索。 秋意泊停在了一处,这的风好像是最的。 可这却是岩壁,一个可供出风的缝隙都有。 仔细思索了一番,举剑向石壁划去,那石壁居然被如豆腐一般划出了一道深深缝隙,内幽邃,似乎有很深,秋意泊凑上去看,却只看见了一片血红。 什么东西?! 秋意泊心头狂跳,一手扣决,心默念金光咒,随即再看。这一眼让手一紧,下一秒直接挥剑而上,青云剑自石壁的底端切割直的头顶,岩石簌簌落在了上,紧接着面便摔出了一个人来。 那是一个女孩子,面容衣着都让熟悉的女孩子——秋露黎。 秋露黎眼睛瞪得的,面全是血,面容苍白,内门弟子的白衫已经叫染成了血衣,满灰土倒在了上,气息全无。 秋露黎死了? 秋意泊瞬间看向了斜对角,秋露黎正站在那儿微笑着看着,笑容诡异,而正央的温夷光仍旧一动不动的站着,似是毫无所觉。 三人之间,各自有超过三十尺。 可莫说是三十尺,三百尺,温夷光也该听到了。 秋露黎微笑着,眼下陡然落下一道血泪来:“泊儿,你怎么发现了呀?” 下一瞬,眼前秋露黎消失,的声音在耳边道:“泊儿,姐姐死了,姐姐死得好惨……” 耳边的鬓角被寒风所拂,轻轻在的侧脸上刮蹭着。 肩上探上了一只冰凉而纤细的手:“姐姐被剥皮抽筋,你知道为什么吗?” 秋意泊听见自己的声音问道:“为什么?” 秋露黎在耳边吐气如兰:“因为……凌霄宗根本就是个鬼方,们将我们送入踏云境,就是为了让我们用灵根去喂养这头养的怪物……” “你是灵根,杀你有什么好处?什么怪物值得用灵根去喂养?”秋意泊问道。 “呵呵……”秋露黎答非所问:“你也怀疑的不是吗?你之前不也想过么?怎么那么巧,孤舟真君要闭关,两位老祖宗惨死,凌霄宗乃当世第一派为何不……” 秋意泊毫不犹豫反手便是一剑,后的秋露黎如幻影一般消散,在心摇头,这个心魔不太行啊,怎么能把发生的事情当事实说出来呢? 分辨不出来哪个是的记忆,哪个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算了,也挺为难它的。 下一瞬,金戈之声炸响,秋露黎喝道:“秋意泊!你居然敢对我挥剑!” 秋意泊见眼前凝实的秋露黎,再看方才尸体所在,果然那处什么都有,只有零碎的岩石,卸了力道:“对不起,姐,刚刚有幻影化作你来骗我……” 秋露黎的力道却并未松懈,居然直直向砍来,双目通红如血,微笑着说:“你说的是不是我这样的?” 秋意泊陡然发力,举剑挥去,挡住了秋露黎的剑。清风拂动着的发丝,让确定这应该是真实,可再看场央站着的温夷光,再看原本应该是秋露黎所在,这剑便有些刺不下去。 是秋露黎。 ……应该是秋露黎。 不,不要犹豫,不管是不是,这一剑也必须要挥! 剑刺下,秋露黎闷哼了一声,捂住了肩头向后退去,举目之间又是如正常人一般:“秋意泊,你醒醒!” 秋意泊不再理会,举剑攻向秋露黎,两柄一模一样的剑抵在一处,剑刃摩擦,火星迸溅。 温夷光立在场,确实是看见了秋意泊与秋露黎打在了一处,可却有动手阻拦——后站着秋意泊和秋露黎,顾真靠在的腿边打坐。 四人之间,绳索牵绊。 秋意泊道:“师兄你现在应该也产生了幻觉,不管看见了什么你都不要理会。” 秋露黎也道:“温师兄,你快去帮泊儿!被妖兽所迷了!” 秋意泊又强调道:“温师兄,你护住顾师兄,其什么都不要理会。” “温师兄……” “温师兄!” 闭上了眼睛,贴在了顾真的边,不再动弹。 秋露黎双目满是血丝,已经看见了秋意泊的尸体,秋意泊死了,最小的弟弟死了! 看着眼睛那个带着冷漠笑容的秋意泊,恨不能杀之而后快。 “死了不是正好吗?”那个秋意泊道:“你打我做什么?样样都比你强,在家学念书比你强,也更得辈们喜欢,明明你才是这一代秋家灵根最好的人不是吗?一个玄灵根,就凭着爹是老祖宗,便能样样比你强,这些本该都是你的!” “你不是也很疑惑吗?一个玄灵根为什么修炼的那么快?明明天天偷懒却剑术境界一个都不比你差,能拜得百炼山的奇石真君为师,在凌霄宗剑术第一的洗剑峰却天天沉迷那些外道之法,凭什么?凭什么不让你去洗剑峰!就凭爹是秋临淮!爹是秋临与?!一个玄灵根,凭什么?!” “我给你当弟弟不好吗?我保证我比听话乖巧,事事都听你的,你带我出去,有人知道秋意泊死在这儿了!” 秋露黎喝道:“你放屁!” 手剑攻势越发凌厉,丝毫不留情面。 “我是这么想过,可是我弟弟!我看着!是玄灵根怎么了!我秋露黎的弟弟就该这么好!就该这么强!”秋露黎一手掐诀,周围岩壁上暴起无数刀仞,向‘秋意泊’攻去:“我想过又如何!我想过不代表我想让死!你杀难道我要感谢你不成!” ‘秋意泊’笑道:“你看,你都承认了。” “我承认又如何,我非圣人,想过难道有罪吗?!”秋露黎眼神光爆闪:“无需言,今日你必然死在此处,事情既然因我而起,出踏云境后我自裁性命!” ‘秋意泊’道:“可笑,明明是自己疏于修炼死于我手,和你又有什么关系?你这么说,不过是让你自己心好受一些罢了!” “你从小受家调-,难道不知道这么说能哄得你师傅心疼你吗?!届时谁都夸你仁善,秋意泊死更是碍不到你什么,你潇潇洒洒的当你的亲传弟子,你那心爱的弟弟秋意泊却只能埋黄土,无人伸冤。” ‘秋意泊’眉目微动,那张粉雕玉琢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从未见过的讥诮来:“不如我用天道与你发誓,你现在自裁,我立刻自裁赔你弟弟性命如何?你敢吗?” 秋露黎停剑,‘秋意泊’更是得意:“怎么,你不敢吗?你若真心为秋意泊赔命,我们两现在就发天道誓如何?……哦,你不敢,你看我说的,怎么就当真了呢……呵!你当真是位好姐姐啊!” 秋露黎神色忽冷然了下来,淡淡道:“你要让我自裁,这就是你的最终目的?你都能杀泊儿了,杀我应该易如反掌,明明你可杀我,为什么要跟我一起自裁,难道你想跟我殉情不成?” “……有点恶心。”秋露黎看向了,攻势再起,‘秋意泊’持剑来挡,可秋露黎剑招凌厉,比起之前更上一层楼,‘秋意泊’疲于应对,逐渐露出了恐慌之态:“姐姐,我错了,我是泊儿啊!你要杀我吗?” 秋露黎冷哼了一声,剑自‘秋意泊’心头刺入,又从背后贯出,‘秋意泊’瞪了眼睛,伸手抓住了秋露黎的手:“姐姐,你为什么要杀我……” “……可笑。”秋露黎不假思索将剑抽出,那‘秋意泊’倒在了上,就此了呼吸。 凝眸看着上那具尸体,深呼了一口气息,低声道:“你都说了,师从奇石真君,若真要与我命相搏,难道我真能近不成?” 秋意泊的剑自秋露黎体内抽出,淡然看着消散了,待着下一个秋露黎的出现。 已经杀了八个‘秋露黎’了,这幻境可能真的打算耗死。 半点有怀疑对方是不是秋露黎,因为秋露黎……不可能这么弱。 秋意泊抬眼看向最央一动不动的温夷光,甩了甩手剑,血渍在上甩出了一条深色的血线。道:“温师兄,你可看见了我姐姐?” “你已经杀掉了。”温夷光道。 秋意泊点了点头:“所我打算杀了温师兄。” “温师兄,你是想就这样被我杀死,是出剑呢?” () 。:,, 42 第 42 章 “秋意泊,你知道你说么吗?”温夷光目光冰冷,秋意泊与他对视之时几乎感受到了那种无处不锋芒,刺得人睛生疼。 “知道啊。”秋意泊眉宇之间带着一分隐不露无奈。 其实这推论很简单,秋露黎是假,那作为一直站场中央温夷光,他难道就是真吗?他一直牢记着温夷光那句话:【我留处,不动一步。】 有了这句话做底,他与‘秋露黎’对战之时便经常去看温师兄,见他没有动,便越发肯前秋露黎是假,温夷光作为那参照物——他没有动,所以他是真。 可转念一想,连秋露黎都能是假,温夷光为么不可以是假?难道就是因为他没有动吗? 真假与否,一试便知。 秋意泊走向了温夷光,他道:“温师兄,我争取一击毙命,不会疼。” 他陡然笑了笑,突然觉得己有变-态。 温夷光仍旧没有动:“你当真要杀我?杀了我,你可担得起这责任?哪怕你是朔云道君弟,杀了我,你也不可能全身退。” “试试。”秋意泊听到这里,笑容更是温和乖巧,长剑如虹,贯入了温夷光心口:“温师兄……就是那种不多开口人设,因为他知道——言多必失。” 他是朔云道君弟别说是温夷光了,除却几位真君连他三叔都不太清楚,大家有志一同保持了缄默,前这‘温夷光’怎么知道? ‘温夷光’冷冷看着他,嘴唇微动,似乎是想要说么,可下一秒便如同‘秋露黎’一般消散了去。 秋意泊心中微微摇头,他宗门可真了不得,真是往死里折腾弟,可谓是真·精英教育。 他倦懒打了呵欠,前‘温夷光’和‘秋露黎’再度出现,绕着他关切说着么,他盘腿坐,渐入物我两忘之境。 …… 忽然之间,他好像听见么东西破碎了,冰凉空气涌入鼻腔,风声耳旁呜咽着,明明似乎与之前好像没有么不同,可就是有一种奇异真实感,让人知道这里才是真实。 秋意泊微微吐出了一口浊气,睁开睛去看,却恰好看见了温夷光、秋露黎、顾真也睁开了睛,他们互相注视着,流露出一种不动声色防备之态,秋意泊垂去看,只见腰绳索好端端系着,另一头连接着温夷光,再看周围,仍旧是他们之前来时那洞窟。 身后便是岔口,天光出口映射入,带来了一抹沁人心脾力量——他们甚至没有走得太远。 他们前就是死路,这条隧道只有三十丈长,一就能望到头。 没有么走不完隧道,也没有么鬼哭,更没有么破碎大洞。 他们进入这条隧道不久,就被幻境所迷了。 “温师兄,顾师兄,姐。”秋意泊道:“我想告诉你们一件事。” “说说看。”秋露黎隐去中戒备。 秋意泊摸出了己内门弟令牌,展示给他们看:“其实按照辈分,你们都得叫我师叔祖。” 众人一怔,看向秋意泊令牌,确确实实写着‘洗剑峰第三十三代弟·秋意泊’字样,秋露黎握着剑柄手指紧了紧,转又松了开来:“看来这回是真了。” 顾真一脸宛若踩了狗屎模样:“……幻境也编不出这么扯东西。” 温夷光取过了令牌看了看:“泊师弟。” 秋意泊幽幽道:“叫我师叔祖。” 秋露黎啪叽一下赏了他脑瓜崩,一把圈住了他往怀里塞,嘴不饶人,身体却是很诚实:“没大没小,老实!你是怎么做出来,弟令牌都能仿制了,泊儿你可真……温师兄你别理他,赶紧把那令牌给毁了,叫人看见不得了。” 温夷光手指微缩,弟令牌发出了一道浅青色光晕,昭示着这令牌是真。 其他人也都看见了,他们僵硬看着秋意泊:“……是真?” 秋意泊甜甜笑了笑。 秋露黎一哽,她想问两位老祖宗知不知道以后他们见了秋意泊,得管己儿/侄叫师叔这件事……算了,反正她以后见到两位老祖宗也能叫师兄了,这么一想好像也不是特别不能接受。 大不了各叫各。 你管我叫爹,我管你叫小师叔……她为么这么想笑! 三人沉默了一瞬,默契放弃了这话题,秋意泊以众人都不知道但确实存事情证了真实,其余三人还想要证清白还需一番功夫。 但他们并不像秋意泊一样拥有这样证条件,便十分苦恼。 秋意泊想了想道:“不必证了吧。” “左右还有几日踏云境便要结束了,我们又都完成了签,总之到时候出去一是真。” 摆烂一出,何人敢来争锋? 温夷光无奈看向了秋意泊,却也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好办法,无论另几人是真是假,出去那总是真。 顾真:“……真可以?” “不然呢?”秋意泊托着腮道:“要不师兄你和温师兄打一架?要是你能杀掉温师兄那温师兄就是假,要是你被杀了温师兄就是真。” “……” 顾真沉默了下去。 风声呜咽,幽然众人耳边拂过,秋露黎五指微张,仍由风她指间滑过:“与其这里干坐着,不如去看看这风到底有么玄妙之处,能我们不知不觉拖入幻境。” 温夷光:“嗯。” “还是不要去了吧。”顾真似乎想到了么,打了哆嗦:“方才我们已经被拖入了幻境,焉知这风是不是又是一幻境开端。” 秋意泊想了想:“我倒是觉得……” 他话音未落,手中便出现了一小球,众人见状脸色一变,还未来得及问,就见小球已然出手,滚落于,从中冒出了一阵青绿烟雾来,那烟雾不知有何作用,还散发着莹莹蓝光。 众人下意识掩住了口鼻,只见那烟雾飘然,叫风一吹,就往洞窟内部去,很快烟雾就到了尽头石壁之前,却没有就停步,它们居然透过了石壁,接着往其中去。 蓝色光带延伸了进去,后停了一处,又开始缓慢消散了。 秋意泊眯着睛看向那处:“还真有玄机。” 他起身走了过去,伸手触碰了一下石壁,石壁居然如水一般向两侧轻漾去,转又他手吞没了。 他手么都没有碰到,是悬空状态。 他回头看向众人,不必多说么,他们便也走了过来,温夷光率先一步跨入石壁,紧接着便是秋意泊、顾真、秋露黎。 四人穿过石壁,前豁然一亮,这里还是一处腔穴,并不算大,四人进入差不多就算是满当了,他们前则是一株莹蓝药草,孤零零长腔穴中央,与他们之前看到那株灵芝不同,周围并未产生么灵气风暴,反幽溢着一种寂灭清冷之气。 只是看着它,便觉得心中百味杂陈,寂凉难言。 秋意泊脑中搜寻着能和它表对应天材宝,很快就确了它品种:“是……无常草?” 无常草是一种品灵草,主要功效方才秋意泊他们已经体会过了,引发幻境,是问心丹主药——修士陷入瓶颈却又不知如何突破时,便能重金求购丹,服之可引发问心幻境。 服用问心丹后产生幻境大概率就暗喻了当前修士瓶颈所。 简单来说,就是考前划范围。 这种丹药很贵,非常贵,不光贵还有价无市,无常草至今生长条件还是未知数,只能靠运气来找。若不是品无常草作用范围就是化神修士,这玩意儿能让人抢破头,毕竟当前四域卡大乘巅峰想要叩问炼虚合道之境修士十根指头都数不完。 但就这样也很能让人抢破头了。 秋意泊简单给他们解释了一下无常草功效,秋露黎道:“泊儿,能取吗?不要勉强。” 经过之前灵芝,三人都心有戚戚。 “当然可以,我们刚刚看见那棵灵芝应该是极品灵草,且药性不同,无常草么……”秋意泊前,手中出现了一把精细小药锄,无常草根部是药性足方,他仔细看了看它根部,见对方是长岩石中,便从岩石下手,小药锄沿着岩石挖了一圈,硬是无常草给孤立了出来。 他边挖边道:“之前我师父跟我讲过一猜测,无常草为么这么稀少可能主要原因还是它比较傻……它只能对具有类人或以思维能力对象产生幻境。” 言下之意,要是今天来是只没有修为正常兔、老鼠么,根本就不会有么幻境,对方直接蹦跶过去一口就能把无常草给啃了——妖兽不行,一旦有了修为,便有了类人思考能力。 今天也就它长了踏云境这种动物至少都是练气一层妖兽方,它要是搁头早让动物给吃了,还能长到现? 顾真:“……好弱。” 秋露黎和温夷光也是这么想。 他又顺着往下挖去,无常草根部不算很深,几乎是不废吹灰之力就它移入了玉匣之中,玉匣一关,洞中那种寂灭之感瞬间消失殆尽,秋意泊松了一口气,玉匣放进了纳戒之中:“我们走吧。” “好。” 另一头,流宵真君疯狂摇晃着春明真君:“那里怎么会有无常草啊!你当时怎么没多看一再走!” 春明真君轻咳了一声:“意。” “师弟你还有多少贡献值,我徒弟马就要到化神圆满了!能不能顺利成就炼神还虚就看这一回了!”流宵真君说着,突然视线落了一旁清淡饮茶孤舟真君身,孤舟真君是被她叫来看秋意泊表现,他倒是风轻云淡,流宵真君却是悔不当初。 她手贱么啊!她为么要喊孤舟师兄过来!她弟是要化神圆满了不错,但是孤舟他唯二两弟都已经是尝试突破炼神还虚了啊! 她眉目流转,努力挤出来一微笑:“师兄,临淮和临与如今如何了?也该突破了吧?” 孤舟真君淡淡道:“无常草我要了。” 流宵真君:“……师兄,留条活路吧!大不了分我一颗行不行?!澈水那丫头也是你看着长大啊!” 流宵真君又努力开始掰扯出己小姐妹:“一棵无常草可以练三颗问心丹,我出三分之一贡献值,我再去逸仙谷求白术出手炼制如何?” “可。”孤舟真君颔首,流宵真君松了一口气,却又听春明真君道:“师姐,你是不是忘了,掌门师兄门下谭悦也是化神巅峰……” “……”流宵真君:“我也是问孤舟师兄讨!掌门师兄想要就儿问孤舟师兄讨去!” 他们没有提么秋意泊他们万一不愿意交宗门怎么办,进了踏云境,所有收益都要交一半给宗门,若是不愿则需要提供相应贡献值,比如说秋意泊他们拥有三头大妖兽,数百计灵草,一棵无常草贡献值就要比其他所有东西加起来两倍都多,秋意泊他们便是拿出所有都不够换另半棵无常草。 流宵真君都快哭出声了,她也去了踏云境,她怎么就没发现它呢! 要是她发现了无常草,这笔贡献值不就可以剩下了吗?!还能大赚特赚一笔! 秋意泊等人一出洞府,就见到了天空中炸开烟花。 秋意泊他熟,这烟花一看就知道是出于他手,其实说起来他也准备了,比如温夷光这几熟悉都是人手一份,但是他……好吧,他承认他就是整理纳戒时候忘记把烟花放进去了。 “是大哥哥?” “另一头山脉。”秋露黎颔首:“距离不远,事不宜迟。” 几人不再迟疑,飞快向那方向狂奔去。 几人统统都升了一层境界,速度然比起之前还有所增加,几乎不到一刻钟他们便已经到了那座山山脚下,再有一刻,便已经山寻到了秋怀黎。 没有他们想象中血腥厮杀,秋怀黎为首,身后分散着一群同门,他神色温和正替一人包扎:“张师弟,速速打坐。” “多谢秋师兄。”对方满脸感激看向了秋怀黎,随即便开始打坐。 秋露黎想直接现身,反被秋意泊拦住了:“我先去,看看是么情况。” 秋露黎颔首,秋意泊率先走了出去,这事儿他已经干得非常熟练了,他飞身出了树丛,惊讶道:“大哥哥!你有没有事?!我看见你信号不远处便赶过来了。” 他又场中扫视了一圈,道:“诸位师兄师姐这是怎么了?怎么大家都受伤了?” 秋怀黎一见是秋意泊,中便流露出了由衷笑意,前然然他抱了起来怀中垫了垫,见他衣着干净,身灵气稳,便知道他没有受伤:“怎么就只你一人?” 秋意泊道:“不是我一,温师兄他们应该也会过来,刚刚我们不巧分散了。” 秋怀黎听罢更是眉目舒展,解释道:“有一只大妖兽,易守难攻,我寻思着已经后几日了,弃之可惜,便想试试你们不附近,没想到还真。” “那这些师兄师姐……?”秋意泊眨了眨问道:“大妖兽这么厉害吗?” “嗯,仗着洞府之利罢了。”秋怀黎道:“不过若是你们都来了,我们便更有胜算了。” 他又想问秋意泊签任务完成了没有,刚张口便见秋意泊向来方喊道:“温师兄、顾师兄,姐姐,没事——!都出来吧——!” 秋怀黎微微一想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他敲了敲秋意泊头:“你这鬼灵精。” 秋意泊瘪了瘪嘴,委屈说:“我还当你被胁迫了呢!万一真是也好叫温师兄他们救我们出去呀!” 旁边打坐张何潇笑道:“我们哪敢绑秋师兄呀!秋师兄不绑我们就不错了,小师弟,你过虑了。” “正是。”还有一容娇美小姑娘也跟着笑:“我之前还想抢秋师兄猎物呢!我只想说干系秋师兄不杀之恩!” “游师妹,那分明是你手下留情。”秋怀黎微笑着道,转间一群人就笑成了一片,秋意泊看着人群中心秋怀黎,心想他大哥哥果然是人才! 温夷光三人出来,场中又响起了一片问好声,秋怀黎看着几人,不住头道:“看来温师兄还有露黎、顾师弟都有一番奇遇。” 秋露黎翻了白,直接秋怀黎拉到平坐了:“大哥,别撑着了,你背后伤怎么回事?哎你背过去,我给你包扎一下。” 秋怀黎一顿,他背后衣物整洁,从看着并无么伤痕,他行动然,也不像是有伤身。秋怀黎眉目一动:“你怎么看出来?” 秋露黎已经手扒他衣服了,秋意泊也旁看着,手里捏了一瓶伤药——他倒是一开始没看出来,秋怀黎身有些血腥气,他还以为是帮别人疗伤时沾到。“大哥哥,怎么回事?” “之前探洞时伤着。”秋怀黎背过身去,只见光洁皮肤有一大片灼烧痕迹,血肉模糊,不过并不出血。 这样看起来纯粹皮肉伤,照道理说只要打坐然会很快愈合。 “你强撑着作甚!”秋露黎急忙从秋意泊手中接过伤药,给他药,可药粉一去,他背就突然开始流血了,药粉冲得一干二净。 温夷光伸手附了,白光涌现,不多时他便探查分明:“有毒。” 秋怀黎叹了口气,想要掩衣襟:“我不能给他们看出来,所幸还能忍。” 他意思秋露黎明白,他带着一群同门,显然是为首角色,若他倒下,士气然大减,于攻打妖兽不利。 秋意泊已经掏出了己小药臼,捡了几棵草药进去碾动:“不就是妖兽嘛,大不了不打了不就好了。” “我有我想法,泊儿,等你大了便懂了。”秋怀黎微笑着说:“不碍事,不要宣扬出去。” 那确实是,碍事秋怀黎也不能好好站这儿还能装得跟没事人一样了。 多就是痛了。 秋意泊心里翻了白,心想他懂,秋怀黎这是要立威,只要他能踏云境里带着同门一路赢下去,下一次,下下一次秘境,同门然也会信服于他。 人精本精。 秋意泊没说么,各人有各人活法,不必指责么。 他往天空看去,天色已经黯淡,却已经能看见温和阳光,他顺着山峰走向往看去,只见郁郁葱葱山脉中,只有这座山峰顶峰是光秃秃一片。 再越过奇石丛生,里便是一森严洞口。 洞口内有两扇十米十米长大门,威严耸立,看起来冰冷严肃,给人莫名威严感。 秋怀黎顺着他目光看去,颔首道:“便是那处,天黑之后就是佳时机,我们等到天黑便会行动。” 他捣好药草敷了秋怀黎背,低声道:“哥,这有一解毒功效,总比没有好。” 秋怀黎颔首,揉了揉他头发。 天逐渐黑了下去,陆陆续续有不少同门来,秋意泊仔细一算,恐怕还踏云境中同门都处了。 秋怀黎一人言笑晏晏,居然所有人都留了下来,同意攻打这洞府。 等到明月初升,一众同门都消了光源,悄然接近了洞府。 秋怀黎取出之前所获得钥匙推门进去,引着众人入内,里阴暗潮湿,深处吹出来阵阵阴风,刮得人毛骨悚然,直立寒发。 湿漉漉,踩每一步都带着水渍声,甚至大家还听到了水源叮咚声音,一下一下传入众人耳中,敲击着大家耳膜。 再往里走去,阴气更甚,走了大约有几百米,终于有了光线,墙壁两边居然镶钳着若大夜明珠,每隔十米左右就有一鸽蛋般大小夜明珠镶,这原本阴暗洞府照出原貌来。 也是这时候大家才看清,这洞府很大,他们这会所站位置大概是一大厅,前有十几条岔路可供人选择。 可每一条岔路口都是黑漆漆,伸手不见五指,看得让人害怕。 新来同门心里一时之间打鼓,不知道该选择哪条路,总觉得每一条都充满着无尽危险,秋怀黎却老神,伸手指向了右边那条路。 秋意泊顺着他所指方向望去,方踏前一步便听到鬼哭狼嚎之声,像是从里传来,可又不太像。 秋意泊一顿,豁,这真一看就是特别大大妖兽洞府啊!后续肯特别精彩,他跟随着众人脚步往前走去,有些依依不舍回头望向身后。 那……墙那两颗夜明珠能抠下来吗? 好贵样。 () 。:,, 43 第 43 章 “秋怀黎倒是有两分本事,居然摸到了踏云洞。”流宵真君这回不必再纠结看谁的投影了,毕竟都混在了一起。她掩唇轻笑:“我记得上一回横扫踏云洞,是咱们那一届吧?” 踏云洞以‘踏云’名,可想而知其地位。 凌霄宗在踏云境有意培养妖兽供弟子历练,其最难缠的妖兽便被关入踏云洞,踏云洞含有禁制,弟子能在其自由穿梭,而妖兽却只能在相应的范围内活动,也算是弟子提供了一个安全保障。 踏云洞所在并不算隐秘,但凡有心都能找到,但那扇大门却不是随便就能开的。开启大门的阵符被抛入踏云境随机一只大妖兽的洞府之,想要入踏云洞,便需要先找到阵符,这就是第一道关卡。此后有五大练气巅峰的大妖兽,练气十层以上妖兽数十只,练气六层以妖兽不计其数…… 当然,若是能横扫踏云洞,收益自是非同凡响,远超围——哦,这一届例。 有了流宵真君那档子事,踏云境最贵的玩意是无涯仙芝,不过摆着也就是叫人看看,无人能取,算不了数。那棵意长成被秋意泊取走的无常草便应是最珍贵的东西了。 凡事总有气运一说,们这位小师叔的运气着实是好到了一定的程度。 “怎不是?”春明真君似乎是想到了,调侃道:“孤舟师兄当时唬得其师兄一并进去,说踏云洞里奇珍异宝无数,结果进去一看全是妖兽不说,骗各位师兄踏云洞只进不出,闹得众位师兄很是狼狈。” 孤舟入门时连如今行三的流宵都未入门,这些自然是其师兄们说的。 两人不约而同的看向了连绵的山脉,那处琼山玉树,水木清华,美不胜收。 “一眨眼,都一千多年过去了啊……” 孤舟真君慢慢地擦拭着手三尺青锋:“待此事毕,你、春明、离安……都该山了。” 流宵真君侧脸看向,嫣然一笑道:“等门再出两位真君,我便山。” 渡劫期是所有境界最容易陨落的一个境界。 因渡劫期本身便是一场大劫。 于黑暗,秋怀黎神态平缓,带着一抹令人如沐春风的笑意,不时的叮嘱其弟子,奇异的便叫们放了那棵惴惴不安的心。 “再三十尺后,便是尽头了,皆是分三条岔路,温师兄带着露黎有泊走,我带其人向右,温师兄入内后遭遇到七头狼,修在练气五层左右——杀它们很容易,但请与它们缠斗,这几条狼是前哨,一旦它们有所动作,便惊动三头约在练气十层的狼妖,届时温师兄不要恋战,只管引它往我们这条通道来。” “我们的第一个目标,便是那三头大妖兽。”说到此处,顿了顿道:“是按照先前说好的,先算齿序最小的师弟妹,大家放心,洞内妖兽足以满足所有人的需求。” 温夷光微微颔首,秋意泊小声问道:“要不我留在大哥哥这里吧,温师兄带着姐姐去就足够了。” 秋怀黎道:“我这里不用操心,主力在温师兄那边,其小妖兽我们足以付了……叫你去不过是防着途生变故罢了。” 顿了顿,伸手在头上摸了摸:“我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泊。” 秋意泊一想,确实是如此,便应道:“好。” 秋怀黎又提醒道:“不要走错去了左路,那是一条死路,里头有一条皮糙肉厚的蜥蜴,极其不好付。我在门口留记号,温师兄你们千万小心。” 出动之时左右相反,情急之很容易就弄错,秋怀黎显然是经验之谈。 秋意泊是有些不放心,几个小球悄悄塞了秋怀黎,低声说明了用法,话才说完,便已经出了隧道,三条寂静森冷的通道陡然出现在众人的面前,每一条似乎都隐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危机。 温夷光脚步不停,带着秋意泊、秋露黎与秋怀黎错身而过,直往间而去。 秋怀黎一手微抬,手捏着一在石壁上留了一个记号,与其人一并进入最右侧走道:“游师妹带队上岩壁布阵,周师弟带队往后开路,百丈之内不要留任何妖兽,张师妹你带队到三十丈准备咒决……” 随着一道道指令发出,众人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样,哪怕是第一次进入踏云洞的同门也迅速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与同队一起忙碌而紧张的布置着。 秋怀黎不厌其烦的确认着每一个人的位置,重复们需要做的事情,温和地道:“一妖兽进来我指挥,不必惊慌。” 另一头,温夷光,秋意泊,秋露黎三人持剑而行,并未隐藏身形,们要的就是一个‘惊’字,入内不过五十丈,便有几点幽绿出现在了黑暗,显得尤的恐怖。 温夷光呼吸乱了一瞬,转而眼前就亮起了一捧柔和的光,照亮了有限的范围,秋意泊轻笑着提醒道:“温师兄,别怕,是狼。” 温夷光没有答话,忽地止步旋身,照影剑向身后劈去,却又想到了,剑锋偏斜了一寸,正向们扑来的狼的背脊,刹那之间血花飞溅,那头狼轻巧地几个起落,硬是回转了攻势,绿莹莹的光在们眼前一晃而过,那头狼狂奔进了洞穴的深处,随之而来的便是几声高昂刺耳的狼嚎。 那狼嚎一声接着一声,像洞穴深处蔓延,似乎是在传达着信息。 几头体型巨硕的巨狼自暗处扑向了们,却又没有贸然攻击,它们呈现包围的姿态。银亮的皮毛在光反射着如同钢针一般的锋芒,刺得人眼睛生疼。 三人靠背而立,打量着这几头巨狼,秋意泊有些诧异地道:“这真的只有练气五层?” 无论是皮毛、气势,已经逃脱的速度来说,都远远超出了练气五层的概念,若是秋意泊传送进踏云境时面的是这样七头狼,秋意泊都不必再挣扎,直接捏碎玉符认输出去就是了。 怪不得秋怀黎无功而返。 温夷光淡淡地道:“实力约在练气六层巅峰。” 秋露黎眉目微凝,喝道:“不必留手,杀了就是。” 已有一头去报信,这就够了。若这样实力的妖兽留,等到真正的大妖兽出来后便没有那容易解决了——秋怀黎所说的大妖兽,是三头,不是一头,届时难免双拳难敌四手,一并引去隔壁倒是可以,但这样修的妖兽也太容易同门造成伤害了。 秋怀黎的意她明白,不要逞强,保全自身重——可们可以杀,那就杀。 几头银狼视一眼,前爪压低,长而尖锐的利爪紧紧地勾着地面的坚石,轻而易举地陷了进去,似乎一刻就要向们攻来。 三人的身形齐齐消失,率先一步攻向了银狼。秋意泊一手掐诀,周身金芒微闪,数道冰棱凭空拔起,刁钻的刺向了面前银狼,冰棱尖锐,可凡冰终究是凡冰,只见两者相接之处猛然爆出了几道火花,银狼一身皮毛就宛若钢铁造就一般,冰棱与之相击数,啪得一声折断了。 断了一支,却有无数只冰棱拱出,转眼之间便一头银狼封锁于冰牢之内。 秋意泊已趁此时贴近了那只银狼,青云剑上剑气暴涨,左挥架住了一头向攻来的银狼的长牙,另一手灵气凝聚,直直拍向了被困于冰牢的银狼双目央,随着一声脆响,那头银狼后脑爆开了一丛血花,竟被秋意泊一掌毙命于此! 干脆利落之极。 秋意泊留有余力,一击得手,立刻便退,转而专心温夷光和秋露黎构架屏障,银狼脚泥潭冰棱齐出,温夷光趁此机,照影剑几乎在空形成了幽蓝的光带,应的则是银狼要害出现的致命伤口,秋露黎不落其后,展开杀戮。 在最后一头银狼倒之时,隧道突然巨震起来,碎石悉索而落,与之而来的便是一声充满了愤怒的咆哮,那声音几乎已经成了一道声波,震得三人两耳发馈,嗡嗡作响。 几乎是弹指之间,三道银影自洞穴深处一晃而过,温夷光道:“撤!” 三人不再恋战,飞速往退去,那银影速度极快,紧随其后,三人快速转进了秋怀黎所在的隧道,那首的银影哐的一撞碎了洞穴的轮廓,向们冲来。 秋怀黎的声音在洞穴响起。 “顾师弟,掠阵,游师妹,护,法决,放——!” 呼吸间,所布置好的一切有序执行,温夷光三人身上被套上了厚实的金光,腰上似是被人所勾,三人凭空而起,那三道银影转向不及,面前面迎来了数道火焰,脚泥潭丛生,无数草木自泥潭狰狞翻出,卷住了银影的双腿,众人这才看清楚巨狼的相貌。 那是三头几乎撑到了腔穴顶部的巨狼,双目赤红,挣扎着想要摆脱那些令人讨厌的藤蔓,它们口凝聚出了一点亮色。温夷光见状眯了眯眼睛,催促道:“灵火咒,起,游师妹换位。” 游师妹立刻带着她所在小队跳向了另一侧岩壁,刚落地,只见巨浪口白光喷涌,们原来所在之处陡然炸开,石屑翻飞,光柱击破石壁,灼烧腿上所缠绕之,泥潭藤蔓再长,却又被齐齐割断。 秋怀黎微动,再次道:“缠!” 正在此时,灵火咒自洞穴某处一涌而出,向巨狼们扑去,秋意泊惊讶地发现这些火球其实都伤在了一个地,巨狼银亮的皮毛上出现了焦黑的痕迹,并逐渐向血肉模糊发展。 秋怀黎颔首,一切都在掌握之。“周师弟,上前,目标太阳穴。” “好。” 就这样不断重复着磨损和缠绕,三头看似十分难缠的巨狼,居然就这被一点一点的磨穿了皮毛,随着三头巨狼轰然倒,洞内起了一片欢呼之声。 秋意泊看向了已经被众人包围的秋怀黎,总觉得这情况莫名有些眼熟。 ……秋怀黎硬生生把一个好好的秘境玩成了游戏开荒打boss? 难道秋怀黎也是穿的? 也是穿的,这一说这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秋意泊挤进了人群,小心翼翼地扯了扯秋怀黎的衣袖,示意俯-身来。 秋意泊:“……天王盖地虎?” 秋怀黎:“嗯?” “奇变偶不变?” “这天终究是姓复的?哪个复?” 秋怀黎摸了摸的头,神色凝重的一位平时很喜欢研究医术的师弟道:“邵师弟,你来看看,小师弟是不是受伤了?” 难道这洞府有这样可以影响人心智的妖兽? 泊怎都说起胡话来了? 秋怀黎又问温夷光:“温师兄,你们才可遇到了奇怪的事?” 温夷光:“没有。” 秋意泊:“……” () 。:,, 44 第 44 章 秋怀黎松了口气,问秋意泊:“泊,你方说那些是什么意思?” 秋意泊一时之间居然想不出要怎么解释,尴尬得头皮发麻,眼睛微动,大声道:“……哥哥好棒!刚刚那一下犹天王盖地虎,将那三头巨狼压得死死的,我敲那狼好像要畸变,硬生生叫师姐他们压下去了!怪不得先生之前说众志成城,其利断金,这天下……” 秋怀黎轻笑了一声,他终究还是个少年,哪能想到秋意泊张口就来,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揉了揉秋意泊的狗头,轻轻在他额间敲了一下:“顽皮,跟紧你姐姐。” “嗯!”秋意泊乖巧地应了一声,小跑着去找秋露黎了。 他在心中松了口气,好悬是混过去了。 秋意泊告诫自己,以后这种要少说,这是一个有夺舍的世界,说多了小心哪天被一剑要了狗命——秋怀黎果不是个穿越的,那就是个少见的指挥型的人,有这等天赋他这个当小老弟的还要什么自行车? 他掐指一算,他爹和三叔是化神大佬,很快就进阶炼神还虚成为合体大能,他姐也是地灵根卷王,再有个大哥是指挥型角色,只要能过衍天君那一劫,他这个小废物安心抱大腿躺赢就是了。 想到这里,秋意泊开心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同窗们已开始利落的收拾起狼尸了,许多人都没有想过居然有一天能这么轻易的击杀三头练气十层的妖兽,这些全依赖于秋怀黎的安排,一时间看他的眼神愈发充满了信任感激之情。 秋怀黎安排道:“所有人归队成阵,跟我调转去中路。” 一行人呼啦啦地过去了,一出洞门便见一道银影扑来,温夷光中蓝芒一闪,那银影便狼狈跌落于地,秋怀黎赞赏似地看了他一眼,道:“多谢温师兄出。” 这里已被秋意泊他们三人清理得很干净了,看见几头倒于地上的银狼,秋怀黎心中一松,对温夷光三人的战力有所评估,脸上不动声色,领着众人洞穴深处进发。 这洞穴很是深邃,期间还有岔路,地上零星的血点则为他们指明了道路,随着血迹一路入内,畅通无阻,不多时便到了一处腔穴之中。 这明显是个巢穴,地上铺着厚厚的干草和各色妖兽的皮毛,角落里还堆着一些散发着荧光的野果和数把不知道什么年代的宝剑,与青云剑的制式同,应是以前历练的弟子留下的。秋怀黎略微探查了一下,确定这些东西是可以那狼妖的物什,当即将它们均分了出去,并勒令众人开始打坐恢复灵气。 方狼妖虽未对他们造成什么伤害,可他们想磨穿狼妖的防御着实是耗了不少灵气、 一个时辰后,秋怀黎吩咐众人将回灵丹压入舌下,接着道:“接下来我们会调转回右路,五百丈后再遇一个岔路,届时我们要对的就是一群狂蜂浪蝶,大家注意尽量不要受伤,它们身上都带毒,会阻碍伤口愈合,若是受伤也不要紧,也就是疼两天便好了。” “切忌噤声,若是能不惊动它们最好。” 秋意泊眉目微动,秋怀黎就是在那边受伤的? 众人表示知道,秋怀黎便带着他们那处进发,过长长地隧道,众人眼中再度出现了左中右三条岔路,这次秋怀黎没有安排温夷光等人去其他路,是打了个势,带着众人直接进了左路。 普一入内,就有人呼吸一顿,这是一个大的腔穴,一眼望不到尽头,于幽暗中,腔穴顶部展现出了一条银白蓝紫的光带,银河倒悬,美不胜收。 秋意泊头皮发麻,难道是幽帘虫? 秋怀黎一指抵在唇上示意噤声,众人连忙颔首,跟随着秋怀黎的脚步内走去。陡然之间,有一颗石子自不知道的谁的脚下被踢了出去,头顶星河突地扑闪了起来,紧接着便潮汐倾泻,他们狂涌来。 秋怀黎见已惊动了它们,便只能喝道:“布阵,灵火咒!” 秋意泊早有防备,中小球出,瞬间腔穴内火光起,那些银白亮紫黯淡了去,沾染上了火焰于空中扑闪着,无端便有一种令人惊心动魄的美态。 可当那些‘星星’接近的时候,瞬间便打破了那份美,数以千计碗口大小的各色虫子从头降,凶恶丑陋口器带着腥臭的气息扑来,这些虫子的修为不算,最多也就练气一层,可当它们这样成群结队的时候,便叫人心生寒意。 秋意泊隐在人群中紧紧地盯着它们,这样的规模没有一个虫后虫王什么的实在是说不过去,温夷光于不远处,剑光织,秋意泊一想,便再度扔出小球:“温师兄,退!” 温夷光毫不犹豫地后退去,猛烈的火焰再度燃起,让他压力顿减。秋意泊趁此到了他的身边,快速地说:“温师兄,你且注意,我怀疑这里藏了大妖兽……” 若是练气十层以上的妖兽混杂在这群虫子里偷袭,在场或许只有温夷光能抗下,温夷光听罢微微颔首,转攻为守,脱离阵型虫群中去。“你掩护我。” 秋意泊颔首,一掐诀,温夷光所过之处火焰起,因为他深入虫群,咒决是好发挥它的范围性,一时之间虫群居然被他们两清出了一片空缺。 秋怀黎口中不断地发布着命令,他看见温夷光离开,不觉得何愤怒,温夷光这等级战力在剑阵中本就是浪费,现下离开应该也是发现了什么关键点。他早已对这样临时出现空缺的事情有所准备,只见原本站在温夷光后方的人上前一步,补足了那个缺口,剑阵再度完满,护住了中间善于施咒的弟子。 正在此时,有一名弟子惨叫了一声,忽地自剑阵中跌出,若不是两侧同门眼疾快将他撤回,他顷刻就要被虫群侵蚀殆尽,里侧负责救治的弟子上前,只见他左肩上破了一个大洞,那洞几乎从他肩头对穿过,他声呼道:“大家小心,里有大妖兽!” 秋意泊和温夷光瞬间他那个方调转去,可没有料到他们一走,虫群便齐齐他们之前的方扑去,给那处弟子造成了极大的压力,秋露黎和顾也脱离了剑阵,冲入虫群之中,配合善于施咒的弟子在虫群中搏杀。 一处,两处,三处……逐渐地上堆满了焦黑的虫尸,一脚踏上便能听见让人头皮发麻的破碎声,空气中弥漫着焦化恶臭的气息,秋怀黎看着战场,突然意识到这群虫子比他想象中的难对付。 有大妖兽,这很正常,可每当己方战力深入战场,那一处的虫子就会急速撤离,攻薄弱的地方……那只妖兽有明显的作战意识。 虫群似乎无穷无尽一般,秋怀黎突然意识到不能再这样拖下去了,他快速地道:“转雁形阵,游师妹你负责带人清理左上侧,周师弟带队清理右上……” 众人慌乱之中听见他的安排,不曾多想便转为一字长蛇阵,继续对敌。 这并不是一个好的阵法,尤其是虫群中隐藏着一只几乎无人能敌的大妖兽,这只大妖兽只需随意找一个人攻击,这长蛇阵顷刻便算是破了。 可秋怀黎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它飞的速度终究是有限的,与其让它继续隐藏在虫群中指挥,不诱它出现,己方战力便能轻易的捕杀它。 希望它足够聪明,希望它不那么聪明。 陡然之间,有一名弟子不吭不响地倒了下去,秋怀黎捕捉到了他的动,喝道:“温师兄!” 温夷光转瞬便至,以他为中心被秋意泊划出了一道火圈,火焰冲天起,拦住了那一片虫子的去路,秋露黎、顾守于墙外,严阵以待。 秋意泊划出火圈后犹嫌不足,他中扔出一物,火圈爆燃,热浪喷涌,试图靠近火圈的虫子翅膀顷刻便燃,他冷冷地看着那一片灼目之所,心思与秋怀黎重合。 它敢冲出火圈,就要先受火烧之痛,然后对秋露黎和顾联。 它若不敢冲出火圈,那就要对持照影剑的温夷光。 至于圈不住?没事,圈不住那就等它再出,反正圈里的这些是出不去了。 秋意泊双一合,再度收缩火圈,火焰在洞顶形成了闭合,下压去——能飞了不起?再飞飞试试? 圈中黑点簌簌雨落,温夷光仿佛丝毫没有感受到其中温度,神色平静淡然,他中长剑毫不停歇,每一剑落下便有无数虫子自天空跌落。 外围的虫子似乎接收到了什么指示,陡然放弃了攻击众人,转火圈扑去,众人周围骤然一空。 秋怀黎吩咐道:“张师弟带队助温师兄!” 抓住了。 秋怀黎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来。 “是!”数人脱离长蛇阵,奔火圈外围,斩杀虫群。与此同时,秋怀黎与数位师弟妹一起施咒掐诀,在火圈外围再度燃起了数道火圈,层层包裹,霎时间几乎所有的虫群都被囊括于内,接受火焰的洗练。 不过片刻,外围虫群便死伤殆尽,秋意泊道:“大家准备,坤位!” 众人神色一紧,于坤位布下天罗地网,紧接着那火圈便出现了一个口子,紧接着温夷光便从其中冲出,随后便是无数黑影,温夷光衣衫破损,皮肤灼红,发冠已散,他毫不在意,立在了坤位出口,既然温夷光已出来,秋意泊再也不顾忌什么,几个小球被他砸入了火圈之中,圈内乍然之间被火焰所充斥。 众人死死地盯着火圈,不敢放松丝毫。 一只黑影突地自火中冲出,温夷光持剑上,与其争锋,顾、秋露黎上前掠阵,众弟子则是继续清理那些漏网之鱼,他们这时看看清这只甲虫浑身漆黑,泛着一股隐隐的红光,甲壳竟钢铁铸造一般,看来这就是那只统帅群虫的大妖兽了! 此虫混于虫群之时就拿温夷光无可奈何,何况此时三人协力?不过片刻,那虫子便哀鸣了一声,倒在了地上,与此同时,剩余零星的虫子也纷纷落地,抽搐着没有了气息。 秋怀黎他喝道:“所有人吃解毒丹,原地休整。” “应该是子母虫中的一种。”秋意泊上前剑尖戳了戳大妖兽的尸体,青云剑只能在对方的甲壳上留下浅浅的痕迹:“壳子倒是不错,可以留下做点护具什么的。” 秋怀黎点了点头,将它收了起来。 不过这一波其实很血亏,他放眼望去,弟子之中重伤就有五人,大部分人都是形容狼狈,灵力消耗殆尽,这妖兽只有练气十层左右,其余小虫子都给烧成焦尸了,且本身就只有练气一层,若是和方银狼比起性价比,简直就是负分滚出。 这个洞府此复杂,诸族混居,几乎可以判定不是妖兽的自发行为了——要是自发的那这妖兽还会修大门,厉害啊……宗门既然做出了此布局,应该还会有其他奖励对,否则让弟子何应对接下来的挑战呢? 况且这次他们几乎是带着本届所有弟子进来的,往届呢?他不信每一届都能出像秋怀黎这样的角色,若是几人小队进来,除非各个都同温夷光、他姐之流,否则能打赢有鬼了,就算是全部和温夷光一样,对这么多虫子,那也是惨胜,伤敌一千自伤八百的那种。 “温师兄,你没事吧?”秋意泊看着同样形容狼狈的温夷光道。 “没事。”温夷光从纳戒中取出一件衣物给自己披上了,他接着道:“想法很好,但下次不许了。” 他方没死在妖兽中,差点被秋意泊给烤熟了,若不是秋意泊及时放他出来,他恐怕会选择硬悍火墙出。 秋意泊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站在了温夷光身边,示意他赶紧打坐疗伤。 他顺道环视着腔穴,腔穴过方一战味道着实是不好闻,但非常明显这里后应该还有路,有空气流通进来,否则过方那几个火圈下来洞里氧气都要给烧没了。 “姐,你看一下温师兄,我到那边看看。”他与秋露黎低声道。 秋露黎颔首,淡然道:“你自己小心。” “不妨事的,我去去就回。”秋意泊应了一声,转风来的方摸索去,风来的地方是一处看着是死路的地方,秋意泊走到尽头一看,果然发现这里其实是一条角度很奇葩的转弯口,远处看根本看不见有这么一个岔路。 里不算太大,五十丈见方,里有三口青蓝的水池,清澈见底,无他物。 他感知了一下周围,确实是没有任何妖兽存在,便俯身掬了一把池水分析成分——哎?! 他的方接触到池水,便感知到有温和的灵气自水中来,浸入脉之中,身体的疲累也有一瞬间的缓和……这竟然是一口下品灵泉?!哦不对,应该是被稀释过的。 下品灵泉顾名思义是一种富含灵气的泉水,无论是食、浸泡都能快速恢复灵力,疗养伤势。之前秋意泊不是还取到了中品灵泉么,不过那个没有被稀释过,舔一下就差点把秋意泊给撑爆了。 眼前这口灵泉则是被分成了三池,稀释过后的泉水温和,非常贴合众人的境界需求,且其中好像还有一种物质……唔,解毒的? ——这合理嘛!不然让弟子们怎么接着往下推进? 秋意泊转身回去通知秋怀黎等人,让所有人都进入灵泉修养,有了这口灵泉,两个时辰内所有人都能恢复到巅峰状态,继续探索这座洞府。 秋意泊暗道灵泉形成,下必然有条灵脉或者是足以形成灵泉的天材地宝,要不等离开的时候他挖一下试试? 反正是宗门的,不薅白不薅,刷点贡献值也是好的嘛! () 。:,, 45 第 45 章 说实在的,大家虽然都是修士,但到底是一群青葱少年,如秋意泊一般的狗都不太好意思当众泡澡——穿着衣服他倒是不介意,别人介意。 所幸大家都有备用的衣物,潦草的架一扇屏风出来,各自进入灵泉之中打坐调息。 眼见着众人都入定,唯有秋怀黎眉宇微皱,秋意泊过去戳戳他:“大哥哥,你背过去,我替你再……怎么?” “没么。”秋怀黎背过身去,秋意泊将他中衣揭开一眼,见伤口已有愈合之象也松口气,这么大的伤口挂在身上,他心里就算是知道没么大问题,却是觉得不放心。 毕竟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别管到底辈分上怎么算,这就是自亲哥——当初说好官商勾结家族千秋大计,秋怀黎乃先锋,如今虽说官商勾结是不成,但怎么也不好就着亲哥把命给玩掉吧? 秋意泊略略一思索就知道秋怀黎在头疼么,低声道:“后面的路难吧?” 秋怀黎微微怔怔,转而舒缓地笑起来:“泊儿真聪明。” 如今才遭遇第二只大妖兽,方战力就已经损耗不少,上一回秋怀黎也不过是带大家找到第三只大妖兽的洞府前,感知其中妖兽非他们所能应对后带着大家离开——上一次的来的时候没有引动这群子母虫,他当它们不过是普通聚集的妖兽。 这是有温夷光和秋意泊的情况下才算是勉力抗下来,若是这一次没有温夷光,没有秋意泊,他得付出比预想之中要高的代价才能胜得这一场。 现下虽有灵泉疗养,但是他不禁思索起第三只妖兽是否如他设想的一般,若是途生变故,又该如何应对,下一次,没有灵泉又该如何,怎么保证同的安全…… 无论他怎么算,只要再遇到一回类似子母虫的大群妖兽亦或者小群高等级妖兽,方胜率就非常小,而且后面已经没有攻略,一切都要即时『摸』索。 秋怀黎道:“泊儿有么想法吗?” “大哥哥你是想把所有人都带出去吗?”秋意泊问道。 “那是最好。” 秋意泊停顿一瞬,歪歪头道:“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我签子已经完成,想必提前出去也不会如何,温师兄他们也是,大哥哥何不与位师兄师姐恳谈一番?” 他觉得他这个话有些恶毒,即希望秋怀黎出来,又希望他没出来。 如他、如温夷光、秋『露』黎都是本届顶级战力,要舍自然不是舍他们,现下已经如此艰难,舍他们后面怎么打?所谓优胜劣汰,古往至今皆是如此,左右大家又不会真的死,最多就是捏碎玉符出去,只要秋怀黎调节得当,必然会有人愿意担任这个被牺牲者。 当然,如秋怀黎所说,能带所有人满载而归那是最好不过的。 秋怀黎缓缓吐出一口气,在他额间轻轻敲敲:“泊儿,你就是太聪明。” 秋意泊故作一脸『迷』茫地着秋怀黎,似乎不知道自聪明在哪:“啊?” ——秋怀黎这样副样子就知道他八成已经想过,只不过过不负罪感那一关罢。要知道人意外被狙杀和有意安排别人当诱饵是完全两回事。 空中有些微凉,秋怀黎深吸一口气,“好,快去打坐吧。” “好。”秋意泊应一声,开始恢复灵气。 由本次众人消耗过大,大约过四个时辰众人才算是调节完毕,有个伤的没好透,但时间不多,不能再继续拖下去。 秋怀黎止步新的岔路之前,众人道:“再往前会出现练气十一层以上的大妖兽,众位师弟妹,若是感到生命危险,切记将玉符捏碎,传送出踏云境……或许会出现必要的牺牲,众位师弟妹再考虑一二,先前所获的妖兽除位师弟妹们必须要留下交任务的,其余在出去后都会换成贡献值众人均分。” 秋意泊有些疑『惑』,秋怀黎为么选择明说?他不明白。 明明只需要暗中安排,事后多多补偿,被牺牲的估计也不会有么怨言,恐怕要觉得是自能力不足拖累大家,从而更信服秋怀黎。 有个年岁与秋意泊差不多的师弟怯生生地道:“秋师兄,我不想打以吗?这里好怕。” 秋怀黎温和地道:“自然以,赵师弟,你且顺着原路返回即,每条岔路口我都留下标记,只要不错不会有危险。” 对方犹豫一瞬,点点头,正要转身离去,却被旁边相熟的同窗一把抓住:“哎,明光你别,你我害怕!” “是我也怕!”赵明光哭唧唧地说,他其实最怕虫子,刚刚真是吐都快吐出来,但大家都忙应对,他也没那功夫害怕,真不想再来一次。 “都到这里,就算出去也没么呀!”比他大一两岁的小孩儿气横秋地道:“我陪你呀!若是以后遇到这样的事情,你吗?万一不能怎么办呀?现在师兄师姐们都在,你在最内围负责施咒,又没么危险,只当是开拓眼界不好吗?” “而且你小师弟都没,你么!” “……”赵明光咬着唇周围的师兄师姐,能行至此处,是之前感情淡薄现在也有三分情谊,众人皆报以温和的笑容,周一鸣笑道:“是极,小师弟都没呢,我们么?小心出去又要挨先生的训!” 众人对张先生喜欢拎着秋意泊出来当别人家的小孩这件事都心有默契,纷纷笑起来,有人『摸』着下巴说:“来要找个机会先把小师弟的玉符捏碎,否则咱们都不好意思捏。” “择日不如撞日,来,我们干脆先把小师弟抓起来吧!” 秋意泊一把就揪住温夷光的袖子:“温师兄!” 温夷光『色』平淡,手却拎着秋意泊的领子往前一送,大有‘这不是我罩的,你们随意’的意思在里头,秋意泊一时不查落入诸位师兄师姐的魔爪中,一张小脸都快被捏红。 赵明光也被捞进一位师兄怀里,转而就被扛上肩头:“别怕,师兄护着你,回头要是有怪物来,师兄给你挡着!” 赵明光怯怯地点点头,转眼一嘻嘻哈哈的各位师兄师姐,又觉得不是那么怕。 如此一通闹下来,方才暗中想着要不要离开的人也不再提此事,连个六七岁的小孩都不怕,他们怕么怕!冲就完! 秋怀黎见状轻轻地笑笑,随即开始安排接下来的行动:“那就劳烦顾师弟先进去探一探,其他人随我入内布局,『露』黎你带队做先锋,游师妹带队压阵,周师弟与其他人结成剑阵,左右护持,泊儿,你护着中间三队的师兄妹。” “好。”三队就是负责施咒的队伍——全是脆皮法师。 不过就算是法师,在凌霄宗那也是能近战的法师,没有想象中那么脆弱,叫人近身就完球,这个任务谓是比较轻松的,甚至给予秋意泊一定的自由——就算脱离队伍也没有关系,有左右剑阵护着呢。 众人罢纷纷应是,站到自该在的位置中,顾真给秋怀黎比一个手势,如微风一般悄然无声地潜入洞『穴』之中,其余人则是跟着挺进。 “上!”有人小声惊叹一句,众人不禁纷纷举目而望,只见洞顶居然不是石壁,而是满布阴云的灰蓝『色』空。层层阴云如鱼鳞,层次分明,清晰到模糊距离的差距,仿佛触手及。 众人不再言语,只是静静地着空,那些阴云仿佛就压在他们心上一样,无端沉。 月光从云层的缝隙中流『露』出来,昏暗的光勉强照亮脚下的路,这是一条宽大的青石板台阶路,台阶十分宽大,每过十丈有一阶台阶,青石板两侧零星的长着根小草,又顺着往上去,台阶盘绕而上,竟然通向高空,颇有一望无尽之感。 突然之间,众人只觉得面上似有水汽,有人伸手试探一番:“下雨。” 秋怀黎比个手势:“继续。” 顾真已经前去探路,他们得及时跟上接应。 众人踏上青石板路,谨慎地向上去。 先是淅沥小雨,转而雨势渐长,被打湿的青石板路泛着一玉质的光泽,踩上去时有些打滑,随着台阶越来越高,众人的步伐也越来越小心,生怕一个不注意摔下去。 有人突然笑道:“哎,有没有点像是在叩山?” 这么一说,众人真有些莫名的熟悉感:“真是哎,要是这里雾就更像。” 秋意泊低声与温夷光道:“这不会又是幻境吧?” “不会。”温夷光道:“我修的无妄剑能破虚妄。” “哦。”秋意泊放下心来,突然又道:“么?那温师兄你之前……?” 温夷光能勘破虚妄,那之前在无常草那边干么呢他?竞选影帝啊? 温夷光解释道:“境界缘故,我虽能勘破,却无法为你们勘破。” “原来如此。”秋意泊突然想到自也有个玄真眼,也能窥探一切真实——但是他是真没时间搞那个啊! 而且他也不怎么想修炼玄真眼,前『摸』索一下,玄真眼除境界上去它自动多给点功能外,想要更多功能就得学太上忘情那个能『逼』疯人的道统,他不打算把自『逼』成那不人不鬼的样子,没有考虑过。 秋意泊想说么,秋怀黎陡然扬声道:“来!列阵!” 话音方落,他们耳边传来清亮高昂的鸣啼声,响彻云霄,紧接着是一团耀眼的火光骤然冲出空,它在空中盘旋两周,秋意泊这才清那是一只华丽优雅的大鸟,它双翼极宽,通体为橙红之『色』,双翼尾翼其上点点火焰跳动,铺锦列绣也不过如此。 它一出现,众人感受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威压,不少只有练气五层的弟子已经控制不住的脸『色』发白。 秋意泊与温夷光对视一眼——是练气巅峰的鸟型妖兽,恐怕不好打。 那只大鸟似乎捕捉到目标,双翼一扇,快速地向那目标飞去。众人顺着对方所在望去,只见一道人影正向他们的方向奔来。 是顾真。 秋怀黎也见到,他比个手势,众弟子再度列好阵法,这妖兽一知不是他们能够硬悍的,再秋怀黎,见他满脸淡然,仿佛早已有所把握一般,众人的心又静下去。 “接应顾师弟,三队雷咒。”左右剑阵跟随着指令,众人将灵气凝聚青云剑之上,灵气弥漫,凌霄决运行到极致竟溢出分飘逸的白雾,隐隐有雷鸣之声。 众人也是第一次引得此番异象,明知雷鸣能是雷咒的作用,心中是顿起壮志凌云之感,愈发努力催动凌霄决,连平时用不出剑气的弟子也隐隐有突破之感,能够凝聚一二。 那大鸟正追着那个恶的修士,突地前方传来浓的危机感,它陡然在空中侧身而转,避开一道横飞而来的青白剑气,紧接着又是一道剑气扑面而来,它双翼鼓动,面前出现一道弯月般的火焰,一青一红撞在一起,剑气上青『色』雷光一闪,那火焰猛然炸开,剑气为此所扰,斜飞而去,落个空。 顷刻之间,又有数道剑气迎面而来,大鸟鸣啼一声,挥翅以火焰阻挡,点点暴雨落在它的身上,大多数在触碰到它之前就为水汽而蒸发,依旧抵消不它对水的厌恶感,它的行动越发暴躁起来,眼见着那恶的修士就要逃脱,它顾不上防御剑气,直向他冲去。 青白剑气撞在鸟身上,它华美的羽『毛』上迸溅出数道刺目的火花,紧接着那一片羽『毛』变得焦黑起来,大鸟身上红光一闪,那片羽『毛』又修复如初。 眼见着大鸟就要『逼』近顾真,早已准备的雷咒终完成它沉长的前摇,空之中陡然起一片耀眼的雷云,雷电奔涌,直攻大鸟。 大鸟察觉到其中威势,不得不躲避,粗细不一的雷电不断自空落下,将前方映得一片亮白,温夷光趁此脱离剑阵范围,上前去接应顾真。 距离拉近,顾真的形容越发真切,他浑身狼狈,衣袍上漆黑一片,似有血迹,他目光坚毅,脚下片刻不停,温夷光一把拽住顾真为他传送真气,带着他回剑阵之中,顾真才快速地道:“练气巅峰,巢在石阶尽头,约再往上千丈,巢中有三枚鸟蛋,没有见到其他怪物,惧水。” “辛苦,顾师弟。”秋怀黎颔首感谢。 顾真点点头,没有多说么被别的同拉到剑阵的最里侧疗伤。 秋意泊指若莲花,迅速地换做灵雨咒的法决,众弟子能空出手来的也紧跟其后,齐声喝道:“五帝五龙,降光行风。广布润泽,辅佐雷公。五湖四海,水最朝宗。符命汝,常川从!1” 一时间雨势极具增大,秋意泊是能在刚踏入道途时水淹寒山的男人,如今倾力而为,暴雨倾盆,狂风肆虐。 诚然雨势对他们来说有所阻碍,是对那只火焰鸟来说阻碍更大! 话摊开来说,这么大的鸟是练气巅峰,若是让它一个劲的在上飞,就算四十九位齐心协力也难对付它——说白,他们又不会飞,鸟飞高他们就打不到。 就是退一万步,若它要逃,十个温夷光杵外加十个秋意泊在这儿都只能干瞪眼。 雨水能打湿它的羽『毛』,阻碍它的飞行已经是好,更何况对方一就知道属『性』为火,水火相争,必然能降低对方的实力。 他们今日真的来对,居然遇到下雨的时候,真是如有助! 流宵真君对着投影摇头:“要不是设这么一道阵法,这群小崽子恐怕就要全灭,说起来运气也是,他们要是旁边那条道,也就是难打一点,好歹那是条在地上爬的,不至打都打不到。” 么叫做如有助?如有宗助力那差不多,真当运气那么好他们来就刚好遇上下雨?不是因为宗设阵法故意削减南朱鸟的实力,他们要是多来次就会发现只要他们来次次都下雨! 这样练气巅峰妖兽如果不加以限制,他们这群小崽子就跟对方加餐的虫子似地,一口一个,玉符说不定都来不及捏碎。且若不是其身处踏云境这样禁止筑基的地方,早就能就筑基。 他们运气是真的不好,南朱鸟作为踏云洞五大巅峰之一的妖兽,他们若是选对路,至少能再杀穿两条路后才会遇到南朱鸟。 春明真君聚精会地着:“也不至这么说,提前领悟到第二剑阵也是不错的。” 凌霄决作为本无上心法,其中包含法决、通、剑阵等等,第一凌霄剑阵不过是通力合作,也就是比其他剑阵精妙上一些罢,并无么稀奇之处,但到第二大不相同,若众志成城剑阵有率使剑者获得通感,大大提高默契度——更妙的是若是剑阵中有人的境界高上一丝,也带其余人领略一番。 这也是之前有些弟子无法使用剑气,在剑阵中却领悟到的原因。 当然这样的剑阵是有限制的,比如境界高出一个小境界不再获得通感,就算是境界相近,通感也是有概率触发,不是必然触发。 总而言之,是件好事。 “不过我觉得他们这一关恐怕是过不。”春明真君道。 “我倒是不这么认为,你小师叔那灵雨咒用的……都快赶上沐雨梳风咒。”流宵真君手捧一碟瓜子,咔擦咔擦的磕着,又向另一侧的孤舟真君:“孤舟师兄说呢?” 她其实心里想的是朔云道君有没有想过他亲自收下的弟子到现在都不学太上忘情道不说,剑法也平平,但是施咒炼器却都是一把好手——她峰头上有本品阶低却好用的通法,回头给小师叔送去叫他练练,这个基础咒决都快被小师叔玩出花来。 孤舟真君吐出一个字:“难。” 大雨滂沱,衣服湿漉漉地贴在众弟子身上,没有一个人叫苦叫累,而是都全贯注的着空中那只巨鸟。它现在也不比他们好到哪里去,鸟身上的火焰此刻已经熄灭得七零八落,羽『毛』狼狈地粘成一缕一缕的,连飞翔的高度都降低不少。 温夷光早已借由错落的青石台攻向对方,惜他能滞空的时间有限,那大鸟若有人『性』的目光在他身上扫过,每次当温夷光出现,它飞向另一侧,羽翼一展横扫而下,青云剑根本不能与它的羽『毛』争锋,没一下都能挤到一大片。 避强攻弱,不外如是。 而最恐怖的是众人本就在半空中的石阶,一个不查若是摔下石阶,只能捏碎玉符。 秋怀黎眯眯眼睛,转眼到秋意泊身后,道:“游师妹,你带队改为冰咒,一会儿我会故意『露』出破绽,那只大鸟定然会攻击我,届时你困住它!——它已经注意我久,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泊儿,你不变,继续施展灵雨咒。” 秋意泊正在念决,不开口,只能用眼示意秋怀黎注意安全,切莫逞强。 “我有万全之策,你放心。”秋怀黎一笑,不动声『色』的开始往剑阵左翼去,左翼方被大鸟攻击过,此时剑阵未来得及补全,他上前顶替一位似伤的弟子,比个手势示意让人来将那位弟子抬。 大鸟在空中翱翔着,再度躲开温夷光的长剑——不错,那个一直站在中心发号施令的修士终到剑阵外围。 杀他! 大鸟飞速地向左翼扑去,甚至硬悍一记温夷光的剑气,血花自它右翼上炸开,随即又被雨水冲去,不过眨眼之间它已经出现在剑阵之前,它摒弃翅膀,转而『露』出一双尖锐的勾爪来,毫不犹豫地抓向秋怀黎。 正在它的指尖已经触碰到那个恶修士的衣袍之际,却见那位修士『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无数冰棱自大鸟身-下炸开,凡冰并不能对它造成么伤害,故而所有人的目标都是困住它,让它不能再飞,其后自然会有温师兄的剑,游师妹的法决。 坚冰毅然决然地将大鸟裹成一个冰球,众人心头一喜,温夷光直扑而去,正在此时,突地众人头顶掠过一道庞大的阴影。 众人『色』僵硬,忽有飓风袭来,一只硕大无比的巨鸟不知何时已经飞到他们头顶,双翼鼓动,发出尖锐的鸣啼之声。 这只鸟比他们困在冰球中的那只更大,羽『毛』更为华丽,同样也是练气巅峰的修为。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大鸟率先一翅扫破剑阵,紧接着直冲中央在施法的秋意泊等人,长爪一勾一甩,硬是将秋意泊摔下石阶,落入悬崖之中! 秋意泊坠崖,接着是其他弟子,它似乎毫不畏惧么剑气法决,目标明确,秋意泊后是秋怀黎,紧接着是温夷光、秋『露』黎,再然后是普通弟子……也不知道它多久,对众人解若斯! 摔下悬崖的那一刻,秋意泊突然意识到,这鸟……它们是一对。 他妈的都有蛋,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46 第 46 章 秋意泊本想捏碎玉符的,毕竟他也不想把小命交代在这里,可在取出玉符的候,纳戒中的另一件东西强顶替了玉符,落在了他的手中。 一道白光自他手中闪现而出,将他包裹,转而秋意泊便消失了踪影。 “……嘶。”秋意泊从昏睡中醒来,倒抽了一口凉,他体内的灵力被抽了个一干二净,经脉像枯竭的泥土一样哭诉着它凄惨的遭遇,连带着他太阳穴都突突地疼。 他挣扎着给自己喂了一颗丹药,神识大致的扫了一遍周围,见周围没有什命迹象便也顾不得其他,连忙恢复灵力。 这里的灵别稀薄,接近于无,大部分的灵力还由他口中的丹药提供,随着丹药化清流,滋润着他的身躯,那股头疼的感觉终于消退了下去。 显然再坐也没有什用了,丹药还剩最后三颗,他斟酌了一下又吃了一颗,无奈地睁开眼睛起身量起周围来。 这一间密闭的石室,秋意泊更愿意称之为起居室,床榻书案一应俱全。 秋意泊小心翼翼地在里面摸索着寻求着出口。 石室对比起在洗剑峰上的洞府而言不算太大,但对于他来说足够宽敞了,不显得逼仄。 随着他的步伐,这里有人活过的细节一点一滴的呈现出来,床头被褥还保持着一种刚起床来不及叠的姿态,床头几上摆着一只已经枯萎了的不知道什花的枯枝,案头随意摊开着几本书卷,毛笔还搁在一旁,似乎主人只出去倒了杯茶一样。 但这一切都石头制成的,仿佛所有的命力都被光吞噬殆尽,徒留下死寂的残骸。 他也说不好这些从一开始就石头,还在漫长的岁月中风化成了石头,可他觉得这里一定有人住过。 突然之间,秋意泊眼中出现了一抹亮色,他所熟悉的靛蓝色书封,他三两步到了书卷的旁边,它静静地躺在床头几上,为石幔所遮掩,若不他走得近了根本就发现不了。 秋意泊探测了一下周围有没有什触之即死的机制,不过很显然能够住在这里的人的境界远远要超出他许多,没有什发现。他手指微顿,转而又松了一口,将它捞到了手中——都能住在这里了,除凌霄宗的前辈外还能有谁呢? 他垂眸看了看书封,上面一字也无,再翻开第一页,他体内的凌霄决突然快速运转了起来,连带着耳垂上的太上忘情道统都在隐隐发烫。 他一怔,在那刹那间他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仿佛浑身上下被人检阅了一遍一般。 非要描述的话就那种:……哦,我门派的无上道统……豁,还有个太上无情道,自家人没错了,好了,你可以看了。 奇奇怪怪。 原本空白的纸上泛出了几字迹,字迹潦草,不见筋骨,搁在张先眼里这就一□□爬字,秋意泊正想仔细去分辨,听见旁边石壁轰然响,紧接着便拉开了一道门来。 秋意泊眨了眨眼睛,决定先看看这书里到底写了点什。 这几字有些用词和语法与秋意泊日常所见不同,他废了一些力才理解了其中的意思:【能来此处即为有缘,所见之物可随意取之。】 没有落款。 秋意泊将书从头到尾翻了一遍,后面全空白的纸张,再也没有半点其他信息。他轻着将书放回了原处——难道自己的欧用完了?这满屋子的石头,有什好拿的? 拿两根枯枝化石回家插瓶吗?他还嫌弃上面没有花呢! 开玩的。 别人的栖居之所,倒也不必分毫必争,君子成人之美,它化了永不凋谢的花,常开于此,他又何必做那个折花人呢? 秋意泊顺着那道开的石门走了出去,在他踏出去的一瞬间,石门便悄然闭合,秋意泊这才发现面前的根本不什出去的路,而一个极为宽广的腔穴,腔穴的正中央则缓缓升起了一颗拳头大的明珠,熠熠辉。 秋意泊警惕地看着那颗璀璨的明珠,倒和来墙壁上的夜明珠有得一拼,难道这那位前辈送给他的?但又感觉不太像,正在犹豫否上前取下之际,面前陡然绽开了一副投影地图,地图很高级的三维立体等比缩小的,每过一段距离就会出现以乳白色标注的地名。 而有数以千计带着细碎小字的红点在地图中不断地移着,其中有二三个深红的点则盘踞在带有地名的地方一不。 此外还有约莫三四个的白、黄、紫、橙点分散于图中,旁边都注着小字,唯有一个小黄点远离诸人,浮于虚空之上,秋意泊凑近仔细一看,便看见了三个字——‘秋意泊’。 再细看地图,黄点代表的本次试炼的弟子,白点则看着名字挺眼熟的各峰师兄师姐,再有红为妖兽,紫、橙为天材地宝。顺着黄、白二点所在最多的地方看去,正缩小版本的青石天梯,被天梯环绕于其中的则一座小山,其上盘踞着两个红点,上书‘南朱鸟’。 小山各处都连接着隧道,有些通往橙、紫色点,有些通往深红色点,看着有些杂乱不堪,又能叫人清楚的意识到这就他刚刚所进的洞窟——原来它叫做‘踏云洞’。 这居然踏云境的活点地图。 秋意泊下意识的去翻找起熟悉的名字来,秋怀黎、温夷光、顾真……他几个聚集在一处隧道里,目前都在移中,看来大家都没有选择捏碎玉符,且各施手段保下了命来。 他松了口,因为也不知道这地图能看多久,便努力开始默背各个天才地宝所在,如果有机会出去还能用的上……他垂下目光,有几个黄色的点吸引了他。 他已经进入了踏云洞中的一条隧道,而那条隧道的末端盘踞着密密麻麻的红点,甚至还有两个深红的点——妖兽群,而且有两只大妖兽的妖兽群。 再看名字,周一鸣、张何潇、游若晴、赵明光四人。 这几个人他熟,毕竟才分开还没多久,其中除了赵明光修为一般外,都秋怀黎委派重任的角色,各有所长,也不知道他既然已经从青石天梯上活下来了,为什还要在踏云洞中乱窜,毕竟每条出路都被秋怀黎做了记号不吗? 再往前,他恐怕就得直接出踏云境了。 要有办法通知他就好了。 秋意泊遗憾地想着,目光又落到了代表温夷光他的那群小点上,他走的路倒还算可以,中途只有两点血红的光点,他凑近看了看,红点标注的‘练层·血蛇’,后方有两三个橙、紫点,显示的分别‘中品丹砂石’、‘中品当归’、‘下品灵泉·稀释’。 他下意识的伸出手在地图上扒拉了一下,下一瞬间地图便再度放大,所有的光点都恢复成了他原本的样貌,宛若温夷光他就站在他的眼前一般。 啊这……地图还支持手势操? 秋意泊目光凝重的看向自己的手指,虽然穿越过来已经快七年了,但有些东西一旦学会了就永远刻在了灵魂上的——比如划拉平板。 难道这洞府的前辈才他的老乡?! 秋露黎与温夷光各自上前与那两条通体血红的巨蛇搏斗,顾真在旁掠阵,秋怀黎则接过了原本秋意泊的位置,在后施咒。 那两条巨蛇不过练层,若双方都全盛期,对上温夷光等人几乎没有胜算可言,可在方才与那两只大鸟一战中温夷光几人都受了重伤,如今能用出五分力已经算不错的了。 秋怀黎面容苍白,眼下有淡淡的青色,按照逻辑,他本不应该继续在洞中探索,而应该迅速撤离,但秋意泊同他一起摔下悬崖,既然他被莫名其妙的传送去了别处,秋意泊自然也应该,再者还有不少同门应该也散落于洞府各地,既然他带他来的,自然有责任带他回去。 其他三人也同意他的想法,便开始在洞中探寻同门。 ……至少要找到秋意泊。 巨蛇两只黑得发亮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硕大的三角头颅带着令人心惊的臂长的毒牙,穿插呲互,温夷光不闪不避,幽蓝的荧光在它的毒牙上一闪而过,紧接着毒牙横飞了出去,碧绿的毒液自它毒牙的尖端甩落于崎岖的岩壁上,立刻飘出了一抹青烟,再转眼望去便一个深深的坑洞。 旋即照影剑深入其上颚之中,贴着坚硬的鳞片自深处而去,巨蛇半个脑袋就这样硬被削飞了出去,那条巨蛇轰然倒地,在地上翻滚挣扎,瞬间尘土四起,温夷光挥剑撇去剑上血渍,闷哼了一声,没有间再休息,转而扑向另一条巨蛇。 顾真和秋露黎已经强弩之末,他两个修为本就要低一些,受伤也更为眼中,有了温夷光的加入压力大大减轻,四人齐心协力,才算将两条巨蛇斩于剑下。 见两条巨蛇再也没有了息,他也顾不得找什干净之所,各自就地坐入定抓紧间恢复伤势,转而在洞中简单探索了一圈就要离去。 秋意泊在密室中看着这一幕真恨铁不成钢,要面前有个桌子他能把桌子都给拍烂掉,怪都杀完了,就不能好好舔包吗?!有你这样意思意思看一圈就跑的吗?!三样天材地宝在那边,他愣一样都没发现! 其中中品丹砂石几乎就在他脚边上!你倒低头看一看啊!求求你低头看一看它吧! 他恨恨地瞪了一眼地图,这地图要能沟通就好了,他得撇开眼去,还不如不看呢! 眼见着他和丹砂石擦身而过,又直接忽略了通往灵泉的小暗道他,秋意泊终于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再往前走两步啊!有个灵泉在那边!进灵泉不比坐好吗?!你不瞎!” 秋怀黎一顿,目光落在了温夷光他身上,和他若有所思的目光恰好对上,肯定了对方的疑虑。 他都听见了似乎有人在叫骂他瞎,说旁边有个灵泉的暗道他居然没发现…… 秋怀黎不声色地对温夷光他道:“稍等,我东西掉了。” 秋意泊只见他往后走了两步,再度对灵泉暗道视若无睹,搁地上捡了个碎布条起来往怀里一塞就快步回去了,他得直翻白眼:“干。” 秋怀黎几不可见的侧了侧脸,用余光看向了旁边的暗道,温声道:“温师兄,露黎,顾师弟,还能坚持吗?我去右路探一探,看看否有同门陷于此处。” 【去什去!就你四个脸白得跟鬼一样,还去救人?能不能先自救一下?】有人在他耳旁嗤道。 这个声音很苍老年迈,带着一种显而易见的居高临下之感。 温夷光突地向秋怀黎的方向出剑,剑锋落于他身后的岩壁之上,手腕微转,岩石便簌簌而下,紧接着内里的灵便四溢而出,沁人心脾。温夷光看着里面一口不大的灵泉池:“原来如此。” 秋露黎上前,她从怀里掏出了之前从秋意泊那儿薅的药粉测试了一下池水,确定没问题后颔首道:“与之前我进过的灵泉同一种。” 顾真则一脸惊喜,仿佛发现这口灵泉纯属温夷光灵机一闪一般:“温师兄,你好厉害!这可真久旱逢甘霖,走走,我快去泡会儿,我骨头都快被那两条蛇给拍散架了。” 【终于发现了……】那声音在他耳边叹道。 众人进入灵泉开始调息,为防遇险,一开始只敢吸取少量灵,确定无碍后这才开始迅速吸收起来。秋怀黎修为最低,也最快醒的那个。 而此秋意泊已经看他坐看了接近两个辰了,当然期间还顺道去注了一波其他同门。 周一鸣他重伤,倒没有严重到需要捏碎玉符,他如有神助的把那群吸血蝙蝠给甩脱了,如今正猫在岔路口休息;刘师姐这带着几个同门躲在了一处腔穴内,正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腔穴之外全密密麻麻的蜘蛛;赵师兄和几个同门则迷失在了人的道路上,他看他已经走了三遍同样的路线了…… 这一算,几乎所有同门都存活下来了,人数太多,自然不可能意外,恐怕青石天梯之下有所奥秘。他又研究了一下黄点所在位置,发现同门所在都分随性,有的在踏云洞入口隧道,有的则在中间某个地方,还有的则已经到了整个踏云洞最末端的位置……随即传送? 应该了。 【终于有点人样了。】秋意泊喃喃道:【能不能低头看看那块丹砂石……】 秋怀黎跟随着那个声音,低头看向了脚边,在数块碎石之后确实隐藏着一枚中心隐约可见红痕的矿石,他俯身将它握在了手中,手指在石面上一抹,便露出其下殷红如血的丹砂石来。 【终于看见了!后面还有一棵当归!快去拿啊!】 秋怀黎状似去探查路线,然后顺着声音的指点找到了那棵中品当归收入囊中。他现在基本可以确定这个神秘莫测的声音应该善意的了。 他尝试着问道:“不知哪位前辈当面,可否出来一见?” 秋意泊:“……?!”能听见了? 秋怀黎见无人应声,又拱手恭敬地道:“不知哪位前辈当面,可否出来一见?” 秋意泊嘴唇微,正想说话,突然又想到一件事——他的声音秋怀黎怎会认不出来呢?难道他的音色被改变了?他反问道:【你觉得我谁?】 秋怀黎犹豫了一瞬:“您应当宗门的前辈。” 秋意泊心道果然,他正欲告诉秋怀黎自己谁,陡然恶从心头起,他轻咳了一声:【小子还算有点见识。】 秋怀黎微微了:“前辈谬赞了,晚辈还要多谢前辈指点之恩。” 【不必客。】秋意泊他沉声道:【实不相瞒,老道已一道残魂,机缘巧合于今日苏醒,便见到了你……也算有缘,便耐不住开口指点一二。】 秋怀黎道:“多谢前辈指点,若非前辈指点,我与几位师兄弟恐怕走不到下一,更别提搜救其他师弟妹了。” 【你这个小子,年纪轻轻,心眼倒不小。】秋意泊偷,口中一本正经地道:【去吧,叫醒你那几个师兄弟,再不醒可就来不及了。】 “多谢前辈。”秋怀黎再度拱手致谢,转而便去叫醒温夷光等人,他见秋怀黎目光有异,方想开口问什,见秋怀黎摇了摇头,以眼神示意着什。 几人都聪明人,不需要秋怀黎说得太明白便领会了他的意思。 秋意泊心念微,在这样清晰地投影下,有心便可注到他之间的眉眼官司,显然温师兄他几个人都听见了他的声音。 他本以为这个踏云境中也会有几个老爷爷,花名册都做好了,结果愣清清白白,啥也没有。现在一看,看来这回他不来捡老爷爷的,给人来当老爷爷的。 他的目光看向活点地图,有他在这里,秋怀黎在外配合,若再能聚集其他同门,荡平踏云洞也不过一二日的问题。 之前在踏云洞里头绕来绕去的还不觉得,如今一看,这不就经典迷宫类地图吗? 怪物后必有宝箱,只要找对路线,便可以获得足够通的药物恢复体能灵,甚至只要足够熟悉路线,完全可以实现带着怪从头溜到尾,且又多线操,这头溜怪,另一头潜入巢穴偷宝箱,偷完就利用地形禁制将怪物卡脱离,完美。 他看了看周围,从旁边拖了块碎石过来当板凳,指点道:【出通道后去中间道路,再三百丈后向右,其中为卷云蛛巢穴,你有四个师弟师妹被困于巢穴暗道之内,卷云蛛喜木厌金,还需要老夫接着说吗?】 四人对视了一眼,示意秋怀黎应答,秋怀黎道:“前辈不介意的话……里面有多少卷云蛛?” 【不多,三万罢了。】 几人沉默了一瞬,秋怀黎苦道:“前辈太看得起我了,莫说三万,三千我恐怕都不能胜。” 秋意泊道:【那难道还要老夫替你杀光卷云蛛不成?尽力而为便——蛛后在中央茧房之中。】 说到这里,应该能懂了吧? 宗门不会设定一个必死的局出来,就如同落下青石天梯不会真的被摔死而会被随即传送到某处一样,这样庞大的族群,想也知道就算极其一届弟子,也不可能过。 其中必然有键致命点——例如和之前一样的子母虫。 他这头转而尝试着沟通被困于此地的刘师姐,他这里得天独厚,这样大的族群附近为什能有一个全然安全的腔穴呢?自然因为这个腔穴内金属含量严重超标,卷云蛛不爱进这里。 经过一番和秋怀黎差不多的沟通后,里面四人也纷纷了起来,擅长术法的刘师姐念起了沉长的雷咒,她师弟妹将几乎已经露出内里的矿物收集了起来,只等着机一到便将矿物扔出,强化雷咒的攻击力。 温夷光三人转瞬即至——秋怀黎已经隐在了暗处,同样念起了雷咒。 卷云蛛的数量足够庞大,就算雷咒击不中其中蛛后,这一落下也足够击杀很多卷云蛛了。 【机已到。】秋意泊淡淡地道:【死活,便看你自己了。】 霎间,左右两侧雷咒同引,温夷光、顾真、秋露黎三人直冲最中央茧房,其中隐约可见一只硕大的蜘蛛静静伏于其中,它的蛛腹上有一道深深的疤痕,也不知道如何弄伤的。 雷咒反倒成了阻止那些小蜘蛛的利器,雷霆奔涌之下,与地面金属矿物进传导,一堆又一堆的小蜘蛛化了焦炭,竟没有一只蜘蛛能近他丈以内。 刘师姐看见温夷光,心中大定:“温师兄他!快协助温师兄击杀妖兽!” 其余人听罢,也跟着加入了战局,他修为虽不高,但跟着清理漏网之鱼还足够的。 全胜的温夷光手中剑光纵横,不多就将早已重伤的蛛后斩于剑下。 眼看着刘师姐几人又哭又的抱了一团,又被后来的秋怀黎所安抚,秋意泊微微一,支着腮想道:等他以后若有机会制这样的秘境,他就做一个峡谷地图。 上中下三路对抗,野区红蓝buff,大龙小龙风暴龙王统统安排上,让大家也体验一下当召唤师的快乐。 () 。:,, 47 第 47 章 “小师叔去哪了?”流宵真君在地图里搜寻着表秋意泊的小点,可如何搜寻都找不到他:“难小师叔传出秘境了?” 春明真君自外面来,沉声:“我方才去看过了,有小师叔的影子。” “小师叔呢?!”流宵真君皱着眉头:“青石天梯下方有传送阵,不可能出问题!” 他要考虑弟子摔下石阶的时候是否还清醒,是否有余力捏碎玉符,万一已经被南朱鸟拍得重伤昏迷,难就眼睁睁看着弟子摔死吗?自然不可能,故而其下设置了一个法阵,摔下天梯的弟子会被传送到踏云洞中随机一个安全的地方。 黄点消失只有两种可能:一,弟子身亡;二,弟子离开秘境。 可现下秋意泊两种都不是。 孤舟真君在地图上扫了一眼,一言不发转身离去,流宵真君在后方喊:“师兄你别去了,我已经传讯过去了!” “知了。”孤舟真君仍未停步,两眼见着他停在了踏云境出口处,将处值守的弟子吓得跟只鹌鹑一样瑟瑟发抖——这可是向来孤僻不爱见的孤舟真君哎!他入门么久,也难得才能见上一面。 春明真君也微微皱眉:“小师叔总不见得就此失踪了吧?” 话音方落,凌霄真君到了。他进门便看了看地图,手中青光一闪,向来和煦的面容上难得起了一些凝重之色:“小师叔不见了。” “嗯。”立在门外的孤舟真君:“还请师兄开踏云境,容我进去寻一寻。” 凌霄真君了:“也好,孤舟你小心行事……也不必太过着急,来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 凌霄真君开禁制,孤舟真君的身形便化作了流光,只留下一声清清淡淡地应:“知了。” 凌霄真君摇了摇头,孤舟进去了,他自然也就不挂怀于心了。他在春明让出来的位置上坐下了,凝目看着地图中的景象,笑:“都去了踏云洞?这一届弟子不错。” 流宵真君掩唇笑:“可不止不错……要不是他发现踏云洞的时间太晚,扫清踏云洞也不是不行。” “哦?怎么说?”凌霄真君问。 流宵真君将地图放大,指着里头的小:“我也不夸什么实力了,只看他都不是榆木脑袋,就足一夸了,瞧这声东击玩的……” …… 【尔等在十息后现身。】秋意泊淡淡地:【自有会来接应你。】 “是,前辈。”张何潇恭敬地,转而和其他同伴一起默数十息,在第七息时只听腔穴中一片混乱爆裂之声,第八息时是无数妖兽的鼓翅声,第九息时是剑气破风之声,第十息时是的闷哼声,时辰已到,张何潇喝:“走——!” 他自藏身之所一出去,便见几乎所有吸血蝙蝠都在围攻几个同门,他正上前帮忙,却听耳边位老前辈:【出去。】 张何潇一咬牙,自只剩下零星几只蝙蝠的通闯出,蝙蝠见状分散了一部分过来攻击他,他与师兄弟勉力杀了百只,突地就见前方裂冰声顿起,硬生生为他开闭了一条冰雪结成的通来。 张何潇领着师兄弟进入,就见尽头处站着几个同门,冰箭火球不断地自他身边擦过然后攻击向他后方追来的蝙蝠,一层又一层的蝙蝠自空中落下,叠在通之中,攒了厚厚的一层。 “张师兄,游师姐,你事吧!” “事。”游若晴放下怀中的赵明光:“你看顾着赵师弟,我进去帮其他。” 方连忙:“游师姐还是快快坐调息吧!已经有去接应温师兄他了。” “什么?哪来的?”游若晴反问:“临战之时,还有心思说这些?!” “秋师兄吩咐我的!游师姐你别坏了秋师兄的计划!”这头话音方落,腔穴内又是一声轰然巨响,几下意识的扑到了地上,狂暴的热风贴着他的头皮一掠而过,等起身头望去,只见方才还在蝙蝠群中厮杀的温夷光、秋露黎等已经消失不见了,他脑中有:【还不快走?】 “是,前辈!”游若晴也不纠结,转而就带着众快速往离开的方向跑去。 秋怀黎他还算是走的比较轻巧,他条比较安全,游若晴等这条后头却还有一两个妖兽守着,它来走动巡视,应又是大妖兽的前哨。秋意泊看着光点,喝:【停下,二十息后出隧后入右侧第一通攻击妖兽,一击即退,出隧选中路,不管看见什么都不要停留,直接走就是。】 他又找到了在洞府中迷失了生方向的三位同门:【五息后惊动里面的两只妖兽。】 “是,前辈!”刘师兄恭敬地应了一声是,默数五息,三有志一同的自隐身之处而出,着远处的妖兽到:“来战——!” 两头老虎嘶吼了一声,急速向他的方向狂奔而来 游若晴飞身出了隧,进入右侧通,指尖掐诀招出一枚火球,她一指两只老虎屁股,喝:“去——!” 火球飞速地冲向了两只老虎,成功把它臀部的皮毛都炸成了焦黑之色,两只老虎痛呼了一声,放弃了不远处的刘师兄三,转身向游若晴的方向扑去。 游若晴一击得手,不留念,按照嘱咐向中间隧冲了进去,耳旁有风声虎啸,两只妖兽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她有任何要头的心思,脑海中只有一个法,就是:跑! 忽地,两只老虎好像是撞着了什么东,又惨叫了一声,耳旁脚步声消失了,此刻通出口便在面前,游若晴这才头看了一眼,只见两只老虎面容扭曲,满脸是血,坐在原地怨毒地看着她的背影。 而前方,她的师弟妹已经在等着她了:“游师姐,快来!你事吧?!” “事。”游若晴过头去,着他绽开一个微笑:“大家也有受伤吧?” “有有,这条不就是我之前子母虫的条么!游师姐我快去灵泉,你的伤太严重了!” “嗯好。” 几进入灵泉后开始调息,不多时,就听见了有脚步声,几不约而同的戒备了起来,就见几个熟悉的身影进入了他的视野,张何潇惊喜地:“刘师兄!你也到了?” 迷失在生路上的刘师兄等终于顺着位前辈的话找到了同门,他松了一口气:“终于找到你了。” 他旁边的师弟也笑:“这次刘师兄有迷路了,可喜可贺。” 刘师兄摸了摸鼻子:“师弟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为什么三个还能迷路,必然是因为三个都是路痴的关系。 他也进入灵泉开始调息,紧接着陆续有同门到场,最后则是温夷光秋怀黎等,各自问好后,便不言语——温夷光手臂上破了个大洞,还拖着家说话,又不是长眼睛! 秋意泊满意地看着眼前景象,至此,除了几位被困在踏云洞后方的同门,其他都在这里了。 等到所有疗完伤,秋怀黎将方才温夷光吸引大妖兽视线时取得的大部分灵草拿了出来:“这些灵草各位师弟妹分了吧。” “哎?秋师兄,这是……”张何潇问。 秋怀黎解释:“若不是众位师弟妹吸引了妖兽的注意力,我恐怕也取不到。” 大家其实都或多或少的看见了温夷光、秋怀黎等与妖兽作战,他有的是必须要经过条才能出来,有的是被困在了个腔穴中,也是温夷光他吸引了大部分妖兽视线,他才得脱身。 游若晴还为是秋怀黎等知他被困,特意来救他,仔细一,应该是位‘前辈’的手臂——前辈能指点她,自然也能指点其他。她明白了,却还是摇了摇头:“秋师兄,温师兄,秋师姐……我不好意思收这个,你拿命搏来的东,你自己收着就好,若不是之前师兄师姐在洞中救我,我恐怕还和几位师弟被困在吸血蝙蝠处。” 张何潇:“怎么不是?反正我也不好意思拿。” 秋怀黎见状:“我虽分散了,却也依旧通力协作,每个都出了力,自然都有各自的一份。” 众三推脱,温夷光淡淡地:“拿。” 众一顿,乖巧地去领了自己的一份——豁,温师兄看起来恐怖了! 平时众就觉得温师兄很厉害,虽然冷淡了点,但还是感觉距离比较近的。自这洞中一战,他就觉得温夷光有点和他不太一样了,他在洞中畏畏缩缩,温夷光不服就干,还真的能干死些和他同级或者高的妖兽,差距便显现了出来。 温夷光此刻就如同一柄已经开锋见血的宝剑,寒光凛凛,望而生畏。 秋意泊突然理解为什么之前在问心境中朔云君么逼逼赖赖,烦得他恨不得找士把朔云君给灭了,换到同样的位置,他现在也很好奇现在秋怀黎是如何的:【你明明可独吞这一份资产,为何要分给同门?他不知不是吗?】 【你大可不告诉他你取得了天材地宝,他依旧会当做你只是为了救他才故意去吸引了妖兽的视线。】 秋怀黎低声答:“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他顿了顿,带着一丝笑意:“不瞒前辈,前辈所言皆是我之前所思所,可在座皆是同门,共书一堂,共食一饭,共渡韶华,我若连他都要坑骗,我又算什么呢?” “舍弟也曾说过,可舍弱而保强,我深为然,我将此事告之诸位同门,我见他亦有费解之色。”秋怀黎:“不过是不负我,我不负罢了。” 秋意泊听罢微微笑了起来:【……可敢去会一会南朱鸟?】 “为何不敢?”秋怀黎反问。 【好。】秋意泊拨弄着地图,将青石天梯的地图放大,研究起该如何坑南朱鸟。 已知南朱鸟为一练气巅峰的妖兽,正面就算有雨势加成同时面两只南朱鸟他无论如何都不过,一只倒还能凑合。它正在抱窝,除非一方陷入困境,否则另一方会守在窝中绝不出现,摔下青石天梯不会死,却会被随机传送到踏云洞任意一个地方。 他第一个反应是先勾引一只南朱鸟下来,青石天梯后面还有同门在,大可拖住第二只南朱鸟,可仔细一众面一只已经是竭尽所能,只有在后方的几个,怎么拖得动第二只?可是练气巅峰的大妖兽,战力最高的温夷光都需要同门替他掠阵才能靠近一二。 炸它也不可取,先不说他且不能空投小球,就秋怀黎手中几枚存货能炸掉家几片羽毛都说不好……觅食?它好像也不用觅食吧? 秋意泊拿自己做类比,其实他在天地灵气足够的情况下,一个月吃一颗辟谷丹就足够了,南朱鸟境界比他还高一层,而且现在是孵蛋又不是生蛋,食物的需求应该少才。 好像唯一能够找出来的破绽就是它不能长时间离开自己的蛋,两只总得留下一只来给蛋保持温度。 该怎么利用这一条呢? 秋意泊沉思。 ……有了,利用青石天梯拖死它怎么样? 秋怀黎也有自己的法,他的目标早已转变,杀死两只南朱鸟几乎不可能,只要取到南朱鸟这一关里有价值的东他就算不亏了。 他也察觉到了青石天梯下的秘密,这个秘密不难猜。 他当时攻击第一只鸟时几乎过了一刻钟后另外一只鸟才过来攻击他,且几乎有追杀的意思,将另一只鸟救出后双双离去,加上顾真说巢中有蛋,便可猜测出两只鸟是不能太久离开巢穴的——否则他自空中坠落,南朱鸟若是趁着此时前来追击,当真是除了捏碎玉符外别无逃生之法。 么…… 兄弟俩的思路奇怪地重合了起来。 队伍被秋怀黎分成了五个小队,每个队伍中都安排了一个身法最快的角色,他将分散着上青石天梯。 青石天梯前半段都比较安全,不会惊动南朱鸟,而中部则是有诸多巨石做屏障,若是隐藏得当,南朱鸟也未必能发现他,只有后半段,除却一水的青石板路外什么都有,走在上面极其醒目。 天空阴沉,雨声淅沥。 游若晴带领着几个擅长施咒的师弟妹在青石天梯的最下方,有跟着上去,他就负责在此处催动灵雨咒,让雨越下越大。 “秋师兄,我先行一步。”大部分到了前半段后便各自找好了掩,一队刘师姐秋怀黎拱了拱手,便率先一步登上青云天梯,二队紧随其后,一队走的光明正大,二队则是与他相隔了一阵,在其后随时注意着躲避。 刘师姐手握满是坎坷裂纹的青云剑,一味埋头向上冲去,其中身法最快的周一鸣已经脱离了大部队,走在了他前方。他穿得很是奇怪,本来的白衣已经被泥土石粉染成了黑褐色,身后还披着一条青色的斑驳披风,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突然之间,鸣啼之声响彻了云霄,饱含愤怒之情,乌云密布间冲出了一耀眼灼目的火光,南朱鸟在天空中盘旋了一周,随即锁定了正在向上攀爬的刘师姐等,向他俯冲而去。 周一鸣在听到鸣啼声时便已经贴在了一块巨石的旁边,披风将自己头到脚一裹,在雨水的配合下,他有意压着自己的温,将它保持在一个和周围持平的温度上。 二队的也是如此做的。 刘师姐这一队的任务就是拖,最好能把第二只鸟也给拖得忍不住出现。刘师姐他有选择和南朱鸟正面抗,而是释放了数金光护咒,几分散开来,只要它攻击任意一,其余就攻击它,被攻击的则是跳下悬崖用保命。 几个呼吸之间,南朱鸟已经近在咫尺,大雨浇灭了它身上大多数的焰火,却还是能让感觉到扑面而来的热意。刘师姐吞了口口水,她是南朱鸟的第一攻击目标,她手中青云剑护身而持,另一手掐诀,不断为自己施加防御,只为最大程度的拖延时间。 南朱鸟尖锐的长喙向她啄来,她青云将相抗,本就千疮百孔的青云剑应声而断,她毫不留念的松开了手,转身避开,身却被鸟翼击中,如钢铁般的长羽在她表划过,层层金光破碎,她被击飞了出去,口中鲜血喷出,她迅速爬起,等到南朱鸟来时便毫不犹豫地跳下了悬崖。 南朱鸟见她落下悬崖也不纠缠,转而攻击下一,在此期间,周一鸣又度向上爬了一段路,直到第一队被消耗殆尽之前才重新伪装成了石头。 南朱鸟警惕地看了一圈四周,见有敌在了,便展翅飞了巢穴之中。 待它身影一消失,众度向上攀爬起来。 此时三队和四队跟上,二队中有温夷光在,三队有秋露黎和顾真在,这两个队伍势必要拖到第二只南朱鸟出现。 刚到巢穴的南朱鸟度察觉到有小虫子上了天梯,愤怒地啼鸣了一声,转身飞出巢穴。 秋意泊在游若晴耳边提醒:【加大灵力。】 “是,前辈。”游若晴全力催动灵雨咒,瞬间雨势倾盆,刚巢穴冒了个头出来的南朱鸟身上冒出了一层白汽,它恼怒地抖了抖身躯——这该死的雨水,只要在被雨淋透之前来就好。 温夷光隐藏在众之中,头戴草帽,将大半张脸都掩去了,他缩在后头,南朱鸟第一攻击目标自然是穿着显眼白衣的师弟妹,温夷光手中照影剑在雨水中越发看不真切,当南朱鸟落下攻击之时,他猝不及防给予了它一记重创,正中它的左翼根部! 任何动物在肢连接处都是柔软的,南朱鸟也不例外,温夷光一剑在它身上开出了一深深的伤口,血肉横飞,连左翼要鼓动之时都觉得艰难,它深知不妙,度啼鸣,转而天空中便出现了另一只南朱鸟的身影。 温夷光既然已经暴露,便成了两只鸟的重点攻击目标,温夷光拼尽全力也不过拖的了十个呼吸的时间,无奈坠落悬崖。 秋怀黎颔首,第三队伍跟上,第三队伍是数最多的一个队伍,秋露黎和顾真同样隐藏在群中,引而不发,南朱鸟度会被拖到了两只一起出现,将他解决后头也不的往巢穴里飞。 它今日已经第二次离开鸟蛋了,鸟蛋必须要在一盏茶内重新获得温度,否则就会变成一只死蛋。 第四队,第五队……一轮结束后,除了还隐藏在其上的周一鸣和传送得太远不来的,其余都在山脚下集合,开启了第二轮骚扰。 …… 当两只鸟度到鸟巢时,正上了周一鸣抱着鸟蛋离去的背景,周一鸣自知走不脱,将鸟蛋塞入了纳戒中,准备直接捏碎玉符出境,忽地所有身上都出现了一白光,耳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时辰到——出境——!” 秋意泊也不例外,他身上涌现出了一抹白光,他含笑看了一眼地图,两只鸟气得在互相撞方,他也算是报了一爪之仇,心情愉快地很,只可惜时间太短了,他还玩够。 转而他身后骤然传来了一声音:“你这个小家伙有意思得很,这么喜欢?这东便送你玩罢。” 他手中陡然出现了一个细长的玉符,秋意泊骇然抬头看去,只见他方才所坐的碎石之上出现了一尊石像,石像有一高,姿势很是叫眼熟,秋意泊还来不及细看,便被传送出了踏云境。 有一瞬,周围便满是熟悉的气息了。 “小师弟!你怎么才出来!你跑到哪里去了!”秋意泊被勾住了肩膀,他抬头去看,就见周一鸣形容狼狈地挂在另一个师兄身上,只见他大喊:“秋师兄!温师兄——!小师弟在这里!” 秋怀黎,温夷光等连忙走了过来,围着秋意泊仔细探查他是否有受伤,秋怀黎见他面色红润,不由松了一口气,转而看见他手中的东:“东先收起来,等到一会儿统计的时候拿出来。” 秋意泊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手上,是一枚精致的令牌,上书‘踏云’二字。“嗯嗯好……大哥哥你也事吧?” “事。”秋怀黎笑。 秋露黎在一旁趣:“你之前跑到哪里去了?我都找不到你,这次你可亏了,我后面捞到了好多好东……” 孤舟真君的身影自踏云境中出现,深深地看了一眼秋意泊手中的令牌,拂袖离去了。 凌霄真君揉了揉眼睛,他看错吧?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腰间的令牌,也是么精致的一块,上书‘踏云’二字。 小师叔这也……太…… () 。:,, 48 第 48 章 作为一个大乘期巅峰,再有一步便可叩问炼虚合道之境的真君,除非他已经陷入劫数,否则他的眼睛怎么都不会出问题,连这东西都能看错的话他趁早闭关得了。 还有,孤舟!刚刚孤舟走的时候在笑吧?! 那个良心的货色,他肯定看见了,否则怎么会跑得那么快!——都紧张得进踏云境找人了,看见人平安出来连话都不说一句就跑,不他的风格。 流宵真君觉得奇怪:“怎么孤舟师兄一出来就跑了?他不带人回去?” 她叫孤舟来看小师叔,小师叔的对战方太过偏重炼器一道了,虽谈不上有什么不好,孤舟既然到了这里,说明认同小师叔在学业上面要有所调整了,按照道理不该把人拎回去特训吗?怎么就这么走了? 再加上奇石真君这段时间闭了个小关,至今未出,洗剑峰上除了孤舟真君外可就一个能活动的人了,的峰头都有师尊师兄师姐的来接,难道到了小师叔这儿就叫他一个人回去? 凌霄真君心头一更,道:“随他去吧……” 外面的弟们在经历了十天的历练后,气质都有了明显的变化,温暖的阳光洒在众人身上,身边同门的欢呼雀跃声,几乎所有弟的神情都松懈了下来,紧接着便有人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叹气道:“累死了……” 有一就有,大部人想着反自己身上又血又土的,不在乎什么了,纷纷席地而坐,一起抱怨了起来:“那鸟人打的吗?人打的吗?温师兄都被一翅膀扇得吐血了……哎对,温师兄事吧?” 温夷光盘腿打坐:“无碍。” “游师姐呢?” “我事,管好自己就成了!”游若晴翻了个白眼,她旁边的舒照影屈指敲了敲她的额尖:“游师侄,把手伸出来,这伤着实算不上事了。” 游若晴瞬间闭嘴,老实听话的把衣袖撸了上去,任由舒照影洒了药粉包扎,疼得她龇牙咧嘴的,好好一张如花的面容都扭曲了。 舒照影替她包扎好,又去了另一个浣花峰弟身边替她查看伤势。今日知道他们要从踏云境出来,各峰亲传弟都来了不少,为的就第一时间给他们疗伤,若亲传弟不行,还有真君,乃至还专门自逸仙谷请了医修来,免得出什么意外。 舒照影收拾完最后一个崽,见几乎所有人都能走动了,便沉声道:“诸君辛苦,今日无事,可自行回峰调养,三日后辰时三刻寒山书院清影台集合。” “——”众人不太整齐的应了,随即被各自峰头的师兄师姐带走了。 秋意泊左看右看见着洗剑峰的人——常,孤舟真君向来不爱露面,他爹和三叔一个下山了一个在闭关,那确实人来接他的。 他反受什么重伤,顶多就体内灵气消耗过度,行动之间还算利落,回去打个坐调息一下算完。欲离开,忽地听见有人道:“见过掌门真君——” 凌霄真君缓步而来,秋意泊跟着行了礼,凌霄真君轻声道:“小师叔不必多礼,孤舟今日有事行回去了,就由我来送小师叔吧。” “不必劳烦掌门真君啦。”秋意泊甜甜地笑了笑:“我自己回去就成了。” 凌霄真君:“小师叔……” 秋意泊的视线落在了凌霄真君的腰间,凌霄真君下意识地想要伸手遮住踏云境的令牌,听秋意泊道:“掌门真君,不出自踏云境的东西都要给宗门一半啊?” “……这样。” “哦。”秋意泊煞有介事的了头:“我知道了,多谢掌门真君。” 凌霄真君只觉得背后一寒,总觉得秋意泊一定在想什么极为危险的事情,他眼睁睁地看着秋意泊向他又行了个礼,慢吞吞地走了,满心眼里都想着一件事——秋意泊,不能留了! ——把小师叔送到对头门派交换学习如何?说不定小师叔再回来的时候对方门派已经被薅空了。 三日后,寒山书院清影台。 休息了三天的弟瞧着各个都精神奕奕,气质缥缈,互相私下交流了一通后才知道各人回去就睡了一天一夜,等到彻底养好了精神,便再度打坐入定养气,有好几个本就触碰到了突破边缘的干脆就直接晋级了,突破的隐隐摸到了门径。 当真可喜可贺。 如秋意泊、温夷光这几个已经在踏云境中突破的就这么好的待遇了,尤其秋意泊,练气十一层,再有一步便练气大圆满,可以去探索筑基了,哪这么简单就叫他摸索上去。 今日来的张生,他身后还跟着两名衣着华丽的男,张生见众弟要起身行礼,便抬了抬手示意免了,他介绍为首那位看起来颇有威严的男道:“这位紫霄阁掌阁,燕回真人,乃凌霄峰门下弟。” 再介绍另一位温文尔雅的青年道:“这位则千叶峰弟娄丞,紫霄阁便门中兑换贡献值之处,日后们还会与他们多有交道。” 言下之意,上一位燕回真人让他们认认脸的,真要办事还得着娄丞。 众弟见礼之后,张生一手一拂,便出了几张案几,三人依次落座,张生道:“好了,话不多说,将们的签交给我,们娄师叔自然会替们算应上交宗门多少,又能取得多少贡献值,东西想自己留着的用贡献值换了差额即可,最后确认无误签字画押便。” “都休沐了,允们私下聊一会儿,声音不许太大,知道了吗!” 众弟连忙道了谢,神情越发轻松惬意了起来。“谢张生!” 空中展开了几幅硕大无比的榜令,第一张在张生那处,上头一字未写,倒娄丞身后那两幅榜令上面书写着密密麻麻的文字,下品灵草多少贡献值,中品灵矿多少,具体到每一个种类名称都一一详细,榜令不断地滚动着条目,惹得大不禁侧目。 秋意泊揪着最开头的一行‘无涯仙芝’后面一连串的零,显得尤为的后悔,虽然早知道那玩意儿珍贵,真看见它的价值还不由地心痛了起来,第行便‘中品无常草’,价值五万贡献值,再往下就拉开了一个比较悬殊的差额。 练气十层妖兽材料价值一千贡献,视具体材料而定。练气十一层妖兽材料价值五百,练气十层…… 周一鸣忍不住道:“哎?原来凌寒松这么贵吗?居然价值三百,和练气十层的妖兽一个价?这还中品而已!” 秋意泊当时和他们散开了,当真不知道后续:“周师兄们有取吗?” “有。”周一鸣解释道:“当时山都塌了,们被埋在取走了。” “原来如此。” 张生由得他们讨论了一会儿,这才道:“谁上来交签?” 秋怀黎当仁不让,之前他已经和众位同门掉了各自该取的,剩下的不容小觑,张生一看他红色的签头便赞许地了头:“不错。” 他将签随手扔进了签筒之中,转而又被娄丞所取,指腹其上一抹,他背后其中一幅榜令上便显示出了秋怀黎在秘境中所获得的所有物品:“三头练气十层妖兽,十棵中品灵药,为含香草、秋寂木、碧玉……共计四千五百贡献值,秋师弟,需上交价值两千七百五十贡献值物品,可有什么想要留下的?” “若有什么想留下的,全换成贡献值可。”娄丞暗中头,能有这个成绩已经在历届中都算出色的人物了。 秋怀黎解释道:“其中三头妖兽和十株灵草乃我和温师兄,秋露黎,顾师弟通协作而来,我否可以将贡献值与他们?” “不能。”娄丞想未想便道:“一头妖兽只能记在一个人身上,若要,事后一样。” 秋怀黎想了想这样的机制恐怕在防止作弊,不过哪怕后半场不见踪影的秋意泊,那些收益足够完成任务了,他便不再辩驳。他留下了四十根银狼毫毛,便将剩下天材地宝倒在了一旁早已准备好的台上,道:“其余全换了吧。” “好。”娄丞执笔舔墨,留下记录:“秋怀黎,共计四千两百贡献值。” 秋怀黎自他手中接过了一张清单,娄丞道:“若无疑议,便签字画押吧。” “谢娄师叔。”秋怀黎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张生身后的榜令陡然出了变化,上面显示:第一名,秋怀黎,四千五百贡献值。 顾真闻言便吹了一声口哨吸引了秋意泊的注意:“泊师弟,的东西够不够?要不要师兄?” 秋意泊忍不住笑了笑,方想开口拒绝,便听旁边王思欣道:“顾师兄如此不符合规矩吧?” 顾真眉目微动:“我们一道杀的妖兽,论理泊师弟有一份理所当然,王师妹,用心不险恶了些?” 李婉婉动了动嘴唇,拉住了王思欣,王思欣这才沉默了下去。 刘文轩本李婉婉他们一群的,修仙世豪门出身,只不过这次踏云境中他与他们开了,独自行动。他对顾真拱手道:“王师妹年岁小,顾师兄不要和她计较。” 顾真冷哼了一声有答话,秋怀黎在台上侧脸看了一眼他们,再度道谢后便回到了原位。 有了他打样,其他学生就有了定心丸,见状纷纷上台来兑换,秋意泊见大部人的签的签头都红色的,有些则绿色的,还有黄色的,通常绿色和黄色签的主人脸色就不怎么好看。 王思欣的签头黄色,她的任务狩猎一只练气十层已上的妖兽,任务尚未完成就被秋意泊给送了出来,身上只有两株下品灵草,张生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道:“还需勤修,不可懈怠。” “,弟谨遵教诲。”王思欣面不改色地拱手应,去了娄丞处缴纳贡献值,她的名称一经出在榜令上名次就飞快下滑,本届弟共四十九位,她位处四十。 紧接着李婉婉,她比王思欣还惨,签完成不说,连一样天材地宝无,被扔去了垫底那一波。 宋一溪这个被温夷光送出来的倒富裕得多,他有一块中品矿石,不过排名十难看,位三十九。比他们还少的要么就如同他们一般被提前捏碎玉符出了秘境,要么就找了个安全的地方苟到了秘境时间结束。 此时榜令第一仍秋怀黎,第乃温夷光,第三秋露黎,第四顾真……放眼望去,前十全秋怀黎队伍中人,其余的人虽不如他们几个高,幸得最后那位前辈关照,除了签上的任务外每人至少了两块中品以上的矿石,两株中品灵草,过关绰绰有余,排在了前十到三十名之间。 台下众弟此刻算泾渭明,有些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有说有笑;有些独自一人站在角落,神色冷淡,对这般热闹似乎无动衷。有些人对着本不大说话的同窗勾肩搭背;有些人则远离了之前要好的朋友;还有一些人对着某几个人露出了厌恶的目光。 怪有意思的。 快只剩下秋意泊和刘文轩了。 刘文轩对着秋意泊礼貌的笑了笑:“小师弟,让师兄上台好不好?” 秋意泊不无不可,便抬手示意:“刘师兄请。” 刘文轩上台交出了他的红头签,果然得了张生的赞赏,转而通过娄丞计算贡献值,只见他的排名节节攀升,最后居然停留在了第八位。 “三千八百,不错了。”娄丞面露赞许之色,要知道此前秋怀黎等人都依靠通协作才能取得前三的成绩的,瞧他的样单打独斗,能排进前八算令人刮目相看。“如何兑换?可有想?” 刘文轩微微透出了一些遗憾之色:“全兑换成贡献值吧,麻烦娄师兄了。” “客气。”娄丞将清单递与了他,示意他签字画押,待他完成后便看向了最后一人。 张生瞧见了:“嘿,之前还说怎么不见小泊儿,快上来。” 趁着小师叔祖暴露身份之前,多叫两声,不吃亏——在书院中其实不大讲究辈,毕竟亲传弟和内门弟混搭在一起上课,故而大多都默认称师兄弟,称他生。实则他秋怀黎、顾真、温夷光等人的师兄,又其他内门弟的师叔,秋意泊又小师叔祖,真要计较起来辈乱的说。 就在书院里了,待这一届弟毕业之后,再见面便要按照辈亦或者境界来称呼了。 “,生。”秋意泊一脸天真无邪地蹦跶到了张生面前,取出签一看,红头签,张生便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就知道泊儿能拿个优。” 娄丞不动声色地与张生传音道:【师兄,这就那位小师叔祖?】 【错,趁着在多叫两声不亏本!】张生将红头签递给他:“娄师弟,还劳烦算一算。” “,师兄。”娄丞洒然一笑,颇有些亲昵肆意之态,他不急着算,招手示意秋意泊上前,然后毫不犹豫地在他头顶薅了两下:“唤作秋意泊吗?我与叔叔乃总角之交,一直听说,时间来见见。” 【小师叔祖看起来真乖巧可爱。】娄丞传音道:“若不嫌弃,跟着叫我一声师叔便。” 秋意泊抬头看向对方,想到对方一张斯文俊俏的脸br/≈gt; 不过形势比人强,秋意泊张口就来,看起来又乖又甜:“见过娄师叔!” 娄丞忍住捏了捏秋意泊的脸颊,反手将一只锦囊塞在了他手中:“一些小玩意儿,权当做见面礼了,拿去玩吧。” 秋意泊看向了张生,见张生头这才收了下来,拱手道:“多谢娄师叔赏赐。” 娄丞笑得越发温和起来,柔声道:“让我们来看看泊儿的功绩。” 这不过三两句话的功夫,还不如张生方才张口把那几个苟到秘境结束的同门狂骂了一通来得时间长,宋一溪不屑地冷笑了一声:“他能有多少功绩,不过全仗着温夷光他们罢了。” 李婉婉顿了顿,劝道:“小师弟的实不容小觑……” 他打断道:“他已然练气十层,突有境界,连练气七层的秋露黎都打不过,同为练气七层,与王师妹联手居然还败在他手下,难道不因为们太弱的原因吗?” 王思欣沉默着不说话。 李婉婉觉得他们越发奇怪了起来,之前她莫名其妙地想要杀秋意泊,惊醒之后回了峰头寻了师叔舒照影解惑,方知自己快要进阶为心魔所惑,便懂得了张生的意思。 张生的意思他们既打不过温夷光,又见秋意泊年岁小而去偷袭他用威胁温夷光,本就落了下乘,最后更连坦然认输的勇气都有,心胸过狭隘。再者,若此次遇上的不同门,而他门弟呢?敌对的修士呢? 需知宗门之中,处处有人检查保护,哪怕秘境叫他们练手的。若进了那些机缘秘境之中,届时或许连同门都无信任,入目皆敌,他们还能保下一条命来么?他们连求饶都不懂,只会沦落到一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她领悟此意,又反思自己嫉妒之心,坦然接受后便顺利勘破心魔提升为练气第七层。如今再看宋师兄和王师姐,他们两个反倒恨起秋意泊起来。 ——他们此前明明将温师兄视为对手,为何又突然恨起了小师弟?若论对错,他们才偷袭又胁迫的那一方呀!难道他们如同自己一般快要进阶,为心魔所惑而不自知? 待此事毕,她找个机会告知师长们吧。 ,她还不喜欢秋意泊!知道他以玄灵根资质在修道上天赋卓绝一回事,能坦然面对自己的嫉妒之心一回事,喜不喜欢他那另外一回事! 秋意泊错,她对他喜欢不起来那常的一件事,毕竟大部人都不会喜欢一个天天挂在长辈口中将自己比得一文不值的人! 此时娄丞身后的榜令开始跳动了起来。 “练气十一层妖兽两只。” “练气十层妖兽三只。” “中品绛珠草、中品无根水,中品灵泉……”榜令卡顿了一下,紧接着瞬间刷出了七八十条目录,快得几乎让人看不清上面的字样,最后一行字停留在‘中品无常草’上,后面跟着一个令人惊叹的数字:“五万贡献值!” 众弟目光都有些呆滞了,有人扯了扯秋怀黎的衣袖,指着榜令道:“小师弟……哪来这么多灵草啊?秋师兄,不偷偷塞给小师弟的?” 秋怀黎满怀怜悯地看着他道:“不,这些都泊儿自己取得的。” “他发了一株无涯仙芝,那仙芝品阶太高,并不能取,周围催生出来的灵草大多数都在泊儿手中。那他一人取得,还了我们一些,还有这么多。” 话音未落,榜令又疯狂地刷新了起来,这次各种矿石,从下品开始刷,一直刷到了中品某某矿石后面直接开始乘数字,秋怀黎低声道:“他最擅长的还矿石类的鉴,还会凝练……四五百块总有的。” 这里头有些矿石秋意泊在长生洞里捡的,路上捡的,还有后期在踏云洞里捡的,其实大多数都达不到下品矿石的品阶,凝练一下就了——有可惜的他在踏云洞里只能当老爷爷,大多数天材地宝都叫秋怀黎他们了,他自己捞不到什么,否则这个数字还要可怕。 娄丞和张生人都有麻,对比起无常草,其他的贡献值就个零头,最重要的还那五万贡献值的无常草啊! 小师叔祖……他能当小师叔祖那恐怕有运气好的成在里面的。 就看着眼前这些刷过去的东西不能算运气不好吧? 张生轻咳了一声:“不错,看来这一次又泊儿为魁首,们……” 话音未落,榜令又猛然跳动了一下,这次跳出了一个极为恐怖的数字:无涯仙芝,极品灵草,五百万贡献值! 紧接着榜令疯狂跳动了起来:上品魔纹石,三十一块,共计三万一千贡献值! 上品丹砂石,十块,共计两万贡献值! 上品…… 这样上品的灵矿刷过去五六十条后,又上品的草药,紧接着又各类妖兽。旁人不清楚,难道张今和娄丞还不清楚吗?踏云境能维持至今,底下自然藏了不少好东西,这些从理论上找不到的。然而还有历届宗门为了历练弟特意扔进去的奖励,有些弟有找到,不会特意收回,如今怎么全刷出来了?! 这不对劲啊!难道榜令坏了?! 这不可能,这可沟通山门核心大阵的宝,怎么可能会出问题呢? 榜令出了一瞬间的停顿,众人松了一口气,心想总算停了。 陡然之间,榜令刷出了最后一条信息:踏云境,上品小秘境,八亿贡献值。 众人看着这一条,心中再度松了一口气,想道:啊——果然榜令坏了。:,, 49 第 49 章 凌霄真君上一次么头疼还是在上一次。 他举目望着居高临下的凌霄开山祖师的雕像,情不自禁地想要问一问,祖师爷为什么要么他,为难他祖师爷有什么处吗?还是他做的不够,祖师爷想换掌门? ——什么都,祖师爷您都有能耐把踏云境送给小师叔了,就没能耐来跟我聊两句吗? 凌霄宗开山祖师玉像容俊美,双目含笑,眼睑低垂,似有风来,将他衣袂吹翻飞起伏,说不上来的写意风流,乎让凌霄真君产生了一种祖师爷在着他的错觉。 二十亿的贡献值,就算宗门取一半,那也给小师叔十亿的贡献值,秘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天材地宝那些零头了凌霄真君懒算了。十亿,小师叔要是乐意,靠贡献值就能把整宗门的天材地宝给掏空还花不完。 秘境东西,向来只有宗门生存亡之际亦或者极其稀少利益交换才会有所流通——极其稀少的情况是指门内有人恰获了一己方来说极其不便的秘境所有权,于是己方拿着和极其需求那秘境的宗门进行秘境间的利益交换。而且前提是人家里也巧有那么一符合己方需求的秘境,才能成立。 至于为什么秘境有报价……那总放象征性的价格来。 统秘境的制作方式早已失传,而目前唯一已知的秘境类似的便是洞天幻境。其制作方式便是至少达到炼神还虚境界的大能在陨落之前分裂残魂,以神魂之力维持一短暂的、用以传承的幻境罢了。 此类洞天幻境真的秘境相比,一是物,一是活物,天差地别,怎能相提论? “见过师傅。”燕回真人入了大殿,拱道:“榜令错,事关重大,徒儿不敢擅作主张,特来请示。” …… 众弟子已经从一开始的目瞪口呆转化为不可置信到现在的如释重负,尤其燕回真人一走,大家便越发放开了。有人笑道:“吓我了,我还以为小师弟真找到了那么多天材地宝,原来是榜令问题了……我就想怎么可能呢!” “就是,连秘境都打包给小师弟了。”游若晴拍腿大笑:“按照么说,咱们取的收益还分小师弟一份才是。” “我倒希望是真的。”周一鸣也笑:“若是真的,宗门拿十亿贡献值来给小师弟,届时咱们也不指望如何,就盼着小师弟有情有义,别的无所谓,送我一把惊鸿剑就行了!……我感觉我至少再攒二十年才能换!” 娄丞此来,自然不是单单给他们算账那么简单,每位弟子在核算过应该缴纳的材料后便可到一枚玉简,里标注了紫霄阁中所有藏品的兑换价格。 众人在秘境中摧残了一番,最怨载道的便是青云剑了——那是什么小垃圾,和稍微高级一点的妖兽砍都能断! 要不是次有秋意泊在,他们到了中期就没有兵器可用了! 而紫霄阁玉简中最令人瞩目的便是那一系列十二把宝剑,皆以‘惊’字为名,惊鸿、惊羽、惊云……各有不同,虽仍是制式,下方却写着能从筑基期用到金丹期呢! 就是价格贵了点,一把两万贡献值,按照本次踏云境收获最多的秋怀黎(秋意泊不算数)来算,也过五次踏云境才能换么一把。 反短期内肯定是换不成了,么一想,还不如指望小师弟照着温师兄的照影剑再给他们炼一把呢!听说温师兄他中的剑是小师弟就地取材炼制的。材料大家或多或少都有一些……他们突然觉小师弟拿么多东西也很理所当然了! 秋怀黎若有所思的向了温夷光,“温师兄,你觉呢?” “我不知道。”温夷光淡淡地道。 其实他觉应该不是榜令问题了,而是确有其事。 任何事情……起来再离谱,再荒谬,只要放到秋意泊身上似乎都是顺理成章,理应如此——毕竟也不是谁都能半夜把他叫起来,笑嘻嘻地说‘温师兄我给你整了机缘道统’的。 王思欣神色平静,她侧耳听着众人已经开始商讨起了想要央秋意泊练什么样的剑,眼中却流露了一丝不屑,其中隐藏的嫉妒之色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不过是区区一把照影剑……” 周一鸣跑到了温夷光身边,满怀希冀地问道:“温师兄,你的照影剑确实是小师弟替你炼制的吧?” 温夷光顿了顿,不知是否应该回应,反倒是秋怀黎颔首道:“不错。” 不管那榜令究竟是坏了还是事实如此,秋意泊都有些成了众矢之的的意思,秋怀黎还想着如何将风向带回来,同窗们却自然而然的已经转了口风,他自然要为秋意泊承认——他知道照影剑确实是秋意泊炼制的。 秋怀黎又道:“不过温师兄的照影剑是泊儿临时炼制的,也不知具体如何,待今日回去问过了师尊才知道。” “没事没事,照影剑如何我们都着呢!”周一鸣双眼放光,搓着道:“秋师兄,我可以拿我所有贡献值做酬劳,不知道小师弟愿不愿意……” 顾真眸光微动,打断道:“哎哎哎!我已经排队了!小师弟接下来还要给秋师兄和秋师姐炼,紧接着是我,周师弟你想要的话就老老实实等着!” 周一鸣疯狂点头:“没问题,我等我等!” 照影剑不比两万点一把的惊鸿剑来香?! 秋意泊会儿还在娄丞的身边,他倒是想跑来着,偏偏娄丞满脸愧疚给他做心理建设,想也知道,不过六七岁的小孩儿,乍然知自己有那么多贡献值,转眼间那些贡献值又没了是何等失落,说到底都是榜令的错:“是榜令问题了,小泊儿,你可千万别当真……” “回头中什么师叔说,师叔送给你可?” 秋意泊只一脸乖巧地道:“不必啦,谢谢师叔,我知道可能是榜令了问题,怎么会连踏云境都成了我的呢?” 娄丞只觉小孩儿当真懂事又乖巧,还打算安慰两句,却见远处风起云涌,竟然是掌门真君亲至了。 “见过掌门真君——!” 凌霄真君摆了摆,容和煦慈蔼,中拂尘一摆,便自有一番仙风道骨之态:“都起来吧,事情我也听说了——秋意泊可在?” “在。”秋意泊再度行礼,凌霄真君慈和地他颔了颔首:“稍后。” 【小师叔请稍后。】 他的拂尘在榜令上拂过,榜令便清理一空,随即很快榜令再度跳动了起来,条目之前别无二致,甚至因为已经过了一遍,此刻更为流畅,不多时便已经完成统计,下方有一行令人心惊肉跳的数字:“二十亿一千二百三十四万八千三百点。” 众人明知凌霄真君下一句便是榜令现了差错,可仍旧屏气凝神,着那一行恐怖的数字。 凌霄真君再度颔首,微笑道:“榜令——无错。” “秋意泊于踏云境中获了一份开山祖师的机缘,踏云境理应属于秋意泊。” 此话一,众人一片哗然。 “真的假的?” “开山祖师不是早已仙去了吗?” 凌霄真君含笑道:“今日我来,未有偏颇,我为凌霄宗掌门,可向天道发誓,此言不虚。” 他向了秋意泊,温道:“秋意泊,你可遇见了什么奇怪之事?” 秋意泊想了想说:“有的,从青石天梯掉下去后我便到了一处洞窟中,其中有一尊仙人石像,我左右寻不到去的地方,便想着借贵宝地休息片刻,于是就向仙人石像拜了拜,待时间到后,我突然听见有音我说将什么东西送给我了。” 他取了那枚精致的玉符,交给了凌霄真君。 凌霄真君接过,自己的中的踏云境的令符皆展示于众人前,众人只见两块令牌如一辙,凌霄真君微微动用灵力,便见两枚令符发了浅青色的光,□□化雾,隐约可见踏云境的样貌。 “是如此。”凌霄真君再度向了秋意泊:“秘境为宗门重宝,不可轻易流于弟子之,秋意泊,宗门愿以二十亿贡献值将踏云秘境赎回,你可愿意?” 秋意泊没有多考虑,便颔首道:“自然愿意。” 一秘境在他中若是无人知晓也就罢了,如今五六十号人的眼睛盯着,想必很快就会传于他人之口,他一练气期,不要命了不交回去?他眼睛微微转了转,又道:“掌门真君,我能不能不要那二十亿贡献值呀?” 凌霄真君一愣:“为何?” 秋意泊眨了眨眼睛道:“我爹说过,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虽然秘境是祖师爷送给我的,我受宗门教养,引我叩道门,我理应回报宗门才是。” 凌霄真君沉问道:“你可想了?” “想了!”秋意泊笑道:“绝不后悔!” “!” 凌霄真君笑容越发和煦:“既然如此,那此事便么定下了,踏云境宗门收回,其余所,皆归你所有。” “多谢掌门真君。” 凌霄真君抚须赞道:“难为你年纪尚小,却有如此心意。弟子如此,夫复何求?” 凌霄真君送秋意泊回了洗剑峰,转眼就将令符塞给了孤舟真君。 “小师叔深明大义,令牌孤舟你替小师叔收着,待小师叔进阶筑基,便再交予他吧!” 孤舟真君眉峰微微一动:“哦?当真要给小师叔?” 凌霄真君大笑拂袖而去:“有何不可?难道我凌霄宗,还给不起一秘境吗?”:,, 50 第 50 章 终于放寒假了,还是没有寒假作业的寒假,连奇石真君都在闭关,秋泊仗着己不出门吃饭,毫无心理负担的在洞府里醉生梦死了三天,想睡就睡,想看话本子就看话本子,有一说一,要不是己也算是修士了,这么打坐法迟早坐出罗圈腿来。 说起来,凌霄真君将秘境收回了,其他东西却都给了他,面临着无涯仙芝高达二百五十万的赎身费,秋泊整理了一下把妖兽什么挑着还回去了——那妖兽可都是活生生的,不因为踏云境算在他头上,所以它们也归了他,宗门要真拎到他山头上,他才头疼呢! 毕竟他只是一柔弱无能的练气修士罢了。 无涯仙芝他打算等着奇石真君出关后再研究,那玩灵气于暴烈,他暂时是碰不了,但是那些上品矿石嘛……刚好拿来修修他的道统。 他都快忘记了己还有无悲斋的道统了,但既然有这机会,那总不能白担着不享受。 秋泊还是第一次踏入位于明霄峰的紫霄阁,只见此处并不如何金碧辉煌,反倒清雅宜人,也不见什么货物,身穿青衣的内门弟子捧着玉匣于其中穿梭忙碌,秋泊好奇地看了眼,便被报以温的微笑。 明霄峰就是日后他们要来上学的地方,这也充作了内门弟子日常杂项所在。 相较于寒山,明霄峰的功能便要多得多。 明霄峰峰顶便是明霄书院,往下则是兑换贡献值的紫霄阁藏经阁,半腰是供内门弟子接取任务云麓阁负责内务的十步阁,山脚则是一处平台,名唤碧霄台,平时不做什么处,任弟子往来歇脚,但若是哪日宗门要举办类似于大比的活动便会在此处举办,如果门内有弟子要争高下想叫人见证的,也会跑到碧霄台来。 而寒山除却山顶书院,便是一座供众人晨练的清影台,往下则是连绵的灵田,其中一小部是给他们练习各种咒法神通的,而另外一大部则是供内门弟子租借使的——听说是寒山灵气较为特别的缘故,种什么都比较容易活,有不少内门弟子囊中羞涩就来这里租灵田随便撒什么种种,每天晨练的时候顺道来一趟就是了。 其中种的最多的便是青灵草,好养活,亩产高,还是做复灵丹的主药。毕竟是剑修门派,受伤总是要比别的门派都多一些,青灵草收成了就直接交到紫霄楼,可以按比换成复灵丹。 秋泊没走步,便见到一熟悉的背影,他扬起一抹又乖又甜的笑容:“舒师叔!” 舒照影还当是谁,却见是小师叔祖,且不论这层关系,平时秋露黎林月清也没少提秋泊,当真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当即走了去,笑着摸了摸秋泊的脑袋,道:“泊你怎么来了?是来寻人还是来换东西的?” 等秋泊毕业再见面就得规规矩矩地叫师叔祖了,现下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秋泊无奈,怎么大家都喜欢薅他的头发?再这样下去他早晚聪明绝顶:“舒师叔,我师傅说我可以来换极品灵矿备,您知道应该找谁换吗?” “这种事直接找你娄师叔就可以了。”舒照影伸出手,见秋泊乖乖巧巧地将手放在掌心中,满地牵着他往里面走,知道秋泊师从奇石真君,想着可能是奇石真君要开始为秋泊筹措本命剑的材料了,倒也没有什么疑惑:“若是娄丞不在,也可以找其他弟子。” 舒照影示秋泊看右侧,秋泊才发现那里还有很大一片空间,它们被隔成了联排的房间,按照器、丹、符、阵等做了一基础的类,每房间后方则是互通的——看着有像银行:“以后若是要换普通的东西,去那就行了。” 秋泊连忙道:“那我不去叨扰娄师叔了,我在这里换就可以了。” 舒照影给了他一味深长的眼神,笑吟吟地道:“有你娄师叔在找什么旁人,你娄师叔为紫霄阁副阁,这方面他最清楚不。” 秋泊秒懂了的思:关系不,期作废。 但是他又不是很能理解的思——难道找娄丞还能仗着熟人给他打折不成?娄丞真的不会被因为坏账被处罚吗?! 舒照影带着他上了二楼,便见着了坐在案一手玉简一手笔录的娄丞,他面堆了整整三座玉简山,玉简的高度都快堆到天花板上去了。 舒照影毫无愧疚心的打断了他:“娄师兄!” 秋泊也跟着行礼:“见娄师叔。” 娄丞指尖不停,待写完了一行数字后才停了下来,他放下玉简,便起身迎他们到一旁的客座坐了:“小……小师姐泊怎么来了?” 舒照影给了他一眼神,娄丞只当是没看见,目光温地抬手将桌上装满了水果的攒盒往秋泊的方向推了推,示他随便取:“可是泊要换什么?” 舒照影去而复返,想也知道不是有什么事。 秋泊了头:“娄师叔,我想换极品灵矿,品种方面不限,是极品的就可以,越多越好。” 娄丞有些讶异:“越多越好?” 他知道秋泊手里还剩约莫一千万的贡献值,若拿来换极品矿石数量可真不在少数——一般而言,铸造一件上品法器,有一块极品灵矿就足够了(这还是奢侈的法),极品法器有十来块也足够了,只有做到护山大阵这等级才会到上千上万的极品灵矿。 “越多越好。”秋泊颔首,毕竟无悲斋的道统只要求吃极品矿石,又没说吃什么品种,他知道可能吃贵可能会更好,但地主家也没有余粮,有的吃就不错了,还要什么行车。 娄丞一手微抬,一支玉简飞到了他的手中,他将它递给了秋泊:“极品灵矿的价目表在这里。” 秋泊还没来得及看,就听娄丞接着道:“若是越多越好,然是选最便宜的丹砂石——不我推荐你换玄水石,玄水石价格要比丹砂石贵一些,但却是划算的。” 秋泊神识探入玉简查看了一下,一块极品丹砂石价格是一万贡献,而极品玄水石则是在一万五千,这中间差了一半的价格,他好奇地问道:“娄师叔,为什么这么说?” 娄丞微微一笑:“也是泊来得巧,阵子宗门刚发现了一条玄水石小矿脉,其中大多给了百炼山炼制新一批法宝了,剩下的则是充盈了紫霄阁,今日方入库。” 什么思? 舒照影看着他一脸迷茫,低指道:“极品丹砂石市价在十枚极品灵石,这东西产出稳定,价格轻易不会起伏,而极品玄水石则是产量稀少,市价四十枚极品灵石,还常常有价无市,这条矿脉小,门中消耗还嫌不够,然不会拿到外头去卖,你换了玄水石,想你也不急着,便叫秋师兄替你慢慢卖出去,届时再换成丹砂石不就行了吗?” 秋泊在说到一半时就恍然大悟了,原来如此,吃差价! 他可以的! 舒照影见他双眼发亮便知道小师叔祖领悟了其中诀窍,却听秋泊反问道:“娄师叔,这样你会不会挨罚呀?” 严格来说,这算是利职务便谋取人利益了。 娄丞捧着茶盏润了润嗓子,似乎是极惬的:“小……泊要来换,我只不是告知有这么一批玄水石罢了,玄水石入库本就是要给弟子的,我又怎么会挨罚呢?” 玄水石这东西吧……怎么说,毕竟他们是剑修门派,会炼器的并不多,而且法宝对于他们而言非常鸡肋,要这玄水石一般都是为了攒材料托炼器师炼一把好剑——宗门已经百炼山合作了,很快新一批的适合元婴并以上境界的宝剑便会出现在紫霄阁中,有需求到时候可以直接挑,还省了找炼器师的功夫。 至于到了化神期,大多数都有己的本命剑了,要玄水石最多也就是修补作,需求量就更小了。 退一万步来说,小师叔祖要换的东西,难道宗门还不舍得给不成? 而且他也是为了宗门考虑,小师叔祖那些贡献要是换了丹砂石,宗门内的丹砂石储量就会被消耗一空,而丹砂石作为一具有稳定大批量产出且价格也非常稳定的材料,它所应的方面也必然非常多,如符箓、阵法、丹药……按照以往数据统计,紫霄阁平均每一日就会换出一块极品丹砂石,但是平均三年才能换出一块极品玄水石。 要是小师叔祖真的换了丹砂石,整得宗门内出现材料空缺的现象,他才要挨罚呢! 秋泊看着娄丞的模样,非常想介绍他跟秋澜认识一下,不知为何他觉得他们一定能成为莫逆交,相谈甚欢。 “那我就换极品玄水石吧。”秋泊斟酌了一下,给己留了一些各色矿石无涯仙芝,其余连带贡献值一概都换做了极品玄水石,最后换得了四百块极品玄水石。 娄丞的指尖在玉简上划,随即便起身取了一枚纳戒来交给了秋泊:“泊,四百块玄水石都在这里,你清一下。” 秋泊应了一,认真地神识扫了一下,娄丞见状越发满——不论他对方是什么关系,既然交易买卖,他就喜欢对方当面清,钱货清,确认无误,免得事后惹什么麻烦。 秋泊数完了:“多谢娄师叔,数目无错。” “嗯,好。” 娄丞又与他闲聊了一二,仗着己秋临淮、秋临与是总角交,硬生生塞了秋泊大包水果,直到纳戒都快塞不下了才放他走。 秋泊又谢了舒照影后才回了洗剑峰。 五日后,秋泊洞府的大门发出一轰然巨响,秋临与留下的阵盘直接被一道锐利无比的剑气所迫,孤舟真君皱眉入了内,打算把秋泊抓出去练剑——一日日他也忍了,秋泊辛苦了一年,放纵日也不算什么。 结果可好,秋泊在洞府中待了三日,出了一趟门后又把己关在洞府里关了五天,竟然连平日晨练也然给忘了精光,真是懈怠至极!——他洞府中时不时传来爆裂,想也知道不是在入定。 秋泊被阵盘炸裂所惊动,还以为手上这又炸了,他手上一颤,他连忙调整姿势,往炼器炉内加入了木化水进行冷却,忙完这一切,他才扭头看向家大门,只见孤舟真君神冷然,一手提剑,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去杀人家。 秋泊大喜望:“师祖你来得正好!” 孤舟真君:“……?” () 。:,, 51 第 51 章 “何事?”孤舟真君皱眉问。 秋意泊一指旁边成堆状的小球——这事儿说起来有点迷,简而言之就是他换回了玄水石本来想去换丹砂石的,但仔细一想他爹闭关,他三叔游历,奇石真君闭关,人给他做这个,无聊之下想起来还答应了给秋怀黎他们炼剑呢,这不就是炼上了吗。 他不是还留下了一堆下品和品矿石嘛,其刚好有品玄水石,他想着这玩意儿怎么会有价无市,难有什么特殊之处,不舍嚯嚯极品,于是就揪了个品来尝试一下特性。 结果一试之下现玄水石的韧性极佳,注入灵力后便瞬间坚硬如铁,更绝的是他现只要在玄水石熔炼成液态后再加入一些魔纹石,便将玄水石保持在液态,而由于魔纹石的隐秘特性——这就是水剑啊家人们! 就是那种嗖一下凭空冒出来削人脑袋的水剑啊! 唯一不太好的就是这玩意儿熔炼的候容易爆炸,魔纹石和玄水石间有个平衡点不太好找,等到他好不容易找到了,又觉是不是以再加点其他什么——比如让水分子接触到灵力后更快速运动起来的那种润滑剂。 直至刚刚孤舟真君进来他才试验出来……不说试验出来,顶多就是爆炸而已。但是这东西你让他己试那是不敢的了,灵气不足的情况下试啥都是废物。 他顶着一头又是石灰又是钢屑,眼睛闪闪光的看着孤舟真君:“师祖——!我做了个法宝,你快来替我试试,一定很好玩的。” 他强调。 秋意泊这副模样和当年奇石研究出来什么奇葩的东西非要拿他验的样子简直一模一样。孤舟真君根本不想试,张想要拒绝,转念一想恐怕不给他试一试,今天根本别想叫他去练剑。 罚不好罚,论辈分,只有秋意泊罚他的份。 …… 秋意泊这头已经从冷却池里水剑给捞了起来,说是水剑,那不合适,严格来说就是一条软趴趴的以水为主体的……绳子? “……这是?”孤舟真君不太想伸手接这个玩意儿。 秋意泊不好意思地抖了抖手臂,随着灵气注入,这条水绳仿佛就有了生命力,缠绕在秋意泊的指间,婉转缠绵,透彻的身躯映出一二点冰冷的光,就听秋意泊叹气嘟哝:“啊不行,明明都已经加了哑光材料了,怎么还反光……” 水剑虽然反光会显很炫酷,但是从性上来说就有些鸡肋了,剑身透明不就是追求隐蔽性,整了条反光跟提醒对手剑的轨迹是什么有什么区别? 比如照影剑,那就属于一个失败品,当缺乏哑光材料,搞它不反射一条幽蓝的光带,秋意泊还暗思索着,如果和温夷光对砍的是一个和他力相当的人,完全以通过剑光来预判剑轨,从而避温夷光的攻击。 孤舟真君看着隐隐泛着寒光的剑身,指尖微微动了动,伸手便取过了它,他闭目试探了一会儿,:“到外面去试。” “好,谢谢师祖,师祖你最好了。”秋意泊毫无诚心的随夸奖,并老老的伸手扯住了孤舟真君的衣袖,将己挂在了他身边,只等孤舟真君将他带出去了。 孤舟真君的目光在己青色的衣袖上停留了一瞬,转而就将秋意泊带到了洗剑峰顶。 “下雪了啊……”秋意泊被迎面而来的冷光逼眨了眨眼睛,外面居然已经是一片银装素裹,厚厚的雪压弯了竹枝柳梢,远处的瀑布激荡出了厚厚的水汽,又凝结成了细碎的冰珠雪片,迎着风打在他的脸上,有点疼,但他还是忍不住轻笑了起来。 转瞬之间,孤舟真君便带着他落在了峰顶那棵老松上,树干被他们的重量一压,出了不算太清脆的呻-吟,雪簌簌而下,孤舟真君伸了伸手,挡去了一团要落在秋意泊头顶的雪,不解地问:“在笑什么?” 秋意泊作为一个愚蠢的南人,这辈子就见过一次这么大的雪,那还是在他穿越之前,现在这是第二次。是巧,其穿越进来六……七年了,但燕京最多就下那么薄薄一层,就这让他兴好一阵儿,更别说眼前铺天盖地的冰雪世界了。 他目测松树下面的积雪厚度大概他整个人都埋下去,他努力克制着往下跳的冲动,笑着答:“师祖,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大的雪,一会儿我以在峰顶玩一会儿吗?” “……以。”孤舟真君淡淡地应了一,随即便松了他,秋意泊乖巧地坐在了树枝上,便见孤舟真君飘然而下,指尖微动,似有一柄长剑叫他握住了,他然而然向身侧挥了挥长剑,霎间天地间一片肃杀,连雪花都停止了下落,无数剑气他周身溢出,横断长空。 无数雪花然狂涌而起,似有寒光闪动。 秋意泊目不转睛地看着,应该是孤舟真君有意避了他,否则大乘修士一击之下,他还看个锤子,人不死都算是万幸了。 见漫天银星坠落,秋意泊叹了气,又有点后悔一念之间让孤舟真君试剑了——孤舟真君是当世第一,剑巅峰,早已悟出己的来了,一花一木一叶皆为剑,孤舟真君拿着他炼的剑或许就和拎着一门派制式青云剑并有什么两样。 待天地归于平静,孤舟真君缓步而来,:“此剑奇诡,非剑之正。” “哦。”秋意泊垂下了眼帘,有些失望:“谢师祖指点。” 孤舟真君抬手,那条水绳便到了秋意泊手,缠在了他的腕上,秋意泊又听他:“若是于以弱胜强,以少胜多,以诡胜正,却是不错的。” “哎?”秋意泊瞬间眼睛一亮:“师祖的意思是……?” 孤舟真君神色清淡,他并未故意贬低或者诓骗秋意泊,此剑新颖,颇为奇诡,与凌霄宗统清正相悖,若是说取其一之利,出奇制胜,却当真是不错。 最难的是此剑供练气修士所,若有此剑,运当,同阶无敌。 秋意泊这样的年纪就单独做出这样的剑来,有这样的天赋,怨不奇石真君白送了法门统要收他为徒。 “不错。” “真的?”秋意泊不太确定地:“师祖你真哄我?” “我哄你作甚?”孤舟真君刚说完,就见秋意泊陡然向后仰去,啪叽一下就被厚的雪吞了个干净,随即他又从雪堆里冒出头来,跟只猫崽子一样在雪里头扒拉了好几下。 孤舟真君:“……” 秋意泊一直觉难重生一次,以前小候不敢干的事情当然要趁着身体小做个够,他现在要是成年人的身体真干不出来往雪里打滚的事情来。他滚了两下过了心瘾就假装己是不小心摔进去的,小脸流露出一抹不好意思的表情来:“师祖,抱歉,我太兴了坐稳……师祖认为我这柄剑还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吗?” 回头到了己的洞府前面玩个够! 孤舟真君顿了顿,俯身拎出住了秋意泊的后衣领,跟拔萝卜一样他从雪里拔了出来,放在了雪上:“有。” 其有,但是往剑上下毒这件事还是不要告诉他了,免这小孩在歪门邪上越走越远。 “哦。”秋意泊突然想起了什么,问:“师祖,这剑是不是很难捕捉轨迹?如果很容易伤到人的话,你说我在剑上下点毒怎么样?不太歹毒下什么钩吻断肠草,下点软筋散就不错,要是对敌以下点锢灵散……” 锢灵散,顾名思义,此毒将阻碍毒者吸收灵气,严重者致灵气凝滞、溃散。 孤舟真君:“……不怎么样。” “对哦,锢灵散太贵了,还是软筋散便宜。”秋意泊喃喃地:“师祖我先告辞了,我突然有一个灵感,您说要是我将锢灵散炼入剑身如何?一次花费,终生受……” ……奇石都教了他什么?这是教一个心性未定的孩子的吗? 秋意泊胡乱地给孤舟真君行了个礼后就要离,还走两步呢,领子就给揪住了,孤舟真君淡淡地:“此非正,若你有心于炼器一,我带你观摩一番十大神剑,好领悟其真意。” 算了,将他掰回来吧。 若眼前是秋临淮、秋临与,孤舟真君此刻必然已经拂袖而去,叫他二人去挥剑到知错为止,但面前是他的小师叔,真是……难以下手。 “——!”秋意泊立刻从纳戒掏出了一堆油膏、磨剑石之类的东西,全是他研究东西的候卡了思路顺手做出来的副产品,他有些眼馋的看向了孤舟真君的背后和腰际……好吧,都有剑。 “师祖,这是我新做的保养剑的套装!您试试孤舟剑喜不喜欢?” 孤舟真君感知到了孤舟剑的轻鸣,无奈将孤舟剑放出。此剑一出,便有无边孤寂之感剑身溢出,清傲难言。秋意泊仔细地看着悬浮在面前如寒江孤舟的长剑——好家伙,还真就是上次被他吐了的那一! 啊这…… 师祖,对不住您了,我真不是故意的。 秋意泊忐忑地看向孤舟真君,左手油膏右手麻布,意思很明显:您亲来还是我来? 孤舟真君轻易不会让别人动他的本命剑,长袖一拂,便是一张案几,示意己来。秋意泊麻溜地在案几上一字排数十罐油膏,盯着孤舟剑不放——要记住孤舟剑喜欢什么味,下次就跟其他师兄弟说这是连孤舟剑都喜欢的保养套装…… 做研的哪个不烧钱?他真的忍了很久才极品玄水石掏出来做验。 秋意泊觉割师兄弟的韭菜要从小就下手,这样他们才习惯被割,并一茬一茬的接着长。:,, 52 第 52 章 半个月一晃而过,寒山书院再次开,每个人脸上难掩兴奋之情,抓着仿佛几百年没见过的同窗长吁短叹。有人在这半个月的休沐里醉生梦死,有人在这半个月里卷生卷死,有人悄悄去摸索了半个月的炼器,然后再开前的最后一天疯狂补寒假作业。 日挥一万剑加每日字练习,得就《常清静经》写一篇论文,不得低三千字。 秋意泊今天跟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觉右手在发抖,好悬歹悬肝完了。 他一样面有菜色的同也不少,看来不人人像温夷光、秋露黎这样的人视休沐无物,十年如一日的‘明明个天才比你更努力’类型选手。 张先生进了堂,见台下人生百态,他也这个时期过来的,便发善心没有去追究这作业质量如何,能交上来他就抬抬手放过去了,他轻咳了一声,诸君便起身行礼问安:“弟子等见过张先生。” 张先生抬了抬手,示意家免礼,然后布了一则爆炸性的消息:“准备准备,一会儿跟着我到山下去。” 众人面露惊恐之色,难道上第一天就要考试?不又整了一个秘境要把他们扔进去吧? “别紧张,不什么事。”张先生一派风轻云淡地道:“也你们运气好,恰逢剑冢需要更换阵法,阵盘更换后剑冢就要封闭三年,掌的意思若等到三年后就有太晚了,便提前叫你们进剑冢吧。” 有弟子吃惊地说:“剑冢?就个传说中的藏着万千神兵剑冢?” 张先生解释道:“剑冢宗开山立派之时祖师爷修建的,上古洪荒何其艰险,弟子外出历练时陨落,有时并不能寻到其尸身,便以剑人,葬入剑冢之中——久而久之便成了内一项传统,其中埋藏着万千神兵这也不算错。” 秋意泊熬了一夜明显脑子管不住嘴:“我们进去岂不在挖坟盗墓?” 众人一听,好像这样没错啊……小师弟说的一点问题没有。 张先生一时无言以对,你说理论上吧……确实这个意思,可实质上能一样吗?剑难道要活人一样玩什么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1 他摇道:“宝剑蒙尘,身埋黄土,若爱剑之人,熟能视若无睹?除了上古时期时弟子陨落的太过迅速而来不及交后事的,多自主选择将配剑葬入剑冢之中,若能在后人手中纵横九州,也算一丝安慰……说到这里,倒也要你们仔细分说,也不每个人进了剑冢能获得神兵青睐,这其中讲究一个‘缘’字。” “空手而返,也常有的事,不必气馁。” 众弟子听完这才恍然悟,转而露出了兴奋的神情来,张先生见状也不墨迹,直接带他们下山。不多时,一众弟子便停在了一座青铜鼎之前,其中盛满了香烛深青色的梗楴。 “此处便剑冢了。”张先生道。 秋意泊看着眼前这座扎眼的青铜鼎,素日里他们绕山跑圈的时候会经过这里,时常见有弟子过来上香,他当熏香或者其他什么仪式的,没想到这里居然剑冢! 剑冢原来就在寒山之下,不意味着寒山就剑冢的……坟包? ……突然再也不能直视寒山书院了! 他看了温夷光,见温夷光面色也说不上好看的样子,就知道两人想到一起去了——怕鬼的人总这么心有灵犀。 “温师兄,你进吗?”秋意泊搓了搓胳膊,今日冬阳煦,落在他身上他却半点没觉得发暖,觉得有点凉。 “……”温夷光沉默了一瞬:“我有照影剑足矣。” 秋意泊也默默地道:“我可以给我自己也炼一把剑……这半个月我已经有点眉目了。”他这半个月光顾着实验各种矿石特性了,水剑被他改成了三个版本,甚至有个想法已经就等着实践了,假以时日恐怕就能媲美紫霄阁中‘惊’字制式长剑了。 抠掉答应给秋怀黎、秋露黎、顾真的,下一把就能留给自己用了。 张先生在前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道:“得你们挑?站好!不许交接耳!” 剑冢口早已等着几个内弟子,张先生上前一步,拱手见礼:“顾师兄,寒山弟子皆在此处了。” 被称作‘顾师兄’的一个看着十分普通的青年,不算丑陋,却也态算不上好看。秋意泊自从入了凌霄宗内,第一次见到面目如此普通之辈了,毕竟一入道途,就气质上也会突飞猛进。 而面前这位顾师兄若放在凡人界,或许没有人能认出他其实一个修士。 顾绪微微笑了笑,手执令牌,一扇青石陡然出现在了众人面前,石两侧敞开,便有一股清冷孤寂之众人袭来,他沉声道:“诸君请上香祭奠诸位先辈,此后便可入剑冢了。” “一个时辰为限,届时无论否找到心仪的神兵利器,会被传出剑冢。” 众人齐齐拱手:“,谢顾师叔指点。” 张先生率先上前,示意众人自取线香点燃,双手持香面前一尺,稽首道:“凌霄宗第三十五弟子张今率寒山弟子拜见诸位先辈。” 众弟子纷纷下拜:“寒山弟子拜见诸位先辈。” 张先生将线香投入香鼎之中,道:“事不宜迟,去吧。” 最前方两位弟子将线香投入香鼎,联袂进了青石中,一瞬,他们的踪影便已经在青石中消失,他们身后的人一愣,连忙也跟着将线香投入香鼎进了去。 秋怀黎不知何时到了秋意泊的身边,低声道:“泊儿,可害怕?我与你一道进去?” 秋意泊连忙点,这时候就不能靠温夷光了,自家哥最为靠谱。他看温夷光,见温夷光抓了顾真组队,两人视线相触,心有戚戚的各自别开了视线。 很快就轮到了秋意泊他们,两人依次将线香投入香鼎,随后便迈入了青石,普一入内,便觉得此处阴寒,不等潮湿给人带来的阴寒之,而一种说不上来的……可能太过死气沉沉了,才有了这样的觉。 秋怀黎抓紧了秋意泊的手,“莫怕。” “嗯,哥哥,我不怕。”秋意泊这么说的,实则已经恨不得挂到秋怀黎背上去了——他怕死了好吗!他根本克制不住自己的脑洞,生怕一扭就看见个红衣女鬼之类的对他狞笑。 不打不过,而在打之前概率已经被吓得自闭了。 应该不至,剑冢剑冢,哪来的人的魂魄! 不能自己吓自己。 随着两人缓步入内,逐渐前面泄露出了一点微光,两人精神一振,凝目望去,见在拐角随意的插着一把断剑,剑身有菱形花纹,在黯淡的光下闪烁着一抹灵动而锐利的光,旁边则有一块石碑,上书:剑名断水,凌霄宗苍焰峰第三十三弟子梦微之所配,泷河一役中陨落。 三十三,他一个辈分,也就说此剑的主人离安真君的师傅或者师叔。 泷河一役?再看看。 两人继续前,本以为往前也不过石室,没想到峰回路转,眼前忽地亮了起来。这一条连廊,下方乃一方寒池,寒池之中长剑林立,千姿百态,却多残缺之身。 “剑名景天,凌霄宗千叶峰第三十四弟子邱兰宇所配,泷河一役中陨落。” “剑名长庚,凌霄宗浣花峰第三十四弟子邱松明所配,泷河一役中陨落。” 两柄几乎一模一样的断剑挨在了一起,几乎可以确定双生剑,再看其主名讳,致也就明白了。秋意泊顺着石碑一块块看了过去,寒池之中多为三十四弟子的配剑,而其中部分陨落泷河一役。 “泷河一役?哥哥,你知道什么吗?怎么有么多前辈陨落这上面呀?”秋意泊不禁问道。 秋怀黎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轻轻地解释道:“泷河一役乃因两千年前泷河魔君所起,此事书上也没有过多记载,我也知道这。” “死了这么多人,居然没有详细的记载?”秋意泊有奇怪。 秋怀黎微微摇:“我们接着往下看吧。” “好。”秋意泊打算回问问奇石真君,他应该知道什么。 等过了寒池,秋意泊进到了一间幽暗石室中,此处倒比之前看起来要好一——这里的剑完整的,且排布整齐,觉有人特意布置出来的。 秋意泊看上了一把剑,它通身透蓝,如水纯澈,恰好与他最近研究的水剑有异曲同工之妙,他着迷的看着,不住夸道:“哥哥,你看它,它真好看!” 秋怀黎没有回应,秋意泊抓着他的手也没有在意:“哥哥,你说它愿不愿意跟我走呀?” 秋怀黎仍旧没有回应。 “哥哥,你怎么不说?”秋意泊有奇怪地回过去,旁边的景象方已一入目,他就忍不住叫了起来:“啊啊啊——!” 被他牵着的哪什么秋怀黎,而一个红衣红唇的女子,她鲜红的眼睛看了秋意泊,火红的长甲搁在秋意泊的掌中,手指又细又长,无端便有了一股幽然的鬼气。 不活人的气息。 女子掩唇微笑,眼睛微微动了动,却半点神光没有:“原来在问妾身。” 秋意泊堪称连滚带爬地缩到了墙角:“你谁?!” 凌霄宗不讲武德,他们居然真的在剑冢里放鬼!!! () 。:,, 53 第 53 章 “你好香啊……”女子吃吃地笑了起。 秋意泊:“……?!” 他指间流过一道暗光,这是原本替顾真准备的实验型一号水剑,神他妈他就不信他堂堂练气十一层修士砍不个鬼魂——严格说他的攻击应该属于玄学物理双模块,绝对能砍得到这只女鬼,应该不至于出砍空气的情况。 那女子一身鲜红,耀眼夺目,长发如瀑,随着她莲步轻移,乌黑的秀发如有生命力般的青石地面上游曳着,看得秋意泊背后寒气一阵阵的往上冒,打得过是一回事,怕不怕那是另外一回事! “你真香……呵呵……”女子呢喃道。 “你好香……你别走啊……呵呵……” 女鬼的声音他耳边重重叠叠,回绕不去,秋意泊狠狠地咬了口舌尖,腥甜味儿瞬间弥漫了整个口腔,与此同时手中实验型一号水剑毫不犹豫地划破长空,无数水珠四散于空气之中,随即连接成线,将女鬼封锁其内,紧接着便是利刃贯胸过。 女鬼的身影晃了晃,停下了脚步,木偶般无机质的眼睛陡然一动,盯住了秋意泊。 她胸口的水剑消散,融入了空气之中,再度凝结成极细的剑刃,如春风拂露一般温柔地亲吻她的颈项,雪白修长的颈项断裂了,那女鬼保持着这般的姿态看着他,然后咔擦一下,将重新按正了回去。 “……!” 秋意泊扭就跑,他修的是假仙吗?!为什么连个女鬼他都砍不?!这不科学!!! 秋怀黎牵着秋意泊石室中走着,突然秋意泊挣了他的手掌,杀机顿,无数水刃他面前切割过,紧接着就看见秋意泊不回地跑了。 “泊儿——!”秋怀黎下意识伸手就拉住秋意泊,可秋意泊的身影下一瞬就被黑暗给吞噬了去,秋怀黎看着捞了个空的自己,满目冰霜,一手一抖,青云剑便已出他的手中,剑尖自然垂脚旁三寸处,他警惕地看着四周,向秋意泊消失的方向走去。 可方走了两步,旁边忽地有清越地嗡鸣声响起,似有什么向他飞了过,秋怀黎看未看反手相击,两柄剑空中迸溅出了几点零星灼目的火花,青云剑应声碎,那一把剑停了他的面前。 那是一柄通暗金的长剑,耀眼的浅金碎芒呈七星之态布于剑身,熠熠生辉。 秋怀黎冷漠地将手中青云剑的残骸扔了去,无心去看这柄剑叫什么,有什么历,随手将它取手中,继续往那个方向追了过去。 秋意泊没敢回,生怕一回就是恐怖片典场面——跟人脸贴脸。 眼前有个转弯口,他想未想就冲了过去,眼角闪过一片红影,他跑得越发快了起,这时候他想亏得自己是个修仙的,否则还真的跑不过对方。 背后寒气直冒,他感觉那女鬼距离他越越近了,甚至就身后,耳边传了对方幽哑飘忽的声音:“别跑啊……过……你过……” 秋意泊疯狂加速,谁他妈和女鬼贴贴?! 小姐姐你可别追我了,我是基佬!我之间是没有好结果的! 秋意泊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转了多少弯,这剑冢仿佛没有尽一样,无数宝剑幽幽地躺原地,似乎一个个看戏的身影,那抹红影时不时便他的眼角闪过,他再度咬了咬自己的舌尖,仗着那一点人至阳之血默念金光咒,希望这辟邪保命护身的咒法能给他带一点希望。 他的皮肤上泛出了一层淡淡的金光,背后阴寒之感褪去了一些,可那红影依旧追着他不放,秋意泊不敢停下脚步,只一个劲的跑,眼前出了一条岔路,秋意泊下意识往右侧跑去,可只两步,便走不下去了。 这是一条通向天坑的路。 面前是一个巨大的坑洞,几条腰粗的寒铁链自岩壁垂下,于寒铁链的尽,就是天坑的最底端锁着一把通暗红地细长宝剑,它斜斜地插-入岩石中,以它为中心遍布着数十把各有色的长剑——不像是同葬于此处,更像是守卫,看守着这把长剑。 有脑子的人都知道那把被锁着的长剑是重宝,同样是极度的危险。 说实的,秋意泊不想跳下去。 只一瞬间的犹豫,他耳边便有寒风吹,红衣女鬼呵气如兰,他耳边轻笑道:“你……跑不了……了……” ——操! 秋意泊啪得一下就跳了下去。 他一手勾住了寒铁链,身形空中一转便轻巧地落了上,稳稳地顺着铁链向下跑,几乎是几个起落之间就已到了细长红剑所之处,那红衣女鬼便已了他身后,他想不想以水剑阻拦,另一手则是拔出了离他最近的一把剑,向红衣女鬼刺去。 红衣女鬼的身形晃了晃,从中裂成了两半,然后惊悚地表演了一个自己缝自己,秋意泊皮发麻,眼皮狂跳,这把不那就换一把,这的剑这么多,他就不信找不出一把能作用于鬼魂的剑了! ——座各位都是我祖宗!祖宗,有人咱家的祖坟追咱家的孩子,你别光看不动手啊! 别慌,撑过一个时辰就会被传送出去!他只撑过一个时辰就好! 一把浅青色的长剑落入他手中,此剑通如玉,优雅华,如同一件精的装饰品一般,唯一中不足的地方于它剑身上有一道细长的裂缝,破坏了它无暇的感。可秋意泊握住它的时候,便感觉有一道温和的灵气自剑中传,瞬间补足了他这一路奔跑损耗的灵力。 是一把好剑,可惜坏了。 秋意泊再度挥剑,女鬼仍旧是伤不散,紧追其后。 他只能再换剑,这次是一把通漆黑的长剑,剑身如枯枝,不设剑格,倒和秋临与的本命剑‘枯荣’有些相似。 此剑入手,即压手却很轻盈,压手是指入手之际份量吓人,轻盈却是指挥舞之间如臂使指,几乎让人忘记了这一柄剑其实有着不轻的重量。 很顺手。 秋意泊第一个反应便是这个。 女鬼的手臂飞了出去,手臂还没落地呢就立刻长了回去,秋意泊无奈再度弃剑,换了一把……他试了三十八把长剑,将此处除却锁链中那把殷红如血的长剑都试过了遍,可无一能对女鬼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秋意泊的目光落了那柄长剑上,斟酌着是否取用它。 女鬼身形飘忽,下一秒就出了秋意泊的面前,秋意泊只觉得手臂上一凉,不必去看知道是被女鬼抓着了。他心脏狂跳,身上的金光咒不知为何半点作用都没有起——金光好端端的,没破没损耗,但抓自己胳膊上的手却是真实存的。 他无奈伸手拔剑向女鬼挥去,入手便是一惊,他本以为会是什么血煞冲天,邪佞惑人的魔剑,可入手刹那却是一股清正凉意自内升起,长剑一挥,一道血红的剑气便自剑上溢出,剑气方碰到女鬼,对方的身形便如烈日冰山,融化于地。 秋意泊喘着气,垂目看向了手中长剑。 手中之剑剑身细长,通殷红,偶尔闪烁过一抹鲜红的流光,它很,说一句得惊心动魄都不显得过分。 他看向了石碑,上面写着一飘逸的字迹:剑名留情,凌霄宗洗剑峰第三十二代弟子晏朔云所配,于造化之劫陨落。 这是他便宜师傅的配剑……? 秋意泊凝目看向了其他的石碑:剑名若水,凌霄宗凌霄峰第三十二代弟子王若水所配,于忘情之劫陨落。 剑名离情,凌霄宗千叶峰第三十二代弟子邱恒所配,于忘情之劫陨落。 剑名任我,凌霄宗苍焰峰第三十二代弟子……于忘情之劫陨落。 剑名随然……于忘情之劫陨落。 ……此处三十八把长剑,皆为凌霄宗三十二代弟子所配,五峰皆有,陨落的原因全是忘情之劫。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凌霄宗有个传统,遇上‘忘情’这个劫数渡劫失败的弟子的剑全葬一起?还是他是因为同一个劫数陨落的?总不至于是因为同一个人的同一个劫数一道陨落葬一起的吧? 凌霄宗以五百年为界限,每逢五百年便顺延一代,外门每十年一次的春宴都会启试炼,内门则是每百年才会启一次试炼。每次试炼择取外门弟子数量不限,内门弟子则只择取四十九位,取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之理。 整个三十二代弟子,哪怕次次收满内门弟子,那就二百四十五位弟子,搁这儿就有三十九个于忘情劫……这得是什么缘分才能让接近四十号情种凑一起? 别看这个数字好像看起才六分之一,想想实际上能晋升到这个境界的有多少人。此间朔云道君是合道期,其他人想必不会太低,秋意泊是不相信一届弟子个个都能修到炼虚合道的境界去。 比如到了秋意泊这一代,凌霄宗已知只有五个真君,就是说这五百年间整整二百多号人,只有五个人脱颖出成了炼神还虚大能并且活了下。 其实还没算上被临时提档隔代收徒的那些。 秋意泊这一届内门弟子全是三十六代弟子,但是修真最明显的好处就是活得长,哪怕了还能留下残魂。他被三十二代的朔云道君收入门下,所以是三十三代。温夷光、秋露黎等人分别被三十四代的离安真君、流宵真君收入门下,就是三十五代。其他没有被收为亲传弟子的便是三十六代。 更遑论还有通过外门大比入内门的弟子,五十年一次的外门大比,每次取前三,五百年有三十号人了。 那日寒山正殿中牵引魂灯之时,他可清楚的见到第三十四代弟子的魂灯只有十几盏是亮着的了,更别提他所三十三代的魂灯几乎已全灭,只有那么一二盏还苟延残喘。 算一算这个时间,可真的不是很久。 三十六代与三十三代之间如果一个踩着尾巴一个踩着,最多不过隔着两千五百年罢了,最少的只有一千五百年,按照修到化神期能活一千五百岁,修到合期可以活两千岁算,能修成大能的成功率已低到了一个恐怖的数字了——这还是凌霄宗这种底蕴深厚,道统直指无上大道的门派。 秋意泊几乎可以确定约莫两千年前发生过一次大劫了,伤惨重,这一劫将四域内所有炼虚合道的大能一扫空,可能是之前的泷河之役,有可能是朔云道君这边的忘情之劫,更有可能是别的目前他还发的,但这劫数必然是比较残酷血腥的,否则哪这么多大能留下残魂找人传承道统? 真活到寿终正寝的,就不说万年,几千年时间还不够找个徒弟传承?大能是活得长,但不是脑子有病,非等到后才找徒弟。 上凌霄宗的一年,秋意泊不是全忙着学习,有意无意他找奇石真君之流打听过消息,奇石真君对衍天宗掌门衍天真君还是有印象的,按他说那一门全是神棍,张口就是乌鸦嘴没个好事儿,但一入衍天宗后弟子轻易不得出山门,连四域大比和天地二榜他都不参加,更别说其他了,不是偶尔会冒出一句乌鸦嘴,全修真界都快忘记有这么个宗门存了。 上一回衍天真君出门还是两千年前,就是衍天真君拜入衍天宗那会儿。 ——他爹和他三叔那时候都没出生,怎么就得罪了对方?难道是秋家再往上的祖宗辈儿得罪了?但他问过,秋家往上两千年间,最有出息的就是他爹和三叔了,还得加上个他,其他的祖宗最高就是金丹期巅峰,没能跨过元婴就陨落了。 真有仇,衍天真君这个时间段把秋家灭个百次都绰绰有余了,非等他爹和三叔都快成真君再报复?这不太合理。 这当中肯定还有其他的原因,可能与两千年前大能批量陨落有关。 事关身家性命,秋意泊不得不慎重。 他叹了口气,盘腿坐了下,将忘情剑横于膝,算了,都了,暂时出不去,这些剑看着怪可怜的,他不给人保养保养?他刚好研发了几个新口味的油膏,不知道它喜不喜欢? 他一心向善做好事,绝对不是眼馋人家的构造。 玫瑰香味的油膏沾上了涂上了殷红的剑身,剑身轻鸣,秋意泊连忙给它擦去了,换了一个雪松香味的,对方仍是轻鸣,还有把自己从他膝上挪的趋势,秋意泊连忙给它换了一种。 草莓牛奶味,试试? 忘情剑不动了,别乖巧地让他随便擦。 秋意泊:……? 他便宜师傅不是修的无情道吗?不是那种一听就是断情绝爱冷心冷肺必备渣男功法的道统吗?他的剑居然喜欢这种奶了吧唧还甜得不的味道? 听说剑肖主人……啊这,算了,别多想了。 下次给朔云道君上香的时候给他整两杯奶茶供着试试?虽说人残魂已消散了,但是一份心意不是? 秋怀黎一路追踪,两侧除却残剑,并无其他,他甚至没有见到其他的同门。 他仔细回想着方才秋意泊的动,那样的为动作分明就是见到了什么敌人,秋意泊的性子他了解,若他知道他身边,断然不会一言不发挣脱了他就跑,就是说,秋意泊以为他自己没有牵着他。 是幻觉? 剑冢是宗门重地,当中为何会有让秋意泊产生幻觉的东西?还是说有敌人潜入了剑冢? 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 他计算着秋意泊可能遭遇的危险,虽然心知秋意泊大概率不会有事,但心下仍是不由自主的为其担忧。 秋怀黎心道是秋意泊能快点长大就好了,他明知秋意泊实力比他还高,但总因为他年岁小的缘故时时牵挂。 他转过一个弯道,忽闻前面有金戈交鸣之声。秋怀黎一顿,悄然上前。 前方是一座大厅,周围摆满了各色长剑,温夷光于其中,正与几个同门交战。秋怀黎眯了眯眼睛,是宋一溪,王思欣,李婉婉三人。 这三人踏云境时被温夷光和秋意泊联手提前送了出去,此后便对他颇有微词,秋怀黎注意过他许多次了,只不过事情不大便没有太意。 以温夷光的实力,他三人并不下,可他三人下却与温夷光打得不分上下。 他凝目望,没有着急出去帮温夷光,反一手掐诀,边低声默念法决一边打量着场中,试图寻找出一些异端。 温夷光手持照影剑,秋怀黎这个角度,若非曾近距离观察过温夷光的照影剑,恐怕下还以为他两手空空。 另三人手中却并非是青云剑,是三把泛着流光的长剑,一眼便知绝非凡品,他三人的身形异常干净利落,大家总一起练剑,是什么水平秋怀黎心中有数,此时他所表出的水平已远超平时了。 乍然间,一道石笋从温夷光脚下猛然刺出,温夷光一腿为王思欣咒术所缚,居然无法避这一道石笋,石笋刺穿了他的小腿,还往上攀升,温夷光手中长剑回转,一手相扛,腿上用力,硬是将自己从石笋上扯,腿上被扯得血肉淋漓,他面容却丝毫未变。 王思欣的声音显得异常板:“你真的不我吗?有我,这三个人根本不能对你造成什么危险。” “你的剑块断了。”李婉婉毫无停顿的接了下去,仿佛就和王思欣是同一个人似地:“拿着我不好吗?你剑冢,不就是为了寻求新的剑吗?” 宋一溪道:“我难道还不够好吗?拿着我吧,我会带你纵横九州。” “不必。”温夷光淡淡地道:“你,我看不上。” 转瞬之间,他三人再度攻上,温夷光左挡右只,身上逐渐多了不少伤口,三人发出了令人皮发麻的笑声:“真的不吗?” “真的不吗?” “真的不吗?” 温夷光道:“不。” 正此时,几道金光从天降,化作了咒链,将三人齐齐束缚,秋怀黎喝道:“温师兄!” 温夷光想未想便往他的方向扑,三人咒链一瞬间断裂,紧接着便是冰霜寒刃急速向三人扑去,阻挡他的去路。 秋怀黎没有那么多妇人之仁,他知道他三人可能是被什么控制住了,他出的一刹那他他听到了许多声音,似乎有人对他叹息,说上去,杀温夷光,他仿佛还能听到那三人鬼哭狼嚎声,似乎咒骂他为什么不帮他。 秋怀黎与温夷光对视了一眼,两人急速往另一方向逃生。 另一方面。 诺大的剑冢,上面插着起码有几千把名剑。 外面一把都能难寻的名剑,这却像是烂大街的白菜一样,随便插放着。 最让人注目的是中间那一把长约一米左右,上面满是铁锈,根本看不清面光彩的剑,却用八条比剑本身还粗的锁链捆绑着,延绵至剑冢的八个位置。 众弟子一入到面,就被这剑冢冲天的剑意给震慑到了,尤其是中间那把看着其貌不扬的剑,给人一种非常大的压迫感。 “是它,终于找到了。”有人高声大喊着,他双目赤红:“中间那把被捆绑着的,就是我找的古剑。” “这有那么多剑,我只那一把!” 这人的音刚落,立刻有人飞身上前去准备趁人不备抢夺。 其他人纷纷始上前。 为了拿到名剑,大家纷纷始使用起了法术。 一时之间整个剑冢都变得刀光剑影,周围的兵器是砰砰作响。 温夷光和秋怀黎看着眼前众位同门互相厮杀,这根本没有什么剑,他凭空厮杀着,为了不存的东西互相撕破脸。 这不对。 下一瞬,那些厮杀的同门都化作了一道流光,被传出了去。他联想到入内之前张先生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突然明白了什么。 () 。:,, 54 第 54 章 在选择的同时,在被选择着。 流光之后,大厅同门剩无几,众人眼迷茫散去,逐渐恢复了神光。忽地只听有人重重地踹了一脚散落在地上的碎石,转一脚踩在了旁边的人身上,愣是把昏迷在一旁的同门给踩醒了,他怒吼道:“你鬼迷心窍啊?!抢什么抢,明显是个局!你不想想这么大的剑你要了干嘛?摆家里镇宅啊?!” 张何潇一脸懵逼地看着他,显然还回过神来:“赵师兄……?你踩我干嘛?你眼睛怎么青了?” 赵非翻了个白眼,他眼睛青了是谁的错?难道还是他己揍的不成?他伸手就拽着他的领口把他拎了起来:“你说呢?算了……你说话了!” 话音未落,张何潇眼睛上就多了个乌青团,他惨叫了一声捂住了己的眼睛:“赵师兄!你做什么!” “打得就是你!” 眼见两人要撕扯起来,秋怀黎与温夷光暗处现身:“好了,打了,时间有限。” “秋师兄?温师兄?”张何潇停了手的作,委屈地道:“这不是我要打他啊!明明是他打得我!” 赵非差给张何潇气死,要不是他及时打昏了张何潇,张何潇现在还能在这儿杵着?不被一起传送去了吗! 秋怀黎摇头道:“你方才为幻境迷,赵师弟是为了叫醒你。” 张何潇的目光落到了赵非脸上,赵非臭着脸瞪了他一眼,张何潇这才反应过来,尴尬地说:“对不住,赵师兄。” 赵非冷淡地了头,转问道:“秋师兄,温师兄,这剑冢颇为诡异,二位要小心行事。” “说起这个。”秋怀黎握了握手长剑,冰冷的剑格被他的掌心捂得发烫,“你们见到泊儿了吗?” 赵非仔细想了想,虽然刚刚为幻境迷,但他确实是有看见秋意泊:“并有,与我们同行共有二十三位同窗,都是进来不久后遇到的,小师弟他被幻境迷了?” 秋怀黎微微吐了一口气:“是,方才他同我一道,突然挣脱我就跑了,我一直都在寻他。” 温夷光皱了皱眉:“无碍的。” “是啊,秋师兄。”张何潇道:“此处为剑冢,最多不过是被传送去罢了,秋师兄你太紧张,不会事的。” 秋怀黎颔首,随即又道:“不若同行?” “好。” 几人联袂向另一个方向探索去,不多时,就又听到了前方有鼎沸人声,张何潇眉目微:“不是又有同窗被迷惑了吧?” 温夷光侧耳仔细听了听,言简意赅地道:“不是。” 几人寻声去,就见眼前大厅有十几个同门在,他们围绕着一座半人高的石台,石台上则是竖着一把银光闪烁的长剑,随着光影的变幻,剑上有波光粼粼,乍一看如秋水伊人,皎然美好。 秋露黎正拧着眉头撸了袖子打算上前。 算上先前被传送去的二十几位,几乎有同门都在此处了。 不少同窗在旁边给秋露黎打气:“秋师姐一定行!” “秋师姐快上!” 秋露黎上前握住了剑柄,闭目立,不再言语。秋怀黎等人上前,同窗见了他们纷纷打招呼,顾真则是上前道:“秋师兄、温师兄……你们算来得巧。” “……这是在做什么?”秋怀黎问道。 顾真找了块碎石坐了来:“估计时间还长……这把剑是之前赵师弟找到的,只要握住它便会进入一个幻境,目前经有八人试过了, 每个人经历的都不同,只看谁是有缘人了,一会儿秋师兄你们上去试试。” “我经找到了,就不去了。”秋怀黎笑道,顾真的目光顺着到了他的腰间,见一把暗金长剑安然悬于他的腰侧,便拱手道:“恭喜秋师兄。那温师兄呢?” 温夷光的照影剑在方才有破碎之相,这把剑他很是喜欢,并不打算轻易更换,碎了无妨,找秋意泊修一修就是了。 他目光清清淡淡地在那把银色长剑后方石碑上掠过:剑名螺光,凌霄宗浣花峰第三十四代弟子裴凝配,于王焰秘境陨落。 “不想要。” “那我赵师兄就先过去了!多谢几位师兄!”张何潇笑眯眯地打了个招呼,拉着赵非凑到了人群去打探消息了。 这头秋露黎闷哼了一声,踉跄着向后退去,她捂着胸口,唇角流了一道血痕来,秋怀黎见状连忙上前一把扶住了她:“如何?” “无妨,调息片刻即可。”秋露黎扶着秋怀黎的手臂坐了来,与众人道:“我遇见的是一名女子,问了我两个问题,第一,剑为何物,第二,为何要剑。我一一作答,女子面露不满便将我送了来。” 众人仔细听着,转又露了失望之色,又是一个前面截然不同的幻境,根本有什么参考的价值。有人道:“顾师兄,你来?” 顾真摇了摇头:“我不带喜欢这么耀眼的。” 赵非想了想,告奋勇上前,握住了剑柄。紧接着他眼前一晃,便现了一位老者,老者垂眸看着他,问道:【你若得此剑,将如何对它?】 赵非张口便道:“我将珍之爱之,与它携手共进,纵横九州。” 一秒赵非胸口一痛,转眼什么老者统统退了去,头顶青石在他眼前一晃过,他重重地摔落于地,口吐鲜血。 “赵师兄?!”张何潇上前查看他的伤势,赵非摆了摆手:“无妨,小伤。” 作之间,他扯了胸口伤势,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嘶——好痛,手真狠。” “我只回答了一个问题,就把我给扔来了。”赵非十分不解,喃喃道:“我说我要我的剑携手共进,纵横九州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连赵非、秋露黎都失败了,还受了不轻不重的伤,其余几人都犹豫了起来,有人看向了温夷光,这可是本届第一,若他不行,那恐怕无人能得这柄剑的青睐了:“温师兄,能不能替我们试一试?试一试就行。” 温夷光毫不迟疑地便拒绝了:“我既无意,何必扰人清静?” 是温夷光的风格。 其他弟子不敢再去劝他,反正就还剩三个人了,有缘取之呗。张何潇上前一步,握住了剑柄,转眼间面前风云变化,只见他立在云端之上,面前站着……赵非? 他手持那把灿烂的螺光剑,锋锐的剑刃抵在赵非的颈项之上。 “赵师兄?” 【杀了他,便可取走螺光。】有人对他道。 张何潇眉目微,一瞬间便松了手,将螺光剑扔了去:“有病吧!我为了一把剑杀我师兄?我是那种人吗?” 【哦?】那声音听着有些惊讶:【螺光乃是不逊于十大神剑的神兵,你当真不心?】 “那我是挺心的。”张何潇道:“但一把死物,如何能与我师兄……啊——!” 张何潇只觉天旋地转,熟悉地青石砖划过他的眼帘,倒是受什么伤,就是晕得厉害。赵非勉强扶住了他,张何潇挣扎着说:“师兄你可欠我一次,这剑不是个好东西,说只要杀了你我就能取剑……大家上了,我怀疑这剑有问题,咱们去上报给宗门,将此等惑人心智的 鬼东西毁了便是。” 秋露黎在一旁打坐,闻言淡淡地道:“你就算真的杀了,不会得到它。” 前面有一个同窗选了‘杀’,被送来的时候受了重伤,刚分享完消息就直接被扔了剑冢。 张何潇在心骂了一句脏话,眼还有两人试过了,其一人上前,道:“我试试,要是遇到同样的问题我选杀……先说好啊,我就是试试,不是真的要杀同门。” 赵非扬声道:“行行行,快去试试!” 那人上前,不过三息之间倒飞了去,他晕乎乎地说:“我遇上了让我杀同窗的问题……什么鬼东西,我都要杀了,说我心不诚就给扔来了。” 众人不由笑了起来。 最后一人有些犹豫,他摇了摇头道:“算了,我觉得我与它无缘,还是不试了。” “好。”众人一想是,时间有限,他们在这里经耗了半个多时辰了,要是有人能取到剑就罢了,只当是为同窗做贡献,问题是无人能取,那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十几号人休整了一番,打算继续前往一个石室,突然秋怀黎的身后传来响,众人回头一看,居然是秋意泊。 秋意泊是废了大功夫才来的,三十九把剑,把他纳戒里的油膏都耗费了一大半,整整半个时辰后他才从天坑里来,想到还走几步呢,就见到了大家汇集于此。 “小师弟来了?” 秋意泊众人打了个招呼:“见过各位师兄师姐!” 秋怀黎低声问道:“事?” “事。”秋意泊笑嘻嘻地眨了眨眼:“在剑冢里逛了一圈,劳大哥哥担心了!” 秋怀黎温地了头,秋意泊这才看向了石台上的银光长剑,只一眼,便不由夸道:“世上居然有如此极尽妍丽之剑!” “小师弟,快来试试这把剑,看看你有有这个缘分?”有人笑道:“不过要小心,这剑可不好拿。” 秋意泊上前仔细观察了一,越看越觉得喜欢,这把剑真是太美了,它身上的波纹应该是由它铸造时的材料导致的,这样态的水波纹,就好像此剑置于阳光湖水之,看久了便有一股目眩神迷之。 他有些手痒,倒不是想要,是想要仔细看看它。 他取了帕子认真擦了擦手,伸手握住了剑柄,手指还在剑格上摩挲了一,上面有一道几不可见的裂纹,当真是明珠蒙尘,可惜极了。 一位俊俏修长的男子陡然现在了他的眼前,还未张口,就听秋意泊喝道:“给我变回去!” 他还看够本体呢!谁要看什么幻境! 螺光剑:“……?” :,, 55 第 55 章 螺光剑一时不查,便被秋意泊自台上拔出,横于他的膝头,被细细抚摸了起来。 秋意泊眼前还是那个俊美的男子,可手中却是实实的长剑,他闭上了眼睛,感受着冰冷细腻的纹路在他指腹一一流淌而,几乎靠触感便能在脑中描绘出这柄美丽到了极致的长剑。 螺光?确实名副其实。 【你……】男子缥缈的声音在他耳边漫延着,像是一把小刷子,细细在他耳中勾挠,让他忍不住甩头撇开。 秋意泊的指腹在剑柄上摩挲了一下,再次感叹道:“真美。” 他自纳戒中取了一套水仙气味儿磨砂膏出来,带着长绒毛的细布吸饱了油脂,在剑身上拭,将数百年间蒙落于它身上的灰尘一一拭,随着细腻的矿粉在剑身上磨,剑身反射出一线银亮的光,自剑柄中央一直漫延到剑尖,如同美垂泪,美不胜收。 亏得秋意泊没睁开眼,否则他肯定又忍不住要夸了。 剑冢真的是个好方,各色宝剑应有尽有,给了他很多新思路——谓观摩,也不必将剑体融化,分析它的成分,有时候是看一看它的纹路,摸一摸它的剑身,就能分辨得七七八八。 秋意泊长叹了一声,恨时间太少,剑冢又不能随便进来,否则他以后没事儿就来修修剑不好吗? 哪怕不动手,看看也很香啊! 他是自愿免费给剑冢的剑保养的! 俊美男子两颊微赫,声音飘然,似是引诱,问道:【剑为何物?】 秋意泊这头已经磨完了,算给重新抛光一下,他又换了一款清淡如水的油膏,换了一块干净的布细细擦拭着:“剑是美。” 【为何这么说?】 “因为岁月不败美。”秋意泊到此处,不由微笑了一下。可不就是么,这几百年了,这把剑依旧美得惊,哪怕再有百年,千年,它也静静躺在这里,时光赋予它独有的魅力,而非白头垂老。 【……】 有了前面三十九把剑积累的经验值,秋意泊这儿功夫已经将螺光剑头到脚都擦得干干净净,这把剑以前应该也是主的爱物,剑柄棱角之处圆润细腻,触手生温,若没有长久的摩挲使用恐怕达不到这个程度。 如秋意泊他们在书院练剑时用的长剑,便是先将他们的手掌磨出血泡,待血泡成了老茧,又反磨砺剑柄,一年下来,那样的剑柄也不是微微有了些圆融之意。 秋意泊突然到:这把剑躺在这儿已经很久了,它也挺寂寞的吧? 被爱不释手到孤零零躺在这儿,入目有清冷的石板,而曾经那个握着它,和它在一处日夜相伴,每日细细擦拭着它的却早已逝了。 秋意泊屈指一叩,长剑便发出了一声清越的嗡鸣声,在石室中久久不散。 “好了。”秋意泊起身,凭借着之前的记忆将它放回了原位,正要松开剑柄好仔细观赏一下自己的成,却听对方问道:【你不带我走吗?】 秋意泊摇头道:“不。” “你也不,不是吗?” 【……】俊美男子消散了,秋意泊眼神逐渐清了起来,眼前被磨抛光的螺光剑越发的动心弦,剑身之上更是多了一道氤氲的光,如同贝壳一样随着光线而变幻着瑰丽的色彩,一道银痕纵向贯穿剑身,让不自觉要触碰那道痕迹。 秋意泊也确实伸手触碰了一下,指尖微痛,抬手就见手指已经被割开了一道不深不浅的伤口,他张口将手指含了进,微微运气压住了脑中突如其来的晕眩感,带着赞赏之意换了手又薅了一把剑身。 这把剑十分难得。 如同他方来的天坑之中,能和他对话产生这样的幻境的剑几乎没有,大部分剑能操控自己的身躯做一些基本的动作或发出剑鸣来示意——当然也有可能是家懒得和他说话。 不这并不代表它就不好了,它非常好。他分析了,螺光剑应该是用极品云母石造的,其中可能混入了不少致幻材料,尤其是这一道银线,它不是凭空描绘上的,而应该是一种妖兽的骨刺或者其他什么。 之前看见的剑要么通体都是由妖兽的尸块制成,特粗犷也蛮——特指什么妖兽牙齿末端嵌个剑柄之类的,要么就是如他一般将妖兽材料完全炼化融入矿石之中,这还是秋意泊第一次在剑上看见保留完整的妖兽材料,不由耳目一新。 但是对比起的剑来说,他还是更喜欢自己铸造的剑,虽然他还是菜,但是自己做的永远是最好的! 他早晚有一天成为了不起的炼器大师,然后让整个修真界为他痴,为他狂,为他排队摇号准点抢购然后哐哐撞大墙! ——咳,扯远了。 秋怀黎见秋意泊自幻境中脱出,却不见他有什么损伤,便问道:“泊儿,如何?” 其他弟子屏息凝神看着秋意泊,小师弟可是能把秘境都薅到手的狠啊,刚刚都把剑□□了,应该是成了吧? 秋意泊了,回答道:“哥,我们还是不要扰它了,它喜欢安静。” 此话一出,众便白秋意泊也没有能顺利取到剑,不由都有些失落。 秋怀黎比其他得更多,几乎瞬间就通了其中关窍——不是众都不合格,而是这把剑根本就不挑新的主,听说威力强大又时光漫长的宝剑诞生出剑灵,或者说是自我意识,留恋旧主,不愿认新主也很正常。 他颔首道:“那我们便继续前行吧……约莫还有半个时辰不到的时间。” 离开之前,秋意泊又回头看了一眼立在石台上的螺光剑与它身后的石碑,三十四代弟子,王焰秘境,他记住了。 秋露黎此刻已经差不多恢复来了,她牵住了秋意泊的手,道:“泊儿,你那些剑研究得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姐姐要吗?”秋意泊问道。 秋露黎了说:“要吧,我的剑就是我的剑。”言下之意,并不要剑冢中的剑。 秋意泊颔首道:“那等出了我把剑给你——姐,你话不要说的太,万一有什么绝世神兵看上你呢?你也不要?” 秋露黎挑了挑眉,眉宇之间露出了几分傲然之色,不十岁出头的女孩,一年来的勤修苦练已经洗了她脸上稚嫩之气,说一句锋芒毕露也不为:“我手中之剑,终有一日也成为他口中的绝世神兵。” “秋师姐说得对。”顾真也道:“我也懒得受这里的鸟气,泊师弟,我的剑也托付给你了!要什么材料尽管开口,我给你找!” 秋意泊有些讶异道:“顾师兄,你怎么也我姐姐?” “什么,本来就是嘛。”顾真努了努嘴,知道接下来的话不太好说,便换了个说辞:“我一进这里感觉就给盯上了,弄得我好像是要卖身进府做书童一样,被挑上挑下的,我不太喜欢。” 他本来说感觉自己被卖进了妓院,然后一波老色鬼就盯着他挑腿够不够长,屁股够不够之类翘差不多……但秋家兄妹和温夷光就在旁边,他敢这么对秋意泊这么说,下一刻他就能被摁在上被得爬都爬不起来。 “而且我觉得泊师弟你都能炼出照影剑来,我能有和照影剑差不多的就够用了,以后你肯定更厉害,我跟着你让你帮我换就是了。”顾真比划了一下:“不话先说在前面,炼器费意思意思收一点就行,太多了我能赖账了。” “温师兄也是这么的吧?秋师兄……哦不对,秋师兄有了。”顾真看向了温夷光。 温夷光微微颔首,默认了下来,正当大家以为他懒得开口的时候,又听他说:“炼器费,便宜些。” 秋意泊忍不住笑,既然大家如此坚决,他当即纳戒中取出了实验型一号至三号水剑,三条流水如有生命力一般的在他指尖缠绕着:“这是……” 秋意泊一顿,又不好说这玩意儿就叫‘实验型一号二号三号’,那可太没有逼格了:“这是我研究的影系列的剑,与温师兄照影剑有异曲同工之妙。不我找我师祖看了,我师祖说有些不太正道,但是我觉得好用就可以了嘛……不嫌弃的话先用着?” 顾真率先伸出手来,一条流水心有灵犀似便蜿蜒着爬上了他的指尖,最后化作了一枚透的指环,他也不必秋意泊嘱咐,便将一滴精血融入其中,随后感知了一瞬,眼睛陡然发亮:“这……好适合我!” 这一柄正是秋意泊为顾真量身造的一号水剑,自然适合顾真,又苟又猥琐的刺客流,讲究来无踪,暴击伤害,还能涂毒——不是一号作品,上毒需要手动。 他觉得他敢说出口,孤舟真君就敢把他扔下山崖让他好好反省反省。 秋露黎也伸出手,二号水剑爬上了她的腕间,她滴血认主后伸手撩了撩耳旁的碎发:“还蛮方便的嘛!” 这柄二号水剑秋意泊特意调整了,依旧保留了水珠溅射成剑的功能,不他料着秋露黎也不爱用这样猥琐的招式,取舍之下增加了水剑的锋利度和稳定,不吹不黑,这一剑下能砍十八把青云剑,还能和对抗拼力道。 他手上剩下了最后一条水流了,温夷光顿了顿,摇头道:“这一柄你留下给自己吧,我用照影剑就很好。” 秋意泊也是,这一柄本来是留给秋怀黎的,虽说照影剑也不是为温夷光量身定制,有什么材料用什么材料……反正不急,他回头再做一把就是了——温夷光的需求和秋露黎相似,要那种直来直往锋锐无比的,什么小道,他不屑用:“也好。” 他将三号水剑给了秋怀黎:“哥,这个你先拿着,本来就是为你做的,虽然你现在有剑了,留着备用也好。” 秋怀黎腰间长剑不满轻鸣了一声。 秋意泊就当没听见,乐呵呵塞给秋怀黎了。 “那我恭敬不如命。”秋怀黎尝试了一下,然妥帖无比,三号和一号特相似,偏向于刺客流,但是在其中增加了攻击范围和永久控制技能——秋意泊之前不是试图搞个永久上毒嘛,这个就是实验版本。 锢灵散的材料太贵了,秋意泊手头没有,也买不到——这些比较下三滥的药品紫霄阁是不提供的,奇石真君闭关,他总不好抓着他师祖孤舟真君要求他下山帮他买点毒药吧?既然锢灵散搞不起,那就弱化版的软筋散走起呗。 如说一号是单体暴击伤害,三号就是群攻伤害,一一片,还带控制技能。 秋意泊是这么的:反正秋怀黎是指挥型,大部分时间都是猫在群中央,指挥的同时能搭把手控场就很棒了! 水剑交接他们做的隐蔽,倒也没引起其他的注意,秋意泊暗中松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是遗憾好还是庆幸好,遗憾的是他还是挺给有玩的好的同窗都整一把水剑,这样出架一看就知道是一家,庆幸的是暂时不用肝得那么累。 众顺着长长隧道走着,这一条道两侧空空如也,一柄残剑也无,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有几肉眼可见的焦躁了起来。 张先生之前说不要气馁,没有被选中很正常……他们以为是安慰个没有拿到宝剑的,没到到现在为止,有秋怀黎一顺利拿到了宝剑,大家折腾了半天,居然毫无获。 是真的有些气馁了。 不知道门内前辈到底是如何取得自己的剑的,难道全是靠贡献值在紫霄阁内换的吗? 一时之间不少都盘算好了等出了就做任务,尽早攒够贡献值换一把称心的兵器——反正是不在用垃圾青云剑了!那简直就是剑修门派之耻! 实在不行还是委托小师弟吧……他们得知有剑冢存在后还懊悔之前与秋意泊说要剑说得太早了些,现在一……温师兄的照影剑真香啊! 他们要是能有一把类似的,砍同等级妖兽不断的剑他们就很满足了! 再不要求其他了! 又是一个岔道,便是峰回路转,见前方是一座望不到底的山谷,奇石嶙峋,期间宝剑林立,流光溢转,最引瞩目的便是悬浮在空中的那一把天青色的长剑,它便就这样淡然浮空,虽位于他们下方,却如同在俯视众一般。 众心下无端一凛,不由挺直了背脊。 一声鹤唳响彻了整片空间,清越难言,众见一仙鹤自谷底飞出,白翅黑羽,丹顶殷红,足下踏云,飞至此剑身边绕行三周后便化作了一捧金粉散落于空气之中。 与此同时,一股玄妙之感漫延众心头,觉得‘凌霄’二字深刻于心。 好像……好像在正殿牵引魂灯之时见的祖师爷玉像的感觉。 清风微拂,迎面而来,他们却觉得面上刺痛,仿佛连风中都隐约蕴含着锋锐无比的剑意。 “又是幻觉吗……?”有喃喃道。 “这次要稳住了,再被骗可太丢了。”又有道。 此刻的景象与之前引得他们同门内斗的那一幕何其相似?同样都是这样外界难寻的宝剑满坑满谷,仿佛唾手可得。可众都白,其实已经无谓真假了,当他们见到那柄天青色长剑的时候,见到那鹤的时候,他们获得的便已经远远超出了谓的宝剑。 秋意泊缓缓吐出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心境有动摇,他其实很难理解自己为什么能这么显的感悟到‘心境’这个东西,但身体却非常诚实的告诉他它的一举一动。 这柄剑……好厉害。 秋意泊也很摸一摸它,更近距离的感受一下它为何能让自己心境动摇,了解一下它的构造……总之,就是很好奇。 他侧脸看向诸位同门,见众脸上都若有悟,更确定了这把剑来历非凡。 剑冢之内,每一把剑都有石碑,上面铭刻了剑名与其主,唯有这把凌空而悬的宝剑,并没有石碑。 它与之前朔云道君的留剑给他的感觉完全不同,留剑就如同一个被看守的囚犯,为其他剑监视,防备,而这把剑,给他的感觉是臣服。 是的,臣服。 此处千万把长剑都臣服于它。 真的好厉害啊…… 秋意泊不自觉向前走了一步,肩膀却叫抓住了,秋露黎皱眉道:“泊儿,谨守心神,莫要为宝物迷。” “嗯。”秋意泊低低应了一声。 这样的距离,他不该的,再好看再厉害,他也不该。 他最近是不是有点飘了?他不是个原着里惨的npc,这种绝世宝剑自然是主角的,有他什么事?让温夷光上都比他拿到的概率。 算了,欣赏欣赏就好。 众沉默不言,一时之间无能下决断该如何动作,秋怀黎垂目而视,静静看着那柄长剑,最后居然闭上眼,他周身的气质在瞬间改变,温夷光以食指抵唇,示意众噤声,不要扰秋怀黎。 秋怀黎是有顿悟了。 顿悟之法极其难得,它不讲究境界,不讲究修为,唯一讲究的是机缘二字,根本无能控制自己是否顿悟,什么时候顿悟,但若是有,结束之后必然大有得。 众接触顿悟,通常是在自己突破境界之时,但并不是指突破境界就一定顿悟,而是概率更一些罢了。 张先生与他们讲一个故事,两万年前有一位道君,他不是个凡灵根,在当时灵根遍走的时代根本连修炼的机都没有,这位道君在凡间如凡一般生活了五十年,在他亡之前的最后一刻,他顿悟了。 一朝顿悟,便凡一步成了大乘巅峰,此后又是数千年,这位道君在寿元将尽之际再次顿悟,成就合道之尊,又了近万年,这位道君没能再顿悟,最终陨落于合道之劫。 大家在顷刻之间领悟到了他的意思,随即就见秋露黎盘腿而坐,入定修炼。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几乎是有弟子都盘腿坐了下来就修炼,这样的场面不是他们能够应对的,更说跳下山谷寻求宝剑,如此机缘,与其强求,不如坐下好好感悟这一份玄妙,若也能像秋怀黎一般有顿悟,那便是意外之喜。 温夷光也坐了下来,秋意泊自然也跟着坐了,不很可惜,比起其他很快便能入定,他今日不知道怎么的就是没办法入定,心有些乱。他也不再强求,干脆将自己小心翼翼挪到了悬崖边坐好了,双足悬空,垂目看着那把天青色的宝剑。 真好看。 有点要……好吧,不是有点,是非常。 秋意泊也知道自己这样的心态并不好,换到严厉一些的阵法中他恐怕已经被扔出了,但是……又不犯法,拿不到多看两眼怎么了?在意就是在意,若说与旁道不在意还能解释说是维持一个形象,对自己说不在意那不就是自己骗自己?有意思吗? 他非常坦然承认自己的心思。 不摸不到,家非常冷,肉眼可见的冷。 秋意泊叹了口气,他身边刚好有一把插在悬崖上的宝剑,他顺手就将它捞了来,宝剑轻动,似要他手中挣扎开,秋意泊非常熟练的捏住剑格和剑身之间那一段,掏出自己存不多的保养套装给它保养了起来。 也不知道这柄剑在这里待了多久了,都有些生锈了。 修真界的剑都不是凡铁,抗氧化能力一流,要生锈真是一件非常难得的事,秋意泊了,摸出了他的双氧水修真界版本给它糊了一遍,用魔纹石炼制出的磨剑石细细给它磨,边还很眼馋瞅了空中那把剑两眼。 那把剑逐渐不动了,安静躺在他的膝头,任他作为。 他抽空看了一眼剑旁的石碑,上书道:剑名雨潇,凌霄宗洗剑峰第三十三代峰主梨萧道君佩剑,于合道之劫陨落。 掐指一算,这居然是自己便宜师姐,也就是孤舟真君的师傅梨萧道君的佩剑! 这好歹是一家子亲戚关系,秋意泊很够意思的换了一块上品魔纹石炼制的磨剑石出来给它磨,介于朔云道君(的剑)喜欢又奶又甜的草莓牛奶味,于是他也取用了那款油膏给这把剑做滋养抛光,这剑还真没反抗,乖巧随便他折腾。 朔云道君喜欢草莓牛奶,梨萧道君也喜欢草莓牛奶……秋意泊思考起来要不等出了剑冢给孤舟真君也整个草莓牛奶味的油膏试试?感觉这品味有些一脉相承。 不他不一样,他不喜欢草莓牛奶!他要是有剑,他就给它上那种端洋气的雪松香气! 好不容易将这把剑磨抛光好,秋意泊抬手轻轻一掷将剑插回了原位,扭头一看众师兄弟还在入定,不禁怀疑起是不是自己干活速度太快了,怎么一把剑头到尾都保养完了,他们还没好? 他哀怨又瞅了两眼空中那柄天青色的剑…… 突他大腿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他侧脸一看,不知何时,他周围已经涌满了长剑。 它们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也装作好像来没动的样子,仿佛戳到他纯粹是他自己不小心把腿搁到了它身上。 但这个布局密度一看就知道有问题好吗! 秋意泊认命的掰开一溜儿的工具,保养长剑到怀疑生——他根本就不是什么来剑冢取剑的吧? 他是来剑冢养老院当义工的。:,, 56 第 56 章 “一个时辰了,还有弟子没有出来?”凌霄真君慢慢地重复了一遍:“可有派弟子跟随?” “回禀掌门真君,照惯例派了位弟子入内保护安。”顾绪面色有些凝重,将秋意泊他们的轨迹复述了一遍:“……自会合后,秋家兄弟等人放弃了螺光剑,再然后便……失去了踪影。” “澈水等弟子已经将他们消失的地封锁了起来。”顾绪道:“共有秋意泊、秋怀黎、秋露黎、温夷光、顾真、赵非、周一鸣、张何潇、游若晴九人失踪。” 凌霄真君眸色一沉,这些都是……这一届弟子中最出色的了。 他深剑冢不会有危险,若有人潜入凌霄宗再潜入剑冢也是天夜谭,但他总觉得其中心中有些不安稳,此事太过蹊跷,他不得不谨慎行事——不管是他,还是凌霄宗,都担不起一下子损失一届内门弟子的风险。 更遑论其中还有个天灵根,个地灵根,如秋怀黎这样罕见少有的天赋英才……甚至可以说凌霄宗下一代的希望都在这里面了。 他吩咐道:“顾绪你调遣弟子往山门巡查,加强戒备,令所有弟子归入洞府,封闭洞府,不得延误。” “是。”顾绪应了一声,即刻退走。 凌霄真君传讯给了离安、流宵位真君,令他们前往山门大阵附近探查,又吩咐春明真君带弟子坐镇内门,他则是亲自前往剑冢,同时传讯于孤舟真君,令其入剑冢将弟子带出。 “师兄,不用这夸张吧?”流宵真君的声音懒洋洋的:“说不定是哪位老祖宗看他们顺眼,留他们玩一会儿呢?” “这样最好。”凌霄真君道:“我已叫孤舟进入剑冢将人带出来,不管是哪位老祖宗扣着他们玩儿,总要体量我们做晚辈的心情……流宵,山门就交给你和离安了。” 流宵真君轻,声中却带着几分冷意:“师兄放心,若真有宵小胆敢擅闯我凌霄宗,定让他有来无回。好了,我去了,师兄你是不是年纪越来越大了,怎这啰嗦……” 凌霄真君喃喃道:“希望是我多心了……” 秋意泊自认速度可以,奈何这里的长剑都有些年久失修的味道,保养起来又要除锈又要重新打磨开锋,实在是麻烦,而且最重要的是他的油膏快用完了。 前头几把还能挑挑口味,后面就没得挑了,有什用什,这些长剑能让他感觉到它们明显有自我意识,也就是剑灵存在,能够表现出自己的喜恶,其中甚至有把长剑为了抢谁用哈密瓜口味都打起来了。 秋意泊:……好家伙。 他们凌霄宗的剑修(的剑)怎一个比一个喜欢甜得腻死人的口味?他喜欢的低调奢华有档次的雪松、檀木、龙延香就没什剑喜欢,就是没得挑了才硬着头皮让他上了。 等到所有的油膏都耗了个干净,秋意泊感觉自己都麻了,他侧脸看向了自己的师兄弟,现他们仍旧在入定中,一个醒的都没有。 别人就不说了,他哥秋怀黎这顿悟时间可真够长的啊,等到他睁开眼睛会不会一跃就成了大乘巅峰?别说,他还真有点期待,若是秋怀黎能成就大乘巅峰,秋傲天那本破就能当柴火烧了。 但这明显时间不太对劲了。 半个时辰,早就过了。 论理,他们应该已经被传送出剑冢了,可他们此时还在此处,没有人进来寻他们……难道他眼前的都是幻境?这一切都是假的? 也不像,这些宝剑整出了一个满坑满谷的剑就为了让他给虚幻的剑来一套保养……这是不是有点太可悲了? 傻子也道自己上来享受啊! 他又不是什带孝子,根正苗红凌霄宗三三代弟子,真要论辈分,这里好多剑还得管他叫师叔,有这折腾师叔的吗? ……出题了? 秋意泊皱了皱眉,侧脸和周围的剑商量了一下,抱了几把长剑在几位师兄师姐周围布置了一个基础的防御阵法,有这些剑在,再基础,也没有那容易打破。 再等等吧…… 一条殷红如血的藤蔓不何时自黑暗处爬了出来…… 孤舟真君神色冷然,与已在剑冢门口布局的凌霄真君一颔首,便错身而过,入了剑冢之内。 此时剑冢门口不少弟子严阵以待,皆是元婴以上修为。 此事非凌霄真君小题大做,而是事无不可能,剑冢之剑不会无端扣留门内弟子,上一回……不提也罢。 孤舟真君被吞入了黑雾之中,转眼便是被青石占据了视野,早有弟子侍立于一旁:“千叶峰弟子王澈水,见过孤舟师叔。” “带我过去。”孤舟真君言简意骇地道。 “是,师叔。”澈水应了一声,脚尖微点,飞身而去,人修为都不算低,几乎在通道中形成了道残影。 剑冢并非秋意泊他们所认的一层,而是三层,修建剑冢之时使用了一些特殊的办法,使内里看起来并无上下之分。如秋意泊这等弟子入内选剑时会被随机投放到某一层中,且一个时辰后便会被剑冢阵法传送而出,而持令入内的弟子则不受此等限制,入内后会固定传送到一层入口,也没有时间限制。 人自一层飞掠至二层末端,孤舟真君道:“他们在三层?” “是,师叔。” “可有什异样?” “并无。”王澈水回答道:“寒山弟子入了三层后便统一失去了踪迹,我等在剑冢内巡逻,并未现有人入侵的迹象。” 孤舟真君淡淡地应了一声,“那就好。” 忽然之间,一道蕴含寂灭之意的剑自下而上向王澈水劈去,王澈水行走于他的前,几乎毫无反抗之力的就被一分为二,可他却没有倒下,仅剩的那半个身体慢吞吞地回过身来:“孤舟师叔,你杀我做什?” “你是怎现的?我还以为我藏的很好。”王澈水面上露出了一些诡异的容:“孤舟……你猜猜,我是什时候将他做成傀儡的?” “我不想道。”孤舟真君中漆黑长剑自然而然的垂于身侧:“此等行径,着实令人恶心。” 王澈水恐怕早已死了,神魂俱灭,血肉之躯为人所控,可惜了他。 王澈水陡然大了起来:“哈哈哈——恶心?孤舟,你也不想想,我如此这般是谁害的?你确实是个人物,若不是我和你师妹流宵有生死大仇,我还愿与你结交一二。” 孤舟真君淡淡地道:“我不和一具尸骨做朋友。” 傀儡之术,为千年前邪道大派白骨教道统,想要修炼该道统,便要先将自己炼制成不生不死的白骨,再以血肉堆砌,期间为保自身不死,需以活人炼制长命丹,想要堆砌血肉,便要以童男童的血肉来填……白骨教的道统还有个别致的名字,叫做‘万骨枯’。 取一人功成万骨枯之意。 道统小成之后,便可习傀儡之法。此法需将修士剥皮化肉,炼制白骨,便可完操控该修士,甚至连修为、息都能一模一样,平日里甚至该名修士都不道自己已经成了人偶傀儡,照常一般生活,待到制作者想要用他的时候,便能瞬间夺取他的身体。 该道统过于阴毒,祸害凡人修士无数,往往所过之处,皆是空城,昔年流宵真君以化神境界一人一剑杀上白骨教,将白骨教悉数剿灭——外人只道流宵神乎其神,战力惊人,实际流宵在那一战中付出了惨烈的代价。 流宵千年前便已经是化神巅峰,半步便可进阶炼神还虚,可如今千年过去,流宵不过在渡劫中期,堪堪只晋升了一个半小境界,且现在陷于渡劫中期久久不得破境,皆是因为当年以秘法跃级剿灭三位化神一位合体大能之故。 不是他们放任流宵去送死,而是白骨教实在是隐藏得太好了,直到流宵将其剿灭,众人才道白骨教不是只有一位化神,而是三位,还有一位合体期的大能。 王澈水的脸已经彻底扭曲了,血和内脏流了一地,他却依靠半边身体好端端地站着,他眼中透露出疯狂之意:“……哈哈哈!没用的,已经来不及了……当年你师妹杀我满门上下弟子,如今我也杀你凌霄宗弟子,我可没有多取,我还给你们剩了点……” “可惜了,可惜了!你们实在是把那群崽子看得太紧了!天灵根,杀了多可惜啊……我应该将他也做成傀儡,对,还有那个秋怀黎,我看了他一路,虽是玄灵根,可当真聪慧无匹,假以时日,必成大器……还有那个秋意泊,呵呵,我或许应该去找一找秋家,你的个弟子都姓秋,说快要破境了?真有出息,这样的弟子合该入我白骨教才对……你凌霄宗又多个真君,届时要请我喝杯水酒哈哈哈——!” “聒噪。”孤舟真君不再他言语,一剑断了他的神魂烙印,不再停留,飞速往第三层而去——白骨教就如同附骨之疽,傀儡上虽有对神魂寄托,但杀之也不过是重伤对而已,只要对还有傀儡便是不死之身。 王澈水不过是他的傀儡之一罢了,他不道此刻剑冢内外有多少弟子已经成了白骨真君的傀儡,但既然凌霄师兄在外坐镇,他也不必担忧什……至于剑冢之中的弟子,只要有异动,他杀了便是。 若没有异动,便等出去了再慢慢排查。 昔年流宵不过化神,便能杀的白骨教满门,他如今大乘巅峰,难道还怕他们不成? 孤舟真君的身影如风一般自通道内拂过,不多时便已看见了前面严阵以待的弟子们,除却王澈水外九名弟子悉数在此,见状纷纷见礼:“弟子等见过孤舟真君。” “起。”孤舟真君道:“寒山弟子便是在此处消失的?” “回禀真君,正是。” 他们所守的地,是一条死路,往后便是实打实的墙壁,没有什密室,也没有什阵法。剑冢阵盘百年一换,每次都是春明真君所制,悉阵盘所有变动的就只有五峰峰主,没有其他人了。 秋意泊等人在此凭空失踪,几乎是不可能的。 孤舟真君道:“谁是负责追踪他们的。” 有位弟子向前走了一步:“回真君,是我等。” 孤舟真君正要说什,突然见另外七名弟子齐齐喝道:“恕弟子等失礼——!” 七柄长剑结成剑阵,迅速向孤舟真君攻来,孤舟真君眉目不动,中漆黑长剑只在剑阵中轻轻一挑,剑阵瞬间便被破了去,剑纵横之下,几名弟子狼狈逃窜,有人吼道:“孤舟师伯!你是真的孤舟师伯!师、师伯别动!有话好说!” 孤舟真君唇畔溢出一丝冷,几道剑出其不意地飞出,密不透风的将众人包裹,不多时一个个都鼻青脸肿地被钉在了墙上:“说。” 刚刚喊停的那个弟子——也就是离安真君亲传弟子何奈苦道:“师伯,刚刚有人冒充您被我们识破了,怕对去而复返,这才想试试您……毕竟要是您连我们都打不过那肯定是假的对吧?” “是吗?”孤舟真君话音未落,何奈便被从中一分为二,他目光呆滞,转而又变得疯狂:“孤舟,你又看出来一个……你猜猜,你这些弟子当中,还有多少人不是我的傀儡?” 众人先是对孤舟真君悍然杀人流露出了一丝恐惧,其实他们并非完确定面前这个孤舟真君是不是真的,按照之前何师兄的说法,如果他们打不过,那孤舟真君就必然是真的孤舟真君,哪怕是假的,他们也要当他是真的——保命为上。 然而等到何师兄被杀,叫破了自己的身份后便越的恐惧,这一份恐惧不在于对孤舟真君,而是对同门之间的不信任……何师兄已经是傀儡了,什时候的事情?连何师兄都被人变成了傀儡,那他们身边的人呢?他们身边的人还是真实的吗? “恶心之极。”孤舟真君淡淡地道:“若是互相猜忌,便盯紧了对,如有异动,尽可杀之——” 此言一出,众人越乖顺了起来,一个个噤若寒蝉,立在原地不动。 他们已经不是昔日里被养在寒山的弟子了,他们已经经历了风雨,道怎样才是对自己最好的。刚刚控制何师兄的人的话意思非常明显,他就是要挑拨他们互相猜忌,他们若是互相厮杀才如了对的算盘,孤舟真君,不要异动,老实话,若师兄弟中真有人为他人所控,等到出去后必然会被查出。 孤舟真君站在原地,静静地等待着。 有人大着胆子举起了,众人目光不看向了他,他小心翼翼地道:“真君,我们便在此处等着吗?” “否则?”孤舟真君道:“只需等待即可。” 凌霄真君必然已经现了题,他会在外排查,而他在内,只需要控制好面前这八个人,那些崽子们就不会出题——入剑冢,必须要过凌霄真君这一道,若无令牌,除五峰峰主外谁也进不了剑冢一步。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有人垂眼看着自己的脚尖,有人满身冷汗,忽地有人低声道:“各位师兄弟,我等身受宗门栽培之恩,便是死也是死得其所——此人绝非孤舟真君!我才亲眼见到他于背后偷袭,杀了王师兄!” 话音未落,孤舟一剑已至,那人死得四分五裂,孤舟淡淡地道:“我说了,若有异动,尽可杀之。” “不想死的,就安分些。” 孤舟并不辩解,他也无需辩解。 扭曲的藤蔓如异兽的经脉,在暗处盘缩成一团,秋意泊若无所觉得坐在悬崖边上,晃荡着条腿,这不是很无聊嘛,他也不想的。 可以的话他也想一起打坐入定,可惜没这个缘分。 不过他修为也涨的够快了,有时候他都分不清楚究竟他是天灵根还是温夷光是天灵根,他怎修为长得比温夷光还快?说筑基的时候会将人的身形固定,他不想当天山童姥,修为慢点也好。 他随抽过了一把剑,这把剑通体雪白,连剑身都是像玉做的微微透着光,好看极了。 “你真好看。”秋意泊看了一眼石碑:“微光,这名字真好。” 微光剑轻鸣了一声,看在这个崽子特别会说话的份上,随便他抱着。 那条藤蔓上突然长出了一只眼睛,眼睛在剑阵中的少年们和悬崖边毫不设防的秋意泊只见来回的看,最终选择了那更小的崽子,这个小崽子他道,也姓秋,秋家真是人才辈出啊……明明是个玄灵根,于境界感悟却格外有天分,这样的傀儡,也不亏…… 血红藤蔓扑了出来,秋意泊陡然回首,一持剑砍在了血藤之上,只叮得一声,血藤如钢铁铸造一般分毫未损,微光剑也是如此,只有秋意泊的麻了。 ——对的修为在他之上,而且高出很多。 下一秒,血藤卷上了秋意泊的身体,将他整个人悬在半空,一条藤蔓升了起来,藤蔓上居然长出了一只满是红血丝的眼球,它滑动着观察着秋意泊,藤蔓摩挲之间出了类似于人声的声音:“……怪……你……倒霉……呵呵……” 秋意泊眨了眨眼睛,身体一颤,便是一副要哭不哭慌得六神无主的害怕模样——一般来说,对没有直接杀他,说明他还有可利用之处,并且对对他戒心极低。 等位替换,他若是在这条藤蔓的位置上,如果他对着个小孩儿没有所求,就会直接杀掉他,有所求,那就直接打昏了了事,还聊天?怎?不道反派死于话多吗? 这可是在凌霄宗,一个随时会有排名天下第一的男人出现并爆锤闯入者的地。 “你、你是什人!……呜……你好可怕……”秋意泊哽咽着说:“你放开我,好疼!……你为什要抓我!” 血藤摩擦越顺利了起来:“小崽子,我也不想抓你……呵呵,要怪就怪你太蠢,明明有剑阵在,你却不进去,我不抓你抓谁呢?” “……那你抓我做什?”秋意泊眼睛里蓄满了泪水:“我爹……我爹是秋临淮,我师祖是孤舟真君……你不要杀我,不然我爹和我师祖一定会替我报仇的!” “呵,我道。”血藤缠绕在他的四肢,一根藤蔓点在了他的后颈上,带来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我现在就将你制作成我的傀儡……你放心……虽然疼了点……但很快就不疼了……” “傀儡?傀儡是什呀?”秋意泊缩了缩脖子,又道。 他试图拖延时间,等那个天下第一出现。 “你见过皮影吗?” “皮影,我见过!”秋意泊眼睛一亮,充满了孩子的天真:“可以将人做成皮影?这好玩吗?这个容易学吗?我可以学吗?” 血藤沉默了一瞬:“……你想学?” “不可以吗?” 白骨真君没有立刻动,他承认他心动了——他需要一个传人,需要一个人来继承他的道统,秋家出了秋临淮、秋临与、秋怀黎、秋露黎,还有眼前这个小小年纪却悟逆天的秋意泊,如果秋意泊愿意加入白骨教,他也并非非杀他不可。 一个凌霄宗亲传弟子,叛门而出,加入了鼎鼎大名的□□……想着就很有意思。 比将他做成傀儡更有意思了。 却是做成傀儡,他也能让秋意泊叛门而出,加入白骨教,可被控制的,怎会比他自愿加入更有意思呢?更何况他以后还可以继承他的道统,将他的白骨教扬光大……实在是太有诱惑力了。 “好啊,我可以不杀你,但你要道心誓。”血藤摩挲着说。 秋意泊眨了眼睛:“道心誓,是什呀?” 血藤耐心地道:“你不需要懂,跟我念:我秋意泊,如今愿以道心起誓,日后必然叛凌霄宗而出,加入白骨教,继承白骨道统,从此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只要你念了,我就放过你,还教你做皮影。” 秋意泊盯着那只眼睛,突然道:“哦……那我确实是不能。” 血藤一顿,眼球在藤蔓上狂转:“你骗我?!” 秋意泊叹了口,垂眼看向了那把天青色的长剑:“你再不出,我可就真的死了——!” 鹤唳长霄,一抹青色流光划破长空,秋意泊只觉中出现了什,臂像是被人握住了一般,以凌霄宗最简单的青云剑法第一式向前挥去! 才还坚不可摧的血藤在青光之下化作了齑粉,寸寸消散,血藤摩挲着出了恶心又诡异的声音,却再也组不成任何词汇,秋意泊握着长剑,心道:这波不亏,摸到了。 他又不是傻逼,明道有题还站在这儿等着挨揍,难道剑阵那小容不下一个他吗?!还不是眼馋这把剑,赌一把,赌一把对有意识,赌一把是对把他们挪到这里来的,赌一把……它会救他。 他轻轻地在剑身上抚过,诚心诚意地夸道:“你真是我人生中见过最美最强的一把剑,我师祖的孤舟剑都不能与你媲美。” 下一秒,秘境溃散,秋意泊和黑着脸的孤舟真君对面而视。 孤舟真君:“……” 秋意泊:“……师祖好!” 救出了秋意泊等人,事情就变得简单了起来,该核查的核查,该过检的过检,修真界不是白长岁数不长脑子的,白骨教这个道统这恶心,自然会有大能出研了相应的法器,在已有白骨教混入的情况下直接把人往法宝前面晃一圈,就能查出对神魂还好不好。 解决了一切事端,凌霄真君终于腾出功夫来见一见小师叔。 凌霄真君的藏在袖中,指尖微微抖,他眼皮不自觉的跳动着,总觉得大事不妙——比白骨教闯入凌霄宗还要不妙。 他微着秋意泊道:“小师叔可有所获?” 小师叔他没把剑冢也给薅走吧? 秋意泊诚实地摇了摇头:“没有挑到合心意的。” 那就好。 但是作为掌门,这句话不能出口。 凌霄真君温和地道:“小师叔不必馁,说奇石已经在为小师叔攒天材地宝了,等到小师叔踏入炼化神之境,想必就能拿到自己的本命剑了。” 秋意泊点了点头:“我也是这想的……对了,掌门真君,是否可以给我一些丹砂石、含珠草、金化水……” 秋意泊一口报了数种材料,倒都不是什很贵的材料,但是份量不少。凌霄真君颔首道:“自然可以,只不过小师叔要这多材料做什?” “做油膏。”秋意泊拉开了自己的芥子空间,从中抱出了一堆……嗯,一堆长剑。 他苦恼地说:“这些剑非要跟着我出来,要我给它们保养一下,不然它们就不回去了。还有剑冢里好多剑,也要我给它们保养,这些本不该掌门真君要的,可剑冢里剑太多了,我的贡献值不够保养那多剑。” 凌霄真君的目光落在那堆横七竖八的剑上。 疏狂剑,凌霄宗第七代掌门配剑。 雨潇剑,洗剑峰第三三代峰主梨萧道君佩剑。 沐风剑,苍焰峰第三一代峰主配剑。 …… 这些都是其主陨落后进入剑冢再也不曾出现的宝剑,连他进入剑冢时都不曾见过它们的身影。尤其是疏狂剑,就那宛若废铁的躺在一堆剑上,看得他眼睛都疼了。 凌霄真君声音干涩:“……这些都是认小师叔为主的?” 秋意泊眨了眨眼睛,显得无辜又乖巧:“不是呀,我只是替它们保养一下,它们久居剑冢,都叫浮灰弄得粗糙了……掌门真君,是不用替它们保养吗?” “……”凌霄真君:“……自然是要的,这些都是尊长的爱剑……” “……我给您准备一些极品的材料。” 用下品的也太不尊重前辈们了! 秋意泊绽开了一抹容:“多谢掌门真君!” 凌霄真君:“……” 他又想去祖师爷面前上香了,想换掌门可以直接和他说,他已然大乘巅峰,并不贪恋权势,真的,卸任掌门他就可以专心去闭关寻求突破了。 早如此,那一年就让秋意泊跟着奇石真君回百炼山算了。 这小师叔他们凌霄宗是真的养不起了。 他有种预感,剑冢可能……可能也要没了。 果然,下一秒秋意泊拿出了一枚令牌:“这是疏狂剑送给我的……它真好看,可惜不能认我为主,真君,我真的从未见过这美丽又强大的剑。” 躺在地上的疏狂剑出了一声愉悦的轻鸣声。 凌霄真君:这和认你为主有什区别? :,, 57 第 57 章 “小师弟,有新货吗?”周一鸣警惕地望了望四周,压低着声音问道。 秋泊也低声道:“有,有三号‘虹’系列,还有点新口味的油,周师兄,看在我们熟的份上……” “我懂我懂,我可终于等到三号‘虹’了。”周一鸣暗搓搓将一个纳戒放到了秋泊手中:“再要两个新口味的油。” 秋泊接了纳戒,将里面的材料灵石扔进了自的纳戒,然后将周一鸣要的东塞了进,末了微微扬了扬声音:“周师兄你这纳戒没什么问题,不用修。” “好嘞,多谢小师弟。”周一鸣接纳戒,和秋泊相视一笑,笑得跟偷了鸡的黄鼠狼一走了。 ‘虹’系列是秋泊老老将剑冢的剑都保养完一遍后摸索出来的剑型,都说大道至简,那确是有那么几分道理,在经历了花里胡哨的‘影’系列后,‘虹’系列简单朴素,但是将一剑最基的特质发挥到了顶峰——便宜、皮、耐操、锋利。 而其中三号‘虹’就是虹系列中性价比最高的一款,对比起紫霄阁中由百炼山承包的制式‘惊’字系列剑来说,秋泊的‘虹’是性价比国产手机,一年一换不心疼系列,还能用到最新技术,而‘惊’字系列是很贵但可用很多年的进口手机,至于同是选拼命做半年任务就能买的‘虹’还是先攒个十年换‘惊’,这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反正秋泊现在手头‘虹’出来一批就被抢走一批,不光是书院的同窗,很多外弟子都不知道从哪摸到了消息,通各种渠道求取一‘虹’字剑——事情说来也,说来也短,从明霄书院毕业的内弟子上一批都在金丹、元婴期了,秋泊这种区区练气期做出来的剑再好也不适合他们,但架不住人都有亲戚朋友。 某位内弟子外得了一秋泊的‘虹’系列,见东好就转赠了在外的堂姐,然后这玩儿就在外火了起来——外弟子当中练气、筑基者如云,恰好是‘虹’系列直接用户群体,价格不算贵,又能吊打制式青云剑,这还要什么自行车? 整得书院同窗问秋泊买剑都整得跟九十年代天桥底下买黄碟似地,都得悄悄地来。 今年大家都进入明霄书院了,也不再是简单的关在山头上上课,而是更偏向于自由的大生活——但要做宗任务攒平分,年末还得考试,两者都关了才能顺利升到二年级。 秋泊的平分是足够了,他接了凌霄真君定向发布的宗任务,给宗定制一百‘虹’字剑,这一个任务就能顶一年的平分,让他不必再做其他诸如扫撒广场,某某地方替某某峰主采野果之类的任务。 “泊儿!”突然有人唤了他一声,秋泊转头一看,却见是秋露黎,秋露黎道:“你快回洗剑峰吧,孤舟师叔传你呢。” “哦哦。”秋泊应了一声,秋露黎最近接的任务是给洗剑峰补种点花草树木,被顺口吩咐一声也不稀奇。 刚好这里也没事了,秋泊收拾了一下便回了洗剑峰。刚从天空中落下,他便见到一个熟悉的小老头站在他洞府前笑眯眯地朝他招手。 秋泊看到了他,下识便笑了起来,随即又愣了一下,转而加快了脚步一溜儿小跑的了:“师傅——!你出关了?还顺利吗?!” 三年了,奇石真君终于出关了。 他闭关闭得悄声息,出也出得悄声息。 “练气巅峰了?”奇石真君看着眼前已经明显抽的了秋泊,还是没忍住在他头上揉了一:“咱们泊儿真不错……没什么大事,心境有些动摇罢了。” 他牵着秋泊往洞府里走:“听你师祖说你做了不少有思的物件?让师傅瞧瞧。” “也没有什么。”秋泊有些不好思起来,他确是因为炼器懈怠了修炼:“我炼了几个套组的剑,师傅替我看看,每次问我师祖,师祖都……” 奇石真君默契地接道:“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 两人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比起当一马当先全班最高境界的练气十一层,到现在大家平均练气十二层,班里的霸如温夷光、秋露黎他们都已经突破到练气初期了,他还是只有练气十二层。 不他自倒没觉得多着急,他一个玄灵根,前期可能是仗着穿书的缘故比别人多活了二十几年,心境突破稍微快一点也很正常,现在他和班里的玄灵根差不多境界,他还松了口气呢! 这才是一个配角应有的待遇嘛! 秋泊攒了一个洞府的品,和奇石真君就技术层面聊了半天,奇石真君于炼器那真是整个凌霄宗加起来都打不他一个人,许多地方随便指点两下就让秋泊茅塞顿开。 不知不觉中天已经黑了下来,秋泊突然想到孤舟真君仿佛有事情找他,便和奇石真君说了一下,谁料到奇石真君摆了摆手:“不急这么一半会儿的,我跟你师祖打招呼了……来来,你先讲讲你这一剑是怎么想的,怎么做了这?” 他所指的那永久增加了锢灵散的剑,秋泊最终还是将它做了出来,不因为锢灵散的材料太珍贵,再加之源自螺光剑的灵感,后续增加了不少妖兽材料,论这价格直接上天,秋泊一直没能出手。 他想了想道:“因为觉得临上毒在是太麻烦了,还有就是当刚从踏云境里出来,妖兽在身体强化方面同阶很难对付,这才想出来如果上个毒,阻碍对方灵气循环会好打一点……” 奇石真君仔细地听着,不断地点头:“是这个理,但是于旁左道了,它更像是一件法宝,而不是一柄剑。剑修就是战力强大,越境挑战稀松平常,你想法是好的,但凡有些傲气的剑修恐怕都不屑于剑,若是放到集市中倒是好东……嗯,你最新的这一套就做的不错,有点味道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秋泊被夸了后眼角眉梢都是笑,“我后来进了剑冢,那些剑给了我很多启发,只要够快,够坚韧,其就是一柄适合剑修的剑了。” 奇石真君也十分满秋泊的进,两年前闭关是因为他突然感受到心境有所波动,他并不适合立刻就渡炼虚合道大劫,故而只能立刻闭关压制修为,期间最担心的事情就是他不在,秋泊便疏忽了炼器一道,没想到出来一看——好嘛,秋泊合该就是他徒弟。 他都想嘲两句孤舟了,看,徒弟给你快三年,你也没教出个什么鬼来不是? 奇石真君又和秋泊聊了两句炼器上的事情,转而问道:“听凌霄真君说你在剑冢中所获颇丰?可是寻到命剑了?” “没有。”秋泊手一扬,一柄天青色剑出现在他手中,正是第十七代凌霄宗掌配剑疏狂剑。下一秒疏狂剑化作了一只体态修的仙鹤,修的颈项看似不经间在他肩头蹭了蹭,翅膀微微扇了扇,高傲地看着奇石真君。 秋泊虚虚地环住了它,一手在仙鹤脑袋上扒拉了两下,仙鹤纠结了一下,舒服得眼睛都眯了起来:“这是疏狂剑,不是我的命剑,师傅你看,它真好看……我见剑冢之中宝剑蒙尘,心有不忍,便想替它们重新打磨一番,没想到东没带够,在剑冢中间也有限,有些剑就跟着我出来了。” 奇石真君看着他,秋泊也笑盈盈地看着他,微妙地达了共识。 奇石真君笑道:“那敢情好,看来我这剑匣没有白炼,恰好适合你。” 说着,奇石真君一手微拂,一柄看似普通的剑鞘便出现在他的膝上,秋泊接仔细品味了下,剑匣,说白了就是储存剑的地方,这剑鞘看着小,则里面空间宽广,每个剑槽都有特殊的阵法环绕,可跟随剑的特性而改变环境,别说将剑放入其中了,秋泊感觉要是自放进都舒服得很。 “多谢师傅!”秋泊还真的需要这个,这些剑冢的剑跟着他出来,只能委委屈屈地待在芥子空间里,芥子空间那说白了就是个堆满了杂物的房间,就算秋泊给它们收拾了片地方出来,想也知道不会太舒服。 秋泊一手搂着鸟脖子:“疏狂,你进试试?” 话是这么说,则已经是拎着鸟脖子往剑匣里塞了,仙鹤低鸣了一声,化作了一道青色流光钻入了剑匣之中,随即又出了来,欢快地鸣叫了一声。 秋泊一派真诚地道:“你这么好,当然值得最好的。” 仙鹤眼睛动了动,不动声色地使劲往秋泊身上蹭了蹭。 奇石真君:开眼了,原来他徒弟是这么哄剑的……? 他突然理解了凌霄真君那一脸菜色是怎么来的,这么会说话,剑冢里那些沉寂了千上万年的孤寡老剑怎么抵得住? 按照秋泊的说法就是:明知上卖包治癌症高血压糖尿病床垫的推销员是冲着钱来的,东也是假的,但是冲着人家天叔叔阿姨嘘寒问暖,这钱都觉得花得值,应当花,还花得开心花得值,还能支持一下年轻人事业,这没毛病。 秋泊将精血滴上剑匣,将其认主,当即目前身边所有跟着他的剑都放进了剑匣之中——他也不是骗它们的,他是真心觉得它们又美又强还惨(相依相伴的主人陨落了),有条件当然是怎么好就怎么对它们。 奇石真君就笑眯眯地看着他掏了百来形态不一,任一出世都能引得一阵小规模腥风血雨的宝剑塞进了剑匣之中,越发理解凌霄真君的思。 凌霄宗穷,他们百炼山有钱啊!根不怂! 他起身道:“走吧,跟我一道见见你师祖。” “是,师傅。”秋泊有些疑惑,却还是乖巧地跟着奇石真君了峰顶。 孤舟真君百年不变地就搁在峰顶松树上打坐,见他们来了也不起身,只是淡淡地与秋泊道:“临与在岐山遇险,目前正在百炼山休养。” 秋泊听到第一句话就脸色大变,听了第二句才好了些,但心脏还是砰砰地跳。 修士渡劫,还是渡境界大劫,别说年,百年都是常有的事,就如同他爹自他入凌霄宗到现在都没出来,他三叔下山渡劫到现在也没什么消息,秋泊初还问一问,随着境界提升也逐渐明白没什么好问的,哪怕知道了也不能插手后便没有再问。 谁想几年,第一个消息便是秋临与遇险?! “……那就好。”秋泊缓缓吐出一口气:“师祖的思是?” 奇石真君插嘴道:“你师祖的思是让你跟我回百炼山修行两年,等你三叔伤养好了再一道回来。” 秋泊心中一动,这中间有些奇怪,他和奇石真君明明待在凌霄宗好好地,为什么要百炼山?接三叔就更不能理解了,他三叔都快真君了,他连个筑基都没到,这一路上到底谁保护谁啊? 他还在问与不问之间犹豫,却听奇石真君接着道:“我也不瞒你,我修为至大乘圆满许久,已经快要压不住了,你与我回百炼山,我再认真教你两年,后我便要出游历寻求渡劫之法,恐怕没有那么多功夫再来照应你。” “原来如。”秋泊大概也能看出来,便放下心来。 渡劫嘛,正常的,哪个修士不渡劫?他现在也在练气巅峰瓶颈,说不定哪天也要渡劫了。他还问温夷光,秋露黎,顾真等人,问问这个筑基到底有没有什么征兆,三人回答不一,但大致还是相同的——就先感觉到瓶颈,然后某一天瓶颈突然莫名其妙松动了,感觉差不多了,闭关入定,搞定完事儿。 也没什么天打雷劈的,就是出了一身污浊臭汗。 秋露黎的原话是:至少准备三缸洗澡水,要是在洞府里洗的话那房间一个月之内就别进了,容易恶心吐。 ……听着还蛮简单的,不这种小境界渡劫自然不能和奇石真君这等大境界渡劫相比。 “那我回收拾一下东。”秋泊突然想起来,又问道:“师祖,剑冢的剑我可带走吗?” 孤舟真君的视线落在了他的身上,秋泊接着道:“不行的话我就先将它们送回剑冢里。” 孤舟真君并没有犹豫什么,道:“随你的思。” “好,多谢师祖。”秋泊应了一声,忽地有一物自天上飞了来,他下识的顺手一接,发现是一个特别大的沙漏——比他们平上课用的计数沙漏还要大。 孤舟真君道:“我洗剑峰惯例,下弟子日挥三万剑。” 言下之,了百炼山也别指望能全心全埋头炼器,打卡器拿着,等回来卡没打全就要他好看。 秋泊苦着脸收下了,“是师祖……师祖,我这离开明霄书院没关系吗?” “碍。” 奇石真君是有话直说的角色,连开后都说得特别理直气壮:“了又不是不回来,让你师祖给你发个任务就是了,照也能算分,多大点事儿……” 孤舟真君:“……” 秋泊也是没想到自居然能在筑基之前就能下山,秋临与已经和秋泊通留影石交谈了,看着人还算精,奇石真君也不急着带他直接坐飞舟回,反而是将他带到了凌霄宗附近的春溪城。 秋泊眨了眨眼睛,还有些反应不来。 “师傅?咱们不直接回吗?”秋泊好气地左看右看,上一次来还是四年前叩山的候,如今一看除了没有当那么热闹外,其他还是差不多的。 路上行人熙熙攘攘,照旧有贩夫走卒,两侧各色店面林立,若不是大家穿得都仙气飘飘的,和燕京也没有什么差别了。 “难得下山一趟,就来买些东。”奇石真君停下了脚步,问旁边的小贩买了一杯火焰果汁,递给了他:“你素日里就在山上修炼,也该接点地气。” 秋泊接果汁喝了一大口,他享受般的眯起了眼睛,好喝,不太甜! 他都快忘记吃东是这的享受了。 奇石真君见他如,不由轻笑——凌霄宗看似什么都不缺,则一个剑修派,对于弟子还是十分严苛的,若放在百炼山,筑基前吃点东算什么?难得吃两回也不见得就如何了。还有什么每日练剑,动不动就拉着他们后山被妖兽打得鸡飞狗跳…… 但若不严苛,也就没了剑修那一份一敌多,跨境挑战的底气。 奇石真君将秋泊带进了辉宝阁,就是他曾经捡了老爷爷的那个地方,在口迎客的小厮一看奇石真君和秋泊就知道是大客户来了,这老的这个看不出修为,小的这个看着不十岁,却已经是练气巅峰了,身上的衣服是凌霄宗的……他脸上的笑容能开出朵花来:“前辈,可是有什么需要的?” 奇石真君摸了一块令牌出来对着他晃了一下:“天字包间。” “原来是百炼山的前辈,真是慢待了!”小厮见了令牌,眼中色一变,变得越发恭敬了起来,引着他们入了包间后,很快就有一个穿着富贵看着和气的管事来敲了:“晚辈见真君。” 奇石真君抬了抬手道:“不必多礼,来是来收一些矿石的……最近极品玄水石行情如何?” 听见玄水石三个字,秋泊突然想到自纳戒中还有一批玄水石,他刚想和奇石真君说他有,不用收了,却见奇石真君微微摇了摇头,示有话稍后再说。 那管事的想了想,从旁边小厮手中取了两枚玉简,恭敬地摆在了两人面前,奇石真君取了一枚,识一探,边听管事的道:“近来极品玄水石稀缺,约五十块极品灵石才得一块,真君是想收一些,还是其他?” “五十极品灵石?”奇石真君摇头道:“罢了,取极品天青石、极品云母石、极品……” 奇石真君一口气报了十数种矿石,不带重的,秋泊在旁听得心驰往,这些矿石都好贵,之前奇石真君给他一些,不都是中品和下品,极品的他还真没下手——指拿它们做验炼着玩。 奇石真君顿了顿:“各来三千块吧。” 秋泊:“……?!”他没听错吧?这可不是什么鸽血石、丹砂石这种便宜的矿石,一块极品天青石就要百来块极品灵石,就奇石真君刚刚报的那一串数字,加起来快要百来万极品灵石了! 之前他三叔不是说凌霄宗维持一年开支也才十几万极品灵石吗? 奇石真君一口气砸了十年凌霄宗开支出? 管事的和秋泊是一个表情,不人家久经沙场,飞快地便调整了表情,恭敬地道:“禀真君,极品天青石的数量店库存不足三千,需要从别地调来,真君若是不介的话,可否等待三日?” 奇石真君道:“先有多少要多少吧。” “是。” 管事的出了,秋泊这才问道:“师傅,您买那么多矿石做什么?” 奇石真君带着一点笑看着他,对着他眨了眨眼:“这不是要带你回百炼山么?百炼山库中东不好随便调取,干脆在这里替补足了,免得上了山后不够使。你还差些什么?辉宝阁和百炼山也算是老交情,东还算是齐全。” 秋泊呐呐地道:“要……这么多吗?不会很贵吗?” 他三叔为了十万极品灵石……不,都不到十万极品灵石,就要他送给奇石真君当徒弟了!现在奇石真君一下子洒了百来万出来给他花着玩儿?! 这下子轮到奇石真君很讶异了:“贵?这算什么?” 他顿了顿,安慰道:“放心,师傅不会让你沦落到和他们一个地步。” 他们是指谁,很明显了。 指凌霄宗那些穷逼剑修。 秋泊:“……” 奇石真君想了想,给了秋泊一个纳戒:“这些你收着吧,平日里看中什么就买,别替你师傅省钱,年纪轻轻的,怎么好身上没钱?” 秋泊看了一眼,里面有一千万极品灵石。 啊这…… 奇石真君看着他瞪得圆圆的眼睛,笑道:“你将你那柄下了锢灵散的剑取出来,问问他们能卖多少?” 秋泊应了一声,叫了管事的来,将那柄剑交给了对方。 对方告了罪,捧着剑下了,不一会儿便有一位目露精光修为高深的老者了来,一见奇石真君便哈哈大笑:“我当是谁!原来是你!” 奇石真君也没起身,示秋泊叫人:“这是辉宝阁铂锐真君,论理你当叫一声师叔。” 秋泊乖巧起身拱手道:“秋泊见铂锐师叔。” 铂锐真君一屁股就坐在了奇石真君身边:“你这老货,什么候不吭声收的徒弟?刚刚那柄剑是他的手笔?我就想你怎么有心思整了花里胡哨练气的剑出来!” 说着,一个锦囊就落在了秋泊面前:“师侄,这是见面礼,收着!” 秋泊腼腆地笑了笑:“多谢师叔。” 奇石真君抬手给自倒了杯茶:“你铂锐师叔是辉宝阁的大掌柜,你问问他,你那柄剑市值多少?” 这等小事,其根惊动不到一届真君前来,只不铂锐真君见那剑手法特殊,与奇石真君有异曲同工之妙才特来见一见,他闻言就知道奇石真君的思,当即仔细地与秋泊道:“你这剑若论剑道,那是下乘,可若威力,却是上上之选。” “着急的话,千块极品灵石我现在就收了,若是还想再高点就等等,多得是那些豪世家愿给自家不器的崽子买一来保命护身,三千极品灵石吧!” 秋泊:“……” 好家伙,所穷得只是剑修对吗? () 。:,, 58 第 58 章 铂锐真君秋意泊沉默,便问道:“可是觉得价格过高了?” 秋意泊诚实地点了点头,他给师兄弟做‘虹’系列最便宜的就收三千贡献值,按照一万贡献值可以换一块价值十枚极品灵石的极品丹砂石来计算,一千贡献点市价一块极品灵石。对方说他这剑值三千极品灵石,换算一下就是三百万贡献值,哪怕是辉宝阁直接收,得一百万贡献值。 虽说在紫霄阁以贡献值兑换材料法宝是低于市价的,但不至于这夸张吧? 铂锐真君解释道:“你这柄剑,威力不去提他,最难得的是它能够为练气期所使用,这就远远超出同等威力其他品阶的武器了。” 秋意泊认真地听着,这他能理解,类似于他这柄剑是橙色装备,虽说比不上高等级的紫色装备,但难得是低等级就能装备——一般而言,除非如闯入凌霄宗的那白骨真君与凌霄宗有生死大仇,否则高境界的修士轻易不会对低境界的修士出手。 无他,丢人。 你说要是对方一练气期,你一筑基出手都有点以大欺的意了,但勉强能说得过去,要是换了金丹期来打练气,这不是丢人是什?说出去都是要为人耻笑的。 众所周知,只要是修仙的,这辈子都格外的长。 在这样的大前提下,同阶争斗有一神兵利器自然是获胜概率大大的提升了。 “再,你这柄剑材料上用的不算是寒酸了。”铂锐真君自觉这是谦虚的说法,实际上何止是不寒酸,甚至可以称之为奢侈。这柄剑底料倒是平平无奇,中品寒铁罢了,可光是锢灵散一味就值一百极品灵石,其中应该还凝练了练气巅峰妖兽的材料,看错的话应该是一条蛇的蛇蜕,让剑身拥有了极强的柔韧性。 最值钱的当然还是秋意泊的技术,能将这些妖兽材料做进去是一项,能将锢灵散的效果赋予长剑是一项,能将这柄剑做的轻盈无形灵活多变又是一项。 “最后,你是百炼山奇石的弟子,难道谁还会看你不成?”铂锐真君看向了奇石真君,眼中带着一点戏虐之色,奇石真君了翻了白眼,倒反驳。 那确实是,自己好不容易闯出点名声,给秋意泊造声势谋点福利他是半点意都有。他不必猜都知道若是铂锐真君将这柄剑放在辉宝阁,那些厮必然逢人便介绍是奇石真君亲传弟子的作品。 奇石真君这些年因着修为陷入瓶颈早已不再炼制什威力庞大的法宝了,就是随手弄点玩意儿,大多还喂了秋意泊,他的作品在可谓是有市无价,再加上百炼山出品必属精品,秋意泊这柄剑带点品牌溢价是常。 秋意泊秒懂,但一掰手指头还是有的赚,顿时开心得跟什一样。 敢情当年无悲斋道统的开启条件于一炼器师而言根本就不是难点,只不过自家很不幸全家都是剑修这才显得……有些艰难。 他眉间微微一动,腼腆地微笑道:“多谢师叔指点。” “我与你师傅算是老交情了,不必客气。”铂锐真君摆了摆手,转而就和奇石真君聊了起来:“听说你猫在凌霄宗里闭关,怎,和那帮子剑修切磋难道还领悟出点什来了?” “这倒是有。”奇石真君一顿,随即道:“有话直说。” “瞒不过你。”铂锐真君说:“我本是要上百炼山的,如今你在这里,我省了这点功夫——我想委托你制作一批法宝,不知你有有这兴头?” 奇石真君问道:“多?” “百件左右,水系,防御为主,品质上玄品到地品,若能出几件天品最好不过,有不强求,十年为期,价格给你在市价上加两成。”铂锐真君开就是老客户了,要求简单明了的说了清楚。 “为了王焰秘境?”奇石真君微微一索便知道是为了什:“还早,倒不必这早便开始谋划。” “不早了。”铂锐真君露出了一意味深长的笑容:“送你条消息,本次王焰秘境会提前十年开启。” “那还有二十几年,这儿你还是得上百炼山。”奇石真君的手指在茶盏上划了划,这数量太多了,时间短,门内务一向由他大徒弟负责,他是万不管的太上长老,他在此处答应了回头还不是他大徒弟难做人? “天地二榜倒是近在眼前,你怎不操心那?” 铂锐真君笑道:“我倒是想操心,但单子早就送到百炼山了,我还有什好操心的?难道他们还敢给我次品不成?——这好说,我只管找你便是。” 天地二榜这秋意泊知道,之前张先生有提过,不过哪怕是天榜,参与的境界最高被限在了化神期,根本不必劳动奇石真君出手制作法宝。 奇石真君笑了笑,又听他问:“说起来你这徒弟快筑基了吧?你给他挑好本命剑的材料了吗?若是缺什只管问我要,我给你打点折扣。” “我还以为你要白送呢!”奇石真君好气的唤道:“泊儿,既然你师叔都开了,你想要点什便说,咱们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秋意泊只当自己是死人,什都听到,安静地侍立在一旁当背景板。 长辈搁那儿开玩笑,当真的才是蠢材。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奇石真君要的东西都到齐了,他清点了一下便道:“那我就先走了,还有一批材料若是到了你直接派人送上百炼山吧!” “你要回百炼山?” “不然呢?” 铂锐真君掸了掸衣袖:“明日便是朔月,鬼市要开呢,你不带你家徒弟去开开眼界?” 奇石真君听罢,侧脸看向窗外的天空,脸上有恍然之色,他问秋意泊道:“泊儿,可想识识鬼市?” 原着里有提过这鬼市,叫‘山市’,每年一开,每次只开一日,且每次举办的地点都不同。传那是一位大能制作的法宝,这法宝早已有灵,自会寻找阴气最盛的地方停留,届时法宝中便会延展出一片天地,供人交易买卖。 鬼市之中不禁争斗杀伐,更无邪人妖之分,入内需以斗篷面具掩盖真容,提灯而入,远远望去便如幽魂齐聚一般,故而称之为‘鬼市’。 秋意泊颔首道:“多谢师傅。” “行,那就这下了。”奇石真君对着铂锐真君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便带着秋意泊寻了一家客栈落脚。 是巧,这客栈是当年秋意泊来春溪城时凌霄宗的据点所在。 与上次住在可放不同,奇石真君要了一间天字院,这院子里亭台楼阁,桥流水,精致非凡,已当于是一座临时洞府了,还自带防御阵盘,旁人轻易进出不得。 奇石真君又扔下了一阵盘,加固了院的防御,今日天光甚好,师徒两便漫步着到了亭下坐了。红泥火炉中冒出了一丝青烟,奇石真君拎着水壶放了上去,顷刻之间院内便有一股茶香萦绕。 悠悠的风拂过碧青的柳枝,又惹得一池微澜,数条锦鲤有人影便摇曳着游了过来,一片锦绣灿烂。 他抬了抬手:“坐,方才你若有所,可是有什想问的?” 秋意泊在奇石真君身旁落座,好奇地道:“师傅,王焰秘境是什?” 他在剑冢中看有前辈因为王焰秘境而陨落。 奇石真君十分耐心地解释道:“王焰秘境每五百年一开,其中蕴含了一条地火灵脉,便滋生了无数火属天材地宝,这秘境为东域几大宗门所持,一般是择取各大门派金丹以上弟子进入——其中十分凶险,若你能在二十几年后达到金丹境界,那八成有你一名额。” “原来如此。”秋意泊不瞒着奇石真君:“我先前在剑冢有前辈因王焰秘境而陨落……” “这有什稀奇的?”奇石真君微微颔首:“金丹期以上弟子可入内,不代表最高便只能进金丹,这王焰秘境化神境界以下皆可入内,这可不是踏云境那等过家家似的秘境,其中历来不乏杀人夺宝之。” 秋意泊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又道:“师傅,其实我有一道统,是关于炼器的……” 他将无悲斋的道统仔细说了一说,他本以为奇石真君会露出斥责或是惊喜的神情,结果奇石真君的表情……十分微妙,就是类似于想笑但是又不能笑的那种扭曲古怪的神色。 “你可知你三叔下山渡劫是渡什劫数?”奇石真君突然问道。 秋意泊老老实实地道:“不知道,三叔和我说。” 奇石真君抚掌大笑:“你三叔彼时与我等道他的劫数是赚钱,不赚够六万极品灵石绝不回来——那是我还在想究竟是为了什,你三叔不是那等将钱财看的极重的人,怎会遇上这等劫数……想到症结居然在你这里!” 秋意泊一顿,想到三叔临走前那种幽怨难言的神态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三叔的劫数居然是因他而起……说实话,这不该笑的,他应该愧疚才是,但……怎就这好笑呢!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双手一摊:“那办法,我们剑修很穷的。” 奇石真君听罢笑得前俯后仰,笑骂道:“你真是活宝!叫你三叔听非揍你一顿不可。” 秋意泊板了脸:“那我三叔可就以下犯上了,我可是他的师叔祖。” 奇石真君拍案大笑。 笑过之后,奇石真君才与他解释道:“其实并非是剑修穷困,当今上,除却体修依靠一具肉身,其余人总要仰仗兵器之利,受伤了得吃丹药,故而丹、器两样格外富裕一些罢了。” “再有,如铂锐方才所说,我即是当今炼器第一,又坐拥百炼山,自然不会缺钱财。”奇石真君接着道:“修剑战力无匹,修阵百转千回,修器身怀多宝,修医一丹登仙……各有各的好处,只不过我们这些老家伙素日爱开些玩笑,泊儿,你切莫一叶障目。” 秋意泊知道这是奇石真君在提点他,便色恭敬拱手应道:“是,弟子知晓。” 奇石真君微微颔首,又道:“你那无悲斋的道统,既然已在你手中,浪费是可惜,这两日不便,待回到百炼山,我便为你护法,且将你那万宝炉炼出来看一看是什东西,便是取长补短是好的,若是在无甚可学,便藏好了,待你叩问炼神还虚,便将这份道统传下去,算是了结了因果。” 秋意泊应了一声,转而打趣道:“师傅你对我真有信心,炼神还虚呢,我能不能叩问化神境界都是问题。” 奇石真君他如此说,便知道恐怕他还不知道自己灵根的情,他不揭穿他,只是道:“有何不可?玄灵根已是不错了,域真君其中天地灵根不过十占其三罢了。” 他先前就赞同秋临淮的决策,到如今就更不会说——炼器一道,本就不讲究什灵根,秋意泊明显是一极其有天赋的,他时间已然不多,与其说出真让秋意泊为其分心,还不如专心好好与他学一学炼器,反到秋意泊进阶金丹时自然就会明白自己是什灵根。 秋意泊被灌了一鸡汤,顿时对自己多了点信心,不过他原本就修为这件情放在心上,便觉得多有所谓,他顺手抽了摆在旁边的鱼食罐子往池中撒了点鱼食,叫那群在下头盘绕了半天的锦鲤能吃上两。 说起来他有许久过锦鲤了,不知道他在燕京家里那几百条锦鲤如何了,澜和叔有有它们养死……他出了一瞬间的神,又很快地回过神来,随笑道:“师傅你说的是,道法自然,机缘莫测,未来的情谁知道呢?” 他一配角,苟着就行了,升级那是他爹和他三叔的情。 “说不我哪天突然就……呃……” 突然之间,秋意泊心神摇曳,双目陡然失去了神光,他只觉得自己的神魂被躯壳里拽了出来,被扔进了一片苍茫天地之间,玄之又玄的感觉将他包裹,他不知道发生了什,可躺在这里却是无比的舒适安心。 奇石真君他如此,手中连扔出几阵盘,将此处层层包裹了起来。他轻笑着暗暗摇了摇头,不愧是天灵根,说顿悟就顿悟,半点征兆都有。 他又往阵盘中投入了无数极品灵石——这里可不是好地方,春溪城虽是修士聚集之所,可真要论灵气那绝对无法与凌霄宗内门提并论,不过所幸他不差钱,就无所谓了。 极品灵石中纯澈的灵气被抽了出来,猛然向秋意泊聚集而去,在他周围形成了肉眼可的白雾,幽然漂浮,将整座莲池都映得如仙境瑶池一般。 秋意泊恍惚之间仿佛看了一座石台,他不知道他是怎就摸到了石台的边缘,石台触手冷硬,却不掩温润平滑。 这是什?他在哪里? 他慢吞吞地想着。 他出神,骤然之间手下石台一震,将他惊得回过神来,只手下石台仿佛被什东西重重击打了一样,出了几道裂纹,他在看,石台却又是震了一震,碎石簌簌而下,居然露出一抹金光来。 他并不感觉如何危险,便呆呆地站在了原地,迷茫地看着石台被一下又一下的锤打,最后所有石片尽数剥落,石台已成了一座金台。 他应该站上去。 他这样想着,身随意动,缓步到了金台的中央。 脚下再度一震,他耳边便传来了戛玉鸣金之声,他不知怎的盘腿坐了下来,伴随着循环往复的击打声,金台化作齑粉散于空中,又成了一股玄妙的灵气融入他的身体,他闭目而坐,随着这一股微妙灵气,浊气出而清气入。 通身血骨仿佛要被融化了去,灵气如织,自它们中间穿过,血肉骨髓被一遍又一遍地梳理着,随着杂质被逐渐抛出,骨质转而成就似玉非玉之色,等到周身筋骨尽数化玉,那些原本应该是炙热的成了凉爽而舒适的。 他的身体变得格外的轻盈,甚至他觉得只要他想,他就可以飞起来。 那些灵气才又向的丹田而去,充盈丹田,溢散全身。 太和充盈,骨散寒琼。 原来是这意。 秋意泊座下高台再度显,此时却不是金台,而是玉台了。 剔透温润的青玉为台,支撑着他平地而起,直入云端。 随着最后一丝金粉在他的体内被消耗殆尽,秋意泊睁开了双眼,只周围白云袅袅,仙山环绕,举目顾,一时竟分别不出自己所在何处。 耳旁有风的声音,有雨的声音,有花开的声音,有草木破土的声音……间万声,皆入其耳。 奇石真君欣慰地看着秋意泊,虽然他家徒弟在仿佛跟粪坑里捞上来的,不妨碍他很想伸手碰一碰他头,夸他一句做得好。 一朝顿悟,便入了筑基之境——他才几岁?十岁罢了。 当真了不起。 秋意泊醒了过来,在那一瞬间他就明白他已踏入筑基之境了,他仔细地回响着方才那种玄之又玄的感觉,可惜却总是可望而不可即,再回不到方才那种状态中去了。 “醒了?”奇石真君的声音他耳边传来过来,这种感觉很神奇,明明奇石真君的声音还是维持在原本的音量,可是他却觉得来有那清晰过,仿佛他前耳边都蒙着一层薄纱一般,而如今那层纱被去除了。 “嗯,师傅。”秋意泊应了一声,他本想说些什,可一股恶臭突然涌入了他的鼻腔,那股味道极其恶心,如同在夏天摆了十天的泔水桶,馊臭的饭菜和动物油脂混合在一起的味道。他下意识就有些想吐,却又很快忍住了。 他睁开眼,便奇石真君满脸笑意地看着他,指着房间道:“快去洗洗。” 秋意泊连忙点头就一路跑了回去,奇石真君长袖一挥,院中起了一阵风,将那股异味吹得一干二净。 …… 秋意泊自房间里出来,天色都已暗了下来。他人都快跟虚脱了一样,怪不得当时问秋露黎,她的表情是那诡异。连他都受不了,别说天性就更爱干净的女孩子了。 奇石真君他这副模样,不由笑着摇头:“那些是体内杂质,谁人都要来这一回,以后变好了。” 就算是生在修仙界吃灵食长大的家子弟,体内必然携带杂质,或多或罢了。 秋意泊趴在桌上,任由凉风吹拂着,那些凉风似乎能他体内直接掠过去一样,感觉十分奇妙。 “师傅,这就是宗门不许我们筑基之前吃食物的原因吗?” 奇石真君想了想,决告诉他:“一部分是因为杂质。” “那其他呢?” “为了叫你们习惯压抑人-欲。”腹之欲算是人之大欲,若是连腹之欲都能克制,于其他方面便更容易控制。 “……” 言下之意,就是为了这点破原因故意折腾他们的呗! 秋意泊沉默了一瞬,忽地起身向外走去,奇石真君不由问道:“去哪?” 秋意泊恨恨地道:“去点菜!” 他错过了年的红烧肉酱猪肘蹄东坡肉炸鸡腿……今天他全部都要补回来! 人活着不吃肉还有什乐趣! 不知道有有大龙虾,他觉得他一人能干十只! () 。:,, 59 第 59 章 秋意泊狠狠地咬一口肘子,听说来自一头筑基期胭脂猪,被烤得皮脆肉嫩,一口下去满口流油,可他内心郁闷之情简直能冲破天灵盖。 ——据说筑基期会固定身形,神他妈他才十岁,难道真当天山童姥的节奏? 不啊,他还想涨到一米八的! 奇石真君见他一脸抑郁,笑道:“又怎?突破筑基不一件好事吗?谁又惹你不高兴?” 秋意泊自己的顾虑挑着说一下,惹得奇石真君拍案大笑:“谁跟你说的?超出常限,色返童颜,形悦心安,通灵彻视。移居别郡,拣地而安,邻里之人,勿令旧识1……此话不假,却不那解的——莫不你三叔又唬你的?” “那到底怎回事?”秋意泊含着肉模糊地问道。 这事儿他也就听过一嘴,没怎仔细问过。书院里同门进阶筑基,张生也没什特别嘱咐过,活似就又大一岁一样,有什好特别说的。 奇石真君摇摇头:“筑基之境寿数双百,十天界之中能人异士辈出,听闻有一界域孩童出生便有金丹之境,难道一辈子婴儿模样?那虚的也不去说他,所谓筑基,便将你的肉身固定在最好的年华里。” “一般二十出头左右,也有修士觉得十五六、十七八最好,端看人如何选择。” 秋意泊听罢,长长地松一口气,谢天谢地他的一米八应该快就能到来,但还忍不住追问道:“师傅你的意思……若我觉得五岁的模样才最好,我就可以变成五岁吗?” 奇石真君笑道:“那有何不可?不信你可以试试。” 秋意泊一顿,当即闭上睛,随着光影流转,他的身躯肢逐渐抽长,面容中那一分稚气退干净,眉若远山,鼻梁高挺,居当真成十七八岁的成人模样。 他睁开睛看看,转而拿一镜子仔细打量起来,越看越满意,他爹和三叔本就凌霄宗一枝花,到他这里自也不会差,最妙的眉之间还有几分他前世的模样,莫名让他有怀念。 见笑得跟只偷鸡的黄鼠狼一样,奇石真君摇摇头,屈指叩叩桌子:“看够就变回去,你年纪尚幼,强行拉伸骨骼于未来不利。” “哦。”秋意泊一听,为日后的一米八,乖巧地恢复原本的样貌,亏得衣物上有一基础的阵法,否则还容不下他这样肆意胡来。 明日夜间才鬼市,和奇石真君打招呼后便自己回客房休息。翌日起来,秋意泊想出去逛逛,奇石真君也不拘着他,随他去,只道天黑之前回来便。 左右秋意泊身上他给的法宝也不在少数,哪怕真冒出大乘期不脸面对秋意泊动手,只还在春溪城中,他便能及赶到。 秋意泊快乐地出门。 奇石真君突叫住他:“对,你若闲来无事,便去一趟天工坊,将下品炼器师给考。” “好,师傅。”秋意泊应一声,也没问为什便出门去。 既有奇石真君吩咐,秋意泊第一站就打算去天工坊,他不认识路,便跟客栈的伙计打听路线,那伙计对他可谓记忆尤深,毕竟天字院价格昂贵,可不什普通修士能住得起的。 他听见秋意泊去天工坊,便越发热情起来,面对着十岁的秋意泊口称‘前辈’,半点没有不好意思的:“前辈,天工坊就在城南百里巷,您沿着大路一直往南边走便。若您手头宽裕,在下便为您寻引路的来,只一块下品灵石就够,这春溪城中吃喝买卖,他们熟得。” 秋意泊一想也好,当即便同意。 那伙计也不走远,就到门口叫一声,快就飞奔过来几人来,他们衣着不算太奢侈,但却干净整洁,目光明亮,伙计选一和秋意泊年岁差不多的,引到秋意泊面前,与他道:“这小春,前辈您想去哪只管问他就行。” “多谢。”秋意泊道。 伙计对着秋意泊抱抱拳,便离开。 “见过前辈。”小春对着秋意泊拱拱手,热情地道:“不知前辈去何处?” 秋意泊想想说:“我想去天工坊。” “去天工坊路可有远。”小春引着秋意泊往外走:“前辈可坐马车?城中禁止修士御剑,前辈若赶间的话坐马车会快一。” 秋意泊道:“走过去吧。” 满打满算今天第二次来春溪城,到处走走看看也挺好的。 “好嘞!前辈往这边走——走过去也好,路上恰好能经过百花楼,百花楼的糕点一绝,前辈可以去试一试,还有长春斋的素面,报春阁的酒……”小春嘴不停地报一连串点名儿,听得秋意泊有晕乎乎的。 小春跟在秋意泊身后半步的地给他指路:“敢问一句前辈去天工坊买还卖?” 秋意泊好奇地问道:“这其中有什门道吗?” 小春答道:“若卖的话天工坊可不好去处,东比其他地收的低一层,若买的话倒还好一,只不过那其中有有头有脸的炼器师的作品,价格也贵得。” “原来如此。”秋意泊大概领悟到一点什,笑眯眯地道:“那可有什地推荐的?” 小春闻言笑容溢于言表:“若论买卖,那自辉宝阁最好,辉宝阁乃域第一交易行,公道妥帖也没有!” “那丹药阵盘之流……” “自也辉宝阁,其中应有尽有,还能免得前辈东奔走。” “辉宝阁的提成怎算?好赚吗?”秋意泊随口道。 小春顺口就说:“倒也没有提成,只不过引客人进门我能拿一下品灵石……呃?” 小春说完才意识到他说什,有惶恐地看向秋意泊:“对不起,前辈,我只……” 秋意泊腼腆地笑笑:“我就随口一问。” “多谢前辈。”小春松一口气,心想自己有仗着对年纪小,又一副初出茅庐的模样才说这多,若碰上脾气不好的修士他恐怕遭殃。他也不敢多说什,老实地带着秋意泊去天工坊。 其实这路根本就不怎远,走一炷香的间就到,秋意泊根本不觉得如何累,实属不必坐什车。 那一栋十分巍峨的楼宇,约有五层之高,雕梁画栋,威严十足。 小春驻足在天工坊外道:“前辈,那我在这儿等您。” “好,多谢你。”秋意泊颔首,独自入天工坊。 天工坊之中宾客寥寥,整正厅里显得空荡荡的,并没有什小厮迎宾待客,沿着墙壁摆满多宝阁,每一多宝阁上的物品按照种类、价格从上到下依次排好,非常符合秋意泊的习惯。 秋意泊沿着多宝阁转一圈,在法宝那几阁上多耽搁一间,多宝阁上有阵法,并不能取下细看,每一件法宝旁边还摆着介绍,上面写法宝的用途以及炼器师的信息,一目,十分便。 他还在看,旁边却迎上来一名灰衣人,他打量下秋意泊的面容,道:“这位小友,来天工坊可办什事儿?” 秋意泊道:“这位前辈,我想来考下品炼器师,敢问应该如何考取?” “……你?”对愣愣,转而道:“小友与我来吧。” 他将秋意泊带到一间房间前,敲敲门便推门进去,秋意泊也跟着他一道进,只见里面坐着一位长眉白须的老人,他拱拱手道:“柳老,这位小友来考下品炼器师。” 老人闻言抬头看向秋意泊,目光清晰而锐利,他微微颔首:“不错,你出去吧。” “。”灰衣人退出去。 秋意泊腼腆地笑笑,拱手道:“晚辈秋意泊见过柳前辈。” 在对打量着他的候,秋意泊也在打量着对。前这位老人只有筑基期修为,十指却粗壮有力,骨节突出,一看就常年做体力活的人,而刚刚那位灰衣人的修为他看不出来,至少也金丹期,灰衣人对这位老人却十分恭敬,显对的地位十分崇高。 “嗯,坐吧。”柳老抬抬手,直接当地道:“你师从何门何派?如今几岁?可有所作?若有就将你觉得你做的最为出色的交与我看看,若没有也不打紧,报名费一块中品灵石可有带着?没有的话就回去凑齐来。” 秋意泊想想,从纳戒中取出‘虹’三号,交给柳老,转而答道:“晚辈名唤秋意泊,师从凌霄宗洗剑峰,这我近期得意之作,还请前辈一观。” 他又摸出一枚中品灵石放在桌上。 柳老看也未看那枚灵石,直接接过剑对着日光细细看起来,半晌后才狐疑地道:“居凌霄峰的弟子?怪哉。” 他屈指一弹‘虹’字长剑,剑鸣清越,于日光下泛着一股令人望而生畏的寒意,又有一道虹光贯穿剑身,一柄好剑。“不错,此剑唤作何名?” 秋意泊答道:“三号虹。” “三号?还有一号二号?可有带着?一并取出来给我看看。”柳老道。 不愧搞炼器的同行,需知在凌霄宗他卖剑同门问他这柄剑叫什,得知叫做‘三号虹’就一脸不忍直视之态,遇上脾气差一点的直接能‘你这侮辱剑’挂在脸上。 “有的。”秋意泊身上带着‘虹’字一系列,整整七,其实从威力上来说差不多,就各有偏重,如轻、重、细、软……等等,比较贴合凌霄宗各种用户群体。 柳老看前两后不多看,将一支玉简送到他的手中:“收起来吧,你带着玉简去黄字十三号地火室,你这柄剑的材料里面有,只你能练出一一模一样的‘虹’,就算你过关。” “限……十天吧。”柳老道:“地火室做出来的东有特殊的气息,不想着耍小聪明,若叫我看出来,百年内便不得入天工坊。” “多谢柳前辈。”秋意泊拱手谢过,就带着玉简出去,外面灰衣人见他出来,他看一他手中玉简,便道:“随我来。” 秋意泊跟着他一路向内走去,没想到却越走越深,周围的空气也越来越炎热,灰衣人将他带入地下,连下三层这才引着他经过一排排小房间,最终停在带有‘黄十三’字样的房间前:“进去吧,十日后地火室大门会自动打开,若提前做完的话直接出来即可。” 房间门口还站着一名灰衣人,他从对手中接过一纳戒,转而又给秋意泊:“纳戒中便本次考核用到的材料,待完成后将成品与纳戒放在桌上即可——待十日后检验完毕,便可凭玉简去任意一家天工坊查看考核结果,届也会将成品交还与你。” “多谢前辈。”秋意泊应一声便走进去,大门轰关闭,秋意泊感知到有几层阵法打开来,将这里与外彻底隔绝。 秋意泊还第一次正儿八经的到用于炼器的地火室来,他原本以为和奇石真君给他上课的实验室差不多,实则全不同。这里最引人瞩目的便正中一缺口,其中冒着幽幽的蓝光,灼人的热意一波接着一波,几乎瞬间就将他逼出一层汗来。 沿着地火室的墙边还有一张极其宽大的桌子,什乱七八糟的架子之流一概没有,就平平整整的一张,秋意泊上前碰碰桌子,有惊讶——这桌子至少上品寒铁打造的,只不刻意锻炼它轻易损坏不的。 他将纳戒中的材料放在桌上,仔细一看居和他打造一柄虹字剑的材料一模一样,分毫不差。他微微一想便知道那位柳老的手笔,只随便看看,就能分析出法器的材料,可见对学识阅历远远在他之上。 秋意泊炼器用的灵煅法,根本用不上地火,他便查看一下周围,将地火给关掉。考核间十天,其实根本用不,他在山上不知道炼多少柄虹字剑,熟能生巧,平不偷懒的话两三辰就能搞定。 秋意泊手脚快,那毕竟考完他还想去逛逛街什的,这可压缩他自己玩的间。为有更多的间去玩,秋意泊就选一柄最容易打造的二号虹字轻剑。 熔炼矿石,去除杂质,塑形,二次煅炼,淬火,抛光,开锋一气呵成,不过两辰,一柄二号虹就出现在他的前,他将轻剑放入纳戒摆在桌上,就推门出去。 路过大厅,他还看见那名引他来的灰衣人,对看见他似乎目露惊讶之情,转而摇摇头就不看他。 秋意泊向他友好的笑笑,突想到什,上前道:“前辈,请问坊内否收武器?” 灰衣人颔首,将他带到大厅侧的一房间内,里面也有一位老人坐着,手中似乎在算账还什,手指飞快。 秋意泊取出三号虹放在柜台上:“请前辈一观。” 那老人看一便道:“十块极品灵石,确定卖的话签字画押……” 他一顿,又皱眉道:“小友,这柄剑货主可你本人?” 这就当于在提点秋意泊不拿长辈的东私自来卖。 秋意泊也不解释什,闻言道:“多谢您,我就想知道价格如何。” “那你去吧。”老人显也见多,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 秋意泊依次谢过老人与灰衣人,出天工坊。 嗯……这价格和他想象中差不多,虽虹系列与影系列有本质上差别,但价格上差百倍之多就有过分。 不得不说,奇石真君的名头可真值钱啊! “醒醒。”他轻轻碰碰靠在墙根瞌睡的小春,小春一激灵就清醒过来:“前辈,您出来?现下可去哪里?” 秋意泊笑道:“你才不说什报春阁的酒,百花楼的细点吗?带我过去看看?” “呃?”小春一愣,随即连连点头:“好,前辈,请随我来。” 秋意泊并不介意别人拿点回扣什的,大家生活的嘛,而且这回扣又不他出,只东好吃就可以,有候打广告和品质并不冲突。 他间紧迫,又人生地不熟的,与其随机盲选,还不如让小春带路呢。 他又道:“找一家酒楼吧,我饿。” 他出门还早上,现下却已经到中午,自从没有不准吃东的限制,秋意泊才不会想不开接着吃辟谷丹呢,他辛辛苦苦修炼,难道就为自己修成餐风饮露无欲无求的木头人吗? 那还不如不修真,回家当纨绔子弟呢! 小春斟酌一下道:“百花楼的席面也不错,前辈不如就在百花楼试试?” “也好。” 百花楼就在天工坊不远处,装修得精致华美,共有两层高,其中倒比天工坊人多得多,至少一楼坐满的。小厮见有客人进来便热情地迎过来,面露歉意地道:“客官,对不住,今日咱们百花楼一楼已经客满,二楼雅座倒还剩两座儿,您看?” 小春在旁提醒道:“二楼雅座可不便宜,前辈您不等一等?” 秋意泊不委屈自己的人,便道:“那就上二楼吧。” “好好,您请!”小厮点头哈腰的请秋意泊上楼,边喊道:“二楼雅座一位——!” 他并不跟上楼,而在楼梯前便止步,小春本也不欲跟上去,秋意泊笑道:“我还有事情想和你打听下,不如一起上去吧?” “多谢前辈。”小春应一声,就跟着秋意泊一道上楼。 二楼自有小厮接应,他引着秋意泊在临窗的一位子坐下,这雅座确实下点功夫在里面的,这位子说位子,不如说长塌,人可以整卧上去,长塌中央摆放一只小案,可供摆放吃食茶水,窗边悬挂着两扇竹帘,将明烈的阳光分隔成温柔的碎光,窗边还摆着一盆颇有意趣的兰花。 雅座两侧以屏风隔开,一口圆桌摆在中央,旁边还设一小架子,上面摆着纸质的书卷,而入口处设阵法,若客人不欲叫外人听到聊天声便可将法阵打开,便可自成一室。 人坐在此处,内可观优雅陈设,外可观繁华街道,自有一番悠闲适之情。 小厮将一枚玉简放在秋意泊面前,转而替他斟茶,边道:“客官瞧着面生,可第一次来?小店里最出名的便细点攒盒,若想热菜,也有上好的席面。” 秋意泊抬抬手示意小春坐下,自己则接过玉简看看其中记录的菜样,叫菜一汤和一细点攒盒,小厮便退下,秋意泊问道:“晚上的候我还想带我家长辈寻地用饭,可有什好推荐的地吗?” 小春想想道:“前辈想用精致的,还特色的?精致的有碧芳斋、如意楼,这两家食材新鲜,味道也好,每次我带客人过去鲜有不夸的……论好的话,我听客人说还碧芳斋稍好一。若想吃点特色的,那便去城的青竹巷,那处最热闹,吃食也多,大多春溪城本地的特产,去外地吃不到。” “多谢。”秋意泊一眨就想好去哪,去鬼市之前和奇石真君去碧芳斋,逛完鬼市差不多该吃夜宵,就去青竹巷! 奇石真君不想吃夜宵,他也可以自己去青竹巷的! 快吃食就上来,虽菜一汤,却也摆满满一桌,秋意泊招呼着小春一道用,小春前有不大好意思,却也小心翼翼地吃起来。 小春推荐的没错,这里的饭菜确实不错,秋意泊这种昨天大鱼大肉的人今天又没忍住吃三碗饭。 这才人生嘛! 秋意泊不动声色地摸摸肚子,他运动量足够大,多吃点应该不至于长胖才对。他眯着睛歪在塌上,有昏昏欲睡,他鲜少有这样全无事可做的间,精神松懈下来后就有犯懒。 其实仔细想想,他这几年过得真的忙碌,若不后面修为上来,他还得靠磕大力丸继续连轴转,他对自己居能坚持下来表示惊讶。 阳光温柔,光正好。 ——哎,他果不什主角人设,里不主角上酒楼必会遇到点什事情发生吗? 他还特意多坐会儿,屁事没有。 正想着呢,一道寒光突地刺破屏风向他袭来,秋意泊下意识的偏偏头,躲过那一道寒光,他顺着向看去,一枚飞镖。 紧接着隔壁就有泼辣的女声吼道:“敢惹你姑奶奶,不想活就直说!”:,, 60 第 60 章 眼着那头红衣绚烂,虽未人长了什么模样,秋意泊却下意识在心感叹:哇,一听就是个泼辣豪爽的大美人。 百花楼的掌柜也没等到人打完了再出来看着打坏的桌椅瓢盆抱头痛哭,反那把飞镖戳破屏风的一瞬间秋意泊就听了楼梯上的脚步声,随之来的还有至是元婴以上修士的威压。 “何人敢在我百花楼动武?是想叫我扔你出去,还是你自己出去?”来人听着声音像是斯人,话却十分直接了当。 一上来,隔壁就停了手,只听方才叫骂的姑娘道:“前辈,我本不欲在百花楼动武,可此人在此处污言秽语,还到我头上来了!不能忍!” 又有个声音就有些猥琐的男人道:“你怎么知道我的是你?怕不是有人耐不住春闺寂寞,叫人揭穿了心虚吧?” 那士也没话,只听哐得一声巨响,秋意泊通过屏风上的破洞,就那头连人带桌椅,不管是挑衅的还是挑衅的,一律都从窗子扔了出去。 就坐在窗边,便顺着向窗外看去,只那妹子和一个瘦小的男人已经在大街上打了来,临街的窗户探出了不人的脑袋,显然都是看热闹来的。 士道:“小赵,去楼下等着,回头记得问要桌椅碗筷外加屏风的钱。” “好嘞,掌柜,我就去。” 话春溪城不是禁止动武吗?两怎么就真的打了来? 秋意泊正么想着天,便有两名白衣飘飘的修士御剑来,手抛出一件法宝,干脆利落的将人束缚住,一人提一个把人带走了,小厮刚下楼,就到一幕,边追边喊:“前辈!两还欠着我百花楼的饭钱呢!” 其一个修士一手一拂,好伙,小厮也带走了。 春溪城有没道,明明是那个男的挑衅在先,可不管是上来的掌柜也好,还是巡街的城管也好,都是不问缘由,一视同仁打了。 秋意泊收回视线,不禁看向了屏风,恰好便与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睛对视,如所想,掌柜的眉目斯,容貌清俊,若不是方才亲眼着那两人扔下楼去,秋意泊都要觉得是哪个弱的秀才了。 秋意泊向拱了拱手,算是礼,对方也微微颔首,随即便从屏风那头转了过来,的目光落在秋意泊身后的梁柱上,那里钉着一枚飞镖,斯斯地笑了笑,道:“惊扰小友了,今日一桌就算是我百花楼请了,还请不要怪。” “那就多谢前辈了。”秋意泊也没跟对方客气,要不是躲得快,那枚飞镖还真就落在身上了。“那今日晚辈就先告辞了。” “小春,走了。”低声唤了一声,惊醒了还在愣的小春,正与那掌柜擦肩过时,便听对方道:“几日春溪城乱得很,小友若是无事,便早些回去休息吧。” 秋意泊顿了顿,估摸是因为鬼市要开的缘故,不人都聚集在了春溪城,对方是好意,秋意泊谢过了对方,也决定早回去。 两人下了楼,小春才咋舌道:“前辈,我也许久没到有人敢在春溪城动武了,真是吓死人了。” “哎?很吗?”秋意泊反问道。 “确是很。”小春解释着:“在城动武会执法队抓去城外矿窑做一个月苦力,除非能缴纳巨额赎金——一块极品灵石呢!谁交得!” 秋意泊想了想,问道:“两人都要吗?方才虽只听了两句,可分明是那个男修挑衅生事,为何掌柜的不听修辩解,直接就将两人都赶出楼了?” “只要是动了手都要。”小春道:“春溪城的规矩就是样的,若是有人挑衅生事,可以叫执法队将对方抓来,但只要私下动手便是同罪。” 秋意泊咋舌,也未免太严苛了。 两人又了两句有的没的,眼着就要到客栈了,秋意泊便摸出了一枚下品灵石并一包糕交给了,道:“好了,就送到里吧,今日多谢你。” 小春欢快地接过了灵石,却不接糕:“今日和前辈一道吃了饭就很好啦,不敢再收前辈的东西。前辈若有需要,只管叫客栈的李二管事叫我就行了,前辈再会!” “再会。”秋意泊目送了的背影离开,转扭头看了一眼背后,那掌柜的没错,今天城里确是乱得很,刚出百花楼就人跟上了,一路走的都是大路,对方也没敢动手,只一路跟着回了客栈。 秋意泊不再会对方,直接进了客栈带着还热乎的糕去找奇石真君去了。 是夜,秋意泊奇石真君摁头披上了一件带有隐藏境界气息的黑斗篷,兜帽顺着的头顶落下,将眼睛都盖住了。不过斗篷显然是特制的,虽然盖住了眼睛,却不影响的视线。 奇石真君又拿了一只面具给,示意戴上。 秋意泊眨了眨眼睛,一副无辜的表情:“师傅,要不我变换一下身形吧?我么矮,戴面具有什么用?” 形体特征太明显了。 奇石真君轻哼了一声:“又不是只有你一个年……老些,跟在我身边就不会有事。” “……哦。”秋意泊失落的在心噫了一声,其不是想要长大,是特别怀念一米八的视野已,不像现在只能跳来打人的膝盖。 奇石真君给戴了面具后还犹嫌不足,递给了一只手环。秋意泊本来还当是什么防御法宝,结果就看奇石真君也掏出了一只同款的手腕戴在了自己的腕上,微微催动了一下灵力,就看两只手环间出现了一根锁链的投影。 奇石真君满意地了头:“样就不怕你走丢了。” 秋意泊目瞪狗呆,“师傅你给我戴狗链?!” “什么狗链!你会不会话!”奇石真君斜睨了一眼:“是子母环。” 秋意泊抬了抬手,那锁链随着的动作居然还能叮咚作响,奇石真君顺势一扯,秋意泊就感觉自己一股巨力推着到了的身边,奇石真君抬了抬手,满意地道:“不错,走吧。” 秋意泊无奈地跟着奇石真君出门了,方出客栈,便道:“师傅,有人在跟着我。” “让跟。”奇石真君半都不慌:“人一多,难免就有想浑水摸鱼的,不必在意。” 秋意泊在心底给竖了一个大拇指,不愧是大乘期巅峰,目前修真界顶级战力了,根本不带怂的——之前问过奇石真君如果和孤舟真君打来胜负如何,奇石真君的意思如果是切磋,那必输无疑,但若是生死之战,死,孤舟也得在生死之间盘恒个数十年,端看运气如何了。 运气不好就跟前后脚一道陨落,运气好不定还能缓过来。 奇石真君都能和孤舟真君四六开了,几个跟踪的毛贼根本不在的眼里。 秋意泊本以为会和那些灵神怪异的小里一样,要走到一个特定的地方,绕树圈亦或者是其什么仪式感十足的行为才能去到鬼市,结果没想到奇石真君领着一路出了城,刚出城门就远处黝黑的山间有几幽幽的磷火飘动着,秋意泊下意识的抓住了奇石真君的手,惹得轻笑了一声。 “别怕,是人。”奇石真君随口了一句,带着御风行。那些闪烁着青蓝光芒的磷火随着距离的接近越来越多,直到形成了一条零散的长龙,在山间游走着,颇为壮观。 奇石真君在入口处落下,鬼市的门口居然还有个牌坊,牌坊下立着两个披着黑斗篷的人,奇石真君将两枚品灵石交给了对方,对方便木然地递了两盏琉璃灯来。 琉璃灯里燃的便是秋意泊方才到的磷火。 时心才定了定,原来是灯啊…… “多谢……”伸手接过灯,蓦然之间与那人对视,看清了对方在兜帽之下的面容,那人苍白如纸,脸上着两团又浓又大的猩红胭脂,大红嘴唇,双目漆黑,空洞无神。秋意泊看,便咧开嘴对笑了笑。 秋意泊:“……!!!” 秋意泊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冒了来,要不是奇石真君在侧,非扭头就跑不可。奇石真君察觉秋意泊突然用力地抓着,知道是看到了什么,低声道:“不必惊慌,历来都是用傀儡纸人凑个数,因着以前吓到过人便特意给纸人披了斗篷……” 就是没想到秋意泊比较矮,从的角度刚好看对方的面容罢了。 秋意泊欲哭无泪地道:“师傅,要不咱回去吧,我不想逛鬼市了。” 里面还有多惊喜在等着?不想知道了。 奇石真君屈指敲了敲的面具:“都是筑基境界的人了,怎么如此胆小?难道那些幻境都白经历了不成?” 秋意泊下意识觉得其似乎有什么含义,却也只当是奇石真君在训,只好在心默念了好几遍金光咒,才跟着奇石真君入内。 初人还是寥寥无几,越是往山里走,人就开始变得多了来,人人都是一副黑袍掩面的模样,手持青灯,乍看之下还以为是一群幽魂在山野间游荡。 又走了一段路,第一个摆摊的人终于出现了,地上潦草地铺了一张白麻布,青灯压在一角,照亮了上面的货。因着是第一个摊子,秋意泊不可免俗地看了两眼,上头密密麻麻地全是丹药瓶,贴的标签也简单,什么复灵丹、金疮药之流常的丹药,品阶则是有高有低。 不过比较奇特的是些丹药的瓶子都不同,什么青、白、黄、红……之前去辉宝阁的时候看了一眼,辉宝阁的丹药一律都是深深浅浅的红色瓶子,是辉宝阁特别炼制的,别没有。 本来以为奇石真君看不上些,没想到却一步上前,用粗哑的声音问道:“东西正不正?” “正,我以道心誓。”对方开口就把秋意泊吓了一跳,还用得上道心誓?可是修真界最严重的誓言了,修真界和现世不同,普通人一日餐誓,做不到顶多自我良心谴责,用道心誓做不到那可是真要挨雷劈的!且是劈到你魂飞魄散的那一款! 抬头看向奇石真君,正想问什么,却听接着道:“什么价?” “低两成。” 奇石真君大手一挥:“好,我全包了。” 摊主伸手一抖白麻布,白麻布便成了一只市面上最常不过的纳戒,报了个数字出来,奇石真君也没有多什么,直接付钱拿着东西完事,对方颔首,伸手拉了拉兜帽,便消失在了人群。 秋意泊才问道:“师傅,你买些做什么?” “自然是备用。”奇石真君领着接着往前走,前方的摊位逐渐开始变得多了来:“前头才是正经卖东西的地方,将摊子摆在么前头,就是急着出手的意思,总之便宜,回头哪怕随手送送晚辈呢?” 奇石真君的言下之意秋意泊听出来了,东西正、便宜、还急着出手,只能是东西来路不正了——抢的,或者偷的。 毕竟来路正的话大可以去各种药店里卖去,就算有所折价,也到不了两成么多。 “那为什么别人不买呢?”秋意泊又问道。 奇石真君答道:“怕惹麻烦。” 秋意泊有些沉默,其知道个世界远远不如现世来得安稳太平,但读书的日子在是太好了,跟以前在高大学里没有什么区别,大笑笑闹闹,哪怕同门了龃龉,比如王思欣那几个世子弟,白了也不过是夺宝,远远没有到杀人个地步。 奇石真君买些东西神色如常,大有稀松平常的意思在里面,可并不觉得杀人夺宝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甚至的一言一行都在告诉,很强,强到了随心所欲,哪怕种脏货想买就随手买了,别人担心会不会惹麻烦,不怕,因为没有人会因为几瓶丹药和一个大乘期对上。 哪怕对上又如何?还怕了对方不成? 奇石真君突地拍了拍的肩膀,指着不远处道:“想看看那个吗?” 秋意泊顺着指着的方向望去,便是一个卖法器的摊子,眼前一亮,连忙头,正欲过去,却奇石真君不动,有些奇怪的叫了一声:“师傅?” “你去吧,我在旁边等你。”奇石真君罢,从纳戒掏出了一张白麻布,到了路边一个空位里就地坐了,随手在白麻布上摆了些丹药——还就是刚刚买的那些。 秋意泊顿了顿,低声道:“师傅,你话告诉我一件事……可以吗?” 秋意泊罕有样正色的时候,奇石真君好奇地道:“你先。” 只听沉重地道:“师傅,你是不是把你的积蓄全给我了?” 奇石真君:“……?” 秋意泊接着道:“我真用不了那么多钱,您随便给我一就够我花好久的了,要不我先还给您?” 要是奇石真君不差钱,怎么又是买低价丹药,又是当场就摆摊赚差价来了? “……”奇石真君没好气地在头上敲了又敲:“你一天到晚在想什么?我是那等打肿脸撑胖子的人吗?你以为我是凌……” 真以为是凌霄那等明明心痛得要死要活还要撑出掌门风范的人吗? 不过种话不好和秋意泊直,毕竟凌霄真君连踏云境都含泪给出来了,总不好让赔了夫人又折兵。 奇石真君催促着秋意泊快去:“不去看了?那件法宝快叫人买走了!” 秋意泊侧脸一看便急急地走了过去,仰着一张小脸仔细观摩对方摊子上一个十分奇特的法器来了。 奇石真君看着不远处的秋意泊,心下暗暗摇头——一直看不太上凌霄宗搞书院那一套,若是教个规矩认个诗书,一年也就够了,非要将人圈在里面六年,等到一朝放出去……未免就有些太晚了。 自出关后第一件事,便是向孤舟、凌霄打听了秋意泊的一言一行,孩子哪里都好,悟性修为样样拿得出手,可惜就是太过平和了,明明都是一样书院里养出来的人,就是显得格外的不同。 就拿踏云境里那件事来,有几个同窗想要抢和温夷光的东西,出来之后温夷光对那几人丝毫不掩敌意,若是对方再犯,落到温夷光手里绝没有什么好下场。倒是秋意泊,面分笑,哪怕人不,也师兄师姐叫得欢快,浑然跟人在秘境里帮了,非手段歹毒劫掠一般。 要是血脉遗传,那也不尽然,父亲秋临淮,叔叔秋临与都是杀伐果断的角色,出了名的下手狠辣,也不知道秋意泊是像了谁,温吞得不知道怎么才好。 秋意泊若是一辈子不下山,一辈子都在山上修道练剑,研究法宝炼器,也就不去管了。可现下除了衍天宗那帮子老乌龟道统特殊外,哪弟子能永不下山? 带着秋意泊下山,其一是因为心境动摇,再过两年不得不入世求渡劫的机缘,故将秋意泊带回百炼山仔细教两年,以后就没工夫了。其二则是趁此机会多带识识人间百态,或许看多了也就好了。 秋意泊头耐心地等着前面的人将那件法宝放下了,自己才上前取了捧在手心观摩着。方才奇石真君一指就看到了一件法宝,是法宝,严格来是武器更为恰当。 它是一枚剑钗,顾名思义,平时在头上当簪做护身的法宝,想用的时候便拔下来就能化作一柄宝剑。 听来好像挺普通的,则里面的工序非常复杂。如之前做过的水剑,确能够盘在手腕上或者缠绕在指尖,好像和剑钗听着没有什么区别,但是它的本质是不会变的。它能够变形是因为它的主体秋意泊炼制成了液态,化作长剑时能够变得坚硬是因为有灵力打底,不是它的本体就是一柄长剑。 剑钗不同,它现了两种功能,在做簪时就是法宝,化剑时便是武器。 流宵真君就有一支剑钗,本来想求奇石真君出手的,但奇石真君要闭关,便又改托了百炼山另一位真君出手,将本命剑与剑钗炼为了一体。秋意泊和她不怎么熟,自然不好张口闭口要人本命剑来看。 奇石真君出关后事情一码接着一码,也没机会问其关窍。 就是没想到居然会出现在鬼市上。 剑钗哪怕是练气期的宝剑,价格也绝对不会便宜。 “位前辈,请问支钗什么价格?”秋意泊问道。 摊主身形微动,举了四根手指:“个价。” 秋意泊对比了一下自己虹字剑一百极品灵石的价格,试探性地:“四百极品灵石?” “放下吧。”摊主一顿,随即似是笑了出声:“四千。” 秋意泊是诚心想买,四千极品灵石话觉得贵过头了:“可以谈谈价格吗?” “四千,一个灵钱我都不卖。”摊主随手一指旁边的几件法宝:“那些全是四百。” 秋意泊有些犹豫地看向了旁边那几件法宝,东西好不好,几乎一眼便知,咬牙道:“好,就四千吧。” 此话一出,摊主倒是微微愣了愣:“我可没有心情与你开玩笑。” 秋意泊一手掩在袖,数了四千灵石装入了最普通的纳戒:“前辈数一数?” 对方伸手接过,数了一数,一分不差。 倒是有些刮目相看,将剑钗交给了秋意泊:“东西你拿好,认主吧——快去找你长辈去。” 话音方落,一只手就搭在了秋意泊的肩头上,以的修为根本就没有感知到对方是什么时候来的,又是怎么把手搭上来的,只听有个声音道:“呦,年纪轻轻,出手就么大方?” 摊主淡淡地道:“我劝你还是放下吧,背景恐怕不简单。” “一下子能拿出四千极品灵石,当然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 “我又不杀。” 秋意泊抬头看去,只一个戴着恶鬼面具的男修正盯着,目光阴冷滑腻:“小孩,你将你身上的纳戒法宝统统交出来,我就放你走,如何?” “你若是不给,那就怪不得我了。” () 。:,, 61 第 61 章 秋意泊第一个反应是有点慌,第二个反应是看向了奇石真君,奇石真君猫在那头,兜帽微微动了动,随即翘了个二郎腿,咧咧地旁边摊位摊主分了他一把瓜子,两就地磕了起来,一副标准看热闹模样。 秋意泊:“……”这是摆了让他自己解决意思。 不是说好斗篷可以隐藏气息和境界吗?为什么对方敢这么轻易就来拍他肩膀?这中间肯定有什么不对。 他刚刚暴露了点什么? 秋意泊在一瞬间想了很多,他习惯性礼,口称辈,捧着剑钗细细地看……这些都算是破绽,这里不是春溪城,城外动武并不犯禁。 “喂,小孩!把东西交来!” 秋意泊顿了顿,随即揭开袖子,露手几个手环:“哥哥,我有很多法宝,你要哪一个?” “当是全都要!”对方狞笑了一声,手刚伸到了一半,又突僵住了。 周围几个看热闹在手环露来一瞬间扭头就走,活似身后有鬼在追一样。 秋意泊歪了歪头看着他:“哥哥,你怎么不拿?” 他听有像对方传讯:【不想活了?!不快跑!这是个乘期老怪!】 【……什么意思?】 【他手全是能抗乘君一击东西!】 黑斗篷又是一僵,沉默地看着秋意泊,什么样角色手会全是应对乘期法宝? ——要么他本身境界会让他随时面对来自乘期危险,要么他是某位君最为宠爱后裔。 如果他是某位君后裔,对方会这样轻易地就把他一个放在鬼市这种危险地方吗?将心比心,他若有一位真心疼爱后辈,必是给他带着完全准备来。 无论是哪个,都不是他能得罪。 秋意泊一派天真地:“我看着很像是那种老怪物吗?” 【不快认错?!】 这声音很是熟悉,秋意泊看向了卖他剑钗那个摊主——好家伙,搁这儿玩钓鱼执法呢?一边卖货,一边抓肥羊,回头要是好欺负就把卖掉东西再捞回来,一本万利啊! 只是兜帽微微颤动弧度,仿佛颤在了周围心头,摊主更是仿佛被无形利剑刺穿了一般,遍体生寒。 他听他们传音了。 这小孩果是一个喜欢装嫩老怪物! 摊主急忙,一把揪住了黑斗篷,另一手则是将白麻布一抖一卷,化了一只纳戒,拱手:“辈谅,我们有眼不识泰山,这些权当给辈赔罪了,望辈高抬贵手。” 秋意泊轻轻笑了笑:“要是我说不好呢?” 黑斗篷也反应了过来,将手纳戒锦囊尽数褪下,捧于掌心之中:“辈,是我有眼无珠,望辈原谅我们一次!我们以心起誓,以后绝不再做这事情呢!” “正是!” 旁边群散得更快了,他们周围几乎已没有其他斗篷客存在了。和奇石君一嗑瓜子摊主摇了摇头,开口是一把苍老女声,她低声:“不快走?小心殃及池鱼。” “不走。”奇石君笑眯眯地捏了一颗瓜子:“友你这瓜子怪香,在哪买?” “春溪城百花楼。”对方又:“嘿,你当真不走?” “不走,走做什么?坐下。”奇石真君说罢,就秋意泊已往这边来了,就这两三句功夫事情已结束了,对方既深信他是乘期老怪物,自就不会多做纠缠。 那摊主一惊,转而就那老怪对着她身边这个热衷于嗑瓜子老头闷闷地:“师傅,你这样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过分什么?”奇石真君拍了拍旁边小板凳:“我不就在旁边?你怕什么?” “噫。”秋意泊坐了下来,奇石真君侧脸:“友,瓜子再来一把……多谢。” “泊儿,拿着,天咱们也去买一些带回山去……方才慌不慌?” 秋意泊也跟着谢过了那摊主,揣着瓜子磕了一颗:“慌。” 奇石真君嗤笑了一声:“我看你倒是挺镇定,半点看不慌乱来。” 秋意泊一摊手,按着奇石真君意思:“您不也说了,您就在旁边,我身这么多一串法宝,哪怕对方是个老怪,我就站着在那边挨打,您也不至于死不救吧?” “……”奇石真君沉默了一瞬,随即叹了口气。他倒是想叫秋意泊识识,偏偏又给了他那么多法宝,若是将他身法宝薅干净,他反而就不敢叫他去识了。 越是岁就是越是惜福,什么样意外都有可能发生,就比如方才,若秋意泊身没有发器,对方也不是拍他肩膀,而是直接一剑破了他丹田,一个方筑基修士,连元婴都没有,想死可太简单了,想活不是那么容易。 如果秋意泊被当胸一剑,搅碎心脉,就是他拼尽全力,也就是保他苟延残喘罢了。如果运气好,要是能坚持到带他去百草谷,或许能活下来,若是运气不好,那就是一命呜呼。 也罢,好歹是个有急智,他才岁,慢慢来吧。 秋意泊奇石真君乐呵呵地说:“你哪算陪我在这儿摆摊,是自己去逛逛?” 秋意泊撇了撇嘴,“我自己去逛会儿。” “去吧。”奇石真君一顿,接着:“若是遇了什么不能对付便扯一扯子母环,我顷刻便至。” “好。”过了方才事情,唯二好处可能就是他白嫖了很多法宝,外加觉得手腕这狗……子母环让他觉得安心了许多。 他拍了拍身瓜子皮,拱手对隔壁摊主致谢,转而提着琉璃灯向鬼市深处走去。 越是向内走,景象便越发光怪陆离。手中青灯照亮了山,白麻布随着风缓缓地飘动着,黑色斗篷看着几乎不着地一般。 这里逐渐了一些不穿斗篷和面具,他们多是商贩,热情地吆喝着,忽地旁边有一蓝光盛,秋意泊下意识侧目望去,只是一个光-裸-身汉,手持一个灼烧着蓝焰火把,口中含酒,向火把喷去。 瞬时蓝焰顺着酒精膨胀漫延,映了夺目光辉。 “刚炉菜包——!” “香甜桂花酒酿圆子嘞——!” 秋意泊走近了,闻到了一股甜甜桂花香气,不摊子坐满了斗篷客,有些已将面具摘下了,兜帽是垂着,家似乎都很遵守规矩,只专心吃面食物又或者与同伴低声交谈,从不去张望。 “老板,来一碗。”秋意泊递了一枚下品灵石过去,对方似乎早有准备,看也不看从旁边摸了个小布袋给了他:“这是找零,客官你拿好!” 小布袋里五枚灵钱——有一说一这小圆子挺贵,但在赶集嘛,涨价能接受。在历了世某个游乐园一根烤肠三块钱后他觉得自己非常多识广了。 老板手脚利落地便递了一碗酒酿圆子过来,秋意泊端着碗张望了一下,找了个有空位,向先来客:“这位辈,可否拼个座儿?” “嗯。”对方低低地应了一声,秋意泊便坐了下来,这酒酿圆子熬得粘稠,一粒粒香糯小圆子裹着酸甜汤水和四溢着酒香米粒,一口下去便通体生暖,舒服极了。 秋意泊是许久没吃到甜品了,昨天光顾着吃肉了,没来得及甜品就已撑得吃不下了。 其实只要忘记那些有可能发生危险,鬼市和春溪城里集市也没有什么两样……正这么想着呢,面不远处两个突拔剑斗了起来,群轰散开,让开了一片场地看他们打。 只要一动手,斗篷就遮盖不住境界了,两个筑基气息透露了来,刀光剑影,你来我往好不热闹。那两似乎有什么血海深仇一样,没几下双方就各自抛下了斗篷,连面具都不要了,双目赤红,势必要斗个你死我活。 有意兴阑珊地:“两个筑基有什么好打,加起来没有我一个修为高,散开吧,叨扰了家兴致。” 他旁边斗篷客笑:“那你倒是阻止呀!在这里光说不练,难是来充头?” “你——!” “哎,。”又有惊叹着:“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他们!” “怎么说?” 那解释:“左边蓝衣那个是水影宗忘尘剑,右边黑衣是齐家忘川剑,他们本是一对师兄弟,两自小一块长,情同手足,奈何为了一个女反目成仇,割袍断义,忘川剑直接叛门而回了自家,忘尘剑则是发誓一定要将叛徒斩于剑下。” “豁,你知怎么那么多!” “废话,我也是水影宗!” 他们这些话并未刻意压低声音——就算压低了声音又有什么用?在场哪个不是修士?哪怕是练气期,最基本耳聪目都是有,真不想让听就传音入密。 周围听罢都恍悟,这小门小宗八卦若不是当事,谁也没兴趣特意去打听。有:“那到底是什么样女子,能叫两兄弟为她反目成仇?难是惊鸿仙子不成?!” 那又:“我过那女子,最多只能称清秀罢了,八成是有什么狐媚手段……” 话音未落,秋意泊身边斗篷客就冷哼了一声,秋意泊下意识闻声侧脸望去,他好奇地:“友似乎不太苟同对方话?” 斗篷客伸手扯了扯兜帽,露了一截纤细手腕,几个玲珑玉镯叮咚响:“友,你说呢?” 对方居是个女孩子,他刚刚一直以为是个男来着,毕竟一开始答话时候对方声音分粗哑。 秋意泊眨了眨眼,不再看她,转而专注地看着场中,这么几句话功夫,群中已开始议论那女子究竟有什么狐媚手段了。或许是家都多了一层皮关系,此间话语难听得吓,分难以想象一群全不认识能用这么恶毒话评价。 秋意泊托着腮:“我确实不太苟同,或许割袍断义是真,反目成仇也是真,但是因为那个女子这就不太好说了……友,你看他们都已说成这样了,若易地而处,你会如何?我想总不至于连喝止都不喝止吧?反正要是我,我先一剑捅死那个污言秽语议论我心渣滓。” “但你看,两个没有一个回头,只顾着对方。” 斗篷客轻笑了一声:“友慧眼如炬。” 秋意泊愣了愣,缩了缩脖子:“真是啊?我随口猜。” 他目光灼灼,希望对方说点瓜来听,外面那个不合格,掐头去尾避重就轻,开始呢?过程呢?结果就说了个不轻不重结局。 “那些当真可笑,这随意便可推测来东西没有一个注意到。”斗篷客低声笑了笑,满是讽刺之意:“友想听?” “可以话。” 斗篷客比了个手势,“这里实在是太过嘈杂了,我们边走边谈?” 秋意泊想了想,便同意了,看这两个打架不如看温夷光和秋露黎互相切磋呢! 才下山两天都不到,他已开始想念小伙伴们了——他走得仓促,只来得及留了个纸鹤就走了,下想想应该去找他们当面说。 毕竟这一走就至少是两呢! 他与斗篷客一并起身,那斗篷客用传音入密与他:【此事说来话长,说来也短。有一个女子,她本是农家浣衣女,为侍奉双亲而成了自梳女,父母亡故后她便独自一生活。有一日半夜,她听到篱笆内有响动,本以为是进了黄鼠狼,过去一瞧发是一个受伤濒危男子,后她……】 这时候女子成婚后需要将头发挽起来,与未婚少女发型截不同。而自梳女就是未婚自行将头发盘起,立誓终身不嫁女子。 哦哦,言情典套路,听到门外有响动就把受伤濒危能异士给救了,从此对方一倾心! 对方接着:【她就报了衙门。】 秋意泊:【……哎?】 【衙役来之后将昏迷过去男子带走了,她本以为就应该无事了,结果第二日,那男子不声不响在了她面,扬言要借住几日,掩耳目,逃避追来杀手。】 【她男子容貌俊美,气宇非凡,料定他不是普通……】 嗯……这总该救了吧? 【她便假意同意了,第二日门浣衣时候又报了衙门,躲到了要好姐妹家住了几日……】 好家伙,这位女主不走寻常路啊! 秋意泊满是期待:【后呢?】 【几日后她回家,发家中果没了那男子踪影,她松了一口气,继续安稳太平过自己日子,熟料到一后,有一支迎亲队伍到了他们村子,扬言与她早早订婚,要接她宗门一修炼,从此成就一对神仙眷侣。】 【自梳女被族老摁入花轿内,反抗不得,一路了山,到了山说要将婚礼推到一后良辰吉日,女子本就不想成亲,于是便欣同意,不不白住在了对方山门中……】 对方接着:【那男子起初讲究救命之恩,对她千依百顺,她都快信了男子对她是真有爱意,直到有一日……】 秋意泊忍不住插嘴:【难是男子身患重病,需要以什么特殊良药续命,刚好这女子就符合?后叫她割肉放血……什么心头血,精血,失-血失-身,到某一日才发她用就是给家当灵药?或者更惨一点,其实这个良药根本就是编来,对方就是为了折腾她才故意这么说,其实他一直都在记恨当初那女子报官?】 斗篷客沉默了一会儿:【……你怎么知?】 秋意泊微微抽了口凉气,他总不能说这就是集辈子里热门类型吧?他喜欢看修仙,扫文时候不当心扫到过几篇看起来看起来很对头又很不对头,里头凑齐了什么无情渣男偏偏要爱、重生、穿越、火葬场、虐身虐心,说不定再来个什么白月光替身。 这套路他都能背了。 【猜。】秋意泊顿了顿又:【那和另一个有什么关系?】 【难后期男子悔不当初,想要追回女子,结果被一切看在眼中师弟痛斥,师弟觉得师兄不配这样温柔坚强女子,于是要和师兄反目成仇?】 斗篷客:【是也不是。】 【怎么说?】 【另一个其实才是当时闯入女家中受伤,被衙役带走后反而在牢中获得了一席喘息,男子为了杀师弟夺走秘宝,一路追杀,他料定师弟心软,肯定不会对救命恩惨状视之不……】 斗篷客突:【你想知秘宝是什么吗?】 秋意泊摇了摇头:【无外乎法宝、丹药、秘籍之流……】 【不是这些。】对方:【不是这些俗物……】 秋意泊眨了眨眼:【那是什么?】 斗篷客带着秋意泊拐了个弯儿,到了一条小路中。她停住了脚步,回过身来:“是……” 她兜帽下嘴唇鲜红:“是个孩子。” 秋意泊皱眉:“难对方已有了孩子……唔……” 下一瞬间,秋意泊就感觉自己眼一黑,转而就被拎了起来,他下意识想要挣扎,指尖碰到了粗糙布料……是麻袋? ——是麻袋……? 操,这是个拐子! 修真界也有拐卖小孩?!秋意泊是真没想到。 麻袋中似乎有什么药物,秋意泊陷入了昏迷之中,他昏迷之想着——他师傅给法宝有bug,法宝能抵挡伤害,但是居挡不住被围困! 好奇怪啊……他为什么会跟着这个到这里来?他没有那么热衷于吃瓜啊!怎么一个故事听得入迷不要不要,非要听完再走。 仔细一想,对方方才说什么嘈杂便有些站不住脚…… 好困…… 秋意泊再醒时候,他在一片暗室中。 这里三面无窗,连烛火都没有,一侧墙壁有一扇铁门,青石拼凑起来地面铺了点稻草,面有显压折痕迹,显有在面睡过……这是一间地牢? 身兜帽早就被掀落了下来,斗篷倒在身。 秋意泊有些无奈,他真是意了啊!只当鬼市和普通集市差不多,结果没想到相似到这个份,居有拐孩子! 他伸手扯了扯手腕子母环,他灵力好像被限制住了,靠自己应该没办法脱身了。 浅金色锁链显形,微微摇晃了一下,穿过了墙壁不知通往了何方。 秋意泊找了个地方坐下,打了个呵欠,忽地听有:【你觉得那个女子可怜吗?】 秋意泊警觉看向了四周,旁边一个都没有,他顿了顿,回答:“你说是哪个?” 【拐你那个。】 “到故事最后一句之挺可怜,最后一句之后就比较可恶了。” 一阵花香不知从飘来,他眼忽了一位曼妙女子幻影,她身形缥缈,美艳不可方物,她淡淡地:“我乃妙音门飞鸿真君,你可愿承我法门,名曰《无妙音法》,此法门可助你平安脱身,只消来日你将此法门再传回妙音门即可。” 秋意泊眉眼微微动了动,学是要学,但是……他从纳戒中掏了花名册! 好家伙,这不就在这儿着吗?!他早有准备! 最早是在踏云境之准备,奈何踏云境就没有什么老爷爷,他怀疑这和踏云境早就被凌霄宗犁了七百百遍有关,后来一直在山也没遇什么机缘,但是他坚信他这样欧皇必会抽到机缘! 或早或迟罢了! 介于这个想法,他便一直升级着花名册,实时更新,有备无患。 他将花名册递到了对方手中:“辈,您这套法门高深莫测,奈何小子灵根低劣,悟性浅薄,恐怕要辜负了这般法门,而且小子是个剑修,恐怕学不到这法门精髓,为了感谢您救我虎狼窝——这是我一些师兄师姐,您看看有喜欢吗?” “他们都在凌霄宗,您知这里是哪里吗?是春溪城,就在凌霄宗脚下。” 他说到‘剑修’时候,显看到女子露了一丝特微妙神情——概是嫌弃。 秋意泊腼腆地笑了笑:“您可以看看花名册,里面定有您觉得适合。” “当,您要是觉得一时拿不定主意,我带您去都一。您想怎么都行,要不我替您组个局?” 如花似玉老奶奶捏着手里排版整齐干净带着像甚至有一段影像片段花名册:“哦……这个……你我翻翻。” 这小孩儿为什么这么熟练样子?!:,, 62 第 62 章 地灵根,凌霄宗浣花峰亲传弟子秋露黎……花名册跃出了一个人,她长剑一挽,灵气化花,散落于她的周围,英姿飒爽,又带着一分极妍的美态,端的是一个好子。 这个待选。 下一页,天灵根。 飞鸿真君精神一振,这个好,是个千年难得一见的天灵根,若是对愿继承她的法门,她还让找什么知道还在在的妙音门人再将法门传回去,直接让去当掌门好吗? 她妙音门本就是个门派,道统也无甚稀奇,唯有这《无妙音法》精妙难言,修习此神通者言语之间可惑人心智,且最高能影响比己身高一个大境界的人——大境界是什么概念? 炼精化气中包含了练气、筑基两个境界,炼气化神则是指金丹、元婴、化神这三个境界,再往炼神还虚则是包含了合体、渡劫、大乘三个境界,过修炼到炼神还虚时,每一个境界都能称之为为‘’了。 练精化气到炼气化神是一个大境界,炼气化神道炼神还虚又是一个大境界。 以此为据推论,修习者如果是个练气修士,那么化神及其以下的修士都会被的音惑所影响,如果是一位合体期的真君,那么连合道道君都会被所影响,至于再往……对住,她妙音门这么千年下来也没见过一个造化之主。 这法门吧,对领悟境界勘破大道那确实是无甚帮助,若是出门在外,会这么一门法门神通,能省去多少麻烦事?又能多少次化险为夷? 端看才那子明明只是个练气,学了一点她随透露的妙音法的皮毛,便能惑得眼前这个筑基孩一路跟着她到了偏僻处,就知道妙音法的威力了。 花名册跳出来一个高挑修长的人,与先前那位秋露黎的人对练了起来,刀光剑影,火花射,那人全程面色冷淡,连个眼神都动的。 啊这……感觉是喜欢说话的主,学了妙音法有机会用吗? 而且这模样怎么看都是剑修,打半点折扣的那。 秋泊左右是在等奇石真君找到,见老奶奶专注的看着温夷光,便在旁边介绍道:“这是温师兄,苍焰峰亲传弟子,是我们这一届第一人,天灵根,悟性高,人也勤奋好学,前辈考虑一下?” “……算了,我再看看人。”飞鸿真君决定放弃这个天灵根,选还如选最开始的那个地灵根呢,好歹人看起来是会开口讲话的那。 教一个哑巴学音惑,她一个残魂,没有那么大的想挑战我的想法。 飞鸿真君翻来翻去,见头各个都是剑修,由抱怨道:“怎么全是剑修?就没有点什么其人吗?” 秋泊腼腆地说:“前辈见谅,我也是第一次下山,认识的人就这么多了……您往下翻翻?我还有一兄一姐拜入了虚派,都是玄灵根,也知道现在如何了。” 飞鸿真君翻到了最后,就见两个十岁左右的人对着她微笑,那确实是除了个样貌外什么都看出来。 秋泊见她还是满的样子:“……我还有个师傅和师祖,您见见?” “你师傅是……?”飞鸿真君问道。 秋泊凑前在花名册边栏点了点,瞬间花名册就变了个样,才是同龄人分类,现在这个界面是长辈界面。秋泊指着奇石真君的人道:“这就是我师傅,百炼山奇石真君,现下大乘期巅峰,一步阳神……” “……”飞鸿真君眼睛微微瞪大了些:“……没想到你我之间还有些因果,你居然是奇石师兄的弟子。” 她本想问是凌霄宗弟子吗,怎么转眼又成了百炼山的门徒,转眼一想奇石真君与凌霄宗那个本就好得跟穿一条裤子似地,便也没有再问。 秋泊一愣:“那么巧?那论理我还得叫您师叔,师叔您稍后,我师傅一会就来,您稍等等就能见到!” 豁,这个老奶奶居然和师傅还是同辈人。 飞鸿真君垂下了眼睑,嘴角轻扯,露出了一个清淡的笑来,却又极快地撇了撇嘴:“罢了,见了,你还有什么人推荐么?” 她微微抬手,一道神通法门便钻入了秋泊脑中,秋泊神色一顿,大致了一遍,便领悟了其中关窍。想了想说:“我有一位兄长,名叫秋怀黎……” 点开了秋怀黎的那一页,秋怀黎的人温文浅笑,端如玉:“就是这个,我哥特会哄人!在踏云境里把所有同门都忽悠的一愣一愣的,若是学了前辈的神通,必然能如虎添翼。” 飞鸿真君仔细看了看,道:“那就是了,法门已经给了你,你在一年之内转交与即可。” 说罢,飞鸿真君的身影便开始消散了。 她和秋泊见过的的残魂同,其残魂消散时,能叫人感觉到油尽灯枯之感,而她给的感觉却是如此,像是大限已到,而是……己选择消散一样。 秋泊道:“师叔,您真的等等,见一见我师傅叙叙旧吗?” 飞鸿真君笑道:“也无甚好叙的,我即已陨落,何苦多见老友。” “曾伴浮云归晚翠,犹陪落日泛秋声。”她低声吟道:“世间无限丹青手,一片伤心画成……我去了。”1 话音未落,芳魂已已。 这是表达愁苦的诗句。 秋泊寻思着难道是这位飞鸿真君和奇石真君有什么得说的一二事? ……罢了,长辈的私事还是打听多为好。 翻阅着妙音法,这法门并难学,闭目而坐,参详了起来。 大约个时辰后,外面传来了响动声,秋泊瞬间缩回了稻草,装一副未曾清醒的模样。有两人的脚步声伴随着交谈声而来:“有只羊?” “三只。” “怎么这么少?” “然是有原因的。”子道:“这次虽然少,其中却有个筑基期的,才十岁,想来日后前途无量,长得也好看,精致得很。” 另一人道:“是吗?干净吗?” “鬼市拐来的,你说呢?” …… 奇石真君怎么还没来? 秋泊在心下感叹了一声,牢门便被打开了,其中一人道:“心,药力应该过去了。” “妨事。”那人走到了秋泊身边,俯身伸手捏住了秋泊的下巴左右看了看,低笑道:“确实是好看,若是等到长大,恐怕东域男子的排名就变一变了。” 子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当时我见的面容,就知道时间没花在的身。” 她说道此处,接着道:“过这孩子心性错,劳烦前辈替找个好去处吧,年纪便已筑基,灵根悟性都应该是之选……若是折在那些地就有些可惜了。” “难得你也会心疼人。”那人低声道:“这样的品貌……前阵子银锁门问我人,这倒是很适合,若是运气好,以后也能成为正经弟子。” 子沉默了良久,叹息了一声:“……可惜了。” 其实她也明,越是这样的好品貌就说明出身越是非凡,无外乎那些修真世子弟又或者名门正派的弟子,这样的孩子,人轻易是敢收的——难道对里就会找吗? 只能卖的越远越好,越邪门越好,叫被压在那地只有拼命才能活下来,根本无暇去想其。 一个练气期,一个则是金丹期,打过。 秋泊适时睁开了眼睛,恐惧地看着对:“……你是谁,这是哪?你放我走好好?我很有钱的,们肯定会给你很多钱的。” 对松开手指,任由秋泊缩到了墙角,挑了挑唇角道:“到了这里,就想回了,我会替你找个新的。” “我。”秋泊尝试着用了一下妙音法,刚学,还熟练:“……你能能放我回去,我身就有很多钱,我把灵石给你,你放我出去好好?肯定比买我的人给的多,我里很有势力的,若是你们把我卖了,我身有追踪的香料,你们逃掉的,我很快就会找到你们替我报仇的。” 这话两人先前已经听过了无数次,可知为何这次莫名就有些心动——确实是啊,们只为了图钱,若是对身的钱足够多,悄悄把对放了就是了,何必为了一点钱财惹得满身官司呢? 还有香料定位…… 秋泊从纳戒中取出了一百枚极品灵石,并许多七零八散的灵石放在了身前,灵石的清光将整座牢房都映亮了:“这些够够,再多的话我得回取才行。” 两人一愣,瞪着地的灵石没有说话。 怎么这么多? 先前们是没有抓到过有钱人的孩,可随身能带着一百枚极品灵石的孩子……可真多见。两人对视了一眼,看清了对眼中的犹豫,那子咬了咬牙:“我们……” “行!”另一人道:“能坏了规矩,我们走!” 说罢,便扯着子飞一般的离开了,居然连地的灵石都没有取走。 牢门被紧紧地锁了,秋泊叹了口气,个时辰只熟悉了妙音法的运行路线,到言语之间动运转还差了少路,现在一看果然效果也好。 还是抓紧时间再练练吧。 正欲接着修习,忽得外面一声巨响,紧接着那两人一声没吭就重重地摔落于地,秋泊睁开眼睛,便见奇石真君已经替开了大门,笑道:“可算是醒了。” 秋泊松了一口气,起身道:“师傅,你总算来了。” 奇石真君伸出手,秋泊便非常觉地前握住了,跟着奇石真君一道往外走。奇石真君道:“我早就来了,只过见你在入定,左右也急,便等了等。” “原来如此。”秋泊看见前面倒在地的那两人,两人气息微弱,应是被打昏了。奇石真君见在看,突然道:“你去了结这段因果。” 秋泊应了一声,取出己最喜欢的一把长剑,走到了两人跟前。 奇石真君见微微犹豫,转而就干净利落的下手解决了两人,颔首道:“还算是孺子可教,还当你下了手呢。” “会,对拐子有什么好同情的?”秋泊道:“难道还给们一个悔过新的机会?” “是这个道理。”奇石真君反手挥出道灵气,将另外个牢门打开了,便带着秋泊往外走,边道:“天亮了,鬼市也散了,可惜你到了这里,好个有思的东西你都没见着。” 秋泊幽幽地道:“您是说您早就来了吗?” “……”奇石真君可疑地沉默了一瞬:“半个月后在夏分城有一场拍卖会,我有一位老友届时去,恰好带你去拜访。” 秋泊有气无力地道:“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吧……过我回一趟凌霄宗,才我得了个机缘,打算转交给我哥哥,适合这个。” 奇石真君:“……机缘?” 是理解的那思吗? “是妙音门飞鸿真君的残魂,她叫我将妙音法传给我哥哥。”秋泊解释道:“师傅你认识她吗?” “妙音门……”奇石真君回想了一下:“是妙音仙子吧?认识倒是认识,大熟……我当她声响的就陨落了,没想到还留下了残魂。” 秋泊也没再继续追问,既然熟,就没有什么好问的了。奇石真君稀奇地说:“我没记错的话,这已经是你第二次将机缘拱手送人了吧?你怎么己学?” 徒弟运气也忒好了,人都是机缘再求,拿到恨得含在嘴里藏着掖着,倒是好,眼巴巴的到处去送人。 “如果算我爹和我三叔,那就是第次了。”秋泊郁卒地看向奇石真君:“我若是有时间,我一定己全学。” 都把大力丸当饭吃了,再来点道统活了,就是再牛逼,也没有办法把一天变成十八个时啊!而且问题在于下山第二天就遇到了机缘,按照这个趋势,都是三年抱俩了,那是三天抱俩啊!是全学了,那以后得收多少徒弟把道统传下去? 凌霄宗的传统,进入炼神还虚后可以己选一个山头单独居住,当然名义还是某某峰的弟子,这是师承是会变的。 是有幸能突破炼神还虚,那个山头恐怕成凌霄宗一景——随便抓个弟子来问,这人是某某山,那人是某某门,都带重样的,己的弟子就能开个宗门联谊会了。 届时谁人称一声绝? 再者按照现在修仙界教徒弟短则十年慢则千年,比如爹和三叔都修道千年了还搁洗剑峰住着,是拿了一百个道统,按照最快地来算都得花一千年的时间在徒弟身。 想想都好窒息。 奇石真君也想到了之前秋泊靠大力丸续命的事,洒然一笑道:“也罢,都随你了。” 两人出了地牢,外面天色已然大亮,空气中还有些微凉,晚那些蓝火长龙,那些络绎绝的幽魂仿佛都是黄粱一梦一般。秋泊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吐尽了,山间草木清香似乎将整个人都洗刷了一遍,说来的畅快。 “说起来,你都可以己御剑了。”奇石真君本想御剑带秋泊回凌霄宗,突然想到已经筑基了,可以己御剑了。 这也是修士必备的技能之一。 秋泊顿了顿,是完全没想起来还有这回事,毕竟平时都是坐朱鹮的,而且对御剑记忆最深刻的一次就是吐了孤舟真君的本命剑一身。 没有本命剑,是听人说,本命剑和己就是一体的,心相通,如臂指使,本命剑若断则剑主大概率也死,总而言之本命剑磕着碰着了,剑主都是有感觉的。 ……越想越就又觉得对住孤舟真君了。 奇石真君道:“来试试,我看着呢,摔死你——现在应该晕飞剑了吧?” “应该?”秋泊也确定。 招出剑匣,就两天没见,剑匣里的剑跟在牢里关了百年一样疯狂地往外面蹿,秋泊接收到的每个识都是:选我!我我我! 一道青光剑匣中飞出,于空中化了一只仙鹤,优美的在天空中飞行了两周,又入山林中飞掠,转而飘然落在了秋泊的身边,修长的颈项微微动了动,将一只还未凋谢的鲜红寒梅递到了秋泊手边。 是疏狂剑。 秋泊忍住笑了笑,伸手接了梅花,低头嗅了嗅。清冽的香气涌入鼻腔,笑道:“多谢你。” 仙鹤侧过脸看向了远处的群山,似乎只是随便折了支花来而已。 秋泊见它那模样忍住大笑,一把搂过了鸟脖子:“变成剑好好?我都没有御过剑,你我才放心。” 奇石真君在旁边看得啧啧响。 仙鹤长鸣了一声,化了一柄青色长剑,停在了秋泊面前。 秋泊尝试性的纵身跳了去,疏狂剑剑身较一般剑偏细一些,可踩去的时候半点都晃,如平地一般。秋泊试着和疏狂剑沟通了一下,属于疏狂剑的气息脚下涌入经脉,同时的灵气也挤入了疏狂剑之中。 往前试试?这么想着,忽地人就往前蹿了出去。 惊恐地看着景物飞掠,人还因为平衡控制好的缘故在停地打转。想叫停,可惜疏狂剑却半点没有慢下来的思,如这等皮糙肉厚的筑基修士周围的风打在脸都像是针刺一样,可想速度之快。 怀疑已经超音速了。 “停——”风涌入了的嘴巴,一时之间连想闭嘴都做到,的人仿佛黏在剑身了一样,怎么晃荡都见掉来下来的,可又知道,只断掉与疏狂剑的灵气互通,立刻就能掉下去——坐过过山车吗? 这就是。 还是没有安全带的那。 奇石真君仰头看着在空中无规则乱窜的秋泊,双手拢于袖中,知为何特想笑。 ——明明就是一件对于刚筑基的修士很常见的事情,怎么放在秋泊身就这么搞笑呢? 秋泊实在是没心思关注其,全身心都在疏狂剑身,怎么敢断掉灵气互通,只能断地去尝试平衡己。很快就发现这个速度是慢下来的,是只慌,保持住己的平衡就会转得想吐了。 话是这么说的,大楼中间架起一道足够双脚行走的没有护栏的桥,有多少人能保持平衡走过去? 秋泊久违的开始发晕了起来,好像已经在天赚了千把来个圈了,饶是筑基修士这样强悍的体质都能免俗的物理晕飞剑了。 “放我下啊——来啊——”秋泊闭了眼睛吼道。 能再看了,再看真的忍住了! 个时辰之前吃的酒酿圆子按照道理早该消化了,可现在觉得那玩就黏在的喉咙口,再一下,就一下绝对吐。 疏狂剑在天空中来了个360度托马斯全旋。 秋泊:“呕——!” 好伙,疏狂剑它终于停下来的。 秋泊瞬间跳到了地,俯身呕吐了起来,奇石真君在旁狂笑,拿着水囊等着叫漱口。 疏狂剑化了仙鹤,啪叽一下钻入了旁边的水潭中,停地扑棱翅膀。 秋泊吐了好一阵子才停了下来,面色苍,靠在树干跟人快死了一样。奇石真君笑道:“你心急了,休息一会,再来一次。” “知道您信信,是我飞的。”秋泊无助地说:“我就是想让它往前挪一挪,就那走路的速度,挪个两三丈就行了……我怎么知道它突然就蹿出去了!” 奇石真君当着秋泊的面再度笑出了声。 秋泊休息了一阵,做足了心理建设,再度踩了疏狂剑。一旁的奇石真君伸手握住了的手臂,道:“动灵气,跟着我走就是了。” 脚下缓缓地动了起来,景物慢吞吞地两旁飞了过去。 秋泊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这个速度才对头啊!可以的! 奇石真君送了些力道,引着加速:“现在输送一些灵气……对……就是这样……告诉它,你想什么速度,你去哪……” 秋泊按着的话与疏狂剑沟通着,逐渐找到了己的平衡,连奇石真君什么时候松开手了都知道。 奇石真君笑道:“好了,就这么一路飞回凌霄宗吧!” 秋泊颔首应是,正想说们师徒两来比比谁飞得更快,紧接着就看见奇石真君下了飞剑,换了飞舟——就是那,有花园,带房间,还有阵法调节气温风速的那。 秋泊非常觉地住了嘴,催促着疏狂剑带着飞往凌霄宗。 景物飞掠,畅快是畅快,就是…… 风好大,好冷哦。 秋泊羡慕地看了一眼远处的飞舟。 如果有的选,选飞舟。 :,, 63 第 63 章 半个月后,夏分城。 秋意泊跟着奇石真君进了包间,这才将掩去全脸的面具揭了下来。他呼吸了一口鲜的空气,抱怨道:“师傅,这不是个经的拍卖行吗?为什么感觉比去鬼市遮的严实。” 去鬼市时尚且不许他变幻身形,到拍卖行却主动让他将身形拉长至成年的模样。 奇石真君桌边落座,长袖一挥,扔下了一个阵盘,着着大厅的整面墙移门都被打了开来,又被阵盘所笼罩,从包间里看外面是一览无余,外面的想要看包间里的情况却是不能了。 “这里和鬼市可不同。”奇石真君抬了抬手,用眼睛示意了一下茶杯,秋意泊乖巧上前替他斟满了茶水,他低头饮了一口方接着道:“鬼市遮掩真容不过是惯例如此,这里掩盖真容,则是为了防他截杀。” 秋意泊一顿:“这么大胆吗?拍卖行不管?” “行内当然要管,但了大门他们可伸不了手了。”奇石真君微微一,不由的透露一些讽刺来:“能上碧海潮生阁的自然都是极品中的极品,此处大能云集,谁知道中有哪位囊中羞涩,等着夜黑风高,杀越货呢?” 奇石真君似乎意有所指,秋意泊托着腮道:“师傅我感觉你指桑骂槐呢?” 奇石真君眉间微动,但不语。 不时,回字楼三面的包间移门都被打了开来,秋意泊等得无趣,心想这好好一个拍卖会,不能先客准备一本拍品手册吗?一根玉简能值少钱?实不行整点话本子也行啊,总比干坐着强。 楼下散座儿也陆续有入座,秋意泊顺着声响望去,楼下诸也是如同鬼市一般的打扮,厅中并不掌灯,只有几颗夜明珠摆了桌子中央,勉强叫能看得清那里有张桌子罢了,要是换了个凡这里,那可真是两眼一抹黑,什么看不太清了。 入座的客大数是单独来,偶有几个是结伴同行的,秋意泊看了一会儿便觉得无趣,又看向了二三楼他包间,应该是他进阶筑基后玄真眼有所提升,虽各个包间都有阵盘,他却是能看有影里头或坐或立。 秋意泊起身那头走了两步,眯了眯眼睛,想要看得更仔细一些。 奇石真君提醒道:“不要去外面。” 阵盘之外,有一个露台,不大,却足够两三站着了。 秋意泊闻言干脆又折了回来坐下了,刚想摸个东西来打发时间,忽听闻包间大门被敲响了,奇石真君扬了扬手,外边的便进了来。 方身形高挑修长,身披黑色斗篷,戴着一顶蓑笠,随着他的脚步,蓑笠被他摘了下来,露一张熟悉的面容来。 孤舟真君微微颔首:“来了。” “当你不来了。”奇石真君道。 “过师祖。”秋意泊起身礼后又被叫坐下了,便乖乖坐到了奇石真君另一侧去,将方让他们两个说话。奇石真君向他解释道:“你师祖有一件想要了很久的东西这次会现拍卖会上,故而意来了一趟。” 孤舟真君要的东西? 说实话他有些好奇。 孤舟真君非要说的话是物欲十分低迷。秋意泊最常到孤舟真君的方是洗剑峰山顶那棵松树,不管是刮风下雨,孤舟真君总是树枝上入定,又或松下练剑,既不吃饭也不喝水,甚至不与练,很少看他现他方。 大家都是炼神化虚的境界,他遇上过流宵真君后山打猎吃烤肉,也遇到过离安真君因着什么事情恼了疯狂抽顾真,甚至有凌霄真君和春明真君大殿里一起吐槽某某派不要脸来占凌霄宗皮,这次谁去和方打嘴仗,但是没过孤舟真君做些他事情。 和他真君一比,孤舟真君显得不像是个真。 ——可能这是修无情道的弊端之一?仔细一想也挺符合各种修仙里修炼无情道的那种修士的表现的。 秋意泊再三提醒自己太上忘情那个道统决不能轻易去碰,他不想变成孤舟真君那种样子。 孤舟真君是第一次看到秋意泊这般形貌,不禁看了两眼,转而淡淡道:“路上有事耽搁了。” “原来如此。”奇石真君想要说什么,场中却响起了一道洪亮沉稳的钟声,随之场中便是一静。高台上现了一个身形富态的中年男子,他双手平举,往下一压,道:“宾客皆至——封场——” 一声声脆响传来,楼阁四周的门窗通道齐齐关闭,男子面带容,将眼睛挤成了一条线,却并不显得难看,一眼望去便知道是个和气的角色。他的声音回字楼中环绕不去:“碧海潮生阁第三百二十四场拍卖会,现此开锣——!” 锣鼓声响起,立刻有几个修士将一件被红布罩着的重物抬了上来:“今个儿开锣,自然要拿一些诚意来,今日第一件,中品灵脉一条,底价五千万极品灵石。” 红布落下,瞬间温和的光芒点亮了整座大厅,楼下诸修士都发了惊叹声。 “他们这回倒是下了血本,连灵脉都舍得拿来。”奇石真君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看,便道。 孤舟真君清淡应了一声:“好东西,却不一定物有所值。” “摆这儿的东西有物超所值的?”奇石真君努了努嘴,显然十分不屑。 能摆台上拍卖的东西,哪个不是经过了千万遍鉴定检查,东西是货真,不带半点注水想要捡漏,但价实算不上了,想以市价拿走,那也得看他答不答应。 是如先前所言,既然能上拍卖会,哪一件不是有价无市? 如同这条中品灵脉,听着似乎是个中品,不怎么稀罕的样子,可若是有了这样一条灵脉,便可以开山立派了。 而灵脉这种东西,天生养,想要从天之间抽取灵脉,必然会造成一方化为死,且不提想抽取灵脉必须要炼虚合道以上的境界,此法目前已经成了禁术,随意使用只会让得而诛之,这样的灵脉恐怕是上古时期流传下来的,不可谓是不珍惜。 ——现下四域也没有有能耐去抽取灵脉是了。 当然,不是说自家有了灵脉,这条灵脉不稀罕了。 拿凌霄宗来说,凌霄宗占据了一整片山脉,中又分内外两门,内门位山脉中心,下便有一根庞大无比的上品灵脉,几乎已经接近极品了,而外门却只能靠着这条灵脉溢散去的灵气,却也超过了他方许。 如同秋意泊那时自内门到外门后山便觉得空气有些奇怪,便是灵气密度发生变化所致。至灵气的好处,应该不必再说了。 百炼山则是同时占据了火与灵脉,只不过没有凌霄宗那么严密的内外门机制,大家全凭手上功夫说话,内外门混居一片,灵气最好的那几座山从上到下都是炼器室,得排号申请才能进。 唯一的例外是百炼山的长老和掌门——掌门的话,主要是大家都往那边去,掌门要处事情起来也方便。各位长老则是长期占据一间炼器室,毕竟高等级炼器室炼起器来都以几年、数十年计,跟住那边也没差了。 秋意泊眨了眨眼睛,突然道:“师傅,师祖,我想要那个。” “你要它做什么?”奇石真君有些奇怪的问道。 秋意泊以后若是能修到炼神虚,自然也是内门里挑个山头住,压根用不上这条灵脉,哪怕是去到百炼山,他所的方自然灵气也不会差——秋意泊应该会和他一道直接进炼器室。这也用不上啊! 秋意泊双目发亮,比划着道:“师傅,灵脉是不是会源源不断散发灵气。” “那是自然。”奇石真君反问道:“那又如何?” “师傅,你想想,这不是现成的能源核心吗?”秋意泊从纳戒中掏了一本小本子,将之前记下来的图纸奇石真君看:“我之前研究剑的时候想能不能整个光剑……灵气剑来,影字剑有那么一点味儿了,但终究是依托本。” “你说若是将灵脉想个办法练成剑,顺着灵气循环入,从此想要剑随时都可以从身任何角度剑与相抗衡,而且到底是灵脉,不相当无时无刻用灵气滋润柔声?若是能研究来,从此剑修再也不用背着一把剑到处跑了,也不必再惧怕灵气枯竭的问题——那毕竟也是一条灵脉不是?” 本命剑要么是练到和剑修相融合,以肉身为鞘,那可以放丹田里,要么是老老实实背着剑到处跑——大部分是达不到肉身为鞘的。 奇石真君未来得及说话,便听孤舟真君道:“此一举。” 秋意泊:“……”好烦,他们搞科研的事情用户能不能少管! 实灵气剑只是一种简答的想法罢了,他都说能源核心了,那自然是想做点有意思的东西——比如说,整个服务器? 天下苦没有网络久矣! 用灵脉练一个1vn的子母法宝,子项可以无限增加,母项即灵脉,将子项法宝(信号塔)埋世界各处——这不是网络嘛! 到时候再想个办法弄个配套设备来,手机,平板,电脑……修真界的娱乐方式实是太少了! 哪怕只能一个宗门使用那也好啊!当年校园论坛他也没少水啊! 虽然这个走向好像是歪了点,但这确实是迫切的生活需求! 他做不到,奇石真君可以嘛!要是能修网络……呵,到时候他去各大宗门免费铺设网络,然后使劲卖手机电脑平板,下一步是提升网速——得加钱的那种。 顺利的话,修真界要是有福布斯,以后定然有他一席之! 奇石真君灵气剑这个想法不太感冒,秋意泊无法,只能将修网络的想法和奇石真君简单描述了一下:“……师傅你看这个并不难,我们可以买回去先试一试,将百炼山或凌霄宗作为试点,你想啊,以后你若是想找谁,从子法宝直接沟通方即可,如今的投影传讯要受修士灵力限制,如果我们提前一步将这个条件去掉呢?” “届时能将芸芸众生从闭耳塞听中解放来,如此利利民之事,师傅你当真不愿意试一试吗?!”秋意泊作为一个真实验过科技生活的现代,话说得别慷慨激昂:“从此足不户,天下皆知……” “往小了说。”他突然伸手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晦气了说,要是我哪日外遇险,等到传讯到你那儿时我都凉透了,你看那些有背景的弟子门外,都是说我家老祖是谁谁谁,你若杀我必然如何如何……别信不信两说呢,届时若是将子项法宝互相沟通,自家老祖的投影瞬时便能现,岂不是能救水火?” 奇石真君听着听着目光也逐渐亮了起来——这是他从未想过的道路。 往日里法宝只说是如何如何强,能保命护身,但日常却是没什么用的。往日里确实是有做一些奇怪的日用的法宝,却为所不齿,毕竟都是修士,花钱买那法宝不如自己随手掐个诀来得方便,要这等法宝简直是如同废物。 可若是真能达到秋意泊所说……他承认,有很大的吸引力。 况且一个灵脉,也不贵,买买了。 是有点少,奇石真君开始忖度起来等到实验真的开始,该从哪里找的灵脉做实验品了。 孤舟真君皱着眉头,他确实能听懂秋意泊的每 一个字,连起来有些不太明白了——这真是能做到的事情吗?未免太过想化了。 楼下叫价已经到了六千万了,目前一百万一百万的加,叫价的非常少。 奇石真君抬手一挥,一道灵气击中了悬挂房间角落的青铃,那边挂了三只铃铛,分别是金、银、青三色,青铃响了一响,楼下中年男子精神一振:“天字二号客价,八千万极品灵石!” 台下陡然一静,不少都抬头望了过来。 “有价吗?”中年男子扬声问道。 秋意泊听他们包间旁边的那一间的铃声也响了起来:“——天子三号客价,九千万极品灵石!” 紧接着远处也有铃声响了起来,不过这个铃声与他们的青铃不同,显得更为短而清脆一些:“天字九号客价,九千五百万灵石!” 奇石真君抬手击中了银铃,男子眯了眯眼睛,知道这些大能终忍不住手了:“天字二号,一个亿!” ≈gt;奇石真君加价到了九千万,眼睛都没眨一下。 秋意泊这回信了奇石真君之前他一千万纯粹是个零花钱了。 “估计得加。”奇石真君顺着窗外看了看面与他相争的包间:“也不知道是谁那么大方,论钱,我没有输谁。” 最后奇石真君以一亿五千万极品灵石到手,看得秋意泊都有些咋舌——凌霄宗一年也烧百万灵石罢了,奇石真君这一下次直接花了凌霄宗一千五百年的宗门支。 “是不是太贵了……” 奇石真君道:“不贵,毕竟这是功千秋,这个价格稀松平常。” 孤舟真君颔首,毕竟没嫌弃灵气。 秋意泊点了点头,“怪不得抢得这么激烈。” “这算平的呢。”奇石真君嗤道:“真激烈起来,外面的露台上都得站满了,有钱不够,要自报家门,让别个面子别竞价了。” 秋意泊听得津津有味:“那岂不是白白掩面而来了?” “届时也可以请碧海潮生阁将拍品送到宗门,是价格上比较贵了。”奇石真君比了一个数字:“成交价的三成。” “……那真的好贵。”秋意泊转而一想也是常,既然都知道某某宗门谁买了什么好宝贝,自然等着截杀的不少,拍卖行要将东西平安送到方宗门,自然要承担不少风险——至少找两个真君当镖师吧? 他看向孤舟真君,不知道请天下第一是什么价? 下一件宝贝相较这条灵脉而言显得十分普通了,只是一株极品灵草,但仍是拍了两百万的高价。 又是几样天材宝过去,秋意泊觉得自己都快觉得极品灵石不值钱了。 转而他又安慰自己,他不过是提前入了大佬云集的场次罢了,他们这个阶层不是掌门是太上长老,最低都是合期起步,手自然大方无比,他一个筑基期仗着奇石真君才能进门,全当是开眼界了。 “师祖是想买什么呀?”秋意泊问道。 孤舟真君言简意赅的说:“绕指钢。” 秋意泊知道那个,是专门用来修补剑的,用绕指钢修补长剑后能恢复如初,不会留下丝毫的暗伤。他不禁问道:“师祖你的本命剑断了?” “……没断。”孤舟真君斜睨了他一眼:“有备无患罢了。” 秋意泊疑惑看向了奇石真君,奇石真君道:“你师祖再有一阵也要去游历寻求突破,自然要准备一些东西身上。” “寻求突破?”秋意泊想起了原着,原着里孤舟真君是闭关了的,不过却是闭了个死关,至死未……会不会和这次游历有关? “不必羡慕。”奇石真君道:“你以后也有的是机会。” 秋意泊胡乱的点了点头,他沉默了一瞬,抬眼充满希冀的看向孤舟真君:“师祖,你去游历带我一起去吧!我会修剑!会赚钱!” 孤舟真君:“……”:,, 64 第 64 章 对于秋意泊这等想一出是一出奇石真君早就习惯了,并且这也是他所欣赏的一点——有想法、敢做,搞研发就是要这样的角色,最怕的就是连想都不敢想和想了不敢做的那等人。 但是这并不妨碍奇石真君敲秋意泊的脑壳子。 “嘶——!师傅,疼!”秋意泊捂住了自己的脑门,不解地看着他。 奇石真君一哂:“你师祖出门游历,是去寻求突破炼虚合道的机缘的,带着你做什么?给你镖头吗?” 孤舟真君看向了奇石真君,神色颇为微妙。 好家伙,奇石真君一开口同时嘲讽到了两个人。 “——第三十二件,极品绕指钢一枚,起拍价三十万极品灵石,最低一万一加。”拍卖师扬声道。 几人不约而同的望了过去,那是一枚只有巴掌大的矿石,通浅银色,呈现一种非常规整的正方形,中有光华流动,看着像是液。 话音刚落,就有修士开始出价,“地字六号,三十万极品灵石!” “天字七号,三十一万!” “天字一号,四十万!” 这东和之不同,要知道头的拍品都是下方的修士先慢慢加,加到最后才有天地二字的大佬加入竞争,这东开局却引得了天地二字的出价。 “这绕指钢这么难得吗?”秋意泊对价格经麻木了。 “自然难得。”奇石真君细细地与他说:“绕指钢在手,就算没有炼器师也能修补法宝,最多就是效没有那么好罢了,生之间难道你还能与你的对手说咱们过会儿再接着打,容先去修一修法宝么?” 秋意泊一想也是。 这么几句话的功夫,价格经到了九十万极品灵石,比刚开局价格直接翻了三倍,奇石真君瞧着差不多了,便敲响了金铃,拍卖师喝道:“天字二号客人势在必得,愿以成交价五倍拍得绕指钢,可还有哪位客人再从出价?” 场中一静,此后便无人再加价,连周围的天字号房客人都不再敲铃——四百五十万,经超过市价的两倍了。绕指钢虽然难得,却还没有到需要以市价的十几倍来收的地步。 绕指钢成功拿下。 孤舟真君颔首道:“多谢。” “你与客气什么?”奇石真君用神看了看秋意泊:“外了” 孤舟真君:“……” 下一件拍品是无涯仙芝,秋意泊本来拿了踏云境中的那一棵,不过后来知道因后后给了流宵真君,流宵真君欠了他好大一笔债,还不知道怎么还呢。 买了灵脉后说实话秋意泊看这些东都跟玩似地,奇石真君颔首示意他喜欢什么可以拍着来玩,秋意泊想了想还是拒绝了,他本身境界并不允许他触碰那些特别极品的材料,给他也是搭。 因着奇石真君在,他经提很多步接触到极品材料了,有时候他觉得自己拿着一堆极品材料炼出个好的法宝也不算是有什么本事,哪天能拿垃圾炼出个极品才算是强呢! 奇石真君不知道他还有这样的想法,还以为他是替他省钱呢:“你师傅不差这么点钱,看中什么就出手,就算不用摆在洞府里看看就也挺好的。” “那无涯仙芝你喜欢吗?买回去给你种在洞府里头倒也不错。” 秋意泊连忙摇头:“别师傅,可不想天天晚上睡不安生!” 奇石真君轻笑,还是敲铃把它拍了下来。 接下来几人就没有明确的目标了,秋意泊这才发现不发拍品手册的好,你永远不知道下一件拍品是什么东,跟开奖似地,就算不买 ,也能兴致勃勃地接着往下看。 奇石真君与孤舟真君说实话那是聊不起来的——能和孤舟聊起来的大多数是个话唠,自己和自己也能说得开心的那种。 他一边看着台上,一边给秋意泊科普拍品的用途和产地,说到有些拍品的时候还即掏出一个拿给秋意泊把玩,这么一来时间就过得很快了。 不多时,台上就到了压轴的拍品,奇石真君这才住了嘴,专心去看台上是什么好东。 拍卖师照例揭了红布,只托盘里是一块铁疙瘩,秋意泊看了半天,甚至还走到了窗户边上去看,看了半天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师傅,这是什么?” 这东没有灵气溢散也看不出什么花样来,跟凡间最普通的生铁差不多,秋意泊在脑中筛了好几种类似于这样的矿石,感觉没有一个对得上的,只有生铁最能对上。 奇石真君笑道:“你这个光还是不行,这是一件法宝。” 拍卖师喊道:“——下品熔岩秘境,盛产流焰地火,并火属性下品、中品灵矿、灵草、灵兽无数,起拍价二十亿极品灵石。” 场上轰然起了一片议论声,众人都在啧啧称奇,拍卖师双手微抬将议论声压下了,又接着道:“不瞒诸位,作为秘境,这熔岩秘境却有一个缺点,在此要与诸君说明。” “这熔岩秘境环境恶劣,化神修士也难以为继,最低需以合境界方可平安来去。” 奇石真君叹了口气:“可惜了,怪不得起拍价格这么低。” 秋意泊也领会到了他的意思。 下品秘境就如同踏云境一般,轻易不会产出什么上品或者极品的材料,比较适合的用途就是给他们这种弟子历练的,但这个秘境却需要真君才能来去自如,那么它就会成为一个专门出产材料的秘境——但下品、中品的材料价格摆在那儿,哪怕这秘境就是以二十亿极品灵石买走,那也得有无数材料才能抵得上这个价。 而且材料的生长是需要时间的,动辄以十年百年计数,上千年也是正常,就取中位数,百年可入内收取一次材料,那也不值二十亿。 简而言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了。 秋意泊突然有人道:“可惜了。” 他一愣,转而看向了周围,这声音明显不是奇石真君或者孤舟真君的。紧接着又有另一个声音答道:“也就是个买来玩的东,若论用途,还不如买灵脉呢。” “宗倒是适合,可惜价格又不合适。” “这倒是。”另一人又道:“这事儿有些难办,总不好去挨个敲门有没有谁需求了吧?” “你这人说话能不能给留点面子?” 另一人笑道:“倒是挺想要你的那个秘境的,但是二十亿……也拿不出这个钱,你那个是中品,一个熔岩秘境八成不够,还要补一些给你,都一把岁数了,老骨头经不起给你们山头打工啊!” 秋意泊到此处,伸手摸了摸下,低声与孤舟和奇石道:“师傅,师祖……中品秘境,你们想要吗?” “怎么?”奇石真君有些奇怪的道。 “的玄真似乎随着的进阶而进阶了。”秋意泊解释道:“旁边包间的人说他们想要这个熔岩秘境,但是钱不够,手中有个中品秘境,产什么不太清楚,只这么说了。” 两人的神色有些奇异,还有这等好事? “是真是假?”奇石真君再度道。 “不知道,他们只说到了这里。”秋意泊道:“还说不好意思去敲门谁需求要不要来换之类的……” 秋意泊的玄真两人都是知道的,但此等秘宝外人却不知晓,总不能知道 有人能偷刻意说出来给别人吧?况且就如同他一般,进了房门第一件事便是扔下自己的阵盘,将房间围得铁桶一般才算是安心。 奇石真君斟酌了一下,随即道:“若是真的……这倒是可行。” 秘境这种东,真是有一个算一个,若是能将熔岩换成他的中品秘境哪怕是加钱也是划算的买卖,中品秘境灵气充裕,适合炼气化神境界入内历练……只是不知道对方既然有了中品秘境,为何不早早卖出。 秋意泊想了想,道:“要不过去敲门?” “……”奇石真君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一:“去什么去!你给待着。” 去,怎么?他们想要用熔岩秘境换个秘境? 这不是摆明了告诉对方他们到了谈话吗?这是去换东的还是去找的? 总归二十亿也不是什么难以承担的数字,奇石真君敲响了青铃。 场中拍卖师早在默数时间了,要不是秘境实在是难得,也算不上什么压轴的东,这秘境着实无用,没有人出价也很正常,只等着时间一过就换大轴来。 铃声一响,拍卖师都觉得非常诧异:“……天字二号,二十亿灵石!——道友,你可想好了?此秘境只能由合道及以上修士入内,只能产中品、下品灵草、灵矿、灵兽。” 奇石真君扬声,将声音传出了阵盘:“玩玩罢了。” “好。”拍卖师应道:“二十亿一次!” “二十亿两次!” “成交!” 这让人头疼的秘境终于有了下家,拍卖师也松了一口气,随即提起精神来:“今日大轴,无字天书一本!” 无字天书又是什么东? 秋意泊看向了奇石真君,奇石真君也露出了颇有兴趣的神色:“有意思……这是一个不确定的机缘,中是什么机缘谁也不知道,此乃上古一种比较奇特的传授道统的办法,炼虚合道以上的修士可以将道统刻入无字天书中刻意流传出去,待它落入条件合适之人手中,便能教授对方一路修炼。” “一般的残魂在一段时间后便会灵力耗尽而消散,无字天书则不会。”奇石真君解释道:“不管是百年,千年还是万年,它一直都会传承下去。” 秋意泊皮子一跳。 这东要买。 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他觉得一定要买下!:,, 65 第 65 章 正所谓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大能修仙了好歹也迷信一下,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眼皮子,确定是左眼在跳,便向了奇石真君——为啥不孤舟呢?主要是孤舟绕指钢还是奇石真君买呢! “师傅,我想要那个!”秋意泊道。 “嗯?”奇石真君眨了眨眼:“我记得某些人前阵子还说道统太多了学不过来,怎么又想要了呢?” 秋意泊认真地说:“师傅买那个会给你造很大压力吗?” “这倒是不会。”奇石真君伸手拂了拂衣袖,一派云淡风轻地道:“逗你玩,难得你开口想要什么,总不好连这点要拂了你意。” 孤舟真君闻言了一眼奇石真君,仿佛在说这你怎么好意思说得出口。 这一次拍卖会,恐怕旁人加起来拍下数量加在一起才能抵得上奇石真君买下,这其中还有一大半各种理由买给秋意泊。 “字天书,一亿极品灵石起拍,一千万一加。” 奇石真君毫不犹豫地敲响了金铃,不管这本字天书被拍到了什么价格,他五倍购入。 场中拍卖师精神大振,这字天书既到了他们手中,自是有所研究分析,他们碧海潮生阁也不敢真就把什么阿猫阿狗传承来做大轴,不过主说了,既是字天书,就是有缘者得之,提前告知别人面是什么样机缘就悖逆了字天书本意,还不如不说。 场下修士鸦雀声,对于一个贵到了极致却不知道面是什么东西,大部分人是没有需求也没有资格有需求。 五亿极品灵石,想要去哪个门派不行?哪怕是几个道统直指大道门派,有这么多钱也足够把自己全砸进去当弟子了。 拍卖师了四周,人跟价:“还有那位客官想要出价吗?若是没有,这本字天书就要归天字二号客人所有了!” 此有人冷哼了一声:“天字二号是哪位道友在?出手阔绰,令人惊叹。” 这声音听不出是哪飘出来,整栋楼宇却清晰可闻。 秋意泊霎间往一个方向望了过去:“是地字六号说。” 奇石真君扬声道:“多谢道友赞誉。” 秋意泊:“……噗。” 他师傅好损啊! 奇石真君老神在在,今日孤舟一来,他再也没有慌了。 而且这拍卖会不拿钱说难道要拿脸说吗?那怎么不干脆站在碧海潮生阁门口,见一人便道‘我是谁谁谁’让对方卖个面子把身全数交予他? 那人又冷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拍卖师听着楼上大能口舌,并不敢插嘴,等到确定两人不再说后才道:“五亿极品灵石,第一次。” 正在此,房门响了起来,秋意泊转头向房门,咋舌道:“该不会对方被师傅气疯了,上门来殴了吧?” 奇石真君正寻思着是谁,闻言差点一口气走岔了,他伸手戳了戳秋意泊脑门:“你这兔崽子,还上门来欧?对方还要脸不要?” 阵盘被打开了些许,有一道声音传了进来:“是我。” 奇石真君一听便放对方进了门,对方进门后便揭开了兜帽,露出一张斯文俊俏脸来,他手中握着一把纯黑折扇,却并不显得女气,反而有几分顾盼风流之态,他摇头笑道:“我想就应该是你,果没错。” 他眼神落在了孤舟真君身上,笑眯眯地说:“孤舟也在?怪不得你胆子那么大。” 孤舟真君微微颔首算是打过了招呼,奇石真君笑道:“你这老狗,还有脸说这个?快来坐!——泊儿,这是合欢宗漱玉真君,我与你提过,本还想等拍卖会结束带你去见见他,没想到在这碰了头。” 秋意泊起身拱手见礼:“晚辈秋意泊见过漱玉真君。” ——合欢宗,是他想那个吗?! 漱玉真君仔仔细细地着他,那目光甚至让秋意泊有些毛,眉间有尴尬之色闪过。漱玉真君这才示意他免礼,落座后夸道:“这就是你新收小弟子?果卓尔不群,怪不得引得你青眼——不是说年纪还很小?着也不算小了。” 奇石真君道:“掩人耳目,特意叫他换了身形。” 秋意泊腼腆地笑了笑:“多谢真君夸赞。” “原来如此。”漱玉真君将一物扔给了秋意泊:“见面礼。” 随即他扬了扬下巴,示意奇石真君向场中,此字天书经被叫到了三亿多,折合到奇石真君头上就有十五亿了:“有人在抬你价呢!地字六号是明帆那个老鬼,要钱钱没有要人人也不行,我说你干脆直接不要了算了,那差价我替你给了,他拿什么出。” 金铃一响,便是五倍价包了,若是最后价格超出了预算,倒也可不要,得出最后交价两作为违约费。 奇石真君摇头道:“这倒不是我想象要,是我这弟子想要,他难得想要什么,我这个做师傅当要圆了他心意。” 漱玉真君侧脸向安静侍立在一旁秋意泊,忽地拿扇子往他臂上一拍,秋意泊觉得自己体内灵力停滞了一瞬,随即又恢复正常,可身形却不受控制缩回了原本大小。 漱玉真君着那张稚气未脱精致小脸,满意地点头:“怪不得……我徒弟要是也长这样,要星星我拼了老命到天上去勾。” 他锋一转:“你这徒弟我着好,不如你送了我怎么样?我刚好还缺个关门弟子,他若跟了我,下一任合欢宗道子必是他疑了。” 秋意泊罕见出了一抹呆愣。 ……?他在说什么东西? 合欢宗? 啊这……这不太适合吧? 合欢宗这个词儿常见于各大小黄-书亦或者修仙反派,总之要么是吸人精气要么是给人当鼎炉,男女不忌,淫-秽不堪,整一个不是在采别人就在被别人采,剩下间在搞阴谋破坏男女主角感情……反正不是个好门派。 本界合欢宗怎么说……虽不至于像小黄书面那样天天开天体营,整天搞什么堂会聚众少儿不宜,也就比这好一点,他们道统是后天阴阳大道,讲究就是要阴阳共济,阴阳互补——不过总体来说还是个正道门派,不会强迫他人如何如何。 秋意泊在这个短短间甚至还脑补了一下万一自己真学了什么阴阳大道,他这种似热情实则微妙社恐人该怎么办?他可是连大魔法师1职称到手了男人! 修这个道,他肯定会毫寸进吧? 奇石真君笑呵呵地说:“你问他呀!要他愿意,我是没什么意见,反正我这个师傅也是个二师傅,你大不了排行老三嘛!” 孤舟真君淡淡地道:“秋意泊为我凌霄宗亲传弟子,恐怕不适宜去合欢宗做道子。” 漱玉真君听罢,有些遗憾地摇头道:“果好人才被人眼疾手快地捞走了,我就想找个漂亮,不太好找——那些小孩也不知道听了什么谣传,听见我们合欢宗一个个溜得比什么快,头摇得就快断掉了不肯跟我去合欢宗。” 这个秋意泊知道,他前溜到秋澜和书房候也不是没过艳情本,春-宫图什么,其中要涉及到修仙定有合欢宗妖女淫-魔一席之地。正常人觉得进合欢宗就是去当妓,而且这个名字确实是太微妙了,哪怕没读过书也知道这两个字什么意思,谁想不开去他当弟子? 奇石真君也蔫坏,道:“你大可去游历,凭你这张脸找个把徒弟还不容易?带在身边教了再说,等回过头再告知对方门派即可。” “我可不喜欢做那等事儿。” 拍卖师喊道:“三亿二千万极品灵石,还要客人要出价吗?若没有,则按照十六亿价格归于天字二号客人。” 此场中突有金铃响了一响,漱玉真君托着腮道:“来明矾那条老狗是要和你杠到底了。” 奇石真君道:“论比钱财,我还没有怕过谁。” 拍卖师一顿,激动地喊道:“地字六号客人金铃再响——!愿意交价六倍价格购得字天书,不知可还有人出价?” 奇石真君再度敲响了金铃,拍卖师听罢双颊通红,激动地手在颤抖,几乎声嘶力竭地道:“金铃三响,九倍——!天字二号客人愿九倍于交价格购得字天书,不知可还有人出价?!” “道友,字天书我势在必得!”此地字六号再度出声。 奇石真君回应道:“道友既如此有决心,那便再加价,若老道我钱财不够,自服输。” 叮咚——金铃四响!十二倍! 奇石真君毫不示弱,也跟着敲响了金铃,双方你来我往,价格经累计到了一个恐怖数字。 “道友,你当真不愿让一步?!”对方喝问道。 奇石真君也有些不耐烦了起来:“一百亿,若你能出到这个价格,此物你拿走,老道我绝二,还要赞一声道友果豪气冲天!” 对方沉默了下去,没有再加价。 最终字天书六十四亿价格归于奇石真君之手。 拍卖会所有拍品落下了帷幕,碧海潮生阁将装有货物纳戒送了来,并送来了一枚上好青灵玉石所制令牌,道:“多谢前辈今日赏脸,这是东送您碧海潮生令,持此令者,于我阁购买货物可得八折之价。” 奇石真君得了令牌随手给了秋意泊:“拿着玩吧。” 这玩意儿他经送周围亲朋好友人手一个了。 “多谢师傅。”秋意泊谢了一声。 另外三人对视了一眼,知道出去恐怕要起事端,明矾真君可不是个什么好东西。孤舟真君抬手将纳戒收入掌中,道:“走。” :,, 66 第 66 章 几人方出包间房门,秋意泊不自觉地就感觉背后发毛,顺着那个方向看过去,只见一个身穿黑斗篷的人立在檐廊里,正抬头看着们的方向,的斗笠上垂落着黑纱,却被的动带得依稀能见几真容。 只一眼,秋意泊就觉得眼睛发疼。 奇石真君若有所觉地看向秋意泊,微微摇头,传音与道:【不必理会,更不要看,修为低,容易吃亏——一会儿若是打起来,就到我旁边站着。】 秋意泊好奇地反问道:【师傅不动手吗?】 【以为师祖来做什么的?】奇石真君意味深长地道。 好家伙,原来孤舟真君真的是来当保镖的吗! 仔细一想,连费用都已经收——绕指钢是吧? 碧海潮生阁的规矩向来安全可靠,便是平时十年一开的拍卖会都是专人带着客人批出去,走的都是暗道,一路上连人都不会见到,最后出去的时候可能已经一个城南一个城北。更遑论次拍卖会上出现秘境、灵脉、无字天书等千年难得一遇的奇珍? 碧海潮生阁的小厮低着头恭敬地将们引入暗道之中,暗道内并无旁人,四人随着暗道走一段路,便见前方出现天光。 小厮在此处止步,道:“在就送到里,祝各位一路顺风。” 孤舟真君未回答,突地就听见前方有人轻慢地道:“呵……真是巧啊,天字二号的道友。” 秋意泊闻声侧目望去,便见方那个在檐廊的男子已经出现在们面前,的斗笠很有特色,秋意泊能认出来——难道真是上门来殴! 小厮眉目一凝,请求道:“请客人不要坏规矩……” “们的规矩不就是不能动手吗?”对方不屑地说:“我遇上熟人聊上两句……们敢管我的闲事?——滚!” 小厮的修为并不高,被一喝之面色惨白地后退两步,看向们边,秋意泊一顿,便向摇摇头,示意不要多管闲事。 是大佬们的场合,们种菜鸡安静一点,最后能再躲远点就更好。如同初见孤舟真君时只是看一眼便眼睛疼痛难忍,若们真的打起来,很难想象那是怎么样惊天动地的场面。 但凡是秋意泊单独遇上样的场合,早特么跑,留在儿等? 再有一步出暗道,那便不是碧海潮生阁的管辖范围,偏偏就差一步——小厮默不声地垂头侍立在一侧,不敢再多言语,只希望们出去再打。 奇石真君淡淡地道:“我与又不熟。” “奇石道友,是吧?”对方摘斗笠,露出一张垂垂老矣的脸来。秋意泊秉持着自己是个杂鱼的理念,乖巧地站在奇石真君身后,微微垂脸,隔着黑纱看热闹。 身上有一种奇怪的气质,仿佛连骨子里都已经腐朽,让秋意泊感觉不太好。 对方道:“四域之中能拿出那么多钱财的人没有几个,我想是。” “明帆道友。”既然是别叫破身份,自然没有要藏头露脸一说法,奇石真君揭兜帽:“可有什么要事?若是叙旧,那就不必,老夫要要事在身,恕不奉陪。” 明帆真君脸上表情不动,“我寻道友自是有要事相商。” “哦?” 明帆真君被眼皮撘拢着掩去一半的眼睛里闪烁过一道莫名的光:“百炼山与赤火宗向来和睦,方我并不是有意要抬道友的价。” 秋意泊一顿,以为对方是来杀人夺宝的,结果是来道歉的? “实不相瞒,我苦陷于渡劫巅峰久矣,特意寻衍天真君推算一番,我的机缘就在那无字天书之中,故而实在不能放——我愿以同等奇珍相换,不知道友可否割爱?” “若我能顺利突破此关,日后必有重谢。” 奇石真君顿顿,明知道个人讨厌,却不得不做出一份面子情来,扔出个说得过去的理:“明帆道友,当我为何数倍于要买此物?事涉道途,着实让不得。” 明帆真君眯眯眼睛,如此一来就更加看不见的眼睛:“我愿以一处天灵火脉的消息相换,如何?” 奇石真君眉间微动,天灵火脉与们百炼山的地火类似,却更为强大,若是能得天灵火脉放入百炼山内,于修道于炼器都是极佳的。 转眼间便有决断:“抱歉。” 天灵火脉重要,可弟子的机缘更为重要——哪怕个弟子机缘多的随手送人一样。 如果是百炼山掌门,此事自然不必考虑,如今已经不是掌门,此事更加不必考虑! “事情当真没有回转的余地?”明帆真君问道。 奇石真君淡淡地道:“道友,我观已入天人五衰之相,与其在此处与我相争,不如趁早另寻机缘。” 修士会变老,只不过比常人更慢一些,有些修士为彰显威仪会刻意将自己的面容身形固定在老的形态,可那只是形态罢。只有那些真的寿命将尽的修士,会不受控制的出现天人五衰之相——衣服垢秽、头上华萎、腋汗流、身臭秽、不乐座。1 而面前的明帆真君的模样,虽不中亦不远矣。 明帆真君眯眯眼睛:“既然如此,那看来今日不得不做过一场,请道友见谅!” 孤舟真君摘斗笠,怀中抱剑,神色平淡,明帆真君却瞳孔紧缩,意识地往后退一步。 “孤舟——怎么会在里!” 敢孤身前来,自然是吃定奇石个人于炼器上无可指摘,于战力上却着实不如何,以之能,越级挑战有六成胜算,哪怕身边带着两个人——无外乎百炼山弟子罢,最多不过元婴、化神修为,与差一个大境界,有什么可说的? 没想到居然是孤舟! 当今世上第一人,凌霄宗孤舟。 “孤舟受我所邀,一并来看看拍卖会,有什么好稀奇的?”奇石真君道:“我与数千年的交情,难道到脚跟,不山与我一见?” 凌霄宗那坐标就位于春溪城和夏城中间偏春溪城一点的位置,非要说夏城是凌霄宗山脚那能说得通。 漱玉真君摘斗笠,摇头道:“明帆道友,我看中奇石一件好宝贝,正讨好着呢,不如先过我一关?” 明帆真君神情阴沉地看着两人:“沉漱玉,居然在。” “是呢。”漱玉真君微微一笑,侧脸看向奇石真君……身后的秋意泊:“如何?奇石道友,我替做过一场,将的好宝贝让给我如何?” 奇石真君在心中翻个白眼:“漱玉道友,玩笑。” “啧,没意思。”漱玉真君手中折扇一转:“罢,那我是看戏吧!” 明帆真君见到孤舟真君的一刹那就知道事不可为,阴狠地看向奇石真君:“好!看来我命该如此!告辞!” “道友请留步。”奇石真君双手拢于袖中:“是我的弟子,刚收入门,道友不给点见面礼?” 明帆真君啪的一将一只储物袋扔在奇石真君脚边,头不回地便走。 漱玉真君轻笑一声,悠悠地道:“们说,明帆那老儿是真的缺一无字天书吗?” 事儿其实不太好说,秋意泊看着对方言辞恳切,其实是有两相信的。 奇石真君道:“啧,谁清楚呢?” 漱玉真君摇头道:“我的意思是,我很好奇无字天书里到底是什么道统——看的样子不像是无的放矢。” “回去一看便知。”奇石真君想想是:“泊儿,此物是尽快脱手为妙。” 意思不是让秋意泊赶紧把无字天书扔,而是要做出一个东已经被用的样子,然后将消息明里暗里的传出去,免得明帆不心。 既然对方能到儿来,说明对此物势在必得。 “去我那儿?” “行。” 漱玉真君住所就在夏城中,与别的真君不同,不喜欢什么高山流水,仙气缥缈,就喜欢满堂富贵,人间烟火。 普一入门,秋意泊就在心里惊叹一声——说实那个洞府其实已经不算是简陋,但是避免不石壁俨然,冷不丁看到眼前金碧辉煌的一挂,是免不有耳目一新的感觉。 是那种一看就是能住的非常舒服的宅子。 秋意泊伸手扶在朱红雕牡丹图的漆柱上,感叹着漱玉真君真是个会享受的人。 以后有机会要给自己弄么一套。 漱玉真君见喜欢,反手扔一个阵盘:“喜欢?是我之前买阵盘时店家送的,拿回去摆摆吧!” 秋意泊不客气,笑眯眯地接:“多谢师叔。” “挺会说。”漱玉真君之前是闹着玩的,现却真的升起几可惜之情,不过到底是大乘期的大能,心思一起便又很快放。将众人带进一间客房之中,示意众人落座。 孤舟真君将纳戒给秋意泊。 奇石真君扬扬巴:“泊儿,看看。” 东是给秋意泊买的,自然是秋意泊来打开。 秋意泊拿出无字天书,东宛若一块玉板,什么字都没有,摸上去触手生温,转而灵光一闪,便被带入一处洞天之中。 …… 和四个正在搓麻将的俊男美女撞个面对面,把人家的牌给推。 其中一人尖叫道:“我的十三幺国士无双——!” 秋意泊:…… 完蛋,觉得个机缘可能是要命的那种。:,, 67 第 67 章 不远处的玉兰已经料峭的了,有些含苞待放,有些灿烂热烈,有些已经到了荼蘼,硕大的白色花瓣零落在青石板的地上,极尽妍态。 再往远处的,便是亭台楼阁,小桥流水,桥下有清波荡漾,寻春风而渡。 如此春景,秋意泊冷汗直冒。 将心比心,他要是快要胡十三幺叫一把推了,心态都直接崩了。 装昏迷那是肯定不可行的,着一群老鬼,你说他们能不能出来?而且无字书不是说机缘吗?里怎么有四个意识? 应该是有四个机缘吧?——算了他反正很熟练了,花名册带着呢,不怂。 秋意泊起身,恭恭敬敬地见礼道:“晚辈秋意泊拜见各位前辈。” 话音还未落下呢,他就叫一只手抓住了领,摁在了牌桌上:“你赔我的十三幺——!” 另外三想笑又强行忍住了,一副十分痛惜的表情劝道:“算了算了,一把牌罢了,能进来都是有缘……” “快放他吧,小孩也不是故意的。” “就是,算了,正经事要紧。” 那悲愤地道:“我不管!这么多年了,每次十三幺都有进来推我的牌!就没有一次能成的!几千年了!我容易嘛我?!胡一把十三幺都快成我的心魔了!” 一个容貌艳丽无比的女修劝道:“不就是一点灵石吗?不至于!” “你赢钱了你当然说不至于!” 秋意泊脸被摁在麻将上,那麻将质地十分上乘,除了硌得慌外其他一切适应良,他小心翼翼地道:“……前辈,要不我把钱赔给您?” “!你赔啊!”那被气糊涂了,啪得一下把随身的宝剑拍在了桌上,大有秋意泊拿不出来就杀了他拿他的命来赔的意思在:“别的番不算你了,一价一千万极品灵石,你倒是赔我啊!” 秋意泊:这不是巧了吗? 秋意泊指尖动了动,以心念将一千万极品灵石取了出来,按照他师傅奇石真君那一百亿随手扔出去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样子,一千万买他狗命还是很划得来的——虽然他也不是有意的,但毕竟结已经在这里了,哪怕是被碰瓷那也只认了。 魂进了这里,要杀要剐那都是大佬说了算。 霎时间,散发着一层氤氲宝气的极品灵石铺满了整个庭院的空地,几目中露出了罕见的惊讶之色,顺着灵石像远望去,那处已经起了一座整整齐齐的灵石山。 整个洞在这一瞬间都亮了几分。 秋意泊小心地道:“前辈,这里是一千万极品灵石,您清点一下?” 几视了一眼,色有些复杂,摁着他的手也松了,秋意泊打算下去,然后发现按照自己的身高还够不着地,正打算跳下去,肩头被那按住了,那问答:“……你怎么会有一千万极品灵石?” 秋意泊瞬间停止了动作:“禀前辈,我师傅赐予我的。”零花钱。 这三个字他没意思说,生怕又被拍死了。 那把宝剑——嗯……怎么说,可能是剑修之间心有灵犀?又或者是秋意泊在剑冢里给剑们维护多了,是不是本命剑一眼就能出来,这位大佬应该是个剑修。 你其他三位大佬就很淡定,一始的讶异之后便很快恢复了平静,他们所惊讶的是他居然能拿出一千万极品灵石这件事本身,而非这一千万极品灵石。 眼前这位就不一样了。 他显没见过的样子。 原来剑修从那么早始就很穷了啊…… “你师承何门何派?”美貌女修问道。 “晚辈乃是凌霄宗门下。”秋意泊斟酌了一下补了一句:“后又兼了百炼山的道统法门。” 其实他并没有百炼山的道统,他的只是奇石真君自己研究出来的法门罢了,严格来算并不能算是百炼山弟子,但这个时候管他呢,难道还能出去探究一下不成? 就指望百炼山历来的缘能发挥一点作。 四的心提了起来,心想凌霄宗么时候这么有钱了,拿一千万给这么小的徒弟玩儿?后听到‘百炼山’后又松了一气——百炼山啊,那不奇怪了。 百炼山那帮子老鬼敛财向来是如鲸吞四海,随便一件法宝出去都不知道要赚多少。要知道在当年叫抢破头的法宝在百炼山就是砸着听个响儿的玩意儿,现在又不知道如何了,但这孩子出手,应该当年没么两样。 “了。”其中那个较为沉稳的男修道:“松他吧,为难一个孩子,你不要脸,我还要脸。” 那瞪大了眼睛:“不是……你们真要选他?他有么?我之前进来的那几个也没么两样,我不行!” 女修掩唇一笑:“之前是你自己订下的规矩,要寻一个拿得出一千万极品灵石的剑修,以后不当个穷鬼,我们陪你等了几千年,这麻将都换了几十套了,再这样下去,难道还要陪你等到荒地老不成?” “……吧” 沉稳男修秋意泊道:“即入我境,便是有缘。我名南溪,为万魔宫长老,你可愿承我道统?” 美貌女修道:“我名南溪,琴心门门主,你可愿承我道统?” 另一个一直没的尚道:“我名南溪,禅心寺僧众,施主可愿承我道统?” 最后那个被秋意泊推了牌的不甘不愿地道:“我名南溪,无名散修,你可愿承我道统?” 秋意泊一愣:“为何……诸位前辈见谅,为何你们的名字相同?” 四齐道:“因为我们本就是同一个。” 四相视而笑。 “我虽是琴心宗门,也如你一般的是两门道统。”女修解释道:“此道统名为《上清红尘渡劫宝录》,至于我们为何会成为四个,待你会道统后便知晓了——此外我为琴心宗门,自然还有一份琴心宗无上道统传授与你。” “你可愿意?”女修说罢,着秋意泊眨了眨眼,美艳绝伦,说出来的话不是那么事:“若你不愿,那也只将你留在洞之中,待你哪日想通了再出去吧。” 秋意泊哽咽,把自己一分为四,大家每一个道统,一当四……是这么个意思吗? 这是么卷王道统? ——不过他还挺需要的。 自入了练气后期以来,他感觉自己无意识之间偏向炼器那边实在是太多了,通常研究一把剑的构造就能花去一两个月,再锤炼实验,一个季度就没了,于凌霄宗那边确实是有点疏忽了。 炼器是很吊的,但是这不代表他就不想剑道了——他虽然不是顶尖有份的那一波,但是也还算不是不错不是?真到了生死关头,别只可能因为你太牛逼想杀而杀不了你,绝不会因为你是个牛逼的炼器师而不杀你。 要是了这个,他就可以分成两个了!一个剑术,一个专心搞炼器! 完美! 至于为么这里是四个没有合成一体,秋意泊丝毫不觉得奇怪,他要是一个被关在秘境里等一个不知道么时候出现的传,也会无聊的自己跟自己打牌啊!在自己能分出来的情况下搓个麻将怎么了?没丧心病狂的整个城市出来已经很不错了! “晚辈愿意习前辈的道统。”秋意泊拱手道。 “不错。”女修微微一笑,一手平举后一抓,洞瞬间钻入了她的掌心之中,化作了一只盈盈的玉佩。她本想将玉佩交给秋意泊,见他耳朵上一莹蓝的耳钉,转而秋意泊只觉得耳朵一痛,抬手摸了摸便发现左耳上又多了一枚耳钉。 女修毫无诚意地夸道:“怪的。” 秋意泊捂着耳朵,苦着脸道:“再这样下去我这耳朵就不能了。” 尚笑了笑,眼中平静无波:“施主身怀气运,传承多一些也是正常。” “……”秋意泊有些怅然,气运是有的,可能他这辈子的气运都集中在前三十年了,三十年后……哦不是,是二十年后五马分尸在等着他。 而他爹还在闭关,他三叔也没有要破境的意思,绝了。 “你……”四异同地了个头,又互视了一眼,虽然容不同,脸上的笑意是一模一样的轻松。剑修道:“终于找到了,我还有点怅然若失。” “早八百年就说要自尽的是谁?” “是我是我。” 沉稳男子道:“其实我也这么想过。” “我也……” 女修嫣然一笑:“谁不是呢?总算是结束了……” 四本就是一体,虽各阅历不同,所修道统心法也不同,可他们还是同一个,自己是如何想的,另一个自己当然也是那么想的。 骨子里终究还是同一个。 她伸手在秋意泊秋意泊头顶揉了一把,于虚空中笑道:“自笑走红尘,流年旧复新。东风半夜雨,南国万家春……若将来有缘,还有再见的一日。” “我去了。” 四的身影消散来,秋意泊着他们的向行了一个弟子大礼,恭恭敬敬地送他们离。 眼前洞消散,秋意泊打了个呵欠,魂归位。 奇石真君见他醒了便是精一振:“如何?” 因有漱玉真君在场,他便掐头去尾,将琴心宗的道统简单说了一下,漱玉真君听罢,轻笑道:“倒是个音修的道统,帆那老鬼找么推算的?怕不是唬他的。” “非也。”奇石真君侧脸与他分说了一句,刚想接着往下说,与秋意泊道:“你去寻个地休息吧,我与漱玉再说会儿话。” “是,师傅。” 秋意泊沿着檐廊慢慢地走着,就着漫漫的春光,心想他是不是应该搞个祠堂? 那些传承与他的,都算是有半师之谊,师傅身死道消,他这个做便宜的徒弟的,确实是应该四时八节的供奉上香,哪怕是尽个心意也是的。 算了,二十年后若是能渡大劫,便立一个吧。:,, 68 第 68 章 秋意泊先整合了一下新耳钉里资源。 整耳钉其实是一巨大无比芥子空间,其中泾渭明成了四区,别对应了四‘南溪’。 然而比较有趣是秋意泊才查看区候,里面摆放物品规则一模一样。 灵石永远是杂乱无章堆成一堆,矿石也在其中,灵草则是规规整整装进玉匣还带着标签,上面详细地写了保存和使方法,练成丹药都在同一架子上,不过一排同款丹药最前方那一瓶总是其他品种,甚至还使过。 好有意思。 要知道整理芥子空间可不像现实里整理仓库一样又累又繁杂,只要心念一动,芥子空间中物品就会自动归类,根本不需要人进去仓库工。 能造成这样结果,无外乎就是一开始有规则去摆放,随着间线某一天突然将某东西随手扔了进去,紧接着感觉到这样也很好嘛……明明心念一动就能瞬间整理完毕,但因为心念一动也能直接从乱七八糟垃圾里翻出自己想要那一,就懒得去整理了。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简称摆烂。 秋意泊摸了摸鼻子,想到自己堆得乱七八糟芥子空间,他好像也没有么资格说别人。 这四区间中最有钱是万魔宫那一位,其中奇珍异宝无数,灵石也非常可观,最有意思一是他这里有很多低级资源,其中包括普适性最广复灵丹,制式长剑之类,这都是大批量,秋意泊算了一下,有这材料只要找到合适山头,这资源足够让一百弟子从练气期修到筑基巅峰了。 紧接着就是琴心宗那一位,她仓库对比起万魔宫就要少多,却也有限,属于秋意泊眼中正常修士所应该拥有储量。 禅心寺那一位则仓库里东西平平无奇,他仓储更偏向于随身背包,大多是一生活品——比如蒲团、木鱼、佛像,灵石甚至还不如秋意泊来得多,有限几样东西都是带了佛性,估摸着普适性不强。 再看最后那位剑修——好家伙,除了一套宝剑养护套装外空空如也! 是真穷到天上去了。 他忍不住轻轻笑了笑,没有急着去整理这,反而将它们保留了原本模样,也没有急着去查看道统,这都可以慢慢来,闭关这种事情然要找绝对安全地方,在别人家里闭关讨人嫌吗? 到了百炼山,先见了三叔,然后开始解锁自己无悲斋道统,红尘宝录这道统则是不急,毕竟闭关参详也不知道要多久,奇石真君只有两年间可以教他,自然要先和奇石真君学习。 到奇石真君下山游历寻求渡劫之法,他就看情况借百炼山又或者回凌霄宗闭关修习红尘宝录,尽早把神给弄出来,届自己一修炼器,一修剑法,两不耽误。 至于红尘宝录应该是都会学到,这也不是很急事情。 他将事宜在心中一一安排妥,仔细搜寻着还有遗漏么——哦对,原着事情。 最好能在闭关前确定三叔和他爹破境事宜,然后找机会将原着透露给他们,将危险掐死在源头。其实还可以透露给孤舟真君,毕竟是天下第一战,如果他能出手就再好不过了。 这么一说,他还可以储备一物资,交到可以信任人手中,如果有那么一万一,秋家真覆灭,那么这批物资就留给不知道在哪秋傲天,指着他替全家报仇雪恨了。 秋意泊想到这里,抬手为自己添了一杯茶水,微黄茶水注入天青色浅盏,荡漾出了沁人心脾香气。他抬头看向窗外,那里有一树玉兰开得正好,料峭地伸过来那么一枝,伸手可折。 春风夹杂着微微地凉意和清淡花香自远处而来,钻进窗内,引得秋意泊额角碎发微微摆动。 他低头饮茶,有抬眼去看窗外春光,心想他已经许久没有这样悠闲日子了。 他心中微微一动……呃,心境,你怎么动了?! 他才突破筑基没几天啊!秋意泊在心中哀嚎,赶忙将心境压了回去——指想一特别功利事情,比如么今天日常练剑还没做,法宝也没有研究,对他可以再整花活,整出来花活能赚多少钱…… 他也不知道为么,但是只觉得境界突破得太快了不太好。 只有练气候才为一层到二层,再往上便只有初、中、后三阶段,有人为了好辨别,还多了一巅峰,指只差一步便能进阶到下一层境界了——别看它与后期似乎没有么区别,境界越是超,这后期和巅峰差距就不是一星半那么简单事情了。 同样都是大乘后期,一初入大乘后期,一在大乘后期数千年,只差一步便可叩问炼虚合道,这战能一样?然,也有明明是后来却比前人超角色,但那太特例了,在不提。 悠闲光总是短暂,一连到夜,秋意泊也没见奇石真君或者孤舟真君叫人来传,便自顾自睡下了,到翌日里,果然就带到了漱玉真君处,连带着奇石真君名师二对一,上了一月炼器专业培训课程。 这次抓是基本功,秋意泊不缺想法,但是基本功还是不够完满,这件事其实很好补足——比如让他徒手每天对一千块铁矿进行提纯,要到么样规格,差一丝一毫都不过关,又或者锤打一把某某法宝雏形,这间过得跟飞一样。 到秋意泊再从矿石胚胎里拉□□候,就是回百炼山日子了。 奇石真君见他双目无神,一副人都傻了模样,笑着带着孤舟和他一并上了飞舟。 这飞舟就和之前秋意泊去春溪城不是同一款了,那一艘只有中品,而奇石真君座驾自然是极品,去百炼山路途并不遥远,飞舟全飞行三日就能到了。 秋意泊好奇地看向了飞舟窗外,这飞舟不是第一次坐,但是之前来回地方都近,这飞舟开得堪比老爷车,慢悠悠。如今火全开,只见外面只有湖蓝一片,再凑近了仔细去看,却发现是因为速度太快了,乳云彩都不能他眼睛所捕捉缘故。 奇石真君见他如,即将一沓飞舟设计图扔了过来,让秋意泊参详去。 秋意泊一看这草图,便觉得双眼发黑,飞舟并不如他所想是一体,而是如同现世一样,了几千组件,么框架、龙骨、核心动,能源炉,内外循环,冷却……好消息是好歹是修真界玩意,没有丧心病狂让秋意泊去拧螺丝。 他看仔细,他就知道按照他现在能耐,估计也就是做飞舟不上螺丝水平。 得了,以后再慢慢来吧。 三日转瞬即过,秋意泊那一天方醒过来,便感觉到灵气密度陡然提升了。虽然飞舟内也有灵气供应,但是极品灵石中灵气和自然流入灵气还是有微妙差别。 他出了舱房,入目便是极为巍峨一座山,抬首望不见顶端。 这山通体呈现红棕色,乍一看并无么树木,可仔细望去却是深深浅浅漫山红枫,外面空气似乎在蒸腾着,像极了夏日太阳炙烤空气模样。 “百炼山已经到了。”奇石真君不知何已经出现在了他身后,他指着眼前那座深红山道:“这便是百炼山峰。百炼山共有七七四九座山脉,包含了一条地灵火脉与一条上品灵脉,论灵气绝不比凌霄宗要差,只不过这灵脉属木,更是催燃了地火,看着没有凌霄宗山清水秀罢了。” “原来如。”秋意泊想到之前谁说过百炼山整座山头就是一件巨宝,不由好奇地问道:“师傅,这四九座山脉都是同一件法宝吗?” “是。”奇石真君昂首看向峰,眼中隐隐有感慨骄傲之色:“这便是开山祖师功劳了——就算有一日四域修仙界一块好土都没有了,百炼山也能带着全门上下转移到人间界去,照旧能坐拥地火与灵脉。” 确实是厉害。 想要托起这一整条山脉,得有多大能源才能做到这一? 飞舟陡然转了角度,便见峰侧面出现了连绵建筑物,奇石真君道:“这一片设置就与明霄峰差不多,想要办事就往那边去。” “好方便。” “那是自然。” 几句话之间,飞舟已然开始下降,最雄伟壮丽建筑后方有一大片平地,上头还做了一明黄标识,扎眼。飞舟停在了标识上方,紧接着便直降而下。 飞舟一落地,便奇石真君收了起来,面前早已有几人在候,见三人便上前了一步,为首那人一身威严沉稳华服,连眉眼都显得非常可靠:“弟子百炼见过师傅,见过孤舟师叔。” 奇石真君摆了摆手,示意对方不必多礼,侧脸道:“泊,这是你师兄百炼真君,也就是百炼山掌门……百炼,这是你师弟,秋意泊。” 对方充满善意地看向了秋意泊:“初见小师弟,没有么好给,便送法宝给你玩吧。” 秋意泊双手接过了,乖巧地道:“多谢掌门师兄。” 双方都非常满意。 孤舟真君神色淡淡地道:“我走了。” 百炼真君道:“孤舟师叔怎么才来就要走?不小憩两日再行返程吗?” “山中有事。”孤舟真君顿了顿:“叫秋临淮来,我带他回去。” 百炼真君看向了奇石真君,奇石真君摇了摇头道:“这样也好,孤舟本就是送我们回来,如今我们到了,他也烦了,不必劝他。” 百炼真君颔首,真就不再劝孤舟真君留下做客,转而扭头吩咐旁边弟子去找秋临淮来了。 秋意泊:……? 他本来还想和三叔说说话,怎么孤舟师祖就要带三叔走了? 奇石真君也道:“招呼就打到这里,百炼你去忙吧,我带你小师弟进地火室闭关,你也不必操心我们。” 百炼真君再度颔首:“好,那师傅你注意安全,我先去忙了——那头还有两单子着我。” 奇石真君打趣道:“那你还眼巴巴过来一趟?” “第一次见小师弟,礼数总该有。”百炼真君说罢,向秋意泊笑了笑,转而扭头就走了。 秋意泊:……??? 你们怎么都这么干脆?赶场子吗?这么不拖泥带水? 奇石真君在旁说:“这就是百炼山风格,你习惯了就好。” :,, 69 第 69 章 秋临与如风一般来了,并没有弟子替他引路,他拱道:“弟子拜见师傅,拜见师叔。” 孤舟君抬了抬,示意他自便。奇石君道:“长话短说,你师傅急着带你回凌霄宗。” “是。”秋临与转而伸将秋意泊提了起来,在中掂了掂,看着他那张越长和自己越相似的脸,不禁心生叹:“哎?怎么一眨眼这么大了。” “三叔。”秋意泊笑嘻嘻地伸把自己挂在了对脖子上:“听说你受伤了,还抱得动我吗?” “受了点伤,又不是要死了,难道还能提不动你这百来斤都不到的东西?”秋临与一臂托着他的膝弯,另一毫不犹豫地在他脑门子上戳了戳:“别一天到晚的咒我。” 周围除却奇石君外没有百炼山的人了,秋意泊说话是随意:“三叔,你这个劫数如何了?” 秋临与没有回答他,反而将他放了下来,转而与孤舟君道:“师傅,还请容许弟子盘恒几日,事破境,恐不能现下与师傅回宗门。” 奇石君对秋临与的劫数有所耳闻,他原先并不知情,亏得这个臭子能瞒,他是知道秋意泊有无悲斋那道统后孤舟无意间提及才知道这事儿居然还成了秋临与的劫数,别的修士想踏入炼神还虚九死一生,他倒好,居然是赚钱。 不过他现在知道没有什么用,劫数已成,算秋意泊提拿到了无悲斋的道统,秋临与必须要完成他当时心中的目标才行,否则这劫数永远都会这么卡着。 他看向了孤舟君,道:“既然如此,孤舟你再住日吧,待你徒弟的劫数过去再一道走,刚好我替你收拾一下你的孤舟剑。” 孤舟君听罢,想到了这一点:“好,那要麻烦你了。” 他所谓的麻烦并非指借住日,奇石君的意思是让秋临与等到秋意泊拿到无悲斋正道统后再离,只要秋意泊完成这个目标,秋临与即刻便会进入天劫之中,想破炼神还虚的劫数没有动静的,少不得给百炼山造成一点麻烦。 孤舟君此来,一为护送奇石君和秋意泊平安抵达百炼山,二则是打算来替即将渡劫的秋临与护法。 奇石君笑道:“这种见外的话不必说了。” “客气而已,不必当。”孤舟君淡淡地道。 奇石君抚掌而笑。 这四年里秋临与着实过得不容易,出生入死,寻访了七八个秘境,里终于攒下了六万极品灵石——是不巧,这四年间并无什么特殊的秘境启,更无什么天才地宝出的消息,只得一地一地的去探索,上山入海,铁鞋踏破,他这钱攒得颇为艰难。 之流宵君与他玩笑说叫他去卖身,秋临与虽没有的去卖身,但差不多了。 其实这才是正常修士面临的处境,至于拍卖会上几千万几个亿,那得看台下坐着的是什么人。碧海潮生阁拍卖会非君不可入,能成为君的,哪个不是握一资源的掌门、长老一流?算偶尔有散修,可若无门无派都能修成君境界,又能有几个简单的角色? 秋意泊听见秋临与不用马上走,顿时喜笑颜:“多谢师祖,多谢师傅!” 孤舟君道:“师叔不必谢我,临与破境劫亦与你有。” 秋意泊闻言便是一愣,不由看向了秋临与,等着他的解释,秋临与不好意思把这事儿告诉秋意泊,叫这崽子知道估计尾巴都能翘到天上去了,他含糊着道:“多正常,你爹破境劫和你有……既然如此,师傅,师叔,我们先回去再细说?” “好。” 奇石君微微一想,便指了一处偏僻的山峰,那上面并无弟子居住,一直荒废着,如今拿来给秋临与渡劫最好不过。 他传音给了百炼君,提醒道:【秋临与要在百炼山渡炼神化虚劫,地点选在了燕来峰,时间应该会在百日之内。】 百炼君简单的回复了一声‘知道了’,始操办这一切。 渡劫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首先要严禁弟子进入圆五百丈之内,紧接着要通知弟子尽快收尾上正在炼制的法宝,若秋临与成功叩问炼神还虚,必然会疯狂吸收周围的灵气填补自身,届时可能会造成百炼山内灵气有所波动,影响到弟子们炼器那可不太好了——这是说不准的事情,有可能会,有可能不会。 但还有个天雷劫呢,雷劫一下,灵脉必然波动无疑。 门下弟子不乏有十年、百年磨一剑者,那等精细的玩意儿,灵气但凡有所波动,数十年数百年的努毁于一旦,事道途,不可玩笑。 不过这当然有应对之法,总不能百炼山每个要渡劫的弟子都得去山门外吧?地火室中有紧急装置,可以为地火室提供百日的稳定灵气,不过这玩意儿烧灵石,需要弟子和宗门对半。 再有,可紧急召回门中元婴、化神境的弟子,近距离观摩秋临与破境劫对他们来说大有好处,既然都是在自己门中进阶了,对自然不会介意这等事情。 秋临与在门中渡劫,对于凌霄宗与百炼山的系而言是一件好事,更是密不可分。秋临与是孤舟君的弟子,这因果算是欠下了…… 虽然繁琐了一些,可这确实是一件难得的好事。 百炼君微微一笑,启了百炼山宝库,打算从中挑选一件法宝作为恭贺秋临与破境的礼物。 燕然峰虽然地处偏远,却胜在了安静,山上并无什么建筑在,只有一片绿意。 奇石君抛下了一个阵盘,随即便有一套青竹筑拔地而起,面积并不算特别广泛,却足够四个人拥有各自的活动空间了。 秋意泊再度觉得学炼器好,什么都能自给自足。 拿这个阵盘来说,那阵盘里的阵法要是想要高档一点的又能防某某境界修士又能防妖兽入内,还能自动攻击敌人之流,得找专门的阵法师来买,一般人达不到那个布阵的水平。 但要是对阵法要求不高,里面带一套住宅的他们炼器师完全可以自己动了——其实这个水平大部分普通修士能自己做,但是这玩意儿比较繁琐,不是说你想要一套房子,嗖的一下凭空出来了,而是这个房子你得在阵盘里正儿八的做出来后且不影响阵盘本身阵法运行才能使用,所以大部分人都选择直接买一套。 毕竟这东西不算太贵,通常五十个中品灵石能买一套最简单的了,是普通金丹修士省吃俭用一段时间能凑够钱的水平。 要是再想带点其他功能,比如说房子里有地火室、灵气稳定能用于闭……如何将阵法和器物完美融合,得看炼器师的段了。 当最高级的此类大成之作应该是百炼山了,多少人眼馋百炼山这可攻可守可跑路的宗门地形,奈何是没人能做得出来,只能眼馋眼馋作罢。 奇石君看出了他心中所想,笑道:“这东西枯燥,你若是想学,我回头寻些材料与你,闲暇时间去搭一搭不是不行。” “好,多谢师傅!”秋意泊笑嘻嘻地说。 一行人不必如何安顿,秋临与一直在百炼山养伤,秋意泊奇石君等人则是直接飞舟飞来的,半点苦半点累都没有受,根本不必如何休息,奇石君引着他们到了一处空旷的地,“在此处吧,临与你来。” 秋临与眼中露出一丝异色,却又快消退了去。毕竟奇石君待秋意泊是的好,天长日久之下秋意泊告知他不奇怪。 他对奇石君拱致谢,他这段时间在百炼山将灵石兑换成了矿物,抬扔出了六千块各色极品矿石,道:“泊儿,来试试,这便是我这段时间下山的成果。” 各色矿石于日光下焕着若隐若现的光芒,又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晕,将整片青竹筑映得如梦似幻起来。 秋意泊瞬间意识到了秋临与的劫数是什么,一时之间居然有些五味杂陈:“……三叔,你下山是为了替我找这些?” 如果这个人换作秋临淮,秋意泊觉得还算是正常,毕竟朝夕相处六年,他又是他爹的血脉……可是他三叔呢?满打满算,他们相处的时间都不超过一个月。 他难想象一个只认识一个月的人,对人生中几乎最重要的劫数居然是于他的——哪怕这个人和自己有血缘系。 “……无需多言。”秋临与有些不自在的侧过脸去,避了秋意泊的目光。 他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劫数居然是秋意泊,谁能想的到呢?但事实如此,他便欣然接受。 可能这兔崽子和他长得太像了。 有时候他甚至觉得秋意泊不是他哥哥的孩子,而是他的孩子——不过秋临淮与他本不分彼此,毕竟他们是双生子,这界上已没有人比他们更亲近了,哪怕是夫妻、父母,都远远不及他们之间。 他腰上忽地一重,低头便见秋意泊把脸埋在了他的怀里,秋意泊闷闷地道:“三叔,你是我亲三叔。” 秋临与眉间微动,“难道我还能是你认的叔叔不成?!” “那我以后管你叫二爹。” 秋临与忍不住屈指在他脑门子上狠狠地敲了一下,敲得秋意泊抱头叫痛才算完——这兔崽子嘴上是越来越没把门了:“少废话,快去!” 奇石君微微颔首,转而扔了万把块极品矿石进去,矿石之间混做了一堆,不分你我,他提醒秋意泊道:“仔细着些,注意随时调整矿石的种类。” 秋意泊应了一声,上随便摸了块矿石始了,在他有意为之之下,他耳上无悲斋道统微微烫,中的矿石几乎是在瞬间便被抽取完了其中精髓,化作了齑粉散落于地。 这速度太快,快得秋意泊根本没来得及品出什么,他干脆找了一座矿石山,在山顶坐了下来,一块块地去提炼。 见他如此,奇石君便摆出了阳棚,招呼着孤舟、秋临与来憩。“还有得磨。” 奇石君其实想问问秋意泊为何不将矿石全数收入纳戒之中,他给秋意泊的纳戒都是极品,不存在放不下的情况,更何况秋意泊耳上三枚耳钉,个个都是极品芥子空间,这么点东西根本不在话下。 仔细一想,可能其中有什么窍吧。 他们作为修士,不差这么几日光阴,罢了,耐心等着吧。 “嗯。”秋意泊这样的速度,哪怕中间不出什么变故,至少要等三日才能结束。 孤舟君伸欲为自己倒茶,秋临与却先一步提了茶壶来为人添茶,孤舟君抬眼细细打量了一回秋临与,见他周身自有一番玄妙之意,想来破劫在即。 “去打坐。”孤舟君吩咐道。 “是,师傅。”秋临与恭敬地应了一声,又为人摆上了他游历时攒下的少见又美味的吃食,这才到了阳棚的边缘去打坐。 这个角度,只要秋意泊有所动静,他第一时间便能看见。 所幸现在是春日,太阳并不算毒辣,否则秋意泊跟坐在烧热的铁板上没什么区别了,但他仍是被这么多矿石折射出来的光晕晃得眼晕,他想了一想,暂停了吸收矿石,转而摸了一块纯黑的魔纹石过来,魔纹石在他掌中被炼化成液态,又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快成了薄薄的片镜片。 剩下的魔纹石被他取了一丁点儿捏成了框架,者一叠加——墨镜。 呼,舒服了,界顿时又恢复了和平。 奇石君本以为秋意泊是遇到了什么难,正想问一问他,结果见伙整了个古里古怪的东西架在自己脸上了,秋意泊的举止他都看在眼里,心知这么几个呼吸的时间想要做出什么法宝是绝不可能的,不知道这玩意儿是做什么用的,但见秋意泊此后又始吸取矿石后便没有上打扰。 ——打死奇石君想不到秋意泊整这玩意儿主要是为了遮光线的。 谁能想到呢,秋意泊都一个筑基期修士了,居然还怕光晃眼睛! 这话要是告诉秋意泊,秋意泊肯定不认,怕不怕是一回事,有条件舒服却要强迫自己去忍那是另外一回事。 一块、块……十块、百块,从烈日当空到薄暮残阳,间万物都被染上了一层金红的华绸,秋意泊的动作都已快麻木了,不知道第多少块了,无悲斋的道统终于显现出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它非常具现化的列出了一张清单,上面写着鸽血石和丹砂石、玄水石的数量已足够,最好填入其他如下种类矿石:[魔纹石(29/300)]、[天青石87/900]、……如果不能满足所有需求,可能会导致万宝炉品质下降。 不过没有系,如果材料不够,可以选择在叩问大境界时借由天雷来进行二次、三次锻炼,补足材料。 因为材料在不断补充,无悲斋的道统逐步向他放,让他了解更多的内容。 无悲斋所需的一万块极品矿石的最终目的是为了锻造一只万宝炉,它这个道统的根本便是这把万宝炉,万宝炉一成便自动成为修士的本命法宝,修士修炼的时是在修炼它。而修士每一次叩问大境界时,万宝炉便会作为修炼者的分神,人与鼎只要二者存一,修士哪怕渡劫失败都还有再来一次的机会。 这不是平时万宝炉没用了的意思。 它对炼器有极大的辅助效果,举个例子,比如某法宝在一切完备的情况下有七成的概率会出上品法宝,有三成概率出极品法宝,那么有万宝炉的加成,出极品的概率会再提高层。理,只要是赌概率的玩意儿,万宝炉都能有所加成。 甚至还有个随即加成的特性,因万宝炉锻造之时集万千矿物精髓,炼器时运气好万宝炉会给所炼制的法宝增加一点随机的特性,会出现出人意料的效果。 要说缺点,是有的,而且还算是比较严重。 其一是这万宝炉要么从炼气化神之始修炼,要么只能等到下一次炼神还虚天劫时才能借由天雷锻造了。 其二因为其本命法宝的特性,如果万宝炉不幸损毁,其主必然重伤。 其三则是这玩意儿其实是个阶段性的成长性法宝,做一个初级万宝炉便要耗费一万极品矿石,后面还不知道要吞多少材料,秋意泊有可能以后都要为它奔波了。 这是秋意泊有些犹豫的一点,他并不想常年为个破炉子奔波。 不过他转念一想,其实倒不必如何如何,随缘即可——只要自己的实够强,用不上万宝炉抗天雷;只要自己的实够弱,根本摸不到大境界的卡,用不上它来抗天雷,因为根本没有天雷可抗。 秋意泊想通了这个键,便再度寻摸了起来。 从矿石中用肉眼选取需要的矿石太麻烦了,秋意泊干脆将所有的矿石都收入纳戒中,瞬间排列归纳整齐,紧接着人舒服多了——早该如此,刚刚不该犯懒。 漫长的时间过去,秋意泊总算是满足了万宝炉的基本需求,入的矿石再不会迅速成为齑粉,无数文冲破桎梏涌入脑海,秋意泊闭目而坐,不可避免的始参悟起来。 奇石君停下了打磨长剑的,孤舟君松了书卷,若有所的看向了秋意泊。 秋临与睁眼睛看向了秋意泊,不再打坐,而是起身到了二十丈外守护。 并非他不想更近一步,而是此时秋意泊并不能容许靠近。 他身上燃起了灼目的金色火焰,他处于火中,却衣衫不燃,丝不动,那些火焰仿佛依赖于他,亲昵地在他身边嬉戏着,与此时,一股冰寒之气以他为中心溢散而,触之草木,草木化作齑粉,触之泥土,则大地成冰。 奇石君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一眨不眨的看着秋意泊:“极光金焰,居然是极光金焰!” 孤舟君看来,奇石君便解释道:“这是一种罕为人知的天灵火,它有过记载,我寻求过一段时间,却从未正见过它,这种火焰水火并济,但凡沾染一点,必为其骨肉尽销,神魂俱灭,可于炼器一道上却是神焰!” 他看向秋临与:“这道统到底从何而来?” 先秋意泊只说是机缘而来,却没有说的太仔细。无悲斋这个宗门他并未听说过,先只当是某个上古不知名派,可如今一看,道统中居然自带了极光金焰,这是何等骇人之事? 传承洞天一般是借由法将残魂寄托于一物之上,通常还会携带一个芥子空间,这个空间的大则是视对生的境界而定,可极光金焰赫赫凶名,什么样的人物才有能将它并入传承中交予下一辈?更何况还不是普通的储存,是在传承的那一刻将极光金焰替下一辈炼化! 对必然不是无名之辈! 秋临与仔细想了想,答道:“无悲斋主人曾说并非我界域中人,而是源自问虚道界。” “果然!”奇石君说罢,突然陷入了沉思之中——只要修炼到一定的境界,便自然而然能知晓所谓的界并非只有本界,修界并非只有四域,但破界而行风险极大,又轻易出入不得,故而一直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中。 他突然觉得,或许他破境的机缘不在本界,而是在外界。 而此刻秋意泊只觉得自己被泡在一池温水中畅游,文入耳,又似乎未曾入耳,有所悟,又似乎未有所悟,神魂荡漾,舒服极了。 突然之间,他觉到自己被狠狠地推了一把。 秋意泊勉强睁眼睛,便见到一个看不清面目的人将一把大锤塞进了他的里,指着面铺天盖地的矿石厉声道:“现在,给我始锤——!” 秋意泊低头看看里沉重无比的大锤,又看了看那堆矿石山,突然觉自己被骗了。 说好的不用拎大锤的呢?! “傻站着作什么!锤啊——!” 秋意泊欲哭无泪地拎起了大锤,扯过一块矿石锤炼了起来。 他学炼器四年了,这还是第一次拎大锤! 好重——! :,, 70 第 70 章 这矿石仿佛无穷无尽般,秋意泊锤得手臂酸痛无比,思维近乎凝滞。 没办复性劳嘛,又不是锤下给八。 秋意泊只得掏出自己鸽了很久《转生成修真-世界第大宗掌门我今天也在努力建设宗门》,仗着自己是个修士,靠脑补刻点后续——他到哪来着?算了,他看遍吧。 朔云道君幻境除了留了个道统给他当遗产,这本在幻境无聊时说也被他想办弄了出来——豁,果然是自己,所有地方都直戳自己xp,让秋意泊高呼来点! 看到末尾,然后想起来自己是作者,只得含泪开始编剧情。 而在外界,奇石真君等三人全神贯注关注着秋意泊,他身后出现了座巍峨巨炉虚影,说是炉子,不说是塔更为准确,八面九层宝塔框架已现,檐覆宇,翼角翠飞,朱栏萦绕,八方檐角悬着青玉铃铛,其下抹红缨,正随着时间而逐渐变得凝视起来。 有风来,吹得清越悠远铃声若有若无在整座燕来峰上回荡不去。 奇石真君目露精光,赞道:“好座万宝炉。” 虽不其作用,但奇石真君浸淫炼器道多年,微微思索便大概推算出数种用途,若不是秋意泊还在这,尚未自参悟道统中脱出,他甚至想去起炉灶为自己也练座万宝炉,用以映证自己推测。 他笑叹道:“可惜泊那剑了……算盘要落空了。” 孤舟真君也想到那亦步亦趋跟着秋意泊剑,不由微微笑。 秋临与不其中关窍,问道:“还请师叔指点迷津。” “你还不道吧?”奇石真君抚了抚袖口,笑着道:“泊本事可大得很,你走这段时间,凌霄可为他头疼得紧,若不是我将他带出来接你,还不道要何呢。” 听到此处,秋临与头皮发麻,难道是秋意泊闯了什么祸事? 不至于啊,秋意泊论起这点那是等懂事,听不听话那两说,他经常给人种他早已成年了感觉,言行举止浑然不似幼。 连他哥有时候与他聊起来都忍不住夸自己这个孩子省,别家孩子又哭又闹,又要喂饭又不肯上家学,每天叫他们上个学跟催命似地。唯有秋意泊,自懂事起从不必他去催,他自己就能将大部分事情处理好,人也聪明,族不道多少人都艳羡得紧。 乃至每次族有孕妇,都叫孕妇多多与秋意泊相处相处,说什么都是家子血亲,没道理生不出个像秋意泊。 奇石真君见他副眉头紧锁模样,玩笑也不好开太,尤其是对着这种转眼就要渡劫,便接着道:“他入踏云境,不道怎么得了你们靠山祖师青眼,将踏云境送他了,凌霄不好忤逆祖师爷意思,只能咬牙将踏云境送了他,现在凌霄宗算是借了泊踏云境在用。” “还有剑冢,别人进剑冢都是叫剑挑,他进倒好,本命剑是没找到,把剑冢变成了他第二个洞府,想进就进,头神兵宝剑都想给他当本命剑,可见他没这个意思,就委委屈屈跟在他身边。” 奇石真君抬了抬下巴,示意秋临与看秋意泊头上化作发簪剑匣:“头二三把剑呢……可惜了,这万宝炉成,必然就是泊本命宝了,它们都没有机了。” 秋临与眉间有恍惚之态,他有不太理解奇石真君说那内容,什么叫做祖师爷青眼把踏云境送给秋意泊了?是他想那个意思吗? 他看向孤舟真君,却见孤舟真君淡淡地点了点头,示意奇石真君说都是真。 秋临与:“……”好家伙,这兔崽子气运是越来越强大了! 不行,得想个办将压压他。 秋临与与奇石真君交流了番育经,奇石真君听罢也点头赞同:“确实此,我将他带来百炼山也是这个意思,他在百炼山与我学上两年,他手上还有几个道统,年之内很难下百炼山,若天天关在地火室中,自然就不有什么机缘送上门来——难道还能天降陨石砸穿我这百炼山不成?” 秋临与应是:“还是您想得周到。” “我弟子,我自然上。”奇石真君宽慰道:“你们兄弟二人便专修炼,待踏入炼神还虚后,我也好放将泊交还你们。” “临与道。” 奇石真君微微颔首,转而传音给孤舟真君:【你这个徒弟应该是四平八稳了,还有个何了?】 有话不好当着秋临与面说,免得引得他绪波。 孤舟真君道:【还无静,恐怕还要二年。】 【也不算慢了。】奇石真君赞道:【你这两个弟子收可真不错,我有时候见了都眼馋。】 还买二送送了个秋意泊。 奇石真君想到百炼真君那精于算计模样就想叹气——要不是百炼真君对于炼器道上真没什么天赋也无此道,他也不想着找秋意泊传承门。 这灵煅他照样也教了百炼,可惜他年岁大了,不好修炼是其,其二也懒得钻研。 其实他们这等大把岁数真君般就不怎么收徒弟了,自己弟子恐怕都能到第三代第四代去了,哪怕真有看中,也叫自己弟子收了,然后放到自己身边教养,为就是怕给整个门派整了个高辈分却低境界师叔。 你说这要是别人门下也就算了,客气叫声‘师弟’,不客气按照境界叫就完了,若是自己嫡系,这弟子还是个练气期,哪怕自己嫡系第三代弟子都成了元婴、化神真人,见了弟子不还得乖乖叫师叔? 孤舟和秋意泊就是这么回事。这对还要夸张,秋意泊不筑基,孤舟却已经是大乘真君,其他同辈流宵、凌霄等人见了秋意泊还能不唤师叔,孤舟可是洗剑峰嫡系,秋意泊这个被朔云道君收下师叔不认是不行。 亏得孤舟不计较这,若换了个胸狭隘旁人,谁道中又何想? 【秋家英才辈出。】孤舟真君已有所指地道:【你自己。】 不光是秋家,凌霄宗这届春宴收了两个天灵根,三个地灵根,太虚门中也出现了个天灵根,合欢宗地灵根三个,青云派个天灵根个地灵根,百炼山两个地灵根……加起来已经是个非常恐怖数字了。 前曾说,四域加起来天灵根都不超人,可今光是这届春宴就出现了五位天灵根,还有那不互通消息门派,还不道有多少——要么乱世即至,要么盛世将临,才次性出现那么多天灵根。 奇石真君最迟年后就要下山寻觅叩问炼虚合道机缘,怎么能不叫他当? 奇石真君颔首:【你放,我有数——我有几个剑符,你回头帮我注两道剑气进去。】 【好。】孤舟真君毫不犹豫地便答应了下来。 言语之间,秋意泊身后万宝炉已经有了个非常完整雏形,看进度应该还是在锤炼细节。三人各自按下思,耐地等待着。 这等,就是个月。 这日,万宝炉顶端金顶只差最后点便可完满。 天空之中乌云密布,灰黑色云彩将天空压得极低,似乎触手可及。 由此异象,显然是不太平了。 奇石真君召集门下弟子,在秋意泊周围布下了层有层引雷针,这东西造价不菲,但最多只能应对于炼气化神境劫天雷,平素都是个鸡肋,但今日在底下挨劈是秋意泊,奇石真君自然不敢等闲视之——劈死了秋意泊,他往哪哭去? 秋意泊这头给自己怒了九章连载,刚好又凑了两卷书,转眼看,自己手下进度已经差不多要完成了。 他不何时起就直在锤炼座金顶,金顶同柄形状奇特宝剑,下生八足,上则指天,通体淡金,金顶之上已经呈现出了细密鱼鳞般锤纹,这锤纹被层层叠加,最后又恢复成了平整光洁片。 他看万宝炉整体,不由也被自己手艺给震惊了——好吧说自己手艺那是夸大了,毕竟自己只负责锤炼,锤炼好素材自贴到万宝炉上,但并不妨碍秋意泊欣赏它精巧。 他很难描述那种感觉,他看着眼前这座巨大塔般万宝炉就生亲切之感,仿佛它就是自己般。 秋意泊放下那乱七八糟东西,专致志锤炼了起来。 本来已经麻木得感觉不出什么来右臂上出现了丝热意,自经脉之中游走着,转而与他本身凌霄决相沟通、融合。 每次锤打,万宝炉灵气便和自身契合分,仿佛他锤炼并非万宝炉,而是自身般。 秋意泊陷入了种玄之又玄境界中。 “道由学,假香传。香爇玉炉,存帝前……1”道声音传入他耳中,使灵气运气得更为流畅,闭塞处被灵气冲击而开,游走于那细经脉之中,又和凌霄决路线合二为。 个循环,两个循环…… 灵气遍又遍冲刷着自身,直至圆融。 秋意泊睁开了双眼,金顶终于完成了最后锤,转瞬之间金顶归位,嵌于万宝炉顶端,直指云霄! 下秒,雷声大振!:,, 71 第 71 章 说实话,秋意泊第个反应是——雷爆天气,人不要站在荒野里,容易挨雷劈。 他下意识的往奇石真君他们的方向走去,刚走两步,就见奇石真君他们豁然变色,奇石真君震声道:“兔崽你过来干什么!给我去!” “啊?”秋意泊满脸懵逼。 他们几个按照规矩应该远离才,毕竟他们的修为太,搁这儿杵着容易让天雷误判以为本来该挨劈的作弊,从而将天雷调整成最境界者的威力,但这不是仗着有引雷针在嘛?引雷针的材料么珍贵,制作工艺么复杂,多是有点用处的。 且这天劫虽然看着威势不小,实则范围并不算广,他们几人刚好卡在劫云的边缘外些,故而才没有离开。 ——但秋意泊要是往他们这个方向走两步就不样了! 他们这儿两个已经迈入巅峰的乘期,个即将渡劫的化神期,真要是不巧引得他们自己的劫数凑起下来,说他们三个能不能活得下来,就是事后百炼山在不在都是个问题。 “师傅,师叔见谅。”秋临与在秋意泊睁眼的瞬间就感悟到了自己境劫已破,随时都有可能要渡天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退后了几十丈,几乎退出了燕然峰的范围才作罢。 奇石真君边拉着孤舟真君往后退,生怕这臭小往前走几步,边臭着脸秋意泊喊道:“你跑什么跑!雷劫你以为你跑就管用?老实待着!” 孤舟真君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有些头疼,跟着奇石真君道后退了段距离。 没去计较为什么秋意泊不懂——不懂多正常啊,要等到突破炼气化神这的时候才迎来人生中的第次雷劫。 秋意泊闻言抬头看了看雾沉沉的天空,看向已经成了两个小点的他师傅和他师祖,还有飘在空中要不是眼神好连个点都看不见的他三叔,瞬间解到了这还真是要打雷,而且是自己的雷劫。 原来是这样啊……个鬼啊! 他做了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要挨雷劈?!不是说好要晋升炼气化神境界的时候才有雷劫吗?!——这不是书院教的,而是原着写的,秋傲天渡炼气化神劫的时候遭受了二九天雷才成功过淬炼出了金丹。 但他才筑基啊! 雷声震耳,青白电蛇在云层中翻滚着,时隐时现,秋意泊劝自己要镇定,度将上些防御法宝又检查了遍,确定每件都在正常运作后才放下点心来……应该劈不死他吧? 距离太远了,奇石真君选择了传音:【雷劫还有半盏茶就要落下了,你且安心待着!慌乱,这雷劫劈得不是你。】 秋意泊扭头看着自己后巍立的万宝炉,豁,这破炉才是罪魁祸首! 【多谢师傅。】秋意泊松了好口气,他真的有心障碍——论谁知道自己马上要挨雷劈不慌?他想了想又问道:【破炉要是过不了雷劫怎么办啊?】 【什么破炉……】奇石真君又道:【过不了就成废铁。】 秋意泊心里盘算了下,方才他正儿八经的将无悲斋道统拿到手了,芥空间里度开启了两片区域,这里面积攒的矿石足够他整两三个破炉了,过不了就过不了,不了锤炼个。 奇石真君幽幽地补充了句:【介于它是你的本命法宝,它若损毁,你必然重伤濒死。】 秋意泊的神情瞬间就变了,他看向万宝炉满怀殷殷期盼之情,宛若个送孩上考场希冀孩能考出个好成绩的老母亲,并且试图把自己上的法宝往它上罩。 害,他就说呢,怎么这破炉……哦不是,是这宝炉这么威武霸气怎么看怎么顺眼呢!不愧是他的本命法器! 宝,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天空之中吹来了布满了水汽的风,拂在秋意泊的脸上带着些微妙的敲击感,些水汽仿佛已经凝聚成滴,洒落世间。 半盏茶的时间转瞬即逝,乌云积攒了足够的威能,狂风袭来,万宝炉顶上的乌云中出现了幽蓝的光影,弹指顷便成了汪爆裂的蓝海,随着隆隆地雷声,电蛇自乌云间翻腾着,犹如活物般。 秋意泊翘首以盼,疏狂剑自剑匣中而出,浅青色的长剑出现在他的掌心中。 细密地汗水自掌心中渗出,沾染了冷硬的剑柄,叫它也有了几分温度。 秋意泊也不知道自己为要握剑,但这不是看人渡劫(指各种影视)都握着剑,他也就随流先握下。 倏地,道雷声自上方炸响,震耳欲聋,秋意泊被这下惊得差点原地蹦起来,口吊上去的气还未来得及放下,便见道青白电蛇划破了漆黑的天空,在他的眼中留下了惊鸿瞥,下瞬,他便觉得通体剧痛。 几乎是半座燕然峰都在此时亮了起来,电流自秋意泊脚下散开,为引雷针接收。 他咬了咬舌尖,压下了股翻腾而上的血腥气,侧脸看向万宝炉,见炉已经缠满了青白的细碎的闪电,些闪电不断地在它上跳着,每到处,便有灰黑色的碎屑剥落而下,炉不见有什么损坏。 “居然是借劫雷之威二次煅炼!”奇石真君紧紧地盯着这幕,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这法本界域不是没有,也有人用——也就是渡劫的时候顺道将自己的法宝之流锤炼番。 若说炼器时刻意引得天地异,降下雷劫这倒是没有。 但凡炼出这样能够引得天劫的法宝,自然是想方设法替它渡了雷劫,否则叫天雷给劈坏了怎么办? 可无悲斋这道统初成便是刻意引来天劫锤炼宝炉,可见两界炼器有着本质性的差距。 他越发无悲斋在的太虚道界好奇了起来。 第二道天雷转瞬即至,直扑万宝炉而去,万宝炉承接雷电的刹间便爆发出了阵炫目至极的光亮来,秋意泊闷哼了声,电流在他体内经脉乱窜,要不是他基本功扎实,非要将他体内灵气带偏了不可。饶是如此, 秋意泊仍旧在口中尝到了腥甜的味道。 第三道天雷接踵而至,秋意泊唇边流下道鲜血,他皱了皱眉头,盘膝而坐,他已无暇去顾及万宝炉如了,全心去维持着自己体内的灵气流,不让它们被电流带岔。 “不!”奇石真君突然低喝了声,转而抬手,漫山被插满的引雷针被悉数拔出,尽数入他袖中,孤舟真君不解地看向他,奇石真君快速地解释道:“他要借天雷煅炼万宝炉,这引雷针反倒是误了他的事。” “怎么说?” “自然是越是境界低微这万宝炉便越好煅炼。”奇石真君道:“孤舟,你想想你过炼气化神劫是如的?过炼神还虚劫又是如?” 孤舟真君微微想,便明白了其中窍。 渡炼气化神劫,虽看着威势无匹,还算是有余力,甚至可以说轻轻松松便过了这天雷劫。可到了化神,便是以他的当时境界修为,仍觉得十分艰难,可以说是倾尽全力用以渡过雷劫。 秋意泊自然也样,他如今才筑基,天雷威势有限,秋意泊多挨几下也没什么碍,而作为本命法宝的万宝炉自然也能多挨几下用以煅炼自,若是等到两级,秋意泊还能多挨几下吗?万宝炉还有精力来淬炼己吗? 自然是没有的,届时能活命已是不错了。 秋意泊伴随着引雷针的离开而直接吐出了口鲜血,肺腑剧痛,绝多数的电流没有能够被引入燕然峰内,而是在他体内反复横跳,电流存在的时间很短,但这不代表就电不死人。 他好像闻到了股焦香之气。 ……他有句脏话不知该不该讲。 孤舟真君在远处点了点头:“不错。” 秋意泊皮肤上析出了焦黑的杂质,这样来,等到叩问炼气化神之时便可省许多麻烦。 其实真君见秋意泊吐血倒有些心疼,转而又压了下去,人不磨不成器,还是叫他受着吧。 第五道,第六道…… 秋意泊咬着牙忍耐着,参考秋傲天炼气化神境劫十八道天雷,他这破炉这么都不可能超过十八道吧?他在心里有个盼头,想着已经过去了小半了,便觉得还能忍忍。 他感觉到自己皮肤上有什么,但没敢去摸也没敢去看,他生怕摸了手自己融化的血肉,幸疼惯了也就没么不能忍了。 后疏狂剑轻鸣了声,了剑匣之中,传递来的消息是:太恶心了,不想看,溜了。 淦! 下瞬,电流度袭来,秋意泊眉头骤然松:哎?不太疼? 他仔细品味了下,确定不是自己已经麻木了,而是确实是不太疼了。打个比方来说,先前是万千钢针刺肉刮骨,现在像是……人在级按摩院,经验老道的盲人师傅手精确无比的按在穴位上,酸胀之后又酥又麻,畅快无比。 说,还真有些飘飘欲仙之感。 电流来,秋意泊确定自己没感觉错,睁眼看向万宝炉,见万宝炉独自承担了绝部分的雷电,至极极的部分溢散到了他的上。 如果判断得没错的话,这还是因为他和万宝炉距离太近了,顺道的。 以他刚刚为什么么痛?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人都快裂开了。 ——影视害他不浅啊!!!他搁雷暴天气自己捏了把金属长剑,这不活脱脱的引雷吗?!昂?! :,, 72 第 72 章 待最后一道雷劫过后,万宝炉映过了一道七彩流光,随之隐匿不见。 秋意泊仔细品味了一下万宝炉现他丹田中的感觉——其实也没啥感觉,只不过内视的时候可以看见丹田里有座塔,他心念微动,见万宝炉他丹田中旋转起来,顿觉心神相连,还颇有几分神妙之感。 劫云散去,清爽的阳光自天空坠落,带来了一丝暖意,与徐来的清风相融合,是恰到好处的惬意。 奇石真君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随即目露好笑之色,伸提了他的后领带着他如风一番的后退,秋意泊一张口就灌了一嘴的风,侧目看去见孤舟真君也与他们一起后撤。 “师傅,师祖——怎么了——”秋意泊喊道。 奇石真君道:“地方让给你三叔。” 秋意泊再回头一看,见燕来峰上劫云密布,甚至比方才有过之而无不及,浓重的黑云如棉如絮,燕来峰的上空所聚集,以它为中心,不断吸引着周围的乌云,又如海浪,波澜起伏,奔涌着往燕来峰而来,形成了一个巨的漩涡。 远处有人影点点,仔细一看是二十几号修士站那儿,见他们来了口称‘师叔祖’、‘长老’之流,让了空位来。 奇石真君择了个平坦的地儿落了下来,眼神那些修士身上一扫,神情颇有满意之色——这些都是百炼山这短短时内能召回的元婴、化神修士。 孤舟真君也落了下来,有几人上前见礼,其中有秋意泊很熟的舒照影,还有几个连见都没见过。 “见过师叔。”舒照影拱笑道:“恭贺师叔。” 孤舟真君道:“不必多礼,各自观摩是。” 众人齐齐应了一声,各自散,舒照影侧脸对着秋意泊眨了眨眼,转而他走来:“见过真君。” 奇石真君抬了抬,示意不必多礼,他素舒照影和秋意泊关系还不错,笑呵呵地让了一步:“来找泊儿的?去吧,不必理会我这个糟老头子。” “多谢真君。”舒照影笑眯眯地到了秋意泊的身边,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眼中有些讶异,以为秋意泊这一身是筑基所致,心想这师叔果不同凡响,这么快就筑基了。狭促地道:“泊儿你莫不是去猪圈里滚了一圈?” “见过舒师叔……啊?”秋意泊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身上沾满了漆黑油腻的东,他本就是刚渡完劫,皮肤上不舒服还以为是受了伤之流也没有意,哪想到是这些! 舒照影见秋意泊表情实是难看,忍不住轻笑着给他施展了几个清尘决,那几遍清尘决愣是没有把那些油污给弄干净,秋意泊无法,只得鼓着脸又给自己施展了两遍。“多谢舒师叔。” 仗着现秋临与的雷劫还酝酿,修士当中熟识的都凑一起说话,还有人摆了红炉绿蚁,端的是跟来踏青一样。 “舒师叔怎么来了?”秋意泊问道。 “孤舟师叔传话回宗门的呀,说是秋师兄打算百炼山渡劫,叫我们前来观摩。”舒照影道:“好些师兄弟都外游历,来不及赶过来,只有我和顾师兄,燕师兄几人赶到了。你呢?百炼山可好?可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 说着,从袖中摸了个锦囊来递给了秋意泊:“掌门叫我将此物送给你,里面是一些丹药灵石之流,还叫你门外一切心。” 秋意泊眨了眨眼睛,感觉自己才到百炼山没多久,又掐指一算,才发现自己居蹲山头上入了一个月……他笑着道:“那师叔替我谢谢掌门,不我哥哥姐姐们可好?还有温师兄、顾师兄……” “他们都挺好的。”舒照影看了看左右,低声说:“有什么好不好的?张师兄前几日还与我抱怨,说书院弟子的越来越难教了,打算将他们都打发去跑任务呢!” “这样啊……”秋意泊想到张先那跳脚的模样忍不住会心一笑,舒照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泊儿你也不必担心缺什么课,第四年始本就没有什么正经的课目了,安心百炼山跟着奇石真君修炼一段时吧。” 秋意泊点了点头,还想说什么,突感觉一股特殊的力量自天空而降,如同一座巨山一样压他的肩头,他还未来得及反应,身上炸了一道浅金色的光晕,将他笼了其中。 舒照影也是一惊,下意识脱口而喊道:“师叔!” “没事。”秋意泊皱着眉道,有了这一道护罩,秋意泊好受多了,但仍旧有些被压得慌。 奇石真君姗姗来迟:“不必慌张,临与那边始了,对他来说还是太早了。” 舒照影何尝不,只不过是关心则乱罢了,奇石真君作为法宝的制造者,轻而易举的进了护罩,伸他头上拂了拂:“好了,看到这里就足够了……睡吧。” 秋意泊眼皮倏地沉重下来,几乎是毫无反抗之力的陷入了沉睡之中。 最后一眼的世界,是闪耀的蓝。 那蓝将天地染得炫目万分,有一人当空,衣袂翻飞,一剑破云霄。 秋意泊恢复意识后第一个反应是去找秋临与夸他渡劫的时候帅的一批,果睁眼睛就看见了他面容憔悴的三叔。 “三叔,你方才好英俊!”秋意泊抓住了秋临与的衣袖,满是崇拜之情。 同样都是天劫,自己拿剑被电得人都麻了,他三叔拿剑居能砍断闪电!这是何等的牛逼! 秋临与闷哼了一声,无奈地道:“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有设想过秋意泊醒来会与他说什么,关心他伤势也好,关心他境界也罢,实不行关心关心燕来峰的花花草草也行啊,怎么张口就是夸他英俊?! 秋意泊听见他闷哼,这才发现秋临与虽精神尚佳,可面色着实不太好,宛如被十七八个壮汉暴打了一顿一样,衣服虽是新的,可衣袖滑下露来的臂上夸张的露了正结痂的创口,浑身都写满了急需送医。 “三叔,你的伤还好吧?”秋意泊抓住了他的腕:“怎么也不去疗伤?” “我和你说上两句话就去闭关。”秋临与本该雷劫过后就立刻去闭关,他需休养雷劫时的伤势,还稳自身的境界,这个时不会很长,但两三个月内应该是不来了,他想着也没有和秋意泊好好说上两句,强忍着伤势这里等他苏醒。 还好这兔崽子只睡了几个时辰。 “怎么又闭关,闭来闭去没完没了了。”秋意泊不由抱怨道。 秋临与轻笑道:“习惯就好,你如今是修为太低而已,等到你修到金丹期后道山中无日月,世上已千年1的道理。” 秋意泊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只不过见身边人来去匆匆,不免有些难受罢了。 他精神一振:“不说这个了,三叔你有没有好一点的阵盘?我有些隐秘想跟你单独说。” 秋临与眉微动:“你师傅和师祖也不能听吗?” 这燕来峰上只有他们四人。 秋意泊想了想,其实告诉孤舟是最好的办法,孤舟真君乃是当世第一,但他总有一些顾虑,无论如何,他还是选择和他爹、三叔先说。 他没有觉得自己是个穿越的就了不起了,他前后加起来也就三十头,怎么可能看不起这帮子动不动就上千岁的人的智力和人情世故? 曾经家里父母说过‘我吃的盐比你吃过的米都多’,秋意泊还的时候不以为,现下觉得这话虽不一全对,可的确是有那么几分道理的。 秋意泊道:“和我们家关系比较,我也不道不告诉师傅和师祖,我本想等我爹关再说的,但是时再这样下去就有些紧张……或许我应该等你的境界稳了再说?” “不必。”秋临与心中有些莫名的触动,他扔下了一个阵盘:“我境界无恙,你说是。” 秋意泊思前想后,决还是借机缘之名:“我曾经获得了一个机缘,看见了一些东。我也不道其中真假,但其中我似乎是个凡灵根还是凡人,结婚子,有一个孩子叫琴之,一个叫远之……” 秋临与听着这两个名字格外的耳熟,挑眉道:“这似乎是我与你爹说的?你记着了也不稀奇。” “不,不是。”秋意泊神色有些复杂地说:“机缘是你说这话的前一日听到的,我之前只当是个梦境,可如今越想越不对……比如春溪城见到孤舟真君之前,我就道凌霄宗有一位孤舟真君了。” “……”秋临与沉默了一瞬:“还有呢?” “我道我爹以后可能就是凌霄宗掌门,你是当世第一……师祖闭了死关,从此再未来。”秋意泊将原着的内容挑着说了说,才能让后面更有可信度。 没想到听到此话秋临与反而轻笑声,他揉了一把秋意泊的头道:“这怎么可能,凌霄峰上诸位师弟……或许只是那机缘故意与你编造来的幻境罢了。” 这一点原着上没有说过,秋意泊只得道:“我爹是不是原本不打算回宗门闭关,而是清溪谷?” “……”秋临与一顿,心下有些微凉:“你如何道?你爹告诉你的?” 不,秋临淮绝不会告诉秋意泊他去哪里闭关,因为秋意泊还,并无事非紧之分,若有心人来套话,秋意泊很可能就随口说去了,故而秋临淮绝不会说。 清溪谷是东域秋叶城外一座偏远的无名山脉,外围灵并不如何,可有一个山洞,越是往内走灵就越是充裕,这是他们两游历时发现的,当下设了阵盘将山洞隐藏了起来,连名字都是他们二人随口取的。 秋意泊摇了摇头:“我爹没有说过。” “那你又是如何得?” 秋意泊吐了一口:“真是我那机缘叫我道的,三叔,你先听我说完……若是只到此处,也不算是什么隐秘,接下来才是关键。” “你说。” “问题于,我爹因为人作祟闭关失败而死,紧接着你回宗门的路上被人截杀身亡,我们秋家被仇家灭门……我的孩子远之是唯一的幸存者,他的灵根被人所夺,又被亲家退婚,为了复仇隐姓埋名上了凌霄宗,最后刃祸首衍天真君。” 秋意泊说到此处不由停顿了一下,打量着秋临与,可惜秋临与神色平静,半点端倪都看不来:“三叔,你还是我爹和衍天宗有仇?” “没有。”秋临与一口否。 “那怎会如此?”秋意泊纳闷地说:“总不至于衍天真君莫名其妙来灭我秋家满门吧?” 秋临与沉默了一瞬,突道:“你方才所说,有几个疑点。” “其一,凌霄宗掌门一位,掌门门下虽无亲传,有十数位弟子,下一任掌门会从中挑选,历来如此,从无例外。” “其二,你说你爹是凌霄宗掌门,可如今掌门师叔境界稳固,哪怕寻求破境之法,短时内也绝不会事——你入门不久或许不道,只有下一任五峰峰主人选迈入炼神还虚后,上一任峰主才会外游历,寻求机缘。” “比如我和你爹,我们二人当中有一个步入炼神还虚后,师傅才会下山游历。” “其三,除非凌霄宗各位真君全部意外离世,否则不存你爹以化神境界当上掌门这件事。还有我,当世第一战力,你道当今世上还有多少位真君吗?轮得上我一个初入炼神还虚的合体期来当第一?” 秋临与接着道:“所以你方才所说之中,到底有多少是确的,有多少是你推测的?” 秋意泊心下一惊,他当时被慌张冲昏了头脑,再加上自己也没有真正去修仙,许多细节是无法印证的。此刻被秋临与指,仔细想想确实是这样:“时上不太确,因为当时我看我死时就三四十岁左右,对着仇家来犯毫无反抗之力,故而我觉得我应该是个凡人或者很境界很低的修士……当时我儿子是六七岁的模样。” “你现下已经是筑基期,是此后再无寸进,也至少有两百年可活,容貌方面到最后几年现天人五衰后才无法保持容貌。”秋临与已经将此事放了心上,没想到还有这样一件事影响着秋意泊,他决议将此事与秋意泊说个明白,否则日后必成秋意泊的心魔。 “且你并非是玄灵根,你是一个天灵根。”秋临与道:“虽不说日后境界一帆风顺直至飞升,但至少元婴期之前都应该是顺遂的。” 练期可以活到一百岁,筑基活到两百岁,金丹期五百岁,元婴期一千岁,化神期则可以活两千岁,往上合道期三千岁,渡劫五千,乘八千,若再往上到炼虚合道境界,是以万数起步了。 “……哈?”秋意泊一时有些愣怔:“不是,我是个天灵根?” “你的境界比天灵根的温夷光提升得还快,难道你就没有一些疑惑吗?”秋临与似笑非笑地道:“或许你自己也发现了,只不过从未去细想罢了……当时我见你性子懒淡,有意压住了消息,想磨一磨你的性子,这事儿你爹、掌门等人也都道。” “朔云师祖的道统为何只选了你与温夷光?我现就告诉你,洗剑峰亲传没有一个是地品灵根以下的。” 这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秋意泊:“……这有意思吗?” 秋临与笑道:“怎么没有?某些人不是天天吃着复灵丹也多练几剑,免得书院得个‘差’吗?若你一始就道你是个天灵根,难道还愿意如此刻苦不成?” “你我血脉相连,你什么性子我难道不清楚?若无兴趣,一分力能办到的事情绝不花两分力去做,你爹往日还与我说过,确实是不必盯着你读书习字,可若是师傅布置十张字,你绝不会写到十一张去。”秋临与眸色深黑,一灯如豆,他眼中留下了点星光辉:“你素来早慧,这也是我们早就道的。” 其实奇石真君也是经了他的指点,才会一始寓教于乐,先引起秋意泊的兴趣后再行施教,且时不时就秋意泊展示一些新奇玩意儿,那些东总是他再努力一下的程度中就可以做来的。 秋意泊有一种被人看穿了的尴尬感。 “故而你那梦境八成是机缘给你的幻境。”秋临与道:“已经与现实现了极的分叉,当不得真。” 听到此处,秋意泊甚至产了一种穿书会不会真的是他的错觉,他只是得了一个机缘,那个机缘他还不情的情况下给他瞎编了一套带着‘穿书’这个设的记忆。 ……不,不会。 秋意泊突想起了什么:“那会不会是,不是这二三十年发的?是再过许久?甚至你和我爹还没有和衍天真君结仇?对,我爹……我爹之前不是也显得和凡人一般吗?是陷入了炼神还虚的劫数对不对?” “会不会这一切是等我渡炼神还虚劫的时候发的呢?”秋意泊道:“我是和我爹一样灵全失,轻易不能动用修为,所以才会被仇家轻易杀死?” “这样一来,爹和三叔你不是短时内陨落的,而是几百或者一千年后,我成了化神期,我爹闭的其实是炼虚合道劫,师祖那会儿或许还是乘期,又或者已经突破炼虚合道成就阳神或者合道了,所以才会闭了个死关试图突破造化,这样一来是不是就成立了……?” 秋临与顿了顿,这样一来确实有可能,但时太过久远,虚无缥缈得根本无从抓起。 他这一顿瞬为秋意泊所捕捉,他急切地道:“那如果是真的发几百年后的事情,我们又该如何办呢?我先前想着等三叔你和我爹都成了真君境界,就先下为强,现一想,会不会就是因为我说了这么一个事情,导致你们截杀衍天真君未遂,后续才有了我们全家被灭门这件事?” 秋临与叹了口,将秋意泊拉到了怀中,稳稳当当地抱着他,低声道:“泊儿,你入魔障了。” 秋意泊沉默了下去,他也觉得自己有那么一点,可人都想活,他还有那么多炼器没有学,他还有那么多想去的地方没有去,他确实是不想死。 越是学习,就越觉得光阴短暂。 他还想努力一把,把世界改造成他熟悉的模样,他想这个世界刷机吃瓜看视频,他也想这个世界体验什么叫做快意恩仇,一剑飞仙,若是有一天能破界飞升,说不还能飞回现代会去呢? 秋临与神色平淡地道:“此事你可不必放心上,不论是三十年,还是三百年,三千年,它若是真的,事到眼前,自有应对之法。如你所说,你爹闭关被人所害,是你爹自己不够强,我为人所截杀,是我不够强,你若被杀,是你自己不够强。” “不总想着别人身上找原因,这世卑劣者有,高洁者有,恶毒者有,善意者有……难道你一一责怪过去吗?”秋临与道:“那是弱者的想法。” 秋意泊静静地听着。 “只有你自身足够强,来者无论是谁,哪怕是这天意,天意不遂,你一剑破了这天又如何?谁又敢指责你分毫?” “世万恶,当坦而对。” 秋意泊心领神会,道:“只我够强,就没有人就能杀我全家!” 秋临与:“……” “我说的对吗,三叔?”秋意泊与他对视:“只我够强,什么人来杀我我都能反两刀,有什么人杀我全家我就先杀他们全家,只我够强,他们自而就不敢来了,对吗?” 他得秋意泊脑壳子上狠狠地敲了一下。 话是这个理没错,但怎么叫他说的跟土匪似地?! 他就只听进去他说够强,没听进去他说坦而对吗?! 这兔崽子没救了! 秋意泊抱着头,这一下是真的没留,把他眼泪就敲来了。他可怜兮兮地说:“三叔,你收着点,你现可是真君修为,万一把我敲得脑浆迸裂怎么办?那可真的没得救了。” 秋临与盯着他不说话。 ——还想再来一下。:,, 73 第 73 章 不管结局如何,将原着这件事情说来,对秋意泊来说已经是如释负。 孤舟真君已经带着名前来观摩渡劫弟子先行返回凌霄宗了,秋临与在燕来峰开了个洞府闭关休养生息,压力来到了奇石真君和秋意泊这里。 奇石真君在百炼山主脉上申请了一地火室,将秋意泊拎了进去。秋意泊先前去天工坊地火室,还以为所有地火室都是差不多配置,没想到一进这里头发现百炼山就是天工坊pro+ps版本,设施齐全那是正常,难得是非常贴合炼器人生活习惯。 比如墙角一个足够宽敞床榻,人在上面休息时候睁开眼睛就看见炉子;比如全屋没有什烦人清尘之类生活小法术,保证不会因为运行这些而导致灵气有一瞬紊乱;比如个架子空荡荡,想要摆什都行;比如桌子是自带旋转功,三百六度随意旋转,保证让桌子固在自己顺手位置。 这哪是什地火室,这分明是天堂好吗! 要是再整个外卖服务就香了,秋意泊觉得他在这里住上一辈子! 奇石真君随手摸了一堆玉简来扔给了秋意泊,道:“在此之前你先将你之前那个什……网络想法先仔细写来,们可以先探讨一二。” “哎?”秋意泊:“师傅,这快?” “否则呢?”奇石真君一边从纳戒里翻东西一边道:“灵脉这东西比较罕见,除了们在拍卖会上买那一条外,在库房里还找了两条凡品灵脉,们可以先拿它们做实验,等到方案确后再行整治那条中品灵脉。” 不一会儿方才还空荡荡桌上和架子上都摆满了奇石真君东西,那两条凡品灵脉被压缩成了巴掌大小,被奇石真君珍万分摆在了架子上,设了好道防护手段——虽然是凡品,可却也不容小觑,若说中品灵脉足够支撑起一个宗门,那凡品灵脉便是叫一方穷山恶水成山灵水秀。 这还是上古时期百炼山留下来存货。 他私下琢磨了一下,秋意泊那一套理论贵在有意,难点却是这灵脉——收束灵脉水晶匣一个萝卜一个坑,万物有灵,若是将水晶匣破,灵脉顷刻之便会钻入地下,可若是不破水晶匣,那也无法去炼化灵脉。 这等事情就不是秋意泊担忧了,想动灵脉,那至少也得是真君修为,秋意泊一个筑基,主要价值还是在提供思路上。 秋意泊也明白这个道理,灵脉这东西一听就是他碰不了,他一开始目标就是忽悠……哦不是,是说动奇石真君手,当即开始仔细思索了起来。 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步走,他也不是学通信工程,只巨细无靡地将自己道内容合理化交代来——介于修真界已经有视频电话了,就他在春溪城第一次见孤舟真君时候见到那玩意儿。 不那玩意儿是根据电话那个人修为来决不联系到,他不是将这个理念再扩展一下,将压力从个人转移到基站上,让每个人通极少代价就可以使用网络。 在修真-世界建立蜂窝网络他觉得其实都还好,现世用核电,修真界就用灵脉,总有互通办法,艰难一点就在于成本贵了。 现在还不道基站要用什样材料来构建,但肯不会便宜就是了——不百炼山已经是东域有钱门派了,换到凌霄宗秋意泊根本就不会说半个字。 说也没用,穷啊。 论修真界哪个师傅随便扯两条灵脉来做实验,可也就他师傅奇石真君了。 时一晃而,秋意泊花了一个月多月时才将所有他道有关网络识塞了进去,然后做了一个简单分类,将详细使用规划给删除了——对于一个目标只是通信法宝,将娱乐计划甚至详细到论坛、视频都先预想来,那显然就有些不对头了。 他本以为奇石真君得了他玉简后立刻动手,没想到奇石真君只是看完了问了他个问题,随之便束之高阁了。秋意泊有些纳闷地道:“师傅,们不试试吗?” “当然要试。”奇石真君撸起了袖子,示意他开笔记:“试之前,要将你先提升到这个等级,否则你干看做有什意思?看戏吗?” 秋意泊双眼发亮,同样撸起了袖子,奇石真君微微颔首:“上回看你剑后,对你力已经有所了解了,你将剑取来。” 秋意泊将虹字剑和影字剑一溜儿排开,奇石真君随手捞了一把,屈指一弹,剑身应而断。秋意泊一愣,还来不及心痛,就见奇石真君将断面给他看:“这剑淬炼还是不够。” “可是反复淬炼百次以上了。”秋意泊叫屈,这还是原材料淬炼提纯,后面锤炼都没算上呢! 奇石真君侧目看着他:“不是次数问题,而是你手法有些问题。” “你淬炼一次给看看。” …… “师弟,你来了啊。”埋首于各公文之百炼真君抬起头,露了一个分温和妥帖微笑。 一个修长俊挺人正在往室内行来,他身着青衣,宛若一抹雨后晴空,外披白色长衫,淡淡银色流光随着他走动不经意在衣襟上滑。竹帘将阳光分割成了散碎光,映在他脸上,便有了分难以言喻美感。 秋意泊微微一笑,拱手见礼:“见掌门师兄。” 时一晃就是六年多,百炼真君在私底下点头,他这位小师弟,风姿当真是极佳。 他见秋临与和秋临淮,原觉得两人相貌已经是难得,没想到秋意泊是青于蓝而胜于蓝。不同于其他同岁弟子,哪怕面上沉着,也是撇不干净浮躁之气,秋意泊却不同,他眉目清风朗月俱在,不见半点燥气,叫人见了便觉得舒服。 “师傅他老人家如何?”百炼真君抬手示意秋意泊坐下说话:“你难得来,可是师傅有令?” 秋意泊随百炼真君进了地火室后只有三年前来一次,似乎是因为奇石真君他炼器失败,让秋意泊去避难,很快他就又回了地火室,此后便是这一次了。 秋意泊神色轻松,他许久不曾关,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地火室里学习、实验,如今突然来了,这一路便是阳光都让他觉得甚是美好。他笑道:“确实是,师傅令师兄带将法宝放置于百炼山顶峰。” “什法宝?”百炼真君道:“可是之前师傅研究那灵脉有所突破了?” “是也不是。”秋意泊将这子母法宝功说了一下。 他在地火室前前后后待了六年,本来奇石真君只算教他两年,随后便单独去闭关研究蜂窝网又或者下山寻求渡劫机缘,可等到前面两年是关于基础调-教结束,秋意泊进步远远超奇石真君想象。 后面四年师徒两人对于基站和服务器开展了无数次实验,在将第一条凡品灵脉实验失败报废后,接下来便不敢再直接用灵脉试手,而是选择了有散发灵气功效无涯仙芝。 这玩意儿成本也贵,但比灵脉便宜好找。 而秋临与早就在五年前就离开了百炼山返回凌霄宗了。 奇石真君采取了一特殊方法,模拟了剑匣为无涯仙芝创造了一小片适宜生存环境,让它以为它落到了一片穷山恶水之处,只努力散发灵气用以改善周围环境——但是会被外围法宝吸走,用于服务器运行。 不也不完全依靠无涯仙芝,同时设了一套自动汲取外围灵气设置,这才是大头。 只不这设置便只现在小范围中使用了,毕竟了宗门地界,灵气大范围减少,作为核心无涯仙芝很快就会枯竭——主要是无涯仙芝放到野外估计也不了天就会被偷走,就是放在内部,也得严令弟子不要动歪心思。 不到底都是大宗门里培养弟子,素质还是值得信任。 和他一开始计划没错,是校园网了。 奇石真君将这样法宝做了两套,一套就是算插到百炼山顶峰这一套,还有一套则是留给秋意泊回凌霄宗后再使用。 百炼真君听着听着发现这子母法宝将极大提升他办事效率,从此在百炼山若是找弟子办事就不必一层一层传达了,他轻笑道:“师傅他这可真是想着了。” 他起身道:“事不宜迟,现在便带你上去吧。” 日后,百炼山所有在宗门弟子都得到了宗门通——是由秋意泊执笔。 【一,门内增设蜂窝网络计划,门下弟子可借由蜂令与门内其余弟子进行即时沟通。】 【二,门内山脉已铺设巢点,已备注标识,标识丈范围内为禁止挖掘地,违反者将处以一百万极品灵石处罚。】 【三,可于问道斋中以贡献值换取蜂令。】 秋意泊手执零一号机,再度在宗门论坛上发布了一个详细关于蜂令使用贴,并问百炼真君要了名弟子做了一个集中培训后便再度进入了地火室。 只不这一次他没有进奇石真君那一,而是单独开了一地火室。 奇石真君在制作蜂窝网时候心境有所感悟,此时不便扰,而他已经习惯了地火室环境,所以他闭关也选择在了地火室。 接下来就是关于红尘决参悟了。 他急需做一个自己来——无他,他已经六年没练剑了! 这作业要是他自己一个人赶,恐怕得死这上头不可。:,, 74 第 74 章 六年,每天按照最低标准万剑来算,神他妈两千多万剑,其实后三年应该按照洗剑峰日三万的标准来算,但秋意泊假装不知道这件事,就当自己还没毕业! 他差了三年书没读不是吗?延毕了! 秋意泊抹了把脸,专心参悟起这套道统来。 红尘决的精髓在要求修行者体验红尘万千,再万丈软红破出,取其大彻大悟之感,与其他断情绝爱,亦或者心修行指向大道境界的功法而言似乎是些俗气,可确实是部直指大道的绝佳道统。 甚至些地方与太上忘情道颇相通之处。 关分神这其实是其的个神通。 修真界原本就创造出分神的功法,非常简单,甚至不必习,不过得至少到元婴境界才能够使用,而且具定的限制,比分神不能距离本体太远,分神上的灵力是次灌入的,想要自然恢复非常缓慢,部分还分出来的分神境界下跌的情况。 再者,分神被重创后本体也会重创,这玩意儿就适合临时去做某件事情而非长久保持。当然,分神的阅历会在回归本体后为本体所知晓。 而红尘决的这个神通最低只要筑基就可以修炼出自己的分神,分神和本体的修为几乎是模样,分出来后就相当创造了个自然人,分神初始修为取决分出来的时候本体是什么修为,也可以再度合二为共享阅历和修为,分神死亡或者重创不会影响本体,本体死亡或者重创同样不会影响分神。 分神无法在本体存活的情况下再度分出分神,只本体死亡后,‘本体’会顺位到个分出的分神身上,他成为了‘本体’,紧接着才可以接着分出分神,果‘本体’再度死亡,则继续顺位到这个‘本体’个分出的分神身上,若没分神,则是会将‘本体’传递给二分神。 简而言之,父传子,无子传弟。 这么好的神通当然存在些缺陷——首先,分出来的时间比较漫长;其次,分分神出来的时候本体灵力会直接耗干,乃至精血消耗大半。 简而言之,需要老老实实闭关。 这门神通后头还写了创作者感言,简单总结下就是——红尘决是好道统,是历修行者都比较废物,红尘万千还没体验到半,寿数就走到了尽头,所以创造出这门神通出来为后来者开拓大道。 ……好惨。 秋意泊为前辈们流下了辛酸泪。 他闭目,专心参悟了起来,封闭的地下室不知何处吹来了微风,将他的碎发拂起,在他光洁的额头轻扫着,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皮肤上发出了层淡淡的荧光,凝聚,最后凝结成若若无的丝线,那些丝线柔弱无骨地穿过了他的身体,染上了鲜红的色泽。 秋意泊以肉眼可见的苍白了下去。 殷红的丝线向他面前飘去,缓慢的编织成五脏六腑的雏形,紧接着是骨骼,化作了无数经络,攀在骨骼上缓缓地游移着,勾连着各个器官,再然后便是血肉,皮肤,毛发…… 亏得秋意泊现在是物我两忘的阶段,否则睁开眼看见自己的解剖体非吓得跳起来不可。 大约过去了许久,秋意泊睁开眼给自己塞了瓶丹药恢复灵力,他的面前经出现了个与他模样的人偶——说是人偶,因为最重要的步还没做。 还没灵魂。 秋意泊没着急这刻,而是专心打坐吸收丹药恢复灵力,等到成病态的皮肤逐渐透出了血色,他才开始继续。 那些丝线再度他身上凝结而出,可这次却没再度沾染他的精血,而是将秋意泊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钻入了他的丹田之。 秋意泊闷哼了声,说实话,不太疼,就是感觉不太舒服,他明显的感知到什么重要的东西在被汲取,是什么说不上来,反滋味不太好受,他花了很大的毅力才没去终止这项操作。 那些被汲取的的东西凝聚成团,被推着自丹田向上,最后出现在了他的口。秋意泊皱了皱眉,伸手捏住了人偶的下巴,侧脸亲吻了上去。 对方的嘴唇是冰凉的,并没属人类的体温。的身体机能要等到他口这件东西过去后才开始运作。 秋意泊捏着对方的脸颊迫使对方张了口,舌尖卷,将那物送了过去——噫,他不愧是大魔法师,初吻(应该算)居然给了自己! 任谁听了不夸声绝? 下刻,对方睁开了双眼,两人四目相对,不约而同的向后退了下,异口同声地道:“好他妈怪……” 两人说完,都不禁了起来。 对方比了个‘ok’的手势:“赶紧先恢复下,那狗东西特别要人命,我没事,给药!” 末了还不等秋意泊回答,喃喃地道:“……再看眼……” 两人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对方,谁都没挪开视线,好奇地打量着‘自己’,末了还是秋意泊咳嗽了声,鲜血自口鼻涌出,两人这才惊醒过来。 “别看了别看了,再看出人命了……”秋意泊擦了擦血,将之前准备好的纳戒拿给了对方——都是自己嘛,连不舍得都不必了,所东西大家人半! 对方也是很熟练地掏出复灵丹磕了瓶,摸出了补精气血的大力丸吃了,对方想到了,秋意泊自然也想到了,也摸出大力丸磕了——他现在的感觉就是特别空虚,具体形容下那就是真的滴都没了。 气血两亏。 双方闭目打坐,地火室内恢复了寂静。 这次入定,两人都入了非常久。 秋意泊好不容易补回了半的亏损,睁开眼睛看了眼对方,见对方还在入定,是想了想开始入定,打算等对方醒了再说。 二次入定醒来,睁开眼睛看,对方还在入定。 秋意泊觉得对方应该和自己差不多,自己亏了那么多精气血,对方应该也是,两人疗伤的时间应该差不多,便入定了。 三次,对方还在入定。 秋意泊向后仰,伸了伸些麻的腿,他伤差不多了,还些就不是自己疗伤能迅速回来的了,出去找伤药什么的吃下会比较快,故而他也不打算再入定了。 他倚在床头仔细打量着对方,细腻得不可思议得皮肤到高挺的鼻梁,再到削薄的嘴唇。因着身体在自动吸收灵气修补自身,皮肤就好像会发光样,好看极了。 ……嗯,我好帅。 再看眼——呜呼,我真帅! 对方的容貌比他还要再成熟些,个字明显也要更高,果说之前秋意泊是少年体型,现在就是成人体型了。 秋意泊纳闷了下,不是说分出去的时候自己什么样就是什么样吗?为什么对方明显是二十岁左右的样貌? 他摸了下自己的骨骼,感知下骨龄——哦,四年过去了。 他就是二十岁了。 那没事了。 看着呢,对方也睁开了眼睛,和秋意泊出辙的向后仰了下来,随意地伸展了下四肢,道:“终醒了啊。” “……?”秋意泊道:“这话我还想跟说呢!我都看了三次了,次次都还在入定,是不是哪里不对头?” 对方倚在枕上,侧身过来看秋意泊:“我是说……没种可能,我们两都醒了三次,然后看见对方还在入定,所以就接着入定了。” 秋意泊和对方大眼瞪小眼,仔细品——是自己会做出来的事情没错了。 两人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对自己好绝望哦。 忽地,秋意泊脸上热,便见对方轻挑地摸着自己的脸颊,夸了句:“……我真帅。” 秋意泊在枕上换个了更舒服地姿势,“自恋不要太过分,我跟讲,这样被别人看见会被当成神经病的。” “这里没别人。” 秋意泊无语地说:“那没觉得这样件衣服都不穿来调-戏我,那么亿不太常?” 对方低头看了看,似乎才意识到这:“对哦……” “唉唉先别穿!”秋意泊突然阻止了对方,然后伸出了禄山之爪,满眼放光的放在了对方的胸膛上:“哎嘿,我居然胸肌哎……让我摸摸!” “行行行,摸摸。”对方非常坦然地让秋意泊摸,转而两人对视了眼,不由穿衣服的穿衣服,收手的收手,秋意泊喃喃地道:“好几把怪……” “也知道很奇怪啊?” 秋意泊摸了摸鼻子:“我还想着自己摸自己能怎么样,结果就是好奇怪……” 两人各自收拾了下,也懒得爬起来,毕竟能躺着没道理爬起来,反都是自己,也不必在乎什么形象,秋意泊倚在床头,还纳戒摸了张小几出来,摆上了新鲜的肉和烤炉。 托了修真的福,烤炉可以自动片肉并把肉放上铁丝网来烤,地火室排风系统也不怕室内烧炭氧化碳毒。 秋意泊抬头看,对方见状也纳戒拿了果汁出来,灵力带着空气往里面冲——果汁气泡水。 两人先闷头吃了阵,直到嘴上冒光这才停了筷子,言我语的商量了起来。 “以后怎么称呼?总要分开下好区别。” “是秋意泊我就泊意秋嘛。” 秋意泊支着脸道:“那是不是太好猜了,人家猜就知道是我。” 泊意秋翻了个白眼:“傻逼,说的我好像出门要宣告天下我是泊意秋不是秋意泊样,把我整出来我以为是起分工赶作业的,哪天真的分头出门,我改名叫秋傲天不香吗?” “然后去给人当上门女婿,被亲家看不起……”秋意泊道。 泊意秋毫无障碍的接了下来:“然后我嘴歪,哗啦哗啦出现堆仙气飘飘的弟子,大声喊‘请秋道君归位!’。” 秋意泊出了声,差把自己都给呛着了:“这样显得我很庸俗好不好?” “是什么小垃圾自己心里没逼数吗?”泊意秋道:“我很逼数,我就是这么个庸俗的人,这种情节麻烦以后在我的人生里多来。” 秋意泊长出了口气,举起气泡水和泊意秋碰了下:“没错,多来,我喜欢。” 两人都了起来,埋头吃了波烤肉,将自己撑得吃不下去后才将东西收拾了起来,因为是法宝自清洁的功能,也不用争谁洗锅,泊意秋递来了根牙签,秋意泊顺手接了,惬意的感叹道:“啊……我怎么感觉我能和我自己过辈子?” “别怀疑,是可以。”泊意秋停顿了下:“好了,吃完了,现在我们来商量下赶作业的事情。” “嗯?”秋意泊歪着头说:“不是说好练剑我炼器嘛!” “爬。”泊意秋嗤了声:“哪来这么好的事情,咱们人半!今天炼器我练剑,明天我炼器练剑!” 秋意泊想要挣扎下:“……哥,倒也不必。” 泊意秋沉思片刻道:“也确实,那就人三天,这样差不多。” 秋意泊想了想,应了声,把事情确定了下来。 “那咱们先赶完作业然后回凌霄宗?我非常想看见三叔看见我们的表情。” “实不相瞒,我也想。” 两人默契地对视了眼,然后同时出手——秋意泊石头,泊意秋剪刀。 秋意泊快乐地眨了眨眼,向他挥了挥手:“去吧去吧,赶紧去练剑,我先琢磨下校园网!” 泊意秋:“……我淦。” 泊意秋认命地到了旁掏出了计数沙漏,沙漏时经积累到个恐怖的数量,他无奈地看了眼,老老实实地打开了剑匣。 疏狂剑和其他宝剑瞬间里面钻了出来,们在里头待了前前后后十年,老寂寞了。 出来,们就傻眼了,其他宝剑还好,只能意念上表达懵逼,疏狂剑化作的仙鹤那双绿豆眼是真的呆若木鸡,左看看歪在床上的秋意泊,右看看立在侧的泊意秋——气息都对!怎么会两个?! 泊意秋熟练地薅了把鸟头,给顺了顺毛:“别看了,来练剑。” 疏狂剑下意识地蹭了蹭泊意秋的胳膊,突然整只鸟都呆住了,似乎不敢置信的看了看泊意秋,泊意秋还在纳闷的时候,疏狂剑突然疯狂地啄起了泊意秋来。 “卧槽!”泊意秋把抱住了鸟脖子:“宝,啄我干什么?” 疏狂剑才不听他的鬼话,对着泊意秋的脸就是通乱啄,啄得泊意秋无法只能逃窜了起来,疏狂剑便路追着他啄,泊意秋边跑边道:“看看怎么回事!疏狂剑怎么了?!” 秋意泊倚在床头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道:“可能是……我们本命法宝了。” “那不是的吗?关我屁事啊!”泊意秋抱头鼠窜,分神是分神,本体是本体,是可以认两个本命法宝的——当然,认了两个后两人就最好不要融合了,不然本命法宝肯定会互殴,互殴的问题不大,问题是无哪个被殴坏了或者直接毁了,宿主都重伤。 “不知道的……卧槽!”秋意泊话还未说完,就被路过的疏狂剑用大翅膀对着脸痛击了下。 秋意泊捂着脸陷入了郁闷之:“……” 泊意秋边跑边忍不住了起来,转而回过身抱住了疏狂剑:“好了好了别生气了,是他不是我,我还是爱的!” 疏狂剑气呼呼地猛啄了泊意秋两下,这才任他抱着顺毛。 好不容易将疏狂剑安抚下来,泊意秋终可以练剑了,然后他发现了个问题——操了,好多年没练,都快忘记青云剑法怎么练了! 秋意泊这头则是拿起了蜂令(类似手机但没屏幕和键盘),打开看了起来。 毕竟这里是百炼山,百炼真君自动认领最高权限,他再将权限发放给各个管事和长老,配合上他当时留下的使用说明,整个环境经模样了。 蜂令大概分为两部分功能,个功能便是范围内即时传讯(短信、视频电话),二个功能则是范围内综合交流(校园坛)。 两者都依靠百炼山内部插下的基站运行,故而对使用者没什么境界要求,是个修士就行。 进入坛,首先跳出来的就是百炼山的公告,包含某某弟子试图研究基站私自挖掘导致局部断网被惩以扫广场年并罚款多少多少;百炼山在某某日接了什么大笔订单,兴趣的弟子跳转到千火堂接取任务之类。 往下还分了几个板块,这是当时秋意泊搭建的,区买卖,二区聊天,三区技术探讨,秋意泊本以为百炼山这种应该是三区最为热闹,结果二区的热度远远超出三区的总和。 果然摸鱼才是人类的天。 他进去看了看,这二区可太意思了,秋意泊觉得自己能在这里翻上十天,看尽百炼山的八卦。 什么今天某师兄和某师姐打起来了,过几天师兄师姐因为某个炼器手法杠上了,最后he了,过几年就办合籍双修大典——啧,狗粮,不吃,告辞。 还什么人在地火室,经失败了八百次了,请问他去跳地火洞还是去峰顶跳崖——被告知还是跳后山吧,毕竟跳后山最多被罚扫个月广场,地火洞和峰顶无跳哪个,个是不巧万污染地火就会在百炼山遗臭万年,个是死不了也得被关进地牢反省两年,生不死。 秋意泊看到处,突然拍大腿道:“秋秋,咱们回头去跳后山吧!” “师傅不是说过那边设置了阵法嘛?!跳不死人,咱们去蹦极啊!” 泊意秋手上疏狂剑都快挥成残影了:“行啊,那晚上去,晚上人少……能不能换个称呼,怪恶心的。” “行吧,崽。” “崽,让自己管自己叫爹,是不是什么奇怪的癖好?” 秋意泊撇了撇嘴,默认了下来。 他再度进入蜂令看起了坛——哦,这是个用户体验不太好的地方,看蜂令和看玉简差不多,要将意念浸入,这样出进果是使用频繁的用户应该会感觉很不舒服。 他搜索了下相关话题,果然看见人在吐槽这方面。 嗯……等条件试试做屏幕吧,直接投射出来可能会比较好?但这里面也个难,修士以意念浸入蜂令,是属直接接入服务器。果将信息投射到屏幕上,那就是由单独的蜂令去承载信息量,这个可能要单方面升级蜂令了。 算了,记下来,交给他师傅来解决! 秋意泊往下看,突然看见了自己,楼主吐槽蜂令接入接出这件事的时候把他给捎上了:【秋小师叔祖,麻烦您转达给太师祖吧,求求了!】 【这个秋小师叔祖是谁?】人问道。 楼主答:【是我太师祖奇石真君新收的弟子……呜呜我真的好羡慕小师叔祖,我也想跟在太师祖身边习!】 …… 【姐妹们我见到小师叔祖了!他来申请地火室了!真君他老人家收徒是看脸的吗?我可以,我也行!我以后收徒也要按照小师叔祖的标准来挑!】 【楼上醒醒,得先成为真人才能收徒。】 【……我冲了,我这就去闭关!】 秋意泊得十分微妙,他抬了抬下巴:“崽,来看,人在涛我们。” 泊意秋刚进了状态被他打断了,不耐烦地道:“看就看,能不能不要老是烦我!” 秋意泊眼睛转,剑匣随手抽出了把剑,起身到了泊意秋周围也跟着练了起来:“……算了,咱们起练剑,把作业赶完了,然后起出去玩,然后起商量搞炼器!” “也行。”泊意秋欣然同意。 毕竟两人起练比较动力,个在玩个在赶作业容易落差感,让他非常想摆烂跟着起玩。 秋意泊想的是连自己的瓜都不能和人分享起吃简直是人生大惨剧! 紧接着的个月,就在疯狂的赶作业和不时的摸鱼之下渡过了。 亏得奇石真君闭关之前给他转了大笔贡献值,否则还真没办法接着待在地火室里浪。 个月后,秋意泊和泊意秋出了地下室,前往凌霄宗。 这天是初秋,漫山遍野的红枫灼灼,迎着月色,依旧火荼。 两人对视了眼,不约而同地道:“喝酒!” 这景色,不整烤肉喝酒简直是浪费了!:,, 75 第 75 章 “三叔?”秋意泊接到了来自秋临与的讯息,秋意泊有些惊讶得瞪大了双眼,随即又眯成了一条线,他笑道:“这远也可以了?果然突破了炼神化虚境界,就同了。” 三天飞舟的路程,可真算短。 秋临与还第一次见到已经长大了的秋意泊,由愣怔了一瞬,转而道:“什乱七八糟的……我得了消息说你出关了,怎还见你凌霄宗?” 时间过得有些让猝及防,曾经拽着他衣袖耍赖的小孩一眨眼之间已经成了一个面冠如玉的郎君,当真叫叹谓。 秋意泊有些眼馋快要的烤肉,泊意秋恰到处的将烤得正正的肉片送到了他的嘴边,秋意泊抬眼看他,见他比划了一个口型:‘张嘴——’。 秋意泊想也没想张口吃了。 秋临与这才注意到旁边还有一,他顺着望了过,便见到了又一个秋意泊:“……!这?” 泊意秋对他招了招手,笑眯眯地打了个招呼:“三叔,我他的分神,最近的道统,您看如何?” 秋意泊的道统太多,秋临与也就略略一吃惊便放下了,他打量着和秋意泊一模一样的分神,又见他在对着夜色烤肉,大概也就明了秋意泊为何突然招出了个分神来——这小兔崽有什干出来的?招个分神出来一起烤肉正常过。 他以为泊意秋那种普通的分神,随时可以合随时可以分的那种:“原来如此。” 泊意秋和秋意泊都打算解释,各自敛下了眼中微妙的笑意,秋意泊道:“我正打算凌霄宗呢,三叔,有什事吗?” “这倒没有。”秋临与想了想道:“也罢,左右也没有什事,你慢慢来便了。” 言下之意,放了秋意泊出玩。 秋意泊瞬间喜笑颜开:“多谢三叔!” “嗯,你自己小心些。”秋临与嘱咐了一声,又打趣着说:“怀黎和露黎都已经到筑基巅峰了,温夷光已经到了金丹,你怎还在筑基初期?要抓紧一些了。” 秋意泊:“……?他吃了春……吃了什灵丹妙药吗?!怎进步得那快?!” 秋临与笑道:“家在山上老老实实练功修行,你呢?” 秋意泊自知理亏,原本还想把自己个玄灵根这件事拎出来说项,如今却也能用了:“那我努努力?” 其实他要了百炼山的道统那可能还一点,可惜他没——百炼山弟一天到晚埋头在地火室里炼器,难道都修行了吗?那自然。 炼器就百炼山修行最重要的手段之一,他自有办法从炼器的过程、成败中获取感悟和灵气,个别弟实在能通过炼器突破的才像别的修士一样闭关或者下山历练。 过他也想了,他身上有个凌霄宗道统,有个无悲斋道统,还有红尘决和太上忘情这个暂时打算参悟的道统,真的已经非常足够了。 光了样都没折只能把自己分成个来应对,全了他可能要跟无字天书里的那位前辈一样把自己劈成四瓣了。 秋意泊没有这个兴趣。 “三叔,我前前后后都被关了十年了,你让我喘口气呗?”秋意泊比划了一个‘三’出来:“三个月,三个月后我一定!” 秋临与本来看他比了个三出来还以为他要说三年,结果只三个月,还觉得有点少了——三个月,也就属于散心的阶层。“倒也急,年之内记得来就可以了。” 他此前一直很关注秋意泊的安危主要因为他太小了,几岁的孩童自然应该放在足够安全的地,如今秋意泊已经二十了,他做什要一直管着他? 安全的问题根本必他操心,除非秋意泊惹到了大乘修士,对还要与他死休,否则根本就没什大碍——秋意泊护身的法宝可能比他还要多。 路终究要自己走的,他这些做长辈的能在前面引一段路就可以了。 “年?”秋意泊问道。 “天地二榜。”秋临与提醒了他一下,秋意泊一算,确实还有年就要开了,又听秋临与道:“你那些师兄师姐如今大多也在山下游历,为地榜做准备,你也仔细着些,莫要连参加天榜的资格都没有。” 地榜限定炼精化气境界修士参与,天榜则要求炼气化神境界,也就说秋意泊至少要修到炼气化神中最低的金丹期才能参加天榜试炼。 秋意泊沉道:“我觉得我要能到筑基巅峰就很了,这岂能在地榜上打遍天下无敌手?” 秋临与横了他一眼:“你就这出息?我与你爹元婴时便在天榜夺了魁首……” 秋意泊手一摊,接着道:“那总能让我以金丹境界躲得天榜第一吧?跨个境界?” “……”秋临与一滞,便听秋意泊叹了口气,颇为语重心长的道:“都说笨鸟先飞,可那指父母长辈自己飞动就让自己的孩努力飞啊!” 秋临与脸都黑了,啪的一下就把通讯给关了。 秋意泊和泊意秋靠在椅背上狂笑。 月色如练,轻柔地披在了秋意泊的周身,或许喝了酒的缘故,都有些源自酒精的轻松和愉悦,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年啊,可以多地了。” “啊,春溪和夏分这座城市我都过了。”泊意秋拿筷在杯中一点,在桌上划下了蜿蜒的路线:“我可以先夏分,然后顺着夏分搭坐传送阵秋叶城,或者我自己慢慢过也行,总至于太慢……” 东域整体呈现一个巨大的c字型,中间为凡界所隔开,而东域四大城,分别坐落在东域c字端,这端灵气最旺盛的地,自然也就宗门最多的地。 春溪和夏分座城市周围有太虚宗、合欢宗、百炼山、凌霄宗等等,秋叶和冬霖座城市周围则有百药谷、月泉宫、衍天宗等。 然而想要从春、夏前往秋、冬有三条路可选。 第一,直接从春溪、夏分座城中选择传送阵传过,只过要价菲。 第二,选择从陆路走,绕一个巨大弯路,可以选择乘坐飞舟或者御剑,过这条路非常艰辛,毕竟越往深处走便许多烟稀少的深山老林,其中有什危险也未曾可知。 第三,便选择直接穿越凡界前往另一端,这也来往地的修士最喜欢的一条路,出便凡的城市,一路有吃有喝,除了灵气稀少外几乎没有什缺点——哪怕有江河峻岭,直接御剑过就了,凡界山里最恐怖的顶多就老虎和长虫,威胁到修士。 秋意泊来了精神:“要我凡界?我还想燕京看看。” 泊意秋也有此意,“那我先夏分城买座飞舟,问问周围有没有什玩的地,等到玩够了就燕京,等到了那头就直接传送阵春溪城。” “正有此意。”一拍即合。 泊意秋取出了纳戒中的一个法宝,抬头一看却见秋意泊也取了一件出来,约而同的借由法宝幻化成了一名清秀文士,连眉目细节都一模一样。秋意泊连忙道:“唉唉你别动,我来换!” 他身形一变,就成了个虎背熊腰的壮汉,脸上一条狰狞刀疤自左到右贯穿全脸,一看就个招惹的模样。秋意泊压粗了声音:“俊俏郎君,还快给洒家斟酒!” 泊意秋当真一脸坚韧屈地道:“做梦!” 秋意泊伸手倒了酒:“来啊,小郎君,共饮此杯呀。” 秋意泊一手一扯,将他扯到了自己大腿上坐了,秋意泊喝了半杯就忍住笑倒在了泊意秋身上:“行,被看见了还以为采花贼采花呢!” 泊意秋将自己也变成了虎背熊腰的壮汉:“现在呢?” 秋意泊打量了一下对,认真地道:“那就单纯的辣眼睛了。” 有志一同的换了模样,就将自己原本的脸给弱化了许多,叫看了只觉得俊秀,算惊艳。各自稍微又修了修,这样一对一看就亲兄弟,又各有特点的脸就出现了——秋意泊原本的面容有些太扎眼了,容易招惹麻烦,这才刻意用了奇石真君送的法宝变幻面容,而非单纯的用法力改变。 没办法,修为太低了,容易被看出来。 收拾面容,各自背了一把宝剑,在他的要求下,宝剑一定要收敛光辉,收敛灵气,反正怎低调怎来,还对了一套口供,毕竟出门在外,怎小心都为过。 等到所有地都收拾了,又互相确认没有什地有漏洞后,这才收拾了行囊下了百炼山。 他走后多时,便有三匆忙地赶到了现场:“三位师兄,就这,我刚刚看见一个弟在强迫另一与他苟合!” “呢?可有看见哪了?”面容冷肃的三名金丹修士道:“我百炼山绝容许出现这种败类!可有留影?” 那弟点头如捣蒜:“有的有的,我特意录下了。” “很。”为首那道:“将他悬赏到蜂令中,我倒要看看谁那大的胆!” “其他与我搜!” “!师兄!” 翌日蜂令板块头条:戒律阁悬赏一猥琐壮汉 秋意泊此时还知道,才一时兴起,造成了百炼山封山大搜索。 ——猥琐壮汉没找到,但抓出了几个邪道奸细。 也算……亏吧。:,, 76 第 76 章 “店家,两碗凉茶!”两名壮汉从天而降,其中一个手指一划,将一柄闪烁着寒光大刀收在了背后,满脸横肉,颇为彪悍。 “好嘞,两位仙长,本店有刚出锅卤牛肉和上好灵米酒,要不要一?”同他一般客人还有不少,小二忙得脚不沾地,他手持抹布在桌椅上快速擦了一把,请两人入座。 两人大刀阔斧地坐了下,“牛肉五斤,两斤酒!” 小二又应了一声,抓紧去取菜了。 其中一人左右张望了一下,见还算宽敞竹棚里坐得满满,不由疑惑地道:“奇了怪了,今天这小破地方怎么那么多人?” “不知道。”刘明仰头先把送上凉茶喝干了,末了用衣襟擦了擦头脸上汗,低声骂道:“这什么鬼天,才三月天,怎么这么热?!” 小二又端了牛肉和米酒上,闻言便插了一句嘴:“仙长,我这儿这几年都这样,只不过今年格外明显一。” 其他客人不动声色地对视了一眼,传递了一心知肚明消息,其中一个文士心念微动,想要起身,却被旁边同女子按住了手臂,女子向他摇了摇头,他便又坐好了。 陈山注意到了他视线,却也不在意,只管自己与师兄吃肉喝酒,此时赶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整个凉棚都安静,除却偶尔碗筷碰撞声和小二招呼声外就也没有别声响,刘明捏着酒盏,视线往旁边看了看,陈山却摇了摇头,传音道:【和咱没有什么关系,吃完了就赶紧上路。】 【也。】刘明点了点头。 五斤牛肉,两斤酒,对两个壮汉说不过片刻功夫,他原想好好歇歇脚,如今却也不能够了——不过能坐着吃一回儿东西喝点酒便已在休息了。 两人吃完了酒肉,扔了一枚下品灵石在桌上做饭钱,转头就出了凉棚。 正在此时,门口有两头黄牛停了下,黄牛背上倚着两个青衣文士,都用书卷盖着脸,黄牛不耐烦地叫了一声,其中一个青衣文士翻了个身,差点从牛背上掉下,他及时撑住了自己,脸上书却没那么好运了,他又赶忙去捞。 好悬歹悬叫他捞到了,他松了一口,随手将书卷往纳戒里一塞,转而一脚轻踹在了旁边那还在瞌睡文士身上,将他也给叫醒了。 另一个文士打着呵欠从牛背上坐了起,有迷茫地看着眼前景色,“哦,到吃饭点了。” 两人从牛背上下,给两头黄牛各喂了一根不怎么值钱还灵草,两头牛叼了东西扭头就跑,留下了一地烟尘。 两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人还嫌弃地伸手撇了撇飘到面前灰土,他转头看向了两人,脸上扬起了一抹恰到好处笑容:“两位前辈,这茶棚可有什么好吃?” 陈山沉声道:“无甚好吃,不如换一家。” 刘明也道:“确实,往里头走百步有一家诚泰客栈,里头饭菜还算不错!你去那边吧!” 这两个文士自秋意泊和泊意秋,两人探头看了一眼,见里面乌央乌央都人,顿时也没了进去心思,两人拱手道:“多谢两位前辈。” 他两个自百炼山出御剑了一会儿就开始嫌风大,左右不急,干脆下走路,走着走着又嫌累,刚好看见两头有灵黄牛,便做了一个简单交易,叫它载着他到最近吃饭地方。 在路上成天吃烤肉他快吃吐了,其他吧他也不会弄。 关这一点泊意秋已狠狠地辱骂过秋意泊了,知道弄个全自动烤肉炉,怎么不知道弄个火锅炉?稍微存点火锅底料涮什么都好吃啊! 眼前一个不大镇子——说镇子有点夸张,说村子还差不多,肉眼可见只有十户人家,反倒什么凉茶、药铺、客栈都齐全,想应该专门做旅客生意。 两人抬脚便往那客栈走去,两个壮汉对视了一眼,不知怎么地就跟在了他身后。 秋意泊有奇怪,看向了泊意秋:【不会惹上麻烦了吧?】 【不至。】泊意秋道:【一个练巅峰一个筑基初期,不怂。】 不过百步,两人转眼就到了,一进客栈大门,便有一股清凉之涌了上,驱散了热意。秋意泊看着特别清冷客栈,想到方才那个凉棚,难道这客栈特别贵还特别坑? ——这两人托? 没想到方才他询问那两个壮汉率先一步道:“掌柜,一房。” “一黄字号房吧?一个下品灵石。”掌柜收了灵石,将一个令牌交给了两人,两人头也不回就上楼去了。 哎?还挺便宜。 秋意泊和泊意秋对视了一眼,也跟着要了一黄字号房,又要了一桌酒菜送到房里,两人进了房还未得及坐下,突地便听外面传了一声巨响,紧接着就有什么东西倒塌声音。 两人打开窗户顺着响动方向看了过去,只见方才他过时那个凉棚已轰倒塌了,而方才还坐在里头修士正在激烈厮杀,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居引起了混战。 这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也不算近,秋意泊丢下了个阵盘以防有什么冷箭误伤,转而就与泊意秋倚在窗头专心致志地看起热闹了:“他打什么?” “不知道。”泊意秋比划了一下:“你说有没有点像……帮派互殴?” “不太像吧。”秋意泊指着一人道:“对,就那个穿红衣服女人你看见了吧,刚刚旁边坐了个蓝衣服男,他俩明显一起,除了对方以外其他人他都砍。” 泊意秋一看也,这帮人分了好几个阵营,不太像帮派,反而有点像…… “他为了筑基丹。”忽地有人道。 两人闻声齐齐侧脸望去,就见他旁边窗户也打开了,插嘴正方才与他说话那个壮汉。 陈山道:“有一位前辈以筑基丹为报酬,要求人将茶棚中最后一杯凉茶带回去。” “什么叫做最后一杯凉茶?”秋意泊好奇地问道。 陈山道:“凉棚没了,熬茶也不能做茶,便最后一杯凉茶。” 秋意泊听了只觉得心下发凉:“这不在耍人玩吗?” 泊意秋也一样想法。 陈山看了两人一眼,这两人容貌衣着不必提,一身度却一看就知道名门大派弟子,听他两方才对话也对此事一无所知:“也不——看不你。” “什么叫做不我?”泊意秋皱眉道。 陈山想了想,便坦地说:“两年前夏分城出现了一个神秘修士,每月都会发布一则悬赏令,悬赏内容稀奇古怪,可次次都引起修士争斗争抢,两年死去修士至少有百数,他尸体都莫名其妙失踪了——夏分城试图找到此人,悬赏榜之前守株待兔,却一无所获,那悬赏令总莫名其妙出现在了悬赏榜上。” “前两个月夏分城城怀疑此人为邪道修士,悬赏此人,若无法带回,取首级也可领赏。”陈山顿了顿:“我师兄弟二人原本以为你两便那人,还想顺手接了这一单。” 泊意秋缩了缩脖子,豁,差点被人以为邪道了。 这年头,混魔道根本就不会人人喊打,混邪道才会被人人喊道。魔道也修真道途之一,两者殊途同归,修仙修仙,修魔修魔,最多就修魔手段狠辣一点——进魔道弟子还要先签契书呢! 一入我门,生死自负那种。 所谓邪道就比较恶心了,比如什么吸人精血修炼、做万人坑炼尸、吃小孩心肝、能控制别人心神、抢夺他人躯壳之流,之前混上凌霄宗白骨教就邪道一员,这种就人人得而诛之了。 “原如此。”秋意泊还好奇:“那那人设计接杀害这么多低阶修士做什么?难道就为了他尸体?” “应该。”陈山看了他两人一眼,这两人虽修为都筑基,但阅历太浅,应该才下山不久,便提醒道:“若你与此事无关,休息够了便离开吧!此等非之地,不宜久留。” 秋意泊眨了眨眼睛:“好嘞!多谢大哥!” 泊意秋已去打包饭菜了。 “大哥,你这要去哪里?”秋意泊又问道:“这可以问吗?” “可以,我要去夏分城。”陈山答道。 秋意泊听罢便微微一笑:“大哥,我相见便有缘,我也要去夏分城,不如结伴同行如何?” 对方愣了愣,道:“要付钱——你俩有钱吗?” 最近放弟子下山好像就凌霄宗了,他可太熟悉了。 毕竟凌霄宗抢他单子大户。 秋意泊:“……我先问问要多少可以吗?” “至少五十枚下品灵石。” 秋意泊倒吸了一口凉,好便宜啊! 陈山见状,心想果两个刚下山穷x剑修,要不算他便宜点?毕竟顺路,两人还筑基修为,剑修嘛,战力应该不会太差,不至什么拖累。 泊意秋这边已打包好了饭菜,走了过道:“谈好了?事不宜迟,要不我趁着他还没打完就赶紧走吧。” 既对方次次都以悬赏令为手段,说明自身战力不怎么强——不直接杀人不就完了?废这么多事干什么?好玩啊? 话音方落,便见远处奔了个满脸血人,他一边跑一边狂呼:“别杀我,我不,我就个打下手小二——” 他身后还跟着两个杀腾腾修士,那小二不过练一层修为,面对两个至少练巅峰根本就没有什么逃生希望,剑横飞,转眼之,那小二就叫人杀了。 只听叮得一声,有一道剑触碰到了秋意泊方才扔下阵盘上,被抵消了去。 那两人仰头,恰好与三人八目相对。 秋意泊沉默了一瞬,与泊意秋异口同声地道:“代炼法宝九折,两位前辈有需要吗?”:,, 77 第 77 章 对迅速地低下头去,转从小二的尸体上取什么来,向远逃逸去。他取走的似乎是什么非常重的东西,几乎是瞬间就有人向他追去。 路过的修士抬头看他一眼,却没有任反应,就跟看普通路人似地匆匆掠过,仔细一看,甚至比才跑得还快。 陈山无奈地道:“必趣他。” 这两人摆明就是筑基修为,笑眯眯地称呼对是‘前辈’,怨不得人家连看不敢看跑得比兔子还快,生怕自己是惹到什么有古怪脾性的修士罢。 其他人是如此,三个筑基倚在窗头看热闹,难道他还敢上来不成? 秋意泊还以为是他在说炼器这件事,笑着道:“不是呀,我是认真的……刚刚大哥你不是说五十块下品灵石嘛,这是我两人全部身价,不赚点钱怎么行?” “……”他真的好穷。 陈山默默地道,怪不得来时不御剑,拿两根一块灵石不值的灵草骗两头牛当坐骑,恐怕是节省点灵气……说来是,凌霄宗堂堂天下第一宗,怎么放弟子下山一个个跟穷疯一样?难道凌霄宗名不符实,内里空虚到连弟子例银发不来吗?! 他身于凛刀门,虽说是个不值一提的小门派,可份例却从不少他——这么一,他觉得境突然通明许多,虽然自己的门派连名号没有多少听过,可大门大派没有象中那么好不是吗? 泊意秋满脸真诚地道:“大哥,你保养法宝兵器或者炼器吗?我可以给大哥个对折。” 陈山随口道:“你还真会这些?” 秋意泊道:“害,这不是穷嘛,只能多点。” 陈山油然升起一种怜悯之,他已经两百多岁,虽然面前这两人修为他一样,可明眼人看得来岁数不大……忽地他身后现个人影,刘明道:“不这样,你替我师兄弟保养一下法器,我两少收你三十灵石如?” “好啊!”秋意泊泊意秋异口同声地道:“多谢两位大哥!” 四人的房间就在隔壁,过去就是两步路的事儿。刘明陈山两人随身的大刀就是他的本命法宝,普一拿来就在阳光下反射一道寒光,触摸之时,森冷的煞气自接触的地传来,两人不赞道:“好刀!” 虽然看过的好兵器不胜枚举,可并不妨碍他夸赞这两柄刀。 论起保养兵器,两人那可是专业的,两人掏两套工具来,非常合时宜的选择一款带着寒松香气的油膏,为显得这钱花得物超值,一盏茶的事情被他两硬生生拖到一炷香去。 陈山刘明看着专致志替他两保养兵器的两人,对视一眼,然后各自在中暗暗摇头——戒可太低,他就这么过来,还毫不设防地替他保养兵器,就是他现在在后面砍这两人一刀,恐怕得杀气露两人才会发觉。 秋意泊这头却收工具,从纳戒中取一坛辛辣的白酒来,以酒覆刀,随即用白棉布一抹,那股寒光变显得越发锐利起来,叫人看着觉得眼睛生疼。 “好。”秋意泊将刀还给陈山:“大哥你试试有没有什么地不趁手。” 陈山看着光亮一新的老伙计,它于神之间传递来愉悦的信息,连带着自己觉得神清气爽起来。他点点头:“没有……很好,多谢道友。” 这样的手艺放在夏分城至少五十灵石一次。 “客气什么。”那头泊意秋好,主是酒就那么一坛,这两把刀秉性相似,甚至同一源,自然用同样的材料。 这头收拾完,外面的争斗声到尾声,陈山看看外面的静,道:“差不多,我现在就离开吧。” 秋意泊泊意秋应一声,各自御剑,离开这个小村庄。 去夏分城的路还有一段距离,全靠御剑估摸还得走三天左右。 是夜,四人寻郊外一处破庙休息片刻,恢复一下灵气。 或许是运气好,破庙中别无他人,看起来叫人安许多,至少陈山刘明明显放松些许。 秋意泊泊意秋这辈子第一次进来这么破败的庙宇,连神像已经褪色裂开,到处悬挂着蜘蛛网已经抹布没有什么区别的吉祥幡,地上则是除枯枝落叶外还有几处燃尽的篝火堆——别说,很有鬼片的氛围,是再下个大雨那就更像。 “这庙居然建在这处,陈大哥,这是谁建的?”秋意泊好奇地量着这一切,他实在是不来谁会在这里建庙,且建之后居然不维护——你说放在凡间他还能理解,靠山吃山,入山的猎户整个山神庙来祈求庇护,偶尔来这里落脚是说得过去的,可现在他是修真界哎! 难道修真界流行求神拜佛? “不太清楚,这庙我第一次来时就有,许是周围的猎户建的吧。”陈山拨弄着火堆:“两位道友,你快入定吧,上半夜我来值守。” 修真界中并非没有凡人。 众周知哪怕是两名修士结合不一定能生下具有灵根的孩子,只不过概率会大一些,那些修士父母有些会将孩子送到凡界去生活,有些则是选择将孩子留在身边等着看下一代有没有灵根,中间则是会现各种各样的意外,久久之修真界中便有凡人生活。 “哦哦原来是这样。”秋意泊道:“那就劳烦陈大哥值守上半夜,下半夜我或者柏秋来。” 两人一个自称柏意,一个自称柏秋。 “好。” 陈山应一声,侧脸看向刘明,刘明此时已经入定——他是练气期,勉力跟着他三人灵气耗得有些厉害。 秋意泊泊意秋对视一眼,两人往近坐一坐,悄悄伸手来个石头剪刀布,赢的先闭着眼睛防备,输的坐入定。 下半夜值夜可不是什么好事,很多人能够一口气熬个通宵或者熬到下半夜,可让人先睡,然后凌晨两点起来试试?起来甚至没有手机可玩,就干瞪眼等天亮,还不能睡着。 三局两胜,秋意泊含恨败一筹。 场中有两人入定,陈山靠在柱子上,闭目小憩,整个破庙只有风声与火堆燃烧的声响。这一带的天气不知道怎么,才三月,可秋意泊觉得这火堆热得有些烧人。 他在中叹口气,睁开眼睛道:“陈大哥,我去庙门口吹吹风。” “去吧,小一些。”陈山眼睛没有睁开便低声回道。 秋意泊去庙门口,叫冷风一吹,这才觉得脸上的热意褪去些,他看看庙门槛儿,随手拂一下便坐下来,懒懒散散地个呵欠,左右无事,便干脆点一支蜡烛搁在门口,就着摇曳的烛火看会儿话本子。 他不太担泊意秋,他身上套好几个法宝呢,别说陈山刘明是筑基,哪怕是大乘不带慌的。 看有一会儿,风中渐有一丝寒意,他耳朵一,再抬头看去,便见天上居然下起雨来。不一会儿这雨便如同瓢泼一般——亏得他找这间破庙休息,是顶着这雨御剑,哪怕他是修士够糟的。 地上逐渐凝聚起一滩滩小水洼,水珠在上面跳着,迸溅着到他的衣摆上,秋意泊不弄什么法术,任它湿他的衣摆。 可能是太过无聊,看这觉得怪有趣的。 突然之间,秋意泊若有感的看向远,此时庙宇中的陈山睁开眼睛,看向同一个向。 有一个青白的点划破雨幕,向他这个向疾驰来。 秋意泊提着烛台起身,他有点慌,雨幕破庙青白人影,这已经鬼片很像! 那青白的点已经近,是一个人,秋意泊‘咦’一声,还是个熟人——或许? 毕竟十年没见,大家是从小孩长到成人,面目变化巨大,看着眼熟的不一定就真的是熟人。 那人有些狼狈地停在破庙十丈外,拱手道:“道友,贫道路过贵宝地,风雨迫人,可否让贫道进来暂避风雨?” 秋意泊还没声,陈山便扬声道:“门在外是客,我并非此地主人,道友请进!” 那人这才靠过来,他见到秋意泊,面无异色的拱拱手,便跨进去。 秋意泊跟着进门,坐到陈山旁边。他原以为的会互相招呼之类的没发生,对只是客气地对陈山点点头,然后到距离他最远的斜对角生一丛篝火,将外袍挂在栏杆上,闭目调息。 是凌霄宗的弟子服。 这个秋意泊非常眼熟,虽然在寒山书院大家是穿白色外袍,但是其他毕业的内门弟子会在外面再罩一件青衫,以示区别。 这件青衫是门里统一发的,自己做行,只是青色的,加上一个凌霄宗的暗记就可以。 这件青衫上有凌霄宗的暗记,加上熟悉的面容,是你没错!周一鸣师兄! 秋意泊陈山个招呼,笑道:“那是我同门师兄,我过去他说会儿话。” “嗯。” 陈山应一声,秋意泊上前,对已经警惕地睁开眼睛,秋意泊停在对三丈外,屈指叩叩梁柱:“周师兄,是你吗?”:,, 78 第 78 章 对方看向了秋意泊的脸,似乎在辨认什么,秋意泊笑道:“是我啊,柏秋。” 他也怕他认出来,周师兄可是他的(买剑)常客呢! 对方绽开了一个笑容:“是你啊,柏师弟!自山上一别,许久未见了!” “过来坐!” 秋意泊过坐了,热切地说:“周师兄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没有和他师兄师姐一起同行吗?” “之前我还和师姐一起走的,因为一些事走散了。”周一鸣道:“我们说好了在夏分城汇合,柏师弟,你要哪里?” “我也夏分城。” “那可太好了,我们可以一起走啊。”周一鸣笑着说:“你夏分城也是为了接悬赏令?” 秋意泊眉目微微动了动:“也是,就是想好好逛逛。” “原来如。” 秋意泊问道:“对了,周师兄,我还研究了一柄新剑,周师兄有兴趣吗?” “新剑?”周一鸣摇头道:“必了,我已经有它了。” 虹字剑出现在了他的掌中,光芒黯淡,看起来似乎很久没有保养了,周一鸣却爱惜地轻抚着它:“它是我一手锻造,已经陪了我年了,我想换了它。” 一手锻造? 秋意泊笑着道:“那是我多嘴了,师兄,我许久没回山了,师祖峰上的绿柳可好?” “你是说那棵柳树?自然好得很。”周一鸣顿了顿,回答道:“师祖他老人家爱惜非常呢!” 秋意泊眉开眼笑:“那自然是,我当年可是精挑细选才给师祖挑了那一棵苗子,自然得师祖喜欢。” 周一鸣颔首道:“柏师弟这么多年没回山,师祖还爱惜那棵树,可见师祖想念你得紧,千叶峰少了你,都安静了许多。” “正是如。”秋意泊笑道。 有一柄青『色』的剑自周一鸣身后出现,静静地搁在了周一鸣的颈边,泊意秋神『色』冷凝,持剑立,秋意泊笑道:“周师兄,我师祖是谁?” “师弟你这是做什么?”周一鸣脸『色』忽地苍白了,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泊意秋,居然没有对和秋意泊如想象的泊意秋没有任何惊讶,他幽幽地道:“两位师弟一言合也用拔剑相向吧?居然对同门出手,我回山一定要禀明春明君,让他老人家狠狠责罚两位师弟才是。” “那周师兄你也告错了人,你应该上洗剑峰才是。”秋意泊笑着笑着便淡了来:“我是洗剑峰门弟子,我师祖峰上没有什么绿柳,只有一棵桃花。” 周一鸣道:“是桃花吗?你们洗剑峰的事情我太清楚。” 泊意秋的剑压住了周一鸣的颈项,疏狂剑在他的颈项上轻易举的割开了一道血口,另一手则是毫犹豫地扯开了周一鸣的外衣,『露』出了面的弟子令牌来。 秋意泊的眼神凝滞在了上面,他问道:“……我周师兄在哪?你借了我师兄的衣服,我师兄的剑,我师兄的弟子令牌,他人呢?他在哪?” 衣服可以借人,剑可以送人,唯有弟子令牌是如何都会给他人的。 对方的面容忽地扭曲了一,忽地抬头看向了秋意泊,他双目黝黑,便是在篝火前也反『射』出一点神光,他脸上的表情逐渐褪,最后成了宛若木偶一般的模样,他一字一顿地说:“我本欲惹事。” “我也想惹事。”秋意泊嘴角微微垂,“我师兄在哪?说出来,我放你走。” 对方僵硬地笑了笑,道:“你师兄,就在这里吗?” 话音未落,对方忽地撞向了疏狂剑,泊意秋意识的避让开来,那人爆起,手中虹字剑如电一般刺向了面前的秋意泊,秋意泊面前有流光微动,只听见叮得一,虹字剑触到了什么,迸溅出耀眼的火花,泊意秋时便已经到了他的身侧,对方转向泊意秋出剑,泊意秋居然直直向的虹字剑伸出手! 陈山和刘明早已被处的动静惊动了,只过听他们是师兄弟,好随意『插』手罢了——况且那后来的剑修过也是筑基初期,二打一,必他们上。 他们见状泊意秋如行事,心中由吊了一口气,那把剑虽然光芒暗淡,却叫人一眼就能看得出来是一柄难得的好剑,这一撞上,手必然是要被削断的! 泊意秋手伸得平平无奇,泊意秋与‘周一鸣’过是相距过一臂,那只手就如同穿叶拂花一般,所过之处虹字剑便如花叶,立时碎成了七八节! 对方眼中『露』出了惊讶之情,没想到这柄锋锐无比的宝剑居然被对方轻易举的折断了。 这一惊讶,便失了战机。 泊意秋扣住了‘周一鸣’的颈项,手指微缩,‘周一鸣’喉中出了艰涩的音节,泊意秋淡淡地说:“这柄剑是我亲手铸造的,至今年整。周师兄在哪,你若是坚持肯说,那我只好带你上凌霄宗了。” 秋意泊拂了拂衣袖:“我传讯给孤舟师祖,让师祖来一趟——大乘期御剑,这么点距离最多一个时辰就到了。别的说,困住你一个时辰我还是有把握的。” 两人约同地问道:“所以,周师兄还活着吗?” 对方听见‘孤舟’两个字的时候瞳孔紧缩了一瞬,几乎立刻听出了两人的未尽之语。如果周一鸣死了,那么他也没有活着的理由了。 “……活……” 泊意秋颔首,手指微微松开了些,他有心想要破对方丹田,却又觉得过于狠辣了一些,他与秋意泊对视了一眼,在对方眼中看见了相同的想法:“在哪?” ‘周一鸣’轻咳了一,这两人是半点手都没有留,喉咙处的器官可能被弄伤了,每一次呼吸都生疼:“……咳……在夏分城。” “好。”秋意泊微笑道:“我们也无意惹事,你将我们师兄交出来,从一别两宽如何?” 对方的眼中闪过一丝怨毒,沙哑地道:“好。” 秋意泊看向了泊意秋,泊意秋点了点头,『摸』出了一个法宝将束缚了起来,秋意泊与他擦肩过,对着陈山和刘明『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两位大哥,生了一些小事,打扰你们了。” “无妨。”陈山暗暗心惊,他早猜测这两人出身凌霄宗,没想到身手竟然如干净利落。他道:“听你们方才交谈,可是你有同门出了事?” “嗯。”秋意泊道:“人伪装成我师兄的模样,是何意图,我和柏意恐怕要先行一步。” 陈山皱了皱眉,正要张口,却被刘明拉扯了一,他握住了刘明的胳膊,道:“既然接了你们护送的任务,就没有半途废的道理,一起走吧。” 刘明传音道:【陈师弟,这一看便是麻烦,何苦来哉?】 陈山则是道:【受人钱财,与人消灾……何况那人已经被拿住了,到夏分城也就分开了。一个筑基初期闹出什么动静来。】 【那两人也是筑基初期,随意一个,陈师弟你可敢说有必胜的把握?】 【话已出口,驷马难追。】 “也好。”秋意泊看似是在迟疑,实是在听他们的传音,他将二个品灵石交予了陈山:“那就劳烦二位陪我们冒雨走一趟了——中途若遇变故,两位大哥只管自己走便是,必顾及我们。” “……”陈山愣了愣,没有回答。 时也顾得外面的大雨倾盆,带着清光的长剑划破了雨幕,载着几人向夏分城。 秋意泊觉得自己有点奇怪——实他与周一鸣自认算上什么别好的交情,顶多就是周一鸣和他哥玩的好,故他也和他玩的好,可今日现周一鸣可能身陷困境,却想也未想便动了手。 若对方说出周一鸣已死的话里,他的会将他立毙于剑。 几人御剑了约莫一个时辰,秋意泊突然现周围的环境简直可以称之为异常了,大雨仍旧如瓢泼,可落在身上的水点却是温热的、甚至可以说是滚烫的,何时起周围已经起了浓郁的白雾,热浪灼人。 “小心一些。”秋意泊提醒道。 泊意秋自然也注意到了:“必理会,我们加速过便是了。” 如异象,是有天材地宝出世便是有秘境现世,这条路本就是人来人往,注意到异象的必然是他们一个,根本必在意。 ——区区天材地宝与机缘,怎么值得上一条人命? 正在时,忽地有一道剑光袭来,瞬时击向了为首的秋意泊,秋意泊手中水剑影现,柔韧无比的水线在这个环境越如鱼得水,水线几乎被拉伸到了极致后才勉将那一道剑气给挡了回,泊意秋与秋意泊约同的道:“筑基后期!” 水剑本就是秋意泊年前所研,那时候技艺熟练,除却研的那把怼了点高级材料,他的水剑都是低级材料组成,若水平相当这剑还能勉强一用,若再高一些就非常吃了。 秋意泊也有升级的想法,只过一直没找到时。水剑之于疏狂剑,秋意泊平时还是更爱用水剑,水剑更类似于法系武器,疏狂则是需要硬碰硬地上对砍系列。 远处出现了一个红影。 他们本以为只有这么一个人,没想到陆续有人出现,一眼望,有提剑的,有拎刀的,有抚琴的……五人衣着同,武器也同,一看便道来自同的门派。 可相同的是——他们的眼神都是木然的,空洞的。 泊意秋侧脸看向了身侧那个被法宝紧紧束缚起来的‘周一鸣’,冷问道:“是你耍的花招?” 79 第 79 章 ‘周一鸣’伸舌尖,嘴唇上缓慢地『舔』了过,“你呢……” ‘啪’得一,他的脸被泊秋打得歪了过,泊秋冷淡地道:“不要用我师兄的脸做这种让人想吐的表情。” ‘周一鸣’扯了一个笑容,“你尽管打,反正又……不是我的身体。你杀了他,我不过也就损失一个好用的傀儡罢了。” 秋泊和泊秋眉目微凝,这个可能他们不是没有想到过,且这句的可信程度反而比之前周一鸣夏分城更有可信度——连弟子令牌这样的东西然不是可以随便给的,要么人身死道消,要么人心甘情愿给。 周一鸣不太可能愿将弟子令牌交给眼前此人。 他的音犹一条毒蛇,目光他和秋泊身上游移着:“倒是你,想好了怎么跟同门交代你杀戮同门了吗?” 罢,他软倒了下,泊秋眼疾手快地将周一鸣的身体捞住了,而与此同时对面的那五人仿佛被注入了灵魂一般,向他们这个方向疾驰而来。 这五人当中有两人是筑基中期,有一人是筑基初期,还有两个练气巅峰,明眼人都知道,一番恶战恐怕再所难免。 陈山就着雨幕望了过来,有心想要帮忙,他旁边的刘明一把扯住他的手臂:“师弟!我们走!” “刘师兄。”陈山顿了顿,还未来得及接着什么,便被刘明打断,他急急地道:“师弟,你千万不要冲动,对方是个邪派角『色』,到连真身何处都不知道,他放这些傀儡来不过是想消耗我们罢了,你难道还看不来吗?!是那两兄弟得罪了对方,不是我们!” “我们不过是顺手接了一个单子,那两兄弟都了若遇上外让我们不必管他们……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不是气用事的时候!你不要忘了我们的目标!” 陈山沉默了下,他们辛辛苦苦外跑悬赏令,不为别的,他们小师弟是罕见的九绝阴脉,九绝阴脉是一种特殊的体质,顾名思义,九为极数,有此体质者会十岁后才逐渐显来,直至成后身体将法再吸收任何一丁点儿的灵气,而身体内的灵气也会转为阴气,若不得灵『药』救治,不十便会虚弱而死。 而他们小师弟今十九,明明是个地灵根,修为却被锁了练气期,不得寸进,且身体也开始为阴气侵食,还有十,若是十内凑不够五万极品灵石,小师弟便会死。 他们确实是个小门派,小到了所有弟子加起来十根指头都能数得完,师傅已五百没有收过弟子了,直到十四前才收下了还是个孩童的小师弟。这十几间,小师弟可谓是所有师兄弟跌跌撞撞地带大的,虽然大家都不成器,明知这个数字太过恐怖,可为了小师弟何也要试一试。 刘明拉着陈山御剑而走。 果然,并没有人来追他们。 而这一头秋泊和泊秋却陷入了苦战之中,不同于之前应对‘周一鸣’占了一个其不,且还是二对一,今五打二,又顾虑着他们也是为人所『操』控,要是下了死手难免要受人诟病……个鬼啊! 命都快没了,难道还要乎别人的命?! 秋泊手中水剑光彩流溢,随着秋泊的心念一化为九,剑气空中一晃而散,融入风中,破空之时发了同鹤唳般悦耳的响,向那黑衣男子袭。 黑衣男手掐剑诀,长剑护于周身,每当周围有水剑凝结袭来,便提剑防,与水剑空中缠斗了起来。 秋泊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人数太多,他必须要想办法,能困住一个是一个。 他们手中确实是还有奇石真君送给他们的法宝,但是万事不能全指着长辈赐下的法宝过活——没有到要命的时候,怎么能动保命的东西呢? 眼前虽然艰难,但他们还能应对。 与泊秋缠斗的红衣女子手中长鞭化作了残影,挥舞之间发爆响,每一次爆响后,泊秋便觉得身体随着一滞,他不动『色』,放一柄水剑缠住一个练气巅峰的修士,手中提疏狂剑,疏狂剑与那鞭影所触碰,便炸了亮眼的火星。 秋泊困住一个,转而就放了最后一柄水剑困住了另一个练气修士,局面成就二对。两人不知不觉中背靠了一处,将背后交予对方,各应对面前之敌。 还有人,其中一着红衣一穿黄衫一披『色』鹤氅,纵使大雨倾盆,也极好辨认。泊秋喘息着往己嘴里塞了一颗丹『药』,水剑需要灵气控制,他们两的灵气消耗要比平时大许多。他低道:“小心那个红衣女,有古怪。” 秋泊刚好与他换了个角度,那血红的鞭梢便已掠到了他的面前,秋泊来不及抵抗,手中扔了一件平时炼着玩儿的金钟罩,只有指节大的小金钟被放后便迅速膨胀成了人大小,蓦地将两人罩了进,那金钟罩几乎是瞬间便炸裂了开来,却也为两人赢得了一瞬喘息的机会。 会炸开是料之中的事情,毕竟里面都是边角料,来就是打算以后随手送人玩的东西,能挡筑基修士一击就已很让人惊喜了,更别此时场上有个筑基修士。 刚好也是测试一下己炼来的法宝水分到哪里。 照这么看,确实是注水了——金刚水。 “她鞭子击中的地方会结冰。”秋泊快速地道:“你还能坚持吗?” 坚持不了就摆烂,两人直接将奇石真君给的法宝往他们那地方一扔,天下太平。 “还可以。”泊秋与鹤氅修士硬悍一剑,对方手中剑诀一换,长剑幻化成数,留下了数道残影,泊秋神『色』冷凝,手中疏狂剑与对方长剑不断相撞,惊险万分。 此人是个剑修,剑修战力就要比其他修士要高一些,又比泊秋的修为高一层,委实难以应付——亏得他己也算是个剑修,否则真的没法打。 泊秋太空突然拉着秋泊避开了一道耀眼的光,那光芒集中了他们原所的地方,又划破天空继续往下,击中了一座山头。那山头轰然发一阵巨响,紧接着居然燃烧了起来。 此大雨,居然还能烧得起来! 委实恐怖! 那光是黄衫修士所发,他并不近身,周围浮动着一枚不断旋转的玲珑球状的法宝,他立于空中,手指掐诀,口中念念有词,又有光他手中积蓄着。 是个法修。 两人默契地撇下两个筑基中期,全速冲向那法修,两人有志一同——打法师! 不是每个人都能当近战法师的,大部分法师保能力极差,施法时间又长,被人一近身就毫招架之力——希望修仙界也通用这个规则。 两人丝毫不担心周一鸣,之前困住他的法宝此刻化作了他的保护伞,他不,别人也攻不破。 那玲珑球似乎感知到了有敌人来袭,化作万千虹光将黄衫修士笼罩了起来,若不是遇见了秋泊他们,别人恐怕一时半会儿拿他也没有什么办法,可偏偏遇到的是秋泊。 两人默契万分,一人抵抗红衣修士和鹤氅修士,一人灵气化作丝线,毫不犹豫地钻入了光罩之内,这是悲斋道统中带的法门,名唤千丝,以灵力化线触碰他人法宝体,有几率可以抢夺或者损毁对方的法宝。 这也是第一次尝试。 秋泊首先选择的当然是抢,可惜灵丝一抓住那玲珑球,秋泊就感知到抢夺应该是不可能了——此物显然被对方精炼过,与命法器也差不离了,修为相当的情况下想要抢,那也得有时间才是。 泊秋已开始扔法宝了,应该支撑不了多久了。 而那几人脸上也『露』了一模一样的厌烦之情——这两个不是称是凌霄宗修士吗?还是剑修门派中的剑修,洗剑峰的亲传弟子,怎么打起来跟个百炼山弟子? 这些法宝虽然威力不何,可也要几人连续攻击几次才会破损,而对方则是跟这些法宝不要钱似地往外扔,颇有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感觉。 个笑,他们五个人,和两个初茅庐的『毛』孩子居然打成了消耗战! 而且是他们是被消耗的那一方! 泊秋和秋泊的想法然是一致的。能撑住就撑,撑不住就扔己炼的法宝消耗,要是这都撑不住就掏万宝炉……总之底牌一张一张打,打到最后实不行了就扔师傅给的法宝,然后原地召唤长辈来帮忙打架。 又不是上擂台你鞠躬我鞠躬互报家门点到即止,对方带头群殴他们,就要有打了小的来了老的觉悟! 泊秋不断地扔法宝,而秋泊则是驱动着极光金焰,金『色』近的火焰灵丝上一划而过,几乎那一瞬间,周围的温度急剧攀升,金焰顺着灵丝攀爬上了玲珑球,须臾间黄衫修士惨叫一,周围虹光溃散,他那玲珑球刹那间化作了一团废铁。 秋泊上前,一掌拍,直接震断对方的灵力循环,黄衫修士闷哼了一,暇顾及口中溢的鲜血,另一手提剑对上了秋泊,法修和剑修比剑,那结果还要吗? 秋泊一剑便已到了对方胸口,剑尖触碰到对方的一瞬手腕翻转,以剑柄重击对方胸口,黄衫修士随即软倒,天空中坠落了下。 秋泊没有那么好心接,又摔不死人,最多摔个伤上加伤。 而正此时,天空中传来了隐约的低沉的雷鸣之,它们似是蓄势待发,同神灵云端喃语。 也此时,众人忽然动弹不得,天地之间似有形的威势将他们镇压。 远处有虹光迸溅,雨幕也此刻为虹光所划破。 有什么东西要来了…… 80 第 80 章 那光极为耀眼,虹光之后,高温席卷整片天地,首坚持不住的是草木,那草木并不见火星,却在须臾之间化作齑粉,大地焦黑,肉眼可及的生命都为热浪所吞噬殆尽。 秋意泊与泊意秋死死地咬住了下唇,上渗的汗水几乎还来不及凝成水珠便已经蒸发成『乳』白『色』的轻烟,法宝一个又一个的抛,为他们罩上层层防护用以隔绝剧热。 两人其实在心中不约而同的松了口——还好之前觉得那个人不简单,用的是奇石真君给的法宝,周一鸣现下应该是无恙的。 旁边响起了惨叫,黄衫修士似乎已经将所有的法宝都消耗完了,他惨叫被热意蚕食着,他眼中现了神采,在一瞬间的茫然后便化作了恐惧:“救我——我是太虚门鹤鲤真君门下——救我——啊——!” 他化作了一阵轻烟,至从人间蒸发。 这是第一个,快便是第二个,第三个,每个人都是这样,是将保命手段消耗殆尽后便恢复了神智,然后绝望地看着自己失去,直到那红衣女子恢复神智后她闷哼了一,怒骂了一‘废物’,紧接着一指戳向了自己的眉心,她的眉心中溢了一点金『色』的血『液』,将她整个人包裹其内。 “两位道友!我们可否联手?”那女子喊道,她不等秋意泊两人的回答,便三指向天:“我对天道起誓,那贼人已经离开,两位道友若能刻救我一命,往后我若是对两位道友有任何加害之意,无论我是否叫人控制,叫我立即身死道消,魂飞魄散!” 秋意泊颔首,身边探一根灵丝,柔弱无骨地抓住了红衣女一臂将她扯入了他们的法宝圈中。女子入内后压力大减,她松了一口,拱手道:“我乃百草谷半夏真君门下燕蝉衣,谢两位道友不计前嫌,手相救,不知两位法宝还能坚持久?” “再有一炷香便无计可施了。”泊意秋道。 能坚持一炷香,已经是他们平时『摸』鱼『摸』得厉害的结果了,要是当时少『摸』点鱼,现在应该能扔奇石真君给的法宝了。 他们现在的情况是被天地威压压在处动弹不得,缓缓走两步还行,其他那就不行了——他们之所以没有扭就走,是为肉眼可见的范围都是这个德『性』,他们走两步能怎么?还能靠比散步还缓慢的速度在一瞬间走至少三十里不成? 就是御剑,三十里路也要飞几分钟呢! 秋意泊打量了两眼,本着防备之心道:“道友的身手倒看不来像是百草谷的医修。” 燕蝉衣爽朗一笑:“两位道友也不像凌霄宗身。” “……”秋意泊一时竟然无言以对。 燕蝉衣没有在意这个,显然这么问她的人并不再少数,她道:“眼下这个情况,我们恐怕是陷入秘境的中心了,那妖道用尽了我的法宝,丹『药』倒还剩一点,却没有那等虎狼之『药』,两位道友可有其他办法走脱?” “若是没有,我们恐怕就要在这儿等着被吞入秘境之中了。” 秋意泊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问道:“被吞进去会如何?” “不如何。”燕蝉衣举目看向远方,那处不知何时迸现了一个极亮的点,并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着,她道:“要我们有命活到那时,便是第一个进入秘境之人。” 她没有说的是——有命活到进秘境,不知道有没有命活着来。不过时正是生死攸关之际,倒也不必说这丧话来令人意志消沉。 倘若不是这两个凌霄宗的弟子不断的扔法宝相扛,他们三人恐怕早已身死道消,以这样的情形推断这个秘境恐怕不是能容筑基期进去的。 至少要金丹期,或许更高。 夏分城周围有一个秘境,她倒是有听说过,不过这消息也就是大家随口一说,毕竟有记载以来夏分城周围从未现过秘境,没想到今日却叫她撞上了。 可这撞上还不如没撞上——几人一场恶战,她身上物资消耗得差不了,眼前这两人应该与她差不离,灵又损失得厉害,时进秘境,莫不是去找死? 能说时也命也。 秋意泊沉默了一瞬,随即给了泊意秋一个眼神,泊意秋当即又扔了十法宝抗下秋意泊的压力,秋意泊转而『摸』了一件巴掌大的法宝,将大部分灵力都注入了进去,那法宝顶亮起了蓝『色』的光,随即现了一个人的影子。 是孤舟真君。 孤舟真君一看他们的情况便道:“你们在何处?” 秋意泊的这玩意儿是传讯器的优化版,手机没做成功,这倒是被他做成了,以他的灵力的极限刚好能『摸』到凌霄宗,他第一个选择不是他三叔,而是孤舟真君——开玩笑,有秘境要开了,当然要找个强的! 秋意泊快速地道:“在夏分城以南三百七十里有秘境要开启,我们被困在秘境的中央,应该能撑到进入秘境,师祖速来救我等。” 孤舟真君颔首,再一眼看清了秋意泊周边的景『色』,便挂断了通讯。 秋意泊再转眼,那白光便已经到了面前,他将一物扔到了泊意秋身上,随即三人都被白光吞噬进去。 半日后,夏分城外。 青山娇艳刻已化作了一片焦土,一枚高耸入云的火团矗立于焦土之上,正熊熊燃烧着,灼热的空烤得周围的人汗如雨下。 春明真君、孤舟真君两人带着数十位弟子在秘境十里外等候最后一个门派的到来。 这倒不是孤舟不愿意进秘境救人,而是秘境完全现后便自然而然产生一阻碍,比如现下秘境已经被南明离火所包裹,想要打开进入秘境的通道并维持稳定『性』,至少要有五位大乘真君才能够,人数越,通道越稳定。 而按照修仙界约定俗成的规矩,一旦现秘境,就以率发现这个秘境的门派为首组织参与秘境。通常而言,该门派会召集一友邦,再由各门派各一位大乘真君打开通道,入内的额也等分。 当然,不是说不是这几个门派的弟子就不给进了——进可以,要么遵照规矩投靠某一个门派,对方收取一点过路费,过路费是指秘境内的收益二八分,个人二,门派八;要么,就想办法自行入内。 “春明道友,孤舟道友。”一个白衣鹤氅的老人踏着祥云而来,颇有一番仙风道骨的风范,他看向了面貌憨厚的春明真君,笑容却有勉强:“没想到这次依旧是凌霄宗博得了筹。” 孤舟真君照例微微颔首算是见了礼。 “鹤鲤道友。”春明真君也是无心交际:“客套话也不说了,我师叔被困在秘境里,如今生死未卜,着实是没有心思……太虚门的弟子呢?” 怎么就他一人来? 鹤鲤真君闻言也叹了一口:“实不相瞒,我那不成器的徒孙的本命青灯灭了,就在处……我也是急着过来,弟子们还在飞舟上。” “原来如。” 春明真君拱了拱手:“原来还有等缘由,鹤鲤道友,还请节哀。” 鹤鲤真君抬手『摸』了一个留影石,问道:“这几人,你们可认得?” 留影石中正是秋意泊上前毁去那黄衫修士法宝,又以剑柄敲击其胸口的画面。鹤鲤真君目光有沉,他道:“虽说我孙儿死于秘境,却与人脱不了干系,我定然要找到他问个清楚……道友,你可认得人?” 春明真君没认来,觉得有面熟,这种事情他自然知道是不能承认的,他仔细看了一会儿,状似是在回忆,半晌才道:“鹤鲤道友,抱歉。” “无妨。” 孤舟真君在旁冷眼看着,心知这便是秋意泊,自然不会。 远处飞来了座飞舟,也不知道怎么凑到了一起,分别是太虚门、百草谷、百炼山、归元山门,百炼山带队的是一位叫做顽石的真君,他上前便急急地道:“道友,你之前说师弟被吞进去了,可是真的?我等不敢惊动师叔,掌门师兄他事务缠身,便由我来了。” 这位真君虽不是奇石真君门下,却也是唤奇石真君一师叔的。 春明真君有奇怪,这位顽石真君向来喜欢在百炼山上闭关炼器,轻易不下山,如今怎么就来了,还一副比他还关心秋意泊的模样:“正是,我等也是收到了师叔的传讯才知道处有秘境开启的。” 顽石真君闻言直接扭吼道:“诸位道友,别等了,赶紧的!” 还在飞舟上的几位真君一时有疑『惑』,便听这位百炼山的顽石与凌霄宗的春明道:“我还急着问师弟蜂窝的事情,我……哎,来晚了一步,我说什么也要师弟带来!” 蜂窝,什么蜂窝? 难道最近百炼山沉『迷』做蜂窝了? 他们难道是抓到了大乘期的蜂后吗? 顽石真君又忍不住吼了一句:“各位道友,抓紧时间!” 几位平素难得一见真容的真君自飞舟上飘然而下,本还想鼓励两句弟子进去之后要努力之流,没想到顽石真君过来拽着他们就跑:“有什么好说的我替你们说了——进去之后拿天材地宝,保命为上!” “哎——顽石道友——” 几人被抓到一处,手中被顽石真君塞上了一特殊的法宝,微微用灵力一探索便知道这是个极为方便的法宝,几位真君将灵力注入法宝之中,便可自动结成通道,要灵力不断,便不必几位真君费心神维持。 几人不由一哂。 ……算了,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百炼山的。 五『色』光华自法宝上溢,在空中形成了无数个节点,又被灵力结成了线,最后以灵力成就面,将火焰悉数隔绝于外。 “进!”随着几位真君一令下,各门派弟子有序入内。 81 第 81 章 秋意泊自昏『迷』中醒来,只觉得浑身剧痛,第一他看见的是自半空俯冲而来的巨鸟,它羽翼华美,浑身通红,几乎与环境融为了一体,两翼鼓动之间带来了一阵狂风,秋意泊身旁的岩石瞬间炸裂了开来。 秋意泊下意识的翻身离开了原处,巨鸟见状也调整了角度,几乎瞬间就到了他的面前,它漆黑的瞳仁在秋意泊中无限放大,尖锐的喙毫不犹豫的向秋意泊啄来! 秋意泊体内灵气近乎枯竭,只巨鸟的境界也远远超过他,他几乎只能睁睁地看着巨鸟靠近,可也不意味着坐着等死,他睛都不眨一下,手中扔出了数件法宝,法宝绽开了层层防护,只听如同玻璃破碎的声响接连响起,秋意泊甚至能看清对方旁的羽『毛』的震颤时,奇石真君给他的防御法宝终于展开了。 干,当时就是没预料到自己会灵气耗竭还身受重伤的情况,一旦陷入种情况,触奇石真君给的法宝是真的困难。 巨鸟没有意识到一层防护不同之前,来势不减,重重地撞在了防护罩上。一张极具威势与美丽的脸啪得一下在防护罩上撞成了一张大饼,连明黄『色』的鸟喙都碎成了几瓣儿,簌簌地落在了地上。 ——噫,好惨,看着就很痛的样子。 希望它直接把自己撞死。 秋意泊毫无怜悯之心的么想着,忽得一串光华灼目的火焰自他体内飞了出来,通行无阻的穿过防护罩,附在了鸟身上。只巨鸟瞬间被火焰吞噬了进去,它在火焰中翻滚挣扎,试图靠翻滚来灭去火焰,可火焰却无论如何都在它的身上灼烧着。 鸟类的哀鸣声响彻了整个空间,秋意泊将体内仅存的灵力都催动极光金焰,不时,地上只剩下了一堆东西。 华丽的羽『毛』,洁白如玉的鸟骨,以及……一颗内丹。 是鸟是金丹期。 秋意泊没有时间再震惊下去,他自纳戒中取出丹『药』先吞了两颗,顾不上其他,先行打坐恢复灵气。 秘境中灵气异常充盈,秋意泊品出自己是个天灵根的好处,半个时辰后他已然恢复如常了。 他睁开看向了周围,首先入目的是一圈光华灼目的火焰,火焰见他醒来,讨好似的缠上了他的指尖,在他指腹上温柔的磨蹭着。 秋意泊碾动了一下指腹,火焰在他指间化了碎芒,再度飞了保护圈上。 要不是有极光金焰,在奇石真君的法宝打开之前,是它们一直保护着他,否则他现在就该挂了。 里的火元素充盈到了溢出的层次,极光金焰十分活跃,他探查了一□□内,现自己的极光金焰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绕着他组成了防护罩,还有一部分则是……它们岩浆里冒出个头来,停顿在半空,似乎是在等秋意泊的吩咐。 见秋意泊没什么吩咐,又撒丫子钻进了岩浆,仿佛不是什么靠近就能让人瞬间汽化的岩浆,而是一个欢乐大舞厅,它们是在里面蹦迪一样。 秋意泊:“……”还怪萌的。 其实是方越级烧鸟,虽然仗着大鸟先撞了防护罩把自己给撞成了重伤,但极光金焰依然花费了不少能量,而岩浆能够快速补充它们的力量,有了轮流下去蹦迪的一幕。 秋意泊有心情打量起自己所处的环境来,他身处于一块不大的陆地上,四周都是橙红『色』的不断翻滚着的岩浆,它们被束缚在高耸陡峭的岩壁之下,秋意泊顺着岩壁向上望去,应是天空的地方被奔腾的乌云所笼罩。 空间也被高温烤得扭曲了起来。 秋意泊看了一会儿意识到并不是乌云,而是岩浆蒸腾起的黑烟。 ——希望泊意秋不要掉到种环境里。 虽然是借由红尘决分成了两个,但万宝炉并没有分过去,它属于宝类,想要的只能再凑一万块极品矿石再炼一座,而极光金焰倒是跟过去了,不过只有很少的一部分。只要给它时间,它是能够自动增殖的,然而下可能达不到能够将泊意秋护在其中的数量。 当时么分主要是因为他两抓阄,秋意泊主要修炼器,极光金焰分一半出去万宝炉就没办法催动了,而泊意秋则是抽中了练剑,只好随整两朵解解馋。 秋意泊在被秘境吞入之前预测到他们两个可能会被分开,特意往泊意秋身上扔了寻踪的法器,他低头看了一无名指上的戒指,见它好端端的,但距离上着实是有远,属于他御剑至少要飞五天的距离。 还是天上没有任何障碍,也没有任何怪,以直线全速御剑的五天的距离。 他不由咋舌,秘境可真够大的,不过也放下心来了。 其实他也能感受到泊意秋生命无恙,不过种感觉是隐约的,哪里比得上又能寻踪又能防御还能显示出生命体征的法宝来得令人放心。 别,自分出个泊意秋来,他感觉他要『操』心的事情就更了,其他没什么,主要是怕‘自己’吃亏。 他叹了口气,起身将面前的妖兽残留下的尸骸收了起来。他抚『摸』着一根长长的尾羽,羽『毛』如丝线一般顺着他的指尖『荡』起了波纹,『摸』着有一股热意,却总体是冰凉的。 秋意泊尝试着将鸟羽靠近了岩浆,只见几点火星跳了上来,却在鸟羽上扑腾了几下就灭了。 能生活在个地方,是浴火也不为过,羽『毛』有一定的抗热能力是很常的——倒是可以先炼一件防火衣,地方恐怕被燕蝉衣中了,大概率是只有金丹期以上的人能进来,而他一个筑基期,光是想在里面行都十分困难。 之前黄衫修士的惨状还历历在目,秋意泊也不可能总是靠奇石真君的法宝。样又能挡大乘一击,又能被低级修士主动使的法宝大概率是一次『性』的,至少奇石真君送他的都是一次『性』的——不然奇石真君送他一只就完了,何必动不动就攒一个然后塞给他? 接下来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得省着点花。 总之,先想办法里出去吧。 孤舟师祖收到了他的传讯必然会来救他,哪怕他自己因为秘境限制进不来,也肯定会派弟子进来,他的目标是尽快找到同门,然后知道出去的办法再想其他——他是被吞进来的,又没历过种张先生所的进秘境之前先被叮嘱个一二三四五来,天知道秘境是到时间自动将人送出去,还是必须要到某个地方亦或者持有令符能被送出去。 就是不知道,所以必须要去找同门,在里不动弹确实是安全,万一出秘境要令符亦或者去到某个地方,他岂不是要被关在秘境里? 谁知道秘境下次什么时候开放?万一百八十万年开一次,他等后人来瞻仰他的化石是不是? 秋意泊么想着,灵气却化丝线,巨大的高塔在秋意泊身后显形,灵丝卷着鸟羽将它们都送进了万宝炉中,极光金焰知道要干活了,大部分火焰都涌向了万宝炉,整座万宝炉为金焰所包裹,周围的气温瞬间又升高了不少。 秋意泊催动着剩下的火焰也过去,奇石真君的保护罩时间还有一阵,暂时高温伤害不了他,火焰也跟着过了去。 秋意泊清楚的感知到了鸟羽在万宝炉中瞬间融化成了一滩焕着橙红之『色』的水,里面还闪动着不知名的矿,于其中闪闪亮。 熔煅的速度比他灵煅法快了好几倍。 秋意泊突然就感觉万宝炉真香了。 实在的还是他第一次儿八万宝炉炼器,他手边材料不是很,所幸他也不想做什么特别好的法宝,只想取羽『毛』本身的能力以抗高温,上万宝炉纯粹是他本着炼器师的自尊动的,不讲究一点直接编也有效,就是效果没有么好就是了。 很快羽『毛』中的杂志就被完全祛除了,秋意泊撤了一部分火焰,羽『毛』所化之水被送入了万宝炉内的冷却池,他『操』控着灵力在其中一搅一甩,瞬间羽水在冷却池中化了柔美华丽的殷红丝线,再被他开始编织。 应该是被精粹了,之前羽『毛』还是橙红的,现在出来的羽线却是几乎到了暗红。 不时,两套完整的法衣被编织成型,剩下的布料被他编织成了一块三米见方的绸缎,他绸缎上切了一个角下来,握在手中体会着上头的属『性』。 唔……次随机到了伪装耐热属『性』增加。 秋意泊给万宝炉竖起了大拇指,好家伙,你好香! 他个绸缎角包着以灵力凝结出的冰直接扔到了防护罩外去测试隔热耐火,半盏茶后再收,冰块有微微融化的迹象,但是绸缎完好无损,甚至『摸』上去还是冰凉的。 秋意泊满意地将法衣换了上去,东西一上身觉得通体清爽,将手脚伸出防护罩外也没有觉得任何不适,秋意泊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此时奇石真君的法宝也到了时限,他手腕上的一枚手腕自然断裂,摔在了地上。 秋意泊有可惜地看着它,随后又纳戒中『摸』了三枚手环戴上了——看着娘炮就娘炮吧,小命重要。 他打算出去,突然目光又转到了即将消失的万宝炉上,他托着腮看着万宝炉,万宝炉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不再消失,任由秋意泊打量着。 秋意泊看了一会儿,摇头道:“好大……” 他伸手一指岩浆,指挥着万宝炉往下跳,喃喃地道:“……也下去泡一泡,我试试能不能再炼一下,太大了,不好办事。” 万宝炉么好,他一定会高频率使的,他一炼器就哗得一下冒出么大一座塔出来,生怕人不知道他在偷偷炼器是不是? 83 第 83 章 等到秋意泊装满第九十六个药瓶,看着剩下四百颗复灵丹不知道怎么处理才好的时候,独孤情和王若辰自入定中醒来,秋意泊露出了副如蒙大赦的表情,急切地道:“位道友,可有余的药瓶?” 丹药不装进密封瓶里导致药性流失。 秋意泊也不能原地就把当糖豆磕了——果然是炼得太了。 但莫名有种‘很好,物资很充足’的奇特的安心感。 独孤情摇了摇头,从纳戒中取出了七八个药瓶:“我只有这了,道友你先不嫌弃的话就拿去用吧。” 王若辰也翻了翻自己的纳戒,从中翻出了四五个,勉勉强强将那炉复灵丹装进去了,他分出瓶送到了人的前,道:“就当是换药瓶了。” 见到秋意泊没有再开炉的意思,独孤情大大方方伸手接了,他笑道:“柏道友也太客气了。” 他是副浓眉大眼的长相,颇为英俊,笑起来的时候便流露出分掩不去的傲气。只见他拔掉瓶盖低头嗅了嗅,又接着道:“果然是极品。” 他有句话没,再怎么极品,也是不怎么值钱的复灵丹。 但对方好意来送,收下也就是了。 秋意泊闻言却摇了摇头:“不算怎么极品,我尝试着往里添加了半成中品寒水莲,成下品半夏散……”他报了连串的药名:“……仍旧是无法很好的中和火属,甚至中品药材在里只有微小的提升,三分之成?” 他还未完,独孤情却听得头大,他抽了个空子打断了他,谁想听这种令人烦躁的配方?又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和王师妹打算前往中部与宗门汇合,百草谷的各位师兄弟也与我太虚门道,不知柏道友何打算?” 他不等秋意泊回答便道:“我有个不情之请,柏道友若是不介意的话便与我同如何?收益按照老规矩三人均分,药材优先给道友你,如何?” 秋意泊想了想,上浮现出些纠结的情绪:“不麻烦的话……” “那自然不麻烦!”独孤情打断道,随即露出了个满意的笑容来。他和王师妹人战力不不足,而是之前受的伤想完全愈合还需段时间,若是能带上个没什么心机的百草谷弟子那自然是好不过,甚至这路上的丹药都可以省下了。“咱也不见外了,百草谷和太虚门向来交好,我修为略高你些,唤你声柏师弟便是!” 王若辰在旁温温柔柔的见了礼:“柏师弟。” 秋意泊有些微妙的感觉,却还是应下了,这也是他的,他无异色的拱手见礼:“独孤师兄,王师姐。” 双方拍即合,当即收拾了东西,准备出发。 独孤情指了个方向,三人御剑而起,如秋意泊之前样贴着地飞,狂风吹得三人长发在空中翻飞。有了个金丹修士在侧,秋意泊心中大定,哪怕这过程十分无聊,他也忍得住闭口不言。倒是王若辰和独孤情有来有往:“独孤师兄,这次亏了柏师弟,否则我人还不知道如何收场呢!” 独孤情轻笑道:“确实是亏了柏师弟……对了,柏师弟,你可有兴趣随我再去挑战那虎妖?那虎妖盘踞之处有株上品奇火柳,已经被我打成重伤,追我也是强弩之末,不如我现在折返,杀个措手不及如何?” 秋意泊方才见了那虎妖,那虎妖的模样确实是受了重伤的,他估摸了下三人的战力,其实不太看好这件事。但他顶着金丹期百草谷弟子的名头,对着草药真不好不去,便道:“不瞒二位师兄师姐,我手上功夫不太,恐怕拖位的后腿。” “哎,你这是什么话!”独孤情朗声道:“你只管替我人掠阵就是!事成之后药材都归你所有,其他归我二人如何?” “也好。”秋意泊没有思虑太便答应了下来,却不见独孤情转变方向,而是接着往前方飞。独孤情笑道:“我早知道柏师弟不拒绝,这个方向便是通向虎妖巢穴的!” 秋意泊了头,无异色,似乎接受良好,看的独孤情越发满意起来。 此人刚愎自用,话之间颐气指使,显然在太虚门中地位不低——管他呢,双方本就是互相利用的成分居,倒也不必太过真情实感。 那虎妖所在正是之前秋意泊来时所见到的那片葱绿之处,秋意泊眉目微动,这虎妖能叫这片山林恢复绿意,显然实力不低,他应该加小心才是。 进山林,独孤情便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以传音道:【这虎妖似乎还未回来,我抓紧时间。】 秋意泊颔首,收敛气息,跟着他向山林深处走去。 这山林与平时在外所见的山林别无二致,甚至连气温都变得宜人起来,秋意泊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却也不上来,只好跟着他在林间穿梭着。 山林的中央便是座峭壁,而峭壁之下是汪不打的水潭,围着不少妖兽正在其中汲取水分,每只妖兽都显得十分警惕,喝完水就走,绝不逗留,而在水潭范围内也没有见到妖兽之间互相攻击。 的修为都不高,大都是筑基期,没有见到金丹期的妖兽。 独孤情指了指水潭中央的那丛扶风弱柳的小花,传音道:【上次来便看见了,柏师弟,你可知道那是什么?】 【中品临水花。】秋意泊解释道:【通常生长在水边,药性温和,外敷消炎止血之用,中品金疮药的主药。】 独孤情眼中浮现出丝轻蔑:【那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秋意泊微微头,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价格直还不错,毕竟金疮药的销量大。 【往这边走。】独孤情带着他人绕开了水潭,转而摸到了峭壁边上,那里有座洞窟,堪堪人高,如秋意泊走进去还压低身形,免得撞到头。 他打了个手势,王若辰了头,在个岔路口往右走去了,而独孤情则是带着秋意泊往左走,很快他就到了个堆满了妖兽材料的山洞,独孤情二话不便将尽可能的材料都塞进了纳戒,并示意秋意泊也这么做。 【这样的地方应该不止处,我再找找。】独孤情道:【柏师弟可有什么祛除气味的药剂?】 秋意泊心念动,剩下的材料也被他收入囊中,有些奇怪的交给了独孤情瓶消除气味的药——论理,他进来之前就该洒了,他进山林之前就本着小心事给自己洒了,他还以为人有什么特殊的功法可以隐藏气息,便没有主动给。 人搜寻到第三座石洞时,外传来了声震耳欲聋的虎啸声,独孤情身形顿,道:【我去引开,柏师弟你先出去,洞府对我不利。】 罢,他便马当先冲向了虎啸来源的方向。 秋意泊再度往自己身上洒了药粉,转而便与独孤情错开了段时间后再出门,可未料到刚踏出洞府还不到步,便与双明黄色的大眼睛对上了。 ——独孤情是拿他做诱饵?! 秋意泊立刻就想明白了关键,反手便扔出了只法宝,身形乎化了风向外逃去,其中枚法宝化了丝线,定入了岩壁上,形成了层层叠叠的线网,这线是上品火蚕丝炼制的,锋利无比,若是不当心撞上去,便是金丹期也不好受。 极光金焰悄然无声的顺着丝线攀爬着,准备随时吞噬这只虎妖。 而剩下的法宝内则是形成了只只金钟,将他笼罩于内。 虎妖嘶吼了声,向他冲来,秋意泊没有回头,再度扔下法宝来,化层层阻碍,阻拦虎妖的步伐。手中小球频出,这还是他在踏云境中的存货,不管有没有用,扔了便是。 他没有留手,除却正向抗外,其余便是全力,对金丹期的妖兽,他没有信心玩什么花样。 正在此时,有人喝道:“休伤我师弟!” 秋意泊转头看,正是独孤情。独孤情扑了上去,手中长剑幻化成数千道剑影,剑影随着他的剑诀形成了道龙卷,袭向了虎妖。 虎妖巨口张,便从口中涌出了道火焰,直直的烧向了剑龙卷,而此刻秋意泊又听到了念咒的声音:“九天雷君,听我号令,降妖除魔,万法归,天地清静……” 秋意泊停下了脚步,转而上前助阵,疏狂剑落入他的掌心,亏得凌霄宗的青云剑法属于烂大街的款式,是个人都用招,另手则是扣着毒粉,与独孤情道对敌。 “柏师弟,你小心了!”独孤情喝了声,手中剑诀变幻,剑影自他前消失,又化了朵朵莲花自四八方绽开,下瞬,剑气在不大的空间内纵横,虎妖身形灵敏,却在这样密集的剑气下仍旧硬生生地受了剑。 独孤情道:“好机!王师妹!” 王若辰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另侧,她指尖翻飞成莲花印,喝道:“……皆悉尘土——降!” 霎时间洞中响起了如鸟鸣般的声响,万千雷电裹上了剑气,洞府之中被电光染成了耀眼的白,巨虎为电光所刺目,哀嚎了声,下意识就逃离,而独孤情却丝毫不为雷光阻碍,提剑追去。 秋意泊暗中操控着钉入岩壁上的法宝,丝线在刹那间改变了方向,向巨虎绕去。丝线重重地撞在了巨虎毛皮上,炸出了火光,却为电光所掩。 独孤情只见巨虎脚步数次停顿,还以为是王若辰的金光神雷咒起了用,动是加快了分,剑刺向了巨虎的内丹所在。 巨虎轰然倒下,独孤情是豪气干云的脚踏在了虎头上,侧脸与他道:“师妹,可平安无恙?” “我无恙!”王若辰欢欣的上前,抓着独孤情的衣袖东看西看,满是崇拜之情:“师兄你呢?” “没事,亏了师妹咒法相助!”独孤情朗笑道。 人互相交谈了阵,独孤情这才注意到旁的秋意泊,问道:“柏师弟,对不住,方才我出去想对阵那虎妖,没料到先我步进来了,你可无恙?” “无恙。” “那就好!”独孤情颔首,转而剑挖了虎妖的内丹。 秋意泊看着他利落的动,心想此人虽刚愎自用,心思不明,可手上功夫也着实亮眼。 的确是个好的合伙伴。 () 。:,, 84 第 84 章 按照之前约好的,『药』材归秋意泊所有,其余则是归独孤情和王若辰所有,实则这里部分都是妖兽的遗骸,『药』材少得可怜,秋意泊也没有说什么,表现出副兴趣缺缺的模样。 独孤情见秋意泊平静无波的表情,在心中也暗自,觉得这人很是知情识趣。 与他而言,这个柏秋什么也没有付出,若不是自己和王师妹来得及时,此人恐怕就要暴毙于虎口之下,如今还能白得些『药』材已经是他们遵守诺言的结果了。 三人在虎妖的领地内停留了个时辰打算离开了,王若辰神『色』之间有些疲惫,道:“独孤师兄,柏师弟,我们可否在这里休息晚上再走?” 独孤情侧目看她,眼中颇有些怜香惜玉之『色』,他想了想便应了下来:“此处候宜人,倒是个好地方,休息晚也无妨。” 王若辰神『色』带了欢欣,感激地看他,独孤情享受了人恩,便又看了秋意泊:“柏师弟的意思呢?” 秋意泊是不如对方阅历多,可他却知道这片地方固然舒服,可太显眼了,他们能看见的东西,别人自然也能看见。若是等到其他人到了此处,恰好遇见他们三人,又见此处妖兽洞『穴』空空如也,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是他们拿了妖兽的家底吗? 他还不知道进来的有哪些门派,但非常显然不能指望别的门派能有同门在踏云境中互协作的表现——哪怕是同门之间,他和温夷光不也被李婉婉那几个同窗威胁来着吗?不过是因为他们不够强,所以才显得好像没什么不了样。 再者,这虎妖是不是有什么道侣?正所谓山不容二虎,除非公母,再回来同是金丹期的虎妖,他们打得过?就算没有道侣,万有几个对家找上门呢?有两个好友来拜访呢? 毕竟来这里喝水的妖兽可不算少。 留在这里过夜,除非脑子有坑,不然就是下下之选。 独孤情看着他,目含鼓励之『色』,秋意泊道:“恐怕不妥,我们还是速速离去,找处平安的地方休整番吧。” 独孤情眨了眨眼睛,笑道:“柏师弟难道是怕再有妖兽上门?以我与王师妹之能,等闲来者也是不惧的。” “但独孤师兄和王师姐方经历场恶战,此前的伤也未痊愈。”秋意泊道。 独孤情好抱歉地看了王若辰:“王师妹,你觉得……” 王若辰双目有些泛红,她抓住了独孤情的衣袖,连眼都没有看秋意泊:“独孤师兄,柏师弟说得对,我们还是离开吧,我还能坚持的。” 秋意泊看得胃疼,情侣谈情说爱拈酸吃醋能不能不要拿他当工具人? “速速离开此处吧。”秋意泊道。 离开之前,他看了那片青翠欲滴的山林,总觉得自己应该错过了什么——算了,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说穿了,菜要自知,苟命为上。 出那座山的范围,燥热之蜂拥而来,王若辰的皮肤被带着滚烫温度的烈风刮得生疼,独孤情对着她笑了笑,张开了手,王若辰便乖乖地躲到了独孤情身后,与他共御剑。 独孤情已经是金丹后期,却仍是被热风吹得满是汗。 王若辰心疼地给独孤情擦了擦汗水,低声抱怨道:“这地方也太热了,宗门怎么挑了这么个秘境。” 独孤情笑道:“忍忍吧,此等秘境出世,能有进入的机会便已经是天的机缘了……再有个月便可以出去了。” 王若辰不满地说:“个月呢……还要赶到中部去才能出去,麻烦得要命,这什么破秘境,连个令符都没有。” 独孤情安慰道:“总不好和宗门内的秘境比。” 秋意泊在旁听着,心道:个月后,中部集合出秘境。 他想要的消息总算是有了个绪。 “柏师弟,你可有什么应付此处酷热的妙法?”王若辰目光忍不住落在清凉无汗的秋意泊身上,不禁问道。 秋意泊丝毫没有犹豫地道:“我师尊传我的法门,抱歉。” 有了这句话,王若辰也不好多问了,再问下去就是窥觊他门秘法的罪名了。 他们三人很快就找到了处清静的地方挖了个简约的洞府出来,入内休息,约日后的此时再行赶路——白天实在是太热了,夜间赶路或许要好些。 秋意泊也赞同这,他进了自己的山洞,将门封闭了来,有了巨鸟羽『毛』所制成的法衣令他不必花费灵力去抵御热度,他灵消耗得并不算多,简单入了半个时辰后就恢复得差不多了,反正时间还有剩,他干脆接着修炼了来。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今日总是有些心烦意『乱』的。 他伸手转动着无名指上的戒指……不知道泊意秋如何了。 而另,泊意秋正立在个红衣女修身侧,听着她和个男修对话:“燕师妹,我得知个消息,此处往南两百里的群山中有群华焰火鸟,不知道燕师妹有没有兴趣?” 燕蝉衣摇道:“顾师兄,之前不是说好了,先前往中部,让我师弟和师门先汇合吗?” “并非如此。”顾远山道:“这消息我既然知道了,别人自然也会知道,华焰火鸟这样的妖兽,家是不会错过的,我们要到了那里,自然能够找到百草谷的师兄弟们。” 他看了泊意秋:“燕师妹也不必担心柏师弟,师弟擅长炼丹,我们自然会保护好柏师弟!” 燕蝉衣的目光落到了泊意秋身上,泊意秋微笑道:“师姐,我觉得顾师兄说得有,不如我们就跟着顾师兄道去吧。” 燕蝉衣听罢便道:“既然如此,就同去吧。” 顾远山眉目微动,清俊的面容上映出了抹笑意:“有燕师妹的加入,我们更是胜券在握,事不宜迟,我们出吧。” 他话音方落下,身后七八名弟子便都身,颇有几分令行禁止的意思,燕蝉衣挑了挑眉,顾远山便道:“燕师妹莫怪,我此前没想到燕师妹会答应与我们同行,便令家提前准备好了。” 泊意秋看着对方眼尾舒展的笑纹——什么叫做没想到?恐怕就是谋划周全知道燕蝉衣会加入他们,这才让所有人都准备好随时可以出。 顾远山这样的人他可太熟悉了,毕竟秋怀黎也是这样算无遗策的类型,他既然已经打意要燕蝉衣加入他们,他们就算拒绝了,顾远山也然会拿出百条让燕蝉衣无法拒绝的由。 至于他,就是个附赠的,不碍事就行了,意思意思分些收获就算是很给燕蝉衣的面子了。 燕蝉衣和泊意秋被扔进秘境时两人恰好就落在了距不远的地方,很快就遇了,有燕蝉衣这个金丹期在,泊意秋的路顺遂许多,燕蝉衣带着他又遇到了顾远山的队伍,也没有隐瞒自己是在秘境刚开时被吞进来的这件事,很快就获得了秘境出入的消息。 本次秘境境界限得非常,有金丹期的弟子可以入内,五门中各派了位金丹巅峰的弟子驻守在固的某地形成营地,又所有入内的弟子放了子母法宝,而外出历练的弟子则是可以通过子母法宝来寻找营地。 第三十天,五门派的真君将再度开启通往外界的通道,供所有弟子出去,而不能出去的弟子便默认陨落在秘境中了。 顾远山得知泊意秋修为不过筑基,便方的直接送了件御火法衣给了泊意秋,法衣的材料正是由秘境中的妖兽身上获得的,让燕蝉衣不禁对顾远山行的实力刮目看。 行人同行了几日,顾远山的人品也获得了燕蝉衣的认同,心道若不是有泊意秋在,本次秘境与顾远山同行倒是个绝好的法子。 ——燕蝉衣的本意是泊意秋修为太低,想将他送到中央营地等着传出去的。现下知道顾远山行有意去狩猎华焰火鸟,又承诺会保护好泊意秋,燕蝉衣便十分心动了。 其实不光是燕蝉衣,泊意秋也觉得跟着顾远山是个好法子,他无法单独在秘境中闯『荡』,跟着个擅长打团战的领袖也没什么不好。 他双手拢在袖中,转动着无名指上的戒指,他总觉得秋意泊就在那附近。 他想去看看。 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戒指很安静,秋意泊应该没有受伤。 前几天他现了种红『色』的草芽,和复灵丹材料青灵草有似,这几日他们在前和妖兽厮杀,他就躲在后研究这『药』,他没有万宝炉,燕蝉衣倒是有个据她自己称八百年没用过的丹炉,他用着正好。 他研究出了和复灵丹类似的丹『药』,用了中品寒水莲调和,效果比普通的复灵丹好些,这几日除了供给顾远山行人,自己还攒了约百瓶下来。 后来实在是没『药』瓶了,好停手了。 泊意秋也不觉得自己过分,反正到时候分半给秋意泊就不多了嘛。 他忍不住微微笑,目光看了远方。 好奇怪,明明是同个人,论实力秋意泊还要略强于他,但是他就是忍不住担心秋意泊,仿佛他不在眼前就觉得空了什么样。 粘了吧唧的,怪肉麻的,秋意泊又不是自己的对象……其实仔细想,他甚至觉得他如果谈恋爱,都无法想象自己有这么粘乎乎的天。 但他确实是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秋意泊了。 无他,他不在,他就怕秋意泊吃亏。 85 第 85 章 顾远山行动丝毫拖泥带水,既然决定了要去狩猎华焰火鸟,然做好了切完全准备,除了燕蝉衣外在路上还陆续来了几个金丹中期修士,对着顾远山口称‘师兄’,分亲近。 “燕师妹,这位是归元山内弟子赵孤赵师弟和李珊李师妹,赵师弟善制符箓,李师妹则是位阵师。” “这位是百炼山顽石真君下时随云时师兄,善炼器。”顾远山显得心情很好样子,略显纤眼睛微微眯起,眼角笑纹舒展了开来,“有了他们加入,此次狩猎必然顺遂无比。” 几人互相见礼,他们队伍壮大至了二人。 泊意秋算着顾远山这是组了个完整后勤团啊,二人中,他和燕蝉衣还有来三人加起来几乎承包了丹『药』、法宝、符箓、法阵四方面,让主攻们毫无后顾之忧。 来三人当中修为全部是在金丹初期左右,可见顾远山并是按照战力来寻找队友。 时随云目光在队伍中扫了眼,随即失望低下了头——秋意泊在百炼山『露』面算多,也未留下留影石,但是根据蜂令上消息,这位秋师弟面容俊美风流至极,只眼就能认出他来,且只有筑基初期,应该很好认。 而面前唯是筑基初期修士是那位百草谷修士。 时随云『摸』出了艘飞舟,邀请所有人起上飞舟再赶往华焰火鸟所在,顾远山微微思索便答应了下来,先前他们采取御剑主要是因为他们要保存实力,而飞舟体积太大,容易吸引妖兽注意力,而此时他们距离华焰火鸟出没方并远了,用飞舟反而能让大家更好做个战前休整。 况且他们队伍已经完备了,就算是吸引了妖兽前来围攻也怕——反而更好。 在有必胜把握下,妖兽过是珍惜材料,等着他们弯腰拾取罢了。 飞舟之上,三分之二人前去入定调息,另外三分之则是留下值守,泊意秋也在其中,他没怎么消耗灵气,打架更是没他份,抱大腿要知情识趣,是请要求值守。 飞舟高度要比御剑时高得多,高空风景与上相对比更恐怖了些,肉眼可见所有方都被浓密灰雾所掩盖了,耳旁除了呜咽风声,还有知道从处传来妖兽怒吼,有时候看灰雾看得久了,便有种源未知恐惧,缓慢将人所侵噬。 泊意秋倚在船舷上,双目放空,中还抱了个『药』臼,百无聊赖搓金疮『药』——这还是燕蝉衣教他,她虽知泊意秋为要掩盖身份,却非常有默契私下扔给了他几个百草谷低级『药』方,又指点了做法,叫他尽快熟练起来,免得『露』出破绽来。 泊意秋也觉得有理,他鲜少受外伤,这金疮『药』也没准备多少,个百草谷弟子身上没有充足外伤『药』怎么看都很奇怪。 “柏道友。”忽,泊意秋被人从放飞思绪中拉了回来,他闻声侧目望去,便见是飞舟主人,也就是百炼山时随云,对方上前步,问道:“有件事想和泊道友打听下。” “前辈客气了。”泊意秋放下了『药』杵,“时前辈只管问,在下知无言。” 时随云闻到了空气中熟悉金疮『药』味道,本来还有所怀疑,现下却觉得柏意应该是秋意泊,他道:“听说柏道友和燕道友是在秘境开启之时被无意间吞进来,敢问柏道友可见到位面容俊美,约二岁左右筑基修士?他是凌霄宗弟子,唤秋意泊。” “……并未见过。”泊意秋几可见停顿了下,口中如此答道。 时随云有些遗憾道:“这样啊……柏道友若是有什么线索,只管告诉任位百炼山或者凌霄宗弟子,若能寻得秋师弟下落,必有重谢。” 泊意秋状似好奇道:“时前辈,您说这位秋道友……您是凌霄宗弟子吗?怎么百炼山也在找他吗?” “你有所知。”时随云解释道:“秋师弟虽是凌霄宗弟子,却跟着奇石师叔他人家学习炼器,之前还在百炼山小住了阵,论起来也算是师弟。” “原来如此。”泊意秋道。 其实话说到这个份上,他应该告诉时随云他就是秋意泊了,可莫他就有种要说预感,他拱了拱道:“这秘境就出现在夏分城外,范围小,被吞进来人应该在少数……当时差点便要身死道消了,要是燕师姐护着,恐怕已经……实在是没有注意到旁人,对住了,时前辈。” “无妨。”时随云随将件法宝送给了泊意秋做礼物,便离开了。 这人给他感觉有些奇怪——管如,他已经知道出去办法,哪怕相认,最后出去了也就知道了。 他伸『摸』了『摸』己眼角,这张脸,最好能‘死’在这秘境中,免得出去了有什么麻烦上,而凌霄宗秋意泊最好就是在秘境某个方凭借奇石真君给法宝躲着,直到某人……比如燕蝉衣,将他从那处救出来,然后起出秘境。 这才是最安全。 秋意泊有些百无聊赖,石洞封闭,他也没心思入定,左右无事可做,干脆随便弄了个石臼倒腾起了金疮『药』,白天虽然他没有拿到水潭中那丛临水花,可虎妖洞府中却有少,他突然发现己没有什么外伤『药』,个百草谷弟子身上没有充足外伤『药』,这很奇怪。 亏得己之前因为想着万能穿越回去还能靠炼丹搞点美容保健产品赚钱,还背了少『药』方,虽然做出来金疮『药』比较烂大街,但至少还是有用。 有用就行了嘛,也没有规定百草谷弟子必须对每种丹『药』都熟练是? 术业有专攻,放在哪个行当里都适用。 秋意泊弄了会儿觉得无趣,便干脆想着将红芽草弄进去试试,这玩意儿得无处在,秋意泊他们停留这座山上也有,甚至洞府口就有少,秋意泊想了想,觉得也没有什么危险,便走到了洞府外仔细打量了下,见周围没有危险后就迅速出来捞了把红芽草就回去了。 他关上了洞府禁制,目光由落到了几乎已经看清虎妖洞府所在山头上,那抹青翠着实娇艳欲滴,又想到己修为,在心中扼腕已。 那座山定有问题。 独孤情他们显然将那座山认为是虎妖灵力所致,他初时也是这么认为,可当虎妖死去,普通草木失去了灵力庇佑,应该在瞬间化为焦土才对,可几乎已经过去了二个时辰,那里仍旧青翠。 定是有其他什么东西在那里保护着那方土——其实在搜寻虎妖洞府时候就是寻找那东西最好时机,可惜独孤情没有发现,他么……说实在,他有些看上独孤情为人,懒得告诉他。 独孤情此人实力虽然可以,『性』格却刚愎用,心机也有些恶心人。他像是秋怀黎,如果是将秋怀黎与独孤情等位替换,哪怕秋意泊与秋怀黎没有交情也会直接告诉他,秋怀黎就是那种只要你有付出就愿意给你相应收获角『色』,只要跟着他,他吃肉也绝对会忘记给别人汤喝,而独孤情只会独吞。 甚至有灭口可能『性』。 要是这路上没有遇到其他人,秋意泊又有在独孤情和王若辰攻击下保段,他宁愿独行也会跟着他起走。 秋意泊回过神来,突然发现己已经站在原许久了,他收回了目光,回到了己石洞,扔下了三重阵盘将石洞封锁住。 他现在应该去耐心将金疮『药』装瓶,然后等着独孤情有需要时候拿出来给他……秋意泊陡然将装满了『药』粉石臼扔到了岩壁上。 ——要想个办法单独走吧,虽然危险了点,但也是完全没有可行『性』,最多就是少了两个打,安全『性』降低了而已。 他盘算着这个法子可行『性』究竟又多少,走过去俯身欲要捡起石臼。 橙黄『色』『药』粉洒了,有些可惜了。 石臼被他指尖所触动,在上滚了小半圈,磕到了石壁上。秋意泊下意识跟着它路线看了过去,指尖焦黑石壁上出现了点暗红『色』粉末。 秋意泊捡起石臼,伸在石壁上触碰了下,指腹碾动后放在鼻下嗅了嗅——硫磺? 好像是,又太确定……试下就知道了。 他中伸出几根灵丝,将指尖矿粉尽数卷入了万宝炉内,多时便得出了结果——还真是。 他忽然微笑了下,他有法子了。 硫磺能做什么?当然是土火-『药』。 他搁置了许久小球计划似乎又可以实行了,对比之前在踏云境要啥没啥,他刚从百炼山出来,身上最缺就是各种珍惜矿石——在修真界他好像也没有发现硫磺这样东西,至少奇石真君没有介绍过『性』质完全符合硫磺矿物。 之前在踏云境中那个物质只是有燃烧特『性』罢了,燃烧之际并能释放特别大量能量,炸得厉害主要还是靠秋意泊材料堆积和灵力引动结果——如果根火柴只能释放个能量单位,那万根火柴加起来也很客观了。 有了硫磺,他大了就直接炸-弹洗嘛! 秋意泊说干就干,锋利无比矿镐在岩壁上刮下了层岩粉,『露』出便是红艳艳类硫磺矿石,他比划了下,用矿镐在岩壁上切下了纵深两米矿石块。 嗯,这些应该够了…… 他想着,突然又觉得太够,他盘算了下其他两人所在方位,应该挖到另两人石洞,便干脆又下了几刀。 忽然之间,眼前石壁透出了丝光来。 ……哎?挖穿了? 86 第 86 章 挖穿自然不可能挖穿的,这角度秋意泊算过,他朝着山内侧的方向去挖的,除非山里面空心的,否则无论如都没那么容易挖穿。 秋意泊又往伸出挖了挖,不多时,他的面前便展『露』出来了一块占据了他有视线的剔透的红『色』水晶般的矿石,它内部仿佛有火焰流动,方才的光晕应该就它散发的。 看这模样,就知道至少一块上品灵矿,或许更高。至于什么品种秋意泊卡壳了,奇石真君真没有告诉他这什么玩意儿,《矿物图鉴》上也没有。 灵矿与灵『药』不同,部的植物都需要‘呼吸’的,它们蕴含的灵气便会无意识的散发出来,而灵矿则不同,它多一个由而内的过程,正谓玉藏石中,它们多内敛的,静默的将灵气聚集于内部,不断地去磨练自。 如果极品灵『药』,秋意泊便会如同当年踏云境的时候,连靠近都会被狂暴的灵气直接碾压成肉泥,毕竟练气期和筑基期极品灵『药』面前也没多的差,至少要迈入炼气化神境界,有了一个质的飞跃,才能勉强靠近。 秋意泊有些着『迷』的看着光华流璨的灵矿,不禁伸抚『摸』着它。他的指尖从矿石冰冷而丝滑的表面划过,带来了如抚『摸』绸缎一般的顺滑感,还有几乎感受不的微妙的吸附感。 秋意泊甚至觉得将它打磨成粉做那什么硫磺都亵渎了它,他甚至可以为它打造一座洞府,然后将它摆放于中欣赏,每日上面打坐入——夏天可以,冬天还算了。 美玉如美人,此话诚不欺我。 此非玉,却亦不远矣。 秋意泊欣赏够了,便小心用矿镐将灵矿周围零落的杂质去除,想要尽量完整地将灵矿取出,这样的工作即枯燥又有趣,枯燥的必须要小心翼翼的向周围扩展,有趣的就跟开奖一样,探索边缘之前谁也不知道它底有多。 这样的工作一直持续了六个时辰,中途秋意泊还面留了个玉简,声称有感悟,独孤情两人可以率先离去,不必等他。六个时辰后秋意泊终于将灵矿尽数清理了出来,这样漫长的时间也意味着灵矿的惊人,秋意泊看着几乎占据了整个视野的灵矿,觉得自己还太天真了。 这已经不能修个洞府放它了,这得建个展览馆才配得上这样完美的矿石! 幸纳戒装东西不讲究小,要不然秋意泊还真拿它无计可施。 秋意泊将它收入囊中,忽地一股巨的灵气自被取走的灵矿缺口处喷涌而出,秋意泊心道不,立刻开启了保命的法宝,璀璨的金光自他上炸开,形成了一个圆形的护盾,将灵气尽数挡下,饶如此,秋意泊仍然觉得肺腑之间剧痛,张口便吐出一口血来,中还夹杂着少量的内脏碎片。 他心中暗道这段时间他不有些晦气? 算了,一会儿跨个火盆。 他吞了一把复灵丹,原地打坐疗养伤势,等他再醒,石洞内的灵气已经恢复成了正常的水平,他顺着灵矿缺口望去,见里面一个正方形的石洞。 说石洞不太确切,应该说一个由他方才见的灵矿围成的正方形的空间,空间的正中央则矗立着一根半人高石柱,而石柱上方悬浮着一枚火红的小球,石柱上自转,自有一番玄妙难言之感。 家伙,他真的挖穿了——这小球必然什么异宝,而这灵矿应该就保护这球体的,也有可能这小球的伴生物之类的…… 总而言之,他把人家的墙壁给挖走了。 秋意泊仗着法宝的防护罩还没消失,着胆子上前查看,这枚小球正稳的散发出一股奇特的灵气,它被无形的枷锁禁锢了石柱之上,并不能取下。 他指尖延伸出一簇透明的灵丝,悄然无声地捕获了小球,尝试着析它的结构和用途。 他心中默数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后防护罩就会消散,无论什么样的原,他都必须要两个时辰内结束这一次的析并且将石洞恢复成原样。 宝物诚可贵,生命价更高。 如果真的有缘无那就等下次有缘了再说。 一簇极光金焰冒了个出来,他指尖撒娇的磨蹭着,秋意泊的目光落了它的上,微微一笑,极光金焰便如蒙赦一般冲向了小球,火焰的正中心啪得一下张开了一个裂缝,一口就将小球给吞了进去。 啊呜——! 秋意泊都能心里给极光金焰配音了。 他有时候都想无悲斋底个什么样的派,怎么传承的灵火这么傻叽叽的。 石洞内忽地亮了起来,那奇特的灵气被极光金焰迅速吸收,它也由一开始的一簇开始膨胀,最后长成了一个半人高的火球,要不太扎眼了,看起来就跟疏松软糯的糯米团子似地。 ……看起来怪吃的。 秋意泊轻笑了一下,极光金焰便猛地扎向了秋意泊,软乎乎地躯将秋意泊包裹了起来,又化作了飘零的火星,最后消失。他的灵丝再度包裹住了小球,似乎为灵气被吞噬殆尽的原,这小球变得容易解析了许多,很快秋意泊就获得了一些关键『性』的信息。 培养,焰晶。 他瞬间向后方看去,见自己的石洞岩壁上此刻已经出现了一层几不可见的红『色』光晕,而地上堆积的土壤则更为明显,里面出现了细碎的红『色』颗粒,如同加入了钻石粉末一样,光下如星芒闪烁。 秋意泊尝试着将这颗小球收归几有,然后得了意料之中的讯息——它一枚法宝,而并非什么天生地养的宝物,它被人有意放入秘境之内,用以培养焰晶的。 也就他获得的红『色』水晶矿石。 他思索再三,催促着极光金焰出来,看看否能够重新重铸法宝上的血契,使它变回无主的状态,一团极光金焰从他体内冒了出来,这次已经不能说吞了,而直接压了小球上,多余的火焰从石柱的两侧向下滑落,高温烤得石柱都泛红。 一个时辰后,秋意泊叹了一口气,将极光金焰收了回来——无效。 想也,能做出用秘境来养灵矿这等事情的修士,必然个能,他这种筑基小辣鸡想要撼动对方的血契不过痴人说梦。 还有半个时辰,差不多可以开始收尾了,既然已知这焰晶催生出来的灵矿,他也没有客气,将另四面墙都给收入了纳戒中,又催促着极光金焰将挖出的泥土和碎石煅烧成泥石块,打算堆砌这周围。 陡然之间,秋意泊突然觉得他一有什么地方疏漏了。 他的目光落了小球上,这东西他这一个半时辰内析了尽可能多的次数,如果还有没有『摸』清的地方能说修为不够,就析不出来,那么他地方呢…… 他看向了石柱和地面。 那里一片黯淡的灰『色』。 秋意泊心念微动,一簇极光金焰裹住了他居住的石洞里的一块碎石,刹那间碎石便被烧得通红,紧接着又黯淡了下去,成为了一捧石灰——刚刚,极光金焰像不止一次煅烧了小球吧? 那么为什么石柱没事呢? 且已知小球用于催化培养焰晶的,那为什么这地方四周以及上面都成了焰晶,唯独地面没有被催化成焰晶呢? 他的灵丝随着他的意念而动,抵住了石柱,试图『插』-入石柱用以析内部成的时候却发现石柱根本无法被『插』入,灵丝再度探向了地面,地面同理,同样无法被进入。 它们有问题。 极光金焰这次的目标石柱。 石柱须臾间便被烧得通红,灵丝趁此机会石柱的表面如钢刀一般刮着,试图刮下一些石粉来,留给这道工序的时间不长,秋意泊专注的催动着极光金焰,甚至又放出了一连串的火焰,眼见着石柱几乎已经被烧成了剔透的水晶,一些粉末终于被灵丝裹挟了下来。 骤然之间,整个石室都开始摇晃了起来,如同地震一般。 地震? 灵气开始狂『乱』了起来,秋意泊心知此处不可久留,脚尖一点,快速向后方石洞中退去。 之前做的泥石块与他擦肩而过,飞向了小球,迅速地它周围堆砌成了新的墙壁,紧接着便泥土、碎石,秋意泊抬了抬,一块阵盘便飞入了中,微光之后,那空洞便被扎扎实实的掩盖了起来,甚至洞口都生出了一层岩壁来。 与此同时,他石洞口的禁制响了起来,似乎有人敲击。秋意泊感知了一下,发现独孤情与王若辰二人,他们敲击着禁制:“柏师弟?!柏秋?!天地异动,地龙翻,快出来!” 他们两人居然未走? 秋意泊掐指一算,时间已经过去了快要二十四个时辰了。 他抬将一纯黑的环戴了臂上,向中注入灵气,若一会儿独孤情有异动,这一来自于奇石真君的法宝足够致他于死地了,末了这才做出一副被惊醒的模样,打开了禁制,茫然道:“独孤师兄?王师姐?这……” 独孤情看了他一眼,伸就扯住了他,带着王若辰两人冲出了石洞。 等了面,秋意泊才知道这多么严重的事情,地震颤,狂暴的灵气天地之间肆虐,焦土开裂,炙热的岩浆喷涌而出,万物都如同陷入了熔炉之中。 而他们的后,他们方才的石洞也被岩浆冲垮,脆弱的阵盘几乎坚持了几息的时间便轰然而碎,岩浆自地下涌现,又裹挟着焦土翻涌着,当真就如同一条巨龙般的向他们冲来。 独孤情反扔出了一个法宝,一提着秋意泊,一拉着王若辰,不再顾及什么显眼,什么耗费灵气,急速地带着他们二人向远方冲去。 巨龙击碎了法宝,却也为他们争取了一息的时间,王若辰小脸煞白:“泊师弟,你究竟做什么!连地龙翻都不知晓!要不你,我们早就离开了!” “我……”秋意泊刚张口,便被独孤情打断了:“现不说这个的时候!走!” 王若辰闭上了嘴,怨恨地瞪了一眼秋意泊,转而专心御剑,一条又一条的巨龙自他们后开裂的地中涌出,又快速地落下,如山一般的形带来了滚烫的压,独孤情再度扔出了一法宝,悬歹悬地抗住了巨龙一息,让他们自它的下溜走。 整个世界都被染成了血红的一片,处都刺目的光。 秋意泊心念一动,悄然放出了极光金焰,炫目的白光此刻根本毫无引人注目之能,随着秋意泊的心意探入了前方岩浆之下,疯狂地吸收着里面的热能。 或许极光金焰起了作用,前方的岩浆开始急速冷却了下来,或许还有岩浆会喷涌而出,却已经达不他们的高空,独孤情压减,御剑速度再度提高,两旁的风几乎已经让人听不见他的声响,纵使修士,也被刮得皮肤剧痛。 他们终于逃出了地龙翻之地。 独孤情一落地就以剑拄地,脸『色』苍白,王若辰也如此,秋意泊将两瓶丹『药』取出交予了他们,再回望去,便见方才他们驻扎的高山已然裂成了两半,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入岩浆之中。 独孤情拔了瓶塞,低一嗅,充盈的灵气冲入鼻端,随之便精神一振。他立刻就明白这和之前的复灵丹不一个档次的东西,他神『色』有些复杂的看了一眼秋意泊,没想他还有这样的东西。 “柏师弟,辛苦你值守了。”独孤情说罢,便毫不犹豫的便将丹『药』送入口中,闭目消化了起来。 王若辰闻了闻丹『药』脸『色』稍了一些,也跟着吞服。 秋意泊脸『色』也不算太,他把复灵丹当糖豆一样磕了,单纯的依靠丹『药』来恢复灵。 这地龙翻的中心点便他们居住的山,而出了这一片地方后便有余震,并不见火焰熔岩。秋意泊立刻就和之前自己的行动联系上了,那石柱底什么东西,他动小球无事发生,动石柱却能惹得天塌地陷? 他想纳戒中储存的那些石粉,将异『色』掩下。 独孤情此人倒出乎他的意料,若不他带他一起离开,秋意泊觉得自己哪怕能依靠奇石真君的法宝渡过此劫,恐怕也极为狼狈,且后续再也没有自保之。 不管独孤情出于什么样的心态,他都欠了他一份果。 这也他拿出奇石真君给的丹『药』的原。 “前方不知哪位道友?”忽地有人扬声问道。 秋意泊闻言旋声抬眼望去,见天上停着一架飞舟,有两人立飞舟上与他六目相对。 “下百草谷柏秋。”秋意泊扬声道:“不知两位道友?” “原来百草谷的道友。”那两人说罢便下了飞舟,落了秋意泊十尺之,两人皆为男『性』,一人穿白『色』红边衫,一人则穿着靛蓝『色』衫,两人拱道:“下百炼山齐晚舟,这位归元山池玉真,柏道友,前方……?” 秋意泊眉间一松,踏破铁鞋无觅处,终于让他遇了一个自己人,那蓝衫百炼山派制式,上面还有百炼山的记号。他道:“我与两位太虚的师兄师姐同行,不巧遇了地龙翻,拼死才逃了出来。” “原来如此。”齐晚舟心下有些疑『惑』,这位柏道友听他自报家百炼山后态度明显转,甚至颇有亲近之意,难道中有什么渊源? 池玉真也有此意,不动声『色』地看向了齐晚舟。 秋意泊又道:“两位道友若想从前方经过,恐怕要绕路了,那地龙着实恐怖至极,轻易出入不得。” 齐晚舟正想说什么,忽地见面前的柏秋左不经意间食指和中指并起,屈了两下,瞬间便明白了什么,他道:“我看三位道友都有伤,不如上飞舟与我们同行如?” 池玉真有些讶然,却也没有出声反对,秋意泊正要同意,却又见齐晚舟快步走近了两步,从纳戒中『摸』出了一堆东西塞给了秋意泊:“我见柏道友狼狈,想必方才之劫中损失了不少,这索引,这护法宝,丹『药』……” 秋意泊里蓦地多了不少东西。 池玉真张口结舌,他指着秋意泊:“你……他……” 齐晚舟还掏:“这护法宝,可以抗元婴一击,我与道友一见如故,便赠予道友吧!” 池玉真目瞪狗呆地看着齐晚舟给秋意泊送着送那,这他的抠『逼』朋友吗?他不被人夺魂了?!他为什么这么方?!他之前问齐晚舟想要代炼一个法宝,齐晚舟还说看多年朋友的面子上,最多给他八折。 代炼法宝一般都原主人准备两份或者三份炼器材料,一份用以炼器,另的则用于给炼器师容错的,而就算一次就成功,多余的也不退。如果法宝材料太珍贵,也可以折成等价的灵石之类。 他和齐晚舟认识百年了!他收他八折! 齐晚舟和面前这个柏秋认识有百个呼吸吗?!为什么连得意之作都送人了?! 哦不对,他一被夺舍了! 要么就这个百草谷的弟子给他下『药』了!一这样! “贼人,我和齐道友心救你,你居然对齐道友下此毒!”池玉真喝道。 话音未落,他就被齐晚舟捂住了嘴,齐晚舟满脸歉意地道:“对不住,柏道友,他……”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子:“这里有问题。” “……唔!”池玉真愤愤地看向齐晚舟,你脑子才有问题! 87 第 87 章 ……倒也不必如此。 秋意泊些无奈地着眼前这一幕,齐晚舟做的也太明显了一些。 他所做的那个动作只要蜂令的人都懂——开机并导入神识。 齐晚舟应该不存在不认识同来的自家弟子的情况,所以唯一眼又懂的蜂令操作指令的人就只他了。 就是没想到齐晚舟会这么夸张。 他原本的意思是:达共识,过后找个机会暗中接头。 在可好了,齐晚舟的朋友都觉得齐晚舟被下药了。 齐晚舟捂着池玉真的嘴,眼睛都在光,原来这就是小师叔啊!然是研究出来蜂窝网这等神物的小师叔,虽然长得没蜂令上那些女弟子说的那么绝色,但在他眼中小师叔那堪称是连破旧的青色长衫都显得那么别具一格,将小师叔称得一派玉树临风潇洒倜傥,他对他的敬仰之情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不可收拾! 秋意泊侧脸了一眼仍然在入定的独孤情和王若辰人,传音入密道:【我是秋意泊,是齐晚舟的……】 他真不认识齐晚舟,应该是什么辈分来着? 齐晚舟插嘴道:【小师叔,我师祖是顽石真君,按辈分算我是您的师侄!咱们是一脉相承的!】 秋意泊闻言眉间越轻松,微笑地齐晚舟点了点头。 齐晚舟一个激动,恨不得把自己压箱底的宝贝全送了秋意泊——小师叔才筑基哎,这秘境这么危险万一伤了小师叔的手指头怎么办?对于一个炼器师而言手是么重要!万一擦破点皮把小师叔的灵感擦没了怎么办? 池玉真齐晚舟的眼神越怀疑了起来,齐晚舟然是被药物或者妖法迷昏了头吧?! 什么小师叔?筑基初期给金丹巅峰当师叔的吗?! 归元山自一门神通,名唤《长明诀》,是一门针对幻术的神通,修习至后期便可勘破虚幻,这神通藏在藏书阁数百年无人问津,他那次是刚好兑换神通,刚好了几百又几十个点,他着自己不是整数的贡献值不舒服,于是便换了这门神通,凑个整数。 学到在其他没什么,但是这些依靠外物做出来的简单的遮掩确实是瞒不住他了。 眼前这个人,不就是披了一件金丹气息法衣的筑基修士吗? 齐晚舟似乎出了他所想,不屑地来了一句:【搁我们百炼山,只菜鸡才拿修为说!你懂个屁!】 池玉真气结。 秋意泊想了想却觉得没毛病,哪怕没蜂令的时候大家也以炼器手艺论后高低,了蜂令之后更是如此,谁仗着修为说事,大概率是被路过的一人一口唾沫的。 他秋意泊,突地想起了什么,掐了一把池玉真:【你赶紧给我个天道誓言,不得透露我小师叔的身份!我小师叔可是……】 秋意泊打断了他:【齐师侄,无妨,这不是什么秘密。】 他莫名的觉得好尴尬,微笑之下的脚趾已经抠出了三室一厅。 齐晚舟点了点头,再度掐了一把池玉真,道:【小师叔,师叔祖目前不知情,我师祖却是急疯了,他一桩疑问想找您探讨,却得知您被卷入了秘境,连做到一半的法宝都扔下了,匆忙赶来了。】 【您随我上飞舟,我带您到师叔那边调养一番,安然等到秘境结束即可。】 这种事情秋意泊应该立刻答应才对,可他却迟疑了,如是在地龙翻身之前,他一定毫不犹豫的上飞舟,可在他却可耻的心动了——他一些微妙的预感,既然石柱能引得 天地巨变,那么一定不是单纯一根石柱那么简单,这其中必然隐藏了什么秘密。 如错过了,他可能这一辈子都会后悔。 这种预感太微妙了,微妙的都快让秋意泊觉得这是错觉,可他的心却无比坚定的告诉他,相信这个预感,不要让永远的变‘一个错觉’。 秋意泊想试试。 他是天灵根,他保命的法子,他亲朋好友,他年轻……所以他足够大也足够的试错空间。 哪怕这个预感是错的,是不存在的,是他给予自己的心理暗示——那就错,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过此事当然不可能直接了当的告诉齐晚舟。 他道:【我些事务缠身,暂时不想离开。】 齐晚舟些惊讶地着秋意泊,随即也坦然接受,他道:【既然如此,小师叔,我个不情之请……我可否留在小师叔身边?这个秘境太过危险,要是师祖知道我见到了您却没保护好您,恐怕我要被我师祖逐出师门。】 秋意泊仔细一想也好,齐晚舟却又露出了纠结的表情:【不不不,我是得离开,钟离师叔那里几件师祖给您准备的法宝,既然小师叔一时半会儿走不开,我就替您取来……师叔,您池玉真怎么样?他是我挚交,出身归元山,身家清白,秉性良善,主修……】 池玉真一阵头大,他交友不慎,怎么就交了这么个朋友,听见齐晚舟快把他身家都说出了,连忙打断道:【那你欠我一次!】 齐晚舟的目光落在了池玉真身上,那神情堪称柔情似水,的池玉真一阵阵的起鸡皮疙瘩:【我对你的心意你不明白吗……】 池玉真冷冷地道:【下次炼器不收费倒贴我材料我就信你的心意。】 齐晚舟:【哦,那算了。我们之间就是冰冷的金钱交易关系。】 池玉真翻了个白眼,却也没把兄弟之间的玩笑放在心上,人交谈传音没瞒着他,连‘师祖替师叔准备了法器’这等牵扯到长辈的都出口了,他也清楚恐怕人真的是同门,而不是眼前这人下了药用了妖法。 齐晚舟师祖是顽石真君,而师叔祖就是名满天下的奇石真君。奇石真君十年前就收了个关门弟子的传闻当时齐晚舟与他玩笑提起过,在来应该就是眼前这位。 既然此人对齐晚舟以及其师门来说如此重要,又得齐晚舟敬重,齐晚舟要离开替他脆弱的小师叔取法宝,他这个当兄弟的替齐晚舟保一会儿人也是应之义。 池玉真正色道:【你快快回,你回来之前你这位师叔我会替你保住的。】 这是单独传音给齐晚舟的。 齐晚舟扯了下嘴唇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回道:【下次炼器我不收钱,我给你倒贴材料。】 池玉真搁这儿在为兄弟大义自我感动呢,转而就听见了铜臭的金钱,瞬间什么感动都没了,一时沉默无言。齐晚舟将一艘备用的飞舟交给了秋意泊:【师叔不要推辞,这些东西我们惯常都是备齐的,务必让池玉真留在您的身边,保护您的安全。】 【钟离师叔所在距离此地最日的路程,这个法宝您一定要留在身边。】齐晚舟将一个法宝给了秋意泊,人都不必解释什么就明白这是一个子母法宝,秋意泊和齐晚舟各带一个,这样齐晚舟才好找到他。 秋意泊点了点头,齐晚舟便不再留,直接转身上了飞舟,临走之前,他迟疑了一下,悄悄传音给了秋意泊:【小师叔,您注意一下时随云时师叔,时师叔对您些……】 他中未尽之意,秋意泊却已知晓,他道:【那就快快回。】 【好。】 飞舟炸出了一道炫目的光,被全速启动冲 往了营地的方,瞬间便消失了踪影。 也在此时,独孤情和王若辰各自吐出了一口绵长的气息,睁开了眼睛。独孤情一见池玉真便些警惕:“柏师弟,这位是?” “这位是归元山的池道友。”秋意泊一派斯文良善的介绍道:“他也是孤身一人,险些为地龙翻身所害,好不容易逃了出来便见到了独孤师兄。” 秋意泊说很讲究,没说‘我们’,而是只提了独孤情一人。“他道早已耳闻太虚门独孤师兄高风亮节,修为出众,心神往,愿与师兄结伴同行,这等事情我心想要过问独孤师兄才对,便叫他在此处等候。” 独孤情一听,神色减缓,眉间自然而然地带上了一分傲然之色:“不过是虚名罢了。” 池玉真听他们一唱一和,能说什么?他些茫然地着秋意泊,心道这位小师叔完全不像是百炼山的弟子啊!百炼山的弟子这么能说会道说谎不眨眼的,根据他师傅说好像只百炼山掌门……仔细一想,百炼真君出身奇石真君门下,这位也是奇石真君门下——说得通。 他只能硬着头皮道:“独孤师兄谦虚了,独孤师兄美名天下皆知,今日一见独孤师兄,方知盛名之下无虚士。” 这也不是全然是假的,独孤情确实是些名气,也确实是好名气,他是二年后天榜夺冠的热门人物,作为日后的对手,池玉真当然所关注。 不是所门派都跟百炼山似地以炼器论高低的,大部分修士是更加关注于修士本身的修为境界——这才是做修士的本分。 在些人眼里百炼山和百草谷那都是微末之道,不值一提。毕竟一个筑基期炼器再厉害,那也得老老实实参加地榜,不了天榜。一个人行医救人再厉害,与人比拼厮杀,难道对方会因为他是个医修而不杀他吗?难道渡劫的时候,就因为他们专注于外物所以天道不下天雷? 简直笑。 “池道友过誉了。”独孤情当然也对池玉真所耳闻,见日后的对手对他崇拜加,自然心骄傲之情,他朗笑道:“池道友所愿,亦是我等所愿。” 商业互吹结束,秋意泊在心下松了一口气,池玉真也暗中松了一口气,转而又想到这事儿只要今天当场的人没死完,等他出之后岂不是天下皆知他崇拜独孤情?想到这里,他心若死灰。 独孤情侧目了王若辰:“师妹,你可好?” “谢师兄关心。”王若辰微笑道:“我已然痊愈。” “那就好。”独孤情放下心来,转而与池玉真道:“池道友,我们前的计划是缓慢前往中部,不知池道友打算?” 池玉真拱手道:“独孤师兄做主即可。” 独孤情越满意了起来,“那便按照原计划不变,我们出吧。” 他此前说带秋意泊中部寻找百草谷弟子也不是骗他的——就是时间上点晚。他原本是打算从外围一路探索回到中部营地,中间大概花费一个月的时间,这也是大数入秘境弟子的想法。 毕竟大家进入秘境之时是随机传送地点的,而五门大师兄则是手持互相感应的法宝,这五位师兄师姐的任务不是探索秘境获得更的收益,而是以最快的速度相聚并结一片安全的营地,为五门弟子提供出秘境的道路。 在经历了地龙那等死攸关之境后,独孤情只觉自己念头通达,想必出秘境之后便可闭关寻求进阶,此时他周围的焦土都觉得是那么令人感到舒心,连带着行动也变得豁达放肆了起来。 四人随着一望无际地焦土快速地飞行着,只秋意泊维持着老样子披着与泥土同色的披风,此时虽已经在高空,伪装披风的效限,不过另外三人,一个穿白,个穿蓝,都比他扎眼。 这 就可以了。 只要他不是第一个被攻击的,就足够的时间应对了。 不时,便一只鹰状的妖兽盯上了他们,一直尾随在他们身后,独孤情反而故意减缓了速度,道:“王师妹,池道友,我们解决身后那只畜!” 王若辰咬着嘴唇点了点头,池玉真自然也没什么不好,他们进秘境就是来猎杀妖兽获取机缘的,又不是来玩捉迷藏的,妖兽杀的越越好。 只不过……他了秋意泊,独孤情言语之间根本就不带秋意泊,显然是丝毫没将他放在眼里,可秋意泊却十分习以为常,他不免就些担心。 ——主要担心独孤情。 虽认识不久,他对独孤情没什么特殊的感官,却对秋意泊很特殊的评价,非要形容的就是——秋意泊不像个好人。 虽然他一直表得很温和很良善,但是他就是觉得秋意泊一定在谋划什么。 所以独孤情这么对秋意泊会不会被报复啊? 秋意泊察觉到了池玉真的目光,温和地道:“池师兄,我是百草谷弟子,不善打斗。” 言下之意:别了,我是不会上的。 池玉真在心中莫名叹了口气,与独孤情、王若辰忽地反身冲了跟着他们的鹰兽。 那鹰兽通漆黑如墨,如鳞片般的羽毛在灰暗的天光下反射着如同金属一般的光芒,鸟喙却是刺目的鲜红色,双爪如勾,展翼之时颇遮天蔽日之感。 独孤情率而上,他手中长剑一为千,是秋意泊曾经见过的那一招,万千长剑形了一道锋锐的龙卷袭了鹰兽,鹰兽并不把这一道龙卷放在眼里,鼓翅直接迎了上,只听金戈交鸣之声响起,鹰兽漆黑的羽毛上炸出了点点火星,鹰兽又一扇翅膀,剑龙卷的走忽然拐了个歪,下方冲。 鹰兽得以脱身,未来得及所动作,池玉真的身影便到了的面前。他手中剑光华闪,不见他动用法决,一柄剑在他手中几乎形了残影,鹰兽慌忙之间以利爪抗衡,天空中瞬时出了点点闪光,如同一朵又一朵的烟花。 王若辰一直为人掠阵,法诀总是恰到好处的保护人又或者为鹰兽造阻碍。 秋意泊悄无声息地落到了地上,静静地观察着他们打斗,以他的能力,也就能勉强个花样,若真的对上这头金丹巅峰的鹰兽,他一回合就得被逼得掏出保命的法宝。 这就是境界修为上带来的差距,他也不得不认。 独孤情虽然是太虚门弟子,但更善于用剑,兼并法诀,者合璧,威力强大。 王若辰是正经的太虚门弟子做派,比斗之间更善于用法术。 而归元山的弟子秋意泊是第一次见,他和独孤情打法类似,但是更偏于剑道,剑法华丽,却又暗藏杀机,那只鹰兽的修为已经到了金丹巅峰,可却被池玉真逼得数次躲避,可见其威力。 他不禁想起了另一位剑法高超的人——听说温师兄已经进阶金丹期了,日后天榜人说不定能一战。 至于独孤情,说实他觉得他没池玉真强,对上温夷光应该没什么悬念。 说起来温师兄也金丹了,他这次进来了没? 他就是进阶金丹也是刚进的金丹,境界不稳,说不定此刻被关在山上闭关呢。 秋意泊挑了挑嘴角,些遗憾温夷光大概率没进来,这可是他抱得死紧的大腿,若是他在,他根本就不必借独孤情又或者池玉真,大可以直接跟着他出单干。 说到底是自己修行不行,沉迷于炼器,反而把修为给耽误了。 秋意泊着他们的比斗,突然出了一种要对修为的渴望。 大家都在前, 而他停滞在原地,总一天身边除了泊意秋外再也不会其他人在。 这场猎杀于反猎杀的时间最终没超过一炷香的时间,很快三人就提着鹰兽回来了,秋意泊已经在原地支起了阵盘,温和地道:“恭祝三位师兄师姐旗开得胜。” 独孤情微微颔首,时间虽短,可消耗得灵气却不少,他接过了秋意泊递来的丹药吞了下,又拿着他给的金疮药往伤口处一贴,便打坐调息。王若辰也是如此,秋意泊将丹药递给池玉真,池玉真却迟迟不服用,神情之间些纠结。 秋意泊正想问怎么回事,池玉真便已经传音了过来:【秋道友,我的剑好像被鹰爪磕了个口子……】 都怪齐晚舟! 他之前就说让齐晚舟给他修一修了,结齐晚舟一直推三阻四,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总是关在舱房里不出来……这下好了,豁口了! 秋意泊一听,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你将剑搁在身旁便调息。】 你说让他当场练个高级的丹药他肯定不行,你说让他当场修个剑那就是小事一桩,能给你修朵花出来。 【谢秋道友。】池玉真道了谢,将长剑往身边一拄,盘腿坐下调息。 他却不敢真的调息,悄悄地留了一丝心神秋意泊打算怎么修他的宝贝剑。他意将这把剑修本命剑,此刻心神已然了些许联系,让齐晚舟修他是一千个一百个放心,让秋意泊修他其实点慌。 但又不能不修,不修等真断了他哭都没地方哭。 他等了一会儿,长剑上却迟迟没动静,他悄悄地睁开眼睛了一眼,只见几条几乎不见的灵丝从秋意泊的方伸了过来,轻柔无比地缠住了剑身,而秋意泊此刻正背对着他们研磨药粉。 池玉真些毛,他强行忍住了抱着剑跑路的想法,等着秋意泊要如处理。 忽地便听到一道传音入了他的耳中:【池道友,偷可不是什么好的习惯。】 池玉真一惊,瞬间了秋意泊,却见秋意泊正含笑着他,他立刻闭眼,甚至转了个身,示意绝不偷。 秋意泊轻笑了一声,转而极光金焰便裹挟着一团已经被熔炼提纯完毕的上品寒铁的溶液顺着灵丝迅捷地漫延到了池玉真的剑上,在悄然无息之间,这把剑缺损裂纹的地方被火焰软,寒铁溶液填入修补,再冷却。 因为时间紧张,秋意泊也不想独孤情他们他会炼器,便没选择仔细分析池玉真的长剑分,不过这把剑明显不是火属,寒铁作为一个水属材料就能够与长剑拥较好的适应性,作为紧急修复这样就很可以了。 余的寒铁溶液被灵丝拉了极细的丝线,顺着修补的痕迹就了一株与剑身寒梅,这一切都在一瞬间完。秋意泊收回灵丝时,池玉真只觉得心神一凉,那等被禁锢的感觉刹那间褪了,转而便感觉到了已经修复一新的长剑。 他没,却知道这柄剑已经被近乎完美的修复了。 秋意泊收回灵丝,抹了周围残留的热意,三人最休息一个时辰就会起来继续出,时间紧张,他要抓紧研究一下石柱留下的石粉到底什么神妙。 忽地,他感觉到了一道视线一直在注视着他。 他扭头一,就见池玉真姿势别扭的扭着头他。 见他来,池玉真竖起了大拇指。 ——这个朋友,别说他是齐晚舟的师叔了,他就是齐晚舟的对头,池玉真觉得自己也不是不能和他交好…… :,, 88 第 88 章 一场大战,泊意秋正在为一个伤患撒金疮药,源自于百草谷的金疮药立竿见影,华焰火鸟的利爪撕的皮肤血流如注,药粉在触碰到血液的同时化作黏糊糊的胶体,将伤口粘合。 “多谢柏师弟。”修士松一口气,华焰火鸟确实是厉害,他们想逐个击破,没想到在发出动静立刻引来别的华焰火鸟,所幸众人齐心协力,最以一人伤,八人轻伤的代价拿下所有的华焰火鸟。 那伤的自然是交给燕蝉衣去救,而泊意秋则是负责些轻伤的。 泊意秋又去到下一个人身边,那人对自己身几乎纵贯背的伤口无动于衷,而是垂眸看着横于膝的长剑。那把长剑满是疮痍的裂缝豁口,他长叹一口气,指尖自剑身缓缓抚过。 泊意秋看一眼道:“周师兄,你把身体抬起来一些……剑还能修的,一会百炼山的师兄来,定然叫你把剑崭亮如新。” “哎?”周林忽地抬头看向他,惊讶地道:“还能修吗?” “能。”泊意秋看一眼就确认把剑还有的救,他拍拍周林的肩膀,玩笑道:“就是师兄再不配合我药的话,可能人就没得救。” 周林轻笑出声,转而配合地脱下就依旧破烂不堪的衣,让泊意秋替他药。 忽地有人道:“柏师弟看来对炼器还有几分解。” 周林泊意秋都顺着声音望去,只见时随云满身血污地向他们行来,还带着一丝笑容,泊意秋却感觉到其中的微妙,他笑道:“我想种小问题在时师兄前定然是小事一件。” 时随云行至两人身边,伸手捡起周林的长剑,左右翻看一下,温地道:“磨损得有些厉害……许师弟可能会比较棘手,还是由我来吧——柏师弟都么说,我也只能硬着头皮。” 许师弟是另一位来自百炼山的弟子。 周围的人适时发出笑声:“时师兄就别谦虚!” “周师兄别听时师兄的!时师兄什么都能修!” “正是!我回那宝贝琴弦断,找遍春溪夏分两城的天工坊,都说修不,来还是时师兄帮我新炼制的琴弦——就是收费有点贵!” 顾远山摸着眼角笑道:“哎?既然如此那还不快抓紧机会,现在时师兄可不收费。” 众人哄笑:“那还得谢谢顾师兄,要不是你将时师兄拉进来,我们见一时师兄也难!” “是个道理!” 大笑,不由想到时随云确实是厉害,可若不是有顾远山在,时随云恐怕也不会加入他们的队伍,转而就对顾远山越发崇拜起来——连时随云样堪称百炼山大师兄的人物顾师兄都能收服,顾师兄才是最厉害的那个。 见不少人已经去找时随云修缮或者保养法宝,顾远山收回目光,不经意间落在同样微笑以待的泊意秋身,他的笑容让他感觉有些意味深长,仿佛一切尽在他的眼中似地。可下一瞬,泊意秋应一声别人的招呼,转头到旁边去为其他人药,方才的微笑仿佛只是他的错觉。 顾远山嘴唇勾勾——算,柏意不过是个小角色,他不过是个筑基期,想要在秘境中活着还要依靠他们,反而时随云此人……他有些悔邀他同行。 他顾远山辛辛苦苦组建起来的队伍,却因为时随云给出的一二点好处而出现动摇,是他绝不容许的。时随云经过两天的相处,他感觉时随云也没有表的那么温没有野心,人才是值得他关注。 要用好他,但不能让他抢他在队伍中的地位。 顾远山见众人都修整得差不多,招呼一声,取出由他统一保管的战利品,将它们分为十份,论战绩交到众人的手中,燕蝉衣看着到手的一份远远比她预料中的还多,不由道:“怎么么多?” 顾远山笑道:“诸君协力,自然要比单打独斗来的多得多。” 有样感叹的自然不止燕蝉衣一个人,顾远山见众人都洋溢着兴奋之情,趁此道:“若有什么不满的,可以现在提出,若是没有,那我们就出发吧——我方才见华焰火鸟的巢穴中似乎有些异样,底下可能有玄机,诸君随我进去一探究竟。” “是,顾师兄!我没有意见!” “我也没有!” “……那地方,我们真的能进去吗?”有一人问出所有人的疑问。 华焰火鸟的巢穴是火山,一行人只在山脚下看着那浓郁的黑烟与热浪烤得扭曲的空间心生退意,众人不由想起方才从火山中飞出的浑身火焰的巨鸟是如何地恐怖。 顾远山颔首道:“自然可以——还要劳烦时师兄许师弟,将华焰火鸟的羽毛制成御火衣,样一来可以入内。” 时随云想想道:“倒不难,只是华焰火鸟羽毛难得,而我们时间有限,恐怕不能尽善尽美……等到出去之想要再新炼制恐怕也很难。” 他的话虽没有说到底,却十分明白的告诉大一个道理,想入巢穴就必定需要浪费华焰火鸟的羽毛,羽毛在方才战斗中能保留下来完好无损的就少,而巢穴中有什么东却是未知的。 他接着道:“顾师弟你是如何得知华焰火鸟巢穴中有异象的?” “没有,只是猜测罢。”顾远山微笑着说:“据我所知华焰火鸟虽然是群居,却性格孤僻,也存在领地意识,哪怕是极小的范围——它们轻易踏入别人的领地一步,可方才我们只是惊动一只华焰火鸟引得它们群起攻之,其中定然有所古怪。” 妖兽种生物修炼到个份,人类修士也相差无几,生活中除修炼相关的灵气、天材地宝外就是繁衍,甚至大部分妖兽在进入元婴期连繁衍的不能都会有意识的去除掉——不过在此之前,繁衍依旧占据它们能中极大的一部分。 “我怀疑它们之中已经有孕育裔。”顾远山说出自己的推测:“……就算是一无所有,此处热浪逼人,有御火衣大也可以更好的保存实力,免得还要用灵力抵御热浪,大觉得呢?” 华焰火鸟的鸟蛋……众人都可耻的心动。 从小培养一只父母至少是金丹期妖兽的契约灵兽,是一份绝大的战力,以修行路也会轻松许多——哪怕自己不需要,也可以卖出去,御灵宗的灵兽要价向来不菲,让无数修士闻之变色,更别提是还未出生的小灵鸟。 “我觉得顾师兄说的有理。”一人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华焰火鸟已经我们杀尽,若真有鸟蛋,不过是探囊取物罢!” 应之声此起彼伏,顾远山微笑地看向时随云:“那就要麻烦时师兄许师弟。” 时随云暗中咬着牙,却还是一副温的模样:“举手之劳罢,众位师兄弟客气。” 他一定要把御火衣做的无比粗糙,最好巢穴中又什么都没有,他到时候看顾远山如何交代! 一日,所有人的御火衣制作完毕,众人看着粗糙的仿佛随时都会损毁的御火衣心中不免升起心痛之情,可是金丹期妖兽的羽毛,若是制作得宜,一直用到元婴期都没有问题,现下御火衣却如此…… 时随云许艾都是一脸歉意:“抱歉,时间紧张,做出来的东粗糙。” 顾远山只给他们一天的时间。 众人也不能去怪时随云许艾——哎,没办法,谁让时间紧迫呢? 套御火衣果然众人压力大减,一行人选择一座最近的火山御剑而。 泊意秋自然也在其中,玩意按照泊意秋的说法就是什么辣鸡,时随云是有意捣乱的他当然看的出来,可越是接近火山口,泊意秋就在心里纳闷——垃圾的效果居然还不错? 简直不科学啊。 众人也深有同感。 拨浓密的黑烟,紧接着是热浪汹涌而来,可却在众人的承受范围之内,或者说,比他们想象中好得多,很快众人看见位于岩浆中央的一块如同巢穴般的岩石,自而下的依次落到岩石之。 不烫。 种感觉不是因为穿御火衣而产生的错觉,而是座火山就是不行的样子,岩浆都呈现半冷却的黑色,极其偶尔才能看见有橙红的岩浆在灰烬下方翻滚,有人脱半截御火衣尝试一下,神色古怪地道:“我怎么觉得座火山不大行?” 顾远山打量着四周,也不禁皱眉。 里干净。 干净到仿佛里从来没有妖兽生活过,没有一根羽毛,没有一根树枝,仿佛人刻意打扫过一般。 “顾师兄,我们是不是想错?”许艾试探性地问道:“或许那群华焰火鸟也是刚搬来不久,它们以为我们是来抢地盘的?” “不会。”顾远山的目光落在脚下的岩石,那里有一个极小的压痕,痕迹华焰火鸟对不号,反而更像是鼎或者其他什么法宝压出来的。 里有人来过。 但是他们从对战之就一直在一座火山旁休息,若有人潜入他们绝对不可能没有发现——那么是不是说,有人在他们来之前就已经来过。 很有可能。 之前狩猎火鸟时过忙乱,根记不得某座火山中有没有飞出过火鸟来。 顾远山对自己的推测向来有信心,他道:“我们换一座火山看看,座火山很弱,可能因为热度不够而没有当做巢穴。” 众人应一声,又前往下一座火山。 一座火山给他们的感觉就立刻不一样,他们还未接近火山口感觉到扑而来的热浪,是有御火衣的帮助下仍是给他们产生巨大的压力,顾远山立于首位,扔出一枚环状的法宝,法宝见光立刻膨胀数倍,将所有人都圈入其中。 众人压力骤减,不约而同的松一口气。 火山口的黑烟为法宝所驱散,露出下方橙红耀眼几乎不可直视的岩浆。它们在火山中翻滚着,散发着惊人的热量,不断爆燃出夺目的蓝色火焰,又迅速地熄灭下去。 “趁此机会,跳!”顾远山喝道。 众人没有再犹豫,瞬间往下跳去,扑而来的热风灼得他们的衣角鬓发似乎都快烧起来,燕蝉衣不知何时已经到泊意秋身边,一手扯着他的臂膀,渡灵气与他抵挡热意。 “还能坚持?”燕蝉衣快速地道。 “还可以。”泊意秋回答道。 “嗯。”燕蝉衣言简意赅地应一声,忽地有一道蓝焰在空中猛然炸,直扑众人而来,燕蝉衣神色冷静,带着泊意秋在空中接连更换方向,手中长鞭化作她的借力点,如电一般缠住突起的岩石,带着泊意秋成功躲避蓝焰的突袭。 而其他人也是各施神通,用以抵抗突如其来的火焰。 顾远山自然不可能独善其身,他是第一个落地的人,也是出手最快的人,几个还在半空无法躲避的人腰间缠一道看不见的丝线,硬是将他们扯离蓝焰的范围。 “大没事吧?” “没事,好惊险。”有人咋舌道。 顾师兄说的没错,方才那座火山就是弱,眼前座方才那座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 顾远山道:“大小心些,蓝焰的温度非常高,若是不当心卷进去就算有御火衣恐怕也不好过。” “那是你不好过,顾师兄。”有人摇头道:“换是我们可能连不好过的机会都没有。” 话音未落,他头就挨一下,他旁边的同门师兄瞪着他:“你就不能说点好的?晦气!” “哎!里有巢穴!”忽地有人惊叫一声,众人顺着声音望去,只见对方从石台下探半个身子出来:“在下!” 众人纷纷快步走过去,只见在石台下还有个小型平台,而平台则是有一个以华焰火鸟羽毛制成的半圆形的鸟巢,枚莹白如玉的鸟蛋埋在鲜红细腻的绒毛堆中,显得格外得引人瞩目。 众人欢呼一声,“真的有鸟蛋!” “顾师兄快去看看!” “还有吗?个不够我们分!” 顾远山抬抬手,跳下平台查看一番,笑道:“就是没有鸟蛋,些羽毛也够我们一趟。” 大脸笑意越甚,顾远山道:“我统一收着,回头大再均分,若是的数量不够,等出秘境我将些鸟蛋换成灵石我们再均分。” “好,顾师兄别多话,我们还信不过你嘛!”有人笑道:“赶紧收起来吧,我们快去下一座火山查看。” “就是就是!” 顾远山含笑颔首,抬手就将鸟巢与鸟蛋尽数收入囊中,他正欲来,倏地听泊意秋道:“哎?鸟巢下的颜色是不是有点奇怪?” “什么奇怪?柏师弟你在说什么?”众人随着他的声音望去,只看见焦黑的岩石。燕蝉衣拉拉泊意秋,泊意秋却恍若未闻,指着岩台道:“顾师兄,你刮一点鸟巢下的岩石粉末给我看看。” 泊意秋修为摆在,他全靠燕蝉衣的灵气在支撑,要么他就老老实实保命的法宝。既然不能独享,那干脆说出来让大都得一些好处,也算是投桃报李吧——顾远山之前分派战利品一直没有忘记他的那一份,虽然比众人要少一些,可以他所付出,些东等于是白送他的。 药种事情是个人都能做,又不是每个人都伤的动弹不得,且大都是修士,点皮外伤就是不药,顶多就是好得慢一点,没那么多讲究。 顾远山没有犹豫,当即照做。 那些石粉送到泊意秋手,泊意秋碾动一下手指,放在鼻端闻闻……硫磺的味道? 里是火山,就有那种刺鼻的气味,泊意秋不确定究竟是不是硫磺,但是他确定是一种灵矿,道:“可能是一种特殊的矿石,顾师兄,你若是有余力,挖深一些!” 他们来此就是为搜刮战利品,顾远山自然没有迟疑,他让众人退一些,长剑削铁如泥,更遑论是岩石?不过两下,石台挖两米有余,露出异样来。 “红的!”有人惊叫道。 红色透明的晶体出现在众人的眼前,剔透莹润,中间似乎有火焰于其中流转,神异非常。 时随云许艾两人也忍不住眯着眼睛仔细打量着那一抹红光,想要将它记忆中的灵矿对号,可惜如何都想不起来与其对应的品种。 顾远山停手,问道:“时师兄,许师弟,是何种灵矿,你们可认得?” 时随云沉默一瞬,道:“我不知。” 许艾也讪讪地道:“我也认不出来,但看它的表现,怎么也是一种品灵矿。” 泊意秋笑道:“别管些,顾师兄你将它挖出来,具体是什么东等我们出秘境问问长辈不就知道?里有,指不定其他火山里也有,说不定才是华焰火鸟在里做巢的原因——咱们快去下一座吧。” 顾远山不再犹豫,不断清理周围多余的岩层,不多时一块七尺见方的晶体尽数取出来,众人见它的大小,脸都快乐出花来——市的品灵矿都是经由切割有规定的大小的,一块怎么都能切个千把块出来。以品灵矿中价格最宜的品鸽血石来算,么大一块灵矿怎么说也得万把品灵石。 顾远山将灵矿收入囊中,跃来,他带笑意,夸道:“次还要多亏柏师弟。” 泊意秋笑着说:“要不是顾师兄带着我,我哪能发现个?” 有人挂到泊意秋的肩膀:“不错不错,柏师弟虽然修为不济,眼光运气却都是一流的!顾师兄没带错人!” 泊意秋故作吃惊地说:“刘师兄,你之前还夸我手艺好的!” 那人摸摸鼻子,嘿嘿笑笑。 之前是客气,次是真的。 队伍里带个筑基期的柏意大自然都是有所不满的,肩不能提手不能挑,最多就给他们整点药材药什么的,是个人都能干,同是干外道出色的百炼山的时随云许艾还阵杀妖兽呢,他就能在头摇旗呐喊,战利品还要分他一份,是个人当然会心生怨言,只不过是顾远山一力压着才没有多话。 如今柏秋发现灵矿,哪怕只有么一块,均分到大身也有千数品灵石,大分他战利品也就分得舒服起来。 至于要分给门派的提成嘛……有政策,下有对策,门派又不是自弟子是死对头,只要不过分,明过得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大会管他们。 顾远山打断众人嬉闹:“好,去下一座火山吧。” 众人花大概一天的时间将周围的火山都搜寻个遍,一共找到十六枚鸟蛋六块种灵矿,可谓是满载而归,哪怕次秘境就么结束,些收益也让他们心满意足。 众人寻找一块安全的地方安营扎寨,明天始,他们就将踏新的旅途。 是夜,泊意秋孤身一人出洞府,跳下那座他们一始进入的火山。 座火山接近于‘死’,对他的压力其实很小。 极光金焰围绕在他的身边,探头探脑地似乎找什么。 泊意秋俯身看着岩台的痕迹,伸手轻轻抚摸一下,一朵极光金焰蹿入他的怀中,他伸手揉揉它,低声道:“你也发现?……嗯,是他,他也来过里。” 自然是秋意泊。 里的岩浆极光金焰吸收过能量,自然留下一点痕迹,不多,只是他也拥有极光金焰,故而特别容易发现而已。 泊意秋眉间不禁泛一丝笑意。 秋意泊要是单独落在种环境里肯定狼狈极。 但看座火山的表现就证明秋意泊好好地出去,还是把火山吸干才出去的。 他伸手转动一下无名指的戒指,心中尘埃落定。 放心,自己没有那么容易吃亏,现在八成在哪里好好逍遥着呢。 泊意秋拎出一把矿镐,沿着岩台走一圈,果然发现一个小平台,他搜寻着他心中想要的痕迹,很快他就找到。 矿镐比起长剑来说,更适合用来挖矿,不过是几个呼吸之间,一块火红的晶体现出端倪。 泊意秋看也不看它就将它起出来,他总觉得下方还有什么。 ——是决不能错过的东。:,, 89 第 89 章 泊秋的预感没有错,越是往下,灵矿就越是纯澈,干净剔透得如同一捧淡红色的清泉,而其中的火焰流动越发扑朔迷离,绚烂多变,可这不是他想要的。 此处的灵矿已经远远超出其他火山许多,可泊秋仍然觉得最关键的东西还在下。 灵矿将他纳戒的容积占据去了一半,泊秋看着有发亮的天空,心知己时间不多了。他的动作越发粗暴起来,不再心疼这灵矿有没有被完整的取出,而更专注于向下挖去。 是不是己的错觉? 泊秋无数次在心中如此想。 ——不,不是。 一定有什么东西在下,只不过他还没有找罢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最后一块灵矿终于剥落了下来,露出了在以灵矿形成的空间内不断旋转的小球。小球一根石柱所托举,或许是同一个的关系,泊秋和秋泊的行是如此相似——先分析小球,转身欲走,却又再度返回研究石柱。 …… “顾师兄!地龙翻身了!”周林快速地冲众调息的地道:“外面不好,我们走不走?” 这种情况,当然只有走这一步了。 顾远山望了一眼外面的景象,没有过多的犹豫便命令所有上飞舟,忽地便燕蝉衣道:“柏秋呢?谁见柏秋了?” “没见啊……” “这种时候他跑哪里去了!” 顾远山一沉吟,将一枚法宝放置在了原地,道:“不能等了,燕师妹,生死攸关,走!” 时随云看向面色凝重的燕蝉衣,温和地说:“要不我们再等一会儿吧,燕师妹与柏师弟姐弟情深,若是将他一留在这里,他绝无幸理……地龙距离我们还有距离,我们还有时间。” “没有时间了。”顾远山坚决地道:“上飞舟,所有跟我走,既然大家跟着我了这里,我便要替所有考虑,而非只替柏师弟一考虑。” “时师弟,你未免太不近情了。”时随云道。 正当此时,有喊道:“柏师弟回来了!” 话音落,身形狼狈的泊秋就出在了众面前,他快速地道:“各位师兄师姐快走,我刚刚见有所异动便悄悄去看了,地龙正在往我们这里来,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言语之间便解释了他什么不在洞府中,其实这样的说法经不起推敲,譬如他一个筑基期连保的能力没有,发异动什么不通知其他而要己出去,不过在是逃命的时间,没有纠结这个。 一行快速上了飞舟,飞奔向静谧的远。 众心神还未落定,忽然之间就见噗嗤一声,众闻声望去,只见泊秋口吐鲜血,面色煞白,浑然一副身受重伤的模样,燕蝉衣一把扶住了他,从纳戒中翻出药物看不看就往他口中塞,急切地道:“柏师弟,你如何了?!” “……没事,刚刚逃回来的时候被一条地龙给燎了一下。”泊秋接住了燕蝉衣给的药物,虚弱地说。 此时众才发泊秋衣袍的边角零落不堪,伴随着烧焦的痕迹,露出了内里大红色的御火衣——这模样确实是地火所,做不得假。 时随云道:“柏师弟这次太莽撞了。” 泊秋还没来得及回答,便顾远山道:“柏师弟是了我们着想,想必换作任何一个在柏师弟的位子上会这么做……燕师妹,你带柏师弟回舱房休息吧。” 泊秋的离开是出好,虽然给大家造成了一点困扰可困扰终究没成型,大部分这里不禁在心中想如果己是负责值守的,看见有异象然是应该去找各位师兄,可若是只是虚惊一场呢?大家经过一天一夜的对战已经是疲惫了,己去探查一下才是己最可能走的条路。 众想这里不由对泊秋心生好感,虽然莽撞了一,但底是了大家好,他们这什么要去责怪他呢? 如此一来,时随云的话便有诛心了,众纷纷侧目看向时随云,这位时师兄看着温和,实则不好相与啊! “好。”燕蝉衣向顾远山点了点,目中隐约有感激之情,而扶着柏秋离开时看时随云的最后一眼厌恶得明明白白,让时随云更是暗恨在心。 时随云觉得他近来一定是流年不吉,否则怎会有如此可笑之事? 他本是百炼山这一届当之无愧的第一,他在同届之中修第一,炼器天赋更是出众,否则不会引的早已徒孙成群的顽石真君亲收他入门做关门弟子,可从几年前蜂令出的时候就一切变了。 蜂令东西确实是有趣,可不过是个平素娱乐的玩儿,不知道什么么多弟子认个创造蜂令的秋泊才是这一届真正的第一,这东西怎么和能够与他制作的能够与比拼斗法的法宝相提并论?! 况且奇石真君带着他徒弟秋泊研究出来的蜂令,名义上说是秋泊,可谁知道是不是奇石真君了给秋泊扬名才称是他所作呢?连他师傅言语之间多加称赞,浑然有要跟秋泊平辈论交的思。 这次更别提了,好好一个秘境,又被秋泊给搅合了! 这等秘境光看闻所未闻的灵矿便知道是如何难得的机遇,在别的门派的弟子在拼尽力抢机缘的时候,百炼山的弟子在做什么呢? ——在寻找外被卷入秘境的秋泊。 这毁了多少的机缘? 甚至可以说是拖累了百炼山这一代前的脚步! 他假寻找秋泊,遇上了顾远山一行,本以个柏秋便是秋泊,可看他表、外貌不能与个秋泊不符,他就放下心来专心寻求己的机缘,这顾远山又多番防备他,他数次施恩,最后落了顾远山上,想要收买心,却得其他厌恶,他怎么能不恨?! 他认并不比顾远山差了什么!队伍中除了两个本就是太虚门的弟子外,其他不过是在秘境中才与顾远山相遇结交,凭什么顾远山能得许多弟子追随,他却不能?! 再有一条,两年后天榜开启,他与顾远山在天榜之下必有一战,此刻落了下风,让时随云直犯恶心,感觉己不战已输。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顾远山,只得了平和的笑容,他虚情假报以微笑,转身离去。 燕蝉衣带着泊秋了舱房,房门刚关上,泊秋便扔下了一个阵盘,他浑身狼狈不是假,受伤不是假,只不过伤势没有看起来么严重罢了。 他一指抵在唇上,示燕蝉衣噤声,转而将一大块灵矿交了燕蝉衣的手上。 燕蝉衣一惊,却看泊秋目光戏谑狡黠,瞬间便明白了什么——这是封口费。 无奈地在房门口坐下,背对着泊秋,示懂了。 燕蝉衣对泊秋能带回来这么大的灵矿并不觉得外,之前中了傀儡师的招的时候,就亲眼见泊秋兄弟两个筑基联手能打两个金丹外加个筑基期,凌霄宗的剑修战力恐怖已经是不成文的惯例了,没有过多的吃惊。 他实力不弱,吃亏是吃亏在境界上和环境上,这秘境中环境太过恶劣,他大部分灵力恐怕在抵御周围气温了,若是单独拎个金丹期与他在外界对战,谁输谁赢真不好说。 想一半,忽地见泊秋唤了一声。 “何事?” “脱衣服。”泊秋言简骇地道,言语之间他已经将件破烂的御火衣脱了下来,燕蝉衣满脸写着不解:“柏师弟,虽你救过我一命,但以身相许还是……” “噫,说什么呢。”泊秋手中燃起了一团金色近白的火焰:“御火衣太废了,我替你重炼制一下。” 燕蝉衣:“……哦。” 是修士了,男女大防这东西就是说给有需要的,且又不是脱光,反正燕蝉衣见泊秋专注地打量着手里的火焰,连个眼神没分给,初时一丁点儿不在消失无踪。披上了一件外衫,好奇地打量着泊秋的动作:“柏师弟你还会炼器?” “会一点。”泊秋微笑道:“比这件御火衣的炼器师强一点。” 燕蝉衣在心中翻了个白眼,心想家可是百炼山的大师兄,再看件破破烂烂地御火衣,突然觉得这话有点说不太出口,转而问道:“你之前怎么不出手?” “之前是没必要。”泊秋往己身上撒了点金疮药粉,没必要是因觉得能管就行了,结果刚刚地龙翻身这衣服直接就给烂了,反正御火衣分发了众手上,还穿在外衫内,总不至于让把衣服脱了再看,他还是再重炼制一下吧,毕竟小命重要。 既然要开炉,帮发过天道誓的同伙燕蝉衣顺手一起弄一下又不难。 “我可以看吗?”燕蝉衣有好奇,这还是第一次近距离看炼器师炼器呢。 “燕师姐连百草谷秘教给我了,就不必太把己当外了。”泊秋毫不在地道。 燕蝉衣闻言干脆给己倒了盏茶,还拿了一碟小点心出来心安理得的看起热闹来了——要是炼器手法如果真的看看就能学会,在炼器师收费不会么贵了。 两件御火衣一入火焰便被烧成了一团淡红色的液体,从中不断落下漆黑的杂质,泊秋看得心疼材料——这手法,可真是小母牛拎垃圾撒在了裤子上,垃圾得太牛逼了。 等杂质被完祛除,一团液体已经少了一大半,再想要从中提炼出两件衣服就有勉强了,泊秋想了想便扔了一块才所挖灵矿去补充体积,灵矿毕竟是火焰催生的矿体,华焰火鸟又专注盯着它来做巢,想必其中应该有共通的地。 灵矿外层如同水袋一样噗嗤一下破了开来,其中火焰便流露而出,还未来得及消散便被极光金焰所包裹住,在极致的高温凝练之下,火焰依旧保持着如水一般的模样,与先前团液体融一体,泊秋看着融合得毫无排斥象的液体,感觉己真是个小天才。 接下来就是简单的冷却,抽丝,编织成衣。 燕蝉衣看着泊秋没怎么动弹,殷红的丝线就宛若神助一样成了两件衣服,伸手揉了揉己眉心——有时候不得不承认有钱还是给别挣吧。 连炼丹感觉好难,知道什么给泊秋的炉子就过一回吗? 因师傅叮嘱:你就别什么好炉子了,太浪费了,先谷里给门弟子的种炉子吧,好歹炸着不心疼。 泊秋回过来,神色十分轻松:“燕师姐,想要点什么花纹吗?” 燕蝉衣艰难地道:“……还能选花纹吗?” “什么不能?”衣服是给穿的,当然怎么好看、怎么叫喜欢就怎么来。 “……不麻烦的话给我绣两只蝉?” “行,你等着。”泊秋又摸了一块灵矿出来,这次没有选择与其他溶液融合,单独成液的灵矿焕发着细碎如星辰的光芒,泊秋按照燕蝉衣的要求给整了两只蝉出来,多余的灵液他顺手在上面画了一套变形和清洁的法阵。 当法衣嘛,难道还要主亲手洗吗?法衣不能变形,穿腻歪了怎么办?再整两个防御的法阵多正常啊,总不能靠衣服本身材质来防御吧? 泊秋觉得这是基础需求,反正材料有剩,他不心疼。 法衣成型,再度冷却,泊秋仿佛感觉了什么,抬看向了某处,紧接着露出了一遗憾之色,并指如刀,破了其中一只蝉的蝉翼,此后便将法衣拎在了手中抖了抖。 燕蝉衣看着法衣随着他的动作先变成了一套里衣,然后又变成了纱裙、宫装、劲装……等过了七八种造型后泊秋才满的点了点:“燕师姐,好了。” 燕蝉衣摸了摸手里的茶盏,这茶还没凉透呢……这有一盏茶的时间吗?没有吧? 这就好了? 还在惊愕,泊秋却遗憾地说:“不好弄出来太大的动静,我故坏了一个点,就金丹期穿穿了……等出去了燕师姐你来凌霄宗寻我,我再替你修了这一点。” 这是泊秋在这十年间与奇石真君学的小窍门之一,炼器出来的东西如果超过了原有的品阶,比如主材料是金丹期的华焰火鸟羽毛,一般炼出来就是金丹期的法宝,如果这法宝突破了元婴期,就容易引来天雷劫。 如果不想要这件法宝渡天劫,就直接下手破了它的完整度,让它品质下降原有的程度,天雷劫然而然就没了。 反过来说,如果想要做一件给低修的高品质法宝,就可以选择低品阶的材料作主材料,然后辅料死命下高品阶材料,这样引来天雷就几乎是必然的了——这是什么低品高质的法宝比一般法宝贵的原因,家一出生就要先经历一次雷劫,渡了雷劫才算是成功,渡不了就直接被劈成渣滓,能不贵吗? 燕蝉衣得一愣一愣的:“……哦,好,谢谢泊大师……你不是凌霄宗的弟子吗?” “我还拜了个师傅。”泊秋笑道:“春宴的时候有个老家说我与他有缘,非要收我徒,还一路追上了凌霄宗,后来我就跟着他学了点炼器的小手段。” “是哪位大能?” “奇石真君。” 燕蝉衣:“……” 好家伙,当今炼器第一,奇石真君。 没事了。 燕蝉衣突然觉得就是不发天道誓,泊秋这个朋友交定了。看看面前这件通体轻盈宝光流转的御火衣,再想想之前时随云炼制的一件破破烂烂的……确实是个废品,怪不得泊秋看不上了。 泊秋在说笑之间将己件御火衣搞定了,转而就披上了身,道:“好了,燕师姐,下来就麻烦你了……给我个时辰,若有来就交给你了。” 燕蝉衣正色道:“好,你放心。” 泊秋再度打开了一个阵盘,入内埋研究了起来——才他动这石柱便引起了地龙翻身,这石柱定然是什么关键性的东西,他好歹整了点石粉下来,一定要尽快研究出来这东西是干嘛的。 他有预感,这对他非常非常重要。 与此同时,秋泊与池玉真、独孤情、王若辰四救下了一群妖兽所围攻的修士,这一群修士是太虚门的弟子,见独孤情这位同门师兄更是崇拜,决议跟着独孤情他们同行。 他们的队伍扩大了十二。 一行寻了个安静地地恢复灵气。 秋泊抓了池玉真给他打掩护,埋了己的洞府中研究石粉的秘密。 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就要来不及了。 他心中有一道声音这么说着。 石粉被包裹在灵丝之中,微小得几乎看不见的颗粒被再度剖析,它其中有什么成分,各的功又是什么,从何处来……这问题让秋泊沉浸其中。 池玉真则是心甘情愿地蹲在阵盘外,秋泊弄了个特别好看的玲珑球给他,这种装饰品池玉真向来是不屑一顾的,但这玲珑球其实是个小型纳戒,里装着一整套的保养套装,按照秋泊的说法,只要按着说明书来,傻子能给己的宝剑每周做一次保养。 池玉真正对着说明书研究呢,一点点不无聊,感觉特别有思。 第一个时辰过去了。 在不同地的泊秋和秋泊同时陷入了沉思——结果出来了,这石粉的组成其实特别特别普通,它就是秘境中的岩石。 什么会有么神奇的效果呢?普通的岩石?他们走座山就在哪座山上打个洞当洞府,没见什么岩石能和这石柱一样这么牛逼啊! 两皱着眉,不约而同地走了岩壁边上,指尖在岩壁上缓缓地划了过去,随即指尖一合,便从岩壁上掰了块碎石下来。 他们将岩石扔入了灵丝之中,取出了与石柱粉末等量的样本,分析着两者的不同。 第二个时辰过去了。 成分相同,没有任何区别。 第个时辰,苦思无果的泊秋和秋泊决定摆烂,两随手将焰晶扔入了岩石粉末之中,调取双对焰晶产生的反应,随即便百无聊赖的等着结果。 反正正常的路子走过了,研究不出来了,就随便挣扎一下吧。 可这一次的结果却给了他们惊喜。 石柱的粉末在排斥焰晶,而普通岩石的粉末快就被焰晶同化成了低品质的焰晶。 两眼前一亮,就是说,石柱和岩石虽然看似相同,但是其中必然有一种物质让两者对焰晶产生了截然不同的反应,只是他们没有发罢了! 两一剑削在了地上,将岩石刨出了一个深深的坑,然后取出更内部的岩石行分析,他们发,只要越是深层的岩石,对焰晶的同化就抵抗得越厉害,而越是地表的岩石,焰晶的同化就越顺遂。 两看向了与焰晶泾渭分明的石柱粉末,这是不是味着——这石柱,是来于这秘境最深层的岩石? 已知小球是故被大能摆在秘境中培养焰晶的了,如果等位替换,秋泊会将小球聚集在秘境的最底层,借由小球一层层的向外催化,而不是摆在这种容易让发的,随便挖两下就能暴露出来的表层。 哪怕在此之前这秘境是一个私拥有的,别不来的秘境,每次来收割焰晶得小心不把小球给削了……难道不烦吗? 谁他妈拥有一块大菜地,然后往里种菜是东一茬西一茬的种同品种啊? 但既然能研究出小球这种高超得可以培养极品灵矿的东西,什么不直接把小球改造的可以直接催化整个秘境呢? 你拥有了动耕地播种机,遇家菜地里有块石,不一样一铲子铲了吗?留着它干嘛?摆着好看吗? 他是不是可以推断,底层之所以不能被催化,是有不能催化的理由? 秋泊和泊秋坐直了身体,以灵丝卷住了石柱粉末,从分析改了炼化,并上了无悲斋道统中的精髓——如何炼化别的法宝。 他们有个疯狂的想法,秘境有主,么死了,在地契在哪呢?:,, 90 第 90 章 这事儿以没人干过,秋意泊很白,万一呢? 他研究过踏云境的令牌。 他的那枚和掌门的那一枚有着实质『性』的区别,他所拥有令牌与其说是进入踏云境的钥匙,不如说是一个巨大的芥子空间,踏云境就在里头,只要他想,揣着踏云境就走也没什问题,而掌门所有的令牌只是一把光秃秃的钥匙,有它,可以自由开踏云境,是想它挪位置想都别想。 后山其实地理位置非常好,介于内外门之间,灵气也充盈,的那好的地理位置用来放养妖兽——不是凌霄宗地皮的多没地用,或者大都是修士,御剑多绕一片地也不是什大事。 踏云境就被祖师爷扔在后山,历代掌门都没办法挪,只好避开后山这块地进宗门建设规划,又不好光正大竖个牌子告知这里是踏云境,毕竟上古时期是有大能能够直接破坏秘境的,于是乎干脆整片后山都空出来,种树养妖兽啥的算是掩人耳目。 就是穷到凌霄宗这个份上,也看不上后山那灵草妖兽的产出啊! 一天天的不是弟子偷溜进烧烤,就是溜进谈恋爱,还有弟子三天两头就往后山跳崖试图给自己整机缘,机缘没找到把自己整成骨折,时时都要人巡逻。 掌门君早就想收拾后山,那次秋意泊拿到令牌后,掌门就不说把踏云境先扔上洗剑峰,大展手脚把后山给封,算把后山升级成试炼之地,以后把内外门弟子都扔进历练。 秋意泊抚『摸』着踏云境的令牌,有心想测试一下自己的猜想,然而犹豫再三还是放弃,毕竟踏云境是宗门重要资产,玩没掌门君可能会心脏病突发,而且这多年没回,踏云境还在洗剑峰上呢,万一以后踏云境的不挪地,孤舟师祖一定会来追杀他的。 孤舟君平时就是个孤僻冷淡的『性』子,虽然他没确切说过,秋意泊觉他可能连只鸟飞过洗剑峰上空都嫌烦人,虽然这可能跟他喜欢『露』天坐在峰顶大树上有关。要是每过几年洗剑峰上就呼啦啦来一群人,他八成是要气离出走的。 秋意泊微微一笑,指尖炸出一捧血花,数十滴精血灵丝沾染成鲜艳的红,在极光金焰的作用下,红『色』逐渐褪,只剩下几莹润的水『色』。 随着精血流出,秋意泊的面『色』肉眼可见的苍白起来,这玩意儿比灵气更要命,灵气没磕丹『药』就能快速恢复,精血少一两滴那约等于无事发生,要是多那就要伤及本源,靠时间慢慢养回来。 与此同时,被灵丝所包裹的石粉也发生一丝微妙的转变,刹那间它开始疯狂抽取起秋意泊的灵气来。 秋意泊没有犹豫便握住一块极品灵石,几乎是瞬间里面的灵气就被他抽取一空,化作齑粉自他指间流落而下。 接下来是第块,第三块……他面的灵石粉末已经堆成小山,无数庞大的灵气经由他的经脉进入,然后又被吸走,他几乎听见自己的身体发出如同锈迹斑斑的机械一样的声音。 ——这个吊东西,整他痛一批! 秋意泊在心里靠国粹来维持精神,如今被他吸收空的极品灵石已经到万数,可他不能停下,只要一停下,这个狗东西就会立刻把他吸成人干,秋意泊心想道还好你爹我有钱,咱们就这耗着,看看谁先认怂。 ——泊意秋身上有钱吗? ——有的,分一半给他。 ——那就好。 ——算,他有钱没钱都没事,反正自己把这玩意儿给搞定,回头拿给他看,吓他一跳。 时间一一滴过,池玉觉不太对劲,他触动禁制,通过秋意泊给他留下的口子询问道:“柏道友,你没事吧?” 秋意泊此刻已经放弃一块一块掏极品灵石,而是干脆枕在极品灵石铺就的石床上,他面无血『色』,莹白饱满地肢体不断从枯瘦到丰盈,又从丰盈到枯瘦。 血肉灵气被抽取光而枯瘦,又灵气而快速恢复。 他听见动静便尽力保持着平时的声音和语气道:“没事。” “池道友,麻烦你再替我守三个时辰,我一定重谢。” 池玉知道人没事就,他愉快地道:“不必这见外。” 他其实很习惯替人守着,之齐晚舟也是如此,动不动就说要闭关啦,帮他守两天,然后出来的时候就会拎着个法宝和他瑟,现在看来这应该是百炼山弟子的通病。 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泊意秋身上,他一边痛骂娘一边扒拉着灵石,无数灵气顺着灵丝被石粉所吸收。 ——还好你爹我有钱。 他这想着,毫无血『色』的嘴唇绽开一个笑意,不由想自己要是能把这东西弄到手,秋意泊肯定能被吓目瞪狗呆。 不管怎说,沉没的成本已经太过恐怖,他只能这样继续与它耗着。 在第五个时辰,燕蝉衣不不告知顾远山,柏意的伤势太过严重,今天的狩猎她不参与,她要守着柏意,顾远山知此事,关照她一句好好照顾柏意便带着众人下飞舟。 第六个时辰,一面通红的令牌自金焰中成型,它并没有引来什天地异象,为它还是个半成品。 或者说——五分之一。 在这面令牌成型的那一刻,泊意秋和秋意泊不约而同的便知一些比较有趣的事情,比如这地契确实是如他们所想,就是这玩意儿,很不幸,这只是五分之一,只有集齐另外五分之四,才能获这秘境的所有权。 其他的五分之四代表着秘境中还有其他四处培养焰晶的地存在。 距离秘境关闭,还有十天。 他要在十天内,找到另外四处焰晶所在,然后获取石粉——至于炼不炼不要紧,只要东西到手,出再炼也是一样的。 秋意泊看着令牌陷入沉思,其实对于他来说,最简单的寻找焰晶所在这一步反而是最难的一步,而最难的炼化才是最简单的一步。 炼化这一步,他又不是孤寡人,只要能凑齐东西,出找他三叔帮忙不吗?找孤舟师祖帮忙不吗?回百炼山找奇石君不吗?非要靠自己的小身板又是扔精血又是氪金的吗? 这不是问题。 而寻觅这一步,实在是太难。 为他个人在秘境中可谓寸步难,想要寻找焰晶必然要依靠别人,焰晶的存在必须要暴『露』,否则无法说服别人与他一同寻找。而要让一群人陪他一起找,然后还不能让对发现小球所在,然后偷取石粉…… 秋意泊的指尖在桌面上敲击着,焰晶要暴『露』,光这一步就很难,他不可能带着独孤情回之的山洞,那边都特被岩浆淹,还回个锤子,总不能来个海底寻宝岩浆特别版吧? 他就是敢说,独孤情也没能耐下啊。 难道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不,时间不多,他想个办法。 他的目光落到岩壁上——对,之的山塌,那他就再造一个如何? …… 泊意秋盘算着自己的处境,炼化容易,想要寻找焰晶所在实在是太难。 不过还好,自己这边的人都知道焰晶的存在。 华焰火鸟是追着焰晶居住的,那其他妖兽是不是也可以如此这般? 他盘算着其中的可能『性』……罢,光这干等着太慢,时间不多,有一就有,他找个机会制造一处焰晶的存在,让顾远山等人发现就是。 他相信,只要顾远山等人知道秘境中还有焰晶存在,他们一定会疯狂寻找的。 独孤情带着一众人回洞府,其实他有些烦躁,池玉这强的战力,也不知道在做什,把自己关在洞府里死活不出来,柏秋也是,弄他们今天外出狩猎多有不便。 当然,柏秋是顺带的,他不关系不大。 他还这想着,忽地只听见一声巨大的爆炸声,柏秋所在的洞府禁制轰然而破,无数黑烟从里头冒出来。众人都为之一惊,还以为又是那恐怖至极的地龙翻身,还没来及有所反应,便见柏秋咳嗽着抬手散烟雾,从中走出来。 “咳……咳咳……”秋意泊的脸『色』十分难看,众人一看,见他已身受重伤。 池玉也从自己的石洞里出来,手中提剑:“发生什?有妖兽闯入洞府吗?!” 独孤情皱着眉,耐着『性』子道:“柏师弟,发生什事?” 秋意泊又咳嗽两声:“……丹炉炸。” 众人一顿,不由面面相觑,有人小声道:“百草谷的弟子……炼丹也会炸炉吗?” 秋意泊捂着胸口,『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道:“张师兄你这说的……当然也会,而且比其他修士炸还要多。” “原来如此。”一人纷纷『露』出认同的神『色』,心有戚戚——这年头,会一门手艺能省很多钱,大自然也都暗中练过几手,通常放弃于炸炉,毕竟炸一次炉就代表着里头的材料和炉子全部报废,多来几次花的钱都够买能用好几年的成品。 在百草谷当弟子也不容易啊,看柏秋这丹炉炸,都把自己炸成重伤。 果然有些钱还是让别人赚吧。 “没事,就是柏师弟炸炉子而已。”有人忍着笑出来圆场,“柏师弟你的伤势如何?算,还是不问你,你快调息吧,大也没受什伤,你给我们一金疮『药』我们自己涂涂就。” “嗯,多谢张师兄。”秋意泊取一些『药』物放在石桌上,众人纷纷取些『药』物就准备离开。忽地又听秋意泊道:“能不能请张师兄替我再开一个石洞,原先那个不能用。” “害,小事一桩。”张姓修士不说提剑朝着岩壁挖掘,秋意泊阻止道:“那边挖进是池师兄的洞府,师兄你往这边挖,那边后面是山体。” 张姓修士没有迟疑就往那头挖下,这工程着实没什技术含量,普通岩壁和修士的剑来比简直是不值一提,跟豆腐也差不离多少,张姓修士刚挖两下,便突然面『露』异『色』:“哎?里头有东西。” 众人的脚步停下来,就见张姓修士钻进开一半的石洞中,随之便听他喊道:“独孤师兄,池师兄,你们快进来看啊!这里有好东西!” 众人连忙跟着走进,入目只见绚烂的红『色』晶体,通体散发着耀眼的灵光,只看那模样便知道必然是上品的灵矿,这大……价值不菲啊! 张姓修士笑道:“柏师弟这炉子炸好啊,要不然我们就要错失宝山!” 独孤情也为之沉『迷』,目光不禁在灵矿上流连:“这是什灵矿?有人能认出来吗?” “……认不出来。” “不认。” 张姓修士道:“害,管它是什品种呢,就是鸽血石我们也发财!” 当然,所有人都知道鸽血石不长这样,能有这样的表现,肯定很贵就是。 “要是有百炼山的道友就好,他们肯定能认出来。”有人叹道。 一直沉默不言的秋意泊忽然道:“我对灵矿也有所研究,这灵矿……从未现于人。” 众人一听来精神,不现于人就说要这种灵矿从未被人发现,要这种灵矿太过稀少,只在极小的范围内流通,不管哪一种,都是很贵的代名词。 他们不是俗,修仙一道,就是要讲究法侣财地1。 法,意味着要知道修仙的法,也就是师门。 侣,并非指简单的道侣,更有朋友、同道的意思,要有人同,与人同参玄妙,相互印证。 财,指钱财,也指资源,修仙界中不是没有苦修的功法,其难度更是普通道统的数倍,若无金银换来灵材灵『药』调养体质,若无资源成就手中利剑,又如何在间走? 地,便是指要有一块灵气充盈的地作为自己的潜修之所,灵气的好处不必再提。许多名门大派都建设在灵脉汇聚之处,也是这个道理。 想要出此山,必先入此山,所以不是他们俗! 秋意泊走上,众人都让开来,只见秋意泊抬手仰望着这块巨硕的灵矿,手指一翻便出现一把锋利的小刀,刀刃在灵矿的边缘上小心翼翼的划过,取下一些石粉又当即拿出一只炼丹炉来翻烤,众人不知他此时在做什,也心知不可扰,便静静地看着他做。 不一会儿,秋意泊便道:“这灵矿中蕴含着丰富的火属,灵气充裕,端是上品无疑。” 他顿顿,又道:“只看灵矿表现,应该不比鸽血石差……众位师兄师姐,可否再往里面挖挖看,这周围的泥土有些异样,我怀疑不止这一块。” 众人眉间皆出现喜『色』,“柏师弟,你站远些,免伤你。” “我来我来!” 不多时,约莫三四块三丈高的灵矿并十来块小型灵矿被从山中取出来,众人虽然弄灰头土脸的,都洋溢着笑意,只这些,让他们现在出秘境都够本。 秋意泊还捧着他那个丹炉,他低声与独孤情道:“独孤师兄,我有想跟你说。” 独孤情挑挑眉:“关于灵矿?” “是。” “那就直接说,在场都是自兄弟,没什不能说的!”独孤情扬声说罢,又拍拍秋意泊的肩膀:“我知道你是好意,说吧!” 秋意泊心想他这又是拿自己做筏子扬威,也不怎动气,他早就料到。他解释道:“这灵矿与岩石契合度非常高,我尝试着分析周围的岩石,还有我们之在火山群时留下的岩石……” 他说一堆分析结果,把大晃云里雾里,这才道:“这种灵矿是借由秘境浓烈的火属催生而来。” 张姓修士茫然地道:“所以呢?” 他不是在说废?这灵矿可是大众目睽睽从山里挖出来的哎! 秋意泊笑道:“我的意思是,秘境中可能不止这一处有这样的灵矿……才想与独孤师兄单独说是为这只是个推测,我也不太确定,直接告诉各位师兄师姐有可能是空欢喜一场。” “害,柏师弟你就是拿我们当外人!”张姓修士又道:“这有什难的,我们进秘境本来就是要各处探寻,既然知道这一,届时大各自注意一下不就完!” “张师兄说对!”有人接口道:“小事一桩!就算没有,我们也不会怪柏师弟你啊!” 独孤情眉间也染上一丝笑意:“既然如此,日开始我们在狩猎的同时就多关注一下,看看是否有所收获。” “若是推测属实,当属柏师弟头功!” …… 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泊意秋这里,泊意秋是寻个外出过夜的机会,上演丹炉炸出灵矿这件事,顾远山的目光幽深,不断思索着灵矿是多处生长的可能『性』。 或者说,他不是怀疑灵矿会不会多处生长,而是怀疑这件事情是不是太过凑巧。 柏意炸个丹炉就炸出灵矿,有这巧的事情吗? 那天也是他第一个发现这种灵矿的。 他的目光落在柏意身上,发现柏意正在旁调息,丹炉应该是的炸,柏意受重伤做不假——一个普普通通的百草谷弟子,有可能拿出这多灵矿来吗? 不可能。 他有什阴谋吗? 不管他有什谋划,以他的修为,以他的身份而言,注定是不可能成功的。 时随云看见顾远山的目光,嗤笑传音道:【我都有些同情柏师弟,顾师弟。】 【时师兄这怎说?】顾远山不动声『色』的反问道。 【人发现好东西,眼巴巴地来告诉你,你在这里猜测他有什歹心。】时随云神『色』温和,传音中的完全不是那一回事:【我若是告诉他,你觉他会怎想?】 顾远山也微微一笑:【不管怎想,他都无可奈何不是吗?】 【他可以跟着燕蝉衣离开啊,顾师弟未免把人看太死。】时随云道。 【他不会的。】顾远山眉峰未动,『露』出一种隐而不见的从容来:【我不柏意修为底下而排挤他,也不他不能参与狩猎而慢待他,燕蝉衣为什要离开?】 【那我可说,顾师弟不要后悔。】 顾远山抬抬手,示意请便,时随云当走过,可言语之间都是关心柏意身体的,丝毫不提顾远山的猜忌——他又不是傻的,说又如何,以他如今的位置,恐怕燕蝉衣会觉他是蓄意挑拨。 和顾远山机锋罢。 泊意秋吃燕蝉衣的丹『药』,脸『色』稍有好转,顾远山见状也不再注视——总是要出门狩猎的,届时多关注一下地下也就是,不废什功夫。 泊意秋被燕蝉衣扶着往洞府中,燕蝉衣一入洞府便忍不住低声道:“柏师弟,你为何要焰晶埋入地底?还要自己弄成重伤叫顾师兄他们发现?这对你有何好处?” 泊意秋在众人的注视下根本没有时间做这样的事情,必须要燕蝉衣帮忙才,故而这件事燕蝉衣一直都在眼里看着。 燕蝉衣知道自己不该问,还是忍不住问,她向来直爽,有些也懒憋着。 “自然是有大好处的。”泊意秋给自己倒一杯茶:“燕师姐,我之沉『迷』炼器,此时知修为的重要『性』。” 燕蝉衣不由道:“你想让顾师兄找焰晶?” “正是。”泊意秋笑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燕师姐放心,焰晶一事确实是的,我大费周章告知顾师兄,也不过是我不想暴『露』我会炼器罢……这焰晶着实好用,能告知顾师兄,多找出来一些我也好多分一些,等到出,我再私下问别的师兄师姐买就是。” “燕师姐,你信我……这种灵矿一旦流到外界,会是一个天价,燕师姐也可以和其他师兄师姐私下交易一番,然后高价卖给我——不卖也,师姐你元婴期的法宝就不必愁材料。” 燕蝉衣:“……” 他说的好有道理,我好心动。 燕蝉衣是见过泊意秋炼器的人,对他身为炼器师的能力非常信任——那好的法衣放在外面卖她都买不起。 既然泊意秋都这说,燕蝉衣虽然觉有些扯淡,是还是觉可信度非常高。 赚钱嘛,不寒碜! 91 第 91 章 秋意泊将指尖抵在了唇上,示意所人噤声,众人随着他的视线望去,见下方的山谷中生长着一株料峭的玉兰,莹白如玉的花朵散发着莹莹的微光,以它中心出了绿『色』的小草,低矮茂密的灌木,几斑斓的蝴蝶在花朵旁翩然起舞。 秋意泊示意噤声不是因发了这一株上品玉兰,而是匍匐地妖兽。 微风清扬,玉兰也被风吹得簌簌,巴掌大的花瓣自枝零落,依稀之间可以看见枝干上爬着的大蛇。蛇呈灰褐『色』,几乎与枝干融一体,若不是它呈三角状的背脊上一道艳红的花纹,恐怕也看不出个什么来。 人捂住了嘴倒抽了一口凉气,以他的位置看山谷,条大蛇依稀还看出来腰粗,若真到了面,又是如何恐怖? 【至少是金丹中期。】独孤与众人传音道,他看了一眼秋意泊,没想到柏秋修不如何,眼神挺好。 【独孤师兄,怎么说?】人问道。 独孤没太多犹豫,手指微微动了一动:【诸君难道没自信?】 众人精神一振,独孤快速下达指令:【我和王师妹去吸引条大蛇,周师弟、赵师弟你二人暗中替我掠阵,李师兄顾师妹……张师弟护着柏秋去采灵『药』。】 【小心毒。】秋意泊自纳戒中取出了一些解毒散递给了众人,这东西解一点普通的毒,哪怕不对口也镇压一会儿,是很好用的万金油系列产品——这不是他练的,是之奇石真君在辉宝阁里替他买的,他还没到这个水平。 【多谢柏师弟。】这么万的解毒散自然是贵得离谱,张师兄看了看手中的『药』瓶,笑嘻嘻地说:【拿了你这个我就不还了,我份灵『药』就给柏师弟你吧。】 【就多谢张师兄。】秋意泊笑道:【张师兄要好好看顾我,别叫我被妖兽一口吞了。】 【放心,不到死境我也舍不得把你推给妖兽啊!】张师兄说罢便给秋意泊一个眼神,示意让秋意泊跟他。 池玉真皱眉道:【还是我跟着柏师弟吧。】 独孤道:【池师弟负责主攻,张师弟身了得,带柏秋最适合不过。】 池玉真也不好说什么,毕竟当时他说他是仰慕独孤才入的团队,不是仰慕柏秋才来的,此时也没强行留在秋意泊身边的理,他好跟秋意泊点了点,示意让他自小心。 众人各自接了自的任务,便悄然无声地四散开来。率先到达山谷的便是独孤和王若辰,他二人负责吸引妖兽,去的自然声势浩大,还未入山谷,独孤身后便已经凝了一道剑影形的龙卷,张师兄与秋意泊躲在暗处,传音道:【不管看几次,独孤师兄这万剑诀威势还是叫我些心惊胆战啊!】 秋意泊好奇地反问道:【张师兄不也是太虚门弟子吗?】 这张师兄就是之在山洞里和他配合得特别利索的位,此人全名叫做张镜,活络灵动,修也过人,但是出奇没什么坏心眼,要不是此时他身处险境,秋意泊还真点和对方结交的想。 【柏师弟这就是你所不知了。】张镜比划了一下:【孤独师兄是云轩真君门下的再传弟子,又是地灵根,我不过是个普通的内门弟子,想要学万剑诀,靠攒贡献值我至少得攒到元婴期才行。】 【原来独孤师兄是地灵根……】秋意泊在心中盘算了一下,之他三叔不是告诉他天、地灵根都少得可怜嘛,他怎么感觉谁谁都是天、地两个灵根。 张镜见他神些晦涩,还以秋意泊些羡慕,便道:【害,地灵根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就是修涨得快一些,柏师弟和我一样也是玄灵根吧?玄灵根也挺不错的,你看我和独孤师兄同时期入门,这不也金丹了嘛!】 此时场中已经斗了起来,条大蛇自玉兰花丛中探出了大半个身体,饶是如此也已经让众人无靠近玉兰丈之内,臂粗的毒牙上滴下了浓黄的毒『液』,毒『液』所过之处都被腐蚀出了一个个坑洞。 独孤与王若辰两人左闪右避,手中长剑闪出了耀眼的光华,伴随着王若辰的诀,将大蛇引得数度向他喷『射』毒『液』。 【还你看个周师兄,对就是使术特别利索的个!】张镜指向了山谷中,见大蛇恰好被一道狂雷劈重,重重地从树上跌落了下来,在周遭翻滚着,无数草木被它压折了腰。 秋意泊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不禁点了点,道:【倒不是羡慕独孤师兄的灵根,而是我师傅与我说天地灵数百年难见一位,可上次春宴仿佛出了数位,我便些好奇。】 张镜想了想,好像是这样:【被你一说还真是……上一届春宴的弟子在八都在炼精化气阶段吧?听说过凌霄宗一位天灵根已经进了炼气化神,说是所奇遇,此刻已经是金丹中期了,但是这次没进来,其他倒是没听说过。】 【像我太虚门的顾师兄、独孤师兄都已经入门百年了,也不算是这一届的。】张镜调笑道:【也就是柏师弟你误入了秘境才见到这么多……说起来柏师弟你的运气也真够好的,亏得这秘境是在夏分城附近,先到的是凌霄宗的,这才进来的都是名门大派,若是到了秋、冬两城,先发的八是魔道边,到时候相见就没这么客气了。】 秋意泊眨了眨眼:【我确实是运气不错。】 两人闲聊之间,条大蛇已经无心再守护玉兰了,需要三人合抱的身躯在山谷中游,不断潜伏在暗处的修士冷不丁偷袭他,又或者干脆身加入战斗,张镜见大蛇无力分心,便抓了秋意泊的衣袖:【柏师弟,抓紧。】 话音未落,秋意泊已经被他带的如风一般消失在了空气中。 秋意泊眼景物变幻,感觉到的速度比上次独孤带他逃离地龙时还要更快一些,不禁对张镜的评价又上了一层楼,众人仿佛所感知,不动声『色』的开辟了一条道路掩护着张镜与秋意泊去采摘。 秋意泊暗中盘算着如何采摘,这玉兰品质很高,通体上下都是值得一用的好材料,就是这个品质可会对他造一些伤害……不管了,张镜在,多少好一些。 张镜眨眼间就将秋意泊带到了树下,便听秋意泊胸竹的道:【张师兄,这把剪子你收好,届时将带花苞的枝叶剪下,此花不可落地,不可触碰铁器,你左我右。】 秋意泊给的剪刀是木制的。 张镜颔首,正欲将秋意泊放下,忽地心神一动,已经离开秋意泊衣袖的手指再度收紧,将他甩向后方,另一手持剑而上,听叮得一声,宝剑与毒牙想撞,张镜神『色』不动,握住长剑的手已经青筋毕『露』,他低喝了一声,另一手抵住了剑身,用力挥向了对方。 秋意泊被甩出后当即发了况——树上不是一条蛇,而是两条!第二条蛇的身形要比在谷中与其他弟子打追逐战的条小了许多,花纹与对方类似,一直隐匿在树上不动弹,导致众人一直没发居然还第二条蛇! 怪不得条大蛇下去后一眼也不看玉兰!众人当它是被『逼』的杀红了眼,哪里知道居然还留后手! 秋意泊手中立刻弹『射』出两枚小球,小球缠绕在树干上,从底部弹出了细如发丝削铁如泥的寒铁丝,铁丝自一出便弹向了与张镜相反的方向:“张师兄,往右!” 张镜的长剑几乎快要削到对方张血盆大口旁的肌肉边缘,忽地见条蛇以诡异的角度旋转身体,下一秒,一股巨力自剑上传来,张镜知道不硬悍,便听从秋意泊的话往右边而去。 他的视线中突然出了密密麻麻的莹绿『色』线条,秋意泊传音道:【避开绿丝!】 这是秋意泊特意制作的寒铁丝,毕竟他要和别人一起行动,而这个寒铁丝要是在不知的况下撞上去基本和迎着刀剑去的没啥区别,故而他就在寒铁丝中加入了一种特殊的粉末,叫它可以被修士的神念所捕捉。 当然也不被捕捉的版本,之在虎妖洞府里用的种就是,独孤运气好没撞上去罢了。 张镜身形一变,在显眼的绿『色』丝线中穿梭着,条小蛇紧随他而来,所过之处,鳞甲与寒铁丝碰撞,发出了一阵又一阵刺耳的声响,火花四溅。 秋意泊再度扔出了两枚寒铁丝球,小球勾住树干后弹『射』出了细密的丝线,饶是张镜看得见都躲得些辛苦,秋意泊抓紧将小蛇所过之处悉数封锁,条蛇叫小蛇主要是了和外面这条大的好区分,实际上这条蛇身形再小也人腰么粗了,想要过这寒铁网,除非变八份蛇肉段。 条小蛇似乎也发了什么在阻拦它,身形在逐渐密集的寒铁丝网中碰撞着,试图逃出,每到一处便炸出了一些如同铁器相撞时的火星,秋意泊立在远处,手指微勾,被撞断的寒铁丝再度被补齐,张镜自树上跃了下来,神『色』些奇异——哎,什么百草谷的柏秋动手起来跟百炼山弟子差不多? ……或许是因沉『迷』炼丹所以太菜了,靠花钱买宝? 应该是这样。 小蛇被寒铁丝捆了一个硕大的铁球,秋意泊道:“张师兄,你愣着干嘛!快替我控制一下啊!” “啊?哦哦。”张镜连忙上,心里纳闷应该怎么控制的时候,一个球状的玩意儿就落在了他的眼,根据之的一幕,张镜下意识的就想躲,但还是克制住了本反应,接了过来。结果玩意儿一入手便开始吸收他的灵气,数量之巨,还需要他专心维持才行。 怪不得柏秋让他搭把手呢。 秋意泊给他讲解:“咱尽量坚持一下,张师兄你要是实在坚持不住了,就将小球捏碎,条蛇应该就死了。” 张镜:“……?你什么不捏?” 捏了不就完事了? 秋意泊温和地笑了笑:“捏了就没尸体了。” 张镜瞬时想到了密密麻麻的丝线,不禁些皮发麻:“……这玩意儿很贵吧?你就这么用了?” “是挺贵的。”秋意泊不好意思地道:“当时看张师兄身处险境,便没想太多……不妨事儿,下我找我好友再替我炼制一些便是了,他给我打八折的,一百块上品灵石就做一套了……” 张镜面『色』沉重地道:“……好兄弟!” 了救他,一百上品灵石说扔就扔,这兄弟处! 此时条大蛇也轰然倒塌,众人围了过来,独孤扬声问道:“张师弟,你如何了?这球是……” 张镜闻声望去,苦笑道:“独孤师兄你来得正好,我快坚持不住了。” 话音未落,张镜便松开了手上的小球,寒铁丝网不一时便炸了开来,一条遍体鳞伤的怪蛇出在了他面,众人一惊,没说什么,再度上迎战。 秋意泊这才和张镜腾出手来,仔仔细细把树上又检查了一遍,见真的没藏着蛇了,这才开始收集灵『药』,但了防止意外发生,两人就不分开了。 张镜看着条怪蛇,小声道:“柏师弟,看来你这球捏不捏也没什么两样了。” 秋意泊侧过去看了两眼,怪蛇身上鳞甲上都是伤痕,应该是用不了了,“……下我跟我好友说一说,这个是些厉害了……不过肉和蛇胆毒牙还是用的。” “也是。” 两人没了妖兽的阻拦,剪树枝还不是轻而易举,不一会儿一树玉兰就被他剪了个七七八八,秋意泊估算了一下数量便停了手,道:“差不多了,张师兄。” “嗯?不是还一些吗?”张镜疑『惑』地道。 “给它留点。”秋意泊也没解释什么,便等着张镜下来,张镜些奇怪,想应该是他百草谷的规矩,便也没多问什么,直接从树上跳了下来。 条小蛇也差不多在地上剩一口气了,独孤干脆利落地把妖兽杀了,见两人这里也完事儿了,便满意地点了点,众人各受伤,但心知此处不可久留,便强撑着开始搜寻起焰晶来了。 “柏师弟,你可什么线索?”王若辰呼喊道。 秋意泊也在努力地找焰晶,他的目光落在了玉兰树上,说不定就在这下方?但是这玉兰是水属的,焰晶具强烈的火属『性』,玉兰从理论上不可长在它的上方。 但先找找吧? 灵丝从秋意泊脚下蔓延出去,悄无声息地钻入了泥土中,四处搜寻着,秋意泊假意四处探寻,如今人都在,他想要取信独孤再度埋下焰晶也不太好办,更何况次次都是他发焰晶就显得非常诡异。 灵丝在玉兰树下探索了一阵,仔细地避开了玉兰的根茎,但直到入土三几丈都寻不到什么踪迹,秋意泊得收了灵丝,摇道:“我这里没发。” 其他人也道:“我这里没线索!” “我也没!” 秋意泊又道:“或许是这片地方和焰晶属『性』相冲,应该不会焰晶。” 独孤点了点,也觉得是这个道理:“既然如此,大家整合一下便离开吧。” 秋意泊想了想,说:“独孤师兄,我倒觉得个地方可。” “何处?” “你还记得之我去过的个虎妖的洞府吗?”当时在虎妖洞府时他就觉得里面肯定什么,说不定就是焰晶呢? 独孤沉『吟』一瞬,道:“处青山苍翠,应该也与焰晶相冲,与其折返,不如接着往方推进。” 言下之意,是不愿意去了。 秋意泊好先听从他的吩咐,跟着众人先一道了临时营地。 一行人刚安顿下来,营地外围便传来了异动,两个负责值守的弟子到外面一看,便听见人尖叫了一声,紧接着便是打斗声,其中一名弟子狂奔了来,叫醒了众人:“各位师兄,外面一群妖兽!” “什么?!”独孤一手提剑,如风一般的出去了:“!” 秋意泊自然也跟在了后,池玉真注意到了他,些疼地低声道:“柏道友,你怎么跟出来了?危险。” 一群妖兽不是什么够太平解决的事。 他虽然和妖兽的修同是金丹期,但是妖兽先天天赋在,肉身强悍,同境界下,几个人修才打得过一个妖修。当然,种战力远超境界的属于特殊例子,不计入其中。 秋意泊默默地后退了一步,让自进了洞府阵盘的范围。 池玉真:“……” 他真的很想问秋意泊一句:所以你出来做什么?看热闹吗? 秋意泊就是来看热闹的,打架没他的份,看热闹总不至于都不看了,要不是不做的太过分,他甚至可以当即掏出瓜子板凳果汁来。 池玉真见他躲了阵内,便也跟着上对敌。 引来妖兽的是一名子,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引得一群妖兽追着她跑还活到在的,她浑身狼狈,见人来帮她更是『露』出了如蒙大赦的表,秋意泊见她可怜,还未说什么,见子已经往他这边来了。 子神凄美,低声哀求道:“道友,可否容我进去避一避?” 秋意泊笑道:“这里已经足够安全了,道友还是速速打坐调息吧——放不放你进来得看我独孤师兄的。” 他下巴抬了抬,示意在妖兽群中奋战的独孤。 不是他没什么怜悯之心,而是这个的些奇怪——她虽然浑身狼狈,但是气息稳定,也没重伤,一般而言这种况她难道不该反手过去帮忙一起杀妖兽吗?什么要躲到洞府里来? 要是独孤他失败,难道些妖兽还会放弃洞府不?它是没化人形,不是没灵智,一群金丹期的妖兽全力攻击阵盘,阵破也不过是几个弹指的时间。 “道友,你何被一群妖兽追击?”秋意泊忍不住问道。 子哀哀地道:“我也不清楚,我路过处,见一群妖兽盘踞,我便想避开,谁想它就追着我来了……我好怕……道友你放我进去好吗?” “放你进来我就要挨骂了。”秋意泊眨了眨眼,他想给池玉真打个信号,手指刚动了一下,忽然子起身对着他笑了笑:“道友,你想做什么呀?” 她凄美的面容一笑之下就竟然是说不出的诡异,黑发散『乱』,红唇如血,一双黝黑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秋意泊,很……什么的味道,秋意泊浑身一『毛』,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他咽了口唾沫,这的绝对问题! 他尽量表出了诧异的表:“我看道友你实在是可怜,便想叫我师兄过来做主放道友入洞府,怎么了?” “原来是这样,你快叫吧。”子掩唇一笑,破损地衣袖在她唇下招摇:“对了,道友,你怎么不问我出身何门何派?” 秋意泊顺应如流:“道友出身何门何派?” “妾身出身太虚门,名唤柔茗。”子又柔又婉地对着秋意泊行了一个礼:“道友又是出身何门何派?” “我出生于百草谷。” “道友何得么多人保护呀?”子好奇地道。 秋意泊皮都已经麻得不像话了,他又后退了两步:“我……” 忽地,子重重地拍在了禁制上,神癫狂地吼道:“你什么要后退!你后退做什么!” “我难道不美吗?!你什么要后退!” 秋意泊更是后退了两步,忽地,他觉得肩膀上出了一手,人的声音又出在了他的耳边:“你后退又什么用呢?我已经在里面了。” 秋意泊神麻木,强『逼』着自扭看了过去,入目正是个子,子温和地笑道:“……你还没告诉我,什么你得这么多人的保护?” 秋意泊沉『吟』片刻,道:“我弱。” “我也弱呀?你怎么不保护我?”子的声音忽高忽低,飘忽不已,秋意泊听着每个句子都仿佛被拆了字,一个个地往他脑子里钻。 打……开……禁……制…… 子站在禁制外,看着已经快要被『迷』『惑』地秋意泊不禁『露』出了一个妖异的笑容。 “对,就是这样,打开禁制,放我进去……” 见她面的人抬起手来,伸手触碰到了禁制壁,紧接着手就贴在了她的面,竖起了中指:“我就不。” 秋意泊掏了张凳子坐了下来,然后捉了一把瓜子在手心里:“一说一,我门内玩的幻境都做的比你强。” 当时在踏云境里『惑』心草幻境都会搞攻心了!面这个就会玩玩五感。 说实话,真菜,连根草的幻境都用的比她强。 92 第 92 章 子满脸都是不置信:“你——!” “你什你。”秋泊大言不惭地道:“有本你自个儿进来!” 子的眼睛瞪得极大,黝黑的瞳孔透着让人骨子里发『毛』的冷,秋泊学乖了,他就告诉自己这不是鬼,这是某种妖兽的拟态。 不是常在那种异变的游戏里看见这种怪物设定嘛!一只怪物会有一个根茎或者类似的东,末端就是一个拟态,专门用于勾引不情的人上钩,等人过去了本体就出现一口把对方吞了。 且有一一,就算面前是正儿八的鬼,怕归怕,打还是要打的——总不好把小命直接送给人家吧?他就是个冤种也做不出来这种情。 “呵……你不帮我,自有人帮我……”子轻笑道。 对应的则是秋泊手一扬,一枚瓜子直直地飞出了禁制,擦着子脸颊的边缘击中了一个不何时已走到附近的修士的眉心:“刘师兄,止步!” 眉心本是人体重『穴』,如果对方没有被控制,怎都不会让他一瓜子就给打中了,但既然打中了,也足够对方清醒过来了。 刘姓修士脚步一顿,艰难地抬手抚『摸』着自己的眉心:“……谁……打我……” 忽地,他眼中茫然尽散,握紧了手中长剑,他看向了秋泊和不远处的子:“柏师弟,怎回?!” “刘师兄,止步!”秋泊再度喝道:“这子有『迷』『惑』人心的力,自称是太虚门修士,刘师兄你认得?” 刘姓修士眯着眼睛打量着子:“李师妹?” 子神情一缓,哀戚地道:“刘师兄,我……” 话还未完,刘姓修士眼中再现『迷』茫之『色』,秋泊的一枚瓜子再度打中了他的眉心,刘姓修士一顿,面容上浮出了复杂之『色』,随即便是怒,他提剑便向子攻去:“你是什人!李师妹向来英姿飒爽,平素最厌烦哭哭啼啼之!” 秋泊再度喝道:“刘师兄,止步,这子对禁制无甚办法,外面那群妖兽极有是她『操』控的,你去通独孤师兄、池师兄他——也不要太靠近这子附近,我怀疑她的本体就在她脚下亦或者不远处。” “不要再直视她!” 刘姓修士深深地看了一眼秋泊,转头离去。 秋泊也觉得挺奇怪的,刘师兄他已是金丹期了,怎比他这个筑基期还不耐幻术?只一句话的功夫就被这的又『迷』了去? 是不是他太虚门不太行? 秋泊突然识到了凌霄宗的好,之前就觉得踏云境里怎动不动就撞上幻境,现在回头一想要不是踏云境里整了那多幻境,他也不一定这快就摆脱出来。 不多时,独孤情等人便开始有的缩小战斗圈,向洞府门口靠近,池玉真看向子时只觉得脑中有一瞬间的昏沉,转而体内神通自动运作,眼中微热,许久未曾突破的《长诀》居然在不不觉中突破了一层,再之后他便看清了子的真面目——是一团顶着人皮的藤蔓。 他扬声喝道:“小心,这子是妖兽!本体在右侧丛林,是一棵古榕!” 是丛林,其实就是一片焦黑的枯枝形成的地方,应该是此前有什机缘让它长了出来,是法力强大的妖兽,也是什天材地宝,随着那机缘一走,树木失去了抵抗高温的力,便化成了如碳石一般的存在。 众人早已习惯了分工协作,不必独孤情吩咐自然而然的便分成了队,一队转攻为守形成防线,阻拦妖兽,另一队以战力强硬的则是腾出手来,齐齐冲进了丛林之中。 秋泊看着面前的子,笑道:“你不回去吗?” “这就回……”子『露』出了一个阴惨惨的笑容,眼睛在他的脸上不断的打量着:“我记住你了……” 秋泊任她打量着,右方火光突起,子脸上忽地鼓起了一个诡异的扭曲的凸起,似是一条蛇钻入了她的皮肤下一样,她脚下泥土翻腾,有血红『色』的触手般的东在里头翻滚着,子以肉眼见的速度消瘦……或者是枯萎更为恰当,直至地上只剩下了一张完整的人皮。 秋泊凝视着那张人皮,心这是那个太虚门的修,怜她已然香消玉殒。他低低地笑了笑,他伸手在自己脸上碰了碰:“……这张脸也是假的。” 他转身回了洞府中,『摸』了点之前的玉兰出来,又将之前买来的成品加入其中,混合一下就当是自个儿弄的了——一场恶战,他不拿点好『药』出来不过去啊。 秋泊也就是依靠着万宝炉提高成功率的效果在瞎折腾点丹『药』出来,否则让他冲金丹期的丹『药』,他就是有十个炉子,全炸了都不够他折腾出一份来的。 万宝炉拟态的丹炉熊熊燃烧着,总觉得这段时间它烧过的草『药』比所有前辈加起来都要多。 树木成精,是比动物成精还要恐怖的存在。 不同于动物,动物从一开始就有着本的感情,会惧怕会感到疼,但是植物不会。它要修到动物的这一步,便要几百上千年,上万年也不少见,此后就和动物一般开始修行、开灵智,又是几百上千年,当它一旦修炼有成,便以直接迈过前期,最少也是直接进入炼气化神阶段,更要比同境界的妖兽厉害不道多少倍。 哦对,中间还有雷劫呢,植物和动物不同,它本质上还是易燃的,大部分植物还没开灵智呢,就给雷劫劈成渣了,这更显得植物成精的难得了。 就拿刚刚那子来,普通金丹期的妖兽连人话都不会,它都会剥人皮冒充人类了,看它的样子还打算混入他内部来着,要不是遇上了秋泊,还不道后面会怎发展。 秋泊没有考虑过要出去,他本质上是个菜鸡,自保以,正要出去了纯粹就是当吉祥物的,与其浪费一个保命的法宝,不如在洞府里替大家准备点后勤的东。 他倚在万宝炉旁边磕完了个锦囊的瓜子,瓜子皮被他扔进了万宝炉中就地毁尸灭迹。 约莫一个时辰后,众人搀扶着回来了,入内便见到了洞府大厅中的桌子上按照位置摆好了疗伤的丹『药』和一些简易的疗伤用品,柏秋则是在大厅角落里,旁边的丹炉里则是不断飘出了充满了灵气的『药』香。 “各位师兄辛苦了。”秋泊着便望向了丹炉,其中的炉火已成了炫目的白金『色』,他喃喃道:“我这里也快好了……” 话音未落,丹炉中异象突现,炉盖不停地发出了嗡鸣声,似乎随时都要被炸开来一样,张镜喃喃道:“不是要炸炉了吧……” 众人对秋泊之前炸炉把自己炸成重伤的情还历历在目。 秋泊这头手捏法诀,炉盖猛然掀开,从中飞出了数十道流光,秋泊喝道:“就现在!不落地——!” 众人一顿,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见池玉真飞身而起,拦住了一道流光,光芒在他手中散去,化作了一颗莹白如玉的丹『药』,随之便是扑鼻而来令人心旷神怡的『药』香和花香。 秋泊这头眼疾手快地将不断去捕捉溢散的丹『药』,感觉这次万宝炉似乎非常给力,随机到了不错的属『性』,导致丹『药』地品级也提升了,这有丹『药』跑路的异象。 众人见状也纷纷上前拦截,众人齐心协力之下将所有丹『药』都拦了下来,正眼巴巴地看着手中的丹『药』呢,就听秋泊道:“各位师兄别愣着啊,现在刚出炉正是『药』力最强的时候,赶紧服下疗伤吧!” “多谢柏师弟!那我不客气了!”张镜笑道,便仰头服下了,他也不回自己的石洞,当即便坐了下来开始疗伤。 在这里的都是方生死与共过来的,实属不必太过防备他人,众人也纷纷向秋泊道谢,转而服下疗伤。 这丹『药』一入口便化作了一道津『液』,如甘霖一般顺着喉间滑下,竟然不必催化便已汇入了四肢脉之中,温和无比的灵力滋养着受损的脉和血肉,让人觉得舒服到了极致。 虽然大家都吃了,秋泊也没受伤,但是他还是本着好奇心磕了一颗,半晌,他拍了拍万宝炉——你牛『逼』!等出秘境就给你做个全套大保健! 这丹『药』灵气很温和,比起之前买来的丹『药』更为温和,『药』效也足……就是香气有点上头。 怎,或者是他刚刚磕了瓜子没漱口?他总觉得这丹『药』里有一股瓜子的香气。 万宝炉嗖的一声就没入了他的体内,毫无动静。 秋泊还有些纳闷,难道万宝炉不喜欢做保养?他没放在心上,起身收拾起绷带和金疮『药』,这东这次是用不上了,但是下次还是以用的,不浪费。 他为了彰显自己是百草谷的弟子非常具有医修的专业素养也是花了不少功夫的,绷带都被他用各种草『药』煮成的汤『药』给杀了菌,还在红芽草的汤水里泡了几天,缠上去就是不涂『药』也有微妙的恢复伤势的疗效,虽然不贵,但是很麻烦。 省一点是一点。 忽地,他的丹田中有所移动,他微微感了一下,发现万宝炉在他的丹田里打滚。 ……还行。 等到天光大亮,修为最高的池玉真率先从入定中醒来,秋泊见他双目有神,肤『色』莹润,便道他的伤已痊愈了。 池玉真第一眼也是看见的秋泊,他神『色』复杂,悄悄传音给秋泊:【柏道友,你当真是齐晚舟的小师叔?】 这不像啊! 丹『药』是他亲眼看着秋泊炼出来的,这总做不得假,但你一百炼山的弟子的炼丹水平到这个地步,求问百草谷的弟子还有活路吗? ——哦对他还是个筑基,但炼出来的丹『药』已是金丹期用的品种当中的极品了,他也不是没有用过其他丹『药』,但这丹『药』不输于任何市面上买到的极品。 【真的,这还作假不成?】秋泊回道。 【那这个丹『药』……】池玉真问道。 秋泊耸了耸肩膀:【半成品。】 【什思?】 【我用辉宝阁出品的奇心丹加上之前我采摘的玉兰炼制而成的,本来想掩人耳目,没想到居然还真的成了。】 池玉真听罢心中噎得慌——您果然是百炼山的弟子,是真的不差钱啊! 奇心丹本来就是金丹期够使用的最极品的丹『药』之一了,他这点伤势,一人一颗就完全足够了,他还往里面加了新的天材地宝,那是完全没把炸炉这件放在心上啊! 池玉真腆着脸走了过去,道:【小师叔,要不您再给我颗?】 秋泊转手就扔了一瓶过去,并附言:【你懂的。】 【我懂我懂。】池玉真连声道。 他就当是接了这位小师叔的单子,保小师叔一路出秘境!至于齐晚舟……感谢兄弟给他介绍生。 秋泊伸了个懒腰,他有些饿了,便拿出了自己的小烤炉烤起肉来,等独孤情等人陆续醒来,便是满鼻子的肉香。 让人忍不住流口水的肉香。 众人干脆围到了秋泊身边,边吃边聊昨天的惊险,刘姓修士道:“还好柏师弟叫醒了我,否则我恐怕就要给那榕树给吃了。” “怎不是,那大一棵榕树,什时候来的我都不道。”张镜笑道:“亏得有独孤师兄和池师兄打头阵,否则真的活不下来了。” “这秘境中居然还有如此恐怖的妖兽。”刘姓修士到此处,摇了摇头:“怜了李师妹。” 独孤情道:“大家下次更加警惕一些就是了,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 “独孤师兄的是。” 张镜见众人沉默,便对秋泊道:“还有柏师弟的丹『药』,真是个好东!我要不是我怕买不起,我都想问柏师弟买颗了。” 给他吃的那一颗是免费的,视作秋泊一同参与了狩猎,要一同分战利品。若是还想要,要秋泊愿白送,要就是买了。 要他白送众人是没这个脸的,那丹『药』的品相就不是轻易买得到好东。 秋泊想了想:“其实那颗丹『药』是用之前我采集到的上品玉兰制作的,其他倒是没什,张师兄若是想要,拿玉兰与我换就行了。” “还有这等好?”张镜连连点头,将自己拿到的那一部分玉兰都给了他,如愿换了一瓶三颗回来。其他人见状也纷纷拿出玉兰花和秋泊换,亏得秋泊之前做的那一份还有得多,不然还真不够换的。 池玉真在旁不断地对自己,自己已道那是奇心丹了,要忍住不再拿玉兰跟秋泊换,而且自己已拿了一瓶,再换自己岂不是成了贪图小便宜的人,不行不行,不给师门丢人。 “池师兄不要吗?”秋泊忽然问道。 池玉真一顿,旁边的人就道:“池师兄不要的话,我以出价买师兄手里的玉兰,柏师弟这丹『药』我馋死了。” 秋泊言笑晏晏:“也以啊。” 池玉真:“……我和柏师弟换。” 笑闹过后,众人又齐齐出门,这次秋泊的地位得到了不太显的提升,从队伍的中间偏后被塞到了队伍的中心。 榕树留下的尸骸他已收了起来,再过来是为了看看是否还有其他端倪。 他人多势众,其他妖兽若不是成群结队的,大多看见他就走了。端看榕树那张人皮也道,它此前恐怕只对落单的下手,现在突然跑到他的营地中来的行为显得非常离奇。 当然,其中也有榕树对自己的幻术自信过头所以来挑衅他的情况在,但是大家更多的倾向于有什东吸引榕树来了,所以他打算搜山。 秋泊先跟着他到了之前与榕树战斗的地方,这里已被移为了一片烂泥地,坑坑洼洼,地上到处都是破碎的布料和枯死的藤蔓,见昨晚战势惨烈。 他来到最大的那个坑旁边,也就是榕树之前埋根所在。 “这里我已翻找过了,没有什东,就是泥土……柏师弟你来看看。”张镜招呼道。 找东还要专业的来。 秋泊上前凑到附近看了看,伸手招了根树枝在底下刨了刨,灵丝从他脚下悄然无息地钻进泥土里翻找着,果然毫无所获:“是没什……” 他挑起了一根断裂的暗红『色』的藤蔓:“这也是榕树上的?” 池玉真凑过来看了一眼:“是,应该是榕树上的寄生藤,被碰一下就会被吸取血肉,厉害极了。” 眼前的藤蔓已失去了生机,秋泊戴好了手套,转而顺着它断口捏住了树皮往下一撕,瞬间一捧血花从中炸了出来,亏得秋泊早有防范没有碰了他一头一身,众人目睹这个画面都『露』出了不想直视的神情。 秋泊沾了点血碾动了一下,放在鼻端嗅了嗅:“嗯……刘师兄的血。” 刘姓修士:“……” 秋泊等待鲜血流尽,再度撕下一截树皮,树皮带着丝状物被分离了开来,秋泊握住了丝线端:“哪位师兄来砍一刀试试?” 张镜:“……我来吧。” 张镜抽出长剑就向秋泊双手之间挥去,只听一声金戈交鸣之声响起,丝线没,反倒是秋泊被力道带得松了手,他俯身捡起了丝线打量了一番,这丝线与长剑相交之处出现了细微的磨损,如果再让张镜在同一处多砍几剑估计就会断了,但就这样也是个不错的东了。 他道:“众位师兄将树藤也收集起来吧,以后找炼器师做一件法衣也是不错的选择。” 王若辰『露』出了嫌弃的表情:“……有点恶心,柏师弟,我真的要吗?” “王师姐,自己不穿也以卖给别人。”秋泊笑道:“这样的韧度堪比天蚕丝,拿到辉宝阁想必价格也不会低。” 张镜用剑挑起了一根树藤:“……卖钱就行。” 众人捏着鼻子收集了起来,不过大家在收集一会儿也就适应了,偶尔这玩儿还会喷出血来,大家还会互相调笑这是谁谁的血。 秋泊也忍不住『摸』了『摸』鼻子,忽然独孤情的声音响了起来:“柏师弟,你觉得如果榕树是追随宝物而来的话,宝物会在哪里?” 秋泊想了想,目光落向了他来的方向:“独孤师兄觉得呢?” 独孤情道:“应该是在这山中。” 否则他也不会让大家来搜山。 秋泊顿了顿,也不道对方什好,他选了一个尽量委婉的辞:“独孤师兄的有理,昨日那榕树引来了那多妖兽,如果它只是想猎杀我,犯不上引那多的妖兽,这山中定然是有宝物的。” “嗯。”独孤情顺着秋泊的视线,忽地问道:“柏师弟在看什?” 他终于发现了!秋泊松了一口气,顺应如流地:“我在想,妖兽打破我洞府的禁制应该不难吧,那榕树干嘛要用幻术骗我替它打开禁制?它为什不直接攻入洞府呢?” “彼时洞府中只有我一人,而各位师兄正在对敌,它若直接攻击我还真没有办法……” 独孤情一顿,神『色』有些复杂:“你的有理,它为什不破坏禁制?难道它是想留着完整的禁制学习?” 秋泊:“……”难道它杀过的修士出门都不带阵盘?所以非要找个人那多的营地攻击来整个阵盘?!独孤情的脑子呢?! 秋泊又笑道:“或许是吧,也有是看上我的阵盘了呢?” 独孤情道:“应是如此。” 秋泊:“……” 这话真是死了,这让他怎接? 秋泊踩住了一根血藤,那血藤被他踩得噗嗤一下爆出了一点血浆来,他低声着什,像是给独孤情听的,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它看上了我的洞府?难道这榕树陆地上住厌了,想住住洞府?它干嘛不自己挖一个?” 独孤情在旁听着,倏地灵光一闪:“它看上了我的洞府?!难道东是在我的洞府里?!” 秋泊在心里给独孤情竖了个大拇指,您终于想到了啊! 要是再想不到,他今天回去就要再炸一个丹炉了! 这儿他刚刚出来的时候就有所猜测了,但又觉得不会这凑巧,挖一个洞府就撞上一个焰晶培养地?不会运气这好吧? 但综合了消息,觉得哪怕不是焰晶,一定也是有其他宝贝,否则这榕树大费周章得到底是为了干什?总不见得真的对自己的幻术那有自信吧? ——连根草的都不如的幻术?它其实是一颗普信树? 93 第 93 章 秋泊也不觉得有这么巧的事情,可事实就是这么巧,继第一次随便挖的洞府焰晶只有一墙之隔,第三个洞府也只焰晶有一墙之隔。 于其他人来说更是巧的没边儿,毕竟他们眼中是第处第三处洞府都出了焰晶。 秋泊还心中盘算如何让自得以接触到石柱,便听见那边有人高呼:“这是什么——!” 秋泊顺忘了过去,便见众人已经发现了小球的存。 这次被催化出来的焰晶个子极为娇小,比起之前秋泊挖出的一面墙,这一块只能说是个石头墩儿,但它的品质也要比秋泊所挖到的那一块要好得多,若说前面是水晶,那么这一块便真的如同一团水包裹流火一般,奇异非常。 而它的方就是那一枚引人瞩目的小球。 秋泊顿了顿,见众人都目不转睛地盯小球,心中却微妙的松一口气——发现如何?有这么一枚光华璀璨的小球,谁会注下方的石柱呢? …… 【还要等多久?】燕蝉衣传音道。 顾远山一手抬起,指向下压去,众人见状纷纷四散开来。 论理说,不远处的事情他们不该参与,但秘境之中能居之,难道还要与人说理不成? 远处是一片其他如出一辙的焦土,唯一不同的是它的中央有一棵看似枯朽的小树,不,只有半人高,可那小树乌黑的树枝泛金属般的光泽,更别提那与众不同的灵气了,不是凡品。 而树的旁边各站了一队人马。 一方是一男一女,而另一方则是男一女,其中一男女身同制式外衫,看应该是同门,另一个男修看衣服是太虚门的。 可而知,他们是争夺这棵小树。 泊秋看那男一女的面容,目光微凝,他们居然进了这里? 这其中一男女泊秋认得,熟人了,是他的同窗宋一溪王思欣,十年不见,没到人居然入了金丹期,虽然是金丹初期,却已经足够骇人了。 他记得这人也不过是玄灵根,居然进阶得这么快?中间应该是有什么缘故吧。 另一侧之中那位女修泊秋也认识,是林月清,秋『露』黎的闺蜜,小时候也经常他玩,没到她也进了金丹期。 林月清一起的那个男修他倒是不认识,看衣服像是归元山的。 说来也是巧,他们一行十几号人,其中除了他以外愣是没有凌霄宗门人,一路行来也确实是没见到同门,如今乍然见了三个,还真有些百感交集——虽然其中个他有仇。 他们这一行人因是顾远山组织的,他所的太虚门门人占了部分。 泊秋低声问道:【燕师姐,我们真的要去抢?】 【有何不可?】燕蝉衣回答道:【稀松平常罢了,最多就是客气点,与他们一道分——是你的师兄师姐?】 【嗯……】泊秋应了一声,道:【那一男一女……关系不如何。】 同门之间能说出‘不如何’三个字,那就等于是有仇了。 燕蝉衣道:【那就没问题了。】 众人已经潜伏到位,只等顾远山一声令下,忽地听场中王思欣温地道:“林师姐,是我宋师兄先见到的,同门之间,不必起无谓的争斗吧?” 林月清长得美,说起话来便是话里藏刀瞧也叫人觉得赏心悦目,只听她道:“我倒不知道王师侄何时学了指鹿为马的本事。” “还有,按辈分,我是峰主亲传,你们不过是普通内门弟子,当唤我一声师叔才是。”林月清道:“既出明霄,就不以同窗论了。” 旁边的男修讥讽道:“凌霄宗也是门派,怎么出了你这等人?说谎都不眨眼?我与林道友此守了三日,今日这小树方才成材,怎么一眨眼成就了你们三人先到的?” “你们三人先前何处?难道烂泥里头看?”男修道:“秘境中抢夺机缘本就是常事,既打算不顾同门情谊前来抢夺,就不必还要给自立一座牌坊!” 王思欣面容仍然是温的,只是目光冷了下来,她并不理会那男修,只问林月清:“林师姐,你当真要抢?” 林月清面『露』厌恶之『色』,毫不做掩:“那我也问问王师侄,当真要抢?” 她王思欣宋一溪本就没什么好感,他们那几个世家出身的弟子,小时候还寒山书院时便觉得自高人一等,同窗之中只她、秋『露』黎、温夷光、顾真还算客气,也知道是因他们四人的灵根的关系,小师弟秋泊多有微词,虽然她是被捧的那个,但她向来看不惯捧高踩低之人。 面踏云境他们被提前逐出秘境,被张先生呵斥,虽众人嘴不说,谁不知道他们做了什么? 此等小人,实是恶心。 可偏偏这等小人却有家世,明明是筑基期,下山回了趟家便成了金丹初期,此次还与她同入离火境,她本不遇也就算了,哪到今日撞见了,来恶心她。 王思欣道:“既然如此,我们各凭本事。” 林月清淡淡地道:“刚好我也试试你与宋一溪的本事,看看强行提去的金丹我这等自修的有什么不同。” “你——!”王思欣还未说话,宋一溪却已经怒骂出声:“林月清你个贱人,别以为你是地灵根就了不起。” 林月清道:“宋师侄,你辱及尊长,我要罚你,必你也没有什么怨言。” 双方剑拔弩张,只看谁先动手。 顾远山望这一幕,再度做了一个手势,为: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要等他们打得差不多了,他们就该出场了。 不为什么,现出现只要或直接放弃离开。面这一条虽然概率很,但顾远山的认知里,自然是要选择方更为有利的一条路。 泊秋传音道:【顾师兄不帮你的同门吗?】 泊秋行动中因为定位的关系如无必要便从不开口,此时乍然听到他的声音,顾远山不禁回头看向他,随即微微一笑,非常坦然地回答道:【我与他关系不如何。】 同为太虚门的同伴笑道:【柏师弟我给你说,这也是我们太虚门的一桩丑事了,这里都是自人,你就当笑话听了得了。】 【自然。】泊秋好奇地看了一眼顾远山,见他居然没有阻止方说话,就深知方真的八成顾远山仇不小了。 毕竟到了外面,自家门派的声誉总要维护的。 那人也看了一眼顾远山,见他阻止便接道:【那个人叫王奇凡,出身世家,文不成武不就,靠家里愣是成了金丹——这也就算了,平素里仗自家世处处欺压别的师弟妹,之前还与新入门的弟子起了口角,仗自那点修为差点把人的丹田都废了,谁看得惯他啊?】 反还要等他们打,他们这儿等也是等,不如聊会儿。 【这么过分?】泊秋有些惊讶地说:【真君们不管吗?】 【自然是要管的。】那人道:【不过他家祖是……哎,也不太好管,总之来就把他的任务给撸了,以再也不敢叫他接管新进门弟子的活了。】 【原来如此。】泊秋顿了顿道:【顾师兄,其实旁边那个美貌的女修……我认识,是我表姐,顾师兄,不知道我们是不是可以……】 顾远山眉峰一动,还以为泊秋要说什么出什么帮那人的话,紧接就听他道:【我表姐也跟我提过那个王思欣……就是那个立牌坊的,咱们前把那王家人一同教训一顿如何?】 【蒙脸去,打完就抢东,抢了就跑。】泊秋说完,腼腆地笑了笑,似乎很不好思自提出这种话一般。 此言一出,众人看向泊秋的神情就有些奇异了。 好家伙,没到平时看起来温文尔雅的柏师弟的手那么黑啊! 不过也没有什么人泊秋感到反感,这种法人人都有,也称不恶毒,只不过是有些损罢了,况且只有把自当做了自人,才会这么明明白白的将小心思说出来,就如同刚刚他们将太虚门的丑事告诉泊秋一样。 别说,这话让很多人可耻的心动了。 平素门中姓王的仗有真君撑腰,横行霸道,家虽看不惯他但也只好忍气吞声,没办法,谁让自没有一个真君祖宗呢? 现他们秘境里,也并无什么留影石,他们蒙脸前把他打一顿怎么了?只要不打死打残,就是他家真君出面,也不好追究啊! 毕竟秘境里家抢夺机缘,你家孩子命也人没残的,已经是给那位真君留面子了! 顾远山也忍俊不禁,他抬手做了个手势,瞬间众人便欢呼了一声,隐藏身份的斗篷家人手一个,也不必问别人要。 【那那个男的打不打?】有人问道。 【打,刚刚他口出恶言,还是他师叔呢就能这么说话,八成王奇凡一丘之貉。】 众人装备完毕,王思欣林月清五人要动手,手指按剑柄刚要有所动作,骤然之间一行十几个黑斗篷蒙面人便出现了他们五人面前。 还未等五人有所反应,那十几个蒙面人便冲向了王思欣、王奇凡、宋一溪三人,目标明确,下手狠辣,三人根本就没有反抗之就被围成了一堆,只听惨叫声闷哼声不断传出,林月清她同行的男修看得目瞪口呆,转眼间就看见了一黑衣人到了小树旁边,静静地看他们。 威胁的思很明显。 众所周知,能进这秘境的只有金丹期,哪怕这十几金丹期王思欣一样都是靠丹『药』外物强行提来的金丹,也不可小觑,更何况林月清明晃晃地感受到了其中有好几个金丹巅峰。 林月清身边男修当机立断:“那我等就不打扰前辈们了,告辞!” “告辞!” 人言语之间根本不提什么天材地宝,只求方别过来像围殴王思欣他们一样过来围殴他们就行了,再说了,就冲他们话不说前围殴王思欣宋一溪,林月清这天材地宝也让得畅快无比。 蒙面人点了点头,林月清同伴话不说扭头就走,走远了还听见了林月清的笑声。 泊秋也忍不住笑出声,这怎么说,他确实是没有特找王思欣那几人麻烦的思,但是并不妨碍他有机会就报复他们一下。 众人都是金丹期了,下手自然有轻重,说打断根骨头就打断根,保证让他们痛得到位是找个地方打坐疗伤个几日就能好,绝不留下什么终身『毛』病。 宋一溪王奇凡作为个男修,受到了格外的优待,被打得鼻青脸肿,王思欣倒还行,毕竟是个女子,虽说修真界男修女修都一样,但到底他们蒙面围殴有些不好思……也就是稍微比另外个男的好那么一丁点儿。 宋一溪一边惨叫一边道:“你们是什么人!我祖是宋风真君,你们安敢打我!” 没人答他,直接一拳把他给撂倒了。 王奇凡还要试图反抗,奈何双拳难敌四手,何况这里至少十手,他是被打得最狠的一个,他心念一动,要启动祖赐予他的法宝,可霎时间他的神念就受到了攻击,他神魂剧痛,顺方向看去便见一个黑衣人悠然地立外围,冷眼看他。 思很明显,只要他敢动用法宝,他就敢灭杀他的神魂。 此人是顾远山。 泊秋提出来的建议不错,不过这等有祖荫的世家子弟身势必会携带一些法宝。既然如此,就只好他来收尾了,免得坏了事——他也许久没做这么幼稚的事情了,但是偶尔不影响结果的情况下做一次,当真是莫的愉快。 说起来他居然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他自都觉得有些奇特。 顾远山看向了泊秋所,泊秋就知道他该出来干活了,燕蝉衣还参与围殴,没人帮他一道了。他走到小树旁边,围它打量了一圈,小心翼翼地靠近刮了点粉末下来——哎,没刮下来? 他这把小刀可是奇石真君炼制的! 顾远山就旁边看,泊秋小心翼翼地分出了一丝极光金焰刀尖,也没有避开他。 百草谷的弟子身怀异火,多常啊! 这次很快就被他弄下来了一些粉末,他分析了一下便『露』出了笑。 这棵树他们抢的不亏,目测至少是品,或说是品极品之间那个模糊的层级。 这棵小树与其说是灵植,不如说是一种灵矿,它有过一个短暂的生命周期,急速成长快速死亡,留下了这具躯壳,躯壳已经成了类似于化石一样的存,用于炼器应该会十分出『色』。 【顾师兄,东非常好,比品乌金木还要再高一级,你先收起来吧,没有什么要注的,断不了。】泊秋传音道。 顾远山微微颔首,将小树收入了纳戒之中,见确实是如同泊秋所说一般小树被连根拔起,连根看似脆弱的根须都没有断裂,便越发满了起来。 泊秋神『色』却有些奇怪了起来,他没有离开,而是原地搜寻什么。 呈现波浪状层层叠叠的泥土光下反『射』星星点点的碎芒。 ——焰晶的粉末。 ……这算不算得来全不费工夫? 毕竟鞋子都还没磨坏一双呢。 94 第 94 章 顾远山注意到了泊意秋的行,他上前道:“有什么发现?” 泊意秋的五指深入泥土,细碎的砂砾从他掌中流逝,如昏晓时的星辰,明灭不。 “是焰晶。”顾远山俯视着些沙土,肯地道。 “是。”泊意秋起身望着如波浪凝固后的土地:“但不找。” “确实。” 他们原先以这里是一处平平无奇的山谷,可到此刻正视于它才知道这一片山谷并不简单。它和秘境中最普通不过的土地别无二致,除却棵死去的小树外再无生机,可仔细一看却发现这片山谷中的泥土波澜起伏,一层又一层的泥土如浪花,踩上去时甚至还感受到绵软地内里。 “这里应该历过一场地龙翻身。”泊意秋道。 脚下的泥土是还未彻底凝固的岩浆,根据林月清的描述,这棵小树才成三,么这一片土地算上冷却的时间应该是在五六日前发生的地震,这片秘境的地震泊意秋深有体会,深知是如何地恐怖。 既然如此,他发现的焰晶粉末极有可是被岩浆冲过来的,也有可它本来在这儿,又被岩浆给埋了。 想找,掘地三尺都是往轻了的说。 顾远山沉『吟』片刻,道:“柏师弟,你认有找的必要吗?” 泊意秋一顿:“顾师兄怎么想到来问我?” “毕竟我们之中,只有你对焰晶非常熟悉。”顾远山轻轻笑了笑,低声道:“御火衣做得不错。” 秋意泊眨了眨眼睛:“顾师兄是怎么发现的?” “我的功法有些特殊。”顾远山淡淡地说了一句,便不再解释,有这么一句解释其实已足够了,甚至可以算是亲近的表现。 泊意秋虽不清楚,但大概也感悟这一点:“这样啊,就多谢顾师兄手下留情。” “既然如此,柏师弟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些消息?比如焰晶?”顾远山一派风轻云淡地道。 泊意秋细细地量着顾远山,说实在的他一开始以他和秋怀黎是同样的角『色』,可如今一看又觉得他们也不是一类。他道:“据我知,焰晶一共有五处,我们已寻得了一处,还有四处……应该也有发现了这一点,也在寻找。” “以我们次在洞府里……是你埋进去的?”顾远山问道。 泊意秋反问道:“我还以顾师兄早猜到了。” “我是有猜测。”顾远山的神情温和:“只不过我一直想不通柏师弟如何舍得将么大的焰晶赠予我们……焰晶的用途是?” “非常稀有珍贵的灵矿。”泊意秋也不介意告诉他:“自用卖出两宜,应该会引起众多炼器师的追捧。” “顾师兄也不必把我想的么坏。”泊意秋笑道:“我可以发一个道誓言,我之以把焰晶刻意埋在洞府中就是了让大家重视起来,然后和我一起寻找焰晶,绝无要害大家的意思——这不是我修不行么?大家多找到一点,我也可以多分一些,省得到外面出巨资与争抢。” 顾远山点了点头:“也没有将你想的坏。” 若是真的把泊意秋当做恶,此刻泊意秋也没有机会端端地站在此处与他说话。 泊意秋从善如流将方才的道誓给发了——他确实是没有害的意思,压根就不怕这种道誓对他产生什么影响,况且他也钻了个空子,大家一起找焰晶他可以多分一点这话没错,但他没有说什么没有其他目的,只不过这个目的也确实是称不上害罢了。 有财大家一起发,就是谁吃肉谁喝汤这个得看机缘。 这头暗之围殴集团已将王家两外加宋一溪三殴成重伤,刻意放了个空子让他们三逃了。出了这口恶气,众不免心旷神怡,甚至还有两个觉得自己心境动摇,有破境之望,只等着出了秘境生闭关一阵专心突破。 连带着和他们无冤无仇的燕蝉衣都莫觉得愉快。 顾远山手指微动,指了指地下道:“柏师弟发现了焰晶的踪迹,劳烦大家一起挖一挖,看看是否真的有焰晶存在。” “害,小事一桩。”众齐齐应了一声,转而便开始挖掘了起来。 这火山灰还未凝结有一个处就是容易挖,比挖岩壁还要容易几分,大家以井字型分散开来,各管脚下,剑气纵横之下便见无数泥土被挖掘了出来,一开始还是灰黑『色』的硬土,越是往下,泥土就越是软质,甚至还有黑烟冒出。 “哎呦——!”忽地只听一惊叫了一声,他身旁的土坑中居然冒出了一道橙红的岩浆来,吓得他赶紧往旁边躲了过去:“大家小心,这金丹期可以抵御秘境中的高温,但不代表他们可以在岩浆里洗澡。 “岩浆就岩浆,这一段时间难道还见得不成?——我去!”旁边的同伴取笑道,话说到一半他就怒骂了一声,也立刻从原地跑开了,他脚下冲出了一道岩浆柱来,迅速地将他在的个井字格给填满了,甚至还有要溢到旁边格子的迹象。 昏暗的光仿佛都被这一柱岩浆点亮,众笑归笑,心中却也警惕了一些。 顾远山看着眼前此景,嘱咐道:“大家注意,若是没有我们就撤。” “知道了!” “顾师兄这点岩浆没事的!” 既然有不当挖山工就只被分配去当了运土工,不知不觉间被他们挖出的泥土在周围堆成了一座小山,当一个修士感觉到自己的剑气触碰到了一个坚硬的物体后就知道有了,拨开上层泥土一看果然是鲜红的焰晶。 但是这焰晶的品质明显不如何,比他们之前在火山或者山洞里见到的可差得远了,他们之前发现的焰晶看着通透纯澈如水晶一般,面前这一块却十分浑浊,甚至称不上是‘晶’这个字,顶多算是一块有点焰晶生迹象的岩石罢了:“有了——在我这里!” 泊意秋去到了他处,仔细量着块焰晶,道:“师兄,劳烦你将它取出来后再向下挖挖看。” “行。”对方一口应下,将焰晶取出来后再度向下挖去,不都停了手上的活来围观,不过可惜又往下挖了接近三十尺,还是什么都没有。 反倒是他旁边的个井字格出现了焰晶:“我这边有!” 泊意秋过去一看,仍旧是种品质低下的焰晶,顾远山低声与他道:“这里已被挖掘过了。” “应该是。”泊意秋在心中盘算着,最有可的当然是……秋意泊。 如果是秋意泊,就说通了他也发现了小球,和他一样动了石柱,以才会引发地龙翻身……以他掌握的不是五分之一,而是五分之二。 他自己什么德『性』难道还需要想吗?秋意泊也必然开始寻找焰晶了。 ……正。 他唇畔绽出了一丝笑意:“顾师兄,我们要抓紧了。” 顾远山量着些粗劣的焰晶:“嗯。” “收起来吧,我们出发。” 有修士问道:“去哪?顾师兄有头绪了吗?” 顾远山望着远方:“自然是去狩猎妖兽,秘境可不等。” 五分之二到手了。 秋意泊不动声『色』的将石柱粉末收入囊中,面『露』失望地道:“我也不行。” 石柱粉末到手,按照之前的惯例,马上就要地龙翻身了。 众纷纷摇头,不□□『露』出可惜之情:“看来是机缘未到。” 枚小球依旧旁若无的在石柱上缓缓地旋转着,光华璀璨,引垂涎。 “早知如此,还不如不要见到它呢!”有抱怨道:“要是各位师兄师姐取走我也认了,居然无取,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独孤情掩下失望,安抚众:“我们拿到这么多焰晶已是意外之喜了,不必过强求。” “也是,独孤师兄说得在理。” “独孤师兄说的对,是我入魔障了。” “之常情罢了。”独孤情将看着已被挖取出来的焰晶,正准备分配一二,却听秋意泊道:“独孤师兄,此前古榕精便是追着焰晶来的,它找到,其他妖兽必然也,此处不宜久留,我们快离开吧。” 独孤情觉得有理,却听有说:“柏师弟你过虑了,榕树有根须才不远千里而来,植物成精本就稀,营地不找,我们还是在这里休整一日再走吧!” 王若辰也抱怨道:“今已累了,又是搜山又是匆忙赶回来……我们又不像柏师弟只需要待在安全的地方炼丹制『药』,清闲得。” “王师姐,你这话就有些过了。”张镜不由皱了皱眉,道:“若不是有柏师弟在,我们昨日活下来多都未曾可知,今日别提焰晶了。” “我难道说的不对?”王若辰瞪了一眼秋意泊:“难道我们没有分他东□□孤师兄可次次都没有忘记他!” 王若辰的不满自然有原由,秋意泊的丹『药』确实是厉害,可又如何?他修不济,全靠他们才获取战利品,可他们若是没有他,顶多就是拿一些罢了。 她有些怨恨地看了一眼秋意泊,不愿承认明明她之前才是众呵护的对象,独孤师兄也,张师弟也罢,但什么时候开始她就成了个陪衬?反倒是这个柏秋从一开始的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到现在事事以他先,连独孤师兄和她聊的时候都处处提到柏秋,称他虽然现在声不显,但日后一大有。 “了!都别吵了。”独孤情喝止道:“各司其职,本就是常事,柏师弟擅炼丹制『药』,难道非要他上阵杀敌不成?柏师弟也是,我知道你是了安全考虑,但确实这几日连续劳碌,休息一日也。” 各二十大板还行。 秋意泊这回是真的意,毕竟秘境中的地震和外界不同,他不管是现世还是这一世,除却上一次外最多就是感受到一个短暂的摇晃,这已是他记忆中最明显的感受到地震的情况了。 而秘境中的地震让他记忆尤深,种恐怖的岩浆如龙一般从地面的缝隙中冲出,焦土化海任它遨游,吞噬山脉的景象还历历在目。 这次焰晶的数量要比他估计中要多不,他几乎可以断地震也会比之前恐怖许多,而他们这次不是只有三个,而是整整十二个,中途若有变故,当真是逃都不容易逃。 这次地震怎么还没开始? 秋意泊突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难道上次是意外? 不,不会。 他顿了顿,众却也差不多各自算散开回自己的石洞中休息了,还有不死心算再去试试小球,张镜走到他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你别放在心上,王师姐身娇体弱,她也不是有意针对你,她坚持到现在也不容易了。” “没事。”秋意泊笑道:“张师兄还算去试试小球吗?” “去啊。”张镜道:“事不过三,我再去试两回,不行就算。” 池玉真闻言道:“一道去吧——柏道友一起来?” 池玉真对着秋意泊眨了眨眼睛,秋意泊便也笑道:“张师兄说得对,事不过三,再去试试。” 小球里已围了不了,三也不急着上去,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顺道围观别试验。 张镜『摸』了『摸』下巴:“要是把这枚法宝带走就了,以后焰晶岂不是源源不断?” 池玉真想了想说:“这法宝的主恐怕就是这么想的,自由出入这秘境的恐怕只有上古的大,我们不过是金丹期,想要抢夺哪是这么容易的?” 张镜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道:“可位大不是陨落了嘛,无主之物,照道理说不应该这么难啊!” “谁知道呢?”秋意泊笑道:“或许就是怕后世者将这法宝夺走,这才规只有金丹期进入呢?” “也是这么个道理。” 池玉真看着枚小球,不由感慨道:“原来上古时的大居然有这样通之,居然控制一个秘境来制作焰晶……” 未尽之语大家都明白——他什么时候才做到这个地步呢? 秋意泊笑着推了一把池玉真:“池师兄努力些,说不就将这法宝拿下了呢?” 此时已快没什么来试了,池玉真从善如流的上前,又试了两回,小球依然毫无动静,张镜也跟着上前,同样没有结果,秋意泊则是本着来都来了,再刮点粉也的心态再度刮了点石柱粉末下来,可当他算收手的时候,上面的小球动了一动。 它其实一直在动,只不过是以一个固的频率自转罢了,如今动了么一动,便破了运动的规律,惹得众纷纷望来。 小球停止了转动,随即落在了石柱上,发出了轻微的一声磕碰声,随后便在众目睽睽之下飞入了秋意泊的掌心,甚至都没有让秋意泊『操』心,自主扎破了他的掌心,不动声『色』地获取了点精血,就认主了。 秋意泊:“……?!” 您这是什么意思?早不认晚不认,非要众目睽睽来认主?!故意找茬吗?! 话虽如此,一种亲近之感油然而生,让秋意泊下意识的握住了它。小球在他手中里收敛了辉光,『露』出了它本来的面貌——是一个以金属构建纬的球体,中间悬着一颗红『色』的宝珠,金属的球体在他手中慢慢地旋转着,而其中的宝珠则是一动不动。 别说,莫的有科技感。 ——像戴森球。 里面的宝珠是恒星,外面的纬是戴森球结构。 秋意泊有些『迷』茫,因认主的关系,他知道了一些信息,比如这小球确实是催化焰晶的关键,但焰晶并不是主要目的。 这颗小球里面的宝珠才是主体,和他猜想的差不多,外面的纬球是了收束和收集宝珠的灵气,谓的焰晶不过是灵气外溢而产生的意外产物罢了。 至于这纬球是干嘛的秋意泊不知道。 ……总觉得自己仿佛拿到了什么了不起的关键『性』道具。 秋意泊在心中不禁皱眉,他只是想给自己整片地,顺便弄点焰晶,赚点钱罢了,根本就不想要什么屠龙宝刀——谁不知道拿了屠龙宝刀就不得善终啊? 想到这里,他瞬间就将小球扔回了原地,装作一副惋惜得模样叹气道:“果然是有缘无分!” “柏师弟,什么有缘无分,你快说啊!”张镜奇地道。 方才大家都没有出声,主要是因这种关头出手就是默认要抢夺宝物,虽然是有嫉妒,但之常情嘛,歹是一路一同历了生死的同伴,大家也没有么不堪。 现在小球又飞了回去,众这才忍不住开口。 “有哪位师兄是灵根吗?”秋意泊问道。 众面面觑:“我不是。” “我也不是。”张镜挠了挠头:“独孤师兄是地灵根……像没是。” 池玉真心想自己也是地灵根。 秋意泊叹道:“光是灵根还不行,还得有眼缘……我合了它的眼缘,却不是灵根,故而它过来了又回去了。” 众一想都不由大惋惜,这种不知道哪位老怪物留下的法宝生出点器灵也正常,“原来是这样,看来真是无缘了。” 还有不死心得想要去试,但大分都知难而退——灵根嘛,这个真是一出生就锁死了的,除了某些邪法亦或者大的机缘外还真没办法。 邪法指种有合道期的大拼着神魂俱灭,不入轮回的代价替换灵根,也不是说有这么一位大豁得出去就干,而是还得会一种邪法,还得找到两个符合某种条件的,这种功法只替别换,不替自己换。 然而记录这种邪法的玉简以及传承早被当时的大给全灭杀了,也是属于传说中的玩意儿,只不过它确实存在过。 机缘指的是一种传说中叫做轮回果的灵『药』,不过这东主要集中出现在话本里,以几乎有都认这是某位写话本的作者编造出来的灵『药』。 “柏师弟你是什么灵根?” 秋意泊『摸』了『摸』鼻子:“玄灵根。” 没希望了。 有狐疑地道:“柏师弟,你若是真的让这法宝认主了也不必隐瞒,我等不是等阴秽小,做不出杀夺宝的事情来。” 秋意泊摊了摊手:“真没有,我要拿到了还不欢喜地?何苦将它扔回去?” 确实是这个道理。 众放下怀疑,各自散去,池玉真见秋意泊走得不留念,不由传音道:【小师叔,你真没拿到?】 【种东,我拿到我也不敢要啊。】秋意泊答道:【机缘重要,我的命重要。】 池玉真微微颔首:【齐晚舟应该已在回来的路上了,等他一来,小师叔你若真的取便取,这秘境中恐怕无伤你分毫。】 秋意泊笑道:【多谢池师兄的意。】 柏秋得了法宝青睐的事情快就传遍了众的耳朵,这也没什么,本就是众目睽睽之下发生的事情,洞府中又只有这么多,且大家都是熟,没有什么不说的。 王若辰轻笑道:“灵根?他也配?” 独孤情小声喝止道:“王师妹,你怎么总是在针对柏秋?” “我没有!”王若辰垂下眼眸,可怜兮兮地道:“……我是有,我就是看他不顺眼,独孤师兄,你每次都与我提他,你是什么意思?” 独孤情没想到居然是这等儿女心思,他无可奈何地道:“又怎么了?他是男的,我难道还会喜欢一个男不成?我只不过觉得柏秋值得结交罢了。” “我……”王若辰还想说什么,忽然一阵若有若无的声音传进了有的耳朵。 秋意泊侧目顺着视线望了过去,声音他以是自己的幻觉,可又宏大无比,不像是个幻觉,池玉真问道:“你也听见了?” “听见……”话音未落,地突然摇晃了起来。 众脸『色』骤变,不,地龙翻身了! 众或多或都历过亦或者看过样的威势,瞬间有都动了起来,池玉真想也没想就抓住了秋意泊的胳膊,带着他往外冲去。 他们或许得知的晚了,又或者这次地龙翻身来的格外得猛烈,众方冲出洞府,便见一条岩浆形成的巨龙扑面而来,池玉真想也不想上前一步,抵住了巨龙的攻势:“快走!” 独孤情颔首:“跟我走!” 众没有犹豫,他们犹豫一分,池玉真便要多撑一分,见一走,池玉真立刻就从原地撤离,回到了队伍的末尾,池玉真张口便吃了一颗秋意泊给的丹『药』,他面『色』煞白,这等地之威实在不是阻挡,只么一会儿,便已让他重伤。 秋意泊扶住了他,转而又塞了他一瓶十颗丹『药』:“池师兄别推辞,;池玉真不声不响便接了过来。 他们周围在瞬息之间已成了一团火池,岩浆不断地从地下喷涌而出,空气扭曲,到处都是灼的光。这种情况下秋意泊不可独善其身,每个都身处险境,若想要逃出这一片岩浆池,不拼尽全力是不行的。 在一条岩浆巨龙袭向他们,而独孤情和池玉真都已各自去对付两条巨龙的来势的时候,秋意泊开启了保命的法宝,一道巨大的光幕展开,带着众自巨龙体内穿过,灼热的『液』体自光幕上滑下,众不由看向了秋意泊。 “我师傅给的保命的法宝,还抵御一次攻击。”秋意泊快速解释道:“我们快走!” 众脚下从未停过,可岩浆池仍旧是一望无际。 巨龙再度袭来,秋意泊无法,再度开启了一枚法宝。 张镜大吼道:“柏师弟,你到底还有多!” “最后一个了!”秋意泊话音方落,腰间却有一股巨力袭来,他被重重地推了出去——法宝只抵挡来自外的攻击,却抵挡不住内的攻击。 光晕随着他的身形一同移动,众还未反应过来,只见一条巨龙将秋意泊吞噬了进去。 ——他没有再出现。 独孤情抓住王若辰:“来不及了,走——!” 95 第 95 章 岩浆如海啸般席卷而来,秋意泊喉中腥涩,却暇吐出那一口淤血,触发了奇石真君给他的法宝——要不是有他师傅考虑周全,秋意泊在这秘境中不知道已经死了多少次了。 他想过自己会遭遇什么样的险境,在什么样的地方亦或者妖兽的手下死一瞬,就是没想过这一击会来自队友。 虽然他一开始确实是看不独孤情等人,但是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他都以为他们之至少可以互相称呼一声‘朋友’了。 真是万万没想到。 算是个教训。 他的嘴角微微向下,眉轻动,最后归于平淡。他见法宝还能再撑几个合便再忍耐不住吐出了一口淤血,王若辰再怎么不行,是实打实的金丹期,这一击下来于他而言是真的没有那么轻巧。 因着是在腰一击,五脏六腑都受了不同程度的损伤,最严重的是肾以及周围的经脉——秋意泊突然想笑,当年一个手机没有让他对自己的肾有什么非分之想,如今还没有手机呢,肾倒是差点被嘠掉了。 秋意泊突然咳嗽了起来,他伸手捂住了口鼻,止不住的血从他的指缝冒了出来。每一丝灵气自他的经脉中流淌而过时都带来了剧烈的疼痛,还触动了伤处,这伤不疗不行了。 他看着周围橙红一片,他不知道自己在哪,应该往哪走,他现在深处岩浆之中,跑是可以跑,但万一一个『摸』瞎人往岩浆深处走,那就死得不能再死了。 他再度开启了一个法宝,转而服下了奇心丹疗伤,这丹『药』并不适合他,但现在顾不得这么多了,他得尽快恢复到至少能自由行动的地步,一旦有出路的迹象他就要立刻从这一池岩浆里离开。 毕竟法宝是有限的,不过根据之前的经验来说这场地龙翻不会超过一炷香,要按兵不动,安全还是可以保证的。 …… 众人好不容易才逃到了平安的地方,方才王若辰的行为让众人都不由心中发寒——她是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来的?他们能走到那个地步,多亏了柏秋用法宝护着他们,那法宝多么珍贵自不必说,就算没有这些,半个月来众人死共,哪怕没有过命的交情算的是朋友,王若辰她怎么下得去这个手? 池玉真的手指在莹白的丹『药』瓶摩挲着,神情冷淡厌倦至极。 于他而言,秋意泊是齐晚舟托付于他的,齐晚舟是他的挚友,为什么齐晚舟会选择自己去取法宝而让他留在秋意泊边?因为齐晚舟觉得他比他强,所以让他留在秋意泊边保护他,自己离开去取法宝。 这是何等的信任? 况且这一路行来,他难道就是个没有情的死人?半点友谊都不曾出? 然而这一切都叫这个女修给毁了。 池玉真腰的宝剑蠢蠢欲动。 独孤情铁青着脸,他自然能看出众人目光不善,若不是他王若辰自小一起长大,又是未婚的夫妻,他说什么都要杀了王若辰以证公道。 王若辰娇美的脸全是泪痕,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做了什么一样:“不是我……我不是要杀柏秋,我没有要杀他,我明明就是想帮独孤师兄一臂之力,他为什么会站在那里……不是我……” 是个人都知道王若辰在撒谎,如张镜都不禁『露』出了讽刺的笑意。 她帮独孤情?她怎么帮? 柏秋修为不济,故而位置是队伍的中央,因为中央最安全,所受的风阻和热浪是最小的,王若辰是他们这里唯一的女修,虽不见得她弱,但默认让她站在中位置,她怎么帮独孤情?难道她这个以法术见长的修士,掌风能将岩浆拍开吗? 不过是说点众所周知的谎话罢了。 独孤情眉微动,神『色』复杂,半晌突然道:“……不过是一桩意外,王师妹不是故意的,她向来心善,怎么敢去杀人……大家都休息吧,明继续赶路。” 忽地听长剑轻『吟』,剑光如雪一般落在了王若辰的前,独孤情霎时拔出佩剑,挡住了突然而来的剑气:“池师弟,做什么?!” “不做什么。”池玉真嗤笑了一声:“杀她而已。” 独孤情喝道:“不要冲动,王师妹说了是意外!” “她是的师妹,又不是我的。”池玉真指尖一动,却又放下了:“本想割袍断义,想想罢了,不过是几日同行,还用不浪费我一件外衫。” “独孤情,若决议护着这个贱人,那我之便没有什么可说的了。”池玉真倦淡地说。 独孤情厉声道:“池玉真!在闹什么,谁都不想发这种事情,柏师弟助我们良多!难道我就想让他死吗?!” “自然不想。”池玉真道:“不过事情已经发,可奈何,柏秋虽死,但到底是的师妹重要——先前柏秋我说虽刚愎自用,却算是个值得结交之人,如今是他看错了人!” 独孤情瞳孔紧缩:“不是为了我来的?!” “不是。”池玉真本还想解释什么,却又懒得再解释:“让开,今日我必杀她。” 一直沉默不语的张镜突然站在了独孤情的旁边,提剑于手:“池师兄,我知道心痛柏师弟陨落,但……我是虚门弟子,对不起了。” 池玉真嗤笑一声:“那就一起。” 周围的人对视一眼,犹豫着站在了独孤情的边,张镜道:“池师兄,今日我们从地龙翻中逃出来,独孤师兄损耗最为厉害,我们却是损耗不大,若执意报仇……绝胜算。” 池玉真怒极反笑,道:“好——!柏秋看人的眼光未免差了些!就们,配他费尽心改造奇心丹赠们!” 独孤情深深地看着他,仇怨已结,其实最好的选择是在这里杀了池玉真,其他人都是自己人,至少表都是,王若辰杀柏秋之事便能掩入尘土中了。 秘境中死了个弟子,又是在地龙翻那种情况下,有什么值得追究的? 但他却不想杀池玉真。 池玉真做的没错,他知道。 “池道友……”独孤情低声道:“走吧,今日我不拦,下次再见……便是敌人了。” 池玉真厌烦地看了他们一眼,转头就走,不再逗留在此。 张镜说得对,今日他不走,除了法替秋意泊报仇,自己会折在这里——他并非贪怕死,但他若一死,此事必然会被悄声息的掩盖下去,他绝不容许这样的事情发。 他要去找秋意泊,见人,死见尸。 独孤情见池玉真的背影消失,『露』疲惫之『色』:“……多谢众位师弟相护,都去休息吧。” 张镜道:“独孤师兄,好好休息。” “多谢,张师弟。” 独孤情道了谢,便拉着王若辰进了石洞,一进石洞,王若辰便急急地道:“师兄,为何不杀了池玉真,留此人在,日后必然是我们心腹大患!” 独孤情没有答。 “独孤师兄,说话呀!”王若辰拽着他的袖子,想让他视自己,她不知道当时为什么那一掌会对着柏秋拍下去,鬼使神差一般,但是那一掌后她觉得比畅快,毫悔意。 话音未落,洞府中便响起了一声脆响,王若辰被打得偏过头去,她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独孤情:“师兄,打我?” “以后这件事不要再提了。”独孤情冷淡地说:“我的王师妹向来温柔和善,虽有些蛮横,却是情理之中,她不是这样恶毒的人。” “……我不是故意的。”王若辰气虚了下来。 “不如问问外的师弟们,这话谁信?”独孤情道:“不过是看在同门的份才帮着我们罢了……王师妹,这件事便烂在心中,一个字都不要多提,否则出了秘境后我保不住了。” “为什么?”王若辰声音尖锐:“不喜欢我了?喜欢别人了?!” “……简直是不可理喻!柏秋是男人,我怎么可能喜欢他!未免偏执了!”独孤情一把挣开了她:“柏秋不是个普通修士,他拿出的法宝至少是真君所作……” “那又如何?!我家老祖是一位真君!难道还怕了他不?”王若辰打断道:“一个修士罢了,我杀了就杀了,独孤情,居然还敢打我!我去之后一定禀告老祖,看他怎么罚!” 独孤情疲惫地道:“……随吧。” “张师兄,当真觉得独孤师兄和王师姐……”和张镜交好的同门轻声问他。 张镜饮了一口酒,转而就将残酒倒在了地:“看不惯那又如何?王若辰背后站着金虹真君,今日我们要么帮他们,要么等到出去后就是我们的死期。” “像我们这样普通的金丹弟子,陆陆续续死个十几个,要时隔得长一些,谁会注意?” 那人心有戚戚地点了点头,他方才站在独孤情边,不过是被张镜说动了,柏秋是外人,可独孤情却是自己的师兄,出门在外,自然是要维护同门,如今听张镜一解释,瞬恍然大悟,激地道:“张师兄说得是……那我先去休息了。” 看不惯王若辰是一事,可他确实没有和柏秋有过命的交情,犯不为他去死。 “去吧,不要想多。”张镜目送了他离开,目光落在了手中酒壶。 一帮子蠢材,看都不值得再看一眼——他们真以为帮着独孤情和王若辰就没事了?金虹那老狗是何等的谨慎,柏秋那样的一看就知道背后有大能,不是他的师傅就是他的血缘亲长……金虹得知这件事后必然会为了王若辰而灭口,独孤情是王若辰的未婚夫还能逃过一劫,他们算什么? 如他所说,一帮死了不值得多注意的金丹弟子罢了。 池玉真是个没脑子的,大庭广众之下就要报仇,不想想独孤情要是聪明一点将他杀了,他和柏秋两个人死了是白死。 张镜突然就抬手将酒壶摔了个粉碎。 虚门的计划还是加速进行吧,他不想再待在这里了。 “小师叔!醒啦!”秋意泊朦胧之听见有人在唤他,他睁开了沉重的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副精致的青松明月床幔,再侧过头去,便见到了齐晚舟。 “齐……师侄?”秋意泊张口,喉中艰涩。 “您先别说话。”齐晚舟将一枚丹『药』赛进了秋意泊的口中,那丹『药』比奇心丹不知温和多少倍,且秋意泊境界相符,『药』『液』化作了一道甘『露』,开始浸润修复他的奇经八脉。 齐晚舟见秋意泊脸出现了一丝血『色』才松了一口气,边手忙脚『乱』地给他找丹『药』边道:“小师叔,现在我们在我的飞舟,已经安全了……小师叔,有件事情我说了别气……” 秋意泊微微颔首,他现在心态异常平静,都想不出有什么事能让他气的。 齐晚舟张了张嘴,然后这嘴巴就没闭了:“池玉真那个蠢材不看看自己的修为,本来能好好地他能好好地,非要闯进地龙翻把救出来,好家伙,本来小师叔有师叔祖的法宝能平安出来的,就为了放他进去伤加伤,我是真的闹不懂他!” “要不是小师叔和他都有索引的宝,他那个蠢材就是骨头烂渣滓我都找不到他啊!” 秋意泊这才想起来他那时被奇心丹的『药』力冲得经脉摇摇欲坠,恍惚之听见有人在唤他,见到熟悉的容想没想就把人放进来了,然后自己又被跟着进来的热浪一冲……所以最后还是靠他师傅的法宝等到地龙翻后才得救的? 他咳嗽了一声,笑道:“他…………不……有吗?” “小师叔可别说话了。”齐晚舟啪的一下又塞了一颗丹『药』到了秋意泊嘴里:“要不怎么骂他蠢材呢,谁能来料到他闯进岩浆里啊!那索引的法宝都给熔架子了!这么一说这索引法宝这一点不完美,等出去了就投诉李师叔他不靠谱!” 齐晚舟顿了顿,声音低了下来,他跪在了秋意泊床前道:“……为了保池玉真一命,我动用了掌门真君替您准备的丹『药』,请师叔责罚。” 秋意泊气若游丝地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这种事……还需要我责罚吗?” 齐晚舟道:“……那我山自请责罚?” 秋意泊非常想翻个白眼,但是就现在的体状况他怕自己这个白眼翻去就翻不下来了,他又咳嗽了两声:“责罚什么……责罚,有什么救命的东西……赶紧拿去救池……道友啊……” 他手指动了动,几瓶改良后的奇心丹出现在了床沿:“拿去……我说话好累,少跟我说……” 齐晚舟善意地说:“师叔,您可以给我传音的。” “……”秋意泊这次是真的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他知道可以传音,但是他这不是没这个习惯,所以一时半会儿没想起来嘛! 齐晚舟知道自己叭叭得够了,得了秋意泊的首肯,拿着丹『药』就去找池玉真,池玉真的伤势比秋意泊稍好一些,有了掌门真君给的那颗丹『药』好起来其实就是时问题,但多吃两颗这不是好得更快嘛! 他们三个当中,就池玉真能打了,不能让他真躺着过秘境啊! 三日后,秋意泊恢复地差不多了,池玉真比他更快一些,再度相见时他总觉得池玉真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秋意泊仔细打量了一下池玉真:“恭喜池师兄。” “小师叔客气了。”池玉真经此一事,心境有所突破,若不是此时此刻中不适合进阶,他此刻说不定已经是元婴期了。 他深深地看了秋意泊一眼,反复确定他没事后缓缓吐出了一口气,然而这口气吐到一半,背后就受了齐晚舟一巴掌:“打住,我有预,这口气吐完就得进阶,要不先下去找个空地再吐。” 进阶元婴期不一定有劫,但大概率是会有的,现在是在秘境中,谁知道这雷会不会发什么异变?而且他们就在周围,指不定就给雷包进去了,这不是在玩命吗? 池玉真一口气卡在嗓子眼,差点没把自己呛死。 齐晚舟掏出了小烤炉和酒,这等重伤初愈后什么要吃清淡点那是说给凡人听的,他们吃点铁块都没事儿,所以当然要大鱼大肉来安慰一下自己劫后余了。 此举合秋意泊的意,他祖祖辈辈进化了几千万年爬到了食物链顶端不是为了来吃素的。 肉汁在他唇齿炸开,烤得恰到好处的牛肉几乎不必咀嚼便滑入了喉,秋意泊喝了两杯酒,便有些发汗,另外两人是如此,沉默地吃了一阵后池玉真才说起了之前的事情:“小师叔被王若辰偷袭后,独孤情一意决定隐瞒此事,还有张镜等人……实在是不值得结交。” 秋意泊听完他的描述,淡淡地说:“独孤情不值得,张镜却不一定。” “他看似在帮独孤情,实则是在提醒,若不走,等到独孤情反应过来再想走就难了。”秋意泊解释道。 池玉真认真地听着,觉自己有点懵『逼』,齐晚舟听明白了,却觉得模棱两可,他道:“害,这还不简单?反害小师叔的是那个姓王的女人,阻止报仇的姓独孤,这些弯弯绕绕的不去管他就是了。” 秋意泊慢吞吞地说:“池师兄不必找他们报仇,我自己来,池师兄若有余力,顺手帮我一把就是了。” 池玉真点了点头,想不想地就应了下来:“好。” 秋意泊道:“那接下来咱们就……左右事,池师兄,要不我先替把佩剑修一修?” 池玉真:“……?” 接下来不是应该商量怎么寻仇吗?怎么就又变了左右事? 齐晚舟一听此话,双眼发亮:“小师叔不必替他修了!我悄悄替他新炼制了一把,因着要入秘境还有一些没完,小师叔既然愿意出手的话不如我们交流探讨一番?” “好呀。”秋意泊一口答应了下来。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秋意泊那战力几乎等于没有,齐晚舟和他一样专注于炼器,靠的是法宝,这儿儿八经的菜刀就是池玉真了,自然先要替他收拾一下装备——再者池玉真有突破的迹象,再给他两三日稳固一下好。 没了独孤情等人的掣肘,又在齐晚舟这样自家门派的弟子的飞舟,秋意泊快乐得灵盖都要飞起来了,再不必炼器还要躲躲藏藏。 池玉真那把剑的进度飞快,齐晚舟本就是差了那么一点,现在有了秋意泊,又有了全新材料焰晶,在极光金焰的加持下一多一点就完工了,差抛光了。 反倒是两人做法宝做得不亦乐乎,秋意泊经次一劫奇石真君的法宝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还有三枚都要留着保命,而小法宝却不多了,齐晚舟给他带了一些百炼真君和顽石真君替他准备的法宝,其实完全管用,但是百炼山特征过明显,秋意泊想要再遮掩一下。 毕竟根据齐晚舟的说法,现在秘境中还有个对他有敌意的时随云在。 飞舟在空中留下了清淡的轨迹。 而飞舟之下却有人在死拼杀。 “王师侄,又见了。”林月清神情若寒冰一般。 “林师姐,未免过情了。”王欣宋一溪、王奇凡三人看着对依旧有两人的林月清:“林师姐还是没有学乖,有两人,想如何和我们斗?” “林师姐,看在同门的份,这位道友将烟竹拱手相让,我们便放们离开如何?” 林月清冷笑道:“那就手底下见真章!” 这次没有人阻拦,五人毫不犹豫地战作了一团。 林月清和她的同伴二对三,虽然王欣和宋一溪的金丹是靠外物提升的,可王奇凡已经是金丹中期,两人稍稍落于下峰。 “小师叔,认识?”齐晚舟问道。 秋意泊点了点头:“那个貌美如花的,是我师姐。” “那另外三人呢?听他们说好像是同门?” 秋意泊道:“关系不怎么样。” 齐晚舟秒懂,关系不怎么样等于有仇。 秋意泊看向了齐晚舟和池玉真,笑得非常腼腆:“不如我们去把他们打一顿如何?” 齐晚舟和池玉真对视一眼,帮小师叔的师姐,这当然可以。两人还未来得及点头,就见秋意泊从纳戒中取出了几件黑斗篷,还有黑罩:“来来,先穿好再去,要是他们问起来我们是谁,我们就说我们是……” “……?” 秋意泊笑道:“路见不平的义路人。” 池玉真决定当做没听到,齐晚舟是。 96 第 96 章 秋意泊也跟着披了斗篷,齐晚舟见状委婉地道:“小师叔,您飞舟等我们吧,这么几个人,池玉真一个人去够了。” “打仇家自然要自己动手才瘾。”秋意泊眉间轻动,带出了一抹泠泠的笑意,他抬手给自己戴了巾,衣袖滑落,『露』出了手腕极为清雅好看的手串。 齐晚舟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了手串,然后抖了一抖——他知道那是什么玩意儿,小师叔嫌弃法宝体积太大,他一个大男人手一伸一连串的珠手镯啥的有点太引人瞩目了,愣是将法宝凝练成了珠,然后组成了一条具有八枚法宝珠的手串。 要不是时间紧张,他能做一百零八颗法宝珠出。 至于威力方么……离火境中出产的焰晶是令人惊喜,正常金丹巅峰修士要是小师叔对,破去这一串手串估计灵力也耗空了,这还没碰到小师叔的衣角呢。 池玉真听罢觉得秋意泊说的极对,他不出什么反驳的话,他戴巾,道:“齐晚舟,你带着小师叔。” “好。”齐晚舟话音方落,他们脚下奢华的飞舟瞬间消失无形,三人自空中化作了一道利箭,开始自己的狩猎。 林月清的长剑抵住了王思欣的配剑,王思欣柔美的脸带着一抹温柔的笑意,眼中却不掩恶毒:“林师姐的剑也不如何。” 林月清才没有那么多功夫与她耗费口舌,另一手向后刁钻而的利刃拍出,手指宛若穿花拂柳一般自利刃旁穿,然后重重地印了宋一溪的心口,宋一溪惨叫了一声,向后飞出,口中喷出了一股鲜血。 鲜血如雨,落了地,又急速温度所蒸发,只留下一点儿干涸的血痂,最后与泥土融为一体。 “你们二人,当真不如何。”林月清道。 同是金丹初期,她一人对王思欣、宋一溪两人还能算是打了个平手,金丹初期的同伴秦无殊对了金丹中期的王奇凡却是略显下风。 王奇凡见宋一溪重伤,抬手便扔出了一张符箓挡住了秦无殊,转而攻向了林月清。林月清耳尖一动,兀地发力,两人长剑交界之处倏地炸开了一捧清凌凌的华光,王思欣心道不好,急忙收剑,林月清却不追,反而转身接住了王奇凡的剑。 王奇凡的剑很好,是那种肉眼可见的好,这样昏暗的天光下这把长剑仍旧闪烁着如辉月一般的光华。王奇凡的目光紧紧地盯着林月清冷若冰霜却艳若桃李的容,他见她的目光长剑流连了一瞬,便伸出舌尖嘴唇『舔』了『舔』:“美人儿,喜欢吗?喜欢的话送你如何?” 林月清眉间骤然便起了恶感,手中长剑华光再闪,可王奇凡却没有像王思欣一样避让,反而一手掐诀,手中长剑忽地她眼中成了三道,王奇凡见她瞳孔涣散,便知她已经中了他的幻术,可眨眼间林月清目光便又恢复了清正,抬手直取王奇凡颈项! 王奇凡脚尖一点便急速后退,林月清毫不犹豫地跟,转瞬之间两人便已经对了百招,林月清境界低一层,可她却是剑修,战力超,王奇凡她手里讨不到多少好处。 王思欣欲要围攻林月清,却又秦无殊缠住,她神『色』不变,忽地喊道:“凡哥,我助你!” 秦无殊自然不可能放着王思欣去,攻势越发迅猛,而正此时得以喘息的宋一溪却剑尖一抖,自他身边擦肩而,攻向了林月清。 正当宋一溪的长剑正要碰到林月清之时,他瞳孔紧缩,蓦地后退,他望着远处如电一般袭的三人,起了之的事情:“王兄,黑衣人又了!” “什——唔!”王奇凡为他所分心,可与人拼杀怎能容得一丝分心?林月清的长剑毫不犹豫的自他肩头穿,若不是他身弹出了一枚法宝护罩,此刻那把剑已经当胸而! 弹指之间,两名黑衣人已经到了他的身后,他的悄无声息,王奇凡全副身心林月清的身,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人,等到对方近咫尺之时再发却已经不及了,他身躯一颤,身老祖赐予的法宝轻易而举的人破走,紧接着他的腰间忽地炸出了一个血洞,他低头一看,第一眼什么没有看见,第二眼却看见自己的血描绘出了一把透明的剑身。 法宝是秋意泊破的,人是池玉真捅的。 “王兄!”宋一溪目光闪烁,似是不敢直视他们一样:“你们究竟是谁!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的与我们做对!这对你们究竟有何好处!” 王奇凡也转头,眼中惊恐莫名——那是他家老祖赐予的法宝,论理说这秘境中应该无人能破去才对,为何居然叫眼之人轻而易举的破去了? 对方是谁?到底是什么老怪物盯了他们! 林月清秦无殊不约而同地道:……这画好生眼熟。 秋意泊轻笑,刻意调结的声线听起如同一个发老朽:“不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罢了。” 奇石真君给了他法宝保命,自然也教了遇到这种情况怎么办。 真君大能赐下的法宝若是换个人说可能还真不好办,但遇了身怀极光金焰无悲斋道统的秋意泊,这很容易弯道超车了——要正强攻破去法宝那确几乎不可能,但是秋意泊可以选择直接将法宝给整自闭啊。 法宝如同一台精密的仪器,秋意泊把人家的螺丝卸了,又随机剪了一把电线,没有备用程序的时候这仪器还能跑才有鬼了。 要是王奇凡修为再一点,又懂一些炼器,完全可以凭借自己的灵气为法宝重新搭一条‘电线’,不很可惜,大部分人没有这个水平。 池玉真手中一动,长剑自王奇凡身抽了出,长剑空中挽了个剑花,剑柄狠狠地王奇凡腰间气海一击,王奇凡硬生生受了这一下,体内灵力运行瞬间中断,他张口吐出一口血:“我记住你们了……很好……” 话音未落,他便池玉真强行掰脸去,紧接着一拳打了下颚,王奇凡霎时间眼冒金星,池玉真淡淡地道:“本不杀你,看不得不杀你了。” 王奇凡容惨,齐晚舟这头已经拎着法宝炸得昏『迷』去的宋一溪王思欣了,他一手一个,宛若拖着人的尸体去埋了一样,更是将王奇凡吓得变『色』:“我家老祖乃是金虹真君,你们敢杀我不怕老祖报复吗?!” “秘境中死两个人多正常。”齐晚舟笑嘻嘻地说:“我们不杀你,我们只将你丹田破去,四肢折断,扔进兽群,杀你的是妖兽,不是我们,你家老祖要报仇,尽管秘境杀妖兽是了。” 秋意泊道:“别他废话了。” “嗯。”池玉真应了一声,转而又是一圈砸了王奇凡眼眶,王奇凡连叫没叫出一声便昏了去。 林月清秦无殊旁看得冷汗直冒,这几人虽之的黑衣蒙人装扮相仿,可下手却狠辣得多,王奇凡等人揍林月清自然是爽快的,可这一次一个不好要波及自身。他们两人对视了一眼,林月清拱手道:“不打扰几位辈了,我等告退。” “慢着。”秋意泊斯里慢条地说:“说了是路见不平,你们二人跑什么?东西不要了?” 他下巴抬了抬,已有所指。 林月清一顿,低声道:“禀告这位辈……我们只是与他们相遇,此有些仇怨,并非是抢夺天材地宝。” 亏得秋意泊戴着纱,不然真是尴尬地无复已加,他状若无事发生地抬手,几根灵丝自他衣袖中钻出,毫不犹豫地缠了已经失去意识的三人手的纳戒,人昏去了,要抢纳戒还不容易,只见那几枚纳戒顺从地自他们身飞出,落了林月清秦无殊的。 “你们的。” 林月清感受着那道灵丝中溢出的气息,试探着问道:“泊师弟?” 秋意泊:……! 这也能猜出?! 他无奈地揭下了纱,『露』出了清雅俊秀的容:“林师姐,年不见,你怎么认出我的?” 林月清眯着眼睛他脸打量了一番,秋意泊这张脸小时候相差甚大,但是依稀能看出一些熟悉地痕迹,也亏得小时候一直一道玩,否则林月清还真不敢认。 她明显松了一口气:“秋师弟,你没事太好了,『露』黎快急疯了。” 既然秋意泊袒『露』了身份,齐晚舟池玉真也揭下了兜帽,秋意泊还未得及介绍,秦无殊便惊叫道:“池师兄?!” 池玉真微微颔首,秋意泊见他们也是熟人,心这好办了:“这位是百炼山齐晚舟,这位则是归元山池玉真,此处不宜久留,师姐这位道友先随我们飞舟再说。” “也好。”林月清总算是『露』出了一丝笑意,如冰雪消融,美不胜收。 齐晚舟放出飞舟,几人登之后便随意选了个方向快速驶离作案地点,秋意泊卸了斗篷,随手将它扔了一边,几人随意挑选了位置坐了,秋意泊抬手为几人续了茶水。 微暗的天光顺着窗户映了进,茶盅热气萦绕,竹帘顺着微风轻晃,莫名便有了些闲暇的韵味。 秋意泊笑问:“林师姐,你还没说怎么认出我的呢,你赶紧告诉我,以后我注意着点。” 林月清倚窗沿,道:“浣花峰的法门,对人的气息更为敏感一些,你的气息与『露』黎有相仿之处,回我听你与别人交谈便有几分怀疑,这次你动用了神通,便更容易察觉了。” 秋意泊心念一动,知道其中必然有隐情,这不必猜测便知道是泊意秋,心中笑意愈深,却苦笑道:“怎么是个人会这神通,我不会?” 林月清毫无美人仪态地翻了个眼:“听秋师兄说你百炼山沉『迷』炼器,进了地火室后没出去,恐怕炼器功夫见长,其他却你远远抛之脑后了。” 齐晚舟神『色』奇异,他知道秋意泊兼并两门,但自己的小师叔是人家师弟,这亏吃得真够大的。 秋意泊『摸』了『摸』鼻,没好意思说不是——那确是啊。 林月清又道:“对了,张先生关照了,说见了你若是平安无事叫你将沙漏拿出看看,若是没有怠慢便算是关,若是沙漏不满,等你回了宗门再去明霄书院再读两年书。” 秋意泊一阵头大,将沙漏取出了出,还好他当时泊意秋紧赶慢赶把习剑给补齐了,不然还真的去复读吗? 林月清见了便满意地道:“不错,我还着若是你怠慢了抓着你赶紧练起,免得到时候明霄书院里你一个人,多丢人啊。” 秋意泊讨饶:“林师姐,给我留点。” 林月清轻笑,却当真不再说了,转而与他人又是一副冰冷的孔:“几位道友见谅,我与我师弟年未见,叙了些旧。” “无妨的。”齐晚舟答道。 这时候几人才各自交情况,林月清本是与一个大队伍中的,这个队伍由凌霄宗归元山组成,不途中经历了一次地龙翻身,逃的时候失散了,这才剩了他们二人。因着各自之间并没有索引法宝,便也走一段是一段,没到后两次遇到秋意泊。 齐晚舟池玉真没有太多,估计可能是之他们没找到秋意泊时发生的事情。 秋意泊则是交:“我化名为柏秋,百草谷金丹初期修士,林师姐不要揭穿我——还有这位秦道友。” 秦无殊看看旁边的大师兄,直接改口:“柏道友请放心。” 林月清给出了一则消息:“泊师弟,你们可也是往北部的?” “北部?”秋意泊摇头道:“我们没有目标,走一步算一步。” 林月清抬手点了点茶盅,借着水渍桌划出了一幅路线图,道:“北部有消息传,五日后有一样天材地宝出,具体是什么不清楚,但异象已,门中下召集弟往北部……还有五日秘境便要结束了,我们自北部去中部营地,是三日左右,泊师弟,你觉得如何?” 去北部一路畅通无阻的话大概要两日,中间若遇到妖兽或者其他极有可能延长到三四日,到了那处还要与人争抢天材地宝,也不是瞬间能结束的,等到结束后返回中部,时间留的比较充足,也不怕中间有意外。 秋意泊打量着地图,天材地宝的位置也极大可能是焰晶的位置,他点头道:“好是好,只是林师姐,这消息准确吗?” 其秋意泊问这消息从哪的。 林月清也不奇怪,秋意泊离开凌霄宗多久了,该学的一些常用法门神通他屁没学,道:“门中有一门神通,若是发了自身无力夺得的天材地宝,便可凭借神通留下暗记,通知附近的同门。” 能通知同门抢东西,自然也能通知同门营救。 齐晚舟有些心虚,其这神通百炼山也有,是没到小师叔没学。 仔细一也正常,小师叔百炼山是地火室,奇石真君那等人物哪有功夫教小师叔这等基础的玩意儿?要是他跟着奇石真君也肯定天天怎么讨教炼器的问题啊,法门神通有空自己去兑换了学学得了,蜂令教程那么多,还需要人教吗? 像他们百炼山的弟其也有好多人没学这个,是出发后飞舟钟离师兄□□的。 秋意泊颔首,转头问齐晚舟池玉真:“齐师兄池师兄的意思呢?” 算了,反正他这边辈分已经『乱』的理不清了,人一多,秋意泊干脆一律统称师兄师姐,反正人人境界比他,大家平辈论交最好。 齐晚舟还是自己管自己叫:“小师叔决定好。” 池玉真也点了点头:“小师叔说去去。” 林月清爽快地道:“那这么决定了。” 飞舟调转了一个方向,开始往北部航行而去。 一头黑豹的头颅中央出了一丝血线,黑豹的躯体仍旧向冲刺,那可恶的修士近眼,它张开了血盆大口,腥风扑而,下一弹指,它的躯体左右分离,内脏散落一地。 泊意秋一手抬起,长袖卷去了那腥风,转而以黑豹的皮『毛』擦拭了一下疏狂剑,指尖剑身爱抚而,身的法宝也恰好此时收束了光辉:“多谢。” 疏狂剑轻鸣了一声,化作了流光钻入了泊意秋体内。 “柏师弟——柏师弟——你没事吧?!”燕蝉衣喘息地道,她自枯草木中钻出,一身狼狈,外袍已经破碎,『露』出了鲜红的御火衣。 “没事,燕师姐你们那边解决了?”泊意秋见她的目光落了地平均分成两半的黑豹身,便解释道:“用了些法宝。” 燕蝉衣抬手擦了擦自己脸颊的血迹,恨恨地道:“我们那儿杀干净了,这帮畜生当真聪明!” 这群黑豹约莫有七八只,与其说是他们主动找的它们,还不如说它们狩猎他们。它们尾随了他们队伍大概两天,他们起初居然无一人发,它们知道如何隐蔽气息,等到今天夜间他们便发起了攻击。 说它们聪明是因为它们居然懂得声东击西、田忌赛马,由最弱的几只拖住顾远山、时随云等人,然后最为强大的一只黑豹则是开始暗中偷袭队伍中较弱的几人,好几位修士中了招,险些殒命,泊意秋也是发了这个情况,便顾远山的吩咐下躲去了远处等待战斗结束。 顾远山的法很简单,黑豹数量太多,柏意又太弱,留队伍中无人保护,同是金丹期的其他人还能有机会捡条命回,换作柏秋没这个机会了,不如远远遁去,免得出意外。 而聪明的黑豹早记住了他们队伍里到底有多少人,发最弱的一个居然不,便四处搜寻了起,这才有了泊意秋凭借疏狂剑杀妖兽的一幕。 泊意秋跟着燕蝉衣回到了队伍中,也不及问其他事情,先替众人疗伤,顾远山则是收起了黑豹尸骸,打量着周围。 “我们应当是闯入了它们的领地。”顾远山道。 这片山谷很寂静,除却黑豹外他们没有听到一丝其他鸟兽的鸣叫,仔细向这时间已经不短了,他们恐怕早已入了对方的领地,怪不得这样苦心积虑猎杀他们。 泊意秋腾出手道:“一般说不会轻易攻击我们这样的队伍,难道是守护什么异宝吗?” “说不好。” 时随云道:“搜山是了,管它们藏了什么。” 顾远山颔首,是这个道理,他嘴唇一动,正要安排大家去搜山,忽地又停了下,侧耳仿佛倾听着什么,其他修士也是与他一般,反而只有泊意秋什么没有收到。 他灵机一动,侧脸也装作一副倾听的模样。 不多时,顾远山便道:“……罢了,时间紧迫,抓紧吧。” 燕蝉衣道:“顾师兄……” 顾远山笑道:“北部是吗?” 燕蝉衣颔首,时随云却道:“北部离我们太远了,去还不如先关注眼下——这山中必有异宝,或许还有焰晶——柏师弟你说呢?” 泊意秋笑道:“这我可说不好。” “柏师弟不是很擅长找它吗?” “时道友,那不是凑巧罢了。”燕蝉衣目『露』警告道:“若柏秋有这份本事,我百草谷难道还舍得放他出?” 时随云道:“……开玩笑罢了。” 见时随云不再多话,顾远山便安排了起:“周师弟你刘师弟去左,张师妹你……” 燕蝉衣暗中传音道:【北部天有异象,应是有天材地宝出,抢夺的人恐怕不少,柏师弟,你是否个办法脱离队伍?对你说太危险了。】 天材地宝之处极有可能是焰晶所,而根据这两日所见,他秋意泊的路线应该无意间重合了一部分——他已知焰晶存的情况下,焰晶不太可能走漏,这片地方应该不存焰晶了。 北部距离他们很远?那意味着他们没有去那里。 按照地图划分,他最初是东部,然后一路向南,而秋意泊则一开始是南,然后向西走了。 按照这个路线,东、西、南三处他们已经去了,而中部北部还未踏足。 应该……概率会大一点吧? 反正这里秋意泊挖了,不去新的地方也没办法了。 【不,我要去。】泊意秋笑道:【燕师姐放心,我有自保之法。】 燕蝉衣到方才泊意秋一人杀了那只金丹巅峰的黑豹,虽那黑豹之与人拼杀已经耗费了不少灵气,却也不是一个简单的筑基期可以击杀的。 她点了点头:【那好。】 97 第 97 章 秋意泊缓缓地吐出一口浊,他微微侧,仿佛倾听着什么一,他的脑海突然多许多光点,面标注着一些讯息,比如北部天地异象的事情。 有几个光点则是非常简单明的讯息,如:金丹巅峰六退。 这门小神通并不难学,以他的资质半就融会贯通。 每一条消息十分简单凝练,随着秋意泊座下飞舟的快速移动,这些光点迅速地他可探知的范围内消失,又有新的光点出现,有些光点显得非常黯淡,是注入其的灵力经快要耗尽,这个标记即将消失的意思。 这传讯的小神通怪有意思的,如果范围能再大一点,应该就跟地图留言板一,如果能开放成所有人公用……想想也没有必要,秘境资源留给同门知晓也就算,留给外人知晓岂不是相当将资源拱手相让? 他此时才发现或许不是凌霄宗的人进的太少,而是秘境太大,他恰与其他门人的路线错开。 秋意泊按捺住将这个小神通改为局域网的想,起身去飞舟的甲板。 飞舟正层层灰云航行,下方的云他的眼纹丝不动,仿佛飞舟航行是他们的错觉,其实他们一直停留原地一。 他垂眸看着灰蒙蒙地天地,思索着应该如何搜索焰晶,又该如何利用手的资源,正沉思际,忽地身后有响动,“泊师弟。” 秋意泊闻声回望,见来人一身皎素,面若芙蓉,步若翩云,身形纤细窈窕,背部却是挺得笔直,自有一番锐利难言的风姿,便赞道:“林师姐真是越来越看。” 林月清听罢噗嗤一声笑出来:“你就不怕我生?” “夸师姐看有什么可生的?”秋意泊笑道:“难道我得夸师姐长大变丑?” “那也不能换个听的词?别人夸我都是什么瑶台仙子,怎么到你就‘看’两个字?”林月清笑骂一声,她行至秋意泊的身边,顺着他方才的视线看看,奇地问:“你方才想什么?怎么我都走到这里你才发现?” 秋意泊眉目微动:“师姐你可是金丹期,我只不过是个筑基罢,发现不多正常。” “不想说就算。”林月清也没有太过追究,她想想,问道:“你百炼山没吃什么亏吧?” “我跟我师傅一直地火室闭关,能吃什么亏?”秋意泊真实意地道:“师姐不必担我,我师兄是掌门,我师傅是太长老,谁想不开来欺负我?” 林月清愣愣,抬手就给秋意泊背来一下:“狭促。” 明明就是很正经的事情,偏偏能让秋意泊说得他像百炼山仗着师兄师傅横行霸道无人敢惹,端得是一个纨绔模似地。 不过听到这句话,林月清也有些放下来,知道这应该是真的。 秋意泊是他们这一届里最小的,长得漂亮又聪明嘴甜,她和秋『露』黎又是嫡系师姐妹又是闺蜜,自然也把秋意泊当亲弟弟看待,小时候给他绣过桃花发带打趣他呢……秋意泊十岁就跟着奇石真君去百炼山,本以为两三年就能回来,没想到一待就是十年。 她这次本不该进离火境,但传来消息说秋意泊被吞入离火境,秋『露』黎突破即动弹不得,而温师兄等人不是刚突破闭关,就是如同秋『露』黎一般即将要突破,所以她便替秋『露』黎跑这么一趟。 当时她师傅浣花真君劝她,这等秘境最是金丹期或者巅峰时再进,她想想,到底是进。 只不过没想到离火境内险恶至此,一路行来数度陷入困境险些连命都保不住,寻找秋意泊更是困难,只得走一步看一步,没想到能此处相遇,也算是运。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看向秋意泊的面容,道:“我见过秋师兄,他长得十分俊美,泊师弟,听说你父亲秋大师兄与秋师兄乃是双生子,怎么你越大越丑?难道你是抱来的?” 秋意泊这面容其实真算不丑,只不过没有他原本的模那令人一见难忘罢。 秋意泊挑眉道:“我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这张脸是假的呢?” 林月清一愣,有些奇,不过想也知道秋意泊遮掩面容是另有深意:“……行,那等回宗门后再看。” “保证让师姐感叹我是我爹亲生的。”秋意泊笑着又接着道:“师姐,是不是许多同门师兄都去北部?” “自然。”林月清解释道:“本次我们共来三十人,分四路,东南西北各有一路,有柳师兄与赵师兄则是留部。” “这次带队的是哪位柳师兄?” “是千叶峰柳随风柳师兄。” “原来如此。”是个熟人,他们凌霄宗拜师便是这位柳随风柳师兄带着他们去的。 林月清沉默一会道:“虽然你师傅必然给你许多护身的宝,但发现天地异象的也不止我们凌霄宗,你务必要注意安,若是陨落秘境,哪怕有我拦着,『露』黎也必然要去你坟破口大骂。” “不止,会踹两脚我的墓碑。”秋意泊默契地说罢,正『色』道:“师姐你放,我自有保命,轻易不会涉险。” “那就。”林月清颔首,话音未落她手就多一件火红的衣,她低看看闪烁着暗光的华裳,疑『惑』地看向秋意泊,秋意泊笑道:“这两天船左右无事,遇到妖兽也用不到,就做几件御火衣,师姐不嫌弃就收下吧。” 林月清反问道:“效果如何?不会挨两剑就破吧?” “这不至。”秋意泊答道:“但若对方拿的不是剑,而是开山斧流星锤类的宝,师姐你是避一避吧。” 真遇那等以力而不是锋锐见长的宝,衣可能没事,但人可能经被劈成两半亦或者砸成肉泥,到时候拿着完整的衣兜一兜,说不定能寻个尸。 林月清轻笑起来,也不与秋意泊客便收下。 又是一,秋意泊一行终到北部的边缘,若说是秋意泊前完没有会到南部和西部的地貌有什么差距,到北部就变得非常的明显。 北部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山脉,层层叠叠山一直漫延到视线的尽,山石嶙峋,既高又陡,颇有遮天蔽感。 这里也终出现植物,不同前可怜巴巴只有指长的红芽草,这里的植被最低也有半腰高,或暗红或鲜红,生长漆黑得甚至反出光来的山石,显得格外的诡异,也各位的令人震撼。 一行人看着这一幕,不都有些失神,齐晚舟率先回过神来,他道:“恐怕接下来的路就不用飞舟。” 山太高,一直耸入云层,为云层所遮掩,飞舟行驶高空,速度又快,万一一个不巧撞去要么飞舟把山给撞塌,要么当即船毁人亡。 很不幸的是他的飞舟没武装到能和山脉对着干的地步。 池玉真道:“我看也是,下去后就要更加提防妖兽来袭,此处灵杂『乱』,应该藏着不少妖兽。” “那也是没办的事情。”林月清擦拭一下自己的爱剑,道:“有两。” 齐晚舟打个收拾:“准备……收——!” 随着齐晚舟的一声令下,飞舟陡然消失,几人自高空坠落,脚下各自引出一道流光溢彩的剑影,带着他们自高山穿梭而过。 一声悠长而苍凉的啸声自他们右侧的山崖顶端响起,池玉真道:“狼群,不必理会它们。” 若是前池玉真可能会下去与它们较量一番,狼皮、狼牙都是东西,但是现急赶路,反正它们也不可能扑到高空来对它们造成威胁,就不必耗费灵。 几人默契地将修为最低的秋意泊围间位置,林月清更是一手握着秋意泊的手臂,带他一程,免得他力有不及跟不他们。 不多时,他们便经穿过四五座高山,而眼前的景象让他们为一顿。 前方是一条幽邃的峡谷,它的范围极广,肉眼几乎看不见峡谷两侧的山脉,而峡谷则是弥漫着灰蒙蒙地雾,只能依稀看见下方的景象。 他们止步不是为峡谷方的雾,而是峡谷下方的景象,他们自入秘境以来,第一次秘境看见除却岩浆以外的『液』态,只见幽绿得近乎浓稠的水面长着无数奇形怪状的植物,密密麻麻,那些植物正与一些虫豸厮杀着,雾飘忽的那一刻,他们看见一条千足虫被旁边艳丽妖娆的巨型花苞咬去颅。 这的场景比比皆是。 问题不是这个,而是他们这的天空能清晰地看见那花和那千足虫……它们得有多大? 蜘蛛、蟾蜍、毒蛇、蝎子……这巨型的妖虫比比皆是。 “绕过去?”齐晚舟打个寒颤:“我觉得这里面不适合我们。” 这谁能顶得住啊? 秋意泊眯着眼睛打量着面前的峡谷,总觉得这场景莫名地熟悉:“……养蛊?” 把毒物都扔到一个器皿让它们厮杀,最后养出一只剧毒无比的蛊虫,这也算是常识……对,眼前的景象,就是让他想到养蛊这的词。 林月清皱着眉道:“我们从空过去应该无恙。” 说着,突然几人身后有破风声袭来,林月清的位置最后,想也不想便举剑而对,长剑如月光辉凝聚,挥向偷袭者。 只见扑来的一抹金影霎时间变换角度,躲开林月清的剑,它从几人身边掠过,带来一阵狂风,几乎要将众人从飞剑吹下去。 那是一只巨大的金雕。 那金雕偷袭不成,一扎进峡谷的雾,池玉真正欲前解决这畜生,忽地那金雕身下雾伸出一根墨绿『色』满是尖刺的触手,猛地卷住金雕,霎时间金雕居然被硬生生地拖下去,随即便听见一声厉啸,那金雕便再没有动静。 这一幕看得众人里发『毛』。 “看来只能绕过去……”秦无殊苦笑道。 这只金雕非常直接当的告诉他们,想要直接从层穿过——做梦。 齐晚舟咋舌:“这里的花吃什么灵丹妙『药』,居然能把触手伸得这么高?” 池玉真作势欲推:“你下去看看不就知道?” “池玉真,你想让我死你就直接说!”齐晚舟怒道。 只看方才那一幕,几乎所有人都确定这下面必然有天材地宝,催化着它们变成如此模,但很可惜,这蛊池只凭他们五人恐怕十分艰难,况且其不知道有多少妖兽,小为。 几人不约而同的留下暗记,标识此处危险,提醒后来的同门。 秋意泊突然伸手将一枚丹『药』高高地抛出,比方才那金鹰所要更高一层,忽地一根墨绿触手又神出鬼没地冒出来,卷走丹『药』。他见状又扔出一颗,这一颗更高,依旧是被触手卷走。 第三颗经到飞舟的高度,乍然间众人只听见一声巨响,众人眼前为一棵通墨绿地树所占据,那树的枝丫伸出一根藤蔓,将丹『药』卷走。 第二根藤蔓急速向他们的方向飞来,那藤蔓快若闪电,凭借几人的影子也只看见一道虚影,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只见那藤蔓停众人前方十丈,然后缓慢地缩回树。 不是它不想,而是距离太远,它够不着。 巨树的树干张开几道口子,雾从喷涌而出,不一会巨树的身影就再度被掩埋雾。 秋意泊耸耸肩:“看来飞舟也不行,只能绕。” 众人不禁后怕,刚刚决定小行事,要真是冒险进蛊池范围,当真是有进无出。 ——那棵巨树有元婴期吧?又是植物成精……这是他们能面对的吗? “这一绕,不知道要走多远。”秦无殊感叹道。 齐晚舟也唉声叹的,转身欲走:“不然能怎么办呢?走走。” 话虽如此,几人下更是警惕,北部的危险要远远超出他们的想象。 “……你们……留下……”忽地,有一道诡异类似人声的声音如此道。 几人皆是一顿,闻声回望去,只见方才那棵巨树又显现出来,它身的藤蔓不停地摩挲着,发出声响:“……停下……” 池玉真和齐晚舟对视一眼,正准备加速离开,忽地听秋意泊道:“晚辈等误经贵宝地,不欲打扰前辈,此刻正打算离去,若是打扰到前辈请前辈见谅。” “前辈可是有什么吩咐?”秋意泊道。 那棵巨树身的藤蔓再次蠕动起来,发出悉悉索索的声响,那声音也变得越来越清晰:“你们……想……过去……去哪里……?” “前辈,我们想前往更深处的地方。”秋意泊礼貌地说。 “我可以放……你们……过去……”藤蔓摩挲着,声响开始逐渐变得微弱,而对方的语句也开始流畅起来,甚至与秋意泊的音『色』有些相似:“但你们要给我……方才的东西……” “前辈是指丹『药』吗?”秋意泊又弹出一颗复灵丹,复灵丹刚靠近峡谷的位置便被巨树的藤蔓卷走,巨树道:“……甜……” “要更的。”它道:“你们有更的……我知道……给我,我就让你们从空过去。” 齐晚舟悄悄给秋意泊一个眼神,传音道:【小师叔,妖兽不可信,它们可不兴什么天道誓啊!】 妖兽修炼主要是靠本能,和天道关系不大,等到它们明确自己的道,这会天道誓言才有效。 秋意泊却摇摇,接着道:“前辈如何保证不是骗我们进峡谷呢?” “什么叫做天道誓……我此生长数万年,不屑欺骗你们几个孩子。”此时,巨树的声音经和秋意泊变得一模一:“我很喜欢那个味道……比人修吃多,给我更的,我就让你们过去。” “那些虫子,一点都不吃。” 秋意泊眉间轻动,泛出些许笑意来,巨树慢慢地说:“你笑什么?” “只是觉得前辈格外和善罢。”秋意泊这点丹『药』是损失得起的,他拿出一瓶奇丹扔过去,巨树将它卷走,下一刻便道:“不够……要更多。” “这经是我们身最的。”秋意泊道:“如果前辈是不满意,我们就只绕路。” “不,你身有更吃的。”巨树道。 秋意泊一顿,它指的该不会是焰晶吧? 他取出一块焰晶:“前辈说的是这个吗?” 巨树忽地伸出一根藤蔓拍碎烟尘,它焦躁地说:“不是这个,这有什么吃的!你是不是糊弄我?!你身有的,拿出来给我!” 不是焰晶,那是什么? 吃,甜? 哎等等。 秋意泊试探『性』地『摸』出自己随手做的一罐蜂蜜柑橘糖抛过去,藤蔓接,过许久巨树才道:“……是这个,你有,都给我。” 那秋意泊确实是有,毕竟万宝炉有点大,开一炉一罐子根本不够装,他想想道:“我以三罐糖换我们通行此处如何?” “可以!给我!” 齐晚舟低声问:“小师叔,我们绕路最多就是耗费一天的功夫,您这要是太贵……”犯不啊! 秋意泊小声道:“就是糖,蜂蜜柑橘味道的。” “……”众人脸精彩纷呈,谁能想到呢,一棵至少是元婴期的植物妖修,这辈子没吃过糖。 怎么说,有点邪乎,总觉得是个骗局。 秋意泊却不觉得,只要有意识,自然会有自己的喜,这棵巨树喜欢吃甜的有什么不对,他爹喜欢吃五花肉,要七分肥三分瘦的那种的事情他会说吗? 每次家里菜有什么红烧肉酱猪肉的时候,他爹就会清雅无比的吃一块七分肥油的,不多,就一块,但每次都吃。 说起来像是不挑食,古代人肚子里缺油水所以觉得香——问题是他们家可是世家豪门哎,能缺油水?后来知道他爹是修仙的,这下,除他爹自己喜欢外也没有什么其他解释。 不过警惕是要警惕的,毕竟对方善恶未知,他不过随手一撩,损失不大。 “快给我!”巨树又催促道。 秋意泊『摸』出三罐子糖,剔透的橙黄『色』晶飘着清甜的息,他道:“前辈,说实话,其实我们也不可能从您这过去,太危险,您也没有什么天道制约的,我们也慌,不过几罐子糖是能给您的,也给得起。” 他将糖罐扔过去,巨树慢慢地说:“那你为什么要给我?” 秋意泊比个手势,带着众人落到脚下一座山的山顶,他地铺块布,然后一件一件的拿东西,什么桔子苹果甘蔗,他道:“想和您打听点事,我们可以用糖来换的——您看这个您刚刚吃的是桔子蜂蜜味道,能做牛『奶』味苹果味……您随口告诉我们,您也不亏是不?” “……”巨树沉默下去,过久才道:“……吃吗?” “这个看各人口味。”秋意泊『摸』出一个小炉子,把甘蔗和苹果扔进去,平时用来烧各种天材地宝的极光金焰憋屈的分出一小丝,慢慢地熬糖浆:“要不您试试?一个问题换一罐糖。” “可以,你想知道什么?” 秋意泊道:“北边有天地异象,您知道那是什么吗?” “一棵草罢。”巨树道:“两千年才结一次果子,我吃过一次,很吃,很甜,和你给我的糖很像。” 众人开始联想桔子蜂蜜味的天材地宝有哪些……会有这种口味的天材地宝吗?恕他们没见识,没吃过。 秋意泊如约将手的熬的糖浆冷却下来,抛给对方,巨树接品味一阵道:“没有……第一个吃……” 秋意泊麻溜地换个牛『奶』味,想也知道秘境没有『奶』牛,保证是巨树没有验过的新口味:“那您方才说那个红『色』晶石不吃,您吃过吗?您知道哪有很多吗?” “这是两个问题。”巨树道。 “两罐糖。”秋意泊从善如流。 巨树这才道:“吃过,就我根里……烦得很,每过一段时间我都要把吃不完的清理一下,不然根系很疼,妨碍我生长。不过那石也很管用,吸引很多虫子过来,虽然难吃,但歹能吃。” “原来如此。”秋意泊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他眼闪过一抹思索:“前辈,我们再做个交易吧。” “什么?” 秋意泊传音道:【您根部的红『色』石里面是不是有颗球?】 “你怎么知道?!那个不可能给你!”巨树道。 秋意泊道:【我不要那个球,我想要下面那根柱子,您只要将它给我,我就给您一个消息,如果您能办到,以后想吃什么就有什么。】 “说说看?” 【只要您将柱子给我,我保证百年内将您带出这方土地,去到人界。】 “人界是哪?” 【是我们生活的地方,有很多糖,有很多您没吃过的东西……比人吃多。】 巨树沉默下去,许久,它才道:“,我将它给你,你百年内要将我带去人界!” 秋意泊轻笑道:“那就这么约定。” 98 第 98 章 巨树的根系盘根错节,它的藤蔓所能触及的地就是它根系所覆盖的范围。 浓密的雾气随着风飘散了去,恐怖地蛊池终于『露』出了它的全貌。那是一条长得几乎看不见尽头的沼泽,墨绿『色』的约有十丈高诡异植被随着浓雾散去忽地齐齐地将艳丽地花苞转向了天空,它们的根系在泥土中蠕动中,拉动着一具具虫尸卷入土下,将它们掩埋在自己的根部,汲取着虫尸中为数不的水分。 可笑,他们才还想下去。 这下去能活? 齐晚舟脸『色』难看,也顾不得他们之间的对话会被巨树尽数收入耳中,他指着沼泽道:“小师叔,这巨树出生剧毒之地,万千杀孽尽数归于一身,若是将他带去人间必然造成无数杀孽啊!届时因果加身,小师叔,一生都毁了啊!” 秋意泊与巨树的交易他们听得不太明白,秋意泊虽是传音,可却没有防着他们,只不过是防着此处还有外人罢了。么小球么柱子,齐晚舟是完全听不懂,但再如何珍贵的天材地宝,也抵不上他自己啊! 要是秋意泊将巨树带出去为祸人间,这笔因果天道绝对算在秋意泊的身上! 林月清与秦无殊也是如此。 池玉真却是知道的,他也曾亲眼见过那一枚小球,秋意泊说到一半他便领悟了关键,他便扯了齐晚舟一把:“小师叔自有主张。” 巨树悠悠地道:“答应我了,若违背约定,们人修有说法,叫做天打五雷轰是吗?” 秋意泊微微一笑:“是。” 他当即抬手誓:【只要前辈将石柱粉末交予我,我在百年内必定带前辈出秘境,如若违背此言,天打五雷轰。】 【前辈是不是也该表示表示?】 巨树一顿:“我会将想要的给,并不杀掉或者伤害,如违此誓,让我……” “这辈子都只能吃虫子,根全烂完,变成一棵死树。” 秋意泊不禁轻笑,他信了。 巨树满意地道:“们退远些……留下。” “小师叔?” 林月清也担忧地道:“泊师弟?” 秋意泊回头笑道:“放心,我有自保之法,们退远些……信我。” 齐晚舟『色』变幻,还是咬了咬牙,与众人一道远远地退开了。 刹那之间,泥沼翻滚了起来,数以万计的毒豸自随着藤蔓焦黑的泥土中翻出,狰狞恐怖的身躯被毫不留情地拍成了粉碎,浓黄墨绿的汁『液』四溅,一股几乎令人头脑昏的恶臭中传了出来。 秋意泊不动如初,扑面而来的腥风似乎并不能影响到他,他仍旧含笑立在原处。 泥土之后,便是大块大块纯澈到了极致的焰晶,它们被弃之如履一般扔在了泥沼上,然后被藤蔓卷起,扔到了秋意泊的面前,巨树道:“喜欢这,也拿走吧……它真的很会长,根吃不完。” 秋意泊将这批极品焰晶都收了起来,“谢前辈。” 巨树不置一词,更的焰晶被源源不断的送了过来,几乎要将秋意泊一纳戒装满,秋意泊料想应该快要到中心的位置了,果然巨树的动变得缓慢了起来。 不时,巨树便道:“这石头我取不下来。” 秋意泊善解人意地道:“我来帮您,前辈。” 巨树应了声,却不见秋意泊动弹,反而是抬手送了一朵让它感觉极其危险的火焰过来,“前辈带着它去就可以了。” 巨树尝试『性』地将藤蔓伸了过来,那朵火焰便蹿到了藤蔓上,它仔细品味了一下:“不疼,很暖和。” 秋意泊心想我总不能来烧吧? 秋意泊与极光金焰心念相通,微微给予一些指令,极光金焰便按捺住了自己的天『性』,乖巧地随着藤蔓入了土下,秋意泊的念附着于上,不过片刻后便见到了一堆由腰粗的树根堆积起来的球体。 树根蠕动着,缓缓分开了,耀眼的光与庞大的灵气中泄『露』。 如秋意泊所料,包裹着核心的不是经纬球,而是这棵巨树的树根——或者说经纬球也被树根所侵占了,细密地被缠绕着,丧失了它的功能。 原应该采集到的经纬球中的灵全部被树根所吸收了,而巨树虽然也会收纳灵气,可那也只是后期的事情了,前期它还没有智不会修炼时,来不及吸收的灵气就会溢散出去,导致了这一片泥沼的异变。 “不许拿的火烧我的球,那是我的。”巨树警告道。 “我想要的是石头。”秋意泊说罢,心念一动,栖息在藤蔓上的极光金焰便攀爬到了石柱上,已经是第四次搞这玩意儿的极光金焰已经成了一名熟练工,也不必秋意泊如何吩咐便勤劳地工了起来。 石粉很快就被取了下来,因着有巨树庇佑,秋意泊还特意取了一些,他计算着时间,以金焰将粉末带回了他的手上,粉末归入玉瓶,让秋意泊『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 “真是奇怪的人……”巨树慢悠悠地说。 “我们人界有句话叫做各有所。”秋意泊笑着将他库存的糖全部交给了巨树:“前辈,我就不久留了,告辞。” 巨树珍惜无比地将糖罐子卷走了,半晌没答话,藤蔓上却开出了一朵朵淡粉『色』的小花,也不知道是么意思。 差不了,该来了。 他默数着时间。 巨树道:“别走,再给我做一些糖再走……这白『色』的也很吃,这是么?” “是牛『乳』,产自一种叫做‘牛’的动物,头生双角,四蹄一尾,大无比……”秋意泊话音未落,大地忽然崩裂出一条巨大的裂缝,无数岩浆中汹涌而上,喷薄而出。 远处的林月清人『色』骤变,可他们却清晰地听见了秋意泊的声音:【没事,我立刻回来,们不要过来。】 齐晚舟放出了飞舟,而那棵大树却茫然地道:“烫……这种『液』体明明在很下面,为么突然上来了。” 秋意泊礼貌地说:“可能是要地龙翻身了,此处晚辈不能久留,前辈,告辞。” 秋意泊说罢转身就走,这距离在是很危险,就算沼泽的范围非常广泛,震源是沼泽的中央,岩浆想要过来至少还得没过山,但也不说,万一就那么不巧有条裂缝裂到他那里了呢? “别走……啊烫烫烫——!”巨树吃痛惊叫道,泥土翻滚,不断有粗壮的树根堪称逃窜地中逃出,沾染了岩浆的树根有些还烧了起来,惹得它在原地疯狂地甩着,试图将岩浆和火都甩开,然而这头的火刚灭了,它其他的根须又被烧到了。 “烫——!” 它的根在是太大也太广茂了,覆盖了整片泥沼的地下,有的根须枯萎,然后自然脱落这是常理,它也懒得特意去清理,可如今这些已然死去却没有脱落的根须就成了头上的虱子,弄得他焦头烂额。 秋意泊没有理会它,仍旧是在狂奔的路上,齐晚舟人见状松了口气,飞舟的禁制一直打开着,就着秋意泊上船。不过几呼吸之间,秋意泊便已经到了飞舟附近,齐晚舟袖中飞出一根长鞭,卷住了秋意泊的腰际将他扯上了船,随后齐晚舟便动了飞舟,带着所有人飞速奔向了远。 他们仍旧没有直接穿过峡谷的想法。 飞舟动后便不需要人控制,众人站在甲板上看着后的天空,那里的天空已经成了漩涡状,累累地乌云如有质一般压在众人的心头,众人只见那棵巨树不断地将自己的根茎地里抽出来,然后又不断地抛弃自己的根茎,只觉得心头凉。 “小师弟,知道会地龙翻身吗?”林月清看向了秋意泊,见他低眉浅笑,不由问道。 “知道。”秋意泊道:“那处机缘牵涉甚广,一旦触动必然引来地龙翻身。” 这地龙翻身应该就是秘境的自我保护极致,谁敢来动就用地震将周围都用岩浆淹了,地形大变不说,小球所在也会被岩浆埋藏到更深的地去。 秋意泊随手脱了自己的外衫换了一件新的,那外衫上他总觉得沾染了那股恶臭。 池玉真看着远,沉声问:“小师叔,了天道誓的,百年内要将这巨树带出秘境,若是这树妖一死……” 秋意泊纳戒中取出了一物,刚刚在地下刮石粉的时候他看地上又很枯死的根须,便顺手拿了两根:“喏,这不就是?我是了天道誓,但我又没说是带死的还是活的出去?” 齐晚舟喃喃地说:“天道誓还能这么玩……?小师叔手黑……” 秦无殊不想吭声,柏秋是吧,他记住了,以后他绝不和他做对。 林月清又问道:“那它要是不死怎么办?当真将它带出去吗?” “那是自然呀。”秋意泊笑地道:“带出去又如何?我难道还承诺了带它出去还得保它一世平安潇洒快活?它是元婴期的树妖,于我们看来自然是厉害无比……出了秘境之后么……” 秋意泊顿了顿,『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听说秘境外有十位真君?我就随手挑一位,把它往真君面前一放,如何?” “退一万步,它出去之后安分守己,那就在我 们凌霄宗后山给它寻地界放体,放它分下山游历玩乐,又有么要紧的?” 众人突然特别同情起那棵巨树了。 最的结果都是体被扣在凌霄宗,秋意泊的心也太黑了。 正在此时,飞舟的禁制突然遭受到了袭击,一击便被击碎,劲风外扑来,有一道声音喝道:“啊,原来打的是这主意!” 秋意泊几人闻声望去,几人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一身绿衣的小男孩,他面容精致,双目却是妖异的墨绿『色』,他用着和秋意泊一模一样的声音恶狠狠地说:“人修没有一东西,我要杀了!”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一根藤蔓便已经刺向了秋意泊的咽喉,秋意泊手中忽地惊现一柄天青『色』的长剑,飘逸优雅却稳稳地接住了那根藤蔓,只听叮得一声,秋意泊便笑道:“前辈息怒,还有誓言在呢!” “前辈不容易抢救回这些根,不会想它们也全部烂掉吧!” 巨树化的小孩怒道:“还有脸说!我养了这么久的根须,全被烧了!居然敢骗我!” 秋意泊态平静而温和,低眉浅笑,手中却握住了疏狂剑,另一手则是在背后示意暗示众人躲入舱房,他以疏狂剑再度避开了一根突如其来的藤蔓,毫不犹豫地开启了护身的法宝:“也不算是骗,只不过没有告诉前辈动了石柱会有地龙翻身罢了,我想以前辈之能,那些岩浆也不能对前辈造成么损伤。” “——!”小孩控制着藤蔓在圆形的护罩上抽打着,边狠狠地说:“不要骗我了!带我出去想怎么处置我我都听见了!” 秋意泊颔首:“前辈这话说的,我既然承诺带前辈出秘境,自然会做到……前辈出去后是生是死,当然是要靠自己的事,适者生存,物竞天择,难道还要我一筑基期的小修士护着您不成?我便是有这心,也没有这能。” 小孩的藤蔓顿了顿,它眼中出现了一点『迷』茫之『色』,它觉得这可恶的人修说得有道理,它竟然无法反驳。 它摇了摇头,不对,这人修就是坏的,它要杀了他! 啊不行,杀他自己也得烂根!它只有那么点根了,全烂了它也活不了了! 秋意泊着大乘期的法宝他还怕球,现在已经有五分之三的粉末在他手上,哪怕今天哄不了这棵乡下树,他也不畏惧么,这棵树的根须被烧毁了那么,必然大损,这里又是各门派弟子云集的北部,招呼一声,指不定能招呼一百兄弟过来一起围杀树妖。 ——毕竟大家都是冲着天材地宝来的,元婴期的树妖体就已经是极品的天材地宝了,那么大一棵,就算所有门派所有弟子大家均分,一人扛一千斤木头回山门都没问题,说不定还有剩。 哪怕所有弟子在一起都对它无能为,秘境结束也没少天了,大家撑一撑,到时候一起出秘境得了。 至于那剩下的五分之二……他对泊意秋有信心。 秋意泊继续温和地道:“前辈想必也觉得我说得很对……” “那对要把我的体放到们那么宗又怎么解释?!”巨树打断道,一双墨绿的眼睛睁得极大,直勾勾地看着秋意泊,秋意泊精忽地有些松懈,不过只有那么一瞬。 左右他的心思也没有么见不得人的,便道:“我们凌霄宗后山灵气充裕,安静清幽,将您的体放在那儿养着有么不?天天有弟子给您来浇水施肥除虫,还陪玩,届时若不胡『乱』杀戒,遵纪守法,只管在凌霄宗享受便是了,没事下山玩也没有人拦着,还要给份例。” “份例,前辈大概不知道那是么,就是一种货币,前辈拿着它便可以到人间去换糖,出了糖还有许吃的,我想想……您是元婴期,大概您一年的份例可以换一座山那么大的糖吧。” 巨树狐疑地看着秋意泊,情微微有些茫然,一座山那么大的糖? ……哦。 省着吃可以吃久了。 它对自己的天赋通有绝对的信任,尤其面前这人修境界比它低得,根不可能挣脱它的通:“……说的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骗我不得死。”秋意泊笑『吟』『吟』地说:“不过前提是要遵纪守法。” “么叫做遵纪守法?”巨树又问道。 秋意泊解释道:“不到生死攸关不能杀人,更不能吃人,遵守我们凌霄宗的规矩——规矩有点,但是总体来说就如同我一样。” 巨树更茫然了,看眼前这人,坑蒙拐骗张口就来,坑它都不带打磕绊的。 啊这……感觉还挺轻松的。 还会有这事?去人修的宗门住处原来这么? 秋意泊心想要是对真的守规矩,那凌霄宗就了一位元婴真人,再以对动辄万年十几万年的年纪来计算,就算一年涨一分修为,再修几千年也能有化了,再修万年就妥妥突破炼还虚了——这还是么功法都不教给对,对纯靠能积累修为的情况。 要是对足够值得信任,再授予对功法,这就是给自家山门请了一位护山真君回来啊!而付出的仅仅是和弟子差不的分例……他要是掌门真君,那肯定哭着喊着这种大能他喜欢,能不能来点,他一定供着祖宗们,要糖不给红烧肘子,要红烧肘子不给五花肉。 “真的真的没有骗我?”巨树再度问道。 秋意泊放任自己沉入那种飘忽而轻松的状态中,答道:“没骗。” 巨树咬了咬唇,似乎在纠结么,转眼间就看见护罩中的秋意泊摆开了一张桌子,又摆了奇怪的东西上去,紧接着一股令它沉『迷』的香气就传了出来。 秋意泊道:“前辈考虑得如何?其前辈能移动的话也不必百年了,现在就跟我一起走吧,出去之后大可以先看看再决定要不要留在我凌霄宗中。” “……” 巨树的眼睛已经不看秋意泊了,而是在看他面前的烤肉:“这是么,香。” “烤肉。”秋意泊笑道:“这是牛肉,就是给前辈做白『色』糖的动物,烤一下就很吃,撒上人界特有的调料更吃。” 巨树已经贴在了护罩上了,带着一种游移地语气道:“是坏人,我不想相信……可是香……不,不能信……” 回应它的是秋意泊打开了护罩,然后将一筷子刚烤的牛肉放在了它的嘴边。 巨树想也没想就张口吞了,瞬间墨绿的大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 秋意泊温声道:“还想吃吗?” 巨树疯狂点头。 “跟着我就可以一直吃到,以后跟我回了山门还可以天天吃,去吗?”秋意泊道。 巨树迟疑了一下,然后继续点头。 秋意泊又喂了一口肉给它,循循善诱:“那誓。” 巨树头点到一半,开始摇头:“不行不行,老是骗我,不是人!” “那前辈可以杀我了。”秋意泊眨了眨眼睛,抬起了头颅,『露』出了致命的咽喉。 藤蔓无声无息地抵在了他的喉头。 巨树看着他,那根藤蔓却迟迟没有刺入他的咽喉,它沉默了一会儿,道:“……那就这样,我跟回宗门,遵守那些规矩,但是要是我拿不到说的那些,我再杀也不迟。” “确,前辈杀我易如反掌。”秋意泊伸手握住了藤蔓,然后将毫不抵抗的巨树拉到了桌边,让它坐下了:“那就这么说定了。” 随着他的声音,面前的烤肉炉很自觉地开始烤肉了,那肉出得飞快,迅速地把巨树面前的碗堆成了一座小山,秋意泊在一旁坐下了,支着脸又掏出了火锅来,并招呼道:“林师姐,池师兄,们可以出来了……我们打边炉怎么样?” 围观了全程的众人:“……” 是他们见识浅薄,没想到还可以这么哄妖兽的。 秋意泊垂眸看向了埋头狂吃的巨树,别说,看看还怪可爱的——真哄,想当年他剑冢也是了半年才哄成功那么宝剑的。 林月清人看着已经宛若一普通孩子一样快乐干饭的元婴期·刚刚被秋意泊设计毁了大部分根茎·还被骗了·巨树,认命地走了过来,尤其是林月清,莫名地对着巨树妖非常有同情心,还拿出了自己纳戒中的小零食放在了它的桌旁。 巨树妖看了看话梅蜜饯酥酪一系列看着又看,闻着又香甜的东西,不由看向了林月清,一张精致的脸上满脸都写着乖巧,听话,懂事:“人修,谢。” 秋意泊笑道:“这位是林月清,前辈,您可以叫她林师姐。” “谢谢林师姐。” 林月清越觉得这树妖真的可怜。 齐晚舟和池玉真堪称不忍直视,他们拿出了自己纳戒中的食材,不动声『色』的堆到了巨树的身边。 欺骗这样单纯的树妖真的吗……哦,也不算欺骗。 秋意泊指尖点了点桌面,火锅中的菌汤翻滚,冒出了鲜香的气息:“现在有前辈在,北部的天材地宝应该没有么悬念了。” 元婴打金丹,这还有么说的? 众人纷纷点头,突然又是一顿——家伙,原来还抱着这样的心思! 99 第 99 章 天光逐渐黯淡之际,众人着了人影。 那几人正为十几只妖兽围攻,林月清只看了眼便:“是顾师兄他们。” 秋意泊也跟着看了眼:“顾师兄?” 他好像不认识来着。 “顾他哥。”林月清说罢,便自飞舟上跃而下,秦无殊也跟着下了去,池玉抱剑而起:“我去搭把手,晚舟,你看护好小师叔。” 齐晚舟应了,巨树睁着双大眼睛有些不解地秋意泊:“为什要救那些人修?” 下方那几个人修已经穷途末路,再过片刻必然丧命妖兽之口,巨树疑『惑』地接着:“人修不是很吗?为什要救?你们想要那十几只妖兽的话等那些人修死了再去杀不是更省力吗?” 它的观念中弱肉强食乃是理所当然,又不是这几个人修死了就没人了,为什要去救他们呢?就和以前它养树根旁边的虫子和植物样,虽然有两朵花的颜『色』它很喜欢,但它也没有特意去救呀,它们死了还会长出更好看的花来。 它们这弱,本就没有活下去的理。 秋意泊解释:“那是我们的师兄,自然要救。” “师兄?”巨树嘟哝:“好人都叫这个名字呀。” 秋意泊挑了挑眉,耐心地:“前辈,你叫什?” “你不是知吗?为什还要我?”巨树又。 “我不知,前辈。” “你不是都叫了吗!” 秋意泊不由笑:“前辈?” “是呀。”巨树歪着头看着秋意泊:“你张口就叫了我的名字,我还当你认识我呢。” 秋意泊忍不住拍了拍它的头,转而往它口中怀塞了杯果汁:“那你为什会取这个名字?” “他们都是这叫我的。”巨树的藤蔓慢慢爬进了杯子,随即巨树的脸上就浮出了享受的神情:“这个甜甜的,好喝,比干净的水还要好喝……” 秋意泊听到此处心中想等回头他弄『奶』茶给这棵树喝,他就不信爱吃甜的能抵挡『奶』茶的威力。他指着下方还缠斗的诸人:“前辈,你将它们救上来,我再给你杯好不好?” “至少两杯。” “成交。” “好!”巨树快乐地跳下了飞舟去参战了,齐晚舟这才苦笑着:“小师叔,你就不怕等它开智后知你如此哄骗它,与你反目吗?” 秋意泊斯慢条地理了理袖口,抬眸看向了齐晚舟:“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了。” 秋意泊停顿了瞬,就着漫漫的流云:“富贵险中求,如若不然,进秘境又是为何呢?” 他这个秘境被压制得已经够可以的了,就如当时决定和独孤情行样,以他所能,不依靠他人这个秘境中寸步难行,但有句老话说得好——来都来了。 来都来了,不整点东西走岂不是太亏本了?富贵险中求,正常的事情? 齐晚舟怔了怔——确实如此,如百炼山的弟子便是数百年不出地火室也能照样提升修为,虽然慢了些却是稳扎稳打,他们选择来秘境纵然有来找秋意泊的原因,可若没有秋意泊,他们也是要来的。 进秘境,就是为了寻求未知的机缘,可能是全新的功法,全新的材料,全新的灵感,亦或是新的朋友,新的仇。 哪怕毫无所得,能走这趟也是开阔眼界,算不上是的毫无所得。 齐晚舟突然咬住了舌尖,身上迸现出种玄之又玄的气息,仿佛有什东西叫他勘破了,可又是瞬,那种气息消失无踪,齐晚舟缓缓吐出口浊气,抬手对秋意泊作揖:“谢小师叔指点。” 秋意泊满脸懵『逼』,他不就是说了句大实话嘛,为什齐晚舟特地就要进阶了?! 他记得齐晚舟是金丹巅峰,这进阶不就是元婴了吗! 秋意泊快速收敛起了自的表情,随『性』地笑:“我不过是随口说,你能有所明悟向来应该早已有端倪,不过是借我的口罢了。” 他又:“齐师兄,为何不突破元婴?” 齐晚舟摇了摇头:“我方才也没有刻意压制……此秘境中有些限制,若我突破到元婴,下瞬就要被扔出去了。” “奇怪。”秋意泊扬了扬下巴:“……那棵树?” “它可能因为……”齐晚舟想了想,最后憋出来句:“它是本地的?” 秋意泊啼笑皆非,好伙,这秘境还地域歧视? 有了巨树的参战,底下几乎没有任何悬念,不会儿狼狈的三人就被藤蔓捆着并带上了飞船,秋意泊如约给了巨树桶果汁,它立刻抱着果汁缩到墙角去享受了。 那三人身上都带着伤,秋意泊对着外人都不心疼丹『药』,更提自人了:“几位师兄,寒暄的话之后再说,先服下丹『药』疗伤吧!” 三人微微颔首,不再言,服下丹『药』后闭目调息。 林月清指着三人与秋意泊交代:“为首的是顾他堂哥,苍焰峰的顾璇玑,金丹后期,另外两位也是苍焰峰弟子,兰茗和周凯,金丹中期。” “如何,你要袒『露』身份吗?” 秋意泊想了想便摇头:“就说我是周鸣。” 林月清淡淡地:“顾师兄认识周鸣——好了,你还是接着当你的百草谷弟子吧,他教过我们半年,除了你之外他都认得。” 秋意泊只好耸了耸肩,林月清又:“不过北部营地中必然有百草谷的弟子,你可想好如何应对了?” 秋意泊沉思片刻,这确实是个题,转念想又没那打紧:“没事,到时候对内介绍我是百草谷,对外介绍我是凌霄宗,做的小心些也没人认得出来。” 众人不知其底细,毕竟都要回到大部队了,秋意泊再掩藏身份有些奇怪。秋意泊也没什不能说的,便解释:“我们凌霄宗入门后要书院读六年书,我第四年就跟着我师傅去了百炼山,此次与人斗法时不慎被卷入秘境,我怕那仇也被卷进来隐藏暗处,便干脆改头换面,省得麻烦。” “原来如此。”齐晚舟本来知星半点,听秋意泊交代后更是清楚了些,便善意的笑了笑:“那小师叔谅,以后我便唤你柏师弟了。” “嗯,我化名柏秋。”秋意泊再度强调:“叫错了,众位师兄师姐本来修为境界都比我高,也没有什不好意思叫的。” 飞舟继续往集合点驶去,约莫两个时辰后,这三人终于入定中醒来,睁眼看是林月清和之前给他们丹『药』的年轻修士此为他们值守,不由都松了口气。 顾璇玑起身拱手:“谢这位友的丹『药』,我等已然大好了。” “师兄不必客气。”林月清:“这位是百草谷的柏秋柏师弟,算起来是我表弟,不是外人。” 三人的神『色』越发轻松了起来,她又假模假样地给秋意泊介绍了番,双方互相礼后,便坐下说话。 林月清询:“顾师兄,你不是与赵师姐他们行吗?为何今只到你们三人?” 顾璇玑可是开始就是和大部分来北部的,失散的概率不是很大。 顾璇玑摇头苦笑:“先前还处,离天材地宝出世还有两,我们便想着外出狩猎妖兽,先前我们发现片毒谷,正打算下去探究竟,却没有想到遇上了地龙翻身,险之又险才逃了出来,人也走散了。” 林月清不动『色』地看了眼秋意泊,秋意泊『摸』了『摸』自的鼻子:是他的锅。 林月清:“赵师姐他们呢?” “他们与我们走的是相反的方向,如今应该已经回到了营地了。”兰茗解释。 “那就好。”林月清说着就桌下踩住了秋意泊的脚背,秋意泊无奈,纳戒中『摸』了几颗他调制后的奇心丹出来推给了众人:“几位凌霄宗的师兄,这是我研制的丹『药』,若是不嫌弃就收下吧。” 顾璇玑和兰茗,周凯三人对视了眼,方才这丹『药』入喉便得清香满溢,『药』力温和绵长,虽然和他们所知的几种丹『药』不,但想来品阶也不会差太,实是不是凡物。他们刚想要推辞,便听林月清:“不必客气,三位师兄收下吧。” 林月清指着秋意泊,再度重申:“我表弟,百草谷弟子。” 言下之意,不缺丹『药』。 三人本想说要不给点钱,转头想还是说钱了,这丹『药』吃着比奇心丹还高层,他们怕了价格他们买不起就很尴尬了,转而便收了起来,:“谢柏师弟。” 林月清又带着三人出去认了下齐晚舟池玉等人,齐晚舟询:“顾友,此处距离营地还有远?” “不远了。”顾璇玑解释:“如果是御剑,约莫三个时辰左右……飞舟的话四个时辰吧?” 齐晚舟学乖了,高空不能走,那就走下面,虽然这样来飞舟速度会大大减弱,也不如御剑灵活,至少安全啊! 船上有秋意泊,慢点就慢点,万秋意泊出事,说自过不去了,就是他师祖和师叔祖也不能饶了他啊! 现还有位元婴大妖船上,更安全了。 四个时辰,秋意泊算了算时间,借着林月清的口三位师兄要了材料,给他们紧急提升了下装备,齐晚舟作为‘船上唯的炼器师’被他扣了房间打工的。 池玉因着好奇也坐秋意泊房围观。 齐晚舟也没想到自这样外面宝难求的炼器师秋意泊这成了打杂工,但是他还甘之如饴,毕竟炼器,秋意泊的水平还是要高出他截的。 但池玉就是忍不住,他笑着凉凉地:“齐晚舟,你看看小师叔,你再看看你,你有没有觉得你这个朋友当得有些过分?” 之前他每次找齐晚舟都是推三阻四的, 收费还贼贵,看百年好友的份上才给他打个八折! 齐晚舟瞪了他眼:“再废话你就把剑还给我!” 那破剑有什好修的,他都给池玉炼新的剑了,干嘛还老是修老剑,吃饱了撑着是吧? “不还。”池玉:“已经认主了,而且是小师叔的功劳,与你何干?” 齐晚舟放下了手中的东西:“你再说次?” 池玉闭嘴了,齐晚舟却起身与秋意泊:“小师叔谅,我和池玉有点事情要解决,我们先离开下。” 秋意泊眨了眨眼:“好的,我这不急。” 池玉就被齐晚舟拖走了,不会儿人就回来了,只不过这次回来的只有齐晚舟个人,秋意泊:“池师兄呢?” 齐晚舟微笑着撸起袖子:“睡了。” “……哦。”秋意泊也不去计较人是被打昏的还是困何处了,不过当有些羡慕了起来——看到人和自基友打打闹闹,他还怪想念自的小伙伴的。 他培养的大腿温师兄,二号大腿顾,还有他哥他姐。 方正出去后估计得先回趟宗门,到时候看看顾师兄他们不,的话就起去游历吧。 说到回宗门,他总觉得他遗忘了什……哦草,周鸣! 秋意泊豁得站了起来,救命,他怎就忘了还有周师兄!周师兄被卷进了秘境,按照时间来算那法宝早就过时效了,他人不知如何了! 说起来还有那个『操』控周鸣、燕蝉衣等人的傀儡师,这他妈他定要和孤舟君告状——这个崽种暗搓搓地搞他们的弟子!不让宗门发两追杀令都显得他们凌霄宗很好欺负样! “小师叔?”齐晚舟奇怪地。 “我去找下林师姐。”秋意泊说完便如风般的出去了。 林月清自然没睡,她到了金丹之后打坐已经完全替代了睡眠的习惯,或说有这个习惯的可能只有秋意泊了。她听秋意泊的来意,不由啼笑皆非地:“你还能想起来也是不容易。” 秋意泊她如此就松了口气,其实说到底秋意泊能救周鸣已经算是尽力了,进秘境也非他所愿,他也确实无力寻找周鸣——他连泊意秋都没条件去找,但出点事他仍旧会有愧疚之情。 “周师弟运气好,我们进来就撞了他……还以为他有什奇遇,原来那法宝是你给他?他如今正待中央营地呢,没事。”林月清。 “那就好。”秋意泊听到这彻底放下心来,:“谢师姐,回头我给您做两件法衣,定把您衬托得飘逸如仙美不胜收之不忘……” 林月清比了个手势打断:“等回头,你先老实闭关吧,大都金丹期了就你还是个筑基,我再耽误你修为的话秋师兄杀上门来怎办?” “我三叔不会的吧?”秋意泊下意识,但仔细想还有些感动。 果然还是小起玩到大的小伙伴好,看,这为自着想。 林月清淡淡地:“听实话吗?” “听。” “你太菜了,懒得要,希望你赶紧修炼,等修为高了再给我们做点好的,最好是元婴期都砍不破的那种。” 秋意泊:“……哦。” 好人间实。 感动没了。 四个时辰晃而过,等到晨光微熹之时,秋意泊这个土包子终于看前方平原上规整的建筑和密密麻麻的阵盘才了解自宗门其实也没有那菜鸡。 他们只能刨个山洞当洞府,对面宗门群众却都已经住上了小院,这落差啊…… 林月清看了眼便:“应该是所有宗门的弟子都此处。” 顾璇玑闻言:“确实如此。” “啊?”秋意泊不解,他看着两人,小心地比划着说:“那回头到了争抢天材地宝的时候大再打起来?打完了咱们再你好我好大好的起回营地?” “自然不是。”顾璇玑有点想笑,林月清这个表弟和她倒是大相径庭,居然还怪率直的,他解释:“北部妖兽云集,若是人数稀少极易被群起围攻,故而大便选择集中处,避免妖兽打扰,其次其中还分为五个居住地,各弟子分开居住,不容易起什争执。” “等后夺完天材地宝自然是快速返回中部营地。”股璇玑已有所指的说:“留此处的原由已经没了,就不必再回来了。” 众人聚居,有好处自然也有坏处,坏处如好处般显而易。 比如说弟子们都处,不往哪个方向出发,都极其容易遇上其他修士,而妖兽般讲究领地,通常片地方只有那只亦或群妖兽,你杀了人就没有了,要就是走得更远,这段子外抢夺妖兽的事情没少发生。 只不过营地中禁止斗殴,否则还不知要『乱』成什样子——毕竟大的宗门都算是交好,看衣服都能认出是哪的弟子,总不好太过下-流无耻,免得堕了自门派的威名。 然而出营地就不是那回事了,实打实的利益驱使,有些人便没有那客气了。 “原来如此。”秋意泊:“谢顾师兄为我解『惑』。” 说话之间,飞舟已经行驶到了营地前方。几人落地后换成了御剑,也是巧,今天值守的是凌霄宗的弟子,到林月清、顾璇玑等人便毫不犹豫地放他们进去了,也没过盘什。 巨树睁着眼睛到处好奇地看,它也是第次到人修住的地方,它直以为人修和那些妖兽差不也住山洞呢。 秋意泊不动『色』的掐住了它根正试图抢路过位男修手中的果子的藤蔓,低:“前辈,想要出去后吃好喝好,就乖些,光天化朗朗乾坤就要抢人东西那就不太好了。” 巨树抬起了精致的小脸,乖巧地:“那不是光天化朗朗乾坤就可以了吗?” 秋意泊:“没人……嘶——!林师姐?” 林月清松开了掐着秋意泊胳膊的手,微笑着对巨树:“前辈,您听柏师弟胡说,就是晚上也不行哦,您想吃那个果子我也有,给您——以后想吃什都先与晚辈说就可以了,晚辈尽力为您取来。” “好,谢林师姐。”巨树乖乖地点了点头,然后接住了林月清递来的饱满又汁水甜蜜的灵果,手牵着她,手埋头啃了起来。 它觉得这个女修说得对!那个秋意泊不是个好人! 但是她是好人!它能感觉出来! 巨树现也品出来了化作人形的好处,颗糖个果子用人形都可以吃好久,不像它之前这大的水果还不够它口的,什味都是瞬间就没了——反正现你让它用人形吃虫子打死它都不干。 那虫子味是哭的,还涩,还有奇奇怪怪的臭味,之前本体瞬间后就没感觉了也就算了,现是万万不行的! 秋意泊意味深长地看了林月清眼,对此乐其成,齐晚舟和池玉分表示要回趟自门派营地,刚好趁着回来打探下众人的消息,秋意泊则是跟着林月清和顾璇玑等人前往了去凌霄宗营地的路。 秋意泊走着走着就看了处特豪华的营地,不由:“林师姐,那是?” “那是太虚门的营地。”林月清:“我们的营地还要再往后走些——” 她顿,传音:【太虚门的修士大麻烦,柏师弟不必理会他们。】 秋意泊想了想,:【就是王思欣她老祖所的门派?】 【正是。】林月清也想起了这事儿:【你与他们结过仇,小心不要暴『露』自的身份。】 【不会,都披着斗篷呢,这也能认出来?】 林月清莞尔,不由看呆了路过之人。 “林师妹!”忽地有人唤。 听到这个音,林月清眉间的笑意便褪去了,恢复成了冰霜片,她并未止步,只当没听,可出那人却没有自知之明,三两步便拦到了众人面前。 “林师妹,我就知你也会到营地来,终于让我等到你了。”来人是个油头粉面的男修,并未穿着门派服侍,反而身披粉『色』外衫,内则是件白『色』绣桃花的长衫。只看面容,说,还是听俊秀的。 ——如果他不说话的话。 “顾友也?”男修笑:“听闻顾友与赵师姐他们狩猎遇险了?是令人揪心。” 秋意泊副懵懂的模样:“恕我眼拙,不知是哪位师兄当面?” 男修闻言看向了秋意泊,目光他面上扫而过,陡然锐利了起来:“你是?” 林月清有意地靠向了秋意泊:“表弟,这位是太虚门王飞云王友……王友,我与你不熟,还请唤我林友。” “原来是林师妹的表弟啊?”王飞云恍若未闻,上前便想要到林月清身边,林月清带着秋意泊后退了步,顾璇玑则是:“王友,我和林师妹等人方回营地,有什话,等明再说吧。” 又是姓王的。 秋意泊心想估计又是那位‘我老祖是金虹君’的太虚门人的亲朋好友。 王飞云听罢,委屈地说:“顾师兄,我只是想关心下林师妹,无他想,你不要误会了。” 秋意泊:这人怎都怪恶心人的? 还挺茶。 秋意泊非常善解人意地:“表姐,我们走吧,你之前受的伤还没有好透,就不要这与人闲聊了……我新研究的丹『药』定能治好表姐的。” 王飞云瞪着秋意泊,秋意泊却是派天自然:“他们都不像我,他们只想与表姐说两句话,我却只关心表姐的身体好不好。” 他也会茶言茶语。 林月清:“……” 她曾经乖巧听话懂事聪慧的秋师弟百炼山到底经历了什? 100 第 100 章 王飞云珠子都要掉下来,从而错失林月清那流『露』出愕然神,不过在下一瞬便收敛神,向来如冰霜美人此时眉头微促,不禁叫人产生寒梅自指头坠落之感。 “柏弟,别说……我……”林月清轻轻地说。 王飞云本就是虚门红人,林月清也是出名冰霜仙子,人又是在虚门营地门口,这么一停下说句似是而非话便透『露』出浓郁得‘有热闹看’气息,快就吸引不少出入弟子注意力。 秋意泊才不管有多少人围观,陡然之间满脸感动地握住林月清手,看似是亲密万般握着,实则内里只礼貌地悬空,半点皮肉都不曾接触。 秋意泊那张温雅面容上出现种种复杂之『色』:“姐姐,不必多解释,我白,我只是把表姐当做亲姐姐一般,纵使我们小时候有过婚约,我自知配不上姐姐,即入仙门,修行才是最要紧……姐姐,你快与我回去吧,万一损伤根本怎么办?” “我懂,虚门王师兄也不过是爱慕姐姐才会做出如此恶劣之事,不知者不怪,王师兄不像我这样日日跟在姐姐身边,他也不是故意拦着姐姐,只是过爱慕姐姐才会做出这等事……” “柏弟……你……”林月清目光闪动,两人深对视,自有一番温柔悱恻怀。 实则林月清背地里恶狠狠地抓住秋意泊小指然后狠狠地旋转一下,要不是秋意泊好歹也是筑基,就这么一下指头都要给拧下来。 林月清是在警告秋意泊别过分,人却一副落花垂柳我见犹怜模样:“……我白你,柏弟,你不必自轻自贱,日后待你也突破炼气化神,我们就……算,我们回去吧。” 王飞云看着已经旁若无人你侬我侬走远林月清和表弟,指着他们手都在抖,他做什么恶劣事,不就是拦着林月清说两句话吗?为什么说他好像为一己私欲要袖手旁观看林月清去死一样? 那林月清表弟张口闭口都是‘不能怪王师兄’,实则句句都在指责他不能和温柔体贴自己相提并论。“你、你……我……” 顾璇玑与周凯人忍着笑对王飞云拱拱手,便领着被忘在一旁巨树快步上前追林月清和秋意泊。 王飞云气得咬牙,却也当真没脸再追上去,否则他还真成对方口中冷血自私之人,他看见旁边围观弟子窃窃私语,他愤恨地骂道:“看什么看!都给我滚!” 围观弟子鸟兽群散,他还隐约听到有往日十分爱慕他弟子低声道:“没想到王师兄居然是那样人……” “就是就是,凌霄宗林师姐摆身受重伤,急着回去疗伤。身边还有青梅竹马温柔俊美表弟,两人还是议过亲,王师兄却还要不管不顾贴上去……倒有点像是甩不掉狗皮膏『药』,要是我换,真是烦都烦死。” “可不是么,唉,是我瞎,本以为王师兄出身高贵,『性』格温柔……算,不提他!” 王飞云:……好气哦! 秋意泊和林月清看似闲庭信步,实则脚步飞快,顾璇玑等人好不容易才追上林月清和秋意泊,便听秋意泊在抱怨:“……林师姐,你拧我小指头干嘛?你别忘你现在已经是金丹期大能,你差点把我手指头拧下来好吗!” 林月清背对着他们,是声音听着倒是感觉此刻面目狰狞得:“让你胡说!” “这有什么?”秋意泊笑道:“那狗皮膏『药』不给他一狠,转头黏上你你甩都甩不掉。” 人一怔……哎等等,刚刚居然是他们演戏演出来吗? 顾璇玑上前步,与他们并肩而行,摇头道:“柏师弟,你过鲁莽,这样有损林师妹清誉。” 秋意泊挑挑眉:“林师姐,你在意吗?” 林月清确实是不在意,甚至转念一想觉得格外轻松起来,有这么一传说中‘青梅竹马表弟’,能给省多少事儿啊! 天可怜见,就长这模样,天爷给爹妈生,又不是自儿选。 自然,美貌没人不喜欢,也喜欢,从小亲戚便夸日后就是进宫当娘娘也足够,当时就不爱听这种话,仿佛就为当娘娘才出生一样。 后来入仙门,这副容貌好处没给带多少,平时却没少给惹麻烦。什么走在路上被人调戏,与人斗法还要被让两招,甚至去酒楼吃饭隔壁修士还要替买单,要不是向来冷着脸,还不知道还要多惹出多少麻烦。 这些事换有些人会欣然接受……按说,红颜如骷髅,一副皮囊罢,有本事手底下见真章,少给提什么是子理应让一让之类话,这仙他们是白修一场! 实在放不下怎么不干脆去凡界给皇帝当国师啊?收一屋子娇妻美妾都没人管! 林月清思及此处,伸手一把拍在秋意泊后背,把他拍得一踉跄,人便听林月清豪气干云地道:“不错,柏师弟,以后也麻烦你给我装一装。” 秋意泊一直不肯卸下伪装,又听他说进来之前惹事,其实是有怀疑秋意泊是打定主意要将这张脸埋葬在秘境中——这可好,回头‘柏秋’一死,就是为不幸陨落地未婚夫伤心欲绝从此不谈感人,消息一传出去,那些人估计也不会上来自讨没趣,从此天下清静! 顾璇玑人面面相觑——应该是姐弟吧?看着这态度,是亲姐弟没错。 林月清扭头看向人,难得『露』出一丝愉悦地微笑来:“顾师兄,周师兄,兰师兄,此事还请位师兄为我保密。” “应该,应该。”人颔首,就差没有指天发誓。 顾璇玑倒是真没什么想法,毕竟他在霄院教林月清这一届弟子半年,算得上是半先生,另外两人心中也没什么感觉,甚至觉得十分能理解林月清想法。 外界对剑修有一句话,叫做:道侣只会影响我出剑速度。 凌霄宗修向来就没什么喜欢跟人谈感,大家也都习惯。 对此还有修士总结出一理论:你若是想和凌霄宗修结为道侣,并去接近,对方若是看得上你,大概率会想和你比剑,若是看不上你,大概率也会和你比剑,比完剑,那就是下次再比,要是比得多,实力得到对方认同,对方可能会邀请你一起去做悬赏任务或者是一起出入秘境。 再然后就没有。 对,不是那种近水楼台先得月,和人比剑比多一起行动多对方就会爱上你,那是不可能。 剑修伴侣永远都只有自己剑! 不管男修还是还是修,只要他们是剑修,这条理论永远成立! 凌霄宗修士深以为然。 不过还是有人不信邪,那王飞云是一,往前推还有爱慕秋临淮师兄,再往前推还有不怕死想要追求孤舟真君……反正追求秋临淮师兄那位听说如今早已放弃并另嫁他人,追求孤舟真君那位想要引起孤舟真君兴趣,便提议与他比剑,结果被打成重伤,一朝顿悟心境通透转而突破境界,如今一意修炼,再也不谈爱之事。 以说,和凌霄宗修士当兄弟可以,当道侣那是万万不行。 转间凌霄宗营地就在面前,不同于虚门奢靡华丽,凌霄宗营地非常有他们以前读时寒山院味道,格局清雅缥缈,最引人瞩目就是屋舍中被清理出来一大片空地,上头被细致得铺上青石地砖,一看就知道是干嘛——练剑嘛,每天功课,看来去哪都不能落下。 顾璇玑等人都不由放松眉目,便是秋意泊看见那许久未见却深刻心中标志都忍不住『荡』开一丝笑意,林月清道:“位师兄,你们自去休息吧,柏师弟和小树就暂且跟我住着,他确实要闭两天准备一些丹『药』。” 顾璇玑等人点头应:“那我等就不叨扰,林师妹自便。” 说罢人便扭头离开,干净利落得。 林月清和秋意泊带着巨树也不必别人照什么,林月清便带着他们两去内务地方寻管事登记一下,随便找没人屋子直接住进去就是。 秋意泊自称是百草谷身份也没引起对方注意,毕竟来往弟子众多,难免有点亲朋好友,一同居住也是可以。而巨树则是因为是小孩模样,倒是引起管事注意,不过也说是百草谷弟子,试丹不小心变小也糊弄过去。 秋意泊进屋子便伸懒腰,打呵欠道:“林师姐,麻烦你。” 林月清摇摇头:“你自己调息两日吧,还有……” 秋意泊打断,“我白。” “那就好。”林月清告辞回自己房间,这临时居住地方设置寻常也寡淡,一间屋子一张床一张塌、一桌两椅就算完事儿,多余摆设一都没有,秋意泊却非常习惯,甚至觉得比在飞舟上舒服多。 毕竟这才是自家地盘。 巨树晃『荡』着两条小短腿,好奇地左看右看:“这就是你们人修住地方?也不如何嘛!” “临时搭建,自然一般。”秋意泊道:“前辈你要休息吗?” “不要,你带我去玩啊!我闻到香味道!”巨树眨眨道。 秋意泊想想,将自己在寒山院教材取出来:“前辈,人界自有一套文化,左右无事,你可以学一学,以后单独下山游玩也方便——比如你想知道一非常好吃糖果铺子在哪,知道对方叫做‘青玉斋’,可人家招牌写在上头,您却不认识,多不方便啊!” 巨树感觉对方是在忽悠自己,可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秋意泊再接再厉:“这是玉简,神识探入,以前辈智慧也不过瞬息便学会。” 巨树尝试一下,果然如秋意泊说一般,只不过信息有些多,有些愣怔,等呼吸才回过神来,转间面前又放上一堆卷:“前辈,这些都是一些美食传记,前辈可以先看着,回头把想吃记着,等出去后再慢慢品尝。” 巨树有上次成功经历,不由听信秋意泊话语,伸手翻开一页卷——这等被在一地方万年妖精哪能知道人修是多么险恶?秋意泊给他确实是美食传记,是实际上是话本。 再加上是卷而不是玉简,巨树便是看得再快也得一页页翻,里面精彩内容一下子就让沉『迷』进去,根本无暇顾及秋意泊在做什么。 秋意泊拍拍手,完美料理巨树,他可以自由一阵。 倒也不是要干嘛,就是想睡会儿。 是夜, 秋意泊被晃醒,他睁开睛,前是微黄灯光映着淡蓝『色』床幔,床幔被映成温柔青『色』,他发现身上有扯动之感,垂头一看发现一大团藤蔓拽着他被子,巨树还坐在桌前面看,头也不抬说:“外面有人好烦,你去解决他!” 秋意泊眉目微动,便披衣而起,这才发现外面有熟悉地声音在轻声唤道:“柏师弟,柏师弟你快出来。” “我去看看。” 秋意泊打开房门,便见林月清立在门外,道:“快与我走。” “林师姐,去哪?” “你们百草谷着火,我带你回去看看。”林月清快速地说罢,又皱眉看着他:“你站着做什么?还不快与我走!” 秋意泊指尖敲在房门木制门框上:“我又不是百草谷弟子,我去做什么?” “你怎么不是?”林月清眉头拧在一起:“柏秋,你莫不是糊涂吧。” 秋意泊低头,发现自己居然能看见正在低头‘自己’,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意识到这一点时候他身体忽地传出一种惊悸之感,仿佛自己魂魄正在被拖进躯壳中,前一切猛地都消失,他睁开,微黄灯光映着淡蓝『色』床幔,一大团藤蔓正在扯他被子:“醒醒!” 秋意泊松一口气,好像是做噩梦。 原来修仙也能做噩梦啊……他自从修仙还是第一次做这样梦。 “前辈,怎么?”秋意泊披衣而起,宽大衣摆顺着他脚步在青石砖上旖旎而过,巨树头也不抬地看着他:“我饿,我想吃东西。” 秋意泊从纳戒中取出一碗红糖冰粉放在面前:“前辈,这是红糖冰粉……” 青瓷碗磕在桌面上,发出轻微磕碰生,秋意泊指尖正欲松开瓷碗,忽地就愣一下——他纳戒中有肉,有酒,有果子,有糕点,是红糖冰粉这玩意儿是哪来?他什么时候买,他怎么不记得? 他垂眸看着这碗红糖冰粉,上面撒着细碎果仁和暗红近黑糖浆,不必他细看,他就知道里面有腰果、榛子、夏威夷果、花生……问题来,这年代先不说冰粉有没有,也不讨论花生和榛子,哪来夏威夷果和腰果啊? 这两玩意儿是舶来品!至少他这辈子活二十年也没有见过一次。 以这碗红糖冰粉哪来? 巨树抬起头,一双碧绿睛幽幽地看着他:“你怎么不给我?” “这玩意儿不好吃,换一吧。”秋意泊从善如流换一盘糕点放在巨树面前,巨树低头吃起来,忽地门外响起敲门声音:“柏师弟!柏师弟!” 秋意泊走过去打开门,不动声『色』看着面前林月清,只见林月清快速地道:“快与我走。” “林师姐,去哪?” “你们百草谷着火,我带你回去看看。”林月清快速地说罢,又皱眉看着他:“你站着做什么?还不快与我走!” 秋意泊立刻意识到自己又是在做梦,他看着林月清,心想道:睁开。 睁开睛…… 双似乎被什么紧紧地黏在一起,非常沉重,秋意泊不断地在心中重复着这句话,忽地,他前出现在晕黄光下被晕染成青『色』床幔。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怎么回事,还梦中梦。 难道是他累? 他伸手『摸』『摸』自己脖子,有些冰凉滑腻感,是出汗。 他抬看向远处还在看话本巨树,突然身上被子被扯走,巨树头也不抬说:“我饿,我想吃东西。” 得,又是梦。 今天这梦没完没? 秋意泊闭上睛,躺回去,视巨树拉扯和门外响起敲门声于无物,他本就是梦中,要睡着也乎是片刻之间事,乎是瞬间他就再度沉入黑甜乡之中。 ……也不知道过多久,他突然从梦中清醒,他盯着头顶床幔,心想这次应该是正常吧,结果侧头一看,只见满地都是断肢和白骨骷髅,巨树坐在桌旁,一手提着一根不知道是谁手臂,有一口没一口啃着,睛盯着话本,不知道看到哪里,轻轻地笑起来。 是梦? 不是梦? “你醒啊……我饿。”巨树头也不抬地道:“我看叫不醒你,我就自己弄点吃——没有伤害你哦,放心吧。” 他仔细地去看地上尸骸,破碎布料被鲜血染成深沉红『色』,依稀可见凌霄宗暗记,他看见一颗『露』出一半白骨头颅,秋意泊披衣而起,走到透『露』正面,正正看见死不瞑目林月清! 巨树道:“哦……我也不是故意杀,这修对我好,只不过我在觅食,突然闯进来还要杀我,我就只好把杀。” “没吃完呢,你让开些。”一根藤蔓从秋意泊身旁蹿过去,然后张开血盆大口将林月清头颅吞下去,不一会儿就吐出一颗白森森头骨。 一根钗子落在他脚旁,白天还戴在林月清头上。 秋意泊咬咬嘴唇,心知这八成也是梦,可仍然自脊椎深处泛出一股寒意,顺着他皮肤一节一节往上爬,冷汗细细地自他皮肤中渗出来。 巨树见他不吭声,奇怪地抬头看他一:“你不会生气吧?我说不会伤害你就不会伤害你,是我又没说不会杀他们。” “前辈,你不想去凌霄宗吗?”秋意泊深吸一口气道。 “不想。”巨树裂开嘴,『露』出满口狰狞地利齿,指着卷道:“这上面写地方真有意思,我要去那里。” 秋意泊闭上睛。 巨树又道:“你给我看这些,不就是想让我知道人界美好吗?谢谢你,我知道。” …… 秋意泊再度睁开睛,他望着头顶被灯光染成青『色』床幔,痛苦地喘息着。 不知为何,他肺腑剧痛,仿佛有看不见石头压在他身上,乎快要把他压成肉泥,呼吸之间全是深沉地血腥气,他张开口,艰难地呼吸着。 是梦? 不是? 似乎有什么惨叫声和悉索声响从旁边响起来,他想动,却动不,连睛都不能转一下。 “秋意泊,你醒醒——树妖他在吃人——你快醒过来啊!”林月清叫喊声在他耳边响起:“你为什么还不醒——!” “秋意泊——秋意泊——”随着一声惨叫声,林月清声音没。 巨树可惜地说:“哎,你扑上来做什么,我又没想杀你。你别动,我饿,我想吃点东西而已。一会儿叫他替你看伤。” 林月清气若游丝地道:“你居然敢杀戮修士,你当时是如何答应柏师弟!” “我答应不伤他,又不说不杀其他人。”巨树满不在乎地道。 “你该死!”破风声传来,林月清彻底没气息。 秋意泊闭上睛,这一定是梦。 不会是这样,那棵树特别好哄,他只不过睡一觉而已,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可是他心中想起自己声音:【你先睡,管不正常。】 【他答应你不杀你,却没有答应你不杀凌霄宗弟子。】 【你把带入凌霄宗营地,你就没有想过会做出什么样行为吗?】 【秋意泊,你自诩聪,如今一步走错,满盘皆输。】 “不会。”秋意泊抵在枕上,低声道:“身上我设置反向法宝……” 【你醒着,看见,那法宝才会发动不是吗?你睡着,你怎么知道在做什么?】 “……” 【现在林月清死,顾璇玑死……师兄弟都死,你别忘,他们是来救你,你想好怎么面对秋『露』黎吗?你想好怎么面对顾真吗?你想好怎么面对宗门问责吗?】 【这么多人,你一条命够赔吗?】 “大概是不够。”秋意泊淡淡地说:“若是大家真因为巨树而死,我就杀,然后『自杀』抵命——我可以多分分神,大家一起『自杀』,一命换一命,换到够为止?” 【啧,巧舌如簧。】他又听到自己声音道:【你骗自己有用吗?那你怎么不敢睁开睛再看两?】 【说到底,都是你害。】 秋意泊睁开睛,顺利看向侧面。 正对着他是巨树,大而妖艳睛静静地看着他,中有些好奇。 【如你说,你现在应该动手。】 秋意泊抬起手,在巨树头上碰碰:“饿吗?” 刹那之间,有什么东西破碎。 秋意泊只觉得内心一片澄透净,灵气向他汇聚而来,不断修补着他身体。 巨树惊奇地道:“你怎么知道我饿?刚刚看见你好像是在突破,便没有叫你。” 秋意泊轻笑道:“我在梦中听见你呼唤便醒。” 巨树歪着脑袋打量着他:“我就没见过你这样奇怪修士,怎么睡睡觉就能突破?我活这么久也没有在睡觉时候突破呀。” “那你现在见到。” 正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他既然将巨树这不可控目标划入囊中,自然要信任,善用。 如果做出不可挽回事,他想尽一切办法杀,然后赔命就是。 如果连这点担当都没有,他也不必花费这么多心思要什么秘境,抢什么天材地宝,安安分分舒舒服服地活到秋傲天那本破里该死时候去死就好,何必炼器,何必习剑? 这心魔好菜,不过能突破筑基中期也是意外之喜……秋意泊沉『吟』片刻。 淦,他这筑基中期在这秘境里还是菜鸡一! 101 第 101 章 话说起来,他筑基中期怎有心魔? 秋意泊托着腮,思索片刻,决定去找过来人——现在这片头,除他其他人都是过来人。 他关照一句巨树在房间老实待着,只要乖巧在房间他回来后给它绝对没有喝过的全新口味汁,得到满意的答复后便提一盏琉璃灯出门。 虽然大家晚上也能视物,但是不提一盏灯整得跟出门做坏事儿一样,故而还是带。 一出房门,便有清爽的夜风扑面而来,或许是因为营之中层层阵禁制的缘故,热意隔绝不少,在这秘境中便显得格外的沁人心脾。 周围很安静,无什虫鸣鸟啼,只有从极远处传来的脚步声与交谈声,与偶尔才会响起的花叶摩挲的声响融汇在一处,细细密密。 宽大的外衫搭在他的肩上,随着他的脚步偶尔会在青石砖上轻轻扫过,回廊下挂着晕黄的灯,随着清风微微摇摆。 天空之中看不见月亮,只有沉沉的乌云,它们停在那儿总有一种风雨欲来的凝重,再往远处望去,便是一片染得亮皎洁的云彩,散发着七彩的微光,将天空分隔成阴阳两界,此处黯淡沉晦,那处却光璀璨。 ——这应该是所谓的天异象。 秋意泊看两眼,突然好奇起来究竟是什样的子能让天产生如此大的异象,巨树说那子两千年一熟,怎算都应该是极品的阶层。 秋意泊不该去,这子大概率是‘活’的,他的修为想要靠近它恐怕已经要耗费全力,更不必提去抢夺它,但是他却贪图这子下有可能存在的焰晶……届时再看吧。 想太多或许也不太好,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泊师弟?”房门开,林月清看着一身潦草的秋意泊:“醒?” 秋意泊喜欢睡觉这事儿和他玩得熟的都知道。 秋意泊闻声回首,还未见其人,便已经有笑意染上眉间:“林师姐,你怎知道我在外面?” “……”林月清面无表情道:“若你还有点脑子,知道我们两住在一个院子,不过三两步路,你什时候推开门的我都听得一清二楚。” 秋意泊收回目光,对哦,她说得很有道理。 林月清道:“有事?进来说话。” 秋意泊微微颔首,便进林月清的房间,林月清的房间与他差不多,不过更多一架梳妆台,看样子是林月清自己带来的。秋意泊和林月清在桌旁落座,秋意泊抬手为两人倒茶水,便询起来。 “林师姐,你突破筑基中期时可有心魔?” “嗯?没有。”林月清闻言量着秋意泊,秋意泊适时将自己那件御火衣自带的伪装给祛除,林月清的表情更是一言难尽:“我当你应该是在筑基巅峰,怎现在才突破中期?” 秋意泊摊手:“我一个玄灵根,自然不好跟师姐……” “你接着装。”林月清翻个白眼:“我师傅都告诉我,小师叔祖,您这接着装玄灵根是不是不太好?沉『迷』炼器沉『迷』炼器,我这个当徒孙的难道还能骂你不成?” 秋意泊心想你现在不是在喷我吗? “好吧,我沉『迷』炼器,荒废修为。”秋意泊的脚趾扣扣面,听他承认,林月清这才点头道:“嗯,那心魔是怎回事?你遇着?” 秋意泊斟酌一下用词,道:“我刚刚睡一觉,做个不太好的连环梦,先梦见你来找我,告诉我百草谷失火,让我回去看看,然后第二个梦还是如此,第三个梦则是梦见树前辈将你们都杀,第四个梦这是更清楚一些,我眼睁睁看着你树前辈杀,还有一个声音跟我说我拿什赔你们命。” “要不是在当年在踏云境中经历诸多幻境,再睁眼时我险些出手攻击树前辈。” 林月清目光沉静,仔细分析着他的话,她们几个修筑基中期其实都非常水到渠成,如温师兄是在某次与秋怀黎比剑的时候突破的,她是某日做完山门任务后突破……她不敢担保温夷光人有没有遇上这种题,但是她可确定自己没有,秋『露』黎也没有。 她道:“或许是你思虑太甚的关系。” “你先梦见我来寻你,说你是百草谷的,让你回去看看,便是在担忧你伪装的百草谷身份人识破。” “又梦见树前辈杀同门,便是在担忧树前辈不受你的控制,造成你无接受的结……刚好遇上你要突破,便为是心魔,其实是你扪心自罢。” 说到此处,林月清忽抬手在秋意泊头上碰碰,如同当年他还年幼的时候:“泊师弟,这段时间你很累吧?好,你已经回到这儿,别人想要再杀你,没有那容易。” 秋意泊仰首看向她,微微笑笑:“……有这夸张吗?我一直为还可,我毕竟是小师叔祖,我师祖……师侄是孤舟真君,我师傅是奇石真君,我……” 林月清听他又把这套纨绔的言论拉出来顶事儿,抚『摸』他头顶的手握成拳,在他头上敲敲,把秋意泊敲的抱头痛呼:“矫情什!先前那是找不到你,你只能一个人顶着,现在你人都到这,是天塌也犯不上你一个筑基期的小师叔祖上去,我们没死绝,有你什事儿!” 秋意泊捂着头顶,左右一想也是,林师姐所说他非想不到,只不过熟悉的人宽慰一番总是比一个人来的强一些,他可怜巴巴道:“师姐,那你也下手轻一点,要是把我头给敲破怎办?” “能怎办?你自己治!”林月清没好气道。 秋意泊笑『吟』『吟』应,他起身道:“那我不扰师姐,日再见。” 林月清起身送他,边道:“天你老实点在营中稳定修为,哪有你这样的,刚突破到处『乱』跑……” 秋意泊想想也好:“好,那我日在房中闭关吧。” “嗯,不送。”林月清颔首,便关房门——那确实是也没有什好送的,两三步路秋意泊便能到自己房间。 秋意泊林月清开导一番心情甚好,脚步轻盈便回自己的房间。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不远处有个粉衣男子看着他从林月清的房间出来,两人神态亲昵,有说有笑,惹得他妒火中烧。 原来林月清和她表弟居然是真的。 王飞云握紧拳头,咬着牙离去。 顾远山抬起一手,示意所有人停下。 一行人便停在原,待着顾远山的命令。 稀薄的绿『色』瘴气下是一片疮痍的平原,残留在空气中的高温和层叠如海浪的火山灰暗示着这发生什外看着似乎没有什危险,顾远山却觉得此处必然危险至极,他凝视着面前的平原,询道:“燕师妹,那瘴气是什?” 燕蝉衣看一眼:“不是什好东西,柏意怎看?” 泊意秋理论知识水平严格来说还不如燕蝉衣,他自然是不知道的,但是有眼睛的人都知道绿『色』的瘴气那肯定有毒啊! 他道:“顾师兄,这片瘴气太过庞大,绕路还不知道要走多远,我们远道而来,至此各位师兄弟也多有疲惫,不如我们在这安营扎寨休息半日如何?刚好也给我和燕师姐一点时间去探一探前。” “也好。”顾远山比个手势,众人便落到下的山头上,忽有人道:“哎,这怎有个锅子?” 泊意秋顺着声音望过去,那是一个带着极为熟悉的气息的锅子,他一眼便知道是秋意泊的手笔,他在心中道他们两人应该越来越近。 他走上前去,众人都让开来让泊意秋查看,泊意秋刚开锅子闻着面的甜香知道是蜂蜜苹糖的味道,他笑道:“没什稀奇,一个熬糖浆的锅子罢,应该哪位道友在这休息时遗落的。” “还有人在秘境做糖吃?”有人笑道:“当真是叫人羡慕。” “话不能这说。”燕蝉衣道:“此处一看便知是经历龙翻身,那位道友恐怕是急逃脱才将东西遗落下。” “也是。” 顾远山眉间有些疲惫之『色』,他吩咐道:“各位师兄弟便在此处安营扎寨,我与燕师妹还有柏师弟去前探一二。” 他们来的这一路上不算太平,耽误不少时间,按照时间来算后日是天材宝出世之时,他们如能直接穿越这片平原那是最好不过,绕路的话如同柏意所说还不知道要走多远。 “顾师兄辛苦!” “柏师弟别去吧,不然燕师姐和顾师兄还得护着你。” 燕蝉衣笑骂道:“别,他不去谁来分析瘴气啊?你让我杀妖兽可,这种事情还是让柏师弟去吧,我是真的不行!” 那人摇着头玩笑道:“燕师姐当真是入错门派,我看我们太虚门更适合你。” 燕蝉衣翻个白眼,带着泊意秋和顾远山往前面那片瘴去。 他们很谨慎,没有直接进入平原中,而是到周边便止步不前,泊意秋脚踏实便有可探索的机会,灵丝从脚下探入泥中,寻找着生命的迹象。 他面上却用小瓶收集一些瘴气,然后将 一枚丹『药』扔入其中,均匀摇晃后再开启玉瓶,丹『药』飞出,此刻已经从褐『色』转化成淡粉『色』。 这个结燕蝉衣和顾远山毫不意外,他们又不瞎。 顾远山询道:“燕师妹,柏师弟,如何?” “不如何。”泊意秋解释道:“这瘴气中有一定的毒『性』,虽然不强,但是若我们从中穿过必然损耗颇多。制作对应的解『药』也来不及。” 顾远山皱皱眉头,“那看来只能绕路。” 燕蝉衣手中不知何时已经戴上一双薄如蝉翼的手套,她俯身抓一把泥土,她低头嗅嗅,转而微微挑眉,她招呼着让两人往后站站,一剑便刨开这一片,泥土飞扬之间,一个半人高的洞『穴』便显『露』出来。 “这是……?” 泊意秋刚想上前,却燕蝉衣抬手制止,燕蝉衣道:“泥土中有腥臭之气,必是毒虫,能在龙翻身下活下来的毒虫恐怕不简单,我们还是绕路吧。” 话音未落,泊意秋突然伸手,一根灵丝卷住燕蝉衣的腰际,他飞身而起,边喝道:“走!有东西过来!” 顾远山闻言也御剑而起,他伸手搭一把泊意秋,三人刚上升不过十丈,底下泥土便出现异动,转眼间一根墨绿『色』的藤蔓从他们才所站之处急速刺出,若不是他们三人已经离开,必然为它所偷袭。 底下的泥土翻滚起来,墨绿『色』的藤蔓如恐怖的毒蛇,在泥土中时隐时现,仿佛有什巨物要出来一般。三人继续上升高度,却没有急着走,先看看是什再说。 不多时,一棵几人高的植物便从下彻底钻出来,说不出来它是什品种,它顶上开着一朵紫红『色』的大花,冶艳多姿,花朵像是看见他们似转向他们所在的向,随即一根满尖刺藤蔓便自它的根部弹『射』而出,袭向三人。 顾远山微微皱眉,一手掐诀,一道金『色』剑气顺着他所指的向飞出,锋利无比砍断袭来的藤蔓。燕蝉衣带着泊意秋继续升高,躲避那藤蔓。 顾远山本为那朵花要继续来纠缠他们,不曾想到那花一击落空便没有再关注他们,转而花苞旋转,盯紧那半人高的洞『穴』,数根藤蔓自洞『穴』中探入,几乎是顷刻之间三人便听到一声说不上来是什的啸声,一头腰粗的蜈蚣从洞『穴』中蹿出来,与巨花缠斗起来。 燕蝉衣双眼发亮:“还真我猜中!” 泊意秋:“……?” 燕蝉衣解释道:“我才看那瘴气觉得不对,若不是毒物在此聚集,一般是生不出那多瘴气来的,再加上泥土中的气息,我想这必然是一处蛊池,这可太难得,居然除若鸣谷外还有这样天然形成的蛊池,若是让我师傅见到她必然欣喜若狂。” 顾远山听她如数家珍,不由道:“如此珍惜?可惜是在秘境中。” 燕蝉衣摇摇头:“顾师兄,我教你个道理,若是你听见某某处是蛊池,便衡量一下自己的修为,比如我们是金丹期,这秘境中也多金丹期妖兽为主,那这蛊池便是不能进的。” “面的毒兽成千上万,远远不是一只两只那简单,且蛊池养出蛊王,必然是要比蛊池中毒兽高两个境界的。” “我们现在不光要走,还得走快点。”燕蝉衣可惜道:“龙翻身将这蛊池给毁,毒虫却活下来,它们必然是要外流的,越是靠近这越是危险,走。” 顾远山颔首,与他们转身走,这说营也不能住,还是趁早离开吧。 三人回营附近,正欲落,泊意秋却指着篝火旁边道:“篝火旁北下三寸——大家让开!” 在下准备篝火的几个修士一愣,连忙让开,剑气横飞之下泥土逐渐冒出浓黄『色』的『液』体,几人的面『色』都不太好,抬手将泥土挖,却挖出来一只砍成两截的巨型蟾蜍,它还未死,众人想也不想补刀送它归西。 顾远山落将此事说,惹得众人哀鸿遍野,但也是没有办的事情,没有人想和毒虫交道,更遑论是成千上万的毒虫,刚刚那一幕已经让他们心有余悸。 一行人再度上路,约莫一个时辰后,有人惊呼一声:“看右边——!”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远处天空光璀璨,七彩微光闪烁,与乌沉的天空形成鲜的对比,众人已经习惯乌沉的、晦暗的天空,骤然见那处,仿佛那处是人间仙境一般,不必过去,便已经觉得万般美好。 顾远山也愣怔片刻,道:“那是天异象。” “我们直接过去吗?”有人道。 顾远山沉思片刻,既然天异象如此显眼,周围必然已经吸引众多修士,修士一旦超出一个数量便会修筑营,别的不提,入内休息却是极好的。 他们一行人远道而来,灵气消耗严重,论理说先入营休整一番才是上策。 但顾远山却觉得他们应该直接前往天异象处,把握先机才是此刻最重要的事情。 他有些犹豫不决,便将此事告知众人:“……众位师兄弟为如何?” 时随云嗤笑一声:“顾师兄想把握先机是不错,可我们一路赶到那处,焉知没有修士守候?不管如何,一场大战事所难免,我们的状态,还是休整一番才好。” 众人也有所迟疑:“顾师兄,我觉得时师兄说的有理,大家确实已经疲惫不堪,到回营我们暂且休整难道不好?” 许艾收到时随云的眼『色』,便说:“我们一路同行,颇受顾师兄的照顾,顾师兄想如何如何吧!时师兄,你不适便先忍忍,服用些丹『药』好。” 泊意秋说实话不耐烦这种讨论会,顾远山的想确实没有错,他们远道而来说穿两眼一抹黑,知道有个天材宝,那是什?什品种?『药』『性』如何?又在何处?是山谷还是悬崖?周围有没有妖兽守护? 这都是题,解决好每一个题,才能在那时快人一步——再说,发现天材宝的不是他们,必然有人已经先他们一步将『摸』索清楚,他们不去反倒是慢人一步。 时随云那两个搁这儿捣『乱』,烦不烦? 泊意秋看向顾远山,传音道:【顾师兄不如先将他们带回营,然后再挑选可信之人前往天异象处探索一二。】 言下之意,不要再带着事『逼』玩。 顾远山闻言眉目微动,回答道:【柏师弟所想便是我所想。】 顾远山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先回营休整吧。” 众人欢呼一声,倒也不是众人不想去查看天异象,而是他们确实是很累,而营其实距离他们已经不远,只要再过一个时辰,便能到达营。 回到师门的盘有什不好? 自然没有什不好。 秋意泊还在屋子坐,忽听外面一片喧哗,还为是发生什,开门一看,刚好见到两个路过的同门,便扬声道:“两位师兄,外面怎?” 两人见到一个陌生的面孔也没有太在意,毕竟同来的人中不认得也很正常。一人扬声道:“是太虚门那边,他们有两支队伍回来,为首的是那个顾远山和独孤情。” “顾远山和独孤情?”秋意泊下意识说一句,独孤情他认识的,但另一个他立刻意识到自己不应该不认识,便随口道:“原来是那两位。” “正是他们。”同门道:“他一入秘境后便没消息,太虚门还为他陨落呢,没想到他带着几人自东而来,而独孤情自南而来,两人本是王不见王,如今在门口遇上,吵着呢。” “原来如此。”秋意泊道,同门又笑道:“师弟去看热闹吗?” “去的!”秋意泊毫不犹豫便跟上他们的脚步,一同出去看热闹。 也是两家住得格外的近,故而他们那头的声响才能传到他们这。三人没几步便到那头,见到太虚门营门口站着两拨人,双面『色』都不太好,而正是他熟悉的独孤情正缠着另一个人不放。 独孤情与之前所见时不同,他形容潦草,面容憔悴,眉间那抹傲气也不见踪影,不像是重伤在身,反而像是心魔缠身。 “柏师弟,你跟我回去!之前的事情是误会,我会跟你好好解释的!”独孤情拱拱手,对顾远山道:“顾师兄,此事与你无关,还望你不要『插』手。” 顾远山神情淡然,“独孤师弟说笑,此人虽也姓柏,却不是你所说的柏秋。” 泊意秋眉目微凝:“这位道友,你所说的误会……是什误会?” “王师妹他真的不是有意要推你下去的!”独孤情执拗说:“那是误会!柏师弟你出来,我们说清楚!” “你是说……”泊意秋自顾远山身后走出来,『露』出与‘柏秋’相似却不会认为是同一个人的面容:“你的师妹,推柏秋下火海?” 独孤情一愣:“你不是柏秋?” “在下柏意。” 秋意泊看着那处,轻轻笑起来。 阔别近一月,他又看见自己。 102 第 102 章 独孤情说的东西实在是太过令震撼,杀放火的在秘境中不少见,这样当着家的面说来却有些将大家那层薄薄的面皮撕下来的意思了。 顾远山眉间凝上一抹冷然:“独孤师弟,慎言!” “顾远山,此事与你无关,你有什么资格管我!”独孤情直接了当的说,的眼睛却死死地盯着泊意秋:“你不是柏秋?你和柏秋是什么关系?” 话音未落,身后便挤来一个容貌娇媚的女子,她拉住了独孤情的手臂:“独孤师兄,你说什么呢!顾师兄,独孤师兄之前身受重伤,此时恐怕未好全,言语之间有些混『乱』,顾师兄别放在心上。” 顾远山微微颔首,:“王师妹,带独孤师弟回去休息吧……我们走吧。” “好。”王若辰点了点头,拉着独孤情就要离开,却独孤情一拂开,“独孤师兄,你……” 泊意秋冷冷地看着独孤情和王若辰,并未随着顾远山离开,反而:“你就是那个推柏秋入火海的王师妹?” 顾远山低喝:“柏意,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燕蝉衣低声:“顾师兄,柏秋是柏意的双生兄弟……此事恐怕没有这么容易善了。” “不是我!”王若辰看着对方那张与柏秋极为相似的脸庞,心下生一股寒意,竟有一种柏秋活生生地站在眼前的错觉,她咬了咬自己的舌尖,下了心神,笑得极为勉强:“……这位友,你不能凭空污清白,我与柏师弟不曾有过新仇,亦没有旧怨,我为何要害?我难是昏了头,去杀一个百草谷的弟子?” 众见王若辰如此说,顿觉她说的也有些许理,百草谷弟子向来温和儒雅,擅炼丹疗伤,不善争斗,此次百草谷入内的弟子是最少的,甚至大部分百草谷弟子都集中在中部营地,与其门派交好的弟子说好了丹『药』换灵『药』,谁的队伍中能有一个百草谷的弟子那是求之不得的事情,作甚要杀对方? “这也是我想问王友的。”秋意泊含笑。 众闻声回头望去,只见一个从衣着打扮到容貌气质都与面前这个百草谷弟子相似无比的俊美男子缓步而来,不由都松了口气——别管这到底是意外是故意,只要没死,大事小小事无,总是好商量的。 “柏意。”秋意泊笑『吟』『吟』地唤了一声,泊意秋想也没有想便拨开众走到了的身边,低声:“没事?” “没事。”秋意泊笑:“我若有事,你难会不知?” 泊意秋怔怔地看着,缓缓地吐了一口浊气,垂眼看了看位于无名指上的戒指,它好端端的,秋意泊自然就没事。 只不过是关心则『乱』,一时居然忘记看上一眼了。 独孤情见到极为相似的两站在一处,犹豫了很久才:“柏秋?” “多谢独孤友挂怀。”柏秋点了点头,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我平安无事,之前的事想必也是王友一时失手,独孤友不必放在心上。” 与同来的凌霄宗修士『露』一抹沉思,狐疑地在们两身上看了看——柏意、柏秋,听着好像平平无奇,但连起来这三个字却和们要找的小师弟秋意泊一模一样,面前却是两,小师弟没有什么双生兄弟,且听们说这两是百草谷的? 应该不是小师弟吧。 独孤情想说什么,林月清此时正巧赶来,她扬声:“既然是误会,便都散了吧。” 顾远山颔首,看向了泊意秋,泊意秋:“顾师兄,我今晚住我弟弟那边,明日再见。” “也好。”顾远山淡淡地看向了围观的太虚门弟子,也不必呼喝,目光过之处太虚门众便极其有默契地散了开来,与燕蝉衣:“燕师妹,方才听说那位柏友摔下火海,你是否要……?” 燕蝉衣秉着分敬业的心情替柏秋和柏意两个圆谎:“我正这么想,独孤师兄,那今晚我们先暂别,有事你到……” 林月清虽不认识此女,却极有默契地:“这位顾友,只管到凌霄宗这儿寻便是了。” “好。” 顾远山说罢便不在迟疑,带领着众回了太虚门营地中,独孤情想说什么,却叫周围的太虚门弟子左拉右扯硬是给带走了。 凌霄宗众也没有说什么,既然柏意与柏秋是百草谷弟子,那么此事就是百草谷和太虚门的事情,们也不好轻易『插』手,林月清向众拱了拱手,说明柏秋和柏意都是她熟识的,众便纷纷散去了。 很顺利的回了自己的院落,林月清顾忌着燕蝉衣不好发问,便:“你们二便先叙叙旧吧,我回房休息了。” 燕蝉衣则是:“林友,有空屋子,借我住一宿吧。” 林月清见秋意泊颔首,便笑:“自然有,燕友随我来。” 秋意泊见两都走了,想也不想就一抓住了泊意秋的手,拉着进了屋子,房门一关,两异口同声地:“脱!” 巨树看着眼前气息极为相似的两:“什么脱不脱?让我脱吗?” 泊意秋微微挑眉,秋意泊一愣,倒是忘记房里有个树前辈了,摇头:“前辈,这位是我的兄弟,柏意。” 巨树点了点头:“哦……” 它满脸都写着:有事吗? 秋意泊摇了摇头,笑着扔下了一个阵盘,这是之前奇石真君给们做的那个带炼器室的阵盘,麻雀虽小,五脏却是全的,泊意秋想也不想率先就进去了,秋意泊则是:“前辈,我和我弟去泡个澡,你在这儿乖乖看书……饿不饿?来,此物名为冰糖葫芦。” 巨树疑『惑』地接了糖葫芦,然后就看见秋意泊也跑了,它低头咬了一口晶莹的糖葫芦,感受着冰糖的甜和山楂的酸融为一体,口舌生津,令它忍不住眯上了眼睛。 “……修好奇怪哦……” 两都很有默契地直奔温泉池,说是温泉池那不如说是个『露』天澡堂,毕竟水是由灵石输灵力来进加热的,都是自己,也没有什么讲究,直接脱了衣服下水。 秋意泊想检查泊意秋有没有受什么伤呢,自己却先泊意秋握住了肩头,在面前转了个圈,泊意秋见身上当真没有什么伤痕,按住了的脉门替脉,半晌才松了一口气,心是真的放下了。 “那个什么姓独孤的说什么你推下火海……怎么回事?” 方才秋意泊和林月清、顾远山们有志一同的说是意外遮掩下去,自然是因为此事在那情况下没有那么容易说清楚——说清楚如何?难太虚门那么多能眼睁睁看着们杀了那个姓王的女不成?闹得大了谁的面子上都不好看。先将划拉到自己的地盘里来才是最要紧的,后面万事好商量。 君子报仇,年不晚。们是修士,个千年都不算晚。 秋意泊翻了个身,趴在了池边上,毫不客气地:“给我搓个背……” 泊意秋翻了白眼,当真捡了条浴巾给搓背——自己给自己搓个背怎么了?这不很正常吗?要不电商平台上条搓澡巾一个月能卖万条? 秋意泊舒服地眯了眯眼睛,事情前前后后说了,包括池玉真、齐晚舟:“……就是那个姓王的女的,我看她脑子八成是狗吃了,她喜欢她那个师兄,非要觉得我抢了她师兄的注意力,我引了一场地龙翻身在逃的路上她一掌拍下去了,神经病一样。” “我是基佬,但我眼睛不瞎,我看上我不如看上那个顾远山呢!” 泊意秋:“顾远山是得挺好看的,但是非要说同类型吧……澜和叔都能吊打,有咱们爹。” 秋意泊扭头,满脸震惊:“卧槽,你能不能有点节『操』,那是亲生的!” 泊意秋无语凝噎,到底谁没有节『操』:“……我是说容貌。” “……哦,那没事了。”秋意泊『摸』了『摸』鼻子,正要趴回去,泊意秋却拍了的背一下,示意起身:“换你了!” “你才搓了多久?!” “你一个修士指着身上能有多少泥?!” “……也是。”秋意泊认命地起来给泊意秋搓背,边:“我这里大概有三份,你呢?” 泊意秋眼睛都没有睁开,丝毫不问是什么东西,:“我只有一份。” 秋意泊嘲笑:“你不啊!” “谢邀,我去的好个地方东西都给某给挖了,地方移成了平地。” “噫,这不能怪我。”秋意泊笑:“早知你往另一个地方走就好了。” “我怎么知?我也是走了半路才发现跟在了你屁股后面。”泊意秋托着腮,只觉得无比轻松,:“那现在剩一份……我觉得应该就是天地异象的地方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 秋意泊放下澡巾,指尖在空中画了离火境的地图,泊意秋睁眼,手指轻弹,便在地图的东边落下了一个光点:“我和燕蝉衣落在了东部。” “我在南。”秋意泊指尖一点,划了一条动线,两三言两语将各自的动路线拼凑了一下,发现对方的路线和自己猜测的差不离多少,一个自南往西最后到了北部,一个自东往南穿越西部到了北部,从中后期开始两的径路线就重合了,怪不得泊意秋的收获这么少。 — —毕竟已经薅了一遍了。 两有志一同的忽略了东部和中部营地,奇怪的直觉,反正如有,应该就是在北部了。其实两都知这样似乎有点不太好,现在一个前往东部才是比较聪明的选择,但两就是不约而同的到了北部——万一另一个自己也是这么想的,那们能就会直接错过北部的这个选项了。 然后两在东部尴尬无比的碰头。 秋意泊:“你和那个顾远山怎么说?要跟着去?” “应该是。”泊意秋说罢,两不约而同地:“反正都到了,先探索完那处天地异象,然后我们一同赶往东部。” 两对视了一眼,“那就这么决了,到那时,让这张脸死在秘境里。” 是异口同声。 两不由轻笑了起来,泊意秋和秋意泊同时张开了双臂,将对方抱入了怀中,然后再度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有点奇怪,但是很想抱抱。 太过尴尬的问题秋意泊一般是拒绝去想的。 自己好不容易整来一个好大儿,抱抱怎么了?别说,自从和泊意秋分别,就是担惊受怕的,明明对自己挺有信心的,但是就是冷不丁的很担心对方吃什么亏。 泊意秋也是这么想的。 两互相在对方背上拍了拍:“差不多得了吧?” “嗯。” 两松开手,各自往下倒去,靠在了温泉池边,虽是如此,两却是保持在了一个稍微动动手臂就能碰到对方的距离上,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泊意秋:“说起来,你什么时候到的筑基中期?” 说起这个秋意泊就得意了:“就刚刚!” “我白天到的营地嘛,睡了一个时辰,做了个梦,醒过来就筑基中期了……那梦有点问题,差点我也『迷』『惑』了进去——外面那个小孩是个树妖,是个吃货。我哄的,回头它带回凌霄宗当镇山宝树,但是它有元婴期,我就有些担心控制不了它,做梦梦见它师兄弟全给杀了。” 泊意秋眯着眼睛听着,伸手揽住了的肩头细细地摩挲着,“然后呢?” “没然后,我醒过来它就凑在我旁边,我分辨来这才是现实,没上当,然后就突破了。”秋意泊说此处,靠在泊意秋身上抬头看:“你自己也小心点,我有,你八成也有。” 泊意秋嗤笑:“我没哄一个元婴期当小弟。” “……也是。”秋意泊嫌弃地:“有点废物啊,你看我,先是找到了独孤情,然后半路找到了齐晚舟和池玉真,接下来跟林师姐碰了头,拐了前辈,我现在就是杀到东部去都。” 泊意秋也嫌弃地:“我是谁?” “……”秋意泊沉默了下去,好吧,骂废物就是骂自己废物。 泊意秋懒懒地打了个呵欠,两各自享受了一会儿静谧,泊意秋突然:“那个独孤情和王若辰……” 虽然秋意泊没事,但是不能真的不去计较。 秋意泊也打了个呵欠,独孤情方才吧……那确实是有点怜,好歹也是一同相处了一段时间,包庇亲朋好友多正常啊,左右也没死,独孤情这个仇是结下了,却不至于想让死的地步——就和王思欣、宋一溪一样,哪天遇上了顺手报复一下得了。 特意寻的仇,没有那么闲。 “就这么着吧,那个姓王的我没意见,但是独孤情有些冤,我见那样子能自己良心也没坏透。” “哦。”泊意秋想了想,没有驳。 见方才独孤情那副模样,其实认同秋意泊的想法,但终究没有和独孤情相处过,立于外,只得到了一个事实——王若辰杀秋意泊,秋意泊逃过一劫,独孤情掩埋事实,『逼』走想要替秋意泊报仇的池玉真,如今要来求一个原谅,想要一个问心无愧,好让自己心不损。 怎么,面子里子都要一起占了? 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如是秋意泊与的位置互换,是遭受了这一切,秋意泊必然也会如此想。 垂下眼帘,注视着粼粼清波,蒸腾地热气氤氲,模糊了两的倒影。伸手揽住了秋意泊的腰,和再度亲密地贴在了一起。 先这么着吧,回头有机会的话。 特意找机会杀,是没有那么闲的,但有机会的话就不要怪了。 是夜,燕蝉衣到了秋意泊与泊意秋的房门外,然后与房门走来的林月清面面相觑。 “林友也是来找柏师弟的?”燕蝉衣尴尬地。 “燕友也是?……真巧。”林月清尴尬地。 房门拉了开来,『露』了泊意秋来,发披散,衣着随意,看着像是刚从床上爬起来的:“两位师姐都不是外,进来说话。” 泊意秋直接将两带入了阵盘内,林月清和燕蝉衣也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秋意泊们平日里待的地方,总觉得这地方太过古怪,有些器具她们两个闻未闻,见未见,未免有些小心翼翼,不敢多触碰什么。 秋意泊披着和泊意秋一式一样的外衫,发半干,见她们来便笑:“林师姐你们来了啊!坐!” 泊意秋随手坐在了秋意泊身边,示意两都坐,介绍:“燕师姐,这位是我自小一起大的师姐,凌霄宗林月清。” “林师姐,这位是百草谷燕蝉衣燕师姐,我入秘境多亏了她一路相护。” 燕蝉衣坦然:“是柏师弟先将我从傀儡师手下救,我发心誓绝不伤害两位柏师弟。” 林月清这才放下了戒备,毕竟心誓不同于其,她眼神在两之间转着:“你们俩是什么情况?” 秋意泊含笑看着林月清:“入秘境后我和柏意失散了。” 林月清何聪明,眼神微微一动,当即:“原来如此。” 秋意泊自然没有什么双生兄弟,这位柏意言举止到气质习惯与秋意泊一模一样,必然是秋意泊有奇遇,看样子这位燕友也不知情,她也不便当面多问什么。 其实两过来,也不过就是确兄弟两各自的事情并后续,林月清是知独孤情、王若辰作为的,:“独孤情与王若辰那两个你不必着急,去后再后续,如今在秘境中着实不方便。” 林月清是这么想的,此次太虚门来了好位金丹巅峰,都是日后天榜竞争的有力选,不管是为了面子是为了同门,她一个是不的——哪怕加上齐晚舟池玉真,也不能够抵抗家一门之力。 反观秋意泊,们两个都是筑基期,和对方修为差得着实有些远,这也不打紧,问题是们两摆明了不想暴『露』身份,若是易容一揭,坦然‘我是某某某’,凌霄宗和百炼山的同门才好师有名,哪怕不光明正大的和对方斗法,一阴们一下也够们喝一壶了。 们不愿意暴『露』身份,那就没办法了,去再说。 燕蝉衣也是这么个想法,并且她要确泊意秋会不会随着顾远山去探索天地异象——她方才接到了顾远山的消息,让她来问一问泊意秋,若是去,再有一个时辰便要发了。 “这仇我们自己会解决,有劳林师姐担忧了。”泊意秋:“燕师姐,顾师兄那边应该有消息传来了吧?” “嗯,卯时三刻发。”燕蝉衣。 “那好,一会儿我们一过去。”泊意秋。 燕蝉衣得了回应,也不在此多留,便起身告辞,她走后,林月清这才:“那处危险,泊师弟你当真要去?” “去,怎么不去?”泊意秋笑:“若不是不方便,我想让同我一起去。” 秋意泊:“也不用你带……林师姐,我们一会儿也去探个究竟?” 林月清沉思一瞬,:“也好,我去招呼一声齐晚舟们。” 秋意泊笑嘻嘻地说:“那就劳烦师姐了,回头师弟给你弄点好吃的。” 泊意秋:“有我,双份。” 林月清懒得理会们,“你们自己心里有数就,走了。” 林月清一走,室内恢复了一片寂静。 秋意泊和泊意秋不约而同地甩了甩头发,头发上的水汽为灵力蒸干,发挽起,法衣外袍层层包裹,太空两对视一眼,推门而。 晕黄的烛光为吹进门的清风摇曳,映得两的影子也在地上时明时灭。 秋意泊和泊意秋相视一笑。 一切尽在不言中。 ——先探明天地异象中是否包含焰晶,想办法获取石柱粉末。 ——想办法杀了王若辰,君子年不晚,这个,对于这种生死大仇,就喜欢立刻就报。 ——独孤情……顾远山和独孤情似乎有矛盾,利用。 ——树前辈在,一力破万法。 “祝顺遂。”秋意泊轻声。 泊意秋也轻声:“祝顺遂。” 103 第 103 章 霜『色』轻寒,或许因为接近那处天地异象的关系,气温下降得非常明显,难得一见的活着的草木上凝结了细碎的雪白的霜绒,秋意泊呼出了一口气,温热的气息转眼成了一片白雾,随风而去。 他们其实来得也算浩浩『荡』『荡』,毕竟天材地宝在那儿,地点早已叫人『摸』了个清楚,与他们有同样想法的也少,林月清了左右,叹道:“真热闹。” 可么,整得五所高校大联谊似地。 秋意泊也轻轻地了起来,“没想到往儿来般景象。” 池玉真道:“也算稀奇,物极必反,此处极阳,生出点极阴的东西来也正常。” “确实如此。”齐晚舟赞通道。 百炼山拥有一条地火脉,周围灵『药』灵草产出以火属为主,但极其偶尔的情况下便会产出一些极阴极寒之物,且品阶低,反倒火属的产物虽然数量多,但大多数都些太珍贵的玩意儿。 他与林月清等人传音道:【各位师兄师姐,切记要动手。】 池玉真、齐晚舟等人听罢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明白。 天材地宝出世假,可人数太多了,届时必然一场混战,谁取到天材地宝谁众矢之的,倒如等着坐收渔翁之利。 他们路上遇见了顾远山等人,顾远山仍旧带着一点意,显得格外温斯文,他队伍中的泊意秋与秋意泊相视一,只队伍没有错,反而越来越近。 顾远山着飞舟上与柏意极其相似的柏秋,扬道:“柏道友,可否搭我们一程?” 明明柏秋那一队有闻名遐迩的池玉真,他却觉得柏秋才做主的那个。 秋意泊道:“顾师兄必客气,们上来。” 顾远山打了个手势,瞬时七八号人落在了飞舟上,顾远山客气地拱了拱手,道:“多谢柏道友。” 有些情必说的太明白,双方的行为已经代表了一切——顾远山有心秋意泊一队联手,秋意泊欣然同意。 人数太多其实对于谁来说都一件好。 其实在个情况下有一个最优选——直接简单粗暴按照门派划分阵营,样抢夺成功的概率最高,但若成功过,必然要与所有同门均分战利品,然而乎没有人么选择,大多数人还与相熟的人结成了队伍而来。 仿佛每个人都很有自信,‘他’能够夺得它,相信自己有样的机缘,有样的气运,有样的实力。 随着飞舟的推进,周围的景『色』为白雪所覆盖,秋意泊戳了戳树前辈:“前辈,果子有么大的威力?到底什么品种?” 巨树还沉『迷』在话本可自拔,闻言鄙视地了一眼秋意泊:“白果子啊!们么势浩大的做什么?抢了们吃了。” “吃了?”秋意泊重复了一遍句话,琢磨着其中的含义,巨树道:“白果子有毒呀,们种修为吃下去肯定会死,我身上带毒嘛,吃了白果子才有的。” 说到它警惕地着秋意泊:“准吃,说好了要带我出去的,死了我怎么办?” “我吃。”秋意泊挑了挑眉,巨树辈子没出过密境,能人沟通纯粹因为之前有人修交流过才学会了人话,但其中有些词语它明白含义的——比如白果子在它眼中白『色』的果子,具体叫什么通用名它才知道。 自然也知道人修当中有会炼丹的,他种打了个幡子自称郎中的赤脚,而正儿八经的医『药』双修的大师,它有什么用,带出去知道了。 秋意泊正琢磨着呢,忽地挺有人道:“别给它绕进去,我们的目标它。” 秋意泊闻回头望去,便见泊意秋缓步而来,他禁浮现出一丝意:“说得对,但我想着顺手吗?” 泊意秋已有所指地说:“它样珍惜,怪得会么想。” 越珍惜,才越好吸引别人的视线。 秋意泊微微颔首,人眼前忽得大亮,天地异象所在本耀眼夺目至极,现下近距离一,只觉天光破云,煌煌可直视。而最为引人注目的便天光附近那闪烁着银光的雪点。 它们铺天盖地,围绕着天光近乎形成了一道银『色』的光练,众人的脸『色』齐齐沉了下去,那景象别的,而——暴风雪。 齐晚舟手指微动,只阵盘自他袖中飞出,再度巩固了飞舟的防御,乘坐飞舟自然舒适,也能为众人提供一个庇护之所,可目标一大,阻力大,也争的实。 那暴风雪来得极快,转眼间银『色』洪流便已经涌到了眼前,银雪此刻乎已经成了锋锐的冰刀,被狂风裹挟击打在飞舟的船壁上,清脆的击打响成了一片,齐晚舟的一个阵盘在顷刻之间已经出现了裂纹。 秋意泊倚在船舷上,着远处御剑的知何门何派的修士在暴风雪中惨叫了一,数道血花自他身上飞溅而出,化作了一捧粉『色』的冰沙,忽地便远去了。 林月清等人都未想到居然会样的情况,此前门派中传递的消息灵草生长在一处峭壁峡谷中,周围环境稍微冷一些,但并妨碍行动,此前曾采摘其一因为那灵草尚未成熟,其二因为周围驻守了数以百计的妖兽的缘故。 “来还猜错了时间。”顾远山道。 灵草本来预估今晚成熟,可以眼前的景象来恐怕成熟在即了。 燕蝉衣则回答道:“灵草成熟的时间本分毫差的。” 同行的修士们有飞舟的纷纷放出了飞舟,样的情况御剑已经没有办法再前进了。 忽然之间,秋意泊只听见一巨响,他们飞舟上光环闪现,被层层击碎,他们面前炸了一团如水一般的物什,顺着光罩缓缓下滑,秋意泊凝眉道:“那什么?” 肯定水么简单。 燕蝉衣上前细细地打量了一会儿,道:“血……风中隐匿了妖兽,大小心!” 燕蝉衣突然惊叫道。 可次他们,而他们附近的一艘飞舟,那艘飞舟像他们有齐晚舟等浑身宝的百炼山弟子一力支撑,那一捧如雪的物什重重地撞在了他们飞舟的护罩上,护罩瞬间破碎,那物什却如同一支利箭一样直直穿越了整座飞舟,飞舟在空中支离破碎。 数道流光闪烁而出,逃出来的修士,也有粉『色』的冰雾在空气中扩散,想来已经有人陨落。 “柏师弟,飞舟最多在坚持一盏茶的时间。”齐晚舟出道:“我们停下?” 样的天气,根本他们能够抵御的,一盏茶的时间听着或许很多,可算现在折返,一盏茶还够他们飞出风暴范围。 按齐晚舟的法,样的暴风雪与他们之前遇到的地龙翻身虽一阴一阳,自威力上却已经差离太多了!更何况暴风雪中还隐匿着见的妖兽! 根本如何前往峡谷,而要考虑如何在片风雪中活下来! 秋意泊泊意秋同时道:“禁制,放人进来。” 顾远山目光一沉,千般念头在心中划过,随即道:“我去召集各位道友。” “好,劳烦顾师兄。” 齐晚舟池玉真也道:“我也去!” 此等暴风雪下,也他们种金丹巅峰还能勉力支撑一二,齐晚舟将飞舟控制权交予了秋意泊,身化流光飞出,秋意泊率控制飞舟降低高度,下方已经被风雪所掩盖,压根知道下方高山还峡谷,但此刻他们绝对能再向前了。 秋意泊虽然修为低,但在场除了他恐怕无人能更准确有效的去『操』纵百炼山出产的飞舟。 百炼山出产且只供给内部的飞舟有一点好,别管『操』纵者修为如何,只要灵力够,大部分问题都问题。 飞舟突破了层层云端,前方护罩上累积出了厚厚的一层冰壳,秋意泊一手悄悄握住极品灵石,灵力疯狂涌出,只见甲板下方的暗格打,『露』出了数以千计的类龙骨一样的链条,它们在灵力的催动下始反方向旋转,制造出了一条青『色』的光带,与缠绕着飞舟风层的引力竞逐,带着飞舟向下方降去。 紧接着便他们侧的飞舟,一旦有人路,后面的飞舟便没有一艘那么艰难,他们跟着秋意泊破的路径向下沉去。 秋意泊忽地听见一轻微地磕碰,船身摇晃,紧接着飞舟阻力明显消失,他心知快到地面了,周围的景象太清楚,但勉强还可以出在一座山谷中——运气错,有山体可以帮忙挡风。 飞舟一落地,便自船体周围伸出了根寒铁所制成的船锚,深深地扎入山体之中,用以稳固自身。 他们边刚固定好,便见侧也有飞舟落地,在有意的『操』控下,飞舟挨得极近,乎跨一步便能去到别人船上的距离。 那艘船上众人都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顾远山在其中一艘船上,他招呼道:“柏师弟,凌霄宗的道友。” 秋意泊面无异『色』,为所动,颔首道:“众位凌霄宗道友莫急,在等风雪过去吧。” “多谢柏道友为我们引路。”对方为首自然顾璇玑等人。 多时,有艘飞舟降了下来,上面挤满了人,应该如同他们一样将能救的人都救了上传,池玉真似乎受了点小伤,但妨。池玉真跳回了秋意泊的船上,道:“能找到的都在了。” “有些人选择折返,赶上他们。”齐晚舟也从另一艘船上回了来,至此出发的修士们除却折返的都在儿了。 有了山体挡风,有飞舟,在场众人压力大减,顾璇玑苦着自嘲道:“次可真偷鸡成蚀把米。” 本想早点出发守候灵草成熟,却料遇到了暴风雪,进退难,可偷鸡成蚀把米吗! 顾远山道:“天意难料,顾师兄必如此。” 另外座飞舟上的修士也纷纷感叹了起来,还有谢秋意泊等人路的,一时间热闹非凡。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暴风雪却丝毫没有减小的趋势,众人左右也没有什么,到了山后,也没有什么妖兽跟着过来。抢天材地宝的儿一时半会儿也没了指望,大互相都觉得对方宛若一只在寒风中颤抖的菜鸡,也知道谁的头,我一句一句的聊了起来,同的船上还有相熟的,贴在船舷上聊天。 多时有人拿出了酒菜还有茶水果盘,还有百草谷百炼山的修士直接摆起了地摊,出售丹『药』法宝,物价自然翻了好倍的,过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尤其飞舟,玩意儿一般也没有什么人买,毕竟属于奢侈品,平时大能御剑行了,去远一些的地方有传送阵专门来往售船票的飞舟,自用其实用太上。 但现下一,有一座飞舟还很关键的,至少某些时候能保命啊! 秋意泊泊意秋对视了一眼——好伙,还真成来联谊的了。 然后他们选择了……欣然加入。 人找了个角落,支了个小桌子,秋意泊突然想到了什么,道:“哎对了,弟,我给准备了一点丹『药』……” 泊意秋眉目微动:“……好巧,弟。” 人默默地着对方,约而同地说:“红芽草?” 人各自点了点头,然后说:“奇心丹二代?” 人约而同地点了点头,各自沉默了一瞬,干脆相互交流了一下纳戒中的库存,然后再度默契地决定还互换了一波。 虽然换换没有什么差别,但毕竟也对方的心意嘛!丹『药』瓶用他们自己搬! ——本来还在纠结摆点什么卖,现在好了,直接卖丹『药』吧。 人相视一,在面前的小桌子上摆满了丹『药』。 首来光顾的池玉真,他还刚刚来之前才知道秋意泊其实还有个双生兄弟,如今乍一个乎一模一样的人觉得自己当时收东西收少了,转而怒视齐晚舟——他怎么早说他有个小师叔?! 齐晚舟耸了耸肩,他也才知道他其实有个小师叔。 得了,下保护小师叔的工作量直接翻倍。 “位柏道友,们应该给我打个折?”池玉真在‘位’上面着重发音,秋意泊闻弦音而知雅意,转而将奇心丹二代往前推了推。“池师兄,个如何?” 池玉真想了想,传音道:【小师叔,我想要油膏,上次给我的那个青松香味的,天我的剑都在跟我闹,说什么天天打妖兽……】 齐晚舟惊讶地道:【的剑都有剑灵了?】 池玉真见面前三人都聚精会神的盯着他,仿佛他点个头下一秒他的剑没了,他连忙摇头道:【……没有,我编的。】 有个感觉罢了。 三人失落地收回了目光,剑灵哎!他们搞出来的剑要能在么短的时间内生出剑灵,都够吹个一千年了! 巨树在旁听见‘香味’个字敏锐的竖起了耳朵,逮着秋意泊的袖子扯了一把:“……那个什么油膏,好吃吗?” “好吃。”秋意泊哭得的把自己的衣袖抢了回来:“拿来用的。” 泊意秋顺手从自己纳戒中取了一串糖葫芦出来把巨树的嘴给封了,免得它仗着修为高到处听别人的传音,万一说漏嘴了太妙了。 秋意泊则取了一份松香味的保养油膏给了池玉真,池玉真默默地掏出了块上品灵石放在小桌上。 “哎——要——”秋意泊道。 池玉真挥了挥手,示意要的,头也回的拉着齐晚舟跑了。 刚刚玩呢,他总好意思老白拿小师叔的东西——行价给起,给个成本价还给得起的,至于齐晚舟则直接拉走当苦力,给他保养自己的宝贝剑去。 独孤情与王若辰等人自然也在,独孤情面『色』阴沉地着秋意泊泊意秋人,想要过来搭话,却被身旁的王若辰给拦住了。 王若辰低道:“独孤师兄,柏秋未死,他好端端地,去做什么?” 独孤情冷淡地了她一眼:“明白。” “我明白什么?”王若辰低道:“他未死,个仇已经结下了……独孤师兄,我以前怎么知道那么天真的人?难道上前与他说清楚,此等生死大仇他会放过我成?” “所幸他百草谷门人,我寻个机会与他解释解释便了……他会原谅我的。”王若辰意有所指地道。 独孤情没有听出的她的意思来,低道:“那的情。” “什么叫做我的情?”王若辰微着说,手指却牢牢地握住了独孤情的手臂,做出一副亲密无间的模样,“我未婚夫妻,尚未合籍的道侣,柏秋若决议报仇,他难道会放过成?说替我报仇?他会信吗?自己信吗?” “管独孤师兄承承认,总对我好的。”王若辰柔道:“件我错了,我以后会了,师兄,便原谅我一次,以后有什么我都听的。” 独孤情没有说话,只定定地着王若辰:“……” 王若辰见他有所动摇,音越发温柔似水:“独孤师兄,我知道心过意去,可究竟过意去什么呢?论理,我做错了,论情,保护我理所应当,如今柏秋未死,我也算铸成大错,若那时放任池玉真杀我,发现如今柏秋未死,难道心好受了?” 独孤情顿了顿,眼中有所挣扎——他确实一直为王若辰杀柏秋,而他却要保护王若辰而觉得心中有愧。 他出身太虚门金虹真君门下,从小便天之骄子,顺风顺水,一直以大师兄自居,自觉自己虽算高风亮节,却也那些仗着出身横行霸道的人同,可王若辰此让他感觉到……他他一直起的那些人也没有什么一样。 才自柏秋‘死’后一直难过心结。 可如今柏秋好端端的,如王若辰所说,柏秋未死,他以为的‘大错’并未铸成,他当时阻拦池玉真杀王若辰也成了顺理成章的情——柏秋未死,王若辰必与柏秋赔命!若放任池玉真杀王若辰,他才错了! 他当时没有做错! “……”独孤情豁然朗,眉间阴秽骤散:“说的错,我没有做错!” 王若辰柔柔地了,“独孤师兄,想明白了好,此我理亏,必管我,我好好地赔礼道歉便了。” 独孤情见她如此神情,心中也有一片柔情——王师妹向来都样温柔善解人意的,或许当时有什么『迷』了她的心智,才做出那等情来,能怪她。 秋意泊泊意秋刚送走了一群大客户——指凌霄宗门人。 剑修嘛,很缺丹『药』的,尤其到了秘境的后半段,前期准备的丹『药』也用的差多了,凌霄宗修士也大多没有百草谷的修士组队,缺丹『药』缺得要死要活。 秋意泊泊意秋自然可能卖给自人高价,暗中比划了一下,趁着没人的时候把多余的钱还给同门,才引来了一票同门,乎抽干了他泊意秋多余的库存。 “下次再来!”秋意泊道。 顾璇玑拱了拱手,正欲离,却有人站在了秋意泊泊意秋面前,此人他眼熟——独孤情吗?他昨天所说大都略有耳闻,今日居然还敢上门来? 他生怕秋意泊泊意秋修为低微吃了亏,便干脆留在了原地。 独孤情揽着王若辰,温地道:“柏师弟,我带师妹来给道歉了。” “王师妹当时真的有意要将推下去的,她只小心罢了,如今并无大碍,我也心下宽慰,王师妹昨日拉着我哭,直说没有酿成大错,也望今日能当面原谅她一次。” 他手中奉上了一些丹『药』法宝:“我恩师所赐法宝与丹『药』,此物名为金光环,可隔绝一次元婴期修士的攻击,此丹『药』名为百草丹,乃百草谷出产,想必陌生……” “住口!”突然有人喝道。 林月清忍无可忍地喝道:“什么叫做无碍?我师弟落入火海,若池师兄舍命相救,如今早已没了『性』命,怎么在口中,便如此轻轻巧巧?!” 104 第 104 章 “林道友,我知道你与柏师弟姐弟情深。”独孤情道:“但柏师弟无恙,我与王师妹也是诚心诚意来赔礼道歉,还望你给分薄面,不要『插』手才是。” 林月清嗤笑声,“你算什么东?还……” 她到半,便被秋意泊拦下,“林师姐,息怒,犯不上与这等人争执。” 林月清啪的下就打开秋意泊的手,也顾不上其他,指着他的鼻子道:“都叫人欺负到头上来,还要我忍,我怎么有你这样的兄弟!独孤情,我林月清把放在这里,此不能善,后手下见真章,你也不必在此处狺狺狂吠!” 她也知道此时其实不宜与独孤情等人发作,但她实在是忍不! “林道友,你何必……呀——!”王若辰柔声道,她音未落,道冰蓝『色』剑气凭空而现,忽『插』入她脚下,若不是她退步,这剑气就要刺破她的衣摆。 再看林月清,此刻她已长剑在手:“凌霄宗林月清,请战太虚门王若辰,既分胜负,也决生死!” 她都气糊涂,这位这才是罪魁祸首。 她冷冷看着独孤情:“独孤情……你们个想起上,也可以。” 林月清这等人,就是修为不如何也不会寂寂无名,更何况她以二十出头的纪便登上炼气化神之境,哪怕只是最低的金丹,声天才也不为过,着实是个不可小觑的角『色』。 她那剑着实引得众人侧目,再加上小有盛名的独孤情,瞧着就是副马上就要开打的模样,不是什么爱恨情缠就是惊天丑闻。众周知,炎黄子孙不论走到哪里都自带至少种天赋传承:种菜、看热闹,顿时此处吸引不少人前来围观。 “林月清?凌霄宗那位林月清?”有人低声道。 “早听闻林仙子大名,如今看果然传闻不虚……只是这冰美人有些言过其实。” “林月清居然也在此处?” “嘘——她是昨与那位师弟同到营来的……”有人低声与同伴分享八卦:“看见那对双生子没有?其中个为太虚门独孤情的师妹害,险些丧命,独孤情昨在太虚门那里闹得很是难看,都传开,你居然不知?” “今要出来,昨我自然是在修炼,哪有心思关心这个?” “也是。” “怎么回啊,你快跟我。”有人扯着身旁知情人的袖子问道。 “害,林月清的表弟是百草谷的修士,之前跟着独孤情同行动,没想到在次龙翻身中,那个姓王的女修将他打落火海……这无冤无仇的……啧……” 那人当即把打听到的八卦遍,在场都是修士,只要不是刻意用传音,这么近的距离谁听不见?顿时不少人都把惊疑的目光看到独孤情和王若辰人身上,尤其是王若辰,不少人轻声:“没看出来是这样的蛇蝎毒『妇』。” “还能这样?她就不怕老天爷降道雷劈死她?” 还是那句老,秘境中杀人劫财的不少见,可那都是对着对头去的,谁是对着自己队友下这样的毒手?谁敢和这样的人同进同出?也不怕哪天就轮到自己? 且最叫人看不上的,杀就杀,杀得干净利落,也没有人吃饱撑着来指责,某些人对脾不私下还夸句心狠手辣,最烦的就是这种下毒手叫人死里逃生后还死皮赖脸上门来求原谅的,当真是苍蝇往嘴里飞,吞也恶心,吐也恶心。 “啧,怎么不怕?”有人指指点点道:“你看这不就眼巴巴的过来求原谅嘛,按我,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有百草谷的弟子低声询问同门,百草谷人虽少,却也不是没有:“柏秋?柏意?我怎么没见过他们?” 照道理对容貌如此相像的双生子应该很容易叫人记住才对。 燕蝉衣就在他们身边,道:“他们是我师傅新收的,甚少在门中『露』面,这次也是跟着我进来的,你们不认识也很正常。” “原来如此,多谢燕师姐解『惑』。”百草谷弟子恍然大悟,原来是跟着燕师姐并被卷进来的,怪不得没什么印象。 王若辰听着这些议论,面上勉强微笑着,谁也能看出她脸『色』难看得跟鬼样,恐怕是叫人中痛处。 独孤情却是听不下去,拱手道:“各位道友,容我为王师妹辩解二,当时我们遭受龙天灾,王师妹也不过是为帮助我等,这才出手,不料柏秋就站在她的侧面,躲闪不及,这才导致柏师弟坠落火海,着实不是王师妹有意的——今特意找到柏秋,也是为与他道歉,实在是始料未及,王师妹与我都自责多……” 还未完呢,便听有人嗤笑着往后退步:“还有此?王道友这准头着实是不大行,那我可得离王道友远些,免得也被王道友猝不及防来上掌。” 大都是金丹期,唬谁呢? 王若辰面『色』青青白白,好不精彩,早知如此,当初就该下手更利落些!她看向独孤情,心中恼恨,这也是个没用的,若不是他心结难解,她至于在这里陪他受众人耻笑吗! 太虚门的修士脸『色』也大多不好看,尤其是之前和独孤情道的,此时更是在心中怒骂独孤情是不是有什么病,这种情私下解决也就罢,至于闹成这样吗? 此处人数众多,等到出秘境,王若辰对同伴下毒手之岂不是天下皆知?! 王若辰名声坏不打紧,坏就坏在她是太虚门弟子,太虚门下出这样位心肠歹毒之人难道就好听? 林月清不耐烦道:“王若辰,应战!” 王若辰脸『色』忽白,她虽然是金丹中期,却是中老祖金虹真君以丹『药』强行提上来的金丹,林月清是何等角『色』?凌霄宗浣花峰亲传弟子,以二十芳龄叩问金丹之境的角『色』,便是退万步,她个法修,怎么和同境界的剑修斗法? 她颤抖着抓住独孤情的衣袖:“师兄,师兄……我……” 独孤情怜意大生,他握住王若辰的手:“林道友,你若决议战,便让我来请教番吧!” 林月清冷笑道:“出剑!” 秋意泊和泊意秋对视眼,林月清此举打『乱』他们的计划,却也不是无法挽回,泊意秋微微点头,传音给顾远山:【顾师兄,还请顾师兄出手拦住独孤情。】 顾远山意味深长看向泊意秋,嘴唇微动,泊意秋点点头,算是应下。 独孤情正欲出剑,有人不约而同站出来,顾远山传音给独孤情道:“独孤师弟,慎行。” 私下却传音道:【退下。】 独孤情看向顾远山,便见那位常压在他头顶上的顾师兄温雅如初,目光却是冰冷而坚:【退下,我太虚门还丢不起这个人。】 “师姐,息怒,这是我结下的仇,还是让我亲自来吧。”秋意泊站在林月清身旁,扬声道:“在下百草谷柏秋,请战太虚门王若辰道友,生死在天,与人无尤。” 林月清双美目微凝:“你疯!” “师姐,信我。”秋意泊低声道。 杀个金丹中期来对秋意泊而言不难,但也确实不容易,难就难在于众目睽睽之下,他如果不手段尽出,就很难击杀王若辰,可他若是手段尽出,凌霄宗和百炼山的传承总要暴『露』其。 齐晚舟突然将物抛过来:“柏师弟,先前受你委托,才恰好炼成,你且收着看看得不得用!” 众人面面相觑,啊这……真巧。 众人笑而不语。 凌霄宗顾璇玑心道自己受人这么大的恩惠,他是林月清的表弟,总不能袖手旁观,便扬声道:“柏师弟乃是百草谷的弟子,与人斗法恐怕我们这船都得遭殃,不如就由我来替柏师弟吧!” 百草谷与人斗法最长干的情就是下毒,那毒『药』『药』就是片,如今大都被飞舟的禁制圈在里头,这『药』下,岂不就是船都得倒霉? 独孤情听罢还想上前,却叫顾远山压住肩膀:“独孤师弟,我若是你,便不会有行动。” 王若辰犯众怒,今未必能够善,独孤情上前便是太虚门不分黑白护短,此后百草谷自然有要。 他本来是不想管的,独孤情这蠢货错也就错,但既然柏意开口,他也好捏着鼻子管。 秋意泊拨开众人上前,笑道:“多谢各位师兄好意,不过我再弱也与王道友同为金丹,怎么好劳烦各位师兄替我出头——大不众位师兄都去旁边那艘飞舟就是。” 王若辰看着笑『吟』『吟』秋意泊,心想秋意泊实力如何她早已『摸』清,自己对付他还是绰绰有余的,她抬头,目光环绕四周,周围人群眼中讥讽者有之,嘲弄者有之,不屑者有之,鄙夷者有之,她若是今不接这战,后也不必再出门见人。 王若辰咬咬牙:“好。” 林月清还想阻拦,却叫池玉真和齐晚舟齐齐拦住:【林师姐,小师叔他自有主张。】 【林师姐,那法宝是我师祖给我的护身法宝,小师叔就是站在原 ,林月清也拿他无可奈何!】 林月清只好跟着众人起前往另艘船,这艘飞舟霎时就被清空出来,只留秋意泊和王若辰人,禁制层层关闭,无论人在其中如何斗法,只要不打破飞舟禁制就影响不到外面。 秋意泊斟酌二,取出疏狂剑,疏狂剑此时已经化为极为普通的精钢长剑——没办法,它太有辨识度。 疏狂剑不满情绪传递到他的神识中,秋意泊只好无奈哄它句,许下等出秘境内不佩戴其他宝剑的诺言,这才将它安抚下去。 “王道友,请。”秋意泊行个礼,王若辰也木然跟着回礼。 下瞬,秋意泊就扔出枚丹『药』,随即幽绿的瘴气便自丹『药』落之处开始溢散,飞舟之外围观者不由摇头笑道:“这还看个什么?” “就是。” 不过百草谷弟子出手就这德行,毕竟医毒不分嘛。 唯有燕蝉衣不动声『色』看向立于顾远山身边的泊意秋,见他低眉浅笑,心中生起丝疑『惑』,却很快压下去。 王若辰目光及就是幽绿的瘴气,她不禁抬手捂住口鼻,可经脉中的灵气就像是被人在步打个孔的木桶,迅速消失着。 她心知在此等待不是侧,主动放出神识探索柏秋的在,几乎是瞬间,她就捕捉到柏秋的位。王若辰脚尖点,飞身而去,身形却在半空硬生生停顿下来。 ——不对,柏秋怎么会站在原等她呢!其中有诈! 她长剑垂下,手掐诀,灵力随着咒诀在她手中凝聚,柏秋不来,她却不要过去,她甚至巴不得柏秋不来才好,等她法术完成,莫柏秋不过是金丹前期,他便是金丹巅峰也要伤! 秋意泊则是『摸』『摸』鼻子,这源自巨树的瘴气有些厉害,他就算快速吃解毒丹,脚还是被麻翻,时间居然行动不得,王若辰追捕他的位置很容易,却没有过来,恐怕是怀疑他准备好陷阱等她。 解毒丹在身体中急速化为股股『药』力,在奇经八脉中流转,很快秋意泊就恢复知觉,手中长剑振,发出声轻鸣,转而与他并化作流光冲向王若辰。 这颗毒丹可以坚持盏茶的时间,他有时间先试试——先试试个人靠剑法能不能打金丹中期。 他这不是被顾璇玑给提醒嘛,把毒丹当烟雾弹来用,有飞舟禁制在,这不就便吗? 在他体内运行十有余的凌霄诀此时颇有种见天的感动,疏狂剑与他手中,不带花哨,简简单单剑直取王若辰面门。 王若辰口中喃喃有词,忽只觉得股寒意扑面而来,她顾不得已经念大半的法诀,手微动,柄闪烁着流光的檀香小扇便出现在她的面前,小扇凌空而起,焕发出五彩微光,只听见叮得声,道青白的剑光正中檀香小扇扇面,以檀香小扇为中心浮现出丝绚烂的光,硬是挡下这剑。 王若辰心中松口气,不由『露』出个得意的笑容来,她有老祖赐下的法宝在,想要伤她,先过法宝这关吧! 可这口气还没吐完,小扇上猛然炸出数道光影,剑光微闪,转眼间小扇扇面已经正中数百下,扇面之上出现个白点,那个白点越来越大,越来越深,对竟然数百剑都刺在同个! 她能看清柏秋在,也能看见他是如何出剑的,正是如此,她就知道若没有檀香小扇,她绝对接不住柏秋的剑! ——柏秋怎么会有这样的剑法!他不是百草谷的弟子吗! 王若辰经脉痛,心知不可再分心,她咬住舌尖,再度专心催动法决。 秋意泊轻弹下疏狂剑,颇有番痛快淋漓之感,他往多么勤快习剑不见得,但至少也不算偷懒,这样经累月的累积带给他的是如臂指使的流畅,那檀香小扇眼他就看明白,他知道这是金丹期的极品法宝,可他却有信心不动用极光金焰也能破这法宝! ——不过嘛,毕竟修为境界摆在那,自己沉『迷』炼器也算是有报应,盏茶肯是破不这柄扇子的。 小扇上光阴流转,秋意泊微微笑,再度攻上,数根透明的灵丝自他指尖弹『射』而出,毫不留情的捆住檀香小扇,极光金焰随之而上,不过瞬之间小扇就失去防御之能,王若辰心道不好,手中长剑抬起,可那剑来得太快,她纵使来挡,剑刃却已经穿过她手中宝剑尺有余,她下意识的侧脸,紧接着颊上痛,温热的血流顺着她娇媚的脸庞落下来,冲破浓雾,在上留下点炸开的血花。 她想低头去看,可下剑却已经到,她不得不抬手迎战,不过转瞬,人便已经对拼上千招,王若辰身上也出现数十道伤痕——全是她躲闪不及而造成的,但却不严。 她眼中出现困『惑』,随着人剑刃相接,她怨毒道:“柏师弟,你的剑法很好……” 秋意泊微笑道:“多谢王道友夸奖。” 他音未落,只觉得手中长剑沉,再看王若辰,只见她指尖根根发白,青筋毕『露』,显然是用极大的力道。王若辰低声道:“可惜,你若是有柄好剑,今成败未尝可知。” 罢,她再度施压,看模样竟然是要凭着兵器之利硬生生断秋意泊的剑。 她的宝剑乃是老祖赐,同阶之中不敢称无敌,但也敢称声罕有敌手,柏秋剑法是不错,可惜论兵器就未免差得太远! 秋意泊怔,忽轻笑声,手中力气顿时卸去,手腕翻,手中疏狂剑忽缠住王若辰手中宝剑,王若辰措手不及,便感到股巨力袭来,手中宝剑剑柄旋转,几乎要从她手中跳出去。 下秒,只听声嗡鸣,她珍之爱之的法剑居然从根部寸寸断裂,而那柄平平无奇的精钢长剑柔韧恢复成笔直的模样,居然是毫发未伤! 她满脸愕然:“怎会如此!” “怎么会这样!你用什么妖法!” 秋意泊没有反派杀人前还要和人讲清前因后果就是不动手的爱好,他眉目不动,再剑便直取王若辰气海丹田,王若辰想要逃避,却无可奈何的看着那柄剑直挺挺抵在她的身上,刹那间,她体表青光闪,秋意泊再想发力,剑尖却如同抵住高山峻岭,居然寸步不能再进! “哈哈哈哈——!”王若辰大笑:“我有老祖赐我的法宝,你想杀我!没有那么容易!” 秋意泊体内飘出点金『色』的火焰:“你有……我也有啊。” 须臾之间,名大乘真君作法宝相互低消,只听见噗嗤声,疏狂剑毫不留情扎进王若辰的体内。 “这怎么可能!”王若辰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腹部的长剑:“你……” 秋意泊没有和她废,长剑卷,瞬间破坏王若辰气海丹田,既然进这里他就没想过还要给王若辰留活路! 王若辰惨叫声,滚落于,秋意泊上前,冷然长剑刺过她的胸口,从她背后穿出,王若辰瞪大眼睛,死死盯着秋意泊,气绝身亡。 秋意泊看着她,她的尸体上缓缓浮出个人影,那是个十分威严的俊美中人,他的幻影凝视着秋意泊,看眼上王若辰的尸体,缓缓散去。 应该就是她口中的那位老祖。 成为达到大乘,足以在血脉后嗣身上留下道神识,若后嗣被击杀,神识便会出现,牢牢记住杀死自己后嗣的人。 他也是为这个,以才决议在秘境中要改投换脸。 毕竟等位替换,虽然黄衫修士的死和他关系不大,却也是因为他导致的,他如果是对长辈,自孩子都死,还管那么许多做什么?不管是杀孩子的人还是刀,并杀就是。 秋意泊坦然看着王若辰,债多不愁。 担心个锤子。 秋意泊想想,俯下身在王若辰的尸体上动些手脚,凌霄宗的影子太深刻,她的尸体就这么被抬回去,他的身份就暴『露』。 他叹口气。 不知为何,杀王若辰感觉好简单,比进秘境之前对战傀儡师『操』控的那几个金丹都来的容易得多,甚至王若辰的法诀都没来得及念完——虽然也有她轻敌的缘故,但是真的就……有些简单到不真实的步。 她有的,他也有,甚至比她拥有的更多,这才造成王若辰的死。 秋意泊莫名在心中告诫自己,要将王若辰的死因铭记在心,他若是长期依靠师傅给的法宝,仗着疏狂剑之威,早晚也有会像王若辰这样轻易死在别人的手中。 好烦,念咒吧。天雷诀嘛,他也会,还会个ps版本。 众人只听见轰然声巨响,天空中闪现出道庞大的雷光,那雷光居然冲破暴风雪,直直往飞船而去,“是王师姐的法决!” 有人惊叫道。 也就是太虚门的法术能这样惊天动鬼神。 林月清惊叫道:“不好,禁制!” 下刻,飞舟之上禁制轰然散去,暴风雪就像是嗅到血腥味道的狼群,忽如其来,时间,银灰的雪沾满有人的视线,众人只见有什么巨物自风雪中而来,松木制成的飞舟就如同孩童手中的玩具样,轻易被踩成渣滓。 105 第 105 章 林月清双手死死地握住了衣摆,华美的衣料被她拧成了一团抹布,她盯着那一团风雪,不断地在心重复道:不会的,不会的……秋意泊小就鬼精鬼精的,他向来不做这没有把握的事情,他敢去,他一有后手。 另一头池玉真则是顾不上那潜在的妖兽,喝道:“打开禁制!” 齐晚舟手现了几枚法宝,未来得及说话,便听柏意道:“柏秋没事。” “当真?!”林月清看向了泊意秋,当她看见泊意秋的一刹那,就知道秋意泊一没事——秋意泊哪来的双生兄弟?泊意秋既然能站在这里,秋意泊就一没事! 泊意秋颔首:“师姐放心,我能感觉到。” 围观的众人莫名齐齐松了一气,下意识的用识扫过外界,这一扫,却是空空也,柏秋没事,人呢?!外啥都没有! 顾璇玑追问道:“柏师弟,你可能感知到柏秋在何处?可有大碍?” 泊意秋闭上了眼睛,半晌才摇了摇头道:“我只能感觉到他没事,他我就不知道了。” 独孤情先是随众人松了一气,转而突然意识到了什:“王师妹呢!王师妹在哪?!” 泊意秋侧脸,微微一:“这我就不知道了。” 实众人心都有数,这样的生死大仇,闹得人尽皆知,论是柏秋是王若辰都必须有个决断,两人既然应下了生死局,柏秋没事,王若辰那就应该有大事了——比陨落。 独孤情似乎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不,不会这样的,打开禁制,我要去找王师妹!” 顾远山捏着他的肩膀,看似是友好,实则暗含警告:“独孤师弟。” “放开我!”独孤情一把拂开了顾远山的手,人却软软地晕了过去,顾远山侧脸对着燕蝉衣微微颔首,一旁太虚门的弟子十分识趣地将独孤情抬进了舱房,顾远山扬声道:“今日此事毕,独孤师弟前些时日受了重伤,今意识恍惚,若有不妥之处望众位道友原谅则个。” 顾远山亲自来打了圆场,他修士也只好道:“顾道友说的是,我们也散了吧。外那妖兽怎不走?要不我们去料理了它!” “也好,看得我手痒痒的!走!” 一时间鸟兽群散,顾远山看向了泊意秋,温和地道:“柏师弟,现下你可满意了?” “谢顾师兄助。”泊意秋道:“若是独孤情一意搅混水,当真不好收场。” 顾远山嘴角勾了勾,屈指在船舷上一叩,却不再说什,和泊意秋颔首示意后便离去了。 这个动作很有意思,泊意秋知道它的含义——若是遇上了什不好说的,亦或者不愿恶言向,有些地方的人就会屈指叩一下,含义大概类似于‘他是个傻『逼』但是我不好说,你自己体悟’1,但若是叩两下,就是表示敬意的手势了。 林月清等人走了过来:“柏师弟当真没事?” “我在这儿,他怎可能事呢?”泊意秋微道:“师姐,各位师兄,我们也走吧。” “独孤情……” 泊意秋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舱房,答非所问:“齐师兄,飞舟毁了……” 齐晚舟唰得一下拉开了自己的纳戒,摆了整整一排巴掌大未认主的飞舟来,他认真地道:“柏师弟,我不心疼。” “那就好。”泊意秋抬手随意捞了一艘飞舟进了自己的纳戒,招呼道:“接下来的行程,各位师兄师姐且当心些,我去与顾师兄商量一番……顾师兄这个人,倒是值得信任的。” 池玉真和齐晚舟齐齐翻了个白眼,就小师叔这个认人眼光,他们十分不信任。 泊意秋转头刚走了两步,又转回来捞了一艘飞舟,他想了想,又拿了一艘……一艘备用,一艘给备用当备用,这样他才比较安心。 独孤情这个人根本不必他来杀,或许秋意泊是对的,独孤情不到他需要特意去找他报仇的份上——因为他终究自取灭亡。 通常来说,死得最快的不是那作恶端心狠手辣的角『色』,也不是那至仁至善的角『色』,而是独孤情那样的明明就不是个好人,却要认为自己是个好人,再被正确的理念所束缚,左右摇摆,又容易听信人言……真不必他动手。 一个摇摆不道心不稳的人,能够走远呢? 泊意秋不知道,但他想看看。 秋意泊本来是想趁着天雷咒直接假死,但禁制破去的一瞬间,差变成真的死了——那融入于风雪的妖兽仿佛是追着温度与人气而来,几乎是瞬间飞舟内就涌入了一群肉眼几乎捕捉不到的妖兽,有一只庞然大物虎视眈眈,若不是他的护身法宝及时开启,真不好说是什结果。 飞舟本是在山体上,这绝对没错,照道理说飞舟碎了,他也该滚到山沟里,所以他是怎到这一带的呢? 他眯着眼睛打量着眼前这一片冰雪成就的世界,这里与秘境又是截然反的地方,没有 成片成片汹涌的岩浆,也没有枯焦的褐土,入目所及只有一片雪光,没有飞舟,没有乌云,没有暴风雪,有的只有冰雪铸成的高墙,层层叠叠,隐没在雪光几乎看不见它们的存在。 身上的法宝有效隔绝了他的气息,短时间内应该不至于被妖兽找上门,秋意泊想了想,戴上了一副墨镜,抬头看着天空的太阳,满足地深吸了一不怎适合普通人的冰冷空气。 夭寿了,他好像都一个月没照到太阳了。他感觉自他开始修仙,能见到阳光的时间实在是太少了,亏得他不是凡人,否则骨质疏松肯少不了他一份! ——不过那好像是一个法宝,不是真正的太阳。 秋意泊垂下眼去,走一步是一步,走走看再说。 他转了转隐在袖的手腕,容貌便开始生微妙的转变,原本刻意柔化过而显得温和害的眉峰缓缓提高,拉了锋锐的弧度,轮廓逐渐开始变得深邃,眨眼间秋意泊便已经褪去了易容。 现在开始,他就是误入秘境的凌霄宗弟子秋意泊了,终于不必伪装别人了。 秋意泊眼泛一丝意,沿着冰墙隔的长道缓缓地走着,忽地,他止住了脚步,侧身仔细看着冰墙的墙。 墙光滑镜,秋意泊仔细地看着它,良久才溢了一声叹息。 “我真帅啊……”不知为何,莫名感动。 时隔一个月,他都快忘记自己的模样了,今一看,是那帅! 不吹不黑,他光凭这张脸,就已经是给他老秋家争气了!对着自己的脸他都能干三碗饭! 秋意泊嘴角微微翘起,不再继续盯着自己的倒影看,继续探索这奇怪的地方——有什好看的,回头等去了就把泊意秋抓到前看个够就是了,他不差这时间。 秋意泊走着走着便现前有一左一右两个路,他按照本能就往右边走了,可没走久,他就走到了死路。 前是一堵墙,然后墙下是一普普通通的木箱,他想了想,仗着法宝没过时效,上前打开了箱子。 秋意泊眨了眨眼,箱子里是一瓶丹『药』,上明明白白的贴着一张标签:奇心丹。 他拔了瓶盖闻了闻,这玩意儿他这段时间天天接触,自然不会认错——真是?!味道微微有些奇怪,像是时间放的太久了,导致『药』力消散了不少。 秋意泊忍不住看向了晶莹的墙壁,实透过墙壁能看见后方的景象,他怎觉得他走到『迷』宫里来了?对,就是单机游戏里常见的『迷』宫。 『迷』宫有死路,有小怪,有宝箱,走到头有个boss……那。 真的很像。 这是什情况? 就眼前的景象几乎可以断这『迷』宫必然是人为的了,他原本以为这个秘境是用来培养焰晶,可后来又现是用来吸收小球的宝珠能量的,现在一看,又像是专门准备给弟子们做试炼的——就跟踏云境差不的那。 因为进来的是自家人,所以补给给的特别大方,这里的环境虽然冷,但至少不像外那样,连金丹期修士都难以行走,稍有不慎就会被岩浆和风雪吞噬。 这个秘境到底是…… 秋意泊正思索着,忽地墙壁对现了一只森冷而血红的兽眼,唬地秋意泊吐芬芳:“卧槽!” 他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两步,这才看清楚墙壁的另一是一头狼形的妖兽,为什说狼形,主要是它实在是有不堪入眼,秋意泊这辈子都没见过头旁边长了瘤子,有五条腿的狼! 它瘦得奇,几乎让秋意泊以为它是一具干尸。 秋意泊在看着它,它也在看着秋意泊。 忽然之间,血红的兽目在干瘪的眼眶里转了一圈,然后死死地盯住了秋意泊,獠牙在冰墙上狠狠地磕撞着,但冰墙却宛若钢铁铸造的牢笼,纹丝不动。 那头变异狼似乎也察觉到了法突破冰墙,可却法抑制自己的渴望,兽目紧紧地贴在冰墙上,不动了。 秋意泊见它不能够突破冰墙,大大的松了一气,看来是不能大意,毕竟这里是金丹期的秘境,来几只金丹期的妖兽他也吃不消。 秋意泊向来处折返,刚走了两步,忽然听见了一阵挣扎的声响,他不禁驻足,狐疑的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不能大意,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很快他就现了生意的来源……是那头变异狼。 兽目依旧死死地贴在墙上,这次甚至连舌头都已经探了来,可变异狼的四肢却在疯狂的蹬着墙壁,看表现,它也想跟着秋意泊的身影离开,可就是那……纹丝不动。 秋意泊:“……” 他有个奇怪的想法。 众所周知,东北冬天的栏杆是甜的,有机会可以『舔』一下。 这头狼——该不会被黏在冰墙上了吧?! 106 第 106 章 这可太有意思了。 有一说一,作为一个一直生活在南方的百姓,秋意泊对于这个说也就是在网看个段子,从未真正的验过威力,如今看对面变异狼的舌头被黏住了,他陡然就有了一种‘么原来真的可以粘的这么牢吗?’的想。 有点想试试。 他一个修士,应该关系的吧? 不不不,你已经是个成年很久的成年人了,不要做这么傻『逼』的事情好吗! 理智和冲在大脑中不断地反复拉扯,如果非要形容的话,就是他左肩坐了一天使,跟他讲试试就逝世,右肩坐了一恶魔,表示试过试试怎么了,而大脑下了定论:我先用擦一擦这面墙,再重新泼点水,再在手边用极光金焰温好水,这万一被黏住了,还能用热水把自己的舌头解冻。 绝对不出现和这头变异狼一被黏在墙都不了的情况的。 秋意泊抬手,一股清流便凝聚到了墙面,晶莹的墙面迅速凝结出了一层白霜,化作了无『色』透的冰。他以指腹沾取了一点温水,以迅雷不及掩耳势贴到了冰墙…… 哎?黏住啊! 秋意泊感受了一下仍旧可以自由活的手指,触碰冰墙的感觉就和碰普通冰块么区别,冷归冷,但是和黏在面拔都拔不下来是有本质区别的。 那那头变异狼是怎么回事? 既然黏不住,秋意泊也就了『舔』冰墙试试的欲-望,不就是普通的冰吗,欺负南方人家里冰箱过冰块还是怎么地?他边走边想,手指无意间顺着墙面滑着,紧接着就是一疼……豁!黏住了! 他回首望去,自己的指腹被牢牢地黏在了冰面,沾着了一点儿,但懂得都懂,夹子夹到肉不可怕,可怕的是夹子夹到了一丁点儿肉。他倒抽了一口气,有些愕然地看着面的冰面,这里怎么就黏住了? 根据对照——这墙他洗过? 不对,就算是洗过,普通的冰块也不得能黏住皮肉啊! 一抹极光金焰从他内钻了出来,乖巧地滚到茶盅下面把水给烧温了,秋意泊将温水沿着指腹慢慢地浇下去,这才解脱了出来。他松了一口气,转而擦干双手戴了一副薄如蝉翼的手套,再度抚触了冰墙。 无论是外观还是触感这墙壁都和真正的冰有任何区别,秋意泊沉思一瞬,极光金焰便快乐地涌了冰墙,刹那间夺目的火光冲天而起,连带着周围的温度都变得春暖花开了起来。 秋意泊凝眸看着它,等待着它出现一点变化。 不料,极光金焰却像是水入海中,在那一瞬间的火光后,便被墙壁吸收入了内部,那里面似乎是个中空的地方,极光金焰与秋意泊心神相连,秋意泊可以很确感觉到极光金焰虽然被困在了里头,可左右移却有任何阻碍。 秋意泊心神一,极光金焰便在冰墙中散了开来,四处『乱』窜,冰墙也随着它的游走,焕发出了璀璨的金光,极光金焰所过处冰墙都成了亮眼而纯澈的浅金『色』。 ……有点眼熟,但一时半儿有点想不起来在哪过。 “……要不你就在这儿待着吧……”秋意泊无奈地自言自语道。 几簇火焰,在回不来就不要了吧,等它自个儿慢慢再裂出几朵就是了……哎等等,他想起来了! 秋意泊抬了抬手,一块巴掌大的焰晶出现在了他的掌中,这块焰晶来自巨树根底下,那旮沓接近两万年都被巨树盘踞,无人(妖兽)敢碰,养出的焰晶品质自然也是出类拔萃。这块焰晶通呈现一种亮而纯澈的红,其中火焰流转,红光随着火焰流时时暗,神妙非常。 就是说,有有一种可能……焰晶其是有颜『色』的?它其中吸收了火焰,他肉眼所看的颜『色』其是火焰的『色』彩? 他随手将焰晶扔在了护罩外,过了大约三十个呼吸后,再度以指腹沾水去测试……黏了。 焰晶虽然看着是水晶,则『性』质更接近于金属,零下几十度『舔』冰不一定被黏住舌头,但是『舔』铁栏杆。 几条线索突然在秋意泊脑中穿成了一条完整的脉络——如果说,离火境本来是某个古门派手中的秘境,但是因为环境过于恶劣,不适宜用于门派历练,但放在这儿很可惜,所以其『操』控者将能产出焰晶的小球放置入了秘境。 小球产出焰晶,焰晶吸收火焰,火焰也同时提高焰晶的品质,释放出来的多余能量为经纬球所吸收,而产出的大量焰晶则是运往了北部,铸造了这个『迷』宫,以焰晶调节气温;已知焰晶对妖兽有好处,『迷』宫建成,放入妖兽,再放入一些 宝物,不就是踏云境的升级版本? 至于方才过的那头变异狼,非常像是因为无逃出『迷』宫,经过无数代近亲繁衍后的产物。 ……所以除却『迷』宫外的地方环境这么险恶,是因为本来就想过让金丹期的弟子去那儿? 秘境让金丹期进入,以他所知,好像有‘秘境所有者限制金丹期以的修士入内’这一条了。 现在四域中已知的秘境大多都是古某个已经消失了的门派遗留下的产物,也就那儿那么混『乱』,才有修士敢随意抽取一地灵脉来炼制秘境,几乎不存在一个天然形成的秘境这的说——或许有,但人过,或者过也机再告诉别人。 秋意泊轻轻一笑,算了,不考虑这么多了,他兴趣去挖不知道已经远到哪里去的八十代祖宗们,眼有这么多焰晶,已知焰晶对提升宝有极大的效果——嗯,挖了吧。 好不容易来一趟,不犁一遍太可惜了。 虽说他自己是在图谋人家的地契,但万一拿不到呢?现在多捞点焰晶也坏处。 他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去挖人家的墙有么埋汰的地方,时代变了,据奇石真君所说,古时候复灵丹的主材料青灵草就是个野草,根本无人理,现在还不是大批量种植?虽然复灵丹不怎么值钱,但却是修真界的硬通货啊! 指你拿着一瓶复灵丹,走到哪随便找家卖丹『药』的地方掌柜就能给你收了,偶尔手头紧了钱吃饭亦或者钱住店,也可以用复灵丹付账,掌柜的顶多给你压点价,绝不出现不收的情况。 复灵丹虽然是练气、筑基两个阶层使用的丹『药』,放到头金丹期想要管用就得和秋意泊一一瓶一瓶的吞,但它确是能够有效恢复灵气的。 别看他周围不就二十年金丹了,三十年元婴了,那是因为他本身就在四域第一的宗门中,接触的也都是名门大派底蕴深厚的修士,自然显得练气、筑基这两个阶层不怎么值钱,则看傀儡师作『乱』就知道了,一颗筑基丹就能引得数十位练气修士互相残杀,可停留在底层的修士有多少。 筑基丹说话也就是秋意泊特意了一阵丹『药』才知道真有这玩意儿,凌霄宗内门范围内就人提过这东西,对内门弟子而言,筑基不就是读完六年义务教育,毕业就至少是筑基了吗?极个别弟子毕业都金丹了,还要吃筑基丹来强行筑基,丢不丢人? ——说这话的基础是凌霄宗悉心培育六年,至少本人是玄品灵根以,入门就是至少元婴期的先生教着,各种小秘境培着,直通大道的道统练着,要你厚得下脸皮有这个胆子,冲到大乘真君面求指教那也不是不行。 说回来,焰晶放在古就是给人家筑墙头的,放在现在就是奇珍异宝,秋意泊挖一点是真的有任何不好意思。 要当心挖走焰晶后冲过来的妖兽就行了。 秋意泊眨了眨眼睛,以自身为中心,辐『射』三十丈在地布下了三重阵盘,多亏了齐晚舟给他带回了一波顽石真君提供的宝,他毫不客气地在身披挂了一串,要有妖兽出现,这些宝就自触发,人家给自家人弄的试炼秘境,要不是和自家宗门有么血海深仇,一般也不放一么元婴期化神期的妖兽进来的。 故而他也很放心。 做完这一切,秋意泊就不客气了。 灵丝自他指间探出,层层密密地包裹住了一方长达三丈的焰晶,确定其中有一个非常简单不怎么走心的阵,这阵的功用就是让它和其他焰晶连成一块摆在这儿。 秋意泊便直接破坏了阵,在那一瞬间,听一声清脆的响,一整面墙的焰晶就这轻轻松松地被卸了下来——面还粘了一头变异狼。 秋意泊想也未想,一剑结果了变异狼,还很精致地冲洗了一下焰晶被『舔』的地方,这才塞进了纳戒中。 他看着延绵到视线尽头的焰晶,不禁发出了满足的感叹。 ——好快乐! 这份量,等他出去了用焰晶给他师祖孤舟真君雕一百棵大松树让他每天换一棵树打坐都问题! 话虽如此,秋意泊走的也算是谨慎,先到一处,解决妖兽,然后收焰晶,快乐得天灵盖都快飞了。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周围已经被拆得空『荡』『荡』地一片了。 地的阵盘已经换了五次地方了,身的宝却还够再这么干十次。 秋意泊愉快地打算换个地方再去拆焰晶,突然听有人轻笑道:“你这个小子,差不多可以了。” 秋意泊:“……?!” 107 第 107 章 秋意泊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拂袖掸灰微笑优雅转一气呵,风度翩翩地拱手见礼,仿佛方才他只是在礼貌的逛人家的冰雪盛景,而不是厚颜无耻的挖人『迷』宫墙角一样:“晚辈秋意泊,见过前辈。” 反正这秘境里比他修为还低的人应该不存在,叫前辈总没错。 来者是一看不清境界的男,若论容貌,那必然是好看的,修真无丑人,此人比秋意泊还要高一头,眉目疏朗,又带些许潦草意气,衣襟随意的敞,像是宿醉未醒,又像是懒得打理,随意就出来了一样,手里还拎了酒葫芦。 “行了行了,装什么,方才揽镜自照时的模样比较顺眼。”那人道。 秋意泊心里尴尬得几乎要用意念抠出一座秦皇陵,面却还是温文尔雅微微一笑:“叫前辈见笑了。” 他就说当时有一种被人盯的感觉,好家伙,果然有人盯他! 长得帅揽镜自照怎么了?!碍谁了?! 男见他如此,倦懒地道:“没意思。” “本座碧霞山翔鸣。”男懒洋洋地看秋意泊:“见装束,凌霄宗的吧?” 秋意泊正想应下,却听男接低咒了一句:“啧,好苗果然都叫人给抢了。” “外头少年过去了?” 秋意泊想了想道:“晚辈不,但并未听说过世有碧霞山的号。” 男沉默了一瞬,嗤笑道:“……如我所料,也罢,既然如此就接取想要的吧。” 秋意泊并未直视对方,他垂眸看对方的衣角,锦衫如画,却华美得不像是一件真物,寒风拂过,男周不见任何纹丝轻晃,其这样的情况稍微有些境界的修士都做到,但面前此人与众人都不同,别人是风吹来避开了,他是风自他体中穿梭而过,丝毫没有凝滞。 不出意外的话,又是一残魂,且这残魂的修为极高。 之前所见过的残魂,无论是朔云道君也好,清河真君也罢,他们都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飘然之感,让他一见就道那不是一活人,而眼前此人却让他怀疑再三,直至看见清风如梭才算是确定。 似乎又发展了他熟悉的剧情。 “谢前辈慷慨。”秋意泊斟酌了一下用词:“既入此地,晚辈与前辈也算是有些缘分,不前辈可有何嘱托?” “去,不计较挖我墙角,还贪图起我家来了?也不看看够不够这资格。”翔鸣道君说罢,一手抬起,就酒葫芦仰头痛饮。 秋意泊轻笑道:“那前辈为何要屈尊现一见呢?” 翔鸣道君听了被呛了正:“咳……咳咳,真是凌霄宗的剑修?” 确是被他说中了,如果不是带传承的心思,他何必出来。 “如假包换。”秋意泊再度行礼:“晚辈凌霄宗洗剑峰门下秋意泊,见过前辈。” 翔鸣道君狐疑地看他,眼前这青年言笑晏晏,方才一路行来又是自恋又是贪财,说会道还装,不像木鱼剑修啊!“就?还是洗剑峰的……这不应该啊,洗剑峰不都是一群修无情道的疯吗?” 凌霄宗也堕落了吗? 秋意泊没敢说‘您说得对’,毕竟出门在外,自家声誉还是要维护一下的,但他也不好反驳说不是,人家确说的是事,便只微笑以对。 翔鸣道君见他不吭声,有些烦躁地薅了一自己本就不算太整齐的头发:“……算了,也没指望说出朵花来,小,我在这里已有五万余年,有些事情想问,我们边走边聊?” 还边走边聊? 秋意泊善如流。“前辈请。” 翔鸣道君颔首,方走了两步,见落在他后半步外的秋意泊,指冰墙道:“别客气,反正碧霞山都不在了,留它也没有什么用了,拿少就只管拿吧,我也不缺这么点东西……权当是陪我说话的谢礼,说玩了,我顺道送出秘境。” 一筑基期修士的纳戒,就算他有耐到这里,料想也不会太大。 秋意泊斯斯文文地道:“那晚辈就谢前辈的赏赐了。” 翔鸣道君又道:“不爽快点说话!” 秋意泊:“是。” 翔鸣道君摆了摆手,示意他自便,边道:“如今外面如何了?” 秋意泊想了想,道:“不如何?还是那样?……再有两年便是第一千三百四六届天地二榜。” “谁问这?” “那前辈想问什么?” “可有战『乱』?” “并无。”秋意泊眼疾手快地他路过的焰晶收入囊中,偏偏样看起来还是不急不缓,优雅好看。 翔鸣道君目光在消失的冰墙一扫而过,当真不怎么在意:“那五万年前外域入侵最后结果如何?” 秋意泊一顿,无奈地道:“前辈您问错人了,我年方二,今年才下的山,下山还没一月就意外入了秘境……不过外面如今平风浪静,想来结果应该是好的。” “那就好。”翔鸣道君含糊地应了一声,反而去打量秋意泊,随手一拈,秋意泊只觉得自己的一根灵丝就不受控制的飞入了他的手中,翔鸣道君碾动了一下手中灵丝:“学的这是什么,还怪有意思的。” 秋意泊也没有什么不说的:“晚辈有所奇遇,得了一门唤作无悲斋的道统传承。” “无悲斋?”翔鸣道君眼中起了一丝回忆,慢吞吞地说:“……哦,就是那法宝卖得贵得要死的和尚庙?就他们那苛刻的收徒条件居然还传到现在?那不是问虚道界的吗?怎么流落到了我们凌云道界来?” “晚辈也不。” 翔鸣道君无奈地说:“怎么什么都不道?” 秋意泊也很无奈:“晚辈年仅二,下山不过一月都不到,彼时那位前辈已是强弩之末,未曾说什么便消散了。” 我年纪轻,我就是不道啊!这种动不动就是道君,真君的秘闻哪轮得到他一刚筑基没久的菜鸡道? 他又不是主角,开局先来老爷爷必然背景故事交代得清清楚楚,交代的不交代的都说完了才飘然消散,他遇到的无悲斋清河道君就是只来得及威胁了他一通,等他同意就连忙传承道统,最就是再『逼』『逼』两句仇家是谁后就消散了,他有什么办法? “……也是。”翔鸣道君抬首灌了两口酒,然后用力抖了抖酒葫芦,见其中艰难地流下了最后一束碧绿的酒『液』后烦躁的说:“喂,那儿有酒吗?” 这有。 白拿人家那么焰晶,几坛酒秋意泊没什么舍不得的。他取出了几坛酒交给了对方,道:“晚辈自己酿了来喝的,前辈莫要嫌弃。” 翔鸣道君接了直接拍开了封泥就往口中灌,第一口就被火辣的味道给呛了一下,酒『液』如刀,顺口腔食管一路它们搅得剧痛,转而又是一股火辣辣地热意自胃中涌了来,直冲灵府,翔鸣道君不禁道:“好酒!” “就是有些太烈了,平时都喝这?” 其秋意泊在他打开酒坛的时候就道自己拿错了——这不是他平时喝的,是他平时用来兑油膏的高浓度酒精。 说这是酒吧那确也是。 秋意泊脸不红气不喘地道:“不是,这本来是打算赠予我师傅的。” 翔鸣道君点了点头,『露』出了一点向往之意:“饮这样的烈酒,必然也是好酒的……可惜了,若是换在前,我定当前往拜会,痛饮他三年!” 秋意泊又收了一块焰晶入纳戒:“前辈现在也可以。” “现在不行了。”翔鸣道君笑道:“我已然死,出不去了。” “前辈?”秋意泊有些好奇,之前他遇到的几位残魂还有跟他春溪城一路凌霄山的呢,这一位魂体凝,短时间里又挂不了,他在此处,魂体所寄托的‘钥匙’也应该就在秘境里,只要有人拿钥匙出去,他自然不就也出去了吗? “我当时有些阴差阳错,秘境便是我的传承洞天。”翔鸣真君道。 “原来如此。”秋意泊又收了一块焰晶。 他其有心想要问一问石柱的事情,但是又觉得最好还是当无事发生吧,毕竟当人家主人的面馋人家的土地证这不太好,万一人看不中他,还想留给自己未来的徒弟呢?他一出口就等死吧。 翔鸣道纳闷地说:“……的纳戒还没有满?” 这几句话的功夫,秋意泊就拆了快一百丈的『迷』宫,再加前面一百五丈……难道现在世事变迁,极品纳戒已然不值钱人手一了? 秋意泊腼腆地笑了笑:“晚辈有一芥空间。” 他左右耳朵加起来三道统的传承附赠的芥空间,在本已经藏有几位师傅的棺材本的情况下,秋意泊至今也没它们装满过。 他估『摸』如果『迷』宫全部拆完,应该填满其中一吧。 翔鸣道君颔首,也不奇怪,都拿了一无悲斋的道统,手里有芥空间有什么奇怪的?要说什么毁天灭地的功法神通无悲斋可没有,但这等法宝类的恐怕应有尽有,毕竟是老本行了。 秋意泊适时道:“前辈不 如与我说说无悲斋吧?晚辈得了这道统,有心想要了解一二,前辈还是第一道无悲斋的人。” “也没什么可说的。”翔鸣道君道:“他们往日在几道界都有些声,炼出来的法宝确是独一无二,其余的我也不道了。” 道统有什么威力修的什么大道这种事情外人也确无得,要不是凌霄宗洗剑峰无情道统老是出点疯,闹得沸沸扬扬,也不会为众人所……也不说是无情道,是太忘情道,不过这道统修到最后人要么就跟一器物一样无情无欲,要么就疯疯癫癫嗜杀『性』最后自取灭亡,所以被众人戏称是无情道。 他看了一眼秋意泊,有些心痒:“日后也要修无情道?” 秋意泊想了想说:“晚辈暂时没有这打算。” 翔鸣道君满意地道:“最好不要,也就是凌霄宗立清正,否则那道统早就被打入邪魔外道了……既然如此,不如拜我为师吧?我看也还算顺眼。” “无悲斋那道统不过是炼器的玩意儿,我碧霞山《玄真逍遥碧霄心经》也是直指大道的道统,也不算亏待了。” 秋意泊早就等这一句,闻言立刻就自己的花册掏了出来,满怀歉意地道:“晚辈资质愚钝,既然已怀凌霄宗、无悲斋两门道统,也不好再受前辈传承。” 秋意泊此话在他意料之中。 翔鸣道君也不生气,随手花册接了过来,看了两眼就道:“不学拉倒……这是什么?” 秋意泊精神一振,说起这他可就不困了! “此为我所的天骄单,比如您看这地灵根这一页,这位秋『露』黎乃是地灵根,今年不过二有余,目前已经是半步金丹了,为人勤学刻苦,『性』格直爽,于剑道出类拔萃,前辈若是有兴趣,我可以她带来让前辈见一见。” 他又指向了玄灵根那一页:“这位是秋怀黎,如今也是二有余,玄灵根,目前也在筑基巅峰了,虽说灵根差了一点,却是心思缜密,处事圆润周到,颇有才,已经被我们掌门真君收入门下了,日后独当一面想必没有问题。” 翔鸣道君看两人的字和留影,挑眉道:“这两人与是什么关系?” “是晚辈的兄姐。”秋意泊大大方方地道:“有好事自然先要想自己的兄弟姐妹。” 之前他也不是没安利过秋怀黎秋『露』黎,只不过那些大佬没选中而已。 “倒是诚,看不太出来。”翔鸣道君道:“这样极力推荐别人,当真不要?” 秋意泊手一摊,“恕晚辈直言,晚辈怀数道统,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翔鸣道君也没领悟到其中含义,顺手又翻到了下一页,去看天灵根。天灵根这一页里只有两孤寡,孤舟真君和温夷光。 孤舟真君说话年纪大境界也高,叫他传承道统等于叫他做菩萨,纯粹发善心办好事,自己最拿别人的道统参悟一番寻求点灵感,真要认真学,指望孤舟真君诚心诚意的人当师傅那是不可的。 对比起孤舟,温夷光可太香了,年纪小灵根好修为低,传了他道统就是于微末中雪中送炭,也会认真学自己的道统,和收真徒弟没什么两样了,故而之前好几位大才会看中温夷光。 翔鸣道君看了一眼,然后随手花册扔还给了秋意泊:“没意思,人太少了。” 唯二的天灵根在脸写满了‘我是修无情道的剑修’,这有什么好传的,对比起花册那几人,翔鸣道君反而觉得眼前这根本不像剑修的小更合他的心意。 “是什么灵根?” 秋意泊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晚辈是天灵根。” 翔鸣道君眉间一动,忽地一扬衣袖,一道劲风带无比霸道的灵力擦秋意泊脸颊过去了,只听见后方一声巨响,秋意泊回头一看,只见冰墙糊了一坨肉泥,应该是拆了的冰墙『摸』过来的妖兽。 那只手还停留在了秋意泊的颊边,翔鸣道君扬眉,莫便有些危险的气息:“方才说……资质愚钝?” 秋意泊侧脸看了看这只金丹期妖兽拍饼的手,莫有些气虚:“……确是。” 但说歪理是秋意泊的强项,哪怕他心虚都说得脸不红心不跳。 “前辈还请听晚辈分说。”秋意泊正『色』道:“晚辈幼时便得了无悲斋传承,又被家人送了凌霄宗,白日习剑,晚炼器,整整年晚辈都没好好睡过一觉,晚辈这般勤奋都没学出什么来,方才您看见的那位温夷光乃是与晚辈同时入门的师兄,我们同是天灵根,他如今已经阶金丹中期,晚辈这筑基中期还是前日突破的呢。” “哪有天灵根如我一般的?”秋意泊越说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儿,看看,同是天灵根,温师兄都金丹了,他还在筑基,按照他三叔的说法,天灵根难道不该躺境界也噌噌噌得往涨吗?他哥秋怀黎是真的玄灵根,如今也筑基巅峰了。 他理直气壮地道:“故而,晚辈天资尚可,资质却是愚钝不堪。” “少废话。”翔鸣道君收回了手,一语道破关要:“那是为道统不纯的缘故,他人日夜修一门道统,却要修两门,自然要比旁人慢一些——我不曾见过的剑法,这灵丝却用的如臂指使,恐怕日常间更偏重无悲斋的道统……凌霄那老狗若是只道自己日后有这样一位弟,恐怕气得要走火入魔。” ——并没有,老祖宗见了他不光没有走火入魔,还很开心地送了他一小秘境玩。 “前辈还与我门老祖相熟?”秋意泊拱手道:“晚辈失敬。” “少扯开话题。”翔鸣道君凉凉地道:“最后问一句,学还是不学?” 秋意泊眨了眨眼睛:“若是我不学前辈就要顺手杀了我出气的话我还是学了吧……若是我不学前辈依旧这般对我,我就不学了。” 翔鸣道君真给他气笑了,不过他修为高超,也不急于这一时,便道:“如此便罢了……给我停手,既然不学,剩下的我还得留给我徒弟!” “哦。”秋意泊乖巧地抢了最后一块焰晶便住手了。 翔鸣道君一时无言,半晌才道:“凌霄宗怎么养出来……” 秋意泊没答话,总不好跟说老祖宗九泉下没保佑吧?而且他觉得老祖宗挺喜欢他的呀! 翔鸣道君带他接往『迷』宫深处走去:“不过来都来了,陪我喝会儿酒再走。” “是,前辈。”秋意泊应道,两人还未走久,忽地翔鸣道君抬头看向了天空某处,秋意泊好奇地问道:“前辈?” “有人来了。”翔鸣道君一挥手,秋意泊只觉得自己被一阵清风裹挟,他道:“随我去看看去,现下来的人或许也认得,便替我介绍介绍,若我找到合适的弟好处少不了的。” 秋意泊自然举双手双脚赞,脑中开始迅速回忆起这次他们凌霄宗来了谁——俗话说得好,肥水不流外人田,好处当然是自家先享受。 五大门派弟在暴风雪中等待了几时辰,可暴风雪一点都没有要停止的意思。 风雪中依旧有数不清的妖兽随风雪游『荡』,在初时试图击杀后,众人见在是杀不尽便又退回了飞舟,只要飞舟落在地不动,又有禁制隔去气息,妖兽就不会来攻击他们。 顾远山立在船舷旁看远方,目『露』沉思,泊意秋就在他的旁边,只听顾远山说:“如果暴风雪一直不停,我们就只有两条路了。” 两条路,一条冒妖兽杀入天地异象处抢夺灵草,可就算顺利入内抢夺灵草,只要暴风雪不停,如何出来还是问题,众人届时还有力气杀出妖兽的重重包围吗? 还有一条则是原路折返。 似乎与之前没有什么两样。 泊意秋道:“还有第三条——在这里等同门支援,然后再一并杀去。” 顾远山不是没想过这一条路,他摇头道:“得不偿失。” 泊意秋的衣摆突然被扯了扯,他低头一看,巨树不何时已经到了他的边,理直气壮地道:“我饿了!” 顾远山示意泊意秋随意,泊意秋便好笑地『摸』出了一堆糕点给了它:“去吃吧。” 巨树点了点头,又问道:“我们还要在这里待久呀?” “等暴风雪停吧……大概。” 巨树歪头说:“们不是要去摘白果吗?白果都被吃掉了们才过去?” 顾远山一顿,看向了面前这相貌妖异的小孩。 泊意秋眉间微动:“可是我们被暴风雪挡走不出去,前辈。” 巨树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好笨,为什么一定要天飞?不走地下吗?” “什么地下?” “就是柏秋他下去的地方啊!”巨树说罢随手一指飞舟下方,随即不再理会他们就跑开了。 顾远山问道:“柏师弟,它是……?” “它是妖兽所。”泊意秋无意隐瞒,“柏秋和它订了一份契约,它如今便跟我们……” 顾远山并不关注他们之间有什么约定,只是道:“可信吗?” “可信。” 两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飞舟下方。 试试就道了。 108 第 108 章 顾远山谋划向来周全,又素有名望,不时便聚集了一群愿意听他号令的修士,约莫三十号齐齐出了飞舟,分立两侧,开出一条通道来,挡住妖兽的攻击。 几乎是透明的妖兽就像是闻到了血腥味的鲨群,蜂拥而来,长剑还未『露』出锋芒,便已经炸出了金戈交鸣的火星,剑气如网,密不透风,又有修士于群后十指变幻,合如握瑜,舒如青莲,低声诵唱法决,号天地如令。 风雪愈大,几乎已经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泊意秋为安全起见被留在了飞舟内,顾远山与燕蝉衣、池玉真三冲破风雪,雪花被风打磨成了锋锐似刀的模样,轻易地在他们皮肤留下一道道红痕。 三脚下一空,顺势向下扑去,劲风狂啸,池玉真长剑在手,剑气凝聚,见一道如弯月般的剑气随着他的臂膀向下飞出,谷底碎木甲板横飞而起,『露』出下方泛着淡淡金辉的法阵来。 “是传送阵。”顾远山道:“池道友!” “嗯。”池玉真二不说便飞入了传送阵中,金光一闪,他便失去了踪影,顾远山一手微抬,“燕师妹。” 燕蝉衣也紧跟着入了传送阵中,顾远山却没有跟着进入,反而折返飞舟,将此事告知给众位道,其余修士谢之,齐齐往传送阵去,在此不表。 泊意秋修为最低,顾远山问道:“柏师弟要去?” “顾师兄,你这余了。”泊意秋一手搂着巨树辈的膝弯叫它坐在了他的臂,意有所指地掂了掂它:“我怕么?” 巨树头也不抬地道:“虽然你柏秋气息很相似,是我没说我要保护你。” 泊意秋拿出了一串草莓糖葫芦塞进了它的口中:“辈如何?” 巨树咬了一口,伸出了三根手指:“至少三根……我看哪个不长眼的来杀你!” 顾远山一笑,带着泊意秋往传送阵去。 ——妖兽真好哄啊。 他在中暗叹道……不过入秘境还带着糖葫芦这样的零嘴的恐怕也就是柏意了。 哦还有他兄弟柏秋。 池玉真落入『迷』宫,直接一头变异妖兽撞了个面对面,他想也未想便借着落势提剑而去,那头变异妖兽几乎没有挣扎地余地便咽气了。 池玉真有些奇怪,看对方修为也是金丹期,又见对方长得奇形怪状,还以为是么难缠的角『色』,不了竟然如此孱弱到不堪一击。 他俯身打量着对方的尸首,便见到了皮下凸出的嶙峋的肋骨,想来这妖兽已经饿了许久了,无力再战吧? 妖兽与修类似,练气期就不提了,一旦踏入筑基后便以灵气为食,此处灵气充裕,它又怎会是这般模样? 当真奇怪。 他还未来得及离开,面忽然落下了一,对方正是他通行过一路的顾璇玑,顾璇玑见到他便拱了拱手:“池道友!” “顾道友。”池玉真还礼,将妖兽的奇特告诉了顾璇玑,道:“……此处有些古怪,我等小行事。” “我探查一番。”顾璇玑也没有么疑议,这种地方大家进来后是随机到某个位置,能遇相熟的修士自然是要行的,要是身有要事不能行才会特意提出来。 顾璇玑检查了一番妖兽尸身,“确实是奇怪,仿佛被么东西抽取了灵力一样。” “我也这么想。”池玉真颔首道。 能有金丹期修为就不存在不能修炼这个说法,周围灵气充盈,正常况下妖兽绝不会如此,此处必然有大妖作怪。 两肩并着肩,顺着『迷』宫继续探索。 “辈,我跟你讲……你看那个高个子……”秋意泊指着顾璇玑示意翔鸣道君看:“那位也是我们凌霄宗的师兄,今方五十出头,金丹巅峰,悟『性』灵根是一等一的……” 翔鸣道君看了一眼,仰头灌了一口酒,旋即被辣得咽了一下,连忙夹了一筷子烤肉合着吞了下去:“不行。” 秋意泊也不气馁,接着道:“那您看旁边那位如何,归元山池玉真,灵根似乎是地灵根,这一点我不大清楚,是池师兄言出必行,品德高尚,是一个十分值得托付的选!” “不是……嗝……不是天灵根看不。”翔鸣道君瞅了一眼,随即感觉颇为无趣的别开了目光:“在说这两一看是一板一眼的,做个剑修也便罢了,修《碧霄经》恐怕会寸步不进。” “辈,不能这么说。”秋意泊努力挣扎了一下:“您看这秘境中,能也就是我是天灵根了。” “你又不乐意学。”翔鸣道君垂眼扫了他一眼:“随便看看。” 秋意泊在中大叹,感觉自己宛若一个保险推销员一样,极力推销自己手每一种保险,客户摆着一副爱买不买的脸,仿佛能耐着『性』子听他讲解已经是很不错了。 ——不过也确实如此。 翔鸣道君所谓的带他看看是指将他带到了『迷』宫的中,那里风景极好,又是花又是树,还养了一池锦鲤,设置了一座小亭,两就坐在这小亭里看投影。 秋意泊贡献出了自己的库存,豌豆、花生米、烤小牛肉。 有一说一,好像他进这个秘境以来两位大佬是靠酒肉糖果哄的,以后他要是进秘境就不准备么丹『药』法宝了,干脆囤点吃的吧,比较管用的样子。 翔鸣道君的目光落在一块投影,问道:“那个……对就是那个筑基期的,你长得挺像的嘛!在的修士也不容易,筑基期进金丹期的秘境,真不怕。” 秋意泊看了一眼,苦笑道:“有没有一种能……他我是一个?” “你的分神?”翔鸣道君立刻就领悟了关键,翻了个白眼道:“你这小子到底身有少道统?怪不得你不乐意学我的。” 秋意泊下有些惊讶:“辈这也能看出来?” “为何看不出?”翔鸣道君道:“等你修到我这个阶层就明白了,一眼便知。” 他抛了一颗豆瓣儿进嘴,被炸得又硬又脆的豆瓣儿被他嚼得咯吱作响:“比如你,一眼就能看出修的是无悲斋的道统,还能看出一些凌霄宗的痕迹,后来居罢了……至于他,与你相似,是身还有一种道统,我不大认识,他本源便来自这个道统,我说的对?” 秋意泊点头,颇有些服口服之感:“辈您到底么境界?” “合道巅峰。” “辈您真是厉害!”这真是小母牛坐高压电,牛『逼』得一路火花带闪电,秋意泊不禁对比了一下为合道巅峰的便宜师傅朔云道君,朔云道君他『逼』『逼』了两句就消散了,而眼这一位不光他聊了半天,还能喝酒吃肉,听他的意思再撑个万把的完全没问题。 ——这位是凌霄宗开山老祖等时期的物。 翔鸣道君嗤笑了一声:“厉害又如何,还不是剩个残魂被关在这鸟地方出出不去。” “不能这么说。”秋意泊安慰道:“我之遇到过两位真君,他们的传承洞天就两瓦舍并一个小花园,您还能逛逛整个秘境呢。” “……”翔鸣道君瞪了秋意泊一眼:“这是这么比的吗?早知如此,我就安排一些在秘境中繁衍,哪怕修座城池出来也好啊……” “那您不直接给他们修一座?” “没,我修了做么?”翔鸣道君道。 秋意泊下突然闪过了一丝念头,是它消逝地太快,秋意泊甚至没有想明白那一丝念头到底是么它便已经消失无踪了。他垂下眼帘,轻笑道:“不提这些了,辈,那烧刀子喝了也厌倦,您换个其他试试?我这儿还有果子酒松酒……我师祖峰顶有棵老松,我趁着我师祖不在薅了点叶子弄的,您试试?” 翔鸣道君拍桌笑道:“你师祖没给你气也是命大!” 虽然各门派有各门派的风格,是一般来说峰顶是峰主所居,特意点明了养在峰顶,还要趁着师祖不在偷偷去薅叶子,说明这棵老松极得他师祖的喜爱,这他也敢去薅? 翔鸣道君突然止住了笑意,又问了一遍:“以你『性』,确实适合我碧霞山的道统,《碧霄经》直指逍遥大道,你当真不学?” “学以,肯定不会认真学,我的道统已经够了,您给我就是糟蹋了。”秋意泊道。 翔鸣道君摆了摆手道:“你先听我说完,你恐怕也发觉了,你修《凌霄决》时事倍功半,虽然有你懈怠的关系,以你的资质,哪怕天天炼器也不至于有一个筑基中期……你的『性』,实在不适合凌霄那老狗的道统。” 秋意泊说实没感觉出来,不过他修无悲斋的道统时确实要比修凌霄道统感觉顺那么一丢丢,是实际差距不是很明显,他一直觉得是因为他一直沉『迷』炼器的关系。 原来其中还有这样的门道? 翔鸣道君见他双眼发亮,就知道引起了他的好奇,接着道:“我凌霄那老狗也是相交数万,他那道统讲究的是意气凌霄,剑破万法,你有那种傲气?我看你是没有的。” “《碧霄经》讲究的是我意逍遥,胸开阔,要不是自怨自艾者皆修习。” 秋意泊不禁问道:“《凌霄》《碧霄》也不过是一字之差而已,难道两者之差得那么大吗?” 翔鸣道君眉微动,似乎想到了么,目光流转之朗笑道:“你若是要开山立派,难道不给自己的道统取个威风的名字?我凌霄那老狗那时去了凡抓了个状元郎,『逼』着家想了三天才各自定下了名字。” 秋意泊眼神『迷』茫,他好像吃了个不得了的瓜,一时之觉得好有道理,他竟然无法反驳……原来各门各派的道统 名字竟然是这么来的吗? 翔鸣道君顺口又道:“还有太虚那个伪君子,见我们这么干了,明面说我们侮辱大道,私下里也跑到凡抓了个状元郎,还跟我们抓的是一个!后来那状元郎干脆自己写了本千字录,将一些好听威风的字眼列了进去,有去找他,他就拿出来叫他们自己选,真是笑我了。” 秋意泊:……大佬也是,不奇怪! 秋意泊想着那样的景象,不由轻笑了起来。 感觉老祖生活的那个代好精彩,竟然有那么开山立派,想必群英荟萃,天骄林立。 他正『色』道:“辈,凌霄宗教导我踏入道途,凌霄道统再如何,我亦不会改换他门,辈这个道统恕我不能接。” 他也算听出来了,太忘道不必说,本就是凌霄宗道统,而如无悲斋、红尘诀这几个道统说白了那几位辈是叫他顺带着练练,主要目标是让他日后找个合适的弟子传下去续香火,面周围翔鸣道君则是打着让他另拜他门的主意,彻底转修他的道统。 “惜了。”翔鸣道君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便不再提传承道统的事,目光落在了投影,又颇感无趣地收回了目光:“算了,这一波也没有么好的了。” 他仰头将最后一滴酒灌入喉中,末了道:“你来是为了取朱果吗?我带你去取了,然后送你出去吧,你既然不愿承我道统,与你反倒惹我伤。” “谢辈……”朱果? 巨树辈不是说那是白『色』果子吗? 朱果这玩意儿修仙界里也有,不过秋意泊看见过资料,没见过实物,朱果这东西元婴期以下吃了立刻提升一个境界,有暗伤的治暗伤,是根据资料而言,这东西早绝种了。 翔鸣道君见他目『露』沉思,解释道:“朱果这东西方长出来时是红『色』,彻底成熟时才会转为白『色』,再一分便会腐烂成泥,世怕这朱果浪费,怎么敢等到白『色』再取?所幸红『色』效果也不太差就是了。” “原来如此。”秋意泊坦然道:“外面朱果早就绝种了,晚辈还真没见过。” “不奇怪,这东西本就稀少,见过的也没少。”翔鸣道君就着满眼春光道:“在我那会儿这东西就少得要命,我费尽思才找了两株苗子进来种,还想着等日后有碧霞山弟子进来,我这当老祖宗的看不他传承道统,送一枚朱果也算是尽了当老祖宗的意,世事难料……” 他锋一转:“这些还了一株,疼我了。” 秋意泊笑道:“那您就这么给我了?” “买卖不成仁义在。”翔鸣道君笑道:“吃了你的酒还吃了你的肉,拿手短吃嘴软,这不好给你了嘛。” “那就谢辈了。” 两走到了小湖,翔鸣道君一挥长袖,湖水向两周分开,『露』出了一条通道来,翔鸣道君率先一步下去了,示意秋意泊跟。 秋意泊跟着向下走去,这地方又恢复成了之在『迷』宫中的温度,甚至比『迷』宫还要冷,冷意顺着他的皮肤往骨头里钻,连自己的骨头在疼,每卖出一步觉得艰难无比。 翔鸣道君注意到了这一点,甩手给了他一道灵气,秋意泊觉得一股春风拂面而来,消散了寒意。他道:“忘记你有筑基了。” 秋意泊不好意思地说:“让辈费了。” “跟我来。”翔鸣道君也没有带他走远,感觉也就是百步的距离,此处是一宽广的大厅,地已经成了洁白的冰雪『色』,周围摆着一架冰床,还有书桌书架之流,像是翔鸣道君日常起居之用,而正中央则是一株有巴掌大的通体莹白的小草,花叶并没有么奇特的地方,倒是草叶中悬着一枚拳头大的红『色』果实,那果实几乎要垂到地,饱满丰盈,看着就很好吃很甜的样子。 若是没有那颗果实,平时秋意泊看见它八成会以为是杂草。 原来这就是朱果。 翔鸣道君伸手一点虚空,有么东西破碎了开来,他道:“本来朱果即将成熟时便会被阵法送到『迷』宫中央去,如今也不必了。” “朱果采下你就吃了它吧,省得出去引垂涎,恐怕你也挡不住那些蜂拥而来的妖兽。” 秋意泊一愣:“当即吃下?” “自然。”翔鸣道君道:“你服下后应该能突破炼气化神,至少是个金丹了。” 秋意泊想了想,应了声好——其实遇这种合道巅峰的大佬也没有么好说的,家要杀你也是眨眨眼的事,根本犯不么偷袭之流,大佬怎么说,他怎么做就是了。 秋意泊了两步,翔鸣道君道:“还有十个弹指。” 十个弹指转瞬即至,秋意泊便眼睁睁地看着那朱果从红到了极致后,一抹霜『色』自顶端急速而下,翔鸣道君取朱果早已取了不知道少次,等着白『色』完全将朱果吞噬的那一刹那抬手将朱果取下,转而便飞到了秋意泊手中。 “吃吧。”翔鸣道君道。 秋意泊拿着拳头大的果子看了三个呼吸,正当翔鸣道君想出声询问的时候就见他拿着朱果默默地在衣服擦了擦,这才送到了嘴边,翔鸣道君轻笑了一声,似是无奈何。 秋意泊唰得一下就吃完了。 他砸吧了一下嘴,脸『露』出一抹苦闷。 救命——!这么珍贵的果子他怎么跟猪八戒吃参果一样,么味道没吃出来就没了?!也不是他想一口就吞了,他嘴也张不到拳头大啊,这果子刚到他嘴里,他还想咬来着,就化作了一股清流钻进去了。 淦! 这是一辈子能就吃这么一回的果子啊! 翔鸣道君笑道:“别看了,速速打坐,别浪费了『药』力。” 秋意泊内视一看,果然有一股温强劲的灵力涌入了四肢百骸,他再度翔鸣道君道了声谢,坐了下来,闭目入定。 翔鸣道君见他已经入定,修为节节攀升,忽地走到了秋意泊的身边,伸手在他头碰了碰。 这样的轻,才二十出头,容貌俊,资质绝顶,能说会道,有身负气运,日后必定还有无限光明璀璨的未来。 他会有至交好友,红颜知己,他会名镇一方,他会傲然立于天际,如他曾经一般镇守宗门千、万,护宗门平安,令其他修士望而不即。 若他愿意接他的传承,他还愁么呢? 惜他不愿意。 他问了那么遍,他还是不愿意。 惜了……惜了! 翔鸣道君眉向来自有一股疏朗之态,如今却是满眼阴郁。 周围的寒冰渐渐褪去了,『露』出了大厅本来的面貌。它不复秋意泊进来时的冰天雪地,干净整洁,反而堆满了各『色』的枯骨,有妖兽,有修,有草木。 他喃喃道:“你是个好的,我已经数万没喝过酒了……凌霄老狗,是我对不住你。” “我们数万的朋友,一个弟子,想必你还是舍得出来的……他不肯,我却撑不下去了。”他已经在秘境中沉溺了数万了,残魂中的灵力早就该耗干了,他有秘境在,他纵然出不去,却也靠着秘境中他的万焰球产出的灵力才能支撑了两万。 秘境的灵力也逐渐有不够的时候。 随着时慢慢地推进,万焰球已经不足以提供他所需的所有灵力,他疯了一阵子,一开始是杀妖兽,再然后是杀进来的修,还造了一座城池,把进来的修放进里面生活繁衍……修绝了的那一日,他突然发自己行为有失偏颇,便永远封闭了离火境,不再让进入。 他似乎是入魔了。 残魂也能入魔?真是有意思。 时变得越来越漫长,没有他说,没有他说笑,每一本书籍他看过千万遍了,随着他自己的遗忘,那些书籍的字迹也便消失了。修为早已停滞在了他陨落的那一刹那,他无法入定,无法修炼,他能看着虚假的日升月落,听着『迷』宫内的妖兽哀嚎。 他曾经数万次痛恨自己为么要关闭离火境的入口,『迷』宫中的妖兽剩下这么,他不能再吃,『迷』宫也被他封闭了,他对自己下了的是手,能进,不能出。 他能养着那些妖兽,保证它们的数量,再以秘法抽取它们身的灵力,才能勉强活下去。 他没有办法,他清醒后从未见过碧霞山的弟子入内,他知道碧霞山八成已经覆灭了,他必须要活下去,哪怕作为一个残魂,也必须活下去,直到将自己的传承传给下一代,方不负自己一生。 翔鸣道君垂眼看着秋意泊俊的面容:“你且放,日后待我出去,我必然为你了却因果。” 他的五指按在了秋意泊的头顶,身形逐渐变淡,竟然化作了一股轻烟钻入了秋意泊体内。 秋意泊正在玄妙之境中神游,忽地感觉自己的识海一阵剧痛,他强行打断了入定,还未睁开双眼,便听到了翔鸣道君的声音:【你还有么愿吗?】 秋意泊反问道:【辈的意思是……】 【你若有,我替你完成。】 秋意泊:【我的愿,我自然会自己去完成,怎么好劳烦辈?】 【不用装傻了。】翔鸣道君道:【我已至末路,能借你身体一用了,趁在,你说说你的愿吧。】 【你是个聪明,不必抵抗,安静地去吧。】 他低声道:【……是我对不住你,我顾不得这么了。】 【惜了,你不愿意——那我好自己来了。】 109 第 109 章 在『迷』宫中探索的泊意秋中长剑忽地落了来,他心中一阵狂颤,一种微妙的感觉笼罩了他的全身,他僵立在原地,几乎任由旁边妖兽撕咬。 顾远山一剑便劈了那妖兽,一把扯住了泊意秋的臂:“柏师弟,你怎么了?” 泊意秋捂住了心口,他一种感觉……秋意泊出事了。 他一定是出事了。 他在哪?他出了什么事?谁动的? 什么球,什么石柱,什么白果子,这一切在他脑中黯淡了颜『色』,泊意秋满心在想,秋意泊呢? 他在哪?! 他很快地镇定了来,他应该距离不远,否则他不会这么明显的感觉,他不能慌,他要更好地保护自己,如果秋意泊当真出事,他只要在,他就是秋意泊,他就不会事! 但理智是理智,感情是感情。 泊意秋近乎颤抖地抓住了巨树:“前辈,你一定要尽全力保护好我。” 巨树奇怪地看着他。 顾远山皱着眉道:“出什么事了?” “顾师兄,我接着往深处中推进。”泊意秋不愿多谈,顾远山也不再勉强,道:“好。” “要尽快。”泊意秋一字一顿地道:“柏秋出事了。” 秋临淮和秋临与曾和秋意泊说过——机缘未必是好的。 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倚。 秋意泊听过,也记住了,故而他从很早以前始就不再主动寻找机缘,可面这些机缘大多是主动上门来的,他避无可避,便也只能坦然受之。 不坦然也没办法,一个个传承所人至少也是真君级别的大能,虽然人早就陨落了,但杀他还是跟杀之蚂蚁似地,不敬着顺着难道非要梗着脖子找死吗?他没那么死心眼。 走过生死,秋意泊觉得没什么比命更重要的。 秋意泊躺在地上,指挣扎着向前胡『乱』的抓握着,也不知道够到了什么,握在了中力攥着,希望能减轻一点疼痛。 他浑身剧痛。 这种痛不是来自于□□,而是来自于精神,修士两个地方最为重要,一个是丹田气海,一个是眉心识海,一为灵气吐纳之所,一为神识所在。 秋意泊自觉反应得够快了,可合道巅峰的道君何其恐怖,不过是迟疑一瞬,他的神识已被侵吞了一个角落,这种痛楚不亚于肉身凌迟,他中那物啪的一被他握得粉碎,他意识地抬起汗津津的脸看了一眼,发自己握着的是一根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的腿骨,顿时撒了,还在地上擦了擦。 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大家是要死的,是一倒霉,没什么尊重不尊重的说法。 翔鸣道君心中阴晦难言,见他如动作仍是不由轻笑:【这时候了,还心情嫌这嫌那?说吧,还什么心愿未了?】 秋意泊也不知道怎么的,明明翔鸣道君想要夺舍,惹得自己身受凌迟之苦,却莫名对他没大的恶意,心中快速地道:【前辈您要是真夺舍成功了,出去伪装你是我,先唬了我三叔和我爹,还我师祖孤舟,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明面上喊师祖,实则我是我师祖的师叔,您可千万别『露』馅。】 【还我师傅奇石真君,得跟着他好好炼器,我师傅当初寻我就是为了让我传承他研制的炼器法门,您要是半途而废他肯定气得一佛出师二佛升天,外我的红尘诀您记得练,机会补完一上忘情道,我师祖和我师傅还几位师叔卡在了大乘巅峰,您记得暗中指点一。我还个仇家是衍天宗的衍天真君,劳烦您帮忙宰了他,还那个虚门金虹真君,我一个时辰之前刚杀了人不知道多少代裔,麻烦您一起解决他,省得麻烦。】 秋意泊还没说完呢,就听翔鸣道君喃喃地道:【……什么『乱』七八糟的……】 明明是他要夺舍秋意泊的肉身,致他于死地,为何秋意泊一副寿终寝临终和老友托孤的模? 秋意泊痛得呻-『吟』了一声,十指深深地陷入泥土之中,但到这时他还心情勾起了嘴角:【我才二十,心愿多一点也很常,我纳戒中玉简,您要不拿一个记录一。】 【你倒是还闲情雅致。】翔鸣道君的幻影出在了秋意泊身旁,他仍旧是一派疏朗之态,眼中却透着一抹微微的红,顿时将他衬托得邪异非常:【还一盏茶的时间,你挑着说罢……】 【还一盏茶呢,够我说完了。】亏得是神识传意,否则秋意泊真不一定能张得嘴说话,他的嘴唇已被他自己咬得破破烂烂,鲜血自唇上溢出,与唾『液』混杂在一起向喉间灌去。 秋意泊头上一沉,便听翔鸣道君道:【若不是我实在是不能再等,我也不愿夺舍你……你这『性』子,若是凌霄在,恐怕也会很喜欢你。】 秋意泊将脸埋在臂弯中,一微动,一枚令牌被他甩了出来:【不提……我还忘了……老祖确实是挺赏识我的,还送了我一个秘境……咱凌霄宗,剑修,穷……前辈去,记得将令牌给掌门真君……想必前辈也不贪图这些……】 翔鸣道君一顿,那枚令牌飞入了他的中,他打量着它,眼中浮了挣扎之意,他看着那枚令牌良久,抚触着曾亲自制作出来又赠予好友的东西,前人音犹在耳,却已是生死隔了数万年。 所幸凌霄之道统不和他一般,渊源流长,鼎盛辉煌。 他低声道:【这秘境……还是当初我和凌霄的,他要踏云境,我拿离火境。】 他沉默了许久,秋意泊却觉得身上剧痛越发猛烈,神识被侵吞得速度直接翻了一倍,他听翔鸣道君冷冷地说:【凌霄那条老狗,死了还要让我不好受……事已至,你便是叫凌霄出来见我,也绝无回转之地。】 秋意泊苦笑道:【您早说……我不就要杀我,我肯定。】 翔鸣道君拍了拍他的头,口气柔缓,居然还几垂怜之意:【我生平不大爱强迫别人。】 凌霄将踏云境赠予秋意泊,秋意泊算是凌霄的弟子不为过,他如今却要夺舍昔日好友的弟子,着实是不是滋味。 秋意泊想骂人了,不爱强迫别人,所以就可以夺舍?这是什么道理? 【还什么心愿吗?】翔鸣道君道:【神识被蚕食,痛得厉害,若是说完了,我就叫你昏过去——先前送你朱果,你吃了若是好好入定,也就不会痛了,没想到你修为虽浅,神识却远远超出了筑基。】 秋意泊闷着声说:【别,我宁愿痛着,好歹也是活着的……我聊聊?】 【聊什么?】翔鸣真君忽地扶起了秋意泊的头颅,执一只玉瓶,往他口中灌了些许蜜浆似地东西,吃去之神识的疼痛减轻了许多,可被蚕食的速度却没减慢。 秋意泊只觉得自己脑子昏昏沉沉的,许多他觉得自己早已忘记的画面不断地在他眼前闪回——原来死之前走马灯居然是真的? 也是难得的体验了。 他不害怕,自然所倚仗。 泊意秋是他的神,说是另一个他也没什么问题,他一死,泊意秋便成了真的秋意泊,他顶多就是丧失了一具肉身,别的还真没什么——顶多就是再多个大能仇家。 债多了不愁,也不差这么一个。 其实要是翔鸣道君好好说,他别的做不到,再一具神出来给翔鸣道君问题不大,谁能料到方才还言笑晏晏的翔鸣道君说夺舍就夺舍? 【……我也不知道聊点什么……】秋意泊些自暴自弃地说:【前辈,要不我提个建议,您看成不成?】 【不成。】翔鸣道君斯里慢条地道:【我既做了,就绝不悔。】 【也没说不让您夺舍。】秋意泊的汗水自发根中渗出,凝聚成滴,自他的皮肤上滑落:【您给我点时间,我做一具肉身出来给您如何?一切如我一般,您去夺舍那一具肉身行吗?】 翔鸣道君轻抚了一秋意泊地脸颊,将上面的汗水拂去了:【你还是不明白,我没时间了,若,难道我就愿意杀你?】 【说到底我也是因果的,您换个人夺舍不行吗?非要选我?您这是不是窝里横啊!】 【去你的。】翔鸣道君笑骂了一句,眼中红光渐褪,可当他意识到他在做什么,神情依然不见丝毫悔意,反而越发坚毅:【你这么说长辈的?我说我不悔,是因为既然我已动了,那就只能是你了,你当合道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说夺舍就夺舍?住的不舒服再换个壳子,你当是搬家呢?真要这么容易,天早『乱』套了。】 【那也行啊……您要这一具肉身,我去另外一具总行了吧?】 【没时间了,你的神识只剩三成了。】翔鸣道君低声道:【……是我对不住你,待我完成夙愿,便自尽还你,届时我万雷加身,魂飞魄散,再无任何转机。】 【你接着骗我……】秋意泊喃喃地说:【我见过那么多残魂,就算不夺舍,人完成心愿还是要魂飞魄散的……】 残魂这种东西,本就是拿投胎转世的机会换的。 【二成了。】翔鸣道君道:【还什么话,再不说就没机会了。】 秋意泊咬住了舌尖,【我再想想……】 【你应该明白,已没转机了。】 【嗯。】 &nb sp;【那为何还要缠着我说话?】翔鸣真君摩挲着踏云境的令牌,低声道。 秋意泊惨笑道:【那不是人要死了,不多说两句以就没机会了吗……不如我给您说近期什么天骄,您出去直奔对方山门挖墙脚如何?】 【不必了,我出去处理好你的事情,便入凡界寻求机缘。】 秋意泊其实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多大能死了还放不什么传承什么香火,又不是家里个皇位等着儿子来继承,他便如问了。 翔鸣道君想了想,答道:【能直指大道的道统比皇位还稀罕,你当门门道统能直指大道?换在我那个时候,许多修士到了炼神还虚便会改投他门,就因为原本的功法只能修炼到化神巅峰算完……我一生只参悟出了一本《碧霄》,虽直指大道,我却在合道止步,我难道不该传去?看来者是否能映证我所悟?换作是你,难道不遗憾吗?】 【当然,也些人白修了一辈子的大道,临死还想着要传承香火,这种人死是最常不过的。】 【所以您的夙愿是修成果,而不是找人传承?】 【自然,寻求传承不过是退而求其次……如今了你的肉身,我自己映证便可以了,不上别人。】他拍了拍秋意泊的头颅,为他扶了头顶羽冠:【好了,也该送你走了。】 秋意泊已没了睁眼睛的能力,他应道:【前辈一路走好。】 【多谢你……】翔鸣道君身形消失,再度进入了秋意泊识海之中,这次再来,便不是蚕食,而是彻底的想要泯灭秋意泊的神识了。 秋意泊等的就是刻! 他一直拖着翔鸣道君讲话,确实是转还之意,可更多的却是暗中蓄力,等着这一刻,全力催动红尘诀! 红尘诀能够将他的神识一为二,创造出泊意秋来,那为什么不能将他已被翔鸣道君侵占的神识走呢?他不知道可不可以,但生死关头,秋意泊也没什么犹豫地余地了,若是他能做到,那就活,做不到,那就死! 换一具肉身自然可以,但谁他妈不想要原装的啊?! 翔鸣道君的神识已完全盘踞于秋意泊的神识之上,秋意泊的神识如同沧海一点明珠,顽强的立于神识之中,不肯被湮灭,也是在时,红尘如刀,刀刀割去了为翔鸣道君的神识。 翔鸣道君轻哼了一声:【你还留了这一?凌霄那老狗运气果然是一如既往的好。】 秋意泊没回答他,而是专注地去削去不属于他的东西,这是他的身体,这一切就该是他的,在时提凌霄老祖什么呢?又不是老祖显灵了。 其实他扔出令牌时还寄予希望老祖那一点念头还没完全散去,好歹出来救救火,可惜了,求人不如求己! 翔鸣道君的神识比他想象中要脆弱许多,那些被撇去的神识自他七窍飞出,却寻找不到可依凭之物,还未来得及回转,便被突然而来的金焰烧成了灰烬,茫然消散于天地之间,翔鸣道君懒懒地说:【聪明。】 【……多谢夸奖。】秋意泊挣扎着道。 一般来说神识是可以被派出的,比如看玉简啊驱动法宝之流,但是出神识还得收回来,否则这一抹神识就没了,神识遭受攻击那也是要重伤的,秋意泊只让出不让进,又令极光金焰灼烧散出的神识,一步步的削弱翔鸣道君。 翔鸣道君的神识过于庞大,想要抢夺秋意泊的肉身,必须要先自行销毁一部,否则他的神识直接能挤爆秋意泊的身躯,削了这些,再他已成了残魂数万年,秋意泊赌他还一拼之力。 如容易被红尘诀削走就是映证了他的猜测。 赌对了! 【但鹿死谁,犹未可知。】 翔鸣道君的神识在秋意泊的识海中追逐着秋意泊那残存的一点神识,只要这一点神识被他捕获,秋意泊便彻底消失,还是那句老话,他既然做了,不管他决定的时候脑子常不常,但落子无悔。 秋意泊的身体抽搐着,肢体扭曲了成了古怪的角度,想来这一通折腾来说不定整出个全身骨折,但他刻却没时间去关注这些,他的神识在识海里逃窜,还要抓着机会去削翔鸣道君的神识,实在是没工夫管这。 翔鸣道君的神识一片一片的消散于天地间,不多时也只剩了一点,识海中空空如也,翔鸣道君忽然停了追逐的神识,问道:【你这道统怪意思的,你所说的出一具肉身给我就是这个意思?】 【是。】秋意泊谨慎地看着他,做好了随时跑路的准备,红尘诀却半点没停顿,往翔鸣道君的神识上削去。 秋意泊本也是随削去,中不中那随缘,他料想翔鸣道君是会躲的,毕竟之前不好躲,是因为整个识海是他的神识,秋意泊就是盲砍能命中,如今只剩一点,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却不料翔鸣道君动也未动,眼睁睁地看着那柄道统所化的刀向他砍来,他叹息了一声:【……算了,命该如。】 说罢,也不等秋意泊的刀,他自行退出了秋意泊的识海。 他在空中只剩了一个几乎就要消散的虚影,秋意泊吃力地睁了眼睛:【前辈怎么走了?】 【没意思。】翔鸣道君将几个纳戒扔在了地上:【你若不记仇,随便帮我找个人吧,你若记仇,随你如何……我已败,胡搅蛮缠只不过是丢人眼罢了。】 【我倒……觉得前辈还一战之力。】秋意泊道。 【没你难道不清楚?】翔鸣道君眉目清朗,半点没将死之相,若和在地上狼狈不堪的秋意泊相比,叫别人来看恐怕觉得他才是胜的那一个,他道:【你那神快到了吧?】 他刚才在秋意泊的识海中感觉到了,那神已离他很近了。他与秋意泊继续相斗,他能赢,可他能骗得了别人,骗不了秋意泊的神,届时自己神识受损,恐怕动弹不得,只能任人鱼肉,还是一个死字。 与其这,犯不上还要害秋意泊一条命。 【你这子身上道统也忒杂了……怨不得你进步如缓慢,同修数个道统,你也不怕爆体而亡。】翔鸣道君支着脸,盘膝坐在秋意泊的身边,指点着秋意泊:【回头你好好想想,什么该什么不该……我也快死了,还酒吗?】 【纳戒里面……前辈自己拿……】秋意泊在抽口气疼,一丝神识受伤就能引得吐血,他在只剩一个点,怎么能不疼? 能活还是因为了红尘诀的关系,若他没,在应该可以咽最一口气了。 红尘诀缓缓运转着,修补着秋意泊残缺的神识。 翔鸣道君艰难地自他纳戒中取出了一坛酒,给自己灌了去,秋意泊低声道:【前辈,我方才所说……还作数,我替你再做一具肉身……】 翔鸣道君垂眸看着他:【很不必。】 【前辈的夙愿不要了吗?】 翔鸣道君扯了扯嘴角,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我夺舍失败,你就该杀我……你不趁杀我,还与我废话?你再不杀我,我变卦了你就等着我拖着你一道死吧!】 【我又不是个好人,难道你还指望我日感念你的恩情?】 秋意泊低低地说:【我这不是没力气了……】 翔鸣道君摁了摁秋意泊的头,险些把他按进土里去:【你这崽子舍得说实话了?】 秋意泊:【……】 翔鸣道君嗤笑了一声,他是入魔,不代表他就没理智了,他确实是真心实意欣赏秋意泊,也是真心实意的要夺舍,没想过要给秋意泊留活路,但既然走到这一步,输就是输了,输也要输得坦坦『荡』『荡』,为何要丑态毕『露』,令人作呕? 他还没到这个份上。 他眼中的光黯淡了去,他轻轻笑了笑,抬首饮了一口美酒,末了还要骂一句秋意泊:【你方才那酒是不是故意拿出来辣我的?明明这一坛就常多了!】 【……拿错了……】秋意泊轻声说。 【嗯。】翔鸣道君应了一声,又再度拍了一坛美酒的封泥,抬首痛饮。 秋意泊本来还以为他要说些什么,可接来便再也没听见他的声音。 不过眨眼之间,酒坛滚落在了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清澈的酒『液』自坛中溢出,浓烈的酒香溢散了整片空间,驱走了那些沉晦的、阴秽的气息,天光不知何时散落了进来,映得四处在发亮。 秋意泊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他活来了。 翔鸣道君死,秋意泊生。 这一场终究还是了结果。 “醒醒——”泊意秋自大厅上空落,抱住了昏『迷』不醒的秋意泊,他如何看不出秋意泊神识大损,几乎是生死关头。 他知道这么喊屁没,平时也很鄙视人躺了还只会喊名字不知道喊救护车的废物,但人在眼前,他几乎控制不住的想要叫他,希望他能够睁眼睛。 忽地,他怀中东西动了动。 他低头一看,就见秋意泊将两东西塞进了他的怀里,虚弱的双目对上了他的眼睛,对视之间,两人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揣好了,这可是你爹我拿命换来的! ——傻『逼』,你爹我还缺这点?没事是吧?回去跟你算账! 110 第 110 章 顾远山随之而,他见泊意秋怀中抱着个人,还当是柏秋,可当人脸侧过来看便挑了挑眉:“这位是……?” 秋意泊早已收敛了他身上的伪装,此刻修为暴『露』无遗,顾远山打量着柏意怀中那人:“……筑基期?” “他是凌霄宗秋意泊,不知为何在此处重伤了。”泊意秋将他背在了肩上:“顾师兄,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我与他有些因果,不好放着不管。” “也好。”顾远山本以为这打开的室是什么藏宝殿,如今看说是牢还差不多,四处白骨嶙峋,也不知多少人在了这里。他目光落在了秋意泊的脸上,随即又撇开了。 这八成是柏秋吧。 他们能这么快『摸』索了『迷』宫中心全靠泊意秋指路,他走的快极了,几乎有思考便直接选定了方向,虽说有几次碰了壁,方向却是有错过,仿佛有什么在指引他样。 秋意泊埋首于泊意秋肩头,觉颇为奇,他已经许久让人背过了,上次还是十来年前呢,他传音给泊意秋,声音中带着些许笑意,:【好难得……你真是个孝顺……】 【闭嘴,少说话。】泊意秋好气的回了句,都伤成这副狗德行了,还敢『逼』『逼』赖赖,生怕自己活太久是吧? 方才泊意秋已经探明了秋意泊的伤势,识只剩了这么点,还好当时修了红尘诀,只要不他,让他安稳疗养个几个月也好了。 巨树在外头等着,满眼都是嫌弃,它:“都说了别啊!面有什么好看的,全是些骨头!” 泊意秋翻了个白眼,示意它看他肩头上的人,巨树轻哼了声,撇过头不说话了。 泊意秋心中微,却不再说什么,顾远山:“走吧,不知距离灵草出世之处还有多远。” 巨树歪了歪头说:“在这儿。” 它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小湖,泊意秋和顾远山随之望,只见他们面前的小湖中有块尺见方的平台,上面整整齐齐摆放着只玉盒,玉盒敞开,里面却是空空如也。 “怎么有?”巨树『揉』了『揉』眼睛,根藤蔓自他袖中飞出,将玉盒扯了过来,里面确实空空『荡』『荡』的。它解释:“之前白果子熟了会出现在这个盒子里呀!” “前辈,你确定?”顾远山问。 “当然了,每过两千年我们都会来抢来着!真的特别好吃!” “……‘我们’?”顾远山沉『吟』瞬,面『色』转沉:“不好,我们快走。” 柏秋之前看是金丹期,如今却只有筑基,虽不知他如何赢了王若辰,但论战力应该不会低,他若得灵果,不会躺在这儿重伤濒,那定然是有人在他们之前来了——可能不是修士,而是如同巨树样的妖兽。 巨树可以修成元婴,其他妖兽自然也能。 柏秋说不定便是在妖兽混战中苟了条命。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如今灵草已经消失,而他们为先达这里的修士,非他诛心,但人心莫测,他们算与别人说实话,别人会信吗?个不好,便是场针对他们的围攻。 真是吃羊肉还惹了身『骚』。 但顾远山这话说晚了,话音方落,面前出现了修士的身影,他看清对方的模样,是他目前不想见的人——时随云。 他们自那夜回营后便分开了,顾远山也懒得再带这等人玩,时随云也是很默契不在理会顾远山,想今日居然在这里遇上了。 时随云身旁跟着两个百炼山弟子,他看见顾远山的身影便笑了起来:“原来顾友已经先步了。” “顾友明明要早半日出发,怎么,难是秘境艰难,才让顾友止步不前?” 泊意秋和秋意泊齐齐在心里冷哼了声:【跟在人家屁股后面走当然快!】 【沿着路尸都知怎么走了吧?】 泊意秋拍了巴掌秋意泊的屁股,示意他闭嘴,老实点,赶紧疗伤,走个路还要他背着要不要点脸? 秋意泊在他肩头蹭了蹭,副叫人背着果然很爽的样子。 顾远山与泊意秋对视了眼,虽然对方有三人,但他们并不觉得如何,毕竟他们身边还跟着个元婴期的树妖。顾远山颔首:“时友。” “顾友现在是句多余的话都不愿意对我说了?”时随云轻笑。 顾远山:“时友,我们有位师弟重伤,急着回疗伤,恐怕不能与你多说什么了。” 时随云之前注意了泊意秋背上的人,因着角度的关系并看不清面容,他的目光如蛇,阴冷的在顾远山、泊意秋的脸上依次扫过,衡量着可能。 顾远山这个人,别说他们之间梁子已经结了,算无仇,日后天二榜也定然有战,他想着……那不如把顾远山在这里杀了,趁他病要他命。 泊意秋只是个筑基期,自己活命还要靠顾远山,不值提,倒是那个长相妖异的小孩有些古怪——修真界有句老话:行走世间不能小看两种人,种是老人,种是小孩。 眼前这小孩他有见过,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但既然能入秘境,除却和柏意这般被卷进来的,那只有金丹了。眼前这孩子他看不出修为来,看不出修为要么是有修为,要么是修为远远于他。 他心中百转千回,底还是退了步:“原来如此,是我莽撞了,顾友,请。” 顾远山颔首:“多谢时友……柏师弟,我们走吧,闻着香味燕师妹应该不远了。” 进来之前燕蝉衣给泊意秋身上了点香『药』,为的是怕泊意秋和她走散,这香味只有身上带着香『药』的人才能闻。泊意秋也不知出于什么考量,大手挥给顾远山也分了点。 泊意秋点了点头,确实是不远了,他也跟着谢了时随云声,随即两队人马擦肩而过。 随着他们的步伐,时随云突然喝:“等等!” 三人脚步顿,连巨树都莫名其妙的看着眼前这个人。 时随云快速上前两步,目光闪烁,伸手便要抓向泊意秋,顾远山手便将泊意秋拦在了身后:“时友,你这是做什么!” “柏意身后背的人是谁?!”时随云喝。 顾远山顿,还未来得及说话,便见时随云又收起了那副紧张匆忙之态,仿佛无事发生样,他温和说:“顾友有所不知,我们百炼山有位弟子如柏意样不幸被卷入了秘境之中,我先前便直在找这位弟子,论辈分,还是我的小师弟……我看柏意背上这人有些眼熟。” 顾远山眉目不:“他是我师弟,和百炼山可什么关系,时友,还请让!耽误了疗伤的时辰,莫说我与你过不,便是我师叔也要来寻你的麻烦!” 时随云闻言:“哦?难这位是鹤鲤真君的那位小弟子?” “正是。” 时随云顿了顿:“原来如此……那我可能是看错了,顾友请。” 顾远山再度带着柏意与巨树离,脚步之快,确实是要找人救命的样子,时随云冷笑声,出其不意自身后偷袭,瞬间便了泊意秋身边,五指成爪,便向泊意秋身后之人抓! 只听见噗嗤声,时随云闷哼,低头看向了自己腹部,两根墨绿『色』的长满尖刺的藤蔓不知何时已经穿过了他的腹部,巨树手牵着泊意秋的手,另手微抬,藤蔓便是从这里头出的。 时随云身后两位师弟不由变『色』:“你们居然伤了时师叔——!” “妖兽!那小孩是妖兽!” 时随云则是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那容貌妖异的小孩:“你……” 巨树歪了歪头:“他要偷袭你呢,柏意,我有杀错人吧?” 泊意秋见此,语气温柔说:“有,前辈你真棒,劳烦您将这里三个人并杀了吧。” “有奖励吗?” “有的。” 巨树笑容灿烂,手指勾,树根藤蔓自底钻出,迫不及待的将三人的命取走,甚至本着不浪费的心态卷走了三人的尸,它还是那么派天真烂漫:“那我要那个很好吃的甜甜的果子!还有你说的什么『奶』酪!我要大的!” 秋意泊轻笑:“自然,等出后我请前辈吃个够。” “好,这么约定了!” 顾远山看着上的血迹,委实心惊——平素并不是有见过元婴期的修士,相反,他师傅便是位渡劫期的大能,各位师兄师姐比他入门早几百上千年,也都至少是元婴、化了。 这样的差距并不明显。 可了秘境之中,他才发现原来元婴期的妖兽杀时随云这样的金丹是如此简单,甚至时随云都有时间有那个反应能力启用宝对敌,这么不声不响的了!如何让他不心惊胆战?! 顾远山苦笑了声:“柏师弟,你让树前辈这么轻易的杀了时随云和两个百炼山的弟子……出之后可想好怎么办了?他师傅可是顽石真君,百炼山门为护短……” 泊意秋摇了摇头说:“无妨,出之后我自会应对,不会殃及顾师兄的,顾师兄只当不知好。” 时随云这个人他早想杀了,他起初与时随云相遇时听他说什么要找秋意泊,他不知为何愣是告诉他自己是,后来与秋意泊相遇,秋意泊顺口告诉了他时随云的事情,他才万幸自己当时有告诉时随云。 ——不然他此时焉有命在? 不是说他们修了红尘诀,这具肉身了了,大不了还能被分出来,所以他的命不是命了。 他的命也是命,无论分多少个‘秋意泊’出来,他是他,自己不心疼自己难还等着别人来心疼不成?! 再说,时随云此刻是冲着秋意泊来的,秋意泊都他妈重伤濒了,还能让他折腾?若不是有巨树在,时随云突如其来,难秋意泊还能保条命来?杀他也不算过分。 还是那句话,自己的命自己心疼。 顾远山还未来得及应答,便听泊意秋温声问巨树要了时随云和另外两人的随身物品,指间迸发出抹金『色』火焰,那些遗留的宝连吭都吭声化成了滩铁水,溢散着七彩的光晕,树妖哇了声:“看起来好好喝的样子!” 泊意秋眼疾手快拎住了巨树的衣领:“烫嘴!” 巨树听罢便垂头丧气缩回了自己的藤蔓,不多时,便见众多的宝变成了滩滩铁水,后又凝聚成了个个铁疙瘩,随手被泊意秋埋进了土里。 顾远山眼极好,认出其中有几件不像是时随云的手笔,看向泊意秋的眼不禁变得玩味了起来。 泊意秋边走边解释:“顾师兄别那么看我,我可是实打实筑基,只不过我这灵火强横,煅烧几个宝还是容易的。” 顾远山想泊意秋答应他的事情,便有再问,只是笑:“柏师弟真是深莫测。” “比起顾师兄我还是望尘莫及。”泊意秋笑。说着,他往上托了托秋意泊,低声骂了句:“好好趴着,别装行吗?” 背也背了,偏偏秋意泊还想是个人样个劲往滑,他抱住他的脖子会吗! 秋意泊睁开眼睛,向顾远山眨了眨眼,传音:【顾师兄见谅,我重伤在身,实在不好开口。】 顾远山还说话呢,秋意泊又挨了巴掌:“闭嘴,好好疗伤!” 秋意泊垂眼帘,突然看见了巨树也在望着他,不知为何,对视之间总觉得巨树眼中有些失望,还未等他看清,泊意秋又抬手想抽他了,他只好闭上了眼睛。 泊意秋这才:“顾师兄见谅,他的伤不是伪。” “人还清醒着便好。”顾远山笑着点了点头。 忽,自『迷』宫中传来了声惨叫声,几人精振,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自然是什么都看不见的。 发生了什么事情,『迷』宫中妖兽如此孱弱,难还有人遇险不成? 还未走上刻,他们再度看见了人影,等对方走近了,顾远山才松了口气,是池玉真和顾璇玑。 顾璇玑虽和他不太熟,但人品可信。 顾璇玑与池玉真拱手:“顾友,柏师弟,你们这是……” 池玉真的目光落在了泊意秋身后的人身上:“这位是……” 泊意秋上前步:“此处非久留之,我们边走边说。” “好。”两人对视了眼,非常有默契的跟着走了,池玉真知柏意是秋意泊,见他身上还背了个人当即:“柏师弟,要不我来背吧!” “不必,多谢池师兄。”泊意秋也不跟他客气:“池师兄不要让人近我左右便可。” “好。”池玉真应了声,顾璇玑眉目微,有些好奇的看了眼泊意秋背上的人:“小师叔祖?” 秋意泊的那张脸和秋临淮、秋临与颇有相似之处,虽青出于蓝,但明眼人眼便能看清他们之间的血缘关系。 泊意秋点了点头,顾璇玑顿,当即也如池玉真般守在了泊意秋左右。 此时队伍有了五个人,还有位元婴期树妖,安全大大提升,秋意泊也不再吭声,专心疗伤。虽说这伤有几个月好不了,但底能好些是些。 闻香味,燕蝉衣也近了。 随着他们的步伐,几人再度绕过了个岔路,顾远山愣,看向了泊意秋,泊意秋看着眼前熟悉的小湖小亭,用抱歉的眼看向顾远山。 来的时候凭觉,现在觉的人在他背上,他自然抓瞎了。 池玉真打量着眼前的景象:“此处似是『迷』宫中心了。” 顾远山和泊意秋过这儿,自然知这是,顾远山:“不瞒池友,我和柏意方才便来过这儿……不料灵草已经被妖兽洗劫了,我这位小师弟也是那样才伤的,勉强保条命来罢了。” 顾璇玑已经捡起玉盒来看了。 顾远山刚想提醒此处不可久留,话还在嘴边未张口,见对面的『迷』宫出口出出来了行人马,他顿时收了声,双方各自立于原,有弹——弹了是要手底见真章的意思了。 不必解释,解释了也有人会信。 哪怕在飞舟上同抵御过风雪,同说笑玩闹,但进了秘境,敌人是敌人,如果不想参与争斗,那拿实际行来表现,靠嘴是有用的,但现在玉匣在手,真是解释不清了。 “在太虚门顾远山。”顾远山扬声:“几位友,可有出之?我们有位小师弟重伤了。” 那几人面目有些陌生,看着像是归元山的弟子,池玉真抱剑站在顾远山身后,意思不言而喻,那几人看清了池玉真,便有些沮丧:“原来池师兄也在……也罢,我们也不知如何出。” 顾远山微微笑,心中瞬间谋划好了切:“那我们便在此处等吧,想来大家应该后都会此处来。” “也好。” 两队人马分开落座,又等了刻,却迟迟未有人来,泊意秋低声:“燕师姐的味很近了,怎么还未走出来?燕师姐难是个路痴?” 顾远山笑:“说不定?” 话音未落,『迷』宫中又传来了声惨叫,依旧是距离他们所在极近的位置,众人皆是警觉的望向那个方向,大家的第个反应都是以为对方为妖兽所伤,可紧接着,第二声惨叫传来了。 顾远山的笑意隐了,“第三次了。” 他们已经是第三次听见惨叫了。 泊意秋抱紧了秋意泊,抬手便在周围落了三重阵盘,顾远山见他如此便知英雄所见略同——这『迷』宫里妖兽是有那么大的能耐的,它们虚弱至极,但妖兽有这个能力,不代表人不能。 阵盘方落,便见『迷』宫中横飞出个人,此人衣衫残破,身上数伤口,手持剑,看似是逃逸而来,直在顾远山和泊意秋鼻端萦绕的香味终于有了实——此人正是燕蝉衣! “你已是强弩之末,何必挣扎?”有人漫漫:“怪只怪友不巧撞见了。” 人自『迷』宫中缓步而出,池玉真瞳孔紧缩,这人他认识! 之前他想为秋意泊报仇,却被人威胁后放弃,是那个平平无奇的太虚门弟子:“张镜?” 张镜抬头看向众人,目光在众人脸上流过,他叹:“怎么这么多人,我现在说这位友杀了我们太虚门弟子你们信吗?” “……”众人冷冷看着他。 “你们这样有意思了。”张镜笑:“你们认了不好吗?大家给点面子互相揭过得了,我真的不想『乱』杀无辜。” 归元山弟子喝:“你撑了金丹巅峰,难我们这么多人还会怕你不成?” 池玉真见泊意秋点头,飞身上前,把接住了燕蝉衣:“燕师姐,这里!” 张镜的目光随之而来:“柏意,你怎么也在?……真烦。” 泊意秋瞬间:“这位友,你是谁?为何追杀我师姐?!” 张镜微笑:“她杀我们太虚门弟子。” 泊意秋皱着眉头说:“我师姐乃是百草谷弟子,生温柔良善,厌烦杀戮之事,怎么会杀你们太虚门弟子呢?顾师兄与燕师姐路同行,深知燕师姐脾!她断断不会无缘无故杀戮的!” 燕蝉衣人都傻了瞬,这是她?不过大敌当前,她也不能放着大敌不管反驳泊意秋,冷笑:“别信他,我撞见他杀太虚门的弟子,他要杀我灭口!顾师兄,这是你们宗门内务,我不好多管!” 顾远山这个太虚山大师兄不得不:“张师弟,究竟是怎么回事?” 泊意秋『插』嘴:“张师兄我也认得啊!我兄弟柏秋直夸张师兄待人诚善,乃是热心不过的了!他杀同门定然有所原因!” 他真诚的看着张镜,:“张师兄必然是为同门修士偷袭,不得已才反杀了对方,太虚门门规森严,又不巧被燕师姐撞见,这才想杀人灭口可是?” 他接着:“张师兄莫要慌张!我们现在在秘境之中,不论是同门还是别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那我们也不能任人鱼肉不是!便是告掌门处也是不怕的!张师兄别怕,顾师兄定然会帮你做主的!” 顾远山:“……”你帮哪边的? 张镜也看了过来,目光颇为稀奇:“……”你帮哪边的? 燕蝉衣:“……”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众人:“……?” 泊意秋自然是优先帮认识的!这有什么好犹豫的! 而且对方口气这么嚣张,摆明了是言不合把人全杀了的意思,别管他是不是金丹期,谁知是不是某个老怪物用某种手段进来的?他们病的病残的残(指秋意泊),糊弄过才是正经啊! 111 第 111 章 张镜注视着泊意秋,忽地唇边翘起了一抹弧度:“你真是个有意思的人,你是柏秋的双兄弟是吧……怪不得。” 泊意秋话是这么说的亲近得仿佛和张镜穿一条裤子长大一样,可手上却不是这么做的,随着张镜的话语,泊意秋已经开了奇石真君的护身法宝——不怕,他身上还有五枚法宝,秋意泊身上还有两枚,足够了! 张镜看着那薄若蝉翼却坚不可摧的护盾,慢慢地挑起了眉『毛』,便泊意秋道:“顾师兄,你说是吧?” 顾远山也真够糟心的,张镜有古怪谁看不?泊意秋这混账将话头挑了他身上,自己却张开了防护罩,摆明了就是告诉张镜:对,我防得就是你! 达终点的人越越多了,这也很正常,毕竟这『迷』宫里的怪物弱得奇。 新的修士不知所以然,茫然的看着他们,小声问周围的人了什么。 他咳嗽了一声,道:“张师弟,还请冷静,秘境之中这本是正常的,哪怕……” 泊意秋接了下去:“哪怕朱果在张师兄手上,同门之间互屠戮实在是骇人闻,他们不仁在先,张师兄也不必以善报之,此处大家虽然都是对手,但既然灵草已经尘埃落定,张师兄快人一步,也是自己的本事,诸位同道无不是名门大派身,不会行那鬼祟事,还请张师兄安心。” 顾远山瞬时看向了泊意秋,泊意秋也在看他:“顾师兄,你说对吗?” 顾远山深吸了一口气,泊意秋当真是不怕死,什么都敢说:“……正是如此!” 泊意秋言笑晏晏,心里却跟明镜似的,什么是自己人,什么是外人?张镜帮过秋意泊,也帮过池玉真,算是半个自己人,燕蝉衣一路随,铁的自己人,燕蝉衣和张镜比起,那自然是燕蝉衣更亲近一分。 人一多,泊意秋就有了底气。 如果像方才似地,加起十号人都没有,他确实是不敢多说什么,现下进入秘境的大部分修士都在此处,他就不信张镜不管不顾非要杀了所有人。 哪怕他是个邪道大乘真君,那也恐怕不过几大门派真君上门报复的——他就算能逃,他的弟子,他的山门能跑吗? 倒也不必为了几个金丹期的弟子去冒这样大的风险。 而且张镜未必就是什么大乘真君了。只看元婴期的巨树杀时随云跟切菜一样,也不说真君修为,张镜但凡有个元婴修为,燕蝉衣也逃不。 方才泊意秋他口气,还以为真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故而不管七二十一先胡说一通断了张镜,免得让他说什么不可回转的话。 张镜要杀人,多得是机会,别说是他,之前他们和独孤情同行的时候,一个队伍里全是太虚门弟子,也不见他如了。他现下在『迷』宫中对几个太虚门弟子动手,应该是有其他原因。 而张镜要杀燕蝉衣是因为燕蝉衣看见了他在做什么,要灭口嘛!就此,可以非常合情合理的推断张镜还想在太虚门里隐藏下去,他杀太虚门弟子要么是和那几个弟子有私仇,要么就是对太虚门有什么恩怨。 其实如同泊意秋所说,只要有一个合理的缘由,杀戮同门也不算什么大事。 说明白点,张镜和太虚门有恩怨那是他和太虚门之间的事情,和他们这些关系不大,他不想沾也没能力沾,他们这些外人也没必要为了一个不大干的太虚门丧命。 梯子泊意秋已经搭好了,就看张镜接不接了。 张镜的目光自众人的身上扫视而过,笑『吟』『吟』地道:“柏师弟说得不错,我确实不该如此。” 他看向了燕蝉衣,拱手道:“燕道友,方才在下一时情急,冒犯了道友,还望道友不计前嫌。” 说罢,他将一瓶丹『药』抛了燕蝉衣:“此为溶血丹,于外伤有奇效,燕道友还请笑纳。” 燕蝉衣冷着脸,却叫泊意秋扯了一把手臂,只能道:“张道友不必介怀。” 泊意秋笑道:“说开了就好,张师兄快坐,咱们商议一下后续如?” 张镜当真就走了过,他在泊意秋身旁落座,无视池玉真与顾璇玑的侧目,笑着低声道:“既然柏师弟觉得我没错,又苦这样防着我?” 泊意秋大大方方地指了指伏在他身后的秋意泊:“师弟重伤呢,万一冒个妖兽,我倒是还能坚持一二,我师弟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方才妖兽混战,亏得张师兄机敏,否则我们恐怕要白一趟了!” 张镜挑眉道:“朱果不是在你的手上吗?说好了我做饵,你修为最低,任谁也想不朱果其实在你这儿……在此同道皆是身名门,不会下作得抢你的,柏师弟且安心。” 方才泊意秋怎么说的,张镜一模一样的还了他。 泊意秋气得牙痒痒的,面上却还是笑『吟』『吟』地,他带着一副‘对对你说的对你说的都对’的温和而纵容地表情道:“张师兄说是就是吧……” 他们话一一往,虽然压低了声音,但在场都是修士谁不见?且他们几个话里话外都把所有修士都往‘名门大派’上架,谁动手抢谁俨然就是下作了——明明就有君子协定在,天材地宝落入人手,其他修士便不会抢,叫他们一说弄得大家里外不是人,个别人士暗中盯着张镜心想早晚会有机会的。 对于他们之间的说法,他们还是更倾向于泊意秋,天材地宝放在修为低的人身上,泊意秋要是个金丹还好说,大家都知道他只有筑基,别说是修士了,就是遇头妖兽都够呛,难道这年头妖兽还知道要讲道义,袭击人修先从修为最高的开始单挑? 屁吧,大家都知道那群妖兽狡猾死了,还会故意引开修为高的修士的注意力,特意去袭击落单和修为低的人。放泊意秋身上怎么不直接拿去喂妖兽呢? 不管怎么说,大家底迎了一个比较平和的时间,天材地宝一战比预料之中结束得都要快,『迷』宫中妖兽大多孱弱变异还稀,留在这里价比太低了,大家还是更宁愿外围去。 问题了,怎么去呢? 一般说,秘境能进就能,但是一众人都走秘境中心了,也没见哪里是口,更没有什么守护天材地宝的妖兽之流点提示,一众人愣是被卡死在了这里,进退两难。 不过好像除了一寸寸去找也没有什么办法了。 众人重新按照亲疏划分了队伍,商定了一下各自前往的方向,约好了找秘境口便回秘境中心通知其他人,便又散开了。 泊意秋则是和顾远山、林月清等人都没动,算让燕蝉衣先救一救秋意泊。 张镜也没走,坐在一旁笑盈盈地看他们,但有泊意秋的法宝在,他一时也奈不得。 林月清见秋意泊的面容就知道他是谁了,还是那个道理,见过秋临与和秋临淮的人绝对能认得秋意泊和他们之间的血源关系。 气得直笑,恨不得一脚踹死秋意泊——早让他不要逞强去和王若辰什么死擂,如今人半死不活的躺在这儿,该! 燕蝉衣检查了一下秋意泊的身体,道:“有事也没事,他神识重创,短时间内是动不了了,等去后回山门好好疗养几年就可以了。” “好,多谢燕师姐。”泊意秋颔首表示谢意。 其实他也知道,但总得让专业的看一眼他才放心。 泊意秋思索着就这样也不是一回事儿,得张镜一点好处,他脚下灵丝探了去,不动声『色』的探索着这方土地,果然没错,最后一处焰晶就在这里。 但现在口未知,若是贸然动了焰晶引起地龙翻身,他们岂不是要被困死在这里? 等等吧…… 泊意秋正思索着,却秋意泊传音道:【我有办法去,你只管去做。】 翔鸣道君虽然意欲夺舍,但答应秋意泊的事情一件不漏的办了——比如指点了秋意泊如这秘境,口就在方才的大厅中,且瞬间可以秘境,不必绕道中部。 翔鸣道君封的是自己,但是别人却是无碍的,主要是进的人要么被他关了要么被他杀了,这才显得离火境有进无。 泊意秋微微挑眉,没忍住又拍了一下秋意泊的大腿,他之前怎么没现自己这么能折腾,都快挂了还『逼』『逼』叨叨,就不能安静点赶紧疗伤吗? 事实上秋意泊没有燕蝉衣说的那么严重,甚至有些因祸得福,他虽然为翔鸣道君重创神识,但是之前吃下去的那一颗朱果却在缓缓释放『药』力,帮着他修补着神识。那『药』力极其温和,几乎与自己修的灵气差不离多,秋意泊甚至感觉等自己这次伤好了应该能『摸』筑基巅峰了。 这也是他还能有事没事传个音的主要原因。 太巧了,巧了秋意泊都怀疑翔鸣道君他朱果也是早就算好的了——若翔鸣道君能成功夺舍,这朱果就会为他修补创伤,若他不能,这颗朱果就会去修补秋意泊,左右都能两全。 哎……这些老怪物的心思真是百转千回,水泼不进的恐怖。 秋意泊至今对他都升不起什么恶感。 “怎么,柏师弟可是有什么为难之处?”张镜突然声道。 他一声,众人便警惕地看向了他。 泊意秋笑道:“倒不是什么难处,反而是好处……张师兄还记得焰晶吗?如今就在我们脚下。” 他看了看周围的人,顾远山算半个自己人,他道:“反正此处就我们几个,我们去将那些焰晶取平分如?我那份就张师兄吧,之前张师兄为我头,权作是谢礼。” 焰晶这东西的存在还只在小范围中流传,张镜却是亲眼见过的,他笑道:“这算不算保护费?” “算。”泊意秋笑眯眯地应了:“我们几个小孩还想多活几年呢,这不就有赖张师兄了?” 泊意秋这话以他说也没说错,他也就二十,哪怕放俗世也是个还嫩的青年,放修真界就 更别提了,二十岁和刚的婴儿之间差距真的不是很大。 顾远山看向张镜的神『色』有些淡淡的,张镜笑道:“那也得顾师兄抬抬手才是,顾师兄说呢?” 顾远山向聪明,他亦不认为在秘境中翻脸有什么好处,他道:“张师弟所说的可是说杀戮同门之事吗?此中缘由,待你回山门与尊长禀明吧,我不过一介弟子,不敢做这个主。” 张镜在心中赞许,不得不说,太虚门虽然是个根子都烂了的地方,可还是有几个聪明人的,顾远山就是其中之一。 假以时日,必成大患。 他目光微动,“顾师兄说的是。” 密室依旧是一个宛若人间地狱的地方,枯骨嶙峋,不过或许是顶上被开了的缘故,腥臭的气味倒是散去了不。秋意泊与泊意秋传音道:【旁边有个暗门可以开,应该还能往下走。】 泊意秋不动声『色』的假装自己是不当心『摸』索了机关,一道大门豁然而开,众人一顿,看泊意秋一脸茫然,便也不追究什么——或者说有点习惯了。 毕竟前几次每次都是泊意秋找的。 一行人顺着暗道而下,一头走底就是一层水幕,看模样应该就是那一汪小湖,他们又顺着暗道下去,不多时就了一片充斥着焰晶的地界。 对比起之前现焰晶的地方,这里的用途就叫人一目了然了,焰晶密密麻麻整齐规律的排在侧,只留下了一个通道,通道直达那神秘莫测的小球之处。 泊意秋了这里就老老实实蹲在旁边看戏,以他的修为就不去凑热闹了。 张镜却也不动手,他问道:“柏师弟就这么放心我?万一我收了钱不办事怎么办?” 泊意秋身上的法宝护盾已经了时间,泊意秋也没续上,他道:“防君子不防小人,张师兄这一点我还是信得过的。” 张镜眉目舒展开,陡然好奇地问道:“上回那小球,柏秋底有没有收手?” “嗯?”泊意秋没说话,这事儿秋意泊他提过,他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如回答,便见秋意泊传音说:【告诉他,手了,但是没敢要。】 泊意秋小声地与张镜道:“柏秋弄手了,但是他没敢要。” 张镜不禁轻笑了起:“柏秋做事颇为谨慎……那小球究竟是有作用?” “养焰晶的。”泊意秋也跟着笑道:“其实我也想要,但是我也不敢要,修为太低了,拿去就是众矢之的,还不如拿些焰晶,别人纵然眼红,过了那一阵也就好了。” “你和柏秋当真是意外进的?” “我们难道像是故意找死的人吗?”泊意秋双手一摊,左右现在无事,便把事情说了一下:“咱们路过夏分城结果遇了一个邪道角『色』控制了我们门派一位师兄,就与那人缠斗了起……我觉得他此刻应该跑了,张师兄你可认得什么善于『操』控他人的人物吗?对方修为不高,筑基左右,但却能控制金丹期的修士,被控制者有记忆,却不能反抗……” 张镜想了想说:“着像白骨教的,但又像是傀儡门……总是在这两门之间,具体是什么角『色』我倒是不清楚。” “多谢张师兄……有这么一条就好找多了。”泊意秋颔首,突然想起了一个很尴尬的事情:“张师兄不是这两门的人吧?” 张镜自觉有趣:“我若说是呢?” 泊意秋想了想说:“反正张师兄这修为以后跟我关系不大,是就是吧!” 张镜不由笑着摇头道:“你当真是个有意思的人,不愧是双兄弟,我有时都分不清你与柏秋。” 张镜说着,看向了他背后的人,泊意秋也不辩解,没有必要:“那不然怎么是双兄弟呢?” 泊意秋努了努嘴,示意他去看焰晶:“张师兄不去取一些?” “看不上。” 泊意秋道:“以后会很值钱的。” 张镜一顿,轻哼了一声,撇下他也跟着去挖焰晶了。 泊意秋目『露』笑意,【你是怎么想的?张镜这个人怪有意思的。】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泊意秋想了想说:【我总觉得太虚门不是什么好地方,要不要想个办法把奇黎和凝黎弄?看张镜和太虚门之间应该不能善了,别祸害了咱们兄姐。】 当年春宴,秋家一共了五个兄弟姐妹,其中秋凝黎和秋奇黎是去了太虚门的。 【是这个道理,大能架,弟子遭殃,回去和叔说一说,看看叔有没有办法。】 【嗯。】 那头林月清他们已经差不多装满了一个纳戒,泊意秋这才姗姗带着秋意泊上前,跟着挖了起,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众人只见泊意秋惊呼了一声,他所挖掘的地方居然『露』了一个传送阵。 齐晚舟这个职业级上前量了一番,“是秘境的传送阵。” 顾远山笑道:“柏师弟运气真好。” “先信号吧——我们也快些收取焰晶。”泊意秋提示道。 随着橙红焰火在天空中炸了一片盛景,散落在『迷』宫中的修士也纷纷折返回『迷』宫中央,在众人有意『操』作下,焰晶的痕迹被掩埋了起,泊意秋灵丝做的隐蔽,趁着最后的时间将石粉收取。 最后一份石粉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手了,泊意秋和秋意泊都有些莫名的荒谬之感。 不多时,顾远山便看着熙熙攘攘的一堂人道:“人齐了,我们也去吧。” 众人齐齐应了一声,迫不及待的去了。 众人只当是『迷』宫的传送阵,没想面前光影流转,清风带着正常的气温拂了他们面上,众人才恍然大悟原他们直接了秘境。 前方十丈便是数位维持秘境入口的真君。 这么多应该在秘境中的人齐齐现,让各位真君都心中暗暗一惊,随即颔首——不错,看是『摸』了秘境的门道。 顽石真君和春明真君面上一喜,秋意泊已经消失接近一个月了,他们可太担心了,偏偏他们又进不去秘境,如今有人,刚好问一问消息。 可他们还没得及问,便见一名弟子扬声道:“众位真君当心,太虚门张镜恐为邪道所染,在秘境中杀戮同门!” 众人脸『色』一变,忽然意识了他们已经了,不必受张镜掣肘,转而纷纷散开——谁知道这一位是什么成分? 张镜面上微笑如初,却在对方开口瞬间便自袖中弹『射』了两道光晕,一道直接击杀那位举报的弟子,另一道则是缠住了泊意秋的腰际,快若闪电的挟持住了泊意秋转身就走,此事得太过突然,众人猝不及防之下居然被他得手! 泊意秋一个反应不是挣扎,而是松开了秋意泊,他传音道:【张师兄莫慌,我不挣扎。】 别看此时众位真君腾不手,那是因为他们要维持秘境入口的缘故,可谁说此处只有十位真君? 待人反应过,张镜绝无路! 落下的秋意泊为池玉真和齐晚舟齐齐接住。 此时流宵真君自帐篷中而,在帐中休息,方才见外面喧哗也没放在心上,人多屁事也多,有点喧哗非常正常,直敏锐的察觉了血腥味才知不好。“方妖人,竟然敢在此作『乱』!” 林月清高喝道:“放下我表弟——!” 流宵道君面『色』一变,是林月清的师傅,当然清楚林月清哪有什么表弟,当即意识那是秋意泊,立刻飞身而起追去,却不料还未追两步,便见秋意泊与说:【师叔,不必追了!我在这儿!】 流宵道君身形未见停顿,仍是一意追去! 不管被捉的是谁,但既然此人敢在此处放肆,就由不得他逃天! 张镜回头看了一眼紧追不舍的流宵真君,低声道:“柏师弟,你可准备好了?” 泊意秋含笑道:“有劳张师兄。” 话音未落,张镜一手锁于泊意秋颈骨,用力一旋,只见咔擦一声,泊意秋颈骨巨断,像暗器一样被扔向了流宵真君。 众人只见那被抓走的修士头颅不自然的垂下,被流宵真君截住,流宵真君只看了一眼,便气得折返,可刚还没得及回,那修士便自燃了起。 几乎是瞬时,那修士尸体便成了一滩血水,最后什么都没有留下。 流宵真君欲折返杀人,却春明真君喝道:“师妹,穷寇莫追!” 另一侧,一个骨瘦如柴的人『摸』了秋意泊的床上,安心的一把抱住了他。 秋意泊无奈地道:【我就说,你能不能不要整得这么惊险?】 【谁他妈知道这么快就了?】泊意秋和张镜做了个交易,他张镜一个大乘期的护身法宝,张镜帮他做一场戏。 至此,柏秋和柏意彻底被埋葬在了这次秘境之旅中——至是明面上的。 不过是真的血亏……本是一个人重伤,现在两个人都重伤了。 泊意秋为了大庭广众下戏演的真,不惜强行驱动红尘诀,分了一具身体,虽然只有血肉,但底也是自己身上挖去的,在极光金焰包裹他的一瞬间,实现了把自己分离泥土下方的『操』作。 “终于了,累死你爹了。” 【终于了,累死你爹了。】 两人不约而同地叹气道。 泊意秋扪心自问,有必要做这一步吗? 有,至短期内他们不能够冒多一个大乘真君当仇家的风险了。 112 第 112 章 时是鲜嫩嫩水灵灵健健康康活蹦『乱』跳的小白菜,回来时成了气若游丝骨瘦如柴的老菜帮子,还劈成了两半,秋临与差点没给气得道心不稳。 既然已经找到了秋意泊,秋意泊还受重伤,流宵真君二话不说率先带着他连同一批受伤的弟子连夜奔回了凌霄宗,泊意秋也夹在在其中,自然也没有什么人敢查,一行人也顺利回来了,留下了春明真君以及孤舟真君在秘境入口维持通道。 秋临与知道秋意泊进了秘境会不太好,但没想到会样不好! 秋意泊和泊意秋可怜兮兮地看着秋临与,与他极其相似的容上满是委屈,异口同声地说:“三叔,我不舒服……” 秋临与也知道现在不是和他们计较的时候,他们两的伤也不必他来治,一个是精血枯竭,一个是神识破损,人都到凌霄山上了,直接闭关养伤完事。 他抬手扔下了十来瓶丹『药』,指着他们两的鼻子道:“等你们来看我不好好教训你们!” 秋意泊和泊意秋仍旧是一副受了大委屈的模样,一个形容枯槁『色』苍白,一个气若游丝睁眼睛都困难,秋临与狠狠地盯着他们看了一眼,实在是狠不下心肠骂,从怀中取了一就往泊意秋上一扔就走了。 两人一看,好家伙,是一瓶丹『药』,瓶塞一拔整个洞府里便弥漫着浓郁的人参香气,说不上来是苦还是香,闻着只教人精神一振——中品人参丸,补精气最佳,正适合精血枯竭的泊意秋。 不是秋临与不舍得给他们两吃更高档的,也不是买不起,是两个孽障顶着灵根,一个只有筑基中期一个只有筑基初期,实在是给了好的他们两也没福气吃! 秋临与一走,秋意泊瞬间从床上爬起来了坐了,泊意秋瞬间就显得精神倍儿足了,两人不约而同地叹气:“哎——!” 要命,不装着点,别说三叔了,流宵真君差点没把他们给劈了! 流宵真君可是直泊意秋具尸体被烧成灰的!流宵真君会儿心里还盘算着不知道是哪门弟子惨遭不幸,但是好歹是有一缘,仇怎么说也要替他报了,结果议完事看秋意泊,就看两人抱在一起睡得香得不得了。 一问,好家伙,要不是她在心里告诉自己两个崽子重伤不是假的,还是自己的小师叔,否则一巴掌怎么都要呼到两人头上。 不过既然来了,许多事情就都很好办了。 柏秋和柏意两个百草谷弟子的份很快就被流宵真君安排妥当,一个失踪,一个被张镜所杀,毕竟她的闺蜜正巧就是百草谷的陆英真君——更巧的是陆英真君就是燕蝉衣她师尊,次她也来了,直接将事儿圆得滴水不漏。 陆英真君也是个妙人,当时燕蝉衣高呼‘师傅师弟被『奸』人杀了’,陆英真君秒懂,二话不说就先应了下来。 巨树妖也跟着流宵真君一道回来了,进门就被领到了掌门里,居秋临与所说也不知道掌门是怎么忽悠的,反正巨树前辈现在已经心满意足的在后山挖好了坑打算跳进了重新根了。 顽石真君本想眼巴巴跟来凌霄宗,但秋意泊重伤,且他自己还要维持秘境入口,只得等一阵子忙完了说。 秋意泊又叹了一口气,顺手『摸』了一把泊意秋凸的肋骨,他直接将泊意秋分来时也知道自己会儿估计不好看,但真不如现在直接看泊意秋的惨状来的惨烈:“你快吃『药』吧,不吃我看得都慌。” 泊意秋都不用他招呼,跟吃糖豆似地往嘴里一抛,仿佛吃了什么仙丹似的,摇头晃脑,一脸享受,“哎……居然还怪好吃的……” 秋意泊一顿,莫名有些馋了起来,还未口,泊意秋就递来一粒人参丸,抵在了他的唇边,秋意泊嘿嘿一笑张口吃了,随即整张脸都皱了起来:“……我日,好苦!” 泊意秋大笑了起来,不装得好吃怎么骗秋意泊上钩。 不过颗人参丸下,两人精气神都明显好转了一点。 泊意秋给自己灌了一杯茶压了压嘴里的苦味,砸了咂嘴又觉得不足,纳戒中存货已经告竭,他拖着残弱病躯愣是把洞府里十年前的水果翻了来,又往里头加了点自己研发的小料,都不必问秋意泊要什么口味几分糖,问就是七分甜加脆啵啵不要珍珠冰,以及绝对不要芒果……哦对,芒果东西要也没有,修仙界压根没有玩意儿。 秋意泊嘴角抽了抽,十分佩服自己种快死了还想喝点『奶』茶果汁的冲劲,他自然也没有抵挡得住来一杯的冲动,里也没有外人,不必讲究什么礼仪风貌,两人一人一桶抱着就喝了起来。 一时无言,等果汁下了半桶,两人才发了满足的叹息声。 窗外正是黄昏时分,金红的暖阳透过窗户撒在了他们的上,两人却丝毫没有欣赏美景的意思,分靠在一张塌的两侧,四肢摊平,双目无神,整一条咸鱼。 打什么坐,疗什么伤,不急,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他们现在就想渡过一个无人打扰的贤时间。 “修仙真好,换以前我都不敢么喝。” “是的,修仙真香,都不用害怕糖『尿』病。” 两人心有戚戚地对视一眼,又埋头抱着果汁大喝了一口,也不知道是谁先打了个呵欠,两人倚在塌上就么睡了过。 一觉睡了足足一一夜,他们实在是太累了……自从入秘境始两人步步为营,秘境处处杀机,但凡是个人修为都比他们高,又是妖兽灾频,又是应对来不善,不可谓是不耗尽心血。 但彼时形势比人强,他们两个有时候都反思,但凡在秘境中轻信了时随云,或上没有么多法宝,又或在到翔鸣道君时应对有什么不妥,应该就活不到现在了。 两人睡前窗外的景『色』是黄昏,醒来还是黄昏,几乎令两人产生了他们其实就睡了一盏茶的感觉,塌上的小桌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两人踹了下,连带着果汁都洒了一地,两人横七扭八的躺在一块儿,泊意秋个骨瘦如柴精血两亏患差点没给秋意泊的大腿给压死。 泊意秋没好气的把自己的大腿压到了秋意泊上。 秋意泊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伸手将泊意秋揽进了怀里蹭了蹭。 不为什么,就是想抱抱了。 泊意秋轻哼了一声,反手搂住了秋意泊的腰,低声道:“头疼不疼?” “有点。”秋意泊闭着眼睛道:“不过还好,不是不忍,就是有点昏昏沉沉的。” “你赶紧疗伤。”秋意泊和泊意秋不同,泊意秋精血两亏,说穿了就是补补气血的事情,纵然精血东西也需要时间,但精神上却是一点没问题。而秋意泊神识受损,他体就算是无恙,精神上的损伤足以让他在短时间内成为一个肩不提手不挑的废人了。 “我不。”秋意泊坚持道:“我觉得我还吃一顿。” “你就不先补好你的神识吃?少吃一顿会死吗?” “不会,但是样我就少吃一顿了。”秋意泊低低地笑着:“样我先吃一顿,等我伤好了还吃一顿,差一顿呢!” “……我觉得你说得对。” 秋意泊动不了,还得泊意秋上,亏得修了仙,很多事情不必自己动手,泊意秋挥了挥手,打翻的果汁便清理得一干二净,桌子自动飞上了塌,烤肉炉摆上,食材往上一搁,就可以吃了! 两人都是纯粹的肉食动,放在前世在桌上摆瓶雪碧就算是有绿『色』菜了,如今没有雪碧,但不妨碍他们弄个绿水晶杯,往里倒点果汁也算是绿的了。 吃完一顿,两人伸手碰了碰拳头,不多言,一左一右各自入定,始疗伤。 一入定就是三个月,从初秋熬到了深冬,凌霄山被大雪染得一片素白,两人才堪堪醒了过来。 秋意泊突破筑基巅峰,泊意秋突破筑基中期。 两人对视了一眼,二话不说跑了洞府中的温泉池,给自己洗了个大澡——感觉自己快馊了。 两人也不嫌埋汰,往池子边上搁了个桌子就又吃了起来,边凑在一起扒拉着次的收获。 些草『药』、妖兽材料类的就不必提了,和焰晶对比起来都是小头,两人的收获加起来几乎占满了一个芥子空间,泊意秋取了前秋意泊塞给他的翔鸣真君的传承,同样是一个芥子空间,没认主。 “怎么说?”泊意秋道。 “要学你学,反正我不学。”秋意泊懒洋洋地说。 泊意秋想了想,其实自己也不太想学,秋意泊将翔鸣道君的话也告知了他,道统过多过杂对于两人来说确实不是什么好事,他支着腮拨弄着个芥子空间,想了半道:“我来吧……一个芥子空间呢,道统可以不学,但是芥子空间得要,等到以后有空闲了就学一下,找个徒弟帮翔鸣道君传下吧。” “也好。”秋意泊应了一声,泊意秋便将芥子空间认主,随而来的便是道统传承,半晌后他微微一笑,略有些复杂:“道君……确实是有些可惜了。” 别看翔鸣道君要夺舍秋意泊,可他确实是个坦『荡』磊落的人,芥子空间中除了道统,还有他自己的积累,往日宗门资源,连带着秘境就是么豪爽的说送就送了! 其实以翔鸣道君的角度来看,送秋意泊真不是一个好的选择。至少如果他们两个等位替换,两人自认没有个心胸将全副家托付给杀自己的人——虽然是自己活该。 但一码归一码,送给仇家,焉知对会如何对待?哪怕要送,他们肯定也会在传承上设定诸多限制……总而言肯定没有么豪爽。 两人对视一眼,都『摸』了『摸』鼻子——好家伙,他们在秘境中辛苦一场,等于白干。 石粉是收集全了,但是人家直接把秘境直接送他们了!还折腾个什么劲儿?! 不过话虽如此,两人依旧没有放弃石粉条路,如今秘境产证在手,更便研究了。 三个月后,凌霄峰正殿。 “弟子秋意泊过掌门。”秋意泊拱手道。 “弟子泊意秋过掌门。”泊意秋也跟着行礼。 殿中只有孤舟和掌门两人,泊意秋笑了笑,将脸上的易容了。 两人商量了一下,分神件事,他们是打算作为底牌的,让亲知道就行了。 孤舟真君和凌霄真君看着一模一样的两个人,不知为何始头疼了起来——一个小师叔就很头疼了,现在小师叔变成两个了! 凌霄真君笑容温和,他招了两人近前,和孤舟一道给两人诊脉,边问道:“两位小师叔伤好透了吗?” 秋意泊笑道:“多谢掌门真君,已经好透了。” “我也是。”泊意秋眨了眨眼睛:“掌门真君别唤小师叔了,好奇怪。” 凌霄真君两人反应几乎相同,摇头道:“礼不可废……小师叔门道统实在是奇特。” 光本体死亡分神还活下来一条,就知道道统十分逆,修行难度可想而知。 秋意泊倒是大:“真君要看看吗?” “小师叔好意我心领了。”凌霄真君目『露』慈蔼,看上十分欣慰:“但我和孤舟都是大乘巅峰了,大道明晰,看其他道统也不过是取补短,稍有不慎便是离经叛道,得不偿失。” “小师叔若是愿意,也可以将道统留于藏经阁中,等待一位有缘人。” 孤舟淡淡地说:“嗯,不过暂时不要放了,等到小师叔你们化神后做打算。” 秋意泊和泊意秋纷纷点头:“是,师祖。” 其实门内辈分不算是混『乱』,但是遇上秋意泊后句话就显得很苍白,无论说了多少次,他就是喜欢各叫各的。 孤舟真君早已习惯了。 凌霄真君又问道:“前太虚门鹤鲤真君弟子事我已经知晓,两位小师叔你们做得很谨慎,以后……” 秋意泊和泊意秋生怕掌门来一句‘做的很好,以后不要做了’,便凌霄真君道:“以后门在外,也要如此谨慎才是,鹤鲤人虽然还算是讲道理,但事涉血脉,如何讲道理的人也会变得不讲道理起来,省了一个麻烦,样很好。” 凌霄真君说到此处感觉自己似乎不应该么说,于是又补了一句:“不过小师叔们只要行事坦『荡』,我凌霄宗就在此处,也不怕一个太虚门。” 孤舟真君的目光落到了凌霄真君上,凌霄真君惊觉句话也不太妥当,但总不好驳自己,只硬着头皮接着道:“周一鸣的事情我们已经知晓了,小师叔不必担忧。” 秋意泊和泊意秋只有点头的份。 凌霄真君又交代了一通事宜,大多就是离火境的后续。待末了,秋意泊才道:“掌门真君,弟子也有事要禀。” “小师叔只管说就是了。” 秋意泊指着泊意秋道:“分神一事我不打算告知他人,掌门真君是否给泊意秋一个份,让他过了明路?” “容易。”凌霄真君一口便答应了下来,转而道:“只不过小师叔种情况,本命青灯恐怕不点。” “无妨的,本就要让我有一重份罢了。”泊意秋笑道。 凌霄真君颔首,然后看了孤舟真君,孤舟真君深知事儿自己是躲不过的,毕竟是自己的嫡系师叔,当即道:“洗剑峰多一名弟子罢了。” “多谢师祖。” 秋意泊和泊意秋对视了一眼,好了,最大的事情解决了,接下来就是小事了。 泊意秋道:“掌门真君,我们在离火境中的所获……” 也不等他说完,凌霄真君便摆了摆手道:“小师叔自己留着吧,次秘境凶险,小师叔颇为不易,其他弟子入内也所获不少。” “您真不要……?”秋意泊好奇地道。 凌霄真君轻抚自己雪白须,含笑道:“小师叔就不要外了。” 他真不好意思拿秋意泊一点东西,按照规矩,得分八成给宗门,秋意泊只自己留两成。一来秋意泊是为了救同门才不幸卷入秘境,有功。二来他一个筑基期入了金丹期的秘境,凶险异常,有多少收获?他们偌大一个宗门,要一个筑基弟子拼死夺回来的,要脸不要? ——也不是说金丹期弟子就是活该,但筑基期进金丹期的秘境,活下来就不容易了。 孤舟真君也道:“论理,你救周一鸣有功,宗门还未奖励于你,所获只当是奖励吧。” 秋意泊和泊意秋顿时垂头丧气了起来,秋意泊道:“我还取了不少焰晶,用于锻剑是真的不错。” 焰晶随着众弟子秘境后也现于人间,大多数为各大宗门私藏了,市上流通的点简直贵得突破际。凌霄真君眼角抽了抽,但仍旧觉得不该拿,小师叔有份心就很好了。 “东西在小师叔手上才发挥更大的用处。”凌霄真君神态越发和蔼,他微笑道:“大不了小师叔接点紫霄阁的任务,多锻造几把剑就是了。” 紫霄阁任务都有贡献值奖励,也不算亏了秋意泊。 虽然秋意泊也不缺贡献值就是了。 话都到个份上了,秋意泊也有些感触,自己被卷入秘境,宗门上下都来找他,几位真君更是不留余力,他若是将东西全吞了,当真有些不地道——尤其是他们凌霄宗么穷。 他低声道:“掌门的意思我明白,但是我次所获不在少数,我上交五成于宗门可好?届时紫霄阁不论是找我还是找百炼山,亦或是直接赏赐弟子,行事都便宜些。” 凌霄真君还未说什么,就孤舟真君颔首道:“好。” 凌霄真君瞪了一眼孤舟真君,孤舟他也好意思拿秋意泊的东西?!但事已至此,他也不想驳了秋意泊的心意,是多是少不重要,重要的是份心意,他道:“便按照小师叔的意思吧。” 孤舟真君到里已经觉得没意思了,他今在里,主要因为秋意泊他们来寻凌霄真君时他恰好就在与凌霄真君议事,他道:“我先告辞了,小师叔们事毕回洗剑峰寻我。” “是,师祖。”两人齐齐应了一声。 孤舟真君的影瞬间就消失了。 三人继续回归正题。 秋意泊看了一眼大殿:“里恐怕不够放,掌门可有芥子空间?” 凌霄真君一顿:“……?” 泊意秋有些忍不住翘起了自己的小尾巴,就差没把‘夸我们’写在脸上:“我们次所获焰晶大概塞满了一个芥子空间,品质大多还不错。” 凌霄真君:“……!” 他艰难地道:“小师叔们是……如何取得的?” “也是机缘所致。”秋意泊将发现焰晶的过程说了一遍,掌门知道他有无悲斋的道统,也就没有什么可隐瞒的。 凌霄真君罢,神『色』一时有些复杂,感叹道:“小师叔果然是气运载……日后更需谨慎,有此机缘固然是好,但福兮祸所依,比起些外,不论是我、孤舟他们,还是宗门,都希望小师叔们好好的。” 秋意泊和泊意秋在心中也感叹,凌霄真君对他们是真的很不错了。 不是亲生的一般说不种话来。 秋意泊又取一,是一令牌,他将它交给了凌霄真君:“掌门真君,是离火境的入令符,也交予掌门真君了,离火境盛产焰晶,日后仍旧是五成交予宗门,五成我们自得……其余的秘境我们要了也没有什么用,掌门收着回头历练各位师兄吧!” “……什么东西?”凌霄真君满脸都是问号,他怀疑自己耳朵问题了,他低头看着手里的令符,艰难地道:“……” “就是卷我们进的个秘境。”泊意秋解释道:“我们遇到了一位名唤翔鸣道君的残魂,他自称乃是碧霞山山主,与我们老祖有数万年交情,我们有缘便将秘境赠予我们了。” 其实是两人通过石粉研究了如何给秘境土地证强行改名字,只不过对凌霄真君自然还是说是送的——也确实是翔鸣道君给的,不算是骗人。 凌霄真君倒抽了一口凉气,一般来说,秘境不可单独送,遇到种情况应该还会送个道统,上回秋意泊他们拿到踏云境没有送道统主要是因为他们已经学了凌霄诀——连秘境种战略『性』资都送了,道统有什么不送的? 凌霄真君拿着令符只觉得烫手无比,老脸都在发烫——他刚刚怎么说来着,不好意思要小师叔他的东西? 他错了,他可太需要了。 哪怕所有权还在秋意泊上,一个秘境五成的资源,足够让世上任何一个门派心动了。 凌霄真君道:“多谢小师叔……我便不客气了。” 秋意泊笑道:“本就是自家人,掌门真君与我们客气什么呢?” 泊意秋接着道:“不过此事还请掌门真君不要外传,毕竟秘境……” 三人对视了一眼,秒懂是闷声发大财的节奏。 凌霄真君笑着应了,秋意泊和泊意秋没事便告辞了。 他们要回洗剑峰接受孤舟真君还有三叔的毒打了,次秘境让他们深感自己火力不足,不好好『操』练一番都不好意思下山了。 凌霄真君他们离后……扭头给凌霄老祖的雕像上了三炷香,并虔诚地拜了拜。 ——老祖保佑,样的小师叔他还想多要几个。 113 第 113 章 秋意泊和泊意秋自然不知道掌门还有这样心思,东西给心甘愿,半不心疼。 山中无日月,岁尽不知年,上一次睁眼还是深冬,如今就已经到了春时,天气是正正好好叫人不冷也不热温度,微凉风还带着么一寒意,洗剑峰上野花却已经开了遍野,星星深蓝浅紫花沿着山路开了一路,草木香气与水汽混杂在一道,叫人心旷神怡。 秋意泊是拈花惹草『性』子,泊意秋自然也是,两人非常有默契地各扯了一朵花在手里转着玩,又不由相视一笑。 说起来这些紫花地丁还是做妖,孤舟真君除了山顶棵老松外其一律无所谓,其花草随便它野蛮去长,全靠一年发四次任务让弟子来除草开路,否则洗剑峰恐怕连条山路都没有——毕竟人走多了才有路,洗剑峰上常驻人员常年不足一手之数,大部还是靠飞,要条山路基本也没什么就是了。 秋意泊儿还小,白天要去寒山书院上课,晚上回了洗剑峰要学炼器,有时候当真不想么快就到了山顶,便叫朱鹮停在山脚,自己一个人慢慢地往上走,权当是放松了。 走得多了,又嫌弃这条路光秃秃不大好看,于是趁着春日刚到时候就在身上带一紫花地丁子,一边顺着往上走一边往路两侧撒子,也不必特意去,到底是内门灵气环绕之地,紫花地丁这朴素中草『药』自然而然就长了起来,等到第二年时候就已经很好看了,等到第三年后便是眼下光景。 “还怪嫩,要不摘一回去炒来吃?”秋意泊也想起来小时候事,不由低眉浅笑道。 泊意秋也来了精神:“好啊,等过一阵子再摘一晒干了,做消肿止痛『药』膏也好!” 两人心有戚戚地对视了一眼,感觉这消肿止痛『药』物可能要多准备一了。 前面有一翼不大凉亭,也是秋意泊搭,风格是凌霄宗惯常仙气飘飘,青砖黛瓦,四周悬了竹帘,两人往里头坐了,如今时间还早,也不急着回去挨打,便煮了茶,还端了个小煤炉出来,去凌霄峰之前到食堂要糕给蒸上了,一边又放出了自动大剪刀催促它去剪紫花地丁回来吃。 待微苦茶水中和了口中糕甜腻感,融汇成恰到好处清甜香气,两人都不禁心懒散惬意——这才是人该过日子。 秋意泊长呼了一口气,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便听一个带着笑意声音道:“原来你在这里。” 两人闻声侧目望去,便见自空中落下了一个飘然若仙身影,其眉目清绝,萧疏清轩,当风而来时便有一番令人心折风采。缓步走入亭中,见两人都呆呆地看着,目光也不禁落在了秋意泊脸上,眼中似有欣慰之,含笑以对:“泊儿?” 来人正是秋临淮。 秋意泊和泊意秋脸上都绽放出了大大笑容,“爹——!” “爹——!” 秋临淮顿了顿,看向了泊意秋:“这位是……?” 秋意泊目光流转,坑亲爹是半不怂,伸手拉着秋临淮胳膊叫坐:“爹,这是我……你不认识也是正常!” 可以停顿了一下,说暧昧无比。 秋临淮目光瞬间锐利了起来,便见泊意秋腻腻歪歪地扯了另一条手臂,亲亲热热地又唤了一声:“爹!我和意泊在一起,你不反对吧?!” 秋临淮是真没想到对方上来就来拉拉扯扯,秋意泊是儿子也就算了,这兔崽子从小到大就喜欢拉拉扯扯,猝不及防之下居然被拉了个正着,秋意泊则是压抑着笑意安慰泊意秋道:“不,我爹最是开不过。” 泊意秋长呼了一口气:“我还当爹知道我以前吃喝嫖赌,『奸』-『淫』掳掠,杀人放火……” 泊意秋嘴一秃噜,看着秋临淮越发冷然目光自己都编不下去了。 杀人放火『奸』-『淫』掳掠…… 秋临淮已经在暗中琢磨如何解决这个人了。 泊意秋笑得捶桌,伸手在脸上一抹,如今没到四时弟子上山扫撒时候,洗剑峰上也不有外人,干脆卸了伪装,『露』出了和秋意泊一模一样脸来,看着秋临淮冷冷目光,笑道:“爹,我唬你。” 秋意泊也笑倒了,张口便是一连串,秋临淮连张嘴机都没有:“爹,这是我神,我学了一个特别道统出来……你现在有两个儿子了,怎么样,感觉是不是很奇妙?三叔和师祖居然没有和你说吗?三叔一定是故意,回头咱一起去捶三叔!爹,突破啦?你是不是已经是真君了,哇哦,好厉害,我爹我三叔都是真君了!” 泊意秋也在儿接着哔哔:“爹你可太厉害了!这次闭顺利嘛?你怎么一闭就了十年出头,我都已经二十了,爹,你闭有没有想我啊?咱要不放两串炮仗再摆两桌庆祝庆祝?爹你不要嫌我多,这不是十年没见你了嘛!” 秋临淮默默地侧了侧脸,觉得有些聒噪,却不舍得就此将听觉封闭,安然地听絮絮叨叨,不知不觉中也引得笑意盈然。 记得秋意泊小时候不这样,怎么十年不见成了个唠? ——但还是张嘴就能气人。 边听着,边拉着秋意泊手,叩上了命门,灵气钻入秋意泊体内转了一圈,见伤已痊愈便又拉过了泊意秋手,照此办理。 泊意秋大大方方地敞开神识气海随爹查。 泊意秋是秋意泊神,刻意多留意了一些,却发现秋意泊与泊意秋当真是一模一样,连神魂气息都毫不差,且之间有奇怪联系,双方,互不干扰。 “爹,你看我长得好看不好看?没有长残给我老秋家丢人吧?!” 泊意秋和秋意泊眼睛晶亮,满怀期待看着秋临淮,就等自己亲爹夸一声长得好看了。 ——这两个兔崽子。 秋临淮在心中笑骂了一句,于一年前破境,成功渡过雷劫,此后便继续闭稳定境界,今日方才出。第一件事便是传讯秋临与和孤舟真君,一是告知顺利稳定了境界,二是询问秋意泊如何。 谁想到先到是秋临与,拉着亲哥好一通骂不听侄子,又是卷入秘境又是如何如何,吓得秋临淮险些道心不稳,然后又见了师傅孤舟真君,孤舟真君倒是没说什么,说现在秋意泊在掌门真君处,一儿便回来。 便在山顶等着,结果等了半天秋意泊迟迟不到,实在是按捺不住,下山来寻就看见两人搁半山腰上吃茶赏景,还愣是扯了一通有没来唬,当真是养了一对活宝!如今还有脸来问长得好不好看? 孩子,长得丑才奇怪了! 秋临淮微微一笑,一手微抬,立刻有两盏茶殷勤送到了手边,秋临淮随手从泊意秋手中取了茶盏,捧着茶盅轻啜,末了笑道:“听临与说……你师兄弟都金丹了,你两个却沉『迷』外道,如今境界还在筑基?” 秋意泊:“……” 泊意秋:“……” 真·亲爹,开口就是『穴』。 秋意泊和泊意秋都垂下头去,莫名心虚,颇有小时候沉『迷』看本结果隔天睡过头没去上学,还被爹发现了感觉。 秋意泊还想挣扎一下:“爹,境界看是缘,我缘未到……你……”不懂。 最后两个字秋意泊愣是没敢说出口,在爹笑容下实在是不敢说了,爹现在是合体期大能,这有什么不懂,懂比都多得多,这日常来哄家长说辞在爹面前根本行不通。 “你接着说。”秋临淮好整以暇地看着突然变成了两个儿子。 “……”秋意泊气若游丝:“没……我意思是爹您教训得是,是我懈怠了。” 看着两个蔫了吧唧儿子,秋临淮也无意再打击,也是疏忽,和临与破境在即,师傅道统又不愿传与秋意泊,故而平时也就指指,没想到这兔崽子愣是能在身上集合了么许多道统,还都学了,问题很大。 秋临淮起身,秋意泊和泊意秋也不敢再坐,将东西收拾了干净,秋临淮笑『吟』『吟』地将两个提到了峰顶。 多年未归,洗剑峰峰顶还是如同以前样,光阴似乎已经将这里忽略了去,一株老松还如同往日一般,一枝被秋意泊挂了红绳树枝还在老位置上,孤舟真君依旧清淡地盘膝于松风之间,闭目参悟。 秋临与也在此处,不过不能上松树,便在树下打坐,至此,洗剑峰门下悉数到齐。 好家伙,这是三堂审节奏啊! 秋意泊和泊意秋下意识打了个寒颤,握住了对方手,给对方也是给自己打气:不怕不怕,最多不就是被打两顿嘛!不怕! 虽如此,两人还是莫名慌了起来。 秋临与睁开了双眼,似笑非笑地看了过来,表活似在说‘我等着看你两被抽’,秋临淮旋身于两人面前站定,一手微垂,一柄木剑便出现在手中。 自叩问炼神还虚之后,爹和三叔面容虽依旧相似,可两人气质却迥然相异,秋临与如同利剑出鞘,锋芒毕现,而秋临淮则是如同宝剑归鞘,越发温润内敛,现在恐怕再也不有人认错了。 秋临淮淡淡地道:“不欺负你,许你本命剑。” 泊意秋弱弱地说:“爹,我……” “怎么?” “我没有本命剑。” 秋临淮眉间跳了跳,秋意泊乃是天灵根,进入剑冢绝不没有剑看上,道:“便取出你本命法宝来。” 秋意泊老老实实掏出了自己万宝炉,然后在秋临淮目光中收了回去,泊意秋两手空空,尴尬笑着——总比秋意泊掏出万宝炉来得强! 秋临淮当即不再与废,脚尖一,身形看似舒缓,实则快若闪电,转瞬就到了秋意泊面前,秋意泊反手疏狂剑出鞘,挡下了这一击,两剑方相触,秋意泊手臂就被震得发麻,疏狂剑几欲脱手而出,不过是仗着锋锐,勉强在秋临淮木剑上留下了一丝划痕,还未来得及收招,手上忽地一松,秋临淮木剑剑柄已至,重重地敲落了长剑。 泊意秋自然不在旁看戏,自后方攻向秋临淮,可长剑方到,秋临淮一手却神之又神出现在了背后,如玉两指轻而易举夹住了泊意秋留剑,随即手腕反转,留剑随之旋转,泊意秋还未来得及握紧长剑,秋临淮却已经旋身,木剑毫不留地敲在了泊意秋手腕上,泊意秋觉一股巨力袭来,不得已之下得放弃留剑。 下一瞬,木剑翻转,剑柄抵在了喉头,秋临淮另一手则是擒住了秋意泊颈项,听见咄咄两声,一青一红两宝剑自天空落下『插』入了泥土之中,犹自颤抖。 两人收回了看向宝剑目光,不禁咽了口口水,不约而同地想这要不是自己亲爹,下一秒自己就该横尸当场了。 秋意泊叫屈:“爹……你是合道真君,我打不过你也是正常。” 秋临淮温和地道:“我若不压制修为,你剑还能与我对上,我也不必再『操』心你了。” 言下之意,是筑基期修为,剑法也刻意放水放到了筑基期,两人一招都没过去,纯属两个人太菜。 这是真,别说合道真君了,就是元婴期要杀,可能都碰不到人家剑就挂了。 泊意秋喃喃地道:“不至于啊……我试过,我都能打赢金丹了……”怎么连在自己爹手底下一招都走不过去呢? 秋临与凉凉地说:“个太虚门王若辰?一个法修,又是个吃了丹『药』才提上去假金丹,有什么值得高兴?你俩要是这都赢不了,这辈子干脆就在山上待着吧,省得我与你爹提心吊胆。” 秋临与还怕两不服:“『露』黎也进阶金丹了,我去唤她来与你试试?” 秋意泊和泊意秋齐齐摇头,“不了不了,我服我服……爹,三叔我一定好好练剑,爹和三叔不头,我两绝不踏出山门一步!” 秋『露』黎是什么角『色』?她就是剑道上天才,老天爷赏了个金饭碗给她,自己还天天捧着饭碗努力吃,当年还在寒山书院时,秋『露』黎境界虽不及,但单论剑道能吊着捶! 秋临淮收剑,锁住秋意泊颈项手上滑,温和地轻抚了一下,又抬手将泊意秋从地上拉了起来,看见自己陡然成了两个儿子顶着一模一样脸做出一模一样表,不由好气又好笑,温和地道:“今日训你不是为了叫你好好练剑,而是叫你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若自傲于自己天赋,终究将沦落为庸人。” “『露』黎乃是地灵根,怀黎乃是玄灵根,还有你些昔日同窗,除却温夷光外灵根皆不如你,可此时十有八九都已经踏入练气化神,成就金丹,有了竞逐天榜资格,你却仍旧在原地踏步,可有反思?” 秋临与接着道:“这次你进了离火境也好,让你知道厉害,否则成天不知天高地厚……哪日撞上人要杀你,难道还顾忌你是谁家子弟,又修了多少年道,是什么灵根?” “人觉得区区两个蝼蚁,不值一提。” “三叔说是,三叔说是……”两人一迭声地道,不约而同看向了上方打坐孤舟真君,小声道:“要不爹和三叔去我洞府里再说,在这儿我怕扰了师祖清静。” 孤舟真君淡淡地道:“不嫌。” 秋意泊:“……” 泊意秋:“……” 您老敢是坐在树上看热闹是吧?! 两人气结。 秋临与忽地抬手抛出了一个阵盘,将众人都笼罩了进去,秋意泊和泊意秋有些诧异,洗剑峰上本就有阵法,哪怕是内门弟子若非手持令符也不得随意出入,心道就算要将吊起来打一顿也不必再设置一个禁制防着逃跑吧? 便听秋临与懒洋洋地起身伸了个懒腰,眉峰一挑,笑道:“你俩在秘境中杀了多少人?结了什么仇?说出来叫我和你爹知道个底。” “……啊?”两人有些反应过不过来。 秋临与瞪了两人一眼:“傻看着我作甚?快说!” 秋临淮也道:“不是要抓你错处,五大门盘根错节,你交代了我和你三叔还有你师祖也好提前应对。” 为什么听出来爹意思是:你和谁结仇了,说出来,我和你三叔师祖先去仇家杀了了事……? 秋临与笑眯眯地说:“说呀,怎么都哑巴了?搁秘境门口自尽假倒是很有勇气嘛!也不怕真了。” “还假?”秋临淮淡淡地一眼扫来,吓得两人差没缩成一团。 泊意秋想也未想便解释道:“是我和张镜做交易,三叔,别说我顺利瞒天过海了,就是我不巧没能转移我也就是个神,大不了让秋意泊再出来一个就行了……没什么大碍。” “原来如此。”秋临与道:“张镜,还有呢?” “张镜人挺好……”秋意泊尴尬地道:“人没拿我如何,在秘境中还帮过我。” “还有呢?” 秋意泊想了想道:“我太虚门王若辰杀了,她师傅是金虹真君,我还别揍了一顿王思欣和王奇凡,独孤八成废了不管……百炼山时随云兼两个弟子偷袭我,柏意让巨树前辈杀了……入秘境之前有个李姓修士和我起了冲突,秘境开启时自称是鹤鲤真君门下,要求我救,我实在是没有余力,便看着了。” 泊意秋接着道:“我觉得但凡大能八成是要迁怒,还好我两当时是易容,就干脆让这两张脸在秘境中,一了百了,省得麻烦。” 听到这里,秋临淮和秋临与才头,秋临与道:“还算是有脑子……金虹此人睚眦必报,品『性』下作,近些年太虚门被几人搅得一团『乱』,你不必放在心上,以后将这段事烂在肚子里便是。” 秋意泊和泊意秋本就是这么想,纷纷头,秋意泊道:“三叔,奇哥和凝姐姐都在太虚门,地方我看也就顾远山还算是正人君子,其人乌七八糟,张镜虽不知是何人,什么境界……应是邪道无疑,但显然是与太虚门有私仇,我要不要想个办法将奇哥和凝姐姐弄出来?” 秋临淮目光温和,显然是对两还想得到两个在太虚门兄姐颇为赞许:“我日传信到太虚门,奇黎和凝黎应也有筑基修为,是该下山游历了,百年不回宗门也是寻常。” 好简单就解决了啊……两人不禁感叹,出来了就是好,凡事有靠山,两什么都不必管。 秋意泊笑道:“都听爹,爹,还未贺你突破炼神还虚,要不我摆上一桌?就我几人,还有师祖一道吃个饭,也算是热闹热闹。” 秋临淮眉间微动,有一让人感觉就要答应了错觉,道:“不必了,时间紧张。” “嗯?” 秋临淮温温和和地道:“还有一年半,天地二榜开启,你至少在此之前要突破金丹。” 秋临与走了过来:“我和你爹都曾是天榜魁首,你两个若是连天榜都登不上,我和你爹丢不起这个人。” 秋意泊不解地道:“不是……三叔,爹,天榜打到最后都是化神,我两个就是修成了金丹……” “少废。”秋临与已经提剑而来,眉峰一扬:“我和你爹对你要求很简单,天榜之前修个金丹,最好能突破个元婴,有元婴修为,化神也能一战了!” 泊意秋:“……?!” 秋意泊:“……?!” “谁先来?”秋临与问道。 秋意泊和泊意秋对视了一眼,秋意泊眼神是这么说:这是你三叔,你先上! 泊意秋眼神是这么说:我是个神,我没有人权,这是你三叔,你先上! 两人眼神一番较劲,还没出谁先上呢,三叔和爹就已经跟抓兔子似地,一人提一个衣领就人给带走了。 是夜。 秋意泊和泊意秋宛若两被玩坏破布娃娃一样倒在了一起,浑身青紫,双目无神——被揍出来。 知道被揍,但是没想到居然是混合双打,每次两个抓住了一机有了赢面,孤舟真君还场外指一二,让爹和三叔更刁钻揍。 “我是个废物,我不想再努力了……” “俺也一样。” 114 第 114 章 众所周知,修仙有一大好处——不用睡觉。 要灵气没耗干净,人就还能活蹦『乱』跳的,秋临淮们二人把秋意泊和泊意秋的灵力耗一干二净,然后令两人就地入定恢复灵气,通常给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拎起来接揍。 要不怎说是亲生的呢?这要是换两个人,秋意泊和泊意秋都觉对方是故意折磨们来的。 这样的日子一晃就过去一个月。 秋临淮捧茶盅抿一口,秋临与坐身边,百无聊赖的剥花生米。 们早就换个地方,孤舟真君看够热闹,第三天时就不耐烦的赶人,们便挪到秋意泊的洞府前,没有平台便临时开辟一方——由两个兔崽子动手,们负责监工。 也看看们百炼山学点什。 说武力,那秋意泊和泊意秋确实是不行,论炼器,秋临淮和秋临与也就比们高境界上,真要论技术恐怕还不如们,一座平台被秋意泊们信手拈来,加之审美线,修冬暖夏凉,小亭瓦舍,游鱼芙蕖,舒服极,甚至还自带隔音、自动修复景观等等功能。 中间还因为灵感迸发给秋临淮和秋临与一人做一个集防御、居住、饮酒作乐于一体的小阵盘,让们两随身带,就是荒郊野外往下一扔也能瞬间享受舒适生活。 然后们爹就笑眯眯地夸们两句,觉连炼器们都能这棒,两年内修到元婴也一定没有题。 秋意泊&泊意秋:“……”爹,不是这算的啊! 对于秋临淮与秋临与来说,陪秋意泊们训练那是杀鸡用宰牛刀,损耗的那点灵气还不如们自然恢复快,而秋意泊兄弟俩时不时灵气耗竭,们又时时注这两个崽子,便也不好入定,显十分无聊,连打发时间用的话本子都看几个大套。 秋临与翻一页话本子,叹气道:“我还想等哥你出,我们两就携手下山游历一番……哪想到啊!” 还约好友一起喝酒,打算去曾经无缘进入的秘境一探虚实,哪想到被两个兔崽子给困山上。 ——儿全是债啊! “若是无趣,就去修炼,今日我一人便够。”秋临淮提笔写下一行记录,这是洗剑峰的账本,其实没什好弄的,洗剑峰人少,自然出入条目也不多,做的是将洗剑峰有的财物都归纳入档——之前这东西就是管的,后来入化神巅峰后下山破劫,这才转手给秋临与。 然而秋临与不久后也入巅峰,可说这东西十来年就没人认真管过——孤舟真君是懒管的,趁有闲暇,秋临淮便将们一一登记册。 当年孤舟真君收徒,其实一开始收秋临与一人,为掌门收入门下,结果收徒大会结束后,正和秋临与交一些琐碎事项,忽地就被孤舟真君给拎走,掌门真君后面追喊愣是没能把抢去。 后来推测是因为当时显很会管理内务的原因——自梨潇真君去后,孤寡好久的孤舟真君急需一个靠住的人来替管理一下内务,不要小看洗剑峰上人少,但贵精不贵多,纳戒和芥子空间大小终究有个限度,下一峰主也总不能把历峰主积累下的资源天天带身上,总要有人管理。 想到这,秋临淮不由轻笑,抬手为自己和秋临与杯中注入沸水,目光却落不远处打坐的秋意泊兄弟俩身上。 秋临与喝口茶润润嗓子,余光见第四柱香剩下一半,手中的花生壳毫无预兆地击向不远处打坐的两人,花生壳敲到两人额头的前一瞬,秋意泊和泊意秋两人身形忽地从原地消失,算是避开这一击。 “还不错。”秋临与拍拍手,将碎屑撇去,一截枯枝从袖中落入掌心中,身形已然掠出去,首笑道:“哥,我先去……今天晚上放们休息一晚如何?” “去吧。”秋临淮微微一笑,算是应下来。 秋意泊和泊意秋当真是苦不堪言,也不知道哪天嘴秃噜一下,跟三叔和爹说起入定时差点被翔鸣道君夺舍的事情,紧接好,们唯一的休息时间入定也变不那太平起来,包括但不限于神识攻击、暗器(花生壳瓜子皮……)、剑气等等,若是没躲过去就是一顿好打。 不过这样的极限压迫下效果也非常明显,之前是完全没办法抵御三叔或者们亲爹一招,好歹也能有来有拆个上百招败,本来打半个时辰灵气就差不多耗竭,至少能撑两个时辰,虽然境界还是没有突破的趋势,但是自觉自己可打两个一个月前的自己。 但没用,今天三叔打别凶,手下半点没留情,几乎不到一盏茶就将们两扔作一堆,秋临与将手中枯枝似地宝剑『插』入秋意泊的脚前,有一丝就把秋意泊脚趾给剁下来,秋意泊吞口口水,悄悄地打量三叔——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啊,不开心揍们出气能理解,为什开心也要揍们?!这不科学! “起来,继续。”秋临与笑道:“今天若是能坚持下两百招,许你们休息一夜。” 秋意泊和泊意秋一听就来精神:“三叔,当真?” “一言既出。”秋临与道。 驷马难追。 两人对视一眼,拼! 夜『露』深重,此时已近夏日,空气中便有些燥热,泊意秋被那点热意给热醒,没有睁开眼睛,奈何愣是不到酣睡中,无奈地翻个身,然后就听见身后秋意泊幽幽地道:“……你也醒啊……” 自秘境来后两人便一直睡一张床上,也没人觉哪不对,似乎要将那些分开的时日补来一样——不过这样的时间也很少就是。 自那日出,这还是第一次有功夫睡觉。 泊意秋翻个身,靠秋意泊身上,打个呵欠:“我睡多久?” 两人依偎一处,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才一炷香不到。”秋意泊叹口气,比泊意秋早醒那五分钟,可能是这一个月已经习惯用入定来替睡眠,真有空到床上睡觉,翻来覆去愣是睡那点时间。 “睡不?”泊意秋懒洋洋地说。 “嗯。”秋意泊低声道:“不光睡不,还……” 泊意秋无比丝滑的接口道:“还饿。” 秋意泊颔首:“对头。” 泊意秋顺手捉一把秋意泊的长发之间指尖:“那吃点啥?我不想吃烤肉……” 皱皱眉头,这一个月两人逮机会就会吃点东西,烤肉也好火锅也好,都快吃吐,说那种大菜吧……对不起,两人没人会整。 们两的厨艺正餐上仅限于可直接放火上烤的和直接放汤烫的,连火锅底料都是央厨房师傅帮忙弄的,想吃的时候兑点水用小火焰滚一下就能下筷子。 大半夜的,内门食堂也门,外门肯定也门,若是换平时,两人可能就捏鼻子凑合吃一顿,但是今天是什日子?今天是难放假的日子!不吃顿好的都对不起们白天挨的打! “我也是……我想吃菜。”难秋意泊还有想吃绿叶子菜的时候。 “香菇菜心,松鼠桂鱼,香酥肘子……”泊意秋也不禁跟念叨起来,两吞口口水,都想起来好久之前夏分城出去逛街吃的那一顿——可怜见的,自从修仙,上一次正儿八经下馆子还能把菜吃到嘴居然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 两人对视一眼,心有灵犀的起身穿衣洗漱,山上没吃,就下山去春溪城吃嘛! 春溪城就山脚下,按照两的速度天亮之前来绰绰有余! “我换张脸?”泊意秋道。 “那我也换一张。”秋意泊想想,决定自己也换一张,不为别的,自己这张脸太过招蜂引蝶,万一路过红灯区就被人强行拉走怎办?对于这一点还是很有信心的。 春溪城作为一个大型城市,安全是很有保障的,两人也不慌什,将该带的该准备的收集整齐,便偷『摸』……正大光明的下山。 两一下山就上飞舟,飞舟急速航行之下不过一个时辰出头就到春溪城。 春溪城还是如同之前一样是个不夜城,没有宵禁一说,两人交入城的两个下品灵石,便有几人拥上来:“前辈,吃喝玩乐我全都知道,保管叫您今天吃好玩好!” “两位前辈,我熟知春溪城三百二十一种『色』风景名吃,可要引路?一晚上要两个下品灵石!” “两位前辈,投宿还是用饭?还是手中有什要买卖的,晚辈一概熟悉!我要一个下品灵石!” 秋意泊和泊意秋不约而同地道:“我们想吃点好吃的……” 一个二十来岁出头的男子抢夺先机,殷勤地笑道:“两位前辈,这城中新开十二家酒楼,百余小吃,两位前辈是想用些什?席面还是小吃?甜口还是咸口?” 两人一听就知道这人是行家,道:“麻烦这位道友,我们想找一家馆子,没有忌口,好吃就行……价格方面无所谓。” “好勒,那就水韵楼,请随我来。”那修士比一个‘请’的手势,待秋意泊和泊意秋率先一步后才跟于后方,其人听们的话,知晓这是两位大客户,不禁向男子扬声道:“春哥,头记请我们喝酒!” “你们就惦记我这点酒钱!”修士扭过头笑骂一句,又连忙跟上两人的脚步。 两人寻思十年前的记忆,道:“道友,你可知报春阁还开门吗?还有百花楼?” 们记上来时引路人说报春阁的酒是一绝,百花楼的糕点也是一绝。 修士一听就知道两人恐怕很久没来春溪城,不过这也不奇怪,恭敬地解释道:“两位前辈,报春阁三年前便门,百花楼倒是还,不过晚上们家不做堂口。” “原来如此。”那这两家就能错过。 秋意泊们本来还想打包一点存慢慢吃呢。 修士闻弦音而知雅意,笑道:“两位前辈,近日新开张的繁云楼细点一绝,用过的修士都赞不绝口,还有一家小铺子,虽名声不显,可论起酒来,们家丝毫不输报春阁,若是前辈等不嫌弃,一会儿我替前辈们跑一趟。” “好,多谢你。”秋意泊应下来。 “前辈,此处距离水韵楼还有一段距离,城内禁止御剑,前辈们可要坐马车?”修士又道。 这个坑秋意泊十年前踩过,记当时靠走路也没多久,此时自然不会踩,婉拒对方。 修士也不见任何懊恼之『色』,仿佛就是随口一罢。 顺春溪城越往面走,就越是繁华热闹,处处张灯结彩,经过几家馆子时都能见到面坐满客人,或清雅或奢华的陈设映清一『色』的俊男美,叫人看也觉赏心悦目。 泊意秋好奇地道:“春溪城最近是要有什节庆吗?怎生这热闹?” 修士目『露』讶异,却仍旧恭敬地答道:“两位前辈的话,有两个月就要开春宴,故而热闹些。” “春宴不是开初春吗?”秋意泊道。 “似乎是因为半年前夏分城外秘境的事情,这才推迟春宴,北边似乎也推迟到秋日开,不过众说纷纭,其中真正的缘由晚辈也不太清楚。” 秋意泊和泊意秋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相视一笑——仔细一想也是,大家刚从离火境出来,受伤的受伤,闭的闭,五大门也忙上一阵,毕竟春宴也算是门派根基,不能不慎重行事。 总不能人才从秘境拼杀来就赶人去凡间找孩子,就是黄牛也没有这累的。 也不是说宗门就没有其人,非要金丹期弟子去做,但派元婴期弟子就显有些大材小用,且金丹到元婴是个坎儿,任哪个宗门也没有那豪气可大手一挥派出五十个元婴入凡间。知道的是你家金丹弟子大多闭,不知道的还为你要去凡间兴风作浪呢! 最键的是元婴期弟子不赶紧为即将到来的天榜大比做准备,还往凡间一去就是几个月?宗门同意,们自己都不同意啊! 三人又说一会儿话,修士的指点下秋意泊两人还路过的一家摊子上买到一种非常好吃的水果,形容一下就是拳头大的新鲜草莓,还爆甜,两人一人捧一个,咬下去的第一口还没来及咽下去,两人就又旋身摊子,打算包圆。 反正放纳戒十年百年……要主人还有口气,水果就不会坏,这不囤还是人吗?!必须囤! 摊主也爽快,直接取纳戒出来,一枚纳戒二十枚中品灵石,头大概有两千个果子左右,共有六枚纳戒,两人一人三枚平分,东西一入口袋,们两人莫名就觉心情非常愉悦。 紧接又路过一家好吃的糯米糕,被锤打成糊状的糯米还冒滚烫的热气,一口下去满嘴都是米香,看自己的心意还能往上撒果干糖浆,两人也一人囤两桶。 等瞎七搭八地买一通,两人终于察觉出不对头来——这走走,怎越来越不对劲。 ——指沿街两侧的红灯楼和站门口揽客的美貌男,不时有路过的男修修非常自然地揽过其中一位,然后带对方进楼,顺大开的门堂,便能见到面一片莺歌燕舞,丝竹靡靡,好不热闹。 最恐怖的是秋意泊们两个很明确的看见揽客的不止有修为很低接近于无的修士,还有不少筑基修士,甚至还有金丹和元婴修士。们有男有,见秋意泊们望来,俏生生地飞个媚眼过来,然后拉自己的客人进楼。 看上去非常愉快且迫不及待的样子。 两人心中都有点傻眼,第一个反应是走——毕竟也不是小时候,进青楼也不会有人觉们是进去嫖,两人都是大好青年,设施齐备,真的进门那可真是有嘴都说不清。 说起来,对于嫖这件事秋意泊是拒绝的。 不提其,论自己。 首先就不喜欢睡人,想到要和一个陌生人『裸』裎相对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其次没有这个需求。不是不健康,而是修仙真的没有这个需求,不是没有怀疑过自己是不是不行,那确实是行的。 其实不光是行,甚至可很行,感如果有需要可做到闭锁精,金枪不倒,连续睡个几十号人都没题——这对于修士而言是非常简单的『操』作,别说修士,就是凡人学过相法门配合吐纳之法都能做到,不过凡人可能做不到连续睡几十号人。 但就是没有这个需求,就是那清心寡欲,每天忙要死要活,累筋疲力竭,谁有功夫管这二两肉? 最后就自己这张脸,要是进门都分不清是谁嫖谁。 泊意秋自然也是如此。 引路的修士察觉到两人的迟疑,详尽的解释道:“两位前辈,水韵楼便前面不远处——两位前辈安心,水韵楼是个清馆,陪酒唱曲是有的,别的就没有。晚辈不敢欺瞒两位前辈,论饭食,春溪城第一当属水韵楼莫属。” 秋意泊看向泊意秋,泊意秋也很纠结地看向——都走到这儿,不进去是不是有点可惜?难下山一次哎,但是进去是不是又不太好?万一被发两人八成是要被打半死的。 会被发吗?应该不会吧……就是爹和三叔也下山,们能进青楼?这不可能吧……就爹那个子,能上青楼秋意泊就把自己头割下来当球踢! 此时引路修士又道:“两位前辈,可要开一间包间?” 两人一看,发自己已经站水韵楼招牌r/“开一间吧。”秋意泊和泊意秋道:“要清静些。” “好勒,两位前辈请随我来。”店小二热情地道,阅人无数,听们这般说法就是不光包间要清静,连人也要清静,边引路边热情地道:“小店今日新上上品鱼脍,乃是北海筑基瑶鱼,鲜甜味美,还有巨虾、牡蛎……” 毫不夸张的说,两人都不争气地咽口口水,所有坚持瞬间化为己有——这可是海鲜哎!们都二十年没吃到海鲜哎! 秋意泊停一下,扔一块上品灵石给引路的修士:“道友,劳烦你跑一趟,将你方才说的那些都买一些,佣金另付。” 修士微微躬身接下灵石:“是,前辈。” 两人被店小二带上包间,果然其中清静无人,有内外两侧窗开,一面是街景,一面是大厅中舞姬曼舞,店小二极力推荐一桌宴席,泊意秋又加几个菜,店小二满脸笑容的退出去。 不多时,饭菜就上来,果然贵有贵的道理,鲜美两人舌头都快吞下去。 秋意泊吃到一半还吩咐店小二多备几份,要打包! 这一顿饭可谓是风卷残云,从上菜到吃完半个时辰都没有,甚至替们跑腿的修士都还没来,秋意泊和泊意秋两人叫人进来收拾饭桌,各自靠沿窗的塌上,一人一盏清茶去腻,末还『摸』个大草莓出来啃。 对面也是极其繁华热闹的三层小楼,透过窗户还能见到美貌男子坐一个修的腿上,言笑晏晏,天经地义很。 “你说们是自愿的吗?”秋意泊道。 泊意秋抬抬下巴,秋意泊顺的视线看过去,见不远处楼宇上挂一个小牌子,上书‘合欢宗春溪城下院’。 一路看下去,什‘欢喜门春溪城下院’、‘鱼水楼春溪城下院’之流,上面的门派名字全是出名的修合欢道的。 秋意泊『摸』『摸』鼻子,“……好吧。” 凡间青楼的姑娘郎君是什拐卖强迫凄惨可怜,修仙界的青楼是修合欢道的修士正儿八经的修行道场……还行。 果然,凭这张脸进那些地方就是实打实的被嫖啊! 正此时,对面楼的一扇窗户打开来,两人顺势望过去。 秋意泊两人看面前两个熟悉的人影,强行忍住低头隐藏自己的的冲动——躲也没用。 对面的包间中是几个男子正喝酒,许是天热就打开窗透透风,秋临淮一双素来温和的眼睛清凌凌地望来,秋临与嗤笑一声,抬首饮尽杯中美酒,也看们。 请偷溜下山吃饭结果被带到青楼还和自己亲爹外加三叔撞个正该怎办? 急,线等。 115 第 115 章 清风微漾,吹不走尴尬的氛围。 秋意泊定了定心神,不对,他和泊意秋都易容了,不怕,他爹和三叔看见了又如何,他们也不一定能认得出啊!现在自『乱』马脚乃是下下之策。 秋意泊对着他们微微一笑,友好地点了点头,目光收了回去,他与泊意秋道:“李土,今天这鱼脍我觉得当属第一。” 泊意秋目光微动,不必说便明白了秋意泊的意思,他应和道:“张火,那玩意儿腥得很,有什好吃的?还是那香酥德蹄,外酥里嫩,肥而不腻……唔——!” 两粒花生还冒着热气,轻巧地自他们身上滚落。 秋临与倚在窗头,遥遥一指:“还不过?” 秋意泊和泊意秋『摸』了『摸』鼻子,实实地过去了。 普一进了包间,秋临与便笑道:“李土?张火?是不是该谢谢你们好歹还花了几分心思糊弄我和你们爹?没弄出个张三李四?” 秋临淮与一旁看不出修为的男子道:“这是我两个不争气的孩子。” 与秋临淮、秋临与交之人自也不是闲之辈,剑眉星目,身材修长,许是喝到了尽兴的地方,衣衫微微有些潦草,『露』出里健硕的肌肉。他好奇地打量着秋意泊和泊意秋两人,看似醉酒,实则锐利无比,秋意泊和泊意秋甚至察觉出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危机感,仿佛被什大型食肉动物盯上了一样。 秋临淮道:“这位是归元山枫落真君,你们称一声师叔。” 修士进阶炼神还虚至合体期后,便会由尊长赐下道号,如同他爹的‘应真’,三叔的‘怀真’,此后再称呼便是‘某某真君’。如孤舟真君,‘孤舟’是其道号,至于其本名姓甚名谁,秋意泊他们不知道了。 秋意泊推测的是能修炼到真君这个份上,仇家必不少,不取个道号掩盖本名,万一哪天被仇家找上家怎办?能也有些斩断尘缘的意思? “晚辈秋意泊见过枫落师叔。”秋意泊拱手见礼,泊意秋则是按照之前商量好的,自称‘秋意浓’:“秋意浓拜见枫落师叔。” 枫落真君一手支颐,眯着眼睛打量着他们,捏着酒杯朗声笑道:“应真你之前还夸自己儿子灵慧尤胜你一筹,如今一看,你也有自卖自夸的一天。” 那种被盯上的危机感褪去了。 秋意泊他们是偷溜下山的,自是貌有普通就变成普通,此刻在秋临淮前杵着,看着还真像是好竹出了歹笋。 这不必亲爹的目光杀到,秋意泊便很自觉地卸了易容,泊意秋则是换成了一张打算以后常用的容,枫落真君顿了顿,仰头美酒一饮而尽,转而酒杯翻转,给秋临淮人看了空空如也的杯底。“……我自罚一杯。” “说起我记得你几年前不是说就只有一个孩子吗?”枫落真君说罢,抬手抛出了两个锦囊给了两人:“罢了,就是着我呢是吧?……一声师叔也不是白叫的,见礼!接着!” 秋临与笑道:“嗯,就一个。不过我哥那会儿没空管他,怕他寂寞便从旁系过继了个孩子陪他一道玩儿。” 秋意泊和泊意秋纷纷拱手谢过枫落真君,秋临淮这才侧脸问他们两人:“今日难得休沐,不好好在山上歇着,怎下山了?还了此处?” 秋临淮还有句话没有说:这是你们能的地方? 秋意泊与泊意秋那是一副理直气壮的表情,秋意泊眼睛微转,拱手道:“爹,我与阿浓深感这段间爹和三叔太过劳累,便特意下山想为爹和三叔买些菜下酒,进门问了个领路的只说水韵楼的菜最好,我们便过了……谁想到……” 谁想到你们居也下山逛青楼! 正在此,包间的门被敲响了,外头有人道:“几位前辈,水韵楼的小二送了食盒……说是方才进的两位前辈订的。” 秋临淮眉目不动:“进吧。” 哪想到进不是一个人,而是三四个人,一人双手各提了两个庞大的食盒,上还端端正正的贴了封条,上写了食盒中有什菜,分方便。 泊意秋一块牌子递给了水韵楼小二,吩咐道:“放旁边就好。” 他们自不能招呼一声就,付了钱又领了牌子,凭牌子取食盒。小二恭敬地接下了牌子,躬身道:“谢前辈,小的告退。” 人呼啦啦的又呼拉拉的走,两侧矮柜上都叫摆满了食盒,末了最后又进了方才替秋意泊他们引路的那人,对方恭敬地道:“前辈,您的东西都在这儿了,这是清单。” 他看见秋意泊的脸微微有些惊讶,很快垂下了眼帘,纳戒交给了秋意泊,秋意泊反手递了他一块中品灵石:“劳烦你了。” “谢前辈赏赐。” 秋意泊从纳戒中取出了糕点酒水,满脸无辜地看着他爹和三叔,枫落真君见状笑道:“行了行了,板着张脸给谁看?我说大侄子,你几岁了?” “枫落师叔,我与阿浓今年二有一。” 枫落真君长筷击盏:“那傻站着做什?你们两个过给我坐下,一道喝酒!秋应真你也别管的太紧了,两个孩子大远的下山给你买酒菜,你发什臭脾气?……坐坐坐!喝酒!” 秋临淮想想也是,确实不怎生气——秋意泊是他一手带大,有什癖『性』他不知道?别看他平姐姐妹妹叫得欢畅,跟万花丛中过似地,实则在家里三岁后近身都不侍女服侍,侍女他跑得比什都快:“下次不许了,坐吧。” 秋意泊两人得了首肯,心道这算过了,他们两极其知趣,一个替拎了个食盒摆菜,一个替三位长辈斟酒,把礼数做足了这才坐了下。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嗝……大侄子们的酒不错!”枫落真君打了个酒嗝,接着道:“我看看……好歹也是两个筑基了,别说下就为了给你们俩买酒菜,就是真的玩玩也没什。” 秋临与反问道:“对了,听说枫落兄百年前收了个弟子,怎也不带出看看?” “他啊……自离火境出就一直在闭突破元婴了。” “突破元婴好啊,我这个当师叔的也没什好送的,不我给他包了这春风楼,叫他好好体验体验?刚好带上我们这两个兔崽子一起开开眼?” “去你的。”枫落真君笑骂道:“我好不容易养一个徒弟,难道是专门为了他春风楼当踏板的啊?” 秋临与撇嘴:“那你个屁的话!” “这不是见两个大侄子叫你们吓得跟鹌鹑似地吗?给你们两打个圆场还不知道顺着台阶下,活该!”枫落真君指着他的鼻子骂了一句,又一拍桌子:“大侄子,给我倒酒!你们俩别怕,我不灌醉你爹和叔叔今天就不走了!” 秋临淮微笑着摇头:“上次一道喝酒,最后是谁趴下了?” “子现在是渡劫真君!怕你们区区合体?” “上次见,我们还是化神。” “少废话,喝!” 秋意泊和泊意秋无奈起身当起了小厮,三个长辈说起话其实没有他们能『插』得上嘴的地方,所幸他爹和三叔不怪罪他们就已经很好了,眼见着三人越喝越快,两人对视一眼,干脆直接叫小二上了酒坛,叫他们捧着喝。 秋临与又嫌他们碍事,他们赶到了窗边上去坐着,专心和枫落真君在酒桌上拼杀了起。 楼下丝竹声声,一位身姿曼妙的舞姬滑入了场中,水袖曼舞,步步生莲,两人百无聊赖,见此精神一振,便侧过脸一道看,正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两人也就是看个热闹,就算是如此,也觉得台上舞姬舞姿极美。 随着乐声转急,舞姬的裙摆如花一般绽开,水袖在空中柔韧地翻转着,上势如水,下势如龙,两人瞬间闻到了若有若无的玫瑰香气,也不知道是什情况,他们突发现舞姬距离他们近了许,饮酒的客人,往的美人……似乎在这一瞬间黯淡了下去。 香气越发浓郁,她似乎就在他们咫尺舞动,纱下的双眼被殷红的眼线勾得极长,眨动之间便是无边缠绵。 心跳几乎在不受控制的加快,秋意泊握住了泊意秋的手,虽目光还在看着那舞姬,不妨碍他跟泊意秋『逼』『逼』:“不是吧?青楼里香料里加料居是真的?” “不至于,大家都是修士嘛……三叔和爹都在呢,怕个锤子。” “我就好奇一下,你不好奇?” “……我也蛮好奇的。” “我觉得这个玫瑰的味道有点纯哎,比我们提炼的好……做酒酿饼一定很棒。” “撑不死你!……一会儿去厨房买点。” 两人说到这里,总觉得前的舞姬瞪了他们一眼,又扭着如水蛇一般的腰肢自两人中间穿了过去,两人的手并未松开,那舞姬便倒在两人臂间,秋意泊还想着怎拒绝美人恩呢,就看见人纱下好……好一个胡子大汉! “……!” 那舞姬眉目含情,声音是标准的粗嘎男声:“你们俩能少说两句吗?我搁这儿跳舞,你们讨玫瑰膏!你们是人吗!赶紧的,装也给装成给我『迷』住了!是我这回考核还不过,我了你们俩狗命!” 舞姬一动,半边长衫自他肩头滑落,当真是风情无限——不看脸不听声音的话。 “啊这……” “少给我废话!长还盯着我呢!”那舞姬又嗔了一句,听着像是调笑,实则秋意泊和泊意秋总觉得不是场景不适合,对方能连秋意泊他们祖宗八都问候了。 泊意秋眨了眨眼,一脸『迷』『迷』瞪瞪地去捏舞姬的下巴,泊意秋则是伸手欲握人家的胳膊,舞姬身形如蛇,轻笑一声便又从两人前滑开了去,唯有水袖带着玫瑰香气拂了两人一脸。 看着很满意的样子。 舞姬一离开,他们发现周围的景物又回了,而那大汉舞姬此正在空中曼舞,一到了这边,一又去了那边,周围的客人也被他『迷』得三道五道,两人对视一眼,心想只不想那胡子,从艺术角度说还是很美的。 再扭头一看,就见三个长辈好整以暇地正看着他们。 “如何?这新的拂花伎美否?” 秋意泊和泊意秋脸『色』有点青,他们是基佬,是他们也不吃胡子拉碴的那一口啊,他们喜欢漂亮的,最好有点肌肉线条,嗯……如果单纯『露』水情缘有这两点就很足够了……他两视一笑,秋意泊侧过头去道:“美,我小候原以为爹和三叔已经是平生所见最为美貌之人,后又觉得当属林师姐第一,我也算是不差,如今一看,果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这一句话倒是引起了枫落真君的好奇心,秋意泊口中‘林师姐’是何人他不知,秋家四口长什模样就在眼前,容貌,当今罕有能与之较之人。 “真的?”他大步走到窗前,扬声笑道:“美人,过!” 舞姬当真就飞身而,衣裳旖旎,悠美轻缓,如仙子携百花落凡,美不胜收。离得近了,枫落真君看清了纱下的真容,骂骂咧咧地啪得一下了窗,指着两人笑骂道:“这两个促狭的玩意儿!” 秋临与笑倒在桌上,秋临淮也忍俊不禁,秋临与道:“叫你信了他们的邪!这兔崽子从小嘴上就不把门,什话都说得出口!” 说到这里,秋临与又想起了几年前的事儿:“你不知道,这兔崽子寻了个机缘,当着前辈的就说什修仙是个辛苦的事情,他不吃苦,让我和他爹去吃吧……当那位前辈听了就看着我和我哥,我们俩差点羞得往地下钻!” 枫落真君笑道:“还有此事?” “怎没有?”秋临与指着秋临淮道:“你问他!” 秋临淮笑着点了点头。 枫落真君大笑,连连道:“哎,我家那徒弟怎就没这好玩?有机会我也生一个去。” “你还生得出?” “行不行你不清楚?” “滚滚滚!” 眼见着他们已经开起了荤段子,秋意泊他俩就知道他三叔和枫落真君八成是喝得有些上头了,他爹看着还为正襟危坐,看他那神情,能也差不离少了。 这些话他们不好听,免得尴尬——免得他爹和三叔明天回过神感觉尴尬找他们的碴。泊意秋道:“爹,三叔你们先和师叔喝着,我和阿泊去楼下叫两个菜。” “去吧。”三叔和他们爹还没说话,枫落真君便扬了扬手,“刚刚你们说什酒酿饼,去问问厨房会不会做!会做弄点!” “是,师叔。”两人齐齐应了一声,脚步轻快地出了门。 普一出包间的门,外的喧哗声便入了耳帘,秋意泊与泊意秋并肩而行,不由笑道:“哎,别说……你有没有兴趣?” “没有。”泊意秋也忍不住去看那些热闹景象,明明也没有什出格的画,异常吸引着他们的视线:“真睡人,那我不如和你睡,不太吃亏了……” 秋意泊仔细想了想,居也没觉得哪里不对:“你说的对。” 那确实也没有什不对,你说□□吧……自己和自己『乱』个锤子。你说血缘吧,两个男人也不能生出孩子,他是真跟泊意秋睡个动词,那其实就于自己给自己做了个活,当真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的。 泊意秋嬉笑着凑上,故意做出一副垂涎美『色』的法外狂徒模样:“那美人儿,先亲一个?你别跑,你就是跑,也跑不出我的手掌心嘿嘿!” “亲!”秋意泊不闪不避,泊意秋故意亲得贼响亮,糊了秋意泊一脸口水,秋意泊捉了泊意秋的袖子就给自己擦了,秋意泊笑骂了一句:“你还真亲啊?!” “亲一口怎了?回头让你亲回!”泊意秋勾住了秋意泊的肩头,两人一副哥俩好的倚在栏杆上看下的歌舞,不过是个玩笑,谁也没放在心上。 秋意泊叫住了路过的侍女,给包间里加了酒菜,还让他们做个酒酿饼吃。 ——人在酒楼,哪怕是青楼,也是带着吃饭『性』质的,他们进花钱,张张口也就罢了,根本不需他们亲自跑到厨房去,他们出主还是避开包间里秋临淮他们。 两人谁也没有提先回山上这个建议,不为别的,看着下丈软红,他们那个红尘诀似乎有所进益。 两人又看了一会儿,纷纷摇头苦笑,两人想的是一模一样的——这红尘诀除了让他们领悟了以分神外其他间动也不动,哪怕刻意运转也是毫无寸进,如今逛青楼倒是逛出点进步了? 就离谱。 难道还他们正儿八经的在春风楼里开间房,睡个一年半载的并阅人无数,这道统才能接着涨? ……算了,随它去吧。 ——你爹道统得是,不稀罕这一个! “不叫他们换个歌舞看?” “行啊。”泊意秋答应了下,吩咐侍女去后就有一名管事的上回话:“两位前辈想看点什?我们这而拂花伎的舞艺最佳,『吟』月伎的歌喉最是动听……” 管事一边说着一边递了两根玉简,两人一人一根取了,玉简也很有意思,除了能表演的曲目和价格外还有众美人的影像,当真跟逛青楼……哦不对,他们就是在逛青楼。 秋意泊『摸』瞎,泊意秋也是不懂,两人不约而同的说:“就两个最贵的!” 管事闻言,笑得眼睛都眯了起:“好好,两位前辈稍,拂花和『吟』月一会儿就到。” 秋意泊摆了摆手:“不必,在下的台子上就行了。” “是,前辈。” 管事的接过了泊意秋给的赏钱走了,没一会儿那胡子舞姬又上了台舞了一曲,紧接着的『吟』月伎也是个蒙着纱的,她歌喉一展,整个春风楼都安静了下,众人如痴如醉的听着,连带着泊意秋两人也不例外。 嗯……只不想着纱下能也是一位彪形大汉,他们也是能好好听歌的。 到两支节目结束,秋意泊和泊意秋满意地看了看自己上涨的修为,再从窗户瞅了一眼还在喝酒的枫落真君他们,决定续上节目。 他们错了,这红尘诀他们很稀罕——听听歌看看跳舞就能涨修为的道统,这都不香就没有什香了! 他们又叫了排序在后的节目,能是珠玉在前,后的便有些不堪入目了,反正两人也不差钱,干脆又叫了那两位上台。 也不必回回的跑,块上品灵石一支节目,秋意泊跟管事说了,让他们表演到他们走为止,两块极品灵石下管事无有不应,喜笑颜开的走了。 到天『色』初晓的候,秋意泊他们的包间门被推了开——他两干脆直接在秋临与他们包间旁边开了个包间。秋临淮一手扶着枫落真君,一手抱着秋临与,道:“走了……嗯?” 他眨了眨眼睛,觉得自己是不是喝的有点了,怎三个辰不见,秋意泊和泊意秋都突破了一个小境界? 严格说,秋意泊的修为已经到筑基巅峰了,而泊意秋也在筑基后期了。 他两在山上□□练了一个月都没有突破境界!怎下山喝了次花酒就突破了? 秋临淮一没说话,他对自己的教育方式产生了怀疑。 秋意泊和泊意秋也挺惊讶的,他们两起身接过了秋临与和枫落真君,道:“爹,我们回凌霄宗?” “我在后院开了个客房。”秋临淮意味深长地盯着他两。 两人一人腾出一手扶住了秋临淮,看得出,他爹也就是勉强没倒下去,其实还是喝醉了。 “行,走吧,爹我扶着你。”两人异口同声地道。 在春风楼开了客房,自有人引,秋意泊和泊意秋没有花费太功夫就三人各自送进了客房中,两人没有什睡意——这是一闭眼,睁开眼睛又得挨揍,还是不睡了。 这跟他们以前报复『性』熬夜有点像,现在还是比以前强,现在熬通宵不会猝死。 两人就在花园小亭里坐了,吹着凉风,也没有什说话的劲头,就着一盏青灯,两人有志一同的开始翻起了话本子。 其实两人都很想修炼一下,『摸』清楚红尘诀的套路,……不能修炼!修炼以后有的是间,休息只有今晚了! 晨风微凉,两人泡了一盏茶,正看到兴头上,忽地整个小茶桌都翻了出去。 两人抬头一看,就见两个彪形大汉站在亭子门口,怒气腾腾: “就你们他妈让子跳了一晚上啊?!” “就你们他妈让子唱了一晚上啊?!” 116 第 116 章 虽然对『吟』月‘仙子’早有猜测,但真的当一个彪形大汉站在他们面前的时候,记忆中那位一身白衣抱着琵琶轻『吟』浅唱宛若月下仙子的形象还是破灭了。 人生有时候还是不知道那么多真相会比较幸福。 泊意秋头也不抬地道:“两位前辈怕是走错地方了。” “走走错老子难道还能不知道吗!”左边那位彪形大汉指着秋意泊,满脸委屈地道:“你们知不知道我脚都跳来两个水泡!至于吗?不就是之前让你们两个配合吗?!” “我唱得喉咙都哑了!”另一个大汉叫屈,听他的声音那确实是哑了。 他的是伪声,更是耗费嗓子,从半夜唱到天亮差点连说话都张不开口。 秋意泊一手维扬,茶桌翻了来,打碎的茶壶被替换成了新的,一汪清泉入内,引得茶叶在其中翻滚,秋意泊打了个响指,红泥小陶炉中就燃起了金『色』的火焰,乎是瞬清幽的茶香便从中溢。 细碎却悦耳的鸟鸣声自花木中传来,一只通体雪白的圆乎乎的小鸟轻轻巧巧地跳上了枝头,歪着脑袋看着他们,似乎在好奇他们在干什么。秋意泊余光见到它,顺手便洒了一把瓜子去,小胖鸟嗖的一下就躲了起来,见有后续,又探头探脑的来,小爪子捏住了一颗瓜子使劲地啄。 “那两位前辈漏『液』造访,意欲何为呢?”秋意泊心很好,尤其是面前这两人是他们突破境界的重大助力,劳烦两个金丹巅峰又唱又跳,弄了一夜,秋意泊心中微妙的觉得有些对不住人。 “我们……我们……”两大汉憋了半天说干点什么。 两人自秋意泊他们一行人走后便在后台累得直喘,就是老黄牛也不能这么使唤吧!说着说着两人一上头一拍桌子就冲来,打算训人一顿。刚刚踹了张桌子,也算了大半,又一看秋意泊和泊意秋的容貌……哎,这可不兴打! 泊意秋也忍不住微微一笑,他放下了手中的书卷:“我们这儿有润喉的茶,相逢即是有缘,两位前辈若是不嫌弃便来吃点茶水再走。” 两个彪形大汉对视了一眼,然后便来了吃茶了。 秋意泊另起了一壶,真放入一些保养嗓子的『药』材,却见那位‘『吟』月仙子’一摆手,从纳戒里拿了一包『药』材往里头一扔,沙哑地道:“谢谢了啊……我们自己有,不好喝茶叶。” 秋意泊笑着点了点头,又摆了样点心。 茶香飘了来,秋意泊闻了闻,是胖大海、菊花还有一丁点儿薄荷。 那两人也不客,捡了自己爱吃的就咬了一口,边道:“哎,是我们两的错,这不是昏头了嘛,我知道你们钱了,你们两个兔……两位道友我拂花一个面子,别叫管事的,以后你们来春风楼我你们打个八折!” ‘拂花’两个字方,秋意泊和泊意秋都被呛了一下,对方丝毫有放在心上,非常大度地道:“笑吧,老子就是叫拂花,他叫『吟』月,入了合欢宗就是这么个规矩。” 泊意秋和秋意泊很不客的扭头去笑了。 两人脸上浮现一抹奈,更多的是疲惫和坦然。泊意秋边笑边说:“两位前辈见谅……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两位前辈不必放在心上。” 拂花一抹嘴,半点有台上娇柔妩媚绝世妖姬的模样:“那就行。” 『吟』月以茶带酒,举杯相谢。 两人各潦草的吃了个酒酿饼,拂花道:“干他娘的,刚刚我听你们说什么玫瑰酒酿饼,说的我都饿了……是好吃啊!不是猪油的就好了,这股子花香腻腻歪歪的,不大行!” 秋意泊和泊意秋是南方人,吃惯了甜口到也觉得哪里不对,他两也有和人争咸甜的癖好,当即取了一个水韵楼的食盒来,大鱼大肉一现,就得了拂花和『吟』月的称赞:“这才像话!” 或许是吃人嘴软,话匣子也打开了,秋意泊好奇地道:“方才听拂花前辈说考核,那是什么意思?” 拂花面容一沉,巨手啪的一下拍在了桌子上,秋意泊还以为是问到了什么不好问的问题,便听拂花骂道:“咱们喝酒讲话,就算是半个兄弟!兄弟,老哥我劝你一句,不论合欢宗吹得如何天花『乱』坠,日后千万不考虑合欢宗!” “你们两个长得这么好看,我跟你们讲你们赶紧找个师门!否则哪天就被拐进来了!” 泊意秋和秋意泊不约而同地道:“我们有师门了……既然如,拂花前辈又怎么进了合欢宗?” “那就好!”拂花一口干了茶水,一杯清茶愣是他喝了烈酒的豪迈,他悔不当初地道:“我怎么知道?我以为合欢宗是修后天阴阳大道,日后必然……谁想到入门后先我们一人赐了一个艺名,紧接着就跟普通修士一样修行,我们本以为是我们思想龌龊,我们宗门也是个正经门派……想到啊!” 秋意泊和泊意秋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极度好奇后面的内容。 『吟』月接着道:“想到等我们筑基下山历练了,就将我们安排到了这儿,然后管事的长老将我们一批都拉去唱歌跳舞还有房中术,先学了十年,然后又跟我们说将本门心法修至媚……”他说到这里顿了顿,应该是于合欢宗道统的不太好透『露』,他接着道:“……修到了不说,到底是本门道统,总是学的,最恶心人的就是还得通长老考核后才能放我们去自由游历。” “我们是真的惨啊……兄弟你们看我俩这体型,都是爹娘生的,我们有什么办法!从之后还得学易容,易得不好吓着客人也扣我们的分,上台『迷』不住客人也扣我们的分,被客人投诉也扣我们的分……成天想着法子扣我们的分!虽说不强迫我们陪客夜,但我们两都金丹了,再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说到这里秋意泊他们也听懂了,敢这春风楼就是类似于寒山书院一样的地方,只不他们凌霄宗是入门先读书养心『性』,合欢宗反一反,等修到筑基才开始培养。 两人都在心中忍笑,这是真的好惨,以为合欢宗是搞不可描述的就毅然决然入了合欢宗,结果想到想毕业就得先去当花魁……也是绝了。 泊意秋憋着笑安抚道:“快了,我见两位前辈才艺众,定然很快就能通考核了。” 『吟』月老哥叹了口,忧郁地道:“老子都登台唱了九年了,再唱下去就人老珠黄了!” 拂花老哥也叹:“别提了,我都跳了十年了……豁,换到二十年前谁敢跟我说二十年后我能扭一朵花来,我非打得他脑浆子都来不可!” “是二十年前有人跟我说我能唱得比说的还好听,我也打。” 两人齐齐叹了口,络腮胡子下是化不开的忧伤。 ——泊意秋和秋意泊憋笑憋得把自己大腿都掐青了。 好惨,是真的好惨。 他们真的好分哦,居然区区金钱奴役了他们一晚上,真是太分了! 秋意泊咳嗽了一声,提起茶壶:“吃茶,吃茶!” 拂花、『吟』月还是老样子,豪迈地一口干了茶水,『吟』月老哥道:“今日与你们说说话,心中一口反倒是畅快了!我看你们俩方才在楼上听得也算是认真,八成也不是来找茬,是真心喜欢!为了这个,咱两就该敬你们一杯!” “客了!”那确实是,听歌就能涨修为,24小时循环播放他两都有意见。 他们在山上天天遭受亲爹毒打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涨点修为吗! 谁能想到呢,在山上被毒打修为长进,实力长进了,摆烂下山逛青楼,修为涨了! 简直就是离谱他妈离谱开门的时候被闪电劈了,不光离谱到还离谱的让人直呼麻痹。 “这个你们。”拂花老哥掏了两个法宝来:“什么特别的,就是以后你们俩行走于花酒丛中,带着这个可以受点门道糊弄……我看你们两也是胆大的,我看你们还年轻,劝你们不来恐怕劝不住!” 秋意泊和泊意秋欣然受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仔细一想那确实是不可能不来——水韵楼的菜真的好吃,等打包的吃完了他们肯定还来。 『吟』月老哥道:“……刚才我两来踹桌子,你们就不害怕?居然还坐得住?” “不太怕。”泊意秋笑着眼示意了一下不远处的房:“今日是跟着长辈来的。” 恐怕这两位老哥一入内就被发现了,至于他爹他们为什么来么……泊意秋觉得他爹贼鸡儿坏,九成九是想他们吃个训,等他们又被毒打才施施然来救场,再来一番人心险恶实力至上的导,唬得他们不敢再偷溜下山。 估计他们也想到来的人也啥坏心眼,反而还一道吃上了。 秋临淮在屋内,与秋意泊含笑的眼睛对上了,虽然隔着一扇窗纱,他却知道秋意泊看见他了。 “……真是精明得很……”秋临淮笑了笑,却也不走,他靠在门后,闭目静听。 他虽知道那两个兔崽子身上有不法宝,却也不是当真就那么放心让他们两人独自去面对两个金丹巅峰。 ……才二十头,还小,后面的路还长着呢。 117 第 117 章 拂花老哥顺着泊意秋的视线了过去,随即笑道:“哎,那亏得我俩就踹了张桌子没动手!真要动手我和『吟』月估计就没了!” 他们在这里又是吃茶吃菜又是拍桌子谈笑,这两个小兄弟家的长辈没出面就说明介意,真介意早就将他们扔出去了。 秋意泊唇角勾了勾,没反驳,抬手为几人又添上了茶水。 『吟』月一拍桌子,“喝茶了!我好酒!整!” 说着,他就从纳戒中取出了一坛用红布包着的酒坛,只巴掌大小,坛封泥一落,便飘然而出一股清淡的酒香,『吟』月道:“别我这酒闻着咋地,这可是我师祖赐来的,唤梦红尘,要要试试?过你两的修为,多一人一。” 泊意秋好奇地道:“喝多了会如?” “会容易醒过来。”拂花老哥拍了拍『吟』月的肩头:“别瞎整,可别给他们喝了,万一醒过来咋办?” “会,哪这么容易醒过来!喝!”『吟』月说罢就给他们一人倒了一个杯底,剩的干脆和拂花一人一半分了:“我干为敬!” 他仰头就喝了,随即脸上浮出了一些虚幻的笑容,他晃晃悠悠地起身走到了亭边,眺望着远方的天空,那是一片耀眼的白,初阳已升,曦光将天空分隔成了阴阳两界,几乎带着任暖意的光洒在了他的脸上,映着白灰『色』的天空,轻易地勾勒出了无言喻的意境。 他踩着虚浮的脚步晃了又晃,终倒在了亭边长栏上,倚在上头沉沉睡去。 拂花老哥抬头将那半瓶一饮而尽,打了个酒嗝,却喷出了浓烈的酒香:“……嗝……我睡了……你们……别喝……” 秋意泊和泊意秋自然可喝。 正所谓害人之心可,防人之心可无,且他们两的子,这酒好像跟罂-粟那什么一,总之他们是会喝的。 “现在怎么办?”秋意泊歪着头打量着面前如琥珀一般的酒,些心动想试试,却敢试。 “怎么办。”泊意秋伸了个懒腰,身体一倾就靠在了秋意泊身上,他打了个呵欠:“叫人来把他们搬走吧……问问爹。” 残酒余羹静静地躺在小石桌上,空气还弥漫着淡淡的酒香与茶香,与草木清气混杂在一处,周围小鸟跳上了枝头,带来了悉悉索索地声响。 春风楼飞檐上的红灯笼一盏又一盏的灭了去,喧嚣了一晚的楼宇终究还是陷入了沉寂。 两人突然都没了说话的兴致,眉染上了一倦懒,似是在方才一场偶遇就将他们的情绪都耗了个干净,如今再也想耗费任精力去做些什么,去说些什么。 秋意泊放松了背脊,懒洋洋地与他依偎在一处,静天光破云。 两人的手掌无意识的合在了一块,随意的把玩着方的指尖,又自五指摩挲而过,松松地扣在了一起。 他们身上突然盖上了一件披风。 两人回头望去,便见秋临淮温声道:“睡吧。” 两人打了个呵欠,借着披风给的暖意睡了过去。 秋临淮走到了石桌前,随手执起酒杯在鼻端闻了闻,随即又放了。 梦红尘,合欢宗秘酿之一,确实是个好东西,但适合他们喝——年纪轻轻,恐怕连红尘是什么都知道,喝这东西什么用? 秋临淮唤来早已等候在一旁的春风楼管事,示意他随意安排,自己则是一手一个提起了秋意泊和泊意秋,将他们安置到客房中去。 就这么酒香,也足够两人做一场好梦了。 秋意泊再度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午了,房里格外的安静,架子旁了一盏熏香,袅袅的散发着清幽的香气,他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好梦,可梦见了什么却记得了,只觉得自己神清气爽,通体舒适。 泊意秋还未醒来,秋意泊往他身边凑了凑,悄悄卸了他的易容。 ——突然想起来在秘境中的时候想过等机会了要好好自己帅气的容貌! 易容褪去,秋意泊仔仔细细地了一会儿——嗯,我真帅! 他伸出手臂将泊意秋抱进了怀里,满足的叹了气,他睡觉个怪癖,他喜欢抱着枕头睡觉,在前世的时候用的是一只据说颈椎好的圆枕,那圆枕用着用着他床上就又多了只枕头,这只圆枕就成了每天抱着睡的角『色』。 自从到了这儿,秋意泊这个习惯就被迫改掉了,毕竟还是婴儿的时期他被牢牢地裹在襁褓里,被『奶』娘嬷嬷抱着哄着睡,等到自己单独睡了,也就没了这个习惯。可当泊意秋出现后,他这个习惯又回来了。 他将脑袋搁在了泊意秋手臂上,然后用力压了压,压了半天也没听曾经熟悉的清脆的骨头摩擦声,忽地一手按在了他的头上,猛地往一压,秋意泊如愿听见了那声脆响。 ——再用力颈骨都断了。 泊意秋闭着眼睛道:“舒服了?” 秋意泊龇牙咧嘴地『揉』着自己的脖子:“你病?” 泊意秋扯过了秋意泊的手臂,将自己的头搁了上去,“也帮我压一压。” 秋意泊伸手一按,然后泊意秋从床上跳了起来,苦着脸『揉』自己的脖子:“我的妈……好痛!你就手轻一?!” “你也知道痛?” “我怎么知道?我要举报你歧视分神!” “你告啊!分神哪人权!” 两人视了一眼,由都笑了起来,各自床穿衣:“我爹他们还没醒啊?我们都就醒了哎!” “可是年纪大了的缘 故?”泊意秋调侃道:“年纪大了,宿醉头疼个两天爬起来也很正常,爹和三叔都千把岁了吧?放在凡骨头都成灰了……” 话音未落,两人的房门就被推了开来,秋临淮和秋临与两人站在门外,秋临与脸都黑了,秋临淮一脸温和平淡,似乎没听见的模。 秋意泊和泊意秋一僵,缓慢地扭过头去,透过半透的屏风见了他们两的身影:“爹,三叔……你们醒了啊,好早……” “早了。”秋临与进门便反手关了门:“我和你爹年迈,睡着了,只好来叫你们,免得一会儿还要吃了晚饭再回山上。” 秋临淮落座在塌上,“你们三叔说得理。” 两人头皮发麻,连忙穿好了衣,把易容也重新收拾了一,秋意泊打紧,反正是跟着爹和三叔,泊意秋却要换成以后常用的那张脸,好和秋意泊区分开。 泊意秋刚从屏风后出来,就被秋临与一臂圈住了脖子往压:“怎么,还嫌你爹和我年纪大了?兔崽子是是欠揍?” 刚被秋意泊折腾过脖子的泊意秋只觉得一阵酸痛从脖子上传来,感觉自己的骨头都在咯吱作响:“三叔轻、轻!疼!” “疼什么,我一把老骨头了!”秋临与笑道。 “三叔我错了!快放开!疼!”泊意秋一阵求饶,秋意泊连忙上前拉:“三叔,他开个玩笑罢了,快放开,脖子要断了!” 秋临与又用力圈了一这才放开了泊意秋:“你们俩回山上给我等着!” 泊意秋『揉』着脖子,含糊地道:“等着也是要挨揍的……” 秋临淮微微一笑,算是默认了。 “爹,枫落师叔呢?” “早已走了。”秋临淮笑意盈然的着他们,言之意懂得都懂——要是他们两个一觉睡到午,他们也应该早走了。 院门外早已侍女等着,恭敬地将他们送出了门,临近门前还将两支着精致奢华的玉签交给了秋意泊与泊意秋:“这是『吟』月伎赠予郎君的,还盼郎君再来。” “这是拂花伎赠予郎君的,还盼郎君再来。” 听闻此言,前后出来的客人稀奇地道:“『吟』月和拂花居然也要凡了?连花签都送出去了!” “年少慕艾,我要是花签,我也送那两个少年郎!” 秋临与淡淡地一眼瞥了过去,那几个客人便敢再说话,低头连忙离去。秋临淮道:“收吧,要辜负两位仙子一番意。” “是。”秋意泊两人收了花签,与侍女道:“替我们多谢两位仙子。” “郎君必客气。”侍女嫣然一笑,便退后了一步,再言语。四人出了大门,这才发现其实已经近黄昏了。妖艳的女郎倚在勾栏前,长发半挽,慵懒地打了个呵欠,小厮们提着灯笼一盏一盏的燃,映亮了半条长街。 知是处传来了若若无地丝竹声,秋意泊和泊意秋忽地脚一顿,再前行。 秋临与侧身向他们:“嗯?还想吃了饭再回去?” ——也是行。 既然时已经晚了,再晚一个时辰也无妨。 秋意泊侧耳倾听着那丝竹声,似是入神。 秋临淮伸手拦住了秋临与,静静地着他们。 金乌西沉,余辉将天空映成了瑰丽的金紫,长街上来往游人也逐渐多了起来,貌的男女凭栏而立,歌舞渐起。 秋意泊缓缓吐出了一气,微笑道:“爹,三叔,我觉得今天你们可是揍成我了。” 泊意秋也笑。 秋临与挑眉道:“皮痒了?” “我要突破金丹了。”秋意泊低声道,他向泊意秋,泊意秋微微颔首,示意他也快了。 方才的感觉很难言喻,过是人来人又走,就莫将他带入了一种顿悟之中,再回过神来,便感觉自己要突破了。 红尘诀真是……香啊! 秋临与道:“金丹怎么了?金丹难道就揍得……哎?!哥!” 秋临淮与秋临与极其默契地一人提一个,随手扔了灵石夺了匹拉马车的马来,带着他们两个飞速出城回凌霄宗。 突破炼气化神是什么小事,回凌霄宗是稳妥的办。 好容易将两人带回宗门,分开各自塞进一个洞府里,两人才松了一气。 秋临与见左右无人,憋屈地道:“……还真是揍成了。” “这两个兔崽子怎么回事?昨天突破筑基后期,今天就突破金丹?!喝水都带他们这么快的!” 这未免也太过分了! 他扯了一把秋临淮的衣袖:“哥,你说咱们娘怎么没给我们个天灵根呢?” 原来天灵根修行是这么逆天的吗?他也好想要哦! 秋临淮笑着在他头上敲了一记:“少丢人……” 应该是积累所致。 他们二人离火境中一游,突破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后来又在山上比他们『操』练的那么狠,恐怕也没什么心思去感悟突破,偶尔放松了精神,了那份心境,这才让两人一夜之连升两级。 秋临与扭头一,瞬尴尬了起来:“师傅……” 孤舟真君淡淡地了头,道:“这辈子应该没机会了,辈子努力。” “……师傅!!!” 118 第 118 章 秋临与这种和家亲哥抱怨的话叫孤舟真君听了,虽然他也不是什么孩儿了,但仍然有一种微妙的羞赧感。孤舟真君却不是为了听他们兄弟之间的悄悄话来的,他的目光在洞府之间流连了一瞬:“如了?” 秋临淮微微躬身:“禀师傅,阿泊和阿意两人于昨夜突破筑基巅峰与筑基后期,今日山之际,偶得顿悟,双双破境。” 泊意秋虽然只是到了筑基巅峰,但也只是时间问题,他应该会比秋意泊突破的稍微晚一些,但不会差太大。 孤舟真君颔首:“继续。” 秋临淮接着道:“师傅,《上清红尘渡劫宝录》虽有神妙之处,徒儿认为此法并非长久之计,待两人出关,本门无上道统已足够完善,又有无悲斋道统为辅,实属不必再修。” 来的路上秋意泊他们已经和他交代过了。 红尘诀能叫秋意泊两人这么快突破,不可谓不神妙,然而这红尘诀却是一个无底洞,此时突破得快,不过是因为两人涉世未深,偶得心境又基础扎实的缘故。这道统太过讲究心境与顿悟,这其实是好的……但要是没有呢? 俗世不过柴米油盐酱醋茶,待他们一一悟,却不得其中精髓届时如? 若阅尽千帆,心如死灰,又如? 秋临淮甚至觉得红尘诀是一条‘邪道’,一条与洗剑峰无情道一样的‘邪道’,看似简单,进益极快,实则步步凶险,稍有不慎便有走火入魔的风险。 他想要的是一个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孩子,不是一根心如朽木槁灰的木头。 他连洗剑峰的无情道都不舍得秋意泊修,怎么舍得他修一个来历不明的红尘诀? 秋临淮其实不担心秋意泊的进步速度,秋意泊是天灵根,哪怕凌霄诀的进步不如红尘诀,但稳扎稳打之下不说天下一,保绝无问题,又有炼器道统傍身,甚至会比大部分的修士都过得舒服。 此前催促两人尽快入元婴期,半真半假。 修士一旦步入元婴期,哪怕遭遇不幸,只要元婴能逃出来,总有办法重塑肉身,且进入炼气化神之后每一个境界都是一个分水岭,出门在元婴修为也足以应付大多危机了。 至于天榜,其实并不在他眼中。 秋意泊叩问道途几,如今距离天榜只剩一半,一半的时间筑基到元婴,他又没疯,然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他根本不指望秋意泊他们能在天榜有所作为,之前那么说不过是叫他们有个危机感罢了,并不为别的。 此中关键在场三人都能想通。 孤舟真君沉『吟』片刻,道:“便如此吧。” “多谢师傅。” 孤舟真君飘然而,秋临与这上前道:“哥……” 他们两没学无情道,说到底心『性』不适合,学了个开头便被要求不许再学了,秋意泊继承了太上忘情道统,如今师傅也默认了不让他学……好家伙,他们洗剑峰的传承可就没人了。 “不必多虑。”秋临淮伸手按住了秋临与的肩头,神情微微有些奇异,他道:“前些日子师傅说了已经找到了合适的人选。” “谁?” “温夷光。” 秋临与一顿,温夷光此在凌霄宗也算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对比起秋意泊这个只为上层所知的天灵根,他就是那个光明正大顶着天生剑骨与天灵根并存的人,他的进步也有目共睹,如今已经在金丹中期了。 二五岁不到的金丹中期,莫说在凌霄宗,就是放眼天下纵观古今也不多见。 秋临与奇怪道:“离安师叔愿意放人?” “正是离安师叔亲来提的。”秋临淮温声道:“温夷光心『性』如此,离安师叔也不愿阻了他的道途。” 洗剑峰有无情道这门道统,苍焰峰没有道统,却有一套剑法,与凌霄诀配合之下更是刚烈无匹,威力巨大,奈苍焰峰这剑法『性』烈如火,温夷光……他不合适。 倒不是说他练不成,但是想要得其中真意便是倍功半。 离安真君真心收温夷光为徒,然心甘情愿为他筹谋。 ——反正给孤舟真君也是家人,给了孤舟,温夷光见了他照样得喊师傅,四舍五入就是他白嫖了洗剑峰的道统,离安真君没有半点不愿意的。 “原来如此。”秋临与往后靠了靠,琢磨了一会儿摇头道:“咱们这辈分是说不清了。” “各喊各的就是了。”秋临淮轻笑道。 秋临与啧啧有声:“我就说泊儿那兔崽子跟谁学来的,原来父传子承。” 秋临淮笑而不语。 两人忽都仰头看向天空,“开始了。” 秋意泊双目闭合,盘膝而坐,双手平淡搁于膝头,各扣午字诀,周遭灵气平缓而迅速被他所吸收。如果说筑基是将内灵气压缩成『液』,那么金丹便是将『液』态灵气压缩成固。 这是一个听起来非常简单的『操』作,实际上『操』作起来又异常的艰难——简单是说其实只要灵气浓度过高,就能然析出结晶,困难是在于如让己内全是结晶,没有『液』。 秋意泊没法子,只能老老实实采取最笨的法,努力吸收灵气,然后一点点缩的空间,一旦扩出空间便再度吸收灵气填补空缺。 很快他就凝出了一缕晶簇。 秋意泊尝试着触碰了一样,神『色』有些微妙——怎么感觉像灵石? 纯度高,白得五彩斑斓,能无障碍化作灵气,能拿出——是灵石没错啊! 啊这,难道所谓的金丹就是将己练成一块大型灵石? 他犹豫片刻,万宝炉他丹田中飞出,稳稳立于面,他起身,指尖划过万宝炉的铜墙铁壁……凝练这种情,其实他很熟练不是吗? 反正是己的炉子,万一撑不住就出嘛!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他想到此处,打开了炉门,缓步而入。 一缕金光在空气中迸现,映得整座洞府都耀眼夺目,金『色』近白的火焰如锁链一般包裹住了万宝炉。 秋意泊是一次肉身进万宝炉,之前最多就是神识『操』作一番,他四处张望着万宝炉内的空间,他一个反应是……蛮大的。 万宝炉形为八面九层宝塔,如今他在一层,面以魔纹石铺就,平滑细腻,八扇拱门位于八面,另有雕花窗六扇,从里头能看见洞府中的景象,其余倒是没什么装饰了。 最令秋意泊感觉烦躁不安的是万宝炉上好多灰啊!魔纹石为黑『色』,如今这面是灰『色』的,脚一踩一抬就是一个清晰的脚印。 他俯身沾了点灰尘,在指上一粘,凭感觉就分析出了其中的成分——矿石残渣,妖兽骨粉、碎『毛』。 他心知现在己最好折腾这些,老老实实坐下来淬炼灵气,但是他就是……坐不下。 原来他天天把这么个脏东西塞在丹田里……秋意泊都忍不住打了个激灵,他无奈挥了挥衣袖,两把吸尘器凭空而现,勤勤恳恳开始工作了起来。 他没有上二层,二层的环境应该和这里差不多,他是别看了,免得血压嗖的一下就上了。倒是以后有功夫可以把万宝炉内装饰一番,弄一个居住或者研究的,比放阵盘来得便利索。 秋意泊选了个干净的儿坐下了,极光金焰本就隐藏在他的内,不过往日里极光金焰对着他都会主动收起锋芒,今日却要被催促着煅烧他的经脉了。 秋意泊先尝试分了一丝极光金焰出来,对着己内灵气主干道先加了点温,随即他就倒抽了一口气,脸『色』有点发白——他妈的好痛啊! 效果也是显而易见的,灵气流经被灼烧的那一段经脉便迅速析出了结晶,举个例子来说,他己要运转至三周能析出一簇结晶,靠极光金焰运转百分之一周就能析出一簇结晶。 秋意泊有些舍不得这速度,又忍不下那种疼痛,只能控制着极光金焰,不断抽取其中的火焰,只分出几不可见的一丝烘烤经脉,宛若保温一样的温着己的经脉,总算是将痛苦控制在可以忍受的范围。 他闭上了双眼,神识专心控制着火焰与灵气,一点一点的锤炼己身。 他所不知道的是他的血肉在无意识中也被极光金焰所凝练着,反复的损毁,重铸,再生。 另一头的泊意秋就不了。 秋临淮与秋临与本来看完秋意泊那儿有些担心,到他洞府前想看看他如了,就见洞府中探出了只狗头——泊意秋讨好看着他爹和他三叔:“爹,你洞府里的灵矿我能用吗?” 泊意秋往日里都跟秋意泊住一起,哪来的洞府,这洞府是秋临淮的,让他临时用一用,毕竟两个人时突破金丹,吸收周围的灵气,若是离得太近,就算他们是一个人,也免不了抢夺灵气。 秋临淮拧着眉头道:“不入定?” “爹,你别管,我有用嘛!能用吗?”泊意秋笑道:“若是不能,劳烦爹来帮我紫霄阁换一点来,用我的贡献就好。” 泊意秋说到这里突然道:“哎?爹,三叔,你们要贡献值吗?我有不,分你们一些?” 上交了半个离火境,掌门然不可能白拿,现在整个宗门的贡献值加起来可能都比不上他一个人,掌门真君特意交代了,如果要大批量换东西一定要提前跟他说一声,免得紫霄阁空了就有些难看了。 “你只管拿用。”秋临与眉目一动,似是想起了什么,他替秋临淮答应了下来,“缺什么,我现在就紫霄阁,不行有你师祖。” “那不行,万一把我爹、你有师祖的老本都花完了怎么办?”泊意秋狭促说了一句,把需要的灵矿报了报,秋临与一听清单就确定了他要做什么——这是万宝炉的清单。 他想趁着叩问炼气化神之境时为己再铸一座万宝炉。 秋临与在心中打了一下己的嘴,多什么嘴,这材料就是他们三人的老本都掏出来都凑不齐一座万宝炉,倒不是没钱,但不是炼器师谁会囤那么多的灵矿啊! 泊意秋点了点头,手中飞出了一物,落入了秋临与手中,秋临与接了,头也不就走了。泊意秋搁那儿喊:“三叔,要是紫霄阁不够你再帮我跑一趟百炼山啊!单子在玉简里别弄错了,我有我师傅的贡献值你只管不要怕……哎你了紫霄阁先来一趟!” “知道了!”兔崽子你可给我闭嘴吧!没见过要突破这么能『逼』『逼』赖赖的修士! 秋临淮皱着眉头道:“你三叔了,你入定。” 泊意秋眉峰一扬,倒有两分闲情雅致:“我又不急……爹,你吃了吗?” 他在筑基后期,需要一点时间冲到圆满,刚好趁此机会将万宝炉锤炼出来,免得丧失了一次天雷提纯的机会。而且这次万宝炉出来后可能要连续升级两次,他手里的材料估计不够用,这出来问他爹和三叔要。 万宝炉出来后就是他另一条命,虽然分神没有人权,死了大不了再弄一个出来,但谁也不会拒绝多一条命啊! 弄一个分神出来也很辛苦的好不好! 秋临淮上前,泊意秋见他上前仿佛知道他要做什么,连忙道:“爹!你阿泊那边看看!他估计也得要!” “知道了。”秋临淮应了一声,按住了他的狗头就把他往洞府里一塞,直接打开禁制将他关在了里面,泊意秋怪模怪样的叫了一声,乖乖修炼了。 豁,他爹是真的急了,这都上手了! 秋临淮微微摇头,又忍不住笑了笑,他旋身往秋意泊的洞府了——都是债。 秋意泊在内灵气凝练到一半的时候就想起来可以顺道升级一下万宝炉,这不是据说进阶炼气化神会有天雷劫嘛,走过路过不能错过。 他这会儿然而然的就『摸』索清楚了万宝炉的清单,然后无奈从洞府里探了个头出,扯开嗓子就喊:“爹——!” 秋临淮飞到一半听到这喊声眉心一跳,以为出了什么儿,过就看见秋意泊和泊意秋一个德『性』,探了个狗头鬼鬼祟祟的往看。 两人从面容到声音都一模一样,要不是他能靠境界来分人,一时以为己又折返了泊意秋那儿。 “爹!”秋意泊眉间一片欢欣,张口便是一连串的灵矿清单,比起泊意秋的更是珍惜,有两种矿石他听都没听说过,秋意泊说了觉得不放心,扔了个玉简出来:“爹,清单在上头,你帮我跑一趟百炼山吧……紫霄阁估计没有。” “我有师傅的贡献值,你只管,不要怕!你换两份啊!估计阿意那边也要一份!” “有呢?”秋临淮温和道:“你三叔已经紫霄阁了,我替你一趟百炼山……你要些什么仔细想想。” 凌霄宗百炼山坐最快的飞舟都要三天,来就是六天,倒不是说秋意泊等不起,但身怀大批物资总是个麻烦,这样的价值足够很多人不要脸面来抢了。 总之是一趟跑完最好。 秋意泊想了想道:“爹那你和三叔一道吧,也不急……爹,你吃了吗?” 秋临淮眉头直跳,当他要说什么……这辈子一次觉得养个孩子原来这么烦人!都要突破大境界了,有闲情雅致在这里问他吃了没。 他一个合真君,百不吃饭都死不了。 纵使如此,他是耐着『性』子道:“没吃。” “爹,不吃饭可不行啊!”秋意泊从纳戒中拿出昨天的酒菜,米糕一打开冒着热腾腾争气,“爹,我又不急,你先坐来吃两口,我有些问题刚好你替我解答解答。” 秋临淮皱了皱眉头,到底是坐下了,秋意泊就坐在洞府内,一层薄薄的精致隔着他两——他是一个不好下一秒就要渡劫的人,是不要和他爹离得太近,免得天道以为他想作弊,连着他爹一起劈了。 又甜又糯的米糕入口,秋临淮也不禁眉头松了松,就算他是修士,宿醉一日又急忙将两个孩子送山上,又担心他们突破的情,当然不是很舒服。暖呼呼的米糕入了胃袋,确实是舒服多了。 “爹你也别太紧张,不就是金丹嘛……我一个天灵根,难道怕修不到金丹?”秋意泊说的话让秋临淮在心中轻笑,那确实是不怕的,只不过关心则『乱』,他尝不知道对于他们两人来说金丹不算什么……就是放在凌霄宗,也不算什么。 内门弟子中除了他们这一届新晋的弟子中有人在筑基期,其他谁不是这么过来的? 然而秋意泊下一句话就让他有些食不下咽了。 秋意泊费解道:“金丹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秋临淮:“……” 秋意泊比划了一下试图解释清楚:“嗯,我大概凝聚出一点晶了,那玩意儿怎么跟个灵石似?金丹难道就是拿灵石当金丹?那我是不是可以先提炼极品灵石?把凝练一下做个金丹?” 他说着,手腕一翻掏出了一点几不可见的晶簇。 秋临淮当然知道那是什么,他要不是个修士,当场就能心脏病发,就算如此,他的心脏也突突直跳——天底下哪个修士会把己炼成了一半的金丹掏出的! “你给我放!” “啊?……哦。”秋意泊是听话的将晶簇放了内,另一手却拿出了一块极品灵石,手中金焰跳动,没一会儿就凝炼出了一簇与之前所见的晶簇别无二致的晶石。“爹你给我看看?我怎么感觉这两个差不多呢?” 秋意泊将晶石抛出了禁制,扔到了秋临淮手上,秋临淮接了叹息道:“这两样看似相,实则本源不,你可以尝试将灵气通过极品灵石便知其中蹊跷。” 秋意泊又掏出了一块极品灵石试了试,他的灵气尝试通过极品灵石,刚触碰到极品灵石,灵石就像是被打破了表面的禁制一样,灵气如水一般的向他内流,手中灵石也急速失了原有的灵动,变得木讷起来,最终化作了一颗平平无奇的石头,碎在了秋意泊手中。 秋临淮解释道:“金丹于丹田玉台之上,往后灵气吐纳便要经过金丹,无形中凝炼灵气……灵石怎么能与金丹相提并论。” 秋意泊仔细听着,应道:“哦原来如此,好问了爹你,不然我肯定一直会好奇到道心不稳。” 秋临淮:“……” 他曾经觉得孩子百炼山学点炼器没有什么不好,好歹也是一门手艺,现在他无比后悔,当时他就应该晚点闭关,死活不让奇石真君带秋意泊百炼山,看看他,现在把百炼山修士的臭『毛』病都学来了! 秋意泊也知失言——这种话嘛,己心里知道就好了,告诉他爹,他爹肯定要急。 秋临淮伸手,想要碰一碰秋意泊的头,却只碰到了冰冷的禁制,他不以为意,低声道:“好好的,不要想太多,如你所说,金丹不过是探囊取物,左思右想反而不美。” “是,爹。”秋意泊应了一声:“你也别太急,早呢,我这里除了凝练金丹得再铸一趟万宝炉,没有三个五月恐怕出不来,爹要是一直在头干着急,等我出来急得白头发都出来了怎么办?” 他真心实意道:“爹,虽然白发也很好看,但是咱们可以用染的,大可不必非要己长对吧?” 秋临淮『摸』出一个阵盘,啪得一下给洞府门口又加了一层禁制,把秋意泊给关了进。 他问他轻时没有这么嘴贱啊,这臭子跟谁学的? 他低头又咬了一口米糕,却不禁笑了起来……真是拿他没有办法。 那能怎么办呢?己的孩子,己受着吧! 他曾经觉得太虚门金虹真君实在是糊涂,彼时他是个金丹修士时就听说过这位真君。这位真君在合期时与道侣养育了一个孩子,可惜那孩子资质太差只有凡品灵根,开头好,可等到百后他的孩子无法突破筑基,即将天人五衰,筑基丹也毫无效用。 他先是疯了一阵,到处抢夺天材宝企图为孩子换灵根续命,闹得腥风血雨,后来为当时的太虚门掌门训斥,这放了手。 后来他的孩子一代代延绵下,后嗣灵根不好,他就从拿灵丹妙『药』培着,等大了没办法筑基就给筑基丹,没办法突破炼气化神就强行帮对突破……更是将后嗣宠得一个个嚣张跋扈,横行霸道,把太虚门搞得乌烟瘴气。 现在想想,若是秋意泊无法突破筑基,即将寿终,他被『逼』到绝路,恐怕也会如金虹一般强行为秋意泊续命。 己的孩子己不疼,谁疼? ——只要死的不是己的孩子,别人当然能够站在旁观者的角度说他愚蠢,说他看不破。 好,秋意泊是天灵根,悟『性』也高,气运也好,他日后必然会很强,远远会超过他。虽然从锦衣玉食的养着,他也不跋扈,甚至分知礼懂,除了偶尔促狭了一些,但不是什么大。 好。 秋临淮又咬了一口米糕,心想这是他的孩子给他的,他都要破境了,关心他吃没吃,更是觉得心中熨帖。 他突然一僵。 米糕也顾不得吃了,飞一样的往泊意秋那儿。 这一个好奇金丹是什么玩意儿,另一个会不会也把凝炼到一半的金丹拿出来抛着玩儿? 119 第 119 章 秋临与回来的很快,他几乎将紫霄阁掏了个空才勉强凑齐了泊秋的那一份清单,回来就又拿到了一份清单,他叹了一口气,“儿女都是债,哥,我们。” “你们俩留在这儿。”忽地有人道。 人回过头去,就见孤舟真君踏月而来,他道:“我去,你们俩只管守好他们。” 秋临淮道:“个黄口小儿,不敢劳动师傅……” 孤舟真君微微一嗤:“论辈,秋泊是我的小师叔,你们俩该叫师叔祖。” 秋临与:“……” 秋临淮:“……那就劳烦师傅跑一趟了!” 孤舟真君能这一趟自然是好的,就算是消息泄『露』出去,谁有胆子来打劫下第一?怕不是不要命了吧! 三人一转眼,就见到秋泊搁那儿敲禁制呢,秋临淮挥了挥手,放了秋泊探个狗头出来话,秋泊将枚纳戒抛了过来:“师祖,麻烦你转交给我师兄!” “知道了。”孤舟真君顺手接了,也不问是什么便离去了。 三日后,孤舟真君顺利抵达百炼山,取到了秋泊和泊秋所需的物资,这样大批量的兑换直接惊动了百炼真君——就是不换东西,孤舟真君亲自前来,百炼真君也得出来见客。 百炼真君得知秋泊要进阶金丹,十欣慰。 “师傅他老人还在闭关,等他出关,我一定告知师傅。” “嗯。”孤舟真君应了一声,道:“恕我不再久留,告辞。” 百炼真君也就真的客气一声,秋泊在凌霄宗等着材料突破金丹呢,他吃饱了撑着才会把孤舟真君扣在山门里寒暄,他自己那关过不去,就是他师傅出关后肯定也饶不了他。 他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送了孤舟真君,他旁边的弟子道:“师傅,问道斋恐怕要紧张一段时了。” 问道斋是百炼山用于兑换贡献值的地。 “怕什么。”百炼真君将枚纳戒交给了他:“放到闻道斋去,价格就设定在一万点贡献值一块吧。” 他小师弟真是会做人,百炼真君在心道。 孤舟真君不是空手而来,而是带了整整枚纳戒的极品焰晶,带了话来就是送师兄玩的。焰晶自离火境后便广为下所知,百炼山对于这种材料自然收了不,不过这玩儿太贵了,愿出手的人,他们还是凭借着自己的手艺才换到了一些。 ——指找炼器师炼器一般需要准备二到三份材料,三份材料都失败一件法宝都没炼出来那就咔了炼器师的脑袋或者赔钱,一次成功那剩下份材料自然而然就是酬劳了。要是炼器的等级高一些,比如真君级的法宝,就不是到三份材料的事情了,自然还有的。 比如和百炼山关系如何要好不要好啊,平时看这人顺眼不顺眼啊,给的钱到不到位啊……之流。 不过就这样问道斋里也没有多焰晶,有人会把这样的好材料上交到问道斋的,自己用都来不及呢。问道斋里焰晶的主要来源还是派弟子去离火境后拿到的成。 有了秋泊给的这只纳戒,百炼真君提心里多美了。 秋泊晋升对于百炼真君来百利而无一害,他巴不得秋泊赶紧问鼎化神,叩问炼神还虚,秋泊的身份注定了他不可能对他形成任何威胁,反而有师兄弟的情谊在,他越是厉害百炼山就越有保障,与凌霄宗的关系也会越发的好。 不能怪他和秋泊没有什么感情,感情都是培养出来的,秋泊入了百炼山就和奇石真君一道闭关关了十年,打了个招呼又下山去了,与他相见的时加起来都不超过半个时辰。 且到了他这个岁数这个心境,要能与秋泊有多么深情厚谊舍生忘死肋『插』刀那自然是不可能的。不是自小一起长大,不是患难与共生死之交,还能多么多么深情厚谊他才觉得对是不是图谋甚大呢! 不过是你敬着我,我敬着你,他这个师兄的做到师兄的责任,秋泊这个师弟的能想到师兄……其实都不必想着他,能想到百炼山就经很让百炼真君感到欣慰了。 百炼真君又顿了顿,道:“出半个纳戒给你师祖送去,就是他小徒弟孝敬他的——其他被我这个师兄的昧下了,也叫宗门里其他弟子『摸』『摸』极品焰晶是什么滋味儿。” “师傅,看您的。”他弟子笑道:“哪有这么夸张。” 百炼真君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鼻梁,“这不是也要在你师祖面前耍耍赖么?快去,回来记得把问道斋的账册交一份过来,还有凌霄宗、归元山订的那批货如何了?提醒一下弟子们,若是按时完成不了,怪我这个掌门的要扣他们材料了。” “是,师傅,我这就去。” 三日后,孤舟真君顺利返回凌霄宗,批材料往秋泊他们俩的洞府里一塞,接下来就要看他们自己了。 泊秋那头自然是还在修炼,他还要锤炼万宝炉,进度要比秋泊慢得多。倒是秋泊,他有了材料后就开始升级万宝炉了。 升级万宝炉他人可不敢再待在万宝炉里,万一一个不小心把自己炼成器灵那可哭都没地哭去,这次升级万宝炉他也算是轻车熟路,拎起大铁锤就是干。 “八十!八十!” ,一边喊一边锤真的很有动力! 锤一下他就奖励自己日后摆烂八十钟,锤十八下就可以摆烂一整!可以不练剑法,去炼器,或者干脆点下山玩,去逛青楼嫖……哦不是,听歌赏舞。 一边锤他一边凝炼着灵气,灵气有了出口,凝炼便越发容易起来,前面几百下他还聚精会神,等数字过千他就开始神游太虚了——简称神。 合欢宗的弟子都要学唱歌跳舞,怎么整得跟个艺校一样,起来他曾经见过漱玉真君,他也学过吗?不知道他是学的哪一门……嘶,想想还真有点心动哎! 漱玉真君长得真的很在他的审美线上。 啊不行不行,他不要命了想看大乘期真君唱歌跳舞,他怕他有命开口没命听,而且漱玉真君是他师父的好友,这样的想法不太尊……等回头有机会和漱玉真君一声? 就想去合欢宗体验交流一下?到时候人在合欢宗艺校,听人大合唱和看人群舞,修为不定就蹭蹭得上去了呢? 好像也不是不行哦。 秋泊突然倒抽了一口凉气,连忙去堵自己经脉上的口子,一个没留神经脉被晶簇戳了个大口子,那血真是哗啦啦的往外流,没一会儿他肩头处皮肤下就青了老大一块。 他龇牙咧嘴的觉得痛,也不敢伸手去『揉』,这淤血有点影响他灵气运行了,他只好用银针在淤血的地扎了个几个洞,竹筒烤了一下火往上一吸,安慰自己就是拔了个血罐。 这次他不敢再神了,老老实实地锤炼万宝炉。 大约三个月后,万宝炉和体内晶簇都经锤炼得差不多了,万宝炉还剩下最后锤子他没动手,他怕一完成就开始雷劫了,他金丹还没好呢,劈了浪费。 体内的晶簇经到了一种让他灵力运行非常艰难的地步了,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长满了晶簇,随便动一动就会被晶簇扎破皮肤,跟他以前玩的游戏里角『色』得了矿石病一样。 有一一,他是真的服气他爹他们。 他们是怎么做到这么多晶簇把它们凝炼成一颗金丹的?他感觉以他的极限来这些晶簇如果凝聚成一体,这金丹至也要有十斤的西瓜那么大。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六块腹肌的小腹,啊这……丹田能塞?塞进去个球会不会像是怀孕了? 秋泊想到这一条又瞬联想到了自己可能的形象,瞬脸『色』发青——怪恶心人的。 他又看了看万宝炉,心道没事,这么大的万宝炉都能塞进去,一颗西瓜……不是,一颗金丹算什么? 他松开了锤子,老老实实的进入了万宝炉,开始凝炼金丹。 他的丹田有一座玉台,乃是筑基之时形成的,具体有啥用他也没问,感觉生就在那儿,似乎大都有,平时也没有什么存在感,他直接就忘记了。 如今神识沉入丹田,立于玉台之上,,一切都感觉良好,就是周围都是晶簇,有点刺眼。 晶簇比他想象要更容易聚集在一起,无数晶簇在他皮下流动着,汇聚于他的丹田,秋泊很有耐心的挑了其最完美、他看得最顺眼的一枚作为核心,将剩下的晶簇驱赶着往上压。晶簇就像是有自我识一样,轻易得就贴附在上面,形成了一层薄薄的硬壳,灵力奔赴而上,填补着晶簇之的缝隙。 这样第一层就好了。 他应该没做错吧? 现在也来不及问他爹了,只能自己硬着头皮上了,不过按照他爹的法,随着心准没错,冥冥之会知道怎么做的。 那他觉得这样可以,那就这样炼吧! 第二层……第三层……每完成一层,秋泊就本着打地基的心态用力压一压,看看会不会被压爆掉,好歹这也是自己的金丹,然要搞得扎实一点,万一哪突然就塌了他岂不是要完球? 等到做到第二十层的时候,金丹经有龙眼大小了,他眨了眨眼睛,突然觉得这样不行,按照这样下去,下面应该会有很多层 才对,他应该先打个地基,再打承柱,布置经纬线,让每一颗晶簇在与其他晶簇紧密相连的同时也能紧紧吸附住经纬线,一旦承受压力就可以通国经纬线均匀布。 的不,这样一看就很扎实!他建筑没学过,但是他学过炼器啊!他看奇石真君做那些球形的防护法宝都是这么来的!他跟着用同样的法做出来的防护罩又扎实又耐用,他一个筑基期做出来的护罩都能金丹期法宝来使了! 反正他感觉自己晶簇有点多,甚至用完了还能再凝练一点,于是他双手一合,将经成形金丹拍成了粉末,取了的核心再度开始施工金丹pro升级版。 按照逻辑,他打下基础,每一层都使劲压缩再压缩,压到了一个实在不能再压了的地步才算完,等到有蓝莓大小的时候就开始凝炼承柱和经纬网,根据三角具有稳定『性』的原理以三边作为经纬,经纬一成,再吸附晶簇。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将第一层晶簇都吸附完毕,此时金丹还是那么大,只增加了几乎肉眼不可见的一层厚度,他尝试着放在掌『揉』捏,金丹在他掌滴溜溜地转,看上去好像一点『毛』病都没有。 他又尝试将金丹拍碎,并且同时检测灵力动向,在他施加压力后,金丹被压成了椭圆形,三角面很好的散了压力,就算是变成了椭圆,经纬也没有破碎的迹象——刚刚他随便双手一合金丹就碎了。 秋泊再度施加压力,金丹开始继续被压扁,他双手慢慢合拢,几乎就要贴到掌心皮肉的时候,他合不上了——到这个程度承柱就顶到了一起,以他现在之能单纯靠外力是捏不碎了。然,因为他是主人,这是自己的身体,真要弄碎还是可以的。 他松开手,金丹嘭得一下就弹回了端端正正的圆形,仿佛无事发生。 不错哎! 秋泊双眼发亮,继续开始下一步测试,下一步是以点破面测试,他是这么想的:这修真界大修士都是用剑的,然也有不寻常路的什么流星锤大砍刀之流,但大确实是用剑。 比如他杀王若辰,如果有金丹,他肯定也是一剑刺过去而不是那手去掏,如果自己以后遇到有人拿剑捅他的金丹的情况……众所周知,剑头是尖的,所以他要测试一下以点破面。 有理有据,假设成立,开始测试。 秋泊唤来了疏狂剑进了丹田,有他在,万宝炉收敛许多,没有强霸占着地不许疏狂剑的剑灵进来。他以灵识沟通了一下,随即疏狂剑所化的仙鹤用一种微妙的眼神看着他。 ——你是傻了吗? ——我的乖乖,你是不是疯了? 它的眼神是这么的。 秋泊也忍不住笑,推着它去试试,疏狂剑无奈,上前用锋利的鸟喙用力一啄——金丹凹下去了,但是随着疏狂剑抬起头,金丹又恢复了原状,连个小点儿都没出现。 疏狂剑愣了愣,又用力啄了好几下,金丹仍旧是呈现一种无事发生的状态。 它不信邪,一爪子摁住了那颗金丹,脑袋都快成啄木鸟了,尖锐的鸟喙都啄成了残影,金丹还是好端端的。秋泊在一旁看得直笑,又催促着它咬一下试试。 ——不好吧?万一真碎了怎么办? 疏狂剑传达过来的识这么着。 “没事,你试试嘛,大不了我再弄一颗。” ——万一咬碎了你不能哭。 “不会的。”秋泊安抚道。 金丹被它叼进了嘴里,非常自信的一合……然后嘴张开了,金丹掉了下来,秋泊捡起来一看,完好无损,一想也是,点都破不了,面肯定受力更均匀啊! 他安抚了一下疏狂剑,感谢它为实验做出了贡献,随即开始继续施工。 他也不知道最后他布了多层经纬网,体内的晶簇多得超出他的想象,金丹经成了一颗大西瓜,就秋泊的目测这肯定不止十斤了,正在往二十斤『逼』近。 他开始觉得不太对头了。 想是一回事,但是真的有二十斤的西瓜那么大的金丹放在眼前,还是让他觉得这么大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可冥冥之又告诉他:没整错,虽然大了点,但是你的金丹没问题。 ……有点麻。 秋泊沉思了许久,将这颗西瓜摆在了一旁,尝试再用晶簇搓了一颗,这次是简单的糅合在一起,等到做成正常龙眼大小的金丹后双手一合,轻易而举的就拍碎了。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颗大西瓜上。 嗯……还是这个安!拍了,就是把它篮球拿去扣篮都没事! 他将西瓜安安稳稳地放在了玉台上,灵气开始自主往金丹里流动,它成了他体内周循环最要的一员。秋泊观察了一段时,见西瓜……金丹没有什么异样,快乐地拍了拍它,示以后你就是我的金丹pro了,要努力工作。 秋泊满足的叹了口气,神识进入体内,想要视察一下还有没有什么不对的地,他一会儿睁开眼就把万宝炉搞定,随即估计就是劫了,万一体内还有问题真是死得冤枉得没法。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他体内怎么还有这么多晶簇?! 秋泊仔细探知了一下,便有些哭笑不得,可能是习惯成自然了,他在丹田里搓金丹,他的身体居然还在自动把灵气压缩成晶簇……怪不得感觉晶簇用不完的样子。 他托着腮思考这些该怎么办。 再做一颗金丹? 不好吧,他虽然有三个道统,但是一个道统一个金丹他肯定会爆体而亡的,冥冥之是这么告诉他的。 那扔掉? 好歹也是自己辛苦凝炼出来的东西,往哪扔啊?扔出去万一被人捡到了,会不会能通过什么秘法直接咒死他?……感觉怪有可能的,算了,不能扔。 秋泊想来想去都没想到该怎么办,总不能继续拿来搓金丹吧?金丹经开始运行了哎,随便往底层加结构万一卡bug了怎么办? …… 有了! 底层结构不能加,外结构能加吧?你看那些游戏,迭代更除了要上什么大系统外,也不用下载安装包啊,往上加更包就行了,这样要出问题也是内容出问题,不会影响到金丹根本。 那加点什么外结构呢? 他盯着那颗闪闪亮的金丹,金丹虽然叫做‘金丹’,实则是无『色』的,和金『色』完搭不上什么边界。凌霄诀有一句口诀:得丹则灵,不得则倾,丹在身,非白非青。1 但是它真的很亮,像一颗小太阳一样散发着光辉,光芒随着周运转越发炽烈,形成了极致耀眼的白,是太阳,不如是那些文知识里遥远的比太阳温度更高更大的恒星。2 ……戴森球? 哎? 秋泊眨了眨眼睛,这可以,真的可以,不过戴森球是为了吸收恒星的能量,他可以反过来,根据戴森球的式为金丹建造几层防御网,刚好晶簇还有很多,刚好用完。 他抬眼看了一圈玉台。 玉台也挺大的,做个七八层防御网面积也绰绰有余。 他伸手捏过了几簇结晶,结晶在他手变化着各种造型,最后被他塑造成了一根弯曲的框架,根框架组合在一起便是一片花瓣的模样。 他记得他听过一句话,红花白藕青莲叶,三教本一3。 莲花在道教一直备受推崇,他记得他前世去道圣地旅游,见道长头戴青莲冠,十好看,后来到了山下旅游纪念品商店,才知道那是‘玉清莲花冠’,乃是道门三冠之一。 嗯,反正不知道做啥好,做个莲花吧! 平时花开,不影响灵气流通,真遇到有人搞他的金丹,莲花闭合就是防护罩,多做点花瓣,层层闭合之下密不透风,他就不信谁能搞他的金丹! 秋泊想到这里,伸手打了一下自己的嘴——人不要给自己立fg。 不过既然经想明白了,他也不再迟疑,立刻动手施工。 他感觉自己经在这里待得够久了,还是赶紧做完出去吧,不然他爹和三叔他们急得头发都白了那就不好了。 许久之后,秋泊看着几乎占满了整座玉台的莲花座满得不能更满了,就是这莲花座没点卵用他都愿放在丹田里摆着——真好看啊。 与金丹一样,晶簇凝成的花瓣依旧是无『色』透明的,它硕大的花瓣恣的伸展着,花瓣被金丹的光芒映得如琉璃一般,闪烁着七彩的微光,自有一种静谧而孤高的美感。 这么一朵莲花摆在丹田里,他感觉自己都变得高端了起来,非常有『逼』格。 可以,真的可以。 秋泊尝试着卷合花瓣,见花瓣闭合舒展都非常流畅,没有丝毫卡顿,更是神清气爽——这就好比菜鸡程序猿做的程序第一次试跑就直接流畅运行,毫无bug。 爽啊。 他爱惜地拍了拍花瓣,默默想到:很好,你以后就是我的金丹props完整版了,要好好工作哦! 120 第 120 章 “爹——开门啊——!”秋意泊在那儿喊道。 禁制隔,所以他只能无奈的做口型。 秋临淮就搁在不远处小石桌上喝茶看书,也不抬,秋意泊只好努力敲禁制,敲半天突然发现禁制旁边有个缺口,上面留他爹的字:此处可破禁制——金丹前不许出来。 他随即按上,禁制果然寸寸破裂,将他放出。秋临淮闻抬望来,“嗯?” 秋意泊如风一样的跑:“爹,渡劫!” 秋临淮只来得及道:“别山顶,你师祖在。” “知道——!” 秋临淮看着他的背影,终究还是放心不下,跟着他。秋临与在泊意秋那,两人最后决定各自蹲守一个,免得出什么事来不及反应。 凌霄宗内门又不少空着的山,尤其是边缘地带是不胜数,而且常年光秃秃的——专门留给弟子渡劫的。 秋意泊想也没想往最秃的那座山冲。 最秃=那儿渡劫的人最=成功的人也=兆好。 他顶已经凝成一片劫云,跟着他到处跑,远远地同门弟子就看见劫云,无不退避三舍,免得自己也给一道劈。 等他一站定,天空之中劫云便越来越大,蓄势待发,秋意泊这次有经验,不会再傻『逼』的拿着剑当人形引雷针,有雷万宝炉先上,他蹭点边角料就行。 秋意泊立于山巅之上,放眼望便是凌霄宗满目青山,温柔的清风逐渐成狂躁,吹得他的长衫猎猎作响。 他凝视着天空,微笑道:“来。” 他心在想:天道,您就是亲得不能亲的再生父母!所以您看见那个炉子没有?劈它! 临时抱佛脚是不行的,但不抱也是不行的。 泊意秋正在一锤一锤地锤炼万宝炉,‘八十’都喊得嘴都干。 他察觉到周围灵气正在急速被卷走,抛出几十颗极品灵石用于稳定洞府内的灵气,他也不打炉子,也不修炼,只倚在塌上,透窗子看着远的劫云。 是秋意泊吧? 他有这个感觉。 他都已经要金丹啊……他也要努力才行,不然以后被摁让叫爹怎么办? 泊意秋微微一笑,却也没有的动弹,他看着那一片劫云,直到它完全消散才重新拎起大锤。 ——八十!八十! 这一次天劫的非常顺利,秋意泊喜气洋洋地收回仿佛被镀层金的万宝炉,自己也算是经天道认证,是实打实的金丹。 秋临淮远远地看着,道:“回闭关。” “知道,爹!”秋意泊回看一眼,才发现远处站着许熟人,有他哥秋怀黎和姐姐秋『露』黎,林月清,温夷光,顾…… 众人没有上前,都知道天劫后需要闭关稳定境界,便远远地恭贺一番。 十年未见,温夷光身上孤寡气息越发严重,要是和孤舟君站在一块恐怕都要让人觉得他是孤舟君亲生,他遥祝道:“恭喜。” 顾则是长成个风流俊俏的翩翩公子,他道一恭喜后便扬笑道:“泊师弟,别墨迹,快闭关。” 秋『露』黎和秋怀黎则是对着他温和一笑,眼中带着鼓励:“快吧。” 秋意泊拉开大大的笑容,对着他们摆摆手算是打招呼,其实他觉得境界挺稳固的,丝毫没有闭关的必要,但是大家都这么说,他爹还搁在旁边虎视眈眈地看着,实在是不敢不听话,便道:“回再聊,先闭关,等一个月!” “好,知道快!”顾笑道:“不差你这么一个月!” 秋意泊麻溜的滚回。 秋意泊一进洞府,便见秋临淮也跟进来,秋临淮伸出一手,秋意泊就乖乖地将自己的手放到他的掌中,随即就被拍一下,秋临淮好气又好笑地捉住他的手腕,不敢将神识探入他体内视察,只单纯的诊脉看看他伤势如何。 “爹,没事儿。”秋意泊轻笑道:“都是万宝炉替担,没挨两下。” 秋临淮点点,听说秋意泊在第一次铸造万宝炉时担一次天劫,吃好一番苦,不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这次雷劫后秋意泊几乎没有排出什么杂质——不这也和他短时间内连升两级有关系。 秋临淮见他气息稳定,不见什么大伤,便嘱咐道:“日后不到万不得已,不许再服用丹『药』。” “丹『药』少少都有丹毒,炼精化气阶段时间短暂,便也没有特意提醒你们,但炼气化神境界中要金丹、元婴、化神三个小境界,时间漫长,千年内能突破化神就已经是得天独厚,若是丹毒积累,恐怕蚁『穴』溃堤。” 秋意泊前世提,但是的自己遇上还是很好奇的:“什么都不能吃吗?复灵丹也不能?” “复灵丹对你来说也没有什么作用。”秋临淮顿顿,又怕他因噎废食,叮嘱道:“若是遇到仇敌追杀,秘境之流,该吃还是要吃。” 秋意泊点点,示意自己明白:“原来如此,谢爹。” 秋临淮看着面前无处不好的青年,只觉得心生莫名慰藉,他温和地道:“待你稳定金丹,想下山玩半年就玩半年吧,只一条,最七天便要回一次山门。” 秋意泊和泊意秋双双连续突破,那确实是有红尘诀的关系在,但何尝没有他们管得太严的关系?管得太严,这两个小孩估计心境也不通畅,这才导致下山逛一圈就能突破两级,直接叩问炼气化神。 或许他不该管得这么严,有松有驰是上策。 秋临淮算得很好,距离天榜只有半年,次天榜在南境开启,他们位于东境,至少也要提前一个月出发,如果掌门有别的安排,那就至少提前两个月或者三个月出发。那么让他玩个月,不算。 秋意泊第一个反应是:“啊?闭关一年?” ——完全没觉得,只是觉得时间好像是有点长。 秋临淮颔首。 这时间,是都耗费在闭关上,怪不得说山中无日月呢! 秋意泊郁闷地道:“……算,阿意还没出来呢,在山上好好修炼吧,等他一道们再下山玩。” 秋临淮沉『吟』道:“他若是打算等突破金丹再出关,恐怕一年内出不来。” 秋意泊有些失落地垂下,他自己才是最解自己的那个人,经历离火境,确实感觉筑基修为太低,如果面前有个金丹的机会,只不一年,他也会选择闭关实实的到金丹再说。 若不是一口气到元婴太不现实,他估计会到元婴再出来。 不一年见不到泊意秋,半年后天榜大比泊意秋也不,秋意泊未免有些失落:“哦……” 秋临淮在他上按按,“不必失落,阿意在山上也是个保障,若他也能成金丹,等闲元婴都奈何不你们。” 秋意泊突然想到什么,拉住他爹的手:“哦对,爹,你帮看看,这个金丹对不对?总觉得好像不大对。” “之前在闭关也不好问你,只能凭着感觉瞎搞。” 秋临淮道:“你现在境界不稳,待……” 秋意泊打断道:“觉得境界非常稳!你神识试一试就知道,万一你觉得不稳你赶紧抽出来得。” 秋临淮无奈,探出一丝神识轻柔地卷住秋意泊的手腕,顺着脉门而入,秋意泊也是实实的敞开各个经脉关窍,任他一览无余。 秋临淮微微挑眉,秋意泊体内情况比他想象中还要好很,一般来说受天劫身体肯定会出现暗伤,如经脉易碎、骨骼裂痕之流,说是闭关稳定境界,也是要疗养自己的身体。 但秋意泊几乎没有任何暗伤,经脉非常稳固,骨骼也很强韧,丝毫没有受伤的模样,他放下心来,将神识探入秋意泊丹田之中,一进…… 秋临淮:“……?” “泊儿,你的金丹……?” 秋意泊苦着脸道:“难道的有问题?爹可是你的说的凭着感觉走准没错啊!是不是要重新炼一颗?当时就觉得有点大是不是哪不对……金丹没金丹会不会掉境界啊?” 何止是大,那是太大! 秋临淮一手按住他的肩,示意他稍安勿躁:“你且在洞府中等着,不要动用灵气,请你师祖来。” “好。”秋意泊应一,秋临淮便风一般的离开。 孤舟君一般就待在峰顶,今日秋意泊渡劫,他心有所感,是不会离开,果不其然就见秋临淮急急而来,道:“师傅,泊儿他的金丹似乎有些问题……” 孤舟君自松树枝上一跃而下,“走。” 两人几乎片刻就又回到秋意泊的洞府。 秋意泊正乖乖地坐在塌上干饭,那筷子挥舞地都快出残影。孤舟君一顿,目光看秋临淮——他觉得秋意泊挺好的,哪像是有问题的样子? 秋意泊听见响便松筷子,擦嘴规规整整地起来行礼:“见师祖,见爹。” 秋临淮示意孤舟君探秋意泊的丹田,孤舟君便直接当地以神识进入秋意泊的体内。 秋意泊满脸都是克制不住的别扭,可能是进金丹的缘故,别人的神识进自己的身体感觉的挺奇怪的。就是那种医院看病打针,自己对自己说不能躲,然后大脑在疯狂地鸣警报:那是针,会痛!傻『逼』,躲啊——! 孤舟君的神识在秋意泊的丹田中停顿一会儿,随即便抽离。 他淡淡地道:“可有什么不适?” “回师祖的话,没有。”秋意泊仔细品味一下,灵力很流畅,他的金丹props也在努力吞吐灵气,认工作,他整个人好得不能好。 “你的金丹……”孤舟君斟酌一下用词:“有些于大。” ——是没见这么大的。 “可有什么异样?” 秋意泊又感受一下,苦着脸道:“觉得……可以的金丹拿出来……?” 秋临淮安抚道:“金丹就可以取出。” “不,的意思是……”秋意泊将金丹取出来,瞬间一朵银白巨莲在洞府中绽开,几乎占据整个空间,花瓣上跳动着金『色』的火焰,秋意泊道:“它好像可以用。” “爹,要不你轻轻戳一剑试试?” 秋临淮与孤舟君猝不及防之下就用肉眼看见秋意泊的金丹,两人异口同道:“……你给塞回!” 121 第 121 章 秋意泊『摸』了『摸』鼻子,老老地将金丹塞回了丹田,洞府昏暗了下去,还未来得及说么,听孤舟真君道:“你随我来。” “是。” “是。” 三出了洞府,直奔凌霄峰而去。 凌霄真君这会儿正带着方回来的秋怀黎处理内务,问道:“怀黎,鸣山你觉得应该如何处理?” 鸣山就是秋意泊去渡劫的那个山头,也是宗门中默认的渡劫圣地。 秋怀黎将一枚玉简交给了凌霄真君,恭敬地道:“师傅,这是近百年宗门弟子于鸣山渡劫的记录,共有十八次炼气化神劫,两次炼神还虚劫,其中鸣山十二次化为局部起火,五次整体化为焦土,还有三次则是被削去了小半山体,我认为在鸣山布置法阵。” “一则可帮助诸位同门渡劫,抵御天劫;二则方同门近距离观摩,防止天劫外溢;三则……虽说起火不大要紧,但宗门中不冒起烽烟,有一座光秃秃的山摆在那儿,总是不太好看。” 凌霄真君微笑道:“不错,既然你已经好了,那就将所需的物资、手都开张单子出来给我看看。” “是,师傅。”秋怀黎应了一声,见到孤舟真君带着秋临淮和秋意泊来了,秋意泊对着秋怀黎眨了眨眼睛,秋怀黎轻轻勾了勾嘴角,随即拱手道:“见过孤舟师叔,秋师兄,小师弟。” 孤舟真君微微颔首,算是打过了招呼。 秋怀黎道:“师傅,那徒儿先告退了。” “嗯,去吧。”凌霄真君摆了摆手,这才看向了孤舟真君:“师弟,你怎么来了?泊儿不是刚渡完劫吗?怎么不闭关?” 他顿了顿,道:“可是泊儿出么问题了?” “嗯。”孤舟示意秋意泊上前,凌霄真君握住了秋意泊的手,神识探入脉门,边安抚道:“看你这模样,应该不是么大问题,你师祖许久没带过弟子了,让我看……” 凌霄真君卡住了,神情微妙地看着秋意泊:“……” 他温和地道:“泊儿,怀黎还在外面,你去找他说说话吧,我和你爹还有你师祖有些是要商量。” 秋意泊看凌霄真君的表情真有些心如死灰——怎么说,仿佛就是你去医院看病,你的门诊医生看了你的病也不说么,神情微妙地叫了自己老师主任医生来看,他老师看完了之叫了其他主任来会诊,还让自己出去只留属谈话……好伙,绝症疑了。 秋意泊怂得一比出去了。 秋意泊一出去,凌霄真君就忍不住骂了:“应真,你这亲爹是怎么的?” “他年纪小不懂事,你好歹也是个真君了,怎么不好好教教他,任他胡来!” 孤舟真君沉默,他觉得凌霄真君说得对。 “还有你!孤舟,泊儿怎么算都是你小师叔,小师叔要筑基,你这个师侄的怎么不上点心?应真刚突破合体还能说忙,你呢!你也要突破了怎么?这点事都办不好!” 孤舟真君:“……” 秋临淮苦笑道:“掌门师叔,确是我疏忽了……但我也没到泊儿他能……”他能整出这么奇葩的金丹来。 这是真的万万没到啊! 论理,秋意泊也是正儿八经寒山书院读了三年,跟着奇石真君历练,回来他也是亲自教了,关于金丹也有过解释,该说的都说了,谁能到秋意泊愣是不寻常路能整出那玩意儿来? 那是金丹吗? 要不是知道秋意泊本命法宝是万宝炉,说那玩意儿是秋意泊的本命法宝他都信! 凌霄真君也觉得眉头直跳,这可是宗门的未来,不是说看着灵根好就觉得其他没出息,而是事就摆在那儿,上一届春宴,出了好一批才,日个个都是顶梁柱。他着秋意泊在洗剑峰,是亲爹是师祖,怎么也不会出差错,没到一个没注意,还真就问题出在他身上了! “那金丹我方才见了,闻所未闻……虽说奇特了些,但他吐纳之间并凝涩,境界也算稳固,还不知道是祸是福。”凌霄真君长叹了口一口气。 闻所未闻不一定是坏的,但也不一定就是好的。金丹如何,自古以来都是那样,今日秋意泊那金丹看似恙,焉知日会不会有么差错? 但金丹已成,除非强碎了秋意泊的金丹将他打落境界,否则就没有重来的机会——可破碎金丹本就是兵险着,一个不好中间出了点差错,岂不是要抱憾终身? 真以为那种修仙话本里金丹一碎再碎还能顺顺修炼回来的活儿是都能干的吗?! 秋临淮脸『色』微沉,他忽地道:“掌门真君,还恕应真先一步。” 他说罢,也不等凌霄真君回答,立刻扭头就,凌霄真君有些惊讶,听孤舟真君提醒道:“……还有一个。”洗剑峰上还有个泊意秋。 泊意秋是秋意泊的分神,两的思维一致,这个秋意泊把自己的金丹整成了莲花台,泊意秋会如何? 趁着他现在应该还在锤炼万宝炉,或许还来得及提醒他一句。 孤舟真君沉默一瞬道:“师兄,不必放在心上。” 凌霄真君扭头看他:“你信不信我把你拎去朔云师叔灵位前反省?” “……”孤舟真君提剑就,凌霄真君吼道:“你去哪儿?” “我去把小师叔的金丹打碎。” “哎?!你给我回来!回来!听见没有!” …… 秋怀黎见秋意泊等来就干脆没,在殿外候着,果不其然还没半盏茶的间就见秋意泊出来了,他微笑道:“怎么出来了?” 他拍了拍身边的栏杆,示意秋意泊来坐。 秋意泊撘拢着脑袋,一手一撑坐上了栏杆:“……哥,我金丹好像出问题了。” 秋怀黎靠在栏杆上,不禁扬眉:“怎么?” 虽然秋意泊情绪不,但是他面『色』红润,脚步稳健,气息平稳,看着没有哪里有问题的样子。他渡炼气化神劫整个都被劈成了重伤,愣是在洞府中修养了半年才算好,对比之下秋意泊这天劫渡得跟出去吃了趟饭一样轻松惬意。 他微微一思索接着道:“师傅说的?” “嗯。”秋意泊意识的晃『荡』着双腿,“掌门真君也没说哪里不对,就是让我出来了,还留了我爹和师祖说话。” 他比划了一下:“你记得不,小候六叔公身体不好,找郎中上门,郎中也是背地里才跟八叔他说的……” 秋怀黎眉目一动,道:“让我看看?” 秋意泊手伸了过去,秋怀黎两根修长的手指搭在了他的腕上,等看清楚了发现原本自己安慰的话显得那么苍白力,他沉『吟』片刻:“不必放在心上,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你现在好好的,并么异样,这就够了。” “若真是出了问题,临淮叔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我也知道是这个道理,就是有些着急。”秋意泊在内心扇了自己好多巴掌,真的,怎么手就那么贱呢,早知道就老老做一个金丹完事儿,还轻松。 “急你也不能将金丹碎了去,有何用?”秋怀黎笑道:“好了,十年未见你,之前听临淮叔说你沉『迷』外道,入了离火境,险些丧命,把你扣在山上修炼,不叫我上洗剑峰,这才没来看你。怎么今天明明是大喜,偏偏你还愁眉苦脸的?” 秋意泊翻了个白眼:“哥,你要金丹长这样你吃得下去饭吗?” 秋怀黎道:“我许久不曾进食了。” 秋意泊瞬间对秋怀黎升起了一股钦佩之意:“真的?一次也没有?” “修仙之,本就需进食。”秋怀黎解释了一句,看见秋意泊从栏杆上一跃而下,拉着他往外:“,哥,你洞府在哪呢?你不忙吧?我叫上『露』姐还有温师兄他一道吃一顿,我之前在春溪城里囤了不少好吃的,回头分你一点。” “虽说是修仙,弄得苦累有么意思!”秋意泊道:“按我说如果勤学苦修是应的,但弄得和个苦僧似地却没有么必要了,我是修道,不是去和尚庙里秃驴,还不如下山回老少爷……哦,要是你喜欢那样就我没说……” 秋怀黎忍不住笑了起来,他确是不重口腹之欲,但也确不讨厌。他忽地心中一动,那念头转瞬即逝,他还未明白是么,那念头已经消失了,他笑道:“……我也不大喜欢。” 只不过是循规蹈矩惯了,只要每日打坐入定,也不觉得累或者饿,久而久之也就忘记了这些事情。 秋意泊吹了一声口哨,唤来了一只朱鹮:“算了,咱还是去我洞府吧!姐姐他来也方!” “不会扰了孤舟师叔吧?” “师祖还在里头呢,他都不在,扰么扰!” 说着秋意泊抛出了几只传信的玉符,忽地到自己手里还压着一套校园网设备呢,前阵子一直忙着也没到这一茬,刚好趁着这段间将蜂网布置下去。 仔细一,他其还有好多事情啊。 秋意泊在心中摇头,见青山飞渡,漫天清辉,似乎一瞬间那些屁事在他心中远去了,他——管他呢,得过且过呗。 然就和打算回洗剑峰的孤舟真君撞了个正着。 “见过师祖。”秋意泊拱手见礼。 “见过孤舟师叔。” 孤舟真君自然不是真要打碎秋意泊的金丹,不过是和凌霄真君开个玩笑罢了,于他而言金丹不过短短数十年,以秋意泊的灵根悟『性』,甚至十年之内可叩元婴大门,有么问题十年自然知晓了。 金丹有问题,是断断修不成元婴的。 孤舟真君微微颔首,道:“掌门以为你延请百草谷半夏真君前来凌霄宗为你整 治,你这几日不要得太远。” 秋意泊应了一声:“是,师祖。” 孤舟真君见状欲离开,秋意泊连忙叫住了他:“师祖,我请师兄师姐到我洞府中一聚,不知……” 孤舟真君目光平淡:“这种小事不必过问我。” 他说罢离去了,秋意泊在他身比了个胜利的手势,秋怀黎连忙握住了他的手,将他的手压了下去,秋意泊有些奇怪,却还是道:“哥,,到我洞府里说话。” 等到了洞府,秋怀黎才瞪了他一眼,道:“孤舟师叔面,泊儿,你不可不敬。” 秋意泊眨了眨眼:“我对师祖……挺尊敬的啊?” “那手势不要再做了。”秋怀黎方才只见了个侧面,也不知道秋意泊是么意思,但他既然不知道,孤舟真君恐怕也不会知道,若是引起误解就不好了。 秋意泊一听解释,可张了张嘴,觉得没意思,秋怀黎见状就知道是自己误会了,耐心的与他解释:“这等不太常用的手势,若是师叔见着了以为你对他有所怨言,恐生事端。” 秋意泊笑道:“知道了,哥……之前在外面和学的,我也没在意,以我注意。” 才和泊意秋分开这么短的间,他就开始泊意秋了。 秋意泊在心中叹了口气,也知道不能怪秋怀黎,他将饭食么的布置出来,从饮料到水果烤肉一应俱全,他塞了一个大号草莓给了秋怀黎:“哥,你先吃着……我估计『露』姐他过来还有段间。” 这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秋意泊自己也啃了个大草莓,被清甜的果汁一冲,谁还得到这点小惆怅?他笑道:“哥,你的剑拿出来我瞧瞧?” “嗯?多谢你。”秋怀黎应了一声,将随身的长剑拿了出来——上回去剑冢,和秋意泊玩的好的几个可谓是全军覆灭,没一个拿到本命剑的。 ——秋意泊是没有本命剑,但是忽悠了很多剑跟着他跑了。 如今十年一晃而过,大也从练气菜鸡晋升为了金丹菜鸡,秋意泊年铸造的剑自然是有些落伍了,年他设计的候就是计划最多用到筑基。如今秋怀黎手中长剑是紫霄阁在百炼山订制的‘韶’字系列,秋意泊屈指在剑上一弹,听着剑身嗡鸣,就差不多能把其中材料分析出来了。 秋意泊笑道:“材料一般,手法还,哥,我从百炼山修炼归来,怎么样,要不要试试我的手艺?” 秋怀黎啃了一口草莓,慢吞吞地说:“百炼山价格太贵,我恐怕要欠债了。” 他跟着凌霄真君学习处理内务,自然接触过和百炼山的订单,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如紫霄阁中‘惊’字系列长剑,一把需要两万点贡献值,则造价是二十五块极品灵石,这还是和百炼山关系好的友情价。 这笔账目一直是凌霄宗公中支出,再折价放入紫霄阁中,只要有一位弟子以两万贡献值换一把‘惊’字长剑,凌霄宗就净亏五块极品灵石。 他这把韶光剑是他突破金丹期师傅赠予他的,放在紫霄阁得五万贡献值才能换取。他自己到现在也就攒了三万多贡献值,这还是他一直忙于宗门事物,贡献值远远要于其他弟子的情况下。 秋意泊挑眉道:“不贵。” 秋怀黎作出一副恭敬请教的表情:“那不知秋道友如何收费?” 秋意泊指着满桌子的菜道:“回头吃完了你帮我收拾了——材料我出,不亏了秋道友吧?” 秋怀黎捶了一下秋意泊的肩膀,笑骂道:“,不亏不亏!” 洞府外有了响动,秋『露』黎进门道:“哥,泊儿……你在讲么亏不亏的?” 秋怀黎温和地说:“泊儿说要帮我炼剑,材料他倒贴。” 秋『露』黎瞬间就到了秋意泊身边,一双素手啪得一下就揪住了他的领子,恶狠狠地道:“这种好事怎么瞒着我!我也要!听到没有!” 秋意泊举双手投降:“好的好的,少了谁也不会少了姐姐你的……” 温夷光和顾真一进门就看见秋『露』黎抓着秋意泊的领子,仿佛下一秒就要一拳揍下去了,顾真连忙上前阻拦:“……这是怎么了?秋师姐你轻点,他可刚刚渡劫,万一一拳头下去金丹碎了怎么办!” 秋怀黎还是那句老话:“泊儿说要帮我炼剑,材料他倒贴。” 顾真瞬间倒戈:“带我一个!” 温夷光眉目微动,然声展示出已经有点碎裂但仍旧光亮的照影剑:“……” 秋意泊笑得眼睛都弯成了一条线,道:“哎哎哎,姐你轻点喘不过气来了……你就着薅我的材料……哎送!送!我倒贴!姐你快松手!真的喘不过气来了!” “金丹修士还要喘气?” “怎么不要!你自己是金丹你喘不喘气?!” 秋『露』黎一眼瞪来,秋意泊没敢吱声,连连道:“对对对,姐你不用喘气,我要喘……啊——!你打我干嘛!” 众都笑了起来,今日的洗剑峰注定是热闹的一天。 孤舟真君盘坐在榕树上,神『色』清淡,对传入耳中的笑声动于衷——这段间惨叫都听了不知道多少,一点笑声算么? 半月之,凌霄宗内外门都在传着一句话——他的救星回来了! 救星带着崭新的‘光’字系列长剑,直接对标紫霄阁‘飞’字系列他回来了!‘光’字长剑适宜筑基期到金丹期使用,另有数百种口味的保养套装,买剑即送,买剑即送! 还有亏本保养套餐,买保养套装附赠一次免费保养,加钱还能修缮,可以用贡献值、各种灵草灵材代替灵石付款! 这可真是过路过,不容错过! 秋意泊换上了一袭朴素的青衣,和外门的管事打了个招呼,跑到外门弟子聚集的远山书院外摆摊。 远山书院如内门寒山书院一样,是新入门的弟子读书的地方,不过与寒山书院不同的是,远山书院中并不禁止其他弟子入内,每半月一次会有金丹至元婴期的内门弟子到外门讲课,每次到这个候就是远山书院最热闹的候。 不来更境界的主要是筑基以上弟子就可以通过外门大比入内门了,如果很不幸不善武力,稳定金丹期境界就会自动升入内门——不过外门弟子入金丹期就会被十步阁的弟子盯上,根据风闻、品『性』等方面予以评价,通过的才能入内门。 这次刚好是半月一次的内门讲课间,来的是张先生,秋意泊则是到外门来考察一下看看基站布置条件,就跟着一道出来了。 其内外门都有绘制好的地图,秋意泊沿着地图逛了一圈也不怎么费间,事情办完了看着间还早,他干脆就来摆摊了。 他摆摊摆得很简单,一张桌子,上面搁着一套各有特『色』的长剑,围绕着长剑则是各种保养的油膏,因为之前在离火境中囤的复灵丹多得有些离谱,他和泊意秋现下也用不上了,干脆卖了得了。 现在他磕复灵丹能体会到独孤情他为么『露』出那么嫌弃的表情了。 ——你说这复灵丹效果有吧,那确是有。你说它没有吧,那确也没有。就复灵丹恢复的那点儿灵气还不如金丹期自然恢复来得快呢!吃着也就跟糖豆差不多了。 他不需要,但是外门弟子多在练气、筑基两个境界,他可需要了。 “这位师兄,敢问这复灵丹如何卖?”有两个筑基弟子来得有些晚了,远山书院中已经满为患,他在外围基本也听不到么,转眼就看见有在这儿摆摊,左右事上前来问。 秋意泊还是一次被称‘师兄’呢,不禁面上有了些笑意:“不贵,复灵丹一瓶一百颗,十点贡献值,或者一百下品灵石,有等价的灵草灵草也可。” 两一愣:“这么宜?” 紫霄阁中复灵丹的价格是一瓶一百颗,五十点贡献值。 秋意泊本就是半卖半送,虽然一个是外门一个是内门,但是也是一嘛。离火境里红芽草漫山遍野,成本约等于零:“是的。” “这么宜不会有问题吧?”一狐疑地道。 秋意泊就随手从桌上捞了一瓶复灵丹打开了给两一一粒:“两位师弟可以试试。” 两接了丹『药』吃了,精纯的灵气随着『药』力涌开,两对视了一眼,这何止是有问题,是大大的有问题——这比紫霄阁中卖的复灵丹管用多了! 复灵丹本是练气期的丹『药』,但是因为宜好用,许多囊中羞涩的筑基期也用这丹『药』。 其中一问道:“敢问师兄,您为何有这么多复灵丹?还折价出售?” 秋意泊也知道对于宜货的心情,他笑道:“自己照着学,炼着玩的,不费么钱,两位师弟不嫌弃就好。” 两听到这里知道自己运了,因为买『药』太贵的关系,常有弟子不信邪自己去学炼丹,但大多都失败了,然而还是有那么几个成功了的,很显然,面前这一位师兄就是! “那我要两瓶!” “我要三瓶!” 秋意泊正快乐地收钱呢,忽地其中一个弟子目光闪烁地道:“快收拾东西,跑!” “监察队的来了——!” 秋意泊还未反应过来,就见两个弟子齐心协力帮他把摊子一收往他手里一塞,也不容他说么,拉着他就跑。“师兄你愣着干么,快啊!” “被捉到了师兄你这摊子就没了!” 秋意泊:“……???” 哎,不是,我是有证的!我跑么…… 秋意泊被拉着一边跑一边自暴自弃地:那……也是好意,还是跟着跑吧,揭穿了让对方多尴尬啊…… 别说,颇有年学校门外买炸串,城管却来了的风姿。 122 第 122 章 三人一阵疯跑,最后停下来时候经在云山了,这一片山脉,加起来约有七八座山头。这里门弟子居住地方,入目便自山脚一路延绵至山顶建筑,日光之下,黛青『色』瓦片反『射』粼粼光,如同一条白『色』巨龙,盘踞于群山之上,颇为壮观。 别说,秋泊还挺喜欢这儿,一很有烟火气,不像洗剑峰那么大一座山头上头除了树草,大家洞府都建设在山体,他爹还有师祖他们来无影去无踪,上去跟个荒郊野岭没差多少了。 方才上午来时候他也来转过一圈了,毕竟大家居住地方,蜂令一旦下发,这里应该会整个门派蜂令用频率最高地方,得多『插』几座基站,要一到休息时间想水个校园网还发现网卡那可太糟心了。 两人微微有些喘气:“师兄,下次可别去远山院摆摊了,平时也算了,今日有内门师叔来讲课,肯定会查。” 秋泊挠了挠头,他在远山院摆摊其实为了等张先生一道回内门,他也不愿拂了他们好,状似苦恼地道:“多谢两位师弟,我还第一次摆摊呢……上回见有几位师兄在远山院摆,我还当那儿也能摆。” 一人摆了摆手,指向了不远处:“师兄还去清光台吧……今天人虽然少了一点,但师兄丹『药』价廉物美,定然不愁销路。”严格来说,要不他们手里活动钱太少了,他们还想多来点。 秋泊颔首,向他们道了声谢,便十分干脆地往清光台去了。 清光台山脚一片平台,平时给弟子练剑用,但一般也晨昏时人多些,其余时间成了一片天然聊天交友摆摊地方。 秋泊顺山路往下走,还没到地方便见了一棵高大银杏树,此时正值秋季,银杏满树都金黄,那树可能经有几千岁了,屹立在清光台正央,为整座清光台都铺上了一片金『色』纱。 无数红『色』丝带自树干上垂下,长短,迎风飘摇。 秋泊慢慢地走,树叶在他脚下沙沙作响,如他们所说,现在清光台上人影寥寥,只有几个闲散弟子坐下树下也不知道在做什么——或许在打盹? 秋泊眨了眨眼睛,莫名有些困倦了起来。 他走到树下,见飘过眼前红丝带上似乎有字,他便随手扯了条红丝带来,上面写:‘我盼与师兄永结同好’。他了,这求姻缘,再其他: ‘周宁和王川一辈子好朋友!’上面字迹颇为童稚,应该个小孩写。 ‘十年内我一定要突破筑基!’ ‘百年内我必入内门!’ ‘愿紫霄阁天天打折清仓!’ 到这一条时,秋泊忍不住出了声。 此时旁边有个正在打盹人突然道:“这位师兄,要不要买一条红丝带?只要十个灵钱!” 秋泊得有趣,本来都来了想买了一条红丝带,那人热情地从纳戒掏出了一条树上同款红丝带,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根干枯分叉『毛』笔在舌尖上『舔』了『舔』:“师兄,我可以帮忙代写!” 秋泊摇了摇头:“不必了,我自己写行。” “那也行啊!”那人往旁边让了让,秋泊便坐了过去,手捏笔,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要许愿什么才好。 ——他愿望可多了! 比如什么他要在百年内修到造化境界,要变成修真界首富,秘境多来几个……之类。 他想了想,最后在丝带上写了一行心愿,那人也没,只指银杏树指点道:“师兄,要自个儿抛上去才灵。” 秋泊挑眉道:“还有抛不上去?” 对方『露』出了一个懂我懂容。 都修士,哪怕练气期,哪有抛不上一根丝带道理?——别说练气了,凡界习武之人都没有抛不上去。 秋泊低头了丝带,从地上捡了一颗小石头系在了丝带一头,跟套马索似地在手旋转了好几圈蓄力,转而石头便带丝带一跃而上,扎扎实实缠在了树干上,甚至还打了个结。 那人忍不住:“师兄,哪有这样?” 秋泊一摊手:“这要扔不上去那可太不吉利了。” 对方一想也,但觉得眼前这位不出修为师兄颇为有趣。 有风来,吹得艳红丝带起起落落,秋泊那一根因为打了个结关系,显得格短,一行小字紧紧地贴在了树干上,连抖都不带抖一下,秋泊在心满地点了点头,要紧一点才好。 【愿我所见之人永远平安如。】 秋泊沉『吟』片刻,觉得这还比较容易达成,至少他没有写什么‘天下太平’不? 秋泊侧过脸来,问道:“这位师弟可知道什么地方可以摆摊?我第一次来,不知道其否有什么规矩。” “有什么规矩?害,师兄,随便找个没人地方好了。”那修士随手一指旁边:“要不在这儿?我两还能说会儿话解解闷——师兄怎么没去远山院?今日可有内门师叔前来讲道。” “人太多了,没挤进去。”秋泊在那人旁边寻了个有树荫地方坐了下来,将方才打『乱』包袱东西取出一一摆好,边随地道:“师弟怎么也没去?” “我一觉睡过了头,想想也挤不进去,干脆不去了。” 两人不由都一,对远山院摩肩擦踵盛况心有戚戚。 秋泊摆完了东西,拿了个牌子写了‘复灵丹百颗/十点贡献’字样,不再去管了,打算专心和人聊几句顺道打探一下门消息,不料他还没想好怎么起这个话头,对方便一脸震惊地道:“这……一百颗只要十点贡献值?” 秋泊颔首道:“我自己炼,效果还不错,师弟要不要试试?” 那人精神一振,“哎?可以吗?” “怎么不行?”秋泊拿了一瓶抛给了对方,他倒出一粒送入口,半晌便道:“师弟复灵丹我全包了,有多少要多少!” “最多卖五瓶。”秋泊下识便拒绝了,转而觉得这么说很奇怪,毕竟都出来卖,卖给谁不卖,他解释道:“我还要留它们揽客呢!” 他示对方摊子上八柄宝剑,随手拎了一柄起来展示:“这剑如何?” 对方顺望了过去,不由赞道:“好剑!” 那七柄剑制式各不相同,从软件到轻剑到重剑,一应俱全。尤其秋泊手上这一把,随他动作,剑身映日光便流过了一道如水一般青蓝锐光,寒气凛凛,一知道一把不可多得好剑。 那人犹豫了一下,问道:“师兄,这把剑我可以吗?” “自然。”秋泊手腕一翻,将手剑剑柄递到了对方眼前,他伸手接过剑横于膝上,细细欣赏,此刻正有银杏叶飘零,金『色』叶子柔缓地落在了剑上,随之便悄然无声断成了两片。 他暗暗赞叹其锋锐,不由问道:“师兄,这把剑叫什么?” 秋泊道:“这把还算应景,名唤‘秋飞’。” 对方眨了眨眼睛,向其他几把:“那这些呢?” “春飞、夏飞、冬飞、雨飞、风飞……”秋泊取名取得很随,一年四季兼风霜雨『露』,一共八柄。 对方罢忽地了起来,他凑近了来:“师兄也到了那个消息?嘿……别说,仿得还挺像!” 秋泊心一愣,面上不动声『色』:“不仿……” “哎!这有什么不好说。”对方拍了拍秋泊肩膀:“内门那位师叔剑真不好抢,一共那么几套,我有个亲戚在内门说内门都买不到,别说流到我们门了!要我说师兄这剑也不差……”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道:“不过借个名头才好卖嘛!这剑我得都心动,师兄,今日我们两坐到一个地方,说了这么许多话,有缘啊!师兄,给个缘份价呗?” 秋泊努力绷着脸,没有出声。这一套‘飞’字剑对标紫霄阁‘光’字剑,光字剑在紫霄阁要五万贡献值一柄,不过光字剑只能金丹期用,飞字则可以从筑基用到金丹,他收个成本价两万真不过分——毕竟其包含焰晶,其他倒无所谓。 焰晶和红芽草不同。 红芽草只要离火境在能长,今天割一茬明天能长出来一茬,说句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也不为过。 焰晶不一样了,他手虽然还有不少焰晶,但焰晶培养起来要论千年万年计,他进离火境能见那么多焰晶因为有翔鸣真君在,且离火境在翔鸣真君手约有五万年,前面还不知道有多少年,才养出来那么许多。 至少在这千年间如果一不小心把焰晶用完了,那真没了。 秋泊觉得他这辈子能活到一千岁他可以给老祖宗上香了,真没指望以后还能如何如何。 “两万点贡献值。”秋泊道:“嗯……如果师弟不凑手,也可以用灵草灵材来换,价格直接对标紫霄阁如何?” 对方到两万点贡献值忍不住道:“……好贵。” “不贵。”秋泊示道:“这剑可以从筑基一直用到金丹期,等到元婴后再换,紫霄阁‘光’字剑得五万贡献值了,还只能供金丹期用。” “可这品质怎么能和‘光’字相提并论?” 秋泊眉峰一动:“怎么不能?” 说这把剑抵不上本命剑那他认,但抵不过百炼山金丹弟子批量铸造‘光’字系列他不认了,他虽对自己炼器这方面很有信心,毕竟名师出高徒,在这一块同境界还罕有敌手。 “师兄可以去试一试,不喜欢不买也没有关系。” 那人犹豫了一瞬,随即道:“那我试试?” 秋泊微微颔首,目含鼓励地他。 那人起身,带秋飞剑走到了十丈,一手微抬一振,秋飞剑便发出了一声清越嗡鸣声。 那人面容冷淡了下来,方才那股子吊儿郎当气息一扫而空。秋泊见状便在心赞叹了一声——这人起手好稳啊!比起内门同境界一些弟子都要稳得多。 剑没有什么稀奇,凌霄宗烂大街到了随便拉拔个凡界习武之人都能练上几招青云剑,可越大家都会剑,想要出『色』越发难。 秋泊伸出一手,感受风从他指间穿梭而过,下一瞬,风向突变,那人经起势,剑出如龙,引来狂风相伴,满地细碎金叶随他招式与他周围旋绕。 他目光随剑式也越来越清明锐利了起来。 秋泊心下有些吃惊,门果然卧虎藏龙,这样角『色』居然只一位门弟子? 不过他仔细一想觉得很正常,因为凌霄宗挑选内门弟子第一根骨,第二心『性』,天赋这玩儿一时半会儿那也不见,这才有了门弟子大比这种遴选方式,让门弟子有心『性』毅力天赋者可以通过最直白方式进入内门继续修炼。 其实秋泊也前几天才知道,他们那一届寒山院弟子也不所有人都天赋异禀早早入了筑基巅峰亦或者金丹,照样有人在筑基初期不见长进。 秋怀黎说再有九十年下一届内门弟子遴选之前,如果他们还不能进金丹,他们会派遣到门或者干脆界,作为管事下放到各地去为工作,不过算如此,内门待遇还照发。 其实还蛮残酷,相当于逐出了宗门核心范围——不过也没有错处了。 凌霄宗对待寒山院弟子都一视同仁,好老师,天材地宝培,若这样都不能出金丹,确实有些辜负师门期盼了。再者算修成了金丹内门弟子照样也要做任务,只不过一个安排一个养老地方待,一个风险与机遇并存去闯去冒险。 想要修到更高境界,自然后者更有机会——不过也有些人比较擅长前者环境,修为蹭蹭蹭得涨。 说百年前某位内门师叔在门内毫无寸进,百年后下发到界去做管事,反而心境唰得上去了,如今人都经元婴了,宗门召回不回来,死活都要赖在界养老。 凌霄宗见召不回也干脆不召了,随他去,爱回回,不回拉倒。 秋泊晃神之时对方经练完了一套青云剑,他将秋飞剑还给了秋泊道:“确实好剑,可惜与我无缘,若我以后能攒到两万贡献值,定然来找师兄换这把剑。我名安逸,师兄记我!” 秋泊低低地道:“安师弟,恐怕等不到以后了。” 对方顿了顿,道:“也,师兄剑这么好,定不缺慧眼识珠同门。” 秋泊握住了那柄秋飞剑,将它抛给了对方,连带还从纳戒取了剑鞘出来也一并给了对方,安逸接了剑,满脸都疑『惑』,便秋泊道:“这把剑我当先赊给师兄了,待哪日安师弟钱财凑手,再来给我吧。” 安逸正想要拒绝,秋泊道:“还有两年便门大比,愿安师弟持此剑一展锋芒——必须要用秋飞,刚好给我打个招牌出去,不然这么贵还真不好卖。” “……好。”安逸心微动:“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说罢,安逸坐了下来,翘了个二郎腿:“对了,我还不知道师兄姓谁名谁,我到时候应该怎么找师兄?” “我名唤秋泊。”秋泊道:“届时安师弟必然能找到我。” 对方一想也,毕竟都在凌霄宗内,有了姓名找人还方便。 安逸抱紧了经属于自己秋飞剑,忍不住道:“秋师兄,这剑怎么来……” “我自己炼。”秋泊道:“没有三分功夫,怎么敢顶‘飞’字出来卖呢?” “也哦……”安逸低声喃喃道:“我怎么感觉我在做梦似地,这么好剑赊给我了?” “要还。”秋泊强调道,随即指摊子上保养套装:“安师弟,要不要买一套保养套装?有上百种口味,物美价廉!只要三个下品灵石能买一套!” 安逸正『色』道:“这样不行啊!不够真!那位内门师叔可买剑送保养,这样卖话人一眼穿了!” 秋泊道:“那不行,赊了安师弟剑,再送保养套装我岂不亏到姥姥家了?今日我才开张了一单呢,这些复灵丹花了我不少材料钱,还有另七把剑……送不起了啊!” 安逸罢,歪头道:“要不我帮卖出去?卖一把剑给我三套保养套装报酬如何?” 秋泊扬眉道:“行啊。” “好,等!” 安逸说完便纵身而起,很快走得人影都没了。 秋泊也不以为,他本来不愁卖不出去,算安逸走了不回来他都无所谓。他从纳戒拿了一本话本子,秋风卷银杏,倒也有几分闲舒。 哎,今天回去要抓紧把校园网弄好,还有十天半夏真君要到凌霄宗了,他到时候万一诊断出有点什么问题,恐怕没有那么多时间了——去百草谷门人恰好遇到半夏真君出门了,在百草谷等了十来天后半夏真君才回来,得知消息后经在往凌霄宗来了。 其实校园网内门他不算太愁,地广人稀,还算好摆弄。比较愁门,凌霄宗门要比百炼山可大得多,地广人也多,首先基站压力一点,还有一点如何保证基站不人挖了让他比较苦恼。 毕竟那玩儿死贵死贵,真有人起了歹心,血亏宗门了。这个概率有点大,毕竟人太多了真不好控制,如同百炼山也有不少人以身犯险去挖基站,在校园网形成‘非常管用’,‘别人挖会影响我上网’这一点概念之前,真很难管控。 得想个办找其他东西来代替无涯仙芝来做基站。 其实他倒有个办,不太稳定,不知道能不能行——内门鸣山嘛,大家渡劫地方。门其实也有这么一个地方,而且门渡劫频率因为人数众多关系反而比内门次数还要高。 他不可以想个办用天雷发电? 毕竟天雷嘛,劈下来也劈下来,要么修士接了,要么防御大阵挡了,浪费也浪费了。 不如拿来蓄电给广大弟子谋取一下福利? 好,问题来了,如何才能蓄电?秋泊印象也没有说什么拿天雷蓄电,一般来说都引雷针直接导入地下,然后自然而然消散了,难道他要在宗门下方埋点蓄电池吗? 123 第 123 章 现世中不能化闪电为用的原因大概有: 一,闪电出现的地区分散,出现的时间也不固定,就算是有相应的设备也不可能布置到地球的每一角落。 二,闪电速度快,电压高,目至少在用范畴也没有出现能够承载闪电的玩意儿——就算有这样的黑科技,造价必然高到离谱,这些钱安心多高几核电站难道不香吗? ,每一道闪电所蕴含的电能不是固定的,秋意泊记得他一则分析,说是现世常的闪电蕴含的能量似很高,实则只能供给两户人家一月的用电。如果以首都为例,闪电想要供给首都一月的用电量的,那至少一月要有百多万道闪电才够。1 一座城一月百多万道闪电,平均一天十来万道,这哪是首都啊,改名叫雷电之城吧,回头《雷神》第x部直接在这儿取景得了。 第一问题好解决。 内外门渡劫的地点固定,所以天雷降落的位置也是固定的,如果将内门禁制开放一部分,让内外门都在鸣山渡劫的,还能省一接收基站。 第二问题也还行,接收雷电的设备外加蓄电设备——这说难难,说简单也简单,稍微高档一点的同阶层宝是可以抗住雷电的。比如秋意泊的万宝炉,只要就到万宝炉这品质就没什么问题,有了这宝问题就解决了一大半,蓄电的比较好做,就当是储存灵气了。 灵石不就是因为内部储存灵气才逐渐被众人接受作为货币的嘛!这至少有方向,有方向就好多了。 第问题才是键,按照突破炼气化神平均每人是九道天雷来算,按照内门来算,百年招四十九名内门弟子,这四十九人当中至少有十人可以突破金丹期,加各位师叔的元婴劫、化神劫,十年内有百道雷电就不错了。 外门的数据秋意泊不太清楚,可能还得回内门找秋怀黎调一数据,但肯定不如内门来得频繁就是了。 但根据境界越高,天劫的威力越强这一点来,如果能在设备完成之接收一位叩问炼神还虚的真君的天劫,那可能就够用很久了。 然而这也不能确定,毕竟做一接收化神天劫的宝和一接受合体天劫的宝难度不是同一档次……如果没办确定这一点,就算是做出来蓄电池和雷电接收器都是白瞎……哎,等等! 秋意泊突然想起了一门神通。 引——雷——咒—— 秋意泊用子拍了一自的脑壳,果然他是思维一直都没彻底转变来,真笨啊! 他们都是修仙的,除了老天爷劈来的,他们还能自引啊!范围可控,数量可控,威力可控!这还要什么自行车!云麓阁发充电任务,让弟子天天去鸣山施充电不就得了?! 还能勾引一点有困难的真君——比如流宵真君,听说流宵真君近为了搞剑钗,穷困潦倒得不行……甚至可以不发任务,直接和远山、寒山、明霄座书院打招呼,到点儿就带着弟子去鸣山练两月的引雷咒,反正都是要练的,多就是多跑点路呗,就当春游了。 ——这不就等白嫖了吗?! 万一哪真君路,顺手掐诀…… 嘶—— 秋意泊战术仰。 他被自给惊呆了,在心中连夸自是小天才。 他都不想摆摊了,他现在就想会百炼山,把他师傅从地火室里拉出来研究一蓄电池和万宝炉! 万宝炉在他的丹田中抖了抖,秋意泊察觉到它的异动,面浮出了温柔而甜蜜的笑容:不是挨点研究嘛,切角我补,多挨几道天雷就当是萃取杂质了,我这当主人的没意,万宝炉必然不可能有意! 万宝炉:…… 他已经完全坐不住了,他起身将摊子收拾了起来就打算走,临走之突然想到安逸的事情,便在原地将几套保养套装留了来,打算写张纸条示意让安逸收,正提笔呢,却安逸带着一行人回来了。 “各位师兄师姐,就是那位师兄!”安逸引着人来,对着秋意泊眨了眨眼睛。他秋意泊已经将摊子收起来了,还有些疑『惑』:“秋师兄,你是有急事吗?” 人都到了面,秋意泊也不好拂了人家的意思,毕竟是他答应来的,他耐着『性』子将摊子重新摆了出来,不这次可没有什么心情去摆得整整齐齐,七把剑跟收破烂似地堆在一起,另一堆则是保养套装,他道:“确实是有些急事,但也不急这么一时半刻……几位师弟师妹,剑两万点贡献值一把,保养套装十点贡献值一套,或者等价的灵材灵草灵石皆可,买剑送保养套装,不讲价。” 亏得凌霄宗是剑修门派,门风是不太爱讲究花里胡哨的,这几把寒光凛凛的宝剑一出现便吸引了他们的视线,一容貌娇美的女修已经眼疾手快地取了一把淡粉『色』的细剑手中细,“好美啊!” 这把剑其实是这一套当中平平无奇的一把,其他相比略有些失『色』,但秋意泊实在是想不出什么招来加强它了——面七把剑已经是筑基期能使用的范围内好的配置了,还将各种特『色』都占了精光。 秋意泊也不能往一把不要钱的加材料吧?成要控制好,他卖剑其实一是为了修改配方,一是为了观察一师兄弟们对这一套剑的接受程度,如果接受良好就把配方交给宗门,让宗门拿着配方去百炼山订制去。 总比贵只能被金丹期使用的‘光’字套剑要强一点嘛。宗门也穷,能省一点是一点。 而且这不是一年四季风霜雨『露』嘛,这一套飞字剑只有七把的,‘『露』飞’这威武霸气的名字居然缺失,不管从哪角度来说都是『逼』死强迫症。 是他灵(用)机(心)一(险)动心(恶)的往这把剑开始加外观元素,此剑通体淡粉近白,剑格剑柄加樱花花瓣装饰,甚至还往里面添加了一些特殊的小技巧——比如挥舞之间剑光如花瓣飘落,按照凌霄宗修士挥剑的速度,轻轻松松就是漫天花雨。 这一把也是他这段时间里卖的好的一把剑——有很多男修来买这一把‘『露』飞’,当然以凌霄宗的孤寡程度是不可能拿来送人的,这一段时间清影台练剑的人中多了好几手持『露』飞的男修,着别的师兄弟师姐妹羡慕的眼神别提多爽了。 粉『色』才是猛男应该喜欢的颜『色』! 就秋『露』黎和林月清都悄悄地跟他说,在他这儿订做的剑也要能飘花瓣的,而且要飘得好,不好就拧掉他的狗头。 为首的男修相貌英俊,他柔和地着那女修,对秋意泊道:“这位师兄,价格有些贵了吧!谷师妹是真心喜欢这把剑……” 秋意泊想打断说不讲价,却听那女修翻了白眼,满脸寒霜的打断道:“多谢李师兄,我中的东西我自会买,不敢劳动李师兄!” 她说罢,也不管男修是什么反应,直接与秋意泊道:“这位师兄,我可以试试吗?” “可以的,尽快。” “谷师妹……”男修面『露』难『色』地唤道。 女修也不他一眼,得了秋意泊的同意就欢呼了一声,拿着剑便纵身而出,剑出之间虽没有安逸稳扎稳打,基础扎实,却也不容小觑,她不出了两剑就回来了,她的模样似乎有些犹豫,她的目光在其他几把剑停留了一瞬,秋意泊便道:“其他也可以试。” 女修当即拎了一把同款轻薄的风飞剑试了试,转而犹豫地向了『露』飞剑,一咬牙道:“师兄,两把都买可以打折吗?” “不行,但是可以多送你两套保养套装。”秋意泊道:“你我这儿有新款玫瑰甜酒味儿,桂花甜酒,樱花甜酒……”他一口气报了一连串,末了补了一句:“『露』飞剑喜欢花酒香气,风飞喜欢木质香气,我可以各送你套。” 女修想了想,咬了咬牙道:“行!师兄我这儿东西比较多,你别嫌弃。” 她说着,就从纳戒中掏出了一堆东西,大部分是品和中品的灵材,此外还有一堆各种品质的灵石,她了,将东西收回去了,直接把纳戒整递给了秋意泊,得出来是把家底都掏出来了。 秋意泊数了一,大差不离便示意交易成功。 女修快乐地和秋意泊道了谢,抱着两把剑外加六套套装就走了,完全没有理会其余人等,着完全不像是一道来的。 安逸传音道:【谷师姐是路我的秋飞剑才来的,她与李师兄的系一直不大好,李师兄苦苦追求谷师姐不得……师兄你可别问李师兄,李师兄听了必然要不悦的。】 秋意泊答道:【懂了。】 他问道:“几位师兄,你们还要买吗?” 若是说安逸的秋飞剑是心动,是怀疑,但真的这几把剑的时候那就是‘你是我的躲不开的劫’,但价格方面实在是太贵,好几人面『露』犹豫之『色』,反倒是那李师兄,他皱着眉道:“你快将纳戒还给谷师妹,你这件不值那么多。” 秋意泊听有人说他的剑不好就不乐意了,他眉眼沉了来,淡淡地道:“值不值,是买家说了算的。这位师弟,你不买也不必毁我的招牌。” 李师兄皱着眉头,仿佛是好言相劝:“怎么值?内门那位师叔的剑也才只卖两万,你这冒名顶替的难道比内门那位师叔的剑还好?谷师妹不是小女子心态,到爱物不与你计较罢了。” “是不是小女子心态,你不如去问问谷道友?”秋意泊冷冷地道:“她若觉得不值,我就在此处,她拿着剑回来退我,我定然如数奉还。况且即入仙门,即是同道,有何男女之分?凌霄峰赵师叔也喜欢这柄剑,千叶峰娄师叔也喜欢这柄剑,难道他们也都是小女子心态?你这小男子心态委实可笑。” “你——!”李师兄满脸涨红:“你怎么可以如此说!我好言相劝,你居然、你居然拿内门的师叔来压我!难道他们真买了你这剑不成?!” “不然呢?”秋意泊反问道。 正在此时,忽地有人嗤笑了一声:“他就是骗子,李师弟,你怎么叫骗子唬得连嘴都不会张了。” “王师兄!” “王师兄来了?” 来人是一面目倨傲男修,衣着华丽,长得是还算不错,可惜那种鼻孔人的模样着实是让人喜欢不起来,可那些弟子到他来了却是讨好得着他,也不知道对方有什么妙处。 秋意泊听到这姓氏就反,谢金虹真君携他子孙代一起拉低了世人对王姓的官。 王姓修士指着秋意泊道:“你说你就是内门的那位师叔,可那位师叔难道还会到外门来不成?且我堂姐说了,那位师叔身高九尺,眼若铜铃,乃是不折不扣的壮汉,你呢?” 他满是恶意地在秋意泊脸晃了一圈,秋意泊在自家山门里瞎转悠,自然也不会特意去易容,“就你这般的小白脸,怎么及得那位师叔威武气概!” 秋意泊陷入了沉思。 被骂小白脸其实还好,他长得就是这么好没『毛』病,有些人想被骂一句小白脸都没有这条件——但身高九尺,眼若铜铃的壮汉…… 秋姓不同赵王张李之类的大姓,是实打实的小众姓氏,整内门满打满算一共就五姓秋的……六,算泊意秋。 他爹和叔就不提了,曾经修真界两根傲视群芳的草,他是小白脸,他哥秋怀黎也算得他这一挂,她姐秋『露』黎虽不说如林师姐一样绝美,但走出去也是明艳霸气的美人,没有谁和这一条对得啊! 王姓修士嫌弃地了一眼摊子的剑,扬声道:“这是什么破铜烂铁,也敢和秋师叔的剑相提并论……” 秋意泊在心中顿了顿,决定还是走了算了吧,这没有什么好说的。对方拿着他自的名头来压他自,这算是什么事儿啊?吵输吵赢都丢人。 秋意泊一手一挥,将摊子收了起来,转身欲走:“爱买买,不买滚。” “哎,别走别走,我还想!” “我也是,师兄留步!” 王姓修士冷哼了一声:“怕是自知被戳穿了羞愧而走吧!” 他接着道:“谷师妹那是心甘情愿……哼,我也不与你计较,滚吧!诸位听我说,秋师叔通我堂姐给了我把宝剑,虽不是飞字剑,却是飞字剑的试验品,从威力来说要比飞字差一些,但只要五千贡献点一把!” 众人一听,这位不知名的师兄假冒伪劣品是不错,可从『性』价比来说太低了,按照管理,之虹字剑也是入了紫霄阁的,价格也便宜,实则还想讲讲价,若是两万点一点都不肯便宜,他们宁愿等到飞字剑紫霄阁时花两万点购买,听王姓修士一说,顿时满脸希冀的着王姓修士:“师兄,我要一把!” “师兄,我也要!” 秋意泊:“……” 他算是目瞪口呆,这也行? 因为之秘境里的事情,他算是和王思欣那一波正大光明翻脸了,他们背靠金虹真君,自然也不缺秋意泊这种『性』价比高的宝剑,压根不会门来问他买——至其他购买者,除了少数几熟识的,其他他都要求当场认主。 且门内多多少少有些风声,众人都知道他不王思欣那一派的,若真有人愿意冒着解除认主导致损失精血以及得罪他的风险转手给王思欣他们,那他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一般是没有的。 王思欣那几人是世家豪门不错,但秋意泊也明眼着是有背景的啊!孤舟真君一共就那么两弟子,一是他爹一是他叔,现在两人还都进阶真君,真要论起来秋意泊这才是真衙内,王思欣他们家里厉害,那也不是凌霄宗的现管。 不喜欢他们的人也不多就是了。 况且他这飞字剑一共就出了两套整套,『露』飞剑弯道超车,他才多炼了几把,他手里是第套整套,而且他炼器哪来的试验品,不好的他就直接废了了事啊! 所以他的剑几乎不可能到这姓王的手里。 这算什么?顶着他的名号骗钱? 秋意泊回头去,道:“我若是你们,就不买那什么劳什子的试验品,一年内飞字剑就会在凌霄阁出售了。” 他说罢便走了。 当面打这么一垃圾没意思,他打算去书院的先生打招呼,他现在当面打了反而大事化小,直接告状才是真的——这样假借他人之名,欺骗同门用以牟利,少说寒牢都得十年,严重点直接逐出师门,反正他已经录了留影石,全门派就他们一家子姓秋,他想狡辩都没有人可以『乱』指。 等回了内门,求掌门给金虹真君传消息,问问他家是不是败落了,差这点钱,丢不丢人? 金虹真君要是还要点『逼』脸,自然会有所动作。 反正王家他早就得罪了,也早就他们不顺眼了,还犯到他头了,那里子面子一都别想留来! “呵,你这是什么意思!给我站住!”忽地一条手臂自秋意泊身袭来,秋意泊脚步一顿,脚尖一旋,一手抓着对方的手臂用力一扭,当即就把人给按倒了。王姓修士怒骂道:“放开我!你卖假货还有理了?!信不信我叫监察队来?!我堂姐可是内门弟子……啊——!” 秋意泊是真的开始烦了,他手指微微吐力,王姓修士便惨叫了一声,他觉自的手臂要断了! “你干什么呢!快放开王师兄!” “这位师兄,王师兄就是『性』子急了些,你快放开他!” 众人状心中一惊,纷纷劝道。 秋意泊松开了手,一手一推:“滚。” 王姓修士被推得一踉跄,险些摔倒地,转身就秋意泊已经走了。他恶狠狠地了秋意泊的背影一眼,一手微动,居然从袖中取出了一柄短剑来。 这柄短剑乃是老祖所赐,锋锐无比。 众人一愣,低声道:“王师兄慎重啊,门内擅动兵刃偷袭同门,恐怕要吃大罪的!” “王师兄,对方修为高深,算了算了!” “就是,王师兄不必和他一般计较!” 王姓修士冷哼了一声,众人还当他要放弃了,忽地就听他阴测测地道:“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对我动手!” 音未落,他身形已然飞出,直扑秋意泊而去! 秋意泊知到风势微变,神『色』越发冷淡,居然敢在门内袭击同门?这王家胆子可真够大的。 他随意取了一把飞字剑转身格挡,两剑相触之际只听叮得一声,对方的长剑居然应声而断,秋意泊也没想到对方的宝剑如此不堪一击,若不是他收手得快,恐怕手中飞字剑直接就削断了对方的颈项! 安逸暗暗心惊,这位师兄到底是什么人?修为高深也就罢了,可王师兄那把剑可时常在他们面吹嘘,只说天有地无,他们平时对练的时候也常常吃那把剑的亏……怎得一子就断了? 秋意泊一手微沉,剑刃在他的脖子开了一条血口,他道:“偷袭同门,该当何罪?” 王姓修士目光微转,大叫道:“你才是,我不是自卫罢了!你当着众位同门的面欲要杀我,众人亲眼所,你等着死吧!” 他威胁般的向了众人,众人咽了口口水,不敢点头,却也不敢摇头。 秋意泊嗤笑了一声。 好烦。 与此同时,有人惊叫道:“王师弟?!你是何人!居然敢在门内行凶!” 说罢,剑光已经袭来,秋意泊另一手持剑,挡住了对方的攻势,手腕一转,硬是将他的剑挑飞了出去,对方还欲来,却被另外一人以双指夹住了手中宝剑。 张先生惊讶地道:“秋师弟,您怎么在这儿动起手来了?” 张先生身边还有他不认识的修士,去十分老迈,修为却在元婴期之。他正好奇地着他们一行人,不明喜恶。 秋意泊收剑,拱手道:“先生。” 虽然他此时已经不算是书院弟子,但一日为师,终生为师,到张先生,他依旧要喊一声‘先生’,行礼问安。 众人状也纷纷行礼:“张先生,元先生……” 秋意泊道:“先生,此人偷袭与我,为我所挡,却还要反咬我一口,说我主动偷袭他。” 张先生头皮发麻,秋意泊速来面分笑,鲜少他有如此阴沉的把‘我不开心’写在脸的时候,他安抚道:“自然不是你偷袭他。” 王姓修士叫屈:“怎么不是他偷袭我?!我颈伤痕尤在,难道张先生与他交好便要偏袒他吗?!” 张先生目光奇异的着他:“秋师弟是金丹修为,若真要偷袭你,你还能站在这儿与我说?” 张先生在心中补充了一句:虽然秋意泊从小不务正业爱炼器,但好歹也是在离火境中以筑基中期修为越境击杀金丹中期的人物,杀筑基中期还不容易?还是吃了筑基丹的筑基中期,这不和切菜一样? 他身旁老人向了秋意泊,伸手抚须,满是欣赏地道:“原来这就是你那位会炼器的弟子?才二十出头就金丹期了?听说他还改良了许多炼器的子交给紫霄阁?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众人:“……?” 完球,搞到真的了。 124 第 124 章 安逸有些咋舌,说实话他已经有所猜测了,但经他人口中当场证实还是有些惊讶。 他微妙的有些后悔,早知道他刚刚就该帮秋意泊一下,而不是考虑到日后在外门日子不好过而退缩。 秋意泊看向元先生,问道:“不知这位前辈是?” 张先生道:“这位是我的好友,元先生,平日在远山书院上课,你没见过他也正常。” “见过元先生。”秋意泊二话不说便再度见礼,元先生见状目中更是慈蔼,他摆手道:“免礼,免礼,我可没教过你,当不你唤我一声‘先生’。” 秋意泊仍是恭恭敬敬地行完了礼,半垂着视线,不再直视元先生,将礼数做到了极致。 元先生笑呵呵地接着问道:“方才是怎么回事?秋师弟怎么与王云凡动手来了?……你来说。” 他随手一指一个围观的弟子,对方下意识地低下了头,磕磕绊绊地道:“先、先生,我也不太清楚……” “那就尽你知道的说。”元先生不以为意道。 那弟子定了定心神,道:“我来王师兄还未到,李师兄说秋……秋师叔骗了谷师妹的钱财,叫秋师叔还谷师妹,言语之间有些争执,然后王师兄就到了,指责秋师叔卖假货,又称自己手中有秋师叔的试验品,只要五千点贡献值一把,是内门的堂姐他的,还骂秋、秋师叔是小脸……” 张先生‘豁’了一声——秋意泊确实是长得好,整个凌霄宗内可能也就秋意泊他爹和三叔还能与他较量一番,他记得他们在上那会儿也有人骂他们是小脸来着,后来怎么着了? 那弟子接着道:“秋师叔彼只说了一句不久后飞字剑就会上紫霄阁,叫我们不要买王师兄的剑,王师兄一听便气急了,上去欲要教训秋师叔。” 王奇凡怒骂道:“你胡说,明明就是他先动的手!” 元先生微笑着看向了他,“规矩忘了?尊长在前,有问才可发言,我许你『插』嘴了?” 王奇凡被他看了一眼,居然不敢再说话。 元先生又鼓励地看向了那弟子:“你接着说。” “秋师叔三两下便制服了王师兄,不欲与王师兄计较,王师兄却又提剑偷袭了秋师叔,这才有了两位先生看到的那一幕。” 元先生微微颔首,又看向了同来的监察队:“那你们是怎么说?” “我……”监察队为首的弟子硬着头皮‘我’了半天没有‘我’出个所以然来,忽地又快速道:“先生容禀,我来见王师弟『性』命垂危,而秋师叔生,还当是么人闯入了我凌霄宗,我为监察队,自然是先将王师弟抢下来再谈道理,总不能叫王师弟命丧于外人之手……” 元先生双手『插』入袖中,听罢点了点头,道:“也算是有道理,说得过去。” 元先生虽然是这么说着,眼神却有些意味深长监察队旁边的弟子,却意外和秋意泊对上了视线,元先生轻轻笑了笑:“老夫托大,叫一声秋师弟,秋师弟,你认识王云凡吗?还是说你的剑通过别人之手落入了王云凡手中?” 秋意泊恭敬地道:“回元先生,我不认识王云凡,我所制飞字剑一共三套又四把,最后一套在我手上,方才赠予安师侄一把,卖与谷师侄两把,五把在我手上,其余悉数卖与内门各位师兄弟,现下师兄弟应在门内,可唤来对峙。” “哦。”元先生又问道:“那试验品是?” “弟子炼器本就是因为接了紫霄阁的任务,改良门内筑基期至金丹期可制式宝剑,弟子从不留试验品,留了也是无的。” 张先生颔首道:“这话是真的,秋师弟眼光极高,你说他稀罕点次品,别说我,你就是到内门随便去问问没有人信,这五千点贡献值也不在他眼中。” 这小子七岁的候在踏云境走的那一遭可是众目睽睽,他这辈子哪怕天天在山门里吃喝玩乐也花不完贡献值,他要是愿意,依照各位真君的脾『性』,他打工到处搜罗天材地宝还踏云境的债也不是不可能。 这事儿元先生也略有耳闻,他笑道:“既然如此,王云凡,你说说,你手中所谓的试验品从何而来啊?” 王云凡冷汗直冒,“我……我……” “方才没问你,你说得倒是勤快,现在叫你说,怎么又不吭声了?”元先生笑眯眯地说完,忽地喝道:“还不快交代!” 这一声别说王云凡抖得跟个鹌鹑似地,连秋意泊有些惊讶。 “我、我……”王云凡磕磕绊绊地说:“是我堂姐,我堂姐王思欣我的……” “唔……”张先生道:“王思欣自离火境后似乎只在宗门内停留了三日就又下山去了。” 元先生又问:“秋师弟,你这剑是么候练就的?” “回先生,日内。”五天敲定配方,然后五天研制版型,两天批量先整个两套出来玩玩,看看有没有么残次品,剩下三日就是甩卖和追订。 “哦,原来如此。”元先生悠悠地道:“一年前就下山去了王思欣,将日内研制出来的宝剑交予了你?王云凡,你是这个意思吗?” “……”王云凡不敢再说话。 买过他所谓的‘内门师叔的次品宝剑’的弟子脸『色』不大好,他们信王云凡其一他世不菲,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其二他确实是有堂姐在内门,这做不得假。 “不会吧?王师兄不是出生王吗?那不是一个世吗?” “难道王也败落了?” “他骗我们做么呀!我攒了好久的贡献值……”一个弟子握着腰间的宝剑,低声道:“我就说这把剑也不怎么样,但一直觉得是我自己的问题,原来……” 原来是假的,甚至还被正主捉了个当。 王云凡脸『色』涨红,死死地低着头。 元先生淡淡地道:“跪下。” 王云凡跪了下来。 “你有三错。”元先生道:“其一,偷袭同门师叔,长幼无序。其二,假借他人之名欺骗同门,以牟利。其三,胡『乱』攀扯,毫无悔改之意。” 随着元先生的话,王云凡本来涨红的脸逐渐惨了下去,抬头愕然地看着元先生。 元先生说到此处顿了顿:“秋师弟,你是苦主,你想如何处理?” 秋意泊躬身道:“听凭先生处置。” 元先生满意地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老夫便做主了——王云凡,你所犯三错,皆是门内大忌,品『性』堪忧,辜负了宗门数年教导,也着实令我失望,如今将你逐出宗门,可有不服?” 王云凡嘴唇泛:“先生,要将我逐出宗门……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你这般品『性』,实在是不可调-教。”元先生微微摇头:“我平日想着年轻人总要有些傲气,那也不是坏事,从不事事约束……如今看来是我错了,待送走了你,我自向掌门真君请罪。” 他随手一指监察队的那两人:“你们与他系好,便送他回王再回山复命吧。” “先生……”两名监察队的弟子『色』也不太好看,却不敢出么反驳之语。方才他说的那句话其实是临编出来的,旁边师弟传音他,他再原样告知元先生,不想却叫先生看出来了——他们就是和王云凡系不错,这才会看了一眼便直接攻击秋意泊,而不是么为了先把同门抢下来再讲道理。 元先生摆了摆手:“好了,散了吧……这件事儿你们看在眼里,心里也好好想一想,要引以为戒。” “出了山门,宗门不知道便也管不着你们,但还在山门里头就敢如此行事,就要有吃罚的觉悟。”元先生说罢,又与秋意泊道:“秋师弟,外门弟子我管辖,发生了这种事情,乃是我失察,现这儿你赔礼。” 说着,元先生便要躬身拜下,秋意泊哪敢受这样的礼数?他立刻侧身避,又将元先生一把扶住了:“先生客气了,门中几百上千名弟子,有些人天『性』如此,又与先生何干?” 元先生被他一扶也就来了,秋意泊如此,他真有些羡慕张今来了——这弟子要是他名下那可太舒心了,从见到现在,礼数不差分毫,又通晓人情世故,纵然自己已经恼怒了,还知道他台阶下,做的滴水不漏,修为上还有出息…… 元先生在心中感叹了一声好孩子总是别人的。 张先生嘿嘿一笑,一手挎了元先生的手臂:“走吧,元师兄,咱们一道回内门啊!” 元先生还未说么,就听张先生接着道:“你不是说还要掌门真君请罪嘛,师兄高风亮节,走,走,顺道!我你到真君前求个情!” 元先生:“……”我说客套话你听不出来?! 张先生才不管这么多,拉着他就走,还顺道捎上了秋意泊。秋意泊正欲要走,突然停下了脚步,扬声道:“月余后紫霄阁中会上飞字剑,但初可能较为稀少,各位师侄个三两月便好,切勿再去购买那些所谓的次品。” 众人一顿,齐齐道:“谢过秋师叔。” 秋意泊摆了摆手,将一个小包袱扬手扔了安逸,便跟着张先生他们一道回内门了。 安逸一打,其中是九套保养套装,和之前说好的一样,卖出一把剑就送他三套,如今九套,正正好好。 安逸心中百味陈杂,他也说不上来是么感觉,他暗暗握住了秋飞剑的剑柄,细腻而又冰冷的麻线贴在了他的掌心——他要回去练剑了。 这次内门大比,他一定要入内门……进内门做么呢? 他也不太清楚,但是他想他以后也成为像秋意泊那样的人。 入了内门,秋意泊自然和张先生他们分走了,他打了个招呼,又顺手送了两位先生几套保养套装,这才离去。 两人对视了一眼,笑着将东西收好了,往凌霄峰去了。 秋意泊自然不会就这么了结,他方才不口那是因为元先生一个主事人就在那儿,他不想私下解决就是想闹大,既然元先生在了,他当然可以撒手不管。 他回了洗剑峰转了一圈,也不知道是么情况,他爹、三叔还有孤舟真君一个不在,估计是有么事情离了吧。 他气得祸害了一路紫花地丁,回到自己洞府的候手上已经攒了一大把,现在是秋,紫花地丁早已谢了,一根高挑细长的枝干上长满了黑『色』的果实,偶尔几颗还能看见还未彻底干枯的花瓣,乍一看跟一大把黑『色』满天星似地,还怪好看的。 他顿又不怎么气恼了,找了张漂亮的纸将它们包了包,随手往花瓶里一『插』,就是一方景『色』。 忽然他的洞府禁止被敲响了,他出门一看,只见孤舟真君、流宵真君还有他爹和三叔外加一位修为高深的不认识的美人儿站在他洞府外,他连忙出去迎接,“见过各位真君。” 他爹和三叔自晋升真君后,称呼来就特别方便。 孤舟微微颔首,他也不入内,秋意泊洞府外有一处极好的地方——秋临淮之前在门口守他金丹来着,自然不可能就往草地上一坐,有模有样的整了个小平台出来,还修了一座小亭子……好像就是秋意泊修在山路上的那一座。 孤舟几人纷纷落座,秋意泊掐了个法决,旁边小火炉中就冒出了热气,茶壶搁置了上去,他玩火玩得极为精妙,万物皆可熔的极光金焰在他手中活似专门来煮茶烤肉似地,瞬间就将茶水滚沸,秋意泊乖巧地为五人倒上了茶水。 秋临淮介绍道:“这位是百草谷半夏真君。” 不是说还有日才会到吗?怎么提前到了? 流宵真君微微一笑:“好了,一人不说两话……小师叔,你就喊师叔吧!你之前不是还和她弟子燕蝉衣在离火境中走了一路,也算是有点缘分,她听说你金丹有问题便急急忙忙地来了。” 半夏真君是一位人淡如菊的美人,与流宵真君坐在一处,可谓春花秋菊,各有其美。她的眸『色』偏淡,便莫名就有了一种冷淡疏离的感觉,她柔声道:“多谢。” 秋意泊一愣,流宵真君解释道:“她说多谢你对燕蝉衣的救命之恩。” 秋意泊恭敬地道:“晚辈不敢,燕师姐才是在离火境中护我良多,要谢也是该我谢才对。” 半夏真君轻笑了来,她伸出一手,秋意泊也不敢怠慢,连忙将自己的手腕端端正正地搁在了石桌上,他本以为半夏真君也会和他爹他们一样以神识探看,实则人半点没动么神识,当真是就他把了把脉,随即道:“无恙。” 众人齐齐松了一口气,连孤舟真君阿眉目之间有些轻松愉悦之『色』,秋临淮对半夏真君拱手道:“多谢真君,这下我和临与便放心了。” 半夏真君温和地道:“无妨。” 流宵真君支着脸道:“我就说,能有么屁事,真要有事小师叔还能好端端地站在这儿?” 孤舟真君微微颔首,身道:“少陪。” 孤舟真君素来冷僻,半夏真君与流宵真君交好自然很清楚,并不介意孤舟真君率先离去,流宵真君百无赖聊地道:“来来了,茶还没温呢……我和半夏再坐会儿,临淮,临与,你们俩去忙吧,留下泊儿陪我们说说话就行。” 秋临与方想说么,秋临淮便身拉着秋临与告退。 见人走了,流宵真君才道:“哎,小师叔坐!还有点事儿问你。” 秋意泊应了一声就坐下了,刚一落座,啪啪五把剑就落在了他前,一柄是流宵真君的拂花剑,一柄是她的剑钗,还有三柄秋意泊就不认识了。 见他有些懵,流宵真君笑眯眯地道:“愣着干么,先替我和你师叔保养一下——这你该的,你师叔那会儿还在跟人抢凌华草呢,收到传讯嗖嗖地就把草抢了回来了,剑不光亮了!” 秋意泊认命地取过一把剑保养了来,反正也是做惯了的活,也不累人——至于油膏这种东西要多少有多少,成本几乎于零。 不要以为秋意泊那一罐油膏就真的是千草百『药』的就做那么巴掌大一罐儿,当年他就是一锅一锅炼的,一锅能装个七八罐,不然怎么就顶得住剑冢那量?现下有了万宝炉,他能做流水线了,说得夸张一点,炉子底下掏一点够保养来把宝剑了。 “师叔留我就为了这个?”秋意泊笑道。 “那自然还有其他的。”流宵真君的表情让秋意泊心中一凉,却是半夏真君笑着口道:“是我的事情。” “……”她顿了顿,没有了下文,流宵真君一拍桌子:“这有么不好意思说的!我来说,你蝉衣搞的那件法衣,也我和你师叔弄两套?怪好看的。” 秋意泊陷入了静默:“……” 他委婉地道:“流宵师叔,我能力有限,恐怕做不成真君可的法衣……” “谁要你做个真君能的了。”流宵真君眉飞『色』舞,似乎自从当年知道秋意泊能够听见传音后,她再也懒得在秋意泊前维持么高贵雍容仙子人设:“好看就行了,咱们还缺你那点?你就说做不做吧!——你要说不做,我现在就叫半夏与你爹说你病入膏肓,先把你在山上个百来年再说!” 秋意泊冷汗下来了,这他选择了吗? 了。 了一个选择,不选不行的那种。 他笑道:“既然师叔这么说了,我还能不做?” 流宵真君满意地点了点头,半夏真君温温柔柔地提醒道:“那个。” “哪个?” “那个。” “你说这个油膏?害,这还要问?回头走的候到他洞府里搜刮一下!” 秋意泊:“……”您当着我的说这个真的好吗? “不是。”半夏真君又道:“那个。” 流宵真君恍然大悟,嘟哝了一句:“你这两个字两个字说话的『毛』病么候才能好?” 半夏真君认真地道:“百年。” 流宵真君啧了一声,随即却是正『色』道:“还有一件事,不知道你同不同意——你半夏师叔自燕蝉衣处听闻你有一种天地异火,她想看看,若是看过之后有,方便的话,她还想请你去百草谷帮她炼一种丹『药』。” 天地异火这种东西失去主人的控制后一般会有两种情况:一,变成野生的异火苗子;二,迅速消散。 但一种情况极少数才会出现,通常也是其主刻意为之,但这样会损害到异火根本,除非是真的到了有需要的候,否则没人会这么干。 秋意泊犹豫了一下,随即就看向了小煤炉,然后提了茶壶。 两人的视线也跟着望了过去,流宵真君看着那跳动的金『色』火焰,沉默了许久才道:“你拿异火煮茶?” 秋意泊满脸是疑『惑』:“……不行吗?” 这不是方便还快捷嘛!而且煮个茶能怎么的,再高贵的火那也是来烧热水的! “不行。”流宵真君道:“小师叔你我新弄点出来,我们两个大美人,抱着个煤炉像话吗!” 秋意泊乖巧地放了一缕极光金焰出来,半夏真君戴上了一只秋意泊特别眼熟的手套,伸手欲要触碰火焰,秋意泊提醒道:“师叔小心些,这火沾上了有些麻烦,不要动灵气我还能控制,若是动了灵气我就不好控制了。” “不碰。”半夏真君轻声道,当真没有再试图去触碰火焰,她随即掏出了一个丹炉:“炼丹。” 那丹炉极为小巧,流光溢彩,一看便是一个了不得的宝器,秋意泊看着莫名有些眼熟,流宵真君催促道:“把火放上去。” “七分。”半夏真君又道。 秋意泊应她所说,将火焰控制在七分威力凑上了丹炉,丹炉瞬间迸溅出几道明亮的光辉,随之『药』香扑鼻,竟然是已经成了! 秋意泊还未见过这样快就能搞定的丹『药』。 半夏真君认真地道:“来,百草。” “教你。” 流宵真君解释道:“这火她很需要,问你肯不肯去百草谷,作为交换她教你炼丹。” 秋意泊可耻的心动了,但是他内心在疯狂地提醒他,不许去——去了么候再练剑啊!武力值才是根本好不好!他要是一去又是年,他就真成凌霄宗的耻辱了! 指那种哪哪好就是凌霄宗根本剑法不行的那种。 半夏真君看出他犹豫,道:“手册。” “她说她拿手册来跟你换也行,你对着手册照也是一样的——她教弟子也是根据手册来教的。” 秋意泊更心动了。 秋意泊道:“师叔,这样吧……再有不久就是天榜大比,我实在是无法脱身随师叔去百草谷,我分一缕极光金焰师叔如何?师叔平日里火力养着,也能上两年。” 半夏真君想了想:“好。” 秋意泊心头一喜,手册到手!快乐! 哪怕他现在没工夫,以后再也是一样的嘛! 他坚定的觉得他总有一日能回到现世,到候他就可以凭借着一手炼丹手艺……不,不是自己当商人,那格局小了,他要上交国,从此吃上饭,快乐养老! 然后再凭借一手天雷充电技术再度升级待遇,从此衣食无忧,出门就有几个彪形大汉随行,键刻齐齐一喝‘迎接秋院士回研究所!’! 完美! 虽然未来还远,但不妨碍秋意泊先做梦爽一爽。 这件大事解决,流宵真君一口干了茶水,并如她所言搜刮了秋意泊不少『乱』七八糟的小物件,甚至还顺手薅了他刚刚扎好的紫花地丁花束这才走了。 秋意泊无所谓这些,他指尖在石桌上点了点,忽然想了么,就往山顶去了。 “师祖——师祖——!我叫人欺负了——!” “爹——!爹——!三叔——!” 凌霄宝殿。 凌霄真君温和地安慰元先生:“元鹤,这点小事不必放在心上,如今已经将王云凡逐出山门,也算是了了。” “是……”元先生还未来得及说更多,便听秋临与请见。 秋临与脸『色』冷然,拱手道:“见过掌门。” “临与啊,这是怎么了?”凌霄真君笑呵呵地道。 秋临与冷冷地道:“我有一事,想请掌门真君示下。” “何事?” “我若是请战太虚门金虹,会不会影响我们和太虚山的系?” 凌霄真君:“……” 懂了。 打了小的,来了老的。 125 第 125 章 张先生眉目微动,意味深长地叫元先生看秋临与。 其实秋临与来的时候元先生就概认出他来了——这样貌确实是相像。 元先生和张先生不同,张先生入门在内门,一路修到元婴,也算是顺风顺水。元先生则是出身凌霄宗外门,也不是通过外门比,而是在外门修了近五百年才叩问炼化神,成就金丹,他本人淡泊得可,了内门自觉天赋有限,也懒得再出门与人厮杀争抢,一直待在外门教书。 也算是意『插』柳柳成荫,反而叫他顺顺利利地阶元婴——这下好了,他更专心的待在远山书院教书了。故而他对近千年来风头愈甚的秋兄弟只闻其名,人嘛,当真就没见过。 和张先生认识还是因为张先生会儿第一次教书,被帮兔崽子整得焦虑得晚上都没办法入定,经人指点这才去外门找到元先生取经,没想到两人一见如故,张先生有事没事就到外门来教课,也是因为可顺道和他谈天、一道下山吃个饭什么的。 两人在掌门前不敢传音,挤眉弄眼地传达各自的意思。 元先生第一眼认出秋临与后不禁在心点头——他们秋是要兴了。 寻常人有一位真君可得庇护数千年,这有两位,这一届除了方才见的位非常识趣的秋意泊外,还有两位,一位地灵根在浣花峰修习,一位虽是玄灵根却被掌门收入门下,待再过个百年,恐怕要轮到这三个孩子放异彩了。 就是……看着秋临与脾挺暴躁的,怎么他的孩子秋意泊么会来事儿? 张先生眨了眨眼睛,又微微摇头,口型道:这是叔叔。 元先生立刻秒懂——懂了,亲爹另有其人。 这两人的眉眼官司凌霄真君是不会管的,他沉『吟』片刻,道:“想去就去吧,下个战帖就好。” 太虚门和凌霄宗关系本来就不如,维持一个子情,我晋真君找老牌真君打架,规规矩矩下个请战贴,公平公正,难道金虹真君输了,太虚门还敢打上门来不成? 同样秋临与输了,他们凌霄宗也不会打上门去啊! 最多就是孤舟看不过眼过去试试对方多厉害罢了,打了小的,来了老的,也是人之常情。金虹要是怕孤舟,可不接战帖嘛,丢脸又不是他们凌霄宗丢脸。况且这是他们的私事,这和他们凌霄宗有什么关系呢?难道他这个当掌门的还要管门下真君想和谁去比武? 没有这个道理。 即入炼神还虚门,哪怕是在凌霄宗内也可为一峰掌座。秋兄弟都已经迈入合体期,实打实的真君,哪怕他俩仍旧在洗剑峰住着,没有要开一峰的意思,可该有的尊重还是要给的。凌霄宗供着他们还来不及,难道还要去处处约束他们?节不错就可了。 这是对公的法,对私的嘛……要不是他是掌门,一举一动代表凌霄宗整个宗门,他也去找金虹的麻烦。自己的孩子管不好,天天出来惹祸,和他关的他不管,但惹到自孩子头上了,哪有轻轻放过的道理? 要不是秋意泊已入金丹,他若还是个练、筑基,被手持能亲赐宝剑的筑基巅峰偷袭,他焉有幸理? 而且金虹一子确实是烦,他愿意宠孩子关自里宠去,太虚门愿意让他霍霍他也管不着,偏偏来了凌霄宗,偌一个宗门,他一个当掌门的总不好对着来叩问山门且过关的小弟子不收吧?只能捏着鼻子收了罢了。 凌霄真君轻笑道:“临与……不,怀真,金虹可是乘期,可有自信能赢?” 秋临与道:“我有自信。” “就不必犹豫什么。”凌霄真君笑呵呵地应了,秋临与微微一笑,正打算告退,却见秋怀黎与流宵、半夏两位真君一道来了,元先生和张先生见状就告退了,秋怀黎拱手道:“徒儿见过师傅,见过秋师叔。” 他名义上不是亲传,故而要比秋临与小一辈,口称‘师叔’——不过本来也小了很多辈就是了。 秋临与应了一声,秋怀黎退到了一旁侍立,位长辈在,他点事儿就等着了再。秋临与正想告辞回去写战帖,流宵真君抢先道:“掌门师兄,半夏前来告辞。” 流宵真君眉峰一动:“这么快?半夏师妹不多留一阵儿?” 流宵真君道:“半夏得了小师叔的天地异火,急着回去试验呢,也不是外人,过来打一声招呼。” “原来如此。”凌霄真君抚着自己一把美髯道:“可不能耽搁……必再来我这儿跑一趟,倒是见外了,半夏师妹,凌霄宗只管当自是,出入随心一些。” 流宵真君和半夏真君皆是笑了笑,半夏真君颔首:“师兄。” “告辞。” 流宵真君与半夏真君欲,流宵真君突驻足,她打量着秋临与略显冷淡的眉目,问道:“怀真这是怎么了?方才不还好好的?谁招了?” 秋临与拱手道:“回禀流宵师叔、半夏师叔,泊儿在外门闲逛,叫一名外门弟子偷袭……”他简单的把事情了,没有添油加醋。 实话,其实听到王云凡被逐出师门,也差不多了,奈站在这儿的要么是看着秋意泊长的,要么是刚刚收了他的好处的,秋怀黎、流宵、半夏纷纷有些不虞。 流宵真君轻哼了一声,扔下一句:“只管去,要是打不过还有师叔呢。” 半夏跟着点了点头。 “多谢两位师叔。”秋临与再度行礼,道:“掌门真君,怀真告辞。” “去吧去吧。”凌霄真君摆摆手,三人联袂了,他低低一笑,又看向秋怀黎:“怀黎,有事?” 秋怀黎将做好了计划方案的玉简交给了凌霄真君:“方才秋师弟已将飞字剑的配方交予燕回师兄,燕回师兄有些忙,叫徒儿跑一趟,想问问师傅的意思。” 凌霄真君接了看了一眼,炼器方的事情他不懂,但是他懂自的需求,玉简里有一套飞字剑所需的成本及紫霄阁对照后整理出来的致需求及宗门材料储备情况。 他沉『吟』道:“先订三十套吧,内门十五套,外门十五套,另再去洗剑峰跑一趟,外门弟子要拿出两万点贡献值有些难了,叫他再想想有没有折的方子,也不好叫外门弟子累死累活去攒两万点,还是修炼为重——若是有,也不必再跑我这儿,只管拿着方子问燕回师兄即可。” “是,师傅。” 秋怀黎躬身应道,随即退了出去,凌霄真君缓缓吐出一口,又翻开了宗门的账簿……宗门今年支出有些多了,天榜又近在眼前,不早做打算不行啊! 他就是个劳苦命!哎! 半月后,太虚门。 门外有弟子捧着一只玉匣而来,恭敬地与座上俊美青年道:“老祖,凌霄宗怀真君送来了拜帖。” 座上俊美青年自就是金虹真君,虽已是活了数千年的老怪物,他仍旧保持着三十出头的容,风度翩翩,英俊潇洒,他闭着眼睛低声道:“拿来我看看。” 弟子恭敬地玉匣送到了金虹真君手边,金虹真君却没有立即去拿,反而睁开眼睛看着他,目满是慈蔼,与他的相貌形成了巨的反差:“我记得也入门十来年了,怎么还是筑基期不动弹?可是有什么困『惑』之处?只管于老祖是了。” 弟子姓王,自也是金虹真君后嗣,他憧憬地看着金虹真君,摇头道:“孙儿不敢劳动老祖,实在是孙儿天资有限,若不是老祖,孙儿恐怕此刻还是练修士。” 金虹真君摇头道:“不能这样,给们筑基丹是怕们修为太过低微,出门遭人欺负,再者的师兄弟们都了筑基,只没有,难免在门要受人白眼,老祖不催,慢慢修炼是了,若是缺了什么少了什么,又或者受了什么委屈,不必强自忍耐,自有我这个老祖替看着。” 弟子被他得心为感动,目光更是依赖:“多谢老祖。” “行,去吧……后这种小事叫别人来做。”金虹真君温和地道:“只要们过得好,老祖放心了。” “是,老祖,孙儿必不辜负您的期盼。” 弟子退了出去,金虹真君眼流『露』出一丝笑意,随手拿起了拜帖,随即就微微挑眉——这哪是什么拜帖,分明是战帖。 这帖子很有凌霄宗些剑修直来直去的风格,里一句客套话都没有,只请战,时间让他定,什么时候都奉陪。 这是怎么了? 金虹真君有些奇怪,虽凌霄宗和太虚门关系不如,但好歹同为五门之一,守望相助谈不上,但子情总有分,凌霄宗这晋的真君怎么打到他头上来了? 立威找谁不行,天下么多邪魔歪道,难道还不够这群剑修杀的? 他想了想,起身前往了太虚宝殿,问一问掌门真君的意思——有一一,若交情,法修谁愿意和剑修比试?就是一群打起架来就红眼的疯子。 更况他为乘巅峰,怀真君不过堪堪合体不过十年,他赢也是丢人,输也是丢人。 这种拜帖有什么好接的,推给掌门处理吧! 没想到一入宝殿,有一本帖子落在了他的前,金虹真君顺手就接了,上清清淡淡的‘凌霄宗’落款倒是让他心一动。金虹真君自帖子上收回了目光,悠地道:“师兄,这是怎么了?” 太虚真君道:“早叫管好些后嗣,我知总是过不去一关,但些早已过去了,将后嗣教养得规矩知道上才是正道,也对得起弟妹,在门我也不管,总有在,如今却是……” 他翻开看了看:“哦,云凡被凌霄宗逐出宗门了?他在门偷袭同门,假借他人名义牟利……这是我不好,他去了凌霄宗的外门,倒是忽略了他。师兄,这点小事,不必发这么的火吧?” “我也接了凌霄宗的请战贴,还在纳闷怎么会寻到我这里,原来是因为这事儿。”金虹真君轻笑着将自己收到的帖子递给了太虚真君,太虚真君翻开看了一眼道:“的意思呢?” “自是不接。”金虹真君道:“不了我修书一封,与凌霄宗道个歉是了。师兄莫要生,后我多多关照些孩子不要惹是生非就好,他们还小。” 太虚真君结,却又可奈。后嗣上,一直是金虹的心病,他也明白,故而也不多管束,指望他哪天自己看开也就好了。 凌霄宗如今已经有七位真君,眼见着秋应真一届的弟子有不少人都有叩问炼神还虚的迹象,恐怕这数字还会再增加。太虚门如今一共只有四位真君,除了他这个掌门外只有鹤鲤、金虹及翡渊三人,底下的弟子多不成器,止步化神,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让太虚门再多一位真君。 太虚门与凌霄宗一直暗争锋相对,如今因着一个小弟子的事情将脸丢到了凌霄宗,他岂有不恼怒之理? 太虚真君道:“望谨记今日所言。” “师兄,且放心就是。”金虹真君浮出了一个有些奇异的笑容来:“最多再有百年,再等我百年。” “……哎!随吧!”太虚真君长叹了一口,正想再什么,却听殿外有人急切地道:“掌门真君,弟子请见!” “来。”太虚真君一顿,这是今阁的管事,素来沉稳持重,怎么今天如此焦急?他叫对方来,弟子飞快地就入了殿内,道:“见过掌门真君,金虹真君……” 对方的眼神停留在了金虹真君身上,金虹真君笑道:“要不要我回避一二?” “不必,没什么不能听的。”太虚真君摆了摆手:“吧,什么事儿这么焦急?” 人咬了咬舌尖,定下了心神,这才道:“回掌门真君,弟子方才收到了百炼山的消息。” 天地二榜即将开启,各门派多都在百炼山订下了法宝兵器,太虚真君脸上也郑重了下来:“。” “此事事关重,弟子不敢擅主张,百炼山道我们订购的一批法宝恐怕不能如期送来了。” “怎么回事?这不是早就订好的吗?”太虚真君微微有些变『色』,看着轻浮的金虹真君也有些蹙眉。 天地二榜为炼精化与炼化神两个境界弟子可参与的比,好处自不必多提,并不限制多少人参与,各门派自持名门,明上不会带太多的弟子,可私下里却不禁止弟子自行前往参加,甚至还会暗给予一些支持。毕竟哪怕只是和人比斗,也能得到不少的收获。 这一批法宝兵器是专门为明上些弟子定制的,可是他们太虚门最精锐的弟子! 不是太虚门没有法宝,法宝每年都会推陈出,自也有老而弥坚的,太虚门老而弥坚的法宝不少,可些给了精锐弟子,普通的弟子呢?别人都有,自弟子没有,难免落了下风。 “百炼山这批法宝兵器本打算开工,奈山门火脉出现了一些异动,保守起见,请掌门另寻高明。” 太虚真君怒在心积攒,喝道:“怎会如此!百炼山是图什么?!” 百炼山地火脉会出问题?怎么早不出晚不出,偏偏轮到他太虚门的时候出问题?更况这辞乃是百炼山老套路了,数千年都不带换的,遇到些想推辞的门派,他们回回都是这么的! 接了太虚门的订单,百炼山可是收了订金的!此时将订单退回,百炼山要赔很一笔灵石——他们图什么?! “他们也不怕我太虚门与他们计较!” 弟子畏畏缩缩地:“……百炼山还有一言,弟子不敢。” “!” “百炼山太虚门财粗,若是愿意帮他们修好地火脉,百炼山依旧如约……” 金虹真君喝道:“放肆!” 弟子立刻闭嘴,不敢再下去了。 师兄弟两人对视一眼,双方眼都满是怒火:“百炼老儿怎敢如此!” “这不是明晃晃地要坑我们钱吗?!”金虹真君纳闷地道:“我们又没有得罪百炼山什么,他们为要这么做?” 太虚真君问道:“可有其他话传来?” 弟子答道:“有……让掌门真君早做决断,若是想要另寻高明,百炼山立刻将违约金及材料送回太虚门,其他的……就不必再了。” 金虹真君也不明白百炼山吃错了什么『药』,“师兄,怎么?” 太虚真君沉『吟』片刻:“可修地火脉要多少材料?” 弟子立即将一支玉简双手俸给了太虚真君,太虚真君神识一扫,下一刻玉简寸寸断裂,他怒道:“百炼山欺人太甚!” 金虹真君问道:“多少?” 支玉简里材料从上到下列了数百种上品灵材,又有种极品灵草,总价值一算居有三百多万极品灵石之巨!他们这次定下的法器总价值也不过六十万极品灵石,他们这是将价格翻了五倍啊! “三百多万。” 金虹真君陷入了沉思:“……百炼山吃错『药』了?” 弟子乎要将头低到地上去,不敢直掌门之怒。 太虚真君深吸了一口:“好,给他们!让他们尽快将法宝交出来,否则别怪我太虚门翻脸!” 三百多万,比起宗门的未来不算什么!他们太虚门没有穷到这个份上! “是,掌门!”弟子急急地退了出去。 金虹真君道:“师兄,为了些普通弟子……” “值得。”太虚真君道:“内门弟子虽是精锐,可宗门基石却是外门!平素不慢待,却也内外有别,若再在天地二榜上克扣外门,岂不是凉了外门弟子的心!” “……师兄的是。”金虹真君不为,如他,如师兄,只要他们还在,哪怕太虚门只剩他们一人,他们也有信心将太虚门重建立起来,外门……不过是一群工蜂罢了。 这话却不好对太虚真君。 于宗门内务上金虹真君向来不爱管,他知道自己的态度有失偏颇,既太虚真君开口,他也懒得与师兄掰扯争论。 眼不见为净。 太虚真君摆了摆手:“没事也去吧,好好管教管教些孩子。” “好,师兄。”金虹真君笑『吟』『吟』地应了一声,可当他正准备转身离开,一名弟子突摔了太虚宝殿。太虚真君一顿:“刘和,为如此莽撞!” “师傅!”刘和顾不得其他急急忙忙地:“师傅!百草谷推了我们的单子!” 太虚真君顿了顿,道:“……什么?再一遍。” 刘和拿着玉简和帖子,欲哭泪地道:“百草谷方才送了帖子来,是百草谷事忙,恐怕不能接我们的单子了。” “怎么回事?” “是半夏真君闭关去了!” 太虚真君眼睛闭了闭:“问责他们。” 刘和道:“师傅,百草谷已经半路截住了我们送材料的弟子,将我们的材料都退回来了,是谷实在没有人手。” 材料没有到百草谷,这笔单子就不算下了订,百草谷根本都不必赔偿。 “百草真君还道半夏真君闭关实在是意料之外,只能对不起我们了。” 太虚真君修至乘,心境早已古井波,如今却觉得平地翻澜,眉心一跳一跳得发疼。 金虹真君皱眉:“半夏真君怎么会突闭关?” “弟子不知,百草谷也未交代。” 太虚真君忽地吐了一口血出来,金虹真君连忙上去搀扶,太虚真君举起一手道:“不必了……一时心境波动罢了。” “与百草谷,要多少我们给,五倍,十倍,我们给。” “但事后,我们要百草谷一个交代。” 刘和又道:“百草真君也了……实在是接不了了,谷没有人手了,百草谷诚信为本,不好退了其他门派的单子,让师傅另寻高明……” 太虚真君忽地平静了下来,他摆了摆手道:“……我知道了,去辉宝阁收丹『药』,凡化神下丹『药』,有多少要多少。” “是,师傅。” 金虹真君只觉得奇怪:“……这究竟是怎么了?百草谷和百炼山同时退了我们的单子,其是否有所原由?” “去吧,这事儿我会查。”太虚真君道。 “是师兄。”金虹真君又笑了起来,轻松地道:“我回去看着我些孩子,必不让师兄再为他们『操』心。” 眼见着金虹真君离开,太虚真君长叹了一口。 ——难道真的是天要亡他们太虚门? 秋意泊这头莫名收到了他师兄百炼真君的来信,连同还有一个纳戒。 信道知道他受了委屈,帮他在太虚门薅了一笔灵石回来,本来想直接退了太虚门的单子,但想想还是钱实在,纳戒里就是灵石,让他心安理得收下,就当是太虚门的赔罪了。 秋意泊:“……???” 啊这……这……有点不好意思啊。 秋意泊打开纳戒一看,里概有两百万极品灵石,瞬间觉得自己又好了。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都是来自师兄的好意!和他太虚门有什么关系! 能薅下来是他们的本事,不是太虚门自个儿愿意! 秋意泊默默地数着极品灵石,快乐就是这么简单!哎嘿! 126 第 126 章 既然自己的金丹没问题,秋意泊浪了起来,说还有多大他有多浪,把掌门委托的两套宝剑配方改完了之后将内门的校园网布置完毕,紧接着外门校园网的问题,他一个人实验了一段时,他做出来的蓄电池总漏电,换了许多种东西,最终还卡壳在这一步。 他果想解决这方面,恐怕没有十年八年的闭关解决不了。既然此,他也只好先暂停了外门的校园网研究,转而非常想整白蜂窝网的顽石真君当起了笔友,互相交流沟通关于蜂窝网的技术难点。 不过两门之网络不互通,所幸百炼山凌霄宗来往频密,便委托双方弟子互相带信件了。 凌霄宗不同于百炼山,蜂窝网在百炼山刚出的时候不管有没有兴趣上网,本着技术交流几乎人手兑换了蜂令,凌霄宗目前使用率出奇的低。 第一,他这一届内门弟子大多都在游历,要不为了天地二榜卷生卷死,连喝口水都没时,别说上网聊天打屁了。再往上的各位师兄弟师叔师伯也差不多,不在练剑在练剑的路上。 第二,官方凌霄真君掌管内务,管事的经常会出入内外门,这玩意儿到了外门断网了,效果不佳。而凌霄宗内门实要比百炼山小得多,百炼山不内外门的,面积足够宽广,而凌霄宗内门说白了那么几十座山,自己直接御剑或者坐朱鹮也很方便。 第三,凌霄宗的修士大多……很穷。不那种意义上的穷,而有这钱,他们宁愿多买两套保养套装养好自己的老婆剑,又或者多买点丹『药』亦或者存着换紫霄阁新上的老婆——大部人还没有本命剑的。 秋意泊一开始也觉得纳闷,居然有人能抵御得住网络的魅力,这简直不科学啊! 后来仔细一想应该凌霄宗人均产能不足,紫霄阁本来每五年会推出一批新的剑,加上秋意泊的研发后更疯狂压榨凌霄宗每一位弟子的荷包,且天地二榜近在眼前,只要有心的都不会来换蜂令。 这直接导致了校园网上只有几位真君及秋意泊交好的寥寥数人,再加偶尔几个不咋缺钱换来玩儿的奇葩角『色』,把整个校园网当群聊来使了……产能不足这个问题真的挺大的,同那位清河前辈所说,剑修也真没有什么开财的方法,只能慢慢再看情况了。 ——也没事,反正他自己享受到这个便利好了。 接下来秋意泊闲着没事儿了,果断下山奔往春溪城了。 毕竟还有几个月要开天地二榜了,他也不好走得太远,但春溪城还能浪一浪的。 他顶着一张普通的面容,除了想接点导游生意的人外也没有什么人上前搭讪,他一入城直奔水韵楼,先订个二十个食盒,又美美地吃了一顿,拎着中一个食盒到对面春风楼找拂花『吟』月两个老哥玩儿。 一年多了,也不知他们还在不在。 能还上午的关系,春风楼瞧着冷冷清清的,门上挂了个歇业的牌子,秋意泊犹豫了一下,还叩了叩大门,不一会儿有个美貌的婢子上前应门,他还未说什么,却见婢子掩唇惊呼:“原来秋郎,秋郎来找拂花『吟』月两位仙子的?若的话那不太巧,两位仙子半年前宗门去了。” “哎?”秋意泊有些奇怪:“认得我?” “怎么不认得?”婢子嫣然一笑:“拂花『吟』月两位仙子的花牌一共送出去两块,不大秋郎小秋郎,婢子之前有幸见过郎君一面,自然不会忘记的。” “原来此。”秋意泊一哂,估『摸』着天地二榜两位老哥也要合欢宗做准备了吧。他正打算告辞,婢子仿佛又想起了什么,“秋郎稍等片刻,两位仙子还留下了书信,说待秋郎再来便交给秋郎。” “那去吧。”秋意泊应,婢子便进了门,也没有叫他等多久,没一会儿便出来了,将手中捧着的一只玉匣交给了秋意泊,秋意泊给了一块下品灵石当做赏钱,便欢欢喜喜地告了辞。 秋意泊也没有犹豫,当即便拆了开来,里面说书信不说一张便签,说因为天地二榜且两人考核已经过关,故而宗门了,让他有机会去合欢宗找他们玩儿,他不敢保证,酒肉管够,若没空等天地二榜再约一顿酒。 秋意泊微微一笑,觉得还蛮有意思的。他或许受了便签的提醒,他寻了导游打算找一找城中有没有驿站。也巧,这次遇到的还上次那位友,似乎单一个‘春’字,对方似乎也认出他来了:“见过前辈。” “好。”秋意泊笑:“仿佛上次来也寻的,我们两之也算有缘,不知友何称呼?” 对方笑:“晚辈姓陈,单一个春字。” “陈友。”秋意泊也笑:“我姓秋,出生凌霄宗——城中有什么驿站?” “有的有的。”陈春在心中暗忖原来他凌霄宗的……有些看不太出来,他嘴上却不停:“不知前辈要寄到何处?若要寄春、夏两城周围的话去灵通驿站最好,果要寄往秋、冬两城周遭的话则广通驿站最好,若要寄往凡界,则青通驿站最好,他两家倒也能寄,慢一些。” “当然,果贵重物品,自然还求熟人带一带比较靠谱。” 秋意泊想了想:“不什么值钱的东西,去灵通吧。” “好,前辈请随我来。” 或许春宴已过,春溪城清冷了许多,秋意泊的脚步不快,对方便也不着急,随着秋意泊慢慢地走,聊聊天什么的。 秋意泊有些好奇地:“我看也二十出了,为何不寻些正经营生来做?亦或者拜入门派……” 陈春则爽朗地:“前辈有所不知,我只凡灵根,这辈子能修到筑基算不错了,我家在春溪城,家中还有一个病弱的妹妹,只个凡人,若我拜入门派,没有人照顾了。至于营生嘛……不瞒前辈说,我拜了个掌柜当师傅,跟着学理账,这段时师傅闭关去了,我闲来事来城门口看看有没有生意。” “别说,实对着账本还不在城门口蹲着有意思呢,他人没事一起扯扯淡,有客人来还能听他们讲讲人情风物,怪有意思的。” “原来此。”秋意泊听着也觉得怪有意思的。 陈春这人怎么形容呢……大概交牛『逼』症吧,安安静静地账房不喜欢待,喜欢往大城门口人聊天说笑。 陈春却像打开了话匣子:“再过几年等我出师了,我这些年的积攒加起来应该能攒一铺面出来,到时候我负责管账招待,我妹子我家夫人负责厨下,一家人也算能安安逸逸地过了。” 秋意泊笑问:“那打算做什么生意?若好吃我来照顾一二。” “打算卖点点心之类的。”陈春眼睛晶亮,似乎已经想到了日后的日子:“我妹子虽然身体不好,做出来的点心却一等一的,我夫人倒厨艺不,我妹子在家闲来事便教做,做出来还挺有模有样的,我有口福啊!” 秋意泊来了心思,他也喜欢吃点心。 言语之两人便到了灵通驿站,秋意泊给燕蝉衣、齐晚舟、池玉真等人都准备了一些礼物寄了过去,也没有什么,好吃的水果外加之前在水韵楼打包的食盒,另外再各送几套保养的套装,礼轻情意重嘛。 等天地二榜见了面,再把这段时研究出来的法宝之类的他们一点儿。 实他还想再寄点给张镜的,惜这人也不知去哪了,他也不知对方门派,算了,有缘再见吧——至于顾远山嘛,他没死的事情还没告诉他,得了,下次有机会再说。 顾远山那个人还值得来往的。 他灵通驿站的掌柜又问了问寄去凡要多久,得知也能寄后,大概半个月能到后收拾了一波吃的用的寄了燕京老家——送的人修士,用纳戒,也不怕吃的腐败了。 别说,他看了两页半夏真君的手册,之前有些不白的地方恍然大悟,一开始好的『药』材他肯定不敢下手。但不入品阶的『药』材之类的倒所谓,这段时他搓了不少人参丸、当归丸、黄精丸之类给修士吃没啥卵用但给凡人吃吊命的丹『药』,这次刚好一并寄去,到时候怎么吃用看他们自己了。 秋意泊忙完了这点事儿,时也快到中午了,又在陈春的安排下找到了一好评第二的酒楼搓了一顿,虽然他刚刚才吃完水韵楼不到一个时辰,但他修士嘛,撑不死的! 他抛给陈春两块上品灵石:“还老规矩,一块有什么好吃的替我买一些来——不说妹子很会做点心嘛,我也不急,去叫夫人妹子做一些来,另一块当报酬了。” 陈春本来点捣蒜,毕竟替秋意泊跑腿买东西,相熟的店家见他代购的数量大也会给他一定的扣,本赚钱的事儿,后半句则让他觉得灵石烫手了:“这……前辈,恐怕我妹子做的点心不入前辈的眼睛。” “这有什么?”秋意泊把玩着指环,笑:“上不替我跑过一了嘛,连不撒糖的糯米糕我都觉得好吃,妹子总不至于比那个还差吧?” 陈春忍不住一笑,秋意泊提醒:“不必太多,多出来当我赏的……我一会儿估计会去找客栈住一晚。” 说着,他看见了对面迎风飘扬的招牌,‘仙客来’三个大字铁画银钩,功力深厚,下方又有住宿、用饭等字样:“对面仙客来好了,收拾完到那处找我。” “前辈……”陈春不禁顿了顿,秋意泊侧了侧脸:“怎么,还不兴我有钱撒着玩?” “那多谢前辈了!”陈春再三感谢后便离开了。 秋意泊托着腮微微一笑,成人之美的事情他还愿意做的,再说怎么都见过两了,算有缘,顺手而为的事情有什么不好干的?只当交个朋友也好。 他用完饭后去对面仙客来租了一房,下了两天的订,打算在这儿住两天再山上,毕竟一来一的赶也挺累人的。 仙客来的房不影视剧里看的那种单纯一个房,拿着令牌从相应的门进去便一所带花园的小院子,两进两出,一人一房住七八个人都够,中还设置了聚灵阵,入内便能看见灵气化成的薄雾,这配置,在这儿闭关都够了。 怪不得这房子那么贵呢——他方才吃那一顿饭也算山珍海味,也只要一个中品灵石够了,只要不涉及什么带灵气带境界的玩意儿,都便宜。而这房一晚上便要五十中品灵石,两天刚好一个上品灵石。 这样的院子还不仙客来中最好的房子,只地字号房罢了,天字号房一天要两个上品灵石,反正秋意泊觉得自己有钱也不这么糟蹋的,所选了第二好的房。 他在仙客来午睡了半个时辰,又打算出门玩儿了。 有人带着有有人带的好,没人带也有没人带的好,至少秋意泊在城中一通『乱』逛自由得很,还真让他找了几家好吃的小吃摊,寻『摸』了两块有些年的砚台。这砚台倒不法宝,但图样造型什么的深得他心,打算后参考参考。 时一晃到了晚上,秋意泊见人不少反多,有些稀奇地跟着一走了,没想到转过一个弯儿后,便见满大街的灯笼,各『色』小摊林立,舞狮卖艺,不一而足,热闹极了。 他随便找了一位面善的修士,拱手问:“友留步!友,我方来春溪城不久,这儿怎么这么热闹?有什么喜事吗?” “哎,友客气了!”那人看着也个善谈的:“友来得正巧!今日正花灯节,要闹一夜呢!若想玩今日倒个好时!” “多谢友。”秋意泊谢过了对方,对方笑了笑走了,秋意泊望着满目的花灯,当即决定——他要买个灯笼! 前世出去逛庙会、元宵灯会之类的,他家小时候比较穷,也没给他买过灯笼。等大了,他第一没时逛,畜要自愿加班的,第二则都年近三十的人了,还拎个纸灯笼有点……奇怪吧。 这一世他不穷了,对比修士来说他还小,拎个兔子灯怎么了! 他当即看向了左侧卖花灯的摊子,试图找出中最爱最好看的那只兔子灯! 花灯摊子谓琳琅满目,秋意泊一开始为会纸的,结果上面要么琉璃的要么水晶的,还有皮革的,但凡动物形状的一眼看上去都像活得一样,看得他眼花缭『乱』,老板还特别殷勤:“前辈买给夫人还买给孩子的?您看这个美人走马灯,通体琉璃,上面绘着的美人图顾大师所绘,拎去保证您夫人喜欢!” “还有这水晶青莲灯,清雅绝伦,端庄美丽!实在送夫人的不二之选啊!” 秋意泊呆住,愣没好意思说自己想买个兔子灯,要那种一眼看上去假的,不要有皮『毛』,特别卡通二次元的那种兔子灯。 老板见他没有意动,又拎出了自己镇店之宝——一盏半人高牵着走的真·走马灯。“前辈您看看这个,里面精钢所制的马骨,您在前面牵着,您的孩子坐在上面,保证不会塌!” “不用了,谢谢老板。”秋意泊打了声招呼,快步离开了摊子,他见左右人注意,干脆溜到了小巷子里,从纳戒中泛出了竹子纸——他自己做总了吧! 一盏圆乎乎胖墩墩的兔子灯的骨架没一会儿成型了,再用微黄的纸糊了浆糊蒙在骨架上,朱砂点了眼睛嘴,再简单晕染了耳朵尾巴,放了个蜡烛在里,刚点燃,秋意泊满足地叹了口气。 这才像话嘛! 他还未来得及提起来,忽地兔子灯被一只玉琢的手提了起来,“嗯?方才看见猫在这儿……原来折腾这个?” 秋意泊一抬,便看见了一张极为俊美的脸庞,剑眉星目,薄唇含笑,一看个踏遍花丛的芳心杀手。 十年不见,漱玉真君风采旧。 秋意泊真的尴尬了起来,做个兔子灯还被认识的长辈发现了……冷静,冷静!或许漱玉真君只认错人了呢?毕竟他长大了没有见过他! 秋意泊正『色』:“前辈,您?” 漱玉真君微微挑眉,便站在昏暗的小巷中,有他站在这儿,仿佛整条巷子都光亮了起来。“还没答我,在这儿折腾这作甚?这灯笼倒怪有趣的,但看起来有些太粉嫩了……” 懂个屁!这才猛男该拎的灯笼! 秋意泊冷静地再度拱手:“晚辈卖灯的摊贩……” 他还没说完,漱玉真君便讶异地:“凌霄宗都穷到这个份上了?叫亲传弟子出来摆摊?” 秋意泊垮下了肩膀:“师叔,您认出我来了啊……” “我还想要装到什么时候。”漱玉真君轻笑,“腰还挂着我送的法宝,我怎么认不出来?泊儿,都这么大了,倒不小时候好看……嗯?” 他说着,伸手捏了捏秋意泊的脸:“这么好看一张脸,遮住做什么?” 秋意泊苦着脸:“上没遮住,路过锦绣坊还差点被拉进去……” 锦绣坊红灯区一条街。 “还有这种事儿?”漱玉真君挑眉:“哪一家?” “别别别。”秋意泊一听漱玉真君认真了,连忙认错:“我胡扯的,有点引人注目,怕麻烦才易容了。” 漱玉真君一顿,随即拍了拍秋意泊的脸,灿若繁星的双眼笑成了弯月:“这孩子……偷溜下山的?” 秋意泊摇了摇,漱玉真君却先走一步,边:“走,师叔带去玩儿。” 秋意泊在心中叫苦,怎么遇上了这位——倒不他不愿意见到漱玉真君,但那种……他好不容易自己出来玩儿,才玩了半天又被长辈逮了个正着,虽说不难伺候,但总没有自己玩来的开心不? 他难身上『插』了什么fg?只不过别人百百空手接白刃,他百百下山遇亲长。 秋意泊跟了上去,伸手:“师叔,这兔子灯不堪登堂,还我来提着吧。” 漱玉真君:“上看筑基,怎么十年过去了才堪堪金丹?” 秋意泊下意识:“师叔我师傅去百炼山琢磨炼器了。” “哦。”漱玉真君应了一声,提着兔子灯悠哉悠哉的:“炼器最好,但也不能忘了习剑……我看那糕不错,去替我买些来。” 秋意泊:“……” 他只好去了,心中疯狂哀嚎:我的兔子灯!我做完了甚至还没有拎上一秒种! 他也看出来了,漱玉真君个傲娇怪,嘴上说什么太粉嫩,实际上根本不撒手。 ……还真猛男该用粉『色』的。 秋意泊买了糕,一不见了漱玉真君的踪影,再一看,便见他围在一高楼面前饶有兴致的看着,周遭还有满满一圈人。 秋意泊挤了进去,漱玉真君看也没看一眼:“吃吧……这还真有意思。” “师叔,怎么了?”秋意泊打量着面前的楼宇,这应该一家酒楼……看着又不太像,毕竟这栋楼上上下下都裹了红绸子,还挂了囍字灯,难这年已经流结婚在外面摆桌儿了? 漱玉真君解释:“这家的小姐今日抛绣球选夫,这样的热闹还真少见。” 旁边围观的人听了,顺口答:“怎么不?这东海楼豪门世家了,祖上有一位真君大能的,今日这十三小姐不知怎么的居然出来抛绣球选夫,也旷古奇闻!” 时下虽不凡界那样礼教森严地女子叫人看一眼手臂都要自尽示清白,但一般有些家产的人家都不会叫自家闺女整什么绣球选夫……跟现代一样,也没人做这种事儿,不光丢人,随便跟人结婚多危险啊! 秋意泊满脸都问号:“那您还站在这儿?” “我怎么不能站在这儿?”漱玉真君好奇地。 话音未落呢,一只绣球从楼上抛了下来,直冲漱玉真君而来!秋意泊脸『色』大变,拉着漱玉真君走,漱玉真君却不闪不避,长袖一挥,便有一阵狂风突来,吹歪了红绣球。 漱玉真君轻笑,意味深长地与秋意泊:“想落到我手上,没点本事不容易。” 在场修士也各凭本事,大多数人都不想接绣球但又想凑这个热闹的,绣球不断地在人群中飞滚跳跃,不知怎么的对着秋意泊而来,秋意泊本着死友不死贫的心情往漱玉真君身后一躲,不光躲了,他还蹲下了,那本该砸中秋意泊的绣球直直地便砸中了漱玉真君的肩,随之滚落到了地上。 漱玉真君想躲的,但他被秋意泊一抓愣了一下:“……” 漱玉真君抓着秋意泊跑。 秋意泊忍不住大笑:“师叔,不说要落到手上没点本事不吗?” 漱玉真君则瞪了一眼秋意泊:“这个兔崽子……” 有漱玉真君带着,秋意泊一眨眼出了花灯节范围,紧接着后突然有几个人追了过来,秋意泊一愣:“师叔,该不会那家人追来了吧?!” 漱玉真君:“不会,他们出了灯会才跟上来的。” 那几人追了他们两好几条街坊,而且追他们的人越来越多了。漱玉真君也不耐烦了起来,他停下了脚步,目光危险地看向了随之而来的众人:“们想何?” 为首之人冷声:“不何!” “春溪城中御剑,罚款!不知这位友想去城门搬砖还缴纳罚款?!” 漱玉真君:“……交罚款吧。” 127 第 127 章 漱玉真君看向了秋意泊,秋意泊有些不所以,也看着。 巡逻队的不耐烦了起来,似乎漱玉真君的美貌与修为在们面前不值一提:“两位还打不打算交了?交不出就跟我们走!前辈可不要为难我们!” 漱玉真君美目流盼,兔子灯伴随着秋风暗暗,温暖的光在身上摇曳不定,当真是璀然辉。含笑道:“师侄,还不快交了罚款?若是交不上来,那我只好你压春风楼洗盘子抵债了。” 秋意泊:“……” 秋意泊无奈缴纳了巨额罚款,因为漱玉真君一看就是位真君大能,赎身费居然要一百块极品灵石。秋意泊是个金丹,比较便宜,一块极品灵石就够了——这要是换了别的金丹修士,哪怕能交都会心如刀绞,甚至心一横搬砖算了。 哦不是,要是漱玉真君换个师侄带着,不定在两人就一起搬砖了。 巡逻队的当场清点了灵石,随即从袖中『摸』出了一张看着质量非常好的纸张,拿出笔来嗖嗖两笔下完了,往秋意泊手里一塞,就如同们方才呼啦啦的过来一呼啦啦的走了,连个眼神都没多留。 秋意泊低头一看——好家伙,这是缴纳罚款□□,上面了某年某月某日某时们在春溪城某地点御剑,违反春溪城多少款条例,还留了们御剑的照片。秋意泊又仔细看了看,这条例中还有确的分类,比如御剑超过多少速度罚款多少,么修为罚多少。 “看么呢?”漱玉真君陡然问。 秋意泊不禁感叹道:“春溪城城主也是个妙人啊……” 漱玉真君微微侧脸,似乎是想到了么极有意思的人一般,唇畔不由流『露』出一丝笑意:“确是一个有趣的人……回头有机会,我带你。” “哎?”秋意泊也就这么随便感叹一句,不是真的想方,听如此,不由瞪大了眼睛。 漱玉真君这般模,笑道:“带你骗一份面礼还不好?春山好歹也是一位真君,出手不会小气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秋意泊呐呐地道:“我是,师叔,咱们还灯会上玩吗?了春山真君八成又要被扣下了,师叔你到时候肯定和相谈甚欢,我就在旁边罚站……” 秋意泊罢,突然发自己失言,不由正『色』拱手道:“秋意泊失言。” 漱玉真君丝毫不觉得恼怒,反而笑得越发肆意风流起来:“你的有道理,算么失言?师叔带你好地方玩……我也算半个地主,既然遇到了你,自然是要好好招待的。” “么好地方?” …… 好地方自然就是合欢楼。 合欢楼就在春风楼后面一点,且占地甚广,大门紧闭,哪怕前头几幢楼都丝竹悠悠,合欢楼还是清冷寂寥。 可随着漱玉真君的到来这地方就立刻变了,一楼八面都升起了红『色』的灯笼,瞬整座楼宇都点亮了,数不胜数的美人儿从楼中出,簇拥着们到堂中主座坐下了。 合欢楼的主座不是那种一张八仙桌那么简单,入大厅之后脚下便是软得如在云端一的地毯,以秋意泊的眼力一时半刻居然只能分辨出几种元婴期妖兽的绒『毛』,最中央是一方硕大而宽敞的半高台,台之前则是用层层地毯铺设,上面摆着乌木凭几矮桌,极尽奢华。 漱玉真君自然而然的便上坐了下来,美人几拢在的臂下,抬眼看秋意泊还傻傻地站着,笑意盈然于眉:“还不坐下?” 秋意泊还来不及反应,便有几个男女到了的旁边,有的扶着的手臂,有的用眼神催促,愣是安置到了漱玉真君的右侧,又是热帕子又是热茶,等反应过来人已经舒舒服服地靠在凭几上了,后方还跪坐了一男一女,那态度堪比某海底捞服务员,还端着茶呢,人家就已经捧着茶壶等着加水了。 “怎么,没过?”漱玉真君道:“听下面的人你不是和你爹们还在春风楼住了一晚吗?怎么这么大惊小怪?” 秋意泊:……这阵仗我是真的没过。 『摸』了『摸』鼻子:“师叔,我确没过……要不师叔您先玩?我差不多该回山上了,天我师祖还要查我功课……” 漱玉真君问道:“这么不情愿陪师叔玩会儿?” 秋意泊:“……主要是怕回山上挨打。” “这是话。”漱玉真君意味深长地道:“只管放心玩,回头你爹若要罚你,就叫来寻我。” 不必吩咐,便有一众美人滑入舞池,以泠泠琵琶启,笛声、筝声、萧声随之而来,水袖柳腰翻折,云鬓花枝犹颤,秋意泊看了两眼便不敢再看,合欢宗的功夫领略过,一个不当心就要被『迷』了心神。 之前拂花老哥不过是金丹期,和泊意秋在窗边随意看了看便精神恍惚,这里的美人可不是一个两个的金丹期,元婴也不少,真大胆看,恐怕要被『迷』昏头——此时不同以往,之前在春风楼放心大胆是因为爹和三叔们在,如今们不在,面前只有漱玉真君罢了。 漱玉真君怎么……小时候过一面,是师傅奇石真君的好友,可在心里到底是隔了一层的,之前开玩笑想看漱玉真君唱歌跳舞那也仅仅是个玩笑,真给唱了跳了也没胆子看不是? 可舞姿能不入眼,乐声不能,那些乐声组合在一道,似乎周围都开出了无尽的繁花,五光斑斓地占据着思维的每一个角落,等到秋意泊回过神来的时候,手中茶盏已经抵在唇上许久了,可一口茶水都没有喝到。 启唇啜饮了一口清茶,体内不由开始运转红尘诀,以抵御合欢宗『惑』心之,运行了半晌,总算是觉得神思清了许多,乐声又只是单纯的乐声了。 好听,但不会跟下了『迷』-幻-『药』一让人昏头了。 秋意泊那口茶水方咽下,两根纤长的手指便捏住了的下巴,不容抵抗地的抬了起来,漱玉真君微笑道:“好好看,这可是特意为你准备的。” 秋意泊在抬头的一瞬就被美人绚烂的水袖『迷』了,那些柔软如水如蛇的衣料在眼中无限放大,精神又开始恍惚了起来,飘然地仿佛置身仙境,么美人么舞乐,心中只剩下了无边的快乐。 秋意泊双目失了神采,漱玉真君仔细打量了一会儿,随即便松开了的下巴,转而笑道:“你们也别太过分了,这里还有个小孩在呢,也不知道收敛点……” 台上美人皆是一笑,各有各的美,可那之后舞姿便越发自然了起来,少了些许『惑』人,多了几分飘逸优雅。 秋意泊的精神正在挣扎,一边沉溺于这快乐飘然的感觉中,一边又不断地告诉自己这是不的,快清醒。红尘诀似乎失了应有的效果,它还在运转着,可它丝毫没有秋意泊从这种状态中拉出来的意思。 秋意泊额角渗出了一点薄汗,不断地在这的状态中反复让觉得十分疲惫,至今全靠一股意志在硬撑。 漱玉真君张口吃了左右奉来的葡萄,举杯欲饮,手在半空停顿,突然看向了秋意泊,只秋意泊脸『色』极为苍白难看,忽地张口吐出了一口鲜血,居然有走火入魔的意思。 漱玉真君有些讶异,以指尖在杯中轻点,随之挥弹,一滴酒端端正正地落到了秋意泊的眉心,秋意泊那皱着的眉头便平复了下,倚在凭几上,双目黯淡地看着面前的歌舞,毫无气,仿佛一座美人雕像。 漱玉真君想了想,伸手手上的手环摘了,秋意泊真容『露』了出来,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虽是帮人干活,但也要给自己谋点福利嘛,还是这张脸的胃口。 早了,这小子就合该入们合欢宗,要真入了合欢宗,还有别人么事儿?往那儿一站要当掌门,估计都没人能个‘不’字。 依偎在身旁的美貌女子了,不由赞道:“呀!师祖您带来的孩子真好看。” 另一旁的俊美男子道:“师叔,有双修道侣吗?” 是化神修为,自然看得出秋意泊只是一个金丹,合欢宗双修大是正经的后天阴阳大道,不讲究么采补炉鼎之类,非要的话类似于合作共赢,不过到底修为高的要吃点亏,但此时脸上就差没‘我倒贴’三个大字了。 漱玉真君笑道:“是凌霄宗的剑修,师祖是修无情道的,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小心以后吃了苦头再回来哭我可是不认的。” “无情道?!”女子一愣,纤纤玉指指着秋意泊:“无情道?师祖,你带个修无情道的郎君来看我们天魔舞?您这不是有意要坏心境嘛!” 正所谓三观跟着五官走,女子觉得自家师祖美则美矣,没有那种……嗯,没有那种感觉!反正她更喜欢这小郎君,长到她心坎里了! 要不是跟着师祖来的,她么也要把人拐走,哪怕一度春风也好啊! 男子也觉得蹊跷,不解的看着漱玉真君,漱玉真君抬手取了搁置在一旁的琵琶抱在怀中,叹息道:“我也是受人之托……” 五指在弦上一拂,再推一把秋意泊。 动了琵琶,周遭男女一时居然不敢再话,只静默跪坐在一侧,敛目垂首。 秋意泊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满脑子都是炸开的烟花,快乐的边缘还是快乐,一会儿像是被泡在温水里,一会儿又像是在云端,忽地有么声音在脑中一震,身下的云水骤然之消失殆尽,像是从高空坠落,无尽的失重感席卷全身,好像一直在往下坠。 ——可坠不到头。 大脑挤开了那些快乐飘然的东西,疯狂地告诉要摔死了,可身体还是软绵绵地,秋意泊自从小时候晕飞剑被孤舟真君治好了之后,再也没体会过腿软的感觉,下是全身都在止不住的发软。 这的感觉持续了很久很久,几乎没有尽头。 …… 在那无尽坠落带来的极致的刺激感过载之后,秋意泊陡然又觉得索然无味了起来,不会死,也不会停止,大脑好像已经习惯了这的感觉,它列为了正常。 不发软了。 尝试着睁开眼睛,只周遭是灰蒙蒙的一片,没有天空,没有云彩,更没有花雨,再往下看,仍旧是无底深渊,好像还是在往下落,可再看周围又觉得好像是静止的。 驱动着自己的手抬了起来,试图触『摸』上方。 陡然之,『摸』到了一片温软。 周遭一切乍然散,合欢楼的纸醉金『迷』再度出在了的眼前,躺在漱玉真君膝头,一手搁在的脸颊上。 “醒了?”漱玉真君垂眸看,轻笑道:“再『摸』下就不要怪师叔不讲情面了。” 秋意泊立刻收手,动了动身体发身体能动,随即就想起身。漱玉真君松开了手,任坐了起来,随即秋意泊就倒抽了一口凉气,只觉得胸腹剧痛,但又有些意料之外的轻松愉悦。 抹了一把下巴,就指尖染上了暗红,要不是觉得漱玉真君不至于那么埋汰嘎了的肾,都怀疑自己的肾没了:“嘶……师叔,我就是失礼也不用这罚我吧?” 漱玉真君嗤笑了一声:“没良心的兔崽子,这是罚你?来人,给我关起来。” 秋意泊此时才发自己已经到了金丹中期,甚至再有一步就能到金丹后期了。体内的红尘诀流转的无比顺畅,甚至从未这么顺畅过。 刚想问,就一双男女就已经向走来,一人挽了一条胳膊,愣是拎了起来,被迫转了个身:“师叔……哎师叔、你们别扯我我自己走……漱玉师叔?” 漱玉真君手持玉杯,一派的肆意风流,抬眼道:“先回洗漱了再。” 旁边女子笑道:“郎君,快随我们吧,奴家一定好好伺候郎君。” 男子也笑:“小郎君莫怕,随我们来就是。” 秋意泊:“……???” 等等,不是想的那种洗漱吧?! 被拎到了二楼的房,那两人在房门口止步了,秋意泊怕那两人进来跟自己搞一个香艳无比的鸳鸯戏水,连忙关门,这才松了口气。 房内早就准备好了浴桶和热水,秋意泊也没有觉得自己有哪里要洗的,挺干净的啊……这段时突破的太快了,而且是非常平缓的靠心境突破,身上自然没有么杂质。 等到一脱衣服,秋意泊才发为么漱玉真君就是叫人把叉进房也要让进来了。 发自己精神到这辈子都没有这么精神过…… 秋意泊尴尬地用脚趾在浴桶里抠了座凌霄峰。 这也不能怪它,刚刚那种多巴胺过载的情况约等于无限高-『潮』,没点反应才是真的要找半夏真君看看了。 怪不得漱玉真君再『摸』下就要翻脸了,要是等位替换,秋意泊自己也想把自己一脚踹出。 体内的道统缓缓运转,很快就身心如一清静了,秋意泊看着水面,突然懊恼地拍了一下——早知如此,么也要把泊意秋从洞府里挖出来啊! 这可是漱玉真君外加合欢宗大能云集的表演哎!看这修为涨的! ——血亏! 128 第 128 章 秋意泊越想越扼腕,最后愣是吐了血出,秋意泊自己看在水中慢慢扩散的粉『色』——哦,是之前的淤血,那事了。 他还以为他小心眼到了这个地步呢! 秋意泊收拾好自己,往塌上一歪,随境界的提升,他发现其实入定也不一定要儿八经的盘腿而坐,躺也行,靠坐也行,歪也行……总之姿势只需要足够令自己放松就行了。 当然,要是喜欢悬梁刺股那也不是不行……不过这纯属个人癖好,秋意泊不予置评。 他的神识在体内转了一圈,随即便有些莫名。他的境界异常稳固,丝毫看不出在一个月内被提到了金丹中期,他现在差的是修为,老老实实把自己因为升级而空出的经脉灵气填满,他就是实打实的金丹中期。 什么情况? 秋意泊的神识钻进了丹田,观察自己的金丹,那朵莲花好好地在他的丹田中生长,莲蓬上的金丹比之前更加耀眼夺目,看是有什么问题的。他不信邪的以神识探知,金丹运行非常流畅,吐纳灵气的速度几乎翻了一倍,当是无一不好。 他实在是查不出什么问题,便只好拍了拍自己的金丹props,在心中道要好好工作,随后便把神识收了回去。 或许是他的金丹足够大的关系? 如把晋升境界后的不稳定情况视作金丹暂时无法习惯新的灵气转化效率,虽然他有看过别人的金丹,但是他觉得他的金丹效率足够了,就跟别人的金丹是8g显存,晋升境界后需要扩容到16g才能常运行,他一开始就做了个1t的显存,所以就算是效率变也只是把之前到的内存提出罢了,不涉及扩容,自然就非常流畅。 ——嗯,一定是这样! 秋意泊确定自己安然无恙后便了楼,楼歌舞依旧,漱玉君还坐在那饮酒作乐,见他,漱玉君倒还有些讶异,薄唇一碰:“过。” 秋意泊乖巧地过去了,笑『吟』『吟』地道:“多谢师叔点拨。” “谁要听这个?”漱玉君抬起一手,秋意泊已经很习惯的把手腕放了去,周身似有清风拂过,漱玉君挑眉,察觉出他异常稳定的境界,发出了一个疑『惑』的音节:“……嗯?” “倒是有几能耐。”漱玉君轻笑道。 他这一笑,满厅的美人都黯然失『色』,唯有他一人叫满室生辉。 秋意泊忍住多看了两眼,漱玉君的长相的非常戳他,但也不是什么旖旎的心,美人在前,抱欣赏之情多两眼怎么了? 如他自己不愿意叫人盯,出门就很自觉地易容。 故而秋意泊大大地看,不由赞一声老天爷捏脸的神奇,漱玉君也觉得有意,任他看,笑问:“看出朵花?” 秋意泊答道:“嗯,不光一朵,是群芳满园……师叔你好看。” “你也敢开这个。”漱玉君大笑:“坐吧,站像什么样。” 秋意泊在漱玉君身边落座,一旁美貌女含笑送上了酒饭。因为晋升的关系体内灵气出现了不足的情况,秋意泊还感觉到了饿,便埋头吃了起,饭食入他才发现这些都是灵材所制,能够快速补充他体内的灵气。 漱玉君支脸,看他吃:“你就不问?” “有什么好问的。”秋意泊把中的菜咽了去:“要么是我爹、三叔,要么是我师父,总之我就那么几个长辈,师叔总不会平白无故将我拎这儿。” “就不能是我看你顺眼?” 秋意泊大言不惭地道:“那其中肯定也有一些的。” 漱玉君连眼角都笑出了笑纹:“泊儿,你当是个有意的人。” “多谢师叔。”秋意泊侧脸问身边的小姐姐:“姐姐能再给我一碗饭吗?” 美貌女应了一声,乐颠颠地去了。 漱玉君又饮了一杯酒:“吃完饭便回去吧,叫你师祖看看,省得你师祖再寻我。” “……?!”秋意泊一愣,这是他想过的:“是我师祖?” “怎么不是?”漱玉君伸手在他头上敲了一,转而又轻飘飘的『摸』了一把他的脸颊,“确实是长得好,我若是孤舟,我也费尽心替你倒腾。” 秋意泊接了小姐姐递的饭碗,眨了眨眼睛道:“俗话说得好,侄半个儿,师叔您也不必太把自己当外人。” 漱玉君嗤笑一声,也不知道是认同还是不认同,秋意泊见他不说话便低头专心干饭,愣是吃了三碗饭后才起身告辞。 漱玉君看他的背影,笑叹了一气。 美貌女好奇地道:“师祖,您叹什么气呀?还是说那小郎君言语之间不太恭敬,惹了您生气?” 漱玉君好笑地看她:“有这功夫,你还是好好练功吧……看看别人的徒孙,再看看你,我说不定要被你气得短寿两年。” 美貌女道:“那我给师祖采补?叫您补回?” 漱玉君指她道:“那到底是我占便宜还是你占便宜?” 女道:“师祖您怎么能这么说呢,采补了修为那自然是您占便宜,我能睡到您够我吹一辈了,那就是我占便宜,咱们互相占一占便宜,又不是外人,您说是不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漱玉君抬眼望去,烛光在他眼中化作了泠泠艳『色』,他笑道:“只要你有命。” “我错了我错了。”女状似惊恐的抱胸,随之就提托盘一溜烟儿的走了:“这等好事,等我有了君修为再领略吧!” 末了还忘记给漱玉君又满上了杯中酒。 漱玉君好笑地倚在凭几上,他长袖一挥,满池的美人在顷刻之间便化作了一道轻烟,随风而散。 哎……人比人气人。 孤舟那个木头,收徒的运气倒是一等一的好,反观他行走红尘,好苗是见,蔫坏的倒是捡了不少。 要不如就奇石所说,他收徒的时候还是别说自己是合欢宗了吧? ……好像也不是不行。 毕竟进合欢宗除了要学点才艺外的不卖身啊! 他的目光又落向了远处,不得不说,秋意泊是十符合他的脾『性』,也不知道一次是什么时候再见。望他境界能一些,活得久一些,也好多见上几面。 秋意泊直接回了凌霄宗,却有去见孤舟君,反而将自己关入了洞府,转而『摸』进了离火境中薅了不少极品焰晶出。 他要整个大的感谢师祖! 几天后,秋意泊瞧孤舟君了山,似乎去了掌门那儿,连忙『摸』上了洗剑峰的峰顶……的侧面。 这里背靠山壁,前则是悬崖,刚好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平台,孤舟君是懒得打理的,这里就维持原生态,杂草丛生。 秋意泊整理了一四周,将杂草小树除去,紧接替换成了一比一捏出草木造型的焰晶,这是个简单的工程,耗费的不过是人力罢了,自从当了修士,秋意泊就不怂这些。 批量替换后,在峭壁的边缘,他植上了一棵略微倾倒的焰晶松树,宛若冰雪凝成的松树附在峭壁的之上,则是万丈深渊,山间的风吹得松树摇摆,发出了如金玉相击般细碎而清越的声响。 秋意泊满意地打量焰晶松树,树干他还特意打磨过了,保证或坐或站都能稳稳当当,让孤舟君想坐哪就坐哪。 他又在几个关键点放入了阵眼,做了一个简单的聚灵阵——否则也不能几天就做出。 在大阵成型的一瞬间,周遭灵气经由大阵聚集,又经由焰晶草木冷凝成了稀薄的雾气,如流水一般覆于脚,雾气又被焰晶松树所吸纳,转而便顺树干向似瀑布一般向滑去,随大阵的运行,灵气瀑布逐渐变得稳定起。 秋意泊御剑而起,远远的打量洗剑峰。现在的洗剑峰面看是无事发生的,到了侧面却能看见一棵巨大而晶莹的松树,瀑布倾盖,于日光熠熠生辉,美不胜收不至于,但却绝不算是不好看。 这是一个简单的造景,所最有技术含量的其实就是那个聚灵阵,其他除了材料比较贵外不值一提。 秋意泊本是虎视眈眈于峰顶那棵大松树的,但是左右一想万一孤舟君和那棵大松树处出感情了呢?惯了多年的老物件不舍得换那是非常常的事情,而且人家好好地,拔它做什么? 他干脆换个地做这一套,孤舟君偶尔坐腻歪了想换个地,往悬崖的向一跳,刚好就是这棵焰晶松树了。 还有一个想法,他们剑修不都很穷嘛,孤舟君虽然已经是天第一,但他总觉得应该不会太宽裕才对,这里的焰晶他挑的都是最极品的,重量上也控制了,以后师祖要是钱了,随手扒拉一根草一根树枝都能换钱……嗯,他想的周到! 秋意泊不由在心中给自己竖了个大拇指。 “泊师弟?”忽然有人疑『惑』地唤了一声。 秋意泊一抬头,便见到了温夷光站在悬崖上,垂头看他。 于满目冰雪之间,秋意泊洒然一笑,衣袖当风,只有一番飘然出尘之态,温夷光心微微有些愣怔,便看秋意泊亮出了一大白牙:“温师兄,你得好!你上试试?” “试什么?”温夷光凝眉道。 秋意泊拍了拍身旁的焰晶松树:“你上试试坐有有那种飘飘欲仙之感?” 温夷光:“……”听感觉不太对劲。 话虽如此,温夷光还是上去了。 一刻,他回头道:“太……” 秋意泊:“嗯?” “……太晃了。” 自山间出的风又猛又急,温夷光侧身,才能勉强把话说齐全了。树干还摇摇晃晃的,感觉随时都要断裂的风险。 秋意泊一顿:“事,咱师祖是大乘期,这点风对他说不算什么!” 温夷光艰难地看了秋意泊的一眼,随之将剑鞘伸了过,秋意泊顺手借了力上了树,随之就感觉到脚在上起伏……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日光太他妈晃眼睛了!焰晶各种反『射』,感觉眼前全是五颜六『色』的光。 啊这…… 是他想过的翻车式,他光想怎么好看怎么贵怎么有意境了,完全想到还能在这种地翻车。 另一头,孤舟君去凌霄峰其实是为了拿供奉,他已经许久去取了,凌霄宗虽然穷,但左右加起也是很大的一笔,凌霄君刚好也有其他事儿要交代,干脆通过蜂令将孤舟君叫了过去。 不为其他,就为了孤舟君打算在天榜之后便开始游历的事情。虽然距离天榜结束还有一年半载,但既然现在有空就现在处理了,免得到时候事多又或意外给忘了。 凌霄君看自己这个小师弟,宛若看自己不省心的儿:“这些供奉你收,你许久不曾长期游历,东西我都替你备齐了——开放,别放你经常的那个。” “多谢师兄。”孤舟君淡淡地道,随即看也不看一眼就将做成了臂环状的纳戒往自己右手臂上一揣完事儿——修剑,双手需要干净整洁,孤舟君自小就有不戴纳戒的习惯,做成臂环亦或其他东西他就能接受。 凌霄君别的不怕,毕竟要武力值,只要对不是上三四个君一道偷袭孤舟,孤舟君想要出事其实是很难的,他怕的是孤舟君了山后处处不便,比如钱财、丹『药』之类。 “你找漱玉花了不少钱吧?”凌霄君笑问道。 孤舟君颔首:“确实。” 秋临淮和秋临报秋意泊的红尘道统,他不在行这一块,便让漱玉君出手试一试。他和漱玉君还有到那种奇石君一般想要帮忙办事张就算完的地步,其如此,不如给钱,平白无故欠人情总不好。 凌霄君摇了摇头,知道洗剑峰家底的他又掏了点私库,补贴给孤舟君一点——堂堂一个君自然有赚钱的办法,但凌霄君想总不能让自己天第一的小师弟如同普通剑修一样靠接城门悬赏维生吧?那多跌份啊! ……哦,那也不至于,但不能让孤舟山偶尔要人竞价抢什么机缘的时候发现自己只能看看吧? 孤舟君也不知情那纳戒中还有凌霄君的私房,掌门也不欲提,他道:“说起,温夷光在你手如何?” “此为。”谈起这个,孤舟君便有了些轻松:“之前我本欲叫应收他入门,偏偏师兄叫离安收了,平白浪费了十年。” 凌霄君无奈地道:“那不是你动让的吗?我看你嘴都张,怎么又怨到我头上了?” 孤舟君只看他不说话,眉宇间似有笑意。 凌霄君『揉』了『揉』眉心:“不过也有想到温夷光如此适合无情道……我私心说一句,你之前修无情道我便不赞成,这样的道统太过极端,断了也就断了。那时又有朔云师祖将太上忘情道传了小师叔,我想有小师叔一人便够了。” 秋临淮和秋临并有传承无情道道统,他们两都不适合。 他说道此处微微摇头:“看是天注定的。” 他以为秋意泊会修太上忘情道,凌霄宗本届一共就两个天灵根,自然不能全葬送在了洗剑峰手上,必须要留一人制衡——说句难听的,若是孤舟哪一日走火入魔,还有他这个当师兄的在。若是待秋意泊修炼至境界发了疯,他们又全都不在了,不留温夷光,谁去制衡秋意泊? 只是想到秋意泊手握太上忘情却当丝毫不心动,无情道和太上忘情道乃是一脉同源,秋意泊但凡修了一丝都逃不过孤舟的眼睛,秋意泊就是动也不动,反而又是炼器又是炼丹,这段时日又开始修他那个机缘得的红尘诀,要不是秋意泊凌霄诀有落,他还当秋意泊要改投他门了。 而温夷光身处苍焰峰确实是功倍事半,别说他这个当掌门的,就是离安都看不过眼,动跑到洗剑峰请求孤舟去试一试温夷光,这一试嘛……天生的苗。 也不奇怪,毕竟当年朔云师叔祖的传承洞天只有他和秋意泊进去了。 “事在人为,师兄不必太过担心。”孤舟君低声道。 凌霄君摇了摇头:“你去吧,再过两个月你便离安两人带队前往南境,我已经大光明寺达成了共识,你们就先去那儿落脚,叫弟们熟悉一那儿的环境。” “是,师兄。”孤舟君应了一声便告辞了,凌霄君看他的背影,又补了一句道:“多带点灵石,穷家富路这句话还是不错的,你若是钱先跟我说,我给你拨……了回我给你报销,在外处处不便,别太节俭!” 孤舟君脚步一顿,侧目看:“好,不会穷到的。” “师兄,我已经是大乘期了。” 凌霄君笑而不语,曾经他和孤舟还是元婴期的时候,也是这样一个场景,孤舟带一行弟领了宗门任务出门办事,结路上纳戒意外毁了,吃了好一路的苦,他也不知道要向宗门求助,愣是餐风『露』宿的办完了事儿回了——那些弟还以为是孤舟有意要磨练他们。 这就算是交代了面的行程,天地二榜不是那么简单的,接凌霄君还要忙出行的筹备,挑选适合的随形人选,一路上的打点安排,凌霄宗内的防护……其实这些不必凌霄君亲自过问,但每一次天地二榜,都算是门内精锐尽出,凌霄君又怎么敢怠慢呢? 若无意外,一次两人再相见,应该就是在出行的那天了。 孤舟君心境早已平静无波,才在凌霄宝殿心境微动,虽是极小,他仍旧选择回自己的地打坐而非去洞府中闭关。 洗剑峰自他继承掌座以,数千年不曾发生过变化,虽也有他懒得打理的缘故,但更多的是为了平缓他的心境,无情无情,若起波澜便是有情。 有情则伤。 其实他自己也知道,贪恋这一景『色』而非入洞府,已经是有些过了,但那又如何呢?他习惯了这里,足够将这些贪欲化作平常,平常以待,便不会动情。 孤舟君闭目而坐。 一会儿,他觉得今天洗剑峰好像有点异样。 ——灵气的流动变了,虽然很小,也不影响他打坐,就是变了。 他跃树干,顺灵气变化所在走去,一会儿便见到了满目冰雪,还有一棵闪得耀眼的冰状松树,还有两个人。 一个是他不成器的小师叔,一个是他看起很成器的实际上的徒弟。 两人坐在那一小片平台上,看十愁眉苦脸。 “你们为何在此?”孤舟君道。 秋意泊和温夷光闻言双双抬头,见到是孤舟君,秋意泊脸都垮了,还强颜欢笑:“师祖……我……我给你造了一景『色』,你看你喜欢吗?” 孤舟君的眼神自松树上掠了过去:“……” 委实晃眼睛。 “都上。” 温夷光『露』出了无奈地看向了秋意泊,他就觉得孤舟师叔是不会喜欢的,秋意泊还想再挣扎一:“师祖,您的不喜欢?要不您上去试一试好?” 孤舟君:“……” 秋意泊见孤舟君沉默,有些呐呐地说:“那我还是拆了吧。” 孤舟君皱了皱眉,道:“上,还要我说几次?” 秋意泊和温夷光只好先上了峭壁,两人齐齐拱手:“师祖/师叔。” 孤舟君问道:“这是给我的?为何?” 秋意泊点头,解释道:“多谢师祖替我寻了漱玉君,弟修为增进了不少……我想师祖平日里都坐在松树上,能是喜欢松树的缘故,故而特地以焰晶做了这景『色』……想到弄巧成拙……” 他顿了顿,犹自挣扎:“……的非常晃眼吗?师祖你要不要试一试?” 孤舟君又看了一眼,美则美矣,太晃眼睛了,他站在这儿都能感觉到光斑『射』眼。 孤舟君道:“拆了。” 秋意泊委屈地道:“师祖,要不您试一试,的不行弟再拆好不好?您是大乘期哎……” 孤舟君淡淡地看了过,秋意泊委屈无比的去拆去了。 他听见秋意泊小声自言自语道:“原修无情道是这样的吗?连灵石都不稀罕了?” 孤舟君眉峰未动,能是今天凌霄君说话的缘故,他现在特别想打一顿秋意泊。 之前明明还能忍住的。 129 第 129 章 秋意泊拆了这造景,却也没有就收回去,把装着造景的纳戒双手奉给了孤舟真君。 孤舟真君皱眉道:“作甚?” 秋意泊贼兮兮地:“师祖,这玩意儿是晃眼睛,不可值钱了,我前几天辉宝阁了,焰晶行价八百极品灵石一块,我这是极品中的极品,低于两千极品灵石您可千万别卖……大概一根草就是一块焰晶的量了,我都替您算了。” 孤舟真君是觉得树晃眼睛但是不代表他就是瞎了看不出这到底是什么材质,他道:“我是你给我作甚?” “这是徒孙的孝敬。”秋意泊道:“听我爹,您天地榜后就要出去游历了,我还给您准备了一些别的玩意儿,都面了,回头您看看缺点什么再与我……” 孤舟真君挑眉道:“不必。” 秋意泊忽地沉了脸,沉声道:“师侄,长者赐不可辞。” 罢,他将纳戒往孤舟真君那儿一扔,人扭头就跑,连看都不敢看一眼,孤舟真君捏着纳戒,再看温夷光,温夷光冷着一张脸,眼神中却透『露』出了几分愕然,随之又想笑,便默默地垂头去了。 孤舟真君:“……” 罢了,理上没错。 孤舟真君道:“今日何来?” 温夷光微微躬身:“温夷光前来剑。” “那便出剑。” “是。” 秋意泊撩了就跑直呼真刺激——居然没有被抓回去打一顿,简直是不科学! 他半路便慢了来,顺着山路慢慢地走着,如今已接近冬季,四处皆是枯败之景,他就着秋『色』闲散地想:原来一眨眼就去了这么久啊。 他似乎一直忙碌,如今突然闲了来,居然也不道要做些什么好。 他想起了很久没有想起的原着,因为修真的关系,记忆变得出奇的好,哪怕接近快十年没有再回忆那本『操』蛋的书,但其中一字一句依旧如同烙印他的记忆中一,无比清晰。 他爹和三叔都已是真君了,这很好。孤舟师祖天地榜后就将山游历,寻求叩炼虚合道的机缘,如无意外,他再回来就是要闭死关了,从他到这本书完结都没有出,甚至连自己两个弟子被人所杀都没有再出。 秋意泊想到这就觉得有些沉重,他觉得的不该是这子的,他们应该……他们应该每个人都好好的,就如同他上山之一,该修炼的修炼,该骂人的骂人,大家永远都像一快快乐乐地生活一起。 不……间还长,不要把自己绕进去。 秋意泊淡淡地想着,人事该尽的就去尽,至于天命,他一个字都不想听。 有什么机缘适合他师祖呢? 他手中捏着一支玉简,每当想到有什么机缘便从书中抽出来,整理进去……要想个机会让孤舟真君去碰一碰,多学一点,取长补短总是好的。 孤舟真君与他不同,孤舟真君乃是本界战力巅峰,又是剑修,哪怕真的遇上合道期的残魂那也有一战之力。根本不怕什么进了别人的传承洞天被夺舍亦或者被杀这种事发生。 至于这些机缘本应该是他儿子秋傲天的这件事……还是那句老话,只要他不和人生孩子,那么一个连受精卵都不存的人有什么资格讲人权? 秋意泊整理好了玉简,打算回头找他爹和三叔商议如何交给孤舟真君,一转眼发不不觉中他已走到了山腰的位置,一只年迈的朱鹮附近慢慢地散步,它身上的羽『毛』有些洗漱,漂亮的粉『色』羽『毛』也成了脏灰,它看见秋意泊,只是一眼晃了去,也不理会他。 自从洗剑峰最菜的他也进入筑基后,洗剑峰上就无人乘坐朱鹮了,这也就荒废了去。 不洗剑峰一直很少会有朱鹮来,毕竟孤舟真君出了名的喜静,也不道它是什么候来的。 他也不是想山,只是见到朱鹮就想薅两,山他也玩够了,短间……哎,卧槽,他是不是鸽了陈春?他还叫人去买东西呢! ……算了,反正给钱了,东西搁纳戒也坏不了,不急这一刻。 秋意泊白了就是懒得再跑一趟。 秋意泊走上去招呼了一声,那朱鹮便慢慢地走了来,远处看它的体型还算正常,可走进了看却有秋意泊两个人高,它细长的腿弯折来,以为秋意泊要乘坐,秋意泊却摆了摆手,朱鹮不明所以的将头探了来,秋意泊便轻轻地『摸』了『摸』它的脖子。 朱鹮低低地鸣叫了一声,又用头颅蹭了蹭秋意泊。 朱鹮是凌霄宗养的灵兽,凌霄内门灵气充裕,平又有弟子乘坐喂养,有几只特别成器的朱鹮都修成金丹了,眼前这只没有那么好的运气,只不是通了灵『性』,却没有正式踏入门槛儿,普通朱鹮能活个三十年,凌霄宗的朱鹮因为祖上都是金丹期的妖兽,大概能活到百岁,如今看它的子,生命似乎也要走到尽头了。 “你还认识我啊。”秋意泊从纳戒中『摸』了一瓶复灵丹出来,摊了掌心中,任由它慢慢地啄取。 能够轻易将秋意泊整个人都吞入口中的鸟喙显得异常的温柔,轻巧地叼走了他掌心中的丹『药』,冰凉的鸟喙他掌中一触即退,秋意泊耐心地等着它吃完,可没有想到朱鹮只吃了几颗便不吃了。 它推着秋意泊的手臂,示意它将丹『药』收回去。 秋意泊将手伸到了它的嘴边:“再吃一些,我还有很多。” 它直接避开了秋意泊的手掌,发出了苍老的低鸣。 秋意泊不为何心中有些难受,他又换了一种丹『药』,温和地道:“吃吧。” 朱鹮仍是拒绝。 秋意泊轻抚了一它的羽『毛』,忽地躺上了它的背脊,朱鹮不抗拒,甚至换了一个能叫他更舒服的角度,任由他躺着。“你再吃一些嘛……我候还是靠你天天去上课的。” 朱鹮低鸣了一声,似乎是应答他。 它的眼睑已垂了来,明明日光正好,映它的眼中却无半点光晕,秋意泊感受着它的呼吸越来越缓慢,秋意泊突然翻身,将手掌贴了它的身上,神识引领着灵气,它体内运转着,打通一个个关窍。 它寿终了,但只要能突破到练气,就还能再有一百年可活。 秋意泊想帮它叩道途。 实话,这很难,它的体内脉和自己不同,他记得他当年练气的候体内脉虽然有淤堵,却是很少的一部分,眼前这只朱鹮体内几乎可以称之为死气沉沉,灵气它的脉中寸步难行。 他回忆着曾张先生引领他们的式,以神识代替了双手,取出了一架古琴。 神识琴上若有若无地弹了几个音节,组成了《上清凌云登霄渡真宝录》中第一层第一诀:《渡真诀》。这曲子是远山书院中必修的一门课,众人学习乐器大多也是为了表它罢了,长修诀,可明心静念,遣欲消妄,是引人入道境最好的法诀之一。 泠淙如泉的琴声响起,秋意泊极有耐心的为朱鹮一点点的扫除脉中的杂质,带着灵气它体内以凌霄诀的运行路线前行,他不必一蹴就,只要能完成这个循环,凌霄诀自然然就会替它完成接来的清扫。 朱鹮虚弱地睁开眼睛,看着秋意泊,秋意泊对着它轻轻地笑了笑,才服的复灵丹也滋润了朱鹮的脉,让秋意泊没有那么的艰难。 朱鹮身上散发出了一股恶臭,哪怕被翔鸣道君夺舍生死一线还要嫌弃自己抓了根死人骨头的秋意泊却半点没有嫌恶,视不见,充耳不闻,神识一遍又一遍的古琴上重复着《渡真诀》,引领着朱鹮踏入道门。 朱鹮低鸣了一声,它本是灰白的羽『毛』渐渐渗出了一层乌黑黏腻如油的『液』体,随着秋意泊引着它的灵气体内运转,『液』体越来越多,最后缓缓地汇聚成滴,落入泥土之中,随之还有细碎的绒『毛』。 不多,朱鹮已成了一只丑不忍睹的光秃秃的鸟。 秋意泊已打通了它大半的脉,忽地他精神一振,朱鹮体内开始助力了……它有求生的意志了。 金乌西沉,冰轮东升,复起复落。 秋意泊缓缓地睁开了双眼,吐出了一口浊气,朱鹮躺一旁,似是没有了呼吸。 秋意泊松开了双手,将古琴取,双手轻拨《渡真诀》,人事他尽了,只看朱鹮了。 晷景又升又沉,一眨眼就又去了三天,秋意泊静静地看着朱鹮,终究双手一按,琴弦他掌发出了一丝颤音……终究是不行。 天命难违。 他不明所以的笑了笑,也不道自己笑什么。 他起身拂了拂衣袖,将自己浑身上都清扫得一干净,连带着朱鹮身上落的杂质也清理了干净,光秃秃的朱鹮看起来越发触目惊心,他正打算将朱鹮寻个地埋了,却突然听见了什么。 一个极为微弱,但是他又听得极为清晰的声音,像是有人突然呼吸,空气自鼻腔传达到身体四肢,他忽地侧脸望去,只见朱鹮身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了细白的绒『毛』,又长出了点点粗长的羽管,那些羽管自它的身上逐渐变长,沿着羽管的展开了粉白的羽『毛』,一层又一层的堆叠上去。 朱鹮很快就恢复成了秋意泊记忆中的子,它跪地上的细腿抖了一抖,随即便支撑着它站了起来,朱鹮抖了抖翅膀,温柔地看着秋意泊,乌黑的眼睛闪烁着一抹亮眼的神光。 它伸展了一自己的翅膀,丰满的羽『毛』随着它的动作拉开,像是一片片初生的花瓣,娇柔富有生命力。 秋意泊静静地看着它,朱鹮侧脸来,亲密地蹭着他,秋意泊伸手『摸』了『摸』它的脖子,羽『毛』『摸』上去如丝一般,是……成了。 “恭喜。” 朱鹮轻鸣了一声,秋意泊若释重负,道:“去吧。” 朱鹮乍然鼓翅,将自己带上了高空,初阳之,它天空中肆意的翱翔着,它的翅膀似乎比之前还要宽广,阴影笼罩住了秋意泊,为他避开了刺眼的晨曦。 他眯着眼睛看。 挺好的。 这不是又活了吗? 忽然之间,一道剑气自山顶飞了出来,朱鹮似乎受到了惊吓,被削掉了几片初生的尾羽,惊恐地扭头就飞跑了。 秋意泊喷笑出声,孤舟真君是真的好讨厌鸟啊……该不会是他一直坐松树上,导致鸟屎落他身上了吧? 他越想就越想笑,轻车熟路的拎着虽然看上去干净了但是他还是觉得有点臭的古琴回了洞府。 嗯……得想办法整个自动弹奏的《渡真诀》的乐器,他前前后后弹了接近六天,要不是他是个修仙的,谁的手指能得起这么造啊!这必须安排上! 他也是要去天地榜的人,别玩了,回去再修炼个两个月吧!就是修为涨不上去,多练几个法宝也是好的嘛!毕竟天地榜是众目睽睽之的比斗,也不存众人围殴,大家都是一对一单挑,到候他往台上一站,别人光打他法宝都打到吐血,最妙的是人家以为打完法宝就算完了,其实他主修剑! 嘶……想想就很爽。 两个月一晃,秋意泊是被他爹从洞府拽出来的。 秋意泊眯着眼睛看着感觉许久没见的太阳,沙哑地:“爹,阿意呢?” 秋临淮摇头道:“他出来一次,见你闭关便没有打扰。” “啊?这不像是我的风格啊……”秋意泊嘟哝了一句,秋临淮好笑地道:“你以为他出来还能吃个饭陪你逛个青楼再回去闭关啊?他叫我告诉你一声,万宝炉他已炼好了,也已达到筑基巅峰了,打算开始冲击金丹,这次天地榜不能同去他也可惜地很。” 秋意泊心武力值才是生存的根本,不觉得泊意秋这个决定有什么不妥,他们都不想离火境再度上演。秋意泊道:“那爹你跟他了没?金丹不要搞成一朵莲花。” 秋临淮道:“我详详细细地解释了,他应该清楚了。” “唔……那爹你叫我做什么?”秋意泊纳闷地道。 秋临淮没好气地道:“去换衣服,收拾东西,天一亮就要出发去南境了!” 秋意泊愣了一,侧脸看向了洞府中的自制日历,这才回神来——也不道那些修真主角到底是怎么算间的,好像一醒来就立刻道自己闭了多久的关。他就不同了,不管闭关是炼器还是入定,间总是很快就去了,他不看一眼日历都不道了多久。 这就跟玩了上头的游戏看了上头的,一抬头一低头天就亮了一,中间的间宛若被狗吃了。 秋临淮塞给他一个纳戒,嘱咐道:“明日我不会同去,门内不能无人看守,次是你师祖和离安师叔带队,你三叔也会同去,外内门中还有三十名金丹,十名元婴,六名化神,共四十九人,你出门外一切心谨慎,若有事只管去找你三叔、师祖他们。” “嗯嗯,哎?咱们宗门化神期这么少的吗?” “还有人要留守宗门。”秋临淮解释道。 秋意泊翻了翻纳戒,从中『摸』出了一套新制的亲传弟子制服,他一『摸』就道:“哇,这次掌门真君了血本啊!” 这料子面有焰晶,另外还附了一溜儿的令符,都达到金丹极品法衣的水准了,秋意泊一看就道抗几元婴期的攻击一点题都没有。 秋意泊也挺快乐的,他上交半个秘境,如今这么快就实惠到大家头上,让他觉得超所值啊! 秋临淮无奈地道:“不许私议论掌门真君!” 秋意泊嘿嘿笑了笑,就把自己身上穿了至少两个月的衣服扒了来,换成了新的法衣,秋临淮边道:“你这次出门不必易容……” 秋意泊答道:“爹那你也不怕我被人抓走当压寨夫君!” 秋临淮手有些痒,他低眉浅笑道:“还有你师祖呢,若你师祖都抢不回你,你干脆跟着去吧,记得把人带回来,爹给你们筹办双修大典。” “爹你这是卖儿子!”秋意泊已换上了新制的衣服,面是青『色』的长衫,外面拢了一件白『色』的广袖外衫,上面绣满了银『色』的流云纹,他一边给自己缠腰带一边道:“这衣服的颜『色』一般人可压不住啊!掌……可真会挑颜『色』!我穿着是不是玉树临风潇洒倜傥?爹啊,你万一真有人要我去当压寨夫君怎么办?” “回来办酒可以,那万一人家又看上了你怎么办?这不是有点……”不便是挺便的,面的长衫都是窄袖,衣摆也是便为主,打起架来一脱外套就可以上了。 秋临淮听秋意泊已扯得实是没边了,这回没忍住,喝道:“住嘴!越扯越不像话了!” “爹,我错了。”秋意泊笑嘻嘻地眨了眨眼睛,也将自己准备好的纳戒交给了秋临淮:“爹,我准备了一些焰晶还有灵石什么的,你儿子可有钱了,你就拿着享福吧!” 秋意泊见秋临淮接了纳戒,还开心着呢,忽地就见他爹伸手『摸』向了腰间的本命剑,秋意泊骤然之间就往外蹿,奈何他能拿身份压孤舟真君,对着亲爹那可真是没法理去,他是师叔祖,他爹就是师叔祖他爹。 “爹我去找温师兄……啊——!” 秋临淮一手提着秋意泊的领子,温和地道:“阿意两个月之间都到了筑基巅峰,我来看看你这两个月长进如何……” “爹别打脸,明天出门打了脸不好看——师祖救命——!” 孤舟真君峰顶打坐,听闻声响,不动如初。 打两顿也是正常。 …… 天『色』渐晓,秋意泊到了许久未来的清光台,上头已站了不少的人,他一一打招呼:“哥!姐姐!温师兄,顾师兄,林师姐……大家都来了啊?” 秋意泊打量了一圈,他作为洗剑峰的独苗那是直接保送,温夷光算是编外人员也凑了一个,其他峰就不同了,人数多,听还办了个比才把最终参与的人选都定了。 地榜是炼精化气级大比,天榜则是炼气化神期的大比,故地榜只选择了筑基期的修士,不大多来自于外门,内门反没有人参与,天榜根据秋临淮的法是各峰自选,不讲究修为,只要比赢了就能进,从上到各取十几号人——因为洗剑峰人数不足,空出了八个位置出来。 秋意泊也没想到大家都进了。 秋『露』黎低声笑道:“回头跟你,太有意思了。” 林月清也是一模一的笑容,秋意泊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了,快告诉我呀!有什么不好的?” 顾真左右看了看,直接传音道:【这次天榜本来那几个要来,结果除了刘轩外其他人纷纷落榜,他们家来找掌门,结果连掌门的面都没见到就被送走了。】 秋意泊噗嗤笑了出来,原来如。 清光台上的人随着阳光升起越来越多了,秋意泊除了入门那天外还是第一次看见那么多人,其中还有不少面生的筑基期修士正心翼翼地左看右看,又不敢多看,应该是外门弟子。 两者之间从制服上就能分清楚,他们同也是青衣,但是外面却没有白『色』的外衫,秋意泊身边之人中,顾真、温夷光、秋『露』黎等人的外衫上都有流云纹路,秋怀黎则是没有。 普通的内门弟子的外衫上也没有流云纹路,看来流云纹路是区别内门和亲传弟子的。 忽然有悠远浑厚的钟声传来,山间回『荡』着,惊起了一片飞鸟。凌霄真君、流宵真君等人出了清光台之上,仙气缭绕,飘然出尘。 凌霄真君挥了挥手,一艘巨大的宝船显了众人上空,他轻抚长须,没有如同秋意泊所料一些冠冕堂皇的话来,反和蔼地道:“去天地榜,为证道证心,切勿攀比好胜,尽力为即可。” 翻译来:名次第,保命第一。 秋意泊暗中点头,为了天榜第一把命送了那肯定划不来啊! 不料突然有人扬声道:“掌门真君放心,弟子必然拼死夺回地榜第一,为我凌霄宗争光!” 众人纷纷望去,只见是一名外门弟子,他吼完这一句便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了头。 凌霄真君笑呵呵地道:“量力为,不必强求。” 他拂了拂长袖,宝船落:“间不早了,出发吧。” 130 第 130 章 一上船,秋意泊就闻到了一股‘新’气,应该百炼山刚弄完就连忙送到了凌霄宗,不道什么况,他们虽然剑修,但穷归穷,但该有的排场一点都不差,门内这种可以供百人乘坐的宝船他记有七八艘的,难道出了什么问题? 这次管内务的他三叔秋临与,秋临与能管个屁的内务,他的事儿大多秋临淮管的,于他二话不说就拎了秋怀黎当苦,美名其曰锻炼秋怀黎。 秋怀黎不什么不变通的人,大权握,毫不犹豫一挥手将几人的住处安排了一起,方才秋临与和众人交代过了,这次航行要整整二十天才能到南境的大光明寺落脚,他们大概会大光明寺中生活三个月,直到天地二榜开启,再和大光明寺的弟子们一前。 秋意泊关注的不要别的门派生活三个月,而——他们要和尚庙生活三个月! 那种不抽烟不喝酒不嫖-娼不吃任肉食且没有上下班一说的的真·大师!且不存说什么你吃你们的他们吃他们的,离安真君再三强调要尊重对方的习俗,这就意味着整整三个月,秋意泊要么有能耐忍住三个月不吃饭,要么老老实实喝果汁吃点心,人家寺庙范围内反正不能吃的。 而且听说对方可不像凌霄宗位于cbd春溪城、夏分城的边上,只要脚步快,天天下山都没事儿,大光明寺位于群山之间,占地极广,进了大光明寺的地界坐整整一天飞船才能到人家大光明寺的山脚下,根本不存馋了到外面吃一圈再回来这个说法。 听说大光明寺有几座山脉横跨了仙凡两界——那一分建了座寺庙,被凡人誉为佛门圣地,成天都有人老远过来进香参拜,香火鼎盛。 这岂一个惨字能说明白的。 秋临与见他那般神就道他担忧什么,嗤笑一声道:“刚好戒一戒你这心瘾。” 秋意泊哪里都好,就总有些奇奇怪怪的癖好,小时候喜欢养锦鲤那算正常,小孩喜欢会动的看起来好看的小动物没有什么不对,但大了之后偏偏喜欢上了吃——他真的很看见修仙之人会对口腹之欲这么执着的。 毕竟大家经不吃饭死不了的角『色』了,进食这项活动早可有可无,再吃不过偶尔兴致来了。除了后山新搬来的那棵树,他就没见过像秋意泊一样的。 他算见识过了,这兔崽子下了山直奔最好吃的饭馆,要叫人采购一番,秋意泊有一个纳戒里面全吃的喝的。之前他和他哥山上给秋意泊和泊意秋加训,好家伙,两人但凡捉到空子,就算体内灵气近乎枯竭,身受重伤,宁愿先忍着,靠一起吃点什么后再行疗伤。 秋意泊不以为然,修仙卷生卷死,要连想吃点什么喝点什么都不能随心所欲的来,那修仙有什么意思? 要不实太低,有原着这破玩意儿横着,他早就到处旅游了,吃遍天下美食,看遍天下美景,兴致来了就找个地方住两年,无聊了就接着上路……其实凡界倒个好主意,凡界安全啊!不那种什么筑基不如狗,金丹遍地走的地方,寻常什么土匪山贼啥的秋意泊就站着让对方砍砍不死他。 嗯……要不等天地二榜后就回凡界走一趟吧,他想己的快乐老家了,不道澜和叔有没有好好照顾他那一池子的宝贝锦鲤,估计都繁育了几波了吧? “泊师弟,你看什么呢!走,先安顿!”顾真一把搂住了他的肩膀,瞅着他的脸啧啧有声:“上回我就想说了,你出门易容吧!万一被那儿什么前辈看中了撸回当压寨相公怎么办?” 秋意泊真意切的道:“我这么觉的,但我爹不让……” 温夷光瞥了他们一眼,面容虽冷,眉间却透出了一抹笑意来:“不会的。” 顾真左右看看,『摸』着下巴不怀好意地说:“其实温师兄很危险哎,好多人都喜欢他这样冷若冰霜,很有征服欲……哎哎我错了!温师兄收剑!” 温夷光指尖一松,长剑落入剑鞘,顾真才松了一口气,忽地一剑鞘直接捅了顾真的肚子上,顾真痛蹲下-身缩成了一团:“……师兄你太狠了吧!” 林月清和秋『露』黎姐妹好的把臂站一侧,秋『露』黎轻笑道:“活该,温师兄,你好好揍他一顿,否则他都不道天高地厚了!” 因着船上人数众多,林月清冷淡地一张俏脸,面无表地道:“我觉『露』黎说的对。” 众人笑成了一团,秋怀黎将几枚样的令牌交给了他们:“你们先回安顿,我处理完就回来。” “好。”几人拎着牌子寻到了房门,推门而入后便一座极为宽敞的小院,三进三出,足够每个人都拥有足够的空间了,秋『露』黎和林月清毫不客气的就选了百花盛开的内院,温夷光和顾真选了进门的院子,那里宽敞,有一片平台,适合练剑,秋意泊则选了二门里的临水别苑,到时候分一间房给秋怀黎住就行了。 秋意泊就喜欢有水安静的地方。 外头的秋怀黎安顿完众人,其实对他来说不算艰难,毕竟加起来就一百人出头,内外门先分一波,然后有矛盾的不要叫他们住太近就行了。秋怀黎不为了别人的舒心,而为了己舒心。 虽然居住的地方都单独的空间,但进出时看见讨厌的人旁边容易出矛盾,斗两句嘴那无所谓,万一打起来了不最后要落到他手里处理?不如前面麻烦些先安排好了,免后续出麻烦。 秋临与拎了秋怀黎干活后己就闲散一旁,别提多开心了,他支着脸看着门外熙熙攘攘的弟子,心生一计,就起身找孤舟真君和离安真君了。 “弟子拜见师傅、师叔。”秋临与行了一个礼,孤舟真君道:“事?” 离安真君则笑眯眯地说:“怀真你坐下再说。” 他和师兄没什么事,最麻烦的内务秋怀黎一手包了,不说孤舟,离安真君这功劳要算秋临与和秋怀黎头上。 秋临与见两位尊长意态闲舒,便坐下了,道:“师傅,师叔,船上弟子有百数,大多年轻气盛,虽有师傅和师叔,时间一长难免生些事端……” “你说理。”离安真君抬手给己倒了杯茶,给孤舟满上了:“你有什么办法吗?” 秋临与腼腆地笑了笑:“这次天地二榜后,许多外门弟子应该就能入内门了,内门那些嘛不提罢,不如我与诸位师兄弟费些功夫,按照山门的规矩来,先按照内门的方式叫他们先练起来,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好直接教了他们,师叔觉如?” 这次大比,各峰然要出化神期的弟子,用来应付其他小弟子那妥妥够了。化神期都有六位,加上他就八人,抠掉元婴期十人,刚好一人带个十个弟子临时抱佛脚……哦不,给弟子们松松筋骨,免船上都玩疯了。 离安真君手一抖,差点把茶碗都给摔了,秋临与那哪腼腆,哪蔫坏!他大笑道:“你就不怕小师叔跟你闹?” 秋临与与离安真君破有默契地对视了一眼:“有他什么事儿?他只管跟着上课就了。” 离安真君看向孤舟真君:“师兄你怎么说?” “可。”孤舟真君应道:“五日一休,再空出两日来我、离安讲课。” 离安真君一愣,『摸』『摸』鼻子只好应了。 秋临与应了一声,就出把事和秋怀黎交代了一下。因为大家境界不,化神和元婴轮流给众人上课,化神期要额外给元婴讲课,秋怀黎算了一下时间,很快就排出了一张课表,末了先回了几位真君,获认后便将事下达给船上众位弟子。 彼时秋意泊正琢磨着拉秋『露』黎他们搓麻将,闻言哀嚎一声,却老老实实地将麻将收了起来,外面抽签了。 时众人经熙熙攘攘地临照台了,这一个巨大无比的阵盘,就镶嵌宝船中,大小与整个远山书院差不多,里面带着连绵的屋舍有一方一眼望不到头的平台,足够所有人都处修炼了。秋怀黎之前想过让所有弟子都住这儿,但想了想怕弟子们起矛盾,算了。 六个化神期和十个元婴期站里头,见人到齐了不磨叽什么,直接一人划拉几个认了脸就当了临时的师徒。凌霄宗的老传统了,叫弟子们分散站好,临照台最前方都一个巨型的沙漏,先让众弟子刷完日挥三万剑的日常后再寻思其他。 秋意泊一看这沙漏就觉不好,不过觉不好的不止他一个,就听顾真扬声问道:“众位前辈,我们百人共用一个沙漏吗?” 秋怀黎微微一笑,他要处理内务,幸免于难。“——出门外,这些小物件没有备齐,每当各位弟子挥一剑,这沙漏便会落下一粒,待沙漏落完,便可停了。” 外门弟子不觉如,众位内门弟子齐齐变『色』,他们可正儿八经从这沙漏下面历练出来的,什么狗德行他们难道不清楚吗? 秋意泊低声道:“这法子谁想出来的?这忒缺德了……” 那沙漏不说你敷衍的一剑算数,动作、速度都达到一个标准才算过,之前小沙漏大家各管各的,己不标准那就多来几剑,谁先练完就能结束,现这广场上有百人,只要有一个人不标准,那这一剑就白挥了,不光己这一剑,所有的一剑。 这拖累大家的负罪感一起,大家不玩命的上? 有一点,若有人总挥不好,旁人就算本着己想早点结束的心态,不互帮互助一下?二十天,不长不短,足够众人互相认识并结交了,算培养门谊了。 这可太坏了,一箭多雕啊! 果然如秋意泊所料,第一天的练剑从上午开始的,众人连带着几位化神期、元婴期的前辈愣到了晚上都没能从临照台离开,沙漏剩了三分之一的量,有几个实太差劲的弟子感觉都快哭出来了。 当然,有人目光不善了起来。 秋意泊觉大家真冤——这个沙漏要比他们当时远山书院领的那个要严格些,他己晃神都容易不过关,别说其他人了。 不过一直这么拖下不个办法,感觉大家都孤寡惯了,一时半会儿居然没有人教。他决定当个领头羊,他收了剑,就往那几个弟子方向走了过,其中一个弟子面前站定,他对着站对方身前的人道:“这位师弟,这儿让我站可好?” 对方瞧见了秋意泊身上的云纹,拱手道:“师兄请。” 秋意泊笑眯眯地应了,转而这个地方开始练剑,他挥剑的速度极慢,甚至将他单独拎到沙漏前这一剑过不,但能叫身后之人看特别清楚这一剑要如起势,如收尾,出时要什么道什么角度。 练了几次,秋意泊扭头道:“傻站着干什么,跟着呀。”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这位亲传弟子的师兄特意过来教大家的,那弟子跟着学了几次,动作变流畅了一些,秋意泊干脆转了个角度,正视对方,边指点道:“这一式出要快,收回要慢,旋腕的时候别犹豫。” 内外门练剑统一都青云剑法,没有什么交流障碍。 渐渐地那位弟子的剑招终于顺了,秋意泊夸了一句:“可以了,就保持这个感觉。” 那弟子连声道:“多谢师兄指点,多谢师兄……” 前面的人这才意识到己不能干看着,除了这一位弟子外,有二十几号人呢!问剑法了的纷纷找到了不太能过关的弟子面前,特意放慢了速度让对方照着来,有人直接就上手了。 离安真君通过水镜看着,点头道:“小师叔聪明。” 秋临与笑了笑,他有心想夸两句秋意泊,但他顿了顿没开口。那孩子总家的好,离安真君夸秋意泊,他与有荣焉,他要己跟着一起夸,那就王婆卖瓜,卖夸。 等到深夜时分,这三万剑总算结束了,众人纷纷吐出了一口气,却没有人走,纷纷原地打坐恢复灵气。 内门弟子只觉这辈子没有这么心累过,指点他人的时候己感觉出了很多不足之处,要不好好练练恐怕再过几天就要被人看出来了!己好歹个内门弟子,不能丢人! 外门弟子觉不愧内门的师兄,吃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人家就配待内门!己要更加努,争取进入内门,哪怕为了更好的学剑! 秋意泊左右看看,大家都没走,他不好意思回躺平,所幸临照台地面青石砖,非常平滑,他掏了个蒲团出来就地打坐。 人刚闭上眼睛,手臂就被戳了一下,睁开眼就见顾真:“师兄?” “有蒲团没有?给我几个。”顾真小声地说。 “嗯?顾师兄你这都没带?” 顾真叫屈:“我哪想到出门要己带蒲团?!而且你这个看着不错哎!” “那必须,我加了安神草的好吗!”秋意泊边笑边从纳戒中翻了一个给他,给其他小伙伴一人来了一个,正打算入定,有几个弟子围了上来。 其中有之前的窗,有几个其他峰的前辈,秋意泊下意识道:“蒲团没有了!” “害,秋师弟,谁问你这个。”来千叶峰的林遥眼睛发亮:“师弟,紫霄阁的飞字剑抢的太快了,我想要一把『露』飞,你这儿有吗?我可以加钱!” 秋意泊:“……没了。”其实手头有材料,但秋意泊懒开炉子了。 那位师姐瞬间就垂头丧气了起来,转而道:“没有就算了,等我回山门买一样,就不能人家面前炫耀一波有点亏……你能不能再演示一次如保养宝剑?我给我的春飞试了几次,总觉我弄不好,你再演示一次行不行?师姐再买你两个套装……这总有吧?要草莓『奶』的。” 另几人如:“对,我,我家风飞说我弄不好,秋师弟你再演示一次吧!” “我家雪飞被我整了个口子,救命,我心痛快没办法呼吸了!秋师弟救我——!” 秋意泊手比脑子快,伸手就接了那个崩了口子的雪飞剑,雪飞剑通体素白,本身材质上品羊脂玉,别看细气好看,实则这次飞字剑中最结实的一把。秋意泊往其中加了数十种材料凝炼,硬度非常高,秋意泊己都试过上百种况,没一种能把雪飞剑给崩了的。 他问道:“这位师兄,雪飞为会崩了个口子?” 那位师兄不好意思地说:“我想着试一试雪飞的极限哪,于就和周师兄一起拿着雪飞试了试……数十万次后就崩了。” 秋意泊一口血都吐出来了,怪不呢!拿等硬度的雪飞剑相击数十万次,估计一个地方,不崩才有鬼了!他卖的小极品宝剑,不卖的天下最硬的龟壳啊! 秋意泊心一横,一咬牙捧出了己的万宝炉,并且往口中塞了两粒恢复灵的丹『药』,未张口呢,面前就经主动围成了一圈,有人掏了一张桌子出来,并己掏腰包往上面摆了一瓶丹『药』:“秋师弟,这元婴期才能用的回灵丹,你先收着!” “师弟,这金丹期的符箓正适合你用!我之前外出历练时拿到的!” “秋师弟,这材料不错吧!一并给你了,剑总不能让你白修!” 秋意泊不住地点头,终于有点体会到当年清河道君为什么说学了他的道统,就没有他爹和三叔,他照样能凌霄宗过舒舒服服了——那确实啊! 面前的队伍越来越长,有人想保养,有人想修剑,秋意泊的速度极快,先把想学保养的教会了令他们散,紧接着就开始己的修剑大业。 这里最差的有资格下山历练的筑基期,大家都非常懂事,修剑带修补的材料和费用,因为掌门开了次后门,专门给要来天地二榜的弟子放了一批飞字剑,场众人大多手持的都飞字剑,对于这种出己手上的长剑秋意泊修起来可谓如鱼水,速度极快。 有些人看着看着就道己这剑要修要什么材料了,秋意泊为了方便,直接竖了一块飞字剑修理所需材料名单出来,大家对了一下,如果己没有就和别人换一换,实换不到就直接出钱让秋意泊出材料。 秋意泊修了大约一个多时辰,余光见到队伍不太长了,心下松了一口气,忽地一根枯树枝扔到了他的手中,秋临与居高临下的站他的面前:“保养一下。” 再一看后面的弟子,大家都很觉地站后方。秋意泊『揉』了『揉』眉心:“三叔,你不能『插』队吧!” 秋临与眉目间似有笑意:“谁跟你说『插』队了?我老老实实排的队,别废话,后面等着呢。” 如果秋意泊指那种他一到,众人就觉地表示不急,怀真君先请的排队的话,那确实排了。 秋意泊懒计较,别说,他三叔这把剑和他其实真的很有缘分,小时候拿挖过蚂蚁窝呢!不过后来反倒忽略了他,毕竟那会儿被训要死要活,哪有功夫保养宝剑?一来二就给忘了。 他脱下手套,长指枯荣上一抚而过,这根枯树枝上乍然开出了几朵红梅的幻影,秋意泊笑而不语,秋临与心中骂娘——己这本命剑真白养了,送到秋意泊手里就快乐到开花! “别『乱』碰。”秋临与冷冷地道。 秋意泊嘿嘿一笑,取出酸酸甜甜地话梅味油膏给枯荣剑整体来了一套,边道:“三叔,要不您这剑借我两天?我回头仔细给修一修?” 秋临与未开口,听秋意泊道:“我师傅的手艺,我想多学习学习。” 秋临与不不愿地答应了。 低头一看,好家伙,枯荣竟然开了满枝的红梅,犹摇曳,明艳的花瓣随风而落,美不胜收。 ——淦,这个没良心的! 131 第 131 章 到最后秋意泊还把枯荣还给了秋临与,无他,没时间。 就这大家都卷生卷死的模样,有个屁的时间去折腾这个,秋意泊在处理完大家的剑后勉强打坐了两个时辰,就该起来接着练剑了。 有了前一日的经验在,今日多了,大约在太阳升至顶空之际,所有人齐齐完成了万剑的目标,在经过半个时辰的休息后,各自被临时的师傅捉走关进了学堂开始上课,秋意泊和几个小伙伴都被拎到了舒照影的下。 舒师姐也熟人了,在一阵大眼瞪小眼后,舒照影爽快地桌子挥到了一旁,直接把几张桌子拼在了一起,开起了茶话会。 “也没给人上过课,有什么问题问吧。”舒照影支了个小火炉出来打算煮茶,却见秋意泊熟练至极的从纳戒中『摸』出了各水果以及果汁,顿时放弃了自己还得烧的炉子,捧着一盏果汁啜饮了两口,清甜微酸的味道在舌尖上漫延,她眼睛都眯了起来。 林月清道:“师姐,自入了金丹,总觉得似乎实力发挥不出来……明明能做到更,却有些力不从心。” “此前倒没有听说过此事。”舒照影想了想,问道:“且内视,否丹田内金丹不够凝练?大部分因为急于求成而造成的。” 林月清闻言便闭目内视,此后再也没有了声息,应该已经已经凝练了起来,众人也不在意,该说话还说话,要不突拿个铜锣开始敲,一般也没有什么大问题——闭关嘛,主要怕有人偷袭,这全自家人,自放心得下。 舒照影又看向了诸人:“不妨都看看,金丹乃修行根本,许多人却忽视了它,一味追求武力,殊不知自筑基起,都重中之重。” 其余人不禁扪心自问,否有和林月清相似的症状,一时之间众人纷纷闭目,唯有秋意泊一人没有动作,舒照影奇道:“小师叔祖不看看?” “不必了。”秋意泊笑眯眯地一颗大草莓擦干净了递给了舒照影:“前阵子半夏真君来过,说金丹十分稳固凝练,过犹不及嘛。” “也。”舒照影笑道:“还未恭喜小师叔祖突破金丹中期。” “多谢师姐。”秋意泊回了一句,两人面面相觑,末了不约而同的笑出声来,舒照影摇着头道:“哎,这辈分可真够『乱』的……小师叔祖见了怀真师兄(秋临与)和应真师兄(秋临淮)也如此嘛?” 秋意泊动了动手指,又看了看左右,见四下无人这才低声道:“那不,和叔还有爹都该怎么叫怎么叫……” “嗯?” “管他叫爹和叔,他管叫兔崽子。” 舒照影愣了愣,随即笑得前俯后仰,她喝了一口果汁,取了一碟做成了桃花状的糕点出来:“闲着无聊做着玩的,小师叔祖尝尝?” 秋意泊吃了一口便愁眉苦脸了起来,舒照影连忙道:“若不合小师叔祖的胃口便别吃了。” 秋意泊含恨道:“不……原来师姐还有这等手艺,早知如此早就来蹭糕点吃了。” “……真……”舒照影笑得花枝『乱』颤,又取出了许多糕点出来予秋意泊,叫他自己收着慢慢吃,两人随便聊了一会儿,秋意泊问道:“舒师姐,瓶颈什么感觉啊?” 舒照影一愣,不敢置信地道:“觉得自到瓶颈了?” 秋意泊点了点头:“隐隐约约有些感觉,也不知道不……师姐也知道入金丹不久,能一口越到中层因为功特殊的缘故,前几日本想闭关,却毫无寸进,就隐约有些感觉瓶颈到了。” 他还第一次有这感觉,蛮神奇的,不同于他以前卡在炼巅峰,虽也进不了筑基,却能感觉到自己的修为有长进的。现在却不同,他闭关半个月的时候倒腾宝自也要打坐恢复灵力,打坐之时感觉自己毫无寸进。 他的就像一已经装满了石头的瓶子,筑基期这些石头当中还有缝隙,灵力如水,总还能装进去一些,但现下却感觉这瓶子的石头已经满了,且这些石头与瓶严丝合缝,再装一滴水都会直接溢出来。 舒照影沉『吟』片刻,颔首道:“应该就瓶颈到了。” “虽不清楚为何会连续突破两次,但总要有个转变的过程。”舒照影道:“小时候就爱看话本子,头的主角粉墨登场,一举便突破两个大境界……但现实古往今来这般的人不没有,但大多也就止步于此了。” 秋意泊托着腮道:“也不主动想突破的,师祖花了点功夫叫入了顿悟才突破的。” 舒照影颔首道:“也不算错,天榜中有的历练的机会——顿悟这东西还得讲究机缘,也不所有人都有顿悟的机缘,修为高一些,哪怕暂时没有进步,天榜中活命的机会也要大一些。” “啊?”秋意泊一顿,他有这个猜测,但听舒照影的意思死亡率很高?“天榜很容易死人?” “一般不会。”舒照影也有些奇怪:“难道应真师兄没有与说吗?” 秋意泊实实的摇了摇头。 舒照影解释道:“每一场天地榜大比都在四域各位前辈大能的眼前比拼,一般来说安全无虞,若在对方已经输了的情况下还要下杀手会被制止的,但每次天地榜中亦有不少人死于同台之手。” “有些修士伤重不治,有些修士则因为对手修行的道统过于诡异阴秽,不治而亡,有些则因为在胜负决定的一瞬间便已毙命,诸位前辈大能自无起死回生。”舒照影说道这顿了顿:“凌霄宗乃剑修大派,下弟子一人一剑行走天下,对比于其他修士手段频出自要吃亏一些。” 她隐晦的意思应该剑修可能整个天地榜中死亡率最高的修士了。 “不过小师叔祖师从奇石真君,想必无碍。”舒照影说罢,又正『色』道:“不过天地榜非有正道参与,届时同台竞技者何人借由天榜决定,若遭遇邪道修士,小师叔祖也要更当心。” “原来如此。”秋意泊低头拱手道:“多谢师姐教诲。” 舒照影侧开了子,受了半礼,还想说什么,却见秋意泊眼睛亮晶晶的:“要不先不修炼了,先替各位同练一些护的宝?” 舒照影眼睛微动,笑道:“不可——便同意了,孤舟师叔和离安师叔也断断不会同意。” 秋意泊奇地看着她。 舒照影道:“剑修以剑为尊,此次而来天榜名次不过次要的,重要的历练等心,若一味想着有小师叔祖的宝兜底,怎么能做到剑心通明?便本来有十成的功力,也能发挥个七八成,如此逐末舍本,得不偿失。” “那若遭遇不幸怎么办呢?”秋意泊心道还人命更要紧。 舒照影以一奇异的眼神看着他,似乎有些笑,又似乎带着一些慈蔼:“天命如此,小师叔祖不必介怀。” 她见秋意泊神情略有不赞同之意,又补了一句:“应该还不会的,咱和百草谷关系着呢,百草谷也会在大光明寺落脚,届时同去天地榜,若有人伤了,立刻寻百草谷弟子便。” 关于这一点,其实各大派掌都已经想得一清楚,为何此类大比必有真君随行……各大派的仇家不少,第一防着有人仗着修为境界在路途中横生枝节,第便防着有人仗着天地榜在台上击杀各核心弟子——台上真君见势不,立刻就会上台抢人。 不过这些都题外话了,等秋意泊这一届弟子多参与两届天地榜便能知晓,现在告诉他反而坏了他的心境。 还小着呢,天地榜纠葛的玩意儿可太多了,他无需知道这些,需知道天地榜乃他映证所学,一展所长的地方即可,至于其他的自有他这些年长的担着。 舒照影又怕自己带歪了秋意泊,道:“小师叔祖,说一句冒昧的,本就肩挑两,与不同,等上了台若见势不妙,可不要吝啬的宝。” 秋意泊笑道:“多谢师姐关心,这个人最惜命,不会的——这样想的,一开始就当自己朵仙苑奇葩,在凌霄宗其实个器修,要有幸能苟存到后期,届时人家破了的宝,唰得一下出剑,那不技惊四座!” 舒照影:“……”苟存这个词用的妙,她想笑,但现在笑就有点不太尊敬的意思了,要忍住! 秋意泊接着道:“或者反着来?先用剑,实在不行了再出宝?但这样就少了一重反转……” “什么反转?” 秋意泊眉飞『色』舞的解释道:“您看,上了台人家一看凌霄宗,却个器修,大概率会觉得个废物,修剑不行才能去修器,等再出剑,别人就会觉得原来不个废物,个双修的天才,出人意料之感对吧!若一开始就出剑,等到后头出宝,旁人会觉得个不那么纯粹的剑修,上居还带宝——或者说修士带两个宝也不稀奇不?就没那么让人影响深刻了。” 舒照影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她的喉中发出如同大鹅一般的音,她颤抖着肩膀道:“那就随小师叔祖的心意了……” 小师叔祖说得有道理,她竟无反驳! 这时候林月清醒了过来,见舒照影笑得花枝『乱』颤,不由道:“师姐,在说什么,怎么笑得妆都花了?” 舒照影立刻惨叫了一声,拿出镜子摆开了架势就开始补妆。 毕竟看给自己看的,她能受伤,但她的妆不能花! 秋意泊还第一次接触到成年女修的胭脂粉膏,在旁边奇地看,舒照影手捏小管狼毫沾了胭脂,有些手痒,转念一想秋意泊已经不还小的时候了,不能再抓他过来玩了。她遗憾的以狼毫在秋意泊的指腹上点了点,留下了一点红痕:“朱砂、松脂做的,看看能不能改良一下?” 秋意泊另一指尖沾了点水,在指腹碾了碾,那一点红痕被他『揉』成了一片花瓣——嗯,亏得修士不怎么出汗,面部油脂分泌也比较平衡,否则这个防水早花完了。 他眼睛一动:“有办,师姐等半日就来。” 舒照影正在补自己的眼影,闻言道:“去吧。” 秋意泊就高高兴兴地回去了——反正修为到瓶颈了,上午又要跟着众人练剑,他闲暇时间整点有的没的那心安理得。 此等时机走过路过不容错过。 时间一晃就第十天了,今天难得休沐一日,练了剑后就不必上课了,众人都挤在甲板上,看着外头的风景。 ——不为其他,因为他已经到了东、南两域的分界线了,马上就要到大光明寺了。 此处青山连绵,云雾腾绕,远处一条绿水蜿蜒而来,最引人瞩目的便一尊山高的石佛像,拈花而坐,垂目人间,与日月交替、云蒸霞蔚之间宛若真佛降世,金光万丈,震撼难言。 众人都为此所震慑,静静地看着那尊石佛像,心中似有感悟,却又似心如古井,波澜不生。 石佛在飞船的航行下很快便消失了踪迹,随之而来的便一座连绵的庙宇,一条雪白的石阶路自庙一直延伸到山脚,以众人的眼力还能看见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秋『露』黎感叹道:“没想到大光明寺这么热闹。” 秋意泊想了想说:“这应该大光明寺的下院石佛寺吧?刚在交界处,眼下应该凡界。” “这样啊。”秋『露』黎眼睛一动,小声地与林月清道:“回头偷偷溜到他下院去玩……上香不?” 秋意泊忍不住笑道:“真要上香大光明寺难道不?” 秋『露』黎瞪了他一眼:“有本事别去。” 秋意泊自不可能不去的,不同姐姐叫下来秋『露』黎也懒得与他计较,还在旁边出主意:“到时候找一位小师傅问问,什么时候比较热闹,也去……” 几人言两语之间就敲定了溜到这来玩的细节,连找知客僧的说辞都想了,为了不责众,顾真、温夷光等人都被包括在内,大家一道出也安全一点。 又过了半日,大光明寺终于到了。 为显示尊重,飞舟到了大光明寺的山脚下,众人依次下船,就见口广场上已经站了数十位僧人,为首者披红『色』袈裟,面容迈,颚下一把拖地的银白长须,见凌霄宗众人下来,便齐齐行礼:“阿-弥-陀-佛——衲乃弘院主持□□,见过各位檀越。” 众弟子齐齐行礼,哪怕孤舟真君等人也不例外,孤舟真君神『色』平淡:“大师客,请。” “数百年不见,孤舟真君仍这般不喜言语。”□□大师微微一笑,颇有调侃之意,孤舟真君则眉宇间透出了一抹无奈之『色』,“大师说笑了。” 秋意泊有些吃惊,这位大师来头不小,换了旁人他师祖连这句‘说笑了’都不会说。 离安真君笑道:“大师,您别光看师兄呀,也和您数百年不见了,您怎么不看看?” 舒照影低声给他解释道:“□□大师乃大乘巅峰的前辈,且入道极早,昔年孤舟师叔他也如同一般来参加天地榜时,这位大师就已经大乘期的前辈了。” 秋意泊等人点头,越发恭敬了起来——那确实很的一位前辈了。 □□大师果看向了离安真君,眉目慈蔼:“衲不看离安真君自有原因的,衲若多看两眼,等回了禅院,恐怕院的孔雀都不敢接近衲了。” 离安真君微微一赫:“大师,都当师祖的人了,您给留点面子可?而且那孔雀可不一个人吃的,师兄他都有份!” □□大师一笑,又看向秋临与:“果,少年出英才,哥哥这次没来?” 秋临与恭敬地道:“回禀大师,家兄突破炼神化虚不久,如今正在中闭关。” □□大师赞赏的点了点头,一手微抬轻抚胡须:“叙旧就叙到这儿了,弟子还站着呢,随衲上山吧!” 离安真君笑道:“明明您抓着寒暄……” □□大师笑而不语,引着众人上山。 这条石阶路一眼望不到尽头,与凌霄宗的那一条有些异曲同工之妙,不过这回大家都修士了,走起来也不怎么困难,前头步俗也不快,众人一个挨着一个,脸不红不喘地便一路到了大光明寺的大。 □□大师侧脸看了他一眼,见众弟子整整齐齐地依次站着,与孤舟真君他道:“看来这次凌霄宗又要所获颇丰了。” “不的怎么敢带出来丢人?”离安真君解释道,他也看了一眼众弟子:“不过确实出息了。” 这条山路既通往大光明寺,自也有它的功效,它确实与凌霄宗的问心路有着同样筛选弟子的功效——心术不正者不可上山、心『淫』-邪者不可上山、品不坚者不可上山。 往年来偶尔还会有两个弟子半路被山路送下去,今年却全员俱在,离安真君也觉得扬眉吐。 要知道敢走这条路的派可不多,生怕被送走的弟子太多,那就太丢人了——这可四域的大比,丢人都丢到其他界域去了。 □□大师领着众人进,入后便一座极为威严端正的庭院,几个穿黄衣的僧众正在扫撒庭院,见有人到来便停下微微一礼,便又低头扫撒。 再走两步便一座雄浑巍峨的大雄宝殿,十六俱开,几位真君率先一步入内,拾香参拜,紧接着便弟子也如其行事。 秋意泊自也在其中。 这倒不什么要皈依的意思,不过入人寺庙,还要借贵宝地暂居,自礼数为先。 虽双方一佛一道,却没有什么佛道之争,反而互相尊敬。 紧接着众人便被带入了客院,孤舟和离安两位真君则随着□□大师前去其他地方,唯有秋临与跟着他一道走。 客院不算太广,但也足够一个人分到一间禅房,还规矩,秋意泊和秋怀黎、温夷光他几个住一起,安顿了之后,秋意泊就开始无聊了。 因着没有嘱咐,第一天就出『乱』逛也不太,但不出像也没有事情干。 秋意泊往外看了看,就见不少弟子都已经自发开始练剑了,要不就在打坐,像他这样抓心挠肺跟来旅游一样想去看看有什么美景的人像就他一个。 实惨。 秋意泊见状便也自己关在了房间,左右折腾自己的宝玩。 不料还没多久,便听见外面有争执声响起,秋意泊眉目一凝,径自出喝止道:“何事喧哗?” 刚来第一天就吵架,丢人不? “见过秋师兄。” “秋师兄,来了!” 外面个小弟子,其中一人面容羞红,也不知道红的还如何,秋意泊道:“说。” 小弟子拱手道:“师兄,本不欲说话,不过两位师兄太过分了,他居的衣服尽数毁了,叫如何不与他起争执?” 衣服毁了? 秋意泊皱了皱眉,什么玩意儿啊——毁衣服能说不痛不痒,羞辱的意义大于实际意义。 “为何?”他问道。 令两人则道:“秋师兄有所不知,此人心狡诈,在外就个惯犯,如今居要与住在一院,实在叫心中不安,才有此行径。” “可有证据?” 两名弟子对视了一眼:“……没有。” “。”秋意泊淡淡地道:“人可知诋毁同何罪名?” 妈的两个傻『逼』,出在外,在船上不闹,到了人家客院开始闹了,真假都诚心丢宗的脸。 有什么事不能忍忍吗?实在看不顺眼对方就不能私下和人换个位置住吗?非要毁人家的衣服? 傻『逼』,真的傻『逼』。 秋意泊道:“随进来,其他人散了,若听见一句风言风语,规处置。” 132 第 132 章 秋泊向来见面三分笑,和大家打一片,平素又为众弟子修兵刃,骤然之间沉下脸来居然也叫大家不敢言语,才起眼前位不光是善于炼器的炼器师,还是凌霄宗内门专出顶尖战力洗剑峰一届唯一亲传弟子。 众人齐齐应喏:“是,秋师兄/秋师叔。” 秋泊微微颔首,“你们几个,进来。” “是,师叔。”三人应道,随即跟着秋泊入内,眼前干净整洁的禅房早已被布置上了秋泊一些用得惯的物品,最引人瞩目的是面前一架剑台,自上而下齐齐地摆着十余把宝剑,每一柄都散发着迫人的寒气。 秋泊于塌上落座,手中捧着一盏茶,低头浅啜:“怎么回事,。” 他心中颇不耐烦。 仍旧是那名被撕了衣服的小弟子先开的口:“师叔容禀,此前在外门时我与两位师兄之间有误会,我着清者自清,也不欲与两位师兄纠缠……” 秋泊打断道:“什么事?” 另两名弟子道:“师叔,外门之前发生过偷盗财物的事情,有两名师弟一名师妹叫人『迷』魂,纳戒被人抢走,只有朱贺那几日突然与那几位师弟妹要好了起来,他的嫌疑最大!” “还有等事?”秋泊有些讶异:“可有上报各位先生与巡查队?” “……没有。” 秋泊反问:“为何不上报?” 其中一名弟子低声道:“师叔,我们并非失主,而那几位师弟妹不欲将事情闹大,才没有上报。” “那就是没有证据。”秋泊道:“或者你们还有什么铁证?” 两人呐呐不敢言,来是全凭推测。 秋泊颔首,又向了朱贺:“此二人实名告发你偷窃财务,并无证据,我只问你一句,你有没有?” 朱贺立刻道:“我没有!” “好。”秋泊眼眸微抬,漫漫地道:“记住你今日一句,你没有做过,我当你没有做过,日后再有相似言论一律按门规处置——但若哪日发你撒了谎,也照旧是门规处置……那就不是简单的罚进寒牢待几个月亦或者罚几个月的分例么简单的事情了。” “是!秋师叔!”朱贺毫不犹豫地竖起三指,扬声道:“我敢发下天道誓,若几位师弟妹失窃的事情与我有一丝相干,叫我永生永不问道途,不登仙门!天道可鉴!” “嗯。”秋泊轻飘飘地又应了一声,向另两人:“既然朱贺已经发下天道誓,两位师侄可还有话?” 两人不知为何头皮发麻,他们低着头道:“没有,来一切都是误会,是我们错了,师叔。” 秋泊淡淡地:“还有呢?” 两人不知以然,其中一人小心翼翼向了秋泊,见秋泊含笑以待,小声:“……师叔,还有什么?” 秋泊简直要给他们气死了:“道歉。你们妄议同门,毁坏同门财物,难道不该赔礼道歉?” 他也不等着两人自己明白了,觉得要等他们明白估计还得有一会儿,干脆地道:“你们既然毁了他的衣衫,就各自赔他一件,没有灵石贡献点也好,没有贡献点灵材也可,再行礼道歉,出门后逢人是自己误会了,朱贺已经发下了天道誓,若以后再有人此事诋毁朱贺,你二人也需上前为他辩解。” 两人一顿,“是不是有些……” 逢人要辩解,是不是太丢人了? 秋泊眉间一,笑道:“就是要你们知道祸口出的道,众议林,曾参杀人——若你们不服,等你们出去,我只管私下传一传,只你们二人我房中离开后我房中少了几柄剑,我也不追究,我也不告宗门长辈……如何?” 两人立刻齐声道:“弟子不敢!” 两人到届时人人暗中对着他们指指点点的鄙夷目光,不由冷汗直流。 几个月前就有位王师兄,着得罪了位秋师叔而被逐出山门,听掌门真君与怀真君都发了帖子责问太虚山金虹真君教子无方,闹得人尽皆知……他们怎敢一试? “知道流言恐怖就好。”秋泊将茶盏放在了桌上,发出了一声轻微的磕碰声:“退下吧,既然你们三人不睦,去寻凌霄峰秋怀黎秋师叔,请他为你们新安排住处即可。” “是,秋师叔。” 三人齐齐应了一声,转而都退了出去,三人一走,秋泊松懈了背脊,往塌上一躺,心有些百味杂陈:谁凌霄宗剑修都是木头,着照样各有心思,种不上台面的小手段照样都有,可见刻板印象害人不浅。 仔细也是,他也打算用刻板印象坑别人呢。 他轻笑着摇了摇头,房门忽地被敲响了,他扬声道:“请进。” 进来的是秋怀黎,秋怀黎问道:“又有人来找你修剑?” 秋泊笑道:“方才有事哥你不回来,在我赶鸭子上架处完了你倒是回来了。” 秋怀黎眉峰了:“何事?” 秋泊将此事告知了秋怀黎,秋怀黎沉『吟』道:“确实是我疏忽了,泊弟你处得很好……只是没到外门还有样的情况。” “怎么不是?”秋泊晃『荡』着自己一条腿,显得悠哉无比:“听他们一我都私下有些惊讶,只不过要训人,只好强行板着脸不问了。” “我传消息回凌霄峰,叫师傅知晓此事吧。”秋怀黎见他如此,不禁轻轻笑了笑:“行了,那我走了……来是不能躲懒,我再去排查一遍弟子们的住宿安排吧——你也休息一会儿,别睡过头了,下午要去听明心大师讲经。” “还有种好事?”秋泊不由地道。 明心大师既然已经是大乘真君,自然不会是儿八经给他们讲经么简单,此中必然隐藏着不少好处,也不知道他师祖和离安师叔是怎么服对方的。 秋怀黎也出来他的疑『惑』:“十日后离安师叔会开传道会,二十日后是大光明寺明了大师讲经,三十日后是孤舟师叔传道。” “哦——”原来是大能互换授课,秋泊笑了他师祖要开传道会,不禁觉得那画面太美:“我师祖真是为我们付出太多了……” 秋怀黎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笑骂了一句:“你个促狭的玩儿……小心叫师祖听见了,将你好一顿打。” “不是只有哥你一个人嘛。”秋泊道:“快去吧,省得麻烦。” “嗯,走了。”秋怀黎应了一声出去了,秋泊着他的背影,心他哥也不容易,在山门要帮掌门真君管一家子,出了门还要替三叔管一家子,劳苦命啊! 他打开了窗户,见温夷光他们的房间都房门紧闭,不光是他们,大部分内门弟子方才都没有出,也是闹到了秋泊面前的原,应该是方才上山时有触故吧……也不知道是什么触。 他仔细了一,是不是自己也需要随大流一起关一会儿房门打坐入定之流,不定有什么悟被他疏忽了?他了半天只觉得方才爬山挺累人的……其他就没啥了。 来他是没有份机缘。 秋泊『摸』了『摸』鼻子,伏在塌上小憩了一会儿,等到午间时分时,外面又有喧哗之声,秋泊才醒了过来,开门一原来是大光明寺来送饭了——虽然大家可以不吃,但送不送是大光明寺的礼节,吃不吃才是自己的事儿。 秋泊跟着大家一起出门领了饭,一人一个小食盒,他还多领了几个,给小伙伴门口一人摆上一个,才回了房间,打开食盒之前他先给自己做了点心准备,是和尚庙,他们不吃荤,简朴为主,不定严格到了连香辛料都不吃,小葱拌豆腐只有豆腐没有葱的那种。 做完了心准备,秋泊才打开了食盒后果然接受的很好,食盒中是两菜一汤,倒也没有他象中那么不堪,菜『色』什么的就不提了,但食材饱含灵气,清香扑鼻,放到酒楼两盘菜都不会宜。 他夹了一块红烧豆腐盖在了饭上快乐地吃了一餐。 饭后他趁着送还食盒的时候顺道问了问来送饭的僧人:“位大师,敢问附近可有什么可散心的地方?” 僧人双手合十道:“施主,大光明寺内施主尽可以随走,若遇禁地,入口处必有弟子守护,施主径自返回即可。” 言下之秋泊可以随走,不能进的地方会有人提醒,直接离开就可以了。 秋泊估『摸』了一下,大光明寺的午饭太早,离讲经还有一个半时辰,他周围散一圈步怎么都用不了一个时辰,光明大的踏出了门槛——或许是一直住在洗剑峰也跟孤舟真君学坏了,人多要是大家都有事干那还好,要是都是在吃饭谈天什么的,秋泊待一会儿还好,时间长了就有些微妙的不耐烦。 他顺着客院的小径慢慢地走着,的风格如同前面大光明寺一样,规格四平八稳,左右对称,路上偶尔遇到一些凌霄宗的弟子,见了他纷纷低头行礼,又走开了。他走了好一会儿,才逐渐没了弟子的身影,远远只有几个僧众在扫撒。 明明已经是冬季了,为什么叶子跟扫不完一样。 秋泊抬头望去,就见院子的草木都光秃秃的,半片叶子也无,地上倒是有不少黄叶,那些僧众顺着走道将枯叶扫到路边,又自走道尽头折返,再度将被风吹的跑到道上的叶子再度扫回了路边。 秋泊站在儿了一会儿,发就算没有风,叶子也没有『乱』,他们也会轻轻地扫着地面,如同一个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一般。 ……好奇怪。 秋泊叫住了一个路过的僧人:“位大师请留步!” 对方停住了脚步,双手合十:“施主。” 秋泊问道:“大师,能不能问一问那几位大师在做什么?” 僧人顺着他的话望向了庭中几人,道:“施主,他们在修心。” 秋泊听到回答只好了一句‘多谢大师指点’就放人走了,毕竟修什么心怎么修那都是人家门派的道统,他也不好多问。他顺着小路又绕过了一间客院,忽地就见面前有一座极为雄浑巍峨的宝殿,门口并无僧众守护,他了踏了进去。 他似乎走到了座宝殿的后门,入目是一座顶天立地的石壁,上雕一百零八罗汉,自下而上,栩栩如生,呼之欲出,秋泊一瞬间有些愣怔,他抬头凝望着一座令人震撼雕壁,那些罗汉仿佛也在与他对视,他的神思不知为何一下子飞出了很远很远。 他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等再回过神来后,他似乎觉得自己悟到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悟到。他素来不欲纠结些,以欣赏的目光遍了每一尊罗汉像,才收回了目光,沿着光滑如镜的大石砖往内走去。 宝殿的侧面是几座佛像,骑狮骑象,神态各异,笔触灵,没有了方才的震撼之。 秋泊走到了前殿,前殿中央供着五座金佛,五彩经幡静静地悬在殿中各处,两侧红烛长明,金佛前则是鲜花素果的供案,还有一尊大鼎,其中燃着三支清香,香烟弥漫于殿中,无端有了些飘然出尘之。 秋泊拜一拜,他老家有个约定俗的规矩——见庙拜佛,见观拜神,人都已经走到了殿中,就务必要拜一拜,不然就是不恭敬。 供桌上摆着线香,秋泊伸手欲取,指尖要触到线香时又停了下来,他学着僧众的样子双手合十,规规矩矩地拜了三拜,转身出了殿门。 他又不修佛,思到了就行啦——一和不同,有没有佛道诸神那是不好,反自己随大众,啥都信,啥也不信,许愿求签求到好的那就是神仙保佑,求到坏的就是封建『迷』信不可取。一就不同了,他可是儿八经的在修道,如果真有三清在,他太恭敬给西方佛祖上香是不是就有些碍眼了? 还是算了。 殿下是一道短短的台阶,他顺着台阶下去,走得有些累了,在护栏上坐了下来,的树种的是长青的松柏,枝叶繁茂,将当空有些热辣的阳光挡了去,周围又有微凉的清风拂来,不光吹了秋泊的衣摆,也吹了宝殿四周悬着的铜铃。 那些铃声清脆又悠远,顺着风若有若无的飘来,连树叶摩挲的沙沙声都了有趣的东西,一只黑白相间的小鸟一根枝头跳到了另一根枝头,秋泊不禁眯了眯眼睛,享受一刻闲散的惬。 他在儿坐了好一会儿,思绪逐渐放空了去,朦胧间就又有了一种浓的倦,他打了个呵欠,也不敢当真就么睡下了,万一误了时辰就不好了,可是那睡越来越浓,他强撑着给自己『摸』了个闹钟出来,设定了一刻钟的时间。 一刻钟……他就睡一刻钟…… 秋泊闭上了眼睛,靠在雕刻得精美的石狮子上歪着头睡了过去。 …… 一刻钟到了,闹钟响了起来,秋泊下识的要把闹钟关掉好再睡一会儿,可手刚触碰到闹钟就给电了一下——好了,彻底清醒了。 他就觉得自己做的个闹钟很管(『操』)用(蛋)嘛!有了款闹钟,他已经很久都没有睡过头了。 秋泊伸了一个懒腰,一觉他睡得极香,下神清气爽,比刚入定完还舒服。 时间也差不多了,他起身顺着来时的路慢吞吞地回到了住,等着和其他弟子一同前往听明心大师讲经。 时间一晃就过了三天,如秋泊料,明心大师讲完经后大部分弟子都陷入了一种顿悟之中,他着瓶颈在,顿悟倒是顿悟了,就是时间有点短,在众弟子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三叔之以没有都拿暴遣天物的眼神瞪他,主要原是为他自己也在顿悟,没空搭他。 秋泊也不是很在,毕竟自己之前提升的速度太快了,有些弊端也是常的,你讲经,虽然没有把他讲得突破,但好歹瓶颈是有些松了,还有两个月呢,十日一回,还有五回呢! 欲速则不达,他不急。 他一向是个很能安排自己的人,众弟子大多都是在闭关,本来好偷溜下山去前面逛庙会也为秋『露』黎等人闭关而告吹,他一个人着满院的夜『色』凉如水,倒也不觉得寂寞,反而觉得十分舒适。 他忽然起来他之前在朔云道君的幻境趁着夜『色』去找朋友喝酒的事情来,也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很喝酒……他了,决定下山去喝点酒。 此前僧众已经和他解释过了,在有佛寺的地方是不能开荤戒的,但是实在是馋的话下山就行——指离开佛寺在的座山头。 那位大师的时候眉目间还有些笑,来没有被少问个问题。 秋泊的纳戒还有不少海鲜和烤肉,打算趁着四下无人去搓一顿。 他脚步轻快,几乎近于飞一样的贴着道路一路下山,山壁上雕刻着不少佛像,或坐或卧,于夜『色』下依旧显得宝相庄严,还特别有安全。 他平时半夜出门的时候总觉得有点慌,在见佛像就觉得自己很平安。 起个来,他其实拿前的生辰八字算过了。占卜算命不是凌霄宗教授的点,只在一堂课上占了一刻钟,张先生给他们讲清楚原后,让大家试了一试就作罢——那毕竟算人不算己,而周围的人修为都差不多,也算不出个什么来,思到了就行了。 秋泊就给前的自己算了一算,其实八字不错,就是骨头有些轻,骨头轻是按照八字推算出来的一种数据,每一种量都代表着不同的含义,一般来越越好。他前的骨头要比一般人更轻一些,其他倒没什么不好,和一般人大差不离,就是容易受到阴气,故而半夜出门时总会有些不适。 简单来,容易撞邪,但也没有到那种阴命是个鬼都要来害他的地步,只是比一般人更容易觉到异样罢了。 以他怕鬼不是没有由的——虽然前到底有没有鬼还未可知,有可能只是单纯的入夜后阴气太甚而已。 不多时,他已经下了山,时间还有很多,他也不急,只管慢慢地找有水的地方。那位大师客院在山峰不远处有一条山溪,景『色』颇好。 拜修仙赐,他很快就找到了一条小溪,只不过小溪旁边都是鹅卵石,多多少少都有溪水,不适合坐下,更不适合烧烤。 他又循着溪水的走向走了好一会儿,不一会儿就到了小溪的末端,那是一座极小的水潭,潭水是清澈的碧绿『色』,月光拂照,波涌银光,谭边又有几块大石,上面很是平坦,像是经常叫人坐着一样。 秋泊微微笑了笑,觉得应该是跟自己一样的人来的。 果然是个好地方,谓‘山间有火,有我,上午放火,下午进。’,生了火旁边就是水源,直接扑灭了就是了。 他在大石的缝隙间摆上了碳火,将铁丝网摆了上去,隔了撬开了壳的龙虾和扇贝,又『摸』了一块牛肉出来细细片了片,样的厚度在网上一滚就可以吃了。 他还犹嫌不足,弄了根树枝穿了一只大蹄髈,指尖一撮,是一点极光金焰他指尖飘进了蹄髈,玩儿光靠碳火不容易熟,还是先做个弊弄熟了再慢慢烤脆皮吧! 些事情他都是做熟的,蹄髈瞬间就冒出了浓郁的肉香来,秋泊深吸了一口气,往上洒了一把孜然——才是他该吃的饭! 他原本以为他能习惯大光明寺的粗茶淡饭,结果吃了三天就觉得果然人还是要吃肉的。 如果没有肉,辣条他也行。奈何大光明寺就是连点香辛料都很克制,少到秋泊都去他们家厨房教他们怎么种葱和大蒜。 他对着酒吃了两片牛肉,美得心直冒泡,四下无人,他如何坐就如何坐,也不必在乎什么形象。 他很快就解决了牛肉,打算对着自己已经皮脆肉酥的蹄髈下手,害,没人,他切什么切,直接上手!他刚捏住那根大骨咬下了第一口,见小潭中波浪翻涌,他一愣,心难道是妖怪要出来了? 不管,哪怕是妖怪,他也要先咬一口! 丰沛的肉汁在他口中迸溅了出来,秋泊呆呆地着水潭中的人……为什么是人呢?为就算是大光明寺的地界,妖怪也不可能很配合的剃个光头吧? 那人长得极为俊美出尘,纯白的亵衣散在身躯两侧,『露』出了莹白的皮肤,他的目光如同月『色』微凉,淡淡地着秋泊。 秋泊第一个法是:他要是在洗澡,都潜进水了,也不能怪我没避开吧?! 133 第 133 章 如果按秋泊所见之人容貌来算,他自己和泊秋下第一,漱玉真君下第二,第三是他爹、三叔还有林月清,现在看来,漱玉真君要和面之人并列第二。 如果说漱玉真君是一朵开到荼蘼的殷红牡丹,此人就是清奇离尘的玉兰,那一树一枝唯有这么一朵,如秋泊这样的颜狗当真还就认认真真的看一会儿。 这有什么,大家都是男的嘛! 但莫名就是有些尴尬。 秋泊心中微动就想好对策,他一派洒脱地放下手中的蹄髈,大大方方地扬声道:“采采流水,蓬蓬远春,窈窕深谷,时见美人。1古人诚不欺我!” 可怜见,秋泊就是仗着自己美貌才敢说这话,对方要是敢说他偷窥洗澡,秋泊就立刻来一句看他还不如看自己——比较重要的一点是对方也是个金丹巅峰,嗯……不说能不能打赢,他浑身上下挂满法宝,能输才有鬼! 对方的目光自他身上挪开,他闭目而坐,似乎水潭没有看上那么深一样,见对方没有太大的反应,秋泊才暗中松一口气,估计人家也不在被看两。 他沉下心来,专注地将自己的那只蹄髈啃完——不过这次好歹有人在,虽对方并不看他,他也不好思再抱着蹄髈啃,拿着小刀一点点的片肉下来吃。 不多时,秋泊拿着美人下酒,吃完这一顿——说实话他刚刚就想走,但是立刻离开就有些做贼心虚,只好强忍着吃完。 将自己下山开荤腥的证据毁灭一干二净,他试探着道:“多谢大师相陪,告辞。” 对方仍旧是不言语,秋泊心中莫名,挑眉问道:“大师不责问我两句?” 对方依旧平静地坐在水中,“□□凡胎,施主既觉赏心悦目,多看两也妨。” 若不说此话,秋泊也就大大方方的走,此话一出,他便觉是有些冒犯,心中暗暗道不愧是大光明寺的大师,想法和他这种俗人不同。他在石上留下一壶果汁,权当赔礼,也不管人家要不要便离开。 大概是不要的吧。 那也妨。 秋泊顺着小溪原路返回,或许是方才唐突那位大师的关系,他有些心虚,倒不是为多看两,而是为——烤肉嘛,总会有点油水往下流,他发现那位大师之也没在,这么点油花也不危害环境,随它呗。 小溪的尽头是那小水潭。 他轻轻踩着溪水旁的鹅卵石,任清澈的溪水打湿他的鞋袜,他干脆脱鞋袜,冰凉的溪水自他的脚背上冲刷而过——也不知道对方发现没有。 秋泊低头看着自己脚下清凌的溪水,心想对方应该不在吧,毕竟这条小溪这么长,来喝水的动不知凡几,他之也见到有人淌着溪水过河,真要算脏,那确实是够脏的…… 有一头黄牛悠哉悠哉地甩着尾巴到溪旁,并不怕人,擦着秋泊的衣摆走到溪水旁,低头饮水。秋泊随手『摸』一粒丹『药』出来,吹声口哨:“来。” 黄牛见呼哨声,转头看他一,又垂下头喝水,如铜铃般的睛中仿佛还带着一抹鄙视,似乎是在说:就这? 啥玩儿?一头普通黄牛还看不上他的丹『药』? 秋泊不信邪地走到它的身边,将手凑过,黄牛特别明显的把头别过,躲开他的手。秋泊这回可看清楚,对方中还真是鄙视。 秋泊本来想把丹『药』往自己嘴里塞,偏偏又想起来现在不好吃丹『药』,他随手便抛进水中,红芽草所制的复灵丹入水即,作一股纯净的灵气散于溪中,他又『摸』一粒筑基期的回灵丹出来,对方仍是弃之如履。 “光这么?”秋泊笑着又将它扔入溪水中,取金丹期的奇心丹出来:“这已经是我手里最好的丹『药』,再不吃我可就没有。” 黄牛仍不吃,这玩儿秋泊也舍不扔进溪水里,他蹲下-身,侧脸看着黄牛温润的睛,随手从旁边拽根草来:“难道是不识货?草吃不吃?” 黄牛终于凑过来,将那根草从秋泊的手里拽走,在口中咀嚼着,还用头顶顶秋泊的手,看上是还想吃。 秋泊从纳戒中取一把红芽草出来:“懒采,凑合着吃吧。” 秋泊话音未落,手上就传来一阵温热,他哭笑不的看着黄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的手掌都含入口中,不算太尖锐的牙齿在他手背上磕碰着,他连声道:“张嘴!快松开!” 噫——怪恶心的。 黄牛愣是不撒口。 秋泊想要将自己的手缩回来,可那黄牛的嘴闭贼紧,用力抽手说不定那黄牛牙都要给他崩,可能是这两是受点佛法熏陶的缘故,倒也存一片善心。 黄牛乌黑的珠子里『露』出一些狡猾 秋泊不禁笑道:“怎么这么狡猾?” 他另一手从纳戒中取红芽草出来,黄牛一看见红芽草便张开口向他另一手咬来,秋泊顺势将手臂抽回来,另一手将红芽草撒在地上,那黄牛便乖巧地低头吃。 秋泊奈地在溪边将手洗,还涂三遍肥皂才算完。 黄牛吃完红芽草,湿漉漉地睛盯着他不动,看着还怪可怜的。秋泊笑着指指自己住的客院所在山峰:“你看见那做山峰吗?你将我带回,我给你两斤红芽草怎么样?” 黄牛中『露』出思索之,后重重地点点头,随即俯下身子,示秋泊上来。 秋泊失笑,黄牛的背很干净也很宽广,他直接躺在牛背上,黄牛见他躺好便站直身体,拖着慢吞吞地步伐一步一步的往客院所在山峰走。 他直视着空,那里有一条极亮的光带,星辰万千汇聚于其中,明月在另一侧悬,美不胜收。一般来说月亮很亮的晚上星星是看不见的,可今却是星月双明,甚是稀罕。 他的视野随着黄牛的步伐慢悠悠地晃动着,不知不觉中酒上涌,他便有些许睡,他低声道:“我睡一会儿,你且带着我回,走稳一些,我不急,再给你加一斤红芽草。” 黄牛发出低低的叫声,似是应,步伐果又平缓许多。 秋泊打个呵欠,有些可惜。 可惜这不是一艘小船,否则不就是‘醉后不知在水,满船星河入梦来2’吗? 嗯……不过现在也不差。 他沉入梦乡之中。 …… “小友,该醒。”忽地,有人轻唤道。 秋泊在对方发出声音的一瞬间便清醒过来,疏狂剑自袖中落下,警惕方的同时又出一身的冷汗——什么人?居能声息地到他面!若不是对方出声,他恐怕死于梦中都不知道! 面是一位眉目慈蔼的发须老者,他身穿一袭雪道袍,见他如此反应,满脸欣慰之『色』的轻抚胡须:“小友不必害怕,老道不过是一缕残魂罢。” 残魂才害怕呢! 秋泊可不想翔鸣道君的事儿再发生一次——他的机缘早已足够,根本不需要再特找什么机缘,甚至道统再加便是恶缘。 秋泊收剑,拱手道:“见过辈……不知此处是?” 他位于一个山洞之中,除却老者所坐的石榻别摆设。 “此处自是老道的传承洞。”老者笑呵呵地说,他看向那头黄牛:“小友也是我这位老友的缘,它这才将你带来我这里。” 淦,果半夜不睡觉的动都不是什么好动! 秋泊在心中暗骂一句,开始思索起来这到底是什么机缘,原着上可没有提大光明寺里还埋着这么一个机缘——秋傲确实也地二榜,但那次是开在北域,自就没有大光明寺这一段。大光明寺在原着里就提一嘴有这么一个门派在。 他面上却是微微一笑,风度翩,老者更为满:“不知道小友出身何门何派?可有师承?” “晚辈乃是东域凌霄宗门下,师祖乃是孤舟真君。”秋泊恭敬地道。 老者罢微微颔首,笑容越甚:“好,居是凌霄宗门下!孤舟……?孤舟是梨潇道君的弟子吧?算算,他也是该有徒孙的时候!” 他说道此处,声音突低下:“……梨潇的传承……情道?” 秋泊满心奈,心想这又是个老怪,他垂首躬立,将礼数做足。 老者微微晃晃脑袋,似是想起什么一样,他的神越发清明,又叹气道:“老道也算是凌霄宗有缘,如此,这一门法门便传你……果就该是你的。” 秋泊一顿:“辈何出此言?” 老者笑道:“这法门本就是为……罢,给老道留些颜面吧!你闭目细,老道这就传授于你……本还想说你若是学就转传于洗剑峰的峰主,如今一看倒是不必。” 秋泊到此处,心中转千回,立刻道:“辈容禀!” 老者问道:“怎么?” 秋泊解释道:“辈,晚辈此次来大光明寺是为宗门一道参地二榜,晚辈师祖孤舟真君此刻便在大光明寺中,想必辈也看出来,晚辈并未修习情道,师祖也另择一位师兄修习情道……辈可否稍候,晚辈这就将师祖请来。” 先想办法摆脱这老怪,后将孤舟师祖请来,后顺道把离安师叔还有他三叔也拎过来,这老怪不管是好是坏,要是能走到这一步就太平虞——那就是孤舟师祖将他杀,拿他的传承财宝走和孤舟师祖恭敬地他叙叙旧,末拿他的传承财宝走这两步。 老者一顿,还没想过有这样的道路:“……孤舟也来?” “是。”秋泊道:“晚辈境界低微,转传或许会有些错漏,辈若是想传于洗剑峰一脉,师祖为洗剑峰峰主,他已是大乘巅峰,想必更能体悟到辈的苦心。” 老者反问道:“你的思,你师祖另有一位亲传弟子,老道若传你师祖,老道那些积攒的家当也就落不到你手中,你可舍?” 秋泊不假辞『色』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他兜里的钱加起来可以让凌霄宗运营五十年,他还稀罕这些? 众所周知,剑修都穷,这老道虽没有说自己是什么门派又是何人,但那种剑修的气息秋泊非常熟。 老者沉默许久,道:“你说的在理,如此,你吧……老友,你且他同。” 黄牛低鸣一声,张口咬住秋泊的衣袖,一个回首之间居将秋泊甩到它的背上,秋泊拱手道:“晚辈告辞。” “吧。”老道挥挥手,瞬间周围石洞便消失殆尽,他恍间看见漫星河,秋泊知道自己出来,暗中松一口气,他拍拍黄牛的脖子:“我下来吧,我带你上客院。” 黄牛停下脚步,秋泊便翻身下,转而一手抓住黄牛,往地上扔一个法宝——这是一艘小型的飞舟,小到什么程度呢……这么说,灵感来自于平衡车。 他聊时整出来的,毕竟这儿不是自己宗门,大半夜的御剑飞总是不太好,他自己倒是可以贴着地面飞,但他看看几百斤的黄牛,算,还是省点力用法宝吧! 景迅速向后退,秋泊不多时便到孤舟真君的住处,孤舟真君所居乃是客院所在的峰顶,他还未敲门,院门便已轰大开,孤舟真君坐在院中一棵洗剑峰顶极为相似的松树之下,闭目而问:“小师叔,有事?” 秋泊看见那棵松树就是一愣,再看周围,布置居也洗剑峰相似,除多一圈围墙别二致。他心中有些奇怪的感觉,却又说不出是什么来。 他拱手道:“见过师祖,师祖,我下山游玩之时遇见一位老者的残魂,他道他太师祖有旧,闻您在此处,有一门法门要传您,请您一见。” 孤舟真君没有睁开睛,闭口不言:“……” 秋泊顿顿:“师祖,您是还是……?” 孤舟真君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起身道:“走。” 秋泊点点头,黄牛也催促着他快走,孤舟真君淡淡一在它身上扫过,却在半路停下来,抬手一指,便有一道剑气冲破一所客院的大门,几乎是顷刻之间便看见离安真君从中飞跃而出,见到他第一句话便是:“师兄,你怎么出来?” “小师叔遇到机缘,你随我同。”孤舟真君淡淡地道。 离安真君连忙说:“要不我吧,师兄你在院子里等我回来就是。” “不可,应是亲长。” 离安真君沉默一瞬,随即微微点头,又道:“『色』已晚,小师叔回休息吧。” 秋泊正想同,却被黄牛咬住衣袖,孤舟真君道:“同。” 秋泊小心翼翼地看着孤舟真君,低声问道:“师祖可是受伤?要不您回休息吧,我找温师兄也是一样的。” “妨,一点小伤。”孤舟真君道。 还真是受伤?这大光明寺居会让他师祖受伤?秋泊心有疑虑,却不好多问什么。 离安真君拍拍他的肩膀:“你这孩子,怎么走哪都遇到机缘?以后要收敛着来。” 秋泊苦笑道:“师叔冤枉,我也是之间……我下山寻『摸』点吃的,结果遇上这头黄牛,说好三斤红芽草送我回来,我就是想偷个懒,谁知道将我带那位辈所在?” 黄牛地甩甩尾巴。 离安真君一笑之。 “晚辈孤舟见过昊辈。”孤舟真君一见到老者,便拱手行礼,离安真君并不认识这位老者,见状也跟着行礼道:“晚辈离安见过辈。” 老者只看着孤舟真君,中似乎有怀念之『色』涌现:“时光匆匆如流水,真的是你,孤舟。” “昊师叔为何在此?”孤舟真君仍旧是一张平静的面容,波澜不起:“可是为谁所害?” 老者摇摇头:“并非如此,不过是命到罢。” “我走后,你师傅可好?”老者又问道。 孤舟真君淡淡地道:“家师已陨落三千两百四十八年。” “三千两百四十八年……”老者重复地呢喃着这个数字,他忽地仰道:“只两年罢?只两年罢?!这贼老!为何不肯多给我一!哪怕一!叫我困于此处!梨潇——!” 老者骤噤声,气若游丝地道:“……你师傅可留下什么话来?” 孤舟真君答道:“不曾。” 老者重重地叹口气,自言自语道:“也是……她也修的情道,怎么会将我……” 后面的字秋泊没有见,但猜也大概猜出些许,大概又是一个爱恨情缠的剧情,不过这已经是上上一代的恩怨情仇,他也就,张嘴那就是找死。 老者中的光黯淡下,他抬手将一点光晕送到孤舟真君,疲惫地道:“这本来是想给你师傅的,如今你师傅,给你也是一样的……我后,其他也一并给你,老友,你既喜欢小友,便随着那小友吧。” “是,辈。”孤舟真君淡淡地应一声,仿佛这些恩怨情仇并不能触动他半分——本也他没有什么关系。 黄牛在老者的身边轻轻拱拱他,老者伸手在它脖子上拍拍,低声道:“总有要的一……吧……你都走吧,让老道静一静。” “是,晚辈等告辞。”孤舟真君说罢,便带着众人离开这传承洞,秋泊见一些声响,似乎是那老者的声音。 “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 “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情恼……”3 此后便再也没声响,乍之间只见一声清脆的响动,众人闻声望,只见黄牛所在之处躺着一把如黄玉般的宝剑,仙气四绕,秋泊捡起它,双手奉于孤舟真君面:“师祖,这柄剑……” “你留着吧。”孤舟真君淡淡地说。 “是,师祖。” 三人一同回客院,秋泊将孤舟真君离安真君送入峰顶,便转身离。 他方一关门,孤舟真君便喷出一口鲜血,离安真君一把扶住他,低声责怪道:“师兄,你何必……?” 梨潇道君……他有所耳闻。 梨潇道君彼时已经是合道大能,只差一步便可问鼎造,可在她生最后百年间似乎一直在寻找什么人,但却不知道在找谁,却苦寻不,再后来……梨潇师叔已入心魔,自知法叩问造,在法自持之……自尽于剑冢之中。 “不必叫昊师叔抱憾而。”孤舟真君神『色』清淡地擦唇边的鲜血,“你也吧,不必打扰我。” “师兄!”离安真君不满地道:“明明师兄你……大师兄还要派您出来!” 孤舟真君摆摆手:“我不过是叩问炼虚合道在即,心境不稳罢。” “那不是更该在洞府中闭关?”离安真君反问道。 孤舟真君微微摇头:“若不趁着现在多走动,难道等到日后动弹不时为心魔所困吗?能解此事,对我来说很好。” 梨潇道君的配剑玉潇正在秋泊手中,黄剑给他,也算是……让两人有所慰藉吧。 离安真君低声道:“师兄你好好休息,日后讲课你不必,你养怀真那臭小子千年,也该他派上点用场……有事弟子服其劳,师兄你还是老实点在这儿闭关吧。” “嗯,知道。” “哎?说起来你这松树哪来的?还挺像的……这阵盘做的精致,竟和洗剑峰差不多。” “小师叔炼的。” “小师叔偏心啊!他怎么不给我也弄一个?” 孤舟真君淡淡地道:“你若修情道,只管问他要。” 离安真君嘟囔着走。 翌日,秋泊再度见到昨日那位水中僧人,对方仍旧是泡在水潭中,不言不语,便是见秋泊的脚步声也不曾睁开睛。 秋泊直接背对着他支起一个火锅。 今心情不好,懒换地方。 末,秋泊道:“多谢大师,告辞。” 他本以为僧人不会应他,却见僧人道:“施主认识我?” 秋泊:“……?” 134 第 134 章 秋意泊眉目间微微一动,如云似雾目光自位大师脸上拂过。 秋意泊清淡地道:“不认识。” 说罢,他也不欲停留,转身离开了。 位大师凝望着这个古怪人背影,缥缈云雾模糊了他身形,清风拂起了他长发与衣袍,于夜『色』中个人就像是一汪清潭,倒映着粼粼清光。 他像是应该认识他。 ……算了。 又是一日,离安真君、孤舟真君等人都有出现,客院里依旧是一成不变清冷与寂静,几乎所有弟子依旧在闭关,唯有秋意泊醒着。 他想了想,干脆也在自己房间门上挂上了闭关牌子,研究起法宝来。 既然想了打算先装成凌霄宗废柴,他是要对法宝上点心,届天榜一开,空闲间疗伤可能都不够,自然有间去补充法宝。 做点什么呢……防御他已经有很多了,做点攻击? 说起来他攻击法宝确实很少,毕竟他也不是个单纯器修,他得研究几种可以攻击法宝,最综合能长间续航,杀伤范围要广一点,免得准头不行,最杀伤力要强一点…… 对于秋意泊来说,攻击型法宝有三大元素:攻击范围、攻击频率、杀伤力。 往往这三要素很难集于一体。 举个不太恰当例子来说,炼精化期可使用最强法诀雷霆咒就满足攻击范围和杀伤力大要素,缺点在于频率上,它施法间太过漫长,导致如果有队友情况下想要安稳念完咒语几乎不可能。 像他制作过爆-炸球,也是这样『毛』病,攻击范围和杀伤力都满足了,但是这玩意儿是个一次『性』用品,能扔出去多少全凭自己有多少存货,且为了提高球杀伤力,球就是个敌我不分东西,拿去打怪行,擂台比武是真不合适。 间有点短,要综合全部优点法宝应该来不及了。 秋意泊拿了纸笔,将自己需求一行一行写了下来,一会儿对照着做特『性』。 天榜大比是自抽签开始,如果运,一路遇到比较弱角『色』,直接晋升到天榜第二也是问题,但如果运不,开局第一场就遇到种子选手也不是不可能——毕竟天榜最高境界有化神期,要是一开始就抽到化神期是麻溜让对打个指导战,然后恭敬感谢并认输吧,狗命比较重要。 先扣除最极端种情况,他一开始应该会遇到金丹至元婴个境界角『色』,金丹期对手对他来说难度不大,应该以快速结束战斗为,尽量保有自己法宝存货,应该以频率、范围为,杀伤力这一点他倒是不太担心,毕竟以他水平来说不用特意去提高,杀伤力这一块也足以应对境界修士。 紧接着是元婴期修士,对境界高于他,防御『性』法宝必然要安排起来,攻击对很有可能被对逃脱,就必须以范围和杀伤力为,要能打到对且这一次攻击是有效攻击,能对对造成致命伤害,这一点非常关键。 至于遇到化神期……就有什么用什么吧,霉成这样意思意思得了。 秋意泊列完需求,支着腮看了一会儿,忽然轻笑了起来——他这样算不算是自己给自己当产品经? 要是泊意秋在就了,他们俩就可以互相提需求,效率直接翻倍。 不知道他到底突破了有……废物,早点突破完了不就可以一起来天榜了嘛! ……嗯,他自己也是个废物,要是机灵点能一起顿悟,也不至于在这里研究法宝了。 秋意泊带着微微笑意,思索着什么样法宝可以满足他条件。 金丹期……要能在对碰到他之前把对打下台,对就打不到他了。 ……高压水枪? 一丝灵感从秋意泊脑海中滑过,秋意泊简直被自己惊呆了,他将这四个字记了下来,仔细思索着它——范围广、频率高完全可以满足,水压来自于法宝,水源则来自于灵,要自己灵足够,水源问题就可以得到解决。 说白了,他就做个喷泉,他自己往喷泉中心一站,要擂台不是大到离谱,水压足够情况下完全可以全力覆盖整个擂台利用水压将人推下去就行了。 这玩意儿简单! 秋意泊双眼发亮,立刻就从纳戒中『摸』出了一块下品寒铁来,高压水枪详细结构他不懂,但是他玩过摁水龙头啊!就候趁着大人睡着了或者其他注意力不在他身上候,将大拇指按在水龙头上,就可以让水溅『射』出去——虽然每次抓住了都是一顿打。 水有一个固定出口,然后通过挤压来施加压力……一个水箱,一个变压装置,一个出口——大概是这样吧,试试就知道了! 淦,早知道有穿越这回事,他说什么当年都要考个物专业要兼修一门化学! 万宝炉从丹田里飘了出来,在秋意泊要求下委委屈屈地普通桌子大,秋意泊将寒铁塞了进去,先分出一半寒铁打造了一个四四水箱,紧接着将剩下寒铁精炼,确保它能够承受压强,做成了一个简单筒。 他又『摸』了一块下品寒水石,在上面雕刻了一个清泉咒令符,简单调校后就可以通过吸取灵石灵来产生水了。 这就这样可以了,他不想做消防队水枪,他想做是喷泉,所以直接用筒作为出水口就可以了。 度调校之后,秋意泊将它们组合到了一起,开了个阵盘进去测试这个喷泉效果。 其实作为修仙者有很多处,比如繁复地电路可以用令符来解决,材料强度和延展『性』也完全不是问题,总能找出替品,动力源除了灵石外修仙者本身也等于一个动力炉,要想法错,大概率都是可以成功。 他立在了巴掌大筒顶端,将一枚极品灵石抛入了寒水石之上,寒水石上令符一闪,几乎是顷刻之间呈现弧形水幕沿着筒圆片迸溅了出来,这个阵盘是出自奇石真君之手,专门用于测试法宝,此刻显示出喷泉威力并不大。 秋意泊尝试着亲自施加压力给筒,瞬间水幕度扩大范围,狠狠地冲撞在了阵盘四周禁制上,数据传回了秋意泊处,他看着数据,心中估算着威力——如果他施压到筒承受极限,威力大概能冲击一个练巅峰修士。 秋意泊丝毫有馁,反微笑了起来——条件成立,数据可行! 可以上材料了! 他将极品材料一一取出,眼中闪动着恶趣味光,想到届对手以及台下看客目瞪口呆模样,就忍不住想笑。 来感受科技浪(bao)漫(da)吧! 等到夜幕降临分,秋意泊总算是做完了他试验品一号,按照数据来看,开启候绝对能够将一名金丹巅峰修士冲出擂台范围,但是人也不是傻愣愣地站在原地等着他冲,他现在得找个人实验实验。 秋意泊打开房门,客院中寂静一片,门就有一个争结束顿悟,三叔闭关,离安师叔八成是在守着孤舟师祖——他也不找大光明寺大师测试吧? 算了,先搁置着吧,明天自己测试一下。 他伸了个懒腰,哼着曲子决定度溜下山去吃点。 是溪,是清潭,秋意泊这次扔了个石头进水里,见确实有什么不穿衣服光头冒出来,这才舒舒服服地在石头上掰开了架势,今天宵夜是来自水韵楼食盒,鱼虾蟹一应俱全,从食盒中取出候是它们放进去模样,蒜香微辣,令人口舌生津。 秋意泊端着盘子就开干了,吃到一半候他听见有脚步声,闻声侧脸望去见到了昨日位大师,大师穿着一身纯白僧衣,宝相庄严,行至他身侧候双手合十,微微一礼,秋意泊笑道:“大师,今日我先来了,您要不换一个地洗沐?” 大师摇了摇头,旁若无人走到了水潭边上,脱了衣服将自己泡了下去。 秋意泊看着他一系列动作有些目瞪口呆,不由想着怪不得人家是大师呢,要是等位替换,他真做不到这一点。 他低头看了看刚刚不心落入溪水中扇贝壳。 ……要提醒对吗? 算了,大师大概是不会介意吧。 秋意泊收回了目光,美人洗澡第一回见是惊艳,第二回是美景,第三回就有些稀疏平常——懒得看了,也习惯了。 秋意泊吃完了宵夜,将残羹冷炙收拾干净,统一碾成了齑粉埋进了树下,权当是给树木补充养分了。他道:“多谢大师,告辞。” 大师连眼睛都有睁开,秋意泊也不在意他有有回应,转身离去了。 等他走后,和尚度睁开了眼睛……像是认识? 不打招呼是不是不太? 和尚闭上了眼睛,下回要是认出来就是打个招呼吧,不然叫师傅知道了又要挨骂了。 又一日,秋意泊测试完喷泉后又调整了材料配比,增加了水压强度和密度,他发现如果动力装置出口是圆形且连续话,会导致水压变,他沿着出口做了一圈精细活,将圆形等分成六份,每一份中做二十四个喷嘴,呈现z字形交叉,这样喷出来水又有密度,压力又强。 但新问题又出现了,喷嘴所承受压力太大,上品材料强度有点扛不住,连续使用超过半分钟后就会报废,必须要换成极品材料才行。秋意泊私心里并不想用到极品材料,极品材料一上非常容易就超过冥冥中天道设置门槛,引来天雷。 闹得声势太大有些违背了他初心。 是想想有什么材料强度会高一点吧…… 秋意泊不知不觉中出了门,散散步疏松一下自己有些僵硬大脑,不知不觉中就又走到了溪,他非常坦然『摸』出了一个锅子,将一把面撒了进去——从心!他心脏告诉他今天想吃盖浇面和手抓龙骨了! 龙骨就是猪、牛脊梁骨,换成羊就是羊蝎子。龙骨炖得禁锢软烂,香卤入味,不是敲骨吸髓是缝隙里抠肉吃都是其乐无穷。 今天这玩意儿是避免不了用手了,他见左右无人,也放心大胆捧在手里啃了起来,至于位大师他已经习惯了,对也不会关注他,就当不存在了。 不一会儿,位大师果然来了,如昨日一样,路过他与他微微一礼,缓步走向清潭。 秋意泊今天稍微注意了一些,吃完了到一旁用清泉咒洗了自己油乎乎爪子,他也不急着走——可能人就是欠,周围大师越不他,秋意泊越是想和他聊上几句。 “大师,我在这里,您褪衣不会觉得不自在吗?” 大师闭目不言。 秋意泊又道:“大师,您是在休闭口禅吗?” 大师仍旧不言。 秋意泊撇了撇嘴:“我们连续几日都在此处相见,也算是有缘吧……哪想到大师连口都不愿开。” 潭中出尘如仙和尚睫羽微动,睁开了双目:“施目光清正,并无冒犯之意,故贫僧很是自在,贫僧不修闭口禅,是不愿说话已。几日相见,确实有缘。” 秋意泊:“……”家伙,这是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一鸣惊人啊! 他是不是连续回答了他三个问题? 不过能回应就是。 秋意泊笑眯眯地说:“原来大师认得我……大师,我日日在此吃肉喝酒,会不会影响到你,若有,明日我换个地。” “不会。”和尚又闭上了双眼,道:“贫僧早已辟谷,并不吃食。” 秋意泊托着腮道:“原来如此,我就放心了。” “在下凌霄宗秋意泊,不知道大师名讳?” “贫僧如明。” “如明大师。”秋意泊唤了一声,有些不适应,这天可能是‘多谢大师’说顺口了,差一点默认对名唤‘多谢’。 秋意泊起身,在如明和尚放置衣物大石边上放下了一坛果汁:“此物乃是朱颜果(大草莓)果汁,其中未放置荤腥,大师可以放心引用,秋某告辞。” “多谢施。”如明和尚应了一声,见秋意泊已经转身离去,他边走边扬手道:“明日我会备下清茶素点,若大师来,就品尝一二吧。” 如明和尚看着对踏风去背影,在心中应下了,随即又闭上了眼睛。 明日,会有一个和他见了很多面凌霄宗秋意泊来请他吃素斋,长得非常看,要看见对是金丹期,又长得比自己看,就是秋意泊了。 或许是吃了一顿饭,大脑有了足够养分,秋意泊尝试将上品天青石、上品焰晶、上品寒铁组合,增加了喷嘴材质柔韧『性』,总算是将高压喷泉给搞定了。 为了防止意外,秋意泊按照老规矩,做了六个。 一个用,一个备用,一个给备用当备用……一直套娃到第六次,秋意泊内心焦虑才了一些。 秋意泊拨了一颗糖抛进了嘴里,趁着今日有灵感,开始想想对付元婴期应该用什么样。 他『摸』出自己需求单,范围广,威力大,频率不要紧,如果范围足够广杀伤范围能覆盖整个擂台就不用考虑瞄准事情,大差不离就差不多了 ……火箭筒? 秋意泊战术后仰。 不不不,单发、能开镜、一发秒——是狙错! 就算它口径大一点,秋意泊也觉得它就是狙-击-枪! 说实在,这相比高压水枪对秋意泊来说简单得多,不用考虑什么原,要它能『射』出去,能炸,就是一把枪! 他之前做过类似,火『药』也早有成品,要做出威力足够大炮-弹就行了,他可以直接多做几把,来解决炮管过热问题……哎?岂不是等于大炮? 也不是不行,大炮作为狙上位替了,到候做八根炮管,轮换着来,中间加上散热,说不定能在化神期面前显摆显摆。 秋意泊又花了天间,将狙给搓了出来,正所谓穷则战术穿『插』,富则炮-弹洗地,秋意泊就算换到了修仙界,换了个壳子,也照样继承了这一份刻在基因里传统艺能。 哦对……炮弹一炸敌我不分,多搓几个防护『性』法宝吧,他是想把对手轰下台,不是想归于尽。 等到他将元婴期对敌武器储存差不多了,秋意泊忽然发现已经过了十五天,连讲经他都错过了一轮,更别提和如明和尚约定了。 秋意泊抹了一把脸,颇有些尴尬,人是他撩,结果干起活来彻底把人家忘在了脑后。 他收拾了一波东西,径自下了山去。 清潭处果然空无一人,他上回摆在这儿果汁坛子摆在原处,他上前查看了一下,里面果汁已经空了,参与一丁点儿果汁散发着一股发酵后腐败息,看来摆在这儿已经有一段间了。 也不知道是如明和尚喝了是被其他人喝了。 他摇了摇头,按照如明和尚『性』子,他也答应他一定回来,说不定人家根本就放在心上。 秋意泊『揉』了『揉』鼻子,他往清潭中扔下了一个净水法宝,法宝运作之后这潭水愈发清澈了起来,他脱了上衣进了水里,将发冠散了下来,在水中梳洗。 他在房间里关了半个月,又是火『药』又是尘土,就算是有清洁咒,不洗一下是觉得一身火『药』味儿。 虽已经进了冬日,潭水也并不显得冰凉,反有一种温润之感,秋意泊循着记忆中如明和尚所坐地『摸』索了过去,果然在处寻到了一块隐在水下石头,很适合坐在上面。 他舒服地叹了口,怪不得如明和尚之前天天来泡呢,真挺舒服。 秋意泊拿出了一个托盘来,木制托盘浮于水面,载着果汁与素点顺着清波轻轻地磕在周围岩石上,发出了表着悠然散漫响声。秋意泊翻了个身,借着石头伏在了岸边,靠在石上憩。 过了今年,他是二十二是二十三?或者二十四五? 秋意泊算了算,前世加上来,他已经突破五十岁知天命大关了。 不知为何,自来到大光明寺后,他偶尔确实会有一些倦怠之感,和在做什么、想什么无关,某些候突如其来会有些倦怠之感,感觉一来,眼前一切变得索然无味了起来,恨不得立刻就放下。 他年轻,照道说不至于如此。 如果他身体是普通人,五十岁了,身体各项机能退化,精力不足,会有这样倦怠感很正常,实则他身体有二十出头,应该是最年华才对。 怎么会这样呢? 秋意泊闭着眼睛,静静地听着清泉流过石上,明明泠泠淙淙,却是说不上来安静。 很舒服。 脚步声响了起来,秋意泊懒得睁开眼睛,管他是谁,很快脚步声停在了他面前,被注视着感觉自头顶传来,秋意泊抬起眼睛看了过去,就见白衣僧人立在他眼前。 秋意泊未语先笑,正想打个招呼,却听如明和尚道:“你是化形妖兽前辈吗?” “前辈可前往寺中录入姓名,往后要在大光明寺范围内不触犯杀戒、『色』戒,其他是如往常一样。” 秋意泊:“……” 秋意泊地道:“如明和尚,虽然失约是我不对,但张口就把我归入妖兽是不是太不修口德了?” 如明和尚仔细地看着秋意泊,道:“原来是你,秋施。” 秋意泊看着他平静如水面容,突然领悟到了什么:“你是不是自就认不出人脸?哪怕记得发生过什么事,说过什么话,但是就是记不住人脸。” 如明和尚淡淡地道:“秋施慧眼如炬。” 秋意泊:“……” 原来这是个脸盲啊! 他不是冷淡,是他妈认不出人脸,为了避免认错引起误会,于是干脆就少说话!……不是,脸盲能盲到如明和尚这个程度吗?是不是太夸张了! 他这么看一个人,要记比自己看是个金丹期不就认出来了吗? 秋意泊不信邪地道:“我长得很平庸吗?” 如明和尚双手合十:“施容貌,独步天下。” “你也认不出来?” 如明和尚道:“今日你有穿凌霄宗衣服。” 秋意泊看了一眼散落在一旁凌霄宗弟子制服:“……” 确实是穿。 135 第 135 章 秋意泊伏在石上,湿漉漉的长发如有生命一般的闲散地披了一背,晶莹的水珠顺着他笔挺的鼻梁缓缓垂落,又落在了他微微勾起的唇上,沉黑的目中映出了粼粼的光,也不知是月光还是波光,与极致的俊美搭配在一处,便有了几分非人的妖异。 也不怪如明尚将他错认为刚化形的妖兽。 “好吧,是我的错。”秋意泊笑道:“下次见我会记得穿着衣服的……” “看来背后不能说人,刚着怪不得喜欢来这儿泡水,便到了。” “……”如明尚双手合十,今日他却没有下水来,而是盘膝坐在了谭边的巨石上,双目闭合。纯白的僧衣有半幅都落入了水中,他也并不在意,秋意泊倚在岸边,歪着头打量着他:“为什么人的僧衣全是黄『色』的,只有是白『色』的?难道是什么大光明寺大师兄亦或者主持亲传之类的?” 如明尚平地道:“正是。” 秋意泊:“那应该怎么称呼?佛子?师兄?道友?” 如明尚回答道:“秋施主随意即可。” 秋意泊打了个呵欠,将头发撩到了一旁,有一说一,长发是真的不方便,他周岁后再也没剪过头发,如今打理头发全靠与人对战(主是他爹三叔)不小心割了一茬,然后顺手削一削,不是狗啃的实在是不好看,估计他爹也不会让他弄。 毕竟意头太差了,这儿削发么是己出生么是直系亲长去世,是正月里剪头死舅舅的强化版本——剪头发等于死亲爹亲妈。 “那以后是大光明寺的主持了?” “如无意。” 秋意泊听罢,不禁轻笑了起来:“是当了主持,认不出家弟子来怎么办?” 如明尚沉默了一会儿道:“大光明寺弟子僧衣上都绣有法号。” “主持也是一位妙人!”秋意泊忍不住大笑了起来,末了他撩了一捧水洒在了他的身上:“今日怎么不下来泡水?” “师傅有令。” “什么令?” “……”如明尚没有回答,偏偏人家不说秋意泊越是心痒难耐:“说说看?我不说出去是了。” “……”如明尚沉默了半晌,才无奈地道:“师傅有令,若遇他人洗沐,贫僧不可共浴,以免有所误会。” “所以是先下来没事儿?”秋意泊一哂:“这有什么不好说的……那现在在做什么?” “是。”如明尚道:“等施主穿衣离去。” 秋意泊伏在石上笑出了鹅叫,他支起身子,一手抓住衣衫抖了抖,便将浑身的水汽都抖去了,他道:“,那让给……下次讲究点,我在下面放了一个净水的法宝,之前又是油又是酱的,亏泡得下去。” “多谢施主。”如明尚说罢便脱衣下水,这次换秋意泊坐在了石上,他纳戒中取出了果汁与素点,“上次说了请吃点心,今日我也带了。” 如明尚犹豫片刻,便双手合十道:“多谢秋施主。” “叫我一声秋师兄或者秋师弟得了。”秋意泊怀中抱着一只精巧的香炉,随手将一块香料扔了去,两指一撮,便有一点金『色』近白的火焰飞入了炉中,香烟顿从炉中冒了出来,秋意泊将搁置到一旁,坐看香烟丝丝袅袅。 这香料是秋意泊特意调校过的,只见香烟浮上半空,又如同瀑布一般下落,浮在水面,逐渐在水面上生长出了一朵雾做的莲花,莲花一瓣又一瓣的绽开,等绽放到了极致便陡然溃散成一团烟雾,随着花开花谢,有一番怡人的莲香涌现。 “好看吗?”秋意泊笑眯眯地道:“算是我给的赔礼。” 如明尚再度颔首:“多谢秋施……秋师兄。” 秋意泊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如明尚趟着潭水至了他的身边,手中取了一块素点,那素点也好看,做成了梅花状,通体素白,唯有面上用筷子点了梅花,如明尚咬去了一片花瓣,便『露』出暗红『色』的素豆沙馅儿来。 如明尚安安静静地用了一块,他吃相极为斯文,几乎看不见咀嚼的动作,吃完了这一块,他又喝了一盏果汁,这才感谢道:“多谢秋师兄。” 秋意泊一分不清楚对方是因为己吃才吃还是因为他盛情难却才勉强吃的,他暗道可能是己在这儿对方也会不在,说不定人家累死累活一天等着晚上放松一会儿呢?还他这个话唠打扰……是有点惨。 秋意泊拍了拍身上的碎屑,道:“尚,我走了,若是明日有缘再见。” 他抬手将一份用牛皮纸扎好的香料放在了石上:“不必推拒,随手做的,不入品的玩意儿。” 如明尚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便见这位凌霄宗的弟子扭头便走了。 如明尚也不知道在什么,又取了一块梅花酥饼,愣是将这一盘子八块都吃完了,这才又回到了池中打坐。 除了师傅以,还是第一次有人给他吃的。 原来点心是这样好吃,怪不得常常供于佛祖前。 有了这一段『插』曲,秋意泊心情倒是好了起来,又有心思沉下心研究法宝了。火箭筒的炮-弹问题还是一个大弊端,得个办法保己平安才。 他沉思良久,开始从炮-弹配比上下手,如果往配方里头增加一点其他东西呢?比如极光金焰?在爆-炸的一瞬间极光金焰同炸出,一方面炸对手,一方面因为同『性』不会互斥的系,拥有极光金焰的他是不是可以免于一劫? 还是那句老话,调整配方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到底不还得看测试。 这玩意儿威力太大,秋意泊不敢冒这个风险,是实验失败的话他不死也是重伤,可周围的师叔们都在闭,他实在是找不到人去测试。 哎,烦躁。 又一日在清潭相会,秋意泊顺将这事儿抱怨给了如明尚听:“如明尚,怎么没去听讲经?还是说已经闭出来了?” 如明尚道:“贫僧常听师傅讲经。” “嗯?”秋意泊掰着手指头算了算,道:“六天之前不是我派的怀真君授课吗?” 如明尚这次没说话了,秋意泊也懒得追问,他托着腮道:“哎,我师兄还有师叔他们听了讲经开始闭,一天天的连个影子都没见着,我找人办点事儿都办不成。” 如明尚问道:“秋师兄为何不去听讲经?” 秋意泊道:“我在瓶颈,听了虽有感悟,用处不大。” 如明尚听罢,又问道:“秋师兄找人办何事?” 秋意泊轻笑道:“怎么?帮我?” “贫僧愿闻其详。” “算了,那玩意儿太危险了……”秋意泊微微摇头,突然又灵机一动,元婴期的不,是金丹期的可以嘛!他双眼发亮:“我还有一件法宝,一直找师兄们试一试……如明尚,可愿一试?” 如明尚的答案是起身披衣,上岸立于秋意泊面前:“秋师兄,请与我来。此处山水宜人,悔之可惜。” 秋意泊道:“不必,我可以控制法宝,站在此处,尽全力阻挡便可。” 如明尚慢慢地点了点头,然后他看见秋意泊从纳戒中取出了一个无比怪异且硕大的……铁盒子? 这是秋意泊制作的高压水枪三号,完整版的区是是有指向『性』质的,秋意泊捏着水管子道:“准备好了吗?准备好了我开了。” 如明尚内心出现了一丝犹豫,不知为何他预感有些不太好,他既然答应了秋意泊,便道:“秋师兄,请。” “小心了。”秋意泊招呼了一声,开启了保险丝,保险丝抽去后灵石便落入了启动装置中,瞬间呈现交叉网状的激流从他手中喷嘴中迸溅而出,在水流冲击到如明尚的一瞬间,如明尚退了一步,还未站稳,紧接着网状激流变成了一束,只听见噗通一声,如明尚落入了清潭之中。 他茫然地看着秋意泊:“秋师兄,此为何?” 其实他问有什么用。 虽然冲击力很大,是在卸去冲力后并没有对他造成多大的伤害:“难道是防御法宝?” 秋意泊一脸‘孺子可教’满意地道:“确实是防御『性』质的法宝。” ——只把对方冲下台打不到我了,所以这是一个防御『性』质的法宝没错。 秋意泊手中出现了一支玉简:“如明尚,我问答。” “秋师兄请说。” “觉得威力如何?” “金丹期修士若未修炼特殊功法,恐怕难以抵御。” 秋意泊问道:“那如果有备而来的?” 如明尚了才道:“速度有些慢了,应该很容易躲过去。” 秋意泊在心中暗暗计划,那一开始可以先用高压水枪,等到后面传开了,大家有备而来的候……嘿嘿。他又连续问了一连串的数据,这才心满意足的收手:“多谢,如明尚。” 如明尚微微颔首,秋意泊拉着他到一旁坐下,笑眯眯地道:“我今天带了绿豆糕,试试?” 如明尚沉默不言,手上却是一块接着一块,看他吃得喜欢,秋意泊觉已经谢过了,挥挥手跑了。 又是四日,秋意泊随着众弟子一同前去听讲经,不过这次听完讲经许多人都没有再出现那种玄之又玄的顿悟感,几位大师真君见状也在暗中点头,能经历三次点拨,已经是很不错的了。 秋临与则是暗中骂娘,秋意泊这兔崽子怎么一点都没有顿悟的意思?机会多难得啊!他他爹、师祖好不容易将他拉拔到了金丹中期,看这同为金丹中期的温夷光都顿悟到金丹后期了,秋『露』黎林月清等人也大多『摸』到了中期边缘,怎么他毫无动静? 真是急死人了。 不过他也明白,以秋意泊金丹境界来算,天榜能前一百算是实力很不错了,同理,温夷光等人也是。只不过他心下还是有些遗憾——往日只有洗剑峰弟子参加的天地二榜,天榜魁首定然是他们洗剑峰的。 秋临与叹了一,或许是也命也? 间太不巧了。 是他们能早入门百年,这项传统说不定还能流传下去,如今他们这一届修只有十年出头,拿不了魁首实在是怪不到他们身上。 哪怕是他他哥,虽然在二十出头已经成金丹,确实是到了八十多岁才突破了元婴期,此后便是漫长的长达几乎千年的元婴与化神期,一直到了前几年才成真君。 急不得。 两门的主事商量了一番,此后讲经便不再讲经授课了,留点间让弟子们好好稳固一下境界,于是乎客院里又恢复成了热热闹闹的一片。 按照秋意泊来说,那是宛若脱缰的哈士奇,满院子『乱』窜。 亏得大门了,否则还不知道跑到哪里去。 天『色』都未亮的候,秋『露』黎与林月清过来找到了秋意泊,秋意泊还在睡觉,愣是禁制的响动给吓醒了,起来开门还未认清楚人,见秋『露』黎已经风风火火地拉着林月清来了。 秋『露』黎看着衣衫不整的秋意泊,十分无语:“泊弟,怎么弄成这样?” 秋意泊无奈地说:“我在睡觉,难道还穿得整整齐齐的躺着吗?我是入睡还是入棺?” 这可能不是他的错觉,他姐姐真的越来越暴力了。遥当年还是个规规矩矩他房间还会敲门的小姑娘,现在两人都大了,反而说了。秋意泊觉得不是他房间有禁制,秋『露』黎可能会选择一脚将门给踹开。 林月清噗嗤一声便笑了出来,秋『露』黎也忍不住跟着笑,边重重地拍了一下秋意泊:“快点收拾,等了。” 秋意泊:“啊?” “忘了?之前不是说好一起下山嘛!”秋『露』黎撸了袖子,把搁在屏风上的衣服扔到了他的身上:“温师兄、顾师弟都在闭,大哥没工夫,跟着我们一道去了。快点,我还打听过了,今日是佛诞,可热闹了。” 秋意泊这才发现今日秋『露』黎林月清都穿着齐胸襦裙,一人穿红,一人穿月白,还怪好看的。他挥了挥手,以障眼法将弟子服变成了一袭简单的青衫道:“,我当一回绿叶吧。” 秋『露』黎与林月清两人都笑了起来,秋意泊比划了一下脸:“不做个易容吗?” 秋『露』黎直接拉着他往走:“去凡间还易容?我看修仙了,回燕京考状元去吧!” 秋意泊心下微微一动,觉得秋『露』黎说的有理,捏着折扇洒然一笑。 林月清笑道:“大冬天还拿扇子?” 秋意泊不以为意,反而打开扇子潇洒的向己扇了扇,白底洒金的扇面上用墨笔写了四个斗大的字‘千岁风流’,一派的纨绔风格,看得两人一竟然无言以对。 三人坐上了大光明寺养的白鹭,这白鹭比凌霄宗的朱鹮还大两个尺码,三人坐在一只白鹭上都稳稳当当的,那白鹭也有些修为,秋『露』黎商量好了,以最快的速度飞到与凡界的那座山头,可以换一瓶回灵丹,在那儿等他们接他们回去,还能再拿两瓶回灵丹。 至于回灵丹由秋意泊友情提供。 成天待在大光明寺里听念经的白鹭哪经过这架势,当即点头如捣蒜,载着他们愣是飞出了御剑的速度。经过大概一个辰后,他们终于白鹭放在了一座山峰上。 这山峰极高,一路延绵而下,到了山腰的位置才能看见反『射』着日光的琉璃瓦片,山腰之上有一道几乎薄的看不见的禁制,还守着两名僧人。 僧人见他们来此,并没有多问什么,反而道:“一入凡间,三位道友切莫动武。” “若有事,可寻下院弟子。” “多谢两位大师。”秋『露』黎拱了拱手,两名僧人便放三人过去了。秋意泊通过禁制的一瞬间,便觉得他似乎是到了水下,空中有些憋闷,然汲取周围灵的速度变慢了,只能从空中获取极其微量的灵,够是够身体运转的,是一旦用了灵力,快速恢复估计只能靠磕丹『药』了。 三人对视一眼,彼此之间心有戚戚。 “原来凡界灵这么。”秋『露』黎感叹道:“我以前怎么不觉得?” 说实在的她有一种奇怪的扭感。 林月清一笑:“那会儿我们都没有踏入道途,然察觉不出来灵。” “也是。”秋『露』黎看向秋意泊:“泊弟,还好吧?” 秋意泊以扇子抵着下颚:“我有什么不好?挺好的呀……们闭目调整一下,叫金丹运转的慢一些,不会有那么大的不适了。” 会感到不适是因为金丹已经习惯了用高功率运作,现在灵供应不上,金丹会开始发出警报,告知身体周围灵不足,然会不好受。 实则只控制金丹运转的慢一些,体内的灵足够让运转,没有空缺,不会有那么大的反应了,至秋意泊是如此。 秋『露』黎林月清闻言便闭上了眼睛,静立了一会儿后两人纷纷吐出了一来,“好多了。” “那我们赶紧下去吧,错过了。”秋意泊指了指远处,他们是上而下,人却是下而上,或许是争头柱香的系,顺着寺庙的大门一路往下密密麻麻都是人,不乏各『色』给女眷用的步帐,瞧着花团锦簇,好看极了。 秋『露』黎与林月清也是许久没感受到这样热闹的氛围了,两人手中也各出现了一柄丝绢团扇,半掩着面,不为的,主是好看——其实捞秋意泊来的原因是因为凡界男女礼教森严,有秋意泊在她们两可以很多麻烦。 秋意泊走到半路,忽然转头看向了他们来的方向,只见那处云雾缥缈,空茫茫的一片,哪有什么山峰、白鹭、僧人。 他不禁轻轻笑了笑。 或许是他们来的方向不同,下来直接了寺庙,守门的僧人似乎见怪不怪的对他们了一礼,便平静地放他们去了,了寺庙后倒是引来了不僧人的注意力。 他们来是为了庙会凑个热闹,不是为了来抢头柱香的。 秋意泊唤住了一位僧人:“这位大师,敢问何处可通往山下?” 僧人放下扫帚,过礼后道:“三位施主请随我来。” 那僧人引着他们到了一处小门,打开门后却是一方峭壁,峭壁的一头悬着一条绳索,另一头却隐在了云雾中。“三位施主若是下山,只管沿着绳索而去便是,山脚下人多眼杂,三位施主还请注意。” “好,多谢大师。”三人应了一声,林月清放下掩面的扇子,轻巧地便飞身上了绳索,衣带当风,当真如同仙女降临一般。那僧人不敢多看,了一礼后便离去了。 这条绳索的主功能是为了引路,秋意泊忽然道:“师姐,等等。” “嗯?”林月清疑『惑』地看向了秋意泊,便见秋意泊『摸』了一套绳索出来,笑得特鸡贼:“我有个好办法,又省力,又轻便。” 秋意泊三两下便在绳索上整出了一个滑轮组,还带着一个简单的木板,他踩在了木板上,招呼了一声:“我先走一步。” 说罢,他便悬崖上跳了下去,刚落下三尺,便滑轮绳给拉住了,这绳索本是一路往下延伸,在重力的加持下秋意泊飞一样的便蹿了出去,他人站在木板上,丝毫不用他己废一点力。 二女眼睛一亮,也纷纷照办。 秋意泊率先穿过了云雾,山风与摇摇欲坠的绳索还有失重感带了他极大的感官享受,他眯着眼睛感受着风从身旁呼啸而过,恍然之间便有些忘却了己到底在哪里。 过山车好像啊。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身后的秋『露』黎似乎在喊些什么,风太大了,秋意泊没听清。 秋『露』黎张了张嘴,还未发声,见到了秋意泊狠狠地撞在了山壁上,山石草木他砸得飞溅开来,他挂在茂密的树上,从一个浊世佳公子变成了山中一野人。 秋『露』黎林月清则是一手止住了滑轮,一边满是笑意地看着他。 随之秋『露』黎的传音才到:【我说前面有山峰,让慢点……这不撞上了吗?】 秋意泊:“……” 您是不说话吸引我的注意力,我不回头,我也撞不上啊! 我又不瞎! 136 第 136 章 秋露黎滑行至秋意泊身边,伸手将他拉了起来,笑道:“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儿? 滑道速度再快,也快不过御剑,只要不超过全速御剑的速度,就是把秋意泊按在山峰上摩擦,碎的绝对是山峰,秋意泊连点油皮都擦不破。 “没事……呸呸呸!”秋意泊和秋露黎挤在了一块踏板上,伸手拨了身上的断枝碎叶,嘴里仿佛也进了一些,秋露黎顺手帮他理了理衣襟,目光自方才被他砸着的石壁上掠了过去,忽地指着石壁笑得直打嗝:“月清,月清你看那儿!” 林月清和秋意泊顺势便往她指着的方向看了过去,只见原本嶙峋的石壁上出现了一个浅浅的人形印记,连衣裳长袖宽袍都被烙在了上面。 林月清:“……噗。” 秋意泊可谓是恼羞成怒:“有什么好看的!要不是我姐叫我……别看了,走了走了!还要不要去庙会了!” 林月清和秋露黎更是笑得前俯后仰,花枝乱颤。 秋意泊:“……”操。 林月清边笑边说:“对不起我实在是没忍住……泊师弟,我们走吧。” 秋意泊艰难地点了点头,在毁尸灭迹和就当无事发生中选了无事发生,毕竟特意去毁印子感觉像是恼羞成怒——虽然他就是,但是他要保持一点形象,还是算了。 这么高的地方,再过一段时间树木重新长起来,应该没人会看见吧? 秋露黎强行止住了笑意,带着秋意泊再度向前滑去,滑了好一段路,等到已经能看见山脚下熙熙攘攘的人群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你的扇子呢?” 秋意泊:“……丢了。” 干,把扇子给忘了。 “要不要回去拿?” 秋意泊丝毫没有犹豫地道:“算了,随手做了玩的,不值钱。” 本来就是随手做的,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功能,顶多就是因为材质的问题,扇出来的风带着些许灵气。 “哦。”秋露黎应了一声,也没有追究下去,一把折扇确实不值得放在心上。 三人已经接近山脚,便捏了个法诀隐藏了身形,免得叫人看见了以为是神仙降世,索道的末端是在庙会集市后方山背面,都到了这里,三人也颇有些心急,仗着障眼法直接便飞下了山,寻了个无人的角落现了身形,如同普通香客一般进了庙会。 普一入庙会,第一眼见到的便是‘达摩祖师圣诞’的字样,随即便是一个摆满了香火、鲜花、素果、莲灯之类的礼佛物品的摊贩,再顺着往里头望去,便是摩肩擦踵的人群。 “走一走看一看勒——上好的状元香——!” “香囊——檀香——佛珠——!” 一个衣着还算体面的老妇梳着整齐又利落的发髻,上面还簪了一支金簪,她下巴微微扬起,双手拢于身前,问小贩道:“你这莲灯作价几何?” “夫人!”小贩连忙招呼:“只要十文钱一盏!奉于佛前长明,最是诚心不过了!” 老妇没有说话,小贩忽然领悟了过来,又满脸堆笑的拿着一盏手提的莲灯道:“您看看这一盏,这可是小子摊上最好的了!我爹自小在寺中长大,小时候便帮庙里的大师们做莲灯,那是做老了的,这莲灯精致又小巧,最适合娘子们提在手中把玩了。” 老妇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问清了价格付了钱,便提着莲灯往候在一旁的步帐走去了。 秋露黎和林月清也瞅着那莲灯,秋意泊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吗?他当即走上前,刚想掏钱来买,突然意识到……呃,他没有钱。 他有钱,但是是东域的铜板,这里是南域,四域铜钱样式不同,几乎不能实现互通……他微微一沉吟,便从纳戒中掰了个银角子出来——嗯,银子总是通用的吧? 金银因为优秀的传输性能,他纳戒中还是备了不少的。他斯斯文文地道:“小哥,给我拿两个方才的那种莲灯。” 小贩见秋意泊,先是愣了愣,好不容易回过神来这才应道:“……好嘞!郎君稍候!” 小贩忙从摊子后头最高的地方又取了两盏莲灯下来,看见秋意泊手中的银角子苦笑道:“哎呦,郎君,这小的可找不开。” 秋意泊笑道:“你找我两百文铜钱就够。” 小贩又是一愣,接了银角子在口中一咬,紧接着便更是热情起来。 他手脚麻利地收拾了好几把香火和一张看起来非常精美的五彩经幡一并用油纸包了,这才又数出了两百文铜钱交予秋意泊:“郎君,这是小的摊子上最好的经幡与香火了,那两百文实在是不够找还郎君的,这些便当是小的补给您的……往里头走有家盛记钱庄,郎君要是路过可进去换些零散钱。您要是用得好,下回再来!小的一直在这儿摆摊的!” 小贩又看了一眼附近站着的秋露黎和林月清 “多谢。”秋意泊提着油纸包和莲灯走了回去,两女一人一盏灯分了,拎在手上你看我我看你,不由都觉得美滋滋的。 三人又顺着往里头走,一路上吸引了无数的视线。修仙界少有丑人,成天的天地灵气灌体,便是不美也有几分飘然出尘的气质,更何况秋意泊、林月清这样的美人? 不过路人都很知情识趣,见三人穿着非富即贵,不敢做出什么围观不叫走的举动来,反而避着他们走,不敢多看一眼。 秋意泊看见一家热气腾腾的糕点铺,道:“哎,姐,林师姐,要不要吃点?” “好。”秋露黎应了一声,她闻着米香味,许久不用吃食的肠胃还真就有点馋了,林月清也颔首应是,秋意泊在前方带路,引着二人过去,放走到一半,只觉得有什么东西飞了过来,他强忍着没有躲,便有一个粉色的布包砸在了他的肩上,落进他怀里便松了开来。 那是一张粉色的帕子,里头还裹着一只绣得精细的香囊,帕子方散开便有一股草木清香,混杂在满街的香火气息中有些不易察觉,却也十分难得了。 秋意泊捏着帕子,顺势往来的方向看去,便见附近有一位与爹娘一同来摆摊的少女,看着他接了帕子,大大方方地向他笑了笑,被她娘拧了一把,这才不好意思地躲了去。 秋露黎以扇柄戳戳林月清的胳膊:“完了,我家弟弟叫人给看中了,月清,一会儿要是真有人上来抢他,你带着他先跑,我来断后。” 林月清也唉声叹气地道:“还是我来断后,你带着他先跑吧。” “那不行,万一人家将你们两一同抢走了怎么办?回去别说老祖,就是师傅也要打死我不可。” 秋意泊无奈地道:“那咱们三个谁都别跑,一同给人当外室去吧,等着我爹和三叔来救算了。” 二女笑做了一团,秋意泊上前将帕子和香囊还给了人家爹娘,到了糕点铺子又是一番折腾,小二忙着给他们重新擦拭了桌椅,这才毕恭毕敬地请他们入座。 “几位郎君娘子,要用些什么?小店别的不敢说,用料都是干净的。” 秋意泊道:“来几个拿手的点心吧,再准备两包素点,一会儿上山供到佛前。” “好嘞,您请稍等。” 糕点摊子不大,只有三张桌子,其他两张都坐了人,林月清好奇地打量着其中一个独坐的男人,对方满脸沧桑,身上衣服看着却是不错,头顶还带了个有帷幕的斗笠,在摊中怎么看怎么奇怪。 对方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视线,头微微测了测,居然就避了开来。 林月清小声地与秋露黎道:“那是不是传说中的江湖侠士?” 秋露黎也看见了,她低声道:“应该是吧,来吃东西还带着斗笠,有些奇怪……” 秋意泊是背对着那男人做的,调笑道:“你看这儿人那么多,说不定是衙役捕头之流的人物,候着惯偷呢!” 秋意泊以前听过一个笑话,如果在人流稀少的时候到首都某个标志性建筑去,可能除了你自己外,其他人都是便衣。 那斗笠人的帷幕动了动,似是听见了。秋意泊三人连忙正襟危坐,显示出自己是个大大的良民。 吃过了糕饼,又打包了点心,秋意泊双手已经提满了东西,奈何两位姐姐似是买兴大起,看不值钱的木头簪子都恨不得买一打回去换着戴,秋意泊见旁边就是方才卖灯小贩说的盛记钱庄,便将手里的铜钱尽数给了她们,道:“我去换些钱来吧,你们这样这可不经花。” 两人摆了摆手道:“快去快回。” 秋意泊一点都不怕来什么流氓纨绔,真要来了吃亏的肯定不是他姐和林师姐就对了。 说不定他还要去拦一拦,免得她们真把人打死了,这可不好交代。 ——当然,要是来的是拐子,死了也活该。 秋意泊进了钱庄换了五贯铜钱,一两银子可以换一贯钱,一贯钱是一千文,足够他们花销了,随后又特意从后门出去,见四下无人就将钱香火素点之类的全部扔进了纳戒,换了个两手轻松。 甚至还临时整了个褡裢出来,一会儿好装两人的东西。 没想到从后头绕回前头街上,就发现人群围做了一团,卖簪子木梳的小贩鼓着勇气拦在了林月清和秋露黎身前,对面前的人道:“休要胡说八道,与两位娘子同来的郎君去钱庄了,片刻便要回来,佛祖脚下,也敢行此拐骗之事,也不怕遭天谴!” 面前是几个人高马大的壮丁,后方则是停着一架马车,一个油头粉面的公子哥正撩着帘子盯着林月清和秋露黎看:“什么郎君不郎君的,这分明就是我家两个妾室!还不让开!” 壮丁喝道:“还不让开!否则休要怪某不客气了!若是叫打断腿也是活该!” 秋露黎握着团扇的手紧了紧,却被林月清不动声色的拦了下来,她低声道:“别闹事。” 她们是来玩的,又是在大光明寺客居,今日是佛祖圣诞,闹了事情出来就不好交代了,大不了跟着他们走,回头给个教训得了。 秋意泊扬声道:“我怎不知我两位姐姐什么时候成了人家的妾室?这位郎君,你也配?” 众人纷纷让开了道,秋意泊对着小贩颔首:“多谢你。” 小厮见秋意泊回来瞬间松了一口气:“郎君回来了就好。” 他也是想着这几人非富即贵,这才敢鼓着勇气上前拦一拦。 那公子哥看了一眼秋意泊,眼睛就直了:“没想到啊……姐姐好看,弟弟更好看,来人,给我抓起来带走!回头我重重有赏!” “光天化日,你也敢当众抢人?”秋意泊眉目微动,他的想法和林月清相似,已经闹得这么大了,这里就没人来管管?还是说不敢管? “你也不看看我姓什么!”那公子哥笑道:“美人,跟着我回去,吃香喝辣都有你的。” 秋意泊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当即就想给对方一个教训,正想动手,却见一个背着大刀的壮汉突然扬声道道:“你也不撒泡尿找找你自己,你也配?洒家今日来此诚心拜佛,没想到居然还能遇见这种不要脸的癞皮狗,洒家杀了你,想必佛祖也不怪罪我!” 一行人瞬间就看向了那壮汉,那壮汉见状更是胸膛挺起,站得笔直,抬手就将背后九环大刀给卸了下来,提在手中,摆了架势,且不说他功夫如何,气势上倒是很能唬人。 他高喝道:“且来!” 别说是公子哥,就是他那些家丁心中都是一恘,暗中吞了一口唾沫,眼见那大刀闪烁着青光,便知道是饮过血的利器。其中一个一直站在车旁文士模样的人道:“郎君,老夫人叫您早点上山,在山下逗留太久恐怕老夫人是要怪罪的……” 公子哥听罢:“哼!今天少爷不和你们计较!我们走!” 一行人呼啦啦的来,又呼啦啦的走了,那壮汉收起大刀,嗤笑道:“没卵-蛋的玩意儿!就知道欺软怕硬!” 他又喝到:“都看什么看,散了!你们也想来抢人吗?” 围观的众人叫他一喝,也不敢再围观,鸟兽四散。那壮汉这才收了刀,回头看秋意泊三人:“我看你们三人也是非富即贵,怎么出门都不带家丁仆婢来,若是再遇到这等人,可等不到洒家这样的来救!” 秋意泊心念一动,给公子哥的马车上做了点小手脚,他拱手道:“多谢壮士相救!我与家姐感激不尽。” 林月清和秋露黎也纷纷施礼,壮汉一摆手,扭头挤进人群便走了。 还未走两步,便听见前头一声巨响,只见前头好端端的走着的马车忽然惊了马,那马一跑,车轴莫名就断了去,在地上翻了好几圈才算是完,木头碎片散了一地,方才那油头粉面的公子哥浑身狼狈,抱着腿在地上哀叫痛呼。 他呸了一声,“恶人有恶报!” 方才那是多么引人注目的情况,众人眼见着公子哥莫名其妙的惊马又摔断了腿,不由高呼:“是佛祖显灵了!” “佛祖显灵了!此人对佛祖不敬,遭了天谴!” “佛祖——!”一时间周围的人都纷纷下跪,向天空的方向叩拜不已,秋意泊三人面面相觑,将一块银子扔到方才帮忙的小贩摊上,就默默地溜进了小巷子里,三人对视了一眼,同时道:“车轴我干的。” “我惊的马。” “我炸的车。” 三人不禁都笑出了声——得了,看来谁都没忍住。 三人看了一眼外面还在叩拜不已的人群,将自己买的东西都塞进了纳戒,提在手上实在是太麻烦了。外面人群叩拜完了后便开始往山上涌去,想来是要上山拜佛,三人等着他们走得差不多了,街上空了出来,又开始到外面去逛。 秋意泊一开始还好,随着双手负担逐渐加重,便有些苦不堪言了,往日里他自己逛街没觉得如何,今日和秋露黎和林月清出来逛只觉得一个字——累! 他开始怀念起前世商场里的废物寄存……哦不是,是老公男朋友寄存处了。 “姐,要不这样,你们俩易个容,我去茶楼等你们?”秋意泊动了动脚,明明体力很好,却感觉脚有些酸痛,他懂,那是心累的。 秋露黎想了想也好,顶着真容那是一时之想,现在发现太麻烦了,还是易容吧。 秋意泊应了一声好,三人转进了小巷子里,各自易容后便分开走了,约定在茶楼碰头。 秋意泊往茶楼的方向走去,或许是没了姐姐们在旁边看着,不由轻松了许多,连带着自己也有兴趣在路边摊子上看两眼,忽地他眼前一亮,走到了一家摊子前。 这个摊子卖的是玉制品和石制品,玉制品不必说,路边摊能有什么好的,玉质大多粗糙不堪,倒是那几样石雕挺有意思的,这里选取的大多是鹅卵石,溪边上就能捡的那种,圆润的石子上雕刻着佛祖、莲花、鲤鱼等纹样,配合着鹅卵石长久冲刷后的莹润,很有几分意境。 秋意泊上前选了两个最喜欢的,看着看着又觉得哪个都很好看,干脆包圆了下来,小贩一边忙着给他装起来,一边道:“这位郎君,这可有些沉了,是否要小的帮您送到住处去?” 石佛寺占地极广,今日又是圣诞,许多香客都租住在了山下的客栈或者别院,否则怎么来得及上山? 秋意泊道:“也好,你这鹅卵石在哪买的,我有些手痒,你也一并卖些给我。” 秋意泊突然想到他上次买石头就被奇石真君给碰瓷了,成就了师徒缘分,他不由轻笑了一声,神情温和了些许……等到天地二榜后就回百炼山看看,他还不知道他师傅吗?或许别的修士说是闭关那就是真的闭关,百炼山弟子闭关那八成是在研究什么,门外多烦他一会儿也就应了。 “瞧您说的,这怎么好意思再收郎君的银子。”小贩说着就从摊子下面拖了一大包鹅卵石出来,放在秋意泊的身前:“您随便挑,挑中的只管拿走就是了,都是小的从溪边捡的,本也不值钱。” 秋意泊直接蹲下-身去翻捡,他也不介意衣服拖到了地上——其实蛮奇怪的,在如明和尚那边鹅卵石他看也不看一眼,但凭借着记忆比这一麻袋好看的多了去了,今日却莫名喜欢上了这些。 这些鹅卵石形态各异,他挑了两只白底带黑色水路花纹的,瞅着刚好一副山水画,等回山上稍微雕刻几笔,做个防御的令符,就是很好的一件配饰了。 澜和叔一定很喜欢。 他已经想好了,等天地二榜后如无其他意外,他要去百炼山,见过师傅后再一路入东域凡界,回他的快乐老家去待一阵。 希望到时候泊意秋也出关了,他们就可以一起回去了。 ……还有这块白色带了一片娇艳的红痕的鹅卵石,质地清透,握在手中大小也合适,回去雕一条丹顶红鲤鱼握在手中把玩是正正好好。 秋意泊挑起来毫不手软,他想着这些自己拿着玩,那些则是留给泊意秋玩,他喜欢的他肯定也喜欢,为了避免造成内讧,他还是多买一些吧。 等回大光明寺,他就问问如明和尚哪里鹅卵石又多又好,他去薅一点,偌大一个大光明寺,总不至于连两块鹅卵石都要计较。 一块纯黑的鹅卵石入手,秋意泊眉峰一动,有些惊讶地低头去看,这块鹅卵石……好像不太一样? 他仔细感受了一下,若有若无的灵气从鹅卵石的内部传入了他的手掌,若不是身处凡界,这么点灵气秋意泊肯定会忽略过去,但是现下便如同黑夜孤灯,显眼得不能更显眼了。 他将那一块鹅卵石放在了挑拣的堆里,状若无事的继续挑拣了起来。 他看似速度极慢,其实速度却很快,果然又在这一麻袋里找到了一块带着灵气的鹅卵石。 他有些好奇地问道:“小哥,你这些鹅卵石在哪里捡的?我也去捡一些。” 小贩还在仔细地帮秋意泊打包,他卖的不便宜,自然附赠了许多锦盒,他道:“也不是什么秘密,就从这儿往外走三十里路,有一座小荷山,那儿就有这么一片河滩上都是。” 秋意泊应了一声,他将那些鹅卵石都撞进了小贩给的褡裢里头,将一锭银子放在了装鹅卵石的袋子里,支着脸等着小贩将他买的那些全部打包完。 小荷山……他要不要去一次? 感觉是有点名堂在里头的,但是他其实又不怎么想要机缘了…… 算了。 人要知足,拿着这两块已经很够本了。 哎嘿。 小荷山。 某邪修残魂今日也很茫然:“不对啊……我明明就将我的本命法宝扔出去了,也被修士捡到了……为何那人不来?难道他不贪心吗?” “哎……难道真是时也命也……”:,, 137 第 137 章 秋意泊犹豫了一下,将一块令符交予了小贩,叫他将这满满一车的雕件儿送到山上石佛寺,又给了他些许赏钱,他要是愿意自己挑亦或者找挑夫来都行。 小贩接了赏钱,爽快无比地答应了下来,心道自己的眼光果然没错,眼前这位郎君一看就是一位贵人,只是没想到竟然是能住在石佛寺里头的,说不定还是什么皇亲国戚呢! 他这手艺是不是还不错?都被这样的贵人赏识了! 小贩今年二十五岁整,学这石雕手艺前后算算也已经有十五年了,两年前师傅叫他出了师,靠这两年摆摊也算是存了点银钱。 这石佛寺虽然好,但地处实在是偏僻,若不是圣诞是万万没有这么多人的,他早想着要不要去附近的丰城寻个差事,但是他娘子却叫他不要去,丰城地方虽好,可他这手艺也就是靠着石佛寺,雕件中卖的最好的是佛像,若是去了丰城,难道还会有那么多人买他的雕件吗? 他也觉得娘子说得有道理,一直在犹豫,可今日来了位贵人一下子包圆了他的雕件,顿时让他升起了一点信心—说不定去了丰城也会有很多贵人喜欢呢? 他可以去试试,若是不成再回来就是了。 但若是真吃得开,闺女的未来就不愁了!他想着才满一岁的小女儿,脸上露出一点傻笑,又捏了捏怀里的银子,闺女你等着,爹一定要挣来多多的银钱,以后叫你底气十足,左右吃不了苦。 秋意泊与小贩敲定了便去了隔壁的茶楼,看这装潢,也是这石佛寺脚下数一数二的了,他的脚步微顿,便有眼尖的小二迎了上来∶&ot;这位郎君,吃茶还是用饭?今天客多,若是有什么招待不周的还请您原谅则个,里面请- 这一溜话说的都不带磕绊,秋意泊道∶&ot;吃茶。&ot; &ot;好嘞,客人进门,万事顺意——!&ot;小二高呼了一声,殷勤的将他引到了一楼一座上,秋意泊见大堂中果然坐满了人,只剩下一两个位置,他的目光刚看向二楼,小二便立即道∶&ot;郎君对不住,,二楼包间儿已经满座了,一楼热闹了些,您要是不喜欢,小人替您摆两架屏风出来,也是自在的。&ot; &ot;算了,就这么着吧。&ot;秋意泊想了想说道,都坐到一楼了,要不要屏风也没有什么区别了。大家都是这么直截了当的坐着,自己架起了屏风才引人注意呢。 如果想要引人瞩目,他易什么容。 小二则是又热情地应了一声,张嘴便是一连串∶&ot;鄙店最好的是铁观音,茶树都是种在石佛山上的,用的都是今年存下的梅花雪,此外还有龙井碧螺春大红袍…… 秋意泊听得头大,梅花雪水这玩意儿他知道,就是取梅花花瓣上的雪存下来泡茶,谁知道里头有多少鸟屎灰尘?他摇头道∶&ot;来一壶碧螺春,再来一个攒盒。&ot; 小二连道∶&ot;好嘞,郎君稍座!&ot; 秋意泊见人走了这才松了一口气,今天是佛诞,很多点心茶水都是提前准备好的,小二没一会便去又复返,连带着一个托盘,将东西麻利的摆在了秋意泊的桌上。 &ot;客官,您的碧螺春和攒盒。&ot;小二殷勤地将碧螺春过了一道,第二遍沸水入盏,碧螺春的香气便被完全激发了出来,他将茶盏放在了秋意泊面前,又擦去了桌上水渍后才转身去应其他的客人, 攒盒中是四色的点心,碧绿的茶饼、金黄的素春卷、白色的糯米糕、褐色的蜜饯上反射着一层晶莹剔透的光,这几样摆在一起,还当真有些让人食指大动。 秋意泊配着茶水吃了块茶饼,茶饼是红豆沙的馅儿,茶水的苦味刚好与红豆沙的甜中和了起来,最难得的是这外头的酥皮也带着一股茶香,秋意泊一连吃了两块才作罢。 他又伸手往春卷去,刚咬了一口便被里头滚烫的馅儿给烫了一下,紧接着便是鲜美咸香从舌尖迸发出来,秋意泊吃得眯了眯眼睛——回头打包个百来盒吧,给师叔师祖他们送点,还有同门师兄弟兼如明和尚。 没想到这山下随便一家茶楼做的东西都这么好吃。 水韵楼的饭菜也好吃,可更多的是占了食材的优势,各种食材受了天地灵气培育,哪怕一条鱼都有练气的修为,哪怕什么都不做,直接将生的食材端上来那都是好吃的。 哪像这一家,红豆沙又细又甜,没有一点豆皮,又甜的恰到好处,丝毫不会喧宾夺主,搭着茶水吃那是正好。水韵楼和这家比不是手艺上落了下乘,而是在心思上。 他刚想唤了小二来,却见小二已经引了一人向他走了过来,满脸堆笑地问∶&ot;郎君,今日店中实在是客满,可否让这位大侠与您拼个桌?&ot; 秋意泊抬首望去,却见是方才卖点心小摊子里的那位斗笠侠客,就是被他推测是个便衣的那位。他想到人家可能是便衣,便道∶&ot;请。&ot; &ot;多谢郎君!多谢郎君!&ot;小二道了谢,又问那侠客要吃点什么,侠客要了壶铁观音,却没有要茶点,小二不以为意,正想告辞却又被秋意泊叫住了∶&ot;等等。&ot; &ot;郎君有何吩咐?&ot; 秋意泊道∶&ot;给我来一百份攒盒,送到我的住处去。&ot; &ot;好嘞!一百份攒盒是吧……&ot;小二的笑容突然僵在了脸上∶&ot;郎君,小的耳拙,郎君是说一百份攒盒?&ot; -旁的斗签侠客也诧异地看着他。 &ot;是。&ot;秋意泊斟酌了一下,今天佛诞人家估计很忙,一时半会儿也拿不出一百份来,就是拿得出来那也是供给今天的客户的,他要是全要了估计人家也不会卖,他接着道∶&ot;这样吧,明日午时之前送到我的住处?&ot; &ot;郎君,这样的事情小的没办法做主。&ot;小二道∶&ot;您稍候,我这就去叫我们掌柜的来。&ot; &ot;去吧。&ot; &ot;哎!&ot;小二一溜烟的就走了。 秋意泊惬意地拈了一块米糕送入口中,嗯……米糕也好吃,要不多加点?等回了宗门也算是给大家带了一份土特产? 大光明寺虽好,但你说土特产吧……那确实是没有,秋意泊也不好跑到人家厨房说给他做个几百份小吃再来个几百斤茶叶,真敢去了八成也是要被人赶出来的。至于这里嘛,能出钱解决的都不是事儿。 没一会儿掌柜的就来了,&ot;这位郎君,听小二说您想要一百份攒盒?这……这几日佛诞,店里可能腾不出这个人手来,请您见谅。&ot; &ot;不,我要五百份。&ot;秋意泊直接扔了两块银饼出来∶&ot;这些算是订金,明日午时之前送到石佛寺,不知可否?&ot; 掌柜的眼睛都直了,那么大两块银饼,,怎么也得一百两银子了,他这攒盒才卖一钱银子,这已经是占着佛诞的光,来了不少达官贵人,名士富商,所以临时提了价了,否则谁会花一钱银子买八块点心? 这位郎君居然是住在石佛寺的? 他没敢去捞那块银饼,当即拱手道∶&ot;郎君容禀,这五百份攒盒实在是太多,小店一日之内实在是做不出来,郎君可否宽限两日,三日后一定送到寺中。&ot; 秋意泊想了想∶&ot;也行。&ot; 掌柜的这才取了桌上的银饼,那银饼入手就沉甸甸的,他也顾不得其他,往口中一咬,随即满脸堆笑的应是。 秋意泊给了他一块令牌,到时候送到石佛寺他也好取——大不了他三天后再下来一趟呗,也不算是什么烦事。 掌柜走后,他又叫小二续了一壶茶,专心等着秋露黎和林月清来,他看似在看风景,实则分了一道神识沉入了蜂令之中,他往蜂令里植入了一个消消乐,不通网也能玩的单机,左右无事,打着玩儿呗。2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旁边的斗笠侠客似乎一直在有意无意的打量他,秋意泊也没有太关注。 大约又过了半个时辰,秋意泊和斗笠侠客桌上续了第三道水,秋露黎和林月清才姗姗到来。她们还是维持着分开时候的模样,两手空空,八成是寻了个角落将买的东西塞进纳戒了。秋意泊一直留意着门口,见她们进来便向她们招了招手。 秋露黎目露喜色,与林月清一道坐在了他的身边,秋露黎拿了两个杯子给自己和林月清各倒了一杯茶,灌进去后才抱怨道∶&ot;你说是茶楼,又没说是哪个茶楼,我与师姐找了好几家才摸到这儿。&ot; 秋意泊笑道∶&ot;我看姐姐你是走迷路了才是,说出来我又不会笑你……方才说好是茶楼,我还特意指了给你看的。&ot; &ot;看破不说破,泊师弟你明白吗?&ot;林月清轻笑道,她又看向同桌的斗笠大侠∶&ot;这位是?&ot; &ot;这位大侠是与我拼桌的,我也没想到今天人这么多。&ot;秋意泊将面前又点了一份的攒盒推到了她们两面前∶&ot;这家攒盒不错,师姐你们试试。 两人各择了一块吃了,也感觉十分不错,秋意泊笑道∶&ot;我问店家订了五百份,回头咱们分分,带回去送送人。&ot; &ot;哎?这主意倒是好。&ot;秋露黎道∶&ot;我也加一点吧,平时喝喝茶吃着倒是方便的,各位师姐妹也肯定喜欢。&ot; 林月清道∶&ot;你们俩都送攒盒,那我送点什么?这茶叶不错,泊师弟,帮我订个几百斤茶叶,免得跟你们送重了。&ot; &ot;好啊。&ot;秋意泊笑着叫来了掌柜,又加订了几分,可能是他出手太过阔绰的关系,掌柜的不敢欺瞒,道∶&ot;郎君、娘子有所不知,鄙店的茶叶都是源自前头的青方斋,几百斤茶叶我们是真的拿不出来,若郎君、娘子们真想要,可往青方斋去问问还有没有。&ot; &ot;也行。&ot;反正他们也得上山,几步路的事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三人用完了茶点便结账告辞了 ,三人走在路上,林月清道∶&ot;好像那个戴斗笠的在跟着我们?&ot; 秋意泊道∶&ot;估计是顺路吧。&ot; &ot;也是。 个身形矮小的男子从三人身边擦肩而过,秋露黎脚步一顿,一手如电一般的握住了男子的手臂向后一弯一折,那男子便发出了一声惨叫。只见那男子被秋露黎抓着的那只手上还拉着秋露黎悬在一侧的宫绦,一枚刀片在他指间闪烁着锋锐的光,看样子是想要将秋露黎的官绦给割下来。 宫绦下方悬着一枚成色上好的玉佩,他的目标应该是玉佩。 秋露黎这一身衣服看似普通,但好歹也是灵材所制,哪是一把凡间的刀片就能削断的? &ot;打人啦——有人打人啦——!&ot;男子率先叫了起来∶&ot;我的手断了!你们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打人—差爷—差爷你们在哪儿——有人打人啦——&ot; 秋露黎眉间一动,手指再度用力,那男子疼得脸色煞白,感觉自己的手都要被扯下来了。 秋意泊揉了揉眉心∶&ot;姐,不好动武。&ot; 秋露黎耸了耸肩∶&ot;一个没注意。&ot; 她也不是诚心想动武,她感觉到有人接近,手比脑子快,等反应过来已经按住了对方。 人群围了过来,&ot;这是怎么了?&ot; &ot;偷东西被抓了吧!叫我说佛祖脚下行窃,也不怕遭天谴!&ot;看客低声道∶&ot;就方才晌午的时候还有人当街想要拉走良家,结果还没走出两步就把腿给摔断了!看那小娘子身量纤纤,怎么可能将他手拧断了?&ot; &ot;也不一定,说不定那是一位女壮士!&ot; &ot;呸,就你促狭!&ot; 秋意泊听到此处忍不住打量着秋露黎,那秋露黎确实是一位女壮士,开山劈石不在话下的那种! &ot;让开,都让开—!&ot;一队衙役很快地就挤进了人群∶&ot;闹腾什么呢!&ot; &ot;那娘子,还不快将人放开!何事在这儿起争执!还动起手来!也不怕佛祖怪罪!&ot;衙役喝道。 秋露黎松开手去,那矮小的偷儿就摔了个大马趴,秋意泊拱手道∶&ot;几位差爷,这人想要行窃,人赃并获,还请几位差爷给个处置!&ot; 他脚下踢了踢,将方才那男子手中的刀片踢到了衙役脚下。 忽地听那偷儿大叫道∶&ot;二舅,是我啊二舅!我怎么可能去偷东西呢!我从他们旁边路过,就给他们逮着非说我偷东西!咱们家也不是穷得揭不开锅了,我做什么要偷!我的手断了!他们还把我的手给拧断了!&ot; 那衙役目光微闪,一脚踩在了刀片上∶&ot;什么偷不偷的,我只看见你们聚众挑事!你们敢在这里闹事,都给我抓起来带回衙门处置!&ot; 三人面面相觑,秋露黎和林月清更是无言以对,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出来玩遇到调戏良家妇女的也就算了,遇到偷儿居然还要被衙役带回衙门,听着感觉还要怪罪他们? 七八个衙役已经围了上来,呼喝着人群∶&ot;看什么看!还不快滚!&ot; 林月清突然温柔地说∶&ot;是我们不好,不该闹事,我们先随差爷们去衙门吧,有什么事也好分辨。&ot; 秋意泊一愣,随即明白下来∶&ot;师姐说的是,我们随差爷去衙门吧。&ot; 这里人太多了也不好出手,去了衙门就不一样了。 &ot;哼!现在才知道不要闹事?晚了!带走!&ot;衙役阴嗖嗖地说道∶&ot;带走!&ot; 三人被带离了庙会,越走就越是偏僻,不太像是衙门所在,秋意泊道∶&ot;几位差爷,我们知道错了,这里有些银子,权当是劳烦几位差爷跑这么一趟……&ot; 他身边的衙役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笑道∶&ot;现在知道怕了?一会儿有你们使银子的时候!&ot; 三人的耳力极好,听见最前头的两个衙役说∶……那男的杀了,两个小娘子虽然长得一般,倒也算是清秀,咱们哥几个今晚享用了,明日就拉去丰城卖给槐花楼,嘿,也是一笔钱。&ot; &ot;听小六说他们在茶楼里花了不少钱,会不会有点来头?&ot; &ot;有点来头如何?这年头失踪个把人算什么?哪家贵人出行不带着奴婢家丁?连个步帐都没有,这么抛头露面的算什么贵人?哪怕真是贵人,人都进了槐花楼,先不说他们家里还能不能找到,就是找到了难道他们家里还有脸将她们带回去不成?只当是没有这个女儿罢了!&ot; &ot;小声些,万一叫他们听见……&ot; &ot;听见又如何,都到了这儿了,难道还能跑不成?&ot; 秋露黎眉峰一挑,当即就打算杀人,却听秋意泊传音道∶【姐姐别急,等着看看是要带我们去哪儿。 林月清也传音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落到我们手上也算他倒霉。】 秋露黎抱怨道∶【这都算是什么事儿啊?南域还有王法吗?】 【贱人哪里都有。】秋意泊笑道∶【想想王家那几个也就觉得他们也就那样了。】 秋露黎听林月清说过在离火境中的事儿了,不由道∶【也就是王思欣跑得快,否则我非教训她一顿不可。】 前面的衙役回过头来又看了他们一眼,见他们各个气定神闲面带微笑,与同伴道∶&ot;他们也挺奇怪的,都走到这儿了居然半点都不慌。&ot; &ot;呵,想着还有人能捞他们出来吧!&ot;他身边的人道∶&ot;可惜了,晌午就听说有三只肥羊,长得还似神仙似地,出手阔绰………不过那三人想是有佛祖庇佑,算了,还是这三只吧!&ot; 秋意泊挑眉∶原来中午就盯上他们了? 只不过他们换了张脸,让对方以为是跟丢了。 地方越来越偏僻了,本来还能看见庙会房屋的影子,如今却是入目只有青山绿水,领头的衙役突然停下了脚步∶&ot;就这儿吧!&ot; 秋意泊道∶&ot;几位差爷,你们不是说要带我们去衙门吗?这是何处?&ot; 领头的衙役嘿嘿笑了笑∶&ot;这就是衙门,也就是你的埋身之处!至于你两位姐妹自然有好去处等着她们!&ot; 秋意泊心中有些遗憾,看来对方不准备将他们带去老巢了——或许他们也没有老巢?他正欲动手,骤然之间面前落下了一道黑影来,正是方才那斗笠侠客! 紧接着那群衙役身后也出现了两名黑衣斗笠侠客,衙役们纷纷抽出刀来∶&ot;你们是什么人!难道你们想劫囚!要命的快让开!&ot; 秋意泊身前这位侠客摘了斗笠,露出一张刚毅的面容来,对面衙役纷纷变色,惊呼∶&ot;头儿?&ot; &ot;头儿怎么来了?他不是回老家探亲了吗?!&ot; 为首的衙役很快便收敛了惊讶之情,讨好的笑道∶&ot;头儿,您怎么来了?这几人当街闹事,我们正打算带他们回去问案呢!此前还担心是不是什么贵人,但您之前一直训导我们不畏强权,便特意绕一圈再将他们带回去,免得有人跟踪 李青山喝道∶&ot;住口。&ot; 他神色冷然,&ot;王建、张力,赵三……我方才听得一清二楚,不必再狡辩,我只问你们一句,三个月前失踪的两名女子,是不是也是你们干的?&ot; &ot;头儿,您这话说的。&ot;衙役涎笑道∶&ot;这佛诞人那么多,混入几个拐子也是正常的事情,怎么就是我们干的呢?您误会了,我们怎么敢干这种事情?拐人可是要流放的!&ot; &ot;既然如此,那便只按这三人与你们定罪!&ot;李青山道∶&ot;你们意图拐卖良家女子,杀人抢劫,这总没有可说的吧?&ot; 衙役等一愣∶&ot;头儿!您是认真的?&ot; 其他人也叫道∶&ot;头儿,我们给您认个错,放了我们这一回吧!我们确实是第- &ot;住口!&ot;李青云又喝了一声,众人呐呐不敢言,只有方才领头的衙役冷笑了一声∶&ot;李青山,敬着你平时为人正直,我赵老三不怕说一句,你孤身一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但我们家里有老有小,衙门已经拖欠了半年的月钱,我们若不想点法子,我们吃什么?&ot; &ot;你不爱做这种下-流事,我们也不逼着你!&ot; &ot;李青山,你现在扭头就走,以后大家见了还是同僚,你要是执意要管闲事,别怪兄弟们不念旧情!&ot; 李青山咬了咬牙∶&ot;你们就不怕遭报应!&ot; 衙役冷笑道∶&ot;若真有报应,要劈也不是我先死!我们这儿都是这样了,别的地方如何你可知道?你要是想替天行道,只管往京城去,杀了那皇帝老儿!&ot; &ot;歪门邪道!&ot;李青山闭了闭眼睛,一手抽出了长剑∶&ot;动手吧。&ot; 站在衙役身后的两个斗笠侠客纷纷喝道∶&ot;李大哥,不要与他们废话,他们叫猪油蒙了心了! 衙役又道:“早听说头儿你以前是绿林大盗,怎么,这就是你的兄弟们?头儿,你之前做过的事也没比我们好多少,重案在身吧﹖你何必跟我们为难?” 秋意泊等人陷入了沉思。 他们三人宛若瓜田里的渣,满嘴都是瓜,这瓜还不停的反转。本以为是遭遇了杀人抢劫,又看似是钓鱼行动,钓就钓吧,鱼上钩了,结果钩子也是绿林大盗?还重案在身? 凡间这么精彩的吗? 138 第 138 章 双方人马已经战做了一团,黑衣斗笠客虽然只有三人,与八-九名衙役却丝毫不落下风,手法极其干净利落,手中刀光闪,便是血花四溅。 一捧血喷在了林月清脚前,她下意识的退了一步,鲜血为泥土瞬间吞噬,形成了暗沉的点。 林月清满脸懵逼∶【那我们怎么办?等他们打完?】 【等他们打完我们说不定还要被杀人灭口吧?】秋露黎也是一脸饱经风霜∶【早走晚走都一样,现在就走吧……反正也逛得差不多了,直接回山上,顺道问问石佛寺的弟子有没有茶叶卖,我记得这种佛寺一般都有的卖的。】 【也行。】 两人正商议着,前面的战况却越发激烈起来,李青山手中长刀闪烁着锋锐的青光,刀面凝寒微霜,手起刀落之下一颗人头飞上了天空,众人见状纷纷胆颤,那领头的赵三高喝道∶&ot;李青山,你居然杀了王建!难道你全然不顾往日兄弟同僚情份了吗?&ot; &ot;杀就杀了。&ot;李青山横刀在手,眉目刚毅∶&ot;人命在手,死了也不冤枉。&ot; 赵三喝道∶&ot;兄弟们跟我上!今日不是李青山死,就是我们亡!&ot; 衙役们也纷纷高呼了一声,向李青山冲去,赵三紧随其后,目光微闪,脚下一错居然冲着秋意泊等人来了,秋意泊正侧脸与林月清她们说话,感知到有刀横来,想也未想便伸出一手,两指轻轻巧巧地捏住了刀刃。 赵三见状就是一愣,手中长刀居然动弹不得,他满脸不敢置信的看着秋意泊的手,就是这么一只如竹如玉的手轻而易举的夹住了他的刀!这怎么可能! 可下一瞬间,他手中忽然一松,长刀又顺势下落,只听眼前这儒雅的郎君高呼道∶&ot;杀人啦--救命—-- 一边喊着,这郎君还一手抓了一位姐妹,转身就逃。 赵三还以为方才是自己的错觉,正欲追去,骤然之间便有刀风向他后背袭来,他不得已之下只能回身去接,便见一位斗笠客冷然地道∶&ot;还想去追?做梦!&ot; 三人一阵疯跑,也没见着有人追过来,等到了他们视线外便停了下来,秋露黎笑道∶&ot;你怎么想出来的,方才那一声很有精髓!&ot; 林月清也忍不住笑,这点距离三人走着跟散步一样,连个气都不带喘的∶&ot;高!&ot; 这样一来他们没有正儿八经的出手,对方也察觉不出什么异样来。 秋意泊也觉得自己神来一笔,按照他的性子,没有当场将刀折断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可当时偏偏就是那么做了。 秋意泊放出了自己的平衡车,简单说了一下用法,三人便捏了个障眼法,往索道那处去——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最妥帖不过。 他边道∶&ot;只是没想到原来南域乱成这个样子。&ot; 他仰头看天∶&ot;天象平稳,不像是乱世将至的模样。&ot; 秋露黎纳闷地道∶&ot;你什么时候学了看天象?&ot; 秋意泊无所谓的道∶&ot;我随便说说的。&ot; 秋露黎翻了个白眼,过了一会儿才道∶&ot;你们有没有觉得来上香的人太多了?若是人人太平,人人过得顺心,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来上香呢?&ot; 她想了想又说∶&ot;泊弟,你记得燕京附近有一座清风观吗?小时候我去过一次,,正逢太清道德天尊圣诞,清风观也是东域道教圣地,可远远没有这么多人来……也就是近郊的富贵人家来得多些,若说是远道而来的,那确实是没有多少。&ot; 秋意泊微微颔首∶&ot;确实如此。&ot; 哪怕是现代交通极为发达,遇上三清圣诞,网上都是全程直播,人也远远没有现在这么多,虽然有现代佛道式微的道理在,但也可以和路途方便互相抵消了。 为什么现代佛道式微?他觉得还是因为只要是个健全人,家中没有什么重病事故,只要靠着双手肯努力,都能做到衣食保暖,房子可能买不起,但偶尔吃顿好的,买一件稍好的衣服,买一个心仪的游戏那是完全够的。 哪怕没有文化,只要肯吃苦,跑到一线城市送个外卖,一个月下来也有万把块钱。大多数人都忙于工作,忙于生活,且这些能给他们带来满足感,再加上科学发展,佛道自然式微。 大部分人还是如同秋意泊一样的——不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毕竟是老祖宗的东西能流传至今的,总有那么几分道理在。 林月清神色平淡,语气平和∶&ot;不必太过放在心上,回去与宗门通报一声,叫弟子们少往南域来吧。。 遇上乱世,他们这样的修仙者就要少来,因果缠身不是说着玩的。 秋露黎点头应了,秋意泊却觉得心中有些古怪,但是又说不上是哪里不对,他点了点头也应—也罢,既然想不明白就不必再想,大道理上没错就是了。 三人很快就上了索道,径自回了石佛寺。那块小平台依旧如他们来时空无一人,院门松松地搭着,秋意泊上前推开了门,还是那一名扫地僧人放了扫帚过来迎他们。 秋意泊先告知了对方他买了一些东西,几日后会送上门来,请石佛寺代收一下,他三日后来取,,另外又问了问有没有茶叶卖,僧人双手合十应了,他们约定了日后来取茶叶后便顺着仙凡结界回了大光明寺。 然而在通过仙凡结界的一瞬间,三人不约而同地吐了一口血,秋露黎和林月清不多,甚至算不上一个轻伤,就是损失了一些血气,而秋意泊则是要重一些,算是轻伤了。 守着结界的僧人见他们如此,询问道∶&ot;几位施主,可有大碍?&ot; 秋意泊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ot;无事,就是损失了一些气血罢了。大师,我们这是… 僧人双手合十,低眉敛目地道∶&ot;施主可是在凡间动了手?应该是一桩小事。&ot; 秋意泊看向了林月清,他动了那个调戏他们的公子哥的马车还在最后下意识的夹住了人家的刀,秋露黎除了这桩事外就拧了个毛贼,倒是林月清,因为分开了一段时间,倒是不知道她有没有动过其他手。 林月清也就是在公子哥那儿动了手脚,,她挑眉道∶&ot;我教训了一个意图当街强抢民女的纨绔,大师,难道就是因为此事?我们只是让他断了腿,并未杀他。&ot; &ot;正是。&ot;僧人淡淡地说∶&ot;世上万事万物皆有因果,施主已是超脱之人,仙凡有别,纠缠其中,自然有因果缠身……只是这因果轻微,恐怕那人就算不因为几位施主的缘故,也早该死了。&ot; 秋意泊道∶&ot;原来如此…大师我还有一问。&ot; &ot;施主请说。&ot; &ot;我们不光是教训了一个纨绔,还教训了一个毛贼,还卷入了一场械斗……但另外两件事似乎对我们没有什么影响?&ot; 僧人答道∶&ot;施主只管这么想,若您只是一个凡人,是否能做到此事?若动用了仙家手段,必然会有因果缠身,若身为凡人也能做到,便无事。&ot; 秋意泊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个意思——教训纨绔子弟,如果三人凭借着自身上前把人拽下来打∶顿那就没事,如果暗搓搓用灵气惊马析车轴,那就会有因果缠身。他两指夹住长刀虽然看似有些离谱,但他好歹也是勤修苦练武艺十余年,算是个江湖高手,凡人要是有他这个地步应该也能做到。 但要是以双指折断长刀,就是凡人做不到的事情了。 南域的锻造工艺比较成熟,他当时看李青山手中刀就觉得是一柄难得一见的宝刀了,要不是工艺达到一个水平根本铸造不出那样可以凝霜的宝刀。 那几个衙役手中持的虽然没有李青山的好,看着也颇为陈旧,却也是熟铁工艺,也就是钢材。钢材强度和韧性都比较高,就算是武林高手想要依靠两根手指去折断一把钢刀那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至于秋露黎那个就更别说了,拧个小毛贼而已,学过武的都能做到。 所以三人这一口血,是为了那纨绔吐的,就是秋意泊的重一些,难道是因为他是主谋的关系?毕竟车轴是他拆的,不拆车轴人可能也摔不下来,就算有林月清叫马车滚了两圈,但到底顾忌着到底人多,没有敢叫马的速度太快,免得撞上了无辜路人。 秋露黎俏脸含霜∶&ot;早知道就把他拖下来打一顿!&ot; &ot;那下次?&ot;秋意泊笑道∶&ot;多谢大师,我们知晓了,以后会注意的。&ot; &ot;三位施主请便。&ot;僧人再度一礼,便回了原位,不再言语。 三人来时那头白鹭还等着他们呢,见他们来了欢悦的啼鸣了一声,张开双翅便向他们飞来,三人对视了一眼,脚尖一点便飞身上了白鹭。 三人不由自主的在心里想∶怪不得明明可以自由出入凡界,却很少有人愿意进去,这等因果真是防不胜防啊! 秋意泊则是又想到了一件事∶怪不得他爹在凡界生活那么久,丝毫不动用修仙的手段呢!这因果换在谁身上吃得消?等他回燕京,他也要注意这一点,免得天天轻伤重伤不断。 这么一想,这可能也是天道对修仙者的制约吧…… 毕竟修仙的想要动手,靠凡人那是真的没有什么反击之力,话说起来,不是听说那些邪道修土动不动就屠城嘛?他们是怎么熬过因果反噬来的?等回去问问他三叔。 回到了客院后三人便各自回了房间,那一口血气吐了到底也是要补回来的,尤其秋意泊还是个轻伤,纷纷打坐入定,等到秋意泊再醒,便是二十日后了。 & nbsp;再有十天,天地二榜就要开启了。 秋意泊想起了自己的糕饼,顿时摸了摸鼻子,大半个月了,该不会全嫂了吧?他见林月清房门紧闭,不像是出来过的样子,就干脆下山替她一并取了。 结果他跑到石佛寺一问,顺利拿到了自己买的那一批石雕和林月清的茶叶,攒盒却是一个没有,石佛寺中有专门处理此事的僧人,道人家根本没有送过来,他气得在心里狂翻白眼,下山去找掌柜的算账去了。 那茶楼还开着,见秋意泊进来小二和掌柜的都大惊失色,小二说话都磕巴了起来∶&ot;郎、郎君!您、您怎么来了!&ot; 话还没说完呢,人已经跪了下去。 亏得佛诞已经过去了,堂中没有什么人。 掌柜的满脸惊骇,秋意泊满是不悦地道∶&ot;说好三日就送攒盒,我问了石佛寺,说是你们根本没有送去,怎么,你们打算毁约?&ot; 掌柜双手紧紧地攥在一起,他顺着日光看见秋意泊的影子,这才在心里松了一口气,连忙解释道∶&ot;郎君容禀,这实在是误会!&ot; 他不敢推诿到石佛寺的身上,只能道∶&ot;做攒盒的白案厨子手受了伤,小老儿便派了一名小厮上石佛寺打算将订金退还郎君,那小厮与我说已经告知郎君了,不想……不想今日郎君上门,原来是那小厮在其中作妖!&ot; 其实真相是秋意泊等人出门后闹出了衙役的事情,就距离他们不远,他们深知衙役不是什么好人,要是是李捕头带走那还能囫固个回来,要是其他捕头带走那就没见过回来的人。东家得知了此事,叫他们就当不知道此事,免得那家人家找不到人怪罪到他们头上来。 贵人可是不讲道理的,自家郎君娘子丢了,哪管你是不是罪魁祸首,他们的气总要出的。 说到底也是他有罪过,当时听见眼前这位郎君开口要五百个攒盒,便应该将人请入后堂详谈,而不是大庭广众之下叫人财露了白,惹来那群豺狼! 哪能想到人居然还能上门来呢!他们见到这位郎君的时候险些以为是冤魂上门索命来了! 秋意泊懒得管他们到底是何原由∶&ot;我今日既来了,你们若是在日落前拿不出来,就别怪我叫人砸你们的招牌了。&ot; &ot;是是是。&ot;掌柜地一迭声应了,请秋意泊坐了,叫人关了店门,又道厨后吩咐几位大厨子一道动手,连小二账房都招呼去烧炉劈柴,这还不够,又去其他店里请了白案厨子来帮忙,这才在夜幕降临之前将五百份攒盒拿了出来,又叫了挑夫帮着送上了山,秋意泊将钱付了,算是了结了这一笔账。 也亏得攒盒就是好看,里面的量却不多,蒸上一锅便能凑五十盒的量,八个炉灶齐烧,好悬凑齐了。 秋意泊带着东西回了客院,先给各位师兄弟送了一波,又送了一些给孤舟真君、离安真君,最后才带着攒盒去找秋临与。 秋临与早就听说了秋意泊拿着点心到处送人,还想着什么时候轮到自己呢,结果看来往的弟子都在谈攒盒,自己的却迟迟不到,见秋意泊总算是来了,故作没好气地道∶&ot;原来你还记得有我这个叔叔?&ot; 按照规矩,秋意泊应该先送师祖,再送离安师叔与他,最后才是各位同门。 秋意泊挑眉笑道∶&ot;三叔你还吃这个醋?我还特意最后一个来,好跟你说安心说会儿话。 秋临与也就是装出来给秋意泊看看的,他还没小气到这么点东西能叫他眼红的份上。他轻笑道∶&ot;哦?说什么?听说你们下山玩去了?回来后都闭关了?该。&ot; 秋意泊将攒盒摆在了桌上,又取了茶叶来泡∶&ot;三叔你知道啦?我还正想问你呢。&ot; 秋临与在他身边落座,享受着小兔患子给他端茶倒水,他是个聪明人,秋意泊张口便知道他要问些什么∶&ot;你爹那会儿正值炼神还虚劫数,此劫与凡尘有关,故而不能妄动,此为其一。其二便是身处凡界,稍有不慎便要因果缠身,故而干脆就不动。&ot; 秋临与斜眼看了一眼秋意泊∶&ot;没事,但若你拿着纳戒去运送军械之流,便等着死无葬身之地吧!&ot; &ot;这么厉害啊!&ot;秋意泊突然想起了什么,苦着脸道∶&ot;完了,我之前在春溪城往家里托运了一批丹药,虽然都是不入品的人参丸之类的,但吊命什么绝对没有问题,三叔,我会不会有事啊?&ot; 秋临与沉着脸,秋意泊看着他的模样越来越心慌,秋临与却陡然一笑∶&ot;你都好好坐在这儿了,你说呢?&ot; &ot;你不必太过惊慌。&ot;秋临与细细与他分析∶&ot;且不说你送的是不入品的丹药,便是入品也是无碍——难道我们修仙了就不是秋家人了?一家人一荣共荣,一损俱损,我等血脉出自秋家,受家族供养,受父母养育,才有幸踏入道途,家族受我等反哺也是理所当然。&ot; 秋意泊∶&ot;那就是说……自家人无所谓?&ot; &ot;否则那些世家大族是从何来的?&ot;秋临与微微一笑,有些意味深长∶&ot;就说与你有仇的那个,难道王家家里就没有一个凡人?各个都身怀灵根?就因为他们有个真君老祖?我与你爹都是真君,若在往上,能追溯到的老祖也是一位元婴修士,难道我们家就各个身怀灵根了?&ot; &ot;我们秋家每隔几代才有一名身怀灵根者,这一次你、露黎、怀黎等五人都身怀灵根,甚至没有一个是玄品以下,算是意外中的意外。&ot;他说到此处顿了顿∶&ot;我与你爹都暗中警惕了些,生怕是有不好的兆头,不过现在看来,是福是祸犹未可知。&ot; 秋意泊知道秋临与说的是他曾经和秋临与提过的原著一事。 秋临与接着道∶&ot;王家本家看似人人有灵根,确实与不与凡人通婚有些关系,但实则他们家在凡界势力不小,四域都有分枝,有灵根的孩子出生后就会被抱到本家抚养,你也是饱读诗书,你说说,一个家族若无人扶持,可能做到如此枝繁叶茂的地步?&ot; &ot;不可能。&ot;就算是王谢之家,也不过是风流几百年,朝代更替、天灾人祸,随便一个都能很轻易地折断一个氏族的根基,一旦没落想要复起就难了。 &ot;是,自然不可能。王家在凡界官场纵横,难道手下没有一个冤死的人?&ot;秋临与道∶&ot;那金虹那老贼不也好好的吗?&ot; 秋意泊沉思片刻∶&ot;我懂了三叔,只要不是太过分,其实自家人是可以的,因果这一说主要针对于外人,且玄之又玄。家人是家人,家人犯事那是家人的事情……是这个意思吗?&ot; 秋临与俯身打开了窗子,他倚在窗沿上,感受着微风拂面,他眯了眯眼睛∶&ot;也不全是,此中度量,还要你自己把握……未防出人意料,不入凡界,那自然万事俱佳,若是入了凡界,当自己是个凡人是最安全的……你专程来问我,你有回燕京的心思?&ot; &ot;嗯。&ot;秋意泊大大方方地道∶&ot;我有些想家了,等到天地二榜结束,我想回家一阵子。 秋临与有些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带着一些奇异地神色,却道∶&ot;也好,距离天榜还有十日,明日起差不多要启程了,你自己警醒一些。&ot; &ot;是,三叔。&ot;秋意泊告辞。 秋临与看着他的背影,不禁喃喃道∶&ot;……这么早?难道是太师祖的幻境之故?&ot; 修仙者的第一次真正的劫数,不是什么天劫,也不是什么瓶颈,而是心结。 当一人踏入仙途,一开始或许不如何,一年两年,十年二十年……再然后呢?等他已经年过五十,他的亲人他的故友都已经踏入了人生的末端,等他蓦然回首,昔日亲朋旧友早已故去,他又该如何应对呢? 他是否能接受这样的孤寂?他是否能挨住那样的悲戚? 为什么修仙界会将有灵根的孩子在六岁到十六岁的时候带入宗门,其一自然是年纪小好调-教,其二便是六岁还是一个不大记事的年纪,带回来便能感受到宗门内处处都是同伴,处处都是亲人——吾道不孤。 而为什么一旦超过十六岁,就算是有灵根也不大会带引入仙途呢?因为已经和凡尘纠葛过深,就算是入了仙途,大部分人也迟早会陨落于第一次劫数中——若是不破这一劫,就只能等到寿元活生生地熬尽,说是陨落于此也不差。 而小时便入凌霄宗的弟子当身边的同伴、师长陷入寿元将尽亦或者已经尽数陨落时,或许才会遇上这一劫。若心境稳固,便干脆不会遇上这一劫。但修仙者寿命悠长,以凌霄宗内门弟子来举例,便是等到弟子全数元婴或许都不会遭遇这样的情况。 秋意泊让他觉得很是奇怪,明明秋意泊只有二十出头,但他看着,秋意泊似乎已经进入了这个劫数中了。 真是奇怪。 昔日他与他哥也已经是金丹期了,那时因为父母故去,两人返回燕京治丧,惊闻长辈已经悉数故去,双双遭遇此劫。 或许是因为太师祖朔云道君的幻境的缘故? 这种话,却不能告诉秋意泊,也不能告诉其他弟子。这个劫数,只能靠自己去过,谁也帮不了他们。 秋临与微微动了动嘴唇,不管怎么说,既然遇上了,过不去,也就止步于此了。 大大卡 另一侧,秋意泊却是欢乐地去了小清潭,二话不说讲攒盒砸进了水里,扬起的水花浇了在潭中沐浴的僧人满头。 “如明和尚,我特意下山带回来的,你试试?” 如明和尚看了看秋意泊的脸,目光又落到了他的衣服上,嗯…金丹期,长的美,凌霄宗,叫他和尚… “多谢秋师兄。“ 139 第 139 章 又是一日天公作美,晴光滟。 若是说曾经在通往东域修仙界时远远一望的仙山剪影叫秋意泊心生震撼,如今眼前这一幕便是叫他再度感叹于修仙界的奇妙。 面前一碧万顷,浩渺无边,他们到时正直日出,满眼浮光跃金,身有双翼的金红大鱼自湖中一跃而出,华美的双翅在空中展开,载着它飞掠过波光粼《粼《的水面,湖面倒映着它的身影,又陡然向上攀升,翱翔天际。 它与承载着秋意泊的宝船擦肩而过,漆黑的瞳孔中闪烁着金芒,无意间与他们对视,它的眼中倒映出了整艘宝船的影子,几乎所有人都能在它的眼中找到属于自己的影子。 时间似乎变得缓慢了起来,大鱼闪烁着七彩磷光的薄翼于众人头顶飞掠而过,在此刻,几乎所有人领略到了一种来自于巨物的震撼与恐惧。 离安真君一手持杯,神态自若,随意将杯中酒液泼洒了去,那条金红大鱼便仿佛刺伤了双眼,于空中向后仰去,重重摔入了湖水之中,激起了冲天的浪花。 数百艘宝船缓缓航行于空中,每一艘宝船都代表着一个门派。 一原来修真界的规模真的不能算是村头打架,人还是很多的。 秋临与瞟了他一眼,警告道∶&ot;今日人多,别给宗门丢人。&ot; 秋意泊微微一笑,一派玉树临风潇洒倜傥,刷得一下打开了折扇向自己扇了扇,他低声道∶&ot;三叔,像我这样的站出去只有长脸的,没有丢人的。&ot; 离安真君嘴唇动了动,伸手一点面前酒杯,示意秋意泊少说话多干活——因为秋意泊和林月清长得好的关系,被离安真君提溜到前面当门面,跟个金童玉女似地往他们这一桌两侧站着当花瓶。 沿着船舷还侍立着众多弟子,都是颜值达标修为过人的,往那儿一站身形挺拔修长,精气神十足,就是远远看着都觉得赏心悦目。 再看相邻的大光明寺宝船,也是如同凌霄宗一般,诸位高僧闭目坐于宝船中央,宝相庄严,只是看着,便有一番令人不敢亵渎之感。 -都是面子工程。 秋意泊又想起了出发之前,两门真君大能将弟子们集合在一处训话,不外乎要努力拼搏映证所学不负数十年、数百年勤修苦学,不得行下作之事之流等。 然而等到回到客院,三叔、离安师叔便又将众人提溜到了跟前,又着重嘱咐了一番,明里暗里都指着和离开凌霄宗时掌门真君的话∶天榜第二,小命第一,天榜输了下次再来,小命没了上对不起父母下对不起宗门。 当然,这不是在打击弟子们的斗志,各峰师叔、真君都在上头看着,谁是大意输了还是真的毫无胜算都一清二楚,毫无胜算的回家再练,能赢却输了的也仔细等着。 秋意泊本来觉得这样再三强调不好,就是很打击人的斗志,毕竟与人比拼有时候靠得就是意志,双方非常有可能在伯仲之间,就看谁比谁狠得下心,然而没想到的是等离安真君说罢,满院子的弟子除了他以外好像都是摩拳擦掌,还有人高呼必然为宗门取下一个名次来。 后来秋意泊单独就被秋临与拎到了房间里谈话,大意还是不变,但后面变成了但凡还有一口气就不许认输,要是只剩半口气了,那就认输吧。 秋临与深知秋意泊的德性,他和其他弟子不同,其他弟子听了他们的话会严格执行,并且努力到不能再努力才会放弃,秋意泊听了这话,但凡他自己估摸着觉得没有赢面,八成立刻就自己跳下台了,都不用对方动手。 秋临与将一个纳戒塞到了他的手中,秋意泊一看,好家伙,里面全都是能让他用半口气活下来的法宝——由百炼山各位真君倾情提供,言明就是给秋意泊的,要不是天地二榜颇为重要,他们早来凌霄宗抢人了。 秋意泊和奇石真君的书信给了他们很大的启发,现在卡在一个痛点上,就等着秋意泊回来一起研究。对于百炼山的修士来说,此事事关大道,不得马虎,万一因为秋意泊意外陨落而研究不出来,怕是要生出心魔来! 给点法宝算什么,大家一人做个五六七八个能挨化神一击的法宝又不费事!而且灵石钱财他们有的是! 秋意泊痛并快乐着,拿了人家那么大的人情,希望这个问题能快点解决,否则他想回燕京的事情还有得磨。 随着宝船缓缓航行,几座连绵青山的剪影出现在了他们眼前,而凌霄宗的宝船却在此刻开始向下而去,轻巧地入了水,停在了湖面上。四面八方各个宗门也不约而同的将宝船停在了湖中,不再航行。 有一艘宝船靠了过来,船头坐了一名英姿飒爽的蓝衣女子,一腿弓起踩在了船舷上,颇有名士狂放之态∶&ot;离安,这回是你来?你师兄呢?我还等着和他打一架!方才见你露了一手,看来修为有所精进啊!&ot; 她的目光有若实质,在众弟子身上扫过∶&ot;不错嘛,看来这一届又要与你们一争魁首了!&ot; 孤舟真君没有出现在舱外,他自一月前便不再露面,秋意泊估摸着是因为那位无名前辈传授的法门的关系。 &ot;那是自然!&ot;离安真君笑着扬声道∶&ot;师兄闭关呢,广英,不如你先与怀真较量一番?若是连怀真都打不过,也不必再去劳动我师兄了。&ot; &ot;怀真?&ot;广英真君看向了坐在一侧的秋临与,恍然大悟道∶&ot;原来是你,不愧是孤舟真君门下,这么快就进阶合体了?有空来较量较量!&ot; 秋临与微笑道∶&ot;晚辈不敢。&ot; &ot;即入炼神还虚,什么敢不敢?&ot;女子大笑道∶&ot;就这么说定了!回头莫走!&ot; 女子说罢,她们的船便向右侧驶去,离安真君摇头道∶&ot;广英还是老样子… 他低声为众弟子解释道∶&ot;广英真君出生南域太玄剑派,生性爽朗,与我宗互为友宗,日后见了广英真君不可失礼。&ot; 众弟子齐齐应是。 秋意泊琢磨了出来一点味道,看来太玄剑派应该跟他们凌雪宗关系比较一般,而广英真君可能和离安师叔等人有私交,如果太玄剑派和凌霄宗关系很好,那就不是&039;&039;不可失礼&039;&039;了,而是直接&039;&039;执弟子礼&039;&039;。 拿百炼山来举例,凌霄宗与百炼山弟子见了双方前辈大能那就是互执弟子礼,视作同门师长看待。其中固然有秋意泊的关系在,但此事已成定局,就算秋意泊不在了,凌霄宗和百炼山也不会轻易背弃对方。 又有一艘宝船驶来,这艘船与其他门派仙气袅袅不同—与其说是船,不如说是一具鱼尸骸骨,那骸骨硕大无比,只是靠近便有一股森冷阴寒之气扑面而来,鱼头上站着一名戴着半面面具的削瘦男子,身后则是站着几名与他装扮相似的弟子,为首者阴测测地看了一眼凌霄宗的宝船,恰与离安真君对上了视线。 秋意泊与林月清身体不由自主的僵直了起来,源自真君大能的恐怖威压几乎让他们浑身僵硬。 离安真君不动如初,面上带着淡淡的笑容,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现一般。 秋意泊几乎下意识要放出法宝来抵御,却想着现在站在船头,代表的是凌霄宗一门的门面,被唬得放法宝抵御是怎么回事?要脸不要?——要是在野外遇见,秋意泊放个法宝什么的理所应当,可现在离安真君和他三叔在侧,是绝对没有生命危险的。 两人头上都渗出了点点汗水,再看下方侍立的弟子,人人也如他们一般在艰难抵御。 骤然之间,他们身上的威压消失了,秋临与点了点桌面,秋意泊便为他斟满了酒杯。离安真君目光如剑∶&ot;如何?没叫奇寒真君失望吧?&ot; 那男子冷哼了一声,拂袖而去∶&ot;可惜了。&ot; 秋意泊不动声色地将额间汗水蒸发了去,方才应该是他三叔动的手,为他们挡了那位真君的威压。秋临与嗤笑道∶&ot;御兽宗奇寒真君也不过如此。&039;&039; 离安真君淡笑道∶&ot;彼时你为元婴,他为化神,败于你手,自然是要怀恨在心的。&ot; 众人心中了悟--是仇家! 忽地,天地间响起了浑厚悠远的钟声,似是穿越了时光与空间,自遥远的亘古而来,传至了现今。看不见的音波在湖面上拂过,满目烟波在此刻凝固,水平如镜,天地一色。 众弟子蓦然惊呼了一声,有什么东西自湖中升起,将他们送上了高空。湖水自四面八方倾泻而下,随着空中七彩微光,一座无与伦比的高山托着他们高高升起,穿破了层层云雾。 这似乎是一瞬间的事情,又似乎是很久,上百艘宝船被停在了山峦各处,天空中爆闪出一道明光,一轴硕大的卷轴凭空而出,向下滑去,竟然自山顶一路延伸到了山脚。 上书∶ 天榜第一名东域凌霄宗·化神期·秋临与。 天榜第二名北域长风谷·化神期·望云川。 天榜第三名南域大光明寺·化神期·性慧。 :: -路往下,便是天榜第一名至天榜一百名,再往下则是地榜。 上面的字迹倏然之间模糊了去,重新拟定了排行,天榜第一的名字叫科秋意泊等人一愣,上面居然写着∶天榜第一名东域凌霄宗·金丹期·温夷光! 而第二名则是归给了西域的一名化神修士。 瞬时间,无数目光像凌霄宗望来,大部分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秋意泊与林月清身上,两人最为引人瞩目,这&039;&039;温夷光&039;&039;很可能就在两人之中! 众弟子的目光悄悄看着温夷光,却又极快地收了回去,身形越发挺拔笔直,丝毫不弱了气势去。 温夷光以金丹修为被天地二榜默认为天榜第一,不管此后有没有什么变动,他们都与有荣焉! 离安真君看着那天地二榜,不禁颔首∶&ot;好。&ot; 天地二榜是—件极其强大的法宝,是一位上古大能研制,可自动录取碧波湖范围内的修十,以潜力、实力综合进行排行,每次开启后首先展示的是上一次天地二榜的最终排行结果,此后便会自动更新榜单。 而温夷光能以金丹之境排行第一,说明温夷光潜力惊人——上一次做到以金丹之境出现在天榜第一的便是孤舟真君,最后孤舟真君在天榜之战中突破元婴,越境击败化神期对手,从那一届开始一直到孤舟真君突破炼神还虚,天榜第一从未更改过姓名。 不过一共加起来也没几次——孤舟真君只五百年便从金丹期突破到了炼神还虚了。 秋临与轻笑道∶&ot;本该如此。&ot; 上一届天地二榜要不是他哥哥已经进入炼神还虚劫,在凡间轻易动弹不得,否则这天榜第一和第二,总是他们两人的。 秋意泊扫了一眼天地二榜,天榜和地榜前十都有凌霄宗三人在,舒照影、顾璇玑都榜上有名,他找了找自己,发现自己在天榜五十八名,他不禁开始怀疑人生了起来。 他名次这么低的吗? 他也是天灵根好不好,难道他比温师兄差很多? 他又看了看他四周的人,发现至少也是个元婴期,大部分还是化神,,不由心生安慰——还行,他还是很强的嘛! 天地二榜再度散发出一阵光晕,山峦之上便出现了无数屋舍,而山峰的上半截则出现了无数高耸的平台,那应该就是擂台了。 嗯,很好!他的高压喷泉枪的范 别人都在感叹此景奇妙,秋意泊则是以目光测量了一下擂台-围足以覆盖整个平台!计划可行!不用再度调整了! 众门派收起宝船,各自入了屋舍安置,孤舟真君也自船中出现,与众弟子一颔首便再度进入屋舍,紧闭大门。秋临与拦住了正打算去布置新居的秋意泊,道∶&ot;泊儿,你随我走一趟。&ot; &ot;嗯?&ot;秋意泊不明所以∶&ot;三叔,有什么事吗?&ot; 秋临与含蓄地笑了笑∶&ot;你气运一直胜人一筹,随我去抽签。&ot; 秋意泊还是一脸懵逼∶&ot;不是说抽签是大家一起抽吗?&ot; &ot;你随我来便是。&ot; &ot;离安师叔不去吗?&ot;秋意泊以怀疑的目光看着他三叔∶&ot;三叔你……行不行?万一遇上什么仇家怎么办?&ot; 秋临与顿了顿,好悬歹悬没有给秋意泊一个暴栗,&ot;难道还能打起来不成?&ot; 秋意泊笑嘻嘻地说∶&ot;就是打起来我三叔也不怕谁啊,我们走!我一定给宗门抽个好的。&ot; 屋舍是由天地二榜自动分配的,与上一届排名有关,而秋临与作为上届魁首,凌霄宗所居住的地方便已经在山腰了——-再往上就是擂台。 秋意泊也算是大开眼界,从现在开始见到的每一位路人都是真君修为,不少人与秋临与一般身后带着一二弟子,大家似乎也没有什么交谈的意思,纷纷前往山顶。 山顶是一座大殿,而大殿之前则是一个宽广无比的擂台,至少秋意泊那水枪是肯定覆盖不了了,秋意泊看了两眼,寻思着自己能入前十就是走了狗屎运了,这擂台一看就是给第一第二打的,和他关系不大,便也就没在意了。 秋临与带着秋意泊在左起第一站定,而后来人则也是根据自己门派所属上一届排名站定了位置。 秋临与这才与他解释道&ot;除了参与天地二榜的选手各自抽签外,还需要宗门来抽一个签,天地二榜不止有各门派修士,也有大量散修,天地二榜言明各宗门不得占尽天下利,故而宗门与宗门之间还需先战。&ot; 秋意泊瞬间就理解了,秋临与的意思是宗门和宗门之间会被抽在一起,也就是说他们如果上擂台,初时对面也会是出身宗门的选手,而散修则是会和散修抽在一起,这样的结果就是等到中后期时散修才会与宗门弟子遇上,即便是输了,也能保有一定的名次。 如果有一名散修运气足够好,他甚至可以一路赢到决战才会遇上宗门选手,然后白嫖一个天下第 秋意泊眨了眨眼睛,低声道∶&ot;好厉害。 确实,如果宗门精心培养的弟子有先天性的优势,哪怕境界相同,对方只要不是个气运逆天的,法宝、符算、经验样样都能胜过散修。如果任由其发展,散修最后只能剩下那些格外强硬的对手获取名次与奖励。 说起来弱肉强食,本应该如此。可散修之中亦有天纵之才,只不过有些人暂时明珠蒙尘,很可能只差这么一个机会便能如日升起,天地二榜给的便是这样一个机会。 不等一时,大殿中便站满了,最高有大乘巅峰,最低则只有元婴期,大殿正前方忽地出现了一只签筒并一张金光闪闪的榜单,上面并未填写内容,看来要以抽签结果为决断了。 秋临与笑道∶&ot;这次就看你了。&ot; &ot;嗯?看来这孩子气运不错?&ot;忽地有人道。 出声的是秋临与对面之人,那是一位形容落拓如乞丐的男子,修为却足有大乘巅峰,秋意泊自知境界低微,全程都低着头不敢多看,不是谁都像在凌霄宗的各位真君一样随便看的。 他当年无意间窥视了一眼孤舟真君还被刺伤了眼睛呢。 &ot;秋怀真,你将他一会儿借我一用如何?&ot;男子目光在秋意泊脸上打量着∶&ot;哎?你的种?&ot; &ot;这是家侄。&ot;秋临与双手拢于袖中,微笑道∶&ot;忘川真君说笑了,你我倒数第一第二,不是你的就是我的,有什么好争的?&ot; 忘川真君呵呵一笑,伸手探入衣内,随意地抓了抓痒∶&ot;也是,那算了。你这侄子长得可真够得劲的,我就想你也生不出这样的来,秋应真的倒是可能。&ot; 秋临与干脆笑而不语,这位忘川真君出了名的混不吝,平时就爱在外头做乞丐,言语粗俗,时常能把话说死,对付这种人他还是不说话比较好。 上面的签筒动了动,似乎有催促之意。 殿后上来了一个元婴期的老者,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道∶&ot;诸位真君让一让 秋临与与忘川真君各自退开了一步,那老者上前随意地在签筒里抽了一支签子,见上面上书&039;&039;十六,鸣山派&039;&039;,榜单上也出现了相应的字样,这到底遇到谁还要看后面的签子,老者本身就出身一个小派,上回能入天地二榜还是因为宗门中一位弟子运气足够好的缘故,他也不放在心上,将签子放在了一边便退了回去。 倒数第二人也上前,他也只有元婴修为,随手在签筒里抽了一支,看也不看就放在了一旁。 大殿中自后向前依次开始抽取,直到前五十都抽完了,前面站着的几位真君才开始说话。 &ot;这次很分散啊。&ot; &ot;谁说不是呢?&ot;一老者笑道∶&ot;我倒是想抽到三十六,鹤山的功法很有意思,还想叫弟子们讨教讨教。&ot; 殿中前排皆是修为高超者,众人也不屑于传音,若是说两句话还要害怕,不如不说。 忘川真君又道∶&ot;秋怀真,你想抽谁?&ot; 秋临与直接道∶&ot;抽到谁都可以,真君您呢?&ot; 忘川真君咧嘴一笑∶&ot;这次第一又在你们凌霄宗,我生得早,没来得及和孤舟真君一比高下,我倒是想抽你们,让我家不成器的东西们看看天榜第一是什么风范,免得一个个眼高于顶,活该死在台 &ot;哦对,我记得他是叫什么………温夷光对吧?你这侄子好看是好看,天榜第几来着?我怎么不记得了?看来本事都长到脸上去了!&ot; 秋临与淡淡地看了他一眼∶&ot;真君说的是,台上见真章吧。&ot; 秋意泊心中一顿,说他长得好看是可以,但是说他一身本事都长在脸上他就不服气了。 秋意泊道∶&ot;三叔,我们总是最后一个抽了,你叫我来有什么用吗?&ot; 秋临与下巴微微一扬,道∶&ot;瞧见没,忘川真君是长风谷的,你记住这一点就是了!&ot; 说罢,秋临与便扬声道∶&ot;诸君,我这不争气的徒儿手痒难耐,偏偏这次我们凌霄宗是最后一名,有没有前辈愿意叫我这徒儿解解瘾的?&ot; 秋意泊∶&ot;…???&ot; 什么玩意儿?明明是你死皮赖脸拉着我来的! 他以为秋临与叫他来是为了帮凌霄宗抽签,结果秋临与是打算叫他帮别人抽签? 秋意泊目瞪狗呆的看着殿中诸位大能,当真还有人当即就道∶&ot;来来来,小老儿最好成人之美,小孩,你来替小老儿抽了这一签!抽到什么都不怪你!&ot; 秋意泊∶&ot;…晚辈谢过真君。&ot; 秋意泊上前一抽,签子上写着&039;&039;十六号&039;&039;,众人顺着榜单看过去,十六号,就是上一届靠运气入了第一百的鸣山派。 老道击掌大笑,他们门派不过是位于五十名罢了,先前还担心着若是遇到前十恐怕这一届就要折戟沉沙了,如今却抽到了第一百名,这不跟白送似地? &ot;妙啊!&ot; 140 第 140 章 天地二榜有如同凌霄宗这样常年前三有名的顶尖宗门,有虽前十无名,却能稳稳当当夺取前三十的大型宗门,还有力保席位的小型宗门,每一次天榜抽签确实是重要,可又没有那么重要。 皆因无论抽取何签,终究是要以实力说话的。 再座皆为修行已久之人,这点东西难道还看不开吗? 鸣山派的掌门丝毫不放在心上,抚着胡须笑呵呵地道∶&ot;那届时还要请虚河派指教了。 &ot;鸣山真人客气了。&ot;虚河真君也是笑脸以对,两人和和气气地聊了两句,干脆凑到了一起聊了起来,言语之间大有一会儿去把酒言谈的意思。 又有一个老道上前,&ot;小友,你也替我抽一签吧!&ot; 秋临与点了点头,秋意泊便提他抽了一签,签字上是二十七号,榜单上浮现出了&039;&039;天寒山&039;&039;的字样,而二十七下方还有一行名字,是排行九十六的广寒阁。 老道一抚掌,笑道∶&ot;倒是不错。&039;&039; 广寒阁和他们天寒山功法有异曲同工之妙,他早就想找广寒阁切磋一番,只不过他们天寒山在北域,广寒阁在南域,素日里山高水远,兴师动众也犯不上,没想到在天榜之战中成了真。老道自袖中取出了一个锦囊,放在了秋意泊手中∶&ot;多谢小友。&ot; 秋意泊连忙推拒∶&ot;晚辈不敢。 老道笑着看向秋临与∶&ot;怀真君,往日我们也曾同台竞技,这么点见面礼,就叫孩子收下吧。 秋临与应道∶&ot;那晚辈就替劣徒多谢真君了。&ot; 秋意泊硬着头皮收了下来,道∶&ot;多谢真君。&039;&039; &ot;哎,一点小东西,不必这么客气。&ot;老道摆了摆手,笑呵呵地回了原位。 如此又来了十来位真君叫秋意泊抽了签,大多满意至极,秋意泊收获了一堆锦囊纳戒之类的玩意儿,堪称是发了一笔小财。 忘川真君轻笑道∶&ot;原来秋怀真你是带着弟子发财来了。&ot; &ot;不过也是,你们剑修门派,穷一些也是正常的。&ot; 秋意泊眉目微动,心中有些火大,这忘川真君有事没事?不过是输了一把天榜,至于言语之间全是针对他们凌霄宗的话吗?对比于其他真君,半点风度也无,气量狭隘至极! 秋临与眉峰一挑,两人对于这句话的反应可谓是如出一辙,秋临与微微一笑道∶&ot;确实是如此,凌霄宗比不得长风谷坐拥三条灵石矿脉……&ot; 他话锋一转∶&ot;泊儿,忘川真君大方体贴,你怎么还不谢过真君?&ot; 秋意泊听到灵石矿脉就懂了秋临与的意思,与他配合无间,上前便是一躬身,双手奉于头顶,扬声道∶&ot;晚辈谢过真君赏赐。&ot; 忘川真君一顿,眼睛眯了起来,周围的真君看着好笑,纷纷道∶&ot;忘川真君道统所致,怀真君不要与他计较。&ot; &ot;正是如此,那小孩过来,我替忘川真君赏你。&ot; 众人再度笑了起来,忘川真君道统所致,什么道统? 普天下唯一的吞天蚀日大道!乃是忘川真君一次机缘所得。 忘川真君本来是上一届长风谷掌门嫡传大弟子,修为境界也在同阶弟子中拔尖,为什么最后却叫师叔的弟子继承了掌门一位? ——因为这吞天蚀日大道还有个别称,名唤做&039;&039;貔貅大道&039;&039;,也有些看不上的忘川真君为人的就叫&039;&039;守财奴大道&039;&039;,出了名的只进不出,长风谷上一任掌门闭关了一段时间,叫忘川真君代理宗门事物,等到掌门出关一看,险些认不出自己的门派来。 只见原本金玉雕琢的亭台楼阁已经成了茅草屋,诸多大好弟子衣衫褴褛,手持一个破碗,一根草杖,一问之下才知道是大师兄要求他们这般做的,连分例都被停了,一众弟子私产一律上交,外出游历一律讨饭维生,不得使用一粒丹药,一件法宝——可怜见的,讨了饭还得上交宗门,那草杖还是他们自己折的。 掌门气得差点当场走火入魔,问了忘川真君才知道他修了什么劳什子的吞天蚀日大道,掌门无法,后来愣是以历练修心为由强行掩饰过去了,不过这位忘川真君也与掌门一位无缘了。也就是长风谷还有两位真君现下闭关出来不得,现任掌门修为不高,只好捏着鼻子叫忘川真君带弟子前来参加大比了。 这事儿当初闹得沸沸扬扬,不少人还是当笑话看的呢。 秋怀真好有意思,居然敢问忘川真君要见面礼? 在场诸位真君大能倒是没有人觉得秋怀真唐突,秋怀真与他哥哥秋应真乃是自地榜起,只要有他们参与天地二榜,次次都是第一,名副其实靠实力上来的真君,如今虽然初初合体,但若和忘川真君比起来,也不过就是差了些许时间罢了。 忘川真君嘴上是真的不修口德,从子侄一路说到宗门,秋怀真若能忍,凌霄宗一门也不过是人尽可欺的角色罢了——反正这大殿中也不可能动手,除非忘川真君不管不顾到了要与天榜和凌霄宗一门为敌。 秋临与笑道∶&ot;诸君客气,忘川真君都说了要赏我家劣徒,怎么好抢了他的脸面?长风谷坐拥三条灵石矿脉,难道还缺一块极品灵石?&ot; 一块极品灵石算是诸位真君大能里备着送人最差的等级了——秋意泊也帮他三叔还有离安真君等人准备了一批锦囊纳戒之类的小玩意儿,到了天地二榜,难免要见到一些亲朋故友,对方若带了弟子道相见,难道就白得人家叫一声真君、师叔?那也太丢人了。 也不知道是谁先开始,到了天地二榜,真君们若是要赏赐晚辈,最低也是一块极品灵石,这也不算贵重,不论大小门派都还算能出得起,一般装在锦囊里。当然若是要有人喜欢送点天材地宝之类的那是人家有钱,也随人家的心意。 忘川真君嘴唇微动,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字眼,话都到了这个份上,难道他还能拒绝不成?他倒是无所谓,只是掌门师弟出来前千方百计的提醒他不得堕了宗门颜面,他一手一挥,一只锦囊自他袖中飞出,如电一般的冲向了秋意泊! 那速度快得秋意泊几乎看不清,身上的法宝却在隐隐作烫,秋意泊却按压住了它们,这场合不是他显摆的时候。众位真君大能无不变色,这一击要是真落在了秋意泊身上,死不至于,残废却是一定的了! 秋意泊看不清,其他真君大能却看得清,那锦囊就是冲着秋意泊丹田去的,忘川真君好毒辣的手段,居然为了一块极品灵石便要废了这小孩! 果然,正当那道闪电击到秋意泊身上之时,一股清风自他后方而来,不动声色的便化解了这-击,忘川真君冷笑了一声,那锦囊竟然为两股巨力所挟持,悬停在了空中,它下方的锦绦不停地颤动着,秋临与立在秋意泊后方,神态之间看不出什么异常来,仿佛忘川真君当真慈蔼大方,要赏赐晚辈般。 那锦囊在空中僵持许久,众位真君也看了许久,忘川真君修为已经是大乘,虽刚入大乘不久但也确确实实是大乘期,而秋怀真却是刚入合体,却已经能和忘川真君僵持到了这个份上,已经很令人吃惊了,见秋怀真面无异色,轻松自若,居然还没有吃力的意思。 忽地有一位眉发垂地的真君道∶&ot;差不多可以了,你们两人年轻气盛,不要拿小孩子出气。 众人叫他一提醒,这才看向秋意泊,只见那才金丹期的小孩站在两位真君之间,神态自若,双手奉于头顶,一动不动,仿佛浑然未觉两位真君正在较劲一般,要知道但凡秋怀真落了下风,稍有不慎,他可就毁了! 被两股力道挟持的锦囊加入了第三方,锦囊轻飘飘地落在了秋意泊不动如初的双手上,秋意泊落落大方的再度躬身道∶&ot;晚辈多谢忘川真君赏赐。&ot; 好气度! 众位真君在心中暗暗赞道。 凌霄宗有了天榜第一温夷光,又有了这一位,再有秋怀真、秋应真双双进阶炼神还虚,恐怕凌霄宗昌荣鼎盛又能再延绵五千年。 秋临与笑着向那眉发垂地的真君拱手∶&ot;多谢归元师叔,忘川真君果然名不虚传,再有一会儿师侄就坚持不住了。&ot; 出声的是归元真君,也就是池玉真的师祖,归元山的山主,同时也是最为年长的大乘巅峰真君。或许这么介绍更为妥当—孤舟真君天下第一,归元真君天下第二,彼时孤舟真君向归元真君请战,险些没能赢过归元真君。 至于忘川道君嘛,排名三十开外。 归元真君白发白眉白袍,手持一柄沉黑拂尘,面容和蔼&ot;你也是顽皮,方入门槛,也敢挑衅忘川。忘川年岁长你许多,按辈分,你也小他一辈,他功法所致,你也不是不清楚,怎么好当众下他的脸面?&ot; 秋意泊好悬歹悬没笑出声,归元真君好损啊! 归元真君的言下之意是∶你和神经病计较什么?他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哦对,他长你这么多,还是个大乘,却和你这个合体期小真君打了个平手,你让他当众这么丢人做什么? 秋临与笑道∶&ot;师叔说的是,是师侄鲁莽了。&ot; 众人却不像是秋意泊这样想笑不敢笑,如今大殿中笑声一片。 忘川真君脸色发青,胡乱拱了拱手,半点没有想和归元真君说话的意思来,这一礼还是看在归元真君与他师傅有点交情的份上。 归元真君平和地道∶&ot;都快上去抽签吧,耽搁得够久了。&ot; 众人一想也是,看似是简单抽签,实则大家都等着 看自家对手是谁,明日便是天地二榜第一场,要抓紧给自家弟子分析分析对手才行。 几个排名靠近的真君一齐上前将签抽了,还有的干脆懒得上来了,叫秋意泊代抽,秋意泊干脆就站在签筒旁边不动了,一共还有五十签,倒是叫秋意泊抽了三十多次,直到秋意泊抽完倒数第三人的签子,众位真君大能看着榜单上&039;&039;七&039;&039;字下方两排都空着,暗中道这小孩还真有些意思,倒也真叫抽中了? 一共就只有两个门派没抽,长风谷和凌霄宗。秋意泊也看见了这一幕,秋临与一抬手∶&ot;忘川真君,请。&ot; &ot;这还有什么好抽的?那小孩……&ot;忘川真君说到一半,便见到秋意泊施施然地回到了秋临与身后,半点都没有帮他抽的意思,甚至还小声地道∶&ot;三叔,我可不敢给忘川真君抽签子,万一抽得不好怪罪我怎么办?&ot; 秋临与仔细看了看只剩一列空着的榜单,颔首道∶&ot;确实。&ot; 众位真君不由轻笑了起来,这还能怎么不好,自然是不好极了! 且不说这第七列就是长风谷与凌霄宗第一第二之争,看第八列,第八列是七星宗和凶溟派,这两个门派之间谁输谁赢,都是要对上凌雪宗和长风谷的。凌雪宗是无所谓,倒是长风谷就有说头了。 七星宗和长风谷同为北域门派,双方称一声互为死敌不过为,七星宗道统隐约克制长风谷,长风谷遇上他们不会好过。而另一个凶溟派则是西域鼎鼎大名的魔道魁首,更妙的是他们的道统就是切切实实的克制长风谷,还听说一事,嗯………百年前凶溟派的掌门亲传弟子,一个快要叩问炼神还虚境界的地灵根天才,死于忘川真君之手。 当然了,这事儿只是听说。但这要是真的,忘川真君可丢人丢大了——修真界不成文的规矩,只兴同大境界动手,不兴越级打人,尤其是以大欺小。比如忘川真君作为大乘期要是和同为真君境界但只有合体期的秋怀真打起来那没什么,但要是真的杀了只有化神境界的凶演派弟子,那丢人丢到天边去了。 反正长风谷是不承认这事儿的,凶溟派也抓不到证据。 众人看向立于前方的凶溟真君,他的目光正落在忘川真君身上,说一句杀气腾腾也不为过。 这回可真有好戏看了。——擂台上要 众所周知,天地二榜可是会死人的,虽然有真君看着,但有时候总是那么猝不及防-是重伤,真君们可管不着。 长风谷靠着忘川真君的嘴已经得罪了凌霄宗,想也不会太客气,不管是输是赢,接下来就是两个死对头,就算也能赢,他们的弟子还能剩下多少活蹦乱跳的,能在紧凑的三天内恢复如初,去迎战下一轮的强敌吗? 众真君又看了看五六这一列,好家伙,天榜前十的幻海宗就在其中,对上他们的对手应该毫发无伤便能赢了。长风谷要是真能一路赢上来,接下来就得面对状态特别好的幻海宗。 忘川真君也看了一眼榜单,他的面色发青,他大步上前随手抽了一支签,第七列下方便显示出了长风谷的字样,秋临与上前拿了最后一支,凌霄宗便映现在了长风谷的左侧。 秋临与拱手道∶&ot;看来第一战就要颇为吃力了,还请长风谷手下留情。&ot; 忘川真君咬着牙道∶&ot;一、定!&ot; 众真君大能得了结果,有人急匆匆便走了,有些人则是老神在在,还邀了老友去喝酒谈天,比如虚河真君就和鸣山真人两人打算一起走了,回头他们两家要打第一场,对于鸣山真人而言对上虚河宗他们是毫无胜算,心态特别好,想着和虚河真君一会儿商议商议叫虚河宗打个指导战,也好叫自家弟子受益受益。 虽然这签子各大宗门抽了,但是接下来具体对上谁还得看明天弟子们当场抽签,什么田忌赛马想都不要想,抽到什么对手全凭自己的运气,万一真以金丹境界抽到了化神巅峰的对手,那也只能自认倒霉。 说到底,要是门派真能一口气出五十个化神巅峰来参赛,那也是他们的本事。若是真的全门派就那么一个好苗子,就老老实实以散修身份参加算了,一路打上来也能博得一个好名次。 秋临与和归元真君走在了一路上,归元山上回参赛不太巧,第五轮就遇上了凌霄宗,最后弟子得了个十一名的名次,归元真君丝毫不以为意,他将一个纳戒给了秋意泊,&ot;玉真那孩子受你照顾了,你与齐晚舟替他炼的剑我见了,当真是极好极好的。&ot; 秋意泊不收,这回是真心诚意的不想收∶&ot;真君,我与池玉真虽相交不久,池玉真却在秘境中护我良多,我为他铸剑是理所应当,更何况那剑其实是齐晚舟做的,我不过是调整一二,不敢受真君的谢。&ot; &ot;那就当做我给你的见面礼吧!&ot;归元真君说罢便道∶&ot;怀真,你说话。&ot; &ot;泊儿,还不谢过真君。&ot;秋临与道。 秋意泊只好硬着头皮收下了,归元真君又道∶&ot;你师兄这次没能来,十分担心你,托我做了两个符篆,我也一并放在里头了。&ot; 秋意泊一愣,随即意识到是百炼真君,秋临与也深知不妥,归元真君符篆独步天下,已经许久不出手了∶&ot;这……怎么好意思呢?&ot; &ot;哎,这有什么?&ot;归元真君抚着长须道∶&ot;到底是百炼的人情,我还是要给的,况且我自己也有求于这孩子呢……听说,你于炼器很有心得?我方才来时就见了,你们凌霄宗弟子所持之剑应该是出自你的手笔吧?我在百炼山见过了,偏偏你师兄是个吝啬的,死活不愿意拿着你的方子给我归元山,今日我且问问你,愿不愿意给我归元山做两个方子?&ot; &ot;要求不高,金丹期到元婴期可用就行了,还是如你往日一般,你只管列个方子交予你师兄,剩下的我和百炼山谈就是了,百炼山开价多少,我从中取一成算是报酬。&ot; 秋意泊头皮发麻,归元真君这个意思就是只要秋意泊愿意出方子,归元山买一次就额外给他一成的价格当做酬劳∶&ot;…晚辈愿意,只是酬劳就不必提了,太过见外了。&ot; 归元真君摇头∶&ot;一码归一码,你与玉真有交情,愿意为我们归元山劳神那是你的事情,归元山却不好占这个便宜,该给的还是要给……若是不给,你师傅出关不得打上门来?我这小小的归元山可经不住他拿着法宝大阵来轰。&ot; 秋意泊一顿,看来归元真君和奇石真君还有旧,他硬着头皮道∶&ot;那就一万极品灵石吧?一套剑八把,您一次性买断就是了。一次半成晚辈实在是不敢,万一我师傅出关只晓得了,晚辈这身板也经不起师傅的法宝大阵啊。&ot; 归元真君闻言轻笑道∶&ot;好吧,老道就厚着脸面占了你这便宜吧!改日你到归元山来玩,只当是回了百炼山。。 &ot;晚辈多谢真君。&ot; 归元真君又嘱咐秋临与∶&ot;天榜历练虽好,你也要仔细着些。&039;&039; 归元真君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秋意泊,言下之意是让秋临与小心些,别让秋意泊在天榜折了去。 秋临与拱手应是∶&ot;师叔,我哪敢不小心。&ot; 归元真君笑着率先一步走了。 秋临与目送着他离开,转而就提了秋意泊的领子往下飘然而去,边叹道∶&ot;你都成了个香饽饽了,若不是你还算是我侄子,我恐怕也不舍得送你上天榜擂台来!&ot; 秋意泊好奇地道∶&ot;为什么?&ot; &ot;你看百炼山与百草谷来了多少人?&ot;秋临与反问道。 秋意泊想了想来时的场景,百炼山和百草谷的船都格外的大一些,感觉来的人应该不少∶&ot;来了挺多人啊…&ot; &ot;那是来做生意的!&ot;秋临与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他一眼∶&ot;方才你有在天地二榜上看见这两门的排行吗?&ot; 秋意泊仔细一想,地榜还有那么几个,天榜是一个没有。说起来也是,刚刚在大殿里他就没看见百炼山的真君。 百炼山真君一共就三个,他师傅奇石真君、顽石真君还有掌门百炼真君。 &ot;他们修的是外道,弟子就算上了天榜,那也是看中了天榜的奖励,若本届天榜没有他们想要的东西,恐怕一个人都不会来参加,你说说,若是百炼山弟子上台,对上一个,谁亏谁赚?&ot; 秋意泊想了想那无数法宝叫人一层层打破的样子,他自己也打算用这个套路,想到这段时间不断消失的材料,脱口而出道∶&ot;那肯定是我们亏。 尤其是到最后那都是化神之间的较量,,化神期所用的法宝那可真的都不便宜啊!哪怕秋意泊身怀巨资,坐拥几个道统遗产,想想那情景,都有些心疼地吐血,哪怕天榜奖励有什么极品材料,只要不是世上独一份的东西,那就不够损失的!——而且百炼山有钱啊,大不了直接买就是了! 而且说到底,百炼山弟子修行是通过炼器,不是与人比拼啊!只有炼器上实在是没有出路了,点光都看不见,实在没办法了才会尝试与人比拼。 秋临与却被这脱口而出的&039;&039;我们&039;&039;给气到了,他在心中翻了个白眼,又开始后悔起来当时同意奇石真君带着秋意泊去百炼山的事情了。 看看他那模样,和真正的百炼山的弟子也就是差个道统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道∶&ot;行了,你自己注意就是,既然对上长风谷,若遇上毫无胜算的,你上去便认输,听到没有?&ot; “是,三叔。”秋意泊应了一声,心道这我还不懂吗? 他一定麻溜的认输—最多再测试一下他的等阳离子破城炮。 141 第 141 章 “我们第一场将对局长风谷。”离安真君立在堂上,满院都是肃立的弟子,他神色肃穆,他并不觉得秋临与的决定有什么不好。 从上局上来看,其一,长风谷忘川挑衅至此,若不是在天榜之下,秋临与或者他就应该立刻与他下战书。 其二,这一批弟子大多初出茅庐,也该磨练磨练,没有一个剑修是顺风顺水上来的。 凌霄宗从不怕天榜无名,怕的是弟子叫成就迷了眼睛,再无磨砺勤勉之心。 宝剑锋从磨砺出,以人为剑,是为剑修。 “长风谷门下以剑道、身法见长,道统中有一门神通,名唤‘清风诀’,修行此神通者可将身形融入风中,诡异莫测。”秋临与作为最近与长风谷交战过的选手,最有发言权∶“不过此法过于逆天,自然也有其弊端。修行者一旦大量动用灵力,便无法再融入风中,一息之间必然会现出身形。” 秋临与说道此处顿了顿,眼睛微微眯了眯,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令他极为不快的东西∶“但这一息,足矣定下你们生死成败。” 众弟子各自在心中思量,这么一听确实是防不胜防,对方身法快又能隐匿身形,一旦对方使用这神通必然会使自己八方皆敌……这一息是对方动手之机,可却也是自己反攻的机会。 “你们可有什么问题,问吧。” 顾真扬声道“真君,弟子有一问。” 因着内外门弟子都在,这个喊师兄那个喊师叔祖的实在是不易分辨,一旦入了炼神还虚境界,在正式场合一般都直接以“真君’称之。 “说。” “若是长风谷门下隐匿不出又该如何”顾真问道。 秋临与答道∶“十息时间,清风诀最多只能坚持十息的时间,此法对修行者实为苛刻,十息一过,修行者若是坚持使用便会彻底化为一缕清风,便是使用十息,也需要待灵力运行一周天稳定肉身后才可再度使用。” 顾真想了想又问道“长风谷门下剑道如何” 秋临与微微一笑“天榜第二,自然是有些能耐。” 秋意泊听着听着总觉得有点耳熟,这不就是隐匿型刺客门派吗?带隐身,速度高,有高爆发,但续航不强,在王者峡谷里当过召唤师的人都知道,杀兰陵王要么凭借经验猜测对方所在盲打,将人打出来,要么趁着对方攻击的一瞬间反杀。 难打,但又不是很难打。 擂台上空空如也,自然没有什么可隐匿之处。对方的时间只有十息,这十息之内是凌霄宗弟子的困境,可一旦过了十息,那就是长风谷门下的困境了——一般而言灵气运转全身一周天的时间以金丹期为例大概也是在十息左右,秋意泊占了金丹特殊的便宜,更快一些,大概是在六息。 他们数十年苦修,若是抓不住对方现身的这一击,那就是有些活该了。 顾真拱手道∶“多谢真君指点。” “还有人有问题吗”秋临与再度扬声道。 众弟子又陆陆续续问了一些,秋临与一一答了,等到末了,秋临与接着道∶“明日筑基极其以下弟子随我行动,金丹至化神期弟子随离安真君行动,届时我们将前往擂台,进行抽签并上台比拼。届时将有百草谷弟子为你们医治,明日便会一见。” 秋临与又仔细地为他们介绍了一通天地二榜的规则,前头没有仔细说过是怕他们思虑太多,如今说却是正好。 个人抽签又与宗门抽签不同,遇到什么对手除了宗门限定了以外,大境界内都有可能。此外还有一点,若是双方人数不同,依旧是全员抽签,运气好的便能直接晋级。 天榜这个规定总章是限制门派弟子获利太多,却不是说有门派便决不能出头。 天地二榜排名初始是天榜自动择取,其实只是做一个参考用,真正的天地二榜排名则是最终玉玦数量为主。 玉玦获取规则如下∶ 一,同小境界对战∶胜者可获取一枚玉玦。 二,跨境界对战∶跨一级胜者可获两枚玉玦,跨两级获胜者可获三枚玉玦。 三,免战晋级∶胜者将获取一枚玉玦。 门派当中先战三轮,获胜者和获胜者,输者和输者,保证每个门派都能轮到三轮。 届时这些门派当中弟子便会出现伤亡,无力再战,借此机会筛选掉一大批门派弟子,最终留下玉玦数量前百者。而这一百人则进入天榜大比的第四轮,第四轮开始则是门派、散修共同参比,此时将不再受出身限制,公平竞争。 而散修那一方也是如此,不过要视本届散修参与人数来定夺究竟是战几轮,若散修人数初始便不足百人,则直接晋级到第五轮,若四轮后大比后散修人数依旧超过百人,则直接选取玉玦数量前百者进入大比。 然后这两百人便要一轮一轮的参与比拼,直至最后一场结束后,开始统计玉玦数量,开始排行。 简单来说,每个人至少要打三次擂台,才能有资格进入排行,然后排行前一百名进入正式的天榜大比,而且风险和利益并存,如果有自信,最好能折求抽到越级的对手,这样对最终排名有益。 这和秋意泊理解的完全不同,他方才去大殿的时候还以 为是散修那边打到最后一个人和宗门这边最后一个人打一架,这两个人就是天榜第一和天榜第二,原来还有这样的机制在。 进入第四轮后就是两百号人,第四轮后剩百人,第五轮剩五十人,第六轮剩二十五人,第七轮剩是十三轮,第八轮后剩七人,第九轮剩四人,第十轮剩两人,第十一轮才是正儿八经的决赛。 天榜前后一共就一个月出头,平均下来三天一轮,前期还好说,到了后期除非手握逆天丹药,否则受了重伤,就算有百草谷的医修在,三天也真的好不了,只能带伤上场。 这么打下来,还能有个好端端的人吗?不……应该这么说,打完了人还能活下来吗? 应该不至于这么霉吧把把都遇上强劲的对手 秋意泊陷入了沉思。 秋意泊看着秋临与的侧影,突然想到他爹、他三叔乃至师祖都是这么过来的,他们可以,他必然也可以。 “故而天榜大比,要快、准、狠。”秋临与提点道。 众人应是,又听离安真君道∶“那今日便到此处,最后三点∶一,今日做完功课后不得再修炼,各自回房休息;二,清点物资,确保战备正常;三,现在起,一旦出屋舍范围,不得擅离队伍,若要食水,一律自备,他人任何物品。&ot; 众人听到此处,不由有些思量,这第三条说白了就是要防外人暗中加害本门弟子,天榜大比当真险恶至此 秋意泊也有些心惊,第三条基本等于说,可能会有人向他们下毒、袭击落单者。 众生百相,借被秋临与与离安真君收入眼中。 众弟子散了开去,秋意泊、温夷光一等人又被提溜到了一起,耳提面命了一番,尤其是秋意泊这个喜欢吃的,被秋临与好好说了一通,别人家递了他就伸手去拿。 秋意泊被训得一脸懵逼,事后忧愁的和自己的小伙伴们道∶“我看起来这么傻吗?” 众人犹豫了一下,秋怀黎拍了拍他的肩膀,再度道∶“别接人家的东西,实在是馋来与我说,我给你做就是了。” 林月清低声劝道∶“泊师弟,你若是不够吃了来问我要,我还有不少点心…” 温夷光抱着剑拍了拍他另外一边的肩膀∶“别吃。” 顾真更直接了∶“忍忍,等天榜结束了我带你去夏分城下馆子。” 秋露黎∶“要是你吃了外面的东西,你猜两位老祖打你几顿?我看你近百年都别想吃一点东西了。&ot; 秋意泊&ot;……&ot; 妈的!他就是喜欢吃了一点,但也没有到为了一口吃的不要命的地步啊! 秋意泊怎么晋升金丹的不是秘密,在被两位真君训得爬都爬不起来后,大半夜的还兴致勃勃往山下冲,就为了去下馆子,虽然事后突破了境界,但怎么听怎么好笑…… 而且平素除了给他们塞各种法宝各种保养长剑的套装外,就是给他们塞吃的。 各种吃的,上至几枚上品灵石一桌的宴席,下至路边摊一个灵钱一块的糯米糕,上个月他和秋露黎她们溜下山逛庙会,秋露黎和林月清说了说山下见闻,然后众人其他没记住,就记住了————秋意泊先吃了小吃,又吃了什么,紧接着还吃了什么,对,最后还为了五百盒点心攒盒特意又跑下山,威逼利诱别人借了好几个厨子给他当天做出来…… 嗯,他们还收到了,确实是挺好吃的。 但为了这么一个点心攒盒,叫他们特意大老远跑凡间一趟,他们是做不出来的。 不是不能,是不想。 秋意泊就不同了,他乐颠颠就去了。 秋意泊满脸冷漠无情地展示了一下桌上排成一排的各色宝剑,表示他现在是挟天子以令诸侯,谁再敢说他贪吃,他就杀剑灭口。 众人没忍住笑出了声,连温夷光都扬起了嘴角。 灯火流明,秋意泊的目光扫过了诸人∶&ot;……要不,我们先吃一顿火锅?&ot; 大大大 翌日,天还未亮,百草谷半夏真君带领弟子前来。 她目光柔和地在秋意泊身上一拂而过,与离安真君、秋临与颔首示意∶&ot;来了。&ot; 离安真君笑道&ot;这次有劳半夏师妹了。&ot; 其实昨日百草谷的弟子就该出现了,好叫凌霄宗弟子认认脸,看看谁是自己人,这等事情一般也请不到半夏真君,没想到半夏真君却主动要求这次她带弟子来负责凌霄宗,她那时出关晚了些,这才晚到了。 至于凌霄宗自然求之不得啊! 这就跟自家请了几位医生随行,结果医生们的师傅——医修界的一块金字招牌主动要求一起来,还不要钱,这谁能拒绝 “无碍。”半夏真君微笑着道。 她长袖微动,天空之中便多了一股清新的草木香气,叫众位弟子心中一动,原本为天榜而有些惴惴不安的内心瞬间便平稳了下来。 “出发吧。”离安真君挥袖,大门忽地敞开,露出外面层层擂台,他扬声道∶“此去,愿诸君天榜提名&ot; 142 第 142 章 青山渐隐,分隔成了两座巨大的平台,每一块平台上都嘉立着数百座以大理石制成的擂台,场地被无限拓宽,就算是成百上千之人同时站在场中也不觉得有任何拥挤之处。 这第一轮大比第一场大比,自然是没有什么人能跑到别人那头看热闹的,长风谷与凌霄宗皆已到达七号播台的下方,离安真君与忘川真君各自带领着门下弟子于台下相会。 照例,是要说点客气话的。 忘川真君见离安真君身后站着的意气风发身姿挺拔的弟子,嘿嘿一笑,毫不掩饰地将手探入了后背挠了挠,又在指尖一嗅,将指甲缝中的脏污弹了出去∶&ot;看上去倒是都挺好看的,离安,你们凌霄宗选弟子照着脸来选的?小心不要是一些花花架子。&ot; 离安真君没有什么想开口的意思,冷淡的曾了一眼忘川真君,便上了台去,忘川真君不以为意,也跟着上了台,擂台左边延伸处有两幅桌椅,便是两门真君的位置,方便真君们观摩亦或者救人。 擂台开始后,周围便会形成一道禁制,防止台上比武殃及台下其他弟子,包括两位真君所在也各会出现两道单独的禁制,只要台上没有人认输,哪位真君先打开禁制出来救人,那么门派这一分就算是先输出去了。 离安真君淡淡地道∶&ot;抽签。&ot; 离安真君与忘川真君各自伸出一手搭在了桌上,两人身后浮现出了一道巨大的榜令,七字下方出现了凌霄宗与长风谷的字样,下方却是一片空白,紧接着数十道金光自榜令中迸溅而出,落入了两门弟子手中。 秋意泊一看,上面的字号还是&039;&039;七&039;&039;。 看来他和七有缘啊。 榜令中也浮现出了所有人的对战编号。 两门共有弟子九十七人,凌露宗金丹及以上弟子四十九人,长风谷金丹及以上弟子共四十八人,凌霄宗案例有一人轮空。 秋意泊果然在&039;&039;七&039;&039;字后面看见自己轮空了,直接自动晋级,白嫖一枚玉块-—说实话,有点懊恼,这一级轮空签要是叫各位化神师叔亦或者温夷光抽到就好了。 他不过金丹,注定了是几乎不可能站到最后的,这一支签无论是给到天榜认为潜力最佳的温夷光身上还是给到诸位很有可能夺魁的化神期师叔都能替他们节约体力,更有利于后期。 秋意泊又观察了一下榜令,温师兄这次看样子是要把第一坚持到底啊,抽签又是—号位,对战的是长风谷元婴中期王兴旺,二号是凌霄宗化神巅峰舒照影对战长风谷金丹初期周器,三号凌霄宗金丹初期秋怀黎对战长风谷化神巅峰赵平…… 他大致扫了一圈,第一轮如果换作普通门派那可谓是非常和谐,大对小,小对大,几乎没有什么悬念,也就是中间有一波金丹对金丹、元婴对元婴还算是需要再看——然而遇上的是凌霄宗这样的剑修门派。 剑修嘛,不跨级挑战就显得不那么正宗,前几场如秋怀黎金丹前期对化神巅峰这种基本就不用看了,必输无疑,倒是温夷光对战元婴中期非常有看点了。 如今第一场还没开始,离安真君也未发话,所有弟子静立于台下,看清自己的擂台后便不曾交头接耳反观长风谷,弟子们已经议论了起来,还有人频频惊呼,高下立现。 &ot;王师兄第一场怎么就对上了温夷光?&ot; &ot;怕什么,温夷光不过金丹,王师兄可是元婴期了!&ot; &ot;赵师叔的对手是个金丹期?&ot; &ot;秋怀黎?是什么人?没见过,天榜无名…可惜了!&ot; &ot;林月清是谁?我的对手是林月清!&ot; 离安真君淡淡地看了一眼忘川真君,仿若未闻。擂台上显示出了一的字样,温夷光捏着签子,进入了自己的擂台,长风谷那名元婴期弟子也紧跟着上了台去,一道清光在擂台四周一闪而过,擂台禁制开启了。 今日也算是长风谷中人第一次真正见到这位闻名遐迩的&039;&039;天榜默认第一&039;&039;,他们原以为会是那位容貌极俊美的男子,没想到却是眼前这冷然如冰的修十——也是,这才比较像是凌雪宗的剑修,另一位看着更像是合欢宗的修士。 王兴旺舔了舔牙齿,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这对于他来说简直是天赐良机,温夷光再厉害,境界也摆在那儿,虽然剑修有越级挑战的资本在,可他觉得能被越级挑战成功的怕不是本身就不如何的废物。他有信心能战胜眼前这位天榜第一。 杀了他,他就是新的天榜第一了。 温夷光手中清光一闪,一柄细长剔透的宝剑出现在了他的手中,此为秋意泊综合飞字剑优点为温夷光量身打造的参商剑,剑长三尺三寸三分,特性是锋利、结实、便宜、耐操。 缺口了也能用,断了裂了也能用,哪怕只剩一个剑柄,抖一抖还能出现一把备用的剑身让温夷光接着用——那把备用的剑身叫做商,而现在这把叫做参,正所谓&039;&039;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1&039;&039;,参剑不毁,商剑不出,故而叫做参商剑。 温夷光就需要这样简单朴实耐用的长剑。 &ot;凌霄宗温夷光,请战。&ot;温夷光神色平淡地道。 &ot;长风谷,王兴旺。&ot;王兴旺眯着眼睛打量着他,笑了起来∶&ot;既然天榜决定,就不要怪我以大欺小。温道友,小心了。&ot;1无限好文,尽在 晋江文学城 温夷光丝毫不将他的话放在心上∶&ot;请。&ot; &ot;请。&ot; 两人各自转身向后方走去,直至站定,开始的钟声刚露出一个音节,王兴旺的身形便在风中溶解,化作了一缕清风。 &ot;是清风诀!&ot;顾真的目光紧紧地锁定在台上,他道∶&ot;果然神妙………居然毫无轨迹可寻。&ot; 秋意泊也有些担心,说到底温夷光再天才也不过是金丹中期,天榜这个算法有点恶心,按照平时的算法,金丹后期、元婴前期、元婴中期,温夷光与人差了整整三个小境界,也不知是否能应对。 忘川真君见状已然大笑∶&ot;离安,看来这回你们这个天榜第一不太稳啊!&ot; &ot;忘川真君说这话还为时过早。&ot; 温夷光一手提着参商剑,静静地打量着四周。温夷光在心中默数十息,感受着周围毫无异样的灵气流动,如怀真君所说,他们的机会在长风谷出剑的那一刻! 场中有清风拂过,温夷光闭目而待。 王兴旺身化清风,眨眼之间便到了温夷光的身边,温夷光仍旧立在原处,一动未动,似乎还在试图追踪他的身影。 这实在是太简单了,这温夷光恐怕都没有发现他已经接近他的身边了——简单归简单,王兴旺却丝毫没有轻敌,否则也不会出手便是长风谷看家本领清风诀。 忘川真君有言,只要能杀温夷光,便可入他门下做亲传弟子。他想到忘川真君那吞天蚀日道统,眼中闪现出了兴奋的光芒。 王兴旺心中窃喜,一柄黯淡无光的短剑便从他袖中滑出,二话不说便刺向温夷光的后背。 正当短剑在触及温夷光背后衣衫的一瞬,一道剑光如虹,轻巧的、平淡的架住了他的短剑,似乎早就知道他在何处,又欲刺向何方。王兴旺的短创紧紧地压住了温夷光平平无奇的长剑,温夷光手中青筋暴起,手中长剑却是稳稳当当,不曾下沉一分。 下一刻,长剑忽地一松,短剑下落,在温夷光的长衫上留下了一道白痕,王兴旺反手平削,温夷光仰身躲了这一击,另一手接了下落的长剑,又是平平无奇的一剑刺出,王兴旺在心中盘恒,却发现这一剑直指心脉,他居然避无可避,必须要接。 刹那间,王兴旺来不及迟疑,旋身后退,可那剑却如影随形,不管是他如何躲避,这一剑依旧稳稳直指他的心脉,王兴旺再度收下轻视之心,一手如电,短剑忽地延长了三寸,他另一手自短剑下拂过,居然又出现了一柄短剑,双剑交叉,硬是架住了温夷光这一剑。 三剑相交之际,温夷光手中剑气暴涨,眨眼之间,王兴旺已与温夷光对了数百招,台下不见创影人影,却见剑光爆闪,金戈交鸣之声不绝于耳。 五息之后,台上忽地闪烁出一道剧烈的金光,轰然之声响起,金光退去后,便见王兴旺与温夷光皆站在一处,看似毫无损伤,正当众人忧心之际,温夷光张口便吐出了一道鲜血,一点暗红在他的肩头绽放了出来,王兴旺道∶&ot;厉害,没想到十息之内你便逼出了我的法宝。&ot; 王兴旺看着近在迟尺的温夷光,由衷赞了一句∶&ot;你这剑法好生奇妙,叫什么?&ot; 温夷光却没有这样的心思与他掰扯,现在是他的时间,他怎么会将时间用在无用的对话上。 还有两息! 两息之内,取他性命! 温夷光体内凌霄决快速运转,神思却越发平静冷然,心中妄念尽去,他的眼中,只有剑。 王兴旺心中越发谨慎,疯狂反思,能在天榜第一的人果然不是平庸之辈,若不是他有境界压制,方才恐怕连取出法宝逼退温夷光的机会都没有! 怎么可能会厉害到这种地步!这简直有违常理!这不过是一个区区金丹罢了! 眼前温夷光身影一闪而逝,王兴旺立刻扔出了一只法宝,法宝喷涌而出无数沉黑雾气,下一时间他危机感大起,一道剑光拨开雾气,平平淡淡而来! 又是这一避无可避的一剑! 王兴旺身形后退,一息,再有一息,再有一息他便能再度遁入风中!另一手则是不断强攻向随之而来的温夷光,温夷光躯体上爆出无数血花,可他却恍若未觉,手中之剑没有一丝颤动! 他这是在以伤换伤! 王兴旺突然领悟到了这一点,可此时却已经来不及了,只听见噗嗤一声,那平平无奇的一剑贯穿了王兴旺的右胸,王兴旺瞪大了眼睛,手中金光再现,本人却在下一瞬间便化作了一律清风散去。 温夷光旋身相击,那法宝还未炸开便被他砍成了废物,他一甩长剑,鲜血在地上成就一条飒然锐利的血线,—道剑光自他剑中飞出,只听销得一声,一只球形法宝被斩成了两瓣,漆落在了地上, 台上灰雾散去。 &ot;无妄剑。&ot; 温夷光神色平淡的道。这套创法自少时学会后,因太过凶戾,他并不使用,后来他自洗创峰孤舟真君处修习无情道,方才领悟到了这一套剑法的精髓。 不生妄念,此剑便能臂指使。 清风徐来,对方在哪不重要,再有十息。 —十息后,就是胜负分明之时! 143 第 143 章 或许是因为长风谷清风诀太过诡异的关系,众人都不由屏气凝神,仔细观摩台上的一举一动,明明知道有禁制存在,但还是生怕呼出的气息扰乱了温夷光的判断。 秋意泊只觉得这十息格外的漫长。 他扯了扯舒照影的袖子,舒照影顺势向他看来,嘴唇微动,刚想说什么便听到秋意泊小声道∶&ot;&ot;师姐,长风谷是不是经常接脏活啊?&ot; 舒照影一愣,那确实是,但这种消息极为隐秘,若不是有所接触她也不会知道此事∶……你怎么知道的?&ot; &ot;猜的。&ot;秋意泊撇了撇嘴∶&ot;你看他又是短刀又是匕首又是烟雾-弹,一看就是拿人头换酒钱的好人才。&ot; 舒照影哭笑不得,心道这猜的可真准∶&ot;小师叔祖还是仔细看着吧,第二轮可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ot; 两人几句话的功夫,十息还未到,忽地台上温夷光身形一动,可迎接他的并非是王兴旺的短剑,而是一幅陡然铺开的画轴画轴铺满了几平整座擂台,无数山水花木拔地而起,再有一息,落花飘零,花瓣纷纷向温夷光扑来。 &ot;危险!&ot;顾真、舒照影不约而同地低喝了一句,离安真君神态自若,忘川真君则是笑了笑∶&ot;如何?&ot; 离安真君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他∶&ot;倒是稀奇,忘川真君难道一夜之间改修了道统?&ot; 这法宝神异,便是坐在他们这处也能闻见花香,以虚化实,以实化虚,不是普通元婴期能有的东西。 &ot;呵,这有什么舍不得?&ot;忘川真君轻嗤了一声,他看着离安真君的侧脸∶&ot;天榜大比可没有规定不能用法宝。&ot; &ot;确实。&ot;离安真君不知想到什么,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来。 不就是法宝,他们凌霄宗难道就没有? 忘川真君接着道∶&ot;上一届你们有秋怀真,这一届,小的还小,大的不成器,你们凌霄宗还想再和我长风谷一争高下?今年勉强保住前十就算你们走运了。&ot; 秋临与不以为意,名次不是嘴上说出来的,是手上打出来的。 他可一点都不丢人,现在谁屁话多谁才是丢人的那个——一个元婴期的修士被一个踏入道途堪堪十年出头的金丹期的弟子逼得连现身都不敢,甚至还要动用这等奇诡法宝,丢人的可不是他们凌霄宗! 秋意泊在下方看得双眼发光,手中已经暗暗拿着一块留影石,将这画轴记录下来,回去好好研究。这样的法宝看起来似平很简单,不就是幻影加灵气化刃嘛,但实际上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儿,秋意泊能明确的感知到这山水草木乃至一片花瓣都是真实存在的,仿佛他们就切切实实长在那儿,甚至有那么一点秘境的感觉了。 这法宝绝不是凡品! 他又开始为温夷光担心了起来,这样的法宝,温师兄打得过吗? 只见淡粉色的花瓣在空中划出了道道绚烂的光影,温夷光脚尖一点,止步旋身一气呵成,手腕飞转,剑光成网,花雨如瀑布一般奔流而去,温夷光面前炸开粉色的光,无数花雨被他的长剑挡下,再度零落,却在触及地面之前化为流光消散。 花雨还未散尽,卷轴中响起了一阵清脆的啼鸣之声,温夷光眉间微动,身形不退反进,一举冲入鸟群之中,他心知既然王兴旺动用了法宝,必然已经现身,只不过是隐匿在花鸟丛中罢了。 既然如此,所见皆敌便是! 温夷光手掐剑诀,于剑身上拂过,雾时间他周身便凝现出了四柄长剑,此剑乃剑气所化,它们占据了温夷光前、后、左、右四个方位,锋芒毕露,与此同时,周遭灵气狂涌,汇聚于四剑之上,分化出了数千万的虚影,竟有化龙之势。 温夷光眼中倒映出了清光,越发恐怖的龙影与他冷淡的面容相映成辉,不似真人。 暗处的王兴旺瞳孔紧缩,他知道不能让温夷光这一剑成,可他却也知道这一创极有可能是温夷光为他准备下的陷阱。 出去,温夷光等着他。 不去,这一剑成,他必输无疑! 他没有那么多时间考虑了! 王兴旺一咬牙,混杂于飞鸟之中,一手将短剑抛飞做饵刺向了温夷光,另一手则是持着影匕强攻温夷光各大要害——他不能慌,凌霄宗剑修近身虽然恐怖,可他却要比温夷光高整整一个境界,温夷光想杀他没有那么容易! 短剑击打在龙影之上,瞬时便碎成了童粉,连一声响动都没有能力再发出,温夷光长臂一挥,眉目中似有了一点笑意,下一刻,龙影彻底成型,直冲王兴旺而去! 龙影所过之处,无不避其锋芒,山川退去,花木成枯,鸟兽四散,龙影幼如贯日白虹一般一口将王兴旺吞入口中。 整座擂台都被耀眼夺目的龙影占据,刺目的光芒后,王兴旺躺在地上生死不知,温夷光却好端端地站着。忘川真君的手指抓紧了桌角,瞪大眼睛看着擂台中央,擂台之上已然跳动出了最后的结果∶凌霄宗温夷光胜。 而天空之中巨大的天地二榜之上,温夷光后方的玉块数量为二。 &ot;这怎么可能…&ot;忘川真君不敢置信的喃喃道。 离安真君微微一笑∶&ot;承让了。&ot; 温夷光对着离安真君一拱手算是行过礼了,他脚下一勾,便将一个破碎的玩意儿给捏在了手里,一并带下来了台。 凌霄宗弟子便是规 矩再森严,此刻也忍不住欢呼了起来,温夷光被簇拥在人群中,众人还未来得及说话,便被人提着领子拎到了一旁,半夏真君原本温和的面容上说不上的冷漠∶&ot;不值。&ot; &ot;多谢真君。&ot;温夷光将那破玩意儿扔到了秋意泊怀中,随即便向后仰去,半夏真君也顾不得其他,一把拦住了他的腰将他放在了地上,随即手中金针扎了温夷光一身。 秋意泊本来看见人多,想一会儿再去恭贺温夷光,毕竟别人都是要上台的,他不必,多得是时间,没想到一眨眼好端端的温夷光就倒下去了?! 他悄悄问舒照影∶&ot;舒师姐,温师兄这是怎么了……?&ot; 舒照影反而奇怪地看了一眼秋意泊,又想着也不是谁都跟温夷光似地,便道∶&ot;温师弟强行用了元婴期的神通千光龙影剑,剑气灌体,说重伤那都算是好的……哎,希望祖师爷显灵,这第二轮叫温师弟轻松些吧。&ot; 秋意泊顿了顿,却十分能理解温夷光拼着重伤也要赢下这一局的行为——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一局温夷光若输,无形之间便打压了凌霄宗的士气,尤其是第二局化神巅峰舒照影对战长风谷金丹弟子周器,胜是必然会胜,可远不如温夷光跨境杀敌来的振奋人心。 第三局是秋怀黎对战化神巅峰赵平,此局则是凌霄宗必输无疑。 温夷光不惜用这样的招式,也要赢得漂亮赢得简单,就是要稳定人心,叫大家知道,长风谷不过如此! 秋意泊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物,然后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东西收入了纳戒之中,瞬间幸福感爆棚。 啊,要不是和温夷光从小一起长大,他都要对温夷光动心了,懂他者温夷光啊! 这破烂玩意儿就是那个花鸟卷轴的主体!温夷光直接薅了法宝的残骸给他做研究! 有了这东西,那就可以直接实现反推,简单至极! 这东西看起来就很难得的样子吧? 如果材料够,他完全可以在第二轮或者第三轮的时候让凌霄宗弟子人手一个,看到时候长风谷是什么反应。哪怕只能得其中一二精髓,拿出来甩人家一脸也是好的。 哎嘿。 秋意泊已经迫不及待要回宿舍去了。 台上舒照影已经站定,对面站着长风谷弟子周器,周器看起来畏畏缩缩的,像是硬着头皮上来的,天榜方鸣钟,舒照影的剑就已经搁在了周器的脖子上,周器还来不及张口认输,便已经被舒照影长剑一挑扔出了擂台。 天榜立刻判定凌霄宗再赢一局。 第三轮是秋怀黎,秋意泊逮着秋怀黎往他手里塞了件法宝,两兄弟对视了一眼,各自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舒照影客气,可对方却未必,不要拿自己的命去赌对方的人品。 秋怀黎上台后钟声方响,一柄短剑便直指秋怀黎丹田大穴,秋怀黎身上炸开了一道金色的防护罩,将短剑隔绝于外,秋怀黎趁机立刻道∶&ot;我认输!&ot; 天榜上跳出了长风谷赢的字样。 秋怀黎笑眯眯地对对方拱了拱手∶&ot;多谢前辈手下留情。&ot; 那化神巅峰的赵平脸都青了,不是说剑修穷吗?这能抵御化神一击的法宝哪来的?难道凌霄宗和他们一样背地里去接脏活攒钱? &ot;不客气。&ot; 秋怀黎笑着跳下了台,凌雪宗与长风谷以3∶1的比分领先,秋意泊给秋怀黎比了个大拇指,所幸今天秋意泊之前除了温夷光那一场以外都毫无悬念,上台几乎钟声一响便能分出胜负,等到第七场开始,秋意泊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台上,站了十息天榜就判定他赢了,秋意泊像离安真君拱了拱手便下台了。 他火速逮着了半夏真君∶&ot;师叔,温师兄的伤还好吧?&ot; 秋意泊向半夏真君眨了眨眼睛。 半夏真君淡淡地道∶&ot;还好。&ot; &ot;回去。&ot; 秋意泊连连点头,与负责弟子们的舒照影说了一声,有半夏真君在,且半夏真君暗中传音道温夷光需要回去整治,舒照影立刻放行,令秋意泊带着温夷光以及半夏真君先回宿舍。 温夷光从昏迷中惊醒了过来,他看着头顶的帘幔,心知是回到了住处,心下刚放松了一瞬,忽地只听见一声爆炸声直冲云霄。他一惊,翻身坐起,手中长剑隐现,忽地就看见在同一个房间内有一个黑默默地玩意儿。 不,应该这么说。房间有一半是黑色的,那里仿佛充满了迷雾,什么都看不清。 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便见半夏真君与秋意泊从中冲了出来,挥手散了那处的浓烟。 秋意泊见温夷光醒了便打了声招呼∶&ot;师兄,你醒了啊,你都睡了三天了……再不醒半夏真君就要急死了,刚好,你来试试!&ot; 温夷光∶&ot;…?&ot; 半夏真君手指一动,将一轴卷轴扔了过来,温夷光一打开,便见其中冒出了一座巨大无比的……油锅?热气沸腾,火红的油脂不停的翻腾,卷轴还未完全启动,可他已经感受到了那股灼热到恐怖的气息。 &ot;锅地狱?&ot; 秋意泊摸了摸鼻子∶&ot;师兄你这眼光真是……那是火锅。&ot; 就是加了他的极光金焰以及半夏真君的玄木真火的……火锅。 144 第 144 章 这东西就是温夷光给他捞回来的那个法宝主体,秋意泊把自己关在宿舍里关了两天,日夜不休的将法宝拆解了开来,随即便发现这是一个土豪法宝。 就是那种有钱有势人家为了给自家晚辈做一个威力远超其境界的水准,而不惜砸了重金,强行过了天劫将这法宝压到了元婴境界可用。 这就有点不太方便了——随着逆推法宝,炼器师的构思和手法秋意泊一清二楚,就是这土豪法宝的特殊性,一模一样原版复刻是不可能了,材料贵是一点,会引来天劫是一点,这两者都让这法宝不能普及。 不过秋意泊还是打算挣扎一下,他的境界有些太低了,便请了半夏真君来搭把手,如今这法宝修好了,里头的山花鸟都叫温夷光一创碎了,秋意泊是没这个本事复原,顺手就将白己的鸳鸯锅给扔了进去,后来想着光一个锅不像样子,于是就扔了点火锅底料下去,一半红汤一半白汤,红的是番茄,白的是菌菇,反正不辣。 正宗的南方人就是这么有原则! 因着本来就是试探性的挣扎,秋意泊也没指望着这火锅能成什么事儿,能还原虚化实,实化虚的功能就算是不错了,哪想到半夏真君极为靠谱,两人三下五除二的捣鼓了一番,不光实现了功能还原,两人又往下加了点灵火之类,经由万宝炉随机赋予了卷轴一个奇怪的天赋,就有了一些出人意料的功能。 火锅嘛,那好歹要煮点东西吧?煮了东西得能吃吧?这火锅让秋意泊来描述就是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今日为您推荐一款全新科技炼丹炉,可谓是开山立派、打架斗殴必备良品!您还在为炼丹总是炸炉苦恼吗?您还在为把握不好火候烧毁药材而痛苦吗?有了它,这些苦恼统统飞走!百草谷金牌医修半夏真君倾情提供一百种常用丹方,您只需要选择您想要的,将材料放入炼丹炉之中,炼丹炉将自动为您匹配相应的天地灵火,一键炼丹,自动萃取,出炉自带随机火锅口味,鲜香麻辣,三鲜飘香,番茄酸甜,牛油醇厚,应有尽有!您还在犹豫什么?998!今天只要998!998极品高科技炼丹炉带回家! 温夷光的目光是晦涩的,他看着秋意泊和半夏真君,又低头看了看画轴上那带着恐怖布热力的…嗯……火锅… 算了,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炼器师和医修的世界他不懂,现在也不太想懂。 秋意泊点了一点卷轴,一个看着油光光的火锅就压在了温夷光的被子上。这火锅温夷光认得,前两天和秋意泊吃火锅用的就是这个锅。方才看画轴没认出来主要是也没想到秋意泊真能将一个普通的火锅封在卷轴中。 讲道理,除了看着秋意泊把火锅扔下去的半夏真君,谁看着也不会以为它就是个火锅啊! 秋意泊简单和他介绍了一下功能,又摸出了一把药材出来,推到了温夷光手边上∶&ot;师兄,对,你看啊这个单方,比如你现在需要一炉天元丹来修复经脉,你就点&039;&039;天元丹&039;&039;这一行……需要一块极品灵石和这些药材,你将灵石和药材都放进锅子里试试?刚好炼好了你自己吃,吃完再过两个时辰就该去抽签了,第二轮要开始了。&ot; 温夷光∶&ot; 半夏真君温温柔柔地道∶&ot;试试。&ot; &ot;否则。&ot;她因着特殊原因的关系,只得两个字两个字的往外蹦。&ot;吃药。&039;&039; 半夏真君手中出现了一只锦盒,她方打开盒盖便从中传出了一股又像是臭又像是香的味道,秋意泊闻了闻感叹了一声∶&ot;好香啊!&ot; 温夷光闻着却觉得奇臭无比,原本就有些白的脸色更白了。 半夏真君将丹药放在了他的面前,示意他要是不肯操作一下这款新款炼丹炉,就把这颗丹药吃了。秋意泊还在旁边拱火∶&ot;里面有……哇,师叔你这是血本啊!无涯仙芝?这东西吃下去温师兄能吃得消?师兄,你还记得无涯仙芝吗?就是我们在踏云境里遇到的那一株,险些被它的灵力压死的那个,半夏师叔真好,这样价值几百万极品灵石的丹药都拿出来了。&ot; 半夏真君来确实是不要钱,但是她提供的药品这些东西凌霄宗总不好意思白嫖,天地大比中弟子受伤到需要医修抢救的情况下,其中耗材宗门和本人五五开。 这一颗丹药下去,也没有什么大问题,温夷光绝对能活蹦乱跳去打第二轮大比,不过就是背个区区几百万极品灵石债罢了。 &ot;无妨。&ot;半夏真君道 温夷光∶&ot;…&ot; 他伸手点了一下火锅探出的配方,选择了天元丹这一行,看着锅子里翻滚的红白两汤,迟疑了一下,将灵石和药材都扔进了看起来比较安全的白汤内,瞬间白汤翻滚了起来,里头的菌菇、大骨还有各种桂皮八角香叶翻滚了起来,连带着刚刚扔下去的药材也在上下起伏,整个屋子里都弥漫着浓郁的香气,让人食指大动。 秋意泊就没出息的吞了口口水。 温夷光盯着火锅,忽地火锅下方突然冒出来一团金色近白的火焰,瞬间就将汤汁煮得滚烫冒泡,温夷光顿了顿………他下意识的缩了缩自己的腿,然后从床上下来了。 这张床还是让给这火锅吧。 空气中的药材香味和肉香越来越浓重,所幸房间里设下了禁制,否则现在又要听见有弟子在哀嚎谁大半夜的吃热锅子居然也不叫上他了。 温夷光还在看,突然听见啪嗒一声,他闻声侧脸望去,就见秋意泊手中正拿着一双筷子,见他望来就将筷子递到了他的面前∶&ot;差不多了,给你的药材都是我提前淬炼过的,应该很快才是。&ot; 半真直君也,同意;&ot;确实。 温夷光低头看了看手上的筷子,有一种这丹药别吃了,他还是直接等着去第二轮说不定会比较好的想法∶&ot;…&ot; 秋意泊则是在旁边推了他一把∶&ot;熟了熟了!温师兄你快吃吃看!&ot; 秋意泊与半夏真君双目晶亮,在烛火下几乎能映出清晰的人影,他们紧紧地盯着温夷光,温夷光犹豫一瞬,终究还是下了筷子。 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他筷子刚探进去便感觉到自己夹着了什么,他提手一看,便是一片看着软烂爽滑的的皮冻模样的东西,他看向半夏真君和秋意泊,就见两人不知何时已经拿了纸笔在那儿写什么,秋意泊喃喃道∶&ot;天元丹主材料上品天元草、上品人参……上品鱼胶………所以随机成了鱼胶?&ot; 半夏真君频频点头,也不知道在肯定他说的哪一点。 &ot;师兄,你吃吃看!&ot;秋意泊催促道。 这鱼胶一样的东西犹自在筷尖微颤,一地浓郁的汤汁自末端滴入锅内,温夷光眼睛闭了闭,颇有些视死如归的将它送入口中,随着鲜香爽滑的滋味儿在舌尖迸发的同时,还有一股霸道灵气自其上化开,自食道一路而下,随机进入经脉之中,修补着被千光龙影剑损伤的经脉。 温夷光闭上了眼睛,专注消化这一份药力。 秋意泊和半夏真君两人拿了温夷光的筷子,这锅子得用专门的筷子,在研究上两人反而没有平时那么讲究,秋意泊先掏了一下锅子,见还有两片鱼胶,便道∶&ot;成品大概一共有三片,温师兄吃的那片至少也是上品,这两片要稍微小一些,可能会是中品。&ot; &ot;试试。&ot;半夏真君道。 秋意泊听罢便取了一块,他没受伤,根本不需要天元丹,故而也不敢多吃,咬了小小的一个角,然后微笑道∶&ot;中品,不过味道不错,师叔你试试。&ot; 半夏真君也试了,她的神情逐渐从平和转到了皱眉,最后僵硬在了原处,秋意泊这会儿已经递了水来了,两人各自抱着水壶灌了,秋意泊摇头道∶&ot;我吃的居然是麻辣味道……险些辣死我了。&ot; 半夏真君默默地道∶&ot;冬虫。&ot; 秋意泊顿了一顿,看来这同批下去的丹药口味居然还会不一样,冬虫是一味修真界的虫草药,效果不提了,主要是味道有点让人上头,让他来说就是在粪坑旁边吃王致和臭豆腐,超级加倍。 他哭笑不得的说∶&ot;…那师叔你怎么不吐出来?&ot; &ot;还行。&ot;半夏真君收拾了一下东西∶&ot;给他。&ot; 秋意泊歪了歪头道∶&ot;师叔,你不要吗?&ot; 能做出这个炼丹炉半夏真君居首功,秋意泊本来是打算送给半夏真君让她慢慢尝试的,没想到半夏真君居然不要。半夏真君道∶&ot;炼丹,我会。 秋意泊失笑,想也是,人家能做出正常口味的丹药来要什么自动炼丹机,他对半夏真君拱了拱手∶&ot;那师叔我就替温师兄谢过您了,回头等忙完了我也再研究研究它,争取做出一个完整的来。&ot; &ot;嗯。&ot;半夏真君应了一声,再度为温夷光把了把脉,见他无恙便率先离去了。秋意泊在房内收拾了一番,今日就要开始第二轮比较,是来不及接着做了,先看看抽签结果再说吧。 经过前三天大比,凌霄宗和长风谷各有胜负,五十场大比后定格在了29∶21上,凌霄宗领先一步,长风谷却是也不弱,但还是惜败,而八组幻海宗与凶溟派的较量是幻海宗胜出,今日便是凌霄宗对战幻海宗,凶溟派对战长风谷。 秋意泊还有些可惜,当时他沉迷研究,没能当场看忘川真君那脸色。不过其中有一人要注意,就是上一届第二名长风谷望云川,此人上一届时已经是化神巅峰,不料百多年后他仍旧还在化神巅峰,与他对战的乃是凌霄峰化神巅峰詹少宁,两人在上一届就对上过,詹少宁惜败,昨日又对上,詹少宁仍i日惜败。 待到天光微亮时,温夷光再度醒来时秋意泊正伏在案上写什么,见有所响动便抬头望去∶&ot;师兄,你醒了?伤如何了?&ot; &ot;好了。&ot;温夷光起身,一手握住了自己的手腕,手掌转动,响起了一声声清脆的关节摩擦声,秋意泊头也不抬地道∶&ot;师兄,别按了,小心老了变成习惯性脱臼……那卷轴半夏师叔说叫你拿着,你以后八成要用的时间多。&ot; 温夷光方想推辞,却听秋意泊接着道∶&ot;别推辞,和我有什么好客气的,我和半夏真君都会炼丹,就你,除了练剑外其他就是个小废物,你还是拿着吧,以后出门在外万一缺了丹药又没钱去买,灵草进了店里都会打折,你还不如靠着它自给自足。&ot; 温夷光沉默了一瞬,然后将火锅卷轴收下了∶&ot;多谢。&ot; 秋意泊缓缓吐出了一口气,靠在椅背上享受了片刻的放松,温夷光也十分习惯自顾自的放松筋骨,不多时,门 外便想起了一声钟声,两人皆是一顿,秋意泊随手拿了跟银签子拨弄了一下炉中的香料,将它灭了去,起身将桌上的纸张都收拾干净,两人抖了抖代表凌霄宗亲传弟子的白色流云外衫,在灵力的作用下它上面几乎不存在的皱褶和灰尘都被抖了去,披上外衫,出门集合。 幻海宗,直白一些来说,以幻觉法术见长,其门下弟子往往精通幻术,就之前第一轮时采录来的留影资料来看,凶溟派输的弟子大多是输在了为幻境所惑,紧接着便被轻而易举的推下擂台,有几位不为幻境所惑的弟子刚破了幻境,还未动手呢,幻海宗弟子就自己跳下台认输了。 两方真君在台上坐着有说有笑,对输赢丝毫不以为意,说不得是早就商量好的,以最小的伤害定输赢,保持弟子最好的状态,然后看谁运气好能正大光明打仇家。 ——毕竟要是普通时候带着人杀上门那就是两派斗争,不死不休,率先出手的还要被认为不讲道义,师出无名的话说不得还有宗门要多管闲事。天榜就不一样了,天榜死两个弟子重伤几个弟子有什么奇怪的?要么怪自家弟子技不如人,要么怪自家真君太弱没能下来及时救人对吧? 话又说回来,对上幻海宗,离安真君与秋临与那是根本不慌。 幻术在修仙界中并不常见,本界以幻术闻名的门派四域加起来也不过两家,然而幻术若是用得好却是一个大杀器,如果遇上高手,甚至可以做到修士肉-身虽出幻境,心神却永久被留在了幻觉之中,四舍五入也就是疯了或者废了。 这一点凌霄宗从不忽视,具体操作便是在每一位内门弟子必须要经历的踏云境中增加了许多幻术,确保众弟子对幻术有一个基本的认知和对应的经验,再加上剑修本就心性坚定,本就不容易为幻术所惑。 对付幻海宗,离安真君十分有自信。 幻海宗宗主是一位容貌绮丽的女修,身穿霞色宫装,头戴金凤衔珠花冠,手持团扇,她施施然对着离安真君屈了屈膝∶&ot;见过离安真君。&ot; 离安真君侧身避开,只受了半礼,他拱手微笑道∶&ot;幻海真君客气,晚辈不敢当。&ot; 幻海真君以扇掩面,眼睛笑得弯弯的,&ot;那我托大,便唤一声师弟,先前一场我和凶溟真君没工夫来看,听说很是精彩,还要多谢你们凌霄宗。 离安真君眉峰微挑,一脸诚恳地道∶&ot;幻海师姐,我们凌霄宗也是运道不佳,第一轮便遇上了长风谷,您也知道,怀真和他哥哥应真双双进阶炼神还虚,我们凌霄宗……无人呐!稍有不慎便要惨败,自然没有什么留情不留情的说法,这才有些……&ot; 幻海真君以团扇一敲离安真君手臂,颇有亲近友好之意∶&ot;师弟说的是,对上长风谷那般的劲敌,能活就算是不错了,要留情也是长风谷手下留情才是。今日我幻海宗遇到你们凌霄宗,也算是运气不佳,离安师弟要叫弟子们手下留情才是。&ot; 离安真君道∶&ot;师姐您这话说的,我们凌霄宗这些弟子才出茅庐多久?您看那几个,全都只有二十来岁,您叫弟子们手下留情才是。&ot; 两人睁着眼睛说瞎话,露出了一个对方都心领神会的笑容,便达成了一个友好协议。 俗话说得好,朋友的朋友不一定是朋友,但是敌人的敌人一定是朋友。除却面对长风谷这个恶心人的搅屎棍,大部分正经门派都是秉着友好切磋,互相历练考校弟子的想法来的。 幻海真君的意思是就如第一轮幻海宗对战凶溟派一般,若是凌霄宗弟子被幻术所迷,也不会下死手,将人平安推下台就结束。离安真君的意思是要是凌霄宗弟子能勘破幻术,也不会下死手,将人平安推下台就算完。 这倒也不算什么交易,两门之间本来就是如此。 凌霄宗弟子若勘不破幻术,那也无甚好挣扎的了。幻海宗弟子若是被勘破幻术,叫凌霄宗弟子近身,那也确实没什么好打的了,还在初期,不必这样拼命。天榜一共要十一轮,难道场场都要打生打死吗?弟子可都是自家精心养出来的! 离安真君抬手道∶&ot;幻海师姐请上座。&ot; 幻海真君便旖旎着裙摆入座,离安真君也跟着入座,因着两位真君言笑晏晏,台下弟子之间氛围也算是友好,等到榜令之中金光迸溅,签子落到各弟子手中,双方站的近的弟子还小声交流了一下。 秋意泊拿着自己的一号签看着榜令,这回他运气就不如何了,与他同抽到一号签的是幻海宗一名元婴初期的弟子,名唤岚烟,看来他这一场要败的样子。再看轮空,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上一轮与长风谷望云川对战而重伤未愈的詹少宁轮空了,直接晋级。 幻海真君也瞧见了榜令,笑问道∶&ot;秋意泊是何人?这个姓氏少见……&ot; 大殿抽签她派了门下一位长老真君去的,她没去。 离安真君指着秋意泊笑道∶&ot;是他,应真的孩子。&ot; &ot;哦?&ot;幻海真君瞅了两眼∶&ot;确实是有应真君的模样,这孩子长得真好……虽然是个金丹期,可到底是家风在,恐怕我这弟子要输了。&039;&039; 离安真君摇头道∶&ot;也不怕师姐笑话,师姐有所不知,他喜好外道,平素对剑道便是得过且过,若不是应真和怀真天天逼着他,狠狠训了他一段时间,现在恐怕还在筑基期呢!&ot; &ot;还有这种事?&ot;幻海真君轻笑道∶&ot;我吩咐岚烟下手轻一些,莫要对着他的脸去,这张脸打坏了我都心疼。&ot; 离安真君想了想,当真还点了点头∶&ot;多谢师姐,他也就是这张脸能看了。&039;&039; 要是别的弟子,跨境挑战的时候离安真君或许还会在心里喊两声助威,叫他们好歹试试能不能跨境挑战成功。换作秋意泊……那还是算了吧,他能打得过同境界不给宗门丢人已经很好了。 离安真君对秋意泊的武力值没有太大的要求,毕竟在他来看,小师叔的天赋都在炼器上。 秋意泊与岚烟各自上台,齐齐对着两位真君行礼,幻海真君嘱咐道∶&ot;岚烟,意泊境界低你许多,你们互相切磋,要点到即止。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岚烟心领神会,她和秋意泊互相见礼,秋意泊微微垂首,显得又俊俏又腼腆∶&ot;凌霄宗秋意泊见过岚烟师姐。&ot; &ot;幻海宗岚烟见过秋师弟。&ot;岚烟也笑,心中暗道就是师傅不说,她也不舍得下重手啊! 别看温夷光天榜默认第一叫众人闻名遐迩,秋意泊那名声可比温夷光来得还要大,也不知道是哪个好事者留下了他与秋临与一道上山去大殿的影像还私下传播开了,秋意泊他这几天躲在凌霄宗驻地压根不出门,所以也不知道其实好多修士都跑来凌霄宗和长风谷的擂台这边就是为了打算亲眼瞧瞧这一位力压应真君并怀真君登上现任修真界第一美男的人到底有多好看。 两人各自走到了相应的位置,岚烟提醒道∶&ot;秋师弟小心,我要用重光术了。&039;&039; 秋意泊则是腼腆地笑了笑∶&ot;师姐,我擅长用法宝,可能会用法宝抵抗,你也小心些。&ot; 这场面和谐的,仿佛两人是同出一门,相互切磋一般。 岗烟一颔首,下一瞬,秋意泊眼前便出现了数道重影,一分二,二化四,四化八,在擂台上,秋意泊眼中最多的并不是岚烟此人,而是天上的日光。 他的眼中被无数光亮所占据,而这些光正幻化成了无数妖魔鬼怪向他扑来! 秋意泊呆呆地站在了原地,面无表情,手中出现了三枚指尖大的小球,往岚烟的左侧扔去,那里空无一物,那小球一落地便猛然炸开,岚烟见他所扔的方向本以为秋意泊已经为幻术所迷,心下大定,不料那小球一炸,那动静惹得岚烟都是一愣。 这威力……还好不是炸在她的身上,否则至少也是个重伤! 这年头凌霄宗修士都不修剑改换法宝了吗? 看起来很好用的样子,等大比结束后她就去找秋意泊,问问他是在哪买的,她也想来几个,防身也好啊! 秋意泊手中还在不断地抛出小球,可没有一个是能准确的扔到岚烟身上的,岚烟身形灵巧,穿过小球所组成的爆炸网便到了秋意泊身边,离安真君见状顿时感觉有点丢人,虽说他不指望秋意泊能赢,但是一见面连挣扎都没挣扎一下就被人推下去了是不是有点太丢人了?! 岚烟已经到了秋意泊身旁,只差一掌便能将秋意泊推下台,正在此时,秋意泊突然一跺脚,数十道清光自他脚下迸溅而出,岚烟以为秋意泊已无还手之力,不料还有这种法宝,当即被数道清光击中。 岚烟被一股巨力推了出去,她本想躲闪,却发现那清光居然以秋意泊为中心,形成了一道光幕,正在此时,光幕转动了起来,无数道清光击中了岚烟,再有下一瞬,她便已经被击飞出了擂台,她躺在地上傻了吧唧的看了一会儿天空。 我是谁,我在哪,我怎么就下来了…… 岚烟再看台上,才发现那清光居然是一道道水流… 水流? 秋意泊眼中迷雾散去,擂台已经判定了胜负。 他腼腆地笑了笑∶&ot;岚烟师姐没事吧?&ot; 岚烟摸了摸被清光击中的胸口,没事,甚至没破皮,就是有点痛,估计是内伤。这点伤势,甚至不用吃丹药,回去打坐半天就好了。&ot;…没事…&ot; 秋意泊收了自己的高压喷泉枪,岚烟再度上台,神情有点懵∶&ot;师弟,你这是……&ot; &ot;我研究的法宝,我为它命名为……&ot;秋意泊一顿,这玩意儿可是要陪着他好久的,万一以后谁提起他就来一句&039;&039;凌霄宗秋意泊成名法宝高压水枪&039;&039;&039;&039;,他一定会吐血的。情急之下,他随手抓了个名字∶&ot;清泉流响。1&ot; 岚烟颔首∶&ot;确实,这法宝配得上这名字。&ot; ……就是太稀奇古怪了!她本以为是那种普通法宝,一击之下必然是要有间歇时间的………况且这个法宝威力不强,只是占了一个猝不及防… 总之说穿了,还是自己大意了。 幻海真君掩着唇笑得花枝乱颤∶&ot;这孩子怪有意思的,这什么清泉流响……他特意为擂台研制出来的吧?倒是有点像是百炼山的弟子。&ot; 离安真君也不知道,但八成是,明明是自家赢了,他却老脸发红∶&ot;…&ot; 天榜之上跳动了一个数字,凌霄宗秋意泊玉块三枚。 145 第 145 章 秋意泊一下台就被顾真勾住了脖子∶&ot;小师弟这法宝可以啊!好厉害的样子!轻轻松松就打赢了一位元婴前辈!&ot; 秋露黎和林月清因着大庭广众光天化日之下,还维持着冰冻三尺小仙女的人设,一个赛一个的面若冰霜,与秋意泊颔首示意。秋怀黎笑着看着他,连带温夷光眉间都显得有些许笑意。 自己被秋意泊那稀奇古怪的法宝折腾是一回事,看别人被折腾那又是另外一回事。 &ot;秋师弟好厉害!&ot; &ot;那法宝也是!素日只知道秋师弟锻剑一流,没想到居然还能做出那等奇妙的法宝!&ot;几个内门弟子不由夸道。 &ot;其实还好,占一个猝不及防罢了。&ot;秋意泊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这也是实话,若不是对方有意留手又轻敌,应该不至于这么简单就出局。 &ot;反正我是做不出来的!&ot;有人比划着∶&ot;……嗯,小师弟的美名怕是要流传出去了,人长得好看,用的法宝还似天降甘霖似地,那确实是俊俏又风流,怪不得其他门派的修士天天往我们这儿赶。&ot; 秋意泊∶&ot;啥玩意儿?&ot; 顾真笑道∶&ot;小师弟还不知道吧?有好事者讲你的影像传了出去,恭喜你,现在已经是四域兰芝榜第一了!&ot; 秋意泊不解道∶&ot;兰芝榜是什么?&ot; &ot;美男榜,怀真君与应真君之前并列蝉联第一几百年了,漱玉真君排第二,如今你第一,怀真君、应真君第二,漱玉真君第三……还有一位,大光明寺的如明,现在位列第四………&ot; 秋意泊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食色性也,就是感觉有点……太他妈奇怪了!他摸了摸鼻子,将那一阵尴尬掩饰了过去,岔开了话题∶&ot;那林师姐呢?&ot; &ot;林师姐在女修的花容榜呢,现下排行第二。&ot;顾真道∶&ot;第一乃是西域月河宫宫主月河真君,也不知道到底有多美,居然能比林师姐还要再胜一筹。我是觉得林师姐艳压群芳……&ot; 顾真说这话的时候十分小心翼翼,生怕周围有月河宫的弟子跳出来暴打他的狗头,结果没看见月河宫的弟子,反倒是被林月清瞪了一眼。顾真缩了缩头,秋意泊怜爱地拍了拍孩子的狗头,示意他活该,便连忙趁着林月清上台之前与他说一点小诀窍。 其实说是小诀窍,基本也等于没有,他其实方才就压根没中对方的幻术,他身怀玄真眼,虽然这玩意儿因为他没有修太上忘情诀的关系进步得极其缓慢,可也不是等闲一二幻术能迷住他的,岚烟留了手,他几乎瞬息之间便破了那幻术,后面那些小球纯粹就是用来吸引岚烟的注意力故意砸歪的。 但是说了总比不说来的好。 秋意泊低声道∶&ot;林师姐,其他没什么,若是眼睛看不见了,就用其他的来看。&ot; 林月清若有明悟地点了点头,擂台上就已经跳出了&039;&039;二′的字样,林月清道了谢便上了台去,她的对手是幻海宗一位金丹中期的弟子。 钟声一响,林月清已经急速往幻海宗弟子方向攻去,那幻海宗弟子手中掐诀,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并不惧怕林月清的到来,林月清于空中突然抬手刺向了某个方向,那儿什么都没有,幻海宗弟子见状露出了一个胜券在握的笑容,可他的笑容却僵在了唇边——林月清确实是为幻术所迷,可是她仍旧飞快地往那弟子身边来。 那弟子试图转换方向,林月清如影随形,手中长剑不断攻向某个虚无,可并不妨碍林月清的速度,她坚定的跟随着弟子的行动轨迹而行动,随着长剑挥舞,一片片浅粉色的花瓣自长剑中飘零,她于漫天花雨之间便已经到了那弟子周身三尺之内。 露飞剑剑长两尺九寸,那弟子只觉得一点寒芒已经映在喉间,林月清双目闭合,神情自然而从容∶&ot;道友,请。 那弟子咽了一口唾沫,产生了一点对自己和对人生的怀疑——凌霄宗这么强的吗?明明为幻术所迷,对方却连什么正经招式都没用,就是那么平平无奇的一剑,就这么平平无奇抵在自己要害上了。 他很老实的自己跳下了台∶&ot;多谢林道友指教,我认输。&ot; 擂台立刻判定林月清获胜。 这一场结束得比秋意泊那一场还要快。 幻海真君讶异地看着台上抱剑而立的林月清,随即赞道∶&ot;这位是?&ot; &ot;这位是我师姐流宵新收的亲传弟子。&ot;离安真君脸色总算是好了一些,林月清这一场赢得光明正大,漂亮至极! &ot;原来是流宵真君的弟子。&ot;幻海真君露出一点笑容来∶&ot;已有流宵真君几分风采了……我可真羡慕了起来,这样的好苗子怎么我幻海宗就捞不到?先是温夷光又是秋意泊,再是林月清,有这三人在,还愁什么宗门不兴?&ot; 温夷光看着就是孤舟真君第二,秋意泊擅长炼器,他那法宝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威力却极大,甚至能带着他跨境挑战成功,林月清剑法虽差温夷光些许,可那也仅仅是差一些,只要这三人成功叩问炼神还虚……也不必,有个化神期就很够看了。 她要是凌霄真君,看着这三人做梦都能笑出声——无他,好弟子难求啊! &ot;师姐谬赞了。&ot;离安真君唇畔带着些许笑意,却没有否认。 凌霄宗下一代已有秋怀真、秋应真成就炼神还虚,舒照影、娄丞也已经步入化神巅峰,突破也不过是时间问题,再下一代的话 秋意泊于炼器天纵之才,气运过人,温夷光天之骄子,秋怀黎明察秋毫,这三人长成,哪怕秋怀黎灵根差一些,可当掌门的又不需要他修为多高,过得去不丢人就行,其他事情自然有其他人为他解决,这样一来,凌霄宗再下一代已经不用愁了,更何况还有秋露黎、顾真、林月清等出类拔萃之人。 原本凌霄师兄属意先由秋应真接任掌门,随即再传给秋意泊,如今却已经改变了注意,秋应真之后便是秋怀黎了。 他们来天榜是何等重要之事,三位真君撒手直接给了秋怀黎,若无掌门暗中授意,不说秋怀真,就是他也不敢啊。在秋怀黎的管理下这一路上太太平平,处处妥当,不说所有弟子,但大部分弟子都对秋怀黎十分信服敬重,可见其手段人品。 第三个上台的是秋露黎,对手是金丹初期,幻海真君坐直了身子,认真打量着秋露黎,不想秋露黎身手居然要比林月清还高一些。 正所谓剑若其人,秋露黎剑意煌煌,如日中天,林月清为幻术所迷尚且还算是委婉一些,秋露黎为幻术所迷,却全然不顾那些幻影,身上有伤口崩裂她却无动于衷,一意锁定幻海宗弟子,剑气如分出百道,道道犹如白虹贯日,幻海宗弟子脸都青了,他半点都不想试一试被剑气砍到是什么滋味儿,当即跳下台认输。 幻海真君叹气道∶&ot;看来这一场已经没有什么好的了。&ot; 离安真君客气地道∶&ot;师姐,那位弟子比秋露黎还要低一个小境界,输得快也是自然的。&ot; 法修和剑修打,法修若无碾压式实力,对上剑修就只有吃亏的份。 场上又极快地比完了五轮,除了凌霄宗有一名金丹弟子遇上了幻海宗化神巅峰修士败了,其他毫无悬念全是凌霄宗获胜,秋意泊见自家小伙伴都到的差不多了,连忙拉着舒照影说悄悄话。 &ot;师姐,没事儿我们一道出去遛个弯儿吧!&ot;秋意泊小声道。 舒照影眉间一动∶&ot;离安师叔定是不许的。&ot; &ot;师叔肯定同意。&ot;秋意泊笑眯眯地说罢,便走到了台下,拱手道∶&ot;弟子秋意泊有事禀告真专 离安真君道∶&ot;何事?&ot; &ot;真君,弟子相与几位同门前去观摩长风谷与凶溟派一战。&ot;秋意泊一脸腼腆,瞧着那是一片向学之心∶&ot;听闻凶溟派道统神妙,长风谷实力强劲,弟子们也亲身体会过了,也不知两强相遇是何等精彩,请真君应允。&ot; 离安真君还没答应呢,就听幻海真君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手中团扇轻扇∶&ot;离安师弟,你这位弟子说得在理,难得出来一趟,是要叫弟子们涨点眼界……&ot;她说道此处笑了好一阵才接着道∶&ot;岚烟——你带着几人与凌霄宗的师弟妹一道去观摩观摩凶溟派与长风谷一战。&ot; &ot;是!&ot; 离安真君在心中笑骂了一句小师叔可太损了,他正色道∶&ot;可,与舒照影同去。 &ot;多谢真君。&ot;秋意泊拱手道。 于是乎,刚刚比完的十几名弟子得了准许,呼拉拉地就往凶溟派和长风谷的擂台去了,有说有笑,要不是门派服饰不同还叫人以为是同出一门呢。 长风谷和凶溟派比试的地方距离他们不远,天榜也没有什么不能御剑的规定,十几人御剑而起,不多时便到了那头,他们还没看清楚台上是什么形势呢,就先吃了一嘴的瓜。 无他,忘川真君和凶溟真君似乎要打起来了。 &ot;看来大名鼎鼎的凶溟派也不如何。&ot;忘川真君指着台上笑道∶&ot;凶溟真君还不上台救人?可别叫弟子寒了心。&ot; 凶溟真君讥讽道∶&ot;原来长风谷是这样的规矩?受个轻伤便要尊长上台相救?既然如此,还是忘川真君先去吧。&ot; &nb sp;忘川真君道∶&ot;明明赵平会赢,要我救什么救?&ot; &ot;指鹿为马,忘川真君好口才。&ot; 忘川真君笑道∶&ot;说起来,可惜了你那个儿子,叫什么来着?若是没死,今日也会来大比吧?哦不对……与其死在台上丢人,不如还是早点死了比较好。&ot; 凶溟真君一拍桌子,一张铁木桌险些叫他拍的粉碎,他面露煞气∶&ot;忘川你这个狗贼,居然还有脸与我提天儿!&ot; &ot;原来是叫天儿?我当时也没问。&ot;忘川真君悠悠地道。 承认又如何,不承认又如何,天榜之下,难道凶溟还敢对他动手不成?天榜之时若两门真君动起手来,先动手的那一方自动被逐出天榜范围,满门上下千年不得参与天榜。 别看只是区区千年,这其中足够发生许许多多变数了。 天榜不那么重要,可有时候它就是那么重要,这一届天榜前十的奖励,或许就是新一轮的洗牌。 凶溟真君&039;&039;据说&039;&039;与忘川真君有杀子之仇,事实上那确实是有。 对着杀害爱子之人可没有离安真君那样的养气功夫,他虽没有太虚派金虹真君那样疼爱子嗣到了疯魔的地步,可这是亲生的孩子,第一代,不是什么好几代后的后人。 这孩子是他和他的师妹生的,他师妹与他乃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结为道侣后恩爱缱绻,自不必提。没想到天不假年,他师妹在一次秘境中重伤,虽当时性命无碍,可却无法再修炼,他师妹怕他在她去后存有死志,在寿命还剩百年时以命换了这个孩子的出生。 这孩子自出生起就是他亲自带大的,到了懂事又怕养得骄纵,不敢过多疼爱,平日里就扮了个严父嘴脸,按照最严厉的方式来训,他儿子也争气,不论是心性品性都是上上之选,哪想到一场游历,居然因为酒楼里的一盘菜叫忘川真君给杀了! 还不是他儿子主动挑的事儿! 是他孩子先来点了只剩最后一道的菜,忘川真君想要那道菜,却又因为他那个恶心人的道统不愿花钱,他儿子看出忘川真君不简单,便双手将未动用过的菜盘奉上,也不知道触犯了忘川真君哪条神经上的毛病,竟然直接将他杀了! 他留在孩子身上的神识将事情前前后后都看了个清楚,可那点神念一触即散,忘川真君事后又将知情者杀人灭口,他竟然一点证据也无! 凶溟真君本想不管不顾亲自上长风谷寻忘川真君报仇,结果路上却意外听见了一件事——忘川真君为什么要杀他的儿子呢?因为他看出来了,他的孩子必然出身大派,日后必然在天榜与长风谷门下有一战,为了长风谷的弟子能在天榜出头,忘川真君顺手就将他的孩子给杀了。 实在是可笑至极!! 凶溟真君听到此言便回去了,对门下教导越发严厉起来,好,忘川这狗贼想要弟子在天榜出头,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 &ot;我为什么不敢提?&ot;忘川真君低声道∶&ot;就是我杀的,有本事你现在就来杀我报仇?你不过就是个亲生儿子被人杀了都不敢上门报复的轰种,瞻前顾后,你与我有什么好拍桌子的?&ot; &ot;凭着你家弟子天榜千年无名,你倒是来杀我,我还敬佩你是个人物。&ot; 凶溟真君目光如剑,额尖青筋暴起,却也知道不能中了忘川真君的诡计,他为掌门,他想为儿子报仇可以,但不能拖着满门一道。 秋意泊等人面面相觑,往凶溟派弟子旁边站了站,秋意泊顶着一张辨识度极高的脸,再加上曾经和他们比过一轮的幻海宗弟子,凶溟派的弟子们瞬间就认出了他们来自凌霄宗。 凌霄宗与长风谷那一场也算是有点风闻了,众人听说长风谷忘川真君口出恶言,惹得凌霄宗不悦,下手毫不留情,就今日上台大比,长风谷已经减少了五位金丹弟子,听说都是重伤或死于凌霄宗手上。 凶溟派弟子们瞬间就热络了起来∶&ot;原来是凌霄宗的道友前来观战!&ot; &ot;道友,现在比分多少了?台上如何了?&ot;秋意泊问道。 那弟子爽快地道∶&ot;这才第二场,第一场我们杀了一个长风谷的金丹弟子赢了,这一场是我们李师叔对战长风谷赵平,正激烈着呢,李师叔占上风一些,但是长风谷的身法委实有些诡异… 秋意泊带着自己的小伙伴来是为了什么呢? 当然是为了来给凶溟派支招啊! 他们可都是有实战经验的人! 他拉过温夷光、林月清等人道∶&ot;来来,这是我们温师兄、林师姐、舒师姐,前几日方与长风谷较量了一番。&ot; 那弟子∶&ot;啊阿?&ot; &ot;愣着做什么,下一场还有下下一场是哪位道友,快来取取经!&ot;秋意泊顶着一张俊美无比的脸,诚恳地道∶&ot;我与诸位凶溟派道友一见如故!希望朋友赢得大比有什么不对?难道道友见我如敌吗?&ot; &ot;噗。&ot;已经有凶溟派的弟子笑出声了,一位看似爽朗的女修上前∶&ot;下一场就是我,请教几位道友&ot; 温夷光不善言辞,简单的说两句捕捉机会之类的经验,舒照影这一届没好好跟他们打,但是上一届她可打过长风谷,细细地与凶溟派弟子说起了对战经验。虽然开战之前凶溟派一定和弟子们说过长风谷的优弱点,但尊长们依靠境界得来与他们这种实打实对殴摸索出来经验还是有一些区别的。 舒照影说的兴起,连带着幻海宗岚烟他们也来了谈兴,幻海宗可是长风谷的老对头,说起来真是切到要害,不知不觉中周围就围了一圈凶溟派的弟子听教。 长风谷的弟子在另一头,见状不服地叫道∶&ot;难道天榜准许你们如此小人行径吗?&ot; 秋意泊是躺赢过关,讲经验没他什么事儿,闻言便道∶&ot;难道天榜不许不同门派之间交流吗?这样,这位长风谷的道友,若是你有不服,你可以凭借着和我们凌霄宗交过战,去与别的门派弟子交流聊罗。 &ot;你-!&ot; 那弟子几乎吐血,他怎么交流和凌霄宗的作战经验?剑修永远都是那一套,不要让他们抓住机会,不要让他们近身……问题是能做到吗?! 如果这么简单就能做到,剑修还叫什么剑修?! 秋意泊诧异道∶&ot;我什么我?哦对上一场我没上,道友或许不知我如何,道友且来,有留影石·枚,道友细细观摩便是!&ot; &ot;你——!&ot;长风谷弟子手指抖得如糠筛。 忘川真君与凶溟真君也见了这一幕,忘川真君嗤笑道∶&ot;凌霄峰的崽子,半点没有剑修的风范。&ot; 凶溟真君冷笑道∶&ot;我见这小友却是很好。&ot; 忘川真君眼中出现了一点杀意,他仔细地盯着将长风谷弟子说的哑口无言的秋意泊,这一个,也是个祸害! 言语之间,擂台之上已经分出了胜负,凶溟派惨胜,而长风谷赵平近乎死亡。 凶溟真君赞了一声∶&ot;好。&ot; 弟子带着一身鲜血道∶&ot;弟子幸不辱命。&ot; 第三场要开始了,那爽朗女修真要上前,秋意泊突然道∶&ot;道友,我有一个法宝,欲以一枚下品灵石借于你一个时辰,你可愿意?&ot; 他突然想起了一个事情,并大叹自己前几天怎么没想起来。 高压水枪……哦不对,是清泉流响,这玩意儿也可以应用于长风谷门下啊! 他们不是会隐身吗?他的清泉流响是全图覆盖型法宝,他们有本事不要出现,出现的一瞬间就可以感受一下来自于高科技的威力了! ——不过仔细一想,对于高攻速的剑修来说清泉流响可能反而会影响他们的行动,毕竟这玩意儿敌我不分,秋意泊站在中间不怕死主要是有数不尽的法宝当底子,其他同门师兄弟可经不起这么烧钱玩儿。 他想到此处,又与女修道∶&ot;我有个毛病,我就是喜欢买一赠一,只要道友愿意出一块下品灵石,不光这法宝借你用,这个防御性法宝就当是送给道友了!&ot; 女修∶ 长风谷弟子∶你他妈干嘛不直接白送算了? 秋意泊一脸诚恳∶&ot;我一个小小炼器师,也不敢多收钱,求道友赏我个脸面试一试吧!&ot; 女修扔出了一块下品灵石,秋意泊立刻就将一把全新的清泉流响交给了对方,传音说了用法,女修的神情从震惊到呆滞,秋意泊笑道∶&ot;道友快上台吧!再不上台可要白送一分了!&ot; 长风谷弟子怒吼道∶&ot;他们作弊!凌霄宗与凶溟派作弊!&ot; 游走于各个擂台卖法宝修法宝一条龙的百炼山弟子怒目而视—对长风谷,为首之人……嘿,巧了,是个熟人。 齐晚舟喝道∶&ot;休要胡言乱语!天榜从不禁止贩卖租借法宝丹药!&ot; 小师叔祖说得对!小师叔祖说的一点毛病都没有!他收钱了!就是便宜了点,但那也是收了! 这可是正儿八经的交易!怎么就是作弊了呢? 长风谷弟子是有毛病吧。 146 第 146 章 事关百炼山,哪怕站在这儿的不是秋意泊这位小师叔祖,齐晚舟出声都出得理直气壮,那确实是啊——今天长风谷两片嘴皮子一碰就说买卖法宝是作弊,他们百炼山还做不做生意了?要知道众口铄金,今天不管一区区长风谷没关系,等到哪日人人都这么说,谁还会再买百炼山的法宝? 百炼山确实不愿意派弟子打天地二榜,又费钱又不提升修为,弟子想去宗门也不拦着,自己去从散修场次开始打。只有天榜出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好东西,被他人获得后根本不要想着能通过除了灭门以外方式拿到的那种,百炼山或许还会派弟子一战。 比如出现了一个秘境又或者出现了一颗必定能让使用者晋升炼虚合道的丹药,本届自最后一位合道道君陨落后再也无人晋升炼虚合道,真要出现这么一款丹药那百炼山也不得不上了。 这一笔账百炼山、百草谷甚至其他外道门派都算得很清楚。在与人比拼并不能获得什么特别大的提升下,如果天榜奖励不能抵消为天榜夺魁而产生的花费,那实在是没必要。 但不代表他们就看不上天地二榜了,相反,天地二榜在他们这些外道宗门眼中,天榜二榜一样很重要。天地二榜前都有宗门为了备战下大批订单,大比中无数法宝损坏、无数伤痛重病者,那都是历练弟子的好机会。 就拿百炼山来说,平素哪怕弟子下山去天工坊之类的地方坐店给人修法宝,说实话能寻来的都是一些境界低微的修士,法宝自然也非常普通,修理那些百炼山弟子跟喝水似的,就跟一电工天天接修电灯泡的活,难道修着修着他突然就领悟了高端技术,从此可以修核电主反应堆了?那不是扯淡嘛! 大部分境界高、出身好的修士大多都有相熟的炼器师,比如池玉真和齐晚舟相熟,有什么要修缮的、要做的都是直接和齐晚舟交流了,要是齐晚舟做不了,自然会帮忙去托门派里相熟的师叔师伯帮忙做。平素大部分修士都是辗转着托完事儿了。 天地二榜就不同了,能上台能坚持的无不都是出类拔萃之人,三天一轮,一共十一轮大比,他们也没时间再去委托自己相熟的炼器师,亦或者炼器师也没那么多功夫同时帮一二十好友同时修缮,这不就是百炼山弟子的机会了吗?多多观摩别的修士的法宝,修缮的同时琢磨法宝炼制者的想法思路,技术要点,这才是他们晋升的途径。 百草谷修士也同理,这样高密度的替人疗伤十分有助于提升他们的经验和技术。 &ot;有些人犯不上吃不着葡萄就说葡萄酸,若再口出狂言,我百炼山也不怕在百位真君面前当面对峙!&ot;齐晚舟冷笑一声道∶&ot;若不是天榜之下禁止私斗,道友方才那句,我便该取你性命,还我一门清誉。&ot; 长风谷弟子一顿,颇为不服地道∶&ot;我说的是凌霄宗,与你们百炼山何干?&ot; 齐晚舟道∶&ot;无关何人!说出这等话来,我等外道宗门若还置身渡外,那也不必留在此处丢人现眼了!再过几日,说不定我百炼山、百草谷中人都成了替人作弊的下三滥门派了!&ot; 这下好了,百草谷弟子都目露不善了起来,一位正在帮长风谷弟子治疗伤势的弟子用力一拉手中绷带,方才被打得半死不活的化神巅峰赵平猛地喷出了一口气,众人纷纷侧目而视,那弟子平淡地道∶&ot;这个没救了,等死吧,下一个。&ot; 长风谷弟子怒道∶&ot;你胡说,我赵师叔明明&ot; 那弟子直接让开了位置∶&ot;恕我等无能为力,道友若有法子,请。&ot; &ot;你——-!&ot; 百草谷另一位弟子道∶&ot;说不定用苍焰四象丹还有得救?你们不必与我们纠缠,就问用不用吧!&ot; 苍焰四象丹,化神期顶级丹药之一,主治伤重垂危,有回天之效——这样的效果堪称逆天,与此同时也代表着材料稀有,成丹率极低,一颗苍焰四象丹说白了也就……区区五百万极品灵石罢了,哦不对,现在在天榜,这玩意儿涨价了,现在是一千万极品灵石。 长风谷中另一位化神巅峰弟子咬了咬牙道∶&ot;救!&ot; 他为长风谷掌门嫡传,受掌门暗中嘱托,若遇到忘川师叔不靠谱起来他可以主事,门中加上望云川一共就只有四位化神修士,怎么都要尽力保住的。 他们长风谷不说富有四海,但好歹也坐拥了三条灵石矿脉,一千万极品灵石罢了,虽心疼,但拿来保化神期弟子还是豁得出去的! 齐晚舟这番说辞等与他相熟之人刮目相看,没想到齐师兄/齐师叔口才这么好啊!有人挤眉弄眼地拉了拉齐晚舟的袖子,示意不必参与到这种事情中来,虽然他们和凌雪宗关系是不错,但也不至于…他们可以暗中给长风谷涨价啊! 齐晚舟一挥衣袖,传音道∶【这是小师叔祖,你们不是都很想见吗?】 百炼山弟子一顿,瞬间双眼发光,原来这就是他们蜂令制造者秋师叔祖!果然名不虚传啊!这般容貌怪不得门中见过师姐妹都说秋师叔祖一见难忘!确实是啊! —他们不关注什么美男榜美女榜,天榜一开百炼山弟子忙得跟条狗一样,哪怕一个小队就盯一个擂台,双方加起来就是一百号人,就算不是每个人都带着法宝还都损坏了,三天他们也要修接近六七十法宝,回了住处能喘口气喝口水都算是今日得闲。 凌霄宗众人也纷纷侧目,尤其是和齐晚舟还算相熟的林月清,秋意泊扯起歪理来张口大义闭口大理,她已经习惯了,没想到齐晚舟居然能接得上!莫不是秋意泊把他给带坏了吧? 秋意泊在心里给齐晚舟竖了一个大拇指,可以啊小齐出息了! &ot;噤声。&ot;凶溟真君突然淡淡地道∶&ot;百炼山、百草谷等外道宗门于天榜行走已是数千年惯例,向来无人不服,天榜乃是万年前百炼山岐山真君所制法宝,想来在你们眼中也是不公的,若是你长风谷有疑义,与其如此,不如就此离开。&ot; 忘川真君的目光自齐晚舟、秋意泊、林月清、温夷光等人身上—一掠过,他舔了舔牙齿,隐去了目中的杀意∶&ot;几个小孩子吵嘴,凶溟真君这般认真做什么?&ot; 凶溟真君冷笑道∶&ot;有些人端着碗骂娘,我看不惯罢了,忘川真君,撇去你我恩怨不提,你也很该叫长风谷的弟子少做点脏活,好好学学什么叫做礼仪仁义,在山门里丢人没什么,出门在外还是如此,就不能怪我等看不过眼了。&ot; &ot;凶溟真君修行数千载,怎么还是那么迂腐。&ot;忘川真君笑道∶&ot;那些孔孟之学不过是凡人所作,一如蝼蚁,我等修仙之人超脱三界,不在凡尘,有什么可学的。 凶溟真君似乎想起了什么,笑容有些意味深长∶&ot;忘川真君高见,这与我本没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门下弟子连字都不识得,寻错了对头闹了笑话。&ot; 听得这话,凶溟派不少弟子都笑出了声,连带长风谷都有弟子忍俊不禁,幻海宗弟子也在笑,岚烟见凌霄宗与百炼山等人都满脸茫然,便低声解释道∶&ot;数十年前有一位长风谷门下领了悬赏令,因他不识字,全靠旁人提了一嘴,他拿着悬赏令以为发起人是目标,反倒是将发起人杀了,拿去给被悬赏的那位领赏,这事儿闹得在北域人尽皆知。&ot; 秋意泊不解地道∶&ot;难道北域文字珍贵,平常修士不可擅学?&ot; 凌霄宗开了寒山书院从小教他们琴棋书画,礼仪文字那是因为凌霄宗讲究,实则在叩问道途后,买个专门教认字的玉简自己花点功夫研究研究也能学会,哪怕不能吟诗作对,认个字还是没问题的。 那毕竟各类道统也是以文字为载体,总不能全靠口述吧?小心最开始的人说骑马观花,传到最后变成骑驴看草。 岚烟撇撇嘴∶&ot;有忘川真君这一位大能在,言传身教之下…&ot; 不舍得买还行。 秋意泊觉得长风谷要完是迟早的事情了。 忘川真君重重地拍在了桌子上∶&ot;你一 凶溟真君过了那一阵子气头,倒也缓了下来,就如同他不敢叫一门上下前途为了他一人之仇无缘天地二榜,忘川这狗贼难道就敢?他要是敢……那是最好不过,他都能当场跪下给老天爷磕三个响头,天道显灵呐这是! 凶溟真君悠悠地道∶&ot;我一家之言,忘川真君不必放在心上。第二场要开始了,长风谷再不上台,这一分我凶溟派就笑纳了。&ot; 双方弟子各自上了台去,秋意泊听着各门弟子介绍,这次凶溟派出的那位爽朗女修乃是元婴巅峰,名唤周云卿,与她对战之人则是长风谷一位化神中期弟子张熙云,这一场看来很是艰难了。 钟声一响,张熙云便化作了一缕清风消失于风中,周云卿手指一动,手中大刀便缠绕上了一道火焰,火焰如蛇,攀登至刀锋之上便在此张牙舞爪,她另一手手掐法决,体表便出现了一道如 血般的煞气,令人望而生畏。 &ot;哇,周师姐看上去好厉害!&ot;秋意泊毫不吝啬地夸道。 &ot;那是自然。&ot;岚烟一边说给他听,一边也是解释给众多凌霄宗、百炼山吃瓜群众听,齐晚舟等弟子看见秋意泊那还修什么法宝,直接就往秋意泊这儿来,一个个乖巧极了,要不是场合不合适,现在他们已经抓着秋意泊讨教起来了。&ot;这是血魔煞气,一旦使用,修行者素质将大幅提高,不惧死伤,一意杀敌。&ot; 秋师叔祖手法思路独步天下!无人能及! 反正凶溟派也没有什么和凌霄宗再对上的机会,他们也不吝啬,自报家门∶&ot;岚烟师姐说的没错,我宗修行的是血魔大法,刚烈无比,与长风谷那畏畏缩缩见不得人的功法不同,当修士就该真刀真剑对着来于!区区藏在风中算什么本事!——哎不是,幻海宗的道友们见谅,不是说你们的意思 幻海宗修士纷纷点头,示意无妨,他们的幻术那四舍五入也是真刀真枪,反正人就站在这儿,你有本事你过来,能砍到,他们绝对认输。 岚烟笑道∶&ot;你们藏私a,听我说,这血魔大法最厉害的是……你们看见那红色煞气了吗?有它在,寻常刀枪剑斧还真奈何不得,越战越勇说的就是他们,若是你们凌霄宗对上凶溟派八成要十分艰喝”。 秋意泊秒懂,这血魔大法估计有什么弊端,只不过他们在这里说话全场都能听得见,故而便没有提,这不就是狂战士人设吗!血厚!高防!高攻!道统一般不可能是六边形战士全线拉满,那凶溟派早就无敌了,可能是狂化时间会短一点,亦或者是血魔大法本身对使用者有什么限制。 要是高攻高速但是其实比较脆的凌霄宗对上他们,确实是一场血战,除非实力碾压,否则恐怕不会那么轻松容易取胜——话又说回来,实力碾压什么类型不好打?这个条件确实说的犹如废话。 台上十息已过,张熙云自清风中陡然而出,快地众人几乎看不见他的影子,而周云卿确实没有立刻反应,待那锋利无比的短剑自她肩头穿过,她猛然转身,那短剑在她肩头一扭,开了个血洞出来,可周云卿却毫不在意,大刀一挥,刀上火蛇大张巨口向张熙云扑去,张熙云被迫只能弃剑,又抽出柄短剑来应敌。 他的修为高了周云卿许多,周云卿近身之后,只见台上血肉横飞,两人各有负伤,周云卿周身衣袍已被鲜血染红,行动之间却半点不见弱势,反而越发刚猛,张熙云口吐鲜血,身上伤势也不轻,勉力支撑到了十息,再度遁入风中。 周云卿见张熙云遁去,半点不显焦躁,反而冷冷一笑,立在原地等着对方出现。 这一次没有等到十息,第五息时张熙云陡然在周云卿侧后方出现,周云卿囊时向张熙云扑去,张熙云面前火光爆闪,竟然出现了一把扇形法宝,围绕着张熙云不停旋转,硬是将周云卿这一击抵消了去,张熙云手中短剑再度强攻向周云卿,周云卿侧腰闪避,这一击最终落在了她的心口正上方,再有一寸,便要刺穿她的心脏! 秋意泊在心中捏了一把冷汗。 张熙云一击得手,不敢再与周云卿近身,周云卿几次趁机上前都被法宝隔了去,两人在台上你追我躲,张熙云看样子是打算硬生生将周云卿耗死! 众人也看得聚精会神,岚烟道∶&ot;确实是一番苦战…&ot; 周云卿速度不高,尤其是对方境界更在她之上,有意退避的话周云卿是近不了张熙云身的,这样一剑一剑的下去,周云卿还能挨多少剑? 其实她还有句话没有说,以她来看,周云卿必输无疑,与其如此何不认输以图后续? 林月清也与秋露黎等人低语∶&ot;这也太凶险了。&ot; 温夷光道∶&ot;若无他法,必败无疑。&ot; 有一名凶溟派的弟子听得他们此言,丝毫不生气,反而道∶&ot;我们也劝过了……可惜了,别人或许愿意,但周师姐一定不愿意。&ot; &ot;她与大师兄早已定亲,只等双双化神便合籍双修,哪里想到……&ot;凶溟派弟子唇畔勾了勾,眼中却越发坚定∶&ot;大师兄助我良多,若不是掌门真君不允,我早杀上长风谷了!别人我管不着,但今日我在台上就是以死换伤也绝不认输!&ot; 秋意泊低声道∶&ot;音然是真的?&ot; &ot;否则呢?&ot;弟子惨笑∶&ot;大师兄救我父母,又引我入道途,此仇不报,誓不为人!&ot; 众人纷纷侧目,那弟子双目紧紧盯着台上,大喝道∶&ot;周师姐,必胜!&ot; &ot;周师姐必胜!&ot; &ot;周师姐必胜—! 凌霄宗众人心有戚戚,不想传言居然是真的,怪不得双方这般剑拔弩张,就算等位替换,他们若想到某位师兄师叔死在对方真君手里,还是以大欺小,哪怕退一千步退一万步,为了道心通明,这仇也得报! 众人言语之间,第三柄短剑已经插在了周云卿的身上,自她背后一剑穿过,看样子是肺脏,若再有几寸偏差,那就是丹田了。一入元婴,丹田之中便坐着元婴,乃是要害大害,元婴不损,哪怕口口亡了,也能找法子转修,总有活下来的机会,若元婴没了,那就真是没了。 其实这已经是第五剑了,中间还有两剑被周云卿用法宝抵消了,不过那法宝没那么靠谱,一击就碎了。 秋意泊握紧了拳头,怎么还不用他的清泉流响呢?哪怕呲一下对方争取一二喘息空间也好啊!你看这张熙云一直在躲,这时候已经无限接近于擂台边缘了,若是猝不及防来一下,说不定这一场就赢了! 十息又过,张熙云再度隐入风中,众人看得紧张万分,不少人已经看出来了,周云卿身负三剑,已然重伤,具体表现在第一剑只在肩头,第二剑虽躲避却接近心口,第三剑就快到丹田了,再有一剑,她还能扛得住躲得开吗? 张熙云人影不现,周云卿站在原地以刀拄地,呼吸急促,虽说身上血红煞气越演越烈,但却将她的脸映得越发惨白,她身上的伤口不断留下鲜红的血液来,她整个人已经成了一个血人,没一次呼吸,每一次迈步,台上都留下了深深的血印。 何止是惨烈。 周云卿深吸了一口气,随即伸手将刺出她腰部的断剑的剑尖给折了,却没有将它口口,她微微皱眉,正当她将剑尖扔出去的同时,一柄短剑自她身后陡然出现,随即而来的便是张熙云,周云卿看样子又要硬吃这一击,可在短剑触碰到她的那一瞬间,周云卿身上迸溅出一道金色的屏障,硬是将这一击给抵消了去。 秋意泊见状心神大定,是他的法宝。随即他又皱眉,用了他的法宝,周云卿定然是已经无力接下击了,否则她不会轻易将这东西扔出来——多简单啊,一个突然贴上来送法宝的修士,虽然他是凌雪宗的,但是凌霄宗与长风谷的仇怨可没有他们那么深刻,是敌是友还未可知,换了他,若不是到了不得已,他也不会用的。 张熙云一击不中,立刻远离,他还有心思嘲笑道∶&ot;你还有多少法宝?你还能坚持多久?我看你也算是个美人,落在此处我实在心有不忍,你自己认输吧!&ot; 周云卿冷笑一声∶&ot;我死在此处,也是死得其所,你是什么狗杂种,也敢来怜惜我?&ot; 他忽然惨叫了一声,人被连续退出了许多步,他本已经在擂台边缘,愣是半只脚快出了擂台界限,他身体向后一折,硬是抵消了着一股冲力。再起身时,却见周云卿已经到了他的面前,沾满了煞气的长刀高高扬起,向他喉间捅去! 众人只见周围水流涌动,以周云卿为中心四散而去,水流速度极快,反射出了一道又又一道的清光,清艳无比,再有一瞬,周云卿已经手起刀落,斩断了张熙云的颈项,忘川真君眉间一动,身形刚动,却见周云卿再度扬刀,煞气钻入张熙云丹田之中,反手一拧,张熙云便没有了气息。 速度太快了,周云卿这两刀的速度比她之前的居然要快出许多倍! 她难道之前一直在藏私?凭着一身重伤就等着这一刻? 周云卿收刀,将清泉流响收了起来,拱手道∶&ot;真君,弟子幸不辱命。&039;&039; 凶溟真君颔首道∶&ot;辛苦了。&ot; 周云卿随意的点了点头,一脚深一脚浅的下了台,众弟子簇拥而上,更有百草谷的医修来救,她却摆了摆手,径自走到了秋意泊身前,一字一顿地道∶&ot;一块下品灵石,便宜了。&ot; 秋意泊轻笑∶&ot;谁叫我与你们凶溟派一见如故呢?&ot; &ot;正儿八经做生意的,我也得涨涨价。&ot;秋意泊竖起一根手指∶&ot;接下来可就没那么便宜了,我这法宝要损耗的,一块中品灵石,至少一块中品灵石,否则不租了!&ot; 147 第 147 章 &ot;师弟别怕,那法宝看着就是个花架子!有什么了不起的!上!&ot;长风谷弟子打气到。 即将上台的弟子欲哭无泪,没看见化神期的张熙云都在猝不及防之下被法宝绊住了腿脚,结果陨落了吗?什么花架子! 只不过他本来还想打两下做做样子,结果现在恐怕只能在清风诀那十息之内主动下台了,忘川真君如何他是顾不上了。 他不过是金丹后期,运气差抽到了凶溟派元婴期的修士也就罢了,他并非忘川真君一脉,而是正儿八经的掌门嫡系再传弟子,素日就有些看不上忘川真君及其门下的行径,只不过同在一门,也只能忍着不说话,让他去为了忘川真君和对方苦主打死打活那是不可能的。 这事儿就是忘川真君行事下作,也就忘川真君那一脉沾沾得意。要他们来说,与其得这便宜,不如在擂台上正正经经与那凶溟派大师兄比一场,输就是输,赢就是赢,哪怕不幸战死那也是死得坦坦荡荡!哪里像现在,他们现在上台都觉得脸上烧得慌! 擂台上已经跳出了下一场双方弟子姓名,弟子上去,钟声一响便立刻遁入了风中,凶溟派弟子站在原地,身上血红煞气如烈焰般熊熊,正在严防死守之际,忽地擂台上钟声一响,一分落入了凶溟派的手中。 那长风谷弟子这才在擂台下现身,拱手道∶&ot;李道友修为超凡,在下认输。&ot; 凶溟派弟子之中立刻嘘声一片,连带长风谷这边都拿奇怪的眼神看着他,&ot;刘师弟,你也太不争气了!怎么就这么下来了!&ot; &ot;就是,多丢我们长风谷的脸!你不要脸,我们还要脸呢!&ot; &ot;丢人的玩意儿!堕了师门的名头,我看你就该死在台上。&ot; &ot;都住口!&ot;忽有一人喝道∶&ot;刘师弟不过金丹后期,这一场却是毫无胜算,再有恶言,门规处置,下一场是谁,上去吧!&ot; 众人有所不服,却碍于对方身份,只能呐呐应了∶&ot;是,云师兄。&ot; &ot;是,云师兄。&ot; 紧接着三四场都是掌门嫡系,除了其中有一场同境界的好好打完了外,双方各有伤势,最后长风谷弟子被凶溟派弟子以清泉流响送下了台,其他几场都是长风谷这里主动认输,凶溟真君看着悠悠地道∶&ot;看来长风谷中还是有几个聪明人的,知道跟着你送了性命不值。&ot; &ot;哼,一群没种的东西。&ot;忘川真君冷哼了一声,要不是这几个都是他师弟门下,这样丢他的脸面,他早一掌毙了他们。 凶溟真君看着那被收束起来的法宝,心中暗暗感叹这法宝威力且不提,心思却是极正,只分胜负不伤对手,他不由看向立在人群中那个俊美至极的青年,这才是名门大派弟子该有的心性! 他看了一眼忘川真君——罢了,就冲着今日秋意泊的行为,他一会儿也免不了去凌霄宗跑一趟,届时送他几个防身的东西,再提点凌霄宗好好看着他,免得遭了忘川这狗贼的毒手。 不过想想八成也不用他特意嘱咐,这样的弟子放在哪家不是看得和眼珠子似地? 紧接着又是几场较量,鲜血几乎已经将整座擂台都染成了血色,有长风谷弟子的,有凶溟派弟子的,凶溟真君看着这一幕,心中略有一种酸楚之感,几乎想要下台去告诉自家弟子,不要再这样以命换命了,不值得,他儿子再好,也不值得他们拿命去换。 正想着呢,忽地天空之中出现了数十道虹光,转眼便有几十位身姿挺拔的弟子落了下来,为首者居然是凌霄宗离安真君与幻海宗幻海真君。两人一落地,见台上无人在比较,离安真君便缓步走到了台下,笑道道∶&ot;凶溟真君,我等不请自来,还请恕罪。&ot; &ot;离安真君此话羞煞我也。&ot;凶溟真君唇畔露出了一抹笑意,却又很快消退了,他道∶&ot;怎么,真君与幻海师已经比完了?&ot; &ot;正是。&ot;幻海真君手持团扇,阵阵香风随着她轻摇扑面而来,她笑道∶&ot;怎么不是?我幻海宗惨败!等天榜过后我打算跟着去凌霄宗讨教讨教,他们家弟子是怎么教的,真叫我幻海宗难办!&ot; 这话听着是怪罪,实则亲近之意昭然若揭。 凶溟真君一听便知道是什么意思,摇头道∶&ot;剑修意志坚韧,本就不容易受幻术所惑,幻海师姐是遇上对头了。&ot; 下一场要开始了,离安真君与幻海真君也不再寒暄,分别带着弟子到了凶溟派那头观战。三人言语之间看都没看忘川真君一眼,浑然当没这个人一样,气得忘川真君鼻子都歪了。 对于两位真君齐齐而来,凶溟派弟子可谓受宠若惊,不敢再谈笑说话,一个个站的笔直目不斜视,生怕给自己门派丢人。 秋意泊眼中一动,笑嘻嘻地从纳戒中摸出了一套软塌来,甚至还带了个豪华顶账与隔音禁制,请两位真君入座∶&ot;真君、幻海真君,请入座。&ot; 幻海真君二话不说便进去坐了,冬日暖阳虽好,但这阳光确实是刺眼,她坐下之后顺手将手臂搁在了凭几上,坐直了一天的腰贴合在了凭几曲线上便觉得舒适极了,她笑着对秋意泊招了招手∶&ot;不错,有心了。&ot; 秋意泊正想和幻海真君客气两句,却听离安真君打断道∶&ot;幻海师姐莫要夸他,夸了他他尾巴都能翘起来。&ot; 秋意泊∶&ot;师叔?!&ot; 离安真君笑了笑,仗着有帘幔与其他弟子相隔,便问道∶&ot;我见那忘川真君死死盯着你,又是做了什么?叫人给记上了?&ot; &ot;你提这个,我也正想说呢。&ot;幻海真君道∶&ot;忘川此人心胸狭窄,怕是已经记恨上你们了,你们回去的时候要小心一些。&ot; &ot;难道我还怕忘川不成?&ot;离安真君反问道。 幻海真君想说&039;&039;自然不怕但小心为上&039;&039;,话还没出口,便听离安真君扔了块阵盘出来,将秋意泊这破烂隔音禁制升了个级,道∶&ot;幻海师姐还不知吧?我师兄也来了,只不过懒得出来见人罢了。&ot; &ot;哪位师兄?&ot; &ot;孤舟师兄。。&ot; 幻海真君一听便笑得花枝乱颤∶&ot;哎,那此事忘川知晓吗?&ot; &ot;我没告诉他。&ot; &ot;那师弟这个消息可要憋住了!&ot;幻海真君笑得极为开心,她幻海宗和长风谷的仇怨,也是因为忘川这个狗贼,不过相较于凶溟派时间较为久远罢了,久到了他们还不过是元婴修为的时候,忘川真君杀了她的师姐。 她师姐温柔貌美,人品心性俱佳,可惜了,叫忘川追求不成,暗中竟然将她杀了。此前师门一直当做师姐是意外陨落,直至她到了真君修为才借由别人口中知道了此事,可惜那时忘川也成了真君,证据也全数泯灭,后来她逐渐掌握宗门大权,略微针对了几次长风谷,此后两家仇怨便是过了明路,如何都不过分的。 离安真君笑着颔首,突地又与秋意泊道∶&ot;听见了?晚上告知其他弟子,不得将此事外传。 秋意泊心中一动就知道离安真君打得什么主意,笑道∶&ot;是,弟子这就去悄悄告知其他师兄弟。&ot; &ot;去吧。&ot;离安真君颔首说罢,秋意泊便溜出去了。 幻海真君道∶&ot;哎?怎么就放了他走?我还想着叫你们宗门那个林月清一道来跟前站着,赏心悦目也是好的。&ot; 离安真君摇头道∶&ot;你当他又是顶账又是坐塌是安的什么心?不过是嫌弃我站在那儿碍着他们师兄弟说话了,这才弄出这玩意儿来,请我们两进来坐了,外面只要不闹得天翻地覆,难道我们两还特意出去呵斥他们不成?&ot; 幻海真君以扇掩唇,嘤嘤直笑∶&ot;素日只想着以凌霄宗道统,必然待弟子严苛,以调-教心志,没想到竟是这般情景。&ot; 离安真君摸了摸鼻子∶&ot;其实是,但是秋意泊不同—他乃是我洗剑峰朔云道君以残魂所收的弟子,按辈分,连带掌门师兄都得喊一声小师叔,也就是遇上了他,丝毫不以此作威作福,平素我们喊我们的,他喊他的,师姐你是没见着,我孤舟师兄管他叫小师叔,他管我师兄叫师祖,也就是我师兄一张冷面压得住,要是换了我定然半路就憋不住要笑了。&ot; 幻海真君眼若秋水,潋滟生光,她似是想到了什么,笑道∶&ot;还有这等机缘?……不过我门中也有这等弟子,我有一位亲传弟子,不知怎么地叫我师祖给看中了,那时我还只有元婴修为呢……我、我师傅绕了我师祖半天,这才没叫我又当师姐又当师傅。&ot; 与此同时,顺利将两位大能送入帐篷,弟子们又开始活络了起来,凶溟派弟子别的不会,但是介于和长风谷有仇,对于长风谷的招数套路都一清二楚,干脆当起了解说,众弟子听得津津有味,还有人摸了瓜子水果泡了茶坐着听。 &ot;还有十息——又是长风谷的赢面,十息之内他会不会出现呢!咱们凶溟派钱师兄要小心了,毕竟境界差了一层,若是被偷袭成功就算是有血魔大法在照样是会重伤的!&ot; &ot;第一息!第二息!……说起来这长风谷清风诀每次只能使用十息,这十息当真就是无敌,目前为止还未见过哪家弟子能在清风诀之中将长风谷弟子斩于马下……&ot; 话音方落,便见台上凶溟派弟子大吼道∶&ot;闭嘴,有你这么灭自己威风涨他人士气的吗 ?!换人!&ot; 其实那弟子解说的声音不大,但架不住场上都是金丹及其以上的修士,只要有心,擂台另一边蚊子飞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自然擂台上比试的两人也不例外。 那弟子面无异色∶&ot;对不住师兄,要不我请掌门真君将擂台隔音禁制打开?&ot; 凶溟派弟子还欲说什么,猛然之间他只觉得危机感迅速攀升,他当即旋身,脚尖一点,身形快速后退,而那点寒芒正从他侧后方袭来,长风谷弟子现身这一击也是最危险的一级居然落了个空,长风谷中嘘声又起∶&ot;作弊!他们作弊!&ot; 长风谷中部分弟子低头不言,懒得搭理这几个同门。 忘川真君冷笑道∶&ot;凶溟真君怎么看?&ot; &ot;简单。&ot;凶溟真君手指一动,按在了桌上某个角落,擂台上升起了一层隔音禁制,至此外面的声音无法再传入内部。 那弟子见自家师兄躲过这一击,更是激动∶&ot;钱师兄险之又险躲过了这一击!好样的!接下来是我凶溟派弟子的攻击时间,钱师兄可是我派少有的身法高超之人,且看能不能追上了!&ot; &ot;好!漂亮!追上了!&ot;那弟子低吼道∶&ot;钱师兄第一刀中了!再来一刀!&ot; &ot;长风谷开始反击了,不愧是元婴修士,果然厉害……钱师兄隐约有不敌之势!钱师兄可撑住了!决不能退!&ot; 话音未落,之间台上一片清光闪烁,长风谷门下自上台起一直注意着凶溟派会不会拿这该死的法宝出来,然而等到真的出现,他却领悟到为什么先前赵师兄躲避不及——这水网可真的密啊! 为什么这水网的推力会这么强! 凶溟派弟子长刀在手,冷笑道∶&ot;算你跑得快。 那弟子也笑∶&ot;意思到了就好。&ot; 离安真君和幻海真君正有一搭没一搭的随意说着些什么,忽见台上一片清光,幻海真君道∶&ot;这不是?&ot; 离安真君与她对视了一眼,两人突然了悟了为什么忘川真君要拿那种神情看秋意泊,秋意泊可真是熊猫咬笋——损透了! 幻海真君噗嗤一笑,摆手道∶&ot;儿孙自有儿孙福,离安师弟,你说是不是?&ot; 离安真君苦着脸道∶&ot;师姐这么喜欢,那小师叔就送给师姐了,师姐回头一并带回去吧!&ot; &ot;那敢情好,那你家小师叔管我叫师傅,师弟这&039;&039;&039;&039;师姐&039;&039;就改了口吧,改叫师叔祖。&ot; 离安真君∶&ot;那我们还是各论各的吧。&ot; 两人皆是轻笑了起来,神色越越发慎重了起来。 离安真君本想揪着小师叔欺师灭祖以下犯上打他一顿,可转念一想这又有什么要紧?若是此事不符合天榜规则,凶溟真君自然不会坐视不管,可凶溟真君就默认了,说明小师叔做的调理上挑不出毛病来。 得罪忘川……反正他们凌霄宗与长风谷也好不了了,得罪就得罪了,那又如何? 此后又是几场比拼,秋意泊那清泉流响出了大力,凶溟派弟子本就仗着血魔大法不在乎那一二伤口,还有人将清泉流响玩出花来的,开局上场就把它给打开了,自己顶着水流与长风谷比拼,还有将它竖起来当成防御屏障来用的,愣是赢下了不少场。 唯一不好就是清泉流响太过温柔,想赢容易,想杀人却难,不少凶溟派弟子都深以为憾。中间也有长风谷门下试图破坏清泉流响的,奈何秋意泊以及一众百炼山的弟子就在台下等着,就那么短短一盏茶的时间秋意泊愣是能修,甚至修了两回就叫百炼山弟子上手,自己就在旁边教,弄得不少百炼山弟子闻讯而来听实践课,当场还做了两个同款出来,后面的凶溟派弟子一人两个同款法宝,打得长风谷弟子直叫恶心。 最终长风谷与凶溟派以12∶32结束了这一轮大比。 这两轮输下来,长风谷这一届若是还想出头,哪怕第三轮大获全胜,后面八轮长风谷弟子也得祈祷自己能回回抽到跨境挑战,且还要赢,否则就没有什么好名次了—但凌霄宗与凶溟派两派皆不曾留手,长风谷弟子死伤惨重,连化神期都已经陨落了一位,恐怕今年还得指望那个望云川了。 忘川真君看完最后一场连道三个&039;&039;好&039;&039;字便拂袖而去,连带底下弟子都不管不顾了。 凶溟真君亲自下了台来谢过了秋意泊,转而就跟离安真君他们一道走了,听说要喝酒去,叫弟子们自行回去疗养。 秋意泊一行弟子到了住处,忽地手臂叫人碰了一下,他侧脸一看,发现是温夷光∶&ot;师兄,有事吗?&ot; 温夷光淡淡地道∶&ot;忘川真君视你如眼中钉,你要小心。&ot; 秋意泊顿了顿,认真地道∶&ot;师兄,你错了。&ot; 温夷光∶?&ot; 秋意泊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温夷光,转而一划大家∶&ot;不光是我,你也是,我姐也是,我哥也是,舒师姐是,顾师兄是……我们都是。&ot; 众人止步,秋意泊和温夷光说话并未避讳,说明大家可以留下听。 &ot;其人有所古怪,此前就在大殿抽签之时挑衅怀真君,此后第一轮大比又主动挑衅离安真君,根本不是我们如何得罪他了,是他一来就盯上了我凌霄宗,具体有什么意图还未可知,却不是我们避让就能躲过去的了。&ot; 秋怀黎听罢仔细悉索了一番,恍然大悟道∶&ot;所以你主动借法宝给凶溟派?&ot; &ot;不然呢?&ot;秋意泊微微一笑,明媚的日光透过树叶形成了一道道耀眼的光斑,恰好将他半张脸点亮了去,他低声道∶&ot;虽然他长风谷打上门我们是不怕,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幻海宗、凶溟派与长风谷新仇旧怨,我不过一弟子尔,人微言轻,做不得准,不过是给几位真君一个台阶,聚在一起打探一番也是好的。&ot; 秋意泊目光看向众位同门∶&ot;今日在此说这些,是想让各位师兄弟心里有点数,长风谷与我们已是结仇,此后更要谨言慎行,以免长风谷暗下毒手——若日后有人问起孤舟真君,只说自己不清楚就是。&ot; &ot;毕竟以忘川真君为人,有什么他做不出来?&ot; 众弟子听得心中一凛,其实本来觉得秋师叔做事有些太过随心所欲,没想到早已分析透彻,想到今日确实是有长风谷弟子特意跑来与他们交浅言深,纷纷心生警惕,拱手道∶&ot;是,秋师兄/秋师叔。&ot; &ot;都散了吧,今日打得轻松,三日后就不一定了。&ot;秋意泊轻声道。 &ot;是。&ot;众人齐齐应喏,纷纷散去。 秋意泊示意自己的小伙伴都跟自己来,几人一入房间,秋怀黎就反手将门合起,笑道∶&ot;你给人法宝当真不是一时意气?&ot; &ot;还是我哥了解我。&ot;秋意泊笑眯眯地示意众人随便座,顺手泡了一壶茶。他给凶溟派法宝那确实是一时意气,听忘川真君以大欺小杀了人家天骄,实在是有所不忿。可后面找百炼山弟子来教他们做清泉流响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毕竟有一点很清楚,长风谷这个仇早就结了,必定不会善了,天榜大比这次奖励他们不知道,但是之前他听了一嘴有的没的,估计是一个比较重要的东西,那么逻辑就非常清晰了——和他们有仇,对方真君还是个下三滥,那自然要想尽办法让人家榜上无名喽,难道还要等着对方拿了天榜奖励,然后再来对付他们? 长风谷在原著里并没有只字片语的描述,故而他也只好凭借自己的想法往谨慎的方面去想,这才有了教百炼山弟子制作清泉流响的想法,这法宝对长风谷弟子是有一定克制效果的,光看今日就知道了,他此前教他们的时候暗示了,学会了虽然做不出同款,但做个一次性的足够了。 为防这玩意儿落到自己头上,他还特意嘱咐了齐晚舟,叫他约束弟子。百炼山弟子都是聪明人,天榜期间,只管找长风谷的对头门派去卖。 秋怀黎摇头道∶&ot;你这真是… 秋意泊为众人倒了茶∶&ot;总之就这样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ot; &ot;你叫我们来就是为了这事儿?&ot;秋露黎问道。 秋意泊笑得有些鸡贼,&ot;自然不是,来来,温师兄,展示一下你的火锅卷轴!&ot; 温夷光∶&ot; 我不想。 然而众人已经齐齐看来,温夷光只好硬着头皮将那巨大的火锅给放了出来。秋意泊解释道∶&ot;再给我三天,下一轮,咱们凌霄宗就拿着这玩意儿上台较量。&ot; 林月清一口茶喷了出来∶&ot;…你可真是……你就不怕木秀于林?&ot; &ot;就是要人知道才好。&ot;秋意泊双手抵在颚下,一本正经地道∶&ot;以后要是有人问起来,我就是个剑道废物,你们可别说漏嘴了。&ot; 就是要继续打压长风谷,他想看看忘川真君能忍多久。 顾真拍了拍秋意泊的肩膀∶&ot;在座各位,论剑,你打得过谁?&ot; 秋意泊看了一圈,在秋怀黎温文尔雅的笑容下没敢指认。 148 第 148 章 第三轮如期举行,对比起第一二轮多少带点宗门恩怨在里头,第三轮对上太虚派……呃,好吧,那确实是比前两家的更富有宗门恩怨色彩,虽然不如长风谷忘川真君嘴贱引来的那么锋芒毕露,两家却是同处东域修真界的竞争对手,虽明面上还客气着,但暗中较劲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说起来秋怀真的战帖还搁在金虹真君纳戒里呢。 双方真君在擂台相见,凌霄宗这儿还是离安真君,太虚门来的却是翡渊真君。翡渊真君性格温和,,年岁偏长,一派的文人风骨,芝兰玉树,他笑道∶&ot;离安真君,许久不见……我还当能看见怀真君呢。&ot; 今日的天气不大好,阴雨连绵,伴随着一袭寒风,吹得叫人骨子里发凉,所幸也不是什么倾盆大雨,否则还真叫人难办。 离安真君手中捏着一把折扇,雨水自天空坠落,却在落在两人身上之前被一层无形的屏障所遮挡,他十分客气地道∶&ot;见过翡渊真君,你这不是嫌弃我的意思吧?&ot; 翡渊真君轻笑道∶&ot;狭促。&ot; 离安真君也跟着笑,外人见着还十分亲昵的样子∶&ot;怀真他去带地榜了,这不是才晋升真君没多久,叫他来看天榜,恐怕力有不及之处,等下一届我就撒手不管了。&ot; 翡渊真君微微颔首∶&ot;是这个理,怀真君年轻气盛,磨砺磨砺也好。&ot; &ot;你不是还记着战帖的仇吧?&ot; &ot;那战帖又不是给我的,我记什么仇?&ot;翡渊真君抬了抬手,示意离安真君入座,他接着道∶&ot;金虹他近些年确实是有些不像话,掌门真君也训斥过多回了,怀真君那战帖发来也是给他提个醒儿,也没什么不好的。&ot; 两位真君聊得起劲,现在距离第一场开塞还有那么一盏茶的时间,凌霄宗与太虚门的弟子因着两家离得近的关系,总有认识的,也各自小声说起话来。 秋意泊低声跟秋怀黎夸台上那位真君∶&ot;这位真君当真好气派,可能松形鹤骨说得便是这样的人吧!&ot; 秋怀黎眉目微动,低声道∶&ot;小心叫那位真君听到了。&ot; 秋意泊还想夸这个名字好呢,想想算了,夸人气度好还能说没有什么不恭敬的心思,夸人道号好听就怎么听怎么奇怪了。 秋露黎扯了扯两人的袖子,见两人望来,便眼神一睇看向了太虚门队伍中一位修士∶&ot;奇黎也来了,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ot; 秋意泊一愣,秋奇黎和秋凝黎当时是去太虚门拜师的,后来他跟他爹说了之后不是说让这两位兄姐暂时避开太虚门吗?怎么又来天地二榜了? 秋意泊顺势望去,大大方方的对秋奇黎笑了笑,以口型道∶十哥——! 对方神情显然知道他是谁,微笑着对他点了点头。 他打量着秋奇黎,秋奇黎是正儿八经的玄灵根,不是和他一样作弊的,如今却已经有金丹修为,还能跟着太虚门到了天榜,实力不可小觑。 举个栗子来说,秋怀黎一样是金丹,但是他能来主要是因为凌霄峰一共就十个弟子,大部分人还不来,而秋怀黎主要是为了帮着管事儿才来的,参加天榜对于他来说那是顺便的。秋意泊能来是因为洗剑峰这一代就两个弟子,而秋露黎和林月清、顾真等则是靠着实打实的实力在一众金丹弟子中比出来的,他们三人都是地灵根,也算是拔尖的角色了。 太虚门听说选拔天榜如他们一般也是开个门派大比,从中择取优者,太虚门可没有两位姓秋的真君在,就是想开后门都没法子开,秋奇黎能来绝大部分应该是他修为过人的关系。 秋怀黎也看见了秋奇黎,虽说十余年未见,几人还是在第一时间认出了对方是谁。&ot;不急,等着抽完签再说,也不急于一时。&ot;免得刚聊到热络处就得抽签上台,多扫兴。 &ot;也好。&ot;秋露黎靠着秋怀黎笑道∶&ot;我就说,咱们家的人都出息!&ot; 秋怀黎动了动胳膊∶&ot;站直了说话,确实是。&039;&039; 秋意泊则是眼睛一转∶&ot;可惜了,当年说好我和大哥从官,奇黎从商,官商勾结,现在看来是没机会了,都修仙去啦——我老秋家什么时候才能成燕京第一名门,富可敌国……命途坎坷啊!&ot; 话音还未落,就叫秋怀黎和秋露黎齐齐瞪了一眼,什么叫做命途坎坷?不会说话就不要说,哪有这么咒自家的?秋意泊自己打了一下嘴巴,&ot;我错了,是天不佑……&ot; 他说到一半就住嘴了,左右想想都不是好词,最后还是秋怀黎补了一句∶&ot;是时机未到,不要乱用词。&ot; 三人不由笑开了去。 而太虚门那头也暗搓搓地往凌霄宗那边瞧∶&ot;哇,那就是兰芝榜第一秋意泊?果然风采过人!&ot; &ot;芝兰榜第一林月清才好看!&ot; &ot;我倒是觉得温夷光猿臂蜂腰,虽容貌比不过那什么秋意泊,可气质过人啊!&ot; 秋奇黎胳膊突然被同来的弟子推了一下∶&ot;秋意泊不是你堂弟吗?怎么也不来与你打招呼?&ot; 秋奇黎微笑道∶&ot;现下快要抽签了,恐怕不方便过来叙旧。&ot; 对方嘿嘿笑了笑∶&ot;虽说都是姓秋,怎么你这容貌比起你堂弟差这么多?&ot; 秋奇黎虽长得不如秋意泊,可这天下能长得比秋意泊还行的恐怕还没有,秋家血统并不差,秋奇黎容貌虽称不上是俊俏风流,却也算是非常斯文书卷气的长相,决计称不上丑。 秋奇黎不动如山,仍旧是一派温和的模样∶&ot;师兄此言差矣,秋意泊虽然称是我堂弟,实则其父乃是应真君,父传子承也是应当,我不过是旁系后裔罢了。&ot; &ot;原来如此。&ot;那弟子阴阳怪气地拖长了调子,看样子还想说点什么,忽地听到有人道∶&ot;住口,回头自去领罚。&ot; 那声音如清风朗月,弟子听到这声音却惊恐地缩了缩脖子,转身低着头拱手道∶&ot;我错了,顾师兄。我只是和秋师弟开玩笑罢了……&ot; 顾远山眉宇平和,却有一份不怒自威的神韵在,他道∶&ot;你这玩笑当真不好笑。&ot; 那弟子连忙应是,立刻退进了弟子群中,不敢再说话。顾远山上前一步,训斥道∶&ot;虽是同门,一味软和,也不能怪他人要欺到你头上来。&ot; 秋奇黎眼中似有光亮闪动,笑容也愈发温和起来∶&ot;师兄教训的是。&ot; 顾远山微微颔首,便不再管他,心道虽说年少慕艾,但好歹是天榜大比,怎么听来听去都是议论凌霄宗容貌如何如何,就不能讨论讨论对方的招式对策?简直是不像样子。 他的目光顺着望向了凌霄宗的方向,便见到了人群中的秋意泊,他实在是太过耀眼,想让人看不见都不行,顾远山打量了他一会儿,忽然觉得他有一丝微妙的熟悉感。 他心中沉吟片刻,突然就微笑了起来。 原来是他啊… 榜令清响,众弟子连忙站直了身姿,不再言语,接近百道金光自榜令迸溅出来,秋意泊这回抽到了十六号,又去看其他人,秋怀黎十七,秋露黎十八,三人正巧是连着的。 而本次榜令抽得就十分修罗了,几乎都是同境界对同境界,无甚什么可以轻松取胜的捉对。看来今天要十分艰难了。 百草谷的医修看见这榜令,也纷纷严阵以待起来,手中已经抱了药臼打算现场整点金疮药之类的出来了,还有过分一点的都掏出丹炉来了。 第一场是凌霄宗顾璇玑对太虚门李云昌,两人同是金丹巅峰修为,钟声响后,双方都是极快的出手了,那李云昌二话不说便放出了法宝保护自身,一手提剑,另一手则是隐在袖中,嘴唇微动,却是无声,在场无不是修士,几乎都感觉到了李云昌正在掐诀施咒。 伴随着一道清光,顾璇玑已然近了李云昌身侧,他的长剑看似平平无奇,实则是飞字剑中的霜飞剑,霜飞剑最重要的一个特点就是破防。 尤其擅长破法宝的防。 顾璇玑气定神闲,他是在离火境中历练过的人,自然和太虚门的对战过,太虚门修士因为本门擅长法决的缘故,为了避免沉长的咒诀而造成的不便,自身必然会携带一个极为强劲的防御性法宝,甚至可以这么说——太虚门修士主要的花销就在这只法宝了。 就像是凌雪宗的剑修在没有本命剑之前都需要不停的换剑、攒本命剑的材料,太虚门修士也是如此。 顾璇玑手中长剑清光爆闪,身形居然化出了三道,乍一眼去看甚至觉得是三人在打李云昌一人,李云昌口中念念有词,一手不断应对,实在反应不过来便以法宝支援,看着着实让人心惊胆战。 秋意泊给顾真竖了个大拇指∶&ot;你哥好厉害啊!&ot; 正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秋意泊这点眼光还是有的,这可不是什么简单的影-分-身之术,而是一门十分高深的剑道神通,名唤剑气化身,修炼者将此法门修到极致,便可令剑气化人,聚散随心,更重要的是心念一动,便可令化身攻向对方,实现我一个人群殴你的盛景。 这剑气化身凌霄诀里头就有,只不过秋意泊还没学会,不说他了,温夷光也就才学了个皮毛,这是时间上的问题,倒不是能力上的问题,这神通得靠时间慢慢磨砺才能见成效。 顾真嘿嘿笑了笑,骄傲之色溢于言表∶&ot;那是自然!&ot; 秋意泊又和他胡扯了两句,台上却是几声巨响,两人不再说话专注看去,只见李云昌法宝之上已经出现了诸多裂痕,那巨响正是顾璇玑三剑破了法宝三道防御所发出的,李云昌咒诀也不知道完成没有,他并未出声,故而众人也无法推断他究竟在念什么咒,但根据理论推测,咒诀越长威力越大,众人只能心中惴惴。 &ot;那法宝要坚持不住了。&ot;秋意泊竖起了一根手指∶&ot;最多再一下。&ot; 齐晚舟眉目一动,带着弟子跑到太虚门那边去了——凌霄宗的剑有小师叔祖修,而且全是剑,修起来可太无聊了,他还是带着弟子去做太虚门的生意吧! 顾璇玑剑法十分刚猛,速度又快,大开大合之间李云昌几乎无法应对,李云昌也心知自己的法宝恐怕无法再抵挡下去,法宝闪烁之间便遁入了他丹田之中,他手中金光爆 闪,顾璇玑却无论对什么都以一剑对之,两者接触之间,一道闪电字金光中涌出,顾璇玑面不改色,面前剑影交织如网,居然硬生生地扛了那一道闪电! 厉害! 凌霄宗众人纷纷在心中暗赞了一声,连带台上离安真君也暗自点头,顾璇玑虽然进步不快,可他足够稳扎稳打,这样惊雷符篆本身威力就不小,且顾璇玑手持长剑——说白了,导电。他能抗住那闪电,手都不抖一样,说明他意志顽强,肉身也足够刚硬。 都是平素苦修之功。 顾璇玑虽然挡了这闪电去,可到底是被李云昌拖了那么一两息&ot;起 一“ 众人一顿,随之便察觉到了——-风向变了。 天空中已经聚集起了浓密的乌云,周遭狂风大起,秋意泊推测道∶&ot;难道是雷咒?&ot; &ot;不像。&ot;秋怀黎以指梳风,道∶&ot;太热了&ot; 顾璇玑对于李云昌将咒念完丝毫不放在心上,这法决威力极大,他自然也能感觉得到,这就意味着他现在不赶紧干掉李云昌,等到法诀成型他才是真的难熬。 李云昌本以为胜券在握,不想顾璇玑攻势越发猛烈,剑影再度分化出一道,众弟子望去,竟然有五个顾璇玑正在强攻李云昌。双方眨眼之间便已经交锋了数百招,猛然之间李云昌长剑发出了一声脆响,居然就此折断!这在他的意料之外,再行闪避却已经来不及了,只见一道鲜血飞上了天际,李云昌肩头一剑深可见骨,几乎要将他的左臂齐根削去! 李云昌惨叫了一声,却知道此刻不是叫疼的时候,他手中连抛数道符篆,顾璇现长剑舞动如练,数道白光于空中炸响,其中却没有什么闪电涌出,顾璇玑眉目一动,这是最便宜的闪爆符,他不再理会符篆,直接冲向了李云昌,李云昌身负重伤,又被法诀抽走了大部分灵气,只得再度扔出符篆应对。 顾璇玑任由符篆打到自己的身上,剑锋呼啸,如风如电狂来,李云昌眼中绽放出了一丝笑意,忽然之间,打出的闪爆符中涌出了一道惊雷,直直打在了顾璇玑身上,他周身为紫光包围,再也看不见他的身影。 离安真君道∶&ot;居然是紫雷符,大手笔。&ot; 紫雷符乃是元婴级别的符咒,价格极其昂贵不说,产量也极其稀少,可谓是万金难求。 翡渊真君则是道∶&ot;毕竟不禁用法宝福禄,就是会出现这样的事儿。&ot; &ot;也是。&ot;离安真君对此毫无怨言。 &ot;这可不能怪我狡猾。&ot;李云昌抬眼看了一眼已经晦暗如墨的天空,&ot;该来了!&ot; 正在此时,一把剑自他的胸腹之间戳出,李云昌神色僵硬,低头看去。 那把剑距离李云昌的丹田只有分毫之差,只要对方手一抖,他的丹田金丹便算是完了,他就是个废人了。 紫光消去,里头却是空无一人,顾璇玑毫发未损,神之又神地出现在了李云昌身后,他道∶&ot;李道友,得罪了。&ot; 李云昌非常知趣地扬声道∶&ot;我认输!&ot; 而此时大家就当是放烟花看了。 &ot;难怪看李道友念了那么久。&ot;顾璇玑赞叹道∶&ot;要不是我抢了先机,这法诀一下我绝无胜理。&ot; 李云昌捂着伤口苦笑道∶&ot;早知道我就换一个了,这法诀可太长了……说起来顾道友是如何从紫雷符下逃脱的?&ot; 顾璇玑诚恳地道∶&ot;我见李道友衣着华丽,闪爆符像是不要钱一般的向我砸来,这闪爆符对我等而言几乎等于听个响……我就想着是不是有后手,便和剑影化身换了个位子,若是道友能看穿哪个剑影化身是我,恐怕我就没机会了。&ot; &ot;原来如此。&ot;李云昌道∶&ot;我输得心服口服,顾道友,改日有机会再战。&039;&039; &ot;行。&ot;顾璇玑拍了拍他的肩膀,李云昌便被赶来的百草谷弟子拎走了。翡渊真君见状颔首道∶&ot;不愧是凌霄宗门下,行事光明磊落至极。&ot; 顾璇玑那一剑完全可以直接废了李云昌,但他没有,要知道那咒诀再有两息便下来了,他们两几乎是踩着线下的擂台。李云昌但凡拖延那么一瞬,顾璇玑恐怕就危险了——不过如此的话,可能就是双双殒命的平局了。 犯不上。 &ot;担不起你这么夸。&ot;离安真君笑道∶&ot;两门相望互助,打个天榜难道还要下死手不成?&ot; 虽然相望互助应该写作&039;&039;互相看不惯&039;&039;,但确实双方除却金虹真君养的那一票子弟外也真不算是有什么大仇,暗中较量也是宗门之间常有之态,双方天榜打得光明磊落,那是应该的。 毕竟像长风谷这样以忘川真君一己之力四处树敌惹得谁都看不惯长风谷要下杀手的那是真的少见。 第一场凌霄宗来了个开门红,总算是氛围轻松了些许,秋意泊问了问第二名要上去的弟子∶&ot;师兄,要不要租借一下法宝?&ot; 那弟子摆了摆手笑道∶&ot;不必了,我有这个自信!&ot; 秋意泊颔首,他也就是顺口一问,料到了是这个结局,只不过三天前的事情在心头留了个疑惑,这一问只不过是映证自己的想法没错罢了。 可见他和宗门师兄弟还是心有灵犀的。 秋意泊撞了一下秋怀黎的手臂,指了指太虚门那头,三人见离自己场次还远,便十分默契地往那边去了。秋奇黎见状也跟着出来了,四人就在双方中间叙起旧来。 秋意泊率先拱手∶&ot;十哥!&ot; 秋奇黎也笑眯眯地拱手道∶&ot;大哥!十二妹,泊弟!泊弟一眨眼都这么高了?&ot; 他比划了一下∶&ot;比我还高。&ot; 秋怀黎轻笑道∶&ot;能吃那么多东西,还长不高就奇怪了。 秋意泊翻了个白眼,转眼将一个纳戒送给了秋奇黎∶&ot;十哥,我最近学了炼器,里头是一些我炼制的法宝还有一些吃食,你且收下吧!&ot; 秋奇黎一开始要推,秋露黎却道∶&ot;行了,都是自家人,有什么好推的——十哥,你怎么没跟十一姐一道去游历啊?&ot; &ot;师傅说我修为可以来天榜一试,便将我召回来了。&ot;秋奇黎解释道∶&ot;凝黎倒还在游历,听说是回了凡间去看叔叔婶婶了,我还收到了她的信件,说是我爹我娘也都挺好的…… 他说到此处正色向秋意泊拱手道∶&ot;多谢泊弟送回去的人参丸,我娘重病,刚好泊弟的人参丸送到才救了我娘一命,我为人子,居然没有想到要送回去一些什么……&ot; 秋意泊道∶&ot;十哥,我们都是一家人,你说这些客气话干什么,你若是实在过意不去,那等天榜结束回去看看叔叔婶婶才是真的。&ot; 秋奇黎想了想,却摇了摇头,这让秋意泊本来想说&039;&039;到时候我们一起回去给家里一个惊喜&039;&039;这话噎在了喉中,他道∶&ot;还是不回了,多回去多伤心罢了。&ot; &ot;见面三分情,不见也便罢了。&ot;他笑道∶&ot;爹娘已经一把年纪了,不见我也就淡了,等我回去了,难道再让他们忍受一次骨肉分离之痛吗?&ot; 秋露黎皱眉道∶&ot;话不是这么说的,十哥你也是金丹期了,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叔叔婶婶再有五十寿数已经是极好的了,就是回去陪…&ot; 她说到一半,就被秋怀黎打断道∶&ot;露黎,住口。&ot; 秋怀黎安抚道∶&ot;不必听你十二妹妹胡说,她口不择言,你只管随心便是,能否再见自有天命定论。&ot; &ot;多谢大哥。&ot;秋奇黎拱手道,他身后有太虚门弟子叫了他一声,他闻声回头望去,随即便向秋家姐弟三人露出了抱歉的笑容∶&ot;大哥,我先回去了,我师兄找我,恐怕是有什么事儿。&ot; &ot;你去吧。&ot;秋怀黎笑道∶&ot;回头有空了我们约了一道吃饭。&ot; &ot;好。&ot; 见他的背影,秋露黎传音道∶【哥,你干嘛不让我说?】 秋怀黎还未说话,便听秋意泊道∶【十哥是不想回去才这么说的,他想法已定,不会轻易改变的】 【是这样。秋怀黎接着道∶【他恐怕在太虚门也不容易,不必在他伤口上撒盐,意泊日后要回去,替奇黎带个留影石回去也是一样的。】 秋露黎努了努嘴,显然十分不解,在她看来既然思念父母,那便下山啊,就如同凝黎一般回去了,那又如何,金丹期寿数五百,分给父母五十年尽孝又何妨? 反正她是打算等天榜之后出去游历的时候回家一趟的,到时候要是父母没有什么意见,她待到父母阳寿尽也没有什么问题,那么大一个家族难道还养不起她一个姑娘不成? 她也可以给家族当打手嘛!就算不能动用灵力,她光论剑道也很强的!整个天下第二没有问题! 【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秋怀黎察觉到了秋奇黎在热切下的那一丝生份,但他没有放在心上,纵使是亲人,也讲究缘分,数十年未见,他们也不过是熟悉的陌生人罢了。 讲究兄弟情义,到时候替他尽一份孝就是了。 &ot;几位道友留步。&ot;忽然有人轻声道。 三人回头望去,只见太虚门那处有一位身形高挑修长的修士行来,俊美儒雅,带着一丝不动声色的威严感,看来是习惯具与上位的了。 一其实秋怀黎也有那么一丝同样的气息。 顾远山看着秋意泊道∶&ot;在下太虚门顾远山。&ot; 顾远山道∶&ot;我乃是秋奇黎师兄,师尊翡渊真君,见几位道友与师弟相谈不欢,便来替师弟告个罪,也恕我听了一耳朵。师弟在门中勤修苦练,师尊有意培养师弟,不许他擅自下山,并不是他不愿,而是他不能。&ot; 几人说话没用传音,就是不怕被人听的意思。 秋怀黎颔首∶&ot;原来如此。&ot; 秋意泊∶豁,讨债的上门了! 149 第 149 章 事情还要说回离火境的时候。 其实在离火境中后期的时候,尤其是泊意秋和秋意泊汇合后,顾远山便已经察觉出他们两有点不对劲了,不过他当时却什么都没有问,还非常默契地帮他们掩饰了几回,抹了他们留下的马脚,着实让他们轻松许多。 后来进地下迷官之前,顾远山见秋意泊失踪,这才与泊意秋道了一句∶若还能再见,就告诉我你是谁。 泊意秋笑眯眯地应下了。 秋意泊其实很能理解顾远山的思维,彼时他们只有筑基,对已经是金丹癫峰的顾远山来说造不成太大的威胁,且泊意秋与顾远山合作的很愉快,他若是顾远山,只要他们之间不是有什么血海深仇,他也不会吃饱了撑着去揭穿他两。 有什么好处呢?没有。 秋意泊甚至还与独孤情有矛盾,对于早已不喜独孤情的顾远山来说,他喜闻乐见。 顾远山显得清亮的眼睛意味深长地看着秋意泊,边斯斯文文地笑道∶&ot;在下就先告退了。&ot; 秋怀黎送走了顾远山,低声问秋意泊∶&ot;认识?&ot; &ot;认识。&ot;秋意泊扯开了话题∶&ot;早听说太虚门顾远山温文尔雅,君子之风,今日一见,名不虚传——哥,你可要加把劲,眼见着温师兄那是没指望了,林师姐也是冰块脸,露姐撑死了当个打手,我们凌霄宗可就全靠你了!&ot; 秋怀黎一笑,懒得追问。&ot;促狭,回去吧。&ot; 秋意泊回了凌霄宗这头,又眯着眼睛打量了一番榜令,自己十六号对应的是太虚门一位金丹期,看刚刚顾璇玑那一场再加上之前和鹤鲤真君的那名弟子的经验来看,这法宝确实是很难破,他此前用灵丝毁了那黄衫修士的法宝,如今鹤鲤真君虽不在,但他并不想暴露太多,要不然他在离火境中就白白折腾了一回。 但若是不用灵丝毁人家的法宝,他的高压水枪在对方已经有防备的情况下应该很难破了对方的防鸣 要不测试一下自己的阳离子破城炮? 不行,那玩意儿威力太大,犯不上,真把人打死了也不好交代,而且那是留着打化神修士的,现在就交代出去不太好。 秋意泊支着脸思索了一番,在纳戒里检索着法宝,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最后锁定在了狙-击-枪一虽然这狙的口径有两掌宽。但是它是单发,能开镜,一枪秒,是狙没错了。 这一场大比没有意外,时间被拖得很长,前面十几场比下来就已经过去了接近两个时辰,天空也由小雨转多云又转回了小雨,这才轮到秋意泊上台。 &ot;自己注意些。&ot;秋露黎嘱托道∶&ot;你那对手施咒速度极快。&ot; &ot;知道了,多谢露姐!&ot;秋意泊摆了摆手就上台了。 对方是一个看着和秋意泊差不多大的年轻人,眉目俊秀,他有着一双极为黑白分明的双眼,他好奇地看着秋意泊,双方各自拱手见礼∶&ot;凌霄宗秋意泊见过孙道友。&ot; &ot;太虚门孙柳见过秋道友。&ot;孙柳接着道∶&ot;秋道友这次也打算用法宝吗?&ot; 秋意泊微微领首∶&ot;正是。 孙柳自言自语地道∶&ot;啊……我原本还打算领教凌霄宗的凌霄剑诀呢,看来这次又没机会了。 秋意泊闻言,眉目中凝出了一片冷淡之色,似乎是觉得对方在嘲笑他剑道不佳。 孙柳看着一脸冷然的秋意泊挠了挠头,察觉出了自己话有不妥,急忙描补道∶&ot;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还是很想和凌霄宗剑修比试……哎,不是,法宝也行,尺有所短寸有所长…&ot; 他说罢,又觉得这句话好像也不是什么好话,他叹道∶&ot;算了,请!&ot; 请。 两人各自占据了擂台左右两侧,钟声一鸣,秋意泊便二话不说开启了清泉流响,漫天水流织网,飞速向孙柳冲去,孙柳周身正环绕着一只玲珑球状的法宝,将水网的冲力抵消得一干二净,他没有停在原地,反而快速飞向了秋意泊处,他一手掐诀,手中长剑一挥,便有一道火焰自剑柄处缠绕而上,伴随着剑气向秋意泊袭来。 秋意泊心中一愣,身体下意识侧了侧,避开了对方的剑锋,孙柳手腕一翻,长剑平削而去,秋意泊五指之间瞬间出现了几枚球状法宝,只听几声巨响,孙柳法宝震颤,手臂出现了一道血口,而他的剑却异常平稳,似乎受伤的不是他一般。 秋意泊稳稳立在原地,手中忽地出现了一副卷轴,一手持卷微微一抖,卷轴忽地漫延出去,展幅极大,化卷轴为江湖,霎时间两条庞大的墨色锦鲤自水中一跃而出,孙柳长剑刺在了锦鲤鳞片之上,只听叮的一声,长剑几乎弯折过去,而墨色锦鲤却毫发未伤,纷涌向孙柳。 一条几乎遮天蔽日的墨色锦鲤重重地撞在了他的玲珑球所形成的护盾上,玲珑球瞬间便出现了一道裂纹。孙柳神色骤变,不得不退去躲避锦鲤,他讶异地道∶&ot;好厉害的法宝!&ot; 秋意泊立于如江如海的卷轴之上,连绵阴雨自他身旁擦过,落于卷轴之上激起了细密的涟漪,微风徐来,吹得小雨倾斜,也卷起了他的广袖,秋意泊微微颔首∶&ot;多谢。&ot; 这卷轴就是秋意泊这几天的研究成果,已经颇见成效,不过材料有点太贵了,他没办法量产,真正能起到这锦鲤作用的一共做了三轴,其他的都是花架子,一会儿大家轮着用。 境界高的师姐师兄第一是因为这玩意儿就是个花里胡哨的东西,对付个金丹、元婴初期还好说,再往上效果就不大了,不光效果不大,甚至有抖卷轴的功夫人家都杀到面前来了。第二则是好戏开罗也得有观众才行,刚开始几场大家不得等着自己上台嘛? 看,长风谷已经陆陆续续有弟子来了。 不过这法宝对于秋意泊来说则是正正好好—能管用,能装逼,是完美的法宝没错。 这已经是在不引来天雷劫的情况下秋意泊能做出最好的卷轴了。 &ot;确实厉害。&ot;翡渊真君目露深思∶&ot;这样的法宝是……?&ot; 离安真君大大方方地道∶&ot;他自己做的………之前我们和长风谷做了一场,其中有人用了这样的法宝,他见了手痒,这几日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研究——没想到还真给他做出来了。&ot; 翡渊真君忽然想到了一件事∶&ot;听说,奇石真君之前在凌霄峰客居了几年?&ot; 同时期还有个传言,奇石真君收了个小徒弟。 离安真君也不必瞒这个∶&ot;就是因为他没错。&ot; &ot;奇石真君居然没有把人抢回去?&ot; 几日之内便能研究出这样的法宝?翡渊真君是不信的。 他更愿意相信秋意泊早就在研究这一类的法宝,前几日凌霄宗与长风谷那一场刚好给了他灵感——就算是如此,其炼器天赋也极为恐怖了。 &ot;应真在呢,奇石师兄抢不跑。&ot;离安真君笑道。 翡渊真君听到此处以为是秋应真的意思,确实如果当父亲的在凌霄宗,秋意泊坚持的话奇石真君真也抢不走,毕竟凌霄宗也不是什么小门小派,要靠一个弟子去讨好百炼山。 他摇头道∶&ot;他若是去百炼山,恐怕成就非凡。&039;&039; 离安真君道∶&ot;各人自有各人的缘分,他不愿,我们也不好多言语。 其实当时要不是秋意泊阴差阳错拿了朔云道君的传承,说不定奇石真君还真能将他抢回百炼山,不过既然秋意泊已经拿了朔云道君的传承,就没有再离开的道理了。 &ot;也是。&ot;翡渊真君沉默一瞬,笑道∶&ot;说起来你有没有发现……台上更像是凌霄宗与百炼山之缘 离安真君看了两眼,此时秋意泊已经仗着墨色锦鲤围攻,手中出现了一件又一件的法宝,浑然眼不要钱似的砸向了孙柳,孙柳这个太虚门法修则是提着剑应对,除了偶尔给长剑附上一些法诀外根本不念咒,眼个剑修似地。 &ot;…还真是。&ot;离安真君又觉得丢人了起来。 台上两位真君有所议论,台下自然也不会无动于衷,凌霄宗和太虚门弟子都在啧啧称奇,百炼山弟子则是瞪大了眼睛仔细看台上的卷轴。 齐晚舟的手臂突然被身边的同门紧紧抓住,他头也不回地道∶&ot;作甚?&ot; 同门师弟幽幽地道∶&ot;小师叔祖好强,他好厉害,这才几天,这都能抄?我也想抄,让我抄一抄好不好?要是我能抄出这个来,明年山门大比我定然是头筹!&ot; &ot;我就不一样了,我不想抄这个,我是个废物,我只想问问小师叔祖我跪的够不够标准,响头应该磕几个才能让我稍微聪明那么亿点点,亿点点就够了。 天下法宝一大流,&039;&039;抄&039;&039;这个字是百炼山的黑话,通常应用在蜂令撕逼,某某弟子晒出一个自己的成品后,会有大佬立刻做出同款的法宝并且予以修正提升,紧接着大佬们就开始各展神通,让得意自己法宝精妙的弟子目瞪狗呆。 【能抄少我管你叫爹!】 之类的。 其实更类似于思维碰撞。 至今蜂令首页都挂着一个来自顽石真君的法宝,顽石真君亲自将法宝拆了个底朝天,并扬言今年考核就这了,年末拿不出来的明年地火室免费时间一律扣除,然后所有弟子抱头痛哭——这不是抄不抄的问题,是就算东西摆在面前,步骤也清晰,他们也做不出来的问题。 故而秋意泊在看了长风谷那法宝 一眼,十天内就能做出一个同款甚至是金丹期能用的,都让众百炼山弟子想跪下给小师叔祖磕个头,求小师叔祖保佑,最好能让小师叔祖拍拍他们的脑袋,看看能不能把他们脑子里的水给拍出去。 &ot;我已经用留影石记录下来了!可恶,为什么天榜这么落后,连个基站都没有,我好想立刻让宗门里的那些家伙看看小师叔祖有多厉害!等我回去就从山顶敲到地下,让他们都出来看!&ot; &ot;我也记下来了,我插了四块留影石,全角度留下卷轴表现……今年我那个破玩意儿不搞了,我要专心磕这个卷轴!我就不信我死磕不出来!&ot; &ot;醒醒,那明年大比怎么办?&ot; &ot;不比了!&ot;那弟子坦然道∶&ot;我要跟着小师叔祖学习,这不比门内大比来得舒服?&ot; &ot;实不相瞒,我也想!&ot; 齐晚舟听他们已经说得实在是不成样子了,皱眉道∶&ot;都噤声,有这闲扯淡的功夫还不如好好 齐晚舟抽空看了一眼长风谷弟子,他们的脸色已经难看得宛若酱油糊面了——一团糟。 台上江水浩渺,那庞大的墨色锦鲤可攻可守,孙柳根本无法以长剑破除它的防御,他被逼无奈之下只得双指在剑上一抹,他的脸色瞬间苍白了下去,双目却亮得像是在发光,他扬声道∶&ot;这一招厉害,秋师兄小心了!&ot; 他仔细看着孙柳手中长剑,只见鲜血为剑身所饮,却在剑身上留下了一道鲜红的符文,它正隐隐散发着光辉,那道恐怖气息也是由此而来。 怪不得那把剑从剑修角度来看并不算是一把好剑,孙柳这个明显行动之间更偏向于剑修的修士还拿着它——这是一把特殊的法宝,只不过是被打造成了剑形罢了,孙柳应该是通过一些特殊的技巧将法决赋予剑上,要用的时候以鲜血和大量灵气来激活,省去了念咒的时间。 简单来说,这把剑就是由无数符篆组成的,但看孙柳状态,恐怕能用这一招的人不多。 秋意泊忽地一抖画卷,脚下江海瞬间翻腾起来,涌起了巨浪千层,孙柳的视线瞬间为水幕遮掩,一条墨色锦鲤自水幕中一跃而出,重重击向了孙柳,孙柳此刻却是丝毫不怕,长剑如虹刺出,只见一道白光闪过,自鱼口一直贯穿至鱼尾,瞬间墨色锦鲤为重重闪电包围,墨色锦鲤在那一刹那便化作了-团水墨,消散了去,而水中却又凝结出了一条锦鲤,正在蠢蠢欲动。 秋意泊催动着画卷,孙柳忽然心生一股寒意,他豁然抬头望去,只见水幕形成了一道巨门将他包裹在内,水幕之后,无数黑白身影游曳着,一道道遮天蔽日的阴影将他笼罩,又极快地游了开去。秋意泊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又像是近在咫尺∶&ot;孙道友小心,这一招鲤鱼跃龙门也算是这一轴的看家本领了。&ot; 孙柳朗声笑道∶&ot;来-!我且试试!&ot; 翡渊真君赞赏道∶&ot;若是秋意泊没有后手的话,接下来胜负就要分了。 离安真君没回答,心中却在暗笑,他道翡渊真君无知,一个十天能整出这么一轴画轴法宝的角色,手里就没点其他的法宝?这怎么可能? 而且说一千道一万,秋意泊凌霄道统修得并不差,只不过单纯从剑道来说没办法和温夷光、秋露黎几人相比罢了,秋意泊如果手段齐出,光掏法宝就能耗死大半个温夷光。 眼下这一场,秋意泊一剑都未出呢。 翡渊真君看着台上,正打算好好欣赏自己的小徒弟挥剑破画轴,忽然见秋意泊站在水幕之外,斯里慢条地掏出了一个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那东西大概有两臂长,有一个托架架在了秋意泊的肩头,另一头则是延展出去,对准了水幕中还在与锦鲤混战的孙柳。那法宝浑身为金属所制,闪烁着一股冷锐的光芒,看着就觉得极其精妙,翡渊真君仔细看着那法宝,确定自己没有见过与其类似的法宝。 他没见过,不代表他没有见识。 翡渊真君右眼皮跳了跳,他不动声色的抓住了桌子的一角,问道∶&ot;离安,这是什么?&ot; &ot;我也不太清楚。&ot;离安真君悠哉悠哉地道∶&ot;八成是他的后手吧。&ot; 一道圆形的东西忽地自那法宝上弹了出来,翡渊真君心中一动,还以为那东西就是要攻击孙柳了,没想到那东西只是凑到了秋意泊的眼前后便不动了。 阴雨之下,瞄准镜也为雨滴沾染,可并不妨碍它的运作。 秋意泊所制的狙-击-枪,瞄准更像是一个必须的执行动作,只要能瞄到对方的人影,不管是人体擦边大师也好还是神射手也罢,只要瞄到了,子弹就会锁定这个人。 众人紧紧盯着秋意泊的一举一动,他们知道这一招就是胜负之分了。 只见那法宝的末端闪耀起了一抹璀璨的蓝光,电芒自法宝中漫延而出,缠绕着法宝那奇异的粗管,一股庞大的灵力在汇聚在了那法宝之中。不光是法宝之中,卷轴所凝成的江海也不断飞出了蓝白的闪电,丝丝缕缕钻入那粗管中。 秋意泊心中默念∶ 瞄准成功。 子弹设定为金丹威力,爆-炸幅度半径60尺,水域增幅300。 子弹凝聚中,51、72、84 子强弹凝聚成功。 发射! 众人只见那法宝之中凝聚出了一道无比庞大的雷电,划破了天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破了水幕,直击孙柳。水幕之中为光晕所霸占,无数天雷骤然而降,吞没了孙柳的声音。 水幕豁然炸开,连同墨色锦鲤、江湖一并炸成了无数雨点。 狂风骤雨突来。 秋意泊已然撑了一把伞,静听雨打芭蕉。 若不是他面前还躺了一个浑身焦黑的孙柳,还真当他是闲散公子趁雨漫步。 擂台上迅速地闪出了比分∶凌霄宗秋意泊玉玦4枚。 翡渊真君的手慢慢从桌角上松了开来,他缓缓吐出了一口气∶&ot;是我小觑了他。&ot; 刚刚他应该直接上台的,孙柳受了这一击,至少是个重伤,是他小看了秋意泊,他甚至能感觉出来那法宝还留有余地,若是秋意泊起了点心思,下手狠辣直接杀了孙柳,他太虚门也无话可说。 离安真君颔首道∶&ot;…不瞒你说,我也是。&ot; 这小免惠患子……小师叔什么时候做出这等玩意儿来的! 翡渊真君突然道∶&ot;所以你们凌霄宗把人扣着,真不怕百炼山和你们反目成仇?毁人前途不太好吧?&ot; ·一个字。 &ot;什么?&ot; &ot;滚。&ot;离安真君笑道∶&ot;今日哪怕是太虚真君坐在这儿和我说这个,我也只能回答这个字了。&ot; 两人皆是一笑。 秋意泊撑着伞走到了孙柳身边,孙柳只觉得头顶雨被遮掩了去,他睁开眼虚弱地看了看,只见秋意泊眉目一点风流写意猝不及防地撞入了他的视野。 秋意泊自然是痛快的,实验成功,还获胜了,他非常痛快,没有笑两声主要是那会显得特别小人得志,他道∶&ot;还好吧?&ot; 秋意泊伸出一手,孙柳抓着他的手艰难地爬了起来∶&ot;……太厉害了,我心服口服。&ot; &ot;这东西你做的?&ot;孙柳咳出了一口血,秋意泊扶着他下台,边道∶&ot;对,我做的。&ot; &ot;卖吗?我想买…&ot; &ot;那不行,万一你买了拿来对付我们怎么办?法宝无门派,我有门派。&ot; &ot;天榜之后?&ot; &ot;很贵的。&ot; &ot;我可以攒钱的……&ot;孙柳挥了挥手,被百草谷医修带走了。 另一头百炼山弟子已经呈现了一种奇怪的姿势。有两个人抱在一起的,有三个人执手泪目的,还有拿头撞擂台的。 &ot;这怎么可能,天生小师叔祖,何必生我!&ot; &ot;这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有人用留影石记下来了吗?&ot; &ot;我的留影石炸了!全部都是电光!&ot; &ot;救命我的也是!&ot; 还有的弟子在那头尖叫∶&ot;啊我死了——我的心也被小师叔祖击中了,我以后日日都要给小师叔祖上香磕头,小师叔祖保佑我逢考必过——!&ot; &ot;醒醒,小师叔祖还没死呢——!&ot; 秋意泊收了油纸伞,似乎是听见了这一句,对着百炼山的方向微微笑了笑。 他将锦鲤卷轴扔给了他们,受了他的火箭筒……不是,是狙,卷轴几平不能用了,秋意泊心痛如绞,但面上还是轻飘飘地道∶&ot;长风谷的法宝不过如此。&ot; 齐晚舟接了卷轴,点头如捣蒜∶&ot;对对对!&ot; &ot;秋师兄,天榜动了——!&ot;忽然有人大喊道。 众人纷纷侧目望去,只见高悬于天际的天地二榜上,秋意泊自天榜五十八位晋升到了天榜第二十位。 本届天地二榜还未结束,天地二榜上显示的仍旧是天榜以潜力、境界默认最有可能最终的名次。 这一场,秋意泊直接攀升了三十八个名次。 150 第 150 章 秋意泊也看见了天榜的变动。 与别人议论纷纷不同,秋意泊显得从容闲适,只不过略略看一眼便罢了,翡渊真君见他如此,不禁夸赞道∶&ot;宠辱不惊,确实是个好苗子。&ot; 离安真君颔首,虽然秋意泊平时跳脱了些,但是大面上从未出过错,确实是称得上一句&039;&039;宠辱不涵。 &ot;离安师弟,翡渊真君。&ot;忽地有人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打断了他们的对话,来人一身可谓是金碧辉煌的道袍,他头戴羽冠,手持玉如意,面容清建,双目有神,最为难得的是来人从头到脚穿着佩饰尽数都是极品的法宝,说一句宝光氤氲都不为过。 离安真君起身道∶&ot;顽石真君?您怎么来了?&ot; 翡渊真君也有些讶异,这次百炼山无意参与天地二榜,只有几个零零碎碎的弟子充作散修去打了,百炼山来做生意的,故而听说带队来的弟子最高也就是化神境界,没听说过有真君同来。 &ot;见过顽石真君。&ot; &ot;客气了。&ot;此人正是百炼山顽石真君,顽石真君笑呵呵地道∶&ot;自然是来找我师侄的,秋意泊我就先带走了,离安师弟没有意见吧?&ot; 秋意泊也发现了顽石真君,这位真君他只有过一面之缘,其余的交流都在纸上。他便看向了离安真君,离安真君略一沉吟便道∶&ot;自然可以…&ot; &ot;你放心,我如何带走的,原模原样给你送回来,不会耽误下一场的。&ot;顽石真君自然知道离安真君担忧的地方,他拂了拂长须,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秋意泊身上,笑眯眯地对他点了点头。 &ot;那我就放心了。&ot;离安真君笑道∶&ot;您带去吧。&ot; 顽石真君谢过了离安真君,便向秋意泊走去,秋意泊与一干弟子见状纷纷拱手行礼∶&ot;弟子等见过顽石真君。 &ot;都起来吧。&ot;顽石真君摆了摆手,径自到了秋意泊面前,眼睛都快眯成了一条缝∶&ot;小师侄认得我吗?&ot; &ot;自然认得。&ot;秋意泊道∶&ot;顽石师叔您怎么来了?&ot; &ot;我在山门里头研究基站,实在是想不明白,左思右想还不如来天榜找你得了。&ot;顽石真君迫不及待地道∶&ot;走走,刚刚一来便看见你这卷轴,有点意思,就是做的有点潦草了,师叔给你说两个要点 他一招手,齐晚舟便将怀中抱着的卷轴老老实实的奉于他的面前,顽石真君伸手取了,刚张口,秋意泊便阻止了他∶&ot;师叔咱们回去说。&ot; 顽石真君唇边胡子抖了抖,&ot;你说得对,走。&ot; 他带着秋意泊刚走了两步,忽地回头对身后一群屁颠屁颠跟着来的百炼山弟子道∶&ot;你们来干什么?都站着,不做生意了?&ot; 百炼山弟子满脸都是恳求∶&ot;真君,弟子也想听课!&ot; &ot;真君,让我等旁听也行啊!&ot; &ot;师叔祖!师叔祖您上回还说欠我一回的!&ot; 顽石真君胡子抖了抖∶&ot;回去可以,今年之内一人交一轴上来。&ot; 众弟子默默往后退了一步∶&ot;…真君一路顺风。&ot; 只有两三不怕死的,包括齐晚舟在内坚定的跟着顽石真君走了。 顽石真君放出了一艘飞舟,飞舟便悬停在了擂台上空,丝毫没有要飞走的意思。秋意泊一入飞舟,便是眼前一亮,赞叹道∶&ot;师叔您这飞舟,让我大开眼界!&ot; 这飞舟说是飞舟,还不如说是一个大型的炼器室,和之前奇石真君送给秋意泊的实验室有异曲同工之妙,但飞舟的面积明显更大,设备更齐全,光肉眼可见的地火口都有十座,更别提一眼望去数不尽的材料架子了,上面满满当当都是奇珍异宝。 顽石真君的反应就是直接抛给了秋意泊一艘∶&ot;喜欢?这是我备用的,你不嫌弃就拿着玩儿吧!&ot; &ot;不必不必,这我也用不上,给我就是暴殄天物。&ot;秋意泊连忙推了,这明眼人一看就是宗门出巡才用得上的配置,他一个人要这就是浪费,想也知道这艘飞舟哪怕对于百炼山来说造价也不菲了。 顽石真君也没有强行要送,秋意泊说不要他就当真收起来了,他引着秋意泊到了一处,上面摆着三四个基站模样的东西,顽石真君却一把将它们尽数推开,反而将画轴铺于其上,齐晚舟与另一名弟子非常自觉地将那几个基站给收拾了起来,一人一边执着卷轴方便顽石真君查看。 画轴之上本是绘着一顷碧波,数条墨色锦鲤,如今上面墨迹染成了一片,卷面上破出了个口子,纸面儿上带着一股子焦褐的味道,一看就知道是被高温所毁。 顽石真君带着欣赏的神情看着这幅画,&ot;这手法不太像是我们东域的风格。&ot; 秋意泊颔首道∶&ot;确实是来自于北域,之前我师兄与北域长风谷交战,长风谷以此法宝压制,我师兄勉力破了这法宝,顺手就将残体给我弄回来了,我研究了一番,才做出了此物。&ot; 顽石真君听到&039;&039;将残体给我弄回来&039;&039;就连连点头∶&ot;你这师兄靠得住!长风谷那个……准留记录了?&ot; 秋意泊也不禁轻笑,温夷光确实是非常靠得住。 齐晚舟将留影石拿了回来,顽石真君便仔细看着留影石中的山水花鸟画卷,久久没有言语,秋意泊也借此机会再度观察这原版,等留影石来回放了十来次,顽石真君才道∶&ot;这手法确实是厉害,这东西应该也是长风谷的看家法宝之一了,最难得的是元婴期可用。&ot; 顽石真君手一挥,便有十数材料自架子上飞至台上,他示意秋意泊看,秋意泊立即便道∶&ot;八九不离十,我用上品天蚕丝换了极品天蚕丝,上品倾影玉换了极品倾影玉……&ot; 他说到一半,顽石真君便打断道∶&ot;哦?那如何能做到虚化实,实化虚的效果?上品可支撑不了那么许久。&ot; 秋意泊解释道∶&ot;师叔英明,长风谷那一件可得长久,我的却不行,但只要我转化的够快,与长久不动也是一样的效果,甚至要更好一些——也是因为我道统奇特的缘故,否则没那么容易。&ot; 秋意泊是这么分析的,如果画轴中元素以分子构成,长风谷画轴能做到分子转化为实体后分子不流失或者少量流失,这样看起来那花鸟山水只要不受到破坏就能够一直存在,而他做出来的画轴因为材料不够极品的关系,所以分子流失得速度非常快,无法稳定转化成实体,于是他就想了个办法让分子流动的更快,只要一直有分子在补充实体,哪怕实体中的分子一直在更新换代,但它也一直存在不是吗? 能跟来的不是对炼器有极高的天赋就是对自己有极高的信心,几名弟子眼中都流露出了不同程度的沉思,秋意泊也没有隐瞒是自己道统的关系,他之前说画轴成本极高,是因为画轴的成败都要归功于万宝炉的随机属性。 画轴的成本其实只能归类在炼气化神期法宝的正常成本,但介于万宝炉的随机,百个卷轴当中能成两个,也就是成功率2就算是他走运,一般成功率只有1,其中95的画轴都会被万宝炉赋予·些鸡肋附魔,几乎可以说做出来就是一个简单的没啥卵用的景观特效,剩下3的画轴则是会随机到·些还算可用的附魔,可以算是一个花里胡哨的景观特效。 所以他是耗费了接近三百多个炼气化神期的法宝耗材,做出了三轴真实有效的画轴——这大概也可以算是仗着自己是个欧皇强行从包含了近万种不同类型卡牌的卡池里抽同一张卡了。 顽石真君微微笑了笑∶&ot;你那太过不稳定了,你且听着,上品天蚕丝虽然略差于极品,但如果用极品松脂浸泡……&ot; &ot;但那会引来天雷。&ot;秋意泊腼腆地笑了笑,看上去似乎是十分羞涩的样子,张口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ot;弟子做这个,主要是为了羞辱一下长风谷,做的是一个出人意料,若是引来天雷他们有了心理准备,便没有那么稀奇了。&ot; 众弟子∶&ot;……&ot;没看出来小师叔祖这么会玩儿。 怪不得刚刚长风谷的脸色那么不好——要是他们镇派法宝先叫人毁了不说,几天内就叫人复制了一个有模有样的出来,仿佛自家镇派法宝不过是个烂大街的玩意儿,那确实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有几个在蜂令上被同门前辈用改良过的法宝照着脸抽过的弟子深有同感。 顽石真君也是一愣,他没有想到秋意泊便这样直接了当的说出来了,他抚掌大笑了一阵,丝毫不以为意——说到底秋意泊不过二十出头,年轻人就要有年轻人的意气,这也不是什么坏事。 他觉得就该这样,小小年纪弄的心思深沉满腹盘算的那是做什么?二十来岁就这样了,后面成千上万年该如何?那多没有意思。 且这事儿本就是长风谷有点坏了大家的默契,来天地二榜嘛,考校的是弟子的水平,又不是考校弟子的身家背景,真要不要脸起来,他们百炼山可不缺法宝,山门之中更是蕴藏着无数前辈大能留下的遗物,什么明明威力能到渡劫、大乘期但却可以让化神修士使用的法宝也有不少,难道他们百炼山就届届让弟子带着这样的法宝来夺魁吗?也不怕让人耻笑! 虽说也不是不行,但大多数要脸的宗门做不出来,像长风谷那样本就是元婴打金丹的擂台,元婴还要拿着合体期的法宝出来撑场子,结果不光输了还被人连法宝一并给碎了的八成就是长风谷近千年都要挂在身上的笑柄了。 正所谓赢也赢得不光彩,输了更他妈丢人! 顽石真君胡 子抖了抖,又道∶&ot;那就用上品松脂调配上品木化液,再加上上品凝翠胶……&ot; 他一连报了数十种材料,手中更是不停,每说一种便有一种材料飞了过来,在他手下的琉璃杯中逐渐被调和成了一种褐色的稀薄的液体,他将上品天蚕丝置入其中,手指一搓便有一朵天地灵火自他指尖冒了出来,他犹豫了一瞬,示意秋意泊来。 &ot;温度大概保持在白焰,半个时辰,若是能提高到金焰,一盏茶,白焰一炷香,要稳定。 白焰、金白焰是百炼山对于温度划分出的术语,大部分天地灵火都能达到蓝焰级别,秋意泊的极光金焰随着他的修为现在能稳定在最高级的白焰温度里大概一个时辰左右,足够对应绝大部分炼器情况了。 主要是在白焰这个温度级别里,除了少数极品材料外大部分烧半盏茶就能烧得连个渣滓都不剩了 秋意泊熟背奇石真君手札,这个配方却从来没听说过,想来是顽石真君独自研究出来的了——百炼山就是如此,尊长们也很愿意将自己研究成果直接录册扔进藏经阁,而且通常价格不会很高,只要弟子愿意攒一攒,开山祖师的手札都能换出来研究。 秋意泊则是因为情况比较特殊的关系,奇石真君将自己的手札给了他,百炼山其他尊长的手札却不好给,不过就这样对秋意泊来说也很够用了——吃透了就是奇石真君第二。 秋意泊打了个响指,一朵极光金焰便出现在了琉璃杯下,瞬间杯中液体便翻滚了起来,无数气泡自表面破开,随着液体剧烈滚动,褐色液体逐渐变成了一种松绿色的厚脂状的液体,其中的天蚕丝已经几乎看不出丝线的形状来了。 一炷香转瞬即至,顽石真君掐住了最后一息道∶&ot;收!&ot; 秋意泊一撤极光金焰,顽石真君便拿出一双筷子模样的法宝,自杯中一抄,抄出来的是一缕松绿色剔透的丝线,那丝线细得在聚在一起的时候宛若一整块宝石,顽石真君便一直往后退去,直至杯中的液体尽数成就丝线被他拽出杯外。 那丝线浮在空中,随风飘荡着,犹如一条经由阳光折射出来的光带。 顽石真君手一抖,那丝线便在空中舞动了起来,随即被一双看不见的手编织成锦帛,编织出来的锦帛是纯透的白色,随着光的变幻反射出一股莹莹的绿意,又似乎反射着彩虹似地光。 秋意泊∶是芭蝇绿! 顽石真君满意地点了点头,捏着锦帛给他看∶&ot;这样一来就能成了,虽材料都是上品,但做出来的画布却堪比极品,且不会引来天雷……哦对原来是这样!&ot; 他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了秋意泊为什么看起来对这样的手法一无所知,每个人擅长的炼器方式也有不同,他比较擅长将做复合型材料,而奇石真君却更擅长将单一材料发挥到极致,秋意泊作为奇石真君的弟子,自然不懂这一套。 顽石真君将自己的手札迅速复刻了一份送给了秋意泊∶&ot;这是我的手札,你拿回去好好研究。&ot; &ot;多谢师叔。&ot;秋意泊也不跟他客气便收下了。 顽石真君见他毫不推辞,心中也美滋滋的——这等好人才,他也想要这种弟子,哪怕只是个兼挑他也不嫌弃啊!好了,现在拿了他的手札,这也算自己半个徒弟了。 他看秋意泊的眼神越发慈蔼了起来。 想到此处,又忍不住瞪了一眼齐晚舟等人,自己收徒运是当真不如何,都是给手札当面授课,看看人家秋意泊,一点就透,再看看自己正儿八经的徒子徒孙——给你们机会,你们不争气啊! 说起来他诸位亲传弟子中就没有一个让他觉得脸上有光的,齐晚舟他师傅临光还算是过得去,天赋平平胜在努力,另外几个也是天赋努力都占了一些,但可惜了,就差那么一点点,就是摸不到巅峰,真算不上让他脸上有光。 最让他觉得失望的是时随云,这是他破例收的关门弟子,本来就是看在他的天赋上,结果天赋是可以,奈何心思不正,不走正途!后来叫邪派在离火境中杀了,他初时还觉得可惜,等到齐晚舟等弟子将时随云在境中所为——说了,他就只能说一句死得好了! 他还特意跑到奇石师兄的闭关室面前给师兄赔罪,要不是秋意泊运气好,哪能活到如今?不死在他那个弟子手上就算是命大了! 齐晚舟等人不由地缩了缩脖子,总觉得背上有点凉飕飕的。 顽石真君收回了目光,专心埋头于研究,又道∶&ot;试试?那锦鲤轴你留着回头自己修吧,晚舟他们恐怕百年内是没指望了,给他们也是拿着干瞪眼……想做个什么?师叔替你看着,你只管下手。&ot; 秋意泊捏着画布想了想,他之前做景色有些腻歪了—任谁做了三百个同款元素也该腻了。这卷轴吃的还是一个他的手艺,吃的不是他的画技,只要像模像样就行了,栩栩如生倒是不必,秋意泊那点三脚猫功夫足够了。 很快他就有了主意,做个棋盘吧!棋盘简单,天地经纬纵横,简单且威力大。 他也不愿意花太多的功夫去描绘卷轴上的景象,毕竟还要经万宝炉一道随机附魔,随不到就只能当特效景观看了。 简单几笔再加上合适的留白,一张平平无奇宛若棋谱的画卷就做好了,上面的黑白子还是秋意泊当场拿了一本棋谱出来抄的,毫无诚意可言。 顽石真君看着棋谱陷入了沉思,半晌道了一句∶&ot;妙啊!你这一卷若成,本届天榜任你纵横,便是遇上化神期也能有一战之力。&ot; 秋意泊一时无言,&ot;……师叔,我知道我画得潦草,您不必违着心夸…… &ot;谁违心了?&ot;顽石真君笑道∶&ot;我们是炼器的又不是画画的,又不是做什么惟妙惟肖的幻境…你这虽然简单,意头却是极好。&ot; 秋意泊硬着头皮应了一声,随即将画布扔进了自己的万宝炉中,顽石真君还是第一次见万宝炉,顿时两眼放光,和秋意泊打了声招呼后便在周围四处摸摸碰碰,秋意泊也随他去,就是万宝炉委屈地在他神识里直叫唤,等到顽石真君拿出了一把极品天青石打磨了几个风铃给它挂上后,它又好了。 物似主人,现在万宝炉如果能说话,应该是在喊∶再来点!我可以!多来点!多谢顽石师叔的打赏! 秋意泊失笑。 顽石真君研究够了,又问了他几个问题,得知是道统自带,顽石真君想要个同款要么自废修为从头再来要么下辈子请早后就遗憾的叹了一口气——他倒是想自废修为来着,但是他这个年纪,修为一废人就可以立刻封棺下葬了。 秋意泊见顽石真君退开了,便正式开始正儿八经的步骤,这步骤他熟,几百遍了,万宝炉流程都自动化了,大约一盏茶不到的功夫万宝炉上火焰就开始消散了。 秋意泊深吸了一口气∶&ot;成不成就看这一次了。&ot; &ot;应该成功率会高一些。&ot;就这功夫,顽石真君已经又做了两张画布出来,如果这一张不行,下-张立刻送入炉子继续赌概率。 顽石真君真没觉得赌概率有什么不好,本来他们炼器就是赌概率,只不过是靠着境界、修为、技艺不断地去提升这个成功率,现在秋意泊做的东西本就是有些逆天,又不愿意引雷劫,就算技艺再成熟成功率也摆在那儿提升不上去。 秋意泊没有急着去开炉,反而随意将之前留下的几轴废弃的画卷扔进了地火口中,只听见噗嗤噗嗤几声,那几轴画卷当场报废,他又去洗了把脸和手——好了,垫底玄学有了,脸和手都洗过了,可以抽卡了! 他驱使着万宝炉开启,一张莹白的画布从中飞出,他捏在手里以神识一探,眉间露出了些许笑意—-单抽ss! 他就是个欧狗本狗了! 他含笑将画布递给了顽石真君,顽石真君认真的打量着它,身后齐晚舟等人探头探脑想看,却又不敢挤着了顽石真君,不禁抓耳挠腮,半晌,顽石真君连续道∶&ot;好!好!好!&ot; 顽石真君将画布一抖,瞬间众人都为一片纯白所吞噬,墨迹在他们脚下划出了巨大的经纬格,几人所占之处天空自有黑白二子引着墨迹而降,顽石真君道∶&ot;我就说这一轴不会差!这拿去给小门派当个护山大阵都够了!&ot; 秋意泊∶&ot;师叔您太夸张了…护山大阵是什么品级,他做的是什么品级,他自己心里有点逼数。 &ot;晚舟,你们不许走动,一步也不许踏出。&ot;顽石真君喝了一声,随即他一步走向了前方的经纬格,只见天空落下一黑子,经纬格中冒出了无数冰刃,顽石真君一手一拂,那些冰刃被强大的修为硬生生压了回去,顽石真君再走一格,又是一白子落下,经纬格中忽然出现了熊熊烈焰,这烈焰不同寻常,居然是秋意泊的极光金焰! 顽石真君眉头紧缩,秋意泊目瞪狗呆之间连忙将那些极光金焰收了回来——怪不得他万宝炉里的金焰少了那么多,原来是被画轴吸走了。 顽石真君这才看向了秋意泊,含笑道∶&ot;如何?便是我渡劫修为,你若不收了你的极光金焰,我也有一番苦头吃,这做个护山大阵难道还亏了那些小门派?&ot; 秋意泊∶&ot; 妈的,还是翻车了! 他想要的效果不是这样啊!他本来计划的是那种很简单的棋子落下就造成伤害的效果,结果现在这是啥玩意儿啊?啊? 这随机也随得太过头了吧! 他下意识向前迈了一步,一小瓶丹药忽地出现了经纬格中。 秋意泊拿起来一看,好家伙,奇心丹! 这狗画轴还偷了他的丹药库存! 151 第 151 章 秋意泊第一个反应是翻一下自己的万宝炉。 因为万宝炉的空间比较大,又是他的本命法宝,他有时候会将一些比较贵重的亦或者炼器时会用的材料扔到万宝炉里放着,之前倒真没有出现什么物资莫名其妙被卷跑的现象。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秋意泊看着已经空空如也的万宝炉第二层,感觉自己脸宛若老黄瓜刷了绿漆还被雕成了竹叶青的模样-——绿得发慌! 可是现在顽石真君在前,诸多同门在侧,他实在是不好抱头惨叫两声。 秋意泊强撑着笑容,轻声细语实则是气若游丝地道∶&ot;顽石师叔,这法宝吞了我不少东西… 顽石真君一听,忽地朗声笑了起来,看着他的双眼满脸都是在赞许,他接过秋意泊手中丹药瓶子嗅了嗅,笑道∶&ot;原来如此!我竟然没有想到!意泊,你果然是天纵之才!&ot; 秋意泊∶&ot;…&ot;什么东西? 顽石真君神色激动地捏着丹药瓶子快速地道∶&ot;原来如此!竟然还有这种法子!我怎么从没有想到过呢!这根本就是在欺瞒天道哈哈哈哈!意泊你真是个天才!你快说说,你是怎么想到用这种法子来权衡的?&ot; 齐晚舟等人一头雾水,秋意泊也是,只不过他现在的茫然在顽石真君眼中就是一种不能理解自己的常规操作原来这么超出常人,齐晚舟道∶&ot;师祖,什么权衡不权衡……?&ot; 顽石真君瞪了齐晚舟一眼,随即又道∶&ot;罢了,看不出来也不怪你们……这天地纵横意头太好,若真能做出来难免要引来天雷,我方才寻思着这一轴怕是要废了,没想到你小师叔居然想到了用这样的方式来权衡,这棋盘之上,步步杀机,连我行走也要小心几分……这奇心丹,却是个好东西。&ot; &ot;正所谓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人遁其一。1&ot;顽石真君越想越觉得妙不可言∶&ot;这一轴之中,若是有人运气好,便能循着这一线生机,步步得益,这一轴画卷对于那人来说便是一处机缘。正是有了这一线生机,其他的经纬格内的杀机才能够越发厉害。&ot; 平生无论哪个炼器师做法宝不都是想让自己的法宝厉害,能够发挥材料的最大效用?谁会想到要在自己的法宝中留下一座生门? 但秋意泊就想得到,他还敢做。 就是得益于有这么一线生机,这卷轴才能不为天妒,可实际效果远远超出炼气化神期法宝应有的威力。他说能拿去做个护山大阵可不是开玩笑的,就算是有这样一座生门,可谁能预料得到?天经地纬各十九,总计三百二十四个格子,三百二十四个格子中只有一座生门,每一步都是从这三百二十四个格子中随机一格,便是有人运气好,第一步是生门,第二步也是生门……他有能耐保证自己走完三百二十四格每一格都是生门吗? 不能,那么便要承受让他一个渡劫真君都觉得危险的杀机。 顽石真君忽然叹了口气,喃喃道∶&ot;果然我还是陷入了自傲自满之境……固步自封,原来如此……原来如此……&ot; 他自进入渡劫期以来便偶尔会有些感觉,奇石师兄炼器手艺确实是臻入化境,可他却也不差,奇石师兄擅长大节,他却擅长把握小节,说起来不过是擅长的领域不同,真要论高下,他也不一定比奇石师兄要差。他这种感觉出现的越来越平凡,现在一想,他几乎已经认定了他并不比奇石师兄要差,甚至隐隐比他要强一些… 顽石真君忽然只觉得当头而下一盆凉水,淋得他浑身发寒,可又觉得他似乎很久没有那么清醒过了,,这种感觉宛若沾满灰尘的宝物被重新擦拭一新,整个世界都瞬间光亮清晰了起来。 他突然像秋意泊拱手行礼∶&ot;学无前后,达者为师,是我一叶障目了。&ot; 秋意泊立刻侧身躲了开来,他听了这么一连串的话感觉自己头皮都在发麻,可眼见顽石真君那种豁然开朗之色,恐怕是摸到了什么突破的关口,他也真不好说这就是一件意外∶&ot;师叔您这是做什么!快起来!&ot; &ot;嗯。&ot;顽石真君摆了摆手,目光越发坦然开朗,他笑道∶&ot;我已有破境之相,我将回山闭关,晚舟 齐晚舟一惊,随后面容便肃穆了下来∶&ot;是,师祖。&039;&039; 顽石真君长袖一卷,竟是将满飞船的材料都收进了纳戒中,连同一块令牌一并扔进了秋意泊手中,又将一支玉简给了齐晚舟∶&ot;你将它交给洛湘,好好护着你们小师叔。&ot; 顽石真君又道∶&ot;意泊,先前与你说想要与你探讨基站,现下可能不便了,待我出关再来寻你。令牌你收着,若是遇到什么困难,随意寻个真君,总要卖我几分面子。这些材料你收着玩儿,有空替我教教这群徒子徒孙。&ot; &ot;多谢师叔。&ot;秋意泊对于这种保命的东西向来不客气∶&ot;师叔,话不多说,您还是快回山吧,师侄等您出关。&ot; &ot;一言为定。&ot;顽石真君说罢便一挥手,众人只觉得眼前一晃便已经出现在了飞舟之外,秋意泊手中还捏着画布,飞舟却已经飞上了天空,化作了一道光带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齐晚舟仰头望着飞舟留下的轨迹,低声道∶&ot;多谢小师叔,师祖他老人家已经困于渡劫境快千年了。&ot; 秋意泊口中发苦,决定说实话,这个恩德可太大了,他不敢受,他传音道∶【兄弟说实话,这法宝是我本命法宝出了点岔子,意外弄出来的……我都没敢告诉顽石师叔。】】2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齐晚舟猛地转头看向秋意泊∶【真的?】 【不然呢?】秋意泊道∶【【我若真有这个本事,我能到现在还是个金丹中期还瓶颈了?】 齐晚舟心有余悸,还好秋意泊方才没当着顽石真君面戳穿,否则还不知道如何呢,错有错着,结局是好的就好∶【还好小师叔你没说……】 【这我哪敢说。】】秋意泊摸了摸鼻子∶【等回头师叔顺利破境,稳定境界后我寻个机会告诉师叔吧。】 齐晚舟也没敢点头∶【回头我问问掌门真君,看看掌门真君如何说。】 【也好。】他百炼师兄特别擅长应付这种事儿。 两人心有戚戚地对视了一眼,一旁弟子收回了望着天空视线,转而不好意思地道∶&ot;小师叔祖那个画轴……我方才没听明白,小师叔改日若是有空,能不能再教我一回……开堂课也行。&ot; 秋意泊应了下来∶&ot;好,不过这画轴我也没吃透,我先回去琢磨一下。&ot; 弟子们连忙道∶&ot;不急不急,小师叔祖若是忙,抽个空在蜂令上指点我们一番即可。&ot; 秋意泊心道那不还是得回百炼山? 众人对视了一眼,又看向了齐晚舟,齐晚舟道∶&ot;这事儿我做不得主,还得过问我师傅………&ot; &ot;好,那回头通知我。&ot;秋意泊说罢,便与齐晚舟等人一齐回了擂台附近,台上离安真君见他与百炼山弟子一同归来,心中松了一口气,虽然也知道几乎不会出什么事,但人不在眼前就是有点慌。 秋意泊方才从天榜五十八一口气晋升到了天榜二十,不知道多少人盯着他呢,谁知道里面有没有谁丧心病狂?那可真是防不胜防。 秋意泊有意想回住处琢磨自己的棋盘,但台上比试正到激烈处,没道理麻烦同门师兄弟陪着自己一起回去的,今日半夏真君也忙,毕竟太虚门并不弱,尤其是几位化神期之战,太虚门那头翡渊真君也腆着脸求半夏真君出手好歹伸手捞一捞,免得弟子出什么事儿。 半夏真君还记着秋意泊那仇呢,纤纤玉指一伸,价格翻两倍,爱要要不要滚。 翡渊真君也只好应下了。 &ot;泊弟你回来的倒巧。&ot;秋露黎和秋意泊道∶&ot;下一场是十哥的。&ot; 秋意泊往榜令看去,秋奇黎对上的是……嗯,温夷光。 &ot;啊这…&ot;秋奇黎应该是没有什么胜利的希望了。 秋露黎领悟到了他的意思,笑道∶&ot;那也正常。&ot; 毕竟他们这一届还真没有谁能拍着胸脯说自己能打赢温夷光的。她说到此处,突然看向了温夷光∶&ot;温师兄,你听就听,别手下留情!&ot; 温夷光的目光看了过来∶&ot;…不会。&ot; 秋露黎笑眯眯地应了∶&ot;该打还是打,只要不打死,我们兄弟姐妹绝无二话。&ot; 温夷光一时竟然无言以对,半晌才道∶&ot;…不至如此。&ot; 林月清低低地道∶&ot;温师兄怎么说话反应越来越慢了?&ot; 秋露黎∶&ot;…我也觉得,所以我才逗他多说两句。&ot; 温夷光∶&ot;&ot;他在听好不好。 秋意泊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一手架在温夷光肩上∶&ot;温师兄多说两句?话说起来那火锅你用了没?平时有空就多拿出来用用,万一关键时候没得用怎么办?我这也不是咒你,有备无患嘛!&ot; 温夷光∶&ot;…&ot; 顾真也道∶&ot;我也这么觉得,师兄要是没有灵材你跟我说呀,我还存了一大把药材呢……本来想贿赂一下百草谷的道友们,现在就给师兄你吧。&ot; 温夷光微微颔首,无奈地道∶&ot;我不是反应慢,只不过我不想说话罢了,天性如此,不必担心 秋怀黎温和地笑道∶&ot;那就好。&ot; 温夷光心中有一阵暖意涌过,他知道是他们担心他学了无情道会不会有什么特殊的影响,这才故意时常逗他多说两句话。 秋意泊干脆开启了传音群聊模式∶【说起来,温师兄我一直没问,无情道统学起来怎么样,会不会有什么影 响?】 这也是众人想问的,只不过洗剑峰无情道一直是凌霄宗中比较忌讳的话题,又是一峰传承,他们不是洗剑峰门下,这个口按照规矩,关系再好也不能开。 但秋意泊是正儿八经洗剑峰门下,论辈分是孤舟真君的小师叔,这就完全可以了——前段时间大家在大光明寺不是闭关就是闭关,也没时间问。 温夷光见众人都看着他,解释道∶【没有什么影响,都很好,于我而言事半功倍。】 于他而言确实是如此,无情道统让他觉得如鱼得水,并没有半分妨碍——越来越不爱说话是真的,情绪也越来越少波动也是真的,但他自小便情绪寡淡,并不觉得有什么不适,还是如同往常-样。 秋意泊道∶【温师兄,我日后说不定也要学点,你不要瞒我。】 【我瞒你作甚?】温夷光微微挑眉∶【怀真君说你宁死不学。】 秋意泊一摊手∶【嗯,唬你的。】 温夷光突然有翻一个白眼的冲动。 众人在传音里嘻嘻哈哈笑做了一团,忽地场上胜负已分,轮到温夷光上台比试了。 秋意泊在台下扫了一圈,不禁咋舌∶&ot;温师兄这天榜第一名头可真够大的。&ot; 在他们聊天的时候台下多了不少修士,看衣服什么门派都有,有些人身上还带着血迹— 服破的没有自清洁功能,是因为对方身上伤口还未愈合。 顶着伤来看温夷光的擂台,这也太拼命了。 秋怀黎笑道∶&ot;这有什么?你信不信你下一轮擂台,来得比现在还要多?&ot; 秋意泊∶&ot;我区区一个中游水平……&ot; &ot;五十八名一跃到二十名,我若是只能挑一场擂台来看,必然选你而不是选温师兄。&ot;秋怀黎意味深长地道∶&ot;换了你,你不好奇?&ot; 秋意泊想了想,居然觉得秋怀黎说得非常有道理,他竟然无言以对。 台上已经开始了。 秋奇黎拱手道∶&ot;太虚门秋奇黎有礼。 &ot;凌霄宗温夷光。&ot;温夷光微微颔首后便不再说话,转身走向了开场的位置,秋奇黎面色坦然,他知道这位凌霄宗天才就是这么少言寡语,并不是针对他一个人,他也走向了开场的位置,等待着钟声响起。 秋奇黎心中其实没有什么把握,毕竟这位是能够跨境击杀元婴境界的狠人,他自问是做不到这一点的,但想来应该不至于差很多才是 秋奇黎手中出现了一柄长剑,那把长剑又细又长,泛着如同月华般的冷光,寒气四溢,秋意泊一见就赞了一句∶&ot;好剑!&ot; 秋露黎∶&ot;每一个上来你都这么夸。&ot; &ot;那确实是很好我才夸的。&ot;秋意泊已经开始将这柄长剑与他送给秋奇黎的飞字剑比较了起 来——他许久没见秋奇黎,自顾自准备了三份礼物扔在了纳戒中,要是其他两人没送,就让秋奇黎默认纳戒中是三人合送的礼物,要是其他两人送了,那他就当是多送了一点。 嗯………应该是伯仲之间,以材料来看应该比飞字剑要贵很多———看来他十哥在太虚门混得不错! 他莫名还感觉挺放心的。 钟声一响,秋奇黎立刻开了法宝,他早已看过无数次温夷光的擂台留影石,知道这一位速度极为可怕,故而开场第一反应不是念咒,而是开启防护,免得直接被温夷光在瞬息之间命中要害。 只听见叮得一声,护罩之上已经出现了一道裂纹,而温夷光则立在护罩之外,面色平淡,手腕飞旋,手中长剑不断地落在护罩之上,无数裂纹随着他的长剑在护罩上迸溅开来,秋奇黎神色一凝,他咬了咬舌尖,这他也预料到了。 拼着法宝毁去,他可以将万丈雷霆咒念完。 温夷光才不管他念什么,只要法诀不成,念什么都随便他。 秋奇黎却也不会坐以待毙,他手中忽地出现了几张符篆,风一般的扑向了温夷光,可那符篆还未近身,便已经被温夷光的长剑所毁,从中居然冒出了数道浓厚的墨绿烟雾来,迅速将温夷光吞没。 众人议论纷纷,之前长风谷弟子好像也用过这一招,这一招似乎对温夷光没有什么用。 而秋意泊则是微微拧眉,他怎么觉得这烟雾……好像有毒? 这不能怪他刻板印象,但凡是个现代人,看见带绿的特效、烟雾之类的自然而然就会觉得有毒,毕竟从小到大电视剧、游戏……只要是带毒的,采用绿色的频率是最高的。 温夷光原本没有放在心上,他只当是秋奇黎顾布迷阵,想要争取一点时间,可香烟入鼻,他就知道不好---软筋散。 很少,要不是曾经秋意泊突发奇想往剑上炼入了软筋散,还送给了顾真,那段时间他天天和顾真过招,闻这个味儿都快闻吐了,他恐怕也闻不出来。 正所谓积少成多,若是吸入足够的分量,一瞬间的麻痹就足够让秋奇黎反败为胜了。 擂台禁制有隔绝的作用,若是不特意开启隔音禁制,除了声音和影像外其余一概传不出来,台下众人也闻不到毒烟的味道。 翡渊真君摸了摸鼻子,怪不好意思地道∶&ot;哎,丢人了。&ot; 两门之间一个是剑修一个是法修,整出个毒烟来确实是很丢人。 离安真君笑道∶&ot;不是说是你的弟子吗?&ot; &ot;嗯,算是我门下。&ot;翡渊真君用眼神指了指在太虚门中鹤立鸡群的顾远山∶&ot;平素我也不管事,都是我小徒弟替我管着。&ot; &ot;他?&ot;离安真君也看了过去∶&ot;龙章凤姿,果然不错。&ot; &ot;现在看来也不如何了。&ot;翡渊真君道∶&ot;还是疏忽了。&ot; &ot;年纪还小,也不必太过苛责。&ot;离安真君道。 翡渊真君动了动嘴唇∶&ot;听说你们这次也带了个弟子专门负责管事儿?是哪个?叫我认认?回头我让远山去与他学学。&ot; 离安真君示意翡渊真君看秋怀黎∶&ot;他。&ot; &ot;嗯?倒是和秋奇黎有几分相似。&ot; 离安真君笑道∶&ot;原本就是一家,似乎是堂兄弟……都是应真、怀真他们家的后裔,之前他们还说话来着,你没见着?&ot; &ot;之前神游了一阵。&ot;翡渊真君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转而道∶&ot;要分胜负了。&ot; 烟雾之中,温夷光决定速战速决,他手中长剑凝出三道凌然剑气,护卫左右,脚尖一踏便开始强攻秋奇黎法宝护罩,秋意泊之前是怎么说来着?护罩必然有缺点,它是一个纯然消耗能量的法宝,砍哪里无所谓,砍哪里都消耗它的能量,能量一尽,法宝就没了。 秋意泊是这么说的∶&ot;以师兄的能耐,同境界法宝你也不必管太多,只管上去砍就是了。&ot; 温夷光目光微冷,手中长剑平平无奇地一剑刺去,正是无妄剑! 台上绿烟之中,似乎微白的冷光一闪,随即便是无数道冷光,叫人心惊怀疑烟幕中到底发生了什么,这到底是温夷光的剑气还是秋奇黎的法诀? 秋奇黎只觉得法宝之上压力剧增! 他不论退往何处,那剑光总是如影随形,自四面八方而来,每一击,护盾之上便出现一阵光晕自被击打之处扩散而开,以他所见,护置之上几乎处处都是光晕,而他的法宝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出现了无数裂纹。 温夷光怎么可能这么强?! 他的法诀才到一半,可他的法宝已经要坚持不住了! 忽地之间,法宝砰然碎裂,秋奇黎手中长剑下意识格挡,却有一股巨力自剑上袭来,他看见了温夷光平静无波的双眼,秋奇黎手腕剧痛,随之一松,长剑竟然脱手而出。 冰冷的剑锋横在了他的颈上,温夷光淡淡地道∶&ot;承让。&ot; 秋奇黎再不愿意,只得放弃,他扬声道∶&ot;我认输,温道友好功夫。 台上出现了比分,温夷光收剑便下了台,并不理会秋奇黎。 秋奇黎下了台去,忽地听见顾远山带着冷意的声音∶&ot;秋奇黎。&ot; &ot;师兄,我尽力了。&ot;秋奇黎苦笑道∶&ot;温夷光实在是厉害……&ot; 顾远山打断道∶&ot;输便是输,输与温夷光,无人会指责你,但你用的什么?……回去闭门思过,下一场你不必参与了。&ot; 秋奇黎面色忽地惨白了下来∶&ot;师兄,那是意外,我情急之下扔错了符篆……&ot; &ot;错便是错,不必解释。&ot;顾远山冷冷地道。 另一头,秋意泊也迎了上去,皱眉道∶&ot;烟里有毒?&ot; &ot;嗯,软筋散。&ot;温夷光说罢,眉宇间有了一分笑意;&ot;还得多谢你,若不是你给顾真那一把剑,我也要中招了。&ot; 闻太多了,出抗体了。 众人各自将心思按捺下去。 顾真眨了眨眼睛,笑道∶&ot;温师兄,现在你知道师弟我的苦心了吧!&ot; 温夷光∶&ot;…不知道。&ot; 温夷光觉得当年顾真拿了新剑兴冲冲来找他试剑,结果打到一半两人纷纷昏睡过去的情景他一辈子都能记得。 152 第 152 章 有了温夷光做前例凌霄宗这边在接下来的比斗中能尽快解决就尽快解决,免得又出什么诡异的手段。太虚门众人纷有些羞赧恼怒之感,看向秋奇黎的目光就越发不善。 秋奇黎面容惨白,低着头没有说话。 最终凌霄宗以30∶20顺利赢得了第三比,天地二榜消耗大型宗门的目标完成,凌霄宗至此消耗人数为五人,其中多是与在长风谷一战中重伤。而其他门派他们也打听了,最惨的门派比如长风谷,现下还有一战之力的弟子不超过十五人,中游门派在二三十人之间,向凌霄宗这样的负伤率已经是名列前茅了。 众人心神一动,不由看向了天地二榜。 天地二榜依旧巍峨悬挂于山巅之上,铺天盖日。 一眨眼九天已经过去了,再有二十几天,他们的名次就将重新排布,并且停留在榜上三百年,宣告四域诸人他们的实力。 秋意泊随意看了一眼就作罢,他手里的玉签飞快地记录下他一会儿要实验的数据,一会儿就去抓他三叔过来测试棋盘卷轴————要不取个名吧,总是叫棋盘卷轴也不太好听。 叫啥好呢 其实秋意泊很想取个炫酷的名字,比如说《就是棋局》或者《天下只有10人能9步走出这一关》,但是想到他上台这么介绍,当真是什么逼格都没有了。 是夜,凌霄宗众弟子在住处花园之中摆上了桌椅,聚在一同看着怀真君与离安真君着人准备的留影石,里面大概有接近一百场,怀真君带回来的是地榜中较为奇特或者值得仔细研究的对手,而离安真君也是如此,虽说剑修不必讲什么阴谋诡计,但知己知彼总是要好一些的。 秋意泊也蹲在人群中一同观看,他本来是有些不耐烦的,看着也就觉得怪有意思的——这不就跟某些游戏全球赛对战视频一样吗?就算是菜,也菜得比一般人的水准要高。 看到半路的时候突然有弟子来禀报说外面有一位太虚门的修士来找秋意泊天,秋意泊心道难道是秋奇黎啊,等到过去之后才发现居然是顾远山∶“是你啊,顾道友,找我何事?” 顾远山一派斯文,将一枚纳戒取了出来∶“上次离火境后的材料卖掉了,这是你的一份。” 秋意泊随意窥探了一下纳戒中的内容,大概有两百块极品灵石了,这对于金丹修士来说可真不少“多谢顾道友。” 秋意泊就说顾远山这人还算是能处,看,这都没忘记给他留一份。 “应该的。”顾远山微笑道∶“此前不好叙旧,没想到居然是你被卷入了离火境,怪不得处处小心谨慎。” 顾远山自然是调查了一番秋意泊的,得知这位居然是近百年凌霄宗最不靠谱的剑修,以炼器见长,听百草谷修士说与半夏真君关系极好,炼丹也很有一手,他实还在心中惊了一惊,不过随即而来的使是一般惬意——倒也不是因为秋意泊不善剑道,而是在离火境中秋意泊除了身份之外,其他倒还是与他们正真心相交的。 时随云那种人伪装得一副极其关心秋意泊的模样,别说秋意泊本人了,连他这个外人都品出来有一二难以言喻,若是等位替代,他恐怕一个字都不会透露,等到出秘境后也绝口不提秘境一事。 不得不说,顾远山本人就是个百转千回的角色,可能自己没有什么便想要什么,对于秋意泊的疏朗他是很喜欢的。 秋意泊笑道∶“运气差没办法,我就是路过,结果一头撞进了离火境,多亏了顾道友一路照拂,否则还不知道如何呢。≈ot; “不至于。”顾远山正了正色,又道∶“今日来,是还有一批生意代表太虚门与秋道友谈。” “法宝还是剑?”秋意泊无奈地笑道∶“实不相瞒,今天我用的那卷轴材料损耗非常恐怖,与其要这些,不如找百炼山正儿八经订做一些法宝来的划算,剑的话……我没有做过什么法剑,恐怕帮不了太虚门。” 太虚门想要的自然是那一副卷轴,顾远山道∶“倍还是可以接受的。” 秋意泊摇头道∶“是百倍才能成一,光是这成本都足够买个真君可用的法宝了,当真是犯不上。 100 “百倍”顾远山暗中一惊,再想到那画轴的威力,“怪不得。” 秋意泊见左右无事了,便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顾道友若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真君在与我等讲课呢。≈ot; 顾远山见状随即告辞,秋意泊这才回了花园与众位师兄弟一同看留影石。 这留影石数量太多,一直到了深夜众人还在看,为了防止惊扰了其他门派休息,他们又额外增加了一层禁制,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众人忽地听见一阵悉索之声,是禁制破碎的声音! 那声音极其微小,若不是众人就坐在院中恐怕也不会发现。 众人齐齐闻声抬头望去,就见墙头攀了两个修士,他们被夹在了两层禁制之间,手中还拿着什么法宝,行为鬼祟。 那两个修士也没想到好不容易破了凌霄宗一层禁制,下一秒就能和一群剑修撞了个正着,瞬间冷汗直流。 距离墙头比较近的同门已经提起了剑∶“二位深夜前来,毁我宗门禁制,意欲何为?” “这……”其中一人问道“这不是百炼山的住处吗” 另一人立刻道“我们来错了地方,告辞” 众人≈ot;……≈ot; 顾璇玑提剑上前三下五除二就将人拿了,笑道∶“原来二位道友是想去百炼山?巧了我们熟,这就送你们过去≈ot; 那两人还想垂死挣扎一番“道友道友我们无冤无仇,你就当没看见我们就是……呃…” 两人被顾璇玑打昏了过去,一名化神期弟子走出人群∶“我与顾师弟跑一趟,大家继续。” 众人又像是一群饿狼一样,顶着绿幽幽地眼睛继续看擂台留影。 “这长风谷的望云川确实是厉害啊!”眼下刚好是长风谷第一轮与凌霄宗之战,之前坐在台下还不觉得,如今一看就感觉对方的速度、力量都远远超出其他长风谷的弟子,手法干净利落,身法也越发诡异多变,众人不禁将自己代入擂台之上,寻思着如果遇到望云川这样的修士应该如何处理。 “好难……我想不出……”一名弟子低声道∶“若是我也进阶化神,或许还能一战。” “我也这么觉得。”另一名弟子看向了温夷光“温师兄呢” 温夷光仔细看着留影,道“至少要元婴才有一战之力。” 台上画面一转,又到了秋意泊与太虚门那一战,众人打趣道∶“我宁愿遇上望云川,我也不想遇上秋师兄。” “就是,遇上秋师叔我直接认输!这还打个什么?” 三天后就是第四轮了,修士之中再无门派约束,届时抽签也是有可能会抽到自己的同门的——或者更干脆一点,如凌霄宗这般的顶级宗门,只要一路赢下去,就必然会遇到同门。 秋意泊瞧着二郎腿悠哉悠哉地道∶“是极,你们倒提醒我了,等第四轮抽签吧,但凡要与我对上的你们的剑啊法宝啊什么的我就不修了,万一起了点歪心思,把你们的剑给折了怎么办?” 众同门哀嚎阵阵“百炼山太贵了——” 大大大 凌霄宗,内门。 秋临淮伴随着绵绵的冬雨,拥着轻暖的锦衾,一手持卷,惬意无比。忽地他心有所感,看向了洗剑峰的某个角落,唇畔不由微微笑了笑,吩咐弟子将鸣山让出来,有人快要渡劫了。 快要渡劫的自然就是泊意秋。 有一说一,被他爹三令五申不得搞出太过夸张的金丹后,泊意秋确实收了收心思,但奈何金丹不中用啊 泊意秋看着眼前一捏就被碾成了饼子的金丹只觉得牙疼,怪不得以前看修仙主角轻而易举叫人破碎了金丹,然后修为尽失,从此开启复仇的浸浸长路————就这,不多碎几次多淬炼几次,泊意秋都不好意思叫它‘金丹’。 金丹金丹,虽然名字里带了个金字,但也不必像黄金那么软吧? 他看着这么脆的金丹都觉得心里慌得一批,这样的金丹,随便来一剑就得废啊!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n bsp;因为中途他爹进来一次跟他讲了秋意泊的金丹的关系,他现在就非常无耻的直接开摆——抄作业啦! 他根据秋意泊的法子制出经纬线,果然金丹就稳固了许多,泊意秋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 泊意秋看着自己搓完的金丹,越看越能理解为什么秋意泊能搞出一朵莲花戴森网出来的,他越看也越觉得金丹就像是一颗小恒星,尤其是放在丹田,又不特意去点亮周围的时候,它就像是在无边深空里的一颗恒星,正在努力的散发着光辉。 泊意秋支着脸看着它,突然就想到了地球。 众所周知,地球长这么大没事主要是因为它前头有一位大哥————木星。 木星作为一颗太阳系内仅次于太阳质量的气态恒星,带着它巨大的潮汐力,牵引着无数飞向地球的陨石都得先过它那一关,木星本身还带着一堆替身小弟(小行星和陨石带),导致很多能够毁灭地球生态的陨石要么撞击木星然后无了,要么飞偏了砸了木星周围的陨石带和小行星,要么干脆就是轨道偏离,与太阳系擦肩而过。 泊意秋心道自己这金丹不就是脆弱的小地球嘛! 虽然现在已经很坚固了,但是但凡被砸一块陨石,地球可能养养缓过去了,他作为地球上的生物可能已经灭绝了。 要是能弄一个像木星一样的大哥就好了。 泊意秋眼睛一亮,忽然觉得此法可行! 区区太阳系,他直接手搓! 外面的秋临淮看着忽然又消失殆尽的劫云,常年温文尔雅的面容上出现了一丝冷笑——早就叮嘱过那小兔崽子了,让他不要学秋意泊不要学秋意泊,好家伙,他做了什么,明明雷劫都快成了又散了 要是叫他知道他还是跟秋意泊做了一样奇怪的莲花金丹,就算他们本来就是同一个人,他也非揍他一顿不可! 泊意秋放开了身体的灵气吸收,开始疯狂吸收起周围的天地灵气来,想要造太阳系得有足够的灵气来凝萃结晶,其他还好说,其实大头就在太阳和木星上。 这是两颗气态星,他要怎么做到灵气非常浓郁又能化为气态还不溢散呢?引力又该如何形成呢? 泊意秋看着面前大大小小的星球(金丹)陷入了沉思,毕竟他也不是学天文的,让他手搓个水龙头高压枪什么的没问题,毕竟天天都有接触这种东西,大致还是有些理解的,否则自己怎么修水龙头。但是气压啊、潮汐力啊这种东西他就真的两眼一抹黑了。 怪不得当时秋意泊费尽心思做了个戴森球却没有想要做一个太阳系呢! 泊意秋重重地叹了口气,拿手指推着金丹玩儿————这该怎么办?毁了? 毕竟留着也不能打台球。 ————哎,等等! 台球是一杆子打在一个球上,然后让它去击打其他几个球,使其落入六角网兜中,其他不用太关注,但是滚动卸力这一点可以学哎! 说干就干! 秋临淮抬头看着天上劫云又聚又散,恨不得冲进洞府里让泊意秋别折腾了,咱们要个普通随大流的金丹也没有什么不好 至少天下众修士都是这么过来的 大大大 另一头,第四轮擂台大比,秋意泊正立在台上,忽地心有所感————泊意秋要金丹了! 他体内的灵力好似是有些感知,有些躁动不安,秋意泊不知道泊意秋渡劫会不会影响到他,为今之计就只好快点结束这一场战斗了。 “在下凌霄宗秋意泊。”秋意泊笑道“见过张道友。” “在下匡海门张三!”对面的修士同样是金丹修为,他身形高壮,肤色煞黑,手提一把狼牙棒,很有那种话本里头写的以理服人的山大王气质,“道友请!” 钟声一响,秋意泊只觉得劲风扑面而来,他脚尖一点,身形刚离开原位,便见地上凭空出现了一把流星锤,几乎将擂台的地板砸了个稀烂,那张三的身法与他的身形并不相符,格外的灵敏矫捷,张三咧着一口白牙道“道友好警觉” ≈ot;多谢道友,道友小心了。≈ot;秋意泊一手一挥,那张三以为凌霄宗以剑闻名,他必然是要出剑的,结果没想到对面那个傻俏的小白脸抬手便是一个法宝,清泉自他脚下喷射而出,形成了一道如梦似幻的水网,张三猝不及防之下被水柱推了个正着,可他却立刻反应了过来,狼牙棒向下重重一锤,愣是靠狼牙棒稳稳地立在台上。 台下一片哗然“好厉害此人难道是个体修听说秋意泊的清泉流响曾经将元婴修士都击下了台他居然能靠自己抵御住≈ot; 秋意泊没想到自己还能遇上这样的类型,这是他第一个见到正儿八经靠自身抵御住清泉流响的修士,高压水枪的推力有多大他自己试过,如果他自己不是早有防备,让水柱近身也是会被推下去的。 那修士大喝一声,脚步一动,虽然慢,却硬是抵着水网向他前进,“秋道友!你若没有别的招式,可以认输了!免得咱家的流星锤毁了你这张好看的脸!≈ot; 秋意泊微微一笑,手中一动,又是一柄清泉流响出现在了他的手中,又是一道水网迸溅而出,飞速射像了张三,张三脸色一变,没想到秋意泊居然当真还有,他被水流推的后退了好几步,好不容易稳住了,却见秋意泊又拿出了第三柄、第四柄…… 张三最后愣是被冲下台的。他看着台上衣决飘飘的秋意泊只觉得憋屈,这不是说好是凌霄宗剑修吗为什么一直在用法宝用法宝也就算了,他居然连一片衣角都没有碰到对方,简直憋屈 擂台比分已现,凌霄宗秋意泊胜。 秋意泊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体内灵气已经异动到了一个境界,他老老实实地往半夏真君身边一站“真君,我不太舒服,您替我看看……” 大大大 凌霄宗,鸣山。 鸣山之上已经是遍布劫云,泊意秋站在劫云之下,远处则是围观的同门师兄弟以及秋临淮、流宵等人。 秋临淮担忧地道“这劫云未免有些太过了…… 流宵真君道“难道泊儿还作了什么天道不容的事情不成” 秋临淮淡淡地着流宵真君,眼中似乎有认同之意。流宵真君心中一惊,突然想起了秋意泊那道统,这样的道统,说一声逆天也是正常…… 若是老天不容,似乎也能说得通 泊意秋也在想∶之前秋意泊渡劫的时候没感觉雷云有这么大啊! 他粗略算了算,这劫云都快把整个内门都包裹进去了。 无数金光在天空之上隐现,很快第一道劫雷已至,人腰粗的劫雷将泊意秋笼罩了进去,泊意秋忍着剧痛将万宝炉放了出来,他必然要借万宝炉之威抵御雷劫,而万宝炉也得借他这一次雷劫洗练自身。 万宝炉表面闪烁着无数雷电,电光跳跃之间万宝炉表面掉下了无数焦黑得杂志,泊意秋知道这是因为他锻炼万宝炉有些急切了导致其中杂质含量过多。 泊意秋摸了摸鼻子,怪不好意思地喃喃道∶“哎……丢人了。” 亏得秋意泊不在,否则他看见了一定会嘲笑他————这一看就是摆烂做出来的! 第一道劫雷尽数为万宝炉吸收殆尽,泊意秋将一颗丹药含在口中,趁着这个时机快速恢复灵气,他的体表也被这一道劫雷炸得到处都是伤口。 真的好难,光第一道怎么就这么难? 泊意秋在心中长叹,秋意泊是怎么撑过去的 前三道劫雷一道比一道粗壮,泊意秋勉力支撑过去,就算是如此,到了第四道劫雷的时候他就不得不靠自己去硬接下来了————万宝炉到极限了,再让它吃等着炸炉吧! 第四道天雷久久不下,泊意秋吃下丹药,还抽空望了一眼天空,只见无数紫电在云层中汇聚成一条长龙,不断在云层中翻涌着,作势欲来。 “来,试试。”泊意秋喃喃地道。 紫电长龙自天边划出了一道耀眼的光,将肉眼可及之处都渲染成了一片浓郁的紫意,泊意秋立在山巅,静静地等待着它的到来。 下一瞬,紫龙吞噬了他的身影!:,, 153 第 153 章 电流涌动,泊意秋曾经也曾直面过天雷,可那又如何与今日相比? 天地之威,悍然若此。 若是说不心生畏惧,那是骗人的。 泊意秋静静地想,这也不是说不怕就能直接一键跳过的玩意儿,他有万宝炉,生命+1;他还是个分神,这个分神挂了,大不了回头再分一个出来,生命+n! 人在塔在! 在巨大的压力之下泊意秋的皮肤每一个毛孔都在瞬间迸溅出了无数血珠,再有一瞬,莹润如玉的皮肤上出现了焦黑枯萎的痕迹,在血液大幅度喷发出来之前,灵力便已经催发着新的皮肤将它们拦在了体内,阻绝最直接的流失。 泊意秋闷哼了一声,身躯却不动,硬生生地受了这一遭。 秋临准脸上平静如初,指甲却早已陷入了掌心之中,流宵真君安慰道∶&ot;应真,你也不必太过担心,小师叔乃是天灵根,区区一个金丹劫数,不会有问题的——就是看着吓人了些。&ot; &ot;况且金丹厉害一些,元婴就会简单一些,对他而言也有莫大的好处。&ot; 秋临淮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 但那是说不担心就不担心的吗? 也是老天爷有意折腾他,明明只有一个儿子,现在反而要操心两个来。上回秋意泊渡劫明明用万宝炉抗去了大半的天雷,他自己连点油皮都没带破,这一个才第四道天雷便已经收了万宝炉不用了——他一点点养大的孩子,他难道还不了解吗?以他能走九十九步绝不走一百步的性子,但凡万宝炉还能用就不会收起来。 他苦笑道∶&ot;我知道,多谢流宵师叔。&ot; 远处也有凌霄宗弟子在议论∶&ot;那位师兄是谁?这是金丹劫吗?看着不太像啊!&ot; 一个金丹弟子摇头道∶&ot;肯定不是金丹劫,金丹劫没有那么夸张……可能是哪位师叔渡元婴劫吧!&ot; &ot;没听说哪位师叔要渡元婴劫啊!&ot; 秋临准暗自揪心。 第四道天雷的光芒渐隐,众人远远见泊意秋还稳稳地站着,不由松了一口气。泊意秋也是如此,硬悍了一道天雷,能活下来好处自然大大的有,至少他感觉自己新长出来的这一身皮子跟铜墙铁壁一样,从柔韧度和硬度来说已经远远超出之前了。 换个方向来解释,,他现在虽然还在渡劫,不算正儿八经的金丹,但是现在要是再将他扔进离火境,单纯靠肉身也能自由行动了。 第五道天雷在云层中蓄势待发,方圆百米之内皆被劫云所笼罩,知道的是个筑基渡金丹小境界劫,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渡什么炼神化虚劫呢! 泊意秋知道金丹劫最多是九道,最少是三道,现在他已经过了四,那么他就是六道或者九道之-了。 &ot;哎?应真,小师叔在做什么?&ot;流宵真君不解地问道。 在众目睽睽之下,泊意秋从纳戒中拿出了几个法宝,众人本以为他是想拿法宝来抵御天劫,但下一瞬间就见他看也不看的扔进了身旁的炼器炉中,不到三息那看着很高大上的炼器炉里就轰然炸响,盖子都飞到了不知道哪里去,口子里冒着浓密的黑烟——就算是不玩炼器的也知道这是炸炉了。 紧接着泊意秋就整了个脸盆出来,给自己洗了一把脸,还洗了手,水一泼就往盆里洒了几把类似于草药的东西,点燃了,就着火盆跨了好几次。 秋临准∶&ot;…我也不太清楚。 别人眼力不行,他和流宵师叔好歹也是真君了,他还看不出来泊意秋是往盆里扔了纸钱、艾草柚叶,做了个火盆去去晦气吗? 他不说,主要是太丢人了。 不是他想攀比,别人家儿子弟子渡劫的时候那是一剑破苍穹,他儿子渡劫当场整了个火盆打算去去晦气……只能说没有再给老天爷上三炷香已经算是留了点余地了。 要是在秋意泊在这里就要夸一声泊意秋干得漂亮了,都成黑鬼了,这都不炸两个炉垫一下,洗把脸跨了火盆,去了晦气。 正所谓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倚,他们玄学一点主动把霉运用完了,下面就该是好运了。 人不可能一直倒霉的! 言语之间,隆隆雷声自天际传来,泊意秋犹豫着将香火扔进了纳戒,算了,这才金丹呢,这就上香火了下一回元婴劫数怎么办,再后面还有化神劫、大境界劫……留点余地吧。 第五道天雷已然在云中成形,泊意秋抬头看了一眼那都快闪得他眼睛都快瞎了的天雷就心知不太妙,这天雷一道比一道厉害,他的灵气却是有限的,还是要想办法抵御一些才好。 他张口磕了一把奇心丹,用灵力包裹着奇心丹,有需要再让它化开。这玩意儿照道理说不到境界最好别吃,但现在也顾不得了,不说比第四道厉害,就是和第四道一模一样,他体内的灵气都不够再来一次。 趁着天雷还没下来之前,泊意秋又摸出了一把法宝出来披挂上了,等到天雷触及到一个阈值法宝才会开启,算是保命手段之一。 第五道天雷猝不及防轰然而下,一道白光从天笔直而降,几乎将整个天幕都分成了两半,泊意秋眼前被耀眼的白所占领,虽说是白,却比第四道温度还要高。 嗒。 第一颗奇心丹在他口中化作了庞大的灵力流,疯狂涌入他的身体修复受损的奇经八脉,泊意秋的神魂仿佛脱出了无用的肉-体,这一刻仿佛时间是静止的,他没有呼吸,没有动作,没有痛苦,好像是做梦一样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的身体在不断地被毁灭又不断地在重生。 这一刻仿佛许久,又仿佛只过了一瞬,忽然之间,新鲜的空气涌入新生的鼻腔之中,带来了几乎是刺痛的感触,整座鸣山骤然之间爆发出了无比明亮的光辉,电流通过他的身体,为鸣山所吸收,泊意秋收到的伤害在这一刻其实就停止了。 这点电流过境比起方才杂乱的电流在身体里肆意破坏跟没有一样。 泊意秋突然听见&039;&039;滴&039;&039;得一声,便想起了什么。 好家伙,他给忘了,鸣山上被秋意泊布置了天雷充电蓄电池测试版!他当时还来洞府门口找他吐槽说也不知道能不能用,反正先放着吧,万一呢? 结果现在真的万一了! 火盆大法妙啊! -凌霄宗近百年校园网应该不怕断电了。 泊意秋第一个反应便是想到了这个。 他喘息着将第二颗奇心丹咬碎,等待着下一道天雷。 希望下一道是最后一道了,他不会这么倒霉抽到了九道天雷吧? 天空之中又传来了隐隐雷声,泊意秋心里是有点数的,毕竟自己是什么水平难道还没点逼数?吸收一道天雷,那蓄电池应该最少最少也有六成满了,下一道最多指望蓄电池吸收一点,他下一道天雷需要先升空,等到无法硬接再落地让蓄电池分担。 那蓄电池万一给冲爆了就得不偿失了——是指蓄电池爆炸,将天雷重新释放出来。 到时候就不是定点轰炸了,至少鸣山以及周围山头是保不住了,为了掌门那点可怜的头发,他还是要谨慎一些。他们凌霄宗—穷啊!不能这么造! 第六道天雷如约而至,泊意秋飞至半空硬生生接了下来,这一道和第五道威力差不多,他硬抗了一大半,剩下的就交给了蓄电池。 等到雷光散去,泊意秋看着身上斑驳的血迹,又抬头看向天空,天空之中劫云似乎已经有消散的迹象了,看来他的劫数是六道。 他就说他不可能这么倒霉的!欧皇人设不倒! 泊意秋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一些轻松的神色,真的,再来一道他就吃不消了。 这金丹劫今天是抽了什么风,居然声势这么浩大,简直不科学。 &ot;爹———_&ot;泊意秋扬声道∶&ot;我成了!&ot; 秋临淮也是松了一口气,流宵真君也露出了一个笑容∶&ot;我就说没事,以……阿浓的资质,出不了事。&ot; 流宵真君顿了顿,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叫秋意泊还是秋意浓——算了,过了明路叫&039;&039;秋意浓&039;&039;就&039;&039;秋意浓&039;&039;吧! 秋临准微微颔首,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那里平滑一片,可顺着指尖却有几道干涸的血迹。 儿女都是债,这话一点都不错。 他扬声道∶&ot;回洞府去稳定境界。&ot; 泊意秋应了一声,可话音未落,天空之中忽然出现了一道极细的天雷,若不是泊意秋为那恐怖的气机锁定,恐怕他自己都发现不了,那头发丝细的天雷之中蕴含的能量远远超出第六道天雷数倍,泊意秋身上陡然炸开了一道金色的护罩,可那护罩只坚持了一个呼吸便轰然碎裂,紧接着那道天雷便悄无声息的正中泊意秋丹田! 泊意秋只觉得自己丹田之中金光爆闪,紧接着一颗金丹砰然碎裂,化作了畜粉消失于他的丹田之中,泊意秋陡然喷出了一口鲜血,那颗金丹,是他准备的&039;&039;太阳&039;&039;。 只这么一下,他的&039;&039;太阳&039;&039;无了。 ……还好你爹我多整了几颗金丹,不然真的完球了。 泊意秋在心中还有功夫跟自己开个玩笑。 秋临准陡然变色∶&ot;阿浓!&ot; 流宵真君一把抓住了秋临淮∶&ot;你想叫他死你就去!&ot; 他们所在几乎已经是渡劫的边缘地带了,再有几步便正式入了泊意秋的雷劫范围,秋临淮一旦入内,天道就默认秋临准是来帮泊意秋作弊的,届时可不就是金丹雷劫了,而是 合体雷劫! 秋临准面色铁青,他少有这样息怒形于人前的时候,他闭了闭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没有过去。 过去只能一起死。 他想起了秋临与和他说的事情,意泊小时候为仙人指点,他秋家有一灭门的劫数,秋临与当时和秋意泊说坦然相应便是,这话确实是没错,但实际上等兄弟二人双双稳定了真君境界后已经着手去查了,他不敢想若是当他都成了凌霄宗掌门,而临与都是天下第一了还能被人灭门是什么样的状况,但他确实不能死。 眼前这个,是阿浓,是分神,他还有万宝炉在,总能留的一条性命,大不了从头开始修炼罢了。若是连万宝炉都保不住他,只要意泊还在,再分一个分神就好了。 不要太慌张。 秋临淮立在原地,神色渐缓,一滴滴鲜血自他手中落下,滋润了下方的土木。 流宵真君没有多说什么,秋临准如此,还算是有点理智——只要是养育了血脉的修士,迟早都要面对这一关,不是每个人都有那个运气能叫子嗣送走自己的,如太虚门金虹真君般疯癫的其实并不在少数,只不过别人没有金虹真君修为境界高超,真正陷入那般劫数,一般来说很快就会陨落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金虹真君是生了心魔劫,这也是太虚真君不与他一般计较的原因。 几个筑基、金丹的小弟子横行霸道有什么关系,保住金虹这个真君才是大事。 泊意秋伏在地上,忍着剧痛修复着身体的机能,既然有第七道,那就有第八道和第九道,他可没时间在这儿伤怀小太阳。 下一瞬间,第八道天雷陡然而至,依旧是悄无声息而来,这一次甚至连法宝都对它没有任何作用,对面已经张开护罩的法宝,天雷连停顿一下都没有,径自钻入了他的丹田之中。 轰_! 泊意秋的&039;&039;木星&039;&039;如同盛夏的雨滴,不动声色之间便化作了畜粉,消散于他的体内。 泊意秋连续呕出了几口鲜血,他近乎昏迷地伏在地上,身体已经无法感知到疼痛,但是神识却异常的清醒,紧急收集着身体各种损耗情况予以修复。 还是那句老话,九颗金丹呢,再毁去一颗木星也不算什么。 陡然之间,泊意秋突然意识到一点——会不会是自己的金丹太过逆天了? 天道可以允许一颗金丹结实点,也可以允许金丹上整点防御机制,但是不允许金丹有很多颗? 有没有一种可能,如果将天道默认为一个既定的程序,它划分出来的考核标准就是一颗金丹等于一个人,而泊意秋一下子整了九颗金丹出来,所以它认为这是九个筑基巅峰一起渡金丹劫?所以天雷的威力就会格外的大? 泊意秋在想到这个可能的时候突然遍体生寒,如果是这样,那么他后面还有九道天雷! 他还能坚持下九道天雷吗?!他还有九颗金丹让天雷劈吗? 没有! 泊意秋毫不犹豫的亲自下手将体内几颗小金丹尽数碾压成了薄片,只留下了&039;&039;地球&039;&039;,他顿时重伤,强撑着吃了丹药将那些薄片围绕着地球做出了一个戴森球—也是因为一些特殊的癖好,地球其实才是诸金丹中花了最多的功夫也是最结实的一颗。 金丹之中,数颗金丹的薄片被压成了圆形的环以5°倾斜套在了&039;&039;地球&039;&039;上,层层堆积,以&039;&039;地球&039;&039;为轴心不断旋转,360°中总有345°是呈现被保护的状态。 泊意秋抬起有些模糊的双眼,看向了天空。 那里仍旧是深黑晦暗的一片,劫云就像是望不到底的海洋一样令人心生畏惧——他猜错了? 难道不是? 陡然之间,深黑的劫云中央猛然被一道清亮温暖的光柱穿透,紧接着便是万道光柱自劫云中洒落,它们穿透了那些云彩,驱散了无边的晦暗。 泊意秋从未觉得阳光能有这般的美好,世界到处都在发亮,美得令人目眩神迷。 他猜对了。 泊意秋放心的躺好了,他闭上了眼睛,呼吸极其微弱,却忍不住流露出一点笑意。 算了,做个戴森球也不错……虽说太阳系没了,但他也算是因祸得福,因为最后两道劫雷之故,他感觉他的丹田好得很,虽然看起来还破破烂烂的,但是等他闭关个几天疗养一番,绝对是超乎寻常得坚固! 他就说他不可能这么倒霉抽到九道天雷,九个人抽九道天雷以上才算是正常嘛……欧皇人设屹立不倒! 一道阴影落在了泊意秋身上,泊意秋睁开双眼,便见秋临准的面容出现在了他的眼前,泊意秋抱怨道∶&ot;爹,我疼死了。&ot; 秋临淮道∶&ot;为何只有八道天雷?&ot; 泊意秋头皮一麻,道∶&ot;这……我怎么清楚呢?&ot; 他一口气炼了个太阳系的事情绝不能让他爹知道,若是说秋意泊那头还算是不知者不怪,到他这里就没有什么幸存的道理了! 他爹绝对揍他,把鞭子打断的那种! 秋临淮不必多想就知道是泊意秋没有听话,只不过见泊意秋这样浑身血迹的躺在地上,他终究是没有忍心,他将泊意秋扛了起来∶&ot;罢了,回头再和你算账。&ot; &ot;……&ot;泊意秋∶……你说话了吗?我耳朵好像听不见了……快送我回洞府疗伤……&ot; 秋临准∶&ot;&ot; 流宵真君掩唇一笑,摆手道∶&ot;都散了吧。 &ot;是。&ot;众弟子领命散去,就是凌霄真君那头知道鸣山又短了一截,不由长吁短叹了刚修缮完呢,又要修了。 不过这种填土埋石的修缮还算是便宜。 凌霄真君双手拢于袖中,打开蜂令给云麓阁发了个任务过去。 怀黎怎么还不回来,他再不回来他这个老头子都快忙死了。 秋意泊这头刚站上第四轮的台子呢,他今天运气好,直接轮空。 钟声一响,秋意泊获胜。 各路修士只当是来围观这个新晋的兰芝榜第一了,却不想突然看见悬于天边的天地二榜动了! 秋意泊自天榜二十名直接攀升到了天榜第十名。 众人∶ 这咋回事啊? 轮空也能涨排名?难道这天榜计算潜力的时候还把运气也算进去了吗? 还直接一涨涨十名? 真的,天榜前十,现在一共就两个异端,温夷光和秋意泊,一个第一,一个第十,两人名字后面明晃晃地&039;&039;金丹期′简直就是闪瞎众人的狗眼,顺道将一群化神修士的脸抽得啪啪得响。 或许应该这么说,天榜前二十就这么两个金丹,等到第二十八才是同为金丹期的南域大光明寺的如明,第二十二则是东域归元山元婴期池应真,剩下的全是化神修士,而且都是化神巅峰修士。 都说凌霄宗出怪物,但一次性出两个是不是太过分了? 秋意泊露出了一个微妙的笑容,心里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或许之前他的排名应该就挺高的,但是他有泊意秋在,或许天榜机制是将他们算做了一个人,所以平分了排名。 他刚刚有些预感泊意秋应该是突破金丹了,这头刚有些感觉,天榜就动了。可见概率很大。 而他上一次从五十八名晋升到二十名是因为他拿出了他的火箭……狙。 有法宝的加成,且展示在了擂台之上,所以天榜判定他的实力突然增长了许多。 这反向说明了他做的清泉流响确实没有什么屁用,打得是出其不意,现在该知道的都知道了,所以后面的效果可以说约等于无,所以在他第一次用清泉流响的时候天榜并不认为他能靠它去获取更高的名次。 要是有人拿了个特别牛逼的法宝并用在了擂台上,是不是可以直接荣登天榜第一? 秋意泊突然有了一个清奇的想法——那是不是可以用天榜来测试自己的法宝厉害程度? ……天榜的制作者是百炼山第四代还是第几代掌门,天榜能用于测试法宝程度好像是—件非常顺理成章的事情吧?说不定天榜一开始的作用根本不是给修士们用来大比,而是用在了百炼山宗门大比上? 秋意泊越想越觉得可能,顺带沿着这个思路提了几个预想,已知天榜是带了这一片山头的,只有在开启的时候这一片山头才会从湖中升起,天地二榜中还蕴藏了无数好东西……… 那有没有一种可能,天地二榜其实是和他的画卷是一种东西? 你想啊,要用的时候就虚化实,用不上就实化虚,天榜奖励没听说过是谁出的,好像天然就在- 上- 样哎,可是这么一说,又很像是一个秘境。 秋意泊下了台,和几位同门拱了拱手,随即便站在了弟子之中佯装是在专心看擂台,实则眼神一个劲的往悬于天际的天榜上瞧—-要不他试一试看看能不能改一下地契名? 秘境谁也不嫌多… 再等等! 秋意泊突然灵光一闪,这天榜又像是他的画卷,又像是秘境,有没有一种可能,它们两其实是一种东西? 秋意泊摸了摸袖中的卷轴,联想到棋局开启的瞬间将众人拉入的棋盘空间……难道画轴的顶配版本就是秘境? 好家伙,他悟了! 154 第 154 章 温夷光的目光落在秋意泊身上,指尖在剑柄上轻轻握了握,他心中有几分想要找秋意泊较量一番的欲-望,但仔细一想又觉得没什么意思——论剑道,他吊打秋意泊,可若秋意泊用上法宝,他能不能平安靠近秋意泊身边都是个问题。 其实两人真是动起手来,重伤不重伤什么的不打紧,就秋意泊那些法宝恐怖的造价…… 温夷光很认真的想了想,还是算了吧,卖了他都赔不起。 现在已经要还不起了,大可不必。 正想着呢,他忽然见秋意泊似乎想到了什么,蓦然一笑,眉宇间焕发出一点令人惊艳的神采,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比如飞鸟展翅自广阔的海域上尽情的翱翔那样美好的画面。 天光破云而来,为他笼上了一层难以言喻的风姿。 温夷光听着周围修士的抽气声,心想手痒还是打某些人吧——由于第四轮起不再是简单的两个门派之间的战斗,他们所在的这片广场大得几乎望不见尽头,整整五十座擂台并列其上,除却来参与大比的弟子外,还有已经淘汰或者放弃比赛的修士,熙熙攘攘,摩肩擦踵,热闹非凡。 各门派的修士也只得分散开来,如凌霄宗就是三三成队行走于擂台之间,通常三人中至少有一个不需要上擂台,或者短期内不上擂台,确保当中有一人能保持着完整的状态将大比完的弟子送回宗门所在后再行离开。 到了温夷光和秋意泊这儿的时候刚好只剩他们两个了,秋意泊轮空,完美符合保持完整的状态这一点,于是离安真君大手一挥让他们两组队了,让秋意泊好好看着温夷光。 但是温夷光感觉可能秋意泊才是要被好好看着的那个。 比起其他擂台,他们这座擂台的人要多得多,别怀疑,就是来看这兰芝榜第一的。 关于这一点秋意泊心里也有点数,女修也就算了,修真界的大家性向是异性的还是居多,但为什么他台下男修比女修还多?一个个目露不善的盯着他,仿佛与他有什么血海深仇一样。 ≈ot;温师兄。≈ot;秋意泊保持着温和腼腆的笑容低声道∶≈ot;我怎么觉得似乎来者不善?≈ot; ≈ot;嗯。≈ot;温夷光淡淡地应了一声。 秋意泊∶≈ot;嗯?≈ot; 他专心等着温夷光的见解,结果等了半天都没等到后一句,敢情温夷光一个嗯′字算是回答完了! 秋意泊一阵无语,颇有一种等我有钱了我一定要找个会说话的基友的感觉。 两人往温夷光的三十六号擂台走去,温夷光抽签抽的号在后头,需要等三十六号擂台打完三场才能轮到他,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身边的人却只多不少,也不上来搭话,就跟着他们走动。 秋意泊无所谓,他现在觉得天榜真是越看越觉得有意思。 可能是为了方便起见,宗门驻扎地在整个平台的中央,那里也聚集了大量百草谷的医修,如果有人横着过来就立刻抢救,如果一个人抢救不过来还可以升级成专家会诊……故而往边缘地带的三十六号擂台去的时候,周围其实大多都是散修。 而且已经有人出来摆摊了。 —原来天榜擂台旁边也能摆摊?!而且不是什么丹药亦或者法宝摊子,而是很多小吃摊和茶摊。 对,就是那种地理位置挺好,修士过去叫一壶茶就可以舒舒服服地坐着欣赏擂台的那种摊子。 要不是还要送温夷光去打擂台,秋意泊已经想蹿到那头冒着热气的小吃摊里以光速炫一碗闻着就特别鲜香的小馄饨了。 他突然特别理解现代家长的心情,恨不得赶紧将温夷光送上台,他就自由了! 温夷光目不斜视地道∶≈ot;不许用外食。≈ot; ≈ot;…哦。≈ot;秋意泊也想起了一着,顿时垂头丧气了起来。 两人很快就到了三十六号擂台,上面有两位修士正在打生打死,一个是老熟人大光明寺如明和尚,另一个看上去是个散修,衣衫潦草得很,身上没有带任何门派的标识,可对方的道统却十分强横霸道,明明只是金丹中期,却和金丹巅峰的如明和尚打得有来有往,甚至隐隐还占了上风。 这人很快就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擂台后的榜令,上面写着∶南域大光明寺如明对战西域散修李晨。 擂台周围围了不少修士,仔细一听居然都是给这李晨来加油助威的。 ≈ot;李前辈必胜!≈ot; ≈ot;李道友勉之!≈ot; 秋意泊好奇了起来∶≈ot;这位李道友看起来名声很大的样子?≈ot; 前头的修士听见了,不屑地扭头来道∶≈ot;那是自然,李前辈乃是我们散修中的鳌头,这你都不认识?呃?≈ot; 秋意泊这张脸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对方话说了半截就卡在了喉中∶≈ot;你……≈ot; 秋意泊笑眯眯地道∶≈ot;我与我师兄乃是东域中人,确实是不知西域之事,道友不吝便再多透露 那修士眉间一动,解释道∶≈ot;秋前辈客气……说起李晨前辈,可谓是一方传说。≈ot; ≈ot;李前辈本是出身世家大族,更是天灵根之资,六岁检测出灵根之后更是煌煌,西域众多门派都派出长老去李家邀请李前辈拜入山门修行。≈ot; 秋意泊连连点头∶≈ot;原来如此,可李前辈不是散修吗?≈ot; ≈ot;正是,李前辈家中先是应了西域广明派的邀约,结果当天晚上李家惨遭不明人士灭门,只有李前辈活了下来,李前辈为报家族血仇一路隐姓埋名,隐姓埋名拜入广明派之中,修行至金丹境界后终于追查出仇人乃是广明派中一位金丹修士,将仇人灭于剑下之后不为广明派所理解,李前辈一怒之下便叛门而去,自成一路散修!≈ot;修士说着说着眼睛越来越亮,似乎也为李晨感到高兴。 秋意泊听着听着就觉得这故事好熟悉——好家伙,这李晨要是有个妹子,再有个背弃婚约的未婚妻,不就和自己便宜儿子秋傲天是一个套路吗? 虽然秋傲天那个梗也快被用烂了,但乍一听见这么相似的秋意泊还是忍不住问道∶≈ot;李前辈是不是还有一门未婚妻,在家族灭亡之后未婚妻家族便背弃盟约…… ≈ot;哎?秋道友不是说不知道吗?≈ot;那修士问道。 ≈ot;我猜的。≈ot;秋意泊催促道∶≈ot;道友接着说……若是如此,故而能夸一声忍辱负重,但我见众位道友隐隐有崇敬之态,又是为何?≈ot; 修士道∶≈ot;李前辈见我等散修艰难,故而便开创了一个散修联盟,其中不论上下尊卑,让我等散修有可栖身之处,互帮互助,难道还不足以让我等尊敬吗?≈ot; 豁!这操作他可太熟悉了! 秋意泊的目光落在了李晨的身上,心道这是意外还是如何?这位李晨的故事可与秋傲天几乎算是一模一样了,什么一路隐姓埋名先到了凌霄宗修行,然后发现自家血仇和凌霄宗一位金丹修士有关,好不容易修成金丹杀了对方,又不为凌霄宗理解,中间要不是遇上了女三号,也就是秋傲天的后宫之 ,秋傲天当真是要和凌霄宗翻脸的。 转眼之间,台上分出了胜负,如明和尚仗着强健锻体愣是抗住了李晨整整三十八剑,最后一剑以双手毁其长剑,胜了。 李晨扬声道∶≈ot;李某认输!≈ot; 如明和尚双手合十,仿佛身上那么多血洞和他关系不大似地∶≈ot;承让了。≈ot; 李晨朗声大笑,又高声道∶≈ot;只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如明大师,改日若还有缘,我们再来一战!≈ot; 如明和尚颔首∶≈ot;好。≈ot; 秋意泊∶……≈ot;救命,好尴尬,原来真的有人能将这句台词说的那么自然。 他已经用脚趾扣出了四室两厅三卫了,甚至都精装修可以拎包入住了。 台下的众修士却不觉得,反而一个个热血激昂,高声道∶≈ot;李前辈说得对,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ot; 秋意泊∶≈ot;… 他侧脸看向了温夷光,温夷光也恰好向他看来,两人目光中是一模一样的尴尬。 秋意泊的嘴角抽了抽,抬手向台上人示意∶≈ot;如明和尚,这儿!≈ot; 如明和尚的目光看了过来,他打量了一通秋意泊的衣服,再打量他的脸,半晌才慢吞吞地走到了秋意泊身边,双手合十∶≈ot;秋师兄。≈ot; 他对着的是温夷光。 秋意泊∶≈ot;…如明和尚,我才是秋意泊。≈ot; 如明和尚顿了顿,半点没有不自在的向秋意泊再度行礼∶≈ot;秋师兄。≈ot; 温夷光微微颔首∶≈ot;在下凌霄宗温夷光。≈ot; 如明和尚道∶≈ot;这点小伤,不必医修。≈ot; 这伤可真不小,也不知道是因为如明和尚本身道统的关系还是那李晨的关系,如明和尚身上的伤口虽不再流血,可也没有愈合的倾向——单纯的剑伤放在金丹期修士身上也就是几个扎眼的功夫就该愈合了。哪怕对方同是金丹期,没有特意下毒手的话从台上到这儿的功夫也该愈合了。 秋意泊在心中翻了个白眼,简单将金疮药给他敷了∶≈ot;你这伤不太对劲,走,我带你去找医修。≈ot; 如明和尚犹豫了片刻,小声道∶≈ot;这是我有意锻炼肉身,磨砺心神,秋师兄好意我心领了。≈ot; 秋意泊∶≈ot;…≈ot;你们大光明寺 和那个要让弟子筑基好多次的和尚庙是不是有什么亲友关系? 正当他想苦口婆心劝两句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周围的人群散了开来,紧接着秋意泊下意识的侧了侧脸,一把折扇自他耳边飞过,正正地落在了他的面前,秋意泊顺势向来的方向看去,便见那李晨在众人的簇拥下笑道∶≈ot;之前便听说兰芝第一秋意泊风采过人,今日一见,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秋道友,改日有闲,一道饮酒!≈ot; 秋意泊斯里慢条地应了一声∶≈ot;多谢李道友美意。≈ot; 如果这李晨和秋傲天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话,他可以确定他是被调戏了。 秋傲天是个颜狗,不论男女,长得好看总是更能得到对方的好感,更喜欢随口调戏两句。 ——其实秋意泊也是颜狗,只不过他自己长得太好,而且他要脸,便不会轻易口出狂言。 但这感觉可太微妙了。 秋意泊眉峰一动,也不见他触碰那折扇,折扇忽地顺着来的方向飞了过去,李晨抬手欲接,却忽地松开了手,那折扇便在众目睽睽之下为一缕金色近白的火焰吞噬了去,连个木头渣滓都没有留下。李晨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被灼伤的手掌,喃喃道∶≈ot;看来美人不好招惹啊…… 温夷光淡淡地看着桌面,秋意泊却知道他在看自己的剑,但凡秋意泊有所指示,他就去帮秋意泊去抽这个人——真君们不好妄动,但弟子之间正儿八经的下个战书还是可以打的。 李晨触了个霉头,却好似浑然不介意一般,高声笑道∶≈ot;既然秋道友不愿意,众位道友,你们可愿意与我共饮一杯?≈ot; ≈ot;自然愿意!≈ot; ≈ot;李前辈请!≈ot; 李晨便在众星捧月之下离去了。 秋意泊眨了眨眼睛∶≈ot;我觉得这个人有些古怪… 如明和尚道∶≈ot;确实。≈ot; 秋意泊眼巴巴地等着下文,可如明和尚愣是不张口了,仿佛就是为了应和一下秋意泊才开的口。秋意泊反应过来,心想等自己有钱了,不光要换一个能把话说齐全的基友,他要换一打! 多。 东域,凌霄宗。 秋临准是陪着泊意秋回的洞府,一进洞府,他便将洞府禁制开启,看的泊意秋头皮发麻——他爹这是在干什么?确保他逃不出去? 泊意秋想了想,决定坦白从宽,于是他将自己的金丹掏了出来∶≈ot;爹,你帮我看看,我的金丹似乎有点问题……≈ot; 秋临淮看着闪烁着金芒还套着七圈古怪圆环的金丹,几乎咬牙切齿地道∶≈ot;给我塞回去!≈ot; 泊意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ot;爹,这个不妨事儿的,您先帮我看看,我总觉得我的金丹和你说的好像不是一个东西。≈ot; ≈ot;我说-塞回去。 秋临准这辈子都没有这么无助过。 他莫名有些心如槁木∶≈ot;……罢了,你爱拿出来就拿出来吧。 泊意秋看他爹这副模样,老老实实地将金丹塞回了丹田,秋临准问道∶≈ot;手伸出来,会有些异样,不许挣扎抵抗。≈ot; 泊意秋颔首,将手递了过去,秋临准以双指抵住泊意秋脉门,神识便自此而入,大大方方地在他体内检查了一圈,不由有些暗中惊讶—最后那两道雷他是看着劈在泊意秋身上的,那样的雷落在身上,莫说是泊意秋,便是等位替代叫金丹期的他去抗,恐怕也是要碎丹的。 而泊意秋除了受了一些轻伤外好得很,境界也非常稳固,几乎不需要闭关就又能活蹦乱跳了。 ≈ot;怎么回事,说。≈ot;秋临淮懒得与他狡辩∶≈ot;老实交代,否则你百年内不得下山。≈ot; 泊意秋见他爹这模样是真的生气了,他小心翼翼地赔不是∶≈ot;爹,我错了……确实也不是我有意的,等我回过神来我便搓了好几颗金丹,那最后两道雷确实是将我的金丹碎了,只不过我还有好多颗…≈ot; 秋临准冷淡地看了他一眼∶≈ot;我与你说过,金丹只得一颗。≈ot; 泊意秋低着头,没敢说他知法犯法。 秋临淮有些难以言喻的心灰意懒——他有一种他辛苦为秋意泊谋划,结果第一个还能说不知情不怪,第二个有第一个以身作则,又被他再三提点,仍旧是如此……那天雷但凡有个不好,便是丹毁人亡的局面。 哪怕泊意秋不会真的陨落,但他可有想过他这个做父亲的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陨落是何等心态? 秋临准心知自己正在气头上,不欲多与泊意秋废话,也懒得听他狡辩认错,他起身欲要离去,免得气头上说了什么难听的话伤了父子情分∶≈ot;你闭关吧。≈ot; 泊意秋见到他爹这般模样知道他是真的气得狠了,他眼睛微微动了动∶≈ot;爹,留步!≈ot; 秋临淮驻足道∶≈ot;闭关,有什么话等出来再说。≈ot; 泊意秋连忙解释∶≈ot;爹,你听我说完……这事儿确实是我莽撞了,但是我也是为了宗门,您先别急着走,这种事功在千秋,我要闭关,您刚好将此事暗中先测试一番……≈ot; 秋临淮一扭头,就看见泊意秋那颗金丹大大咧咧地散发着光芒,他一顿,正欲骂人,臂上却被泊意秋挎住了,拉到了桌前坐下。 泊意秋一手一挥,金丹上那七道圆环便迅速转动了起来,将没有被原画笼罩的一面展示到了秋临淮面前。 泊意秋指着自己的金丹道∶≈ot;儿子测试了一番,一开始是爹所说的金丹,我将体内灵力压缩为晶簇,再由晶簇压缩成为一颗金丹……≈ot; 他一边说,又取了一颗灵石在秋临准面前演示了一番金丹的形成,≈ot;但实际上我发现金丹并不能做到与灵石一样浑然一体,它其中仍然是分散的,只不过是借助我的灵力才被强行合在了一起,中间空隙依然存在。≈ot; 泊意秋一指伸出,一道剑气自他指尖飞出,正中面前那颗金丹,金丹轰然碎裂,成了满桌破碎的晶体。他拈起一枚,向秋临准演示晶体∶≈ot;它很脆弱,所以一旦遭受外力就非常容易破裂。≈ot; 秋临准道∶≈ot;那又如何?≈ot; ≈ot;那自然是关系大了!≈ot;泊意秋一挥手,在他爹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一把宝剑便自墙壁上飞出,直直刺向了他正儿八经的金丹,这一下他可没留手,秋临淮豁然变色,只听见得一声,宝 剑刺中金丹后便滚落于地,泊意秋闷哼了一声,却真没什么大碍,连个轻伤都算不上。 ≈ot;秋意泊!≈ot;秋临淮怒斥道∶≈ot;你做什么!≈ot; 泊意秋将自己的金丹招了过来∶≈ot;爹你别慌,我猜你之前就没敢试试阿泊的金丹……我们不是和你开玩笑的,说能用,就是真的能用。≈ot; 他指着金丹让秋临准去看,秋临准仔细检查了一番,见金丹之上确实是毫无伤痕。 泊意秋微微笑了笑,≈ot;爹你是不是想说寻常金丹这么玩早就碎了……就是如此,我才特意要与你说,这金丹做起来是费事了一点,但确实是坚固,若非跨了两三个境界来打,寻常修士想要一剑破我金丹就是做梦。 他的意思秋临准其实明白几分。 金丹脆弱,这已经是修士之间默认的了,为什么丹田是修士最致命的弱点之一,这便是理由。金丹若废,此人修为直接跟着作废,若是金丹像秋意泊他们两人这样坚固,那么弱点便没有了。 尤其是他们凌霄宗,弟子大多是剑修,受伤重一点没有关系,剑折断了也没有关系,只要金丹尚在,以花木为剑、以人为剑、以心为剑……总有回天之力。 泊意秋开始演示这样的金丹该如何构成∶≈ot;既然这注定不可能融为一体,我便研究出来用经纬网络来固定,经纬网是一体的,能够很好的承受外界压力………就如同房屋的主梁、副粱,然后加上瓦片,这样层层堆积,做个上千层,金丹便成了。 秋临淮突然领悟了为什么秋意泊他们两的金丹会这么大——他们给金丹做了一层厚实的防护罩! 其实他们的金丹如同其他人一样,只有那么小小的一颗,也就是最核心的那一点,奈何他们不走寻常路,愣是在外面做了一个防护罩,因着材料本身就与金丹同出一脉,故而与金丹能够很好的融为-体,所以看起来他们的金丹才会格外大一点。 或者可以说,他们把金丹当法宝炼了。 至于可以用……那自然是可以用的,真正的金丹在核心部位,不论是什么样的外力,只要没有超过他们实力太多,连金丹外面的法宝都打不破,连金丹都没打到,自然不会有事。 泊意秋殷殷期盼地看着自己亲爹∶≈ot;爹,方子我教给你了,也不必让弟子各个会炼器,我建议寒山、远山、明霄三所书院都增加一门鲁班学说,以后我们的弟子便这般修炼金丹,日后莫说是天榜,便是下山游历打人斗殴都更有底气不是?≈ot; 秋临淮想了想,颔首道∶≈ot;此法或许可行,我去寻掌门真君研究一番后再说。≈ot; 泊意秋看着他爹的脸色转危为安,心中大定∶≈ot;好,那爹你先去忙,我闭关了。≈ot; 秋临淮点了点头,转身出了洞府。 泊意秋顺利过关,快乐得简直要冒泡,他翘起了二郎腿,拎出了自己的小火锅,打算吃一顿再入定,忽地又看见秋临淮进了来,他连腿都没来得及放下,就见秋临准将他的小火锅给拎走了。 还有他的纳戒。 ≈ot;老实闭关,不许耽于外物!≈ot; 泊意秋∶≈ot;…≈ot;:,, 155 第 155 章 第四轮擂台顺利结束,说实在的大家其实都还不错,除了秋怀黎抽中了一位北域的化神修士外其他人没有运气特别差的,大多数都是遇上同阶,加上剑修纯纯的高攻高速,不说吊打同阶,但大多很快就顺利的结束了擂台,也没有什么人重伤。 紧接着就发生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有人宣称要请战温夷光。 这个人么…就是让秋意泊记忆深刻的那位李傲天同学。 此人目前天榜排在了第九十九位,那说厉害吧,确实是厉害,毕竟天榜到现在还有几百号人,能进前一百都是对其潜力与实力的肯定,像秋意泊和温夷光那样一个第一,一个第十,基本是属于天上往下掉饭碗,还是个金的,李晨不好与他们相提并论。 但是你说是有多厉害吧…那确实是也不如何厉害。毕竟前面也不是没有金丹期了,有,并且还有不少,如秋意泊这一辈儿的秋露黎、顾真、林月清、齐晚舟、池玉真、顾远山……都是前一百有名。 根据天榜规则,若是双方弟子愿意,发个战帖,也能上擂台一较高下,就是没有玉块算积分罢了。这位李傲天的话是放出来了,然而温夷光这头可没有收到任何战帖。 紧接着又有太虚门一位姓钱的修士想要挑战秋意泊,同样是放了话,秋意泊没收到战帖。 不过短短三天内,温夷光和秋意泊就听到了无数类似的传言,偏偏两人就是没收到一张战帖,等到第五轮开赛的时候,秋意泊发现一些修士的目光不太对劲。 &ot;听说秋意泊婉拒了长风谷的战,天榜第十不过如此,我看他也就是那张脸能看了。 &ot;温夷光还是天榜第一呢,九十九名的请战都不答应,名不符实啊!&ot; &ot;听说大光明寺的如明也拒战了,真是胆小如鼠!&ot; &ot;我看你们也说的太过分了。&ot;有一名修士低声道∶&ot;好歹也是大宗门里养出来的娇花,总要留点名字给人家,万一真的输给了散修,这可怎么是好?&ot;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哄笑开来。 忽地有人噤声,众人一顿,皆是心有所感,纷纷止住了笑意,只见远处遥遥而来一队伍剑修,身着白衣青衫,皆是腰悬长剑,整齐划一而来,气势非凡。 离安真君为首,其次便是六名化神修士,再次十名元婴修士,再次便是二十四名金丹修士,温夷光、秋意泊分为左右二首,一人冷凝如冰,一人笑若春山,却是一模一样的锋芒毕露。 人群自然而然让开了一条通道供他们通过,白衣翩然,行过之时似有寒芒掠过,引得众人不由颤栗。众人不觉屏息凝神,直至他们走远才长长吐出一口气来。 能以金丹之境力压天榜群雄的温夷光与秋意泊果然不同凡响。 离安真君带着一众弟子前往宗门固定的地点等待抽签,他不是没有听见其他修士的议论,只不过是不放在心上罢了,更不必提醒弟子们——若是这点议论都受不住,他们凌霄宗也算是白白教了他们这么许多年。 秋意泊也是第一次带剑出来装逼,许久没见天光的疏狂剑老兴奋了,要不是秋意泊一意压着,它能化作仙鹤先学山鸡打几个鸣再展开双翅旋转跳跃三百回合。 不带万宝炉主要是秋意泊不想当众s托塔天王。 【哎,师兄,你听见没,有人夸我长得帅!】秋意泊的传音那是半点没含糊。 温夷光∶【【帅是何意?】 秋意泊顿了顿,解释道∶【自然是轩然霞举,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的意思!】 温夷光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他也不能说秋意泊说的不对,可他也不太想点头。 他有时候觉得秋意泊和他们不同,他说不上来哪里不同,可就是处处与他们不同。 顾真的声音传了进来∶【唉唉,居然有人夸我俊美!不冤我昨日特意沐了个发!还熏了衣裳!】 林月清∶【长得美就是麻烦。】 秋露黎∶【你说得对。】 秋怀黎∶【容貌不过皮囊,不过祖宗给的,也确实是没有办法。顾师弟崩着点,别笑出声,离安师叔在看你了。】 温夷光∶【…】 原来只是他和别人不一样。 温夷光释然了。 离安真君确实是听得烦了,他也没想到自己弟子这么活泼,遥想当年他们参加天榜大比最多聊聊今日的对手,各自的伤势。哪像秋意泊他们,从对手聊到伤势聊到谁夸他们长得好看气质好再到今晚要不一起吃个烤肉,甚至还有人问大家有没有什么香味的保养套装要重金求购……绝了! 他仔细一想也确实——这一次带来的金丹大多是这一届的弟子,秋意泊他们这一批弟子满打满算最大的才二十八岁,而上一批内门弟子中几乎都是一两百岁,对比起动辄上千岁的他们来说,也就是婴儿和垂馨小儿的区别,活络一点也是正常的,还好有一个温夷光很符合他们剑修,沉默寡言…… 温夷光∶【我有松脂油膏。】 【太好了温师兄你简直救我狗命!】 温夷光∶【狗吃油膏会死。】 离安真君∶&ot;…&ot; 离安真君也释然了。 随他们去吧,他老了,管不动了。 忽地他们前方有一群修士拨开人群走了过来,周围人一见来人便兴奋了起来∶&ot;是李晨李前斐!&ot; &ot;哦?就是那个金丹散修?&ot; &ot;是他没错。&ot; 李晨仍旧是那一派众星拱月的模样,他容貌不算是俊美非凡,却也算是浓眉大眼,很有些少年英挺的风姿。他拱了拱手道;&ot;原来是凌雪宗的道友当面。&ot; 离安真君自然不会搭理他,小辈的交际他有什么好插嘴的,平白丢人。 温夷光眼看着是不想说话了,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秋意泊微笑道∶&ot;敢问阁下是?&ot; 李晨一脸讶异地看着秋意泊道∶&ot;秋道友不记得我了?&ot; &ot;看来李某实在是入不得秋道友的眼,前几日方见过,我还赠了秋道友一把折扇,秋道友这就不记得我了?亏我还心心念念等着秋道友应邀来喝我的酒。&ot; 秋意泊心中淡淡地说了四个字∶滚你妈的。 爹搭理你给你脸了?不知道要走个流程问问你来我们这儿什么事儿?你那个破暗器的账我还没跟你算呢。这话叫人听了,还以为爹跟你多么深情厚谊呢! &ot;李道友多虑了,不知李道友前来有何要事?&ot; 李晨却是微微一笑∶&ot;秋道友勿恼,在下说着玩罢了——在下仰慕温道友许久,还盼能一战。&ot; 秋意泊微笑如初∶&ot;马上就要举行第五轮大比了,李道友若有心请战,还请稍候再来。 &ot;在下想问的是温道友。&ot;李晨又道。 秋意泊已经开始腹诽了。 请问李傲天他脑子正常吗?谁会在天榜大比之前过来请战啊?要打就老老实实按规矩下战帖,写明时间地点见证人,得到准确的答复后各持战帖按时按地上台较量。 他这是想造势。 他明知正常人不会答应,所以特意选在这个时候来问,如果温夷光不带脑子就应了,他输了也不亏,说起来天榜第九十九输给了天榜第一,也不算丢人。要是温夷光不答应,那可有说头了,他只管掐头去尾往外一传,取其精华就是豁,温夷光不敢迎战他李晨! 温夷光淡淡地道∶&ot;马上就要举行第五轮大比了,李道友若有心请战,还请稍候再来。&ot; 温夷光复述了一遍秋意泊的话,一字不差,就差没把不耐烦应付他写在了脸上。 李晨无奈地道∶&ot;好吧,既然温道友避战,那我只盼着能在台上与温道友相会了。 说罢,他便带着谦虚姿态离去了,他身边的人还安慰他道∶&ot;李师兄,不必太过失望,只要师兄一路赢下去,总有能遇到他温夷光的时候,倒时候便叫他好看!&ot; &ot;怎么不是?还天榜第一呢,居然避战,丢人不丢人?&ot; 凌雪宗这头纷纷侧目,满脸都是问号,大家都不是傻子,有些话外音听不出来的也不会觉得这李晨就是来单纯请战的,他周围的人一开口,众人就又开始怀疑这李晨是不是有什么邪道道统在身上,他周围的人跟吃了迷魂药似地是非轻重都分不清了。 【不必理会他,跳梁小丑罢了。】秋怀黎看了对方的背影一眼,眉宇间有些冷意∶【天榜之上从不缺这等人。】 秋意泊道∶【确实,不能仗着我们温师兄不懂人情世故就可劲来欺负他!他怎么不请战我?是看不起我天榜第十?】 温夷光∶【……】 几人调笑之间,天地之间响起了一声悠长的钟鸣声,众人纷纷收敛了笑意,随着数百道金光乍现,众人扬手一接,便确定了自己的对手。 秋意泊拿到的是第十三号擂台第一场,举目查看榜令,十三号擂台下方第一场……凌霄宗秋意泊对战散修李晨。 好家伙! 真是说什么来什么。 凌霄宗弟子们也看见了,纷纷摩拳擦掌∶【秋师兄第一场居然是对战李晨!】 【豁,我要去看!】】 【【我也去!】 有人惨叫道∶【我是第一场,我看不了了!】 众人忙去对自己手上的签子,有第一场和第二场的只得含恨跟同擂台或者相近擂台的弟子先去擂台下面候着,剩下的人干脆就跟着秋意泊一道去十三号擂台了,粗粗一看居然也有二十号人。 秋意泊捏了捏 自己袖中的长画卷,犹豫了一瞬,决定这还是留着当杀手锏吧,直接用在了李晨身上不值得。但同时他又心生警惕,不为其他———看李晨那模样,万一真是个龙傲天,他的底牌绝不会少,毕竟能当众说出&039;&039;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039;&039;这种话还是要有点底气的。 算了,先用大鹅卷轴吧。 哦不是,他给它取名叫做《红掌清波》,直接叫大鹅有点太磕穆了。 大鹅画卷是和锦鲤卷轴是同批次出来的,它所化的大鹅战力要比锦鲤高几个档次——那毕竟几条观赏鱼怎么和低头叼人挥翅斗殴打遍全村无敌手的大鹅相提并论? 眨眼之间,十三号擂台已经准备完备,秋意泊与李晨各自上台,底下除了凌霄宗弟子外也有不少人来围观,比如场场必来受气的长风谷修士,来看长风谷受气的幻海宗、凶溟派修士等。 当然,李晨这等散修金丹与天榜第十之战本身就很吸引人的眼球。 秋意泊颔首∶&ot;凌霄宗秋意泊。&ot; &ot;散修李晨见过秋道友。&ot;李晨仍旧是保持着一派风度翩翩,可惜了,今日与他一道站在台上的是秋意泊,萤火之辉怎可与日月比肩,他还算俊朗的容貌在秋意泊的衬托下平平无奇,甚至还有点丑。 钟声一响,秋意泊按照规矩提醒道∶&ot;李道友小心了。&ot; &ot;秋道友也……&ot;李晨还没说完,便已经率先出手,他不笨,甚至可以说是极其聪明,秋意泊的法宝有目共睹,虽不知凌霄宗为何出了个炼器为主的秋意泊,可他的法宝确实是威力非凡,尤其是之前见过的那副锦鲤画卷,逼得太虚门修士根本无法近身,他当时说是损坏了,可六天过去了,谁知道修好没有? 既然如此,在他放出画轴之前解决了他! 一点寒芒先至,随后枪出如龙,随后……都刺在了法宝护罩上,不知何时起,秋意泊身侧便围绕着一只琉璃扇状法宝,扇有扇骨,根根如剑,扇面所绘山河日月,李晨只觉得自己那几枪都宛若刺入了虚空之中,飘飘荡荡,根本没有落到实处。 秋意泊道∶&ot;李道友藏得好深。&ot; 上一场他看见李晨用的是剑,可这一次他用的却是一柄通体沉黑的玄铁九曲口口,剑与枪不同,剑轻灵飘逸,剑气纵横,枪则刚柔并济,锐不可当,只从武器造型来说就是截然不同的威力。 剑是当今修真者使用最多的兵器之一,大部分防御性法宝也都偏向于抵御长剑,面对迅猛有力的口口则更容易被以点破面。 —也就是遇上了秋意泊这样不按照规套路出牌的选手。 李晨也道∶&ot;秋道友才是,这法宝好生厉害。 他口中这般说着,手下却是不停,只见他手中九曲枪愈发迅猛,寒芒几乎在秋意泊面前炸成了-道银色的风雪,而法宝却是不动如初。 秋意泊手中一点扇面,忽地扇中三道剑骨抽出,化作无数青蓝剑影向李晨攻去,李晨回手一拂口口□横扫,竟然将三道剑骨一齐拂下,他手腕翻赚,□□在面前舞得水泼不进,却听叮叮咚咚响作了一团。 李晨大喝了一声∶&ot;好,再来!&ot; 台下之人也议论纷纷。 &ot;这李晨居然一直在韬光养晦,他的本命武器恐怕是这把口□!&ot; &ot;之前怎么没见他用过!&ot; &ot;恐怕是不值吧!如今遇上凌霄宗高徒,若再是藏私,恐怕怎么输的都不知道。 还有人问道∶&ot;说起来秋意泊当真不善剑?至今他一共比了两场,这是第三场,当真一剑未出。&ot; &ot;尺有所短,寸有所长,虽说怀真君乃是他叔父,但也没规定这一家子都是剑修的料子。&ot; &ot;那凌霄宗可真是…&ot;那人摇头∶&ot;凌霄宗便也由着他去?&ot; &ot;不然呢?&ot;旁人笑道∶&ot;我若是凌霄宗,也由着他去,偌大一个宗门难道还养不起一个擅长炼器的弟子?可别忘了,凌霄宗春明真君可是擅长符等呢!不也掌管一峰?&ot; &ot;春明真君可没有像他这样一剑不出的。&ot;那人又笑道∶&ot;瞧他背上也背着一柄剑呢,那剑看着不是凡品,却是个摆件,配着好看罢了,当真叫人羡慕!&ot; 台上李晨却是叫那三道剑骨缠得无法脱身,秋意泊便是这样站着,仿佛瞧什么把戏一样看着他,李晨眼中余光看见眉宇间还带着一点笑意的秋意泊,不知为何怒从心头起,身体中忽地冒起了一股巨力,硬是大喝一声,将三根剑骨齐齐拍碎于地,他眼中露出一二喜色,这法宝算是废了。 他为了彰显自己的风度便停了手,喝道∶&ot;秋道友还有什么招式,尽管放马过来!&ot; 秋意泊如他所愿,又放出了一柄山河日月扇,一柄山河日月扇有十二根剑骨,这一次是二十一根剑骨齐出,青蓝剑气几乎将李晨吞噬殆尽,秋意泊仍是这么站在原处,笑看李晨被剑骨围殴。 李晨手中九曲枪几乎舞出了残影,台下众人不见剑骨,却见剑影,不由叹气道∶&ot;这就不该等,打器修怎么能等?这一等就坏事了!李道友有些自负了。&ot; &ot;说起来这剑骨好生厉害,居然能将李晨缠得死死地。&ot; &ot;可不是。&ot; 眨眼之间,秋意泊的剑骨就已经与李晨过了上百招,秋意泊指尖一动,剑骨再次分化,李晨趁机连出百抢,枪枪正中一根剑骨,只听一声碎裂声,其中一根剑骨到了极限,他正想一鼓作气破了这剑骨阵,却不想眼前那根剑骨忽地消失了去。 再看秋意泊,秋意泊好整以暇地立在原地,手中恍然之间便出现了那根剑骨,双指并如剑,在剑骨上一拂,众人只觉得似乎有一道炽烈的火焰一闪而过,他手中剑骨便完好无损。 &ot;我也看别打了。&ot;另一人道∶&ot;还是快快认输吧,光这剑骨,恐怕就能耗干了李晨- 秋意泊 可一动未动啊!&ot; &ot;真是……怪不得百炼山的人不参与天榜大比呢,若是让他们上来,谁能吃得消这些?&ot; 李晨眼见秋意泊当场修复剑骨,也心知不能再这样耗下去,他喝道∶&ot;秋道友,为何还不出剑?总弄这些有什么意思?你还没看烦,我却已经烦了!&ot; &ot;我不善剑,便也不在此献丑。&ot;秋意泊笑吟吟地说罢,如清风明月一般不缓不急地抖开了画卷。&ot;此卷名为《红掌清波》,还请李道友品鉴一二 李晨心中一凉,这红掌清波又是何物,这秋意泊身上到底有多少法宝! 画卷似乎是极长的,它几乎无限的漫延开来,如漩涡一般笼罩了秋意泊,随之化作了一道道水流,覆于擂台之上,李晨只听见几声轻鸣,天空之上落下了一道巨大的阴影,仿佛有什么怪物自天而落。 台下众修士也忍不住望了过去。 只见三只巨大的白色大乌自不知何处滑翔而来,宽阔的羽翼几乎遮蔽了整座擂台,可当它们落入水中之时,又显得那么娇小,仿若纯然无害的水鸟。 见过秋意泊锦鲤图的人都知道,真要当它无害,可真就没得救了。 &ot;那卷轴好生奇妙!&ot;台下修士道∶&ot;擂台变大了。&ot; &ot;不,是李晨变小了。&ot;另一人拢着衣袖感叹∶&ot;秋意泊果然是千年难得一遇的天才,这样的法宝,他居然几天之内就研究出来了,这一局,只要李晨不当场突破化神境界。恐怕必输无疑。&ot; &ot;有这般神奇?&ot; &ot;自然。&ot; &ot;阁下是…?&ot; &ot;在下百炼山太行。&ot; &ot;什么,原来是太行真人!&ot;众人纷纷色变,来人居然是顽石真君的三弟子,太行真人! 太行真人可谓是炼器界的翘楚,从奇石真君、顽石真君往下数,就是他了!连百炼山掌门百炼真君都自愧弗如! 太行真人笑道∶&ot;这秋师弟可真太有意思了,当初师叔怎么没把他抢来我们百炼山!&ot; &ot;真人可否指教一二,这画中巨鸟着实神异,到底是什么神兽?&ot; 太行真人沉默了一瞬,道∶&ot;许是鸿鹄、青鸾之类吧……秋意泊境界低了些,虽做不成鸿鹄,若能取其中一二真意也足够了。&ot; 一旁凌雪宗众弟子都想笑,但是没敢笑——这哪是什么鸿鹄,这玩意儿他们都很熟,想当年,他们要进踏云境历练,张先生突然想起来他们没见过血,于是乎将他们提溜到了厨房,按着他们一人宰了几只动物。 这就是其中之一,大鹅。 对,就是那种,炖汤很好喝,啄起人来特别凶的大鹅。 接下来的画面就很有意思了。 众人亲眼见着李晨从奋力抵抗那几只&039;&039;鸿鹄&039;&039;到被&039;&039;鸿鹄&039;&039;追着啄,橘色的鸟喙看似圆润,实则一叼便是一个血洞,秋意泊一脸淡然的拂了拂并没有沾上任何灰尘的衣袖,都懒得开自己的狙。 用不上,这就够了,用狙就太欺负人了。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秋意泊就看见李晨倒地不起了。 擂台上很快就出现了比分,秋意泊胜。 台下有几个修士冲了上来,又是给李晨喂药又是给他运功疗伤,李晨瞬间清醒了过来,还想要抵抗,可一看周围的人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喃喃道∶&ot;不可能,我怎么可能会输,我的气运……我的气运那么强我怎么可能会输……我分明就该赢了秋意泊,接下来再胜温夷光………从此天榜扬名,开宗立派&ot; 秋意泊笑若春山,心道∶ 你要是龙傲天,我就是你爹。 你输给你爹,不冤啊。 156 第 156 章 秋意泊身姿翩然跃下台去,他的目光不由看向了上方坐镇的真君们,因着大比已经到了第五轮,五十座擂台各随机两位真君坐镇,也是巧,今日十三号台上都是熟人,一是归元山归元真君,一为幻海宗幻海真君。 先前说过,只要真君们愿意,这满场的低语都可尽收耳中,如李晨这般大大方方说出口,又在眼皮底下的,真君们怎么可能没听见? 明眼人都知道,李晨身上恐怕有些古怪。 气运一说虚无缥缈,又确实存在,但你说这满场之人何人不是身负气运?秋意泊气运是不错,但你叫他来,他敢说他气运逆天,哪怕遇上一个化神巅峰做对手,对方上台之前就能摔率一跤摔得昏迷不醒,让他不战而胜? 他敢吗? 他不敢。 别说他不敢,哪怕是让这些已经立于本界巅峰的真君都不敢说出这话来。 要知道凡间千人之中能出一人身负灵根就算是很好了,到了修真界,百名身负灵根之人中有十人能晋升筑基也算不错,再有百名筑基中能有十人晋升金丹,百名金丹中十人晋升元婴……别看着各大宗门内门金丹一茬一茬的长,那是筛选过的结果。 这样一算,目之所及,能够叩问炼神还虚的真君们就已经是千万里挑一了。 论气运,恐怕真君们个个身负大气运,他们或执掌宗门,或坐镇一方,一举一动都会影响无数人的命运——连真君境界都不敢说这话,李晨一个区区金丹修士,怎么敢说出这话来? 秋意泊唇畔还带着些许笑意,眉间却是一片冷冷如水的凉。 若是说之前对李晨只是有所怀疑,想着是不是真遇上了穿越的老乡,亦或者是天道作妖,见他不愿意弄出个秋傲天来,干脆自己弄个李傲天出来整活……现在却可以断定不是天道作妖了。 天道下手,他就该和李晨说的一般,以李晨的气运,他不得平地摔成智障,然后将玉块、声名一律送与李晨作嫁?哪能让他安安稳稳的扔出卷轴,让大鹅叼得李晨满场乱窜? 不是天道,那就是别的什么——其实秋意泊都不必猜,九成九是老套路,比如翔鸣真君那样的残魂要夺舍,又或者本身是邪修打算整点什么花活,,当个随身老爷爷哄骗李晨,让他以为他是身负大气运者林林总总,不胜枚举。 只要不是天道作妖,那就不必他忙活什么,李晨有异样,在场诸位真君自然会管,他等着结果就是——可以这么形容,满场子都是珍贵的玉瓶,突然混进了一只老鼠来,不趁着老鼠没真跑进来之前把老鼠赶走或者打死,回头弄坏了自家的玉瓶怎么办? 归元真君和幻海真君对视了一眼,心中只有定夺。 幻海真君嘴唇微微一动,含笑一眼睇给了身后侍立的弟子,那弟子躬身应是,随即便离开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秋意泊一下台,就见自己一帮师兄弟给他道贺∶&ot;恭喜秋师兄旗开得胜!&ot; &ot;恭喜秋师兄。&ot; 实则传音∶【秋师兄,你怎么给画卷里整了几只大鹅?!】 【好家伙,方才有人说是鸿鹄,我好悬歹悬没笑出声。】 【可不是?秋师弟八成还记得当年被大鹅追着叼的事情呢…】 秋意泊眉间微动,十分想送自己这帮子师兄弟进卷轴体验一下,正想威胁他们一番,却见一个红袍男子走了过来∶&ot;我为百炼山太行,家师顽石真君,我行三,秋师弟便唤我一声师兄吧。&ot; 秋意泊笑道∶&ot;原来是太行师兄,之前总是与您错过,没想到居然在这儿遇上了您。&ot; 他听顽石真君提起过这个弟子。 顽石真君曾叹过自己几个弟子要么是天赋不足努力有余,要么就是努力不足天赋有余,其中最让他感到可惜的便是三弟子太行。这个弟子就是太行了,修炼了几年炼器就觉得独孤求败,从此一门心思喜欢去游山玩水,只有穷得过不下去了才出手做个什么来换点灵石渡日——就算如此,天下第三炼器师的名头也稳稳地挂在了他的头上。 对,太行真人的太行不是&039;&039;太行(hang)山&039;&039;的太行,而是&039;&039;不太行(xg)&039;&039;的太行。 秋意泊之前在百炼山对这个人就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后来更是如此,现下也不知道吹了什么风把他给引来了。 太行真人笑道∶&ot;这问天山三百年才现世一回,我自然是要来的。却不想这满目山水,还不及秋师弟画轴的一半神妙。&ot; &ot;太行师兄谬赞了。&ot;秋意泊微微低头,腼腆地道∶&ot;师兄炼器独步,才叫我心生向往。&ot; 太行真人摆了摆手∶&ot;说这些没意思,秋师弟,这画轴有点名堂,可愿与我去探讨一二?&ot; 秋意泊犹豫着看了一眼离安真君的方向。 离安真君微微颔首,他这才答应了下来。 太行真人将他带到了一处小院,这院子尤为精巧,不像是天榜自带的,秋意泊才张望了一眼,太行真人便解释道∶&ot;到底我们是百炼山的弟子,天榜给自家人一些吃住上的优待也不算是作弊。&ot; &ot;原来如此。&ot;秋意泊应了一声。 秋意泊很快就体验到了太行真人为什么叫&039;&039;太行&039;&039;,他确实很行,秋意泊险些跟不上对方的思路。 秋意泊炼器的思路非常简单,他虽然不是什么理工科研出身,但仗着前世网络发达,什么都能看一眼,然后凭借着这么一丁点儿的印象,借由修真界的玄学手段弯道超车去实现它——比如说那把狙,秋意泊懂个屁的枪-械结构原理,纯粹是捏了个外形,仗着已经有正确的方向,通过炼器的手段实现它。 秋意泊也就只能整点这些了,你让他去整个核-弹,他一定搞不清楚什么是核裂变,怎么整出核材料,八成最后还是用各种修真界的材料堆砌,互相碰撞,看看什么炸起来比较离谱这样。 说穿了就是仗着见识广播且和修真界又是完全不同的体系为非作歹罢了。 太行真人不同,秋意泊能感觉出来对方更接近于真正的天才型角色,有些东西秋意泊和奇石真君尚且要解释一二,与他却不必,几乎一点就透。 秋意泊也许久没遇上这么合拍的人了,他笑道∶&ot;我这点东西在师兄面前恐怕还不够看的。&ot; 太行真人却是挑眉∶&ot;你年方二十,若是够叫我这样快上千岁的老家伙看,那才是怪事。&ot; &ot;再说回这画轴。&ot;太行真人面前左右各放着秋意泊的锦鲤卷和大鹅卷,他双手各在上面轻点,惹起了涟漪点点∶&ot;这两轴同出一源,,只不过拟物不同罢了,你为何不将它们合为一体?&ot; 这是要当场演示。 秋意泊一边看着他炼器,一边道∶&ot;时间太紧张了,我也不欲用一些极品材料去强行提升,便只选一样,我留了几个后门,还想着回头慢慢研究。&ot; &ot;也是。&ot;太行真人道∶&ot;你八成也发现了。&ot; 秋意泊与他对视一眼,颔首道∶&ot;确实。&ot; &ot;我也不必瞒你。&ot;太行真人仔细地摆弄着手中的火焰,在已经成形的锦帛上锻烤着∶&ot;我一直在游历,不过就是为了重现秘境之法罢了。&ot; 秋意泊第一个反应是∶&ot;现在灵脉可不好买。&ot; 紧接着他又道∶&ot;太行师兄已经找到了灵脉的替代品?&ot; &ot;这还要多谢你。&ot;太行真人将锦帛取下,道∶&ot;蜂令很有趣,无涯仙芝确实适合用作替代灵脉,我试过了,一株无涯仙芝最多可以用于一顷土地,当然,只不过是普通山水罢了,若想要催生奇花异兽,恐怕还是要有灵脉。&ot; 秋意泊心道这位太行师兄志向真的非常远大,秘境之法可已经失传几万年了。 &ot;那也已经很了不起了。&ot; &ot;有什么了不起的?&ot;太行真人道∶&ot;一顷土地,不过就是大一些的阵盘罢了,我这些年竟都是白做了。&ot; 他说的阵盘就是秋意泊平时用的研究室,一块小小阵盘扔下去便可以出现一间研究室,若是再大一点,就像漱玉真君那样的庭院,再大就不能了。 &ot;话不能这么说。&ot;秋意泊慢吞吞地道∶&ot;虽说结果看起来不如何,可这是一条新路,阵盘的极限便在那儿,师兄只不过是刚好从它旁边路过罢了,还能接着往下走。&ot; &ot;秋师弟可真会说话。&ot; 秋意泊耸了耸肩∶&ot;不然呢?&ot; 太行真人言语之间便已经做成了一卷画轴,他将画轴递给了秋意泊∶&ot;秋师弟,我心知这可能涉及你的道统秘法,但我还是想问问,你是如何让画轴内之物脱出画轴的?&ot; 秋意泊摇头道∶&ot;确实是涉及我的秘法,便是告诉师兄师兄也办不到,但原理是相通的——多炼一些,总能出一些效果。&ot; &ot;这三卷卷轴,纵使有秘法相助,我也耗费了整整三百回的功夫。&ot; 太行真人听到此处双目陷入沉思,久久未有言语,半晌他才道∶&ot;我悟了,多谢 师弟指点,告辞。&ot; 说罢,他居然也不再看秋意泊,径自起身离去。 秋意泊∶… 齐晚舟从屋外探进个头来∶&ot;小师叔不必介怀,太行师叔一直都是如此。 &ot;我倒是没介意。&ot;秋意泊也起身∶&ot;就是有些奇怪罢了,太行师兄悟了什么?&039;&039; 齐晚舟笑道∶&ot;这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听了你的意思回去炼个几千回几万回吧?若真是如此,师祖真是要烧高香祝祷一番了。&ot; &ot;小师叔,天色已晚,我送你回去吧。&ot;齐晚舟又道。 秋意泊抬眼看向外面,这才发现外面居然已经是一片夜色,他随即跟着齐晚舟出去,边道∶&ot;不知不觉已经过了这么久啊…今日大比结果如何?&ot; &ot;还不错,凌霄宗门下大获全胜,我方才回来的时候还听一位真君感叹往届凌霄宗到了第五轮可没有那么多人能赢。&ot; &ot;那就好。&ot;秋意泊随口应了一声,他正想打趣几句,忽地一阵倦怠感涌上心头,他的嘴唇仿佛被什么东西黏住了一样,张口便要耗费无数气力。 他觉得有点累。 要不是此刻是在问天山,他甚至想就此停步,随意找个地方坐下去休息一会儿。 秋意泊心想自己可能是这十几日连轴转,又是擂台比武,又是炼器,精神太过紧绷,与太行真人交流过后一口气松懈了下来,这才忽然生了这么莫名其妙的倦意。 想睡觉。 秋意泊的目光微凝,他看着山前千里烟波,一时竟然出了神去,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ot;小师叔?小师叔?!&ot;齐晚舟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了过来,秋意泊皱了皱眉,视角缓慢地凝聚到 了齐晚舟身上∶&ot;嗯?&ot; &ot;小师叔,凌霄宗到了。&ot;齐晚舟并不介意秋意泊走神,能和太行师叔聊完还精力充沛的人可不多。 秋意泊望着眼前的驻地,点了点头∶&ot;多谢……回去小心。&ot; 齐晚舟应了一声便告辞离去了。 秋意泊就距离凌霄宗的驻地五十尺,他看着棕色的大门,却怎么也迈不开脚步进门。里面的声音飘了出来,有人在说话,有人在练剑,听起来热闹极了。 &ot;周师兄你这酒真好喝!&ot; &ot;悄悄喝!小心叫真君抓住了要我们好看!&ot; 瓣端矽!空 1__!&ot; &ot;今天月亮真园。&ot; 秋意泊顺势抬头看向了月亮。 今日的月亮果然很圆。 他就这么仰头看着月亮,一动不动。 他在心里催促着自己,快走啊,再有几步就可以躺在床上睡觉了。 可另一个声音却说∶急什么,好累,好不容易齐晚舟走了,休息一会儿再进去吧。 他不想说话,进了门必然会遇到同门弟子,到时候不打招呼也不好,可若是打招呼,他实在是不想张嘴。若再遇到相熟的朋友、师长,更不好不说话。听起来他们似乎在一道玩儿,一定会带他一起,可他实在是玩不动了… 对了,今日一场大比,说不定还有人等着请他修剑。 秋意泊垂头看着地面,好奇怪,为什么会这么累…… 他神识自识海钻出,在身体里游曳了一圈,金丹很正常,神识本身也很正常,体内没有暗伤,甚至按照道理来说他应该精力充沛才对。都是修仙者了,十几天不睡觉算什么大事?不至于这么累啊。 累得他连脑子都变得僵硬了起来。 忽地,秋意泊察觉到有破空声袭来,他感觉到了,可他却一点都不想动,任由那一点破空声近乎贴在耳旁尖啸,眼前乍然有银芒爆闪,有什么东西冲破了隔膜,化作了圆形的护罩将他保护了起来。 好浪费,这可是归元真君给的,能抵御化神一击的好东西。 秋意泊懒洋洋地抬头望去,只见面前是双目赤红的李晨,他状若妖魔,身上还缠着绷带,低吼道∶&ot;你——给——我——死—— &ot;你为什么还不死—&ot; 秋意泊满眼倦怠,并不想说话。 李晨疯了吗?在凌霄宗驻地门口截杀他? 李晨手持玄黑长-枪,周身灵气暴涨,枪出如龙,寒芒攻向了护盾。可他的修为远远不到化神,任他长-枪如何凌厉,却也是在做无用功。 秋意泊甚至是带着疑惑地看着他的行为。 看来,他确实是疯了。 李晨口中发出了类似于野兽一般的低吼声,秋意泊看着他狰狞扭曲地面容,心想他们宗门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离自家门口这么近,有人在打架大家都不管管的吗? 枉费他平日里……秋意泊突然一惊,他回头看去,驻地棕色的大门仍旧是紧紧的闭着,树影摇曳,师兄弟们的声音从里头传了出来。 &ot;周师兄你这酒真好喝!&ot; &ot;悄悄喝!小心叫真君抓住了要我们好看!&ot; &ot;看我这一剑——!&ot; &ot;今天月亮真圆。&ot; &ot;今天月亮真圆。&ot; &ot;今天月亮真圆…&ot; 秋意泊眉间那抹倦意更甚,他抬头看了一眼悬在天空中的月亮,连云朵的位置都丝毫未变。 幻境啊… 好厉害的人物,凭借着一句&039;&039;月亮真圆&039;&039;将他引入了幻境。 他摸出了一卷卷轴,正在此时,面前李晨突然毫无预兆的倒了下去,也在同时他面前的护罩骤然破裂,一抹灰色残影直击向他,可下一瞬间,秋意泊周身再度出现了一道护罩。 那灰影重重地撞在了护罩上,护置发出了如同玻璃碎裂一般清脆的声响,那灰影还想继续,却见秋意泊手中的卷轴已经无限的蔓延开去,直至将十方天地都染成了通透的白,无数墨线在脚下纵横交错。 秋意泊淡淡地道∶&ot;想杀我,先破此卷吧。&ot; 在棋盘的斜对角上出现了一个身影,那是一个蓬头垢面老者,面容阴戾非常,李晨软倒在他的脚下,老者看也不看他一眼,目光直勾勾地盯着秋意泊∶&ot;好好好,果然是老夫看中的肉身,是个人物!&ot; 是残魂。 果然猜的没错。 对方生是看中了李是或者说根木就没有看中李是他只是想让李昌带他来天梓在各家青年 才俊中选择一个合适的肉身罢了。 可能一开始他看中的是温夷光,只不过今日亲身体验了一回,又觉得他也不错。 &ot;可惜了,你这样的角色,为何不是我的弟子!&ot;老者怪笑了起来∶&ot;不过过了今晚,也不重要了。&ot; 秋意泊一手一拂,一张长塌出现在了他的身侧,他一扫衣袖便坐了上去,一张凭几出现在了他的臂下,将他整个人稳稳当当地托住了。 脊椎贴合在凭几的弧度上,舒服地让秋意泊只想打一声呵欠。 一盏灯并一张小桌出现在了秋意泊的身边,红泥火炉冒出了一阵轻烟,将上头搁着的茶水沸了去,秋意泊却不想喝,只闻着茶香气就很足够了。 好浪费,今天他是怎么了,怎么这么浪费。 这茶可是半夏真君亲手栽培的,一共就只有一斤,分了他三两,饶是他这种不懂茶的人都觉得好喝,平时都不舍得喝来着。 还想回去分给泊意秋的。 算了,他喝到了就是泊意秋喝到了。没差。 那老者见秋意泊不说话,不怒反笑∶&ot;老夫真是越看越不舍得了,这份养气的功夫倒是少有!&ot; 秋意泊一手微抬∶&ot;不必废话,破局吧。&ot; 老者冷笑了一声,将心中惜才的心思尽数按下,秋意泊此人是不如温夷光来得惊才绝艳,可是他却觉得秋意泊恐怕才是最值得要的那一具肉身。 他父亲、叔父、师傅、师祖皆是真君,身上奇珍异宝无数,可想而知极得长辈宠爱。一众真君难道会疼一个废物? 笑话。 一个凌雪宗弟子,不善创道,跟着奇石真君修习许多年,眼见着炼器天赋极为高超,可凌雪宗却凭着得罪奇石真君得罪百炼山也不放他去,那只有一个可能,秋意泊是天灵根。 他只要抢了秋意泊的肉身,从此秋意泊的一切都是他的!哪怕为几个真君看出来那又如何,他们若敢杀他,秋意泊也一并要死,况且以他之能逃出生天还是有把握的,届时山高水长,身怀巨宝灵石,又是天灵根,何处不能去? 157 第 157 章 老者心情似是极好,只觉得天助他也。 先是遇上了李晨这样身怀血仇一身天赋却邀名射利的货色,他不过是随口扯了个机缘一说,李晨便死心塌地的听从他的吩咐,叫他往东不敢往西,在他的操纵下李晨也一步步从一届练气修士踏上了金丹大道,声名俱全,他只管趁着李晨进阶元婴时夺舍就是了。 可李晨来了天榜。 天榜可真是个好地方,他先前觉得地灵根的李晨已经是上上之选,可看着以金丹境界高居天榜前十的温夷光与秋意泊,他立刻就改变了主意。 李晨天赋不错不假,可怎么能与温夷光、秋意泊这种天之骄子相提并论? 既然决意要夺舍,自然就要选一个最好的。 老者低头看了一眼脚下纵横交错的棋盘——可惜了,这等法宝,如今就要毁在他的手上了,要是能留下等自己夺舍后再用就好了。 要不是时间紧张,来不及做什么威逼利诱的举措,否则将秋意泊扣下,寻个手段将他控制住,慢慢养成个元婴,到时候再叫他日夜不停地炼器,到那时何愁没有天材地宝?怕是万千修士追着捧着天材地宝来求他出手吧! 老者脸上露出了一丝阴鹫的笑容,他自然不会如同秋意泊所愿,乖巧地去走什么棋盘,他堂堂一个化神修士,遇上了金丹期的法宝,直接破了就了事了。 老者抬手,双掌宛若凝金,灵气在此间几乎形成了实质,汇聚于他的掌中。他见时机已到,一手向前平推,一个硕大无比的掌印便击向了秋意泊处,可刚飞了两步,这掌印便击中了无形的壁垒,,反弹回来,老者面色一遍,提着昏死的李晨避开了自己的这一掌。 老者眼中越发满意,好神妙的法宝!居然能形成独立的空间! 他放弃了强行破关,抬腿走出了第一步。 只这一步,他脚下棋盘忽然旋转了起来,不多,只半周,像是要将他的视角固定在某个地方一样,紧接着目光所及之处便幻化出了一片溪水桃花,一只偌大的白鹅悠然地在溪中遨游,好不自在。 老者目光轻蔑地自大白鹅身上掠了过去,这大白鹅或许对付金丹、元婴修士有奇效,对他这种化神修士能有什么威胁?不过蝼蚁罢了! &ot;秋意泊,你若是只有这些手段,便可以等死了。&ot;老者怪笑道∶&ot;若有遗言,不妨告诉老夫,老夫翌日替你带回去便是。&ot; 秋意泊恹恹地看了老者一眼∶&ot;待前辈走到我的面前再写遗言也不迟。&039;&039; 他顿了顿,修改了一下自己的措辞∶……待你这条老狗走到我的面前再写遗言也不迟。&039;&039; 老者冷哼了一声,长袖一挥,还在溪水中悠游自在的大白鹅的头颅便被削了下来,鲜血洒了漫天,又在落下之前化作了粉色桃花逐水而走。 &ot;不过垂死叫嚣耳,念在你的肉身即将归老夫所有的份上,老夫不与你计较。&ot; 秋意泊手中拈着一块茶饼慢慢地咬了一口,细细地咀嚼着,茶饼甜腻,最好还是要配上一口茶水,才能相得益彰。可是茶在一旁,他懒得泡。 就这么干涩地吞了下去,秋意泊就将茶饼放下了。 半点都不好吃。 这一格,应该是天地纵横卷偷了他的《红掌清波》的残次品融合而来的,这狗画轴不知道薅了他万宝炉里多少存货,出现这样的场景他倒是不觉得奇怪。 天地纵横卷共有三百二十四格,如今那老狗才走到第二格,他急什么?除非对方是个欧皇,从头走到尾都不带踩雷的——那就是天道要他死了。 那残魂不是普通的残魂,他的实力保存得非常完好,可见转化为残魂的时间并不算太久。虽然对方只是个化神期,不能与他之前所见的道君、真君相提并论,可若杀他那确实是足够了。 说起来,秋意泊突然意识到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也是由李晨这个&039;&039;龙傲天&039;&039;所引起的。他九成九确定自己就是秋傲天他爹,剩下的那百分之一留给了天意,万一哪天真的发现其实秋傲天那本书是和自己截然不同的世界线那就当是命运的玩笑好了。 但如果他就是秋傲天他亲爹,开局那个被五马分尸的就是他,那是不是意味着无论发生什么,他一定一定会活到秋家灭门,他被五马分尸的时候? 这可真是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 秋意泊想试试,所以他耐心的坐在这里等,看对方能不能走到他的跟前。 &ot;雕虫小枝。&ot;老者一手微抬,手掌之上凝结出了一道淡淡的红影,几平是瞬间,一只巨大的掌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随着老者覆手,掌印也自天空降下,将桃花流水尽数压成了虚无。 老者怪笑着看着这一卷美景轻而易举的毁于自己手下,莫名还有些失望——是他高看了秋意泊吗?他原以为这一轴画卷会厉害一些才对,不说多厉害,至少不像现在这样太过轻易就被他破去。 也罢,不过是个金丹修士,能做出这样的法宝来已经是很了不得了。 残次品就是残次品,秋意泊也没指望这一卷残次品能出什么好效果,耐心等着看第三格对方会走入什么境地。 老者面前的棋盘各再度缩小,成就方寸之地,他丝毫没有犹豫,踏入了第三格。 第三格一进入,天旋地转之后老者面前就出现了一个木匣子,老者看着那平平无奇的木匣子半晌,却不见有任何动静,抬眼看向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秋意泊∶&ot;这是何物?&ot; 秋意泊正在用银签子百无聊赖地挑动烛芯,天地黑白之间,唯有他那处是一片柔和的黄晕,绣满了流云的长袖顺着他的胳膊滑了下来,顺着长塌的棱角顺服地旖旎而下,无端便有一派萧疏清倦的意态。他恍若未闻,只顾着自己挑弄着烛芯,仿佛这么无聊的事情对他来说无比重要一般。 老者冷笑了一声,掌风一扬,木匣子便被强劲的力道打得四分五裂,随着漫天木屑纷飞,还有无数色泽暗红,形若毛虫的东西落了下来,老者心生警惕,连退几步他,长袖翻卷,硬是将它们都屏于外围,不可近身。 红色的毛虫铺了一地,老者防备良久,却见它们自落地便不再动弹,也确实没有生命的迹象,反而有淡淡的灵气从中溢出,老者皱了皱眉头,伸手取了一把,他凝视着手中的红色小草,神色越发古怪。 &ot;秋意泊,你居然给我送灵草?&ot;老者疑惑地道。 他说着,伸手将一根红色小草塞入口中,果然灵气充盈,虽说火元爆裂了一些,但经过简单的调配应该能制成丹药。 老者突然想起来了这是什么了。 -这是红芽草! 红芽草为离火境中独有的灵草,生长于高温之中,火元自然充沛,这东西自离火境后便在坊间流传了一阵——这东西漫山遍野都是,进去的人都拿了不少,后来得知不过是和青灵草一个水平,干脆就出手了。 毕竟能进离火境便已经是金丹修士,青灵草和红芽草能制作的复灵丹却是练气期才吃的丹药,于他们来说没什么大用。 这东西是不稀奇,奇就奇在这红芽草居然是秋意泊放在这他视作杀手锏的法宝的! 天底下哪个修士会叫自己的法宝给别人好处? 简直是奇了怪了。 木匣一碎,棋盘格再度恢复成了方寸大小,老者踏进了第四格中 ☆ 另一侧,离安真君并秋临与看着静静地躺在地上的画轴,不必多说,此时此刻能拿着这样的东西出现在凌霄宗驻地附近的必然就是秋意泊。 两人对视一眼,上前一看,只见画轴中绘制着一张黑墨棋盘,棋盘的一头是一个面目可憎的老者和李晨,另一头则是坐在塌上的秋意泊。 离安真君叹息道∶&ot;左防右防,居然都叫人跑到家门口了,亏得遇上的是小师叔。&ot; 若是换了旁的弟子,恐怕现在已经被夺舍成功了。 这邪修果真狡猾,此前李晨在擂台上露出些许古怪,幻海真君和归元真君各自派了弟子去盯梢,又将消息告知他们,只等着擂台结束他们可以好好查一查李晨,不想擂台行至傍晚时分,幻海真君便通知各位真君她的弟子被人袭击重伤,若不是那名弟子坚持着布下一个幻境,否则他此刻恐怕就没有命在了。 自伤口上残留的灵气来看,下手之人手法老道狠辣,道统奇诡,经由半夏真君之手告知众人应该是出自一名邪道化神修士之手。 四域并不排斥魔道,魔道也是道,不伤天害理也没有那么多人吃饱了撑着去替&039;&039;天&039;&039;行道,就算是他们培养弟子的法子残酷一些,但他们弟子进门之前都还签了生死契书呢。 -魔道因为道统关系普遍要比正道更容易入门,没有正道那么吃灵根天赋。魔道是先易后难,正道却是先难后易。 举个例子,就是同样一个凡品灵根修士,可能他去凌霄宗、太虚门这样的正道大派,修道百年,最多不过筑基,这还是得自身有奇遇有机缘,否则凡品灵根一般都是止步于练气巅峰的。 魔道则不同,虽说道统不至于玄妙到能够令一个凡品修士百年元婴,但百年内修到筑基还是没有问题的。只不过再想要提升就非常困难了。 但对于邪道,那就不一样了。 若说魔道修士只是下手狠辣一些,道统残忍了一些,那邪道就是有悖人伦。 在上古,常有邪道修士屠城灭国,什么拿人血修炼,吃童男童女心肺大脑……不一而足,最恶心的是有些邪道道统奇诡 ,可蚕食控制他人神魂,搅合得天翻地覆。 就比如秋意泊在入离火境之前遇到那个控制了周一鸣的修士,他就是一个邪修。若不是机缘巧合遇上了秋意泊,再过一段时间周一鸣、燕蝉衣等人恐怕就无幸存之理了。 众位真君得知消息后纷纷派弟子前去调查,他们人在擂台之上脱不开身,又等了一个时辰,听来报弟子们已经找到了李晨所在,再等到擂台结束,来报的是李晨已经被抓住了。 没想到此刻李晨却又出现在了此处,还意图抓秋意泊。 离安真君道∶&ot;怀真,你可有办法通知小师叔?&ot; 这画卷一看便知是秋意泊精心所制,遇上邪修也将它放出来,可见是作为杀手锏的,离安真君并不想轻易毁了这卷轴。 秋临与一手微抬,他看着画卷中懒洋洋的秋意泊,低声道∶&ot;师叔,稍等,我们再看看。&ot; 离安真君眉峰微抬∶&ot;你舍得?&ot; &ot;没有什么不舍得的。&ot;秋临与道∶&ot;叫他见识见识风浪也好,若是见情况不好,再救他也不迟。&ot; 秋临与这个当叔叔的都这么说了,离安真君也不好驳了他的意思∶&ot;既然如此,那便看着吧。 ★大 老者已经走到了第六格。 第四格他又遇到了木匣子,这次里面是一瓶奇心丹,第五格也是木匣子,里面是一只法宝,他见第六格中又是一只木匣,不禁朗声长笑;&ot;秋意泊,你难道打算将身家都赠予我不成?!&ot; 秋意泊淡淡地道∶&ot;你若是能走到我这里,赠予你也无妨。&ot; 秋意泊知道这老狗连走三格全是好东西,但是那又如何呢?不提后面还有三百多格,就是叫他走到面前又如何? ……不过是一死罢了。 秋意泊皱了皱眉,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奇怪,可想到这里有觉得无比轻松——对啊,不过就是死而已。 他感觉自己真的好累,累到了只想静静地坐着,什么都不想动,什么也不想说,甚至有一种微妙的冲动他把这条老狗放了吧。 让他来杀了自己,这样就能很轻松了。 秋意泊垂下眼帘,心中不断回响着这句话,他却一动不动,他斯里慢条地想着老东西确实是有几分本事,幻术是真的用的不错,能让他产生这样的想法。 他之前以为他是听见&039;&039;月亮真圆&039;&039;的时候中的招,现在想想他可能回来的半路上就中招了。 否则也不至于一路恍惚着回来。 先前可能是有齐晚舟在,那老狗不好动手,等到齐晚舟一走,就肆无忌惮了。 往日里他不是没有这种感觉,但人会累那是很正常的事情,哪怕身体和大脑因为修真而不感到疲乏,精神上的疲乏更多的产生于自己的心态,他在现世活了二十七年,来这儿也不过二十二年出头,四舍五入之下没有彻底习惯自己是个修真者是可以理解的。 毕竟他也一直有意放纵自己在有条件的情况下保持作为一个普通人的生活习惯。 老者笑着打开了木匣,忽地匣中有数百道银光爆闪,老者与木匣凑得极近,再有前面的木匣已经叫他放松了戒备,那银光爆-射而出的时候他居然无法躲避,只听见数百身沉闷的响声,老者脸庞手脚上都扎满了无数银针。 老者抬起头来,一只眼睛紧闭,眼睑上钉着根银针,一滴血珠自银针的末尾沁了出来,顺着他的脸部轮廓滑了下来,他怒吼道∶&ot;秋意泊--— 哦,是暴雨梨花针。银针细腻柔软,不是什么绝世神兵,甚至不带灵气,只有一点儿软筋散-还是凡间版本的。 秋意泊静静地想着。 这不是打算天榜之后回老家住一段时间嘛,和三叔聊了之后发现既然入了凡间不能擅自动用灵力,那他顺手就做一点暗器什么的防防身,这就是成品之一。这银针可好用了,又细又软,如果遇到什么紧急情况直接可以当做医疗用品来针灸,甚至自带麻药,可谓居家旅行,杀人放火必备之良品。 这天地纵横卷可真能薅。 这都给它薅走了。 ……只要998,998极品暴雨梨花针带回家。 秋意泊脑子中突然响起了这一句话,他陡然轻笑出声,转瞬之间他犹如从水下而出,新鲜的空气将那股倦怠感一扫而空,浑身上下都是松快。 &ot;在呢。&ot;秋意泊轻笑道∶&ot;前辈,您看这暴雨梨花针可好?简单方便,便是三岁小儿也能使用,最高还能升级到可供炼气化神期使用的法宝。您要是有幸出去,我也有幸活着,您要是想要,我给您打个折扣。&ot; 老者阴沉地看着秋意泊,不明白他为何忽然变了个人似地,前面还一副冷淡的叫他老狗,现在却又笑吟吟地叫他前辈。 &ot;不必了。&ot;他从牙缝了挤出了这几个字∶&ot;你恐怕没有那个机会。&ot; 秋意泊抬手为自己添了一盏清茶,所幸虽然方才不想喝,却一直用极光金焰温着,现在冲一泡也不错。他意味深长地道∶&ot;有没有机会,那也不是看我和前辈的。&ot; 已经过去很久了,他三叔和离安师叔怎么也该到了。 那么明显的卷轴躺在地上,愣是没有一个人发现?他是不信的。 说不定现在他们两人就盯着卷轴打算看他笑话呢。 他想到此处,笑吟吟地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仿佛能够透过画轴白色的空间屏障直直看到外面-样。 离安真君和秋临与被他这个动作看得莫名有些心虚,离安真君道∶&ot;小师叔恐怕已经知道我们在外面了。&ot; 秋临与干巴巴地说∶&ot;就这么拿着他的法宝,他自然能知道。&039;&039; &ot;那放下?&ot; &ot;师叔你还是拿着吧,万—一个不好,您还能快点。&ot; 要不是这是在大庭广众朗朗乾坤之下,离安真君就想翻个白眼给秋临与看了——真的,他不太能理解秋怀真这个人,虽说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但想想以前好歹也有那么几分他孤舟师兄的风范,如今却是显得优柔寡断,婆婆妈妈,可见血脉相连的孩子这种东西,真不见的好。 秋临与也知道自己有些不太好,但事涉秋意泊性命,他是真的不敢拿着去犯险。 他知道让秋意泊独立去面对比较好,他总该有那么一天,但仔细一想自己有能举出无数理由为他开脱。什么对方化神他才金丹,对方几百岁他才二十……他这个亲叔叔就在面前,哪能看见一个化神去欺负才金丹期的侄子? 这才显得矛盾极了。 离安真君道∶&ot;怀真,你若是看不下去就先回去吧,我带着画轴去找你师傅。&039;&039; 秋临与犹豫一瞬,长叹道∶&ot;不必了,我不守着便不安心。&ot; &ot;你这样,小心入了劫数。&ot; &ot;该来的总要来。&ot;秋临与似是想到什么,轻笑道∶&ot;我若能狠得下心杀侄证道,当初我便跟着师傅学无情道了。&ot; 他最开始没有修无情道是因为——他有秋临淮。 两人是双生子,互为半身,这世上哪怕是生身父母都没有他哥秋临准对他来得重要。 有他哥在,他永远不可能修行无情道,除非他能杀掉他。 其实他哥……也是可以修行无情道的,最后却没有,因为他也有他在。 孤舟真君到底不忍两人互相残杀,最终便对外宣称两人都不适合这一道统便作罢了。 离安真君神色变幻,一口气差点没憋住笑出声,孤舟师兄还在里头呢,他若是想听那绝对可以听到,他要是真的笑出声,回头他师兄说不定就要拎他去切磋了! -还是算了吧,最近孤舟师兄临近破境,下手特别没有轻重,打人可疼可疼了。 卡 秋意泊笑吟吟地看着这老狗一根根将脸上身上的银针拔下来,走进了下一格中。 他是不信对方运气有那么好的。 果然,在老者踏入下一格棋盘格后,棋盘格出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禁制,长宽高约在十丈左右,数十只法宝陡然出现在了四周,同时对老者发起了攻击。 老者见又那么多法宝同时袭来顿时便反应了过来,纵身而起,攻向了离他最近的法宝。 那是一只香炉,里面香烟袅袅,秋意泊制作它的时候心想的是最常见不过的古装剧画面,一个太监将可疑物体扔进了香炉之中,最后主角们就喜闻乐见的中毒了。 所以它是一只毒器。 众所周知,香炉能冒烟不是因为它本身在冒烟,而是里面的香料在燃烧。他早就防了一手,如果有人打翻了香炉,那么里面的香料就会急速燃烧,瞬间释放出大量的毒素。 秋意泊满意地看着那不算太大的空间里被青烟充斥,然后里面传来了剧烈的咳嗽声和干呕声。 他掏出小本本仔仔细细地记上了一笔: 化神期修士也怕杀蚊喷雾。 ——忘了说了,这香炉还是小时候做的,主要的功能是熏蚊子,后来很快弃之不用了,现在里头装的应该还是杀蚊虫的草药。 158 第 158 章 不,化神修士不可能怕杀蚊喷雾,毕竟这玩意儿是秋意泊做给自己用的,想也知道配方非常安全,不可能存在什么危险药材,就算是有,那也是对人体来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毒性。 ≈ot;苦楝花、柏子、菖蒲各一两,为末。慢火烧,闻气自去……≈ot;秋意泊慢慢地念着配方,时间有点久了,但应该就是这个配方。 天地纵横卷自有其规则,三百二十四格独立成为一个空间,互不干涉,他这个主人只有放人出入还有随意行走的权限,其他就只能依照天地纵横卷的规则来走了——要不是走到对方身边风险太大,他甚至想试试往对方的棋盘格里大量投掷这些药材。 秋意泊有仓鼠症,但凡用得上的东西他都是有多少囤多少,如果有什么东西他每天要消耗一份,他不囤个一年的量都觉得慌得很——尤其是现在变成修士了,就算此生止步于金丹,那也能活个五百岁,所以他囤货都是按照十年的分量来囤的。 这几种药草,他纳戒里各有一吨,拿来给这位残魂前辈加加餐完全没问题。 老者心里也是极度懊恼,这香炉中的药材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人各有好,他就是天生就闻不得苦楝花苦中带甜的气味,只要稍稍吸入便会止不住的作呕,涕泪横流,狼狈至极。 但这是他还是个凡人的时候的事情,小时父母在夏时常用这个方子驱蚊,他每每都是避开,修行无岁月,天长日久之下他早已忘记了这回事,毕竟苦楝花分布并不广泛,且修行之后他对苦楝花的反应似乎也好了许多……哪想到今日这苦楝花烧起来威力那么大! 真是撞了邪了! 他也知道秋意泊恐怕是意外撞上的,但就是太意外了,才叫他觉得荒谬! 法宝里送敌人灵草法宝他算是忍了,出现妖兽幻境也算是正常,出现个香炉还正好是他所厌恶的香气那又是怎么回事?难道天命就是要亡他?! 老者屏住了呼吸——当残魂本就不需要呼吸,人都是死的了,保持呼吸不过是习惯使然。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涕泪,他的鼻子正克制不住的流下清水似的鼻涕,怎么止都止不住。老者近乎恼羞成怒的连破了五件法宝,心中荒谬之感愈胜。 不算香炉,这五件法宝中只有一把弓箭还算是正常,其他都是什么玩意儿?一把扇着清风的蒲扇,一副雀牌,几颗骰子,甚至还有一个自己扫地的扫…这秋意泊炼器是抓到什么就炼什么吗? 别说,还真是。 一开始练手当然不舍得下什么好材料,便是奇石真君替秋意泊准备了一批初级材料专门让他练手用,秋意泊愣是没舍得用,专门对着家居用品下手。他那个自动烤肉的烤炉,自动切肥牛肥羊卷的菜刀……等等等等都是这么来的。 老者仰目望去,只见周围居然还有数以十记的乱七八糟的玩意儿,看来是不打完就去不了下一格了。他随即打算先清理出一片干净的区域来,这么多的法宝他看得眼睛都疼,知道的人知道他是入了天地纵横卷这样神异的法宝寻求破关,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进了杂货铺呢! 呸,什么破关,他是来抢肉身的! 秋意泊那崽子给他等着!等他破了这天地纵横卷,他非要一口一口将他的神识吞噬殆尽不可! 老者抬手便欲去清理一角,忽地一把菜刀悄然无息地出现在了他的身侧,又浅又快地自他臂上擦过,只听见叮得一声,那菜刀砍在了他的皮肤上,他人没事,菜刀却卷了个口子。 他冷笑了一声,屈指一弹,菜刀瞬间爆裂开来,化作无数铁屑飞向远方∶≈ot;秋意泊,你只有这点能耐吗?!你若是有种,真刀真枪与老夫做过一场,老夫还敬你是个人物!≈ot; 他说罢,忽地又干呕了两声——不能说话,一说话那苦楝花的味道就随着嘴巴进来了。 秋意泊支着脸道∶≈ot;前辈不必激我,我区区一届金丹,与前辈相比自然是只有这点能耐。≈ot; ≈ot;前辈继续努力,还有三百一十七格,您就可以抢夺我的肉身了!≈ot; 秋意泊一手提笔,在手册上写下了一行修改反馈∶【里面随机出现的东西太菜了,以后要填补一些厉害的法宝。】 话虽如此,但厉害的法宝进了天地纵横卷,它也是有可能成为奖品落到敌人手中的,他要好好斟酌这个度才行。 老者气得近乎仰倒,正在此时,他头顶上十几架如同镰刀组合成的物什开始旋转了起来,清风徐来,随即这风越来越大,几乎形成了肉眼可见的风龙,下一刻,周围漂浮的法宝都被风龙所吞噬,头顶那镰刀模样的东西猛然坠落,卷入风中,仍旧在快速旋转着,刀片寒光凛凛,令人望而生畏。 老者不可避免的被吞入风中,他非但不害怕,还心生了一点安慰——看,还是有正经的法宝的。 秋意泊也挺惊讶的,饶有兴致的看着风龙,自己的小电扇居然能变成威力这么大的飞镖也是让他大开眼界——他小时候坐在教室里的时候就经常想头顶的电扇要是转着转着掉下来怎么办,现在一看,嗯…感谢当年电扇不杀之恩。 老者一进风龙,视线与行动受阻,而各种法宝却随着风龙神出鬼没,他着重对付的便是那些镰刀状的法宝,其他的那些扫帚簸箕之流他也就随它们去了,毕竟以它们的材质品级他就算是站着任它们对付都伤不了他一根毫毛… ≈ot;啊——!≈ot;老者忽地惨叫了一声,只觉得后脑勺剧痛,眼前金星直冒,几乎要站立不稳昏过去了。他强忍着昏厥和疼痛感伸手一摸,手中一阵冰凉,血流如注。 他再扭头一看,好家伙,偷袭他的法宝居然是一块镇纸……应该是镇纸吧?或者更应该说是建城墙用的青砖? 秋意泊心道就是镇纸,至少它的本体是一块镇纸,只不过他有一段时间炼器失败就把那些失败品拍到这镇纸上,材料堆积之下,久而久之就成了一块板砖。 它别的功能没有,就是沉重,结实,耐操。 往上头加一根棍子能当锤子来使的那种镇纸。 老者来不及犹豫,镰刀法宝再度袭来,同时而来的还有薄如蝉翼的叶子戏,偷偷缠绕他颈项四肢的碎布料……秋意泊不禁轻笑了一声,支着腮看着棋盘格内那老东西被一堆家居用品折腾得鸡飞狗跳。 这老狗真是一个认真又负责的测试人员。 多。 卷外,离安真君和秋临与面面相觑,离安真君看着秋临与的眼神中有询问,有探究,而秋临与的眼中全是尴尬。 ≈ot;等回过头要不再送小师叔去百炼山修炼一阵吧。≈ot;离安真君低声道。 秋临与摸了摸鼻子,回避了他的眼神∶≈ot;师叔说的是,是有点太不像话了。 这该怎么 虽然这天地纵横卷听着很有气势,宛若什么不出世的极品法宝,实则……亏得秋意泊不是在擂台上用的,否则真让人笑掉大牙。 虽说法宝这东西只要好用就行,但这也太……太不讲究了。 这好歹是秋意泊做的,秋临与下意识在心中美化了一二,若是别人做的,他恐怕就直接来一句让人笑掉大牙了。而且这法宝吧,特别容易结仇。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一威力不大,侮辱性极强。 你想,若是在擂台上,天榜之下,众目睽睽,光天化日,大好天之骄子被菜刀扫帚追打得鸡飞狗跳,就算最后人没事,脸也是没有了。 若是让奇石真君看见,恐怕得气出心魔来——万幸他老人家在百炼山好好地闭着关,短期内应该是看不见这个了。 或者说这法宝其实意在攻心? 两人言语之间,画卷内那邪修残魂已经被追打得狼狈不堪,苦楝花的烟雾被风一带,更是无处不在,刺得他眼睛火辣,哪怕是闭气也不断地流下了眼泪鼻涕,秋意泊的指尖在桌上点了点,目光却锁定在了风龙的一角。 不知道这老狗有没有发现风龙的一角从形成到现在都没有动过。 那里不是什么破绽,而是……把加特林。 就是那种可以蓄能后旋转发射炮-弹的加特林机关-枪,他之前用来狙太虚门弟子狙-击枪的强化版。 秋意泊把万宝炉掏了出来,仔仔细细地查看这天地纵横卷到底吞了他多少东西,反正一时半会儿这残魂也到不了他面前,他大可以慢慢去查。 他其实能感觉到离安真君和他三叔已经到了,他大可以将自己和邪修都放出去,那一瞬间就足够他三叔和离安师叔抓人了。不过他暂时还是希望这位邪修残魂多帮他测试几格,毕竟有些东西太过危险了,叫自己人来测试万一出了个好歹怎么办? 他抽空看了一眼风龙,快了。 再有一秒,子-弹凝聚完毕,只听见连环爆破声响起,无数拖着金色烟尾的子-弹如暴雨倾盆一般袭向了老者,老者猝不及防之下连中十几发,每一发都在他身上爆裂,老者一时只觉得神魂只是轻微的疼痛,可当子-弹爆裂之时便演化成了剧痛。 从秋意泊的角度来看,老者的身影都变得模糊了起来。 看来是真的伤了。 他将手册翻了几页,到了加特林那一页,书下了一行∶【第一次测试,子-弹凝聚缓慢,须有掩护,否则极难对应,对化神残魂造成了较大伤害——或许带有破防属性? 期待二次测试。】 老者怒吼了一声,几乎是瞬时就发现了那袭击他的暗器来源,他双手如赤金,周身皮肤几乎化作了古铜色,≈ot;乾坤无极,大罗金刚掌!≈ot; 硕大的金色巨掌自他身后冒出,直击风龙末端,霎时间加特林与一众法宝纷纷爆裂开来,风龙消 失殆尽。老者口吐鲜血,阴鹫地盯着秋意泊的方向∶≈ot;没想到居然被你给暗算了……呕!≈ot; 老者又忍不住反胃了起来,他迫不及待地走入了下一格,好让他呼吸一口没有苦楝花的空气。 秋意泊顿了顿,有这个结果也在他的意料之中,毕竟这一格内除了加特林外其他都是他小时候的玩笑之作,就是这个招式之前看着就很眼熟,有点像是从天而降的那一掌,没想到听这老狗自报家门,居然和佛门有关? 该不会是遇上了那种狗血至极的情节吧?比如某佛门弟子因为某些原因叛逃成为邪修,一路晋升为化神修士,不料身陨,化作残魂等待时机夺舍以图报复……之类的。 算了,回头知会如明和尚一声——虽然这邪修不一定出自大光明寺,但谁让他认识的佛门就他们家呢?提个醒总是好的。 老者走入了第八格。 第八格中仍旧是一只木匣子,老者心怀怒气,看也不看便是一拂袖,那木匣爆裂了开来,一瓶圆滚滚的丹药滚了一地,药香气充斥于空间内,老者一眼都未留念,他现在已经有了防备,一直闭气,免得再遭受苦楝花的味道。 是什么丹药他并不关心。 他走入了第九格。 第九格又是一片桃花流水,几位锦鲤在小溪中悠然地游着,老者抬手便是一击,可正当金色掌印遇到那锦鲤时却从它们身上穿了过去,它们仍旧好端端地在溪水中游走着。 秋意泊也有些好奇地看着,这应该是废卷之一吧?会是什么效果? 他随机出来的功能太多了,有些实在是没用的他也记不清楚—最多的就是美丽废物,纯纯的光影特效,难道这一卷也是如此? 如果是这样,怎么破关? 老者微微皱眉,他警惕地看着四周,等待着随时到来的危机。 一炷香过去了,两炷香过去了……老者忽然出手攻向身边的桃花,可除了击落了一树花瓣外毫无作用。他冷哼了一声,意图将这一卷如同第二格一样全数毁去,可自己的神通落到这一卷美景上却是落了个空。 景色依然。 老者严肃了起来。 难道是幻术? 这其中定然隐藏了杀机! 秋意泊此人阴险狡诈,方才在一众废物中藏了一个极品法宝,叫他吃了个大亏,这一格也一定如此!那些白送的丹药、法宝都是攻心的手段,他万万不可大意! 老者小心翼翼地沿着小路走了几步,他甚至感觉到了溪水冲刷岩石迸溅在他脚背上的水滴。 这幻术好生厉害! 老者越发谨慎,只要是幻术,接下来一定会有一些异端,是会出现他曾经的师傅,还是出现他的仇家?爱人?亦或者酒色财气?接下来又会如何演变? 他觉得他是越发看不透秋意泊了,他明明就是一个凌霄宗剑修,却擅长炼器,炼出来的法宝将他牢牢困在此地,居然要按照他制定的规则一步步走到他的身边才能对他动手,接下来又是幻术,他能营造出这样的幻术,就是比幻海门的弟子也过之而无不及。 这样的角色,可惜了! 若不是他为残魂,他当真动了收徒的心思,但凡有秋意泊在,定然能将他的道统发扬光大! 秋意泊就这么看着老者在小溪旁走来走去,对着上下左右一顿乱揍,后来又干脆什么都不打了,居然在小溪旁打起坐来。 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才能发现呢? 总之他不急。 秋意泊又摸出了一盒攒盒,开了之后挑出了一枚奶油红豆糕慢慢地吃着。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老者终于按捺不住站了起来,秋意泊可以拖,他却拖不得,他在这里耗费的时间已经够久了,那些真君又不是死的,若不能尽快解决秋意泊,他恐怕就要面对几位真君联手了! 他起身,扬声道∶≈ot;秋意泊,还不放马过来?!≈ot; 秋意泊没有回答,却忍不住轻轻笑了一声。 老者听了笑声,忽地想起了什么,他咬了咬牙,闭上了眼睛,直直的向一个方向走去,还未超过二十步,他就感觉自己穿过了什么屏障,他睁开眼睛一看,远处秋意泊悠然含笑以对,面前出现了一个木匣子,再扭头一看,他居然已经从第八格里走出来了! 老者面色铁青,他意识到自己被愚弄了! 秋意泊犹嫌不足∶≈ot;看来前辈已经发现了,直接走出来就行了。 他就说嘛,一个美丽废物,能有什么威力?这天地纵横卷可没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威力—那就是个真特效,赏景用的,没有任何攻击性。 老者沉默许久,连道三声好字,≈ot;秋意泊,你等着。≈ot; 秋意泊含笑道∶≈ot;好,我等着,老东西。≈ot; ≈ot;最后一格了,前辈。≈ot;秋意泊抬手,将茶盏中的冷茶泼洒,重新倒入了沸水洗涤,有条不紊。 已经过去十二个时辰了,老者终于走到了他的面前。 ≈ot;是,最后一格了。≈ot;老者冷然地道。 他此刻已经狼狈无比,甚至连魂体都遭受了重伤,但也远远强于金丹,只要他能闯过最后一格,再一格便是秋意泊所在。 最后一格了,终于最后一格了。 他已经不想折磨秋意泊了,他只想直接了当的杀了他,若不是肉身实在重要,他连秋意泊的肉身都不想要了——-他怕以后看见镜子都嫌兼恶。 哪怕这张脸当世无人能及,也止不住叫他恶心。 三百多格,他自踏入化神后从未这样焦躁过,不过还好,总算是走到了尽头。 ≈ot;你倒是还有闲心。≈ot;老者看着显得极为悠然轻松地秋意泊怨毒地道。 ≈ot;多说无益。≈ot;秋意泊淡淡地说∶≈ot;前辈,请。≈ot; ≈ot;哼。≈ot; 在老者踏入最后一格之时,无数金色近白的火焰自他脚下涌出,充斥了整个空间,老者的魂体一沾上那金焰,便被迅速地吞噬着,高温之下,连天地纵横卷的空间都开始扭曲了起来。 秋意泊心道这原来是最后一格,也不知道是不是固定的,若是固定的那可就太好了。 ≈ot;区区异火,能耐我何?!≈ot;老者冷笑了一声,随即施展神通想要扑灭这天地异火,不料这金焰将无数灵气吞噬了去,居然还愈演愈烈,魂体上的灼痛感令老者脸色大变,几乎是在瞬间金焰就将他整个人吞噬了进去。 这一吞,便是神魂剧痛,他的神识在这一瞬消失了几乎一半,再有几个呼吸,他便要消散于天地了!老者脸色变了几变,忽地胸口如针扎刀砍一般,他再也忍不住惨叫着哀嚎道∶≈ot;别杀我,放了我-—!我知错了———!不要杀我—!≈ot; 世上最凄惨莫过于给了人希望,又当场破灭了它。 秋意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淡淡地道∶≈ot;凭什么?≈ot; 极光金焰却在这一刻稍作停顿,老者面容扭曲,知道秋意泊动心了,他目光中满是讨好∶≈ot;你这法宝着实神异,它还缺个器灵,我愿意给你当器灵,你不要杀我!有我做器灵,这法宝便可带你纵横天榜!≈ot; ≈ot;它本来也可以纵横天榜。≈ot;秋意泊捧着茶盅,好整以暇地道∶≈ot;有你,反而我还要担心你哪天反噬,我又该如何是好?≈ot; ≈ot;我愿意发天道誓言,绝不背叛!≈ot;老者惨叫道∶≈ot;快灭火!灭火啊!要来不及了! 秋意泊神色平和,吐出了一个字∶≈ot;不。≈ot; 下一瞬,老者为极光金焰所熔,化作了一缕轻烟消散于人间。 噗嗤一声,棋盘格内出现了无数灵材灵石丹药,铺洒了一地,宝光氤氲。 这应该就是这老狗的家当了。 地面宛若泥潭一样扭曲软化了起来,秋意泊抬手,欲要取其中最珍贵的几样灵草灵材,那些东西飞了起来,却在半路被地面死死地缠住了。 秋意泊微笑道∶≈ot;要听话,你偷了我这么多东西,这账我还没跟你算。≈ot; 地面仍是缠着它们愣是不放手,若是从外人的角度来看这一幕极其诡异,宛若地面上长出了白色的触手。 ≈ot;方才那老狗说要当器灵,我也没有答应。≈ot;秋意泊腼腆地笑了笑,眼底却是数不尽的危险∶≈ot;若是你不听话,我就只能换一个听话的了。≈ot; 下一瞬间,那些触手将秋意泊看中的东西乖乖地送到了他的面前。触手甚至还组合成了—个托盘托着它们。秋意泊随手在上面挑了挑,将真正用得上的东西收入了那戒之中。 这样倒是不错,省了他再花精力去补充天地纵横卷中的物资。 秋意泊将手册上记得那一条需要补充物资给划掉了。 划到一半的时候,秋意泊突然想到了什么——哎?他要是心黑手狠一点,将天地纵横卷往某个不会出现高阶修士的地方一扔,等过个百来年去看,他岂不是要赚的彭满钵满? 这可真是……好东西啊! 秋意泊突然对天地纵横卷的未来期待了起来。:,, 159 第 159 章 秋意泊自天地纵横卷中脱出,果不其然看见离安真君和他三叔排排坐,手中各自捧着茶盏,面前四色攒盒摆着,好不悠闲。 虽然早就预料到这副场景,秋意泊还是被一股无名怒火冲上大脑,烧得眼睛发烫。 就是那种很明确的知道但凡有什么问题他三叔和离安师叔必然会立刻进来救他,但他就是很生b 要是泊意秋在就好了,要是泊意秋在就好了……他一定能够理解他为什么发火…… 秋意泊咬了咬嘴唇的内侧,他张口道∶≈ot;三叔,离安师叔,我或许叫那邪修的幻术影响到了,还请见谅——三叔,打昏我。≈ot; 秋临与抬眼斜睨着他∶≈ot;倒也不必如此。≈ot; 秋意泊握紧了拳头,≈ot;三叔,你要是再不打昏我,我恐怕就要忍不住了。 秋临与叹息了一声,一手微抬,秋意泊只觉得后方有劲风袭来,他下意识的想要躲避,他的身体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地禁锢住了,下一瞬间,秋意泊眼前一黑,软倒了下去。 秋临与接住了秋意泊,将他背了起来∶≈ot;离安师叔,今日便到此处吧,我送他回去休息。≈ot; 离安真君低低地说∶≈ot;你不打算告诉他?≈ot; ≈ot;不必告诉他。≈ot;秋临与唇边溢出一点笑意,他想起方才秋意泊在天地纵横卷中的样子,笑道∶≈ot;此等劫数,便是告诉他除了替他增添一点烦恼外也没有什么用,我瞧他自己也排解得挺好的。≈ot; ≈ot;也罢。≈ot;离安真君道∶≈ot;其实以他现在这般情况,不适合再继续大比。≈ot; ≈ot;由他去吧。≈ot;秋临与说罢便背着秋意泊离开了。 他觉得天榜要不要参加,坚持到什么境地要看秋意泊自己。天榜这东西说着重要,实则也不那么重要,说不重要却又有那么几分重要,将名次奖励、修为提升一律剔除,最显而易见的好处便是扬名天下。 二十岁有二十岁的想法,两百岁有两百岁的想法,一千岁有一千岁的想法。如他,二十岁的时候他还在与他哥一起在洗剑峰上苦练剑法,畅想以后一剑出泣鬼神,名震八方;二百岁的时候想着要和他哥一起在天榜扬名,剑试天下英豪俊杰;一千岁的时候只觉得这些虚名不过外物,没什么重要的,来天榜拿一个第一,不过是为了宗门故。 宗门需要一个第一用以震慑宵小,所以他来了。 他哥没有来,固然有自身身处劫期的关系,而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他来了,有一个第一就够了,两人之间不必再去争谁高谁低,谁上谁下——要是换在两百岁的时候,别说身在劫期了,哪怕还有-口气在,那也是要来天榜与天下英雄一论高低的。 泊儿还年轻呢,若是不能在最渴求这些虚浮名利的时候获得这些,那也没什么意思。靠双手去拿到自己想要的,不论结果是胜是负,都没有什么可丢人的。 ≈ot;慢着!≈ot;离安真君的声音从秋临与身后传来,秋临与头也不回的扬手一接,将天地纵横卷握在了手中∶≈ot;多谢师叔,明日见。≈ot; 离安真君在心中叹息了一声∶≈ot;明日见。≈ot; 脱凡劫通常出现在修士五十岁到一百岁之间,也有一些是一百岁出头才遇上,或许还有更久的亦或者根本不会遇上的,这得看个人的缘法。 秋意泊满打满算年方二十五,又自六岁就进了凌霄宗修炼,中间还有整整十年是随着奇石真君闭关。山中无岁月,闭关更是如此,他周围亲友俱在,与他交好之人也无卡在瓶颈即将身死的——或者说这一届当中能来天榜的,只有秋意泊是卡在了瓶颈上,分毫不动。 按照常理而言,秋意泊怎么也不可能在这个岁数遇上脱凡劫。 离安真君摸了摸下巴,那什么,该不会是朔云师叔祖的那个传承幻境搞出来的名堂吧?温夷光拜入他的门下,自然与他提及过此事,温夷光不过是在幻境中活到二十几岁还是三十几岁,秋意泊活了多久他没问过,但显然不会太短 ——他朔云师叔祖真是……说句不大恭敬的话,死了也不太平!看给孩子折腾的! 秋临与也在心中大骂自己正儿八经的太师叔祖朔云道君,看给孩子折腾的!敢情不是自己生的不心疼是吧?! 秋意泊安安分分地趴在秋临与的背上睡着,全然不知可怜的朔云道君就这么给他背了锅。 秋临与将他放在了床上,心知这兔崽子爱干净,临走之前还特意给他掐了遍清尘咒,又给天地纵横卷施了几遍清尘咒,这才将天地纵横卷放在了他的枕边,给房间留下了一个禁制后回去了。 还有事儿呢…哎,他也是个劳碌命。 秋意泊杀了那化神期邪修虽然是仗着法宝之力,可也太过骇人听闻,他还得制造点案发现场掩盖二,就说是他杀的吧——-还好是个残魂,否则尸体上残留的痕迹还是个大问题。 也不知道在山门里的阿浓如何了,有他哥看护,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远在东域凌霄宗的泊意秋忽地双手一合,捏爆了手上炼到一半的法宝胚胎…… 他看着自己精心弄好了大半的阵盘没了,伸手揉了揉眉心……罢了,今天突然意兴阑珊了起来,还是改日再弄吧。 也不急,秋意泊要回来至少还得一个月呢,天榜大比还剩半个月的流程,半个月后如果没有其他的变故,自南域返回宗门那也得十来天。 …眨眼,他走了好久了。 泊意秋托着腮看着旁边用于计时的沙漏,洁白的细沙已经在沙漏下方堆积成了一座小山,上一次听见秋意泊的声音都已经快小半年了,如果算上各自闭关的时间,他已经快两年没见过他了。 有点想他。 也不是想和他说什么话,就是想和他同处在一片空间内,哪怕什么都不说,各自做自己的事情也是好的。 这是一种很奇异的感觉。 泊意秋平生还是第一次这么想念一个人,这么迫切的想要见一个人——虽然这个人是他自己。 他想到此处,唇畔生出了几分笑意来,他又开始择取材料,重新锻造法宝胚胎——等他们回燕京,没有个舒服又安全隐蔽的实验室怎么行?他左右在山上没事儿,他一个人也懒得下山去浪,干脆就想着趁秋意泊回来之前做好一个又大又宽敞安全的实验室,到时候两人也好有得用。 想到两人即将回快乐老家去吃喝玩乐,泊意秋又开心了起来。 嗯,到时候他爹和三叔都不在,没有人逼着他们练剑啦!都说刚回家的前三天那是贵宾,他们两顶着辈分极高的名头八成也没人敢管,他们大可以快乐地摆烂一段时间,等玩够了再回修真界! 忽地,他手中蜂令轻响了一声,泊意秋低头去看,是他爹发来的消息,大意为∶在洞府里老实点稳定境界,要是被他抓到在炼器亦或者练剑就小心点! 泊意秋摸了摸下巴,啊这……反正他爹也不能闯进来,继续炼器! 他境界老稳固了!一个可以把金丹掏出来硬吃攻击的金丹境界还稳固个啥! 并计青 秋意泊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都软绵绵的,像是泡在温水里,舒服地让他只想叹息。 此时天光微熹,窗纸上映出了倦懒的灰蓝,充足的睡眠将他之前的倦怠烦躁一扫而空,神思清明,连眼角发梢都透露出一种惬意。 他懒洋洋地看了一眼旁边的沙漏———他睡了整整两天。 怪不得浑身发软呢,睡过头了。 秋意泊心中暗暗感谢了一下修真这回事儿,要不是修了真,他现在铁定头昏脑涨,爬都爬不起来。 说起来今天好像是要第六轮了,也不知道他会抽到什么样的对手……仔细一想自己也蛮幸运的,打到这一步好像都没有遇上什么特别厉害的对手,他身上半点伤都没有,不像温夷光第一场的伤势到现在还没好透呢。 想也是,这才半个月,寻常伤筋动骨都得养个一百天,温夷光可比伤筋动骨严重多了。 他胡思乱想了一阵,起身洗了个澡,门外此时已经传来了轻微的响动声,其中有弟子们低低地交谈声、长剑破空的呼啸声、衣袂轻摆的摩挲声,听着仿佛热闹极了。 秋意泊半点没有产生厌烦不耐的感觉,起身披衣束发,提着剑混入人群开始做功课。 他挥舞着疏狂剑,又没忍住暗笑——那什么,每次早上和大家一起做功课的时候都会产生一种他们已经退休了,赶早来公园健身的即视感。 如果再放个悠扬古朴的太极剑专用音乐就更像了。 哪怕是舞剑舞得快一点那也很正常嘛,公园那些老头老太都是隐藏的战神,就以前世的身体素质来看,单杠引体向上并能在单杠上旋转十几圈不带歇的八十岁老头能打三个他! 不,纠正一下,是至少三个他! ≈ot;泊弟,早。≈ot;秋露黎不知何时到了他的身侧,与他闲聊∶≈ot;前两天怎么又没看见你?偷懒去了?≈ot; 秋意泊理直气壮地道∶≈ot;露姐,我这不是偷懒,我是负伤了好吗!≈ot; 秋露黎手持长剑的手腕微微偏了一度,又被她极快地调整了回来∶≈ot;嗯?受伤了?怎么受的伤?严重吗?我看你打上一局那个谁不是很轻松吗?≈ot; 秋意泊解释道∶≈ot;三叔打的。≈ot; ≈ot;该!≈ot;八成是秋意泊又招惹老祖了,秋露黎翻了个白眼,随即又压低了声线道∶≈ot;俗话说得好,小杖则受,大杖则走,此乃孝道———小时候你不是常说这话吗?怎么越大越迂腐了起来。老祖要揍你,你就不能跑?难道老祖还能来追打你不成!≈ot; 秋意泊轻笑道∶≈ot;露姐你太高看我了,我要跑那也得能跑得掉才行。≈ot; &nb sp;≈ot;…也是。≈ot; 秋意泊左右看了看,≈ot;怎么没见着大哥?≈ot; ≈ot;大哥受了伤,现下还在修养呢。≈ot;秋露黎解释道。 ≈ot;大哥没事吧?≈ot;秋意泊想起来之前齐晚舟说秋怀黎遇上了一个化神修士,好像是对方出手太快,就算是秋怀黎当即认输还是受了点伤。 ≈ot;没事,伤不太重。只不过大哥说下来的天榜他不打算认真打了… 秋意泊深以为然,秋怀黎虽然剑法不能说不行,但他确实不擅长武力,要是天榜是个团体赛秋怀黎估计就来精神了,毕竟他是指挥型人才,团体赛更有利于发挥他的长项。而像现在这种单纯靠比拼个人武力值的,秋怀黎就是以己之短攻他人所长,吃力不讨好,实属不必拿命去拼。≈ot;我猜也是。≈ot; 陆陆续续地又有基友凑了过来聊天,温夷光这种卷王也到了一旁,哪怕他不说话,听着也好。练剑这种日常他们都刷得麻木了,手和嘴根本就像是由两个大脑操控的,嘴上不停,手上也不带打磕的。 秋意泊小声地问道∶≈ot;温师兄你伤怎么样了?≈ot; ≈ot;还行。≈ot; 顾真问道∶≈ot;还行是什么意思?快好了还是没好还是很严重的意思?≈ot; 温夷光言简意骇地道∶≈ot;打三个你没有问题。 顾真∶…?温师兄你没事吧?要不要我们两比划比划?≈ot; ≈ot;没事,不比,一会儿要上擂台。≈ot; 顾真∶≈ot; 林月清冷着脸吓退了一众偷瞄她的弟子∶≈ot;温师兄,你一会儿抽签就站在小师弟旁边,蹭点气运,别再抽个什么化神期元婴期出来了,不然伤上加伤。≈ot; 温夷光∶≈ot;可以打。≈ot; 秋露黎∶≈ot;啊对对对,打完止步第七轮,以后逢人就被说哦,是那个天榜第一温夷光 榜出问题了,什么第一,他止步于第六轮,最后连前十都没进!,是吧?。≈ot; 温夷光∶≈ot;…≈ot; 众弟子纷纷笑了起来,≈ot;秋师姐说的是,温师兄到时候站到小师弟旁边,万一真止步于第六轮就丢人啦!≈ot; ≈ot;小师弟你剑收一收,让我蹭点运道,我伤还没好,我想抽个金丹初期的对手给我送点玉玦!≈ot; ≈ot;起开,作为一个剑修你这么说话上对得起宗门,下对得起道心吗?亏你还说这等话,这种事情当然是我这个当师兄的先来!≈ot; ≈ot;屁,我明明才是师兄,都是同一批入门的!≈ot; ≈ot;谁让你当时排名不如我呢?你看小师弟,现在天榜第十,怎么不听你叫一声秋师兄?≈ot; ≈ot;那就有两个秋师兄了!≈ot; 到最后众人都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无意义的话,秋意泊暗暗决定有机会去找个说相声的先生弄个留影石,以后就早上练剑的时候放——希望到时候不会出现把人笑吐了,然后手上一松把剑甩出去当飞镖的惨案来。 刷完练剑日常后就是洗漱时间,大家各自回房休整半个时辰,随后便集合前往擂台驻地等着抽盛。 秋意泊身边围绕着一圈弟子,各个眼巴巴地看着榜令,随着金光迸溅,第六轮的对手也显现了出来。这一轮开始人数已经少了很多了,凌霄宗作为剩下弟子最多的门派,毫无意外的…… ≈ot;救命,我抽中了温师弟-—!≈ot;有一名弟子惨叫道。 另一个弟子拍了拍他的肩膀∶≈ot;我还抽中了娄师叔呢!≈ot; ≈ot;你懂个屁!≈ot;娄丞是化神期,弟子上去也就是打个指导战,打完规规矩矩下来就是了。抽中温夷光那就是有一搏之力,介于大概率会输但确实有几率赢的情况,温夷光厉害,但他不能承认自己不及温夷光远矣!虽然他们都是三十五代弟子,但他毕竟要比温夷光早一届春宴拜入山门! 要是上台就认输那可太丢人了。 ≈ot;我抽到了秋师姐,秋师姐手下留情!≈ot; 秋意泊瞅了一眼温夷光的签子,又看了一眼众人∶≈ot;哎?好巧,这次三到八号擂台被我们承包了!≈ot; 这次众人都是在这一片擂台中,同一擂台四场比拼,场场都有凌霄宗弟子。 众人浩浩荡荡地前往那一片擂台所在,离安真君瞅了一眼,走到一侧与一位真君交谈了两句,顺利将自己调到了五号擂台作为监管——五号擂台在中心位置,这样不管哪个擂台出问题,他都能及时出手捞人。 他又看了看其他几个擂台的监管人,发现有凶溟真君在,不由松了口气。 自和长风谷一战后,凌霄宗和凶溟派以及幻海门都达成了友好程度的交际关系,虽说大家分属两个界域,但多个朋友总没错。 秋意泊是六号擂台第三场,对战的是大光明寺一个元婴期的和尚,第一场是温夷光对战金丹期同门,第二场是舒照影对战幻海门元婴初期岚烟,第四场是秋露黎对战金丹期同门,这一擂台可以说出了秋意泊这一场比较艰难外,其他都算是很轻松的。 但有一点不好。 六号擂台监管是长风谷忘川真君。 ≈ot;小心些。≈ot;秋怀黎低声道∶≈ot;泊弟,你那一场务必要赢的利索,否则你可能很难赢。≈ot; 监管擂台的真君有在危急时出手救人的权利,当然,必须是要在确实危急生命的时候。但以忘川真君的脾性,他怀疑但凡秋意泊稍显弱势,忘川真君就敢上台把秋意泊往台下扔,还要宣称是为了救秋意泊。 所幸对面是大光明寺的弟子,虽然人他们不熟,但好歹也是有一面之缘的,如果忘川真君下来搅局,他肯定会偏向他们这一方。 秋怀黎的目光对上了立在台上的忘川真君,随即他谦恭地垂下了眼帘,做足了礼数。他心中则是有些许的轻蔑——修道修道,也不知道天道是怎么想的,为何能让忘川真君这样的小人修至真君境界? 直白一点说就是老天爷怎么不下一道雷劈死他? ≈ot;没事。≈ot;秋意泊道∶≈ot;我心中有数。≈ot; 他袖中现在有三道卷轴数百法宝,一道道放,对方连个衣角都碰不上他,要是这样忘川真君还敢下来搅局,其他真君也不会袖手旁观。 第一场温夷光与同门李望各自上台,李望摸了摸鼻子拱手见礼∶≈ot;温师弟。 ≈ot;李师兄。≈ot;温夷光也拱手行礼,双方做完了礼数,各自走向擂台的两侧,等着正式开始。 秋露黎道∶≈ot;泊弟,你觉得谁输谁赢?≈ot; 秋意泊一摊手∶≈ot;温师兄赢。≈ot; 秋露黎好奇地道∶≈ot;你都不犹豫一下?李师兄好歹比温师兄多修炼了百年。 秋意泊正想解释,忽地听台上钟声一响,温夷光的身影瞬间消失,再下一息,台上金戈交鸣之声乍响,再一息,温夷光的长剑便已经搁在了李望的颈项上∶≈ot;李师兄,承让。≈ot; 秋露黎∶≈ot;…好吧。≈ot; 不必解释了,结果已经出来了。 李望欲哭无泪,温夷光简直强得离谱,他敢肯定温夷光留手了,他一开始还好,稳稳当当接了十来剑,紧接着就变成了胡乱接了十来剑,还没想好怎么反攻,温夷光的剑就已经到他脖子上了。 不行,没法挣扎,差距有点多了。 怪不得天榜默认他为第一,果然是真的好强。 忘川真君遗憾地看了他们一眼,他有意想要搅黄温夷光输赢,可惜了,温夷光半点机会都没有给他留,双方分胜负分得太快,温夷光连衣服都没有抽根丝。 双方下台,舒照影与岚烟上台,两门仍旧是遵照之前的约定,岚烟本就修为低舒照影一个境界,也没想着自己的幻术能多有用,两人宛若闺蜜似的站在了一处,还友好地聊了几句,钟声响后,舒照影非常坦然的站在原地愣是让岚烟用了一个极为复杂的幻术,然后顶着幻术把岚烟送下了台。 -幻术不是没用,是不够有用。 按照舒照影化神巅峰修为,就是找不到岚烟的人,满场随便乱挥剑都足够把岚烟避下台了。 第三场开启。 应川真君目光紧紧地盯着秋意泊,宛若一条阴冷滑腻的毒蛇——秋意泊此人倒到是他走眼了。他原以为温夷光才是凌雪宗的天骄,没想到还有一个秋意泊。 他绝不会忘记第三比的时候秋意泊拿出卷轴来羞辱他们。 ≈ot;凌雪宗秋意泊贝过如照师兄。≈ot;秋意泊拱手作揖。 ≈ot;大光明寺如照见过凌雪宗秋师弟。≈ot;秋意泊对面穿着黄色僧衣的和尚眉目间一派平和慈悲之气,双手合十,向秋意泊行礼道。 ≈ot;恭贺如照师兄叩问元婴。≈ot;秋意泊看着与他十分熟稔,笑道∶≈ot;我不善创,接下来我有三道卷轴,师兄若是能——破去我便认输。≈ot; ≈ot;多谢秋师弟。≈ot;如照和尚微微躬身∶≈ot;就依秋师弟所言。≈ot; 忘川真君∶≈ot;… 他看见这和尚就来气! 这么平和做什么?秋意泊善于炼器,就不能趁着他还没放出法宝之前将他赶下台吗?做什么约定,简直是笑话!:,, 160 第 160 章 事实上,大部分修士都要脸,尤其是天榜这样汇聚了青年一代的地方,一个比一个要脸,哪怕是在人老成精的真君群体中,像忘川真君这样不要脸面的无赖恶棍到底是极少数。 、三、四、五…周围一圈擂台上的真君都暗暗地关注着这一场比斗。 秋意泊一口气从天榜五十八名晋升到第十名,难道只有年轻修士们好奇?不,他们老成人精了,那也是照样好奇的。 他那卷轴确实有意思,可看他举重若轻的模样就知道他应该还有别的后手,今日一听秋意泊说手握三卷,大家都十分好奇他那第三卷到底是什么。 第一卷是锦鲤图,第二卷是红掌清波,第三卷呢? 几位真君都琢磨着下一卷的内容,越想就越觉得巧妙,其实仔细一想就不难发现秋意泊前两卷卷轴都是在同一个场景,无论是锦鲤也好大白鹅也好,它们都在一处桃花流水的幻景中,以他们的眼力,这两卷若是能凝炼到一卷中,其威力必然会成倍增加。 第三卷应该也是以桃花流水为基底,难道是桃花?亦或者整个幻景都将动起来? 除却这画卷,真君们还好奇秋意泊的实力到底到了什么地步。 上一轮秋意泊对战散修李晨,李晨不过是同阶,以凌霄宗的名头秋意泊打个同阶还不是轻轻松松?对方还是个散修,如何能与凌霄宗、百炼山一并精心调-教出来的弟子相提并论? 这次则又不同了,对手是南域大光明寺的元婴弟子,如果说有什么门派克制凌霄宗,大光明寺可以算一个,大光明寺道统乃是《无上光明渡厄接引经》,其中有神通金佛护身、光明…大光明寺的老和尚一个赛一个的难缠,风林山火样样精通。 别问他们为什么知道,打过。 毕竟他们也是从天榜走过来的人。 对着大光明寺的元婴期修士,秋意泊若是再藏私,恐怕这一局想赢就十分艰难了。 众所周知,有些金丹期的修士可能连筑基修士都打不过,有些金丹勉强和同级打个平手,有些金丹看着是金丹,实则能把元婴期吊起来打,还有的金丹能和化神期对殴不落下风。 秋意泊虽然看着是走炼器外道,但他家学渊源啊! 他爹秋应真金丹时就把元婴期吊起来打了,他三叔秋怀真也是如此,他师祖孤舟真君金丹期时和化神修士打了个平分秋色,最后愣是胜了,看得当时的大家一愣一愣的。 那时起大家就知道自己是没什么戏了,果然孤舟真君自金丹起一路霸占天榜,直至突破炼神还虚成就四域第一战力,接下来就又变成他两个徒弟霸占天榜了,好不容易等到他们两也成了真君,凌霄宗却又出了温夷光和秋意泊两位天骄。 其实也有不少人注意到了前一百有名的秋露黎、顾真、林月清他们,可惜明珠不能与皓月比辉终究是黯然失色了几分——只不过有他们在,凌霄宗的气运还能再延绵个数千年了。 哎?说起来,我记得凌霄宗那秋意泊是不是也越境挑战胜了一场?】一位真君开启了群聊模式。 凶溟真君道∶【是,就是和幻海宗的那一场,秋意泊对战元婴期岚烟,胜得出其不意。】 【没错,胜得就是我那不成器的弟子。】】幻海真君应道。 【就是他那&039;&039;清泉流响&039;&039;?】另一位真君笑着摇了摇头,显然是看不太上那法宝,他道∶【奇-淫-巧技,我更看好温夷光一些。】 【温夷光太过清冷,我瞧着秋意泊日后定然大有所为。】 【古来天才性子孤傲冷僻一些也多得很,不信你看孤舟真君?】 【孤舟那样的有多少?叫我选,我选秋意泊。】 【呵,没眼光。】 几位真君聊着聊着仿佛就要吵起来了,归元真君乐呵呵地打断道∶【离安,你说呢?】 【都挺好的。】离安真君想了想,道∶【不瞒各位道友,要是他们两能综合一下就好了,一个话太少冷得跟个棺材板似地,我训他的时候总觉得我在训我师兄,好几回愣是没好意思张口,秋意泊么太散漫跳脱,怀真和应真没少摁着他的头叫他多学点多练点,我看若不是他们才进了炼神还虚,距离下一次心魔劫还远着,恐怕都要给这小子气出点心结来。】 一众真君听罢眼中纷纷染上了一点笑意,互相交流起弟子经来。一个个看着威严高玄,吐起苦水来仿佛就是普通的小老头小老太,为自己家不成器的儿孙犯愁。 【哎说起来我那个不成器的徒孙什么都好就是见钱眼开,我难道穷着他了?怎么养出这么一个土鳖!】 【别提了,我新收的小弟子明明是个地灵根,却不喜欢修炼,天天躺在洞府里一动不动……涸辙遗鲋,旦暮成枯,人而无志,与彼何殊?1】 台上秋意泊已经放出了第一卷锦鲤图,白卷将整座擂台都笼罩了起来,他的身形消失了去,徒留下一地桃花流水。 如照和尚此时正在与三条锦鲤厮杀,秋意泊为了保持对对手应有的尊敬,便只能直挺挺地站着等着如照和尚破卷,还得保持着严肃的表情——两门好歹是交情过硬,一方把对方弟子扔进了法宝里,还玩世不恭仿佛幸灾乐祸的笑,别说大光明寺不开心,凌霄宗这头都要训他。 但是他忍笑忍得真的好辛苦,这些真君开的是群聊,自然没有设置什么太高的障碍,于是秋意泊拜该有用的时候屁用没有,没用的时候贼灵光的玄真眼所赐,吃了个全程的瓜。 万一他笑出声被真君们发现,会不会被恼羞成怒杀人灭口啊? 笑死。 倏然之间,秋意泊心神一动,锦鲤图中便落下了无数桃花花瓣,三尾巨大的墨色锦鲤落入水中,化作了巴掌大小,日光清澈,波光轻电,纷纷扬扬花瓣悠然地落在了还一脸茫然的如照和尚身上,如照和尚举目四顾,他看警惕了许久,也看了许久,却再也没有什么东西来攻击他。 如照和尚脸上不禁露出了一抹惬意的微笑来。 下一瞬间,如照和尚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当即盘腿坐于溪中石上,眉目间笑意淡去,转而是无边庄严慈悲。花瓣轻飘飘地落在了他的发顶,又顺着他的额迹落入了他扣着莲花印的掌中。 流水微淌,带来了冷冷的清响,微风徐来,惹得桃树摩挲,落下更多轻柔的花瓣来,又被微风带着卷上了青天,碧色的天空中漫天都是淡粉色的花瓣,显得无比宁静美好。 几尾锦鲤悠然地在他身边游曳着,鱼尾修长,偶尔之间破水而出,又落入水中,激起了一捧晶莹的水花,锦鲤落入水中后又像是被自己吓到了一般,极快地游向了远方,不多时却又游了回来,与同伴悠游嬉戏。 如照和尚双目紧闭,可有眼睛的人都知道如照和尚极为辛苦。 【有点意思,这画轴还能这么用?】一位真君道∶【此前还当是单纯的拟物,没想到还能以境扰心。明何大师,你怎么看?】 论理说,以如照的境界这锦鲤图不难破,此时却被困在其中,那必然是受了其他的影响。 明何大师是这次大光明寺派来的真君之一,他相貌老迈,双颊却是红润,若是秋意泊不知道他的身份看见他,恐怕还得夸一句不愧是和尚,身体素质不是吹的,这么一大把年纪还中气十足!明何大师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老衲没什么看法。】 他一顿,接着道∶【怪好使的,回头老衲问问秋小友是否能让一卷给大光明寺,给弟子们锤炼心境也不错。】 另一位真君理直气壮地道∶【恕老道直言,老道也想要一卷。就是和凌霄宗不熟,不知道离安真君能不能赏老道这个脸了。】 一端吁: 众位真君都看出这玩意儿的好来,幻术大家其实多多少少都会一点,但是他们堂堂一派掌门/长老,总不能天天逮着弟子给弟子整点幻术修炼心境吧?能触动心神的法宝那都是好东西,难得的很,尤其是秋意泊这一轴看着并无什么要命的风险,拿来给弟子修炼心境那是最好不过了。 幻海真君以扇掩唇,【我看着也觉得好。】 她是玩幻术的行家,所以才更能看出秋意泊这一卷的真意。秋意泊这一卷难得可不是难得在了不伤人,而是难得在了以景触情。 幻术想要乱人眼那是基础,不屑于玩的东西,能乱心才是上上之选,幻海宗门下弟子乱人心志一般选择从修士心结下手,当然,他们也不知道对手心结是什么,打起来哪有那个时间一点点去找?所以他们通常会选择给对手就造一个心结,故而常有修士陷入了一段奇奇怪怪的幻境,其中自己是谁谁谁,遭遇了什么事,如何纠结崎岖… 若是时间充裕,幻海宗弟子则是会选择另一种方式,由幻海宗道统引发修士本身记忆深处,自然而然演化出一个足以乱人心神的幻境,这种幻境九真一假,极难突破。 可秋意泊不是以上这两种。 他就是简简单单的营造了一个金适惬意的环境,四处都懒洋洋的,悠然的,叫人心生倦意,引发人心中那一点天然的懒惰本性,叫人毫无斗志——能从这等细微的心境入手,是个好苗子啊! 幻海真君捏了捏扇柄,可惜,人家是名门出身,她是没机会了。 秋意泊是没想到那么多,他就是听了那一句&039;&039;涸辙遗鲋,旦暮成枯,人而无志,与彼何殊?&039;&039;突然有了点灵感,随手试了一试罢了,没想到还真就成功了—这一句话简单翻译来说就是∶人没有梦想和咸鱼有什么差别? 摆烂嘛!他熟啊! 其实第一卷锦鲤图方才已经快到极限了,说真的,如照和尚如果刚刚继续攻击锦鲤,锦鲤一散这一卷其实就算完了,只不过他以为还有后手,反而严阵以待,才中了他的幻境。 秋意泊也是第一次正儿八经的用幻术一类的神通 ,还有点手生。 他趁着此时招出了第二卷画卷,绵长的画布自台上摊开,悠悠清波交相辉映,或许是因为同出一人之手的原因,两件法宝并没有发生互斥的景象。两只偌大的白鹅自远处飞来,落在了如照和尚身边,羽翅微振,将上面的水珠都落了如照和尚一身。 黄色的僧衣上出现了大大小小的深色圆点,白鹅好奇地围绕着如照和尚,用橘黄色的喙轻轻地啄他的僧袍,转而又觉得没意思的松了开来,与另一只大白鹅亲密的交颈摩挲。 如照和尚睁开双眼便看见两只如漆似胶的大白鹅,他冷然地盯着它们,两只大白鹅被他惊了一下,展翅飞到了不远处的水域再度落下,亲密地替对方梳理羽毛。 如照和尚忽地张口喷出了一口血来。 秋意泊手上握着他的狙,子-弹正凝聚到一半∶&ot;…?&ot; 不就是个让人摆烂的幻境,和尚你也不必吐血吧! 难道如照和尚和温夷光一样是个卷王?让他奋斗他如鱼得水,让他摆烂就浑身不畅? -位真君大笑道∶【这一手真是…歹毒!】 秋意泊一愣,仔细地听着真君们的分析。 【可不是?叫和尚看恩爱缠绵…有些损了。】 另一真君道∶【我看着倒也不像……你们看那秋意泊的眼神,八成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我也觉得。】幻海真君插嘴道∶【我瞧着他仿佛就是试试自己的法宝能不能融合,结果给他弄成功了。】 离安真君没好意思说话,但是他觉得幻海真君说得对,这一听就是秋意泊会做出来的事情! 【他手上那怪模怪样的法宝才是杀招吧?我见他对付太虚门时用过。】 翡渊真君摸了摸鼻子∶【……是,我小弟子,如今还在修养呢。】 对,他就是那个被一炮轰下台的冤种的师傅。 【藏得倒是挺严实的,八成是不想叫我们看到吧?——豁,他还用极品灵石!离安真君,他这样烧钱你也不管管?】 离安真君只当没听见,要是别的大逆不道的事情,他作为一峰掌座管就管了,烧点钱这种事情……烧的还是秋意泊自己的钱,这还是他小师叔,他怎么管? 明何大师也不冷静了起来,那怪模怪样的法宝中凝聚起的灵力已经到了一个恐怖的境地,若真是命中自己那傻徒弟,不死也是个重伤,他开口道∶【忘川真君,一会儿劳烦您了。】 忘川真君冷冷一笑∶【大师不必慌张,我瞧令徒即将破卷而出,秋意泊危矣。】 明何大师一顿,不由关注起六号擂台了——忘川不靠谱,他还是自己注意着点准备捞人吧。 秋意泊这才恍然大悟,连忙指挥着两只大白鹅往远点飞去,别在如照和尚眼前碍事了,他正在纠结要不要出声道个歉,毕竟这真是意外,他一点都没有劝和尚还俗的意思,正在此时,如照和尚道∶&ot;秋师弟高招,小僧认输。&ot; 秋意泊∶??&ot; 他侧脸看了看自己肩头已经凝聚完毕随时可以发射的狙,陷入了沉思——争取时间,争取到了人也直接认输了,他这子弹白整了。 还耗费了他十块极品灵石用来凝聚子-弹。 这不是听离安真君科普过大光明寺的道统嘛,正所谓金钟罩铁布衫,不弄个高规格的子-弹出来秋意泊都怕破不了人家的防御。 擂台判定秋意泊胜利,他的名字后面玉玦又多了两块。 秋意泊无奈之下将两卷画轴收拾了起来,狙一会儿再放了,这子弹不能放,容易把枪管给炸了——这也是狙大威力的代价,子弹只能当场凝聚,同时也不能储存。 这赢得宛若儿戏似地,他都觉得有点不真实∶&ot;承让。&ot; 两人走近了,秋意泊纳闷地道∶&ot;如照师兄,您怎么轻易认输了?那幻境对于师兄来说应该只是时间问题吧?&ot; 如照和尚眉目间丝毫没有输掉擂台的颓败,仍旧一片平和∶&ot;若是小僧没有猜错,小僧不认输也该输了。既然如此,也不必再比。&ot; 秋意泊尴尬地道∶&ot;您发现了?&ot; &ot;小僧虽心为幻境所系,但如此庞大的灵气聚集还是能感受到的。&ot;如照和尚解释道。 秋意泊在心下记上了一笔,可惜这个bug除非他利用极品材料将狙重新锻炼,否则应该是没法改了——如果是这样,他还做成他金丹期可用的话,就得引来天劫了。 太过逆天的玩意儿天道一般不让过,除非氟金以数量来换成功率。 秋意泊不太想整个天劫出来,太过引人注目了。 如照和尚微微一笑,双手合十,向秋意泊微微躬身,行了个礼便要下台了。秋意泊手上还扛着狙呢,他连忙道∶&ot;师兄稍等,我将它处理了您再下台。&ot; 如照和尚颔首,一手微抬,示意秋意泊请便。 秋意泊调转枪口,临时往里头填充了几个纽扣大小的特效弹,向天上发出了一枪,随着一声巨响,一道虹光自秋意泊手中冲向了天际,台上台下众人都不由一震,感受到那恐怖至极的威力。 子-弹飞上了高空,直至力竭,轰然爆-炸,只见一道清晰可见的七彩灵光以波纹状自天空向周围扩散而去,众人只觉得耳边一阵嗡鸣,随之便是劲风突来,酷辣的热意接憧而至,亏得在场最低都是金丹修为,否则还真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儿。 热风之后,便是漫天花雨。 台上人青衣白袍翻飞,含笑而视。 几位真君神色一变,隔空对视了一眼,摇头苦笑,看着离安真君的眼神不由带上了一点羡慕。 他们看得比一般人都要远,此时秋意泊能不能天榜第一已经无所谓了,这还是金丹呢,制作出的法宝已经有如此威力,那以后呢?他元婴呢?他化神呢?他进阶炼神还虚呢?只要他还能做出同样的法宝来,凌霄宗万年无虞了。 要是在宗门中常常备上那么几件这种法宝,谁敢来犯,弟子们就躲在护山大阵中用灵石积攒灵力放上几炮,来人还能有什么好下场?哦,要是来人是单枪匹马而来,修为又极高,比如什么道君之流可能没什么效果,但对方要是有宗门呢?他们宗门难道也各个都是道君亦或者得证造化了? 届时只消凌霄宗出几人将对方宗门的护山大阵一破,再着弟子往人家宗门山头上发上几炮,宗门也差不多被夷为平地了。 总而言之,凌霄宗这气运也未免太好了!自家门下怎么就没有这样的弟子? 忘川真君的眼神则是越发阴鹫,秋意泊此人决不能留了。 温夷光潜力再高,最多不过是孤舟第二,秋意泊这等人待他成长,却绝不是孤舟第二,他完全有可能做到成了很多个孤舟。 秋意泊自己也被吓了一跳,这威力有点超出他的预期了,这要是他没塞那几个特效弹,把七彩虹光换成黑烟……这不就是蘑菇云?他以神识检查着自己的狙,发现炮-管果然有变形的迹象——烧坏了。 这把狙算是废了。 秋意泊暗道今天难道注定要破财? 算了,就当是破财消灾吧! 如照和尚怔怔地看着天空中的花雨,随即又看向了秋意泊∶&ot;……&ot; 秋意泊硬着头皮低声道∶&ot;意外……我那法宝似乎是出问题了,对不住师兄,我回头再修修。&ot; 如照和尚微微颔首,轻笑道∶&ot;看来小僧认输得十分及时。&ot; 秋意泊尴尬地点了点头,连忙下台去了。 第六轮擂台就在秋意泊的花雨中结束了去。 是夜,离安真君、秋临与再度召集众位弟子,训诫道∶&ot;自三日后便是第七轮擂台,尔等不得大意。&ot; 第六轮结束后,只剩二十五人有资格继续参与天榜大比了,可以说对于大部分修士来说,到这一步他们的天榜之旅已经结束了。 秋意泊这六号擂台算是第六轮中最轻松的了,菜鸡全在六号,凌霄宗剩下的四人,秋意泊、温夷光、舒照影、秋露黎,全是在六号擂台晋级,其他擂台竟然全军覆没了。 却也不能怪其他人,着实是运气不大好,也有剩下来的人太强了的缘故,这一轮后剩下的几乎都是化神期,其他境界掰着手指都能算出来∶温夷光、秋意泊、秋露黎三人金丹,顾远山、池玉真以及两位不认识的修士是元婴。 好了,没了。 二十五人当中,非化神的占了七人。 秋意泊觉得是他和温夷光、秋露黎都属于运气奇佳的类型,第四轮这种正式筛选的擂台开始就没有遇上化神修士,按照凌霄宗传统金丹打普通元婴属于应该能赢系列,所以等于遇上了同阶——要是遇上不普通的元婴输了也很正常。 比如顾真就在第六轮败给了池玉真,林月清输给了顾远山。 居然已经只剩二十五个人了…秋意泊忽然有一种微妙的不真实感。 说他自己苟进了第七轮他觉得哦还行,毕竟一共有十一轮说他苟进了前二十五,他就有觉得有点奇怪。怎么一眨眼就只剩下二十五个人了?完全没感觉啊! 他总觉得天榜还长,压根还没认真打,至少他连剑都没拔过呢! 离安真君与他三叔还在瞪他,秋意泊摸了摸鼻子,专心听讲。 我真牛逼。 161 第 161 章 话是如此,该被训的还是被训。 秋临与不提,入选四个当中他最担心秋意泊那是情理之中,离安真君说实在的也愁得很——这次他们凌霄宗这气运吧,说不好,好歹有四个稳稳进了前五十(因为有虽然第六轮输了但是前面几轮积攒了非常多玉块的类型),说好吧,几个化神弟子意外输了,进第七轮四人当中三个金丹,真是让他没地方说理去。 这三人当中,对付个把拉胯的元婴是没问题的,但问题就在于,接下里还剩四个元婴期当中就没有谁是靠着运气上来的。 愁啊! 眼前四人眼观鼻,鼻观心,皆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ot;接下来的对手,你们可有所了解?≈ot;秋临与拿出了几块留影石,仔仔细细地给他们介绍对手,≈ot;太虚门顾远山,元婴中期,师从太虚山翡渊真君,此人自离火境后短短两年之间便已进入元婴中期,剑法双修,厚积薄发,不可小觑。≈ot; ≈ot;归元山池玉真,元婴中期,师从归元真君,同样是自离火境后两年内进入元婴中期,剑法凌厉。 ≈ot;南域尘寰派张轻音,元婴巅峰,师从尘寰派三琴真君,善音攻 ≈ot;北域长风谷望云川,化神巅峰,师从上一任长风真君,此人为上一届天榜第二,他三百年前已有突破的迹象,不知为何一直到现在还不踏出那一步。≈ot;秋临与认真地看着他们,望云川三百年前正是败于他手下,论对此人实力的了解,恐怕没有多少人能胜过他。 他提点道∶≈ot;舒师姐若是遇到还能一战,至于你们三人,直接认输。≈ot; ≈ot;长风谷也能算得上与我们结怨已深,不必做无谓的牺牲。≈ot;秋临与淡淡地说∶≈ot;尤其是夷光和意泊,我若是望云川,也必定要将你们击杀在擂台之上。≈ot; 秋露黎有些好奇地道∶≈ot;不是说望云川师从掌门一脉吗?≈ot; 而长风谷主要是忘川这个下三滥到处结仇,从之前接触过的情况来看,忘川真君那一系与掌门那一系嫌隙颇深,不光是他们这些外人看不惯忘川真君,他们自己内部也对忘川真君有所不满。 离安真君笑道∶≈ot;那又如何?同出一门,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长风谷与凌霄宗仇怨已经结下,难道长风谷还能将忘川逐出门下不成?若是能,早就这么做了。≈ot; 长风谷一共就只有两位真君,掌门长风真君和忘川真君。真君是门派中极为重要的战略资源,忘川真君做的那些事儿便是在凌霄宗这样拥有七位真君的门派中也不会轻易就将他处置了,更别提长风谷了。况且既然做恶事的时候人在长风谷,别人要报复自然也会带上长风谷一道,哪有让长风谷置身事外的道理? 所以说,他若是望云川,哪怕是为了师门故,也会对秋意泊、温夷光这样明眼就能看出是凌霄宗下一任支柱又切实经历过忘川真君作恶的天骄下死手。 自然,这是把望云川往坏处想。可秋意泊他们想活,就不能指望别人的良心。 长风谷必然也是这么想的,与其指望凌霄宗弟子恩怨分明,深明大义,不如一开始就将他们摁死。 再者,别人说要报复忘川真君,长风谷便屁颠屁颠的将忘川真君逐出师门,不管其中原因究竟是如何,长风谷这么做了,便是告知世人长风谷软弱可欺。 要是忘 长风谷若是想壮士断腕,便光明正大的亲自处置忘川真君,再如何也不会让旁人动手—川真君游历在 外,叫仇家给杀了,那长风谷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简而言之,人是自家的,要打要骂要杀只能自己来,别人……哪怕是仇家苦主,那也不行。 至少不能在他们眼皮底下出现这种事情。 这种事情太过阴暗,离安真君并不愿意与他们多说,能体悟到多少全看他们自己的造化,现在多多少少说一点是给他们提个警醒,不要遇上了还心存侥幸。 他抬眼看向眼中带笑的秋意泊——这小子八成是早想到了。 也正常,这小子从小就精,仿佛生而有知,于人情往来要么不做,做了一般都是滴水不漏叫人挑不出什么错处来。 秋临与自然清楚秋意泊是什么德行,他警告道∶≈ot;尤其是你,意泊,不要仗着你那些法宝去挑衅,你那天地纵横卷厉害,但你不一定能撑到放出来的那一刻。 秋意泊乖巧点头∶≈ot;三叔,我还有两个师傅给的法宝,能抵御大乘一击,也不可以吗?≈ot; 秋临与陷入了沉默,他想骂那么好的东西就用在天榜太浪费了,但转念一想好像也不算太浪费,不就是烧法宝吗?这小子真不缺这些。 ≈ot;随小师叔的意思,若有保命护身的良品,试一试也无妨。≈ot;离安真君眉间微微一动,似是想起了什么,正打算开口,却听秋意泊道∶≈ot;多谢离安师叔,之前归元真君不也给了我几个符篆嘛?我擅作主张给师兄师姐各自分了两个,师叔你们也不必太担心我们,有那么一息,足够撑到你们上台来捞我们了!≈ot; …什么捞不捞,那是救! 离安真君在心中翻了个白眼,将几道符篆扔到他们各自的怀中∶≈ot;门派也替你们准备了,但不及归元真君与奇石真君的好,都收着吧。≈ot; 防止失联,请记住本站备用域名: 他方才想说的也是这事儿,没想到秋意泊财大气粗一人分了两个,这样一比,门派替他们准备的保命符篆就有些黯然失色了——门派这个是春明真君做的,春明真君也善符篆,但不好与那两位业界泰山做对比。 ≈ot;多谢师叔。≈ot;秋意泊先笑嘻嘻地接了,转而又道∶≈ot;那我给的这个……?≈ot; 秋临与挑眉道∶≈ot;分给自己的同门师兄师姐,你还打算要回来?≈ot; ≈ot;倒也不是。≈ot;秋意泊大大方方地道∶≈ot;师叔替我记一笔,我好回去找紫霄阁领点贡献值嘛!我看中了几样材料,还缺这一点呢。≈ot; 离安真君顿了顿,随即笑道∶≈ot;这点事不必你说。≈ot; 要不怎么说是人精呢? 送点符篆却要门派给贡献值结账,这是变着法子不居功……准不知道他手里握着几亿的贡献值?他就是把整个紫霄阁外加掌门私库全掏空了都花不完。 秋临与将留影石给了四人一人一份,道∶≈ot;行了,都回去休息吧。师叔,容我先行告退。≈ot; ≈ot;你去忙吧,这几日辛苦你了。≈ot;地榜目前也是快到第七轮了,秋临与还要负责那边,地榜的竞争虽然看起来没有天榜这么激烈,但到底也是个大比,今天来属实是抽个空来的。 离安真君也没有再提其他了,挥挥手让众人散去了。 秋意泊、秋露黎、舒照影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连带着温夷光都显得轻松了几分,不是他们心理素质不好,而是面对离安真君那点隐而不露的忧心确实也 给他们造成了一点心理压力。舒照影和他们打了个招呼,正欲回房,突然又停下了脚步∶≈ot;小师叔留步。≈ot; 秋意泊闻声驻足回首望去∶≈ot;舒师姐?≈ot; 温夷光和秋露黎两人见状便打算先走一步回避一下,舒照影阻止道∶≈ot;不是什么大事,我想问问你那锦鲤卷还有多余的吗?借我一卷。≈ot; 秋意泊愣了愣∶≈ot;有是有,不过都不如我手上这一卷好。≈ot; 锦鲤卷对上元婴都吃力,更别提化神期了,舒师姐要它做什么? 舒照影笑道∶≈ot;不必,随便挑一个给我就是了,那桃花流水看着便让人惬意舒坦,借我一卷叫我好好休息两日。≈ot; ≈ot;原来如此。≈ot;秋意泊闻言便从纳戒中取了一卷全新的锦鲤图出来,这种只有特效的他不知道有多少。≈ot;舒师姐这种我有很多,你直接认主就是了。≈ot; ≈ot;好。≈ot;舒照影也不客气,当即滴血认主,神识触碰上去便颔首道∶≈ot;就是这种就可以了。≈ot; 她将一枚纳戒塞给了秋意泊,秋意泊想推拒,舒照影却摆摆手扭头就走了。 秋意泊捏着纳戒随便看了一眼,里面都是一些灵材,加起来刚好和一卷锦鲤卷的成本差不多,他微微一笑,舒师姐做事真让人舒服。 他又拿了两卷出来∶≈ot;露姐,温师兄,见者有份。≈ot; 秋露黎笑吟吟的接了,半点没有不好意思,温夷光迟疑了一瞬,也接了过来,秋意泊道∶≈ot;可别给我钱啊……就是个做废的玩意儿,拿回去放松放松,好好睡个觉,别想太多了,正所谓人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不是?按照我们三个的修为,能赢都是赚来的。≈ot; ≈ot;这都什么跟什么?≈ot;秋露黎翻了个白眼道∶≈ot;你就不能说点好的?≈ot; 秋意泊一摊手∶≈ot;那祝你们拳打化神,脚踢元婴,登顶天榜?≈ot; 温夷光;≈ot; 他伸手在秋意泊肩上拍了拍∶≈ot;谢了,走了。 秋露黎见状又问道∶≈ot;我比较喜欢大鹅的那个,你再拿个大鹅的给我,这个锦鲤的我给林师姐去 秋意泊故作惊恐地后退了两步∶≈ot;露姐,你这是薅我的羊毛啊!≈ot; 秋露黎∶≈ot;…你身上哪来的羊毛?≈ot; 秋意泊一愣,忽地心生了一点倦意,他将一卷红掌清波给了秋露黎,边走边道∶≈ot;我说你周扒皮呢≈ot; 话音出口,秋意泊拔腿就跑,免得被秋露黎暴揍一顿。 他的笑声自长廊的另一头传 来,秋露黎气得跺了跺脚,却当真没有去追他,她抱着卷轴,脚步却是一转,往秋临与的住处去了。 防止失联,请记住本站备用域名: 秋临与此时还在与一众筑基弟子讲解第七轮的对手,凌霄宗天榜气运不大好,地榜运气却是极好,地榜走至如今,二十五人中凌霄宗占了七人,另还有一部分弟子虽折载沉沙,前面六轮所获得的玉玦却多,就算没有机会参加剩下的五轮,前五十名也稳稳捏在手中了。 还有部分弟子在天榜中隐隐有所感悟,想来等回凌霄宗后老老实实闭个关,凌霄宗就又能多十来个金丹弟子。 他为众弟子答疑解惑,一直到了深夜才散 了去,这才召秋露黎入内。 ≈ot;露黎拜见老祖。≈ot;秋露黎屈膝行礼,秋临与有些奇怪她怎么会来这儿∶≈ot;何事寻我?≈ot; 秋露黎在外站了半宿,发上已为露水打湿,她却丝毫不以为意,问道∶≈ot;老祖,我见泊弟有些奇怪,最近这一段时间常常显得倦怠难言,泊弟是不是遇上了什么困境?≈ot; 秋临与眸光在瞬间沉了下去∶≈ot;是又如何?≈ot; 秋露黎见状就知道秋临与早已知情,不由放下心来,她笑道∶≈ot;那我就放心了。≈ot; ≈ot;嗯? 秋露黎解释道∶≈ot;我来是怕老祖不知情,现在知道老祖知情,那我就放心了。 秋临与指尖轻点桌面∶≈ot;你便不担心了?≈ot; ≈ot;自然。≈ot;秋露黎笑道∶≈ot;有老祖在,自然会为泊弟打算,我还担心个什么?≈ot; ≈ot;嗯,去吧。≈ot;秋临与看着秋露黎转身离去,忽然心生了些许老怀大慰之感,他们老秋家就没什么坏种。他正为他们姐弟融洽欣慰之时,听见了已经走到了门外的秋露黎喃喃自语∶≈ot;哎……这两卷我都喜欢,锦鲤也好看,大鹅也很有意思,送哪一卷给林师姐呢?≈ot; ≈ot;算了,要不我再问泊弟要两卷吧!看他那到处送的样子,应该也不是很贵吧?≈ot; 秋临与啪的一下把手中的茶盏给捏碎了,这小免崽子,手里捏着画卷到处送,怎么不知道给他送上两卷?! 白养了! 三日后,休息得精神饱满的众人被提溜到了天榜擂台之下。 今日天公作美,碧空如洗,晴光潋滟。 天榜只剩下了四座擂台,东西南北各有一座,与之前的播台相比似平要更为宽敞一些,中间则是-片高悬的平台,除却榜令外便是四张八仙桌,想来应该是真君们督战的地方。 除此之外,便是满满当当的修士——他们只是不能接着比了,又不是死了,来看个热闹多正常。 二十五人被领到了榜令之下,归元真君立在众真君之首,他仍旧是一副和煦慈蔼的模样,他眉目含笑,扬声道∶≈ot;诸君行至此处,善。≈ot; 众人齐齐应道∶≈ot;多谢真君。≈ot; 归元真君望着台下二十五人,这二十五人按照往日的惯例,应该很快便会踏入炼神还虚境界,与他们比肩。≈ot;今日天榜第七轮开启,望诸君尽力而为,不负道心。 ≈ot;是。≈ot; 归元真君手中拂尘一挥,数道金光自榜令中迸溅出来,落入了个人之手。归元真君再度摆动拂尘,榜令之上个人姓名后便出现了各自玉玦的数量,而天空中所悬着天榜上,能进入第七轮的修士的姓名也浮现出了淡淡的金辉,叫人一眼便能看见。 与此同时,有十六位真君手中也接到了榜令签,拿到令签的便上至中央平台按照方位落座,一张八仙桌四面居然坐满了真君,可想而知天榜有多重视。 秋意泊首先看的就是榜令,天榜对他来说没有什么好看的,榜令这等赛程表才是他应该关注的。 第七轮参赛者二十五人,两两捉对,会有一人轮空,秋意泊便从后往前看,果然最后一排就是轮空的人姓名——可惜,这次不是他,而是西域的一名化神巅峰。 再往前看,便是舒照影 的名字,舒照影在北方擂台第一场,对战西域千秋谷化神巅峰吴令,在往前看,是秋露黎对战池玉真,温夷光对战南域大光明寺化神巅峰真觉大师………果然,温夷光和秋露黎这两场都不好打啊。 池玉真他熟,平心而论,他觉得池玉真是秋露黎的快一步模板,池玉真和秋露黎若是在同一个境界,他们两的实力就是伯仲之间,但池玉真如今已经是元婴期,秋露黎想胜他就很难了。 温夷光更不必说,金丹中期对上化神巅峰,还是克制凌霄宗的大光明寺弟子,他这一战能赢得概率不大。这一次他们两人的签唯一令人值得欣慰的一点就是没遇上有仇的门派的化神修士,虽然能获胜的概率不大,但是性命是无虞的——只要不是自己想不开去拿命换胜负。 他一直看到了第一,才看见了自己∶东域凌霄宗秋意泊对战东域太虚门顾远山。 哎? 防止失联,请记住本站备用域名: 秋意泊侧过脸去,便看见了也在看他的顾远山。秋意泊拱了拱手∶≈ot;还要蒙顾道友照拂了。 ≈ot;秋道友客气。≈ot;顾远山也拱了拱手∶≈ot;之前在台下看秋道友的法宝神妙,早就想领略一二了。 他眨了眨眼睛∶≈ot;早知道秋师弟有这一手,当时在离火境就不该让你炼什么丹。≈ot; 秋意泊笑道∶≈ot;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顾师兄要不再等等?下回进秘境的时候我通知顾师兄,到时候顾师兄出材料,我最多给你打个七折如何?≈ot; ≈ot;我以为以我们的关系,怎么也得打个五折吧?≈ot; ≈ot;那不行,掉身价。≈ot;秋意泊道∶≈ot;你也不看看我出身何门何派,不能坏了行规。≈ot; 两人说着说着便往东擂台去了,两人编号是一,那就是东擂台第一场。 场下其他修士几乎也在瞬间找到了自己的对手,也并非剑拔弩张,化神期的修士可不像是秋意泊他们一样修行了十年就给匆匆拎到天榜了,大多修行已经近千年,彼此之间也相互认识,多是像秋意泊他们一样各自聊上了,一时间场面显得极为和谐,浑然看不出一会儿他们就要生死搏杀。 秋意泊脚尖一点,便飞身上了擂台,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那一瞬间似乎有人在叹息。顾远山也上了擂台,道∶≈ot;别看,否则有你受的。≈ot; 秋意泊不信邪,侧脸看了看台下,忽地见台下围观的修士们突然就兴奋了起来,下一刻无数香襄瓜果就扔上了台。 秋意泊严格来说也是第一次见到这场面,猝不及防之下愣是被一个硕大的桔子砸了个正着,那力道可不是什么凡间少年男女轻飘飘的扔个什么过来——就是那样被苹果砸着了也不太好受,更何况台下都是修士? 最低也和他一个修为的那种。 ≈ot;秋真人风姿卓绝,我心悦之——!≈ot; ≈ot;秋真人,我愿为秋真人鞍前马后,在所不辞!≈ot; 这其中有男有女,甚至男性修士还更多一些。 秋意泊只觉得肩头剧痛,脑中基佬雷达都响成了一片,他倒抽了一口凉气,连忙往后退了两步,顾远山长袖拂了拂,替他拦下了几个香囊瓜果,顾远山笑道∶≈ot;都说了叫你不要看台下。≈ot; 秋意泊苦笑道∶≈ot;我怎么知道?≈ot; 大家都是修士哎!至于像一条普通的颜狗一样吗? 顾远山道 ∶≈ot;别笑了。≈ot; 下一秒,扔上来的就不是瓜果香囊了,而是纳戒和法宝∶≈ot;秋郎君,在下的大刀好使!≈ot; ≈ot;秋真人,纳戒中有丹药,务必收下一 秋意泊直接冷了脸,想着林月清和温夷光日常挂在脸上的模样,淡淡地道∶≈ot;不必。≈ot; 往日常笑的人冷了脸,众人也知道他真心不悦了,唉声叹气地收了手。 之前怎么没有这么夸张? 秋意泊不知道的是,之前大家还有所收敛主要是因为他还没有进第七轮,能进第七轮,不管是运气还是如何,都是实力的象征,修士也是要脸的。一个修士再好看,空无实力也不值得人去崇拜,秋意泊能入第七轮,便是实力的象征。 再者大家之前大多也是有擂台要打的,实在是自己没有,自己同门也有,大部分人还是以宗门为重的。不像现在——天榜擂台如此紧凑,可以说为修士们提供了地利之便,站哪儿看擂台都没差,于是乎某些人就凑在了一起,自然看起来比之前要夸张得多。 场上忽地响起了沉重悠长的钟声,擂台上乱七八糟的东西被清扫一空,出现在了台下,四方禁制升起。 秋意泊和顾远山各自一礼,背道而行。 顾远山扬声道:“秋师弟,小心了。” 秋意泊颔首,钟声再响,秋意泊瞬时便欲抖开手中画卷,不料画卷堪堪下落不到一息,一点寒芒便飘然而至,画卷之上先是出现了一点波纹,随即清波乱摇,帛面出现了一点裂痕,下一瞬便有一柄寒光凛凛的宝剑自画卷中破出。 锦鲤图炸成了数段,秋意泊于漫天飞舞的白绸之间以画卷木轴为剑,抵住了那忽如其来的一剑。 秋意泊挑眉道︰“顾师兄不是说想试试我的法宝?” 顾远山笑得十分坦然:“我后悔了,你那法宝太费时费力了,还是尽早将你送下去吧。” 防止失联,请记住本站备用域名::,, 162 第 162 章 &ot;是不是还要承蒙顾师兄看得起?&ot; 秋意泊和顾远山虽然是通过泊意秋,可也算是在离火境中相处一月有余,他是什么人,他一清二帏。 顾远山说要挑战他的法宝,临时变卦秋意泊一点都不觉得诧异。 甚至可以这么说,顾远山何尝不是因为吃不准他的实力,不想被他消耗太多,从而决定先下手为强呢?要是他的法宝远远低于顾远山的实力,顾远山就是硬吃了又如何? 顾远山对他自己看来也没有那么有信心。 顾远山微微一笑,他周遭浮现出万千剑影,如浮光而来,&ot;自然,小看了秋师弟那可是要倒霉的 不过是两句话的功夫,秋意泊以与顾远山对拆了数百招,并不见秋意泊如何动作,可顾远山那些剑影却没有一道能真正近他的身。顾远山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剑影如网,下一瞬间,秋意泊身上爆开了-道如月色般的清光,顾远山手中长剑与清光所触碰,划出了一道耀眼的火光。 顾远山忽地心生不妙,身形一晃,陡然自秋意泊面前消失,身化九影,倒不是他分出了八道分-身,而是速度太快留下的残影。可当他每踏出一步,每路过一处,脚下必然会触发一件法宝,刀剑散发着微微的冷光,银针如暴雨梨花倾泻而下,不过短短几息的时间,顾远山身后已是刀山火海。 忽然之间,有一柄尖刺出现在了顾远山的头顶,不知是何时被秋意泊放出来的,或许它早就在那里等着顾远山的到来。它来的悄无声息,仿佛就站在原地一般等着顾远山撞上去,等到顾远山发现之时只能以长剑相扛,万千尖刺迎面而来,身后又有刀山火海紧追不舍,顾远山避无可避,只能硬接。 只听见叮咚之声不绝于耳,顾远山勉力避开了大多尖刺,可还是有一柄尖刺擦破了他的皮肤,点鲜血自他手臂上溢出,而那柄尖刺好像也完成了任务一般,雾时间尖刺上焕发出了浓重的血色,化作一道血河裹挟着浓烈的腥风而来,顾远山心道不好,再有一息,便见血河中升起了一个人影,&039;&039;他&039;&039;通体以血凝成,没有面目之分,仿佛就是一道日光下落在地面的影子。 可&039;&039;他&039;&039;的出现,却让顾远山心中危机感大作,那血影虽看不清面目,可那头发、那衣服的样式………乃至通体气息,居然和自己别无二致! 方才那尖刺! 台下围观的修士也纷纷惊愕不已∶&ot;这……这法宝好生邪门!&ot; &ot;秋真人居然拥有这等血煞冲天的法宝!&ot; 众人惊讶于秋意泊这等名门大派出身的弟子居然会有这样邪门的法宝,更惊讶于秋意泊居然等到了第七轮才拿出来用! 台上几位督战的真君也十分疑惑∶&ot;这法宝好生邪异,威力不低,离安真君,你可知道其来处?&ot; 离安真君面不改色心不跳,道∶&ot;不过是件玩意儿罢了,应是奇石师兄给的。&ot; 秋意泊被奇石真君收入门下这事儿也不算是个秘密。 奇石真君业务广泛,有些奇怪的法宝也不稀奇,但既然他能给到秋意泊,自然就不怕他们去查。众真君放下心来,心道不是和邪道有什么牵扯就行,继续专注地欣赏起这一场比斗。 不得不说,秋意泊虽然是个金丹,但面对着太虚门天骄顾远山居然还能占了上风,秋意泊此前还可以算作是运气好,可顾远山是正儿八经胜了一位化神期修士才得以今日站在了台上,怎么能不叫人啧喷称奇。 离安真君见蒙混过关,心中松了口气,这玩意儿他前天看见时也暗暗心惊——秋意泊说是自己前阵子和秋露黎她们溜下山去逛庙会,顺道买了几个雕件儿,这法宝便藏在一件雕件中。 根据他本人的说法是这法宝挺好,但可惜炼制手法太粗糙,里头还留着原来主人的一丝神识印记,不过印记黯淡,八成原主已经是残魂状态了,秋意泊顺手就给抹了,甚至还道已经传信给了大光明寺,叫他们去山下搜搜山,有邪修隐匿在他们下院周围。 至于这法宝嘛……堪不上什么大用,等回头打擂台的时候拿它当炮灰倒是不错。 顾远山看着那血影,心中转念一瞬,脚尖一旋,居然直接放弃了与那血影纠缠,身躯调转方向冲向了后方紧追而来的法宝。 秋意泊立在原地,左右手各持一卷,画卷铺展而开,轻而易举的笼罩了整座擂台,一条桃花清溪刹那间便出现在了顾远山脚下,顾远山只觉脚下一空,发现几乎所有落脚点都已消失不见,而溪水之下,几条墨色锦鲤张开了如同深渊一般的巨口,静静地等待着他。 不是被他毁了吗?怎么还有? 这等疑惑在顾远山心头一掠而过,他却没有这等心思再去纠结这种微末之事,他在低头下望的那瞬间,见脚下为深渊巨口悠然以待,不禁自脊椎中泛出了一股战栗之感——不能下去,决不能触碰水面! 可他下落之势已成,他不得不挥剑而下,剑气成就一条银色龙影,以雷霆万钧之势扑向了下方深渊巨口。下一瞬间,一条巨型大鱼破水而出,一口便吞了那银龙,若不是去势已尽,恐怕要连同顾远山一并吞下。 这再度坚定了顾远山绝不下水的决心。 其实到了元婴期凌空飞翔并不算是什么难事,可到底不如脚踏实地来的方便轻松。 顾远山眼前忽地暗了下去,无边夜幕以燎原之势吞噬天空。他不由的看向了紧追而来的法宝,它们在半空组成了一道极其简单的又极难破去的大阵——三才阵。 三才三才,前为盾斧,后为刀枪,左右两翼法宝呈包围之势向他袭来,大后方更有血影与三只法宝,一为弯月,一为群星,一为夜幕,幻化出了如水夜色,就是它们将天空遮了去。 它们有什么作用顾远山不知道,但绝不是他喜闻乐见的。 至此前后左右并天、地,尽数为秋意泊的法宝所占领。 果然难缠透了! 顾远山暗骂了一句,他果然没有高估秋意泊! 其实话又说回来,只要有钱买得起这么多法宝,随便一个金丹也可以布成此阵,但问题就在于别说金丹了,就是元婴、化神,哪怕到了真君境界,也经不起这么个花销吧!也就是百炼山的弟子才能这么豪横! 百炼山的弟子皆是紧紧地注视着台上一举一动,连哼都不哼一声。他们要是知道顾远山所想,可能会大声说上一句∶就是百炼山的弟子也没有这么豪横的好吗! 众人目不暇接地看着秋意泊斯里慢条地铺设着一卷又一卷画轴,有人数了,秋意泊的卷轴已经出现了二十七卷了!且都是单一的《锦鲤图》。 众修士都在心中纳闷,这《锦鲤图》虽然强横,但也只是个金丹期的法宝,秋意泊做上几十件了莫不是有什么毛病? 秋意泊倒不是火力不足恐惧症发作了,而是他觉得不会亏。这玩意儿以后肯定好多人问他买,他多做些也不愁卖。 于是他大手笔叫万宝炉整了个全自动流水线,批了三千轴的材料进去,可能是数量多了,又或者这次运气好,最后林林总总出了约莫五十轴能用的,其他美丽花瓶也不愁卖,等他有空了调-教-调-教,就是一个舒服的能够叫人舒缓精神的好地方。 他知道单一卷轴用来打个金丹或许还行,到了元婴就十分吃力了,而第七轮中剩下的元婴期不论是谁都是能打得过化神期的那种元婴,一卷卷轴根本不够看的,于是干脆以量取胜,用量变来达成质变。 -—而目他也没全放正儿,八经的卷轴,其中有一半是漂亮废物,整个全是鱼嘴的溪水唬一唬顾远山罢了。 等打完了天榜,剩下的再收拾收拾,能卖的卖了,哪怕不能卖,以后当见面礼送送人也好嘛! 桃花清溪也为夜色所占,脚下冷冷清波之中隐藏着无数杀机,弯月如勾,映于水面之上。顾远山只见那月色迫人,脚下居然出现了一点迟疑,他不敢再犹豫,踩着溪涧中落错的乱石,不管不顾扑进了法宝右翼之中! 雾时间,火光四起,刀光剑影纷涌而至,顾远山左支右应,长剑挥洒,剑影他在周围行了一道龙卷,以坚不可摧之势狂卷向秋意泊的法宝大阵,剑龙卷所过之处,法宝轰然碎裂! &ot;是太虚门神通剑影狂风!&ot;有真君低声议论道∶&ot;顾远山居然得了其中真味,果然不错。&ot; 翡渊真君斯文浅笑,心中自然是有些许得意的,这可是他的弟子。他笑道∶&ot;劣徒学了这剑影狂风两百多年有余,能有一二真意也是应该的,倒是秋意泊,真是让我等心生畏惧。&ot; 离安真君坦然相受∶&ot;是,区区修行十载,能有这等境界,我凌霄宗幸甚至哉!&ot; 归元真君洒然一笑∶&ot;好了,莫夸了,再夸下去离安要坐不住了。&ot; &ot;归元师兄!&ot;离安真君不忿地道∶&ot;有您这么说我的吗?&ot; 位真君摇头笑道∶&ot;我若是门下有这等弟子,莫说我坐不住,就是说我站不住都行,这秋意泊着实很有奇石真君当年的风采。&ot; 奇石真君成名绝技之一便是法宝大阵,昔年奇石真君游历在外,彼时还是元婴修为,不想遭遇仇家截杀,奇石真君虽侥幸逃脱却也重伤,当中还有些隐秘,时间过久已不可考,总之等奇石真君伤愈之后便数以万计的法宝组成的大阵杀上其山门,要求对方交出仇家,结果造拒。 对方门派虽无真君坐镇,却有数位化神巅峰,结局是奇石真君仗着法宝大阵,毫发未伤的铲平了人家山头,连带那几位化神也死在了这一劫中,那宗门不久便消失于修真界之中了。 从此之后就没人想找奇石真君麻烦了——逼急了这个人,他是真的能花钱也花得出这个钱铲平了你老家啊! 以一当百,就是这么个意思了。 如今看秋意泊,也有那么几分真味了。 翡渊真君摸了摸鼻子,得了,谦虚了一下发现论起来秋意泊确实是比顾远山要厉害得多,自家的顾 远山修行数百年,和一个修行了十年的年轻人打了个平手,甚至还略显下风,那确实是个&039;&039;不成器的弟子&039;&039;了。 哎,人比人气死人。 顾远山此刻为法宝大阵吸引了全副心神,可谓是手段齐出,法宝的数量太多了,那些法宝为秋意泊所操控,每当他出剑之时,便有防御性质的法宝上前,当他转身去应对其他角度的法宝,背后又总是会冒出无数刀光剑影。 实在是难缠至极。 顾远山他一手掐诀,口中低喝∶&ot;…上清三光,唯我独尊,去- 他手中白虹乍现,呈放射之态向四面八方扩散而去,白虹所经之处,居然没有一个法宝能抵御这一击,居然叫顾远山清空了一片出来,顾远山心中微喜,暗道可惜了。 ——可惜了秋意泊是个金丹,法宝也已金丹期为主,他若是个元婴,这些法宝没有那么容易被他解决。 不过幸亏秋意泊只是个金丹,否则他焉能支撑到现在? 怪不得百炼山态度傲慢,却从无人主动与之作对,若百炼山人人都是如此,谁想与他们做对? 顾远山朗声道∶&ot;秋师弟,你的法宝还够吗?&ot; 秋意泊的声音带着一些笑意,自四面八方而来,&ot;顾师兄为何这么说?&ot; &ot;我只是有些厌倦了,你那些法宝没意思。&ot;顾远山暗中扫视着四周,他想找出秋意泊在哪个角度——继续这样耗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他必须要找出秋意泊,擒贼先擒王总不过是这么个道理。 &ot;顾师兄再努力些,快了。&ot;秋意泊轻笑着道。 顾远山惊愕地看着面前三才阵中空白的位置又被法宝填补上了。 &ot;哎,这没完没了了。&ot;一位真君带着笑意摇头道。 和百炼山的弟子打就是这点不好,打不完他的法宝之前你休想碰他一根指头。 &ot;怎么不是?&ot;另一位真君附和道∶&ot;奇石真君太宠溺弟子了。&ot; 他们知道秋意泊炼器厉害,可如今台上出现的法宝算一算至少有几百了,哪怕秋意泊日夜不停地炼器,他修行至今也不过十多年,怎么想都是奇石真君赐下的。 不过众人转念一想,也是,自己要是有这样的弟子,别说是法宝了,只要他不欺师灭祖,怎么宠都不为过。 离安真君笑而不语,这一波他在大气层——没想到吧,真正奇石真君炼制的法宝秋意泊还没用出来呢,他用的全是自己炼制的。他那个道统委实有意思,只要秋意泊做过一次的法宝,第二次便不用秋意泊管了,给足材料,人有灵力就行了。 &ot;不过这样下去,秋意泊还能剩多少法宝?&ot;一位真君说出了众人心中所想。 是了,法宝总是有一个上限的,奇石真君哪怕送了他数万法宝,也总有用完的一天。光顾远山毁去的就有一百之数了,哪怕秋意泊今日赢了,第八轮如何,第九轮如何?他还够用吗? 忽地,台上响起了一声轰然巨响,秋意泊手持一古怪的法宝,瞄准了顾远山便是一炮,那法宝众人都留有深刻的印象,可当真正落在了人身上的时候,众人才知道这究竟有多么恐怖。 画卷所成的桃花清溪出现了一道明显的波澜,先是以顾远山为中心紧缩,刹那间又随着那一声巨响迸溅而开,众人立在台下,只见无数清泉扑面而来,重重地击打在了擂台四周禁制之上,又在下一瞬间化作了一道轻烟,消散于空中,天空中飞扬着数以万记的绢帛,竟然是这画卷都吃不住这一记余波,当场炸毁了。 而中心点的顾远山形容恐怖,衣衫残破,俊美的面容被毁了大半,身体的右半边更是鲜血淋漓,一条手臂已然没了。 小溪波澜之上,一条蔫了吧唧的墨色锦鲤从中一跃而出,将顾远山的断臂吞入了口中。 周遭幻影褪去了些许,露出了秋意泊的身影来。顾远山近乎冷漠地看着秋意泊,那条锦鲤游到了秋意泊身边,将断臂给了秋意泊,秋意泊手中一动,便有一只法宝出现将顾远山的断臂归置了进去。那法宝外形是一个长方形的匣子,又像是一座小型的冰棺,那冰棺吞了顾远山的手臂后便出现在了擂台的一个角落,安然得贴着禁制,而禁制外则是负责太虚门的百草谷当归真君及其弟子(翻了十倍价请来的)。 秋意泊含笑道∶&ot;顾师兄莫慌,你的手臂我替你存着,一会儿打完了你往那边去,请当归真君替你缝合便是。只是你小心些,不要往那个方向打,那法宝可不是为了打斗研制的,架不住您一剑。&ot; 断臂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哪怕是对着一个元婴。 可以说就是因为已经元婴了,这才更为要命。 元婴期时因晋升时的质变的关系,修士有一次断肢重生的机会,再下一次就要等叩问真君之境了。但话又说回来,断肢只要保存完好,还保住了活力,医修又近在眼前,断个胳膊也不是什么要紧事—这种科学都能做到的事情,没道理修仙了还搞不定。 秋意泊指尖一点,无数法宝浮现于他的身侧,形成了一道宝光氤氲的光环。秋意泊微微一笑,犹如清风拂面,问道∶&ot;顾师兄,还要继续比吗?&ot; 那古怪的法宝中又凝聚了一道巨大的灵力流,空中几乎都能以肉眼看见灵力的轨迹。 它正对着顾远山,只要顾远山说一个&039;&039;不&039;&039;字,那就等着再吃一炮。 顾远山肩头血流如注,他看着那古怪的钢铁法宝,苦笑着道∶&ot;我还有的选吗?&ot; 秋意泊实在是太让人……心生绝望了。 他其实一直防范着秋意泊这柄威力巨大的法宝,可方才那数百件法宝一拥而上,天地八方之间为他的剑锋席卷,不知为何……他居然忘记了秋意泊还有这柄法宝。 他的全副心神都为那三才阵所吸引了,想着或许秋意泊已经无力再控制多余的法宝了-要是一个人同时能操控数百法宝,还有心思腾出手来用另一件堪称杀招的法宝,这人得多恐怖? 区区金丹修士,居然恐怖如斯,简直是……不堪想象。 &ot;有。&ot;秋意泊轻笑着说∶&ot;这样的法宝我还有数十件,顾师兄若是有信心,挨过这数十炮,我也只能认输下台了。&ot; 秋意泊一手在扳机的位置,&ot;顾师兄着实厉害,我实在是不敢让顾师兄拖延时间,三息,选吧。&ot; 顾远山没有让秋意泊再去倒数,他扬声道∶&ot;我认输。&ot; 再比下去无益了,他如果继续比,那就要面对丝享没有减少的法宝大阵,还要面对这恐怖的法宝数十次打击,他没有这个信心——就算是赢了,那还有什么意义吗? 今日他从这个台上下去,第八轮绝无可能获胜了。 一开始他就不该让秋意泊有机会困住他。 -旦被秋意泊困住,这就意味着除非能在瞬间破除他所有法宝,否则连近他的身都做不到。 擂台判定成败了,秋意泊将狙的枪口调转向上方,送出了这一枪,恐怖至极的威力将空中白云击散成了数道波纹,顾远山到了这一刻才真的相信他若是不认输,秋意泊确实是还有数十只这样的法宝等着他。 随着漫天枫叶落下,台下修士皆欢呼了起来∶&ot;秋真人神威——!&ot; &ot;秋真人胜了一 秋意泊撤了画卷,走过去一把架起了顾远山,另一手拎着那小冰棺道∶&ot;顾师兄你这真是……让我破财啊。&ot; 顾远山一手挂在秋意泊肩头∶&ot;我自己能走。 &ot;哎,这不是显得我有风度嘛。&ot;秋意泊状似不经意间扫了一眼天榜,&ot;我天榜排名又涨了。 顾远山看了一眼,秋意泊自第十名涨到了第八名。 &ot;天榜还算是准。&ot;顾远山道∶&ot;下次遇上化神,可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 &ot;多谢顾师兄提点。&ot;秋意泊笑眯眯地说∶&ot;我还有别的法宝,光卷轴还有两卷你都没用上悉、 顾远山顿了顿,十分认真地道∶&ot;你真有钱。 &ot;客气。&ot;秋意泊又爆了个料∶&ot;其实当时你们拿走了不少焰晶,我也拿了不少——那个迷宫墙就是焰晶,没想到吧?亏了有那些焰晶,否则顾师兄今日也见不到法宝大阵。&ot; 顾远山∶&ot;…你就这么告诉我当真可以?&ot; &ot;这不是相信顾师兄为人嘛。&ot; &ot;你告诉我作甚?&ot; &ot;这不是我看着顾师兄很疑惑我为什么不心疼钱吗?不过我还是心疼的,要是顾师兄能赔我点法宝钱就更好了。&ot; 顾远山∶&ot;&ot; 秋意泊将他交给了当归真君,一派斯文儒雅地拱手道∶&ot;有劳真君了。&ot; 当归真君颔首,劈手就将顾远山打昏了去,然后自己开始研究那冰棺法宝了。 秋意泊∶&ot;&ot;真君,顾师兄的手…&ot; &ot;死不了!&ot;当归真君头也不抬地道∶&ot;我先看看这冰棺…卖吗?&ot; 秋意泊∶&ot;不卖。&ot; &ot;那我就不付钱了。&ot;当归真君说罢,啪的一本手册扔到了他的怀中∶&ot;听说你与半真师姐学了点炼丹术,这是我的手札,就当是换了。&ot; 秋意泊∶&ot; 一众修士∶&ot;&ot; 百草谷弟子∶妈的,好羡慕,这可是当归真君的手札啊! 163 第 163 章 这一波强买强卖惊得秋意泊可谓是目瞪狗呆,他那个冰棺说白了就是个保鲜的冰箱,另外又参照半夏真君的手札整了点活性药物进去,说成本吧……咳,边角料做的。 换了个当归真君的手札回来他是万万没想到的。 他咳嗽了一声,周围同门纷纷侧目∶&ot;秋师弟你没事吧?&ot; &ot;可是太虚门那厮下了暗手?&ot; 秋意泊摆了摆手∶&ot;我无恙,就是刚刚吃了口风呛着了,多谢各位师兄弟关心……温师兄,露姐你们怎么还在这儿?下一场就是你们了吧!&ot; 温夷光微微颔首,抱剑转身离去,秋露黎笑眯眯地拍了拍秋意泊的狗头,&ot;你说呢?&ot; 秋意泊轻笑了一声,想了想左右无事,干脆跟着他两一道往隔壁擂台走了过去,脚步一动,却发现众位同门的脚步也动了∶&ot;就等着秋师弟打完呢,走走,我们一道去看秋师姐和温师兄的擂台。&ot; 秋意泊与秋露黎并肩走着,问道∶&ot;露姐,你有把握吗?&ot; &ot;还算是有。&ot;秋露黎伸手拂了拂耳边的鬓角∶&ot;这不是等着你下来吗?池玉真与你相熟,等着你说说他的弱点。&ot; &ot;原来露姐不是担心我的擂台啊!&ot;秋意泊挑眉道。 &ot;那自然。&ot;秋露黎也跟着挑眉,两人的眉间之间本就有些微妙的相似感,做出同样的表情时那种血脉相连之感越发明显了起来∶&ot;你一个大男人我有什么好担心的?赢就赢,输就输。&ot; &ot;哇,姐姐你冷漠无情!&ot; &ot;对对对,我还薄情寡义。&ot;秋露黎眉间带着些许轻松愉悦的笑意与他抬杠,忽地听见有人道∶&ot;十二妹妹,小弟,还请留步。&ot; 凌霄宗众人都不禁回头望去,秋露黎和秋意泊则是意识到了是谁,两人回头齐齐道∶&ot;十哥。 来人正是秋奇黎。 秋露黎率先道∶&ot;十哥,有什么事吗?&ot; 秋意泊见秋露黎问了,他也便不在开口,经上回一晤,两人都意识到了秋奇黎与他们已经彻底陌生了起来,上回相见就没有话可聊,不知道这次秋奇黎主动来又是何事。 秋奇黎面带笑意∶&ot;恭贺小弟旗开得胜。&ot; 秋意泊颔首∶&ot;多谢十哥。&ot; 秋奇黎点了点头,居然也不再多说什么,拱手一礼后便离开了,秋意泊和秋露黎有些茫然,但一时之间也觉得就是秋奇黎来恭贺秋意泊擂台大胜,好歹也是堂兄弟,秋意泊却总觉得秋奇黎有什么未尽之语。 不像是会特意来恭贺他的样子—按理说,他们从小一起玩,一起读书,就算是十数年没见面,,秋奇黎输在了第四轮还是第五轮擂台,但凡有心,过来找他们说说话又如何? 感情都是要联络的,怎么前头秋意泊、秋露黎胜了他也不来恭贺,反倒是这一场特意跑来了? 秋露黎扯了一把秋意泊∶&ot;走吧,再不过去我就要不战而败了。&ot; &ot;嗯嗯,我们走吧。&ot; 秋露黎每次擂台要么和秋意泊刚好是同一时间,要么就是秋意泊打完就有事溜了,秋意泊还是第一次正儿八经的看秋露黎的擂台。 池玉真也在台下候着,旁边是齐晚舟,齐晚舟正一脸&039;&039;我就是个冤种&039;&039;在给他保养长剑,见他们来了就连忙招呼道∶&ot;小师叔,我们在这儿呢!&ot; 秋意泊带着一众师兄弟凑了过去,齐晚舟和两三名弟子都在台下支棱了个小摊,上面挂着&039;&039;保养法宝100中品灵石,完善保养50上品灵石,修缮详谈&039;&039;的字样,根据弟子水平不同,大家摊子上的价格也不同,这场景,都快让秋意泊梦回前世天桥下面贴膜的了。 池玉真颔首道∶&ot;池玉真见过各位凌霄宗道友。 众人也纷纷还礼,秋露黎爽快地道∶&ot;我就是你的对手秋露黎。&ot; &ot;秋道友。&ot;池玉真也算是和秋露黎是拐弯抹角的朋友——因着离火境他和林月清算得上朋友,又和秋意泊算是豁得出命的交情,四舍五入秋露黎自然也能算朋友。池玉真露出了一点笑意∶&ot;还望秋道友手下留情。&ot; &ot;泊弟?&ot;秋露黎眼光睇向了正在保养宝剑的齐晚舟,,秋意泊闻弦音而知雅意,接了秋露黎的长剑问一个弟子借了摊子,撩了袍子坐下了,认命地给她保养了起来。秋露黎这才满意地道∶&ot;这话应该我说才是。&ot; 齐晚舟瞅了一眼∶&ot;此前我就想说了,小师叔,你们这一批制式剑也太好了。 秋意泊毫不脸红的道∶&ot;我出手自然没有什么不好的。&ot; &ot;秋师姐的宝剑比池玉真的这把也不逞多让。&ot; 秋露黎和齐晚舟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两句,闻言就看向了对方的宝剑,都说剑如其人,秋露黎的长剑不如其他女修般精致华丽,反而满是风霜磨砺之态,反观池玉真,他的长剑是离火境时秋意泊与齐晚舟共同铸造而成,如今依旧焕然,两人看了这一眼,便对对方的风格有所了解了。 台上已然分出了胜负,正好齐晚舟和秋意泊也保养地差不多了,两人纷纷取剑上台。 齐晚舟双手拢于袖中,他也算是阅剑无数,道∶&ot;没想到秋师姐原来是那样的性子,看来与玉真有得一拼。&ot; &ot;怎么说?&ot;秋意泊关于这一点倒是真不如齐晚舟。 &ot;玉真爱剑如命,秋师姐却视剑为工具,这一场恐怕还有得论道。&ot;齐晚舟斟酌了一下用词,想了想还是坦白的说了。 秋意泊一琢磨,好像确实是这样。 台上二人各自行礼,钟声一响后池玉真与秋露黎各自化作一道流光,众人目不暇接的看着台上,两人速度极快,有些境界低微的弟子几乎只能看见处处炸开的火花,却看不见人在何处。 秋意泊仰首看着台上,心中不禁感叹——有些低估秋露黎了。 秋露黎的剑道极为凌厉霸道,只知向前,不知后退,剑如银龙入海,反观池玉真,他的剑同样凌厉,却不如秋露黎那样一往无前,一时之间秋露黎居然还占了上峰。 他突然意识到齐晚舟那一句话的意思了。 秋露黎有一种我武惟扬的气势,她即是剑,她手中剑不过是身外物,她愿意,飞花落叶皆可以成剑,若是没有,她在她便是剑,故而根本不惧折损手中长剑,而池玉真爱剑如命,比起秋露黎来说,他有些束手束脚。 他心疼自己的剑,如同心疼自己的手足。 这并不是指池玉真不如秋露黎的意思,而是他们的道不同,各有优劣。 翡渊真君眯着眼睛看着他们,低声道∶&ot;过刚易折。&ot; 离安真君则是道∶&ot;这才是我们凌霄宗的弟子,若这点气势都没有,也不必再修剑道了。 其实凌霄宗内秋露黎这样的弟子还是少数,可这少数中大部分人的剑道都入了臻境。离安真君目露欣赏之色,转而又觉得可惜——这一届天榜时间实在是太不凑巧了,秋意泊、温夷光、顾真、秋露黎这几个他们看好的苗子修行的时间都太短了。 短到了太过勿忙。 叫他们来天榜,其实一开始只是为了让他们涨涨眼界,并未指望他们这一届能在天榜获取什么样的成绩,却没有想到人算不如天算,留下的,居然大多是他们这一届的弟子。 要是再给他们三百年……不,两百年,哪怕一百年,天榜前十,他们凌霄宗可以占去半壁江山! 真是太可惜了。 秋露黎额尖出现了一点汗渍,她眼神坚定,与池玉真转瞬之间便是数百招已过,从一开始的稳占上风,道现在隐隐有颓唐之势,她也并未露出一点动摇。 她能赢吗? 不可以。 但是她有资格试试她可以走多远。 池玉真仍旧是抵挡着秋露黎来的每一剑,不管秋露黎是迅猛如风,还是出手如电,他都稳稳当当地抵御住了,不知过了多久,忽地,秋露黎长剑崩裂了开来。 池玉真收手∶&ot;秋师妹,承让。&ot; 秋露黎看着自己手中断裂的长剑,洒然地将剑一扔,拱手道∶&ot;多谢池师兄指点,待我入元婴,再来请教。&ot; &ot;一言为定。&ot; 秋意泊一进屋子就觉得似乎有异常,他心中一动,忽地一只冰凉的手自后方扼住了他的颈项,有一把森冷的声音古怪地道∶&ot;好一个漂亮的小郎君…… 秋意泊立在原处,没有回头去看,淡淡地道∶&ot;道友想要如何?&ot; &ot;某家平生无他爱好,只愿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ot;忽地,秋意泊颈项上一凉,像是叫人舔了舔似地,秋意泊神色变幻,耳下起了一片鸡皮疙瘩∶&ot;采花贼?&ot; &ot;正是。&ot;那人嘿嘿地笑了笑∶&ot;小郎君可闻东淫西贱南荡北色,某家正是凌驾于他们之上的玉树临风胜潘安,一朵梨花压海棠的小□□周伯通!1&ot; 秋意泊忍了又忍,实在是没忍住喷笑出声∶&ot;操,差不多可以了!&ot; 身后那人也笑倒在他肩上,松松地搂着他腰,还在他腰上捏了一把∶&ot;不错,还胖了些,摸起来更舒服了……没想到吧,这么久的台词我还记得!&ot; 来人是谁自然不必多说,谁能轻而易举进他的房间还能不触动他所有的禁制?谁能说出这样的句子来?自然只有秋意泊了。 &ot;笑死,我也记得好嘛!&ot;秋意泊回过身去,给了他肩头一拳∶&ot;你怎么来了?怎么来的?&ot; &ot;门中要送点什么过来,爹不告诉我,但顺路把我捎来了。&ot;泊意秋拉着他到塌上坐了,两人挤在了一起也不嫌腻歪,泊意秋看着秋意泊的脸庞,还未来得及感叹什么,他就被压在了塌上,秋意泊搂着他叹息了一声∶&ot;我好想你啊。&ot; &ot;嗯。&ot;泊意秋反手搂着他,两张一模一样地脸上露出了同样惬意闲适的神色,两人静静地贴在了一起,好一会儿才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起了话。 &ot;你金丹怎么样了?没整出个花来吧?&ot; &ot;倒是没有,我本来做太阳系的,劫雷差点没把我劈死,我只好改成戴森球了。&ot; &ot;我就知道,爹没给气出点毛病来吧?&ot; &nbs p;&ot;没有,爹啥也没说。&ot; 秋意泊挑眉道∶&ot;这不可能。&ot; &ot;那确实。&ot;泊意秋道∶&ot;等我稳定境界后就打了我一顿。 &ot;噫,我就知道。&ot;秋意泊翻了个身,捞了个枕头垫下了手臂下方,舒服地叹了口气。 &ot;听说你赢了,温师兄也赢了?&ot;泊意秋问道。 &ot;嗯。&ot;秋意泊道∶&ot;我胜得还算轻松,温师兄么……重伤,第八轮或许是比不了了。&ot; &ot;还是吃亏吃在了修行的时间太短。&ot; 秋意泊应了一声,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道∶&ot;……我刚刚打完擂台,还没来及洗澡。 泊意秋∶&ot;…啊?&ot; 秋意泊摸了一下自己的脖子,泊意秋摸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对视了一眼,有志一同扔出了一个阵盘,里头是他们做的便携式温泉池,两人默默地都往池子里跳。 秋意泊搓着自己的脖子∶&ot;至于嘛你!恶不恶心!&ot; 泊意秋搁旁边漱口,抽个了空子道∶&ot;这不是演戏就要演得像样嘛……呸呸呸,我怎么说那么咸!&ot; &ot;干,你才咸!衣服上有清尘咒的好吗!&ot; &ot;你才咸!你有我难道没有?&ot; 两人宛若两只小学鸡一样对喷了半天,这才偃旗息鼓,静静地坐在了温泉池中,泊意秋顺手检查了一下秋意泊上下,见没有什么伤势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秋意泊也是如此,他虽心知泊意秋在凌霄宗内不会有什么事儿,又是一路跟着秋临淮来的,自然……哎,不对他爹来了? &ot;爹来了?他人呢?&ot;秋意泊拍了拍额头,天寿,太开心了导致把自己亲爹给忘了。 泊意秋托着腮道∶&ot;估计是去三叔和离安师叔那边了吧,听爹说师祖隐隐有突破的迹象。 &ot;可不是?&ot;秋意泊吐槽道∶&ot;自进了这问天山,就下船的那一日见了一面师祖……师祖的问题应该很严重吧,否则也不会一直不露面,宗门还将爹给派来了。&ot; 泊意秋顺手将一条毛巾扔给了秋意泊,道∶&ot;或许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只是不方便出面罢了,你想快要突破金丹的时候我们也不是不好多见人嘛。&039;&039; &ot;也是。&ot;秋意泊突然想到了什么,两人心有灵犀地对视了一眼,纷纷轻笑了起来。 泊意秋用他们突破金丹来比喻,别人突破金丹他是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但是他突破金丹那是小火锅烤肉走起,还有功夫和门外亲爹唠个嗑,要不是他爹不允许,他还能出去逛两圈,也就是真正进入结丹的那一段时间在入定。 想也知道,孤舟真君若真的是突破在即,动也动不了,他出来做什么?门中不是没有战力了,尤其是他爹和三叔都双双突破真君境界,叫离安师叔带着,三位真君也很够看了,实在不行,春明师叔、流宵师叔哪个不能来? 别扯什么真君离开的太多宗门不安全,那那些只有两位真君的门派不活啦?太虚门一共三位真君派出来一个翡渊真君,三分之二的留守率,他们凌霄宗七个真君,派两到三个出来根本不是什么问题。 甚至可以这么说,山门中留守了四五位真君的凌霄宗对于别的只剩下一二位真君留手门派而言才是最大的危险。 所以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孤舟真君其实没有表现出来问题那么大?是故意装出来的? 如果是这样,恐怕长辈们是在谋划什么,这种连他们师祖、天下第一战力都要故作虚弱的事情,着实轮不上他们说话办事,故而秋意泊和泊意秋对视一眼,两人心中各有所感,却没有再谈论下去了 隔墙有耳,不得不防,虽说他们是在凌霄宗驻地,又是在自己的禁制里,但说不准哪个不怀好意的什么大乘真君就在听着呢?什么都不说那才是最安全的。 秋意泊和泊意秋靠在了一起,秋意泊有些懒散地靠在了泊意秋身上∶&ot;我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三不五时的觉得累……&ot; 泊意秋正色道∶&ot;是不是……有了?&ot; 然后泊意秋就被秋意泊踹了一脚∶&ot;少恶心我。&ot; &ot;哦。&ot;泊意秋自觉被踹也是活该,他自己也觉得怪恶心的,他踩了踩秋意泊的脚背∶&ot;会不会是天榜太紧凑的关系?还是你遇上了什么人?&ot; 秋意泊将遇到邪修残魂的事情与他说了,&ot;可能是对方的幻术太过厉害,我刚好又在瓶颈,这才被影响到了现在。&ot; 泊意秋刚晋升至金丹初期,他也没有被漱玉真君强行提升一波,其实并不能何体会秋意泊的心思,他顿了顿,道∶&ot;我有个解决的办法,不过你不许骂我。&ot; &ot;说说看?&ot; 泊意秋道∶&ot;你之前的擂台我也看了留影石,说实在的,遇上元婴你还有点胜算,遇上化神期其实就很难了。&ot; 秋意泊懒洋洋地道∶&ot;没想到吧?你爹的画卷愣是弄死了化神期的邪修,就是遇上正儿八经的化神,只要对方能让我放出天地纵横卷出来,总还有一战之力。&ot; &ot;问题就在于这个。&ot;泊意秋道∶&ot;以己度人,我若是你的对手,我干嘛吃饱了撑着让你放卷轴,你拿出来的一瞬间我先干掉你不香吗?后面还有四轮,被你卷轴一消耗,后面怎么打?你还以为你场场都能遇到傻逼跟你先互相鞠个躬,然后来个君子协定吗?&ot; 秋意泊毫不介意地道∶&ot;那我就认输呗,对方总也伤不了我。&ot; 泊意秋翻了个白眼∶&ot;有赢的办法,你别打岔,听我说完!&ot; &ot;行,你说。&ot; &ot;你把我收回去。&ot; 泊意秋此话刚刚出口,这溢满了蒸腾水汽的温泉便冷了下来,他低头看着秋意泊,秋意泊并未出现什么怒不可遏亦或者不敢置信,只是清清淡淡地看着他,目中有深思之意。 其实此法可行。 两人在心中不约而同地想道。 红尘诀这分神之法本来就是为了叫分神去体验不同的红尘,当然是可以收回的,若泊意秋此刻回归秋意泊之体,别的不说,秋意泊修为、神识直接翻一倍,不说直接突破元婴,进个金丹后期是稳稳当当的。 自然胜率会提高不少。 要是能一气提高到元婴境界,哪怕不用法宝,打化神期也不算是没有赢面了。 再者,泊意秋和秋意泊本身就是一体,泊意秋被回收,别说秋意泊,他自己都没有任何不—他就是秋意泊,如今回去也是理所应当,为什么会感觉到不舒服呢?适-_ 举个不太恰当的例子,你会因为将你的断肢缝合回身体而感到不适吗?你的断肢会觉得&039;&039;他′就是一个单独的人而拒绝回归本体吗? 根本不会。 我即是他,他即是我,我们二人之间因没有&039;&039;他&039;&039;这个字。 ———我就是我。 而且秋意泊等天榜后大可以再分出一个泊意秋来,于他来说根本没有任何损失,反而大有益处。 &ot;不后悔?&ot;秋意泊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有些好笑了。 泊意秋轻笑道∶&ot;后悔?我有病我后悔?你是不是忘了,我们本就是一体。&ot; &ot;或许?&ot;秋意泊闭上了眼睛,有些倦怠∶&ot;我觉得你分出去这么久,应该有自己的想法,我们两人之间应该存有些许的差异,你或许并不愿意丧失作为一个独立的人的权利。&ot; &ot;谢邀,但分神没有人权。&ot;泊意秋微微一笑,伸手在他额上一点∶&ot;要是易地而处,你是分神,我是本体,你会觉得你不乐意回来?&ot; 秋意泊仔细一想∶&ot;…也是。&ot; &ot;那就这么说定了。&ot;泊意秋眼中闪烁出了一点夺目的光∶&ot;回头要是想我了,再把我分出来就行。&ot; &ot;好。&ot;秋意泊淡淡地道∶&ot;我有些累,先睡一会儿,明天再说。&ot; &ot;不要犯拖延症,搞快点!&ot; &ot;你都知道我拖延症了,你能不能主动一点!&ot; 泊意秋双手一摊∶&ot;好的大爷,我自己动!&ot; 温泉池内,秋意泊倚在石边,他周围溢出了点点金光,巨大的灵气扑面而来,毫不犹豫地撞入了他的神海丹田之中,不断扩张着的周身筋脉。 他闷哼了一声,毛孔中溢出了点点鲜血,被水一晕,在皮肤上留下了如同花瓣一样的痕迹。 吞吃泊意秋的感觉非常微妙,两人本就是一体,神魂交融的那一刻,他忽然感知到了泊意秋的一切,他的思想、他的秘密、他的力量、他的神魂……与自己的别无二致。 他们本就是一个人。 三天,第八轮。 秋意泊闭上了眼睛,突然意兴阑珊了起来,他推开了泊意秋,侧脸在他的脸颊上摩挲了一下。 不值。 &ot;管了,整得我跟作弊一样。&ot;秋意泊感受着体内的灵气,宛若吃了颗十全大补丹,可心中那种倦怠却几乎要淹没了他,让他浑身无力。 泊意秋莫名其妙地道∶&ot;做什么弊?你是不是脑子不清楚?&ot; &ot;现在没有必要。&ot;秋意泊道∶&ot;强行提升修为没有意思,说实话我觉得我可能是心境出了问题,不是那邪修的缘故。&ot; 泊意秋皱眉道∶&ot;你接着编。&ot; &ot;我不想说话了………&ot;秋意泊伸手拥住了他,安心地道∶&ot;你现在存在对我而言,心理价值高于实力价值,就这样吧。&ot; 泊意秋无奈地反手抱住了他∶&ot;…也行。&ot; 秋意泊确实不太对劲。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方才短暂的融合了一瞬,泊意秋忽然领悟到了他所说的那种倦怠。 他疲惫地把头搁在了秋意泊肩上∶&ot;会不会是因为……吃的少了的缘故?&ot; &ot;我们吃个自助吧?&ot; 秋意泊的声音气若游丝∶&ot;……我就是累死在下一刻……我也发出最后的声音……&ot; &ot;…可乐要冰的…&ot; 164 第 164 章 如果说世上有什么东西能挽救人类各种负面情绪,美食绝对算是其中之一。 泊意秋一把捞过秋意泊的手,随意地捏在掌中把玩着,心中感叹了一声&039;&039;我是真的帅&039;&039;,神识探入了秋意泊的纳戒之中翻检着有什么他没有吃过的食材,自己也从纳戒中摸出了一块干净整洁的石板来,只要食材足够新鲜,整点盐味儿在烤得滚烫的石板上随便压一压就很好吃了。 秋意泊闷闷地道∶&ot;都吃腻了。&ot; &ot;我这儿有新的。&ot;泊意秋从纳戒中摸出了一堆活蹦乱跳的龙虾和鱼,这是他来之前去春溪城买的,他将一块黄色固体在秋意泊面前晃了晃,浓郁的奶香气瞬间充盈了秋意泊的大脑,秋意泊精神-振∶&ot;哪来的?&ot; &ot;家里托人送来的,说是在西边还有南疆那一带找到的货。&ot;泊意秋用烤热的小刀在黄油上划拉下来一片,放在石板上,奶香气几乎可以称之为爆裂开来,他又取了一个杯子,手中罐装液体摇晃了一阵,往杯子里一按就是一杯奶油。 黄油是家里做好了的,奶油是寄了方子过来,泊意秋做了个气压罐就能速成打发的奶油了。 奶油制作的方法不是啥秘密,但秋意泊是整不出什么菌类来调制酸奶和奶酪的,真的把牛奶放发酵了他也不敢往嘴里送。 修真界吃生肉的人多,喝牛奶的却没有多少,做奶油的更是没有——你想,大家都有纳戒,真想喝牛奶叫人去弄了回来,放进去什么样拿出来就是什么样,没人想不开去弄什么奶油奶酪之类的玩意儿 哪怕是在燕京的时候,喝到的牛奶那也是秋家特意派人从西域运来的奶牛经过几次配种后养在自家的庄子上的,想喝的时候派人清晨弄好了送到家里来就行了。 仔细一想,秋意泊居然也有很久没吃过奶油和奶酪了。 &ot;家里?燕京?&ot;秋意泊闷闷地说∶&ot;家里怎么知道我想吃这个?&ot; &ot;倒不是知道我们想吃。&ot;泊意秋道∶&ot;家里写信来说你寄回去的丹药派上了大用场,十叔十婶也不知道我们想要点什么,修真界也不缺,便搜罗了些奇特的玩意儿一并送来了。&ot; &ot;说起来,你见到十哥了吗?&ot; &ot;见到了。&ot;秋意泊懒懒地道∶&ot;就前几天,我还劝他和我一道回燕京,他不乐意回去,连寄托点东西都不乐意。&ot; 秋意泊闻言微微挑眉∶&ot;生他不如生个棒槌。&ot; &ot;你说得对。&ot; 或许其中有原由,但秋意泊向来只看结果,不大乐意去看过程。 泊意秋深知秋意泊的德性,也不必倒什么果酱,直接将那一杯奶油塞进了秋意泊手里,勺子都搁好了,秋意泊动了动手指,将一勺奶油送入口中,奶油入口即化,口感细腻绵润,奶香十足,还不大甜。 秋意泊惬意地眯了眯眼睛,陡然觉得心情好了许多。 可能是糖分摄入量达标了,让大脑有足够的养分分泌出让人愉悦的物质。 秋意泊闷不吭声地一人吃完了一杯奶油,紧接着便是一杯带着气泡的青桔汁,酸甜的果汁瞬间洗刷了奶油的腻歪,紧接着又是被黄油烤得肉质雪白,汁液噗噗直跳的龙虾。 咸味儿的黄油烤什么都不会难吃。 秋意泊又接连吃了好几样东西,忽地一抬头,却见泊意秋正斯里慢条地处置着食材∶&ot;你怎么不吃?让石板自己烤就行了。&ot; &ot;这不是看你不高兴?&ot;泊意秋的动作算不上生疏,却也不算多娴熟∶&ot;伺候你一回还不好?&ot; &ot;就陪我吃个饭就想打发我?&ot;秋意泊唇畔有了些许笑意∶&ot;怎么也要做到陪吃陪喝口口才差不多吧?&ot; 泊意秋眉眼一动,似是想到了什么,两人做得极近,泊意秋将手搭在了秋意泊大腿上∶&ot;成啊!那你赶紧吃,吃完了我给你整一套冰火九重天?&ot; 若是别人将手大咧咧搁秋意泊腿上,秋意泊不一脚踹出去就算是好的了,可泊意秋将手摆在秋意泊腿上,秋意泊那是半点感觉都没有。 没有快感,没有颤栗,没有不适。 那不是必然的吗?你把自己的手搁自个儿腿上,能有什么绮思? 秋意泊懒洋洋地道∶&ot;对,再往里面点,中间会不会?衣服掀开行吗?光说不做你说个鸡儿,好歹放个片儿吧?实在不行整两个幻影出来跳个钢管也行啊,最好一个黑皮大-奶,一个是白皮男妈妈的那种。&ot; 泊意秋嗤笑了一声,重重地拍了一下秋意泊的大腿∶&ot;你玩得还挺花,今天没有,改天我研究一下整两个出来。 两人对视了一眼,忽地不约而同的笑出了声,两人凑得极近,几乎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在自己的脸颊上拂过的那样轻微而柔和的感觉。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道∶&ot;能不能有点出息?&ot; &ot;一个堂堂修仙者居然还要搞这种,丢不丢人?就不能上青楼叫两个吗!要什么没有?!&ot; &ot;还做成法宝?就不提叫师傅知道了,我们两有一个算一个都得死,万一哪天不幸挂了,豁,对头一翻我两纳戒,把那什么猛男钢-管-舞给找出来了,啧,就是能活我也不活了。&ot; &ot;你说要是没落到对头手上,叫爹或者三叔、师祖给翻出来了……啧,那画面太美,我都不敢想。&ot; &ot;你也知道?那你还说做一个?&ot; &ot;我这不是顺着你的话说的吗?&ot; 两人说罢,一时忽地都收了声,秋意泊看着近在迟尺的泊意秋,忽然凑上去在他唇上亲了亲,不知道为什么,反正想亲就亲了,没有任何不好意思或者尴尬。 秋意泊本意是调戏着亲一口,没想到却叫泊意秋咬住了唇瓣,两人都是理论知识丰富,实战为零的货色,照着理论胡乱亲了一气,唇舌交错之间倒也觉得十分良好。 相似的眉眼对映着,秋意泊和泊意秋第一时间都觉得有些奇怪,拿嘴皮子狂甩另一个人嘴皮子有什么意思?说实话,要不是对面的人是自己,现在自己九成九该吐了。 可话又说回来,就是因为自己,才显得毫无反感之意,只觉得亲密。 泊意秋亲昵地揽住了秋意泊的腰,秋意泊也是如此,两人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只是忽地都有了些许安慰之感。 挺奇怪的,不是狎呢的色-欲,而是一种奇怪的慰藉感。 也挺好的。 末了,两人脸不红气不喘的分了开来,却又不是分得那么开,他们忽地又笑了起来,不约而同地道∶&ot;有没有一种两个太监对食的感觉?&ot; 两人笑得仰倒在了塌上,心情却都莫名好了起来。 两人凑在一处,石板被指挥着自动上了鱼虾,旁边的小火锅咕咚咕咚地冒着气泡,闻着又鲜又香。两人挥舞着筷子,各自对烫了三秒而显得外嫩里酥又吸饱了汤汁的响铃鏖战不休,未了才心满意足的各自撂了筷子。 两人才不想着什么饭后百步走呢,吃饱了就要舒舒服服地躺着,要是能玩个手机就更好了。 泊意秋挥了挥袖子,将一众残羹冷炙都收拾了起来,厢房的窗户豁然洞开,夜风自外面灌了进来,吹散了一室有些浑杂的香气。 秋意泊打了个饱嗝,侧身取了塌边的香炉,又一下没一下的在手中拨弄着∶&ot;要不……下一场你上吧。&ot; 泊意秋一腿曲起,指尖悠哉悠哉地在膝盖上打着无人应和的节拍,他漫漫地道∶&ot;让你把我吃了你不干,轮到苦活累活倒想我上了,我寻思着刚刚也没喝酒啊!菜也挺多啊!你没少吃花生米吧?你怎么不睡觉?梦里什么都有。&ot; 噗嗤一声,香炉中燃起了一株轻烟,悠远清冷的香气彻底驱散了这一室的饭菜的味道∶&ot;&ot;也是…可能是吃得太饱了,脑子有点乱……要不你把我吃了吧?&ot; &ot;你好,请问你是不是感觉哪里不适?&ot;泊意秋那张脸,就差没把&039;&039;我不是三甲医院精神科主任医师,我只是个普通人,我想和你聊一聊&039;&039;写在了脸上。 &ot;…秋意泊推了他一把∶&ot;我就是…&ot; &ot;我懂,想摆烂。&ot; 秋意泊伸了个懒腰,&ot;没错。&ot; 泊意秋打了个呵欠道∶&ot;再给你一次机会,吃不吃?反正吃了回头想我了再把我分出来就行。&ot;&ot; &ot;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白嫖元婴期境界,做梦。&ot; &ot;…被你看穿了。&ot; 天空中的月亮高高地悬着,辉照古今如旧。 窗外忽地响起了一声哀鸣声∶&ot;……准半夜不入定吃锅子啊!&ot; &ot;不是我—-!&ot; _i&ot; 秋临与倚在窗前,仰望着明月,听着弟子们此起彼伏地声音,轻轻笑了笑。 应该能好一些吧? 泊意秋一来,秋意泊总能有个能安心说话人,或许有些事情他对着别人不敢说,对着自己总能一舒郁结。 翌日,秋意泊满血复活,又出现在了大清早的户外,和师兄弟们一起晨练—泊意秋那个狗东西,仗着没人知道他来了,搁屋子里睡懒觉呢! 为什么不能是他睡懒觉!就因为他要打天榜吗?! 秋意泊在心中翻了个白眼,风度翩然地将三万剑整齐活了,便跑去找温夷光。昨日温夷光险胜,说真的,秋意泊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说实话,他当时精神有些恍惚,温夷光那一场看在眼里却没有进到心里,昨天和泊意秋睡了一晚,今天晨起,昨天那一战一幕幕重现眼前,他才惊觉昨天温夷光到底有多凶险。 & nbsp;昨日温夷光对战大光明寺真觉大师,真觉大师起初并未下狠手,更偏向于指点,两人也算是你来我往,奈何温夷光不是普通金丹,他好歹顶着天灵根的名头,打着打着他就跟修仙男主角一样进阶了。 是的,他师兄温夷光以三十不到的&039;&039;稚龄&039;&039;成功问鼎元婴,然后顶着天劫硬是干掉了真觉大师,然后再渡劫,人自然是重伤了——应该这么说,亏得大光明寺和凌霄宗关系够铁,真觉大师某种程度上来说是留了手的,否则温夷光休想自台上下来。 真觉大师其实可以不输,但再继续下去无非是两人同归于尽,或许真觉大师可以比温夷光晚死那么一两息,结果就是两人统统止步于第七轮。作为一名化神巅峰,真觉大师这一点还是能做到的。 但真觉大师选择了认输,自己身受轻伤,让温夷光活着下台。 忘川真君还试图搞一个幺蛾子,说真觉大师和温夷光作假,然后被大光明寺明心大师以及凌霄宗离安真君怒视,真觉大师则是道温夷光作为一个金丹,与他这个化神期能够成就同归于尽的局面,与他来说,他就是输了,再比下去也没有意思,忘川真君这才不甘作罢。 众目睽睽,忘川纵使再也不要脸,也不好说&039;&039;你们俩同归于尽才好&039;&039;这种话来。 &ot;温师兄还好吗?&ot;秋意泊走到门前却没有进去,房门是关着的,上面挂了闭关的牌子。 空气中有一股熟悉的药香气,是半夏真君在。 守在门边的百草谷弟子放下了手中的药杵,道∶&ot;秋道友,温道友的情况不大好,不过命保住了………师傅也说,跨了两个境界实在是太过勉强了。&ot; &ot;有劳半夏真君费心了。&ot;秋意泊低声道。 &ot;应该的。&ot;百草谷弟子道∶&ot;师傅如今还在里面,秋道友恐怕不方便进去。&ot; &ot;没事,知道温师兄无事便好。&ot;秋意泊将手中的瓜果糕点放了下来∶&ot;守了一夜你们也辛苦了,用一些吧。&ot; &ot;多谢秋道友。&ot;百草谷弟子道了谢,将东西收了起来,却没有动用,仍旧认真的守在门外,不断地捣弄着丹药。 第八轮,是十三进七,第九轮是七进四,以温夷光的情况,第八轮和第九轮是肯定打不了了,要是能轮空还能白嫖两枚玉块,要是没有轮空,那对手恐怕就不战而胜了。 两日后,第八轮天榜开启。 在场围观的修士依旧很多,可真正能上台,且能参与的人却极少。秋意泊看见人也是一愣,现在到的能上台的居然只来了七人。 来的人显得非常整齐划一,皆是精气神饱满,看着毫无半点损伤。 舒照影传音道∶【上一轮许多修士都遇上了旗鼓相当的高手,如今大多重伤未愈,小师叔祖,你仔细看,如今站在场上的,皆是高手中的高手。】 他们能够站在场上,说明了他们在高手如云的第七轮还胜得轻松自在。 其中有凭借法宝之威毫发未伤的秋意泊,有断了秋露黎剑后便友好分出胜负的归元山池玉真,有把对方削得不省人事的凌霄宗舒照影,有一瞬杀敌的长风谷望云川,有以音攻致人幻境的尘寰派张轻音,有以毒致胜的往生阁柳影殊,有以武入道力大无穷的周天派徐应风。 【舒师姐,你这是在夸自己吗?】秋意泊反问道。 舒照影笑道∶【那确实是。】 今日,其实是一个奇怪的局面,若是抽签抽中了在场七人之一,自然是一场恶战,若是抽签抽到了没来的,自然就是不战而胜。 秋意泊好奇地道∶【要是捉对的两人都没来呢?】 【那就是双输,止步于此了。】舒照影答道。 不管怎么说,天榜的战事实在是太紧凑了,修士若是重伤三天内根本来不及疗伤,哪怕有百草谷医修在侧也是一样,若无神丹妙药,怎么样都不可能在重伤的情况下接着参与大比。 有些神丹妙药,可不是简单的将人彻底治愈,想要又快又好,那就等于特别稀缺,想要又快又不稀缺,那就说明没有那么好。许多&039;&039;神丹妙药&039;&039;可是以未来换来的&039;&039;快&039;&039;和&039;&039;好&039;&039;。 想也知道,各大门派不可能给弟子用这样的丹药。 秋意泊颔首,心道运气不错,要是能轮空就好了——不不不,他和舒师姐可以不要轮空,他们两可以抽一个没来的,让温师兄轮空去吧! 十三选六,再加上本来就有一个轮空位,这轮空概率胡乱算一算就超过一半了! 或许是因为这次来的修士特别少的关系,整个擂台都显得异常的安静,随着榜令迸溅开来,七道金光落入在场七人之手,还有六道金光则是飞向了远处,不一时,榜令中便显示出了抽签结果。 秋意泊率先找的还是温夷光的名字。 温夷光……好!轮空了! 温夷光运气是真的不错,他拿到的不是缺席的签子,而是十三签中唯一的真正的轮空签。 他又看他自己的,十三个姓名,不过是一眼的功夫,他瞬时就在第五列看见了自己的名字,他没有轮空,他的姓名旁边是一个非常熟悉的人——归元山,池玉真。 &ot;哎?&ot;秋意泊摸了摸鼻子,这运气说好吧,那确实是好,池玉真是元婴期,他和池玉真打那是大概率获胜的,但缺点就在于太熟了,不太好意思阴人家。 池玉真是知道他会用剑的。 池玉真也知道法宝厉害。 而且池玉真在离火境还为他险些送命,这让秋意泊有些不太好意思起来——啊这,你说要是不认识,又或者不熟,比如顾远山那等人,他拿起狙就轰毫无任何愧疚之情,当时顾远山要是不认输,他是真的敢把一枪把顾远山爆头。 秋意泊的法宝有两点不好,厉害的太厉害,不厉害的又太不厉害,中间能留手的余地不多。 算了……实在不行就上天地纵横卷吧,都第八轮了,没必要藏了。 池玉真则是脸色有点发青,他和秋意泊想到的差不多。顾远山前车之鉴犹在,你说他要是不让秋意泊放法宝,未免有点不讲情面了。你说要是让他放法宝,好家伙,顾远山被法宝大阵缠得分-身乏术他还记得。 还有那个给了时间就能一发致人于死地的古怪法宝。 秋意泊说那叫什么来着? 狙? 狙-击人头的狙。 不过万幸的是秋意泊比齐晚舟有节操,不会打完了还要他赔法宝的钱。 秋意泊笑吟吟地道∶&ot;走吧,池道友。&ot; 池玉真嘴角动了动∶&ot;秋道友,要不我们商量商量?&ot; &ot;到台上商量,否则又要有人说我们打假赛了。&ot;秋意泊意有所指地道∶&ot;这一盆脏水泼下来,谁吃得消?&ot; 池玉真一想也是。 秋意泊又道∶&ot;我们尽快解决,我还想看舒师姐那一场。&ot; 舒照影是遇上了长风谷望云川,也就是遇上了冤家对头,是生死局。 池玉真对凌霄宗和长风谷因为某位真君嘴贱而生成了死敌的事情一清二楚,颔首道∶&ot;我们走吧。&ot; 两人这次擂台是在南擂,督战者一是归元山归元真君,还有三位位秋意泊叫不上名字的直君,但是他们在之前门派抽签的大殿见过,秋意泊还帮他们代抽了签,他们还送了他谢礼。 归元真君和三位真君都是一派和煦老者模样,四人面前清茶一盏,花生话梅齐全,活似来戏楼看戏的。 &ot;请。&ot; &ot;请。&ot; &ot;归元师兄,这位就是你的爱徒?&ot;一位真君夸道∶&ot;果然齐宇轩然,不同流俗。&ot; &ot;哎,不能这么夸他……&ot;归元真君抚着胡须道∶&ot;不过可惜了,遇上了秋意泊。&ot; &ot;哦?&ot;那位真君道∶&ot;难道师兄不看好弟子?&ot; &ot;确实。&ot;归元真君捧着茶水道∶&ot;秋意泊那些法宝,若我还在元婴,我见了也头疼,我这劣徒我还不明白?他其他都好,耐心却还有不足,恐怕到一半就要被揪着错处送下台了。&ot; 池玉真这头也和秋意泊光明正大的商量,秋意泊道;&ot;我有画轴一卷,池道友若能破去,便算是池道友胜了。&ot; 池玉真点头应了∶&ot;我若破不去秋道友画轴,就算我输。&ot; &ot;以一炷香为限。&ot; 一炷香约莫是半个小时,半小时内池玉真破不了秋意泊的画轴那确实是不用打了。 &ot;一言为定。&ot; 忘川真君听罢哂笑了一声∶&ot;归元真君,离安真君,你们二位的弟子当真是兄弟情深。&ot; 归元真君乐呵呵地道∶&ot;天榜大比,不过叫弟子们映证所学,而非生死搏杀,忘川真君,你说本座说得可有道理?&ot; 离安真君连个眼神都不分给他∶&ot;归元师兄,名利所趋,自然是要舍生忘死的,我等二门做不到,也不好强求他人也做不到。&ot; 忘川真君冷笑道∶&ot;追名逐利?离安真君好一顶帽子!难道在场众位真君皆为追名逐利而来?&ot; 台上众真君喝茶的喝茶,看戏的看戏,一个出声的都没有。 长风谷门下出手狠辣,动辄致人于死地,难道还指望他们这些做人尊长的有什么好脸色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 忘川什么时候死!!!我好烦他! 165 第 165 章 忘川真君脸色微微有些难看,却也没有人注意他,台上秋意泊和池玉真已经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我等你放法宝,我等你进了。 秋意泊这卷轴还是第一次现于人前,普一展开便有眼尖的修士看清了画面上画得不是桃花流水,而是平白直接的棋谱。 ≈ot;我还当秋真人这第三卷画轴也是桃花清溪,没想到居然是一本棋谱?≈ot; ≈ot;这一卷既然是第三卷,想来应该要比前两卷厉害得多。≈ot; ≈ot;也是,只是不知道又有什么神妙之处。≈ot;几人还未说完,便见画轴无限放大,居然将秋意泊与池玉真两人尽数吞入其中,偌大的擂台上只剩下了一卷展开的画轴,画轴平铺于台上,别说台下众是修士,就是台上的真君们都看了个寂寞。 池玉真一入卷轴就忍不住四处打量了起来,天地皆白,唯有脚下纵横交错的墨线提醒着池玉真他是入了秋意泊的法宝,否则他还真以为他是进了什么秘境。 他与齐晚舟数百年好友,就是百炼山也去过不少次,就算是不通炼器,跟着齐晚舟也听了不少关于炼器的诀窍,这样近乎于秘境的法宝,齐晚舟提过,几乎不可能出现在真君境界以下。 他正欲抬脚往外边走走,却听远处的秋意泊道∶≈ot;且慢,池玉真,这棋盘每一格都有相应的关卡,每一步都要小心。≈ot; 要是毫无防备,遇上了法宝围殴那岂不是太冤了? 池玉真一顿,望着秋意泊的身影,又低头看了看脚下∶≈ot;我得一步步闯过来?≈ot; ≈ot;正是。≈ot;秋意泊笑道∶≈ot;不多,就三百二十四格。≈ot; 池玉真陷入了沉思。 要不还是放弃算了。 真的,三百多格,就算三百多格全是应付一只法宝,他也得打破三百多个法宝才能到秋意泊那头,前几天顾远山一口气被多少法宝追杀来着? 好像也就二百多。 秋意泊提醒道∶≈ot;这法宝也算是我妙手偶得,规则强横,不要想着直接打破空间过来,顽石师叔他老人家试过了,打不破,前阵子有个化神期的老东西也试了试,没打破。≈ot; 池玉直;≈ot;≈ot; 算了,放弃得了。 三百多格法宝打完,他就是到了秋意泊面前,秋意泊认输,他第九轮也别想了,还得坏了秋意泊三百多个法宝,何苦来哉? 后悔,当真后悔。 他就不该讲什么情面,学顾远山一样抢占时机才对。 但直接认输好丢人啊…要不意思意思打一会儿? ≈ot;大比暂停。≈ot;一道声音从外界传来。 池玉真还在迟疑,忽地雪白的天空中之上映出了四张巨大无比的脸来,别说池玉真被吓得心头一突,秋意泊都忍不住后退了两步——就前阵子那邪修的事情,秋意泊觉得看不见外面实在是有点捉瞎,想办法把卷轴改了改,如果有人凑到画卷面前进入一个固定距离内,就可以显示出对方的身影来。 其实也可以显示远景,只不过那样这天地纵横卷黑白棋谱的意境就没了,所以秋意泊将它默认关闭了。 简单来说,大概就是一个摄像头和一个语音功能,属于补充包,只要不涉及底层逻辑,没那么容易改出问题来。 但秋意泊没想到四张大脸同时凑过来,还是俯视的角度,原来是这么惊悚的视觉冲击——对,就是那张著名的表情包∶你醒啦?jpg 这四人自然不是别人,是负责他们擂台的四位真君。毕竟擂台已经走到了第八轮,各种意外状况屡见不鲜,如果四位真君统一决定暂停大比,就可以暂停六十个弹指的时间。 ≈ot;秋小友,敢问你这卷轴可否抬起?≈ot;归元真君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秋意泊扬声道∶≈ot;有劳真君了。≈ot; ≈ot;好。≈ot;归元真君应了一声,随即是另外一位真君将画卷捡了起来,也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寻来了个木架子,将卷轴挂起。 也亏得搁这儿的至少都是个金丹,否则隔着老远看卷轴上两个小人,实在是太为难台下众位修士了。 池玉真看着头顶芸芸众生,把那句我认输给咽了下去——要是头顶是一片白,他还可以安慰自己没人看见,就几位真君看着,他认输绝对是情有可原,他师傅绝不会有意见,可当真看到茫茫人海,几百双眼睛齐齐地盯着他,他就不好意思直接认输了。 ≈ot;大比继续 池玉真道∶≈ot;那我开始了。≈ot; ≈ot;请。≈ot;秋意泊扬了扬手,毕竟这次进来的是池玉真,天地纵横卷中藏着加特林、阳离子破城炮、极光金焰等等杀招,秋意泊为了安全起见,干脆向池玉真的方向走去。 池玉真暗暗深吸了一口气,,踏入了第二格。 他其实有点想闭上眼睛,但显然是不可能的,随着他的步伐,眼前方寸旋转扩大,随即一只盒子出现在了池玉真的面前。池玉真盯了那木匣半晌,侧脸看向了站在隔壁棋盘格里的秋意泊∶“::“” 秋意泊自大比继续后就关闭了由内对外的语音通道,他以下巴点了点木匣的方向,示意池玉真前去打开它∶≈ot;没事,放心说话,外面听不见——运气不错,这一格平安通过。≈ot; 池玉真∶≈ot;…哦,你这法宝还带奖励的?≈ot; ≈ot;我境界太低。≈ot;秋意泊解释道∶≈ot;若不是如此,这法宝我恐怕用不得。≈ot; 池玉真颔首,走过去将匣子打了开来,只见里头静静地躺着一只……陀罗。 就是那种,带了点年头,但依旧看上去非常精美奢华的陀罗。 池玉真捏着陀罗非常不解的看着秋意泊。 秋意泊一哂∶≈ot;我小时候的随手做着玩的……好歹也是个法宝,你拿着吧,遇到门下小师侄什么的送一送倒是不错。≈ot; ≈ot;…还可以带走?≈ot;池玉真震惊了。 ≈ot;自然。≈ot;秋意泊带着一些意味深长地道∶≈ot;只要你遇上了,就可以带走。 池玉真心中微微动了动,那一丝灵光过去地太快,他没有抓住,他将陀罗塞入纳戒之中∶≈ot;我可以去第三格了?≈ot; ≈ot;可以。≈ot;秋意泊随着他一并走了一格。 第三格是一只不如何的法宝对池玉真展开了攻击,池玉真一剑便破了那只有练气期的法宝,第四格是一匣子红芽草外加一盒茶点攒盒,还有一壶泡得正好的茶水,池玉真见秋意泊示意可以吃,想到后面还要打三百多关,仰头就把茶水喝了。 第五格是一只金丹期的法宝,一轴红掌清波——白送给池玉真。 秋意泊有些惊讶地道∶≈ot;池玉真,你运气真不错。≈ot; 池玉真捏着画轴有些纠结,这画轴一看就知道是前几天秋意泊所用的第二轴∶≈ot;到时候我还给你?≈ot; ≈ot;不必。≈ot;秋意泊扬了扬手道∶≈ot;本来大比结束也要送你一卷,刚好免了。≈ot; ≈ot;好。≈ot;池玉真道了声谢就将画轴也扔进了纳戒。 他突然觉得有秋意泊当朋友是真的好啊……这大比打得跟郊游似地,连吃带拿的,他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 有一说一,师门的秘境都没有对他这么好! 里面和和睦睦,外面众修士却是议论纷纷∶≈ot;秋意泊这法宝……他们真不是在弄虚作假?≈ot; ≈ot;恐怕是走个面子功夫!≈ot; ≈ot;我看也是!哪有人法宝是这般的!若是不想打,快快认输也就是了!何必在这儿白费功夫!≈ot; 忘川真君嗤笑道∶≈ot;归元真君,想也知道,秋意泊恐怕拿令徒是无计可施,只是没想到归元山与凌霄宗交好至此,连天榜都能拱手相让。既然如此,也不必做什么戏了,叫秋意泊快快下台去吧!≈ot; 归元真君老神在在∶≈ot;忘川真君,本座这督战还在台上坐着,另外三位道友也无疑议,就不劳你费心了。≈ot; 忘川真君道∶≈ot;这可不是我说的。≈ot; 他意有所指地看向台下诸修士。 归元真君却未再回应他,只是与同桌的督战真君道∶ ≈ot;吃茶看来还有得耗≈ot; ≈ot;正是。≈ot;一位真君颔首,随即从纳戒中取出了一团茶饼来∶≈ot;这是我道场里新得的茶种,叫露团春,几位道友若不嫌弃,还请品鉴一二。≈ot; ≈ot;我也这么觉得。≈ot;另一位真君扬了扬手,取了一道茶具出来∶≈ot;不过方才听秋意泊说一炷香为限,恐怕也不会叫我们等太久。≈ot; ≈ot;几位道友不觉得秋意泊这法宝极有意思吗?≈ot;最后一位真君眉峰微挑∶≈ot;嘿,有进有退,有取有予,有那么几分意思了——归元道友,你可担心?≈ot; ≈ot;两个小家伙有几分交情。≈ot;归元真君乐呵呵地道∶≈ot;老道那傻徒弟就是和自己过不去,一条命还是能留下来的。≈ot; ≈ot;那便好子。≈ot; 忘川真君气结。 画里的两人也听到几位真君的交谈,池玉真喃喃道∶≈ot;有进有退,有取有予 秋意泊眼含笑意,这八个字正是他这一轴炼制的核心——虽然是意外,但不妨碍秋意泊事后装逼。池玉真似是有什么感悟,他也不急,反正一炷香过去池玉真破不了局就认输呗,他也不亏。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时间,池玉真才猛然惊醒,他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神动流转之间似是有几分开阔之态,秋意泊拱手道∶≈ot;恭喜。 池玉真摇头道∶≈ot;论道,我不及你。≈ot; &n bsp;≈ot;那不是必然的吗?≈ot;秋意泊笑眯眯地说∶≈ot;我好歹也是个天灵根,你一个地灵根跟我比悟道,是不是有点想不开了?≈ot; ≈ot;恕我直言,我小时候还不知道我是天灵根,想着温师兄他们灵根超凡,必然是天之骄子,我不过是个普通人,修为平平也是正常……然后就破境晋升了。≈ot; 池玉真∶≈ot;…≈ot;突然好气哦。 池玉真又走了两格,两者都是丹药,他心中大概知道恐怕是秋意泊给了点优待,他随意地道∶≈ot;你这般的法宝,当真能够御敌?≈ot; 秋意泊确实是做了点什么,又可以说是没做什么,这法宝神异,已经有了意识,可能是感知到两人之间的关系,将好处都往前调了——棋盘棋盘,一半黑子,一半白子,两者之间或许会有些许数量差异,却不会只有白没有黑。 秋意泊也不欲多解释,万一下一格池玉真就遇到什么杀招岂不是把他的脸打成猪头?他道∶≈ot;只是你的运气比较好而已,遇到什么我目前控制不了。≈ot; ≈ot;原来如此。≈ot;池玉真问道∶≈ot;那先前顽石真君和那邪修最后如何?≈ot; 秋意泊道∶≈ot;顽石师叔运气不如你,走两步便遇上了我的天地异火,被我送出了卷轴,另一位嘛…飞魄散。≈ot; 秋意泊说到这里又想到了什么∶≈ot;那位邪修的法宝也为画轴吞了去,你自己小心些。≈ot; 池玉真心中一凛,收起了玩笑的态度,正视起这画轴来了。化神期的邪修都在这一轴中魂飞魄散,秋意泊又没有骗他的道理,他自然要小心为上。 他暗道亏得他和秋意泊有交情,否则秋意泊随意搪塞过去,他被这画轴屡屡赠送丹药法宝所蛊惑,放松了警惕,紧接着在措不及防之下遭遇杀招…… 池玉真踏入了第八格,骤然之间数以上百的法宝浮现在了他的周围——看样子全是秋意泊那古怪的可以一发致人于死地的法宝,但看着又不太像,但它们好像已经蓄势待发了。 秋意泊一看就心道还好刚刚没说自己的故意给池玉真放水,否则真是被打脸,≈ot;池玉真,可要认输?≈ot; 池玉真神色认真了起来∶≈ot;我先试试。≈ot; 他话音方落,他脚下便出现了纵横万千的蓝色光线,池玉真脚尖一点,飞身而起,然而空中却也出现了一道蓝色光线,那光线横平,飞速向他袭来,池玉真身形翻转,手中长剑一点地面,那光线自长剑上拂了过去,看着似乎毫无危险可言。 池玉真一顿,随即脸上露出了心疼的神色来,他立即收剑后退,全靠身法躲避光线,一边查看着自己的宝贝剑——这把剑,他是当本命剑来养的。 剑上出现了一道细微的平行的划痕,只是那么轻描淡写的扫了那么一下,居然就留下了划痕! 池玉真抱着剑在心中疯狂骂自己轻敌了-—明明知道秋意泊的法宝厉害,还用剑去接! 他的宝贝剑啊一 他自离火境出去后就请归元真君替他看了看,归元真君道这把剑非常适合他,等到迈入炼神还虚阶段再请齐晚舟亦或者顽石、奇石两位真君之一为他重新锻炼一下,便可以接着用了。 这不是狙,而是激光阵,灵感来源于《生化危机》里激光通道,不过对于能滞空的修士来说太智障了,但凡身形好一点都不会被扫到,故而被秋意泊判定为鸡肋,扔在万宝炉里压箱底,没想到也被天地纵横卷吞了。 秋意泊忍不住笑道∶≈ot;这是一个法宝大阵,我称之为干机变,小心了,千机变中抽天地异火为丝,锋利无比,又有极高的温度,也就是你的剑出自我和齐晚舟之手,否则没那么容易。 千机变这个名字嘛……一秒种之前想的。 总不能直接叫激光吧,哎。 希望天地纵横卷能随出一点他已经取过名字的法宝,不然好听又威风的名字就留不下来了! —不过这玩意儿有上位替代,浮游炮是也!只不过浮游炮蓄能速度的问题秋意泊还没解决,就暂且搁置了。 池玉真忍不住道∶≈ot;你就不能早点说吗?≈ot; ≈ot;等出去了我给你修总行了吧。≈ot; ≈ot;好,多谢。≈ot;池玉真从善如流,感觉自己又好了。 下一波光线紧随而来,有了秋意泊提供的内幕,池玉真干脆换了一柄备用剑出来,本命剑还在他的丹田中抗议了一二,被他无情镇压了——送死让别的剑去! 换了备用剑的池玉真便毫无迟疑可言,这千机变的变化有规律,他躲了几次后便摸清楚了,千机变因着有光线的路线,极易捕捉,池玉真每一剑都去得豪放无比,长剑所过,便是一片火光四起。 外头的修士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却能看见池玉真在棋格内长剑横扫秋意泊数百法宝,光焰万丈,煤天炽地,只觉得激烈万分,不由纷纷惊叹道∶≈ot;我就说秋意泊的法宝怎会无用!实在是诡异莫测!≈ot; ≈ot;正是正是!原来这凶险是在后头等着呢!≈ot; 池玉真几乎是毫发无伤地打完了数百干机变,他手指一动,手中长剑再也坚持不住,节节断裂,他松开了手指,任由剑柄委地,他正想说什么,却见地面上伸出了无数诡异的触手将碎剑裹了去,他一愣∶≈ot;这是?≈ot; ≈ot;不必管它。≈ot;秋意泊在心中暗骂,他明明做的是个高雅的棋谱,黑白纵横,为什么能做出个偷鸡摸狗抠抠索索什么破铜烂铁都要的垃圾回收厂?! 以后不叫天地纵横卷了,改名叫啊有冰箱彩电洗衣机卖忒吧! 池玉真当真就不去管了,反正都是要扔的,可能是秋意泊法宝自带的清尘咒吧!他踏入了下格,又是一瓶丹药赠予,他随便看了看就收入了囊中,踏入了下一关。 倒不是贪图秋意泊的东西,他就是单纯的觉得……好有趣哦。 不知道下一关是什么,是祸是福,是喜是怒,这样的感觉好新奇。 还有三百多关呢,他只有一炷香的时间,他得多走几格—等到回头闲下来,他去找秋意泊问问能不能打开卷轴让他闯着玩儿。 秋意泊百无赖聊地伸手摸了摸眼角,池玉真为什么一点都不烦躁,看起来还挺兴奋的。 池玉真止步于第三十二关,无他,前面和秋意泊说话拖的时间有点久了,一炷香时间到了,他有些遗憾地道∶≈ot;时间到了。 秋意泊摆了摆手,两人自卷轴中脱出,池玉真拱手扬声道∶≈ot;秋道友法宝高深莫测,池某远不能及,池某认输。≈ot; 擂台瞬间有了反应,秋意泊的名字后面又多了两枚玉玦。 众人哗然,却又不好说什么,两人之前就说了一炷香为限,池玉真没破去卷轴也是事实,认输好像也没有什么问题…就是有点像儿戏似地。 池玉真意犹未尽地问道∶≈ot;回头我能来玩吗?≈ot; 秋意泊∶≈ot;?≈ot; 池玉真补充道∶≈ot;我还想进这一卷里玩,很有意思。 秋意泊∶≈ot;…这哪里有意思?≈ot; ≈ot;不知道下一关是什么……≈ot;池玉真想了想道∶≈ot;让我觉得很有趣。≈ot; 秋意泊∶好家伙,敢情池玉真是把天地纵横卷当盲盒来玩了? 这是他从未想过的道路! ≈ot;可以,等我有功夫了。≈ot;秋意泊应道∶≈ot;若是要玩,我还可以做一些别的,这天地纵横卷过于危险了,并不适合用来玩。≈ot; 众人∶谢邀,没看出来危险在哪里。 他们就看见池玉真在卷轴里又吃又拿,最多就是认真打了一个法宝大阵,其他都是轻轻松松过去了。要不是两人约好了一炷香,秋意泊这一卷恐怕要被池玉真破个干净。 那法宝大阵,没有这卷轴,秋意泊也能施展。 有人摇头道∶≈ot;恐怕秋真人也是江郎才尽了,这藏着捂着的第三卷,原来是这般模样,实在是有损于前两卷的威名。≈ot; ≈ot;我也是这般想的。≈ot;众人纷纷应和。 秋意泊则是急着下台跑到了对面北方擂台看舒照影和望云川的大比,没想到不过去还好,过去之后就不免有些揪心了。 池玉真也认真了起来。 ≈ot;露姐,到哪里了?≈ot;秋意泊问道。 秋露黎快速说道∶≈ot;望云川第一次现身吃了舒师姐一剑,第二次舒师姐吃了小亏,第三次舒师姐遇刺,若不是舒师姐躲得快,那一剑便是要杀舒师姐了。≈ot; ≈ot;望云川那厮剑上涂了药,舒师姐无法自愈!≈ot; 舒照影立在台上,神色平淡,半身染血,并不见望云川的身影,应该是遁入风中了。舒照影衣衫残破大半,露出了半个肩头,肩头一个森然血洞,她五指一拂,火光于她掌下浮现,瞬间肩头血洞便成了焦糊一片,血是止住了,可伤口愈发严重了。 秋意泊看着台上,下意识道∶≈ot;我们没涂药?≈ot;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侧目,秋露黎∶≈ot;…≈ot; 秋意泊心知失言,这话私下说说没事儿,当众就不好说了,他痛心疾首地道∶≈ot;我宗名门正派,岂能在刀剑上下毒?没想到居然会在这上面吃亏!≈ot; 秋露黎这才道∶≈ot;正是如此。≈ot; 话音方落,台上一人自风中而现,就算他现身,却也显得如清风拂澜,悄无声息,秋意泊第一次正儿八经打量望云川此人,此人眉目俊秀,气质极好,颇有幽然清轩之态,连带此时现身,明明是携杀意而来,却依旧如明月映江。 舒照影背对着他,似是毫无所觉。 作者有话要说∶ ∶苏州这边方言,大意为∶有没有冰箱彩电洗衣机要卖【就小时候经常有人骑着自行车,或者黄鱼车,车上有个喇叭不断地重复啊有——冰箱彩电洗衣机卖忒,家里人听见就会下去卖破烂,不光是收冰箱彩电洗衣机,还收报纸塑料瓶硬纸板】:,, 166 第 166 章 秋意泊见过与温夷光对战的长风谷元婴期弟子王兴旺,也见过与凶溟派周云卿对战的长风谷化神期弟子张熙云,可无论是哪一个,都不如望云川来得叫人胆战心惊。 见望云川踏风而来的身影,秋意泊的后背不自觉地起了一阵颤栗,如水般的寒意汹涌而来,几乎将他没顶。 他不知道舒照影在台上是什么感觉,但望云川的修为无疑要超出他目前所见过的所有化神期修士————他爹和三叔不算哈,毕竟是对着他态度总是有所不同的,且那会儿他堪堪筑基的修为,能品出个什么玩意儿来 天榜第二,名不虚传。 舒照影神情依然是冷淡的,她笔直地站着,如同一把已然出窍的利剑,只一眼便叫人眼睛生疼舒照影往日在门派中总是和和气气的,见面常带五分温和的笑意,是整个凌霄宗里最受欢迎的师叔师姐。舒照影之前不是没有遇到过化神期的对手,但她仍然是温温柔柔,何尝有过此时的模样? 不过是转瞬,望云川手中那一柄短剑便已经如同将书卷递给友人一般送到了舒照影的后背丹田,正当触及舒照影之时,忽有一片红叶突兀地自天空飘零而下,随着望云川的逼近,正正落到了望云川眼前,望云川眼中似有惊讶之情一闪而过,在那一瞬间,舒照影骤然动了起来。 台下众修士几乎捕捉不到两人的身影,只听金戈之声爆起,紧接着便是一声极其突兀地落地声,台上出现了一柄断剑,是望云川的剑! 舒照影与望云川两人各自立于台上一侧,舒照影周身红叶化火,化作了一条水般的长带,以漩涡状将舒照影供卫其中,望云川右手手腕上缠着一条火焰长带,他微微振臂,长带瞬间化作了几点火焰消散在了空中。 望云川手腕上出现了一圈狰狞地伤口,又似火焰灼烧,又似万千剑气所伤,鲜血如注,自他的腕间垂下,他侧脸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张口将那一道鲜血留下的残痕舔舐而去,颔首道∶≈ot;舒道友……剑法高妙,非在下能及。” “早听闻凌霄宗浣花峰绝焰红莲,堪称剑道绝学,如今一见,名不虚传。”望云川说话的速度不紧不慢,甚至带着一些悠然,仿佛是在与友人闲谈一般。 舒照影手中长剑已然成就暗红之色,微微垂于她身侧,长剑上似有炙鸠弥漫,偶尔迸溅出如同枫叶一般细小的光晕,舒照影脚尖一点,身影如虹,直扑望云川而去,她还有心思道∶“望道友,彼此彼此。” 长风谷绝学清风诀,十息化入清风,十息现于人世,舒照影难道还会站着跟他聊个十息,等着望云川再度化为清风吗 她又不傻。 望云川不知何时手中又多了一柄短剑,舒照影长剑如狂风骤雨而来,他这柄新的短剑显然也不如何,舒照影手中宝剑剑长三尺六寸,望云川手中短剑几乎触碰不到她的衣角,他明明已在下风,却仍是从容不迫,寒芒如雪如水,他手中短剑不过在三息之内便已轰然碎裂出去。 望云川似乎是有些讶异,短剑一断,他只能选择将已然受伤的右手送了出去,长剑自他骨骼之间透出,他却丝毫不以为意,反而用力翻转右臂,竟然是要拼着右手不要,也要缴械舒照影,而他左手又换新剑而来,舒照影若是放手还能躲过这一击,她若是不放手,恐怕身上要再添新伤。 舒照影神情清淡,左手不避不让迎着那短剑而去,她脚下赤焰围绕,攀爬于她的臂膀之上,在这一动一挥之间便成就了一把由赤焰组成的长剑,那赤焰剑锋锐难当,甫于短剑接壤便如同清风一般自剑上拂过,望云川神色一变,急速想要退去,可舒照影却是紧缠不放,他退一步,舒照影便进一步,他躲避不及,赤焰剑自他左臂拂过,望云川只觉得左臂忽地一凉,随即 便是灼热剧痛。 舒照影也没有看,她眼中紧紧地锁定着望云川,趁此破绽,右手手腕一旋,手中宝剑硬生生砍断了望云川臂骨破出。望云川身前忽地爆出了几点光晕,舒照影顺势后退,叫他那几枚符篆落了个空。 穷寇莫追。 舒照影左手赤焰剑化作了红叶飘零而散,右手长剑一挥,在擂台湛青的地面上留下了一道飒然血线。她露出了今日台上第一个笑容,却没有说什么。 可台下众修士却都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难道只有望云川是有左手的舒照影就是个只有右手的残废 若将手臂划为左右两边,望云川右臂左半边已然是骨肉分离,仅仅靠着右半边的血肉挂在一处,若不是凭借化神期强悍修为,他此刻右臂绝不会好端端地挂在他的身上。他用残破的右手握住了手肘以下断裂的左臂,仍是不见分毫除却平淡之外其他的情绪∶≈ot;好剑法,在下先前以为凌霄宗除却怀真君、应真君外再无高手,如今舒道友倒是替我上了一课。” 离安真君嗤笑了一声,上一届天榜舒照影在闭关突破化神,自然没来,再往前便是元婴修为,而当时望云川早已化神了。 长风谷当真是要没落了。 望云川以金丹修为参与天榜之时,秋临淮、秋临与尚未踏入仙途,等他以元婴修为参与天榜时,秋临淮和秋临与才不过金丹,等他以化神修为参加天榜时,便被秋临淮以元婴境界击败,紧接着又遇上了秋临与,同样是以化神境界输给了元婴的秋临与,等到秋家兄弟化神了,望云川还是化神,如今他们都已经成就真君境界,望云川依然只是个化神巅峰。 秋家兄弟在台上督战,望云川仍旧还在台下比武。 如今,连比秋临淮、秋临与两人晚了两届春宴才踏入仙途的舒照影都已经入了化神巅峰,望云川仍旧是个化神巅峰。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 就算望云川自元婴起,每一届都是天榜第二,那又如何 第二永远是第二,比不过第一。 防止失联,请记住本站备用域名: 离安真君支着脸,忽然觉得忘川真君出言挑衅也是情理之中了,要是自家门下最成器的弟子回回天榜大比都是第二,好不容易等到回回第一的凌霄宗这回没资格上台了,遇上了不得说两句得意得意 ——啧,何其可怜? 就是没想到,他凌霄宗并非只有秋怀真,秋应真并蒂双秀,照样也有其他弟子风华正茂。 望云川侧脸看了看自己的左臂,似是有些嫌弃地动了动唇角,随手便将断臂扔到了擂台的角落,他身形缓缓融入清风,道∶“下一击,舒道友小心,莫要死在我的手上。” 舒照影颔首道∶“有劳望道友费心。” 舒照影没有趁着这几息再次攻击望云川,自然是有她的道理——望云川于她右肩的那一剑对她着实是有些影响的,拜门中有一位回回出新套剑都想往其中一柄剑刃上下毒的小师叔祖所赐,她大致也明白望云川往剑上下的不是什么普通的毒素。 不是软筋散,也不是绝灵丹……舒照影心道不好,自己这以火焰封伤的做法恐怕是错了,她感觉到毒素正在她的体内漫延,她需要有一些时间来调息,来压制这种毒,故而她没有追。 给她十息,她能压制住。 可望云川不会给舒照影十息 不过五息,望云川便再度自风中现身,长发并衣袂翻飞,若神似仙,可他手中短剑却不是这样温缓闲适,反而处处杀招,舒照影自他出现的那一刻便已经察觉,脚下赤焰再度化为一道流光,与她一并奔赴望云川而去 。 望云川这一击没有得手,可他却丝毫不恼怒,亦不躲闪,反而与舒照影缠斗了起来,舒照影剑法凌厉,望云川不过是吃了身法神通的优势,他若是能与舒照影近身,他的左臂也不会断得那么干脆。 可望云川凭着不断受伤,也不再度化入风中,不说台上众位真君,连带台下修士都看出来了望云川的窘境,议论不断。 “望云川这是打算以死换伤需要做到这个地步吗” “长风谷被凌霄宗压制许久,如今两位秋真……如今该叫秋真君也晋升炼神还虚,他若是还输,长风谷颜面何存恐怕这万年老二,长风谷当得也是有怨气。” “怪不得今年长风谷自天榜开始便处处挑衅呢” …… 台上观战的诸位真君也是有所议论,作为凌霄宗代表的离安真君与长风谷代表的忘川真君更是议论的中心,有真君好心地提醒忘川真君∶“忘川道友,你看这南擂,你可要……” 望云川已显颓势,再继续恐怕就要被舒照影斩于剑下了。 忘川真君面不改色∶“不必,我长风谷不出软弱可欺之辈。” “既然如此,是本座多此一举了。”那位真君闻言便冷淡了下来,修到了这个境界,难道还要看谁脸色行事不成 离安真君这一头却是传音,像是特意防备了其他人,秋意泊察觉到了有人在给离安真君传音,但是他却听不清是什么。 台上舒照影越战越勇,无数血点自望云川身上飞溅了出来,其中一剑正中望云川腹下丹田左侧,只差一点便要当场废了望云川修为,望云川已然重伤,可他仍在与舒照影缠斗。 一股清幽香气自台上飘了下来。 秋意泊一开始并无所觉,还觉得怪好闻的,呼吸了几口之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骤然变色。 香味是哪里来的 台上 总不可能是望云川的,是……舒照影的! 秋意泊突然知道了望云川往剑上涂了什么毒药————种南域来的奇毒,名唤莲花蛊泉。 这毒一开始中时并无 什么特殊的异象,只是叫人血流如注,让人以为不外乎那几种阻止伤口愈合的普通毒素,中毒者若是不止血,少动弹,叫它随着出血一味的流干净也就无什么大事了,若是剧烈运动,运用灵力,毒素便随着灵气运作遍布全身,趁早医治还算是有救,若是再拖延拖延,毒素中的蛊虫便要孵化出来了,蛊虫孵化有一种特殊的表现,便是中毒者会浑身散发出一股清幽莲香。 蛊虫一旦孵化,便会随着灵力运作的路线一路啃食,灵力在体内运作必然会经过两个大穴,一是丹田,二是气海,一为金丹元婴所在,一为神识所在。蛊虫只要到了那两处大穴,纵是化神境界,也是九死一生。 防止失联,请记住本站备用域名: 这样厉害的毒,就如同秋意泊的天地纵横卷一样,有得自然有舍——其一,中了莲花蛊泉不动,任毒血流尽就没事了;其二,它只对炼神还虚境界以下起作用,修为一但到了真君,这毒不光没用,甚至还是个不错的丹药,服之可得百年静气安神。 秋意泊能知道,主要是他贡献点多得没地方花,当时又闲得打屁,恰逢掌门真君请他为门中新制一组套剑,也就是飞字剑,因着四把太少,但八把实在是太多,秋意泊也想不出那么多花样来,于是干脆跑到紫霄阁把紫霄阁多年库存清了清,看看有什么能用在剑上,这莲花蛊泉便是其中之一。 因其太过歹毒,秋意泊虽将它制成了剑,却一直藏于纳戒中不用,也并未将它选做飞字剑之一。 秋意泊快步向擂台边缘走去, 他急的连自己会飞都忘了,纵使如此他的步速也不慢,他真要张口喊离安真君请他暂停比赛,忽地台上舒照影陡然之间喷出了一口鲜血,身形如纸一般倒下。 空气中的莲香已经浓郁到了令人作呕的地步了。 望云川立于台上,他看着倒下去的舒照影,轻轻地说∶“……抱歉,非我所愿。” 他手臂一扬,短剑便要刺向舒照影气海,忽地那一柄短剑为人所截,离安真君面若寒冰,他一手微抬,拦在了舒照影面前,他冷冷地道∶“舒照影认输。” 其实也不必他说,在他上台的那一刻,舒照影便已经被天榜默认为认输了。 大比结束,禁制消散,半夏、当归两位真君联袂上台,半夏真君一把脉,目光如剑一般射向了望云川“莲花蛊。” 当归真君怒极反笑“好得很,莲花蛊都用上了。” 望云川满身是血,他稳稳地站着,温和地浅笑道∶“禀众位真君,天榜擂台并不禁止用毒。” 那确实是不禁用毒,否则那些以毒入道的门派玩什么? 但,就算是擅长毒术,以毒入道的门派来天榜,那也是带着解药来的,对手在台上中毒,认输下台解药奉上,死撑着毒死了那也不能怪到谁头上,谁像望云川这般,带着无解之毒来的?!哪怕是带着莲花蛊泉,舒照影中了之后他提醒一声,那才是正道应有的做派。 毕竟众门派是为天榜而来,不是为了来结仇的。 长风谷这般不讲道义,简直是下流无耻至极。 半夏真君一手抱起了舒照影,离安真君微微侧脸∶“皆托付给两位了。” 半夏真君和当归真君不再多言,带着舒照影匆忙离去,临走之前半夏真君手中忽地出现了一条长绸,唤道“秋意泊。” 秋意泊好不反抗的被长绸卷着一并带走了。 离安真君厌烦地看了一眼望云川,仿佛望云川是一团垃圾一样,他拂了拂袖,回了督战的位置。 忘川真君一手拢在袖中,一手在颈后抓挠了一番,他弹了弹指甲中的赃物,笑道∶“看来自秋怀真、秋应真去后,凌霄宗无人了。≈ot; 离安真君淡淡地道∶“忘川,闭上你的狗嘴,与你说话我都嫌晦气。” “离安,你有什么资格与我这么说,换你师兄来差不多——听说,孤舟真君深陷劫数?怪不得叫你这个晚辈上来督战。” 归元真君拍了拍离安真君的胳膊“不必理会他。” “归元师兄说的是,是我养气功夫不到家。” 大大大 秋意泊被半夏真君以及当归真君带回了百草谷的驻地。 舒照影的伤势已经严重到了不能带回凌霄宗驻地而是要到丹药更为齐全的百草谷驻地才能解决了。 秋意泊没有说什么早认出那毒就好了,他自己没有那份本事,也不必将自己挂得太高,他快速地道“两位师叔,可有我要做的只管吩咐就是。” 半夏真君还是那么言简意赅,“异火。” 舒照影静静地躺在床上,面如金纸,她体表伤口之中长出了一簇簇小小的如同莲花一般的东西——那就是蛊虫。 防止失联,请记住本站备用域名: ≈ot;舒照影右臂最为严重,我和半夏师姐会将所有蛊虫逼至她的右臂封存,你那异火能烧万物,你且先将舒照影周身大脉烧断——你是她同门,应当知道凌霄道统的路子。”当归真君快速解释道∶“要点是你烧断她的经脉后,将所有东西都往她右臂逼,已经进去的你便要找出来,同时以自身为舒照影继续运转灵力,做得到吗≈ ot; “我试试。”秋意泊说着,手中便燃起了一团金色近白的火焰,这操作是个精细活,他最不怕的就是精细活,当归真君的意思非常明白,先阻止蛊虫继续进入舒照影的身体大穴,然后把自己当成舒照影的一个部件,代替阻断的部分替她继续维持灵力运转,同时用极光金焰烧掉蛊虫。 ————这其中最关键的是各门道统运转路线各有不同,换了其他门派的人来连凌霄道统运行的路子都不清楚,自然没办法去找顺着灵力流一路啃过去的蛊虫。 半夏真君认识的凌霄宗当中能做精细活,还有档次足够高的天地异火的就是他了。 两位真君一前一后坐于舒照影左右,秋意泊将舒照影扶起,他率先动手,他的右手靠近了舒照影肩头,那恐怖的高温稍稍靠近血肉中如同莲花般的物什,那东西便极快的融化成了一滩粘液,“我开始了。” 秋意泊话音方落,便下狠手熔断了舒照影自右肩起的经脉,以极光金焰在经脉中筑起了一道高墙,阻止蛊虫接着向内啃噬,舒照影张口连吐了几口鲜血,空气中的莲香气掺杂着血气,香得极为妖异,令人意识昏沉。 秋意泊咬住了舌尖,同时将灵力递了过去,与舒照景经脉沟通,以自身灵力领着舒照影运转周天,极其细微的极光金焰随着他的灵力在舒照影体内寻找着一朵又一朵的莲花,将它们尽数烧毁,两位真君也同时下手,将蛊虫尽数逼入舒照影的右臂。 秋意泊当真是恨得牙痒痒。 他这辈子还没这么恶心过谁,哪怕是当初在离火境里推他下火海的姓王的女的都没有让他这么恶心。 瞧那望云川长得人模狗样,他还以为长风谷中也有清醒的人,哪怕望云川为了宗门故要下杀手,他也没想到是这么恶心得方式 这么恶心的人,老天爷怎么不降下个雷劈死他?还虚情假意的说什么非我所愿,恶心谁呢?显得自己很无辜是吧 那还不如正大光明坦诚的认了,就是想赢,就是要杀凌霄宗门人,坏得坦坦荡荡让秋意泊来得舒服。 舒照影不断地吐出鲜血来,随着秋意泊的极光金焰在她体内流转,那是不可避免会伤到她本人的,那些蛊虫有些趴在她的经脉上,有的趴在她的肉上,有些抱着她的骨头啃噬,哪怕秋意泊再小心,也不可避免伤到她的。 说一句实话,舒照影此刻,还不如被千刀万剐。 秋意泊神色冷凝,下手越发利落起来,灵力途径舒照影丹田,他毫不犹豫的将她的丹田给保护了起来,将自己的金丹短暂的借给舒照影吞吐灵力。 什么过于亲密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他现在是在救人,救的是从小就照顾她的师姐。 舒照影本来秀美温柔的面上如今已经成了恶鬼修罗模样,秋意泊心有不忍,不敢再看她的脸,只一意的救人。 长风谷是吧 本来就是有仇的,如今也不在乎多望云川一个。 …… 三日后,第九轮天榜大比,秋意泊赶在了最后一刻到了擂台之下。 如今,还剩下七人,来的只有五人,温夷光未到,尘寰派张轻音重伤,也未到。望云川面色略有些苍白,更添一份病弱之感,风姿过人。 凌霄宗只剩下了温夷光和秋意泊两名弟子参赛。 在一众化神之间,秋意泊这个金丹期显得尤为的醒目,而天榜之上,温夷光和秋意泊却一头一尾牢牢地锁定了前十。 离安真君也顾不得大庭广众,问道“如何” 亏得秋意泊到了,否则今日他都准备叫泊意秋上场了 。 “命保住了。”秋意泊道:“只不过舒师姐回去后恐怕要闭一个长久的关了。“ “那就好。”离安真君颔首。 榜令金光迸溅,这一轮的签子终于到了众人手中。 温夷光轮空,张轻音对上了往生阁柳影疏,柳影疏不战而胜,周天派徐应风对战琉焰宗段宸翔。 秋意泊对战长风谷望云川。 防止失联,请记住本站备用域名::,, 167 第 167 章 天才·八六() 昏暗潮湿的矿道中,陆叶背着矿篓,手中提着矿镐,一步步朝前行去。 网站内容不对,请下载爱阅a正确内容。少年的表情有些忧伤,双目聚焦在面前的空处,似在盯着什么东西。 外人看来,陆叶前方空无一物,但实际上在少年的视野中,却能看到一个半透明的影子。 那像是一棵树的影子,灰蒙蒙的,叫人看不真切,枝叶繁茂,树杈从树身三分之一的位置朝左右分开,支撑起一个半圆形的树冠。 来到这个叫九州的世界已经一年多时间,陆叶至今没搞明白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他只知道当自己的注意力足够集中的时候,这棵影子树就有几率出现在视野中,而且别人完全不会察觉。 真是悲催的人生。少年一声叹息。 一年前,他突兀地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醒来,还不等他熟悉下环境,所处的势力便被一伙贼人攻占了,很多人被杀,他与另外一些年轻的男女成了那伙贼人的俘虏,然后被送进了这处矿脉,成为一名低贱的矿奴。 事后他才从旁人的零散交谈中得知,他所处的势力是隶属浩天盟,一个叫做玄天宗的宗门。 这个宗门的名字听起来炫酷狂霸,但实际上只是个不入流的小宗门。 攻占玄天宗的,是万魔岭麾下的邪月谷。 浩天盟,万魔岭,是这个世界的两大阵营组织,俱都由无数大小势力联合形成,互相倾轧拼斗,意图彻底消灭对方,据说已经持续数百年。 在陆叶看来,这样的争斗简单来说就是守序阵营与邪恶阵营的对抗,他只是不小心被卷入了这样的对抗大潮中。 历年来九州大陆战火纷飞,每年都有如玄天宗这样的小势力被连根拔起,但很快又有更多的势力如雨后春笋般冒出,占据各处地盘,让局势变得更加混乱。 矿奴就矿奴吧陆叶自我安慰一声,比较起那些被杀的人,他好歹还活着。 能活下来并非他有什么特别的本领,而是邪月谷需要一些杂役做事,如陆叶这样没有修为在身,年纪尚轻的人,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事实上,这一处矿脉中的矿奴,不单单只有玄天宗的人,还有其他一些小家族,小宗门的弟子。 邪月谷实力不弱,这些年来攻占了不少地盘,这些地盘上原本的势力自然都被覆灭,其中一些可用的人手被邪月谷送往各处奴役。 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有一个特点,还没有开窍,没有修为在身,所以很好控制。 九州大陆有一句话,妖不开窍难化形,人不开窍难修行。 想要修行,需得开灵窍,只有开了灵窍,才有修行的资格。 开灵窍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普通人中经过系统的锻炼后能开启灵窍的,不过百一左右,若是出身修行家族或者宗门的,有长辈指点,这个比例可能会高一些。 陆叶没能开启自身的灵窍,所以只能在这昏暗的矿道中挖矿为生。 不过矿奴并非没有出路,若是能开窍成功,找到管事之人往上报备的话,便有机会参加一项考核,考核成功了,就可以成为邪月谷弟子。 然而矿奴中能开窍者寥寥无几,在这昏暗的环境中整日劳作,连饭都吃不饱,如何还能开窍。 所以基本九成九的矿奴都已经认命,每日辛苦劳作,只为一顿饱饭。 陆叶对玄天宗没有什么归属感,毕竟刚来到这个世界,玄天宗就被灭了,宗内那些人谁是谁他都不认识。 他也不想成为什么邪月谷的弟子,这不是个正经的势力,单听名字就给人一种邪恶感,早晚要凉。 但总不能一辈子窝在这里当矿奴,那成何体统,好歹他也是新时代的精英人士,做人要是没有梦想跟咸鱼有什么区别。 所以这一年来他一直在努力开窍,原本他以为唯有自己能看到的影子树能给他一些奇妙的帮助,可直到现在,这影子树也依然只是一道影子,莫说什么帮助,有时候还会影响他的视力。 陆叶严重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下载爱阅看最新内容 转过一道弯,远方出现一点微弱的光芒,那是矿道的出口之一。 下载爱阅看最新内容 今日收获不错,将矿篓里的矿石上缴,应该能得三点贡献,算上前几日积累的,约莫有十二点了,两点拿来换两个馒头,剩下的十点刚好够换一枚气血丹。 下载爱阅看最新内容 气血丹是一种很低级的丹药,并非辅助开窍之物,但是想要开窍,就必须得气血充盈才行,气血丹虽然低级,却正适合陆叶这样没开窍的人使用。 邪月谷之所以愿意拿出气血丹,也并非善心发作,而是他们深谙人心之道,这最廉价低级的丹药可以让心怀希望之人愈发努力挖矿。 比如陆叶每日就很勤劳。 距离矿道出口还有三十丈,陆叶的目光不经意地瞥过左前方的一个角落,那里有一块巨石横亘。 他脚步不停,继续朝前走着,直到十丈左右,才将背负在身后的矿篓放下,紧了紧手中的矿镐,又从矿篓里取出一块大小适中的石头,稍稍掂量了一下。 下载爱阅看最新内容 下一刻,他朝着那块巨石奔跑起来,临近巨石前,侧身滑步,一脚踏在矿道的岩壁上,整个人借助反弹的力道对着巨石后方俯冲而下,犹如一只矫健的猎豹。 两道身影正半蹲在巨石后方,借助巨石遮掩身形,浑没想到来人竟会发现他们的踪迹。 听到动静,再看见陆叶想要起身已经来不及了。 在两人惊恐的注视下,陆叶抬手扔出了手中的矿石,正中其中一人的鼻梁,那人当即啊呀一声惨呼,仰面倒在地上,面上鲜血直流。 陆叶另一手的矿镐再度出手,却没打中第二人,那人反应不错,偏头躲过了。 然而陆叶已经冲到他面前,一脚踹下,正中对方小腹,那人顿时满面痛楚,跌飞出去,跪倒在地,一口酸水吐了出来。 陆叶迈步上前,一手揪住了对方的头发,看清了对方的面容,冷笑一声我道是谁,原来是你们兄弟两个! 这两人他认识,是一个刘氏家族的弟子,刘氏所在的地盘被邪月谷攻占之后,刘家一些年轻的弟子便被送到这里来充当矿奴了。 严格说起来,陆叶与刘氏这两兄弟也算是同命相连。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爱阅a内容。我有没有说过,别让我再看到你们,否则宰了你们!陆叶说话间,随手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狠狠砸了下去。 这一下砸的不轻,刘氏老二只哼了一声,便直接被砸晕过去。 陆叶又朝之前被他打伤的刘老大走去。 下载爱阅看最新内容 刘老大额头都被打烂了,鲜血模糊了双眼,隐约见到陆叶朝他行来,吓得连滚带爬饶命啊,我兄弟二人不知道是你过来了,还以为是旁人饶命啊! 刘氏兄弟二人鬼鬼祟祟埋伏在矿道出口前,自然是没安什么好心。 这两人在被抓来之前,俱都是娇生惯养之辈,哪怕成了矿奴,也不愿吃苦,可是矿奴身份低贱,邪月谷的人根本不把矿奴当人看,没有矿石兑换贡献的话,根本换取不到吃食。 所以这两兄弟便经常蹲在矿道的某个出口前,打劫那些落单的矿奴,不少人因此倒霉,不但每日辛苦开采的矿石被劫走,还被打个半死。 看最新正确内容,请下载爱阅 上次他们就是想打劫陆叶,结果不是对手,被教训了一顿。 不曾想,这才没几天,又碰到这两兄弟了。 一样米养百样人,矿奴中有如刘氏兄弟这般好吃懒做之辈,也有如陆叶这样心怀梦想之人。 这一年来,陆叶通过矿石兑换到的贡献,除了保证每日的温饱之外,皆都换取了气血丹服用。 林林总总他服用了不下三十枚气血丹。 这就造就了陆叶强于绝大多数矿奴的体魄,虽然他的体型不算壮硕,可身躯内蕴藏的力量,已经胜过普通人。 对付两个好吃懒做的矿奴,自然不在话下。 刘老大还在告饶,陆叶只当没听见,一把抓住他的头发,扬起另一手的石头,狠狠砸了下去。 一年多的矿奴生涯,陆叶见过太多惨剧,早就明白一个道理,在这人吃人的世界,任何怜悯和同情都是没有用处的。 矿奴们也不是一片和睦,来自不同势力的矿奴注定没办法团结起来,为了一块上好的矿石,矿奴们经常会打的头破血流。 矿道中每天都会死人,每走一段距离,就能看到一具散落在地上的枯骨。 因为被人打劫而饿死的矿奴不在少数。 刘老大应声而倒。 陆叶捡回自己的矿镐,重新背上矿篓,迈步朝出口行去,他没有杀刘氏兄弟,倒不是心慈手软,而是受伤的矿奴在这里一般都活不了多久。 下载爱阅看最新内容 才走没几步,出口处忽然慌慌张张冲进来一个人。 下载爱阅看最新完整内容 滚开!那人低喝着,一巴掌朝陆叶扫了过来。 这一瞬间,陆叶遍体生寒,只因他看到对方掌心中有淡蓝色的光芒流过。 那是灵力的光芒,换句话说,对他出手的是一个修士! 开启灵窍才有修行的资格,才有资格被称为修士。 下载爱阅看最新内容 修士的灵力是一种极为神奇的力量,陆叶曾见过邪月谷的一位修士出手,虽没有太强的威势,但那人只是轻轻一掌,便拍碎了一块矿石,正是见过那神奇的一幕,陆叶才下定决心,一定要开启自身灵窍,成为一名修士。 他也曾暗暗评估过,哪怕邪月谷修为最低的修士,也能轻松吊打十个自己。 所以在察觉到朝自己出手的是一位修士的时候,陆叶便知自己要大难临头了。 生死危机关头,他硬生生止住步伐,猛地往后跃去。 胸膛一麻,骨折的声音响起,陆叶应声倒飞,跌倒在地。 剧烈的疼痛让他头脑清醒不少,在意识到自己还活着之后,他立刻起身。 咦!出手的那个修士有些惊讶,刚才那一掌他虽然没有用全力,只是随手拍出,但也不应该是矿奴能够承受的。 借着微光看清矿奴的容貌,脱口道陆叶? 陆叶此刻已经摆出转身逃跑的姿势,听得声音之后也愕然至极杨管事? 这个姓杨的修士是矿上的一个小管事,陆叶时常会与他打交道,因为气血丹就是从他手上兑换来的,所以彼此间也算熟稔。 杨管事很看好陆叶,毕竟如他这般能吃苦耐劳的矿奴很少见。 下载爱阅看最新完整内容 不过看好归看好,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优待,一日没有开窍,陆叶这样的凡人与修士之间都有难以逾越的鸿沟。 在认出陆叶之后,杨管事对于自己一掌没能拍死对方的事就释然了,陆叶这一年来从他手上兑换了不少气血丹,身体素质本就比一般的矿奴强,再加上他只是随手一击,没有要刻意杀人,对方能活下来并不奇怪。 杨管事对面处,陆叶心中直打鼓。 邪月谷的修士一般不会理会矿奴的死活,他们也知道矿奴在矿脉之中会经常发生打架斗殴的事,除非被他们碰见,否则基本不做理会。 陆叶这边才把刘氏兄弟打的头破血流,昏倒在地,转头杨管事就拍了他一掌,在陆叶看来,这分明是杨管事在教训自己。 看最新正确内容,请下载爱阅。不过很快他又觉得不对,因为杨管事冲进来的时候神色慌慌张张,不像是在为刘氏兄弟出头的样子。 下载爱阅看最新内容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爱阅a内容。下载爱阅a,体验更加。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杨管事已经露出惊喜的神色,似乎在这里碰到陆叶是什么好事,欺身上前,一把抓住陆叶的肩膀跟我走!“ &nbs p;昏暗潮湿的矿道中,陆叶背着矿篓,手中提着矿镐,一步步朝前行去。 网站内容不对,请下载爱阅a正确内容。少年的表情有些忧伤,双目聚焦在面前的空处,似在盯着什么东西。 外人看来,陆叶前方空无一物,但实际上在少年的视野中,却能看到一个半透明的影子。 那像是一棵树的影子,灰蒙蒙的,叫人看不真切,枝叶繁茂,树杈从树身三分之一的位置朝左右分开,支撑起一个半圆形的树冠。 来到这个叫九州的世界已经一年多时间,陆叶至今没搞明白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他只知道当自己的注意力足够集中的时候,这棵影子树就有几率出现在视野中,而且别人完全不会察觉。 真是悲催的人生。少年一声叹息。 一年前,他突兀地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醒来,还不等他熟悉下环境,所处的势力便被一伙贼人攻占了,很多人被杀,他与另外一些年轻的男女成了那伙贼人的俘虏,然后被送进了这处矿脉,成为一名低贱的矿奴。 事后他才从旁人的零散交谈中得知,他所处的势力是隶属浩天盟,一个叫做玄天宗的宗门。 这个宗门的名字听起来炫酷狂霸,但实际上只是个不入流的小宗门。 攻占玄天宗的,是万魔岭麾下的邪月谷。 浩天盟,万魔岭,是这个世界的两大阵营组织,俱都由无数大小势力联合形成,互相倾轧拼斗,意图彻底消灭对方,据说已经持续数百年。 在陆叶看来,这样的争斗简单来说就是守序阵营与邪恶阵营的对抗,他只是不小心被卷入了这样的对抗大潮中。 历年来九州大陆战火纷飞,每年都有如玄天宗这样的小势力被连根拔起,但很快又有更多的势力如雨后春笋般冒出,占据各处地盘,让局势变得更加混乱。 矿奴就矿奴吧陆叶自我安慰一声,比较起那些被杀的人,他好歹还活着。 能活下来并非他有什么特别的本领,而是邪月谷需要一些杂役做事,如陆叶这样没有修为在身,年纪尚轻的人,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事实上,这一处矿脉中的矿奴,不单单只有玄天宗的人,还有其他一些小家族,小宗门的弟子。 邪月谷实力不弱,这些年来攻占了不少地盘,这些地盘上原本的势力自然都被覆灭,其中一些可用的人手被邪月谷送往各处奴役。 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有一个特点,还没有开窍,没有修为在身,所以很好控制。 九州大陆有一句话,妖不开窍难化形,人不开窍难修行。 想要修行,需得开灵窍,只有开了灵窍,才有修行的资格。 开灵窍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普通人中经过系统的锻炼后能开启灵窍的,不过百一左右,若是出身修行家族或者宗门的,有长辈指点,这个比例可能会高一些。 陆叶没能开启自身的灵窍,所以只能在这昏暗的矿道中挖矿为生。 不过矿奴并非没有出路,若是能开窍成功,找到管事之人往上报备的话,便有机会参加一项考核,考核成功了,就可以成为邪月谷弟子。 然而矿奴中能开窍者寥寥无几,在这昏暗的环境中整日劳作,连饭都吃不饱,如何还能开窍。 所以基本九成九的矿奴都已经认命,每日辛苦劳作,只为一顿饱饭。 陆叶对玄天宗没有什么归属感,毕竟刚来到这个世界,玄天宗就被灭了,宗内那些人谁是谁他都不认识。 他也不想成为什么邪月谷的弟子,这不是个正经的势力,单听名字就给人一种邪恶感,早晚要凉。 但总不能一辈子窝在这里当矿奴,那成何体统,好歹他也是新时代的精英人士,做人要是没有梦想跟咸鱼有什么区别。 所以这一年来他一直在努力开窍,原本他以为唯有自己能看到的影子树能给他一些奇妙的帮助,可直到现在,这影子树也依然只是一道影子,莫说什么帮助,有时候还会影响他的视力。 陆叶严重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下载爱阅看最新内容 转过一道弯,远方出现一点微弱的光芒,那是矿道的出口之一。 下载爱阅看最新内容 今日收获不错,将矿篓里的矿石上缴,应该能得三点贡献,算上前几日积累的,约莫有十二点了,两点拿来换两个馒头,剩下的十点刚好够换一枚气血丹。 下载爱阅看最新内容 气血丹是一种很低级的丹药,并非辅助开窍之物,但是想要开窍,就必须得气血充盈才行,气血丹虽然低级,却正适合陆叶这样没开窍的人使用。 邪月谷之所以愿意拿出气血丹,也并非善心发作,而是他们深谙人心之道,这最廉价低级的丹药可以让心怀希望之人愈发努力挖矿。 比如陆叶每日就很勤劳。 距离矿道出口还有三十丈,陆叶的目光不经意地瞥过左前方的一个角落,那里有一块巨石横亘。 他脚步不停,继续朝前走着,直到十丈左右,才将背负在身后的矿篓放下,紧了紧手中的矿镐,又从矿篓里取出一块大小适中的石头,稍稍掂量了一下。 下载爱阅看最新内容 下一刻,他朝着那块巨石奔跑起来,临近巨石前,侧身滑步,一脚踏在矿道的岩壁上,整个人借助反弹的力道对着巨石后方俯冲而下,犹如一只矫健的猎豹。 两道身影正半蹲在巨石后方,借助巨石遮掩身形,浑没想到来人竟会发现他们的踪迹。 听到动静,再看见陆叶想要起身已经来不及了。 在两人惊恐的注视下,陆叶抬手扔出了手中的矿石,正中其中一人的鼻梁,那人当即啊呀一声惨呼,仰面倒在地上,面上鲜血直流。 陆叶另一手的矿镐再度出手,却没打中第二人,那人反应不错,偏头躲过了。 然而陆叶已经冲到他面前,一脚踹下,正中对方小腹,那人顿时满面痛楚,跌飞出去,跪倒在地,一口酸水吐了出来。 陆叶迈步上前,一手揪住了对方的头发,看清了对方的面容,冷笑一声我道是谁,原来是你们兄弟两个! 这两人他认识,是一个刘氏家族的弟子,刘氏所在的地盘被邪月谷攻占之后,刘家一些年轻的弟子便被送到这里来充当矿奴了。 严格说起来,陆叶与刘氏这两兄弟也算是同命相连。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爱阅a内容。我有没有说过,别让我再看到你们,否则宰了你们!陆叶说话间,随手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狠狠砸了下去。 这一下砸的不轻,刘氏老二只哼了一声,便直接被砸晕过去。 陆叶又朝之前被他打伤的刘老大走去。 下载爱阅看最新内容 刘老大额头都被打烂了,鲜血模糊了双眼,隐约见到陆叶朝他行来,吓得连滚带爬饶命啊,我兄弟二人不知道是你过来了,还以为是旁人饶命啊! 刘氏兄弟二人鬼鬼祟祟埋伏在矿道出口前,自然是没安什么好心。 这两人在被抓来之前,俱都是娇生惯养之辈,哪怕成了矿奴,也不愿吃苦,可是矿奴身份低贱,邪月谷的人根本不把矿奴当人看,没有矿石兑换贡献的话,根本换取不到吃食。 所以这两兄弟便经常蹲在矿道的某个出口前,打劫那些落单的矿奴,不少人因此倒霉,不但每日辛苦开采的矿石被劫走,还被打个半死。 看最新正确内容,请下载爱阅 上次他们就是想打劫陆叶,结果不是对手,被教训了一顿。 不曾想,这才没几天,又碰到这两兄弟了。 一样米养百样人,矿奴中有如刘氏兄弟这般好吃懒做之辈,也有如陆叶这样心怀梦想之人。 这一年来,陆叶通过矿石兑换到的贡献,除了保证每日的温饱之外,皆都换取了气血丹服用。 林林总总他服用了不下三十枚气血丹。 这就造就了陆叶强于绝大多数矿奴的体魄,虽然他的体型不算壮硕,可身躯内蕴藏的力量,已经胜过普通人。 对付两个好吃懒做的矿奴,自然不在话下。 刘老大还在告饶,陆叶只当没听见,一把抓住他的头发,扬起另一手的石头,狠狠砸了下去。 一年多的矿奴生涯,陆叶见过太多惨剧,早就明白一个道理,在这人吃人的世界,任何怜悯和同情都是没有用处的。 矿奴们也不是一片和睦,来自不同势力的矿奴注定没办法团结起来,为了一块上好的矿石,矿奴们经常会打的头破血流。 矿道中每天都会死人,每走一段距离,就能看到一具散落在地上的枯骨。 因为被人打劫而饿死的矿奴不在少数。 刘老大应声而倒。 陆叶捡回自己的矿镐,重新背上矿篓,迈步朝出口行去,他没有杀刘氏兄弟,倒不是心慈手软,而是受伤的矿奴在这里一般都活不了多久。 下载爱阅看最新内容 才走没几步,出口处忽然慌慌张张冲进来一个人。 下载爱阅看最新完整内容 滚开!那人低喝着,一巴掌朝陆叶扫了过来。 这一瞬间,陆叶遍体生寒,只因他看到对方掌心中有淡蓝色的光芒流过。 那是灵力的光芒,换句话说,对他出手的是一个修士! 开启灵窍才有修行的资格,才有资格被称为修士。 下载爱阅看最新内容 修士的灵力是一种极为神奇的力量,陆叶曾见过邪月谷的一位修士出手,虽没有太强的威势,但那人只是轻轻一掌,便拍碎了一块矿石,正是见过那神奇的一幕,陆叶才下定决心,一定要开启自身灵窍,成为一名修士。 他也曾暗暗评估过,哪怕邪月谷修为最低的修士,也能轻松吊打十个自己。 所以在察觉到朝自己出手的是一位修士的时候,陆叶便知自己要大难临头了。 生死危机关头,他硬生生止住步伐,猛地往后跃去。 胸膛一麻,骨折的声音响起,陆叶应声倒飞,跌倒在地。 剧烈的疼痛让他头脑清醒不少,在意识到自己还活着之后,他立刻起身。 咦!出手的那个修士有些惊讶,刚才那一掌他虽然没有用全力,只是随手拍出,但也不应该是矿奴能够承受的。 借着微光看清矿奴的容貌,脱口道陆叶? 陆叶此刻已经摆出转身逃跑的姿势,听得声音之后也愕然至极杨管事? 这个姓杨的修士是矿上的一个小管事,陆叶时常会与他打交道,因为气血丹就是从他手上兑换来的,所以彼此间也算熟稔。 杨管事很看好陆叶,毕竟如他这般能吃苦耐劳的矿奴很少见。 下载爱阅看最新完整内容 不过看好归看好,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优待,一日没有开窍,陆叶这样的凡人与修士之间都有难以逾越的鸿沟。 在认出陆叶之后,杨管事对于自己一掌没能拍死对方的事就释然了,陆叶这一年来从他手上兑换了不少气血丹,身体素质本就比一般的矿奴强,再加上他只是随手一击,没有要刻意杀人,对方能活下来并不奇怪。 杨管事对面处,陆叶心中直打鼓。 邪月谷的修士一般不会理会矿奴的死活,他们也知道矿奴在矿脉之中会经常发生打架斗殴的事,除非被他们碰见,否则基本不做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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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息,无论在何时都是一个足够用来致人于死地以及逃命的时间了。 现在秋意泊亮出的第卷直接就将长风谷清风诀困于方寸之间,任望云川如何施展就是走不出这寸毫之地,夏飞,好一个‘瞎飞’,这把剑送得简直是——妙啊! 接二连的喷笑声响起,秋临淮也忍俊不禁,笑道:“应是巧合吧。” “啊对对对,就是巧合,一定是巧合。”一位修士表情扭曲地道:“这一定是巧合,秋真人不过金丹修为,怎么能算到这一步呢!就是巧合!” 旁边修士纷纷应道:“是巧合!” “对就是巧合!” 周围的修士的目光仿佛在说:您是真君,我们给您一个面子,您说是就是,毕竟自家侄儿这么损,换了是我们也不想认账啊! 忘川真君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天地纵横卷中,望云川看着面前流光溢彩的夏飞剑,脸色也绝不能用好看来形容,他颦眉道:“秋道友,这是何意?” 秋意泊不知何时已经坐上了一方软座,面前摆上了一只小几,脚边有绿蚁红炉,醇厚的酒香几乎从他那一头飘到了望云川这一头,秋意泊一手执壶,看着是极其闲散的,他待杯中酒满,这才悠悠地道:“方才望前辈走得太快,晚辈没有来得及告知前辈,晚辈这一卷……想要破卷很简单,只需走完百二十四格便可。” “天地纵横之间,有取有予,有舍有得,前辈这一格是‘予’,前辈只需要收起夏飞剑即可进入第格了。” 望云川看着那柄夏飞剑,心中只觉得屈辱难言,还有一番难以言喻的焦躁感。 这夏飞剑方才秋意泊要送,他没有取,如今却再度送到了他的面前,强迫他收下,他若真的收下了,他颜面何存? ——还不如方才秋意泊送的时候他就拿了呢! “我若不取呢?” 秋意泊漫漫地道:“若是不取,便只能委屈前辈待在第二格中了,所幸天榜擂台也没有时间限制,前辈只管候着就是,待前辈什么时候想通了,便可继续前进了——若是前辈有法子打破这一卷,那也是可以的,晚辈静候佳音。” 秋意泊说到此处,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接着道:“此卷出世时,百炼山顽石真君试了一试,没能打破,望前辈尽可以放手一试。” 望云川道:“秋道友,你的意思是若我不取,你便这样一直关着我?” “看望前辈您说的,晚辈不过区区金丹,怎么有能力扣着您呢?”秋意泊身躯往一侧倒去,众人还以为他是受了望云川什么暗招,却没想到他不过轻轻歪了一歪,他臂下便出现了一只凭几,供他舒舒服服地倚着,面前小几上四色攒盒,瓜子花生碗筷齐全,甚至还出现了一只小铜炉。 秋意泊道:“前辈见谅,为了给同门师姐解毒,晚辈一直忙到了今日上擂台之前,天没吃饭了。前辈慢慢考量,容晚辈先填补填补。” 看这模样,秋意泊那是完全不带慌的,他甚至还打算吃个饭。 他虽说着没有能力扣着望云川,实则却完全相反。台下修士都不是瞎的,他们的那双招子比谁都亮,望云川现在这情形,他不能强行破局,清风诀成了瞎飞诀,倘若又拉下不来脸去捡那柄瞎飞剑来打自己的脸,可不就是被秋意泊给扣住了吗? 众修士在心中暗笑,望云川难道不知道他在这天地纵横卷中待得越久,他就越丢人吗? 秋意泊不是骗望云川的,他能说他一个字都没骗望云川,送夏飞剑那可真是件巧合,这不是飞字套剑中只有夏飞是短剑嘛,他只是想嘲讽一下长风谷和望云川守着金山讨饭,没想要嘲讽人家道统神通。 奈何自家这卷轴是亲生的,就是这么嚣张到能饿死全国上下大熊猫外加让所有腌笃鲜爱好者痛哭流涕。 望云川看着秋意泊的身影,他想要出声呵斥,又想出手试一试他究竟能不能打破这一卷,可理智告诉他不能这么做。 秋意泊没有骗他,他能感觉出来。秋意泊说那么多,做那么多,就是为了激怒他,坏他的心境,他若真的顺了秋意泊的心意,只会显得无能狂怒。 他的目光微微清正了些许,他沉声道:“秋道友,我若不愿收取这卷轴中的宝物,你一直扣着我,天榜还如何进行?” 秋意泊这头已经在涮羊肉卷了,他闻言道:“……不知前辈可否恕晚辈直言?” 望云川道:“请。” 秋意泊眨了眨眼睛,显得极为疑惑:“前辈所说,很好解决啊……只要前辈收取卷中宝物就可以了,我虽是区区金丹,但在炼器这一道上还算是有些建树,我说夏飞剑价值两千极品灵石,那是见前辈无兵刃可用,说了个倒贴的价,夏飞剑若进辉宝阁,没有十万极品灵石下不来。” “前辈要破我这一卷,不得不取夏飞剑,前辈是化神大能,或许看不上区区一柄夏飞剑,可就算是折价,也得五万极品灵石……五万极品灵石白送给前辈,也不算是折辱了前辈您了吧?怎么在前辈口中仿佛我这一关是叫前辈赠我五万极品灵石才能过一样?” 他没有给望云川说话的机会:“还是前辈担心这剑上有毒……?您放心,我凌霄宗名门正派,我若敢在剑上下毒,还不提醒您,不消我师祖孤舟真君出手,我先叫我爹和我叔给打死了。要不我先给你发个天道誓?” 秋意泊说着就放下了筷子,一手指天:“我秋意泊发誓这柄夏飞剑上绝没有下毒,否则叫我此生再无寸进,天打五雷轰,挫骨扬灰,我死一户口……我全家与我一并死无全尸。” 外面的修士暗道好家伙,秋意泊又开始指桑骂槐望云川在剑上下毒了。 这事儿恐怕是过不去了。 但莫名听得好开心是怎么回事? 望云川,他就一个字——该! 他若是有能耐将舒照影击杀当场,谁也不会说什么,他下毒也就罢了,还硬是拖着舒照影毒发,这谁看了不在心里骂一句歪门邪道? 往大里说,望云川他败坏了正道风气。若是让这种人登顶天榜,日后天榜谁还敢来?谁不人人自危?谁敢保证站在自己对面的对手到底有没有在兵器上下什么无解之毒?长此以往之下,是不是出门不带点毒药就是活该被人毒? 这事儿就是放在往生阁这种专攻毒术的门派身上,门下弟子谁不骂一声望云川不得好死?他们这种专攻毒术的门派往前推个五千年就是歪魔邪道,人人得而诛之,不五时被正义之士攻打门派,行走在外若是谁敢报了出身,就等着死吧!这不,好不容易借着五千年前那一场正邪魔之争洗白了身家,叫望云川这一折子戏给演的,以后天下同道怎么看他们? 专攻毒术那也是正常人,不代表他们会在所有肉眼可见的地方下毒,也不代表他们会不分善恶随意出手杀人取乐,更不代表会随意将人抓来试验毒药……但凡是个正常人,谁想被人避之不及?谁想被人天天用异样的眼光盯着?谁想因为出身就被人不分青红皂白给诛杀? ——要不柳疏影也不会一脸看好戏的明里暗里损长风谷和望云川。 长风谷实在是太失人心了。 望云川神色变幻,秋意泊却没耐心等着他,自顾自将烫熟的羊肉卷往小料里滚了一圈,送入口中——一个字,鲜! 秋意泊在那头大快朵颐,望云川深吸了一口气,他大步向前,握住了夏飞剑收入了囊中:“既然如此,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随着夏飞剑被取走,第二格与第格之间的禁制打开,望云川走入了第格中。 第格天地变幻,出现了众位修士熟悉地桃花清溪,有人道:“难道望云川是遇上了其他两卷?总不至于这也要送他吧?” “我能看像。”旁边修士道:“之前池玉真闯这天地纵横卷,不也拿了一卷吗?” “那不一样,池玉真与秋意泊有私交,望云川难道还和秋意泊有交情不成?” “……也是。” 画卷中,一只硕大的白鹅凌空展翅而来,它飞得极为优雅舒缓,毫无攻击的意思,望云川手中一动,就持着方才所获的夏飞剑,一道硕大的青色剑气自他剑中挥出,气浪如涟漪一般迅速扩开,所过之处,桃花凋零,溪水倾覆,大白鹅嘎嘎得叫了两声,在空中飞了个急转弯,避开了那一道剑气,饶是如此,它屁-股上的羽毛还是被剃了一半,白毛乱舞之间,大白鹅扭头不屑地看了一眼望云川,将口中哘着的东西不屑地抛向了望云川。 不见望云川如何动弹,那东西轰然碎裂开来,只听噗噗几声,几枚流光溢彩的石头四散而去,有的重重地砸进了泥土之中,有的钻入了溪水之间,有的挂在了树上……不一而足。 “是灵石?”场外修士揉了揉眼睛,画面有些小,他看得不算是太真切,但毕竟灵石的色泽太过有特色,很少会有人认错。 “是灵石。”秋临淮暗暗深吸了一口气,没有笑出声:“……是下品灵石。” 这样幸灾乐祸不太好。 秋意泊要不是叼着根鸡毛菜真是要笑出声了。 好家伙,本来白送他的第关,现在望云川想过,得一块块把灵石捡起来了。 天地纵横卷真是他的好大儿! ——阿爸很欣赏你!回头等天榜结束就给你好好升级一下!争取早日把器灵养出来! 天地纵横卷似有回应。 比如一根白乎乎的触手自地面探出,勾在了秋意泊的手腕上,然后被秋意泊嫌恶的推开了——其他可以,触手不行。 如果非要是触手,秋意泊可以正儿八经做个情-趣用品,而不是在他用来揍人的法宝上整一个触手出来,他修的是凌霄诀、红尘诀这等正儿八经以剑、以心、以器入道的道统,又不是修什么纵横八荒奇-淫-合-欢采补大道的! 望云川在看见那一包东西是灵石的时候他就心知不好了。 哪怕它是下品灵石,但确实是‘予’,他若是不捡,他当真就走不出去。 毕竟这是在天榜,不是在自己家里看搞笑综艺,秋意泊在心中重复了很多遍现在外面有很多修士都在看,他吃着锅子喝着酒那是好整以暇,从容不迫,他是真的不能捧着饭碗看望云川下饭,那就太难看了。 望云川缓缓吐出了一口气,漫步走到了浠水边上,受他方才那一剑,这一条小溪被毁了一大半,水中乱石嶙峋,无数泥土将溪水变得一片浑浊,而周围又全部是由法宝构建,到处都是灵气,根本无从捕捉下品灵石那微乎其微的灵气。 等吧。 等溪水重新变得清澈,就好找了。 望云川看着在他脚旁一个小小的泥坑,有一块灵石落入了其中,他无意义地扯了扯嘴角,手中夏飞剑一挥,面前泥土陡然炸开,纷纷扬扬之间一枚灵石从中而出,落入了他的手中。 第一枚,还有九枚。 望云川目光阴沉,他冷冷地看着面前泠泠淙淙的溪水,脚尖在地上碾了一碾。 秋意泊就是那么弱小,他甚至不必触碰到他,一道剑气,一道掌风……都足以让秋意泊万劫不复了,可他就是没办法靠近秋意泊左右。 捡了这九枚不知道在哪的灵石,他还有百二十一格要走,走完了,他才能到秋意泊的身边。 他甚至想到如果后面百多格都是这般,他都觉得有些绝望。 他深吸了一口气,静静地等待着溪水归回清澈。 台上台下的真君看在眼里,有人轻笑着摇头道:“望云川,心乱了。” 秋意泊与望云川这一场从一开始就没有人觉得秋意泊会赢,可现在没有人觉得秋意泊会输了——或者应该这么说,秋意泊已经赢了,就算是他这一场输了,他也已经赢了。 望云川心乱了,这就足够了。 而唯一破局的方法就是望云川将秋意泊当场击杀。 可望云川能杀秋意泊吗? 百二十四格天地纵横,望云川能走到第几格? 若说这一卷的杀招就是对付池玉真时那种法宝大阵,他们是不信的,道理非常简单——秋意泊不依靠天地纵横卷也能使用法宝大阵,既然如此,为何又要多此一举呢? 这一卷中真正的杀招还未显现呢。 “这一局后,秋意泊恐怕要名扬天下了。” 归元真君乐呵呵地道:“秋小友打不打这一场,都扬名天下了……老道倒是觉得这天地纵横卷极有意思,等回过头老道去问问秋小友能不能让给老道。” “我倒是也想要一卷,归元师兄不要与我抢。” 离安真君老神在在,仿佛这些事情和他无关似地。 画卷中望云川走到了第四格,第四格中仍旧是桃花清溪,这一次送东西来的不是大白鹅,而是一条锦鲤。望云川的手指动了动,却没有敢再去攻击锦鲤,任由锦鲤将一个咬了一口的果子砸在了他的肩上,那果子似乎是摆了许久,甫一落到他肩头便迸裂出不少汁水,将他肩头的衣物都染成了恶心的黄褐色。 望云川深吸了一口气,将果子拿在了手中。 衣物上的清尘咒自动运行,将那一缕黄褐色消失殆尽,恢复了衣服本来的颜色,可那一缕黄褐色却久久留于他的心上,他不自觉地数度去看自己的肩头,手指动了又动,他甚至很想将外衫脱了扔掉。 不,不行,这样太难看了。 天空中有清风徐来,望云川抬脚一步迈入了风中,随即第五格中出现的法宝大阵还未来得及攻击便瞬间爆裂,第六格中机关尽毁,第七格……他每一次出现都在瞬息之间,然后在十息后隐入风中。 秋意泊不是很懂对方为什么这么做。 在风中确实是隐蔽,无人能寻,可同样的望云川也做不到任何事情,他必须现于人间才能去毁坏法宝、捡取丹药之类的操作,那么他每次都化入风中又是为了什么? 总不至于是为了刷技能熟练度吧? 望云川一连破了十关。 十个呼吸罢了。 秋意泊不急不忙继续烫菜,还早,再看看。 他总觉得望云川不断进入风中是一件好事,一件对他而言特别好的事情,但具体是什么他不知道,所以他打算再看看。 秋意泊心念微动,天地纵横卷自有所觉,望云川之后的关卡都变得无比的磨人,甚至遇到了有两关必须让望云川亲手从一堆物品当中寻找出正确的钥匙放到机关上去,否则这一关就是不算过,望云川的速度越来越快了,就算没有化入风中,他的速度也快得几乎让秋意泊捕捉不到他的身影。 望云川身后多了两道青色剑影,光华流转,只要遇到是需要以力破关的棋格,这两道青色剑影便会携无上之势将对手搅碎成渣滓。 与此同时,望云川眼中的不耐之色越发明显了起来。 秋意泊收了锅子,换上了一杯清茶,看似悠然实则专注地盯着望云川。 在望云川破到一百十二格的时候,秋意泊忽然明悟了——望云川心态炸了。 而每次使用清风诀后,望云川的神色就会清正些许,但很快就又会被关卡磨得暴躁了起来,他的速度越来越快也是其中一点。 心态炸了就好。 秋意泊要的就是他心态爆-炸。 他起身,斯里慢条地将几样法宝摆了出来。 众修士都眼巴巴的看着秋意泊,看着他还能拿出什么来。 随之是一辆有人高,车头是诡异的空心铁管的车。 “这是做什么用的?” “不知道……” 众修士发现秋意泊所拿出来的法宝,都是他们不认识的古怪玩意儿。 比如一枚有十人高粗粗的铁柱,上面什么都没有写,通体是浓重的黄绿色,虽不知有何用途,但给予了众人极强的压迫感。 比如一经放出便飞于半空的类似于梭子一样的法宝,几枚梭子之间迸溅出了电闪雷光。 秋意泊看着自己面前一溜儿的法宝,心情非常好,或者说是非常满足。 但凡有点火力不足恐惧症的人,看到这一幕都会觉得非常满足,感觉自己被治愈了。 望云川,且先磨一磨你的心态,然后再试一试我的法宝。 真理之下,皆是正义。:,, 169 第 169 章 秋意泊现下其实并不能用这些法宝,天地纵横卷之所以强横,是因为它限制了主客双方,只有当望云川与他身处于同一格的时候,他才能对望云川做出一些应对。 但台下修士们不知道,重点是望云川他更不知道了。 毕竟他把天地纵横卷藏着掖着,池玉真进来了一趟也就是相当于一个试玩,这卷轴怎么玩是宣扬出去了,但关键核心是一个都没讲。 望云川不知道,所以这些法宝可以给他造成极大的心理摧残。 望云川的身影果然停顿了下来,他驻足看着最后一格中的秋意泊,以及那些叫不上来名字,却和他那件一击致人于死地的法宝无限接近的法宝们,他的面容扭曲了一瞬。 因为某些不可言说的癖好,秋意泊给真理系列法宝的涂装都非常类似——比如说,几乎都是哑光黄绿色相接,要不就是冰冷的暗灰色,彰显着真理系列冷酷、深沉、无情、暴躁的本质。 秋意泊只当是没注意到望云川,自顾自的打开了坦克的车盖,将大批量的润滑剂和冷凝液灌入——那毕竟是修真了嘛,坦克还得进人就有点太次了,必须是全自动无人机!其他全靠神识这种玄学手段操作。 台下围观的众修士也是摸不着头脑:“秋意泊在往法宝里面灌什么呢?总不至于是毒液吧?” “看着不太像啊……”一名修士侧脸道:“柳真人,你怎么看?” 柳疏影又呸了两片瓜子皮出来:“应该不是毒,倒是有点像最近流行的那什么……保养膏?” 说起保养膏,那可真是秋意泊带坏的风气,一开始他只是在凌霄宗内小幅度活动,但架不住他喜欢左送右送啊,一众真君学会了如何保养,从此不是遇上什么断裂豁口都不带找人修的,随着秋意泊去了百炼山,又推广了开来,虽说百炼山本就是人手众多法宝,自己又是技术工,但架不住方便啊!做一次可以用好多次,这不比有需要还得临时调配来的方便?有这时间多琢磨两个法宝不香吗? 百炼山一流行,好家伙,整个东域都流行开来了,毕竟要是遇上大客户,百炼山的弟子随手送个保养套装也是送得心甘情愿,加上这东西用起来真的方便省事儿,自己上手就完了,根本不用为了保养特意出门去找炼器师,贵有贵的配方,便宜有便宜的配方,堪称是老少皆宜,无数商家比如辉宝阁之流立刻跟进,久而久之,就祸害到了其他几域。 ——关于这一点,秋意泊还不知情,否则他肯定要哀叹他错漏了一笔商机。 此言一出众修士恍然大悟,随即越发不解了起来:“秋意泊拿出这东西做什么?难不成等得太无聊了?” “可不是吗?”柳疏影丝毫不介意秋意泊他亲叔叔就在一旁,捏着瓜子一指台上:“这从进去到现在都快两个时辰了吧?隔壁都完事儿一个时辰了,秋意泊饭也吃了,看戏也看够了,不摆弄点什么,总不好原地打坐修炼吧?” 隔壁南擂的徐应风和段宸翔都打完了,两人都是走的以武入道的路子,最后是徐应风技高一筹。这一轮打完两人都是鼻青脸肿,还打出了点交情,各自磕了点疗伤的丹药,反正下面也没有人要接着比了,两人就坐在南擂的边缘,仗着台子高,混了个非常好的视野看这头天地纵横卷中秋意泊连削带打,望云川灰头土脸。 这不比回去疗养不怎么要命的伤来得有趣? 秋临淮听在耳中,不由轻笑了一声——他原先还以为柳疏影与秋意泊有几分交情在,如今一看却是没有的,就算有那也不是深交。但凡和秋意泊深交的人都知道,秋意泊如果有几个时辰的空闲,睡觉也好看话本子也罢,左右是不会去修炼的。 秋临淮其实心情有点复杂,他其实有些希望秋意泊输掉这一场,他输了,才能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世间天骄不知几多,他若是能更努力一些,如温夷光一般平素努力修行,至少修到了金丹中后期,在天榜再偶得一些机缘,突破元婴,届时面对望云川也不会如此无力。 是的,无力。 秋临淮是秋意泊他亲爹,他可能不太清楚秋意泊有什么后手,但他明确的知道秋意泊的性子。 但凡秋意泊有其他办法,秋意泊不会耐着性子让望云川在这卷轴里消磨时光,他其实能看出来秋意泊是有意在挑弄望云川心态,但说一千道一万——若是秋意泊能以金丹亦或者元婴境界干脆利落的胜了望云川,以望云川的心境也该吐血入心魔了,犯不上这样一会儿叫他捡东西一会儿从言语上羞辱。 但他又希望秋意泊赢,不为何,秋意泊就该赢。他的儿子,从小性子就是倦懒,就是八分够用绝不做到十分。但他该用的功,该下的力一样都不少,他合该赢,合该夺取天榜第一,合该扬名天下,合该在年少时就享尽声名利禄,为人追捧,为人崇仰,为人爱慕,为人嫉妒。 在最需要这些的年纪去得到它们,方能不留遗憾。 忽地,他的肩头被人拍了一下,众人蓦然发现周围多了一人,甚至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各自心惊。 秋临淮侧脸去看:“怀真?” “哥。”秋临与眉目中带着一些倦色,他笑道:“我就猜你会来这儿。” 无他,虽说旁边百步就是真君们所在,但那儿怎么比得上台下离秋意泊来得近呢? 他在地榜督战,得知秋意泊抽中了望云川后说一句心急如焚都不为过,若不是责任在身,他就想立即过来——不为其他,就为了救秋意泊的命。 他知道秋意泊有保命的法子,但与他担心秋意泊的小命并不冲突。 两人目光相触,几乎在瞬间就明悟了对方的意思,两人相视之间皆是不由自主的微微一笑,“现下如何了?” 秋临淮道:“意泊将望云川困在了天地纵横卷中,如今望云川正在破卷。” “两个时辰了,还没破卷而出?”秋临与一哂:“望云川不行啊。” “确实。” 周围一圈修士咳嗽的咳嗽,挪开视线的挪开视线,见两人境界高超,又面容极其相似,这还有什么好问的,不就是凌霄宗新晋升的两位真君嘛。 这话要是别人来说,或许还要被人在心中质疑两声,偏偏是这两人说的——无他,这两个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止一次按着望云川打,还打赢了,曾经的天榜第一说同届的天榜第二不行,那确实是没有什么问题,就是忘川真君站在面前也无话可说。 秋临与目含调侃道:“哥,你来得这么早?” “没有。”秋临淮眼神示意了一下旁边的柳疏影,解释道:“先前去接了一把舒师妹,来得晚了些,是柳道友告知我的。” 秋临与笑眯眯地看了过去,柳疏影大大方方地对着他笑了笑——豁,原来前面这个不是秋意泊亲叔叔,而是他亲爹。 怪不得,不去真君那一片,要来台下观战。 “舒师妹还好吗?” “还好,意浓接手了,蛊毒算是控制住了,熬过这一段时间好好修养就无碍了。”秋临淮其实很想夸一夸秋意泊这道统真的好,舒照影可以说全靠秋意泊当做体外器官来维持生命,秋意泊想来打这一场天榜那肯定是不成了,但有了泊意秋在,两人交接一下,秋意泊不就自由了吗。 “那就好。” 忽然之间,有人低呼了一声:“望云川怎么不动了?” 周围一圈听八卦的修士连带秋临与、秋临淮都重新将视线投向了擂台之上,只见天地纵横卷中望云川确实是不动了。 他不光不动,他甚至盘腿坐下,开始闭目调息了。 秋意泊背对着望云川,目光中流露出了一点笑意,手中的皮毛慢慢地擦拭过真理每一寸表面,望云川调息,这说明了两点。 第一,望云川的灵气可能差不多要耗干了,至少是已经到了一个他认为他需要恢复的阶段了。 第二,望云川心乱到了不得不入定用以平衡心境的程度了。 秋意泊仰望着原-子-弹那黄绿交错的花纹——这可真是个大宝贝。 谁能看得出来呢,其实这枚原-子-弹是一个花架子。 不,或许应该这么说,这是一枚没有完成的原-子-弹,因为秋意泊的神识并不足以让这枚原-子-弹达到一个元婴修士躲不开的地步,且它的杀伤力其实和数千法宝自爆差不多一个水平,或许仗着它的爆-炸幅度想要重伤一名元婴简单,想要致死却不是那么容易了。 更何况望云川还是一个化神,化神巅峰。 所以这一枚真理对他而言,震慑的效果远远高于爆-炸带来的意义。 至少望云川都已经不敢再动了。 秋意泊微微笑了笑,他将擦拭用的皮毛扔在了地上,望云川想要入定,但他是这么好心的人吗? 他明显不是啊。 秋意泊做了一个极其无耻的操作——他打开了由外对内的语音和画面通道。 霎时间,无数修士的脸庞与声音出现在了天地纵横卷中,他们聊的话,自然也是极有意思的东西。 “怀真君说的有道理,望云川确实是不行,这都快两个时辰了吧?秋意泊不是个金丹吗?他怎么连个金丹的法宝都破不去?” “话不能这么说,这法宝神异,此前池玉真不也走了许久吗?” “那好歹池玉真还较量了两下子,你看这望云川,他干脆就不动了——要不直接认输吧!在这儿耗着算是怎么回事儿?你说要是望云川搁这儿恢复灵力,秋意泊也过去修一修他的法宝,没完没了了不是?后面的擂台还打不打了?” “有理,说起来望云川不是擅长下毒吗?给秋意泊下点毒啊!我现在特别希望望云川能下点毒手。” “你这话说的,你怎么不让秋意泊给望云川下毒?” “秋意泊一个金丹,他给化神期下什么毒?老子把话摆出来,就冲着他金丹修为,对着化神仇家,他敢上台,老子就钦佩他是条汉子!” “你们说秋意泊这一场该不会能赢吧?要真是赢了,我是望云川我都没脸见人了,输给了老子,现在又要输给儿子,该不会等到秋意泊的儿子都能打天榜了,望云川还是个化神吧?” “望云川他知道秋意泊是应真君的血脉吗?” “这还能有不知道的?” …… 这些话语如刀如枪,望云川一双秀丽的眉头皱了起来,脸色青白,浑然不像是一个活人。 望云川知道这些不能听,可它们就是这样轻而易举的钻入了他的脑海,他根本无法入定,他不敢睁眼,可那些字句还是在他眼前化作了一个个没有脸的人影,指着他的鼻子不屑地道:【望云川就是个废物。】 【小时了了,大时未必。】 【输给了老子,如今还要输给儿子。】 【天榜第二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天榜第一成了真君,你不是会下毒吗?赶紧啊,给秋意泊下毒,你就可以荣登天榜第一了,手段脏一点不要紧,要紧的是天榜第一对吧!你都做了一次了,还在乎做第二次吗?】 【居然拿一个金丹没有办法,实在是太丢人了!还化神巅峰呢!还不如转世重修算了!】 …… 一时间那些人影又化作了他熟悉的模样,他已然仙逝的师傅长风真君愧疚的看着他:【云川,不要逼自己逼得太紧,这万古千秋,总有那么几个天纵之才,我们光明正大的打擂台,输了也不丢人。】 一时间他师傅的面容又化作了忘川真君的模样:【小师弟,往日见你不可一世,师傅也对你期盼最高,只说你是孤舟第二,怎么如今又是第二?你怎么对得起已经仙逝的师傅?】 【说起来,秋临与和秋临淮如今都登临真君之位了,小师弟,你不努力一把可不行啊!你都化神了……有一千年了吧?你怎么还不突破炼神还虚?】 一时间又是他师兄的面容:【师弟,师兄对不起你……你不必将忘川的话放在心上,他善妒,又修了那邪门的道统,说话偏激一些也是正常的,你……哎……你且记着,出门在外,长风谷总是一家。】 忘川真君的声音如同一条黏腻的毒蛇:【你知道的吧?师弟……我得罪了凌霄宗,他们日后必然会与我们为敌,亏得你还是个化神,将他们杀了吧,天榜之上,谁也不会说你什么不是吗?长风谷需要立威,不能让他们长成。】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道:【师兄,可是我怎能做出这种事情来呢?】 【为什么不能呢?宗门养你数千年,一律教习供应都是最好的,凌霄宗必是日后大患……】 【可他们在东域,我们在北域……】 【是了,但若论起天下第一宗门,别人只会说凌霄宗是天下第一,绝不会提他们是东域第一,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不必想了,是因为你啊——!】 【历届天榜,你回回都输给了凌霄宗门下,一个不够,还一连输给了两人,但凡你能赢一次呢?只一次,别人也会说长风谷是不下凌霄宗的门派,现在呢?】 【所以你这次决不能再输了,师兄知道,世间英才辈出,你比不过秋临与、秋临淮也是正常,可如今他们已经是真君,你面对的是他们的师妹、师侄、弟子……你若再输,你对得起师傅对你的期盼吗?】 …… 忘川真君的面容又成了柔和的,像是很久以前忘川师兄的模样:【对了,你下一场可能会遇到凌霄宗的舒照影,她是秋家兄弟的师妹,晚了他们几百年才入门,不过她如今也是化神巅峰了,你总不至于连她都打不过吧?】 【这瓶药你拿着。】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说:【不行,师兄,我不能下毒……】 【师兄不是在劝你下毒。】忘川真君温柔的说:【只是长风谷太需要一个天榜第一了,你自然是能够胜舒照影的,拿着它,涂在剑上,只是防止意外罢了,与长风谷一门容光想比,你个人算什么?只要你赢了,天下只会议论是长风谷的望云川赢了,凌霄宗的舒照影惨败,你说是不是?】 【……师兄……】 【拿着!】 望云川忽地喷出一口血来。 他睁开了双眼,无数修士的脸映入了他的眼帘,他们有的鄙夷,有的嗤笑,有的不耐,有的讥讽,那些话语再次钻入了他的脑海,仿佛有一支锋利的笔刀在他身体的每一寸上都刻下了滴着血的字句。 “盛名之下其实难副!长风谷不过如此,望云川不过如此!” “他怎么还不出来?” “他在看什么?没见过一个化神打金丹还能打得这么狼狈的!” 他的目光渐渐阴冷了下去,无数刺目的血丝自他眼球上暴起,他直勾勾地看着秋意泊:“你是故意的?你是故意坏我心境引我心魔的?” 秋意泊仍旧是坐在他那张看着极其舒适的塌上,他一手支腮,眉峰微挑,似乎望云川说了极有意思的事情一样:“前辈在说什么?我不过是等前辈等得太过无趣,将外面的影像摄入了而已,唔……前辈可能比较难以理解,您可以理解为留影石?” “不,这些都是你的幻术。”望云川坚决地道。 “前辈,我不过一介金丹,我的幻术怎么可能跃两级境界迷惑到您呢?昔日我父亲与三叔也曾说过,望前辈修为强横,登临化神千年,非寻常化神可比。我今年二十六岁,六岁上山,如今修行二十年整,以我微末修为怎么能影响到前辈呢?” “前辈恐怕是不信的。”秋意泊微微摇头,他扬声道:“外面的道友们,可能听见我们的声音?可能见到我们?若是能,且扬声告诉望前辈,他所见是不是幻术?” 外面围观的修士纷纷道:“不是——!” 秋意泊满意地点了点头:“望前辈若是不信,尽管一试。” “……”望云川沉默了下来,他目中血红一片,有什么温热的水流自他眼中落下,缓缓地滴落在了他的掌心。他低头看了看,是一片血红,他不知道是他看什么都是红色的,还是落下的是血。 ……应该是血吧。 “就算我为心魔所扰,我依旧能杀你。”望云川站了起来,他双目赤红,身后涌起了无数青色的光影,若说之前他的剑影青得浩荡,青得飘然,如今的青色却是青得妖异而轻浮。 秋意泊并不畏惧,他还是笑盈盈的,不急不缓地道:“还有一百七十二格,望前辈便能杀我了,请。” 秋意泊是真的不怕,他看见他爹和三叔了,都不必望云川破到他这一格,哪怕是走到倒数第十格,他爹和三叔甚至是离安师叔都会毫不犹豫中止比赛,来救他。 三个真君抢不过一个化神?就是望云川他修为暴涨,现在立刻马上登临真君境界,还能到大乘巅峰都无济于事——场上又不是只有他们门派的人,还有其他门派的呢。 归元真君、凶溟真君、幻海真君……凌霄宗交友众多,不怕没人来救他。 秋意泊几乎都想抚掌大笑了,输赢无所谓,毁了望云川才是重点。 望云川后,就是长风谷。不过长风谷自然有长辈们出手,和他这个金丹关系着实不大——其实严格来说,望云川也轮不到他来报这个仇,只不过刚好遇上了,他又刚好试一试。 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有仇当场就报了他才比较舒服。 望云川身形一动,场上瞬间失去了他的身影,只见一道妖异青风自秋意泊眼前一晃而过,随即狠狠地撞入了下一格之中。 一点金焰冒了出来,它首先自地面涌起,随即便是四壁,直至将整个棋格空间包裹,那道妖异青风也不可避免的沾染上了一点。 一朵小火苗,一朵浮焰。 那一点便可燎原! 骤然之间,所有金焰都像中间挤压而去,青风在方寸之间乱蹿,可金焰却紧紧地缠着它,直至空中只剩下了不断扭曲的青风。 青风中出现了一个人形,十息到了,望云川不得不出! 无数金焰将望云川所包裹,他没有惨叫,没有哀嚎,他只是看着远处的秋意泊:“这才是……你的后手……” “是。” 秋意泊起身,无数朵金焰悬浮在他的周围,他缓步横跨了天地纵横,走到了望云川的身边。金焰再度飞向望云川,将他四肢乃至神识牢牢包裹。 秋意泊手指微动,手中出现一把纯黑色的细长宝剑。说是宝剑,不如说是一柄峨眉刺更为妥当,他俯首看着望云川:“望前辈,这柄剑上,涂有莲花蛊泉。” 众人屏息凝神的看着这一幕。 秋意泊将手中长剑刺入了望云川的眉心,霎时间,他神识灵台尽叫这一剑毁去,陨落,不过是瞬息之间的事情。 秋意泊淡淡地道:“我告诉过你了。” 望云川张了张嘴唇,却没有发出一个音节,他双目黯淡了下去,再无声息。 望云川陨落,秋意泊胜。 秋意泊没有将长剑拔出,反而取出了一块帕子仔细地擦着自己的手。 望云川此人,给了他一个经验。 若是要做坏人,那就要坏得透彻,坏得烂入骨髓,只要自己绝不后悔,就不会为心魔所困,要是左右偏颇,犹豫不定,那就是死了也活该。 170 第 170 章 忘川真君眼睁睁地看着台上,从望云川为异火所围开始,他的手指紧紧地握着桌角,指节发白,青筋毕露,直至望云川叫秋意泊一剑定入眉心,灵台识海尽毁,周围几位真君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轻轻地叹着气,他方才松开了手。 “忘川道友?”有一位真君看在往日与长风真君的交情上,好心地提点道:“望云川元婴还在,忘川道友还不速速去救?” 忘川真君唇边含笑,眉目间却一番欲语还休之态,又隐隐有些懊恼和愤怒,这些情绪在他脸上几乎组成了一副似哭似笑的古怪表情,他笑道:“阴云道友看差了吧,望云川的元婴都叫那异火给烧了,还有什么好救的?” 话音未落,望云川的元婴便自肉身中脱出,如蒙头苍蝇似地到处乱窜,只听见噗嗤一声,一缕极光金焰悄然无息的缠住了他,只一息,元婴便消散而去,望云川彻底陨落,再无回天之理。 秋意泊也是第一次正儿八经杀一个化神,之前那个是残魂,本来就没有肉身,不存在还要补刀的说法,元婴蹿出来的时候他还暗暗吃惊,还好元婴也被烧了个干净。 他自觉算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但既然都要杀望云川了,就没想过要给他留活路——留对方活路干嘛?他是嫌弃自己过得太舒服了吗?等数百上千年后对方卷土重来,给他制造点不痛快是吧? 不过他本以为忘川那老狗会上台,结果外面悄无声息地跟没人似地。 天地纵横卷伸出了白色的触手,被秋意泊不动声色地踩在了脚下。打擂台呢,要是平时天地纵横卷吃了对方身家那也吃了,擂台之上,他要是纵容天地纵横卷再去馋望云川的身家,恐怕鼻子都要给人戳烂了。 天地纵横卷在秋意泊的脚下扭吧扭吧,一副十分不甘不愿的样子,秋意泊脚下微微一用力,将那根触手碾成了细碎的齑粉,消散于空中。 天地纵横卷瞬间偃旗息鼓了。 秋意泊收回了天地纵横卷,随之他的身影和望云川的尸身便出现在了擂台之上。秋意泊仰首向台上几位真君行了个礼:“劳几位真君久候,秋意泊告退。” 离安真君笑吟吟地道:“去吧。” 秋意泊回了个腼腆地笑容,随之而来的便是天地异响,众人闻声抬头望去,便见天空中高悬的天榜之上,秋意泊的排名从第十一路上升,直至第三名才停止。 秋意泊也在看,一眨眼,自己第三了啊……忽地,他的思绪就被冲破天际的欢呼声给打断了:“秋真人晋升天榜第三了——!” “秋意泊胜了望云川——!” “想我有生之年居然能亲眼目睹金丹战胜化神!” 秋意泊侧身回首,像围观的修士们拱了拱手,便跳下台了,众人原本想簇拥而来,见秋意泊身侧一左一右站着的两位真君——还是算了吧。 至于望云川,自然有长风谷门人来替他收拾尸身。 至此,天榜第九轮结束,胜者: 东域凌霄宗温夷光,元婴初期,暂列天榜第一。 南域往生阁柳疏影,化神巅峰,暂列天榜第二。 东域凌霄宗秋意泊,金丹中期,暂列天榜第三。 西域周天派徐应风,化神巅峰,暂列天榜第四。 众位真君也仰首看着天榜,纷纷议论道:“秋意泊能杀望云川,徐应风自然不在话下。” “徐应风以武入道,秋意泊能不能放出这一卷还是问题,难道他身上还有能抵御化神一击的法宝?” “法宝没有,符箓倒是有的。”归元真君扶着胡须笑眯眯地道:“我送了几个。” 众真君不由轻笑——说实话,秋意泊有些胜之不武,他拿出真君所赠的护身法宝来的时候,就是有些胜之不武了。可话又说回来,金丹与化神打,能赢就已经是天下无双了,还讲究什么手段不手段,换个人来试试? 一般的金丹就算是身怀长辈所赐护身法宝,那又如何?也就是晚一些认输罢了。 再说一句实话,今日秋意泊能活着从台上走下来就已经是超出大家对秋意泊的期待了,是真的没想到他还能赢。 秋意泊用以致胜的法宝可不是什么长辈所赐,是他自己亲手炼制的,这么多真君在这儿,分辨分辨那天地纵横卷的本源气息还是容易的。 有人轻轻向离安真君颔首:“看来凌霄宗今年还是要独占鳌头了,老道先在此恭喜离安道友。” 离安真君自然是要客气一番,但脸上的笑意是止不住的——自家金丹赢了化神,还是仇家的化神,哪怕是离安真君这等渡劫期修为的人也难免觉得痛快。 台下秋意泊方想和自己亲爹还有三叔打一声招呼,秋临淮一手微抬,搁在了他的后背:“伤了?” 秋意泊眼神有些闪烁:“这倒是没有。” 秋临与和秋临淮听得他中气十足,也放下心来:“回去再说。” 天色已晚,众修士也纷纷散去,凌霄宗的同门想来恭贺秋意泊,见两位真君在此,又见他们护得那么严实,以为秋意泊是受了伤,也不好碍了秋意泊疗伤,便遥遥拱手相贺。秋意泊一一回礼,唇畔是止不住的笑意。 是夜,凌霄宗内举办了一场聚会,其实说聚会,不过是弟子们自发一道拎着酒菜到院子里来吃饭,众人脸上有说有笑,可惜了,几位原该是主角的人不是重伤未愈在闭关就是被亲爹扣在了房间里。 秋临淮还是有些不放心,进了房间后便封闭了秋意泊的房间,叫秋意泊伸手过来,秋临与也是如此,两人一左一右各握着秋意泊一手,等探明了他确实无伤,只是灵气有些匮乏外便彻底松了口气。 秋临淮淡淡地道:“既没有受伤,你方才在想些什么?” 目光灼灼似贼。 秋意泊支着脸道:“其实我赢的手段不怎么光彩。” “金丹打化神,要什么光彩?能赢就是光彩。”秋临与笑着道:“怎么,难道秋真人还想着一人一剑将望云川暴揍一顿,叫他心悦诚服,拱手认输?” “不是。”秋意泊其实半点不愧疚,他这么说,主要是想跟他爹和三叔兜个底,他道:“这天地纵横卷是我和顽石师叔所制,因有些取舍,这才有了这么逆天的禁制——我确实是不能操控别人在天地纵横卷中会遇到什么,但是我可以操纵天地纵横卷中一共会有些什么……所以我往里头填了一把无常草粉。” 简单来说,秋意泊无法控制别人在天地纵横卷这卡池里抽出什么卡来,但是他可以控制卡池中一共有多少卡、里头包含了什么种类的卡。 说起来无常草还是秋意泊在踏云境中的收获呢,按照规定要分一半给宗门,然而秋意泊把踏云境都上交了一半,掌门真君自然也不会追着要这么一棵草,今日清晨的时候泊意秋来接他的班好让他去打擂台,意味深长地提点了一句,秋意泊当即大手笔的将无常草给碾成了粉末,叫天地纵横卷吞了。 这东西就是致幻的,若是练成丹药可以助修士引发问心幻境,用以突破瓶颈,这不是刚好适合望云川吗? 无常草粉末并未炼制入法宝,只是极其轻微的沾染在每一件物品上,望云川想也知道不会自破一两关,只要积累的无常草粉末足够多,再加上他心境问题,引出点心魔应该是有概率的。 他其实没有那么多时间去分析望云川的心态,舒照影情况确实是危急,但是泊意秋有的是时间,他在这三天里大概揣摩了一下望云川的心态,从言行中分析出望云川心态可能有问题。 望云川起先一直没什么动作,直到舒照影这一战才正式展现出实力,他给舒照影下毒,又说是‘非我所愿’,里头有什么内情不必管它,只从结果去推论就行了。 给舒照影下毒,一是为了杀舒照影,二是为了赢。 泊意秋又跟秋临淮以及秋临与了解了一下望云川的品性,大概也就明白了——一个如果没有他爹和三叔就是天榜第一的人,还是个地灵根,却被他爹和三叔硬生生做了千年老二,他爹和三叔也是地灵根,两人比望云川踏入道途要晚,却比望云川要更快的突破真君境界…… 别说望云川了,换任何一个人都会隐隐心生不平。曾经有句话说得好,如果别人比你优秀太多,你只会仰望、崇拜对方,如果对方只比你优秀一丝,你却会嫉妒、诋毁他1。 而望云川迟迟不能突破炼神还虚也是他心境不稳证据之一。 秋意泊想赢,以正常途径几乎不可能,只能以心境入手,才能有一丝胜利的机会。这才有了无常草这件事,才有了秋意泊将无常草粉末扔入了天地纵横卷污染整个卡池的事情。 虽不知秋意泊会不会对上望云川,但是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这不就备上了吗? 秋临与和秋临淮仔细地听他说罢,秋临淮轻声道:“不必介怀。” 秋临与重重地拍了一下秋意泊的脑壳子,接着道:“就是有些浪费——无常草这样的东西,你拿去给望云川用,着实是浪费!当时掌门真君特意给你留着就是想着你日后可能会用上!你自己深陷瓶颈都给忘了?” 秋意泊捂着头闷声道:“可是能给舒师姐报仇……” 秋临淮摸了摸他的头:“所以你做的好,更不必介怀。” 秋意泊:“……”说话能不能不要大喘气! 秋临淮目光带着些许笑意,提点道:“你那卷轴你自己要琢磨透彻,勿要毁人毁己。” 秋意泊连忙点头,“我做的我还能搞不清楚吗?其实爹你不用太担心,那卷轴听着对我限制高,实则有限,大不了我直接出去就是了。” 秋临与满意地点了点头,大手一挥:“行了,出去玩吧,外面你的师兄弟都等着你呢。” 秋意泊又问道:“哎?泊意秋回来了?” “阿浓还在百草谷驻地,你且老实些,今日玩够了就好好闭关,三日后可没有什么气运这一说了。” “是。”秋意泊起身:“多谢爹,多谢三叔,那我出去了。” “去吧。” 秋意泊推开门出去,甫一露面,秋露黎和秋怀黎就拉着他往人群中走去,随即人群中就响起了欢声笑语,秋临与和秋临淮看着他的背影,看着他被簇拥,被恭贺……两人都没有挪开眼睛。 半晌,秋临与才道:“哎?哥,当年我们两获胜,还是并列第一呢,当时师兄弟好像都没有这么热闹?” “当时我们几岁了?泊儿又是几岁?”秋临淮低眉浅笑,手中折扇被他一格格拉开,发出了清脆而细微的声响:“叫他们热闹热闹去吧……这一届到底都还是年轻人。” “也是。”秋临与支着脸看着他们的身影,似乎有所触动:“突然……有点羡慕了起来。” 他们曾经也是其中的主角,他们的师兄弟、师姐妹、乃至师叔师侄都曾经是其中的一员,而如今……要么已经寿终正寝了,要么在各种秘境、游历中与人厮杀陨落,要么死于心魔劫数……留下来的人真的不多了。 物是人非,不外如是。 秋临与手指微微一动,一坛子酒从秋意泊床底下飞了出来,他拍开了封泥,用银签子挑了一点淡红剔透的膏体出来,以烈酒化开,为秋临淮添了一杯,又为自己倒了一杯,他笑道:“尝尝,泊儿那兔崽子就是暴殄天物,这样的好东西他拿去炼器……” 秋临淮试了一口,入口之物如钢刀刮喉,随即又自胃中涌上一股浓烈的暖意与香气,连体内的元婴都忍不住跟着打了个激灵。“确实是好酒。” 两人有志一同地走到了窗边长塌上,微凉的夜风自窗外涌入,也被酒香浸润,带上了一丝暖意,天空明月高悬,两人倚在窗边对酌片刻,忽地同时将手中杯伸到了窗外。 淡红色的酒液在地上洒了两道。 浊酒一杯,遥敬故人。 长风谷驻地。 “真君!您为何不救望师叔!”一名弟子含怒问道。 弟子名曰季海沣,师从长风真君,这次天榜之行,他亦有权限调动门派资源,但擂台之上,非督战真君不可善入。 论理说,忘川真君和望云川都是他的师叔,可这次他对着忘川真君,连‘师叔’两个字都不愿唤出口了。 秋意泊一开始明明没有灭望云川的元婴,只要忘川真君出手,哪怕他不便出手,请负责东擂的真君下场救人,望云川也能有救——虽说重塑肉身艰难,可他们长风谷有的是灵石,只要望云川元婴还在,总有一日能重修肉身! 忘川真君神情似乎有些讥讽:“非我不救,望云川自己求死,与我何干?季海沣,你这般与我说话,可是你学的规矩?!” “忘川真君!弟子非是对你不敬,可哪怕是望师叔自己求死,您难道就能眼睁睁看着望师叔去死吗?!”季海沣怒道:“出门之前,师傅是怎么交代您的,难道您都忘了吗?!” 忘川真君斜睨了他一眼:“闭嘴。” “真君!我……”季海沣还欲再说什么,忽地整个人僵直在了原地,他神情惊恐,眼睁睁地看着忘川真君向他走来,然后张开了嘴……将他吞了下去。 忘川真君吃了季海沣,脸上浮出了一丝满足之态。 “愚昧。”他轻飘飘地扔下了这一句,转身离去。 这等愚昧之人,何必留在世上呢? 他为长,他为幼,他为尊,他为卑,就算是他有错,都不知道回宗门禀告他师兄,而是当面问他,这难道还不够愚昧吗?不就是仗着是他师兄的弟子便对他吆来喝去吗? 他师兄都不敢如此对他。 望云川死了,是的,他死了。 被上一任长风真君寄予厚望,宠爱万千的关门弟子,不过区区化神巅峰就陨落了,还败在了一个区区金丹的手上,如此庸才,他不死,都对不起师傅当年对他的期盼。 啊……季海沣这个玄灵根着实是不够,望云川既然都死了,他的地灵根的肉身,想必能助他再突破一级。 望师弟,你不会怪师兄的吧? 三日后,秋意泊准时准点从房间出了来,刚好遇上了从隔壁出来的温夷光,秋意泊惊喜地道:“温师兄,你醒了?伤好透了没有?” 他打量着温夷光,温夷光成功晋级元婴初期,短短几日的时间,竟然也叫他稳住了境界,如今人搁他眼前一站,浩瀚如渊,那确实是十分能唬人。 秋意泊在心里满意地直点头,他温师兄牛逼! 这可是他的大腿! “差不多。”温夷光仍是淡淡地,并无什么表情,但眉间那一股轻松还是透露出了他的心情。说起来温夷光能好的这么快,也是托晋升元婴的福,他当时已经重伤,说濒死倒是不至于,但若不是借着晋升元婴将身体重新锤炼了一番,堪称新生,那十年八年的闭关疗伤是少不了的了。 秋意泊与他同行:“温师兄你真厉害,三十岁出头的元婴!啧啧,说出去多少人羡慕到哭出声?” 温夷光:“……” 秋意泊就是有温夷光不吭声,他自己也能说下去的本事:“我要是有你一半,五十岁,五十岁能到元婴我就心满意足了!实在不行百岁也成!” “不管了,来温师兄你离我近一点,让我蹭点灵气,看看能不能就突然仙人抚我顶了。” “……”温夷光听秋意泊说着,越听越不像话,他无奈地岔开了话题:“这几场擂台如何?” 秋意泊轻轻笑了一笑,道:“其他没什么,舒师姐输给了望云川,望云川给舒师姐下毒,命悬一线——不过现在已经救回来了。三日前第九轮,我胜了望云川,此外就是柳疏影,徐应风胜了。” “今日这一场,便是你、我、柳疏影、徐应风四人了。”秋意泊说到这里突然双手合十:“有一说一,师兄,看在我们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份上,万一我抽到了你,你可千万下手轻一点啊!” 温夷光微微皱眉,答非所问:“你胜了望云川?可有受伤?” “没。”秋意泊道:“你懂我的,想杀我,先去我的法宝里走一圈,望云川没有走出来,自然就输了。” 温夷光颔首:“那便好。” “不会手下留情,否则我打不过你。” 秋意泊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那卷轴要是对上你,我恐怕是不会放出来了,为了杀望云川我在里面下了点东西……” “那就比剑。” 秋意泊:“……?你想赢你直接说!” 谁不知道温夷光按剑道算能把秋意泊按在地上捶? “想赢,但也想与你打一场。”温夷光停下脚步,认真的看着他:“你善用什么便用什么,我善剑便用剑,打一场——坏了的法宝不赔你,赔不起。” “看你这话说的,哪能要你赔……”秋意泊心中一动,应了下来,他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啊,不过搞这么认真做什么,一场万一遇不上你我就输了呢?” “难。”温夷光说罢,便拔剑而出,跃入人群中开始日常晨练,秋意泊见状也乖乖地拎着剑一道去晨练了,师兄弟们的招呼声不绝于耳:“秋师兄!” “温师兄!” “两位师叔都出来了!” …… 钟声再鸣,天榜第十轮正式开启。 天榜擂台只剩下了两座。 现下正儿八经站在台上的只剩四人了,诸位真君看着四个气宇轩昂的新秀,纵然不是自家门派的,也不由心生安慰——看着都很正派。 榜令开启,将四支签子发到了四人手中。 温夷光对柳疏影,秋意泊对徐应风。 按照天榜目前的排行来看,刚好就是第一打第二,第三打第四。 四人对视了一眼,相互拱手见礼。 柳疏影有毒他先说:“温道友,在下柳疏影,出身往生阁,善毒术,温道友届时还请小心。” “多谢前辈。”温夷光颔首,柳疏影也清楚温夷光此人号称孤舟第二,最显著特点就是话少,根据凌霄宗弟子透露温夷光从小就话少,人就是天生不爱说话,跟道统没有啥关系……柳疏影微微笑了笑,转而看向了秋意泊:“秋道友,我本来还想着能不能遇上你。” 秋意泊对他有印象,当天望云川心境动摇有此人一份功劳,他对柳疏影印象十分良好,他笑道:“柳前辈想赢得轻松点就直说吧!” 柳疏影挑眉:“秋道友不妨问问徐道友,他对上你可敢说轻松?” 徐应风长相英武,还颇有些憨厚,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道:“看了秋道友那一场……秋道友,我应该不会叫你将那卷轴放出来了,我没信心能破那卷轴。” 秋意泊笑眯眯地道:“多谢徐前辈提点,不过有机会我还是要放的。” 徐应风笑了笑,“那就……手下留情?” 督战的真君咳嗽了一声,几人这才各自前往东西两擂。 钟声一响,战局开启。 171 第 171 章 钟声的余韵还在空气中回荡,徐应风道:“小心了。” 随即他一步踏出,秋意泊只觉得眼前有劲风扑面而来,亏得之前在山上被他爹和三叔揍出了一点心得,心有所感便下意识的俯身倒仰,天空瞬间映入眼帘,随之而来的便是如刀如剑一般的风自面上拂过,秋意泊侧脸微痛,便见有血花四溅而出,下一瞬间,他身上爆出了一道碧蓝光晕,将一切阻隔于外。 秋意泊还来不及喘息,徐应风的身影便已经出现在他的正上方,与他四目相接之时,徐应风一拳便狠狠地砸中了法宝,碧蓝光罩在瞬间龟裂而开! 好厉害! 秋意泊忽然就明白了之前他对上望云川之时过于谨慎放出能抵御大乘一击的法宝才是正确的做法。 他手指微动,一层又一层五彩微光乍现,徐应风拳上生风,明黄色的灵气笼罩他的全身,它们如同火焰一般不断跳动着,秋意泊正在他的面前,恍惚之间他仿佛看见了那些灵气在徐应风身后化作了一只张牙舞爪的巨虎,他每出一拳,秋意泊身前护罩便破碎一层,每破碎一层,秋意泊便补充一层,碎裂的法宝化作了齑粉,于劲风之下于天地间飞扬,譬如大雪。 普通能抵抗化神一击的法宝在徐应风面前就真的只是一击。秋意泊必须要不断补充法宝,否则徐应风下一拳便可将他击碎! 秋意泊其实可以放出更高级的符箓、法宝,但他莫名的有一种认认真真比一场的心态,他想试试自己的法宝到底行不行,若实在是无能为力,再去走捷径也未尝不可。 现在的他的感觉是果然投机取巧不愿意过天劫是不行的,秋意泊依稀有些感觉,如果这些法宝能经过天劫洗练,成为真正的金丹能用的高品质法宝,应该不至于这么拉胯。 徐应风一手几乎只剩下残影,秋意泊的法宝一层层被破,他的法宝好像没有尽头似地,台下观众惊呼连连,目不暇接地看着秋意泊这一方的战况——隔壁柳疏影估计给温夷光下了什么毒,人隐匿起来了,着实是没什么看头。 秋意泊心念微动,这样一层层打下去可不是个办法,他仗着还有五六层法宝,还能撑一时,手中卷轴一抖,场上瞬间为一片桃花清溪所覆盖,秋意泊的身形被纷扬而落的桃花所淹没,桃花花瓣成团之前便被徐应风一拳击得四散而开,几只大白鹅张开双翅踏水凌波而来,前去围攻徐应风。 这几只大白鹅依然为徐应风一拳击散,但秋意泊的身影已趁着这机会彻底消失于徐应风的视野之中了。 秋意泊本以为徐应风会强行破卷而出,不料他却停了下来。 徐应风举目四顾,随即有些无奈地道:“秋道友,接下来我可能就不能手下留情了。” 他说着,在自己的右手上缠了厚厚一层的布料,看着似乎是个护腕。 几位督战的真君见状纷纷点头,赞许地看着徐应风——瞧瞧,这才是正儿八经正派大门出来的弟子,他一届化神巅峰,与金丹期的秋意泊对战,上来便先让了一手,还让的是惯用的右手,如今见秋意泊用出了他那大名鼎鼎的卷轴,自觉不能再让,偏偏又在手上反缠了飞云纱,堪称是有礼有节。 飞云纱乃是西域独有的一种妖兽飞云鸟的羽毛速所制成的布料,是极品的法衣制作材料,只要成布,不需如何炼制便能提供极高的防御,徐应风将飞云纱反缠,便是将自己的力道卸去了五分,给秋意泊留下了一分余地。 通常这东西是用在山门里的,凡是体修门派,师傅教徒弟,师兄教师弟……都会在自己手上反缠飞云纱,免得一个不注意将小辈给打死了。 徐应风此举,众位真君还品出了一些示作公平的意思来,不由更是赞赏此人。 至于秋意泊,众真君觉得他不拿出什么奇石真君的法宝、归元真君的符箓,那就是最大的让步了——他一个金丹,对着化神,还要他怎么让?再让不如直接认输算了。 秋意泊一手持卷,心中有些微妙的寒意,那些寒意刺激得他头皮发麻,心跳也不自觉的加快了起来,但他更显得专注,空着的一手将自己的无人坦克给拎了出来。 他手掌贴在无人坦克上为其充能,道:“多谢徐前辈,徐前辈只管来,不必担忧其他。” 若是徐应风能打出他身上奇石真君给的法宝,这一场他其实不必再打了,直接认输就行了。 飞云纱他自然是认得的,徐应风不占他的便宜,他也不想用奇石真君的法宝去占徐应风的便宜。 “好。”徐应风咧嘴一笑,显得有些憨厚,可他身上那虎形灵气越发嚣张,几乎要从他身后一跃而出,他身体微微伏了下来,脚踏虚空,双手弓起,大喝道:“暴虎弑天拳!” 随着话音,徐应风双手看似平推而出,实则此乃残影,他的速度已经快到了每一拳出手时的残影与收手时的残影连成了一片,无数道玄黄色拳影飞出,化作了一头头凶残的巨虎,张牙舞爪地摧毁着目光所及的一切。 桃花散落,清溪截断,树木弯折。 “秋意泊怎么回事!为何还不用天地纵横卷!”台下围观的修士急切地道:“他这两卷他自己不也说了吗,对付元婴修士已经是勉强,如今他却拿来对付化神,他是怎么想的!” “正是!他若不想赢,直接认输便是了!” “秋意泊有多少卷轴可供许应风来破?”有人道:“不过是在拖延时间……莫不是还有后手?” “有什么后手能比那困住望云川的天地纵横卷还厉害?” “秋意泊这一场悬啊!徐应风本就是体修出身,秋意泊虽然出身凌霄宗,剑道却是不如何,一旦徐应风近身,秋意泊想要依靠法宝恐怕是不能了!” “你怎么知道秋意泊剑道不行?” “行得话他一路扔法宝?那不是灵石?是厕筹?” “你说得对……” 台下所说,秋意泊一无所知,也没有功夫去听。 他立在原处,手掌依旧紧贴无人坦克,他另一手霎时松开,数十卷画轴自他袖中蔓延出去,其中三幻七真,尽力去弥补徐应风对卷轴造成的损耗,可那依旧来不及,无论多少卷轴,它的品级注定了它们只能在徐应风手下存在一息,一息即毁。 秋意泊额尖有薄汗溢出,当时间足够,立即放弃了卷轴,身形一点便离开了原地,而恰巧此时一只巨虎撕破了他面前幻影,徐应风转瞬即至,可面对他的不是秋意泊,而是一架古里古怪的车。 这玩意儿秋意泊在上一轮拿出来过,望云川见了之后便脸色大变。 徐应风霎时间便想到了这个,他当即向一旁躲去,可这时已经来不及了,黑洞洞的管道中凝聚了足以令人望而生畏的温度,只听一声巨响轰然,管道之中涌出了一道蓝色火焰向他扑来。 徐应风脚下一转,身形平掿四尺有余,那道蓝色火焰以雷电之势落于他的面前,他内心不禁微微松了一口气,还好,秋意泊境界所限,这法宝速度不够快,跟不上他这个化神修士的速度。 这火焰给他的感觉极为危险,还是不要靠近得好。 ——这不是废话嘛,眼睁睁看着秋意泊用一种异火烧死望云川的人,谁还敢让秋意泊的异火近身?!望云川可是化神巅峰,他也不过就是化神巅峰罢了! 徐应风躲开之后便想扑向秋意泊的方向,可一瞬间,一股几乎毁天灭地的力道自他身后扑来,他没有意识到那火焰没有击中他还有那么大的威力,人被无形的气浪狠狠地撞飞了出去,滚烫热浪在他身后翻涌着,连擂台禁制都在颤抖。 秋意泊暗中颔首,他脸色有些苍白,急速充能还是有些勉强了,但结局是令他满意的。他当时就考虑到了境界过高可能会让炮弹跟不上对方的速度,但没有关系,有句话说得好:如果我用半径五毫米的子弹瞄不准人,那我用半径五十厘米的子弹把对方所在位置轰出半径十五米的坑,那瞄得准不准就无所谓了。 ——管他准不准,炸-弹洗地就完事儿了。 擂台就这么大,秋意泊就是盲扫,总有一枚能命中徐应风。 徐应风下意识以滚卸了气浪的力道,后背一阵剧痛,他心道估计见骨了。随即又是一声巨响响起,蓝色火焰扑面而来,徐应风这次不敢再小觑,身形连闪,哪怕蓝焰落地他已然不敢停步,可紧接着巨响连起,几乎响成了一片,许应风瞬间为热浪所包围,光焰冲天,他于缝隙之间忽然看清了那一架古怪的车。 那车前方的管道正在不停得旋转着,每转一圈,那管道中八个小口便会各自发出一枚蓝焰……而此时那管道几乎转出了残影,蓝色的光火在它为中心形成了无数条光带,如果挨打的不是他,他甚至会赞一声真好看,像个烟花一样。 徐应风一咬牙,不顾周围酷烈爆-炸,径自扑向了那古怪车架。 周围为浓烟所占据,那车架似乎能感知到他的到来,徐应风每踏出一步,便有一枚蓝焰落到了他的脚前,徐应风若躲,便不能靠近车架,若不躲,便只能承受蓝焰带来的巨大的杀伤力。 这是明明白白的阳谋,端看徐应风如何取舍。 台下众修士亦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台上,看徐应风,看秋意泊的法宝,秋意泊法宝之威,众人有目共睹,但众人想着秋意泊可能又是之前的套路,他那古怪的天地纵横卷一出,便困得徐应风没办法,可如今他取出的这一件法宝,却是超出了众人的想象! 谁能想到的,一辆古怪的车架,能连续发出化神一击这样的威力的蓝焰呢? 更恐怖的是秋意泊不过是个金丹,而且是个金丹中期,他若是元婴,徐应风恐怕根本不可能支持到现在!——徐应风满身是伤,法衣破碎,身上好几处伤口深可见骨,虽说对于一个化神修士来说不过是血肉,但这是什么?这可是化神期体修的血肉! 体修比起其他修士而言更注重锻炼自己的肉身,他们不用兵器,不用法宝,因为他们自己就是兵器,自己就是法宝。到了徐应风这个等级,血肉称得上是铜墙铁壁也不过为,居然能被秋意泊的法宝打成这样,他那法宝的威力可想而知! “秋意泊这还真是……”幻海真君调侃道:“离安师弟,奇石道友没有打上你们凌霄宗门来,想来是与你们感情深厚啊!叫我说还是送去百炼山吧,别耽误了孩子道途。” 离安真君唇畔带着一丝浅笑:“幻海师姐,换了你,你舍得送?” 幻海真君面不改色地道:“送,自然要送,孩子道途最重要,何况你们凌霄宗与百炼山那么近,送与不送也就是个名头上罢了。” 离安真君笑而不语,微微抬首,示意专注看擂台。 徐应风选了强取,秋意泊的法宝邪门得很,若是一味想着躲避,天知道这蓝焰什么时候才算完?随着时间的推移,自己的伤只会越来越重,反正都要重伤,不如趁现在一口气解决了秋意泊,免得麻烦。 无数狂风烈焰在他身侧炸开,徐应风浑身染血,他拳出都虎出,巨虎纷纷涌入了滚滚气浪之中,为他指路。 ……有了! 徐应风眉间闪过一丝喜悦,脚尖一转,向东南方扑去,身后一只金色巨虎陡然出现,率先一步踏入浓烟,巨虎脚下生风,浓烟霎时间如同巨斧分海一般向两侧分开,让出一道通道来,而通道的末端则是那无数蓝色光带的中心。 徐应风在此时,有那么一瞬间心生出了一点恐惧——区区数十蓝焰便将他伤到至此地步,这还是他因着他可以不断躲闪的缘故,再往前,区域越缩越小,他能同时面对数十道蓝焰齐齐而来吗? ……可以。 他在一瞬间的犹豫后心境越发稳定了起来,他没有试,他怎么知道不可以!总要一试,方不后悔! 他扑到那车架面前的那一瞬间,车架周围的浓烟瞬间散了个干净,方圆三尺之内并无秋意泊所在,秋意泊的速度绝不可能比他还快,徐应风想也未想,管他在不在,轰了就是! “给我破!” 他浑身凝聚起了滔天金焰,拳影再出,金焰化虎,与他融为一体,在他冲向车架的同时,巨虎虚影也张开了血盆大口将车架一口吞入! 车架在巨虎口中猛然炸裂,乍然之间,徐应风身后浓烟陡然被一道虹光划破,所过之处依稀听见了群鸟共鸣之声,它来得极快,在徐应风感知到有法宝来袭的时候他甚至都来不及躲避,他短暂的反应只够让虹光稍稍偏离了它原有的目标。 虹光悄无声息地没入了徐应风肩头,徐应风背后陡然炸开了无数血肉,白骨森然断裂。 天空中下了一场血雨。 徐应风僵立在原地,猛然唠出了一口鲜血,其中隐约有一些固体,是内脏的残片。 秋意泊出现在了他的后方,他站得极远,几乎已经到了擂台的边缘。他手中举着一物,通体灰黑,秋意泊头微微倾斜着,似乎通过拿法宝上的镜子正在看他的这个方向。 徐应风捂住了嘴唇,鲜血仍旧不断从他口中溢出,秋意泊将他手中的电磁炮给扔到了一旁,这玩意儿好用归好用,可惜给他的时间太短,找不到能够承载第二发的法子,一次性的东西。 徐应风放下了手,然后亲手拆了自己手上的飞云纱,认真地道:“之前是我小看了秋道友,多谢秋道友手下留情。” 趁着他呕血的时候,秋意泊大可以发第二次。 秋意泊心知误会了,但他不是那种会解释的人,他颔首道:“并非是我手下留情,而是徐前辈太厉害了,可一不可二,这道理我还是懂的。” 徐应风微微点头,身形一动,秋意泊心头霎时起了一阵战栗之感,身前自动张开了五六层法宝护罩,徐应风的身影不过一瞬便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一拳之下,他面前防护罩居然一口气破了三层。 秋意泊微微变色,手下却是不停,他手中有微光闪过,徐应风乃是真的不敢小觑,侧身而逼,于此同时,拳影化虎,直扑秋意泊而去。秋意泊心脏狂跳,手中用力一拽,数百上千条透明的丝线闪烁一道流光,随即整个肉眼范围内变化做了一片雷光电海,尤其以秋意泊为中心,更是密密麻麻,看的人心里发寒。 徐应风刚躲避至一侧,却发现脚下千丝纵横,电闪雷鸣,他再想躲入空中,可天空之中比地上还要严密,无数丝线形成了一张严密的网,将他和秋意泊牢牢地困在其中,甚至有向他罩来的趋势。 这是秋意泊趁着方才顺手布置下来的,理由很简单,方便,快捷,威力强,所以试试。 唯一的缺点就是敌我不分。 徐应风怒吼了一声,飞身而起,双拳化作残影,拳拳攻击在了丝网上,可那网柔软无比,他的大部分力道几乎都石沉大海了,而断裂的部分还未等他踏出,便有丝线飞来重新将补齐缺口,一时之间似乎除了硬受这一击外毫无办法。 而秋意泊此时更是夸张,他也被笼罩入了网中,电光不停地在他周围跳跃着,每一次跳跃都会破损他一个防护罩,不过几息之间,他便已经碎了数十只防御法宝。 饶是如此,依旧有一丝电光落在了他的身上,秋意泊身体剧痛,精神却极为亢奋,他指尖一动,那丝网便密密地缠绕在了徐应风的身上。 台下人喝道:“秋意泊他不要命了?这等敌我不分的法宝他也敢用?!” “他怎么不敢用!他大不了就是多毁一些法宝罢了!”有人回道。 有一个疑问深深埋在了众人的心头——秋意泊到底多有钱?或者说百炼山弟子到底多有钱? 秋意泊不过是奇石真君的私传弟子,甚至还算不上百炼山的弟子,严格来说他只是奇石真君的弟子罢了,可看他出手,什么能抵御化神一击的法宝在他这儿他就当纸用,被戳破了几十个根本不带心疼的。 徐应风为丝网所缠,脚下却毫不迟疑,居然带着丝网一同冲向了秋意泊,他双目坚毅,皮肉抽搐,却丝毫不影响他的身影,秋意泊或者说是没料到,亦或者是料到了却也无法,眼见着徐应风到了身前,一掌破了他五层防御法宝,秋意泊一手又为自己套上了防护罩,另一手却是干脆的撒手,身形飘然而出,徐应风想跟,却叫一道雪白长卷遮住了视线。 与此同时,丝网到了极限,轰然爆-炸。 浓烟滚滚而来,天空中落下了无数残片,秋意泊心知徐应风不可能为一个区区法宝自爆就伤的动不了,可他没有想到徐应风会来得这么快,这样的毫不迟疑,连丝网要自爆都没有拦住他的步伐! 无数金虎向他扑来,秋意泊手中一动,疏狂剑瞬间现于他手。 这一剑如同一缕碧虹,划破天际。 “什么,秋意泊还会用剑?!”台下修士一脸惊愕地道:“这不可能啊!他不是个剑道废物吗?!如若不然他怎么会改修器道!” “你听谁说的!你看他这样子,像是不善剑的模样吗!”有人回嘴道。 对比起炼器这等玩意儿,显然是剑于大众的普及度更高,不必扯什么花里胡哨,只看这一剑,干净、利落、凌厉,徐应风那些巨虎居然无一能近他周遭三尺,便能确定秋意泊于剑道成就绝不低,什么废物,天才还差不多! “这不可能啊!怎么会有人炼器天下无双,剑道也高人一等的,难道秋意泊还是个全才不成!” “可不是?”有人摇头道:“哎,人比人气死人……说起来秋意泊是什么灵根?” “……听说是个玄灵根?” 有不少修士当即掩面,这一场他们不想看了,看多了万一和望云川一般心生不平引出心魔怎么办? 秋临淮立在台下笑道:“我儿是天灵根。” 众人瞬间又好了起来。 天灵根这么厉害,瞬间就能理解了!看隔壁温夷光,他也是天灵根!天灵根厉害一点很正常嘛! ……妈的,怎么会有人又是天灵根,又是炼器天才,又是剑道天才的? ——天道不公! 离安真君侧脸笑吟吟地问幻海真君:“幻海师姐,你还送吗?” 幻海真君手握团扇掩唇,面不改色地道:“送什么送,想都不要想,生是我宗的人,死是我宗的残魂,最多让出去半个,谁想教就自己上门,我就当看不见,全作为了孩子道途着想!” 离安真君颔首道:“正是如此。” 172 第 172 章 到底是从小练到大,日日勤修不辍的老本行,秋意泊横剑在手,陡然之间便生出了一份游刃有余之感,面对迎面而来的血盆大口秋意泊奇异地并未感觉到任何恐惧,它们的每一点动态都出现在了秋意泊脑海之中,他甚至感觉到自己斯里慢条地规划出了应该如何应对。 坤位挡,离位退,乾位刺,兑位削,可出。 秋意泊一步踏出,手中疏狂剑随之而出,只听剑鸣如啸,青色人影在巨兽之中宛若惊鸿游龙一般自巨兽中脱出,只留下了数道残影,巨虎虚影围绕之间只留下了一缕白色,众人胆颤惊心地看着那一抹白影,霎时间,一抹青影出现在了巨虎幻影之外,而巨虎环绕之间只剩下了一件被撕得粉碎的白色外袍。 秋意泊不曾停步,凌霄宗无上道统在他经脉中运转,浩荡奔流,剑意凌霄,他不趁此时向徐应风发难,难道还等着一而再,再而竭? 秋意泊一手向后甩去,一柄宝剑凌然钉入擂台之中,秋意泊脚踏剑柄,身形如电,每一步落下,便有一柄剑钉入擂台,徐应风眼中有惊艳之情一闪而过,他大笑道:“来得正好——!” 顷刻之间,秋意泊与徐应风正面相逢,徐应风强,强在境界带给他无匹的速度与力量,他拳风凌厉,悍然霸道,拳影万千,秋意泊手中长剑挥洒,水泼不进,只听金戈交鸣之声响成了一片,每每拳风所制,便有法宝护罩化作轻烟。 不过几个呼吸之间,两人已缠斗了数百招。 擂台之上多出了无数把剑,它们冷硬地立在那处,似乎在等待什么。 徐应风打得痛快,他心知秋意泊这些剑必然有所后续,但他并不觉得如何——只要他能在秋意泊动用这些剑之前将秋意泊击败,任他有什么杀招也用不出来! 徐应风一拳落向了秋意泊手中长剑,秋意泊一手横栏,手中疏狂剑弯如满月,却丝毫没有断裂的意思,秋意泊右手一松,人顺势向后仰去,拳风自他面上拂过,疏狂剑在其左手间一转,竟然直刺徐应风下颚。 这一剑若是叫秋意泊击中,恐怕许应风要被刺个对穿。 徐应风心中一凛,瞬间侧脸,看似青玉制成的长剑轻飘飘地自他颊边划过,他霎时间旋身,脚下凌空而转,秋意泊趁此机会调整身形,两人相对而立。 徐应风脸颊上忽地崩开了一道血口,几注温血自他脸上滑落,甚至显得有些冰凉。他伸手一拭脸颊,颔首道:“好剑。” 不过是剑气擦过,便划出了这么深的口子,称得上是绝世神兵了。 秋意泊立在一柄剑的剑柄上,衣袂猎猎作响,他动了动手腕,神色从容:“徐前辈好力道。” 只是拳风正面相接,他的手就吃不消了。 他面不改色的将断裂歪曲的骨骼按回了原位,灵气涌动之下,这点皮肉伤算不得什么。 “秋意泊为何还不用他那天地纵横卷?”归元真君抚着胡须道:“他若是弃之不用,这一局恐怕要难。” 秋意泊剑道不能用不弱来形容,他很强,甚至从技术来讲,与温夷光在伯仲之间。但他显然没有温夷光那么强,温夷光的剑有一种一往无前的气势,纵死不悔,而秋意泊的剑则是飘然的甚至称之为轻忽的气韵在,仿佛剑与法宝于他而言是同样的,并无什么差别,都是随之可以弃之的工具罢了——他缺了那一点剑意。 “听他的意思是天地纵横卷出了一些问题,短时间他不想动用。”离安真君颔首道:“剑意……是他的老毛病了,应真和怀真调-教了许久,都没能纠正回来。” 归元真君想了想,他侧脸见离安真君似有恨铁不成钢之意,不由改换了传音提点道:【老道虽剑法平平,却也看得出来秋意泊在这一道上绝非什么平庸之辈,你们凌霄宗乃是剑道大宗,这一点自不必老道来提,其中可是有什么缘故?】 离安真君答道:【许是学得太杂的缘故。】 其实事情很简单,秋意泊缺的这一分剑意,就缺在了专注上。如温夷光,上山二十年勤修苦练,冬夏不停,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自然比秋意泊半路跑去百炼山待了十年,回来大部分时间又在闭关的秋意泊来得要强。 更有一点区别两人,温夷光已有心中所求之道,而秋意泊没有。 温夷光所求为剑道极致,故而在得知无情道统的威力,亲眼见到无情道统的危害的时候仍旧一往无前的选择了学习无情道,而秋意泊呢? 他不想学,哪怕手握朔云道君所传比无情道威力更甚的太上忘情道,也不见他有一丝心动的意思。 离安真君似是想到了什么,唇畔溢出了一丝笑意。 他觉得修道这件事于秋意泊来说似是一件不太要紧又十分要紧的事情,他修道像是在完成必须要修的任务,他更愿意将时间花费在他有兴趣的地方。无论是对于修士而言毫无意义的进食,还是睡眠,他甚至还见过秋意泊坐在门槛上捏着一片枫叶发愣,问他在想什么,秋意泊当时给他编了一段儿玄之又玄的话,实则从秋意泊的眼神中他就能看出来,他其实什么都没有想,只是单纯的偷得浮生半日闲,神游天外罢了。 这事儿放在温夷光身上是不可能出现的。 但他并不觉得这样不好,凌霄宗虽然是剑修大派,却也不是出一心只有剑的疯子的,各自的道不同,这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有些人走得快一些,有些人走得慢一些,至于最后能走到什么地方,端看各人缘法。 【或许是,再看几十年。】 归元真君暗自摇了摇头,也罢,待秋意泊来归元山之时,大不了他开了私库叫秋意泊挑一挑有没有合适他的剑诀神通,也算是为池玉真结一份因果善缘。 台下围观的修士们也在纳闷:“秋意泊这些剑是做什么用的?难道是剑法大阵?看着也不像啊!别告诉我他还会布阵!” “确实是不像。”另一修士低声道:“秋意泊虽强,但碍于境界,若不用天地纵横卷那等强横手段,他克制不住徐应风啊!” “我也是这么想的,只不过秋意泊手段太多,许是又有后手?” 一旁一位修士幽幽地道:“我和你们不一样,我就想知道秋意泊怎么会有那么多宝剑。” 众人一顿,他们看向说话人的身后背负着一柄长剑,那长剑古朴优雅,通体透着一番隐而不发的气韵,绝非凡品,缠着剑的布条也是极品罗云锦,一寸便要一块极品灵石。再看对方衣着平平无奇,甚至说有些简陋破旧,瞬间明白了对方的身份——剑修。 他们再看台上,不约而同地想道:我也想知道。 就是有钱,台上那些剑是有钱就能拿到手的吗?那台上随便一柄,不说能将这剑修身后长剑比成破铜烂铁,但也就是倚天神剑和路边铁匠铺子一两银子一把的凡铁剑的差距了。 说话不怕诛心,隔壁温夷光的剑都没有这台上随便一把来得好! 秋临淮则是看得头疼,这些剑他很眼熟——不就是剑冢中各位凌霄宗前辈的吗? 亏得掌门真君没来,否则还不知道要如何呢。 台上两人再度战作了一团,汗水自徐应风额上滴了下来,他眨了眨眼睛,将汗水屏去了,急促呼吸之间,他感觉到秋意泊打得更放肆了,甚至可以说秋意泊越来越难缠了。 是的,难缠。 他原以为秋意泊藏得那么深,必然自傲于剑道,可谁曾想到这人不是仗着剑道与他硬碰硬,而是多了一种手段,秋意泊论速度,论反应都不及他,可每当要命中要害之时,秋意泊身上便会出现一层法宝护罩,他的力道便宛若石沉大海,可当他想退的时候,秋意泊偏偏又缠了上来。 秋意泊仗着法宝在消耗他。 他忽然领悟到望云川在天地纵横卷中最后为何会心境失衡,秋意泊很弱,不论其他,他真的很弱,那是境界上带来的,与他相比无法抹去的差距。他深知只要有一击能真正触及秋意泊,秋意泊就无力再战,可事实上就是他无法触及秋意泊,他就在眼前,不断地消耗他,可他就是无法真正触及他,只能看着自己的灵力被一点点损耗殆尽。 这不是难缠是什么? 徐应风升起了一种淡淡的荒谬感,他甚至有一瞬间觉得要是这一场遇到的是温夷光就好了。 哪怕温夷光靠着实打实的实力胜了化神,自身也晋升元婴境界,肉眼可见的实力强硬,那也比面对着秋意泊的无力来得好。 至少他打温夷光能拳拳到肉不是? 而不是像现在,看似他占尽上风,实则无能为力——天知道秋意泊身上到底有多少法宝! 一个拿着数百上千法宝自爆都不止一回的人,徐应风不想去猜。 不,不能这么想。 徐应风看着近在咫尺的秋意泊,周遭灵力化虎而来,他灵力耗竭,秋意泊只会比他干涸得更快! 霎时间,徐应风的双拳已在空中化作无数残影,秋意泊神色一变,一手微抬,一柄长剑陡然从擂台之上飞出,携五道赤红弧光而来,它们与秋意泊的剑气不同,它们悍然无匹,凌厉非常,满含血煞而来,似是饱饮过万人之血,几乎不像是为秋意泊所操控一般! 与此同时,面前秋意泊身形陡然消失,出现在了离他最远的长剑之上,而五道赤红剑气已经到了眼前,徐应风大喝一声:“来得好!吃我一拳!” 以徐应风周身用起了一阵狂风,风中倏然之间出现了一声高昂的虎啸声,震得台上台下修士耳中嗡嗡作响,闻之胆寒,狂风席卷八方,而那五道剑气则不甘示弱,一头扎进风中,金红双影于此交汇,虎啸金鸣不绝于耳,几乎是顷刻之间,狂风为之撕裂,赤影撕碎金虎,冲霄而起,搅动漫天风云。 它们最终归于秋意泊的身边。 那柄赤红长剑轻鸣一声,宛若有灵,它悬浮于秋意泊掌边,只需秋意泊松开手中疏狂剑,便可握住它,直指云霄。 秋意泊立于剑柄之上微微一笑,疏狂剑横于掌中,霎时间,台上数以百记的长剑便颤动了起来。连带着台上台下修士身携之剑都纷纷颤抖不止,几欲飞出。 众人哑然之间按住了自己的宝剑。 台上一位真君愕然道:“万剑归宗?!这年头除了孤舟那怪……道友外还有人能修成万剑归宗?!” 众真君纷纷看向了离安真君,离安真君琢磨了一下道:“……也算是吧。” 前头说了,秋意泊不如温夷光专注、明悟自身所求之道,但秋意泊有些东西,一打温夷光捆起来都拍马比不上秋意泊——比如说,剑冢那些生出点灵性的剑能为了谁跟秋意泊出来能打起来。 孤舟真君的万剑归宗是以自身之威引得众剑臣服,往简单里说就是以一己之力操控数万把长剑。秋意泊的万剑归宗……说起来有点尴尬,全凭个人魅力,剑就是喜欢他,没办法啊,这没有任何道理可讲,只要他想,他就是能引得剑自动来帮他——哦,凡铁就不会,一点灵性都没有,它们就不太看得上秋意泊。 当然也有可能是驱动不了自己,无法表达。 或者可以描述为,它们很想在秋意泊面前表现自己的好,引得秋意泊的喜欢。 就离谱。 离安真君有一段时间很怀疑秋意泊是不是在他那独门秘制的保养油膏上下了什么药,亦或者下了什么蛊虫,要不然这么没天理的事情怎么可能会发生呢? 他默默地按住了自己的碧炎剑。 台下秋临淮也默默按住了自己的一语剑。 不少凌霄宗弟子更是按住了自己的飞字剑以及影字剑——没办法,越是和秋意泊有过接触的剑动静就越是大,他们的剑更干脆了,就是出自秋意泊之手。 徐应风忽然侧身,险之又险的避开了一柄几乎透明的长剑,那剑破风之时毫无动静,来去更是无息,若不是他心有所感,神之又神的躲了,否则这一剑就能将他捅个对穿。 霎时间,数以百计的虹光自擂台各处像秋意泊飞去,天空之中亦有异象,明明是光天化日,却赫然浮现出浩瀚星空之像,那璀璨繁星看似出尘离世,徐应风心中危机感大甚,他身形在那一刹那消失,疯狂袭向了秋意泊所在! 不能让它成型! 数百把长剑凝聚于秋意泊上方,斑斓光辉融汇交错,才有了这一片星空。顷刻之间,无数光弧自天空而落,迅猛无比的击向了徐应风所在,或飘然或霸道,或磅礴或轻灵,数百把长剑在此刻发挥出了它们毕生所学,意图击杀徐应风! 擂台之上轰然大响,禁制嗡嗡颤动,无数长剑剑气如雨,萧萧而下,排山倒海,摧山崩岳,剑鸣之声宛若龙吟,咆哮催风,徐应风只觉面前风雨如晦,脚下面前无一不是剑,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此时何止四手! 秋意泊神情淡然,他垂眸看着横于掌中的疏狂剑,狂风卷得他的长发纷纷扬扬,他现在的感觉很奇异,让他顾不得其他,只想专心品味此时此刻。 徐应风的身影在他脑中显现,很清晰,很仔细,却不是他具体的肉身,而是一道道由剑气交错而来的影子,当这方寸之间全数存在同一物质的时候,唯一的异端会显得格外明显。 他的神魂仿佛游离于天外,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一幕。 徐应风怒吼了一声,他看着不远处的秋意泊,只要将他击杀,只要将他击杀! 他还是太大意了! 谁能想到这些剑居然是这样的用途呢!谁能想到秋意泊居然能同时操控这么多剑呢?!没有人想得到,甚至连真君们都想不到! 一柄长剑自虚空而出,重重地刺穿了徐应风的大腿,徐应风下意识夹紧了肌肉,试图锁住长剑,却不想那长剑霎时翻卷,硬是在他腿上开了一个血洞,徐应风伸手欲抽,却在手指即将触碰到长剑的时候,长剑消失了! 更多的剑铺天盖地而来,徐应风心道不能继续,可他却不得不面对这剑气如雨! 秋意泊俯视着徐应风,心念微动,天上星云霎时间改变了角度,七柄长剑以北斗七星方式排列,而其余长剑则幻化出了黯淡的星辰,秋意泊道:“徐前辈,北斗剑阵,请赐教。” 徐应风在这一瞬间得到了喘息,他整张脸都为血液所沾染,他重重地喘气道:“你是如何同时操纵这些剑的!这不可能!” 秋意泊微微的笑了笑:“并非我在操控它们,而是它们还想与人一战,与天下一战,只不过它们的主人已经逝去了,我不过是给了它们一个机会罢了。” 剑冢剑冢,为剑的坟墓。 可是那些剑没有死。 主人死,剑未断,是何等的绝望? 于它们而言,它们被活生生地带入了剑冢中,封闭千年万年,有些剑心甘情愿埋葬于那里,有些剑不再甘愿深埋黄土,可对它们而言,曾经的叱咤风云,光寒四域,而如今最简单的,也是最直白的与人一战都做不到……那又是何等的绝望? 如秋意泊所言,他不过是给了它们一个机会。 他没有承诺什么,而是如果有机会的话……有机会的话它们可以再度尝一尝那等与人傲血激战的滋味。 就是这么简单。 他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他脑海中有好多声音。 【来战——来战——!】 【血——更多的——】 【看剑!看剑!看剑!】——哦,这还是个话唠剑。1 秋意泊眼中带着一丝笑意,天空之上,七星大炽,七把长剑的幻影自天空落下,徐应风还未来的及体会秋意泊所说,便被七星长剑扯入战局,分身乏术。 这一战后,会有很多剑耗尽仅有的灵气,或许要过许久它们才能恢复,或许就再也不会恢复了。 但这是它们自己选的。 无数剑气自许应风周身而过,转瞬之间徐应风已浑身是伤,他却也不甘示弱,双拳指节已是鲜血淋漓,他呼喝之间,他硬是将七柄长剑硬生生折断了去。 秋意泊指尖一点,天空中星辰又变。 徐应风再度为三柄长剑围困了去。 秋意泊静静地看着,抬手将先前那七柄长剑的残骸都收了回去——此后不必再埋入剑冢,而是可以回归于他们主人的身边。 三柄长剑再度破碎,星辰再变,而此时出现的却是整整十二把长剑,以周天大阵之姿将徐应风笼罩其中。徐应风大喝一声,竟然不顾生死,任凭十二把长剑将他贯穿,骇然从剑阵中闯了出来,他来得速度已经超出了秋意泊所能见的极限,秋意泊知道他来了,可却无法做出任何有效的行为。 大约就是知道他来了的那一瞬间,徐应风已经到了面前。 ……大概,只能等师傅给的法宝了吧。 他输了。 徐应风一拳赫然生出金色辉焰,双眼之中也为金色所充斥,他浴血而来,不顾己身,拼尽全力将最后的灵气汇集于一处,正中秋意泊丹田! 秋意泊眨了眨眼睛,他看着面前的徐应风。 徐应风也在看着他。 秋意泊没吐血,没有任何反应,这一拳正中秋意泊丹田,秋意泊连颤都没颤一下。 台上台下众人迥然变色:“秋意泊——!” 离安真君更是起身,看似要下台救人,却被归元真君一把按下:“你急什么!他身怀奇石道友法宝,能出什么事儿!” 霎时间,又是数柄长剑自天而降贯穿了徐应风的身体,几乎将他架在了擂台之上。 秋意泊手持疏狂剑,抵在了徐应风的眉心。 徐应风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他不顾身上诸剑,沙哑地问道:“你……没事?” “没事。” 秋意泊微笑道。 徐应风:“……我认输。” 下一瞬间,秋临淮上了台,他一把抓着秋意泊的手腕,喝道:“如何!不许硬撑!” “没事,真没事。” 秋意泊心道:所以说,金丹要牢固才行啊!那种随便被人一剑亦或者一拳就碎了的金丹滚出金丹界!他这个带戴森球网防御的金丹才是众修士应该有的金丹!就是要文能吞吐灵气,武能撼化神全力一击,才配待在金丹界! 你说对吧?金丹props。 丹田之中,莲花花瓣漫卷而开,继续安静乖巧地吞吐灵力。 秋意泊觉得它要是能张口,一定会说:你说的对。 173 第 173 章 天地间似有洪钟声而来,众人闻声抬头望去,便见高悬于天际的天榜之上,秋意泊的位置变动了。 秋意泊的排名再度上升了一位,超过了柳疏影,成了天榜第二! 众人一片哗然,侧脸看向另一擂台,柳疏影和温夷光之间胜负未定,就这么简单的超过柳疏影了?!那万一柳疏影赢了温夷光,岂不是他这个天榜第三力压第一和第二? 然而天榜却没有在此停止,秋意泊与温夷光的名字出现了一些微妙的震动,似乎天榜正在斟酌似的,秋意泊的名字跃跃欲试,两人的姓名在一瞬间调换了排名,众人还来不及高呼,却见温夷光再度从第二回到了第一。 众人心中一顿,不由觉得可惜——如今温夷光与秋意泊两人擂台迸裂,对手都是化神巅峰,秋意泊是金丹温夷光是元婴,秋意泊都已经下来了,温夷光搁现在还在台上呢,不管其他,只论这个,他们觉得秋意泊更能当得起天榜第一。 又一眨眼,秋意泊排名再度上升,将温夷光挤去了第二,随即天榜稳稳当当的不动了。 众修士大眼瞪小眼,各自揉了揉眼睛,又仔细看了两眼,而那头秋临淮才没心思看这劳什子天榜排名,秋意泊嘴上说着没事儿,秋临淮能放心那才是见鬼了。秋意泊总不好当众掏出他倍儿大倍儿亮的金丹出来晃瞎众人的狗眼吧?秋临淮扯着秋意泊就要走,秋意泊还犹自挣扎:“哎哎哎,爹我真没事儿,温师兄呢,温师兄那边怎么样了?” “爹、爹!我天榜第一了!” 秋临淮瞥了一眼天榜,毫无诚意的来了一句:“恭喜,走。” 温夷光如何……他说实话,没心思看。 秋意泊还想再看两眼呢,就被亲爹给拉走了——经过这一段时间擂台,温夷光脸色发绀,显然是中毒了,但柳疏影真不比温夷光好到哪去,浑身浴血,一时也判断不出来谁占上风。 秋意泊心知自己站着也不能对温夷光的胜负造成什么决定性作用,也确实是该回驻地疗养了,干脆利落地跟着回去了。 两人方到秋意泊的房间,秋意泊反手将门合上了,还未走上两步,就哇啦一口血吐了出来,秋临淮眉目一动,正要上前,却见秋意泊摆了摆手,他看秋意泊虽然吐血,面色却很正常,再加之方才把过脉,心中有那么几分数,但嘴上还是忍不住问道:“可还好?” “还好。”秋意泊缓步到了桌前倒了杯茶漱口,末了解释道:“……刚刚那是淤血。” 和徐应风打了这么久当然是受伤了,只不过大多比较轻,毕竟致命的几乎都被法宝挡了下来,最重的其实是徐应风最后一击——那金丹确实是没碎,但不代表他没有受伤。那样的一击下来,戴森球外围坏了几个节点,而且那一拳可是打在他肚子上的,虽然金丹没事,大部分气劲也被戴森网挡下来分化了,但脏器多多少少有点损伤。 当时没吐血主要是靠硬撑,他怕他吐血了徐应风看见希望就鸡血上头接着冲,徐应风确实是厉害,万一把人整出个小突破之类的他就真的没赢的机会了,所以愣是装出了个无事发生的模样,打击的徐应风当场认输。 心理战也很重要嘛。 这点伤不要紧,打坐个两三天就好得差不多了,如果磕一颗丹药,一天就跟没事儿人一样可以蹦迪了。 秋临淮颔首,他抬手为自己倒了一杯茶转而一饮而尽,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放松了下来。 秋临淮上一次这么紧张还是上一次。 他自己也觉得很有意思,自化神后几乎不为外物所动,哪怕秋意泊刚出生的时候他也是淡淡的,不料越长就越是让他操心,等到他出关,刚好遇上秋意泊要结金丹,没多久又遇上他分神也要结金丹,真是……仿佛一口气把之前没操的心都补回来了。 秋意泊笑嘻嘻地给秋临淮又添了一杯茶:“爹,我刚刚在台上是不是很威风八面!” 他爹没吭声。 秋意泊又道:“是不是没丢咱们老秋家的脸?爹你是不是应该写封信回山门,叫掌门知道我和温师兄打到了最后两轮,还拿了天榜第一和第二,掌门真君知道了不得高兴的跳起来?” 秋临淮实在是没忍住,瞪了他一眼:“不许编排掌门真君!况且你二人不过是预测的第一和第二罢了,待最后一场后天榜结算玉玦,结局还未可知。” 秋意泊挑眉道:“这我不管,我天榜第一了!嘿!爹,你高兴不高兴?” “……”秋临淮懒得理这兔崽子。 秋意泊又是给他爹扇风又是给他爹捶肩,做足了殷勤小意,秋临淮侧脸见秋意泊目中灼灼,灿若繁星,慢慢地道:“……不错。” 秋意泊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爹老傲娇了! 不多时,温夷光也回来了,那是被架着回来的,百草谷这边两三个弟子架着他,离安真君以及其他弟子一并回来了,秋意泊听见声响便冲了出去:“见过真君!温师兄胜了没?” “哎?”进来的不止是自家门派还有百草谷的同道,柳疏影怎么也跟着来了?“见过柳前辈。” “……”离安真君、柳疏影笑以及一众同门看着活蹦乱跳面色红润的秋意泊,颇有一种自己在擂台上见到徐应风一章击中秋意泊丹田其实是幻觉的感觉,离安真君颔首道:“胜了,不过中毒太深,哪怕有解药,也得好好休养一阵。柳师侄是亲自来替温夷光解毒的。” 柳疏影笑眯眯地和秋意泊打了个招呼,也不再耽搁什么,与几位弟子一道架着温夷光去他的房间替他解毒。 温夷光可不像是秋意泊这样花里胡哨,一人一剑撑死了带了个宗门发的保命符箓就冲了,跨境战神化神自然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尤其是柳疏影善毒,同阶尚且防不胜防,更不用说温夷光了——其实要是温夷光能遇上徐应风,柳疏影遇上秋意泊就好了。这样一来叫两个武夫去对砍,让手段众多的秋意泊去对付柳疏影,柳疏影那些毒说不得都沾不到秋意泊的衣摆上。 秋意泊其实之前心里隐隐就有一些预感温夷光能赢,如今见柳疏影这个下毒的都跟来解毒了更是放心了几分,他点了点头,拱手告辞,走了两步突然回身道:“哎不对,那温师兄三天后……?” 离安真君微微一笑:“最后一场总是我们凌霄宗胜罢了。” 秋意泊在心中竖起了大拇指,这就是格局,看看离安师叔的格局!就是比他们要高! 秋意泊看温夷光那样子觉得三天后那一场能不能打都是个问题,他确实是有些遗憾的,毕竟之前还说要和温夷光认真打一场……算了,不打也行,还能省点法宝,还能不被揍,仔细一想他简直赢麻了。至于对殴,反正他两同出一门,等回去后估计温夷光就要正式搬到洗剑峰了,还怕没有机会吗? 其实他有点想主动认输,他自觉拿个第二是实至名归,拿第一就有些虚了,他觉得如果他和温夷光认真动起手来,手段齐出,也不一定会输,但真也不一定赢,不管怎么说他法宝大量损毁外加两人重伤都是注定了的——要是大家都留手,不出杀招,那么他大概率是要输的。 平心而论,他觉得温夷光还是要比自己厉害一些的。 秋意泊想通了,也回房去打坐疗伤了。 这一届天榜决战居然是凌霄宗内战,还是金丹和元婴之间的内战,往日最被众人所看好的化神巅峰修士一个都没能留下。 众修士一片哗然,众真君更是有些扼腕唏嘘——所以嘛,天下第一该争还得争,你看好苗子都去了凌霄宗,有他们什么事儿? 秋意泊那是秋临淮的血脉亲子,那确实是没办法,合该是凌霄宗的人,但温夷光不同啊,温夷光也是凡界正儿八经春宴上来的,就算孩子想学剑,这天下又不是除了凌霄宗外没有剑修门派了!他们也有剑修门派的!也有直指大道无上剑修道统的!温夷光为什么不来他们那儿! 无非是凌霄宗名头最大的缘故。想也是,天下第一,谁不稀罕? 哎,时也命也。 一名修士拉着自己的好友找了片安静的山头喝酒,双目微红:“这不对啊,为什么他们能这么厉害……我辛辛苦苦修炼了八百年,居然还不如两个修炼才二十年的娃娃,天道不公啊!” 他好友劝道:“好了,人各有命,有些人小时了了,大时未必,焉知他们以后如何?” “你看那望云川,不也是年少便修成了元婴,还不是蹉跎千年都不能叩问炼神还虚?你与他一对比,你总共才修了八百年就已经到了化神中期,哪怕败于第七轮,但前三十总有你一名,按照你这般说,后面那一百七十名同道不如羞愧上吊自杀得了!” 那修士仰头饮尽了杯中酒:“可我是地灵根啊……我是地灵根,秋意泊和温夷光是天灵根我不好比,那总能和怀真君、应真君比一比了吧?他们千年就成就真君修为,我呢……破境遥遥无期。” 友人一拍他的脑壳子:“你才修了八百年,还有两百年呢,今日你喝多了,说不定明日酒醒瓶颈就突破了也说不定……我看你是生了点心魔,不如我先恭贺你破境?以后成了真君,记得带我吃香喝辣……” 那修士仔细一品,随即大笑道:“你说的也有道理,等回去我就好好闭关……亏有你点醒我,否则我入心魔也不自知。你且等着,待我成了真君,带你出去吃香喝辣。” 友人嗤笑了一声,按住了这个醉鬼。 陡然之间,两人身形一僵,修士大喝一声:“谁在哪里?!出来!鬼鬼祟祟意欲何为!” 友人也起身,袖中长剑不动声色的落入了他的手中,在月下映着凛凛寒光,面前树丛中有人从容而出,一身破旧袍服,叫人一眼就认出了他的身份:“忘川真君……?” 两人恭敬地行了个礼,忘川真君性格偏激行事鬼祟龌龊,如今在野外,实属招惹不起,只盼这煞星速速离开才是。 ——他们也知道野外不如何安全,可两人都是化神修士,且天榜只剩决战了,还并非他二人,想也不会有什么事儿,这才到了离宗门驻地不远处寻了个清净地方喝酒。 忘川真君阴阴地笑了笑:“我师弟,也是你们可以拿来说嘴的吗?” “忘川真君见谅,我们酒后失言,实属不该拿望前辈说项,我二人现在就回宗门驻地,向掌门真君请罚!”友人说罢,拽着修士就想走,却见忘川真君冷冷地说:“不必走了。” 有什么东西,遮天蔽日而来,他们两人眼前一黑…… 两日后,秋意泊自入定醒来,见自己的伤势差不多了,当即神清气爽就想出房间组个局,大家热热闹闹凑一起整个烤肉火锅什么的,其乐无边,哪想到一出门,却见满院子的弟子垂首肃立,离安真君、秋临淮、秋临与三人为首,正在训话。 秋怀黎给了他一个眼神,秋意泊连忙找了个边缘地方站了。 “天榜即将结束,凌霄宗众矢之的,我此前是如何训诫你们的?”离安真君面含真怒,语气严厉。众弟子低声道:“是我等懈怠,忘却了真君所言。” 秋意泊有点疑惑,正想问问是什么情况,便听见秋露黎的声音传入了他耳中:【有两名弟子失踪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几位真君寻了也无果,昨日有三名金丹弟子私自外出寻找那两名弟子,结果又失踪了……此外还有几个宗门失踪了几个弟子,最高有化神期……泊儿,你与温师兄要小心,我总觉得是冲着你们来的。】 秋意泊一愣,他的目光从众弟子脸上掠过,秋怀黎、秋露黎在不必提,温夷光、舒照影重伤不在也正常,林月清、顾真、顾璇玑……他熟悉的都在,他不禁松了口气,问道:【怎会如此?可传讯回了宗门?】 凌霄宗远山书院中供有所有弟子的本命青灯,人还活着没有一看便知。 秋怀黎传音道:【今天早上传了,但来回至少要六天的时间。】 后日就是秋意泊和温夷光最后一场,哪怕打完了,凌霄宗也不可能放弃弟子就此离开,故而剩下的几日他们还得在这问天山上。 既然已有两名化神期弟子失踪,两人还是一同消失的,两个化神……这意思很明显了,问天山虽大,可亦有百数宗门居住,大家住的还是比较紧凑的,若是真的打起来不可能吸引不到附近真君的瞩目。而能无声无息杀掉两名化神,至少也是个真君境界了——且不是普通的真君,比如秋临淮和秋临与这样新晋合体期的真君就做不到无声无息。 或者就干脆是住在附近的真君动的手。 【听说失踪了两名化神弟子的逍遥派真君都快和附近望天门的真君打起来了……】秋怀黎传音道:【露黎说得有理,你与温师兄近日老老实实待在门中,进出都跟着老祖最好——外面也是风声鹤唳,不许弟子们私自外出了。】 秋意泊不知道怎么想的,张口便问道:【长风谷那边怎么样?】 【长风谷也失踪了两名弟子,其中一名还是掌门亲传……之前擂台之时违逆了忘川真君的那一位,就是他。】 秋意泊听了长风谷也有弟子失踪……那就不是忘川真君搞的鬼?忘川这个人虽然看起来下-流无耻,但总不至于连自家的弟子都要害吧? 但他又总觉得是忘川真君搞的鬼——毕竟在擂台上他能眼睁睁看着望云川元婴消散,听说两人还是嫡亲的师兄弟,等位替换,他是做不出来这等事的。 秋意泊应了一声,离安真君训话也结束了,拂袖而去,留下了秋临淮和秋临与安抚众人。“离安真君的意思大家都应该明白,事出诡异,非尔等能解决,若再有私自出宗门驻地者,一律门规处置。” “是——!”众人齐齐应喏。 秋意泊本也没想出去,但现下也不是什么聚众搓一顿的时候了,他也没了心情。毕竟几位同门失踪,虽说人有远近亲疏,但好歹也是一起同行了几个月,见面总有三分情。 众人散去,秋意泊拽着了秋怀黎问道:“哥,舒师姐现下回来了吗?” 不,其实他想问泊意秋回来没有。 秋怀黎摇头道:“舒师姐还在百草谷的驻地,有半夏、当归两位真君在,想是无事的。” “那就好。”秋意泊颔首,其实他又何尝不知……但他就是突然心慌了起来,他想见一见泊意秋,哪怕现在他能感知到泊意秋无事,但他还是想见一见。 秋意泊和秋怀黎打了个招呼,快速跟上了秋临淮和秋临与:“爹,三叔!你们可忙?” 秋临与皱眉道:“一会儿我和你爹打算出去寻那几个弟子,你老实待在驻地里,不许乱跑,听到没有?” “知道。”秋意泊道:“那爹,你们回来的时候能不能顺道去一次百草谷那边,看看泊意……阿浓如何?若是舒师姐无事,便将他们带回来可好?” 他着急归着急,但也没有弱智到了非要死缠烂打让他爹和三叔带他出去。已知百草谷两位真君都在,他感知也知道泊意秋没事儿,他难道非要亲自去吗?让他爹和三叔找人回来把人顺回来不就完了吗?非要自己出去找事儿添乱? 虽说两门之间距离不远,但路上才是危险的。 目前来说,在凶手大概率是真君境界的时候,只有各门派的驻地才是最为安全的,尤其以凌霄宗为最。凌霄宗四位真君,孤舟真君隐匿不出不是因为他不能出来,而是不想出来,离安真君坐镇中央,不会离开驻地,他爹和三叔结伴外出寻人,怎么说宗门内都有两位真君在,又有禁制,再安全不过了。 秋临淮若有所思:“可是你感知到了阿浓出事了?” “没有,阿浓很好。”秋意泊道。 “好,那我和你三叔回来之前去一趟。”秋临淮意味深长地道:“我们不在,你无论感觉到什么都不可出驻地,你在,阿浓便在,我的意思你应当明白。” “我明白。”秋意泊颔首道:“爹、三叔,你只管放心。我一会儿在门内再布置两层禁制,师傅给了我几个阵盘,虽不及宗门内用的来的强大,却有些意想不到的妙用。” “好。”两人应罢,联袂而去。 秋意泊眼见二人离开,自己也松了一口气,自己亲爹和三叔就是靠谱,有他们承诺,他就放心了。 他抬头看向天空,天公似乎也感知到了什么,今日阴云霾霾,丝毫不见日光,压得人心头沉甸甸的。 ……或许是要下雨了? 秋意泊想着,抓紧时间将阵盘布置了上去,给自己以及同门再添一份保障。 是夜,秋临淮、秋临与带着泊意秋和舒照影回来了,舒照影已经醒了,她堪称生死一线,人虽虚弱到了连路都不能走,是被泊意秋抱着的回来的,但眼中却神光阵阵,锐利难言,众人一见便是大喜过望。 好家伙,得亏望云川死了,否则他不得气得吐血而亡?舒照影与他一战,身中莲花蛊泉,生死之间居然突破了瓶颈,只要她回宗门老老实实闭关一阵子,凌霄宗就能再多一位真君! 凌霄宗即将有第八位真君了! 泊意秋易容了,许多人并不认识他,但他是应真君带来的,又有弟子令牌悬在腰间,众人也没有多问什么,想是哪位久出方归的师兄。 舒照影唇畔泛起了一丝笑意,声音还有些沙哑:“……我好了,劳各位担心了。” 众人都笑了起来:“舒师叔,别说话啦,快回去疗伤吧!外头有我们呢!” “舒师姐,快去休息吧!这次天榜第一第二都是我们的,秋师弟已经为你报仇了!” “我知道。”舒照影目光柔和譬如春风,她温柔地看了看众人,“浓师弟,带我进去吧……劳烦了。” 泊意秋笑道:“师姐客气什么,我送师姐回房。” 秋意泊自然也跟上了,他目光与泊意秋对上,各自眼中都有了些许笑意。 与此同时,长风谷驻地。 “真君,段师兄失踪了!望师叔的尸身不见了……真君!” 忘川真君房门紧闭,些许日光泄露进来,点亮了他如同饿鬼修罗一般的眼睛,他沙哑地说:“不必去寻,滚。” 174 第 174 章 又一日,天公不作美,仍是阴云笼罩,密密的乌云层层堆叠,天空似乎也承载不了它们的重量,叫人望着都觉得一伸手就能触碰到它们似地,压得人心头发闷。 昨日又有一人失踪了。 堂下跪着几个修士,离安真君端坐堂上,听着对方的哭诉。这次失踪的是离凌霄宗驻地不远的东域灵耀宗的人,不过这次不是弟子,而是一名真君,也就是他们的掌门,灵耀真君。 “弟子……弟子……”那修士哽咽道:“掌门真君昨日收到了一封书信,便出了门去……再也没有回来。弟子们料想着掌门真君不会有事,便也没有太过注意,不想今日、今日……门中一门神通,可探查本门修士本命青灯……掌门真君的青灯已经灭了去!诸位真君在上,弟子不敢谎言,不敢求诸位真君为掌门真君报仇雪恨,只求诸位真君能替我们找一找掌门真君的尸骨在何处!” 离安真君眉头紧皱:“灵耀道友他收到了何人的书信?本命青灯又是什么时候灭的?” “弟子不敢撒谎!”为首修士连连磕头:“掌门真君青灯凉得透了,应是出门不久便遭了毒手。” 灵耀宗几千年前也有过辉煌的时候,如今却是没落了下来,门中只剩下了一位真君——严格来说,这一位真君还和秋意泊有点关系。 这位真君与秋意泊有过一段善缘,他们家的老祖宗还找过秋意泊,委托他将一个芥子空间交给灵耀宗掌门,并给了秋意泊一万极品灵石与不少天材地宝,当时由秋临与代为转交了,而这位真君也是借着这机缘一举突破炼神还虚,成为了真正的真君,而非他人敬其为掌门,礼貌性的称一声‘真君’。 昨日失踪的就是这一位。 “书信可在?灵耀真君可有说什么?” “并未,掌门真君看了书信便离去了,嘱咐我们守好驻地,不可外出便出去了。” 离安真君的指尖有节奏地点在了扶手上,他沉吟道:“并非凌霄宗不愿出手相帮,凌霄宗门下失踪五人,怀真君与应真君日日外出搜寻,本座亦需坐镇驻地……” “弟子明白!可……”那修士急急地道,却叫离安真君一抬手,打断了去:“尔等在驻地谨守门户,不要再叫贼人有可乘之机了!怀真君与应真君会替你们寻一寻灵耀道友所在,但现下,诸门皆有弟子如此……你们可明白本座的意思?” “弟子明白!”那修士脸上露出一些喜色来,连连叩首:“多谢离安真君!此恩灵耀宗绝不敢忘!” “不必,二门同出一域,守望互助是应该的。” 离安真君的意思是叫他们回去等消息,会有两位真君去帮忙找灵耀真君,但话也摆明了他们自己也有弟子失踪了,若能帮就帮,若实在是帮不了,他们也爱莫能助。 但这时候,凌霄宗愿意应承就好!谁不知道凌霄宗一诺千金,既然承诺了会帮忙找,就一定会找! 那修士还想叩首道谢,却叫离安真君一拂,他便觉得有一道柔风将他扶起,离安真君道:“去吧。” “是!” 秋意泊就立在门外,大堂门又没关,便也没有什么不能听的,他见那些弟子出来便提醒道:“一会儿应真君与怀真君要离开驻地,各位道友若是不急,不妨等一等,与两位真君同行。” 为首修士拱手道:“多谢秋真人。” 他说罢,忽地又笑了笑,眼角眉梢之中皆是伤感:“掌门真君也曾提起秋真人,只道当时在大殿不好与秋真人说话,以后若是有机会便要请您来灵耀山做客,好一谢……如今却是没机会了。” 秋意泊一顿,也想起了他与灵耀宗之间的那点子缘分,他安慰道:“灵耀真君堂堂真君修为,不会那么容易便陨了性命,说不得几位道友回了驻地便能发现灵耀真君已经归来了呢?” 那几个修士惨淡的笑了笑,便与秋意泊告辞,立在了驻地门口,等着与两位真君一道同行。 秋意泊这头自然是去通知了一下自己亲爹和三叔,转而他看了一眼大门紧闭的温夷光的房间,叹了口气便回自己房间了。 明日就要大比了,温夷光明日若能参加,今日柳疏影怎么也该出来报个喜讯了,但三天了,柳疏影和百草谷几位修士仍在温夷光的房间里,想来情况不怎么好。 他坐在了窗边的塌上,泊意秋就坐在另一侧,一脸倦懒地挑弄着香炉,他道:“外面怎么了?” “灵耀宗的掌门真君失踪了。”秋意泊盘腿而坐,手指掠过香炉的上方,便有一点金焰落下,点燃了被塑成了祥云模样的香料上,香料一明一暗之间飘出了袅袅香烟,也说不清谁快谁慢,天空中亦是下起了泠泠的小雨来。 窗外那株芭蕉被雨打得一点一点的,空气中传来了丝丝凉气,驱散了之前的沉闷之感。 泊意秋就着窗外漫漫细雨,低声道:“我觉得是忘川那老狗。” “我也觉得。” 泊意秋顿了顿,意味深长地道:“……不要认同得这么快,好歹听我分析分析,不然我怎么装逼?” 合体境界的真君无声无息地死了,现在可以直接把大乘期的真君作为嫌疑人预备役了。 大乘期的真君可不多,来的真君里头满打满算也就十个,忘川嫌疑最大——这人怎么看都像是坏人,要是放在现代,就是那种警察从他旁边路过都得查一查他身份证有没有案子在身的类型。 秋意泊嗤笑了一声,“今天没心情。” 他一手在桌上一拂,便出现了数十只纳戒荷包,这些是当时在大殿抽签的时候各位真君给的,只那天拆了两只看看里面有什么,后来有什么事情给耽搁了,索性就收起来了。泊意秋便这样看着他将所有纳戒、荷包一一拆了开来,里面有的是灵石,有的是法宝,大多都是金丹期的玩意儿,虽然一样样看着不多,但加起来却是不少了。 忽地,秋意泊手中一枚纳戒里倒出了满满一桌的东西。 里面大概有一千极品灵石,七-八瓶上品的丹药,还有三四件金丹的法宝以及一把元婴期才能用的宝剑。 那长剑素雅淡薄,通体素白,其中飘着两抹浓稠的金褐色,点点金辉落于其上,形成枫叶之态,看着便是满目秋意,这剑不是旧的,而是全新的,应该才打造出来不过一年的时间,这柄剑的剑名便叫做‘秋意’。 这一柄剑摆在这儿,满桌的东西加起来都不值它的价。 再看其他,全是秋意泊立刻就能用上的东西,再加上这一柄剑,就是专门准备着送给秋意泊的。 其中还有一支玉简,秋意泊摸过来看了两眼,就转手给了泊意秋,泊意秋看了两眼:“灵耀真君?” “嗯。”秋意泊应了一声,他还能想起来送他这个纳戒的那位真君,仔细一想对方好像并没有叫他上台帮着抽签,只是与其他真君一道说话,说着说着便随着其他真君一道赏了他。 那是个看上去很和蔼的小老头,不同于别的真君都是仙风道骨,风姿飘逸,他有些微胖,满脸和气,笑眯眯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原来他就是灵耀真君。 泊意秋突然也没了玩笑的心情,他淡淡地道:“反正天榜最后一场也打不了了,不如我们现在去求师祖杀了忘川那老狗算了。” “你确定了?” “不确定。”泊意秋将挑弄香料的银签子随手扔在了桌上:“不过是心烦,总要找个人出气,忘川早晚都是要死的,都一样。” 秋意泊托着腮道:“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然无法反驳。” 泊意秋微微直起了身,对着他伸出了手。秋意泊下意识将手递了出去,下一瞬间就被泊意秋抱了个满怀,清倦的香气钻入秋意泊的鼻尖,泊意秋笑道:“贴贴。” “贴贴贴。”秋意泊狠狠地将脸在他脸上蹭了好几下,随即也懒得动弹了,两人便躺在一处看外面雨打芭蕉:“说起来,要是忘川干的,为什么天榜不示警?不是说有什么规矩在吗?” “那也得长风谷还有弟子参赛吧?”泊意秋打了个呵欠道:“望云川能进前十,但是他死了不是吗?还有那个段宸翔,不也是失踪了?” “死了也有奖励。” “哦,那就是天榜坏了……”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胡扯着,两人也都有了睡意,不知不觉中便睡了过去,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日落月升,银辉遍地,忽地,两人同时睁开了眼睛,连看都不曾看对方一眼,有志一同的从窗子飞身而出,下一秒,有一人的身影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两人身上都笼罩着奇石真君的防护罩,能抵御大乘一击的法宝骤然之间便破碎了去,来人有些讶异地看着他们——方才他们从睡梦中惊醒的便是先前布下驻地禁制被触动了,本想去通知离安真君,奈何走了两步身上的法宝便自动被触发了。 来的人速度太快了。 忘川真君的身形出现在两人的面前,他如染血一般的双目恍若一只饿了许久的凶兽,紧紧地盯着秋意泊。“你这崽子,倒是机敏。” 他的声音很古怪,此前好歹算是个会说人话的,如今他的声音却像是从金石之间挤压出来的,又刺耳又沙哑。 秋意泊眉目不动,两人不必有任何眼神交汇便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泊意秋不动声色的向后退了退,而秋意泊则是拱手道:“见过忘川真君,不知真君深夜到访,所为何事?” 忘川真君只一意的看着秋意泊,半点眼神都不曾分给泊意秋:“本座需要法宝,你的法宝不是无人能及吗?本座来问你求取……” 秋意泊颔首道:“忘川真君想要哪一件?” “……呵呵……本座都要……”忘川真君说罢,他的面容忽然扭曲了一下,他以一种他人的声音道:“快走!忘川入魔了!” “闭嘴!闭嘴!”忘川真君的面容又扭曲了起来,恢复成了他狰狞的面容:“吃了你也不老实!若不是我缺些修为,谁稀罕你这般的玄灵根!” 他说话之间,一直在紧紧地盯着秋意泊,又忽然狂笑了起来:“你怎么不跑!哈哈哈你是不是不敢跑!是了,本座都进了凌霄宗的驻地了,周围都是你的同门,你若跑,万一本座失手杀了几个怎么办?哈哈哈哈哈——!凌霄宗号称天下第一,不也叫本座进来了吗!” “哦对了,你是有奇石真君的法宝吧?把它褪下来,交给本座。”忘川真君舔了舔嘴唇,眼中几乎要泛出光来:“我只想要一个天灵根,我只吃你一个,如何?这笔买卖可划算?” 秋意泊道:“真君说笑了,我若取下师傅给的法宝,岂不是自取灭亡?” “那这样,你若不取,每过一息,我便杀你一位同门如何?你可要记住,他们是为你而死的——!就从他开始——!”忘川真君手一动,泊意秋便不受控制的到了他的手下,忘川真君状若疯癫:“你们方才躺在一处,他是你的情人吧?我若杀了他,你还会好过吗?” 秋意泊眼神微闪,面上仍旧从容地道:“我是修无情道的,今日真君不杀,翌日我也是要杀的,今日真君杀了他,我还要多谢真君免我日后心魔之扰。” “哦?那本座可就……” “且慢!”秋意泊喝道:“真君可想明白了?今日真君若敢对我宗弟子下手,不论是我也好,还是我师兄也罢,长风谷必成我凌霄宗死敌,长风谷可有应对凌霄宗的能耐?” “本座吃了你,补足了本座灵根,便能叩问炼虚合道,区区凌霄宗又能奈我何?”忘川真君邪笑道:“不必拖延时间,离安被本座调开了,他可不会来救你……” “看来你对你这师兄还是有情的……不见黄泉不落泪!”他手指一动,想当然的颈骨折断之声没有响起,他不禁侧脸望去,便见手下之人身上闪烁着几层宝光,熟悉非常,对方眉目间带着一种极为熟悉的味道,他拱手道:“多谢忘川真君手下留情。” 忘川真君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你又是何人?” 他其实想问的是你们凌霄宗能抵御大乘一击的法宝不值钱吗?怎么谁都有?还不止一个? 泊意秋含笑道:“晚辈乃是凌霄宗秋意浓,师从奇石真君,真君不若换一个人来杀?晚辈身上的法宝比起师弟而言还要多一些。” 忘川真君顿了顿,不怒反笑:“好好好——!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少法宝!” 话音未落,厢房四周墙壁顿毁,十几道身影出现在了外围。 “离安、归元、幻海、凶溟……呵,你们来得倒快。”忘川真君冷笑道:“怎么,凭借你们几个废物,也想拦我?” 凶溟真君喝道:“忘川,你吞吃修士修行邪功,难道你以为别人不知道吗?!” 幻海真君团扇微拂:“邪道者人人得而诛之,如今人赃并获,不必与他废话!” 忘川真君看了一眼手上的泊意秋,又看了看眼前的秋意泊:“你们说,是你们来的快,还是我杀他们……” 他话至一半,便见眼前两人气定神闲的走、开、了! 他们身上法宝连破了几层,可他们就是安安稳稳地走开了,仗着奇石真君的法宝,他竟然还拦不住! 不远处便是秋临淮和秋临与,秋临淮一手微拂,将两人送到了身后,只见他身后空间似乎扭曲了一瞬,两人随即消失不见。 归元真君抚须道:“忘川道友,不必挣扎,此处已经被老道的符箓所围,不若束手就擒,公堂之上,自有你辩驳的余地。” 忘川真君脸上又扭曲了一瞬,用别人的声音道:“忘川入魔,杀了他!” “忘川吃了我,我是段……”他瞬间又换了一种声音,可没有说完便被忘川真君压制了下去:“闭嘴!都闭嘴!死了还不安生!” “忘川,你过于贪婪了。”离安真君寒声道:“吞噬了两个化神还不够,又要吞噬灵耀真君,你以为是那么容易便为你所用的吗?” “那又如何!”忘川真君癫狂地看着天空,他似乎是在看众位真君,似乎又是在看别的什么:“我早料到有这么一天,但就算是阳谋,我来了,你们又能奈我何!问天榜!动——!” 随着他的高喝,众人只觉天地似乎动了一动,众人不由抬首望去,只见高悬于天际的天榜居然动了起来,通体散发着不祥的血光,它上面原有的字迹一片模糊,忘川真君大笑道:“如何,天榜亦为我所用,今日你们都会化作我腹中粮食,充盈我的血肉根骨——!” 凶溟真君寒声道:“不过是虚张声势!杀了他!” 忘川真君双手微抬,天榜再度动摇,脚下问天山剧烈的摇晃了起来,无数奇怪的东西自泥土中飞出,有的是尸骨,有的是法宝、有的是矿物,但每一件都看着让人觉得不祥。 忘川真君道:“不枉我费尽心思,吞噬了那么多百炼山的弟子……哈哈哈……诸多血脉尽埋山中,哪怕是问天榜,也不可能无动于衷——!” 忽地有一道声音自外围传来:“别理会他!反派死于话多!” 此言一出,众人齐齐侧目,秋临淮和秋临与一顿,不约而同回首喝道:“闭嘴!” “槽,爹你们居然听得……”话还没说完,那声音就没了。 说这话的自然是秋意泊,他其实并未出去,整个驻地都为符箓所围,他们进的其实是个障眼法,他两看见几位真君和忘川废话,别的不说,主要是急啊——!人明显是在拖延时间搞天榜,怎么几位真君还在等他弄? 天空之中,那些奇怪的东西已经全数飞入天榜,天榜合拢,成就一道泛着殷红光芒的长轴,秋意泊和泊意秋对视一眼,他们到底在想什么?这明显是个神器,真落到忘川这老狗手中还得了?! 那长轴逐渐缩小,忽地化作了一道流光,直冲忘川真君而来! 忘川真君抬手一接,入他之手的却是一把长剑,秋意泊和泊意秋不过是看了那长剑一眼,便觉得双目刺痛,两人不约而同地想到:完蛋! 十几位真君冷冷地注视着他,忘川真君舔了舔嘴唇,长剑扬起:“刚好以你们性命,贺我叩问炼虚合道!” 话音未落,一道剑气自虚空而来,陡然而至,那剑气浩荡冷锐,如同一把闪烁着寒光的剑,甫一出现便叫人心头生寒,那剑气淡淡地击中了忘川手中之剑,只一下,只一声,那把剑应声而断。 死寂。 忘川真君不可置信的看着手中断剑,却见面前有人自虚空中一步踏出,手中握一纯黑长剑,他神情平淡,眉目间有冰雪常在,竟然是孤舟真君! “……孤、舟?”忘川真君一字一顿地道:“你何时来的?” 孤舟真君淡淡地道:“一直在。” 归元真君摇头道:“哎,总算是来了——忘川,你设下的那些东西,老道等年纪大了,实在是没心力去找,只好请你自己将它们弄出来了。” “可不是,杀人还留下这么多东西,好好地问天山被你搞得乌烟瘴气的。”又有一位真君忍不住道。 凶溟真君目瞪口呆地看了看其他真君,显然一无所知。“你们……” 幻海真君拉了一把凶溟真君:“没事,怕你忍不住,就没告诉你。” 凶溟真君:“……” 哎?什么什么? 秋意泊和泊意秋霎时间握住了对方的手,很激动地摇了摇,宛若两只驻守在吃瓜第一线的猹。 忘川真君亦是瞠目结舌:“你们早就知道了……?你们何时知道的?” 幻海真君好心提醒道:“若不是你过于贪婪,吞噬了灵耀真君,恐怕我们还真的发现不了。本想就此拿了你去,偏偏你还用这么多劳什子的玩意儿炼剑……” 天榜全名问天榜,出自万年前百炼山一位道君之手,那位道君已然陨落,问天榜凭借那位道君留下的秘境运转至今——那位道君自然也不是傻的,他为百炼山留下了一些后手,若取百位百炼山弟子尸骨埋于问天山上,再佐以一些天材地宝,便可引得问天榜动摇,化出一把神兵。 问天榜,其实是个大号的炼器炉,这些年天榜奖励法宝、神兵都是通过问天榜炼出来的。 这事儿百炼山的真君们门清,门中也有几位化神、元婴弟子知晓,其中有一位不幸为忘川所吞噬,自忘川得知此事后便陆陆续续杀了百位弟子,借由每一届天榜之时埋入问天山中,才有了今日天榜动摇的局面。 问题来了,问天山这么大,且随着天榜结束最多十日,问天山便会消失,谁知道忘川把这些东西埋在哪儿了? 于是干脆做个局得了,免得事后大家都麻烦。 孤舟真君手中长剑一拂,忽有一道平淡自剑中飞出,他这一剑,平平无奇,就如同每一日凌霄宗内弟子习剑一般的平淡,可忘川真君却仿佛看到了什么大恐怖一样,他瞳孔紧缩,想要躲避,可他发现无论自己如何躲避,都避不开这一剑。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剑气加身,轻而易举的将他一分为二。 霎时间,无数血光自他身体上炸开,他的元婴毫无动静,竟然也在这一剑中分为了两半。 孤舟真君神情淡然,收剑入鞘,似乎忘川死不死,如何死与他关系不大。 众真君见方才还不可一世的忘川真君居然对这平凡无奇的一剑毫无抵抗能力,不由咋舌。 啧,孤舟这老怪物又变强了! 没天理啊!凭什么凌霄宗老的小的都那么强啊!:,, 175 第 175 章 忘川真君死得痛快,秋临淮解了禁制,将两人从中放了出来,两人甫一出现,目光灼灼盯着孤舟真君不放,往好听点说那是久病初愈见到了阳光,往难听点说就是色中饿鬼看见了美人儿。 “师祖你真棒!” “师祖真厉害!” 其实他两想说‘师祖厉害得宛若小母牛坐高压线,一路牛逼火花带闪电’,但觉得应该没人能听得懂,甚至还会被抽,只能遗憾作罢。 众真君:“……” 饶是孤舟真君,都感到了微妙的尴尬。 他淡淡地看向两人:“闭嘴。” 秋意泊&泊意秋:“……哦。” 众真君不由都露出了些许笑意,看嘛,早就说凡事不可能尽善尽美,冷面无情孤舟真君收了两个能说会笑的徒孙,也不知道谁折腾谁。 归元真君乐呵呵地抬了抬手,几道灰影自忘川残躯上飞了出来,叫他收入了手中,另外那柄断剑也被他一并收走了,他低头看了看手中几道元婴道:“亏得有孤舟道友在,还算是来得及。” 忘川修行的那邪功确实是有些威力在,那些金丹弟子确实是没得救了,但几位化神以上的受害者却还是能救一救的,能修行至化神境界,谁不是气运加身,谁不是意志如磐石一般?忘川想要真正消化他们,一日两日是不够的,若是真让忘川神不知鬼不觉的走了,过个一年半载那就是彻底陨落了。 他们的肉身是肯定没了,但元婴还在,便能有机会重塑肉身。 重塑肉身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最简单朴素的法子便是元婴劫数以及炼神还虚的境界大劫,也就没事了,借着雷劫重塑肉身就行了。难一些的法子便是搜集各类天材地宝,活生生养个肉身出来,只是不知道要耗费多少时光与财力,还有一个法子便是抢夺他人肉身,不过此举太过有损天德,用了这个法子,以后修道的路便绝了,若非迫不得已,也不会有人用这法子。 几位化神还好说,毕竟都是化神中后期的境界,若能一举突破炼神还虚,也就没事了。倒是灵耀真君这头难了,小老头才突破了真君境界没多久,这便宜是沾不到了,只能看他的造化了。 所幸的是各家各门真君都在此处,这帮真君可谓是本界中手握资源最多的人了,无论何等天材地宝,大家凑上一凑,倒也能凑出几分来,而灵耀真君手握宗门传承,也不至于穷到买不起,不过就算买得起,近百年内恐怕是出不了关了。 众真君听归元真君此言,也纷纷松了口气,忘川异样有目共睹,但他们总不好因疑杀人,捉不到一个人赃并获,十几位真君无凭无据呼啦啦来截杀忘川一人,像什么话? 太行真人被从禁制外放了进来,他从归元真君手中接了断刃一看,面色便陡然冷了下来,他道:“禀众位真君,问天榜三百年内是不能再动用了……忘川狗贼何在?” 归元真君安抚道:“太行师侄莫急,忘川已伏法。” 太行真人眼中风云变幻,随即捕捉到了仰躺在一侧的碎尸,他冷笑道:“多谢各位真君为我百炼山做主,我百炼山与长风谷势不两立。” 众真君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确实百炼山百位弟子尸骨可令问天榜炼就一柄神兵,其中还有两个条件,那便是其主必须是身怀百炼山道统才可成行,且这百位百炼山弟子乃是自愿赴死。若没有这几个条件,岂不是告知天下诸人猎杀百炼山弟子吗? 忘川是不是身怀百炼山道统这其中存疑,但若说百位百炼山弟子心甘情愿为忘川赴死,那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问天榜早有器灵长成,太行真人一看便知问天榜的器灵为忘川用脏污手段给毁去了,否则怎肯依着忘川的意思?没在忘川踏入问天山的一刹那把忘川给碾成齑粉都算是器灵客气的了。 问天榜百炼山不收回,也愿意放任问天榜将其秘境所出产的宝物发放给天下修士,自然是因为这是先辈的意思,但不代表他们就不关心了。 忘川真君动到天榜,对于百炼山来说和坟头蹦迪也没啥两样了。就譬如凌霄宗门人看见有人脚踩凌霄宗祖师爷玉像,归元山门下见着有人对环绕整座归元山的镇山符箓吐唾沫,太虚门门下见到有人对太虚门山门口祖师爷留下无字天书碑上涂鸦,实际伤害不大,侮辱性冲破天际。 归元真君摆了摆手:“天榜要紧,太行师侄还是速速回百炼山通报此事吧。” “是,真君。”太行真人拱手应是。 归元真君又看向了秋意泊与泊意秋两人,笑眯眯地将两个锦囊抛给了两人,道:“你们二人受惊了,先回去吧,这里交由我们这些老家伙处理即可。” 秋意泊和泊意秋对视一眼,心道这是在逐客了,接下来的事情恐怕不方便叫他们听,他们今天能在第一线吃了那么多瓜也算是心满意足,纷纷拱手告辞。 后来事情也不知道是怎么样了,反正当天晚上秋临淮回来的时候给他们两又带回了十数件法宝,并非全是防御的类型,比如其中有蕴含着凶溟真君一击的符箓,一把蕴含着幻海真君幻术的扇子……林林总总,都是非常实用又值钱的好东西。 这些说是诸位真君给他们拿来压惊的,叫他们心安理得收下。 说实话,秋临淮和秋临与脸色都算不上太好,却没有和他们两个多说什么,把东西交给他们后便离去了。两人心有疑惑,却也不好再问,他爹和三叔脸上明明白白写着‘心情不好别找抽’,他两瑟瑟发抖,一句屁话都不敢多说。 “哎?等等,那岂不是明天天榜打不成了?”泊意秋突然道。 “……还真是。”秋意泊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也好,本来温师兄重伤也打不成。” 泊意秋恨铁不成钢,就差没把手指头戳到他的脑门子上:“那天榜奖励岂不是也没了!” 秋意泊突然心痛了起来,他感觉自己宛若一个辛辛苦苦打工了一个月的社畜,自费了路费饭钱请客户吃饭的钱,好不容易等到月末快要发业绩并报销公费的时候,老板卷钱跑路了。“……操。” 两人不由感觉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痛苦之情。 他们真的用了好多法宝! 不过他们的心痛没有持续到第二天,因为第二天大家就收拾包袱被塞进了宝船回程了!秋意泊和泊意秋两人意识到终于可以回家摆烂了,抑郁之情一扫而空,在船上直接把自己关进厢房,挂了闭关的牌子,将之前答应归元真君的套剑图纸,答应顽石真君的基站心得等等东西一一琢磨了出来。 亏得泊意秋出关了,大家平分,所以任务还不算是太重,等到下船的那一日刚好全部完成,两人无事一身轻,又因为早就和亲爹、三叔报备过他们想回一趟老家,也没受什么阻拦,快快乐乐地冲到春溪城去扫荡了。 什么百年人参、何首乌——买! 什么冬暖夏凉绸缎丝帛、罕见的皮货、除了好看和贵外一无是处的首饰——买! 什么有意思的书籍、适合凡人学习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的秘籍——买! 奈何修真界的钱太经得起花,或者说两人买的这些只有皮相好看的玩意儿太不值钱,两人等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几乎买了二十几车的货也才只花了三块极品灵石不到,到镖局一问,好家伙,走镖的费用都比货的价格要贵。 “话不能这么说,两位真人。”镖局的掌柜一看便是个和气生财的角色,一双眼睛被两颊的肉挤得几乎只剩下了一条细缝,他道:“真人也知道,一入凡间便要担因果,从修真界出去倒是没什么,只是到了凡界便要转成凡人来走镖了,两位真人一口气要运这么多货,这一路少说得走三个月,中途驿站车马,绿林劫道,这些都是给镖师的买命钱。” 两人一听,居然觉得很有道理,秋意泊问道:“掌柜的,那再加我们两个一路同行回去是什么价?” 掌柜的一愣,拱手问道:“两位真人也要去凡间?” “正是。” 掌柜闻得此言,笑道:“敢问两位真人,这些货可是赠给亲朋好友的?” “是的。” “既然如此,两位真人也不必走镖,直接带回去便是了。”掌柜的解释道:“不敢欺瞒两位真人,我等入了凡间为他人押运货物,为防因果加身,自然是不敢用纳戒的,两位真人既然是走亲访友,带点东西那也不算什么。” 秋意泊:“……” 泊意秋:“……” 好家伙,他们两个闹了个笑话。 两人强忍尴尬向掌柜的道了谢,便带着东西回了凌霄宗,又在宗门中办好了出门游历的流程,两人快快乐乐地滚回凡界去了。 秋露黎、秋怀黎本来他们也要同回,但两人都不巧要突破了,只能各自闭关,等出了关再回燕京探望亲人了。 飞舟自天空划出了两道如水一般的云轨,对比起来时的时候,两人可谓是鸟枪换炮,秋意泊与泊意秋站在飞舟的边缘,自上而下俯视着凌霄宗,忽然就有了一些近乡情怯的感觉。 二十年哎。 不知道大家还好不好。 半个月后,凡界,东域朱明国,燕京城外。 “不许挤!都不许挤!排队——!依次入内——!” 随着城门上洪钟响起,有人拖着洪亮的调子喝道:“开——城——门——!” 在城门口排队的众人脸上纷纷露出了喜悦之情,前面漫长的队伍终于动了起来。有人挑着才摘下的蔬菜萝卜,有人推着盖了白纱布的小车,旁边还挂了一个正在冒烟的煤炉,煤炉里头的烟熏得他旁边的人都抱怨了起来,那推车的小贩又朗声给大家道歉。 这些都是司空见惯的事情,这么早进城都是为了去讨生活,也没有人真的与他计较。 “你。”城门口的守卫注视着入城的每一个人,几乎是所有人都很自觉地报出了身家来历,所为何来。 挑着菜的老妇人道:“老妇是隔壁三里屯人,夫家姓赵,今天入城来卖菜。” “进,下一个!”守卫放了她进去,随即拦住了两个牵着马的青年,两人容色甚好,衣着华丽无尘,满身气度,却不断左张右望,似乎是在打探什么,甚是可疑。守卫喝道:“你们是何方人士,来燕京作甚!可有旅券户籍荐信?” 这两人自然就是秋意泊和泊意秋,他们也懵了一下,守卫说的那几样他们是一个都没有,他们看前面的人进城也没要求把这些掏出来给守卫看啊! 守卫见两人僵硬在原处,当即冷笑道:“骑马而来,衣物却干净如新,毫无半点尘土,还无旅券荐信,抓起来!带走!” 朱明国可不比现世,条条大路修得又平整又干净,外头的官道可是黄沙漫天飞的,来一阵风就能吹得人满身沙土。 秋意泊连忙道:“慢着慢着,大哥,我们两是来寻亲的,出来的比较急,就没带……劳烦大哥请个人替我们去城东秋家报个信儿,说是秋意泊回来了,派人来接我们就是。” “城东秋家?”守卫顿了顿,住在城东的都是达官显贵,有几分可信,他却道:“不要在这里碍事!来人,先将他们带去衙门——你们若是真来走亲访友,也不必怕什么!带走!” 秋意泊和泊意秋骨子里还是遵纪守法好公民,只得摸摸鼻子跟着人家走了,两人从容貌衣着来看确实是出身不凡,亏得秋意泊还能从自己的纳戒里找到自家的腰牌,到了府衙略微花了点银子便有人拿着腰牌替他们去报信,不一会儿便有个相貌沉稳的三十来岁管事带着几个家丁到了。 来人拱了拱手道:“可是十九郎君当面?” 秋意泊颔首道:“正是我,你是……” 他眯了眯眼睛,凭着容貌几分相似之处,道:“相琴?相琴你做管事了?” 秋家儿女从小就要上内书院念书,自然也少不了书童伴读,大多都是家生子,这可都是好差事,进了内书院就不必做工,还能跟着郎君娘子们一道读书,待日后做个管事也是十拿九稳的事情。 面前这位好像是他九堂哥的书童。 那管事愣了愣,随即越发显得恭敬起来:“谢十九郎君挂念,大老爷等听说十九郎君归来,此刻都在家中等候了。” 相管事立刻就去办妥了秋意泊和泊意秋的身份文书,引着二人上了衙门外等候的马车,相管事随着马车一道走着,边回答着秋意泊以及泊意秋的一些问题:“听说十婶婶生了场大病,可好了些?” “回十九郎君的话,十太太已然大好了。” “那就好,如今家中谁做主?”秋意泊倚在车壁上,泊意秋的身份得回去过一下明路,他得问问是谁当家。 “回郎君,乃是秋澜析老爷当家。” “哎?澜和叔呢?” 相琴笑道:“五老爷如今乃是阁老,已然分府别居了。” “原来如此。”秋意泊和泊意秋都觉得有些奇怪,他们记得秋家向来是不分府的,只要人在燕京,就住在本家,那些在外做官行商的那是没办法,不过等他们回了燕京照样也是要回本家住的。 泊意秋竖了个大拇指,低声道:“我就说澜和叔牛逼。” 不一会儿,他们便到了秋府,此时秋府已然中门大开,十几人候在门外,等秋意泊与泊意秋一下车,为首的中年人便迎了上来,秋意泊和泊意秋率先拱手道:“见过大伯父,大伯母……” 秋澜析嘴唇微动,方想说什么,旁边的大伯母便笑道:“十九郎久出方归,快入内说话!” 她说着,甚至还推了一把旁边的大伯父:“看你着急的,就算是十九郎许久没回来,哪有你这个做长辈的出来迎接的道理!快进去吧!” “正是如此!”秋澜析温和地笑了笑,一手想要抬起却又放下了,率先进去了。 一行人入了院子,情况就翻转了,秋意泊被请了上座,反倒是其余人等拱手道:“晚辈等见过老祖。” 秋意泊摆了摆手:“大伯父,你们这就见外了,我不过是从山上回来,你们就不认我这个侄子了!” 泊意秋也笑道:“看来是侄子太多,不稀罕了。” 众人都不禁笑了起来,秋澜析往下首一坐,显得十分坦荡自然,他道:“礼不可废,既然如此,十九郎,这位是?” 秋意泊拉着泊意秋道:“这是我的双生兄弟,大伯父,你看着哪天方便开个祠堂,我爹赐名秋意浓。” 众人都是一顿,大家可能记性不太好,但谁都清楚当初老祖宗就只有秋意泊一个孩子,哪来的秋意浓?只不过有句话说得好——修仙的事情他们少管,老祖宗都发话了,他们有什么好犹豫的。 秋意泊道:“阿浓和我住一道就行了,大伯母不必再为他准备。” 大伯母连忙点头应了下来,问道:“十九郎这次回来可是要久住?” “大伯母不必为我操心,家里总不至于少我一口饭吃。”秋意泊笑眯眯地说:“怀黎哥、露黎姐、奇黎哥、凝黎姐本来是要与我一道回来的,但他们被一些事儿绊住了脚,再等两年便会回来了……不是什么大事,伯父伯母你们不要担心,是好事。” 几人的亲爹妈最关注的便是这个,闻言都纷纷松了口气,再看秋意泊丰神如玉,不像是吃了苦的模样,更是放下心来——孩子远游,虽说是去修仙,可一去就是二十年,偶尔才能见到几封信件,他们怎能不担心? 两人又与家里人说了会儿话,很快就被放了出来,回到了曾经的住处。 院子还是原来的院子,仿佛他们这些年从未离开过一样,两人沿着回廊一路看去,秋意泊忽地指着池子说:“哎,你们说我们养的锦鲤如何了?” “当年的恐怕死绝了。”泊意秋眨了眨眼睛:“可能早就被换了?以澜和叔为人,他看中我们的锦鲤好久了,我们一走,他八成是会借着照顾的名头一窝端走的。” 不过就算是被秋澜和一窝端走了,二十年过去了,应该也差不多了。 秋意泊随意地在自己曾经最喜欢的位置坐了下来,顺手一摸,就碰到了以同样姿势坐下来摸鱼食罐的泊意秋的手,两人不由相视一笑,然后从暗格里摸出了自己的鱼食罐。 小时候秋临淮其实管他们管得还挺严的,虽然他们有成年人的自制力,但偶尔克制不住就想摸个鱼偷个懒什么的,但秋临淮偶尔会来监督他们,当时就觉得他爹怎么那么神,每次一开始摆烂跑来喂鱼都能叫他抓个正着,这鱼食罐就是那会儿藏的。 这么多年过去了,罐子里早就空了,只留下了淡淡的黄褐色痕迹。 亏得年头够久,否则估计还会很腥。 两人不知道怎么的,在自家院子里挖起宝来,然后发现曾经一时好玩学着酿的酒已经臭了,蟋蟀罐儿不知道被谁摸走了,曾经种下的银杏树也长得很扎实了,他那些乱七八糟的玩具则是被收进了箱子里…… 当年看的话本还摊在桌上,纸页泛着一股古旧的味道。 两人对视了一眼:“谁先看?” “我先?”两人异口同声地道:“那一起看?” “……”秋意泊伸了个懒腰:“这么多年过去了,总该完结了吧?看什么看,叫个人买一套完结版回来!” “有道理。”泊意秋也跟着伸了个懒腰,自踏入家门的那一刻,好像人变得越发的懒散起来了,他倚在塌上笑道:“我还想吃隔壁李家铺子的点心,就那个什么马蹄酥?还有红袖招的蹄髈?是红袖招吧?” “咱们回来第一天就去逛青楼是不是不太好?” “……那确实,还是叫人买回来吧。” 不多时,大伯母便带着一众仆婢款款而来,将家里给他们置办的东西都留了下来,什么月钱分例,仆役小厮,该有的一样都不缺。秋意泊他们也确实需要有人跑腿,当即就把人差去给他们买蹄髈去了。 得知此事的秋家众人:“……” 还行,回来先去青楼买菜吃。 秋意泊还是没变过——当年,秋澜和还因为这蹄髈被老祖训了好久。:,, 176 第 176 章 回来的第一天就在这样兵荒马乱的结束了。 等两人隔天大清早的睡醒,看着绣得精致清雅非常的青竹床幔都有些回不过神来,一时居然不知身在何处。 秋意泊打了个呵欠,刚想起身却发现自己的头发被泊意秋给压住了,与此同时自己屁-股底下也压了不少泊意秋的头发,他瞪着床幔想了半天,决定摆烂——既然起不来,那就不起来了吧,少锻炼一天又不会死,大不了明天练双份的! 他舒舒服服地挨在泊意秋的肩上,试图再睡一会儿,却发现睡不着了! ……妈的好气哦! 有什么比平时想睡没得睡,终于能睡个懒觉结果睡不着了更气人的事情吗?没有了! 秋意泊侧脸看了一眼还在好梦中的泊意秋,伸腿一脚就把人给踹醒了,泊意秋在睡梦中脆弱的小腿遭受这一击,当即睁开了双眼,目光如剑一般看了过来,等看清是秋意泊,又安然地眼睛闭上了,双手一伸就把他搂在了怀里,迷迷糊糊地说:“大清早的发什么羊癫疯,再睡会儿。” 秋意泊没吭声,随手捞了泊意秋的手把玩着,等过了三分钟,泊意秋无奈地睁开了眼睛,秋意泊笑吟吟地道:“不是说再睡会儿吗?” “……睡不着了。”泊意秋怨气腾腾地看着秋意泊:“你妈的,你自己睡不着,还得拽我起来,以前怎么没感觉你这么损?” “谢邀,我就是这么恶毒又卑劣的人。”秋意泊起身,将自己的头发从泊意秋屁-股下面拽了出来,他微微晃了晃脑袋,不远处的梳妆台上便有一把梳子自觉地飞了过来,任劳任怨地替他梳头。泊意秋打了个极为不甘心的呵欠,他也不起来,翻了个身趴在了床上,也指挥着一把梳子来给自己梳头。 昨天把房间里的摆设换了,又把禁制给布上了,虽然可能只住个十天半个月,但该有的还是得有,毕竟凡间又不是只有他们能来。 至少除了跑腿之外他们不想看见任何人出入自己的院子,今时不比往日,除了跑腿这事儿他们没办法解决外,房间扫撒擦洗之类的他们自己就可以解决,叫仆婢入内反而碍手碍脚。 就拿这梳子来说,让人见了不得以为闹鬼了? 外头的太阳好不容易冲破了阴霾与黑夜,稀薄的阳光洋洋洒洒地通过了精致的菱纹花窗,化作了一道道乍寒还暖的光柱,无数细小的微粒若有灵性一般的在其间飞舞着,像是光芒打开了奇异的通道,才能叫人看见这一幕。 房中静静地,已经燃烧得只剩下残烟的香炉终于熄灭了下去,那一缕若有若无地烟也不再溢出,随着清风入内,空气中混杂着水汽与那一丝残存的香气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股时隐时现的古旧书卷的味道,好闻极了。 秋意泊享受着力度适中地木齿在头皮上一下又一下的按摩着,眯着眼睛道:“你昨天点的什么?怪好闻的。” “清魂。”泊意秋也眯着眼睛享受着:“现在闻着倒像是残秋了。” 他们两惯用的香料就那么几种,有的是当年在家中用习惯的,后来拿着配方自己配的,有的是凌霄宗中配给的,有的是他们后来自己的配的,只不过配来配去,最后也没留下多少,惯用的还是那么几种。 说起来曾经秋意泊也没有什么用香料的习惯,只是穿越过来就被长年累月的熏着,熏入味了慢慢也就习惯了。 木梳似乎是知道主人的心意,将他们两的头发都挽成了宽松不勒头皮的款。 泊意秋睁开眼睛,看着坐在床前的秋意泊,突然有一种修道不修道也无所谓了,如果一辈子都能这样也很好的感觉。 “早饭吃什么?” “豆浆油条再整两笼糯米鸡。” “家里会给我们弄早饭吗?” “……”此言一出口,两人都沉默了下来,会想到当年秋临与回家,他们是没在他桌上见到什么早饭的,倒是茶水一闻就是好东西。 两人不由起身,往窗外张望,虽有围墙隔着,但门外静悄悄地,只有两个小厮守着门,按照家里以前的规矩,这会儿早饭早该送到了。 “出去吃吧。”两人不约而同地道。 既然过了饭点,再大张旗鼓的叫厨房去做未免有点兴师动众了,现在应该是厨下在吃早饭了,叫他们放下饭碗立刻干工虽然从道理上来说没什么错处,但两人并不想那么做,毕竟混口饭吃也不容易。而且没有早饭送来,他们却叫了早饭,万一惹得大伯母他们多想了就不太好了。 “就门口那个小馄饨!” 又是异口同声。 那家小馄饨因着就开在门口,小时候秋澜和带他去吃过几回,老板似是两广那边的人,做鱼货尤是一绝。 两人瞬间达成了共识,各自穿了衣服,他们实际上辈分高,对外又是刚回家的十九郎君和二十郎君,也没人来拦他们,正大光明往外面走就行了——家里连夜开了祠堂,泊意秋现在就是正儿八经的秋家二十郎秋意浓了,下面的弟妹自动往后顺延一位。 门口家丁守着,见两人过来连忙开了侧门,道:“两位郎君是要去何处?奴为郎君们准备车马。” 秋意泊道:“不必了,我和阿浓去外面转转,见识见识燕京繁华,另外你去大太太处禀报一声,就说不必为我们留饭,我们在外面用过了再回来。” “是,是。”家丁连声应了,待他们出门便一溜儿烟的往内院的方向去了。 清晨的燕京已经是很热闹了,哪怕是达官显贵聚居的城东,门外亦有不少摊贩,只不过比起其他地方显得更干净整洁一些,不少打马或者乘轿的官宦会在半路停下来,叫小贩送上热腾腾的早点,还有来得早的便进了摊子坐下吃,来得晚的就只能拿着东西边吃边走了。 他们是要赶早朝的。 秋意泊离开燕京的时候,那时的圣上尤为勤勉,小朝一日一开,大朝三日一开,卯时便要入宫,到午时才散朝,加之能住在燕京的大多都是具有上小朝资格的大员,每日清晨都会显得尤为的热闹。 简单来说,在今上手底下当大官,需要在早上四点三刻之前到达宫门口,五点准时和同僚一起进宫和顶头上司一起开会,然后一直到中午十一点或者下午一点才能散会,经过一个小时的午休,还得去各自部门上班,下班时间根据今天忙不忙来定。如果今天的会散的晚了,那恭喜,午休时间也没了——真不是一份很舒服的工作。 如此高压之下,许多官员与其早上早小半个时辰起床在家里头四碟八碗的吃个早饭,还不如多睡小半个时辰,早饭在路上解决——其实圣上早年登基的时候大员们经常是不用食水就进宫的,免得中途更衣之类的麻烦,万一叫圣上觉得你不恭敬那不是得不偿失?后来大家品出来了,就这么个造法,早上不吃点什么,年岁大的官员早朝半路昏过去都是有可能的,就算是年轻的官员,这么几年下来身体也差不多坏了,这才又兴起了早上吃点干货顶饿的风气。 后来当今圣上可能也品出点不对来了,毕竟能来小朝的全是国之重臣,折腾坏了累得是自己,此后无论是大小朝会,开够一个时辰便会放官员们去休息一炷香,有什么更衣解手一律这个时间去解决。 不过就算是这样,城东这一条街的早市也算是成型了,有些官员还会特意早早起来,与相熟的官员到同一个摊子吃早饭,也算是交际的一种。 秋意泊和泊意秋两人是有目标的,出门直接右转崩向那家小馄饨,城东这儿因为来往非富即贵,只要不出问题,生意一般是非常稳定的,那家小馄饨他们小时候就已经做了十年,如今二十年过去了,应该还在。 不多时,他们就见到了熟悉的蓝染麻布支起来的棚子。 两人皆是心中一喜,不为什么,没白跑一趟又能吃到心心念念的小馄饨,对他们来说已经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了。 还未走近,浓浓地鸡汤香味就已经飘了过来。 棚子并不算大,只有四张桌子,其中三张已经坐了人,唯有一张桌子还空着,摊子的小厮见他们进来便是一愣,随即连忙招呼道:“两位郎君,用膳里面坐!” 那小厮是真的小,大概就有八-九岁的模样,眉目清秀,还带着一点稚气,但言语行事之间显得干净利落,老板在不远处下馄饨,小厮见两人眼生,心想是哪家的郎君如此俊俏,正想为他们报个菜单,便听他们熟门熟路的道:“要两碗虾仁小馄饨,再来一笼糯米鸡、一碟翠丝春卷,还有奶皮子吗?来两份。” “有有有。”小厮连忙点头,看样子是在赶紧将东西记下来,随即他又皱着脸道:“……两位郎君恕罪,我们家没有奶皮子。” “哎?”秋意泊和泊意秋就想着这一口呢。 奶皮子的口味其实有点像双皮奶,但是是那种q弹爽滑更类似于果冻的口感,他两想了好久了。 那头老板扬声道:“两位郎君许久没来了吧?小店的奶皮子早就不做了,货源不好找,两位郎君恕罪。” “那就这些吧。”泊意秋道。 “哎!我这就去!”小厮蹬蹬蹬地跑到老板身边:“爹,两位郎君说要两碗虾仁小馄饨,一笼糯米鸡,一笼……一笼……” 老板头疼地道:“还有一碟翠丝春卷!” “对对!”小厮清脆地道:“我记起来了,就是翠丝春卷!” 他声音带着孩童特有的尖锐,音量又大,惹得食客纷纷望了过来。 老板抬手与众人告罪:“我家小儿不懂事,才来帮忙没两天,还望各位大人、郎君恕罪。” 有个穿着红色官服的老大人笑道:“不妨事的,小儿能有这般伶俐已经是不错了。” “正是如此。”与他同桌的另一位红色官服老者道,他含笑看着那小厮:“前阵子给你的字帖可写完了?” “回大人的话,我都写完了!”小厮看起来也与他相熟:“学堂里的先生还夸我写得好呢!有风骨!” 这么小的孩子写出来的字能有什么风骨,不过是在夸写字帖的人的字有风骨罢了。 老者听罢笑意越甚,他望向了老板提点道:“以后叫他少帮些忙,多读书,待考个童生出来,也就算是出头了。” “回大人的话,我也是这般想的,只不过他闲不住,所幸也就早上这一会儿,我就随他去了。” “学而时习之,方能明晓书中道理,明日你去我府上再取两贴字帖,教他好好磨练。”老者抚须道,得了老板感激的眼神,又觉得舒坦了几分。看向了秋意泊这一桌,心中颔首,如此风姿俊秀的青年自然令人见之难忘,此前却未听见过两人声名,联想到秋闱将近,应该是地方上的秀才来京考试的,不由起了点惜才的心思。 同桌的老大人和他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老者便问道:“我见你二人眼生,可是方入京不久?” “正是。”泊意秋应了一声:“我和十九郎外出游学方归,老大人好眼力。” “原来如此。”老者笑呵呵地说:“不知是哪家的郎君?” 秋意泊笑道:“回老大人的话,我是秋十九郎,他是秋二十郎。” “可是城东秋家?” “正是。” 原本还是笑吟吟的两位老者肉眼可见的冷淡了下去,再也不负方才的热络。两人正奇怪着呢,忽地摊子前有一架轿子停了下来,有一紫衣官员下了轿撵,他挑帘而入,容貌俊秀,气质儒雅威仪,若不是两鬓微微有些银丝,看着便如同三十岁出头一般。 秋意泊和泊意秋惊喜地道:“澜和叔!” 二十年不见,秋澜和风采依旧。 秋澜和微微一笑,目光自他们两人身上一扫而过,对着那两位红衣老者道:“周大人、王大人,巧。” “我等不敢与秋相攀交情。”两位老者说罢,将一锭碎银子摆在了桌上,头也不回的便出去了。他们一出去,还有两桌着青色官服的青年人便显得有些坐立难安,拱手向秋澜和行了一礼,放下饭钱也急匆匆走了。 秋澜和这才在秋意泊他们这一桌坐了下来,他见到泊意秋毫无异色,仿佛泊意秋也是他从小带着玩的一样。他笑道:“我今日特意早出门回了一趟家,听闻你们俩出来了,我料想不会走远,八成是来了这里。” “怎么,出去了这么久,终于想到要回来看看了?”秋澜和说罢,侧脸吩咐道:“老规矩。” “是。”老板不敢多言,将小厮往外头推了推,低声道:“没有盐了,去买些盐回来。” 小厮眼睛滴溜溜的转了转,接了他爹给他的一把铜板一溜烟儿的就走了。 秋意泊眼中的笑意止不住:“我们这不是回来了嘛?我还写了信,澜和叔你看了没?还未恭喜澜和叔入阁拜相呢!” 刚刚那群官员的言行他们看在眼里,以秋澜和的性子,八成是在做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才导致举目皆敌——不过那又如何呢?秋澜和还是秋澜和,依旧是那个小时候悄悄给他们说见闻趣事,带他们玩的秋澜和。 泊意秋也笑:“对,我还寄了不少丹药,澜和叔你不能说没收到吧!” “就那几句话?”秋澜和目光柔和,久居高位,叫他显得尤为的醒目,叫人一眼便能注意到他。“行了行了,不与你们计较。” 有些话就不适合当众叙旧了,他道:“我该去上早朝了,你们玩够了便去我府上,也叫我看看你们游学那么些年学得如何了。” 秋意泊:“哎?早点?” “不吃了,给你们两个崽子折腾的,我哪有功夫。”秋澜和眼眸微垂,洒然一笑,他起身侧脸吩咐道:“眠鲤,你留下服侍两位郎君,免得叫不长眼的人给叨扰了。” “是,大人。”他身边的守卫应道。 秋澜和微微抬了抬手算是告别,刚打算转身入轿撵,便觉得手中多了什么,秋意泊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澜和叔,吃了顶饿解渴。】 他低头一看,手中是一只只有拇指大的小玉瓶,瓶身宛若一泓碧水,对着外头一看又透着一抹影绰的光,只看这玉瓶便是世间难寻的美玉,只不过美中不足的是这瓶子里似乎被塞满了一粒粒只有指尖大的药丸,黑黢黢的。 秋澜和拔了瓶塞将丹药倒入手中,那丹药极小,又被他一不小心倒出了许多,他看着掌中丹药,不禁想起了一些不太好的东西——比如他养的锦鲤的尘丹(排泄物)。 秋意泊的声音又传入耳中:【吃一颗就行,吃多了不舒服。】 秋澜和低低地笑了笑,随手捡了一粒抛入了口中,瞬间丹药化作了一股清流滑入了食道,也说不上来什么味道,只觉得清香扑鼻,霎时间腹中已经习惯的灼烧感被抚平了,他仿佛饱餐了一顿一样,浑身涌出了一种满足感。 他喃喃道:“……太香了。” 秋意泊:【那下次给您弄个酒味儿的?还有浆果味儿,苹果味儿,哦对还有薄荷的,叔你要哪种?如果想要鲍参翅肚那也不是不行。】 “这样的东西,你说呢?” 【懂了,那都来一点。】泊意秋捧着小馄饨接着道:【澜和叔,偶尔吃一颗抵一抵还行,饭还是要正常吃的。】 秋澜和轻笑道:“怎么比我娘还啰嗦?” 【这不是关心你嘛。】 其实没什么特殊的,就是辟谷丹的弱化版本,比较适合凡人的体质,吃一颗可以管半天到一天,当初他们上山拜师的时候舒照影给他们吃的就是这个,非常好用,做起来也简单,材料也便宜,就是吃多了不太好,第一是积少成多不易消化,第二如果长久服用,那负责五谷轮回的脏器就要退化了。 至于秋意泊他们嘛……修仙的,身体基本不能算是人了,就是那么神奇,就是不用也不会退化。 其实关于肉身这方面,两人其实也有研究过。 修到金丹境界后,其实他们的身体真不能算是血肉而成,而是灵气组成的,他们每一寸血肉、每一根发毛中都蕴含着可以被检测出来的灵气,这样的坏处两人暂时没品出来,但是好处是非常明显的——比如不会掉头发。 所以‘我变强了,我也秃了’这句话在修真界几乎不成立——佛修除外。 等到了真君境界,那就可谓肉身就是顶级天材地宝,血肉白骨皆可入药,流个眼泪都蕴含着比肩极品灵石的纯澈灵气,只不过眼泪这种东西留不住灵气,很快就会消散,血肉骨骼会稍微再好一点,消散得没那么快。 老板端着最后一份秋澜和的‘老规矩’有些尴尬,秋意泊将翠丝春卷咽了下去,道:“眠侍卫,你吃了吗?” “回郎君的话,尚未。” “那你坐一旁吃了吧。” “是,郎君。”绵鲤冷冷淡淡地应了一声,到隔壁桌坐下了,也顾不得烫,三两口便吃完了,重新回到了两人身侧侍立。 泊意秋侧脸看了一眼绵鲤,不由问道:“你不是之前的眠鲤吧?” 秋澜和身边书童一个叫做眠鲤,一个叫做醒波,他都是见过的,他记忆中眠鲤脸是圆圆的,眼睛很大,性格跳脱,与眼前这个冷硬魁梧的侍卫绝不是同一个人。 眠鲤答道:“回郎君,上一位眠鲤在十二年前殉职了。” “嗯?”泊意秋下意识地哼了一声,眠鲤却不再作答。 秋意泊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两人便也不做声,低头将自己的那份早饭吃了。 末了,两人都暗暗摸了摸自己的胃,“接下去干嘛?” 泊意秋支着脸问道:“眠侍卫,燕京可有什么好玩的?” 眠鲤答道:“郎君想玩些什么?” “……吃喝嫖赌吧?”泊意秋也是顺口一说。 秋意泊颔首道:“好像也没错?” 好不容易回来一趟,除了不想嫖外,其他都想试试,但众所周知,这几样通常挂钩。比如他记得很久以前去吃蹄髈的红袖招出来左边是酒楼,右边是赌坊,再往右边走还是青楼,紧接着又是什么斗鸡场斗蟋蟀之类的。 至少高端的产业链都是这样的,保证客人想玩什么都有。 眠鲤陷入了沉默。 “……” 这说,还是不说呢?:,, 177 第 177 章 最后还是说了。 毕竟秋澜和只吩咐他要守好两位久游方归的郎君,没吩咐他不能告诉他们吃喝嫖赌往哪去。如今两人才吃了饭,妓院大清早的刚关门歇业,那就只好去赌坊了。 眠鲤硬着头皮选了一家听说比较正当的赌坊。 这等娱乐场所一般都设立在城南,离他们所在的城东说近不近,说远不远,秋意泊和泊意秋两人拒了车马,沿着长街只觉得看什么都新鲜。 眠鲤愣是看着两人先吃了那一顿丰盛的早饭后又吃了桂花糕、酒酿圆子、海棠糕……七八样小吃,甚至两个大老爷们还围在人家糖画摊子面前一人要了一个糖画,也不嫌弃丢人,就这么拿在手上边走边吃。 在他们看中一份炸果子的时候眠鲤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二位郎君,小心积食。” 就他们吃下去的那点东西都够喂饱三个像他这样的习武之人了,糯米食吃多了可是会胀死人的! 秋意泊侧脸来看他,笑眯眯地将刚买的炸果子塞在了他的手上,自己还从里面拈了一个走,刚从油锅里出来的炸果子又香又脆,撒满了芝麻和糖霜,糖霜被高温融成了晶晶亮亮的一层糖壳,只是拿在手中都能闻到香甜的气息:“你吃吧,有点腻。” 这东西是好吃,但是糖加得太多了,又是重油,吃一两个还行,吃到第三个就有些腻歪了。 眠鲤:“……是。” 泊意秋拉着秋意泊的手臂:“哎?那边是不是糖炒栗子?” 秋意泊鼻子动了动,一股馥郁的桂花香气随着风中传来:“我闻到香味儿了,还真是!” 两人兴致勃勃地往那边去了。 眠鲤连忙跟了上去,随着路程越走越远,他暗暗有些咋舌——这两位郎君不简单,两条街外的味道都能闻到。 ……或许是自己想太多了?毕竟桂花一开香飘十里,能闻到也不算太奇怪。 等到两人一人半包糖炒栗子捧在手心里,两人又不走了,恰好旁边有个城隍庙,到底是在城东,庙也显得十分威严堂皇,两人就往庙门口那高出地面的大理石地基上一坐,铺了张帕子在膝上,一边剥栗子吃一边喝杨梅饮,看的眠鲤胆战心惊,给远处暗暗跟着的侍卫留了个信号,示意请两个太医到府中候着,按照两位郎君的吃法,不出点事儿那都是不正常。 “娘,我也想吃栗子。”有个随着母亲来上香的小孩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的母亲。“……还有糖画。” 那妇人看似穿的简朴,实则身上的料子都是一等一的,她握着小女儿的手,见两个俊俏郎君居然坐在庙门口当众吃东西,下意识的便皱起了眉头,拉着女儿居然连庙门都不进了,直接上车走了。 以秋意泊和泊意秋的耳力还听见那妇人与自己女儿说:“娘带你去吃……下回若是见着那般的人,便是长得再好也不许多注意,速速离开就是,也不知道是哪家的纨绔!” 小女孩儿软软地说:“是,娘,女儿记住了。” 秋意泊和泊意秋对视了一眼,不由眼中都泛起了一些笑意,两人有志一同的翘起了二郎腿,呼道:“眠鲤,再去看看栗子还有没有了,怪好吃的,再给郎君我包两斤来!” 眠鲤:“……是。” 眠鲤必是不会离开的,自然会有人替他去跑这一趟。 秋意泊仰头望了望庙旁的银杏,那银杏看着有些年头了,枝干粗得要两人合抱,如今还是春天,银杏长了满树的绿芽,遮天蔽日,秋意泊笑道:“有没有点像清光台上那一棵?” 泊意秋用杨梅汤把嘴里残渣冲了冲,闻言也抬头看去:“……是有点像,树上好像有个鸟窝。” 秋意泊霎时就起身了:“我去看看有没有鸟蛋,有的话我们烤来吃呀。” 眠鲤一顿,眼见着秋意泊当真要去爬树,当即上前:“卑下替郎君去看。” 秋意泊一听有人愿意替他爬树,随即点头道:“好,注意安全。” 眠鲤三下五除二便上了树去,身手利落之极,泊意秋和秋意泊都在下头望着,就差别学小海豹鼓掌了,不过十几息,眠鲤便从树上一跃而下,手中还捧着一只鸟窝,窝里头还真有三颗蛋。 两人没有凑得太近,只看了两眼,随意地道:“你说是什么鸟?” “麻雀吧?这蛋挺小的……我怎么感觉有点像鸽子蛋?” “是不是鸽子?” “看看不就知道了?” 眠鲤捧着鸟窝就站在两位郎君面前,眼见着二十郎君随手拈了一颗鸟蛋,那鸟蛋一入手居然刚巧裂了开来,一只湿漉漉的小鸟从中钻了出来。 这也……太巧了。 泊意秋看了一眼,将小鸟放进了巢中,边用帕子擦手边郁闷地道:“……看不出来。” 两人又不是什么鸟类学系出身,凭借羽毛认鸟那叫常识,只有绒毛浑身粉红的幼鸟他们能认出来才有鬼了。两人也没想到这一关窍,纷纷暗自有些尴尬,两人对视一眼,决定离开这个让他们尴尬的场合。 眠鲤捧着鸟窝一时还不知道如何是好,难道是要捧回府中吗? 泊意秋摆了摆手:“放回去吧。” 眠鲤沉默了一瞬,乖巧上树把鸟巢放回了原位,立刻跳下来追赶两人的脚步。他其实有一瞬间以为两位郎君是想甩脱他,可下了树一看发现两位郎君根本没有甩脱他的意思,两人又被一个卖发簪的摊子吸引住了,眠鲤上前的时候听他们道:“这一根好看,给澜和叔正好。” “我也觉得哎,你看着这个枝头雕的多有意境。” “还有那个莲花的也好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正适合澜和叔……” 眠鲤:……可能,不是那么适合。 大人这辈子可能都没有用过十文钱的发簪。 两人又在发簪摊前驻足了许久,一口气挑了快二十枝才作罢,眠鲤在后面听着,好像已经把秋府的太太老爷都包含了进去。 眠鲤:“……” 又不知道逛了多久,有眠鲤在侧,就没有让两位郎君自己提东西的道理,他通常都是拿出一块碎银子,叫 摊主送到秋相府上。这一路上,眠鲤已经不知道干了多少回了。 甚至其中一位郎君还回头给了他一锭十两的银子,专门叫他做这事儿。 虽说他作为属下,不能要求两位郎君如何如何,但他现在真的很希望他们能快点去赌坊。 好不容易出了城东,太阳也已经高悬于头顶了。 城南有三条巷子,是专门做红粉生意的,青楼也分三六九等,非常容易辨认,一、二等的青楼名字都相对文雅,叫‘院’、‘阁’、‘馆’、‘楼’等,往下三四等便听着有些简陋了,叫‘班’、‘店’、‘室’之类,还有更低档的便叫‘下处’,进去的大多是贩夫走卒,快活完了就走,通常都是破旧的棚子里用布幔隔开,里头放上一张褥子就算完。 想去赌坊必须要从这三条巷子中选一条走过去,眠鲤不曾犹豫,便带着两人自一等青楼聚集之处过了。 现下正是它们休息的时候,整条街上人烟稀少,只有几个出门采买的仆婢来去匆匆。 虽还不是营业的时间,但街侧整整齐齐的三层小楼,挂红着绿,便能想到晚间的繁华,偶尔通过高高的楼宇,还能看见方起的娘子慵懒梳妆。 眠鲤原以为两位郎君会目不暇接,却不料两人一反之前初到燕京见什么都觉得新奇的土包子模样,神色都淡淡的,毫无兴趣的模样,甚至隐约有些反感。眠鲤心中大定,到底是大人家中子弟,哪怕行事荒唐了一些,内里还是方正的。 确实是被眠鲤看出来了。 秋意泊他们确实不怎么喜欢这里,甚至可以说是反感。 修真界同样有青楼,可那些都是自愿去的修阴阳合欢道统的修士,真说要嫖,也不知道谁嫖谁,你情我愿,这没什么问题,可凡间就不怎么一样了。 说反感,很正常。 他们又不是九年义务教育漏网之鱼。 忽地,有呼喝声响起,眠鲤心中一动,立刻机敏地一步跨出,拦到了两人面前,紧接着一道娇小的人影冲了过来,恰恰好好就冲到了眠鲤脚旁,作势欲抱。 眠鲤身形微动,便避了开来。此时众人才看清楚,来抱人的是个容貌极其美貌的少女,她被眠鲤一躲便顿了顿,又转而要去扑秋意泊和泊意秋,不料就在要碰到两人衣角的一刹那,一柄玄黑的剑鞘拦在了她的面前,眠鲤冷声道:“小娘子还请自重!” 而此时他们身侧小巷子又有一群壮汉冲出来,为首的之人身形瘦小,贼眉鼠目,他呼喝道:“贱人别跑!” 一群壮汉瞬时就到了他们身边将他们团团围住,那瘦小男子开口又尖又细,听的人耳朵发疼,他指着面前的人,又一巴掌打到了少女后脑上,直接将少女掼倒在地,他道:“好啊!我说你这小贱蹄子怎么敢跑!原来是找好了情郎!” 他又看向秋意泊他们,那瘦小男子看着他们两人,眼中闪烁出了惊艳的光,随即就像是一条毒蛇一样盯着他们两不放,阴阳怪气地道:“我看两位郎君也是出身不凡,既然是要□□,怎么也得按规矩来办,怎得私拐我们楼的头牌私奔!今天这得给个说法!” 那少女哭叫:“救命!郎君救奴——!” 旁边的冷清的楼里头探出了不少人影,似是在看热闹一般。 秋意泊和泊意秋对视一眼,本以为是遇上了什么逼良为娼,结果怎么一眨眼他们就成了拐带头牌私奔了呢?有一说一,他们想拐人,难道还要叫头牌自己跑? 虽说已经离开燕京二十年,该有的常识他们也没忘记,往难听了说,他们这种世家子弟看上个什么头牌,唯一的阻挠就是家里,打通了家里,只管花钱一顶小轿把人抬走就是了。要是有权有势,都不必自己花钱,自有下属官吏为了讨好,将头牌买了说是自家姐妹,送进来给当妾——哦,这个就是澜和叔说的了。 眠鲤见两位郎君不说话,喝道:“住嘴,休要坏了我家郎君清誉!” 那瘦小男子冷笑道:“呦呵,还不认账了不是?当我们春风楼是好欺负的吗?!” 按照秋意泊他们两的行事习惯来说,既然见到了,搭把手也是应该的。秋意泊眨了眨眼睛,却觉得有些奇怪:“你们要什么说法?” 其实那瘦小男子就是个龟公,他道:“什么说法,自然就是赔钱!你们拐骗了我家头牌,就算人没跑成,你们不该赔点钱?!” 泊意秋双手拢于袖中,看着一派的闲适:“那要赔多少呢?” 龟公眼中闪过一缕精光:“不多,一百两黄金!这可是我们头牌!” “听你的意思是……我们出了一百两黄金,这头牌就归我们了?”秋意泊笑吟吟地道:“那也不错,看她那张脸,转手卖个一两千两黄金还是容易的,这生意我们不亏。” “我呸!”龟公啐了一口:“一百两黄金是压惊费!想要买人,怎么也得两千两黄金!” 眠鲤寒声道:“空口平白也敢叫价一百两黄金?”一百两黄金就是一千两白银,哪怕与头牌过夜,也不过三四百两的花销! 秋意泊微微一笑:“那要是付不出呢?” 龟公一抬手,十几个壮汉围了上来:“看两位郎君也不是没有出身的,那就只好请两位郎君在我们楼里坐一坐,等什么时候家里来付钱了就可以走了!” 秋意泊微微侧脸:“是碰瓷吧?” “这都不算碰瓷什么才算?”泊意秋低笑道:“就是不知道冲着谁来的。” 眠鲤正想解释可能是冲着秋相来的,便见到十九郎君奇怪地看了二十郎君一眼:“那必须是冲着我来的,我难道还不算天上有地下无?” 今日出门,秋意泊没易容,顶着真容出来的,泊意秋只在一些地方做了一些修饰,用于区别二人,但一眼看上去都知道师兄弟。 泊意秋一顿,欣然接受了这个说法。 长得好,就是这么无奈。 眠鲤:“……” “二位郎君在嘀嘀咕咕什么!想要跑那是万万不能!”龟公喝道:“来啊,请二位郎君去楼里坐坐!” 秋意泊抬了抬手,十几个壮汉一时居然都停了动作,秋意泊低头看向了还跪在地上的‘头牌’:“你是真的要出来吗?是的话我买你如何?” 头牌哭得梨花带雨:“奴、奴……奴是真心要走的,但奴是官妓,私逃不了的!郎君若是真心喜欢奴,便替奴出了这笔钱吧!若郎君不肯,回去了妈妈必然是要打奴的!” 秋意泊侧脸道:“眠鲤,可以打了。” 眠鲤早就等着这句话了,若不是方才二十郎君暗中阻止了他,他早就动手了。他手腕一抖,雪亮的长剑自鞘中飞出,他手持长剑,面对十数壮汉毫不畏惧,身形如风一般便冲进了人群中。这等护院不过是仗着年轻力壮有一把力气,如何能与眠鲤这等练家子相比,不过几十个呼吸的功夫,就将所有护院撂倒在地,唯有那龟公还站在原地。 龟公见眠鲤看了过来,脚一软便摔倒在地:“好汉、好汉饶命!” 秋意泊气定神闲地道:“别留手,打重点,打残了郎君赔钱,郎君别的没有,有的是钱。” 眠鲤闻言当即剑鞘一挥,那剑鞘似乎是玄铁制成的,其重无比,随着一声清晰的骨骼断裂声传来,那龟公哀嚎了一声,居然是痛晕了过去。 眠鲤收了剑,拱手道:“二位郎君,属下幸不辱命。” 泊意秋抬手指向了他的后方,凉凉地道:“还有一个呢。” 眠鲤一回头,便见那头牌已经悄悄地起身准备跑了,秋意泊接着道:“是个男的。” 眠鲤纵身而起,几个起落之间就到了那头牌的身边,剑鞘重重地击打在了他的腿上,那头牌惨叫了一声,抱着腿骂道:“我-日-你娘的,敢对小爷动手,活腻歪了吧!” 眠鲤没说话,抬手便抓住了那头牌的衣领,将他拽到了秋意泊和泊意秋身边:“郎君,如何处置?” “报官。”泊意秋微笑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众目睽睽之下竟有如此丧心病狂之事,这里可是燕京,天子脚下,当今圣上励精图治数十年方有如此繁华,此等人看似不过讹诈之事,实则是藐视皇威,其心可诛,自然是要报官的。” “二十郎说得在理,相信府君大人必然会秉公处理,以还我朱明朗朗乾坤。” 眠鲤沉默了一瞬,颔首应是。 那头牌高喝道:“报官就报官,难道我春风楼是吃素的吗——啊——!” 他话说到一半,脑袋叫眠鲤一剑鞘砸了个正着,哼都没哼一声就晕了过去。暗中忽然出来了十几人将这些人拖走了,其实眠鲤不是很明白简单的讹诈怎么就成了藐视皇威,但两位郎君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但他突然能理解为什么大人对两位郎君如此关心了。 他们说这话的时候非常像大人。 那些人来得快,去得也快,短短一眨眼的功夫,大街上就没了他们的影子。 啪的一声,沿街的窗户被又轻又快地关了起来。一位头发披散的娘子笑道:“该!亏得春风楼也能有今天!和他们同为一级我都觉得丢人!总算是惹到了不该惹的人头上了!” 她身边的婢子为她添了茶水,又拿着梳子过来:“妈妈可别笑得太大声,那可是两位煞星呢!” “哎,什么煞星不煞星,那可是两位玉郎君……”那娘子抚了抚发髻:“要那朵牡丹的……那两位郎君可是好心的,一早就看出来那桃夭那贱货不对,还问他要不要帮他脱身,是那桃夭贪心不足才遭了祸事!” 那春风楼是他们百花巷里头的老鼠屎,硬生生坏了一锅好粥,这年头做南风馆的又不是没有,只不过叫人瞧不起罢了,她们也是官妓,大家大哥不笑二哥就是了。偏偏春风楼真是什么都干得出来,他们不敢盯着燕京本地的下手,就从外地的拐子手上买孩子。 几个月前还从拐子手上买了几个年岁不过五岁的小郎君,偏偏喜欢好南风的癖好奇特的也有,像她们这般的楼子都是拒了那等客人的,虽是官妓,那也没到拿孩子出去□□的地步,那也不怕遭雷劈!偏偏春风楼就敢,什么客他们都敢接,每个月他们后门都要偷偷运走好几具尸体。 他们向来是盯着年岁小的下手的,今日所为,八成是利益动人心,那两名郎君确实是俊俏非凡……她想到这里,连忙拍了拍婢子的胳膊:“别给我梳头了,快拿着我的牌子去追人,就说我婉来阁恭候二位郎君大驾!” “妈妈?” “快去!追不到人我可找你算账!” 婢子只好取了花牌急急忙忙追出去了。 另一头,秋意泊两人还是念念不忘要上赌坊。 今天哪怕是天上下刀子了,他两也要尝尝摇骰子摸牌九的快乐。 “说起来,那赌坊会不会出千啊?” “不会吧?不是说出千会被剁手指?”秋意泊问眠鲤道:“眠鲤,你可知道是个什么章程?里头怎么玩?是牌九还是骰子?是斗鸡还是斗狗?” 眠鲤冷着一张脸道:“两位郎君恕罪,属下不知。” 他顿了顿,又接着道:“两位郎君不必担忧,待进了赌坊,自然会有知客陪同。” “那就好。”秋意泊这也算是没话找话,总算是见到赌坊的身影了,那画着骰子麻将的招牌迎风飘荡,‘来财赌坊’四个烫金大字醒目招摇,让两人都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这口气松得莫名其妙,却叫两人觉得轻松愉快至极。 眠鲤看着两位郎君到了赌坊面前,往里头张望了一下,随即脚步一转,上了隔壁酒楼吃饭去了。 眠鲤:“……” 秋意泊和泊意秋坐在酒楼的二楼,叫清风吹散了些许鼻端的气味,让人浑身一松,秋意泊犹豫着道:“我们……真要进去?” “来都来了……”泊意秋也是眼神飘忽,看样子像是极力说服自己:“……都到门前了。” 刚刚两人就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就想跑了。 里头是什么情景呢,就是那种被闷了很久的潮湿的味道四处飘散,几十个男的有的披头散发,有的袒胸露乳,也不知道多久没回去过去了,明明是初春,不少人都满头大汗,如痴如狂地摇着骰子,口中喊得震天响,似乎还有人抽烟,里头朦朦胧胧地一片。 以他们两而言,这环境用脏乱臭都难以形容一二了。 怂,是真的让他们怂得不敢进去。:,, 178 第 178 章 众所周知,无论是秋意泊从小生活的秋家,还是后头生活的凌霄宗,都是很干净的。秋家是屹立千年不倒的世家大族,有足够的金钱来置换干净整洁的环境,凌霄宗是修仙的门派,也不提什么大门派小门派,一个清尘术那是人人都会的,就是春溪城里布庄卖的布上面没附加一个清尘符篆都卖不出去。 哪怕是百炼山,火烧火燎,成天不是拎大锤就是烧炉子,还有个地火口冒烟,那也是很干净的,虽说或多或少都会有点材料的气味儿,那也是因为是工作需要,无法避免,而且只要处理得够快,完全可以在闻到之前就把味道处理掉。 哪像刚刚那赌坊啊!就没有高档一点的赌坊吗?! 他们以为按照自己这世家子的身份,不得去那种金碧辉煌,人人都自诩是个文化人,整整齐齐穿着长衫,各色仆婢安静沉默穿梭其中,然后老长一张桌子,大家各坐一个位子,面带微笑,眼中精光一闪,连骂人都是指桑骂槐的来,一番唇枪舌剑后或安然或悠闲地等着荷官发牌的赌坊? 酒楼的饭菜送了上来,菜和酒都难吃……应该这么说,这家好像是个川菜馆子,他们两刚上来叫的是招牌来一桌,如今满桌都是红艳艳的,仿佛青红辣椒不要钱一样。 两人能吃辣,但是很明显不能吃的这么辣,秋意泊和泊意秋显得更惆怅了。 现实距离梦想太远了,呜呼哀哉! 眠鲤看两位郎君吃一口就齐齐叹气,忽地心下一紧,低声询问道:“郎君,可是饭菜有毒?” “是有毒。”秋意泊话刚出口,眠鲤便一把按住了旁边候着的小二, 小二哭丧着脸道:“两位郎君,我们大师傅是蜀地来的,实在是冤枉,小店哪敢下毒毒客人啊!十个脑袋都不够赔的!” 看两位郎君满身气派,叫菜又叫的熟练,掌柜的还以为是好这口的专门来一试,特地吩咐后厨不要省胡椒、麻椒之流,务必要叫两位贵客吃得舒服。青红椒就不必提了,麻椒胡椒可都是从番邦进来的好东西,一斤就要百两银子,不是贵客还不舍得下这样的重料呢! 眠鲤喝道:“老实交代!” “哎?把人放开!”秋意泊和泊意秋两人都是一愣,随即泊意秋解释道:“十九郎的意思是辣成这样,辣不死我们不罢休,不就是有毒吗?赶紧放开!” 眠鲤沉默了一瞬,将人放开了。 他心好累,他突然觉得自家大人其实还是很好伺候的,至少比这两位郎君来的好伺候。 那小二连忙站直了身体,又动了动有些发麻的手臂,便见面前抛来一银光闪闪的物什,落入怀中一看居然是一锭五两的银锭子,为首那郎君道:“误会了,拿着这钱寻个医馆看看吧。” “唉唉好!多谢郎君慷慨!”小二捏着银锭子,手立刻感觉不疼了,他笑得宛若面前不是秋意泊,而是他自个儿的亲爹,一迭声地道:“小的这就去厨房吩咐给郎君换一桌清淡的菜来!” 正等着呢,忽地二楼转弯口上来了一位小娘子,一身绿衣,头簪粉色花枝,显得极为清新,纵是分的清秀也映出了五分俏丽,她一见到秋意泊与泊意秋便屈膝行了一礼:“我家娘子吩咐婢子将此物赠给两位郎君,还望两位郎君不弃。” 眠鲤接了木匣,送到了秋意泊面前,秋意泊轻轻推开木匣便见里面躺着一块精美的花牌,上头别无字样,只有一枝牡丹,雕工精湛,惟妙惟肖,更妙的是两块并在一处便是一幅并蒂牡丹图,便能拿在手中赏玩也绰绰有余了。这东西他们熟,花牌也不是第一次收到了,泊意秋问道:“你们娘子是谁?” 婢子垂首敛目,并不敢多看:“我家娘子是婉来阁的妈妈,名唤风来仪。” “倒是个好名字。”秋意泊赞了一句。 “娘子还有一话令婢子转达两位郎君。”那婢子又道:“两位郎君今日遇到的春风楼后台不小,往日里拐带良家的事情没有少干,两位郎君还是快快避一避吧,遇上那些混不吝的,双拳难敌四手,免得吃了亏去。” 泊意秋支着脸应了一声:“你家娘子倒是好心,回去告诉你们娘子一句,就说我们多谢娘子美意,闲来一定登门拜访。” 婢子露出了一点笑意,她屈膝行礼后便离去了。 刚好这时候酒楼新做的菜也上来了,看着一桌子咸甜口的燕京本地菜,两人都松了一口气,总算是能吃上点什么了。 眠鲤看他们的样子,心中怀疑这两位郎君是不是有什么病症,怎么现在还吃得下……罢了,总之太医已经在府上等着了!若一会儿看的不好,他就以下犯上一回,令两位郎君将多吃的吐出来,应该也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两人正吃着呢,忽地听见楼下有呼喝声响起,随之而来的便是酒楼木阶梯被踩的吱呀作响,看来来得人不在少数。不一时,果然有十几个壮汉冲了上楼,喝道:“那两个不长眼的在哪?!” 包间没有关门,秋意泊两人看得一清二楚,这回来的人可不是方才那些徒有力气的汉子,来者呼吸轻盈,脚步轻缓,个个都不算太高大,可一身精悍,瞧着就知道是练家子。 秋意泊侧脸道:“眠鲤,你一人能行吗?” 眠鲤垂首应道:“回郎君,属下可以。” 泊意秋抬手为秋意泊倒了一杯酒:“那就交给你了,利落点,别怕打死人……隔壁那桌也别装了,总不好见着自家人吃亏。” 酒楼二楼都是包间,隔壁坐的是秋澜和的手下,方才秋意泊他们进了酒楼,他们也便跟着来了,装作是普通客人要了隔壁的包间。 眠鲤有些惊讶,明明暗暗其实都跟着人,眠鲤算是明面上,暗面有两拨,一拨是方才与春风楼打架时将人拖走的那些,另一拨就是隔壁,眠鲤没想到隔壁那人也被两位郎君看出来了。 隔壁那人起身到了门口应是,人都做文士打扮,瞧着和普通书生没什么两样。 “属下等见过两位郎君。” “去吧。”秋意泊懒懒散散地道:“我倒要看看,燕京城中,是什么人当后台,都敢光天化日来打我秋家的子弟了。” “是。” 外面随即响成了一团,侍立在包间门口的小二脸都绿了,掌柜的在一楼没敢上来,泊意秋安抚道:“莫怕,打坏了什么东西一会儿我们照赔就是了,打坏了什么人也与你们干系不大。” 小二点头哈腰地道:“哎是!是!是!” 这不应该啊,方才他们在那巷子里打人,有眼睛的都知道他们有背景,他们秋家也没堕落到这个份上吧?昨日看看家里也挺好的,没有什么短缺的地方,他们的堂兄弟都是正值壮年,多多少少功名在身——就小时候那样的学法,举人或许还要看天赋,秀才却是轻轻松松的。再加之往前几代拿过本朝御赐免死金牌,秋澜析挂了个公爵的品级,还能给家里郎君谋荫缺,不夸张的说在秋家随便拽个年轻郎君,都有点官位在身。 哪怕是澜和叔有仇家,但也不至于就这样光明正大来追杀吧?难道以前看的那些电视剧都是骗人的,虚假的政治斗争是大家皮笑肉不笑,暗中你死我活,真实的政斗其实就是刀刀见血,光天化日行凶? 仔细一想也是,毕竟真实的商斗都可以是老总给对头下毒、拿榔头当众打人、带人去偷公章了,真实的政斗是这样好像也不是在意料之外。 秋意泊和泊意秋不约而同的轻笑了起来,两人对视一眼,便明白对方和自己想到了同一个事情上去了。 “真这么简单粗暴我澜和叔都搞不过,澜和叔是不是太菜了?”秋意泊托着腮道:“我上我也行,一剑一个,绝无走漏。” “再带我一个,以后江湖人称黑白无常,正所谓阎王叫你更死,谁敢留你过五更。” 秋意泊接着道:“然后出道成为黑白组合,整个出道曲,开演唱会下面都在高喊‘杀一个!’、‘杀一个!’……”1 他说到这里,两人都忍不住笑得前俯后仰。 不一会儿外面的声响停了,两个鼻青脸肿的汉子被压了过来,跪在了秋意泊与泊意秋面前。一名文士放了系在腰间的下摆,一脸斯文地道:“两位郎君,属下等幸不辱命。” 秋意泊颔首,问道:“谁派你们来的?” 其中一个汉子叫嚣道:“自然是我们春风楼!你们拐带我们头牌未果,还打了人,想这么跑了做梦!简直是不拿我们吴……” 他说到这里顿住了。 泊意秋饶有兴致地道:“吴什么?吴家?哪个吴家?不若说说看,若是高官,我们两兄弟也好上门赔礼道歉不是?” 那汉子闭口不言,那文士斯斯文文地一脚踹在了那汉子的脊梁骨上:“说,难道还叫郎君问第二遍?!” 那汉子仍是不言,文士微微俯身,伸手握住了那汉子的后颈,只听见一声令人胆寒的声音响起,那汉子就没了声息,文士看向另一人:“你可以说了。” 另外一个汉子见自己的同伴眨眼间就叫人杀了,吓得两股战战,仍是嘴硬道:“我不知道!我不过是领命办事,什么吴家王家,我不知道!” 文士温和的笑了笑,一手缓缓地伸了过去,秋意泊道:“罢了,既然不说,那我们去春风楼看看就是了。” 文士当即拱手道:“两位郎君,那等腌臜的地方,配不上两位郎君亲去,叫属下等探一探便是了。” 其实他想说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但这话他还不配说。 泊意秋道:“无妨。” 有一说一,凡间的武者,来一个他们打一个,来一双他们打一双,真就不怕了。甚至严格来算,他们两走在大街上平白无故被讹诈,还被追杀到这里,他们就是动用点灵气又如何?这因果可不是他们启的头,真要算可算不到他们头上。 而且最重要的是——今天就和眠鲤说了无数遍要去赌坊,如今到了赌坊门口他们来了酒楼还能说中午吃饭的时间到了,吃完饭了还不去就有些古怪了,他们也不好意思真问问眠鲤有没有那种更高档的赌坊吧?眠鲤本就应该带他们来的是比较高档的赌坊,要是没有更高档的,岂不是显得很尴尬? 只要去了春风楼,不去赌坊就顺理成章了! 那满是汗臭味的地方他们是真的不想进去。 秋意泊也想到了这一茬,含笑道:“我们主意已定,不必再求……不过,我们还得吃了饭再去,饭还没吃完呢。” 文士秒懂了秋意泊的意思,拱了拱手就出去了——还没吃完饭,说明还得吃饭,中间时间足够他回府再叫点人来了,他们四人带两个不通武功的郎君遇上人可能会吃亏,但是多叫几个十几个的,还能吃亏才是见着鬼了。 文士感觉很舒服。 说实话他一开始是极其不情愿出这趟任务的,一眼见着就知道是两个纨绔,难伺候,但没想到对方纨绔得也很本分,能叫人往前冲自己绝不上,还知道留时间让他们叫人……那确实是很舒服了,比起那些没点用还没点自知之明遇上危险非要自己上的纨绔好太多了。 要知道哪怕是纨绔,那也是大人家的子侄,听早上与大人说话的口气也知道大人与他们极为亲近,真要出了事,他们一个都逃不过,那可多憋屈啊! 哪像现在,他们叫齐了人马,这还能叫两位郎君吃亏,那真是死了也活该。 等秋意泊和泊意秋两人吃完了饭,文士也回来了,他没有多说什么,老老实实侍立在一侧,倒是秋意泊一眼就见到了他腰间的折扇,问道:“你是用扇子的?” 用扇子当武器的可是稀罕角色。 “郎君好眼力。”文士笑道,随即就见到秋意泊伸出了一手,他心中一顿,将腰间折扇交给了他,还提醒道:“郎君,这扇子乃是精铁制成,有些压手,郎君小心些。” 那折扇一入手,秋意泊就眼睛一亮,泊意秋也未能免俗,文士刚想说里面有暗器危险,就见其中一位郎君手一抖,就将扇骨中藏着的刀片给抖了出来,另一位郎君接了过去欣赏一二,反手把扇柄给拆了,从中掏出了一支寒铁所制成的判官笔。 文士:“……”我的扇子! 这判官笔刚好一握,不论是拿来当暗器投掷出去还是拿在手中当匕首来用都是极好的,泊意秋在手中垫了垫,道:“有些不方便,这机关要拆的话至少步,要是一步就能出来就方便了。” 秋意泊也认可,他双手极为灵巧的将扇面也给拆了下来,露出了狰狞的扇骨与寒刃,秋意泊一手微抬,文士便是心如刀绞,还是得恭敬地道:“郎君?” “你这扇子上涂毒了吗?”秋意泊兴致盎然地道:“若是怕平时误伤可以下点软筋散什么的,要是遇上事儿可以上见血封喉,这里……” 他一点刀片的位置,将刀片也给卸了下来,“这里焊接得太死了,要是能改成机关,按一下就发射出去,岂不是很舒服?” 文士含泪颔首:“郎君说的是,但这样的精巧的机关太难制了,若是破城弩亦或者其他还可以,这寒铁扇太小了,怕是做不成。” 拆到这里,泊意秋和秋意泊也摸透了,泊意秋将扇子给他装了回去,抛到了文士的手中,他的速度极快,几乎一眨眼的功夫就好了:“改天有功夫替你改一改,对了,你叫什么?” “属下文榕。”文士连忙接了自己的宝贝扇子,悄悄地在背后开合了一下,见无恙才松了好大一口气。转念一想不对啊,这两位郎君怎么拆的这么利索,难道二人其实是玩暗器的大家? 其他几人见了两人这一手,心下也是微微一惊,眼神显得更敬重了一些。 早说嘛,大人的子侄怎么可能真的是纨绔!这不可能! 经过了这一段小插曲,一行人终于往春风楼而去了,秋意泊还吩咐记得赔银子给酒家,还有记得把尸体带走。不多时,他们就已经坐在春风楼的大堂了。 ——这也没什么好说的,就他们这样的人,十几号人都能把应天府都拿下了,一个秦楼楚馆,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春风楼的妈妈自然是个男的,哦,那这应该叫龟公。 他看着年纪不轻,身上却是穿得极为风-骚-放-荡,涂脂抹粉,叫秋意泊来说,有点像是……太监。 而且是那种心理扭曲的老太监。 春风楼是那种很标准的筒子楼,往上衍生的层阁楼上此时站满了男子,一个个瞧着弱不禁风,神情麻木,静静地立在栏杆旁边看楼下的状况。 春风楼的龟公和几个看着像是管事的被压在堂下跪着,秋意泊和泊意秋也懒得多问,一个打手都不敢说,这龟公自然也不会说,他们也只当日行一善,见义勇为来的。 泊意秋笑道:“不是听说春风楼最是妥帖,怎么我和二十郎坐了这么久,一无酒菜,二无美人作陪,你们春风楼就是这么招待客人的吗?” “谁是头牌,下来叫我们见识见识。” 楼上鸦雀无声,半晌才有个打手颤颤巍巍地道:“头牌……头牌桃夭叫人送去见官了。” “哦。”两人恍然大悟,怪不得呢,最好看的被他们揍成猪头送去见官了,八成也是回不来了,“那随便来两个吧,清秀些的,涂脂抹粉的不要。” 文榕见状,便上了二楼,走到几个房间最豪华的男子面前,斯斯文文地请他们下来陪客。 那四个男子噤若寒蝉,亲眼见过面前这文士扭断了好几个打手的脖子,他们也不敢不听话,乖乖地跟着下了楼,其中最好看的那个心一横,就要往泊意秋大腿上坐,却被秋意泊看了一眼道:“坐一旁。” “美人来了,怎么无酒菜呢?”泊意秋笑吟吟地看了秋意泊一眼,又道。 很快就有人压着厨子去了,他们面前很快就上了一桌点心,看着挺新鲜的,应该是准备着晚上待客的。旁边的小倌给两人满上了酒,泊意秋试了一口,看向了秋意泊:“果然。” 嗯,果然电视剧和没有骗他们,青楼的酒里真的有下催-情-药哎! 整座楼里呼吸可闻,唯有两人吃吃喝喝说说笑笑,场面诡异极了。 眠鲤看着他们,感觉自己真的操碎了心——刚刚在酒楼吃了饭,怎么到了这里还要吃?两位郎君真的不会吃出问题来吗?! 待两人说笑了一会儿,秋意泊看向了旁边的清秀小倌,轻笑道:“你们这个妈妈住在哪知道吗?带我的人去。” “……是。” 秋意泊也没说去干嘛,文榕却神奇的领悟到了,不一会儿文榕便抱着一箱子东西下来了,他斯文儒雅地道:“禀两位郎君,此间地契、男倌身契都在此处了,另外属下还找到了几个孩子,都是被反锁在房间里的。” “嗯,挺好的。”秋意泊应了一声,打开了箱子,里面堆得扎扎实实的薄纸,时下一个人就这样简简单单的一张纸,写明了姓名籍贯,又是为何要落水为娼,死契活契,按下一个指印就算是成了别人家的了。 当然也有些人是良家,不必他们说,秋意泊他们看看他们举止和眼神都能明白——那又如何,反正卖身契上写得是什么家乡遭难,家中贫瘠如何如何,‘自愿’卖身为娼,有了那一纸契书,就去了官府也没什么用。 又不是现代,是什么人、家住哪里、身份证号多少,电脑扫一下就明白了了。 秋意泊看完了一张身契,转手便凑到了蜡烛上。红色的火苗瞬间就吞噬了削薄的纸张,光线跃动在每个人的脸上,将世界分成了截然不同的两半。 泊意秋也看了一张,随手就烧了。 文榕很是知情识趣,端来了个铜盆放在了桌上,由着两人烧,还要道:“郎君们只管放心,他们这身契十有没在官府备案,没有什么麻烦。” 那龟公看着火光满脸惨白:“光天化日之下,你们居然敢入户抢劫……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秋意泊笑道:“既然招惹了我这等纨绔,那就受着吧。” “叫他老实点。” 文榕二话不说上前就是一巴掌,将龟公掀翻在地,别说,他往日里最不屑的事情,今天干起来特别有干劲。 这是文榕第一次发现原来当狗腿子是这么爽的事情。:,, 179 第 179 章 等卖身契烧了一半,一直侍立在秋意泊身侧的一个清秀小倌瘫坐了下来,他的嘴唇颤抖着,眼睁睁地看着写了自己的名字,按了自己的指印的卖身契在铜盆中化作了灰烬,秋意泊随手挥了挥冒出来的烟气,文榕立刻一脸狗仗人势的表情呼喝道:“你们这些人难道都是死的吗?还不快给郎君去去烟火气?!” 另一个小倌手中无扇,颤抖着抓起了自己的长袖,站在炭盆的一侧将烟灰删到了无人的一侧。 箱子里的身契实在是太多了,叫他们这个烧法,一柱香也就去了一小叠。 文榕很自觉地抱起了一摞身契,保证秋意泊和泊意秋两人只要一伸手,手里就能有一张契书。 秋意泊看着铜盆里的灰烬,笑吟吟地道:“看来你们所说的那个吴大人也不太行嘛。” 一炷香划下来快半个小时了,燕京才多大,秋意泊可以理解这等大人物不可能为了一所青楼快马而来,但他手下的打手侍卫什么的总能来吧? 实际上外面静悄悄地,半个人影子都看不见,连路过送胭脂水粉的阿婆都知道今天春风楼出事了,绕着春风楼的大门走。 龟公被文榕那一巴掌打得鼻血直流,如今那血凝固在他脸上,将他映得如同恶鬼一般,他狠厉地盯着秋意泊和泊意秋:“你们不要太得意——啊——!” 文榕本来想提醒一下现在朝会才散,那兵部尚书恐怕人都没出宫门,这么点时间,有眠鲤露面,又有他们几人,有点能耐的都差不多查清楚两位郎君的底细了。或许吴家家中无人敢于做主,这才无人过来,结果还未张口便听见那龟公又口出恶言,下意识一巴掌将他狠狠地掼在了地上,口中却是斯斯文文:“若是不会说人话,那这条舌头也是多余的了。” 那龟公瑟瑟发抖,不敢再多言。 一众青楼小倌都低着头,安静地立在房门口,看着或许是自己的,或许是别人的身契化为灰烬。其中有些人涕泪横流,有些人麻木死寂,有些人面露绝望,还有些人则是笑吟吟地,仿佛看见了什么极其有意思的事情一样。 “秋大人,容老夫多言一句,扩隐此事牵扯甚广,不如劝圣上缓缓而治。”一位紫衣老者与秋澜和共出了太清殿,他看着秋澜和,眼神有些不忍,又有些赞许。 “王阁老。”秋澜和行走于禁宫之间仍是从容而闲适的,他带着一些温和而内敛的笑意看着王阁老,眸色沉黑,与王阁老对上之时,王阁老不由起了一些寒意,只听他道:“您与我说这话,可是交浅言深?” “阁中一共就我们四人。”王阁老到底是纵横官场,不至于被这一点吓到,他面无异色地道:“年轻人有冲劲是好事,但冲得太快了反而容易跌跤。” 也就是年近七十的王阁老才能对着已经到了知天命之年的秋澜和说这话。 “我自是明白。”秋澜和笑道:“那王阁老也该知道,已经缓不得了。” “你……哎——!”王阁老长叹了一口气,加快了脚步,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秋澜和微微一笑,王阁老想安稳致仕,自然是不想出点乱子,但有些事情到了该做的时候就不得不做,也总该有人去做,只不过这次恰好是轮到他罢了。 况且做个官不难,想要做个青史留名的官才难。 家里的有一块免死金牌,他还想再挣个丹书铁券,最好等他时候还能配享太庙……家里其实并不缺这些,但他总要找点有意思的事情来做。 前面有个身着青衣的太监正候着他:“奴婢见过秋相,秋相留步,圣上有些事儿要交代。” “好。”秋澜和微微点头,转头又随着太监往深宫走去。等他再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是快未时二刻了,他身边还跟着一个青年人,两人有说有笑的出了宫门,待一上车坐定,秋澜和便道:“出了什么事儿,说。” 候在车辕旁的眠鹤见大人与那位同来,本来打定主意只要大人不问,他绝不开口,奈何养气功夫不到家,叫大人给看出来了。他吞了口口水,有些艰难地道:“禀大人,是两位郎君……” 他话才说到这里,便见秋澜和已经挑了帘子看来,目光幽深,显然是极其放在心上的:“两位郎君如何?” 眠鹤道:“……两位郎君叫一所南风馆给讹诈了,如今带了人去,听说已经将楼子给砸了。” 秋澜和一愣,随即泛上了一点笑意:“只是如此?你将事情原原本本说来。” 虽然但是,他也没想到秋意泊回来第二天就把青楼给砸了。 车中青年一顿,什么叫做‘只是如此’? 眠鹤只好硬着头皮道:“郎君们今日本想去赌坊,路过翠眉坊的时候叫那条街上一家名唤春风楼的南风馆给冲撞了,还要两位郎君赔他们百两黄金才作罢。郎君们先前只抓了人叫报官了事,不料那春风楼有些背景,竟叫了十几号武人去围堵两位郎君,两位郎君气急了,叫人回府寻了人去,将那春风楼给砸了。” 秋澜和唇畔笑意已经止不住了:“还行,没吃亏,还知道叫人……现下两位郎君身在何处?” “两位郎君还在春风楼。” “哦?” “两位郎君说要看看春风楼后台到底是哪位达官显贵……”眠鹤想着方才文榕来要求他一字一句背下来的词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天子脚下,竟然敢狗仗人势,讹诈拐骗,行此横行霸道之事,简直是藐视皇威,罪不容诛……” 秋澜和还来不及笑,车内青年人就笑了出声:“去春风楼看看。” 秋澜和侧脸道:“我那两个侄儿胡闹惯了,那等腌臜地方,您还请三思。” “总是要去接人的。”青年倚在车壁上,自有一番闲适威仪之感。他道:“难道你还能叫人带他们回来不成?” 若是秋澜和派人去有用,那两位郎君如今怎么还会在春风楼里等着? 秋澜和微微一笑,显然十分赞同:“也是。” 秋意泊他们把那一箱子的身契烧得差不多他们也快不耐烦的时候,可怜见的,总算是有人来了。来的人不是别人,而是应天府的衙役,身旁还跟着个管事模样的人,那管事指着他们道:“差爷,便是这两人,纵仆行凶,杀人放火,便是说破天也没有道理啊!” 衙役一摆手,显然早就与管事商量好了,他见秋意泊和泊意秋衣着富贵,呼奴唤婢,丝毫不觉得意外,手中一抖,腰间大刀出鞘,清光雪亮:“呔什么人!居然敢在皇城跟下行凶!活得不耐烦了不成!还不快速速束手就擒!” 秋意泊颇有些不耐烦,斯里慢条地捡了桌上蜡烛来把玩,顺手抽了旁边服侍的小倌的发簪拨了拨灯芯,随即当着众人的面从容不迫正大光明的将蜡烛扔进了装有身契的大木箱。 瞬间大木箱便成了一只熊熊燃烧的火盆,看着便觉得十分去晦气。 那火苗攒动,看得旁人心惊胆战。 文榕可能是已经很好地代入了狗腿子这个职位,趾高气昂地道:“就你们也敢来抓我们家郎君?尔等可知道我们郎君是谁?!” 衙役喝道:“我管你们是谁!若是识相,你们私了便是!该赔礼赔礼,该道歉道歉!否则镣铐枷锁伺候!保管叫两位郎君此生难忘!” “可我们才是苦主呀。”秋意泊眨了眨眼睛,显得十分无辜,以他这张脸,便是没有道理,都能生出三分道理来,那些衙役不禁晃了晃神,便听他接着道:“我和我兄弟不过是路过此地,便冲出来个花魁说我们诱拐他,这春风楼还要我们赔偿百两黄金,我们将人带走报官了,不想这春风楼不依不饶,几位差爷,你们不能只听这些小人一面之词吧?” “信口雌黄!”那管事咳嗽了一声,“差爷不必听他们狡辩,将他们抓起来打入大牢才知道厉害!” 衙役仿佛想起了什么来:“对!来人,将他们抓起来!有什么话,等到明镜高悬堂下再说吧!” “不过是打了几个妓子,也敢叫我们郎君上公堂?”文榕喝道。 泊意秋嗤笑一声,侧脸问道:“能打吗?” 文榕想了想道:“能,几个衙役打就打了,但事情闹大了不好处置。” 秋意泊道:“那还等什么?” 文榕在心中大叹两位郎君是想把事情往大了闹啊,不过他也不犹豫,一手负于身后暗暗比了个手势,藏在暗处的众人纷纷现身,那些衙役不禁吞了口口水,握着大刀的手有些颤抖:“你们……敢!我们可是应天府衙役,莫说你们是什么世家子弟,便是皇子来此,也得与庶民同罪,与我们上公堂!” 秋意泊支着脸懒洋洋地道:“快些吧,看来人家是不回来了,把人揍了,我们也该回去了,时间差不多了,反正我是没有耐心再等了。” 泊意秋也是同感。 本以为他们在这里坐着,好歹能等到个管事的,结果等来等去就真的只是来了个管事,顿觉无趣——也是他们把人看得太高了,说到底,一家南风馆,再赚钱在他们眼中也不过是一屋子贱人烂肉,怎配他们亲临? 派出个管事算是给点面子了。 正在此时,忽地有人自外面进来,身着玄衣,看着清冷斯文的模样,随即又是几人,紧接着才见秋澜和与一个仪态不凡的青年缓步而入,秋澜和一见里头情形,便道:“正要打呢?看来我来得巧。” 他无视了一众官差,径自到了秋意泊与泊意秋面前,两人自然已经起身,拱手道:“见过叔父。” 外人当前,礼数做足,尤其是这种场合。 秋澜和一指身边人道:“这是我好友,姓明,你们唤他一声伯父即可……你们俩也真够闹腾的,一回来就先砸了一家青楼,也不怕丢了身份。” 衙役们一开始为秋澜和满身气势所摄,此时才反应了过来:“你们、你们是何人!官差办案,闲杂人等速速退避!” “住口!”一黑衣侍卫冷声道:“此乃秋相,还不速速拜见!” 在场众人的脸色迅速白了下去,再看方来的那青年,此时还是初春,那青年进来时还披了一件薄斗篷,此时落座,内里的紫色一品大员官服再也掩盖不住,衙役们瞬间看向了身后那管事,立刻明白被管事给坑了——只说是来教训两个方到京城的地方纨绔,没说居然是秋相府上的啊! 秋相是何等人?出自燕京千年世家秋家,根深蒂固,手眼通天,本人更是入阁拜相,官居一品,深得圣心,他家的郎君是他们能招惹的吗? 那管事给了他们一个安抚的眼神,喝道:“哪怕是秋相来此,我们也是不惧的!官差办案,便是秋相亲临,也没有插手的道理!秋相就不必讲王法了吗?!” 秋澜和眉目含笑,目光却是冰凉,所过之处,无人敢与他对视:“我就是王法。” 众人哗然,秋意泊和泊意秋也是咋舌——这话他们刚刚就想说了!但想着刚刚回来,他们家也算是奉公守法,还有澜和叔和几个堂兄弟要做官,真的把这句话说出来万一被人举报上去不好交代,总不好累得家里人为了这一句话仕途受阻吧?这才忍着没说,但总觉得有些遗憾,没想到他们澜和叔居然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 真好,下次他们也想说这句话。 文榕在一旁描补道:“本朝律法,三年前才经由秋相公大修,此话也未出错。” 秋意泊和泊意秋对视了一眼,不由自主的想着:明白了,想要说这句话得先修律法——好难,想想就好累,澜和叔牛逼! 秋澜和很嫌弃地看了一眼满桌的灰烬:“你们还想在这里坐到何时?” 秋意泊道:“侄儿们方才便想回去了,只不过想着这里有些事儿,不见着管事的不太好。” “怎么?”秋澜和问道。 泊意秋侧首吩咐了一声:“带下来。” 旁边自有侍卫应声而去,不一会儿便带来了七八个小男孩,大的不过九十岁,小的自有四五岁,长得皆是玉雪可爱,也不必秋意泊他们来说,自有文榕替他们:“禀大人,郎君们在这春风楼中发现了八名幼童,据春风楼账目记载,皆为拐卖而来……” 话才说到一半,忽的有个小男孩低声怯怯地唤了一声:“父亲。” 众人闻声回收望去,说话的是一个只有四岁的小男孩,众人之中他长得最好,衣着也最为华丽,他紧紧地盯着与秋澜和同来的明姓青年,小手抓着衣摆,又喊了一声:“父亲……” 明姓青年微微皱眉,却听那小孩道:“我是……我是十一,父亲,十一知错了,父亲我以后再也不敢逃出宫……家了,父亲救十一回去吧……” 明姓青年眉头皱得更紧了,寒声道:“谁放你出来的?” “没有……”那小孩被一句话居然吓得哭出了声:“没人放我……我、十一看见有个狗洞,十一就钻、钻出来了……” 豁,这明姓青年一看就知道不简单,春风楼的后台要倒霉了——哪怕生疏到了没有一眼就认出儿子,但儿子到底是自己的儿子,再也不喜欢也是亲生的,没有叫别人欺辱地道理。更别说是被拐带来了一个南风馆……这事儿别说搁在达官贵族家里,就是搁在寻常百姓家里也没完啊! 两人倒是一点都不奇怪这位明伯父一眼没认出自己的儿子来,毕竟也是从小在世家长大的,虽说年纪小不用太多交际,但多多少少还是见过的。要是庶出的孩子,母亲又不得宠,被忽视是很正常的事情,如果孩子少的人家或许还好一些,听这孩子说的,在家都排到十一了,什么东西都是求大于供越值钱,供大于求就越不稀罕,孩子也是一样。 明姓青年脸色一是一片沉黑,他缓缓吐出一口气:“……也不是什么大事。” “来人,将十一郎带回去。”他说罢,又看向了秋澜和,道:“今日倒还要谢你家。” “您和我客气做什么?”秋澜和起身道:“这里污秽得很,还请过府一叙吧。” “也好。” 秋意泊的耳朵动了动,……‘您’? 能让他位高权重的澜和叔称呼一个‘您’的,要么官位比他高,要么年纪比他大很多,眼前这个明显要比秋澜和年纪小一点——秋澜和看着年轻是因为家中常有修仙界寄来的养身健体的丹药,而对面那人大概率是没有的,官位的话,能入阁就是官居一品,就是见到一品国公也没有一个‘您’字的。如此一看,这明姓青年身份呼之欲出啊。 他与泊意秋对视了一眼,两人想法都是一样的——好家伙,他们澜和叔居然当着当今圣上的面脱口而出‘我就是王法’,这走的是奸佞权臣的路子啊!不光要有权,还得和皇帝关系好才行! 这波稳如老狗了。 忽地有人自楼上冲了下来,跪倒在了秋澜和面前,“秋相留步!小生乃是铭羊府怀安县秀才赵新材,进京参加秋闱,没想到叫这春风楼给扣下了,强逼我签了卖身契,叫我落水为娼,若不是小生家中还有老母妻儿,早就自尽以保清誉,还请秋相为我做主!” 又有人也冲了下来:“我是鸣流府赵县富商之子孙佳琪,三年前叫人拐卖至这春风楼,逼我为娼,还请秋相为我做主!” “我是……” 秋澜和淡淡地道:“若有什么冤屈,公堂分辨。” 众小倌一顿,却见秋澜和他们已经走了出去,他心中寒凉一片,只觉得官官相护,忽地听那心狠手辣的文士低声提点他们道:“身契已毁,这春风楼上下到了头,此时不走,还待何时?读书读傻了不成?!” 还有人想问什么,却叫旁边读过书的那秀才堵住了嘴,秀才压着身边人向秋澜和等人背影狠狠磕了几个头,与众人道:“走,我们快快收拾东西,立刻就走。” “秀哥哥……”有人委屈地喊道:“秀哥哥为何拦着我们。” 那秀才快速地道:“没听见他们说的吗,春风楼到头了,我们不走,难道还真等着上公堂作证我们叫人逼得落水为娼吗?速速离去才是正经,只当是没有这回事!” 时下不论男子女子都讲究清誉,虽说男子要比女子要宽松一些,可不管是被逼还是自愿,当过小倌叫人知道了必然是要遭受白眼的,莫说是白眼,日后恐怕连个正经营生都寻不成,只能隐姓埋名远走他乡才能有个活路——可若不上公堂,仇人照旧死了,自己回去只当是外出游历摔断了腿、失忆了……总之总能找出一个原由来。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走,我带你们走,只要不是春风楼这等丧心病狂之辈,我这个秀才名头还是管点用的……” 一行人回了车上,秋意泊和泊意秋两人自然是与秋澜和以及那明姓青年坐到了一块,秋澜和笑吟吟地打量着他们:“一趟出去,回来胆子倒是大了不少。” 秋意泊叹道:“谁叫您的侄儿貌比潘安,有人起了歹心也是正常的。” 秋澜和一时居然没能理解他的意思,转而就又明白了,他仔细端详着秋意泊与泊意秋的面容,颔首道:“是这个理。” 正所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两位老祖风姿已经是世间绝顶,秋意泊更胜一筹,若是遇上那等胆大包天的,也不是没有可能。 明姓青年道:“今日你们两人阴错阳差救了我的儿子,可有想要的奖赏?” 他顿了一顿:“什么都可以。” 秋意泊眼睛唰得一下亮了起来:“真的?什么都可以?” “什么都可以。” “好!明伯父,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等我们回府后再说!” “两位郎君、两位郎君……”来报信的婢子似是一路小跑进的内院,说话有些微喘,秋大太太道:“紧张什么,快说。” “十九郎君和二十郎君说今日宿在秋相府上,不回来了。” 秋大太太:“我当是什么要紧事,知道了,去吧。” “是。”婢子捂着胸口平复着呼吸,她跑得这么快主要是家中不许郎君们与秋相有来往,往日里大太太大老爷们听见家中郎君去寻秋相都要大发雷霆,赶忙着派人去把郎君们带回来,怎么今日却又不紧张了? 秋大太太悠哉悠哉地往回走,秋澜和是自家人,不让家里小辈们过去是怕秋澜和那些政敌用点阴暗手段去祸害家里小辈,前些年二郎险些就这么去了。他们私下都说好了,做个面上功夫,装作是不来往,分家了撕破了脸,秋家依旧当他们的千年世家,秋澜和照旧当坚持新政的秋相。 至于两位小祖宗去找他,她着急个什么劲?难不成还真能有人暗杀成功两位小祖宗? 不是她不担心自家小祖宗,看怀黎托两位小祖宗带回来的信中可说得厉害,金丹期呢,是能呼风唤雨的仙人!说句诛心的话,要真有人来暗杀才好呢,也叫那边吃点亏,知道什么叫做厉害!大得斗不过,就冲子侄们下手,亏他们还是读书人,呸! 此时,秋澜和府邸。 “二饼!” “八万!” “碰了!三条!” 秋澜和与青年对视了一眼,见两人打牌打得兴高采烈至极,纷纷无奈。 什么都可以的奖赏——所以就叫堂堂天子与秋相陪他们打雀牌? 怎么,今天没去成赌坊,怎么也得捞回来,是吗? 180 第 180 章 “胡了!给钱给钱!”夜半的时候,秋意泊终于胡了本日第一把,而泊意秋这一把牌运比较差,还是一把都没有胡过。 说起这个,堪称是一把辛酸泪,罄竹难书都难以形容明伯父与秋澜和。 秋意泊他们只会最简单的吃碰胡这一套的麻将,至于怎么算番怎么做花色那是完全不懂,偏偏人菜瘾还大,下意识就想做个大牌。 而两个大的他们还会算牌,秋意泊和泊意秋则是毫无这个想法——非要记也是能记住的,但是他们没有那个意识啊,好了,结果就是要么是皇帝赢,要么是秋澜和赢,两人胡得一把比一把大,看得秋意泊他们一愣一愣的。 要不是有自信秋澜和和明伯父能在自己眼皮底下出千,他两真怀疑他们出千了。 秋意泊这一把是屁胡,也就是赢钱最少的那种胡法,但也没有叫他觉得不开心了,反而兴高采烈地伸手问众人讨钱,一两银子收得也快快乐乐。 泽帝无奈地看向了秋澜和,恰好也见他看自己,无奈地摇了摇头,将钱送出去了。他身旁的小几上压着厚厚一摞银票,散随银子堆成了小山,秋澜和也是如此,唯有秋意泊和泊意秋身旁的小几,只剩下可怜兮兮的几个银锭子。 有一说一,泽帝今个儿本来是想给两个秋家的郎君送点钱的,到底是金口玉言许诺了出去,起初听见要打雀牌,他还想着两位秋家郎君与秋澜和到底是有血缘关系,听说还是从小叫这精得和狐狸一样的秋澜和带大的,到底是学了两分,不愿意居功,他也想着既然如此便送点银钱给两位小郎君,谁想到呢…… 他还当是两位秋家郎君知道了他的身份,不敢胡他的牌,结果打完了手上牌一推,好家伙,那不是不敢赢,而是真的赢不了。 本来想着送钱,现在好了,倒是拿了秋家不少钱。 秋意泊和泊意秋两人今日出门瞎转悠身上必然是带钱了,但不会带很多,昨日回家秋家给他们两一人送了大约三千两银子,现在好了,不光这三千两没了,还欠了秋澜和一万两,全输给了两个大的。两人身家加起来现银一共十二两,还亏得秋意泊赢了一把,否则连十二两都没有。 这辈子最穷的时候可能就是现在了。 秋意泊都想回房间暗搓搓把自己身上的金矿提纯一下铸成金锭子来花销了。 澜和叔当官也不容易,总不能把他的俸禄都花了吧?——虽说有一大半是被秋澜和赢回去的。 少有人打牌赢钱能不高兴的,秋澜和与泽帝都打得兴致盎然,哪怕偶尔秋意泊他们能赢一两把了,他们也不介意。不知不觉中,灯都已经换了三盏了,一旁侍立的侍卫、管事都面露古怪之色,他们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天都快亮了,大人和陛下不用上朝了吗? 按照惯例来说,陛下早就该回宫了,现下大人都已经起身了! 但谁也没提今日就到这里作罢的话,愣是等到了天空出现了一波稀薄的霞光,秋澜和才将牌推了:“行了,差不多了,再不出门上朝就要迟了。” 泽帝也不可避免地打了个呵欠,他熬夜上一回还是在飞云府水患连淹十八城的时候,到底是年纪大了,比不得年轻时候,他摆了摆手吩咐道:“一夜没睡,今日就告假吧。” 秋意泊和泊意秋恍然大悟,才发现天亮了。他们两个都是标准的月亮不睡我不睡,月亮睡了我还接着蹦迪的类型,区区一夜麻将算什么,根本没感觉。 “多谢,那我也告假了。”秋澜和唇畔溢出了懒散地笑意,泽帝起身,泊意秋扬声道:“伯父不吃个早饭再走?我和十九游历归来,带了不少好吃的。” 泽帝脚步未停:“不吃了,一夜没睡,没什么胃口。” 秋澜和指尖轻轻一点桌子,含笑看着两人,示意不必再劝。秋澜和并未起身,只道:“不送了。” 泽帝头也不回抬了抬手,示意知道了,便离去了。 秋意泊他们也不在意,方才叫一叫,纯粹是客气的,而且打了一夜麻将到底建立了三分友谊不是?秋意泊见他一走更觉轻松,吩咐道:“将我们昨日备好的送上来。” “是。”一个管事应了一声,连忙下去了。 不一会儿一阵清甜果香就飘遍了整座庭院,秋澜和捡了一枚比他的手掌还要大的树莓似地玩意儿:“这是……?” “一种树莓。”泊意秋眨了眨眼,开始睁眼说瞎话:“我们去在极南边的山里发现的,一路用冰镇着送回来的,当地人说叫红莓,我们吃着也觉得好,澜和叔你试试?” 秋澜和闻言从案上拾起了一柄小刀,利落地划破了莓果的外皮,顿时周围的果香气更是浓郁了起来。他试了一口,随即颔首道:“果然是珍品……其他人先下去吧。” 一旁管事仆婢随即应喏,纷纷退下,秋澜和又道:“你们也下去吧。” 房梁上有两个人无声无息地走了,这才留给了三人说话的空间。 秋澜和耐着性子将树莓切成了便于入口的小块,边问道:“昨日就想问了,你们俩是怎么回事?怎么又多了一个二十郎?” 秋意泊笑嘻嘻地伸手挂在了泊意秋肩上:“你猜?” 秋澜和眨了眨眼睛,神态之间显露出与秋意泊他们略有几分相似的神韵来:“不猜。” 泊意秋指了指自己:“我们都是秋意泊,身体和神……魂魄都是,只不过用了一些秘法将我们分成了两半。” 秋澜和闻言,仔仔细细地看着他们,眼睁睁地看着泊意秋的面容似乎变了变,与秋意泊别无二致:“未防人奇怪,就特意改换了面容,现下我在族中名唤‘秋意浓’。” “这秘法当真神奇。”秋澜和沉吟一瞬:“那方才你们两岂非出千了?” 两人能互相看牌居然还能把牌打成那副模样? 秋意泊跳脚:“澜和叔!我们是分开了,但是思想和见闻不互通!如果我想要知道他的见闻,我得把阿浓收回来好吗!” “原来如此。”秋澜和道:“那岂不是很不方便?……这果子不错,留下一些来。” “也不能说不方便吧,我的一切可都是他可以白拿的,澜和叔你想,若你有一个,读书的时候你学四书,他学五经,待到科举之前再合二为一,岂不是大大的占了便宜?”泊意秋笑道:“这果子不用冰镇着很容易坏的,冻了再解冻也不好吃。我有个法宝不错,澜和叔你且等等,我修改一下拿来给你装果子吃。” “所以泊儿,你将阿浓分出来是为了可以少学一点?”秋澜和一语道破关键。 秋意泊:“……” 泊意秋:“……” 你知道的太多了。 秋澜和见他们不说话便轻笑了一声,知道自己猜中了。他又道:“这次回来你们打算住多久?” “没想好,住到不想住为止吧……”秋意泊回答道:“家里也总不缺我们一口饭吃。” “是这个道理。”秋澜和取了帕子拭了拭唇角:“不过若是不着急走,便为我做些事去。” “什么事儿?” 应天府门口今天可太热闹了。 先是来了两个容貌俊美衣着富贵的郎君击鼓鸣冤,紧接着本应开堂的应天府衙门迟迟未有动静,那两个郎君也不急,当即雇了个说书的,搁应天府衙门口说起书来了。 “想那秋十九郎、秋二十郎貌比潘安,风姿令人心折,江湖有言,一见秋郎误终身,不见秋郎终身误1,讲的便是这二位郎君。话说到两位郎君堪堪回了燕京,心想那十数年不曾回来,也该好好见识见识燕京繁华,两位郎君用了城东的翠丝春卷,又品了城西的桂花酿,见识了城北凉州楼的酒,往城南去时,只见一貌美如花的小娘子冲了出来……” 那说书先生声音时高时低,语调昂扬顿挫,可谓是引足了众人的好奇心,再加上他身边就站着两位貌比潘安的郎君,想也知道就是这苦主了。听他说的,这两位郎君乃是世家秋家的郎君,状告城南百花巷春风楼讹诈,还说这春风楼是兵部尚书家开的,啊这这……这…… 这春风楼是一家南风馆,听说这兵部尚书素日来最是不近女色,洁身自好……莫非…… 燕京百姓哪见过这般的新鲜事? 还有人认出来这说书先生乃是燕京第一茶楼仙客来的说书先生,寻常一场都得是百两银子,还自称是年纪大了,嗓子不行,寻常不肯下场,只叫自个儿的徒子徒孙下场,他便在楼上听,今天却不知道这两位郎君用了什么本事,居然叫他亲自到这应天府衙门口来说这么一场。 秋澜和的意思是今天就可劲把昨天的事儿往大了闹,怎么闹秋澜和不管,但务必叫全燕京的百姓都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儿。 秋意泊和泊意秋用脚指头想想就知道那春风楼的后台兵部尚书是秋澜和的对头了。这有什么好犹豫的?反正他们是咽不下这口气,闹就闹呗。 应天府不敢管这档子事,想也知道,昨天春风楼中的管事都叫泽帝给灭口了,他自家儿子逃家叫人拐了当小倌,是个人都咽不下这口气,更何况这个国家都是他家的?如今秋意泊他们来,状告的就是兵部尚书吴志飞,一方是背靠秋相的千年世家,一方是手握重权的兵部尚书,应天府府尹都想给漫天神佛跪下了,神仙打架,拿他这小鬼开什么刀? 可他也知道逃不过,毕竟昨日手底下的衙役出去办差,一夜未归,应就是遇上了这两位秋家郎君。 他真是委屈得没法说,心中也暗恨兵部尚书吴志飞——本来嘛,京中达官显贵居多,谁家没个亲戚没个朋友,开两个铺子赚钱银钱也是正常,他昨日见吴府的管事来,只说是有人在他们家铺子里闹事砸店,他想着闹市砸店总是没道理的,也就开个方便之门叫人去处理了,哪想到会惹上秋家! 若那管事来说是秋家的郎君在他们铺子里闹事,打死他他也不参合啊! 本没有他什么事儿,现在倒成了他的事情了。 此时朝堂上也炸了锅。 自登基以来励精图治的泽帝今日没上朝,秋相不知为何也告了假,想到昨日听到的传闻,众人心中惴惴,怕不是谁要触霉头了。 昨天的事情也不是什么秘密,更何况秋相这种叫人常盯着的角色?昨日秋相出了宫亲自去百花巷一家南风馆接了两位秋家郎君回家,那南风馆半夜就起了火,死了不少人。那南风馆不知怎么的一查就查出来是兵部尚书吴志飞的产业,兵部尚书与秋相不和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正想着今日吴志飞会不会在朝上发难,结果好家伙,秋相告假了不说,连圣上都告假了! 一众官吏你看我,我看着你,一时居然不知道要不要走。 最后还是王阁老开了口:“诸位同僚,我们到茶房坐一坐吧!” 众官吏只好应是,往茶房去了。 茶房便是官吏们进宫后休息的场所,因来往都是要员,只有十来名嘴严实的太监伺候,王阁老与钱阁老、赵阁老往前坐了,众人也依次落座,王阁老率先道:“昨日城南的事情大家可听说了?” 众人默默颔首,只等下文,却听王阁老道:“圣上恐怕是有所不满。” 众人一惊,赵阁老道:“老夫以为然,在座同僚也是日日相见,谈不上交浅言深,只不过圣上所为,诸位同僚也得好好想一想才是。” 众人细想,顿时品出了一点味儿来,神色古怪得看向了兵部尚书。 圣上今日休朝,恰好昨日那春风楼才闹出事儿来,以圣上之威,自不可能是为了区区一个秋家,而是对他们所有人都有所不满啊! 吴志飞捧着茶盅,看似老神在在,实则满手都是冷汗。 一众阁老会突然将他们叫到茶房吗?会突然与他们说这些吗?必然是知道了什么,来提醒他们罢了——有些事情圣上不好当众发作,圣上也不愿意当众发作,但圣上已经忍耐到了极点,又怕彻查开来牵连太广,届时朝堂上狗咬狗一嘴毛,委实太看,这才叫阁老们来提点他们。 至于秋相未来,恐怕是为了避嫌。 而那春风楼的事情,想也知道都叫圣上怒得休朝了一日,自然不会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现在仔细一想,那南风馆背景这么好查,想必是有人故意放出来的消息。一夜之间便能叫有心的人都知道那南风馆背景,还能有谁? 顿时所有人都对兵部尚书避之唯恐不及。 还有人十分唾弃他——做生意虽然不好听,可家里不必有红白喜事?上官同道不要来往?这来来往往可都是钱,指望那点俸禄可过不下去,做点生意无可避免。可大家做生意要么是收租子,要么是老老实实委托管事的去做个正经营生,卖脂粉卖布,开个酒楼茶馆的什么的,撑死了利用点权位谋点好处。 哪有像兵部尚书这般的?当朝大员开个青楼,还是个南风馆,简直是丢了读书人的脸面! 本朝禁止官吏入青楼寻欢作乐,这吴大人确实是没去,却自个儿开了个,听说手段下作,专门拐骗长得好的儿郎,据说里头居然还有上京赶考的秀才举子,简直是骇人听闻。这事儿往轻了说是拐骗、逼良为娼,往重了说就是动摇了国家根本——今日连秀才举子都敢动,他日动的又是谁? 怪不得圣上连朝都不上了,这是在警告他们呢,叫他们自个儿约束好家中属下,免得也被查出这般的事情来! “王阁老,这等事情我等是万万不敢的。”一时间众官吏纷纷表态。 王阁老一抬手:“老夫倒也不是指着诸位同僚来的,只不过家大业大,难免有那么几个害群之马,大家说是不是?” “正是正是……” 说书人在应天府府衙外说了三场书,若不是秋意泊他们不许,他面前摆个破碗都能叫铜板给装满了,此时正说道:“两位郎君又气又怒,本是仙院奇葩,落入凡间,却不想还要遭受这等折辱,又想到堂堂天子脚下还有这等事情!” “两位郎君志在千里,自小便外出游学,如今正是想一展所学、报效朝廷之际,眼见贪官恶吏为祸四方,两位郎君如何忍得?便连夜写了状书,要状告这兵部尚书,叫天下百姓看看,这世间还有真理,总要叫这天下人知道,这天下仍是朗朗乾坤!” “好——!”台下百姓纷纷叫好,更有百姓叫道:“开门——!” “开门——!” 一时间叫应天府开门之声响彻了云霄,这一开始喊开门的自然是秋意泊他们安插下去的气氛组,这一套他们可太熟了。 应天府府衙的大门终于敞开了,有衙役出来喝道:“堂下何人,状告何人?可有状纸?” 立刻有人将状纸送了过去,衙役们接了状纸,只好将他们引入了公堂。不少百姓们也一涌而入,在外围观。不多时,两侧衙役杀威棒点地,口呼‘威武’,身穿红色官服的应天府尹终于上了堂来。 他一拍惊堂木,堂下瞬间安静了下来:“苦主秋意泊、秋意浓,状告当今兵部尚书吴志飞,状书呈明,来人,传兵部尚书吴志飞!” 应天府尹嘴里发苦,半点都没说敢让他们下跪,他想到方才天使手持谕旨亲至,就知道这事儿没这么容易了结了。什么要不要私了这一关也不必问了,都上达天听了,还有什么私了不私了? 约莫一炷香后,应天府外停了一架车辇,身着紫色官服的兵部尚书吴志飞自车辇上下来,随行的还有两名管事,两侧百姓纷纷让开了道,用鄙夷地眼光看着他——好一个兵部尚书,居然开南风馆,还四处拐骗好人家的儿郎,我呸! “本官来了。”吴志飞立在堂下,微微拱了拱手:“刘大人,何事传问本官?” 应天府尹抬了抬手,衙役为吴志飞送上了座椅。应天府尹拱了拱手:“见过吴大人,今日本官职位所在,免不得叨扰吴大人一二。” 吴志飞道:“应该的。” 应天府尹再度一拍惊堂木,周围百姓便安静了下来,聚精会神的看问案,应天府尹道:“今有苦主秋意泊、秋意浓,状告当今兵部尚书纵仆行凶,以官身私开勾栏瓦舍,道德败坏,藐视皇威,吴大人,你可认罪?” 吴志飞显得非常惊讶地模样,随即震怒道:“荒谬!本官如何纵仆行凶?!又如何私开勾栏瓦舍?可有人证物证?若是没有,岂不是空口平白构陷本官!” 秋意泊道:“禀大人,请容人证上堂来!” 应天府尹:“准!” 顷刻之间,人群便让了开来,有一名容貌佚丽的男子牵着一个小男孩上了堂来,见满堂威武并不下跪,旁边那小孩儿却是跪下了。 应天府尹道:“堂下何人,为何不跪?” 男子道:“我乃是周安村秀才郑知节,按照律法,功名在身,不必下跪。” “原来如此。”应天府尹颔首,正要问话,却听兵部尚书道:“不提这一茬本官还忘了。” “这郑秀才有功名在身,自不必下跪。”他看向秋意泊他们:“不知两位秋家郎君可有功名在身?” 泊意秋道:“没有。” “那尔等为何不跪?难道是仗着叔父入阁拜相,才能见官不跪?”吴志飞道。 应天府尹头都要炸了,兵部尚书这是打算抵死不认啊! “来了来了——!”忽地有两人一溜小跑上了公堂,手中捧着红色托盘,上面用华贵的褐金绸缎蒙着,秋意泊与泊意秋微微一笑,各自揭开了绸缎。 一个托盘是朱明国开国太-祖皇帝所赐免死金牌。 一个托盘是朱明国高祖皇帝所赐丹书铁券。 应天府尹目瞪口呆,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两样东西——这两样东西不该在家中祠堂中供着吗?怎么就出现在他的衙门里了?这是可以随便拿出来的东西吗?! 秋家就是这么有底气,就是这么豪横,若非是前朝的剑不能斩本朝的官2,他们家连御赐尚方宝剑都能掏出来两把——这一朝没有也不能怪他们家嘛,毕竟朱明国起的时候,他们家刚好是文官比较出众,没有能混到一把尚方宝剑。 “吴大人。”秋意泊手持丹书铁券,上面还写着‘如朕亲临’的字样,他垂眼看向了吴志飞:“你识字吗?” “本官……本官自然是识字的!” 泊意秋笑道:“那为何还不跪?还是说大人也有太-祖亲赐尚方宝剑、丹书铁券、免死金牌,故而可以不跪?”:,, 181 第 181 章 燕京的百姓何曾看过这样的东西?什么丹书铁券、免死金牌,这不都是只有听说过没有见过的东西吗?哪怕再穷的穷人家里也有一房富裕亲戚,那也没真亲眼见过啊! 只听说过某某大官干出了什么惊天伟业的功绩,才能得这么一块,这些个东西尊贵是尊贵,可象征性意义绝对大于实用价值,多得是皇帝老子要处罚哪个官吏想到人家家里供着这么一东西,就给抬抬手放一次,可没听过更没见过谁将它们真从祠堂里请出来的啊! 这回可真是长眼了。 顿时堂下跪倒了一片,山呼万岁,应天府尹也自堂上下来,跪倒于地,心里也是止不住的泛起了一股淡淡的荒谬之感——想来,陛下是跟秋相通过气了,否则秋家怎么会自家的丹书铁券和免死金牌请出来?他就说,两位年少气盛的郎君被不长眼的给招惹了,楼也砸了,房也烧了,人也死了,还值得闹到公堂来? 就是这事儿未免太离谱了。 秋意泊手持丹书铁券,说是丹书,实际上就是铁牌子,还贼沉,若不是他是个修仙的,真不好说一手能将它拿起来。他道“吴大人怎么还不跪?若是家中真有丹书铁券这等东西,不如也叫人取来?咱们一道站着说话就是。” 吴志飞有些恍惚地想我若有它,难道今日还会在这公堂与你说话? 能手持丹书铁券、免死金牌的要么是开国功勋之家?要么是惊天伟业栋梁之材。他虽位列二品,可这确实是没有啊! 他能怎么办?怪祖上无能,还是怪自己无能? 他堂堂二品大员,居然有朝一日还被仗势欺人了! 吴志飞憋屈地跪了下来,眼中似有不甘,他不明白为何陛下如此狠厉,不过是一家秦楼楚馆,哪怕是行事龌龊了些,降职也好罚俸也罢,他为朝廷兢兢业业三十余年,竟然还的如此下场,简直让人心寒。 “府尹大人,可以接着问案了吗?”秋意泊唇畔噙着一抹笑意,眉目流转之间明明是温和的,却有一番说不明道不白的锋锐之态,灼灼不可直视。应天府尹从地上爬了起来“自是可以!自是可以!那本……我便接着问案了。” 百姓们也随着应天府尹哗啦啦地起身了,看好戏似地看着堂中。应天府尹轻咳了一声“郑秀才,你为人证,有何供词?” 郑秀才示意众人看向身旁孩童,那孩子不过七八岁,却显得十分沉稳,目光阴晦,他扬声道“我乃京郊周安村秀才郑知节,耕读传家,十岁通过童子试,于三年前入京赶考,途中结识了春风楼管事周铭亮,我见他谈吐风趣,又有文学,与他相见恨晚,他道待入京后为我安排一住处,我欣然同意,周铭亮将我带至春风楼借助,不料十日后他问我索取钱财金二十,道是我在春风楼中花销,我家中贫寒,他便强压我签下卖身契。” “这小儿乃是舍弟,见我不回,我娘带舍弟上京寻我,辗转竟然查到了春风楼,周铭亮得知后将我娘推入湖中而死,迫舍弟签下卖身契。” 应天府尹心中悚然,没想到其中居然有如此内情,便是他同是为官,也在心中暗骂一句春风楼丧尽天良,兵部尚书简直是胆大包天! “不止。”郑秀才接着道,他脸上的表情微微扭曲了一瞬,随即又平复如初“春风楼常有喜好幼童的达官显贵出入,不少幼童被凌虐至死,因有我在,才保得舍弟性命——春风楼中,舍弟不是唯一一个,也不是年龄最小的那个。” 周围百姓听得满心愤怒,也不知道谁先起的头,怒斥道“狗官——!这么小的孩子也下得去手!” “狗官你怎么不拿你自己的儿子去填!” “有功名在身的也敢拐,这还有没有王法!” “我呸!我咒你脸上长疮屁股流脓!” 应天府尹一拍惊堂木“肃静!肃静——!郑秀才,我且问你,你所说的可属实?” “自然是真的。”郑秀才道“若有虚言,叫我满门死无全尸。” “好。”应天府尹放柔了声音“孩子,这是你哥哥吗?” 那孩子低声道“是。” “你哥哥说的可是真的?” “是真的。”那孩子低着头说“小六死啦,爹爹叫他接了个喜欢打人的客人,后来他屁股上全是血,看都看不好,就死啦。还有小十九,小十九还不会说话呢,爹爹把他卖了个高价,第二天小十九肚子都烂啦也死了。” “我也有两次险些就死了,哥哥央了爹爹找郎中给我看病,我才好了的,我求爹爹不要用棍子捅我了,太疼了,我吃不消,爹爹却拿着棍子将我捅得差点死过去……” 他每说一句,场上人就心痛一分,还有人听不得这些,已经擦着袖子擦起了泪来,兵部尚书眉头直跳,他想叫这小孩闭嘴,可如今却没有他说话的余地。 “好了好了,不必说了。”应天府尹连忙劝道,不料那孩子接着道“哥哥说了,爹爹不是爹爹,爹爹是龟公,我爹才不是他,我爹是举人,他虽然体弱,可二十八岁就中举了,是我们县里头最有名的先生,年年都有好多人来我们家给爹爹磕头,还要送腊肉。” “我知道那个爹爹不是我爹,他就是个下三滥的歹人,哪怕是蓬头垢面的乞丐都要比他干净几分……哥哥,我说完了,我们可以走了吗?”他仰起小脸看向了郑秀才“我不想在这里了,爹知道了一定会很生气的。” 郑秀才微笑着看着他道“我们可以走了。” 应天府尹道“你们还不能……” 他话音未落,却见兄弟两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把匕首来,匕首直直刺入心脏,郑秀才拥着弟弟,将他心脏的匕首更往里头推了推,他还有一口气在,撑着道“我们……以死……告……兵部尚书……” 说罢,两人气绝身亡。 秋意泊与泊意秋一怔,随即侧过了头去,不忍再看。他们一开始就发现了他们毫无生志,可他们没有选择去阻止……这两人不是他们安排的,昨日也确实在春风楼里见过,只是没想到他们会用这样决绝的方式来告兵部尚书。 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不必强求什么,但兵部尚书决不能忍。 既然遇上了,管了又如何? 哪怕今日这兵部尚书能全须全尾走出应天府的大门,他们也有的是办法让他活不过今晚。他们有些遗憾,真的,要是手中的是尚方宝剑就好了,尚方宝剑上斩昏君,下斩谗臣,今日若是尚方宝剑在手,一剑杀了面前此獠也无人能说一个‘不’字。 兵部尚书的手指紧紧地抓住了扶手,青筋毕露,他知道只要这两人一死,都不必再举什么物证,又有秋相推波助澜,他已是必死无疑。 忽然之间,外面抛进来一物,重重地砸在了兵部尚书的官帽上,瞬间破裂,有什么恶臭的东西顺着他的官帽往下滴落——是臭鸡蛋。 “狗官!狗官!” “狗官不得好死!” 霎时间无数破菜烂叶横飞了进来,应天府尹连拍好几次惊堂木都毫无作用,衙役们想拦,可他们区区几个人怎么能抵得住人山人海,他们将杀威棒横于手中,拦在众人面前,以免叫他们冲入堂中。 “狗官——!苍天无眼,竟然叫这等丧心病狂之辈做上高位!” “狗官啊!老天爷怎么降下个雷劈死他!” 谁家没有孩子?谁家不是苦心呵护着?当个心肝宝贝含在口中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谁不是一年辛苦到头就为了叫下一代有衣穿有饭吃?谁家不是省吃俭用,攒着银钱供着孩子读书?谁家不指望孩子能通文识字,哪怕中不了举,中个秀才也是光宗耀祖,一生不愁? 这吴志飞是犯了重怒啊! 秋意泊突然倦怠了起来,他不想再看了,接下来的事情已经没有意思了。他微微像身旁靠去,倚在了泊意秋身上,抬眼之间便见到泊意秋与自己所想相同,泊意秋低声道“没意思。” “嗯,走吧。”秋意泊手指微动,一直候在旁边的文榕见状连忙上前问道“郎君可有什么吩咐?” “不想看了。” 文榕有些为难地道“这案子还未结束,两位郎君恐怕走脱不得。” 泊意秋微微侧脸“都到这一步了,也不怕再仗势欺人一回。” 文榕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当即上前一步拱手道“府尹大人——!兵部尚书吴志飞纵仆行凶、拐卖良民,逼良为娼已是事实,此案再无疑点,大人还是尽快定夺吧!” “这……”应天府尹还想说没有物证,转而余光见秋家两位郎君面露不耐烦之色,手中甚至在抛着那丹书铁券玩,总之兵部尚书是圣上和秋相要杀的,他昨日已经得罪了秋相,今日可不敢再得罪了两位秋家郎君,也罢!他走个过场就是了。 应天府尹用力拍了拍惊堂木,喝道“犯官吴志飞,纵仆行凶,拐卖良民,逼良为娼,暂且收押入狱,依律当斩!其余细节待本官上禀朝廷,再行定夺,散堂!” “威——武——!” 百姓们还想冲进来厮打那狗官,却叫人拦了下来,兵部尚书被几个衙役毫不客气地用杀威棒架了起来,随即木柙铁链上身,将他人往后面扯去了。他们面有不愤,唾沫菜叶齐飞,秋意泊双手拢于袖中,淡淡地道“叫人将他们收敛了,赔两幅好棺木,往他家祖坟中埋了,建个……” 泊意秋接着道“建个义碑,一应后事,你们处理了吧,总要有人摔盆哭丧,不许他人闲言碎语。” 文榕连声应道“是,属下这就去办。” 时人看重后事,那就风风光光的替他们办了,该给钱给钱,该给人给人,给名就给名,人已经死了,这兄弟两或许也不在乎这些,但总要风光漂亮的去,若泉下有灵,总有个安慰。 “是。” 此事算是告一段落,秋意泊和泊意秋便懒洋洋地回了家,大伯母正在家中候着,见他们回来了,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十九郎,二十郎,你们没给吓着吧?” “这么一点场面,怎会?”秋意泊笑着躬了躬身“劳大伯母挂念。” 大伯母摆了摆手“到底是去了晦气的地方,家里备了柚叶火盆,你们也跨一跨,免得以后再遇上这么晦气的事儿。” “也好。”泊意秋微笑着应了,文榕手里还捧着金贵的丹书铁券和免死金牌,奈何进了秋家愣是没有一个能管事的理他,就叫他这么捧着——亏得他是个习武的,否则还真捧不动。 大伯母招呼完了两人这才想起来家里还有这么两个东西,道“劳烦文举人了,这丹书铁券和免死金牌交给管事吧。” 秋意泊问道“是送入祠堂吗?” “正是。”大伯母回答道。 泊意秋想了想道“我们送过去吧,自回家来,还未去祠堂给祖宗们上过香,实在是该打。” 前两日开祠堂写族谱他们两压根就没去,大伯父做主直接添了一笔完事儿。 大伯母笑笑没说话,摆摆手叫他们去了。 文榕正想将手中这两样烫手的宝贝交给管事,却听秋意泊道“一道来吧,还有事吩咐你。” “是,郎君。” 文榕跟了秋澜和快十年,还是第一次进到秋家本家的内院——也正常,内院本就是女眷所居,他这说好听点叫师爷参谋,说难听点就是仆从下人,怎么好进到本家内院? 祠堂就在内院西角,文榕本以为以这两位郎君受宠的模样,进了内院必然会跟上一大票仆从婢子,却不想两人进了内院后半个人都没有跟上,婢女俨然,却只是见礼,并不跟随。 他跟着他们到了祠堂,祠堂门外有老仆看守,按规矩,他是不能进的,文榕也很自觉地停住了脚步,不想秋意泊道了一句‘进’,两旁的老仆一句话都没说,就将他也放了进去。 秋家的祠堂,何止是壮观可以形容的?三面墙都被牌位所占据,鳞次栉比,依次向上看去,文榕见到了许多留名青史的官员,他不禁屏住了呼吸,随着老仆的示意将免死金牌和丹书铁券放到了牌位正中下方,后退了几步,这才松了口气。 还好,没碰着别的什么,否则他可能明天就得换个上司了。 负责看顾祠堂的老仆将三炷香递到了秋意泊和泊意秋之手,两人随意的拜了拜,微微弯了弯腰便作罢,旁边的老仆甚至还面露笑意,看得文榕触目惊心,心道两位郎君在家中的地位可见一斑——这秋家都不管? 能看守祠堂的都是积年的老仆,一般都是上一代人走后,有忠心的奴仆不愿离去养老,便会只请看守家庙,这等老仆几乎可以算是半个主子了,尤其是现下‘孝’字可当半边天,长辈身边的猫狗都得敬重,别说这等陪着长辈一辈子还不愿离去的老仆了。 可现下那老仆笑得极为开心,仿佛两位郎君礼数非常到位,对已故尊长十分敬重一般。 泊意秋道“文榕,你去外面候着,我和十九郎还有些事。” “是,郎君。” 文榕连忙收敛了视线,跟着一位老仆出去了。 一位老仆上前对着满室的牌位磕了三个响头,随即走到了一旁按动机关,最中间的一扇墙缓缓旋转开来,泊意秋和秋意泊入内,在这内祠堂里的才能算是他们真正的祖宗。 秋家已延绵千年,又向来不兴分家,光一间屋子怎么摆得下所有的牌位?自他那一辈儿往上的先人牌位都在这内祠堂里了。 两人入内再度拈香,正儿八经三跪九叩磕了头,这才起身。 祠堂中飘着浓重的檀香气味,闷闷地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牌位玄黑,白烛森然,两人却没有觉得有多怕——这儿说到底,都是自家的祖宗,且不说凡人无大怨恨魂魄连化成厉鬼的资格都没有,哪怕有鬼,那也不至于特意出来吓自家的娃。 两人的目光从牌位上一一看过,他们那一辈的牌位在最下方,再往上一排则是他爹那一辈儿的,为首便是‘秋临沂’三字,这位就是他们已经故去了近千年的真正的大伯父了。 大伯父的旁边则是各空了一个位置,显然是为三叔和他爹留下的,此后还有二三十个牌位,都是‘临’这一代的,再往上则是他爹的父母那一辈,祖父秋离叶,祖母顾春来。秋意泊举步向前,亲手将供案上的鲜花素果换了新的,泊意秋则是寻了两盏莲花灯来重新点了,供在案前。 做完这一切,两人本来是要走的,突然两人脚步都顿住了,又回身去看。大伯父牌位两侧都空着,他爹没死,他三叔也没死,这很正常,但又不是很正常——他们母亲也没死? 如果他们母亲去世了,牌位应该会放在上面才对。 其实这个问题,小时候秋意泊就有点想问了,但见他爹忌讳莫深,便很有默契地与他达成了共识,没有再问过,起初他一直觉得他母亲是死了,毕竟从来到这里就没见过他们母亲,当时还以为是方穿越,意识模糊的问题,如今修了仙后幼时的记忆越发清晰,他们可以确定,他们来的时候是出生第一天,而且很快他们就有了意识,这意识当中根本没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 一眼都没有。 两人对视了一眼,默契地什么都没有说,带着文榕回了自己的院子。一入院子,两人便将文榕派去了偏厅,两人泡入散发着柚子香气的热水里,泊意秋皱着眉低声道“往好处想?” “或许是爹娘离婚了?”秋意泊提出了一个最有可能的因素,虽然他自己也不太相信“往难听里说,爹为了渡劫找个合适的小娘子成婚那也不是干不出来……我们娘生下我们后就觉得看破了那个笑面冷心的男人,怒而与他和离……” “然后再过二十年,娘大限已到,爹幡然醒悟,开始了追妻火葬场,你爱我我不爱你,不爱你的我已经不在了!娘子,再给我一次机会!”泊意秋眼皮跳了跳“……不至于吧?我更倾向于我们娘也是个修士,两人春风玉露一相逢,意外怀孕有了我们,然后本着睡了就是赚到,我们娘根本不想负责,把我们一扔,自己去逍遥快活……” 秋意泊眼皮子也跳了跳“……很有道理,按照我们爹那长相,睡了就是赚到,但绑定了长期那不香吗?难道我们娘其实是个海王,不可能为了一条漂亮鱼放弃星辰大海?她是合欢宗的吗?!” 两人对视了一眼,突然两人异口同声地道“漱玉真君?” 想来想去,也就是漱玉真君对他们是真的出乎寻常的好,各种照顾,还亲自弹琴给他们听,助他们突破,还让他们躺在他的膝头…… 两人不禁头皮发麻“啊这……” “不至于,修仙也不能突破生理构造吧……?”泊意秋呐呐地说。 秋意泊一脚踩在了浴桶上,眯着眼睛分析道“给我搓搓腿……你说合欢宗有那么两个秘法,整出个男女同体,或者男女转换,好像也不是不行?” 泊意秋下意识就捞起了一条毛巾给他搓了起来,脑海中已经联想到了无数什么《莲神九式》1、《魔女的滋味》2……之流,然后重重地摇了摇头“别想了,就这样!就当我们娘和爹和离了!就这么简单!” 秋意泊呐呐地点了点头,随即大腿就被拍了一记“好了,下去,压着我肩膀了。” 泊意秋将秋意泊的脚踝从自己肩头撇了下去“踩我很爽吗?你知不知道你腿有多重?” 秋意泊捏了捏自己的大腿“……也还行?不是很重啊!” “你是不是忘记我是个基佬?” “你是我就不是了吗?!” “你这种姿势很危险!” “操,你居然想上我?!你是人吗?!” “谢邀,我是分神,不是人。” 秋意泊双手抱胸,警惕地道“我跟你讲……” 泊意秋微微抬眼,带着微妙的挑衅之感“嗯?” 秋意泊上前就一把抱住了他“那也不是不行,来来来!” 秋意泊还认真地问道“谁当1?要不你一次我一次,我们轮流留着来?你喜欢什么口味的润滑?” 泊意秋“……”:,, 182 第 182 章 秋意泊看着近在迟尺的自己,不可否认这张脸对自己是有吸引力的——美人谁不喜欢呢?泊意秋微微侧了侧脸,懒洋洋地道:“看着我做什么?难道真的色心大起,打算拿可怜的我来解决你的□□?要不要配合一下?比如你是水管工,我是人-妻……唔……” 他话还未说完,嘴唇就叫秋意泊以两指给捏住了,秋意泊笑吟吟地道:“不说话还好,说了话就看起来没那么让人心动了,你就不能装一装?” “装给谁看?”泊意秋与秋意泊对视着,两人忽然都笑倒了在了对方怀里,也不知道谁先起的头,伸手环抱住了对方。 水汽氤氲,半晌之后秋意泊才懒懒地道:“文榕是不是还在外面等着?” “……还真是。”泊意秋侧过脸,嘴唇在秋意泊的脸上轻擦而过:“行了,撒手,让人干等着不太好。” “你先放。” “你先放。” 随即两人同时撤回了自己的手臂,放了对方自由。两人自浴桶中起身,打了个响指,自有一丛金光自他们皮肤之下一闪而过,水珠被蒸发殆尽,因是在家里,两人也懒得穿得整齐,换了套宽松的衣袍就过去了。 文榕见两位郎君出来便从椅子上起身,躬身见礼:“十九郎君,二十郎君。” 秋意泊和泊意秋都没有选择堂中正座,反而行至门口便停下了,在廊下落座。他们这个院子是完全按照他们喜好来的,三面环水,正堂出去便是一座波光粼粼的小池,里头锦鲤游曳,花团锦簇。 文榕等了一会儿仍不见两位郎君的身影,一扭头才发现人家已经在游廊中坐了,只好走了过去,再度行礼,不料腰还没弯下来,便听秋意泊道:“免礼,有件事交代你。” “郎君请说。” 泊意秋的手下意识就要往放鱼食的暗格里伸,伸到一半才想起来里面的鱼食早就干涸了,他便半路拐了个弯儿伸进了袖中,借着袖子的阻挡摸了一罐炒米出来——没放调料,鱼能吃。秋意泊则是道:“有两件事,第一件事,我记得春风楼里走了不少人,妥善安置了。” “是。”文榕应道。 他早有预感两位郎君会有这么一道吩咐,两位郎君看着不着边际,实际上还是个热心肠的人。 “另一件事是……”秋意泊沉吟道:“把秋家近些年的情况说一说,问家中难免怕我们担心有所隐瞒,澜和叔既然将你暂时拨给了我们,你照实说了他也不会怪你。” 文榕斟酌了片刻,道:“近些年秋家最大的事情莫过于大人入阁拜相,大人拜相后便与陛下着手扩隐之事,我朝国祚五百余年,尾大不掉,确实也是刻不容缓,但此事牵扯太大,不少达官显贵得知此事后便明里暗里警告大人罢手,大人不愿受威胁,大人入阁两年后二郎君遇刺,险些身亡,本家此处也多多少少查出些隐患来,大人便刻意与本家断绝来往,好保全本家族人,直至二位郎君归来。” 泊意秋问道:“二郎君遇刺?谁做的?” “不知道。”文榕苦笑着解释道:“非属下推脱,而是确实查不到,或者说牵连太广,连大人也无从入手,最后只好杀鸡儆猴了一番作罢。” 其实这些话文榕有些不敢说。 秋澜和为保全秋家族人与秋家断绝来往,两位郎君游历归来他却毫不避嫌,简直就是把两位郎君往台前推。他并不觉得两位郎君会想不到这一点,这等千年世家养出来的郎君就没有简单的,对此类事件的敏感度绝对超出寻常。 “嗯。”秋意泊颔首道:“知道了,没有其他事了,你可以去忙了。” “是,属下告退。”文榕悄悄打量了一番秋意泊他们,见他们面无异色,心中百转千回,应了一声便要告退。忽地又听泊意秋叫住了他:“去账房支五千两银子,将春风楼那些人给安顿起来,若是不够,再去支便是。” “是。”文榕又应了一声,这才告退了。 秋意泊见他一走,伸手便自泊意秋手中捞了一把炒米来,他也不喂鱼,一粒一粒地往自己的嘴里抛,泊意秋提醒了一句:“小心卡在气管里。” “呛不死。”秋意泊漫不经心地道:“说起来,今天看了祠堂,我倒是想起了一件事。” 泊意秋抬眼望向了他:“你说那件事?” “嗯。” “不是说放在宗门里更好吗?” “我倒是觉得放在燕京更好。”秋意泊道:“今日去祠堂,右边那栋院子还空着,刚好占用了去,算起来家里也不算吃亏,况且家里一直都有人在,不比我们十年八年不回一次宗门来得好?” 他们所说的是为那些残魂建祠堂的事。 仔细想来,给了他们机缘的那些前辈大多都已经断绝了传承,其中不少是指望着借由他们之手传出,四舍五入那就是自家的祖宗,建个祠堂竖个牌位也不是什么过分的事情。 虽说人死如灯灭,连残魂都彻底消散于世间了,莫说是一柱香火,便是拿着直指大道的道统放在他们面前也无济于事,但秋意泊觉得这点东西应该给各位前辈们备上,不说其他,就是留作思念也是好的。 泊意秋想了想也是,他能听出秋意泊的未尽之语,十年八年不回一次宗门……还是他们小时候,现在他们已经踏入金丹,不在宗门的时间只会越来越多,其实是无碍的,毕竟人总有回来的一天,牌位为禁制所护也不会落灰,只是……万一有一天回不来了呢? 这不是在咒自己,而是一件概率不算太小的事情。 “也好,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泊意秋倚在栏杆上,意态闲舒:“用什么料子?我记得之前在离火境里折的那玉兰的料子就不错,还有一股异香,木纹也好看。” “那个不是都拿了树枝吗?太零碎了吧?”秋意泊下意识道:“做牌位还用拼接的是不是太不恭敬了?” 泊意秋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难道不是先炼化吗?” “炼化了哪来的木纹!” “……也是。” “我记得清河前辈似乎还挺花里胡哨的,他想必不介意自己的牌位是炼出来的。”秋意泊笑道,清河便是传他们无悲斋道统的那一位,如今他们有此成就,少不了他的引路。 “好。”泊意秋道:“我还记得有一块崖柏料子,那料子翔鸣道君肯定喜欢……也给他一块吧。” “应该的。”翔鸣道君虽抢夺秋意泊肉身失败,可秋意泊却并不讨厌他,甚至每次不经意间想起他都有些唏嘘之感:“还有松风道人和凌河道人,爹和三叔八成想不起来,我们替他们补上吧。” “也好。” 两人挨在一起商议着,拖了张桌子出来,将他们手头上有的木料矿石都翻了出来,一人手中握着一把笔刀,看中哪一块料子,便着手雕刻。 秋意泊心中一动,在排位的背面刻下了他们的事迹。 寥寥几笔,书尽一生。 “陛下,该你了。”秋澜和执白,指尖点在了泛着金色丝光的棋盘上,宛若一支俊秀的青竹,不见其人,只见这一手,便能想象出其主的风姿来。 泽帝微微一哂,将手中黑子抛落:“你这个老狐狸,也只有你敢赢朕的棋。” “陛下说笑了。”秋澜和眼角的笑纹微微折起,他伸手一点纵横,按在了那颗被白棋围住的黑子上,似乎很是心满意足:“陛下棋差一步,满盘尽输,下一回可要小心了。” 泽帝懒得理他:“再说一句,我就给你按个大不敬的罪名,今年的俸禄你就别想了。” “陛下昨日不是才赢了微臣不少钱?” 泽帝一手拾子,道:“一码归一码,赢了你的钱,和罚你的俸禄是两回事。” 秋澜和道:“那便随陛下的心意吧,大不了微臣以后每日都在宫中吃完饭了再回去。” “也可,就委屈秋相给朕布菜吧。” “那是另外的价钱。” 泽帝轻哼了一声,忽地看向了门外:“进来说话。” 方到门外的文榕一顿,只好进屋回话:“文榕叩见陛下,叩见大人。” “回来了?”秋澜和似是想起了什么,眼中的笑意比方才要真切许多:“何事?直说无妨。” 文榕道:“两位郎君令属下安置春风楼中被拐卖的郎君,人数约在百数,属下需两旬处置,在此期间,还请大人另派侍从服侍两位郎君。” “原来如此,你去账房支五千两银子用于安置吧。”秋澜和吩咐道。 文榕不敢抬头:“禀大人,两位郎君已令属下从秋家支了五千两银子了。” 秋澜和眼中笑意越甚,“还有何事?” 文榕用舌尖顶了顶上颚,硬着头皮将秋意泊他们问最近秋家的事儿告知了秋澜和,秋澜和还未说话,反倒是泽帝饶有兴致地道:“两位郎君什么反应?” 文榕道:“禀陛下,两位郎君并未有什么特殊反应。” 泽帝嗤笑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喜是怒,反倒是秋澜和微微一笑,显得极为满意,叫文榕退下了。文榕方走,泽帝便道:“看来这一局朕又输给了你。” 秋澜和垂眸浅笑:“十九郎和二十郎自小便是我带的,怎么会在意这种事情呢?” 泽帝反问道:“你一手带大,你怎么不见丝毫心疼?” 秋家十九郎、二十郎一回京,秋澜和这老狐狸便大张旗鼓地回了许久没回的秋家,便是赶着上朝都得去看了他们一眼才走,更是派了贴身的侍卫跟着他们,紧接着又将手下得力干将文榕送给了他们,丝毫没有避嫌之态,今日更是由着他们去应天府闹……今日过后,满燕京谁不知道秋家有十九郎、二十郎两个纨绔? 秋澜和现在可谓是举目皆敌,他怕秋家族人出事,怎么不怕他从小养大的秋十九、秋二十出事?秋澜和这般的用法,他倒是眼熟得很——秋澜和下棋便是这么下的,他每一步都希望棋子物尽其用,至于之后是被困还是被杀,他并不放在眼里。 秋澜和抬眼道:“臣自然是心疼的,只不过陛下没有看出来罢了。” 泽帝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既然心疼,何不藏着?……你若是无人可用,朕可以借你两个。” “欠陛下的人情,可不是那么容易还的。”秋澜和微笑道。 泽帝道:“秋相与朕本就是一体,何必分得那么清楚?” “如陛下所说,一码归一码。”秋澜和松开了手指,任由掌中白子敲散了一局残棋,他眼睛眯了眯,饶是泽帝日常与他相见,仍然是被这一眼看得心中漏了一拍,秋澜和道:“但有一句话还是要告知给陛下只晓的,二郎的事情我可以不计较,也可以如陛下所愿,但若泊儿和阿浓也遇上了令他们不快的事情,就不要怪微臣了。” 泽帝目中有一道锐利的光一闪而过,他笑道:“朕知道了。” “朕既然承诺了秋相公,便不会食言,相公还请放心。” 秋澜和垂眸,手指微动,看似要拾子,却直直地抓住了泽帝的领口,泽帝一时不防之下居然被硬生生地拽着扑在了棋盘上,秋澜和松开了五指,斯里慢条地在他脸上拍了拍:“听话些。” 泽帝只是看着秋澜和:“朕听话,那么秋相是不是该奖赏朕什么?” 秋澜和嗤笑了一声,反而松开了手:“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怎么,陛下想要白日宣淫?” “秋相往日不是这么说的。”泽帝反道。 “陛下,臣对着您已经退让了许多步了。”秋澜和端坐于棋盘的边上,泽帝笑道:“是,朕要是个女人,秋相公恐怕已经儿孙满堂了。” 谁人不知,秋澜和秋相公一心为国,鞠躬尽瘁,年过五十,后院仍是一片清净,莫说妻妾,连儿女都无。 上好的暖玉打造的棋子,一粒一粒的被填了进去,泽帝伸手抓住了棋盘的一角,线条流畅紧实的大腿死死地压在了木几的边缘。“腿……搁着疼。” 他闷哼了一声,棋子进的太不是位置,上面还残留着两人掌心的温度,怪异极了。他强忍着道:“秋澜和……你是不是年纪大了不行?非要拿这些来弄我?” 秋澜和仍旧是一派端方闲适:“臣不似陛下,今日臣白日宣淫,明日陛下便能收到无数奏折,奏臣荒淫失德。” “陛下忍着些,若叫人听见了,明日就免不了一番唇枪舌剑了。” …… 秋意泊和泊意秋在家忙了好几天,整个秋家看着两人不假他人之手愣是在短短几日内修了一座小祠堂出来,不可谓是不目瞪口呆。 要不是秋家大部分长辈都是眼睁睁看着秋意泊上了飞舟,前往仙山修道,还以为秋意泊这二十年不是去修仙的,而是去学了泥瓦工。 这可是从小锦衣玉食养大的主儿啊!怎么修起房子弄起木雕来这么熟练?! 大伯母看似端庄娴雅,实则袖中早就将帕子揉成了一团,好不容易看两人中途休息来亭子里喝茶,她连忙亲自倒了茶水送到了他们手上。 纵是春天,寻常人干这样的苦活也该汗流浃背了,偏偏眼前秋意泊和泊意秋两人通体清凉无汗,连头发都没有乱一丝,大伯母不由小心翼翼地问道:“大伯母知道这不该问……怀黎……怀黎他也学这个?” 秋意泊饮尽了凉茶笑道:“多多少少要学一点,不过大哥学得没我们精。” 泊意秋则是解释道:“大伯母别担心,我们也不是去学泥瓦工的,一通百通说得便是这个……其实要不是顾及家里人多眼杂,也不必我们两亲自去搬弄。” 秋意泊这才意识到大伯母担心的是什么,他道:“之前不是说了嘛,大哥现下是掌门真君的弟子,备受重视,如今已经在逐步接手宗门内务了,地位非常高的……按照辈分来说,大哥现在管我爹和三叔叫师兄呢!” 泊意秋又安慰道:“大哥如今正在闭关,想必过几年也该回来了,大伯母别太担心,他好着呢。况且这手艺也不是什么下贱的活计,我和十九凭借着这一手,许多修士都来求我们赏脸呢。” “赏脸?赏脸什么?”大伯母喃喃地道:“他们也要你们帮忙修院子?” 秋意泊失笑,反正现在仆婢都被驱走了,他也不必避讳着什么,拿了个小玉佩出来:“大伯母,这个你戴着,虽不说能保青春永驻,但是也是对身体有益的。” 大伯母连忙要推辞,却见泊意秋忽地手中出现了一抹锐利的弧光,仔细一看居然是一把短剑,那短剑一看便知吹毛短发,他手一扬,便向毫无所觉地秋意泊刺去,她吓得惊叫了一声,手上却毫不含糊,伸手要拦,下一瞬间,她的手腕便被秋意泊捉住了:“大伯母,小心伤了自己。” 而那柄短剑,正正地抵在秋意泊面前三寸,仿佛是遇到了什么屏障一般,再也不能近分毫。大伯母惊魂未定:“啊……哦……你们这是……” 泊意秋收了短剑:“正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有这玉佩在,像这般的事情能抵两次,我们两便是学的这个,大哥也学了些,大伯母说,值不值得别的修士来求我们?” 大伯母呆呆地看着两人,随即拿着扇子劈头盖脸给人一人一下,喝道:“有话好好说!虽说你们两人是我长辈,但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有你们这般吓唬我的么?!” 秋意泊两人被扇了一头,个顶个的乖乖认错:“我错了,大伯母。” “我错了,大伯母。” 大伯母气地差点用手叉腰,她忍了许久才忍住了没拿手指他们的鼻子学泼妇骂街,她道:“这样的东西给你们六叔去!我一个深宅大院的妇道人家用不着。” 秋意泊低眉顺眼地解释道:“大伯母,这东西您只管收着,我们还有很多的……” “能有多少?” 忽地,大伯母只听见一阵金玉相击之声,清脆而悦耳,侧脸一看,便见泊意秋手中提着一把玉佩,那些成色上好的玉佩一个挨着一个,密密麻麻,宛若路边摊贩手上不值钱的石头一般。 大伯母急促地呼吸了两下。 她现在不觉得两人去仙山学的是泥瓦工了,她现在觉得他两去仙山学的是江湖把戏。 老祖在上,那凌霄宗当真靠谱吗? 183 第 183 章 祠堂落成,倒也没有什么仪式,两人拍了拍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只是在供案上点燃了三柱清香,便关门而去。 老仆被嘱咐了每日来清扫供奉,秋意泊特意吩咐账房为老仆多发一份月例,从他的账面上走,这是应得的。说起来秋家也怪有意思的,他们这些去修仙的孩子照旧是有月例的,只不过人不在家也拿不到手,公中就替他们存着,等他们回了家来便一次性给他们,秋意泊辈分极高,月例自然也高的吓人,自回来后就没缺过钱。 又是一日清晨,两人将醒未醒之时便能听见了朦胧的雨声,待彻底清醒,秋意泊便抬手打开了窗,果然外面春雨绵绵,潮湿的空气涌入屋内,带着沁人心脾的凉爽和惬意。 秋意泊起身披衣,泊意秋含糊地问道:“这么早……” “你接着睡,我喝口水。”秋意泊低声答道。 “……唔。”泊意秋又沉沉睡去,秋意泊秉烛出了门,轻之又轻地关上了房门。此时还太早,天只蒙蒙发亮,是漂亮的酱紫色,漫天仍有星辉点点,他将烛台放到了一旁,自己则翻身坐在了栏杆上,双足悬空,池子里养的锦鲤还当是有食吃,纷纷向他脚下涌来。 秋意泊感受着此刻斜风细雨,雨水如珠串一般自他面前滑落,有的落入了水中,激起了一阵涟漪,有的被凉风吹到了他的衣摆上,又顺着衣物的纹路向下滑去。 他的衣摆有一部分浸入了水中,他也不在意,鱼群们游曳其上,普通的一件青色外衫此刻花团锦簇,锦绣灿烂,好看极了。 忽地,有振翅声响起,院中不知何时飞来了一只仙鹤,它悠然地落在了湖面上,并不畏惧风雨,仔细地梳理着自己的羽毛。 秋意泊就这般耐心地看着它,仿佛它一举一动都极有意思一般。 他悠然地晃动着双足,锦鲤们也随着他的动作游曳着,将一点又一点雨丝的涟漪误认为是鱼食,张大着嘴在水面上囤咬着。秋意泊垂眸之间便看见了它们,坏心眼的将一足落了下去,然后把一条肥头大耳的丹顶锦鲤给踩进了水下。 鱼群受惊,一哄而散,秋意泊却是乐不可支。 仙鹤飞了过来,它口中还衔着一枝方折下的红梅,讨好地看着他,听仆婢们说今年较往年热了一些,秋家的梅花早已谢完了,也不知道它是从哪里折来的。见他望来,仙鹤又别过头去,不再看他,将红梅向前送了送。秋意泊轻笑了一声,伸手自枝头折了一朵红梅下来,梅花也有香气,是很清冽的花香,形容不出来具体是什么味道,总之不难闻便是了。 秋意泊放在鼻端嗅了嗅,转而便笑吟吟地簪进了仙鹤头顶的羽毛里,又顺手在它油光水滑的脖子上捋了捋,仙鹤霎时间炸开了羽毛,又乖顺地收了回去,狠狠地别开了头不看秋意泊,身体却很诚实的歪在了秋意泊的手臂上。 秋意泊从囊中摸了一包栗子出来,是前些天买的糖炒栗子,最后也没有吃完就扔进了纳戒里,此时取出来还维持着放进去时的模样,冒着腾腾地热气,桂花的香气一瞬间占领了整片听泉小谢,他取了一枚出来,放在了仙鹤的嘴边上,仙鹤张开了口,咔擦一声就咬了开来,秋意泊看着裂开了缝的栗子,耐心的剥了……然后送进了自己的嘴里。 疏狂剑愣了一瞬,抬头就要啄秋意泊,却被秋意泊一手捏住了长长的鸟喙,它气得从喉间冒出了类似于公鸡一样的打鸣声。秋意泊笑眯眯地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又指了指房中,他从中又取了一颗,唔……这颗好剥,他单手剥了开来,松手放了鸟喙,下一秒就将栗子塞了进去。 疏狂剑一张嘴,就把栗子给吐了出来——它怕烫。 它苦大仇深地盯着地上的栗子许久,然后狠狠地从秋意泊手中把栗子袋子给抢了过来,叼了一颗放在了秋意泊的手心。 秋意泊这回不再欺负它了,剥了栗子将它吹得不烫了,这才送进了疏狂剑口中。 “你倒是有闲情雅致。”泊意秋一身倦懒地自房中而出,他也只披了一件外衫,在秋意泊身旁坐了,仰头看向秋意泊,细细地打了个呵欠才道:“今日怎么起的这么早?” “有些睡不着了。”秋意泊将栗子分了他一半,泊意秋也不嫌弃,放在手中慢慢地剥着,边道:“是不是这两天都没有做日常的缘故?难得休息几日,压力大到睡不着……不至于吧?” “……或许是?”秋意泊没好意思说他连疏狂剑都送到面前了,他都没想起来练剑这回事儿,他拍了拍一身的碎屑,浑然不介意它们落入水中,喂了他那一池锦鲤:“要不练会儿?免得积累到后面又做不完了。” “也好。”泊意秋懒懒地道:“加油,冲。” “你不来?” “我来什么?”泊意秋仰在栏杆上,摆出了熟悉的摆烂的表情:“我不想动。” 秋意泊轻笑了一声,双手微微一撑,人便自栏杆上落了下去。水中有浮萍山石,于他而言足够了。 疏狂剑轻鸣了一声,化作了一道湛清的弧光,飞入了他的手中。秋意泊双指在剑身上一拂而过,携风雨之势而出,青云剑法本是意气凌霄,在秋意泊手中却多了几分倦淡,泊意秋支着脸看着他,心中有了一些疑问。 待秋意泊练完了三万剑,满身水汽而归,泊意秋便将自己的外衫递给了他,秋意泊一笑,拿着外衫擦头上的水汽,泊意秋斟酌道:“你有没有发现有点不对头?” “什么?”秋意泊反问道:“你是说澜和叔的事情?” “不是。”泊意秋砸了一下嘴:“我是说你……其实我作为你的分神,能隐约感觉到一些,你是不是陷入瓶颈了?” 秋意泊挑眉道:“你确定你不是在说废话?” 他当然是遇到瓶颈了,否则也不会力战两位化神甚至还赢了之后半点晋升的迹象都没有,修为卡在金丹中期一动不动,换做是温夷光,都该突破元婴了。 “不,我的意思是不是那种修为上的瓶颈。”泊意秋沉吟道:“你有没有发现你最近反应好像变慢了,昨天也是,前几天也是。” “哪个?” 泊意秋提醒道:“二哥的事情……” 秋意泊不解地说:“不是澜和叔的对头干的吗?” 泊意秋耐着性子解释道:“我都能想到,你怎么会想不到?以澜和叔现在的身份,说一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也不为过,等闲人他会放在眼中不去追查?澜和叔不是这样的性子,做这样的事必然会留下蛛丝马迹,澜和叔为什么会没有追查下去?” 秋意泊刚想说那不是因为对家人太多势力太大的关系吗?忽然他愣了一下:“皇帝干的。” “嗯。”泊意秋吐出了一口气:“你总算是反应过来了。” 秋意泊垂眸看着自己的手,忽然重重地拍在了自己的头上,耳中顿时嗡鸣一片,他张口咳嗽了两声,虽疼,却感觉清醒了些许:“……我怎么感觉我好像在一瞬间变老了?” 泊意秋颔首道:“我有时候也有这样的感觉,但是并不算太频繁,反倒是你,似乎常常突如其来就不耐烦了起来。” 秋意泊仔细回想了下自己这一段时间,自天榜起,不,更准确来说他自到南域大光明寺起就常常觉得不耐烦,人也倦懒了许多,很多时候都是耐着性子靠着自制力去完成什么事情,就算是这样也很难集中注意力,一不留神就神游天外了——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泊意秋看他沉默,他也便跟着沉默了下去,过了良久,他才遗憾地道:“可惜这个时代没有什么心理医生……我怎么感觉像抑郁症?” “……”秋意泊虎着脸一巴掌拍在了泊意秋头顶:“我过得顺风顺水,修为也高,境界也涨得快,人缘又好,还有你在……哪来的抑郁症。” “那种病又不是你想不得就不得的。”泊意秋道:“不是说有科学研究说抑郁症是大脑某一部分发生了病变嘛?来来,你躺下,我给你看看。” “你别胡来。”秋意泊嘴上这么说着,实则已经躺到了泊意秋的大腿上,他的颈骨在泊意秋的大腿骨上,还觉得有点高了,不太舒服。 “弄死了你我就再分一个出来,怕什么?”泊意秋按住了他的脑袋,修长的十指探入他的发丝,在他的头皮上轻轻地按摩着,神识顺着两人相接的地方,钻入了秋意泊的身体。 两人本就是一体,泊意秋的到来并没有遭受本体的任何的抗拒,他的神识在秋意泊的大脑中悠游着,检查着每一条经脉,又探入他的识海,与秋意泊的神识挨挨蹭蹭,随着灵力的运转,又到了秋意泊的丹田,大声地夸了夸那漂亮的莲花金丹,还尝试着上去坐了坐。 “什么感觉?” “搞快点。”秋意泊闭着眼睛皱眉道:“很挤好吗?感觉有点奇怪。” 泊意秋见他是真的不太舒服,便抽回了自己的神识,道:“大脑挺正常的,没有病变的样子……可能就是间歇性的心情不好?”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在天榜后便马不停蹄地回了燕京,远离修炼,远离他熟悉的一切,换一个乍旧还新的地方,放松放松。 秋意泊侧过身来,紧紧地抱住了泊意秋,将脸埋进了他的腰腹。说实话,也就是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他会有一种感觉,一种很怪异的感觉,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但就让他感觉非常轻松舒适,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都不想放开泊意秋。 “泊意秋,我好爱你。” “我也爱你。” 泊意秋微微一笑,秋意泊爱他,就如他爱秋意泊。 没有人会不爱自己。 还未补足的睡意忽然又涌了上来,两人依偎在一处沉沉睡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泊意秋睡眼惺忪地道:“雨停了。” “嗯。”秋意泊应了一声,他从泊意秋的怀里爬了起来,一抹明媚的阳光映入了他的眼帘,他眨了眨眼睛,世界又变得清晰了起来。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是来送饭的仆婢。她们毕恭毕敬给秋意泊两人布置好了早饭,又躬身道:“大太太道今日户部尚书家郎君办了诗会,两位郎君若在家中无趣,尽可以一去。” “诗会?”秋意泊坐在桌边挑了一筷子切得细细的芹菜吃了:“那不是小娘子小郎君才去的吗?” 怎么不是?一般来说诗会这种东西一般都是给小娘子小郎君们扬名用的,也有相看交际的用途,时下成婚都偏早,女子及笄、男子束发(双方满15岁)即可成婚,像他们这样快二十来岁快三十的郎君大多都属于事业有成儿女双全了,该科举的科举,该做官的做官,哪有去参加小娘子小郎君的诗会的道理? 也不怕被人传老牛想吃嫩草。 泊意秋也想到此节,不禁轻笑了起来:“诗会是不必去了,要不然还是找澜和叔打牌算了。” “老是找他打牌也不太好吧?”秋意泊有点心动,但还是道:“澜和叔毕竟是丞相,每天事情多得跟山一样,上回拉他打了一晚上的牌,我看眠鹤来来回回了好几趟,愣是不敢开口。” 一旁的仆婢等听到这里,都静默地退走了,主人家的闲话,他们不好多听。 “那确实。”两人在便宜师傅朔云道君的幻境里也算是当了一年多的‘秋相公’,虽然那会儿是开国,忙得跟条狗也是理所当然,但秋澜和现在着手扩隐,绝不会比他们当时轻松多少。 秋意泊思来想去道:“还是去吧,那里人多。” 秋家本家和他们一样岁数的早早就出门上值去了,再来的要么干脆就是去了外地,倒是有不少小孩在,他们总不能拉着小豆丁们打麻将吧?这不得给大伯父大伯母来个混合双打?还是去澜和叔府上吧,澜和叔养了不少清客,简单来说就是狗头军师,他们当中总有闲着没事干的,拉来打个牌也好。 反正他们是不想去那乌烟瘴气的赌坊。 秋家的马车早早就备好了,两人蹬车而上,并排而作,挑了帘子看外面的街景。今天出门比上回要晚一些,周围也显得更为热闹,秋家马车上挂着的银铃叮咚作响,街上的行人们都自动避了开来,可谓是畅通无阻。 秋意泊看了一会儿便放下了帘子,刚想与泊意秋聊些什么,马车骤然之间猛地刹住了,似乎是撞到了什么,泊意秋下意识就揽住了秋意泊的腰,两人好歹也是二十年习武,这么点冲撞算不得什么,倒是外面的人就没那么好运气了。 秋意泊问道:“怎么了?” 车夫连忙道:“郎君,我们被一辆冲出来的马车给撞了……两位郎君安否?” “安。”泊意秋挑开门帘,霎时便见到躺在地上哀叫不已的锦衣青年,他身边已经有人围了上去将他扶了起来,场面一通混乱:“郎君,郎君你没事吧?” “郎君没摔着吧?!” “你们起开!”那锦衣青年一甩手,将周围的人都推了开来,指着秋意泊他们的马车道:“你们哪家的!怎么这么不长眼!还他妈给小爷坐着?!还不滚下来给小爷道歉!” 他往前走了两步,正想一把将他们的帘子扯下来,这才看见门帘已经被挑了起来,两个俊美至极的郎君端坐其中,他指着他们‘哎’了半天,又一看马车上的家徽字样,惊喜地道:“哎?!秋十九、秋二十?!” 泊意秋倚在车壁上,意态闲舒,微笑道:“郎君认识我们?” 那锦衣青年长得浓眉大眼,还算是俊秀,只不过眉眼之间有一股轻浮骄纵之态,看年纪也不是十五六的小郎君了,至少和他们同岁,只听那锦衣青年道:“怎么不认识?两位郎君闹得好大一番,连应天府尹都没脸了,好厉害!” 他笑嘻嘻地说:“我还想着什么时候下帖子约你们喝酒作乐呢!走走走,反正我车坏了,择日不如撞日,我请你们喝酒打牌啊!” 他说着就不顾秋家车夫阻拦愣是蹿上了车,车夫一迭声地道:“这位郎君……哎你……” 秋意泊抬了抬手,他也觉得择日不如撞日,他笑道:“好啊,若是酒不好我可不爱喝。寻个干净点的地方,别闹的我头疼。” “你们放心!一切包在我身上!”那锦衣青年说到此处才道:“对了,我是户部尚书张翡家的,单名一个昭字,排行老二,若是不嫌弃,叫我一声张老二就行!” “我行十九,他行二十。”秋意泊以折扇支着下颚,张二郎张口便来:“你们岁数比我大一些,我就叫一声十九哥,二十哥吧!” 泊意秋微微挑眉:“说起来,不是说今日你家要办诗会?” “那与我有什么关系?”张二郎摆了摆手道:“我小弟办的,一群人附庸风雅,我是见不惯的!哪有喝酒赌钱来的开心?” 秋意泊笑道:“这倒是句实话。” “我就知道两位哥哥也不喜欢。”张二郎头也不回地道:“去风雪巷。” 外面的车夫苦着脸看着泊意秋他们,泊意秋颔首,他这才挂上了车帘,赶着马车往风雪巷子去了。张二郎道:“十九哥,二十哥,你说我们是不是有缘?” 张二郎笑嘻嘻地道:“我方才在车上还在说今天好不容易约到了风雪巷的位置,却无人作陪,实在是可惜!两位哥哥就来了!” “那你那般行色匆匆作甚?”泊意秋问道。 张二郎几不可见的顿了一下,言笑如常地道:“还不是那小匪石,闹着要我快去,也不知道刘三今天吃错了什么药,人都到了又要走,小匪石帮我扣着人呢!我料想着是扣不下来的,就遇到了二位哥哥。” 户部尚书……他记得他澜和叔似乎往日就是户部的。 应该是与自家一派的。 说不定就是澜和叔叫他来的。 秋意泊与泊意秋默契地对视了一眼,谁都没有说话——去哪不是玩?有个熟门熟路知根知底的人给他们当导游陪他们玩有什么不好的吗? 没有。 马车很快就停了下来,车夫在外低声道:“郎君,风雪巷到了。” 这还没拐几个弯呢。 秋意泊挑了帘子想要看一看,却见张二郎已经跳下了车,两人见状也只好跟着下了去。眼前的风雪巷极为狭窄,几乎只能容得两人并肩而过,若是平时路过这条巷子恐怕两人只会觉得这里是什么居民区,张二郎一马当先,带着他们在小巷中七拐八弯,没一会儿就引着他们进了一家门口悬着红灯笼的小院里。 这小院也是别有洞天,外面看着不显,一入内却是超乎寻常地大,入目花木扶疏,错落有致,仔细一看,天上居然还蒙着一层几不可见的纱。 这是天帐,用来隔绝蛇虫鼠蚁的,做天帐的纱要薄、要透气透光,以不阻碍日光为最佳,还要牢固,还要耐脏,毕竟是只有达官贵人才用得起的东西,随随便便就积了一层灰自然是不美的,故而用作天帐的纱都一寸一金,贵得超乎普通百姓的想象。 往日他们只见过将住处围起来的,没见过将整座院子都蒙起来的——哪怕是秋家千年,也是在夏日将各位郎君娘子的寝居围上天帐罢了。 远处袅袅行来了两位美人,容貌绮丽,却有一番端庄文秀的气质,她们行至他们面前,屈膝见礼:“奴见过二郎君,二郎,这两位是?” 张二郎咧嘴一笑:“大名鼎鼎的秋家十九郎,秋家二十郎,还不速速拜见?!” 两位美人惊呼了一声,上前来与他们行礼,香风扑面而来,不算浓郁,也不算清幽,只得一个恰到好处。其中一位美人轻笑着将他们往里头引,轻笑道:“二郎君也真是的,要带贵客来也不与奴等说一声?亏得二郎君本就是贵客,否则奴等今日就要丢丑了!” 张二郎左拥右抱,端的是一副花眠柳宿的风范,他侧脸与秋意泊他们道:“这是匪石,这是灵……春,她们两是我的相好,等进去了,我再给两位哥哥介绍几个漂亮的!” 那两位美人笑着推了他一把,看张二郎的样子,色授魂与也不过如此了。其中一人道:“二郎君说的什么话,我等又不是半掩门的,我们壶春楼可是老老实实的酒家呢!” 秋意泊和泊意秋面面相觑,不多时他们便见到了所谓的酒家——那确实是酒家,酒池肉林的那种酒家。 果然他们是土包子进城,先前玩的那是什么东西哦! 184 第 184 章 紧接着他们该死的洁癖犯了。 美女是漂亮的,酒是香的,肉是引人垂涎的……但是混在一块儿四舍五入不就是和一群人一起洗一个池子? 虽然这个池子混了酒精消毒。 这让秋意泊和泊意秋面色有些难看了起来——不是不行,但至少这得是熟人不是? 偏偏张二郎还在一群俊男美女的簇拥下入了酒池,衣襟大敞,也不知道谁摘了他的发冠,一头长发披散了下来,颇有狂放之态:“十九哥,二十哥,快快下来!” 泊意秋深吸了一口气,摆了摆手道:“张二郎,我们还是算了。” 张二郎被簇拥到了池边上,左边一位俊俏郎君如银龙一般自水中而出,他侧坐在酒池旁,细白的手腕探了出来,摘了悬挂于一旁枝条上的莓果,一手微按,玫红的果浆成了一条细线,落入了他的口中,俯仰之间,他给了张二郎一个香艳无比的皮杯儿。 张二郎自然是一脸享受,他倚在美人肩头,笑道:“都到了这处,哥哥们就不必顾忌太多了。” 他伸手挑了右边美女的下颚:“难道是哥哥们看不上此处的庸脂俗粉?” “确实是有些。”秋意泊侧脸吩咐道:“整理个干净的地方出来。” 一旁的美人双目莹莹,似有水光流转,动人极了,她看向了张二郎,张二郎道:“这般就没意思了吧!我与两位哥哥一见如故,特意带哥哥们来享受享受,怎料哥哥们居然不领情!” 泊意秋见旁边有张圆凳,他便坐了下来,道:“倒不是不领情,这酒池肉林我们也是平生第一回见,可谓是大开眼界,只是池水污浊,叫我们下去,实在是有些消受不起。” 此话一出,在场十来位美人的脸色便千奇百怪了起来,总之是不大好看的。池水虽说混入了各种酒液,但也只取香气,不取色泽,不但不污浊,反而清澈见底,酒香扑鼻,这般拿来给贵人用的东西,他们也不敢不经心,那既然池水不污浊,那什么污浊? 自然是他们污浊。 张二郎也没想到两位名满燕京的秋家郎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转念一想又觉得很正常,他一改先前怜香惜玉,推搡着身旁的美人:“听到没有,池水污浊,你们还在这里待着作甚?还不快走?” 秋意泊笑道:“那也不必,另开一池吧,清扫得干净些,我与二十郎到那处玩去。” 张二郎一顿,苦着脸道:“两位哥哥还真不给我留点脸面啊!” 他带人来玩,结果人来了,却要另开一池,还不要美人,他是带人来寻欢作乐、醉梦花丛的,又不是带人来洗澡泡温泉的! 秋意泊眉峰微动,慢慢地道:“出来玩自然要图个自己舒服畅快,难道不是?” “是是是。”张二郎愣了愣,随即很快就回过神来,太一迭声地应了,他摸了摸鼻子,他何尝看不出来两人有些冷淡,他也懒得再去贴他们的冷脸,吩咐道:“那就给十九哥、二十哥另外开一池吧……我就不去碍两位哥哥的眼了,刚好我也抽个时间叫个搭子来,咱们回头一起打牌。” “多谢。”泊意秋微微一笑,起身与秋意泊一道随着婢子出了去。 婢子将他们引到了一处凉亭:“两位郎君还请稍坐,另开一处酒池还需一炷香的功夫。” “知道了。”秋意泊松了一口气,他捏了捏鼻子:“里头的味道熏的我头发胀。” “我也有点。”泊意秋也是微微皱眉:“那酒的味道是不是有些发酸?” 那味道粗粗一闻是酒香,仔细闻却是一股发酵酸腐的臭气。 一旁时候的婢子忍不住插口道:“两位郎君容禀,我家的新泉酿可是燕京一绝,绝不会有什么酸腐臭气。” 泊意秋闻言道:“那便上一壶来看看。” “是,婢子这就去取。”那婢子一躬身就大步离开了。秋意泊看着她的背影,支着脸道:“感觉像是个会武的……” “我也觉得,而且规矩不如何。”泊意秋接着道。 可能是被家里的规矩腌入味了,就如同长辈之间谈话,若不问到他们身上,他们两也几乎不会开口,由此推论,主人家说话,没问到当仆从的,她开口插什么嘴?这话倒不是如何如何,而是这家店看着有点古怪。 虽然庭院中寂静悄然,他们却能感觉到不少人在盯着他们,不多,但二十来个总有。 按照道理来说,张二郎家是户部尚书,称一声是秋澜和的嫡系也不为过,没道理来针对他们。 两人对视了一眼,又将此事放下了。 如之前所说,出来寻欢作乐,自然要自己玩得畅快舒服,若还战战兢兢、夕惕朝干,还不如不要出来呢。至于有什么古怪,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 不多时,新泉酿便送来了。那婢子为他们两添了一杯水酒,那酒液一出壶便是一股清新的草木香气,又比草木要冷上许多,再细闻,那香气却又没有了。再看酒液,果然是清澈如水,以两人的鼻子可以分辨出来里面大概放了十余种辅料来烘托香气,其中包含了不少大料重料,都是名贵珍惜之物。 泊意秋看向了秋意泊,示意你来。 泊意秋也在看他,示意你先上。 两人面面相觑,最后有志一同地伸手取了酒杯,送入口中细品。那婢子见两人直接将酒液送入口中心中还有些不屑,正所谓品酒,一闻二看三尝,两人还出身名门呢,这些都不懂。 酒一入喉倒是还行,如香气一般清爽,但酒气入胃后立刻返了上来,两人不约而同地捂住了口鼻,随即便将入胃的酒液反逼了上来,吐在了盏中——真的是一股酸腐气。 两人心里门清这是为什么。 无外乎是这酒是调配出来的,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他们猜测的那些名贵辅料,一部分是酒液本身,酒液本身就是粮食发酵酿造出来的,但这新泉酿没有经过蒸馏,将它混入了辅料调配出来的液体中,因为过于稀少,酒水的液体没有发生浑浊,不巧地是遇上了他们两个,给尝出来了。 ——或许也有其他人尝出来了,但是碍着各种各样的原因不好说罢了。 泊意秋拭了拭唇角,摇头道:“燕京一绝?名过于实,劳小娘子去你们管事那头说一声,新开的一池里不必倾倒这酒,委实叫人恶心。” “你——!”婢子气急了,方想说话,却见秋意泊微微抬眼,注视着她,她不知道是想起了谁,一时竟然不敢在说话,手忙脚乱的收了酒壶快步离开了。 秋意泊有些倦懒地道:“我出来玩……还得看人脸色?” “这就不开心了?”泊意秋调侃道。 “是有点。”秋意泊侧着脸看他:“刚刚我差点没忍住动手……这不太正常。” “是不太正常。”泊意秋低声道:“接下来我来处置,保管你玩的舒舒服服,好不好?” “好。”秋意泊慢慢地点了点头。 若说是这世上谁最了解秋意泊,自然唯有泊意秋。 不多时,秋意泊就得到了一个干净的没有异味的温泉池,屋子南方的门被全数打开了,向外看可以远远地看见燕京的街景,温泉池旁放着两张榻,四个俊美男女侍立在一旁,却不敢上前服侍。 泊意秋带着秋意泊转到了屏风后换了浴袍,与他泡在了温泉中,两人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大约静静地泡了一盏茶的时间,泊意秋才懒洋洋地道:“你们,过来。” 被指着的两个俊美少年上前来,正想问郎君有何吩咐,却见两块毛巾被泊意秋抛了过来,正正落入他们的手中,泊意秋道:“过来服侍。” “是。”两个少年人对视了一眼,心想还好,难伺候是难伺候了一些,但好歹还是食色性也,就是没想到两位秋家郎君也好男风。 泊意秋道:“先服侍我……就在池边。” 两少年上前,手刚想往下摸,就听泊意秋道:“搓灰,会吗?” 两名少年:“……” 秋意泊侧过脸来看他,淡淡地道:“想必是不会的。” 泊意秋抱怨道:“我早派人去叫两个燕京最好的搓澡工来,怎么还没到?” 车夫要是知道了,肯定要喊冤。搓澡这事儿他们这地方可不盛行,只有那些天天风里来雨里去卖力气的工人才用得上,城东是肯定没有的,得去到最远的城北才能找到。 要是一个时辰之内能回来,都算是车夫仗着秋家的势在燕京城里策马狂奔了! 秋意泊没有吭声,两名少年对视了一眼,小心翼翼地道:“郎君,奴试一试?若是服侍的不好,还请郎君原谅则个。” 泊意秋颔首:“那就试试吧。” …… “大力点,没吃饱饭?” “此处是经脉汇聚之所,要捶按。” “此处是皮肤娇嫩之处,要轻柔。” 两个俊美的少年此刻已经顾不上形象了,汗流浃背,脸上的妆面早就没了,一心一意地给秋意泊搓背,搓着搓着就忘记了自己的原本是想要干嘛的,被泊意秋支使得团团转,然而问题来了——他们这么努力,这位郎君背上怎么一点灰都没有! 这不应该啊! 泊意秋好不容易把两人调-教得差不多堪用了,此时有人来禀报说车夫回来了,还带了两个搓澡工两个按摩工来,都是经过梳洗才敢带过来的,泊意秋有些遗憾地将两名少年挥退了去,便见四个相貌忠厚老实,骨节粗壮的汉子走了进来,他们都穿着干净的麻衣,手中端着盆,里头有各种澡巾还有搓澡的药草之类的东西。挨个贴着墙站着等着吩咐。 泊意秋微微抬了抬下颚,昂扬顿挫地道:“十九郎,请——!” 秋意泊没忍住往他肩头就是一拳,泊意秋故作吃痛,向后仰去,倒入了池中,随即又笑嘻嘻地爬了上来,吩咐道:“我们两个都是先搓后按。” 其中一个汉子没忍住,张口就是一股子大碴子味儿:“得勒,您请上躺!” 两人都纷纷趴到了塌上,专业的那就是不一样,两个搓澡工先前还有些拘束,见人都背对着他们躺好了,动作就开始麻利了起来,经过快要半个时辰的泡澡,两人的皮肤都有些微微发红,搓澡工一见就在心中点头:好皮子! 泡软了,非常容易搓! 只见两人从将盆往旁边一放,丝毫不含糊地从抠了一把皂荚和其他什么药草混出来的膏体,往两人背上一糊,毛巾一甩,就把人背后给涂满了,按照惯例,现在应该用丝瓜巾给他们搓起来了,但想着到底是两位贵人,没敢上粗糙的丝瓜巾,整了一块粗糙的毛巾就给他们搓了起来。 毛巾所过之处,药膏形成了白色的泥卷,不一会儿就在两人背上形成了长长地一条——其实两人身上并没有灰,泥卷的主要成分就是药膏,里头有一点磨砂的效果。毛巾下来的时候搓得两人背上发疼,可过去后便是一股爽利的劲儿,舒服极了。 说起来,他们这个南方人能喜欢搓澡还是血泪史——谁让他们当年有个大东北的室友,搓澡这种事情,只有一次和无数次。 四个来服侍的俊男美女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个搓澡工,那一套动作可谓是行云流水,偏偏方才还难以伺候的郎君一句话都没讲,显然是很满意的。 待搓完了,就是按摩工的场合了。 这年头做按摩的可都是全能型人才,既会认穴又懂医理,还能采耳修脚,把两人从头到尾给整治了一番,等所有事情弄完,就已经是两个时辰后了,主要是按摩太费功夫,中间两人都忍不住都睡了一觉。 饭点早就过了,这院子的大厨早就在一个时辰前就开始准备了,饭菜做一遍就扔一遍,见迟迟不叫饭,心里也着急。好不容易见那头叫了饭,立刻使出看家本领,弄出了一桌拿手好菜,两人浑身轻飘飘地坐到了饭桌旁边提了筷子就吃了起来。 周围的人全部被逐了出去,四下无人,秋意泊曲了曲膝盖,泊意秋挑眉道:“又没人,装什么装?” 秋意泊默默地把旁边的凳子往自己的方向拖了拖,将一条腿搁了上去,舒服得叹了口气,如今他心情倒是好了,半点没有了方才的倦怠厌烦之情,精气神十足,抱着饭碗就开吃。 “有一说一,还是这样来得舒服。”泊意秋也如他一般把腿搁在了凳子上,摇头晃脑地道:“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秋意泊叼着筷子道:“菜里有毒。” “你怕啊?”泊意秋反问道:“要不要我抱抱你,安慰你两句不怕不怕?” “……”秋意泊沉默了一瞬接着道:“……我的意思是怪好吃的。” 泊意秋闻言也举筷夹了他说有毒的那个,那是一盘做得非常精致的烧麦,皮薄如纸,内馅儿是香菇、笋丁、虾仁、肉混合而成的,调味得当,他咬了一口,鲜烫的汁水就在他口中迸溅开来,鲜得无法言喻。他吃完了一个,仔细地品了品,道:“香菇不是这个味儿。” 香菇香菇,当然是因为它有一股独特的香味儿才叫香菇,这里头的菌菇虽然也有一股香味,但那味道可吊打香菇太多了。 “毒蘑菇?”众所周知,好吃的菌子他们这些愚蠢的江南人是吃不到的,很多好吃的菌子都有毒,君不见年年雨季云省那边官方都要发警告警惕野生菌中毒,但年年都有人中毒,还没有人说菌子不好,要么怪自己心急没炒熟,要么怪长菌子的那棵树不好,总之就没人说菌子不好,吃菌子中毒进医院,出了医院还敢吃。 泊意秋又夹了一个,“不管了,是真的挺好吃的,再叫两盘来。” 一盘烧麦就四个,看不起谁呢?他一个人都能吃三盘! 外面的婢子正在与张二郎说话,婢子低声道:“两位郎君正在里面用饭,不许我们服侍。” 张二郎摸了摸鼻子:“随他们去吧,哎,今天这差事可真不好干,我爹干嘛非要我来……真是的。” 婢子没有答话,不知道是与她无关还是不敢非议朝廷命官,亦或者两者都有。她听见里面在叫人,连忙躬了躬身便进去了。 “两位郎君见谅,这白玉碧翠袋今日只得这些,郎君若还想用,待过几日南边来了货,我家一定遣人请郎君来品。” “那便罢了。”泊意秋挥了挥手,看着还剩一个的烧麦忍痛没敢下手,让给秋意泊吃了。 就冲着这个菌子,也值得再来一回!希望下次来的时候,这家店能把搓澡工和按摩工备上,他们家人是好看的,可惜个顶个的花瓶,床上功夫不知道如何,也不想试,但是搓澡按摩的功夫是真的不太行。 “属下叩见陛下。”给秋意泊他们送酒的婢子换了一身宫女服侍,跪在了泽帝脚下,仔细地禀报着今日秋十九郎、秋二十郎的一举一动。 泽帝坐在塌边,正对着一局残局钻研,正是前几日他与秋澜和所下的局,他听着听着突然笑了出来:“你是说他们在禹香苑里叫了两个搓澡的和按摩的?没碰那些人?” “回陛下,是。” “倒真是有趣。”泽帝心情很好的模样,他笑道:“他们喜欢玩,朕便叫了张二郎陪他们玩,还将禹香苑腾了出来,结果他们两人居然不吃这一套。” “难道是不近女色?”他自言自语道:“喜欢赌……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婢子低着头,没有敢答话。 泽帝又道:“张二郎呢?就随着他们?” 婢子答道:“禀陛下,张二郎先头还劝秋家两位郎君一同寻欢作乐,却叫秋十九郎闹了个没脸,他此后也不敢再上前作陪了。” “嗯。”泽帝笑道:“倒是与秋相公性子相仿。” 泽帝笑着问道:“吃了吗?” “回陛下,两位郎君用了不少。”婢子答道:“属下等按照陛下的吩咐,将白玉碧翠包换成了鬼见愁,两位郎君丝毫没有发现,吃得很好,还想再要,属下怕两位郎君多食坏了陛下的大计,便没有敢再给。” 泽帝把玩着手中的白玉棋子,秋澜和很看重这两个侄子,就为了当时两句话,硬是折腾地他两三天不良于行,明里暗里的警告他不许动手,秋澜和这么看重的人…… 他见不得。 秋澜和这头老狐狸,左右逢源之心不死啊……还以为秋澜和蛰伏了这么十几年,也该全心全意为他筹谋了,哪想到居然到现在又起了心思,实在是不可不防。 既然为他做事,那就要干干净净地与秋家斩断干系,他可以放任秋澜和入阁拜相,他也可以容忍秋澜和一手遮天,但是他不能容忍秋澜和不与他站在同一阵营里。 秋澜和是一柄好用的刀,他不想放了,可他太锋利了,一不小心就会戳进自己的心口。 朱明国祚五百余年,世家根深蒂固,贪-污-腐-败层出不穷。他承认想要彻底革除世家是不可能的,但既然他在皇位上,就容不得卧榻之侧还有他人酣睡,这样两全其美的事情,他自然是要做的。 他为君,世家为臣,那就要谨守臣子的本分,老老实实的做一个臣子,而非处处掣肘他,妨碍他。 国家不需要这样的东西。 诚然,世家也有世家的好处,譬如秋澜和。 看在秋相公的份上,暂且还是留着秋家吧。秋澜和比他年长十岁,想来是要比他先走的……他若先走一步,必然要秋澜和陪葬,若是秋澜和先走,他就替秋澜和办了后事,再除了秋家。 泽帝微微一笑:“吃了多少?” “两位郎君各用了两只。”婢子一板一眼地回答道,她知道泽帝想问些什么:“若用三只便可殒命,两只恐怕两位两位郎君都要大病一场。” 泽帝有些遗憾地应了一声,“你说……秋相公会怪朕吗?” 婢子不敢答话。 “应该不会吧……毕竟吃坏了东西,又怎么能怪朕呢?应该怪厨子,厨子不仔细,才叫毒菇混入了菜品之中。”他喃喃自语道:“毕竟朕还是给他们留了一命的。” 他将手中白玉子抛在了棋盘上,打乱了整局棋,婢子浑身一颤,最近陛下喜怒不定,尤其是寻回了十一殿下后,宫中已经无声无息地消失了不少人。 “去吧。”泽帝轻声道。 婢子连忙告退了去。 待婢子走后,泽帝垂眸看着面前散乱的棋局,一粒一粒的将棋子捡了起来,珍之又珍的放回了原位。:,, 185 第 185 章 秋意泊和泊意秋吃饱喝足,本来还想捉着张二郎一道打牌,但瞧着时间已经到了申时,再留在外头恐怕就要遇上宵禁了,他们可不想睡在这儿。思来想去,还是按照老计划去澜和叔家凑两个狗头军师一起打牌得了。 他两是不愁人陪的主儿,没了张二郎,还有徐二郎,周二郎,做人不能太挑剔,只要能陪他们打牌,就是条狗也行,只要它能碰能吃能胡能放炮。 “十九郎君,二十郎君。”秋相府门口的小厮麻利的打开了正门,满脸堆笑:“大人正等着两位郎君呢天!” 秋意泊与泊意秋对视了一眼,不过来都来了,既然澜和叔在家,就没有到了人家家里不见主人的道理。两人一进门,却见门口站着秋澜和的书童眠鹤,眠鹤颔首道:“见过两位郎君,大人有令,两位郎君一到便立刻去见大人。” “嗯?有什么事?”秋意泊下意识的反问道。 眠鹤答非所问道:“两位郎君得罪了。” 话音未落,他身边出现了两名侍卫,两人出现就往秋意泊和泊意秋身上伸,两人随即皱眉,脚下有志一同地挪了一小步,看似是随意动了动,却正正好好避开了两名侍卫,不想那两名侍卫手一拐,又往两人伸手而来。眠鹤在旁道:“这是大人的贴身暗卫,他们会带两位郎君去见大人,还请两位郎君不要反抗。” 秋意泊和泊意秋满脸懵逼的被他们背了起来,随即身体一轻,愣是就上了围墙的琉璃瓦,风呼啸着在两人耳边吹过,秋澜和入阁拜相,府邸自然是很大的,但也没夸张到如同皇宫,从正门到秋澜和所在撑死了一盏茶的脚程,被两个暗卫这样翻墙爬梁的一折腾,两人愣是在一分钟内看见了秋澜和的正院。 哇哦,厉害啊!这两个暗卫有点东西在身上! 两名暗卫到了正院也没有将他们放下来,直直将他们带入了正厅,却见秋澜和居于首位,往下两排座椅居然坐满了老人,应该是郎中,他们闻到那种常年浸淫于药材之中的那种古朴的药草气味,虽淡,却是异常明显。 秋澜和很少有不笑的时候,今日却是满面寒霜,他挥退了两名暗卫,道:“你们坐下,不许开口,先叫郎中看一看。” 秋意泊两人被按到了堂中央坐了,两位老爷子起身给他们把脉,又叫他们吐了舌头看舌苔,还翻了他们的眼皮子,最后还叫他们规规整整地念了两句诗,末了才与秋澜和禀报道:“两位郎君身体康健,并无中毒的迹象。” 秋澜和抬了抬手,又是两位老人上前,其中一位老人还拿出了银针给他们放血,这可真是……秋意泊和泊意秋愣是不动声色地给银针上灌了点灵气,才没发生什么银针刺不破皮的事情发生。 秋意泊意识到澜和叔知道了什么,再看泊意秋,他自然也意识到了,他们两方想要开口解释,却见秋澜和一手微抬,示意两人老实坐着。 好不容易等到所有的郎中都检查完了,报了个平安后秋澜和才缓缓吐出了一口气,他伸手按了按眉心:“今日辛苦各位先生了,眠鹤,送各位先生。” “秋阁老严重了,老朽告辞。”几位郎中纷纷拱手,随即便被眠鹤一并带了出去。满室又恢复了一片寂静,仆婢也都退了下去,一人不留。 秋意泊见状起身,行至秋澜和的身边,转而捏住了他的手腕,灵力自触碰之处撞击穴道,顿时秋澜和头疼的症状便被减缓了,秋澜和低低地道:“我今日被陛下扣在宫中,等出来了才知道你们去了禹香苑,那人手段阴狠,我虽着人盯着,也想着你们不惧怕寻常毒物,还是有些担心。” “张二郎不是澜和叔你派的?”泊意秋也坐到了秋澜和身边,大有叔侄三人促膝长谈的意思:“我听他出自户部尚书,还想着是不是您专门找来陪我们玩的。” “是我的意思,却又不是全是我的意思。”秋澜和神色有些淡,似是很是疲惫:“我本来想着你们不会留太久,便也没有与你们细说,今日一看,还是得告诉你们,也好有个防备。” 秋意泊和泊意秋灵光一闪,无比自觉的端坐于一旁,双目灼灼地看着秋澜和,这瓜得吃啊! “泽帝城府深沉,却也算是个明君,我与他相识甚早,初时他乃是不受宠的皇子,我是户部小吏,后来我助他登基,他放权令我入阁拜相,一来二去纠缠过深,他惧我权势过大,谋国篡位,我恐他兔死狗烹,再加上我与他也算是有过几次逢场作戏……”秋澜和方说了两句,却见两人眼睛都像是在发亮,不住地点头,他不由轻笑了一声:“怎么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秋意泊小心翼翼地道:“这是可以说的吗?” 泊意秋点头,他虽未开口,但是脸上也是这么写的。 这种事情也是可以告诉他们的吗? 这是他们不花钱就能免费听的吗? 逢场作戏,是他们理解的意思吗? ——妈耶,好刺激! “为何不可?”秋澜和莞尔道:“不过是各取所需,酒色财气不过是区区调剂,你们两人再有几年都该到而立之年了,若不是去修了道,早该儿女成群了……想你们这几日也没少见,如何就说不得?” “与你们说此事,不过是与这有关罢了。”秋澜和接着道:“拜相后,他惧我左右逢源,放纵赵阁老等人连谋刺杀二郎,我得知后与他算了算账,却也不好与他如何计较,所幸搬出秋家……下面的事情你们知道了。” 秋意泊差点就没忍住举手了:“那自我们入京……” “不为何。”秋澜和道:“我需要你们为我办一些事,有些事情我做起来难,于你们而言却是轻而易举,你们只管当你们的纨绔,剩下来的交给我就好。” 他没有想到秋意泊会回来,但既然回来了,替他办点事再简单不过,他只需要一个纨绔,仗着他的势,仗着秋家的势肆意悠游,麻烦自然会跳出来的。 泊意秋问道:“今日我和阿泊在禹香苑吃到了毒菇,澜和叔今日这阵仗可是为那毒菇而来?” “我早料着他有这一手。”秋澜和道:“早就令人将鬼见愁换成了微毒的青菇,且不说那东西只需烹调得当便无毒,就是吃多了,也最多就是多去更衣几回罢了。” “那东西对我们没什么用,澜和叔你不必太担心我们。” “哦?”秋澜和反问道:“果真?” 泊意秋接口道:“澜和叔您要是不信,我可以当场给你表演一下干吃鹤顶红,凉拌鬼见愁,再配上两海碗断肠草汤。” 这话说的促狭,秋澜和不禁瞪了他们一眼,随即又笑了起来:“那就好……你们还有什么想问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泊意秋想了想问道:“那我就直说了,澜和叔,你有问鼎的心思吗?” “没有。”秋澜和笑道:“难道那把椅子是好坐的?莫说我没有子嗣,便是有,我也不愿去夺。你们幼时,我便说过,过刚易折,过柔则靡,刚柔并济,方成事焉,秋家如此,便已经很好了,莫要卷进那些皇位更替事中去,坏了一家子的情份。” 秋意泊问道:“您没有成婚,也没有子嗣,是因为泽帝吗?” “自然不是。”秋澜和微微一笑:“我没有妻妾,不代表我守身如玉,我没有子嗣,就不代表是他不许。只不过是我顺势而为,故作退让罢了。” 他顿了顿:“你们可知,为何家中诸人,自小我便最疼爱你们吗?” “为何?” “因为你们幼时甚是乖巧,不哭不闹,明理懂事。”他眨了眨眼睛:“我当时就想若是我的孩子能有你们这般,养两个也无妨,那会儿我还想你们俩若是春宴不得中选那最好,刚好来当我的儿子,且不说老祖总是要回去的,便是他在,一年中也是我管你们管得比较多,与我亲子又有何异?” 他就是天生不喜欢幼儿,哭泣胡闹,毫无缘由,虽说不必他管,但到了读书那会儿他必然还是要管的,若是到时候还养了个不知道读书的孩子,他恐怕会就此撒手不管。于情于理,于他于儿,都是害,还不如不养来得妥当。 家中并不缺子嗣,他死后也不会缺摔盆捧瓦之人。 秋意泊可能不知道他小时候多招人疼,叫读书就读书,叫临帖就临帖,循规蹈矩,从不出错,一张嘴还甜,知道哄长辈。他念邸报与秋意泊听时,他还能煞有其事的与他分析两句,从不嫌弃枯燥乏味。 秋澜和有些好笑的看着两人,一眨眼,他们都这么大了,还从一个变成了两个。 秋意泊和泊意秋深有同感,他们也不怎么喜欢小孩,尤其是不讲理的小孩。 泊意秋犹豫了一瞬道:“既然泽帝步步紧逼,澜和叔你又打算如何应对?” “这等小事,有什么可应对的。”秋澜和轻轻一笑:“他敢下毒,难道我就不敢?我不及他下作,不愿对殿下们动手,就叫他病上十天半个月,欠你们的总要替你们拿回来。” 他顿了一顿:“暂时还不能叫他死,当个辅政大臣虽有意思,最后却不得不斩草除根,实在是不美。” 秋意泊咋舌,那澜和叔确实是不及泽帝下作,但对皇子下毒和对皇帝下毒那是一个量级的吗? “那敢情好!”泊意秋从袖中摸出了好几瓶丹药来:“澜和叔我跟你说,这一瓶叫悲酥清风,瓶盖一开,别的不说一座大殿总是能放倒的,无色无味,中毒者浑身酥软,内力全失,解药是这一瓶,闻一闻就能解。还有这个,香澜水榭,嗯……这是……” 泊意秋说到一半卡了壳,秋意泊面不改色地接着道:“中毒者浑身瘫软,身体感知翻倍,刑讯的好东西。” 第一种因为效果和《天龙八部》里的著名毒药一模一样,就干脆直接取名‘悲酥清风’了。 秋澜和听罢收了第一种,第二种却是没要,“用不上,你们练这个作甚?” “炼丹的时候不小心配错了方子。”泊意秋解释了一句,实际上方子是没配错,就是万宝炉随机给的属性太奇葩了,他记得他本来是打算炼点复灵丹的,结果愣是被随机成了迷药,也是很绝了。泊意秋劝道:“拿着吧,万一哪天就用上了呢?拿着防身也是好的。” 秋澜和这才收下了。 秋意泊道:“对了,澜和叔,还有一件事……” “怎么?”秋澜和挑了挑眉,特意来说,难道是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 秋意泊看着他,有些小心翼翼地道:“府上还有清客吗?没事做的那种,文榕被我们派走了……能不能再借我们两个人?” 秋澜和道:“自是有的……要做什么?我替你们办了便是。” 泊意秋眼皮子一跳,总觉得秋澜和是误会了,他道:“不是大事,我们想找两个狗……清客陪我们打牌。” 秋澜和一顿,随即失笑:“行,去吧,看中哪个带走便是,府里给你们留了一间院子,天色晚了,住下吧。” 泊意秋笑嘻嘻地说:“我们本来就是这么想的,还想着要是没地方住,我们就在您的院子里凑合一晚,堂堂相府,总有被褥给我们的。” 秋澜和笑着摇了摇头,两人告退便想离开了,都快走到门口时,秋澜和突然叫住了他们:“我拿你们做筏子,你们可有不痛快的地方?直言无妨。” 秋意泊回头道:“为什么会不痛快?莫说是我是个修士,我就是个凡人,帮你做两件事那也不是应该的?澜和叔,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秋澜和微微颔首:“去吧,玩的开心些。” 泊意秋应了一声,又道:“澜和叔,你怎么想起问这个?” “你们两个一走就是二十年,自然要多问一声。”秋澜和靠在了椅背上,放松了背脊,他抬眼望来,眼中隐约有锋锐之色,他嘴唇微动,似乎是想说什么,却又什么都没说。 就算是他们两变了心性,他该做的仍旧是会做,只是不会告诉他们罢了。 如此好牌,弃之不用,多可惜。 一个月后,秋相府。 春日已经快要走到了尽头,空气中也隐隐有了一些燥气。 秋意泊和泊意秋在打麻将方面已经打遍相府无敌手了,甚至还找了赌场的老千来学了点千术,不过很可惜,毫无用武之地就是了。 听说当今圣上病了,已经休朝半个月了。 秋澜和依旧是每日上下朝,整个国家正常运转,并未因为圣上的病而产生一丝的混乱。 而他们……不,应该说是秋意泊总算是厌倦了打麻将这个玩法,改打叶子牌了。这东西会的人也多,也不拘是什么清客不清客了,那些清客看见他们就怕,月俸都快输完了。秋意泊便随便寻了两个仆婢来一起打牌,也不计较银钱,他输了他给钱,仆婢们输了往脸上贴个纸条就行了。 相府中,一等仆婢的月俸是二两银子,秋意泊一局牌就有一两银子,自然仆婢们也趋之若附,巴不得今天被点了名邀去打牌呢。 秋澜和到的时候就看见两个侍卫满脸都是纸条,兴高采烈地道:“十九郎君、二十郎君还有牌吗?没有我可就炸了啊!” 眠鹤轻咳了一声,两个侍卫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起身给秋澜和问安:“属下拜见大人。” 秋澜和摆了摆手,示意众人都出去,秋意泊见状突然有些意兴阑珊了起来,一股浓重的烦躁感涌了上来,他尽力压制着,不能对着秋澜和发火。 泊意秋见秋意泊也不起身问安,神色淡淡地收拾起桌上的叶子牌来了,立刻道:“见过澜和叔……阿泊今日心情不大好,澜和叔别与他一般见识。” “怎得了?”秋澜和还以为是秋意泊被打断了打牌有些不高兴,他道:“倒不是为了扫你们兴致来的……泊儿别恼,今日春分,城中开了宵禁,特意来告诉你们一声。” 秋意泊起身谢过了秋澜和,淡淡地道:“不太想去,谢过六叔。” 秋澜和见连‘六叔’都叫出来了,他挑了挑眉,道:“有很多不错的小食,还有杂耍唱戏,与元宵灯会也不差几分,果真不去?” 秋意泊懒懒地应了一声,自顾自的走了出去。 秋澜和也未拦他,待他出去之后,才看向了泊意秋,泊意秋解释道:“澜和叔别和他计较,他在瓶颈期,引动了劫数,有些喜怒无常……” 泊意秋原本以为秋澜和不明白,却见他颔首道:“就是与老祖一般?” “差不多,但是没到我爹那个份上。”泊意秋顿了顿道:“……我与他本为一体,我也有一些,但症状比他轻一些,还能压着自己几分,他这几日越发严重了。” “可能也是因为天气热了的关系吧?难免有些心烦气躁。” “明白了,不必解释。”秋澜和道:“可有去信问老祖?这种情况我也帮不到你们几分,可是要回门派比较好?我的事情已经差不多了,不必为我强行留在此地。” “问过我爹和三叔了,他们说不必想太多,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都不想做也无妨。”泊意秋摇头道:“并非是为了您强留在凡界,是自己想留着才留的……这种情况很难解释,这段时间特意用赌钱来疏散一下,说不定哪天就好了。” “那就好。”秋澜和干脆地说罢,一撩下摆坐到了桌边,吩咐了一声仆婢进来将屋子收拾了,转而又道:“眠鹤,将我那份路戏给拿来……不就是要玩吗?成天寻个丫头小子有什么意思?我来陪你们玩。” 泊意秋摸了摸鼻子:“阿泊一时半会儿估计是不会出来了。” 要心情不好至少两三天才能缓过来。 “不必管他。”秋澜和道:“既然都坐下了,就你吧,刚好你、眠鲤眠鹤也能凑个整局。” 泊意秋其实也有些心情不太好,但见秋澜和如此说,也只好坐下了,不多时,眠鹤与一众仆役搬了个巨大的桌子过来,甚至还带了四个账房先生来。那桌子上绘有山川河流,城池村落,秋澜和简单说了一下规则,听得泊意秋目瞪口呆。 简单来说,这是大富翁,困难来说,是大富翁升级三国志,开局一人一万两银票,主要游戏目标是获得所有城池就算赢下,其中还包含了什么城防驻守、攻打他人城池、交换城池、交换手中的兵将、经营……那四个账房先生就是专门坐在后面算收益的。 这就是个高级桌游啊! “这不算什么。”秋澜和说完了规则:“还有做富商的,还有做皇帝的……待这最简单的玩会了,再带你们玩那些。” 泊意秋张目结舌:“这是哪里搜罗来的?” 做富商的也就算了,做皇帝还有眼下这个抢城池的那可都是犯忌讳的玩意儿,谁家查出这个拉去砍个头顺道诛九族真没什么问题。 秋澜和伸手摸了摸眼角,笑得十分斯文:“我看你们成天见的打雀牌,想也要厌倦的,便想了几样出来给你们玩。” 泊意秋双目有些飘忽:“叔,你好厉害……” 他们怎么就没想到呢?!他们好歹也是穿越过来的人!打牌玩腻歪了,哪怕这世界没有电脑,但打个桌游还是可以的嘛!他们怎么就是愣是没想到呢?! 秋澜和还是个标准的古代人,他都想到了,他们就是没想到! 已经死了很久的游戏记忆忽然复活并攻击了泊意秋,泊意秋毫无抵抗能力的沉迷了下去,这游戏如果不加限制,甚至可以一直玩下去,再加上对手是秋澜和这等真·政场老手,游戏难度开局直接拉满,让泊意秋欲-仙-欲-死。 就这样,秋澜和每日下值都来陪泊意秋玩这桌游。 半个月后,是夜。 “这一座城池……”泊意秋斟酌着,这游戏好难,他总算是从秋澜和手下抢了一座城下来,问题来了,这座城怎么经营呢?是作为军事来培养,还是作为经济城池呢? 忽地有人道:“那还用想,种菜!” 泊意秋侧脸一看,微笑道:“你总算出来了。” 秋意泊笑嘻嘻地给秋澜和行了个礼:“这段时间劳烦您啦。” 秋澜和微微一笑:“好了?” “好了。”秋意泊抱怨道:“您怎么天天来,弄得我都不好意思见您。” “那今日怎么出来了?” “忍不住了。”秋意泊撸了袖子,指点道:“你这个笨的,让开,换我来!” 泊意秋:“……” 要不是他两是一个妈,今天他必然问候秋意泊他妈。 186 第 186 章 有些人死了,但他还活着,有些人活着,他还不如死了——比如秋意泊。 秋意泊这几日观战下来,没觉得这游戏到底哪里难玩,对常常输给秋澜和的泊意秋更是不解——怎么说,好歹也是当过开国宰辅的人,虽说那是幻境,可对他们来说和真的也没有什么不同了,尤其是后期超出朔云道君经历的,更是详细地能叫他们把每一天都记得。 大家都是当宰辅的,为什么泊意秋这么菜! 然后他玩了一把,还没到两个时辰就因为账目亏损,叫秋澜和夺取了全部城池,惨败也不过如此了。 “真没算错?”秋意泊不敢置信的问道。 “禀十九郎君,账目皆在此处。”在后头蹲守的四个账房先生将账目呈了上来,秋意泊一眼扫了过去,还真没错。 泊意秋在旁边笑得前俯后仰:“你不是能吗?给你机会了,你不中用啊!” 还不如他呢! 秋澜和放松了背脊,倚在了座椅中,他手中捧着一杯半热的茶,于雾气萦绕之间轻笑道:“虽说天下以农为本,重农轻商也是常理,却也不能光顾着农事,你的农事做的再好,若无金银兵马驻守,也不过是为他做嫁衣。” 秋意泊和泊意秋不愧是一个人,犯的错都是一模一样。这半个月来的局中,泊意秋要么是极端重农,哪怕是金银兵马都不够,也要分出一块地方来种田,要么是极度轻农,一意行商,最后为庞大的粮食消耗拖死……等到粮食、金银都溢出了,才知道要去建兵力。 真放到现实,也不是说不妥,但要他来说,秋意泊与泊意秋都是稳扎稳打的守成之君,若遇上国土丰饶辽阔,兵强马壮,亦或者战后修生养息,倒是不错,简单来说,守成之君。 遇上他这般的,就容易一子落错,满盘皆输。 就譬如二十年前的朱明国与北梁国,朱明国再如何丰腴富饶,面对如饿狼一般劫掠、以战养国的北梁,还不是只能缴纳巨额岁贡,换得稍许安稳用以度日? 那年他官至户部侍郎,才知道那一笔岁贡对朱明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哪怕朱明国一年风调雨顺,也只能留下仅够勉强维持国家运行的粮款罢了,若是遇上灾年,那朱明国就要割血割肉用来饲喂北梁。 堂堂一国,活成个奴仆的模样。 秋意泊脸都绿了,“再来一局?” 秋澜和微笑道:“我就算了,明早还得上朝,泊儿,你与阿浓玩吧……” 他见秋意泊眉眼微垂,又接着道:“你先与阿浓练练手,若总是一个时辰半个时辰便输了也没有什么意思。” 秋意泊抬眼看向了秋澜和,疯狂点头,他现在觉得澜和叔说得对,boss总是要留在最后打的,没见着什么游戏开局就把boss摁在玩家脸上且还不是剧情关的。先和泊意秋玩得熟练了,再去攻克秋澜和! 秋澜和施施然地离开了,泊意秋将满桌子的牌收了收,嘱咐旁边的掌门先生们可以退下了。说实话,那几个账房先生都觉得是大人有意要考他们,这一局游戏□□有城池六十座,他们一人管十五座,计算其中营收亏损,这半个月下来账目做的面无血色,满脸麻木,如今听到今夜不用继续了,纷纷都松了一口气告退了。 秋意泊眨了眨眼睛,便见泊意秋自纳戒中拿出了一台小机器,调笑道:“可算是走了,我看他们一个个的生怕他们当即倒下碰瓷我……我自己做的,拿来算账方便一些。” 这是一台类似于计算器的东西,泊意秋是不懂编程的,但炼器有一点好,看不懂程序代码可以靠自己编。这机器非常简单,分成数字键和一个出账目口,可以受主人语音控制,只要说出关键词就可以了,这不比整几个账房在旁来得自在? 其实泊意秋甚至想过干脆手搓电脑得了,哪怕做个单机游戏也好啊——试过了,失败了,感觉不是什么十天半个月能解决的技术问题,真要做得老老实实回百炼山把奇石真君从闭关里撬出来,一个局域网和单独论坛功能就让他们研究了十年,电脑这种集成产物的话……至少二十年起步。 那确实是现实里好像也没有那么久,问题是别人是国家级别科研研究所,几百上千号人攻克一个项目,他们这儿就三个,算上顽石真君的话勉强有四个。 还是放到以后吧……以他现在的心态,恐怕电脑还没研究出来人就阳寿已尽了。 秋意泊侧着脸看着那计算器,慢慢地道:“我想打农药……” 泊意秋道:“我的亲爹哎,你就别折腾了,来,先把这一局打完行吗?” “我不,我就想打农药。” 泊意秋崩溃地道:“你怎么不说你还想打戴森球?!你爹心情也不好呢!你有的劫数我全都有,少给我作天作地!” 秋意泊慢吞吞地应了一声,拿起了骰子:“哦。” 泊意秋看他已经乖巧开始投骰子走出第一步了,正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突然领悟到了为什么秋意泊神来一笔说要打农药——他不开心,但是看他好像很开心的样子,所以他决定让他一起不开心,好让自己开心开心,心理平衡一点。 我怎么就这么贱呢?! 泊意秋在心中暗骂了自己一句,认命地陪秋意泊玩了起来。 转眼间就到了盛夏,别说秋意泊他们了,秋澜和这几天都变着法子告假,今年的天气尤为的热,按照他们自己土方子做出来的温度计,温度都快逼近四十了! 连院子里的青石砖都被晒得裂开了。 秋意泊和泊意秋仗着无人敢管,一人一件汗背心花裤衩,笈着拖鞋歪在满是冰盆的室内吃西瓜,一根脚指头都不想伸出去。这年头西瓜是真的不如何,皮比瓤还厚,还不太甜,但总算是有个瓜的味道,时下吃西瓜都是将那可怜的瓜瓤挖出来切块,然后加上冰块牛奶做成果酪来吃——比没得吃要强一些。 天还是太热了。 要不是泊意秋用了点法子护住了冰块,恐怕小半个时辰就要换一盆。 他们现在是能不动用灵气就不动用,凡间的灵气太少了,只能通过灵石来补充,这还不是最要紧的,要紧的是每次动用了灵气,他们便会觉得愈发的烦躁倦怠起来……可能跟这个劫数有关。 秋意泊双目飘忽:“要不我们回修真界吧……” “也不是不行。”泊意秋下意识地道,转而又说:“但我总觉得应该留在凡界。” “……我也是这么想的。” 这种感觉很玄乎,就跟知道自己要突破境界一样的玄乎,不为什么,就是冥冥间有那样的感觉,凡界才是他们突破这个该死的劫数的关键。 秋意泊翘着二郎腿,仰视着头顶构造繁复漂亮横梁,喃喃地道:“……那总得想个法子,热得简直不科学。” 按照道理来说,两人可是金丹修士,按照他们的年纪放在修真界中也算是很拿得出手的了,想当年离火境温度至少三百度起步,他们成为金丹后也进离火境看过,金丹期在离火境中行动还是很自如的,热是热,但绝对没有现下他们感觉到的热得那么焦灼燥心。 恐怕又是和那狗日的劫数有关。 下午时分,秋澜和带回了一条好消息——天太热了,泽帝也受不了了,打算前往北边渭河行宫避暑。大部分得官员留守燕京,但他这个做宰辅的自然是要随行的,不光是他,朝中几位肱骨也要随行,阁老之中只留王阁老在朝中坐镇。 秋澜和很习惯这一点,内阁共有四人,每当遇到泽帝外出,就由除了他以外的三位阁老轮流坐镇。 渭河行宫听名字就知道是建在渭河旁边的,光到那地方就要坐船半个月,那边常年气温较低,哪怕是夏季,也如秋冬一般,阴凉得很。 “行宫你们俩恐怕住不惯,家中在渭河也有庄子,我也有个庄子,风景都不错,你们住哪都行,总也便利。” 这等好事,秋意泊和泊意秋自然是点头如捣蒜的。 秋澜和见他们应了,心情也不错,话锋一转道:“既然要去,就去替我办点事……” 泊意秋来了精神:“什么?杀人放火还是钓鱼执……” 他话还未说完,便听见秋澜和笑道:“想到哪里去了?你们两个不是学了点仙家手段吗?有办法让我凉快一些吗?天热得实在是有些难。” 秋澜和与摆烂的两人不同,大热天的,他的朝服也有三层,且为了彰显阁老贵重,那衣料又厚又沉,实在不是人能穿的,他要上朝,总不能与他们一般穿个连亵衣都不算的布片就去了吧? 秋意泊和泊意秋对视了一眼,他们不太好动用灵气,说实话也是没想到修了仙还能有被正常气温热得像条狗的一天,纳戒中还真没有对应的法宝——哎等等,但是有布料啊! 他们回来之前买了一批布料!虽说是为了回来特意准备的不带灵气的土特产,那不也从品质上吊打凡间的衣料吗?!他们回来的时候送了一批给家里,因为数量太多,也就没有一口气全送了,如今还有一些。 看看里面有没有对应的,冬暖夏凉应该还是很容易的吧? 秋澜和眼睁睁地看着秋意泊和泊意秋从袖子里摸出了一匹一匹人高的布料,有些惊愕地抚弄了一下眼角,此前见他们从袖中摸出丹药之流的倒还好,毕竟药瓶都小,还在见怪不怪的范围,如今这些布料可真是…… 很快屋子里就堆满了各色流光溢彩的布料。 秋意泊和泊意秋摸摸这个摸摸那个,很快就从一堆布料里头找到了一匹削薄的纱来,秋澜和眉峰微动:“你们说的就是这个?” 凡界的纱料也很轻薄,也很清凉,但那是能穿的吗? 泊意秋轻笑道:“澜和叔你有所不知,我们可以改嘛!” “怎么改?” “您等着就是了。”秋意泊似是想到了什么,笑得十分腼腆,叫了家里针线房的人来,吩咐他们按照他们的想法做了,针线房的下人听得目瞪口呆,愣是没敢对秋澜和的官服下手,最后还是秋意泊把秋澜和的官服剪了,他们才敢动手。 料子都是现成的,衣服也是现成的,一个下午就做好了。 翌日秋澜和醒来,眠鹤说十九郎君院子里送来的朝服,秋澜和便有心试一试,结果一抖衣料,他就有些惊讶——比想象中轻很多。 他轻抚了一下面料,还是他熟悉的朝中一品大员专用的金丝缎,他看了两眼,问道:“还有呢?” 眠鹤硬着头皮道:“两位郎君道大人只管穿上试试就是了。” 天太热,秋澜和亵衣穿的是纱料,他微微皱眉,但本着对秋意泊他们两的信任也得试试,不想官服一上身,他便倒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贴在皮肉上的料子跟刚从冰水里捞出来的没两样,还有一股清淡的薄荷香气,他伸手欲要整理一番,却在领口摸到了什么,扯着看了一眼,发现里面居然还垫了两层布料。 那两层短薄的布料翻上来,恰好形成了层叠的模样,眠鹤忍着笑道:“郎君说了,这叫假领,袖口也有,总也不能有人来翻您的袖口,外头看着也就没什么区别了。” 秋澜和试了试,还真是。 他笑着摇了摇头,挂上了腰带玉佩,出门上朝去了。 “如何?”秋意泊懒洋洋地问道。 眠鹤是特意来回禀的:“大人很是喜欢,已经穿着上朝了。” 秋意泊不禁有些愉悦之感,他和泊意秋废了那么大的功夫,自然是希望秋澜和能喜欢、能用得上的。那金丝缎是双层的,他和泊意秋都熬了一晚上,才将金丝绒里面的一层的丝线一根根的换成了冰蚕丝,又特意调了个凉感药水,这才成了那一件朝服。 不能动用灵力,一切都变得繁琐了起来,还好手艺还在,不然还真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两人皆是轻笑,能解决就好。 燕京城里也热闹了起来,当今圣上要去渭河避暑可不是一件小事,随行的官员家中自然也要准备一二,一来二去之下带动了整个燕京的商业,本就有些稀缺的消暑的药材、茶、冰块都一售而空。 秋澜和自然不会让秋意泊他们操心这些,他们两个只要保证自己能准时上车就行了。 那一日天还未亮,秋意泊和泊意秋就被人叫醒送上了马车,马车算不上太宽敞,但确实也不算是如何狭隘了,冰盆卧榻一应俱全,听说等出了燕京就能换成船,四舍五入之下也就是一天的功夫,两人还算能忍耐。 泽帝于最大的那一乘马车上,他的马车宛若一个小型的起居室,秋澜和、赵阁老在车中伴驾。泽帝手中拿着奏折递给了秋澜和,示意他和赵阁老传看,他沉声道:“今年恐怕不容易,要早做准备才是。” 燕京地处江南还这般热,再往南边去还不知道如何,大旱恐怕是免不了了,时下作物大多是一年一收,夏季正是生长之时,遇上大旱,减产是必然的……此后的秋冬才是大问题,夏秋总有些野菜蔬果用于充饥,到了冬日呢? 更何况还有一句老话在:大灾之后必有大疫。 虽说此时还未收到某地大旱的奏折,却也要早做准备。 秋澜和看完了奏章,转手递给了赵阁老,赵阁老一目十行的看完,他乃是两朝老臣,赈灾见得多了,其中的门道自然也心知肚明,他道:“确实是如此,临安府、里河府隐隐都有些预兆了……秋相公,这次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自秋澜和入阁拜相,户部大权仍旧在秋澜和手中,谁不知道户部尚书是他的嫡系?陛下对这一点心知肚明,甚至可以说是他授意秋澜和抓紧户部大权不放的。 秋澜和稳稳地道:“赵相公还请放心,这两岁收成不错,这点还是拿的出来的。” 泽帝听他胸有成竹,心中也不禁满意了起来:“那就先看着,等到了渭河就着手此事。” 两人纷纷应喏,谈完了政事,车内的气氛便轻松了起来,赵阁老笑道:“老臣还要多谢陛下宽宏,将老臣带上了,否则老臣就要想办法告假两天躲一躲了。” 泽帝也笑:“不瞒爱卿,朕几日上朝也是心惊胆战,生怕哪位受不住就倒下了,御医日日都在殿后等着,秋相公倒是看着还好,秋相公可是有什么避暑良方?” 秋澜和端坐,温和儒雅:“全赖陛下宽宥,才叫我等不畏暑热。” 泽帝眉目一动,何尝听不出来秋澜和在敷衍他,却又不好当场就发作了。 赵阁老笑着摇了摇头,善意地调侃道:“说来,还未恭喜秋相公,听说这次秋相公还带了两位家眷来?怎么,秋相公总算是想通了?” “哦?秋相公还带了家眷来?”泽帝跟着问道。 秋澜和答道:“赵相公玩笑了,我带了我两个不成器的侄子来……” “是秋十九郎与秋二十郎?”泽帝打断道。 “自然是他们。” 赵阁老有些惊讶,好似有大半年没听说过这两人了,比起起初闹得沸沸扬扬,两人浑然跟消失了一般,也未曾听说过他们与谁交际,更未听说他们出现在何处。 秋澜和眼中泛出了一些笑意:“我那两个侄子,实在是不成器,竟然在我家中躲懒一躲便是大半年,足不出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养了两个侄女。” 赵阁老听罢摇头道:“大好年华,良才美玉……错失矣!秋相公,你该管教管教他们,不好废了去。” 秋澜和十分赞同地颔首道:“赵相公说的在理,但我那两个侄子实在是……他们父亲也在外远游,不大爱管教他们……哎,不提了吧,改日我上门向赵相公取取经。” 赵阁老当年可是三元及第,一路科举上来的,如今到这把岁数可谓是桃李满天下,赵家几位郎君也都是由科举入仕。赵阁老被捧了捧得意处,面上也露出一些笑意来,正打算说些什么,忽地听见外头一声巨响,在座三人皆是一阵,外面侍卫更是层层将马车包围:“护驾——!” 秋意泊两人也听见了这声响,才出燕京,又有人行刺?不至于吧? 泽帝失败到了这个地步? 一行人马都严阵以待,却不见什么人来行刺,为首禁卫军头领一挥手:“去看看!” “是!”几名禁卫军应了一声,还未来得及迈出脚步,却见旁边破庙中走出了一位老道,那老道眉目皆白,脸却圆润光洁,身穿黄色道袍,手持拂尘,颇为仙风道骨。 那老道一拂拂尘,道:“老道惊扰尊驾了。” 禁卫军脸色都不太好,圣驾出行,一路自然是要清道的,这老道是什么时候来的?居然无人知晓。 老道微微一笑,声若洪钟:“尊驾到此,正合紫气东来,老道受天尊指引,来为尊驾算上一卦!” 他伸手一指天空,众人随即望去,天空中居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飘来了一抹紫色轻烟,更有霞光映照,美不胜收。 禁卫军一怔,这样的事他不敢私做主张。 泽帝听禁卫军禀报了老道一事,正想问个究竟,却听有人道:“道长,我也对《老子》有所感触,不知可有幸听道长诵一诵道德经?” 方才还仙风道骨的老道沉默了下去。 秋意泊扬声道:“我先给您起个头,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老道还是沉默。 泊意秋含笑道:“道长恐怕是一时忘记了,来道长,不如我们来诵《妙法莲华经》如何?我给您起个头?” 老道:“……” 泊意秋挑了帘子,又问道:“为难道长了,那您看看我的面相?” “郎君……郎君自然是大富大贵的面相!有一飞冲天之相!”那老道一眼便看见了泊意秋,无他,座驾之中第二醒目的便是秋澜和的车架了。 秋意泊放下了车帘,泊意秋轻笑道:“现在怎么办?人家说的好像也没错?” 要是说人家说错了,岂不是咒自己会陨落?修仙嘛,自然是冲着飞升去的。 方才两人也是实在无聊,这才挑了帘子看看是哪位同道,哪想到帘子一开,倒是闻到了一股熟悉的硫磺的味道。 好家伙,是江湖骗子。还是个厉害的骗子,起手就是冲着国师的位置来的。 秋意泊也支着脸笑道:“我怎么知道?完球了,又闯祸了。” 没能揭穿对方,自然就是不敬了。 此时在圣驾上的泽帝、秋澜和、赵阁老三人面面相觑。 赵阁老道:“此乃妖道,陛下务必逐之!” 谁不知道秋十九郎秋、二十郎是名满燕京的纨绔啊?!《老子》虽不在四书五经之中,但好歹也是道家经典之一,随便寻个秀才都能将《老子》背个滚瓜烂熟,连秋家那两个纨绔都能背两句,这个老道居然接不上?可不就是骗子! 187 第 187 章 泽帝捧着茶盅,他觉得赵相公说的很有道理。 这种道士他不知道见过多少,仗着手上有两分江湖把戏,艺高壮人胆,便想搏一个国师的名号,从此高官厚禄,把控朝政,他向来是厌恶至极的。 泽帝抬眼看向秋澜和,便见他含笑看着他,泽帝轻咳了一声,到了口边的‘杖毙’就成了其他的:“来人,赐老道银百两,责令应天府将其送回原籍。” ……到底是说了秋澜和家里那两个纨绔两句好话,秋澜和爱听,也便罢了。 饶他一命吧。 赵阁老这会儿才想起来秋澜和还搁在身边坐着,描补了两句:“一个道士不会《老子》,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陛下仁厚。” 泽帝低头饮了一口茶水,秋澜和则是微笑道:“到底是才出燕京,见血不吉。” 赵阁老见秋澜和没放在心上,也是松了一口气。他和秋澜和同为陛下亲信,虽秋澜和资历不及他深厚,却也不可小觑,若秋澜和真要给他下点绊子,他也头疼…… 赵阁老倒也能理解秋澜和,他自家幼女就是个不知上进的,他不知道废了多少功夫,才将她教养得知书达理——要是女儿还小的时候有个道士说以后女儿贵不可言一生平顺,紧接着同僚跳出来说这是个妖道唬人的,他必然也是要不悦的。 自家的孩子自己骂可以,别人骂? ——嘿,你是个什么东西居然敢骂我的儿女?!你也配?! 禁卫军接了令,像那老道走去,那老道满意地抚了抚长须,仿佛看见自己不久之后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了,他一手一摆,做出了一个令人搀扶的姿势,禁卫军上前,二话不说便握住了他的手,下一刻,他的手臂被扭到了背后,禁卫军粗鲁的将一张百两银票塞进了他的胸口他:“送他去应天府!” “是!”两位禁卫军喝了一声,手中麻绳利索地捆住了老道的手:“走——!” 老道满脸疑惑,随即仿佛被侮辱了一般:“有辱斯文!有辱斯文!老道自己走!哼!不尊……” 忽地,有人打断了他:“几位大哥,将他好好地送回去吧,麻绳就不必了。” 几人闻声回头望去,只见秋相的马车车帘掀开了一点缝隙,正是秋相家的十九郎君,方才就见他与这老道搭话,难道是相识的?几人还未来得及回话,便见竹帘又放了下来,那十九郎君懒洋洋地说:“来人,赏那老道士五十两银子。” 里头另一位郎君道:“我也赏了吧,怪会说话的,没有平白长了一张嘴。” 众人恍然大悟,禁卫军犹豫了一瞬,虽说把人绑起来押走是惯例,但也没有规定一定要这么做,既然秋相家郎君这般说了,那便这般做吧!那老道被解开了麻绳,正想说什么,却见车队又动了起来,秋相家的车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他听见车内那位郎君道:“硫磺太多了,三成就够了。” 老道一愣,他身后的禁卫军推搡着他:“快走!” 老道这才回过神来,转而一挥大袖,“老道会自己走!不劳军爷催!” 别说,跟着皇帝出巡,当真是见了许多曾经未见过的事情,那老道不过是其中一例,还有更多的。就比如现在吧,他们好不容易在落日之前赶到了渭河边,正打算上船,忽地从一旁跪着的人群中冲出了一个男子,那男子手持长刀,从禁卫军的围剿中冲出,怒吼道:“草民状告里河府兆丰县县令李望草菅人命!为祸一方!” 说罢,他竟然直接将长刀刺入了胸口,双目怒瞪,几欲脱出,他咬紧了牙关,凭着最后一口气又重复了好几遍后气绝身亡。 泽帝露面了。 或许他只是刚好要从御辇上下来罢了。 他神情显得很平静,似乎眼前躺着的不过是什么小猫小狗,而非一个人一般,他脚步未停,边吩咐道:“去查查,怎么弄得人来死谏了。” 这事儿不必秋澜和来应,一旁的太监低眉顺眼的应了声是,便恍若无事人一般随泽帝登上了宝船。因着秋澜和位高权重,也有一架宝船供他休息,他看样子白天是不可能回来的了,又没有别的家眷,就便宜了秋意泊和泊意秋两人,同样在船上的还有秋澜和的随从和狗头军师。 这船要在河上走半个月才能到渭河行宫。 秋意泊两人一上船就痛痛快快地洗了个凉水澡,今日才发现他们居然开始出汗了,马车上虽然有冰盆,但真不算太管用,毕竟就算是在现代开空调,也没有把门窗都换成纱窗的,那还能管什么用?更别提冰盆了。 也就是把温度降低了个两三度,但三十八度降成三十五度照样还是热得哪怕不动不说话也能出一身汗。 等两人洗漱后,天色也正式入了夜,河面上清风一吹,倒也有那么几分凉意。 秋澜和一回船,便见秋意泊和泊意秋两人都歪在塌上,一圈冰盆围在两人身边摆着,还有一架稀奇古怪的机械正快速旋转着给他们打扇。满头长发还萦绕着微微的水汽,就这样随意的披散在塌上,两人则是就着凉风有一口没一口的吃冰饮。他微微一哂,心想他们到底是年轻,还是提醒道:“小心头疼。” “澜和叔你回来了啊!”泊意秋侧脸看来,“辛苦了!快来坐!” 秋澜和问道:“寻我何事?” 他自然不会没事特意跑来两人的寝室,还不是这两个兔崽子吩咐了人见他回来就请他来见他们。秋意泊笑嘻嘻地指了指风扇:“澜和叔,你快来享受享受。” 刚刚在洗澡的时候突然想出来的,没有空调,电风扇也好啊!他们是做不出什么氟利昂来,但是做个发条风扇还是简单的,直接把之前做的水枪拆了往里面加两个齿轮组,这不就转了嘛!——他们又没有用灵力,这是以前做的! 秋澜和微微一笑,坐在了塌边,享受了一会儿凉风扑面,道:“确实是好,怎么做的?” “用灵石驱动的。”秋意泊一听就知道秋澜和的意思,解释道:“原理是简单的……主要是想要转这么快,就比较复杂了,工匠只能仿个外壳。” 秋意泊可谓是一步跨过了蒸汽工业和电力工业,直接用玄学工业代替了它们俩,按照现下朱明国连个发条都还没研究出来的科技水平,想要做出一个快速旋转的电扇实在是太难了。 秋澜和想了想,提了出一点建议:“若是用水力驱动呢?在水车上装置巨型扇叶……” 泊意秋否决道:“可以是可以,但水边本就不缺风,能装置水车的地方一般是河流小溪,能带动水车已经是不易了,且转动的速度太慢的话就接近于无了……若是要快,只能寻找那些瀑布天险设置水车,且不说什么样的构建能抵御瀑布冲击,就是做出来了,又有何用呢?” 秋澜和听罢微微颔首:“确实,我想左了。” “哎?等等。”秋意泊突然灵机一动,道:“我们不能做,但是其他人可以做啊!快,趁着船还没走多远,快往家里去一封信,叫送到百炼山找齐晚舟,叫他帮我们做个空调不就完美了吗?!” “实在不行电扇我也可以啊!” 泊意秋也是双眼一亮:“我怎么就没想到!澜和叔——!” 两人齐齐看向秋澜和。 秋澜和虽听不懂什么是‘空调’、‘电扇’,但料想着也是这般的东西,他笑着道:“你们只管写,写完了我叫人送去就是——只是这一来一回至少要几个月的时间,等到手天气都该凉了吧?” 泊意秋和秋意泊的笑容僵在了梁上,随即脸就垮了下去,感觉自己真是委屈到没边了,秋澜和安慰道:“就算慢一些,明年总还能用上。” 两人这才有了稍许安慰。 十五日后,渭河行宫总算是到了,当地官民前来迎接自不必说,这里果然要清凉不少,至少比起又闷又热的燕京是好到天上去了,秋意泊和泊意秋才懒得跟着大队伍一路慢腾腾地走,秋家早已吩咐了这边的庄子,早就收拾好了庄子,备齐了东西等着他们到了。 秋家的庄子就在行宫不远处,说实话,不算太大,三进的院子和其他官宦世家对比起来是真的小太多了,但却是整个渭河风水最佳的地方。秋意泊两人是随便选的,本来还想去秋澜和的庄子看一眼,但是秋家的宅子位置更方便,也距离他们更近,便二话不说选了秋家的庄子。 两人一进门便看见了一座宽阔的堂屋,四周都是厅堂,中间则是挖了天井,天井下方便是一汪小池,看着是一整块石头挖出来的槽,里面养了两三丛碗莲,又有几条锦鲤游曳,两人一看就喜欢上了。 宅子里头也很阴凉,比外面还要凉个三四度,却不让人感到阴气,反而舒服自在。 可能是庄子里的人受了吩咐,知道他们不爱叫人服侍,并没有太多人来服侍他们,引着他们的只有一个老仆,带着他们转了一圈熟悉了庄子的构造后便退下了。以他们的感知能知道其实这庄子里有不少人,但是他们也懒得管太多,自己舒服了就行。 他们还是最喜欢那口天井,日子好像突然成了他们很久很久之前的心愿那样的,无人打扰,钱财管够,美食佳肴,自由自在,不必练剑,不必去琢磨什么道法境界,每天都可以睡到自然醒,想如何就如何,哪怕坐在天井旁边一坐就是一个下午,发呆也好,看话本也好,也无人会说一句不是。 更没有人来打扰他们。 时间一晃就过去了一个月的时间,外面的天越发热了起来,老宅还是阴凉无比,秋意泊坐在天井旁看着雨珠如帘自屋檐落入天井下方的鱼池中,突然就生出了一种无趣感。 太无聊了。 秋意泊突然生出了一种莫名的焦虑感,让他有些坐立难安。 “泊意秋,我们有多久没刷日常了?” 一片寂寥之中,秋意泊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泊意秋想了想:“小半年了。” 好像自回了凡界后就没怎么刷过凌霄宗日常,因为不能动用灵气的关系,炼器也只是做过几个构思以及改装过几样生活用品,其他还真没有。 仿佛修仙这件事情从他们的生活中被剥离了。 秋意泊看着灰蒙蒙的天空,轻声说:“我想练剑了。” “那就练。” 秋意泊握着剑,居然发现自己还有些生疏了。 秋意泊开始练剑了,他练得很凶,像是要把前面的没刷的日常都补回来一样,可有时泊意秋却发现他连沙漏都没有取出来,只是一遍又一遍的机械的挥舞着长剑,疏狂剑都没有时间化成仙鹤出来溜达了。 “好了,别练了。”泊意秋像是知道什么:“别练了,你这样的练法有什么意思?” 他已经发现秋意泊退步了。 秋意泊的剑向来是闲散的,却又带着几分灵动锋锐,他们的剑道天赋并不差,甚至可以说极好,只不过没有温夷光、秋露黎那样惊世骇俗罢了,只不过他们志不在此,否则未尝不能在剑道这一方面出点成就来,可如今再看秋意泊的剑,那是僵硬的,生冷的,毫无灵气可言。 泊意秋眉头跳了跳,他越看越觉得焦躁。 “别说话。”秋意泊低低地说:“我知道我现在情况不对,你也没有对到哪里去,我归我练,你要是看的不顺眼就进房间去。” 泊意秋下意识道:“练得不好还不许我说了?都说了这样没用,你这样急躁给谁看?!给我吗?!” “我不想吵架,进去。”秋意泊说。 泊意秋只觉得一股怒意直冲大脑:“凭什么是我进去?你就不能进去吗?!” 秋意泊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接着练自己的剑。 泊意秋忽地就冲了上去,他手握多情剑,毫不留情地刺向了秋意泊,秋意浓下意识以疏狂剑格挡,双剑相击,发出了刺耳的金戈交鸣之声。泊意秋一字一顿地道:“打一架。” “……好。” 两人都没有动用灵力,招招却不留情,如疏狂剑、留情剑这般的神兵,哪怕是不注入灵气也足矣划破他们的皮肤,刺穿他们的肉身,几乎还没几招,两人各自负伤,血从伤口中溢出,染红了一片。 尖锐的疼痛感提醒着两人。 但谁也没有注意。 他们心中各自郁结,只想通过这种方式发泄出去。疏狂破空之声如同鹤唳,青影与红影不断交织,秋意泊突然感觉一切都静止了下来,本就带着古韵的摆设、家具都蒙上了一层阴影,他的视线中只有泊意秋,也只有泊意秋还是那样的鲜活,是带着色彩的。 可泊意秋也有些黯淡,而且正在越来越黯淡。 乍然之间,疏狂剑架住了留情剑,秋意泊手腕一翻,泊意秋只能跟着翻转手腕用于泄力,可没想到下一瞬间秋意泊居然弃了剑,五指紧紧的扣住了他手腕,按住了不知道哪处大穴,疏狂剑便带着留情剑一并横飞出去,咄咄两声,深深地钉入了房梁之中。 秋意泊睁大了眼睛看着泊意秋,他们两此时说难听点就是一身汗一身血,他忽然抱住了泊意秋,狠狠地吻住了他。 唇齿交缠之间,泊意秋的下唇被狠狠地咬破了,血的味道灌入他们口中,泊意秋卸了力道,反手抱住了他,与他急不可耐的接吻,仿佛要通过这样的行为来确定对方的存在。 呼吸、心跳、神识…… ——还在,他还在。 唇瓣都变得滚烫了起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秋意泊和泊意秋默契的放过了对方,两人倒了下去。 下面是青石板,然后两人异口同声地倒抽了一口凉气,叫疼。 两人躺在天井地上,胸口急速起伏,调整着呼吸,雨水从上方滚落,落在了他们身上。 室内除了风雨之声再无其他。 秋意泊拨开了疏狂剑试图替他们遮挡雨水的翅膀,侧脸道:“你他妈有病吧,至于下手这么狠吗。” 虽是骂人,可他的语气还是平缓的,倦怠的,仿佛主人已经困到了极致,许久都未休息过一样。 “你才有病。”泊意秋反骂了一句。 “……我们都有病。”秋意泊倦懒地道。 一滴雨水落入了秋意泊的眼中,他突然感觉到有些刺痛,他伸手揉了揉眼睛,艰难地翻了一个身,侧着看着泊意秋道:“明天我开始打坐。” “我觉得没用。” “有用没用试试就知道了。” “嗯。” 秋意泊和泊意秋开始打坐了。 可不管是入定了多久,两人的修为仍旧稳稳当当地在金丹中期和金丹前期,毫无寸进,那该死的劫数更是半点没有消退的迹象。 有一天,秋意泊从入定中惊醒,他猛然捂住了嘴,开始吐了起来。泊意秋因为他惊醒,见他正在干呕,连忙拿了水来:“怎么了?” 秋意泊将水喝了下去,又没忍住干呕了两声,他抓住了泊意秋的手臂,有些不敢置信地道:“……我饿了。” 不是那种嘴馋了想吃点什么又或者是习惯性到了饭点就该吃饭,而是真真切切地感觉到饿了,胃里返上来一股又一股的胃液,又酸又苦,烧得口腔和整条食道都发疼。 泊意秋一怔,迅速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下意识的伸手按了按胃,忽地有一股烧灼感从胃里返了上来,他连忙就着秋意泊的杯子喝了几口水:“……我也饿了。” “几天了?”他们打坐了多久? 泊意秋道:“……两天。” 两人忽然心如沉石一般,这不是一个好的预兆。 从不能动用灵力到怕热到出汗到饥饿……作为一个正常人的特质逐渐的恢复在了他们身上。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秋意泊摸出了一瓶辟谷丹给自己来了一颗,也给泊意秋来了一颗,丹药化作灵力和养分缓缓地滋润着他们的身体:“看来这劫数不是这样破的。” 泊意秋皱着眉道:“我也觉得,偏偏爹和三叔说这劫数只能靠自己破……也没听说过谁有这个劫数,怎么就轮到我们了。” 与他们同届的弟子,温夷光也好,秋怀黎秋露黎也罢,谁都没有遇上这个劫数,偏偏秋临淮和秋临与的信写得语焉不详,再去信干脆就已阅不回了,除了要靠自己外其他什么都没有说,一点头绪都没有。 他们现在的心情跟日了狗一样。 “前面在澜和叔那边倒还好……”秋意泊有些吃不准是因为在秋澜和家里所以才没事,还是因为当时症状比较轻才觉得没事。 泊意秋闷闷地道:“前面不管是打游戏也好出门逛街也罢,专注下去也没觉得哪里不舒服,顶多就是闲下来的时候有点……呃?” 两人突然对视了一眼。 闲下来的时候就……再想想他们到渭河的日子…… 不出门,不交际,不学习,不修行。 难道这劫数得忙得起飞才能破? 啊这…… 秋意泊忍不住吐槽道:“我觉得这劫数就是专门来治我们的。” “你说得对。” “那忙些什么好呢?”秋意泊倦懒地说:“我现在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得找个人鞭策我……澜和叔呢?他在忙什么?” 鞭策他们,普通人不管用,得是一个说话有威信能管得动他们的人,在凡界,秋澜和唯一符合条件的人。 泊意秋有些木木的:“我也不知道。” 秋澜和看出两人不想被人打扰,已经很久都没有来过了。 泊意秋说:“那你叫人问问啊……” “你怎么不去?” 两人齐齐伸出了手,秋意泊出了布,泊意秋出了剪刀。 泊意秋微微扬了扬眉峰,又晃了晃自己的‘剪刀’。 秋意泊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布’,无奈从塌上爬了起来:“我去。” 他拖沓着步子走出了房门,自上回打架把仆婢们都吓了个半死,秋意泊和泊意秋干脆封了内外院,不叫仆婢们来内院行走,现在好了,找人得去外院。 他走入了回廊,忽然停住了脚步。 今天小雨连绵,叮叮咚咚地落在瓦上,满庭都弥漫着一层轻薄的水雾,花木扶疏,绿意盎然。 他突然想意识到原来外面是这样的美好。 他改了主意,从屋角抓了一把伞,开了大门出了去。 “泊意秋,走,我们一起去找澜和叔!” “我不去——!” “你不去也得去——!” “我明明赢了!” “我反悔了!搞快点!” 188 第 188 章 他们在渭河已经待了接近一个月的时间了,却从未好好看过这里。两人一出庄子,入目便是青山如翡,累云缀空,雨雾朦胧,开阔得叫他们恨不得立刻伸一个懒腰,舒展舒展久未挪动的筋骨。 秋意泊转了转自己的脖子,听见自己的颈骨咔咔作响,正打算给自己按两下,手腕便被泊意秋给握住了,泊意秋黑着脸道:“你扭就扭,能不能别动伞?” 两人共撑着一把油纸伞。 这油纸伞并不大,堪堪能遮住两个人罢了,山上本就风大,风一吹,雨就全飘了过来,偏偏秋意泊一个没注意,泊意秋现在半个人都蒙着一层雨珠。 “那你拿着。”秋意泊顺手就将伞递给了他,自己也不管有雨还是没雨,自顾自的慢腾腾地走着,边走还边捶捶肩膀捏捏手臂,活似退休老大爷饭后遛弯儿,就差没把衣服掀起来把自己的肚皮拍得啪啪作响了。 泊意秋没脸看,跟在秋意泊身旁,替他撑着伞。 秋意泊今天出了门,心情突然就好了起来,走了一半便和泊意秋勾肩搭背了起来,五指抵在他颈边几个穴位上揉按着:“舒服吧?爹给你按一按,有助于血液流通,对脑子好。” 泊意秋:“……” 总觉得秋意泊这个劫数更严重了。 下山的路很长,两人却谁也没有抱怨,只拿着伞慢吞吞地走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眼前的山路到了尽头,仍旧是一片高山峻岭,两人看了看发现没有什么小路被埋在了杂草里,又回头望了望,确定自己是走错路了。 这多正常啊,毕竟上山的时候是下人带着他们上来的,此后两人非常干脆的出了门,家门口就那么一条路,凭借着月前的记忆理所当然以为就这么直走到底啊!又仔细一想,方才走着走着好像是转了个弯,可能正经路才是被杂草给长没了。 两人摸了摸鼻子:“怎么办?” “不怎么办。”秋意泊打了个呵欠道:“看来今天不宜找澜和叔,我们明日再去吧。” 泊意秋先是应了一声好,随即默默地道:“来都来了……” “……”秋意泊觉得泊意秋说的好有道理,他竟然无言以对,他挠了挠头:“虽然走错路了,但是风景不错……就当是来打卡了?” 正说着,他余光忽然看见树丛中有一点白色,就在他旁边,他‘咦’了一声,俯身就把那白色上面的枯枝给拨了开来,里头居然是一朵特别肥美漂亮的白蘑菇。它通体素白,菌帽肥厚,像是才舒展开不久,又被雨水一冲,一点灰尘都没有,白的几乎能发出光来。 秋意泊捏着它,兴致勃勃地递给了泊意秋,泊意秋低头嗅了嗅,“还挺好闻的……应该能吃吧?” “试试?”秋意泊本来想说管他是什么,一锅端了,反正也吃不死人,但又想到现在他们两个身体素质开始向凡人接近了,会不会被毒死还真的不好说。 泊意秋也想到了这一点,他在菌帽下的皱着上划拉了两下,又仔细看了看:“没有裙子和靴子,也没有发青,应该问题不大……哎?那边还有一朵!” 他三两步就进了树丛中,随手捡了根树枝将枯叶拨开,露出里面一窝同款蘑菇来,只不过这些比他们手中那一朵显然要生长得更久,菌帽有些发灰发褐,看着也很安全的样子。 两人对视了一眼,很默契地各自在纳戒中翻出一个竹篓来挎在了身侧,各自拿着树枝在丛林中翻找了起来——不管能不能吃,先采了再说! 这雨好像断断续续下了好几天了,能长点菌子什么的一点都不稀奇。尤其是此处是一片松林,在地面堆了厚厚一层的松针,那些松针腐烂后就成了稀松的黑土,看上去就和上辈子刷短视频里那些云省那边的土很像。 疏狂剑都化作了仙鹤,在他们身边亦步亦趋地跟着,偶尔伸出又长又细的腿哗啦一下就把枯枝烂叶给扬得满天飞,下面必然是藏着一窝菌子的。 “阿泊,你来看!”忽地,不远处的泊意秋唤道。 秋意泊快步走了过去,就见泊意秋蹲着,面前是一朵比他们脸还大的蘑菇,菌帽比巴掌还宽,不过颜色方面就很有问题了,非常符合‘红伞伞,白杆杆,吃完一起躺板板’,上面甚至还长着一个一个凸起的小白点,仔细一看是一团一团的粉末凝聚起来的。 采不采? 纵然是秋意泊这等今天第一次正儿八经自己采上了野生菌的人,也知道这玩意儿有毒,而且是致幻毒素——这蘑菇就是马里奥游戏里的那种。当时还有一篇科普来着,这种菌子叫做毒蝇伞,是标准的剧毒菌类,吃了之后会出现严重的致幻现象,并伴随恶心呕吐腹泻等症状,严重直接致死。 但……还真的怪好看的。 泊意秋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把它收入了竹筐,然后两人心有戚戚地交换了一个眼神——管他呢! 这块地方不知道是太深了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地上的菌子多到了一个离谱的程度,两人看到什么都想采,还个顶个的大,不知不觉中雨停了下来,丛林中也亮了起来,两人各自摘了一框子蘑菇,对视了一眼,忽然都笑了起来。 这林子里又是泥又是土又是树,他们两现在浑然是两只土猴子,可非常神奇地并没有感觉到不悦或者是不舒服。 “找个地方洗洗?”秋意泊侧耳细细地听着:“好像不远的地方就有个小瀑布。” 泊意秋也听见了,以他们两现在的耳力能听见说明真的不太远,他抖了抖衣服,将上面的枯树叉子给抖了下去:“也好。” 秋意泊与泊意秋往那个方向走去。 秋意泊觉得自己精神有些倦怠,可身体却很精神,并不愿意就此休息,他低头看了一眼框里的蘑菇:“要不一会儿我们两吃一颗解毒丹?试试看这个蘑菇,听说刚摘下来的好吃。” “那朵还有那朵,撕开有白色浆液,应该就是奶浆菌了吧?听说烤着吃很好吃。”秋意泊随手指了指框里,又扒拉着泊意秋的框看,最醒目的自然还是那毒蝇伞。秋意泊不争气地吞了口口水:“试试凉拌的?” 据说见手青凉拌最好吃,不过问题在于吃过的人大部分都挂了,没人能证实这一点。 泊意秋也很不争气地表示了同意。 很快他们就找到了一条瀑布,这瀑布如他们所料真的很小,落差大概只有一人半高,下方也没有什么水潭,就是一条只没过膝盖的小溪,一直往下流去,也不知道通往哪里。两人放下了背篓,脱了衣服站在了小溪下面冲了个凉,将一身的汗水和泥土都冲了个干净,秋意泊一边冲一边说:“你说这上游不会有人上厕所吧?” 泊意秋正张嘴接水,闻言差点没给呛死,他咳嗽了半天,面容扭曲地看向了秋意泊,恨恨地道:“呛死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秋意泊眨了眨眼,一副很无辜的样子。“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泊意秋翻了个白眼,却到底是不想接着冲了,连秋意泊自己都被自己说得有些怂了,两人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有志一同的爬上了三米高的小悬崖,顺着水流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不远处还有一个小瀑布。 这瀑布是一路从山顶层层落下来的。 ……算了,不纠结了。 倒也不必非要找去山顶。 秋意泊抬头看了看天空,“中午了……走,我去找点木柴,你洗一下蘑菇?” “好。”泊意秋应了一声。 然而刚下过雨,想要在这山里找干燥的柴火简直是做梦,秋意泊心中一动,许久没被放出来的极光金焰便快乐的蹦出来一小朵,疏狂剑委委屈屈的当了一段时间伐木工,砍了根竹子下来,叫秋意泊拖着回了小溪旁。泊意秋见秋意泊身旁飘着极光金焰就微微挑眉,眼睁睁地看着秋意泊指挥小火焰将面前竹子烧成了一段一段的木炭,洗刷过后的石板被架了上去,成了一个简单的烧烤架。 “怎么又用起来了?”泊意秋诧异地道:“不是说打定了主意不用吗?” 秋意泊支着脸,看着在他身边谄媚的极光金焰,伸出了一根手指,叫它停在了指尖上:“用不用也就那么一回事呗,大不了难受几天,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要什么没什么……都是要不开心的,那还不如先让我开心一会儿。” 秋意泊顿了顿又接着道:“修为是我自己修的,剑法也是我自己练的,凭什么因为一个劫数就不让我们用?那劫数随便它去吧,我是不想管他了……金丹期也能活个五百年,我才二十五,哪怕这劫数过不了,剩下的四百七十五年我总不能数着日子愁眉苦脸过吧?” 泊意秋怔忪了一瞬,他突然想起来了很久之前的想法。当时是怎么想的?当时还不知道自己是天灵根,想着哪怕灵根不好,哪怕境界不会很高,但既然修了仙,哪怕是练气也能无病无灾活个一百岁寿终正寝,已经是不亏了,要是修到筑基,能活两百年那就是血赚,修到金丹基本是中彩票的运气了,元婴化神……他们当时就没敢想这个。 确实,哪怕他们这个劫数这辈子都卡着他们了,注定他们只能老死在金丹,那也不能当即找根麻绳上吊吧?还有四百多年可活呢,真的已经是血赚了。 泊意秋心头忽然有什么东西放了下去,他笑着打了个响指,极光金焰取代了木炭,一瞬间就将石板烘得正好,“啧,那还用什么木炭,用火不香吗?这不比木炭来的顺手?” 哪想到秋意泊翻了个白眼:“你傻?金焰烤东西没有烟火气哎!以前是懒得捡,现在捡都捡了,都已经烤上了……你他妈居然把木炭一把火烧了个精光?!你是不是有毒?!” 泊意秋摸了摸鼻子,认命起身去砍竹子去了。 秋意泊一个人蹲在溪水旁边很耐心地将今天捡的菌子都切成了片,还当真把见手青给凉拌了,连解毒丹药都已经取出来放在一旁了,就等泊意秋回来一起试试凉拌见手青到底如何了,却不料泊意秋久久不回,他又等了一会儿,想要去林子里看看,却见泊意秋的身影出现在了林间,他身后跟着两根浮在半空的竹子,手里还提了两只兔子。 泊意秋露出了一口白牙:“刚好看见只兔子,追着过去一看果然还有一只雌的。” “小兔兔这么可爱。”秋意泊下了决定:“一只烤,一只爆炒……吃野味没关系吧?” “反正回去肯定要不好受了,就当隔离了。” “你说得对。” 木炭放到石板下头还得烘一阵,两人便各自抓了一只兔子,愉快地开膛破肚,既然想开了,很多事情就又变得方便了起来,以两人的手艺还完整的剥了张兔子皮下来——也不知道这兔子怎么长的,又肥又大,摸着也肉乎乎的,跟特意养出来的似地。 很快兔肉就被整治成了小串上了石板,连同还有切成片的菌子,它们在石板上滋滋冒油,浓郁的肉香气和菌类香气就霸道的占据了两人的鼻尖,两人都没有说话,默默地盯着石板,秋意泊忽然想起了什么,将旁边一个碗拿了过来闻了闻,道:“闻着还挺香的,试试?” 凉拌见手青。 泊意秋拿起了一旁的解毒丹,给自己来了一颗,又给秋意泊来了一颗,随着解毒丹的药力奇效,两人各自夹了一筷子送入了口中,随即两人面无表情的张口将菌子给吐了。 真他妈难吃。 这辈子没吃过这么难吃的蘑菇,又苦又辣又涩,唯一的香气还是凉拌的小磨香油,怪不得没人吃凉拌的呢。 这一碗凉拌见手青被他们送归了大地母亲的怀抱。 “唔……这个毒蝇伞味道好怪!”秋意泊叼着筷子道。说难吃吧,也不算是,说好吃吧,又有一股怪味儿,但莫名还想再来一口。 泊意秋也试了试,他也叼着筷子陷入了沉思,然后默默地和秋意泊一道解决了这朵巨无霸毒蝇伞。 秋意泊又夹了一朵菌子,刚送入口中咬开便被迸溅开来的汁液被烫得只吐舌头,还忍不住要夸:“奶浆菌好吃!” “真这么好吃?”泊意秋将水送到了他的唇边,秋意泊灌了一口含在口中,疯狂点头。 泊意秋也试了试,然后也含着一口水拯救自己脆弱的舌头。 这一顿饭吃了接近一个时辰,两人将火给灭了,就打算回庄子上了,虽然天色还早,但看在两人青天白日都能走错道的份上还是尽早回去吧,他们是不想留在山里喂蚊子的。 哪怕蚊子咬不破他们的皮,那也不行。 菌子还各剩半框,两人想着回去路上还能再捡一点,干脆就没有把背篓塞进纳戒中,就这么一路捡菌子一路往回走。 “哇哦——”忽然之间,秋意泊小小地惊呼了一声,随即在唇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拿眼神指向了路边不远的树林里。 不远处有一对野鸳鸯正在缠绵……或者说野鸳鸳?因着离得距离还有些远,只看见一个身材修长的男子将另一个男子压在了树上,一侧线条流畅的大腿挂在了对方的腰间。 是不是应该非礼勿视? 两人沉默地看了五秒钟,泊意秋突然道:“果然这个劫数对我们影响很大……” “我也觉得。”秋意泊非常赞同地摇了摇头,往日里别说这点距离了,就是再远一点也能看清楚对方的脸,哪像现在只能看见两个人影? 很有上辈子的感觉——戴上眼镜高端洋气商务斯文人,摘下眼镜一米外面目模糊,五米外人影交叠,十米外人畜不分。 “走吧。”泊意秋干巴巴地说:“看人家好像也不太好。” “是这样。”秋意泊点头,两人本就是意外发现的,又不是诚心来偷窥,他两也没有这个爱好,真说多么吸引人那也不至于——上辈子什么姿势什么花样的没见过?说一句博览群片都是轻的,不至于盯着两个连动作都有些模糊的人去看。 真想看,可以花钱去南风馆看,倒也不必在这里偷窥。 两人侧过脸去,正打算顺着山路接着回去,没走几步两人又停住了脚步,秋意泊的眼神有些发虚:“……我们应该往哪走?” 泊意秋用力眨了眨眼,不是很确定的说:“你看到几条路?” “两条,你呢?” “三条。” 两人的手悄悄地握在了一处,都感觉到了对方掌心中的湿意。该说不说他们有点慌了,都说深山老林阴气重,经常会有些不该出现的……好兄弟出来捣乱迷了人去。 他们该不会是……遇上了吧? 秋意泊轻咳了一声,道:“不对,应该是我们中毒了。” 泊意秋看向了秋意泊:“那你往路边放什么?” 在他的视线中,秋意泊正将背篓里的菌子放在了路口,还煞有介事的拿了两个水果和糕点出来,甚至还双手合十拜了拜,秋意泊义正言辞地道:“我们要相信科学,也要尊重传统,我们秋家早就在山中有了产业,如今我们来庄子住了这么久,都没有谢过山神他老人家,实在是不该。” 泊意秋:“……”说到底你还是怂了! 秋意泊的眼神是这么说:你不怂你就不要拜。 泊意秋默默地跟着秋意泊双手合十朝路口鞠了个躬,还念叨了一句:“山神爷爷保佑!” 乍然之间,两人眼前风云变幻,等视线再清晰下来,眼前便是一座幽深的洞府,大从大从泛着蓝色荧光的草被生长在四面八方的岩石上,无数萤火虫贴着岩壁飞翔着,将这片地方映得宛若仙境一般。 两人对视了一眼,忽然觉得这个剧情有点眼熟。 两人一步未动,忽地只见不远处的石亭中出现了一人,他背对他们而立,身形修长高挑,一头白发如瀑,他淡淡地道:“多少年了,秋家又出了修士。” 秋意泊与泊意秋都是一惊,能叫出‘秋家’,有两种可能,往好了想是亲友,往坏了想是仇家,他们不是那么倒霉吧?刚好在劫数的时候遇到祖宗的仇家? 秋意泊硬着头皮拱手道:“秋家小辈拜见前辈,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倒还算懂规矩。”那人转过身来,露出一张与他们有一分神识的面容来,两人偷偷地看了一眼,都是在心里松了一口气,长得像,是自家的! 他道:“归元山秋灵飞,即是相见,便是有缘。” 他目光如清泉一般扫了一眼秋意泊两人:“你们二人已修至金丹,所投何门何派?” 秋意泊他们又松了一口气,看得出来对方是个炼气化神境界,面前这位祖宗撑死了是个化神……化神他们又不是没打过!万一真是个要杀自己家晚辈的冤种,他们也不怂! “晚辈等投入凌霄宗洗剑峰门下。” “凌霄宗?”灵飞真人微微颔首:“二叔公……秋临淮与秋临与两位可好?” 秋意泊恭敬地答道:“您说的是……应真君与怀真君吗?两位老祖已经进阶真君境界。” “那便好。”秋灵飞目中隐约流出缅怀之色:“既然你二人入了凌霄宗门下,当事事听从二位老祖吩咐,可知?” “是,老祖。” 秋灵飞满意地点了点头,他将传承冬天放置于此处,本就是想着要秋家的晚辈来,恰好这两小辈又十分懂规矩,这才接了他们进来——当年,他是得了一件异宝后叫人一路追杀至凡界,拼尽了最后一口气才到了渭河。 秋灵飞一抬手,便有两个宝光氤氲之物飞向了两人:“此一为我平生积蓄,一为无名异宝,你们二人皆为秋家血脉,我也不好偏颇,你们自己选吧。” 对于两人来说谁拿什么都没差,于是两人一左一右的选了。秋灵飞见两人并无争执,越发满意起来,他道:“我快消散了,可有什么想问的?” 便是他不说,秋意泊他们两人也是要问的,泊意秋拱手道:“老祖,晚辈有一问,我与阿泊此时正陷入一劫数中,此劫不知姓名,我等询问两位老祖,两位老祖只道此劫需我们自己来破……可我与阿泊着实是没有一点头绪。” 秋灵飞一听便知道是什么劫数,他道:“两位老祖不告知你们,是为了你们自己着想,知道太多,反而对劫数有害,你们只管随心去做,不必考量太多。” 两人对视了一眼,只能齐齐应是。 秋灵飞的影子发出了泠泠的光,他含笑道:“还不知你二人姓名。” “晚辈秋意泊。” “晚辈秋意浓。” “……”秋灵飞蓦地沉默了一瞬:“你们二人?” 秋家每个辈分都有相应的字,如秋临淮、秋临与的‘临’,如他的‘飞’,如秋意泊他们的‘意’。问题来了,‘临’的下一代是‘意’,‘意’的下一代才是‘飞’。 “家父是应真君。” 秋灵飞木着脸拱手道:“……晚辈见过两位小叔叔。” 可能是他生前行事太过嚣张,临消散了还要整治他一番。 秋灵飞心道。 两个晚辈突然变成了自己的小叔叔,还是最尊敬的二叔公的孩子……秋灵飞长叹了一口气,心中瞬息万变,却也是来不及了,他抬了抬手,两人手中接着的异宝和纳戒都有什么东西破碎了去,他道:“两位小叔叔何必瞒我,险些酿成大祸。” 他在纳戒和异宝中设了一个诅咒,这两样都必须完好无损的交到秋临淮或者秋临与的手上,否则便要万毒加身。 他确实不是什么好人。 但他确实也能理解为何两位小叔叔为何要瞒着他。 他微笑道:“两位小叔叔只管去吧,异宝且先藏好,不要轻易示于人前,待见了两位叔公,替我道一声不孝子弟辜负了两位叔公的栽培。” 秋意泊他们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便被送出了传承洞天。 秋灵飞又回过身去,他抬头看着空无一字的岩壁,喃喃道:“……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1” 他的身影随着传承洞天一并消散了去。:,, 189 第 189 章 秋意泊和泊意秋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两人现在身体素质真不如何,难免就有些头晕,两人闭着眼睛缓了一会儿,这才双双吐出一口气,秋灵飞这位前辈其实他们还是有点记忆的——去祠堂上香的时候见过,只是没想到还能在这儿再见一回。 两人睁开了双眼,秋意泊慢吞吞地看着眼前的一切,道:“几条路?” 泊意秋摸了摸鼻子:“四条,你呢?” “不瞒你说,我现在感觉我们在蜘蛛网的正中心。”秋意泊觉得自己能说话已经很强了,他的视野中他们正站在以他们为中心辐射出去的七八十条路的中央,他侧耳,像是在倾听什么,过了几个呼吸神情很微妙的接着道:“……还有一圈蓝精灵围着我们蹦迪,还在唱草泥马之歌,你听见了吗?” 泊意秋低声道:“……我听到的是《小白船》。” 对,就是有一把清澈童真的声音在唱小白船,宛若当年某位张姓人士将他丈母娘和老丈人一把推下山崖那样纯真动听。 两人不约而同地抹了一把脸,原本以为出现幻觉是那位老祖宗的关系,哪想到真是吃了菌子中毒,有一说一这菌子可真吊,他们吃的可是百草谷半夏真君特意为他们做的解毒丹,修真界奇毒都能挡下一大半,结果居然翻车在了区区野生菌的身上。 秋意泊和泊意秋都决定不走了,他们出了门去,家里人见他们不回是肯定要下来找的,他们乱走万一摔进悬崖之类的倒就真不好办了,还是老实乖巧地在原地等吧,反正两人身上有吃有喝,要不是怕被人觉得太蹊跷甚至能给自己修个阳伞加卧榻的观景点。 秋意泊看蜘蛛网看得头晕目眩,他干脆又闭上了眼睛,想将菌子都收入了纳戒中,等回去了就把它们寄给半夏真君,看看这是什么牛逼的毒。但想想又不妥,地处有野生菌生长,当地人肯定会有对策,还是留下一些吧,他们还中着毒呢。 左右又不急,大不了回去后派人来再采摘一些。 泊意秋也头晕,他托着腮,神识探入秋灵飞的纳戒:“哇,我们这大侄子好有钱!” 众所周知,他们剑修很穷的,当年还是化神的秋临与都能因为区区十万极品灵石生出了心魔,秋灵飞出身归元山,也算是半个剑修,毕竟作为掌门亲传弟子的池玉真都是一副穷穷的样子,他们也没指望秋灵飞能有多少,没想到这一看还吓了一跳。 秋意泊将自己的神识探了过去:“……还真是!大侄子是打劫了大宗门的私库吗?” 秋灵飞的纳戒甚至已经不能算是纳戒的规格了,而是芥子空间,入目就先是好几座极品灵石堆成的山,又有几十排几乎看不见顶的架子,上头摆满了各色天材地宝,法宝、符箓、丹药还不在这几十排里,另开了几十排,这规格,也就比他们拿到无悲斋道统规格低一点了。 无悲斋是什么规格?是宗门断绝传承,所有财力物资都集中在清河道君手中,给了他们相当于将整个宗门所有资源尽数交给了他们。 泊意秋道:“算了,先收好吧,回头问问爹去。” “嗯。” 话音未落,忽地两人听到有几道脚步声传来,来者步伐轻盈,呼吸绵长,显然是身怀武功之人,两人想了想,可能是自家的侍卫,也就没有如何,乖巧地等在原地。 陡然之间,两人赶到刀风迎面而来,却不像是要致人于死地,反而像是要试他们一试,紧接着两柄长刀架在了他们脖子上,有人怪声道:“老大,抓住了两个俊俏郎君!” 泊意秋眼前已经成了昏蒙蒙一片,他只看见几个黑乎乎的影子还叠着重影在他面前晃悠,他道:“壮士饶命,有话好说!” 秋意泊依葫芦画瓢也重复了一遍。 “闭嘴!”有刀背轻佻地在泊意秋的侧脸上拍了拍,随即有人道:“两个世家子……哼,没什么用,杀了吧。” 有人又道:“哎?老大,这么俊俏你都不喜欢吗?” “放屁,老子又不操男人!!” “话不是什么说的,老大,你说把他们两卖到城里去那得多值钱啊!” “老六,你在说什么疯话!带着他们,恐怕连这座山都出不去!” 秋意泊手指微微一动,却又按捺了下去,他道:“壮士,有话好说,你们想出山吗?我们可以帮你们。” “出山?”有一个人怪笑道:“我们不想出山,我们想进山。” 泊意秋想了想道:“几位壮士进山做什么?不管是渭河行宫还是几位阁老尚书的庄子可不在这座山上。” 渭河行宫和其他人的庄子都在隔壁山头,这座山头就只有秋家。 严格来说,这山头是他们家的。 几个身穿布衣的青年互相对视了一眼,为首男子长相黝黑,双目明亮,旁边的‘老六’伸手在自己颈子上比了一个‘杀’的手势,为首男子却摇了摇头,他仔细地打量着这两人:“你们怎么知道我们要去渭河行宫?” “几位壮士身怀武功,必然不是普通绿林悍匪。”秋意泊答道:“就算是要打家劫舍,那也总往达官显贵的住处去,往我们家这小破庄子来做什么?再者,几位脚步轻快,也不像是已经办完事被侍卫家丁追杀的模样。” 他们家的庄子和隔壁山那些达官显贵雕梁画栋的庄子比起来,当真只能说是小破庄子,毕竟秋家因着秋澜和的关系,许久都没有人来渭河这里避暑了,秋澜和每次来也都是住隔壁山自己的庄子,不会来秋家的庄子上住。 没有主人的庄子难免就要破落一点。 “你们可是双目有疾?”为首之人问道,他见两人虽然睁开过眼睛,眼瞳却毫无神光,死气沉沉。 “没有。”泊意秋叹了口气说:“方才贪吃,吃了点菌子……就看不太清楚了,几位壮士,我们也未见过几位壮士的面容,平素也没做过什么坏事,壮士就饶了我们吧。” 那名唤老六的人拽过他们的背篓看了一眼:“这两个不怕死的居然吃了红毒菇!” 秋意泊又道:“要不这样,我们两住在山顶的庄子里,现下家人应该已经在找我们了,几位壮士不如护送我们回庄子,我们就当是什么都不知道,只当几位壮士救了我们一命,金银财宝自不必说,我们还送几位壮士平安下山。” 几人对视了一眼,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氛围。 他们确实是来刺杀狗皇帝的,他们也知道渭河行宫在隔壁竹垣山,他们来这儿本是想小道自竹垣山背面潜入,哪想到他们一上山就发现四处都有人在巡视,似乎在找什么,还以为他们的计划败露了,为了闭着人,这才一路上山,遇到了他们两。 好家伙,原来那些人是为了找眼前这两人,而不是在找他们! 为首之人只觉得一股荒谬之感萦绕于心,他冷哼了一声:“杀了他们!” 秋意泊和泊意秋也没想到聊得好好的突然就谈崩了,正打算出手,忽然听到有人笑道:“还送他们下山?呵……” 为首之人精神一绷,刹那间抽刀旋身,只听见叮得一声,他的长刀与一个黑衣侍卫的刀相触碰,若不是他有防备,那刀便能刺穿他的心脏。他抬眼望去,便见不远处站着一个锦衣青年,剑眉星目,气势难言,身旁还站着一个容貌俊美斯文的青年,两人周围禁卫环绕,弓盾森严。 只听那斯文青年道:“不过是自保之言,想必陛下不会与他们计较。” “秋相公都这么说了,看在秋相公的份上,朕还能与他们计较?”泽帝方才便说有人,偏偏秋澜和愣是不听,如今见他两个宝贝侄子被人横刀于颈,不知道心中又是作何感想?他道:“杀了。” 他也不必与两个纨绔计较。 众人一骇,原来面前正是他们今日的目标,泽帝! 还未来得及多想,刹那间几道黑影奔袭而来,他们连忙应对,老六目中精光一闪,将刀狠狠地抵在秋意泊的颈项上,高声道:“总之今日都要死的,我这就拉他们给我们垫背!” 秋澜和眉头微皱:“住手。” 那些黑影是泽帝的暗卫,自然不会听秋澜和的话,泽帝说的是‘杀’,不是‘救’,那他们的优先目标自然是将这里的匪徒全杀了。 泽帝饶有兴趣地道:“秋相公,朕以救驾之功追封他们。” 为什么是追封?自然是身亡殒命了,才叫追封,否则叫封赏。 秋澜和淡淡地注视着泽帝,目中显露出罕有的冷锐之意:“陛下若执意如此,臣自然领命。” “罢了。”泽帝嗤笑了一声:“与秋相公开玩笑的……” 他话还未说完,去见双目紧闭的秋意泊忽然出手,他的手宛若攀花折柳一般按住了挟持他的人的手腕,微微一动,只听见一声令人胆寒的骨碎之声响起,那老六猝不及防便被折断了吃饭的右手,手中刀自然握不住了,转眼间他的刀就落入了秋意泊的手中。 众人只见那翩翩玉郎君毫不犹豫的手起刀落,一刀就结果了那匪徒的性命,转而脚步一动,身形忽然便出现了在了秋意浓的身边,再次出刀,刀光如虹,在众人的眼睛中留下了惊鸿一瞥,下一瞬间,他便已经带着秋意浓陡然而起,向秋澜和的方向而来。 他的来势极慢,宛若仙人降世,飘然而至。 众人一时之间还回不过神来,连泽帝都暗自骇然,这秋意泊居然有这般高强的武功,不过转瞬便从匪徒手中脱身,他居然半点不知!……秋澜和必然是知情的,秋澜和想做什么?不,秋家想做什么? 秋家果然藏得很深。 他下意识向后退去,几个暗卫出现在他的身周护卫,秋意泊却没有理会泽帝的意思,他与泊意秋落在了秋澜和身边,秋意泊轻飘飘地道:“多谢陛下好意,草民不必陛下来救。” 既然都想开了,再者他们又不是光修仙没学武功,凭什么让秋澜和对泽帝低头? 秋澜和微微颔首,下一刻便道:“你们俩眼睛怎么了?” 泊意秋摸了摸眼角,很不好意思的说:“吃了毒菌子……我们还想着怎么回来呢,还好遇上了您。” 秋澜和看着表情十分无辜的两人,怒从心头起,那什么鬼劫数他不懂,也不想懂,可他们俩简直是像是有问题一样,先是对砍把对方砍得一身是伤,好不容易好了又下来吃毒菌子,怎么?这劫数还能指使他们两自尽不成?! 他深吸了一口气,将怒气按捺了下去,转而与泽帝道:“陛下,我这两位不成器的侄子中了毒,恐怕无法伴架了。” 泽帝看也不看不远处的打斗,只是盯着秋澜和:“哦?那事不宜迟。” 秋澜和拱了拱手,转而就令人将两人带上了马匹,自己也翻身上马,忽然就见泽帝也跟来了,他正想发问,泽帝手指微动,便有暗卫往另一条路而去:“太医就在不远处,朕令人去请了。” 秋澜和半点都懒得与他废话,连敷衍都懒得奉送,要跟便跟,骑着马将两人带回了山顶的庄子——庄子就在不远处了,骑马一盏茶便能到,自然还是去庄子更好。他们本来往山上来,一是泽帝确实看到了人影,二是来庄子休整一番。 庄子上早就乱做了一团,两位主人不见了踪影,老仆下山问了山下守卫也说没见着两位郎君,当即判断两位郎君迷了路,如今他正守在门口等着,见秋澜和带着两位郎君回来,立刻松了一口气,苍老的眼中掩不住的担心:“六爷您来了?十九郎君和二十郎君……?” “他们吃了毒菌子,找人来看看。”秋澜和带着他们两大步往内走去,宅子既然修到了人烟罕至的地方,自然是要将生活所需都配备得齐整,郎中便是其中之一,尤其是郎中常年生活在这里,自然对山中毒菌有所了解。 “刘先生早就在厅里候着了。”老仆连忙道。 一行人很快就在秋家正厅停了下来,刘郎中问清了情况,又查看了两人框里的菌菇,还问了问吃了多少,秋意泊和泊意秋可能一人干了两斤野生菌,但不好说,怕吓到澜和叔,便推说好奇只咬了一口,郎中大大地松了一口气,道:“无妨,这菌子吃多了才致命,两位郎君只食了一丁点儿,亦无上吐下泻的迹象,喝点解毒汤,休息两天就无妨了。” 秋澜和示意郎中下去配药。 太医也在这个时候急匆匆地赶到了,秋澜和又叫太医来看,太医比刘郎中问得更仔细一些,“两位郎君看到了什么幻觉?” 泊意秋道:“我与十九郎先是看见了路变成了很多条,还有奇异妖精围着我们唱歌舞蹈……” 秋意泊补充道:“更荒谬的是还见了两人在树丛中野合,本想着是不是遇上了什么山野妖精吸人精气,原来是幻觉。” 此言一出,泽帝的脸色就开始发青了,秋澜和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不为所动:“原来如此……” 太医颔首:“禀陛下,秋相公,两位郎君符合红妖菌的中毒迹象,此菌毒素强烈,两位郎君只用了稍许,恐对两位郎君头部造成损伤,虽有解毒汤药,仍需针灸十日辅以解毒。” 泽帝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看着办吧。” 汤药很快便送来了,太医闻了闻表示对症,便给两人灌了下去。秋澜和见状便与泽帝道:“微臣家中有事,恕不久留陛下。” 泽帝冷哼了一声:“那秋相公便好生处理吧。” 泽帝甩袖而去,秋澜和这才冷冷地笑了笑,太医在一旁低眉敛目,只当自己什么都没见着,专心给两位秋家郎君治病——陛下没叫他走,他自然就不必走了。 “张太医,请。”秋澜和微微抬手道。 “秋相公客气。”太医从药箱中取出了金针,开始给两人施针。 秋意泊和泊意秋被灌了一嘴的苦汤药,又给扎了满头的金针,不过说真的眼前还当真清晰了一些,虽说还跟近视眼没戴眼镜一样模糊,但好歹三米内人畜能分得清楚了。太医施完针就被带去休息了,得扎上十天呢,他短时间是走不了了,秋澜和见太医走了,抬了抬手道:“你们都退下。” “是。”厅中仆婢侍从尽数退下,他这才含怒道:“你们二人,可有将自己的性命放在心上?” 秋意泊两人对视了一眼,虽然视线还模糊不清,但很明显的感觉到对方都开始心虚了。秋澜和不等他们两回话,“我知道,不过就是仗着身怀绝技,不惧怕等闲毒物匪徒,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你们俩这么多年的书都白念了?” “我们……知错了。”两人呐呐地道:“澜和叔你别生气……” “我若不关心你们,自然就不会与你们生气。”秋澜和的目光越发锐利起来:“从今日起,你们两人搬到我的庄子上去!从今日开始闭门读书,省得你们二人一天天都不叫我省心!” 两人不敢不答应,连忙点头应是。秋澜和张了张口,还想发作庄子里的仆婢,就这么两个主人叫他们看着,还能出事,要他们有什么用?转念一想,两人行动连他都难以牵制,更遑论仆婢了,他们实属无辜。 他突然领悟到当年三老祖为何震怒,将他教训了一顿——当真是忍不住。 自家的孩子永远是好的,出了问题一定是周围的人照顾不周,带坏了他们……真的很难不迁怒服侍照顾他们的人。 他甚至很想骂一骂两位老祖,两个好好地聪明懂事的孩子怎么跟着他们去了二十年,回来就要死要活的,这是怎么教的?! 秋澜和见他们乖顺,怒气好歹平复了一些,又问道:“你们二人不是有什么解毒的丹药?为何还会中毒?” 泊意秋小声道:“吃了,但是可能是菌子的毒太偏门,我们又吃得多……只解了一些。” 吃得多?不是说只吃一口吗? “到底吃了多少?”秋澜和眼皮子发跳。 秋意泊比划了一下,“大概……一人半篓子。” 秋澜和顺着看向了他们的背篓,那背篓又大又深,半篓子至少两三斤。知道他们没事是一回事,知道他们作死吃了多少又是另外一回事,秋澜和手中茶盏微微颤抖,下一瞬间便见那茶盏在地上摔得粉碎,秋澜和寒声道:“来人!” 秋意泊和泊意秋的手下意识的握在了一起,宛若两只鹌鹑,慌得一批。虽说他们今日本就想下山让秋澜和给他们找点事做,但看秋澜和脸色,他们莫名就感觉到下面的日子不会好过了。 几个侍卫瞬间就进来了,为首是眠鹤和眠鲤:“大人?” 秋澜和道:“两位郎君要搬回庄子上住,你们去准备着。” 眠鲤和眠鹤噤若寒蝉,纷纷应是,眠鲤硬着头皮道:“大人,今日天色已晚……” “今夜。”秋澜和冷冷地说:“将庄子上刀剑兵刃全部收起来,换成木制的,备下武师夫子,明日起两位郎君便在家中念书。” 两人应了一声,连忙出去了,秋意泊小心翼翼地道:“澜和叔,不用这么急……” 秋澜和冷声道:“今日你们看了泽帝,以他心性,必然要杀了你们……不与我走,你们二人还想太平?” 秋意泊和泊意秋皆是一怔,泊意秋尴尬地说:“是您和泽帝啊?” 你们玩的好花啊! 野战哎! 他们当时怎么没多看两眼?!泽帝都要因为这件事杀他们了,他们当时居然没有看清楚,真是……越想越亏啊——! 是夜,一行人到了秋澜和的庄子上下榻,秋澜和手下能人众多,自然不必他们亲自去收拾,回头只管着住就好了。秋澜和将秋意泊、泊意秋两人带到了书房之中,书房中此刻正端坐着数人,见他们进来纷纷起身见礼。 秋意泊看了看他们,都是很眼熟的人——之前陪他们打桌游的狗头军师们大概都在这儿了。 秋澜和令众人起身,又吩咐人给秋意泊两人腾了个位置出来,他端坐于首位,道:“今日起两位郎君一并入书房旁听。” 其中一白面书生笑道:“您可算想通了。” 当时他们陪两位郎君下棋的时候就想着这莫不是大人为自己准备的嫡系势力,两位郎君年纪不小了,怎么也该先听起政事来,日后入了朝堂也好有个基本的认知,哪想到大人迟迟不招两位郎君,他们还大叹可惜呢!——两位郎君谋略方面当真是可以的,若是不用实在是可惜。 秋澜和神态比起在外面时要轻松一些,他嘱咐秋意泊他们:“你们也认一认。” 能进书房都是他的心腹,自然要认清楚对方的脸,免得不知情日后闹出笑话来。 秋意泊、泊意秋:……这画面好生熟悉。 好家伙,时隔那么多年,他们又成了狗头军师的一员! 190 第 190 章 “今日张家办了一个马球会。”秋澜和临出门,看着明显才被从床上强行拖起来,睡眼朦胧的秋意泊和泊意秋,莫名感觉自己心情好了些许,他唇畔含笑:“这半个月你们很好,许你们出去玩耍一日。” 放在不久前,秋意泊和泊意秋两人还义正言辞的说这是小娘子小郎君的相亲会,他们去不合适,但今日秋澜和一提,他们瞬间心动了,立刻来了精神,张口应是:“多谢澜和叔。” 不为其他,就是这个月实在是太忙了,秋澜和变着法子将他们的时间压榨得干干净净,一滴都没给他们剩下。 天还没亮逼着他们起床刷凌霄宗和百炼山的日常,刷完了就吃个早饭去读书,并伴随随堂考试,写完了卷子当场和狗头军师们开始答辩,不说过一二三四五来根本别想走,中午吃完饭午睡一炷香,紧接着又被拉着读书写策论,等到秋澜和回来后就是今日份的书房答辩时间,具体内容是今□□堂发生的大小事务,晚上还要被赶着再刷一份凌霄宗、百炼山日常,把他们两折磨得只剩一口气后,就着人拖着宛若死狗的他们去洗个澡送去睡觉。 想摆烂也不行,全程都有人盯梢。但凡流露出想要偷懒的意思,迎接他们的就是一盆凉水——真·一盆凉水。秋澜和吃定他们不会迁怒家中仆婢,他们要是躺在床上就把床用凉水泼了,要是待在房间不出来就往房间里塞炭盆,要是上屋顶就把屋顶给掀了,要是看闲书就把闲书一页页给撕了,整得两人差点吐血。 秋意泊和泊意秋一边觉得度日如年,一边觉得光阴飞逝,如今乍然听说能出门,别管去哪了,能出去就是好的! 秋澜和顺手轻拍了一下秋意泊的肩膀,“不过早晚习武还是要的,去过之后一人写一篇势力分析出来。” 秋意泊:“……哦,您慢走。” 秋澜和微微一笑,飘然而去。 虽然要写策论,也比关在家里来的强——不就是春游回来写篇作文嘛!有什么大不了的,他们可是写过十几年的,根本不怂! 两人一出大门,总觉得外面荒山野地都显得那么清秀可人,马车早已在门口等着他们,到底因为有渭河行宫在,官宦人家之间距离并不算太远,金铃垂在马车的四角,随着马匹悠缓的步伐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日光被竹帘格成了细细的光,在他们身上晃悠着,微凉的风携着草木的气息自涌入车中,秋意泊轻笑道:“倒是凉快下来了。” 泊意秋看着外面的光景,眼中若有笑意:“来这儿也两个月了,最热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这种天气,两人是很愿意出门的。 应该很快就要回燕京了,今年这一夏天果然如同秋澜和所料,各地灾情频发,朝廷很快就要忙起来了,属实不能继续待在渭河。 “说起来张家,是哪个张家?”秋意泊随口道:“又是户部尚书家?” “应该是吧。”泊意秋道:“能让澜和叔开口,应该是他家。” 上回秋澜和表示泽帝回来寻他们的麻烦,后面其实没有发生什么事儿,他们在秋澜和家里待得好好的,秋澜和不会无的放矢,想必事情被秋澜和悄无声息的解决了。 确实,如他们所想,不是没有发生什么,而是因为他们与秋澜和住在一处,很多事情刚发生就被秋澜和处置干净了。 秋意泊支着脸,想来想去觉得泽帝不是那么小气的性子,都敢打野战了还不敢叫人看两眼,恐怕是他当时那一句‘山野妖精吸人精气’把人给惹恼了。他笑道:“张家怎么动不动就办诗会马球会……他家有很多儿女等着相亲吗?” “前些日子不是才看过他 家吗?”泊意秋道:“三位郎君,四位小娘子,如今才解决了两位郎君和两位小娘子的婚事,嗯……家里八位妾室,外面还养了个,对,外面两个私生儿女也得算上呢,记着了,回头澜和叔肯定要问的。” “是、是……”秋意泊摇头晃脑第道:“外面那个姓秦的娘子才是张大人的挚爱,青梅竹马,门当户对,当年也是通家之好,哪想到一招遭遇祸事,秦娘子被充作奴婢,后来辗转才叫张大人给寻到了……” 秋澜和叫他们知道这些不是为了要教他们宅斗,而是当初陷害秦娘子家的乃是雍州牧何唯庸,如今官拜二品,手握实权,出身涠洲府世家何家,何家百年朱门,在朝中势力不小,张尚书虽同是二品,他却是农家子一路科举而来,虽说家中不穷,但和何家是没办法比的,雍州牧当年那事儿做的没得挑,张尚书一时半会儿还真拿雍州牧一点办法都没有。 张尚书正妻乃是镇国公府三娘子,虽说是庶女,当年镇国公府能将女儿嫁给他,已经是他高攀得不能再高攀了,故而张尚书除却这秦娘子外事事都敬重正妻,连家中妾室都是正妻替他收的。 妙的是雍州牧的夫人正是镇国公府的二娘子,雍州牧与张尚书算起来他们是连襟,两人逢年过节少不得要碰上一面,维持维持表面关系。 时至如今,二十年弹指,秦娘子虽为外室,膝下却有一儿一女,皆已成人,张尚书正妻则是育有两儿。若说郎君还是好处置的,大不了张尚书私下给一份家当,叫他考功名亦或者去行商又或者是替他悄悄安排一份差事都使得,但女儿却是不能这么简单的处理了。 防止失联,请记住本站备用域名: 秦娘子为外室,剩下的小娘子自然也是外室女,按照时下的说法母亲与人当外室,生下来的小娘子自然也是个品德堪忧的下贱人。莫说是与张尚书门当户对的人家,便是往下找,只要有些出息心思正当的人家谁要这样的私生女当自家的正头老婆?当妾,张尚书那是万万不允的,可真要找那些贩夫走卒当正妻,张尚书也是不舍得的。 为今之计,只有将秦娘子迎回府中,安排一个妥当的身份,才能叫自己一双儿女有个正经清白的出身。可问题来了,张尚书夫人愿意吗?迎回一个小娘子自然是没什么问题,不过是家中赔付一副嫁妆,可还有那位从小便是张尚书亲手带大,爱之若宝的郎君呢? 张尚书虽出身寒门,但办事稳妥,心细如发,秋澜和不是亏待自己手下人的性子,见时机合宜便为他谋了个爵位,待他那位郎君一回来,张尚书就算不心动,但他夫人难道就真的放心?镇国公府能答应吗? 而朝中镇国公府持中,他家祖上乃是朱明国开国勋臣,只要不是造反,他家便能稳稳当当,近些年镇国公府并未出有能耐的子弟,故而镇国公府越发谨慎小心,素来不参与朝中大事,只管关上门过日子,但镇国公府现在还健在的老国公当年也是功镇一方的元帅,在军中颇有威信,他若是说话,便是陛下也要给他三分脸面。 雍州牧出身世家,自然就是世家一派。 张尚书乃是秋澜和一手培养出来的嫡系,他们乃是帝党。 泽帝想要扩隐,想要除世家,想要的是集权,故而他要争取镇国公府的支持,可他亦不愿意得罪秋澜和一系。雍州牧自身就是世家,他没有秋澜和那样的野心,秋澜和一出手,便要抽世家的根骨,他与秋澜和自然是敌对的状态,张尚书与他家有血仇,又有镇国公府横在中间,于情于理,他都要维护张尚书夫人正室嫡系的尊严,绝不可能让外室入门。 而镇国公府自然是要为自家的外孙筹谋,张尚书坐镇户部,国之重臣,更何况后面坐了个秋澜和,而镇国公府式微,他们一不愿意得罪张尚书,二也 不愿意委屈了自家外孙——说到底,这权力还是要握在自家人的手上才是放心的。镇国公府退让一步,便是得罪自家女儿,也得罪自家外孙,虽施恩于张尚书,可待张尚书一去,且不说两者没有血缘关系,难道一个外室子,还会对正妻的娘家好吗? 这张家看似不过是嫡庶之争,实则是三方势力在其中周旋,妙不可言。 秋意泊与泊意秋双双噤声,不过是出门在外,隔墙有耳,大家心知肚明对方知道就好,不必再口述罢了。 不多时,马车便停了下来,两人联袂下车,入目便是一片宽阔的草场,四周则是以彩绸锦缎搭了一圈帐篷,男左女右分设两边,中间以屏风相隔,一侧是身着锦绣的妇人们端坐于帐中,手持团扇,掩面低语,一侧是英姿勃发的郎君们谈笑风生,好一片盛世景象。 自有侍从来引他们入帐,两人今日来得招摇,又是生面孔,自然不会缺了人关注他们,随着两人步履从容,很快就吸引了不少议论。 “我还当有什么了不得的呢,没想到是两个娘们唧唧的郎君!”有郎君边收拾着自己的护腕边不屑地道:“他们若是上场,我都不敢打了,若是输不起哭了该如何是好?” “哎!这话可不兴说。”还有人调侃道:“这两位可是敢拿着免死金牌、丹书铁券招摇过市的主儿。叫他们听见了,小心又拿出来叫你跪着回话。” “啧,我家也有啊!” “你可没有一个当相公的叔叔。” “那奸人阿谀奉上……” 其实他们距离还是有一些的,换做是普通人决计听不见他们在说些什么,奈何秋意泊他们又不是普通人,秋意泊心中暗暗地道他不光能拿着丹书铁券招摇过市,逼急了他还能拿着丹书铁券暴打对方的头,有机会的话他会试试的。 而女眷那儿则是截然不同的反应,不少太太娘子窃窃私语:“那就是秋家的那两个?” “听说已经二十好几了……还未有妻室呢……” “秋家也不管管?” “听说并不是家中嫡系,他们父亲是个纵情山水的隐士,这两位郎君从小便是秋相公管教,后来出去游学了,秋相公便也没功夫管了。” “那便叫他们耽误到如今?” “可不是么?不过我听说两位郎君如今在家随秋相公读书,恐怕再有两年便要下场了。” 此言一出,好几位夫人太太都面露沉思之色,两人是千年世家秋家所出,虽不是嫡系,但总也不会太差,自家倒是有庶出的小娘子在,若是能与他们缔结良缘,也不算是辱没了。 其实这门第算是高攀,嫁个嫡女都算是高攀了。但对方却有个秋相公在,秋相公在做什么她们这些妇道人家也有所听闻,着实是太过危险,所以嫁个庶女正好。 防止失联,请记住本站备用域名: 届时进有秋相公这一尊位高权重的宰辅在,退有千年世家秋家,横竖都不会吃亏……不过都是些后话了,到底嫁嫡女还是庶女,还有得看。 张大太太听到此处,侧脸低声与身旁人道:“去把二郎叫来。” “是婢子这就去。” 至于不婚的小娘子们倒是春心萌动得多,虽说两人这不好那不好,可貌比潘安啊!不光貌比潘安,就说那应天府一案,也能看出来两位郎君心气还是正的。这般家世好、有学识、长得好、人品不坏还别无妻妾的郎君怎么能叫少女不心动呢? 这样的议论,秋意泊和泊意秋早已听的不知道多少,只要一出门,叫人议论两句总是难免的,怪也只能怪自己耳朵太好。 两人被引到一个帐篷坐下了,有些新 奇地左右看了看,帐篷左右都有一人高的屏风遮挡,只能从屏风中看出隔壁模糊的人影来。 不多时,有人从后方经过,十分惊喜地道:“十九哥?二十哥?你们怎么来了?” 两人闻声侧目望去,原来是张二郎。 张二郎今日也是一身富贵灿烂,一身宝蓝织金的袍子,站在阳光下都在闪闪发光。他还未等两人说话,便已经上前两步入了他们的帐篷,一拱手道:“两位哥哥容我躲一躲,大恩不言谢,今日之情我张二一定铭记于心,没齿难忘。” 他说着,便一撩袍子坐了下来,泊意秋笑道:“几月未见,难道张二你已经沦落到了为人追杀的地步?” 张二郎摇了摇头,愁眉苦脸地道:“倒也不是什么凶恶贼人,母老虎倒是有一只。” “我娘她又逼着我成亲,说我若不来马球会,她便替我随便定一门……方才她正叫我去呢,十有八-九又是寻了什么小娘子来要我相看,亏的遇上了两位哥哥,便容我避一避吧!回头我娘就是知道了也不好找我麻烦。” “那就坐一会儿吧。”秋意泊听他说得情真意切,当真还有些一些同情了。张二郎得了首肯,像是濒死的鱼又蹦哒进了水里——嘿,活了。 他也不管秋意泊他们冷淡,眉飞色舞地说起了今日的事情:“两位哥哥来,恐怕也是听说了吧?” “害!看我说的话!两位哥哥在家闭门读书,怎么会知道呢……”张二郎轻轻往自己嘴上拍了一下:“两位哥哥有所不知,今日马球会的彩头可大有来头,听说是北地送来的一棵千年人参,十分难得,那可是好东西,这种东西谁家都是有数的,大家都牟足了劲来呢。” “哦?这等好东西不是该奉御吗?”秋意泊随口问道。 “那自然,不过今日皇后娘娘主办,便拿出来了。”张二郎笑道。 皇后主办?不是说张家吗? 张二郎等着两人好奇,实际上却是两人连个好奇的眼神都没有流露出来,更没有问他来意的意思。 张二郎其实有些尴尬,他自个儿一个人都快说不下去了,秋家这两位郎君当真是古怪,回头他一定要跟他爹说说,这活儿他是真的干不了了。 虽说秋意泊两人不问,他也只好硬着头皮接着道:“听说这回要给八殿下选妃,这才弄出这么大的阵仗来。” “嗯。”泊意秋淡淡地应了一声,张二郎看着他的侧脸,有一种立刻甩袖就走的冲动。 他尴尬地笑了笑,却听秋意泊道:“还有事没说完吗?” 张二郎顿了顿,随即拿了桌上的茶壶一饮而尽,自暴自弃地说:“没了,我爹吩咐我该交代两位哥哥的我都说了。” 泊意秋看着张二郎,似乎是在说:那你怎么还不走? 张二郎当真还就不走了:“方才我没说半句假话,两位哥哥容我躲一躲,我是真不耐烦去见什么小娘子……什么小娘子,还不如牌九好看呢!” 防止失联,请记住本站备用域名::,, 191 第 191 章 此话一出,两人皆是心有戚戚地轻笑一声,对他们来说,小娘子也不如牌九好看,但如果是漂亮郎君,那就比牌九好看了。 秋意泊含笑看了一眼泊意秋,却发现泊意秋也在看着他——若论好看,还是自己香啊! 秋意泊袖中微微一动,便牵住了泊意秋的手,因着两人皆是广袖宽袍,又坐得近,也看不出什么来,秋意泊的指尖斯里慢条地自泊意秋的手背划过,随即五指扣入他的指缝,与他交握在一处。 泊意秋的手几不可见的颤了颤,随即与他十指相扣。 张二郎并未发现什么异样,苦着脸接着道:“我都二十五六的人了,想来我娘也应该死心了,哪想到今日怎么又想起来这一着了,非要逼着我成亲。” 时下男子几乎弱冠之前就会定下亲事,等到女方及笄便完婚,若是父母疼爱,拖两年,怎么说二十岁也该成婚了,当然,娶不上老婆又或者想先考个功名再议亲的另说,总之换作张尚书这等门庭,嫡次子二十五六没成亲简直是没办法想象。 通常在世人眼中,一位郎君,家有薄资,四肢健全,不是丑得惊天地泣鬼神,二十五六没成过亲,要么是癖性古怪难言,要么是身患隐疾,不能人道。 秋意泊心道你娘正在给你和你哥筹集资本呢,岳家这么好一个依仗,自然不能放过。 这话他们却不对张二郎说了,张二郎能想明白那是他的事情,他们暂时还没有参与到这其中的资格——主要是怕坏了秋澜和的谋划。 草场中走进了两队人马,皆是身穿干练短打,手持马球杆,不多时便已经你来我往了起来。 张二郎其实自觉应该与秋意泊、泊意秋两人是知己,他们同样没成亲,同样爱好玩乐,同样没有到下作的地步,应该很有共同话题才是,哪知道秋意泊和泊意秋不按套路出牌,他也觉得十分无奈,奈何这是自家亲爹顶头上司家的,只能腆着脸继续找话茬子。 反正他今天必不可能从这个帐篷里离开!他坐定了! 他正想问问两人是怎么逃避家里给他们找亲事的,还未张口,便见旁边有个老妈妈急急忙忙地奔了过来,见他坐在此处,眼中一亮,连忙给众人行礼:“老奴见过几位郎君!二郎君!您怎么还在这儿?快回去吧!出大事了!” 张二郎警惕地道:“刘妈妈,你别想骗我!能有什么事儿?你回去跟我娘说她如果非要给我挑一个,就给我挑一个会打牌九会摇骰子的小娘子来我就从了!” 刘妈妈跺了跺脚,急切地道:“这回真是大事,二郎君快随老奴走吧!” 泊意秋抬了抬手:“张二,恐怕真有急事,你还是去看一眼吧。” “八成又是唬我去见小娘子的。”张二郎边起身边嘀咕道:“我去那头又不方便,又有人要说闲话了……” 秋意泊笑道:“快去吧。” 张二郎随着刘妈妈前去,他们自帐篷后方一路自左侧到了女眷们所在的右侧,微风轻摆,扬起了锦绣帘幔,露出一张张花容来。张二郎这人风流却不怎么下-流,他自到了这一头,便低眉敛目,绝不乱打量任何一个女眷,只管看着脚下的路。 不多时,刘妈妈便将他带到了张大太太所在,张大太太有着一张芙蓉面,年纪虽大,却是风韵犹存,她往日里都是笑着的,今日却是嘴唇抿成了一条线,握着扇柄的手骨节发白,可想而知用了多大的力。 她见有人进来下意识的卸了力道,唇畔扬起一抹端庄温和的笑意,见是张二郎,便又冷淡了下去,她扬了扬手道:“二郎,来坐。” 张二郎不情不愿地坐在了张大太太身旁,张大太太以下巴微微点了点场中:“可见到了那人?” 张二郎顺势看去,很容易就找到了他母亲所说的那人,那是一个十六七岁的郎君,容貌清俊,身手矫健,算是场中最引人瞩目的存在了:“母亲你说的是腰上挂了玉佩的那个?” “是。”张大太太道。 “他啊……”张二郎摇头道:“没见过,八成是哪位大人的子侄吧!娘你看中了?打算配给五妹妹?” 他母亲并未生育女儿,也不愿意去养庶出的女儿,但家中五娘子生母早亡,五娘子便只好抱在了她膝下养育着,一来二去不是亲生也胜似亲生。张二郎眨了眨眼睛,刻意狭促地道:“我当是什么事儿呢,娘你等着,我就去打听打听是谁家的郎君,回头就是绑也给您绑回来做您的女婿……” 他话还未说话,他就被张大太太用团扇狠狠地拍了一下,张大太太冷冷地道:“不成器的东西!女婿?能做我的女婿倒是太平了!那是你爹的私生子……他竟然将他带到渭河来,丢人还要丢到人前不成?!这般置我脸面于不顾,你还要替他来气我!” 张二郎被团扇打得懵了懵,他娘素来知书达理,往日里哪怕她气急了最多骂他两句,从未动过手,虽说这团扇打人也不疼不痒,却知道他娘已经气坏了。他瞪大了眼睛:“……什么?我爹的私生子?!” 刘妈妈在一旁低声解释道:“郎君有所不知,老爷在外头一直养着一房外室,您也知道大太太不是不能容人的,偏偏那外室狐媚,不肯进府,仗着与老爷少时相识便劝了老爷在外头养着她,倒是跟做了正经夫妻一般,还生了一位郎君一位娘子。太太原不想管,偏偏那外室年纪大了,又想入府来……” 张二郎傻了吧唧地道:“那就叫她入府啊!她一入府就是贱妾,娘你气什么?到时候还不是由着你磋磨她?” 张大太太一眼横来,大有干脆叫人把张二郎拖出去乱杖打死的意思在。 “哎呦!郎君,您傻啊!”刘妈妈是张大太太的陪嫁,自小看着二郎君长大,她才敢说这话,她安抚地看了看张大太太一眼,解释道:“她若是单独回来那也没什么,一房贱妾罢了,可那郎君与娘子……这可怎么办?您也见了,这郎君风姿出众,又是老爷一手教养,您就是不为了太太着想,也要为了大郎君着想啊!这外室从来便不恭敬,如今又要进府,她与她养的一对儿女就是祸家之源啊!” 张二郎之前没反应过来主要是因为没想到这一茬,被刘妈妈一提点就回过味来了:“他……他……他怎么在渭河?!” “还不是你那好父亲带来的?”张大太太冷笑道。 若是无人带领,怎么来得到这马球会上? 砰的一声,张二郎重重地捶了一下桌子:“爹简直是老糊涂了!他来这儿想干什么?还想当众认亲不成?!娘你等着,我这就将他拖了去!随便给他按个名头,将他逐出去!就是打死他,也没什么道理可讲!” 张大太太气得眼前发黑,她怎么养出这么一个儿子来! 转念一想又觉得是她自己的错,当年想着已经有了大郎,这幺儿宠溺一些也无妨,而且兄弟之间,若是都出色,恐怕是有兄弟阋墙之祸的,这才骄纵了他些,没想到居然养出这么一个没脑子的货色来! 她叫他来是为了这个吗?想要毁这外室子的名声,她需要叫自己的亲生儿子去吗?! 刘妈妈连忙劝了张二郎:“二郎君万万不可,他既然来了,必然是有备而来,今日事出意外,太太也是猝不及防,郎君万万不可再惹事生非了,我们是嫡,他连庶都不是,一个外室子,只要我们不出错,量他们也翻不出什么花样来……为今之计,太太是想叫二郎君您速速娶妻,也不是为了逼着您,是为了太太!太太为当家主母,您不成婚,那可就是她的错处呀!” 张二郎面色微白,咬牙切齿地道:“我与那贱人不共戴天!” 什么玩意儿啊!他好端端的,突然出来了个贱人又是要抢他大哥的位置,又要欺负他娘亲,最后还要逼得他成婚去祸害人家好端端的小娘子,这算是什么事儿! 他自知四肢不勤五谷不分,考科举那是万万不行的,自己又是个跳脱性子,办差恐怕也办不好,又纵情声色犬马,他和大哥兄弟和睦,日后也不必分家,他就开开心心当他不学无术的二老爷,他成亲,一给不了人家忠诚,二给不琴瑟和鸣,三给不了风光体面,那不就是祸害了人家小娘子吗?! 说不定自己也要过得不舒坦! 这还不是不共戴天吗?! 话正说着,忽然马球飞向了北边的围帐,张二郎眼睁睁地看着马球砸入了秋家的帐篷! 要命,那马球可是实心的! 那外室子骑着马走到了秋家帐篷旁,一脸歉意的拱手道歉:“两位郎君对不住了,一时没看好。” 打马球球飞了那是常有的事情,四周也有侍卫守护拦球,只能说今日不巧,恰好没拦住罢了。 秋意泊看着面前将整张茶几砸得一塌糊涂地马球,茶水洒了他和泊意秋一身,他淡淡地道:“也不必,只是我们衣裳污了,记得赔。” 那外室子听到此话,满脸涨得通红,他胡乱地拱了拱手:“待马球会结束后我必定上门给两位郎君赔罪。” 他们何尝看不出来,那马球是特意向他们打过来的。 秋意泊与泊意秋想不通的是,按理说,这外室子应该是他们这一帮的,因为他只能靠着他爹张尚书,而张尚书靠的是秋澜和,这马球为什么会对着他们来? 这球是铁心的,砸死个把人不是问题。 问题是砸死他们对着外室子有什么好处?当场砸死人,别说他们两身份摆在这里,就是两个普通人被砸死了,这外室子也得赔命。 这是为什么呢? 192 第 192 章 秋意泊还未说话,倒是那外室子旁边的同伴讥讽地道∶&ot;不过是两件衣衫,居然还有人要计较?玉郎,我们走,,回头我赔他们就是!&ot; &ot;就是!&ot;另一人面带厌恶之色看了一眼他们所在的帐篷∶&ot;还未听过哪家的郎君问人要衣服钱的!&ot;他声音又压低了下去∶&ot;果然是土包子,恐怕被燕京的繁华迷了眼去!&ot; 这事儿还真是这样,只不过秋意泊他们就是刻意找他们麻烦,闻言泊意秋淡淡地道∶&ot;既然如此,那就由你们赔吧,我们才入燕京美多久,确实是没有两件好衣服,今日叫这玉郎毁了,赔我们也是理所当然。&ot; 秋意泊微微一笑,懒得再搭理他们。 与张玉郎玩耍的几人应该是他的同窗,最先开口的那个是礼部侍郎家的儿子,另一个则是有点来头了,是列国公府家的幺子,三人甚是要好,不过按照秋意泊的说法就是张玉郎和他两个舔狗跟班。 此处的矛盾也引起了众人的注意,不少小娘子低声道∶&ot;呀!怎么一件衣服还要跟人计较?他们家是没有衣服了吗?&ot; &ot;实在是毫无风度。&ot;另一位小娘子道∶&ot;我看他们就是故意找那郎君的麻烦,有意为难他呢……一件衣服对我们来说自然不在话下,瞧那郎君一身清贫,也敢应承……&ot; &ot;兰姐姐怎么没眼的夸他?难道是动了心不成?&ot; &ot;哎?你!你这死丫头…!&ot; 正当此时,有一身着深紫宫装的妇人在一众宫婢太监的搀扶下登上了最奢华的那一处帐篷,场中贵妇郎君纷纷起身行礼∶&ot;拜见皇后娘娘!&ot; 秋意泊和泊意秋也跟着行了礼,便听有一把和蔼又温柔的声音道∶&ot;都起来吧,在闹什么呢?&ot; 他们两好奇地抬头看了对方一眼,皇后明眸皓齿自不必说,还有一股威仪之感,与泽帝莫名有些相似,可能这就是夫妻相? 皇后身边的一位贵妇笑道∶&ot;娘娘有所不知,那郎君打马球,不小心污了两位秋家郎君的衣裳,恐怕是心里不太痛快呢!&ot; 贵妇人微微侧首,遥遥看向了秋意泊他们这边,皇后也跟着望来,随即笑道∶&ot;早听闻秋相公家两位郎君风姿俊秀,今日一见,名不虚传。&ot; 她摆了摆手∶&ot;不过是两身衣裳,本宫替他赔了,今日是出来散心的,莫要计较这种小事,凭白坏了心情。&ot; 秋意泊两人明明被斥了,却半点异色皆无∶&ot;多谢娘娘。&ot; 皇后落座后众人也纷纷回了位置,比起方才显得更谨慎内敛了一些。 不多时,便有一名年迈太监捧着一只锦盒上前,他将锦盒打开与众人展示了一番,其中是一支收拾地非常漂亮的人参,他又说了一串话,大意就是皇后将此物赏赐给本场马球会头名,希望各位郎君一展身手。 &ot;张二不是说是给皇子选妃吗?&ot;秋意泊一腿曲起,指尖搁在膝盖上随意的点着。他们这个位置比较巧妙,从皇后的位置并不能看见他们,他们也就随意了来——给别人看见了会被暗中骂一声毫无礼教,给皇后看见了说不定就要按一个大不敬的罪名,这就不是什么好玩的了。&ot;我怎么看着像是给公主选驸马?&ot; &ot;我也是这么觉得。&ot;泊意秋微微扬首,目光落在了张尚书家的外室子身上,他如今正和几位郎君有说有笑,似乎正打算下场一比∶&ot;你说他会不会再把马球撅进皇后帐子里?&ot; 秋意泊嗤笑道∶&ot;除非他不要命了。&ot; &ot;还真不一定。&ot;泊意秋想了想说∶&ot;换个角度来说,当驸马自然也不错不是吗?&ot; 秋意泊微微挑眉,目光投向了对面小娘子们所在,秋澜和几乎将渭河所有数得上号的人的画像都给他们看过,他快速地扫了一眼,随即摇头道∶&ot;没有生面孔。&ot; 泊意秋却示意他去看皇后身边的那些宫女,果然,站在皇后身侧两个宫女容貌不说,气质倒是非凡,明明是她们离得最近,却不亲手服侍皇后,一应都由其他宫女完成,仿佛她们两个的任务就是站在皇后身边罢了。 &ot;这也太有意思了吧。&ot;秋意泊喃喃地道∶&ot;我还以为公主嫁个白身都是扯犊子的。&ot; 泊意秋也点了点头,随即接着道∶&ot;也不一定,但有这个可能不是吗?那位郎君长得确实是不错,是小娘子们会喜欢的。&ot; 当然,若论长相,肯定是他们两最好,可比起二十好几空有容貌的纨绔与虽不知道是哪家但年少清正英俊清隽的少年郎来说自然是后者看着更令人放心。 秋意泊看着花团锦簇的小娘子们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摸了摸鼻子∶&ot;我的意思是,澜和叔不会无聊到替我们找个对象吧?&ot; &ot;不至于吧?&ot;泊意秋笑道∶&ot;他就不怕他这头替我们找了,回头就被大伯父写信骂一顿,然后让他立刻找个小娘子成婚?&ot; 两人想到大伯父用斯文的口气写满了整张信纸,说不定一张还不够,可能是厚厚的一沓,上面的内容大概就是∶【你都有心思安排两个祖宗的婚事了,可见你是真的想通了,你什么时候办事?选了哪家的小娘子?还是回本家来办吧三喜临门!】,两人就笑得前俯后仰。 催婚这件事,哪怕是五十好几的秋澜和都没办法避免,在大伯父眼里,,秋澜和还是个不成器的弟弟,正所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秋澜和才走了第一步就二段跳到了治国平天下,他两回来那天还听见大伯父在祠堂上香的时候偷偷说了句求祖宗保佑,让秋澜和早点开窍找个正经小娘子成家。 场中马球打得如火如荼,少年郎君们呼喝着,挥洒着汗水,手中球杆高高的扬起,马球也随着他们的挥杆高飞了起来,如电一般的飞入了球门,引得众人欢呼不已。 皇后娘娘看着场中少年郎们,带着笑意吩咐道∶&ot;赏。&ot; &ot;是,奴婢这就去。&ot;一名太监躬了躬身体便退下了,见他离开,皇后身边的小宫女才道∶&ot;母后,我瞧那张家郎君就挺好的。&ot; 皇后面不改色地看向了一旁的嬷嬷,那嬷嬷连忙凑过去低声报了张玉郎的身份,皇后听罢皱了皱眉头道∶&ot;他身份不妥,华儿,不要胡闹。&ot; 被称作&ot;华儿&039;&039;的宫女嗔道∶&ot;母后,他有什么不妥?好不容易父皇松了口,您就让我自己挑嘛!难不成还真要嫁给那秋家的纨绔不成?&ot; 皇后眼神一动,她起先听陛下的意思是要将她一双公主赐婚给秋家……呵,有他和秋澜和那一份关系还不够?还要赔上自己一双女儿,简直是做梦!虽说陛下最后松了口,她却不能不防∶&ot;母后无论如何都不会叫你嫁给他们,你只管放心,你父皇松口叫你自己挑,不是叫你挑个无名无分的私生子,哪怕是白身也好,只要身家清白,人品清正,母后没有不允的。&ot; 另一个宫女小声道∶&ot;儿臣全凭母后安排。&ot; 皇后满意地颔首,又瞪了一眼华儿∶&ot;多学学你妹妹。&ot; 华公主瞪大了眼睛∶&ot;我才不呢!她就是个应声虫!我不管,父皇说了让我自己挑的!母后你欺负儿臣!&ot; 皇后被吵得头疼,那能怎么办呢?自己生的冤孽,也只好自己受着。 左右一想,这张家郎君也不是不行,本朝驸马不得入朝听政,只能领一个虚衔,他本人是否能力出众不打紧,重要的是能叫自己女儿过得好,出身这个问题倒也容易解决…… 她低声道∶&ot;好了,好了,别闹了,婚姻大事,不得儿戏,你且再看看,若实在是不改初衷,母后替你想办法就是。&ot; ★☆ 秋意泊与泊意秋看了好一会儿马球,便觉得无趣了起来,死去的倦怠感又毫不留情的攻击了他们,两人对视了一眼,&ot;去打猎?&ot; &ot;不吃野味。&ot;秋意泊道。 泊意秋义正言辞的表示∶&ot;只杀不吃就不算吃野味。&ot; 于是秋意泊非常快乐地答应了这个提议,两人起身往外走去了。他们记得这座山往上走一些就是皇家猎场,对他们来说自然是开放的,两人与车夫说了一声,便要了两匹马过去了。 幽深的林木隔绝了大半阳光,显得十分凉爽,秋意泊和泊意秋过了围场的栅栏后便找了个荒僻的地方自纳戒中取出了弓箭,还拿出了驱虫药水往自个儿身上洒了不少,两人看着静悄悄的林子,秋意泊看向了泊意秋身后,又很快地收回了视线。 &ot;再往深处走走?&ot; 有人跟着他们,很多,至少有十个。 不是秋澜和的人,秋澜和的人都很清楚自己瞒不过他们,避免误伤,他们会很自觉地出来打个招呼。 天空中有飞鸟掠过,秋意泊反手取弓扣弦,锐利的箭划破了天际,正中那只飞鸟,飞鸟一声不吭地从天上坠落了下去,泊意秋笑道;&ot;你有事吗?没事打麻雀?&ot; 秋意泊摊手道∶&ot;手痒。&ot; &ot;再往里面走走吧。&ot;泊意秋意味深长地道∶&ot;早知道就叫林场的人放一点兔子出来了,免得什么都看不见。&ot; &ot;行吧。&ot;秋意泊低声道∶&ot;记得路啊,迷路了就不好了。&ot; 泊意秋闻言拔出匕首在树上划了一道,权当是路标了。 两人越走越深,终于也算是遇到了今天第一只正儿八经的猎物——一头傻孢子。这傻孢子不负盛名,见他们策马而来,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他们,一点要跑的意思都没有。秋意泊再度举弓,泊意秋也不甘示弱,两只长箭几乎并行而去,那傻孢子看见冷箭快到了面前,终于知道要跑了,可惜这会儿就已经晚了,两支箭同时贯穿了它的头部,将它死死地钉在了它身后的树干上。 孢子蹬了蹬四肢,气绝而亡。 秋意泊策马过去,抓住精铁箭的尾部,将整只孢子都甩到了马后,马匹不安地踢了踢蹄子,打了个喷嚏,秋意泊忽然&039;&039;咦&039;&039;了一声∶&ot;阿浓,过来看!这里有只小狗!&ot; 泊意秋过了去,便见面前草丛堆里坐着一只憨态可掬的黑色短毛小狗,泊意秋俯身将那小狗拎到了马上,顺手弹了弹它的耳朵,笑道∶&ot;耳朵圆乎乎的,怪可爱的。&ot; 秋意泊策马到了他的身边,伸手也捏了两把,那小狗怒了张口就要咬他们,却叫秋意泊一手就捏住了嘴,只能发出呜咽的叫声,秋意泊正想说&039;&039;要不把这狗子拎回去做个伴&039;&039;,忽地就听见了一声响彻了山间的怒吼声,一条庞大的黑影自远处狂奔而来,秋意泊一愣∶&ot;这他妈不是狗。&ot; &ot;你猜它为什么叫做狗熊?&ot;泊意秋接着道。 说实话,两人有一瞬间的懵逼——奇花异草见得多了,正儿八经的狗熊那可是这辈子第一次见啊!原来熊小时候真的很像一条狗啊! 而此时不远处的人也捏了一把冷汗∶&ot;玉郎,你真要去?&ot; &ot;只能这样了。&ot;张玉郎低声道∶&ot;放心,我有把握。&ot; 张玉郎冷冷地看着那只母熊飞奔,似乎连脚下的大地都感到了震颤,他耐心地看着,心想再等等,不叫他们知道这狗熊的厉害,又怎么会记得他的好呢? 他的处境实在是太难了,为了妹妹,为了自己,也只能拿命去讨好这两个纨绔。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狗熊扑到了两人咫尺之处,伸出巨掌就要拍向秋家两位郎君,他们胯-下骏马嘶啼,脚下乱窜,不受控制的向相反的方向狂奔而去——惊马了! 张玉郎点了点头,自己冲了出去,他的同伴则是挽弓,瞄准了那母熊,正当此时,忽然两人从马上轻飘飘地跃了下来,其中一人抓住了缰绳,用力一扯,两匹骏马居然被他牢牢地牵制在了手中,动弹不得,而另一位郎君则是上前,一手接住了母熊巨掌,用力一扭,两人高的狗熊居然就此摔了下来,再也没有爬起来,生死不知! 张玉郎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一时之间只觉得自己是个笑话。 秋意泊和泊意秋侧脸看着自草丛中出来的张玉郎,风轻云淡,心平气和,如闲庭信步一般地道∶&ot;巧。&ot; 张玉郎到底是个心机深沉的,他朗声道∶&ot;是在下眼拙了,两位郎君无事便好。 秋意泊颔首∶&ot;恕不久留。&ot; 远处,暗卫对视了一眼,悄无声息地撤走了。 秋意泊与秋意浓两人身怀绝技,武艺超凡,不是他们能狙杀的。 193 第 193 章 别人去马球会,要么是揣着彩头回家,要么回来说说所见所闻,只有秋意泊和泊意秋他们两不-样。 秋澜和一回庄子上就听见仆婢来报,说今日两位郎君拖了头大狗熊回来,问他想吃红烧能掌还是清炖熊掌,左右一头熊有四只掌,也可以都来一点。 秋澜和好气又好笑,他径自去了两人的院子,一入院子便觉得有一股若有若无的凉意,舒服极了,而两人正穿着一件削薄的浴袍,翘着腿围着桌子吃锅子,旁边还搁了个小碳盆,上面滋滋的冒着油香。 秋澜和微微挑眉∶&ot;不热?&ot; &ot;不热。&ot;秋意泊笑着向秋澜和招了招手∶&ot;澜和叔快来坐!&ot; 秋澜和过去坐了,倒真不热,越是靠近桌旁就越是凉快,几乎到了阴冷的地步,而热腾腾的锅子和炭盆却很好的驱散了它们,等到泊意秋殷勤的替他盛了一碗不知道炖了多久的浓汤,秋澜和一饮而尽,便觉得浑身都舒坦了。 &ot;听说你们俩今日去打猎了?马球会不好玩?&ot;秋澜和放下了汤勺,取了一双筷子来挑了一片肉送入了口中,细细的咀嚼着。 秋意泊忙着将片得几乎透光的牛肉放上炭盆,边道∶&ot;不太好玩,一群妇人小娘子在那儿叽叽喳喳,明枪暗箭,还有那个谁家的……张家的私生子,试图引起我们的注意,又是用马球砸我们,又是引熊来想要来个救命之恩。&ot; 泊意秋摇头接着道∶&ot;我看得都头疼,澜和叔,你叫我们去做什么?&ot; 秋澜和侧耳听着,微笑道∶&ot;今日你们所见所闻,是因为谁?&ot; 秋意泊想了想,道∶&ot;有一部分是因为你,有一部分是因为家里,还有一部分是因为陛下。&ot; 泊意秋没有吭声,他也在想,是了,因为秋澜和权倾朝野,因为秋家根深蒂固,因为泽帝心思叵测……可没有一件事是冲着他们本人来的,全都是因为他们身后各种各样的势力才缠了上来。 &ot;嗯。&ot;秋澜和又夹了一筷子烤得恰到好处的牛肉∶&ot;这是为何呢?你们可曾想过?&ot; 泊意秋低声道∶&ot;因为我们本身并没有太多的权柄,却相关澜和叔你还有本家,故而是可以利用,也极为方便利用的。&ot; 秋澜和舒舒服服地喝了一口汤∶&ot;是,还算是想得明白。&ot; 秋意泊侧脸道∶&ot;可是我觉得我们虽然没有权柄,但我们有实力呀,我们可以夜黑风高杀人全家,还保证没人能抓到我们!&ot; &ot;这确实是你们的优势。&ot;秋澜和笑道∶&ot;但双拳难敌四手,你知道为什么明明这个有修士,能叫人修炼到能够御风而行,餐风饮露,却没有人提及吗?&ot; &ot;知道。&ot;秋意泊道∶&ot;入凡间后因果缠身,等闲容易遭受因果反噬。&ot; &ot;在你们看来是如此。&ot;秋澜和微微向后仰去,靠在了椅背上,放松了背脊∶&ot;于我们这等凡人看来,便是世界没有修士……亦或者说,仙人是不能下凡来的,故而许多世家都知道修士的存在,却鲜少有人提及,十年一届春宴,四域百国不过消失千百人罢了,这有什么可值得稀奇的?你们可知应天府一月要接多少起幼童失踪的案件?&ot; &ot;不必想了,应天府近十年来除却春宴外,最多的一月接到了七十八起幼童失踪的案件,最少的一月也有二十一起,平均到每月至少是三十起,这还没有算上那些不报的。&ot;这还是在燕京,朱明国的首府,其他地方秋澜和都懒得提。 他为什么要扩隐,因为有人活不下去了,而且是有很多人要活不下去了。现在的国家是脆弱的,经不起风吹雨打,也经不起任何动荡,随便一场酷暑,就能让一个国家大半数人要饿肚子,这不是他想要的。 他想要一个国家,想要一个不畏惧灾难的国家,想要一个大部分人能通过自己的双手而生活下去的国家。每个人都为国家所努力,而国家也提供他们衣食保暖,提供更好的教育更好的资源,让他们能够发挥每个人的特长…扩隐只是第一步。 或许有生之年他只能做完这一步,但并不妨碍他为此而努力。 秋澜和看着秋意泊他们,其实有时候他也很羡幕,若是自己能够修仙,也有那样动辄千年的漫长岁月,他或许就能看到那一天了。 可就是因为有限的寿命,才显得更有意思,不是吗? 秋澜和低笑道∶&ot;如你们,便是去&039;&039;游学&039;&039;了,若你们不归,那便是归隐山林,寄情山水,做了隐士,最后死在了外边……老祖的信我也看了,你们二人纵使在那头有什么成就,到了这里,你们便是一个二十几岁除却家世外一无所成的纨绔废物,偏偏又在权利的中心,将心比心,若是我,也觉得你们极好利用,这样好用的棋子送到我的手边,我都不用……&ot; 秋澜和眨了眨眼,轻笑道∶&ot;那怕是我突然勘破红尘,决定拜入佛道之门,积德行善,才放你们-回。&ot; 秋意泊和泊意秋沉默不语,秋澜和看着他们,眉宇间略略带着一些讥讽,又有一些温和之色∶&ot;今日的事情……麻烦吗?会不会让你们觉得非常不耐烦?&ot; 两人点了点头。 秋澜和道∶&ot;你们回去吧。&ot; 秋意泊低声道∶&ot;我们突破劫数的机缘在凡间。&ot; 秋澜和则是放缓了语气∶&ot;若是不耐烦,就回去,回修仙界也好,回你们熟悉的、舒服的环境也罢,不要再待在燕京了。&ot; &ot;待在燕京,待在我的身边,还会有无数马球会,无数张玉郎……你们所见的任何人事物都有可能是他人精心设计,你们的一言一行都会被人逐字逐句的去分析,今天会有狗熊,会有刺客,明日还会有,后日也会有,就是化成了灰,恐怕也有人想从里面榨出点汁水来。&ot; 泊意秋反问道∶&ot;澜和叔,你也会如此吗?&ot; &ot;自然。&ot;秋澜和毫不犹豫地道∶&ot;我虽与你们骨肉至亲,我却也是我自己,我需要有人为我去做一些我不方便做的事情,也需要适时地去出卖一些东西来换取我想要的,只不过我们之间到底有情份在,无论如何我也不会拿你们的命做赌注…&ot; 他说到此处微微顿了顿,眼角的笑纹舒展了开来∶&ot;若你们是凡人,若有一日因此而死,我自然会替你们报仇,但你们的死,我必然会拿来大做文章…毕竟你们已经死了,我就算再让步也换不回你们来。&ot; 他有一句话没说,若不是他知道秋意泊是修仙者,有绝高的武力在身,也不会放任他们搅进这里面来。就如同二郎他们一样,老老实实地当他们的秋家郎君,与他这个权相没有半点瓜葛。 &ot;你们的意思呢?&ot;秋澜和含笑看着他们∶&ot;这世间还有大好的风景等着你们去看,无妄府的酒,江南府的美人,大漠的风光,南域的风情,总有叫你们喜欢的。你们这个劫数,总是在凡界,却不一定在燕京。&ot; 秋澜和说罢撂了筷子,他起身道∶&ot;今日你们自己好好想想,明日之前告诉我答案,若是明日之后,再想走就免不了伤筋动骨了。&ot; 他的声音与他的背影一起消失在了院子的尽头。 秋澜和走的潇洒,却留下了一个难题。 秋意泊忍不住侧脸看向了泊意秋,泊意秋也在看他,两人的手指扣在了一处,泊意秋低声问道∶&ot;你的意思呢?&ot; 秋意泊目光自秋澜和身上掠过∶&ot;澜和叔说得那些虽然动人,可我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去慢慢 泊意秋眉宇微舒,他轻声道∶&ot;刚好,我想去看看那些。&ot; 秋意泊雾时间皱眉道∶&ot;你什么意思?&ot; 泊意秋笑道∶&ot;这样不是很好吗?这瓶颈已经困了我们太久了,你我本就是一体,你留在燕京看这里风云迹化,我到其他地方去看看,你留在此处,不过是因为人寿短暂,舍不得离开,我们应该尽可能的去陪伴我们的亲人……子欲养而亲不待,故而才在可以选择的时候将自己留在燕京,甚至可以顺手帮一帮澜和叔,叫他一展他的抱负,让他去完成他的宏图……你不是这样想的吗?&ot; ……是。&ot;秋意泊应了一声他们两人之间没有任何不能说的话∶&ot;我就是这么想的。&039;&039; 所以明知秋澜和正带着他们走入权力纷争的漩涡也没有丝毫的抗拒,明知道这里的事情自己绝不会喜欢,也没有像秋澜和说他不愿意,更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就自顾自的离开。 秋澜和交代他的事情,他都做了。 泊意秋轻轻抚了抚他的手背∶&ot;这没有什么不好,这很好。既舍不得秋家,也厌烦燕京复杂的权势斗争,在幻境那是没办法,你看当时我们不也是一稳定就挂冠跑路吗?你别忘了,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如今你选择留下,那我自然就轻松了,我们两个大可不必都留在燕京。&ot; &ot;可是……&ot;秋意泊反问道∶&ot;那为什么不是我走,你留下?&ot; &ot;那也行啊。&ot;泊意秋含笑道∶&ot;你愿意吗?&ot; 秋意泊想了许久,最终摇了摇头。他不舍得,这没有什么不好承认的,他就是有点优柔寡断,就是有点舍弃不了,这种感觉很奇怪,明明他在家中不过六年,明明待在修仙界的时间更长,可他觉得燕京才是他的家,凌霄宗也是家,不过是第二老家,得往后排一排。 他走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非常容易,何时何地,想走多久都可以,可一想到他如果一走几十年,等到再回来却发现自己相熟的亲人都已经去世了,只留下一些与他们眉目相似的晚辈,恭恭敬敬地叫他老祖,澜和叔再也不会笑吟吟地与他讲道理,大伯母再也不会气得拿扇子敲他……乃至堂兄弟姐妹们都成了死气沉沉的牌位,他就觉得心中某一个地方变得极为不舒服了起来。 应该是伤心吧。 秋意泊记得他小时候曾经幻想过有一日母亲去世他该怎么办,然后哭得像条狗一样。后来他成年了,他成了一个繁忙的社畜,他早上九点上班,晚上十点下班,时间都被工作和生活占满了,唯一的休息时间就是下班回家到睡着前的那一个小时。哪怕没有结婚,没有对象,他的时间依旧是紧张到了让人疲惫的地步。 他觉得自己成熟了,不会再有什么过不去的时候,妈妈车祸走了。他知道了,请了两天的假办丧事,还带着电脑随时随地的处理工作上的问题,伤心是伤心的,可哭不出来,他很想哭,可是真的太累了,他一点都哭不出来,眼睛就像是空洞,里面什么都没有。 可很久之后,他也不知道哪一天,那天他下班,迎着星月回家,开了家门突然张口下意识的叫了一声&039;&039;妈,我想吃面……&039;&039;,然后他就知道他和小时候根本没有什么两样。 这一次,他不想再错过了。 他明明有了那么漫长的生命,足以应付亲人,又可以去完成的自己想做的事情,又有了足够一辈子花销的钱财,还有了超凡的实力……他为什么还要走? 他不想走,也不想再错过了,那些风景他可以以后再看,那些人以后却看不见了。 留在燕京,卷在权利的漩涡中,烦吗? 烦。 值得吗? 值得。 秋意泊低声道∶&ot;你不想留下?&ot; &ot;想。&ot;泊意秋侧脸沉吟道∶&ot;不过我仔细一想,你都留下了,我还留下干嘛?家里难道还缺我一个照顾不成?真要还缺人,为什么不再分两个分神出来?而且秋家又不是只生了我一个,难道全是我一个人的责任?我和澜和叔关系好,所以愿意替他做一点事,但澜和叔就是我亲爹,也没有说扣了一个还不够,有多少扣多少的吧?&ot; &ot;大不了等我回来,我们两合一下,那不就等于我们两都有了记忆吗?也没有什么遗憾了。&ot;泊意秋顿了顿,若有所指地道∶&ot;你忘了,这分神的神通是为了什么研究出来的?&ot; 秋意泊怔住了,对,这分神的神通不就是为了现在这种状况才出现的吗? 因为分-身乏术,所以分-身有术。 秋意泊忽然抱住了泊意秋,&ot;可是你走了我他妈找谁去说话?!&ot; &ot;你可以去认识新的朋友。&ot;泊意秋低声道∶&ot;总有那么多人可以说话,总有那么多风景可以看,甚至可以再分出一个自己来,这都是可以的……而且我也不是不回来了,哪天玩累了,我也是要回燕京潇洒两天的。&ot; &ot;我还可以去各地买房子,买很多房子,还要地皮。&ot;泊意秋带着笑意道∶&ot;回头都留在秋家,等过个几千年,豁,解放了,我们家拆迁一户就先赔我们几栋楼,拆一户就赔几栋楼,让秋家后代成功赢在起跑线上!&ot; 秋意泊闷声道∶&ot;做梦去吧!要真能留到那会儿,都是千年古宅保护建筑,就是围着我们家拆一圈也拆不到我们家头上!&ot; &ot;我可以托梦让后代每次朝代变迁就翻新!&ot; &ot;你他妈就不能多留点文物给国家?!&ot; &ot;你就不能有点出息?咱们翻新归翻新,咱们有钱啊!让人原样一件件拆下来,带标号,再买块地皮统一搬进去,最后整个5a级景区,万一真有后代不成器,坐在大门口卖票总能吃饱饭吧?里头再弄点铺子,每个月拎一串钥匙挨家挨户收租子不爽吗?再整个信托基金,别的不管,先包了孩子读书问题… 秋意泊忽然毫无不舍之情了,他木着脸道∶&ot;行了,别吹了,你再说下去我们家就是新社会的黑恶势力,等着被扫黑除恶吧!——钱够不够,房子和地皮多买点,最好多整点山头!&ot; &ot;得嘞!我会记得多买市中心的!&ot;泊意秋起身,他看着秋意泊,忽地俯身吻住了他,秋意泊看着近在咫尺的与自己一模一样的眼睛,忽然心头就好像有一块大石落地,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他伸手抓住了泊意秋的衣领,将他拽了下来,与他唇齿交缠。 两人同出一源的神识借由他们的耳鬓厮磨而交缠在了一起,对方的思想宛若探囊取物一般,任凭双方阅览。 过了许久,一吻毕,泊意秋低声道∶&ot;走了。&ot; &ot;去吧。&ot;秋意泊松开了手,泊意秋眨了眨眼睛,对他扬了扬手后转身而去,却听他边走边道∶&ot;对了,替我酿点酒,这事儿还怪有纪念意义的,我回来要喝的,大草莓也给我留点,我那边不多了,你记得传信回去让大哥替我们置办点东西……&ot; 秋意泊不耐烦地道∶&ot;你有完没完?!&ot; &ot;真走了。&ot;话音还在空气中回荡,泊意秋的身影却不见了。 秋意泊愣愣地看着空无一人的回廊,他知道泊意秋的选择是对的,可他一走,他为什么觉得这么难受? 锅子还在冒着热气,碳炉上的烤肉还在滋滋作响。 秋意泊伸手想要拿起筷子,可却什么都不想动,他甚至不愿意做这样一个动作。 忽然之间,一筷子肉抵在了他的唇边上∶&ot;吃吧。&ot; 秋意泊抬眼便看见泊意秋笑吟吟地看着他,惊愕道∶&ot;你怎么又回来了?!&ot; 泊意秋趁机将那筷子肉塞进了他嘴里,然后指了指小碳炉∶&ot;这玩意儿我得带走,野外烤肉方便!&ot; &039;&039;滚! 泊意秋大笑着扬长而去,秋意泊低声道∶&ot;小心吃出个非典来。 泊意秋∶&ot;放心,那我立刻就把体温上升到两千度,维持个十年八年,原地把它火化个几万次,骨灰都没得剩,密封了直接灌水泥里头去,做个纪念碑,,纪念它还没来得及祸害人就已经光荣牺菲: 人影淡了去,秋意泊懊恼地嚼了嚼口中的肉,忽地一只大鸟的脑袋就塞进了他的怀里,疏狂剑的尖嘴很谄媚的在他手臂上啄了啄,见他看来,又扭过头去,大有&039;&039;哥哥别怕,你男朋友走了你还有我呀……我不是在说哥哥男朋友的坏话!&039;&039;的意思在里头。 秋意泊给气笑了,他伸手在它脑袋上揉了揉,冷漠无情地薅了两根它脑袋上的红毛,打算回头搓两根毛笔出来,一边计划着以后。 澜和叔说的非常有道理,如今他被迫参与这个会那个会,到处给人盯着看着谋划着,张玉郎那等手上没什么牌的角色都敢来算计他一番,实在是因为他太过无能了。 他下一步,就该为自己谋划一点地位了。 荫官?家里有个国公爵位,给他弄个荫官倒是容易,可荫官第一是没有什么要差,第二则是不正,这一个不正,他日后做事便要被这&039;&039;不正&039;&039;所影响。 考科举吧。 秋意泊思索着,这科举反正不是没考过,二进宫罢了,有澜和叔在,就是泽帝想动用手段也要掂量着来——他觉得澜和叔更想要一个有权有位的侄子。 就相当于打游戏,他宁愿和实力相当的队友或者大神队友一起玩,而不是带着一群小辣鸡一打九,哪怕是队友玩个辅助,那也要能给自己加点血加个盾才带得动嘛! 秋意泊起身,打算去找秋澜和商议一番,结果刚打开院子门,就见秋澜和表情复杂的立在栏旁,见他开门,别有深意的看着他。 周遭婢女仆从都被驱退了。 秋澜和低声道∶&ot;你和阿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ot; 秋澜和方才本就没走,在院中站了一会儿,叫风一吹,又觉得自己说话重了一些,想要进来安抚安抚他们,结果隔着小池边看见两人吻在了一处,难舍难分。 不是说…秋意泊和秋意浓是一体吗? &ot;啊?&ot;秋意泊一脸懵逼∶&ot;什么什么时候的事情?&ot; 秋澜和眯了眯眼睛∶&ot;也不必瞒我,阿浓究竟是谁?&ot; 秋意泊眨了眨眼睛∶&ot;澜和叔你在说什么?阿浓就是我,我就是阿浓啊… &ot;那你们两为何……?&ot;秋澜和皱着眉头道∶&ot;你可是有什么奇怪癖好?老祖不在,我腆居长辈,泊儿,你若是有什么想法尽可以与我说。&ot; 秋意泊∶ &ot; 妈的,澜和叔他看见了! 秋意泊艰难地道∶……我要是说,那是我们两为了交换所知所想才做的,您信吗?&ot; 秋澜和回忆了一些曾经看过的修仙志怪∶&ot;你们…神交?&ot; 秋意泊∶&ot;…&ot; 194 第 194 章 &ot;不是神交!&ot;秋意泊下意识的反驳道,突然他又觉得哪里不太对,严格算起来,他们就是神交?! 神交简单来说,两个修士的神识进行融合交汇,在对方的识海中任意穿行………好像就是他们在做的事情。 我他妈… 本以为自己是个纯情魔导师,没想到早就把第一次给交代出去了?! 秋意泊晃了晃脑袋,不对,他被秋澜和给带歪了,什么神交,神交那是要两个人,他们是同一个人,而且出发的目的也不是为了获取性快感,只是为了确定对方的所思所想…撑死了这最多叫自-慰! 秋澜和见秋意泊神色古怪,轻笑道∶&ot;罢了,不逗你了,方才我说话急了些,不是不叫你们留在燕…&ot; 秋意泊道∶&ot;阿浓已经走了,我们已经说好了,我留在燕京,阿浓去其他地方寻求机缘。&ot; 他见秋澜和有些怔忪,连忙道∶&ot;澜和叔你别放在心上,我跟您解释一下,我之所以能将阿浓分出来,主要是因为我那个道统太过复杂艰难,只有一个本我的话很难突破,才有了这样一个道统。阿浓分出来,本来就是替我去行走见识的,和您的关系不大。&ot; 秋澜和本来就只是想激将他们一番,他其实说的有些言过其实,但见他们虽说配合着他的安排,,却日渐颓废,眉宇间那股子精气神都快消耗殆尽了,他虽不是修士,却也知道这样恐怕不太对,想叫他们下定决心,主动去做些什么,哪想到其中一个真的跑了? 不过他也不是计较这些的人,无论是他们想离开还是想接着留在这儿,他总有办法好好安排他们。 秋澜和揉了揉眉心∶&ot;去哪了?&ot; &ot;应该是先尝尝无妄府的酒吧?也说不好,看哪里比较近。&ot;秋意泊想了想道∶&ot;澜和叔你会不会不好安排?&ot; 秋澜和反问道∶&ot;有什么不好安排的?至多总出个殡就说阿浓遭遇狗熊重伤不治了。&ot; &ot;我们打狗熊好多人看见了。&ot; 秋意泊木着脸道∶&ot;不敢。&ot; &ot;嗯。&ot; 秋意泊侧身就往屋里走,秋澜和一顿,还以为他不悦,刚想安抚两句,却听秋意泊道∶&ot;人死总要有尸身,澜和叔你等我半天,我做个肉身出来…&ot; &ot;身体也能做?。 &ot;当然能。&ot;秋意泊没有再用红尘诀分一个分神出来,这样浪费精血灵气的事情他现在不能干,他从纳戒里找了两头牛肉出来,稍微摆了个人形,再用之前易容的法宝往牛肉里一钉,随着法宝触发,一层人皮缓缓地掩盖在了牛肉上,随着秋意泊的操控变成了泊意秋惯常示人的那张脸。 秋澜和在一旁看着,虽然他不懂,但他大为震撼。&ot;当真神奇……可惜了,我没有仙缘。&ot; 秋意泊掏出了类似于熊掌的尸骸来,比划着在肉身的肩头划了两下,开膛破腹之后还想再做点什么,一想又没必要,还是留给太医吧,多少有个正经人证。他边为肉身套上衣服边道∶&ot;修真界里也不是没有凡人生活,等澜和叔你什么时候想去我就带你过去玩,或者告老后去养老也不错……&ot; 秋澜和仔细考虑了一会儿,摇头道∶&ot;不了,比起仙缘缥缈,还是燕京适合我。&ot; &ot;……&ot;秋意泊竖起了大拇指,如果忽略他一手的血的话,秋澜和看得无奈,取出帕子替他细细将手擦了∶&ot;你去修仙到底学了点什么?&ot; &ot;可多了。&ot;秋意泊举例说明∶&ot;常见兵器—百种制作方法,,如何更好的保养兵器,修仙入门到入土,常用百种丹药傻瓜手册,速成剑仙攻略…&ot;他越说越来劲,毕竟仔细一想也没错,他真学了这些。 秋澜和一开始还仔细地听,到一半实在是忍不住道∶&ot;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精糟的……&ot; &ot;开玩笑的。&ot;秋意泊眉目舒展开来∶&ot;都学了一点。&ot; 秋澜和也笑,&ot;既然你选择留在燕京,那接下来………&ot; 秋意泊打断道∶&ot;澜和叔,我想考科举。&ot; 秋澜和微微挑眉,秋意泊接着道∶&ot;您之前说得对,我面前太多事端,我无法避开是因为我太过无力,人生在世,总不能指望别人看我长得好就放我一马,说不定他们见我看好,就特意多捅我一刀呢?&ot; &ot;也不能总是依仗着您,我既然来了,那也不应该怕什么,别人家世不如我,武功不如我,才学不如我,若是这样我还立不起来……最差最差不过我灰溜溜的卷着包袱溜走罢了。&ot; 秋澜和轻描淡写地道∶&ot;有我在,你想落到这个境地有些难。&ot; 秋意泊正想说&039;&039;人算不如天算&039;&039;,就听秋澜和接着道∶&ot;实在不成,我便请老祖带我们全家连夜换个国家。&ot; 秋意泊沉默了下去。 秋澜和反问道∶&ot;我说的不对吗?&ot; 秋意泊点头∶&ot;啊对对对!您说得再对也没有了!&ot; 就是……实在不必舍近求远找我爹帮忙,这种活我就可以干。奇石真君倾情打造顶配豪华飞船,真皮座椅,奢华庭院,全球导航,全天然环保绿色能源,配备归元真君亲制七层防御阵盘。各色攻击法宝共计七十八只,我爹都没有这么高档的飞船! 说考科举,不是一日两日就能成的,明年便是三年一度的科举,自秋天起先是生员试,考过了是秀才,紧接着是乡试考举人,中了举人之后才有资格在翌年的春闱考会试成为贡士,最后则是殿试选取三甲,才算是完事儿。 这一考的跨度从当年的秋天一直要考到翌年三四月,可谓是极长的了。 秋意泊张口就说要考科举,那他就得一级一级的往上考,童生这一步好解决,童生试就是个入学考试,内容就是测试考生有没有基本的文化知识和作文的能力。秋意泊有一点好,他户口是燕京府本地的,直接在应天府考就行了,不用再来回折腾到处跑了。 秋意泊跟着秋澜和又念了半个月的书,一行人就浩浩荡荡回了燕京,回去之后自然是一番闹腾,&039;&039;秋二十郎&039;&039;重伤不治,英年早逝,张玉郎畏罪自尽,林场管事杖毙,秦娘子入张尚书府为妾,张尚书帷薄不修被言官参了一本,降为礼部小吏。雍州牧何唯庸被参拥兵自重遭贬,镇国公府… 秋意泊看着每日的邸报,闭门不出的时候,这些事情与他都没有任何关系,通常都是每天上完课进书房,就能听见谁又死了,谁又被贬了,每个人的命运仿佛就是丝线上蚂蚁,稍微料—抖,便能摔得粉身碎骨。 &ot;陛下真是好手段。&ot;文榕屈指掉了掸邸报∶&ot;这一石三鸟,既压了我们,打压了何唯庸,又拉拢了镇国公府,当真是好。&ot; 冬日已至,秋澜和抱着手炉眯了眯眼睛,似是极舒服的样子,他淡淡地道∶&ot;陛下英明神武。&ot; 文榕嗤笑了一声∶&ot;张大人恐怕也没有想到有这一日。&ot; 张尚书原以为投靠陛下就能获得一席之地,殊不知陛下根本看不上背主的角色,只将他当一枚好用的棋子,用完便扔了,从户部尚书贬到礼部小吏,他若是识趣一点,趁早告老还乡,或许还能落得个好下场。 秋澜和似乎早就料到张尚书的叛变,毫无半点厌恶气愤之情,仿佛在说一个不认得的人一般∶&ot;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他本也没得选。&ot; 另一位门客又道∶&ot;大人,这样一来,户部可就空了。&ot; &ot;户部尚书将由镇国公府李家大郎接任,不日便会下旨。&ot;秋澜和道。 文榕嗤笑了一声∶&ot;李大郎?陛下恐怕是发癫了吧!李大郎一介武夫,半个大字都不识得,高不成低不就,去个兵部也就罢了,去户部?去作甚?&ot; 秋澜和伸手轻轻抚了抚眼角,纵使房内布置了很多炭盆,他还是为自己皮肤上的温度冰了冰指尖∶&ot;他不会,自然有人会,户部侍郎方青云,以后便是我们的人了。&ot; 一众狗头军师的脸上都出现了一点喜色。 &ot;大人料事如神!&ot; &ot;大人神机妙算!&ot; 秋澜和带着清淡的笑意道∶&ot;与其在此处与我说这些,不如好好教教郎君。&ot; 一直没吭声的秋意泊委屈地道∶&ot;又与我有什么关系?&ot; &ot;明年春天,你与小十二,十三他们一并考童生试。&ot;秋澜和道∶&ot;总不能他们成了生员,你却考不上吧?&ot; 一位老先生笑道∶&ot;大人勿忧,区区生员,郎君必然能入选。郎君大才,过目不忘,若是这般都不能中一生员,这天下亦无生员矣。&ot; 秋澜和嘴唇动了动,还未来得及说什么,秋意泊就顺手就拉了秋澜和的手替他把脉,吩咐道∶&ot;今日便到此处吧。&ot; &ot;是。&ot;几位狗头军师起身告退,待人都走完了,秋意泊才道∶&ot;澜和叔,你最近咳嗽,还怕冷?&ot; &ot;嗯?&ot;秋澜和抱着暖炉∶&ot;年迈体虚,有什么奇怪的?&ot; 秋意泊一脸痛心疾首地道∶&ot;你这是讳疾忌医!年纪大了,体虚就要补!你长久的待在书房里一坐就是一整日,两条腿麻不麻?站起来都是软的吧!&ot; 秋澜和有些头疼地道∶&ot;少闹我。&ot; 秋意泊从纳戒中掏出了几瓶丹药,就着面前的温茶混成了浓紫色的一杯汤汁,他送到了秋澜和的面前,温和地道∶&ot;不闹您,喝了吧。&ot; 秋澜和看着那诡异的颜色愣是没敢喝,却听秋意泊道∶&ot;您这真是死脑筋,家里人都是修仙的,这种小毛小病,吃两颗丹药就行了,我弄了那么多丹药,你们不是都供起来只看不吃了吧?……如果两颗不行那就吃两瓶,这里头是人参、黄精、何首乌……这不是我炼制的,这是百草谷的半夏真君做的,温和滋补,保管你吃了龙精虎跃,百步穿腰,夜御数…&ot; 秋意泊说道这里僵硬地拐了个弯儿∶&ot;总之活个九十九是没问题的…明日开始,您就与我一道练剑打坐,我这里还有两套养生的心法,跟着我好好练两个月,就没什么大问题了。&ot; 说罢,他不顾秋澜和还在思索,趁他不备就把药汁给他灌下去了,灌下去之后秋澜和一脸青青白口,显然排味道不算是太好,但他喝下之后当真就觉得有股暖流在身体中游走,精神一下子就振作了起来。 秋意泊咳嗽了一声,&ot;有些话,不太好说,不过我还是要提醒您—句,澜和叔,毕竟年纪大了,有些事情要克制,人各有精,精合其神,神合其气,气合体真1&ot; 秋澜和莞尔∶&ot;我甚少与皇帝交-合。&ot; 秋意泊不动声色地道∶&ot;不光是交-合,您每日子时才睡,寅时就起,就是铁打的也吃不消这么消耗,天分阴阳,阴时便是人体养精蓄锐之时,一日两日或许看不出来,时间一久,只出不进,自然就有各种各样的毛病。&ot; 秋澜和反问道∶&ot;既然如此,你为何夜夜不寐?&ot; 秋意泊理直气壮地道∶&ot;我年轻,我修仙,我还吃丹药,您占了几样?&ot; 195 第 195 章 秋澜和一时语滞,竟无言以对。他揉了揉眉心,确实,他已经不年轻了,没办法和正值壮年的秋意泊相提并论,他唇畔微微浮出了一些笑意,却又很快的消失了去,可眉宇间那一抹锋锐却是消失了,显得愈发温文尔雅起来“你说的有理,既然如此,我也不久留了。” 秋意泊起身与他同出,边扬声唤了眠鲤来∶“送大人回寝居休息,眠鲤,你将大人书房封起来好叫大人好好休息。” “是,郎君。” 秋澜和横了他一眼,也不再多说什么,飘然而去。 秋意泊轻笑着摇了摇头,自顾自的往自己院子去了。 走到半路的时候天空中下起了小雨,雨点泠泠,敲得青瓦叮咚作响,竹影摇曳,空漆雾起,有仆婢抱伞快步而来,秋意泊接了伞,仍旧不急不缓地走着。 池塘之上绿漪红影,颇有几分悠然之态。 秋意泊看了一会儿,忽然唤道“文榕。” “郎君有何吩咐”文榕从树上跳了下来,若论姿势是很优美的,要是灭有踩到了树下的淤泥打滑还险些一头栽下去就更优美了,文榕尴尬地道∶“郎君,献丑了。” 他最近在和府中暗卫学怎么蹲树梢和房梁,不过很显然是又菜又爱玩的那款,得知秋意泊感官敏锐后特别喜欢往他附近跑,秋意泊也懒得理他,总之不是什么大事儿。 秋意泊看着面前的池塘,随意踢了块石头下去,惊得里头的锦鲤乱窜,文榕看得心惊胆战——这可是大人最喜欢的一池啊!却听秋意泊道∶“我记得你也是进士出身,为何不去当官?” 进士就是考到了科举的最后一关殿试后才能拿到的身份,也有叫做贡士的,前三名自然就是状元、探花、榜眼,再取二甲若干,三甲若干,赐进士出身,到这一步,该做官的做官,该外放的外放,一般来说不会无官无位————三年一度的高考,至少全国前三十,会没有学校想招? 文榕道“回郎君的话,自古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我当年殿试第八名,自然是受众人追捧,我亦入翰林院为吏,其中颇为复杂,在我落难之时,昔日好友同僚皆逼我如蛇蝎,只有大人施以援手,且大人身负凌霄之志,我虽不才,却也愿意追随大人左右,效犬马之劳。” “嗯。”秋意泊清清淡淡地应了一声,又问道∶“那你说说如果一路顺遂,入翰林院后又是如何。&ot; 文榕想了想道“翰林院乃是清贵之地,非翰林不可入阁拜相,一路顺遂的话在翰林院待上三年两载便可升官,有的调入六部,有的则是外放出京,三年绩优便可再度升官。” 当然,其中还有各种意外,比如官位没有缺,自身又平平,就只好永远在翰林院中打杂了,不过用以渡日也是够了。如秋意泊这等出生千年世家,又背靠权相亲叔的自然不会遇上这样的事情。 确定文榕说的和自己认知没有太大的差距,秋意泊又问道∶“那你觉得……若我入翰林院,陛下可会再放我出去” 文榕心下一凉,郎君所说……这还真的很难说,以泽帝而言,郎君一旦起势,必然是大人左膀右臂,这些年来泽帝千方百计将大人整治成了孤臣,为的就是叫大人无人可结党,唯有如此泽帝才能安心将大权放在大人手中,否则大权旁落,泽帝怎能安眠?若郎君为官……泽帝自然是不会放任郎君为官的。 朝中党派通常只有一位为首,但这不代表其中就无人可用了,像秋澜和这个年纪,若不是泽帝,早就该培养自己的亲信,弟子也罢儿孙也好,哪日若有不幸,政治遗产也不至于在顷刻间土崩瓦解。 结党营私……确实是结党,却不一定营私。 文榕沉默了下去,秋意泊也猜到了,他要是用个权臣,他也绝不会给他结党的机会,自己压得住也就算了,哪日压不住了?亦或者哪日就驾鹤西去了,幼帝登基,玩得过浸淫朝堂几十年一手遮天大权在握的权相 除非这权相没有异心————人心叵测,他到底有没有异心,那也得将他的心剖出来看一看才知道。 科举是要考的,他还需要一些其他的东西,让泽帝不让他入朝为官都不行。 有些什么呢 秋意泊低声安排道“明天随我出门,去账房多支一些。” “郎君要多少” “多多益善。” 文榕应了一声,没有再追问下去。秋澜和的账房根本就没有对秋意泊设过什么限制,只要秋意泊想,可以当即把秋澜和的家底都给掏出来。 秋意泊想了想,又吩咐道∶“你替我去找一头牛来,活的。” 文榕∶“……啊” 秋意泊微微侧脸,波光沿着他的轮廓勾勒出了一圈冷光,饶是文榕见惯了秋意泊,此时心中仍旧忍不住一跳,他不敢再问,连忙俯首应是。 大大 翌日,秋意泊便与文榕出门了,天气已经凉爽了起来,燕京城中非有官身之人不得骑马,秋意泊没有,自然就只好坐车,文榕便骑着马跟着马车。“郎君,再往那边走便要去城北了。” 那里住的大多是一些苦寒人家,再加上城北有码头在,比其他地方要混乱一些。 文榕很清楚知道虽然秋意泊吃东西不怎么挑,可他对于干不干净,好不好吃是要求很高的,怎么想去城北都对不上啊。 越过划分城区的大街,立刻又是截然不同的风景,这里可没有什么青石铺路,到处都是黄沙土,非要说也就是还算平整,风一扬,到处都是沙。 街道两侧也有店铺,但看着都是较为破漏的,四处都熙熙攘攘的,买菜的没见多少,几乎见到的人都是行色匆匆,唯有几个坐在树下唠嗑的老者还算是悠闲。他们见秋意泊的车架便非常默契的避让了开来,走自己的路,连多看一眼都不敢。 秋意泊隔着竹帘看了一会儿,道“去城北住户最多的地方。” 文榕应了一声,便引着车夫往里头走,不一时,文榕便汇报道∶“郎君,接下来就没有容车架通过的路了。” 秋意泊下了车来,随着文榕走进了破旧杂乱的巷子中,文榕边走边道∶“郎君,这汤家巷就是城北住户最多的地方了,这里分成了大汤家巷,小汤家巷,并七八条无名小巷,约有两百户百姓在此居住。” 秋意泊颔首,目光自两侧的屋檐上掠了过去,这里的生活条件应该还不差,入目所及都是青砖瓦房,不管是住户造的还是买来的时候就有的,能住这样的房子,大多不会穷得吃不上饭。 两人顺着路走了一会儿,刚到一个拐角处便听见一阵尖笑声传来,紧接着一个灰不溜秋的小人就一脑袋撞在了秋意泊身上,狠狠地摔了下去,被秋意泊揪住了领口——他原本可以躲开,但是他身后就是一堆不知道谁堆在这儿的杂物,里头还有碎瓦罐,这小孩要是直接冲过去,恐怕得摔个头破血流。 “哎呀!”那小孩先是撞得吃痛,又陡然被人拎了领子,勒得脖子生疼,怒骂道∶“哪个狗娘养……&ot; 他说话说到一半,便不再敢骂,瞪着眼睛看着秋意泊,而方才追他打闹的小伙伴此刻也个个呆若木鸡,动都不敢动一下。秋意泊松了手,文榕便递上了一块手帕,秋意泊摆了摆手没有要,反而将自己的荷包取了下来,从中摸出了一块晶莹剔透的松子糖∶“想吃糖吗?” 一群小孩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却又快速地摇了摇头,其中一个孩子低着头,磕磕绊绊地道∶“我们不小心……冲撞了郎、郎君,还请郎君恕罪!&ot; 秋意泊微微一笑,他本就俊美无匹,有意放缓了语气显得越发斯文温和了起来∶“没关系,我请你们吃糖。” “真的可以吗”撞到他的小孩小声问道。 秋意泊将糖放在了他的掌心中,小孩连忙吞入口中,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秋意泊嘴刁,能叫他随身带着的松子糖自然是有几分功夫,用料更是扎实无比,清甜的蜂蜜混杂着浓郁的松仁香气,入口不太甜,可仔细尝尝却又觉得很甜,在糖是奢侈品的年代,这帮孩子哪里吃过这样的东西,纷纷上前来讨要,秋意泊竖起一指“排好队,一个个来拿。” 或许是畏惧于秋意泊的锦衣华服,这群小孩也不敢不听话,秋意泊与他们发了糖后一个个都蹲在墙角吃得美滋滋的,秋意泊看了他们一眼,拍了拍手道“走吧,去城南。” 文榕不太理解秋意泊的用意,却不敢多问∶“是。” 秋意泊回了马车上,吩咐道“文榕,去找契人来,替我在汤家巷买一处三进三出的院子,位置要在汤家巷的正中心。&ot; 文榕一愣“郎君,汤家巷恐怕没有三进……” 秋意泊漫不经心地道“那就把隔壁也买了,打通不就有了这点还要我教你” 文榕低头应是,紧接着秋意泊又去城南人最多的地方同样也要了一个三进的院子,城西也是,短短一个上午,秋意泊就看中了三处地皮,文榕心想怪不得要去账房多支一点银子,城北倒还好,城南和城西的房子那可真的算不上便宜。 文榕实在是有些忍不住,问道“郎君买这些院子是……” “用来租赁。”秋意泊解释道“你想,马上就是秋闹了,大批大批的读书人已经前后赶到了燕京,驿站自然是可以住的,可人太多了,总有人住不上,我们整理出两间院子来,修得干净雅致,只赁给读书人,岂不美哉” “……”文柏愣了愣“只是如此” “只是如此。”秋意泊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一进整理一番,做两三书堂出来,叫他们也有个可以互相交流的地方,闭门造车总是不美。” “是。” 待在城南吃过饭后,秋意泊又带着文榕回了城东,随意找了家茶楼坐了,而他想见的人也已经在茶楼等着他了。 一个身材丰腴的妇人见他到来,起身行礼道“小妇人见过郎君。” 秋意泊示意她不必多礼,“如何称呼” “奴家姓张。” “张娘子,近日可有什么好的铺面房产——说来。” 小妇人早就知道今日来是做什么,低着头道“不知郎君是买来做什么的” 秋意泊眼睛都不眨一下“家中有小娘子备嫁,要寻一些房产好做嫁妆。” 妇人一听便松了一口气,这简单,但她又隐隐有些奇怪——这些事儿不都是应该当家主母派管事出面的吗怎么叫一个俊俏郎君出面来办看他的气势做派,也不像是管事,不过有钱赚就行,妇人道“西六街有一家胭脂铺子,与城南相邻,布置也算是干净整洁。” “哦”秋意泊问道“那为何要转手干净吗” 妇人连忙道“干净的干净的,不干净小妇人哪敢禀给郎君来听,这胭脂铺子也是一位娘子的陪嫁,如今许是家中有事,才要将这铺子转手,换些银钱来使。” 文榕斯斯文文地道∶“可要说实话,若是叫我家小娘子日后丢了丑,可不是银钱那么简单的。” 妇人被唬得一愣,一迭声的道∶“当真是干净的,这铺子地段抢手得很,小妇人不敢欺瞒郎君。 “那就要了吧。”秋意泊道“文榕,记下。” 妇人和文榕都是怔忪了一瞬啊这……不问价格的吗 秋意泊自然是要问价格的,但是他又不懂行情,又不会杀价,先确认下来,到时候叫管事上门杀价不香吗一间铺子,又不是什么绝无仅有的地段儿,自然是不急的。 “还有吗尽管报上来。” 妇人心中一喜,又道“东三街有一家茶铺正打算转手,那儿是最热闹的地方,里头小妇人看过,很是清雅得体,后头还有一进的院子,原东家造了难,这才要将铺子转手,只是价格上不便宜,要价三千两,比市面上贵了两成。” &ot;嗯。&ot;秋意泊淡淡地应了一声,文榕又连忙记下了,秋意泊转而又问道∶&ot;可有院子?&ot; 妇人想了想,有些为难地道∶“郎君,这城东的院子可抢手得很,要寻干净是有,可兆头却不大好。” 她见秋意泊不说话,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说,文榕轻咳了一声,妇人才急忙说∶“在东二街有一处四进的院子,前头是吏部尚书家的,如今他家遭了难,想要卖了它好解燃眉之急……行中有贵人发下话来,说不许人去买……妇人也就是这么一说,郎君若是有法子,自然就能拿下来。” 文榕奇怪地道“即有人发了话不许买卖,你又为何要告诉郎君” 妇人手指焦躁不安的搓了搓“郎君容禀,小妇人之前受过张家大太的恩典,若是没有张大太太,小妇人当年便要与我那小女儿活生生饿死了,张大太太太施恩,叫人帮着小妇人寻了营生,没沦落到那腌腾的地方,便是救命之恩,如今张大太太落难,小妇人人微言轻,也只能在这儿与郎君提一嘴,若是郎君有法子,那不是既买到了好院子,又救了人一命吗?” 这事儿秋意泊知道,张尚书便贬去礼部做了个小吏,又背弃了秋澜和,不管秋澜和有意无意,自然多的是人要去为难他,张尚书本就不是铁板一块,如今想是遇到了什么要拿钱摆平的要命的事情来,急着卖宅子救命。 文榕心中冷冷一笑,张尚书这等背主之人,活该落到这个境地中去,却听秋意泊道∶“雪中送炭不易,文榕,走吧。” “郎君” “去张家。”秋意泊玩味地问道“我们家的势力,买个院子应该还是容易的。” &ot;……是。&ot; 文榕心道可能阻止张家救命钱的就是自家的势力,郎君您要买,那确实是容易。 大大大 两人方到张家大门口,便见张家门口堵满了人,人人手中都拿着单据,张家有两个垂头丧气的家丁搁那儿一边推拒着想要冲进府中的人群,一边怒骂道∶“明明结账的时间还没到,你们来作甚?!我家大人好歹也是官身,你们不要命了吗&ot; 来人喝道“我管什么官不官,欠账还钱,天经地义!便是相公门前,我拿着府上单据,也好进门要账” 秋意泊方从车上下来,所有人都是一静,这位角色大家可都认得,距离这位应天府前叫人说书状告兵部尚书也没多久,这位可是敢拿着丹书铁券出来招摇的主儿,谁敢惹他? 秋意泊看了他们一眼,小妇人与守门的道∶“我与大太说好的,我姓张,这位郎君是来看院子的。” 话音未落,忽地从街角冲出了几个满面是血的人,他们身后则是追着一帮子提着大砍刀的人,在场众人皆是一怔,随即鸟兽群散,秋意泊下意识就想叫叫文榕去救,却见最前面的那个忽然从路边抽了根木棍来,回身就向追砍他们的人冲了过去。 “你奶奶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张二郎,你敢追杀债主?还有没有天理王法!” 追他的人正是张二郎,此前他面容被血糊了,秋意泊当真没认出来,他喝道∶“小爷就是王法,你们违背契书不成,还要翻墙进府,打死不论” 文榕沉声对两侧的家丁道“还不快起救你们家郎君” 一旁的家丁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冲了过去,那手持木棍的人看见张家来人,当即不敢再纠缠,转身欲跑,张二郎还想再追,却听见有人笑道“虽知道我不受欢迎,但也不必拿着刀来吧” “秋意泊你来做什么”张二郎一愣。 张二郎撇了撇嘴,将砍刀随手扔在了地上∶“不是对着你来的。” 看他的样子好像是不知道他父亲的事情,秋意泊也不愿提,只是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们家铺子被人暗中烧了不少,还有人上门打砸,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应天府也不管,这帮子人忽地都上门来要账——哪有这样的做生意,按契约给钱,哪有提前半年来的我家自然是给不出的。”张二郎眼中浮现出一些讥讽之色“你不知道” 秋意泊反问“我知道什么” 张二郎道“我还当是你叫人干的。” 秋意泊第一个反应是张二郎居然知道,第二个反应则是哭笑不得∶“我像是这样的人?” 张二郎诚实的点了点头——是挺像的,不是混不吝的人也干不出应天府那桩子事儿。 秋意泊一愣,随即在心中暗暗摇头,心道他原来做人这么失败,他还想着他在外应该是个风光雾月燕京第一美男之类…… 张二郎道“既然不是你干的,你来作甚看我家的好戏” “我来买宅子的。”秋意泊道“今日我出来采办,正寻着有没有好宅子,就听牙人说你家想要转手这宅子,我便来看看。&ot; “你买宅子作甚” “我要住啊。”秋意泊笑道“怎么不行” “行,自然行。” 196 第 196 章 张大太太见来人是秋意泊,颇有种“终于来了’的神情,隐约还有宽慰之色,她几乎是主动打了个半价,将宅子半卖半送给了秋意泊,定下了契书,只等去应天府备案这宅子就算是秋意泊的了。 在城东,这样大的还不是御赐,可以自由买卖的宅子简直是抢手到了不得了的货色,以至于翌日秋澜和上朝的时候还被同僚叫住了,恭贺他家有喜事,还问是哪位秋家哪位小娘子,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秋家这一代,秋意泊后还有十来位小郎君小娘子,只不过这几位也没有比秋意泊小多少,早就成婚了,如今秋家最大的小娘子也才九岁,能有什么喜事?秋家有不是破落户,要靠卖女儿当童养媳维生。 话虽如此,秋澜和还是笑着应了。 泽帝则是笑吟吟地替秋澜和救了个场————将他招走了。 “说起来,你家郎君当真是有趣。”泽帝目光有些奇异∶“好好一个郎君,却操持起了妇人事。” 秋澜和当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昨日宿在宫中,只不过并不妨碍他回答∶“妇人之事?钱财虽俗,国民生计却一个都逃不过它,陛下,臣说得可对?” 泽帝侧过脸来看他∶“不过是调侃秋相公你那侄子两句,倒也不必与朕这般争锋相对,秋相公若是愿意教训朕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子,朕绝不多言。&ot; 秋澜和觉得有些好笑,泽帝向来不愿他与几位殿下有过多的牵扯,他淡淡地道∶“既然陛下这般说了,臣领命便是。” 泽帝不动声色,眉目宛然∶“秋相公答应便好,朕立刻下旨赐相公太傅一位如何?” “微臣多谢陛下。”秋澜和淡淡地道,却没有半点要行礼的意思,泽帝也不在意,换了一个话题“听说你家侄子要下场” &ot;他愿意去便去,试试也无妨。&ot;秋澜和提及秋意泊,便有些微微的笑意∶&ot;陛下以为呢?&ot; “那自然是不错。”泽帝轻笑道∶“朕吩咐下去若是秋意泊考得不如何,朕也赏他一个案首,也是二十几岁的人了,总不好还是光秃秃的白身。” 秋澜和蓦然抬首,直视泽帝∶“这便不劳陛下操心了。” 泽帝知道他是怒了,凑上去微微侧着头亲吻他的唇瓣,唇齿交缠,两人的目光在这一刻交织,针锋相对。 ————纵使秋意泊能中,朕亦不会叫他起势。 ——各凭本事罢了。 大大 秋澜和回了府中,第一时间当然是去抓秋意泊问一问,哪想到刚进府,便听眠鹤禀报秋家来了六位郎君,都是十九郎君叫人请来的,秋澜和微微皱眉,还未进到秋意泊的院子里,隔着墙就听见一阵隐隐的抽泣声。 秋澜和瞬间加快了脚步,进去一看,直接给气笑了。 原本花木扶疏的庭院被清空了出来,眼前是一座座类似于牢房一样的小木屋,一间间隔开,秋意泊连带几个小孩并两个成年人一人坐了一间,秋意泊还端正着,其他几个小的各有各的狼狈,小木屋中的油灯正在冒着黑烟,熏得几个小的抽抽搐噎,还有一股古怪的味道,几人都在奋笔疾书,也不知道在写点什么。 “秋意泊,你这是在做什么?”秋澜和只觉得眉头一跳,问道。 几个小孩见秋澜和到了都抽抽噎噎地起身给秋澜和问安,他们几个这辈子何时被这么劣质的油灯熏过?哭是因为被烟熏得,不为其他∶“见过六叔公。” “六叔公……” 还有两个和秋意泊同辈的也起身问安“见过六叔。” “见过六叔。” 秋意泊也不出来,支着脸悠哉悠哉地看着秋澜和∶“澜和叔,你回来啦……你怎么不夸我?” 秋澜和见到一群好端端的孩子给整成这副模样,压抑着怒气道“夸你什么” 秋意泊讶异地道“这不是再有两个月我们几个就要下场了嘛,我跟他们一道先熟悉熟悉环境,回头不都是要这么考的咱们先习惯了班房,日后进场也不怕不是&ot; 两个大的摸了摸鼻子,话是这么说,但十九哥是真的能折腾!他两是下场考会试,这班房坐过好几回了,今日被十九哥叫道六叔家来,还以为是六叔的吩咐,结果没想到进来就被十九哥一道关进来了。 秋澜和深吸了一口气,这道理是没错的,可他怎么就那么想打人呢?他怎么觉得是秋意泊觉得自己一人受苦不舒服,所以才拉着家里几个小的一起呢 秋意泊还真就是这么想的,自己一个人坐牢有什么意思,要坐牢大家一起坐,这样他心态才平衡一点。 秋澜和揉了揉眉心,干脆拂袖而去,懒得再管他们。 秋意泊想折腾就折腾吧,总也对他们是有益的。 时光飞逝,眨眼就到了二月份,秋家一群小孩一个个被提溜上了马车,三天前他们就停了坐牢读书,别说,坐习惯了班房,乍然有几天不去,第一天不去是快乐的,第二天不去是幸福的,第三天不去就有些莫名想念了起来。 童生试门口排着长长的队伍,接受官兵的检验,大家都是清一色的简薄衣衫,方便搜身,来人有七八岁的孩童,有十几岁的少年,有二三十的青年,也有五六十的老者,秋意泊牵着几个小孩排队,他站在最后,好看着几个孩子。 &ot;豁,这不是秋十九郎么&ot;忽然有一道声音从他背后响起,他闻声回头看去,他身后是个气质有些浮夸的二十岁出头的青年,他正故作一脸惊讶地看着他∶“秋十九郎连童生试都还没过?十九郎,不是我说,你家好歹也是个世家,若是实在是考不上,你就问你那六叔讨个差事不就好了吗?” 他身旁的人连忙扯了扯他的袖子,对秋意泊道∶“秋十九郎,赵兄速来说话不大好听,你不要放在心上。” 秋意泊的视线淡淡地从两人身上掠了过去,回过头来不再看他,他低头道∶“一会儿过去知道怎么办吗记得双手平举,不要害怕,十九叔就在后面。 只有八岁的秋知翡老气横秋地道“我不怕,十九叔莫怕才对。” 秋意泊薅了薅他的头发,温和的笑了笑,一旁的秋知浒有些犹豫地看了看他身后的人,小声道;&ot;十九叔,不用理会他们吗&ot; “你认识他们吗”秋意泊反问道。 秋知浒诚实地摇了摇头。 “那你理会他们作甚”秋意泊很是温和地道“家族栽培你,从小锦衣玉食,延请名师,不是叫你与一条狗对着叫的。&ot; 几个小萝卜头一想觉得自家十九叔说的很对,当即端正了仪态,等着排队入场。 方才那浮夸锦衣青年就站在他们身后,闻言怒骂道“秋十九郎,你居然骂我是狗” 秋意泊看也不看他一眼,这种场合,对方也最多嘴上说两句,根本不敢动手,有什么好理会的?这等跳梁小丑,他连怼两句的兴趣都没有——他都不认识,说明对方亲爹亦或者家里根本就被秋澜和列入了不值得关注的范围。 “秋十九郎!你聋了?!”那人又喝道,他身旁的人连忙扯他,他却高声道∶“你怕我可不怕……” 他身旁的人连忙去捂他的嘴,连一旁十岁出头的少年低声劝道“哥———” 可惜他音量太大,吸引了考场守卫的注意∶“做什么呢!考场门前呼喝,可有半点礼数可言!” 那人被考场守卫一喝,当即就没了声,一旁帮他提着东西的小厮连忙往守卫手中塞了一块沉沉的银锭子,又说了几句好话,这才没有被赶出去。 很快就轮到秋意泊一行人做检查,秋家本就对科举有丰富的临场经验,又有秋意泊在旁出主意,带来的东西都是一目了然的,守卫们也检查的很是舒心,很快就放了他们进去。也是巧,秋意泊的位置在最后,他随着守卫将几个侄子都送入了班房,才轮到自己。 童生试连考五日,秋意泊一行人轻轻松松出来,被簇拥着上了马车,不出五日,童子试便放了榜,秋意泊名列第一,往下一溜儿全是姓秋,直接包揽了前五——主要是秋家就去考了五个人。 虽然是小小的一个童生试,但还是叫秋家喜上眉梢,尤其是秋意泊,老祖第一次下场就得了案首,案首可免试得秀才功名,如何不喜? 更大的惊喜还在后面,秋意泊又参加了院试和府试,都是第一,愣是拿下了一个小三元。 泽帝得知消息,饶有兴致的问王阁老与礼部尚书“如何” 礼部总管科举一事,批卷阅卷,而本次科举由王阁老主持————般来说,童生试还没有资格叫他们两亲自关注,奈何陛下发话了呢? 王阁老拱手道“陛下,秋意泊有大才。” 礼部尚书也道“臣亦如此。” 泽帝抬了抬手,便有人将秋意泊三次考试的试卷送了上来,泽帝便翻阅了起来,过了许久,泽帝蓦然赞了一声∶“好。” 他以朱笔在卷上落下一行,待细细写完,忽然又意识到什么,将批注划去,“……可惜了。” 泽帝扔开了朱笔,道“那就接着叫他考吧,不过是小三元罢了,再看看。” “是。”两人退了下去,泽帝凝视着面前的考卷,喃喃道“小三元罢了……若不是六元及第,朕不用又能如何” 三年一科,一朝便能有数十位状元,真要说稀罕,也不过如此。可六元及第却不是如此,纵观历史,数百年才能有一位六元及第,誉之文曲降世,乃祥瑞之兆。秋意泊若是能六元及第,他不用,便是引天下议论纷纭了。 …… 大大大 秋澜和府。 文榕抱着文书为难的问秋意泊“郎君,我们那几处院子只住了几个人,给他们的饭食笔却是最好的,这……”那点房租还不够院子里的仆婢月钱! 秋意泊道“没有别人来租了吗” 文榕道“有是有,但一听一月费用便退避三舍了,郎君定下的价格太贵了,若是有这些银钱,何不住客栈亦或者另租一院” 秋意泊无所谓地点了点头“哦……这样啊,那就和那些上京赶考的秀才说可以不要月钱,一旬替孩子们上两天课吧。&ot; 一句就是十日。 文榕∶“孩子哪来的孩子” 秋意泊反问道“那些巷子里跑的难道不是也不必明目张胆,开了院门不拦孩童出入即可。” 文榕正想说什么,突然愣住了,他试探性的问道“那郎君在城东的宅子也是如此吗” 秋意泊诧异地道“当然不是,那地方是留给我住的。” 开玩笑,北京市中心两三千平方的宅基地你知道多贵吗当然要好好修一修,待后世争取弄个文物保护单位,让秋家以后不成器的子孙搁那儿收门票! 这可是家族千古之计啊! 197 第 197 章 其实买房子骗点书生来教小孩,都是秋意泊用惯了的套路了,书生有了房子,小孩能认两个字,万一从里头挖出来几个不世奇才呢?哪怕没有,结两个善缘也是好的。 这年头,能书读就是莫大的恩德,还是有功有名的秀才来教,外面多少人都求不来,秋意泊根本不愁没人去,就是小孩不乐意,也有他爹娘压着他去,左右房子已经买下来了,剩下的也花不了多少钱。 秋意泊又安排了两件事,无他,叫文榕再帮他去找一些人∶&ot;在找几个奇人异事来,那种江湖耍把式的就很好,先前叫你处理春风楼那些孩子,后头怎么样了?&ot; “是。”文榕——禀报“部分已遣散还乡,还有些父母俱亡不愿返乡的业已替他们寻了差事。 “几个还小的呢” “皆由他们‘哥哥’领着了。”春风楼出来的人之间感情十分好,其实其中只有小部分返乡了,大部分人觉得无颜再面对族亲,不愿返乡,也不愿留在燕京,文榕便将他们安排到了附近的城镇,所幸里头不少人都断文识字,做个账房亦或者其他都不愁。 秋意泊有些可惜地道“看来你安排得很好。” 文榕有些疑惑&ot;郎君的意思是……&ot; 秋意泊慢慢地道“我的意思是,总有无处可归的,我们相府也该帮衬着点。” &ot;我已经这么做了。&ot;忽然有声音插了进来。 两人闻声望去,便见秋阑和凭栏而立,他长发未束,一身风清月白,飘逸如仙,秋澜和笑着道∶“有劳泊儿替我操持。” 秋意泊则是笑眯眯地问“澜和叔,我小三元回来你都不夸我一下” 秋澜和眉间微微一动“不过是小三元,有何可夸待你取了□□再来讨赏也不迟。” &ot;那有什么难的。&ot;秋意泊一口便应了下来&ot;到时候我还要办个酒席,嗯,要流水席,咱们家和本家都要摆,要摆三天三夜才行。” 秋澜和莞尔道“这般浮夸” &ot;我年纪轻轻六元及第,摆个三天三夜流水席难道不该?不摆上七天就已经是很收敛了……难道我们秋家摆不起了” “摆得起。”秋澜和道“只要你能六元及第,莫说是三天流水席,便是漫城撒喜钱也使得。” “行,那就这么办。”秋意泊笑道。 文榕听两人一唱一和,就差把流水席上做什么菜都快说好了,秋家不是千年世家,出了名的修达明敛吗怎么大人和郎君一个赛一个的俗气,就差没把“爹有的是钱’写在脸上了。 正说着呢,秋意泊突然将一样红灿灿的东西递给了秋澜和,秋澜和接了一看,却发现是一块巴掌大小的红宝石,那宝石红的热烈,剔透晶莹,最玄妙的在于其中仿佛有火焰流动一般,纵是晚上也熠熠生辉。秋澜和问道“给我做什么” 秋意泊砸了咂嘴“也不知道,就突然想给您……总之不值什么钱,您拿着玩儿吧,还是个暖玉,随身戴着也有好处。” 秋澜和比划了一下∶“这么大” 秋意泊一想也是“那您先拿着,回头我再找一盒小的给您,我在…游学的时候发现了一座红宝石矿,现在都在我手上呢。”一个小秘境,也算是宝石矿吧? 秋澜和点了点头,就毫不客气的收下了∶“还弄了些什么?” “最赚钱的就是宝石矿了,其他都是些不值钱的药材。” 秋澜和颔首道“也给我一些,最近似是能用到。” 文榕咋舌,为什么别人外出游学能找到宝石矿,他就只能在山里吃西北风? 翌日里,文榕受命去库房整理秋意泊所说的‘不值钱的药材’,随后他看见了成年男性胳膊那么粗的人参,通体雪白的黄精,脸盆大的何首乌,一只只被炮烙好的冬虫夏草整整齐齐地装了几十个匣子,乃至还有一团团被收拾地干干净净品相绝佳的银耳,然后陷入了自我怀疑之中。 应该是他孤陋寡闻,所以才觉得这些很值钱……吧 大大大 半年后。 “莫使金樽空对月,抽刀断水水更流!李太白这诗实在是绝!绝啊———!”几个白衣文士被酒熏得有些陶陶,倚在凭栏上,有人执笔书墨,有人饮酒狂诗,好一片盛世景象。 燕京城东三街上刚开业的酒馆,一下子就吸引了读书人的莫大兴趣,且不提这酒楼只许有功名的人入内,这满墙书画,搁在架子上随意阅览的孤本,都叫人流连忘返,最妙的是这家的酒菜可谓是老少咸宜,想吃百两银子一碗的参鲍翅肚、喝一千两一坛的不羡仙有,想吃两文钱一碟清炒青菜配上十文钱一大壶的烧刀子的也有,就是囊中羞涩,也能进门来同乐。 正所谓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这里连打酒的小厮都是能断文识字的。前阵子有个秀才不信邪,与小厮对了几句对子,愣是没赢!如今那对子还挂在墙上呢。 “这家什么好,就是名字俗了点!”有一个文士满脸通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仙客来……这什么名字俗气配这酒倒是好啊————” “哦”有人问道“既然俗,怎么配上这酒又好了” 那文士扭头望去,便见一青衣文士坐在他们邻桌,烛影跳动,叫屏风隔得影景绰绰地剪影看上去便有了几分不似真人一般的美感,文士盯着屏风,他此刻脑子有些不大清醒,好看,他就看了,他磕磕绊绊地说∶“怎么不好?这地方叫仙客来,那就是俗!我等还在人间呢……嘿……这酒就不同了,一尝……嗝……就知道是真的,能引仙客下凡来……大俗即大雅,大俗即大雅!” 说话的文士又饮了一杯酒,旁边的同伴劝他∶“刘兄,差不多了,别喝了,三天后就是秋闹了。&ot; “就是要秋闹了……嗝……才要多喝几杯……” 一旁已经喝趴了的文士突然抬脸高呼了一声“读书好苦啊————” 整座楼里先是一静,随即此起彼伏地呼道“读书好累———” “考完这一次我再也不要读书了” &ot;————娘你逼我读书有没有想过我有一天会来燕京参加秋闹&ot; 几个老者听着此起彼伏的呼声,摇头道∶“早知道就不来了,好端端的雅舍,叫他们毁得干净。&ot; “非也非也。”另一个老爷子抚着胡须道“当初你喝多了,也是这么喊的,当时我们还寄住在百姓家,翌日里叫东道家的嬷嬷给训了半日,险些将我们赶出去,子虚难道忘记了?” ,i照明华,“即卡】一卡!”士牌官沿军,一般,i一一些, 一桌人也笑开了去。 忽然之间,只听见旁边那桌惊呼了一声,众人下意识望去,见一道人影从他们眼前飘了过去,下一刻,便出现在了窗边,他俯着身子,一手握住栏杆,另一手则是紧紧地握住什么,那一桌的文士连忙过去帮他,将险些坠下楼去的同伴给拖了上来。 救人的自然是秋意泊。 大家见人被好好地拖了上来,甚至满脸通红发出了又响又亮的鼾声,都不禁又气又好笑,那人同伴向秋意泊拱手致谢“方才好险,多谢这位兄台出手相救。” 秋意泊拱了拱手“不必客气,同为赶考学子,理应互帮互助。” 那圆脸文士笑了笑“相逢即是有缘,兄台不如坐下与我们同乐”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秋意泊折扇微微展开了两格,坐在了他们之中,几人本就喝得有些醉,秋意泊品貌风流,方才又出手相助,众人便显得极为欢迎,纷举杯相邀∶“没想到燕京还有如此俊秀人物,当、当得一杯!&ot; 说罢,那人举杯一饮而尽,另一人笑着推了他一把∶“兄台莫要见怪,王兄他喝多了!” 秋意泊笑道“今日我都坐下了,便是要不醉不归的来人,上酒!” “哎哪能叫兄台叫算我的” “算我的” 趴在桌上的文士头也不抬地高声道“你们都闭嘴!算我的!” 众人哈哈大笑,秋意泊却摆了摆手“各位兄台莫与我抢,今日刚好我有一坛新酒开封,各位兄台替我品鉴品鉴。” “难不成,你家是开酒庄的……”有人笑嘻嘻地说着,话音还没落下就打了个酒嗝,秋意泊含笑以对,大家只当他默认了,纷纷道“那是该尝尝!” 不多时便有几个小厮抬着一座青铜冰鉴上了二楼来,酒液沉紫,入杯波光妖冶,几人尝了尝,便都没有了声,秋意泊心想难道这帮子人已经把舌头喝麻了觉得难喝这才不开口 这不是他第一次酿酒了,照道理说应该适口性很好才对,刚才他看他们喝得不羡仙主材料也是葡萄,他们看上去都很喜欢的样子,他才将葡萄酒送上来的。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唔,冰镇的,葡萄酒,入口不酸,酒香浓郁,很不错。 &ot;难道不合几位兄台的口味&ot;秋意泊问道。 几人脸上过了许久露出了一点痴态,“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秋意泊微微挑眉,当即楼中便响起了铁骨铮铮的琵琶声,几人更是如痴如醉,待一曲毕,纷纷拍手叫好,圆脸文士赞道“绝当真是绝没想到此生我还有幸能一品这般的酒” 旁人连忙在他嘴上轻轻拍了两下“别乌鸦嘴,葡萄美酒好,金榜题名也好,我都要!” 几人寻欢作乐一场,好不尽兴,几个文士搀扶着而去,走之前才想起来问一问秋意泊是谁∶“敢问兄台高姓大名,日后也好寻你!” “免贵姓秋,秋意泊。”秋意泊笑着说,几人正想着这名字有些耳熟,却一时半刻想不起来是谁,又听秋意泊接着道∶“我在家中行十九,各位兄台若是不弃,喊我一声秋十九就成。” “好秋十九,改日再寻你喝酒” “咱们秋闹那日再见” 秋意泊目送了他们离去,文榕这才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此时仙客来中已经走得七七八八,文榕看着秋意泊的背影,只觉得越发看不透秋意泊了。 明明他与出来时别无二致,明明他仍旧是那样喜怒随心,可随着一件件事的发展,他就越发看不透这位十九郎君了。文榕大着胆子地问道“郎君,天色已晚,郎君再不回府,大人便要担忧了。” &ot;知道了。&ot;秋意泊应了一声,吩咐道∶&ot;找些人送他们回去,务必等到明日他们醒后,有人见过他们后再离开。” “郎君的意思是……”文榕顿了一顿“属下明白了。” 秋意泊这段时间总觉得盯着自己的人未免太多了些,不露面还好,一露面当真就应了秋澜和那一句’一举一动皆在人眼中’一言,他素日里也懒得出来,今日是刚好葡萄酒开封,这才到了仙客来,他与这几个文士说了几句,希望不要有人去动他们。 有一说一,如果今日这几个秀才举人什么的与他喝了酒回家就暴毙,就算是秋澜和照样也要头昏脑涨,虽说就算最后罪名按到他身上他也死不了,毕竟是特权阶级,但难免也要付出点什么——他总觉得有人在窥觊他们家那几个限定款丹书铁券和免死金牌。 要是人是他杀的,那限定换就换了,问题是不是他杀的,凭什么叫他家出东西换命? 文榕很快便安排人去了,且是光明正大的去的,驾着马车,侍卫随行,各个英武彪悍,等闲贼子轻易得不了手。秋意泊又道∶“将酒窖里的酒都起出来,分批次送往漠北去,一两美酒换十两金。” 文榕低声应了。 正所谓穿越必做的几件事,研制火药、做玻璃、肥皂、水泥、海运、丝绸之路……秋意泊除了火药方面还算是出众,毕竟他本人就是炼器小能手,其他几样他就不太能行了,他记不太清楚配方是什么,就记得什么石灰、石英石、草木灰之类了,初中学的东西早还给老师了。组起来的研发团队还在那儿研究,目前肥皂已经初步有了成效,等再过一段时间配方完善后就通过海运和丝绸之路开始贸易。 虽说本界西边是指与东域半边接壤的北域,但风土人情与现代差得不是很多,那里地广人稀,天气酷暑酷寒,耕地面积极少,居民靠放牧为生,再往西北还有国家————四舍五入,照样有一条丝绸之路,需要茶叶、盐巴、酒、丝绸、瓷器…… 其实玻璃和水泥中忘记的那些材料秋意泊有修真界的材料可以补齐,但第一是他怕担因果,凡间没有的东西还是少放出来为妙,第二这些东西到底是要大批星发售的,他如果自己要用的话用修真界的材料补齐也未尝不可,但拿着高价的材料去低价售卖,他是来赚钱的又不是来普度众生的。 秋意泊再度感叹一声感谢这辈子真是便利,虽说穿越成衣家子也不是不好,但确实有个优秀的出身带给了他很多便利,就算提出再离谱的要求,手下的人也不会有疑问,说要找个会江湖把戏的,就帮他拉了一帮子卖艺的、装神弄鬼的回来,说要做玻璃,就张张嘴说个石英石、草木灰,接下来就让他们自己研究去吧。 反正他有钱养着这一票研发人员。 当然,最开始卖的还是高纯度白酒,这玩意儿他一个人就能单挑,提纯的器皿依靠现有技术也能造出来,他纳戒中有存放自己用普通食材酿造的酒,这东西几乎都不必往漠北那种地方来销,光燕京一个地方就将他的库存吃的差不多了,再拿着这笔钱和自己的小金库划出几笔预算,该造船,该走西域的走西域,只不过后头这两样是隐蔽着来的,有秋家和秋澜和在,也不需要他操心太多。 他现在觉得穿越这个事情吧,难还是难在执行,他看很多话本子人家主角也不缺想法,人家还是各种化工物理等专业对口的职业级别人才,但缺就却在执行方面,哪怕知道怎么做出美酒,通常也握不到自己手心里,想要叫自己的东西走出一个城更是难——你家的酒好,那别家做不做生意了?更有豪门富商把控的酒馆店家,各种威逼利诱叫你将方子卖断给他们,要是遇上好心一点的,那还能叫买断,遇上恶毒一点的,那就叫抢劫外加杀人灭口。 毕竟是古代,能如何哪怕去告衙门,真有可能发生“堂下何人状告本官’的事情发生,越小越偏僻的地方,这种事情就发生的越多。 而他的这个身份,注定了一路畅通无阻,当官的开绿灯那是必然的,而行商的大多都不敢坑蒙拐骗,毕竟对着一个真的能将你全家都找出来满门杀完都没处喊冤的人,没有多少人愿意冒这个风险,老实做生意还能双赢,何乐而不为 其实秋意泊并不缺钱,秋家也不缺钱,但对比起想要做的事情来说,钱越多才越有把握————要是哪天秋澜和一拍脑袋决定杀了泽帝换个皇帝,总得要钱来招兵买马采购粮食吧?这样一比,秋家那些钱又太少了。 秋意泊也不能专门跑一趟修真界把自己的家当卖再换成银两拿回来用吧看老天爷不一道雷劈死他。 秋意泊已经把天道的机制摸得很清楚了,一个修士,你拿点不太离谱的丹药救救自家亲戚那理所当然,无可指摘,不管你家亲戚是宰辅还是农民,这都是可以的,但你要拿了什么丹药去救皇家,好了,你命没了。 同理,修真界有的东西,依靠凡界制造工艺做不出来,那也最好少拿出来给不是自己亲戚的人,否则你命也差不多没了。 于是秋意泊就发现了一个bug。 他老本行炼器,四舍五入就是全能型科研,他知道原理,知道制作流程,那就使劲卡bug,让凡间的人用凡间的东西造出来,只要过程中他自己不动用灵气去亲自制造,那就是合规合理,天雷劈不到他身上————比如说制造某件物品,需要到海底两万米去挖某种矿石,他不能亲自去采了然后扔给凡界的研究人员来用,因为以现在的水平凡人制造不出来去海底两万米的机械。 至于这矿石因外力(指他跑进海里挖矿后扔到海岸线附近)极其偶尔被海浪冲上来然后被凡人捡到算不算他的因果,秋意泊还没去试,也不想试,小命只有一条,没事少挑衅天道爸爸,目前这种bug他能卡到已经很满意了。 至于皇家嘛……秋意泊感觉皇家就是个冤种,他这段时间调查了一下,其实世家祖上多多少少都出现过带灵根的小孩儿,而皇家则是一个都没有。他又写信问了他爹,他爹表示只要是身怀皇家血统,就不可能出现带灵根的小孩,最低的凡品灵根都不会有,如果这家子先出了修士,后头这家子又成了皇族,那么恭喜那位修士,气运因果加身,可以尽快写好遗嘱了,毕竟接下来的路会很精彩,百死无生说的就是他了。 所以秋家的上限是摄政王,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名正言顺的成为皇族,除非秋家想让秋临与、秋临淮、秋意泊、秋怀黎等一票人全部死完————秋家又不是傻的,修士才是秋家延绵千年的关键,不当皇帝照样能权倾朝野,照样能架空皇帝,为什么非要执着百年辉煌,而放弃追求千年万年世代子孙延绵、富贵从容。 秋意泊回到府中时,相府已经静悄悄地一片,唯有他的院子和秋澜和的院子还亮着灯,带他回来后,秋澜和的院子的灯也熄了,秋意泊屏退了仆婢,翻身坐上了窗沿。 疏狂剑只有趁着此刻才能出来撒欢,它在院子里扑腾了一圈,又折腾了一遍池子里的鱼后这才飞到了秋意泊的身边,悠哉的回过头去梳理自己凌乱的羽毛。 天空下起小雨来。 秋意泊抬头望着深不见底的夜空,突然觉得时间过得好快。 泊意秋也不知道浪到哪里去了,明明说好逢年过节也回来看一看——什么鬼话,连半个人影都没见着。 今年过年,他会回来吗 秋意泊明明可以再分出一个分神来,他每当夜深无人之际,就会冒出这样的想法,可他每每都放弃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有一个就很足够了,可能是奇怪的坚持……吧? 大大大 三日后,秋闹正式开始,秋意泊也入了考场,乡试后就是会试,留给他的时间真不算多了,秋澜和最近也忙得焦头烂额,拜连续两年酷暑所致,全国粮食大幅度减产,这个时代又不像是现世,亩产千斤,就算是风调雨顺,十亩地加在一起交上税和租金,再减去一家五六口人的嚼用,能剩下点钱过年买点肉买点布裁一身衣服就算很不错了。 受灾最严重地区已经出现大批灾民了,秋澜和主持赈灾工作,若不是有秋意泊丹药撑着,秋澜和恐怕早就倒下了,饶是如此,他也忙得分身乏术,极其偶尔的情况下才会回府休息,比如今日。 秋意泊已经命人在海外搜集玉米、土豆还有红薯了,暂时还没有消息。 那是自然————区区半年都不到的时间,甚至还不够海上一个来回,哪怕去了就找到了,一路顺风顺浪的回来,那至少也是今年冬天的事情了。 秋意泊照旧带着一众秋家小孩排队等着搜身进场,文榕凑上前来,低声道“郎君,那边有消息了。&ot; “说。” 文榕道∶“那日郎君说了我又不放心,便又叫人多等了两天,果然昨天晚上有人试图截杀赵、李几位秀才,我们的人将他们杀了,在他们身上发现了秋家的令牌,郎君放心,已经处理干净了。” “嗯,辛苦了。”秋意泊道“这几日总是要太平的,叫兄弟们好好休息一阵,多发一个月月俸。&ot; “是,郎君。” 几日后,秋意泊带着小孩儿们出了考场,将他们送回家,安静地等待结果。很快,不出预料,秋意泊又是案首。 泽帝看着面前的卷宗,一时居然不知道该笑还好,还是该叹气的好,看着面前的卷宗,他不得不承认秋意泊确实是有大才,且不输秋澜和之下,可他已经有了秋澜和,再要一个秋意泊又有何用呢? 他手中的朱笔在空白的纸张上写下了“秋意泊’三个字。 朝堂之上有秋澜和一人足矣,秋意泊再好用,他也不能给他实权,可弃之不用实在是可惜……泽帝微微吐出一口气来,他道“来人,传太子。” 礼部尚书看着泽帝紧皱的眉头,心中有了些许计较。 陛下不愿秋家再出一人,他为下属,因体察上意才是————即是陛下所愿,秋相公也无可奈何。 秋意泊又孤单的过了一个新年,泊意秋不光没有回来,他甚至连一封信都没有。 简直是可恶至极。 春天伊始,秋意泊再度入考场,此次为会试,题目明显变得难了,不过对于秋意泊来说还是简单的,大题策论考的是赈灾,他天天搁家里头听邸报听一群身怀功名的狗头军师再加上偶尔秋澜和回家还带着几个朝廷大员一起商议赈灾,且他自己又不是没实操过,大题写得可谓是老辣简练,入木三分。连礼部阅卷的官员都看得暗暗心惊,若不是试卷一律糊名又封锁了现场,不可能混入别的卷宗还以为是哪位同僚的奏章混杂进去了呢。 考官又看了这一篇卷宗好几遍,连声赞了好几个“好’字,将它传给了身旁的同僚∶”我看这次状元已经出来了。” &ot;我瞧瞧。&ot;同僚闻言挑了挑眉,他手上也有一卷,他觉得堪得状元之位,却叫同僚先说了,他倒要看看这一份写得如何,难道比他手上这一份还要好? 他一行行阅读了下去,又忍不住看了一眼卷首,再三确认这是糊了名的试卷,满脸疑惑地道∶“你从哪弄来的该不会是你拿来唬我玩的吧” 一开始的那名考官捧着茶盏笑着摇了摇头“如何” “要不是考场封锁,连我们都是两手空空进来的,断断不可能混入别的卷宗,我还当是哪位同僚的奏章混进来了呢&ot; 又有一名考官凑了上来,他摸了摸糊名的地方,道“不错,这糊名糊得没问题,是钱大人的手艺。&ot; 考官将卷宗推给了他“我不看了,你看吧。” “我看看。”那考官说着就拿走了卷宗,先前那考官低头看了看方才觉得能得状元的卷宗,只觉得满目浮夸,华而无实,侃侃而谈,这当什么状元,比不得上一个那才是实干之才。 王阁老正在看一份卷宗,等他一抬头,便见礼部的同僚都在等着他,见他抬首,连忙将一份卷宗呈到了他案上“王相公,您看看这一份,我们一致认为这一份当是状元无疑了。” “这般笃定”王阁老笑着打开了卷宗,策论内容越看就越是投入,直到看到文章未才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出来“好他若不是状元,本届恐怕无人能当得了” 虽然会试之后还有殿试,但王阁老知道这次殿试与会试题目相仿,只要此人殿试不出什么大错,只管再写一遍这策论,也是稳稳的状元! 本次科举并不乏高门大户,官宦子弟,可对比起此人来说,实在是略显下风。文章华丽的没有他有实干,比他实干的压根就没有,纵使以王阁老浸淫官场数十年的眼光来看,此人也绝非池中物! 众考官都满意地捋了捋自己的胡须,能看到一篇精妙绝伦的策论,他们也是高兴的。 待考官们看完了所有卷宗,将卷宗按照他们商议好的名次叠放起来,因着防止作弊以字体识人,他们看得都是抄写的,现在名次已定,便顺着标号找出原版来再次修订,这才由王阁老呈送御前——至于糊名,泽帝向来是自己撕的,用不着他们动手。 泽帝看着送上来的卷宗,入目便是一手颇有风骨的馆阁体,干净整洁,一看便叫人心生愉悦。泽帝只看了两行,便伸手将卷首的糊名撕了下来,果然,如他所料,“秋意泊’三个大字映入眼帘。 泽帝再看别的卷宗,看完之后当真是想挑点问题都挑不出来,前十案卷皆有公示,秋意泊这一卷,用词干练,文风老辣,真要说华丽,那也不缺,更难的是兼具实干,他若不是第一,天下就该议论纷纭了。 罢了,再看殿试吧,若他真有状元之才,给他亦无妨! 泽帝从未起改殿试之题的心思,无他,科举乃是选取有用之才,区区一个秋意泊,还不值得令他惧怕到了要改题来防止他得魁首的地步。 他为帝,所以他的殿试选的必然是朝廷所需之人,至于这个人是敌是友,是善是恶,这些都是其次。 再有半月,便是殿试。 秋意泊随着众人进了清和殿,行叩拜礼后,殿中早已备好数十案几,众人按姓名坐好之后,便下发了案卷,秋意泊思索了一番,提笔书下。 殿试结束,众人并不能离开皇宫,而是被带到了侧殿等候。 “哎秋十九”有人低低地唤了一声。 秋意泊侧脸望去,便见到了之前与他一起喝酒的圆脸文士“赵兄,你也来了” 赵文和点了点头∶“方才进来我也不敢叫你,没想到秋兄你也是这一届的,那我们可以算是师兄弟了。” 秋意泊笑道“不错,以后可得好好联络联络。” 秋意泊抬了抬手,一旁的宫女为他们送上了茶水点心,恭敬地服了服身后又退下了,赵文和看着宫女恭敬的模样,低声道∶“果然是宫中……我怎么觉得他们对你格外敬重?” 秋意泊莞尔“可能是因为我叔叔是宰辅” “哦…哎?!”赵云和一愣,秋这个姓氏虽然少见,但他确实没有和当朝宰辅秋澜和身上联系——毕竟怎么可能酒楼里随便一个喝酒认识的就是豪门大户的子弟呢? 他还当是巧合来的。 原来不是巧合啊。 秋意泊看着他,许是他也不知道自己不久前才因为自己从鬼门关前走了一趟。他正想说些什么,却见几个太监快步而来“宣——新科贡士秋意泊、常子威进殿” 因着大家都是第一次考殿试,也不觉得只宣了两人有什么奇怪,只当是要单独考校,只不过他们两刚好是前两个被喊进去的罢了。 入殿,两人齐齐下跪,山呼万岁,然后等着问话————秋意泊其实对下跪这件事还比较能接受的,从心理上来说,皇帝是古代人,他是现代人,跪一个早已作古的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从实际上来看,虽然皇帝只是澜和叔的炮友,但四舍五入也是个长辈,秋澜和并无妻妾,像泽帝这样的固定炮友约等于他婶婶,跪一跪,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秋澜和还在殿上站着呢。 两份卷宗被呈送到了两人面前。 泽帝端坐于上位,抬手叫起,两人便站了起来,泽帝不再开口,反而是王阁老出言道∶“秋意泊、常子威,你二人殿试所书,为何只字不差?” 两人各自看了一眼面前的卷宗,秋意泊只看了一眼就知道对方写得和他一模一样,常子威叩首喊冤“冤枉,学生并无抄袭一举,今日殿试乃是学生苦心所作,并不清楚为何秋意泊与我所书相同啊&ot; 秋意泊站得笔直“学生也不知为何常子威与我所书一字不差。” “哦”王阁老沉声道“即在御前,不可欺君,若是你二人皆不知晓,你二人便都以作弊论处。” 秋意泊干脆地道“学生确实不知。” “学生……学生……”常子威抖如糠筛,他磕磕绊绊的不断重复着“学生’两个字,直到王阁老喝问道&ot;常子威,你有何话要说&ot; 常之威咬了咬牙,向前一步道∶“学生想起来了,学生曾在仙客来喝酒,彼时只学生一人,学生……学生当时遗落了一本手札,恐怕便是那时便被人拿了去,又不知为何叫秋意泊学了去。” 秋意泊抬眼看向上方,泽帝闭目不言,众官僚沉沉看他,唯有秋澜和,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哦”王阁老问道“可真有此事” 秋意泊扬声道“仙客来确实是学生家中产业,若说是手札……未免太过偏颇,仙客来中古籍无数,学生也未曾看完,一应事宜皆有管事操持,客人遗落物品字也有掌柜代为保管,若是客人掉落了什么东西,都要学生来管,学生又为何要聘请掌柜管事?&ot; 此言一出,秋澜和便笑了起来,殿中不少官吏也垂下了头,暗暗发笑——确实,谁家没有铺子店面什么的店里头客人掉了个东西,难道还要送到主子手上不成那还要管事做什么 常子威战战兢兢地道“可能……可能是你家的管事……见我文章写得好便给了你呢一定是这样否则我的策论怎么会落到你的手中。&ot; 王阁老又看向了秋意泊“秋意泊,你可有话说” 秋意泊理直气壮地道“学生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王阁老还未说话,却听泽帝道“说。” 秋意泊道“回禀陛下,学生有一个法子,常子威道此乃他苦心之作,烂熟于心,殿试之时亦能与往日里写得分毫不差,既然如此,就请常子威再与学生共同背诵一次,是与不是,一试便知。” 秋澜和颔首道∶“臣以为,然。” 殿中诸人也纷纷颔首,“臣以为此法可行。” “臣附议。” 不一时,这提议就得了满堂赞同,泽帝也道“既然如此,便这么办吧。” 常子威满目惊恐地看着周围,不住得后退着,秋意泊则是气定神闲地道∶“常兄,不必太过紧张,来,我给你起个头?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常子威一下子便愣住了,&ot;我&ot;了半天愣是没有接上下一句。 噗嗤一声,当真有人忍不住笑出了声。 一年前,秋意泊也是这么在去渭河的路上,当着诸人的面对着那来行骗的道士这么说的————这事儿大家还记忆犹新。 众人忽地愣了一下,当年那个道士是怎么说的? 【郎君大富大贵,有一飞冲天之相。】 如今一看,秋意泊此人,可不就是一飞冲天吗?今日若是证明秋意泊未曾抄袭,他便是六元及第这可是朱明国建国以来第一个六元及第 可惜了,他的双生兄弟秋意浓重伤不治,否则今日站在这儿的,可能就不止秋意泊一人了。 198 第 198 章 秋意泊微微挑眉,&ot;常兄可是太紧张了&ot; “对对对,是我……是学生太紧张了,容学生缓缓。”常子威连忙道。 “常兄不必太过紧张。”秋意泊微笑道∶“陛下宽宥慈和,英明神武,乃是举世难得的圣明之主,东域不见陛下,万古如长夜,各位大人亦是肱骨,实在不必太过惧怕。” 秋意泊本来还想再夸两句,但想想好歹自家也是世家,夸太多了丢分子,硬是给忍住了。 满朝文武连带泽帝都不动声色的看向了秋澜和————秋相公,你家的这个侄子,他好会夸人啊! 泽帝这辈子可能从秋家人嘴里听见的好话加起来都没有今天多。 常子威额间已经渗出了冷汗,却听秋意泊接着道∶“要不这样吧,我背上半篇,常兄背下半篇,叫常兄好好想一想,如何” 王阁老摆了摆手&ot;那便这么办吧。&ot; 王阁老眼中带着些许欣赏之情,其实当常子威无法接住秋意泊的话开始,孰是孰非就已经清晰明了了,只不过他还想叫秋意泊再背上一遍,看看这到底是谁的态作——虽说秋相公不像是这般漏题的人,可这一篇策论老辣之极,实在难以想象是一个还未而立的青年所作。 秋意泊背了两行,然后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思索一般,转而又开始背了起来,用词之上偶尔会与卷宗有些出入,意思却都是一样的,其中还蹦出了几句卷宗中没有的内容,王阁老打断道∶“秋意泊,你所背诵与策论上所书有所出入。&ot; 秋意泊有些腼腆地道∶“学生策论乃是临场所作,确实是有些地方记不太清楚了,比不得常郎数年苦心打磨。” “哦”王阁老好奇地道“当真是你临场所作” “是的。” &ot;好,那我问你,为何大灾之后必有大疫&ot; 秋意泊侃侃而谈,往深了他是不懂的,但他明白大部分疫情都来自灾后人畜死亡/乱吃东西导致的病毒传染,你想,那会儿人都快饿死了,连树皮泥巴都能塞进嘴里,更何况老鼠蝙蝠果子狸?那还是肉呢!秋意泊将病毒直接修改成阴秽之气,再结合现有的医书理论,简单说了一下自己的观点。 王阁老皱着眉头道“这些不过都是你的推论……” “哎”秋意泊讶异地道“学生敢这么说,自然是有理论依据的。” 王阁老还想追问,泽帝却道“此事稍缓。” 王阁老愣了一下,才发现自己被秋意泊带偏了,他清了清喉咙,又问道∶“常子威,你可还有话说&ot; “学生冤枉!学生冤枉!”常子威浑身颤抖,脸色惨白∶“这策论当真是学生苦心钻研……” “住口”王阁老喝道“若是你苦心钻研,为何一字都不记得” 常子威&ot;我、我……&ot; 礼部尚书忽然开口道“王相公,陛下御前,常子威第一次面圣,天威浩荡,紧张失仪也是有的。王相公不妨缓一缓,依我所见,此事颇为蹊跷,。” 王阁老目光平淡地看了礼部尚书一眼,“徐大人,老夫不知还有何处蹊跷。” 礼部尚书道∶“这篇策论一眼便知是有大阅历者才能够写出来的,据我所知,常子威出身浔阳府,浔阳府地处酷热毒瘴,时常有疫病发生,而秋意泊出身世家,金尊玉贵,如何能写出这等策论来恐怕秋郎君出生至今双手连泥土都未触碰过吧再有,秋相公为秋意泊叔父,亦有泄题之嫌” 王阁老皱眉“徐大人,还请慎言” 秋澜和唇畔泛起了一丝笑意,他道∶“陛下,臣为秋意泊叔父,陡然开口有偏颇之嫌,但臣也不得不开口,徐大人,也请慎言!&ot; 世家出身,金尊玉贵,所以不体民情?还敢说他漏题?当他是没有脾气的吗? 秋意泊只觉得礼部尚书真是个乐子人啊,要么不开口,开口就是地图炮,又觉得当皇帝果然不是什么好活,好好一个殿试,都快赶上公堂问案了,要是左右两侧朝臣手执的不是玉笏而是杀威棒,那就更有那味儿了。 秋意泊一脸腼腆地道“徐大人误解学生了,若学生无真才实学,何必要来考科举又为何乡试会试皆不舞弊,非要到这殿试中才作弊?学生家中贫寒,却还有几个爵位,学生做个萌官难道不好吗&ot; 礼部尚书心中一哽,你家中贫寒?这朱明国还有富裕人家吗?! 秋澜和对着礼部尚书礼貌地笑了笑,他家别的不多,爵位还挺多。开国就捞了个世袭国公位,后来历代老祖主脉旁支大大小小又捞了七八个吧,其实当时的皇帝八成也是不想给的,但封无可封,只能再多封个爵位了。秋意泊但凡想要,他打个秋澜析应该会立刻上奏,将国公之位传与秋意泊,全家一点意见都没有。 秋澜和早知秋意泊一旦进入朝堂便是他的左膀右臂,只是没想到今日不过是殿试,他就已经品出其中的妙处了——或许秋意泊某些地方还有些不足,但与人打嘴仗真是一把好手,阴阳怪气一脉相承,只能说血脉之力恐怖如斯了。 秋意泊越发腼腆了起来,甚至还状似不好意思的局促地笑了笑∶“学生见常郎……也不像是知情的模样,殿试不过誉写、糊名、呈上这三步,学生未曾见过常兄的手稿,学生临场发挥,想必常郎也不曾见过我的才对,王相公您见多识广,想必心中早有答案了。” 王阁老轻哼了一声,陛下既然未曾亲口定论,便是要查下去的,他道∶“究竟是誉写出了问题,还是糊名出了问题,徐大人,你可查明白了&ot; 礼部尚书“王相公,恕在下直言,礼部绝无错漏。” &ot;那这两张一模一样的卷宗又是从何而来&ot; “此事当然要问秋意泊与常子威了”礼部尚书阴测地看着两人“究竟是秋郎抄了常郎,还是常郎抄了秋郎,与我礼部又有何干&ot; 秋意泊忽然有些厌烦了起来,他淡淡地道∶“秋郎不曾抄了常郎,常郎自然也不可能抄了秋郎,这世上无人可在未知的情况下同时写下与他人一字不差的策论,到底是誉写还是糊名亦或者呈御圣览,总是礼部的问题。&ot; 殿中诸位大臣忽然领悟到了一件事————这秋意泊恐怕又是一只不输他叔父的笑面虎。 秋意泊这一句话,那就是将帮常子威作弊的人物限定在了这大殿之内。常子威无不无辜另说,可他确实是连一句策论都背不出来,若是由他执笔,哪怕惊惧之下有所遗忘,也不该一句也接不上。 而殿试过后是由礼部侍郎统一收卷,再带到东侧殿进行统一誉写,糊名后再呈送御前,御前众人除却圣上外皆不带笔墨,也总不可能是圣上亲自帮他誉写了一份给常子威——便是皇子恐怕都没有这般的待遇,那么舞弊之人的只有可能是出在礼部,也只有在誉写之时才有足够的时间去做这件事。 不论如何,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主持殿试的礼部首当其冲,礼部尚书这罪责是逃不过了。科举舞弊可是个大案子,尤其是在殿试之上,严格来说就是犯了欺君之罪,本朝对科举舞弊又是恨之入骨,一条命恐怕都不够赔的。 众人的目光不动声色的从礼部尚书身上掠了过去,又看见了老神在在的秋澜和,心中不由想着秋家到底是怎么教孩子的,养出一个秋澜和不算,还养出了一个六元及第秋意泊!虽说秋澜和干的那狗屁倒灶的事情确实让大部分世家出身的官员厌恶,可若说秋澜和无才,那就是违心之论了。 &ot;学生冤枉,王相公,学生当真是冤枉!方才入偏殿后便有一位公公要求学生应承下来的,还说学生不照他说的做便要学生全家满门的性命!&ot;常子威忽然跪了下来,哆嗦嗦嗦地说∶&ot;学生至此也顾不得了,学生确实是遗失了一本手稿,也确实是去过仙客来,可学生确实不认识秋郎!” “好。”泽帝沉声,声音中有说不出的冷意∶“没想到在朕的面前,也有人敢伸手……徐立,你可知罪” “臣……”礼部尚书跪了下来,一口老牙几乎咬碎,有苦说不出,他这次算是彻彻底底的栽了,他万万没想到圣上居然要追查下去,圣上他不是不愿意秋意泊立于朝堂吗?!这话,此时却不能说,只盼圣上看在他一片忠心的份上留他一命。“臣管辖不力,臣知罪。” 泽帝道“令你在三日内查出科举舞弊之人……” “陛下,臣有奏。”陡然之间,秋澜和打断了泽帝,泽帝道“准。” 秋澜和上前一步,拱手道∶“舞弊之人歹毒至极,此人举手之间,便要毁去两位国之良才,我朝已十年不曾出现科举舞弊之事,如今乍然而出,想是见陛下宽宥,忘却昔年之痛,下至欺君,上至毁我朱明千百年之计,其心可诛,还请陛下严判。” 王阁老也上前道∶“此人居心叵测,若是只是想让常子威得状元,大可在誉写之时将秋意泊与常子威的名字互换,而非誉写出一模一样的两份试卷,意在毁去秋意泊、常子威清誉,使二人再难踏入仕途,老臣也以为当严判。” “两位相公言之有理。”泽帝道“准。” “常子威,为人胁迫,其情可赦,其罪难免,逐出宫门,剥夺功名,永不许再科举。” “礼部尚书徐立御下不力,涉科举舞弊一案,其罪当斩,打入大狱,家人流三千里,涉及人等一律停职候审,凡涉及者一律照此处理。&ot; 泽帝慢慢地说完,场中众臣皆口呼陛下圣明,礼部尚书脸色灰白,瘫坐于地,与常子威两人叫侍卫拖了出去。泽帝看着立在殿中的秋意泊“丹墀对策三千字,金榜题名五色春1,秋郎,当得状元之名。&ot; 本朝第一位六元及第,花落秋意泊之手。 此乃祥瑞之兆,虽说是对头秋澜和他家的,众臣也不免面露喜色,恭贺圣上得此良才。 再看秋意泊,少年春风正得意,说不尽的写意风流。 突然有人想到————不对啊,秋意泊此人甫一出现在燕京就拉了兵部尚书落马,紧接着户部尚书落马也与他有关,科举又扯了礼部尚书落马,三位二品大员死的死,贬的贬,这秋意泊哪是什么祥瑞之兆,分明是煞星才对! 199 第 199 章 秋意泊麻了。 谁能体会一个大清早就被冷酷无情的从床上扒拉了起来送进宫里,写了一上午的试卷后被送进侧殿休息都不到两个小时,甚至因为宫中的潜规则而几乎没能喝到一口茶水,紧接着上到皇帝面前和人展开了一场辩论赛,末了还得被送出宫中游街示众……哦不是,是状元巡街,中间还得各种进庙上香,三跪九叩的人是什么心情吗 饶是秋意泊有准备,进宫之前先吃了一粒辟谷丹,但以他现在的身体素质吃辟谷丹当真没什么鸟用,他确实是不饿,但是他的心理和身体都在告诉他——你饿了。 秋澜和抢了应天府尹的活计,亲自为他佩戴官服官帽,秋意泊双手平举,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当朝宰辅的服侍,自己则是侧着脸哨苹果,眠鹤一手是盛着有些冰的果汁的茶盏,一手是苹果,旁边眼鲤还端着两盘点心,就等着秋意泊开口就叫眠鹤送到他嘴边上去。 秋意泊两三口就把苹果啃得只剩一个果核,干了半盏冰冰凉凉酸酸甜甜的果汁,吃了两块特别扎实又软又甜又糯的八宝糕,看的旁边已经苍苍白发的榜眼和探花都羡慕得紧。 秋澜和既然叫人准备了吃的,自然会给榜眼和探花也送上一份,奈何他们可不敢吃——严格来说,这会儿能又吃又喝的朱明国开国以来也就秋意泊一个了。 秋意泊正想吃第三块的时候秋澜和终于把他那一身披挂给弄完了。秋澜和往他腰上挂了两个香囊提醒道“右边是文曲钱,一会儿会有人提醒你们撒出去。” “澜和叔,时辰还早,让我再次两块糕。”秋意泊含糊着道。 秋澜和斯斯文文地道“还有一盏茶吉时就到了。” “一盏茶呢,我能吃三块!”秋澜和眉目一动,刚想劝阻,却见秋意泊直接撩了袖子就把眼鲤手上的盘子给接了过来,一手端盘,一手吃糕,雪白的星星点点的糕点碎屑随着他的动作粘在了状元红袍上头,无比醒目。 秋澜和只觉得自己眉心发跳,又不好在大喜日子呵斥他,只得亲手将他袍子上的碎屑掸去了。还未等吃到第五块,应天府尹就催促道∶“秋相公,小秋状元该上马了。” 秋澜和颔首,秋意泊将第五块愣是塞进了嘴里,二话不说翻身上马,三两口就将口中八宝糕咽下去了,秋澜和见他一脸仿若无事的表情,仿佛又听他在说∶他年轻,他修仙,他噎不死,嘿。 头疼。 随着礼官高呼吉时已到,皇宫正门缓缓向两侧打开,状元可从正门出宫,而榜眼、探花便只能走侧门了,秋意泊低声呼喝了一声马,扬声道∶“澜和叔,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说罢,他扬鞭自正门而出,其余人等也陆续跟上。 寻常人若着红衣簪金花,难免就要被夺了几分风采,偏偏秋意泊这一身反而将他衬得越发品貌风流,灼灼如阳,应天府尹抚须道∶“秋郎今日去,恐怕燕京城中又要多出不少痴心小娘子了。” “说笑了。”秋澜和笑面以对,应天府尹也不再多言,秋澜和看着那一抹大红的背影远去,仔细地回想着答应这免患子什么了……哦,流水席。 还得摆三天三夜的那种。 他笑着揉了揉眉心,秋意泊等人的背影彻底看不见了,宫门也再度闭合,他收回了目光∶“诸君,我们也该去忙了。” 几名陪同的官员纷应是,随着他往深宫走去,饥荒、赈灾、难民管理……这些事情还压在他们的心头,等待着他们去处理。 大大大 严格来说,这是秋意泊真正意义上第一次巡街,亏得是秋天,秋老虎也已经过去了,否则秋意泊当真怀疑自己会不会热晕过去,街道旁边拥满了百姓,或许全燕京的人都到了这儿来看这开国以来第一个六元及第。 其中还有不少身穿文士袍的小孩儿,都被父母带着,希望能蹭一点文曲星的才气。 秋意泊很镇定的向两侧拱手示意,不多时就有一只香囊猝不及防的飞了过来,紧接着又是无数香花素果,丝帕锦囊,秋意泊躲了第一只,下面的却是无可奈何,毕竟他人在马上,总不能从马上飞身而起,又或者抽剑相抗吧?他被丝帕香囊砸了个劈头盖脸,砸水果的好歹有点数,没往他身上砸,秋意泊怕水果惊了马,只能委委屈屈地用自己的腿去抗,大腿和小腿都隐隐作痛,他却还要保持着微笑。 榜眼在他身旁替他挡了些,低笑道“秋郎,你帽子上……” 秋意泊一伸手,从自己帽子上摸下来一块绣着鸳鸯的帕子,旁边高楼上忽地出现了一小片惊呼声,秋意泊闻声望去,便见那儿站着几个衣着富贵的小娘子,见他看来,以扇掩面,笑作了一团。秋意泊笑着摇了摇头,将这些东西都交给了牵马的眠鹤,回头这些都会被统一处理掉。 还有人在人群中高呼∶“秋状元,我家有女,年十六,容貌怡丽,嫁妆丰厚,愿许秋郎!” “我家有妹,年十八,姿容绝世,也愿许秋郎!” 旁人嘘道“秋郎才是真正容姿绝世你家小娘子到底有多美” “这……” 秋意泊目不斜视,只当没听见,很快就到了城隍庙,秋意泊与榜眼、探花都下了马来,眠鹤在旁提醒道“郎君,一会儿出了庙便将锦囊中的文钱撒出去。” 秋意泊应了一声,又低声问道“不会出事儿吧” 他腰间两个锦囊都不太重,里头特制的文曲钱也不会太多,这里的人至少一两百号,真撒出去不会出踩踏事故吗 眠鹤答道“回郎君,大家都是沾个喜气,都有分寸,还有差役看守,不会出事的。” “那就好。” 进了城隍庙也是让大家松口气,待上完香,三人都可以休息半柱香再出去,探花和榜眼都去更衣了,秋意泊则是抓紧时间坐了下来,眠鹤拿着棉布上前替他擦拭,他肩头有个水印,是一个果子给砸出来的,秋意泊都怀疑那个果子是想要暗杀他来的————能把一个苹果砸烂的力道,可想而知有多大。 榜眼和探花很快就回来了,见他端坐在那儿,不由笑道∶“古有看杀卫珍,今有看杀秋郎。” 秋意泊苦笑道“这等美人恩实在难以消瘦,两位师兄若是真的心疼我,一会儿就替我挡着些。&ot; 探花调侃着说∶“那是自然,只不过你这文曲钱得先给我两枚,也好叫为兄家中两个幼儿也沾沾文气。” 榜眼也道“为兄只要一枚便够了。” “这有何难”秋意泊随手摘了自己腰间的荷包就往手中倒去,还想挑两个好看的文曲钱出来,哪想到荷包里倒出来的不是文曲钱,而是风干得硬邦邦的牛肉干,秋意泊人都傻了,他哪里想到秋阑和还会替他挂一个装满牛肉干的荷包 还好是现在看了一眼,不然一会儿撒文曲钱洒出来一把牛肉干……嘶,等他回了修真界,恐怕燕京都会留下他的传说,甚至还有可能几百几千年后还有人能从文献里扒拉出来他的事迹,他干脆改名得了! 榜眼和探花也想到这一番,忍俊不禁∶“肉干也不错,文曲钱可以以后再要,如今却是饱肚重要一些。&ot; 两人各从秋意泊手中拿了一片牛肉干放入了口中,这牛肉干含在口中便有一股浓郁肉香,恰到好处的咸味儿更是叫人口舌生津,两人脸上都露出了满足的神情。不多时,便有人来通知他们时间差不多了,该继续游街了。 三人联袂出了庙门,此前就有礼官唱着什么,他们出来之时刚好念到了一个“赏’字,眠鹤低声道∶“郎君。” 秋意泊便握了一把文曲钱向围观的百姓中撒去,探花榜眼也是如此,瞬时间百姓欢呼之声四起大家纷纷伸出双手去接文曲钱,拿到的人无不欢欣雀跃,拿不到的人也不曾恶言相对,只是连声恭贺,四处都是喜气洋洋的一片。 忽然之间,有个女子惨叫了一声,叫声惨烈尖锐,在场众人皆是向声音来源看去,随即便有人高声叫道“不好,有人出痘了” 繁华拥挤的城隍庙前出现了一瞬间的寂静,随即人群就像是炸了锅一样,纷纷大叫。 &ot;什么出痘快跑————&ot; “快跑————” 霎时间整条街都乱了起来,无数百姓争先恐后的向外涌去,有些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叫人流推着往外跑,还有人摔了下去,惨叫了几声便看不见了。围绕在秋意泊他们身边的应天府差役也十分紧张,眠鹤道“郎君,天花非同凡可,还请暂避。” 出痘即民间对天花的俗称,天花是一种烈性传染病,通过飞沫吸入和直接接触传染1,在缺乏对应手段的朱明国,这是一种全凭运气的病症,没有有效的治愈手段,通常一出现,所在城镇就会被围堵起来,甚至到了焚村焚城才能抑制住它的漫延。 燕京居然出现了天花! 探花、榜眼连声应是,就要退回庙中,秋意泊眉头紧皱,喝道“愣在此处作甚还不去维持秩序” 差役们一愣,又听秋意泊道“食其禄,忠其事,随我出去!” 眠鹤率先道∶“是,郎君。” 秋意泊快速地安排道“你,去击钟,眠鹤带我上庙门,其余人等外出维持秩序,叫百姓有序离开,不得推搡!” 探花低声道“秋师弟,这未免太过冒险了……” “无妨。”秋意泊道“我有办法,两位师兄若是未出过痘便暂避吧,有我一人也可。” 榜眼顿了顿“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也去” “秋郎说的在理,食其禄,忠其事。”探花道∶“我出过痘了,走!” 200 第 200 章 “不必紧张。”秋意泊语速极快,却又能确保在场之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燕京城内有圣上龙气庇佑,怎会无缘无故出现疫症!恐怕是水痘叫无知百姓认错了,此时最要紧的是控制百姓,出现大型踩踏谁也承担不起陛下震怒,若是办得好,必然能得陛下赏赐!&ot; 心有惴惴的官差听得此言,心中大定,确实,这新科状元说得有理! 榜眼道“正是秋郎六元及第,见多识广,必然不会认错事不宜迟还不快去” 跟着巡街的除了应天府的官差,还有一部分宫中侍卫,更有一部分是秋家的家丁————秋意泊要打马游街,他自己可以不放在心上,秋澜和与秋家却不会熟视无睹,谁知道会不会有人想不开暗中给秋意泊来一支穿云箭呢这一部分不需要秋意泊如何鼓舞劝导,秋意泊怎么说,他们就怎么做。 &ot;是——!&ot;众人齐齐应喏。 还在疯狂向外跑去的百姓忽然听见了一声如同天雷炸耳一般的钟声,许多人不由自主的便停下了脚步,紧接着便见数十位官差涌了出来,手持长棍,将疯跑的人群挡了回去,百姓正想叫骂,却听有人道“静一静。” 众人回首望去,便见状元郎站在了庙门之上,他的声音竟然清晰地传入了众人之耳“大家不必慌张,并非是天花,而是水痘。皇城之内,怎会无缘无故出现疫症” 状元郎甚至还有心情含笑道“虽是水痘,未防邪气入侵,回去之后,可用滚水煮衣,温水洗漱五官,减少外出,众位小娘子小郎君若是在脸上留下几个痘印总是不美的。” 众人再看,又见几个官差在一人带领下直接便到了那对母子身边,新科探花郎更是直接握住了小孩的手臂,仔细地看了看,随之又扬声道∶“孙某粗通医理,秋郎,此乃水痘,并非天花!” 他旁边的官差则是扬声道∶“探花郎说了,是水痘,不是天花——你们莫要胡乱走动!踩死了人就将你们拉进大牢等砍头&ot; 又有官差推搡着他们道“还不走难道还要我请你们走不成不许跑挨个走那可是文曲星下凡!状元都说没事!你们跑什么跑!” 日光之下,新科状元的背后映出了斑斓的彩光,仔细一看,竟是一条彩虹! &ot;是虹桥——!&ot;&ot; “虹桥!” “状元郎是文曲星老爷下凡啊————!”也不知道谁喊了一声,百姓们哗啦啦的跪倒了一片,秋意泊眉头跳了跳,只觉得有点危险,他扬声道∶“为何迟疑?还不速速归家?” 官差没工夫去管他们跪不跪,只顾着听秋意泊的吩咐,将所有人尽快驱散,探花郎将那对母子给带回了城隍庙中,眼见着外面的情况控制住了,秋意泊就扶着人从庙大门上下了来,榜眼拎着个奇怪的道具摇头道“秋郎你若再不下来,我们几个恐怕喷得嘴都要干了。 秋意泊身后有彩虹,那当然是靠着榜眼带着而几个官兵在墙后头站在梯子上给他喷水,他也不好当众就掏个花洒出来,只好用这种土法子了。 有用是有用,就是怪恶心的。 秋意泊皱了皱鼻子,他也不顾是在大庭广众之下,随手将外面的那层大红袍给脱了,眼鹤将新衣披在了他的肩上,秋意泊道∶“关门,所有人蒙面,方才接触过那对母子的先去洗手净面再来,其他人暂且不要靠近那母子所在,文榕,你负责看管。” “是,郎君。”文榕应喏,秋意泊又再度吩咐道“出过痘的往前站一步。” 约有十数人向前迈了一步。 “你们几人先去洗漱净面,沸水煮衣,掩住口鼻,维持城隍庙中秩序,任何人不得私自外出。城隍庙口口有多少客房” 文榕躬身道“回郎君,共有八间。” “那我与探花、榜眼一间,其余人均分入内,还有庙中侧殿一应凑合吧,封闭房门,等太医到后再说其他。&ot; “是。”众人齐声应诺。 而皇宫这头,泽帝与众位肱骨方收到新科状元游街发现了天花百姓惊恐踩踏,震惊之余正要开始处置,又听人来报民众已经平安疏散,受伤的也送到了医馆,状元郎等人与那对疑似是天花的母女正自锁在城隍庙中,请宫中派遣太医前去看诊。 泽帝微微吐出一口气,抬手道∶“责令太医署派遣太医前去城隍庙。” 他身旁的太监应是,一路小跑着出去了,泽帝看向了秋澜和,道“秋相公,你有一个好侄子。&ot; “多谢陛下赞誉。”秋澜和依旧是气定神闲,似乎半点没有把天花陡然出现在燕京这件事放在眼中,王阁老上前一步道∶“陛下,京中出现疫症,陛下圣体乃国之根本,老臣请陛下暂避。” “不必。”泽帝沉声道∶“区区天花,尚未确认,朕便落荒而逃…朕还未到这个地步,只令太子暂避便可。” 王阁老颔首,众臣子亦无异议,王阁老接着道∶“时疫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燕京,其中定有蹊跷,还请陛下严查。” 众人心头都沉甸甸的,目前虽说在西南边已经出现了灾民,但并无爆发时疫的消息传来,那么只有两种可能,一是燕京城中依然暗中爆发了时疫,二是西南已经爆发了时疫,但地方官隐瞒不报,时疫已经通过各种自然渠道进入了燕京。三是令众人最不愿意面对的,也是可能性最小的————有人刻意将天花病人用过的物品带入城中,引发大规模天花。 泽帝自己也能想到这些,他问道∶“赵相公,赈灾一直由你与秋相公主持,可有发现什么异常。” 赵阁老仔细想了想,回答道∶“回陛下,乾河州刺史严可令并未有关于时疫的奏报。” “秋相公” “禀陛下,并无。”秋澜和答道。 殿中一时不再有人说话,泽帝揉了揉眉心,示意诸位大臣都坐下吧,看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过了许久,泽帝才道“这件事,还是累秋相公了。” “臣领旨。”秋澜和应喏。 约莫一个时辰后,太医的消息传回了宫中———不是天花,是类天花,此类虽然病状前期表现与天花相同,却要比天花轻得多。但同样具有传染性,所幸秋状元将人已经隔开了,此类天花在医书中有防范的汤药记载,喝过一剂药过个日,不见病发便无事了。 至于邪从何来还未知晓,有待查证。 太医见过天花病人,自然不能立刻回宫禀报,此刻还留在城隍庙中打算为其余人等熬制防范天花的汤药, 结果人刚出房间,就被侍卫们毕恭毕敬地请进了一间空房里,大家都非常自觉地让太医独处,汤药方子是死的,隔墙传出话去叫人配了再扔进来熬一下就完事儿了。 一行几十号人就待在狭小的城隍庙里熬着,榜眼笑着摇头道“原本想着怎么也是春风得意马蹄疾,没想到这马半路撅了蹄子。” 秋意泊看了一眼外面的天光“怎么不是我也没想到啊……我家还给我摆了流水席,我一口都没吃上。&ot; “流水席恐怕也不许摆了。”探花则是道“虽然是类天花,却也不容小觑,一旦在城中漫延开来,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ot; “也是。”秋意泊想了想,他们的房间就临着庙墙,一天都有人守着等着他们吩咐,秋意泊扬声道“通知家里,流水席务必不要摆了,换做那防疫的汤药散下去吧。” 墙外有人应道∶“是。” 探花笑道“这可是一笔不小的花销……此事恐怕没有那么简单,我们撞上了算我们倒霉,这疫症来得蹊跷,切勿参与进去,明哲保身才是上上之道。” 榜眼跟着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秋意泊忽然问道“李师兄,秦师兄,你们都出过痘吧” &ot;出过。&ot;探花好奇地道&ot;怎么&ot; 榜眼也是出过的。 秋意泊的视线看向了不算太高的城隍庙墙,低声道“我总觉得我们这里不会太平……” 翌日,外面给秋意泊送来了一份邸报,上面写着今日早朝,言官参新科状元秋意泊妄议鬼神,品性恶劣,不堪为状元,这本奏折详详详细细地写了秋意泊是如何弄虚作假出彩虹,又如何假借文曲星君之名,愚弄百姓的。而又有言官据理力争,从结果议动机,以为秋意泊有急智,免于京中一难,该封赏而非斥责,一整个早朝就为了他该赏还是该罚吵得热火朝天,宛若一个菜市场。 秋意泊仔仔细细看完了,问道“大人怎么说” “大人嘱咐郎君安全为上,其余事情大人自会为郎君处置。” “嗯,回去说一声,叫大人尽管按照他的心意来。” 或许是这段时间冲着他来的事情太多了,秋意泊忍不住多想一点。 要是他这个祥瑞之兆,六元及第,出天花死在了城隍庙会如何?因着秋澜和的特殊立场,满朝文武至少有一半都想让他死,不说真的下手,但也是喜闻乐见的,免得叫秋澜和如虎添翼。 如果天花漫延开来,谁又得益? 世家诸位皇子皇帝某个朝臣甚至是漠北南疆 秋意泊暗中摇了摇头,心想其中利益未免也太复杂了,他有些厌烦。 既然厌烦,那就让他们扑腾不起来吧。 要是别的传染病他不好说,但天花,巧了,他还真的有办法,想拿天花来治他? 这里建议直接睡觉呢,梦里应有尽有。 201 第 201 章 五日后,秋意泊与探花等人被从牢中放了出来,吏部来了御令,令秋意泊为翰林院学士,职位则是从七品大理评事,大理评事隶属于大理寺,如果没有特殊的命令,他以后上班的地儿就是大理寺了。这地方简单来说就是朱明国最高法院,秋意泊这职位主职是判案定罪,所以四舍五入他现在就是最高法院的一名新入职法官。 秋意泊去上班的第一天,就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一杯茶,一包烟,一本看一天——大理寺非常太平,民间纠纷案件一般都是由应天府解决,而官员之间的案件一般也是直接金口玉言给裁定了,跟大理寺的关系并不大,最多就是收押两个犯官,等着秋后问斩。 对,犯官的家眷还没资格到他们这儿来住呢。 然而现在正是秋天,该斩的都已经斩完了,整个大理寺整体都弥漫着一种散漫的氛围。 大理寺丞是一个非常和气的胖胖的中年人,他也就秋意泊来报到的时候露了个面,和和气气地与他讲了讲他指责所在———有空就整理——下以往的卷宗就行了。 再看诸多同僚,基本到了下午就不见人影了,整个大理寺好像就只剩下了他一个官员,秋意泊也不急着回去,左右也无人在,他就把卷宗当话本子来看,这一看,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天色都已经发黑了。 秋意泊揉了揉脖子,秉持了最后一个下班的人应有的素质,把灯熄了,又将存放卷宗的库房锁了起来,这才打算回家,没想到刚上马车,就在马车中看见了两个不应该在这里的人。 秋意泊见端坐在马车中的一对男女,唇畔忍不住露出了几分笑意∶“大哥,露姐,你们回来了?什么时候到的” 在马车中等他的就是秋怀黎和秋露黎,两人还穿着凌霄宗标准的校服,一身风尘仆仆,秋露黎一手持着团扇,闻言就轻轻地在秋意泊臂上戳了一下“刚到,还没来得及着家呢!” 眠鹤与文榕忽地听见马车中有交谈声,两人脸色大变,却听秋意泊吩咐道∶“回本家。” 两人对视了一眼,齐齐应是。 秋露黎眉眼间是说不出的灵动剔透,隐隐带着一抹傲色,她打了个响指,布置了一个隔音的禁制,调侃道∶“泊弟现在当官的气势很足嘛。” 秋怀黎也打量着秋意泊,颇有深意地道∶“我也这么觉得,不过两年多未见,若不是眉眼不改,我险些要认不出来了。&ot; 秋怀黎与秋露黎说的是实话,若不是秋意泊容貌没有改动,他们险些都要以为自己上错了马车。秋意泊现在……很难去描述他现在给人的感觉,像是珍珠成了鱼目,往日里的光华都变得死气沉沉的,几乎……与凡人无异。 秋意泊也知道自己是什么模样,他双手一摊,颇有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你们接着笑,大不了等你们入了瓶颈我也笑回来。&ot; 秋怀黎摇头道&ot;当真这般厉害&ot; “嗯。”秋意泊低低地应了一声“等大哥你们遇到就知道厉害了。” 秋露黎翻了个白眼“那你不得祝我们两不要遇到才好吗少说这些晦气话。” 秋意泊调笑道“难道我不说它就不来了还是祝平安过去才是真的,不过我爹他们都说这个劫数看个人,或许放在我这儿是重于泰山,放在你们身上就轻如鸿毛了。” 他又接着道“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马车的这也能认出来” 秋怀黎道“认不太出来,但家徽还是认得的,我们两是御剑来的,进了城一时还有些认不出来,刚好又见了家徽,心想……&ot; “就是忘记了回家怎么走,又拉不下来脸问人。”秋露黎十分直白的打断了秋怀黎的话。 秋怀黎沉默了下去。 这也不能怪他啊!小小年纪,家里又不会经常放他们出门,出门几乎都是马车,成天都是在家里念书,能知道自己家在哪条街已经算是记忆力好的了! 秋意泊笑得靠在车壁上直打嗝“还行……哈哈比我那会儿强!” 至少秋怀黎和秋露黎知道先悄悄进城,不然八成是要和当时他一样被拉到应天府衙门等人来接的。 秋怀黎和秋露黎也轻笑了起来,看来大家回老家都闹出了不少笑话来——下次知道了,直接御剑在自家后花园里头落地,他们就不信了,这还认不出来! 秋家后花园里头有一棵千年的银杏,不说遮天蔽日,但也是长得别具一格,好认极了。 三人笑完之后,秋意泊又问道“大哥,露姐,就你们两个回来了十哥和十一姐呢” &ot;凝黎外出游历了,暂时联系不到她,倒是十弟……&ot;秋怀黎眉宇间闪过了一丝冷淡之色,&ot;他不愿回来。” 秋露黎提起秋奇黎显然也是含怒在心“泊弟你不知道,我们回来之前还专程去了一趟太虚门,想着刚好一道回来,若是十哥有事在身那也好顺道帮他带两句话,哪想到他一张嘴就是阴阳怪气,一会儿自己灵根不行,一会儿在门派生存艰难,不好随意离开……” “我与大哥还当真以为他在太虚门过得不好,暗中看了两日发现十哥过得挺好的,只是他自己有些拗不过来,自怨自艾,便觉得人人都在针对他。&ot; 秋意泊听得入神“或许是太虚门的风水不行毕竟有那位真君在,风水要好也难得很。” 秋意泊说的是风水,其实是说风气。 秋露黎嗤笑道“金虹真君是金虹真君,十哥拜入的是翡渊真君门下,与金虹真君何干?他们那儿可不像是我们,都是各自在洞府中修炼的,虽说全然没有摩擦那是不可能的,但我想金虹门下也不会无聊到了日日跑到翡渊真君峰下去挑衅吧” 毕竟翡渊真君好好的活着呢,又不是死了,门下也不是只有秋奇黎一人,怎么可能坐视自家弟子天天受人磋磨? 翡渊真君以及门下师兄师姐当真不管,说明作恶者是与秋奇黎同境界的,这样秋奇黎还一味忍让,改名叫阿斗算了。1 秋怀黎道“少说两句。” 他虽这么说着,可毫无不满之意,显然也觉得秋露黎说得没错。 秋露黎撇了撇嘴,显然有些怒其不争,也不知道自己好好的堂兄怎么去了太虚门就成了这副样子。 秋意泊以扇柄抵着下颚,沉吟道∶“看来问题不在太虚门,要想个办法将十哥弄出来才是……” 秋怀黎苦笑道“看来只能请动老祖了。” 秋意泊颔首“回头我写封信给我爹和三叔……” 他说着,话锋一转又笑道∶“还未恭贺大哥和露姐突破金丹后期呢!露姐之前好像就是金丹中期了大哥你怎么一口气突破到金丹后了&ot; 秋怀黎道“我也不大清楚,稀里糊涂就到了金丹后期,我自己也有些惊讶。” 三人又聊了一些宗门中的事情,也没有什么大事。两年不到的时间对于修仙界来说太过短暂了,甚至当时去天榜回来的同门此刻大部分都还未出关,比如在对战中突破元婴的温夷光此时还在养伤,距离出关遥遥无期,而像秋怀黎、秋露黎他们两个一年多就能出关的实属少见,秋意泊还想着至少要五六年后才能相见,没想到才两年不到便见着了。 三人回了秋家本家,对于上去一个人,下来三个人,当中甚至还有个英姿勃发的小娘子这件事,文榕、眠鹤都只眼观鼻,鼻观心,低眉敛目,只当是没看见。 秋意泊要回本家这件事早有人先行回来通报了,门房开了大门迎他们入内,忽地有个嬷嬷惊叫道“十二娘子” 秋露黎闻声侧脸望去,二十年弹指一挥间,也不是谁都和秋意泊一样&039;&039;早慧&039;&039;,她离开时不过十岁,许多人已经有些记不清了,她想了想,面前苍老的面孔逐渐与一张熟悉的脸重合,她试探着问道∶“苗嬷嬷?” 嬷嬷怔怔地看了秋露黎许久,直到被身旁的婢女扯了一把,她才回过神来,急忙用帕子揩了揩眼泪,屈膝行礼∶“老奴失仪,娘子,您可算是回来了。” 苗嬷嬷是秋露黎的奶娘,与她情份自然非同一般,苗嬷嬷抽噎着极力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娘子……娘子快进去吧,太太这些年一直在念着您呢,还有老爷……” “我这就去。”秋露黎点了点头,提起裙子就往里头跑,也不知道怎么的,明明方才在马车上还有心情与秋意泊说笑,进了家门却有些迫不及待了起来。秋意泊道“苗嬷嬷,你跟着去,十二姐许久未归家了,总有不认识的。&ot; “是!”苗嬷嬷连忙向秋意泊行了一礼,便急急忙忙地跟了上去,秋怀黎笑着摇了摇头,却叫秋意泊在背上推了一把“哥你也别忍了,快去吧。” 秋怀黎微微一笑,也向内院走去,一旁家丁不知其身份,顿时有些犹豫了起来,秋意泊吩咐道∶“八郎君、十二娘子游学归来,通知家中上下,再去通知厨房,今日做几个好……” “好什么”陡然之间,一道熟悉无比的声音钻入了秋意泊的耳膜,他下意识的扭头去看,便见秋临淮与秋临与闲庭信步一般的跨入了门槛,秋意泊无比惊喜“爹三叔你们怎么来了可是有什么事” 秋临与笑骂道“怎么没事我们还不能回家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秋意泊下意识露出了腼腆地笑容,道∶“我还以为近十年是见不到爹和三叔了。” 秋临与还想说什么,秋临淮道“进去说话。” “好。” 秋家两位老祖,两位修仙的弟子在同一日归家,自然是引得全家震动,秋意泊想着今天叔伯婶娘他们肯定都有很多话与秋怀黎、秋凝黎他们说,他也不愿去打扰他们,十分干脆的就往秋临淮的院子走————不能烦兄姐,自己亲爹还是能烦一烦的。 哪想到才走到半路,便有仆婢寻来,说是老爷们都在前厅等着他呢,秋意泊脚步一转便去了前厅,过去一看,里头却是热闹非凡,本家能赶回来的人都回来了,秋澜和也在其中,偌大的厅堂被清了干净,摆上了曲水流觞,各自说话,倒也没有了平时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四周悬满了红灯笼,还贴了夸张的大红喜字,不知道的还以为今天谁要成亲了。 “十九郎,你总算来了。”秋澜析今日陪坐侧位,他笑道“大家都在等你呢。” &ot;大伯,二伯……&ot;秋意泊打完招呼,这才问道&ot;今日怎么想起要一起用餐了还摆了这么大的场面。&ot; 秋澜和莞尔一笑∶“还不是某位郎君闹着我说什么中了六元及第要摆三天三夜流水席,如今外头的流水席摆不得,便在家中摆一个,免得日后道我言而无信。” 秋意泊大窘,他说是一回事,被秋澜和当着全家亲戚的面说出来那是另外一回事,虽说没有严重到例如家长当众科普他拿着鼻屎糊桌底这个阶层,却也让秋意泊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说着玩罢了……&ot; 秋临淮带着温和的笑意道“坐吧。” 秋意泊落了座,旁边都是同辈,秋怀黎笑道∶“原来你不声不响拿了个六元及第,这等喜事怎么方才也不告诉我与露黎&ot; “我随便考的……”秋意泊不好意思地说。 此言一出,堂姐堂妹们还算好,她们不必考科举,其他需要考科举的无不扶额叹气,六堂哥秋凛黎叹气道“这等‘随便’分我一点好不好要求不高,叫我能中个同进士也好……” 秋凛黎是家族之耻,全家就他考了三回秋闹都没中进士,他倒不是志在仕途,只不过全家都有,他没有,就显得他很菜罢了。目前他在燕京开了好几家布庄,还是隐姓埋名带着一千两白银开的,区区十年就有资格争取皇商了,可见手腕高超。 秋意泊腼腆地笑了笑,不经意间凡尔赛了一把,这感觉……嗯!真爽! 毫无愧疚之心说的就是他了。 众人皆笑。 在座都是知道秋意泊他们其实是去修仙的,对着秋临与、秋临淮两位老祖或许不敢问,之前也没有什么机会,今日见众人都在,几个同辈的堂兄姐就忍不住了,一边抓一个就问了起来∶“修了仙能飞吗&ot; “可以,但是飞不快,还是要御剑或者坐飞舟来得快一些。” “八哥,你会炼丹吗?之前家里给我们吃的都是你炼的吗?” 秋怀黎摸了摸鼻子“不是,有一部分是买的,有一部分是十九郎炼的。” “你不会” 秋·上炼丹课就炸炉·上炼器课就炸锅·上符篆课就炸符纸·此生无缘副业手艺·怀黎温和地道∶“不会呢。” 众人陡然背后一凉,没有再追问下去。 又有个小娘子问秋露黎“修仙到底学些什么啊我之前听大伯母说泊弟去山上学打铁和泥瓦匠了&ot; 秋露黎一顿,随即指着秋意泊拍案大笑,“确实,泊弟大部分时间都在学打铁!我不一样,我学的是剑法&ot; “哎十二妹妹,那你现在剑法如何是不是像话本子里一般,银鞍白马,素衣黑发,一人一剑仗剑天涯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九州?亦或者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秋露黎很想说‘是’,但她看了一眼秋临淮他们没好意思真的点头,她道“也没有,我还很弱,我才只有金丹期,至少要到老祖这个级别才能做到这一步吧……但我比泊弟和八哥都强!” 众人瞬间看向了秋意泊和秋怀黎,秋怀黎含笑应是,秋意泊则是不服∶“我也很强好吗!不信我们比划比划&ot; 秋临与一手执杯,闻言笑道“去,替大家舞剑助兴。” 秋意泊逼逼赖赖“我今天不是主角吗怎么还叫我粉墨登场” 然后就被秋露黎扯到了场中央,有一说一秋露黎真的就是比温夷光差那么一线的剑道天才,秋意泊这种三天晒网两天都不打鱼的角色纵使天赋上也是个天才,但真不好与秋露黎相提并论,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人比你有天赋还比你努力!亏得今日只是舞剑助兴,真打起来恐怕明日燕京城里就要传秋状元得罪了谁叫人半夜套麻袋殴打了一顿了。 秋露黎反手摸出了那把飘着粉色花瓣的露飞剑,秋意泊也不甘示弱,随着一声轻鸣,疏狂剑化作仙鹤飘摇而出,沿着大厅环飞一周,有人讶异地道∶“什么,原来这只鸟是十九弟养的!我就想家里哪来的仙鹤,成天扒拉我的瓜子吃” 疏狂剑很不屑地对他哼了一声。 秋意泊与秋露黎默契地对视了一眼,放缓了速度,你来我往了起来,说是舞,那就真的是舞,按照他们平常的速度大家连剑影子都看不见,秋意泊深谙表演精髓,剑法如何不重要,好看才是最重要的,众人只见仙鹤曼舞,花瓣飘零,美不胜收。 正在众人如痴如醉的时候,厅外又走进了一名少女,她笑道∶“哎我回来得正是时候呀!” 她说着,手指如莲花翻动,厅中地涌溪水青莲,彩云漫卷,众人发现自己有的坐在溪石上,有人坐在草木间,有人坐在枝头,不由连连惊呼,秋临与则是一举杯∶“凝黎回来了?” 来人正是秋凝黎。 秋凝黎如同秋露黎一般是个明艳大方的美人,看着只有十六七岁,面容只是比离开之时成熟了些许,三伯父和三伯母讶异地看着她,瞬间就认出她来,连连招手。秋凝黎给众人行了个礼,随即就跑到了自己父母身边,边笑道“回老祖的话,我本来就去了凡间游历,刚好到了朱明国,我又不是大禹,岂有三过家门而不入的道理?&ot; 众人哄堂大笑。 三伯母笑着笑着便忍不住抽泣了起来,还要捶两下秋凝黎“你这个小没良心的,还知道回来!光寄几封信……信有什么用! 秋凝黎眨了眨眼睛,“娘可别哭了,妆都花了!你看你女儿如今站在旁边都能当您孙女了!” “放肆。”她爹下意识喝了一声,随即也板不住脸了∶“少招惹你娘,惹恼了她,爹也护不住你。” 秋凝黎比了一个手势∶“爹你放心,我现在跑得可比我娘快,她决计是追不上我的!” 她娘板了板脸,指着她的鼻子道“你敢跑试试” “不敢不敢,我不敢总行了吧!……哎?!娘你还真打啊?!” 众人笑闹成一团,秋意泊和秋露黎也收了剑,挥散了一室虚景。 厅中四处都洋溢着声响,丝竹与琴萧之声在厅中回荡着,随着众人的笑声、说话声,最终又混合成了无处不在的欢悦。 天空之上炸开了绚烂的彩光,秋凝黎和秋露黎被姐妹们拉到门外用灵气放烟花,还要被说这里不好看那里不美,不如燕京某家某家的烟火,秋怀黎被兄弟们拉着非要叫他炼一炉丹来试试,看看会不会真的炸————这辈子还没看见过炉子会炸呢! 明明是应该很吵的,让秋意泊很厌烦的喧闹的声音。 但他奇异的觉得很舒服,半点焦躁都没有,只想就这样看着,与他们一并笑着,说着。 秋意泊心中微微一动,提笔挥墨,录下了今日之宴。 “你这画……”秋临淮不知何时到了他的身边,他低头看了一眼,随即无奈地道∶“澜和,还是你来吧。” 秋澜和凑过来看了一眼,随即很认命地接了过来——还是他来吧。 &ot;爹&ot;秋意泊不甘不愿地将笔交给了秋澜和,边道&ot;我好歹也是状元。&ot; “状元怎么了状元必定是书画双绝”秋临淮带着些许玩味道“你也就是策论考得好,若是考你书画,恐怕你捞个秀才都难。&ot; 秋画图一般只画构造图·写字全靠吃十岁前老本·能看懂就行不难看出就行·意泊气得当场翻了个白眼。 行行行,他画画不行,他留影总行了吧! 秋意泊掏出了他掌握修真界第一手高端科技-48k钛金全息留影石,颇为得意地看了一眼他爹。 然后转手留影石就落到了秋临与手中。 秋临与打量着这留影石,调侃道∶“什么时候弄出来的?我们家十九郎果然学得最好的还是打铁。” &ot;三叔——!&ot; 202 第 202 章 秋怀黎他们三人在家中住了三个月,在春天到来之前便离开了,说是有一个秘境即将开启,秋临淮没有问题秋意泊去不去,他身在劫数,去哪都不安全,还不如老实待在凡界寻求破劫之法。 秋意泊那一日还是照旧去大理寺上值,只是下了值没有再回本家,而是去了位于东二街的张家大宅————如今叫做秋府。因着燕京城内除了一个秋府,还有个秋相府,秋意泊这处就被称为秋状元府亦或者文曲府。 年前还有一件大事,乾河府的事情还是没有捂住,燕京反应的太慢了,等到王阁老亲自前往乾河府的时候已经控制不住天花的漫延了————其实也不能说燕京这边的反应慢。 乾河府距离燕京并不算是太远,却也不算是太近,渭河贯通两地,如果是从乾河府坐船来燕京的话只需要大半个月的时间,它地处西南偏僻所在,虽有乾河、渭河两大河流自乾河府地界而过,但那里土地仍旧贫瘠,大部分的可耕种土地以及水资源都聚集在河流两岸。然而这年头耕地在大河两岸可不是什么好事,遇到汛期时常有涝灾风险,而中央地区则是常年缺水,正应了那一句老话——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而连续两年的酷热,更是打破了乾河府及其周边勉力才维持的平衡,大灾之后必有大疫,死的人太多了,眼睛能看见的吃的,不管能不能吃都吃了,大疫自然就冒了出来。 起先乾河府的官员一直欺上瞒下,做的滴水不漏,只道是虽有灾,但朝廷赈灾及时,已无大碍,实则乾河府已经饿浮遍地,十里荒烟,所有的兵力都被调到了乾河府的边缘,只要有灾民抵达边缘想要逃出乾河府便会被杀人灭口,至于赈灾粮款,自然就落入了官员的腰包。 乾河府官员得知王阁老要来后心知自己是抄家灭族的死罪,竟然隐隐软禁了王阁老,后面更是直接了当邀王阁老入伙,若是不从,也只好报一个他疾病身亡了。若不是王阁老阅历深厚,虚以为蛇,这才得以叫亲信八百里加急传讯回京,恐怕等到乾河府成了一座空府都无人知晓。 可就算是八百里加急,从乾河府走官道到燕京也得十天。中间还有驿站早已被买通,那亲信也不能摆明了身份,等到他真正到燕京已经是十八天后的事情了。 乾河府一系列官员所作所为几乎等同于谋逆,甚至谋逆都没有叫泽帝这般震怒,泽帝当即令辅国公带一万精兵前往乾河府,杀贪官、救灾民。 莫说是在这个年代,便是放在天花还没被完全消灭的近代治愈都很艰难,放在这个没有抗生素,普通百姓又普遍只能维持一个饿不死的年代,死亡率高到了吓人的地步,更别提乾河府两年颗粒无收,本就是要饿死人的地方了。 辅国公自然是没有什么好办法,只得将病患都集中到一处,派人送些汤药粥汤后便听天由命了,赈灾粮款有限,无论是谁去,都只能选择保全还健康的那一部分人不会饿死,还有就是遏制天花传染——也没什么好办法,集中,焚尸,焚村。 紧接着便是以乾河府刺史为首的十几名官员被压回了燕京,无甚好说,抄家灭族了事,甚至都没有等到秋后问斩,大理寺判罪后直接便被推出了午门斩首示众,百姓纷纷叫好。 这件事情就此告一段落了。 秋意泊其实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去年就听说乾河府旱灾,当时秋谰和就提过一句明年要开始赈灾了,可见这件事泽帝、秋澜和、所有阁老甚至六部都早有预料的事情就能这样轻而易举的发生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直到十室九空才真正为燕京所知。 可后来他也习惯了,通讯不便,官官相护……造成这一切的原因太多了,这已经不是他那个发一条朋友圈、发一条微博甚至写一封信都能为天下所知的世界了。 腊月二十六,燕京城四处都瓢着炸果子的香气,而宫中泽帝则是在一众阁老簇拥之下将御笔封起,案上早有太监铺好了大红洒金的宣纸,泽帝将红纸倒了过来,写上了一个&039;&039;福&039;&039;字。 几位阁老见第一个“福’已经落下,纷纷拱手,按照往日里过年的惯例说些吉祥话,泽帝微微摆了摆手,连写了好几张,示意各位阁老一人取一张。这陛下亲笔书下的福字是对朝臣的无上荣耀,也是众人争抢的对象,只不过到了这群老成精的阁老当中就是一人一张,也用不着抢。 ————简单来说,这一年里,你老板对你没有任何意见,很好看你,赏个你字,叫大家知道你很得老板欢心,明年继续担当重任。 秋澜和随着另外三位阁老收下了这一张薄薄的红纸,从今日起朝廷已经没有什么事了,急得不能更急的事情已经处理完了,至于那些不大要紧的事儿就年后再说,从今日起就是年假,秋澜和忙了半年,也总算有松一口气的时候。 秋澜和形单形只走在出宫的路上,不多时便有小太监一路小跑的追了来,将手中锦盒双手奉在了秋澜和面前,道∶“秋相公,陛下听闻秋相公这几日身子不大好,陛下特令奴婢将这宫中秘制的安神益气丹赐予秋相公,还望秋相公能保重身体。” 秋澜和道了声谢便收下了,等出了宫门打开盒子一看,里面整整齐齐地码着十二丸丹药,丹药下方则是端端正正地压着一张大红洒金的&039;&039;福&039;&039;,秋澜和知道这是什么———这才是今年泽帝写下的第一张福字。 他嗤笑了一声,随手将盒子扔到了一旁,低声问道∶“郎君呢” 秋澜和单称&039;&039;郎君&039;&039;,指的必是秋意泊,眠鲤跟着车走着,回答道∶“大人,郎君还是照常上值。” “嗯。”秋澜和沉吟道“叫他安分些,这年节恐怕不会太平。” 眠鲤苦笑道“恐怕郎君是不会听的。” 秋澜和低低地应了一声,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罢了,去跑一趟,将郎君请到府上来度个年节吧。” “是,大人。” 秋澜和有时候觉得自己丝毫不了解秋意泊,他对本家没有任何反感,但他就是不愿意住在本家,后面等他自己又买了张家的宅子,从此干脆连他这边都不住了,自秋怀黎他们离开后,秋意泊仿佛又回到了开端,起先兴致勃勃弄的仙客来也不去了,每天除了上下值,人就那么安静的、沉默的待在家中 他那个劫数,到底是要如何才能渡过呢 秋意泊也有这样的疑问。 他的生活越来越平静了,平静地宛若一潭死水。离开权力的漩涡如同他进入时一样的轻而易举,他搬离了秋澜和的府邸,他也说不清为什么,但是事实上他就那么做了,仿佛在躲避秋澜和一般,连惯常的书房议事都不愿再去了。 没有多少时间,他就成了一个被人所遗忘的人,每天都一成不变,上值,看些卷宗,下值,回家,身旁的同僚永远是那么几个,仆婢也总是那么几个,他有时候想与人说说话,可张了张嘴,他发现他居然没有什么好说的。 说什么 没什么好说的,在波澜不兴的生活中,他有钱,没有极品上司,没有奇葩同僚,长辈不催婚,小辈不打扰,仆婢静默谦卑,确实是没有什么好说的,一切都是那么乏善可陈。 他有心想要去接触点人,想重新回秋澜和的书房议事,可真的去了却是满心倦怠,一刻也坐不住,只想离开。 之前他还有兴致弄点贸易之类赚点钱,如今一切都上了轨道,有他没他都一样,他忽然又意兴阑珊的松了手去,懒得再管。玻璃和肥皂也差不多了,火药已经到了土□□的程度了,弄的几处书院也初见成效,这些全数都交给了秋澜和……他又没有事情做了。 泊意秋走之前明明跟他说,他会回来的,他也会认识新的朋友……可快三年过去了,他没有新的朋友,他也没有回来。 骗子。 秋意泊静静地坐在马车中,双目微罩,外面的文榕请示了两声,见他没有动静,便也不敢再问,只是侍立在一旁。 他知道自己已经不怎么正常了,明明说好要帮秋阑和完成他的宏愿,明明说好如果不耐烦了也能游山玩水,去做一切想做的事情,明明就算这个瓶颈过不了,他也能活个五百年……现在他的问题是他没有那个兴趣。 他没有那个兴趣去游山玩水,没有那个兴趣去品尝美食,甚至没有兴趣去看一本之前他追得如痴如醉的话本的最新册,强行去翻,翻了几页后就会发现自己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任何事情在他眼中都显得索然无味了起来。 过了许久,秋意泊才从马车上下来,他披着厚实的鹤氅,袖中拢着一只暖炉,他吩咐道∶“不必跟着我,我自己走一走。” 眠鹤是知道秋意泊伸手的,没有自不量力非要跟着去,他犹豫了一瞬,便将自己腰间的钱袋解了下来“郎君带些银钱吧,也便利。” “嗯。”秋意泊随手接了过来往袖袋中一塞,便顺着长街漫步而去。 因着到了年节,街上到处都是热闹的,虽然许多外地的客商早已在回乡的程上,也不妨碍燕京中仍旧是满满当当的摊贩,或许也是因为年节,摆出来的东西都要比往日看起来好一些,油、糖都是下足了料,虽说各家都要自己炸果子炸肉,但总有要走亲访友的亦或者自家有事来不及的,销量也很不错。 秋意泊并不介意自己一寸一金的鹤氅沾了地上的泥水,他先凑到了卖炸馒头的地方要了两个被油煎得又香又脆还烤出了糖壳的馒头,别人找不出钱来他也懒得再要,捧着馒头片慢慢地吃着。 很寡淡,明明馒头片吸满了油脂,还沾着成片的被炸成焦褐色的糖,甜香的味道扑鼻而来,可入了口中就像是在嚼泡沫沙子。 没有什么味道,甚至没有米面最原本的香气。 秋意泊吃了两口就又放下了,他现在怀疑他自己得了某种传染病,连味觉都没有了。 他忽然意识自己以前有些轻狂,什么劫数渡不过去是自己别扭想不通,那只不过是事情没落到自己身上才不晓得疼罢了。 就像他现在一样,明明自己想得很明白,也有目标,但谁曾想这劫数还能把他味觉都剥夺了? 就他妈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秋意泊将馒头片给了墙角的小乞丐,举目四顾,目之所及,有妇人将摊贩上的一朵粗糙的绒花簪在了身旁女儿的头上,有坐在茶庐门口与伙伴高声谈笑等活儿的劳力,有背着行妻行色匆的文士……似乎所有人都有与他们关系密切的人,他们真实实的活在这儿,为生活、为家庭努力……他呢 秋意泊忽然觉得有些头重脚轻,他眼前黑了那么一瞬间,他伸出手扶住了墙壁,没有就此摔下去。 什么破想法?他果然是脑神经出问题了吧?他有亲有友,只不过是暂时分别罢了,只要他想,他再往前走一条街就是本家,里头住满了他的亲人,大不了这破劫数他不渡了,跨上飞舟,全速航行,不出五天他就可以回凌霄宗亦或者百炼山,他为什么会生出什么&039;&039;举目无亲&039;&039;的想法? 他听见他自己的声音在脑中回响【什么亲友他们连你的梗都接不住,他们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秋意泊又想到不对啊,接不住梗算什么当年他随手给他爹发了一张你爹累了&039;&039;的表情包,被他爹抄着晾衣杆追了三条街,就因为他爹不懂个表情包,所以他爹就不是他爹了? 恕他直言,他秋意泊要真是这样的人,他爹当年为什么不干脆生块叉烧? ————这要是个心魔,那这心魔可太菜了。 秋意泊自觉又通透了几分,慢悠悠地往自家走去。谁说没人接得住他的话荏子?这不是还有泊意秋在嘛,泊意秋外出游历,他大不了可以再分几个出来,两人一组,一天分两场给自己讲相声,连续讲个一个礼拜都不带停的。 翌日,秋意泊难得想赖床,左右大理寺也没事儿,也不必告假,他自己有分寸,最多再睡个一炷香就该醒了,坏不了什么事儿。 哪想到今天还真叫他遇上事儿了。 秋意泊急匆匆赶到大理寺,上了堂去,堂下跪着一个衣衫潦草,蓬头垢面的青年,最引人瞩目的则是他自腰部以下血迹斑斑,所在之处攒了一小汪的血,有些渗人。 秋意泊这段时间也算是熟读律法,来大理寺必然是来告朝廷命官的,毕竟除了秋意泊,也没有人再跑去应天府告朝廷命官————怪不得当年那应天府尹左推右拦,满头冷汗,秋意泊当年应该来大理寺告兵部尚书,而非应天府,当时纯纯是靠着背景硬是让应天府尹打落牙齿和血吞。 来大理寺告当官的,不管有理没理,首先就要受五十杖,这流程是为了避免动不动就有人来告朝廷大员,今天上午大理寺传两个下午再传两个,各部门还运不运行了?只有先受了五十杖,才能证明原告是真的有冤情在身,至少人家是豁出一条命来的。 看来是为了节省时间,在他来之前就把人给打过了。 “堂下何人,状告何事?可有诉状”秋意泊问道。 那青年抬头看了一眼秋意泊,恶狠狠地道“草民卢飞,没有诉状。” 秋意泊摆了摆手,示意文书帮着写一份,回头也好立案∶“卢飞,你有何冤屈,状告何人,尽可说来。” 卢飞高声道“草民卢飞,状告大理寺监丞秋意泊草管人命,滥杀无辜” 此言一出,满堂寂静。 卢飞连跪都跪不稳,眼神却是如同一匹饿狼一般,紧紧地盯着秋意泊,眼中布满了血丝,让人心中生寒。 秋意泊先是颌首,下一刻才理解了对方所说的含义,他没有急着回答,他先仔细想了一想,确定自己大半年没动过手,更没有在街市中纵马狂奔,他杀什么人了? 好有意思,这不就是“堂下何人状告本官’吗?可惜了,先问了对方姓名,没机会说出这句台词了。秋意泊想到这里,居然还生出了一点遗憾之感。 秋意泊没有收敛笑意,反而嘱咐一旁的文书一字一句都要记清楚,他问道∶“哦?人证物证何在&ot; 卢飞扬声道∶“人证就是我!昨日我亲眼见到你将几个馒头片送给了我弟弟,我弟弟吃下后便死了&ot; 秋意泊顿了顿,侧脸问道∶“余大人,我是否要下公堂?” 他觉得他还搁堂上坐着有些奇怪。 文书低声道“不必,大人只管坐着便是。” 秋意泊便又问道“那么,卢飞你是在状告本官毒杀你弟弟?” “是” “本官昨日确实是将几片馒头片给了街边的乞丐,他便是你的弟弟?” “是。” “你家幼弟死因是中毒中了什么毒” “已经找郎中验过了,是鹤顶红。” 秋意泊的指尖一下又一下的点在了平整的楠木桌上,重复了一遍∶“我用几片路边买的馒头片,特意加了鹤顶红,特意去毒杀了一个小乞丐?&ot; 卢飞又重复道∶“是。” “本官为何要这么做”秋意泊问道。 卢飞冷嗤道“我也想问大人,我亲弟与大人无冤无仇,大人为何要毒杀我幼弟?!” 忽地,一旁的衙役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卢飞莫名其妙的看着四周,眉宇之间戾气隐现∶“你们笑什么” 秋意泊也在笑,他道“他们在笑,本官若是想杀一个小乞丐,看不顺眼也好,他得罪本官也罢,何须下毒这么麻烦” 他是世家子,如今又有功名官位在身,杀一个路边的乞丐为什么还要用毒杀?随便按个罪名,直接叫人上去打死了,他为什么要选择麻烦的行动?一个乞丐罢了,死了也就死了——这便是场上诸人发笑的缘故。 秋意泊笑够了,神色忽地冷了下来∶“若还不说实话,是谁指使你诬告本官?” 卢飞大吼道“没有人指使我就是你这狗官害死我弟弟”说罢他似乎再也忍耐不住,便要扑向秋意泊,可惜人才爬起,便被衙役们按下了。 秋意泊签筒中抽出一签“掌嘴,待他会好好说话的时候就停。” 203 第 203 章 秋意泊真的觉得挺有意思的,昨天才给的小乞丐,他自然记得对方是什么样子————骨瘦如柴,衣不蔽体,饿得眼睛都在发绿,看着倒是和面前这个衣着有点相似,可实际上呢? 一个小孩儿有一个青壮的哥哥,一个已经挨了五十板子还能暴起伤人的浑身腱子肉的哥哥,还会沦落到皮包骨头这个地步 他自己也做生意,当然明白一个青壮劳力等于什么,只要这家人家中无人病重需要以人参何首乌之流贵重药材续命,无人沉迷黄赌毒,一个青壮足矣养活一家五口人,虽然不至于顿顿吃肉,但吃饱肚子还是没有问题的。 眼前这人就算是一点手艺都没有空有一把力气,就是随便找个活来做,也不至于让自己的弟弟沦落到那个地步。退一步来说,此人懒惰无比,又自私无情,赚了钱只管自己吃喝,丝毫不顾幼弟,饿死冻死也无所谓。因为他弟弟死了,所以他豁出命来也要告他这个有权有势背景深厚,家里还囤了好几块免死金牌和丹书铁券的狗官 这&039;&039;因为所以&039;&039;成立吗? 总不至于巧到了是什么真假少爷之真少爷他哥奔走千里在找到弟弟的一瞬间刚好看见秋意泊给他弟弟吃馒头片且立刻毒发毒死了他弟弟吧 话又说回来,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是此人确实是为弟弟伸冤而来,秋意泊没做过的事情,凭什么要先挨人家两个大逼兜?还得好言好语劝着?凭什么?就因为他好心拿着刚买的、不想吃了且没碰过的馒头片给了一个快要饿死的乞丐所以他就活该受着 没撞倒老人你为什么要扶?所以他不想毒死个乞丐为什么要施舍点吃的……是这个意思吗? 他如果有这般的好心气,他修什么道?他干脆出家当和尚算了,叫他当菩萨普度众生一定比飞升得道成仙来得容易。 哦,当然,秋意泊打他不是为了这个。 打他是因为公堂之上,大家好好说话,要告谁,认证物证一应呈上,双方各占一边,各自理论。你突然暴起上来打人,不教训你教训谁? 这人要是觉得是秋意泊杀了他的弟弟,深信不疑,仇深似海,还那么不顾性命,深知不可能告得倒秋意泊,大可以在大理寺门口等着秋意泊下值刺杀他,犯得上上公堂对峙? 要是如此,秋意泊倒还觉得敬佩一些。 人既然到了公堂之上,那就按照公堂的纪律来办,掌他的嘴合情合理,秋意泊要是不开口,冲着他的行为衙役当场打死他都没人说个不是,就算是到了御前也无可指摘。他要是不处置,大理寺还有法纪可讲?————他虽不吃这碗饭,但总不好把同僚上司的碗一道砸了,这先例一开,少不得叫人指摘按律秉公办事的同僚。 这卢飞是个硬皮子,挨了几下也不叫喊,只是死死地盯着秋意泊,文书看了一会儿便叫了停,拱手道“大人,若是就此打死了,难免有徇私枉法之嫌。” “不是本官要打死他。”秋意泊淡淡地道“什么时候停,看的是他,不是本官。” 文书其实心里是赞同的,他比了一个手势,衙役们见状便收了些力道,不会真的打死他,偶尔给他几下狠的,也是在虽痛却不致命的地方,论动刑,他们是行家,打了一阵,那人逐渐也忍不住痛呼了起来,他喊道“我招!我招!别打了————啊—————————————” 秋意泊示意众人停了手,卢飞被拖到了堂中央,众人正在等他说些什么,却见他忽地张口喷出一大口血来,渐得满地都是,一旁架着他的衙役被喷了个满头满脸,卢飞冷笑道“你们想屈打成招,做梦&ot; 秋意泊心如止水,波澜不兴∶“打你,是你因为你藐视公堂……” 他话还说完,后头便走出来一个红袍官员,正是大理寺丞,他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免礼,道∶“秋大人,听人来报说你这里有人告你毒杀乞丐,可有此事” 秋意泊颔首“便是堂下此人状告我。” 大理寺丞素来和气,他看了一眼堂下满身是血的卢飞,摇头道∶“怎么打成这样?” 文书禀报道“俞大人有所不知,方才秋大人问他可有人证物证,哪想到这刁民上来便要袭击秋大人,这才将他拿下,掌嘴二十,以正视听。” “原来如此。”大理寺丞听着也不觉得哪里有问题,他道∶“秋大人,这事儿你不好处理,还是叫我来吧。” “那便劳烦您了。”秋意泊让出主位来,自己则是悠然地走到了堂中,一旁的衙役为他搬来了太师椅坐下了。大理寺丞先看了文书记下的堂录,转而一拍惊堂木“你道秋大人毒杀你幼弟,可有其他物证人证&ot; 卢飞咬着牙道“没有,但许多人亲眼看着那狗官将馒头给了我幼弟” “好。”大理寺丞问道“秋大人,可有此事” 秋意泊拱手道“有,我昨日下值后在东二街上闲逛,见炸馒头香甜便买了两个,一尝却又觉得入不得口,剩下的便送了街边的小乞丐。” 大理寺丞颔首,又问道∶“那馒头是在哪里买的?” “在东二街的摊贩买的。” 大理寺丞道“来人,将那摊贩带回来。” “是————”几个衙役应喏而去,这不是一时半会儿的功夫,大理寺丞道“将卢飞带下去看一看伤。” 卢飞并不愿意离开,大理寺丞眉目不动,几个衙役将他硬生生地架走了,他想张口说话,迎面而来的却是一团布料,将他的嘴巴堵得严严实实。见他离开了,大理寺丞才道∶“秋大人,你方上任不久,对判案恐怕无甚经验,今日你便看着老朽如何处理,以后也就明白了。” &ot;多谢俞大人指点。&ot;秋意泊拱手致谢,大理寺丞接着道&ot;这等刁民,明眼人一看便知他是有备而来,你是落入了别人的圈套了,趁着这个时间,你也私下快去派人查一查,咱们大理寺虽然是个闲差,却也不是谁都能欺到我们头上来的!正……” 正在此时,一个衙役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大人!不好了!那刁民自尽了!” 大理寺丞面色一下子冷沉了下来,眼中神色变幻,几乎是瞬时便道“自尽便自尽了,算他一个诬告朝廷命官,畏罪自尽,拿了他的供词也便罢了。” 秋意泊微微皱了皱眉“俞大人,这样是不是……” 大理寺丞和蔼地拍了拍秋意泊的肩膀“我知你心有疑问,此事你不必再管,你若有疑问,只管回去问你叔父便是。 秋意泊听见自己说“不,我的意思是,是否有些不够周密不如叫&039;&039;卢飞&039;&039;好好活一阵儿,必然会有接头人找上他。&ot; 大理寺丞一顿,眯着眼睛打量着眼前的青年,本朝第一位六元及第,为官也不过是从七品小吏,一身石青色的官服在他身上,明明极为端方,却又奇异的叫人觉得轻狂放肆,他的眼睛里好像有什么要呼之欲出,却又被压了下去,徒留一潭死水。 “哦”大理寺丞道“人已经死了。” “我自有办法,还请大人替我遮掩一二便是。” &ot;这容易,你只管放心。&ot; 晚间的时候,被打得遍体伤痕的‘卢飞’被从大理寺带入了应天府,罪名是诬告朝廷命官,大理寺丞念他初犯,又在年节,拘他三日吃点教训便放归。 秋意泊找了个与卢飞身形相仿的暗卫,替他改头换面,要三天的时间是为了好有时间去打探点飞的一举一动,好在此人入大理寺便先吃一顿打,重伤躺个个把月也是正常。 秋意泊去了秋澜和府上,进门之前,他看着曾经住了接近两年的地方,升起了一种微妙的熟悉感,他一时竟然有些不敢跨进这个门。 他搬出了秋澜和府邸,算是离开了权力中心,他一个从七品芝麻小官自然是没有什么可图的地方,对他下手可以看做是对一场针对秋澜和围猎的号角,也可以看做是一个试探,他在外是旁支身份,杀他一个……哦,他也不会死,到最后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他被贬斥出京亦或者一撸到底,当回白身。 一个旁系,秋家家大业大,也不好太过计较,这事儿冲着谁去的心知肚明,说不定还能挑拨一番秋澜和与秋家的关系,试探秋家的态度,试探秋澜和的态度,还可以铲除一个随时可能继承秋谰和政治遗产的角色,多么划算的买卖,换了是他,他也这么做。 简单,粗暴,但有效。 秋意泊知道自己不进去,秋澜和依旧能知道这件事,也能很好地处理它,但他确实是……有些想进去的。 不敢。 说不明白,但就是不敢,虽说有些难以启齿,但他确实不敢见到秋澜和,也不敢见到秋家的人,他谁都不想见。 忽地,他肩上叫人拍了拍,秋意泊在那一瞬间出了一身冷汗,他居然被人近身都不曾发现!紧接着便听秋澜和笑道“站在门前作甚等我亲自来迎你不成” 秋意泊侧过脸去,见是秋澜和,露出了一点笑意,紧接着秋澜和就在他肩上重重地捏了一把∶“不过一二月不见,怎么成了这副模样?怎么?可是有人给你气受了?” “没有,多谢六叔关心。”秋意泊微微动了动身体,不动声色地避开了秋澜和的手指,秋澜和轻轻一笑,反而揽着他往内走去∶&ot;怎么又叫起六叔了?我哪里惹得你不开心?可是为着今日的事儿&ot; 秋澜和也是许久没这么拉下身段哄一个人了,上一回这般真心实意哄人恐怕还是秋意泊小时候,哄得还是这小免患子。若是换做旁人,他恐怕看都不愿意看一眼,也就是秋意泊了。 秋澜和此生虽无子嗣,但颇觉得自己子孙缘份全应在了秋意泊身上,哪想到秋意泊小时候端方持重,到了大了反而因着那不知所云的劫数畏首畏尾了起来,实在是作孽。 若能以身替之,秋澜和宁愿是自己受这个劫难,也不想叫秋意泊这样的进退维谷。 进了大门后,秋意泊下意识的长舒了一口气,秋澜和将他带入了书房,还是那一群狗头师爷,他们一个都没有少,见秋意泊来了纷纷起身行礼笑道“郎君来了” “郎君可算来了,啧,郎君不来,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郎君这一计果真是妙,可谓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了!” 秋意泊僵硬地在一侧落座,低声道“免礼。” 文榕与眠鹤也回到了他们应该在的位置,秋澜和落座,便有卷宗呈到了他案前,上面详详细细地写了今日上午所发生的事情以及几位门客探讨的结论。 秋澜和今日虽未入宫,却是要上值的,今日是最后一日,内阁在翰林院有一个议事处,虽说平时也没人去,不过年节到了,总要按照惯例封阁进香,哪想到刚办完出了大门,便听见有这事儿。一路匆匆而回,又见秋意泊在门前踌躇不前,精气神皆不太好———这个年节已经坏了一大半了,也不必过了 他倒想看看到底是在年节上给他找不痛快! 秋澜和一目十行的看完卷宗,先赞了一句∶“阿泊处理得极好。” 秋意泊张了张口,有些迟疑,他有那么一瞬间并不想说话,可他还是说了∶“我觉得还有后手,不可不防。&ot; “确实。”秋澜和嗤笑着将卷宗扔到了桌上“区区一个乞丐,一个无赖就想要了你的仕途,这也未免将你我看得太轻了,他们没那么蠢,必然是有后手的。” 从秋澜和得知此事道如今不超过一个时辰,那卢飞的身家履历就已经摆在了秋澜和案前,秋澜和将一张纸递给了秋意泊,秋意泊低头看去——这点飞是燕京人士,这个名字还是临时取的,原本左邻右舍都叫他卢流子,原本就是个泼皮无赖,原本在常来赌坊做打手。 问题来了,他家三代单传,家中连个女娘都没有,父母也早已故去,卢流子他娘是他爹人牙子买来的外地的童养媳,自然是没有亲戚这个说法的,这卢飞也未娶亲,哪来的弟弟? 另外那小乞丐的尸体也找到了,件作还在检验,初步判定和对方说的一样,是鹤顶红,且他腹中除了秋意泊给的那馒头片,只剩下一点草根树皮了,银针验了那残留物,确实是有毒。 这一点的对他们很不利。 秋澜和看出了哪里有问题,却没有在这里提出来。文榕想了想道“大人也需警惕,这段时间郎君甚少单独出门,唯一一次便是昨日下值后在街上走了两步,这等阴谋粗糙至极,可见他们已经迫在眉睫,不得不做了。” “嗯,好。”秋澜和抬了抬手“这几日恐怕要辛苦诸位了。” 门客们笑道“这有什么,我无儿无女,大人真要赶我回去过年,我还不知道上哪呢” “去年你不是约了老友吗” “对,最后我们在客栈住了两日。” 众人皆笑。 门客们都散了,书房内唯留秋澜和与秋意泊,秋意泊顺手就拈了一块摆在桌上的绿豆糕,送到嘴边又想着左右吃不出味儿来,还是不吃了吧,可送都送到嘴边了,他还是张口咬了一丁点儿,正欲放下,绿豆的清香与米面的香气冲入口中,他不由赞了一声∶“这绿豆糕很不错。” 好奇怪,明明这几天吃什么都没有味道,为什么今天就有味道了? 秋澜和见他夸了一句绿豆糕就配着茶连吃了两块,问道“你那馒头给了乞丐,对方立刻就吃了吗&ot; “不然呢”秋意泊道“他旁边还有好几个乞丐,他若是当时不吃,恐怕就没有机会吃了。” 所以那馒头片上确实是有鹤顶红,秋意泊也吃了……对方是想要秋意泊的命。 秋澜和目光深沉,转眼看见秋意泊被绿豆糕塞得有些鼓的腮帮子,不由叹气道∶“下回要注意些,那馒头片上下了鹤顶红,你吃了居然没事,久而久之,恐怕要引人怀疑。” 怎么孩子越大看起来越蠢了 “怀疑什么”秋意泊拿起了第三块,歪着脸道“应该是怀疑我身上有什么秘宝或者秘药” “或许是吧。”秋澜和无意义的接了一句“若是如此倒是不麻烦。” 秋意泊细细地品味着从舌尖上蔓延的滋味儿,眯着眼睛道“不过他们是真的很急的样子……澜和叔,我给你的人参丸、润元丹你随身带着,谨防狗急跳墙。” &ot;嗯,你这几日就留在我府上吧,来都来了,住几日难道还能吃垮了我不成?大过年的,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像什么样子”秋澜和道。 秋意泊想了想,大过年的,来都来了,住几天确实是应该的,多大点事。他低低地应了一声,安心的住了下来。 虽说秋澜和与秋意泊都担心狗急跳墙,实则过年的这几日是很太平的,一进腊月二十八,城里一切都太平了起来,街上连个扒手都不大有————这也正常,哪怕是杀手,过年的时候也会选择回家吃年夜饭而不是在冰天雪地里随时刺杀什么人。过年期间,不管是敌是友,都保持着彼此心知肚明的默契。 大年初一,泽帝明窗开笔,各部门也在这一日恢复了正常运作。按照秋意泊的说法,这官是真的不好当,一年国假就三天,后世的资本家们在路灯上晃悠着感叹他们远不及封建王朝多矣。 秋意泊到了大理寺,先领了大理寺丞的喜钱,又将自己准备的喜钱散了下去,秋意泊是按着人数准备的,结果等大家领完了一圈,他手里还剩了三个,他不由问道∶“哎?老王老赵他们呢?怎么没来上值&ot; 衙役捏着锦囊都笑得十分开怀,他们和秋意泊混的熟,说话便也随意些,有和没来的住的比较近的说“老王他生了病,告假了两日。” “啧,大过年的,真晦气。” “可不是嘛老赵也病了,他娘子说他都爬不起来了。” “年纪大了,不中用喽!” 秋意泊将锦囊扔进了那人怀里“回去顺倒捎给老王他们。 “得令,小秋大人吩咐的事儿我一定办好,您就放心吧!我先替老赵他们多谢大人的赏!”那人说着在脸颊上挠了挠,秋意泊眼尖,道“怎么,被虫咬了?我这儿有药膏……” “大冬天的也不知道哪来的虫子。”张六笑道“多谢小秋大人,就不浪费您那药膏了。” 众人有谈起了谁家小娘子要出阁了,大家又纷纷拿出今日拿的喜钱给他凑份子,说是算是叔伯们给添妆,有人提起谁谁家郎君读书如何如何,在书院里头有没有挨先生的教训……秋意泊在旁听着,心情也变得愉快了起来。 他也琢磨出来了,这劫数大概是一阵一阵的,自己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又或许是过年也将他的霉运给带走了,过完年当真是浑身轻松,想想年前的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理喻。 一众衙役已经聊到了下了值去哪里喝酒了,忽然有一人指着张六说“六子,你还是问小秋大人要点药膏涂一涂吧,这虫子可真够毒的,你脸上都起水泡了!&ot; “啊”张六一摸,当真摸到了一连串的小水泡,他又不耐烦的抓了抓,挠破了两个,他倒抽了一口冷气,不好意思地看向了秋意泊,秋意泊这头便拿了药膏给他,一个衙役直接就打开了药膏帮张六子上药。 衙役笑嘻嘻地按了按张六长水泡的地方“豁,这水泡长得还挺” 张六不耐烦地道“好哥哥,你手脚快一些痒死我了” 此言一出,众人挤眉弄眼,又是一阵哄堂大笑,那衙役也笑,他戳了戳张六脸上的水泡∶“摸着还挺软和……哎你这水泡怎么越长越多&ot; 张六正想说什么,忽地一阵痒意传入了喉间,他猛地咳嗽了起来。 等他咳完,却发现满堂寂静。 众人都在看着他。 “六子,我问你件事儿。”一名衙役说∶“你最近碰过什么不该碰的东西没有?” “没啊!大过年的谁耐烦找晦气?”张六说着,又挠了挠脸颊∶“怎么越来越痒了?你帮我涂了没有&ot; 没有人回答他,秋意泊也不曾。 张六见众人都不说话,奇怪地道“你们都哑巴了”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张六的脸上已经爬满了大大小小的水痘,整张脸几乎都红肿了起来。 ——天花。 这两个字在众人脑中不断地盘旋着。 有人问道“六子,你出过痘没有” “没有。”张六不解地道“好端端的……” 他说到一半没有再说下去了,因为他也察觉出了异样。 秋意泊当机立断:“张六,你去板房里等着,把门关上,把脸蒙上,所有人也把脸蒙上,封闭大理寺,敲墙叫人找太医来。” 204 第 204 章 (情节连接不上的重看上一章) 一直守在一旁的两个老娘娘见状便低眉敛目地道“秋大人,您何必与婢子们为难,这令圣上下的,奴婢们不过是听令行事,若您坚持,那便是抗旨的大罪,秋大人,您可要想清楚了。” 秋意泊微笑道“便是陛下,也没有叫宫人扣着我的贴身配饰不放的道理。况且陛下怎么会下这般无理的要求怕是两位嬷嬷领会错了吧” 其中一位嬷嬷拍了拍手,几个禁卫便走了进来∶“秋大人若是执意如此,那老奴只能派人请您走了。≈ot; 秋意泊还想温和一些,实在是忍俊不禁,嗤笑道∶“谁敢” 一众禁卫面面相觑,当真不敢—————这位虽然官位不显,却实打实背景非凡,或许秋家动不了陛下根基,可想杀几个禁卫宫人替自家郎君出气当真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那嫁嬷看着不敢上前的禁卫气不打一处来,正想呵斥,却听身旁同伴低声道∶“莫急,随他去吧,待陛下问起来我看他如何交代。” 那嬷嬷知道是这个道理,可她们这不是也落得一个办事不力的罪名吗?! “办事不力总比一卷草席裹了扔到乱葬岗来得好。”另一位嬷嬷又低声劝道。 那边嬷僵硬了一瞬,这才没有再说什么,却是气得胸口不断剧烈起伏。秋意泊伸手拨了拨还未干透的发丝,吩咐道≈ot;替我烘发。≈ot; 无人应答。 ≈ot;怎么?都聋了?≈ot;秋意泊漫不经心地问道∶≈ot;宫中不是叫你们来服侍我洗沐吗?你们就是这么服侍的” 嬷嬷深呼吸了一口气,道“你们还不快去服侍秋大人” 两个宫人对视了一眼,只好搬来碳斗,宫中的碳斗里头加的不是碳,而是热水,宫人们将秋意泊长发整整齐齐得铺了开来,手提碳斗仔细地替他烘着,秋意泊倚在长塌上,神态悠然,不知情的还以为他在家中享受娇妾美婢的服侍呢。 朝堂之上已经就其他事情讨论完了一轮,众臣暗暗算了算时间,两个时辰过去了,这秋意泊怎么还不来就是家住城外那也该到了啊 泽帝看向了一旁的大监,大监收到了示意连忙小跑出殿,不一会儿便回来了,凑在泽帝耳旁低声说了什么,泽帝眉目微动,却又极快地压了下去,随即吩咐道∶“你亲自去请小秋大人来。” “是,老奴这就去。”大监躬身道。 不一会儿,大监便一溜小跑的出现在了秋意泊的面前,他是知道秋澜和与泽帝的关系的,对于这位能好端端地在秋澜和身边的秋家郎君更是心生几分敬意,他道∶“小秋大人,您怎么还在这儿,陛下与几位阁老都在等着您呢≈ot; “张公公来了”秋意泊与这位大监也见过几次,多是在秋澜和府中,这位大监偶尔奉命会来送一些东西给秋澜和,秋澜和懒得应付亦或者确实有事,就会叫他去接一接。“倒不是我不想去,这几个宫人扣着我的贴身配饰,叫我如何走得脱≈ot; 张大监躬着身体,显得谦卑而讨好,他惊讶地道∶“还有这等事情?”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厉了起来∶“你们是怎么办事的!还不快把小秋大人的配饰还给小秋大人宫中那么多人,难道还缺一个奉物宫人≈ot; “张大监,老奴等也是奉命办……” “住嘴!还敢狡辩!”张大监喝道∶“因着小秋大人这几日去过腌腾地方,王阁老恐将时疫带入宫中,这才请小秋大人沐浴更衣,你们奉的是谁的令?办的谁的拆?” “来人,将这几个贱婢拖下去, 打入掖庭,先收收她们的骨头,留着待咱家来审!”张大监又道。 那两位嬷嬷脸色巨变“张大监,冤枉啊————我们是奉命办事—————冤枉啊—————!” 张大监看也不看她们,几个宫人被禁卫们一气拖了出去,这次禁卫们干活可十分来劲,张大监的话就是圣上的话,他们怎么敢怠慢?张大监又令人将秋意泊的随身配饰都送了过来,他满脸堆笑地道“小秋大人,您看看,有没有少了什么,这可不能怠慢了,否则是要出大事的。” 秋意泊扫了一眼托盘,伸手从中随手拎了一件玉佩起来,又随手扔了进去,珠玉相撞,叮咚作响,他道“上面的墨玉坠子不见了。” 是的,这款多见,秋意泊也喜欢——刚刚来的时候路上有点无聊,顺手修了一下那颗墨玉随形坠,改动并不大,只不过从特定角度去看的话便有山川雾霭之态,眼下这虽然看起来相似,却绝非之前他的那一块了。 张大监听闻此言也是满头冷汗,“这……许是弄错了,老奴这就派人去找,只是这陛下还在等您呢……” 秋意泊道“也不必麻烦,张公公只需替我做个证,这坠子不是我的那一块了。” “是是是,老奴必定替您作证。”张大监连连点头,秋意泊这才起身往大殿走去,张大监手里见他如此,又是忙不迭地指挥着宫人跟了上去∶“小秋大人,您好歹穿一件外袍吧!天这么冷,小心冻着了这不是也不雅观吗老奴替您戴冠……小秋大人小秋大人您等等老奴” 秋意泊走了几步才被张大监跟上,张大监取了官服外袍披在了他的肩头,张大监还想求这小祖宗将衣服穿穿好,却不知道怎么的不敢再多说了——罢了,雅不雅观也怪不到他的头上。 这小秋大人遇了这般的事情若还是隐忍不发,到也要叫人奇怪了。 不多时,大殿到了。 防止失联,请记住本站备用域名: 秋意泊跨入殿内,他一入内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王阁老胡须动了动,赵阁老有些不忍直视,其他大臣则是惊愕的惊愕,气结的气结,唯有秋澜和一人目露赞许之色。 秋意泊拱手道“微臣大理寺监丞秋意泊见过圣上。” 泽帝见他衣衫不整,长发未束,不禁问道∶“爱卿为何衣衫不整?” 秋意泊道“实非微臣不愿整束衣冠,只是微臣不过洗沐一刻,微臣的随身配饰就叫人偷梁换柱,这衣冠微臣实不敢受。” “哦张喜,可有此事”泽帝问道。 张大监恭敬地答道“禀陛下,确有此事。” ≈ot;……≈ot;泽帝沉默了下去,整片大殿都仿佛被无形的气压所摄,压得人心头沉甸甸的,过了许久,泽帝才笑道“好,很好,朕的皇宫,原来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秋澜和上前一步,道“此事既已过了明路,也不成隐患,宫中诸事乃陛下家事,臣等不便进言,陛下,还请顾大人与秋监丞对质。” 众人都不由望向了秋澜和——论火上浇油,还是要看秋相公。 虽说如今是家天下,陛下之国便是陛下之家,可今天燕京城里多了点小偷和自家被小偷偷了那绝对是不一样的,陛下为一国之君,自家家里头居然被人伸手伸到了这个地步,陛下怎能不怒? 仔细一品,秋相公这就等于指着陛下鼻子骂他昏庸无能了,自家都被人伸手伸成了这个模样,还一家之主呢……啧,当今也就秋相公敢这般说话了。 “此事必然给秋监丞一个交代。”泽帝眸色微沉,“准。” 言官自队伍里出列,对秋意泊说“秋意泊,本官举告你滥杀 无辜,传播时疫,胡为乱信,借鬼神之说行凶,有证人卢飞、数名孩童为证,你可认罪?” 秋意泊一脸惊讶地道“大人何出此言下官何时滥杀无辜下官出入车马丁卫随行,从不纵马横行于闹市,亦不曾令丁卫星熊,那所谓证人卢飞,已被大理寺丞判为诬告,断案卷宗、证词俱在,如何就是我行凶了” “你敢不认?!”言官喝道∶“那乞丐明明是吃了你递过去的吃食才中毒而死!件作卷宗已经检验而出,那吃食上有鹤顶红!那乞丐哥哥叫你一通毒打,双腿俱断!如今正在宫外候着!≈ot; 秋意泊嗤笑道∶“关于此案,大人还是再看一眼大理寺断案卷宗吧,若要翻案,也请先走一遭大理寺再说,此人身上疑点甚多——再者,下官也想辩驳一句,下官在路边买了些吃食,自己吃了觉得不大好,又赠了快饿死的乞丐,乞丐中毒死了,难道下官是有什么怪癖,随身携带着鹤顶红,见什么不满意就往上头撒一些,然后随便抓个人来吃死了出气?” “难道众位大人家中都不曾有布施之举?难道不曾将剩饭剩菜赏给乞丐好叫他们饱肚?那若是今日这乞丐吃了各位大人家中布施的米粥慢头死了,就他一人死了,其余都无碍,难道还是众位大人突然神来一笔,往这乞丐的米粥里下了一把随身携带的鹤顶红不成” 这话糙理不糙,顾台谏此事确实是站不住脚,众大臣心中也不禁暗自点头,若好心布施叫有心之人利用也是罪,岂不是要人人自危?————况且这话这没办法反驳,如何反驳?反驳便是你家难道不布施故而才能说出这番话来 “休得巧言令色”言官厉声道“就算此事还有待定夺,敢问秋大人对你家中扔出的孩童有何解释?他们自你家中出来后便染上了天花,焉知不是你在家中藏匿染有时疫的赃物,散播时疫来饱你私恶之心≈ot; 秋意泊沉默了一瞬,众朝臣还想着这位小秋大人要如何应对,却见他颔首道∶“确有此事。” 众臣哗然。 “这……这……”王阁老瞠目结舌“这可不能玩笑秋意泊,此事当真” 赵阁老也不能理解,他没想到秋意泊居然还能正大光明认下来的!这对他有什么好处?……不这已经不是对他一个人了,这对秋澜和有什么好处?对秋家又有什么好处?此事非同小可,一旦传扬出去,民意沸腾,就算是有免死金牌在手,秋家也绝落不到一个好——这可是灭九族的罪!哪怕圣上看在免死金牌的份上免于秋家一死,光民众也可将他全家都灭了口去! 史官必定将这一笔录下,秋家遗臭万年,万世唾弃也不过如此了! 有些官员不动声色的看向了秋澜和,秋意泊此举说不定是秋澜和指使,秋澜和这老狐狸又藏了什么后手 言官深吸了一口气“好,秋监丞还算是有些骨气,敢于认罪” 秋意泊侧脸道“我只说此事是我做的,却不是认罪,顾台谏不要误会了。” 一时间殿中议论纷纷,张大监好喝道“肃静————” 连呼三声,殿中这才安静了下来。 钱阁老上前一步道“陛下容禀,秋意泊巧言令色,是不可信,还请陛下严惩” 又有官员上前道“正是散播时疫,罪不容诛还请陛下严惩” “还请陛下严惩—————” 一时之间,朝堂半数官员都跪了下来。 秋意泊微微的笑了笑,这已经是第二次了,他已经是第二次看见这朝堂宛若一个菜市场一样了,可见当皇帝真不是人干的活。 防止失联,请记住本站备用域名::,, 205 第 205 章 “与他废话什么千刀万剐便是!”突然有一老臣冷哼道,众人望去,便见是辅国公,纷纷心有戚戚。 辅国公死死地盯着秋意泊,若不是他手中并无兵器,恐怕就要上前来将秋意泊斩于剑下。 辅国公便是去乾河府赈灾的那一位,他昨日才回的朝,却得知家幼孙染上了天花,他进门前才断的气,他早年于沙场上受了伤,子嗣艰难,唯有一子也是病弱之躯,好不容易儿媳有了后,哪想到才过了几天太平日子,自家小孙孙就没了。 如今听说秋意泊居然在京中散布时疫,当真恨不得生痰他的血肉! “辅国公,陛下面前,不得放肆。”赵阁老劝道。 秋意泊打量着殿中诸人,有人言辞恳切,一片赤诚;有人焦虑难言,数度回首;有人置身事外,手中玉笏却微微颤抖;有人怒发冲冠,仿佛为此丧尽天良之事而瞪目哆口;有人惋惜沉痛,目露谴责……秋意泊看着百人千相,只觉得很神奇——也是一种难得的体验。 秋意泊不禁看向了秋澜和,秋澜和察觉到有人看他,顺着望去,便见秋意泊这兔崽子里满是同情,虽未说话,秋澜和自觉耳边都听见了他的声音∶【你每天就搁这儿菜市场上班啊】 【怪不得呢,换了谁也受不了,是我我也想整治一番,至少安静点不是?】 秋澜和伸手摸了摸耳廓,好家伙,不是他的幻觉,是这兔患子传音给他了,秋澜和嘴唇微动,以口型道小心些。 秋意泊微笑颔首,示意一切尽在掌握中。 殿中众臣纷纷下跪请严惩秋意泊,泽帝静静地等到该跪的都跪了,该说的都说完了,这才道∶“秋意泊,你为何要传播时疫?其中可有何隐情?是否有人胁迫你?” “无人胁迫。”秋意泊拱手道∶“隐情……或许也不算,陛下,微臣并没有传播时疫。” “狡辩!”吏部尚书道∶“陛下,此人巧舌如簧,不可听他一面之词!” 秋意泊微微抬了抬手,好奇地道∶“刘大人平素在吏部考核时也是这般急切的吗?” “你———————————吏部尚书双目瞪圆”秋意泊,你做下如此天理难容之事,怎还有脸在此猎猎狂吠” 秋意泊微微一笑,朗声道∶“陛下可还记得臣于殿试策论中发下的宏愿?” 秋意泊那策论是针对时疫的前中后对应手段,实用无比,乾河府便是用了他的策论,这才很快的遏制住了时疫的漫延,秋意泊接着道&ot;臣愿天下再不受时疫之苦,愿人人皆有饱饭,愿人人都能识字明理,愿朱明强盛,不惧天灾————如此宏愿,眼下正是第一步。” “顾台谏所说自臣府上出去后的孩童都染有天花,但那些孩童患的不是天花,而是牛痘。牛痘与天花症状相似,但牛痘的致命率远远比天花要低,它更属于类天花的轻症,感染牛痘以后就不会再患上天花——至于那几个乞丐便是臣在对方自愿的情况下展开的试验。 堂中一片寂静,宛若秋意泊在说天书一般。众臣在听到后第一个反应就是∶这怎么可能?! 辅国公张口便道“你撒谎若是如此,京中怎会时疫遍布” 秋意泊轻声道“这国公恐怕要问问其他人了。” “你休要构陷他人!”吏部尚书喝道∶“你…你所说毫无凭证,天花流传千年,怎可能叫你轻易取得解决之法,难道上古先贤竟不如你一黄毛小儿不成!&ot; 众人心中纷纷颔首,说秋意泊在京中散布时疫,他们是不大信的,可若说他能解决天花,他们也是不信的。 秋意泊看向了言官们的方向“听说那几个乞丐都在顾台谏的庄子上接种过牛痘的患者会在左手上臂有一个水痘,干枯结痂后便会形成梅花状的红斑,待牛痘痊愈后他们此生便不会再受天花所扰……台谏大人只管派人回去一看便知。” 秋意泊接着道“臣请陛下宽限臣十五日,臣可当众为人接种牛痘,七日后待症状退去再与天花病人接触,再有七日,便可见此人是否还会染上天花。” 泽帝沉声道“此事事关重大,不可妄言。” &ot;臣无需妄言,圣上一试便知。&ot; 秋意泊心中突然轻松了起来,对,他就是顾虑太多了,一会儿怕因果一会儿怕报应,忍着那些恶毒的、卑劣的阴谋阳谋忍到了今天,如今坦然出了一张牌,便叫他们毫无还手之力,这是他应得的,他利用的不是修仙,而是他自己的知识,穿越这件事剥夺了他作为现代人的自由,同样也应赋予他使用学识的权力。 ——如果不行……秋意泊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晴空万里,看来老天爷也没打算劈死他。 命确实重要,但让他以后的一生都要这么过,还不如叫他畅快一时。当下都过得不痛快,以后想必也不会如何痛快,这样一来,就算是能活个几千几万年,又有什么意思? 秋意泊缓缓吐出了一口气,不过如此罢了。 秋澜和向前一步道“臣愿为天下先。” 众人骇然,秋澜和贵为宰辅,居然敢以身犯险————除非这根本就没有风险!是了!此举若是有风险,秋澜和怎么敢叫秋意泊当众认下?! 吏部尚书眼前一黑,脚下发软,这十五日……只要秋意泊能证明他说的是真的,他确实是掌握了牛痘之法,他便是人间-真-神,从此立于不败之地,一旦推广开,凡间必然为他开传立祠,功于千秋,利于万世,流芳千古 可只有牛痘之法确实存在,才能说得清为什么无论将多少带着时疫的赃物送到秋意泊身边,秋意泊仍旧平安康健。 等等,岁星…… 原来如此不管是谣言也罢,还是乞丐也罢,早就是他们计划好的!他们是落入了秋家两叔侄的圈套啊 秋意泊,秋澜和…他们原以为秋意泊不过是秋澜和手中一枚鞍前卒,没想到秋意泊居然才是秋澜和手中之帅棋啊! 泽帝定定的望着下方垂首而立的秋澜和,又见身形笔直如松的秋意泊,心道又被秋澜和给算准了,可这样的算计,他心甘情愿。泽帝道∶“准。” 秋意泊轻轻地笑了笑,“臣不会叫圣上失望的。” 泽帝沉声道“不要叫天下失望才是。” “臣遵旨。” 秋澜和再度开口道“陛下,臣有奏。” “准。” “近日以来,京中时疫四起,燕京乃皇城所在,陛下安危,事关社稷之重,不可怠慢。臣已查明,京中多起时疫赃物流传皆源自同一人之手,此人乃是吏部尚书费力府中管事费器,案卷供词具在,事关重大,恳请御览。” 众人不由看向了吏部尚书,吏部尚书更是面色惨白。 “准。” 张大监自御座侧拾级而下,接过了秋澜和手中奏章并证据若干,呈送圣前,泽帝快速浏览两行,冷嗤一声,随手将奏折扔到了张大监怀中,抬手道“诸位也都看看。” 众阁老传阅了一遍,神色蓦然冷硬了下去,又将奏折转给了几位国公,辅国公看完,当即就将奏章拍到了吏部尚书头上“费力,你是不是人老子全家老小都在燕京,老子今日和你拼了!” 辅国公乃是行伍之人,惯用兵器乃是精钢□□,手上力道非同凡响,吏部尚书叫他猝不及防一拍,当场便狠狠地摔了下去。未参与此事的官员更是同仇敌忾,谁不是全家老小都在燕京?! 泽帝冷声道“费力,你可还有话” 吏部尚书忙不迭地爬了起来,连连叩头∶“臣冤枉————!臣冤枉啊————!” “你不必喊冤。”泽帝道“你只需解释这你府中管事为何走私赃物,为何引病人偷渡入京即可。” “我、我……”吏部尚书恨恨地道∶“陛下,此乃秋相公构陷微臣!秋相公一手遮天,秋相公要构陷,臣百口莫辩” 秋意泊反问道“可我秋家世代居于燕京,秋相公若真如费大人所言一手遮天,何必冒如此风险?待费大人下值之时派人刺杀不就好了吗?亦或者往费大人府上扔几件赃物,待费大人府上有人染上时疫,便禀了陛下,将费大人全家都送出燕京,待到了庄子上再行毒杀不行吗?秋相公权势滔天,何必舍近求远,舍简就繁?难道费大人的命如此值钱,叫秋相公拿一城之人来换您的命?” “秋监丞!慎言!”刑部尚书道∶“秋监丞为秋相公内侄,说话理应有所分寸,该避嫌才是!” 秋意泊奇怪地道“下官为何要避嫌?难道下官强词夺理不成?只因下官与秋相公乃叔侄关系便要避嫌,那林大人与费大人乃是姻亲关系,八字都换过了,是否也该避嫌?……不过下官没读过两年书,想林大人说的应该在理才是,下官慎言便是。” 刑部尚书气得仰倒,“休得胡言乱语” 他家正在和费力家议亲,做的隐秘,才悄悄换过八字正要去找大师算,秋意泊是怎么知道的?! 秋澜和微微一笑,没有言语。有些话他说不妥,秋意泊来说却是最恰当不过。 …… 大朝散去,秋意泊还未来得及走到秋澜和的身边,王阁老便快步而来,小心翼翼地问道∶“贤侄,你方才所说牛痘之法可是真的?&ot; 王阁老其实想问的是————秋意泊到底是早就着手研制牛痘之法,恰好天花传入燕京,还是秋意泊早知吏部尚书所为,顺水推舟将牛痘之法抛出。 秋意泊意味深长地道“我虽荒唐,却还未到拿全族性命于儿戏的地步。” 王阁老心中大安,他道“我知贤侄聪明绝顶,此问是老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贤侄一飞冲天,老夫先在此恭贺了。” “多谢王相公。” 王阁老犹豫了一瞬又道“人命非同儿戏,贤侄,日后你也当谨慎才是。” 秋意泊反问道“王相公,若是有人与你说了一句话,那人便被你的仇家杀了,你可会愧疚” 王阁老沉默了一会儿,颔首道“自然是会的。” &ot;我也会。&ot;秋意泊道&ot;但我愧疚一阵,也就过了,我还会替他报仇,杀了那仇家——这世上没有只有亲者痛仇者快的,人心难测,他死,是我那仇家阴狠毒辣,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我从未放任天花流入燕京,与我而言,这一点就足够了。” “仇家……想必明日便能在城门口见到他了。” 就是那种被挂在城门口的墙上,没有头,可能还会没有肉,路过的人都会吐他一口唾沫,史官还会在史记上留下一笔,说不定某地还会留下他的铜像,万古千秋之后还要被人围观,见它都踹一脚。 206 第 206 章 “王相公。”秋澜和走了过来,“劣侄不堪调-教,若有不妥之处,还请见谅。” 王阁老摇了摇头,“后生可畏,小秋大人并无不妥之处。” “那便好。”秋澜和带着温雅的笑意侧脸与秋意泊道“意泊,你先回府吧,接下来的事情我会安排的。” “是,六叔。”秋意泊微微低头躬身,又与王阁老告辞,做足了礼数后才告辞离开。 王阁老看着他的背影,摇头道∶“秋相公,何必要故意说给老朽听?” 秋澜和的意思是牛痘之法都捏在他的掌心中,如何用全看他的心意——这是在警告他。 “王相公严重了。”秋澜和比了一个‘请’的手势,王阁老便与他同行往皇宫的更深处走去。王阁老摇头道∶“老夫承认老夫是掺了一手,只不过没想到费力会如此丧心病狂罢了,待老朽知道之时,纵使悔不当初,也已是回天乏术。&ot; 秋澜和仍旧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样子,似乎早就预料到了此事“王相公不必多言,秋某明白相公的意思。” 王阁老双手负于身后,莞尔道∶“既然事不可为,那接下来可就看你的了,望你也能不负初心。” 王阁老出手的动机很简单,王阁老为首辅,他亦很快就要致仕,从道理上来说他没有必要参与秋澜和与世家之争,但他是个保皇派。 秋澜和所做之事不可谓是不为国为民,看当今圣上已近不惑,秋澜和则是知天命,但秋家……他们家的人寿数都长,活个八-九十不在话下,而圣上如今看着还算康健,可十年后呢?二十年后呢? 他说一句诛心之言,当今圣上虽英明神武,却也有一些为帝者的坏毛病,虽说太子早立,圣上也不欲更换太子人选,可丝毫不曾放权给太子,太子亦是善解人意之辈,从不在朝中结党,秋澜和此时已可称作权势滔天,连同为陛下一派的赵阁老也不及秋澜和权势,若放他如此下去,待太子继位,那时应该已无世家掣肘,却多了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秋澜和! 而观秋澜和此人,乃是极具野心之辈,为得圣上信任可放弃满门亲眷,太子继位,他必不会轻易放权。 此前不曾对秋澜和出手,是因为秋澜和并无子嗣,但凡圣上为太子考虑,必然会想尽一切办法叫秋澜和殉葬,秋澜和也非常清楚此事,可如今秋澜和却有了秋意泊这样的后辈——若没有牛痘一事,看着秋意泊确实是不显,从七品小吏罢了,可日后呢? 只要秋澜和在,秋意泊永远会有数不尽的机会,数不尽的功业,待到那时,陛下不封也得封。甚至都不必秋澜和,再等几年,待秋意泊有了资历,以他六元及第的履历只消往会试堂上一坐,天下举子谁不尊称一声座师便是不坐会试,难道就无人上门求指点了吗 甚至再退几步,哪怕秋意泊在秋澜和在世时别无所成,可若秋意泊继承了秋阔和的势力,那就是比秋澜和还要恐怖在————依旧是那句老话,就凭着一个六元及第,就凭着本朝开国以来第一个六元及第,哪怕他是世家出身,他也是全天下读书人的楷模,到那时,他所做的一切都会有人自发支持,甚至他要造反,也会有士子自发追随,新帝在他面前甚至说不出一个&039;&039;不&039;&039;字来。 明有天下士子追随,暗有秋澜和所留下的庞大的权力网络,新帝怎么敢说一个&039;&039;不&039;&039;字? 当然,王阁老承认他这是将秋意泊与秋澜和往最坏的方向想,可朝堂之上,难道还指望凡事都往好的方向发展?哪怕就是个普通布坊的掌柜,不也要担心若是明年蚕丝不好布匹价格上涨怎么办,担心布匹在运输途中遇到劫道又如何,难道指望劫匪大发善心当场金盆洗手放他们过去吗?简直是笑话。 自然他是有私心的,他亦有子嗣,亦有家人,子嗣要已入仕为官,将来,他的孙子,他的太孙子也要入仕为官,他自然希望届时的皇帝圣明,他家为良臣辅佐,鞠躬尽瘁,换得全家太平安稳,富贵绵延……而若任由秋澜和与秋意泊发展下去,未来肉眼可见会有一场不见刀光却哀鸿遍野的厮杀。 秋意泊此人存在的意义已经远超出了他本人的意义,所以所以他要压一压秋意泊,敲打一番秋澜和,恰好又有世家要对秋澜和再次出手,他坐山观虎斗,在关键时刻推一把世家罢了————只是没想到,还是料错了。 他大错特错 秋意泊本人的意义经过今日,已经远超于他作为秋澜和继承人、六元及第状元郎的意义了,便是没有秋澜和,他凭借一手治疗天花之法,亦可稳坐神坛,轻而易举便坐到了他们为官者最想要的也是最大的愿望————名垂青史,流芳千古。 秋意泊此时当真就贯彻了一句话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起先以为他不过是个纨绔,谁料科举连夺六魁,以为他在大理寺中表现平平,便是个死读书的,谁料居然能做出那等神物来,简直是叫人感叹长江后浪推前浪。 自秋意泊来京,户部、吏部、礼部、兵部尚书皆已落马,瞧着刑部尚书这次也不能幸免,如此一来,朝中泰半位置都要空了出来,此后就是秋澜和与秋意泊的天下了。 王阁老微微摇头,当真是老了,没有了年轻时的那股心气,也罢,儿孙自有儿孙福,他还是莫要多管了。 大大大 十五日后,秋意泊牛痘之法彻底证实有效,因牛痘之法简单易操作,成本低廉,便是寻常赤脚郎中也能融会贯通,一场前所未有的种痘在朱明国上下推广,一年后,民间自发起了不少太岁星君庙,庙中神像无不是一身青袍俊美无俦的青年男子,左手持卷,右手禀笔,身侧跟着一头老牛的模样,香火鼎盛,一时无两。 秋意泊仍旧做他的监丞————哦,升官了,从从七品变成从四品了,但上班的地方没变,还是大理寺,顺道还捞了一把泽帝御赐的尚方宝剑。秋意泊挺喜欢大理寺那种悠然的氛围的,他刚好也需要一点时间来研发一些其他的东西。 本来泽帝是打算再给个丹书铁券的,秋意泊觉得这东西太多了,拿稳定高产低成本的玻璃和牛痘加起来换了个尚方宝剑。 至此为止,朱明国限定三件套整整齐齐地摆在他们老秋家的祠堂了。 秋意泊发现了,最适合他的还是搞研发,他本身就是个专业研发人员,对比起与人打嘴仗,阴谋诡计,尔虞我诈,还不如做一些实用的东西出来,以力破会,我管你如何如何,反正有事就砸个利国利民的东西出来,你还有什么事? 没事 那很好。 太平又安逸。 就是秋意泊生恨当年怎么不多看点关于穿越如何致胜的书,脑子里东西太少,弄点肥皂玻璃什么的只能获利,在国家层面上没什么太大用。非得要牛痘这个水平左右的,才是能出奇制胜的法宝——或者整个土豆玉米红薯之类的高产粮食也行啊。 可惜他第一次派去北美、南非、西欧等地的船队没有带回来他想要的作物,反而给他整了一大把香料,什么迷迭香、香草英、孜然、黑白胡椒、辣椒……也不是不行,有胡辣汤喝也不错!至于辣椒刚好培育培育,虽然他不爱吃辣,但是爱吃辣的大有人在,后世里感觉不吃辣的人才是异端,可见是很有潜力的。 科研就是个烧钱的玩意儿,秋意泊更甚,又要养人才,又要供科研,有再多的钱也不够秋意泊烧的。 对了,他记得隐隐约约看过青霉素是用什么长毛的桔子还是西瓜给整出来的,还有一个法子是将什么菜放进缸里让它长霉,再密封了埋起来等几年就是青霉素……秋意泊记不太清楚,所幸手底下有的是人,挨个慢慢试一试就知道了。 又一年,秋意泊被封为北疆龙泉府刺史,出发前往龙泉府就任。 北疆不是个好地方,但好处是边境有互市,极大程度方便了秋意泊做边境贸易。 秋意泊仍旧是老一套配置,他把眼鹤还给了秋澜和,带着文榕并几个愿意见识见识北疆风光的狗头军师一道,与官驿上的车队兵分两路,他负责一路吃玩,车队负责一路跟着他跑,等到秋意泊玩累了就提前到驿站等着,跟着车队走一段,无聊了就又单独跑出去。 江南,扬州。 秋意泊牵着马入了城,此处已经距离他的车队十万八千里了,他也不急,毕竟来都来了,不顺道走一圈多亏啊。 正所谓烟花三月下扬州,他可是为了有时间来,特意提前了大半年就出发了。 此时春风正好,柳絮曼舞,融融的光将四处都映得明媚万分。 秋意泊在路旁买了两个炸包子,一碗豆腐脑,填饱了肚子,便继续在扬州城中闲逛。 &ot;各位大爷,行行好吧!&ot;墙角的老乞丐抖了个破碗,向过往行人讨要钱财,忽地又有个穿着破烂的乞丐儿从人群中钻了出来,那墙角的乞丐将他揽到了怀里∶“好大儿,可拿到了?” “拿到了拿到了”那乞丐儿高兴地举起了手里的钱袋,那钱袋华贵非常,一看便知道是怎么来的。 乞丐喜不自胜,当即不再乞讨,带着那乞丐儿离去。他的位置被一个眼疾手快地青年乞丐给抢了,周围的乞丐都嘘他∶“你不是个瘸子吗?怎么这个时候就不瘸了?!” “去去去!别打扰小爷讨饭!”那乞丐笑着骂了几声,他见到过路的秋意泊,唤道∶“郎君,行行好吧!我已经三日没吃饭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秋意泊闻声看去,与那乞丐对视了一瞬,又洒然一笑,往他碗中洒了一把铜钱。 &ot;多谢郎君!&ot;乞丐扬声,声音清越,他唱道∶&ot;栏杆十二曲,垂手明如玉。卷帘天自高,海水摇空绿————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1” 一曲毕,吸引了无数看客,纷纷叫好。 他看着秋意泊,微微一笑,又被乞丐们拉着问∶“好家伙,你还会唱曲?!平时怎么不见你唱过&ot; 乞丐笑道“今日有兴致走,我请你们喝酒” 一帮子乞丐嘻嘻哈哈勾肩搭背的走了,秋意泊也收回了自己的视线,牵着马继续他的路途。 207 第 207 章 几年没回来,还指望他主动叫他吗 秋意泊就是不叫他。 ……歌唱得倒还不错,也不知道搁哪学的。他这么想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骨骼修长,皮肤莹润,确实是极好看的。 秋意泊用竹签拨了拨灯芯,一滴透明的油脂在蜡烛的边缘试探着,很快便化作一行清泪而下,还未触碰到沾满了白蜡的同座,便已凝结成了一道白色的泪痕。 秋意泊静静地看着那一滴烛泪在尽头艰难地凝结成一颗不算太圆润的珠子。 他伸手摘了下来,在指尖把玩着,烛泪缓缓地淌满了整座烛台,他看着窗外已经开始泛白的夜色起身关上了窗户,该睡了。 明天去试试扬州汤包,再去澡堂泡个澡,叫个说书先生,一边搓澡一边听说书,然后就该离开了,下一步去苏州,苏州也很好,同属江南府,距离也不算是太远,快马加鞭……或许可以坐船去?那也不错。 翌日起来已经是中午了,秋意泊按照计划去泡了澡吃了汤包,趁着太阳还没落山便出了城。 “嘿,老秋,你看什么呢!”一个乞丐勾住了另一个青年乞丐的肩头,他眯着眼睛看着前方的城门“有啥好看的豁,那个青衣郎君当真好看怪不得你要多看两眼” “去去去!”泊意秋推开了他∶“瞎胡扯什么,郎君好看有小娘子好看吗?” “那倒也是。”乞丐亮出了一口蜡黄的牙,“走走,今天刘员外夫人在岁星庙布施,再不去可就连口粥汤都不剩了&ot; 泊意秋轻笑道“你去吧,我就不去了。” 乞丐凯牙咧嘴地说“狗东西有的吃还挑&ot; &ot;今天有点事。&ot;泊意秋摸了一把破烂的腰带,从中摸出了两锭银子∶&ot;给小五他爷爷,小五那病不能再拖了,还有一颗哥几个分分,买套正经衣裳,讨活去吧。” 说罢,他摆了摆手,也向城外走去,乞丐捏着钱扬声道“你哪来的钱!” “我不早说了吗?我可是世家公子,特意来体验民间疾苦的……”泊意秋大笑着扬长而去,乞丐看着他的背影嘀咕道“我听你吹这小子八成是犯了事儿吧这银子成色可真不错……嘿嘿,今晚上有肉吃了&ot; ——不知他如何了。 泊意秋走在路上慢吞吞地想着。 他如今却是泥潭深陷,不如还是不要告诉他为好,毕竟抑郁的情绪是会传染的,两个都抑郁的人凑在一起,互倒苦水,万一倒着倒着突然手拉手决定一起自-杀怎么办?如果他已经摆脱了抑郁,他更不能与他说话了,万一把好不容易爬上去的他再扯下来又怎么办? 这样见过一眼就很好了。 两个人之间只要能有一个成功破劫,那就等于双赢。哪怕等位替换,此情此景,秋意泊也不会来见他。 就如同昨日,他在破庙里等了一夜,终究没有等到他。 ——这个没良心的,啧。 大大大 秋意泊去了苏州,体验了一把评弹与碧螺春,这个熟悉无比的地方实属不必向导,他自顾自的就将它转完了,花了整整半个月的时间————主要是在苏州买了些地皮,还去隔壁青龙镇又买了不少地皮,老规矩,修好的园子之类的留着以后当景点,不值钱的普通人家就招穷秀才来住,给他免费当启蒙先生。 紧接着他又转道去了杭州,来时刚好天有小雨,秋意泊并不缺伞,但见路边买了一把油纸伞精致,顺手多买了几把,回头有机会拿来当手信也不错,他一路于行至西湖,见烟雨朦胧,倒也喜欢得紧。 或许以后可以将这副美景做成卷轴?嗯……那得找个会画画的,他自己那手艺他自己清楚,还是不要糟蹋了眼前这美景了吧。 秋意泊正想着,忽地见前面驶来了一艘小舟,一个颇为俊秀的书生正望抬头望着天空中的雨愁眉苦脸,一旁的船家道“郎君,这可到了,快上岸吧!莫耽误了老朽生意!” 书生急忙道“老叔再容我待一会儿吧,这雨是越来越大了。” “听老朽一句劝,现在不走,一会儿雨大了可真要在老朽船上凑合一宿了!” &ot;这……&ot;书生似是有急事一般,跺了跺脚,他忽地看见了秋意泊,眼前一亮∶&ot;那边的郎君,可否借在下一把伞!在下改日定当归还!&ot; 秋意泊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了身侧的马匹,看见了自己行囊上还插着一把伞,他微微一笑,牵着马上了码头,伸手将自己的伞递过去一半,那书生便抱着书箱从船上下了来,略有些狼狈的躲进了秋意泊的伞中。 秋意泊似乎忘记了要借给对方伞,只是道∶“看郎君行色匆忙,可是有急事在身?” “先生叫我去取书的……我本想着时间充裕,贪恋西湖美景,哪想到这雨说下就下了。”那书生腼腆地点了点头“郎君也是开求学的吗” “我不过是一过客,如同郎君一般,贪恋西湖美景,这才到了这里。”秋意泊笑道∶“听郎君所说可是大事,可要我送郎君一程?” 两人同站在一伞之下,相隔不过半尺之数,连对方的呼吸都清晰可闻。 雨声点点,在描绘了山河日月的伞面上凝成了圆润剔透的水珠,顺着伞尖轻轻地落向了地面,忽地有风来,吹得雨珠倾斜,那书生下意识举起一袖,掩住了秋意泊,为他挡去了这一阵风雨。 秋意泊静静地看着书生,书生的眼睛灼灼明亮,风雨过后,那书生便放下了手臂,小声地道∶“得罪了。” “不该是我多谢郎君美意才是” 书生羞涩地笑了笑,他目中动摇了一瞬,又摇头道∶“多谢郎君美意,郎君借我一把伞便成了,书院就在附近,就不劳郎君专程送我了。” 秋意泊颔首,停下脚步从行囊中抽出了那柄伞递给了对方。书生接过了伞,对着秋意泊颔首以示感谢,随即撑开伞就奔入了雨幕之中。 秋意泊看着他的背影,忽地又见他转过身来∶“郎君,你住在何处,我如何将伞还给你?” 秋意泊扬声道“不必了,送与你吧。” 说罢,秋意泊翻身上马,去寻找自己今天下榻的地方。 秋意泊在杭州玩了三日后在杭州的驿站与自己的车队会合,出了江南府,慢腾腾地往龙泉府而去。沿途的风景好,他便停下两天玩两日再走,要是遇上了风霜雨雪,抱歉,那也歇两日再走。 这一走就是大半年,总算是在入冬之前到了龙泉府。 龙泉府位于冰天雪地之处,需要以酒驱寒,又常年受胡人骚扰,民风彪悍,却也因为互贸市场的存在,牛羊比起燕京来说便宜了太多,秋意泊第一天来的时候便有些大开眼界——地上的蔬菜都是论捆卖的,买肉都是十斤八斤起卖,路上几乎人人都驱车而行,板车上载着山一般蔬菜肉食。 文榕低声解释道“快要入冬,这里的百姓都爱囤些菜,否则到了冬季那会儿滴水成冰,就不容易买了。&ot; 秋意泊感受了一下迎面而来的寒风,感觉自己还能接受,便从车上下了来,旁边恰好是一个卖猪肉的摊子,上头挂了好几扇猪肉,肉色红润,向来是刚宰了不久。 若是放在别的地方,如秋意泊这般的角色必然引起万众瞩目,放在龙泉府,大家只是看一眼就有各走各的了,秋意泊觉得要不是看他带的甲卫不烦,恐怕还有人要马上两句别挡路。 那卖肉的摊贩扯着粗嘎的嗓子吆喝道“郎君,买点什么” 秋意泊比划了一下“给我切个两……二十斤梅花肉” 要两斤会不会太少了 摊贩脸色蓦地沉了下来,梅花肉是一头猪上最好吃的部位,一头肥猪最多出个三四斤梅花肉不得了了,这郎君怎么回事,张口就要二十斤?他这儿可没有单独的梅花肉卖,只能从整扇猪上切下来,真给了对方,他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晦气!”摊贩低声骂了一句,转而将自己收钱的篓子往秋意泊面前一扔,气势汹汹地道∶“看你长得人模人样,怎么不说人话少刁难老子,今个儿就卖了这么点钱,拿了赶紧滚,惹恼了老子大不了跟你同归于尽&ot; 秋意泊“……” 文榕闻言忍不住笑出了声,他将一张银票拍在了桌上∶“壮士莫急!我们郎君既然说要,你便替他割下来便是,我们又不是不付钱,剩下的猪肉送到刺史府就是。” 刺史府摊贩看了一眼秋意泊,见他年少俊美,心想八成是刺史家的郎君,转眼又道“不收银票!找不开!&ot; 文榕便拿出了一锭金子来“这么点买你几头猪够了吧” 摊贩一看,一摆手收了金子往嘴里一咬∶“够了,不早说!我还以为是特意来找茬的!等着,现在就给几位贵人切肉” “那月亮骨也给我弄十斤。”秋意泊又道。 “成,一句话的事儿!”摊贩得了金子,又一口气卖了今天所有的货,秋意泊怎么说他就怎么弄,秋意泊拢了拢袖中的暖炉,与他闲聊道∶“你这肉怎么卖的?” “正常一斤就是五十五文钱!”摊贩答道∶“猪头两百文一个,口条、招风都在里头,这不是要入冬了嘛!稍微贵一些!这种棒骨脊梁骨啥的十文一斤,板油七十文,这种塞牙缝的就四十!好歹也是个肉&ot; 秋意泊听了大概就对龙泉府的物价有所了解了,他微微颔首,谢过了摊贩,正想去隔壁粮铺问一问,却见街上冲来了一队骑着高头大马的甲卫,将人群都驱散了去,中间则是一辆看着十分豪华富贵的马车,一个身穿青色官服体态肥硕的老人从车上忙不迭的下来,对秋意泊拱手道∶“刺史大人!不知刺史大人驾到,下官龙泉知县周贸有失远迎!还请刺史大人见谅!” 与此同时还有那个领头的甲卫,他下马一拱手,行的是武官的礼∶“下官千户林壮,见过刺史大人&ot; 秋意泊和和气气地道“都起来吧,也不是什么大事,是本官贸然前来罢了。” 摊贩一愣“啥玩意儿,这漂亮郎君就是新刺史岁星那个” 林千户喝道“怎么跟刺史大人说话的他就是秋岁星” 秋意泊摸了摸鼻子,还是头回被人当面叫岁星,还是有点尴尬的,虽然这名头是他想的——早知道当年就吹自己是正儿八经文曲星下凡了,秋文曲不比秋岁星来的好听? 他当年是怎么想的?哦对,是想装个逼,先让别人以为他是灾祸,然后翻转一下……咳……当年脑子有病,做不得数。 秋意泊礼貌微笑,又与林千户以及周知县客套了几句,便被恭迎回了刺史府。上一任是刺史刚走还不到一个月,刺史府这头早已被秋家修缮一新,自家老祖宗外放,自然是要安排得妥妥当,这点钱也不在话下,秋意泊入了府后林千户和周知县便十分知趣的告辞,只说刺史长途跋涉,待休息几日后再为刺史接风洗尘。 秋意泊应了下来。 两人出了秋府,林千户骑着马跟在周知县车旁,“看着像是个好伺候的。” &ot;这位我知道,他向来不喜欢管什么俗事,在燕京的时候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跟个小女娘似地,咱们照旧,过几年将他送走就是了。&ot;周知县双手拢于袖中,被肉挤成一条缝的眼中闪过一道精明的光芒“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倒也是舒服的。” “看他那张脸就知道了。燕京里金尊玉贵的世家郎君,会点什么事儿”林千户大咧咧地道∶“不过看在牛痘的份上,叫他安安稳稳地在咱们这地上待两年就是了。” 周知县颌首“我也是这般想的,不求他有功,但求他不妨碍我们的事儿就好了。” “去吧,辛苦你了。”周知县挑着帘子道∶“新买的兵器已经到我府上了,我验收后改日给你送去。” “成,别忘了!”李千户说罢便一勒马腹,绝尘而去。 周知县摇了摇头,放下了帘子。 听说今年塞外的冬天来得格外的早,也格外的冷,他们龙泉府的好男儿又不知道要埋葬多少在那片广阔的草原上。周知县算着手中的钱财,要是……要是能疏通到一批上好的甲胄就好了。 希望能看在秋岁星到他们这里做刺史的份上,看在秋阁老的面子上,能拿到一批。 大大大 秋意泊其实不必休整什么,他就是一路玩过来的,绝不苦着累着自己。按照规矩来说,秋意泊到了龙泉府进了刺史府,他就是实打实的新一任刺史,周知县应该将龙泉府上下卷宗、账册一流全数交予他,但周知县没送,秋意泊也懒得问他要。 他来又不是正儿八经的想来做一个好官。 得过且过罢了。 三日后,刺史府举办宴饮,龙泉城内数得上名号的官吏尽数赴宴,简单来讲————来认一认最新上任的顶头上司长什么模样。 秋意泊是两手一摊,撒手不管的货色,外务都是文榕和其他两个狗头军师替他办的,内务则是随着车队来的积年的管事,他就负责上酒席露个脸,或许是管事替他将意思传达出去了,大家都保持着一个友好而不热情的态度,基本上来他面前敬个酒,也不必秋意泊举杯,自顾自喝完就下去了。 林千户目光有些呆滞,打着酒嗝道“怪怪……这酒可真好……媳妇儿,你帮我藏着点,带一壶回去给咱爹娘尝尝&ot; 林夫人满脸都是羞愧,狠狠地一巴掌就打在了林千户的后脑勺上,脸上保持着礼貌的微笑,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来“不会说话就闭嘴吧狗东西,叫我丢了脸,我要你好看” 林千户嘿嘿一笑,往他夫人肩上一歪,其他几家有名有姓的夫人见状都不由轻笑,林夫人尴尬万分,一旁她的手帕交小声道“千户和你感情真好。” 林夫人翻了个白眼“感情好有什么用我图他不洗澡我图他不洗脚” 都是上了年纪的妇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又相熟,自然没那么拘束,几位夫人娘子都笑成了一团,有人用手肘撞了撞林夫人,凑过去问了什么,林夫人啐了一口∶“撑死了半柱香!没用的玩意儿&ot; 另一位夫人迷之微笑“半柱香不错了,我家那个就半盏茶,有什么劲都往小妖精身上使了” “还有这事你这都不叫他知道厉害” “他玩他的,我玩我的,都一把年纪了,何苦去计较呢?” 这位夫人发言获得了无数夫人赞同。 秋意泊听得目瞪狗呆,这是可以当众说的事吗?这要是搁在燕京,恐怕人都要被拉走浸猪笼了。 正吃瓜吃得快乐呢,忽地前头有十几名力士架着一座戏台而来,戏台落地的一瞬间,台上装扮妥当的戏子便随着乍然而起的铜锣二胡唱了起来,周县官坐在他身侧,见状低声道∶“这是城里头有名的班子,叫双喜班,很是有两出好戏在手上,今日下官特意叫他们来请大人鉴赏一番。我们这种长年待在乡下的大老粗,唱的好不好都听不出来。” 秋意泊微微颔首,他也不好说他也听不懂,他听以说为主的戏种主要靠猜,听以唱为主的戏种主要靠蒙————如果给他配个字幕就能听懂了。 也罢,胡乱看看罢了。 不多时,在悠长华丽的丝竹声声之中,一头戴凤冠,身穿大红、亮蓝戏炮的绝色丽人便缓步上台,手中明黄色扇面一截一截拉开,露出其中大红并蒂牡丹,便听她唱道∶“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玉兔又早东升————” 其声清越婉转,稳而绵长,这一句极长的词儿唱完,也不听半分呼吸之声。场中诸人都静了下来,有人摇头晃脑,仿佛沉醉其中,有人轰然叫好,还有人紧紧地盯着台上贵妃装扮的旦角,似是要看个够本。 秋意泊则是一怔,呃,听懂了? 不容易啊,他居然无师自通国粹了! 周知县见秋意泊专注的看着戏台,心想这步棋还是走对了。这双喜班半年前来了个旦角,身段唱功都是一流,相貌更是美得叫人惊为天人,想秋刺史虽然乃是六元及第之才,但美人他总是喜欢的。 ——讨好了这位刺史,他们接下来的日子才好办事。 秋意泊听完了唱词才有心思去看相貌,然而旦角离他有一定的距离,从他的视角看,旦角的妆不错,画得旦角龙眉凤眼,确实是风姿非常,但卸了妆嘛……那就不清楚了。 这双喜班一登场,场上也没了说话的人,他也索性听了下去。 两场戏唱罢,这场宴饮也到了该散的时候了,管事与文榕等出面帮忙送客,秋意泊则是回了后面休息。今天也是奇怪,平素里参加这种宴会,声音嘈杂,末了只觉得头疼,今日倒是还好。 洗漱过后,秋意泊坐在书桌前翻看最新送来的账本,走丝绸之路的队伍回来了,带回了类似于土豆的植物,燕京那边问他如何处理,下一趟又是什么时候去,负责海运的管事想要更多的肥皂和丝绸,数量惊人,燕京管事不敢私下决定,便也来信问秋意泊。 秋意泊细细地在信纸上将自己知道的土豆的栽种培训方法写了上去,正等着晾干了好寄回去,忽地房门叫人敲响了。 秋意泊只当是来送水的仆婢,想也未想道“进。” 下一瞬间,方才那旦角便出现在了秋意泊的面前,她只穿了一身素衣,凤冠也摘了去,脸上的妆面似乎也处理过了,显得轻薄了许多,一抹红痕自她眼尾一直飞入云髻,清丽难言。她手中捧着茶水,看样子是来送“茶’的。 &ot;郎君。&ot;那旦角柔柔地唤道&ot;奴家牡丹,见过郎君。&ot; 秋意泊冷淡地道“谁放你进来的出去。” 那旦角一手掩面“郎君唤奴家进来,此刻却又叫奴家出去,郎君好狠的心。” 秋意泊旁若无人的将手中信纸折叠而起,放入信封之中,边道∶“出去。” 旦角迈着小碎步上前,素手牵住了秋意泊的袖角∶“郎君,奴家不求荣华富贵,只求与郎君一诉情肠。” “松手。”秋意泊道“我听见了,你可以走了。” 旦角手指微微动了动,引得秋意泊衣袖轻颤∶“郎君——” 秋意泊伸手取了茶盏,抬眼问道“难道还想自荐枕席” 旦角眉目含情,羞涩颔首,秋意泊一手微动,袍角带着旦角向他扑来,旦角惊呼一声,便坐于秋意泊的膝头。她双手环与秋意泊颈后,红唇微张,咬住了秋意泊手中杯盏,浅饮一口,随即便凑了上前,想要送一个香艳无比的皮杯儿,秋意泊微微侧脸,红唇便印在了他的脸颊上,旦角眼中溢出一点笑意,伸手捏住了他的下颚,端端正正地送了上去。 微苦的茶水沾了胭脂的香气,染上了一丝玫瑰的甜味儿,秋意泊并不闭眼,只是看着那双如秋水一般的双眼,茶水自两人唇中溢出,秋意泊浅色的嘴唇上染上了微红的胭脂,秋意泊道∶“我有断袖之癖。” 旦角一掩唇,笑意盈然于眉∶“郎君说笑了,奴家难道还是女娘不成?” “那你先把你的夹子音给我去了。”秋意泊放松了背脊靠在了椅背上“听得我头皮发麻。” 噗嗤一声,旦角轻笑出声,他恢复了原有的清朗的声色∶“我看你还是很享受的嘛,这可是我花了好大功夫才学会的,而且夹子音是这样的……” 他眉眼微动,俏生生地给秋意泊抛了个眉眼,又娇又俏地唤了一声∶“郎君~” 秋意泊很不客气地搓了搓胳膊。 旦角也很不客气的扑进了他的怀里,放松了背脊,伏在了他的肩头,优美的曲线波澜起伏,两侧蝴蝶骨微微凸起,顺着流畅的腰线由陡然下落,直至下臀又是漂亮的弧度,旦角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嗯……还是你好……” 这旦角自然是泊意秋。 秋意泊伸手揽住了他的腰,想叫他趴得更舒服一些,下手却是一惊,他突然发现泊意秋居然瘦了这么多。秋意泊顺手捏了一把“怎么回事怎么瘦了这么多” “呃……事情可多了。”泊意秋低声道“那时我出来先去了青龙镇,结果那地方就是个小渔村,我来买地,叫人以为我是山贼来踩点的,差点把我给烧了,又去了南京……那时我不太好,便进了山里,哪里想到山里有一只元婴期的狐妖……” 秋意泊把玩着泊意秋腰后的衣带,顺手就扯了,手掌贴着他的皮肉,感觉到了明显的骨骼∶“然后呢被吸干了精气&ot; 也就只能这么解释了。 “是差不多。”泊意秋唔了一声“痒……那狐妖还有点能耐,把我关在了一方小天地里,里头居然是不能用纳戒的,我在里头和它陆陆续续打了两年才把它给握死了。” 秋意泊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凡间灵气极为稀薄,想要补充几乎只能靠灵石,且他们生在劫数,灵气消耗得飞快,还被封了纳戒……秋意泊故意岔开了话题“床上那种” “滚,它倒是想,我抵死不从好吗!”泊意秋倦怠地道∶“要是我愿意在床上打,我至于被关两年你还有没有一点心&ot; “没有。”秋意泊冷冷地道“不是不想认我吗怎么又巴巴送上门来了” 泊意秋闭着眼睛,熟悉的香气轻而易举的在宛若一潭死水的心湖上掀起了如春风拂柳一般的波澜,“明明是你不想来见我好吗?你说话有点良心,我在破庙里等了你一晚上,你都没来,这能怪我&ot; &ot;……我在客栈里等了你一晚上。&ot; 泊意秋闷笑出声“我估计也是,所以这不是来找你了吗” &ot;那你在西湖边上怎么不来还伞?&ot;秋意泊五指探入泊意秋发间,轻轻地替他梳理着。 “这不是意头不好吗?”许仙还伞整出了一道姻缘,然后两人被个和尚棒打鸳鸯,分离了几十年……这意头可真的差劲。 泊意秋在他肩头蹭了蹭,还吆喝起来了∶“帮我把那个带子卸了,勒得我头疼。” 秋意泊扯开了勒额的绑带,泊意秋随手扯了扯就将带子扔到了地上,然后胡乱将脸上的油彩都蹭到了秋意泊的衣服上,秋意泊见状就敲了他脑门子一下,没想到泊意秋道∶“哎呦我的心肝儿,对,就是那里,多敲几下,舒服。” 秋意泊无奈替他揉按了起来“渡劫也不用这么豁得出去吧” “那不然呢”泊意秋又往他怀里挤了挤“好难啊……这逼劫数要不咱们不过了吧……我本来不想来找你的,想了想,妈的凭什么我一个人烦成这个狗德行,要死一起死,活五百年血赚了” &ot;嗯……&ot;秋意泊低声道&ot;我也是这么想的,五百年够本了,我们既然堪不破,不堪也罢,这世界上大部分人都不能修仙,也没见别人活不下去,我们穿书技术一流,出身豪门,有钱有势,干什么不行非要修仙&ot; “就算是当皇帝,他也不能向天再借五百年。” 泊意秋点了点头“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又怕你骂我没出息……” “你放心,你没出息那我肯定没出息,我骂你作甚?我实在想骂你,我就不能对着镜子骂?”秋意泊反问道。 月色泠泠,秋意泊起身,一臂托着泊意秋,叫他在他怀中趴得更稳当,“行了,别想不开了,走,带你去泡澡,顺道把你一脸油彩给卸了,好看是好看,就是亲不下嘴,你就不能换个味道的胭脂,难吃死了。” 泊意秋有气无力地道“班子里统一发的,你不知道,那双喜班比山上还卷,要不是我有一张绝顶美貌的脸,还打不过人家原本的当家花旦呢!怎么好被送到你面前?” “你到我面前来还需要送你直接上门来不就完了”秋意泊莞尔道。 泊意秋轻哼了一声“你懂个屁。” 秋意泊顺手一巴掌就搭在了他的屁-股上“我当然懂,你看你屁-股上都没肉了” &ot;你妈的——!&ot; “我妈就是你妈。” “我操-你————”后头的字被秋意泊拿手堵住了,秋意泊笑道“操-我可以,祖宗就算了,小心爹给你来一剑天外飞仙,把你骨灰都给扬了。&ot; “还是说你居然对师祖抱有不轨之心?”秋意泊调笑道∶“先说好啊,你真有,那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师祖砍你我绝对拍手叫好,还要骂你死得好。” 泊意秋翻了个白眼“你才对师祖有不轨之心你也不怕万一被师祖祭了无情道怎么办” 秋意泊讶异地道“哎嘿这是我们从未想过的道路哎师祖不是也要渡劫吗你说我分个分神出来去勾搭师祖,然后和师祖爱恨纠缠你死我活,然后最终被师祖一剑杀夫证道,我本人又没事,师祖还成功渡劫,岂不是血赚不亏” 泊意秋后头一哽&ot;……行行,你骚你骚,我骚不过你总行了吧——你有没有考虑过写点小黄本我觉得比基建适合你。&ot; “我们可以一起写啊。” “写什么” “冷漠无情羽翼未丰小皇帝和邪佞狂妄万花丛中过户部尚书不得不说的故事?” “你也不怕澜和叔气得吐血” “噫,这你就不懂了吧!”秋意泊开始给泊意秋分享他不知道的瓜∶“澜和叔看了肯定会笑盈盈地看完还会指点一下哪里写得不切实际,上回我还看见泽帝被澜和叔日得……澜和叔都看见我了,还继续,啧,泽帝他可想杀我了,偏偏没机会,还得求我,后来干脆我在他就不来澜和叔府上了。” 连封刺史这种大事都是直接由吏部发了个通知书让他滚蛋,还特意吩咐不必进宫谢恩。 那天他刚刚弄出了个高强化的玻璃,想找秋澜和献宝,走到阑和叔院子里也没注意到周围居然没有一个正常在明处的仆婢,等推门进去就看见泽帝和澜和叔……咳…… 泽帝气性是真的大,周围又不是没有暗卫,多他一个看两眼怎么了?至于气成那样吗? 他是觉得澜和叔是有点不可描述的爱好在身上的。讲道理,他要是没有节操一点他就加入了,可惜他是有节操的人,某些小黄梗看看可以,上手还是算了。 谁二次元没有个奇怪的性癖呢但三次元大家都还是选择当纯爱战士。 泊意秋精神一振“……这么刺激的吗” 秋意泊双手一抛,将泊意秋扔入温泉之中∶“行了,赶紧搓干净了,你这一脸半夜是想吓死谁?我吗&ot; “你帮我搓个背呗” 秋意泊脱了那件被泊意秋脸上的油彩染得五颜六色的亵衣,入了池子,“行行,今天你怎么说我怎么做行了吧” “好。”泊意秋应了一声“我还想吃瓜” “没瓜了,要不你连夜去燕京听壁角” “我不去,跑不动。” “正常的,一般脑子没问题的人谁乐意跑那么远去听壁角?” &ot;我觉得你在骂我。&ot; “你放心,你不去就代表你脑子没问题。” 温柔的水波轻轻地在泊意秋身上冲刷着,熟悉的气息就在身侧,泊意秋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早回来就好了。 209 第 209 章 我,就目前为止还是只普通的小红狐,只是不久之后会变成什么…谁都无法预测,当然不会是人类认为的“狐狸精”,我们是成不了“精”的。人类对狐族一直存有偏见,阴险、狡诈、多疑、趋炎附势等等只要是贬低之词都会毫不吝啬的赋予了我们,这是不公平的。我呢,不是来给狐族平反的,也没那么伟大,直到现在还对自己为什么被选成“灵狐”感到费解!什么是“灵狐”?好吧,在任务开始前,有必要解释清楚什么是“灵”,这个字很重要,会贯穿整个故事始终。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正确内容。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正确内容。自从人类诞生那天起,每个人的灵都与地球上其他生物的灵有着息息相关的联系,什么联系?相互匹配呗。通俗点儿讲,一个完整的灵分两部分,一半在人、一半在相应的生物那里,这可不是以人的喜好为转移的,或许某个人另一半的灵就附着在他最讨厌的蟑螂身上呢。更神奇的是,具有相匹配灵的人类和生物间的相遇概率绝对为零!这就奇怪了,为什么不让二者相遇呢?很简单,一旦相遇,灵就会合体产生新型物种,人类就会拥有相应生物的能力并激活其自身隐藏的基因密码,从而进化成变异人,也就是现代人类认知的特异功能人或超人;相应生物也会发生质的飞跃,可具体变成什么,就不得而知了。这对人类可是件大好事,谁不想成为超人呢!然而这只是人的想法,可不是造物主的!他老神家制定了规则,因此概率才为零。我怎么知道?这就是“灵狐”存在的意义。什么意义?自然是我们肩负的任务。什么任务?别急,慢慢听我娓娓道来。首先要搞明白造物主为啥要阻止这种“好事”呢?单就合灵变异这个“秘密”,到不是只有狐族才知道,整个地球生物除了自大的人类,其实都知道。那照理来说,这是个让低等生物逃脱人类“餐桌文化”与其平起平坐的上佳途径,为什么没生物愿意跑去与人合灵呢?地球上的动物种族是没文字和历史记载的,所有动物都是听祖辈们一代代口口相传下来的“传说”,没任何可信的证据或实践,生物界与人类世界有类似的地方,对“传说”这种事,多数都只是听听而已,不会去“傻”到求实;就算有想去验证的,还没等找到自己的灵主就被人给打死或吃了,更凄惨的是有些动物的皮毛都不被人类放过,做成了他们“时尚”的外衣…有些经典经历甚至成为了教育后代的“警世恒言”。不过在地球悠久的历史长河中,也听说有“特异功能”人存在,但与他们相应的动物哪去了,却没留下任何传说或记载…这更好的证明动物与人合灵的“好处”不存在。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正确内容。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正确内容。综上所述,就算是真的,务实的生物们也不会拿自己短暂的生命开玩笑,为残忍的人类去提供方便。因此几乎所有生物都默契的达成了共识:找人“合灵”是不符合除人类以外生物三观的!不要笑,我们也有三观,只是人类不懂而已。所以,地球上的所有物种才跟现在一样:人是人、动物是动物、植物是植物、水是水、气是气…总之,按着地球规律在平淡无奇的繁衍着、生生不息着、循环往复着,生老病死着…可能有读者会质疑,地球上的生物总数加起来要比人类多的多,单蚂蚁一个种群就比全人类还要多,如何界定生物与人类匹配的灵呢?相互间的生命寿数、体格吨位都不同…譬如一头大象的灵和一只瓢虫的灵都能与相应人类合灵么?首先,灵,是一种无形无味的能量物质,不以物质大小、质量吨位来区分,决定它存在的是某种规律,或者说原本就被造物主设计好的,我们只能逆来顺受。再者,不是所有生物的灵都能与人匹配,就不存在地球生物必须满足与人类匹配原则。说白了就是造物主在里面掺和着“真亦假来假亦真”原则,估计这也是制约生物们去验证这个“传说”的一个隐形屏障吧。就算有“屏障”,灵匹配也得有规则吧,是什么呢?这类似动物世界的“弱肉强食”法则,遵循着“同一时刻,精选强壮”这一原则。“同一时刻”:既与人对应同时诞生的所有生物族群;“精选强壮”:顾名思义就是选择同一时刻随机出生的所有生物的灵中那个能量最强的灵。据说,带有这种匹配“灵”的生物,其身体上会留有只有同类才能识别的某种气味,在本族群里会顺理成章的具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和荣耀以及本族群的优先选择权。什么是优先选择权?当然是对食物、交配、属地、同族首领的选举等等一系列与动物种族有关的任何事情。跟人类社会里的“特权”阶级类似吧。当然,具有这种“特权”的生物们并不知道自己的使命是什么,只会认为自己是物竞天择,会投胎罢了。那其他无法与人相匹配动物的灵会怎样?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正确内容。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正确内容。自动休眠。如没意外情况发生大多数会随本尊一起消亡。什么是“意外情况”?就是备胎了,别急,接下来讲备胎的作用:你想啊,能匹配人“灵”的生物死亡怎么办?毕竟在地球上,除了树木、龟类等少数物种,多数生物的寿命要比人类短。那这时候,“备胎”带灵生物就派上用场了,死亡生物的灵会在其大限之前自动寻找备胎的年轻同类,为什么是年轻,就不用解释了吧;然后覆盖其体内原来休眠的灵以取代其位置继续附着在活着的同类身体上,直到相匹配人类的灵死亡为止。当然,新寄主也会“莫名其妙”的变成本族群的“佼佼者”。什么是“覆盖”,实际就是灭掉的意思。反之,人类的灵先消亡呢?这就容易了,相应匹配生物的灵待到宿主寿终正寝后随之消亡。具有匹配灵的不同种族的生物间能相互辨别么?这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我想应该不会。打个比方:一只饥饿灵猫抓了只灵鼠,为了填饱肚子,是不会仁慈的放掉灵鼠的,这可是造物主赋予每种生物的生存本能,是凌驾在匹配灵之上的。植物也能匹配人类的灵么?那是肯定的。我一直强调的是“生物”,自然也囊括了植物。植物灵与动物灵的区别在哪儿呢?植物灵是与大地相连的,因此它们只能静止,灵就在它们的根里静静待着,根不死灵就在,而且植物的灵据说不是休眠状态,都是“清醒”的,不知真假,但从食草动物相对温和、顺从的性格来看,应该所言非虚。不过,我可没鼓励大家食素的意思。人类的素食主义者与食草动物还是有本质区别的,他(她)们吃的大都是熟食,被煮熟后的植物会失掉灵性。当然我也没鼓励大家去吃生的植物,请自行甄别。那素食者的灵是否与植物灵有联系呢,这就不知道了,造物主他老神家怎么想的谁清楚呢,再说这个故事不是讲灵匹配的。网站此章内容错误,请手机下载app正确内容。安卓用户请在百度搜索正确内容。啰嗦半天,狐族的“灵”又特殊在哪儿呢?对,这才是关键!(本章完)() 81????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最新内容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211 第 211 章 这一年互市结束的非常迅速,龙泉府的百姓都直呼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胡人,原本物资打算是交换七天的,结果到了第三天的时候物资就已经接近耗竭,得亏秋意泊有钱,又调了一波来。 李千户与周知县得知此事,联袂而来,李千户满含怒气的拱了拱手便道“大人,恕下官直言,此事不可再为&ot; “为何”秋意泊仍旧是那副不修边幅的模样,他这几日沉迷修炼,要不是这两人一道来必然是大事,否则他还真不想见了。 “胡人本就兵强马壮,但因着有了寒冬才能遏制他们人口,大人发自善心,愿分出一部分物资来叫他们过个好冬,换得龙泉一季平安,下官亦是赞同,可若是还要再追加物资,养大了他们的胃口,明年秋季必然举兵来犯&ot; “说得有理。”秋意泊微微颔首“但为何不是我们出兵呢” “草原辽阔,胡人部落不断转移,出兵谈何容易” 秋意泊应了一声道“那就等着他们来。” 李千户不解∶“荒唐!秋大人这是在拿整个龙泉府作儿戏吗?!胡人一旦举兵来犯,首当其冲便是龙泉府。” “只要他们过不了龙泉府便可。”秋意泊不以为意地道“回去吧,无事不必再来。” “你————!”李千户还要说什么,却叫周知县一把拦下∶”大人,李大人是个莽汉,大字不识两个,还请大人不要与他计较,大人所吩咐之事,下官一定办好。” &ot;喂。&ot;秋意泊应了一声,也不等他们离开,便起身离去。 李千户看着他的背影,恨恨地道“老周,你拦着我作甚他这是拿咱们的身家性命当玩笑啊&ot; 周知县撇了一眼他“你懂什么,闭嘴!刺史大人既然还在龙泉府,便是为了自己的性命,他也会放在心上,你又何必替他操这个心?!&ot; 李千户“你!我呸!你这等人我不屑与你为伍,以后别上我家门来!” “你…”周知县看着他甩袖而去的背影,不禁摇头叹了一口气。他说的是大实话,既然秋意泊这么做了,必然有做的底气,若真的遇上战乱,无论是哪个府的刺史临阵脱逃,都是灭九族的大罪,这等罪名,便是朝中有一名阁老在,恐怕也无济于事。 事情便这么简单的结束了,确实今年冬季整个龙泉府周边都显得十分太平,没有再遇上割草的事儿,秋意泊与泊意秋在龙泉府过了年,按规矩,得回京参加年末的大朝,毕竟是一府的最高行政官员,他们想了想,懒得跑,直接告了个病假。 实则是过年期间是龙泉湖最好的冬捕时间,撬开厚厚的冰层,里头的白鱼又肥又大又嫩,鲜得人舌头都要掉了,大过年的,也不像是后世全城区禁放烟花爆竹,于是乎这几天两人每天天不亮就要听着震天响的鞭炮声,也没什么心思打坐了,干脆提着鱼竿到湖边去钓鱼。 他们去的隐秘,也没带什么人,别人要拿着铁锹挖许久的冰洞,秋意泊就使唤着疏狂剑去啄,末了分它一条鱼它就心满意足了,特别好哄。 秋意泊呼了一口气出来,看着它们化作了一捧白雾消散在了天空中,讲道理,这天气真是来户外上个厕所都得带个棍子,两人裹成了球都抵不住寒风往衣服离灌,泊意秋苦笑道∶&ot;我们两有病?在家买点鱼吃不好吗&ot; “刚刚谁说要来体验一下当钓鱼佬的快乐的”秋意泊忍不住反唇相讥。 “是是是,光我说了,你没说,你没兴致勃勃到处找竹竿来做鱼竿!” 两人对骂了一会儿,忽地两人手中鱼竿同时一沉,两人瞬间就闭了嘴,鱼竿上传来的力道极大,几乎要到百斤这个数了,两人没少养鱼,正儿八经钓鱼这是第一回,各自使劲就想把鱼给拖上来,只要将鱼拖出水,就随便它了,冰面上扑腾也扑腾不下去不是? 两人正要发力,突然之间听见一声如风割线的声音响起,秋意泊看着已经断裂的渔线,又听见清脆的咔擦一声,泊意秋的杆子折了。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心中不约而同的被弹幕刷屏∶【鱼师傅,切他线!】、【鱼师傅干得漂亮!】、【鱼师傅切他杆子!】 两人对视了一眼,决定默契地不提此事,各自拿出上品青玉竹,配合着极品天山蚕丝,愣是做了一杆无敌的鱼竿,继续放饵下钩,他们就不信这个邪了!就看还能有什么大能耐的鱼来切他们的线! 龙泉湖里总不能住着一条化神鱼妖吧就是化神期他们也不怕而且化神期鱼妖还来上钩,它闲得蛋疼吗 远处慢慢地走来了几个人影,他们掩面蒙头,在大家都是这么穿的冬季也并不引人注意,秋意泊他们也只是看了一眼便专心钓鱼去了。 那三人也是小心翼翼地看着秋意泊他们,见他们只有两人,便也松了一口气。 他们是胡人,趁着年节汉人几乎不出家门的时候便偷偷跨境到龙泉湖来钓一些鱼回去,鱼在草原上可是稀罕的东西,一条就可以卖出很高的价格,要是他们能多捞一些,这个年也好过了。 今年的冬季格外的冷,龙泉湖上的冰比铁都要硬,今天想要钓到鱼,至少得先挖出三丈深来,他们用力在上头撬了许久,也才撬出了一个浅浅的坑,为首的那个男人看了一眼秋意泊他们的方向,不由有些嫉妒了起来。 这样好的湖,这样好的鱼,却都在朱明国这边,甚至他们还有好用的工具,两个瘦弱的汉人男人就能将冰面凿开。而他们只能守着缺水缺食物的草原,连想吃鱼都得冒着生命危险偷跑进朱明国。 正在此时,秋意泊忽然收杆,一条臂长的白鱼从冰洞中飞出,重地落在了冰面上,胡乱的扑腾着,秋意泊连忙起身过去俯身拎着它的鱼鳃费力的将它提了起来“有了哈哈哈看我这条,少说二十斤&ot; 泊意秋撇了撇嘴“你吵到我了。” 秋意泊不以为意,笑嘻嘻地拎着鱼放进了网兜里,悬挂进了早已挖好的冰洞里养着,又再度下钩。不多时,泊意秋这里也有了动静,那力道之大,连泊意秋这等臂力都险些叫鱼竿脱手而出,秋意泊见状连忙上前帮忙,两人合力之下,一条三十斤的大鱼被拖出了水面。 泊意秋过去双手拎起鱼,不由笑道∶“我还以为怎么也得上百斤呢!力道怎么这么大!” 要不是换了鱼竿,普通的青竹肯定又直接折了。 他两钓鱼没有啥技巧可言,凭借着不会断的渔线和鱼竿,就使劲往上拖呗,只要鱼不脱钩,这鱼怎么都给他们钓上来。 秋意泊大笑,比划了一个手势&ot;比一比&ot; “比就比”泊意秋也不甘示弱。 紧接着两人仿佛是开了光一样,你一条我一条,鱼竿刚刚放下去就又有动静,看的一旁还在辛辛苦苦凿冰洞的胡人们眼红不已。 其中一个男人扔了铁锹,摘了手套看自己已经长出水泡的手,又看了看连一丈都不到的冰洞,用胡语道“我们的鱼肯定都跑到他们那边去了我去把他们赶走” “二哥,别冲动!”另一个男人道∶“他们要是跑到城里去报官怎么办?” “这里距离他们的官府很远,等他们来我们早就走了!”那男人恶狠狠地道∶“他们还有那么多鱼,我们拿了鱼就足够了!他们穿的那么奢侈,肯定是有钱人!做了这一单,今年都不愁吃喝了!” “二弟说的有道理”另一个男人十分赞同。 “大哥,万一被人查出来,下一次的互市……” 男人冷哼道“这有什么这里连个鬼影子都没有,我们杀了他们拿了东西就走,上次不也是这样将尸体往湖里一扔,谁知道是我们干的呢” “三弟,你不要被朱明国那一套给哄骗了,他们就会用这种小好处来讨好我们!你想愿墓兰珠还等着喝鱼汤呢!她刚刚为我们生下孩子,你不心疼我心疼!&ot;为首的男人还想说什么,却突然噤声,男人愣了一愣,却见方才他们还在议论的猎物如仙人一般飘然而来,俊美的面容上带着一点笑意,手中暗红色的长剑却闪烁着令人不安的寒光。 “只当没看见我们不好吗”泊意秋微笑着,手中长剑却是毫不留情地刺穿了对方的咽喉,另两人还想跑,却根本挪不开脚步,他们就像是在草原上被数不尽的老虎盯上了,动也不敢动一下,其中一人结巴的用汉语道“我们、误会、饶命————” 泊意秋没有迟疑,轻而易举的收割了他们的性命,转而指尖一动,几人的人头被削了下来,飞到了马背上。 秋意泊看了一眼“先说好,我不骑那一匹。” “我也不骑。”泊意秋蹲下-身用湖水洗了洗留情剑,转而挥手一剑,凌厉剑气破空而去,正中那三人身下冰面,三人随着数不尽的冰雪一并落入了湖中。他笑着道“那就一起呗。” “也行吧……”忽地,秋意泊骂道“你个狗东西,你往哪削的我的鱼” 原来随着刚刚那一件,秋意泊拿来养鱼的冰洞一并遭了殃,网兜都直接裂了。泊意秋十分腼腆地道“许久没动剑了,是意外……看来是我赢了。” “滚!”秋意泊翻了个白眼,却也无心钓鱼了——要这么想,尸体进了湖面,可能就被鱼吃了,鱼就算来不及吃,也是和尸体泡了一堂子水,四舍五入,这鱼不能要了。 泊意秋也想到了这一出,脸色难看的看着自己的冰洞,然后默默地把网兜割了。 怪恶心的,还是自己干的。 两人也不是真的就差这一口鱼吃,索性作罢,共骑着马慢慢地往回走去。 …… “周大人,所为何来?”秋意泊与泊意秋回府的时候恰好遇到了周知县,所幸泊意秋易了容,只当是普通的侍卫,周知县是来寻文榕办事的,见到秋意泊便拱手道∶“下官见过秋大人,一些小事罢了,文先生已经办妥了。” &ot;嗯,那就不久留了。&ot;秋意泊走了两步,忽地又道∶&ot;对了,外面的回头替我挂到城墙上去。” 周知县一愣,他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但先应了一声是,秋意泊颔首便飘然离去,周知县走到门外,忽地只见一个仆从正牵着一匹马,上面则是挂了三个他熟悉无比的&ot;水罐&039;&039;,周知县眼皮子一跳,仆从上前道&ot;这是郎君给您的。&ot; 周知县接过缰绳,心惊肉跳的去了。 213 第 213 章 秋怀黎他们在家中待了两个月的时间,转而就与他爹和三叔一并离开了,说是有什么秘境要开了。临行前秋怀黎邀请秋意泊同去,秋意泊自然是拒绝了,倒是泊意秋跃跃欲试,不了他们爹却将他们按了下来“即是凡间的劫数,就在凡间好好的过了。” 泊意秋听得此话,想想也有道理,便也放弃了。 饶是如此,泊意秋亦在夏季来临之前便离开了燕京,跟随着秋意泊的船队踏上了前往海外的路———说起来也是,其实活到了这个岁数,他们是真的没去过国外,以前是没时间也没钱,穿书后成天都在修仙上,至于从东域到南域说实话那感觉就跟去了隔壁省一样,现在有机会见识一番更远处的风土人情也很不错。 秋意泊则是留在了燕京,继续与秋澜和一道扩张势力,为几年后的国土扩张筹备。 他们第一优先考虑攻打的其实不是北胡,而是位于朱明国南方的白腾国。北胡他们更倾向于缓缓而治,而白腾内陆是平原,而整片外围区域都与海域接壤,海域不光是海产,更是能建设成贸易港口,能够带来极大的收益。重点是,它内陆也不是毫无优点,白腾国内陆有几处金矿,那是一个盛产黄金的国家,但它同时也因为金矿,内乱不断,年年都有难民往朱明国流窜,为边境造成了不小的压力。 如果能将白腾国拿下,这就是一笔稳赚不赔的生意。 但这不是一笔快速的买卖,白腾国除了与朱明接壤外还与焱奇国接壤,他们必须要保证焱奇不会横插一脚,这就需要至少五年起步的筹备,否则炎奇国横插一脚,这场战争就会变成朱明国的灾难。 听着就好难啊…… 秋意泊双手拢于袖中,今日大朝,也没他什么事儿,但作为一个五品官员已经有资格上大朝了,得来旁听。今年的夏季明显没有去年那么热了,虽然还是热,至少是一个他可以接受的范围,大殿中摆满了冰盆,大家都还算是能吃得消。 泽帝抬了抬手,忽地大殿门打开,几十位宫人搬来了坐榻,泽帝道“赐座吧。” 众人你看我,我看着你,泽帝双手负于身后,在最高处缓缓走了两步,有感而发道∶“近来朕时常觉得力不从心,招来太医一问,道朕年岁已是不小,也该要张弛有度,朕想,众卿年长于朕者不知凡几……是朕往日疏忽了,日后便都如此吧。” 当即众臣心有感触,几名年迈老臣更是小心翼翼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纷纷道∶&ot;多谢圣上。&ot; 泽帝摆了摆手“都坐吧。” 一干人等就着奏章又议论了一阵,大朝也接近了尾声, &ot;今日还有一事。&ot;泽帝一手微抬,大监捧着圣旨上前几步,扬声道&ot;奉天……责太子上朝听政,秦王、嘉王、齐王……前往就藩,皇八子赐郡王,号修,皇九子赐郡王,号平……” 秋意泊有些讶异,这道旨意的意思非常明显,成年皇子尽数被逐出权力中心,太子则是相反,是彻底进入朝廷开始听政,泽帝是自觉年迈,开始为后事做准备了。 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但凡是君王,都不会那么容易将权柄下放,更何况是将其他有资格角逐太子之位的皇子都远远抛出去……泽帝身体应该不止是不太好,而是大不好了。 秋意泊掐指一算,泽帝今年似乎刚到五十 也是,这个年代平均寿命也只有三十出头。 这么一想,又觉得扩张领土纯属做梦,一旦打仗,国内成年男子数量必然下降,本来就短命,还要打仗……还不如先把国民的平均寿命先提上去。可转念一想,这又不是玩游戏,我先把我自己基建搞定了就没事了,北胡南白时常骚扰劫掠,那就是两匹饿狼,趁你病要你命,朱明国又如何能停? 众大臣听了这道圣旨,口中应是,实则则是各有所思,大朝散去,秋澜和立在殿门口,秋意泊见状便快步到了他的身边,秋澜和道“回去再说。” &ot;嗯。&ot;秋意泊应了一声,随着他一并出宫,路上有不少官吏都来像秋澜和搭话,试图问出点什么来,被秋澜和一一婉拒,直到了马车上,秋澜和才道∶“圣上不太好。” “我大概品出来了。”秋意泊颔首道“若不是如此,太子再晚两年听政又何妨” “是这个道理。”秋澜和沉吟片刻,又看向了秋意泊,他想说什么,最终又什么都没说。秋意泊似乎是看出什么来∶“大业未成,若是圣上就此撒手,恐怕是日后要更艰难些。” 秋澜和没有说不是,虽说他大权在握,但总名不正言不顺,若少了泽帝,当真麻烦许多。 今年过年时泽帝病了一场,不过是区区一场风寒,却是卧床不起,所幸是在年关,宫中瞒得紧,也便无人知晓,可他病愈后精气神明显比之前差了不是一个档次。 若说年前泽帝与他看着像是同龄人,如今看来,泽帝却要比他年迈了。 而他有秋意泊各种温补的丹药养着,补回了年轻时呕心沥血的亏损,精力与年轻时别无二致,甚至因为阅历的增长而愈发的游刃有余。他方才想问一问秋意泊,他们带回来的丹药是否能予陛下,可转念一想,根本不必问。 生老病死自有天定,他是受惠于老祖,受惠于晚辈,泽帝身为帝君,权御天下,承命于天,本就是不同的。 秋澜和与秋意泊回了府中,秋澜和进了书房,将邸报递于众门客传看后第一句话便是∶“我欲弑君。” 饶是秋意泊都愣住了。 不是,这话是可以这么说的吗?泽帝不是您长久的炮友吗?说杀就杀吗? 在场都是心腹,亦是聪明到了极点的人,众人一看邸报,又看是秋澜和亲自传与他们看的,便知道自己猜测为真,一名门客一拍桌子∶“大人您总算愿意动手了!按照老朽说,您就不该忍到现在&ot; “不懂就不要乱开口。”另一名与他不对付的门客摇头道“大人是不得不动手,圣上龙体欠佳,而大人则已是一手遮天,圣上还在,还能制约大人几分,圣上若驾鹤西去,还能指望谁?指望太子吗圣上不是蠢人,他必然要杀大人!若留下大人,太子登基,为了稳固权力必然是要站在世家那一方,到了那时,大人便是腹背受敌,又如何完成大业?” 秋澜和倚在座上,神情温和,令人如沐春风,说出的话却不是如此∶“正是如此,故而要先下手为强。” 又有人道“依我所见,被逐出京城的亲王不足为敌,倒是可以在几位小皇子身上作文章。” 不光是要先下手为强杀泽帝,一个成年的太子亦是阻碍。简单想想,泽帝未能成功杀死秋澜和,那么他吩咐太子第一句话是什么静待时机,然后找尽一切机会杀秋澜和。 新帝登基,自然也知道秋澜和权势滔天,他若是聪明,就子承父业接着与秋澜和合作,等个十几年熬死秋澜和就是了,他若是不聪明,联合世家,秋澜和与泽帝多年谋划扩隐之事就当真是功败垂成——而后者显然是大部分已经成年的、急于将权柄握在自己手中的年轻帝王的选择。 毕竟一方是存在数千年的世家,一方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权相,选世家,新帝还可以徐徐而治,选秋澜和,却是十几年到几十年的大权旁落,乃至一生的傀儡————还有个秋意泊在侧。 以秋意泊现在的功绩,搁民间都已经封神的角色,若不是双方各自有所谋划,泽帝就算不想给实权,也得封个一品国师供起来了。秋意泊以后若是再拿几样类似于神雷车、牛痘之类的东西出来,摆明了要入阁,以他六元及第的资历,又有利国利民功绩在手,新帝还能不叫他入阁?新帝就不怕秋意泊一呼百应,掀翻了朱明国 至于杀秋意泊倒是个好办法……且不提杀了他会有多少损失,问题在于怎么杀? 此人武功超凡入圣,连瘟疫都在他手下消失无踪,毒恐怕也毒不死他,至于光明正大的寻什么谋逆、贪污……更是无稽之谈。谋逆一事,提了说不定秋意泊真的就反了,他就是不反,带着人随便去哪个国家,指不定对方国君都要出城相迎。而其他的……秋家前前后后攒下的丹书铁券、免死金牌,能保秋意泊至少五次了,新帝能有多少本事给秋意泊按五次斩首的罪名?更何况他本人还拿着尚方宝剑,上斩昏君,下斩佞臣,怎么杀?万一他提着泽帝给的尚方宝剑上朝,再拿出新帝种种昏庸的证据,不管是真是假,只要能确切的按在新帝身上,秋意泊直接换个皇帝都没有朝臣敢说不是。 如此看来,新帝就算忍个几十年,都不一定能拿回本属于自己的权柄。 泽帝能忍,是因为他与秋澜和关系本就不一般,两人目标一致,故而秋澜和一举一动皆是泽帝默许,他并非是大权旁落,而是与秋澜和合作共赢——或者说,他觉得他能够制约秋澜和,故而并不介意秋澜和获取他愿意给出的权柄。 所以目前对秋澜和来说,最安全的其实是扶一个未成年皇子登基,没成年又没成婚,说不定连字都不认得几个,秋澜和把控朝政理所当然。 秋意泊沉吟道“有没有一种可能……就藩的殿下们亦有清君侧的权利” 几位门客倒抽了一口凉气————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啊!虽说他们被逐出了权力中心,但若是哪日秉着清君侧的名义起义,从明理上是说得通的……若是太子是弃子,泽帝心有所属的乃是其他殿下,这便也是一桩糟心事了。 没人觉得泽帝不可能这么做,泽帝是朱明国立国以来难得之明君,早年击败北胡免了年年朝贡,后扩隐削弱世家势力,朱明国虽过了几年灾年,可灾情一直在可控范围内,其中虽有秋澜和之功,可能用秋澜和,就已经是泽帝手腕高超了,若是再给泽帝十年,亦或者上代惠帝能留下一个稍好的国力,再有两年风调雨顺,万国来朝亦不是浮景幻梦。 不是只有达成人人都有饱饭吃,人人都有书念,治下无罪恶,人人安享晚年,寿终正寝的国度才是明君,那就不叫明君了,那叫圣君,便是三皇五帝亦无此能力。以泽帝而言,能做到现下这般景象,纵观史书,不说独领风骚,却可说是凤毛麟角了。 可明君只能代表泽帝很有能力,却不是说他做事都光明正大,甚至可以说是相反的,故而泽帝极其有可能这么做!拿太子和秋澜和、秋意泊作为真正的新帝的磨刀石! 秋澜和颔首“故而,扶澜王登基。” 澜王便是皇十一子,现下十岁,已经是这一代中最小的了,若还想找年龄更小的,只能在诸位亲王的子嗣中找了————澜王并未成婚,他暂时是没有名正言顺的继承人的。从各种角度上来说,都很方便。 门客们纷纷沉默了下去,这意思便是上面包括太子在内的十位皇子,都必须失去继承大统的能力。 这很难。 有门客问道“大人,恕我直言,大人何不掀翻这天去” 秋澜和笑道∶“我志不在称帝,我想要的不过是一个太平盛世罢了,秋家也绝无此志。” “可若是如此,大人一个佞臣奸相的名头却是逃不脱了。” “那又如何”秋澜和垂下眼睑,手中的茶盏冒着微微的热气,他漫漫地道“我之功过,自有后人评说。&ot; 214 第 214 章 整个燕京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汹涌,秋澜和所掌握的巨大势力暗中操作了起来,几件平淡无奇的小事便引得几位已经就藩的亲王心中颇有非议——时下虽说多子多福,可不患寡而患不均,太子得以优待是理所当然,至少明面上无人不服,可当初入政坛的太子办了几件事损害到了几位亲王的利益后,泽帝却还听之任之时,亲王们亦是不满了起来。 多正常啊,太子确实是太子,可太子还未登基,泽帝还在皇位上坐着,太子就这般苛责他们,有朝一日太子登基,御座上坐的从亲爹变成了大哥,他们可还有活路可言? 又是几近年关,秋澜和照旧与泽帝于宫中下棋,泽帝抱着暖炉坐着,身形微微有些佝偻,没有尽力去保持背脊笔直,秋澜和落下一子“陛下近日可好一些” 泽帝边笑着边叹气&ot;年纪大了,谈不上什么好不好。&ot; 他抬头看了一眼秋澜和,秋澜和的模样完全看不出比他大十岁,甚至与他一对比,秋澜和才是年轻的那一个。年初那一场风寒于泽帝而言就像是干里之堤毁于蚁穴,大堤既然已经被冲毁,想要再铸起却不是那么容易了。 泽帝细细地打量着秋澜和“早知道秋家长寿,如今亲眼见证了,朕难免也有些羡慕之情。” 秋澜和笑道“那是自然,富贵清闲之家怎么能与陛下呕心沥血相提并论” 泽帝微微摇头“你难道也清闲不成” “与陛下一比,自然是清闲的。”秋澜和目光温和∶“微臣的难事,有陛下在,自然就不是难事。” &ot;你明白就好。&ot;泽帝顿了一顿,突然抬手挥退了宫人,他落下一子∶&ot;朕不欲与皇后合葬,爱卿以为如何” 秋澜和眉目不动,反问道∶“陛下将皇后娘娘置于何地?” “皇后有后陵,朕有朕的帝陵,与皇后何干?”泽帝漫不经心地道∶“况且太子登基,她便是太后,享尽荣华富贵,又有什么不满?朕能容忍她心有所属,她应该知足。” &ot;皇后娘娘并无不妥之处。&ot; “是,否则她也等不到今日。”泽帝抬首“别忘了,这是你替我选的皇后。” 昔年泽帝不过是个不受宠的皇子,与秋澜和结识便是相谈甚欢,互为知己,这皇后,也是秋澜和为他挑的最合适的人选,母族无甚权力,却有名望,皇后父亲是先帝太傅,早已致仕,早年更是门生遍天下,是清贵之家。 不是说清贵不好,而是别的皇子自然有更好的选择,泽帝却是特意去求了先帝,才有了这一段姻缘。泽帝需要一个助力,而皇后母族也需要一个有力的靠山,正所谓清贵不过三代,他们需要重新在朝中获得重用……不过是大家心知肚明的政治联姻罢了。至于双方是否心有所属,这反而是最不重要的事情,重要的是皇后是王妃,然后成了皇后,他们之间举案齐眉,还育有太子,如今太子也已听政,一双女儿也嫁得好儿郎,夫妻和美,泽帝自认没有对不住皇后的地方。 秋澜和颔首“臣,至今认为皇后娘娘堪得母仪天下。” 泽帝深深地看着秋澜和“朕以为,这么多年了,就是一块石头也该焙热了。” 秋澜和微微一笑“石头终究是石头,便是热了,也会凉的。” 泽帝淡淡地看了秋澜和许久,忽地抬手扫了满盘的黑白棋子,玉质的棋子刹那间滚了一地,他说“滚。” 秋澜和施施然起身“微臣告退。” 说罢,他便转身离去,泽帝看着他霁月光风的背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再也看不见了,他才挺直了背脊,喃喃道“就这般吧……” 张大监捧着红字与笔墨来&ot;陛下……&ot; 泽帝点了点案几,张大监便将红字笔墨铺上,泽帝端端正正地写了一个福字,不曾说话,张大监便心领神会的接过来,珍之又珍地放入紫檀木匣中,一路小跑着向外追去,正当跨出门槛的时候,便听泽帝道“今日风雪载道,叫秋相公慢行。” “秋相公!请留步!”张大监终于在出宫禁之前追上了秋澜和,他恭敬地将紫檀木匣奉给了他∶“这是陛下赏您的。” 秋澜和打开木匣看了一眼,将它收入了袖中∶“替我多谢陛下赏赐。” “是。”张大监俯首道“风雪载道,秋相公还请慢行。” 一年又这般过去了,秋意泊和秋澜和带着一帮子狗头军师统计这一年的计划,所有计划都如预期一般进行着,正谋划着新一年如何进行,却有一道惊天炸雷陡然划过了朱明国的上空——泽帝,病危。 秋澜和一怔,随即来传话的张大监连忙道∶“秋相公,来不及了,您快进宫吧,其他几位相公也都在路上了。” 秋澜和看向了秋意泊,秋意泊颔首,示意他一切放心,秋澜和这才乘车入了宫禁。 秋澜和一走,秋意泊指尖轻轻敲打着桌面,吩咐道∶“叫研院准备着,神雷车对准皇宫。” 泽帝弥留,秋澜和不得不入宫伴驾,这比他们预料之中要快太多了,至少几位亲王都没有动真格,太子根基也未深动,若是泽帝一死,太子登基毋庸置疑,新帝一旦登基,他们想要再除太子就难了。 皇位之争,向来伴随着血流成河,能在泽帝在的时候处理完是损害最小的情况,就是没料到……没料到泽帝怎么就突然病危到弥留了呢 秋意泊甚至动了点心思想给泽帝续命,其实不难,转几道手,分散了因果也便罢了,大不了他拿万宝炉去换……秋意泊忽然又顿了顿,太子登基就登基,难是难了一点,但有重要到他要拿万宝炉去换吗?万宝炉可是他的本命法宝,是可以拿来替命的宝物,他为了个泽帝多活两天,就用自己一条命去换 太过可笑了。 文榕道“郎君,大人一入宫禁,险恶重重,郎君要早做打算才是。” 秋意泊微微一笑“本想着还能过个好年,得了,通知他们吧,这年别过了,回头郎君我给他们发两年月俸去去晦气。” 文榕低笑“郎君,您这话才是真晦气,又不是有去无回。” 秋意泊一手微抬“少给我贫嘴,去将研院那几架神雷车架起来,若有人来犯,杀无赦。” “是。” 整座燕京城中逐渐少了来往的影子,明明是年节,却无一点热闹的氛围。 这时候是最容易乱的时候。 秋澜和入了宫中,不想没有被引到泽帝寝宫,反而被带去了平时上朝时休息的茶房,几位阁老与六部尚书都来得差不多了,见秋澜和来,纷纷拱手见礼,秋澜和颔首示意,随即坐于了首位————王阁老致仕,秋澜和便是首辅“圣上如何了几位相公可有见过了” 林阁老摇头道“还未见过,入宫便被引来了此处,太子殿下派人来传了话,此时各位娘娘、殿下都陪在圣上左右。&ot; 秋澜和微微皱眉“这……” 这和正常情况相反,一般而言先外后内,皇帝弥留,先召集朝中要员亲信,嘱咐的嘱咐,托孤的托孤,最后才是召见内命妇与皇子公主。 赵阁老则是道“或许圣上有其他考量呢不过圣上实在是……哎————” 众人听得此言,也纷纷摇头叹息——太子才听政一年不到,尚未能完全接手政事,端看太子前几桩差事,就能品出太子不大有这方面的天赋,勤勉倒还算是有……圣上若就此撒手而去,恐怕朝廷要乱。 不是他们大臣乱,而是太子要乱,太子一乱,天下就要乱。 只不过这话不好说出口罢了。 十来名重臣在茶房中坐了约莫有半个时辰,就见辅国公满身戎甲而来,众人精神一振,便听辅国公道“各位阁老还请放心,皇城内外戒备森严,水泼不进。” &ot;辛苦辅国公了。&ot;众人纷纷拱手以示感谢,辅国公一摆手∶&ot;分内之事罢了,几位阁老还请保重。” 他说罢便退了出去,不多时,便有宫人前来请他们去御前∶“陛下请各位阁老前去一叙。” 秋澜和放下了茶盏,上好的天青瓷在桌上磕出了重的响声,惹得众人一惊∶“你是何人,之前我为何没有见过你&ot; 宫人低着头道“婢子是御前奉茶宫女如意,向来只在太清殿服侍,秋相公不曾识得婢子也是……” 太清殿是泽帝寝宫。 秋澜和斯里慢条地道“来人,将她押下,请辅国公回来一趟,我与几位阁老要面见圣上,请辅国公领兵开道。” 当即便有两名暗卫自房梁上落下,将那宫女押下,伸手便卸了她的下颚,宫女惨叫了一声,便被堵住了口舌,押到了一旁。 众人心中悚然,秋澜和所说的话中包含了太多意思,还有那两名暗卫是哪里来的?!林阁老皱眉道∶“秋相公,这宫人只在内殿服侍,你不识得也是常理,何故要兴师动众?还有这两名暗卫……” 赵阁老沉声道∶“非也,如此大事,难道不配叫张大监亲来?便是张大监有事在身,夏公公呢?宜公公呢如今内阁皆在此处,是当小心行事。” 张大监带着两名徒弟,都是贴身服侍泽帝的,一位姓夏,一位姓宜,都是他们平日里惯常见到的,今日却叫个奉茶宫女来请他们?若是平日里也便罢了,今日这等情形,难道不古怪? “两名暗卫是陛下赏的。”秋澜和抬了抬手,众人便都噤声∶“太清殿中,奉茶宫女有四,如意确在其中,却是面容清秀……奉茶宫女皆是相貌清秀之辈。” 那一年,他去太清殿,有个奉茶宫女故意将茶水泼在了他的衣襟上,后来太清殿中奉茶的宫人选的都是老实朴素之辈。 众人再往一旁看去,便见那自称是&ot;如意&039;&039;的宫女虽然满脸是泪,却也能看出相貌清丽,是一个难得一见的美人。 辅国公不一时就来了,他带着一队将士,替他们清了一条道来,径自往太清殿而去。 不过一会儿,太清殿便到了,门口守着的几个禁卫和宫人都是面生之辈,秋澜和道∶“辅国公只管开路,剩下的由秋某一力承担。” 辅国公与秋澜和政见不合,但现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秋相公客气了,内阁皆在此处,无妨。” 内阁意见统一的情况下,强闯个太清殿也不是什么要命的大事,若是真的是误会,他们是秉着谨慎而来,泽帝也不会怪他们。辅国公说罢,便带人将那几名宫人与禁卫拿下,领着四名阁老入了太清殿。 来到太清宫正殿之时,便见里头走出来一人,正是太子,太子一见这阵仗便含怒道∶“内阁是意欲造反吗&ot; 几位阁老见礼,秋澜和道“殿下还请恕罪,我等见宫禁有所古怪,便请辅国公护送我等一程,来面见圣上。” 太子呵斥道“父皇不想见尔等” 阁老们一怔,太子是名正言顺的新帝,太子既然说了这话,不管其中是否有什么缘由,他们是否还要强行面圣?秋澜和想也未想道∶“太子殿下,得罪了。” 忽然之间,立在太子身后的两名侍卫抽刀而出,架在了太子颈项之上,秋澜和整了整衣袖,举步入内。 殿中只有皇后伴驾,并无嫔妃与其他皇子公主,众人一入殿中,便闻到了混杂在浓郁药味和熏香之下的腥气,皇后见内阁携甲士入内,“大胆!内阁阁老擅闯宫禁,意欲何为!” 她又见到被兵刃加身的太子,瞬间花容失色∶“还不快放了太子,你们还想谋逆不成?!” 秋澜和下意识的先看了一眼房梁,房梁上空无一人,他暗叹一声,侧身自暗卫手中接过了一把剑,示于众人面前∶“尚方宝剑在此,还请皇后娘娘稍安勿躁。” 辅国公没忍住咳嗽了两声,他很不合时宜的想到秋意泊也喜欢抖落这些东西,看来是一脉相承下来的。 皇后脸色煞白,秋澜和示意左右上前,撩开了重重帷帐,便见泽帝躺在其中,他不光没有垂危,甚至精气神还很好,他并不言语,只是看着秋澜和,秋澜和低声道∶“恕臣冒犯。” 说罢,秋澜和俯身伸手探入泽帝枕下,熟练无比的打开了下方暗格,取出一个锦盒来,其中静静地躺着一枚丹药,他将它送入泽帝口中,半晌后,泽帝才沙哑地说∶“诸君,实若泰山。” “老臣不敢。” 秋澜和打量着泽帝,他道“陛下,可有恙” “无恙。”泽帝摇了摇头∶“辅国公,劳你将皇后与太子押下,暂且软禁于侧殿,你亲自看守。” “臣领命。”辅国公应喏,留下了足够的甲士守于门外后转身而去,泽帝招内阁上前,平淡地说“……众卿皆是国之重臣,朕若先行一步,江山社稷还要托付于众卿。” “臣等不敢。” 泽帝咳嗽了两声,忽地抬手指着不远处道∶“将那柜子打开吧,朕想看看。” 一名暗卫上前打开了柜子,忽地,只见几具小小的尸体自其中滚落于地,众人一看,居然是皇九子安王、皇十子英王,还有两具则是两名公主,他们面色惨白,身体冰凉,显然已经死了很久了。 赵阁老一时语滞&ot;这……这……&ot; 众人也是大惊。 “皇后令太子动的手。”泽帝低声说“也罢,不堪重负的东西……传朕口谕,国不可一日无君,令皇十一子澜王继位,朕去后,各地藩王不得赴京。” 他看向了秋澜和“内阁……一如往昔,将来,就交给众位爱卿了。” 泽帝轻叹了一声,闭上了眼睛∶“好了,都退下吧……秋相公留下。” 阁老们不得不退出了大殿,秋澜和坐在了床沿,问道“为何到了这般地步” “一时不查……咳……”泽帝说到一半,忽然剧烈的咳嗽了起来,那丹药是虎狼之药,他身体已经被毁得差不多了,本就是回光返照,若是不吃它,恐怕连说话都说不出来。&ot;病了几日,皇后……借机屠灭了暗卫营。” “朕……昏沉之时才知道,原来……皇后……一直在给朕下毒。” 初一十五泽帝必然会去皇后寝宫,药便是那时下的,不假于他人之手,是皇后自己调配的,不是什么致命的毒,只是叫人虚弱的药物罢了,平时不显,等到他真的患病的时候,这东西的威力才显现出来……他才知道,皇后也精通药理。 秋澜和淡淡地说“娘娘向来隐忍。” “朕……咳……”泽帝突然咳出了一点血来,秋澜和抽了一旁的帕子,替他擦拭了嘴角,泽帝虚弱地笑道“朕也未料到……她竟然如此恨朕……” “百年大计,毁于一旦。”秋澜和接着道。 &ot;……是。&ot; “陛下后悔吗”秋澜和又问道。 “那是……自然…”泽帝带着一点笑意道“是你……做的吧暗卫也好,皇后……也好,是你做的吧……” 秋澜和看着泽帝,平静地说“是。” “……怪不得。”泽帝低声道“朕……待你不薄……” “臣要自保。”秋澜和打断道“陛下说此刻说这些也无济于事。” &ot;……&ot;泽帝伸出手,握住了秋澜和的,秋澜和没有动,只是叫他握着∶&ot;……你真是……老狐狸… 秋澜和没有回答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陛下何苦要说。” “不说……那就是真的没机会了。”泽帝微微一笑,张了张口,沙哑地说”朕……我……从来没有后悔……与你在一处。” 秋澜和平静地答道“我也是如此。我不会篡位,秋家也不会篡位,陛下还请放心。” &ot;我……&ot;泽帝张口欲说什么,却在发出下一个音节的时候眼神黯淡了去,秋澜和坐在一侧,静静地听着泽帝的呼吸停止了去。 忽然秋澜和极为讽刺的笑了笑,后悔?那自然是不后悔的。 泽帝便是死,还想着要他给出一个保证。 实在是讽刺。 …… 于此同时,燕京郊外研院正是一片焦灼,神雷车被烧毁了几架,门外可谓是一片尸山血海,熊熊烈火灼烧着能见着的一切事物,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肉焦糊的味道。 院中百余人员已经退入了地下,打算从地下暗道撤退,而上面护卫还在与来侵者厮杀。 文榕也在其中,他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喝道“放毒雾!” …… 天色将亮之时,此事才终于落下帷幕。 泽帝薨,皇后谋逆,死,太子屠戮兄弟,自尽于太清殿中,皇九子安王、皇十子英王,殇,陛下口谕,着皇十一子澜王继位。 215 第 215 章 忙完了新帝登基,整座朱明国又恢复了正常秩序,澜帝年幼,内阁辅佐朝政,再加上今年是难得的风调雨顺,倒也显得有几分太平盛世的模样————泽帝留下了一个非常完备的内阁,四位阁老只要不出什么意外,再在岗位上安稳坚持个十年八载的不成问题。 关于这一点,秋意泊暗中是有些钦佩的,本以为是要乱一阵的,毕竟那么多成年亲王在侧,偏偏泽帝当着内阁的面说了三年内不许藩王入京,先帝口谕,内阁俱在,谁若是敢来,从大义的角度上就站不住,除非此人是真的不肖想皇位。 秋澜和闲来无事,与秋意泊对坐闲酌几杯,秋意泊回来时酿下的枫露白到了可以开封的时候,便被秋意泊叫人起了两大缸出来,两人又聊起了之前的事情。 “澜和叔,那一晚上来烧研院的是先帝的人吗?”秋意泊一开始以为是太子的人,想了想又觉得不是。 秋澜和微微摇头“是皇后的人,研院在一天,你便是废太子心头大患。” “嗯……”秋意泊低头喝了一口酒,关于泽帝的事情他有些不大想问,自泽帝去后,秋澜和虽得到了他想要的,可秋意泊总觉得也没见他多么高兴。秋澜和尝了尝新开的枫露白∶“这酒是不错,多余些给我。” “就在我院子里,您想喝叫人去挖就得了。”秋意泊笑道“就是小心些,别把地窖给挖塌了……要是能等,再等个十年,等酒干了,只剩下头一层酒膏,再用新酒调了,那才叫好喝。” 秋澜和笑道“那我怕是等不到了。” 秋意泊奇怪地道“您如今才六十不到,再等十年不过七十,怕什么等不到” 秋澜和笑而不语。 秋意泊托着腮,看着秋澜和的模样,忽然恶从心头起∶“叔,走,我们出门———我们去找个最好的南风馆,给您叫十个八个美男子,燕瘦环肥,潇洒快活一晚如何?” 秋澜和闻言就把自己给呛到了,他笑骂道“跟谁学的这个你也不怕老祖知道了打断你的狗腿。” “我都三十好几的人了,不至于。” 秋澜和当真还认真的答了秋意泊“纵情酒色不利于修身养性,况且看美人,看看你也便罢了。” 秋意泊听罢忍不住大笑,拾起酒壶就给秋澜和斟酒,捏着嗓子道“多谢秋相公赏识,奴家给相公斟酒……” 紧接着他的手背就被秋澜和拍了一下,秋澜和莞尔∶“叫人看见像什么样子,坐好。” 秋意泊眉目流转,还是给秋澜和斟满了一杯酒,他与秋澜和共饮此杯,转而又想添酒,秋澜和却将自己的酒杯倒扣在了桌上“我不必了。” 秋意泊不以为意,给自己斟满了。 秋澜和仔细打量着他,半晌才道∶“阿泊,你年岁也大了,我知道你青春永驻,但叫旁人看了难免要起疑心。” 二十岁和三十岁长相差别不大还能说是正常,三十岁和四十岁差别不大也能说是保养有方,但二十岁和四十岁相差不大那就有些古怪了。 秋意泊一想也是,他打了个响指,面容便更向沉稳的方向靠近了,“澜和叔放心,我慢慢调整便是了。” 其实也不用特意去调,叫外貌随着年龄长就是了。 秋澜和看了一会儿,总觉得哪里眼熟,看了许久才意识到秋意泊眉眼之间那一抹神韵与他极像。他微微一笑,将酒杯翻起“再喝最后一杯吧。” 秋意泊替他斟了酒,转而道“还有两个月,船队就要回来了,信倒是提前传回来了,说是寻到了一种叫做玉米的食物,产粮极高,香甜可口,待到了叫研院养活几年看看量。≈ot; “可惜了,研院栽培的红薯叫一把火全烤熟了,一点种都没留下,这一批倒是甜糯可口,下一波至少还得等两年了。”这年头,要筛选良种只能用土办法,一批种下去,选里头出产量最多和甜度达到标准的再次栽种,亦或者尝试嫁接,一批批实验下去,直到稳定到某个阶段,大量栽培养出大批稳定的新种子,秋意泊已经着人去海南和北疆开辟新的研究基地了,有了天气因素在,一年可以多种几批。 秋澜和仔细听着,待末了才道∶“我一直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海外会有这些东西的?” 秋意泊本来想随口说个听朋友说的,话到嘴边,却又懒得再编“碰碰运气罢了,您想,海外亦有国家,他们那儿可能如我们一般有高山有大河有农田,他们栽种的是什么呢?他们总要吃饭的吧?连我朝北边和南边种的都不大一样,他们与我们相隔数万里,肯定会有不同的作物。我便着人去问一问,买些回来试试看,万一就成了呢?大家总是一样的地,我们的地还肥沃,没道理种不出来。” 秋意泊摇头≈ot;这功劳我就不居了,您留着吧。≈ot; “我留着作甚” ≈ot;青史留名难道不好?≈ot;秋意泊眨了眨眼睛道∶≈ot;您看啊,您拿着这几个功绩,您就是刹君,后世都得把您立个神像供着,我不一样,万一您侄子不一小心就活到了那会儿呢?成天有人当我死了给我上香那可多晦气啊” 秋澜和轻笑出声“那便这样吧……小皇帝还缺个帝师,你去吧。” “啊?”秋意泊一口回绝道∶“不行不行,我一个人都烦,还叫我教学生?还是皇帝呢,打不得骂不得,万一真气死了我那多划不来” “不叫你教,担个名头,十天半月入宫看一看便是了。”秋澜和意有所指地道。 只是虚名的话秋意泊也就应了下来。 翌日朝上,内阁举荐以秋意泊为首三人为帝师,无人反对。 说起来,秋意泊上一回见澜帝还是六七年前,他刚到燕京,就救了被拐进南风馆的澜帝,如今知道此事的恐怕也没有几人了。如今澜帝十岁,长得自然唇红齿白,毕竟父母相貌都不错,属于正常水平。因为不受宠而逃过了先皇后毒手的他气质有些孱弱,看着怯生生的,似乎看什么都怕。 他与秋意泊是有本质差别的,虽说都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秋意泊自小便是千娇万宠,应有尽有,长辈宽严并济,澜帝则是在深宫中挣扎求生,稍有些面子的宫人都能给他脸色瞧,他小时候逃出宫叫泽帝遇上可谓是他一生的转机,泽帝带他回宫后并未如何关注他,而是直接严惩宫中不良风气,保证了所有皇子公主不被克扣吃穿用度,至此澜帝才算是过上了一个皇子应有的生活。 但他仍旧是怯弱的,因为哪怕有了泽帝出手,仍旧会有很多能让他吃饱喝足但又让他过得不好的法子,他仍旧需要讨好服侍他的宫人,讨好能见到的所有兄弟姐妹以及妃嫔,至少不叫他们厌恶,才能过得稍好一些。 澜帝再见到秋意泊的时候是一个下午,春光正好,在嬷嬷太妃口中那个权臣衣带当风而来,目光淡淡地与他相触,随即这个俊美风流的青年微微俯首向他行礼,澜帝突然记起了什么,低声道∶“小秋大人,是不是……小时候救过我的……哥哥……” 秋意泊微微一笑“陛下还记得” 同僚都是五六十的老大人了,闻言好奇地看向他,秋意泊大大方方地道“陛下年幼时出宫游玩,遇着了歹人,那时我方来燕京,态也为那歹人为难,因缘巧合之下便搭了一把手。” “原来如此。”同僚们纷纷笑道。 …… 十年后,研院献上了稳定的亩产高甜度也高的玉米以及红薯种子,秋澜和居首功,翌年,秋意泊献上耐寒耐旱的牧草良种,北胡归顺,恰好钱阁老致仕,秋意泊入内阁,成了第二位姓秋的宰辅。 秋澜和已经年近七十了,秋意泊也是迈入了四十的大关,突然觉得十年前秋澜和说的有道理,就他现在又咳嗽又老眼昏花的,秋意泊还当真不敢把酒膏调了烈酒给秋阑和喝。 在秋意泊四十二岁的那一年,大伯父秋澜析去世了,他比秋澜和还有大几岁,七十七岁,算得上是高寿了。秋意泊与秋澜和回秋家时大伯父还有气在,他看见他们来了只是虚弱地说∶“澜和回来了……≈ot; “泊儿也回来了……”他看见秋意泊,便挣扎着要坐起,秋意泊只当是大伯父年迈糊涂了,他道“大伯父,您躺……” 大伯父扶着他的手臂,一个劲的往外张望∶“泊儿回来了,怀黎必然也回来了……怀黎……” 秋意泊忽地鼻头有些酸涩,他低声道∶“大哥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您再等一等。” 秋怀黎与秋露黎入了王焰秘境,秋怀黎重伤,如今还在闭关养伤,秋露黎则是有所感悟,下山游历去了,此时还不知道人在何方。 大伯母含泪握着大伯父的手,哄着他道∶“怀黎就快回来了,你快躺下!一把老骨头了还不安分小心怀黎回来骂你。” 大伯父有些呆呆地被扶回了床上,他看着帐子,又喃喃道“……夫人,我看见梦黎来了,她怎么回来了她来接我了” 大伯母听罢便扭头硬是擦去了眼角的湿意,秋梦黎是他们第一个孩子,出嫁后因难产而亡,去的时候才十八岁……她哽咽地说“是,梦黎来接你了,你若是实在难受就去吧,到那头等等我,我留着等等怀黎,等见了怀黎就来寻你。” ≈ot;……好。≈ot;大伯父应了一声,便没了气息。 房中寂静一片,唯有大伯母哭倒在了大伯父身上,秋意泊突然发现大伯母也是满头华发,再转眼看向房中众人,发现大家都老了。 或许是日日与秋澜和相见,并不觉得他老了多少,可如今乍然与本家人相见,才发现原来匆它已经过了近二十年了。 他看向秋澜和,秋澜和亦不是当年长身玉立斯文俊美的模样,他满脸皱纹,白发已经在他的头上占据了更多的位置,只有稍稍几根黑发还在其中,却也是不太健康的泛着枯哑的黄。 秋意泊伸手擦了擦眼角,深吸了一口气,举步出了门外。 他不想再看了,他突然意识到这些年他为什么不愿意住在本家,纵使这些年只有逢年过节才会与大伯父见一面,现下见他离去,他亦是难过至极。若是日日相见,还不知道要如何。 秋家的丧事办的低调,族中询问秋意泊有没有接管秋家的意思,见他拒绝,族长之位便顺延到了秋谊黎的身上。 接下来就是大伯母,二伯母……秋露黎在年末的时候回来了,在家中住了两年,送了二老去后便显得有些沉默,秋意泊算是过来人,他想送秋露黎回凌霄宗,却被拒绝了,秋露黎选择继续去游历。 秋意泊近些日子对研发延年益寿的药品越发着迷,秋澜和叫他喂得红光满面,有一次还流了半天的鼻血,弄的府中兵荒马乱,饶是如此,在秋澜和七十九岁那年,还是走了。 那一日是风光很好的春日,秋澜和如同往常一样在园中散步,待走得累了,便到最喜欢的那一池子锦鲤旁休息,软和的塌,漫漫的春光,一盏清茶,一本闲书,他看得累了,书落在了身上睡了去没想到便是一睡不醒。 秋意泊回来的时候,去叫他,可秋澜和已经去了。 他走得无病无痛,是寿终正寝,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就这样走了。 秋意泊怔忡地站了许久,他看着面前那一池仍旧悠游自在的丹顶锦鲤,才问眠鹤道∶“大人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大人早年留下一封信来。”眠鹤强忍着道“就放在大人书房案上。” 秋意泊应了一声,“你们都你退下吧,我再站一站……都退远一点,该如何就如何,去治丧,采办,下帖,宴席,送灵……澜和叔没有子嗣,那就是我来吧……去告假。” 一行人被他远远地支开了。 有水珠落在了秋澜和的衣襟上,秋意泊伸手替他抚去,却还是在浅青色的料子上留下了一点圆圆的痕迹。秋意泊看着那一点,忽然泪如雨下。 是夜,他替秋澜和守灵,命眠鹤取来了秋澜和留下的书信,里头有三张信纸,一张是他去后家里如何安排,还有两张是朝廷方面如何安排,秋意泊反复看了许多遍,试图遵照秋澜和的吩咐,将信送进火盆中,可伸手伸了几次,最后仍旧是收了回来。 罢了,待日后吧。 秋澜和死后,百姓自发在相府口供上了白幡与白烛,不少人都换上了麻衣孝带,送灵那一日,满城皆是丧棚丧帐,都来送秋澜和最后一程。 秋澜和的棺木被送到了城外,却只有衣冠葬入了葬,装着秋澜和尸身的棺木被张大监带走了,张大监已是形容枯槁,在秋意泊的护送下,将棺木一路送上了泽帝陵,张大监向秋意泊行了个大礼,道“当年,其实陛下欲叫秋相公殉葬,只是到了最后,暗卫们也没有接到陛下的旨意。” 说罢,张大监与几名曾经伺候泽帝的宫人一道送棺木入了泽帝陵,放下了断龙石。 是的,秋澜和最后遗言是与泽帝合葬。 秋意泊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自泽帝去后,秋澜和偶尔会露出的怀念的眼神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们之间或许是有真心的吧? 秋意泊看着封闭的陵墓,转身离去。 家里陡然安静了下来。 明明只是少了一个人,整个秋相府就像是失去了主心骨一样,变得死气沉沉的。偌大的秋相府只剩他一个了,秋意泊漫无目的在家中走动着,突然又笑了笑,要是能留给后来的小辈就好了,相当于首都二环黄金地段的园林中式大宅,这不得寸金寸土? 澜帝已经二十五岁了,他想亲政,秋意泊同意了。 不出意外,他与世家勾结在一起,扩隐一事最终还是成功了,世家元气大伤,秋澜和一去,徒留秋意泊在,他们迫不及待地想要重归权力的核心。 秋意泊的势力已经到了一个恐怖的地步了,其实有时候并不需要他如何去关注,自然会有各种各样的人送来澜帝每一步的动向,每一步的消息,秋意泊也不欲管他,想如何就如何,只要澜帝能扳倒这样强大的势力,那么世家必然也不会再兴起。 他想了想曾经与秋澜和定下的誓言……好难,但勉强也算是完成了。 又是五年,秋意泊彻底把世家给摁得不敢冒头,朝廷上下风气一正。 “陛下。”秋意泊叫住了澜帝。 澜帝已经长成了一个剑眉星目的青年,他闻声侧目望来,便见已经生出了华发的秋意泊抱着剑坐在栏杆上,明明自己应该去呵斥他不守宫规,毫无礼仪规矩可言,可话到嘴边,愣是说不出口来。 “秋相公。”澜帝道“可有何……” 一柄剑直直地贴着澜帝脚尖没入了坚硬的大理石,剑身没入了三分之一才停止,犹自颤动。长剑通体黄金,饰以宝珠翡翠,宝光氤氲,秋意泊笑问道∶“陛下可识得此剑?” 澜帝死死地盯着那把剑,一字一顿地道∶“朕自然认得,尚方宝剑。” 秋意泊颔首,眉目含笑∶“陛下前阵子还算是有些手腕,近日那些就未免太次了些,先帝与先秋相呕心沥血,打下根基,才有今日万国来朝的局面,如今陛下竟然要亲手将北胡送与他人,敢问陛下,可是够得上≈ot;昏君二字?≈ot; 澜帝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秋意泊。 秋意泊从喉中发出了一个音节“嗯” 澜帝咬住了牙齿“是朕……考虑不周。” 秋意泊道“看来陛下亦有反思,这柄尚方宝剑,便留在宫中了,望陛下时时谨记今日之言……臣随时恭候陛下。” 秋意泊说罢,转身离去。带他的身影看不见了,澜帝勃然大怒,“滚!都滚!他以为他是谁!滚———————把这把剑扔出去融了” 李大监一路小跑的过来,小心翼翼地道∶“陛下,息怒……” “还有何事” 李大监讷讷不敢言,澜帝冷静了下来,才道∶“说。” “秋相公……秋相公说这把尚方宝剑是先帝赐的,还请陛下善待,否则天下口诛笔伐他也无可奈何……”李大监顿了顿,接着道“秋相公还说……这把剑赠了陛下,还请陛下重新赐他一把新的,说祠堂上少了一样总是觉得缺了什么。” 澜帝咬牙切齿地道“好……好我看他还能活多久” 今天,是澜帝又差点被秋相气死的一天,听说在宫中喝了好几日凉茶降火。 秋意泊微微笑了笑,随他去吧。 他最近在整理自己的东西,有这么多年攒下的酒、点心,还有曾经炼制的法宝,获得的功法。说来也是很神奇,以前随随便便逛个街都能捡个奇遇,如今在凡间几十年,却一无所获。 可能他的欧气用光了吧。 也不知道泊意秋去了哪里……真是狠心的货色,就给他寄一本破话本回来,有功夫写话本子都不知道回来看看他,果然孩子野了就不好带了。 秋意泊整理着道统,忽地伸手摸了摸耳上的青金石耳钉——还有这三个呢,别忘了。 应该离元婴劫不远了,他得好好研究一下,是不是要趁机修一修万宝炉,还有红尘诀,泊意秋分出去这么久,会不会出什么问题?还是仔细看看书吧。 等到两个道统都检阅过了,秋意泊想了想,随手就把太上忘情道统也翻了出来,他拿了朔云道君的道统,是不是应该如同朔云道君一般,弄个幻境出来替朔云道君正儿八经收个徒弟?总不能这个道统就烂在手上了吧真要失传了也挺可惜的。 不知不觉中,秋意泊将太上忘情道的心法看了一遍。 太上忘情道与凌霄道统一脉同源,在秋意泊看得时候也随着灵力在体内运行了一圈,毕竟要找徒弟总得先感悟一下究竟是什么样的道法,回头也好找对应的不是? 可当灵力运行过一圈,秋意泊满心满眼都是∶就这? 或许是当时年纪太小,听到个无情道就联想到了许多什么杀妻证道杀夫证道杀全家全门派证道,如今试了一试,其实当真是还好,以秋意泊的感觉而言,这道统没要求他要杀什么证道,顶多就是情深容易进瓶颈罢了,杀妻杀夫杀全家那应该是入了心魔才会如此,如果无所谓,那就真的无所谓。 甚至以秋意泊此刻而言,只觉得这个道统还不错,给他的感觉很清静平和。 得了,就这么学着吧,不然回头找徒弟张嘴自己都说不出来个一二三四五岂不是很尴尬?秋意泊的劫数已经只差一丝了,秋意泊也不知道这一丝差在了何处,但就这么凑合着过吧。 许多年后,澜帝病重,照旧是召集内阁,照旧是留下了秋相单独说话,秋意泊看着躺在床上面容苍白的澜帝,当年泽帝病危恍若昨日,二十年当真弹指一挥间,只是如今物是人非。 澜帝沙哑地说“你怎么还没死” “秋家长寿。”秋意泊算了算,莞尔道∶“臣如今不过七旬罢了,还有几年好活,倒是陛下。” 他言尽于此。 澜帝不过四十有五,实属英年早逝。 这些年来,澜帝试过联合藩王,试过联合大臣、世家……他不是一个太英明的君王,可也不算是太昏庸的君王,至少天下很好。只是他心有劫数,他自觉无法摆脱秋意泊的阴影,秋意泊就宛若一棵遮天蔽日的大树,死死地笼罩在了燕京的上方。 秋意泊不是没有放权,澜帝也并不是从未掌权,只是秋意泊在,便是锋芒在背。 只要秋意泊在,这一朝的荣光都被他一人占尽了去。 澜帝想针对秋意泊,或许只是为了单纯的证明自己不比他弱罢了,这也是秋意泊想要见到的。只有一直让他怀抱着这个信念,泽帝才会越发的勤勉,越发的上进————总不能,让自己拿着宰辅的工钱操当皇帝的心,让皇帝吃穿不愁在宫中美人美酒欢乐度日吧? 如果有得换,秋意泊甚至想和皇帝换一换,他当皇帝,他绝不去斗什么宰辅,宰辅管用那可太好了,他就天天吃喝玩乐,那难道不香吗?真以为满桌子的公文能看出一朵花来啊? 这么许多年,秋意泊还是没能喜欢上权倾天下的滋味,他又不贪污枉法,也不横行霸道,更不欺男霸女,这权力在他手上跟个义务似地,成天见的上班……哪个正常人会他妈喜欢上班啊? “老而不死……是为贼……”澜帝咳嗽了两声,“朕……” 秋意泊道“陛下去后,我也该走了。” 澜帝疑惑地看着秋意泊“……你想……致仕” ”差不多吧。”秋意泊意态闲舒,眉中禁锢之态如烟而散,他突然意识到了,他在凡界这么些年,其实过的不是谁的一生,他若不能修仙,可能便如同现在一样,与秋澜和一并在朝中纵横,一手掌握天下权势,或许要比现在慢一些,却绝不会慢上太多。 ——这是他作为凡人的一生。 秋意泊的面容在澜帝的面前缓缓地变得年轻,就如同许久许久之前,澜帝在春风楼中惊鸿一瞥一般意气风流。 “其实,我是修士。”秋意泊侧着脸笑了笑,伸手拨弄了一下发冠,满头华发散落于肩,映着他的面容,更多了些难以描述的韵味,他笑道∶“便是待陛下化作枯骨,恐怕我也死不了。” 澜帝≈ot;……我就觉得……你不是正常人……≈ot; “您都要去了,能不能给臣留两句好话” 忽地有人道∶“小师叔,您该跟我回去了!师叔祖都说您要是再不回去,就亲自来凡间抓您!” 秋意泊与澜帝都往声来的方向看去,便见一个黄衫俊美青年愁眉苦脸的出现在了秋意泊身侧,齐晚舟就差没拉着秋意泊就跑了“我师祖也说到时候跟师叔祖一道来,掌门还托我传句话,您拖了快百年的套剑什么时候给他……呃……这是” 秋意泊“这是皇帝。” 齐晚舟嘴一瓢”……完了,我是不是要担因果了” 秋意泊“别慌,他只剩最后一口气了。” 澜帝∶≈ot;……朕还没死呢!≈ot; “那也快了。” 澜帝又与秋意泊说了几句,无外乎是商议了一下秋意泊与他都走后朝廷如何,澜帝从柜中摸了一棵人参出来,硬是含着人参将遗诏修了修后才憾然离世。 秋意泊看了已无气息的澜帝一眼,他道“走吧。” 按照道理,“秋意泊’也到了寿数了。 秋意泊顺着窗户看向了天空,就着漫漫春光,心想∶可是我还活着。 作为修士的秋意泊,旅途才刚开始。:,, 216 第216章 番外 《pbc泽成盛世,今天直播大家看了吗?见证历史了?!》 目瞪狗呆jpg 1l目瞪狗呆jpg 2l目瞪狗呆,jpg …… 13l∶猹满脸茫然,今天你们都在当什么谜语人?!瓜呢?来人,给猹上瓜! 14l∶猹咬开了瓜,八厘米大翅膀黑黢缎蟑子螂蹿出来和猹贴贴。 15l∶大家都盯着直播呢,没空分瓜。 16l∶卧槽卧槽,我当场表演一个倒立洗头!手札是真实的吗?这操作骚得我没法想!秋意泊这都不死不合理啊 17l∶醒醒,很核理,人家手握澜帝亲爹尚方宝剑,澜帝没跪下已经算是失仪了,点烟jpg 18l∶to16l,人家不光有泽帝的尚方宝剑,他家甚至还有□的丹书铁券,文帝的免死金牌,成帝的免死金牌+丹书铁券,甚至最后还捞了一把澜帝的尚方宝剑……就是我没想到澜帝这把尚方宝剑是这么给出去的…… 19l∶我已经疯了,我他妈当时为什么想不开要拿他写论文,现在我博导和我宛若两只愚蠢的土拨鼠,不约而同的点了根烟…… …… 98l∶卧槽说澜帝混了个好爹好儿子躺赢的出来!看得出来澜帝是真的尽力了……秋意泊根本就是拿澜帝当小孩逗着玩啊这篮球cp我磕定了呜呜呜这也太好磕了 99l∶楼上醒醒,两人差二十岁…… 100l∶二十岁算什么!一树梨花压海棠!苍苍白发对红妆!年上yyds!君臣、混邪乐子人全能型权相和年少柔弱无依无靠小皇帝、调-教、师徒……buff叠满了啊!斯哈斯哈!!! 101l∶100l老师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在意的人了吗? …… 120l∶救命……我心脏都不好了……秋岁星真不是穿越的?为什么目标这么明确啊?!上能搓火药下能制肥皂,左手海运找农作物,右手输出改良育种,你们看他的手札,真的一句废话都没有,直接了当就说大概怎么做…… 121l∶秋岁星本来就是史上最疑似穿越的角色啊……王莽都没有他这么神… 128l∶我不行了,你们能不能说句人话!好歹告诉我是哪个直播啊我怎么没搜到!(&039;&039;□&039;&039;)---- 129l∶to128l,国家10号台。 130l直播还能上国家台 131l∶【语气沉重】就……你懂吧……?要不是太重要了,咋能上10台呢?朱明国澜帝陵抢救性挖掘,神他妈结果挖着挖着发现是秋意泊的陵,好家伙,这哥们的墓在哪堪称千古之谜……卧槽卧槽卧槽这是我不花钱就能看的吗主墓室里搁这 132l 133l …… 204l∶我已经不想说话了……明年我和我博导一起重修,真他妈刺激啊! 205l∶我也…… 206l∶家住东北,逢年过节都要进岁星庙拜拜,我现在已经无法直视岁星老爷了……为什么他棺材旁边先整整齐齐放了一打话本子?还有春宫图?还是万年不朽的玉版纸…喂?您有没有一点当陆地神仙的自觉 207l∶我麻了,看几位老师战战兢兢我还当是找到了什么证明历史的文献,好歹之前已经是手札了,这不得更劲爆私密结果打开一看是基佬向话本,开局第一行就是翻云覆雨还图文并茂,几位老师人都傻了…… 208l∶你们发现一个严重问题没有……这话本子没署名作者……该不会是岁星他老人家亲自写的吧 209l∶……这直播不掐我是服气的。 210l∶所以秋意泊是基佬实锤了 211l∶所以篮球一定szd! 212l∶【拖鞋】【啪—————】 …… 654l∶,这也行?棺材里头是衣冠冢也就罢了,为什么还带了开墓说明书?! 655l∶看平时几位高不可攀的老师人都傻了的样子好有趣哦x 656l∶要不是这直播是在官方台,我还以为是放什么博物馆广告……我笑吐了,【西随葬量瓷器】、【东随葬文献】、【南随葬贴身物品】哈哈哈哈老师们还不信邪,开了南陪葬室,结果进门全是金条,还标注了要给秋家后人,随意侵占他人祖宗遗物终将遭受法律制裁,最多拿十根金条当劳务费……2333 656l∶这不对劲……这信是真的?真不是岁星老爷写了唬我们玩的? 657l∶……这字迹和大秋相留下的《佳宴图》上题记一模一样……大秋相的遗言是和泽帝合葬等等老师在翻手札了…… 658l∶我他妈…… 659l∶岁星他老人家写手札还怪有条理的,居然还有标签…… 660l∶……救,还真是大秋相的亲笔,国宝又喜+1,秋意泊本来是要按照大秋相的意思烧了的,结果一时没舍得,我的妈耶,问题是这是我们能知道的东西吗?! …… 866l∶……完球了,这直播恐怕十天内是搞不定了。 867l∶不是,为什么秋意泊的墓连着泽帝陵?这不科学啊! 868l∶……也挺科学的,史书记载哀帝年间燕京发生了一场大地震,估计本来就近,震了一下就打通了……【我在胡说八道什么……】 869l∶问题难道不是为什么秋意泊居然能和泽帝当邻居吗?这怎么想都不对吧!两个同一时期的人的陵墓怎么可能这么近?就算秋意泊地位超凡,那不也应该和澜帝当邻居吗?这不是官方cp吗?!为什么是和泽帝当邻居这不科学 870l∶辛苦各位老师了,抢救一座陵墓变成了抢救两座e …… 3890l∶我一时竟然无言以对……虽然刚刚看遗书我就知道是糖,但没想到是这样的惊天大糖!妈妈我磕的cp他们居然是真的! 3891l∶秋澜和与泽帝死亡时间相差接近二十年,还能合葬在主墓室里……泽帝等了秋澜和二十年才放下了主墓室的断龙石妈耶这是什么神仙爱情…… 3892l∶这怎么可能?!他们两不是死对头吗?!史料上不是记得很清楚两人剑拨弩张吗?!泽帝后期很多政策的出发点都是在针对秋澜和,他们两为什么还能合葬?!“艹”,秋澜和棺木上还有朱明国皇室家徽 3893l∶is别忘了,同样也有史料记载泽帝与大秋相有一腿…… 3894l∶1893,野史也能当真? 3895l∶野史那也要看是谁写的,is脑子是金鱼吗?36个小时以前才看了秋岁星的手札,写了刚入京时就遇到了泽帝与大秋共同出游……这关系不好能一起出宫玩儿 3896l∶先别磕了!要开泽帝棺椁了! 3897l∶我不信,我就是躺在棺材里,也要发出怒吼,泽帝和大秋相他两就是纯洁的君臣关系! …… 4123l∶啊啊啊啊啊啊!妈妈他们szd!! 4124l∶把3897l的棺材钉了吧,他已经废了。泽帝第三层棺椁里放的是秋澜和的画像,这已经没得辩了他两就是一对啊!正常君臣关系哪有将臣子的画像放自己棺椁里的! 4125l∶不得不说,那副墨玉棋子好漂亮! …… 5126l∶破案了,专家组那边从秋意泊的手札里翻出来了,墨玉棋是大秋相送给泽帝的。 5127l∶还有那一套毛笔,也是大秋相送的。 5128l∶大秋相棺椁里还有泽帝的私章,别问了,秋意泊手札上有。 5129l∶秋岁星他那个不叫手札,叫预言书吧?有什么想知道的翻他手札就没错了! 5130l∶笑死2333 5131l∶差不多了直播要结束了吧?已经72个小时了……我总觉得还有什么大瓜没放出来,老师们好小气,为什么不能完完整整放一遍秋意泊的手札! 5132l∶赌五毛钱,秋意泊的手札必然出书。 5133l∶我现在就想知道学这一段的大家现在还好吗? 5134l∶谢邀,三年论文已经作废,明明半个月后就能答辩了,现在我就是很慌……很慌…… 5135l∶直播真的关了e等后续吧,泽帝陵里还怪血腥的,我看官方台的码都快打不过来了 5136l∶辛苦各位老师了! 5137l∶辛苦! 217 第 217 章 “恭迎小师叔回山” “恭迎小师叔祖回山———” 百炼山的修士听说秋意泊回来了,那简直是双眼放光,平素里头一个人影都找不到,现下却是簇拥在山门口,迎接秋意泊的到来————当然了,手里还提着各种法宝,大多还是画轴,显然是受了几十年前天地二榜的影响,当然这也要感谢顽石真君,他老人家自天榜归来后就直接将三年一度的门派大比题目改成了《论类小天地法宝的制作与研究》,紧接着他老人家闭关了,于是乎这几十年间整个百炼山都被折腾得欲-仙-欲-死。 来迎秋意泊,主要还是想来抄个作业。 这是可以说的吗 秋意泊摆了摆手,他无心说太多,他预感到瓶颈已破,自入了修仙界后体内灵气正在疯狂攀升,转瞬间就到了金丹巅峰,看样子还要往元婴狂奔而去,要不是他一力压制早就天雷临头了。齐晚舟自然也清楚,直接驱散众人带着秋意泊一路往百炼山渡劫专用山头狂奔而去。 秋意泊自觉已经许久许久没有这么畅快过了。 灵气不断的自周身涌入奇经八脉,周天运转地快速而流畅,刚学了没几日的太上无情道统带着一股微微的凉意,如同夏日里的一碗冰水,又像是微醺阳光下的一缕凉风,很好地综合了凌霄诀的傲然与红尘诀的燥意,就像是往几匹野马上套了缰绳,使它们齐头并进,通体都维持在了一个正正好好的微妙的平衡上。 于秋意泊而言,是极舒服的。 “小师叔,前面就是!”齐晚舟道。 秋意泊微微颔首,疏狂化鹤而来,他脚尖一点,便踏鹤而去。 秋意泊方在山顶站定,空中便隐隐响起了雷声,狂风大作,吹得秋意泊衣袂猎猎作响,天光已经被遮得半点都不剩,本是明媚璀璨当空烈日,此刻只剩了乌沉沉地云,忽地,天空之中陡然出现了一片浓墨重彩,一道紫电从层层乌云中钻出,划破了天际,又在转瞬间消失了去。 秋意泊享受着狂风迎面,他眯了眯眼睛,忽地又微微地笑了笑,抬手一拂,面前便出现了一张香案,上面叫他摆了五色果盘,鲜花香炉,秋意泊顶着狂风拈了三炷香,对着上天拜了拜,插入了香炉之中。 许久没有回来了,一回来就要渡大劫,临时抱一抱佛脚,希望能顺利渡过此劫。 嗯……要不再烧点金银元宝?虽然感觉老天爷不会差钱,但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能使磨推鬼嘛! 一众百炼山弟子都在张望“小师叔在作甚” &ot;渡元婴劫啊这都看不出来&ot; “你渡元婴劫上香烧纸钱” “呃……”那弟子想了想,非常肯定地道∶“小师叔自然有小师叔的道理,你问那么多作甚&ot; 另一弟子居然也没有觉得哪里不对,恳切地点了点头∶“确实。” 秋意泊看着远处急急忙忙赶来却又在很远的地方便止步的老者,露出一点笑意来。 师傅他出关了。 乍然之间,天空中被映成了一片青芒,第一道天雷轰然而下,秋意泊不闪不避,那天雷正中秋意泊,无数电蛇缠绕在秋意泊左右,秋意泊闭目而立,至阳至刚的雷电毫不犹豫地涌入了秋意泊周身经脉,他神情安然,甚至带着一些闲适的惬意,这些年中身体积累的杂质被天雷自血肉、经脉中锻炼了出来,一层层黑色的粉末自他的皮肤上析出,又随着电弧簌簌而下,泯灭于空气之中。 紧接着便是第二道天雷,巨大的雷柱将秋意泊吞噬,秋意泊仍旧是平静地接受这一切,外衫被电蛇撕得粉碎,发冠破碎,雪白的长发在风中狂舞,他周身出现了一点玄妙的符文,与天雷一并再度煅炼他的肉身。 这一次杂质已经很少了。 还未等到第二道雷柱彻底消失,第三道紫雷便冲破了层层乌云,将天空击穿,奔流而下,将秋意泊贯穿。 秋意泊皱起了眉头,这一下就有点痛了,痛到了什么程度呢?————大概就是他的肉-体被不断地损毁又生长,周而复始。 可好处也是非常明显的,新生的骨骼、经脉、血肉都无比的纯粹而凝实,灵气运行随着身体的新筑而越发的流畅,他的金丹陡然出现在了世人的眼中,金莲缓缓绽开,几乎将整座山峰都包裹了进去,秋意泊落在了莲蕊之中,于最内部的金丹之上盘膝而坐,消化着这一切。 &ot;我操,那是什么法宝?好厉害的样子!&ot;有弟子惊叫道,下一句便是∶&ot;能做吗?怎么做的?有前辈出来分析一下吗我也想要这样的法宝” 另一位元婴弟子也是双眼放光“小师叔这法宝……十分神异啊” “秋师弟这法宝……”一化神弟子纳闷地看了好一会儿,随即了悟了什么∶“秋师弟好生厉害!这也行这也行我当年怎么没想到呢” &ot;怎么了怎么了?刘师叔你看出什么来了?你快给我们分析分析啊!&ot; 那化神弟子一摆手,低声解释道∶“我若是没看错的话,这是秋师弟的金丹,他不知以什么办法,将金丹铸成了这般模样……简直就是夺天之造化啊!” 众弟子听得一愣一愣的,神色古怪地道“金丹” “是,金丹。”那化神弟子目光灼灼∶“一定是金丹,我好歹也是化神期了,不会认错的!” 奇石真君在一旁看着,一边懊恼于秋意泊的莽撞,一边又惊叹着秋意泊的成果,最终化为了一抹笑意,他抚着长须与百炼真君道“如何” 百炼真君摇着头笑道“师傅,小师弟强我多矣。” &ot;呵,叫你平时多用功&ot; &ot;师傅,那我是天赋所限。&ot;百炼真君笑道∶&ot;况且当掌门,我一定比小师弟合适。&ot; 奇石真君听着他的话,不由瞪了他一眼,百炼真君洒然一笑,道“小师弟确实是天赋之才。” 天空之中雷电一道接一道的落下,金莲也染上了斑斓的色彩,也不知道是第几次重铸肉身,秋意泊只觉得身下金莲震颤,似乎有什么要从其中破出,他陡然进入了一个神异的状态,六感在这一瞬间急骤退化,肉身的苦痛远离了他的大脑,身体变得异常轻盈了起来。 金丹所化金莲卷舒,将他密密地包裹其中,金莲似乎在这一瞬间变得无比巨大,秋意泊仰头望向天空之时,目光所及都是半透明的莲瓣,天雷怒吼奔流,却仿佛被金莲封闭于天空之上,他的脚下颤动了一下,秋意泊顺势望去,便见莲蕊之中金丹在这一刹那破碎了去,有什么柔软的物什从中长了出来,那东西越来越大,直至将他托起。 是莲台。 秋意泊盘膝坐于其上,忽地什么遮天蔽日的莲瓣都消失了去,六感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小小的婴儿迅速被血肉、骨骼、经脉层层包裹起来,秋意泊心中一动,肉身便化作了二十二岁时他的模样,细密的银白的头发自头顶长出,一直蔓延至他的脚下,在莲台上蜿蜒着。 他已是元婴,现在重铸肉身,秋意泊毫不犹豫地抹去了凡间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但唯独留下了满头银霜。 毕竟…… 秋意泊叹息了一声,再度闭上了眼睛,俊美无俦的面容上多出了一丝飘然出尘的灵性,宝相庄严。 ——毕竟人怎么会不喜欢白毛呢 白毛这种事情,他真的想了很久了!以前不敢弄是怕别人觉得他有中二病,现下渡了个脱凡劫,有理有据顶着一头白毛,别人还只会以为他是有什么心结,万万不会来戳他的伤口的。 虽然这个伤口并不存在,但为了白毛,他可以假装有。 逼格先拉满,大不了看腻歪了再变回黑毛,要不是人头上最好不要带点绿,他甚至可以给自己弄个闷青……其实雾霾蓝也不错奶奶灰宝石红 反正是没有成本的玩意儿,还不用手动染,怎么都行啦!就是有可能会被人当做是精怪化形…… 秋意泊悄悄地凝出了一片水镜看了一眼自己崭新的肉-体,表示满意∶嗯……我真帅。 他的修为开始急骤攀升,灵气形成了肉眼可见的漩涡流,以秋意泊为中心涌去,奇石真君见状,手臂轻轻一扬,数万极品灵石自他手中绽开,形成了一个大阵,迅速补充着百炼山为秋意泊抽走的灵气。 修为到了元婴初期的圆满还未停步,一路到了元婴中期,元婴后期,直至元婴巅峰才算是止步。 秋意泊微微有些惊讶,却又觉得是意料之中——若不是脱凡劫,他在天榜之时就该突破元婴了,他力战两名化神巅峰,就算一个升一级,怎么说也该有个元婴中期了,如今又过了这等劫数,一过就是几十年,他如今一气到了元婴巅峰,这才是理所当然的。 毕竟是天灵根,老天爷赏饭吃,他上一次卡在瓶颈上,后头也是一口气连升了两级。 莲瓣展开,秋意泊当风而立,指尖自虚空中划过,一座通天高塔凭空而现,无数天雷仿佛有了新的目标,奔腾往宝塔而去,金瓦之上跳动着青蓝的电弧,万宝炉也如他一般,开始了一次脱胎换骨。 秋意泊手指张开,与塔齐高的极品焰晶被极光金焰所熔,化为了崭新的栋梁,充入万宝炉中,剔透的琉璃瓦替代了原本的金瓦,墙壁也为焰晶所替换,不一时,万宝炉变成了一座剔透的琉璃塔,极光金焰没入其中,整座塔霎时间绽放出了耀眼的光辉,流光溢彩,宝光氤氲。 &ot;……小师叔好有钱啊……&ot;围观的百炼山弟子吞了口口水,那可是极品焰晶,巴掌大一块就要几百极品灵石,还根本没得卖!小师叔这一块,分成几万块巴掌大是没有问题的了。 &ot;你说……&ot;有弟子幽幽地道∶&ot;一会儿小师叔祖渡完劫,我去山上扫一圈怎么样?万一能捡到一点碎渣呢那也行啊……” 天雷渐歇,乌云散去,秋意泊自纳戒中取出了一件湛青的外袍披上,又将长发削成了及背的长度,对着奇石真君的方向遥遥拱手“师傅,徒儿幸不辱命。” 奇石真君含笑道&ot;善&ot; “闭关去吧———” 秋意泊微微一笑,前往地火室进行闭关稳定境界,但是他总觉得好像忘了点什么。 忘了点什么呢…… 哦草,泊意秋! 要命了,走得太匆忙,忘记通知他了! 秋意泊人都要裂开了。 218 第 218 章 秋意泊想了想……算了,反正凡界秋相去世了的消息肯定人尽皆知,泊意秋只要还在朱明境内就肯定会知道,用脚想就知道他回修仙界了,四舍五入也不必太担心泊意秋。 饶是如此,秋意泊还是留了一封书信来,送往凡界本家,也好告知泊意秋一声他在百炼山闭关。 这一次的突破不同于突破金丹的时候,那回金丹因为有戴森球的防护显得异常稳健,不必他花费太多时间去稳固境界,这一次接连突破,又逢元婴这样重要的境界与脱凡劫碰撞,秋意泊也得好好闭个关,消化去这些。 秋意泊进入了熟悉的地火室,简单朴素的房间并没有叫习惯了人间繁华的他感到半分不适应,叫他微微有些热的温度和熟悉的气息瞬间给他带来了无与伦比的安全感,他曾经在百炼山的地火室中待了十年,甚至可以说他在修真界中一半清醒的时间都在这地火室中。 奇石真君的声音从外传来“泊儿,你且闭关,稳固境界。” 秋意泊应道“是,师傅,劳您辛苦走一趟。” 奇石真君的声音顿了一顿,接着道“元婴这个境界吧……你若是不知道如何稳定境界,就多运行周天,入定就好……” &ot;多谢师傅。&ot;秋意泊听着总觉得这话是奇石真君是在没话找话,他又问道&ot;师傅,可有什么要事” 奇石真君无奈地道“无甚要事,别胡来,元婴脆弱,经不起你折腾。” 奇石真君也是被逼的——是的,他出关有十来年了,本来想安排一下事宜,见一见弟子们,就开始云游寻求突破炼虚合道的机缘,结果到了凌霄宗没见着秋意泊,反而见到了秋临淮和秋临与,这才知道秋意泊身陷脱凡劫,又被秋临淮他们拉着好好倒了一通苦水。 其中包括秋意泊是怎么把他那颗金丹当法宝凝的,还掏出来给他们看,把他们吓得够呛,连孤舟真君看了都直皱眉。还有他那个分神有样学样,也弄了这么一套,气得秋临淮怒火攻心,差点走火入魔。 奇石真君听得哭笑不得,甚至一度怀疑这些话的真实性。后来他去凡间看过秋意泊了,他那时已经是名满天下的小秋相,因着脱凡劫的缘故,他也不敢现身,只悄悄看了一眼便作罢,看没看出秋意泊金丹如何,倒是看出他那劫数快破了,这才能掐着时间叫齐晚舟守着,叫务必把人带回百炼山,他亲自盯着。 但是说盯……怎么盯? 奇石真君也觉得怪纳闷的,这还要教吗?谁稳固境界不都是自然而然就会的,他教点什么?但介于秋意泊前科累累,他还是说点什么吧,免得真将刚凝成的元婴给折腾坏了怎么办?这才有了刚才尴尬的一幕。 奇石真君咳嗽了一声“听到没有不许胡来若是再弄成金丹那模样,你爹饶你,我也饶不了你” &ot;师傅,我伤重着呢!您就别引我笑了!&ot;秋意泊失笑,原来是因为这个,他心念一动,便有一个缩小版的半透明的自己从丹田中飞了出来,屁-股下头还坐着个莲台,怎么看怎么有意思。秋意泊顺手将他捞进了怀里,捏了一把他有些婴儿肥的脸&ot;知道了知道了,不会胡来的,哎……这元婴真的好小,还能抱着的啊凉飕飕的,怪有意思的。” 奇石真君眼前一黑“不许捏着玩!更不许送进炉子里去!他若出点事,你便是形魂俱灭!听到没有&ot; &ot;我又不傻!&ot;捏着元婴的脸的时候,秋意泊也感觉自己好像被人捏了一把脸,元婴瞪了他一眼,然后啪的一下把他的手给拍开了。秋意泊失笑,转而就见元婴一手伸进了他的手掌里,紧接着手中就多了个棒棒糖,往自己口中一塞,莲座一通扭曲,成了一只懒人沙发,元婴往上一瘫,就当场表演了一个葛优躺。 秋意泊“…” 真不愧是他的元婴啊!真的好像他啊! 奇石真君还是不放心,又嘱咐了两句,这才离去。 元婴瘫了一会儿,见秋意泊饶有兴趣的盯着他瞧,就翻了个白眼,翻了个身伸手在莲座下头掏了掏,掏出了一本厚实的话本来,津有味的翻看了起来——那书恐怕与他同高了。 这是秋意泊自凡界走之前搜罗的,毕竟人可以回修仙界,但快到大结局的最新册连载还是要带回来的。 秋意泊惊奇的发现元婴所看的内容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仿佛就是他在看书一样,嘴里也泛着香甜的蜂蜜柑橘的味道。 操,好有意思啊。 秋意泊忍不住笑了笑,趁他不备又捏了一把元婴的脸颊,趁着被殴打之前赶紧松了手,对他道∶“少吃点,我先入定了。” 元婴挥了挥手,示意知道了。 秋意泊躺在了那张简陋的塌上,闭上双眼开始内视自己的身体,神识在体内游走一圈,发现只有几处细微的损伤,待运行几个周天自然而然就会长好后就放下了心来。他这时才体会到了元婴为何被誉为最重要的境界之一了,其实以此刻而言,他的身体并不是以血肉凝结,而是以灵气凝结出来的。 他的肉身,可以说是已经毁于方才的元婴劫了,现在的这一具身体则是全然新生的,与母胎十月血肉滋养截然不同,每一寸经脉,每一寸骨骼都是由灵气凝结而成,故而吸纳灵气的上限也变得无比的轻松,毕竟一脉同源。 或许应该这么说,这具身体是之前身体的优化升级版,继承了之前身体的所有优点,修复了部分不足,升级了部□□体机能,使现在的身体更适应于修真。 秋意泊也是第一次看见了自己的灵根————条粗长的、虚幻的经脉缠绕在脊柱之上,散发着耀眼的光。秋意泊的神识靠近的时候并未感觉它与其他经脉有什么不同,但每一次周天循环路过这根经脉的时候,就能感觉到周天被加速了。 厉害了。 秋意泊的神识在身体里周游了一会儿,这才收回了神识,专心开始入定,首当其冲,便是先稳固境界,填补因为突破而造成的灵气空缺。曾经突破金丹的时候,金丹便是由灵气压缩成液体,然后再压缩成晶体而成,如今秋意泊体内所有灵气都化作了晶体,就像是一捧如水一般的细腻的流沙,在他体内奔流不歇。 嗯……至少以前担心的经脉里都是晶簇会不会直接扎破血管应该是不会发生了。 随着秋意泊入定,周围的灵气开始翻涌,向他体内涌去。元婴翻书的手一顿,转而小手一挥,地火的盖子直接就被掀开了,高热的温度瞬间就在空气中漫延了起来,元婴又吭哧吭哧地爬上了秋意泊的头顶,面无表情的抓了一把他银白的长发,神情诡秘,眼中闪现着不知名的光。 过了半晌,元婴把头发往上头一抛,看着它们纷纷扬落下,还带着婴儿肥的小脸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凑上去在秋意泊脸上蹭了蹭。 白毛,真棒,我真好看,嘿嘿 极光金焰被释放了出来,它们甫一出现便再度提高了室内的温度,元婴本来躺在肉身怀里,现在却是很不耐烦地又飞了起来,一把揪住了极光金焰,然后恶狠狠地将它们塞入了地火口,啪的一下把万宝炉给盖在了地火口上。 秋意泊其实是共享着元婴的视野的,这种感觉比分神还要神奇,他与他的元婴是实时共享着一切,但却又说不好自己和元婴到底是不是共同思维,他能感觉到元婴所做的就是他想做的,但又是他正常情况下绝不会做的事情—————比如说把极光金焰塞进地火口,极光金焰就如同老鼠跳进了米仓里一样,这下好了,全门派上下在用地火的弟子们恐怕都要翻车了。 秋意泊正这么想着,就见元婴掏了根蜡烛出来点了,搁地火口旁一放,双手合十拜了拜。 好家伙,直接点蜡烛默哀了! 秋意泊在心中狂笑,又见元婴从纳戒中拖了两根上品紫玉竹出来,紫玉竹是一样极为罕见的双变异属性的天材地宝,乃是冰、风双属,这两根还是奇石真君给的呢。元婴手中多了一把小柴刀,毫不犹豫地就将紫玉竹剥皮劈丝,十根短胖手指灵活的上下翻飞,很快就编织出了一条凉席,一只枕头,外加一只蒲团来。 元婴操控着肉身微微浮起,将凉席和枕头塞进了他身下,叫肉身舒服无比的躺好,又很嫌弃地将自己的莲台沙发扔到了一旁,自己躺到蒲团上去了。那蒲团,都够给元婴当床用了。 嘶……好凉快。 因为并未经过其他锻炼,这些东西甚至称不上法宝,唯一的功能好像就是纳凉了,躺在上头跟躺在冰上面一样,还能感觉到迎面而来的清风……舒服是舒服,但是秋意泊有点心痛。 这可是在凡界热得像条狗一样都没舍得拖出来用的材料啊! ……算了算了,好歹没炼制过,回头扔进万宝炉里重新锻炼一下就当无事发生。 元婴躺了一会儿,又觉得哪里不好,转手从纳戒里摸了一把极品灵石出来补充地火室中的灵气,又舒舒服服地躺到了蒲团上,话本子又自动开始翻页了。 秋意泊有些纳闷,他怎么觉得他这元婴有点像是……外挂 元婴这些行为看似随性而为,可处处都是为了肉-体在考虑,就跟某些游戏的外挂一样,会在你不在线的时候自动从你的仓库里帮你补足你需要的材料和货币,让你挂机挂得很舒服,不用担心挂机的时候灵力不够用了,没有将应该升级的东西投入升级…… 可能天下元婴都这样 秋意泊微微笑了笑,不再关注元婴的一举一动,神识仿佛沉入了水下,所有的感知都在这一瞬间被水淹没,与此同时,他体内的周天也越发流畅了起来,灵气更是疯狂涌入他的体内,形成新的流沙,填补空缺。 这一次入定便是一年半,待秋意泊自水下浮出的时候才发现体内的灵力流沙已经形成了类似于水银一般的液态固体,丝滑无比的顺着经脉游走着,他睁开双眼,再看地火室,地火室的地上已经堆满了晶莹的砂砾,秋意泊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他这是抽干了多少极品灵石才达到了这种效果? 一看纳戒,秋意泊险些走火入魔,他纳戒里怎么少了五百万极品灵石?而且灵石的数量还在飞速地减少。 元婴头也不抬的指了指还架在地火口上的万宝炉,秋意泊瞬间理解了他的意思————极光金焰需要升级,万宝炉虽然经过天雷淬炼,但好歹是连主梁都换了新的,也得重新炼制一波,于是乎两者加起来吸取了太多地火,地火脉隐隐有元气大伤的模样。 元婴觉得这样不大行,为了避免出关后被全门派上下追杀,于是乎用极品灵石养了不少极光金焰出来,融进了地火脉中算是反哺。 但问题在于,这样造成的结果相当于是给百炼山这条地火脉做一个整体升级,自然是要耗费不少极品灵石的,区区一年半,百炼山主山头的地火都没升级完呢。 一声惨叫从地火室里传了出来。 奇石真君若有所感,急忙前去地火室,没想到秋意泊那地火室大门敞开,而秋意泊正提着疏狂剑怒气腾腾地追杀自己的元婴。 奇石真君看着这画面眼皮子疯狂跳动“孽障,住手” 秋意泊喝道“师傅你别管我,今日我非剁了这孽障不可” 奇石真君连忙上前逮着了秋意泊,他乃是大乘巅峰的修为,秋意泊别说是元婴,就是化神巅峰也得跟个小鸡崽一样毫无反抗之力的被提了起来,奇石真君一手抓着秋意泊的后领,一手提着元婴的后领,他震声道∶“你在做什么!这可是你的元婴!我是怎么跟你说的!稍有不慎,形神俱灭!” “而且你把元婴放出来作甚!天下哪有你这般的修士,居然将元婴放出来乱跑!”奇石真君突然就领悟到了秋临淮当时为何气得半死,秋意泊他是真行啊 秋意泊迷茫地问道“为何不能放出来闭关嘛,这不是也没有什么外人……师傅,元婴是不可以放出来的吗” “不是不能放出来。”奇石真君只觉得自己这百年过得可能都没有今日来得让他觉得心累“元婴脆弱,又是你神魂所在,若是不小心磕了碰了,轻则重伤,重则形神俱灭,你当我是与你开玩笑的吗你丹田里是有刀山火海不成元婴就待不得了” 秋意泊委屈地道“我入定,他自个儿跑出来的!您都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他快把山里的地火脉给抽干了!知道自己做错了,又拿了数百万灵石去填补!我这不打他一顿我心结难消!” &ot;你抽干地火脉还怪元婴?&ot;奇石真君真的给气笑了,这有什么?地火脉出了这么大的问题难道他还指望他们不知情吗?!这不是为了叫他好好稳固境界,干脆直接将其他弟子都挪到另一条支脉去炼器了吗 奇石真君将秋意泊的元婴塞进了秋意泊体内,然后将秋意泊扔了进去,顺道又扔了个纳戒进去,将地火室的大门给封死了“给我好好反省这点灵石也值当你自尽” 秋意泊捧着纳戒看了一眼,豁,他师傅不是把棺材本都给他了吧?怎么又是五千万极品灵石? 秋意泊忽然觉得元婴的问题也不是很大了。 他再看向地火口,经过一年半后的地火淬炼后,万宝炉更显得温润,塔身流光溢彩,隐隐有火焰在塔中流动,神异非凡。他上前摸了摸,原本万宝炉与他的心神联系有些若有若无,此时一下子便变得稳定了起来,传达过来了欢悦的情绪,秋意泊欣慰的拍了拍它。 再看极光金焰……哎他的极光金焰呢 万宝炉默默地挪了一下身体,秋意泊顺着万宝炉与地火口的缝隙往下一看,便见下方密密麻麻全是金色近白的极光金焰,他往下看得时候它们若有所觉,疯狂舞动了起来,仿佛在夜店蹦迪看见王牌dj上台打碟一样的上头。 ……干,这么多,怪不得要抽干了那么多灵石去补了。 秋意泊抹了一把脸,将奇石真君给的纳戒中的灵石尽数倒入了地火口,哎,自己元婴犯的错,也只好自己来背锅。 做完这一切,秋意泊再度放下心来入定,灵力补全后下一步便是钻研一下新秘籍,无悲斋道统因为他进入元婴期后又出现了几个新的法门,大多和炼器有关,其中有一项就是增加万宝炉随机概率,比如以前万宝炉随机什么buff全靠运气,现在能有一个稳定的保底了,并且可以自己选择保底buff保底概率是2。 比之前秋意泊自己测试出来的1强多了,四舍五入省了一半的材料! 另外还开放了关于符篆、丹药的配方,秋意泊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学起来。 红尘诀还是那个老样子,纹丝不动,秋意泊已经很习惯了,这道统就是个被动心法,唯一的主动技能就是分神。 倒是太上忘情和凌霄诀给了他惊喜,它们都是让秋意泊影影绰绰地感觉到似乎有什么法门或者神通,但不知道是什么,凌霄诀好解决,毕竟是全门派上下都修的道统,有什么法门都被摸得透透的了,回头回了门派,上藏经阁找找相应的秘籍即可,太上忘情嘛……这玩意儿失传了好久了,可能就得他自己摸索了。 秋意泊这个时候忽然生出一点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便宜师傅朔云道君是有点东西的,他把太上忘情交给他,他哪怕避如蛇蝎,如今乍然一练,除了无悲斋这种仿佛已经把传承整得明明白白的道统外,他居然是对太上忘情的法门有更多的明悟,就比如他现在虽然不清楚太上忘情元婴期到底能领悟出什么法门,但他却有些预感,应该是个被动技能,和神识有关,而且他距离这法门应该不远了。 别说,被动技能还真戳到了秋意泊的心坎上,这要是个主动技能,秋意泊可能就懒得摸索了,可它是个被动哎!只要学会了就可以不用管它,还会给自己源源不断带来益处的被动技能哎! 这种一本万利的事情秋意泊毫不犹豫直接就冲了。 秋意泊主动按照太上忘情的路线进行周天循环,顿时整个人仿佛就像是被浸入了清泉之中,不同于之前入定时六感尽失,陷入物我两忘的状态,他仿佛听见了泉水泠泠,微凉的泉水自皮肤上温柔的摩拳而过,随即又 毫不留恋的流走,他宛若躺于溪石,又像是浮于深海,耳边虽有声,却又无声。 秋意泊张开眼睛,上方是一片青蓝透彻的天空,一碧如洗,不带一丝云彩,大片大片的青蓝之色占尽了他的视野,仿佛永无尽头。 秋意泊静静地看着天空,又感受着泉水,忽地伸手向上抚触而去。 有什么破了。 之前他感觉那法门距离自己很近了,确实是很近,近到了一伸手便取到了。 秋意泊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感受着那个法门,它名为《青霄决》,长修此决,可明心静念,谴欲消妄,凝练元神,不为邪祟迷幻侵扰——像是玄真眼的技能版本。 很有用的法门。 秋意泊又闭上了眼睛,享受着在这境界中淌漾的感觉。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破境而出,他像是睡了一个极好的觉,浑身都是轻松,精神上的愉悦几乎让他忍不住带着淡淡的笑意。 秋意泊又逮出自己的元婴,指着他的鼻子道“不许动” 元婴垮了个小猫批脸,很配合的伸展四肢,秋意泊笑吟吟的拿出了卷尺——这不是听说元婴很脆弱嘛,左右现在有空,他刚好替元婴整点装备出来。 都知道元婴很脆弱了,当然是要穿装备的啊!总之,先像金丹一样把防御整上去,考虑到日后可能出现被人毁坏肉身,元婴出逃的情况,最好是再带点攻击手段。 俗话说得好,只要我防御够强我就天下无敌了,把敌人杀死亦是对自己的保护,秋意泊将天地纵横卷掏了出来,十分和蔼地道∶“现在我都元婴巅峰了,给我些时日,手搓□□不是问题,咱们先用这个哈,乖!&ot; 一会儿就复刻一个天地纵横卷·元神版本给元婴用。 元婴抱住了天地纵横卷,然后伸手一指秋意泊的纳戒,秋意泊很大方的将他觉得好的法宝都取了出来,元婴喜欢什么挑什么,他直接复刻! 元婴左挑挑,又捡捡,最后什么法宝都没有选,而是拿了个纳戒。 “嗯”秋意泊一脸懵逼,元婴要纳戒干嘛 紧接着,他就看见元婴将他纳戒中的各种食物、材料、灵石、丹药都分了一半走。 秋意泊“” 元婴的意思是,万一肉身没了,他带着纳戒跑路,要材料有材料,要钱有钱,实在不行几百万极品灵石砸得对家跪下叫爸爸,反正多囤点,准没错。另外请自己也更努力一点,经过这一次,东西少了好多哦,而且以后都是元婴了呢,法宝都是金丹的,拿出来一下子都摁不死同期,焦虑。 别问,就是好焦虑,总之再补充新的物资和法宝之前,元婴手里这些自己都不许动! 元婴抱着纳戒,钻进了秋意泊的丹田中。 秋意泊目瞪狗呆——你妈的,仓鼠定和火力不足恐惧症也能继承 221 第 221 章 蜂令在百炼山和凌霄宗演化出了两个截然不同的用法,在百炼山,蜂令像是个更偏向于生活向的移动端,可供弟子技术交流,答疑解惑,互相聊天扯淡移动端口。 而在凌霄宗蜂令则更像是一个单纯的工作移动端,凌霄宗弟子几乎不在论坛里聊私事,里面的帖子几乎清一色门派事宜,发布人也都是凌霄宗各阁管理或者峰主,包括各种任务接取,由凌霄宗官方发布的各种天材地宝、秘境消息等,一些心得则是由各峰元婴以上修士发布,秋意泊看了一下,几乎每一个发心得贴的人都是担任过远山、寒山书院教习职务的,怎么看都像是为了kpi硬着头皮写的。 不过确实也是,剑道不像是炼器一样,炼器大多是有经验可循的,百炼山弟子本就学的同一套炼器手法,大家不过是大同小异,在这个基础上进行技术交流自然是很流畅的,而凌霄宗虽然大家也是同修一个主道统,可首先创道就没有什么捷径可走,心得这种东西放凌霄宗就真没有什么生搬硬套可言,大家明悟的不同,别人悟出来的顶多就是参考点拨。 且凌霄宗内门还分了五峰,五峰神通法门各有侧重,如洗剑峰干脆连道统都不能算是凌霄诀了,虽然也是脱胎于凌霄诀,但不管是太上忘情道统还是无情道统都有完整的体系,真不能一概而论。 如果说百炼山就是一群大家都学过九九乘法表的学生交流数学题怎么做,那凌霄宗就是动物园,虽然大家都活在一片土地上,但有翅膀能飞的和有四条腿在地上跑的还有水里游的那确实不是一个路数,更何况还有八条腿十几条腿和无数条腿的,与其在论坛交流心得,还不如真刀真枪的干一场来得体悟多呢 就是没人聊天吹比让秋意泊少了许多乐趣————想想也是,剑修嘛,能理解,大家都在卷生卷死,有需要就比武场上打一架,有什么事当场就说了,谁还有时间水论坛啊! 秋意泊在秋怀黎的指点下摸进了云麓阁的版块,在春宴任务上报了个名,接下来就不用管了,毕竟这事儿是秋怀黎主管,分配什么事儿他说了算。 秋怀黎见秋意泊乖巧地报名了,也不在纠缠于他,留下一句好好练剑就跑了。 秋意泊痛苦但并不快乐的开始补作业之旅,他现在穷,凌霄宗弟子份例攒个百年也是一笔很可观的收入了,当真没有到说不要就不要的地步。 为了尽快赶完作业,他开启了地狱模式,练剑,累极了就打坐,恢复精力后就接着练,晚上实在是撑不住了就去洗剑峰上的藏书楼里翻两本元婴期的法门或者神通来看,睡一晚上算是休假,紧接着再练剑……别说,当年高三都没有这么累。 就算是如此紧迫,秋意泊都每天写一个玉简骂泊意秋,然后攒十个就在云麓阁里发个任务,让弟子帮忙跑腿去山下找镖局送信——他就说,他一闭关就是十来年,泊意秋怎么连个人影都见不着,他肯定是预料到了还要补作业这件事,干脆就不回来了! 秋意泊气吐了,他恶狠狠地磨了磨牙,不回来有什么用?泊意秋可也是正儿八经在凌霄宗记了名的,他也是正经内门弟子,等他回来作业更多!而且他绝不帮忙分担作业! 他有种一辈子都别回来 什么泊意秋能想起刷日常————开玩笑他都没想起来,泊意秋还能想起来 秋意泊别的没有,但他却很有自知之明,简称∶他对自己是什么德行很有逼数。 时间一晃就是半年多,秋意泊总算是补完了自己的作业,跑了一趟十步阁交了作业领了自己的份例,这才算心头大石落地,这半年万宝炉的流水线也挂的差不多了,因为他自身升级的缘故,万宝炉成功率也提升了不少,又因为幻境卷轴的特殊性,幻海门是按照百取一给的材料,扣除应交出的成品以及其中损耗,让秋意泊狠狠赚了一笔。 因着天榜的缘故,差不多全天下都知道他炼器很行,秋意泊每天都能接到帖子请他炼器,他一概都拒绝了,因为门中托关系的都快做不完了————比如浣花真君直接领着闺蜜带着材料上门逮秋意泊,这还能拒绝?又比如春明师叔的好友的师弟辗转托到了秋意泊面前,他也不好拒绝吧? 以秋意泊元婴水平,目前做个化神期的法宝还在能力范围之内,所以上门来的长辈的好友大多是给自家晚辈定制的,是按照三取一的规矩来的,即请炼器师制作一件法宝需交给炼器师三份法宝所需材料,就算如此,秋意泊也赚得彭满钵满。 等秋意泊算完了收支,当即给清河道君上了一炷香,十分虔诚地拜了拜,清河道君说得对,学好了炼器当真就不愁吃喝,大把大把的修士挥舞着灵材灵石但求一顾。他也终于懂奇石真君为什么能那么有钱了,真的,随便接两单子就不会差钱,更何况到了奇石真君那个境界,那随便一个极品材料都是几百上千万的极品灵石,做一件法宝就净赚几千万。 秋意泊一点都不觉得累,世界上没有困难的工作,(叼烟)只有勇敢的打工人! 【明日寅时三刻碧霄台集合,需穿着宗门弟子服饰,悬挂弟子令牌、佩剑,整洁仪容。】蜂令上传来了秋怀黎的消息,秋意泊看了一眼,见还有两个时辰,便去泡了个澡,洗去了一身疲惫,换上了凌霄宗内门弟子服饰,长发以鹤羽挽起,悬挂上了弟子令牌,疏狂剑则负于身后,乍一眼看去,还当真是人模狗……哦不是,是仙风道骨。 春雨如酥,秋意泊打了一把四十八骨紫竹伞,便往碧霄台去了。 碧霄台上人并不多,只有四人,林月清、秋怀黎还有两名化神期的前辈,几人都是天榜见过的,也算是熟人,便谈笑了起来,正聊着呢,便见远远有一道修长的人影漫步而来,白衣随着微风飘摇,行走之间如行云流水,尚未露出真容,便有一种奇异的叫人不自觉屏息凝神垂目等候的闲适的威仪。 待人走进了,果然是如同众人所料的风流绝世。 “秋师弟”林月清满是冰霜的脸上露出了一点笑意“秋师弟也接了这次的任务” 百年不见林月清,她仍如往日,只更多了风华绝代,秋意泊看了一眼秋怀黎的方向,笑着低声道&ot;……被硬拉着来的,师姐也是&ot; 林月清微微颔首,她打量了一番秋意泊,目光在他满头华发上停留了许久,什么也没有问。她也是因着春宴特意回来的,昨日才回山上。“百年不见,你这倒是怪能哄人的。” “好看吧” 林月清一哽,好了,这回彻底不想问了,八成不是什么大事∶&ot;……确实好看,要不我也弄一个&ot; “那不行。”秋意泊低声道∶“师姐你已经够冷了,要是再来一头白发,春宴弟子都吓得不敢吱声了怎么办还是让给师弟我吧。” 其他人纷纷表示遗憾,自己也想来一个白发,看着就很有那种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冷酷剑仙范儿。 秋怀黎听着他们打趣,也不禁染上了一点笑意,又见时间差不多了,便嘱咐道∶“今日春宴弟子便会抵达春溪城,就交由各位前辈了。&ot; 大家便收起了笑颜,各自整理了一番仪容,毕竟他们今日去主要就是去充场面的,其次则是去当打手镇场子的,当然要尽善尽美,秋意泊收了伞,与众人一道唤出飞剑,往山下而去。 春溪城四处张灯结彩,热闹非凡,他们四人率先往会仙楼而去,会仙楼这次就是他们的根据地了 这次春宴只是普通的春宴,秋意泊完美错过了之前那一波内门收徒试炼,不过上一届春宴招收到的内门弟子太少了,好像就两三个,听说是因为凡间打仗了的原因,听秋怀黎的意思是这一届春宴弟子若有资质超凡的可能会破格提入内门。 毕竟内门也有许多修士突破元婴、化神了,到了可以收徒的时候了。如果被元婴境界以上的修士看中收入门下,那也是自动归入内门了。 四人一入城中,便吸引了许多目光。 “凌霄宗的”有修士窃窃私语道“果真不凡。” “就是他们……后面那两个莫非就是秋意泊与林月清”有修士惊讶地道“他们两都元婴了他们才修道多少年” 秋意泊与林月清还是有许多人认识的,毕竟他两除了正儿八经的实力外,还各自挂在了修仙界美人榜上,总有好事者传他们的画像亦或者留影,认识的人便多一些。 &ot;……百余年吧&ot;另一名修士。 “百年前秋意泊便已经是金丹中期了,如今一看,似乎已经是元婴后期了……这才百余年?他便到了这个境界也罢,他是天灵根,又是天榜第一,厉害些也是正常,我记得林月清仿佛天榜寂寂无名吧” “林月清天榜亦有名次,只是不高罢了。最厉害的似乎还是温夷光,听说他已经接近元婴巅峰了。&ot;有人感叹道∶&ot;区区百余年,便能将弟子养到这般程度,天下第一宗门果然名不虚传。&ot; 四人充耳不闻,只管落落大方的进会仙楼。 会仙楼中早有弟子等候着,春宴看似简单,实则前期准备复杂至极,每次春宴,便要提前半年到一年派出金丹及其以下弟子进入凡界寻找有灵根的孩童,如凌霄宗一般会派接近一百修士,带回来的孩童自然也不在少数,但其中绝大部分黄品灵根及其以下都会被交换到其他宗门中,留下精华来,其中繁杂,不一一整述。 会仙楼中早早就有接应的弟子,秋意泊他们四人来主要是为了撑场子。 两名化神在二楼坐了一桌,秋意泊与林月清坐另外一桌,四人背脊都挺得笔直,不时会有其他门派的弟子带着孩童入会仙楼内,秋意泊眨了眨眼睛,维持着那股子仙风道骨的模样传音道∶【哎,林师姐,你看那个穿粉色衣裳的小郎君,看着倒是十分灵秀。】 林月清也跟着看了一眼,她借着饮茶的动作将一枚玉简推到了秋意泊手中∶【自然灵秀,好歹也是个地灵根。】 秋意泊神识探入玉简,瞬间了然——好家伙,这是皇族名单。 说是皇族也不尽然,大概就类似于他当年有三叔和爹在凌霄宗一样,这小孩是合欢宗某位长老风流产物,但既然有了孩子自然也不可能打掉,这小郎君自小爱剑,今年岁一到,就被他娘送来了凌霄宗驻地参与入门试炼。 话还是那一句,虽然有关系,但自己凭借实力入门总比托关系入门来得好,若是实在是不争气,再动用人脉也不迟。秋意泊当年也是这样的,实在考不过再考虑走后门。 当然了,地灵根一出,只要这小孩不是穷凶极恶天生坏种,是稳稳能进内门的,凌霄宗只会说多多益善,甚至还得反过来去谢人家爹娘愿意叫孩子来凌霄宗。 秋意泊仔细看了看玉简“这一届,似乎也就这么一个好苗子。” 玉简除了有皇族名单,也包含了这次凌霄宗弟子寻到的带有灵根的孩童目录,地灵根及以上只有这粉衣小郎君一人,大多数是玄品灵根和黄品灵根。 林月清也点了点头“确实。” 好少哦。 旁边的化神修士听了笑道∶“你们当地灵根是大白菜有一个就不错了……你们那一届才是意外,两个天灵根,三个地灵根,便是纵观史书也没见几回。” “原来如此。”林月清向两位前辈颔首示意,秋意泊坐了一会儿,凌霄宗搜罗来的弟子也陆陆续续到了场,今日还得休息一日,明日才会正式开启入门试炼。 这回来的孩童年纪都极小,衣衫都被换过了,但各个面黄肌瘦,那等雪□嫩的小孩凤毛麟角,没有几个。他们极度好奇地看着周围的一切,目光自雕梁画栋上流连忘返,等看见二楼坐着的秋意泊与林月清更是瞪大了眼睛。 “那是……仙人吗”有小孩惊叹道。 带队的弟子带着些许笑意道“他们是我凌霄宗内门师叔,一位姓林,一位姓秋,你们见了,称呼一声前辈即可。” 几个小孩儿不由都乖乖地点了点头,收回了目光,唯有一个小胖墩长大了嘴,指着秋意泊道∶&ot;岁、岁星老爷&ot; 秋意泊听到熟悉的词汇便望了过去,那小胖墩十二三的模样,眉目之间似乎有些面熟,想是哪位故人之后。 他的目光如春风一般自小胖墩面上扫了过去,反倒是那小胖墩刷的一下红了脸,急忙低下头去不敢再看。一众孩童都送往了房间,秋意泊微微一笑,低声道∶“两位师兄,我出去走一圈。” “左右无事。”化神修士颔首道∶“你只管去,晚上记得回来便是。” 秋意泊拱手谢了他们,林月清摇了摇头,嘴唇微动,若不是秋意泊就坐在林月清旁边恐怕都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你去吧,我伤还没好,懒得走动……” 林月清回来之前正在和一头修行八百余年的黄鼠狼厮杀,见不能耽误回山的时间,硬是以伤换伤才换了黄鼠狼的命,如今她伤还没好透。 秋意泊倒还真没看出来林月清受了伤“可无碍” “无碍,不是什么大伤,就是懒得走动。”林月清撇了撇嘴唇∶“累死了。” 秋意泊颔首起身告退。 他刚刚半路上就想了,这春宴嘛,正是他的好机会。这不是之前就想着给朔云道君收个弟子,这也算是一桩心事,总要好好寻一寻,了了正好。除却这一点外,确实也有去撬墙角的冲动,这不,好苗子真没多少,看着磕砖。 一出会仙楼,被禁制隔去的声音又漫了上来,春溪城街上熙熙攘攘,到处都是孩童与少年男女,由人带着,一会儿对着胸口碎大石鼓掌叫好,一会儿又涌到了糖画,将那摊子围得满满当当。那摊主只是个练气一层修士,一双手舞得飞快,才勉强满足了一众小孩的需求。 这个时候,各门派的修士们身上都会带上足够的灵钱,用于给这些小孩儿买这买那。 秋意泊行走之处,路人都非常有默契的微微避让了开来——便是不看容貌,只看行止气度,就知道是一位大能。 秋意泊也算是春溪城的常客,他本想循着记忆去补充一点吃食,没想到走到哪都是水泄不通,秋意泊也不好意思真包了人家的摊子,叫后头一帮子小孩儿落了个空。 他试了好几家点心水果,最后却只和几家卖水果的摊主订好了进货,其他的他总觉得差了点味儿,没有以前吃到的好吃了,仔细一想,可能也是自己百余年没来过的原因了,想要买到点好的吃食,还是得找带路的。 秋意泊到了城门附近,并无人上前自荐,秋意泊随手指了一个小孩儿,叫他带着他找好吃的。 那小孩儿应该没有超过十岁,面容俊秀,有一股聪慧机敏的劲儿。其实秋意泊一开始指的不是他,而是他旁边的人,却被他抢先一步出来应了,抢了人家的生意。 “前辈,论点心,还得去莲花斋。”那小孩带着一脸灿烂的笑容道∶“论酒,属丽华苑,论饭食,还当是水韵楼。&ot; 水韵楼秋意泊记得,他家的席面当真是不错,除了贵外没有任何问题。 今天来的都是小孩儿,水韵楼应该人不多才是“那便带路吧。” “是,前辈。”小孩又脆生生地道∶“此地距离水韵楼不远,但今日人多,前辈可要坐车?” &ot;好。&ot;秋意泊应了下来,小孩儿便越发开心了起来,几步便跑到不远处叫了一辆马车,秋意泊上了车,道“你也上来吧。” &ot;多谢前辈!&ot;小孩儿利落的上了马车,却只坐在靠门的地方,显得很是恭敬,马车晃悠了起来,秋意泊也不大想看外面,便随口问道∶“今日是春宴,你不参与春宴吗?” 那小孩儿道“多谢前辈关心,不过我爹娘年迈,我还是算啦。” 秋意泊侧脸道∶“城门口的生意不好做吧当弟子有月俸,养活你爹娘足够了。” 那小孩儿目光中流露出一丝迟疑,随即又坚定地摇了摇头∶“前辈,爹娘给我测过了,我只有黄品灵根,入大宗门也只能当一个扫撒弟子,与其如此,我还是陪着我爹娘比较好。” 他有些羡慕的看着秋意泊衣角上的流云纹“前辈是凌霄宗门下吗” “是的。”秋意泊有些讶异,黄品灵根其实也不算低了,他笑道∶“修真不光讲究灵根,也讲究悟性和缘分,其他门派我不大清楚,但凌霄宗内只要好好修炼,哪怕是外门弟子,等到了金丹便可入内门了。” “入了山门,也不是就是扫撒弟子,先会将你们送入凌霄宗的书院,想要当个扫撒弟子,也得先读完六年书,识字踏入道门,才有扫撒呢。&ot;秋意泊说到此处,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禁莞尔∶&ot;清光台可大了,还有一棵总是在掉叶子的银杏树,若是你一个人扫,恐怕扫到白头都扫不完。” &ot;很大。&ot;秋意泊接着道&ot;每天都有无数弟子会在清光台练剑,还有摆摊的,说笑的……&ot; 他看了一眼小孩儿“你若想去看看也简单,明日你跟着一道去入门试炼即可。” 小孩儿歪着头说&ot;可以吗不会被赶下去吗&ot; “自然不会。”不知为何,这小孩儿有点合他的眼缘,秋意泊忍不住开起了后门∶“入门试炼简单的很,只要心志坚定,心性不坏,很容易就过了,到时你若害怕,就低着头一个劲往山上走就是了 。 &ot;当真那么简单&ot;那小孩儿瞪大了眼睛。 “当真。”秋意泊笑道。 小孩儿犹豫了一瞬“那明日我也去试试。” 秋意泊颔首,忽地,马车摇晃了一下,那小孩儿本就坐在门边,险些被晃了出去,秋意泊下意识的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他扬声问车夫道“何事” &ot;前辈,有个不长眼的出来冲撞马车,您不必管!&ot;车夫道。 222 第 222 章 要是平时,秋意泊也就真不管了,毕竟这些年来有意无意冲撞他马车的不知凡几,他若事事都要亲力亲为,恐怕也不必做其他的事情了,光守在马车边上得了。但今日这不是春宴嘛,他好歹也是代表着凌霄宗,虽不说时时叫人盯着,但总归是有人看着的。 他在心中叹了口气,指尖微微一动,竹帘便缓缓卷起,倒在车前的是一个白发苍苍衣着褴褛的老人,车夫疾言厉色地呼喝着∶“去去去!周老丐,你不要命了!我的车你也来碰?!要不是我勒住了马,你这条老命就没了≈ot; 躺在马车前的老乞丐显然是没受什么伤,但他也不起来,四肢大张地躺在地上,眼睛极为灵动,对着车夫嘿嘿的笑∶“老儿就是被你老刘的车给撞着了!老儿受了重伤起不来喽——” “你————”车夫瞋目切齿”你还要脸不要” “老儿都快饿死了,还要什么脸啊!哈哈————!”那老乞丐在地上扭了扭,仿佛以天为庐地为被一样,舒服惬意得很。 车夫想要跳下车,却见车帘已经被掀开了,他赶忙转身拱手道∶≈ot;前辈还请稍后,我这就去赶了他走≈ot; 秋意泊摇了摇头,取了个锦囊出来∶“交予他吧。” 车夫连忙劝道∶“前辈不必同情他!这老乞丐有手有脚,却也不做正事儿,成天见的仗着城中不得动武便四处偷蒙拐骗,前阵子也有人好心给他灵石,转手就被他换了酒来,有钱就喝的烂醉,没钱就如同今天一样随便找个人来讹诈” “无妨。”秋意泊目光平和从容∶“既然遇见了,也是缘分。” 其实秋意泊心里很是不耐烦,但没折子,为了宗门的排面,只好编个看上去不那么圣母的借口————是的,这一切都是缘。 这很符合前辈高人的作风。 车夫只好接了锦囊抛到了那老乞丐身上∶≈ot;行了行了快起来,前辈善心,拿了灵石快走!少在这儿挡路” 老乞丐接了锦囊,看也不看,麻利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还作了个揖∶“嘿嘿,小老儿多谢前辈,祝前辈仙路通顺,直指大道……” ”去去去去!”车夫呼喝着马接着往前走了,车帘落了下来,小孩儿看着秋意泊,有些不解,但却不敢多问,湛蓝的天空被竹帘切割成了细碎而明媚的光,随着竹帘的晃动在秋意泊俊美不似真人的脸上慢慢地摇曳着,不动声色之间便令人有一种满室生辉的错觉。 秋意泊唇角微微上扬,“可是很好奇我为何要给那老乞丐灵石” ≈ot;……是。≈ot;小孩儿点了点头≈ot;父亲常说,不能轻易施舍他人,此等人是助长歪风邪气,不思进取,只消伸手便可丰衣足食,又如何对得起那些勤勤恳恳兢兢业业拿双手来换得衣食的人呢?≈ot; “你有一个好父亲。”秋意泊颔首道∶“只是老吾老以及人之老,人亦应有恻隐之心。” 小孩儿想了想,道“前辈,我不明白……” 秋意泊问道“若你父亲母亲老迈,你可要赡养他们?” ≈ot;喂。≈ot;小孩儿应了一声∶≈ot;等我长大了,我要让爹娘搬到最好的房子里住,还要让他们……天天都能去水韵楼吃饭≈ot; “这便是了。”秋意泊颔首道∶“若是有朝一日,你不在你父母身边,而你父母则是遇到了一些困难,等不到你回来,他们自身也无力解决,那你是否希望有好心人愿意出手相助,救你父母一命呢” 小孩没有多想,重地点了点头,他停顿了一瞬,道∶“所以前辈在帮助那老乞丐的时候也是联想到自己的爹娘吗≈ot; 秋意泊联想到秋临淮,他当真想不出来他爹年迈的时候是什么模样……仔细一想,或许与澜和叔类似吧也是一只老狐狸,断断不会让自己落入不好的境地里去。他仍是道“正是。故而,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小孩儿眼中渐渐有了光∶“前辈好厉害,懂得好多!我若是入凌霄宗,也能像前辈一样吗?” “或许是吧。”秋意泊笑道∶“这我也不能保证,但这些道理,入了凌霄宗都是要学的,门派会择先生来教导你们。≈ot; ”我可以的”小孩儿扬起了大大的笑脸“我也要成为像前辈一样的人。” 秋意泊微笑颔首,以示赞许——若这小孩真能进凌霄宗,等到他长大接了春宴的任务,就能理解他今天的行为,知道什么叫做如何花言巧语给门派刷印象分了。 看,这不又骗了一个嘛。 他应该会原谅他的吧毕竟他也是实话实说,就是少说了几点。门派确实是会择弟子来教导新入门小弟子读书习字,塑造三观,但同时还会教他们如何成为一个好剑修,比如美好的一天从挥一万剑并绕山跑三圈开始。 秋意泊突然理解当年张先生为什么每次看他们跑圈练剑累得像条狗一样爬都爬不起来都带着一脸迷之微笑了————想到不光他一个人这么惨,是心情挺好的。 正所谓屠龙者终成恶龙,他现在光想想那情景也能笑出声。 不多时,水韵楼便到了,秋意泊照旧入内吃饭,那小孩儿也陪着秋意泊用餐,他吃饭很是安静小心,几乎只动自己面前的饭菜。秋意泊看他吃的局促,便叫另开了一桌,嘱咐那小孩儿自去吃去。 那小孩儿应了一声便去了,坐下了之后还时不时看秋意泊一眼,只觉得自己从未见过这样的修士,一举一动都显得无比高雅,连吃饭都显得斯文优雅,仿佛是从文字里脱出的仙人一般。 实则秋意泊拿着新出的话本子玉简一边看一边吃,没有手机玩,也没人聊天,当然是看点话本子解闷喽。 他看了好一段才想起来唤了管事来,大手笔的打包了一百桌宴席以及无数食材,看架势是要将水韵楼一扫而空,毕竟水韵楼厨子的手艺是真不错,反正放在纳戒里也不会坏,慢慢吃呗。 水韵楼的管事苦哈哈地给秋意泊的道歉,毕竟他们还得做生意,倒不是做不出一百桌,而是食材也没有那么多——他们水韵楼可是春溪城里最好也是最贵的酒楼了,一天就是满座儿也最多三四十桌,从哪变出一百桌宴席的食材来? “那有多少”秋意泊问道“我也不为难你,能腾出多少是多少吧。” 管事在心中算了算∶“回前辈,近来春宴,客人难免多一些,小店最多给您先凑个十五桌宴席,要是您不急,明日小店便多采购一些食材,待做好了送到贵宗去。” 秋意泊今日穿的是凌霄宗的弟子服饰,还是很好认的。 秋意泊想了想便也同意了,左右不急在这么一时,掌柜便连忙叫厨下去准备十五桌宴席了,而秋意泊则是拿着话本下饭,慢悠悠地接着吃,他吃到一半的时候见旁边那小孩儿已经吃完了,便对他招了招手“来。” “前辈有何吩咐”小孩儿脆生生地道。 秋意泊摸了两枚上品灵石一只小玉简给他∶“你去替我买一些果子水酒来,不拘是什么,只好味道好品质佳即可,买完了也不必再来借我,直接送去会仙楼,拿着玉简给凌霄宗弟子看,明日你便可上凌霄宗进行入门试炼了。≈ot; 小孩儿一开始有些不敢收,转而在秋意泊鼓励的眼神下重重地点了点头∶“是,前辈!” “去吧。”秋意泊轻声道。 那小孩儿一溜烟就跑了,秋意泊看他跑出了水韵楼,终于松了一口气,默默地将一旁的椅子拖到了腿边上,将一条腿架了上去。 ————舒服。 总算旁边没人时不时看他一眼了,秋意泊终于可以不用维持形象了,他立刻收了玉简,摸出了实体书来,虽然玉简方便,但还是看纸质书来的更舒服。真要命,刚刚看到想笑的地方都不敢笑,生怕毁了自己高人雅士的形象。 秋意泊正看到精彩的地方,忽然楼下又起了喧哗之声,倒也不是很吵,只不过在这大家都比较安静的地方而显得尤为突出罢了。秋意泊闻声望去,却见一楼店小二正扯着方才那老乞丐到了角落里说话。 “周老儿,你又来做什么?!我告诉你这一次我可不赊你了,你上次欠的酒钱还没还呢!掌柜的把我好一顿骂,你还有脸来?!”店小二低声警告道∶“你可别在这儿耍无赖,否则掌柜的定然要将你拉到城管所告你一状≈ot; 方才碰瓷秋意泊的老乞丐谄笑道∶“小二哥,这次我就是来还酒钱的,嘿嘿,方才遇到了个大傻……好心的前辈,给了我个锦囊,你看里头还有十块下品灵石和一瓶复灵丹,还我的酒钱总够了吧?还有这锦囊,也是个上好的法宝,能换不少钱吧?你拿去算算,多的就给我拿两瓶春溪酿来!要够年份的” 小二拿了锦囊看了一眼≈ot;怪怪,还当真是个好东西……行吧,我收了,你在这儿等着,不许乱跑啊……还够年份,最多就是五十年份的,你要不要” ≈ot;行行,规矩我懂!≈ot;老乞丐伸手挠了挠后背,店小二一脸鄙夷地往后厨去了。 那锦囊自然就是秋意泊给的那个,这些是特意为了春宴的小孩儿准备下的,结个善缘嘛,这些东西对秋意泊而言也不在话下,自然也不介意给出去,方才就顺手给了那老乞丐,没想到到人家嘴里就成了大傻帽了。 秋意泊挪开了视线,对于这种叫他不开心,又不好当场发作的,他一般选择不看。 一切为了宗门嘛,回去一定要让大哥补偿他点————就问问最近宗门里有没有人拿到什么好材料吧 秋意泊虽然手握巨额凌霄宗贡献值,却没有兑换什么,无他,凌霄宗材料是真的不多。百炼山有自己独有的材料渠道来源,因为山中就有地火脉的缘故,好多伴生的天材地宝都很是不错,再加上道统就是用材料堆出来的,数万年的积累下来秋意泊那点贡献值真的是九牛一毛,完全影响不到百烁山的正常运营,所以秋意泊薅得一点都不心虚。 凌霄宗就不同了,除了少数特产外其他要么是宗门花钱买回来的,要么是弟子们一刀一剑拼出来的,贡献值这东西本来就是宗门倒贴钱给弟子发福利,在高级材料库存本就不多的情况下,他那点贡献值直接就能把掌门真君薅到抱头痛哭。 但是薅长辈们羊毛就不同了——又没上交宗门,是私人物品,能不能薅到是他的本事。 不多时,楼下那老乞丐拿着酒欢天喜地的走了,又过了一会儿,秋意泊也吃得差不多了,刚好宴席也做好了,秋意泊收拾了收拾便离开了水韵楼,外面的马车还在等他,车夫点头哈腰地问道∶“前辈接下来想去哪里转转≈ot; “去……辉宝阁吧。”秋意泊道。 “是,前辈请上车。” 辉宝阁距离水韵楼有些距离,秋意泊端坐于车中,坐了一会儿又开始后悔了起来,早知道就自己走着去了,车晃得他有些头疼————有一说一,都修仙了,为什么马车连个避震措施都没有?是仗着大家都修仙所以不怕晃吗 偏偏秋意泊在凡界养刁了,虽然突破了元婴,但有些习惯还是不可避免的留在了他的身上,还需等待时间冲涮——比如他现在被车晃得特别想吐。 毕竟很久没吃到水韵楼的手艺了,不一小心多吃了几口,虽说他一个元婴就是连吃十桌席面都没什么问题,但他那娇贵的胃就是觉得撑得慌。 秋意泊从袖中摸了一盒薄荷精油出来,蘸取了一些后便点在了鼻下,忽地,马车又是一晃,要不是秋意泊身手机敏,现下可能要用指甲把自己的鼻孔捅一道伤出来,秋意泊问道∶“怎么了?” ≈ot;晦气!≈ot;车夫先骂了声∶≈ot;前辈,那老乞丐又来了!——周老儿,你怎么又来了!≈ot; 他一个酒嗝打出来,连坐在车中的秋意泊都闻到了酒气。 ……差点就吐出来了。 秋意泊又蘸了一点薄荷油,勉强抑制住了自己想吐的冲动。 车夫喝道≈ot;前辈知道了,你快滚!≈ot; ≈ot;我不走嘿嘿…酒真好喝……若是能每日都喝到就更好了……≈ot;老乞丐讪笑道≈ot;前辈这般好心,能不能……再赏我一点……≈ot; 这下连路人都一片哗然了,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 “老儿,你好歹也是个修士,怎能如此厚颜无耻!” “正是这不是欺负人吗” “快滚快滚!好好一趟春宴,居然叫这样的人污了眼睛!” 秋意泊揉了揉眉心,抬手扔出了一个锦囊,只求对方快走,别真的让他吐了。那老乞丐接了锦囊,嘿嘿笑了笑,拿着锦囊摇摇晃晃地走了。 秋意泊手指一动,掐了一个清风诀,一阵清风瞬间驱散了污浊的气味,他深吸了一口气,微凉的薄荷气味瞬间压下了他反胃的感觉,车夫赶着马,低声道∶“那老儿最是厚颜无耻,知道前辈仁厚,定然会再来的……他若是再来,前辈切奠不要再给了,我定然赶他走。” “无妨。”秋意泊闭着眼睛道“……相见即是有缘。” 车夫嘀咕了两句,可能是在说境界高的前辈和他们这种普通人思想觉悟就是不一样,这还是缘呢,那分明是孽缘才对。 难道今天出门没看黄历怎么走哪都遇到这个泼皮无赖。 不过这凌霄宗的前辈也不像是传闻中那样冷漠无情,一心向剑,反而很是宽厚仁善,听说里头这位还是这一届的天榜第一,能培养出这般的角色来,想来凌霄宗也不似传闻中一般。 凌霄宗不愧是天下第一的宗门,门下修士修为又高,战力又强,连学识都显得高人一等————等他孩子满六岁,他也叫他去凌霄宗入门试炼考一考试试,这样的宗门送进去,再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了。 过了许久,辉宝楼终于到了,秋意泊在迎宾殷勤的笑容下拿出了百炼山的令牌,对方的热情立刻更上一层楼,将他迎上了贵宾包间儿,管事的亲自前来,拿着玉简等着秋意泊下单。 秋意泊扫了两眼,又估摸了一下价格,虽然辉宝楼的东西偏贵,但东西齐全,品相也好,他不介意多花一点灵石来节省时间,秋意泊扫了一波辉宝楼的各类矿石,补充了一下自己的库存,顺道又卖了两块极品焰晶,喜得辉宝楼管事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秋前辈,您要的这一株幻海仙蕊虽然够得上极品,但品相不大好。”辉宝楼管事恭敬地道∶“鄙店还有一株幻海仙蕊,但需要些时间从夏分城调来,您看?” “那也要了。”秋意泊道“等到了送上凌霄宗即可。” “好好好。”管事一迭声应了,又道∶“还有您要的这无定奇霞……” 秋意泊下意识道“这也品相不好” “不不不,是这样的,前辈容禀。”管事道∶“鄙店其实有一簇极品无定奇霞的消息,只是这无定奇霞是一位前辈委托鄙店修缮一件法宝的报酬,不知前辈可有兴趣” 秋意泊在心中计算了一下,无定奇霞这玩意儿很难得,它是稀有的幻属性,来源也很是奇特,乃是日落之前最后一抹霞光凝结而成(备注∶地点品质随机,数量稀少),通常是用来制作幻境类的法宝,以前手搓画卷全靠万宝炉随机buff,如果有了无定奇霞就不必浪费材料来让万宝炉随机了,价格自然也很贵,大概在五十万极品灵石一簇,不过还好这玩意儿虽然数量稀少,但用的人也少,价格一向没什么起伏,也没有贵到如同无涯仙芝那种地步。 秋意泊有个想法,不是将无定奇霞用于制作画轴,而是将无定奇霞喂给万宝炉,叫它多吃点,希望以后能多增加一点出现幻境buff的概率,这样一算,自然是越多越好。秋意泊来了兴趣∶“呈上来看看。≈ot; “秋前辈稍等。”管事虽然这么说着,但随着他的击掌便有侍女举着托盘进来就知道他早有准备,秋意泊乐了“看来管事早就准备通吃两家。” 管事尴尬地笑了笑“秋前辈说笑了,鄙店接了委托,自然要尽心尽力完成,秋前辈来寻无定奇霞,鄙店自然也要尽心尽力。≈ot; 秋意泊没有的多说什么,他掀了幕布看去,那是一把宝剑,应该是合体境界的法宝,剑身通体银白,纤长优雅,仔细一看却是满身裂痕,如同美玉蒙尘,叫人惋惜。 合体境界,有些难啊。 管事解释道∶“秋前辈,此剑名为灵光,合体境界,其主要求能将宝剑恢复如初,且外形不得有任何痕迹。” 秋意泊一听就知道为什么找上他了,修复这把剑的外形容易,但想要恢复如初可真不容易,按照剑身碎裂程度来看,这把剑几乎等于废了,通常这样的剑要修那就只能回炉重造了,如果想要修复如初,那得耗费耐心一点点去修补。 不是说说那么简单,补这个含义是指要用同样的材料,同样的配比,同样的手法,以确保补完之后宝剑内的灵力走动与之前分毫不差才行。 简单来说,这一把宝剑就如同一个经脉尽断的人,通常情况下炼器师选择把对方皮囊留下,里头干脆给对方换一套经脉,推翻重来,而现在他的主人的要求是将断裂的经脉全部连接起来,还要不留一点疤。 这难度可想而知,但是对于秋意泊来说不算太艰难,无悲斋道统的灵丝都能抢夺有主法宝了,解析这把剑还不是轻轻松松。 “材料备着吗”秋意泊问道。 ≈ot;备着备着,自然都备着。≈ot;管事取了一个玉简放在了秋意泊面前,比了一个请的手势,秋意泊看了看,里头写着宝剑铸造时用的材料,按照十倍计算给到秋意泊。也就是说,秋意泊如果能一次成功修复这把灵光剑,他除了无定奇霞外还能拿到九份材料,当然了,要是失败了,秋意泊得赔人家十份材料,提出这种要求,说明这把剑对其主人的意义非凡,万一真炸了说不定还要和对方结仇。 怪不得没人接呢。 但是……这九份材料里十八簇无定奇霞,四舍五入九百万极品灵石,其他极品材料还不算,更免去了到处找无定奇霞的麻烦。 秋意泊可耻的心动了。 “时间是多少” 管事眼睛一亮,知道有戏∶“不急,五十年内即可。” ≈ot;行,那这把剑我接下了。≈ot;秋意泊道≈ot;不知主人是谁≈ot; 管事笑道≈ot;其主乃是太虚山金虹真君。≈ot; 秋意泊“…” 妈的,他怎么就答应了现在后悔还来不来得及他记得他揍过金虹他家的熊孩子还杀过一个他要是上太虚山,不会被金虹真君借机灭口吧 再看管事,目光殷殷期盼,秋意泊这反悔的话有些说不出口——算了,大不了求他爹或者三叔帮忙跑一趟。 十八簇无定奇霞呢!他爹可能说不准,但三叔应该不会拒绝吧?毕竟也曾经是被十万极品灵石逼出心魔的男人,三叔一定很能理解他现在的选择。 秋意泊淡淡地道“我知道了。” “是。”管事应了一声,又忙前忙后的给秋意泊准备齐了材料,甚至还额外送了他不少鸡零狗碎的材料,叫秋意泊满意而归。 秋意泊和车夫结了账,这里距离会仙楼不远,他干脆就走回去了。 夜幕已经降临,天光黯淡晦涩,却又被满城灯火映得通亮。 忽地有人唱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2————嗝≈ot; 秋意泊闻声望去,便见会仙楼旁的小巷中,白日见的那老乞丐正倚在墙角,一手拎着酒坛,满身酒气,醉醺醺地看着月亮吃吃地笑。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嘿嘿……嘿……” 秋意泊默默地想∶怎么又是这老乞丐 作者有话要说∶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出自《孟子·梁惠王上》 2∶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鼎,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出自《短歌行》,作者善操。:,, 223 第 223 章 ≈ot;嘿,前辈……又是你……嗝……≈ot;老乞丐打了个酒嗝,天知道他喝的到底是什么玩意儿,他打了个嗝,距离他足有五米远的秋意泊都闻到了恶臭的酒气,秋意泊长袖微拂,保持着礼貌性的微笑与他微微点头,随即步入会仙楼内。 ≈ot;秋师叔,您回来了?≈ot;此时厅中坐满了小孩以及凌霄宗弟子,一群小孩儿凑在一处叽哩哇啦的说今天的见闻,弟子们则显得很是无奈,不过还好,敢来接春宴任务的大多数都是比较喜欢小孩儿的,就算不喜欢,那也得忍着! “今日辛苦了。”秋意泊颔首示意,上了二楼挑了个位置坐了,一旁有弟子来谢秋意泊给他们叫的水韵楼的席面,一旁的会仙楼管事笑得十分勉强。 “秋师弟果然是出手不凡。”林月清笑道∶“一出门就带回了个地灵根的孩子,虽说是勉强够上,却也是很难得了。” 秋意泊一愣≈ot;还有这回事儿≈ot; 林月清不解地道∶“你不知道?就是你下午时分叫来的那个小孩儿啊!叫陈圆的那个,还给你带了很多点心,说是你叫他买的。” “他说他是黄品灵根。”秋意泊奇怪地道∶“灵根这东西还能测错了?” 林月清也愣了一下,转而道“今日两位师兄都看了,确实是地灵根不错。许是中间有什么阴差阳错吧……无妨,到了山上总还要再测一次的。” ≈ot;也是。≈ot;两人正说着呢,会仙楼中来了一名修士,他还带着一个小女孩儿,这修士长身玉立,身后负剑,容貌清俊,他一入内,目光便在会仙楼内搜寻了一圈,转而见了二楼的秋意泊与林月清,随即上了楼来,道“可是凌霄宗秋道友当面” “正是,晚辈秋意泊,不知真君有何指教”秋意泊起身拱手道。 眼前这人居然是一名真君,他仔细打量了一番秋意泊,眼中有了一点赞许之意∶“我乃凶溟派雪名,受掌门师兄所托,将她送来。这孩子名唤程瑜君,意外为掌门所救,掌门师兄见她与剑有缘,左右一想,送来凌霄宗总是没错,此事便转交由秋小友了。” 他身边的小女孩儿也像模像样的对秋意泊和林月清行礼。 自百年前天榜长风谷忘川真君入魔被诛,凶溟真君的杀子之仇自是报了,当时他们两家就处得不错,如今应该是凶溟派有意与凌霄宗交好,这才特意送了人来——问题来了,早不送晚不送,现在才送 秋意泊垂下眼帘,十分恭敬地道∶“真君,此事非晚辈能做主,真君请稍后,晚辈这便去请主事师兄前来。” 雪名真君颔首,带着小姑娘在一旁落座,秋意泊并未离开,林月清十分有眼色的便上楼去请两名化神师兄来,雪名真君看着秋意泊,抬手便是一个锦囊给了秋意泊,秋意泊谢过∶“多谢真君相赐。” “见面礼罢了,不必那么拘束。”雪名真君看着十分轻松的模样∶“以凌霄宗与凶溟派的交情,一份见面礼也是当得的。” 两名化神弟子已经到来,秋意泊微微颔首“真君说的是。” 转而秋意泊便一挥衣袖,一道精密的阵盘随之落下,禁制将整个二楼都包裹了起来,林月清留在了禁制外,并未入内,雪名真君不动如初,禁制忽地颤动了一瞬,却不动如初,他挑眉道∶“这是什么意思≈ot; 化神弟子道∶“凶溟派雪名真君我等见过一回,并不似前辈模样。前辈假借雪名真君之名,又是意欲何为≈ot; 雪名真君微微笑了笑“你们最高不过化神巅峰,当真不怕我翻脸” 秋意泊则是笑道∶“前辈若是想动手,方才便动了,何 必等到现在?晚辈设下禁制,也不过是为了说话方便些罢了。” 雪名真君看着秋意泊∶“一别经年,秋师弟当真还如往日————秋师弟曾欠了我个人情,还记得吗≈ot; 此话一出,众人都看向了秋意泊。 秋意泊眉梢微动,他欠了人的人情他怎么不记得?对方还是个真君∶“晚辈初入元婴,又有何能力劳动真君≈ot; ≈ot;我也不过是初入真君。≈ot;雪名真君说着,面容忽地变了变,成了秋意泊记忆中的模样∶≈ot;……张镜” 张镜便是秋意泊还在离火境时遇到的那人,对方是个邪道角色,也不知是为了什么才伪装成了太虚门弟子,后来与秋意泊相识,逃离离火境的时候还顺手帮秋意泊把假身份给毁了——这样一算,确实是欠了人家一个人情。 “正是。”张镜那面容只是一瞬∶“今日来,便是来问你讨要这人情的。” 化神弟子见两人搭上话了,也松了一口气,他道∶“真君还请说。” “无他。”张镜指了指那小女孩儿∶“这是我故人之女,确实不适合我的功法,我也无暇日日顾及她,恰好遇见了你。≈ot; 秋意泊皱眉道“此事事关重大,非我一人能做主。” “她是天灵根。” 防止失联,请记住本站备用域名: 众人≈ot;……≈ot; 秋意泊直言道“张师兄,你这么一说更可疑了。” 天灵根往哪送不行?就如同秋意泊当年一样,天灵根不叫求宗门给个机会给个脸面收下,是宗门求着对方给个机会,要是这天灵根实打实没什么问题,也不是和凌霄宗有什么仇怨,居心叵测,那张镜对于凌霄宗而言还算是有了恩情的。 张镜轻笑了起来,他明明还是之前那张清俊的面容,可此刻却染上了一分叫人心惊动魄的邪气∶≈ot;秋师弟还是那么直言不讳……她身家清白,除了家里有个世仇外,倒也无甚不妥,好歹也是天灵根,当真不收” “当真不是我能做主的。”秋意泊道“张师兄不如问一问掌门真君” 张镜想了想,颔首道“也好。” 春溪城里自然没有蜂令基站,但修真界有传统视频法宝,不多时,凌霄真君的面容就出现在了张镜面前,他手持拂尘,显得十分和蔼,他听了张镜的要求后便叫所有人都避开,几人出了禁制,就见凌霄真君与张镜谈了几句,随后掌门真君便比了一个手势,示意此事可行。 几人纷纷应是,秋意泊撤去了禁制,张镜则是示意小姑娘跟着他们走,小姑娘对着张镜行了个礼,这才跟着林月清走了。见这位张真君似乎与秋意泊是旧相识,其他人便也识趣的离开了。 张镜指尖一点桌面“秋师弟,这下子可就不算你欠我的人情还了。” 秋意泊挑眉道∶“这怎么不算?若不是我,张师兄想见掌门得上山去才行。” 张镜微微一笑,起身欲要离去“下次再见,请我喝酒。” 秋意泊一口便应了下来,不料张镜去而复返,将一柄剑放在了秋意泊面前,又撩了袍子坐了下来“来都来了,秋师弟手艺好,替我弄一弄吧。” 秋意泊看着面前莹莹闪烁着绿意的细长宝剑,道∶≈ot;……保养五十枚极品灵石一次,套装八十枚极品灵石。” 张镜讶然“你抢钱呢” 张镜很明显的翻了个白眼,摸了两百枚极品灵石出来∶“给我来两套保养套装,再替我保养一次,要你那个什么雪白龙胆的香气的……≈ot; 秋意泊笑呵呵地道“那是限定款,得加钱。” “以我们两的交情,秋师弟你也好意思”张镜反问道“我现在可是真君,若是你太不识趣,我教训你几下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ot; ≈ot;上一个这么干的人已经入魔并且魂飞魄散了。≈ot;秋意泊嘴上这么说着,实则已经麻利的动作了起来,张镜打量着秋意泊∶“秋师弟当真是恐怖,不过百年,便已是元婴巅峰。” “比不得张师兄眨眼入真君境界。”秋意泊随口道∶“张师兄这次现身,想是又是腥风血雨,看在我们两的交情上,要不您先透露一下,我也好提前避开。” 对于张镜,秋意泊感觉还是挺奇怪的,明明这位是位邪道角色,是敌非友,但秋意泊确实是和人一见如故,不论是离火境初见时,还是后来大家剑拔弩张,亦或者是现在。 没什么恶感。 张镜闻言眼睛眯了眯,连眼尾的笑纹都舒展了开来,他当真就说了“与你们凌霄宗无关,你们凌霄宗有个长袖善舞的掌门,又有天下第一战力,更是人才辈出,一般也不会有人想不开要与你们做对。” ≈ot;我也是这么想的。≈ot;秋意泊笑道。 就两人说话间,秋意泊已经将张镜的剑保养完毕,这把剑本就是青翠欲滴,如今更是多了一份生气,秋意泊双指在剑身上拂过,由衷赞道“好剑。” ≈ot;那是自然。≈ot;张镜收回了宝剑,又拿了秋意泊两套保养套装≈ot;走了,下回见真要请我喝酒。” 秋意泊闻言便抛了一个小罐子过去,张镜头也不回的就接了,“多谢————!” 送走了这位煞星,众人明显都轻松了许多,秋意泊看着大家眉间的喜色,突然意识到他已经把这次春宴的kpi给刷满了,一个天灵根,一个地灵根,虽然不能和他那一届比,但也已经是很难得很难得的了。 不错,看来可以借此机会薅一点掌门真君的私库。 几人又聚在一起确定了一下明日的流程便各自回房休息了。 秋意泊在房间里打坐到半夜,突然想起来似乎有什么忘了,仔细琢磨了半天,突然想起来因为今天凌晨就出门的关系,没刷日常。秋意泊是叫日常给刷怕了,当即认命起身掏出沙漏,瞅了一眼庭院中空无一人,于是从窗户上一跃而下。 没想到人还在半空,便听见一旁一扇窗户吱呀一声,随即就开窗的声音就连成了一片,十几号凌霄宗弟子看着落在院子里的秋意泊,神情都有些奇异,其中自然也有林月清,她一看就知道并不是有什么宵小闯入,八成是秋意泊想跳就跳了,她虽不知道秋意泊出来作甚,但好歹是替他圆了圆∶“秋师弟,大半夜的……出来赏月≈ot; 防止失联,请记住本站备用域名: 秋意泊手里还提着剑呢。 秋意泊也是一时没适应回来周围人都是耳清目明的修士,这点动静大家自然都听得明白,且到底是春宴,人人都警惕着。众人一开始听见开窗的声音并不以为意,等到听见衣袂破空之声还当是哪个小孩儿从楼上掉下来了,这才纷纷开窗打算来救,哪想到是秋意泊? 秋意泊“……今夜月色不错。” 天上一片漆黑,半点月光也无。 众人都很默契地没有揭穿这件事,各自缩回了头,唯有林月清忍不住轻笑道“出来练剑” 秋意泊尴尬地点了点头≈ot;早上出来的太早了。≈ot; 林月清对秋意泊因为去了凡间百年而拖欠作业导致在山上没日没夜补了半年作业的事情 略有耳闻,笑吟吟地道“明日回山了再练也是一样的。” 秋意泊总不好说自己是ptsd了,只能扯了一句大道理“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林月清一想也是,她自己也拖欠了不少作业,明明从书院都出来百年了,还得时不时去十步阁交作业,颇有一种恨不得一眨眼自己就赶紧到三百岁的愿望。她叹了口气,摸了自己的剑出来,也跳下了窗户“我与你喂喂招吧。” 糊弄过去算完。 “求之不得。”秋意泊笑着应了。 林月清携落势飘然而来,衣袂翻飞,委实惊艳至极,秋意泊没有犹豫,也提剑迎上,两人便在院中喂起招来。说起来上次看见林月清动手还是在天榜,比起那时,林月清的剑中更多了几分真意,她的剑就如同她的人一般,去了很多华而不实的技巧,更多了锋芒毕露之感。 秋意泊在估量着林月清的同时,林月清也在估量他。 林月清知道秋意泊去凡间渡了个劫,剑如其人,秋意泊曾经的剑是散漫的,如今却多了几分返璞归真之感,锋芒更是隐得几乎品味不出来,却在不经意间刺痛她的双眼,大概就是……暗潮汹涌吧?林月清暗暗有些心惊,这劫数对秋意泊的提升也太大了。 ————这是什么劫数啊,怎么才能遇上?她也想试试! 有人喂招,总比一个人站院子里练剑来得有趣,不知不觉中三万剑已到,秋意泊的沙漏已经流完了,而林月清的沙漏里还攒着一堆沙子。秋意泊挑眉示意林月清看沙漏,林月清翻了个白眼,哪壶不开提哪壶,提着沙漏回房休息了。 秋意泊出了一身汗,如今正是春风微凉的时候,秋意泊也懒得回房间,轻轻地跃上了屋顶,开了一坛子凉酒来喝。 这是一坛非常温和的酒,没什么后劲,甚至也没有什么酒味,说是酒,还不如说是果汁来得准确。 秋意泊在凡间也没什么事情可干,酒酿了不少。 “喂,前辈。”忽地,有一道懒洋洋地声音道∶“好喝吗分老儿一些。” 秋意泊闻声低头望去,便见那老乞丐还躺在小巷子里,如今正倚在墙头看他,眼睛直勾地盯着他手中的酒坛,十分眼馋的模样。秋意泊随手就将酒坛扔了过去,那老乞丐喝了一口就吐了出来∶“呸呸!什么玩意儿,甜水?你一个元婴前辈大半夜的上屋顶喝甜水?” 秋意泊轻笑道“有的喝就不错了。” 老乞丐一手抱着酒坛,笑道“哎呦,不装了” ≈ot;前辈,话不是这么说的。≈ot;秋意泊懒散地道∶≈ot;您看,你几次讹我,我都好声好气的送您了,如今也是您问我要酒喝的,我也给了,您倒还要说我装模作样,天下还有我这般冤枉的人吗?≈ot; 那老乞丐呵呵笑了笑,起身慢慢地顺着墙壁爬了上来,坐在了秋意泊的身边∶“会仙楼的酒可是相当不错,你替我买两坛来!” 秋意泊才懒得动呢“给您灵石,您自个儿下去买成吗” 那老乞丐手一摊,就等着秋意泊给钱了。秋意泊当真还就给了他两颗上品灵石,老乞丐手掂了掂,怪笑道“不是说凌霄宗修士都很穷吗” 秋意泊十分认真地道“确实很穷。” 他身家现在只剩下三千多万极品灵石了,拿百炼山当做目标,简直是只买得起自行车的小伙肖想着总有一天要给自己买一辆劳斯莱斯,还要在本市地段最好的地方买个临湖别墅一样。 “那你还给我灵石” 秋意泊随意道“老吾老以及人之老,总要做个表率。” 防止失联,请记住本站备用域名 : ≈ot;嘿。≈ot;老乞丐又怪笑一声,跳下去买酒去了。没一会儿老乞丐提着两坛子酒回来了,他分了秋意泊一坛“看在你这小子合我脾性的份上分你一坛” 秋意泊接了,他拍开封泥闻了闻,老乞丐那头已经灌上了∶“好酒!不愧是会仙楼的招牌……” 秋意泊尝了一口,摇头道∶“也就一般,水韵楼的藏香酿比这好一些。” “你懂什么藏香酿主的是柔,这会仙酒主的是飘” 秋意泊伸展了一下背脊“我喝起来都差不多,还不如我的果子酒。” ≈ot;呸,你那个就是甜水!≈ot;老乞丐脸上泛出了陶陶然的红晕,张口便开始指点江山∶≈ot;这酒就如同美人,有的性烈如火,有的柔情似水,有的冰冷如霜,有的飘然如仙,还有清秀的、冶艳的……不一而足,你那个甜水,撑死了就是哄孩子玩的,担不起一个酒字!” “听起来,前辈对酒颇有心得。” ≈ot;那是自然!≈ot;老乞丐鼻子动了动∶≈ot;你身上定然还有好酒,我闻到了!拿出来我品品!≈ot; 或许是兴之所至,秋意泊从纳戒中找出了到凡间时最开始酿的枫露白,时间太久了,枫露白风干了被烈酒融了,又被时间风干了去,如今坛中只剩下厚厚一层如琥珀一般晶莹剔透的酒膏,老乞丐顿时大呼一声好酒,伸手要拿,却被秋意泊拦了下来。 秋意泊又取了一坛年份稍浅的枫露白,以极光金焰温了温,转而挑了一银签的酒膏入内,浓郁的酒香瞬时从坛中迸溅了出来,枫露白这名字也不是白取的,这酒香也不是纯粹的酒香,反而弥漫着一股秋日的气味,仿佛如火的枫叶上一滴露水,又像是雨后沉沉的枯叶与泥土芬芳混合在了一起,带着一种古朴悠远的气息。 老乞丐抢过坛子就喝,居然将一坛枫露白喝了个干干净净,他打着酒嗝,这次酒嗝不是恶臭,而是带着清香,他道“再、再来一坛” “光喝这个有什么意思。”秋意泊又取了一坛梨花酿,照旧原汤化原食,他也忍不住分了一壶出来给自己,剩下的都给了老乞丐。 不知不觉中老乞丐干了十来坛烈酒,喝得满脸通红,他歪在酒坛子上道∶“你这性子,就如同我往日一般……敞亮” “也还行吧。” ≈ot;像我年轻的时候!≈ot;老乞丐明显是醉了≈ot;我有个传承……≈ot; 秋意泊故作诧异地打断了他“您以前也往酒里下毒” “是……”老乞丐一顿,低头看自己怀里的酒∶“什么东西……你往酒里下毒了” “对啊。”秋意泊带着腼腆地笑容道∶“好喝吧?下了泻药,我被你骂了还给你好酒,我是那么好性的人吗≈ot; “我就不是个好东西。”秋意泊乐呵地说∶“早看出来您八成是带着什么传承搁那儿考验人呢,您那什么传承我不要,您爱给谁给谁,我才不给您当跑腿的呢。≈ot; 秋意泊明显是喝多了,他侧着脸道∶“您知道吗,求着我帮忙传承的大佬多得我都数不过来,谁稀得您这个≈ot; 老乞丐脸色七彩纷呈“你……我就要给你了怎么着吧” “反正我不要!有本事你动手!您今天动手明天我师叔就下山来削你!” “我还怕凌霄那老儿不成!” “不怕你到是动手啊!” ≈ot;我他妈的,你这个不识好歹的货色,老子这么好的道统你不要?!你再说一次!≈o t; “别扯开话题,反正我不要,你有种就削我,现在就削!” ≈ot;我没本事总行了吧!“ 忽然之间,老乞丐脸色变了一下,他抱住了肚子︰“你还真的下药了?!” “不然呢?”秋意泊眯起了眼睛,“我唬你做什么?我不光下了泻药,还下了毒,对,我学了点百草谷的半夏真君的本事,您应该知道吧?这毒怎么样?” 老乞丐怪叫了一声就跳下楼跑了,秋意泊噗嗤一声笑出了声——也不是什么毒,就是泻药ps。这老道不知道多少年没去过五谷轮回之所了,如今让他蹲半天,他也好出口气。 防止失联,请记住本站备用域名::,, 224 第 224 章 或许是半夜里喝了酒的缘故,秋意泊这一觉睡得又香又沉,纵然是只睡了一个半时辰,醒来的时候亦是神清气爽。 然而有些人就明显没怎么休息好了。 秋意泊一打开房门,便见二楼坐了个老爷子,眼下青黑,脸上发绿,他听见开门的声音,便幽幽地看了过来,说秋意泊是杀他全家的仇人都有人信。 开云真君是真的很想削秋意泊了——天知道他昨天是怎么过来的这小兔崽子下起药来是真的心黑手狠啊!他昨天是瞎了眼吗?竟然硬生生叫个百岁出头的崽子给唬住了,还真当对方和他年轻时一样是个敞亮开阔的角色! 先不提他找了半天才找到茅房,更别提进了茅房才想起来明明可以直接进会仙楼里用茅房。修真之人不沾五谷轮回,哪怕是在春溪城里当乞丐,吃的也是带有灵气的食物,根本挨不到五谷轮回之所,他昨天喝多了酒,在泻药的催动下愣是……窜了半天的酒。 开云真君觉得他这辈子都不想喝酒了。 他后门到现在都火辣辣的 冷静点,这免患子可不是什么和他一样的小门小派出身,他是凌霄宗年轻一代天赋最好最受看重的弟子,更别提他师姐是真君,他爹是真君,他三叔是真君,他师祖是天下第一,他师傅是天下第一炼器师,此时正值春宴,他今天敢在会仙楼里动手,都不必等到明天,凌霄真君立刻直接下山来找场子,指不定还不是他一个人来,八成是要带着他那几个师弟师妹一道来的,改天被奇石老儿知道了,还不知道怎么明里暗里报复他呢 开云真君气结,没想到这辈子活到这把年纪,还真能遇上这等光靠个背景就叫人不敢动手的人物。 不提是他欺人在先,就是这小兔崽子主动来找事,他都得为了门派忍一忍。 好气哦! 自从进了渡劫期后开云真君心性已经许久没这么波动过了。 开云真君吊起了眼角,对着秋意泊冷哼了一声,秋意泊便大步走来∶“秋意泊见过前辈,不知前辈昨夜休息得可好” 开云真君险些气得拍桌子,这兔崽子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我好得很!” 秋意泊背脊笔直,身形微躬,以示尊敬。他在桌上一拂,开云真君面前便出现了八小碟点心,三大碗不同颜色的米粥,另有浓汤果蔬,冒着热腾腾的白气,开云真君鼻尖动了动,在心中暗骂果然是纨绔子弟,出手就是水韵楼的早点,秋意泊笑道∶“昨晚上喝多了,若有不敬的地方还请您原谅则个。≈ot; 秋意泊说着,抬手替开云真君盛了一碗粥,放在了他的面前。 开云真君脸色稍缓“还算是懂点规矩,也就是……” 秋意泊顺溜无比的接了下去∶“也就是遇见了您这般的高风亮节的真君,才能平安无事的活到现在,您大人有大量,宽厚仁和,向来不与我们这些晚辈计较,晚辈对您的敬仰之情有如滔滔江山连绵不绝,又有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ot; “晚辈这等不知上下尊卑,有眼无珠之辈实在是浅薄难言,待今日事毕,晚辈一定向宗门长辈请罚,自请禁足,面壁忏悔。≈ot; 开云真君一口气噎在了喉咙口——得了,好话全叫他说了,这大庭广众朗朗乾坤,他还能说点什么 秋意泊十分体贴的又送上了茶水。 开云真君干脆不看他了,喝了整整一海碗的红豆灵米粥,又风卷残云一般将桌上所有的菜色都干了个干干净净,半点都没给秋意泊剩下,他一抹嘴,啪的一下就把一个玉简扔进了秋意泊怀里∶≈ot;看你这小辈还算是懂礼数,赏你了。≈ot; 秋意泊顿 了顿,有些想掏出自己的花名册,奈何花名册许久没有更新过了,只得含恨接了下来,开云真君却不管他,一手一摊“昨天那酒膏再给点。” 秋意泊委婉地道“那酒膏不剩多少了……” “放你娘的狗屁!”开云真君指着秋意泊鼻子道∶“你小子那做派我算是看出来了,不多你能拿出来给我下毒赶紧的,这道统就当是酒钱了,你若是看不上,拿去辉宝阁卖也够你百来坛酒了!” 别以为他昨天喝多了就没看见这小子拿出酒膏又藏了回去,换了个酒膏出来的事儿!还有今天这桌子菜,他昨天亲眼看着这小子去水韵楼订了百桌席面,如今桌上这些是水韵楼送的! 秋意泊微微一笑,端足了仙风道骨的做派“前辈过誉了。” “一句话,给不给” “前辈既然开口,晚辈自然双手奉上。”秋意泊说着,就拿了十瓶各色酒膏出来,开云真君一卷而空,“行了,走了。” 开云真君说罢,起身便离去了,他深深看了一眼秋意泊∶“若是日后有缘,我再来蹭你小子的酒喝————我给你的道统你可别真给卖了,里头好几个绝迹的酒方呢。” 防止失联,请记住本站备用域名: 他也不等秋意泊回答,刹那间便从会仙楼中消失了去,春溪城中的禁令,于真君们而言,若是有意而为,根本不在眼中。 他一走,秋意泊慢慢站直了身体,他落座重新摆出了一桌饭食,楼中凌霄宗弟子也都松了一口气————个不明身份的大能突然就要在这儿等秋意泊,他们自然是要担心的。 “秋师兄,方才那位是”一名弟子小心翼翼地问道“不会是又来送人的吧” “送的不是人。”秋意泊盛了一碗粥慢慢地吃着“不过也差不多了。” 秋意泊有些希望能再与这位真君喝一次酒,若还有下一次,他一定拿出最好的酒膏,用最烈的酒来调,他还有很多对方没有喝过的酒,葡萄酒、白酒、黄酒……希望还能有下一次,他一定让他尝遍,不醉不休。 不多时,楼中那些小孩儿们也都醒了过来,在吃过早饭后经过最后一轮的双向选择,几个门派之间做了一些小交换————我这边有个小孩儿想去你家,你就分个小孩儿来我们这儿。 此事和秋意泊关系不大,在此不提,一行人被送上了凌霄宗的问心路。 因为舒照影荣升本门第八位真君,入门试炼的事宜已经全数交给了秋怀黎,秋意泊他们将孩子们送入山门后,他们便显得轻松了起来,就分散潜伏在周围别叫小孩中间闹出什么事儿来就行了。因为山门中还有弟子会来,他们一人盯梢一个就行了。 这里的事情主要是指人命,其他的他们是不必管的。 林月清跟秋意泊选了一对要好的小姑娘跟着,两人就施了个障眼法随着两个小姑娘慢慢地走着,林月清侧过脸去欣赏了一会儿风景,不由感叹道∶“时间过得真快。” “确实。”秋意泊问道“师姐在外游历了这么多年,可有什么风景名胜告知我等春宴的事情差不多了,我想我也该去看看了。≈ot; “确实有几个地方。”林月清想了想,将一个玉简交给了他∶“地图。” 秋意泊做了个拱手的手势,示意大恩不言谢。 说起来他们曾经说要游历仙界的事情总是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被打断了,一开始是打算从百炼山出发,一路游玩过了四城再回来,结果没想到刚出百炼山没几日就被卷进了离火境,后来又说要去玩,结果又结丹了,本来只是想回凡间待两年,然后就回修仙界游历,没想到在凡间一待就是近百年。 想来想去 ,玩得最多的就是春溪城了————嗯……秋意泊甚至觉得去春溪城那都不叫游历了,春溪城那地地理位置,如果把凌霄宗比喻成住宅小区,春溪城就是小区隔壁配套设施商业中心,要办什么事,吃什么饭都是直接往春溪城来了再说,逛得就跟自己家一样了。 现下一想,等四年后跟着去修了天榜,他就没什么事儿了,当真可以去游历了,也不知道泊意秋在哪,不知道到时候可不可以一起…… 他们两跟着的那两个小姑娘突然停止了步伐,眼神空洞了起来,其中一个本就站在石梯的边缘,忽地被抽去了神识,身形便摇摇欲坠,林月清一手微抬,打出一道微风,扶住了那小姑娘,叫她坐在了石梯上“应该是酒色财气吧” ≈ot;估计是。≈ot;秋意泊立在一旁,笑道∶≈ot;听我爹说,酒色财气用了上千年都没变过了。≈ot; 林月清也笑“一招鲜,吃遍天下嘛。” 渐渐地,石梯后方又出现了几个小孩儿的身影,他们在走到这一段的时候也失去了意识,被带入了酒色财气的幻境中去了,几名凌霄宗弟子也在这儿碰了个头。 “林师叔,秋师叔。”几人对他们拱了拱手,秋意泊笑道∶“周师兄,于师兄,你们叫我们什么不必如此见外吧” 来人中便有周一鸣和于翼飞,两人本来与秋意泊是同窗,周一鸣笑道∶“秋师叔,我们也是按照规矩来。” 林月清和秋意泊都是亲传弟子,虽然是同窗,实则林月清是三十五代,他们普通的内门弟子都是三十六代,秋意泊的身份知道的人不算太多,众人都只认为他是洗剑峰的亲传弟子,也是三十五代弟子。从道理上来说,两人修为高于他们不少,辈分又被他们高,自然是应该口称师叔。 林月清见有人来便冷了下来脸来,抽走了那些轻松随意的笑意后,便显得越发冷若冰霜,她微微颔首∶“不过一个称呼罢了。” “林师姐说的也是。”于翼飞看着他们道。 他其实有些嫉妒秋意泊,甚至还有些嫉妒林月清。 明明是一同上山的,他们昔日还在筑基沉沦,同为金丹的秋意泊、林月清乃至温夷光、秋露黎都已经进入金丹境界,于天榜扬名,而他们只能在地榜,无人问津。如今百年弹指一挥间,他们入了金丹,而秋意泊他们却又踏入了元婴 金丹与元婴看似只不过是一个境界的差距,可卡在金丹后期的于翼飞知道不是那么简单,越是往上,每一步都显得艰难万分,秋意泊等人和他们明明在同一个起跑线上,却永远保持着高出他一截的境界,这其实是……一件让人很不平的事情。 因为看着秋意泊他们的时候,于翼飞能明确的感觉天之骄子与他的区别。 于翼飞知道这不对,但人之常情,也并无恶意,他也就放纵自己嫉妒一会儿。 防止失联,请记住本站备用域名: 几人都是百年未见,笑着说起了百年间的见闻。 正说笑这呢,忽然之间,秋意泊心跳漏了一拍,无由来的开始慌了起来。他皱着眉头,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手掌之下,心脏正在疯狂跳动,一种浓郁的危机感笼罩了他。 泊意秋出事了 不,至少小命还在。 介于两人之间特殊关系,如果泊意秋身死,秋意泊是一定会知道的。现在这个情况,只能说明他的处境不太妙,应该是遇上了什么危机。 大概感觉到在北方。 泊意秋回修仙界了。 秋意泊慢吞吞地想着,要不要找他呢……或者说他应不应该去找他。 各人有 各人的缘法,泊意秋与他一体,他有自信他能很好地处理面临的一切危机,故而泊意秋也必然可以。 ……这游历当真是个反向fg?只要一想起这事儿,总是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 “秋师弟,你怎么了?”林月清察觉出了他的异样。 秋意泊懒洋洋地笑了笑“无妨,可能是想到今天又没练剑,有点发慌。” “哎秋师叔你也慌这个” “我记得秋师弟……师叔小时候最烦练剑的,现在也开始努力了?”周一鸣笑道∶“不要这样吧,你不努力就已经很恐怖了,再努力下去我们这些人没活路了!≈ot; “周师兄你这就不知道了吧。”众人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昨天半夜我还看见秋师叔和林师叔喂招,看得我也慌得不行,还在房间里练了一会儿。” “原来你也练了怪不得我听见上头响个不停呢我也是” “你也练了” “噫,大家谁也别说谁了,大家不都练了吗” …… 大大 修仙界,西风城外,血雾宗。 手持鞭子的修士在牢房门外不停地走动着,地牢晦暗,唯有几只蜡烛散发着幽暗的光。 有人忽地从睡梦中惊醒,他举目四顾,脸色苍白,见有人来便急到了门边∶“这里是哪里?放我出去≈ot; 那修士抬手便是一鞭,鞭影血红,霎时间将那人击飞了出去,重地摔在了墙上,那修士们闷哼了一声,却不见有什么大碍。 那修士靴牙道“都老实点,被老祖看上是你们的福分” 那人捂着胸口,被鞭影击中的地方出现了一条狰狞的伤口,如今正不断地在愈合,可伤口中似乎有什么在阻止他的自愈,让他脸色越发难看。 又有一道声音从另一间牢房中传来“道友,将我们掳至此处,总该告知我等要做什么吧” 那修士阴嗖嗖地笑了笑“不做什么,日后说不得我们还是同门呢——今天我也是奉命办事,日后还望诸位道友不要为难我才是。” 被打的修士正欲拿出丹药来疗伤,却发现自己指上空如也,便听那修士接着道∶“诸位道友的纳戒,我都替你们保存着,待日后出去了,纳戒自然会还给你们,我们血雾宗也不是不讲道理的地方,不会贪图有主之物。” “血雾宗”另一间牢房中有人低呼了一声“我是归元山门下,放我出去,否则我家老祖不会放过你们的” 防止失联,请记住本站备用域名: “我劝道友还是省点功夫。”修士笑道∶“最好识趣一些,到了这地方,只有血雾宗门下,没有其他门派。” 地牢之□□六间牢房,如今都安静了下去,那修士听众人都不吭声了,满意地晃悠着鞭子往前头走去了。 泊意秋自然也在其中,他低声问道∶“敢问道友,血雾宗是何门派?为何将我们掳至此处?我不过是游历至西风城,想来与血雾宗应是无冤无仇。 隔壁那人闷哼了一声,惨笑道∶“道友,就是无冤无仇才好,否则怎么担得起邪道这个称呼?” “哦”秋意泊微微挑眉,他是真的冤,今天他才踏进西风城的城门呢,下一瞬间就不省人事了。他自凡间和秋意泊分开了后一直在凡间游历,秋意泊身死天下皆知,他干脆就回了朱明国想和秋意泊会和,哪知道秋意泊已经离开了,他便为秋意泊操办了一下后事————自己给自己操办后事其实空有趣的。 要不是怕世人不解,秋意泊好不容易留下的清名毁于一旦,他差点就叫八个大汉赤-裸上身给秋意泊抬棺舞到墓里 去了。 其实这么多年,他的劫数也破的差不多了,秋意泊那墓修了几年,他就在凡间多待了几年,直到他为秋意泊操办完后事后便彻底破了劫数,他也不挑什么,就在凡间渡了个劫,末了其实也不急着回去,就想着从凡间到修真界西北两城逛一圈,再借由传送阵回春溪城最后一路回凌霄宗。 怎么说呢,他其实是想见秋意泊的,可仔细一想,也没有那么想。他习惯了一个人,想来秋意泊也是如此,既然大家都平安渡劫,又知道对方永远会等自己,就没有必要火急火燎地去见。 他们是一体,又不是谈对象,实在是没有非要黏在一起的毛病,有需要的时候粘了吧唧的也还行,天天黏在一起两人都吃不消。世界上有那么多风花雪月,他们分开本就是为了更多的去看一看,去品一品,如果天天黏在一起,又何必分开呢 哦,做作业不算。不过他现在也是正儿八经在宗门里挂名的,秋意泊想让他帮忙补作业也不行了,毕竟他们两现在是双倍的作业,大家各做一半也等于完成自己的那一份。 ——哪想到才到西风城就中了招。 这样他毫无反抗就中了招的,下手的必然是渡劫以上的真君人物。 这就是不讲武德啊!哪有真君这么不要脸连个招呼都不打直接偷袭元婴期小辈的? 所以真不能怪他中招。 现在看来,中招的还不是他一个人。 这里有六个人,带上外面那个狱卒,就是七个人。狱卒修为不高,只有元婴初期罢了,但问题在于看管他们的监牢不是凡品。 泊意秋触碰了一下监牢的木栅,是绝缘木,这种玩意儿能有效抑制修士的修为,它就是悲酥清风的某个分支,境界还在,却使不出来,能保留对自身的自愈能力和餐风饮露的能力就很不错了。 ————大手笔,绝缘木很贵。 他们的纳戒都被全数收走了,要不是泊意秋有一大半物资都被元婴扣扣索索地分走了,他现在恐怕就要跳脚了————他现在已经跳脚了,有话好说,拿他的纳戒干什么! 干! 泊意秋在心中用优美的中国话问候着血雾宗上下祖宗十八代。 另一间牢房的修士声音有些倦怠∶“每过一段时间,西风城就会失踪几名修士……有人见过失踪的修士最后以血雾宗门下身份出现,性情大变,六亲不认。” “这中间恐怕有什么秘法……只是他们一贯只找炼精化气境界,这次不知为何,将我撸了进来。” 泊意秋问道“道友是……” “我已至元婴。” 泊意秋沉默了一瞬∶“我也是。” 六人陆续都应了,看来这次六人全是元婴修士。 血雾宗掳他们作甚?如果说血雾宗掳炼精化气修士是一个另类的春宴,他们都元婴期了,总不能废了元婴从头来修血雾宗的道统吧听过有人金丹碎了还能重修回来,但没听说过元婴没了还能重修的————元婴没了一般就魂飞魄散了。 六人在地牢中等了三日,又有两个元婴被抓了进来。到了第五日的时候,地牢中总算是来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身着白色长袍的男子,容貌俊美,他只是迈入这地牢,周遭的氛围便截然不同了起来。泊意秋闻到了一股花的香气,馥郁而热烈,隐隐又有些腥膻,仿佛面前是一汪血海而不是一个人一般。 “本座血雾。”血雾真君声色清朗,显得很是斯文优雅∶“今日招诸位来,不为其他,只为了春宴一事。≈ot; ≈ot;我血雾 宗百年春宴,优胜者便是我血雾宗少君,不知诸位…欣喜否?≈ot;血雾真君轻笑着说,皓白修长的腕上垂着一条琉璃佛珠,在他的指尖慢慢地转动着。 防止失联,请记住本站备用域名::,, 225 第 225 章 上辈子看多了修仙,什么套路不清楚?泊意秋根本不会问什么为什么要找他们这种元婴期,也不问什么以后怎么保证他们能忠心于血雾宗,这是修仙界,小时候他就见过白骨教魔人能修改修士神智,不知不觉中就将人化为己有,还有什么傀儡宗的,能操纵对方躯体,最妙的是被害者还不知道自己被操控了。 再次一点的还有什么蛊毒,术,更低级一点还有pua,前期高压,敢妄动就杀,回头关个几百年等洗脑成功,现世传销不是因为进去的人都是蠢,而是被洗脑成功,发自内心认为那一套能赚钱,这才疯狂拉熟人入伙。 面前这位血雾真君瞧着斯文雅致得很,若是放在平时在路上见了,说不定泊意秋还会多看两眼,在心中夸两句对方气质相貌,一看就和他这种装出来的不一样。 泊意秋没有说话,眼前这人绝不是什么仁慈宽容的货色,当出头鸟必然没有好下场。 虽然万一挂了也没有什么,但他又不是吃饱了撑着,分一个分神出来很伤身体的好吗!思及此处,泊意秋默默往稻草堆里缩了缩。 “我有什么可值得高兴的”新的牢房里传出来个年轻的声音“血雾真君,您好歹也是一位渡劫真君,何必要做如此厚颜无耻之事?我明心宗虽是小门小派,却也待我不薄,想要我叛门而出,恕晚辈直言,绝无可能!≈ot; 又有人冷笑道∶“这老魔要的可不是你心甘情愿,他要的是你的躯壳。我呸————!痴人说梦!血雾老魔,要杀要剐绝无二话,老子绝不与邪道为伍!≈ot; “俺也是” ≈ot;在下就算是身死道消,也绝不改投他门≈ot; ≈ot;俺也是≈ot; …… “哦”血雾真君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静静地立在原地,听着众人之言,待终于安静了下来,他忽地转头看向了泊意秋的方向“只有你不曾说话,你可有什么想说的” 泊意秋下意识的低下头去,不直视于他。江湖规矩,对着修为比自己高的尤其是真君阶层最好别大咧咧去看人家,轻则如同孤舟真君一般身上带刺,重则人家拍死你都没话说。他故意结结巴巴地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晚辈一届散修,无甚牵挂,晚辈没意见。” “就是……”泊意秋顿了顿”当血雾宗少君,弟子份例高吗考不上的话,能回去吗晚辈还有些要事在身……≈ot; 泊意秋越说声音越低,仿佛也觉得很不好意思一般∶“晚辈接了个悬赏令,东家还等着晚辈去他家报道……” ≈ot;……≈ot;整座地牢都陷入了令人尴尬的沉默之中。 堂堂元婴真人去给人家当护院保镖!原来除了剑修当真有人能沦落到这个份上?!————想也知道,去东家家里报道,总不能是去给人家当账房当妾室吧?除了保镖还能是什么? 泊意秋微微抬起头,看着血雾真君那一串晶莹剔透的念珠,浅青如水的流苏在他手背上微微的晃着,映着对方修长的五指,当真是极美的。“……晚辈、晚辈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ot;……没有。≈ot;血雾真君忽然轻笑了一声∶≈ot;很好,识时务者为俊杰,诸君以为如何?≈ot; “我呸!谁他妈要跟你们这种邪魔歪道识时务?!滚蛋!我就是死——” 噗嗤一声,隔壁的话夏然而止,秋意泊看着那只漂亮的手上沾染上了浓重的猩红之色,琉璃也被血渍所染,一滴血珠自他掌中滚落,顺着修长的线条,慢慢地在指尖凝聚出了一滴。 啪。 血珠落在了青石砖上,绽了开来。 地牢中静悄悄的。 血雾真君笑意不改,甚至带着些许遗憾与歉意,道∶“这位道友心愿如此,本座便成全了他,不知诸君,还有谁有这般的愿望≈ot; 隔壁牢房被打了开来,狱卒秉着呼吸将那具尸体拖了出来,对方苍白惊恐的面容正对着泊意秋,泊意秋心里暗叹了一声,佛口蛇心不外如此了。 这次要脱身看来很难了。 泊意秋不经意间看了血雾真君一眼,却见他目光幽深,不知看向何处,唇畔浮起了一朵柔和的笑意,可自他看来,却是满目的轻蔑与不屑。他道∶“那便如此吧。” 血雾真君离开了,地牢中氛围瞬间为之一轻,旁边有人道∶“道友,你或许涉世未深,不知血雾宗根底——血雾宗有一门神通,可抢夺其他修士的肉身,他们要的并不是你,而是你的躯体,当他们的少君,说白了只不过是做一具肉壳罢了,不知哪日就会被夺舍。” “道友不必与他解释,此人何尝不知?只不过贪生怕死罢了!” ≈ot;如此胆小如鼠之辈,某不屑与其为伍!≈ot; “俺也是” 防止失联,请记住本站备用域名: 泊意秋往后仰去,倒在了稻草上,慢慢地道∶“道友不怕死,方才为何不说话?若是说了,想必那位真君定然不吝啬满足道友的愿望。≈ot; “你————厚颜无耻之徒!”外头又骂了起来,泊意秋却浑然不在意,他随手扯过一把稻草,给自己编起草席来,哪怕今晚还得住一晚上,他也想睡个草席,稻草扎人——前几天就是嫌弃稻草太扎人了,才一直打坐,今天不行了,他也一把年纪了,要保护好自己的老腰。 泊意秋其实并不太害怕,甚至还觉得有点刺激。他看到血雾真君的时候就在心里感谢红尘诀那几位前辈,若不是他能借着分神游历,他恐怕也没有这么悠然自在。 哪怕知道这里非常危险,哪怕知道那血雾真君绝非善类,就因为最多也不过死个分神,他才能觉得有意思。他还挺想看看后面会发生什么的,血雾宗是什么样的,究竟怎么样才能算是邪道……这些都是极其难得的体验。 泊意秋花了半个时辰给自己编了一条平整整洁的草席,把草席扑在稻草堆上,躺上去软软的,把自己的外衫团成了一团充当枕头,叫他舒服得叹了口气。 明天会发生什么呢 好期待啊。 大大大 翌日里,一个神情木然的化神修士进了地牢,身边跟着两个同样木然的元婴修士,他们挨个打开牢房,将特制的镣铐扣在了他们的手上,把人像猪锣一样的牵走。 泊意秋的牢房正好在中间,很轻易地就看清了他们的动作————如果要逃,现在应该是最好的机会了,一个化神中期,两个元婴初期,哪怕他的纳戒被扣,也不是打不过他们。那镣铐他光靠看也分析不出来什么,但应该是压制人修为的,等一会儿他要是被扣上了,再要逃可就没有这么简单了。 要逃吗 泊意秋正思索着,忽地就见他对面牢房的修士很是鄙夷地看了他一眼,转而就趁着那化神开门之际冲了出去,化神修士就要去拦,可不知为何动作慢了一拍,三人面前骤然出现了一只光华璀璨的法宝,轰然炸裂开来,威力不大,但几人这么一个犹豫,那修士眨眼间就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化神修士仍旧是木着一张脸,他木然地看着那修士离开的方向,不多时,便听见外面传来了一声惨叫,地牢再度有人进了来,那是一个十五六岁的俊俏少年,他笑嘻嘻地提着一具 尸体扔了进来∶“月六,这是你失职了。” “是,属下失职。”化神修士低头应道。 那少年甫一露面,众人便是一惊——他们居然看不出这少年的境界来! 在同一个大境界中,境界还是很容易看得清的,比如他们能够很明确的知道眼前此人是化神,跟着的是两个元婴,而这少年他们居然看不透,那就显然不是同一个境界了。 要么对方修为比他们高了一个大境界,要么对方就是个凡人。可他提着那元婴修士的尸体,总不可能是凡人吧 这居然也是一位真君 泊意秋想这小破门派真君还挺多……哦,都有两位真君了,也不好叫人小破门派了,应该这么说∶这邪魔歪道还挺有规模的。 不知道他们缺不缺管事之类的角色,他虽然这么多年混迹于外游山玩水,但好歹手握无数房产,管账、处理处理人际关系还是可以的,毕竟家学渊源,澜和叔当年也教了他不少。 说不定还能依靠这手艺在血雾宗混口饭吃呢 泊意秋并不打算以炼器取胜,天灵根、年轻、元婴、很会炼器的修士天下也没几个,这就差没指着自己的鼻子说自己是秋意泊了———谢邀,虽然他自己不在意,但好歹凌霄宗要脸,就算宗门能忍下他投敌盘门,他爹和三叔估计是不会忍的,不冲上来削掉他的头算是好的了。 那少年人走了,化神修士便接着一间一间开牢房,到了泊意秋这里,泊意秋很自觉地起身,双手并拢往前一伸,配合着对方把镣铐戴上了,因为太配合了,还被对方仔细盯着看了几眼,泊意秋怯怯弱弱地道∶“几位前辈?可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还是说手应该放在后面?” 化神修士用干哑的嗓音道“不必,如此就好。” 泊意秋腼腆地笑了笑。 他乖巧地跟在化神修士身后去另外几间牢房接人,对方无不恶狠狠地瞪他∶“如此蠢人,竟然也能踏上元婴,简直是老天无眼!≈ot; “噤声。”化神修士一板一眼地道∶“不想死就听话些。” 那人又沉默不语了。 被关了这么几天,总算是重见了天日。泊意秋眯着眼睛阻挡有些热烈而显得刺眼的阳光,周遭并不是西风城的模样,而是一片看起来特别正规的宗门建筑,照样是仙气飘飘,照样是山清水秀,和血雾宗这个名字极不相符。 甚至和凌霄宗有点像。 泊意秋在心下暗暗点头,要是有机会回现世,他一定要去告诉写修仙的网文作者——不是邪魔歪道他们的宗门就一定是什么遍地毒物岩浆,到处都是鬼火凶兽乱窜的。 你看这,蓝天白云的,还真和普通正道门派没有什么两样。 防止失联,请记住本站备用域名: 不过他想想也是,除了某些口味独特的,谁不喜欢住在干净整洁山清水秀的地方?要是遍地枯骨血流成河,看一日两日也就罢了,修仙都是以百年起步,看久了恶心不恶心啊?反正换了他,就算他穿越过来是邪道世家,从小就是啃人血肉长大,住处也肯定要弄得舒坦一些,否则这日子怎么过啊?要是环境所限,门派就是在穷山恶水的地方,那也能弯道超车,弄个阵盘之类的嘛! ——比如说漱玉真君做的那套庭院,他就喜欢那种雕梁画栋,无处不精,无处不巧,移步换景的风格。 六人被带进了大殿里,上方端坐的自然就是血雾真君,方才见过的那个少年人居于血雾真君右下,左下则是一位面容肃穆的老者,老者旁边还有一位风情万种的美貌女修,显然这几位就是血雾宗的话事人了。 四位真君。 这血雾宗该不会邪道之首吧 凌霄宗五位真君就已经是难寻敌手,太虚门、百炼山、百草谷……这些都各有三位真君,归元山有四位真君,这血雾宗少说也是归元山那个级别。 血雾真君仍旧是保持着那副温和斯文的表情,他笑着颔首道∶“诸君辛苦。” 化神修士单膝点地,随即便退到了一旁。 老者道∶“本座乃是血雾宗血河真君,今日血雾宗百年一选之春宴……” “哎,血河师兄,你何必与他们弯弯绕绕呢。”少年人打断道,他一手支颐,笑眯眯地看着众人,脸上的恶意毫不掩饰∶“也不必讲别的,随便你们用什么手段,你们六人厮杀,最后活着的那个就是我们少君。” “至于灵根悟性……都能修到元婴了,也不会太差。”少年人笑道∶“时间紧迫,你们速速开始吧≈ot; 他说罢,打了一个响指,众人手上的镣铐应声落地,众人对视了一眼,有人喝道∶“想让我们互相残杀,休想!≈ot; 少年人笑容不改“那就去死吧。” 说罢,说话的那人就被一股无形的巨力吸了过去,少年人纤细的手掌握住了那人的颈项,只听见嘎啦一声,对方颈骨俱断,下一刻,对方的肉身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作了一句干尸,连元婴都未能逃脱分毫。 少年人舔了舔嘴唇“上千岁的元婴,真难吃。” 忽地,少年人目光如剑一般的看向了他们∶“你们还不动手?” 泊意秋霎时间就避开了自背后而来的剑,一只稻草编成的结代替了他的位置,被长剑刺了个对穿。 扣了纳戒不代表身上就没有兵器了,修到元婴谁还没个本命兵器法宝什么的,刺向他的是一柄古朴的长剑,泊意秋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把剑深受主人喜爱,通体泛着淡淡的光,那不是灵气流动之间映出的彩光,而是剑身被长久摩挲,保养得当后才有的光晕。 泊意秋比较吃亏,他本命法宝是万宝炉,可能也就只能拿来砸砸人了。 下一瞬间,又是两柄剑自他的斜后方刺来,泊意秋一手掐诀,几道灵丝自他手中悄无声息地蔓延出去,下一瞬间包裹住了其中一柄长剑,金色近白的火焰猛然从灵丝中扬起,将对方的长剑裹入其中,不过是顷刻之间,那柄长剑便化作了铁水,与此同时他的主人也狂吐了两口鲜血。 本命剑毁,主人最轻也是个重伤。 殿上几位真君见此,无不轻轻扬起了眉毛∶“师兄,那人倒是厉害,居然还有天地异火在身。” 血雾真君笑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 那女子则是托着腮道∶“他要是输了,能把他给我吗?这么好看的脸,好歹叫我养几年玩玩。” “荒谬。”老者轻哼了一声“此人自称是散修,若是真的,恐怕气运不浅。” 本命剑是那么容易被烧成铁水的吗?那天地异火不凡是其一,其二此人的灵丝能瞒过与他为敌的元婴修士,却不能瞒过他们的眼睛。这神通奇异,也不是普通人能有,他若是散修出身,身怀气运是免不了的了。 “身法不错,根底也不错,就是心慈手软了些。”妩媚女子说着,忽然扬声笑道∶“那俊俏郎君,你光把人踹出去有何用?你当这是在打擂台不成?出去了就当是输了?你不杀他们,他们可是要杀你的。” 泊意秋闻言,下意识的望去,便见那女子对他抛了个媚眼。 纵然性别不符,泊意秋仍旧是欣赏美人的————主要是这话说的在理。 泊意秋的五雷轰顶诀终于结束了它漫长的咒诀,大殿之中猛然起了一声震耳欲查的 雷声,下一瞬间,大殿上空之中便凝聚出了五道圆滚滚的雷球,电蛇在上面跳动着,将整座大殿映得几乎要看不清人的身影。泊意秋趁此机会再度放倒两个,干净利落地收拾了最后一个。 地上的镣铐没有收走可能是血雾宗的疏忽,却成了泊意秋的机会。失去了主人的死物于泊意秋而言如同探索取物,五道镣铐将五人锁在了一处,殿中雷云仍旧翻滚,泊意秋抬头仰视着它们,挥挥长袖叫它们散去了。 这还是他突破元婴后第一次正儿八经打架,泊意秋赢得意料之外的轻松,他自己都有些愣——难道是因为他们太菜了的缘故 防止失联,请记住本站备用域名: 不至于啊,都是元婴了。 “哎这就结束了”少年人有些讶异地道,随即埋怨着说“怎么一个人都没死说好是活到最后一个的。” 老者道“也不必徒增杀孽。” 泊意秋心想这血雾宗还是有好的人,结果就听老者下一句道∶“送入血池,也不浪费,活的才能源源不断产出血液。” ≈ot;……≈ot;泊意秋突然后悔了起来。 这血池……按照套路,应该是反派拿来修炼或者泡澡的地方。 拿别人的血洗澡……听着好像是威武霸气,实则呢?和人泡进一池子脏水有啥区别啊?这脏水还泛着腥臭的味道…… 泊意秋道“是晚辈赢了。” “嗯。”血雾真君轻轻应了一声“你为何不杀了他们。” 泊意秋腼腆地道≈ot;随便杀人……这不好吧≈ot; “可他们却要杀你呀。”妩媚女子咯咯一笑,双手一摊∶“这怎么办新任少君是个傻子。” 少年人道“傻子不是更好” 老者道“不可胡言乱语。” 血雾真君颔首∶“宗门规矩如此——你上来……” 泊意秋有些忐忑地上前,血雾真君道“抬起头来。” 泊意秋抬起头,目光却还是很守规矩的看着血雾真君的下摆,妩媚女子笑道∶“你怎么不看我?难道是我太好看了≈ot; ≈ot;师傅说了,见到真君不可随意直视。≈ot;泊意秋道∶≈ot;晚辈想……真君定然是好看的,只是不得真君同意,不敢冒犯。” “好无趣。”女子撇了撇嘴∶“不是个傻子,是个老古板。” 少年人双手托着下颚,晃荡着双腿看着泊意秋∶“不也挺好” 老者放缓了声音∶“老夫不管你曾经叫什么,出身于何门何派,日后,你便是我血雾宗少君,名唤……” “痴梦。”血雾真君道“以后,你便是痴梦。” 泊意秋“……是。” “退下,休息吧。”血雾真君道∶“自今日起,我便是你的师尊,我喜欢聪明人。” “是。”泊意秋很是厚颜无耻地道∶“是,师傅。” 血雾真君摆了摆手,便有人来带着泊意秋离去,大殿中又空了下来。 ≈ot;师兄,你看上他了≈ot;妩媚女子撇了撇嘴≈ot;我也喜欢,你再挑一个吧,这个让给我。≈ot; 血雾真君轻轻笑了笑,“不好,血华,还是你换一个吧。” “痴梦狡诈。”老者道“师弟还是要慎重为好。” “师兄不必担忧我。”血雾真君起身,“今日也累了,便到此处吧。” “哎师兄,你真不让给我你让给我嘛让我睡几天也行啊……”血华真君伸出了纤纤玉手,刹那 间,她手臂上出现了一道淡淡的血线,她连忙握住了自己的手,紧接着手臂便从她的肢体上掉落了下来。血华真君吃痛得抱怨了一声∶“师兄,你这随时都动手的习惯什么时候能改改?我也很痛的好吗” 血雾真君头也不回地道∶“你什么时候改改随时拉扯我的习惯,我便什么时候改。” 是夜,泊意秋睡得正好,忽地觉得有什么落到了他的颈侧。 有什么东西深深地刺了进去。 防止失联,请记住本站备用域名::,, 226 第 226 章 少年人可爱的虎牙陷入了眼前安静躺着的年轻人的颈项,感受着皮肤下方奔腾的血液,只要刺破那一层薄薄的皮肤,甘美的血液就会进入他的口中,让他饱餐一顿。 少年人眉间浮出了一点迷幻而陶醉的笑意,正当他用力咬下的那一刻,却发现咬不下去了。 是的,俊美得不可思议的青年还安静的躺着,但是……他为什么感觉嘴里有点漏风?他的牙呢? 少年人有些怀疑人生的动了动脖子,挪开一看,两点白色的固体嵌在了青年的颈项上,和他自己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他的牙不是失踪了,是断了。 少年人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那两颗断裂的虎牙,又看了看依旧沉睡的青年,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牙齿,是的,没错,真的是自己的牙!———断掉的地方还有些割手! 怎会如此 这不合理 泊意秋也醒了过来,未防那弱智的不死就不会弹出来的法宝机制再度被钻了空子,泊意秋临睡前特意将法宝修改成了只要受到攻击不论大小一概开启法宝,这不就逮着一个了吗? 泊意秋一睁眼,就和满脸懵逼的少年人脸对着脸,四目相接的时候,泊意秋还能看见对方眼中的不敢置信,他伸手一摸脖子,随即掌中就多了两颗白生生的玩意儿,他仔细看了一眼,又看了看对方微张的嘴唇中断裂的两颗虎牙,十分客气有礼地道∶“真君,您的牙齿。” 少年一把抢过了那两颗牙齿,一边捂住了自己的嘴“你在康什么” 因为缺失了两颗牙齿的关系,他说话的音节有些不太对劲。 泊意秋也不知道这种情况该如何应对,好像怎么回答都是死路一条——绝了,难道他的邪-教之旅就此画上句号了吗 泊意秋垂下眼帘“我什么都没有看见,您的牙……要不我给您补一补” “你还会这个” 牙齿放在凡人身上除了七八岁那一次换牙外,其他时间都是不可再生资源,搁在修仙者身上稍微好一点,除了乳牙那一次外,元婴以上的大境界提升都能再换一次,毕竟那会儿等于重新塑体,连断胳膊断腿都能长回来,别说是两颗牙了。 眼前这位嘛,目测境界在合体,和他爹一个水平,众所周知,本界目前修为顶峰乃是大乘巅峰,三千年内还未有人成功问鼎炼虚合道。他想要重新弄牙齿,应该只能找人补了。 泊意秋很是恭敬地道“会一些。” “那你快给我弄一弄!”少年人顾不得其他,立刻就躺下了,泊意秋看着躺在自己腿上的少年,他还紧紧的捂住自己的嘴唇,不知为何有点想笑,他道∶“劳烦前辈张开嘴。” 少年人闻言心不甘情不愿地挪开了手,张开了嘴唇。讲道理,这画面是十分旖旎了,俊美病娇少年与沉稳斯文青年,奈何一个是要人命的屠夫,一个是随时都有可能被杀的小羔羊,尤其那小羊崽子还是他自己,泊意秋当真是旖旎不起来。 而且对方外貌看着没成年的样子,就算知道内里可能已经是几千岁的老妖怪,但泊意秋还是觉得……这可太刑了。 “你快来啊!愣着做什么?”少年催促道。 ≈ot;请您稍等。≈ot;泊意秋从纳戒中摸出了一双手套来,一手轻轻地握住了对方的下颚,将他的嘴分得更开了一些。 纳戒早在秋意泊回来的时候就还给了他,他人没死,纳戒自然是完璧归赵,倒是除了他的纳戒外还有六枚纳戒,都显示是无主之物,其中物品可以随意取用————那五个人最后还是死了。 泊意秋有意留他们一命,就是想看看他们有没有机会逃 出去,只要留了一条命在,一切都有可能,但现下他们死了,你说他多愧疚,那也不至于,不过是叹息一声罢了。 下午那场合,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泊意秋若不是比他们厉害,今日就是他的尸骨不知落在何处,他的纳戒为人所挑选了。 少年被冰凉的手套所触碰,情不自禁地瑟缩了一下,随即又固定住了自己,一动不动任由泊意秋施为,随着泊意秋的动作,温度缓缓地从手套上传来,叫他舒服地眯了眯眼睛。 ≈ot;会有些不适,您忍着些。≈ot;泊意秋拿了帕子将少年唇畔的唾液擦去了。 “唔。”少年应了一声,就见对方指尖冒出了一朵火焰,探入了他的口腔,随即上颚就感受到了炽烈的温度,下一瞬间,少年哀嚎了一声,像兔子一样从泊意秋手上挣脱了去,他缩在床角,痛得双目发红,口齿不清地道∶≈ot;你——做——什——么——!≈ot; 他不会是想趁机杀了他吧 应该是动到牙神经了。 泊意秋心知肚明,那根小东西敏感的比xx还敏感,吹口气都能让人口————痛的。正所谓酒桌上的英雄遍地都是,牙医床上的英雄一个都没有,别管是凡人还是修士,只要他还是个人,只要他神经正常,没人能安然面对牙神经的疼。 赤脚牙医泊意秋义正言辞地道∶“牙齿与血肉之间有经脉相连,那经脉无比敏感,痛是正常的。” 防止失联,请记住本站备用域名: “你!”少年人下意识就要抬手杀了泊意秋,可下一瞬又犹豫了。看他说得这么正经,不太像是骗他的,泊意秋又道∶“前辈若是不信,尽可以自己摸一摸试试。” 少年人狐疑地看着泊意秋,舌尖动了动,下一瞬间就倒抽了两口冷气,也不必泊意秋吩咐,自己就又爬了过来,躺在了泊意秋腿上张开了嘴。泊意秋道∶“前辈,我为您上一些药品?能叫您口中麻木约莫一个时辰左右……≈ot; ≈ot;你怎么什么都有≈ot;少年反问道。 泊意秋斯斯文文地笑了笑道“晚辈一届散修,行走江湖,总是艺多不压身才好。” 少年≈ot;……你用吧,要轻一点,一定要轻一点,让我感觉到疼得话我就杀了你!≈ot; “是,前辈。”泊意秋摸出了针管,对方一看就傻眼了∶“这是什么?!” “注射器。”泊意秋解释道∶“这根针要插入您的口腔壁中,大概这么长…” 泊意秋比划了一下半指的长度∶≈ot;您放心,只会痛一下,比方才好受多了。≈ot; 少年≈ot;真的吗真的不会那么痛吗≈ot; “真的,不会痛的,等麻药起了效果,您就不会感知到疼痛了,就算是我……”泊意秋还未说完,忽地房门就被踹开了,血华真君喝道∶“小师弟,你在做什么?!” 少年嗖的一下就捂住了嘴“师姐……” 血华真君妩媚动人的双眸中满是戾气,她瞪着泊意秋手上的针管∶“你居然敢诱拐我师弟!还欲行不轨之事!我早看出你不简单,没想到你居然是合欢宗修士——你有什么,就不能冲着我来吗?!我都不必你下药≈ot; 泊意秋“……”一个是真刑,一个是性向不符,他对他们两个没有任何负距离的想法。 血华真君还欲说什么,却听泊意秋道∶“您也想补牙吗?” 血华真君∶“……哈” 泊意秋重复了一遍∶“您也想补牙吗?那您要稍等一下,我先帮这位真君补完就帮您补。 ” 血华真君看向了少年,“血凌,怎么回事补什么牙” 少年默默挪开了手掌,难堪的张开了樱粉色的唇瓣,血华真君上前看了两眼,忽地幞嗤一声笑了出来“你的牙怎么了……怎么会这样哈哈哈……” “师姐你别笑了”少年恼怒地指向了泊意秋“还不是因为……唔……≈ot; 泊意秋一手抓住了少年的下颚“前辈,您不要说话了,时间一长,这牙就不容易补了。” 少年本欲挣扎,听他如此说,立刻就乖巧地躺了回去,随即闪烁着寒光的针尖便没入了他的口腔侧壁之中,少年倒抽了一口冷气,随着药液注入,他察觉到药液并无什么异样,至少不是毒,便也忍了下去。 这麻药来自半夏真君友情赠送,效果自然不错,几乎是顷刻之间,少年俊秀的下巴连带双颊就肿成了仓鼠的模样,泊意秋心想坏了,八成是打错地方了,但他以针尖拨了拨对方的牙神经,见对方没有任何反应,就知道虽然打错地方但药效还是起了。 血华真君眼睁睁地看着本宗新任少君拿出了一堆让人不寒而栗的刑拘,对着自己师弟嘴里一阵敲打,更是拿出了一根类似于钢丝的东西插入了师弟的牙龈中一通旋转,随即抽出了一根又细又短的经脉来,她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下一刻,就见少君拿了上品白玉与上品寒铁以天地异火溶解成了液体,灌入了她师弟的牙齿之中,最后又将掉落的虎牙打磨后重新粘合了上去。 另一颗也是如此。 “真的没问题吗……”血华真君喃喃地道。 “没问题。”泊意秋微笑道。 血华真君搓了搓胳膊,不至于啊,今天才收的徒,这才几个时辰,连话都没说几句,为什么他笑得和她掌门师兄的感觉一模一样 她掌门师兄每次砍她的手的时候就是这样笑的。 泊意秋当然是使坏了,吸血是吧?牙神经没了,牙齿就缺少了供养,会变得更加易碎,放现世能撑个十来年,放在修士身上能撑多久他不知道,但应该是撑不到主人寿终正寝。 他本来还想给这位年少真君弄个大金牙,是良知阻止了他。毕竟虽然人次了一点,但长得还是好看的,这么漂亮的一个少年,一张嘴两颗大金牙闪闪放光,这简直没法看。 泊意秋又检查了一遍少年的两颗虎牙,甚至伸手摇了摇,确定没事后在心中给自己点了个赞,看来他这个赤脚医生还挺有模有样的,他便温温柔柔地对血华真君道∶“真君,轮到您了。” “来,躺好。” 血华真君摇着头说“不了不了,本座……我就算了……我牙很好……” 防止失联,请记住本站备用域名: 少年舔了舔自己两颗虎牙,确定它们没问题后就如蒙大赦,他顶着肿得鼓囊囊的两颊说∶“师姐、你、来好” 血华真君疯狂摇头,一边往后退去∶“不了不了,师弟你好了就好……” 少年扯着她的衣袖,不容拒绝地就把她往泊意秋腿上按,血华真君也没想到血凌突然来扯她,一个不留神就叫偷袭成功,天旋地转之下就看见泊意秋那张叫她疯狂心动的脸在她的上方,微笑道∶“来,不痛的。” 血华真君……晕乎乎地丢失了三条牙神经。 ————颜狗害人不浅啊! 等完事儿,泊意秋看着已经互相搀扶着离去的两人,心想他居然不是靠炼器亦或者管理在血雾宗站稳脚跟,而是靠着一手赤脚牙医补牙之术站稳的? 世界真魔幻。 泊意秋微微笑了一笑,好有意思。 大大 翌日,当血雾真君再度看见自己的师弟师妹的时候,见他们脸上都有些发肿,微笑道∶“你们二人下次有些分寸。≈ot; 打坏了脸不大好看。 血凌真君和血华真君都宛若蔫了的小白菜,各自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垂下头去了,支支吾吾地应了一声算完。 血雾真君不以为意,一边处理门派事务,一边问道∶“昨天你们去见了痴梦了?如何?” 血华真君低声道“痴梦还不错,堪用,师兄多留他几年吧。” 血凌真君也疯狂点头“师姐说的对。” 血雾真君手中笔尖一顿,他顺势写完了这一行,方抬头看向两人,饶有兴致地道∶“哦?” 两人却是什么都不说了。 “知道了,你们下去吧。”血雾真君微笑道∶“来人,传少君。” 泊意秋没一会儿便到了,说实话,不论是少年也好,还是美艳女人也罢,还有那位昨天只看过一眼的严肃老者,都没有面前这位血雾真君让他感觉压力来得大。 他总觉得与这一位说话,随时随地就会被送上西天。 血雾真君伏案而书,并没有理会他,泊意秋搁他面前站着,看着随着他的动作不断地轻扫过桌面的琉璃佛珠,想着前几日地牢中的惊鸿一瞥,那一滴血珠就像是滚落在他的心上一般,他的肾上腺素疯狂飙升,密密麻麻的战栗感从脊椎中涌上,带来了一种虚浮的刺激感,他忽然理解了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喜欢在死神的刀尖上起舞,确实滋味非同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血雾真君才开口道“你不是散修。” “是,师傅。”泊意秋一拱手∶“徒儿既然拜您为师,自然就是血雾宗门下,不再是散修了。” “真是个油嘴滑舌的东西。”血雾真君柔和地道∶“你当真不怕?” “回师傅,徒儿自然是怕的。”泊意秋与他说着话,背后的战栗却是一阵接着一阵,他佯装恭敬地道“本以为今日便是徒儿的死期,但今日一见,却又不太像。” 血雾真君抬首,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过来。” 泊意秋顺势上前了两步,在血雾真君身旁站定“师傅” 血雾真君一手微动,忽地将泊意秋扯入怀中,泊意秋下意识要躲,却因为境界的缘故几乎是毫无反抗的被扯了过去,血雾真君一手捉着他的手腕,温润的眼睛上下打量着他,泊意秋硬着头皮道∶“师傅” 早知道还是开着法宝了,他好慌! 血雾真君玩味的笑了笑,另一手捏住了泊意秋的下巴往一旁掰去,要不是泊意秋脖子好,这一下就能落枕。下一刻,微凉的唇瓣贴在了他的颈项上,他低声说着∶≈ot;乖一些。≈ot; 与此同时,两颗尖锐的犬齿陷入了泊意秋的颈项,刹那间,泊意秋心脏顿时停摆,又在下一秒疯狂跳动了起来,这是他第三次直接面对来自大能的威胁,第一次是翔道君,第二次是忘川真君,第三次则是眼前的血雾真君。 但他们之间是不一样的。 面对翔鸣道君是垂死的绝望,面对忘川真君是因为知道有后手而从容不迫,唯有眼前的血雾真君,是介于生与死之间,因为无法预测后面到底会如何,而让他的精神格外的紧绷。 防止失联,请记住本站备用域名: 反抗与不反抗不断地在泊意秋心中徘徊着。反抗吗?反抗一定是死,血雾真君是渡劫期,可能拿奇石真君给的法宝没有什么办法,可他人就在此处,逃是逃不了的,等到法宝耗尽他必死无疑,若是不反抗,那么后面会如何?会像是昨天那个修士一样被吸成干尸吗?还是说,只是 浅尝即止? 虽说他死,不过是个分神,可他的感觉依旧是实实在在的,就像是坐跳楼机,知道自己不会真的摔下去,可身体会比大脑更快一步的出现应激反应。 血液在迅速地流逝着,血雾真君冰凉的手指贴在他的手腕上,似乎也被他的血给热了,逐渐回升了温度,但与他一比,仍旧是冰凉的,浅青色的流苏在他颈上划过,带来了微妙的痒意,而泊意秋心想的却是——完了,该不会血雾宗都是蝙蝠精吧 联想到昨日那血凌真君也是来吸他血的,这个猜想居然有很大的可能性是真的,所谓的少君就是他们的活动可再生血包?所以要抓修为高的……这就说通了啊! 他的邪-教之旅一下子就变成了妖兽巢穴探秘 不是吧 泊意秋开始考虑要不自爆吧,那也总比被当成血包来得好————对了,他们确定是蝙蝠精吧?不会是蚊子精吧万一是跟小时候在踏云境见过的蚊子大仙一样,其他还好说,万一咬一口,脖子上就肿一个碗口大的蚊子包,奇痒难耐,他是绝对无法接受的。 泊意秋开始觉得不舒服了,被咬一口其实是无所谓的,连刀剑伤都能忍,但血液是有数的,尤其是修士的血液,说是灵气也未尝不可,泊意秋大概能预估到自己的身体可能已经缺失了六分之一的血液,体内的灵气已经疯狂调动了起来,正在修补缺失的部分。 忽然之间,泊意秋忽然感觉到了一阵晕眩,更像是有什么东西向他敞开了,视野之内,所有物体都开始出现了残影,一分为二,二分为三,有灵气顺着伤口进入了他的体内,几乎是在顷刻之间就拽着他灵气从原本的道路上撤离。 泊意秋吐出了一口血。 太上忘情道统仍旧在他体内运转着,哪怕是被扯离了一丝,也很快的归位了。 脖子上的牙齿终于离开了,泊意秋立刻从血雾真君身旁跳开了去,他没有犹豫,从纳戒中取出了消毒杀菌的药粉往自己脖子上撒,他眼前所有的东西都在旋转,他努力维持着那些仅有的理智,又掏出一把解毒的丹药往嘴里塞————这还是当年吃了毒蘑菇后特地做的。 他现在的状态和当年何其相似。 可能不是蚊子大仙,血雾真君也有可能是毒蘑菇成精。 血雾真君双唇血红,并不阻止他的行为,他只是抽出了一块帕子,慢慢地在唇畔擦拭着。 ————天灵根,无上道统,百岁出头,元婴后期。 这世上没有太多的人符合这样的条件。 最出名的几个都是名门正派中的亲传弟子,不过他这位少君体内道统并不是那几个熟悉的门派。 泊意秋摸索着可能是凳子的地方坐了下来——他一屁-股坐在了血雾魔君的身侧∶≈ot;师傅,您这……带毒吗能不能给弟子解了这毒……≈ot; ≈ot;我若是不呢≈ot;血雾真君轻笑道。 下一瞬间,他就知道这句话的后果。 泊意秋吐了。 还吐在了血雾真君的桌上。 泊意秋仍旧保持着一日三餐外加两顿加餐的习惯,早上他吃了小米粥、绿豆糕、榨菜如今全部贡献给了血雾真君那张摆满了公文的桌子。 他不是第一个受害者了,第一个受害者是孤舟真君,当年他也是没听秋意泊的话,没有把他从飞剑上放了下来,于是他那把宝贝的本命剑就遭了殃。 泊意秋现在希望这桌子不是血雾真君的本命法宝,毕竟关系不同,他好歹也是孤舟师祖的师叔,孤舟师祖拿他没办法,再怎么也不可能真杀了他,这位就不一样了。 泊意秋吐完了,虚弱地靠在了椅背上︰“对不起,师傅,我是真的没忍住≈ot; “我很听话的。”泊意秋喃喃地道︰“我会炼器,我还会管理内务,只要月俸足够,我可以朝九晚五≈ot; “我还会补牙。” “我手艺不错,血华真君与血凌真君用过都说好。” 作者有话要说: 笑死,我觉得泊意秋和血雾就不在一条线上血雾:宗门,杀人,阴谋 泊:我会补牙! 防止失联,请记住本站备用域名::,, 227 第 227 章 血雾真君凝视着的面前这个俊美得有些超乎常人的青年,纵然修真界俊男美女如云,他这位新任少君也可谓是独领风骚。 其实他一开始并没有想过要将他带回来————因为长得太引人瞩目的了,这样一个元婴修士,一举一动之间都带着名门大派养出来的气度,绝对是个麻烦,他虽不惧怕那些宗门,可若是真的来了,也是个麻烦。 带他回来,是因为他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就觉得他一定是个合适的人选……可现在看看,又不太确定了起来。 他们血雾宗确实是个邪道,这等选取少君的方式是肉眼可见的血腥,也肉眼可见的风险极大。如许多人疑惑的一般,半途被迫转入血雾宗的人,当真能做为下一任宗主培养吗?对门派会忠心吗?会心甘情愿留在血雾宗吗就不怕有朝一日继位,反手便覆灭了血雾宗吗 血雾真君想到这里眉宇间带上了一丝温和的笑意。 那自然是会的。 但前提是他们有这个机会,他们想,他们愿意,他们有这样的能力。 也罢,养着吧。 血雾真君取了一块新的手帕,在泊意秋的领口拨了拨,斯里慢条地将泊意秋糊在脖子上的药粉擦了去,转而取了一盒药膏细细地替他敷上。“乖一些,便能活下去。” 血雾真君笑吟吟地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中有尽力掩饰着的算计和恐惧,在此之下,还有一抹几不可见的兴奋,血雾真君替他上完了药,将手腕上的琉璃佛珠拨了下来,套在了泊意秋的手上∶“拿去玩吧。” 泊意秋视线有些模糊不清,但听到这里,心中还是松了一口气————还能怎么样,故意的呗。 怎么说,刚才他要是狂呼“我爹是应真君我师祖是孤舟真君我全家都是真君你敢杀我?&039;&039;会显得很丢人,如果哭求‘不要杀我饶我一条狗命’那更丢人,四舍五入之下他还是选择插科打诨吧,虽然多少有些丢人,但至少没有前两个那么丢人。 所幸是混过去了。 &ot;多谢师傅赏赐。&ot;泊意秋摸索着捏住了佛珠的流苏,起身拱手行礼————不行,还是有点晕。 泊意秋慢慢地退了出去,可能是那盒药膏的作用,眼前的幻觉总算是好了一点,他心道他这便宜师傅可能还真是带毒的某种动植物,又想着&039;&039;动植物也需要补牙吗&039;&039;之流的,煞有介事的觉得要是血雾真君让他补牙,他一定给他整颗大金牙!蹭光发亮的那种! 泊意秋由弟子引着回了自己的寝殿,反手就给自己寝殿拍了八个阵盘,随即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他一摸自己的斜倚,领口都湿透了,他换了身衣服,放松地躺好,乖巧地开始运转今日的救命恩人————太上忘情道统。 要不是他一回修仙界发现要春宴了,仔细一想也差不多该给朔云道君收个弟子,要是自己毛都不知道那怎么按需收徒,又想着自己反正是在游历,里不都是这么写的吗?主角下山游历路见不平如何如何,然后收到了一个根骨绝佳的弟子……之类的,这才赶鸭子上架学了太上忘情,没想到弟子还没找到,自己就成了别人的弟子。 说起这个,泊意秋有些佩服朔云道君,真的,当年自己一个小屁孩,胡乱把幻境给打出了支线结局,朔云道君居然就将太上忘情给他了——给就给了,一学,嘿,还真很适合他。 那种感觉挺神奇的,他身怀多个直指大道的道统,凌霄诀不必说,老本行的心法,这么多年练下来也没有什么难不难的说法,无悲斋道统基本就是个辅助,红尘诀更是辅助中的辅助,都很好学,但太上忘情给他的感觉就是不一样,它给他的感觉是流畅的,如同顺水推舟,轻而易举就在他的体内运转了起来。 如果说所有的道统都在一条起跑线上,凌霄诀是乌龟,虽然慢,但是一直都在向前,无悲斋和红尘诀是兔子,疯跑一段路然后就停止不动了,等待下一次合适的时候再继续向前狂奔。太上忘情那就是老司机开着带刺头的越野车,呼啦一下就往前开,前头管他是坑还是洞还是弯道,看都不看直接冲,直线加速,漂移过弯还要用排水沟,把兔子和乌龟都撞到了路边上,一马当前,顺畅得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什么,你说什么无情忘情 ————说实话,没感觉。明明太上忘情初期要如何如何,泊意秋还没留意呢,这坎已经过去了,然后中期要如何如何,泊意秋还是没感觉就过去了。 按照泊意秋对学太上忘情之前的理解来说,怎么说也得弄个杀全家断尘缘,杀夫证道,再不济也是个孤家寡人,沉默寡言,一副冷冰冰对天下什么事儿都没兴趣的模样吧? 没有,还真没有。 泊意秋学太上忘情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纵享丝滑。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朔云道君眼光奇准。对比那些一活就是几千上万年的大能,他这点小聪明还是不够瞧,那是真的人家吃过的米比他吃过的盐还多,俗话说得好,千年王八万年龟……咳咳,泊意秋想到此处,暗中再度提醒自己,不要老是仗着小聪明,大佬们都精着呢,没有那么简单被他哄过去。 泊意秋在血雾宗待了一个月,这一个月非常悠闲,可以说他这辈子除了在渡脱凡劫的时候,还没有什么时候这么闲过,血雾宗门人也并不找他,上头的几位真君跟神隐了一样,虽然并不禁止他出入,可他也抱着谨慎起见,没有到处闲逛过。 血雾宗心大到了什么程度呢?————血雾宗无上道统《妄天无上天元赤血宝录》(以下简称赤血录)就搁他寝殿书房里放着,看着就跟路边摊之上卖的一个中品灵石一本的不入流道统差不多,还有相应的神通和法门都堆在一起。 泊意秋一开始看见还以为是什么随便搜罗来填充书架的东西,无聊之下翻了一遍,结果以他的眼光一看就知道这玩意儿是真的。 泊意秋无语凝噎,不过好在太上忘情道统十分稳固,他就算是看了一遍,还尝试着走了一个周天,太上忘情还是屹立不动,一条气都不带走岔了的。 根据他的理解,他们的道统是以血作为基础的,元婴不得重新塑造肉-体嘛,按照这《赤血录》这个时候重塑的就不是□口,而是重塑的血,修士的肉身会变成以血组成的拟态,这么一想……之前那两位真君让他补什么牙啊自己重新弄一个不就完了 不过这道统逻辑下血液变得无比宝贵,自身几乎不会在产生血液了,要么靠外力补齐,要么就只能等比正常修士而言要漫长得多的自然恢复……嗯,说不定人家是舍不得花珍贵的血来补牙? 没人来找他麻烦,他就把血雾宗当做是高级豪华度假酒店,这里灵气十足,风景又好,几百平的寝殿他一个人住,食宿全包,搁现代不得几万块钱一晚上?本着这种心态,泊意秋在前期无聊探索寝殿后就将自己的时间安排得好好的——每天睡到自然醒,然后吃饭,刷一下练剑日常,然后再看半本话本子,实在无聊就开始打坐修炼太上忘情,然后一般修着修着就睡着了,明天继续重复这个循环。 大概在半年后,泊意秋总算是等来了第一个人,有两名弟子带着一个纳戒来,将纳戒交予了泊意秋,恭敬地道∶“属下见过少君,属下乃是经堂的管事宗少宁,见少君迟迟不来,想少君恐怕有事在身,便自作主张将您份例送来了。&ot; “按照门规,少君份例每月上品灵石一百,各色上品丹药共五十枚,上品材料十件,符篆十件,各色服饰配饰三套,都在此处,请您查阅。另有门派贡献值十万点,少君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尽可以去经堂换取。&ot; 泊意秋拿了东西,自觉有些摸不透血雾宗,把他抓来也不打不骂,也不给他下毒下蛊,更不逼着他学道统,那血雾宗抓他回来干嘛?缺个祖宗供着啊? 要不是有血雾真君这个危险角色在,泊意秋都想说世上还有这等好事了。 不,他们一定是在腐化他的心灵,让他堕落! ————但东西确实好多哦,凌霄宗弟子份例都没有这么高。 泊意秋收下了,糖衣炮弹的精髓在于糖衣吃掉,炮弹扔回去。 “掌门真君有言。”宗少宁又道∶“掌门真君道,少君方来宗门,恐怕不知门中规矩,明日起便是宗门小比,还请少君仔细准备着。&ot; 泊意秋挑眉道“宗门小比怎么比擂台” 宗少宁解释道∶“门中有一秘境,专供门内大小比,届时少君便知道了。” &ot;好,多谢你。&ot;泊意秋双手拢在袖中,笑眯眯地道∶&ot;补牙吗?&ot; 宗少宁“……啊” “血凌师叔和血华师叔的牙就是我补的,你要补吗” &ot;……&ot;宗少宁和身旁弟子对视了一眼,犹豫地道∶&ot;……这恐怕不太恭敬?&ot; 泊意秋笑道“来都来了。” 众所周知,来都来了和大过年的、孩子还小、都不容易并称四大名句,两位弟子从泊意秋那儿出来的时候,看着自己闪亮的24k大金牙陷入了沉思。 为什么门牙明明是好的,还给补了一下 少君抽了他们两条经脉,听说是养着牙的……没事吧不会影响修炼吧 算了,还是用点修为把那两条经脉补上吧。 两位弟子捂着肿成猪头的脸默默回去了,当天晚上就去后山偷偷打了头野猪,试了一下,咬脆骨那叫一个嘎嘣脆,怪好使的。 泊意秋则是收拾了工具,将他们留下的那两条牙神经仔细地放入了真空皿中收了起来,不是他变态,这赤血录他是不可能学的,但是可以研究一下嘛。 他还有几条真君的呢,都说了是以血凝结的肉壳,四舍五入这也是宝贵的精血啊!按照修士一身都是宝的逻辑来看,回头炼器的时候往里头加一条说不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呢? 大大大 翌日里,泊意秋被请到了一片平台上,上面已经占满了弟子,平日里见血雾宗人烟稀少,今日一看居然还有不少弟子,至少他看见的光金丹就有四五十个,再有十来号的元婴修士,这样的数量其实放在修真界中就已经很恐怖了。 血雾真君并未出现,这次来的是那位严肃的老真君,他说的话无非那一套,搁哪个宗门都一样,归纳总结就是&039;&039;考试了,大家努力&039;&039;,转手就将他们批量送入了小秘境之中。 泊意秋还是头一回参加正儿八经的宗门小比,之前在凌霄宗,他本身就是亲传弟子,洗剑峰上就他一个,他还手握巨额贡献值,这还比什么比?硬要算的话就是小时候的踏云境算一次,可那会儿年纪也太小了,现在回想起来感觉像是一帮子小孩儿一起去春游。 哪想到今天在这便宜师门里要真刀真剑比了。 一进秘境,泊意秋便有些惊讶,这是一片水域,一望无际,一丝陆地也无,他落点刚好是一片较浅的水域,水勉强没过膝盖,还是能踩着实地的,但是放眼望去尽是波光粼粼,超过两臂的距离就看不清是深水还是浅水了。 这种地方,说实话不好打啊。 首先作为陆地生物的人类就是不占优势,这地方一看就是水生妖兽的天下……还未等他想明白呢,只见他的身旁多了几十道光晕,光晕散去,便是几十人。 其中有元婴,有金丹。元婴较少,只有一人。 每个人手臂上都捆着或红或蓝的布条,几乎是所有人立刻看向了他,泊意秋跟着他们的视线看去,便见他的手臂上系着的是蓝色布条。 泊意秋含笑颔首,算作是招呼,可回应他得却不是像方才在平台上一样此起彼伏的&039;&039;见过少君’,而是一把把闪烁着寒光的兵刃,亦有不少人将那些冲着他而来的兵刃挡下,喝道∶“退!” 泊意秋霎时后退,脚尖在湖面划出了一道流畅的弧度,水波向两侧慢慢地荡开,他看着其中为首而来的那名元婴,问道“在场诸君皆是同门,为何对我痛下毒手” 一旁替他挡着来人的蓝布弟子道∶“少君,门中规矩,门中小比同境界相遇只能活一方!” 秋意泊心中一动,那一丝想法走得太快,他还未弄清楚是什么它便已经消失了。泊意秋双指并如剑,霞时间两道剑气自他指尖横飞而出,替最前方与另一方兵戎相向的弟子挡去了攻势,他立刻就明白了这场小比的规则————传入同一个地图的人自动分为红蓝两队,以修为最高的为首,其他弟子各选一个阵营,打的是阵营对抗赛。 然而问题在于,输的一方得死。 一道血影不动声色的掠来,泊意秋心下危机感大胜,忽地抽出了留情剑转身便是一剑,只听见叮得一声,血影冲击在剑上,发出了如同金戈交鸣一般的声响,转瞬之间,血影在留情剑上缠绕一周,转而又向他袭来,泊意秋霎时抽剑,不过扎眼功夫,就与那血影拆了上百招。 “少君小心,赵师兄血影大法最是精妙”旁边那弟子提醒道。 血影大法,是赤血录中的看家法门,与长风谷的清风诀有异曲同工之妙,血影大法可将人化作一道血影,可为兵刃,可为法宝,血的本质是水,便是柔能克刚,麻烦至极———它相较于清风诀在于,它还是有迹可循的,至少那一道血影是能够看见的,而清风诀则是整体融入风中。但问题来了,能伤这血影的东西极少,刀剑对于血影根本就是无效攻击,想要克制它,只能用法系攻击。 然而这血影贴身攻击,速度又快,又有什么时间去掐诀念咒 泊意秋眉目不动,身旁陡然出现了几朵金色近白的火焰,水是吧?他刚好有无物不烧,无误不融的火。血影似乎也察觉到了极光金焰的危险性,霎时间从他面前消失了去,噗嗤一声便落入了脚下水中,它的速度太快,而这片湖又太大,极光金焰拿这片湖是没有办法的。 其实有,但泊意秋修为太低,不可能用极短的时间做到焚山煮海。 泊意秋心念微动,极光金焰便如同莲花一般向四周散开,成就一朵金莲护住他的周身,按照江湖规矩,同等级对殴不牵连小修士,这血影必然还会来找他。 下一瞬间,他这边的修士忽然惨叫了一声,泊意秋闻声望去,便见那修士为血影所包裹,下一瞬间便成了一具干尸轰然倒地,泊意秋身旁一片花瓣轰然散开,化作无数火焰向那个地方扑去,奈何血影走得太快,一瞬间又没入了水中。 泊意秋忽然意识到一件事———他妈的,他们是邪道,不用讲江湖规矩! 泊意秋身形一闪,忽地便出现在了敌方阵营之间,元婴巅峰杀金丹,他还算是个剑修,除非其中有几个温夷光这样的人物,否则结局根本不用说,不过是几个眨眼之间,便有数人倒于他的剑下。 还未到元婴,还没有以血重铸肉壳,并不能获得道统给予的免伤。 不过是几个呼吸,双方人数就各去了一半。佩戴蓝布的弟子喝道∶“少君,不必管我们!” 泊意秋下意识便想去救人,可身形飞到一半忽地就停了,继续去杀红布弟子。 众人也没有想到泊意秋居然视若无睹,放任他们被血影击杀,却也没有什么人口出愤愤之言,宗门规矩就是如此,可不少人的神情还是变了,尤其是当泊意秋再度对一个红布弟子下手之时,血影徒然自水中而出,将那弟子救了开去的时候。 &ot;少君,杀弟子有什么意思?&ot;血影在泊意秋面前凝成了一个人形,他有这一把华丽而低沉的嗓音,若是只听声音,恐怕还倒是锦衣风流青年,可对着一团人形的血,泊意秋实在是弄不出什么好的联想来。 “赵师兄走的太快,我跟不上。”泊意秋微笑地道∶“不瞒师兄说,我方入门不久,什么宗门小比我也不太清楚,但既然是只能活一方,我将你的人都杀了,你将我的人都杀了,赵师兄你总不能还不出现吧&ot; 那血影笑道“听说少君以前是个正道人士倒是看不出来。” 秋意泊坦然地道∶“赵师兄错了,就因为我是个正道人士,所以我才心安理得——你们邪道的人,死一个少一个,我一个正道人士没有拍手叫好,庆幸天下又少一败类,那就算是我还算是有些良心,没白吃宗门半年的饭。” 血影沉默了一瞬,随即大笑了起来∶“没错!少君好算计!” 忽地,他又收了笑意,低声道∶“但少君可有算过人心你这般的,还有多少人愿意帮少君” “不过是金丹,我何须他们来帮”泊意秋笑道∶“不过是数十金丹,我承认,确实是难,但不是不行。” 泊意秋眉心微跳,突然明白了方才的那一丝想法——血雾宗是打算温水煮青蛙,坏了他的心性。 很简单,双方只能活一方,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这种情况下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会选择对对面下手,一次两次,或许他无所谓,毕竟他不会为了这种事情而感觉到愧疚,尤其是双方还都是邪道修士,但次数一多呢 他确实还是不会感到愧疚,他甚至会漠然,因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他会下手下得毫不迟疑,不管对面是好人是坏人,他一定会下手,久而久之,他习惯了之后……他还能对正常人保持着正常的态度吗 不会了,因为他就是能这么轻易将对方杀了,杀多了人,习惯了杀人,就不会觉得一条命有什么重要。 要是再过分一点,秘境里放的不是血雾宗弟子,放的是正派人士呢?他杀不杀?应该还是会杀的,毕竟不杀对方他自己就得死对吧 事情迟早会传出去,到时候他就没有后路了。 今天宗门小比是互相厮杀,所以他杀人了,等过个几年,再整个小秘境,就如同离火境一样生存环境十分恶劣,不学赤血录就在里面活不下去,就问他学不学? 那时可能会毫不犹豫的去学吧 一个恶贯满盈的、轻贱人命的,还学了血雾宗道统的修士是回不去的,毕竟都元婴了,不存在自废修为,除非魂飞魄散……那不就是血雾宗想要的吗 228 第 228 章 “咦,痴梦很敏锐哎…”血华真君掩着唇瓣痴痴的笑∶“你说他会如何呢” 血凌真君则是托着腮看着投影,过于高大的座椅并不能让他的双足接触到地面,他晃荡着腿,显得十分悠然“痴梦很识时务的,他肯定会杀的……” 少年人话锋一转“毕竟不杀的话他就会死,他就算知道了,他也不想死呀~” 血雾真君捧着茶盅,笑意盈然∶“会如何呢……我也很期待。” 大大大 泊意秋这话可谓是大言不惭,血影音调古怪地道∶“几十个金丹,一个元婴……少君果然厉害。少君这般厉害的人物,怎得不去天榜扬名?若是少君去,那秋意泊、温夷光恐怕也要甘拜下风。” “那或许是。”泊意秋笑道∶“这不是在渡劫给错过了,下次一定。” 风缓缓地拂过如镜般的湖面,带起了点点涟漪,也拂起了泊意秋的袍角,血影冷笑道∶“我看你怎么杀……&ot; 话音未落,泊意秋便打了个一个响指,陡然之间众人便出现了一道金色的屏障,以合围之势将所有人都包裹在了其中,再仔细看去,那不是禁制,而是一朵朵极为细微的火焰形成的帘幕。极光金焰强横地将湖水分割了出来,首先蒸发的便是众人脚下的湖水,紧接着便是一声惊呼传来,那声音戛然而止众人望去,便见那被火焰包裹的弟子在顷刻之间就消失了去。 ——物理版本的人间蒸发。 就如同泊意秋说的那样,他没有撒谎,一堆邪道弟子他心疼愧疚个什么劲?他自己都搁人家蜘蛛网里被捆着呢,他是没那么有同情心去同情网上的小蜘蛛的,他要是真有那么大爱无疆,修什么道啊,去修佛不香吗?保证今天剃度明天飞升后天就在西方极乐世界整个莲花座了。 杀了就杀了。 刚好趁机修一修红尘诀,红尘诀要求修习者品味人间红尘,&039;&039;杀&039;&039;自然也在其中,以前泊意秋还想着要不要抽个时间出来把自己整失忆了然后把自己扔进战场亦或者什么杀手组织里体验一下人生,不失忆的话很难说服自己去无差别杀人,毕竟量在那儿,不是一个两个能完成的。 现下有现成的,还省得他麻烦了。对了,说不定还能再摸一摸太上忘情的底子,这道统太顺了,让他觉得有点奇怪。 早知道就应该把秋意泊也拖来,两个人一起组队刷经验岂不妙哉——哦不对,好像也不太行,有三个真君呢,秋意泊要是来了那才是真麻烦。 不管了,就这样吧……泊意秋五指缓缓合拢,金色的帘幕也就此闭合,缩小,最终化为了他掌中白金色的小莲花,又跳跃着消失在了他的指尖上。 一个由极光金焰组成的正方形小盒子出现在了他的手中,里头是一道不断挣扎的血影,对比起之前那样狂妄嚣张的模样,现在血影只剩下了巴掌大,只要他轻轻一压,对方便会从这个人间消失。 泊意秋不着急,既然规则已经放下来了,只要这血影不死,这秘境就不算完,他难得来一次人家的小秘境,正所谓雁过拔毛……不是,来都来了,总得看看吧? 他摆了摆手,无数玉片湖中飞了起来,形成了一个巴掌大的盒子,这法宝没什么特殊的功能,其实就是个比较大的盆,他平时拿它当澡盆用的————不过这澡盆可能也需要换新的了,他是不想再用了。 这就是他能够用极光金焰包裹所有敌人的秘密所在,这么大一个湖,他要烧到什么时候?那当然是先用法宝将湖水隔绝起来,把水源控制在一个可控的量下抓人才方便啊。 其实这是一个很简单的烧热水的思路,极光金焰→烧水=一时半会儿烧不开,极光金焰→小盆→烧水=立刻能烧开。看,所以只要找出问题所在,将劣势转化为优势或许不易,但转化为平还是很容易的。 人去了个干净,这方天地就只剩下了泊意秋一人,所有的声音都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清晰了起来。 他首先听见的是风的声音,风从耳边吹过,又拂起了波澜,紧接着是水的声音,它们随着风的方向起伏,是很温柔的声音,互相拍打,冷冷淙淙,紧接再是自己的呼吸,平缓而又稳定。 泊意秋闭上了眼睛,久久没有言语。 &ot;哎?痴梦这是受不了吗?&ot;血华真君侧脸道∶&ot;师兄,你要不要进去看看?万一痴梦一个没想通入魔了怎么办” 血凌真君嘟哝着道“他扣着赵廉不杀干嘛留着当以后的粮食不是,我看他也没学我们的道统啊,他该不会是有什么特殊爱好吧&ot; “不急。”血雾真君一手支颐,形容随性∶“规矩就是规矩,痴梦一日不杀赵廉,这一场便一日不算结束。” “不是我说,师兄,你当真不担心好歹也是你名义上的弟子。”血华真君向血雾真君抛了个俏生生的媚眼,“师兄你要是厌倦了,别忘了还有你师妹我…我也是可以的。” 血雾真君只是笑了笑,没有说什么,但血华真君知道这个时候她该闭嘴了,她师兄不爱听这个。 泊意秋也不知道站了多久,忽然,他张开了双臂,向后倒去,水面被他拍出了一阵晶莹的水花,水钻入他的耳廓,亲密地接触他的鼓膜,温柔的声响成了低沉的,隆隆的,他张开眼睛,气泡从他口鼻中溢出,水清澈得宛若那些小泡泡是凭空上升的一般,只有在气泡的边缘还能看见一点水的痕迹。日光被湖水分割成了细碎的光斑,在他身上起伏着,好看极了。 好舒服。 这么美的地方,却用来做真人厮杀的场地,实在是浪费。 一抹红影从泊意秋上方飘了过去,那是一根红色的布条,随着水流缓缓地倘徉,泊意秋静静地看着它,心跳的声音在他耳边越来越清晰,逐渐掩盖掉了所有的水流声,泊意秋便陷入了无边无际的境界中,他仿佛就像是那根红布条,随着波澜在那里遨游。 随波逐流。 好像过去了许久,又好像只过去了一瞬,泊意秋的意识缓缓回到了他的体内,他睁开了双眼,漆黑的双瞳中闪烁过如同星芒一样的光辉,灵力流无比顺畅的在体内流动着,连元婴都在丹田中舒展着自己的四肢,哦不对,这么说可能不太明确,是元婴在丹田里开了瓶啤酒,若不是考虑到自己是个元婴,而且是在自己的身体里,现在可能已经开始烧烤庆祝一发了。 他突破了,从元婴后期突破到了元婴巅峰。 他突破元婴期的时候是一口气从金丹中期突破到了元婴后期,如今短短十年,他便又再次突破了。 听着好像很长,但实际上已经是很短暂的了。 他在游历路上也遇到过元婴、化神的修士,人是一种合群的生物,当出现和自己同水平的角色就很容易自发去靠近,他这一路上与不少人有了些交情,也从他们口中得知,自元婴开始,就是全新的世界了。 他从到了元婴后,很明确的知道自己不管是练习剑法也好,入定修习道统也罢,这些行为增加的是他本人武力值上的经验,和境界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它就在那儿,一动不动,如果能在生活中获得什么感悟,它才会吝啬地向前迈一步。 至于感悟怎么来,这就不知道了。 仔细一想,他爹和三叔也是一百岁往上就到了元婴境界,可直到他出现,他爹和三叔已经过了千岁,他们也才是化神修士罢了,直到近些年这才突破成了真君。如果这么算,那么他爹和三叔有接近八百年的时间,都耗在了元婴和化神中。 舒照影也是如此。 除了他们三人外,他们那一代就没有真君了,绝大多数有天赋、有悟性的人都还在化神亦或者元婴期中徘徊。 就他路上认识的那些人而言,有部分如同凌霄宗这般大宗门用天材地宝好老师堆出来的,也是到了两百岁才突破的元婴,而更多的是三四百岁的元婴,金丹寿命一共才五百年,很多人都是卡着死限突破的,然而他们距离突破元婴已经过去了几百年,如今也不过是元婴中期罢了,元婴后期都没见过几个,像他这样一口气直接突破到元婴后期的几乎没有。 元婴期后的小境界,都是以百年为单位的。 他现在十年不到点就突破到了元婴巅峰的,那简直就是开了飞机。 泊意秋摸了摸眼角,从水中起身,他若有所觉的看向了天空某个方向,在外看着投影的三人一顿,血凌真君不可置信的说“他突破了他又突破了师兄你不是说他才一百多岁吗” “嗯。”血雾真君淡淡地应了一声“确实只有一百多岁。” “那他就又突破了”血凌真君茫然地道“杀几十号人,再在水里躺一会儿就能突破我怎么不行不管了,回头我也试试……总不能他生下来就是元婴吧” “近些年才到的元婴。”血雾真君道∶“他体内劫雷气息还未散去。” 血凌真君这下更是一副被打击到了的样子,人像一颗蔫了吧唧的小白菜一样缩在椅子里,劫雷气息还在,说明此人距离渡劫不超过十年,十年?十年就能从元婴初期一口气突破到元婴巅峰?这还有他什么活路他喃喃地道“要不师兄你别收徒了,咱们改成代师收徒吧,否则没几年他就和我们平起平坐了,那多尴尬啊……他是怪物吗&ot; 血雾真君笑道“是天灵根。” 血华真君一口茶喷了出来∶“什么?师兄你没弄错吧?你随手一抓就能逮个天灵根回来?!” 她顿了顿,很直白地道∶&ot;要不咱们把痴梦送走吧,要不然我们换个地方?我再去找归元山订两个阵盘不然我真觉得宗门很危险了。&ot; 血雾真君微微抬首,血华真君挣扎着道∶“我这是实话!” “不必。”血雾真君道“既来之,则安之。” 血凌真君抱着膝盖,忽然又指向了投影∶“哎?痴梦在做什么?” 众人闻声向投影看去,只见投影中的青年如今正从纳戒中拿了十几根竹子出来,那些竹子应该就是凡间最普通的那种,仿佛是刚砍下来就被他收入囊中,如今拿出来竹叶依旧苍翠欲滴。十几根竹子被削成了长度划一模样,随即就被麻绳组合了起来,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便已经快要成型了。 “他……”血华真君无奈地道“他做了个竹筏” 这不都只剩最后一个赵廉了吗他干嘛不直接摁死了赵廉就出来方才还能说是心有所感要突破,那如今还留在小秘境中做什么 甚至还做了个竹筏。 泊意秋不光做了个竹筏,他还拿剩下的竹竿给自己整了一套桌椅,甚至还是卧榻和床头柜的款,竹筏上容易沾上水的部分被他加高了一个小平台,卧榻和桌子便被固定在了上面。等都做好了,泊意秋上去躺着试了一试,很好,很舒服。 这小秘境的太阳是真的好,就是初春的一抹暖阳,微微有些暖意,却又不是那么明显,配合着送来凉意的清风,绵柔多情,弄一艘竹筏,凑着水波轻晃往上一躺,别提多惬意了。 泊意秋将工具收拾了一下,转而就开始了自己的探索之旅。 为了方便和美观起见,他在竹筏下面做了个发动机,修真界的好处就是啥玩意儿都能按照毫米级来算,一个发东西最后的成品是一厘米都不到的芯片,往竹筏下面一贴,就可以随主人的心意实现在湖中转向、行驶的能力。 其实泊意秋也可以选择直接用灵气驱动,但后来一想不太方便,虽说是临时做的,但万一以后有什么极端情况用上呢没见到现代新能源车都是电油双耗的吗 外面三位真君看着投影中的泊意秋,一时面面相觑,竟然无言以对。血凌真君低声道∶“我们寝殿……应该还可以吧”好歹也是未来宗主预备役,自然住的地方很不错。 “是很好。”血华真君道∶“他是怎么想的,搁小秘境里睡觉师兄你都不管管” &ot;门规所在。&ot;血雾真君淡淡地道。 “可是赵廉也和死了差不多吧” “他还没死。”血雾真君接着道。 另一方面,泊意秋肯定是睡不着的,毕竟是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现在看着湖水里什么都没有,万一突然蹦跳出来个妖兽把他一口吞了岂不是血亏 泊意秋为的当然就是自己的手艺——比如说,试试看能不能复刻离火境。 这等小秘境的远离和离火境不能说极其相似,只能说是一模一样,通常由宗门手握主权,然后将令牌给予掌门长老之类的使用。就如同踏云境,本体其实被是一块令牌所掌控的,这块令牌可以实现所有对踏云境的操作,比如挪地方之类的…… 泊意秋筑基的时候都能抢离火境了,现在这种几乎只有风景没有什么产出甚至连灵气都非常一般的小秘境应该更简单才对。 灵丝从竹塌下方一直蔓延到了湖中,不断地往四周展开,搜寻着可能是房契的东西。 他都已经想好了,他刚刚试过了,是淡水,他想要这片小秘境先整个湖上小别墅,再圈两块地方养点河鲜,平时没事进来钓个鱼偷个懒什么的都是很不错的选择。 连名字他都取好了,不管它以前叫什么,它现在就叫镜湖了! 名字也有意境。 灵丝顺着湖底攀爬着,镜湖底部非常的干净,只有白沙和石块,没有任何植物在,同样也没有动物,应了那一句老话,水至清则无鱼。泊意秋也不着急走,那头不催,他就更不急了。 血雾真君,看的出来是一个很讲究规矩的人。 他就赌他们能忍多久。 大约一个时辰后,泊意秋的灵丝才触碰到了镜湖的边缘,也可以说是秘境的边缘,那里是薄薄一片的禁制,后面似乎还有水域,但灵丝走到那儿就没办法再走了。 整个镜湖秘境是一个长方形。 灵丝的速度其实不快,毕竟还要摸索湖底的结构,一个时辰的时间它并不能走多远,对比起离火境大小来说,这镜湖秘境大概就等于离火境翔鸣道君所在的冰雪世界那么大————就一片迷宫那么大。 那也不错,如果能拿到,总比没有强。 泊意秋的灵丝顺着无形的禁制攀爬着,缠绕在上方,试图找出一些破绽来。不过很可惜的是等到泊意秋将穹顶都摸了个遍后发现这就是个单纯的罩子,除了阻拦人出去外没有任何特殊的鸟用。。 天上不行,那地下呢 泊意秋驱动着灵丝往湖底乱石中钻去。 湖底很深,穿过一层泥石后还是泥石,泊意秋耐下性子来,堪称是一寸一寸的搜索。 血华真君眯着眼睛道∶“那些是什么玩意儿少君这功法怎么看着有点邪门。” “我也觉得。”血凌真君想了想道∶“那天晚上他好像也用了……” 血雾真君仔细看着以肉眼几乎看不见的灵丝,在脑中搜寻着和塔表现类似的道统,不过很可惜,似乎只有南域那边养蛊的门派有类似于灵丝的神通,不过他们是将蜘蛛养成的蛊虫移植于自己身上,这才能拥有蛛丝。而泊意秋他已经试探过了,他体内并没有蛊虫。 血雾真君相信自己的能力。 既然喝了泊意秋的血,有些事情对于血雾宗修士而言是透明的。 “哦”血雾真君饶有兴趣地看向了血凌真君“对你做了什么” “补我的牙。” &ot;……&ot; “再看看吧。”血华真君抿了抿嘴唇“我总觉得不太妙……” 话音未落,便见投影中的泊意秋坐了起来。 泊意秋在湖底摸到了一点不太一样的东西,那是一块很普通但又不太普通的石头,说它普通,是因为泊意秋的感知中它就是一块石头,而不普通在于,灵丝在湖中找到了四块一模一样的石头。 众所周知,世上没有完全相同的两片叶子,同理,也没有完全相同的两块石头,哪怕是一个品种,同出自一个产地,甚至它们本来就是一体,其中也会有极其细微的差别,而泊意秋一下子在湖底找到了四块无论是外貌、断面、纹路、重量都一模一样的石头。 这很不正常。 如果将镜湖地图化,那么这块石头恰好就在对角线上,而且它们的布局非常规整,它们在湖底形成了一个等比的长方形。 泊意秋有理有据怀疑它们和镜湖秘境本身有关。 泊意秋起身,飞身下了竹筏往第一块石头的方向而去,这块石头距离他不远,走两步就到了,那边乱石太多,竹筏过去反而不如他自己去来的方便。 有灵丝作为辅助,泊意秋很轻易地就找到了那块石头,灵丝谄媚地将石头送到了泊意秋的手边,泊意秋拿在手中掂了掂——有没有什么古怪,烧一下就知道了。 极光金焰从他掌中溢出,极快地就包裹住了那石块,不过是一个连灵气都很稀缺的秘境,这石头自然也无甚反抗之力,飞快地就成了泊意秋掌中之物。 泊意秋在上面融入了一滴自己的精血,又朝着第二块的方向去了。 血华真君∶“……师兄,我就说他肯定是疯了,你看这都把石头当法宝练了……” “要不下个月月例给他发个法宝吧” 血雾真君淡淡地道“他自称会炼器。” “师兄你也会,但你特意去炼一块石头吗” &ot;不会。&ot; 而另一个方向,负责本次小比的老者目光深沉的另一方秘境中的小比,浑然未知他纳戒中一块令牌发生了变化。 那是一块白玉的令牌,如今这令牌上有一个角被染成了淡淡的青蓝之色,就像是白云散去,露出了纯澈的天空一样的好看。 泊意秋一边炼化着手中的石块一边想:如果这要不是秘境的户口簿怎么办?那他就是白费功夫了——也不是,还多了四个石头法宝,除了用来打水漂外一无是处。 他清淡地看着桌上两块石头,心想要是四块集齐没有任何效果的话,他就把它们合成一块板砖,总之,不能白费功夫才是。 229 第 229 章 泊意秋正在通往第二块石头的路上,两旁湖水轻漾,他突地察觉到了湖水变得越发暖和了起来,而周围的气温也在回暖,如果说方进来的时候是春季,那么现在就已经在去往夏季的路上了。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不知道会不会有秋季和冬季,如果有,那可太好了————四季分明,这不就能种个地了嘛!他可以研发几个种地机器人,整一套种地流水线,灵气不够也不打紧,他可以做个聚灵阵,反正这地方小,也花不了多少灵石——什么,没有地? 那就填啊 现代连海都能填,他填个湖有什么难度!他不懂围海造田的原理没有关系,他可以用笨办法,找一块足够大的岩石进来,把它炼化一下,让它足够坚硬,再堆土造房子,四舍五入不就等于成功了吗?毕竟这最浅的地方才到小腿,能有啥难度啊 泊意秋给自己弄了一顶阳伞,往下头一趟,再来一杯冰果汁,靠在塌上看着天空,想着只靠这艘竹筏是不是有些太慢了。按照现在的速度到达探明的第二块石头的位置大概需要二十天,芯片是能加速的,最快半天就能到,但毕竟他并不想叫人看出来他是有意往某个地方去的。 踏云境有监控,这秘境当然也有。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血影在极光金焰形成的囚笼中乱窜着。 “放你出去是不可能的。”泊意秋坐起身,盘着腿饶有兴趣的将囚笼推倒了,正方形的笼子在桌上像一颗骰子一样滚了两圈,他笑道∶“毕竟我才入你们血雾宗,虽然当了个少君,但也不知道其中内情,万一放你出来就算我输,然后几位真君就咔咔进来把我载了怎么办” 说着,他拾起了笼子往上增加了数字,随即掷了一下,看了一眼数字,又一言不发的捡起来继续掷,那血影被他掷得头晕眼花,断断续续地说∶“不…不要再掷了!……不会!啊!” 泊意秋又掷了一下。 血影赵廉心中陡然生起了一股寒意,以他的视角来看,这位新入宗门的少君变得遮天蔽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俊美无比的面容中带着一抹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不知为何眉宇间萦绕着一股邪气。 ≈ot;别掷了——!≈ot; 又掷了一下。 ≈ot;别掷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啊—!≈ot; …… 赵廉几乎崩溃地嘶吼道∶“……别掷了!我把我知道的全部告诉你!别掷了————!” 这样等待着死亡的感觉太过于恐怖了,每一次泊意秋伸手,他都觉得是即将落到他颈项上的铡刀,可每一次又被轻飘飘地放了过去。 他本以为他不畏惧死亡,但这样……委实是太过恐怖了。 泊意秋停止了投骰子的动作。 今天运道不怎么高啊,一连掷了三十几下,才将从一到六的数字全部掷了出来——嗯,看来今天不宜继续找石头了。 泊意秋很愉快地决定今天接下来的行程就按照方才投骰子的顺序来,五号位吃饭,三号位钓鱼,二号位睡觉,一号位修炼,四号位发呆,六号位看话本子。 不过把人吓成这样是他始料未及的。 泊意秋眉间有了一点笑意“哦你若是骗我的怎么办毕竟我只是一个柔弱不能自理的元婴修士罢了……” 他柔弱不能自理这人没病吧方才瞬间杀了几十金丹的人是谁是他出现了心魔吗 此时此刻赵廉心中只有崩溃,他道∶“我向天道发誓,少君问我任何问题,我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否则愿受五雷轰顶,魂飞魄散之劫!≈ot; 泊意秋满意地点了点头 ,问道∶“这血雾宗究竟是怎么回事?将我掳来,还当了什么少君?做什么的” 赵廉一顿,没想到泊意秋问的居然是这种问题——这不是早该问了吗?他不是进宗门都半年多了吗 “此乃门规,血雾宗道统需以精血修炼,门内弟子损耗严重,且入门过早,体内精血驳杂,有碍修行。”赵廉停顿了一瞬,碍于方才发的天道誓接着道∶“这是流传于弟子口中的说法,实则修至元婴便知道进阶元婴时重塑肉身,精血驳杂并无什么碍处,但门规如此,历来百年便会由掌门真君寻找一位少君。≈ot; 泊意秋问道“那之前的少君呢” 修士长寿,总不能血雾宗运气差到了找到了少君,培养了百年嘎嘣死了吧? 防止失联,请记住本站备用域名: “失踪了。”赵廉答道“每一任少君都会在百年内失踪。” “哦。”泊意秋支着脸应了一声,看来其中还有蹊跷。 他第一个想到的是三个血真君修炼了什么邪魔歪道的功法,结合之前与他同来的元婴修士的说辞,可能每百年他们就需要一个修为精纯的元婴修士供养,怎么吃都行,反正吃完了这人就死定了——赤血录本来就是邪魔歪道的道统,这也不奇怪。 第二个想到的和第一个差不多,血雾宗是不是养了什么蚊子精之类的镇宗神兽,需要吃人,亦或者是同款镇宗老祖,需要换个肉身之类的。 总而言之其实就是那么个套路,总不能说人血雾宗辛辛苦苦培养百年,好吃好喝供着,末了把人记忆一抹改头换面扔到不知道哪里去了吧 真要做到抹去记忆改了容貌,往随便那座城一扔,确实是不容易被找出来,说是失踪了也对。 赵廉见泊意秋长久不说话,不由战战兢兢地问道∶“少君,您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ot;……有。≈ot;泊意秋道∶≈ot;这宗门小比到底意义何在?光今天在我们这儿就死了几十金丹修士,没有一个宗门能这样消耗吧” “宗门小比是百年才开一回,刚好是与百年春宴是一起的。”赵廉答道。 “那么多金丹哪里来的”泊意秋又问道“总不能是都掳来的吧” 赵廉道∶“本门道统神异,不拘灵根,哪怕是凡灵根,只要血食足够便可进阶金丹。” “原来如此。”血食足够泊意秋突然注意到了这个词。 血食嘛,总不可能是凡人,这么说,上百个凡人体内的灵气加起来还不如此时的他一滴血中的灵气来得多,那可是能养出金丹的血食,至少也得是大量的练气修士吧? 但练气修士一口气消失很多早就引起大派的注意了——很简单,虽说练气修士也不一定就是什么大门大派出身,但怎么说大派也是要生活的,谁想自己生活的地方烽烟四起,到处都是惨叫尸骸啊?正常人的审美那都是山清水秀,繁华人间。 打个比方来说,春溪城靠近凌霄宗、百炼山、太虚门三个大宗门,除了春溪城中有春溪君主管,其他三个宗门弟子进到春溪城也会很顺手的除恶扬善,也默认遵守城中规矩。毕竟是家门旁,万一春溪城乱了套,那弟子平日需要点什么,要办点事,要往哪里去?去另一座城?出门给凡界老家寄点东西,得先飞个把月去另一座城才能办那多不方便啊。 哪怕是真君,真君也是要过日子的,真君不也全是要么闭关要么去搜寻宝物的,他们也是需要偶尔找个地方吃饭喝酒,也会想寄点什么给哪位好友,也会想去各种店铺里采买点什么————比如离安真君经常会带着弟子去春溪城中买胭脂首饰。 所以这个血食一定是更高 级的修士,这样才能以精补量。 泊意秋突然想到了一件很久之前的事情,道∶“你们是不是和什么傀儡宗……就是那个可以控制他人的门派有合作” “你怎么知道的”赵廉惊讶地道。 这种事情绝不是一个才入门的少君能知道的事情 泊意秋笑眯眯地说“之前和对方交过手,他们在几个城里拿筑基丹发悬赏令,我还接过两回……真晦气,去了才知道要抢夺,我见着他们在后头暗搓搓地收人尸体…” 傀儡宗控制得是活人,他们要那么多尸体干什么?这不随口一问,没想到还真是这样。 赵廉∶“…” 话又说回来,如果是这样,所谓的少君会不会是血雾宗养的血牛?养个一百年,要是能突破化神也很好,还是元婴也不错,总归门中有真君坐镇,不怕他如何。等抓了人,不断割血采血,用以养出足够多的低级弟子,好像也很合理啊! 但问题来了,明明可以一开始就直接当血牛,为什么还要养一百年?难道是不学赤血录的人的血不好用 真要是如此,那可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啊。 泊意秋喃喃地道∶“不管如何,都不是什么好下场啊……我可真倒霉……我没有什么想问的了,多谢你,赵道友。” “可以放了我吧我知道的我全说了”赵廉急忙说。 “不可以。”泊意秋将笼子扔进了桌下的垃圾桶里,“我又没说你答了我就放你出来,顶多就是不杀你罢了。≈ot; 赵廉似乎也料到了泊意秋不会放他出来——泊意秋根本就没问放他出来会有什么结果,从一开始泊意秋就没有一丝一毫考虑过也好放他出来。不过暂时不杀他也是一个好的结果,赵廉便闭了嘴去,趁此时机专心养伤,虽说没有血食他缺失的血气不会回来,但总比不养来得好。 防止失联,请记住本站备用域名: 与此同时,血华真君看着投影也道∶“痴梦他可算是问了,我还当他打定了主意不问呢!” 血雾真君笑道“修身养气的功夫不错。” ≈ot;师兄,你还不放他出来吗?≈ot;血凌真君道∶≈ot;都给他猜的七七八八了,想来后头会比较麻烦。” 血雾真君笑而不语。 …… 大大大 时间越来越长,长到了血凌真君等人都不耐烦再看下去了,有什么好看的,今日躺着晒太阳看书,明日游湖钓根本不存在的鱼,夜里对月独酌,这位少君贯彻了“散修”这个身份,纳戒中什么都有,他们甚至还看见了他拿了几条活鱼出来打算在里头养鱼。 那张小竹筏倒是随波逐流,整个秘境都快叫他逛遍了。 “师兄,我们真的要等下去吗”血凌真君可怜巴巴地说。 宗门规矩,小比中还剩两人便不得结束小比,但宗门规矩没说他们这些当真君的得全程盯着看啊!他们已经来了七天了,从一开始好奇痴梦还能拿出什么来到现在拿出什么都不稀奇,他们真的已经看得够久了。 血雾真君早就将公文带了过来,对着投影批公文,时不时看上一眼∶“不是你们要来的么?” 血华真君闻言扯了血凌真君的胳膊就走∶≈ot;我和师弟心有所感,恐怕是要机缘出世,师兄我们就先走了,少君您这个当师傅的多看看吧,告辞” 血雾真君微微一笑,没有阻拦他们的离去。 他也很好奇,他的这位弟子到底能在小秘境中折腾些什么出来。 只是简单的享乐 吗 他总觉得痴梦有所谋划,却想不明白是什么。 而在秘境中的泊意秋那可真是太快乐了,坏消息是那些石头并不是秘境的房本,好消息是其中有一块是秘境主人的传承。 是第四块。 他就说嘛,他这运气不会太差,这些年回了修仙界都没遇到什么奇遇,虽然也有他自己主动没有去搜寻的缘故,但总是撞不上就有些奇怪了,想他小时候都是买一送二,一对大能哭着喊着求他传承,陡然少了他们,还觉得有些失落。 原来是攒了个大的。 这秘境并非血雾宗本来就有的,而是来自于三千年的一位修士,这位修士很神奇,并非是什么大能,只有元婴修为,他当时将自己转化为残魂是因为——反正变成残魂也感觉和活着没什么两样,他本身也不喜欢修炼,当时他养的一窝鱼要产仔了,他可是精心繁殖了好几百代,就是为了得到一个稳定的新品种,眼见着就要成功,好家伙,寿命到头了。 于是该位醉心当养殖户的元婴修士二话不说就把自己弄成了残魂,开开心心的接着繁殖自己的鱼,没想到中途这秘境进出的钥匙被血雾宗得了,他本来想把养鱼的事业接着传承下去,哪想到进来的人一看,转头就开始在他的小秘境里练邪功了!溢出的污血把他的鱼都给毒死了! 这位元婴修士气得险些入魔,紧接着这秘境就变成了血雾宗宗门小比专用,每过百年就要进来死一波人,他摸清了规律,每当有人进来之前他就把他的鱼给收起来,等到人走了再放出来,他道统特殊,这么多年以来也没有人注意到他————主要是这秘境也没有产出,也没有太多的灵气,不值得大能关注罢了。 泊意秋拿了石头,和对方交流了一番养鱼心得,奈何纳戒不能收纳活物,他只好将记录自己养过的鱼的留影石给对方看了看,于是这位元婴修士喜不自胜将养鱼事业连带秘境一同交给了他,为了更好的养鱼,将道统也给了泊意秋,然后挥挥袖子消散了。 按照修为来算,这位元婴修士就算是残魂也到了该消散的时间了,不过是为了热爱的事业强撑着罢了,泊意秋能来,他开心得简直不知如何是好,正所谓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紧接着泊意秋就知道对方是如何在这秘境中过了整整三千年的了——对方的道统平平无奇,但是其中有一门法门很有意思,理论复杂就不提了,简单来说就是寻宝鼠。 这位修士靠着生前寻宝囤下来的物资,硬生生在这一方狭小的天地中活了三千年,还活得有滋有味。 雕得一批。 泊意秋捏着那法门和修士给他的巨额物资,眼皮子狂跳,他说什么也要活下来,至少要活到将这门法门和这些物资给到秋意泊手上的那一天 当囤囤鼠的快乐,不必言说无论是本体还是分神,他必不能错过这样的法门 防止失联,请记住本站备用域名: 传承得隐秘,于泊意秋也不过是黄梁一梦,想来监视着这方秘境的人也不会发现——他们只会看见他在睡觉。 至此,秘境到手,泊意秋没有理由再在这儿待下去了,可他也不急,他就等看着他的人到底什么时候才会丧失耐心放他出去。 修为在一步步的提高,拿到传承后泊意秋更有修炼的动力了,他不是为了活命而努力,而是只要活下去,就可以获得作为囤围鼠必须拥有的法门作为一个死了也不过是损失点精血和神识的分神,他感觉他现在活着的最大意义已经从获取一点红尘诀经验变成了将法门交给本体了 一年后,泊意秋终究还是出了镜湖秘境,无他,赵廉不太行,才坚持了一年就撑不住自爆了,赵廉一死,泊意秋便被强行带 出了秘境。 血雾真君一手执笔,血红的笔尖映着他的侧脸,无端便了一些与他气质与外貌极为不符的华美,他并未看泊意秋,只是道“在秘境中过得可好” 一旁的血凌真君也好奇的看着他。 ≈ot;多谢师傅、师叔。≈ot;泊意秋笑道∶≈ot;弟子往日总是碌碌匆匆,已经有许多年没有这般的悠闲时光了,甚至心境上也有了些许突破,想来不久后便可以突破化神境界了。” 血雾真君笔尖一顿,终于抬头看向了他,见他眉宇间透着一抹清澈明亮,就如同秘境中那一汪镜湖一般,想来是真的有所突破。 血凌真君咋舌,喃喃自问了一句“天灵根当真恐怖如斯” 一年前才突破的元婴巅峰,然后在秘境中什么也不做,生活了一年,就说又要突破了 就如同赵廉所说一般,痴梦不该碌碌无名,他有这等天资,合该去天榜扬名才对,有他在,还有那些宗门的天骄什么事儿 血凌真君看着泊意秋,忍不住道∶“要不你真心实意归顺我们吧,等到师兄去后这宗主之位必然是你的了。到时候宗门是你的一言堂,你带着血雾宗成就天下第一宗也不是不能……” 他还未说完话,身形便化作了一团血雾,像是受到了什么致命一击一般。血雾真君神色淡淡的,对血凌真君视若无睹“那很好,那么接下来……” 泊意秋兴致勃勃地道“好啊。” ≈ot;嗯≈ot; 泊意秋道∶“我愿意真心归顺宗门,我陷于元婴十年,入了宗门后一年内突破两次,可见宗门与我有缘左右我是散修,我愿拜入宗门!师傅,您瞧我天资聪颖,勤奋刻苦,想必未来必有大成就,我可以努力修炼!争取早日成为血雾宗第五位真君,这样一来,还怕宗门发扬不光大吗?” “我做了一份宗门发展规划,还请师傅过目” 血雾真君看着送到他面前的规划书,已经被泊意秋殷勤地打开了,上面用馆阁体端正的写了如何发展弟子,如何培养血食,如何让血食可循环利用,如何将宗门伪装为魔道好行走于世间不叫弟子人人喊打,如何宗门扬名,给予弟子宗门归属感。 血雾真君一边看一边产生了淡淡地荒谬之感————痴梦说会管理内务,他原本以为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他真会。 按照这一套实行下来,血雾宗百年内便可甩脱邪道名号,弟子亦可光明正大行走于世间,广收门徒。 血雾真君抬眼看向了泊意秋“你想要什么” 泊意秋非常直接了当的说≈ot;师傅,门中还有其他风景优美的小秘境吗我还想去闭关,我是当真有所感悟,如果接着去小秘境闭关,我说不定就能突破化神境界了!” ≈ot;我争取在两百年内修炼至化神中期,这样一来,下一届天榜我必定夺魁,届时万事俱全,咱们血雾宗也可发扬光大了≈ot; 其实是假的,他想去看看能不能再薅一个秘境。 大大大 另一侧,三年转瞬即至,秋意泊带着准备好的物资,跟着顽石真君踏上了前往问天山的旅途。 百年不见顽石真君,真君风采依旧,他亦是笑呵呵地看着秋意泊∶“秋师侄进步神速!” ≈ot;您也是。≈ot;秋意泊笑着行了个礼,随即看向了一旁邀遢的道人∶≈ot;这位是?≈ot; “这是我的三弟子,太行,你叫他一声师兄便是。”顽石真君摆了摆手,随即非常直接的道∶“来来,跟我来,你那新的套剑我看过了,材料上有一点 不太完美。” 秋意泊闻之大喜“我就等着问您这个呢走走,我们走!” 两人相携而去,太行真人挠了挠头,随即被一块矿石砸中了后背,顽石真君道≈ot;愣着做什么,一道来≈ot; 太行真人哀叹了一声“是,师傅,我这就来。” 防止失联,请记住本站备用域名::,, 230 第 230 章 ≈ot;师弟,你方才怎么都没有认出我来?≈ot;太行真人拖着调子道。 “太行师兄,这些年变化极大。”秋意泊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对方的面容,曾经的太行真人是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道士,如今可好,看着才十七八,精气神都不一样了,秋意泊能认得出来才有鬼了。 秋意泊是将外貌固定在容貌已经彻底长开的二十二岁,这是个人偏好问题,他想着有人喜欢中年版本的自己也不是错,但哪想到还有人日常调节着玩啊? ——好吧,他也是日常调节着玩的一员。 太行真人瞅了一眼秋意泊的白发,笑而不语。 秋意泊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耸了耸肩,两人随着顽石真君入了船舱,一入船舱便是一间特别规整宽阔的地火室,秋意泊的极光金焰在体内攒动着,跃跃欲出,顽石真君一边收拾着桌上乱七八糟的图纸一边指着地火口道“之前你给我的金焰似乎有些太活跃了,你替我瞧瞧去。” “是,师叔。”秋意泊应了一声,就凑到了地火口大咧咧地伸手就把盖子给揭开了,太行真人都来不及拦,手都抓住秋意泊的手臂打算把他往后扯了,却见里头那一束狂暴的火焰如今正温和地绕在秋意泊另一条手臂上,看着比山上喂的那只老猫都要乖。 太行真人知道这是源自于秋意泊天地异火的火焰,但天长日久之下难免发生变异,连顽石真君要用它都小心翼翼,他生怕秋意泊一瞬间就被这火焰给吞了。 他还未说话,秋意泊便道≈ot;多谢师兄,没事……师叔,您给它喂了太多火行了,它吃撑了才会这样” 顽石真君闻声望来,便见秋意泊手臂上缠绕着那一圈异火突然啪叽一下吐出了一连串的小火苗,那些小火苗汇入了秋意泊体内,而他手臂上那些便显得越发顺服了起来。 “原来如此。”顽石真君笑着摇头道∶“我还生怕他熄灭了。” 秋意泊顺手用自己的极光金焰为这朵火焰祛除了一些杂质,又往其中补充了一些,道∶“师叔,您日常就这么用就行了,不用多喂它,看着有些弱了就扔到山里头的地火脉里去,放两天就成。” ≈ot;我也看过,现在宗门里的地火比以往好用多了。≈ot;太行真人插嘴道。 “也不看看,那是你奇石师伯用多少灵石砸出来的”顽石真君说罢,便招手叫他们二人近前,秋意泊已经拿出了自己最新研究出来的两套套剑,一套主旨是云,另一套则是生,云字套剑的设计图已经交给了百炼山,顽石真君自然已经看过了,而另一套则是让他眼前一亮。 顽石真君拎起一把,这是一把晶莹剔透的长剑,并没有剑柄,剑身细长,却并非笔,而是如水一般随性蜿蜒,他随手一挥,剑影所过之处留下了几簇水花,他顿时双目放光∶“这把剑叫什么?” “叫水生。”秋意泊的指尖在每一把剑上轻抚而过“风生、水生、云生、霜生……” “好剑”顽石真君真心实意地夸道。 他手中这把水生剑看似普通,却绝不是那么简单的,他挥舞长剑之时没有注入任何灵气,它却能有感而发,引四面八方之水而来,如果其他几把也是如此,那么这就不得了了。 引天地五行入剑,不必动用灵力即可令天地响应,有一点“道’的味道了。 再说这套剑本身,这剑说是剑,却不是为了剑修准备的剑,这是一套专为法修准备的宝剑,有它在手,施展神通必然会更加容易。 以前不是没有人做过专门为法修准备的 剑,只是依旧更偏向于传统的如何让剑的威力更强,这样主要用于辅助法修的宝剑还是头一遭见。 其实顽石真君觉得这已经不算是剑了,而是一件法宝……不过这法宝被做成了类似剑的模样。 太行真人也取了一把来看,满目赞叹∶“这下好了,明年宗门又能有新题了。” 顽石真君摇头道“不行,给他们恐怕又要熬上几十年。” “总得叫弟子们知道天高地厚。”太行真人嘿嘿一笑,表示对这个提议很是满意。 秋意泊听他这话,耳边仿佛都听见了百炼山弟子们哀鸿遍野之声,不由轻笑。 这一套生字剑来得有些离奇,说实话秋意泊做完那一套云字剑后,其实就不打算再做第二套了,因为有些没意思——对于剑修来说,一把剑足够锋锐、便宜、皮实、耐操就是一把好剑,这样的剑他已经做了五六套了,除了不断完善细节和材料,其他一点突破都没有,这就显得很没有意思。 防止失联,请记住本站备用域名: 那一日,洗剑峰上只有秋意泊一个人,虽说大多数时候也都是只有他一个人,可那一天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觉得有些寂寞,然而周围的小伙伴要么出么游历未归,要么忙于事业,他就是想喝酒都找不到人。 连峰顶那棵松树都没人坐了。 秋意泊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想找个高点的地方去喝酒吹吹风,于是胆大包天直接往孤舟真君的那棵老松上蹿,孤舟真君常坐的地方都已经被磨得圆润而光滑,他试了试,果然那位置不错……然后喝多了。 醉了之后他做了个梦,他在梦中呼风唤雨,引九天玄雷,快意恩仇,迷迷糊糊地醒过来也没回过神来,手一张就接着呼风唤雨,结果就是洗剑峰差点爆发山洪,而他这个洗剑峰上唯一的人也因为灵气枯竭,被雨落成了落汤鸡。 亏得当时没施展什么雷系神通,否则他没死在元婴劫,恐怕要死在自己手上。 等秋意泊酒醒,收拾完一山的狼藉,有感而发,就做了这一套生字剑——纪念一下梦中那么牛逼的自己。 因为有灵感,又是纪念自己的梦才做的,材料上秋意泊下了血本,这一套生字剑恐怕是不能量产的了。 今天就是抱着炫耀的心情才拿出来的,如今听顽石真君和太行真人夸他,当真比吃了仙丹还舒服。 饶是如此,秋意泊还是要保持着腼腆的笑容∶“师叔、师兄过誉了。” “师弟,过度的谦虚便是自傲了。”太行真人似乎是看穿了那虚伪的笑容。 秋意泊双手一摊“那太行师兄多夸我两句,我听着呢,真好听。” 三人都笑了起来,笑过之后,便是紧锣密鼓的科研时间,等到秋意泊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他们似乎并不是在前往问天榜的路上。 “我们先去冬霖城。”顽石真君道∶“我五百年前在那儿附近发现了一丛天地异火,如今一想,也该到时间了,带你们去瞧瞧,看看谁有那个机缘将它带走。” 天地异火对于炼器师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且看秋意泊仗着一丛无物不焚的极光金焰省了多少功夫,真君境界看见那火都头大。 秋意泊道“我就不必了吧,我有……” 太行真人五指一张,一丛碧绿的火焰从他掌中冒了出来∶“师弟不必客气,我也有。” 顽石真君抬了抬手,示意有事弟子服其劳,太行真人解释道∶“天地异火也是要养的,虽不知道秋师弟你这金焰是从何而来,但已经被养得十分完美了,师弟你的极光金焰在温度、灵活上都很好,但过于刚烈,若是能再吞噬一些阴属的天地异火便能补足。如我 这一丛异火十分均衡,便是吞噬了三丛其他天地异火的功效。” 秋意泊一向大方,极光金焰也很膨胀,就没有少的时候。遇到一些亲厚的长辈开口,秋意泊就送一朵。顽石真君百年前就在他这儿领了个火苗,太行真人作为顽石真君的亲传弟子自然也对极光金焰有所了解。 他说着也想起来秋意泊的极光金焰险些把百炼山的老底地火脉给囤得主脉虚弱几乎难以为续的事情“但多吃一些也无妨,可以叫天地异火的数量增加,也更便捷一点。哪怕取了异火自己不用,留着送人也是极好的。≈ot; 秋意泊自己进百炼山的地火室几乎都不用百炼山的地火,都是只借了个口子放炉子罢了。用门派的地火纵然是方便,但风险也是不可控的,就比如遇上某些人险些抽干地火脉,要是不巧是紧要关头,那法宝可就前功尽弃了。 秋意泊一想也是,凌霄宗不提了,一窝子剑修,百炼山就不同了,大家都是炼器师,谁不需要一丛独属于自己的天地异火顽石真君拿多少都不够分啊 顽石真君接着道“冬霖城近日还有个拍卖会,到时候你们自己玩玩。” 东西水平太低,顽石真君都不屑得去,但听说有很适合元婴、化神修士的材料,去都去了,顽石真君也不差那么一个晚上。 这又是要找天地异火,又是要去拍卖会,秋意泊不禁问道“那问天榜……” 顽石真君手一挥≈ot;急什么,问天榜它又不会跑,晚个十年八年的去都是一样的,下一届天榜之前修好就是了。” 下一届天榜还有一百多年才开。 秋意泊本身就是爱玩的性子,当即就应了下来,他望着舷窗,血脉中的感应越来越强————他好像离泊意秋更近了。 防止失联,请记住本站备用域名: 也不知道这个狗东西在干嘛。 大大大 泊意秋这个狗东西正带着血雾宗弟子在行善乐施。 如他所料,血雾宗的另一个专门用来小比的秘境也是被抢来的——正常,如果不是祖上显赫有绝世大能,否则秘境八成是抢来的,一成是和别人换的,还有一成是走狗屎运别人送的或者捡来的。 不过这个秘境就不如镜湖秘境了,镜湖秘境因为原主人在秘境中,省了泊意秋不少功夫,而另一个……就叫荒野秘境原主人早就死得不能更死了,而真正的房产证也在血雾宗手中,一时半会儿泊意秋撬不动,只好含恨放弃。 想也是,白送秘境这等好事短时间内遇到一次还行,一而再,再而三就有些蹊跷了——血雾宗到底还是有点祖宗保佑在身上的,没有那么离谱到秘境的户口本都没写自己的姓名。 他出了秘境,转眼就开始为自己的保命大业而奋斗,最好的保命就是加入血雾宗,成为血雾宗核心角色,他就不信了,一个宗门不想着要传承不想着要发扬光大,就想着要杀人?他们图什么! 他这么好资质又聪明又会管理又会炼器炼丹还会补牙的人他们能不要开玩笑 “放你娘的狗屁!老子杀——”忽地,旁边爆喝之声顿起,泊意秋眉眼如刀看向了那边,顿时那个庞大腰圆满脸横肉一脸凶相的弟子愣是把自己的舌头转了个弯儿∶“老子杀头猪给你们,等着!” 百姓们被唬得一愣一愣的,就见那弟子已经把灵石给村里的屠夫,紧接着一手抓着那猪的脑袋,手起刀落,众人纷纷高呼∶“好————!” 屠夫也是夸道“好利索没想到前辈也是同道中人” 这手法不杀个几十年猪练不出来 那弟子≈ot;……≈ot;谁和你是 同道中人 望来镇是个西风城旁的小镇,西风城本就是秋叶城附属的小城了,望来镇更是小中之小,同样,这里的居民也是以凡人居多。 毕竟修真界由来已久,总有修士的孩子是没有灵根的,久而久之,其实有许多凡人都生活在修真界中,毕竟出生便在此处,许多人也不会想着要搬离故土去凡间生活,毕竟占了个身处修真界的好处,风调雨顺不说还长寿。 望来镇便是这样一个小镇,虽有人烟,却算不上如何繁华,顶多就是努力耕作一年饿不死人罢了,说什么络绎不绝的小吃摊,各色店铺那是没有的,也因为如此,不少年轻人都选择去西风城或者秋叶城讨生活。 泊意秋是带着血雾宗的修士来刷声望的。 他看过地图,这望来镇可以算是血雾宗家门口的镇子,门内血食不足,经常有弟子偷溜到望来镇掳人来吃,积少成多也是好的,泊意秋知道后当即表示痛心疾首,连免子都知道窝边草不能吃,他们怎么能吃 他们连免子都不如 自家门派门口的镇子,虽不要求它如同四城一样繁华,但好歹该有的都得有吧!否则出门办个事儿都不方便 血凌真君听了还很好奇地道“也还行我可以去西风城呀 ≈ot;您去西风城哪怕是飞舟也得一天吧≈ot;泊意秋道≈ot;您看这望来镇,距离山门就一个时辰,这还是御剑,师叔,您想,您要是哪天突然想吃一桌席面,还得先坐一天飞舟?要是望来镇养起来,一个时辰就能吃到了,难道不好吗≈ot; 血凌真君歪着头道∶“什么样的席面?大乘期的血?那我可以,其他的席面我不大喜欢。” 泊意秋沉默了一瞬,当即拿出了一碗由筑基期的鸭子倾情提供的鸭血粉丝汤∶“……吃!” 血凌真君鼻子动了动,尝了一口后表示他同意建设望来镇,谁不让弄他跟谁急。 血华真君则是双手双脚同意,她就是喜欢繁华人间,喜欢奢侈布料,喜欢香粉胭脂,跑一趟秋叶城可太麻烦了,谁不喜欢出门就能逛街呢 倒是血雾真君饶有兴趣的表示∶“不好。” 防止失联,请记住本站备用域名: 建设望来镇的投入和收益并不平衡。 泊意秋没有问为什么,反而带着温和的笑意道∶“师傅莫急,听弟子一言,首先,过望来镇后便是鹿野林,每年都有不少修士入内打猎,因为望来镇十分破旧,导致修士们都会选择在西风城补给,而非最方便的望来镇。也因为我宗弟子时常去祸害望来镇,导致许多修士心生警惕,有意避开了望来镇。若是能将望来镇建设好,光是税收,宗门就能宽裕不少。” “其次,望来镇人口增加,自然修士也会前来,旁边就是鹿野林,消失个把人又有谁会注意呢?滴水入海,了然无踪。≈ot;泊意秋接着道∶≈ot;血食的消耗过于大,我们需要更多的血食,这样才能够维持血食的生命,长此以往,才能达成平衡。≈ot; 他说到此处,嗤笑道∶“难道那些老弱病残的凡人的血格外好吃灵力格外多不成?我们慢慢抓几十个金丹元婴回来供给弟子难道不好≈ot; ≈ot;最后,是门中弟子的延续。≈ot;泊意秋慢慢地道∶≈ot;如今门中弟子多是由掳、拐、买卖而来,门中竞争又多残酷,如何能让弟子产生归属感?说句泛上冒昧的话,诸位师叔不若想一想,若是是你们是叫人强行买来的,经历了一系列的厮杀好不容易才在宗门中过上了一个人该有的日子,这时宗门忽地有正道来袭,你是选择留下来和宗门共存亡还是当即离去,外 面天大地大,何处不可逍遥?亦或者上山下海,亦或者隐没凡间,粗茶淡饭,平静一生” 正常人当然选立刻就跑啊,谁要跟这种垃圾宗门共存亡啊?! 就拿泊意秋来说,他希望这个宗门从上到下立刻暴毙,血雾真君长得美也没用,长的美他也不想日,他就想着带着血雾宗家底跑路,回到他的快乐老家凌霄宗,过大家都讲规矩守礼仪的生活。 噫,这么一说他真的好像骗财骗色的渣男哦,骗光了大小姐的家底就一脚踹开对方还要搞得人家家破人亡。 哦也不对,他光骗财了,没骗色。 血凌真君从热气腾腾地鸭血粉丝汤里抬起头“我就是师傅拐来的,我才不走呢” 泊意秋“……” 他现在说一句“我问的是正常人,你又不是正常人你插什么嘴’会被杀吗 好歹这宗门还算是有点正常人,血雾真君垂下眼帘∶“有些道理。” “不光如此。”泊意秋矜持地道∶“只要我们做好了望来镇,望来镇受我宗恩泽,有什么有灵根的孩子,自然也是会进我宗的,有正道修士来屠魔卫道,望来镇的居民自然也会为我们通风报信,待培养好望来镇出生的孩子后,我们亦可将他们放回望来镇中生活,那便是活生生的耳目,不过是小小一镇,却是我宗门户,岂能不看顾≈ot; 血华真君一手支颐,笑得妩媚万分∶“我怎么觉得痴梦比我们像邪道多了。” 不过是一个小破镇子,在他口中原来有这么多用途,血华真君当真有些刮目相看。 泊意秋好歹也是当过宰相的人,论管理,他能甩修真界绝大多数人登月的距离。 “既然好处这么多…”血雾真君微笑道∶“你猜我们为何没有想到” 泊意秋看着血雾真君的神情,觉得十分眼熟,有点像是当年澜和叔要坑人的模样。他当即恭敬地道∶“弟子只是觉得望来镇可用,师尊往日不曾建设必然是有您的谋划,弟子不敢妄加揣测。” 血雾真君垂眸看着泊意秋,“……也罢,便依你的意思来吧。” 于是乎,就有了今日。 泊意秋有觉得对不起望来镇吗 没有,他的提议是对望来镇有绝对好处的,来望来镇的修士越多,生活在这里的普通百姓才越安全,按照他的计划,日后望来镇和血雾宗就是一家亲,血雾宗中出现望来镇的孩子,越来越多,等到有相当一部分的弟子都出身于望来镇的时候,难道还能眼睁睁看着同门祸害自己的老家? 再者,不管是什么地方,人总会是有朋友的。哪怕是冷血无情,那也有两个关系好的,你说这要是你朋友就是望来镇的人,你好意思冲进望来镇胡吃海塞一通万一把自己朋友的亲人给吃了怎么办这值当吗这明显不值啊对方只是凡人,吃了也没多大卵用,为了吃个凡人和朋友闹翻谁会这么选 血雾宗虽然住在望来镇旁边,但是望来镇可不知道,在望来镇居民眼中,他们这儿就是一个晚上会闹鬼的地方,时不时总要消失两个人,要是泊意秋带着弟子到了望来镇就说“我们是住在你们旁边的宗门,只会被仇视为何不早点来。 所以泊意秋是带着弟子装作刚搬来望来镇养老的富户,还养着不少修士客卿,第一步,自然就是先和镇子里的人打个招呼——要营造一个正直、大气、乐善好施、乐于助人的富户形象。 ≈ot;多杀两头猪。≈ot;泊意秋吩咐道∶≈ot;再将准备好的喜钱发下去,今日我们老爷百岁大寿,请乡亲们吃顿好的。” “少君,宗主都已经千岁了……”一旁的 弟子憨憨地道。 ≈ot;我说百岁就百岁。≈ot;泊意秋斯斯文文的说完,转眼间就看见又有弟子对着百姓呼来喝去,不由看了过去,那弟子察觉到背后如有针芒的视线∶“……老乡,多来两碗菜!” 防止失联,请记住本站备用域名::,, 231 第 231 章 经过一个月的漫长旅途,秋意泊一行人终于到了冬霖城,冬霖城是一座与春溪城截然不同的城市,光是它那用巨石垒砌得几乎高耸入云的城墙,墙壁上满是妖兽的爪痕与刀剑留下的痕迹,一入城池,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林立的高塔。 那些塔怎么说,只能说不愧是修仙的造出来的,不然整这么高还这么细早该倒了。 顽石真君正兴致勃勃地在路边摊子上看材料,冬霖城附近就有一座妖兽频出的森林,叫做鹿野林,许多修士便以在鹿野林里狩猎维生,冬霖城的妖兽材料也是整个东域最便宜的地方。 顽石真君拿着一张剥得还算是完整的金丹期虎皮边与秋意泊道“阿泊,你也多看看。” “是,师叔。”秋意泊快乐地应了一声,虽然再走五十步就有卖大肉串的摊子,但是他可以先看材i媒 没有炼器师能拒绝便宜又好的材料 顽石真君不能,秋意泊也不能。 太行真人都不用人招呼,他自己已经大咧咧地扯着摊主问有没有珍藏的好货了,有的话拿出来瞧瞧,价格合适就全收了。 秋意泊则是跑到旁边摊子上去看,摊主是个高大青年,脸上还带着一道兽爪的痕迹,彪悍之气油然而生,他一只胳膊还吊在胸前,看着一副重伤未愈的模样。摊子上的东西倒真的很不错,元婴期鸟类妖兽的羽毛,细细长长一大把,还有一大堆绒毛,另有鸟类爪子鸟喙,看得出来是源自同一只妖兽的无私奉献。 论理说这样已经到了元婴期的妖兽材料不该出现在摊子上,但可能是当时战斗比较凶险,这妖兽浑身上下就没有一处好的,一只爪子四根脚趾,上面有三根都已经出现了崩裂,鸟喙残破不堪,羽毛更是东缺一块西缺一块,作为材料自然是大打折扣。 在别人眼里残缺的、破损的在他眼里则是正正好好,毕竟大家功法不同,很多人炼器的时候是追求材料完整的,因为每一件材料里都有独特的灵力流动回路,秋意泊不咋追求,他可以用灵丝重构回路,而且他炼器一般直接就把整件材料都熔成液体再说,管他什么回路呢,整成液体都无了。 ≈ot;前辈,不知这些材料怎么卖?≈ot;秋意泊问道。 青年看也不看秋意泊,只是道∶“绒毛一斤一百五十块极品灵石,尾羽、鸟喙、爪子都是五十极品灵石。” 秋意泊微微挑眉————他几乎都要说脏话了,好便宜啊! 妖兽修行本就艰难,要先锻炼自身,紧接着还得开灵智,但一旦突破元婴这个坎后实力便会大大增加,元婴以上同等级的妖兽比修士要厉害许多,而作为材料使用的话,更是牛逼到天上去了。 法宝里头什么最贵 第一种是厉害到了天下无双的,第二种是能让修士发挥出超常境界的。 而妖兽材料正是符合了第二种。 秋意泊炼器其实很少用妖兽材料,小时候还好,毕竟那会儿炼点练气、筑基的法宝,有什么用什么,而且那个阶层的妖兽材料其实都非常普遍,有稳定的获取来源,比如赤焰的毛之类的,赤焰鹅就是修士养的鹅,除了它是能修炼的外其他和正常的家鹅没有任何区别,肉能吃,毛能用,顶多就是修士养的连鸟喙和爪子都没浪费罢了。 等境界上来后秋意泊就用得少了,第一是他经常做的是制式产品,宗门贡献装备,需要大批量生产,材料真的是越普通越好,越稳定获取越好,第二则是他有那个万恶的万宝炉,抽卡抽出不太行的buff报废法宝已经是日常了,他硬是把给自己做法宝都做成了大批量生产,自然不愿意去碰又贵又难找的材料了。 当然了,偶尔避开万宝炉的时候他 会选取一些妖兽材料,比如做那一套生字剑的时候。 不过秋意泊还是要杀一杀价格的“晚辈是有意全拿下的,奈何身上灵石不够……不知前辈收丹药吗我这儿有化神期的飞雪丹,要是前辈法宝有所损坏,我也能修一修。” 飞雪丹即复灵丹同款上位,毕竟无论哪个阶层的修士都需要补充灵气。 青年顿了顿“飞雪丹可以,按照市价,二百极品灵石一瓶。” 飞雪丹在春溪城的市场价是一瓶十颗,一百二十极品灵石的价格,但看冬霖城的样子就知道丹药是紧俏品,有些浮动也是正常。毕竟想要练飞雪丹,至少修士是个化神才行,只有极其少数天资纵横的元婴修士也能摸一摸它的门槛。秋意泊的飞雪丹是来自于一次随机,他照着半夏真君给的手札练习怎么做元婴期可用的映霞丹,结果那一炉一千多颗丹药都被随机提升了一个档次。 对于秋意泊来说飞雪丹这玩意儿短时间内是用不了的,而且一千多颗就是一百多瓶,放个几百年说实话他可能就忘了有这玩意儿了,还不如适时卖出去一些。他相信以他的天纵之才,以元婴修为手搓飞雪丹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秋意泊拿了五瓶飞雪丹出来,对方随手拨了一瓶的塞子放在鼻下闻了闻,随即便很干脆的将整个摊子都打包成了一个包袱,交给了秋意泊————这种摊子本就是地上摆块布就是了。 “品质很不错。”那青年认真地说∶“我名唤长留,住在城西天水巷,若是还有飞雪丹要出手的话可以去那里找我。” “好,多谢前辈。”秋意泊应了一声便快步走到了顽石真君身旁,喜滋地道∶“师叔,我好便宜买了一包材料,虽然大多有破损,但做件法衣什么绝对没有问题。” 这不再过几个月就冬天了嘛,他可以做两件披风,刚刚那个绒毛他看过了,比鹅绒还保暖,天生自带放水,还是火属性,摸上去如丝一般……嗯,是貂儿的手感!这么多绒,他可以给每个亲朋好友都做一件貂,回头传出去个顶个的有牌面———富贵啊! 顽石真君看了一眼,随即目光越过秋意泊,落在了不知何方,不过一瞬就收了回来,赞扬道∶“确实不错。” 防止失联,请记住本站备用域名: 那些因为秋意泊出手大方而心怀不轨的人都收回了视线,低下头急急忙忙地走了——他们就说,哪来的出手阔绰的年轻元婴修士,原来是跟着长辈一道出来的。 肥羊没了。 也因为鹿野林的关系,冬霖城民风彪悍,来往修士也多,在春溪城中大多都是筑基、金丹之类的修士,元娶都是极少一见,而这里几乎是金丹起步,来往之人中反而很少见到金丹以下的修士,又算是有,也是车夫伙计一类的职业。 一个元婴期的修士,虽不能说是弱,但也不算是太引人瞩目,消失个把也不算是什么太奇怪的事情。 秋意泊自然也注意到了,只不过顽石真君在侧,他自己又不弱,怕个锤子。顽石真君抬了抬手,示意他将东西收起来“再逛两圈就到收市的时候了,抓紧再看看。” 他们来得晚,来的时候就已经是午时了。 秋意泊得了首肯,自然就去扫了一通货,不多时,他又看中了一头很是完整的孢子,除了缺了一条腿外一切都很好。摊主一咧嘴∶“当时灵气耗竭,哥几个就干脆直接弄了一条腿吃了补充灵气,哪想到冬霖城这古怪规矩,缺了一条腿就卖不出去了,小哥你要是要,给你打个折扣,金丹期的孢子,只要五十上品灵石,就是拿去烤来吃都值啊!≈ot; 秋意泊深以为然,遂掏钱。“老哥您给我切一下整 个弄回去不好处理。” ≈ot;得嘞!≈ot;摊主应了一声,随即手起刀落就将这头孢子给解了开来,排骨归排骨,大腿归大腿,还赠了好几张油纸把孢子给包了起来。摊主笑道∶“看您这么利落得劲,想来也是同道中人,我跟您说,隔壁三条街有个老头前几日打了只灵丹鹤,那可是一等一的美味,去晚了可就没了。” 秋意泊谢过了摊主,却没有往那头去,毕竟人生地不熟,方才买点东西还叫人盯着,他还特意离开顽石真君的视线,这不是找死吗 忽然之间,秋意泊心中有了一个念头,他霎时转头看向了某处,那是一个非常简朴的摊子,干干净净的蓝色摊布上只摆着一块平平无奇的石头,而摊主也是老神在在,搁在旁边打坐。 是什么好东西 秋意泊这么想着,便上前问道∶“前辈,不知这是什么材料?可否让晚辈看一看。” “随便看。”老叟闭着眼睛道。 秋意泊拿起那块石头在手中仔细看了看,论重量,论表面材质,论灵气反应……这都是块石头。“前辈,这是石头” 老叟道≈ot;不,这是无上奇珍。≈ot; “恕晚辈眼拙。”秋意泊幼时就在奇石真君的教导下开始学材料了,可以说他学炼器入门第一课就是材料,奇石真君的手札可谓是荟聚天下奇珍异宝,几乎所有材料都配了一块儿实物叫他看一看、摸一摸、尝一尝,对于他来说,还真没有什么材料是认不出来的——除非这个材料就没出现过,比如焰晶。 但是他怎么看眼前这石头就是石头,什么奇珍异宝,真的就是块普通石头。 “你若是有眼不识金镶玉,便放下吧。”老叟淡地道。 秋意泊则是好奇地道∶“前辈既然说了是无上奇珍,晚辈倒还有些好奇,不知作价几何?” “十万极品灵石。”老叟一脸平静地道。 忽地,旁边有人大笑道∶“嘿,那位道友,你可不要被这老家伙给骗了,这就是块普通石头!” 另一个摊主也笑道∶“就是,上回有个化神前辈不信邪,觉得是什么机缘,硬是花了全副身家买了回去,你想怎么着?送去百炼阁一看,就是块石头!那化神前辈气得回来追杀这老家伙,老家伙躲了五年才敢出来≈ot; “这石头就是城外清水溪旁捡的!你要是喜欢,自己出城去捡一块就是!” 那老叟仍旧是一脸平静,恍若未闻∶≈ot;十万极品灵石,一口价,爱要就要,不要就放下。≈ot; 旁边摊主道∶“老头,我说你也差不多得了,上回骗了十万还不够你花的?躲起来花几辈子就够了,怎么还来这儿接着卖石头你就不怕那化神前辈再找上门来≈ot; “不怕。”老叟道∶“我这石头就是无上奇珍,你们不识得,是你们有眼无珠。” “嘿!怎么说话的!想打架是不是”摊主喝道。 老叟十分安然地道“冬霖城中禁止私斗。” “你这老家伙,有种就跟我去城外做过一场” “不去。” 防止失联,请记住本站备用域名: 秋意泊啼笑皆非,又问道“真不还价。” 老叟道∶“你放下吧,本想你是有缘人,如今此言既出,想必那有缘人也并非是你。” 旁边摊主又道∶“那小哥,你可赶紧放下吧,这老家伙又使出了那一套,这真是块石头!我要是骗你我不得好死” 秋意泊想了想≈ot;行。≈ot; 方才的感觉 有些奇特,总觉得这石头有些花头。 老叟探出枯瘦的手≈ot;十万极品灵石。≈ot; 秋意泊将十万极品灵石分在了一枚纳戒中,交给了老叟∶“这纳戒就算是我送给您了,前辈再会。≈ot; “再会。”老叟接了纳戒,当下起身将摊子一包交给了秋意泊,便头也不回的离去了。旁边的摊主一副心痛得表情摇着头道∶“又是一个不信邪的,这年头真是……要是这也能是什么无上奇珍,怎么会只作价十万呢就不说无上奇珍了,一株无涯仙芝都得百万起步呢” “没事。”秋意泊又凑到了那个摊子上,瞧着东西也不错∶“您这些怎么卖?也没事,也就是买个乐子,要是真的是块石头……我告我师叔去,我师叔替我做主。” 摊主顺着秋意泊的方向看了去,便见一个老者若有所感的看了过来,对着他微微点头,霎时间摊主毛骨悚然他,几乎被那看不见的威压吓到瘫软,这、这一定是真君级别的人物了吧? 怪不得这小哥半点都不带慌的。 秋意泊一直买到了天色将暗之际,市集上已经陆陆续续有人开始收摊了,顽石真君才带着他们去投宿。 冬霖城有百炼山的店铺,那是一座几乎入云的高塔,八面八角,周围悬挂明黄的灯笼,远远望去就如同一条火龙直入云霄,壮观极了。 “弟子等拜见真君,拜见两位师叔!”百炼山弟子齐齐行礼道。 奇石真君摆了摆手,带着他们径自向上走去,这高塔下二十层都是买卖法宝材料的地方,中十层是地火室,也用于出租,而上十九层则是弟子的住处以及自用的暗火室,而贯通上下的则是一个非常神奇的玩意儿…… 嗯,电梯。 ————应该是电梯吧 不,放在修真界应该叫灵梯,毕竟核心驱动是灵力,而非电力。 整座塔是中空的,而一道近乎透明的金色法阵便屹立在其中,随着他们站定,顽石真君将令牌贴了上去,随即他们脚下便出现了宛若实地一样的禁制,载着他们飞速上升。 最牛逼的是这电梯不用等趟它是分上下两边的,上去都走左边,下来都是右边。人一上去贴了令牌就往上飞了, 好高科技啊。 秋意泊抬头望着层层叠叠的楼宇不禁感叹道。 就是不知道为啥不直接飞————可能是用电梯更显得高端洋气上档次吧 其他弟子并没有跟随,只有一个管事随着他们上了灵梯,随即秋意泊就产生了微妙的失重感,灵梯十分平稳的将他们送到了四十九层的高度。 取自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故而这座塔只有四十九层。 等到了四十九层之后,秋意泊看着这里似乎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八面都是厢房,只不过上面是塔顶,不是中空的了,一旁管事介绍道∶“两位师叔,二位的院子分在左右,中间则是真君的住处。≈ot; 顽石真君点了点头,随手抛了一物给那管事“退下吧。” 管事连声应是,连忙离开了,顽石真君这才指着中间道∶“没那么多规矩,我也不闭关,没事来寻我就成。” “来吧。”顽石真君道。 太行真人有些好奇地低声问秋意泊“什么玩意儿秋师弟你也认不出来” “我看着就是石头。”秋意泊低声答道∶“我觉得我是上当受骗了,叫师叔掌了眼,我就去找那摊主算账。” 防止失联,请记住本站备用域名: 太行真人笑道“我的老爷呦,怎么会买了块石头” “我就 是觉得是石头,但那卖家又说不是,恕师弟直言,我就不信那个邪了!”秋意泊胡乱扯了一句,太行真人听罢不禁失笑,“师弟果然还是年少。” “我先替你看看” 秋意泊将石头给了太行真人,太行真人捏在手中看了一路,得出结论∶“就是石头。” 三人进了地火室,太行真人便将石头转交给了顽石真君,顽石真君又是看又是磨,三人看着簌簌而下的石粉,甚至石头都快被磨了个对穿。 顽石真君笃定地道“就是石头。” 秋意泊眼皮子跳了跳,他真的是被人唬了?顽石真君好歹也是渡劫巅峰的境界,如果这石头真有什么机缘肯定能看出来,连顽石真君都看不出来,所以这就是真的普普通通的石头? 秋意泊脸都绿了。 ————他花了十万极品灵石买了块石头 这不科学这不合理 他的奇遇雷达不可能失灵 顽石真君听了秋意泊的为什么会买这块石头,不禁怜悯地拍了拍秋意泊的肩膀∶“也罢,不过是十万灵石,下次不要上这种当就好了。≈ot; 这孩子,亏得家底丰厚,否则还真是个败家子。 太行真人也痛心疾首地道“这可是十万极品灵石师傅你不能这么轻描淡写这世间常有人故弄玄虚,骗的就是师弟你这种刚出茅庐的修士!师弟你可记住了,以后千万不能再上当了!≈ot; “是。”秋意泊闷闷地道。 可能他的奇遇雷达是真的失灵了吧。 一想也是,除了小时候仗着知道剧情多撞了几个奇遇,随着年龄的增长好像确实就没怎么遇见过机缘了,这么一想,在凡间百年呢,比他在修真界待的时间翻两倍都要长,愣是没遇见过一个奇遇。 可能这种奇遇雷达也跟阴阳眼一样,不是说小孩儿小时候能看见不干净的东西就是因为阴阳眼没闭上,随着年龄增加,眼睛就闭上了。 可能他的奇遇雷达也是这样吧。 往好处想,说不定是因为就剧情已经偏的十万八千里了呢?这也是好事一桩啊! 秋意泊非常熟练地自我安慰了一下,然后哀叹∶这可是十万极品灵石啊!他一定要赚回来! 他宛若游魂一样的回了自己房间,要不怎么说是百炼山的下处呢,连房间都是自带了一个非常大的地火室,足够秋意泊将今天买的材料都处理一遍了。等处理完材料,便已经是深夜,秋意泊看着外头屹立的高塔,突然有一种白嫖了城市之巅高档五星级大窗风景总统套房的爽感。 怪不得有人花大价钱也要去体验一下。 确实是感觉不错。 秋意泊好不容易收拾完,又洗了个澡去了一身污秽气,这才躺上了床,不久便熟睡了过去。也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有人自他耳边说话,睁开眼睛一看却又什么人都没有,他不耐烦地翻了个身,用被子将头蒙住了——这座塔看着挺豪华,怎么连个隔音都做不好?堂堂百炼山的下处修得是个豆腐渣工程,他明天一定要和管事好好说说,回头还要写信给百炼真君告状! 另一侧,老叟看着头上蔓延着危险至极的金光,不禁叹气。 叫也叫不出来,还得他亲自上去找人。 话又说回来,百炼山的禁制也太强了吧!连残魂都能隔绝于外?!这不合理啊!他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灵根不错,修为不错,心境也不错的年轻修士,完美符合他的要求——最重要是长得还好看,真的很适合他的道统! 他等待了八百年,该不会就这样功败垂成了吧?! 忽地,整座高塔亮起 了灯火:“禁制触动,有人闯塔——!≈ot; 老叟看了看已经动起来的人影,又看了看自己——等等,该不会说的是他吧? 防止失联,请记住本站备用域名::,, 232 第 232 章 翌日起来,秋意泊就听了好大一个瓜——据说昨天半夜有人闯入百炼塔,几乎都要逼近四十八层藏宝阁了,最后也没抓到人,整个百炼塔中弟子被折腾得一宿没睡,今日开始挨个调查身份背景。 秋意泊这张脸名满天下,又是顽石真君带来的,自然不必背调,而太行真人托了那张陡然年轻的脸的福气,被管事的弟子对着玉简看了好几遍,硬是问了几个只有百炼山弟子才会知道的问题——比如说,弟子最喜欢去的地方是哪里。 是后山。 因为那里有阵法,可以实现跳崖百分百不会死,经常有弟子炼器发现自己没灵感了亦或者卡在技术瓶颈了,就去后山跳个崖,于‘生死之间’寻求一下突破。 “原来昨天是这件事儿啊。”秋意泊对顽石真君道:“我还以为塔里头隔音法阵出了问题呢。” 原来是有人闯入,怪不得他也能听见动静。毕竟是日常起居用的,又不是绝对不能打扰的闭关,为防出现一些情况,起居室的禁制一般会适当放一些声音进来,免得遇到事儿,外面的弟子在生死拼杀,里头的弟子还在呼呼大睡。 顽石真君摆了摆手道:“不必放在心上,这种事情十年总要有两回。塔里头放的东西太多,随便拿一件便足够吃用了,自然会有人挺身走险。” 秋意泊腼腆地道:“真的那么好吗?” 顽石真君一看就知道他想做什么,笑道:“想去就去,走你师傅的账就行了,那天地异火还得小一月才差不多到时间,左右也不急,我与太行还有些事情要办,你也不必陪着我。” 顽石真君来自然不是真的就单纯为了异火而来,冬霖城距离百炼山太远,又因鹿野林武德充沛,各色法宝、材料流动的量极大,时不时就要来查看一番,往日都是他大弟子太望来的,如今太望真人得了些机缘,正闭死关以求突破炼神还虚,他只好带了太行真人过来认认脸。 “师叔这么说我就不客气了。”秋意泊笑意盈然于眉,行过礼后便下了楼去。百炼塔设置的十分贴心,通过十分科幻的灵梯,下到二十层后每一层都有标识,叫人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做什么的。 秋意泊停在了第十六楼,十五、十六楼是卖合体期法宝和材料的,十五楼法宝,十六楼材料,两者之间还有楼梯互通。对比于他们住的四十九楼全是厢房,这两层则是被打通了,只用屏风隔出了几个雅座来,看着十分敞亮雅致。 现在是大清早,百炼塔里却已经有了客人,他灵梯一停,便有一名元婴弟子上前,满目崇拜地道:“秋师叔,您怎么来了?可是真君有何吩咐?” “不忙,不是顽石师叔有吩咐。”秋意泊笑道:“我来看看合体期的法宝。” 此言一出,那弟子更是敬佩万分:“师叔都已经开始做合体期的法宝了?不愧是您!您请,今天刚好有一位真君带了几件法宝来修。” 秋意泊和奇石真君联合研发的蜂令早在百炼山掀起了一股狂潮,而各大城市的百炼山下处是由门中弟子接了任务来应的差事,自然是知道得一清二楚。或许百年前还有人觉得这位秋师叔不过是仗着奇石真君宠爱,分他一点功绩罢了,等到画卷一出,惹得百炼山后山天天都有弟子排队往下跳的时候,就没人说这位秋师叔不行了。 不行都快把他们折腾到跳崖寻求解脱了,他要是行,岂不是逼得他们直接自绝经脉? “这么巧?”秋意泊跟着弟子向里头走着,边打量着周围:“不是说今天要查内奸吗?” “查是要查的。”那弟子笑道:“但这职也得上,先按照轻重缓急分了,像我们十五六有真君前辈提前就约了说是今天要来修缮法宝,我们几个便先提前过了问心门便来了。” “原来如此。”秋意泊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目光猝不及防之下撞上了一双冷淡如冰的眼睛,那是一个极为俊美的青年人,一身气势如不测之渊,淼淼不可直视,应该就是那位来修缮法宝的真君了。秋意泊微微垂下眼帘,行了一礼以示恭敬,便被弟子带入了那真君所在的隔间里头。 一张八仙桌,一位真君一位老叟对坐,老叟正低头专心致志地查看着手上的法宝。弟子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带着他站在了老叟身边。 百炼山规矩,别人在看的时候,不得轻易打扰,像秋意泊这样只是过来旁观的,只要等级到了,都不必打招呼,直接来就行了,但要是出了声就不要怪人发火了。 客人嘛……客人都找上百炼山来修东西了,除非事关重大,否则没有不让百炼山弟子观摩的道理。 那青年在秋意泊红色袍角绣了火焰的外衫上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这件外衫代表对方是百炼山某位真君的亲传弟子。 弟子传音道:【秋师叔,这位是华梦还华师叔,化神巅峰修士,他老人家可是我们这儿的第一把手,凡是什么疑难杂症都是他老人家出的手。】 【哎?不知这位师兄是哪位真君门下?】 【华师叔不是哪位真君门下。】弟子解释道:【一千多年前,华师兄还是筑基的时候就到了冬霖城,也就是述职的时候偶尔回山一两趟,其他时间都在塔中任职。】 秋意泊肃然起敬,这就是传说中的扫地僧啊! 百炼山筑基期的弟子大多都在宗门中修炼,极少出山,就算是出山大部分时间也是为了寻找材料,要不就是遇上了秘境亦或者天榜这样的事情,整个宗门调动出山。通常来说,筑基期时就选择外放到下处的……往难听点说,就是晋升无望出来养老的了。 这一点百炼山和凌霄宗相似,宗门倾尽全力培养,但迟迟不入金丹的修士慢慢地就会被调出中心。不过凌霄宗弟子遇上长期外派管事的任务都不太情愿,而百炼山这样的任务则是被抢着来的——百炼山下处都是买卖材料法宝的,这不有好材料也是近水楼台先得月,而且有个下处,修法宝的人也会自动上门,非常便于积累经验。 毕竟炼器不是其他,不能闭门造车。 故而眼前不管是自愿还是非自愿来冬霖城的,能做到如今,都是一位极其厉害的炼器师了。 老叟一头银发不说散乱不堪,却也不大整齐,一身道袍上灰灰黑黑,倒像是本来就是这个颜色,但他一双手却是干净整洁,指甲修剪得一丝不苟,手指灵活,皮肤莹润,乍一看上去像玉一般,仿佛就跟是偷了一双别人的手一样。老叟道:“前辈这三样法宝,天火扇好修,今日便可带走,其他两件需要一些时间,尤其是照业灯,这件法宝几乎是损毁了,修起来不亚于重构它。” 青年一双眼睛冷淡如冰,整个人也是冷得厉害,秋意泊方才看他就觉得这要不是一位真君,他就替爹收徒了——一看就是一位无情道的有缘人。 他吐出了一个字:“修。” “哦,行。”老叟指尖一点桌面,霎时间有一丛青蓝异火凭空而现,老叟十指翻飞如影,青蓝异火在他手中宛若听话的丝线,不过是刹那间便捆住了那把扇面断裂的折扇,青蓝丝线在断面之间飞速得缝合着,秋意泊看得如痴如醉,他正想着其中原理呢,还没想明白,只听见啪得一声,扇面被青蓝丝线用力得合到了一处,转而丝线化作火星溢散而去,老叟便侧过头来,顺手就将扇子递到了秋意泊手中:“师……师弟,收尾就交给你了。” 他本来想喊师侄的,结果他那个不争气的师侄就搁在一旁傻笑。 “是,师兄。”秋意泊恭敬地接过,灵丝缠绕了上去,一摸就知道这已经完全修好了,还收什么尾巴,这扇子给他就是让他抓紧时机看的。秋意泊当着两人的面打开了扇子,扇面像是丝绢做的,但又不是,应该是合体期赤风凰的尾羽编织而成,扇骨摸着像是玉,但并不是矿石,而是同一只鸟兽的骨骼。 他状若收尾地用灵丝给扇子收尾,实则就是在给它擦擦灰,除油污什么的,中间找机会弹了一下扇骨,果然里面是中空的。 鸟类的为了飞翔时减轻自身体重,骨骼都是中空的。 不过扇子已经修好了,再看也看不出一朵花来,秋意泊手脚麻利地将扇子收拾干净,恭敬地放在了桌上:“前辈,请。” 青年拿起扇子,眼睛微阖,随即便颔首,示意很好。 老叟这才道:“另两件,前辈想怎么修?修复如初,一件一百三十万极品灵石,材料另算,前辈有材料也可直接交给阁中,若没有,便是我们阁中出,按照市价计。更上一层楼,三百万极品灵石,材料另算。” 秋意泊听到这个报价还是有点正经,这把赤火扇他虽然没摸清是怎么修的,但是用的什么材料还是看出来了,成本大概在四到五万极品灵石之间,要是按照规矩准备三份材料的话就是十五万极品灵石。要是让秋意泊来,还能接着压缩成本,如果一次成功,成本能压在两万灵石左右。 当然,同一件材料让不同的人来做最后的效果是截然不同的。报价高的原因是这当中很大一部分都是买手艺的钱。 不过说是修,那也能理解。毕竟修和做那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模式,炼法宝,材料到位,手艺到位也就出来了,撑死了炸炉原样把材料退给人家得了。修法宝,那法宝总不能比之前更坏,亦或者直接就给炸了,总不能拿了人家的巨款和材料,最后给人家一堆渣滓吧? 通常修法宝只有两种情况:敢修和不敢修。 敢修,那法宝就要能修好,能交还回去。不敢修,那就是没有这个能耐,没有金刚钻就不揽这个瓷器活。 价格自然是不一样的。 青年沉吟一瞬:“时间?” “一年,三年。”老叟道。 “原样。”青年可谓是惜字如金,三言两语就定了下来,他当即拿出了一枚纳戒放在了桌上,又道:“可收符箓?” 一旁弟子连忙道:“前辈,符箓也收,只不过是按照行价收。您如果信得过百炼山,直接将符箓放于纳戒中即可,会有弟子将符箓折算成灵石交还给您。” “好,多谢。”青年说罢,又拿出了一枚纳戒,随即便取走了赤火山:“告辞。” 秋意泊暗中点头,原来是对方也有一门手艺活,他就想怎么合体期的真君怎么几百万极品灵石眼睛都不眨一下——想他爹和三叔,说实话,他爹和三叔至今还挺穷困潦倒,虽然他们也是真君了。 穷困潦倒用于形容他们或许不太妥当,但在秋意泊眼中他们就是穷困潦倒——身上就十万出头极品灵石,也就是饿不死但也富裕不起来吧。平时打尖住店什么的那肯定没问题,但他爹和三叔要是上什么拍卖会,那就真的只能看看完事儿了。 秋意泊想给的,但他爹和三叔说是无所谓,他们也不用法宝,这些钱买点丹药足够了,于是甩甩袖子就跑了,现在还不知道在哪潇洒快活。 那位真君一走,整个十五楼的氛围便轻松了许多,老叟侧过来脸来:“这是……秋小师叔?” 蜂令看多了,就顺口跟着其他小弟子们一起喊师叔了。 秋意泊连忙道:“不敢,师兄叫我一声师弟便是。” 老叟颔首:“那秋师弟叫我华师兄就行了,我方才见到你还吓了一跳,不知秋师叔怎么来了?来的正好,我还想着什么时候回山找秋师弟切磋一番,倒省了我些许功夫。” 秋意泊也道:“华师兄方才真是神乎其技,我也有些问题想求教师兄!” “正好!坐!别来那些虚的,看着就烦。”华梦还一摆手,将桌上的东西都是扫了下去,一旁弟子连忙去接:“师叔!小心些,万一摔了可怎么办!” 华梦还鄙夷地道:“好歹也是合体期的法宝,哪这么容易摔出问题来!秋师弟,来,我早就想问问蜂令还有画轴的了,这是我仿的画轴,你给看看!” “好!” …… 一众弟子都默默地站在一旁看大佬切磋,从一开始的原来如此到他们在说什么仿佛只是一个抬头的距离,他们就已经听不懂他们在讲点什么了。 为什么天蚕丝调-教后可以变成得无坚不摧啊那还是天蚕丝吗?怎么调-教来的?还有什么用熔炼把天青石和万神木揉粹在一起,那是什么玩意儿?它两不是属性互冲?一个属水一个属火那也能一起?什么平衡它两还能有平衡?他们是同一个门派的吗?为什么他们每个字分开来都能听懂,合在一起就听不懂了? 这一切磋就一直从早上切磋到了晚上,秋意泊也是第一次棋逢对手——以前遇到的不是太菜就是比他强太多了,这样两人水平差不多的还真没遇上过几个,当真有些酣畅淋漓之感。 尤其是他和华师兄习惯也相同,到了吃饭的点,两人不约而同的问对方介不介意一边吃饭一边聊,于是迅速达成了共识,秋意泊拿出了春溪城水韵楼的席面,华梦还拿出了冬霖城特色大肉串,两人吃得满嘴是油,兴之所至还拿着啃下来的骨头比划。 两人甚至还发现水韵楼的叫花鸡偷工减料,因为想找鸡胸上那一根三角形的软骨拿来示意,结果拼了半天发现这鸡的软骨被人给扒了,气得两人够呛。秋意泊还信誓旦旦地表示等回了春溪城就去水韵楼上门踢馆子,华梦还深以为然。 “行,今天差不多就到这儿吧,秋师弟你本来下来做什么来着?”华梦还意犹未尽,颇有些想要拉着秋意泊秉烛夜谈的冲动,奈何他年纪大了,晚上不休息吃不消,偶尔为了炼器拖一拖也就算了,这等切磋的事情还是算了,明天继续吧。 化神期寿命两千岁,他已经一千九百多岁了,这些年来他越发觉得精力衰竭,想是天人五衰的缘故。 秋意泊也收拾起来刚刚聊着聊着拿出来的一堆材料和法宝,道:“本来是打算下来收一批材料的,也不是急事,早两天晚两天也是一样的。” 华梦还一拍大腿:“师弟贡献值够吗?” “够。”秋意泊诧异地道:“怎么了,华师兄?” 他给百炼山做了几套套剑销量一直很好,为了方便起见有一部分就换成了贡献值换材料,而且他还有他师傅奇石真君给的贡献点,但问题来了,平时他也用不上普通材料,但珍惜材料百炼山也不是一直都有,这不就一直耽搁下来了嘛。 “够就好!”华梦还当即就不困了:“最近来了两样顶尖材料,可遇不可求,我倒是想要,可惜贡献值不够!” 秋意泊也精神了起来:“是什么?我贡献值管够,实在不行我用我师傅的先凑一凑,他老人家出门游历了,把令牌给我了。” “那可太好了!走走!我带你去找丁喜来那老杀才!”华梦还起身,拉着秋意泊就进了灵梯,现在已经是深夜,灵梯直接往上到了四十层弟子住处,他直接就跑到了其中一间厢房门口,啪的一脚就踹在了门上。 秋意泊:“……???” “师兄,这不太好吧?我们明天再来也是一样的。” “你不懂!明天来可能就没有了!”华梦还解释道:“丁喜来主管铺面,这狗东西一旦有了好材料得了准许就到处叫卖,活似钻在钱眼里似地!” 百炼山下处收到了好材料,自然是先问主宗要不要,要自然没什么好说的,直接运往主宗。不要,那就是开始利益最大化操作,各种宣传,各种操作,让所有人都知道百炼塔又有了新货,这货色如何如何稀少珍贵万年难得一见,能做出如何如何厉害的法宝,不多时就会被人抢购一空。 华梦还好多次看中了材料,好不容易前手攒够了宗门贡献值,后手就发现这材料已经被人买走了。 “谁又在说我坏话?”房门打了开来,一个富态的中年男子探出头来,看见是华梦还,便阴阳怪气地道:“原来是华师叔啊……华师叔,我都说了多少遍了,宗门材料不能赊!你就是让我赊,我也不能啊!万一宗门查起来,我没法交代啊!就是真要商量,那也等明天吧?我不用睡觉了?” “这回不是让你赊!”华梦还伸手一指秋意泊,道:“这是秋小师叔,来买材料的,贡献点管够,睡什么睡,起来开库房!” 丁喜来早就看见了秋意泊,闻言便顺理成章地拱了拱手道:“呦,是秋师叔当面!秋师叔,您怎么也跟着华师叔闹起来了?” 他虽这么说,但已经侧过身去在一旁摘了一串钥匙下来,面上表情就叫人看得出来他不情不愿,华梦还道:“要你废话?这是奇石真君的弟子,你要是敢阳奉阴违,小心掌门来寻你。” “这我哪敢啊……”丁喜来嘟哝了一句,站直了身子带着他们往灵梯的方向走,边问道:“秋师叔是想换点什么?我这儿有……” “就要焚月玄骨和无定灵泉!其他你看着给!怎么好怎么来!”华梦还打断道:“秋师叔大老远的过来,你也好意思给点差的,直接去四十八楼!” “你这是要掏我的老本啊!”丁喜来怪叫了一声,随即又客客气气地与秋意泊道:“秋师叔见谅,平素和华师叔闹惯了,您要的这些材料都比较珍贵,按照门规,可以用贡献点兑换,但不得赊账,不得分期,入四十八层要先缴纳五千点贡献,不知师叔可能接受?” “自然。”秋意泊道:“深夜叨扰已是冒昧,不好叫您为难,按照规矩来即可。” “好。” 三人到了四十八层后,随着丁喜来手中的钥匙,层层禁制缓缓打开,随即令人头皮发麻的由灵气组成的气浪便从内部涌现了出来,吹得秋意泊衣衫猎猎,他眯了眯眼睛,有这样的表现,果然是汇聚了不少好东西啊。 储存灵材都有专门的密闭盒,但也不能说是完全密闭,总有一丝一毫气息流露出来,而这气浪,便是由无数‘一丝一毫’汇聚而成。 ——心动。 他要是今天把这儿给扫空了,百炼师兄不会气到吐血吧? 应该不会吧?:,, 233 第 233 章 丁喜来用眼角余光看了一眼秋意泊,总觉得背上飕飕冒寒气。这位小师叔,可谓是名满整个炼器界,不过靠得不是天榜夺魁,而是筑基境界便已经与奇石真君一道做出了蜂令这等神物,又在天榜之中几日内就以金丹境界复刻出了长风谷的合体境界法宝,虽说威力不如原版,但那原理可是一模一样的,只不过是自身境界和时间问题罢了。 天榜之后的那一段时间,成天都有人来他们这儿问有没有画卷卖,整个百炼山弟子研究了近百年,能复刻出那一手的寥寥无几。还有那几套为百炼山要来了大批订单的套剑,也是出自这位小师叔之手,这么多年过去了,那几套套剑的销量可谓是长盛不衰,丁喜来若是不知道他,那才是稀奇。 其实要不是华梦还这老狗杵在一旁,他早就上去讨好秋师叔了,要是能哄……哦不是,是求得小师叔单独为他们冬霖城下处单独研究一套法宝,他这一任任期就不愁完不成门票销售额指标了,说不定还能直接养老,从此躺着数灵石。 随着三人入内,灵气已经浓郁得化作了浓浓的白雾,沉在三人脚下,乍一看如同漫步云端一般,宝物林立,便是隔着禁制也散发着幽幽的灵光,叫人心动神摇。 秋意泊亦是看得目不暇接,这里的材料确实少见,但也不足以让他如此,主要还是他是个土包子,往日里去辉宝阁也好,去门派堂口换东西也罢,那都是拿着玉简给他的,里头写清楚各色材料以及价格,看中什么和管事的一说,管事就取了交给他便是,哪见过这么多宝物就这么大咧咧地陈列在一起的光景? 他纳戒和芥子空间里东西确实是不少,但用神识看见的和用肉眼看见的那是截然不同的感受。 “焚月玄骨和无定灵泉还在内库,秋师叔请随我来。”丁喜来道。 秋意泊颔首,依依不舍地将自己的视线从一大块飘霜真砂上拔了下来,这可是他那柄霜生剑的主材料,虽然说只加了那么一丁点儿——主要是他也只有那么一丁点儿,还是当年奇石真君送给他认物的时候给的。如今这里居然摆着这么大一块,让他怎么不心动? 丁喜来引着两人到了一面墙前,先是拨开了一个隐秘的机关,随即用他那把钥匙开启了灵锁,墙壁顿时出现了异动,如分解一般向两旁退缩而去,露出了墙壁后方更为广阔的空间,而里外之间还有层层青蓝色的禁制,散发着极为危险的光芒。 丁喜来道:“秋师叔,请将弟子令牌取出,悬挂于腰间,否则禁制会自动攻击。” 秋意泊颔首,将百炼山的弟子令牌挂在了腰间,这才跟着两人进了去。华梦还顺口道:“这内库也是百炼塔的阵法核心,秋师弟你一会儿见着任何东西都不要触碰,非得这老货动手才行,免得不小心触碰了阵法核心回头又是一通闹腾。” “我明白。”秋意泊赞道:“藏宝之处,自然是要严密的,毕竟外头不如山里安全。” “可不是嘛。”华梦还道:“看样子秋师弟你是要在此住上一段时间的,你是第一次来,我跟你说要是遇上什么不测,就往这里躲,这阵法本就是未防不测用的,顺道装点密宝罢了。” “啧,怎么说话的?”丁喜来忍不住反唇相讥:“这里可是宗门重宝汇聚之处,虽然说比不上门中万宝楼,但也是数千年的积累,门下弟子自然是要死守这里的!” “我呸!”华梦还翻了个白眼:“老丁,你恐怕是被灵石蒙住了眼睛,重宝再重要,能有人重要?” 秋意泊也看出来丁管事也不是那个意思,只不过两人下意识要互怼罢了,他状似不经意地打断道:“除了焚月玄骨和无定灵泉还有什么稀罕的吗?” “还有悲问天岩、玄阴宝叶、幽冥奇金……只不过那几样就不是我能做主给秋师叔换的了。”丁喜来眼珠微微一动,面不改色地接着说:“这几样实在是稀罕,便是门中万宝楼也没有,内库这几件还是留着给几位真君的,就等着真君来带回去呢。” 他一笑,伸手遥遥一指:“就在那处。” “这么稀罕?”秋意泊顺着望了过去,便见几件秘宝被层层封锁在禁制之中,还未靠近,便已经能感受到它们的威压,就如同幼年见过的无涯仙芝一般,因为灵气太过强盛而形成了灵力流,修为低的人连靠近的资格都没有。 这几件比起无涯仙芝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都是渡劫期以上的材料,若不是有层层禁制,秋意泊以元婴巅峰的修为想要安然靠近那是做梦。 有些材料是不讲究什么下品、上品、极品的,它们只要出现,就是那个水平的东西,不过这些材料也是讲究品相的,只不过大部分时间都没得挑罢了——能有就不错了,又不是大白菜,这个不行再换一个,连百炼山这样的炼器宗门也不能。 渡劫期啊,离他太远了,秋意泊笑着摇了摇头,远远地看了两眼便作罢。 这种材料他要了还是个麻烦,这可是连大乘期大能都会动心的宝物,他拿着不亚于三岁小儿抱金行于闹市,跟找死没什么区别了。 看过了这几件后,丁喜来这才带着秋意泊往另一条走道而去,那里便是合体期的材料了,内库之中最低便是合体境界的材料,再往下的化神期则是在外头,元婴以下的材料就没资格待在四十八层了,八层、十八层,二十八层才是储存那些材料的地方。 很快他们就到了储存焚月玄骨和无定灵泉的地方,焚月玄骨乃是一根如弯月状的白骨,源自合体期的焚月狼,这块白骨便是那位妖修真君体内精华所在,重要性大概类似于修士的元婴,想要取得这东西,要么击杀焚月狼一族的妖修真君,要么就是叫对方自愿给出——那还不如去猎杀呢。 而无定灵泉则是一瓶泛着五色神光的泉水,它明明是静止的摆在一旁,但琉璃瓶中的无定灵泉仍旧在微微流动,流动之间,还能看见五色神光凝结出了各种动物山水的形状,神异非常。 但凡是带着‘无定’两个字的材料那就等于是全地图随机出现,而且概率极其低。就如同之前的无定奇霞一般,无定奇霞乃是日落之前最后一抹霞光凝结,而无定灵泉则是山中灵泉中无规律凝结出的一捧,最过分的是它会流走,而且被捧出水源之前谁也察觉不出一丁点儿奇状。 这一系列的材料都是随缘箭赠有缘人。 这两样其实也不适合现在的秋意泊,但是合体期的材料秋意泊自觉是可以囤一囤了,毕竟就差两个境界了,万一呢? 他不能接受他吧唧一下上了合体,然后发现包里还全是化神的材料,他会焦虑到产生心魔的! 秋意泊以前打修真单机游戏的时候都是提前把后头两个境界要用到的材料囤起来,什么秘籍一定要最高品质极品词条,还有什么突破用的天材地宝,哪怕在这个境界停留了几十年,也要勤勤恳恳刷够了药材,做足了丹药,万事齐全了,确保自己能一升级也不会出现缺这少那的情况,这才能放心进入下一个境界。 哪想到自己修仙了才发现原来突破是那么猝不及防,什么想暂停晋升囤材料?劫雷先给你一个兜。那劫数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岂是他一介区区肉-体凡胎能控制的? 不过据说元婴和化神期都会停留比较长的时间,他终于可以安心当一个囤囤鼠了! “不知这两样材料作价几何?”秋意泊问道。 “不贵。”丁喜来道:“无定灵泉四百万贡献,焚月玄骨要更贵一些,六百万贡献,毕竟这些年来妖修势弱,已经许久没听说过有焚月狼一足的真君现世了。” 丁喜来顿了顿:“不过秋师叔的话,若是用奇石真君的权限来买,还可以打个九折,九百万贡献。” 他估计秋意泊是买不起的,毕竟这位师叔虽然贡献出众,但怎么说还年轻,境界也不高,就算是有蜂令和几套套剑打底,想要买这两件还是很艰难的。 秋意泊一时半会儿有些记不清自己在百炼山的贡献,毕竟大多数都是直接划到他账上的,他也没怎么关注过,他记得之前在百宝楼花了不少,也不知道现在还剩多少。“丁管事这里可有查宗门贡献的地方?” 丁管事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也经常会有弟子搞不清楚自己还剩多少宗门贡献,他取出一件法宝,道:“秋师叔将弟子令牌给我即可。” 秋意泊将弟子令牌递了过去,丁管事把令牌往法宝上一贴,顿时法宝就弹出了光幕,上头的人名不断翻滚着,很快就索引到了‘秋意泊’的字样,他名字后方的数字停顿了一瞬,随即拉出了一长串,在各色弟子当中那长度可谓是一骑绝尘。 个、十、百、千、万……丁喜来和华梦还都在暗中数着,一直到了亿这个单位才停,两人一时静寂无声,反倒是秋意泊道:“该不会是弄错了吧?我记得没有这么多啊?” “秋师叔稍候,我替您查一查。”丁喜来的手都在抖——怎么会有这么多啊?!这不合理!门中也就只有奇石真君和顽石真君两位真君的贡献才过亿这个单位啊! 丁喜来的指尖碰了碰法宝,随即秋意泊的贡献值收支情况就出现在了三人眼前: 壬寅年戊申月,‘飞’字套剑分红一百二十万贡献值——源:万宝楼。 壬寅年戊申月,‘虹’字套剑分红二百万贡献值——源:万宝楼。 壬寅年癸卯月,缴纳极品焰晶三千吨,收入一千万贡献值…… …… 辛丑年辛丑月,于万宝楼购入上品朱砂石、上品魔纹石、上品……共消耗贡献值一百零四万整。 辛丑年辛丑月,太上长老奇石赠贡献值五亿八千五百万。 秋意泊一愣,他师傅这可真是把棺材本都给他了?! 华梦还和丁喜来也面面相觑,两人也是这么想的。他们不发一言,觉得自己可能不经意间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这一笔赠予看标识经手人是百炼真君,也就是说这笔转账很可能就百炼真君和奇石真君知道。 这些贡献值华梦或许不清楚,作为下处管事一把手的丁喜来自然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听说奇石真君是外出游历寻求突破了,什么样游历居然要将所有的贡献值都转给弟子?这怕不是……要么奇石真君是作为奇石道君回来的,要么他就不会回来了。 百炼山,一共就三位真君,奇石真君此举,可以说直接将百炼山的真君减少了一位,还少的是战力最强的一位。 丁喜来嘴唇有些发白,恨不得抽自己两个耳光,怎么能看这位小师叔平易近人就这么干呢!还当真就直接翻看了他的收支记录,他就应该按照规矩老老实实说不能查得回主宗查才对!还好,这不是当着众多弟子和客人的面查的,否则他万死难辞其咎! 丁喜来道:“……秋师叔,我们也是……无心之举。” 秋意泊自然也想得通这一点,他摇了摇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二位不要透露出去即可。” 丁喜来当即就发了一个天道誓言,还顺手扯了一把华梦还,对他疯狂眨眼,华梦还有些不明就里,不就是奇石真君出去渡劫了吗,这位真君早就到大乘巅峰了,出去渡劫也不太奇怪吧?至于要发天道誓? 但他和丁喜来虽然平时互相看不上,到底也一起共事了几百年,见状也跟着发了一个。 秋意泊没有阻拦他们,毕竟对外而言,孤舟真君还在洗剑峰上闭关,没有什么外出游历,对内也就几位真君和洗剑峰上的亲传弟子知道——若是真的只是单纯在本界游历那就算了,毕竟界内还是方便的,现在人都跑到另一个世界去了,要是凌霄宗出问题,也传不到异世界去啊,等人回来黄花菜都凉了。 修为到了奇石真君和孤舟真君那样的境界,只要他们人在,那就是无形的威慑,谁想对两宗动手,都得先掂量掂量。 不过由于他的缘故——他就大言不惭说是他吧!这些年百炼山和凌霄宗越发交好,基本是全天候战略性合作伙伴,两家友谊超乎寻常,如果有人想要来犯,得先想想打不打得过有百炼山支援(资源)的凌霄宗,也得想想打不打得过有凌霄宗支援(战力)的百炼山。 一个是天下第一战力宗门,一个是天下第一炼器宗门,两家交往过密,一直想要暗搓搓争第一太虚门掌门真君都暗中气得拍桌子好几回了。 天道誓一发,这件事就算是了结了,丁喜来恭敬地道:“秋师叔,那这两件……” “我全要了。”秋意泊眨了眨眼睛:“咱们都是自家人,不必那么客气,还是说……丁管事看不上我这不里不外的身份?” “秋师叔说笑了。”丁喜来慢慢放松了下来,他擦了擦一头虚汗:“我就不该给师叔查,直接划拉一下得了,不够他也会提醒,这次是我和老华吃了个暗亏,下次记得了。说起来,秋师叔,其实内库还有一件宝物十分不错,最难得是它是个万金油。” 万金油就是不论材料本身如何,什么境界都能用它。 “哦?带我去看看。”秋意泊兴致勃勃地道。 “秋师叔随我来。” 华梦还一边走一边提示秋意泊:“旁边那个幻海玄魄也是好东西啊,这么多年我就见过两回,秋师弟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秋意泊一挥手:“买了!” “还有那边那个雪云竹,和紫玉竹是不同属的,这个冰属乃是异变,十分难得!老丁狡猾,他把这东西放在最下头!就是藏起来不打算让人看!”华梦还说着突然停下了脚步,把架子拨了一拨,随即从最下方拖出了一个隐藏的架子出来。 丁喜来吹胡子瞪眼睛:“你——!你这是在挖我的老本啊!” “这些都是宗门的,你不过是拿着钥匙保管罢了!你心疼个什么劲?”华梦还道。 “我不管!这些一直都是我打理的,随便拿走一件我都心疼!” 秋意泊失笑,他非常能理解丁喜来的心情,不过嘛…… “丁管事,我都要了。” “秋师叔!您这样会把贡献值花光的!” “没事,大不了我再研究一套法宝卖卖。” “……” 三人一边走一边扫货,毕竟是合体境界区域,秋意泊走了一路就花了接近八千万贡献值,奇石真君既然给他了,就不怕他花完……秋意泊忽然心有所感,看向了某个静静地躺在架子上的材料。 是一棵人参,看年份,上万年了,按照道理应该能出现灵智成为妖修了,不知为何躺在了这里。 嗯……这个感觉,像是里头有机缘,但是又看了一眼,感觉又是或许是很适合他的材料,毕竟人参吊命,而且这么大的人参里头全是精纯的灵气。身处这个危险的世界,对这种关键时刻可以拿来救命,实在是没用上也能用来涨修为的药材还是有点想要的冲动的。 秋意泊仔细想了想,他更偏向于是后者。 如果按照以前的那种白给的路子,他就不要了,毕竟机缘太多了他也修不过来,而且之前师傅、师祖包括他爹他们也都说了,机缘太多未必是什么好事,他现在手上机缘已经足够充足了,实属不必再寻得什么机缘了。 万一再遇上之前翔鸣道君这等呢? 那一次已是百死一生,就算他有泊意秋在,也不想轻易拿自己的小命冒险,尤其是那种会被抢夺肉身,祸害亲族、宗门的风险。 但现在他不是机缘雷达失灵了嘛,所以应该就是是对修为和保命的渴望才促使他发现了这株人参了。秋意泊问了问,发现这棵人参格外的便宜——对比起其他材料而言,丁管事说是之前什么时候收的,本来是打算卖给百草谷的,后来给忘了就一直存在库中,现在秋意泊要那刚好,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秋意泊又陆陆续续本着本能买了不少材料,转而出了内库,又去化神境界的外库扫荡了一圈,紧接着又和他们去了二十八楼元婴期的地界扫荡。这些材料都没有装在纳戒里,纳戒不太保险,看在它们那么贵的份上就全装进了无悲斋道统附赠的芥子空间里,这耳钉几乎等于是长在他魂魄上的,就算杀了他也不会和纳戒一样变成无主之物,需要身怀道统才能打开。 众所周知,这不就是没传人了这才托孤到他手上嘛,在他找到弟子将道统传下去之前,四舍五入只有他自己能打开,他要是不幸挂了,连泊意秋都挂了,那这一笔财产就只能消失在尘埃之中,等待着某天是不是有什么人能以更离奇的方式习得相应道统,还能找到他的耳钉了。 别说,二十八楼还存了不少稀奇古怪的法宝,秋意泊先是收了几件奇特的法宝,然后又跟着本能又买了三四件,这才停了手。 此时已经天光大亮了,楼中的弟子都已经张罗着开门了,华梦还一夜没睡,摆摆手去睡觉了,丁管事苦着一张脸去上职了,秋意泊自个儿又逛到了楼下营业区去收点基础材料,正走到一半,有弟子捧着一堆帖子来了:“秋师叔,有您的帖子。” “哦?拿来我看看。”秋意泊随手拿了最顶上的一本,内容无他,就是一位不认识的元婴修士,听说他来了冬霖城,不胜欣喜,想要和他约了见一面,想要订做一把宝剑。 第二本则是一位化神修士的帖子,内容是想给自己儿女订做几个画轴用来保命护身,问秋意泊是否应允。 秋意泊看了两本就没兴趣再看了,毕竟今天花了那么多,他得努力赚点贡献值才行——给外人炼器又没有贡献值可拿,他现在特别有精神,打算正两套制式法宝出来,以前只顾着剑修了,现在想想什么符修的笔,阵修的阵盘,他都可以涉猎嘛! 先给符修整一个从初级符修到高级符修每个水平整一套,再找人宣传一下,就叫《符修入门必选》,一套笔从六支、八支、十二支……一直到一百二十八支,符合星宿,这不财源滚滚? 害,大家都是有副业的人,价格贵一点估计也没人有意见。 阵盘嘛,他这方面不懂太多,但是做阵盘也是需要基础材料的,什么简单易上手自动纠错高容错的空白阵盘,研究一下,总能成功。 等弄出来了往宗门里一卖,好了,他就稳了,又可以时不时扫荡一圈库房了。 “都替我回了吧,我没空。”秋意泊道。 “是,秋师叔。”那弟子恭敬地应了一声便离开了。 冬霖城某客栈。 老叟看着面前的弟子:“真人,十分抱歉,我们秋师叔近来忙碌,实在是不能答应您。” 说罢,那弟子便离开了。 老叟看着手中的帖子,陷入了沉思。 这…… 他晚上又进不去百炼塔找人,白天上门根本见不到秋意泊,现在正儿八经下帖子约见面都被拒了,难道天道注定了他要失了传承? 老叟只觉得心口发疼,以前想寻秉性纯良之人,却遇见的一个个都是发现石头就是石头后就回来找他算账,现在……现在他就想着秋意泊也来找他算算账。:,, 234 第 234 章 “二饼!” “碰——!八万!” “哎!我胡了!” “呦,运气不错,这无定灵泉你的了!” “灵弥道友今日真是禄存星天临头啊!” “承让,常让。” “哎!我胡了!” 麻将的洗牌声和呼喝声此起彼伏,扰得秋意泊直皱眉,却还是顽强地用被子蒙住了头,接着睡。他的动作引起了打麻将的注意,一个面若好女的青年凑过来看了一眼,莞尔道:“怎么说也是元婴修士,怎么这么喜欢睡觉?这都睡下去有一个半时辰了吧?” “怎么不是?”另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叟笑着摇头道:“年轻渴睡也是有的,就是警惕性忒差。” 下一瞬间,一只枕头忽地自被中飞了出来,就往那老叟的方向砸去,老叟衣袖一拂,那枕头便安安稳稳地停在了麻将桌上,再看床上,秋意泊已经抱着被子怒目而视,他现在只觉得脑门子剧痛,谁能懂通宵后睡下去不到三个小时就被吵醒的感觉? 等到看清楚一屋子的人后,他低头看了看,是自己的床,这被套还是他自己做的,再看房间摆设,他的衣服还挂在一旁的屏风上——是自己房间。 他盯着那些或美艳或俊美或仙风道骨的修士看了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不知诸位道友是如何……” 不能怪他警惕性差,他临睡之前想着自己现在身怀重宝,硬是在房间里头放了三个阵盘才睡,其中有一个还是奇石真君做的,便是真君前来也不可能不声不响的进来,他自然就安心的休息了。哪想到如今房中整整凑了两桌麻将,旁边的小几上摆着各色奇珍异宝,有多有少,看样子他们已经打了好几圈了——连彩头都已经在各家手中转了两圈了。 真是撞了鬼了! ——哎? 等等。 秋意泊又揉了揉眼睛,仔细看向那几人,转而深深地叹息了一声,自床上起身,拱手行礼道:“晚辈秋意泊见过各位前辈。” 其中一位清丽如冰的美貌女子道:“别人若是得了机缘,欣喜若狂,你倒好,却是叹气,是为何故?” 秋意泊不曾抬头:“回禀前辈,晚辈昨日忙了一宿,今日实在是倦怠,并不为其他。” ——妈的,说好了他已经大了,奇遇雷达已经失灵呢?他就是想着自己不会再遇上什么传承了,这才放心大胆的收东西,好家伙,睁开眼一看整整两桌麻将!两桌!八个残魂啊! 这可真是米老鼠吃着妙脆角回了米奇妙妙屋——妙到家了。 他到底有什么好,让老爷爷们前仆后继来白给?就因为他是天灵根吗?!就因为他长得好看吗?! ……算了,这么一想也能忍。 仙风道骨的老叟笑道:“善!老道方才还在担忧,若是看中了你,你却不要老道这份机缘又该如何……你且来,老道有一份传承与你。” 说着,老叟掌中便飞出了一只青色玉环,那玉环落入秋意泊之手,老叟便道:“今日也未曾想到,老道已是风中残烛,归道之前还能与几位道友畅谈一番,于老道而言,已是十分满足,再无其他遗愿,此环乃是老道毕生积蓄,便给了你吧!至于传承不传承,且看日后有这份机缘!老道别无所求,诸位道友,逐望先行一步!” 说罢,老叟便如风中飘絮一般,转眼便消散于空中。 秋意泊捏着玉环有些愣怔,他本想着还要推脱一番,没想到这位老爷爷如此利索,说消散就消散,当真是一点机会都不给他。 房中众人人人神色如常,仿佛先前与他们一道打牌的人只不过是提前一步回家了一般。 秋意泊暗自记下了‘逐望’这个道号,恭敬地道:“诸位前辈容禀,晚辈身负数个道统,实在是无力再修习其他,若各位前辈不弃,晚辈愿为各位前辈寻求传人。” 秋意泊说着就掏出了自己的花名册。上回春宴他无聊地站在一旁看大家过入门试,顺手就将还能记得的同门和已经入门的弟子都登记上去了,还根据灵根分了类别,大大充盈了花名册,总算不是只有那几页了。 他怕几位前辈不允,先一步将花名册以及复刻本送到了众人面前,众人还想说什么,有几人却已经为上面的内容吸引了心神,“呀,这可真不错,天灵根,才八岁!” “还有这个,虽然瞧着冷淡了些,百岁出头的剑道天才……” 那面若好女的青年只是无趣地看了两眼,随即就将一只纳戒甩进了秋意泊怀中:“本座无甚传承,不过是有些心得,给那些没入门的娃娃也无甚意思,你拿着玩吧——诸位道友,某先走一步。” 说罢,那青年也消散了。 秋意泊苦笑了一声,完球,这位前辈连姓名道号都不知道,以后怎么给他立牌位?……算了,就叫无名真君吧! 其他六人倒是对着花名册挑选了起来,一老者问道:“我等手中灵宝钱财无数,又有直指大道无上道统,你当真舍得给出去?” 秋意泊眉目不动:“晚辈出身凌霄宗洗剑峰门下。” 众人一愣,有一位修士道:“什么?你修的无情道?” 秋意泊默认了下来,毕竟无情道也脱胎自太上忘情,他学的太上忘情,这么说也没错。那清丽如冰的女子杏眼瞪得浑圆:“你……你居然是修无情道的?你怎生学那道统!岂不是自寻死路?!” “晚辈心意已决。”秋意泊微笑道:“我洗剑峰历代先贤皆驻足此道,晚辈自然不能免俗。” “可那道统……” “唉,长思道友。”一旁一位老太太劝阻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这位小友既然于无情道有缘,也随他去吧,如此强求,反而不妙。” “……潮宁前辈说的是,也罢,既然是无情道传人,我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了。” “那又如何?”一面目阴沉的老道说:“虽然是无情道传人,但我们又如何信你?” 秋意泊笑着道:“晚辈除了修习无情道外,还师从百炼山奇石真君,修习炼器之术,又承《上清红尘渡劫宝录》(红尘诀)、《悲天无上万宝炼鼎心经妙法》(无悲斋),实在是有心无力,册上之人,若非我亲朋,便是我凌霄宗晚辈,前辈尽可放心,晚辈可指天发誓,绝不贪墨一分一毫。” “……”厅中沉默了一瞬,他所说的道统并非人人皆知,但既然带了‘无上’二字,便是直指大道的无上心法……这是几个了?凌霄宗入门自然要学凌霄道统,又学了无情道统,还有百炼山道统,还有这两个,加起来凑一桌麻将都能多一个,各个都是直指大道无上道统。 这……确实是不必贪图他们的道统了,或许人家还看不上呢。 其中有两个修士十分惭愧的低下了头,他们的道统还不带‘无上’两个字呢,平素里看看也没什么不好,如今一拿出来,莫名感觉有些丢人。 有人不禁问道:“你这小辈……怎么学得如此杂乱不堪?” 秋意泊笑叹道:“可能是机缘所致,诸位前辈今日在此相遇,想是心中也有所了悟才是。” 言下之意,机缘太多了,没办法就学了这么多。现在是真的不能学了,再学那是真的顾不上了。 众人一想也是,这小辈他们能看上,别人也能看上——天灵根,品貌一流,百岁元婴,悟性自然也超出常人,摆明了就是天之骄子,看上他的自然不止他们。 今天第一位残魂出现的时候,心里是高兴的。 等到第二位残魂出现的时候,两人险些打了一架。 第三位出现的时候,前两位迅速达成了和解,准备一致对外,第四位出现的时候大家已经放弃了挣扎,想等着这小辈醒来看缘分叫他选,等到第五位出现的时候,大家的表情就是:怎么还有?! 第六人出现的时候大家一起开始打牌了……等到第八人出现的时候大家一致决定打个麻将,这样空等着,又互相不认识,还不如打打牌,化干戈为玉帛,人都成残魂了,再打也没有什么意思了——这里也不是一个两个残魂了,难道真要为了到底谁把传承给这小辈打得魂飞魄散?还是看对方怎么选吧。 哪能想到,人家已经身怀数家绝学,谁都不选,一个道统都不要! “好!”老道颔首,快步而来,手中拂尘一点秋意泊的额头,瞬时便有无数学识涌入秋意泊识海神府之中,老道拂尘化作了一把长琴,静静地伏在了秋意泊臂间:“要的便是你这句话,老道别无所长,只有这把琴还算是看得过眼,相识一场,便赠予你了,其他,待看机缘!” 女子也长叹了一声,手招了招,一枚流光溢彩的发赞自她发髻上抽身而出,落入了秋意泊掌中:“你这人极对我的胃口,也罢,财物一概给了你,我的道统便劳烦你交给那位秋露黎秋小姑娘吧……” “我的道统就交给那位陈圆小姑娘吧!这些灵宝只做报酬,只愿你日后能多看顾她几分便可!” “本君……” …… 待解决完一屋子老爷爷,秋意泊一屁股坐在了床沿,重重地叹了口气,再一扭头看见铺了满床的各色法宝和纳戒——娘的,好累。 他翘起了个二郎腿,此时此刻非常想抽根烟纾解一下他郁闷的心情。 说好的机缘雷达失灵呢?都说了不要机缘了,一口气来了八个,叫他爹和三叔知道了,还不知道要如何骂他呢!哦不对,说不定他师傅也要骂他,师祖也要骂他。 要不再分两个分神出来,完美解决道统问题吧? 不,不行……就算是分神,除非是不打算将分神收回来了,否则到时候两相一融合,那他的道统……道统们还不打得他脑浆子都出来?到时候还没分出谁胜谁负呢,他就已经挂了。 他现在能不冲突,主要还是因为体内最厉害的两个道统凌霄决和太上忘情出自一脉,双方不存在打架的问题,而无悲斋道统纯辅助,大家连职业不同打什么架,而红尘诀只在关键时刻给他涨点修为境界,平时就跟个小透明一样,连个影子都看不见。 虽然如此,但还是很杂乱,只是找到了一些微妙的平衡,这才显得太平无事。 秋意泊从纳戒中寻出了许久不用的烟斗,又看了一眼放了可能有二十来年的烟丝,看看发霉了没有。这还是在凡间中老年的时候抽的,当时正是澜和叔过世,他外要压制诸王,内要接收澜和叔的势力,忙得像条狗一样。饶是他是个修仙的也抵不住精神上的疲累,不知不觉中就抽起了烟。 火星子在烟锅中闪动了一下,秋意泊深深地抽了一口,眉宇间缓缓放松了下来,待静坐了小半时辰,这才有心情捡起那些纳戒来看。 他摸出了几块木料,一手拿着刻刀做出了牌位的样子,将几位残魂前辈的姓名都刻了上去,回头就交代给镖局送老家,放入祠堂受香火供奉。 相交并不算太久,于他们性格也没有什么了解,秋意泊便统一用了不会出错的金丝楠木——这玩意儿放在凡界那是血贵,放在修仙界就还好,毕竟修仙界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秋意泊在百炼山后面发现了一座山的金丝楠木,每一棵都有十几人环抱那么粗,打听了一下说是百炼山专门栽培的,用来打家具很好,不值什么钱,于是他干脆就在万宝楼里买了一些放在纳戒中备用,本来还想着等什么时候有空给自己也整一套金丝楠木家具,享受一下当土豪的快乐,没想到先用在这里了。 果然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收拾完这一切,秋意泊又统计起来今日的收获,这些前辈大能大多数都把财物和道统都给了他,能不能传下去看机缘,只有两三人是要求给别人的。看着看着,秋意泊又快乐了起来,虽然这么说有点损,但……他这算不算发了死人财? 当他看见整整一汪无定灵泉的时候,人就完全不累了。 这累个屁啊!多来点他喜欢! 最后,他拿起那枚青玉环仔细打量了一番,有些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随即将神识一探入其中,紧接着他就被引入了另一方天地之中。 这是一方极为优雅静谧的天地,并不算大,只有一座山,山上有一束清灵的水流缓缓而下,落入下方水潭之中,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这是那位逐望真君意外所得的一方小天地,叫做无涯境,大小只有踏云境的六分之一大小左右,其中并没有生物,又经逐望真君改造,在其中种植移栽了数棵无涯仙芝,便显得灵气充裕,环境优雅,四季分明,十分适合用来闭关。 秋意泊伸手接了一捧山泉,看着水珠自指缝中缓缓流淌而过,不由发自内心的觉得开心。 一个极小极小的秘境,哪怕除了灵气充裕外什么产出都没有,但也足够让他好好研究一番,在挖人户口本的技术上涨点经验值了——毕竟离火境和踏云境有一半在宗门手里,他也不好擅动,而眼前这一方天地就完全是他自己的了。他想如何处理,都是他自己的事情,无人能置喙半分。 其实不能擅动秘境这一点他也同意,毕竟踏云境是意外所得,祖宗遗产,其中妖兽灵材丰富,还要兼顾弟子试炼,这确实是不好多动。而离火境也算是祖宗遗产,且出产贵的要命的焰晶,他也不舍得动就是了,万一折腾坏了怎么办? 焰晶的价值太高了,万一把离火境弄崩溃了,那就得不偿失了——之前还不是自己的,自然怎么折腾都无所谓。 秋意泊又在秘境中闲逛了一会儿,正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他仔细检查了无涯境中确实没有生命存在的迹象后便退了出去,收拾了自己又躺上了床上,正当要入眠之际突然一个激灵又清醒了过来。 等等,既然他的机缘雷达没有失灵,那那块石头……? 已经好几天了吧? 毕竟对方有意的话早该来找他了吧?就跟他昨天半夜买了东西今天一睁眼就是八个老爷爷一样……对方该不会是抱着什么不太好的心思吧? 秋意泊这么想着,从纳戒中将那块只剩下一堆渣滓的石头寻了出来,往上头打了八个禁制,嗯,明天就到地火室去,把这玩意儿扔进地火里头,管他里面是什么,有没有什么老爷爷,他直接扬了了事!他就当十万极品灵石买了八个机缘,不是九个。 反正也不亏。 哼。 “秋师叔,今天就要劳烦您了。”管事弟子恭敬地道。 这两天不知道怎么了,百炼塔客似云来,听说是因为顽石真君到了的消息走漏了出去,导致不少人都冲着顽石真君来,当然,目前顽石真君一律不见,哪怕对方是真君也说不见就不见——能怎么的?大家同是真君,顽石真君根本不怂。 那些客人可能是秉着来都来了的想法,在百炼塔中下了不少订单,又有许多修士并不是冲着顽石真君本人来的,而是冲着顽石真君来都来了,哪怕不见外人,自家弟子肯定要指点指点,那百炼塔的水平不就更上一层楼了吗?现在一定是个买东西的好机会,于是一股脑的都来了。 这下可好,整座塔里弟子管事都忙得脚不沾地,不少人接了订单直接就进了地火室开始闭关,而来的客人是一点都没少,顽石真君和太行真人在统计仓库,清点账目,乍一看整座塔里闲着的也就是秋意泊了。 秋意泊其实也不太闲,他这不是研究符修的笔嘛,缺了点材料下来买,结果就答应了帮忙去接一趟货。 其实也不必他如何,接货的时候看一看品质没问题就行了。 秋意泊能答应主要还是丁管事在一旁传音说看见好的能直接拿下,等回了塔里大家一拥而上,好材料可就没那么容易抢了。 “不必客气。”秋意泊接过弟子递来的玉简,神识一扫便已经将清单备下,怪不得丁管事死活要他来,这些材料叫做幻海珠,其实不算太高级,但是它却很贵,贵就贵在了品相上,而且这品相因着这幻海珠带着‘幻’属性,不是有眼力有境界的人看不出来,塔中元婴极其以上弟子都在地火室里关着呢,这才求着他来。“那我就去了。” 交易的地点就在城内,不过是黑市,故而人家才不送货上门。 秋意泊披风里穿的是百炼山亲传弟子的服饰,弟子令牌也挂了上去,百炼山在冬霖城也算是十分有威望,行走之间露出的百炼山弟子服饰足以让很多宵小望而却步了。 冬霖城中,到处都弥漫着烧烤大肉串的香气,秋意泊看了两眼,决定等跑完这趟就来搓一顿再回去闭关搞研究,他跟着地图很快就找到了那家店,这是一处破落简陋的丹药铺子,一进门,掌柜的便有精无神地说:“随便看看,今日复灵丹便宜了,不收丹药。” 秋意泊问道:“复灵丹多少一瓶?” 掌柜慢慢地说:“一百下品灵石一瓶。” “我要一百二十瓶。” 掌柜的来了精神:“给您个折扣?” “折扣不必了,零头给我抹了就成。”秋意泊答道。 掌柜四处看了看,这才低声对秋意泊道:“可是器宗?” “正是。” “请跟我来。” 他引着秋意泊进了内里,穿过狭隘幽深的走廊,又路过了看似普通的花园,这才到了一处临水小舍,屋舍三面通透,只有几名身穿黑袍的人立在其中,似乎是在欣赏风景,又像是在低声交谈着什么。 掌柜的恭敬地道:“前辈,请入内,那位前辈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披风上带金线的就是。” 秋意泊颔首,举步入内,很快就找到了披风上带着金线的黑袍人,他上前一步,低声道:“造化潜施迹莫穷。1” “簇成真诀指蒙童。1”对方低声说完,便道:“货带来了,道友先验验货?” “好。”秋意泊颔首道,随即黑袍人就又引着秋意泊转入了一间,也是唯一一间密闭的屋舍内,一到此处,屋舍禁制自然打开。秋意泊立在旁边等待着,对方挥了挥手,一匣匣木制的盒子便铺满了整间屋舍,又后退了半步,示意秋意泊随意。:,, 235 第 235 章 秋意泊随手挑了一匣子幻海珠出来看,幻海珠的产自深海蜃妖,算是珍珠的一种,蜃族稀少,浑身上下又都是宝,故而幻海珠虽然对于蜃妖来说不足一提,但想要通过正常途径是买不到的,应该说根本找不到人,人家只和信得过的商人来往,眼前便是一位。 幻海珠是漂亮的淡粉色,上面凝结着一层朦胧飘渺的雾气,在日光下反射着五彩的光华,秋意泊抄了一把,在心中颔首——是前世有一阵风很大的人鱼姬那个色儿没错了。随着他的触碰,幻海珠上面的雾气就如同被风给吹散了一般,四散而去,又随着秋意泊指尖的离开而又回到了远处,凝结在了一起,乍一眼看去,便是宝光氤氲,贵气十足。 拿来做首饰倒是不错,回头他问问还有没有更好的,到时候给秋露黎和林月清打一套首饰。 他自己倒还好,这么花俏的珠子自己戴有些不适合,拿来做成法宝一流可能还好。 秋意泊暗中数着雾气不动的珠子,一匣幻海珠百颗,其中品质不高的珠子不超过五颗就算是正常范围,若是超过五颗,那这批货百炼山就不收了。 可能也是为了查货方便,匣子最多只叠三层,秋意泊打了个响指,最上面一层的匣盖都拉了开来,映得整间屋舍都珠光宝气,很快他就查阅完毕,这批货折损率在可控范围内,可以接收:“货很正,多谢道友。” 秋意泊将装有货款的纳戒放在了桌上,后退了一步,对方这才上前来看,待清点了纳戒中的货款数目,双方才各自收起东西。 “多谢道友。”对方低声道:“此次还额外带了一些品质高的幻彩珠以及一些其他蜃族灵材,不知道友可要看一看?价格上可以谈。” “那就却之不恭了。”秋意泊颔首,随即那黑袍人便拿出了一只木匣以及一扇巨大的蚌壳,木匣打开后就放在桌上,霎时间霞光冲天而起,迷幻的雾气于半空中凝结成漩涡状,秋意泊一时不查之下心神为其吸引,紧接着便看见泊意秋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面前,笑着道:“很久不见了,想我吗?” 秋意泊正想回答,体内却流转过一道清凉透彻之气,运转周天后又凝于双目上,他眼中的泊意秋刹那间化作了一团散发着辉光的雾气,流入了漩涡之中。 秋意泊缓缓吐出了一口气:“当真是个好东西呢……” 他还有玄真眼这个东西……秋意泊自己都快忘了。左一想,方才那股清凉之气应该就是玄真眼的功劳了。一想也是,此前这玩意儿都快给他忘记了,毕竟他虽然有凌霄道统却没有太上忘情的道统,玄真眼长期处于匹配错误的状态,能用出来的威力有限。现在随着他太上忘情道统的精进,玄真眼这个配套传承自然也展现出了它真正的威力。 他的道统真的是有点多了。 秋意泊在心中暗自摇头,他自从入了元婴,一心就在修习几个道统正经的大道上,细枝末节还真没注意过,等有功夫,也得好好再整理一番才是。 话又说回来,他已经是元婴巅峰,这颗幻海珠能在顷刻之间将他拖入幻境,品质必然是顶尖,说不得还是出自真君之手……嗯,蜃说白了就是大蛤蜊,要是境界都到了真君的蜃得多大啊?秋意泊看向了一旁几乎要顶到主梁的蚌壳,要是有这么大……要加多少蒜蓉和粉丝? 加点黄油也好吃。 秋意泊收回了自己向往的目光,与黑袍人道:“不知这颗幻海珠作价几何?” “不贵。”对方伸出手指,比划了一个‘八’的手势。 什么样的品质就有什么样的价位,丁喜来早就告知过他,这个手势,大概率就是八百万极品灵石的价格……说实话,有点贵,但碍于其珍惜难寻的现状,这个价格也不算是太过分。 “两样加在一起是什么价?” 黑袍人竖起了一根手指。 嗯?反倒是这蚌壳便宜?这不应该,毕竟壳这玩意儿大部分是一次性长成终生使用的,就算是能长回来,那也得很久很久。没有道理说衣服上一粒小石子和自己的牙是一个价格吧? 秋意泊心中有了盘算,比划了一个‘二’的手势。 对方见状怔了怔,随即嘴唇撇了撇,知道骗不到秋意泊了,给了一个‘五’。 最后两样东西以三百万极品灵石成交了,蚌壳两百,珠子一百,这两样东西秋意泊就打算自己拿下来了,那黑袍人又拿出了一些零碎材料,秋意泊看了看发现品质都还不错,不过又零又碎,不如前两样值钱,最终以十万极品灵石的价格直接打包一并带走了。 宗门花了多少钱不知道,秋意泊一口气花了自己老本的十分之一,总觉得有些不舒服。 黑袍人正想离开,秋意泊不由叫住了他:“道友,我这里有一些不错的东西,你可要看一看?” “什么?”黑袍人问道。 却见秋意泊随手拿出了一个玉质的瓶子,又从方才买的零碎中拿出了一片脸盆大的蚌壳,拿了布料从中蘸取了一些往壳上一擦,瞬间壳上被他擦过的那一抹便显出了绮丽柔和的斑斓彩光,他又展示了一下手中的布料,上面已经沾满了乌黑的灰尘与碎屑。 秋意泊又拿出一个玉瓶来,方才那玉瓶是白色的,这个便是青色的,他换了一块干净的布,再度蘸取后往壳上一抹,随即示意黑衣人来触碰看一看。 黑袍人伸手一摸,指尖下的触感丝滑光洁,这块蚌壳本是蜃族与人争斗后破碎的,上面满是刀剑痕迹,如今抹了两下那奇特的药水,一丝刀痕都看不见了,摸上去更是如同犹如还长在其主人身上一样。 ——其实就是秋意泊保养套装中的抛光剂和磨砂膏,这些本来就是的为了金属准备的,对上虽然不是金属,但和金属有异曲同工之妙的蚌壳效果也不错。 黑袍人沉默了一瞬:“道友是何意思?” “道友既然能从蜃族取来这些灵材,想必深得蜃族信任,这些保养用的油膏不知是否可以转手于蜃族?”秋意泊说道此处,微微一笑道:“不过我也并未见过蜃族,全凭猜测罢了,做生意不过南货北卖,北货南卖,若是不合用的话便罢了吧。” “我为百炼山门下弟子,这十套便赠予道友了,若是合用,只管上百炼山寻一个姓秋的弟子便是。”秋意泊说罢,很贴心的留下了十套保养套装,摆了摆手便离去了。 那黑袍人盯着那些青白玉瓶想了许久,还是收入了囊中,转身离去。 此处黑市都是谈定了再来交易的货主,秋意泊在此多留也没有什么用,从另一个角门出了药铺后,秋意泊便脱去了黑色斗篷,换上了一件貂——别说,这冬霖城真够冷的,这才才到初秋呢,这温度最多也就是五度的样子,再加上昨天才下了雨,又湿又冷。 其实不穿也行,毕竟是不管零上零下几百度都能抗住的元婴修士,但秋意泊已经很习惯配合着季节温度来穿衣了,仙气飘飘给谁看啊,自己舒服才是真的。 貂一上身,立刻就变得暖融融一片了,甚至因为这貂皮带了点火属性还显得有些热,所幸风一吹,又正正好好了。 才走两步路,秋意泊就又闻到了大肉串的香气,这都多少回了,想买却愣是抽不出空来,他犹豫了一瞬,自己身上带着货物,但说到底也不差那么两分钟,他随便寻了一家,不光是烤熟的大肉串还是冰冻在一旁的生的全部被他扫了个精光。 嗯……以后要专门腾出一个纳戒来放吃的,别到时候蹿了味儿,虽说概率很小,但万一蹿了呢?他是不太介意的熔炼金属矿物的时候飘出来五花肉的香气,但是他很介意烤五花肉的时候飘出点机油的味道。 做个什么好呢? 耳朵上是不能再加上了,三个耳钉他已经觉得很夸张了,要是再加就往杀马特青年的路上飞奔而去了,手指上已经有两个纳戒了,手腕上也有一串装成珠串的纳戒……香囊倒是可以,但香囊挂在腰间容易掉,万一打起来了被人一剑给削了,他岂不是亏大了? 算了,等回去问问顽石师叔吧,看看能不能做出一个分离款的纳戒,就跟冰箱一样,还分左右冷藏室和冷冻室呢,纳戒应该也不难。 正想着呢,忽地秋意泊察觉到自己好像被跟上了。 他走的都是大路,想来对方也不敢真的动手,百炼山下处有长年挂着的悬赏令,看见谁抢劫百炼山的弟子只要报到百炼塔就有一百极品灵石,若是能准确报出对方姓名出身,赏一千极品灵石,更有意思的是,要是真有百炼山弟子当街遇害,谁能将此人杀了提头来见,便能在塔中量身定制一件法宝,材料手工一概全免。 百炼山和百草谷堪称所有热衷于秘境探宝、妖窟狩猎的修士的大爹,一个卖法宝一个卖丹药,价格还向来亲民,从不胡乱抬价,谁想不开得罪这两家呢? 秋意泊一手扣着纵横卷,暗暗警惕,哪里想到身后跟着的人越来越多,纵然他们不动手,秋意泊仍旧感受到了一丝压力——该不会是惹上疯子了吧? 忽地,眼前也站了两名元婴修士,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显然是不怀好意。秋意泊皱了皱眉,随即转入身旁的一条小巷,被人盯着他麻烦了,虽说冬霖城如春溪城一般不能动武,但进了巷子一时半会儿无人发现也就无所谓,区区几个元婴金丹也敢跟着他? 不过他总觉得对方别有所图。 看看吧。 他已经不是当年筑基小儿,金丹之时便能力挫化神巅峰,如今他都元婴巅峰了,若是事事退避三舍,那他也是白修了这么许多年。 ——其实是有点想打架了,自从晋级后还没打过架,手痒。 他一入暗巷,身后忽地鬼魅般的出现了一个人影,秋意泊霎时旋身,疏狂剑清啸一声便如风拂柳叶一般宛然而出,对方一身黑袍掩去了面容,却仿佛知道他有此应对一般,恰到好处的后退了一步,避开了疏狂的剑锋。 秋意泊眉目微动,另一手在袖中掐诀,不料那人极其熟悉凌霄宗的路数,逼得秋意泊只能认真以待,两人短短十几息之间已经拆了几十招,对方也取出剑来,一个禁制缓缓将两人包裹进去,清淡如水一般,不过是眨眼之间,两人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小巷之中。 秋意泊倒也不怂对方,看修为对方也不过是元婴巅峰罢了——秋意泊属实是松了一口气,同境界相争,说难听点,不过如此,要是真冒出来个真君,他才是危险。 不过真的要冒出来一个真君,他就二话不说将人扣入天地纵横卷中,身上还有诸多应对大乘期的防御法宝,总能给自己挣条命下来。 这几十招不过是试探,秋意泊也察觉出来对方不弱,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很强,且对凌霄宗十分熟稔,秋意泊一剑横出,对方又是恰到好处的退让了半步,从秋意泊身边擦肩而过,忽然之间,秋意泊只觉得自己腰上被摸了一把。 一道剑气迎面而来,血光冲天,戾煞莫名,秋意泊霎时仰后仰去,剑气从他面上一拂而过,他在半空之中旋身,疏狂剑脱手而出,化作数道青色剑影悬浮于他的四周,剑气纵横,锋芒毕露,秋意泊一手虚抬,青色剑影便如同锁定了黑袍人一般,缓缓抬起了剑尖。 “阁下为何对我动手?若是不说,休怪我不客气了。”秋意泊看着面前的黑袍人淡淡地道。 黑袍,该不会是黑市想要黑吃黑吧?毕竟大白天的大马路上穿黑袍还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人可真不多见,这打扮,一看就知道是要去做坏事的。 “那就来试试,若是能拿下我,便告诉你。”对方黑色兜帽下露出了一截白皙的下颚,线条优美,削薄的唇上带着一抹诡异的殷红之态,端看这一点,便已经想象出兜帽之下是何等俊美邪气的容貌——有啥用呢?就算是长得美,该杀还是要杀的。 就算是恶心如长风谷忘川真君,收拾一下也是一个英气逼人的俊秀人才呢。 修真界最不缺的就是美人。 转瞬之间,青色剑影在天空之中化作了无数长剑虚影,寒光几乎照亮了整条巷子,在空中留下了淡青色的虹影,以迅雷之势向那黑袍人奔去,那黑袍人刹那间从原地离开,一把青色剑气悄然无声地钉入了他方才所立的位置,随即又消然无踪,黑袍人凌空而起,一路疾驰,所过之处皆是青色剑气。 空气中出现了点点水波之纹,剑气仿佛钉在了什么看不见的东西上面——是禁制。 与秋意泊相争,还是同等级相争,除非对方是不世奇才的阵师,否则想要困住他简直就是做梦。 秋意泊身形一晃,便在原地消失,黑袍人陡然心中一紧,下一息长剑已至! 双剑重重地碰撞在一起,刀刃之间发出了刺耳的嗡鸣声,火花四溅,秋意泊带着笑意的眼睛出现在黑袍人的面前,黑袍人轻笑道:“天榜第一,果然名不虚传。” “……”秋意泊并未回答,他微微垂下了眼帘,掩去了眼中的锐光。 杀了此人他就回去邀功,好歹也是给宗门跑腿,给点贡献值不过分吧? 剑锋终于划到了末尾,两剑即将错开之际,秋意泊手腕一旋,疏狂剑竟然直接削断了对方的长剑,直冲对方丹田而去,黑袍人也未料到疏狂剑锋锐至此,带着血的剑尖穿过了他的身体,发出了一声如裂锦一般的声响。 “好生厉害……”黑袍人喃喃地道。 秋意泊眼中微动,正欲将此人杀于剑下,突然察觉到背后有一具温热地躯体贴了上来不,他的腰被细细地环住了,黑袍人的兜帽已经落下了,果然是个漂亮到邪气的青年,他倚在秋意泊的肩头,笑着道:“骗你的。” 秋意泊正欲挣扎,忽然一手被扣,那黑袍人的五指修长,骨节莹润,如玉一般,他贴在秋意泊的耳旁,亲吻了一下他的耳廓:“早听闻天榜第一秋意泊是个绝世美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秋意泊侧脸道:“你听说过一句话吗?” “什么?” “美人刀,刀刀要人性命。” 黑袍人笑倒在秋意泊肩头,更是双手环住了他的腰,将他抱得扎扎实实:“可你又不是宁贵人,我也不是大橘。” 秋意泊寒声道:“没事,一样刀了你。” 说罢,他也忍不住笑出声,他拍了拍腰间的手臂,泊意秋便微微松了一些,叫他转过身来,两人靠在墙上,互相注视着,转而秋意泊便伸手抓住了泊意秋的衣领,侧过脸去狠狠地吻住了泊意秋。 温热的唇瓣贴在了一处,两人都有些迫不及待的与对方亲近,高挺的鼻尖互相摩挲着,带来了奇异的触感。 方才打到一半,秋意泊就有些感觉到了。 熟悉凌霄宗的路数不少见,但能熟悉他的路数到知道他出剑的习惯,下一招会用什么的人,也只有他自己了——他这里不是还野了一只不肯回家的小野猫吗? 况且这年头,能长出这么符合他的审美的脸,还能主动贴上来的可真没有几个。 两人这些年的阅历在唇齿之间交换着,秋意泊很快就知道了他的见闻,先是忍不住皱眉,随即又缓缓舒展了开来,两人松开了对方,喘息着贴在一处,秋意泊实在是忍不住:“这实在是……妙啊!” “好活当赏!” 泊意秋也忍不住笑:“可算是见到你了,这要是给不到你,我就是死了也闭不上眼睛啊!” “醒醒。”秋意泊笑道:“在你那头要是死了,别说闭眼睛了,你眼睛在不在都是个问题。” “能不能不说这个了?”泊意秋打了个寒颤,说实话,他看见喝血还是怪恶心的,对,虽然他们是有吸血鬼这个xp,但是那种少女漫画高贵优雅贵族吸血鬼,不是邋里邋遢状似疯癫人间蝙蝠好吗。 如果真的要学那赤血录的道统,他唯一能接受的人恐怕就是秋意泊了吧。 自己喝自己,不寒颤! 秋意泊摇着头道:“那你怎么办?” “不怎么办,先搁血雾宗里摆烂,玩一把基建游戏罢了。”泊意秋微笑着说:“把我掳过去,让逼着我搞那些玩意儿,不赔偿我点精神损失费怎么行?我先薅空了他们再说。” “如今把这个道统和秘境给了你,我也放心了。”泊意秋说着,将一块令牌塞进了秋意泊的袖中:“长话短说,我这可是偷着来的。” 秋意泊忍不住笑道:“你现在知道长话短说了?你方才干嘛了?” “这不是做个样子给那些弟子看嘛。”泊意秋委委屈屈地道:“我都这么认真来撩你了,哪想到你一点都不动心,还拔剑要杀我!” “我当你来抢劫的好不好!”秋意泊翻了个白眼。 泊意秋则是一耸肩:“我不管,你就是,亏得我还专门弄出这张脸来!你知道我今天早上对着镜子捏了两个时辰的脸吗?!” “松开,叫人看见不成样子。”秋意泊推了他一下:“你当打游戏啊还捏脸!” “怎么会有人看见呢?”泊意秋微微抬了抬下巴:“赤血录没学,倒是找到几本阵师的书,我这禁制做的不错吧?” “不错个鬼。”秋意泊道:“我要是认真打禁制,不出几息就破了。” “噫。”泊意秋笑道:“别装了,你出没出力难道我还不知道?装什么逼啊!” 秋意泊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也忍不住笑出了声:“行,厉害厉害,总行了吧!” 两人忽地都噤了声,只见几个黑袍人正站在禁制外,秋意泊挑眉道:“怎么办?我替你去?” 论搞基建当奸臣,他觉得他还是强于泊意秋的。 “不怎么办。”泊意秋眨了眨眼睛:“给我两件宝物,不要太值钱的,回头就当是我抢的……哦不是,跟你说话都昏头了,我是来和你不打不相识的。” “回头我带人来百炼塔订法宝,记得给我打折啊!”泊意秋向秋意泊抛了个俏生生的媚眼,两人低笑一声,又不约而同地向前凑去,交换了一个蜻蜓点水一般的吻。 “走了。”泊意秋低声道。 他话音未落,忽地听见有人喝道:“站住!城防军!什么人居然敢在冬霖城中私斗——!” 秋意泊和泊意秋对视了一眼:这还等什么?! 风紧扯呼——!:,, 236 第 236 章 急匆匆而来的百炼山弟子也问道:“秋师叔,你没事吧?” “没事。”秋意泊向来见面三分笑,如今却是褪去了笑意,眼中锐色还未褪去,整个人便宛若一把绝世宝剑一样凌然不可直视。“不必紧张,与宗门无干……是来找我的。” 百炼山耳目众多,秋意泊叫人围上的时候就有人机敏的去百炼塔报信了,弟子们这才能及时到来。众弟子先是松了口气,转而又道:“师叔没事就好,也不知道是何方宵小,竟然敢对师叔动手,想必也讨不到什么好去。” 秋意泊微微一笑,便若冰雪消融:“也不是什么人,只是个故人罢了,只是世事变迁,一见面没有认出人来,这才闹了个笑话。” “哦哦……啊?”弟子不解,秋意泊却不在解释,伸手拢了拢貂裘,将歪在臂上的领口重新送回了肩上,领着弟子们回了百炼塔。 秋意泊将货物全数交给丁管事后便订了一间地火室,又嘱咐弟子若是有拜帖便送到他门上来,这才安心地入了地火室中。 泊意秋将道统和秘境令牌都给了他,从神魂交融中得知这秘境暂时还不太好动,倒是那个道统,可以先学起来。 另一侧,“少君,您方才没吃到什么亏吧?”那可是天榜第一秋意泊,以金丹境界击杀化神的强者,虽说自家少君也很强,但想来……也不会比对方厉害吧? 泊意秋嘴唇微微勾起,纵然无心,也被他这张对着镜子捏了两个时辰的脸称得邪气凛然,便是平素见惯了他的弟子都不由觉得心中一跳。“无妨,见到了一位故人罢了。” “弟子也想少君吃不了什么亏,原来是……”弟子应到一半,忽然顿住了:“……故人?” “是啊……”泊意秋眼中带着一些玩味,看上去愉悦至极。他指尖一动,那禁制便无声无息的破碎了去,化为了齑粉消散于人世,他一步当先,黑色的披风被风卷得翻飞:“走吧,还有许多事要做呢。” “是,少君。”一旁弟子从怀里掏了个玉简出来,神识在其中看了看:“您吩咐我们去买的灵米种子已经谈妥了,果然如少君所说,冬霖城的灵米种子更加优秀,亩产虽说没有秋叶城那么多,却十分抗旱耐寒……明后日之间就会运往门中,木匠也已寻来了,只是那些法宝……听说百炼山顽石真君驾临冬霖城,如今百炼塔忙成了一团,恐怕不会给我们这个面子。” “此事不急。”泊意秋道:“走,先去拜会风余真人。” “是,少君。” 风余真人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角色,他修为不高,只有金丹境界,却是个极其厉害的阵法师,此人是个散修,倒是有许多门派想要招揽他,此等人才,若再能得到宗门悉心培养,日后定然能名镇一方,不过可惜了,此人还是个怪人。 不过天才总是有些怪癖的,有人好梦中杀人,有人好无拘无束,有人好秉烛夜游……这位风余真人,好为天下凡人谋福祉。某个小宗门请他修护山大阵他理都不理,奇珍异宝放在他面前也不动心,道统法门更是无所谓,但路上乞丐的草棚子塌了他不要钱也愿意为人修一修。 风余真人厉害是厉害,奈何境界所限,秋意泊看过他几个案例,大多以巧妙胜出,真要遇上什么大能那是没什么用了,顶多困上一时,想要困死那是做梦——别说,这位还真就是民科高手,术业有专攻,做什么聚灵阵啊春风化雨阵之类就是一绝,材料用得少,效果又好。 如今泊意秋已经在望来镇养出了个好名声,又借着名声问镇长买了大批铺面,便该找人来修一个好的聚灵阵了。毕竟以后望来镇便是修士们出入鹿野林的门户,若是灵气稀薄,连个能好好养伤带着聚灵阵的客栈都没有,那怎么能吸引修士们来呢? 血雾宗的家底算不上稀薄,可和凌霄宗那样的庞然大物相比还是穷得有够可以,以前秋怀黎管账的时候抓过秋意泊帮忙,自己又是小师叔祖,对于凌霄宗的家底还是有几分了解的。要是凌霄宗要修什么大阵,自然看不上风余真人这样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角色,但对于血雾宗来说,却是正正好好了。 血雾真君对他不闻不问,这一块权力全数下放,他忙着……听说,他又抓了几个元婴修士。 这么看来,本来打算落在他身上的谋划现在放弃了,已经在另择人选了。 泊意秋觉得自己能活,主要还是靠自己才学技术过关,和那几位真君的关系不大,毕竟他这样天资聪颖俊美无匹灵根出众实力过人外务内事一把抓的角色,但凡有点脑子都是想收徒好壮大自身,而不是想杀他。 很快他们就跟着线报到了风余真人所在,那是一个破庙,其中窝着一众衣着破烂的乞丐,里头的味道不太美妙,泊意秋不为所动,上前对着窝在角落的道人拱手道:“血雾宗泊君,见过风余真人。” 那道人眼皮子抬起了一条缝,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前辈恐怕是认错人了吧,我可不是什么风余真人。” 泊意秋不以为意,从一旁弟子手中接过了一册用纸张钉成的书籍,递给了风余真人:“真人不妨看一看再拒绝。” 风余真人随手一把接了过来,随即往旁边一扔:“知道了——前辈好走不送!” 一旁弟子见这个据说是阵法天才的金丹修士居然敢如此潦草轻率,不由怒从心头起:“你什……” 泊意秋一手微抬:“明日我再来,我想,真人必会等我。” “啧。”风余真人不屑地发出了一声冷哼,随即抱着破烂毯子翻了个身,把头对着墙壁,显然是不打算再理会泊意秋了。 泊意秋微微笑了笑,带着人转身出门,接下来他还有的忙,血雾宗正常弟子太少了,大多已经被无休止的内斗和赤血录的副作用折腾得人狂躁不堪,他得再想点办法,一要给宗门找到稳定的供血来源,想也知道,宗门那群真君脑子里就只有掳人回来吃,跟山贼有什么两样。他不行,明明有正常的渠道,他还是更倾向于你情我愿的渠道。 这年头,就是当邪-教也得有章法,不然就跟里的炮灰有什么两样?结局除了死还是死。 他在冬霖城最好的茶楼凝晖阁落了座,自费给跟着他出来的这些还算正常的弟子叫了茶水点心,自己也来了一壶最好的凝露香,又有十六色点心攒盒,倒也显得怡然自得。 约莫茶去了一半,这才有一位落拓的道人前来,他目光在茶楼中搜寻了一圈,很快就找到了最为引人瞩目的泊意秋,上前问道:“可是血雾宗当面?” “正是。”泊意秋抬眼看向了对方:“阁下便是宁晰宁道友?” “是。”那道人随即落座:“可是有消息了?” 泊意秋颔首,将一枚玉简推到了道人面前:“已经找到了,就在冬霖城中,想来与道友亲缘不浅。” 那道人伸手便抓了玉简来看,脸上神色变了又变,泊意秋慢慢地道:“找到他时,还有一口气在,我宗门下便救了他一命……” 道人神色骤变:“他可还好?” “宁道友不必慌张,不过是饥饿所致,一粒复灵丹的事情罢了。”泊意秋淡淡地道:“不过等道友寻回了他,且记着要仔细调养,最好是送去百草谷看一看。” 道人听罢,随即将一枚纳戒压在了桌上,拱手道:“大恩不言谢!” “不必。”泊意秋接了纳戒看了一眼:“你卖我买,你情我愿。” 道人点了点头,转身便走,脚步匆匆,半点都不曾停留。 泊意秋满意地收起了纳戒,好的,血食到手,一个元婴期身上小半精血,至少跟着他的这几十号忙前忙后的弟子这两年是无忧了。 这段时间他其实挺焦虑的,不为其他,就为了血雾宗。 他虽然吹得天花乱坠,但实际上哪怕望来镇真的建成,恐怕也只能坚持一时,而续不了千秋万代——无他,血雾宗说到底还是个邪-教,邪道之人,人人得而诛之,等到了望来镇名声在外,就等着天降正义吧。 有句话说得好,利益动人心。 一个邪道门派,只在小范围杀人放火,掳人吸血,门派所在隐蔽,穷山恶水算不上,却也顶多算是个山清水秀,和正儿八经的灵地还差那么一截,且门中还有三位真君,这明显是个硬骨头,还是个没肉的硬骨头!想要攻下血雾宗,按照现在血雾真君渡劫巅峰,血华血凌两位真君合体巅峰,至少对面得派两个真君来,其中至少得有个也是渡劫巅峰这才勉强算是胜负五五分——谁家真君这么闲?没事专门跑到没仇的邪道地盘上惩奸除恶?若真有,那也说得过去,但对方门派愿意吗? 冒着自家可能会失去一两位真君的风险去对付一个危害不大(至少没有屠城),和自家也没有什么仇的邪道门派?吃饱了撑着? 凌霄宗手握八位真君,是干得出来这事儿的,大不了为了安全,多派几位真君来。 再说其他可能,比如正道整出个联盟,来屠血雾宗,那也可能,但前头还有几个恶名在外的邪道门派呢,一时半会儿也轮不到血雾宗——血雾宗有多少真君,外头人几乎没有人知道,甚至连血雾宗这个名字,也没有多少人听过。 可是如果望来镇真的按照他的计划建成,成了望来城,血雾宗有了望来镇那么大一块肉在,他不信没人动心。 那会儿就不是打了硬骨头血本无归了,有一座人来人往税收丰厚还把控鹿野林门关的城呢! 鹿野林说是地处冬霖城和秋叶城之间,一面对着的是冬霖城,一面对着的却不是秋叶城,而就是望来镇,只不过望来镇破落,久而久之就在望来镇和秋叶城之间形成了一个小型城市西风城,望来镇建成,谁会舍近求远呢? 泊意秋也是前阵子才知道,血雾宗盘恒在望来镇附近已久,也曾有人打算来建设望来镇,奈何一来就被抓一个准,久而久之反倒是西风城成了,望来镇还是那么破落。 由此可见,人没有脑子活该活不好,手握直指大道的道统居然连个饱饭都没混上。厉害有什么用?他师祖孤舟真君天下第一,去拍卖行还不是要和奇石真君一道? 再说一事,凌霄宗得以发展壮大第一是因为实力过硬,第二则是历代掌门手腕出众,其实最开始贡献值这个制度就是凌霄宗创出来的,有了这个制度,宗门得以喘息,与弟子互利互惠,免去了中间商赚差价,天长日久之下,宗门也攒下了一定的资产,第三则是拉的下脸,凌霄宗弟子接的最多的宗门任务就是给人当保镖,有时候是给个人当保镖,有时候是给别的宗门当保镖,结下了不少善缘的同时也将凌霄宗剑修厉害的名声传了出去,甚少有人愿意来招惹凌霄宗。 以前他们是穷但是打架很疯批的难啃的硬骨头,所以没人想不开,等人回过神来发现凌霄宗起来了,他们是有钱但打架更厉害了的硬茬子,门中弟子从书院开始一茬接着一茬的天骄,根本啃不动。 百炼山得以壮大和凌霄宗差不多,但核心在于他们有核心产品——一手炼器术名震天下。 自来会炼器的和大能们关系都好,又会赚钱,自身因为道统的关系炼器越好修为境界越高,唔……说个奇闻轶事,百炼山好几任大能都是靠朋友养起来的,也不知道百炼山方针怎么那么准,大部分情况下,门中弟子都会有几个其他门派的好友,你负责修炼打材料,我负责给你炼器修法宝,等对方功成名就,百炼山这弟子就成了御用炼器师,不说混个恩重如山,混个至交好友总是有的。更何况,一个百炼山弟子又不是只能给一个人炼器,通常这种情况还是一对多。 就拿秋意泊来说,从小靠着保养套装俘获了多少师叔的心,等岁数起来了又是一手便宜皮实还厉害的制式剑把修仙界的宝剑性价比吊打成了渣滓,在内给温夷光、林月清等一众天之骄子炼器,出门在外见到有眼缘的也不介于给人搭把手,结了多少善缘? 说真的,哪怕秋意泊只是一个普通的弟子,等到温夷光这一批人都迈入化神境界乃至真君境界,哪怕他自己亲爹、三叔、师傅、师祖……一概都是凡人,你看谁敢动他? 话又说回来,血雾宗就没有拳头产品,只有一个鸟不拉屎的破镇子,门中秘境只有两,一个还已经被他薅到手了,这两个秘境还没有产出,更无异于门中弟子修炼……道统不提他,简直是败笔,吸引来的都不是正经人。就算以后有了望来城,还是缺少核心竞争力。 这段时间泊意秋苦读赤血录,虽没学,但好歹是看出了点门道来,毕竟也是直指大道的无上道统,总不能就吸血涨修为吸血涨修为这么拉胯吧?要是真就这样,这也能上大道,恐怕是给大道去送养料。他寻摸了半天,总算是寻到了一个赤血录自带的小法门。 这法门叫做探血术,里头花里胡哨一通吹,简单粗暴总结来说就是只要能拿到一人的精血,就可以跟着这一抹精血去找人家亲属,从而杀人全家。 这不就有点子东西了嘛!虽然修真界也有其他类似于寻人的法术,但绝对没有赤血录这门法门来的准确快速,根据修了赤血录的弟子说,如果运起这神通,人就跟长了狗鼻子一样,闻着肉味就过去了,甚至还能大概预估出来距离自己有多远。 泊意秋想着,这法门可能就跟有了个地图指引线一样,自然是方便。 泊意秋思前想后,索性干脆派人在四大城挂了悬赏令,大意就是可以通过血脉寻人,有意者来,很快就有人找上了门,也就是他今天见的宁道人。 此人已陷于元婴巅峰数百年,寿命也快到了尽头,他自己也不愿意再坚持下去了,只想弥补当年的遗憾——当年他和一位女修有过一段,两人恩爱缠绵十数年,最后因为理念不合分手,当时似乎还有些误会,搞得两人反目成仇。这一点泊意秋也不好多打听,只知道女修后来怀孕生子,一命呜呼,临死十分恶毒的告诉这位宁道友他有了子嗣,但就是不告诉他,也不会让他相见。 当时这位宁道人根本不在乎什么子嗣不子嗣,只道是前妻来坏他心境,儿孙自有儿孙福,他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哪想到时过境迁,匆匆数百年转瞬而过,宁道人回首往昔,似乎也没有什么遗憾,转而便想起来自己还有血脉一事,便想去见一见。 思来想去,这一念竟成了心魔,他苦寻不得,最后看到了悬赏令欣喜若狂,哪怕是将半身精血作为报酬也无所谓。 血雾宗弟子最后在冬霖城中找到了人,一个瘦弱的小男孩,已经是这位宁道人第不知道多少代的后嗣了,沦落为了乞丐,先天不足,人自小又吃不饱穿不暖,险些冻饿而死。 泊意秋在心中摇了摇头,人嘛,就是这样,自己能长生的时候就无所谓什么血脉的延续,等到知道自己活不下去了,血脉的延续就又重要了起来。 不过本就是这个理,无可指摘。 “此事了了。”泊意秋吩咐道:“寻间客栈下榻吧,明日再见一见那位风余真人。” “少君,那风余不知好歹,区区一个金丹修士,也敢对少君放肆。”有弟子劝道:“我们何不另寻他人?” “寻谁?”泊意秋微微挑眉:“你会?你会就你去,我也省了那功夫。” 那弟子苦着脸道:“哎哎哎,别,少君,我可不会那等繁琐的东西,弟子说一句,那是人学的东西吗?” 泊意秋听罢,不禁轻笑,他在桌上轻轻叩了叩,道:“既然知道那不是人学的东西,那自然只能求人了,你若是想找百炼山炼器,难道也冲入百炼塔之中一脚踩在人桌上,呼来喝去骂一声‘别不知好歹’吗?” “有什么不敢的!”弟子喝道。 忽地,有一道视线看了过来,几人不由顺着视线看了过去,便见有一身着百炼山弟子服饰的道人正看着他们,看修为,至少也是个化神,人旁边还坐着一位化神真人,看着像是好友。那百炼山弟子道:“不知道是哪门哪派弟子当面,好大的威风。” 泊意秋起身拱手道:“前辈见谅,小辈一时言语争锋,口不择言,叫他真的去,恐怕是不敢的。” 他侧脸道:“还不快过去赔礼?” 那弟子低着头,呐呐地道:“晚辈口不择言,晚辈知错,还请前辈原谅则个。” 对方冷哼了一声,看着一旁的泊意秋道:“即是出门在外,便要管教好门下弟子,若是你不管,自然有人替你管。” “晚辈知错。”泊意秋再度拱手道,说着,一个装有材料的纳戒便送到了对方的面前:“晚辈意外得了一匣子蜃蚌残片,全做赔礼,还望前辈不弃。” 有一说一,百炼山弟子死穴——其一好法宝,其二好材料。 对方看了一眼,瞬间面上露出了笑意,又强自忍耐了下去:“那我便不客气了。” 泊意秋见状便带着弟子们离去了,方才那弟子惭愧地说:“少君,都是我……” “行了,别废话。”泊意秋给了他一颗上品灵石:“替我跑腿去,这冬霖城有什么好吃好喝,都给我搜罗来,带回去也好敬给几位真君,礼轻人意重,虽说我们给不出什么像样的宝物,但尊师重道总是要的。” “是,少君,我这就去!”那弟子接了灵石一溜烟儿的就走了。 泊意秋找了间客栈下榻,是夜,有一人轻轻落入了房中,泊意秋睁开了眼睛:“不知来者何人?” “在下听闻有美人在此,特来与美人寻欢作乐,一度!”那人声音清越,带着丝丝缕缕的笑意,叫人听了不由随着他笑了起来。泊意秋懒洋洋地点了灯,扬眉道:“竟然是如此急不可耐,明日都等不到了?” “等不到等不到。”秋意泊本来就是披着外衫就来了,他也不知道怎么了,睡到一半突然很想吃顿夜宵,自己一个人吃夜宵有什么乐趣,如今泊意秋在,当然是要找他了! “再等,串都要凉了!”:,, 237 第 237 章 秋意泊撩了撩披风,瞬间一股浓郁的肉香味便冲了出来,里头还夹杂着孜然和洋葱的香气,泊意秋这才发现秋意泊居然把装了烧烤的大纸包直接揣在披风里就来了。 “你这……”泊意秋摇头,一脸痛心疾首的模样:“我还等着与你共商大事,再不济也谈情说爱一番……怎么现在这么不讲究?” 秋意泊转身走到了塌边,将油纸包放在了案上,“少废话,赶紧来。” “来了来了。”泊意秋一掀被子一个虎跃龙腾外加鹞子翻身就跳了起来,稳稳地坐在了另一侧塌上,他就知道今天秋意泊肯定会来找他,故而连客栈自带的禁制都没有打开,他摸了摸还烫手的油纸包,打开一看,里头有今天他看了就很心动但是因为碍于弟子们跟着而拉不下脸去买的有手臂那么长的大肉串,还有烤茄子韭菜大玉米,也难为秋意泊能把他捂在披风里了。 ——这恐怕是一路抱着来的了。 “干嘛不放纳戒?”泊意秋摸了瓶果汁出来,给两人各倒了一大杯,指尖在杯口一拂,果汁里就冒起了气泡,两人非常默契地没有拿肉串,而是端起果汁先灌了半杯,打了个舒服的嗝后这才一人拿了一根大肉串起来啃。 要不怎么说这玩意儿就一直被他两盯着呢?手臂长的肉串上是肉和青椒,肉都是大块大块的,烤得外酥里嫩,调味得当,一口咬下去肉汁就能迸溅出来,肉香浓郁就不提了,搭配着下面薄薄一小片青椒,更是去油解腻,还沾上了青椒的鲜甜,两人先闷不做声地以极快的速度解决了一串,然后干了另半杯气泡果汁,舒服得直打嗝。 等到拿起第二串,两人这才放缓了速度,感觉自己终于有嘴可以说话了。 秋意泊回忆着刚刚自己和泊意秋的吃相,不由感叹道:“别人十八岁满脑子都是谈恋爱、搞学习、追星、打游戏,我们两一百一十八都不止了,满脑子都是……” 泊意秋适时接口:“这个好吃,那个好吃,这个也他妈好吃!” 两人对视了一眼,随即喷笑出声,秋意泊笑得口水都呛在了喉咙里,边笑边咳。笑末了,秋意泊这才道:“这不是很好吗?这叫什么?这叫……” “愿你走出半生,归来仍是少年。”泊意秋接口道,随即又觉得这不太行,他两一生会很长很长,区区一百多年就想当半生,那不是咒他们横死吗?他改口道:“还是不忘初心吧。” 秋意泊带着浓重的笑意挑眉道:“你初心是吃啊?” “滚。” 泊意秋又啃完一串,在纸包里挑了挑:“怎么没有鱿鱼和扇贝,简直是败笔好吗!牛油也没有,骨肉相连也没有,掌中宝也没有,你买的什么玩意儿?” “少逼逼,你行你去买啊。”秋意泊懒得告诉他,他刚刚就是这么对小贩这么说的,小贩不清楚是什么,秋意泊就解释说是牛胸口的油,鸡爪子中间上的那一坨软骨还有鸡胸脯中间那块三角形的软骨,他当时看着小贩的脸色,可能要不是因为他是元婴修士,又穿着百炼山弟子服饰,小贩就要暴起打人了。 还有人单独要这些?那怎么不干脆让他先切十斤瘦肉再切十斤肥肉再切十斤脆骨都细细切成臊子再说他切得不好呢?这不是来找茬的吗!还有要深海里的贝肉和八爪鱼,怎么不上冬霖城第一酒楼百香居呢?到他这路边摊摆什么阔气! 泊意秋看见秋意泊的神色就觉得里头有事儿,正想凑过去亲一口秋意泊,好知道是什么事儿,却被秋意泊嫌弃地推开了,“一嘴油,你省省吧。” 秋意泊把事情一说,泊意秋听得笑出了鹅叫,肩膀都在抖:“那你怎么不说你就要那个脆骨呢!我们自己烤也行啊!” 秋意泊脸色一黑:“我怕说了人家就要赶我走了,我想想纳戒里还有点月牙骨,凑合着吃吧。” 月牙骨就是猪前腿夹心肉和扇骨连接的那一小块脆骨,上面有一层很薄的瘦肉,不管是烧烤煎炸还是炖煮,都是脆骨爱好者的梦中情菜。这东西也金贵,在凡间秋意泊都不敢多叫,无他,古代和现代又不一样,又不是成天杀几百上千的猪,就是官宦人家也不会每天杀猪,集市上一个屠夫一天能卖掉一头猪就算是很不错了,想要凑一盘出来,怎么也得杀个五六头猪吧?奢靡之举,不好多干,主要怕上行下效,到时候也是一件麻烦事儿。 他纳戒里那些还是后来回了修仙界摆脱凌霄宗食堂给他留下的。 万宝炉这会儿就有了用途,两人一人一座万宝炉,一座用来当高压锅炖汤,一座用来高压隔水蒸熟再下糖醋汁,脆骨这东西一定要火候到位,吃在嘴里才会酥脆,不用废很多牙就能咬碎。 “说起来,你真打算留在血雾宗?”秋意泊问道:“我觉得大可不必,秘境也到手了,我看你那些操作,倒是跟真的要给他们把宗门发扬光大一样。” “是呀。”泊意秋直接了当的承认了:“这也没什么不好,等我弄好了宗门,再等机会把我那个便宜师傅弄死了,这门派不就是我的了吗?” “我看中的就是他们那片山头。”泊意秋笑道:“修真界山这么多,但谁知道山里是不是住了什么老怪物,又是什么大能的老家,烦得很——我有点想试试能不能将山脉做进小秘境里,我看他们那片山就很不错。等我成了掌门,把自家门派弄没了,谁能说什么?” “也不用吧?想要山的话和掌门师叔说一声不就行了?再不济和百炼师兄说一声也行啊。” “你想张口你怎么不要?”泊意秋反问道。 两人对视了一眼,皆是微微一笑,略过此事不提——确实是能要,但不想要。 其一,他们技术不成熟,这山头要了,万一没了怎么办?那可是自家的山头,少一座当然心疼。其二,他们又不是掌门,山头都是有定数的,少一座就真的少一座,总不能侵占外面的山头搬进山门吧?这等违背祖宗的决定想也知道这是要拿大人情来换的,如果说他们真能着手做出小秘境,这人情欠了也就欠了,现在不过是摸索阶段,为了一个大概率一无所获的实验去欠大人情,也未免太得不偿失。 “恐怕你那便宜师傅到现在也没想到你就是贪图他们家祖宗遗产……”秋意泊擦了擦手,将帕子扔给了泊意秋,叹道:“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泊意秋接了帕子擦了手,嗤笑道:“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也是这个道理。”秋意泊道:“你自己小心些。” “还有你兜底呢,我慌个锤子。”泊意秋眨了眨眼睛,双手一摊:“我现在可是两袖清风,别无牵挂,就算是明天睁开眼睛就死了,那也无所谓啊。” 今天一死,明天秋意泊再分一个他出来不就完了?还直接就是元婴巅峰,方便得要命好吗! 秋意泊轻笑了一声,十分赞同。两人将一桌子烤串都吃了个干净,秋意泊本想现在就走,免得明天再走叫人看见了麻烦,奈何披风一甩里头全是肉的味道。懂得都懂,饿得时候闻见肉香那叫沁人心脾,吃撑的时候闻见肉香那叫恶心想吐,泊意秋见状干脆就放了桶水,两人各自脱了衣服进去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还帮对方搓了背。 洗完了之后,两人皆是一脸不想动弹的模样并排躺在了床上。 “小泊子,来给爷按一按。” “小浓子,来给爷按一按。”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完,随即对视了一眼,很默契地谁都没起来——吃饱了,还洗了个大澡,完全不想动。 秋意泊看着浅青色的帐子,双眼发直:“几点了?” 泊意秋懒懒散散地说:“……大概两点多吧。” “我躺到两点半就走。” “那现在应该就差两分钟了。” 秋意泊无所谓地说:“那就三点三刻再走好了。” “真不给我按一按?我腰疼。”他又道:“一会儿还要回去,好烦。” “行行行,真是欠了你的。”泊意秋起身,伸手一拍秋意泊屁股,秋意泊就很自然的翻了个身,泊意秋翻身坐到了他的腰上,用力往下一座,秋意泊就没忍住低声倒抽了一口气:“你有没有一点逼数?你都一百三十多斤的人了!你想坐断我的腰是吧?” “凑合一下吧。”泊意秋往后挪了挪,坐在了秋意泊屁股上,他还顺手捏了一把:“你是不是这段时间坐太久了,屁股都好像扁了。” “……”秋意泊闭着眼睛,磨着牙道:“你就不能说两句好的?撒开!” 泊意秋有些唏嘘,将双手按在了秋意泊后腰上,“都修仙了,还能累出腰间盘突出,你对得起天雷吗?” 秋意泊一愣,半侧过身伸手摸了一把自己的腰:“……啊?真腰间盘突出了?没有吧?” “还没,不过快了。”泊意秋手顺着他的脊椎一路按下来,停在了一个地方:“这边,是不是特别酸?有点歪了。” 秋意泊陷入了沉默,良久才道:“……不至于吧?我也就这两年闭关多了点,前阵子都在刷日常。” 元婴时候才重建的肉身,这才几年?就累出脊椎病了?这不科学啊! 有一说一,他们现在的骨头那可都是堪比钛金,只要灵气还在体内运行,就不存在因为自身姿势不当而产生职业病啊!难道是他体内灵气出问题了? 泊意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骗你的。” 秋意泊大怒,翻过身来就要揍人,他一把就扯住了泊意秋的衣领,将他按在了床上,两人上下异位,秋意泊正想给泊意秋来两个爱的老拳,两人姿势却都是一僵,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外侧。 那里站着一个人。 风余真人也没想到自己来找血雾宗少君会见到这一幕。他承认,他看了血雾宗少君给的图纸疯狂心动,急不可耐,问了许多乞丐这才找到了血雾宗下塔的地方,也承认知道大半夜来的闯人家禁制不太好,但就看见那个禁制孤零零地杵着,看似古朴简陋,实则精妙至极,一时好胜心起便破阵…… 但他真的是秉着心想破了血雾宗少君的禁制也好让人高看他一眼,而不是为了偷窥人家的房事而来的啊! 虽说隔着屏风,他也能看清血雾宗少君衣襟大开,露出了一片细腻温润的皮肤,而他身上那个青年亦是俊美无匹,两人这姿势显然是正要入巷,被他打断了啊! 两人明显修为都要高于他不少。 风余真人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在下误入此地,你们……继续?” 泊意秋和秋意泊两人面上都是一副日了狗的表情,再看对方,那确实是有那么点旖旎的意思。泊意秋有些恼怒,他不放禁制是为了等秋意泊,等秋意泊来了之后他就放了个自制的阵盘,就怕有不长眼的人听去了什么,哪想到还真有人闯进来。 闯进来的还是他白天打算求人家办事儿的风余真人! 好气哦。 秋意泊一指斯里慢条地按在了自己唇上,示意噤声,泊意秋慢慢吐出一口气,捡起了邪道少君的人设:“原来是风余真人,有失远迎。” 泊意秋从一旁摸索过披风,披在了秋意泊身上,伸手为他打领结,边问道:“不知真人此来,所为何事?” 秋意泊指了指窗外,泊意秋慢慢点头,随即凑上去与他分享了一个吻,神识熟练地在短时间交融了一瞬,得知了门外此人是谁后,秋意泊便带上了一点笑意,起身自窗户出了去。 风余真人早就非礼勿视低下头去了,自然不知道里头的眉眼官司,又听到窗户响动声,知道其中一人应该走了。 提到来干什么的,风余真人就又不尴尬了:“正是为泊君这份图纸而来,来时见泊君门外禁制精妙非常,这才一时手痒,实在是莽撞了。” 原来他也会好好说话。 泊意秋眉目间染上一丝笑意,披上了外衫,缓步走出了屏风:“此间不便,真人不若随我去书房详谈。” “好好好。”风余真人忙不迭地点头,满脑子都是这位少君给他的那种神仙一般的城市结构图,若真能按照图纸规划,当真是只要是四肢健全的人,不论是凡人还是修士,都能吃上饱饭,过上好日子。 …… 秋意泊这头孤零零地走在大街上,看着街上清清冷冷,再看头上月亮形单影只,冷风不断地往他披风里灌,里头只有亵衣,凉得很。 他怎么觉得自己宛若一个和人-妻偷情的夫,被人发现就急急忙忙跳水管子跑路? ……还真是。 秋意泊揽紧了披风,所幸这里距离百炼塔没有多少路,他快步回了百炼塔,别说,被凉风一吹,他又不困了,干脆趁着夜深人静灵感旺盛的时候又去琢磨他那一套符修的笔去了。 去他妈的职业病!这不可能! 有种让他猝死!他就信这个世界还讲科学! 翌日,秋意泊是在睡梦中被人叫起来的,很正常,通常雄心壮志说通宵的人最后都会熬不住睡着,不吭不响的人却能连熬三个通宵。他痛苦地皱了皱眉头,便听见弟子道:“秋师叔,秋师叔!您嘱咐地那位泊少君来了!您到底见不见!秋师叔您给句话啊!” 秋意泊从牙缝里蹦出来个字:“见。” “让他们等着。” 这可真是真·自己造的孽。 百炼塔第十三层,弟子带着温和的微笑十分客气地道:“两位真人还请稍候,我们秋师叔片刻便至。” “多谢。”泊意秋微微颔首,那弟子便退出了屏风的隔间,将空间留下交给他们二人。风余真人道:“此事当真可行?我虽未见过秋意泊,却也知道他乃是奇石真君的关门弟子,更是天榜第一的高手,当真会答应我们?” 昨日风余真人和泊意秋通宵彻谈,风余真人为泊意秋的远见所蛰伏,若不是泊意秋不肯,他就要加入血雾宗好和他一道共事了。泊意秋见风余真人这么配合,薅起宗门羊毛他也不心疼,直接走了最高配置——加电网、水路网等城市基础建设。 电网就是灵力网,只要百姓能交出灵力费用,就能使用灵力设施——不过这是很以后的规划了,但弄灵力网确实迫不及待,不能等到以后再翻修,毕竟望来镇建成后主要的客户都是修士,而在前期规划中,便于修士交换资源,方便生活等的渠道都要通过灵力网来实现。 首先,他们要手搓一个巨大的聚灵阵,现在阵法师已经有了风余真人,还缺炼器师。而当世,有这般实力的当然就只有百炼山门下。 “说不定呢?”泊意秋言笑晏晏:“我有信心说服对方。” 风余真人想到那份企划书,再想想之前不屑的自己,非常肯定这位泊少君能说动对方! 不多时,终于有一人自灵梯而落,衣袂翻飞而来,风余真人连忙整了整衣襟,对于这样的炼器高手,他是有基本的尊敬的,见人影转过屏风,他起身拱手道:“在下风余,见过秋真人!” 泊意秋也起身,颔首道:“见过秋真人。” “不必客气。”如冰碎玉一般的声音自那头而出,风余真人一抬头,便见一俊美无匹的青年立于前方,身后则跟着两名毕恭毕敬的百炼山弟子,一人各自手捧一只修长木匣,不知是作何用来的。 “师叔,这位乃是血雾宗泊君,这位乃是风余真人。”一旁弟子恭敬地介绍道。 秋意泊微微颔首,落座于首座:“不知两位真人寻我有何要事?” 风余真人看着他的侧脸,忽地就和印象中惊鸿一瞥对上了号,他一手指着秋意泊,微微颤抖:“你……你……你……” 怪不得泊君说这事儿铁定能成,原来是他! 他们两都躺在一张床上了,这事儿当然能成! 一旁弟子喝道:“不得对秋师叔无礼,若道友再如此,那我百炼塔恕不招待了!” 泊意秋微笑着解释道:“道友,我这位朋友是一位阵器双修,仰慕秋真人许久了,如今一见,有些不能自抑,还望道友原谅则个。” 百炼山弟子这才退回了原位,泊意秋将一只玉简送到了秋意泊面前:“这便是我二人所求,还请秋真人一览。” 秋意泊点了点头,便看了一眼,转而又交给了一旁的弟子,示意二人来看,其中一人是楼中负责管理材料的弟子,玉简中有一份材料清单,秋意泊是不知道的,先给他看看能不能到位。哪想到这弟子一看便神色大变:“秋师叔,还请听弟子一言,此事不可!” 看他玉简中的要求,竟然是要他们的蜂网法宝!此乃百炼山无形中的镇山之宝,怎可轻易卖出! “住嘴。”秋意泊淡淡地道:“此事非同小可,我一人做不得主,两位真人还须稍候几日,待我问过师傅,才能应承此事。” 那弟子脸色青白,秋意泊这么说,也就是说他本人是同意了,只看奇石真君同不同意了——谁不知道奇石真君最喜欢这位小师叔! 秋意泊当然同意,他师傅都发下宏愿要让世界修遍网络,普及智慧光辉了,现在有人愿意出钱让他修网络,这可是占了大便宜啊! 要知道现在局域网技术靠的是无涯仙芝做的灵气来当服务器主能源,那是因为考虑到了正常环境供应不上那么大的灵气量,所以他们才采用了无涯仙芝和环境互补,达成收支平衡,如今要是能在一个城镇的聚灵阵上动手脚,只要和负责做阵法的阵法师沟通得当,让聚灵阵的灵气有选择性的去分部,就可以用极少的无涯仙芝来完成局域网的灵力运行。 至于服务器,这倒是个大问题,但这不是有血雾宗几位真君(冤大头)在吗? “师叔!此事绝不可行!”那弟子又劝道。 “不必多说。”秋意泊神色平静:“待我问过师傅,一切便都清楚了。” 泊意秋看着他,忍不住泛出些许舒缓的笑意来。 秋意泊侧过身来,不再理会那弟子:“我早已听闻风余真人大名,听说真人在符修一道上也颇有建树?今日正得巧,我做出了一套新笔,还请真人品鉴一二。” “恭敬不如从命。”风余真人一边接过木匣,一边在心里啧啧感叹,他就说这事儿铁定能成啊! 他有些同情的看了一眼那弟子,那弟子再怎么劝,也比不上人家躺在一张床上的关系啊! 瞧瞧那眼神! 说不是爱侣他才不信!:,, 238 第 238 章 秋意泊和风余真人聊着聊着就卖出了一套高级符笔,要了风余真人大半家财,他还是想着接了泊意秋那一桩子事儿才忍着心痛咬着牙掏了灵石。 等交完了账,泊意秋便带着风余真人告辞了。 询问奇石真君这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儿,按照外头的消息奇石真君还在百炼山闭关,这一来一回总得大半个月,泊意秋便带着风余真人回了血雾宗,先是将得来的修士精血散给了下属几个弟子,叫他们吸收了好去消化,随即就整理好了材料,去找他便宜师傅报账。 吃饭喝水自然是门中内务直接给处理了,他要报的是望来镇的账目,他就是不去,九成九也得召他去,还不如直接上门来的轻松便利,自己也好有个应对。 血雾真君仍旧是那副俊美斯文的模样,他修长匀称的手指翻动着纸页,泊意秋则是立在他的下方,等待他的问询。 “这一些照旧办理。”血雾真君斯里慢条地将两页纸撕了下来,搁在了一旁,随即指尖一点剩下的卷页:“这些,痴梦,你当好好解释才是。” 谈好的望来镇成了望来城,几家客栈的聚灵阵变成了覆盖全城的聚灵阵,其中花销可是天差地别。前者不过万把极品灵石也就结束了的事情,后者,是要将整个血雾宗掏空的价钱。 泊意秋面不改色地道:“师傅请听我一言。” “说。” 泊意秋当即又拿出了三份卷宗,一份是建设望来镇的投入与收益规划,一份是建设望来城的投入与收益规划,最后一份则是由望来镇改建望来城所需的花费。他这人有一点好,做什么都喜欢拿数据说话,本着数据娓娓道来:“师傅且看第一卷,这半年间门,望来镇经由我的规划,已经实现了收益超越投入,目前虽谈不上一本万利,但养活十数人是没有问题的了。” 望来镇上建了一家客栈,只是稍稍弄了个三脚猫聚灵阵,连客房都不是他在春溪城中住的那种带空间门扩展的类型,但总有修士贪图便利愿意住的。 就算是破,那又怎么样?他这是垄断的生意,不愿意住客栈,那就破庙里住一晚呗,而对着那些负伤回来的,要的就是一个安全的闭关养伤的环境,这样一来,生意自然是不错的。 “嗯。”血雾真君淡淡地应了一声,等着后续。 “如今我们做的是独一家生意,哪怕是客栈破一些,照样是有修士来的,可大部分修士,依旧选择回西风城。”泊意秋接着道:“我们血雾宗又不是什么不入流门派,十几人吃饱,便全宗门都饿不着了,故而望来镇还是要建的,不管是客栈、丹药铺子、炼器铺子,只限于一个望来镇,如何都是蝇头小利,上不了台面,也经不得用。” “故而弟子一力希望建设望来镇,可弟子又一想,望来镇已是必然之势,我宗占鹿野林门户优势,先天就已经占了优势,带望来镇建成,定然与西风城成虹吸之势,将西风城的资源划入我望来镇——至于这一点师傅不必担心,只要我们搭起台子,便自然有来唱戏的……话又说话来,久而久之,望来镇只有那么大,必然是要扩建的,可扩建的灵石又是几何呢?” 血雾真君指节不断地在案上扣着:“不过是几座客栈,又有什么花费?” 泊意秋微微垂下眼帘,掩去了眼中怜悯的光——光听这一句,就知道血雾真君当真就没想过以后。 泊意秋恭敬地道:“不仅是客栈,师傅当真看不出来?那阵法到底是什么阵?” 不等血雾真君细看,泊意秋便接着道:“这并非是单纯的聚灵阵,阵眼掌控在我们手中,只需翻转阵盘,这望来镇……便能化作一城血池。我宗走的是邪道,道统所限,更改不得,往日外人并不知道我宗有几位真君,又有多少家底,只当是寻常小门小派放过了事,日后若有了望来镇,光是税收……西风城难道就坐以待毙看着望来城崛起?这块地方这么好,若师傅是西风城主,又当如何?” “这聚灵阵正则维持整座城池灵气运行,日后若是要增加护城大阵也便宜,扩建城市也容易,反则若宗门受人围攻,终究还是要您和几位师叔登场的,其中若有不测……”泊意秋说道此处,眼中泛出了一点戏谑的光:“说鱼死网破不尽然,不过是一杀招罢了。最后……师傅若得一城修士精血,突破炼虚合道恐怕也是指日可待。” 血雾真君反问道:“哦?若是如你所说,将一城修士皆数化为血食,日后又如何面对泱泱天下之士?” 泊意秋意味深长地笑道:“望来镇背靠鹿野林……也不需常常,每两三百年来个妖兽攻城,每五百年来个什么妖君屠城,满城皆亡又有什么稀奇?乃至我宗甚至可以声称与其同归于尽,实则占尽便宜,过两年,重修一尊肉身,又是清清白白一个人,不是吗?” 血雾真君沉吟片刻,道:“鹿野林妖兽不会往望来镇来。” 鹿野林中妖兽虽多,却也不是无穷无尽,光是冬霖城一城亦是叫林中妖修无暇顾及其他,绝不会再开辟战场。 泊意秋只觉得血雾真君是不是什么天之骄子,成天搁家里躺着睡了一觉,一睁眼就已经是渡劫修为了?怎么单纯的过分?比他这个专门搞科研的研发人员还单纯? 想要平事儿不容易,可想要挑事儿还不容易吗?且不说杀几个妖族重要角色,比如谁谁家的崽子之类,派两个真君进鹿野林闹事儿,大杀特杀一通,最后拍拍屁股留下一句有种来望来城找场子,这还不容易? 血雾真君见泊意秋沉默不言,也知道自己失言。 “……此事虽有利于宗门千古大计,却实在是太过冒险了。”血雾真君道。 一口气掏出宗门大半身家拿去读望来城建不建的起来?若是建成了,却是一座死城,岂非血本无归? 泊意秋早料到血雾真君有此一问,他答道:“师傅,若等望来城繁华万千,再想建,恐怕就没那个时间门了……” 血雾真君沉默了下去,许久不曾说话,泊意秋眉间门微动,又道:“想必师傅也有师傅的顾虑,就当弟子什么都没有提过吧!望来镇也就此作罢,所幸前期投入不算很大,弄了几个铺面收点灵石给宗门多养两个杂役也是不错。” 望来镇这地方要么就是建,大建特建,让血雾宗从此翻身,发扬壮大。要么就是干脆不要动,维持现在的状态,让血雾宗继续隐没在荒野之地正好。 泊意秋是在逼血雾真君赌国运。 是选孤注一掷,赌对了扬眉吐气,还是选退避荒野,继续苟且偷生? 泊意秋也很想知道。 如果对方选退避荒野,泊意秋就可以算是满盘皆输,他必须立即着手摆脱血雾宗,留在这血雾宗的危险性和收益不成正比,不走做什么?留着给他们当血食吗? 如果对方选建设望来城,那么这个宗门他待着还算是有些意思。 过了许久,血雾真君才缓缓吐出一口气:“好。” “多谢师傅。”泊意秋缓缓躬身,谢过血雾真君。 泊意秋正打算告退,却听血雾真君突然道:“痴梦,你一大好天之骄子,为我掳来宗门,强行入宗,为何愿意一心一意为我宗谋划?” 泊意秋停住了脚步,抬头直视血雾真君,眼中野心昭然若揭:“若是宗门再无邪道之厄,待师傅与师叔等飞升仙界,这一门便是我的,我自然要为宗门尽心谋划。” “哦?”血雾真君侧首道:“你就不怕我卸磨杀驴?” “师傅杀了我倒是容易。”泊意秋轻轻地笑了笑:“可只要我比其他人都强,师傅就不会杀我。” 血雾真君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最终颔首道:“宗门资产有限,我最多只能给你一半。” “弟子多谢师傅。” 泊意秋得了准话,便出门了。 出门第一件事,泊意秋就把刚刚喝了精血的弟子都给薅了出来,“少君!少君!我还在闭关……您有什么事儿能过两天再说吗?!” 泊意秋笑得异常斯文优雅:“不行,你把精血吐出来,咱们回头再闭关,现在还有要事。” “什么要事?” “宗门资金短缺……” “我们现在就去打劫!” “滚。”泊意秋一脚踹在了对方屁股上,“跟我去望来镇搬砖……搬木头,之前叫你们跟木匠学两手,想你们一个个偷懒也不会学,现在我看着你们去。” 血雾宗的弟子们各个苦着脸:“那还不如让我学杀人放火……” “那还需要学?”泊意秋侧脸笑道:“那不是有手就会?” “……” 奇石真君都和孤舟真君跑去异界旅游……哦不是,游历去了,秋意泊问其实也就是问一问百炼真君,毕竟是要以百炼山的名头办事,连顽石真君都不必问。 这一来二去,便是小一个月的时间门,等百炼真君‘可以,但多赚点’消息传回来,冬霖城那小型拍卖会也要开了。 这次拍卖会等级不高,放出来的消息里头绝大多数拍品都是针对炼气化神这个级别,只有一二件合体期的玩意儿,不过由于冬霖城中炼气化神这个层次的修士最多,竟也弄的一票难求,秋意泊想了想,趁着拍卖会开始的前一天去了辉宝阁。 这次主办方便是辉宝阁,这铺子开遍大江南北,堪称是修真界的淘宝。秋意泊先是在房间门里将纳戒整理了一番,挑出了不少于他而言已经没有用的金丹期的法宝和丹药——这些东西拿去喂天地纵横卷亦或者万宝炉说真的有点亏。 一个是本着威力去的,吃太多垃圾也没什么用,一个是本着积累去的,本来就是吃垃圾,给了珍馐美味也是当垃圾一样吃,没差。 现在他才元婴巅峰,不过确实是可以着手合体期的准备了,想那些材料随便一件就是几百万的极品灵石,花钱如流水,匆匆不回头,秋意泊也难免有些焦虑。 大概就是类似于当荷包里的灵石少于某个数的时候,虽然秋意泊知道距离缺衣少食还有一段距离,但还是忍不住深深的焦虑了起来,毕竟这世上还会有人嫌自己的钱太多吗? 辉宝阁来迎的是一位姓徐的管事,也已有化神期,一张和气生财的面容上带着一双闪烁着精光的招子,颇有些居高临下,秋意泊叫他一看,便在心中皱眉,有些不悦,脸上不免也淡了下去:“见过徐管事,今日晚辈有些事想找赵管事,都是做熟了的,找他也方便。” 赵管事专门负责与百炼山对接,这两个月秋意泊也经常见到他来送货取货,还聊过几句,算得上是熟人了。徐管事笑眯眯地说:“秋道友来的不巧,老赵他有事儿出门了,我乃是辉宝阁冬霖城大管事,有什么与我说也是一样的。” 秋意泊神色淡淡:“那便算了,不是什么急事,等赵管事回来了再说,不好坏了规矩。” 徐管事闻言道:“秋道友,与我说,也不坏了规矩。” 秋意泊直接起身,打算离去,徐管事扬了扬眉,倒也没有在拦。秋意泊方走到楼下,就见一人急匆匆地往里走,见了他来连忙道:“秋真人!听说您找我?我听了立刻就往回赶,没耽搁什么吧?” “不是什么大事。”秋意泊见了熟人,总算是有几分笑意了——做生意嘛,虽然徐管事境界比他高,但他是客人徐管事是店家,他来是给辉宝阁生意做,给辉宝阁钱赚,虽不指望对方点头哈腰,但没有他还要看对方脸色的道理。 而且又不是打不过。 秋意泊总觉得那徐管事看他的目光让他感觉很恶心,就像他是一坨猪肉,正在上称,而徐管事正在估摸着他值多少钱。 听说辉宝阁管事都是拿提成的,秋意泊这一份提成,就不打算让那徐管事拿。 “劳您一路赶回来了。”秋意泊比了一个手势:“我们入内详谈?” “好,秋真人请随我来。”赵管事夸张得抹了一把头上并不存在的汗:“可把我给急坏了,您这次得多饶我两杯好酒才是。” “管够。”秋意泊笑道。 两人重开了一间门包间门,赵管事坐定了才问道:“秋真人寻我到底是何要事啊?” 若是不紧张,这位秋真人也不会亲自上辉宝楼来。 “这不是听说还有几日贵店就要开拍卖会了嘛……我这里有几套法宝,刚好合元婴到化神境界用,您看看合不合用,若是合用,我也借个东风。” 赵管事一听那可谓是两眼放光,秋意泊是什么人都不必说,他那几套可谓是腥风血雨的制式剑叫多少炼器师跪求看一眼秘方不可求?连辉宝阁都重金求购过,奈何那几套制式剑的方子被几个大门派捂得严严实实,根本没人卖。 哪怕就当他是个注水的货色,只要顶着奇石真君的名头,那也不愁卖啊! “这自然是好。”赵管事小心翼翼地问道:“只是……真人为何不放在百炼塔中卖?” 秋意泊很实诚地道:“这几套法宝耗空了我小半家财,我又看中了楼中藏着的灵材,我没钱了。” 赵管事听罢不由笑了起来,这理由真是合情合理——听他这么说就知道他想卖的几套法宝用料偏贵,普通修士买不起。 去百炼塔的人分为两种,一种是小门小派修士,他们进百炼塔自然求的是性价比,合用、有用、不算太次就行,而另一种则是各色世家弟子亦或者前辈大能,这些人则是更偏向于指定某位炼器师,然后量身定制法宝。 秋真人的法宝不愁卖,但八成这位真人也不好意思遇上什么人就说‘我有一套法宝前辈看一看’之类的话来,所幸扔到拍卖会上,既能得高价,又免得他自个儿麻烦,可谓是一举两得。 赵管事道:“既然这样,那规矩我也提前跟您说明白了,您看看成不成,成的话这事儿就包在我老赵身上,若是不成也无妨。” “照规矩说,这几日我辉宝阁已经暂停收取法宝了,拍卖会上的东西都已经订下来了,但我可以给您破个例,秋真人鼎鼎大名,一手炼器功夫出神入化,想必阁中也不会有什么异议,只是挂在拍卖行中,但凡售出一件,楼中要收取成交价的一成,到您手中就只有九成,您看这样可行?” “这规矩我明白。”秋意泊颔首道。 赵管事也就是走个流程,该说的得说,免得日后起争议:“还有这拍品一旦寄在了我阁中,除非流拍,否则您就不能半道说不卖了,卖给谁那是价高者得,哪怕买您的法宝的是您的仇家,您也不能说不卖了。” “定价这方面,阁中会有专门的大师傅来掌眼,不过这价格只是个提议,您可以标的更高,只不过您想标什么价,还得给阁中缴纳一定的金额,这个您放心,我也给您抹了,只消您不要随意填个价为难我老赵就行。” 秋意泊笑道:“这不会,我也是诚心要卖。” “那就行。”赵管事抬手饮尽了茶水:“那您稍座,我叫下头给您送一桌席面来,您先吃着,我这就去叫大师傅来。” 秋意泊比了个感谢的手势,顺手将两坛酒放在了桌上,示意赵管事拿了,赵管事嘿嘿一笑,跟做贼一样将酒坛子收了:“这可不能叫别人看见,不然还以为我收贿呢!——真人您放心用了饭,大师傅这两天忙,可能会慢一会儿!” 不多时,便有人送来了席面,秋意泊不紧不慢地用完饭,掌眼大师傅刚好就来了,那是一位鹤发鸡皮的老者,穿着一身灰色道袍,满头银丝利落的束在头顶,双眼眼角微微下沉,看着十分严厉,也是一位化神期修士。 他对着秋意泊点了点头,赵管事连忙介绍道:“这位是我们丘大师傅,这位是百炼山秋真人。” “秋?”丘师傅打量了一番秋意泊:“你就是那个拜了两门的秋意泊?” “正是晚辈。”秋意泊道。 丘师傅一挥手:“不必与我客套,东西拿出来看看才是真的。” 秋意泊也不觉得人家如何,大家都是技术人,懂得都懂,秋意泊当即比了个请的手势,带着人到了一旁一张十分宽广的案前,长袖一拂,案上便多了一列八把闪烁着寒气的长剑。 正是他的‘生’字套剑。 秋意泊想了想决定还是卖了,毕竟他做完了就是爽完了,这么好的材料做出来的法宝藏在自己纳戒里不见天日也有些可惜,要是高价卖出去,还能时不时听人夸一句‘秋真人做的x生剑牛逼啊!’这不比放在纳戒里暗爽来得香? 对,他就是土狗,他就喜欢听人夸他。 丘师傅一愣,随即上前一步,他手上已经戴着一副全新的天山蚕丝手套,他看向秋意泊,见秋意泊点头便迫不及待的拿起了一把,他取得是风生剑,长剑入手,他便觉得一股清风拂来,叫人神清气爽,他又挥舞了一下,灵气只稍稍沟通了一瞬,他身边便起了一个风涡,绕着他盘旋而起,缭绕不去。 “好!”丘师傅夸了一句:“如此好剑,便是拿去给真君用也够格了!” “真君们都是有本命法宝的,怎得看得上我这个?”秋意泊话锋一转:“拿去做法修的本命法宝的胚子倒是不错。” “正是如此!”丘师傅颔首,又换了一把霜生剑在手,堪称是爱不释手:“说这价格……倒是污了它!叫我说,只挂那一块极品灵石,让他们自去抢吧!若低于五百万极品灵石,我就直接按五百万算给你!” “会不会太高了?”秋意泊不禁道。 这一套中,一把剑的成本在十万极品灵石左右。 丘师傅毫不犹豫地说:“卖的就是手艺!” 秋意泊摸了摸眼角:“我的意思是,它们一体同生,若是按这一套卖,会不会更值钱一些?” 丘师傅顿了顿,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赵管事一个劲的点头,那一双眼睛都能放出光来:“好好好!要是能按一套卖,这一次大轴就是它了!” 秋意泊又道:“您别急,还有其他的……” “什么?还有?”丘师傅急切地道:“快拿出来我看看!” 正当秋意泊打算取出另外十几样法宝的时候,忽地听见一个娇娇的女声惊呼道:“哎呀!好漂亮的法宝!”:,, 239 第 239 章 此言一出,无论是秋意泊、丘师傅还是赵管事面色都冷淡了下来,三人闻声齐齐侧脸向一旁看去,就见包间门的大门不知何时打开了,一个身穿粉色纱裙的娇俏少女正扒在门边张望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满是欣喜的光。 秋意泊微微向后靠去,倚在了桌旁,一手一拂,将那一套生字剑收了起来,放出了七八件金丹期法宝,头也不抬地道:“赵管事。” 丘师傅更是不客气,干脆很不屑地看了一眼那少女,向秋意泊的方向走了一步,直接挡住了少女的视线。 赵管事也不必他招呼已经快步走了过去,“徐姑娘,你怎么能说进来就进来!我这儿可是有贵客在……” “赵叔,那些法宝好漂亮呀,是不是打算过两天卖的?是的话我去求我娘亲直接买下来吧!可真好看!” “哎呦我的小祖宗,阁里头自有规矩在……” 说着,声音便被阖起的门给挡去了。 丘师傅见秋意泊还愿意拿出法宝来,就知道他没放在心上,只谈法宝,不谈其他,两人又切磋了一会儿,赵管事才匆匆而回:“秋真人见谅,那是阁主的小女儿,这些日子阁主在教她阁中禁制,她还当是这间门包间门没人,想着练手,这才闯了进来。” 秋意泊拨弄了一下法宝:“无妨,亏的是我。” “可不是嘛。”赵管事摸了一把头上的汗,这回可真不是什么夸张了,而是实打实的头上出了一头的汗。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了。 这往轻里说,不过是阁主的闺女误入了自家铺子一间门包间门。往重里说,那就是蓄意窥伺!要知道来阁中买卖货物的修士可不是人人都和秋意泊一般正大光明的来,有的是不愿意叫人知道货主的,也有的是手头上的货来历不太干净的,里头还不知道藏了多少曲折。 来辉宝阁,看中的就是他们辉宝阁有口皆碑的口风严密,若是真叫不相干的人撞见了,少不得要杀人灭口,再不济也要逼人发个天道誓言。 亏的是撞在了熟人身上,秋意泊脾气向来不错,相识至今,还未见过他对谁发过火,要是换了旁人,恐怕就要闹起来了。 “这事儿实在是对不住您。”赵管事又道:“您这一趟卖的东西,咱们辉宝阁就只收半成提成了吧,就当是赔礼道歉了,还望您不要介怀。” 秋意泊一笑而过,赵管事这才心中稳妥了许多,秋意泊陆续拿了二三十件法宝出来,这些法宝各有各的特色,叫人看的眼花缭乱,丘师傅更是喜不自胜,直呼大开眼界——想也是,若是普通,大可以放在百炼塔中寄售便是。 最终秋意泊一共寄售了一套生字剑,一套符笔,四把宝剑,另金丹至元婴法宝二十三件,因为东西过多,据说再有两天的拍卖会要紧急调换顺序,秋意泊只要了那几个大件的署名权,明明白白写了个秋字,至于其他法宝就叫辉宝阁称‘无名氏’。 毕竟一口气流出去的东西太多,反而不值钱了。 忽地,有人敲响了大门,赵管事看向了秋意泊,秋意泊颔首,赵管事方才叫进,一个小厮急急忙忙进来,先给秋意泊行了个礼,转而附在赵管事耳边说了什么,赵管事听罢,与秋意泊笑道:“秋真人,有一桩生意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但说无妨。”秋意泊都穷疯了,自然是愿意听一听的。 赵管事笑道:“有一位真君来阁中求购一些奇特又威力大的法宝,要金丹期至元婴期,我一想,也就是您的法宝担得起这句话,那位真君向来出手大方,不如……?” 秋意泊想了想,随即点头,给人看看也不吃亏不是? 赵管事便起身道:“您随我来,对方也是一位真君,不好怠慢了,只得劳您走一趟了。” “也好。” 秋意泊应了一声便跟着他出了包间门,迎面有几个身穿黑袍,兜帽掩面的客人与他擦肩而过,只听见有人传音道:【拍卖会上见。】 是泊意秋。 秋意泊仿若未闻的向外走去,不料却突然见到了一个容貌俊美好似骄阳的青年缓步而来,他修为高深,一眼竟然看不到头,不知道又是哪位真君大能来此。 秋意泊略略退了半步以示尊敬,那青年自他面前走过,便有一股极其好闻的熏香飘了过来,以秋意泊的所识一时半会儿居然分不出来其中到底是什么材料,只觉得灼然又静谧,如同盛夏的星夜,微凉的风驱散了白日的烈阳,蝉鸣阵阵,星空璀然,别有一番入骨温柔。 倒是不错。 秋意泊在心中赞许一二,若不是对方是一位前辈大能,便是冲着这熏香,他也想与他想交一二。 赵管事道:“也是巧,就是这位真君。” 秋意泊心中一动,没想到他刚想到要结交,人就送上门了……想一想也是无妨,既然萌生了这样的想法,那便去做,大不了叫人斥两句呗。 他当即便向前一步,拱手笑道:“前辈还请留步。” “……嗯?”那青年脚步一顿,闻声望来,居然面上还有些惊讶之色,声音却是带笑的,听着很是温和:“小友可是唤我?” “正是。”秋意泊道:“我不知为何,见到前辈颇有如沐春风之感……区区礼物,不成敬意。” 秋意泊说完,便有些微赫,只觉得自己说的这是什么话,怎么感觉跟登徒子一样。但这也怪不了他,毕竟从小都是自然而然就认识的人多,这样路上看见谁觉得想要相交的还是第一次。然而话已出口,也不好改口,秋意泊便自纳戒中摸出了一坛好酒赠予对方。 送其他的对于交友来说有点次了,毕竟境界在这里,送法宝什么的反而落了下乘。 赵管事介绍道:“真君,方才于您提的便是这位秋真人。” “哦?”那青年饶有兴致地道:“秋真人?秋意泊?原来是你。” “方才看着有点像,却没认出来,还真是你。” 秋意泊颔首道:“晚辈正是秋意泊。” 他一点都不稀奇有人不认识他——这多正常啊! 他这身份地位,换到现世大概等于某流量,还在选秀上拿了第一,撑死了就是这个选秀考得是武力值。有人关注,那便认识他,若不关注,不认识也很正常,毕竟不是每个人追星的。 换作修仙界,那也不是谁都愿意看什么天榜留影的,如同他自己,那就没看过。打都打完了,还有什么好看的?还特意去翻?他是那么努力的人吗?他自天榜出来又是渡劫又是突破又是炼器又是补作业,吃饱了撑着还去看那玩意儿?要不是自己也是天榜选手之一,还是从头打到尾的,谁知道里头谁是谁? 还有那个天下第一美人的榜单,秋意泊就知道自己和林月清在上头,其他有什么人在当真就不知情了,这还因为林月清是他同窗兼师姐的缘故他才知道的。 想来他这样的,是有很多的。 所以有人不认识他,他觉得非常正常。 那青年看着奉送到面前的酒坛子,不知为何笑得极为开怀,他伸手便取了秋意泊手中的酒坛收入纳戒,道:“既是有缘,不如相约一番?把酒言欢,也是人生一大妙事。” 秋意泊没想到他这二脚猫搭讪功夫当真还就搭讪成了,果然自己看中的朋友大多是不拘一格的性格,他心中还有些欢喜。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秋意泊道:“那晚上百香居见?” “何必如此麻烦?”那青年笑道:“总是我们两谈事儿,谈完了直接过去不就好了?” “也好。”秋意泊笑道。 那青年一颔首,他与秋意泊并肩而行,漫漫地道:“也是巧,我还愁着呢,我欲买些法宝给家中晚辈,你的法宝想必是没错的。” 秋意泊则是好奇地道:“晚辈斗胆一问,前辈何不往百炼塔?” 他说到此处,看了一眼赵管事,笑道:“坏了,这般光明正大的抢生意,管事的听了要把我赶出去了。” 赵管事也笑道:“岂敢岂敢,秋真人但说无妨。” “谁说不是呢?”那青年微微一笑,道:“百炼塔的法宝虽好,我家中那几个颇为难缠,又要好又要奇巧,嫌弃百炼塔中太过千篇一律,我也是被闹得无法了。” “原来如此。”秋意泊听着,心中道倒是个宠爱晚辈的人。“不知前辈想买些哪个境界的法宝?” “金丹到元婴吧。”青年目光落在了秋意泊身上,有几分看小辈的温和神色:“若我家晚辈有你这般进地,我也不愁了。” “家父也常说此话。”秋意泊道。 “我与你爹还有几分交情。”青年笑道:“今日叫他们儿子帮个小忙,应真君想必也不会有什么话说。” 秋意泊开始尴尬了:“您还认识我爹?” “怎么不认识?”青年道:“应真君之名,谁人不识?” 秋意泊左右一想,他是来打算交朋友,又不是打算处对象,亲爹认识有什么大不了的,这不是更好吗?他笑道:“既然如此,算起来晚辈还得称您一声师叔……嗯……晚辈有一问,不知师叔愿不愿意告知于我。” 青年笑意盈然于眉:“知无不言。” 秋意泊不好意思地说:“方才您经过的时候,我就觉得您这熏香怪好闻的,这才莽撞来赠酒,想要结识一番,日后也好问问香料配方……” 秋意泊越说越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早知如此,还不如正儿八经上来就问对方的香料呢。 青年听罢,不由轻笑了起来:“怪不得,你一见我就来赠酒。” 他轻轻眨了眨眼睛:“若不是见你气息菁纯,剑意凌然,我还当是合欢宗的修士呢。” 秋意泊大窘:“那您……也不生气?” “我生什么气?”青年笑道:“我一把年纪,还有少年俊杰向我示好,高兴还来不及,说来……我这叫什么?风韵犹存?” 秋意泊没忍住也笑了起来,他道:“师叔,晚辈有一事并未说谎,师叔当真叫人如沐春风。” 青年笑着摆了摆手:“你爹说了,你惯会灌迷汤……说罢,看中什么了,就当是我这长辈送你的见面礼,也不好白吃你一顿席面。” “这……当真不必了。”秋意泊含蓄地道:“晚辈方才才卖了许多法宝。” “你做的东西当真是不错的,亏得在今日撞见你,否则过两日我恐怕要大出血一番才能拿下了。”青年赞扬了一句,随即道:“我姓王,你称呼我一声王师叔便可。” “王师叔。”秋意泊叫了一声,转而便有侍人将金丹至元婴的法宝呈了上来,真君亲至,辉宝阁也不敢糊弄,送上来的都是最好的,饶是秋意泊看到其中几件也觉得十分不错,便推荐给了这位王师叔,介于看人觉得有缘,他也拿出了不少方才没舍得给辉宝阁的法宝。 如同赵管事所言,这位师叔果然十分大方,以很高的价格买了秋意泊五件法宝,惹得秋意泊暗中估量着自己的小金库眉开眼笑。待交易完了法宝,两人便到百香居用了饭,王师叔随口就将香料方子报给了秋意泊听。 秋意泊一听就哽住了。 无他,这香料是用无定奇霞配的,而且是无定奇霞中生于春夏交替之际的那一波配的。不光要无定奇霞,还要数百种天材地宝数千道工序蕴养五十年,方得一小炉。这些天材地宝不一定是非常值钱,但加起来也不是个小数目了。 前头说过,但凡是带‘无定’两个字开头的天材地宝,那就是全图随机掉落,能不能遇到主要看运气,又贵又难找。秋意泊不禁感叹不愧是真君,这出手真是豪迈啊! 别说带上那数百种天材地宝了,就是光无定奇霞他都舍不得往自己身上倒啊! 秋意泊好奇地道:“无定奇霞生于某天还有讲究吗?师傅倒是没给我提过。” 王师叔也不见外,指点道:“你师傅自然不会给你说这些,无论是哪个季节产出来的无定奇霞用来炼器都是一样的,这制出来的香是什么味道又有什么打紧?我也是偶然所得,否则我也不会知晓此事。” 秋意泊一愣,无定奇霞一开始是没有味道的,他很确定,想要弄出味道来,必然也是这香制到了半路才能闻得到,这么一算,少说一百来道工序,这怎么意外所得? 王师叔也看出来秋意泊的疑惑了,浅笑道:“这话说出来你可不能笑我……这本是我有一回炼丹,好不容易攒齐了一炉子天材地宝,我不知天高地厚便开了炉,最后虽没炸炉,但却是失败了,我气急败坏之下也没舍得将那一炉子灰给扔了,就扔在洞府里扔了十来年,等到弟子来扫撒才发现这竟然成了一炉子香料,气味特殊,后来等到我晋升真君境界,闲来无事又研究了一番,最终才成了今日你闻到的这个。” “原来如此。”秋意泊摸了摸鼻子,忽地起了修炼的雄心壮志,他也要加快步伐修炼到真君境界!这样也可以拿数百种天材地宝烧着玩了! 虽然真君和真君是有差距的,就拿他爹和三叔来说,估摸着掐死他们也不会真就拿着这些天材地宝来烧着玩儿,也烧不起,但他不一样啊!他会炼器赚钱!他必然是烧得起的! 王师叔开了秋意泊给他的那一坛酒,低头闻了闻:“倒真是好酒,说起来,你叫住我时我还当你认得我,否则你怎么知道我好酒?” 秋意泊脸不红气不喘地道:“那想来是我与师叔有缘。” “不过我承认是有些瞎猫撞上死耗子的意思在里头的。” 王师叔听罢不由大笑,他目中似有一缕神采,宛若曦阳初升,清风吹皱一池春水,惹得涟漪点点,浮光跃金:“你当真是个有意思的人……也罢,之前的事情就不与你计较了。” “嗯?”秋意泊反问道:“我做了什么事儿让师叔计较吗?” “自然。”王师叔反问道:“你做的也不算隐蔽吧?你三叔为此还特意来找过我,我自然是知道的。” “……啊?”秋意泊怔了怔,笑道:“师叔见谅,到底是什么事儿,还能惹得我三叔亲去找师叔请……” 秋意泊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了。 他做事情向来圆融,从不轻易得罪谁,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得罪过。一般来说,他喜欢留三分余地,若真要说把谁彻底得罪死了,那对方就真的死了。 从现在往前推,凡间门就不说了,毕竟他三叔也知道,那基本可以锁定在修仙界了。 天榜上他得罪了长风谷,这也不必说了,那是凌霄宗和长风谷有仇,眼前这位王师叔再如何也不可能是长风谷的真君吧?听说他们现在隐姓埋名闭门不出努力重建门派呢。天榜上还击败了个带着老爷爷的龙傲天,但那位老爷爷都被他杀了,就算那龙傲天家里有长辈,难道还能记这个仇?不得感谢他吗? 再往前推就是很长一段时间门的闭关了,再再往前……呃等等,这位前辈说他姓什么? 姓王。 ……不会吧?没听说过金虹真君和他爹关系好啊?他爹都当着人家面说他会灌汤了,这关系还能差得了? 秋意泊满脸懵逼地看着眼前这位令人如沐春风的王师叔,王师叔提点道:“我家晚辈被你弄得逐出凌霄宗你可还记得?” 秋意泊:“……” 王师叔一手支颐,笑道:“看来你是真的不认得我……我道号金虹。” 秋意泊:“……” 金虹真君笑得十分惬意:“我先前想着是什么样的人敢欺负我家的孩子,今日一见……嗯,你我也算是平辈论交,日后我家的那些不成器的孩子也算你半个晚辈,便看在我的面子上,原谅他们则个吧。” “您不是说……”秋意泊气若游丝地道:“和我爹有交情吗?” “是啊。”金虹真君颔首道:“你爹差点和我打起来的交情,你们剑修不是喜欢以剑会友吗?” 秋意泊:“……那那个灌迷汤?” “你爹和人谈笑,我随意听了一耳朵,今日一见,果然如此。”金虹真君看着心情甚好的模样,转而从纳戒中取出了一个十分精美的莲花黄铜罐,推到了秋意泊面前:“你既喜欢,便赠你一罐吧。” 秋意泊:“……” 金虹真君见他不接,挑眉道:“没听过一句话吗?” “什么?” “拿人手短,吃人嘴短。”金虹真君笑道:“今日我吃了你的席面,也不好与你再计较,你拿了我的香,日后也别和我家那些小辈计较。” 秋意泊听闻言中有和解之意,只好收了下来——要是面前这位是普通的他爹的朋友,这么贵重的东西他就不收了也无妨,现在面前这位是敌非友,人家修为又比他高不知道几个等级,不收才是真的找死。不过这金虹真君……当真也有些让他反感不起来。 秋意泊不由又问道:“您早认出我来了?那怎么还……?” “我见你有趣,便与你相交,又有何奇怪?”金虹真君反问道:“你不过是呵斥我家小辈几句,那事儿我也听了,确实错在他,你不曾打杀,只将他赶走,说到底也不过是口舌之争罢了,且他又不是离了凌霄宗就毁了前程,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罢了,如今在太虚门,我还能看顾得到,说到底还要谢你才是。” 秋意泊微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还是叫您一声王师叔,就不叫王兄了,免得我爹知道了打我不敬尊长。” ——他杀王若晴还是谁的事儿还是瞒一辈子吧……叫什么他都给忘了! 不,他进离火境的事情还是瞒一辈子吧! 过了今日,他就当不认识金虹真君。 秋意泊真不是那种杀了人家晚辈还能腆着脸和人交朋友的人,这是上天注定是敌非友,金虹真君爱护子嗣赫赫有名,若是金虹真君知道他当真杀了一个,恐怕是过不去这一关节的。 就算是等位替换,他估摸着自己也是个护短的货色,要是自己家也有个晚辈与人相争叫人给杀了,别管对方无不无辜,他最多只能认栽不去寻仇,真做不到还要和人做朋友,要是先认识了,混了个好友至交,回头又知道对方早就杀了自家晚辈,认识这么多年都不坦诚相告,也膈应得慌! 如此,还是避开些吧。 “这随你。”金虹真君抱着酒坛灌了一口,赞道:“好酒,怎么做的?也给我弄个方子出来!” “这简单。”秋意泊想通了这一关节,便也显得自然了起来:“这酒的底子是用糯米酿出来的,过滤提纯后再加人参、甘草吊其底蕴,另外加入胡椒、天麻、龙延香……酿百年,待酒水成膏,再用新酿造的烈酒调和,再以红芽草、天灵草培两年就是了。” 金虹真君认真地听着,当真还用玉简记了下来:“都怪便宜的,难为你还能弄得那么好喝。” “王师叔您的香也不见得是味味都是绝世奇珍。” 金虹真君笑道:“那是没给你,这款香还能更好闻一些,我也不敢做多,就做了一回……难得燃一回解解馋罢了。” 秋意泊闻言挑眉:“师叔那您也赏个脸?” “你凌霄宗不是剑修门派吗?”金虹真君道:“还是别了吧,万一日后你朝思夜想,把你给烧穷了怎么办?” “可是我会炼器啊!” 金虹真君笑着摇头道:“等你化神后再给你试试,现下闻了反倒是不好,太冲了,若真叫你经脉紊乱,你师祖冲到太虚门来打我,那我可真冤得没地方说话。”:,, 240 第 240 章 这一场酒,也算是尽兴而归。 秋意泊无疑是开心的,毕竟面对一个说话风趣,长得又好,修为又高的人,很难不升起一些好感。 “后日……拍卖会上再见。”金虹真君目中带着一点点醉意,那漂亮的金波也成了斑斓的碎光,他脚步有些虚浮,行走之间略有踉跄,秋意泊下意识伸手扶了他一把,不料他却十分大方的勾住了秋意泊的肩膀,笑眯眯地说:“秋真人当真体贴入微。” “王师叔。”秋意泊无奈地道:“只是几坛子酒,至于喝成这副模样吗?” 金虹真君居然还认真地思索了一番:“我平日里……也不喝酒,那几坛子加起来比我往前百年加起来都多。” “您也可以将酒气逼出去。”秋意泊顺口道:“三更半夜,醉酒独行,很容易出事的。” “出……出什么事儿?”金虹真君呵出了一口酒气,“大不了,杀了就是了……三杯酒红尘万丈,千秋功业一壶茶1,平日都是吃茶,难得喝上一杯,醉了也就……醉了。” 话音犹在,金虹真君头略微歪了歪,便倚在了秋意泊肩上,呼吸绵长深沉,居然是睡过去了。 秋意泊苦笑了一声,试图唤醒对方,奈何有意装睡的人是叫不醒的——这点酒在真君境界里头加起来最多就类似于两颗练气期的复灵丹!能喝醉了才有鬼了!不过是借着酒意放松放松罢了。 “王师叔,好歹告诉我您住在哪儿啊……”秋意泊道:“王师叔?王师叔你别睡了,快醒醒!” 金虹真君睡得香甜,秋意泊只好找了家看着还不错的住处将他放了进去——嗯,装修奢华,暗香浮动,来往皆雅,除了是个青楼外一切都好。 他主要是觉得金虹真君应该很适合那种氛围。 秋意泊将人放在了床上,本还想顺手剥了对方的外衫,那外衫虽然有清尘的阵法,但刚刚喝酒没少溅到衣服上去,反正让秋意泊顶着这外衫睡是不可能的,但又一想,虽说一见如故,但今天方才认识,之前还有梁子(这梁子依旧存在),他还是省一事吧。 “嗯?怎么不动手了?”金虹真君带着笑意的声音传了过来,秋意泊闻言目光上移,便对上了他带着些许朦胧的眼睛,又觉得他无比清醒。 有时候还是想要夸一夸一个人,原来当真有人一睁眼便能叫人觉得璀然生辉。 秋意泊顿了顿,笑道:“您醒着?那就自己脱吧。” “与你春风一渡?”金虹真君懒洋洋地问道,还未说完,却见秋意泊已经转身打算走了。他只看见年轻人修长的背影,听他漫漫地道:“方才喝酒,师叔您衣服上沾了不少,您喜欢穿着睡就穿着睡吧——师叔的建议倒是好,可如我这等年轻人得回去修炼了,只能辜负师叔一番美意了。” 秋意泊打开了房门,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了金虹真君一眼,十分遗憾地道:“我也想早日进阶炼神还虚的。” “怎么?想早日冠绝天下?”金虹真君饶有兴趣地道。 “倒也不是。”秋意泊大叹:“等我入了炼神还虚……最好是一口气超过我爹,想必那时我爹就不好意思再催我勤修不辍了。” 他说完,便阖上了房门,还贴心的帮金虹真君打开了禁制,规矩得不更能规矩。 金虹真君看着已经幽然的房门,不由捂住了眼睛大笑了起来——秋临淮人不如何,生的儿子倒是有趣。 今日不亏,又认识了一个有意思的人,以后想要喝酒,倒是可以去找他。 因着天色已晚,秋意泊也懒得再回去,干脆就在金虹真君隔壁开了一间房,这冬霖城的楼子什么客人没见过?单纯来住宿的也多得是,只吩咐了两个面貌普通老实本分的侍人等在门外候着,看有什么吩咐也好及时应对。 秋意泊打了一会儿座,或许是今日喝多了酒的关系,他今天心不静,运转了两个周天后好了些许,可整个人依旧沉静在一种飘然的愉悦之中,这种愉悦是可控的,他很清楚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便放纵自己去享受那短暂的怡然。 这种状态下,哪怕只是开着窗,看着静谧幽暗的街道,感受着凉风拂面,那都是快乐的。 秋意泊在窗前站了一会儿,又觉得不过瘾,干脆坐了上去。亏得这楼子装修得奢侈,他这屋子临着后花园,便有一面墙做了一扇大窗,除却一条咖色的竹帘外别无遮掩,又有一条凭栏横在窗旁,若是人坐在上面,便是整个人都探出了窗外,否则秋意泊就是想坐,恐怕也得坐那又窄又硬的窗框。 如果是那样,他就不想坐了。 坐了一会儿,他又嫌不过瘾,整个人便窝了上去,被凉风吹得有些发冷,便又招了貂裘盖在了身上。他也不嫌弃无聊,随意的看着,这花园中布置的花木扶疏,很是幽雅动人,风过竹林,沙沙作响,又有碧水悠悠,映着月光无波无澜。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秋意泊又为其他的所吸引了。 房间的禁制没有打开,还能依稀听见悦耳的丝竹声,窗纸上是来回的客人与侍从。秋意泊凝神看着窗纸,见到有侍人托着盘子匆匆而过,那盘子上应该是酒壶,影子看着像。又见到一个窈窕的倩影依偎在一个男子身上从他房门前走了过去,那女子应该梳得是堕马髻,鬓边应该还别了一朵硕大的牡丹,也不知道是什么颜色的。还有人从他房门前嬉闹而过,伸手捉了前头的人的衣袖,将那衣料都给扯了下来,放在鼻端嗅了嗅,便又大笑去追那人去了。 好生热闹。 秋意泊收回了视线,一面是红尘璀璨,一面却是碧水幽暗,他便坐在中间,浮生偷闲。 他忽然想通了为什么金虹真君嗜好好香,这等情状,是该点一炉好香,再烹一盏好茶,就着凉风品热茶,就着繁华享寂寥。 既然心念已动,秋意泊便招了招手,竹制的茶几被看不见的力道拖到了他的身边,既然要享受,那就应该用千金难求的香,百年才得一两的茶,万窑才出一套的杯盏,还要有最美的人,为他烹这盏茶,点这炉子香。 思及此处,秋意泊轻笑着按了按眼角——也罢,说到底,还是得自己来。 不多时,随着袅袅云烟,房中便弥漫起了那温柔入骨的香气,清茶的香气混杂在其中,融合出了悠然惬意,饮入口中,茶水温而不凉,先苦后涩,可入了肚府舌根又微微泛起甜来,随即便是一股子清雅绝伦的香气,齿颊留香。 秋意泊慢吞吞地想着,张先生偷偷养在寒山上的茶就是好,下次再去偷一点来喝。 毕竟张先生养了二三十棵茶树,叫他偷偷摘个几两的应该也发觉不出来。 秋意泊想到这里不禁低眉浅笑,还是会发现的吧,张先生八成是要跳脚的,说不定又要来薅他的剑来补偿。 一杯清茶饮尽,那炉子香也燃到了尽头,清风灌进了房间,将最后一缕香气也卷了个干净,秋意泊随手松开了杯盏,滚落于柔软的地毯上,又无声无息地裂成了几掰。那万窑才出一套的茶具顿时成了残缺,秋意泊却浑然不在意,他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倚在凭栏上沉沉睡去。 秋意泊睡了一个极沉极沉的觉,初一醒来,便觉得浑身都是舒坦,此时正是夕阳,他一动不动的坐在原处,看了一会儿落日,才回想起来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再不走,今天又要睡在这里了。 他抱着貂裘坐起,忽地发现自己的境界又向前迈了一步,距离化神境界只有一步之遥了。他想了想,便微笑着摇了摇头,红尘诀立大功。 他现在开始怀疑起创造红尘诀的那位前辈了,该不会是花丛中的英雄豪杰吧?现在想来,每次红尘诀动弹,地点几乎都锁定在秦楼楚馆之中。 桌上压了一张纸条,秋意泊随手拿起来看了,是金虹真君留的,他道见秋意泊睡得香甜,便为他打开了禁制,住宿费也付过了,叫他安心住着。 秋意泊指尖一动,纸条便化作了齑粉消散于空气之中——唔,这红尘诀还有一点不好,容易让他忘记要弄禁制,亏得金虹真君没有报太大的恶意,这家楼子安保也过关,否则他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没想到金虹真君原来是这样一个人啊…… 秋意泊淡淡地想着。 不过千人千面,并不稀奇。 秋意泊叫了一桌饭菜,慢吞吞地吃完,这才惬意地回了百炼塔——昨天还真是喝多了,其实那青楼距离百炼塔并不远,漫步一盏茶的时间就到了。 他甫一进门,就见太行真人与几位百炼山弟子一道出来,见着他太行真人便是一惊,笑道:“我还当师弟你不回来了,来得刚好,我们走吧!” 几位弟子也纷纷拱手行礼:“见过秋师叔!” “嗯?”秋意泊应了一声,但脚步还是跟着太行真人往外走了:“太行师兄,我们这是去哪?” “拍卖会啊!”太行真人纳闷地道:“之前不是说好了一道去吗?我还去你房间叫你来着,见没人应声,我还当你先行一步了。” 秋意泊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他睡了不是一夜一天,而是整整量两天。他状若无事地道:“原来如此,师兄恕罪,我这两天闷头炼器,有些迷糊了。” 两天对于修士来说,不过于两盏茶的时间。百年不过一瞬,区区两天又算得了什么? 太行真人对此习以为常,道:“没错过就好。” 一行人进了辉宝阁,秋意泊见大家都没有穿戴披风隐匿真容,便有些好奇,太行真人解释道:“这次拍卖会比较小,来得大部分都是冬霖城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大家的号数都是暗藏着的,也就无所谓了。” 秋意泊接着问道:“那怎么拍?” “他们辉宝阁准备着法宝的。”太行真人笑道:“还是在百炼山定制的,不是什么难做的东西,就是在如何隔绝神识上费了一番功夫。” 秋意泊颔首,也跟着笑道:“上回我跟着师傅去拍卖会,大家都是黑袍掩面,买个东西跟当场要打起来一样,还有什么明道暗道分着走,我还当所有拍卖会都这样呢。” “那种拍卖会境界太高,我们可去不得,师弟可听过一句话?”太行真人说到此处,忽地压低了声音:“城门失火,殃及鱼池。” 秋意泊莞尔,笑谈之间,一行人也都到了包间里头,辉宝阁的侍人为众人各送上了一只玉简状的法宝,彼此也都不知道玉简是几号,倒是几个小弟子在那儿互相交换自己的号码,免得一会儿大水冲了龙王庙。太行真人也凑了过来:“我是一百一十八号,师弟你呢?” “我是十七号。”秋意泊道。 太行真人微微挑眉,却没说什么,反而认真端详了一番秋意泊,动作极其隐蔽地拱了拱手:“恭喜师弟。” “嗯?”秋意泊不知所以。 “恭喜师弟又要突破了……你先拿着。”太行真人将一个法宝塞给了他,又暗搓搓地道:“你身上已经有点要突破的味儿了,这法宝你先拿着,免得叫人看出来……师弟你是不是有什么秘法,我记得你才突破元婴不久啊!怎么一眨眼就又要突破了?师兄我也卡在化神许久了,不如与我分享一番?” “……算是有?”秋意泊沉默了一瞬,如实相告:“师兄你可别告诉顽石师叔,不然我恐怕要倒霉……不知太行师兄去过秦楼楚馆吗?” 太行真人也沉默了一瞬,眼神有些游移:“你这两天该不会……” “正是。”秋意泊矜持地点了点头:“不瞒师兄说,我突破金丹也是去得的那处,还是我爹带我去的……” 他话还未说完,太行真人手中茶盏险些翻到了去,他剧烈地咳嗽了两声,这才憋着有些沙哑的嗓子不敢置信的问道:“应真君带你去花眠柳宿?!” “……算是吧。”秋意泊先是应了下来:“不过也不算,只是去看看歌舞罢了。” “哦——”太行真人拖着长调子应了一声,转而摸着下巴沉思了起来。 秋意泊说的不像是假的,方才离得远还不察觉,现在两人几乎挨着坐在一块儿,他身上那股子缠绵入骨的余香便明显了起来,这种香味儿也就是修阴阳合欢大道的修士喜欢用,可见他是真的从那地方回来的。 这两年他一直觉得炼器都卡在瓶颈上,感觉像是摸到了,又仿佛什么都没有摸到,正是陷入了他们百炼山弟子最怕的劫数,这种情况,恐怕闭门造车是没有什么出路了,总要多看多学才是……嗯,难道那种地方当真是有助于历练心境? 要不……他也去试试? 反正他一个搞炼器的,元阳在不在也无所谓。 秋意泊见太行真人当真认真考虑了,连忙道:“师兄别,我跟你开玩笑的,我能突破也是机缘所致,没那么简单。” 太行真人一拍手:“师弟不必解释,我懂,我都懂,你这事儿我定然为你瞒得严严实实,咱们也算是同出一门,不是外人!” “……”秋意泊:“……师兄你别胡来。” “无妨。”太行真人低声道:“你看我长得还行,听说去秦楼楚馆,像我这样第一次去的,那些合欢宗的前辈都是要给我红包的,是不是真的?” 秋意泊:“……我当真只是欣赏歌舞的。” 他懂个屁啊! “我懂了!多谢师弟指点!”太行真人认真的给秋意泊拱了拱手。 秋意泊只觉得心里好累,你懂了什么你倒是说说看? 另一侧,泊意秋也带着风余真人并几名弟子到了。 他既然说服了血雾真君,自然是要来拍卖会买点用得上的材料,望来镇是个荒僻之地,灵气不如何,得寻一些极品的灵材来调和望来镇灵气问道,百姓安居乐业,他们开了店也好有招人嘛!而且本地灵气增加后,有灵根的孩子据说会更容易出现一些,于门派也是有极大好处的。 风余真人说实话还是第一次来,也是第一次当卖家,他有几个阵盘都挂在了辉宝阁——其实要泊意秋说,论惨还是风余真人惨。血雾宗顶多就是被他忽悠得豁出了一半家底,风余真人是当真为了那份企划,得知泊意秋手中钱财不丰后就打算倾尽所有,来自备一部分灵材,免得望来镇计划功亏一篑。 泊意秋也阻止过他,不过风余真人大手一挥,表示此番举动乃是心之所向,哪怕血雾宗不打算再做望来镇,凭他一己之力也要做完,让泊意秋不必管他。 泊意秋也是心生钦佩,他对这样为了一己热爱愿意倾注所有的人总有些佩服,至少他自己就做不到这一点。 他确实是喜欢炼器,那是因为炼器既有意思又能赚大钱,他又有天赋,再难的东西到他手上,研究一阵后总能有所得,这样面临困难,获得奖励的机制让他感觉很舒服,既品尝到了挑战的乐趣,也获得了成功的满足感,更获得了名气、金钱、战力上的三收。 就拿望来镇来说,这望来镇确实是他设计了许久才规划出来的,说不喜欢那自然不可能,但要是血雾宗撂挑子不干,他必然也会直接放弃,或许未来有机会他会再亲手将它建设出来,可现阶段是绝不可能的。 不管是倾尽所有的钱财还是倾尽所有的光阴,对于他来说,绝不可能。 相比之下,风余真人便显得那么热烈而纯粹,是他远远不能及。 “今日人好多啊。”风余真人看着楼中满满当当的修士,不禁赞叹道:“赤焰门,寒冰宗……居然来了这么多门派,难道今日场上有什么绝世奇珍?” 泊意秋顿了顿,他很想问这些宗门都是什么宗门,他怎么都没听说过? 东域修真界除却几大总门外,还有上百个小宗门,有些宗门连天榜都没资格参加,泊意秋没有听说过可太正常了。 泊意秋这一行人除却风余真人外,其他最低也是个元婴,几人站在一处,还是有些显眼的。辉宝阁侍人见了他们仔细想了想,便带着热情的笑容走了上去,问道:“晚辈见过几位前辈,不知几位前辈可有请柬?” 泊意秋将请柬交给了对方,侍人一看之后便越发热情起来:“原来是雾宗的几位前辈,请随我来。” 泊意秋出门在外,非常鸡贼地把门派字号去了一个字,瞬间门派就变得非常正常了起来,听着就像是个隐世不出的正道宗门——平日里倒是无妨,今日这么多修士汇聚此处,但凡有个听说过血雾宗的,他们就等着被群起围攻吧。 毕竟邪道嘛,人人得而诛之,他们人又多。 泊意秋思及此处,十分想点根烟,与云雾缭绕之间沧桑地跟自己说:三年又三年,我都混成小头目了,什么时候才能放我回去! ——还早,至少还得再十年。 一行人跟着侍人沿着走廊一路上楼,正在转入三楼之际,有一位青年出现在了走廊的另一端,那青年斯文俊美,身材顷长,一身鹅黄色长衫,这等颜色放在一个成年男性身上是有些不大适合的,可那青年却是不一样,叫人一见便觉得如春风拂面,这颜色再配他不过。 泊意秋在心中暗暗赞了一句。 走道的光线有些黯淡,泊意秋再看一眼,不料那人已经走到了面前,与他稍稍一对视,便又挪开了视线。那一眼便如同煌煌烈阳,叫人不敢直视。 泊意秋闻到了一股好闻的香气。 可惜了,对方应该是一位真君,而且不是合体真君,至少也是渡劫期的了。要不是因为对方修为明显比他高很多,他冲着这香气也想结交他一番。 唔……或许是个危险人物,还是算了。 想想他那个便宜凑份子的师傅,不也是一张春风面,一双屠人血手吗? 泊意秋带领着弟子退后了一步,让开一条道来,以示尊敬,待那青年走过了,他们才继续向前。 等上了三楼,泊意秋便看见了秋意泊。 “是秋真人?” “是吧。”泊意秋对着秋意泊微微颔首,随即便道:“走吧,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 风余真人脸色有一瞬间古怪,他看了看泊意秋,又看了看秋意泊,不由在心中大叹——少君,你墙角被人挖了你都不知道啊! 241 第 241 章 俗话说得好,菜鸡菜得如出一辙,天才却都牛逼得各有千秋。风余真人除了阵法很有一套外还有个鲜为人知的优点,他鼻子特别灵光——可能是沾了某位祖上是妖修的光。 方才那位走过的真君身上香气很奇特,他从未在别的地方闻到过,想来是自配的香料。本来他觉得那位百炼山秋真人与泊少君有一腿主要是因为他们身上的味道很相似,虽然现在用的熏香不同,但他闻得出来他们以前应该用了很长一段时间同一款香料,而且是出自同一人之手,除此之外,两人气息十分融合也是一点,只有长久在一处的爱侣气息才会如此融合。 而现在他问道那位秋真人身上出现了方才那位真君的味道,也很相似,也很融洽。 气息很淡,但是确实是有,通常这种情况,怎么说也得是至少相处了几个时辰,且两人必然产生了肢体接触,且两人因为某些原因发生了一些绝不会出现在普通朋友之间的事情——要是师徒还能说得通,但谁人都知道秋真人的师傅是奇石真君,奇石真君他有幸见过一次,是一位看着十分和蔼的老者。再者就是拜入了凌霄宗洗剑峰门下,天下第一战力孤舟真君是何等模样他还是认得的。 风余真人认真回忆了一下,那香料里头有无定奇霞哎!哪怕是百炼山门下,也没有到有钱到拿无定奇霞当香料吧?不……应该说,就算是配出了同一款香料,也不会像这样一模一样,因为调香的手法各有各的不同,这一点是学不来的。 九成九是亲密接触才来的! 由此可见,泊少君的墙角大概率是被撬了! 看模样,泊少君与那位秋真人相处亲密融洽,至少也是相好了百年以上了,这位秋真人据说还没有过一百五十岁……老天爷哎,又一不小心知道的太多了! “这般看着我作甚?”泊意秋低声问道。 风余真人尴尬地笑了笑:“没什么。” 泊意秋也没有放在心上,正想去自己的包间,却听到有带着笑意的声音唤道:“泊少君。” 泊意秋闻声回头望去,便见一旁包间中的秋意泊已经走了出来,眉目含笑,仿佛只是单纯的见到了熟人特意来打招呼一般,他轻笑着颔首:“秋真人,没想到今日你也在此处。” “此等盛会,错过岂不可惜?”秋意泊道:“只是没想到泊少君也来了,方才我见少君,还当是认错人了。” “哎?秋师弟?”太行真人听见门外有动静,见秋意泊起身出去还以为是什么长辈——也就是长辈能叫秋意泊迎出去了,没想到门口站着的是几位元婴真人,他一见便知道自己想错了,这八成是秋意泊的友人,但既然人已经出来了,就不好再假装没看见,便也跟着颔首道:“秋师弟不介绍一下?” 秋意泊道:“这位是雾宗的泊少君……” 泊意秋本想抢先回答,奈何秋意泊顺口得很,瞎扯掰居然也能扯对,两人交换了一个你知我知的眼神,泊意秋接口道:“晚辈雾宗泊浓,这位是风余真人,其余则是我雾宗弟子,不知前辈是?” “此乃百炼山太行真人。”秋意泊道。 “原来是顽石真君的高徒。”风余真人作揖道:“久仰大名。” 大概是技术人员统一的毛病,擅长人情往来的没几个,太行真人见礼数周全了,看着紧接着要往他不太适应的方向发展了,便颔首以对,然后就在旁边装摆设——他想走的,但想着秋意泊去秦楼楚馆那么麻溜,必然是有熟人带着的,不然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万一遇见什么道行高深的合欢宗前辈恐怕就出不来了。秋意泊这位友人一看便知道是万花丛中过的老手,他得想办法认识一下! 这怎么开口才不突兀呢……总不能说久仰大名吧? 本来在这种场合,秋意泊他们两也不可能说什么要命的话题,多一个太行真人不多。秋意泊抬眼看向了泊意秋:“泊少君,既然有看中的东西,不妨告知于我?前些日子欠少君的人情,我一直记在心中。” 泊意秋默契地道:“哪里哪里,秋真人愿意出手,实属泊某之幸,这人情该是我欠秋真人的。” 风余真人在一旁把他们两的眉眼官司看了个齐活,突然意识到一件事——雾宗是对外的称呼,他是知道血雾宗的,那是一个不怎么起眼的邪道门派,平时杀人放火的事情没少干,所以他一开始才躲着泊少君。 秋真人有两个出身,但不管是凌霄宗还是百炼山,那都是数一数二的正道大派。凌霄宗天骄与邪道少君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而且很明显秋真人除了泊少君外还有情人,说不定还不止一个。 啊这…… 风余真人突然看秋意泊有些不顺眼了来,他是个护短的人,他欣赏泊少君才学在前,秋意泊却不过是炼器上颇有天赋,他自然更偏向于泊少君——就算泊少君出身邪道,秋意泊也不能这般欺负人吧! 可见画人画皮难画骨,正道大派也是有人渣的。 哎,再等等!这位秋真人是出身凌霄宗洗剑峰,不知道他修无情道了没有……?听说洗剑峰门下除了他父亲应真君以及叔叔怀真君外,只有他这一位弟子,他父亲那一辈都没有学无情道,到了他这一代再无人学那无情道岂不是要断了传承?!他能不学?! ……那他为什么那么花心?无情道不是推崇断情绝爱吗? 风余真人震惊地看向了秋意泊——他悟了! 秋意泊就是个实打实到人渣!老天爷怎么不降到雷劈死他! 世人皆知,无情道断情绝爱,奈何自古以来洗剑峰修习无情道者从未有成就大道者,故而秋意泊另辟蹊径,他找了数个情人就是想从中挑选出合适的,就是为了——他想杀妻证道! 泊少君容貌俊美,气质出众,风雅得趣,又兼具才学过人,目光宏远,但说一千道一万,他是邪道出身,修的是天怒人员的功法,人人得而诛之,与这等人谈起感情来自然是容易的,等到要杀他的时候,一句出身邪道,世人就得夸一句秋意泊除魔卫道!为天下大义舍弃小爱,实乃正道楷模! 秋意泊的境界还与泊少君差不多,两人若是厮杀,秋意泊也是个剑修,胜算绝对比泊少君要高出许多!至于方才见到的那位令人如沐春风的真君,恐怕就是他下一个下手的对象!前头哄着他拿好处,等个几百几千后,若是那真君不能突破天人五衰而死,恰好叫秋意泊体悟一番爱人离去的伤痛,好领悟无情一道。若他不死,秋意泊便痛下杀手,照样也是对无情道有益! 人——渣——啊——! 风余真人恨不得当即揭穿这个人渣的真面目! 奈何这头两人已经说好了拍卖会结束后一道吃饭了。太行真人愣是插了一句嘴:“我与泊少君一见如故,师弟想必不会吝啬一双碗筷吧?” 泊意秋笑吟吟地道:“真人愿来,泊某倒履相迎。” 秋意泊也是笑着应了,两人目光之间缠绵悱恻,看的风余真人痛心疾首! 没想到泊少君一世英名,居然栽在了此人手上! 不行,趁着现在事情还有余地,他一定要力挽狂澜! 不是他瞎吹,世间若缺泊少君,万古如长夜! 泊意秋见聊得也差不多了,正想告辞,房中却出来了个百炼山弟子,他见这么乌泱泱一堆人,有些迟疑,却还是道:“太行师叔,秋 师叔,弟子等有些事情想要询问二位师叔,不知……” 泊意秋颔首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先告辞了,太行道友,秋道友,我们晚上见。” “抱歉。”秋意泊应了一声:“回见。” “回见。”泊意秋带着弟子们离开,与秋意泊擦肩而过的时候顺手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秋意泊侧脸望来,泊意秋则是故作察觉到了秋意泊的视线,停下脚步回头来看,好奇地道:“嗯?秋道友还有事?” 秋意泊微笑着摇了摇头:“无事,只是再看一看泊少君罢了。” 泊意秋挑眉道:“秋道友还是莫看了,晚辈们等着呢。” 秋意泊一笑便跟着太行真人进去了。 因为两人本来就站得近,又有披风做演示,这动作只有风余真人看见了,他在心中疯狂摇头,秋意泊还要脸不要! 百炼山的弟子们听这话暧昧,有些不明所以,但也没什么人问,他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问:“两位师叔,今日场上居然有九星狐尾叶和离火仙兰,但是价格上有些贵,弟子等有意合买,不能两全,两位师叔可否指点一番?” 九星狐尾叶和离火仙兰都是炼气化神期可用的顶级天材地宝,数量极其稀少,连百炼山也没有存货,同时这两种天材地宝都是木系,若炼器,各对应一件本命法宝,若炼丹,各对应一味突破小境界的丹药,便是因为这般导致这两种天地奇珍极少出现在市面上。 太行真人听了之后反问道:“若是做出本命法宝,你们谁来做?做出来又给谁?” 一弟子道:“弟子即将突破元婴,想要一尊炼器炉做本命法宝,便由弟子来做,也给弟子,炼器时各位师兄弟一同观摩,待日后再出现同等天材地宝,弟子便买下给另一位师弟。” 秋意泊听明白了,就是互帮互助,大家先凑钱给马上要突破的弟子弄个本命法宝,待他突破元婴,炼器水平更上一层楼,能接的单子就更多了,再反哺其他人。 太行真人听他们自有解决的办法,便提点道:“看品相,九星狐尾叶要稍好一些。” 秋意泊想了想道:“我有一言,难听了些。” 太行真人道:“又不是外人,师弟你说吧。” “首先这两种天材地宝不一定能到手,还是先不选定为宜,看玉简,离火仙兰在前,九星狐尾叶在后,想必辉宝阁心中也有点数,大部分人可能都会弃仙兰选狐尾叶,届时价格虚高,并不为宜。” “其二,若是能顺利拿到手也便罢了,你们这般友爱不是不好,但日后若长久不出现这等天材地宝又该如何?” 太行真人心想这也不难听啊,结果就听秋意泊道:“其三,我就不说你们日后闹翻了的话,就说若是以后大家一起突破,这又该如何?心境讲究通明澄透,你要突破元婴是好事,可若你欠了这么许多人,今日想着给这位师弟攒材料,明日想着给那位师弟攒……这也还算好的,若是有人迟迟不突破,你自己还要不要修行?” 不突破,他这份材料送出去也无用,甚至心中还会想着会不会就是当年举动,惹得那位师弟错过了什么机缘,久而久之,恐生心魔。 秋意泊削薄的嘴唇微微动了动,露出一点温和的笑意来:“不若干脆点,直接借钱吧,到时候你多接一些活计,尽早把钱还上,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也不牵涉其他因果就是。” 几名弟子对视了一眼,各有意动。太行真人想了想,认同地道:“确实,我方才只想着用什么好,忽略了这一遭,这话虽然难听,却是大实话。你们秋师叔说的没错,还是借钱为宜,你们之间有情份,此时愿意借钱给他,就算是齐全了。” 众弟子听得此言,也认同。 他们不曾到元婴,但想着两位师叔的话总是没错的,且因果一词听着就让人胆战心惊,还是算了吧。 “多谢秋师叔、太行师叔提点。”弟子们拱手道。 秋意泊和太行真人各自颔首,坐回了原位。场中陆陆续续已经坐满了人,三楼的包间更是座无虚席,正在此时,场中钟声一响,拍卖会正式开始了。 负责拍卖的是个管事,还是个熟人,就是之前秋意泊见到的那个徐管事。他眼睛笑成了一条缝,客套的说了好些说辞,直叫人听得不耐烦了起来。秋意泊无聊之下又拿起玉简扫着里头的目录,倒也看见两三件想要的东西,再看自己的那几件东西,他的两个大套,符笔在中场左右,算是上半场的大轴。另一套生字剑,却是下半场的压轴,大轴一团迷雾,没有写是什么。 他对自己的法宝很有信心,不禁好奇起来最后大轴是什么了。 毕竟是大轴,连九星狐尾叶和离火仙兰都在前面,想必是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上一回参加拍卖会,仔细一想也是百来年前了,那一回让他拿到了红尘诀,不知这一次又是什么。 唔……算了,要还是无字天书,秋意泊就不打算要了,身上负债越来越多了,个顶个的等着他找传承,谁能吃得消啊,再这样下去老家的牌位都该摆不下了! 人贵有自知之明,他能力就到这儿,算了算了,不能再要传承了。 他不由地摸了摸鼻子,哎,这个觅宝鼠道统好闹心,这玩意儿往简单说就是个超大号插件,有好东西就不断在他脑子里刷巨型弹幕,就现在,他脑子里就蹦出来一个巨大的箭头指向拍卖展台,鲜红大字不断刷屏:【这里有超多宝物!你快看快看!】 日哦。 这种道统放在野外倒还不错,放在拍卖会上实在是太折磨了。 他这还是刚刚修了一两天,也不知道泊意秋那头如何,他好歹学了半年还是一年了吧?要真和他一样,他的弹幕恐怕要烦死他。 泊意秋也是一样,他比秋意泊多学了一段时间,这觅宝鼠道统更加夸张,除了弹幕和箭头外,箭头旁边还带了距离标记,沉下心去看,还能看见拍卖台后台闪烁的星光提醒。 真·游戏采集插件。 真要命,好烦。他知道后面有很多宝物,但是这些明显不是随便拿的,就是刷再多的弹幕,那也不能直接冲进去抢啊!辉宝阁遍布四域,真要为了这些东西去抢劫,以后日子还过不过了? 知道有宝物在,自己还不能拿,也不可能全拍下来,泊意秋明显显得有些落寞了起来。 风余真人:“……?” 泊少君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他要不要现在和泊少君说? 但现在好多弟子在哦,说出来泊少君脸都丢光了。 ……算了,回头找个机会吧。 台上正拍到了一把玉箫,通体以碧玉制成,纤长莹润,光华内敛,根据玉简提示,目前来看,辉宝阁检测这就是个单纯的玉箫,非要说有什么用的话,就是听的人会觉得心神通透,能上拍卖会主要这把玉箫曾经是某位大能的爱物,说不定其中会有什么机缘。 泊意秋倒是无所谓什么机缘不机缘,但是这笛子不错啊,看着很是风雅宜人,买下来哪天想吹了吹着玩也是好的。 这把玉箫价格堪比一只威力不错法宝,并无人问津,泊意秋便在玉简中留下了出价,随即台上徐管事便道:“二百一十五号道友,出价五千极品灵石。可还有道友出价?” “五千极品灵石一次。” 忽地,徐管事精神一振:“六号 道友,出价一万极品灵石。” 泊意秋一愣,却也没有放在心上,几万灵石买个心头好他还是买的起的——尤其是刚薅了血雾宗半幅家当,这么说,他虽不贪,但这么大一个工程,多多少少是有点油水的,现在他可阔气了。 “二百一十五号道友,出价一万五千极品灵石……看来这位道友着实中意这支玉箫啊!”徐管事啧啧有声,这也是为什么他们辉宝阁会把这样的乐器放上拍卖会的原因了,总有些不差钱的修士会看上的。 忽然,徐管事吊高了嗓子道:“六号道友,出价三万极品灵石!” 泊意秋挑了挑眉,徐管事再度高呼道:“二百一十五号道友,三万五千极品灵石!” “六号道友,七万极品灵石!”徐管事说到此处,脸上都泛出了激动的红晕。 泊意秋再度提高到了七万五,转而那六号又翻了一倍,直接上了十五万。泊意秋暗道了一声晦气,十五万极品灵石他有病了才接着跟——他明天就去拿极品碧玉自己炼一根得了,成本不超过一千极品灵石!想要什么花样自己雕!大不了再下点血本加点清心静气的天才地宝,照样音色出众叫人听了心神通明如痴如醉! “十五万极品灵石一次!还有道友要加吗?!” 突然,有人问道:“道友何故来抢那支玉箫?可是有何妙用?” 此言一出,全场都静了下来,众人闻声望去,便见一个相貌冷峻的青年负手立于窗前,有人低声道:“是万青真君。” 也就是真君才不怕在这种时候展示身份。 不多时,便有一人缓步走到了窗边,温和地答道:“并无妙用,只是先前认识了一位小友,送他赏玩罢了。” 泊意秋凝眸望去,想此人就是六号,没想到就是他方才在走廊上看见的那一位真君——没想到居然是此人。 算了,好歹是看着有眼缘的人拿走了。 泊意秋还觉得气顺了一点。 “既然如此,那我便成人之美,恭喜道友。”那人答道。 “多谢道友。” 徐管事见状,便立刻确定了这柄玉箫的归属,紧接着下一件:“接下来这件宝物可是重头戏!金丹期万古钟法宝一件!乃是极好的防御法宝,可抵御元婴境界全力一击!法宝出自百炼山秋意泊真人之手!起价十万极品灵石!诸位道友若有兴趣,只管出价!” 泊意秋一顿,哎嘿,他怎么没想到还有这样的生财小妙招?早知道他也挂一点去卖了! 不过秋意泊的就是他的,见者有份,回头分点。 “秋意泊?可是那位天榜第一?” “正是他!他的法宝还能出错?那可是凭借法宝跨两个境界击败化神巅峰大能的人!” “他什么时候来的冬霖城?” “听说是跟顽石真君一道来的……灵石虽好,小命更重要,王道友,这东西我可看上了,你不要跟我抢啊!” “说得好,我也想要,咱们手底下见真章!” 秋意泊则是坐在原处笑眯眯地看,无他——听别人夸他呢。 一旁的弟子们你看我,我看着你,小声道:“要不咱们先买这一件吧?九星狐尾叶可以晚点买,秋师叔的法宝错过了就没这店了啊!” 秋意泊听得忍不住侧脸望去:“说什么呢,这种地方买我的法宝,当真是灵石太多了闹得慌?” “这不一样,秋师叔你除了那几套制式剑外都没有让我们看过其他法宝哎!万一看过了这一件,我就会做画卷了怎么办!” 太行真人合掌而笑:“那不一样,听我一句劝,别买 。”:,, 242 第 242 章 太行真人戏虐地看了一眼秋意泊:“你们秋师叔正缺灵石呢,在这儿与人争抢,还不如将灵石给你们秋师叔,他必然是肯教你们的。” 秋意泊轻笑出声:“太行师兄,多少给我留点面子。” 太行真人摇头道:“跑到四十八楼扫荡的人可不是我。” 门中并不禁止贡献值交易,只要不是拿着贡献值兑了东西大批量倒卖,宗门就不会管,秋意泊那一日花出去的贡献值多得饶是他都觉得心惊肉跳。 秋意泊看向一群如饥似渴的弟子,无奈地道:“改日闲暇我在塔中开堂课。” 一群弟子瞬间欢呼了起来,当即就没人提要拍他那件万古钟了,秋意泊深深怀疑他们就是为了让他承诺开课才提的这事儿,转而又不禁笑着摇头。 他们这头给秋意泊下套,下头的万古钟却已经到了一个夸张的价格:“十六号客人,四十八万极品灵石!” “九号,五十万极品灵石!” “三号,五十五万极品灵石!” 血雾宗弟子倒抽了一口凉气,“怎么会这么贵?他们都疯了吗?” “一个金丹期的法宝,至于抢成这样吗?” 风余真人好歹也是市井里打过滚的,闻言便道:“你们听见叫价的都是什么人吗?” “九号,三号,十六号?” “正是。”风余真人解释道:“辉宝阁的规矩,这号越靠前,背后的人就越不简单,你们见方才那位真君,便是六号。” 弟子问道:“那岂不是说前面几个号都是真君?” 风余真人摇头道:“那倒也不是,这么小一个拍卖会,还够不上真君们特意前来,恐怕就是真的来玩的,若是看中什么,买下便是了,前头那几号,应该都是世家。” “这法宝看似普通,但确实是个保命的利器。”风余真人摇头晃脑地道:“你们这是不识货啊,灵石虽好,哪有小命重要,金丹境界怎么了……就是因为金丹,才会那么贵重!” “这是为何?” 泊意秋笑道:“金丹期修士还未结出元婴,若叫人一击杀了,连重塑肉身的机会都没有。那些世家当中,谁家没个放在心坎上的晚辈?这些灵石对他们来说不过九牛一毛,可却能买下自家晚辈的命来,怎么不划算?” “正是如此。”风余真人甚至赞同,他虽不想夸秋意泊,却也不得不认,秋意泊确实是很有几分本事:“素来有多大的碗就吃多少的饭,这万古钟却是叫人拿着金丹的碗吃元婴的饭,炼器的行规,付三取一,但想要做出这种法宝来,便是百中取一也极为艰辛,其中还不知道要损耗多少,贵一些也是应当的。” 风余真人说到此处,又不禁举了个例子:“若是你老娘病重,你手上有丹药,却至少也要跨入道门才能吃,你只得眼睁睁看着你老娘病死,此时突然出现了一个凡人可用的神药,包治百病,你手中又有灵石,便问你买还是不买。” 几位血雾宗弟子不禁点头:“那就算是倾家荡产也是要买的。” “那不就结了。”风余真人甩了甩袖子,看向了泊意秋,却听泊意秋传音道:【真人见谅,他们脑子不太好使。】 赤血录那道统修了又没有足够的血食,就容易产生很多负面影响,比如性格狂躁、暴虐、疯癫,还包括脑子愚笨,木楞之流,有些甚至是不可逆转的,泊意秋哪怕有能耐喂饱他们,但有些事情救不回来就是救不回来,他从血雾宗中挑随行,自然要选性格好,吃苦耐劳的,别带出门事情还没办好先给他惹出一堆事儿来——但这样的人在血雾宗往往是吃不太饱的。 邪修之所以是邪修,还是有点原因的,至少像他学的当中就没有一个道统是学不好自己脑子就得坏掉的——哦,无情道是这样,但他修得不是太上忘情嘛。 太上忘情学不好,那就是无事发生,大不了他无缝切回凌霄诀,只当自己没学过。 俗话说得好,人贵有自知之明,他一届俗人,学不来什么断情绝爱是正常的,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可能学得好。泊意秋觉得无情道想要修得好,恐怕得先去找个先天感情缺失的,进度绝对一日千里,至于他嘛,就这么学着,能进步挺好,学不来那就换一个,大道三千,总有一条是他能走的,要是一条都不适合,说明他就止步于此了。 不过那也挺好,毕竟能活到现在每一天都是血赚不亏,与其每天都跟在凡界渡脱凡劫的时候弄的左右不得劲,还不如痛痛快快地去过,到最后含笑九泉也有底气在墓志铭上写‘我痛快了一辈子!’。 泊意秋这般想着,心中陡然划过了一道灵光,已经到了元婴巅峰的境界竟然又往上攀登了一截,他有些讶异地挑了挑眉,见周遭无人发现,便也按下不提。 怎么感觉一上元婴后这境界跟白给的一样? 算了,人不要想太多,吃饱了撑着自寻烦恼。 最终这万古钟翻了十倍,以一百万极品灵石的价格为二号客人所得。接下来又是几件天才地宝,泊意秋算着价格,感觉还是没有门内用贡献值来换来得划算,想想也就算了,还是专心等下半场那几样吧——唔,说起来血雾宗那贡献值跟摆设一样,等他回去要好好整顿一番,毕竟闹不好还要待上好几十年,整顿好了也是为自己谋福利。 秋意泊也是这么想的,东西虽好,但对比起溢价实在是让他心动不起来,刚刚看中的那几件东西也打算到时候看看价格,如果太贵就算了,反而是自己卖出去的那几件法宝让他还挺开心的。秋意泊还坐在这儿,纯粹就是想看看自己那一套生字剑可以卖出什么价来。 包间的门响了起来,秋意泊叫了声进,便有侍人托着一只被红丝绒缎子盖着的托盘进来,对秋意泊道:“可是秋意泊真人当面?” “正是,有何贵干?”秋意泊问道。 侍人低眉敛目地道:“秋真人,有一位真君托鄙店将此物转赠给真人您,还请您验收。” 红丝绒缎子一揭开,便显露出其中那一把翠绿欲滴的碧玉萧来,秋意泊随手便拿了起来,这把碧玉萧他方才也看中了,只是有人在争抢导致价格虚高,想想便算了,后来一看居然是金虹真君,他还在心里吐槽一下果然是拿着无定奇霞当香料的土豪,这么贵的摆设也买——没想到这玉箫最后竟然落到了自己手上。 “可有话带来?” “真君道改日闲暇,再来找您喝酒。”侍人恭敬地道。 “知道了,多谢你。”秋意泊道了声谢,侍人行了个礼便退出了包间,太行真人见状,不由调侃道:“看来秋师弟人缘颇好。” 秋意泊耸了耸肩:“还行,师兄羡慕吗?” “羡慕又如何?” “天生的,别羡慕了。”秋意泊微微挑眉,又扬了扬脸,很明显在说这张脸是天生的。 一行弟子都发出了善意的笑声,太行真人也笑了起来:“那确实是比不过。” 台上又亮出了一件天材地宝,那是一株兰草状的花,几条纤细的草叶呈现一种琉璃之感,其中长着一枝小花,呈现火红之色,因着怕药性散失,禁制并未打开,光这般看,便已经叫人心动神摇,疑心莫不是宝石水晶雕琢而出的。 正是方才百炼山弟子们讨论的离火仙兰。 徐管事介绍道:“离火仙兰,一千九百年生,品相完整——我辉宝阁有一说一,从不欺瞒客人,这离火仙兰正值花期,然离火仙兰药性最佳之时便是含苞欲放之际,故而其在药性上有些许不满,起价一百万极品灵石,请——!” 徐管事等待片刻,随即又道:“诸位道友可有看中的?若是没有,便撤下了!” 如此连问三遍,都无人出价。 如同秋意泊所料,这株离火仙兰放在场上,许久都不曾有人叫价,毕竟后头还有更好的九星狐尾叶,他好奇地问太行真人:“虽说我方才就觉得这离火仙兰会无人问津,但难道买它的人都是冲着炼丹去的吗?” “自然。”太行真人解释道:“本命法宝可不是人人蕴养得起,可境界却都是人人想突破的。本命法宝就算是修到真君境界再蕴养也不迟,但那时离火仙兰亦或者九星狐尾叶就经不得用了。” “也是。”秋意泊想了想,他侧脸看向了身后的弟子们,他们见无人拍倒是心动,但想着既然是要做本命法宝,自然是要尽善尽美,哪怕贵一些也值得——有话说得好,一辈子也就这么一只本命法宝,胚子打不好,那可真是一辈子的遗憾。 秋意泊想了想,出了个价,把离火仙兰给兜了。 徐管事立刻精神一振,高喊道:“十七号道友,一百万极品灵石,可还有其他道友心动?” 有坐得近的修士笑道:“别磨蹭了,有人收了怕是给你们些面子,流拍了到底不好看……快快下一件吧!” 徐管事一拱手:“好,既然如此,这离火仙兰便归十七号道友所有了!” 太行真人不禁问道:“师弟,你买这作甚?” 秋意泊摊了摊手:“左右无人买,这个价格也公道,我拿着存着也好。” 太行真人摇头,“随你吧。” 秋意泊侧脸与弟子们说:“我先收着,回头若是你们抢不下九星狐尾叶,再问我买也是一样的。” 弟子们点头如捣蒜:“多谢秋师叔!” 不多时,秋意泊手中玉简便震动了一下,秋意泊用神识探了探,便得知了讯息:因为他在辉宝阁寄拍了不少宝物,且售价高于这离火仙兰,于是资费会从总收入中扣除,不必秋意泊再另外付钱。 秋意泊一想确实也方便,很快就有侍人前来,借着送茶水的时候将一枚纳戒交给了秋意泊,秋意泊见就是方才台上那一株离火仙兰,货物对版,便颔首示意收下了。 他又看了一会儿,见场上离他想要的东西还有些远,便借口出去透口气离开了包间,等出了包间,他才发现外面热闹极了,不少人都在走街串巷……可以这么形容吧?反正他看见很多包间的门都敞开着,还时不时听见有人交谈‘张道友!李道友!’这般互相招呼着。 秋意泊问侍人道:“可有什么地方安静些,叫我吹吹风。” “有的,真人请随我来。”侍人微微俯身,随即便领着秋意泊往外走,秋意泊刚下了三楼,便看见有人见到他眼前一亮,上前拱手道:“秋真人!久仰大名!” “秋真人!我有一件法宝想求真人看一看!” “秋真人!您方才那一件万古钟实在是惊才绝艳!” 秋意泊不耐烦,只恍若未闻,众人见他一派冷淡,便也无人敢接着上前扰他,直至侍人将他带到了二楼一个无人天台,秋意泊才算是松了口气。 一出来,脑子里头那饶人清静的道统也变得微弱了起来,秋意泊顿时松了一口气,心中暗道果然贪多嚼不烂,回头问问泊意秋这道统到底如何,别越修越吵就好了——他突然想起了那一方镜湖境,里头就养了点鱼,灵气更是稀薄,该不会这道统主人就是被自己个儿的道统吵得不胜其烦才寻了那一方小秘境的吧? 越想越有可能。 正想着呢,忽地有人笑道:“哎?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秋意泊回首望去,便见金虹真君一人站在门边上,神态闲适安然,秋意泊挑眉道:“王师叔是来找我的?” “没错。”金虹真君慢慢地走了进来,也学着秋意泊的样子靠在了凭栏上,日光落下,他眼中那一缕金芒便显得越发灼目,秋意泊不禁问道:“之前我就想问了,师叔您眼中的是什么?怪好看的。” 金虹真君仿佛听见了什么极其有意思的话:“好看?你当真如此觉得?” “不然呢?”秋意泊反问道。 “你若知道那是什么,便不会觉得好看了。”金虹真君言笑晏晏。 秋意泊则是道:“是法宝所致还是道统所致?亦或者什么奇珍异宝?这有什么好怕的?” 金虹真君想了想:“……也算是吧,只需在渡劫时将双目取下,汇聚劫雷,便成此宝。” 秋意泊:“……啊?” 金虹真君挑眉道:“还好看吗?” 秋意泊呆呆地看着他,金虹真君微微一笑,便打算换个话题,毕竟他来是真的有其他事情,正打算开口,却听秋意泊热切的道:“当然好看啊!成功率有多少?有其他作用吗?摘下来疼不疼啊?日常放在眼眶里会不会有什么其他不良反应?” 秋意泊觉得金虹真君可太牛逼了!为了好看(大概是)居然能想出这种法子,他也想要眼睛里浮光跃金!他·也·想·要! 金虹真君顿了顿,轻笑道:“不觉得可怕吗?” 见他问得这么详细,恐怕是真的想要了。 “这有什么?”秋意泊道:“我眼珠子放在我眼眶里,我渡劫不照样要挨雷劈?突破元婴的时候不也是将肉身重铸了吗?下回重铸应该是炼神还虚劫吧……不就是拿出来再放回去?有什么恐怖的?” 他看向秋意泊,眼中金光愈灿,宛若夕阳最后的一抹余光,煌煌不可直视:“真喜欢?那我送给你吧,也不过是一件小法宝罢了。” 说着,金虹真君便伸出一指直直刺向自己的左目,秋意泊猝不及防之下就要看对方去挖眼睛,霎时间就抓住了金虹真君的手腕:“王师叔,你在做什么?这玩意儿好歹是您的眼珠子,挖出来还能长吗!” “大概是不能了吧。”金虹真君温和地道。 “那别,我下次渡劫我自己试试得了。”秋意泊连忙道。 金虹真君又问道:“这一法门可不是那么容易就成的,当真不要?” “当真。”秋意泊眨了眨眼睛,指尖蹦跶出了一抹极光金焰,那一小点极光金焰飞入他的眼中,瞬间他的眼睛也染上了一抹金辉,他指着自己道:“你看,如果只是为了好看,也不是什么难事。” 金虹真君听着听着便大笑了起来,笑得前俯后仰,连双肩都在颤抖,“你怎生这般有趣?” “只要您夸我有趣不是想杀我玩玩的意思……”秋意泊慢吞吞地道:“那我确实是很有趣的。” 金虹真君笑罢,就着满眼骄阳漫漫地道:“不杀你,杀你做什么,一具尸体有什么意思?” “师叔方才寻我是有什么事吗?”秋意泊将眼中的极光金焰取走了,放在眼睛里总觉得有点怪怪的,如他所说,单纯为了好看,干嘛抠自己的眼睛,刚刚是一时冲昏了头,要知道他老牛逼了,他完全可以手搓个几百幅美瞳,每天换着戴,实属不必抠自己的眼珠子去炼器。 “说到这个……”金虹真君一手微拂,便有一道禁制将二人遮掩了起来,简单的禁制,防他人窥伺的那种。他道:“我见着你那一套生字剑了,不知可否为我做上几套?” “不成器的孩子太多了。”金虹真君垂下了眼睑:“若是有此法宝,我也可放心许多。” 秋意泊解释道:“那一套生字剑是机缘而成,若让我再做,恐怕难得……早知道师叔要,我就不放在辉宝阁了。” 就这点事,也值得放个禁制? “原来如此……”金虹真君话说到一半,忽地有一道女声飘了过来:“娘,我想要那个嘛!你就替我拦下来呗!” 另一个较为严肃的女声道:“胡闹!阁中规矩岂是轻易就能破的?你若想要,竞拍便是了。” 娇娇的女声接着道:“娘,可是拍出来好贵的!要和那么多人抢,还要花高价才能买下来,想想便觉得可气!” “那便不要买。”严肃的女声道:“本就不该你买的,你离元婴尚有一段距离,买它作甚?” “我日后也好用啊!” “届时娘为你寻更好的便是了。” “我不嘛!娘,我就要这一套!” …… 娇娇的女声又痴缠着她母亲,秋意泊闻声望去,才发现其中一个是之前闯进他包间的那个女修,原来她母亲是一位真君,怪不得如此骄横——这年头修为越高的修士越难生孩子,看她年纪不大,想必她母亲也是十分艰难才有了她,自然娇宠。 她们两人恰好是从他们下方经过,又因为有金虹真君的禁制在,这才没有察觉到他们,叫他们听了个正着,他与金虹真君对视了一眼,金虹真君笑道:“看来慧眼识珠的也不是我一人。” “不瞒师叔说。”秋意泊扬了扬下巴:“我师傅也夸我是千年难遇的天才。” 金虹真君莞尔:“你便这么大大方方与我说了?” “过度的谦虚乃是自傲。”秋意泊叹道:“故而我还是承认了吧。” 金虹真君又道:“那方才我的提议……” 秋意泊想了想道:“师叔,不瞒你说,我是随顽石师叔来的冬霖城,此后还要随师叔去修问天榜,恐怕一时半会儿腾不出空来,实非是我推拒——您那柄灵飞剑还在我那儿呢,还没动一下子。” “灵飞剑也在你那儿?”金虹真君目光微动:“看来我们果然是有缘的。” “师叔,您再说有缘,我就要开始慌了。”秋意泊看着金虹真君,微微摇头道:“卿本佳人,奈何我修了无情道。” 金虹真君颔首道:“我想也是,你师祖……” 话音未落,忽地那两个女修便走进了他们所在的露台,那年长女修或许是被缠得没辙了,只好说:“行了行了,别缠着我了,我带你去找秋意泊总行了吧?拍卖会上那一套我们不要了,再让秋意泊为你量身定制一套,不比台上那一套好?让你当即就能用上如何?——你要是敢动拍卖会上的东西,不必你外祖来,我先打死你。” “多谢娘!我就知道娘最好了!”娇媚少女抱着她的手臂不断摇晃着,摇得年长女修心都软了:“好了,放开,叫人看见像什么样子!” “你是我娘,我晃一晃怎么了?”少女眨了眨眼。 正当此时,年长女修乍然看向了秋意泊他们所在,喝道:“谁在哪里?!” 金虹真君一手微动,便将禁制撤了下来,年长女修一见金虹,便卸下了警惕:“原来是金虹真君……秋真人也在?”:,, 243 第 243 章 “无妨,本就是我们后来的。”女修道。 金虹真君向秋意泊介绍道:“此乃辉宝阁阁主,灵锁真君。” 这道号还颇有些意趣,藏着宝物的地方配了一把灵锁,格外合情合理。 “此乃凌霄宗秋意泊。” 秋意泊行了个礼:“见过灵锁真君。” 灵锁真君微微颔首,随即便道:“方才还提及秋真人,现下便见到了,可见你我之间颇有缘分。” 秋意泊闻言不动声色的看向了金虹真君,这年头是个真君都喜欢拿‘缘分’来当说头?金虹真君唇畔含笑,目光流转之间自秋意泊身上扫过,秋意泊却奇异的懂了他的意思:是,没错,没话找话就是这样。 秋意泊不禁莞尔,目光还未自金虹真君身上挪开,眼前便已经换了个人,那小姑娘穿得较那一日鲁莽相见更是隆重了些,一袭粉色宫裙,外头披着一件雪白狐裘,臂下揣着一只精致的手炉,容貌既娇且艳,黑白分明的双目灵光闪动,她兴致勃勃地看着秋意泊,先胡乱与金虹真君行了个礼,转而便道:“原来你就是名满天下的秋意泊呀!” 秋意泊微微颔首:“仙子谬赞了。” 灵锁真君抬了抬手:“这是我的幼女,闺名嘉琪,还未曾定下道号,小女前些日子在阁中见了秋真人那一套法宝,便缠着我要来求见秋真人,秋真人乃是阁中贵客,怎可如此轻慢,还想着哪日给真人下帖子,不料今日却在这里遇见了。” 灵锁真君对秋意泊比对金虹真君还要客气几分。无他,金虹真君不过是个寻常的客人,大不了是个有钱境界还高的客人,可秋意泊却眼见着日后是同奇石真君、顽石真君一般的人物,光本次拍卖会,秋意泊那几件法宝便已经大放异彩,辉宝阁自然是有远见的,故而并不因为他修为低微而轻视他。 ——说来,一百多岁的元婴巅峰,又有谁敢轻视? “真君客气。”秋意泊仍旧是这么说着,显得他这人极为不通交际,灵锁真君看上去也很习惯,毕竟这帮子玩炼器弄炼丹画符搞阵盘的就没有多少个善于交际,越是往上,脾气古怪的才是大头。她接着道:“小女已经位于筑基巅峰,假以时日便能突破金丹,秋真人于炼器一道超凡绝尘,不知可否请真人为小女炼制一套法宝?至于灵石方面,绝无推辞。” “这可真是不巧。”秋意泊摇头道:“非我不愿,只是晚辈很快就要离开冬霖城,且门中事务繁多,实在是腾不出手来再为令嫒炼制法宝。若是真君不介意的话,晚辈这儿还有些许成品,令嫒尽可挑一挑。” 灵锁真君面不改色的道:“我愿百取一。” 言下之意,给秋意泊一百份材料,只取一份成品。若以炼气化神境界的法宝来算,确实是大手笔了,奈何秋意泊确实是不动心,今日辉宝阁卖出的法宝已经足够他花销了,再加上之前顽石真君说附近有异火现世,后头还要去修天榜,还接了血雾宗的一座城的单子,他确实是没心气再接其他了。 连金虹真君都被他推了,别说眼前这一对母女了。 诚然,对方是辉宝阁阁主,但那又如何呢?他的东西也不愁卖,他也不怕从此以后辉宝阁就不卖东西给他了——辉宝阁有种直接和百炼山断交,他就敬眼前这灵锁真君是个人物! “真君,实非晚辈推脱。”秋意泊道:“确实是没有时间。” 金虹真君笑吟吟地道:“我也是来寻秋真人替我家晚辈炼制些许法宝的,秋真人确实无暇顾及其他,问天榜出了事,他们百炼山的门人自然是闲不下来的。” 灵锁真君犹豫了一瞬,秋意泊说的真诚,又有金虹真君做担保,便道:“居然如此,那我也不好强求……” “娘!”徐嘉琪扯住了灵锁真君的手臂,气呼呼地跺了跺脚,随即侧脸对秋意泊道:“没有时间你腾出些时间不就好了?听说你百年前即可三日成一绝世法宝,难道你连三日都腾不出来吗?” 她所说的是秋意泊在天榜上用三天时间复刻出了长风谷的画轴一事。 “确实没有。”秋意泊淡淡地道:“徐仙子若急于求成,不如我修书一封,百炼山高手云集,定然能为徐仙子炼出满意的法宝。” “我不,我就要你。”徐嘉琪撇了撇嘴:“除非你叫你师傅或者师叔来替我做!” 言下之意,是看不上其他人的手艺了。 此言一出,金虹真君便看好戏似地看向了灵锁真君,秋意泊也淡淡地看了过去,灵锁真君大窘,秋意泊已经够给面子了,婉拒后给了原由不说,还道可以挑一挑现成的法宝,再有又说可以帮忙请其他高明的炼器师,非亲非故,还要如何!要知道许多有名的炼器师若是要拒,连个理由都不会给。 那晓得女儿不光不知道承情,言谈之间居然还去牵扯奇石、顽石二位真君!饶是自己素来疼爱女儿,也心知她今日实在是过分了! 灵锁真君喝道:“你今日说什么胡话!奇石真君和顽石真君其实你能呼来喝去之辈!还不快与秋真人道歉!” 她又十分歉然地对秋意泊道:“抱歉,今日小女出言不逊,小女年幼,绝无轻辱两位真君之心,我回去定然重重责罚,今日叫秋真人不快,我辉宝阁必有歉礼,还请秋真人勿要与她一般计较。” “娘!”徐嘉琪不依,跺着脚摇着她的手臂,灵锁真君头也不回地骂道:“住嘴!再敢多说一句,我便禀明了你外祖,叫他好好训你。” 徐嘉琪眼中似有泪光,赌气一般扔开了灵锁真君的手,“不过是个臭炼器的,摆什么架子!哼!” 说罢,她便提着裙子扭头快步离去。 灵锁真君头疼欲裂,哪想到女儿如此不懂事,百炼山向来是辉宝阁的大客户,这一句话当真是将整座百炼山给骂进去了,若秋意泊回去告个状,还不知道有多大的麻烦。 “这……”灵锁真君对着秋意泊微微躬身:“实在是抱歉,小女不服管教……” 秋意泊笑道:“真君不必如此,令嫒年纪尚小,童言无忌也是有的。” 此言一出,灵锁真君神情有些古怪。 金虹真君忽地轻笑出声,道:“谁家没有个不懂事的晚辈,灵锁真君回去好好调-教就是。” “多谢秋真人,多谢金虹真君。”灵锁真君行了个礼,也无颜再待在此处,便也告辞。秋意泊见她一走,倒也轻松了不少,摇头道:“真是麻烦……方才那灵锁真君为何神色古怪?” 金虹真君漫漫地道:“她那女儿,年龄比你还要大一些,你说她童言无忌,她自然觉得古怪。” “啊?”秋意泊这还真没看出来:“她年龄很大吗?” 一般而言,筑基巅峰,放在他们这些大宗门里也就是五十岁以下就能成了,当然也有人迈不过去,但入内门就要先遴选一番,过不去的人是极少的,故而一看那小姑娘才筑基巅峰,他就觉得岁数应该不大——辉宝阁家大业大,一个独养的女儿,就是凡灵根,用丹药堆,境界也该堆上去了吧? “大约一百七八十岁吧。”金虹真君漫不经心地道:“可能是他们家中有什么传统,但眼下已经是不能再等了,恐怕不过多久,灵锁便要给她那女儿用混元丹了。” 秋意泊也是,一百七八十岁,再不吃混元丹去强行突破金丹,恐怕天人五衰就要来了,届时再吃突破的概率就会大大降低。 混元丹便是如同筑基丹一样,筑基丹可助练气修士突破至筑基境界,混元丹则是助筑基修士突破至金丹境界,再往上还有结婴丹,再往上就没有了,只有帮助感悟的丹药,没有直接帮助突破的丹药了。不过这种丹药成就的修士大多弱得不行,和秋意泊他们这等不借外物突破的修士不可同日而语——大概,就是混个寿元吧,就算是用了结婴丹成就元婴的修士,也能安稳的活到一千岁。 这样的丹药,自然是贵的,不光材料又贵又稀缺,吃了还不一定百分百能突破,故而金虹真君说再不吃就来不及了。 秋意泊随意地点了点头,忽然灵光一闪,问道:“王师叔,我有一问,不知您可否告知于我。” “我早便说过。”金虹真君伸手在秋意泊的肩头碰了一下,从上取下了一片极小的树叶:“于你,我知无不言。” 秋意泊内心微微有些尴尬,虽说确实是一见如故,但两人之间还横着个杀子之仇,金虹真君真是言谈之间毫不注意,但凡秋意泊普信了一点,都觉得是金虹真君对他有意思。 “那我就问了……混元丹的药性天下皆知,如非迫不得已,恐怕也没有修士愿意用它。”秋意泊看向了金虹真君:“然而我得知王师叔家中不少子弟皆用了此类丹药?” 金虹真君不是非常爱护晚辈吗?可如今一看,灵锁真君才是真正爱护女儿,宁愿叫女儿等到一百八十岁,实在是没办法了才用混元丹,可此前他记得王家那几个,似乎动不动就吃了丹药来强行突破?不光是金丹境,还有同门那个姓王的,小时候找他茬的那个……哦对,似乎是叫王思欣?她似乎就是吃了筑基丹才突破筑基的。 她似乎是个玄灵根,当年大家都是春宴入选,她虽是内定,但年龄总没有超过十六岁,他是六岁上的山,算上在百炼山闭关的日子,再回百炼山也不过二十二还是二十三,算他二十年好了,王思欣也不过三十六,在凌霄宗内门中三十六岁没突破筑基确实是有点次了,但也没到没救了的地步,为何金虹真君早早就给她用了筑基丹? “不少?”金虹真君手中出现了一柄折扇,在他修长的指间转了一圈,随即在秋意泊头上一敲:“也没有几个吧?我记得在凌霄宗那个倒是吃了……还是她求我的,说是同窗皆已筑基,她却一动不动,我劝了好些时间,她却不改初衷,即是如此,那也便用吧。” “我想着各有各的缘法,再想我王家满门修士,她既无心追求完满,倒也供得起她……了不得我日后多费心些,为她寻得结婴丹便是。” 金虹真君这一番话都快把秋意泊给说服了,那确实是这样。他在凡间时,秋家也不是没有不成器的,可家中家大业大,一有他爹、三叔乃至他照拂,二有族长族老照顾,若心无大志,那也由得他去,家里总能供他一口饭,给他寻个营生,毕竟总不能要求家中泱泱百人皆是天资聪颖刻苦耐劳之辈。再往深处说些,他们在官场商海中厮杀,不就是为了惠及家人福泽后世吗? 哪怕是秋澜和那也不例外,就算澜和叔志在天下,宏愿远大,但也不是说先把全家流放去做苦役再办事,自家饱腹安稳秋澜和还是要的,否则也不会假意和家中断绝干系。 秋意泊又觉得金虹真君是个疼爱纵容晚辈的大家长了。他无奈地摇头道:“即是如此,我日后也为你留心结婴丹的消息吧。” 金虹真君神情柔和:“如此,便多谢你。” “不必客气。”秋意泊感叹道:“有时候还真希望王师叔和我爹换上一换。” 金虹真君虽然感觉有这样那样的不好,但作为一个大家长确实是没得挑,哪像他爹,感觉自从他大了后,有机会就要逮着他打一顿,还要笑眯眯地对着被按在地上扣都扣不下来的他美名其曰是历练他,看看他修为进步如何。 要是换作是金虹真君,恐怕会很是温柔的指点他,他也不求其他,只要不把他按在地上捶就行。 金虹真君听罢,笑意中带上了一些莫名之色,秋意泊有些看不透,他微笑道:“那还是不必了吧,你这般的,若无人鞭策,恐怕日日都呼朋唤友去寻欢作乐,春雨秋风,夏雷冬雪,何其不美?” 秋意泊真心实意的笑了起来:“王师叔,有句话您听过么?” “什么?” “看破不说破。” 两人都不禁笑了起来,秋意泊心道,若是日后时机成熟……便告诉金虹真君离火境一事吧。 他有些于心不安。 “吃茶吗?”金虹真君问道。 秋意泊顶了顶心神,颔首道:“只要师叔不是拿无定灵泉泡茶,其他好说。” 他说着,已经将金虹真君替他倒好的茶送到了嘴边上,入口清冽甘醇,明明是茶,却喝出了一些酒的滋味,但回过神来却又是茶的清芳,转而又像是果露的酸甜,小小一口茶水,竟然包含了世间百味,神奇非常。 金虹真君一手执杯,笑吟吟地说:“那你换一盏吧。” 秋意泊:“……” 还真他妈是用无定灵泉泡的啊?!您这么奢侈,您家怎么还没破产?! 想他在凡间,想吃个猪脆骨都只能偶尔吃一回! 这一比,简直是没天理啊! “——再来一杯!” 经过了这一番耽搁,等两人回去的时候就已经是拍卖会的下半场的下半场了,再有一件法宝就要到秋意泊的那一套生字剑了。秋意泊一回包间,弟子们便激动得拉着秋意泊道:“秋师叔,你方才去哪了?好多人寻你呢!” 秋意泊打了个响指,一点火星子飞向了桌上的紫砂壶,紫砂壶中的茶汤瞬时便变得温热了起来,他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缓缓地喝下后才扬眉问道:“怎么?” 弟子道:“方才您那一套符笔一出,满座皆惊,最后以七百多万极品灵石被买走了,好几位道行高深的符修都来寻您,说是要定制那符笔。” 那符笔是研究的时候困难,做出成品后秋意泊心中就有数了,不过他也不好那么快就同意——前头人家才花了七百多万,结果隔天那玩意儿就人手一份,换了秋意泊也不舒服。 他打算做个黑心的资本家,人为在符笔的完成度上操控一下,比如可以出一套制式符笔图纸,这一套符笔的对于画符矫正度是20,然后再出一套高级符笔图纸,这一套矫正度是30,然后每十年出一套高级款,矫正度50——这也是他能做到的顶级了,再往上就冥冥有一股奇异的力量阻止他了。 至于刚刚卖出去的那一套……得了,初代限定高级纪念版,仅此一套,别无再售。初级那一版本早知道就不卖给风余真人了,放到这儿来多赚钱啊。 等以后修为再上去一点,他就整一套什么东域限定,西域限定,南域限定……咳……后话,暂且不提。 没办法,人穷,就难免丧心病狂一点,不过他坚定的认为他还不配吊上路灯,他这是靠技术吃饭,他是工农阶级手艺人! “都替我回了吧。”秋意泊道:“我与太行师兄很快就要离开冬霖城了,哪有功夫接这些单子。” 太行真人调侃道:“你既不乐意开门做生意,怎得又跑到这儿来扬名?” “穷给闹的。”秋意泊笑道:“师兄还不懂我?我这些破烂能卖出好价钱,全靠师傅的名头撑着呢。” “你就接着编。”太行真人嗤笑了一声:“也罢,不过也是实话,接下来可要忙。” 秋意泊想了想,郁郁地叹了口气:“自我渡劫归来,就没有一日空闲的,成天不是忙这就是忙那,恐怕再不好好练功,我爹就要找上门来揍我了。” “噗。”太行真人一口茶险些喷出来,他急忙拿袖子掩住了:“……没想到应真君当父亲居然是这般模样……咳咳……” 秋意泊笑意盎然:“等师兄当了父亲,恐怕比起我爹要过之而无不及。” 几人正谈笑,秋意泊那一套生字剑上场了,徐管事高呼道:“接下来是本场的压轴,风生剑、水生剑、霜生……共八把,成套,元婴至化神境界可用,源自百炼山秋意泊真人。每一把皆可作为本命法宝培养,成套更是威力巨大,其中好处,我这等俗人便也不说了,道友只看便是!” 说罢,一名辉宝阁化神修士登台,随手提出一把剑,那是霜生剑,它乃是一片霜花的模样,化神修士手一抖,灵气灌注而入,霎时间霜花的一侧便化出了一把晶莹剔透的宝剑,剑气凛然,还不见那修士如何动作,忽地有修士伸手接住了从天而降的霜花:“下雪了?” 台下众修士也纷纷仰头望去,台上化神修士气定神闲,手中灵气颤动,霎时间落于台下修士手中的霜花露出了狰狞的一面,眨眼间便蔓延出去,将台下修士的手掌都包裹了起来,因不曾动真格,这霜花也不过是霜花,修士们只需动一动手指,便可粉碎了去。 化神修士扬声道:“此剑可沟通天地,并不局限于剑修,以我所见,若是法修执此剑是最好,护身施咒可两全,另七把生字剑各有不同,若能一气炼化,悉心培养,跃境杀敌也不在话下!” 众修士骇然,“当真有此神奇?” 化神修士想了想,认真的道:“实话说……若不是门规所限,今日我便说假话,你们看不上最好,叫我拿了。” 场中一片嘘声,徐管事连连安抚,脸上笑意却是止不住的:“这生字套剑,秋真人曾言乃是机缘所成,再叫他重新炼制一套也不能行,故而众位道友若是错了眼,日后再想要恐怕甚是艰难,如今这般重宝现于我辉宝阁,也是在场各位道友的机缘,切莫错过了!生字套剑,起价一块极品灵石,还请众位道友出价!” 这个价格一出,众修士虽早有准备,却还是人人惊愕。 “一块极品灵石?我没听错吧?” “确实是一块极品灵石。” “这……难道是秋真人是想叫有缘者得?” “那怎么可能?你当其他人都是瞎的不成?” 太行真人转头看向秋意泊,秋意泊还当他想问价格的问题,结果却听太行真人问道:“说起来,你这既然是孤品,为何还叫什么生字套剑,便不能取个微风的名字?什么寒露霜华,孤月流星之类的……岂不好听也朗朗上口?回头人家问你秋真人最得意的作品是什么,你张口来个生字套剑?就是买主,人仗着法宝之威杀了人,江湖流传,某某真人以生字套剑击败某某真人……” 活似像是路边十块下品灵石买了一把生铁剑,然后把对面给击败了一样。 秋意泊垂下眼帘,意味深长地道:“师兄想听真话还是想听假话?” “自然是真话。”太行真人见他这副做派,还当是里头有什么隐情。 紧接着便听秋意泊道:“……懒得取。”:,, 244 第 244 章 太行真人愣了一下,“那假话呢?” 秋意泊目中有清光流过,仿佛跨越了时间与空间的限制,看见了很远很远之后,他轻声说:“即是要予别人的,何苦取一个名字,自寻烦恼呢?倒不如叫它真正的主人去取,还望他珍之重之。” 太行真人听他说的,不知为何隐隐有所共鸣,一时之间居然还分不出到底是假话真说还是真话假说,他正想长叹一声,突然间秋意泊对他眨了眨眼,双手掸了掸下摆,舒舒服服翘了个二郎腿,双手随即优雅地交叠于膝上:“师兄不会当真了吧?” 太行真人:“……”行了,什么感慨都没有了。 秋意泊看着他一脸无语凝噎,只觉得自己这位师兄也怪好玩儿的。、 徐管事高声道:“没错,起价一块极品灵石,此宝只待慧眼识珠之人!” 话术,都是话术。 正当此时,旁边的包间有人走到了窗边,扬声道:“即是如此,那我马家便出一块极品灵石凑凑热闹吧!” 秋意泊等人顺势望去,便见是一个阴鸷枯朽的老者,一身灰□□袍,修为倒只有化神初期罢了,只不过凑个热闹还要专门现身,就叫秋意泊觉得里头肯定没那么简单。 “太行师兄,此人你认识吗?”秋意泊问道。 “不认识。”太行真人摇了摇头,一旁的弟子们插嘴道:“师叔,我知道,这是冬霖城的大族,他们家怪有钱的,经常来塔中订法宝,不过他们家的人都难伺候的很,这个不行那个不好,得罪了不少师兄弟,每次来丁管事都头疼。” “原来如此。”秋意泊颔首示意知道了,转而又问道:“方才那九星狐尾叶到手了吗?” 弟子们纷纷点头,要是没买到,方才秋意泊回来的时候就与他说了。 下头也热闹了起来,徐管事不断报着价格,不少修士更是双目放光,哪怕参与一下也是好的,不多时,生字套剑便被拍到了十二万极品灵石,报价报的徐管事口干舌燥,却也知道这不过是开胃小菜,好戏还在后头,真正的厮杀还未开始。 秋意泊笑吟吟地看着,半点不着急。 果然,徐管事眉间一动,激动地大喊道:“三十一号道友,出价一百万极品灵石!” 此言一出,全场都寂静了下来,二楼有一摇着折扇的翩翩公子出现在了窗边:“既然众位道友礼让,顾某便不客气了。” 场中有人窃窃私语:“这是何人?” “是秋分城顾家。” “这倒是没听说过……” “害,没听说过也正常,他们顾家向来低调,在秋分城倒是人尽皆知……他们家也忍不住出手了吗?” “好东西谁不想要?听说他们家中有一位少爷,乃是太虚门高徒,如今已是元婴境界,正缺本命法宝呢。” “哦?顾家少爷?……可是那位顾远山顾真人?” “似乎是这个名儿。” 那顾姓修士手摇折扇,翩然自若,眉目含笑,看着是十分有自信了,不想一旁的包间走出一位俏丽的女修,侧脸与他微笑,说的话却不太中听:“区区一百万就想得此重宝?顾道友莫不是痴人说梦?” 顾姓修士摇头笑道:“顾某不过是抛砖引玉罢了,这一点顾某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徐管事精神一振,喝道:“二十九号道友,出价五百万极品灵石!” 顾姓修士一摆手,徐管事又高声道:“三十一号道友,出价五百万零一块极品灵石!” 徐管事说罢,便向顾姓修士方向拱了拱手道:“道友叫小老儿省些口水吧!” 顾姓修士一笑,随即徐管事道:“三十一号道友,出价六百万极品灵石。” “二十九号道友,一千万!” 女修娇娇怯怯,嫣然一笑,“若无人识得此宝,不如落入妾身手中,区区灵石何足惜之。” 不过短短几句话的功夫,这一套生字剑的价格便已经超过了上半场大轴的符笔,众人一阵哗然,“那女修是谁!好生阔气!” “那是焚海门掌门独女,听说就要问道炼神化虚了!” “怪不得!” 徐管事整个人宛若被掐着脖子的老母鸡,面红耳赤地大喊道:“二十九号道友出价一千万极品灵石,可还有道友出价?!” 又有一位青年到了窗前,便是之前问金虹真君的那位真君:“着实有些意思。” 徐管事浑身一个激灵:“五号道友,一千一百万极品灵石!——还没有更高的!” 这个价格其实距离到秋意泊与丘师傅预估的价格相差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一把剑两百万,八把就是一千六百万,虽说成套且绝版应该要贵一些,但到底愿意花这个价格买一套本命法宝的人还是少——就拿离火仙兰打比方吧,离火仙兰若是品相达到最好,也就是两百万左右,再加上其他一些小额材料做出来,一件上好的初代本命法宝就差不多了,算上炼器费用,大概在四百万之间。 这其实是很多人都没办法负担得起的价格了。比如他爹和三叔,他两都化神巅峰差一步就进阶真君了,他三叔身上灵石加起来都没有十万极品灵石,为此还生了点心魔出来,纵然是因为他们两人都有本命剑,积蓄都喂了本命剑的缘故,但也看得出来,其实正常的、没有什么副职业的且已经有了本命法宝的化神修士想要攒十万极品灵石都不容易。 至于他两是如何拥有本命剑的,主要靠的是孤舟真君,不然他们两可能要到进入真君之后才会正式开始考虑本命剑的事情。凌霄宗修士若是不能在剑冢内继承本命剑,那就只能自己一步步攒钱攒材料了,这也是为什么秋意泊那些制式剑销路那么广泛的原因。 这等一万极品灵石起步的拍卖会,大部分修士都是有背景的,大多数人不是代替家族来的就是代替宗门来的,亦或者受长辈宠爱,不差钱。再不然就是和百炼山弟子一样身怀一门赚钱的手艺——饶是如此,百炼山的低级弟子也得几个人凑一凑才能买一样高级材料。真正毫无背景进来的修士,要么是自己身怀机缘得了什么换了一笔灵石,要么就是来看热闹的。 秋意泊就兼具了又受长辈宠爱又自己有机缘又有顶尖的手艺,故而辉宝阁将他位列十七号那是理所应当。 哦当然,也有些修士无所谓外物,随随便便把个蒲扇葫芦弄成了本命法宝,只要不讲究它的威力和成长性,别人拿出本命法宝那是火海焚天凤凰凌空,他拿出本命法宝只能当个暗器(或许还破不了别人的防),路边捡个石头也能当本命法宝养在丹田里。 这一点走到哪都一样,现世房价那么高,一个普通工人工作一生可能都拿不出一线城市边缘地带首付,还不是有人挥挥手就能在一线城市核心地带全款买别墅? 秋意泊想到这里,不自觉地微微笑了笑,世事弄人,他也没想到他一个在现世看着首付望而兴叹的社畜,到了这里几千万也就是挥挥手的事情。 嗯……等回了凌霄宗他就想办法在春溪城里头置产,万一这个世界发展趋势是修仙科技呢?以后修仙界四大城岂不是就成了一线?这房价铁定不会便宜……这么说来,要不还是想办法弄两座山头吧? 果然,着手小秘境研究刻不容缓。 他的目光远远地落在了斜对面,那正是泊意秋所在,两人的视线不经意间对上,不由各自露出默契地笑容来。 泊意秋看着台上的激动万分的徐管事,心中也是这么想的。 他也很暗自得意,自己炼制的法宝居然能卖出这样的高价,他自然是开心的。 风余真人悄悄看了一眼泊少君,见他今日心情出奇的好,每当台上有秋真人的法宝卖出高价时更是尤为高兴。他在心中暗暗摇头,这是没救了啊! 他一定要告诉泊少君! 台上生字剑已经到了一千二百万了,此时有人道:“此宝甚是有趣,老夫小孙女恰好要入境,诸位给老夫一个脸面,便让给老夫吧!” 台上徐管事更是激动万分,干脆直称尊号:“天字一号辉宝真君,出价一千三百万极品灵石!” 辉宝真君? 以辉宝为号,那定然就是辉宝阁之主了,他回忆起方才听金虹真君所说灵锁真君才是辉宝阁阁主,就想起她们言谈之间提及的‘外祖’,想必就是这一位了。 太行真人嗤笑了一声:“来了来了,老套了,我都看厌了。” 秋意泊与一众弟子都看向了他:“什么老套?” 太行真人解释道:“方才我看那顾家的出来就是有那么点意思,想凭借自家的名头让其他人都退一步,好叫他少花些钱,不过好歹又出来了个焚海门的压他一头,现在这位可不简单,到底是辉宝阁之主,大家多多少少都要给他一点面子……秋师弟,你这一套法宝,恐怕是悬了。” 太行真人懂行,这一套法宝光是造价就不会便宜到哪里去,要是真叫人一千三百万就拿走了,秋意泊虽不至于亏本,但多赚恐怕也不能了。就好比你买了高级苹果树苗,照顾了几年,产出了绝佳的苹果,卖二十块一斤,现在有人十五块钱一斤买走了,全部加起来确实是比买树苗的价格多了些,可其中耗费心力物力难道就只值那么点钱吗? 秋意泊沉吟道:“若真是这个价格卖了,就当是交个朋友。” 看灵锁真君还算是行事周全,应该会有相应的补偿。而且说实在的,他现在就想看看最后一件大轴到底是什么宝物,拍卖会这地方,这才是第二次来,秋意泊便觉得没什么意思了——怪不得顽石真君不来。 到底是修仙界,不是仙界,也跟凡人差不去许多。 “天字一号一次,可还有道友出价!” “天字一号二次,可还有道友出价?” 徐管事在台上连呼了两次,只要第三次还无人加价,这一套生字剑便算是落定了。他正欲喊第三次,手中玉简一振,徐管事的脸色当即难看了下来,随即报道:“六号道友,一千五百万极品灵石!” 金虹真君的身影出现在了窗边:“辉宝道友,我家不成器的小辈也多,不如还是让给我吧。” 辉宝真君定定地看着温文尔雅的金虹真君,什么也没有说,一手负于身后,便听见徐管事喝道:“天字一号,一千六百万极品灵石!” 金虹真君微微一笑,再度加价,“六号,一千七百万!” “天字一号,一千八百万!” “六号,一千九百万!” “天字一号,两千万——!”徐管事喊到此处,差点没把自己的嗓子给喊破了:“两千万,六号道友,可要再加!” 金虹真君笑道:“既然辉宝道友如此看重此宝,我还是让与辉宝道友吧。” 言下之意,不加了。 辉宝真君脸色有些阴沉,拂袖入了包间,再也没露面,徐管事落定了这套生字剑,秋意泊才忍不住笑了笑——这是摆明了帮他抬价啊! 看来回头要好好谢谢金虹真君才是。 要真是一千三百万卖掉了,就算是辉宝阁有补偿,秋意泊心中也不太舒服——明明是他应该得的,却搞得好像欠了人家人情一样。 以后再也不听什么一灵石起拍了,该多少是多少,没人买就拉倒。 随即便是最后一件大轴,随着徐管事一声高呼,便有一块纯白的玉简出现在了拍卖台上,“此乃无字天书,其中蕴含直指大道道统……” 秋意泊听到此处,便站起了身,太行真人见状:“师弟你不看了吗?” “不看了,我对道统没什么兴趣。”秋意泊也知道不好当面说什么‘我的道统太多学不过来了’之流,只能腼腆地说:“道统无需太多,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我已寻到了我的道,即是如此,便无需再看。” 本来几个兴致勃勃地弟子闻言犹如冷水泼头,心中一个激灵,再看那无字天书,便没有了方才的吸引力。几人面面相觑,太行真人想了想也道:“师弟心境高超,果然是我所不能及。” 秋意泊眉眼动了动,给太行真人使了个眼色——别啊,师兄,我是人前不好说道统太多,不是真的就这个意思,要是有钱,买下来参考参考那也是好的,万一里头还有满坑满谷的材料灵石呢? 太行真人见状可能是领悟错了,摸了摸鼻子:“如此,那我们也与师弟一道走吧。” 秋意泊在心中摇了摇头,想着这可不能怪他吧? 金虹真君自包间出来,便遇见了迎面而来的辉宝真君,辉宝真君神色冷淡,嗤笑道:“没想到金虹道友近日又爱上多管闲事了。” 金虹真君言笑晏晏,毫无不悦:“也算不得多管闲事,我与秋真人相识,自然不好看他吃亏……倒是辉宝道友,坐拥四域商脉,居然心疼起灵石来了?” 他顿了顿,接着道:“压一个小辈的价,未免就有些丢人了。” 辉宝真君冷哼了一声:“一千三百万,难道还不够?我辉宝阁难道就不会补偿他?” “若是这么说,那就没意思了。”金虹真君抬了抬手,便有一旁王家弟子为他送上了披风,仔仔细细地服侍他穿好,他边道:“若是辉宝道友觉得买贵了,不如让给我,我可是真心想要的,区区两千万,还不曾放在我眼中。” 金虹真君意有所指地看向了一旁的王家弟子,他可不是乱抬价,若辉宝真君不要,他要了,家中晚辈一人一柄都还不够分的。 辉宝真君一挥长袖:“金虹道友,我若是你,我便不会管这等事,自身都难保了,还要管其他人,你还能管多久?” 金虹真君侧脸想了想,若有所思地道:“许是很久呢?” “不过我若是辉宝道友,我恐怕也不会拍此法宝。”金虹真君意味深长地道:“毕竟……你那小孙女又等不到用的时候……” “你——!”辉宝真君低喝了一声,随即便拂袖而去,这等疯子,与他饶什么口舌! 一旁王家子弟十分歉然地道:“老祖,都是孙儿不好,若不是孙儿,老祖恐怕也不会与辉宝真君起争执。” 方才就是他央求老祖的。 “不必放在心上,既然是你想要,老祖定然是要为你尽力一求的。”金虹真君爱怜地拍了拍他的肩头,又安抚道:“那辉宝真君,越老越不像话,他身在渡劫,恐怕也没多少时日了,不必管他。” 王家子弟皆是一愣,随即不住地往左右张望——老祖,您不是忘了吧!我们人还在人家的地界呢!您这样说人家叫人听见了可怎么好! 金虹真君轻笑了一声,斗篷上雪白的皮毛见他衬得越发雍容,他道:“出来吧。” 秋意泊方才就是开了个门,听见外面有交谈声,又听见是金虹真君和辉宝真君说话,干脆不出来了,此时见金虹真君叫,便也大大方方的出来。“王师叔,见谅,我实非有意窥探。” 金虹真君抬眼看向他的身后:“不过是一条走廊,人来人往,有何窥伺可言?况且也没有人带着同门师兄弟一道来窥伺的说法。” 秋意泊轻笑道:“也是,不过话又说回来,师叔替我抬了一手,我也得给师叔一点抽成,下回再有这等事,师叔再替我抬一抬。” 王家弟子和百炼山弟子皆是目瞪口呆:不是,你两早说好了? 金虹真君也不客气,想了想道:“这倒是不错,不过我这般好歹也是大乘期的真君,帮你一回可不便宜,你好歹给个五成吧!如何?算是便宜了吧?” “那不成!”秋意泊义正言辞地拒绝道:“我师祖天下第一,护送我师傅回百炼山才收了多少?您这般动动嘴的事儿,最多给您十万灵石,买壶茶润润口得了。” “你这小没良心的。”金虹真君笑得疏朗:“你方成在露台上喝了我半壶无定灵泉,现在就给我这些?” “一码归一码。”秋意泊微微一笑,显得甚是腼腆温和:“方才的茶,不是您请我喝的吗?” “是是是。”金虹真君连声应道,随即便道:“行了,你也与你师兄早日回去吧,你今日风头可不小,小心出了门就叫人给绑走了。” 两人一来一回,几个弟子乃至太行真人都已经无话可说了——师弟,那可是渡劫期的真君哎!你就不能尊敬一点吗!你不是凌霄宗的吗?为什么和太虚门的金虹真君关系这么好?! 太行真人尤甚,他记得似乎百年前王家人不知道怎么得罪了秋意泊,连掌门真君都知晓了,还硬是拒了太虚门的单子,后来还是太虚门加了钱,叫掌门真君狠狠赚了一笔这事儿才算是过去了,其中很大一部分利润还直接给了秋意泊,就当是给他出气的。 秋意泊眼睛微动,便道:“……师叔,您的灵光剑已经修好了,择日不如撞日,与我回去看一看是否堪用?” 言下之意,顺道护送他们一下。 金虹真君何尝听不出来?可他就是愿意,他颔首道:“也好……你们便先回去吧。” 王家弟子应了一声是,随即便退到了一旁,金虹真君随着秋意泊他们一路漫步回了百炼塔,当真还吓跑了不少打算打劫的修士,这便不提了。 是夜,秋意泊照常来窃玉偷香……哦不是,是给人送钱。 泊意秋抱着被子和秋意泊吃了一顿夜宵,今日他两是自己动手,泊意秋问道:“你什么时候认识的金虹真君?” 秋意泊闻言叹道:“就前几天,说来也巧……” 他将事情前后说了一遍,见泊意秋不说话,不由道:“我也知道不太妥当,我还想着尽快远离这个危险人物……” “不,不是。”泊意秋打断道,他看向秋意泊,目光还有点奇异,笑道:“我的意思是……所以你问他那香料是怎么做来着?我今天也遇到了,但看看总觉得有些危险,没敢上去攀谈。” “得了吧,无定奇霞做的,还的是秋天的无定奇霞,绝了。”秋意泊摇头道:“我怀疑他是不是有什么小秘境,专门产无定奇霞和无定灵泉,今天还拿了无定灵泉给我泡茶,我含在嘴里喝也不是吐也不是。” “然后呢?” “不喝白不喝,干掉了大半壶。” 两人笑倒在了一处,笑过之后,秋意泊拿出了之前机缘所得的那把琴和方才金虹拍下的碧玉萧,两人各自瞅了瞅,不约而同地道:“还挺像是一套的。” “咱们一人一件分了?”两人又是异口同声。 然后两人同时伸手向了碧玉萧。 秋意泊挑眉道:“你拿琴,不然回头人家送我的碧玉萧在你手里多尴尬啊!” 泊意秋也挑眉:“就是这样才有意思啊!他送的碧玉萧被你送给了我,这是什么绝世修罗场!” “滚滚滚,你这是唯恐天下不乱!”秋意泊用手臂勒住了泊意秋的脖子:“我勒死你得了,有你这样给我制造瓜的吗?” 泊意秋嘴唇一动,与他说了今日风余真人私下和他说的事情,秋意泊听得认真,泊意秋低声笑道:“你看,连结局都帮我想好了……我们干脆就按着这个剧本来如何?” 他伸手按在了秋意泊的胸口:“你是正道天之骄子,我是邪道少君,你被我迷得死心塌地,最后反转其实你是拿我修无情道,我正当光明死遁,还赚了名声,多好?”:,, 245 第 245 章 “你就不觉得哪里不合适吗?”秋意泊一把抓住了泊意秋的手腕,挑眉道:“你到时候要死遁,谁杀你不行?杀一个邪道有什么值得一提的吗?值得拿我们清清白白的名声玩什么杀妻证道?” 泊意秋微微侧脸:“可是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 “有意思归有意思。”秋意泊眯了眯眼睛,总觉的泊意秋似乎有些奇怪:“有意思不代表要做,你就没考虑过我把你给杀妻证道了,你那便宜师傅怎么办?万一找上门来,岂不是麻烦?” “麻烦什么?”泊意秋轻声道:“杀了不就好了吗?” “说得好。”秋意泊应道:“行,那我们两抓紧修炼,争取十年内突破炼神化虚进入合体期,十五年内突破渡劫期,三十年内成功成为大乘巅峰当天下第一战力?” 泊意秋一顿,突然伸手按住了自己的眉心,喃喃地道:“……奇怪。” 秋意泊说的没有任何问题,就算是他要死遁,也大可不必找秋意泊,那是多麻烦的一件事?先不提血雾宗四位真君,他在血雾宗也不是没有真心相交的朋友的,秋意泊杀他,自己倒是没什么,但万一这些朋友找秋意泊报仇怎么办?难道要悄悄跟他们说自己其实是假死? 这显然是不现实的,只要血雾宗几位真君还在,‘泊少君’就一定是真的死了。 只要血雾宗没有死绝,他们明明有其他的办法可以全身而退,甚至可以用来坑一些对头……倒也不至于将自己拱上一个进退两难的位置。 怕吗?当然怕,谁不怕?他事成之后,血雾宗必然是人财两空,别的真君待他们客气,有为他们自身的缘故,有为背后宗门师长的缘故,但真遇上了几个全家都被他们坑得祖坟都没了的真君,难道还会顾虑这些? 况且他们还是元婴修为,就算是进步到了化神,那最多也就是勉力击杀合体境界修士罢了,真跑来个渡劫巅峰,这还打什么东西? 他刚刚为什么突然就觉得那个剧本绝妙? 开玩笑,也是有头的。 泊意秋淡淡地说:“我刚刚是认真的,没有开玩笑。” 要是是旁人,泊意秋只会说‘不过是个玩笑,何必那么认真’,可对面的人是秋意泊,就无所谓什么遮掩了:“我非常认真,甚至觉得你太较真了,玩不起……明明还能分出几具分神来,就算你死了,也能有分神保底,难道不刺激吗?” “话是这么说,但那种日子是人过的吗?”整出四个真君对头不计成本追杀他们,他们就算能够躲在宗门闭门不出,亦或者跟着长辈出行,但那是他们想要的生活吗?秋意泊伸手点了点眉心:“是不是那个道统的关系?还是其他?我替你看着,你先内视一下,查一查神府丹田……总不能是在血雾宗待了没两年就给带坏了吧?” 两人也不是一三十岁的小青年了,扎扎实实的一生早已完完整整的过去了,不至于两三年的邪道生活就把自己的性子给移了。 “嗯,好。”泊意秋低垂了眉眼:“是我的问题,太大意了的。” 在血雾宗过于顺风顺水了,让他不免生出了些骄傲自满的情绪,仔细一想,这其实就很奇怪。 要是血雾宗防范他,戒备他,找人监视他,用丹药蛊毒控制他……这才是合理的。 再看现在……越是平静无波,就越是有问题。 泊意秋当即闭目打坐,率先从内视开始,灵气的运气依旧遵循着太上忘情的路线,没有丝毫偏差,再看其他奇经八脉,也仍旧太平无事。泊意秋的神识在识海中转了一圈,识海是神识所在,若有问题早就该发现了,他再转去了丹田,缩小版本的元婴与他一般闭目而坐,四周金丹留下的戴森球网络闭合在一起,将元婴笼在其中,泊意秋心中微微松了口气,转而确实一股凉气窜过周身,叫他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他内视丹田,为何防御网络不打开?按照那小犊子的性格,怎么就好好打起坐来了? 他自己的元婴自己清楚,元婴怎么可能乖巧在丹田中修炼? 他正想驱动戴森球网络打开,却见闭目的元婴陡然伸出一手,啪叽一下抓牢了防御网,泊意秋神识仔细一看,却见戴森球中充斥着一股淡淡的暗红之气,被元婴以戴森球牢牢锁在其中,而体内灵力流转,每当流经丹田,便会将里面的暗红之气洗净一部分。 元婴睁开眼睛看了泊意秋一眼,大概的意思是:没事,你爹我一个人搞得定。 ——搞得定就不会如此了! 泊意秋猛然睁开了双眼,看向了一旁看书的秋意泊,秋意泊不知为何心有灵犀地看了过来,问道:“如何?” “中招了。”泊意秋一字一顿地道:“那个小赤佬,以为自己搞得定,把污浊之气全部锁在球里,打算让太上忘情慢慢给它洗干净,偏偏那气息十分难以拔除,他以为他搞定了,其实那些还是在浸染我。” 因为那些污浊之气被太上忘情洗了一部分,变得微乎其微,于灵气运行也好,于其他也罢,没什么影响,泊意秋这才一直没发现。 秋意泊托着腮听着:“还不如说是……污染。我就说,几个真君被你几句话就哄过去了,肯定会有后招……人都是聪明的,而且大多数要比我们还聪明,他们能放手让你施为,没有九成九的把握,他们怎么敢?” “……是。”泊意秋冷哼了一声,那污浊之气说白了就是一缕菁纯的赤血录修为,不知道什么时候成型的——泊意秋估计是被吸血那会儿,当时血雾真君就想试探他的道统。 现在想来,要不是他身怀太上忘情这等某种意义上十分霸道的道统,现在恐怕那一缕修为就要成气候了! “别怂。”秋意泊斯里慢条地说:“这样正好,你就当没发现,品一品别人的道统也是好的。” 大不了最后这一具肉身不要了,秋意泊再分一个泊意秋出来就是。 泊意秋挑眉道:“要喝血的。” “我不够你喝?”秋意泊理所当然地说:“我不日就要和顽石师叔离开冬霖城了,先割点血给你存着?也不怕变质。” 泊意秋轻笑了起来,他伸手按住了秋意泊的肩头,俯下身来,挨在了秋意泊的颈侧:“……那我先试试?” 然后泊意秋就被按着打了一顿。 有病?没事,打两顿就好了。 秋意泊还是放了点血出来,存在了丹药瓶中叫泊意秋收着,他倒不是不乐意被咬脖子,但被人看见了还以为他去风流快活了,他觉得他这个名声要是传出去,说不定合欢宗修士排队来找他双修……那怎么办? 是夜,秋意泊一人走在空旷的街上,有人挑着担子从他身边经过,他叫住了对方,问他买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提溜在手上一路回了百炼塔。 待吃了馄饨,秋意泊就着手将寝居里的东西都收拾了起来,今日把金虹真君的灵光剑修好了,也算是了了心头一件大事,该卖的也卖了,钱也有了,等修完了天榜,他就可以着手去游历了。 从少时到现在一百多年过去了,他都没有正儿八经地去单独游历过,实在是太过失败了。一天天的,不是这里忙,就是那里忙,他也想去参加参加什么鹿野林狩猎,也想去游遍大好山河,最好不要有什么目的,走到哪算哪…… 他想拒绝顽石真君同去问天榜,哪怕问天榜对他很重要,但他就想这样一路直接离开。 秋意泊打开了窗子,看着满城灯火,缓缓吐出一口气来……好烦躁。 这种感觉又来了。 应该是昨日心境又有所突破的关系,他浑身上下都在呐喊着想要摆脱一切事务。甚至连泊意秋他都不大想管了,随便他去吧,总有他兜底,最多也不过是他重新分个分神出来罢了。 正想着呢,忽地一点虹光自城西南角而起,在天空中划过了一道绚烂的光,几乎点亮了半扇天空,秋意泊见到有一人从天上一闪而过,衣袂翻飞,好不潇洒自在——要是身后没跟着一票城管就更好了。 秋意泊微微笑了笑,他突然做下了决定,敲开了顽石真君的门:“师叔,有一事我不知当说不当说。” 顽石真君见是秋意泊,还有些惊讶,秋意泊向来安静,晚上更是铁打不动要休息,甚少来找他,见状便道:“又不是外人,你且说说看。” 秋意泊道:“我昨日偶有突破,心烦意乱,恐怕不能去问天榜了。” 他知道这样不太好,毕竟他答应顽石真君在前,哪想到顽石真君想也不想颔首道:“即是如此,那你可有其他安排?” “我不知道。”秋意泊犹豫片刻:“我现下莫名焦躁,走到哪算哪吧。” 顽石真君颔首道:“这样也好,我有几件防御法宝,你先拿去,最好先传讯回凌霄宗,到那时再走……” 听他絮絮叨叨地说着路上要注意的地方,秋意泊不禁问道:“师叔不生气吗?” “有什么可生气的?”顽石真君伸手拍了拍秋意泊的肩膀,一脸笑意:“你突破这是好事,叫你去问天榜是叫你见识见识,难道还真指望你修?那东西一直都在那儿搁着,你既然突破,隐约有些预感,那也不急这么一年半载,等你什么时候想去看再去也便是了。” 顽石真君还未说完,忽地有两名弟子从灵梯上一跃而上,两人皆是一脸急色,见到顽石真君的时候立刻如释重负了起来,其中一人道:“师叔祖!不好了!……不,是太好了!太行师叔要突破了!正等着师叔祖您呢!” “他人呢?” 弟子顿了顿:“师叔……师叔晚上约我们出去吃饭,他人在……” 秋意泊道:“还不快说!炼神还虚劫数非同小可!” 弟子眼睛一闭,大吼道:“师叔在飘香苑!” 顽石真君一手微抬,并不以为意,只道:“快带路。” “是,师叔祖!” 秋意泊下意识得跟上了两步,突然觉得飘香苑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他看向另一个弟子:“飘香苑……是什么地方?” “回秋师叔,是……”弟子的声音更蚊子哼一样:“……是青楼。” 秋意泊脚步一顿,随即道:“你快去,我去叫丁管事安排起来。” “是,秋师叔。” 秋意泊叫醒了丁管事,转而就收拾了包袱出了他,略有些狼狈之态——要命了,他和太行师兄说笑,结果他真去了秦楼楚馆,虽然他确实突破了,但要是被顽石师叔知道了……他还是先溜为上吧。 “嗯?秋意泊,你这么急匆匆地打算去哪?”忽地有人笑道。 秋意泊闻声望去,便见金虹真君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那是一座灯火通明的楼宇,两侧大红灯笼成排挂着,他便倚在一楼凭栏上,笑吟吟地看着他。:,, 246 第 246 章 秋意泊总有种人生何处不相逢之感。 他抬头望去,瞧着楼上如火如荼的金虹真君,扬声道:“王师叔,我逃命呢!” 金虹真君瞧他眉目带笑,便知道是玩笑话,却还是很配合地道:“谁敢追杀我们秋真人,来,上来,师叔护着你。” “好呀。”秋意泊刚应一声,却见金虹真君一手微动,悬在楼宇上的彩绸便宛若灵蛇一般袭来,轻巧地卷了他的腰,就将他提到了二楼,秋意泊这才看清金虹真君并非是一人在这儿吃酒,周围还站着不少他们家的子弟,其中还有个熟人——王思欣和王云凡。 已是许久未见,似乎上次见还是因为她还是在离火境,他蒙着面充当了一回暗之围殴集团,将她好揍了一顿,至于王云凡,就是那个拿他的名义去骗外门弟子的灵石最后被逐出师门的那一位。如今王思欣还停留在金丹,而王云凡不过筑基修为。 两人见到秋意泊,都未免神色有些古怪,秋意泊这张脸他们自然不会忘记。 “坐。”金虹真君轻飘飘地笑道:“怎么回事?话先说在前头,若是你招惹了什么大乘真君,那我也只能将你扔下去当做不认识了。” “师叔未免太过不讲道义了。”秋意泊含笑道:“不过还好,只是招惹了一位渡劫中期的真君,不知师叔可否为我排忧解难?” “哦?这可不好处理。”金虹真君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酒盏还在指间,便见王思欣捧着酒壶上前一步,恭敬地为他斟酒。他微微扬了扬下巴,王思欣便走到了秋意泊身旁,为他洗杯添酒:“怎么说,也得秋真人好声好气地求我两句才行,否则我这个真君岂不是显得太廉价了?” “那算了。”秋意泊取了酒盏,颔首致谢:“多谢王师侄……人不能为了命就不要尊严,我还是自个儿逃命去吧,王师叔您这身价也太贵,我可要不起。” 这话说得略有几分歧义,王思欣闻言柳眉倒竖,正要呵斥,却听金虹真君已然轻笑了起来:“好,是我求着想帮秋真人,并非秋真人求我……说罢,是什么人追杀你。” 秋意泊喝了酒,随即被辣得一个激灵:“您这酒也太辣了……也没什么,人还没来呢,我忽悠着我师兄去秦楼楚馆见识一番,结果我师兄真去了,现下我师叔去捞人呢……我都没敢多听,还是快跑吧。” 金虹真君笑得双肩微颤,满室生辉:“这有什么?我还当是什么事儿。” 秋意泊接着道:“王师叔您这是说话不腰疼。” 秋意泊眨了眨眼睛,示意他看满屋子的王家子弟:“要是有人把你家孩子忽悠去了秦楼楚馆,您还得去捞人,走到那头好不容易带着孩子打算回来,就见旁边站了个合欢宗的大能相送,说:嘿!你家孩子不错!紧接着神态暧昧的给他塞了个红包,说以后常来往,您想不想杀人?” 金虹真君居然还认真地想了想:“他们去那种地方,一般不用我去捞人,玩够了就自己回来了。” 秋意泊:“……”哦,忘了,眼前这位是因为宠小辈宠得无法无天人尽皆知扬名整个修真界的角色。 或许是他脸上那种一言难尽的神色表现得太过于明显,金虹真君倚在凭栏上,脸上的笑意就没有断过,他伸手碰了碰自己的脸颊:“你当真是个妙人,见了你,似乎总是想笑。” 秋意泊双手一摊:“师叔觉得我可笑就直说……哎,寄人篱下,鹦鹉面前不敢言。” 金虹真君笑道:“那正好,我也正有此意,不如你就与我回去小住几日,你放心,你如何进去的便是如何出来,不会将你剥皮拆骨吞吃干净的。” 秋意泊搓了搓胳膊,一脸警惕:“我一个清清白……” 他话说到此处,就收了声,这里人太多,他好歹要点形象,什么‘清清白白黄花少男,怎么好随便住到人家家里去,清誉在哪里,清白又在哪里’这等话还是算了吧。 秋意泊仰头一饮而尽,随即道:“师叔,酒我也喝过了,我走了。” 金虹真君没有多问:“去吧,哪日得闲,尽管来寻我玩便是。” “放心,我不会跟你客气的。”秋意泊说罢,一手扶着栏杆,利落地翻了过去,轻飘飘地自二楼凌空而落,一手微抬,头也不回地对金虹真君挥了挥手。 金虹真君见秋意泊的背影彻底消失在了夜幕中,这才收回了视线,王思欣不忿地道:“老祖,何必对那人这么客气……” “思欣。”金虹真君侧脸望去,唇畔带着温和的笑意:“妄议长辈,可不太好。” “他算我哪门子的长辈!”王思欣毫不犹豫地道:“不过是我同窗,那时还唤我师姐,如今进阶了元婴,倒是叫我师侄了起来。” 其实秋意泊叫她师侄算是客气的,要是正儿八经算起来,王思欣比他矮了四辈都不止,就算他只是亲传弟子,也比王思欣要高一辈——对于要好的同窗,秋意泊还是师兄师姐的叫,对于不熟的,尤其是像王思欣这样有仇的,那该怎么算怎么算。 金虹真君垂眸看着杯中酒:“你们在凌霄宗中叫什么我不管,我与秋意泊平辈论交,按规矩,你们也得称一声师叔……”他说到此处,语气有些微冷,转而却又温柔了起来,他笑道:“哪怕你瞧他不顺眼,也看在我的面子上,饶他几分……不是吗?” 王思欣咬了咬唇:“老祖,秋意泊此人绝非善类,之前还累得十六弟被逐出师门,您就当真这么算了?” “此事嘛……”金虹真君微笑道:“算起来,还是我这个老祖做的不好,你们若是缺了灵石,问我要便是了,思欣,你可是在怪老祖?” 王思欣低头道:“孙儿不敢。” “那便如此吧。”金虹真君想了想,“瞧你同辈的……不管是温夷光、秋意泊也好,还是另几个弟子也罢,都多多少少是元婴了,你也莫急,老祖不会叫你落于人后的。” 王思欣这才露出几分喜色来:“多谢老祖。” 金虹真君微微颔首,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都可以退下了去了,他仍旧一人凭栏而作,笑意不退,却多了几分放荡不羁,他看着秋意泊离去的方向,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1 秋意泊出了冬霖城,夜色寂寥,他却觉得十分畅快,他也不拘什么方向,随意挑了一条路便御剑而去。疏狂剑许久都没有正儿八经飞一回了,甫一放出来它也欢喜雀跃,都不化作原形,便以仙鹤之态载着秋意泊凌风御空,好不快活。 漫天星斗与他同程,不过飞了一个多时辰,脚下便已经是铺天盖地的绿意,树木高耸,郁郁葱葱,秋意泊正想着这是何处,却见身后风向异变,再回眸看去,便见几只灰蓝色的鹤从树林中腾空而起,以左右双翼之态跟着他们前行。 是烟云鹤,一种普遍在筑基期的鸟类妖兽,以草木果实小鱼虾为生,攻击性不强,一身羽毛如雨后烟云,呈现灰蓝青碧之态,是筑基期法袍的好材料。 秋意泊对于漂亮的生灵几乎没有什么攻击的欲-望,尤其它们的毛他也用不上,他倚在疏狂剑的身上,一派闲适地打量着它们,它们似乎是把疏狂剑当做了头雁,借着它来省些力道。 或许是这片森林很适合烟云鹤的生存,一只只都羽翼丰满光洁,浑身上下干净水滑,泛着如丝缎一样美丽的光,秋意泊看得手痒,伸手就想捞一只摸两把,结果手刚伸出去,旁边那只烟云鹤就嗖的一下飞向了远方,与此同时其他鹤也都转了个方向,也不知道是在规避秋意泊的饿狼之手还是正好到了要分道扬镳的时候。 秋意泊忍不住轻笑了一下,转而伸手撸了一把疏狂剑的羽毛,嗯,有些涩手了。 他拍了拍疏狂剑,疏狂剑便带着他开始下降,不多时,便将他带到了一片水潭边上。水潭并不算大,从左到右走个十来步便到了尽头,里头的水倒是干净清澈,一旁山壁上有一缕清泉伶仃而下,又有一条不算是宽敞的小溪,倒也显得清静幽雅。 这是个好地方。 秋意泊在岸边生了一丛篝火,又撒下了防蚊虫的药剂——确实,凡间的蚊虫咬不破他的皮,奈何修真界,连跟草都能修仙,别说蚊虫了,故而这药还是要撒的。而疏狂剑早已经扑腾到了池中,双翅大大张开,宛若一条癞皮狗一样仰躺在平缓的碎石滩中,叫水流冲刷着它的羽毛。 秋意泊轻轻笑了笑,看着这里也不像是有鱼的样子,也不挣扎,从纳戒中取了一块肉来,寻了干净的薄片的石头,并指如剑将它削平整,冲干净了粉末后就着它将肉切成了薄片,极光金焰也飞向了碳火,他将石板往上一放,很快肉片便被烤得滋滋冒油,他又拿了个馒头出来,对半劈开,放在石板上就着油脂烤得金黄疏松,美滋滋地吃了一顿肉夹馍。 此处并无人烟,也无人与他搭话,秋意泊却觉得格外舒适。热闹繁华的市井他喜欢,这样清冷幽寂的丛林他也喜欢——嗯,只要这丛林里不会冒出个什么红衣厉鬼来,一切好谈。 吃完之后,还剩下了不少烤肉,他也懒得吃撑自己,先搁一旁一会儿一起扔了。他拍了拍衣服上的碎屑,随即吹了个口哨将疏狂剑换到了身侧,疏狂剑见秋意泊摆出了一溜儿的保养用的瓶瓶罐罐,立刻化作了本体,安分乖巧地躺在秋意泊膝上,享受顶级大师精油spa。 接下来什么事情都没有,秋意泊便也不急不缓,给疏狂剑做了个大整套,又将剑匣中的宝剑一一取出,从左到右依次保养,轮不到的便叫它们晒晒月亮,泡泡水那也是好的。 这里应该是鹿野林吧。 秋意泊能感觉到自从他升起了篝火,便一直有妖兽在盯着他这个方向,大部分在很远的地方就开始转身逃窜了,而小部分盯了他一会儿后也不甘不愿地退了走,应该察觉出了境界有差,以妖兽的本能下意识避开了他所在。 故而他这儿显得十分安静悠然。 忽地,草木间有一些响动,不多时钻出了一只毛茸茸的小……猫?秋意泊看着它,应该是猫吧?它可……长得真胖,但看着应该是猫。 小黑猫歪着脸看了秋意泊一会儿,旁若无人的上来尝试性的叼了口秋意泊没吃完放在一旁的烤肉,那烤肉其实就仗着新鲜,什么调料都没有加,给他吃了也无妨。小黑猫见秋意泊没有管它,只专心致志地擦拭着一把剑,便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秋意泊的余光一直在看着它,怕吓着它,故而假装没有看见它。 忽然之间,小黑猫看见长长的细影在它面前晃了一下,它似乎是被吓着了,连忙一蹦而起——蹦的还挺高的,转而一溜烟儿就冲进了草丛中,它看着秋意泊,见他只是将手中的长剑换了个方向,又探了头出来,确定秋意泊没有注意它,这才又冲出来埋头苦吃了起来。 它吃得可真多。 秋意泊看见它就在想他怎么不是橘色的呢?别的小猫咪吃饭都是叼一小片肉咬着吃,这小家伙可好,先把嘴张得老大,然后一口下去那些烤肉就明显是少了一堆,两只耳朵随着小黑猫的动作一抖一抖的,好有意思。 那烤肉剩了不少,小黑猫一口气全给秋意泊给吃完了,肚子明显鼓了起来,甚至原地摊平了下来,秋意泊看着它,心想它可能满心眼儿都是一句话:感谢大自然的馈赠。 “喵嗷——!”小黑猫突然短叫了一声,随即被秋意泊提着脖子后面的皮毛给拎到了怀里,剑都保养完了,也该给小猫咪保养一下,一上手,秋意泊就忍不住咋舌了一下,还真是实心的,这小黑猫是短毛猫,它脖子后头那一块肉又厚又肥,秋意泊险些捏不住。 他一手捏着小黑猫的毛皮,一手则是靠在了它的鼻子边上,待小黑猫凑上来闻了闻,这才从它的后脑勺开始梳理了起来,小猫咪嘛,他熟,挠不到的地方就那么几个,他指尖探在小黑猫耳根子底下一通抓挠,小黑猫就放弃了挣扎,瘫在了他的怀里,喉咙里发出了呼噜呼噜声响,秋意泊干脆拿出一把梳子来,把它背后的毛都给梳顺了,又把它四个腋窝的毛也通了通,不多时,一把好好地乌木篦子上布满了厚厚实实的黑色短毛。 秋意泊松开了手,小猫咪也不挣扎逃窜,秋意泊低头一看,它已经已经发出了平缓的呼吸声,应该已经睡熟了,似乎在他怀里睡得极是舒服,还不时拿头蹭蹭他的腿,两只粉色的爪子抱着他的腿就是不撒手。秋意泊趁机在它软乎乎地肚子上摸了好几把,转而才将篦子上的猫毛都取了下来,随手一团,就弄出了个扎实的纯猫毛小球来。 秋意泊拿了一块小布出来,将小球放在了里头,又拿了以前疏狂剑掉下来的羽毛,用绳子一捆,就是一个非常好看的逗猫棒,他其实还有心放两粒丹药,但有些犹豫,生怕怀璧其罪,这么可爱的小猫咪,让它饱餐一顿,又拿了玩具就不错了,再准备丹药,会不会过了? 正想着呢,有一道危险之气袭来,秋意泊霎时转头望去,便见不远处有一只通体漆黑的黑豹虎视眈眈地盯着他,因修为不过金丹巅峰,不敢上前来。 金丹巅峰的妖兽,应该是有理智的,不是讲不通道理的。 秋意泊向它招了招手,那黑豹便缓慢地走出了丛林,只不过不愿接近,只在秋意泊两丈外,喘着粗气死死地盯着秋意泊。秋意泊将小黑猫从怀里拎了起来,小黑猫乍然一惊就醒了过来,发出了软乎乎地叫声:“咪呜?” 它一发出叫声,黑豹喉中咕噜噜作响,似是在回应,又似是在警告秋意泊。 秋意泊将它放在身前,方才准备给它的几颗恢复灵气的丹药也不必再犹豫了,一同放进小布里头打包成了一个小包裹,系在了小黑猫身上,随即一拍它的屁股:“去吧。” 他就说怎么一只小黑猫长得那么胖,原来是只小黑豹。 它的母亲看起来很矫健,又距离元婴一步之遥,想来很厉害才是,这些丹药给它也无妨。 小黑猫蹒跚地走向了它的母亲,黑豹低头嗅了嗅它,又在它头上狠狠舔了两下,张口咬住了小黑猫的后颈叼了起来,下一瞬间,小黑猫就啪叽一下摔在了草地上,一脸懵逼地看着它妈。 秋意泊轻笑出声,他就说小黑猫太胖了!捏都快捏不住了别说咬了! 黑豹又咬住了它的后颈,甚至还用力往里头咬了咬,小黑猫就呈现一幅‘妈你轻点’的表情被它妈给叼走了,矫健修长的身影几乎眨眼之间就消失在了草木间,秋意泊刚笑完,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袍子上也满是猫毛,干脆自己脱了衣服也泡进了池子。 衣服上有符文,没那么容易脏,但秋意泊还是觉得抖一抖不够干净,还是得冲一冲。 这季节的水已经有很重的凉意了,秋意泊一入水就龇牙咧嘴得打了个寒颤,随即又觉得畅快,水池说大不大,说深不深,一脚下去刚好能踩到底部被水冲刷的圆润的鹅卵石,再加上旁边的呈现阶梯状的岩石,颇有种天然就是拿来游泳泡澡的感觉。 秋意泊安然地躺在其中,抬首便是满目星辉,只觉得难得有这样闲暇的时候,不知不觉中便沉沉睡去了。 夜色逐渐暗沉,直至望舒低垂,天色变成了介于明与暗之间,被渲染成了漂亮的粉蓝色,秋意泊这才缓缓醒来,感觉到温度似乎又凉了一些,一边穿衣一边心想亏得自己是修仙的,不然这一觉醒来不发个烧也得打几天喷嚏。 不过很舒服。 很难去描述那种被泉水长时间浸泡后皮肤清凉顺滑的感觉,极品的天山蚕丝织就的布料贴在身上都觉得衣物有些粗糙了,通体都是舒泰安然,秋意泊将晒了一夜的剑都收了起来,数来数去还少一柄,他寻了一会儿,才在池底寻到了它。 秋意泊伸手握住了它的剑柄,却察觉到了它的意思,转而便松开了手。 此剑名为‘松溪’,既然它喜欢此处,那便留在这儿吧,或许不久之后,亦或者很久之后,会有有缘人将它带走。 秋意泊走之前将两套它喜欢的香草酸奶雪糕口味的保养套装埋进了一旁的泥土中,等它寻到了有缘人,应该也会记得挖一挖一并带走吧!嗯……算是嫁妆了! 秋意泊收拾好自己,又在心中记下了这里的位置,便随意挑了个方向进入了丛林中。 白天的鹿野林看起来与晚上的差别不大,有遮天蔽日的树木在,哪怕是天亮了,林中也不过是微微有些亮光罢了,因着太阳还未完全出现,林中还散着一些浮烟,不时有五彩斑斓的鸟雀从空中滑翔而过,又停在了枝头,发出一段婉转的啼鸣。 秋意泊不知何时走到了一处竹林,他顺着不知道被什么动物踩踏出来的小路便走了进去,不多时,居然看见了一条以青石板修筑的下山的小路,有风来,两侧竹林沙沙作响,攒了一夜的露珠如雨而下,秋意泊将衣袖顶在头顶,钻出了竹林,随即便撑了一把伞来,顺着小路继续往下走。 也不知道会走到何处。 不过没关系,走走看就知道了。 这里应该是鹿野林的外围,据说鹿野林中有妖修真君在,而且妖兽大多都是有领地意识的,他昨日到现在看到修为最高的便是那头黑豹,其余当真没看见什么成气候的,所以他这里应该是外围。 说不定是修士修的呢? 秋意泊顺着青石路走了约莫一个时辰,累了他就在路边歇一会儿,风景看得无趣了就叫上疏狂剑到竹林里去转两圈,天气这么冷,说不定会有冬笋,结果时节不对,冬笋是没找到,半大的毛竹倒是看见不少,还有就是五花八门的菌菇,秋意泊想着在凡界吃菌子的恶果,各采了一些存入单独的纳戒中等着以后有机会给半夏真君寄过去研究一番,便不再动了。 ——就算是要吃,他也要到了百草谷再吃!要是中毒了百草谷就立刻抢救! 忽然秋意泊只觉得脚下踩到了软趴趴的什么,低头一看,居然是一条身上带着大块大块三角形花纹的蛇,这条蛇很有意思,它的头是秋意泊见过的最三角的头,不光头三角,鼻子上还有个翘起的鳞片,看上去像是一只角一样。 它此刻正宛若一条死蛇一样躺在秋意泊脚底,被秋意泊踩了也一动不动,眼白上翻,跟已经被秋意泊踩死了一样,秋意泊挪开了脚,打量着它,故意笑道:“哎?一条毒蛇?刚好拿来泡酒……” 那条蛇一个鹞子翻身就蹿进枯叶堆里头了。 秋意泊忍不住笑了起来,怪不得很多人喜欢看满级大佬屠新手村,他现在不就是跟满级大佬一样在新手村随便晃悠嘛,是挺快乐的。 耽搁了些许时间,日头也升高了他,林中雾气散了个干净,秋意泊正想回到那条青石路上,却发现自己……好像迷路了。 这有些蹊跷,他们本来就进的不深,照道理说回头就能看见小路。疏狂剑信誓旦旦表示要往右边走,秋意泊也觉得是右边,不料一人一剑往右边走了半晌,还是不出竹林,再往前走,就干脆是山崖了。 秋意泊和疏狂剑面面相觑,疏狂剑啼鸣了一声,鼓了鼓翅膀,有一种‘怕个锤子,老子会飞’纵横天下披靡万物的气势在,秋意泊一想也是,于是乎一把抓住了鸟腿,带着它就往下跳。 疏狂剑惨叫了一声,就被秋意泊从山顶一跃而下,狂风自他耳边呼啸而过,秋意泊轻啸一声,衣袂猎猎,无边愉悦自心中而起,又不知冲往何方,直教人畅快至极。 这座山并不算太高,不过几息之间,秋意泊便看见了山下的小路,他也不必疏狂剑,一手勾在了山壁的树枝上,几个纵跃,便卸去了落势,再看疏狂剑,它还保持着下落的那种姿势,双翅向上,头也向上,宛若一根大号的鸡毛掸子。 秋意泊把它挂在了树枝上,自己则是享受着暖阳清风拂面。不多时,疏狂剑缓过神来,照着秋意泊的头就开始猛啄,秋意泊试图去捉它的鸟喙,边躲边笑:“你可是一把剑哎!你居然怕下落!哎呦!” 疏狂剑根本不听劝,叼住秋意泊一戳头发就往外扯,秋意泊一边抓住自己宝贵的头发,连忙哄道:“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下次一定跟你打招呼,没多少头发了,快松开!” 他可是搞研究的,他怀疑要不是这辈子修了仙,他早该和自己的头发说再见,秃成一只光亮皎洁月亮,大半夜出门都不用带灯的那种。 正在此时,秋意泊听人唤道:“毋那小哥,可是遇着险情了——!” 秋意泊闻声侧身望去,便见底下的小路上不知何时站了个背着木柴的老汉,他正仰头望着他,见他望来,又问了一遍:“——可有受伤?上头危险,快下来吧!” 秋意泊也没在意,可能是跟疏狂剑打闹的时候来的,他扬声道:“没事,多谢老丈,我这就下来!” 说着,他三下五除二便从树枝上平安落地,疏狂剑则是秉持着一副高贵优雅的模样刷的一下飞走了。那老汉看着他有些惊叹地道:“没想到小哥你看着斯斯文文跟个书生似地,身手却利落得很。” 秋意泊则是道:“出门在外,怎么好不利落。” 老汉笑眯眯地道:“那也确实是,小哥是要到哪里去?可是去赶考?” 秋意泊有些摸不着头脑,难道是那竹林的边缘刚好和凡界接洽?他一跳跳到凡界来了?他面不改色地答道:“不是赶考,我这点水平恐怕还考不上,打算先游学一番……谁晓得在上头竹林里迷路了。” “原来如此。”老汉颠了颠背上的柴火:“我家就在前头,小哥若是不嫌弃,也可进去歇歇脚,拿点干粮食水,过了我们村子,两百里内就全是山了,吃的可不好找。这竹林里头毒物可多,村里头也有上好的解毒药的,我替你去问李先生要两幅,你拿着也好防个身!” “也好。”秋意泊拱手道:“那就叨扰老丈了。” “客气什么。”老汉带着秋意泊顺着泥土路往前走,边道:“小哥你有所不知,咱们村有个老规矩,家中若有添丁,当家人出门见到的第一个人那就是小孩儿的贵人!老汉小孙儿昨天半夜出来的,今天老汉特意起了个早,那晓得起的太早了,村里的都还没起,就想着进山拾点柴火,回去也该见着人了……没想到就遇着了小哥你,还是个读书人!带回家中啊……刚好替我小孙儿取个名!” 秋意泊确实听过这样的传闻,便笑着应道:“那看来是有缘分的,我得好好想想,免得取得不好,叫老丈您给拿扫帚赶出去!” “哎不会不会。”老汉摆手道:“越是贱名越好养活,什么猫儿狗儿石头草的那才好呢!您要是想不出来,一会儿见了老汉的那小孙儿就随口给一个就成!” “那怎好意思。”秋意泊笑着,使了点手段弄了个背篓出来,扔在了不远处的草堆里,走了两步,便‘哎’一声,快步过去将背篓捡了起来:“我就想我的行礼掉在何处了,原来是这里。” 一个出来游学的读书人,居然两手空空,这就很可疑了。 “找到就好。”老汉看着那个精美的竹篓笑得越发和蔼,倒不是他有什么坏心思,只是看这个竹篓就知道价格不会便宜,他们这儿的习俗,这贵人啊,就是要越有来头越好,才貌双全还有钱,才能叫小儿也沾得几分运道。 秋意泊又和老汉随口扯掰了些话,无外乎风水民俗,有什么特产好吃之类,随着老汉带路,拐过一个弯儿后便是豁然开朗,不远处炊烟袅袅,屋舍俨然,几声狗叫声从远处传来,随即就看见一条大黄狗狂奔而来,见着老汉就往他腿上一扑,热情地摇着尾巴,还要舔老汉。 老汉将它抱了个满怀,用力拍了拍它的背脊:“好狗好狗!乖啊!这是咱家的客人,要听话些,不许对人家叫唤!” 大黄狗低叫了一声,像是通人性一般,对着秋意泊也摇起尾巴来了。 和大黄狗亲热过后,老汉便放开了它,带着秋意泊继续往村里头走,没多久便到了老汉家中,老汉的家算不上破旧,不过也不是什么青砖瓦房,应该是土房子,只不过黄泥墙面都被抹得平整,屋顶上的稻草都整整齐齐地堆放着,这样一个小院子,真不叫人觉得磕碜了。 “老头子!你回来了!找到贵人没有!”还未见人,先闻其声,一个老妇从屋里探出个头来,她所在的那间屋子冒着雾气,像是在做饭,她一见到秋意泊,就先看见他满头白发,哎呦一声:“这……这是从哪来的仙人!怎得这么好看!比村头的金瓶还要好看!” “去去去!”老汉连声道:“这是游学的秀才相公!别瞎说!今天路上也是稀奇,一路上都没遇着人,结果一回来就见到这位秀才相公!可见是老天爷赏脸呢!” 老妇听见‘秀才相公’这话当即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这好哇!你快把柴火放下,我就去整治一桌饭菜来,儿啊——儿啊——快出来!你爹把贵人带回来了——!你还不快出来招呼着!” 后院跑来了一个裸着上身手提斧子的憨厚汉子,看着秋意泊一时没回过神,老汉喝道:“还提着斧子!你想杀人啊!还不快放下!抱你娃儿出来见见贵人!” 啪的一下,斧子落地,还砸到了憨厚汉子的脚,他当即抱着脚单脚跳了起来,一脸痛不欲生,老汉老妇看见斧子落他脚上都傻眼了,连忙奔过去看,屋里头似乎也听见了动静:“娘!爹!生哥怎么了!我怎么听见他在叫唤!” 两个老夫妻急的要命,又听见屋里头媳妇在喊,随即孩子也哭闹起来了,大黄狗更是不明所以也跟着叫了起来,惊得散养的鸡都飞了起来。汉子一边倒抽凉气一边还得安抚爹娘自己老婆孩子,急得满头大汗:“没事没事——砸着脚趾了!没出血!我好着呢!媳妇我好着呢——!快叫娃儿别哭了!” 一时间鸡飞狗跳,妈哭娃闹。 若不是秋意泊人在人家家里,他就要不厚道的笑了。 好不容易平定了这热闹的场景,秋意泊也被请到了堂屋落座,茶水清香甘甜,憨厚汉子也抱着刚出生的小娃娃来见秋意泊。 昨日才生下的孩子,今日看着还是皱巴巴地跟个红皮猴子一样,五官都皱成一团,属实是看不出什么来,秋意泊犹豫一瞬,便问了生辰八字,掐着他三脚猫功夫给算了算,道:“这孩子名里头缺木,后皇嘉树,橘徕服兮2,就叫做嘉树吧!” 老汉夫妇外加那憨厚汉子也听不懂中间一句是什么,就听前一句‘命里缺木’,又听后面又是‘佳’,又是‘树’,当即喜笑颜开,憨厚汉子立刻拿了个红纸包出来,双手俸给秋意泊:“多谢贵人赐名!” 秋意泊拿着红纸包,里头应该有几个大钱,他也不好白拿人家东西,便从背篓中摸出了一个金制长命锁项圈——这还是当年在凡间的时候准备下的,其实应该给个银制的,但他没有,只有金的,那也凑合。 他将项圈放在了还裹在襁褓的婴儿身上,老汉夫妇连忙道:“这怎使得!秀才相公快收回去!” 秋意泊摆了摆手:“我也是意外到了这里,别无什么物件,这东西看着吉祥,就拿着吧,也算是成全了这一段缘分。” 不夸张的说,这个长命锁,可以算是把这小子娶媳妇的聘礼都给备足了。 老汉夫妇还要推辞,秋意泊却道:“我瞧这茶叶好,外面没吃过,若是老丈实在是过意不去,包两斤茶叶给我带走就是了。” 老汉夫妇见他气度高华,语气坚决,一时之间也不敢说不好,秋意泊又道:“快将孩子抱回去吧,刚生下的,不要随意见风,现下天凉。” “哎哎是!”汉子连忙将孩子抱了进去,老汉夫妇搓着手站在一旁,显得有些拘束,秋意泊笑道:“老丈,您不是说村里有卖解毒药剂的吗?带我去抓两幅?” 老丈挠了挠头,道:“您坐着就好,我这就去替您买。” 秋意泊起身道:“不过是一项圈,老丈何必如此拘束,方才说好的,两斤茶叶换一个项圈!您这就要抹了我去?” “怎会怎会!”老汉笑道,秋意泊抬了抬手,老汉便道:“那我领着你去,还有上好的皮子,药材,新鲜的菇子!老汉带着您挨家挨户去看!老婆子,快去做饭!将过年弄的腊肉切了给秀才相公炒菇子吃!还有昨天老王家打得獐子,快问他买回来!” 老妇一迭声应是,秋意泊则是跟着老汉走出了房门。 外面天空如碧,万里无云,想今日是一个好天气。 247 第 247 章 正所谓先敬罗衣后敬人,到哪或许都走不脱这样的道理。老汉热情地带着秋意泊在村中四处拜访,见者要么直接下跪高呼神仙下凡要么就是恭恭敬敬喊秀才相公,叫神仙的村民比较多,秋意泊那一头白发占了不少成分在里头。 仔细一想,秋意泊倒也符合‘鹤发童颜’这个标准,倒也恰当妥帖。 和村子里其他人一比,老汉一家显得很是沉着冷静了。 不多时,秋意泊搜罗来的土特产就装了一篓子,这还是往下使劲压了又压的缘故,本来可以装一车的,但秋意泊极力劝阻,说山路难行,村长家就表示可以叫自家儿子赶着骡子把秋意泊送出山,得知秋意泊打算独自游学的时候,这才遗憾的放弃了。 毕竟在村民眼中,读书是光宗耀祖的大事,耽搁了人家秀才相公求学,也不怕祖坟挨雷劈。 “秋相公,前头就是李先生的屋子了。”老汉笑呵呵地说:“李先生可是我们这儿头一份,又识字通文,又懂看病救人,村里头有个头疼脑热的都找他,这山里多毒物,要是不凑巧叫什么咬了,有了李先生的膏药,也能撑到回来。” 秋意泊饶有兴趣地道:“看来还是一位神医。” 他在竹林里踩到的蛇是五步蛇,放在现代给咬一口都要烂肉截肢,放这年头居然还能救,怎么不神? “嗨,神医不神医的,但李先生就是这个——!”老汉翘起了大拇指:“亏得有李先生在,否则村里还不知道要冤枉多少条性命去,就今日打了獐子的老王他家大小子,山里头叫那过山峰给咬了,豁,那蛇有七尺多长,竖起来脑袋比小娃儿还高,愣是叫李先生从阎王殿里头救回来了!” 更厉害了,过山峰应该是眼镜王蛇,毒液量贼大,也是属于全村吃席蛇之一,这也能救? 老汉絮絮叨叨地讲着这位李先生的光辉记录,秋意泊听着听着还觉得怪有意思的,按照老汉的说法,这可是位人间活菩萨,阎王叫人三更死,他不光敢留人到五更还能留到七老八十寿终正寝,兼则还会点小手段,谁谁家惹了黄大仙,被逼着叫闺女去当新娘子,不然就要闹得他们全家死绝,愣是叫这李先生给破了仙法,将那黄大仙生生打死了,还挂在了村头,果然村子里就太平了。 秋意泊几乎可以确定这位李先生不是凡人了。 不多时,他们两人就到了李先生的住处外。李先生没有住在村中,而是住在距离村口外的松林中,走过去要一刻钟,松林中修了一条青石路,听说是村里头的人为了感谢李先生特意修出来的,两人沿着青石路一路向里头走进去,清淡的松木香气与落叶、泥土的气息混合在一起,颇有一番独特的古旧味道。 有点像是已经封藏了许久的书籍打开时的味道。 这条青石路很长,看着像是一路向上的,老汉看着年迈,却腿脚利索得很,行走如风,按着台阶蹭蹭蹭就上去了,秋意泊暗忖亏得修了仙,否则想要爬到顶端,他半条命都该没了。 他想到此处,眉目间染上了一点笑意,这辈子托了修仙的福良多,当真要珍惜才是。 “哎?秋相公,你等我会儿。”老汉说罢,脚步一拐就进了一旁的林子,没一盏茶就出来了,他的背篓里却多了十几个灰不溜秋的土疙瘩,老汉眉开眼笑:“拖了相公的福,这松宝平时见也难得见一回,这次居然叫老汉一次性寻到了十几朵,够吃了!等一会儿回了村子,老汉给您用猪油煎得脆脆的,保准您把舌头都吞下去。” 秋意泊有些好奇,老汉就直接将一个土疙瘩掰了开来,里头是实心的,呈现黑褐色,布满着不规则的白色扭曲细长纹路,唔……看着有点像脑花,不过那种松树的香气就更浓郁了。 可能是……松露吧? 秋意泊倒是吃过,不过到底是古代,就算是用冰一路湃着送到燕京也该坏了,他吃的是晒干再泡发的,通常上桌也看不出什么来了,那味道确实是很好。 “别看它看着不起眼,实际上香得不了的!”老汉将它扔回了背篓,又与秋意泊往上走,走着走着,他就经常拐进松林里头,出来的时候背篓必然多了些东西,秋意泊还看见老汉提溜着一条人长的蛇回来了,吓得他不轻。 这年头喜欢蛇的人可真不多,老汉也不大喜欢,但架不住它好吃啊,回去剖洗干净了,用酱油黄酒盐腌上一会儿,架上一个小碳炉,那就是皮脆肉嫩,鲜得很。 “老汉祖上专门就是捕蛇人。”老汉笑眯眯解释道:“相公莫怕,这条不给您吃,您这等矜贵人怎么好吃这个,一会儿上去见李先生,总不好空着手去。” 两人沿着青石路又走了约莫小半个时辰才隐约看见了屋舍的影子,老汉却是兴冲冲地高喊着‘李先生——’就快步往上走,远远便有个人自屋里头出来了,站在二楼的凭栏旁看着他们。 那人穿着一身深青色的袍子,带着冠,看上去便很有文人的样子。又过了一会儿,秋意泊才看清对方的真容——那是一个非常矛盾的人,他长得并不算如何俊美,至少和秋意泊比起来差得远了,是憨厚的面容,浓眉大眼,但他眉目间有几道折痕,便冲淡了那一份憨厚,多了一份冷淡。他身上的气质非常的好,是那等一眼看上去便知道此人灵秀非常的好。 秋意泊瞬间就确定了,是同行……哦不是,是同道中人,不过却看不出修为来。 看不出修为,要么就是修为接近于无,卡在了入门和练气一层之间,要么就是修为比他高至少两个小境界,他现在是元婴,合体以上的境界他就看不出来了。 老汉一手提着蛇,扬声笑道:“李先生,老汉来看您了。” 李先生微微颔首,并没有说话,眉间微微皱了皱,“有人受伤了?” “没,没,您别担心!”老汉很熟门熟路的带着秋意泊上了二楼,将死蛇挂在了一旁的钩子上:“老汉家里娃儿生了,是个男娃,先生果然猜得准!这位是我家贵人,秋家相公,他游学至此,叫老汉遇上了,给我家娃儿取了个好名字!叫嘉树!嘿嘿!秋相公是来游学的,这不就带着他来您这儿买点膏药,这山头里毒物多,总要备着点才好。” 老汉自顾自的说了一连串话,李先生并未回应,他也不在意,只顾自己说着。李先生静静地听他说完,目光便看向了满头华发的秋意泊,然后随手一指屋檐旁悬着的几个油纸包,随即便进了屋里,砰的一下房门就关上了。 从头到尾这位李先生没有和秋意泊说一句话。 秋意泊也不以为意,管他是不是同道中人呢,他也是意外来此,吃顿饭便要走的功夫,人说不定是在这里隐居的,不愿见到同道也很正常——没有以为他是专门来找麻烦的就行了。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位李先生隐隐约约有些面熟,却又不记得是在哪里见过了。 老汉见状也不恼怒,去把屋檐下的油纸包解了,从中拿出了一个大盒子出来,又在一旁箱子里头寻了两个小木盒出来,边解释道:“李先生就是这么个性子,面冷心热,秋相公别介怀,李先生平素就是话不多的。” 房屋里头静悄悄地,似乎里头根本没有人。 “无妨。”秋意泊笑眯眯地蹲在一旁看,老汉打开了大木盒,里头是晶莹剔透的绿色膏状体,一打开便是一股浓郁的药香气,老汉用木片将里头的膏药挖满了两个小盒给秋意泊装了起来:“秋相公要是不巧遇着了,就用指甲盖挑了涂一点,平时就放在身边就行了,一般不会坏。” “这里头有些什么药?”秋意泊闻着药香气,只觉得好闻极了,里头不下数十种药材,光靠这山中恐怕是凑不齐的。 “老汉也不清楚,是李先生家祖传的秘方。”老汉说罢,就将大木盒收拾了起来,原样吊回了屋檐下,又从自己的背篓中寻摸了半数的松露,又一大把菌子,道:“秋相公您先坐一会儿,稍稍等等老汉。” 秋意泊闻言便落了座,见老汉麻利的先将灶台里火给升了起来,紧接着将方才打死的那条蛇剥皮剖腹,清洗干净切成段儿腌制了起来,手中不停又去洗松露和其他菌菇,居然不到两盏茶的时间,锅里已经装满了白色发粉的蛇段,撕成一片片的菌菇,老汉见锅里的水煮开了,就把火给捅小了一些,又是扬声高呼道:“李先生,菜给您炖好了,再过两刻钟您记得吃啊!老汉这就走了!” 说罢,他也不等回应,便带着秋意泊下山去了。 也不知道为何,下山总觉得要比上山快一些,可能是因为知道目的地在哪,老汉也没有再进林子的缘故,等他们再回到村子的时候,村子里满是炊烟袅袅,到处都是饭菜的香气,老汉笑道:“哎呦,回来晚了,秋相公放心,老汉这就给您去折腾这松宝,快得很!” 两人一到家,桌上摆满了饭菜,大盆大盆的腊肉炒辣椒,红焖獐子肉,火腿蒸豆腐,一碗满是黄油的老母鸡汤,还有一条看着就很肥的鱼,米饭却是呈现暗红色,是高粱饭。 唯一不好的是,上面全是油,可能是因为猪油珍贵的缘故,为表敬重,这几道菜里的油都多得快溢出来了,老妇搓着手笑道:“可算是回来了!再不回来我就要上山找你们了!” “害,路上给李先生摸了条蛇,这才耽搁了点时间。”老汉摆了摆手,提着背篓就往厨房走,边招呼道:“秋相公您先吃,老汉这就去给你整那松宝!” “唉?还找到了松宝?”老妇连忙问道。 “找到了找到了,都托了秋相公的福气,找到了十几个呢,我留了一半给李先生,今天找到的都是大的,再给秋相公烤一些,多余的还能给树娃他娘补补身子!” 老妇也是一脸喜色,看来松露确实是很难找了。她连忙清秋意泊落座,秋意泊也没客气就坐了下来,老妇道:“饭菜粗陋,不知道秋相公吃不吃得惯。” 秋意泊笑道:“我就不是个客气的人,若是我吃不惯,我就不吃,我吃得惯,我就多吃两口。” 这话实诚,老妇脸上笑意更甚了几分,秋意泊见他坐了,老妇却是不坐:“您不坐吗?还有您儿子媳妇呢?” “我那狗娃子还在后院劈柴呢,媳妇坐月子,不好出来。”老妇解释道:“秋相公是贵人,我们怎么好与你同桌吃饭。” 秋意泊道:“那不太好,难得来一回,也没人陪我吃酒。” 老妇一顿,就见秋意泊起身走到角落里打开了背篓,从里头拿了一巴掌大的小酒坛出来,倒是不多,大家都喝两盏也就差不多了,老妇犹豫了一下,随即道:“那我去叫狗娃,您等会儿。” 不一会儿,憨厚汉子来了,还特意穿了一身新衣,有些局促地给秋意泊行了个礼,坐到了他的旁边:“这……秋相公,我陪你喝酒!” “唉,稍等。”秋意泊微微一笑:“等你爹一道。” 憨厚汉子重重地点了点头,低下头不说话了,他娘在旁边捅了他好几下他都不知道要张口招呼一下,聊点什么,老汉说松露很快那确实是很快,两人还没干坐多久,老汉便端着一盘看着又干又香的松露进来了,他见自己儿子坐着,正要开口呵斥,却听秋意泊道:“老丈辛苦了,快坐下,我带了好酒来,一道喝点酒。” “这……要不让生哥儿陪着你?”老汉搓着手道。 秋意泊道:“再不坐下菜都凉了。” 老汉见秋意泊有他不坐下就不动筷子的意思在里头,也没有多坚持,就坐在了秋意泊左侧,哪只秋意泊又看向了老妇人,老妇人连忙摆手:“树哥他娘也该吃饭了,我伺候她去,秋相公你们先吃,灶头上还温着菜呐!” 秋意泊这才点头,老妇人转身就走,生怕慢了一步秋意泊就能把她也给扣下了,她喃喃地道:“奇了怪了,这秀才相公当真一点架子都没有。” 老妇觉得但凡通文识字的都该像李先生那样,有本事但不大爱理人才是,没想到这位秋相公却是完全不同的角色,爱说爱笑,人也是顶顶出色。她端着菜到了媳妇房间,先将预留下来的老母鸡汤递给了媳妇:“快趁热喝了,家里有贵人,娘不好给你多留,那鸡心鸡肝都给你扣下了,你不是就爱吃那个?还有银线包,吃了补身子,快快喝干净了,娘还给你留了一大块獐子肉。” 她媳妇是个容貌清丽的,可能是因为刚刚生产过,脸上还带着些苍白,她捧着汤碗,看着里头黄澄澄的鸡汤,不由道:“多谢娘。” “害,自家人,说什么客气话。”老妇瞧她喝了,这才去看孙子,一看孙子那张还红着的小脸,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来奶奶抱抱!小猴子!怎么感觉比上午要重了些。” 不是她咒自己孙子,这孩子没待足月就落地,抱在怀里轻飘飘的,现下不知道怎么的,抱在怀里头感觉沉甸甸的,像是飘在空中的东西落在了实处,叫她整个人都安心了起来。 媳妇有些茫然地看向老妇,老妇就将孩子递了过来,她连忙擦了擦手接了,在怀里掂了掂:“……是有些,娘,早上那名字一下来,不知怎么的我心里就定了,树娃说不定也是沾了人家的贵气,好着呢!您放心,咱们树娃儿一定能跟大树一样长得又高又壮,还长寿!” 老妇连声应是:“怎么不是?待树娃儿待住了,我就带他去给李先生磕个头。” “那敢情好。”媳妇低头看着小孩儿皱巴巴地面孔,笑道:“要不是怕冒犯了秋相公,我还想叫他多抱抱孩子。” “怎么的?”老妇疑惑地道。 媳妇道:“娘,这不是叫我们树娃儿多沾沾福气嘛!你看那秋相公长得多好,要是咱们树娃儿以后有他一半,别说一半了,有一点像,等树娃儿到了年纪,恐怕说亲的人都要踏破门槛!” “胡说什么呢!你生的是个男娃又不是女娃……”老妇板着脸训斥了两句,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不过那是句大实话,男人要是长得好,当婆娘的想生气都生不出来!” 媳妇又想说什么,老妇从她怀里把孩子抱走了:“好了好了,你快吃,月子里别多想事儿,咱们树娃儿好着呢!再不吃就凉了!” “哎,娘,我知道了。”媳妇赶忙低头喝鸡汤,又不舍得全喝了,剩了半碗说自己喝不下去了,老妇骂了两句没福气,然后在媳妇的劝解下把那半碗给喝了。 秋意泊原本想吃完饭就走的,奈何天公不作美,这天色比小姑娘的脸还善变,说下雨就下雨,还是瓢泼大雨,地上干涸的泥土被打得成了一片烂泥,走到屋边上都能被蹦跶起来的泥点子溅一身。 秋意泊本来是无所谓,但想着冒着这么大雨还要走,着实是有些不符合常理了,便问主家借了蓑衣芒鞋来,说是要去踏雨寻幽,老汉夫妇拗不过他,千叮万嘱说小心地上湿滑,这才放他出去。 秋意泊两辈子都没有踩过这么泥泞的地面,真鼓起勇气踩下去倒也还好,只要不去关注地上的烂泥浆水,水灌进芒鞋里凉飕飕的,泥沙都被细密的芒鞋给挡了去,还挺舒服的。 他循着水流的方向慢腾腾地走着,逐渐就走出了村外,转眼间便看见了一座小潭,说真的,这地方其实真的很不错,除了山中毒物多了些,依山傍水,风水绝佳——哦,他就是凭着感觉说的,他对风水没什么研究,只不过他能感受到这天地间的灵气,雨一下来,本就稀薄的灵气变得更散乱了,而其中没有散乱的地方则格外引人注目。 比如那方小潭,藏风聚气,灵气被牢牢地吸附在了小潭附近,那显而易见风水不错嘛。 因着滂沱大雨,人人都在家中避雨,就算是外出的,此时也应该在山里,这水潭距离村子很近,能回去的恐怕也都回去了,倒是留给了秋意泊一片清净的地方。 小潭上修了一个简陋的码头,说是码头,其实就是简单的做了一个靠岸的地方,叫人可以有个踩着实地的地方。上头还摆了渔具,简单的竹竿和麻线、铁钩,也不知道谁留下来的。秋意泊想了想,便拾起了鱼竿,往上面挂了坨糕点,往水中一抛后就坐在了小码头上,也不打坐,就随意地坐在了那里。 大雨顺着斗笠的边缘如珠帘一般,连带着池子上也是涟漪不断,雨势过大,池子上便蒙上了一层浓厚的水雾,映着青山绿水,别有一番趣味。 说实话鱼竿动不动的他也看不太出来,纯粹就是摆着玩儿,刚刚那一顿他说实话也就扒拉了两口饭喝了点酒,太油腻了,实在是吃不下去,现在干脆找补回来,他想着纳戒里还有许久之前买的攒盒,百多年了,他居然也没吃完……其实是后头干脆就忘了。 毕竟在凡间也不差这么个攒盒吃。 放了百多年的绿茶佛饼还保持着刚出炉时热气,咬下去外皮还有些脆,里头是茶香浓郁的白豆沙馅儿,秋意泊吃了两口,又觉得有些干,他想着这年头也没什么大气污染,干脆仰起头想喝点雨水——然后被雨劈头盖脸浇了一头。 不过水是喝到了。 等到一个攒盒吃完,他拂了拂身上的碎屑……虽然被雨水冲的也看不出来什么,再一拉鱼竿,好家伙,鱼竿上光秃秃的,他挂上去糕点宛若凭空消失了一般,再低头去看池子,倒是他脚底下游了一群小鱼,水片上飘着一些碎屑,被这些小鱼一口一口的吞吃着。 原来鱼都跑到这里来了。 秋意泊看着那些小鱼,说小那是真的小,最大不过手指那么长,最小就那么一丁点儿,他看了一会儿,突然就想起了酥炸小黄鱼的滋味来了。虽说这些不是黄鱼,但是胜在小啊,而且纯天然无污染真野生,弄上来都不必开膛破肚,直接起了油锅往里头炸得金黄酥脆,连骨头带内脏都可以直接吃下去。 问题来了,怎么抓呢? 他要是在这里电个小范围的鱼应该不犯法吧? 他皱着眉头,考虑起来,毕竟这是人家村子赖以为生的池子,他电鱼要小心点,要不先设个禁制,然后用雷咒……算了还是用法宝吧,他记得之前一时兴起搞了个电灯,结果没做成功,做成了真正的‘电’灯,就是那种灯罩里头噼里啪啦放电的那种,光源也不太稳定,他把电灯放在禁制里,然后就电这么一米见方……应该行吧? 于是秋意泊就这么干了,结果范围是控制住了,说炸一立方就一立方,但不幸的是电量没控制住太,小鱼们都不用下油锅了,直接就变成了黑黢黢的焦炭。秋意泊摸了摸鼻子,自讨了个没趣,确定下次要是再看见这种小鱼,旁边没人住的那种,别说电鱼了,他直接拿抽水机一边抽一边电,绝不惯着它们! 不知何时,雨停了下来,秋意泊听到有人在喊他:“秋相公,你在做什么呢!” 是老汉的儿子生哥来找他来了,他见到秋意泊坐在池边上,旁边又放着鱼竿,再看旁边鱼篓……里头除了水还是水,他立刻就热心地说:“秋相公,这里的鱼精得很,不会咬钩的,别钓了,我给你抓点回去炸来吃!” 秋意泊还未来得及阻拦,就见人已经扑通一声跳进了池子里,也不知道从哪寻摸了一张又细又密的网来,在水里抄了几下,就见往上银光粼粼,竟然兜了半网子小鱼。秋意泊目瞪狗呆,心想方才自己是做什么玩意儿,有时间禁制又是电的,还不如人家随便抄两下。 生哥从池里头两下五除二就爬了起来:“这里的鱼又小,又不顶饿,也就小孩儿来抓了吃着玩。” 他说到这里,突然意识到这么说不太好,涨红着脸道:“哎,不是说您的意思……我的意思是……哎,我不是那个意思……” 秋意泊摆了摆手:“没事,不是说给我炸着吃吗?走,回去。” “好嘞!”生哥应了一声就带着秋意泊回去了,这回秋意泊可不随着他们整了,直接自己撸了袖子下厨房,老汉一家都说使不得,秋意泊还是坚持,最后还真弄出一盘金黄酥脆的小鱼干来,就是炸得有点太透了,咬起来嘎吱作响,牙口好的下酒菜标配,整得老汉全家目瞪口呆。 ——怪怪,这年头秀才相公还会下厨了? 秋意泊则是无所谓,吃了两口后就很不客气的将小鱼干都打包了,趁着夜色还没黑就打算离开了。 老汉连忙来拦,说天黑下山不好走,秋意泊却摆了摆手,扯了点什么秉烛夜游的话来敷衍了一下,老汉见劝不得,便拿出了准备好的干粮交给了他,秋意泊看了一眼发现是干粮饼就收下了,随即告辞离开。 老妇见秋意泊走远了,这才捶了老汉两下:“你做什么你做什么!人家好难得来一趟,又是给我们树哥取了好名字,又是给了那么大的金项圈,你就给人家几个饼!家里又不是过不下去了!叫你拿腌肉你怎么不拿!” “你懂什么!”老汉道:“人家是矜贵人,吃不下我们的菜,你看中午我们家倒是吃了个油光满面,人家连筷子都伸一下,只有那獐子肉全是干肉,他还吃了两口。你当时都和我们庄田人家一样肚子里都缺油水呐?听说那些富贵人家吃饭,肥油都不上桌,我们家那腌肉,九分肥一分瘦,他能咽的下去?!” “那也不能这样啊!”老妇道:“我们礼数总要备足才对!” “人家也没跟我们客气。”老汉笑道:“你看炸小鱼,把猪油罐都挖空了,他也没皱一下眉头不是?” 老妇这才‘唉’了一声:“什么?猪油罐都空了?那炸了鱼,油可是有腥味儿的啊!” 她连忙奔去厨房来看,没过一会儿,她便高喊着:“老头子!老头子你快来看!” 老汉还当如何了,急忙走过去,就见他老太婆抱着猪油罐急匆匆的出来,猪油罐子里头叮咚作响,他一看,居然发现是满罐子的大钱。 这么多钱虽比不上那金项圈来的值钱,可经得住日常花用啊!那金项圈要是卖,他们还得去山下头找当铺呢!全村里头的人家里的积蓄加起来可能都换不了那一个锁头! 老汉看着大钱不说话,许久才拍了拍老妇的手:“行了,赶紧收起来吧,人家好心着呢,也不差这么点钱,还有跟媳妇说一声,那项圈等出了月子就摘下来,不要再叫树哥戴了,看着就叫人眼睛发花,别惹出什么祸事来才好……就压着箱底,以后不遇上大病大灾的,就当咱家的传家宝了。” “……哎,成。” 秋意泊这头出了村子,甚至还没走到他落下来的地方,天就已经黑了,他见道上无人,便吹了一声哨子,疏狂剑的身影便从山后头绕了过来,落在了他的身侧,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手臂。 秋意泊顺手在它脖子上摸了两把,问道:“找到那条小路了没有?” 疏狂剑低低叫了一声,意思是没有。 秋意泊想了想便罢了,也不是一定非要找那条路,他反正随便瞎走走,走到哪是哪,听村里头的人的意思,只要一路顺着小路走,翻过两座山,就有座小镇,他到时候打听一下就知道自己在哪了,大不了从哪儿再回修真界呗。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疏狂剑一口叼住了秋意泊的袖子,往旁边扯了扯。 “嗯?”秋意泊道:“你说你发现了宝物?” 疏狂剑疯狂点头。 “就在山后面?”秋意泊问道,疏狂剑再度点头,秋意泊也没犹豫什么,来都来了,哪有见宝物不管的道理?他踏上了疏狂剑,疏狂剑双翅一展,便领着他飞上了天空。 群山在他身边倒退而过,劲风吹在脸上,秋意泊眯着眼睛,感觉自己眼睫毛都被吹得倒了过来,扎得自己眼睛痒痒的,山中雨后的气息与草木泥土的芳香混合在一处,形成了一种名叫做‘清新’的味道。 果然,一越过面前这座山,秋意泊的寻宝雷达就响了起来,可那箭头却不是指向前方,而是指向后方,秋意泊霎时回头去看,在寻宝鼠道统的加持下,他轻而易举的便看见村子后方的那一座山上,有一道极其醒目的光柱。 是明亮的蓝色,那是无数灵气汇聚于此,才能呈现出那样炫目的色彩,那些灵气集中于那一点,到了极致后又如雨一般落下,最终泽被四方。 怪不得他就觉得村子里的灵气好像还挺浓郁,里头也时常见到七老八十的老人,身体都还不错——在这个人均寿命三十的年代,能活到七十,朝廷都会发养老银,还会表彰当地官员,算是地方官和皇帝双方政绩的表现。 毕竟国泰民安,百姓富足才有这样的表现,要是战火四起,人人饿得易子而食,还能活到七老八十?一旦起了天灾人祸,老人总是最先被放弃的那一个——都不必子女当那个不孝子。秋意泊看过许多这样的事迹,有老人主动上吊的,投河的,甚至主动走进山里的,绝食的,毕竟家里只能养那么几口人,老人没有劳动力,也没有未来,他们会主动放弃生存的机会,给子孙后代留下一条活路。 他细细地看着那个方向,应该是……那位李先生居住的松山吧? 八成是人家亲自栽种下来的。 秋意泊摇了摇头,拍了拍疏狂剑,示意降落吧。 他没什么动心的感觉,他觉得这样挺好,这个村子也好,那个李先生也罢,都挺好的。人家享受天伦之乐,宁静日子,他去捣什么乱。 秋意泊看着漆黑的山间,点起了一盏灯,他一手执着灯,带着疏狂剑慢慢地往下走去。 他还拿了人家的小鱼干和饼呢。 疏狂剑不太理解秋意泊为何不去,正想再催促,却叫秋意泊塞了满嘴的小鱼干,秋意泊笑眯眯地看着它:“好吃吧?” 疏狂剑嚼得嘎吱作响,然后诚实的张开了嘴。 秋意泊把小鱼干分了一半出来,用兜子系在了疏狂剑身上,叫它低头就能吃到小鱼干,自己则是摸了个干粮饼出来,唔……还热乎的。 秋意泊咬了一口,干香干香的,突然之间,他吃出什么不对来,低头一看,才发现干粮饼里夹着精肉烤成的猪肉脯,甜咸口,配合着干粮饼正正好好。 等秋意泊吃了半张干粮饼,疏狂剑也把小鱼干都干掉了,绕着秋意泊转着圈,摆明了知道他还有存货。 “想都不要想。”秋意泊伸手在它头上拍了一下:“我还要吃呢,你是不是不爱我了?你以前就吃点保养油膏的。” 疏狂剑鼓了鼓翅膀,示意是他带坏了它。 想当年,它也是那么高贵冷艳的剑! 现在嘛……早就不复当年了。 山间逐渐起了些雾,伸手不见五指,唯有秋意泊那一盏小灯照亮的地方还算是看的清楚,忽地,浓雾就又散去了,秋意泊提着灯,看着眼前的长得看不见头的青石板路,似乎他从未去过其他地方一样。 什么竹林,村庄,似乎不过是南柯一梦。 疏狂剑摸不着头脑的四处看,看表情是有点懵了。 手中还剩一口的饼仍旧散发着温度,秋意泊将它送入口中,轻笑着说:“走吧。” “去看看下面是什么地方。” 248 第 248 章 长夜幽幽,清淡的白雾跟随着风的脚步若有若地在秋意泊脚下拂过,钻入衣袖,贴上皮肤,便是微凉的水汽,他拾阶而下,等到他也看倦了青山白雾绿水长夜,前头便也出现了橘红色的光晕。 是一丛篝火。 有名修士围着篝火而坐,都是元婴修为。有人抱剑,有人打坐,有人正专心致志地擦拭着手中法宝,秋意泊人还在远处,人便警惕地看向了他的方向,见他缓步而来,人不由都绷紧了背脊,遥遥便问道:“不知是哪位道友来此。” 秋意泊便也随口答道:“凌霄秋意泊,不知可否借贵宝地休整一番?” “原来是秋道友,请!” 秋意泊不紧不慢地走了过去,人看似轻松,实则警惕,虽未直勾勾地盯着他,仿佛毫不在意似地,可越是这样,越是显得他们在防范他。 秋意泊在距离篝火还有一些距离的地方停了脚步,道:“几位道友,不知此地是何处?” 其中抱剑者仔细打量着秋意泊,眼前这名修士一头华发,飘逸如仙,身旁伴着一只灵巧非常的仙鹤,若非他参与过上一届天榜,恐怕也不能确定此人便是秋意泊。他道:“此处已接近鹿野林腹地。” 秋意泊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又问道:“不知应该往哪个方向出去?” 抱剑者答道:“秋道友若是想出鹿野林,往东南方直行便是,若是全力御剑,五日便可抵达秋叶城。” 秋意泊听到此处,颔首道:“多谢道友,不知去冬霖城又该往何处走?” “去冬霖城需得往西北方走,十日可到。” 秋意泊暗衬着自己从冬霖城出发,中途大多数还是靠走,加起来算顶多两天夜,怎么一眨眼就到了他进到了这么深的地方,又一想,八成还是那小村子给闹出来的,不过他不太介意,以人族真君的数量来看,鹿野林中也不至于到处是真君,只要不是遇到真君境界,他倒也不慌。 他再度致谢,便转身打算往旁边一些再起个篝火,这种野外地方不是亲朋好友的聚不到一块儿,他与对面的全然不认识,没必要非要凑人家的篝火。 秋意泊走了两步,突然听见有一人凉凉地说:“秋道友这迷路可迷得真够远的。” 他侧身凝眸望去,便见是那擦拭法宝的修士,他见秋意泊看了过来,也不惧怕,只接着道:“看我作甚?难道我说的不对?” 秋意泊微笑道:“道友说的对。” 对方那表情明显是噎了一下,没想到秋意泊居然颔首应是,他说不快吧,可人家硬生生受了,他说痛快吧,可当真不大痛快,宛若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一样。 倒是那抱剑修士向秋意泊拱了拱手:“对不住,这鹿野林中常遇到能化作人形的妖兽,吴道友有些警惕。” “无妨。” 秋意泊是走累了,懒得理他,他手指一弹,面前就升起了一丛火焰,他不紧不慢地往里头加了木柴,叫篝火燃起来,又顺手搭了个架子,往上架了一壶清茶,再在篝火旁边插上了几串大肉串,就算是齐活了。 他招招手叫疏狂剑过来,疏狂剑正鼓动双翅打算起飞,见他召唤又收了翅膀,迈着矜持的小碎步到了秋意泊身边,秋意泊在它背上摸了摸,疏狂剑便变回了原形,横在了秋意泊膝头。他拿着上好的绸缎在剑身上一抹,果然绸缎上沾满了星星点点的油星子——刚刚小鱼干吃多了,粘上的。 秋意泊笑着摇了摇头,屈指在剑身上扣了一下,随即便取了去油污的膏脂,耐心地给它擦拭了起来。说好的以血养剑,怎么到他手里就成了个吃货! 秋意泊坚决不承认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毕竟疏狂剑又不是他的本命剑,万宝炉随了他,天天吃垃圾他就从来没腹诽过它怎么成天见的吃吃吃。 等收拾好它,冬霖城特色大肉串也热得刚刚好好了,疏狂剑又化作了仙鹤,在秋意泊手底下抢了一串就埋头苦吃了起来。 得了,刚刚白擦了。 这小畜生,能不能要一点形象! 秋意泊心道要不是旁边还坐着人,今天非要按着疏狂剑的鸟脖子打它一顿才罢休——吃可以,但他刚给它擦干净它就又开始吃就不行,瞧瞧,肉串上的油都滴进它胸前的羽毛里了! 疏狂剑傲慢地看了一眼秋意泊,大有‘你少吃点,我还要一串’的意思在里头,秋意泊瞪了它一眼,然后示意它自个儿去拿,算了算了,自己哄来的剑,自己受着,大不了回头再给它擦一遍。疏狂剑围着篝火绕了两圈,最终选了根带着果蔬的大肉串,它也不怕烫,细细的鸟腿踩在肉串下方,将那块泥土给按住了,就凑过头去从上面吃肉。 秋意泊正想着煮的水也差不多开了,是弄个汤还是泡壶茶的时候,突然就见到疏狂剑在那儿疯狂甩头,他立刻伸手就抓住了鸟脖子,帮着抖了两下,很快一块明黄色的果蔬从它喉咙中掉了出来,秋意泊一阵无语,它虽然是鸟形,但是好歹也是把剑,这辈子他还没听说过剑灵能给一块看着像彩椒的玩意儿给噎着的。 疏狂剑张口欲鸣,忽地,它口中喷出了几点火星子,虽然很少,但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明显。它自己似乎也傻了眼,又试了试,这回可好,直接喷出了一团小火苗。 一人一鸟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地上那块明黄色的果蔬,秋意泊见它吃的肉串上还有,便拿了来闻了闻,闻着就跟彩椒一个味儿,他用食指掐破了表皮沾了点汁水放入口中,随即人一愣,立刻从纳戒中拿了一壶清水出来,捏碎了几棵药材往里头一晃,自己喝了半壶,又给疏狂剑灌了半壶,这才好了许多。 这是草灵果,一种练气期的灵果,作用也不大,吃了就是补充点灵气,但它因着有着非常浓郁的火属性,所以才会导致现在这种情况,且生食的时候最明显,想要吃这种果子,得用冰水浸十天,把里面的火属给泡干净了后吃起来才会甘甜清香,至于用烤得话……那就是火上浇油。 他不大能吃辣,买的时候自然不会买这种真·火辣的口味,八成是这店家的草灵果没泡好,这才发生了这种问题。秋意泊思及此处,把纳戒又翻了一遍,十分干脆的将装有带了草灵果的都分成了一类,刚刚弄了点汁水他就受不了,他要是猝不及防来这么一口,恐怕人都可以直接重新建号了。 一边收拾,秋意泊也想着下一步去哪,他这个人说实话还是喜欢热闹繁华又方便的地方的,他对自己有点逼数,十天半月野外生活还觉得潇洒自然,超过这个数就开始觉得是穷山恶水了,还记得当年在离火境,他在心里骂了八百遍这地方怎么又热又荒……后来还是发现焰晶才没心思去关注环境问题了,一门心思捞房地产。 听方才那抱剑修士说往东南走四天就能到秋叶城,他是有些心动,仔细一想,要是不御剑,老老实实顺着路走,走个十天半个月应该也能出去了,到时候自己这片鹿野林也待腻歪了,到那时候他刚好出鹿野林到秋叶城,享受一番人间富贵。 ……嗯,顺道再买套房,整两个铺面,为几千年后科学修真发展现代化社会打下牢固的物质基础。 正想着呢,他心有所感,不禁往东方看去,疏狂剑也警惕的去看,却见一个人影正急速御剑而来,见到火光,毫不犹豫地往他们这方向飞来,再有几个呼吸,秋意泊便看清楚了那是一个容貌清丽的女修,一身狼狈,而她身后则是紧紧跟着她的鸟类妖兽。 大概是鸟类。 或者说是……鸟人? 八成是化形没化好,亦或者是为了追击对手而干脆将双臂化作了原形,但乍一看也能看出对方修为也有元婴后期左右,而女修却只有元婴初期,加上妖兽天生的加持,这女修能逃到现在也能说不容易了。 “救救我——几位道友——快救我——小女事后必有重谢——!”眨眼之间,女修便已经距离他们不过一二百尺,女修见营地中有四人,还皆是元婴境界,面上不禁露出狂喜之色,高呼道:“我等合理击杀此獠,小女分毫不取!” 而那鸟人这是冷笑道:“要命的就别管!” 秋意泊不打算管,不过令人讶异地是另人也没有管,反而开始收拾起行囊,看样子马上就要离开营地,显然也不是想管的样子。 抱剑修士甚至还招呼了一声:“道友,速速离开此处!” 也不知道是对谁说的,秋意泊觉得是对他说的,于是他也开始收拾起行囊,别的无所谓,只要纳戒中还有矿石再打就是了,他抄起蔫了吧唧的疏狂剑就走。 女修霎时间神色大变,她在人与一人之间犹豫了不到一瞬,便自剑上一落而下,直直拦在了秋意泊面前,而此时那鸟人已经追到,四趾爪中妖异青芒乍现,便袭向了秋意泊后心! “小心!”抱剑修士喝道。 秋意泊仍旧是慢吞吞地向前走着,可下一瞬间他人便已经在女修身后,宛若女修不过是个幻影,丝毫没有阻拦他的脚步,刹那之间那锋锐的勾爪直中女修腰间,紧接着一声裂锦之声传来,女修不敢置信地看着肩头的爪子,又是闷哼一声,她胸口有一柄青蓝长剑穿出! 她慢慢地回头,见秋意泊站在她的伸手,一手平举着那柄青蓝长剑,修长的手指稳稳地握住了剑柄,丝毫不见颤抖与迟疑,秋意泊对着她温和地笑了笑。 女修瞪大了双眼,却见秋意泊手掌一动,刹那间她胸口长剑横削而去,再有一瞬,便是她看见了自己的一半身体倒在了地上。 秋意泊毫不犹豫地毁去了对方的元婴,随即那女修便化作了一只五彩斑斓的大鸟,秋意泊转而向那鸟人攻去,那鸟人见女修毙命,目眦欲裂,大吼道:“你竟然敢杀我爱侣!” 妖兽至元婴便可化作人形,这鹿野林里元婴期妖兽不少,既然人家都能修成人形了,又不是像离火境树前辈一样成天就给关在秘境里头也没人说说话,在这鹿野林里,不聪明不狡猾的妖兽除非有个好爹娘,否则根本活不到元婴。前头那剑修才说过经常有妖兽作人形讹诈,方才见他们模样秋意泊便也估摸出几分,这才试一试。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那女修真的是人修,就凭她意图嫁祸,秋意泊杀她也不算是错杀。 鹿野林里可不只有修士猎杀妖兽,妖兽也会猎杀修士,修士更会猎杀修士。 秋意泊没有答话,这年头谁打架还过两句嘴瘾啊,又不是擂台上你来我往还能聊上几句,他另一手一拂,一卷水墨卷轴由他而起,陡然展开,占满他方圆丈,顿时水墨自画中翻腾而起,化作群山,脚下涟漪点点,荷叶自水中冒出头来,舒展开来,随即茎叶疯长,化作莲花,幽然绽开。 方才那吴姓修士忽然心有所感,他们方才见那女修就知道有古怪,恐对方是来试探,后头还跟着成群结队的妖修,故而当机立断决定离去,此刻他回头一看,脚步当即便停下了,一旁两位同伴察觉到他,纷纷回头来看,吴姓修士看着满目水墨天地,一时竟然舍不得挪开视线。 另一人压低了声音道:“他们打起来了。” “废话。”剑修想了想道:“可要回去救一救秋意泊?” “不必。”打坐修士道:“他出现的蹊跷,且先看看。” 秋意泊来的方向就是他们来的方向,可他们在路上并未察觉到秋意泊的气息,大家都是同阶元婴,虽说有巅峰与中期的差距,但若不是有心遮掩,是绝不会察觉不出来的,秋意泊隐匿气息,他想做什么? 此人是不是秋意泊还两说,甚至此人是不是人都不好确定,焉知这不是一场做给他们看的大戏? 剑修打量了一番那水墨天地,颔首道:“秋意泊以法宝见长,不会假。” 打坐修士仍旧摇头,性命要紧,谨慎为上:“再看看。” 卷轴一铺开,鸟人当即被笼罩入其中,不过转瞬间,天空便下起了墨雨,秋意泊飞身而起,与那鸟人缠斗了起来,他的速度极快,与鸟人相比,甚至有些游刃有余的意味在里面,鸟人一心只想为爱侣复仇,哪怕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也要将秋意泊碎尸万段。 秋意泊不避不退,疏狂剑化出四道剑气,悬浮于秋意泊身侧,分据前、后、左、右四方之位,每一道剑气与鸟人相碰撞,他身侧便会再多几道剑气,鸟人身形几乎化作残影,可相较之下,秋意泊仍旧是不紧不慢,可每一次鸟人的攻击都被疏狂剑悉数挡下,疏狂剑剑光爆闪之下,只见数道耀眼无比的血点重重地打在了山峦草木只见。 鸟人戾啸一声,转瞬间胸腹长出了羽毛,化作一只巨鹰,彻底放弃以人形作战,果然,它一化为原形后速度大增,堪称是神出鬼没,翅膀带起的疯狂将满池清溪拂得此起彼伏,墨莲花瓣脱离花萼,被狂风席卷着向上而去。 巨鹰双翅一鼓,一道淡青色的烟气刹那即成,水墨境中狂风乍然越发狂躁,形成了几道几乎铺天盖地的龙卷,然而此时秋意泊剑气纵横,万千虚影太竟然在空中已成化龙之势力,散发着无比耀眼的光芒。 秋意泊眼中倒映出了点点清光,几乎将他原本的漆黑眼眸映成了青蓝之色,水墨世界此时在巨鹰眼中无尽的延展开来,狂风吹得他满头华发翻飞,衣袂猎猎作响,秋意泊横剑于手,低斥道:“剑气化龙。” 骤然万千虚影化作一条庞然巨龙,张牙舞爪,威势万千,整个境界延展便是为了此刻!巨龙咆哮着冲向了天空,小小鹰鸟,也敢与它争锋! 霎时间整个水墨境界中墨色乱舞,巨龙势如破竹,旋风与它譬如薄纸,一撞即溃,而巨鹰却心知此剑必不能接,与旋风中左躲右避。 雨下的更大了。 “不是假的,他就是秋意泊。”法宝修士低声道:“这样的法宝,除却他还有谁能做出来?” “我本以为他名不符实,今日一见,才知坐井观天。” 剑修也道:“秋意泊要赢了,他真的很强。” 打坐修士也看出来了,这巨鹰让他们人联手应对恐怕都没有秋意泊一个人打得利索,天榜第一果然名不虚传——虽说上一届天榜他听说最后一战并未展开,可同样都是打化神巅峰,温夷光还是元婴,秋意泊却是金丹巅峰,两人皆胜,可秋意泊还好好地站着,温夷光却是重伤濒死,高下立现。他故意问道:“其中可有什么蹊跷?” 法宝修士道:“那妖修踏进他的卷轴那一刻便已经输了……那剑龙,根本就没打算击中它。” 人再看,果然剑龙在水墨画轴中狂追那巨鹰,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们清清楚楚地看清好几次剑龙都有机会将那巨鹰吞噬,却都放了过去。 乍然之间,巨鹰在空中一顿,巨龙紧随其上,这般的好机会……果然未曾贯穿巨鹰,而此时巨鹰却轰然落入了水塘之中。清浅的水塘在它落入的一瞬间便化作了无尽的深渊,水墨翻涌,捆住他的双翅,捆住了它的爪喙,将它往深渊拉去。 “这怎么可能!”它怎么会自空中摔落! 这不可能! 它侧头去看那些水,却发现自己的羽毛上裹满了水渍。它这才发现,在雨滴点落在他羽翼上之时,本应该悄然滑落的雨滴紧紧地吸附在了它的羽毛上,打湿、浸透,让它不堪重负,直至自天空摔落。 它在被完全吞没之前都没有想明白,单纯的水,为什么能压得它不堪重负,就像是一座山岳牢牢地压在了它的身上,让它动弹不得,它勉力也不过是维持脏器与骨骼不受伤罢了。 秋意泊斯里慢条地挥了挥疏狂剑,剑上之血在黑白的世界中成就了一条极其鲜亮的线,转而那血线上又长出了殷红梅花,仿佛天生地养,艳丽无比,神妙非常。 秋意泊淡淡地道:“以后记得,要讹人找人多的,一个人走的一般都比较强。” ——这是锦鲤卷的pro14版本。 虽然说经过十几版本的修正已经和锦鲤这个词没多大关系了,但毕竟脱胎于锦鲤卷,秋意泊懒得取名……说起来也不是他修正的,这不是之前做了一批订单,随机出了十几个有意思的版本嘛,众所周知,当你觉得ssr足够好的时候,往往还能再出个ur,这一卷锦鲤pro14就是ur中的ur,堪称(元婴)版本战神。 这一卷pro14最精华就在于水,而非是什么花啊山啊,那纯粹就是摆着好看的。整个卷轴空间内,秋意泊可自由操控空间内所有水属,包括更改质量、体积、特质……他是本着尊重对方是妖兽元婴巅峰这才放出的这一卷,本来想试试能不能操作对方体内鲜血直接自爆,可惜不行,只能换作其他方式了,同样,这一卷限制也很大,普通锦鲤卷他本人是不需要进入卷轴内的,而这一卷他也必须进入卷轴。 不过也亏得这是只正常的鹰,它要是只鱼鹰这一卷恐怕就没有现在这么管用了。 至于剑气化龙嘛,他故意打偏的,主要目的是拖时间,毕竟好歹也是元婴巅峰的鸟,什么羽毛啊爪子啊乃至肉啊血啊都很贵的。这剑龙要真穿过去,恐怕他只能获得一地鸡毛外加鸡肉馅儿了,包饺子都嫌弃里头毛太多,下不去嘴。 多亏啊。 好歹打了一场,多多少少都得捞一点——那确实不怎么仙气,有钱要啥仙气飘飘啊,等他以后成四域第一首富再来谈爱钱使人庸俗这件事情。 秋意泊手臂一挥,水墨卷轴便向内卷起,连带着方才杀的那只七彩斑斓小鸟一并都被卷入画轴之中,只是画卷中清澈长溪中又多了几片红梅,在画卷彻底卷起的那一刻,红梅也随着溪水远去了,画轴中仍是一片岁月静好,黑白分明。 再看四周,山水未动,草木不乱,一滴血都没有,省得他收拾了。 这也是用画卷的好处,打就是在画卷中打,跟外界没啥干系,省了毁尸灭迹之类的功夫。 说起来,果然太上忘情才是正儿八经凌霄宗道统的正经ps版本,这次厮杀,胜利得其实有些轻而易举,虽有法宝之威,可太上忘情对他的提升是不可否定的,正常剑气化龙那有那威力,就他这天晒网两天炼器的能耐,能用处现在一半威力就非常不错了。 很难言喻那种感觉,方才在画卷中的时候他整个人都觉得很冷静,脸不红气不喘,心脏保持着一种非常稳定的节奏,他并未感觉到有多紧张,只觉得冷然。 可他又很喜欢那种感觉。 秋意泊有些嫌弃地脱了被那鸟人用风吹得又是墨又是水的外衫,重新换上了一件新衣——其实衣服不是脏的问题,而是他觉得可能是妖修不太讲究,刚刚那一阵腥风扑面他都不想提。这腥风扑面就是词意上的,就跟没穿越之前去花鸟市场,几千几万只鸟聚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那气味真是有多恶心就有多恶心,或许还有点像是大型犬呵出的气的味道,反正秋意泊差点就吐出来了。 短时间他这锦鲤pro14是不打算用了,等它里面循环一阵把味道消散掉再说。 篝火还在静静地燃烧着,疏狂剑飞了出来,贴在秋意泊身边,鸟头高高昂起,浑身上下就两个字:夸我。 秋意泊轻轻笑了笑,屈指弹了弹它头上翘起的两根红色羽毛,坐回了原处,漫不经心地道:“当年在剑冢中我就知道,你就是最好的,连我师祖的孤舟剑都不能与你媲美。” 疏狂剑被夸得晕晕乎乎的,把鸟头塞进了秋意泊的掌中狠狠蹭了两下,然后还叼着秋意泊给他的小鱼干献宝,秋意泊倒是讶异:“不是吃完了吗?” 疏狂剑那豆豆眼漂移了一下,秋意泊笑道:“能耐了,还知道藏着以后吃。” 疏狂剑不依了。 正当一人一鸟其乐融融地时候,方才那位修士又回来了,秋意泊抬眼望去,方才一战他眼中战意未退,便显得锋芒毕露,人脚步一顿,只觉得不可靠近,却是此前讽刺秋意泊的修士先开的口,只见他拱了拱手,正儿八经的行了个礼:“秋前辈,晚辈是否有幸知晓您方才那一卷之名?” 秋意泊一开始还当这个也要找死回来抢战利品,听到这里也放松了些,张口就想说‘锦鲤pro14’,转念一想这名字说出去人家也不懂,转而便淡淡地道:“随手所作,还未取名。” 法宝修士张口结舌,什么,这般厉害的法宝居然还没取名?这是……这是有多不在乎!还是说比它强的不知道有多少,这画卷在秋意泊眼中不值一提,这才懒得取名! 要知道就算是别人去委托炼器师炼器,那法宝炼出来叫什么还是看炼器师,毕竟于他们而言自己炼出的法宝不亚于他们人生中浓墨重彩的一笔,如他,就是前阵子给练气期的师侄练了一只法宝,还取名叫‘幻月镜’呢! 果然是令人高山仰止。 打坐修士看他什么都说不出来,一副目瞪狗呆的模样,便道:“秋道友,我等心知不该回来,有抢夺战利品之嫌,但我等回来只是问一问秋道友,秋道友可愿与我们同探鹿野林腹地?若是不愿,我们即刻便离开。” 剑修点了点头,他知道秋意泊于剑道也不错,但未曾想百年不见,竟然精进至此。不过他是最不好意思回来的那个,他本对秋意泊就颇具善意,方才袖手旁观已是有些煎熬,只想着同道中人岂可见死不救,但却被同伴拦下,如今再来,便有些羞愧。 秋意泊摇头,委婉的拒绝道:“抱歉。” “既然如此,我等告辞。”打坐修士拱了拱手,便立刻带着另外两人离开,剑修低着头胡乱的行了个礼,法宝修士则是依依不舍,眼睛就像是黏在了秋意泊身上一样。 人一走,秋意泊就轻松了,他翘了个二郎腿,慢腾腾地吃完了大肉串,这才拍了拍疏狂剑:“去看看周围有没有什么水源。” 疏狂剑闻弦歌而知雅意,飞上了天空探查去了。论飞,不带秋意泊是飞的最快的,而且它本体是剑,仙鹤不过是拟态,没有秋意泊它飞起来更灵活便捷。 此前说过妖兽都是有领地意识的,秋意泊刚杀了一对元婴妖修夫妻,那么这一片应该就是太平了,剩下的不值一提。他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疏狂剑便飞了回来,告知他山后头有一片湖,清澈见底,水质甘甜——别问,问就是喝过了。 秋意泊便与它往那头去了。 待脱衣下水,冰凉的水碰到皮肤的一刹那,秋意泊心中不禁道他果然是一朵人间富贵花,这凉飕飕的就是不如热水舒服——他也是瞎折腾,明明自带的居家阵盘有温泉,他非要找野外的湖泊,知道冷,还往下跳…… 哎,能怎么办呢? 来都来了。 所幸这一汪湖泊除了冷了点,其他都很不错,水看起来也很干净,水质软和。 这湖泊可能甚少有人修来此,有几条手指长的小鱼躲到了秋意泊身边,它们知道要躲看着就是天敌的疏狂剑,却不知道要躲比疏狂剑还危险的秋意泊。 秋意泊一看这还得了? 几个时辰之前还说要找个没人烟的地方电鱼呢! 他想了想,算了,自己都在池子里,好歹洗完了再电吧,到时候一身轻松,有时间有心情,尽情的电他妈的! 正在此时,雷光轰鸣,一道惊雷自天空而下,正中秋意泊一丈外湖面,秋意泊此时要躲根本来不及,当即浑身一麻,随即从骨子里开始发疼,等他飞速脱离水源上岸,就看见疏狂剑在一旁无辜的看着他。 鸟嘴里还叼了一张万丈雷霆符。 这还是打天榜的时候归元真君送他的,威力可想而知! 秋意泊舌尖都麻了,再看这一方湖泊,湖面上已经开始陆陆续续浮起了鱼尸,有大有小,小的是那种手指长的小鱼,大的则是比秋意泊人还长,明显是有点境界在身的——可能是筑基或者练气吧。湖面上浮了密密麻麻的一层死鱼,死鱼眼睛瞪着秋意泊的方向,仿佛在诉说着它们死不瞑目,死得冤枉至极! 它们料到了那只鸟是天敌,没想到那鸟居然还会招雷! 这是正常的鸟吗? 秋意泊要是知道可能会说一句这是正常的,这不能怪他,修真界又不是没有会招雷的鸟类妖兽。 不过现在重点不是鱼,是鸟,哦不对……是剑! 秋意泊刚刚打野生的鸟都没擦破一点油皮,倒是给自家的鸟打了个轻伤!今天不揍一顿,看来是不能好了! 疏狂剑满眼都是喜悦,根本没发现秋意泊如何了,它右边翅膀抬了抬,指了指一旁,就见旁边连油锅都架好了,甚至都热了,把鱼捞起来往下面一扔就完事了。 秋意泊努力让自己笑得不是那么狰狞,他伸手拍了拍疏狂剑的鸟脖子:“做的好。” 疏狂剑得意地啼鸣了一声,又洪亮又高昂。 下一刻,秋意泊便一手抓住了鸟脖子,走到了油锅旁边:“你给我变回去!” “……”疏狂剑看着秋意泊,秋意泊看着疏狂剑。 秋意泊笑得极其斯文,侧脸吐了一口淤血,道:“炸鱼总要有筷子,我没带,就委屈你了。” 疏狂剑:“……” 最后疏狂剑被秋意泊按着头变回了原形,苦逼兮兮地充当筷子和漏勺炸了半晚上的鱼,后来别说秋意泊了,连疏狂剑闻到鱼腥味就想吐。主仆两一致决定放弃炸鱼活动,至于炸好的鱼先在纳戒里放着吧,等以后什么时候想起来再吃。 秋意泊捏着鼻子在湖泊里挑挑拣拣,把那条一人长筑基期的鱼给捡走了,至于其他什么练气的他就不管了,想着弄这么一池子鱼尸干放着也不太好,污染环境不说,这里头的水体恐怕都要被刚刚那一道雷给劈得死绝了。 他只好拿出半夏真君给的手札,往里头翻了半天才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他将筑基期的那条鱼的鱼血放了一半出来,又往里头加了点药物,挂在疏狂剑脚下,叫它沿着湖泊往外飞几圈,等到鱼血撒完,整个地方的味道就不能闻了。 这是吸引妖兽的方子,而且鱼血最腥膻,应该能引来不少。 秋意泊已经感知到了有妖兽狂奔而来了,他往湖泊里扔了两千斤鱼苗,便带着疏狂剑离开了。 不过半个时辰,湖泊周围聚满了妖兽,它们大多修为不高,满池子的鱼可谓是一场盛宴了。 一头黑豹也带着一只胖的像只熊的小黑豹来了,它所过之处,周围的妖兽自动避开了些许。 金丹期的妖兽自然是不屑于吃这些的,但是孩子想吃,它也没法子,来都来了,打个牙祭也行。 小黑豹独占了一个角落,它妈给它拖了一条比它还大的鱼,它吃的整只猫……豹都几乎埋了进去。它一边吃一边疑惑,为什么这里有那么多鱼呢? 鱼可难抓了,它妈最烦给它抓鱼! 它疑惑的看向大黑豹,却被一只爪子给粗暴地按在了鱼身上。 它妈:看什么看,快吃!感谢大自然的馈赠!:,, 249 第 249 章 秋意泊这等人向来就是怕麻烦的,他自己也很清楚这件事,所以向来不给自己主动找任何麻烦事儿。自那天炸鱼后,他就一路顺着东南方向走,他自个儿是元婴巅峰修为,又在察觉到一些大妖气息后主动避让,而修为低的妖兽要么看见他就躲,要么傻愣愣的根本察觉不出他来,居然也落得个清闲。 反正又没事,急什么急,走路……那确实走路走的有点累了。 他还在鹿野林腹地周围,飞上天空难免招人眼球,可以这么说,这两天除了在打架的,还有必须得飞的,其他时间天空都是阳光白云,连只鸟都不大看得见。 秋意泊开始琢磨起来整个代步的玩意儿了。 首先,需要明确自己的需求: 1、虽然不需要特别快,但需要快的时候务必能快起来,最好能飞。 2、体积要小,轻巧灵便,能够对应森林中大部分路况,包括湖泊、山崖、丛林、泥沼等。 3、坐起来要舒服(秋意泊在这里给‘避震’这一点打了个星号)。 4、好看。 秋意泊托着腮,补充了第五条:能耗要低。 不能说他千辛万苦整出来个代步工具,走一米吃一块极品灵石吧?这谁能供得起?还不如直接御剑算了。 秋意泊在脑海中勾勒出不少雏形,其实他需求并不算太高,速度这方面不必提了,做代步工具怎么都绕不开这一点,到时候斟酌着找个性价比最好的方案就行,路况是大问题,鹿野林路况复杂,而且基本等于未开发的原始森林,秋意泊直接将自行车和越野车都给否决了,这两种都不适合,他个人觉得自行车还是适合什么田野间的平坦水泥路,越野车适合那种一望无际的大平原,这种遍地都是山,有脑子的都知道还是算了吧。 而且这两种避震都不如何,说起避震,那自然是只要不接触地面,就不会被震到。 所以他要做的是一款飞行法宝。 飞舟倒是合适,他手里也有现成的,只不过太大了,能耗太高,不是长途真划不来。 有什么东西是又小巧灵便,还造型多变,最好本来就是天上飞的……秋意泊想了半天,决定还是放弃吧。 一时半会儿想不太出来,今日的阳光太好了,秋高气爽,让他只想好好睡一觉。 秋意泊随便找了一颗不算是太茂密的树上了去,在顶端的位置找了个足够宽敞的枝丫,往上面一躺,背靠在树枝上,阳光透过枝叶落下了密密地光斑,顺着风来的方向微微的摆动着,那些光斑也在秋意泊身上慢慢地摇晃着。 刚好把热度均分到了身体的每一个部位。 疏狂剑落在了一旁的枝头上,看着昏昏欲睡的秋意泊,高贵冷艳得仿佛第一次认识的那一天,等秋意泊彻底闭上了眼睛,呼吸也变得深沉绵长,它这才歪了歪头,打量了许久,迈着优雅的步伐踩着细细的树枝到了秋意泊身边,然后…… 然后宛若一只老母鸡一样一屁股坐在了秋意泊肚子上。 秋意泊闷哼了一声,睁开眼睛看见是疏狂剑,便随手揽住了它,接着睡了过去。 等到秋意泊醒过来的时候,首先对上了一双绿莹莹的眼睛,他还未如何,那双眼睛的主人就往前一怼,被迫摔在了趴在了他的颈间,毛茸茸的皮毛带来了如丝一般的触感,秋意泊闷笑起来,以两指捏住了小黑豹后颈皮,把它提溜了起来,自己也顺势坐起,将它揣在了怀里。 他笑着揉了揉它的肚子:“你妈呢?” 小黑豹歪着头看着秋意泊,神情茫然,活似是被抓到这里来的一样。修长的手指在它皮毛上抚摸着,时不时挠两下它的痒处,叫它忍不住眯起了眼睛,喉中发出了咕噜噜的声响。 疏狂剑骄傲地抬了抬头,刚刚出去溜达了一圈,看见秋意泊喜欢的这只崽子在草丛里玩,它就顺嘴叼回来了——刚刚睡之前不是还说要弄什么代步吗?这小黑豹刚刚好,养个两年养熟了,签个契约,不就是又好用实力又强的宠物了吗? 秋意泊只领会到了疏狂剑一层意思,忍不住笑着狠狠薅了两把小黑豹两把,他捏了捏它肚子上的肉:“怎么几天没见,又胖了这么多?” 之前还说像头小熊崽子还能说是夸张的说辞,现在是真的很像了,不过现在更像其他……比如说像肉球之类。小黑豹被摸得有些不耐烦了,发出嘤嘤的叫声,没一会儿秋意泊就听见了动静,一道黑影远处快速奔来,如闪电一般蹿上了树,就停在了秋意泊面前,前肢弯曲,明显是要攻击的预备姿势。 秋意泊见它妈来了,也不好扣着人家孩子不还,他就将小黑豹放在了树干上,推了一把它肉乎乎的屁股,示意它往前走。 小黑豹看见自个儿亲妈来了,丝毫不欢喜,反而调头就往秋意泊身上爬,顺着他的大腿躲到了他的膝弯间,把头死死地贴在他大腿上,就露出了两只尖尖的耳朵,还在一颤一颤的,一副怂得不得了的样子。 秋意泊笑着道弹了弹它的耳朵,又把它提溜起来,两只爪子直接把他裤子给勾得抽丝了他也不在意,眼见着小黑豹不停挣扎,大黑豹犹豫着一瞬,随即小心翼翼上前来,秋意泊则是举着小黑豹,看着它妈小心翼翼地叼住了小崽子,随即转身就跑。 疏狂剑则是哼哼唧唧的表示不满——它好不容易抓了个崽子打算给秋意泊当坐骑,他怎么反手就还了呢?!这是浪费它的心血! 秋意泊一把揽过了它,笑着道:“这么小,当什么坐骑,我可不耐烦养。” 疏狂剑:你懂个屁!坐骑就是要从小养才忠心! “那不一样。”秋意泊顺顺它的羽毛:“你不也是二婚才跟了我,现在不也对我很好?” 疏狂剑歪着脑袋,没明白二婚是什么意思。 秋意泊也懒得解释,抱着疏狂剑又躺了下去,还是自己养的鸟好,干干净净,浑身上下散发着奶油草莓雪糕的味道,摸上去软乎乎的,抱在怀里跟团云一样,如果顺着毛摸下去就跟缎子似地,舒服极了。 忽地,有一片阴影落在了秋意泊身上,他抬眼望去,便见天空中飘过了一朵白胖的云朵,将世界分成了明暗两面,随着空气的流动,它看似艰难地挪移着,又像是极轻盈的,阴影彻底掩盖了他,可不到一瞬,便又有灿烂而温暖的光洒落了下来,不过转眼,那朵云便彻底飘走了。 秋意泊忽地坐了起来,有了!他知道做什么了! 他就做一朵云!完全符合他的要求! 毕竟云是由水滴和冰晶组成的,但凡涉及到了水,想要变形就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而云也是飘的,他只需要在挑选材料的时候优先选择比空气轻的材料就好,至于速度……随缘吧,比步行快就好。 毕竟功能性、实用性和外观三者有其二就很好了。 他脑子里第一时间浮现的是《七龙珠》里头孙悟空骑着的那朵筋斗云,反正版权方也不能隔空穿越次元来打他,他做一朵怎么了! 说干就干。 秋意泊在周围扫视了一圈,很快便找到了一处陡峭的山壁,他想也不想便带着疏狂剑飞了过去,随即在山壁上打了个巴掌大大的小洞,将阵盘放入其中,随即又用碎石遮掩了一番,便踏入了阵盘之中。 这是奇石真君给他做的那个炼器实验室,这玩意儿本就精巧,也方便,秋意泊也一直带在身边,只是用的机会不多罢了。 实验室里还维持着许多年前的模样,秋意泊大手一挥就将各类材料都清空了去,极光金焰飞入地火口,万宝炉放上去先预热起来,紧接着秋意泊就开始挑选合适的材料。 亏得之前在百炼塔中扫荡了不少,秋意泊可挑选的余地大大增加,可谓是让他眼花缭乱。待秋意泊将所有水系材料和风系材料都挑选出来,桌面上已经是宝光璀璨,几乎让人不可直视,秋意泊却没有急着动手,说是做云,可又不是胡乱一气弄团云雾出来就完了的。 他思索起了云朵的底层架构,参考飞舟,所有的飞行法宝都需要一个核心动力,秋意泊拿了飞舟设计图出来看,奇石真君给他的飞舟设计图是个大全套,但能源炉的设计都差不多,通常,它配备了一个非常大的传送口,会连接到飞船底部隐藏式仓库,这个仓库里堆满了灵石,这样就不必如同蒸汽时代一样需要工人不停地将煤矿倒入焚烧炉才能维持动力。 此外能源炉还是个双能源接入口,一方是灵石,一方则是光秃秃的接入口,这个接入口是为其他准备的,比如说无涯仙芝这样会自动散发灵气的天材地宝,或者说是修士。 是的,修士也可以直接驱动飞舟,说穿了能源炉要的是灵力,灵石的灵力和修士的灵力也没多大差别,只不过对于修士而言,想要支撑飞舟行驶一个短程容易,想要如同之前凌霄宗从东域飞到南域这种,就是来个大乘巅峰的真君恐怕也得累得够呛,故而大部分时间还是用灵石的——用得起飞舟的人大部分时间也不差那么点灵石。 秋意泊觉得这种涉及挺好的,他干脆也做一个双能源炉输入口,这种设计问题不大,真正的问题在于他想要这个法宝可以变形,那么能源炉的存在会不会阻碍他——如果想要能源炉也一起变形,那难度就在于变形后如何让能源炉依旧维持稳定运行。 秋意泊想了两日,最终还是觉得这个法子太难,目前没办法实现,于是决定弯道超车——毕竟都做双能源了,不如再区分的大一点。 首先他可以预设云朵有几种变形,日常形态下包括葫芦、剑、飞舟、八卦盘之类的有实体的情况,这种都是很好解决的,万变不离其宗,它们不会过于大也不会过于小,大概可以分为方形、圆形、异形三种,他针对这三大类做出相应的设置,其余多出来的部分就只做单纯的舒适功能就好。 打个比方,如果是想要云朵是跟动画里那种椭圆形的,那就属于圆形,能源炉简单清晰就放在球体正中央,如果是葫芦这种双圆组合,那么能源炉放在其中一个球的中心就行,另一个球就是纯装饰。其他两种情况也是如此。 秋意泊做这样的飞行法宝必然是或坐或站或躺,如果真有人这样还能攻击到能源炉,那和这个能源炉在哪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 紧接着就是双系统,普通情况下,能源炉输入口连接他耳钉芥子空间中某个区域,里头就是放灵石的,如果耐烦就一次定好放多少,这样就能知道自己花了多少油费,如果懒得管,就一次性多放点,反正芥子空间里放了大量灵石,如果按照秋意泊的设定,就算是绕四域飞个几十圈也绰绰有余。 如果是特殊情况,比如需要跑路的情况下,首先开放第二、第三、第四能源炉,做个四驱,其次输入口优先转接芥子空间第二区域,也就是秋意泊专门储存所有积蓄的地方,再增加一条规则,当第二能源炉开放时,同时再开放两个输入口,一个输入口从秋意泊体内抽取灵力用以供应,另一个输入口则是转接到离火境——烧焰晶呗。 这是一条真·逃命选项,当然,最后两个输入口需要秋意泊确认后才可以正式运作。 看着繁琐,其实做出来应该就是三模组罢了,平时默认日常模式,需要的时候跑路模式和逃命模式随机切换,托修真的福,都不必秋意泊伸出他矜贵的手指点一下,心念一动就完事儿了。 确定好了思路,且确定这思路技术上没有什么问题后秋意泊就开始真正遴选材料了。风系加速,水系则是外观,毕竟是自己用的东西,秋意泊的眼睛就很无耻地停在了无定奇霞和无定灵泉上。 琉璃匣中,一是闪烁着五彩光华不断变幻的霞光与泉水。 很好的材料,一水一风。无定灵泉是他自己在百炼塔里买的,只有一件,要慎重的来。无定奇霞是修好了金虹真君的灵光剑给的,得知他是为了无定奇霞才答应修的剑,金虹真君大手一挥给了他十缕极品无定奇霞,现下无定奇霞的数目还比较多,完全可以浪费两缕来测试一下。 他其实一直挺好奇的,无定奇霞到底是有点什么成分在里头? 放进丹炉里怎么放?是直接连盒子一起扔进去还是打开倒进去?倒进去它会飘走吗?需不需要立刻关紧盖子?唔……傻了,遇事不决,看看他师傅给的手札。 突然之间,秋意泊重重地打了一下自己的手,急什么急,先做能源炉,万一云朵主体被他一次性成功了,结果因为能源炉还没做导致了融合的时机,他会心痛到吐血的! 说不定还会生出心魔来! 但是先做能源炉就没有这个问题了,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 秋意泊紧紧地盯着万宝炉,时间似乎已经过去了很久,但他也没什么心思关注,这说来话长……不是无定奇霞和无定灵泉太难搞,才让他耗了那么多时间,也不是他炼器技术不过关才屡屡失败,这回是万宝炉发了癫,或者说是秋意泊的非酋时刻,才让他耗费了八缕无定奇霞。 第一缕无定奇霞其实就已经很成功了,做出来了一团闪烁着霞光的云朵,随着他的心意变幻,完美适配能源炉,奈何万宝炉给他随了一个极品非酋buff——传说中的霉运buff,只要使用它,必然会倒霉,至于怎么个倒霉法,喝水都塞牙缝然后呛死,逃命平地摔且直接摔死的那种。 秋意泊作为万宝炉的主人,当然清楚这种隐性buff到底有多恶心,于是乎只能含泪扔进纳戒里,动手接着往下做。 第二缕无定奇霞也很成功,和上面差不多,然后万宝炉给他随了一个极品buff,导致云朵等级三连跳,秋意泊是元婴,做出来个直接跨越了化神、合体境界的渡劫期的玩意儿,天劫即刻就来,要不是秋意泊扔的快,秋意泊都要变成灰了——至于这一团云自然也就尘归尘,土归土,秋意泊就是个二百五。 第三缕无定奇霞同样成功,还是和上面差不多没哪里不好,万宝炉给了个速度降低十万点的buff,秋意泊用了一下,大概就是他打开逃命模式,一秒种可以挪半米,而这一秒种内会烧掉一万极品灵石。 秋意泊就试了一秒种,然后看着自己少了一万极品灵石的荷包痛苦得欲哭无泪,最后这一团云朵直接被他扔进了万宝炉当垃圾回收了。 第四缕一切都很好,万宝炉给了个buff,这个buff叫妖风阵阵,什么意思呢? 无定奇霞本体是闪烁着斑斓霞光的乳白色雾状物,法宝做出来一开始也是这样的色儿,妖风阵阵这buff一上,这一团云就变得乌漆嘛黑了这个不提,还带着一股腥臭的风,还是那种幽幽的亮绿光和暗红光芒随机切换,还带什么冤魂特效、骷髅特效,只消人往上一站,妥妥的邪道大能大驾光临……反正就不是什么好货色,让有正义感的正道修士一眼就想上前除魔卫道的那种,也是纳戒里当仓管的命,以后有机会送上拍卖行,看看有没有邪道大能觉得它拉风还实用,花大价钱买回去。 第五缕…… 第六缕…… 反正秋意泊就没随机到一个好的buff,他都不求随到一个好的了,随一个不功不过的也行啊!至于为什么不重新打个正常的炼器炉子,什么buff都不要呢?这就很好解释了。 一句话——赌狗不得好死。 眼下已经是第九缕无定奇霞了,他如果再搞不成功,最后一缕他绝不赌了,直接重新打口炉子出来,让万宝炉知道你爹不是没有你不行!多得是小妖精等着你爹去宠幸! 饶是如此,秋意泊还是没忍住在万宝炉面前摆了个香案,上面摆上了三大荤,还有模有样地点了蜡烛摆上了香炉,他拈着香给万宝炉三鞠躬,上了香后决定再玄学一点,贴了几张符纸,现场表演一个老本行——开光。 玄学炼器用玄学手段开光,一点毛病都没有。 “小祖宗,给点力吧!”秋意泊双手合十,诚心诚意地道:“这也差不多了,我都快到十抽了,给一发保底不过分吧?” 他话锋一转,指着一旁闪烁着寒光的矿石:“要是再不行,看见那个没有?以后它就是你弟弟。” 万宝炉颤动了起来,秋意泊一手负于身后,看着从容不迫,实则紧紧地盯着万宝炉,就看它给自己随出来个什么货色来,只见万宝炉颤动越发猛烈,轰的一声,炉鼎直接被弹飞了开,冒出了一阵黑烟。秋意泊目瞪口呆得看着面前这一幕,好家伙,这就是传说中的……炸炉了? 他这大半辈子都在学炼器,还未体验过炸炉是什么滋味儿,如今却是猝不及防的体验到了,也算是难得的体验……个屁啊! 秋意泊目露凶光,他可以确定一定是随到了什么极其垃圾的buff才导致了炸炉,否则他前面八次都不炸,就这次炸?他手法、材料、火焰……所有外部因素可都没有变过啊! 万宝炉是他本命法宝,也没有耐久度这个说法。 他死死地瞪着那一缕黑烟,也就是因为万宝炉是他的本命法宝,砸了炉子他自己不死也残,否则他现在已经把它给锤成一堆破铜烂铁了! “你、有、种。”秋意泊挥了挥衣袖,再也不看万宝炉一眼,开始用极光金焰熔炼起那一堆寒铁来了。 黑烟还在冒,秋意泊真的是恨得牙痒痒,哪有人一直倒霉的! 普通的无定奇霞一缕好几百万极品灵石啊!极品都快上千万了,还不一定能买得到!他这四舍五入亏了接近一个亿,可去他妈的吧。 正当此时,黑烟总算是散尽了,秋意泊的心神忽地多了一个已连接设备,他愣了一下,不禁扭头望去,便见此刻有一团几乎于透明的烟气正在往他手上蹭,黏糊地宛若是他上辈子的姻缘,历经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他,片刻都不分离。 ——但是他上辈子也是个母胎单身。 秋意泊冷静地想着。 他伸手将那团烟气捉住了,那烟气一到他手中,就慢慢开始具现化,色彩变得浓郁了许多,七彩的霞光在其中闪烁不定,仙气缭绕,美不胜收。他仔细用神识探查着它,能源炉成功接入、变形系统成功附着、三模载入正常,化神境界法宝,最后看buff…… 这团云朵上有三个buff,分别是:天降竹马,万物化形,灵气增生。 【天降竹马】描述为:你炼器时见天空中依稀有流星坠落,你心有所感,脑海中出现了你从未经历过的片段……为法宝附着一位对你死心塌地绝无二心的器灵,它永远爱你,听从你的一切吩咐,宣誓绝不背叛。 【万物化形】:你炼器时忽见流云万象,有所触动……法宝形态不受限制,可前变化成任何你所想的形态。 【灵气增生】:你炼器时心血来潮,忽地想起了修炼时的感悟……法宝将自动收纳附近灵气用以维持运行。 秋意泊:“……” 他就说,人不可能一直这么倒霉的!三个buff在他眼中金光闪闪,单抽三黄买一送二,欧皇舍他其谁?! 秋意泊还未来得及高兴,就发现附近灵气开始异常□□了起来,他心知是怎么回事,打开了阵盘出去,果然外面已经漫天乌云密布,雷光阵阵。 秋意泊迎风而立,这一次,他必不可能让它也给雷劈成灰! …… 某处,已经长成了大黑猫的小黑豹在自家洞府门口抬头看着天空,然后茫然地去看它妈。 怎么又打雷了,他家领地怎么动不动就打雷?它妈不还在金丹巅峰吗?看着不像是它妈要突破哎。 它妈暴躁地一脚踩住了它的头,把它按在了地上。 看什么看,老实点趴着! 小心连你一道劈了! 雨收云散,秋意泊喜气洋洋地坐上了自己全新的法宝,软和,可大可小,飞得快,还节能,他运气真好,过大年都没有这么高兴。 万宝炉一声不吭地蹲在他丹田里,炉门朝后,死活不搭理秋意泊。 秋意泊好声好气地哄了它半天,甜言蜜语不花钱似地往它身上送,最后将最后一缕无定奇霞也归给它吃了,万宝炉这才情绪稳定了起来。 亏得当时选的是陡峭孤立的山峰,当年第二缕无定奇霞招来的劫雷把山峰削了个头,这次顶多就算是修剪修剪了枯枝烂叶,没有殃及太广,也算是给他积了点德。 秋意泊看了看自己做的钟表,突然发现已经过去了八年之久……想想没毛病,能源炉也得要时间,最后成型也要时间,哪怕熟能生巧,中间有些时间也是固定要耗费的,算下来一年一次都不到,很不错了。 秋意泊趴在软乎乎地白云上伸了个懒腰,心境通透,陡然发现自己距离化神只有半步之遥了。 也是一桩好事。 听说入化神是有心魔劫的,可他现在觉得心情特别好,没察觉出什么心魔来,想来可能是以为和脱凡劫相隔的时间太短,故而才没有遇上吧。等到以后化神境界再注意吧,听说化神想要突破到合体境界肯定会遇上劫数,比如他爹搁凡界生活了好多年还有了他才破得劫,他三叔是为了十万极品灵石,这中间难度跨度其实有点大,也不知道他会遇上什么…… 算了,船到桥前自有路,等到时候再担忧这件事情吧。 秋意泊在外面撒了好一会儿懒,吃饱喝足又洗了个澡,趁着现在心境通明决定干脆闭个关好好修炼一下——也不是他突然就不懒了,而是他现在非常渴望闭关,满脑子都是想好好打坐修炼一段时间,秋意泊这次没有选择接着在那炼器室里闭关,而是选择正儿八经打了个洞出来。 道理很简单,就跟写作业不能在全是手办玩具还有装满了游戏的电脑、手机、主机的房间里一样。 他要是进了炼器室,打坐打坐然后不知不觉就开始接着炼器怎么办? 他想修炼,且想好好修炼一段时间,但是他不保证自己能不能不为外物所动。他是这么想的,既然难得自愿闭关,那就好好闭一个关。 一个山洞很快就完工了,对于疏狂剑来说,普通的山石和豆腐也没差多少,秋意泊也没有多挑剔什么,整了个简单的洞府,装好了应有的禁制,将洞府隐藏起来,就开始了自己说闭关就闭关的生涯。 三十年后,秋意泊自闭关中醒来,转眼看向了时间沙漏,颇有种山中不知年的奇妙之感。境界还是如同他闭关前一样,距离化神还有半步之遥,但自己的实力明显上涨了很大一截。 秋意泊起身动了动脖子,缓步走到了洞府外。一看,外面又是一片郁郁葱葱,曾经因为法宝渡劫而打出的大坑成了一片清澈的小池,里头还有几尾鱼悠然游曳,甚至其中还养出了一尾红鲤,别有一番生趣。 风缓缓地拂来,像是拂动了这三十年的光阴,秋意泊的生命从凝滞中缓缓恢复,开始了它的流动,他闭上了双眼,感受着阳光、空气、森林与湖泊。 秋意泊在洞府的门口站了许久,唇畔荡漾出一抹笑意……是时候接着自己的旅途了。 ——然后惨遭滑铁卢。 他刚准备下山,忽地眼前的天空就为阴云所笼罩,天地之间灵气开始狂暴起来,青蓝电蛇在云中翻腾跳跃,很明显,是要渡劫了。 秋意泊一开始还以为这天劫是冲着自己的来的,仔细一想又不对啊,自己老老实实闭关,没折腾什么幺蛾子炼器,自己也还在元婴巅峰,虽说距离化神半步之遥,那也确实还差了半步,这天劫打他做什么? 难道看他过得痛快决定先给他来一次小考? 想也知道不可能。 那便只有一个可能了…… “何方道友在此渡劫?!” 秋意泊想说这句话许久了。他喃喃说罢,轻笑了起来,可笑完了,又觉得有些莫名的落寞。 锦衣夜行,不外如是。 也不知道泊意秋如何了,当他的邪道少君没把脑子给当坏吧?他是不是应该修炼一具分神出来?先不注入神识,万一泊意秋嘎嘣一下坏了,也好立刻再来一个。 秋意泊很想知道泊意秋这些年经历了什么,又做了什么,但他心中却很清楚,他只想听,他不想直接分享泊意秋的记忆。 实话不好听,但实话大多是不好听的。万一泊意秋被邪道坏了心性,他亲手杀了便是,等日后就又能回来一个干干净净的他。 天雷陡然而下,劈的不是秋意泊,而是他对面那座山头。秋意泊这才想起来,不禁暗道自己闭关把脑子给闭傻了,他察觉到有人渡劫应该赶紧跑才对,居然有功夫先站在这儿感叹一下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还要再操心操心分神。 也亏得距离有些远,否则秋意泊也很可能被认作是帮人作弊来的,将他也裹入劫云之下,但这距离也比之前近距离观摩渡劫要近得多。 风中充满了雷电的气息,在秋意泊的面前甚至擦出了亮紫色的电弧,秋意泊伸手去接,然后就被电的麻了一下。他明确的知道这是天道在警告他,看可以,再敢动一下,就连他一起劈。 秋意泊才不会找死,别说这里是毫不相干的陌生人……或者陌生妖兽,就是是熟人,他也不会帮忙。他要是进去,这天雷立刻进化成化神级别,而且是化神中最厉害的级别,他实力过硬倒是有信心能扛过去,但是对方明显不是渡化神劫,人在化神劫下就是九死一生。 而且就算是秋意泊帮了,自己也进阶不了化神,算是白挨了,可谓是血亏。 秋意泊立在原地,笑看日月无光,天地变色,风驰电掣。 只是不知道这位道友是否有幸渡过这一劫难? 大约一个多时辰后,劫云才终于散了去,这天雷劈了整整八十一道,九九八十一乃是极数,天道有所制约,想来应该是一位妖修。 看在毗邻而居这么久的份上,秋意泊也没有打算发一把劫难财的打算。 他在自己闭关了三十年的洞府里放下了一只法宝,洞府门口的禁制只留下了一个伪装的功能。今个儿高兴,当一回机缘老爷爷,只待有缘人自取便是。随即便轻巧地自山崖上落下,疏狂剑也是许久没出来放风,出来后先绕着秋意泊飞了好几圈,一眨眼又不见了。 秋意泊坐上了自己的云朵,托着腮想着这回得给取个名字了,废了他九缕无定奇霞还是自带三个极品buff的法宝,不取名字真的对不起他浪费的灵石了——要不就叫‘废得多’吧? 唔,不太威风,要不就叫‘贵得很’?‘九缕无定奇霞’?‘欧皇在世’?‘人不可能一直这么倒霉’? 秋意泊轻笑了起来。 器灵倒是一个劲的点头:好好好,行行行。 忽地,林中有所想动,秋意泊抬眼望去,便见一个赤-裸上身的黑皮大-奶妖修从林中走了出来,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上还带着一些戾气,一手拎着一把骨刀,另一手则是揣着一只小黑猫。 原谅他,他也不是想张口就是搞黄。 但是黑皮大-奶这个形容真的太妥帖了。 250 第 250 章 秋意泊看了两眼,心道会不会有些不太礼貌就默默地挪开了视线——话又说回来,不论是男女,盯着人家的胸看确实是不太礼貌,不管它有多好看,那也不能乱看。 但对方的脸也很好看,是那种充满了极致冷峻与野性的结合,鼻梁高挺,五官深邃,漆黑的碎发凌乱的披在他的肩头,左眼是如春日方来的荧绿,右眼则是如琥珀蜂蜜一样的浓稠的暗金,站在幽处,他那双眼睛闪闪发亮,让秋意泊有一种被大型食肉动物盯上的危机感。 ——不过确实也是大型食肉动物。 男人怀里的小黑猫扑腾了一下,又被按住了,两只爪子在他线条流畅的肌肉上扒拉出了几条细白的划痕,秋意泊正想避开,却听小猫咪喵嗷的叫了一声,男子伸手一抛,直接就将小黑猫扔了过来。 对于小猫咪,秋意泊第一个反应就是接,等到抱了满怀毛茸茸,他才发现小黑猫其实并不小,如果是当年他看见的那一只的话,其实还是长大了不少的,他这时候才发现可能不是猫小,而是男人比他肉眼中要高大得多。 小黑猫被秋意泊接了个正着,一双荧绿的瞳孔盯着秋意泊看了两秒钟,随即就很亲昵地用两只前爪按在了秋意泊肩头,扭头回去看男人。 男人的声音有些沙哑,他颔首道:“道士,替我看一会儿崽子。” 他说罢便转身离开了,秋意泊莫名地看着怀里的小猫咪,轻笑捏住了对方后颈皮——唔……还是那么厚实。 话说起来这小猫崽子不是一直跟着它妈吗?怎么渡了个元婴劫,妈就变成了爸? 不远处远处丛林中传来了野兽的嘶吼声,一棵又一棵高大的树木仿佛被无形之手推动着一样,接连倒了下去,秋意泊怀中小猫咪呜咽了起来,扒拉着秋意泊的肩头,想要从他怀里挣脱跑到丛林里头去,却被秋意泊按下了,小猫咪无能狂怒,挥舞着爪子就要给秋意泊一个大逼兜,奈何一只筑基期的小猫咪想要扇秋意泊那可太难了,气得嗷嗷直叫,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头要杀猫呢。 秋意泊方才所想的劫难财就是指眼下这种情况。 人修要渡劫,首选就是自己宗门,其次就是找个荒郊野外寥无人烟的地头,用禁制将自己层层包裹起来,而妖修就不同了,首先差别就在于人修渡劫花里胡哨,又是法宝又是阵盘又是丹药,而绝大部分妖修渡劫全靠肉身硬刚。其次则是鹿野林说小不小,但说大也不大,刚渡劫的妖兽大部分都是处于重伤状态,还未恢复,周围的妖兽自然蠢蠢欲动,于妖兽而言,无异于一顿大餐。 其实不光是对于妖兽,对于修士也一样,秋意泊要不是看在毗邻而居几十年的份上,他也去发一把劫难财,成功渡劫又是重伤的妖兽可好杀了,虽说什么羽毛骨骼之类可能不完整,但境界反正是有了,这可以算是绝大部分妖兽最虚弱的时候了。 秋意泊只要去,绝对可以轻而易举白嫖黑皮大-奶大黑猫一身皮肉。 秋意泊捕捉着周围的气息,可能是因为领地的缘故,来围攻大猫的只是几头金丹中后期的妖兽,大猫应该打得过……忽地,他视线中出现了一个巨大无比的箭头,大红色的,直指大猫厮杀的地方,肩头上还有个标注:无定真竹x3。 紧接着又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小字: 【火燃鸟:完整火燃鸟尾羽x9,完整火燃鸟绒毛x124391,完整利爪x7……破碎尾羽x1,破碎绒毛x2312、破碎利爪x1……】 【照夜狮:完整照夜狮内丹x1,完整……】 秋意泊还未看完,只见小字忽地闪烁了一下,战损量急骤上升。 秋意泊:“……” 别的好说,无定真竹哎!无定系列中的木系材料,和之前的无定奇霞、无定灵泉一样是一种满世界随机出现的顶级材料,极其难找,又贵得让人心塞。 他还没有。 秋意泊温柔地摸了摸小黑猫的脑袋:“你乖一些,老实点待在我怀里,我带你去救你爹好不好?” 小黑猫疯狂点头,为了表示自己真的很乖,两只爪子抱住了秋意泊的脖子,整只猫猫死死地贴在了秋意泊怀里,秋意泊尝试着松开了手臂,小黑猫也牢牢地挂在他身上,他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吹了一声口哨,疏狂剑自天空坠落,在他手中化作了一柄清光流淌的长剑,费得多也没什么拉满了速度,带着秋意泊自空中疾驰而过,留下了一条绚烂的霞路。 还不错,费得多的速度完全达到了秋意泊的预期,而消耗灵石的数量因为有灵气增生这个buff后大量减少,这样短距离的冲刺只花掉了五分之一块极品灵石油费,让秋意泊在心中满意点头。 另一侧,黑豹正与照夜狮纠缠,却不料被一只灵风猫自背后偷袭一爪击中,他的后背瞬间多出了四条深可见骨的抓痕,他猛然回头,眼中满是戾气,却没有理会灵风猫,而是专注去攻击照夜狮。 照夜狮是他的老对手,只要杀了它,其他不足为惧! 照夜狮不过金丹巅峰,但确实还未化形,可那双漆黑的眼中已然出现了理性而狡猾的光,黑豹怒吼着向它扑来,身形几乎化作了一道深色的闪电,照夜狮霎时从原地避让而开,刹那它所站之处便化作了一个巨大的深坑,尘土飞扬之际,灵风猫、火燃鸟、金鸣鼠毫不犹豫地扑进了其中,与黑豹战作一团。 照夜狮满意地看着这一幕,这头该死的黑豹和它抢了数百年领地,如今终于让它逮到机会了,趁着它方过天劫,要了它的命!否则等黑豹稳定了元婴修为,它哪里还有活路? 或许黑豹不会特意来寻仇,但并不妨碍哪一日它见了它就顺手杀它一杀。 尘土散去,黑豹浑身浴血,到处都狰狞的伤口,他侧脸吐出一口鲜血,面无表情地将唇畔血擦了个干净。 这具身体还是不太适应,他慢慢地化作了原形,继续与这几头妖兽缠斗。 他心知今天应该是活不下去了,不过还好……他将崽子扔给了那个道士,想必一条命是能留下来的,至于会不会剥皮拆骨,他就管不到了。 照夜狮仰天长啸,啸声中隐隐有自得之意,也加入了战局之中。照夜狮一加入战局,本就对黑豹处于不利的战况更让他捉襟见肘,正当照夜狮张开了血盆大口,咬向其颈项之时,一道青蓝剑气自天空而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自照夜狮的后颈处贯穿而下,直入丹田,金丹在那一瞬间破碎了去。 照夜狮瞪大了眼睛,转而头顶上的宝珠散发出了亮眼的光辉,可下一瞬间,便有一只手轻飘飘地探了过来,轻而易举的摘了它头顶宝珠。 黑豹的视线有些模糊,他顺着那只修长的手往上望去,便见到了笑吟吟的秋意泊。 果然……这个道士……很厉害啊…… 他这样想着,随即便被拖入了深渊之中。 照夜狮顾名思义,因头顶夜明珠而得名。这种狮子性格狡猾,头顶宝珠乃是毕生修为所在,哪怕身死也会在最后时刻自爆头顶宝珠,导致市面上这种材料大部分修士都没听说过。 秋意泊欣赏了一瞬,目光所及之处,火燃鸟、灵风猫以及金鸣鼠皆被剑气贯穿头顶,一击毙命,干净利落得很。 都是好材料。 他走到金鸣鼠的尸首边上,这是一只大概有幼童那么大的浑身金毛的老鼠,金鸣鼠以矿石维生,所以它必然储存了不少矿石,仔细一看,果然这老鼠前爪五根手指上套满了纳戒。而脑海中的‘无定真竹’四个鲜红加粗大字外加箭头也指向了其中一个纳戒。 秋意泊心中陡然响起了一句歌词,他轻轻一笑,把小黑猫放了下来,挥挥手就先将几具妖兽尸体暂且收纳了起来,转而再去看大黑豹。 他发誓他绝不是忘记了黑豹,就是……害,钱财动人心,这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大黑豹趴在原地,已经昏迷过去了,浑身的毛发都呈现湿漉漉的状态,几道鲜红的伤口不断地从中流出血来,秋意泊作为一个没有良心的货色,先放了几个瓶子在他伤口下,这才开始帮他疗伤。 血也别浪费了,黑豹是什么品种的妖兽他还没看出来,但是显然不可能就是单纯的黑豹,拿点血就当是抢救费了。他将几颗丹药捏碎后塞进了黑豹口中,见血立刻止住了,便带着瓶子和黑豹一同离开了此处,费得多立刻就展现出了它的物超所值,都不必秋意泊操心,自动把云层变得薄薄的,钻进黑豹身体下方将他托了起来,跟在秋意泊屁股后头慢悠悠的一道飞。 黑豹受的伤还挺重的,此处血腥气太重,难免引来其他妖兽,到时候事情就会变得很麻烦——对他而言。 秋意泊还是选择回到了之前闭关的洞府,将刚拆下来没多久的禁制重新贴了上去,小黑猫还趴在它爹身上呜呜咽咽,丝毫没察觉到已经被挪了个地方。 秋意泊这才开始正儿八经的治疗,黑豹身上伤口不少,秋意泊也不给它打麻药,反正人现在就是昏迷状态,就直接拿了绷带打算给它缠几圈——都不用缝,妖修修得就是一身皮肉,但凡缝一下伤口都是看不起妖修的恢复能力。 秋意泊心中还有些疑惑,顺道看了一眼,等看见了两颗硕大的猫铃铛后就确定这确实是公的没错。 人会因为看了猫铃铛而感觉羞愧吗? 不会。 要不是秋意泊还算是有些基本的道德,知道眼前这只豹子其实可以变成一个黑皮大奶野性帅哥,能说人话,有人样子,秋意泊就把他当做人看了,猥亵男人这个年代不犯法,但是违背三观,否则他就毫不犹豫伸手玩一下了。 啧,毛茸茸的还挺可爱的。 不过问题来了,黑豹太大了,绷带不好缠。 秋意泊想也没想就粗暴的把人给强行摇醒了,黑豹双目茫然地看着秋意泊,灿烂的眼睛里此刻没有丝毫的光晕,张口就要咬向秋意泊,秋意泊单手掐住了黑豹的下巴,“变成人形。” 黑豹发出了嘶吼声,不断挣扎着,秋意泊干脆把小黑猫拎了过来,“不听话就把它给炖了。” 黑豹挣扎的动作一顿,他呆呆愣愣地看着秋意泊……或者说小黑猫更为妥当,过了许久,他便化作了人形。秋意泊这才满意地松开了小黑猫,还要奴役人家一把:“去,叼着这一头,站着别动。” 小黑猫张嘴咬住了绷带的一头,秋意泊就帮黑豹打理了起来,带有消炎清创功能金疮药液往伤口上一冲,等冲得不流血,伤口也干净了,绷带不松不紧的缠好,再喂几颗丹药,他这个赤脚医生也就做到这一步了。 等收拾好黑豹,秋意泊就抱起了小猫咪,小猫咪本来就被秋意泊喂过几次,记得他的气味,又是被亲爹亲手交给他的,此时见亲爹不省人事,正是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时候,秋意泊来抱它,它就咪呜咪呜地往秋意泊怀里钻,敞着肚皮给秋意泊顺毛,还不断地低声叫着,身体还有些发抖。 秋意泊安抚了小猫咪一会儿,感觉这黑豹应该就是当时看到的那一只,毕竟瞧小黑猫这油光水滑的,不是亲生的恐怕也吃不了这么好,玩弄了小猫咪顺滑的尾巴一会儿,秋意泊就大发善心给小猫咪整了个猫罐头吃——金丹期的妖兽不太适合给它吃,不过秋意泊还有在冬霖城买的大肉串,也不用热,反正都是熟的,纯肉的大肉串小猫咪干掉了十来串后就腆着肚子倒在它爹身边昏昏欲睡。 还很懂事的窝到了它爹的肚子上。 啧,希望黑豹不会梦到自己被鬼压床了。 黑豹确实是没梦到鬼压床,而是梦到自己被一座山压得喘不过气来,他已经很习惯了,他的小崽子就是喜欢吃饱了就睡他身上,忽地左胸一痛,他闭着眼睛就把小崽子给扯开了,眼睛也不睁开地吼了一声。 他想把小崽子压在手底下让它别折腾了,都他妈断奶几十年了还喜欢叼它的胸,改天一定要打它一顿! 秋意泊那时正在做阵盘,陡然一声吼声也没有让他的手颤抖一下,但到底思路被打断了,他回头看了一眼,便看见了这一幕。 秋意泊突然有点想和他做一次。 非常简单、直白的欲-望,来时浓烈,他微微笑了笑,这种欲-望苍白而单薄,如同风中残烛,轻轻一吹,它就消然无踪了。 他承认肉-体是好看的,流畅的肌肉线条,深邃野性的五官,完全符合他的审美,但……怎么说,也不过如此? 他现在有些矛盾,太上忘情道统仍旧是平静如水,波澜不兴,红尘诀却在叫嚣想日就日,这算个什么,男欢女爱也是必经体验的一种……秋意泊招了招手,还紧紧贴着它爹的小黑猫就落入了他怀中,他抚摸着小黑猫顺滑的皮毛,两方道统这样摆明了相互抗争还是第一次。 很奇妙的感觉。 小黑猫被他揉醒了,咪呜咪呜地在他怀中撒娇。 秋意泊静静地坐着,带着一种饶有兴趣的笑容,却不是在看黑豹,而是通过他在看着自己的两个道统以他的身体作为战场,不断左右着他的思维。 他时而想毫不犹豫地去打开对方的身体恣意享受,时而又毫无兴趣,看着对方的心宛若在大润发杀了三十年的鱼一样冷漠……可是问题在于,他做什么,为什么要道统来做决定呢? 他可以因为道统去做一件事,而绝不是道统觉得他该做什么事而去做什么事。 比如现在。 人是好看的,他确实动心,但也只是一瞬间——这明显不符合他的性格,意淫的权力谁都有,但是做出来亦或者让人看出来,那就是自己的不对了,更何况……他是没人上了吗?一头豹子再好看,那也是一头豹子,他没有人-兽的癖好。 如果有哪一天他发自内心想要体验纵情声色是什么味道,他可选择的人有很多,不管是占据了青楼一条街的合欢宗修士,还是路上见了有眼缘的路人,其实都是可以的。 与人交-欢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他修的所有道统里都没有要求修炼者需要保持元阳,在修士眼中,与人交-欢不过是一种修行的手段,算不上什么大事——又不是凡间,什么一女不事二夫,男的要洁身自好,修仙界中可以说几乎所有修士的最终目标就是长生,一切行为的最终目的就是寻求大道,一切善恶果皆由自己吃下,人伦纲常不好坏,其他却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就算是修阴阳合欢大道的修士,修真界中也没人看不上他们,对他们有歧义的大多还是不理解这一道统的凡人,以为合欢宗真就是单纯开个青楼让弟子卖身简直是丧心病狂丧尽天良整一个淫-窟烂教,实则不过是你情我愿,共参大道。 要真是跟话本中一样,合欢宗不是早没了就是和那个什么血雾宗一样在荒郊野地苟且偷生,哪能现在光明正大行走于闹事?开玩笑呢。 秋意泊缓缓吐出一口气,将双方道统统统压制了下去,只觉得有些可笑。换个通俗点的话来说:什么玩意儿,你让我上我就上?你让我不上就不上? 今天他要照做,哪天道统要求他杀亲爹证无情,杀师傅证忘情,然后再让他□□掳掠,拐骗无知少男少女秀恩爱然后翻脸无情当渣男,以示他诸事不在眼中历尽红尘他也要照做? 开什么玩笑呢。 或许别人说是只有这么一个道统,没得选,或许不知不觉中就照做了,可他不一样。 秋意泊可以直接了当的说,他这儿道统是竞争上岗的!什么道统好修适合他那就修什么道统,直指大道怎么了?祖师亲传怎么了?别人托他传承又怎么了?他说不修就不修,改天随便挑个人传下去就算上不愧天下不愧地,能耐他如何? 他私心觉得这也算是刻在dna里头的记忆吧,哪个神管用就拜哪个码头,不好用就换一个码头拜,业务能力不行也不能怪他啊。 秋意泊收回了目光,走到了黑豹身前蹲了下来,伸手揭开了绷带看了看,果然,不过是一夜,在妖修强大的体魄下这些皮肉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还有些内伤可能还得等几天。 秋意泊侧脸看了看亦步亦趋地小黑猫,点了点它的额头:“乖一些,等你爹醒了再闹他。” “咪呜。”小黑猫轻轻地叫唤了一声,将头抵在了秋意泊膝头使劲磨蹭着,秋意泊笑着顺着它鼻子在它侧脸上摸了摸,揪住了它一根小胡须,小黑猫打了个喷嚏,满脸懵逼地看着秋意泊,紧接着就将自己的胡须抢了下来。 它妈……它爹说胡须很重要,不能让人随便摸! 它看着面前这个比它之前见过的人类都要好看的人类,想了想——算了,既然他这么喜欢的样子,还是给他摸摸吧。 他是个大好人! 浑然未觉大好人一盏茶前还思索着要不要日他爹。 秋意泊检查完了黑豹的伤口,绷带拆了后明显黑豹自在了许多,在无意识的翻身中又变回了原形,它舒展着四只,顺手就将小黑猫勾进了怀里,睡得发出了呼噜声,秋意泊也稍稍震惊了一下——这还是他第一次听见猫科睡觉打呼,粉红色的大舌头都脱离了嘴巴的控制,露了一个粉色的半月出来。 秋意泊伸手在黑豹头顶揉了揉,扎实的手感,微微刺手的绒毛,有一种奇异的满足感。他摸了半晌,然后把罪恶之手伸向了黑豹的舌头。 两根手指捏住了黑豹的舌尖,黑豹动也没动,秋意泊又把舌头往外拉了拉,黑豹只是无意识的动了动,见挣扎不过就干脆又不动了,嘴巴一张,舌头被秋意泊拉得老长,又被他摆在了斜侧方。 嗯,很有那种刚做完噶蛋手术后麻醉未醒的感觉。 末了他在心中点头,果然,小猫咪还是要有小猫咪的样子才招人喜欢。 他心无芥蒂的握住了那根粗实的尾巴在手心中把玩着。 黑豹的皮毛对比起小黑猫而言要粗糙得多,放在头上就已经很明显了,放在尾巴上更是只有两个字——扎手。 秋意泊摸了两下就决定和人抢儿子,又把小黑猫捞了回来,捏着它的爪子玩,眼角余光看见方才离开时留在此处的法宝,将它招了回来。也是巧,他留在洞府里的法宝是一只金灿灿的玲珑球,顾名思义,是一只由三层防御结构组成的防御型法宝,他笑眯眯地将小黑猫的爪子戳出一滴血来,按在了玲珑球上,好了,玲珑球归小黑猫了。 小黑猫都没感觉到痛,虽说它还小,但毕竟是妖兽,皮糙肉厚,就秋意泊那手法,它在草地里狂奔草叶子刮在身上都比秋意泊这一手取血来得有存在感。它只是懵逼地看着面前这个金灿灿的镂空小球,紧接着就被秋意泊提着肋下放进了求中,小猫咪尝试着走了一步,突然发现小球也往前推了一下,当即就快乐得玩了起来。 看着它疯玩,秋意泊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没一会儿小猫咪玩腻歪了,秋意泊又将它抱在怀中,教它如何让金灿灿的球变成一只金灿灿的窝,三层玲珑球只要转到某个特定弧度,就能变成密闭空间,小黑猫到底还小,不是很能理解他的意思,只能将玲珑球变成一个开个口的球,并且坚决不让秋意泊再动,自己则是从那个口子跳了进去,舒舒服服地卧在里头不动了。 秋意泊怎么看都觉得那像自己拆过的快递盒。 果然,小猫咪都无法拒绝快递盒! 他恶趣味的看向了黑豹,一直在这里陪着它修养那可太浪费时间了,但将它扔在这里,万一出现点什么事儿,感觉又是一腔好意白费了,不如再做一个玲珑球,把大黑豹也装进去吧。 然后秋意泊就做了一个快递盒,并命名为玲珑球,将大黑豹也装了进去,再将两个快递盒连接起来,叫费得多拖着,他就拥有了两只体验卡猫咪了! 这鹿野林当真太有意思了。 秋意泊出了洞府,自己也站在费得多上,好端端的极品飞行法宝,叫他当成了平衡车,慢慢悠悠地在林间滑行着,小黑猫睡足了就从玲珑球里探出个脑袋来,好奇地四处张望。 忽地,小黑猫轻轻叫了一声,秋意泊便看向了它,就见小黑猫从玲珑球中一跃而出,借着费得多的弹性啪得一下跳上了旁边一棵不算太高大的树木,没一会儿就叼了三个比它脸还大的果子下来。果子呈现青绿色,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它还没熟,秋意泊顺着抬头望去,便见这棵树上密密麻麻都是这样的果子,只不过和叶子一色,不易发觉罢了。 小黑猫将一个果子啪叽一下扔进了大号玲珑球,还剩两个它就分了秋意泊一个,紧接着叼着最后一个在一旁趴了下来,两只前爪抱住了果子,张口就咬了上去。 它就保持着咬着果子的这个姿势,喉咙不断吞咽着,开心得将眼睛都眯了起来。 没一会儿小黑猫就发现秋意泊没有吃果子,抬起头用催促的眼神看着他,低低地叫唤了一声。秋意泊听不懂猫叫,但也明白是让他吃的意思,他看着这两天给撸给抱给亲亲十分有猫德的小黑猫,抱着舍命陪君子的心情擦了擦果子,轻轻地咬了一口。 这一口却是出乎意外的甜香。 果子看着没熟,捏上去也硬得可以,实际上一咬就破,里头根本就没有果肉,而是一包带着浓郁奶香的果汁,又甜又香,但又刚好卡在了秋意泊挑剔的那条线上:不是太甜。 秋意泊想了想,感觉它就是传说中的旺仔牛奶不太甜版本。 他眼前一亮,安安静静地捏着果子把里面的汁水喝了个干净,脚下的费得多已经知情识趣地调头了,费得多直接载着他们到了树冠处,秋意泊拍了拍小黑猫的背:“去,把好吃的全部摘下来,我在下面接着。” 小黑猫是听得懂人话的,不过它不会说,其实按照它的年纪还不会说,毕竟缺了那根舌头和声带,怎么都发不出相应的音节来。奈何它爹觉得笨猫先跑,不知道从哪学会了说人话,要求它说不出来也能听懂,天天教它,好歹让它能听明白了。 于是小黑猫一个龙腾虎跃就上了树冠,费得多把自己摊成了一张大毛毯,果子簌簌地往下落,跌在柔软的毯子里半点皮都不会破,秋意泊就在一旁当监工,时不时从里头拿两颗来吃,甚至过分地起了个锅,水烧热后掰了几颗果汁倒了进去,再加上蛋清一起上过蒸个五分钟,就吃到了心心念念的双皮奶。 小猫咪忙活完了刚好凑上了双皮奶温温热热的时候,跟着秋意泊一起狂炫三大碗。 这小猫咪救得可真值啊! 秋意泊将视线看向了在大号快递盒中不省人事的大黑豹,小黑猫岁数小,但已经熟门熟路知道摘果子了,大黑豹在鹿野林少说活了几百年,这不就是现成的向导吗? 说来惭愧,他来鹿野林这么多年,吃的最好的居然是今天,之前吃个干粮饼夹肉干就算了吧,说实话香归香,但噎得嗓子疼。 他就这样离开鹿野林吗? 不!他要先把鹿野林里好吃的吃个够然后屯个五十年的打包量再走! 秋意泊立刻寻了个地方整了个洞府出来,拿出了几颗上好的疗伤丹药给塞进了大黑豹嘴里,紧接着直接介入对方的体内,引导对方的灵气走向一个正确的循环,加速疗伤。 大黑豹在一天后就醒了过来,醒来时他一睁眼就看见了迎着夕阳而立,飘然若仙的秋意泊。 秋意泊侧脸一笑:“你醒了?” 大黑豹挣扎着起身,紧接着就看见了坐在一个小盒子里的缺心眼崽子,再看自己,也窝在了一个金灿灿的同款大号盒子里,瞳孔紧缩:难道自己和崽子已经成了这个道士的阶下囚?! 然后小黑猫就从它自己的盒子里蹦跶出来跳进了大黑豹的盒子,亲昵地在他身上狂蹭,大黑豹被低吼了一声,小黑猫则是喵呜喵呜的,感觉是在和他说这一段日子里发生的事情。 秋意泊含笑以待,不多时大黑豹就化作了人形,抱着小黑猫从盒子里跳了出来,很奇怪,崽子明明说这道士没把他们怎么样,但是为什么他一出盒子就产生了奇怪的遗憾的感觉? 他定了定心神,削薄的唇瓣抿成了一条直线,他用不太熟练地礼节道:“多谢你,道士。” 秋意泊颔首:“不必客气,你我毗邻而居,救你是应该的。” “我父子二人叨扰许久。”黑豹看着秋意泊的眼睛,正想说下半句,却被秋意泊打断了:“道友若是想离开,我自然是不会阻拦,但救道友花费了我四颗养元丹,上品金疮药液……” 秋意泊的目光在他身上扫了一下,若有所指地道:“……十二瓶,其他零碎便当我赠给道友的,总计七十万极品灵石,价格都是行价,童叟无欺,道友是想拿天材地宝来抵还是灵石付现?” 丹药在鹿野林中是天价,因为丹药在鹿野林中唯一的来源就是猎杀人修。 只有人修会炼丹。 养元丹他听说过,是一种用以疗伤的极品丹药,他曾猎杀了两个元婴修士,就获得了两枚这样的丹药,这两枚丹药在两场生死之战之中救了他两次。 黑豹一顿,随即就道:“我没有那么多天材地宝和灵石,给我一些时日,我一定还你。” “不好,我要你现在就还。”秋意泊笑道:“我很快就要离开鹿野林了,鹿野林外强者如云,你出去后想要找我无异于大海捞针,同样鹿野林中危机四伏,你若要跑,我哪里还找的到你?” “不会。”黑豹道。 秋意泊笑得斯斯文文,张口却不是这般:“我不信你。” 黑豹皱了皱眉头:“那你要如何?” 秋意泊道:“既然你灵石不够,我又救了你一命,我们人修有一句话,叫做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 黑豹:“……?” 风缓缓地吹了过来,拂起了秋意泊的袍角,他于漫天红霞低声道:“既然如此……” 还未说完,黑豹就点了点头:“我把崽子卖给你。” 说着,小黑猫就被扔了过来。 看他顺手的样子,恐怕扔了不止一回了。 黑豹脸上露出了释然的神情。挺好的,他家这个蠢货崽子一把年纪就知道吃吃喝喝,他早担心它以后怎么办了,现在挺好,有个厉害道士一眼就相中了他崽子,看这几天快乐的又是给法宝又是陪玩,想必以后日子也不会差,干脆跟了他去,省得他以后担心,和人打架还得担心崽子! 秋意泊抱着小黑猫,要不是功力深厚就要笑出声了。 他斯里慢条地自小黑猫的头颅顺着背脊一路抚摸了下去,黑豹却停住了,他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明明他只是在摸他崽子,为什么却在看他? 不好!这道士没有看中他崽子,看中的是他! 秋意泊眉间微动:“我不要你的崽子,我要你。” “我不可能给你当坐骑。”黑豹冷声道:“若是执意如此,那就来吧。” 秋意泊微微侧脸,微笑道:“谁要你当坐骑?” “……那你要如何?” “我初来鹿野林就迷路了,你是鹿野林的妖修,想必路是认得的,给我当个向导吧。” 黑豹皱眉道:“这倒是容易,我知道几处天材地宝所在,这就带你去取。” “不。”秋意泊摇头,颇有些觉得黑豹朽木不可雕也:“天材地宝也就那样了,我不缺。” 黑豹眉间皱褶愈发深邃,冷冷地看着他:“你要什么?” “我要……”秋意泊迎风而立,越发显得飘逸出尘,眼中一点清光,衬得他不似凡人。他轻声道:“什么妖兽比较好吃?什么果子味道绝佳?不知道菌菇、草木在不在你的食谱里?” 黑豹:“……就这?” 亏他想着要是这道士张口就要他去偷人家幼崽他就痛下杀手呢! 251 第 251 章 得到秋意泊那种‘你总算明白过来的’肯定,黑豹是有点懵逼的,“你确定?” “当然。”秋意泊道。 黑豹费解地看着秋意泊:“你真不打算要一些天材地宝?比如我知道那只贱畜刚和老婆养了一窝小崽子,往西九百里有快长成了,往东一千五百里的青鬃兽有一把天星刀,是杀了某个重伤的合体期修士……” 他连续说了十余种天材地宝亦或者妖兽幼崽的信息,却见秋意泊连眼神都没动一下,当他说到火燃鸟还有一窝蛋的时候,秋意泊的眼睛噌的一下就亮了,黑豹心想果然这道士还是有喜欢的,还在蛋里的鸟绝对是当做宠物坐骑的最好选择,这倒是绝不如他所说那般单纯,紧接着便听他矜持地道:“……好吃吗?” 黑豹:“……” 秋意泊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火燃鸟好歹也是金丹期的鸟儿,鸟蛋会不会比普通鸡蛋要好吃一点?或者有什么特殊的味道?秋意泊由衷的好奇了起来——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突然发现他生鸡蛋库存不是很多,他囤吃的首先囤的就是各种熟食,紧接着就是各种直接熟了就能吃的,比如生牛肉生羊肉之类。修真界这么方便,就算是露宿野外想吃个方便面荷包蛋,也可以直接买好几百个荷包蛋放在纳戒里,拿出来还是香脆流心冒着热气的,火锅也可以直接让厨子做好调料,要吃的时候扔一块进锅里就行了。 毕竟他对自己的厨艺是有点逼数的,你让他整个奶茶果汁什么的还行,超过五个步骤那几乎就是自寻死路,厨艺的上限就是双皮奶了。 这还要感谢曾经那一场疫病,秋意泊被关在家里虽说吃的有,但是各色甜品就没得卖了,人家因为客人太少直接关门歇业了,他只好查遍了网上下厨小秘方,然后发现双皮奶真是又简单又好吃又快,牛奶蛋清糖或者炼乳拌匀了上锅一蒸就完事儿了,做不出双皮奶也可以做单皮奶,反正只要炼乳下的足够多,怎么都不会难吃。 现在他就发现弊端了,有奶了,但蛋清快没有了! 黑豹那表情可谓是一言难尽。 秋意泊才不管他,里子和面子往往不能两全,这种人烟罕至的地方他有里子就够了,面子是给人看的,没人的话面子就无所谓了。 就像人要穿内衣内裤,要穿外衣外裤,可真当到了一个确定不会出现外人也不会被人看见的地方,裸奔也大有人在。(通常是指一人独居,窗帘拉紧。) 黑豹子不是人,是动物。 “……我没吃过。”黑豹沉默了一瞬,随即道:“好,我带你去找。” 他坚信这道士绝对是贪图火燃鸟幼崽,而非鸟蛋! 于是乎,一人二猫就踏上了追寻火燃鸟鸟蛋的旅途。 很快黑豹就感觉不适应了起来。倒不是别的,主要是速度太慢了,人修不都是脚踩飞剑之类来无影去无踪吗?他作为风雷豹一族,天生就速度奇快无比,去哪不是呼啦一下就走了,他感觉这辈子可能也就是还在吃奶的时候用过这种速度。 特指那朵看着很是美丽的云。 它变幻莫测,它七彩斑斓,它飘然如仙,它变幻万千,但它很慢。 比他吃饱了撑着带着崽子在领地里散步的速度还要慢。 通常他走两步就要回头看一眼,那道士还坐在云上,他那个蠢崽子就趴在那个金灿灿地盒子中,一人一猫各自捧着一颗青乳果慢慢地吮吸着,左看看右看看,活似这辈子没进过鹿野林一样——这道士可能没来过,但是他的崽子是怎么回事! 道士终于放下了青乳果,又停了下来从一旁揪了个草叶子下来,手指灵巧地翻飞了一会儿,随即一只带着长长茎叶的蚂蚱就出现在了他手里,逗得他那个蠢崽子上蹿下跳,玩得一身都是汗。 秋意泊心满意足的抱着已经玩瘫了的小黑猫,现在的小黑猫随便秋意泊摸爪子摸尾巴摸肚皮都累得懒得表示不满,秋意泊捏着它粉色的小肉垫,正想吸两口猫,忽地云朵上往下沉了沉,侧脸看去,便见一只大黑豹跳进了给他准备的大纸盒里,头搁在转角处,百无赖聊的看着他们两。 “说起来,还不知道道友叫什么。”秋意泊忍了忍,好悬歹悬忍住没把手伸到大黑豹头上揉两把,他这时才发现大黑豹的耳朵非常支棱,上面还有两戳竖起来毛,随着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摆动着,秋意泊心中一动,手指摸上了怀里小黑猫的耳朵轻轻一弹,小黑猫不耐烦地动了动耳朵避开后又被他给捉住了,小黑猫干脆就不动弹了。 “我是凌霄宗门下,姓秋,名意泊,还无字。”秋意泊微笑着道。 大黑豹的耳朵也抖了一下:“我叫夜影,这崽子还没取名字。” 秋意泊微笑着颔首,然后就问了一个不太好回答的问题:“道友不是在前头引路吗?怎么上来了?” 刚刚秋意泊就邀请他上费得多,但是被他严词拒绝了,秋意泊也不勉强,也不把给他准备的盒子收起来,就跟在他身后慢悠悠地飘。 夜影:“……” 秋意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一副求知心切的模样,大黑猫瞪了他许久,然后默默地将头也塞进了盒子里。 秋意泊轻笑了出声,救命,怎么还有点可爱? 他又揉了揉小黑猫,大黑猫不好揉,揉小黑猫也是一样的。 比起小猫咪而言,秋意泊一直更喜欢大猫咪,小猫咪不是不好,但是看着太娇弱了,感觉一个不留神对方就会丧失生命,大猫咪相较而言,优雅矫健,生命力旺盛,一看就让人觉得很安心,因为它足够大,也足够灵活,不会因为翻身就被压死,人走过去会避让开,哪怕不当心踩到对方的爪子也不会将它给踩伤了。 但没办法,大猫咪会思考,会说人话,还是个成年男性,不好随便摸,只好摸摸小猫咪解馋了。 等以后有机会了,就在宗门里养只猫吧……还是这样有机会就吸一下吧,养在宗门可太麻烦了,就他这样出门的频率,恐怕等他回去小猫咪要么已经老死了,要么干脆就不认识他了,还是算了。秋意泊这么想着,忽然怀里的小猫咪发出了一声又娇又软地叫声,见秋意泊低头看去,小猫咪就又叫了一声,它见秋意泊不懂它的意思,又连续叫了好几声。 秋意泊还没反应过来,大黑豹就从盒子里探出个头来,道:“它饿了。” 可他们刚刚一路上嘴就没停过。 小黑猫从秋意泊怀里站了起来,两只爪子趴在盒子上,“喵喵喵!” 大黑豹:“不准,周围没有什么好吃的鱼。” “喵嗷!” “青乳果你已经吃了四个了,再吃小心吐出来,看我不抽你。” 秋意泊托着腮看着两只猫交流,只觉得好有意思哎,原来‘喵喵喵’是鱼的意思吗?‘喵嗷’是青乳果? 小黑猫委委屈屈地叫了一声:“喵呜——~!” “行,吃肉。”大黑豹从盒子里一跃而出,化作一道闪电消失在了丛林中,半点没有要问秋意泊想吃点什么的意思,秋意泊本来想说他这里肉管够,但见大黑豹动作利落,也就不说什么了。 费得多继续以如同乌龟爬的速度往前飘着,小黑猫则是开始扒拉着纸箱子玩儿,秋意泊伸手去摸它的背,小黑猫伸了个懒腰,回头看着他,然后以极其缓慢地速度眨了眨眼。 秋意泊瞬间领悟到了一件事:他大错特错了,小猫咪才是人间美好! 不给撸给抱给亲亲的大猫再好看也是没有小猫咪来得香的! 他们也没飘多久,大黑豹便回来了,他化作了人形,一手提了两只兔子,肩上还扛了一头狍子,还有一手则是握着一把草,秋意泊笑道:“有我的份吗?” 夜影:“……有。” 秋意泊便快乐的下来架起了篝火,夜影手指一动,一头狍子就被开膛破腹,不过几个眨眼后连皮都被剥下来了,夜影道:“这是你的。” 说着,就不再管狍子了,而是将小黑猫提进了怀里,将它圈在腿弯里头,将已经昏迷过去的兔子放在了它的面前,指着兔子道:“去咬。” 小黑猫趴在它爹腿上,动都不动一下。 “去咬死它!”夜影又斥道。 小黑猫压低了身体,在它爹腿上讨好的蹭着,咪呜咪呜地叫,夜影面无表情地说:“你已经是筑基期了,连只兔子都不敢咬像什么话。” 小黑猫干脆躺了下来,把肥呼呼地肚皮露了出来,夜影削薄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不许撒娇,去咬。” 小黑猫在他腿上打了个滚,不料没适应亲爹换了个壳子,大腿没有那么宽广可以让它随便滚了,这一滚就从他腿上跌落到了地上,委屈得嘤嘤地叫。夜影看它又是舔后腿又是哀嚎,强调道:“这么点高度能摔死你?不能逃避,去咬死它才能吃饭。” 小猫咪不知道说了什么,夜影的额头上青筋直跳:“什么叫做小兔子很可爱不要吃?!你以前吃怎么不说它很可爱?!……脏?什么脏?!要我帮你把兔子毛擦干净?!你怎么不让我撕成条喂你嘴里?!” 小猫咪闻言疯狂点头,还扑到了夜影怀里,拿脑袋不断地去拱夜影的颈项,一副‘妈你果然还是爱我的’模样。 夜影深呼吸了两声,没好气地掐死了可爱的小兔子,剥皮拆骨,里头的肉被他扯成了一小块一小块,刚好符合小猫咪嘴的大小,小猫咪欢乐的蹦跶了起来,张大了嘴等亲爹投喂,却看它亲爹又不动了。 秋意泊在一旁笑出了声。 救命,这也太有意思了。 他笑眯眯地对小猫咪招了招手:“来,我来喂你。” 小猫咪闻言就往秋意泊那头蹿,结果猫才蹿出去半只,尾巴就被亲爹给揪住了,夜影一脸冷漠地将它的头按进了肉堆里:“惯的它,吃!” 小猫咪果然老实了,开始大口干饭,夜影这才松开了手,眉间露出了几分轻松,随即又紧紧地皱了起来——干,这蠢崽子太会撒娇了,又被它给糊弄过去了!今天又帮它杀了兔子,还分成了小块! 吃着吃着,小猫咪又不吃了,它抬起头,鼻子动了动,不由自主地就往秋意泊那方向跑,刚跑了一半尾巴就被踩住了,它整只猫在地上使劲扑腾着,宛若秋意泊才是它亲爹。 夜影顺着看了过去,刚刚那只狍子已经完全认不出原形了,有一个古怪的法宝把大块肉削成了一片片近乎透明的薄片,随即那些肉被放在一个漏风的铁丝网上,只稍稍一烤,那肉的边缘就卷了起来,呲呲得冒着油泡,随即那道士又往上撒了一把什么,本就浓郁的香味像是爆-炸一样的在周围漫延开来,到处都是叫人口舌生津的香气。 秋意泊一个人是干不掉一整只狍子的,一只狍子少说一百来斤,这一只要更大一点,去皮去内脏后还有两百多斤,这狍子也没好吃到他动用灵力来消化也要全部干完的份上,他见状笑道:“要吃吗?” 夜影吞了一口口水,该死,这些人修好会弄吃的! 小猫咪吞了一口口水,喵嗷嗷地疯狂点头:我吃我吃我吃! 等到父子两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干掉了一整只狍子,甚至意犹未尽,而那个居心叵测的人修就笑眯眯地坐在一旁,一个古怪的法宝还在不断替他们烤着肉,但明显不是狍子了。 “好吃吗?”秋意泊又问了一个不太好回答的问题。 夜影:“……好吃,谢谢。” 秋意泊这才颔首道:“不用谢。” 小黑猫扭动着身体,表示还能再来几口,没想到夜影直接伸出一手捉着小黑猫腋下就把它提了起来,将方才采回来的一把草送到了小黑猫嘴边上:“吃。” 小黑猫使劲摇头,四只爪子不断地在空中扑棱着,看得出来是十分讨厌的了。夜影这次就没那么好说话了,他将草团了团,直接掰开小黑猫的嘴就给塞了进去,小黑猫眼睛往上翻去,看样子噎得不轻,夜影拍了它的背一下,那团草就被咽下去了。小猫咪摔在了地上,扭着头干呕着,然后被夜影塞了一口烤好的肉,又美滋滋的咀嚼了起来。 秋意泊:“……这样喂它真的好吗?” 其实他想问是不是亲生的,这样塞真的会噎死的! “是亲生的,都是筑基期了,哪这么容易被噎死。”夜影面无表情地说:“它再不吃点草,肚子里的毛都拉不出来。” 秋意泊这才发现把心里话说出来了,随即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哦。” 吃完饭之后,一人两猫再度踏上了旅途,夜影这次没有坚持,直接跳进了大箱子里,连带小黑猫也跳了进去,就卧在大黑豹的肚皮上,费得多又软又平稳,没一会儿两只猫猫就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应该说其中之一吧,大黑豹睡相还行,小黑猫直接开始打呼。 秋意泊漫无目的地往前飘了一会儿,时不时地低头看一眼纸箱子里的两只猫,随着两只猫的呼吸,它们耳朵上的那一戳毛也在不断颤抖着,看的秋意泊有些心痒难耐。他想了想,捏碎了一颗催眠的迷药。 夜影在迷药撒入纸箱的一瞬间就察觉到了不对,他在心中冷笑了一声,他就知道这道士不可能那么简单,果然就要动手了! 他闭着眼睛,伪装成睡熟的样子,打算看看这道士打算做点什么,结果等了半天,发现什么事儿都没有,只听见衣袖拂在箱子上悉索声,他悄悄地看了看,发现那道士正一脸微笑着摸着他那个蠢崽子的耳朵! 他那个蠢崽子睡得毫无戒备,耳朵不断地抖动着,恐怕还以为是招了什么蚊虫。 夜影:……? 他又等待了一会儿,忽地道士动了动,他一定是要对他下手了!他现在就算是杀了他应该也不算是违背妖祖的训示,他正打算攻击秋意泊,忽地头上一热,耳朵上的绒毛被碰了一下,耳尖就敏感地抖了抖,随即自己整只耳朵就被捏在了对方的掌心中。 比他体温要略低一些而显得有些凉意的人修手指不断地把玩着他的耳朵,捏捏耳尖,揉揉耳背,时不时还在耳朵根部挠一挠,削薄的耳朵被一前一后的捏着,然后被揉弄着,到了耳朵的边缘,又被两根手指往下按了按,捏成了尖尖的形状。 ……他有病?! 夜影满脑子都是疑惑,怎么会有人修给妖修下药就是为了摸妖修耳朵的! 他其实是想割下来吧?! 可他们风雷豹最值钱的也不是耳朵啊! 秋意泊带着一脸迷之微笑把玩着大黑豹的耳朵,早知道就不急着让它醒过来了,他先玩个够本再说,果然大黑豹的耳朵就显得很有弹性,不管怎么玩都不会弄痛他的样子,短得几乎看不见的绒毛贴着粉色的耳朵,有一种‘真猛男就该用粉色的!’的感觉。 秋意泊玩了一会儿大黑豹的耳朵,默默地从纳戒中拿了一条粉色丝带出来,系在了大黑豹的耳根上,他用留影石给大黑豹留了个影,然后转而就将丝带撤了下去,看着大黑豹露出一点的粉色舌尖,又伸出了罪恶的手,捏住了温热的舌尖往外轻轻拽了拽。 夜影本以为这道士必然是要趁机给他用什么驯服妖兽的法宝,哪想到放到他头上又拿走了,紧接着自己舌头就遭了殃,他差点就没忍住给这道士来一口狠的。 难道这道士的目标其实是他的舌头? 可他们风雷豹最值钱的也不是舌头啊! 秋意泊又将大黑豹摆出了噶完蛋麻药还没过的标准姿势,心满意足的打算松开手给大黑豹再留个纪念照,正当此时,一双妖异的眼睛睁了开来,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秋意泊心想要遭,完蛋,一时兴起忘记人家好歹也是元婴期的猫,肯定会戒备他,说不定从一开始就没中招。 他的手指还在人家舌头上呢。 夜影正想说话,嘴一合,瞬间还在外面的舌头就被自己咬了个正着,他倒抽了一口气凉气,两条血柱哗的一下就下来了,他垂下眼帘,秋意泊立刻松开了手指,舌头终于被他收了回去。 “你在做什么?”夜影问道。 秋意泊笑着道:“不做什么,我懂一些医术,你近期受了伤,要多吃一点。” 夜影:“这还需要特意看我的舌头?” 他刚渡劫啊!还是当着对方的面渡的劫! 秋意泊颔首道:“在我们人修里,问诊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我总要看得仔细了,才好给你对症下药。” 夜影总觉得这道士是胡说的,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来。 ……难道这道士真是个能帮人治伤的?他一直误解了人家? 他想想也觉得是自己误解了,以这道士的手段,真要杀他,何必救他?他一开始以为这道士看上了他当坐骑,可现在想想,根本没必要问他的意思,直接把驯兽环往他脖子上一套,他又能如何? 夜影化作了人形,一手环住了睡到打呼的小黑猫,带着兽性的眼睛盯着秋意泊,“你真不要我但坐骑?我速度很快,整座森林里同境界没有比我更快的。” 秋意泊一哂,他看着对方呈现古铜色的皮肤以及流畅的肌肉线条,他确实是想过,不过此骑非彼骑罢了。“我不缺坐骑。” 秋意泊斯里慢条地说:“我好不容易来玩一趟,还要带两只猫?那太麻烦了,更何况我还有……霞影,根本不缺坐骑。” 好险,差点直接跟人说他家云叫‘费得多’了,这名字他自己叫叫算了,他真的不是很想在鹿野林留下一个【曾经鹿野林中来了个十分厉害的修士,名唤秋意泊,他手持疏狂剑,脚踏一朵七彩祥云,据说那朵七彩祥云乃是取无定奇霞而成,叫什么?叫费得多。】这样的传说。 秋意泊微微一笑:“如我这般,并不缺天材地宝,也不缺灵石丹药,我在追寻我的道途,夜影道友,道孤且独,勿要乱我心境,叫我多有牵累。” 有句话说得好,家猫哪有野猫香。 夜影听得秋意泊认真答他,便也露出几分认真之色,听罢他迟疑地道:“……多谢?” 秋意泊指点道:“这时候应该说‘原来如此’,或者‘我们素昧平生,道友却愿意出手相救,是在下多疑,还望道友见谅’。” 夜影:“……哦。”人修真麻烦! 但夜影知道,他以后是必然要走出鹿野林的,外面是人修的天下,他必须要学会怎么像人修一样说话。 夜影怀里的小猫咪呜咽了一声,从睡梦中醒来,一脸懵逼地看着秋意泊与自己亲爹,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反正扰得自己没睡好,于是又气又凶的对着亲爹就是一口,夜影脸都黑了,拽着小黑猫往外扯:“松口!” “喵嗷嗷嗷——!”小黑猫从喉咙里发出了一连串叫声。 “你早断奶了,松口!”夜影脸更黑了,还是秋意泊拿了一条油炸小鱼干把小黑猫勾得松了口,夜影的胸前却留下了好几个牙印,秋意泊看着只觉得人形和原形各有各的趣味,他笑道:“你是它父亲?它母亲呢?” 夜影看样子是很想上前踹一脚正在把小鱼干嚼得嘎嘣作响的小黑猫:“死了。” 秋意泊再度问了一个不太好回答的问题:“那你还给他喂奶?” 夜影一字一顿地道:“我是雄性,没有奶。” “那……?” 夜影僵着脸说:“它娘生它的时候被照夜狮那贱畜攻击,死了,我意外发现它娘的尸体还有它,没办法只能抓了几只母豹子给它喂奶,没想到这崽子可能是被吓着了,不是我的气味它就不吃,我只好把奶涂在身上让它适应……我第一次带小崽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断奶,结果就养成了这副德行……我们一族从古至今都是雌性带崽的。” “原来如此。”秋意泊笑道:“你也是辛苦了。” 说罢,夜影看见面前多了一个油纸包,里头散发着香香的鱼的味道,秋意泊道:“这是我做的油炸小鱼干,味道很不错,看它那么喜欢的样子应该很对你们的胃口。” “多谢。”夜影将纸包收下了,却没有吃。 待小猫咪干完小鱼干,又冲到林子里去解决了一下五谷轮回的问题,一人两猫又再度开始了旅途,小黑猫知情识趣地跳进了它爹的窝里,秋意泊一路上就听见小鱼干被咬得嘎嘣脆的声响,疏狂剑也从天上落了下来,跟着一道嚼了起来。 最终就演变成大家一起死磕香炸小鱼干,然而对于秋意泊的库存而言,这显然还是九牛一毛。 磕完了小鱼干,秋意泊又觉得腻歪,想要来点清甜爽口的,然而短短一天内青乳果他就有些腻歪了,小黑猫也是如此,一人一猫看向了夜影,夜影慢慢地吐出了一口气,认命地道:“水果?” “喵嗷!” “要酸甜的。” 夜影抬头在空气中嗅了嗅:“附近有树莓,在原地等我!不许乱跑!” 后面半句话明显是说给小黑猫听的,奈何秋意泊居然和小黑猫一起乖乖巧巧地点了点头,示意知道了。夜影一开始也没发现不对,人都蹿出去了才意识到刚刚秋意泊居然也跟着点头……莫名就有养了两只崽子的心累的感觉。 不过好歹新的崽子还是有自保能力的,比另一只好那么一点。 就是感觉也不太聪明就是了。 夜影依靠优秀的嗅觉采了一大包的树莓,能化作人形后五根手指比爪子而言要方便的多,不会在咬的时候被树莓的刺扎伤嘴了,也可以戴纳戒了,至于灵力夜影还是不考虑的,灵力来之不易,要运用在关键的地方才行。 秋意泊这头当真还就老老实实地抱着小黑猫在原地等,一会儿逗逗疏狂剑一会儿逗逗小黑猫,只觉得生活美满,忽地,他看向了东南方向,有什么人或者妖兽要过来了。 不过几个呼吸,便有一道红色流光与一道金色流光自天空中一闪而过,红色流光为金影所击中,急速落了下来,正巧就在距离秋意泊百米之外,红色流光是一个人修,而金影则是一只金灿灿的大鸟,双方都在元婴后期,人修似乎已经重伤,而金鸟也好不到哪里去,双方根本没有注意到到秋意泊的存在,眼中都只有对方,互相厮杀了起来。 秋意泊给自己套了一层禁制,他倒是无所谓,就怕小黑猫被吓到,金鸟厉啸了一声,喝道:“将我孩儿还来!” “做梦,既然已经到了我的手上,你若想要回去,那就做过一场,你若能杀了我,自然能带你的蛋回去!”人修撇了撇嘴,今时不同往日,鹿野林可没有什么人修必须要穿门派服饰的规定,秋意泊也看不出来对方是不是友军——那就不救,再看看。 胜负未分,他现在出去,很容易被认为是来捡漏的,别到时候一腔好意喂了狗。 听着也不太像是个好人的样子。 秋意泊悠哉悠哉的想着。 突然之间,秋意泊的神色变了,或许太安静了,他又察觉出一丝异样。并非来源于外界,而是来源于他的内心。 ——施恩于人,此后若能得一友人,不论结局如何,也是难得的体验! ——生死有命,与我何干?不必出手。 ——强敌当前,何不一战淋漓? ——那金岫出云鸟难得,若是能取它尾羽绒毛制成法袍,必然有意外之喜! 这四个想法几乎是同时冒出来的,秋意泊仔细地品味着它们,手掌仍是不紧不慢地抚弄着小黑猫顺滑的背毛。 好有意思。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第一次是在山洞,他对夜影起了色-欲之心,第二次是如今,他体内道统看似平静无波,实则正在互相掣肘,灵气微微有些紊乱,却还在可控制的范围,若不是秋意泊此刻几乎处于一个极其平静的状态,否则根本没有办法察觉到如此微妙的变化。 太上忘情后来居上,稳坐钓鱼台,而红尘诀、凌霄诀、无悲斋都是各有各的打算,它们都希望能将太上忘情拉落下马,然后……让他听它的。 秋意泊仔细一想,只觉得这四条各有各的道理,合情合理,若不是察觉到了它们,他恐怕只会以为是自己想这么做的。 可若是他自己想这么做的……他刚刚已经否决了不是吗?不管人修也好,妖修也罢,他们之间是善是恶,和他没有一星半点儿的关系,他只想安静地等夜影带着酸甜的树莓回来,并没有想要插手的意思。 道统原来是会影响人的心性的吗? 秋意泊侧脸想了想,轻轻地磕了一下自己的下唇,轻笑了起来。还是那句话,虽说它们的要求合情合理,但他凭什么要做呢?他难得出来一次,他为什么要自寻麻烦呢? 如果他们打得一死一生,然后安静地离去,秋意泊也不会拦那人;如果他们决定过来围攻秋意泊,他也不会坐以待毙;如果他们两败俱伤,秋意泊也不会去捡这个漏;如果他们皆殒命于此,那秋意泊也不介意去打扫个战场。 这才是他想的。 秋意泊突然感谢起了他的便宜师傅朔云道君,朔云道君虽然与他不过一面之缘,可多亏了他那个问心境,秋意泊才有了时时自问的习惯,能够敏锐的察觉自己的内心需求,否则也没有那么容易去否定这些突如其来又合情合理的想法。 很多时候都是这样,可以,但没必要。他也秉持着这样的想法,故而当‘没必要’的想法出现并给予他不同寻常的‘必要’的强烈欲-望的时候,才会让他那么感觉异样。 夜影在察觉到有人来的时候便立刻停止了采摘,匆匆而回,他已经察觉到了有两名元婴后期的修士正在厮杀,他急切地去寻找秋意泊与他那个蠢崽子,等到看见他两安然地坐在禁制中,一人一猫都捧着一个巴掌大的红艳艳的果子一边啃一边看不远处的战斗的时候才松了一口气。 秋意泊答应他一步也不离开,便当真一步都不离开。 夜影上前,秋意泊便打开禁制放他进来,他低声问:“如何?” 他是问秋意泊有没有意思来个黑吃黑。 “挺精彩的!”秋意泊快速给夜影分析了一波剧情:“红衣修士偷了鸟蛋,导致那金岫鸟出来追击,结果打了一半我才听出来原来是金岫鸟和红衣修士从小时候就是好友,两人青梅竹马,红衣修士家中得知后要抓金岫鸟做灵宠,红衣修士却干脆为她叛出家族,不料数百年后两人感情失和,最终反目为仇,如今红衣修士偷拿了鸟蛋,金岫鸟才出来追杀他。” 秋意泊说到最后,下了个定论:“是夫妻反目家庭矛盾惨案!” 夜影:“……”啊? 谁问他这个! 夜影:“我是说,两人已双双重伤,可要我为你杀了他们,取回宝物?” 秋意泊摇了摇头:“不必……说起来你不是说采树莓去了吗?树莓呢?” 夜影:“……忘了。” 一人一猫都忍不住怒目而视,夜影默默地说:“你们不是已经吃上了吗?” 秋意泊强调道:“这是我的!我早就吃厌了!说好的酸酸甜甜树莓呢!” 夜影:“……那我再去采。” “快!去!” 252 第 252 章 等到夜影采了树莓再回来,前头人修与金岫鸟的厮杀正到了中场休息的时间,一人一鸟开始一边打一边对喷了起来,从‘过年是在鹿野林过还是去人修城里过’,到说好了‘我是你永远的朱砂痣现在却成了蚊子血’,听得秋意泊目瞪口呆。 夜影提着树莓,秋意泊看也不看他一眼就从布兜里掏了个树莓出来,树莓按照正常逻辑来说,一般只有拇指大,小小一颗,然而这树莓比秋意泊的拳头还大,捏在手上沉甸甸的,带着一种馥郁的果香,甚至还能闻到酸酸甜甜的味道,叫人不禁口舌生津。 秋意泊看了看,然后问了个问题:“洗了吗?” 夜影:“……” 小黑猫看了一眼面前摆着的树莓,然后抬头看亲爹:“喵呜?” 夜影:“……没有。” 一人一猫定定地看着他,夜影和他们对视了一会儿,提起了树莓打算去洗,没想到他们时常坐着的云朵滚动了一下,紧接着开始……在下方下起了大雨。 秋意泊点头,在心中使劲夸了夸费得多,费得多伸出了一根云雾组成的小花在秋意泊手腕上蹭了蹭,然后那雨下的更大了,跟打开了加压水龙头一样。“就在这儿洗吧。” 夜影无所谓,不过因为霞影的高度一直保持在半人高,他只得蹲下来开始洗树莓,洗完一颗就放在霞影上,紧接着就被人或者猫取走了,夜影不禁有些无语凝噎,他不就是欠了人家百来万都不到的极品灵石吗?为什么总有种卖身为奴的感觉? 要是夜影去过人间,他可能就会知道,他这样的叫做‘长工’。 秋意泊一口气炫了四颗树莓,真的很好吃,比起他之前买的大草莓更像是草莓和水蜜桃的结合体,口感是黄桃的肥厚扎实,味道则是混合了草莓和水蜜桃,有一颗很甜就很像水蜜桃,有一颗偏甜的就像草莓,再加一点酸度就像是黄桃,汁水丰沛,简直就是一种水果纵享个口味。 小黑猫比秋意泊炫得还多,它一只猫炫了六颗,他爹洗的大部分都到它肚子里去了。疏狂剑蹭了两颗,是秋意泊拿了之后给它的。 夜影看着嘴边沾满了浆液的小黑猫,郁闷地拎着它给它擦嘴,秋意泊吃的斯斯文文,半点果汁都没沾上,实则秋意泊将一手的果汁都擦在了费得多身上,费得多很贴心的给他用水汽和旋风的组合洗了一下,这才有看起来这么体面。 而人修和金岫鸟也走到了结局,一人一鸟双双倒地,元婴自他们体内飞出,还是扭打了一处,不多久就同归于尽了。 夜影见状便过去打扫了一下战场,末了将鸟蛋纳戒等物都带了过来,看向了秋意泊:“道士,你要吗?” “你拿着吧。”秋意泊摆了摆手:“那鸟蛋给我就行。” “你为什么不要?”夜影很是诧异,秋意泊的行为模式他完全无法理解,跟他以往见过的人修相差很大。 秋意泊拂了拂衣袖,目中似有无限倦意:“你不明白。” “嗯?” “如我这般的天命之子,天道所钟,气运常在,有时候太多了也是一种负累。”秋意泊淡淡地道。 夜影:“……” 他不是很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嫌弃好东西多,这些东西难道不是越多越好吗?! 秋意泊摇了摇头,解释道:“要是你像我一般,步一机缘,五步一奇遇,就是在家都能天降机缘,你就会明白我的。” 夜影冷漠地道:“我不懂。” 怎么会有人运气好到这个地步?这道士明显就是在胡扯。 “我只知道送到我面前就是我的……按你这般说,你若不想要,大可以不出门。”夜影道。 秋意泊叹道:“就是在家里,要是天降陨星那我又能如何?” 夜影那表情写满了:你编,你接着编,星星哪有这么容易就陨落啊! 秋意泊也懒得再解释:“不聊这了个了……鸟蛋给我就行了。” 话音未落,天空中陡然暗了下去,明明是烈日当空,透蓝的天空中却出现了无数星光,两人正诧异万分,只见天空中划过了一道亮紫色的轨迹,秋意泊和夜影还未反应过来,那亮紫色便占据了他们的视野,紧接着便是地动山摇,烟尘四起,等烟雾散去,只见他们面前多了一个接近十丈宽的大圆坑,而圆坑的中央这是趟这一颗人高的黑色圆形石块,石块周围闪烁着青紫电弧。 烟尘散去,阳光也变得越发耀眼夺目,漆黑的石块上叫日光一照,闪烁着细碎的星光,形成了一条宽宏的星河,缠绕于上,璀璨夺目,不必言说。 夜影:“……” 这就是传说中的陨星,天外之物,有一个名字叫做‘无定辰星’他虽未亲眼见过,但眼前和碎石一模一样。 他看向了秋意泊,见秋意泊神色清倦,仿佛已经厌倦了眼前这等东西,陷入了沉默之中。 还真……待在原地天上都会掉陨星啊。 秋意泊其实心里有点咋舌,他就装个逼,说掉就真掉啊?老天爷这么给面子的吗?! 夜影:“……你还要吗?” 卖了可以还债了,还能让他和他的崽这辈子都吃香喝辣,从此躺赢。 秋意泊:“……要。” 这可是无定辰星哎!无定系列天材地宝中最难以获得的一种,连百炼山都只有拳头大的那么一块,还是奇石真君的珍藏,奇石真君连他都没舍得给!说是这辈子活了几千年就见着这么一块!他不要才见鬼了! 小黑猫看了石头一眼,一副兴趣寥寥地撇过头去,又不能吃,它爹和道士哥哥这么激动干嘛! 夜影没有和秋意泊争抢的意思,根本打不过,少找死比较好——而且吧,今天人张口说自己是天命之子,待着不动天上都会掉机缘给他,他今日就算是侥幸抢了这一颗无定辰星,说不定秋意泊一张口,他父子两就死于非命,然后无定辰星就又辗转回到了秋意泊手上。 夜影活了将近千年,他很明确的知道确实就是有人运气好到了诡异莫名的地步,他并不想和这种人对着干。 崽子还没长大呢,他可谓是任重道远,今天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了那人修的财物和金岫鸟,也算是丰收了。 夜影老老实实地应了一声,将一颗大概直径快要有半米的鸟蛋给了他,秋意泊当即低头戳了一下小黑猫的肚皮:“吃双皮奶吗?” 小黑猫立刻就想到了那个软软滑滑嫩嫩的青乳果做出来的东西,生怕秋意泊看不见一样疯狂点头,伴随着一连串喵喵叫的声音,秋意泊听不懂,夜影却捂住了眼睛,长叹了一口气。 小黑猫说:【好的谢谢道士哥哥我好喜欢那个啊可以多给我一点吗道士哥哥你好厉害我可以跟你回家吗我爹就不会这个他好笨道士哥哥你真聪明我好爱你哦!】 是的,中间都不带停顿的。 亏得这道士听不懂,否则真是丢脸丢大了。 秋意泊则是起了个蒸锅打算弄点双皮奶来吃了,他吃着树莓的时候就馋了,他可以挑种不同口味的树莓放在双皮奶上当浇头,一口奶香,一口果子清甜,还要什么自行车啊! 秋意泊开了一堆青乳果,毕竟鸟蛋这么大,蛋清一定有很多,他干脆多做一点,有两只猫外加一只鸟呢,实在吃不完也可以放进纳戒里存着,等万事俱备,只差蛋清的时候,秋意泊就拿着疏狂剑把蛋给捅了个窟窿出来,结果那蛋清好像不太清澈的样子,秋意泊正在纳闷,忽地就见窟窿里多了一条鸟腿。 秋意泊:“……?” 还未等秋意泊反应,那鸟蛋便从窟窿中彻底碎了开来,一只明显没有生命气息的浑身湿漉漉的鸟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一人两猫一鸟面面相觑。 夜影作为鹿野林老司机,很肯定的说:“这样也很好吃。” 还没出生的小鸟最好吃了,连骨头都是嫩的。 秋意泊:“……” 他也懂,毛鸡蛋,但是他不太能接受毛鸡蛋的外观,就算是吹得天下绝品好吃到让人舍生忘死,他也不想尝试,甚至下意识会觉得反胃。 夜影看看不动手的秋意泊,奇怪地道:“还没想好怎么吃吗?直接生吃就很好吃。” “你吃吧。”秋意泊摆了摆手,跑到一旁林子里去吐了,好歹他方才吃的清淡,只有树莓还没来得及消化,不然可真是恶心他妈给恶心开门,恶心到家了。 夜影:“……”人修真的太奇怪了! 小黑猫早就忍不住了,夜影扯了一条鸟腿给它,两只猫心无芥蒂地把金岫幼鸟给吃了个干净,等秋意泊回来的时候连骨头都没剩下,父子两化作原形挨在纸箱子里,眯着眼睛晃荡着着长长的尾巴,显然很满足的样子。 秋意泊很想捉它们的尾巴玩一玩,手都伸到了一半又收了回来,他在心里哀嚎,怎么办,忘记不了它们刚刚吃的如狼似虎的样子,他临时捡来的小猫咪不干净了! 秋意泊后来还是跟着夜影去了那片树莓的生长地,在一旁看着夜影将整片树莓都薅了个干净。秋意泊乃是一个厚颜无耻之人,树莓长在这里,让他发现了,那就感谢大自然的馈赠,摘完了别的动物吃什么他是无所谓的,难得来一趟,不多薅一点以后想吃还得跑鹿野林,这可太麻烦了。 夜影也不在意别的动物吃什么,鹿野林中强生弱死,不就那么回事。他回头看了看舒舒服服躺在霞影上晒太阳的秋意泊,仿佛他千年勤修不辍修成元婴化作人形,就是为了给秋意泊摘树莓的! 等把这一片树莓薅了个干干净净,太阳也快西沉了,秋意泊看着漫天夜色,总有种淡淡地寂寥感。他开始想念手机了,这种天微微凉的夜晚,又不想炼器也不想练剑,他就想玩玩手机什么的,实在不行出去逛个夜市也好,享受享受人间繁华——奈何什么都没有。 鹿野林的夜晚静悄悄的,连虫鸣都没有,如果有风吹过,那是捕猎的前兆。他百无聊赖之间突然想起了下午的那颗鸟蛋,倒不是其他,而是它的父母为了争夺它而大打出手,双双殒命,但谁能想呢,里面的幼鸟早就死了。 两条命换了一场竹篮打水。 他心头起了些荒谬感,可又想着人生无常,或许就是这般的。 ——我若是当时出手,是不是就能救下那两条命呢? ——我若出手,他们也是要死的,毕竟拿来炼器可真不错。 ——他人生死,与我何干? ——失了一战的机会,甚是遗憾。 无边的思绪在他脑海中如浪潮一般推着到了他所能意识到的范围,两只猫此起彼伏的呼噜声也没有叫他有一丝分神。秋意泊以指尖点了点太阳穴,将那些紊乱的思绪清空了去。 或许他应该打坐,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才能避开那些想法。 可是今日避得了,明日呢?后日呢?他能打坐一年,十年,一百年,可他能够打坐一辈子吗? 秋意泊突然想到:或许这些道统都不太适合他。 它们太聒噪了,他就是他,他不想让任何东西来左右他……那就换一个吧。 秋意泊这般想着,手指一拂,面前便出现了一本流光溢彩的书,这就是他的花名册,可能是因为那八个老爷爷的道统太多了,等他们指名选定了想要的继承人后,他就将载有道统的玉简夹在其中,不知怎么的花名册就给升级了,在夜间散发着粼粼的光,一看就是宝物。 ——那确实也是宝物。 老爷爷们并没有在道统玉简上设下禁制阻拦他学习,毕竟是秋意泊不愿意接,他们才退而求其次,秋意泊从中选了个中正平和的《无上清静无为妙法》出来,将太上忘情红尘诀一概压制而下,换上了它,这道统本就平和,与太上忘情有些异曲同工之妙,几乎是几个呼吸之间就已经装载完毕。 运转几个周天后,秋意泊脑中又陡然出现了一个想法,很弱小,但确实存在:这鹿野林挺好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选一个清静幽雅之处,修建洞府,从此就在这里修炼吧。 秋意泊:“……” 这道统也有这毛病? 不行就再换。 下一个道统是来自翔鸣道君的《玄真逍遥碧霄心经》,当初翔鸣道君觉得他合适,果然也很合适,秋意泊参悟了一炷香的时间就差不多运转自如了,几个周天后,脑中又多了一个想法,这想法有些粗俗,但是却很符合秋意泊的想法。 ——去他妈的道统,不理它们不就完了?平生不爱其他,唯爱瞎几把乱逛,等玩够了鹿野林,再去苍雾海如何?听说那里可是钓鱼佬的圣地,有很多好看又好吃的鱼,除了那些鱼会吃人外没有别的不好了。 秋意泊微微一笑,只觉得翔鸣道君所创的道统果然和他一样的有意思,敞亮而自在。 他若没有拜入凌霄宗,又有众多机缘加身,可能《玄真逍遥碧霄心经》才是最适合他的。 然而他现在并不需要它,它需要的是一个安静的,乖巧的,不想试图影响他的道统。 如此,他又学了几个道统。 ——来沉浸于无边的快乐中吧。 ——钓鱼钓鱼! ——且歌且剑,我怎么不会唱歌?走,去学! ——寻遍天下宝物,打造一座藏宝殿吧! …… ——因果缠身,如何敢问大道,当斩断因果,断情绝爱。 秋意泊一腿曲起,一手搭在膝头,静静地品味着一个又一个道统带来的截然不同的思想,忽地他听到这一句,便睁开了双眼,看向手中的玉简——哦,无情道的,怪不得。 孤舟真君从未有要防着他的意思,无情道的道统就搁在洗剑峰的藏经阁中,秋意泊那时候还问能不能看,孤舟真君直接表示能看别学就行了,要是真的想学,那学一下也无妨,故而这玉简一直在秋意泊的纳戒中。 别说,秋意泊现在可谓是身怀重宝,不提他的灵石法宝,光道统上就有七八个直指大道的无上道统,十几个普通道统,再有二十个法门神通,谁要真的能杀了他……今天杀秋意泊,明天就能开宗立派,一夜暴富不是梦。 无情道原来是这样的。 秋意泊摇了摇头,真是为难师祖了。孤舟真君这么一个喜欢清静的人,天天被这么烦着……等等,或许师祖本来并不是一个喜欢清静的人呢?只是道统将这样的想法传达给了他,不知不觉中,他便变得喜欢清静,不喜欢沾染尘缘了呢? 秋意泊眼中似有清光流过,他似乎想明白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想明白。 转眼间,月沉日升,清晨的曦光柔和地撒在了秋意泊身上,他收拾起一切杂念,重新将太上忘情道统运转起来,那些道统不过是堪堪学了学,与他的影响几乎可以算是没有,太上忘情运转几个周天,他又恢复成了之前的他。 不过这次太上忘情没有赋予他任何思想,秋意泊想可能是因为体内道统陡然多了不少,这家伙忙着四处灭火,没空去管他。 陡然之间,秋意泊只觉得胸口发痒,紧接着便咳嗽了起来,有几道杂乱的灵气从他喉中伴随着鲜血一并被磕了出来,他也不是很在意,多多少少学了,当中必然会有道统是和太上忘情相冲的,吐两口血都是小事。 亏得不是在现代,否则他一定觉得他得了肺结核。 秋意泊心情意外的不错,虽然没有摸出道统的头绪来,但那么多道统总不会和他已经熟悉的那几个道统走的是一条路子,打通了他一些细小的经脉,运转起太上忘情来更显流畅,也算是意外之喜。 他觉得他真的好像是一台电脑,今天主人发现运行系统不好使,所以就卸载了重新安装另一个系统,然而还是不好使,那就再换一个,折腾了一晚上,最终还是用回了一开始的系统。 这算什么?修真界的还是用第一版吧? 秋意泊轻轻笑了笑,两只猫也在阳光的照拂下醒来,夜影在箱子里起身,小黑猫还趴在他脑袋上,他慵懒的在箱子里伸了个懒腰,尾巴悠然地拍打在箱子的边缘,发出扎实的咚咚声。 是实心的。 秋意泊笑着对着他招了招手,夜影身体一僵,又见秋意泊比了个‘七十万’的口型,只得从箱子中跳了出来,到了秋意泊身边,秋意泊大大方方的摸了摸他的脑袋,又弹了弹他的耳朵,这才道:“除了鸟蛋,还有什么好吃吗?” “……往西百里的山有一片蘑菇很好吃。” “听起来好像比火燃鸟的洞府要近一些?” 夜影想了想道:“是要近一点。” “那我们先去吃蘑菇吧!”秋意泊拍板道。 昨天那毛鸡蛋给他留下了深刻的阴影,近期可能都不想吃双皮奶了。 夜影无语凝噎,而自家蠢崽子听见有蘑菇可以吃,当即开心得往夜影身上蹦跶,夜影一手圈住崽子,只好应道:“……好。” 怪自己嘴贱,说什么蘑菇!火燃鸟的巢穴还不知道有多少奇珍异宝呢!现在好了,秋意泊又不急了! 又十日,吃完了蘑菇的他们总算是慢吞吞的到了火燃鸟的巢穴,夜影这个时候已经不指望什么了,秋意泊爱怎么走就怎么走,和他关系不大——也劝不动。 果然他们到时,火燃鸟的巢穴已经变得凌乱不堪。火燃鸟如风雷豹一样都是孤狼玩家,除非带崽,否则同一片地区只会存在一只火燃鸟。火燃鸟十几天叫秋意泊杀了,洞府禁制自然没了,虎视眈眈的妖兽有不少,他渡劫也不是隐蔽的事情,同理火燃鸟这些对头趁机寻仇也是可预料的事情,既然火燃鸟一直没回来,那必然是出事了,洞府没了主人,自然多得是人来光顾。 等秋意泊这样悠哉悠哉的来,洞府可能都被洗劫了八百遍都不止了。 秋意泊看着四处留下的脚印,其中还有人类的脚印,不禁问夜影道:“说好的鸟蛋呢?” 夜影:“应该是被其他人吃了或者拿走了。” “你怎么不提醒我?” “提醒了,你说不急,要把隔壁山头蘑菇采完了再走。” “……” 秋意泊转念一想就想明白了关键,不禁一晒,倒是也没觉得多意外,没有就没有吧,一会儿就指使他家小猫咪上树掏鸟蛋,还保险。 正当他们打算离开之际,外面突然有了一些响动,疏狂剑瞬时落在了秋意泊的手旁,不多时便有几个看似是人类修士的人在洞府外停了下来,恭敬地道:“可是有前辈在此?晚辈等乃是太虚门下弟子,多有叨扰,还请前辈见谅。” 太虚门? 秋意泊挑了挑眉,侧脸与夜影道:“一会儿你抱着咪-咪跟在我身边,不必说话,省得麻烦。” 夜影点了点头,示意明白。 秋意泊转身出了洞府,只见洞府外站了四名弟子,最高的有元婴中期,最低的则是金丹中期,秋意泊一开始并不打算回答,他这张脸大部分人都认得,太虚门下说实话他是看不上,但也没到了野外看见就要杀人的地步,秋意泊见他们恭敬地低着头行礼,察觉到他在里面还行个礼算是做足了礼数表明无争夺之意,他也不多说什么,便带着夜影离开了。 待秋意泊走远了,四人才抬起头来,其中一人摇头道:“师兄,我就说贸然来腹地太过草率了,我们还是回外围吧。” 随便寻个洞府就察觉到有元婴巅峰的修士在,还好对方不欲与他们为难,否则这鹿野林何其广大,他们就是死了也是白死。 另一人则是道:“再看看吧,好不容易来一趟,总不好空手而返。” 这两年不知道为何,外围妖兽变得极其稀少,他们猜测可能是跟之前看见的望来镇有关。他们本来自秋叶城补给后前往鹿野林,没想到又途径了一个叫做望来镇的地方,那处人声鼎沸,修士来往络绎不绝,而且望来镇外几百里就是鹿野林,自两处来往更是方便。 听说就是因为有望来镇在,鹿野林硬生生退了十里——据说望来镇有一位炼丹大能,但这位大能并不坐店,听说他有一位心爱之人被迫进入了鹿野林中,而他却因为发了天道誓言而此生不能进鹿野林,便在距离鹿野林最近的望来镇外游荡。这位大能脾气十分好,若是遇上他,他会以极低的价格卖给修士丹药,只求若是在鹿野林中遇见了形貌相仿之人,回来后便告知他。 据说已经有不少修士受了他的恩惠,此消息便更显得真实,许多修士若是没赶上时间旅居客栈,就会干脆到镇子外去住,碰碰运气,久而久之,望来镇周围一圈鹿野林就被开辟了出来,免得大家在镇子外面逛的时候遭到妖兽袭击。 其实也算是被迫的,毕竟望来镇外没有禁制,妖兽被火光吸引便会前来袭击修士。后来有修士不胜其扰,干脆就将附近的草木全数去除,妖兽没了遮蔽的地方便不太敢来。如此,此人还收到了望来镇凡人居民的万民伞,虽说不值当什么,但他的门派长辈知道后却是大大夸赞了那修士心性品德,在他只有黄品灵根的情况下将他提成了亲传弟子。 问题就在或许是望来镇的名声传了出去,亦或者是望来镇的修士越来越多了,临近望来镇的那一片鹿野林中的妖兽便少了许多。 如此,他们才会冒险往鹿野林的腹地中走。 那弟子一想也是,转而又问道:“秋师弟,你可否再坚持一下?” 那面容秀气微微有些阴柔的男子点了点头:“我没事,赵师兄,我还能再坚持的。” “那就好。” 秋意泊和夜影又商定了去狂林鹿的领地去狩猎,狂林鹿是一种平均在筑基-金丹境界的妖兽,肉质细腻肥美,那片地方还盛产一种果子,咬起来清脆甘甜,叫做甜鹿果,是狂林鹿的伴生物,只有狂林鹿生活的地方才会有这种果子。 听起来好像没什么,麻烦就麻烦在于狂林鹿是群居的,往往出来觅食的就有几十只,整个族群超过上千只,夜影还是金丹的时候嘴馋去偷偷抓过几只,要不是速度够快,险些被它们踩成肉泥。 秋意泊听得心向神往,有果子有肉,这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是夜,他们寻了一座峭壁作为过夜的营地,秋意泊在峭壁上开了个洞府,摆上禁制就是完事了——因为想要去狂林鹿的领地得先经过另一头妖兽的领地,那是一只化神期的妖兽,自号‘长生’,平素里不太爱管事,但晚上喜欢安静,故而秋意泊他们也只好乖乖的寻个洞府休息。 不就是晚上睡觉吗?秋意泊晚上本来就打算睡觉,半点都不觉得为难,夜影和小黑猫也是如此,便有志一同弄了个简单的洞府。 秋意泊拖着腮看着下方的景色,其实怪有意思的,原来领地和领地之间是这么识别的,他一开始以为就跟狗狗占地盘一样靠留下自己的气味作为占领的标志,但是夜影却指给了他看,从高处看,可以明显看见一条分界线,左边的树木要更高一些,多以松木为主,而右边的树木则更矮一些,以樟树为主。 “有些人就喜欢将自己的领地与他人的领地分开。”夜影道。 秋意泊则是好奇地问道:“那那些松树是自己种的?” 夜影古怪的看着秋意泊:“你不是修士吗?喜欢什么撒一把种子下去不就完了?或者叫你的鸟去撒不也可以吗?” “……”秋意泊唇畔微笑一丝不动,掩盖了那一点尴尬。夜影接着道:“如果再往那个方向走,接下来的森林都会是这样。” 如果接着往腹地走,那么就是化神期妖兽的天下了,妖兽能修到化神期几乎都是千岁以上,占领领地的时间也足够久,哪怕自己不说,周围的环境也逐渐会往他们更喜欢的方向去衍化。 比如这位名叫长生真人的化神期妖兽喜欢水和松果,领地中便会多有流水和松树。 秋意泊伸手指着樟木丛林又道:“那我们为什么不住在那边呢?” 那边领主不是什么厉害的,修为比秋意泊还弱,也没有那么大的规矩。 夜影木着脸说:“因为今天下雨。” 秋意泊:“……哦。” 一夜又即将过去,秋意泊忽地听到外面有喧哗声,他走到了洞府旁边,便见不远处的樟木林中火光冲天,几个修士正在其中与几只妖兽厮杀,疏狂剑则立在他的旁边,歪着头打量着。 秋意泊没打算要管,陡然疏狂剑轻轻叫了一声,他顿了顿,仔细看向了那一群修士。 疏狂剑说的是:【里面有个人气息和你有点像。】 他们身穿太虚门标志性的黄色外衫,应该就是白天遇到的那几个人,疏狂剑的翅膀动了动,指向了其中一人。那人正被几只恶狼围攻,显然他的修为也是最弱的,看着只有金丹左右,对付几只同境界妖兽根本就不是对手,不过短短几个瞬间就已经受了不少伤,秋意泊紧紧拧了拧眉头,又仔细地看着对方被血污掩盖的秀气的面容。 骤然之间,秋意泊灵光一现,和夜影打了一声招呼,便急速往那里而去——去救人! 是秋奇黎! 而太虚门那头正是左右支应困难之际,这群妖兽十分狡猾,看得出来秋奇黎是修为最低的,元婴境界的头狼便去缠住领头的王师兄,而其余人也被几头金丹期的狼妖困住,更多的则是去围攻秋奇黎。 它们想要逐个击破! “秋师弟,小心——!”赵离大吼道。 秋奇黎满头是血,方才有一只狼妖一爪子正中他的头颅,若不是躲得快,就不是流点血这么简单了,他深深地懊悔起来为什么要跟他们来鹿野林,好大喜功,对自己毫无一点自知之明,他们是什么修为,说好的只在外围,为什么要进腹地?! 要知道外围妖兽最高也不过金丹罢了!他们有一位元婴期王师兄,本该是稳妥至极才是! “师兄救我!”秋奇黎喊道,手中宝剑又逼退了面前扑咬而来的狼妖,可后方却来不及再顾及,王琉凡脸色一变,顾不得面前元婴期的头狼,一直悬浮在他身侧的法宝往秋奇黎的方向狂袭而去,法宝在空中旋转着,舞出了一道又一道的如水一般的帘幕,将那两头狼妖重重地向后推去。 可下一秒,王琉凡转头见头狼身形如鬼魅一般出现在他的面前,血崩大口直冲他的颈项而来,正在此时,天空中陡然有一道清气滑过,悄然无声地刺入了头狼的头颅,自上而下将头狼金丹搅碎,重重地钉在了泥土之中。 有一人自天空而落,手中一柄青色长剑微微垂于身侧,散发着淡淡的冷意。 漫天青色剑气如雨,几乎将暗沉的天空都染成了明媚透彻的青,众人心中霎时间便感受到了一股无名的压力,清淡的、闲散的,却是无边的锋锐。想要逃窜的狼妖几乎还没迈出去几步便被钉死在了原地,秋意泊拂了拂衣袖,此处无数剑气在顷刻之间化作了细碎的清光,只留下了一地狼藉。 “十哥,你没事吧?” 253 第 253 章 “……秋、秋意泊?!”王琉凡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禁喃喃道。 他还以为来的是真君境界的大能,才有这般的威势。 他知道元婴和元婴是有差距的,可……其中怎么会有这样大的差距?他与秋意泊差的不过是一个小境界,秋意泊比秋奇黎还要小几岁,至今也不过两百岁都未到,想来叩问元婴境界也不会太久,而他自己已经迈入元婴百余年了,秋意泊怎么会这么强?! 秋意泊微微颔首,率先便去看秋奇黎,秋奇黎也在看着他,他怔怔地被秋意泊从地上拉了起来,手中便被塞了一颗丹药,秋意泊道:“不必答我,十哥你伤势不轻,快些疗伤,我为你护法。” 秋奇黎心中莫名有些动容,他正欲答应,便听王琉凡道:“秋……秋道友一片好意,但是此处血腥气太重,会引来妖兽……” “无妨。”秋意泊长袖微拂,便有一道禁制将几人都笼罩了起来,“王道友不必忧心,有我在。” 赵离听罢道:“既然有秋道友这句话,王师兄也别客气了,你伤的比我都重,快快疗伤吧!” 王琉凡也被说服了,秋奇黎却道:“王师兄说的也有道理,泊弟,我们寻个安全的地方也不迟。” 秋意泊几不可见地顿了一顿,他道:“既然如此,我落脚之处就在附近,只不过还有一位道友在,若几位道友不嫌弃,便随我来吧。” 他说话之间极为客气,众人也纷纷称不敢,便随着秋意泊前往不远处的洞府。 秋意泊走到秋奇黎身边,一手扶住了他的臂膀,秋奇黎下意识要挣扎开,秋意泊却不容他拒绝,“十哥你身受重伤,还是不要乱动为好。” 秋奇黎僵硬了一瞬间,便又放松了下来,笑道:“我不过是……身上脏污,怕你嫌弃罢了。” 秋意泊自小就爱干净。 “十哥说的什么话?”秋意泊微微一笑,带着他凌空御风而起,不过是几个呼吸之间,他们便已经到了秋意泊的洞府,一进入却听王琉凡喝道:“妖修!” 夜影冷冷淡淡地看了他们一眼:“不想死就闭嘴。” “你——!” 秋意泊道:“此处之主喜静不喜动,这是我的友人夜影,各位道友不必惊慌。” 王琉凡神色略微有些勉强,毕竟才与妖兽生死搏杀,再见妖修自然会有些不适,但见秋意泊说的肯定,便也应了下来。 秋意泊是秋奇黎的堂弟,总不至于害自家兄弟。况且他听得一些传闻,说是老祖与秋意泊相交甚欢,便是看在老祖的面子上,他也不会如何。 秋奇黎被放在了角落里,秋意泊道:“十哥,快疗伤吧。” 秋奇黎:“今日多谢……” 秋意泊摆了摆手:“自家人,不必说这些客气话。” 秋奇黎一咬牙道:“……我想和师兄们坐一块,这样也好照应。” 秋奇黎看着秋意泊俊美不似真人的眉眼定定地看着自己,随即露出了一个带着几分凉意的笑容:“既然如此,请。” 太虚门弟子坐在了一块,支起了一个禁制,纷纷入定疗伤。夜影见此,嗤笑了一声:“道士,你眼巴巴的去救人,他们怎么都还防备着你。” 秋意泊靠在小几上,并未落座,闻言便看了过来,夜影见状心中陡然起了一层颤栗之感,秋意泊眉间讥诮未散,可随着他漆黑的眼珠微微一动,那一股讥诮便又消失散尽,变得玩味起来:“他们不是防我,是防你,这么大一只猫,人家看着当然怕。” “我是豹子。”夜影强调道。 “是是是。”秋意泊调侃道:“大咪,去,把小咪叼过来,让我抱抱。” 小黑猫睡得那叫一个扎实,一行人进来又是说话又是打坐硬是没吵醒它,如今敞着软乎乎地肚皮在它爹身上睡得四脚朝天,整个洞府里都能听见它的呼噜声。 夜影翻了个白眼,没有理会秋意泊,他好端端地趴着,根本就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不料秋意泊却走了过来,霞影变得又薄又软,将两只猫都兜了起来,自己完美做成了一张地毯,夜影就想看看秋意泊还能做什么幺蛾子,不想秋意泊伸手将小黑猫提起来后自己就坐了下来,靠在了夜影宽厚的背上。 夜影好歹也是个元婴期的大妖,这两天又被秋意泊骗着说要让他给小黑猫洗澡,对皮肤还有毛都好,结果可想而知,小黑猫以为亲爹要杀崽子了,叫得惨烈无比,夜影脾气上来了,按着它愣是洗完了,但它也成了一只落汤的豹子,只好跟着也一起洗了,现在身上一点味儿都没有,闻起来还有一股秋意泊特别调制的奶香沐浴露的味道。 夜影的体温要比秋意泊要高一些,在这微凉的天气下就显得暖融融的,秋意泊眯了眯眼睛:“让我靠会儿,你睡吧。” 夜影沉默了一瞬:“你受伤了?” “没有。”秋意泊没受伤,就是有点不开心的,秋奇黎再如何也是自家人,他跑去救人,结果秋奇黎口口声声都在偏向于外人,他要是高兴的起来才有鬼了。 不过这点不高兴也就只有那么一丁点儿,秋奇黎这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在凡间百年,秋露黎回来过,秋怀黎回来过,秋凝黎也回来过,直到秋奇黎父母寿终正寝,乃至他的兄弟侄子都死了,秋奇黎还是一次都没有回来过。 前些年还有一两封书信,后面书信也都没有了。 说句不大好听的实话,感情也是有限的,大家有来有往,热情客气,那也是当亲戚的本分,可要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热脸贴个冷屁股,秋奇黎说白了也就是他堂哥,靠着小时候那几年的情份,秋意泊能有多深的感情能这么消磨?他又不是秋奇黎他爹! 且他在凡间那么久,好竹还会出歹笋,秋家子弟虽然自小锦衣玉食培着,四书五经的学着,但有些人本性如此,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有人出色,有人平庸,有人愚不可及,这本就是常理。秋意泊并不觉得如何如何,他作为秋家实际的掌权人,能拉的拉一把,不能拉的也就算了,该罚罚,该逐逐,该杀杀。 说起这个,秋意泊又由衷觉得金虹真君真是厉害,他的爱好像就是无限的。听说金虹真君如今这般宠溺家中后辈是因为曾经他的儿子,也就是王家的先祖是一个凡品灵根,修到筑基也就到头了,金虹真君便将对儿子的疼爱与惭愧投到了后代之孙上,要秋意泊说,一代两代也就算了,说不得金虹真君还亲自照顾,见面三分情,可后面呢?金虹真君也是要游历,也是要闭关的,如他一样,一眨眼三四十年过去,再见面能有多少深情厚谊? 要说这后代要是长得像他儿子或者像他,那还好说,但王家子弟他也见过几个,比如眼前这个王琉凡,长得浓眉大眼,英气不凡,再之前那个王奇凡还是谁,就是偏秀气的,还有被他逐出凌霄宗的那个,好像是英武那一挂的。 三个人要是站在一起,若不是都姓王,绝对看不出来是一家子出来的。 不像他自己,和他爹还有三叔长得叫人一眼就能看出来是有血缘关系的,秋家隔了好几代的秋怀黎、秋露黎他们在眉眼之间也有与他有相似之处,平日分开看不太明显,但站在一处就一览无余了。 所以秋意泊觉得金虹真君真的厉害,一家子也没几个厉害的,在那几次喝酒他也听了些许,金虹真君不是为了这个后辈要的法宝奔波,就是在为那个后辈的要的丹药忙碌,换句话说,这王家一家子都在吸金虹真君的血,金虹真君是怎么做到对他们爱护疼爱,不计成本的? 秋意泊可以很直白的说,他就不行。 不要提一家子吸血虫,就是如秋奇黎今天这般的表现,秋意泊甚至觉得要是以后再遇上秋奇黎遇险,他都不乐意伸把手去救——当然救是要救的,但是受自己发自内心愿望去救还是受道德三观影响去救,对于别人而言或许没有什么差别,对于秋意泊自己还是有差别的。 秋意泊慢慢垂下眼睑。 “你不打算睡觉了?”夜影陡然道。 秋意泊慢慢地应了一声:“嗯……说了要替他们护法,自然就不好睡了,你怎么还不睡?” 夜影毫不客气地道:“你靠着我很别扭,我睡不着。” “大咪,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秋意泊笑道:“饿了可以直接和我说。” 夜影:“我不叫大咪!” “哦,咪-咪。”秋意泊应道。 夜影疑惑地问:“那不是你叫崽子的吗?” 秋意泊微笑着说:“这你就不懂了,天下所有的猫都可以叫咪-咪。” 夜影一张庞大的猫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我说了我是豹子。” 秋意泊解释道:“那也是猫,就是大了一点。” “你放屁,我怎么可能是那种弱小的种族!”夜影说完,口中就被秋意泊投喂了一根奇奇怪怪的木棒,那木棒有一种奇特的香味,闻着很舒服,让他有一种想要打滚的冲动,他叼着木棒不说话了,秋意泊伸手扒拉了一下他的耳朵,夜影的眼睛深深地眯了起来,显然很是舒服。 没有猫能拒绝木天蓼。 在修仙界它是一种很普通的药材,几乎算不上什么有品级的灵药,只不过凌霄宗里头冬练三伏夏练三九是常态,百草谷供给凌霄宗的药酒中就有这一味,小时候他们下着大雪还在绕山跑圈,跑完后就会用这种药酒擦身。 夜影想要问这棍子是什么,怎么这么好吃,却又不舍得松开嘴,秋意泊却是笑而不语,趁着夜影还沉迷在木天蓼的气味里的时候一会儿捏捏他的肉爪垫,一会儿摸摸他的尾巴,五指深入浓密的皮毛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理着。 可能是因为修真界的木天蓼也是ps版本,夜影脸上露出了一点陶醉的神情,但全被毛遮住了也看不大出来,很快就趴在软和的霞影上睡了过去,秋意泊往后靠了靠,大猫就是这点好,比他人还大,完全可以当做超大型恒温呼吸真皮靠枕来用。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等到天亮的时候,太虚门的弟子也陆续醒了过来,听到响动,秋意泊便抬起眼看向了他们的方向。率先新来的是王琉凡,他走出禁制,对着秋意泊拱了拱手道:“多谢秋道友。” “不必客气。”秋意泊并未起身,他抬了抬下巴示意了一下秋奇黎的方向:“我十哥如何?” 王琉凡随之看去:“秋道友放心,秋师弟并无大碍。” “那就好。”秋意泊拍了拍夜影,将他从睡梦中唤醒:“既然王道友醒了,那我也就离开了。” 王琉凡不禁问道:“秋道友?” “我还有些事物在身,不便久留。”秋意泊说完便带着夜影从洞府中离去了。 天亮了,这一方领地再次恢复了生机,因着是有化神妖修坐镇,两人也不欲在此多做停留,霞影自炼成以来就没怎么飞得快过,导致夜影一直以为霞影最多也就那样了,等到霞影在半个时辰之内横跨了一片偌大的领地,风将夜影和小黑猫的毛都吹成了凌乱不堪,夜影的神情就复杂了起来。 大概总结一下:好牛逼,怪不得秋意泊不想要他当坐骑。 是他也不想要自己当坐骑啊!有霞影在,舒舒服服地坐着还能飞得比他全力奔跑还要快,霞影上面又稳又软,半点没有颠簸,不比自己跑来的好? 夜影在心中想等他还完了秋意泊这笔账就老老实实去攒钱,攒够了就让秋意泊也替他弄一朵霞影出来。 狂林鹿的领地是一片平原,只在边缘有几片森林,两人便隐藏在森林中,向外望去,秋意泊一时居然被震撼了一下——他出了动画片和科幻片,从未见过这样几乎是鲜红色大地。 仔细看,其实还是绿的,但半人高的草木上挂满了鲜红的果子,那些果子挤挤挨挨,密密麻麻,又大片大片的生长着,叫人一眼望去还以为整片土地都是红色的。 草地上则是成群结队的一人高的巨鹿,它们或悠然或闲适的低头嚼着地上的草被,通常它们走到那里,那地方就成了一片突兀的黄灰色的荒地,草没了,叶子没了,果子也没了。 “那就是鹿林果。”夜影低声道。 小黑猫乖巧地趴在他怀里,眼睛几乎在发光一样的看着那些狂林鹿,夜影没好气的呼噜了一把它的脑袋:“不许吭声。” 小黑猫用非常低非常低的声音叫道:“咪!” 秋意泊则是赞叹道:“它们这个吃法,怎么还没把这片土地吃干净?” 夜影遥遥一指,解释道:“它们天生就亲草木,有它们在,长得比它们吃得还快。” 秋意泊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一群狂林鹿刚好从一片地方走开,那一片荒地便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萌发出碧绿的嫩芽,不过是一盏茶的时间,秋意泊便见证了鹿灵果从萌芽、开花、结果。 他不得不惊叹于大自然的神奇。 不过说起来这些总不可能是平白无故长出来的吧?修仙也讲究基本法的,他们可以做到凌空御风是因为有灵气在,想要草木开花结果就要有种子在,灵气的存在只不过是节省了中间的时间罢了,不存在说凭空整个种子出来。 秋意泊又观察了一会儿,突然就意识到了什么——这些鹿灵果是从狂林鹿的粪便里长出来的,狂林鹿边吃边拉,为什么狂林鹿从一片地方挪开的时候是灰灰黄黄的荒地…… 秋意泊脸色有点白,他知道果蔬这种东西就是要浇了肥料才会长得比较好,但毕竟……毕竟没有亲眼看见不是?亲眼看着那一堆堆排泄物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草木和果子来,又被狂林鹿呼啦啦的吃完了,甚至地上还在冒热气,狂林鹿就低头开始吃了起来,然后周而复始……他现在连鹿肉都不想吃了。 谢谢,他觉得他要是多看几回,辟谷的大业就要提上日程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夜影也大概能捉摸到一点秋意泊的习性,秋意泊有一些让夜影从内心发出感叹‘还能这样?’,‘这都看不惯?’,‘他是怎么活这么大的?’的习惯,现在秋意泊的脸色,就知道他开始犯恶心了。 不过他也无所谓,好不容易来一趟,必不可能就这么离开。 夜影拍了拍小黑猫的屁股:“去,杀一头。” 他指着一头落单的狂林鹿——也不能说是落单,但对比起其他挨在一处的狂林鹿,那一头周围没有同伴罢了。 通常这样的狂林鹿要么是不合群,要么是已经老迈到了没有头鹿愿意带着它。 小黑猫一愣,不敢置信的看着它亲爹,满眼都写着:爹,你是我亲爹吗?! 夜影又催促了它一声:“快去,今天撒娇也没用,这么一把年纪了,还歪在我身上要吃要喝,你要不要一点脸?” 小黑猫委委屈屈地看着它,眼中泛着倔强的泪光,它见求亲爹没用,就扭头看向秋意泊,奈何秋意泊现在满心都在思索万一这鹿真的特别好吃,他要不要给自己一拳让自己物理失忆,没注意到小黑猫求救的眼神,夜影则是罔若未闻,直接把它往前头一扔,小黑猫四条腿在天空中胡乱的挥舞着,身形却在瞬间膨胀起来,等到它在空中翻身稳稳落在地面上之时,它已经成了一头看着比夜影要小一些的豹子。 小黑猫还想最后挣扎一下,看见的只有它亲爹冷酷的面容。它呜咽了一声,然后扭头去找地方伏击了。 夜影见它终于认真去找地方伏击,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摇头道:“也就是狂林鹿它喜欢吃……” 不然那蠢崽子就是被扔出去也会仗着摔不疼,啪叽一下砸在地上,然后装着一瘸一拐摔惨了的样子回来抱着他的腿哭。 秋意泊不由问道:“你不是说很难杀吗?” 会成群结队过来踩对头。 夜影想了想,十分认真地道:“反正我在,它死不了……好好磨砺磨砺它,不然以后没了我它怎么办?它已经筑基期了,也快有一百岁了,也该独自生存了。” “你是认真的?”秋意泊问道。 “不是。”夜影半点没有犹豫地说:“里面太臭了,让它去打猎,回头这样洗它比较方便。” 如果沾了一身粪便回来,小黑猫就是再不喜欢洗澡也会捏着鼻子往水里跳,毕竟它是一只爱干净的小猫咪。 秋意泊一时哑然,没想到夜影看着那么老实的一只猫,心眼居然这么深沉!简直就是……干得漂亮。 他也想要两只小猫咪替他打猎摘果子,要是能培养夜影学会厨艺就更好了。他就负责当万恶的资本家对着他们指指点点,坐享其成。 毕竟是出来玩的,那当然要舒舒服服地玩,把自己累个半死那还不如在宗门里宅着。 秋意泊浑然忘了他一开始的初心就是出来游历,而不是出来玩的。 别人游历都是什么秘境、机缘、夺宝、磨砺、厮杀、尔虞我诈、生死一瞬,他出来游历就把游历当旅游,该吃吃,该喝喝,怎么舒服怎么来。 不过秋意泊觉得那不也差不多?他倒是不介意来点什么秘境夺宝之类,然而最近就是挺太平的,离火境那种事也不是说有就有,也没什么人不长眼来得罪他,他总不能平白无故就去揍人吧?他也没走火入魔啊! 虽然进鹿野林里大部分修士都是为了天材地宝来猎杀妖兽的,但他这不是也没遇到什么妖兽嘛!一路上也就之前那几个修士邀请了他一回一起打宝,不过他见他们不顺眼就拒绝了,他人生地不熟的,进鹿野林也没做功课,打个什么宝! 秋意泊直接屏蔽了当时夜影说的那句知道很多宝物的信息,倒是夜影说什么好吃他记得可牢了。 小黑猫搁那儿猫了一会儿,趁着鹿群扭头打算转移阵地的一瞬间,自隐身之处一跃而出,直扑那头离群的老鹿,那老鹿受惊,呦呦地惨叫,撒腿狂奔起来,可一头鹿怎么跑得过豹子,几个呼吸之间,小黑猫就已经一口咬在了老鹿的颈项上,以身体的重力往下重重地一坠,霎时间老鹿颈项上血花奔涌而出,洒了小黑猫满身。 其他的狂林鹿察觉到了有敌来袭,正欲围攻,却听见黑豹身后的树林中传来了一声震天的咆哮声,那群鹿的头领便停住了步伐,冷冷地看着黑豹与那头老鹿扭打。 秋意泊悠哉悠哉的说:“你叫什么叫?不是说要历练它吗?” “能咬死就算是历练到了,逃命这件事下次再说。”夜影道。 秋意泊轻笑了起来,指尖一弹,便有几道剑气从天而降,将小黑猫与老鹿围了个扎实,森然的剑气似乎在警告所有狂林鹿,不许它们上前。 “你放什么剑气?”夜影问道。 “你儿子又不是我儿子。”秋意泊坦然地道:“它不会狩猎关我什么事?它会陪着我玩儿就行了。” 这话说的夜影一时竟然无言以对,秋意泊又道:“说起来,其实我一直有个疑问。” “什么?”夜影问道。 秋意泊眨了眨眼睛,修长的手指一指外面又是血又是土滚在一处的小黑猫和老鹿,很是诚恳地说:“你们也是修士,但为什么你们打架还要这么打?” 不应该和他以前看的话本子里一样,先是什么腾云驾雾,然后张口雷电闭口风,在空中打得五光十色,到处都是法术的光,怎么还跟正儿八经奔跑在非洲大草原上的野兽一样,又扑又咬,刺啦啦地血糊了一身,好歹也是筑基期了哎,不是说他们品种是风雷豹吗?风呢?雷呢?就算是修为还低,那好歹打的时候用点血脉技能啊? 这要是在电视上看见的,秋意泊绝对想不出来这是两头有修为的妖兽,感觉就是普通的豹子在狩猎。小黑猫就会用爪子用撕咬,狂林鹿反抗的时候也只会用蹄子和角,撑死了甩两下。至于夜影之前说的踩踏,那也不就是普通动物成群结队都能做出来的吗?别说动物了,人也会啊! 比较符合这种描述的还是之前夜影渡劫的时候和那几个对头的打法。 夜影的表情堪称一言难尽:“一直都是这么打的。” “那你们修炼了还有什么意思?”秋意泊纳闷地道:“住也还是住山洞睡草地,吃还是吃生的,打猎还得自己往上扑?” 他总结道:“你们妖修好惨。” 这跟长大了要放羊,放羊是为了娶媳妇,娶媳妇是为了生孩子,生孩子是为了让他长大接着放羊有什么区别? 秋意泊思及此处,突然怔了一下。妖修是这样,那修士呢? 修士修炼是为了境界提升,境界提升后是为了更好的修炼,修炼到最后是为了长生不老? 他是吗? 不,他觉得有些人是为了长生;有些人是为了变强,快意恩仇;有些人是为了追寻自己的道;有些人是得过且过,需要修又可以修就修了;有些人应该会如他一般,修炼是为了去看更广阔的天地。 他忽然有所明悟,可又悟不出他到底悟到了些什么。 夜影没有发现秋意泊的走神,他抹了一把脸,很认命的解释道:“妖兽和人修不同,你们人修有各类小法术,各个境界有各个境界的办法,我们妖兽不同,在金丹以前我们体内的灵气大部分都用于淬炼肉身,因为大部分的妖兽在金丹以前不会拥有法宝,也不会炼丹,我们想要渡劫,靠的就是肉身强横。如果普通狩猎也要用到灵气,那么淬炼肉身就会被拖慢,所以能够动手的地方就不会动用到灵气。” 秋意泊回过神来,指着那头快噎气的狂林鹿道:“那它怎么不用?快死了吧?” 夜影侧脸看他:“那是因为它已经很老了,相当于你们人类已经老得快走不动看不见了,它体内灵气都要枯竭了,当然用不出来。” 秋意泊:“所以你给你筑基期的、百来岁的、需要磨练的大崽子挑了个几乎快跑不动的猎物?” 夜影双手一摊,很直白的道:“能吃饱就行,至于其他的,等以后再说。” 秋意泊也不禁笑了起来,他突然觉得夜影说得对,现下,他顾他自己能吃饱就行,至于其他的,以后再说也不迟。 此时小黑猫也拖着狂林鹿回来了,去的时候香喷喷干干净净地一只小猫崽子,回来的时候一身血一身土还有粪便,身上的毛都粘成一簇一簇的了,偏偏小崽子还叼着狂林鹿屁颠屁颠地往他们两身边跑,夜影霎时间起身避开了自己的崽子,秋意泊比他更干脆,人都被霞影载到了天上。 小黑猫嘴里还叼着鹿,满脸委屈地看着两人。 夜影道:“走,我带你去洗澡,你臭死了。” 小黑猫被两根手指提着后颈皮,秋意泊挥了挥手,带着狂林鹿跟在后面,听着夜影pua他的崽:“让你杀一头鹿,你杀的浑身是血,你怎么这么不行呢?要不是有我在,你这样要吸引多少来吃你的妖兽?” 小黑屋眼泪汪汪的咪呜咪呜地叫,好像是在抗议。 夜影道:“你爹我在你这个年纪都已经能杀壮年的鹿了,就你上次吃的那种,肉肥又嫩,像这种老鹿肉也会比较老,没有那么好吃。” “喵呜!” “叫也没用,下午接着来!” “喵嗷嗷——!” 只听得小黑猫一声惨叫,猫已经被扔进了水塘里,也不知道它惨叫是因为落了水还是为了下午要接着狩猎,它灵机一动,装出了溺水的样子,哄得夜影下水捞它,夜影急的要命,结果一下水就被小黑猫带得翻进了池子里,下一刻两只小猫咪就在水塘里打了起来。 秋意泊笑眯眯地看着这一切,起火烧油,等他们上来就能吃了。 他看了一眼不太干净的狂林鹿,犹豫了一瞬,将鹿也扔进了水塘子里和两只猫作伴,两只猫齐齐瞪向了秋意泊,看着从狂林鹿身上漫开来的泥沙血污,龇牙咧嘴地向秋意泊咆哮着。 秋意泊打了个响指,森林中的水汽回应着他的呼唤,化作了一道小型瀑布,两只猫只好上来,各自站在瀑布里冲刷着身上的脏污。 还是老规矩,夜影负责开膛破肚剥皮拆骨,秋意泊负责烧烤煎炸,小黑猫负责吃。 别说,这狂林鹿的皮剥开后,里头的肉当真是好,那是一种呈现粉白色的肉,秋意泊选了一条里脊往下一切,便看见肉的横截面上是漂亮到了极点的雪花纹,跟和牛非常类似,秋意泊瞬间心动,吞了吞口水,又想到方才狂林鹿的吃相,就又不怎么馋了。 这样的纹路,都不必放什么油。秋意泊将一片肉排放进锅里,果然一下锅就听见刺啦一声,随即肉排与果子相交的地方冒出来一点气泡,随着时间下头漫出来一层轻薄的油脂,一股肉香混着奶香气从锅子里头冒了出来,香得让人食指大动。 秋意泊适量往里头加了点盐,又往里头洒了一点香料,小黑猫就在旁边叫唤了起来,夜影也直勾勾地盯着锅子:“可以吃了吗?” “应该可以了吧。”秋意泊估摸着这肉就五分熟,不过他们本来就吃生的,他将肉排取出放在了夜影面前,提醒道:“你试试?有点烫。” 夜影看似冷淡实则迫不及待的张口就咬了上去,咀嚼着也不说话,秋意泊看着他还想等个评价,结果就看见夜影嘴一张,舌头探了出来,直接落到了自己锁骨上,那画面简直不可谓不惊悚,夜影面无表情地道:“烫死了。” 秋意泊:“……” 什么黑皮大奶野性异瞳大美人,他现在是真的一点性-趣都没有了,不光没有性-趣,甚至想翻个白眼。他开始怀疑起自己的眼光来,当时自己怎么想的,怎么看上他来的? 果然第一印象要不得。 夜影将剩下的那一口肉排吹凉了,塞进了翘首以盼的小黑猫嘴里,小黑猫吃的喵呜喵呜得叫,想也知道是满意极了。父子两眼巴巴地看着秋意泊,应该是催促的意思。 秋意泊成功了第一次就懒得动手了,直接改了一下之前烤肉机的程序,父子两就吃起自助来了。 看得他两吃的头也不抬,秋意泊不禁问道:“真的那么好吃?” 夜影:“好吃,你可以把这法宝送给我吗?” “……?” “以后等你走了,我就靠它了。”夜影笃定地道:“下午我再去打十头。” 秋意泊:“……” 秋意泊你醒醒,这东西半个小时前还在你面前吞粪!你不能心动! 秋意泊又看了一眼很是馋人的拥有米其林大厨子最爱的焦褐感的烤鹿排。 要不然……给自己来一拳?物理失忆一下? 不不不,他不能这么堕落!他是个文明人啊! 秋意泊正想着,嘴边凑上来什么东西,他下意识就张开了嘴,不想入口便是鲜嫩多汁到了爆浆的烤肉块,半点没有腥气,只有占满了整根舌头的鲜香丝滑。 夜影道:“是不是还不错?” 秋意泊:“你干嘛给我?” 夜影平静地道:“我知道你恶心,这段时间我也被你折腾地厉害的,所以想报复你一下。” 秋意泊:“操,你有病吧!” 可是真的好好吃,呜呼! 秋意泊突然觉得自己心境通明,境界又往前挪了一丝。 ……娘的,该不会当年三叔劫数是灵石,他劫数是吃的吧? 254 第 254 章 话是这么说,但秋意泊觉得是不大可能的,毕竟他也不是那么个讲究的人。 夜影见他面无异色,甚至还开始料理肉,狂林鹿那硕大粉白的大腿被秋意泊卸了下来,指使着极光金焰往上头呈旋风状开始烤肉,油脂滋啦滋啦的作响,夜影心道难道是做给他们吃的?结果没一会儿鹿腿好了,秋意泊捏着柄小刀,就着清口的树莓就吃上了香喷喷的烤鹿腿。 夜影奇怪的问道:“你不是很嫌弃吗?它们吃粪。” 秋意泊摇了摇头,义正言辞地道:“吃是嘴,是舌头,是喉管,是胃,是肠子……跟肉有什么关系?我又不吃下水!” 主要是亲眼看见了就有点恶心,不然香炸大肠圈、香卤肚丝什么的秋意泊也吃得挺高兴的。 夜影默默地竖起了大拇指,不得不说人修就是厉害,这说起来一套一套的……这么一说,舌头肠子胃也是能吃的? 秋意泊恶从心头起,把方才洗狂林鹿时掏出来的下水用点小法术给收拾干净了,先炒一遍水,再加压加卤料炖的烂熟,逼干了水往油锅里一炸,夜影看着就跟神迹一样,又脏又恶心的肠子怎么味道这么香?看上去红艳艳的好像也很好吃的样子,那股臭气几乎已经消失殆尽了,只有一些草木的清香。 卤料是秋意泊买的现成的,不然就他这水平,也整不出来这么好的卤料。 秋意泊看向了夜影,夜影吞了口口水,坚决地摇了摇头。 秋意泊还没看向小黑猫呢,人就喵嗷嗷地过来了,对着那盘子香炸大肠圈吃得满嘴流油,被烫到了都不舍得松嘴,秋意泊宛若看好戏一样的看向了夜影,夜影又吞了口口水,真不太愿意去尝试。 亏得小黑猫没白养,知道跟着秋意泊一起挤兑它爹,叼着一块大肠圈就抵在了夜影嘴边上,夜影躲了好几下,对着自己崽子愤怒外加痛心疾首的眼神只得张嘴吃了,紧接着就停不下来了。 秋意泊又开始了自己的惯例,问一点不太好回答的问题:“好吃吗?” 夜影不说话,低头继续吃。 “这可是正儿八经的肠子,我跟你说,吃完了草的大粪就是从这里头过去的,你看见中间空的没有?就是从这里头下去的……哎?夜影,你怎么还吃?不嫌脏吗?” 夜影:“……” 秋意泊笑得两肩打颤,也跟着吃了起来。 夜影:“你怎么也吃?” “我做的我不能吃?” “你不是说肠子是过粪的地方?” “好吃不就行了?”秋意泊眯了眯眼睛,嚼着特别有筋道的大肠圈:“不过还有更好吃的,你试试?” 夜影:“……?” 锅子里飞出了两颗圆乎乎的东西,夜影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是哪个器官,这圆形的肉球表皮都被炸得起皱了,闻着和大肠圈是一个味儿。他狐疑地看了一眼秋意泊,秋意泊道:“在这上面我什么时候哄过你?” 夜影一想也是,严格来说,秋意泊弄出来的东西就没有不好吃的,他便张嘴咬了开来,这一口下去便是肉水迸溅,滚烫的肉汁在舌尖上打滚,浓郁鲜香得让夜影舍不得张嘴。肉球里面还是肉,看着一层一层的,吃起来比大肠圈要嫩一点,但是比起普通的肉来说筋道弹牙,加上外皮炸得酥脆,当真是好吃极了。唯一有一点便是吃起来莫名有一股微弱的骚味,若有若无,但在卤料的加持下也可以忽略不计。 夜影下意识想要分给小黑猫一颗,秋意泊摆了摆手说:“这个要大人才好吃,小孩算了。” “这是什么?”夜影还觉得怪好吃的,他也不是第一次吃狂林鹿,怎么以前没吃到过这个部位? 秋意泊淡淡地道:“蛋蛋。” 夜影:“ 那是什么?” 秋意泊已有所指地看向了夜影的下半身:“你也有,还挺大的……雄性应该都有吧?吃了壮阳。” 夜影费解地低头看向自己的下半身,什么东西是两个圆圆的?他也不是未经人事,瞬间就懂了秋意泊说的是哪里,那一刹那他脸色漆黑,肉还在嘴里吃也不是吐也不是:“……” 秋意泊笑吟吟地说:“还有鹿鞭,吃吗?大补!” 夜影不敢置信地道:“……这你们都吃?!” “为什么不能?”秋意泊笑道:“人类信奉吃什么补什么,什么鹿鞭、虎鞭……豹鞭比普通的肉都要贵哦,有时候还得跟卖肉的摊主有交情,这才能买到。在凡间这可是一门赚钱的好生意。” 秋意泊怀疑要是现世有专家能出个论文证明清道夫壮阳,这玩意儿绝对活不成外来危害物种。 夜影将嘴里的蛋蛋咽了下去,默默夹紧了自己的双腿:“……好了,别说了!” 秋意泊抱着小黑猫笑得没心没肺,开始了黑心资本家的一生:“去,多打几头狂林鹿来,我要二十头,要壮年,还要小鹿,打了之后帮我剥皮洗了,什么心肝脾肺都放那个纳戒,回头我拿烤肉的法宝和卤料跟你换。” 夜影下意识道:“二十头鹿太多了,而且你要幼崽做什么?” 壮年鹿还有小鹿都是成群结队的,而且幼崽无论在哪个种族都是受保护的。就算他们是妖兽,打猎的时候也会注意在有选择的情况下不动对方的幼崽——毕竟大鹿都是幼崽长成的,幼崽可没有多少肉,还是成年的妖兽吃着管饱。 秋意泊摸了摸小黑猫鼓囊囊地肚皮:“吃啊,幼崽的肉才嫩……小咪,你说对不对?” 小黑猫:“……喵呜?!”道士哥哥你在说什么?!不要吃小咪! 秋意泊抬起头,眼珠沉黑,他看着夜影微笑了起来:“大咪,快去。” 夜影沉默了一瞬,认命的接过了秋意泊的纳戒去打猎了。 他临走前看了一眼秋意泊,却见他此刻正抱着自己那蠢崽子在玩,嘴里什么小咪、咪咪、黑咪一通乱喊,他那个蠢崽子不管叫什么都应,夜影想了想,算了,反正他家崽子还没名字,以后就叫夜咪吧。 不多时,秋意泊就见到夜影狂奔回来,道:“快走!” 他在听到声音的这一刻感受到了大地的震动,再看后面,至少几千头狂林鹿双目赤红,尾随着夜影而来,只不过速度远远不及夜影,故而还有一些距离,秋意泊想也没想便跟上了夜影,霞影猛地开始加速,身后锅碗瓢盆也跟着都飞了起来,夜影纵身一跃就上了霞影,随即就被飞来的锅碗瓢盆砸了个正着。 秋意泊听到很扎实的声音才看了过去,夜影硕大一个豹子头上顶着刚刚用来炸大肠圈的油锅,粉红的舌头吐了一半,一金一绿的眼睛中满是迷茫,可见被砸得不轻——秋意泊叫它锅子,实则那是用寒铁外加数十种金属精炼出来的法宝,不然哪能抵得过极光金焰的威力?就算只有一星半点,没有经过熔炼的锅也绝对抗衡不过灵火的威力。 秋意泊把锅子收了起来,还很顺手地拍了拍夜影的头,在他耳朵上弹了弹:“抱歉抱歉,没注意到你。” 夜影回过神来,对他怒目而视,秋意泊视若无睹,又在他头上拍了拍,扭头去看后面,果然他们后方的森林成片成片的倒下,都是狂林鹿的杰作:“怎么惹得这么多来追你?” 夜影看着已经在他身上扒着玩的小黑猫,或许是跟着秋意泊玩的久了,它身上都是秋意泊的管用的那种清幽的香料的味道,他不禁伸出舌头把小黑猫从上到下舔了一遍,边答道:“来都来了,我就多杀了一点……百来头吧。” 小黑猫吃到了好,以后肯定时常要他来捕猎,那他还不如一次性抓一点,也免 得以后为了一口吃的横跨几个领地。 秋意泊想了想,百来头,那就相当于两个小群了,怪不得狂林鹿要来追杀他们。他心念一动,霞影再次加速,直接将那些鹿都甩得影子都看不见了,等到狂林鹿彻底放弃追杀他们,天都已经黑了下来,他们也回到了那片喜欢松树与水源的化神妖修的领地。 天也黑了,为了避免招惹那位喜欢清静的大能,秋意泊他们也不再赶路,瞧着四周都是丛林,便寻了一块水源旁的空地,在上面布了一个隔音的禁制,就算是完事儿了。夜影都不用秋意泊吩咐,找了一头小鹿和一头壮年鹿出来就去水源旁边收拾,秋意泊则是想了想,决定晚上整个大的。 厨艺这件事,讲究的是心灵手巧,火候恰当,调味得当,食材新鲜,秋意泊能把烤肉弄得好吃主要是不需要如何料理,自己又是玩火的行家。他在自己的库存里找了一头牛外加一只鸡一只鸭出来,用灵力指挥着将鹿、牛、小鹿、鸭、鸡从小到大挨个套在了一起,鸡肚子里则是塞满鸡蛋。想着味道可能会淡,又寻了锅之前在春溪城问大厨买的特制腌料挨个刷了,极光金焰从内到外烤了慢吞吞地烤着,没一会儿篝火上的庞然巨物就冒出了令人垂涎的香气。 火光烘烤着粉嫩的鹿肉,油脂被烘烤了出来,每一次滴入篝火,就叫篝火涌起一连串的火焰。这一串可太大了,秋意泊眯着眼睛搁旁边认真的控制极光金焰,务必把肉都烤透,又不好用力过猛,免得烤焦,而一大一小两只黑猫就蹲在旁边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看着篝火上的食物,连疏狂剑都搁一旁站着时不时吸溜一下口水。 秋意泊吩咐道:“去,看看有没有松子,回头我给你弄个小零嘴,几个就行。” 疏狂剑疯狂点头,悄无声息地往林子里去了。 “什么时候能好?”夜影吞了一口口水。 “大概一刻钟左右。”秋意泊打了个响指,又一朵极光金焰飞了过去,将两只鹿耳朵烤得香香脆脆,一会儿切了当下酒菜。秋意泊的囤货绝对是超过夜影的想象,一坛坛好酒被当做调料浇上了烤鹿,到处都是酒的香气。秋意泊道:“你们去洗个手准备吃饭。” 夜影叼着小黑猫就去了水源边上,认认真真清理了起来。 等他们回来,秋意泊的烤鹿也好了,他侧脸看了一眼树林,想着疏狂剑也该回来了,果然,刚这么想着就在丛林中见到了疏狂剑的身影,只不过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而是跟着一个清淡如水的美人。 美人一身浅绿色的宫装,容貌清丽,气质优雅,唯有一双眼睛跟没睡醒似地,带着淡淡的倦容,她是跟着疏狂剑回来的,疏狂剑则是得意地跟秋意泊轻轻叫了一声,然后哗啦一下从兜里倒出来了宛若一座小山的松果堆。 它示意是那位漂亮姐姐给它的。 秋意泊拱手道:“多谢前辈。” 是一位化神大能,修为比秋意泊还要高出许多,至少也是化神巅峰的修为。夜影警惕地看着那美人,身上的毛都快炸起来了。秋意泊倒还好,他自小就是化神堆里头混出来的,他爹三叔是化神,师姐也是化神,之前死在他手上的化神也不是一个了,他倒是不怂什么。 美人懒懒散散地摆了摆手:“不客气,你们在弄什么,好香。” 秋意泊则是笑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前辈,我们刚刚烤好了鹿,还有些酒菜,前辈若是不嫌弃的话,就坐下来一道吃吧。” 美人轻巧地‘嗯’了一声,也不跟他们客气什么,在一侧坐了,一手支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篝火上的鹿。秋意泊的鹿也差不多,便取了下来放在了他们正中间,秋意泊取了一根臂长的竹签出来,尖的那一头轻易地刺破了已经呈现金黄色的烤肉外皮,下一刻肉汁便从其中蜂拥而出,过了厚实的鹿肉,便是深色的牛肉,再下方是 幼嫩的小鹿,再是鸭子和鸡。 秋意泊也咽了一口口水,不愧是他,随便糊弄一下感觉也很好吃的样子! 不过有客人在,秋意泊也只好遵守礼仪,又取了一柄短剑,沿着一开始竹签的地方四四方方切了一大块下来,然后将竹签一提,就是一根包含了所有烤物的大肉串,如此又是数十根竹签,他将第一串笑着递到了那宫装美人面前:“前辈,请。” “谢谢。”美人接了烤串,随后便是自己,夜影、小黑猫,连带疏狂剑都拿到了一串。宫装美人吃了一口,随即眼睛一亮,斯斯文文却很快速地吃了起来。夜影和小黑猫则是在肉串到手后就没工夫关注宫装美人了,秋意泊解决了第一串,而其他人都已经开始第二串了,他指挥着短剑把刚刚特意烤得酥脆的鹿耳朵割了下来,开了一坛好酒就斯里慢条地吃了起来。 哦对,吃酒得干点事,一般是和人聊天,但和夜影过了这么十几天,该说的也差不多了,宫装美人秋意泊则是没啥兴趣,问多了不太好,说错话还得倒霉,于是乎他就寻了一支玉简出来——这还是在冬霖城买的,听说是时兴的话本,名字叫做《寻长生》,别看这名字一本正经,实际上这故事讲的是某位天之骄子修士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成了门派中最不受欢迎的小师妹…… 内容有些复杂,用秋意泊的话来说就是《满级大佬成万人恨后全门派大佬都成了我的道侣(男穿女)》,作者文风老辣,又不失俏皮,有剧情还有肉,秋意泊看了两页就看到主角得知要和中了毒而动弹不得的大佬双修,但他自觉是个男的,不是个双性恋,而且拒绝自己是承受方,然后硬是弄成了大佬为了活命只能指点主角干自己,中间还闹出了无数笑话来,明明应该是个香艳的情节,愣是被作者写成了沙雕现场,笑得秋意泊前俯后仰。 然而现场还有陌生人在,秋意泊只好忍着笑意,整个人都在颤。 “你是不舒服吗?”宫装美人幽幽地问道。 她此刻还是维持着方才那种清淡冷倦的模样,但嘴边满是油光,有点清冷不起来。 “不是,前辈喝酒吗?”秋意泊笑问道。 宫装美人想了想:“就喝一杯,要好喝的。” 秋意泊一颔首,酒坛便飞了过去,碧绿清透地酒水倒入杯中,宫装美人眼前一亮,拿着酒杯迫不及待地喝了下去,紧接着就又一言不发低头吃起肉来。秋意泊也不管她,接着看话本子。 正看到故事高-潮,突然秋意泊听见有人打了个嗝,他闻声抬头望去,便见那宫装美人满脸通红,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秋意泊忽然警觉了起来,就见那宫装美人伸手撩袖子,但是撩了半天那宽大的衣袖还是卷不起来,宫装美人手一用力,那件漂亮得如同一汪碧水的外衫便被她撕碎了。 哎等等,她想干嘛?! 宫装美人蓦然站了起来,大步往秋意泊的方向走来,秋意泊一愣正想躲开,转眼间一条手臂就搭在了他的肩头,宫装美人掀了裙子,用一种非常粗鲁的方式坐着,紧接着用力拍了他两下肩膀:“你这个小道士,看着长得漂亮,咋这么小气呢!我说一杯你就真给我一杯?!你不是请我吃饭吗?!酒呢?!” 夜影:“……?” 小黑猫:“……?” 秋意泊:“……?” 宫装美人又用力的拍了一下秋意泊:“发什么愣啊!陪我喝酒!从刚刚开始你他妈怎么就不说话啊!有你这么陪客人的吗?!什么玩意儿这么好看你一直在看?!” 说着,秋意泊手中的玉简就被抽走了,宫装美人的神识一扫,然后脸上的表情凝滞了一下,随即眉开眼笑,还嘿嘿的笑了两声:“话本子!我也爱看话本子!我睡了好久不就因为没有话本子好看嘛!这话本子归我了……嘿嘿……我们两谁跟谁啊!好兄弟 ——!” 秋意泊觉得这大佬应该是真的喝醉了,人都不清醒了。 一杯倒还要喝?这属不属于是又菜又爱喝? 宫装美人见秋意泊没说话,又非常大力地拍了拍秋意泊的肩头:“别不舍得嘛!我去一趟你们那儿也不容易!我跟你换总行了吧!喏,这个给你!” 说着,一个发着光的矿石就被强行塞到了秋意泊手上,宫装美人一手哥俩好的搭在秋意泊肩头:“够不够!拿着!别跟我客气!你要不拿就是看不起我!……嘿嘿……酒……再来点!” 秋意泊低头看了看,才发现这不能算是矿石,而是一种稀少的妖兽材料,叫做明月珠,这种珠子只有元婴期以上的蚌妖才能产出,看着好像和之前他买的蜃族的幻海珠差不多,但实际上明月珠和幻海珠是有本质性差别的。简单来说,幻海珠是正常的珍珠,最核心是杂质,明月珠是一只蚌妖的浑身精华所在,还不是每只元婴期的蚌妖都能产,数量少到了一个夸张的地步。 “多谢前……”秋意泊话说到一半,宫装美人大手一挥:“前什么辈!叫姐!我叫长生……你叫……我管你叫什么,从今天开始咱两就是异父异母的亲姐弟!你在这片破林子里,我罩了!……哎嘿,小破鸟过来,你长得真好看!” 疏狂剑还在低头狂吃,结果猝不及防被宫装美人一手捞了,嗷呜一声就给抱在了怀里,宫装美人现在可谓是左拥右抱,好不快活。 秋意泊:“……” 宫装美人柳眉倒竖:“酒呢!你是不是不想给我喝酒?!我跟你说我千杯不醉!” 秋意泊无奈之下指了指就摆在一旁的酒坛子,宫装美人立刻就放开了秋意泊和疏狂剑,抬头就灌,都不带打磕绊的,不过几个眨眼,一坛子酒就被她喝了个干干净净,她打了个酒嗝,脸更红了:“还有吗?你们看我做什么?来啊,一起喝啊!今天我们不醉不归!” 说罢,她扭头看向秋意泊:“我闻到你身上还有酒了!快拿出来!别小气不给我喝!” 她说着,一手抓过了一串烤串,大口咬了一口,她道:“怪不得你们要杀那么多鹿呢!烤来吃也太好吃了!呜呜我以前吃的都是什么玩意儿啊!还告状……我呸!我明天也要去抓鹿!自己这么好吃心里没点数吗?!” 秋意泊听到这里不由笑了起来:“前辈,你醉了。” “瞎说!我没醉!喝酒!叫姐!你是不是看不起我才叫我前辈?!” 秋意泊又拿了一坛酒出来,这一坛酒不是他酿的,买是因为它是特别清淡的果酒,秋意泊平时就当饮料喝的,宫装美人一把抓了过去,喝了一口就把酒坛子扔还给了秋意泊,道:“你唬我!这什么玩意儿!我要喝刚刚那种!” 秋意泊只好拿了之前的烈酒,宫装美人敦敦敦又干完了一坛,秋意泊想着一个化神也喝不出什么问题来,干脆取了十几坛出来,叫她敞开了喝,宫装美人连干了三坛,眼睛变得越发清亮,她吼道:“你们怎么就只看着我喝!来,一起喝!” 秋意泊很顺从的抱起了酒坛,宫装美人一见就很满意地点了点头,一旁照顾着崽子的夜影就惨了,他低着头正在催促小黑猫不许挑食,让它把蛋黄也给吃了,哪想到人一个抬头之间,面前就多了一缸子酒,宫装美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一手按着他的脖子,把他往酒坛子里按。“喝!” 夜影猝不及防就被灌了好几口,想要抬头却见旁边宫装美人瞪着他,只好也埋头喝了起来。 疏狂剑见状,很自觉地将头也埋进了一坛酒里,小黑猫怀里则是被秋意泊塞了个酒杯,宫装美人见状就给它满上了,还揉了揉它的脑袋:“这崽子真乖!以后肯定是个有大出息的!喝!” 她高高的举着酒坛子,抬首狂饮,右手则是举了个大烤串 ,一坛子酒喝完,一串肉串也没了,秋意泊见状将鹿腿割了下来,她就抱在怀里啃,还四处灌酒,夜影这等一直生活在鹿野林中的小猫咪,喝过最烈的酒就是不小心吃了发酵的果子,没一会儿就不行了,化作一头黑豹趴在地上睡得直打呼,小黑猫差点淹死在了酒杯里头,还是秋意泊把它提起来的。 秋意泊的酒量是练出来的,根本不怕,喝到最后宫装美人直接趴下了,秋意泊脑子还很清楚,只不过脸上有些红晕,他将东西收了收,再度布下几个禁制,便挨在霞影旁边睡了过去。 等到翌日醒来的时候都已经是日上三竿了,秋意泊坐起身来,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嗝,感觉浑身上下全是酒味,随即他就发现宫装美人已经醒了,且低着头坐在了一侧。 “前辈?”秋意泊小声地唤了一声,手中又扣住了天地纵横卷,就怕眼前这大能突然发癫。 没想到宫装美人抬起头,细声细气地说:“叫姐。” 秋意泊:“……?” 宫装美人两颊飞红,显然是有些惭愧,道:“对不起,昨天喝多了……” “……不过话已出口,驷马难追。”宫装美人恢复成了昨日初见的模样,但眼睛清亮,秋意泊这才看清楚她手里捏着昨天拿走的那根玉简,想来刚刚低头就是在看话本子。她斯斯文文地说:“这话本子我快看完了,一会儿就还你……下一册出了吗?” 秋意泊:“……有的有的,在这里。” 秋意泊将下册的玉简给了她,下意识给了她一个你懂我懂的眼神:“已经完结了,全套就在这里。” 宫装美人微微一笑,显然是很满意,秋意泊又给了她许多话本子,还都是完结的,宫装美人看着秋意泊的神情简直堪称是温柔似水了,秋意泊觉得要是自己亲妈当面,看他可能最多也就这样了。 宫装美人轻轻哼了一声:“还不知道师弟如何称呼?” “我姓秋,叫做秋意泊。”秋意泊笑道:“长生……师姐?” “嗯。”长生真人垂下眼帘,显得很不好意思一般:“师弟,我有一个恳求,不知道师弟愿不愿意……” “师姐请说。”秋意泊心想只要不是让他留下来陪她双修或者把命给她一切都好说。 长生真人双手扭在了一起,小心翼翼地道:“你还有酒吗?你的酒真好……哪里买的呀?可不可以带我去买?……不不不,我不是现在喝,我想留着慢慢喝。” 秋意泊道:“是我自己酿的,还有一些,要不就都给师姐吧。” 长生真人点了点头:“我、我也不白拿你,我跟你换好不好?” 说着,人掏出了一地的宝物:“我……我活得比较长,又不喜欢打架,也没什么好东西。” 她指着前头一个硕大的甲片:“这是我褪下来的壳,你拿着可以找人帮你炼制成法宝,大乘期我不敢说,但渡劫期以下应该是打不破的。” “还有那个,是我的指甲……”长生真人越说越羞愧:“我修得是太阴-道,没有蛋给你……呜……都是我褪下来的,不值钱的。” 秋意泊连忙道:“……不不不,我很喜欢,但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几坛子酒换其中一个指甲盖他都觉得自己该被吊在路灯上以儆效尤。 长生真人忙不迭地摇头:“你、你喜欢就行,还有……还有一个请求。” “什么?”秋意泊心里有点估摸了。 长生真人扭捏地说:“你能不能教我狂林鹿怎么做呀?我、我知道你们人修有很多规矩,不传外人的,但……要不你替我多做一些,我存着慢慢吃可以吗?……我想就去打一千头鹿来。” 一千头鹿?完蛋,狂林鹿种群危矣! 秋意泊莞尔,连忙阻止道:“不 必,其实很简单,烤熟就行了……算了,我做个法宝吧,师姐想吃的时候就打一头,只管将剥皮去了内脏的肉放上去就行了……这些是调料,略微撒一点就行。” 长生真人眼睛又是一亮:“真的吗?会不会太麻烦了。” 她满脸都是:不麻烦,给我做! 秋意泊并不讨厌她这样的,有话直说这很好,这些小东西,给就给了。秋意泊道:“很快的,师姐稍等。” 说罢,秋意泊便重新打了一口万能蒸煮烧烤一体炉,这东西简单,也耗不了多少时间,他想了想,干脆打了三口,之前用的一直都是小时候做的烧烤炉,犯懒没想过弄个新的,干脆趁着现在一起做了得了。长生真人 看着跳动的火光,满眼都是惊喜,没一会儿就是炉子就到手了,上面余温未散,长生真人当即掏出了一只鸡试了试,很快喷香的烤鸡就到嘴里了。 她捧着鸡腿一口下去,鸡腿就只剩下腿骨了,她细致地用手帕擦了擦嘴角的油光:“师弟……你还会炼器吗?” “会的。”秋意泊道:“我很厉害的,师姐听说过百炼山吗?百炼山最厉害的炼器师奇石真君就是我的师傅。” 下一刻,一只纤纤玉手便递到了他的眼前,长生真人满脸都是期待之色:“那太好了,我指甲太长了,你替我弄一下吧。” 秋意泊:“……?” 眨眼之间,漂亮纤细的手就成了一只粗犷的爪子,上面的指甲已经长生了螺旋状,长生真人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道:“……我好像认识你师傅,是那个奇怪的奇吗?他跟我说养到这么长,再找他弄一下,就可以做成很好的武器呢!” 她说到此处,突然顿了一下:“奇石……都变成真君了吗?” 秋意泊颔首:“我师傅境界已至大乘巅峰了。” 长生真人应了一声,歪着脑袋想了想,满脸惊讶地道:“那岂不是我睡了快一千年了?!” 秋意泊一时语滞,他大概看得出来长生真人应该是一种寿命比较长的妖兽,但听到她一觉睡了一千年,莫名就有了一种‘大佬的世界我不懂’的感觉。 长生真人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仿佛决定了什么,催促秋意泊快点帮她弄一下指甲。秋意泊想了想,就把她修整了起来,指甲嘛,就简单点,基础功能要有,最好还要灵活,有了长生真人这个原主人配合,炼化比想象中更快——而且众所周知,指甲上没神经,是不会疼的。 不过一个时辰,秋意泊就把她的指甲炼成了十把小飞剑,长生真人满意至极,却又见秋意泊捧着她的手,认认真真的又在她已经剪短的指甲上做了什么,不多时,她看着自己的指甲被修得尖尖的,上面被涂上了漂亮的淡粉色,边缘则是描绘了金边,秋意泊解释道:“这是您刚刚甲片磨下来的粉末,加上数种矿石精炼而成,无坚不摧有点夸张,但和那几把飞剑来比也不逞多让,您可以试试。” 长生真人看着漂亮的手指觉得它就是废物她也认了。 她眨了眨眼睛,“那我去试试!” 说罢,她忽地飞上了天空,天空中瞬间凝聚了厚重的乌云,雷鸣之声自天外而来,如同蛟龙低吼,威势难言。 长生真人低嗤了一声,霎时间一道闪电自云层中落下,直奔她而来,长生真人面不改色,直迎而上。秋意泊仿佛看见她身后凝聚出了一头异兽的幻影,龟身蛇尾,带着极清正的气息,以她为中心漫延开来。 寻常人渡劫,脚下必然是要遭殃的,可这位新认的师姐渡劫,她脚下仿佛就有无形的禁制,将空中与地面相隔而开,半空是电闪雷鸣,而脚下却是风和日丽。 夜影被雷声惊醒,抱着小黑猫一个翻身就坐了起来。他沙哑地问:“昨天灌夜咪酒的呢?!别说她是个化神,她就是合体 我也要揍她!” 灌他就算了,灌他的崽子不能忍! 秋意泊指了指天上。 夜影抬头望去,满脸迷茫:“……她渡劫啊?” 有些大佬就是这么牛逼,说渡劫就渡劫。 秋意泊问道:“你还揍她吗?” 夜影想了想,揣着小黑猫道:“……那还是算了吧。” 255 第 255 章 对比起夜影的天劫,这一位长生师姐的劫数简直就像是天道来打个招呼,大概就类似于: 天道:你好吗?你吃了吗? 长生师姐:还不错,刚起来还没吃! 天道:那你打算吃点什么? 长生师姐:烤肉,再整两盅小酒。 天道:哎,想一起吃,算了我有点忙,下次一定! 然后就风收云散,满打满算都没超过九道雷,其中还有四五道直接当人体描边大师,擦着人家衣服就过去了,那薄得宛若随便给点火就能焦的衣服连一根丝都没坏。长生真人顺利晋升为长生真君,新鲜出炉,童叟无欺,再看整片林子,因为天劫掉的树叶还不如被长生真君随便踩了一下树枝掉的来的多。 秋意泊和夜影都抬头望天,羡慕之情油然而生。 秋意泊羡慕人家说渡劫就渡劫,夜影羡慕人家过个天劫跟闹着玩一样,他自己过个元婴劫险些都被劈成了渣。长生真君自天空落下,眼睛又眯了起来,嘴里不停地咕哝着什么,秋意泊走近了两步就听见她在说:“累死了累死了累死了……” 等再近两步,长生真君就不说话了。 长生真君那一双秋水剪瞳跟睁不开了一样,用一种快要睡着但理智上还在强撑的语气道:“我要……睡觉了……好困……师弟你随便玩……就当自己家……我睡觉去了……” 秋意泊还未说话,长生真君不知从哪掏了个像山一样的龟甲出来,可下一瞬间门那龟甲就只有巴掌大小,她抛给了秋意泊:“唔……刚刚褪下来的……拿去玩……困……以后记得……来找我吃饭……” 秋意泊与夜影面面相觑,长生真君却坚持不下去了,直接往地上一躺,下一刻以她为中心便有水光漫延开来,湖泊顷刻而成,而她的身影也逐渐沉入水中,消失不见。 夜影吞了口口水:“方才……你看清这位真君是什么本体了吗?我怎么觉得像是个……王八?” 秋意泊说:“你再大声点?” “你没听清?”夜影看着秋意泊,眼中有些关切,难道是秋意泊被天劫弄得耳朵聋了? “不是。”秋意泊:“你再大声点,刚好把人吵醒知道你说她像个王八,紧接着把你拍在地上抠都抠不下来。” “……”夜影想象不出来拍在地上抠都抠不下来是个什么死法,但他还是默默地把嘴巴给闭上了。 想也知道,这位真君应该是某种特殊的神兽血脉,方才那无名的威势让夜影有想要臣服的冲动。具体是什么他却是不知道的,不是他蠢,而是族里头光教着怎么生存怎么修炼了,没教这些。 就算是放在人修圈子,整个四域有财力搞出什么修真学前班的也就寥寥几个门派。 秋意泊站在原地看着手中的龟甲,心中突然灵光一闪,他眨了眨眼睛,一时有些斟酌不透这个想法的善与恶,可左右一想,却又觉得没什么问题,他侧脸看向夜影,问道:“你有法宝吗?法宝是从哪里来的?你会用吗?” “你问这个做什么?”夜影下意识的反问了一句,随即颔首道:“有,我有一柄骨刀,是过元婴劫的时候莫名其妙就出来了,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要么是我从别的妖修那里抢的,要么是从别的人修那里抢的。” “用的话……我觉得都没有这骨刀好用。” 秋意泊在心中思索着他的话,夜影的法宝来源很简单,除了骨刀外都是抢的。他又问道:“那其他妖修呢?你知道他们有法宝吗?也是和你一样莫名其妙过了天劫就有的?” “差不多吧。”夜影道:“反正我们这地方主要靠抢,用的话好像只听说过腹地里有一个化神期妖修手里有一把战天剑,很是厉害。” “那每一位妖修过元婴劫都会有一只法宝?”秋意泊问道。 夜影则是迷迷瞪瞪:“我也不太清楚。” 秋意泊伸手:“你骨刀借给我看看?” 夜影倒是没什么不乐意,一手在腿上一抹便出现了一把臂长的骨刀,正是之前秋意泊初见他时手中提的那一把。骨刀呈现出一种非常简练的弦月形态,不同常见的刀是上厚下薄,它整体都呈现出一种非常均匀的厚薄,通体雪白,细腻莹润,在日光下散发着如玉一般的光泽,又有一股幽然寒意。 秋意泊双指在骨刀上一抹,夜影突然浑身打了个寒颤:“你别瞎摸!” “怎么了?”秋意泊问道。 夜影抱紧了小黑猫,神色有些奇异:“总有种奇怪的感觉。” 秋意泊微微挑眉,大概确定这柄骨刀就是夜影的本命法宝了,秋意泊突然伸手搭在了夜影的大腿上,用力一捏,透过流畅的肌肉线条触到了下方的骨骼,夜影险些从原地跳了起来,“你干什么!” 却见秋意泊颔首道:“就是你的骨头。” 人修元婴期几乎等于以灵气重铸了肉身,那妖修呢?如果它们也是依靠灵气重铸肉身,那之前花了那么大功夫煅炼出来的强悍肉身呢?秋意泊慢吞吞地想着,估计之前的肉身就成了本命法宝吧。 这柄骨刀于秋意泊眼中几乎是无需优化的,大道至简,再往上加一丁点儿东西都不会适合夜影,甚至都不需要什么养护,它由夜影而生,它的主人还好端端的活着,归鞘就是养护。如长生真君那样随意拿了身上什么来炼制的,倒是还有优化的空间门。 之前想给妖修炼器来换材料是破产了,再好用的法宝也不会比自己肉壳所化的本命法宝来得好。 秋意泊漫漫的想着,都说人修才是天道所钟,可现在想想妖修也不差,人修当中也不是人人都能有这样契合的本命法宝的,更何况人修的本命法宝那就是个无底洞,就拿他的万宝炉来说,要不是他继承了无悲斋所有传承(包括道统和宗门财物),又有师傅奇石真君给他塞钱塞材料,他现在估计也在为万宝炉下一阶段所需要的天材地宝发愁。再有一点,通常情况下来说,同境界的妖修比人修要强。 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1。 此言诚不欺我。 秋意泊忽然微微一笑,将骨刀还给了夜影,侧脸道:“走了。” “去哪?”夜影问道。 “我大概要走了。”秋意泊将一只纳戒交给了夜影,“里面是说好的烧烤炉,还有一些调料之类,给夜咪弄了些丹药玩具……回头有机会来人界的话就来凌霄宗找我,我请你吃饭。” 夜影拿着纳戒,小黑猫满脸都是问号,却也明白秋意泊是要走了,在夜影怀中疯狂挣扎,夜影低头呵斥了一声,再抬头,秋意泊却已经是洒然而去。 夜影还想说什么,却见秋意泊每一步踏出,身上的气势便攀高一层,清风徐来,吹得他满头华发凌空而舞。周围似乎有什么不同了,可却说不出是哪里不同了。 风中是松木与湖水的气息,融汇在一处,漫天皆是清芳。 再有一步,秋意泊周身气势便攀到了顶峰,下一瞬间门,他便突破了更高的境界,真正成为了一名化神境界修士,他的身影随着风散去,徒留下夜影目瞪猫呆。 ……??? 他都遇上的是什么人?!怎么说渡劫就渡劫啊?!这年头境界是这么好修的吗?! 刚刚长生真君渡劫还能说风轻云淡,秋意泊渡劫就更夸张了,天上连片乌云都不带有的,走两步就能进阶,他也走两步,也能进阶吗?! 他愣怔了许久,才长舒了一口气,伸手揉了揉怀里蠢崽子的头,“好了,你爹我总算是把债还干净了,以后好好修炼,等你元婴了我就带你去找秋意泊玩儿。” “喵呜!”小黑猫应了一声,沉默了一会儿后又用爪子拍了拍夜影的脸,低低地叫了一声。 夜影听罢,脸都黑了:“什么你要跟他走,我才是你爹!我做饭不如道士哥哥好吃?……我养你还不如养条狗!” 小黑猫:“喵喵喵喵!” 夜影气得重重地拍了一下它的屁股:“再敢不听话,我打死你个小畜生!” 小黑猫:“喵嗷!” 小黑猫说:【可是爹你不也是畜生吗?我是你的崽子,我就是小畜生呀!】 要不是夜影好歹也是一位元婴修士,现在恐怕已经被自己亲生的儿子气得心肌梗塞了。 秋意泊也说不好自己是怎么了,他什么也没有想,什么也没有做,心神之间门犹如一片镜湖,水天一色,波澜不兴,神如清风,鹿野林中高大的树木与山峦都成了眼下渺小的一点,他穿过了鹿野林的上空,又飞过了繁华的冬霖城,又看见了西风城,越过西风城,便是满目云海…… 他也不知道他作为一缕风过了多久,可再回过神来,他便已经是化神初期,而且是境界非常稳固的化神初期。 他自己都有些奇怪,他还以为突破化神是要领悟道统的真谛亦或者尝试过七情六欲,结果走走看看就突破了? 修真好有意思。 秋意泊唇畔浮着一抹笑意,随手找了一片荒野无人之地便住下了,毕竟刚突破,虽然境界很稳定,且没有什么不适,但他还是觉得他需要闭一个关。 他不想炼器,也不想练剑,更不想修炼,只想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好好参悟方才的感受。 “刘师弟,这一次重宝现世,我势在必得!”有人这般说着:“你当真不顾你我情份,要与我相争吗?!” “周师姐,不必多说!”另一人恨声道:“我寿元将尽,这是我最后一次机会了,师姐既然都不顾念我,我又何必要顾念师姐!” “既然如此,那便做过一场!” 秋意泊被外面的打斗声惊醒,目中隐隐有清光闪过,等到神识再度适应了身体,第一个感受是……睡得腰板疼。 他这是睡了多久? 秋意泊揉了揉眉心,除了腰疼外其他一切都很好,堪称是神清气爽,灵气刻意流过之后,那点腰疼也就没了。他这时才发现当时随意打出来的洞府里挤得满满当当的,左上角是万宝炉,左下是疏狂剑外加其他剑,整个右侧都是霞影,上面载着天地纵横卷、花名册之流,其他地方则是被极光金焰占得满满当当的。 ……嗯?什么情况?为什么看上去大家都跟在避难一样。 极光金焰跳跃着,将整个洞府都映得耀眼至极,整个洞府的岩壁上都化成了晶莹剔透的浅灰色,随着火焰的跳动而闪烁着星芒,说难听点,此时要是个凡人在这里,估计也就是瞬间门火化的命了。 秋意泊是化神了不是成仙了,他不畏惧高温但是不代表他就喜欢高温,他皱了皱眉头,随手抓了一簇极光金焰过来,那一小簇火苗在他手心里活跃异常,仿佛做了什么好事在和秋意泊邀功。 秋意泊与它沟通了一番,这才了解是什么情况。 秋意泊当时是随便选的地方,也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怎么,这座山下面刚好养了一簇天地异火的苗子,以秋意泊的位置来看,对方一旦成熟,第一个倒霉的就是秋意泊。 极光金焰见状以本能开始培育这一簇异火,说来好像难,实际上就是用自身去投喂对方,在得到极光金焰的加持后,这一簇异火苗不断成长还进阶了,从地灵火晋升为天灵火,但极光金焰养的时候没留神,一不小心喂多了,对方还是个阴火,而极光金焰却是阳火,导致极光金焰在打算吞噬对方的时候双方打起来了。 结果当然是极光金焰胜出,只不过吞了那天灵火后极光金焰一时半会儿控制得不太好,宛若一个鬼火少年,骑着摩托拉足马力在秋意泊经脉内肆意流窜,逼得秋意泊体内有灵智的法宝都出来避难了。 秋意泊:“……” 极光金焰在他掌心中打了个滚,然后噗嗤噗嗤吐出了几朵蓝色的小火苗,最浅的那个近白,最深的那个则是极近黑色,火苗边缘闪烁着深蓝色的光芒,犹如海中深渊,叫人莫名起了一些冷意。 秋意泊一愣,极光金焰却在他拇指上蹭了又蹭,秋意泊回过神来,笑道:“做的好。” 什么叫做物随其人啊!这就是! 他家小火苗都出息了,除了自主吞吃异火补足自身,还晓得给他留了每个阶段的样本,有了这些样本,用于观察什么的就不用说了,样本最佳的用途就是秋意泊只需稍稍留心些再加上充足的时间门和养分,就能再养出几朵天地异火。 秋意泊看着幽蓝火焰想了半天,才和顽石真君给的册子里的对上了号,这种天地异火叫做玄灵寒焰,而进阶版叫做望舒真焱,属阴,对于熔炼水、木、土材料有特殊的效果,当然,作为武器来使用也是很好的。极光金焰沾无物不焚,那也是从肉身开始烧,而这望舒真焱则是从神识神魂开始烧。 论理说,玄灵寒焰几乎是不可能养成望舒真焱的,这回也是有了极光金焰这个品级超高的小火苗以身相饲,才能成功进阶。 极光金焰闹腾了这么许久,交代完事情后就很老实的钻进了秋意泊体内修生养息,整个洞府忽地暗了下去,唯有秋意泊手中望舒真焱依旧散发着幽蓝的光芒,秋意泊眨了眨眼,总觉得有颜色看着心头有点不舒服——特别像是要闹鬼的时候打光。 不怕!他已经是化神大能了,来个鬼算什么!他来一个杀一个,绝对把它们拍在墙上抠都抠不下来! 正在此时,他洞府的禁制一颤,似乎是有人在攻击他的洞府,秋意泊眯了眯眼睛,挥了挥衣袖将禁制撤了去,一道凌厉剑气陡然而入,与秋意泊对拼了一招,剑气激荡,尘土飞扬。 ——秋意泊胜。 可对方不弱,甚至可以说是很强。 而且莫名有些熟悉。 有一修长人影缓步进了洞府,穿着一身发白的靛蓝外衫,容貌俊美,却犹如一块万年不化的寒冰,他静静地望来,手中细长优雅的长剑映着素白的手腕,不动声色间门便有一股迫人的气势。 秋意泊却是眼前一亮:“温师兄!” 来人正是温夷光! 自天榜一别,此后又有几次错过,想来两人居然已经有两百年未见过了! 温夷光眉间门也有些惊讶,他目光微动,看见秋意泊手中幽蓝火焰,颔首道:“秋师弟。” 秋意泊则是嘻嘻哈哈地往他肩上伸手:“温师兄,你怎么来了?我还想着谁不长眼敢冲击我的禁制……” 秋意泊还未说完,温夷光便道:“我不知道是你。” “呃?”秋意泊眨了眨眼睛:“那是……?” 温夷光答道:“我来寻异火。” “哦原来是这样啊!”秋意泊也觉得正常,毕竟寻个天材地宝很正常嘛,他道:“不过我已经融合了,师兄别急,我留了苗子,养几年就好了。” “不必。”温夷光吐出了两个字,寒冰之下中隐隐有些笑意:“本就是给你的。” 秋意泊挑眉,夸张地说:“师兄这么想得到我?” 温夷光一句话揭开了真相:“找你修剑。” 秋意泊当年给他炼制的参商剑好用是好用,就是太难修了,这些年温夷光于一次秘境中参剑断裂,如今商剑也快到了极限,他找了几个百炼山的炼器师看了,对方一听是秋意泊的大作就满口答应,然后最后拿着材料过来赔——修不好,不会修。 温夷光本可以找更好的材料炼制本命剑,但参商剑用习惯了,也懒得再换,只好让宗门中的师兄弟注意下,什么时候秋意泊回来了就传信给他,哪晓得路过顺手抢个天地异火就撞见了秋意泊。 秋意泊大概也能想象到,他没忍住,笑得老大声了。 温夷光见状,抿成一条直线的唇畔也微微向上翘了翘,秋意泊向外看去,果然见外面躺着几具尸体,另外还有几处大片大片的血迹,他也没放在心上,夺宝就是如此。他道:“温师兄现在看起来好厉害的样子。” 外面的尸首他看了一眼,大概可以分为三种:一种是一剑毙命,一种是受了一剑没死逃命去了,一种是受了第二剑死了。 “花言巧语。”温夷光先是说道,紧接着他打量着秋意泊,慢慢地拧起了眉头:“你进阶化神了?” “是啊,才进阶的。”秋意泊点了点头,他刚刚就发现温夷光只有元婴后期,“此地不宜久留,我们换个地方再叙旧,师兄你不是要修剑,也得找个地方。” “好。”温夷光应道。 秋意泊和温夷光边走边聊了几句,才知道自己这次闭关居然闭了八十年,这时间门有些太久了,一般来说元婴期修士闭关还是以十年为单位,最多不会超过五十年,如果超过五十年几乎就是闭死关了。 这一百多年里秋意泊了无音讯,也无人见过秋意泊,他爹和三叔急的要命,要不是看宗门里他的本命青灯还好好的,又有八十年前太虚门金虹真君传信来说门下弟子鹿野林中见着了秋意泊,这才忍着没出来找他。 “我们去哪?”秋意泊摸了摸脑袋:“我当时渡劫有了点顿悟,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随便找了个山头就闭关了。” “望来城。”温夷光道。 望来城?泊意秋那基建搞成功了? 倒是离鹿野林也不远嘛。 秋意泊和温夷光进了望来城,秋意泊一眼就看出来是泊意秋的手笔,自己的习惯自己清楚,秋意泊熟门熟路的带着温夷光就往客栈那边走,两人到了岔道,温夷光却驻足了:“走这里。” 秋意泊不解地道:“不是说要修剑吗?往那边走应该是有地火室的,我们去租个地火室方便点。” 温夷光没吭声,秋意泊还以为温夷光奇怪他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不料温夷光吐出几个字:“太贵了。” 秋意泊:“……?” “师兄,我们可是大能了哎!你是元婴我化神,还租不起一个地火室?” 温夷光:“穷。” 秋意泊仰倒:“行行行,我有钱,我出钱总行了吧!” 温夷光这才跟着秋意泊往哪头去了,果然走不了几步就见到了百炼山的招牌,秋意泊直接进去拿着弟子令牌开了间门地火室,等到了地火室,他看见温夷光一件又一件的往外拿材料,大多都是很不错的材料,甚至连无定系列都有几样,随便拿一件出去卖也不至于到租不起地火室吧? 温夷光淡淡地道:“拿来修剑,不能乱用。” 秋意泊竖起了大拇指:“活该你穷!”:,, 256 第 256 章 温夷光听了这一句,那是面不改色心不跳,冷冷淡淡地往那儿一坐,活似完全没听见一样。秋意泊在材料堆里挑挑拣拣,顺道和温夷光闲聊:“师兄你打算弄个什么样的?……说起来宗门近日可好?” “我想将参商作为本命剑来养,不必改什么。”温夷光顿了顿,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宗门一切都好。” “那就好。”秋意泊应了一声,出门在外,总要问一问老家怎么样。 温夷光这个人说好听点叫恋旧,说难听点叫懒得麻烦,秋意泊从小到大给他做剑都秉持了同一条理念:便宜、锋利、皮实、耐操,剑豁了个口子能用,断了也能接着用。 对于秋意泊来说,这样的剑也是最省心的,不必想什么花里胡哨的东西,只需要将这几个点做到极致,对于温夷光来说就是最适合的。他闻言便从材料里头挑了些出来,温夷光那些材料被他挑拣完还剩一大半,温夷光有些诧异:“只要这些?” 这些年中,他也遇见过不少同门,与他们同一届的师兄弟陆陆续续都开始着手本命剑的天材地宝了,和秋意泊关系好大多都和他一样,看着什么好材料都攒着,就等什么时候遇上秋意泊好让他挑。至于其他同门,他也听了一耳朵,什么无定灵泉、幽蓝精金……炼器师报出来材料都贵得吓人,大家都在为这些东西奔波着。 秋意泊头也不抬的道:“要是没有别的需求就这样了……温师兄你再考虑考虑,有什么想要的可以再跟我说一下,快的。” 秋意泊说着便向温夷光走了过来,示意温夷光起身,温夷光站直身体,他比秋意泊还要略微高出一线,秋意泊叫他把上衣脱了,手中探出一缕灵丝来,顺着温夷光的手臂就缠上去了。 温夷光微微皱眉:“怎么?” 秋意泊翻了个白眼,要不是从小一起长大,他才懒得给温夷光做的这么仔细,他道:“你不懂,别问,照做。” 温夷光当真就不问了,秋意泊叫他做什么就做什么,后来秋意泊还叫人把裤子也脱了,把温夷光浑身上下骨骼的尺寸都记在了玉简上,温夷光腿骨比一般人要长一些,这种情况下可以再把剑身的长度相应延伸,会更加得心应手,而且剑身长了,这不打人更方便了嘛。 有道是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道理都摆在这儿了,秋意泊照做就是。 或许是晋升了化神,极光金焰又得了望舒真焱的好处,秋意泊炼器起来更是得心应手,温夷光见秋意泊掏出了他那尊万宝炉,把材料往里头一扔,就好整以暇地叫他吃饭,整个人都有些不太好。 “你不必看着吗?”温夷光比划了一下。 秋意泊还以为万宝炉中材料怎么了,连忙回头看了一眼,随即见材料好端端的正在淬炼杂质,松了一口气道:“师兄你别吓我……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淬炼杂质嘛,好歹也是我的本命法宝,不会出问题的。” “……”秋意泊在温夷光眼中一直极为靠谱,他微微点头,正想说什么,却见秋意泊哗啦一下把万宝炉打开了,然后把一大块肉也塞了进去。 温夷光:“……这是?” 秋意泊面无异色地道:“烤肉啊!师兄我跟你说,这可是我在鹿野林里拿到的好肉,肉香浓郁,入口即化,奶香奶香的,要不是你,我还不舍得拿出来呢!” 温夷光看着万宝炉了里头一边是如火如荼正在熔炼的矿物,一边是烤得滋滋冒油的肉,在心中缓缓打了个问号。 他记得小时候秋意泊给他炼第一把剑‘照影’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感觉都是要炼器师紧张地看着炉子,做这做那,在关口数次侥天之幸,惊险刺激,一会儿天雷一会儿要他□□血,怎么如今跟……以前不大一样? 也不对……之前去天榜的时候秋意泊也一口气铸造出许多剑来,不过当时他是单独练的,他们也没有去打扰他。难道所谓的炼器居然是这么简单容易的活吗? 温夷光默默垂下了眼帘,秋意泊则是眼疾手快地将狂林鹿的肉从万宝炉里取了出来,里头火太旺,一不当心就只能吃焦炭了,他赶忙将肉放在了桌上,招呼温夷光快吃:“快吃快吃,冷了就不好吃了!” 温夷光取了一块送入口中,秋意泊眼睛晶亮:“如何?” “还好。”温夷光淡淡地说。 他已经辟谷许久了,或者说整座凌霄宗热衷于吃食的除了秋意泊外十根手指头都能数得清。这肉虽然美味,可于他而言心中亦毫无波澜,倒是这肉应该是来源于筑基期的妖兽,里头灵气蕴含不少。 秋意泊气得翻了个白眼,指着炉子说:“你再说一遍?” “……”温夷光:“很好吃,谢谢。” “这才像话。”秋意泊又笑眯眯地也吃了起来,只不过才吃了两口就发现万宝炉里材料淬炼得差不多了——这参商剑如果要做本命剑,其实就没什么修的必要了,修一把剑和做一把剑当然是做起来更快。秋意泊心中早有想法,故而也不必如何折腾,只管将离火仙兰收拾一下也给扔进去了。 温夷光虽然材料多,但是关键性的成长型材料却是没有的,要是缺了这一味,那秋意泊只能赌万宝炉概率,霞影前车之鉴言犹在耳,他短时间内是不打算再当赌狗了,而且之前在冬霖城不是买了这一株离火仙兰么?此时刚好派上了用场。 温夷光和他是什么关系?他杀人温夷光一定帮忙埋尸,他放火温夷光绝对帮忙递火油,这一株离火仙兰给温夷光秋意泊半点犹豫都没有。 “这离火仙兰我刚好有。”秋意泊道:“就给你了,回头你那个无定奇霞给我一簇,我刚好没了。” “行。”温夷光说罢,却见秋意泊又凑到炉子面前往里头扔了点材料,里头火光大胜,秋意泊嘴上还叼着块鹿脊骨,看也不看就又坐回来接着啃骨头了。 温夷光默默地想秋意泊一向靠谱,应该没问题。 秋意泊则是道:“说起来之前我记得我爹说王焰秘境开了,师兄你去了吗?有没有弄到什么好东西?” “王焰秘境?”温夷光侧脸想了想,极其优秀的轮廓线映着一点素白的夜明珠光,更显得如冰般冷锐:“快两百年前?我没有去,我当时在闭关稳定境界。” 秋意泊也想起来了:“对哦,好像是我姐她去了,回头我问问她……说起来,师兄你怎么才元婴后期?” 他都化神了,温夷光怎么着也得是个元婴巅峰才对啊。 温夷光淡淡地看着秋意泊,没说话,秋意泊莫名就理解了他的意思——再炫耀就出去练练。秋意泊可不想和温夷光对练,他小时候不也境界比温夷光高,还是不是被打得抱头乱窜?剑道上,温夷光就是站在峰顶的角色,他人还努力,不断地往上攀登,和秋意泊这等爬到差不多高度就想歇歇的货色不能同日而语。 秋意泊在嘴上比了一个拉拉链的收拾:“师兄天纵之才,稳扎稳打才是最好的!吃饭吃饭!” 温夷光眉间溢出了一点笑意,却见秋意泊手里还端着饭碗呢,又转过头去看了两眼炉子,他这次都懒得过去了,直接指挥着灵气把两簇无定奇霞还有一块认不出来的矿石往里头扔,万宝炉的炉鼎啪啦一下开了,又啪啦一下关上了。 要不是知道那是自己的本命剑,还当秋意泊是在扔垃圾。 饶是如此,温夷光还是觉得眉头直跳。 “师兄喝汤吗?我在鹿野林里薅的菌子,炖汤一绝!” 温夷光喝了一口:“不错。” “师兄吃这个,只有鹿野林才有的果子,奶香奶香的……”秋意泊想了想,把‘你会不会乳糖不耐受’这句话按下去了,都是元婴境界了,还能吃出个乳糖不耐受出来? 温夷光试了试:“不错。” 等他们两一顿饭吃完,秋意泊就告诉他他的本命剑好了,可以先试试好不好用,不行还能再改改。 温夷光:“……?” 他跟秋意泊来地火室,就做好准备要待个十年八年了,毕竟本命剑非同小可,慢一点也是正常的,哪想到一顿饭就好了……?那之前其他炼器师光看都要动辄拖他一两年是做什么吃的? 刚出炉的参商剑继承了之前的外形,显得剔透优雅,两百多年的相伴,让温夷光一眼就看出了剑身较之前要长几分,秋意泊顺手就把剑捞了过来,三下五除二把剑身从剑柄上拆了下来,屈指一弹,剑柄前方便有碎光一闪而逝,一柄全新的剑身又出现在了上头。这一把剑身也与之前相同,只不过这把剑身则是闪烁着幽兰的灵光。 秋意泊来回切换剑身,测试参商二剑切换的很流畅后,振臂一挥,参商剑身便出现了一柄全新的剑身,较之前而言显得古朴沉锐,通体蔓延着一道紫气,秋意泊满意的交给了温夷光,让温夷光试了一试,温夷光提在手上,重量还是他惯用的重量,细节也与之前相似,除却剑身长了五分外其他什么都没有变过,秋意泊招呼道:“师兄,你垂剑试试。” 温夷光闻言一手自然落下,手中长剑也随之垂下,斜斜而出,剑尖离地还有五分距离,这个动作是一个全剑修通用的蓄势待发的姿势,剑尖垂下,刚好护卫周身方圆,进退得宜。温夷光一做这个动作,便觉得这五分长的恰到好处,不禁露出一丝满意之色。 秋意泊解释道:“到底不如往日咱们日日都在山上,我替你多做了几柄替换品,参商各四把,还有最后一把,名唤‘紫薇’,若参商俱毁,还有紫薇能顶一顶……至于其他好处,你自己品味吧。” 秋意泊又道:“要是你一开始就想用紫薇也行,不过紫薇是将锋锐做到了极致,于耐久上就没有参商那么顽强耐操了,最好别日常用……紫薇若是也坏了,那你这本命剑就算是毁了。” 言下之意很明显,‘紫薇’这一柄剑,非生死关头最好不要用,本命剑一毁,就是温夷光好端端的都要重伤,更别说本来就是重伤的情况,一波带走温夷光都是有可能的。 秋意泊扬了扬下颚:“你那些好材料一大半都喂给了紫薇。” 其实秋意泊往里面增加了无定辰星,他有那么大一块,切一块拳头大小就够打造一柄剑身了,不过这就不告诉温夷光了。 温夷光闻言不禁回过头去看,自己拿出来的材料还剩了一大半,秋意泊所说的一大半应该是他拿走的材料的一大半,他有些奇怪地道:“只要这么多吗?” “当然。”秋意泊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个玉简,正在往里头开单子:“这把剑是元婴阶段,不过我提前给师兄做好了化神境界的空子,回头我给你一朵火苗,到时候你晋级化神攒齐材料直接就可以升级了,不用再满天下找炼器师花冤枉钱。” 温夷光问道:“这样……可以?” 这种方式他闻所未闻,他炼器是真的不太行,炼丹也不行,这些年游历在外,全靠秋意泊当年给他的那个法宝‘火锅’才能省去了一大半买丹药的开支。 “这有什么难的?”秋意泊嗤笑了一声,他这把剑就是按照化神规格来的,但是往里头添加材料却是元婴期,做出来也是元婴期。这相当于做了个双内存条卡槽,现在就插了个元婴期能开的卡槽,等化神期就能开放另一个卡槽,温夷光到时候把内存条放进去就能直接扩容。 “别人不行,我行啊……”秋意泊将玉简和一簇极光金焰交给了温夷光,得意地道:“你也不看看你师弟是什么天纵之才……哎我-操,你别养在体内啊,要真给你烧了你就只能重修肉身了!” 他一错眼就看见温夷光把极光金焰收入体内了,吓了个半死。 温夷光默默地将极光金焰取了出来,这朵小火苗入体内一瞬就给他烧了一片皮肉经脉,他刚刚还想问怎么养呢。温夷光放在掌心上看秋意泊,秋意泊想了想,用一个特制的匣子将它装了起来,还在心里指着它的鼻子教训了一顿,让它别闹事,等出完外勤回来给它整两顿好的。极光金焰可谓是乖巧得可以,连焰光都微弱了下来,老老实实的趴在匣子里,秋意泊摆了摆手说:“放纳戒里就行了。” 秋意泊又重复了一遍,指着匣子道:“回头材料齐全了,我在就找我,我不在就把材料还有参商都扔进这个匣子里,一个时辰后就可以取了……火别扔,回头要还给我,不过我不急,只是这火流落出去了不好办。” 若非秋意泊亲自指使,极光金焰落到他人的手上就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没有无悲斋道统根本管制不住极光金焰。 温夷光依言办事,又看了看玉简中开出来的材料清单,心中有点了数。秋意泊则是又忙活开了,万宝炉中不知道在炼点什么,又是火光攒动,秋意泊道:“你把火锅拿出来,我给你升级一下。” 当时做不是还金丹嘛,最多把丹药的公式开到了元婴期,他自己都化神了,温夷光想来也不会太远,提前升级一下比较好。 秋意泊突然很明确的意识到今时不同往日了。 之前大家都在宗门,上学的时候那就是日日碰头,后头该出任务了,只要不闭关,一两月总是能见到一回的,现在大家境界都提高了,大部分人都在外面游历,如果不是和这次的恰巧遇上一样,那么只有等宗门召集的时候见面了。 他面上带着些笑意,骤然之间便有一种来去匆匆,各奔东西的感觉。 这么说也没错。 可能对于修士来说,一百年的光阴也不过是等于一年罢了。 不过也不好说其他人,秋意泊自己一闭关就是八十年,放在凡间,一生也就这个时间了。他自己倒是没什么感觉,甚至感觉就像是睡了一觉,就跟晚上躺下早上醒来一样,要不是看了一眼天色和钟表,根本不会意识到中间原来过了这么长的时间。 所以既然好不容易见到一次,那就替温夷光都置办齐全吧。 等到两人从地火室里出来,天才刚刚擦黑,他们来的时候都已经是中午了,这么一算,也就两三个时辰。温夷光的眼神有些飘忽,怎么说,他对秋意泊的效率有了新的认知,怪不得是可以供给给大门派法宝的人。就这么短短的时间内,秋意泊替他弄好了本命剑,又维修了一下火锅,紧接着还抓紧时间给他炼了几身法衣,一溜儿的都是可以改变外形的,不管是日常场合还是隆重场合都可以自由变幻,不用烦恼衣服的问题。甚至还给了他好几把备用的剑和法宝。 温夷光将剩下的材料全部给了秋意泊,就当是费用了,总不好让秋意泊亏本给他做东西。秋意泊也没跟他客气,看上的就拿了,没看上的让温夷光拿去卖了,回头身上有钱才有资格和人交换心仪的材料——不可能每一件材料到了想要的时候,就会突然收到一条消息在哪里哪里现世了,然后让人急吼吼地过去抢,有许多材料都是要看运气的,运气不好就是没有,那又能如何?大部分情况下还是要靠与人交易的。 百炼山下处的弟子也觉得很奇怪:“秋师叔,您这么快就出来了?” 通常进了地火室少说都是一个月起步,十年八年也不少见。 “嗯,办完了。”秋意泊微笑着道:“城中哪里的客栈比较好?我和师兄打算去投宿。” “您直接住在我们这儿不好吗?”百炼山弟子道:“现在这个时间可不太好找客栈,应该都满了。” “温师兄的意思呢?”秋意泊是不介意住在地火室的,灵气充裕,做事也方便,安全性也很高。温夷光可有可无地道:“随你。” “好,那就还是刚刚的地火室,我和我师兄暂住几日。”秋意泊颔首。 百炼山弟子顿时眉开眼笑,秋师叔住下那可太好了,万一能被秋师叔指点两下那可是血赚啊!他又跟秋意泊说了些城里什么好吃什么好玩法宝丹药哪里买,得知秋意泊想吃点特色的,还着人带着秋意泊往酒楼里去。 或许是白日进城的时候秋意泊急着和温夷光叙旧,倒也没太注意,等现在夜间,才看出来望来城到底有多繁华,街上挨挨挤挤都是人,各色小吃摊子、丹药法宝摊子一应俱全,酒楼中也是座无虚席,要不是百炼山在城里也算是有点面子,叫掌柜单独开了常年留给自家老板的包间,否则他们来可能就要被劝离开了。 秋意泊看着满目的红灯笼,不由感叹道:“这里发展得倒是快。” 温夷光淡淡地说:“快得有些不正常。” 秋意泊拖着腮道:“怎么?” 温夷光平静地说:“很多东西都像是你的手笔,但今日一见,又不太像。” 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许多奇思妙想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但和秋意泊相熟的人多多少少都能看出来一些。不管是挂在指间随时能传音的法宝,还是庞大到了令人咋舌的护城大阵,总有些莫名的眼熟。 秋意泊微微一笑,说是他的手笔也没错,只不过是不好认的,他笑道:“我记得我百年前好像给望来镇还有百炼山牵过线,做了一单生意,说是我的手笔也没错?” “怪不得。”温夷光换了传音:【这座城有些古怪,宗门打算着手调查,秋师兄一意压着,既然不是你,宗门也好出手了。】 秋意泊一愣:【……啊?什么古怪?】 温夷光也没有解释,而是将一支玉简给了秋意泊,秋意泊接手就知道这是宗门下发任务的专用玉简,温夷光是接了任务来望来城的。他一看,里面详细的陈列了一组数据,大概就是说望来城平均每年会失踪一位元婴修士,失踪的修士什么出身都有,有正派大宗,也有邪道修士,而其中散修是最多的,其他境界也有,但元婴修士作为一个数量不多的群体,更容易被注意到。 是秋怀黎的手笔。 修士失踪其实是一件很常见的事情,闭关也好、进了秘境也好,以年来算失踪实在是太过轻易了,但架不住秋怀黎心细如发,明察秋毫,这些修士是否真的失踪确实是不好判断,但他们最后一次出现的地方就是望来城。 而秋怀黎之所以会注意到,是因为已经有两名凌霄宗修士在望来城失踪了。一位是浣花峰的秦绯师姐,一位是苍焰峰的何觅师兄,两人皆是元婴修为,他们和秋意泊不是同一届——他们这一届也就是以秋意泊为首几个要么是卷王要么是天才的问鼎了元婴期,其他大部分人还在金丹和筑基呢。 何师兄和秦师姐相约于望来城,打算一同去鹿野林狩猎。何师兄先来,将位置传讯给了秦师姐,秦师姐到后却找不到何师兄,她觉得事有蹊跷,便传讯回了宗门,等宗门得知时,秦师姐也失踪了。 这才引起了秋怀黎的重视,但望来城起来的蹊跷,百年就成了这般偌大城池,秋怀黎来过望来城,后来见了无数眼熟的东西后便以为是秋意泊的手笔,这才一意压着,想等秋意泊出现后问个清楚,免得大水冲了龙王庙,哪想到秋意泊久久没有音讯,刚好温夷光又回了宗门,这任务就派给境界合适又远远超出元婴实力的温夷光来调查了。 失踪的最高也就元婴,没有化神修士,那差不多可以说明一件事,对方也不愿意惹事,亦或者对方不愿意打草惊蛇——如果是化神修士这样接二连三的失踪,如凌霄宗这般的门派就会派出真君来调查,毕竟化神修士是宗门重要的战力,都能把化神抓了,至少对方是两个化神,甚至有可能是真君境界角色,不可能就这么轻易放了过去。 秋意泊心中微凉,凌霄宗门下失踪?这不太像是泊意秋做的。 说到底,他们是同一个人,就如同秋奇黎看着不太知情识趣,秋意泊也仍旧会救他一样,自己宗门的人怎么都是自家人,关了门在自家如何无所谓,出了门还是要一致对外、互帮互助的。 他知道血雾宗道统是需要血的,抓元婴修士估摸着也是为了血,但人这么多,泊意秋吃饱了没事抓自己人?但按照道理来说,望来城建设好了,泊意秋应该已经拿到了他想要的东西脱身了才对。 秋意泊微微垂下眼眸,他担心的事情可能发生了。泊意秋如果是受了那道统的影响,心性大变……那也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他之前和泊意秋交融过神魂,知道血雾宗中有四位真君,那个妩媚漂亮的女修和邪气的小孩是合体期,一个斯文俊美成年男人和严肃老者是渡劫期,这件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以他和温夷光的实力,两个合体期应该问题不大,但另两个……先不急,看看再说。 秋意泊微微抬起眼眸:“原来是这样?倒是有些厉害了,师兄介不介意我蹭你一个功劳?” “无妨。”温夷光确定秋意泊一定知道一些内情,哪怕秋意泊言笑晏晏,但他就是确定。“有你更便捷一些。” 秋意泊一看就知道温夷光计划特别简单,不是抓元婴修士嘛,他就是,先佯装被抓回去再说,但秋意泊知道后面还有四个真君,也不知道他们在不在望来城,若是在,温夷光再厉害也不可能以元婴修为打赢渡劫真君——之前他们能够以金丹、元婴修为杀化神,大部分还是因为在同一个大境界中的缘故,哪怕金丹、元婴、化神这三者之间差的比较大,但总是在一个大境界。到了渡劫期,那就是完全不同的阶层了,要不然也不会默认为真君才是门派中的顶尖战力,门派有一位真君即可威慑他人。 秋意泊有意拖延时间,他有些犹豫是否要将此事直接上报给凌霄真君,毕竟温夷光在此调查太过危险,但若是上报了掌门真君,若是派几位师叔来,那么泊意秋的事情会不会就这样被破坏了? 可又转念一想,泊意秋别说是自己的分神,就是正儿八经是自己的双生兄弟,遇到这件事情,他也该上报宗门才对。 正在此时,小二送了菜上来了,笑呵呵地道:“两位真人,这可是我们望来城最好的枫露白,掌柜的听说是百炼山的真人来此,特意起出来的,您二位试试?” 枫露白这个名字秋意泊熟啊,这不就是他自己的酒吗?他尝了一口确定下来,面无异色地问道:“这酒倒是新鲜,在别处没喝过,可是掌柜的手艺?” “我们掌柜哪有这样的手艺!”小二道:“这是我们少君亲手做的,每十年城祭少君就会放一批出来,这一坛还是二十年前掌柜的排了一晚上队才买到的。” “少君?”秋意泊状似疑惑地道:“哪位少君?” “我们少城主呀!泊少君!”小二笑道:“看样子您也是第一回来我们望来城,少君可是我们望来城的大恩人,百年前我们这儿就是个小破镇子,要吃没吃,要喝没喝,后来少君跟着城主一道搬了来,这才开始替我们望来镇谋划,当时我还小呢,听少君说话仿佛天方夜谭,没想到一眨眼百年过去了,日子居然能这般好过!” 秋意泊看向温夷光,果然温夷光一副‘你看人家都叫泊少君了,跟你一个字相同,我们以为是你干的没毛病吧’的神情——温夷光其实还是一副冷淡如冰的模样,但秋意泊愣是就给看出这个意思来了。 说起来温夷光现在的表情是越来越少了,他修的是无情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其中有什么瓜葛。秋意泊已经想到如何拖延时间了,等这段饭吃饭他就拉着温夷光论道去!刚好一个修太上忘情一个修无情,上头孤舟真君也不知道在哪个世界逍遥,温夷光想必也攒了一肚子的疑惑,他们两个互相交流下一点问题都没有。 秋意泊心道好歹拖到掌门真君来点指示吧,他一会儿就回去传讯,他分神的事情掌门真君是知道的,他也不必隐瞒,掌门真君是个标准的老狐狸,他也好听听掌门真君的意思。 秋意泊笑道:“那看来这位泊少君也是一位了不得的人物啊。” “可不是嘛,我们老城主凡事都不出面,全靠我们少君打点上下,又为出钱出力,才有今日这般繁华局面。”小二说到这里,意识到自己有些话多了,他连忙道:“晚辈一个不注意多说了几句,还望两位真人勿怪。” “没关系。”秋意泊将一枚中品灵石放在了托盘上:“多谢你,否则我也不知道还有这桩子事儿。” 小二一看灵石瞬间眼前一亮,脸上笑容更是殷勤,又推荐了秋意泊几个隐藏菜单——说是这也是少君吩咐的,每家店都要有几个拿手菜,平素里不拿出来,等日后有了熟客,才好让熟客吃到别人没有的东西。当然,若是生客点了,那也做,若是不点,也不会主动告知。 秋意泊微微一笑,要了这几道菜,温夷光道:“如何?” “什么如何?”秋意泊漫漫地道:“这酒?这酒不错,温师兄你先试试,望来城这般繁华,既然来了,我们也要好好看看才是。” 温夷光闻弦音而知雅意,这里人来人往,确实不是说话的地方,还是等晚上回了地火室再说吧。 别说,放下了心事,这一顿饭秋意泊吃的还是心满意足的,那几道隐藏菜确实是有一套,秋意泊还想打包来着,不料店小二说什么都不肯,说好吃下回再来就是。秋意泊摸了摸鼻子,心想回头要是确定泊意秋没事,大不了让他开口。 两人离开酒楼,外面大街上则是满满当当的摊贩,温夷光本以为秋意泊要回去,结果见他脚步一拐就往方才百炼山弟子说买卖法宝材料的地方去了,到了那里,果然满大街都飘着一种洗不干净的腥气,街边摆摊的什么境界的修士都有,卖的也大多是妖兽材料,五花八门,价格比秋意泊记忆中冬霖城还要便宜一些。 秋意泊与温夷光道:“师兄,这些材料好啊,你跟着我注意看看,有没有望月狼的狼牙或者利爪,回头等你化神了还能更添几分颜色。” 温夷光一听能给自家本命剑搞材料就没话说了,老老实实跟着秋意泊逛了大半夜,等到街上人都快走完了他们才满载而归。 两人顺着小路一路回去,秋意泊边提点道:“除了我给你的清单,要是看见什么好材料也留着,我回头也好看着办。” “嗯。”温夷光淡淡地应了一声。 秋意泊怕他不知道什么材料好用,边走边道:“无定开头的都是好东西,务必收着,还有幻海……” 他说到这里,突然没声了。 温夷光也没声了。 两人定定的看着前方,昏暗的小巷子中出现了一抹红色的人影,对方似乎没有提灯,只是静静地站着远处,像是在看他们这方向。 黑夜模糊了他们的视线,就是化神和元婴修士,那也没办法看清站得远的过分的人的面容,只觉得那一片红影红得诡异而邪气,阴气森森,令两人不寒而栗。 问题在于他们从肉眼看见了对方,可是神识上却告诉他们:那里没人。 秋意泊心头一慌,他低声道:“温师兄,前面……” 明明有个红影啊!怎么会没有人!总不至于大乘真君没事半夜站巷子里吓人吧?!……他们他们真的遇上鬼了?不是吧?望来城……哎等等,血雾宗在,望来城死的人不在少数吧……? 他还没真遇见过鬼,不知道鬼到底会不会被神识察觉啊! 温夷光没吭声,秋意泊一看,温夷光背脊笔直,看着前方,仿佛什么都没有看见。他听见秋意泊的衣服摩挲声,这才僵硬地看了过来:“前面什么都没有,我刚刚想到我的玉佩好像落在集市上了。” “那我们回去找?” “好。” 两人扭头就走,毫不流连。:,, 257 第 257 章 暗暗长巷,孤月幽幽,凉风呜咽,树影婆娑。 巷子深处的院子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佝偻老妇走了出来,伸手一捞,那红影便消失殆尽,院子门啪一下的阖上了,紧接着便听见里头的叫骂声:“叫你收衣服收衣服!你这个懒婆娘!衣服还挂在外头,怎么,不管了?怕没人偷不是?小心真的丢了,看主家夫人如何治你!” “娘,今日我太忙了……” “我呸!还敢找借口!这么精贵的绸子,连太阳都不能晒,只能阴干,倒是给了你偷懒的由头……” …… 秋意泊和温夷光面面相觑,陷入了令人尴尬的沉默之中。 两人方才扭头出去了,转念一想这情况不太对,一般来说城里头来往修士那么多,人主阳,怎么可能有阴魂出没?就算是夜晚,那条巷子也不是什么死巷子,从风水来说阴气几乎不会在其中囤聚,周围都住着人户,哪怕真的有阴魂,那周围人家不得先动手?其中必有蹊跷,必须要好好调查一番。 秋意泊则是一咬牙说人不可能一直怕那什么,他两加起来都快五百岁的人了,还怕区区阴魂不成?要勇于面对!说不定见识过就不怕了……于是两人硬着头皮就又回来了。 结果刚看见那红影就看见了这一幕。 所以把两人吓得背上发毛,手心冒冷汗的阴魂,其实就是一件忘记收的红裙子? 秋意泊和温夷光对视了一眼,决定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忘记这让人尴尬的记忆。 两人顺着昏暗的巷子走着,谁都没有开口,忽地,秋意泊停住了脚步,一手伏在墙上笑得前俯后仰,温夷光侧脸看向他,目光清冷如月,却也慢慢地生出了一点几不可见的笑意。 太艹了,他们鼓起勇气回来最后发现凄艳阴魂竟然是一件忘记收了的红色裙子,这是什么走进科学剧情! 秋意泊一边止不住笑一边摆手,“这事儿……你知我知,天知地知,愿无第三人知晓。” 温夷光反问道:“为何?” 秋意泊调侃道:“万一叫人知道了,被人笑两句无伤大雅,要是回头专门弄了阴魂来吓唬咱们,那就不妙了。” 温夷光淡淡地道:“无妨,若真有这么一日,杀之即可。” “你是指那种面无表情把阴魂砍死……”秋意泊眼珠微微一动,意有所指地道:“然后立刻回家钻进被窝并且从头到脚都裹得严严实实吗?大可不必啊,师兄。” 温夷光:“……” 秋意泊见温夷光不说话,就知道自己猜中了,他眨了眨眼睛:“我懂我懂,有些话不必说的这么直白。” 温夷光沉默了许久,冒出来一句:“怎得这么多年未见,你的话越来越多了。” “害,那还不是因为见了师兄?”秋意泊边走边说:“在别人面前,我也是高贵冷艳端庄典雅清冷如月高冷如雪不近人情高不可攀……” 温夷光拧着眉头听着,眼见着秋意泊越扯越离谱,忍不住嗤笑道:“什么乱七八糟的。” 两人一边笑一边往回走,殊不知他们走后方才那还在争吵的老妇和媳妇便住了嘴,老妇瞪了一眼媳妇:“也不看看是什么人就想下手?” 媳妇皱了皱眉:“他们能是什么人?左不离就是凌霄宗的天骄呗,温夷光和秋意泊鼎鼎大名,我自然知道。听说这等天骄的血格外好喝,刚好敬献给少君……这难道不好?。” 老妇恶狠狠地道:“放亮你的招子!上一届天榜他们两个还只是金丹修为就能击杀化神修士,如今才过两百年,一人化神,一人也元婴后期,你想抓他们?你也配?!小心你这个点也被撬了!到时可别祸害了我!” 她不等媳妇说话,接着道:“这两人可是凌霄宗的天骄,凌霄宗看得跟眼珠子一样,就算你真能抓得到他们,后头引来了凌霄宗的大能,宗门怪罪起来,你可担当得起?” “不就是仗着出身好灵根好嘛?!”媳妇也想到了此番,不屑地撇了撇嘴:“算了……” 老妇冷哼了一声,“方才那件法宝已然叫他们起了疑心,否则怎会去而复返?还好我应对得当,糊弄过去了……你也别管人家如何,你若有这个能耐,你也上天榜去试一试!” “我说你也未免把他们看的太神乎其神了吧?”媳妇冷笑道:“不就是两百年前的天榜吗?哪一届天榜没有几个天骄横空出世?” 老妇目光冰冷的看了她一眼,没有再理会她。她要早日回了上头换一个搭档,这样愚蠢的同门在身侧,死到临头恐怕都还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他们血雾宗本就是邪道,少君苦心经营了百年才加血雾宗人人都能吃饱喝足,若是坏在了这蠢材手上,她当真恨不得吃她的肉喝她的血! 秋意泊和温夷光回了百炼山下处,秋意泊本来打算睡一会儿,结果那头温夷光已经开始打坐修炼了,他陡然起了点危机感,传讯回宗门后便也跟着修炼了起来,待四个时辰后,秋意泊又听见响动,便见温夷光心无旁骛地在练剑。 温夷光面前沙漏已经空了,但他一点停下里的意思都没有,目光专注,手中长剑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秋意泊双目无神的看了一会儿,陷入了沉默之中。 他就说,好像忘记了什么。 他忘记刷日常了! 秋意泊头疼欲裂,拿出自己的沙漏一看,果然上面的沙子已经堆得满满当当,凌霄宗规矩,三百岁之前这每天一万剑都是必须要练的,放在洗剑峰就是三万剑,就算是三百岁里叩问炼神还虚,那也得老老实实交作业。 温夷光一套青云剑结束,回头一看,就看见了秋意泊旁边的沙漏,意味不明的勾了勾嘴角。 一看就知道,秋意泊又是许久没练剑了。 也不知道他一天到晚都在做什么,怎么攒了这么许多。 温夷光正想着或许秋意泊有什么奇遇,突地听秋意泊说:“师兄你别瞪我了,我把花胶鸡炖上我就来练剑。” 温夷光看着秋意泊笈着鞋子把自己的本命法宝掏了出来往地火口上一搁,听说这口炼器炉是秋意泊某一个传承留下的,他听秋意泊提过一嘴,这炼器炉珍贵无比,耗费了不知道多少天材地宝,而此时这口宝炉被秋意泊毫不留情地塞进了一锅鸡汤,甚至因为动作幅度过大,这鸡汤还晃出来了一些,秋意泊看也没看一眼。 温夷光忽地就有了一些笑意。 不知为何,秋意泊总能给他一点活着的真实感。 秋意泊伴随着浓郁的鸡汤香气开始练剑,本着早练完早解脱的想法,疏狂剑被他舞得残影都快看不见了。青云剑法早就刻入骨髓,秋意泊练得心不在焉,很快就察觉到了温夷光的异样。 他停下了剑,转而往鸡汤里下了一把面条,一锅子鸡汤面他和温夷光一人半锅,他往桌边一座,示意温夷光来吃,他边吃边说:“师兄,我们两修为相近,道统也相似,我有几个疑惑,不如我们切磋一番?” “道有不同。”温夷光淡淡地道:“宗门还有任务,先了结了再说。” 他说罢,忽地意识到了什么:“你修了无情道?” 看秋意泊的样子根本就不是修了无情道的样子。 秋意泊干脆利落地摇了摇头:“你记得我辈分比你们都高吗?之前朔云道君传了我太上忘情道统,后来有一次机会就修了,太上忘情和无情道一脉同源,师祖游历呢,我爹和三叔也没学,也就咱们两可以互通有无了。” “原来如此。”温夷光颔首,秋意泊辈分高几乎亲近一点的都知道,不过道统是今天才知道的,不过也很正常,道统何等重要,秋意泊能告诉他,都叫他觉得有些意外。 “至于调查的事儿不急。”秋意泊道:“望来城我有点数,不是我们两能解决的……之前在东来阁不好与你说,这后头的水有点深,还是等宗门回信比较好。” 温夷光则是问道:“有多深?” “四位真君。”秋意泊停顿了一瞬,解释道:“望来城的线是我牵的,我知道一些内情。” 温夷光深深地看着他,颔首应了下来,秋意泊斟酌了一下用词,问道:“师兄,你有没有听到过道统的声音?” 这个问题他一直想问,温夷光既然现在是元婴后期,应该差不多也该遇到了——前提是这不是个例。 他也不怕直接问温夷光,温夷光不是什么多嘴的人。 “道统的……声音?”温夷光皱起了眉头,随即很肯定地说:“不曾。” 秋意泊不会无故发问,温夷光立刻意识到了:“你听见了?” “听见了……大概是的。”秋意泊手里还捧着热气腾腾地花胶鸡汤面,蒸腾的雾气将他的面容都模糊了去,掩去了他目中奇异之色:“师兄你知道我学的多,化神之前,我发现它们似乎都在影响我……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温夷光有些不解。 秋意泊道:“就是想提醒你一声,要是你也听见了……要小心。” “我知道了。”温夷光抬眼看向了秋意泊:“不必担心,不管听见了什么,我只遵从自己的意愿,秋师弟,勿因噎废食。” 秋意泊微微勾了勾嘴角:“这倒不会……要不然我也摸不到化神不是?” 温夷光沉默了一瞬,突然道:“其实我有些嫉妒你。” “嗯?”秋意泊第一个反应是震惊,第二个反应就是好奇,论嫉妒,怎么也是他嫉妒温夷光才对吧?人一看就是男主模板,人帅天赋高根骨好,性格沉稳又有毅力,换他就不行,他要有温夷光那毅力说不定现在都能和孤舟师祖对殴了。 他不禁问道:“嫉妒我什么?” 温夷光看着秋意泊,很自然地说:“很多方面。” 秋意泊自小就是懒懒散散的,倒不是说他真的懒,而是比如说老师要求练习一万剑,他一万剑后就停,绝不多练一剑,他永远有很多事要做,不管是修炼还是剑道,他那边永远都排在很后面的地方,可他并不弱,甚至是很强的。 很多人都说他比秋意泊要强,于剑道天赋要高,可他却觉得不见得——他日日勤修,钟情剑之一道,可当真与秋意泊比试,也不过就是在剑道方面比日日沉迷于外道的秋意泊厉害那么一些罢了。 这叫做秋意泊天分不如他吗?还不如叫做秋意泊不如他努力罢了。 不,或者说,他不如秋意泊。他比一个三天晒网两天炼器,抽时间出来练那么一会儿剑的人厉害那么一丁点儿,这有什么值得夸耀的地方吗? 而从境界上来说,除却两百余年前秋意泊陷入劫数,蹉跎近百年外,秋意泊的境界进度一直要比他快,从小到大皆是如此,可等秋意泊破劫,一举突破元婴后期,再有百年,一见便已是化神境界,而他却还在元婴后期,实在是让他心生复杂之感。 他确实是为秋意泊高兴,但他承认最深处还是有些嫉妒与不解的,不明白他是如何办到的——他不信有人精力能充沛至此,不管是炼器还是练剑,都是需要时间和精力的。 当看见秋意泊替他炼本命剑,他就懂为什么秋意泊可以兼顾。 或许这世界上就是有天纵之才,只需要花比常人少得多的时间就可以获得卓越的成就……他并不为自己的嫉妒而感到羞愧,他确实不该嫉妒秋意泊,他虽然修习无情道,却还没有到断绝七情六欲的地步。 故而他可以坦然告知秋意泊。 秋意泊反问道:“那你觉得你是不是不该嫉妒我?” “是。”温夷光淡淡地说。 “为何?”秋意泊又问道,他不等温夷光回答,便接着道:“是不是因为我们师兄弟从小一起长大,你我之间情份亲生兄弟也不过如此?” 温夷光点了点头:“是。” 秋意泊静静地看着他:“师兄,我气运绝顶,机缘缠身,寻常人嫉妒我,是人之常情。我发现道统的声音,就是因为我察觉到了一些诡异但又合理的想法,我学的道统很多,你知道的,它们叫我清静无为,它们叫我一战解忧……它们之间产生了矛盾,故而我轻易的发觉了它们。” 他忽然伸手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你说,你觉得不该……到底是你自己的想法,还是别的什么东西赋予你的?” 258 第 258 章 温夷光沉默了下去,秋意泊问他,他其实并不知道这究竟是自己觉得不该,还是道统告诉他不该。 这中间并不容易分辨。 秋意泊的指尖轻轻点了一下桌面:“温师兄,不必急着答我。” 秋意泊问温夷光时,他的脑海中也出现了几个思绪,一个觉得没必要告诉温夷光,一个觉得即是同门又是好友,自然应当去说,还有一个觉得和自己关系不大,说不说都无所谓。 这就是道统太多的好处。 通常一个人的脑海中确实会同时出现很多个想法,然后根据个人的情感、理智、逻辑、权衡……后去实行这个想法,但又有很多时候,在决定一件事后,其他想法应该会微弱下去,因为此刻因为这个决定又该有新的想法浮现出来才是。可他脑子里不一样,这些想法不断地争执着,不断在秋意泊的脑海中浮现,想要让秋意泊认同它,去执行它。 这就是不对的地方。 就像是你纠结晚上吃什么,脑子里自然而然浮现出许多你喜欢吃的东西,这是很正常的。但当你已经决定今天晚上吃火锅,当你坐在火锅旁边已经快乐的吃了起来,心中不断感叹着没选错,丸子q弹,牛肉鲜嫩,脆笋一绝的时候,你脑子里还在想:‘晚上应该吃烧烤’、‘晚上应该吃日料’、‘晚上应该在家自己煮饭’。 就算要吃,在面前的火锅无可挑剔的情况下,难道冒出来的念头不该是着‘下一次’再吃其他吗? 这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吗? 秋意泊不知道这是他的劫数还是每个人的必经之路,但提醒一下温夷光,有利无害。 正在两人沉默之际,忽然地火室的禁制被触动了,两人霎时间往门口看去,同时,秋意泊的蜂令响了起来,秋意泊低头一看,是弟子的传讯:【外有斗法,急!】 秋意泊见状便起身,温夷光挑了挑眉,下意识跟着起身,秋意泊边走边道:“外面有人斗法。” “嗯。”温夷光跟着秋意泊一道出去,地火室禁制打开,外面停着一只纸鹤,内容和秋意泊收到的却是相反的,应该是给客人的,内容是:【外有修士斗法,请各位道友谨慎外出,以免误伤。】 秋意泊心知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绝不会喊他,两人一出地火室,便听见了外面剧烈的打斗声,再一看,便是百炼山一名化神境界修士正在与一个同为化神期的黑衣人缠斗,周围弟子有几人明显已经伤重,七倒八歪的躺在地上,还有几名弟子正在布置禁制。 秋意泊见状立刻出手,他与温夷光对视一眼,温夷光便去一旁将伤重弟子带走。黑衣人手持一柄方天画戟,开合之间虎虎生威,秋意泊一手接住被击退的化神师兄,另一手长剑架住了方天画戟,手腕一翻,方天画戟被他压得竟是一路向下坠去:“刘师兄,我来。” “秋师弟小心!”刘师兄嘱咐道。 刘师兄战力其实不低,身手不行还有法宝打底,但此处是百炼山下处,有数十低级弟子在,他确实是束手束脚,施展不开。秋意泊却是不妨事,对方神色一变,想要抽回武器,可那柄看似威武的方天画戟居然被他压得动弹不得,他看着面前的黑衣人:“你是何人,敢来我百炼山下处闹事?” 黑衣人相貌普通,面目阴沉:“我王家人在百炼山店门口出事,我自然是要来讨个说法!你又是何人?” 王家?哪个王家? 秋意泊眉目微动,哪怕对方是金虹真君的晚辈,人都打上门了,还伤了数名弟子,不可能就这么轻轻松松地放过去!更何况……人在门口出的事,又不是店里头出的事,跟他们有个屁关系? 黑衣人只觉手上传来一股巨力,眼前人周身霎时间为青色剑气所环绕,更有数件法宝不知何时围绕在他周围,下一刻,数道剑气破空而来,与空气中发出了清越的剑鸣之声,两人距离本就近,黑衣人神情一变,只得放开兵器以图求生,闪烁着寒光的方天画戟噗嗤一声深深地扎入了地面,又被两只法宝围了起来,黑衣人神色无比难看,因为落地的一瞬间,他与方天画戟的心神联系便断了去。 黑衣人正想掐咒,不料那剑气纵横而来,黑衣人左挡右避,不多时就被几道剑气逼在了眼前。一滴冷汗自他额上慢慢地滑落了下来:“你究竟是何人!” 秋意泊觉得对方有些弱得夸张了,同为化神,他入化神才多久?对方却已经是化神中期了,只一招就让他卸了兵刃制服,实在是弱得不值一提。 秋意泊斯里慢条地道:“我不过是百炼山一无名小卒罢了,阁下来我下处闹事,可是欺我百炼山无人?” “你——!”黑衣人瞪着秋意泊,不想秋意泊却收了剑,换来的却是一条犹如灵蛇一般的绳索将他捆了个结实,叫他动弹不得,秋意泊招了一名弟子近前:“何事?” 那弟子神情还有些惊慌,口齿却清晰:“秋师叔容禀,今日午间一位王姓真人来我下处修缮法宝,约定好三日后来取,后便走了,方才这位真人上门来要我们交出那王真人,我们确实不知王真人去了何处,不料这位真人陡然发难,打伤了好几位弟子,后来刘师叔赶来这才好了些。” “嗯。”秋意泊看向那黑衣人:“阁下可听明白了?” “我呸!”黑衣人嗤笑道:“我如今败于你手下,是非黑白自然由你们说了算。” “此言差矣。”秋意泊淡淡地道:“百炼山泱泱大门,贪图那位王真人什么?有钱?还是他身上有什么绝世宝物,叫我百炼山弟子不惜光天化日掳人?” 秋意泊停顿了一瞬:“可是金虹真君门下?” 黑衣人冷笑道:“还算是有些眼力!知道怕了吗?” 秋意泊微微颔首,一手一挥便有一团破抹布堵了他的嘴:“先押入地牢,传讯于太虚门,请金虹真君给我百炼山一个说法。” “不必了。”忽地有人道。 只见一个身着红衣的男子进了来,眉目灼灼,灿若金阳,正是许久未见的金虹真君,他看着秋意泊,唇角微微上扬:“百年不见,恭喜。” “王师叔也在望来城?”秋意泊也不禁下意识露出了一点笑意:“也好,就不必大费周章寻您了。” “王师叔,里面请。”秋意泊侧过脸去吩咐弟子们各自收拾残局,又给了温夷光一个眼神示意他先回去休息,这才请了金虹真君与他进去详谈。 双方入座后,秋意泊道:“王师叔见谅,若是只是来寻我的晦气,抬抬手就放过了,但他打伤了好几名百炼山弟子,事情便不是我能做主的了。” 金虹真君挑眉道:“百年不见,就与我说这些扫兴的话?” 秋意泊则是道:“亲兄弟也明算账,这头与您说完外头那个晦气的货色,回头我请您喝酒吃饭……吃贵的。” 金虹真君颔首,也不知道是觉得外面那个确实是个晦气的货色,还是同意回头一道喝酒吃饭,他道:“此事我已经知晓,回头自有补偿送到……我那个不争气的晚辈也是急了才会如此,失踪的那晚辈确实与你们无关?到底也是我家的孩子,总得问一问。” “师叔,你要是想杀人劫货……搁自家大门口下手?”秋意泊反问道。 金虹真君听罢不禁微微一笑,“是这个理。” “这望来城不太平,你与你师兄若是无事便尽快离去吧。”金虹真君话锋一转:“若是留在此处,恐怕要有鱼池之殃。” 秋意泊眉间一动:“师叔也知道望来城有古怪?” “不然我来此处作甚?”金虹真君看着秋意泊,像是赞赏,又像是担忧:“这已经不是第一个了,王家已经丢了六个晚辈,王家子嗣虽多,但也经不起这般折腾,我这做老祖宗的怎么好不来?” “六个?”秋意泊反问道:“全是元婴?” “不,一个元婴,五个金丹。”金虹真君眨了眨眼,抚掌笑道:“也是,你来,恐怕也是为了这件事。” 秋意泊点了点头,“确实是这样,凌霄宗也失了不少弟子,百炼山这处我还未着手开始调查。” “嗯。”金虹真君道:“后头或许都是一人,我既然在了,你便佯装不知,等我解决便是。” “王师叔?”秋意泊皱了皱眉,这话说的古怪,仿佛金虹真君已经掌握了一切一样,而且不知为何,金虹真君总有一种让他觉得有些奇怪,倒不是说人不是本人,而是他周身气质大变,若说百年前冬霖城一遇金虹真君如烈日当空,如今却有些近暮的荼蘼。 金虹真君低声道:“别问这么许多,与你百炼山凌霄宗也没有什么坏处便是,总不会叫你难做。” 说罢,金虹真君便不再坐了,含笑道:“下次有空再来赴你的约。” 他领着那王姓修士走了,秋意泊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有千丝万缕在身侧纵横勾连,将他重重包裹。 他有点想念泊意秋了,若是他在,想必便能一清二楚。 “秋师叔,城内执法队来了,要见您。”一名弟子来禀道。 秋意泊起身,随之外出,百炼山店铺门口肃立着六人,为首的是一个身着暗红长袍,容貌俊美到了邪气的修士,他见秋意泊出现,微微勾了勾嘴唇:“原来是大名鼎鼎的秋真人在此,有失远迎了……人呢?你们百炼山是苦主,挑事的人在何处?” 当真是说人人到,说鬼鬼现。秋意泊颔首:“原来是泊少君当面,人已经跑了。” “跑了?”泊少君微微侧了侧脸,他舔了舔嘴唇,带着些许不言而喻的恶意看着秋意泊:“秋真人实力有目共睹……该不会是故意放跑他的吧?” 259 第 259 章 这话说的众人脸色皆是一变,刘师兄道:“少君可不要冤枉好人,那人来我百炼山下处闹事,抓他还来不及,放跑他作甚?” 泊少君看向了他:“我没有问你。” 秋意泊抬了抬手,转而道:“少君这话说的有意思,如今有化神真人仗着境界了得,实力超群,打入我百炼山下处,伤了好几名弟子,若不是刘师兄与我恰好在,不知还要有什么结果……我百炼山向望来城租赁店铺,向来不拖欠,城中商户赋税,也从不怠慢,按时缴纳,一颗灵石都不曾缺过,城中执法队,为何等人走了才来?” 他漫漫地道:“少君此来,一不问我百炼山弟子伤势,二不问我百炼山下处损失,张口闭口指责我放跑那名修士?此话何来?还是说我百炼山念在望来城修筑不易,便循规蹈矩,无有二话,倒是养肥了一群只会叫嚣的米虫不成?难道我百炼山是这么好欺负的?” 论扯大道理打嘴仗,秋意泊活了两百多年都还未逢敌手。 百炼山弟子们精神一振。啊对!秋师叔说的真的对!他们按时纳税,望来城便有责任维护公共治安,怎么跑过来先问责他们呢?他们可是冤得不行啊!仔细算来人是秋师叔打的,赔偿是秋师叔和那位真君谈的,和望来城又有什么干系!整哪里冒出来个少君张口他们放跑了人,闭口他们故意的,吃饱了撑着是吧? 望来城的执法队也面有难色,百炼山这位真人说的确实没错啊,但是他们少君英明神断,总不会无缘无故去冤枉他们吧?少君向来行事有章法,定然是听到了什么消息才这般说的。 当即便有一人阴测测地道:“少君既然这般说了,秋真人就还请把人交出来,别弄得大家都不好看。” “交什么人?”秋意泊反问道:“人都跑了,我拿什么交?” 泊少君一脸看好戏似地站在一旁:“既然人交不出来,就少不得秋真人随我走一趟了。” “尔等胡说八道些什么!”刘师兄喝道:“也敢叫我师弟跟你们走?不走如何?难道还要动武不成?” 泊少君道:“此处闹得厉害,叫秋真人随我们走一趟,去管事的地方交代一声那捣乱之人什么样貌身形,难道不该?” “好,我就随你们走一趟。”秋意泊看了一眼刘师兄,示意不必惊慌,他率先一步向外走去,泊少君见状笑意越甚,他看着刘师兄,眼中的恶意越发明显,他笑道:“放心,我必将秋真人好端端的送回来。” 泊意秋便这样领着秋意泊招摇过市,直至入了城主府,这么多年过去,众人还是第一次看见泊少君往府里带人,不由多看了几眼,待一行人走过,他们低声道:“那人难道是少君的……?” “不会吧,少君从不近女色……” “你笨啊,所以说不定少君有断袖分桃之癖?” 那人咋舌:“……啊这,不会吧?” “你们胡诌什么呢?”又有一人道:“那是一位化神真人,修为比少君还高,你们活腻歪了在这里嚼舌根?” “所以……少君才是下面的?” 风余真人恰好听到此言,连忙来听了两嘴,再看前头那道修长的身影,虽远远看不清面容,却也能看出对方风华凌世之态,他所见过的人之中,能有这般品貌的除了泊少君外也就是那位秋真人了。 干!果然那秋意泊杀妻证道之心不死啊! 当年泊少君刚刚与百炼山达成了合作,却不想这位秋真人不声不响的就消失了,他还以为这位秋真人好歹算有些良心,不祸害泊少君了,哪想到这才多久?一百多年,人又回来了! 联想到这些年泊少君清心寡欲,身边不论公母的蚊子一只都没有,难道一直在为秋意泊守身如玉吗?!夭寿啊! 风余真人眼前一黑,不行!这一定得想个法子,让少君远离那秋意泊! 秋意泊看着城主府中花木扶疏,不禁挑眉问道:“少君这是要带我去何处?” “自然是去能好好问话的地方。”泊意秋面不改色地道。 众人都知道这个方向是往泊少君的住处去的,各自挤眉弄眼,借口告退,“少君,我等还要巡城,秋真人便有劳少君了。” 泊意秋也没有拦着他们,“去吧,辛苦了。” 秋意泊停了脚步:“少君这是作甚?” “我乃是望来城少君,亲自垂问,秋真人还有什么不满不成?”泊意秋笑道:“秋真人可听说过一句话?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强龙还不压地头蛇,秋真人以为呢?” “要是地头蛇登了个小山坡便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与强龙叫嚣,也不能怪强龙随手将它碾死,泊少君,我说的可对?” “对也不对。”说话之间两人已经到了泊意秋的住处,这一扇院门有些奇怪,秋意泊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发现这居然是以极品天青石炼制而成,又刷了油漆掩去了灵光,极品天青石对于现在的秋意泊来说算不上什么,但拿来做门是他不会做的。泊意秋一手微微扬起:“秋真人,请。” 秋意泊一哂,举步入内,里头一处风景极好的花园,再往里头去才是正房,他淡淡地说:“泊少君当真好客。” “也就是对着秋真人罢了。”泊意秋说罢,引着他入内,在两人进去的一瞬间,房门忽地便关上了,秋意泊眼前人影一动,他下意识的出手,手指触碰到了温热的皮肤,还未发力,泊意秋的手又如同穿花拂柳一般缠上了他的手腕,一手被牢牢地握住,将他重重地按在了房门上。 秋意泊本也没打算发力。 带着热度的气息拂在了他的颈侧,秋意泊敏感的起了几颗鸡皮疙瘩,下一个刹那,尖锐的疼痛感从他颈部漫延开来,泊意秋伏在他的颈边,大口大口的吮吸着他的血液。 他喝的很狼狈,快速流失的血液带给了秋意泊绝非舒适的体验,那种生命力被强行抽走的感觉让秋意泊通体有些发凉,绵密急促的呼吸喷在他的皮肤上,叫因为失血而变得冰凉的皮肤沾上了一点温度。 秋意泊垂下眼帘,看着泊意秋细密的乌发,不知为何心中毫无波澜。 ——该推开他,他已经被邪道坏了心性,杀了他。 ——不敬之人,杀了他。 ——杀了他。 三个道统都在叫嚣着让秋意泊杀掉泊意秋,唯有无悲斋的意思特别鹤立鸡群:喝了这么多血,让他多赔点好东西,当了少君这么多年,肯定身上好东西不少吧? 秋意泊轻轻地嗤笑了一声,他并不需要它们,可以闭嘴了。 泊意秋听见了这一声嗤笑,因为离得太近了,秋意泊发出的任何音节对他而言不亚于耳边细语,他的声带震动他都能感知到,他吞咽的速度慢了下来,抬起头,沉黑的眼中闪烁过一道猩红的色彩,随即又有些委屈的把脸贴在了秋意泊的颈侧。 随着他抽取的速度放缓,秋意泊总算是好受了一些,他看着泊意秋,等待他的结束。泊意秋却像是已经饿了许久一样,半点不肯松开唇舌,修真之人的伤口愈合速度是寻常人的几百几千倍,只这么一会儿,咬着的地方便已经不再出血了,秋意泊忽地倒抽了一口气,忍不住骂道:“泊少君,你是条狗吗?” 泊意秋再度深深地咬了下去,旁若无人的吮吸着他的血液。 过了许久,泊意秋才有松开的意思,他一松开嘴,便有两道鲜血顺着秋意泊颈边滑落,他伸出舌头细细地将那两道鲜血也卷入口中,他定定地看着秋意泊,削薄的嘴唇上沾满了殷红的血迹,形若艳鬼,他微微凑上前去,却在即将吻到秋意泊的时候侧了过去,只在他唇角上亲了一亲。 泊意秋声音有些沙哑:“多谢秋真人招待。” 他像是早已与秋意泊约定好了什么一样接着说道:“秋真人委托我寻的人已经寻到了,人在东渚国绯河府明帆镇,家住凉花巷,门口有一棵桂花树的就是,目前已经成家,有二女,薄有资产,夫妻和睦,妻子乃是绯河府府君之女,周围人也不敢欺瞒他,秋真人只管放心。” 秋意泊皱着眉头道:“那就多谢少君了。” 泊意秋勾了勾嘴角:“钱货两讫,应该的。” “那……”秋意泊慢慢地说:“少君可以放开我了吗?” “抱歉。”泊意秋坦然自若地说:“前几年受了点伤,许久都未进食了。” “少君不必与我说这些。”秋意泊站直了身体,微微动了动衣袖,略微有些凌乱的衣襟便已整理妥当,他伸手唇角碰了碰,擦去了那一点留下的血渍,道:“既然消息已经送到,那我便不久留了。” “我着人送秋真人。”泊意秋道。 秋意泊看也未看他一眼,转身挥袖而去。 泊意秋并未相送,只是倚在门边,静静地看着他离去,一旁有侍女过来相询,被他指使着送秋意泊出城主府。 另有侍女道:“少君,掌门真君请您去一趟。” 泊意秋勾起唇角,刚刚饱饮了人血的嘴唇艳□□滴,他道:“回去禀告师傅,我闭关两天就过去。” “可是……”侍女有些迟疑。 “你只管这么说。”泊意秋笑道:“难道师傅还会为难你不成?刚刚得了点宝物,我得好好炼化才是。” “知道了,下去吧。”血雾真君挥了挥手,示意侍女退下。 时隔百年,血雾真君容貌俊美依旧,更添几分文雅之气,若不是在此处见着他,恐怕还以为是哪家秀才公子。 血华真君正巧也在,一张俏脸顾盼生辉,她托着腮惊奇地道:“哎?我们家痴梦总算是开窍了?平素里送到他嘴边都不吃,今日倒是喝了个饱足?可怜那位秋真人,出去的时候面若寒霜,啧啧,不过也不怪痴梦心动,我见了那位秋真人也心动得很……要不是他身份太难动了,我早就亲自将他抓来了。” 她说及此处,从椅子上起身:“师兄,我去痴梦那里看看,万一痴梦还存了一些,也好叫我尝尝是什么味道。” “坐下。”血雾真君平淡地说:“听说那位秋意泊已至化神,痴梦方得了他的精血,此刻不要去打扰他,叫他好生炼化。” 血华真君闻言便坐下了,扬眉道:“师兄现在倒是关心他了。” 她见血雾真君不说话,便接着道:“师兄,这么多年过去了,痴梦也算是忠心可鉴,没有他,我们哪有这样的日子可过?他又学了道统,何必这么防范着他……前些年那回,他伤到现在还没好吧?要不是痴梦确实是天赋绝佳,恐怕就回不来了。好歹也是师兄你亲自收了徒的,又没打算献出去,何必这么折腾他。” 她说的是前几年的事情,血凌真君要进阶渡劫,区区元婴的血根本不够供给,血雾真君便令泊意秋外出狩猎一名化神真人,最后人是带回来了,泊意秋重伤,不过可惜的是血凌真君进阶渡劫失败,要不是道统神妙便要飞灰烟灭了,如今血凌真君还在血池中养着。 血雾真君没有回答他,反而有人通报,有一弟子请见,血雾真君扬声道:“进来。” “见过掌门真君。”那人低着头,血雾真君问道:“查出来了吗?” “查出来了。”那弟子一板一眼的回答:“据账簿记载,十二年前少君给了弟子张正良一滴元婴境精血,令其查找一名名唤秋青黎之人,若此人已死,便寻其后代,最后在东渚国绯河府明帆镇凉花巷寻得此人直系血亲。因秋家子息繁盛,弟子张正良寻了八年才寻到正主。” “看来是确有其事。”血雾真君平静地道:“下去吧。” “是,弟子告退。”那弟子起身欲走,血雾真君突然问道:“那位凌霄宗秋意泊,何时入的化神?” 那弟子想了想又道:“约一百二十年前秋真人与少君谈妥望来城契约,当时他已是元婴巅峰,后其陡然失踪,又听有人在鹿野林中见过秋真人,还是元婴巅峰修为,时隔百多年,这次出现之时,是与凌霄宗温夷光共同出现在望来城中,根据东来阁中弟子观察,秋真人境界稳固,不像是方突破的样子。” “你去吧。”血雾真君颔首,那弟子告退,血华真君才道:“哎?师兄你觉得痴梦是在故弄玄虚?” 血雾真君侧脸看向血华真君,神态平淡:“是有些,但大概是我多心了。” “为何?”血华真君好奇地问道:“若是说秋真人境界稳固,十二年前也应该是突破化神了才对,痴梦那滴元婴精血哪来的?” 血雾真君嘴唇微微动了动,他学着血华真君一手支颐,倒也有几分闲情雅致:“凌霄宗天骄,自然不同凡响,秋意泊此人我曾见过,彼时他不过练气修为,一夜之间突破筑基,境界稳固,浑不似方突破,若不是亲眼所见,我亦有疑虑,若是他,倒是正常。” “哎?”血华真君更好奇了:“师兄见过?” 那怎么没带回来?这样的人若是献上,好处自然是多的。 血雾真君知道她想说什么,他没有看血华真君,而是望着远方的天空,目中隐隐有几分笑意,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像是单纯的在看清澈的天空,他嘴唇动了动:“不为何。” 当时他见秋意泊是在夏分城的拍卖会上,那次似乎有什么事端,叫他漏了真容,那时还不知他是何人,只是觉得这小孩相貌气质绝佳,便多看了两眼,不料只是多看了一眼,便叫他身旁的一位大乘巅峰真君看了一眼,天下第一孤舟真君谁人不知?身旁更是有百炼山奇石真君在,哪是这么容易下手的? 隔日又偶遇了一回,那小孩便已经筑基,境界稳固,他当时还以为奇石真君弟子,便也放弃了,后来天榜一事,才知道他乃是凌霄宗洗剑峰亲传弟子,父亲叔叔乃是名扬天下的凌霄双绝,背景浑厚,这样的人天生就在阳光下,享受着最好的资源,受尽家人的宠爱,实属不必他多废心机。 就算是带回来,那也是养不熟的。 血华真君撇撇嘴,没有再问,她美眸一转:“那师兄你先忙着,我告退了。” “莫急。”血雾真君指尖一点,一沓厚厚的卷宗落到了血华真君面前:“看完再走。” 若不是血华真君向来顾忌形象,简直都要哀嚎出声了:“师兄,不必吧?我又不懂!” 血雾真君带着点点笑意:“如今望来城越来越繁华,痴梦又闭关养伤,你即心疼痴梦,便替他担着些,叫他好好养伤。” 血华真君嘟哝着道:“师兄你是怎么回事,一边叫人监视着他,一边又心疼他,何苦来哉?” 血雾真君慢慢地转着手中的念珠:“我平生无甚后悔之事,如今最后悔的,便是没有早日寻到痴梦。” 血华真君也明白这个道理,泊痴梦他再好,也是元婴期被他们强行掳来的,若不是门中四位真君压着,高出他境界太多,以他的能耐杀出去都不是什么难事,如今虽归顺他们,可以她师兄多疑的性格,怎么会这样轻易相信他呢? 其实她也不信,以泊痴梦的能力灵根品性,去到哪个大门派都是天之骄子,妥妥的下届掌门预定,陡然被他们掳来了邪道,成天不是杀人就是喝血,还当真一心一意的给他们谋划,这事儿听着都觉得假的慌,故事都不带这么编的。 说一千道一万,他们谁都不信自家运气有什么好罢了。 血华真君一边翻看着卷宗,一边也想:早知道有泊痴梦这号人,她就算跑断腿也要趁着他还年幼的时候好声好气带回来当亲生儿子教养着,哪至于搞成现在这副亲不亲、远不远的模样? 这头秋意泊满脸冰霜回了百炼山下处,进门几个弟子便连忙上前:“师叔?师叔你如何了?可是那少君刁难你?” 秋意泊摇了摇头,道:“没事,受了点小伤罢了。” “什么?可是那泊少君伤的你!”刘师兄满是关切的问道,他说罢也不等秋意泊回答,就撸起袖子要去找泊少君算账:“凭什么!真当我百炼山好欺负!我现在就去把城主府炸穿了!” “师兄莫急。”秋意泊道:“与泊少君无关,只是做了一笔不划算的买卖罢了。” 刘师兄还不信:“当真?秋师弟你不要骗我!我们还没怕过谁!” 秋意泊挑眉反问道:“难道我吃了亏,我就闷着不说?我是那等人吗?若我真是在泊少君手上吃了亏,如今城主府已经被我炸了,不必等刘师兄动手。” “师兄不必多问,是我的一些私事,我现在入地火室养伤。”秋意泊说罢,顿了顿又接着道:“这几天百炼山闭门歇业,叫弟子们谨守门户,私自不要外出,这望来城可能要闹出点事端来。” “那就好。”刘师兄刚松了一口气,又紧绷了起来:“什么事?” “近来修士屡屡失踪。”秋意泊提点道:“虽掳走的不是我百炼山弟子,但在我们大门口行凶,贼人猖狂至此,焉知不会对我们下手?此人丧心病狂,不可用常理推断。不过太虚门金虹真君已至,想必事情很快解决,故而这几日我们谨守门户便是。” 刘师兄连连点头,他常年沉浸炼器,自然不比秋意泊来得活络,加之秋意泊实力有目共睹,无论是战力还是炼器能力都比他强的太多,刘师兄听得毫不犹豫:“我知道了,师弟你放心闭关,我一定好好地看守门户。” “有劳师兄了。”秋意泊说罢便往地火室而去,温夷光此刻正在闭目修炼,听见响动便睁开了眼睛,霎时间眉间便又冰雪之色:“怎么回事?” 怎么出去一回就受了这么重的伤? 秋意泊摆了摆手:“师兄,你也传讯给门中,叫门中快些做出应对。” 温夷光凝眉道:“果然是望来城生事?” “是也不是。”秋意泊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心,也盘腿坐上了床,泊意秋那一口是真的狠,半点没留情面,他入化神都没受伤,被泊意秋弄出了个不轻不重的伤。 泊意秋吸走了他体内接近四分之一的精血。 他很明显是被胁迫了,最简单就是有人在监视他,故而才会出此下策。至于他说的那个地址,秋意泊都不屑得去查,有什么好查的,这样正大光明说出来的九成九是个无用消息,最主要的目的是幌子。 他看向温夷光:“你跟宗门说,来得迟,望来城可就要落到太虚门手里了。” 温夷光:“……?” 260 第 260 章 温夷光不是很理解,为什么秋意泊出去一趟,就从被叫去城主府应付应付变成了望来城要落到太虚门手里——这和太虚门有什么关系?太虚门怎么了?太虚门和望来城又有什么联系?难道金虹真君已经证实了是望来城下黑手,所以打算对望来城动手? 但这和他们凌霄宗又有什么关系? 温夷光目光平淡而冷漠,淡淡地看着秋意泊。 秋意泊一看就知道温夷光听懵逼了,自己赶紧先发了个消息回去,然后坐下和温夷光慢慢掰扯其中的门道:“是这样的……望来城确实有问题,后面有几位真君,这事儿之前就跟你说过,其中应该有两位渡劫期,两位合体期,所以我之前就叫你不要擅自行动,随便出来一个我们就够呛的了。” 温夷光:“嗯?” 翻译一下就是:你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 秋意泊低咳了一声,道:“望来城少君是我的线人。” 温夷光:“……?” 线人能做到这个程度?人家好端端一个少君,给你当线人?好处在哪里? 秋意泊只好更正了一下言辞:“是我的好友……” 温夷光的神情更冷漠了,他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好友能做到这个地步。 秋意泊:“……是我相好。” 温夷光:“……?!” 温夷光那眼神仿佛在说‘你玩的这么花?’或者‘这也行?’,他道:“接着说。” “之前我听我爹说过,太虚门金虹真君宠溺血亲晚辈几近走火入魔,但百年前我与金虹真君意外结识,他属实不像是疯了的样子,他确实疼爱晚辈,但凡事过犹不及,其中必然有些蹊跷。”秋意泊顿了一顿:“我爹也疼我,我不练剑他能把我按在地上打……金虹真君却不然,师兄,你见过多少真心疼爱晚辈的,在晚辈明明可以靠自己结成元婴,还要替他准备丹药让晚辈强行突破混个不入流的元婴出来?” 靠丹药突破的元婴和靠自己突破的元婴勉强来说是一回事,但之间门实力相差巨大,不说秋意泊金丹,就是他筑基的时候,在离火境里还不是没费多少功夫就杀了个靠丹药进阶金丹的?越是往上走,这一份差距就会越拉越大,而且要是说这辈子就是没希望进阶元婴了,马上就要寿终正寝了,那吃一颗结婴丹也算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能多活个五百年看看有没有什么机缘再向上一步——或者说只是图五百年的寿元罢了,吃了结婴丹还想化神?除非是有什么天大的机缘,否则想都不要想,也就做做梦罢了。 秋意泊接着道:“王家有几个小辈在望来城失踪,不管金虹真君有什么目的,他既然来了,必然是要找自家的孩子的,如此一来,金虹真君必然与望来城背后那几个真君对上。” “金虹真君此人修为高深,对上那几个真君不一定会吃亏,而且王家家大业大,总会有些后手。”秋意泊托着腮想了想:“如此一来,望来城不就是金虹真君的了吗?金虹真君乃是太虚门长老,是他的,那必然也是太虚门的助力,都渡劫期了,应该不兴什么叛门而出吧?” “所以我传讯让掌门真君快快派几位真君来,望来城基业已成,又盘踞鹿野林关口,这么大一个盘子,总不能叫太虚门一门独占了吧?哪怕最后我们捞不到望来城,分点汤也是好的。” 温夷光道:“抢夺城池非正道所为。” “笨啊!”秋意泊没忍住骂了一句:“我敢说那当然就是因为望来城背后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就问你东域之中除了我们凌霄宗外还有哪个门派有四位真君还寂寂无名?一个门派有四位真君居然无人知晓,要是我凌霄宗……不是,我都给你气糊涂了。” “……就假设,师兄你是一名散修,修到了渡劫境界,身旁还有几个同境界好友,你们要创建一个门派,然后就不吭不响弄了个山头就这么住着了?那还创建什么门派?直接弄个洞府不省心吗?既然有门派,那必然就有道统,有了道统,就算是自创的,你就不想找些弟子传承下去?” 温夷光默默地说:“我不想。” “那你弄什么门派?!你闭嘴,听我分析。”秋意泊翻了个白眼:“既然弄了个门派出来,必然是要收徒传承香火的,综合所有条件,一个门派,四位真君,有道统,还寂寂无名,那能因为什么?必然是因为他们道统不正啊!你以为这些失踪的修士怎么了?不都是给抓了放血去供养他们那个门派的弟子吗?好了,别问我怎么知道后头有个门派,你忘了我相好在那儿?我相好是怎么进去的?他好端端一个元婴修士走路上就给人家真君抓走了,不入门就是死。” 秋意泊一口气说罢,他看着温夷光,神色有些奇异:“师兄,你听我一句劝,修行不是一个劲的死修就完事了,我记得你以前没有这么木啊,没事多出去走走看看,放松放松,别一天到晚把自己逼得太紧,像咱们这样的,二百多岁就元婴后期了,难道还怕没时间门吗?” “虽说我不应当说,但此处也无外人,我就说了,无情道虽强,却不是个完善的道统,它脱胎于太上忘情……太上忘情也不是个好东西,我修主要是因为我道统多,想着境界也差不多了,拿了师傅的道统,总得了解一下回头好找个合适的弟子传下去,死道友不死贫道,我要是修着修着觉得不对劲,我直接换一个就是,你若有时间门回山门,去洗剑峰的藏经阁里看一看,死在这两个道统手上的前辈有多少就明白了。” “嗯。”温夷光淡淡地道:“那你怎么化神了?” 秋意泊比他还小几岁。 秋意泊拍了拍温夷光的肩膀:“人各有机缘,我气运比较好,走了两步路,天劫都不带有的就化神了,我就是倒退两步,那也没着啊。我觉得境界这个事情吧,还是要有点自知之明,像我们这样的普通人,能修多少是多少,何必强求,正所谓道法自然……” 温夷光心中微微动了动,还没等他想明白,就眼睁睁看着秋意泊在说出‘道法自然’这四个字的时候眼神忽然陷入了混沌之间门,不过几个呼吸就又恢复了神采,秋意泊慢慢吐出了一口气:“……噫,又突破了。” 言语之间门,嫌弃之意不予言表。 秋意泊撇了撇嘴,决定把这四个字拉入黑名单。现在他距离化神中期只有一步之遥了——他倒是不想这么快,到了化神巅峰可是要遇大劫的,想他才从凡界回来也就一百多年,这一百多年中大部分时间门都在闭关,一点真实感都没有,他还想好好潇洒个几百年再考虑渡劫的问题。 好不容易修个仙,成天闭关渡劫闭关渡劫,渡劫那个滋味他是尝过了,整一个就是抑郁症终末期,喝个茶不是自己喜欢的温度都能不开心好几天,点心太甜就不想活了,他吃饱了撑着去追求这个?他还没活够呢!化神期劫数是什么他不知道,但八成也不是什么好货色,他三叔那叫意外之喜,看看他爹?不也愣是蹉跎了好几百年才渡过去的吗?真要给他换在脱凡劫那状态过几百年,跳楼都跳八百回了。 而且修仙不是追求逍遥自在吗?闭上眼睛搁黑黢黢地洞府里躺着,张开眼睛就是劫数,从生理到心理没一个愉快,这么一算有个屁的逍遥自在,生产队的驴去高考都不带这么卷的。 温夷光:“……” 他突然很想和秋意泊划清界限,秋意泊说的‘普通人’应该和他没有什么关系。 他听道法自然就是心中微微有些明悟,秋意泊听这四个字直接顿悟,他们是一回事吗? 秋意泊摆了摆手:“扯得远了,总之话都给你说明白了,当务之急,先把几位师叔给招过来,这种真君之间门的斗法,我们还不够格参与,也不说混混日子,我们把事情查一查,不叫几位师叔到的时候一头雾水就行,折在里面不划算。” “温师兄,我懂你的。”秋意泊摇了摇头道:“你想着无所畏惧,但你要想明白了,这些邪道之人可不是我们平素里见到的师叔们那么讲究,他们连当街掳人以人饲喂道行都能做得出来,师兄你要是被当场杀了还好,要是被抓去了怎么办呢?他们有一千种一万种办法让你不知不觉中就改了心性,若你坚决不从,他们把你记忆洗了,叫你去杀同门,到时候你什么都不知道,又该如何?” “我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温夷光道。 “这机会不是你说不给就不给的。”秋意泊道:“听他说,门中混乱不堪,他为少君假意顺从又出手建了望来城才勉强自保,常有被抓来的修士道心果毅,你知道结局如何吗?” “割血饲喂弟子都是轻的,你的神魂又不重要,他们要的是你这一具能够源源产出精血的元婴境界的肉身,若那修士长得俊秀美貌,无血……精也好,亦不少为弟子炉鼎,任人采补。” 这就是秋意泊在瞎吹了,以前血雾宗的血都不够喝的,抓着人通常就吸干了死了,后来血够喝了,血雾宗是个什么门派,门中弟子荤素不忌,品性堪忧,不少人都蠢蠢欲动,不过很快就被泊意秋给按死了,这事儿却是秋意泊不知道的。 他说这事儿主要目的是唬住温夷光,这事儿真不是他们可以参与的,要不是泊意秋身在局中,他是无法放任不管,温夷光就不必了,况且温夷光也没有如他一般的保命神通。 温夷光眼神微动:“当真?” 秋意泊一看就知道不好,不会是这么说反而激发了温夷光的决心吧?!他立刻道:“假的,我骗你的,没有这么恶劣,我相好在门中有了威望后也出手整顿了风气,无人敢越雷池一步。” “……”温夷光目光定定地看着秋意泊:“你的意思我明白,你不想我参与此事。” “是。” “可你却想留下来。” “秋意泊,你我师兄弟二百余年。”温夷光道:“你即入此境,我又怎好袖手旁观?” 秋意泊沉默了许久,重重地叹了口气:“那你要听我的命令,不要擅自行动。” 劝不住,早知如此,他就不该说的那么仔细,就该戛然而止,找个由头让温夷光离开望来城。 他其实自己也有些茫然,他主要目标自然是将泊意秋带出这一暗流汹涌之处,但显然泊意秋已然身不由己,恐怕血雾宗不死个干净,泊意秋很难脱身而出,纵然他可以在这里等着宗门几位真君来此,可他难道就袖手旁观? 他要做些什么,可他要做些什么呢? ——为何要管他?不过是一具分神罢了,他若死了,再分出一具就是了。 ——当初已经劝过他,既然已经拿到了一处秘境,就该及时脱身,如今他甩脱不得,纯然是他贪心不足蛇吞象的缘故罢了,既然如此,何必救他?区区分神,何足挂齿? ——我是本体,他是分神,为一具分神陷入真君之争中,生死一线,当真值得? ——实在是不舍得材料,找个时间门再见他一面,拿了东西走就是了。 ——他道心为邪道所染,如此阅历收回也是无用,恐怕要殃及自身,现在就应该和温夷光一道离开望来城才是上上之策。 “闭嘴。”秋意泊下意识道。 这能一样吗?分神是分神,泊意秋是泊意秋! 温夷光一怔:“嗯?” 秋意泊揉了揉眉心:“没事,刚刚道统又试图扰乱我的思绪。” 温夷光沉吟道:“先前你所说道统一事确实有些疑虑,可若是我无事……师弟,待此事了结,该回宗门求教于各位师叔。” “嗯,我之前也是这么想的。”秋意泊叹了口气道:“要不是遇见了师兄,我现在应该已经回宗门了。” “届时我护送你。” “好,多谢师兄。” “不必见外。” 三日后,望来城,城主府。 “滚——!” 忽地房门打开,一旁的侍人便听见了里头的飘出来的余音,紧接着便是进去不久的秋真人大步走出,侍人用眼角余光瞄了一眼,就见房内地上摔着一块砚台,那砚台是泊少君的爱物,不料如今却四分五裂,飘零在地,无人问津。下一瞬间门,她对上了一双隐含着怒气的眼睛,侍人连忙低下头,跟着秋意泊脚步而去。 “秋真人,请。”侍人恭敬地打开了院门,那位大名鼎鼎地秋真人满脸寒霜,眉间门隐隐有些怒意,显而易见方才与泊少君的会面并不愉快。“奴婢送您。” “不必,我可消受不起。”秋意泊淡淡地说完,拂袖而去。 侍人看着秋意泊的背影,仍旧是低眉敛目地跟了上去,直至将秋意泊送出城主府后才回来禀报道:“少君,秋真人已经离开。” 话音未落,便见泊少君勾了勾嘴角,却并未就此真的如往日一般轻松愉快,嘴角很快又落了下来,削薄的唇瓣抿成了一条直线。“让他滚,日后他若是再来,也不必告知我。” 侍人有些惊讶,少君喜笑,性格温和,做事大方利落,就是再难的事情都未见过泊少君如此盛怒:“弟子多嘴,少君,可是秋真人惹了您不快?” 泊少君嗤笑了一声,眉间门尽力压下那一丝怒意,转而又对她道:“是我失态了,只是我的私事,不必放在心上……今日下面的账册可送上来了?那几头鹰如何了,没闹出什么麻烦来吧?” 侍人恭敬地道:“少君放心,账册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呈送到城主处了,那几头鹰都乖得很,前几日闹腾的厉害,便饿了两天,喂了点药叫他们休息两天也就听话了。” “那就好。”泊少君应了一声:“没事就下去休息吧……另外跟鹰房的管事说一声,鹰太多了不好养,暂且就不要再收了,等我忙完这两日,闲下空来我亲自去抓一头好鹰献给师傅。” “是,少君。” 侍人恭顺地退了下去,她按照少君的吩咐先去鹰房传了令,又照例去掌门真君处回话:“……今日少君与那秋真人不知为何吵了起来,少君盛怒,房中设了禁制,弟子也不敢多问。” “嗯?”血雾真君有些好奇。他监视着痴梦这件事他们两心知肚明,痴梦也很是妥帖,除却闭关外几乎不设禁制,任由耳目出入,哪怕是办事身边也总带着弟子,宗卷齐全,人证俱在,摆出了一副随便他怎么监视都浑然不怕的模样,今日却设上了禁制? 血雾真君想了想:“也罢,随他去吧,日后少君的事情不必再来回。” “是,掌门真君。”侍人闻言还有些喜悦,她也不明白为何掌门真君对少君如此异心,照她看,血雾宗从一个隐姓埋名苟活的宗门如今到人人吃饱喝足,修行不愁,正大光明出门行走全仰仗于少君,少君也很明白人,修为强横又有手腕,他对宗门忠心,无外乎他是‘少君’,是下一任掌门,血雾宗的一切日后都是他的,并无其他。 而宗门不也是图少君天赋好手腕强么?掌门真君也没想着要换少君,双方利益显然是一致的。 不过现在好了,掌门真君总算是放下心来了。 她回了少君的院子,进门便遇见了客卿风余真人,风余真人乃是少君好友,又是门派客卿,这百年来也常常见到,她不禁提醒道:“真人留步。” “嗯?怎么了?”风余真人闻声驻足侧脸望去。 侍人小声道:“今日凌霄宗秋意泊秋真人来过,不知说了什么,惹得少君发了怒……” 风余真人没有表现出她以为应该有的忧心亦或者好奇,反而眼睛一亮,拍手叫好:“什么?!他两终于闹开了!” 侍人一愣:“真人所说……是为何?” 风余真人看了看左右,眼前这个弟子也跟着泊少君百余年了,便低声与她道:“此事我就跟你说啊,你时常侍奉左右,小心别触了霉头。” 侍人忙不迭的点头:“是是,弟子一定不往外传。” 她日常侍奉少君,若是不犯错,日后还有许多年,少君为人大方,对待女子又客气有礼,时常有些优待,她自然是不愿意触怒少君的——她此前还以为少君是喜爱她才对她这般好,后来发现少君对女子就是更为客气有礼,不管是老是少是美是丑,一视同仁。 风余真人又看了一眼四周,干脆用传音的跟她解释:【这也是我推测的,那秋意泊与少君其实很有可能是那种关系,否则当年宗门要什么没什么,少君怎么一跟他提望来城的事情,他便同意了?又帮着牵了百炼山的线,这才叫望来城前期工程那么顺利。】 【不过这秋意泊却不是什么好人,他可是出身凌霄宗洗剑峰的,天下第一孤舟真君便是他的师祖,他父亲应真君与叔叔怀真君也出自洗剑峰,孤舟真君修习的是无情道,应真君和怀真君却没有传承这道统,孤舟真君乃是大乘巅峰,如今长久闭关,眼见着是个死关,可你看这无情道眼看就要断了传承,凌霄宗怎么半点不急?我听我凌霄宗的朋友说过,凌霄宗洗剑峰除了两百多年前收了秋意泊入门后再无有弟子,这秋意泊学的就是无情道啊!】 侍人一惊,不由问道:【可您方才不是说秋真人和少君是……】 风余真人一跺脚:【怎么不是!少君找谁做道侣不好?找修习无情道的修士?那不是自讨苦吃嘛!他也不想想,若人真修的无情道,明显就是要断情绝爱的,怎么可能与他有什么感情?我当时就觉得这秋意泊不怀好意,八成是要拿少君来悟无情道的!】 【这……弟子不知,这怎么悟?】 【你想想,若是一人要断情绝爱,可又爱道侣不能自已,该如何决断?】 侍人看着风余真人,示意他赶紧说,风余真人越说越觉得自己猜的一点都不错,有理有据,否则那秋意泊怎么可能答应泊少君与他在一处?难道是看脸?可谁人不知如今四域第一的美人便是秋意泊他自己?! 他道:【那自然是亲手杀了道侣,痛彻心扉,若能参破,便能断情绝爱——毕竟连心爱之人都杀了,还有什么不可以的?】 侍人惊讶地看着风余真人:【这……这可是真的?】 【害,八成是真的!】风余真人道:【你也知道你们少君的性子,平时私事是半点不开口,我跟他也相交百余年了,问他也是一句不吭,逼急了就不准我多问,若他两坦坦荡荡清清白白,那又有什么好闭口不言的?】 而这时血雾真君看着面前的泊痴梦,不由道:“你再说一遍?” 泊少君微笑道:“师傅,弟子在门中也有百余年,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 “门中常有财物流向莫名之处,十年前寻到的那位地灵根弟子也莫名失踪,想来师傅也有师傅不得已之处。”泊少君顿了顿:“如我,恐怕本来也是打算敬献上去的吧?” 血雾真君扬眉道:“谁告诉你的?” “没有人告诉我,我猜的。”泊少君含笑道:“门派钱财物资人力皆由我手中流过,我自然能看出端倪来。” 血雾真君深深地看着他:“那你就打算抓温夷光?” “是。”泊少君笑道:“温夷光天纵之资,天灵根,又是绝顶剑道天才,加之恰好是元婴境界,很满足‘少君’的要求。” 他慢慢地道:“师傅为了留下我,想必也费了不少精力吧?既然如此,我为师傅抓来温夷光,也好让师傅免于麻烦。” 血雾真君缓缓地说:“温夷光,不好抓。” “我自有办法。”泊少君不知想到了什么,笑容越发温和,他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总有一种若有若无的邪气:“若是化神境界也合适,秋意泊也可。” 261 第 261 章 秋意泊和温夷光,这两人并不难抓,也不难杀,任他们多么天赋异禀,境界的差距是实实在在存在的,再厉害的化神修士难道还能与渡劫巅峰的真君相抗衡不成?问题在于抓了他们,后面会引出一大串的麻烦。 血雾真君看着泊痴梦,总觉得他似乎和昨日的他有很大的区别,可仔细看看又觉得这还是他,如假包换。他目光温和地看着泊痴梦:“你有这份心是好的,但此事与你无关,你也不必再管,你只需好好地当我血雾宗少君便是。” 泊痴梦微微挑眉:“师傅不需要吗?” “与你无关。”血雾真君又重复了一遍,转而仔细打量着他的眉目笑开了去:“今日是怎么了,谁惹恼你了?你也会生气,倒是少见。” 泊痴梦没有说话,血雾真君也不追问下去:“也罢,既然你有把握,便随你的意思吧。” “多谢师傅。”泊痴梦拱了拱手,告退离去。 血华真君从后面绕了出来,她穿着一件殷红如血的罗裙,雪白的肩臂大大方方的敞露着,她娇笑道:“哎呦呦,痴梦生气了,真是个稀罕的景致……师兄,我听了个有意思的事情,和痴梦有关,你可要听一听?” “说说看。”血雾真君这才收回了视线,一看血华真君就不禁皱眉:“血华,换一套衣服。” “我不。”血华真君笑吟吟地道:“这可是痴梦特意叫人给我去南域寻的料子,我着云裳坊花了三年才做出来这么一件。” 血雾真君很有耐心地道:“首饰晃眼睛。” 血华真君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大串大串的银饰……啧,明明是银饰又好看又有仙气,师兄当真不懂。血华真君撇了撇嘴:“师兄还听吗?怎么又说起我来了?” “说罢。” 血华真君手中团扇掩住了嘴唇,轻笑道:“今日可有意思,我路过痴梦那院子,就听见他那好友风余和弟子在嘀嘀咕咕,说痴梦和那秋意泊是相好,可惜我们痴情是痴情,那秋真人却是个无情郎,指着拿我们痴梦悟道呢,今日不知道怎么的说破了,两人似乎起了点口角,痴梦气得把他那方宝贝似的砚台摔了,秋意泊气得拂袖而去呢。” “那又如何?”血雾真君反问道。 弟子的私事他向来不管,更何况这等内闱之事?他与痴梦不过是半路师徒,有甚可管的?他正想呵斥两句血华真君为长不尊,去听小辈的墙角,突然他意识到了什么,问道:“那与温夷光又有什么干系?” “温夷光?”血华真君想了想,才想起来这一号人物,这种冷冰冰的剑修她向来是懒得注意的,也就秋意泊那样容貌绝顶的剑修她才关注关注:“那不是秋意泊的同门师兄么?……哎?师兄你今天是怎么了?居然问这个?” 血雾真君今天愿意听她说八卦已经是让她大开眼界了,居然还能多问两句? 血雾真君微微一笑,血华真君想到方才听到的,美目浑圆:“不会吧?难道是温夷光横刀夺爱,痴梦气得寻了个正经由头去杀他?这……这……他们这些年轻人玩得这么开的吗?怎生一个两个都有断袖之癖?” 血华真君喃喃道:“我两百岁的时候成天就知道修炼呢,他们怎么都已经情海生波又起狂澜了?” 血雾真君:“……退下吧。” 血华真君一脸大受打击的走了。 血雾真君揉了揉眉心,这一个宗门,从上到下就没有一个让他省心的。 温夷光觉得今日秋意泊有些奇怪,他自出了城主府便没有说过话,“如何?” “不如何。”秋意泊嗤笑道:“不过是富贵迷人眼,人心易变罢了。” 温夷光皱了皱眉头,他方想问什么,手臂上却是一疼,他侧脸看去,却见秋意泊已经揽住了他的手臂,以一种他两小时候还没踏入练气之前,绕着寒山跑了八十圈爬都爬不起来还得往回走的时候都没这么黏糊过的姿势与他并肩而行,“嗯?” 秋意泊则是低声说:“师兄放开我,我自己走就行。” 温夷光感受着手臂上宛若铁钳子的手掌,心想到底谁放开谁?再看秋意泊了,温夷光凝眸道:“你……” 受伤了? 怎么进了个城主府就受伤了? 秋意泊也侧过脸来看他,神态之间有着一抹奇异的……脆弱,他一手捂着胸口咳嗽了两声,像是伤重,又像是气急攻心,道心不稳:“师兄不必担心我,你早就劝过我,是我自己不听劝罢了,如今也算是了了这一桩心事。” 温夷光不懂,但是他大受震撼。 秋意泊是中邪了吗? 秋意泊低声道:“如今我算是看明白了,只有师兄待我才是真心的。” 温夷光:“……” 秋意泊还想再说什么,温夷光却是道:“回去再说。” 他觉得秋意泊嘴里要是再蹦出点什么来,恐怕他就要忍不住问一问秋意泊的剑,看看人是不是被掉包了。秋意泊却是干脆得寸进尺,半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了他的身上,温夷光眉心跳了跳,还好他常年习惯面无表情,如今一脸懵逼也就熟人能看得出一点来。 两个容貌绝佳的男修行止这般亲密,自然是引得众人不由自主的多看两眼,连到了百炼山下处百炼山的弟子们都一副是不是不当心进了哪位师兄的幻境法宝的表情,等温夷光一进地下室,禁制闭合,他正欲松开秋意泊,却不想身上的重量又多了几分,紧接着秋意泊一口血便吐了出来,几乎摔倒在地上。 秋意泊不是装得气急攻心,是真的重伤了,温夷光沉声道:“怎么回事?” 忽地,他察觉到了秋意泊周身气势不断衰减,自化神在一瞬间落成了元婴境界! 境界掉落之事几乎不会在修士身上出现,除非此人道心已毁,这种伤势比金丹碎裂还要重,秋意泊也就是依靠温夷光一手扶着才强撑着走了回来,他低头又是一口血自他口鼻中涌了出来,一边还摆手示意自己没事:“我没事,师兄。” “如何叫做没事?”温夷光拧着眉头,“速速打坐,我替你疗伤。” 秋意泊再度摆了摆手:“真的没事,这是我自己伤的,我吃了一颗特殊的丹药,现在只是药力反噬罢了。” 现在出来的是泊意秋,严格来说是秋意泊分神二号机。 秋意泊在短时间内分出一具分神,或者是说身外化身,不是用红尘诀捏的,上了金丹后人人都会这个神通,只不过因为各种限制没什么人正经用罢了——比如直接用修为凭空捏造出来的化身,放进去多少灵力那就只能用多少灵力,用完就消散了,实力也比本体差很多;如秋意泊这个要复杂一点,原理是用天材地宝外加自己的精血练就一具人形躯体,将神识附上去,也是身外化身,优点是看上去和本体没什么差别,如果不交手几乎察觉不出来区别,待机时间长,缺点是贵和炼器。 偏偏这两个难点在秋意泊这里不是什么事儿。 那丹药是强行提升实力的虎狼药,吃它为了让这一具化神从任何角度来看都无懈可击罢了,哪怕遇上有人出手试探,那也能圆过去。 毕竟对于血雾宗来说,‘泊痴梦’是自己人,‘泊痴梦’一切行为合乎逻辑,不超出常理,加之在门中掌握实权,就算是血雾真君也不会像初见时一样肆无忌惮的通过获取精血的方式来查他的底细,这可以说是灯下黑的一种。而‘秋意泊’是外人,是陡然出现在自家少君面前的外人,自然是需要注意的对象。 故而从城主府里出来的‘秋意泊’才是最需要无懈可击的伪装的。 秋意泊与泊意秋对坐于离火境之中,默契的交流着,唯有在这片地方,他们才是绝对安全的。 泊意秋道:“十天后我会开始伏击化身和温夷光。” 秋意泊答道:“十五日内宗门中必然会派人前来。” “你确定时间没算错?万一来不及怎么办?” “不会来不及,王师叔在。”秋意泊坏心眼的看了一眼泊意秋,含蓄地说:“而且我给爹传讯了。” 泊意秋汗毛直立:“你说什么了?” “他有个不成器的崽子,被抓进了邪道,当初说好是去卧底,如今十年又十年,百年过去了,他从人质做到了少主,他要是再不来救人,恐怕以后就要多个邪道魔君的儿子了。” 泊意秋目瞪口呆:“你……你皮痒了?” 他们爹一听,这不立刻跳起来飞奔过来教训他们? 秋意泊很是干脆利落地道:“我已经决定了,反正我也不可能把你收回来,就你现在这个状态收回来也是污染我的道心,没好利索之前,你就是你,我就是我,爹揍你秋意浓,跟我秋意泊有什么关系?” “……”泊意秋沉默了许久,道:“天下竟然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谢谢。”秋意泊颔首致谢,闭上了双眼,边道:“今日我见过血雾了,他必然会起疑心,接下来你出去应对,待过了这一关后就按之前的计划行事。” 泊意秋忍不住道:“你先疗伤。” “嗯,你少动用灵力,到时候我去伏击温师兄。”秋意泊淡淡地说:“希望你对自己有点逼数,要不是看在你是我的份上,我才懒得救你。” “你认真的?” “我跟你讲,我现在可是疑似走火入魔的状态。”秋意泊慢慢地说着,语气之中不经意间染上了一点笑意:“要真的走火入魔了,我把你噶了都不稀奇。” 262 第 262 章 天气是有冷,并非呵气成冰,可无论是坐着还是站着,都能感受到丝丝缕缕的寒气往骨头里钻,仿佛把人身上的热气就此拽走了,偏偏自身还有一口气在,便显得格外得煎熬。 望来城大一清早便着人在城主府门口设了个棚子,凡人可领棉服两件,碳火一百斤,家有七十岁以上老人再加领一件,碳火翻倍,一城的居民有些早早就来了排队,有些提着篮子上街买菜见了就连忙回去叫男人推着板车来,有的是街坊邻居凑一凑,帮着一道领回去。旁边还有小贩知道商机,众人在那里排队,小贩便挑着热腾腾的馄饨来,现卖现下,价格也便宜,如今日子好过了,大家也不介意图个方便买上一些,早上空着肚子吃一碗热馄饨汤也是件舒坦的享受事儿。 还有满身是伤的修士带着疲惫的步伐入城休整,见到了那堪称漂亮的氤氲热气也忍不住来买一碗,他们出手便是灵石,小贩找不开,对方也摆摆手算了,小贩千恩万谢的往碗里加满了馄饨,对方也学着居民们站在了小贩旁边低着头吃着,馄饨汤的鲜香夹杂着碳火的气味组成了人间门特有的烟火气,待吃完了将碗一放,带着满身的热气又往城里走去了。 放眼望去,好一派繁华盛景。 “来两碗小馄饨!”忽地有人扬声道。 在底下路过的小贩闻声抬头望上望去,便见一个身着青衣俊美绝伦的修士凭栏而坐,对面还坐着一个冷淡如冰的修士,那青衣修士笑眯眯地向他招了招手。小贩连忙应了一声,便见一颗下品灵石从天而降,稳稳当当地落在了他的钱篓子里,小贩喊道:“仙长,这小的找不开呀。” “不必找了,是不是还有糖粥?也来两碗,要加桂花糖,多放一些豆沙。” “好嘞!两位仙长稍等,小的这就送上来。” 没一会儿两碗小馄饨外加两大碗糖粥就送上来了,或许是钱给得多了,碗里满满当当都是馄饨,糖粥里只有一个小角落还有熬得细白入口即化的粥汤,小贩连碗都不要了,挥挥手就告了辞。 秋意泊示意温夷光快吃,抱怨道:“这天怎么说冷就冷了,我冬天的衣服都没晒呢。” 温夷光:“……?” “师兄别看我,晒过的衣服和没晒过是不一样的。” 温夷光向来有什么穿什么,法袍坏了就穿布衣,湿了就蒸干,脏了就打湿了然后蒸干,破了就凑合着穿,实在不能穿了就扔,晒的话……他平时出门在外,风餐露宿,没觉得衣服晒过和没晒过有什么不一样。 秋意泊一勺子下去,勺子一半是棕红色的豆沙,另一半则是白生生的粥,上头还恰到好处载着一朵金灿灿的桂花,他将它们送入口中,他眯了眯眼睛,慢条斯理地吃了这一口,随即便放下了勺子,道:“太甜了。” 说罢,他就将那碗糖粥推到了温夷光面前:“师兄替我吃了吧。” 温夷光:“……” 有一说一,温夷光只觉得背上寒毛都竖起来了。 温夷光低头干饭,懒得理会秋意泊,不过还是替他吃下了那一碗糖粥,做戏做全套,况且吃秋意泊吃剩下的也没什么大不了,兄弟之间门还讲究这个? 楼下街上陆陆续续有百姓载着满车的碳火棉服满脸笑意的走过,秋意泊侧脸看着他们的身影,心想谁看这场景能想到其实这座城的背后隐藏着一个喝人血的妖魔窟呢? 这冬霖城建起来了,百姓日子是好过了,倒是修士倒霉了。 “师兄,你陪我去买些材料可好?”秋意泊笑眯眯地说:“你的法袍坏的快,我替你多做两件可好?” “不必了。”温夷光一口回绝。 前两天才给他做了好几件,够穿了。 “也是。”秋意泊不以为意,反而意有所指地道:“日后我时时在师兄身边,法袍坏了,我自然会替你做新的。” 温夷光:“……” 秋意泊也知道让温夷光配合他太难了,接着道:“那我们收拾收拾,去冬霖城如何?冬霖城的百炼塔里藏着不少好东西,我带师兄去见识一番?” “好。”温夷光答道。 秋意泊言笑晏晏:“那……若是师兄看中了什么,我买给师兄可好?” 温夷光:“好。” 秋意泊还想说什么,便听温夷光定定地看着他,嘴唇动了动:“都听你的。” 然后一只脚陡然踩在了秋意泊脚背上,还用力碾了碾,半点没留情面,秋意泊都怀疑自己脚骨都要断了……还好这具身体是法宝,没那么容易断。 温夷光满眼都写着:闭嘴。 秋意泊没忍住轻笑了起来。 暗处的人收回了视线,将消息传回了城主府。 此时血雾真君与几位真君乃至泊意秋正聚在一起,商议着一些事宜,那弟子对几位真君行了礼,正想低声给泊意秋汇报,却见他摆了摆手:“说吧。” “回少君,今日晨起秋意泊与温夷光在留仙楼用早饭,言行亲密,听他们的意思是很快就要离开望来城,去冬霖城百炼山的下处。” “哦?”泊意秋慢慢地道:“这很好。” “继续跟着吧,你们自己也小心一些,他们两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 “是,多谢少君关怀,弟子等伪装成进出城的凡人,寻常修士不会注意这些。”’ 泊意秋点了点头,“去吧。” “弟子告退。” 待人走后,泊意秋才对血雾真君他们道:“叫师傅、两位师叔见笑了。” 血华真君笑眯眯地说:“你也是为了宗门着想,有什么见笑不见笑的?痴梦,这两人若是分开也不容易,更何况他们在一道,可要师叔我替你去掠掠阵?” 泊意秋表现得一直是实力超群,曾经也击杀过化神巅峰,但这一次确实是有些莽撞了,虽说不是没有胜算,但到底艰难,血华真君这两年倒是真心喜爱泊意秋的。 “多谢师叔。”泊意秋温和地道:“若没有把握,我也不会开这个口。” “你是一向算无遗策的。”血华真君摇了摇扇子:“算了,当师叔多嘴了。” 血河真君常年在外,如今恰巧回来了,他颔首道:“若是能得温、秋之一,想必血凌下一次叩问渡劫境就有把握了。” 泊意秋状似不经意间门问道:“血凌师叔的伤势还未好透吗?” 血华真君唉声叹气地道:“这才多久?这样的伤势哪是十年二十年能养好的?昨天我还割了点精血给他,才算是勉强恢复一点神智。” 血雾真君淡淡地道:“他的伤势好好养几十年也就好了,不必损耗精血。” 血河真君颔首,赞同此话,又责备血华真君:“血华,不许胡闹,最近城中陡然失踪了不少人……都是你做的吧?你可知道擅自出手已经引得几个门派瞩目了?我知道你与血凌关系好,但宗门千秋之计,不可毁于一旦。” 血华真君撇了撇嘴,没有应声,还是血雾和血河真君纷纷皱眉,她才不甘不愿地应了。 几人又商议了一番事情,这才散了去,泊意秋方走了几步,便见血华真君追了过来,她美目含霜:“痴梦,是不是你跟师兄举告我的?” “没有。”泊意秋一手微微抬起,示意血华真君与他共行:“师叔也知道,我平日里和血凌师叔玩的最好,血凌师叔出了事,我断了我自己的供应也要给血凌师叔,我举告师叔做什么?您抓的那十几个金丹,还是我替您收拾的尾巴。” 血华真君一想也是,嘟哝道:“奇怪了,我杀人你埋尸,师兄是怎么知道的?……师兄也忒无情了,血凌也是他看着长大的,他都不着急吗?” “师傅也不是不着急。”泊意秋微笑道:“血凌师叔好端端地待在池里养着,若无人打扰,也不过是几十年光阴罢了,相比之下若是引得正道围剿,自然是不值得的。” 血华真君瞪了他一眼:“你知道我最讨厌哪种人吗?” “哪种?”泊意秋想了想,接着道:“您最讨厌我和师傅这种人。” “没错!”血华真君停顿了一瞬,又道:“今日我跟你一道去抓人,其中一个给师兄交差,一个给我,我拿去养血凌。” 泊意秋摇头道:“师叔可知道为何我主张我一人去?” “他们这等名门正派的亲传弟子,身上都有长辈给的护身法宝,其中留有一道神识,我去,他们大概是不会轻易动用的,但师叔一现身,只要他们还清楚,就会立刻触动护身法宝,届时才真是惹了大麻烦。” “你怎么知道他们不会动用?” 泊意秋好脾气地解释道:“动用了也没事,我一届元婴修士,难道他们两输了给我,那神识见了我还有脸来寻我报仇不成?我又没杀他们,此后失踪又与我有什么关系?凌霄宗可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 “都是你说的理。”血华真君喃喃地道。 泊意秋又说道:“师叔,我若是您,这段时间门就少出门吧……您杀的金丹当中有两个是王家晚辈,前几日已经有弟子来传金虹真君已经到了望来城,必定是为了追查此事来的,金虹真君疯名在外,若是叫他找到您,那才是真的麻烦。” 血华真君跺了跺脚:“好了好了,每次来找你办事办不成不说,还要被你训一顿!你真是我师兄命定中的好徒弟!” 说罢,她扭头就走,不过看方向是回自己住处的方向,看来是真的不打算出门了。 泊意秋双手拢在袖中,又扬声道:“师叔,别出门。” “你烦死了!”血华真君头也不回地道。:,, 263 第 263 章 素来事情真的要发生的时候,大部分时候是不会与你提前打招呼的。 秋意泊与温夷光出了望来城,他两本就一副闲来无事的做派,便打算穿过鹿野林外围,直达冬霖城。鹿野林的外围多是金丹期的妖兽,他们两往里头钻根本碍不了什么事儿,他两属螃蟹,横着走都无妨。 “道友,你跟了我们许久,何不出来一见?”秋意泊缓缓地道。 篝火攒动,跳跃的光随着凉风的韵律将周围映得明明灭灭,有一人顺着光影而现,来者容貌俊美,五官华美绝伦,却因为容貌太甚,硬生生生出了几分邪性。猩红的长衫被掩在沉黑的外衫之下,像是被压在深渊下的凶兽,随时要择人而噬。 他声音微微有些低沉,像是在和秋意泊打招呼,又像是说给自己听的,每一个字都仿佛是在他舌尖上盘恒了许久,“……秋意泊。” “原来是泊少君。”秋意泊面无异色:“不知少君有何指教?” 泊少君看着秋意泊,话却是对着温夷光说的:“听闻温道友境界高超,于剑道一上颇有建树,我特来问剑。” 秋意泊的目光微微有些复杂:“我与温师兄身有要事,恕不奉陪。” 泊少君眉间动了动:“什么要事?我欲问温道友,意……秋道友你又何必画蛇添足?” 秋意泊温和地道:“泊痴梦,缘来而聚,缘尽而散,本是常理,你如今与那些痴缠愚昧之人又有什么区别?” 泊少君沉默了一瞬,他眼中晦涩莫名:“你如何看我,我并不在意。” “温道友,泊痴梦前来问剑。” 秋意泊目光清透,犹如冰雪利剑,轻而易举便能扎进人心里去,他轻嗤了一声:“痴儿。” “温师兄,此事劳烦你了。” 温夷光被秋意泊强行逼良了好几天,这会儿也懂得如何半真半假的回应秋意泊了:“你我之间,无需此言。” “泊道友,温某前来应战。”温夷光起身,参商剑横于手中,于夜色中闪烁着细小的寒芒,宛若星河倒映,温夷光道:“此剑名为参商,泊道友还请小心。” 泊少君手中则是一把暗红血剑,似是方从尸山血海中出来一般:“剑名留情,温道友仔细了。” 两人对峙而立,谁都没有先动,忽地有一阵清风而来,两人倏地动了,两道身影几乎在空气中化为了两道流光,金戈交鸣之声不绝于耳,几个呼吸之内两人已经对拆了几十招,这些不过是问候,双方各自掂量对方的实力罢了,转眼两人的身形再度显现了出来,泊少君剑法诡秘,来无影去无踪,恍然而现,温夷光却是平淡冰冷,他的每一剑都像是提前与泊少君商量好的喂招,泊少君每一剑都会恰恰好好地送到温夷光手上,一时之间,两人居然是平分秋色。 温夷光几息之间就知道眼前这人绝不是什么泊少君。这剑法看似诡异,实则内里蕴含一丝中正浩荡,自家宗门的剑法是什么精髓,温夷光又如何看不出来?不过是装个样子罢了。 眼前这人是谁? 他眼角的余光看向一侧,篝火之前,秋意泊坐看他们交战,神色平淡,甚至还带着些许好整以暇地笑意,仿佛这一切与他关系不大,活似泊痴梦只为问剑而来,温夷光也只为问剑而应战一般。 温夷光心里瞬间明悟,眼前之人不是别人,正是秋意泊! 秋意泊也没想能瞒得住温夷光,要是弄虚作假还好,他没有和泊意秋交融神魂,这几天就疯狂啃血雾宗的剑道,不求糊弄过血雾宗的真君,但求看着要有这么回事——毕竟堂堂真君,怎么也不会拉下脸来亲自看自家弟子打情敌。 他顶着泊少君的面容,眉间那一抹熟悉的笑意却让温夷光再度肯定,温夷光正欲放点水,不料秋意泊的攻势急转直上,攻势越发凌厉,他也不得不提起精神应对。 说实话,他与秋意泊从未认真打过,上一回天榜本是满怀期待,只是自己身负重伤,恐怕也不能尽兴,谁能料到到最后居然出了忘川真君入魔这事儿,天榜都毁了,自然也没有了后续。如今两百年匆匆而过,秋意泊入凡界渡劫成功踏入元婴境界,如今又叩问了化神,他当真想与秋意泊好好比一场,他想知道秋意泊究竟如何了。 秋意泊也是如此想的。 温夷光很强,可自己也不弱,这么许多年下来,他想看看自己是不是还会被温夷光按在地上打——好歹也这么多年了,他虽说不咋勤修苦练,但好歹该有的练习,该有的明悟也不缺,怎么着也该有点进步才对。但话又说回来,平时遇不见温夷光先不提,就算是现在遇见了,总不好师兄弟两没说两句话先打得双双重伤,人家一问……哦,没事,不是兄弟阋墙,是两人想喂喂招,结果兴致上来了把对方打成重伤了吧?说不定那还是收住了力的,当时万一没收住力,就可以双双喜提重修肉身的结局? 就算是在凌霄宗,一般两人之间没有深仇大恨也不会做这种事。 秋意泊其实是个很现实的人,他对自己也很有点逼数,世间不论男女,谁不向往更高的风景?喂招可以,兴致来了全力一战也可以,但他想到被打成重伤不光要闭关修养还得挨长辈训斥,说不定还没打过温夷光自己还得羡慕嫉妒恨一波,他想想就觉得不大划算,那是算了吧。 但如今不同,此时天时地利人和齐备,何不一战解忧! 秋意泊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身形越发飘然,心境通明,手中留情剑许久未有用武之地,如今兴奋地在手中颤抖,剑声如啸,荡气回肠。 温夷光战意越甚,当即不再留手,他周身无声无息生出了四道蓝色剑芒,占据四方之位,再有一瞬,又有四道剑气生出,直指秋意泊当面。秋意泊微微挑眉,这是凌霄宗招牌神通剑气化龙的起手,秋意泊也会,只不过今天是不好用了,他手中一动,数十道若有若无的剑气在他周围不规则的缠绕着,他惯用疏狂剑,剑气以天青为主,如今换了留情,便以暗红为主,此时乍然一看,血雨腥风相随,当真有几分邪道少君的风范。 不想温夷光化出八道剑气后便戛然而止,身如闪电一般逼近,他每一剑出,周身剑气便随之而来,本就凌厉的攻势越发难以阻挡,如同他陡然生出了千万手,秋意泊却也半点不怕,他身遭剑气环绕,虽是无规则环绕,却恰到好处的抵消了温夷光的剑气。 温夷光心中忽地生出了一种危机感,下意识转身相应,他目光微移之间,却是心中一寒,一道赤红剑气无声无息而来,若非亲眼见到,他绝对无法发现它。它就像是一道风,又像是随着风而来的一粒微尘,不知它何时而来,又如何近到他的身前,不过一瞬之念,红芒已至,重重击在了参商剑上,数道剑芒犹如巨蝎之尾,合抱而来! 只听一声轰然巨响,天地动摇之间,尘烟飞扬,两人战作一团,红蓝剑芒不断交汇。 他们距离望来城并不远,此处响动必然会引起路过修士警觉,可人一来,便见到神色淡淡地坐在一旁观战的秋意泊,化神之威不容错认,不管是抱有什么样的心思的也不敢上前。 尘烟散去,温夷光与秋意泊对峙而立,温夷光陡然吐出一口血来,赞道:“好!再来!” 秋意泊本想仰天大笑,已泄畅快之意,突然意识到他自己还在演,只能憋着阴测测地道:“大名鼎鼎凌霄宗温夷光,也不过如此。” 温夷光也记起来什么,所幸他这里好演,收敛了笑意冷哼了一声,两人再度战作一团,嗯……反正又是光又是烟,人家也看不出来他应付的尴尬。 秋意泊化身搁一旁看着,心中很不合时宜地想到:自古红蓝出cp。 不过可惜了,这要是本也明显是流升级,他并无什么大逆不道之想。跟温夷光,那就是纯粹的兄弟情,他自认是个难伺候的,一会儿闲太冷清一会儿闲太热情,除了自己,很难真的和别人长期近距离相处——吃喝睡都在一起的那种。温夷光你叫他冷还好,叫他热怎么热?鸡儿梆硬的那种热?谈对象是要过日子的,又不是和约炮一样图一时快活,光鸡儿梆硬有什么用啊?成天都在床上过?不是他瞎吹,他觉得温夷光可能连句骚话都不会说。 温夷光这种人,很适合当兄弟当朋友,当对象还是算了。 他慢吞吞地想,如果真的有一天他想谈恋爱,介于兔子不吃窝边草,还不如找泊意秋呢,至少他什么性子两人心知肚明,你爱我我也爱你,我不爱你了你刚好也不爱我了,就算这样也不至于反目,仍旧是密不可分的一个人,多方便啊。 世间没有无由来的感情,也没有一直包容忍让的感情,爹和三叔对他好,是因为他是亲人,听话懂事有灵根天分高;朋友对他好,是因为他们脾性相投,天赋好境界强还会炼器,各自获取情绪和实际上的价值;在凡界的时候百姓敬爱他,是因为他营造了安定的社会,又让他们穿衣饱食,不为恶疾所扰。 这些都是外物,若他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是,那么这些人的爱意都是有限的,或许就是根本不存在的。 他若是个凡人,他爹也不会这么疼爱他,毕竟一次闭关几十年,等到他爹再出关他已垂垂老矣,或许已经魂归九天,再多的亲缘也会为时间所磨灭。他要是不能为朋友提供情绪价值,成天跟朋友倒苦水,怨天尤人,那初见时的情谊根本就不会继续发展下去。他要是是个恶少,欺男霸女,奸-淫掳掠,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百姓恨不得生啖他血肉,何谈敬爱? 唯有自己才能永远了解自己,包容自己,哪怕他不能修仙,愚笨不堪,品性恶劣,脑满肠肥,他自己或许会在偶尔的一瞬间唾弃自己,可终究还是爱自己的。 因为没有人会真的讨厌自己。 所以他明知不应该掺合进这一趟浑水,泊意秋纯粹咎由自取,就算是道统说的再合情合理……他依旧伸出了手——‘我’身陷囫囵,我怎么可能袖手旁观呢? 秋意泊眉间一点笑意越甚,可落在不知情的眼中便是无边的寒意。 【此人当真可恶。少君如此待他,他却一心只拿少君悟道,乃至引得同门师兄入此地狱,此人可还有一点良心?还名门正派?我呸!便是他们血雾宗都不会出这样的人!】暗中监视的人在内心如此想到。 ‘泊少君’来抓温夷光和秋意泊,血雾真君没有管的意思,也确实没有管,是血河真君暗中派出了一名化神巅峰的弟子暗中跟着泊少君,血雾真君无所谓,他却觉得此行既然已经动手,自然不能出任何差错。 那弟子在心中暗暗点头:【少君已隐隐有要突破的意思了,身上有些化神气息了。】 他如今没有出手,便是想等着让温夷光助泊少君突破化神境界——虽说他修为比泊少君要高,但他对泊少君没有任何不满,反而十分感激。 此前血雾宗如何有目共睹,他们这几个化神都是一路厮杀上来的,说是对宗门如何忠心那是没有,只不过是无处可去罢了。泊少君来后一番整顿,停止了门中无休止的内耗,让他这样的化神境界弟子也有可喘息之地。 如今宗门份例丰厚,血食充足,厌倦了刀口舔血的生涯,在泊少君的主持下他这样的弟子是以游历修炼为主,偶尔出出任务,哪怕受了伤也不必害怕同门趁机将自己作为血食,如此生活,他实在是很满意。故而今日领命而来,也以少君的得失为主。 他都想好了,若是少君能敌,他便旁观,免得抢了少君的功劳。若是少君不敌,他便出手,生擒了那两人,回头复命也只说自己旁观,全是少君的功劳。要是少君趁此突破,他抓了人带着少君回去,还是说自己旁观,只不过少君突破了,他才出手帮忙把少君和人都带回去。 没有人想再回去从前了,有今日的好日子,全是少君的功劳。 正当这弟子思量之际,前面的战局也出现了结果,泊少君居然和温夷光呈平分秋色之势,两人身上伤势皆不轻,可旁边那罪魁祸首却站了起来,想必是要趁此结果了少君,见此,那弟子自暗处化作了一股猩红之风,扑向了秋意泊的方向! 此人才是最该死的! 秋意泊化身站起来其实是想提醒本体时间差不多了,差不多该假装失手重伤了,不料此时危机感顷刻而来,腥风扑面而来,秋意泊瞳孔紧缩,他瞬间就知道是血雾宗的后手来了,可恨这一具身体境界有限,此前还吃了丹药,如今境界大跌,他能够看清楚对方的行动,身体却跟不上他的思绪。 思维不过是短短一瞬,秋意泊举剑应对,可那猩红之风却已经到了面前,血色凝出一张鬼面,张口欲噬,他的剑只落了个空,他不禁向后退去,正在此时,一只素手横旁而出,只是平平淡淡的一伸手,那一团腥风却被他捏在了掌中,如同玩偶一般,另一手则是环在了他的腰间,扶了他一把。 秋意泊不禁侧脸望去,便见金虹真君立在他的身侧,他眼中如同烈日耀阳,灼灼不可直视,他看也未看秋意泊,只是调笑道:“看什么呢?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金虹真君手指一动,掌中生出了一团金阳烈火,只见那猩红之风在他掌中左右挣扎,不过几息之间便化作了一团尘烟,紧接着便是一个小小的元婴在他掌中嘶吼,金虹真君正欲涅灭其元婴,似乎想到了什么,又没有下手,反而看向了与温夷光对战的‘泊少君’。 ‘泊少君’忽地危机感狂升,头也不回的旋身,可对方来的太快,他躲那剑气居然在瞬间也偏了一些,紧接着泊少君胸口扬出了一捧血雾,一道剑气当胸穿透而过,温夷光神色骤变,正想要救却见秋意泊以眼神制止,倒是金虹真君‘咦’了一声,轻笑道:“有意思。” 这望来城的少君好有意思,明明是个化神,却装作是元婴?可惜,遇上了他。 秋意泊化身哪能真的看金虹真君把自己给宰了啊!渡劫巅峰和化神初期这有什么可比的,他要是想应对必然要出极光金焰,极光金焰一出这事儿算他白忙活了,秋意泊化身眼睛一动,催动内力吐了两口血,顺着金虹真君的手臂就倒入了他怀中:“师叔……救我……” 金虹真君侧脸上感觉到一滴温热,他下意识一怔,只不过这一瞬间的分神,他的剑气便为法宝所挡,下一刻那望来城少君便化作了一道清风而走,金虹真君一看,想着手里有个化神的元婴,也不必打草惊蛇。 还没到时候。 他看了一眼温夷光,温夷光走上前来拱手见礼:“凌霄宗温夷光见过金虹真君。” “不必了。”金虹真君一手支撑着秋意泊,仍旧是笑吟吟:“这是怎么了?大侄子怎么这般柔弱不堪一击了?前两天不还好好的?一眨眼的功夫……谁伤了你?师叔替你报仇可好?” 秋意泊一手虚弱地摆了摆,他可不敢让金虹真君看仔细了,灵力一入体,这是具化身的事情可就瞒不住了。他只道:“师叔可有安全的地方,我知道了一些内情……” “也好。”金虹真君见他还有心思这些,便知道不是什么要命的伤,他笑道:“可怜见的,师叔一定替你做主。” 或许是这几天陪秋意泊演的,温夷光看金虹真君只觉得此人怪怪的,他伸手道:“有劳真君了,让我来吧。” 金虹真君恍若未闻,只是言笑晏晏地搂着秋意泊,还有心思调笑两句:“嗯……古来说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佳人1,如此一看,果然诚不欺我。” 秋意泊无奈地在金虹真君背上拍了拍:“您也不差?” 金虹真君不禁轻笑出声,他一手发力,将秋意泊固定住,这才吩咐道:“跟着。” 温夷光:“……”越来越奇怪了! 血河真君今日总觉得心神不宁,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忽地,他感知到院中有人前来,他开门一看,却发现是泊痴梦。他常年在外,自百余年前收徒后就甚少与这位少君见面,并无什么特别的交情,他正欲想呵斥两句,却见泊痴梦胸口染血,脸色惨白,竟然是叫人重伤了! “何人伤你!”血河真君下意识问道,转而又道:“可是那秋意泊?!” 虽说他和泊痴梦无甚特别交情,可泊痴梦于宗门却是有大功劳,否则他也不会派人跟着去。泊少君摆了摆手:“师叔……我有要事相商。” 血河真君没有想太多,便将泊少君放入房中,他一入内便狂吐了几口血,血河真君此时才发现他一身血衣,居然伤重至此! 泊少君强忍着伤势道:“师叔,我有要事……我怀疑门中出了叛徒。” 血河真君皱眉:“此事稍后再说,待我先为你疗伤。” 泊少君点了点头,闭目而坐。血河真君一边为他疗伤,一边心有疑虑,为何泊痴梦不去找掌门真君,而是找到他这里来?可血雾宗自有一套认人的法子,如今泊痴梦满身血迹,做不得假,确实是泊痴梦无疑。 很快血河真君就发现泊痴梦已入化神,且他身上伤势气息非常明显,乃是一位渡劫真君所伤——应该就是金虹真君无疑,太虚门的气息太过引人瞩目了。他身上伤势太重,若不是他及时躲避,恐怕就此肉身溃散,想到此处,血河真君也来不及多想什么,先为他疗伤。 大约两个时辰后,泊少君才睁开了眼睛,他虚弱地道:“多谢师叔。” 血河真君皱眉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什么叛徒?!” 泊少君低声道:“今日我去伏击温夷光与秋意泊,本已大胜,又有林师兄助我,却不想金虹真君陡然出现,仿佛就是在外等我一般。” “他杀了林师兄,想要抓我。”泊少君咳嗽了两声:“本来此事隐秘,只有几位师叔知晓……今日我去,也不过是临时起意,那金虹真君是如何知道我的行踪的?又为何要抓我?” “门中捉鹰一向隐秘,滴水不漏……金虹既然敢抓我,必然是已经知道了,有人叛门,确凿无疑。” 血河真君颔首,确实,今日本就是临时起意,本来泊痴梦是打算几天后再行动的,而且此事只有他们几个以及今日那林况知道,其余弟子只收到了监视跟从温夷光、秋意泊的命令,这种事情常常发生,通常有大门派弟子前来望来镇又来意不明时都会这么安排,绝对想不到泊痴梦是要抓他们。 金虹真君就在城外等泊痴梦? 血河真君又道:“你为何来找我?” 泊少君惨笑了一声:“师叔刚正,一心为宗门,谁叛门都不可能是师叔叛门。” 血雾真君作为宗主自然不可能叛门,门派都是他的,血凌还在血池中疗养,一步都出不来,更别提知道此事又传出去了,那么唯一有可能的就是……血华真君? 264 第 264 章 血河真君对泊少君的话是半信半疑,泊痴梦确实立功不小,可若拿去和相伴千年的同门师妹想比,分量实在是有些轻了。他冷声道:“此事我自有判断,少君,你既伤重,便好好修养。” 泊少君也知道这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了结的事情,他颔首道:“多谢师叔关怀。” 两厢算是达成了一致,泊意秋也不客气,问血河真君借了个厢房,接着闭关疗伤。 与此同时,泊意秋带着一身的伤踉踉跄跄地敲响了血华真君的院门,血华真君见到满身是血的泊少君也是一惊,她掩着唇道:“哎呀,痴梦你怎么伤成这副德行?快进来!” “师叔……”泊意秋咳嗽了两声,摆了摆手,想要推拒血华真君,结果却被血华真君拽进了房间,血华真君忙着翻丹药:“客气什么?弄成这副样子还在客气?我又不会吃了你!” 一颗丹药入腹,温和的药力随之进入了筋脉,快速修复着他的伤势,泊意秋的面色才好了许多,他咳嗽了一声,擦去了唇畔的血迹,一手压住了自己的衣服:“多谢师叔。” 血华真君这头还想趁机来一点,见泊意秋温和却坚决的阻止了她,只得讪讪地松开了手:“……这,浪费也是浪费嘛。” 说着,她低下头舔了舔自己沾了血的手指,上面在刚刚拉扯泊意秋的时候沾了点衣物上的血迹,血华真君眯了眯眼睛,品味着熟悉的气息:“痴梦你好像有突破的迹象了,以后要注意一些——你不是去抓温夷光了吗?怎么?那温夷光当真如此厉害?连你都败了?” 泊意秋在血雾宗最辉煌的战绩就是七八年前以元婴后期修为干掉了一个来望来城闹事的化神巅峰邪修。事情也简单,那邪修见望来城繁华,便跑来望来城打算抓个几十个幼儿回去修炼好突破真君境界,再抓个二三十号俊美男女当炉鼎。有道是说得好,一山不容二虎,搁在修仙界一公一母也不行,卧榻之旁岂容他人安睡,这事儿刚冒了个头,泊意秋就把人尸体带回来,说是解决了。 不过他本人也伤得不轻就是了。 连他都输在温夷光手中,那温夷光确实可以称一声不负盛名了。 泊意秋摇了摇头:“不是他,遇到了一位真君才弄成这样。” 血华真君一听美目一凛:“谁这么不要脸!跑到我们望来城打你?当我们都是死的不成!欺人太甚!说,人在哪!师叔这就替你去找场子!” “若是如此,我也不来找师叔了。”泊意秋一手微抬,示意血华真君不要激动:“师叔,我有一事想和你商议一番。” “什么?”血华真君奇怪地道:“你不找你师傅,找我作甚?” 泊意秋捂住嘴又咳嗽了两声,他道:“师傅不会同意,但我想着此事或许有可为之处,所以才来找师叔商议。” “你都说好,你师傅会觉得不好?”血华真君狐疑地道。 泊痴梦能力有目共睹,这些年来便是血雾真君也很少驳斥他——无他,以前就算驳斥了,除非是不讲道理就是不行,否则他总能把利弊分析得清清楚楚,最后叫人不得不点头。 比如说倾尽宗门资产用以发展望来城,血雾师兄先是不允,最后被说服了,如今望来城繁华如斯,当年投入的资产早就赚了回来,甚至还翻了好几倍。后来泊痴梦又改门规,条例多得跟他们是名门正派一样,一开始也是不允,下面弟子还闹过,可之后门中却焕然一新,很有些弟子友爱,欣欣向荣的意思,宗门凝聚力空前绝后,他们虽说是邪道,但谁不希望自家弟子有出息靠得住呢? “事关血凌师叔,有些风险。”泊意秋轻声说:“我本已重伤濒死,是遇见了金虹真君才留得一命……那位金虹真君说有一笔生意要与我们做。” “什么?”血华真君听得有些糊涂:“他找你做什么?不该找师兄吗?” “他先施恩于我,必是有事相求。”泊意秋分析给她听:“然而此事他并不欲惊动师兄,是我抬手便可做的,他身为太虚门长老,必然是不愿意与我们牵扯过深的。” 血华真君还是有些糊涂:“那和血凌又有什么关系?” 泊意秋道:“他想要三九个元婴境界修士的元婴。” 血华真君满脸震惊,过了许久才道:“……他藏得好深!” 这年头要人元婴要人肉身的也就是邪道修士了,倒不是邪道修士就好这一口,道统所限也是没办法,就比如她小时候也更喜欢甜甜的果子露而不喜欢人血啊!但要她那会儿想要活命只能硬着头皮喝,也是没得选的事情。 万万没想到,大名鼎鼎的太虚门中竟然隐藏了一个邪修!还是一个真君!更是他们的长老! 话又说回来,血华真君也没问什么为什么要隐姓埋名,自古以来邪道修士就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也就他们血雾宗借着望来城,又对外称是‘雾宗’,这才能光明正大行走。 泊意秋有些淡淡的愧疚之意,自他入门,要说对他最关照的莫过于血华真君,血华真君虽说大部分是看在他长得好看的份上才格外优待一些,可其中情份也不全是假的。他低声道:“我怀疑他已入魔……这些年我也接过王家的案子,听得了一些内幕,说是金虹真君曾经与爱侣有一个子嗣,只是那子嗣灵根破差,只修到练气还是筑基便寿终正寝了,近些年他爱子如命之名在外,可王家却没养出多少元婴修士,如今一想,这些元婴和肉身恐怕就是为他那个孩子准备的。” 毕竟灵根和悟性这东西太过看运气,一个家族想要千年内培养出三十个元婴修士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哪怕是秋意泊他家,秋临淮、秋临与年纪都已经过千了,截止到秋怀黎、秋露黎的‘黎’这一代,满打满算也就是出了二三十号修士,其中修为到元婴的也就六个人,这当中还得算上秋露黎和秋意泊,还有四个则已经陨落了。 秋怀黎目前还在金丹巅峰,秋凝黎金丹后期,秋奇黎金丹中期,但这仔细一算,已经是同时期秋家修行者最多的时候了。 血华真君恍然大悟:“好有道理!怪不得王家家大业大,子孙后代却个个不成器,竟然是成器的都被金虹给杀了!他好狠毒的手!” 金虹真君疼爱晚辈很是疯名在外,毕竟这年头脑子像他这么不清楚的真君还是少见的。能修至真君的也就那么寥寥,谁不是万里挑一,一旦修到合体期后寿数就有三千年,到了渡劫就有五千年,大乘期则是能活八千年,同在东域,除了他们这等以前伪装成散修隐姓埋名的,谁不知道谁啊? 她眼睛发亮,就像是一只吃到了瓜的猹。金虹真君这事儿挂在众人心头好久了,是人都有好奇心,如今听了个大概的真相,她自然十分好奇。 这当然是泊意秋编的,金虹真君与秋意泊有交情,与他却是没有,更不知道他到底有何想法,可冲着血雾宗来的却是确定的事情,他不过是推了一把而已。 泊意秋道:“这是我推测的,师叔听一嘴就好……他想借我的手来补足数量,且不提他要了作甚,只是他只要元婴,肉身我们却可以扣下,血凌师叔如今正在紧要关头,要是有了这一批肉身,总能快一点养好伤。” 泊意秋顿了一顿:“他素来喜欢热闹,如今被关在血池里一步都不得出,恐怕也不好过。” 血凌真君其实也近千岁了,只是年幼的时候遭遇了一些变故,故而一直保持着十三四岁的少年模样,连心性也是如此,爱笑爱闹,又有些少年人特有的残酷冷漠……但说实话,他正常的时候是很有意思很好相处的一个人。 泊意秋心情有些复杂。 血华真君眼中一动,明显是很心动了,她平素和血凌最要好。可她又道:“我很想,但是事涉外人,我不敢擅自做主……” 她话锋一转:“不过他既然要元婴,痴梦你又欠了他的人情,不如这样,我们把鹰房清空一批,元婴给他,血肉给血凌,这不就很好?师兄就算是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 泊意秋摇头道:“不可,鹰房供给的是门派上下的弟子,更何况二十七位元婴……就是将鹰房中所有元婴都杀了不够,我费劲心力将他们维持在现在这个状态,又给了承诺才叫他们待在里头,此时贸然毁约,鹰房恐生变故。” “为了血凌弟子们饿两顿又饿不死。”血华真君撇了撇嘴:“那怎么办?你白天不还说让我不要随便杀人了吗?” “金虹真君既然要与我交易,我自然不会让他置身事外。”泊意秋慢慢地道:“我也有些私心……师叔,你之前胡乱狩猎修士引起了许多门派的注意,城中已多了不少来探查之人,长此以往,易生变故,总有人能查出蛛丝马迹,金虹真君来此,正合我意。” 血华真君听得头疼,说:“你能不能说的简单点,别跟你师傅学说话都绕来绕去的,你就不能直接跟我说你要我做什么?” 泊意秋轻笑道:“我想请师叔出手,先与金虹一起多抓一些修士,除了给金虹的元婴外,也好再补充鹰房,最后嫁祸金虹,他疯名在外,说是他做的也不冤了他,从此我望来城便无忧了。我不欲告诉师傅,是因为我想等事情解决了邀个功,若是此时去求师傅,难免是我能力不济。” “我当时建鹰房,为了尽快稳定血源,鹰房之中不少人是我发了天道誓然后请人入内的,百年后便放人,故而这一批人我是必然要放走的,这一批人与我有交易,便也无什么仇怨,此事师傅应该不太清楚,师叔出手,一来是助血凌师叔尽早恢复,二来也是替我解决此事。” “此事若是去求师傅,师傅也绝不会同意,于他而言,他想要一个‘稳’字。”泊意秋眼睛发亮,其中是不可错认的来自对于权力的渴望:“可我不一样,望来城已经剪成了,血凌师叔若是能尽快恢复,有师傅坐镇后方,我手中便有师叔你、血河师叔、血凌师叔三位真君,稍作操作,拿下秋叶城不是什么问题。” 血华真君总算是听明白了:“可是你要秋叶城做什么?” 泊意秋笑得意有所指地道:“拿了秋叶城,下一步就是西风城,若是能拿下西风城,我望来城便是新的四大城……难道还有人嫌弃自家的土地太多的吗?” 血华真君愣了愣:“……也是哦。” 她师兄真的是收了个好徒弟啊!话说起来痴梦当真不是她师兄的亲生的吗?怎么行事做派跟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哦也不对,泊痴梦比她师兄可好相处多了,不过她感觉是年纪的问题,痴梦才两百多岁呢,或许等他千岁的时候就跟她师兄一模一样了。 血华真君想了想,还是有些迟疑:“可是若是金虹反口又如何?” “师叔不必担忧。”泊意秋道:“只要金虹拿了元婴,他就逃脱不得了。” 血华真君沉思了一会儿,痴梦说的一向是很有道理的,他和师兄血雾的差别就在于痴梦更加求进,她师兄则是属于缓缓而治,若是这事告诉血雾真君,他只会拒绝,毕竟太过于冒险了,不管是血凌真君也好还是秋叶城西风城也罢,与他而言缓缓而治也能得到的,他便不会急于求进。 可当年若不是痴梦说服她师兄,倾尽宗门财力,如今又哪来的望来城呢? 而血凌……他年纪小,一直被困在血池,想必也是很难受的吧?师兄也是,明明又不是不能快速让血凌恢复,偏偏要把他关在血池…… 她曾经有个弟弟,和血凌一样俊秀聪慧,可惜他们姐弟两被拐进了血雾宗时弟弟年纪太小,没有熬过去,等到她发现的时候他已经被饿极了的同门当做了血食吃干抹净,连骨头都被炖成了汤……后来师傅带回了血凌,她看着小小的血凌,就觉得血凌好像就是她弟弟的投胎转世,这么许多年来,说是师姐弟,说是亲姐弟也不过如此了。 血凌因为灵根优异而被师傅带回,当时看他就知道他是好人家出生,师傅为了治他将他扔进了血池,血池哪里是个好地方,全是腥臭的血,各种怨气阴气作祟,池中更是皑皑白骨,好几次她去悄悄看血凌,他都被吓得连哭都哭不出来。如今虽说他们修为已至合体,血凌……还是一直很怕血池。 她下定了决心:“痴梦,我听你的。” 泊意秋低声道:“师叔,你放心,我定然助师叔早日恢复肉身。” “好。”血华真君颔首,她看向泊意秋,璀然一笑,满室生辉:“等血凌好了,我带你们去玩呀。” 她轻笑着,像是想到了什么美好的事情,泊意秋也想到当年望来城建城,到处都是一派热闹繁华,他带着血华真君和血凌真君上街闲逛,他们还为了一盏美人灯打了起来,惹得小贩脸色苍白,最后还是他问人借了竹签纸张,又做了一盏才算完。陡然又听血华真君道:“你也一把年纪了,血凌也是,师叔有几个要好的修合欢道的朋友,到时候也叫你们尝尝人间极乐。” 泊意秋:“……这倒是不必了。” “别客气呀,跟师叔客气什么?哦对……你是个断袖,没事,我替你找个比秋意泊还好看的!”血华真君眨了眨眼睛:“痴梦你别害羞呀,就你这张脸往大街上一站,就是真君也愿意与你双修。” “……”泊意秋道:“……我是正经修士。” “合欢道又不是什么不正经的。”血华真君眯着眼睛:“你和我师兄都是这样,好不容易修到了如此地步,成天见的条条框框,这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及时行乐,方不负活这一场。” 泊意秋微笑道:“师叔说的是。” “那说定了,我带你去睡男人!” 泊意秋坚决地道:“这个还是算了。” 金虹真君带着秋意泊去的是他在望来城的落脚之处,王家有他不说是富有四海,却也非等闲,在城中买个宅子也不过是随手的事情,金虹真君向来不是委屈自己的人。 “老祖。” “老祖回来了!”王家弟子见了金虹真君纷纷见礼,金虹真君一手携着秋意泊,一边扬起了温和的笑意,看向每个与他见礼的弟子。 有弟子问道:“老祖,这位前辈是……?可是前辈受了伤?孙儿立刻就去准备丹药。” “不必了。”金虹真君吩咐道:“天色晚了,自去休息吧,有我在呢。” “是,老祖。” 秋意泊上一次看见这么多王家弟子还是在冬霖城的酒楼里,如今一看,又是一批从未见过的人,他倚在金虹真君,半点不见尴尬,反而还有心思饶有兴趣地道:“师叔,你这晚辈怎么能这么多?” “多吗?”金虹真君反问道,说罢,他又吩咐:“来人,带他下去休息……家中上下也不过三百二十七口人,也不算多吧。”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温夷光。 温夷光微微皱眉,秋意泊却摇了摇头:“师兄,你去休息吧,有王师叔在你只管放心。” 秋意泊之前说过要听他的话,温夷光当时答应了,此时他便颔首:“好,你好好疗伤。” 温夷光随着王家弟子去了客院,金虹真君举步便走,边走边道:“……比起那些真正的大族,王家虽然人数多了一些,可论起境界修为,远远比不得他们。” 秋意泊挣扎了一下,金虹真君没有像之前一样不许他动,反而顺从地松开了手臂,秋意泊被人提了一路,如今下地脚还有点飘,金虹真君适时放慢了脚步,秋意泊好奇地道:“那些大族我也不认得,倒是师叔你是真的很有你能耐,三百多人呢!我家从我爹往下也就二三十人可以修仙,如今还大多陨落了,想要成族也太难了。” “这其中自然是需要一些手段的,若是生不出有灵根的孩子,那就多生几个,凡有灵根者尽心培养,能有个筑基境界再婚配,再下一代的孩子有灵根的还是多一些的。”金虹真君挑眉道:“怎么,你也有这个意思?” 秋意泊颔首笑道:“一家子人热热闹闹住一起不是很好吗?” “有好处,也有坏处。”金虹真君也跟着笑了起来,眉目舒展,别有一番风流之态:“但大多数还是好的,你家有你,听说还有几个兄弟,若等你们都成家立业,延绵子嗣,你家也算是有个门户了。” 秋意泊听到延绵子嗣就觉得这可能只能靠他兄弟姐妹们了。 两人一路走到了金虹真君所居住的主院,秋意泊看周围清雅又不失舒适的布置,不禁赞了一句这园子修得好,金虹真君道:“喜欢就送给你。” 秋意泊闻言也没客气:“好呀,那我就多谢师叔了,我那儿还有些上好的焰晶,回头炼了法宝和你换。” “这倒是不必了。”金虹真君笑道:“你还是用些功,早些进了真君,替我炼器吧。” “那可能还早。”秋意泊指着自己说:“我才两百多岁就已经化神了,还要怎么早?揠苗助长都不带这么拔的吧?” 金虹真君闻言不由轻笑,随即把秋意泊带到了茶亭坐了下来,这茶亭也布置的舒服,一张玉席铺着,上面搁了红木小几,一旁茶水咕咚,映着清风明月,别有一番趣味。 金虹真君问道:“说吧,为何阻拦我抓那望来城少君?” 秋意泊为了阻拦他抓泊少君,连自己把自己重伤了往他怀里扑都想出来了,他也便给他一点面子。秋意泊眉目一动,“师叔看出来了?” “自然。”金虹真君道:“你本体去哪了?” “在挑拨离间呢。”秋意泊眨了眨眼,竟然也这么大大方方的说了。 “这么轻易便告诉我?”金虹真君也学着他眨了眨眼,一手支颐,一派闲适地道:“把我也算计进去了?” “这话说的。”秋意泊微笑道:“我都不知道师叔要做什么,我怎么算计师叔?师叔来得意外,差点毁了我一场好戏。” “怎么说?” “比如说你刚刚差点一剑把我本体给杀了。”:,, 265 第 265 章 饶是金虹真君,都不禁有些讶然之感,他不是什么蠢人,当即便有些明悟,他笑吟吟地夸了秋意泊一句:“胆子真大。” 饶是猜不出十成十,可秋意泊伪装成这望来城少主来袭击自己和温夷光,望来城背后的势力还深信不疑,至少那位泊少君与秋意泊是站在同一条船上的,至于要什么……他与秋意泊虽说相交不久,却也看得出他为人,是个极其随心所欲又怕麻烦的人,他如此,九成九是已经纠缠过深,避无可避,不如入局做个操局人。 至于除魔卫道? 别看凌霄宗一门上下都是看似木讷死板的剑修,可他们却从不兴什么除魔卫道,此前一些事迹,绝大多数都是自己撞进他们手里的。 秋意泊坦然受了这一句夸奖:“多谢师叔夸我。” “那你想我如何?”金虹真君问道。 秋意泊侧了侧脸,认真地道:“我虽不知师叔真是为了门下失踪的弟子还是其他什么才来的望来城,但总不过那么几样,师叔可想见一见这望来城幕后的真君?” “哦?”金虹真君言笑晏晏:“哪几样?说来听听?” 秋意泊分析道:“师叔前来嘛……要么是为了找门下失踪的弟子,要么是为了来报仇,两种都有,还有就是……” 他定定地看着金虹,接着道:“要么就是已经知道望来城背后是谁,想与他们达成一些交易,做一些师叔不大好做的事情,亦或者借此机会……打一架?” “我爹和我说过,师叔已经在渡劫境界停留了很长一段时间了,师叔爱护后嗣之名有目共睹,我未结交师叔之前,以为师叔不过是个没脑子的疯子,可与师叔结交后却也知道师叔绝不是那种一叶障目之人。” 金虹真君含笑听着,还给秋意泊斟了一杯茶:“接着说。” “……爱之深责之切。”秋意泊意有所指,还想在说什么,却就此住了口,道:“接下去就不说了,要给师叔留点脸面。” 爱之深责之切,如他爹和三叔乃至宗门长辈,哪个不是压着他修炼,哪有给他喂什么结婴丹让他赶紧结婴的?都不必提他。筑基丹、混元丹、结婴丹虽然昂贵,但对于大宗门而言不是用不起,弟子吞服这类强行突破的丹药能够快速补充宗门战力,可又有哪个宗门批量给自家弟子喂这些? 金虹真君却浑然不在意,不是因为他不知道这些丹药的害处,而是不在意罢了。 因为不在意,所以他们要就给,不能突破更高境界又如何?最后死于天人五衰又如何? 他不在乎。 他人都觉得金虹真君是因为曾经爱子早夭的缘故,于血脉后嗣一道上入了心魔,可他却觉得金虹真君不光没疯,他清醒得很,或者说,他比世人想象中还要疯。 秋意泊自己身怀红尘诀和太上忘情道统,大概也能明悟金虹真君是为了什么,他如此全心全意的宠溺晚辈,而晚辈却一个个因为各种原因夭折,对于金虹真君而言,他一次次的全心意的疼爱晚辈,眼睁睁见他们自牙牙学语到年迈垂朽,是对心境的一种考验。 说他最初是否疼爱那个算不上夭折的儿子,那是肯定的,可之后呢?金虹真君修行至此,难道就察觉不出来自己因伤怀而心境有碍吗?自己迟迟不入大乘境界,难道不会有所疑惑吗? 若是真的伤怀还一直走不出来,金虹真君早该死了,哪里还能等到现在? 或许还要更坏一点,比如按照当年他儿子的成长轨迹再养一个真君出来,亦或者收集血肉、元婴行邪道之法替儿子重塑肉身神魂……其实于秋意泊而言,这几件事情从性质而言都是差不多的。 或许世人并非想不到这一点,只不过觉得太过惊世骇俗,下意识去否定罢了。 金虹真君琢磨着‘爱之深责之切’这六个字,抬眼之间便露出了一丝与他平日截然不同的疏狂之态,带着微妙的漠然与冷意,他反问道:“你与我说这些,不怕我杀你?” 秋意泊眨了眨眼:“师叔要杀就杀,反正我本体也不在这儿,一具化身罢了,顶多就是材料挺值钱的,回头要是师叔再遇见了我,记得还我。” 金虹真君不由大笑,秋意泊低头饮尽了杯中茶,又替金虹真君也倒满了,他支着脸看着金虹真君,只觉得这么看金虹真君仿佛真实了许多。 人有千面,不能说他从前的温和是假的,可也不能说现在的冷漠和讥诮是假的。 金虹真君笑意渐收,他一指扣在几上,低声道:“知我者,秋意泊也。” “厌恶吗?”金虹真君又问道。 秋意泊想了想:“实话说……其实也还好?王家是你家,又不是我家。” “你与我相交,就不怕我哪日也杀了你用来悟道?”金虹真君又问道。 秋意泊拈了一块茶饼,边吃边慢慢地说:“若哪日师叔真有此意,错的当然是你,可我若是真的看不穿识不破,又被师叔真的杀了,那也只能怪我识人不清、能力不济,如此,不死在师叔手上,想必也会死在别人的手上。” “不过师叔都想到要杀我了。”他顿了顿,满是笑意道:“可见我在师叔心目中还是有些地位的。” “那师叔岂不是现在应该对我掏心掏肺的好?”秋意泊不等他回答,接着说:“赶紧的,同意了替我把血雾宗给宰了,血雾宗我经营良久,如今他家的秘境已经被我掏干净了,师叔就不必想了,倒是望来城不错,我们五五分账如何?” 明明是对温夷光还掩饰几分,可对着金虹真君,秋意泊却自然而然地告知他,他就是泊少君,泊少君就是他。 “这般黑心?”金虹真君挑眉道:“我替你杀一位真君,你坐享其成,还要五五分账?你为何不寻你师门长辈来?” “望来城可是我一手建起来的,若是告诉宗门,知道我混成了个邪道少主,到时候我师祖操着剑来杀我,师叔替我顶着?”秋意泊道:“还有,不是一位,是四位。一名渡劫后期,一名渡劫中期,一名合体后期,还有一位因为渡劫失败,肉身俱毁,暂时是没有威胁的……我已经够给师叔面子了,师叔都要杀我了,不得先给点甜头叫我尝一尝?我没说叫师叔白打这个工算是我心地仁善了。” 金虹真君看着秋意泊面不改色的说自己心地仁善,笑意越甚:“四位?” “正是。”秋意泊笑道:“如今正是积弱之时,若是再多一位真君,恐怕师叔也头疼吧?” “确实是有些。”金虹真君颔首:“不过以后既然要杀你,这五分我便不要了……离火境是不是在你手上?拿焰晶来与我换吧。” “师叔可太精明了。”秋意泊装模作样地叹气,随即道:“一言为定。” 望来城虽好,可主使者不死,他要了又如何?秋意泊一手将望来城建成,经营百年,掌控力绝非表面上那般,他拿着一个到不了手里的望来城,不如直接问秋意泊要灵石。 金虹真君问道:“你就不怕事后我毁约?” “不怕。”秋意泊言笑晏晏:“我通知我师叔他们了,明日他们就会到望来城了。” 金虹真君反问道:“你方才不是说怕告诉宗门,你师祖拿着剑来追杀你?” “那我师祖也不能真一剑杀了我呀。”秋意泊眨了眨眼:“师叔要是毁约,我就说师叔才是幕后主使,到时候我不光死不了,还能问责太虚门,嗯……别的不说,叫太虚门出点血是可以的,回头一并献给宗门,掌门真君就是看在这份上也不能真袖手旁观吧?” 金虹真君扬眉道:“小骗子。” 秋意泊摇头道:“此乃阳谋……师叔可别太喜欢我,虽说师叔风姿过人,我心仪已久,但我可是修了太上忘情道的,今日师叔喜欢我打算回头拿我证道,我回头也喜欢师叔,也要拿师叔证道,结果我们你死我活,这多划不来?还是算了吧。” “谁要喜欢你?”金虹真君低眉浅笑:“要不要脸皮?” “师叔呀。”秋意泊大大方方地说:“师叔都要杀我了,可不是喜欢我吗?” 金虹真君一时语滞,摇头道:“巧言舌簧。” 秋意泊想了想,又问了一句:“师叔,你要不要试试……改投我凌霄宗算了?我觉得您这做派很有我们无情道的味道,说不定改修无情道就突飞猛进了呢?” “我都渡劫了,还有改投他门这说法?” “没有,一般都叫做叛门而出。” 金虹真君大笑出声,扔出了一个字:“滚。” 秋意泊摆了摆手:“不行,师叔这里好吃好喝,容我待两天,我都安排好了,师叔只管等着今日半夜泊少君来引你去就好……就先拿一位渡劫期来开胃吧。” 金虹真君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日后有他在,这世界必然会越发精彩。 凌霄宗也是遇到鬼了,捡了这么个宝才。 待金虹真君离去,秋意泊才暗中松了口气,好他妈难。 逼是要装的,命悬一线也是真的,金虹真君有些亦正亦邪,说话九真一假,他今日既说了‘以后要杀你’,那么只能说他确实动过杀心,可又放弃了。 金虹真君有一种独特的魅力,他确实对金虹真君毫无恶感,引之为友,但也不否认金虹真君是个危险的角色。 秋意泊指尖点着茶水,看着上头涟漪起伏。望来城一事,其结果最好便是如今日与金虹所说,他拿焰晶换望来城,再拿着血雾宗地皮走人,中间那一等是金虹反目,他将望来城一干敬献宗门,再设计杀金虹——金虹不是个蠢人,这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概率非常小。而最差最差也不过泊意秋死,血雾宗逃脱泰半,本体借着养伤在血河真君处修养,一时半会儿没有什么生命危险。 总体来说,他可以不赚,但绝对不亏。 秋意泊静静地想着:看来以后要在宗门放一具分神了。 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月黑风高,乃是杀人之夜。 血华真君在酒室等着,泊意秋则是去见了金虹真君,既然他能见到,说明秋意泊已经将他说服了……或者说忽悠着他信了。 “真君,请。”泊意秋道。 “劳少君相迎。”金虹真君款款而来,微微一笑,挑帘入内。泊意秋跟了进去,转而打开了酒室的禁制,可他却没有进到血华真君与金虹真君会面之处,而是就在门外等着。 这是他在城中买下的一间铺子,开玩笑,自己要整个一线城市出来,怎么可能不提前买房?他还是东家,这便宜不赚王八蛋。 他地皮多,这一点从未瞒着谁,但他不可能亲自打理,绝大部分都租了出去,如今百年已过,其中真真假假,又有谁能知道哪家才是他的呢? 血华真君见金虹真君果然前来,眼前男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若非泊意秋告知,她也想不出来他居然是这般的角色。 可仔细想想师兄血雾真君,他不也是这样吗? “可是血华道友?”金虹真君坐了下来,鹅黄色的长衫在他身上并不显得柔媚,反而更显温和:“为我一己之私劳动道友,是我的不是。” 血华真君以团扇掩去了半张面容,妩媚的轮廓在丝质的扇面下若隐若现:“倒也不必这般客气,我们不过是各取所需。” “好。”金虹真君颔首。 血华真君道:“何时要?” “越快越好。”金虹真君微笑道:“城中元婴,我不管是何人,我只要三九元婴。” 血华真君一愣,“哦?若我抓到你王家弟子,你也舍得?” “为何不舍?”金虹真君道:“五指也有长短。” 血华真君沉默了一瞬:“也罢,既然如此,明日我便……” 正在商议之间,忽地酒室外传来了一声巨响,天摇地动之间一肃穆老者面色漆黑,他看着泊意秋,毫不犹豫伸手便与抓他,泊意秋与他之间境界差距过大,几乎是毫无反抗之力便被他抓入手中,可下一瞬间,泊意秋便气息全无,透露歪到了一侧,竟然是气绝身亡了! 血河真君怔了怔,他抓泊意秋是因为泊意秋贸然来举告血华真君叛门,他收到线报尾随而来,没想到居然在此处见到了泊意秋,比起泊意秋而言,他自然更相信血华,抓起来也是想好好盘问一番,哪想到泊意秋一声不吭就死了?他下意识要抓泊意秋的元婴,却听一声惊呼:“师兄?你怎会在此处?” 血华真君看着他手中气息全无的泊意秋:“你杀了痴梦?!” 血河真君见她与金虹真君对坐,也冷然道:“血华,你果然在此!” 那泊意秋为何会在此处?他下意识觉得不对,可又说不上哪里不对,他便打算先将血华真君带回再分说其他!血华真君目眦欲裂,扑了上来:“痴梦的元婴呢?你将他元婴也涅灭了?!” 血河真君拂袖将她推开,扔了泊痴梦的尸骸,反手又锁住了她的手臂:“胡闹!与我回去!” “我胡闹什么?”血华真君恨恨地看着血河真君:“你居然抬手就杀了痴梦!痴梦又做错了什么!你问也不问就要杀他!” 她和痴梦与金虹真君达成交易确实不对,可说穿了也不过是金虹真君想要二十七条元婴,他自己不方便出手才托到她这儿罢了,她和痴梦也是为了血凌能早点养好伤,血河真君见面不由分说先杀了痴梦?就为了这点事?! 金虹真君只当是秋意泊算无遗策,知道今日危险,换了个化身前来。他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尸骸,不过一瞬,便有一缕异色陡然划过眼中。 居然……不是化身? ……此人居然杀了秋意泊?! 危险的光转瞬即过,金虹真君挑眉,悠然地道:“血华道友,可要助你一臂之力?” 血河真君眯了眯眼睛:“金虹道友,此事乃我望来城内务,还望你不要插手!你若是不识好歹,就不要怪老夫了!” 金虹真君自来到望来城就是个大麻烦。 他今日见了血华,又有泊痴梦作伴,想来也是知道了一些内情,若是今日无法将他解决,恐怕日后还会有大麻烦。 血华真君陡然被血河真君放开:“此事回去再与你算账,泊痴梦死有余辜,先与我先杀了金虹。” 金虹真君忽然就不太明白秋意泊了,秋意泊就这么简简单单死了?死得这么轻易?这么了无生息?他家中那具化身,现在恐怕也已经了无生息了吧? 他难得将一人引为知己,白天还与他言笑晏晏,与他分割利益,眨眼之间,便阴阳两隔了? 他还记得他白日眼中的狡黠与通透。 他有算到他今日毙命于此吗? 金虹真君陡然出手攻向了血河真君,血河真君见状立即与他缠斗了起来,血华真君则是趁机扑到了泊意秋身上,她查看着他的元婴,他的经脉,几乎是颤抖着摸着他脉搏,丹田之中四分五裂,识海之内一片死寂,他是真的死了。 血华真君几乎是凄厉的惨叫了一声,加入了战局。 另一侧,城主府。 泊意秋侍奉在血雾真君左右,今日不为其他,只为稳住血雾真君。一打二,或者二打一,金虹真君都还有胜利的希望,若是血雾真君也加入战局,恐怕是不好。 他有利用金虹之心,却没有要他死的意思。 然而真君之战撼天动地,只不过一瞬间,血雾真君便抬起了头,看向了夜空之中:“有人动手了。” 泊意秋也跟着看了过去:“师傅可要去看看?” “我为何要去?”血雾真君淡淡地道:“血河去了,我便不用去了。” 他见泊意秋难得眼中有些茫然,便解释道:“今日便是血河与金虹一战,金虹此人手段颇为强硬,他既然亲自来了望来城,我便没有放他回去的意思。” “你境界尚低,此事便没有告知于你。”血雾真君微微动了动嘴唇,说出了他的计划:“今日之后,我望来城再无忧患。” “师傅是想拿金虹真君做保?”泊意秋问道。 血雾真君颔首,他看着夜空,远处金光漫天:“若是如此,是最好的……你此前不也是这般想的吗?” 泊意秋:“师傅知道?” “自然知道。”血雾真君轻笑道:“你可知你有一点不好?” “还请师傅指教。”泊意秋道。 血雾真君回过身来,定定地看着他:“你太着急了,痴梦。你一切都做得很好,我很多时候都以为你能接着忍下去,如今门派一切都好,一切都按照你的规划在往前进行着,你为何还是不满足呢?你若是能忍下去,宗主之位乃至宗门的一切都是你的。” “那秋意泊一来,你就急了,痴梦。”血雾真君道:“我本以为你并非寻常之辈,如今看来,仍旧是一痴人耳……自古美人乡,英雄冢,也怪不得你。” 泊意秋骇然变色:“师傅你都知道?” “自然知道。”血雾真君慢慢地道:“你与我来,你是个聪明人……知道应该怎么做才是最好的。” “我知道。”泊意秋道:“但我还有一事不满。” “何事?且说说看。”血雾真君道。 泊意秋厌烦地说:“我不满之事有许多,但如今唯一的不满就是既然师傅都知道,为何还要把金虹真君与血河师叔交战定在城中?您可知道真君之战毁天灭地,这一仗下来望来城还能留有多少?您知道修缮抚恤要有多少灵石吗?城中大阵若是动摇,鹿野林虎视眈眈已久,顷刻之间望来城便要覆灭!” 血雾真君轻笑道:“不会的,血河自然会将人引到城外,怎么会在城中打?你当真君是这么好做的?” 城中凡人众多,杀一二无妨,金虹在渡劫巅峰待了这么许久,两人现下要是真的在城中打一架,这因果缠身,哪里还能问道大乘?血河倒是无妨,只是城中乃是宗门一手所建,打了可都折的是自己的,故而两人是必然是要去城外的。 血华应该也在,二人联手对上金虹,绝无问题。 泊意秋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你为何还要问这些?”血雾真君好奇地道。 泊意秋答道:“师傅现在没打算杀我,说明一会儿也没打算杀,那回头这抚恤修缮不还得我来?” 血雾真君摇头叹道:“你看东西太准。” 266 第 266 章 泊意秋是顺从的,因为在绝对的实力差距前,手段就成了可笑的把戏。 血雾真君带着他进入了‘鹰房’。鹰房位于望来城城主府地下,本来泊意秋做一个地下通道的意思是方便逃命,结果经过血雾宗几位真君的手段后就和血雾宗宗门打通了不说,看起来还挺像一血池地狱,反正泊意秋是不喜欢往这里头来的。 说起来这四舍五入是他自己弄出来的,如今也算是报应到了他自己身上。 鹰房是一片占地极广的阵法,以一百零八周天星辰大阵为名,其中一百零八个星宿上各有一人,他们或坐或站,被困在阵眼之中,每过十二个时辰,阵法便会从他们身上取一滴精血汇入阵法之中,按境界分类,最终被送入血雾宗门下口中。 一滴精血,其实并不算太多,可每日一滴就是积毁销骨,星辰大阵中的各位‘阵眼’只能每日修炼打坐以供恢复,否则就会被生生熬成人干——当然,血雾宗也不是那么丧心病狂,每过七日,便会奉上疗养的丹药。 这也是泊意秋做的,否则血雾宗根本就不会给什么丹药,死了再抓一个就是了。 有人来了,不少修士睁开了双眼,见是血雾真君与泊意秋,纷纷冷哼,鄙夷的将目光收了回去,还有性格激烈一些的修士冷笑道:“难道是血雾宗死绝了,居然劳动掌门亲自来取血。” “鸡鸣狗盗之辈,刘道友,不必与他们多费口舌。” 还有一部分人看向了泊意秋,淡淡地打了个招呼:“泊少君。” 泊意秋微微颔首,并不答话,血雾真君问道:“痴梦可想入内?” “师傅说笑了。”泊意秋斯斯文文地道:“我都可以。” 这阵法还是泊意秋和风余亲自去请教了一位隐姓埋名的阵法大家才研究出来的,哪怕血雾真君把他打得半死不活,他都有办法徒手拆了这阵法——当年也没想过最后会拿来给修士当牢房啊!他当年做这个想的是给望来城留个安保措施,毕竟望来城临近鹿野林,万一哪天兽潮城破,百姓们还能有最后一道防线。 血雾真君又不是不知道,他说这个纯粹是想吓他一吓。 血雾真君一哂,也想到了这一折,带着他继续入内。在往内,就是血池。血雾真君的速度极快,泊意秋也老老实实地跟着,大约一盏茶后才见到了大片大片红影。 血池占地并不算太大,要不是颜色不对头,大可以理解为温泉池的布局,大大小小坐落了十来处,最小的只有一人宽,最大的则是有九丈见方,如众星拱月一般捧着最中间的那方最大的血池。 血池中是以修士骨血熬制而成,又加入各种天材地宝,虽然如此,但依旧掩盖不去空气中的腥臭气息,这里是血雾宗门下金丹以上弟子肉身不幸损毁后重修之地,血凌真君也在其中。这血池做起来很简单,死尸或者活人往里头一扔,便会瞬间化作一滩精血,一座一人宽的血池最少需要三十个筑基修士才能积攒而成,最大的……大概需要三千筑基——不过这么多筑基就是每天在望来城扫荡都抓不着,听说这方血池最主要的来源是一位真君。 泊意秋每次看见血池都怪恶心的。 这就不是他的手笔了,走到此处基本可以默认为已经到了血雾宗宗门领地的地下,听说这些是早就流传下来的,血池里的组成成分可复杂了,有抓回来的人修、妖兽,最多的还是血雾宗自家的弟子,不过后面望来城建立以后,血雾宗弟子就少了。 泊意秋有些心中微微发凉,其实不知不觉中……他也害了这么多人。 不是不看就能装作不知道的。 当年说想要建望来城是为了望来镇百姓安危,可如今一想,要是把修士的命算上去,那也差不多了。他早应该禀报宗门的,就不该贪图什么望来城,什么秘境,他当年就该直接禀报宗门,若是宗门有意,打下来这一片地方,他也照样能光明正大的去建望来城。哪怕凌霄宗不愿意大动干戈,但提前知道有这么一处,也好早日做打算。 说一句没有良心的话,血雾宗杀再多的人与他都没有干系,可经由望来城杀了这么多人,就是他造的孽。 他这么些年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明明这百余年有机会和宗门传讯,甚至在去和百炼山商议望来城细节的时候也大可以直接走人,他是怎么想的?一开始是秘境吊着他,想着不全部拿走太可惜了,中间是血雾宗吊着他,想着都做到这一个地步,不拿到血雾宗的山头简直是因噎废食,最后是望来城吊着他,好不容易亲手建起来一个城池,繁华愈上,他确实是在享受这样的成就感。 若不是秋意泊归来,他都没有发现这一点。 血雾真君回过头去,便见泊意秋眼中一闪而逝的愧疚之色,他温和地道:“痴梦,大可不必自责。” “师傅说的是。”泊意秋淡淡地道。 血雾真君却出奇地有耐心,他细细地解释道:“身为修士,本就是与天搏命,这其中,有人因夺宝而丧命,有人因与人逞凶斗狠而丧命,有人因渡劫而丧命……仔细说来,不过是因为一个缘故,他们不够强罢了。” “既是都要死的,什么样的死法,又有什么区别呢?”血雾真君微笑道:“你从未享用过血池,你也数次进言希望我废弃血池,是我不同意罢了。” 泊意秋也有耐心与他争辩:“师傅只对了一半。他们被抓入血池炼化,自然是有他们不够强的缘故,但他们为何会被抓入血池呢?难道是因为他们人人都与血雾宗有仇不成?不是的,是血雾宗需要修士来炼化精血,所以是血雾宗的错,而非他们的错。” 血雾真君道:“接着说。” 泊意秋想了想:“我也并非什么悲天悯人之人,虽非我亲手将人压入血池,但仔细一想,也不过是我借了他人之手行此恶事,如今因果缠身,也是我的错。” 血雾真君眼中有些意味不明的光:“既然如此,大错已成,你又想如何弥补呢?” “我不知道。”泊意秋轻声道:“大概看下一次天劫吧,若我能过,也算是因果尽消。” “不怕心魔?”血雾真君反问道。 事到如今,泊意秋也不介意与他说些实话:“我是个心软的,如今见了才会觉得愧疚,之前不也挺好?可能过了一段时间,我就会觉得又不是我的错了,我应该也会想着是时事造就,我这样的性格是不太会有这方面的心魔的。” 世事都有很多面,血雾真君说都是他们不够强的缘故这一点泊意秋是认同的,可另一面他也觉得有一部分自己的缘故这也不算错。可再反过来一想,他可以认为是自己被血雾宗逼迫,他日日被血雾真君盯着,已经尽自己的全力在控制血雾宗的残害范围了,这便又是血雾真君的错,不是他的。其中到底谁对谁错,无外乎从心罢了。 对于这样不太好想明白的事情,泊意秋决定不再想,放一放,或许等到回头看,一切又都明白了。 就如同当年在凡界每日郁郁寡欢,恨不得自尽,如今回想起来也不过平常。 泊意秋道:“说到底,还是道统的错。” “天下无上道统何其多,赤血录我也学了,也没有觉得多么了不起,赤血录虽然有各种各样的便利,可它带来的不便也是有目共睹。”泊意秋看着血雾真君道:“以师傅和各位师叔的灵根悟性,若是拜入正统,恐怕成就也不会逊色于如今。” “我与你师叔们是回不了头了。”血雾真君说罢顿了一顿,随即笑着摇头道:“……也不怪你有此一问,你还未成就真君,赤血录你也只为应付我学了一些皮毛,这一点你恐怕是不知道的。” 血池沸腾,从中冒出来了一个少年的虚影,他伏在岸边,抱怨道:“师兄,痴梦,你们可总算来看我了!” “血凌师叔。”泊意秋问候道。 “血凌。”血雾真君道:“好生待着。” 血凌真君歪了歪头:“知道了知道了,师兄你好像我娘!……你们方才在说什么错不错的?” 血雾真君柔和地道:“与你无关,去闭关,你师姐还在等你出去。” 血凌真君撇了撇嘴,还想说什么,血池之下却陡然亮起了一个阵法,除却血凌真君所在,其余血池中精血飞入空中,一时之间小型血池中传来了无数哀嚎声,这是血池之中还在修养的弟子的惨叫。最终连带着他们与精血都被汇入了血凌真君所在,紧接着一个巨大无比的禁制当头压下,将那方血池封的严严实实,血凌真君大叫一声,还是被压入了血池之中。 泊意秋静静地看着,他知道血雾真君也没有多么胜券在握,本来血池就珍贵,能进血池修养的大多都是门中备受看重的弟子,如今一来这十几号血池当中修养的弟子可都当了血凌真君的养料,死得连影子都没了,一意就是要叫血凌真君尽快恢复。 血雾真君神态平和:“赤血录是前辈所传。” 泊意秋没忍住嗤笑道:“祖宗传下来块旱田,当晚辈的不能卖,但祖宗也没说不能再买一块上好的水田吧?难道就要全家人都耗死在这块旱田上?日夜耕耘,遇上灾年就让家里孩子老人饿死?师傅,三千世界道统何止万千,能者居上,弱者淘汰,这是必然的。” “每一个道统都有它存在的意义。”血雾真君道:“你又怎知这不是三千道统之一呢?” 泊意秋道:“可那要忍人所不能忍,又是何必?” “赤血录不限制弟子灵根,这就是最大的好处。”血雾真君悠悠地道:“总有人是愿意为了长生而修赤血录的。无论何种道统,都是修行的手段,并不以手段而论高低,只论是否能直指无上大道。” “但宗门中大部分是不愿意的。”泊意秋道:“只是他们没有选择的余地罢了,这一点师傅应该清楚。” 血雾真君道:“不为刀俎,即为鱼肉。” “可修行难道就是为了为刀俎,为鱼肉吗?”泊意秋反问道。 “或许不是。”血雾真君又笑开了,如同在看着一个不知世事意气风发的少年:“可别人不会这么想,很多人会因为你意在逍遥就而心生认同,可有更多的人会看你弱而杀你一杀……修仙修仙,你还未曾是仙,又如何能逃脱红尘呢?” 每当泊意秋觉得错在血雾真君的时候,血雾真君总是能说出一些话来,让他觉得错的也并非是他:“……是。”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1。”血雾真君道:“你且记着这句话。” “是。” 血池过去之后,便是血雾宗最核心的地方,这个地方常年为禁制封锁,血雾真君看着闪烁着各色光晕的层层禁制,却没有打开它们,而是问道:“痴梦,我若是愿意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可愿意入我血雾宗门下?你若是有什么想法,待日后血雾宗归属于你,我便也不会再管。” 他轻轻地说:“你是个温柔的人,你也不过二百余岁,有一半的人生是在血雾宗渡过的,血凌、血华对你如血亲,上下弟子为你马首是瞻,其中也许多弟子是被迫修习赤血录的,你当真忍心他们就此惨死?……可以愿意留下?若是你留下,从此血雾宗便是你的。” “不想。”泊意秋毫不犹豫地道:“我非草木,如今越是不舍,就越当早日离去。” “如师傅所说,今日一劫,若不能渡,便是门下不够强的缘故,又与我何干?”“好。”血雾真君缓缓地收了笑容,眉目中有了一些冷意:“即使如此,那就别怪我。” “不怪。”泊意秋坚定地说:“我今日有何种下场,皆是我当年贪心不足又能力太弱的缘故。” 血雾真君颔首,他伸手一点禁制,层层禁制如水一般破开,泊意秋静静地看着禁制层层消散,露出了血雾宗最核心的地带的真容。 ——其实它很普通,甚至可以称之为朴素。 这里只是一块平地,上面刻着一个阵法。 看得出来,是一个传送阵,但不知其通往何处。 泊意秋眉间微动:“所以……果然血雾宗之上,还有一个宗门?” “你早猜到了不是吗?”血雾真君淡淡地说:“你既不愿,那便只能去了,以你灵根天赋,想必能保我血雾宗千年平安。” 泊意秋太阳穴有点抽搐:“那地灵根的小孩儿就是去了这处?” “是。” 泊意秋忍不住问道:“师傅,我有个问题……您好歹也是渡劫,血河师叔也是渡劫,血华、血凌师叔是合体期,放在四域也是一个不可小觑的战力了。哪怕宗门道统不如何,但既然能养出四位真君,也算是不错,为何还要将弟子奉上?咱们自己留着不好吗?” “你能将我留下,何不再留下那小孩?数百年后宗门再多几位真君,这不比给他们强?四域最高也不过大乘,就算对方是大乘,师傅距离大乘也不远了吧?何必如此?” 泊意秋是真的不理解,他一开始以为血雾宗是某个邪道大派的下处,这种就没什么好说了,血雾真君很可能在主宗就有很高的地位,过来相当于人事派遣长期出差。可看血雾真君能把他留下就知道血雾真君也并非没有私心,既然不是这种直辖关系,血雾真君做什么又眼巴巴将灵根好天赋佳的弟子送上去? 不管这弟子是送过去干嘛的,对那边有什么益处,但对于血雾宗而言就是直接损失了一个人才,长远而看就是拿血雾宗的血肉去喂养那一头。 “原因有二。”血雾真君回答道:“其一,四域之中确实最高不过真君,若不是四域呢?其二,若道统不全,天生便是受制于人呢?” 泊意秋心中寒气顿生:“你说的无法回头……原来是这个意思?” “是。”血雾真君微微一笑:“痴梦,在那里好好活下去。” 血雾真君一手抬起,传送阵亮了起来,忽地,有人道:“师傅且慢!” 血雾真君暮然回首,却见又有一个泊痴梦便站在不远处,不知他是如何来的,又听到了多少。对方缓步走出隐身的禁制,“师傅,我才是痴梦。” “……”血雾真君看着他,正当此时,远处有嗡鸣之声传来,昏暗的地下陡然闪烁起了点点银星,它们缓缓升起,在顶端连接成了一百零八星宿,又陡然溃散了去,紧接着便是一片如蒙大赦的长啸,几十道流光奔腾而来:“血雾狗贼!出来受死!” “洒家受了五十年鸟气!拼着洒家这条命不要,也要杀了血雾宗贼子!一个不亏两个还有的赚!” 血雾真君收回了目光,看向了身旁的泊意秋:“你放的?” 泊意秋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指向了对面的‘泊痴梦’:“他放的。” 血雾真君看着他们两人:“就这般出现在我面前?不怕?” “不怕。”禁制中又走出来了一人,居然又是一个‘泊痴梦’。此前出来之人在面上一拂,露出一张凌厉而俊秀的面容来,他身后的‘泊痴梦’笑道:“师傅应该想到,如我这般天赋绝顶身怀无上道统的……应该是有出身的。” 血雾真君看着那位渡劫初期的真君,他低声道:“凌霄宗,离安?” 离安真君爱挑了挑眉,“正是,血雾道友,我凌霄宗亲传弟子叫你扣在门中百年,也是时候归还了吧?” “你是凌霄宗弟子?”血雾真君看向了身旁的泊意秋:“你究竟是何人?” 远远一道凌厉流光乍然而来,化作剑气寸寸向血雾真君而去,血雾真君霎时间后退了几步,就此与泊意秋分隔而开,泊意秋叫一人一把抓住,一闪身便出现在了离安真君身后,而那流光化作了一位宫装美人,她喝道:“师弟,与他废话什么?让开!应真,看好他们。” “是,师叔。”秋临淮应了一声,他冷冷地看了一眼手里的泊意秋,又看了一眼一旁的秋意泊,两人情不自禁地缩了缩脑袋,完球,这一顿打是逃不了了。 哪能想到秋临淮也来了啊! 可能是从小就是亲爹养的,任由秋意泊他们舌灿莲花,他爹就是有本事面不改色该打就打,颇有一种‘你老子要教训你难道还要挑理由?’的意思在里头。 血雾真君看着面前三位真君,忽地轻轻笑了笑:“你与我说那么多,是为了拖延时间?你都算好了?” “师傅莫怪。”泊意秋在他爹身后探出个脑袋出来:“毕竟师傅是渡劫真君,我也不是真的想去外域挣命,你们真君的事情,打我一个小辈,有些过于不讲武德了。” 此话一出,在场秋临淮、离安、流宵都忍不住怒瞪泊意秋。 他们收到传讯吓都快吓死了,一座望来城,秋意泊在,他分神也在,温夷光也在,若他们折在里面,当真可以算是凌霄宗这一代差不多完了,闯了这么大的祸事,搞不定了才知道叫他们来,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 什么叫做来瓜分望来城?叫来望来城救命才是真的! 泊意秋和秋意泊同时卸去了面容上的伪装,只不过是几分调整,便是一派截然不同的气质,泊意秋道:“凌霄宗秋意浓,见过真君。” “凌霄宗秋意泊,见过真君。” 血雾真君的目光在他们两的脸上来回看着:“原来如此,你们是双生兄弟。” 见到离安真君的一刹那,血雾真君就明白事情已经脱离了掌控。既然他们能到此处,就说明他叫他们两人反算计了,其中不合理之处也有了解释。血河,血华……恐怕已经殒命了。 “是。”秋意泊咳嗽了两声,没忍住吐出一口血来。这几日他殚精竭虑,又再度分出分神,实在是损耗过于严重了:“流宵师叔、离安师叔……先别忙着动手。血雾真君,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不如我们合作?虽说正邪二道势不两立,但遇上这等外域势力,一致对外如何?真君也不想以后千万年血雾宗门下皆受制于人吧?” 秋临淮冷冷地道:“此间与你无关。” “爹!”秋意泊还想解释,却听血雾真君一手一挥,血池顿生波澜,他脚下的传送阵亮起,可却不是传送的他,而是整座传送阵陡然消失,出现在了血池之下,流宵真君见状便要去击溃血池,却不想见血雾真君上前一步便拦在了流宵真君身前:“还请道友留步。” 267 第 267 章 流宵真君向来不是什么喜欢与人废话的角色,尤其是在面对敌人之时。只见她眸中锐光一闪,丝毫看不出往日神若春溪之态,她如同一柄方出鞘的绝世宝剑,寒光凌冽,纵然有血雾真君拦于面前,却不闪不避,一步踏出,她素手在云鬓旁一拂,手中陡然又出现了一柄剑,脱手而去,攻向那传送阵,血雾真君正想拦截,眼前便有一道银光闪过,剑出如龙,只听见一声刺耳锐响,血雾真君手中多了一柄血红长剑,两把长剑相交,迸溅出点点火星。 下一瞬间,血雾真君手中宝剑化作一片血色雾气,直扑流宵真君而去。流宵真君面不改色,手中剑花炸开,她周身骤然出现了三道巨大的剑柱,每一道剑柱借由无数剑气凝结而成,以三才之位封锁血雾真君,几乎在他周围形成了一道以剑气化作的风墙,令他进退维谷。 血色雾气与剑墙相撞,发出一片如泉叮咚般的响声,流宵真君身形一闪,居然就入了剑墙之中,身化流光,攻向血雾真君。血雾真君较流宵真君境界还要高一层,流宵真君却是浑然不惧,入这剑墙,血雾真君恐怕就没什么多余的心思可以研究如何破阵,非要与流宵真君较一个高下才行。 秋意泊和泊意秋还是第一次见流宵真君动真格,当即不禁喃喃夸了一句:“牛逼!” “雕!” 两人说完,不由对视了一眼,会心一笑,秋意泊还伸手捶了泊意秋一拳。 秋临淮回头瞪了他们二人一眼,怎么说话的,对着师叔‘逼’来‘吊’去,这是他们两该出口的字眼吗?两人被瞪了一眼,又宛若鹌鹑一样缩在了一起。 “是夸师叔,不是骂师叔……”秋意泊小小声的解释了一声,随即又问道:“离安师叔,你不去帮流宵师叔吗?” 他在这儿傻站着作甚? 离安真君从他们两的眼神中看出了这个疑问,没好气的撇了撇嘴,这两个小兔崽子,他留在这里还不是怕那邪道妖人来杀他们两个吗!届时只有秋临淮一个恐怕应付不过来,这才留着。眼下那邪道妖人已经被封入剑阵,想要破流宵的剑阵除非她死,也就不必接着待在这里,他长袖一挥,身形如电一般往传送阵而去。 血雾真君身为血雾宗之主,修为非同反响,若说流宵真君是快,那他就是慢,以慢对快,竟也丝毫不落下风。此时见流宵真君一剑袭来,他直接以一手抗衡,手臂在接触利刃之时血液横飞,可一个呼吸之间,血液便化作了一道道利爪,以合围之势扑向流宵真君。 流宵真君身旁有数道剑气盘恒,见状纷纷应敌,血爪一触即散,又再度分化,刹那间流宵真君周身就被血红利爪所包围,流宵真君冷哼了一声,血爪陡然围合,只听见一声震耳欲聋的炸响,将中间之物撕成了碎片。 水红色飘逸柔软的长衫成了一片片花瓣飘零于空中,流宵真君安然无恙的出现在了另一侧,她素手于剑身上一拂,剑身陡然消失殆尽,她身遭浮现出无数水滴,水汽之中又蕴含着无数剑气,剑气纵横,直冲天际,一朵灼灼红莲自她脚下凛然而开,漫天花雨袅袅而下,美不胜收。 流宵真君素手一抬,细碎的花瓣便凝结到了一处,片片花瓣就是把把利刃,攻向了血雾真君。正所谓物极必反,水极生阳,柔极生刚,剑气之上附着了无数炙热水汽,蕴含着毁天灭地之力,剑气所过,连空间都发生了若有若无的扭曲,无人敢触其锋芒。 血雾真君猝不及防之下为一道剑气击中,霎时间肩头爆开了一阵血雾,可似乎又什么都没有,赤血录下修至真君,浑身以精血凝成,精血仍在,便是无伤,可这一剑而来,他左肩以下竟然凭空失踪,此处精血也叫空间吞噬殆尽,就此蒸发! 血雾真君神色变得越发郑重了起来。 他侧脸看了看空荡荡的左臂,颔首道:“凌霄流宵,名不虚传。” “不必废话。”流宵真君立于红莲之上,华美的裙摆边缘也跳跃着火红之莲,她唇角抿成了一条直线:“今日之果,你扣押杀害我凌霄弟子时便应料到!来战!” 秋临淮见状却开口道:“好好看着。” 这话不必秋临淮提点秋意泊他们,他们也会好好看着。 其实从小他们就知道各位师叔很厉害,可到底这个厉害是有多厉害,今天却是第一次见识到——原来真君境界的实力竟然是这样的恐怖。 哦也不对,毕竟他们凌霄宗是剑修,比一般真君还要厉害是正常的。 可看着就很心神向往就是了。 “爹,我想学这个!”秋意泊和泊意秋同时道。 秋临淮冷漠地说:“我也不会,想学这玄阴剑莲,你们两自宫后再拜入浣花峰门下吧。” 两人:“……” 有一说一,这一招虽然强,但如果欲练此功,必先自宫的话那还是算了。 这一头流宵真君与血雾真君缠斗得难舍难分,另一侧离安真君则是已到传送阵处,他毫不犹豫的攻击传送阵的阵眼,不管这传送阵到底是传送向哪里,他们凌霄宗既然来了,便不容他们逃脱。而在外界,秋临与则根据秋意泊传回的讯息直入血雾宗老巢。 在秋意泊的合纵之下,血雾宗老巢空虚,三位能动弹的真君都被拖住,血雾宗无真君坐镇其中,以他之能,真君以下无敌,便如入无人之境——最重要的是秋意泊不光给了血雾宗的坐标,连护山大阵怎么运行,破绽在何处都给了,如果说不打没有把握的仗,秋临与便是胜券在握,这样都能输除非遭天之怨恨。 望来城与血雾宗最重要的防御设施,如今皆握于秋意泊手中,他若愿意,便是没有修为的凡人都能避开所有设防进入其中。秋临与也是如此,他没有打算放过任何人,他没有避开任何血雾宗弟子,所有血雾宗弟子在他面前不过是一回之敌。 若说泊意秋还心有疑虑,于凌霄宗众人而言便是心无芥蒂。 邪道人人得而诛之,如今杀他们,也不过是天道循环,杀人者人恒杀之罢了。 望来城外早已是混乱不堪,三名真君于此缠斗,路过的修士早已识趣的避让而开,望来城中居民更是早已在听见动静时纷纷躲入了自家地下,这是泊意秋当初建设望来城时给居民所住的区域设计的标配,每家每户都有一个挖的非常深的地窖,平时用来做什么他不管,但遇上修士打斗,未避免鱼池之殃,能跑就跑,跑不了就躲进地窖。 金虹真君形容仍旧闲适威仪,如同闲庭信步一般,可他所过之处,皆为灵气所化阳火占领,望来城外几乎已经成了一片火海,沾之则燃,连鹿野林都已经起了火势,他带着微微的笑意,眼中却是一片冷然,攻击着血河真君与血华真君——血华真君很快就反应过来不能跟着外人攻击血河,血河杀了痴梦此后必有血雾真君做主,而非她现在去杀血河。 血华真君是个心软得很的人,但不代表她就没有理智。她信痴梦,又焦虑于血凌真君伤势这才会与金虹真君见面,可若说要与金虹一道杀同门师兄,这却是不能做的。 痴梦的仇,她一定会报,可绝不是现在! 黄沙被火灼烧成了晶莹剔透的颗粒,又作为火焰的燃料,使周围火焰越发强盛,血河真君神色一变,心下微凉,太虚门金虹果然不容小觑,这阳炎看似一般,实则毁天灭地,血河喝道:“师妹,你我联手,诛杀此獠!” 血华真君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并未答话,一道凶兽虚影自她体内一跃而出,见风即涨,不过几个呼吸便凝实成了一只张牙舞爪的碧眼金睛兽,血华真君一跃立上了碧眼金睛兽的头顶,斥道:“去——!” 金虹真君一手微抬,大地如同被灼开的水一般翻腾着,正当那碧眼金睛兽袭来,无数黄沙陡然自地下腾空而起,化作一条通体由黄沙与火焰形成的巨龙冲天而出,张口便咬向了那碧眼金睛兽。血河真君见状也趁此攻向金虹真君,金虹真君静静地站着,手中掐诀,不见他念咒,天空被为雷云都布满。 “万劫雷霆。”他张口道。 不过一时,无数耀眼雷电轰然而下,竟然将这近百里荒野都化作了雷劫所在,空气中似乎都布满了那样灼热的电弧,不时闪烁着金银之芒,血河真君眼见数道闪电而来,神色大变,雷电至刚至阳,正是他们血雾宗阴秽血气的克星! 饶是金虹真君再强,这万劫雷霆咒也不可能瞬时施展完毕,他绝对是有备而来! 若说血河真君还算是勉强能过,血华真君却已经疲于应付,碧眼金睛兽过于庞大,这碧眼金睛兽是她精血结合妖兽元神所化,论威力自然是强横,可于如同天敌的万劫雷霆咒之下血华真君只得选择硬悍,不过瞬时便口吐鲜血,竟然是重伤了! 忽地,血河真君仿佛听见了什么,他扬声道:“金虹道友,你我之间,也并非什么滔天灭门血仇,眼下再继续下去,只有两败俱伤,我们就此罢手可好?” “你家中失踪的子弟,我日后定然如数安然奉还!” 金虹真君仿佛听见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他微微一笑,却饱含着讥诮之意:“哦?方才道友还对我喊打喊杀,怎么如今又改了主意?我猜……可是你们宗门出事了?” 血河真君神色骤变:“你怎么知道!” 方才他收到了门中弟子传音,说是有一名真君杀上了血雾宗!门中此刻空虚,弟子又如何是真君的敌手?! 他立刻接着道:“是你做的?!派真君上杀我弟子,太虚门竟然是如此卑鄙无耻之辈!” 金虹真君笑道:“那可不是我……切莫要胡乱攀诬,我杀你们弟子作甚?血河道友,我想你也不必回去了,他在暗中谋划百年,绝非你一人能扭转乾坤,不如你好生留在此处,若是你兄妹二人能于我手下逃脱,或许还能留下一线香火。” “谁?!是谁做的!”血华真君也陡然变色。 金虹真君的目光冷冷地落在他们身上:“不必想了,你们的仇已经报了……” 他轻轻地笑了笑:“有些人甚是可笑,与你们那位少君相处百年光阴,仍看不透他是何许人,我与他不过相识几日,却能看得透。” “痴梦做的?!”血华真君愕然道:“这怎么可能!” “如何不能?”金虹真君忽地身形一闪,便已然到了血华真君面前,他一手便掐住了血华真君的颈项,正欲下杀手,却又没有动手,他微笑道:“他向来心软,你待他好,他便心软想放了你,可惜还是算错了你们师门情谊,他叫你来见我,便是想引我杀血河,再将你调开,也好保你一命,偏偏他没料到血河出手便要了他的性命……” 血华真君一手握住了他的手腕:“你胡说!痴梦不会的!他全心全意为我宗门谋划,百年不曾懈怠,日后他便是我血雾宗之主,又为何要叛门!” “以他之能,又怎么会是个寂寂无名的散修?难道你望来城有此破天运势,随手抓一人便是天赋绝佳手腕过人之辈?泊少君便是凌霄秋意泊,秋意泊便是泊少君。他有好好地正道天骄不做,为何要做你这邪道少主?他算尽了你们,也算尽了我……”金虹真君叹息了一声:“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不会的!痴梦怎么会是秋意泊!”血华真君不敢置信:“他的……啊——!!” 金虹真君并未理会她,一手吐力,血华真君周身涌出无数阳炎将她吞噬而入,血华真君身上爆开了一道血红雾气,那些阳炎却像是看到了什么绝世美味一般疯狂扑向了血色雾气,不过几个眨眼之间,血华真君就此殒命。煞然血气染红了金虹真君两袖,他不以为意,他目中隐隐有冰霜之意,他道:“你望来城杀我子嗣、屠我挚友,此仇,王某必报。” 血河真君目眦欲裂:“血华——!” 金虹真君淡淡地道:“不必着急,下一个便是你。” 望来城地下,流宵真君与血雾真君已呈胶着之势,离安真君长剑在手,毫不犹豫地劈开了传送阵,血池沸腾,禁制松动,池中怨气阴气几乎凝成了实质,离安真君面不改色,剑芒吞吐,凝成成一柄滔天分海之剑,光刃自天而落,携浩瀚威然之势将血池一劈为二! 血凌真君早已被惊动,此时阵法一破,他的元婴化作一道血光自池中扑来,离安真君早已料到,他已是渡劫中期,对于一个合体期的元婴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剑气纵横之下,血凌真君不过顷刻之间便被制住,离安真君没有杀他,他还需要留着他的元婴,后头也好问问血雾宗的讯息。 不出手则已,出手便要铲草除根。 临来之时,凌霄真君特意与他们见了一回。其中他最放心的便是秋临淮,事涉秋意泊,秋临淮必然会做的滴水不漏,但他到底辈分小,故而凌霄真君还是要嘱咐离安与流宵——秋意泊不管是因为何种原因加入血雾宗成了少君,但望来城既成,秋意泊便是无罪也要沾三分污名,故而此去望来城,务必斩草除根。 泊少君这个身份决不能留下。 说穿了,血雾宗若是隐姓埋名,凌霄宗也不愿凭空就去除魔卫道,可有了秋意泊这么一搅合,凌霄宗就必须去了——哪怕就是为了救秋意泊,也得去。 天空之中的血水在这一瞬间失去了凭拖之力,倾泻而下,离安真君没有在意它们,污秽之物,他沾一丝都觉得脏,可正在此事,已经毁坏的传送阵忽地又亮了起来,传送阵之上,空气扭曲,此处的光芒仿佛被黑洞吸取一般,呈现出了漩涡状,深沉的蓝色从中心点蔓延而出,形成了一道镜门。 镜门后是就九重环岛,无数华美的宫殿屹立其上,仙气盎然,美不胜收。随即便有一只巨手自镜门而出,一把抓向了血凌元婴,离安真君眼睁睁看着,不是他不想拦,而是无法阻拦。 威严莫名之声自镜门中传出,甚至还是带着一点笑意的:“血雾,是何原因,竟叫你将血凌送上?此前不是不肯吗?有血凌补充,我想必又能更进一步。” 在场众人神色骤变,连血雾真君也不例外。 秋临淮不动声色的将秋意泊拉到了身后,若是此人动手,他便是拼命也要将秋意泊送出——不是他不想保泊意秋,只不过他只能二选一,选秋意泊两人都能保住,他自然是要选秋意泊的。 秋意泊眉头皱了皱,这就是传说中的外域中人?这修为……他根本感知不到,可见已经比他高出至少三个境界了……三个境界,大乘往上,阳神期。 他陡然不合时宜的想起了忘记了很久的原著剧情,本界本非是唯一一个世界,这狗日的作者为了换地图方便,是用的三千世界的背景,本界叫做凌云道界,近千年没有修士突破炼虚合道境界,奇石真君与孤舟真君或许也察觉出来,决定去外界寻找机缘——但原著里也没说龙傲天做了什么,反正当龙傲天开始修行的时候本界就又有炼虚合道修士了。 他现在就想骂娘,作者怎么就不写得清楚一点? 不,现在问题不是这个,而是绝不能让这名阳神修士真正的来到本届,否则他的修为在本届就是秒杀——就如同他是化神,膨胀一下觉得自己手段尽出能打高一层的合体真君,故而他对血华和血凌两位真君无甚恐惧感,但是对于渡劫期的血雾和血河敬而远之,就是这个道理。 如今这个阳神一来,在场若有大乘修士说不定还能拼一把,一群最高渡劫还玩个锤子,那还不是满级大佬回了新手村,杀他们跟杀新手村里的老母鸡一样! 血雾真君一手对着流宵真君比了一个手势,镇定地道:“血凌叛门,罪不容诛,便只能以他无用之身来做有用之事,道君还请见谅。” 那声音还有些讶异:“哦?血雾你老谋深算,怎的自己师弟叛门了才发现?” 血雾真君扬声道:“是我失责。” 那声音轻轻笑了笑:“即使如此,我便笑纳了,说来,近日可有什么好根骨的弟子?听闻下界分宗弟子数量一直很稳定,可见你经营有方。” 血雾真君道:“多谢道君。” 那声音似乎无法看见这里发生了什么,居然还和血雾真君聊起了日常,那种高高在上的垂问,仿佛多问两句就是血雾真君无上的荣幸:“也罢,你好生留在下界,再有五百年,我便禀报掌门,让你回上界好生修炼——只不过,下界难道匮乏至此,你也需好生寻觅寻觅,若是一个天灵根都没有,我也不好开口。” “是,我必尽心尽力。”血雾真君答道。 “好。”那声音应了一声,随即镜门溃散而去,那令人生恐的气息也随之消散。 流宵真君奇怪地看着血雾真君:“我还当你要呼救。” “为何?”血雾真君微微一笑:“道友也未太过看轻我了。” 秋意泊探出了个脑袋,高呼道:“师傅,师叔!你们别打了,坐下来商议一番如何?” 流宵真君侧过脸去,骂了一句:“闭嘴。” 血雾真君嘴唇动了动,看起来也很想骂这一句,流宵真君骂了,他也就不说了。 血雾真君放眼望去,血池已毁,血凌身死,血河、血华也凶多吉少,他与泊痴梦相处百年,他是什么样的手腕,心中还算是有点了悟:“凌霄宗可是攻上我血雾宗了?” “是。”流宵真君淡淡地道:“今日已不能善了。” 血雾真君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也微微颔首。他突然道:“痴梦。” 泊意秋应了一声:“师傅有何吩咐?” 血雾真君道:“此前与你说的话可要记着。” 泊意秋一愣,却见血雾真君一手一挥,他的身后陡然出现了一道镜门,流宵真君神色一变,身旁无数花雨喷涌而去,可还是晚了一步,血雾真君已然倒入了镜门之中,花瓣跟随而入,却无法再拦住血雾真君。 流宵真君瞪着那镜门,随即看向了泊意秋和秋意泊,闪身便出现在了他两面前,秋临淮很知情识趣的让开了一步,流宵真君双手伸出,一人照着头皮来了一下,将两人打得脸朝地摁进了土里。 流宵真君寒声道:“叫谁师傅呢!” “我在这儿帮你们收拾烂摊子,你们俩插什么嘴!有能耐别向宗门求救啊!” 秋意泊举手:“师叔,不是我叫的,我好好修炼突破感悟,没有拜邪道……啊——!” 流宵真君一脚踩在了他背上:“闭嘴。” “……” 268 第 268 章 流宵真君是一位明艳大方温柔和善的美人——平时。 她现在坐在白骨堆上(她本来想找个石头,但很显然特意挖出来的地下城有个屁的石头),华丽的裙摆被撩到了大腿上,左脚踩在秋意泊背上,右脚踩在泊意秋背上,双肘搁在膝头,把玩着手中玲珑剑钗,拉着一张臭脸和秋临淮安排:“这两个兔崽子我看着,怀真,你去把这兔崽子的屁股擦擦干净。” 说着脚下一用力,泊意秋闷哼了一声,“师叔,轻点,要死了。” “该。”流宵真君冷哼了一声:“也就是小师叔你,换了别人试试?” 然而她口中的小师叔们快被她踩得吐血了。 秋意泊本就是伤重,他这几天先是被金虹真君捅了一剑,又忍着伤势分了个分神出来哄血河,又跟着来救泊意秋,从方才开始就喉中发痒,口中全是浓重的血腥气。泊意秋要稍微好一些,但他也为了假装是被金虹伤了自己给自己来了一剑,且他主要的伤势还是心境问题,胸中气血沉郁,发闷作疼。 秋临淮目光淡淡地从他两苍白脆弱且写满了‘啊我死了’的脸上掠了过去,半点没有要阻拦的意思:“是,师叔,那意泊和意浓就拜托师叔了。” “去吧。”流宵真君头也不抬地道。 泊意秋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视线,就对上了流宵真君还未褪去战意的眼睛,他默默地把视线挪到了秋意泊身上,他总觉得流宵真君是在想怎么才能把他打到黏在地上抠都抠不下来但又不至于真的死。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双臂一抬喊道:“爹,带我走啊!我知道血雾宗密库在哪里!” 秋临淮闻声回头望来,流宵真君撇了撇嘴,抬起了右脚放泊意秋起来。 来都来了,力也出了,倒不至于那么清高什么都不要就走了。 泊意秋给了秋意泊一个‘你自救吧’的眼神,立刻爬了起来一路小跑到了秋临淮身边,讨好的笑了笑。离安真君立在一旁,看似想给秋意泊求个情,这好歹也是他们小师叔,被自家师姐这么以下犯上踩着有点不成样子。流宵真君又道:“金虹在外不知如何,离安,你去看看。” 离安真君也应了一声,给秋意泊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走了。 待人一走,秋意泊就不忍了,他伸手扒拉了一下流宵真君的裤腿,流宵真君瞬时看来,见到秋意泊七窍都有血迹漫延了出来顿时心中一跳,立刻抬脚将人拉拔到了一边,一探他体内虚实,狠狠地皱起了眉头。 “师叔别生气。”秋意泊乖乖巧巧地笑了笑:“这两天伤重了一些,师叔接着踩也没事。” 秋意泊说罢头皮上就又挨了一下,流宵真君怒道:“以后遇到这种事情还敢不敢了?” “不敢了。”秋意泊小声地应了一声:“下回遇到这样的事情一定以保命为主。” 流宵真君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随即将他提溜了起来,秋意泊好歹也是一米八的壮汉,愣是叫流宵真君扛上了肩头,流宵真君道:“指路。” 秋意泊想了想也没什么安全的地方好去,就干脆说了金虹真君的住处,自己那具化身还在那里呢,相当于有了一个坐标,巧的是王家的宅子就离他们不远,大概头顶斜上方就是。流宵真君问清楚了方位,一手微抬,玲珑剑钗化作一道凌厉剑气自下而上直接冲破了厚实的泥土,在地下城和望来城直接打开了一条斜上的通道,她便带着秋意泊一路往上飞去,等上到地面后只听一声剧烈的轰响声,整座望来城都摇了摇——她直接把整座地下城都给震塌了。 秋意泊目瞪狗呆,连腰腹被流宵真君肩头顶得快吐了也顾不上了,喃喃地道:“师叔,我也想学这个……” 流宵真君冷笑道:“那感情好,回头我就替你找半夏来把你阉了,你放心,半夏手法利落得很。” 秋意泊乖巧地说:“……那还是算了吧。” “你们是何人?!居然敢擅闯我王家!”忽地有人颤声道。 流宵真君望了过去,便见一大票王家弟子就站在花园里满脸震惊地看着他们两人,忽地其中一人揉了揉眼睛,不敢置信地道:“流、流宵真君?!” “是我。”流宵真君淡淡地应了一声,又抬头看向了天空,此时望来城为漫天劫云所笼罩,顺着劫云的中心看去,便见城外不远处有人在渡劫——王家弟子都围在花园里头估计是在看渡劫,不是在等着他们来。 这个时间渡劫的,恐怕也只有金虹真君了。 他对分神自然有所感应,分神本来好好的,却不声不响自爆了,显然是遇到了一些问题——这个分神是伪装成泊意秋带金虹真君见血华真君的,很有可能是当着金虹真君的面就挂了,金虹真君本就是在劫数中,希望不要影响到他。 他在心中叹了一口气,该说不说,他还是很希望金虹真君能渡过这一劫的——虽然金虹真君不是个好人,太虚门还是自家门派的竞争对手,可终究是他自认为为数不多至交好友的人。 流宵真君言两句就征用了王家宅子,秋意泊此前被金虹真君带来过,如今温夷光也在,王家弟子也不敢多拦,化身则也感知到了秋意泊的到来,过来引着流宵真君与秋意泊去温夷光的住处。 待看见好端端一根毛都没伤着的温夷光,流宵真君才彻底松了一口气——掌门师兄派他们四人来,交代了几件事,排在第一位就是先保证秋意泊与温夷光的安全,至于其他的可以容后再说,办得到自然是好,办不到也不怪他们。 以她私心来说,自然也是秋意泊和温夷光更重要,且不提看着他们长大,就说点大面上的。比如秋意泊传承太上忘情道,温夷光传承的是无情道,如今孤舟真君又身在外界,要是能成功突破练神返虚回来还好说,可这也是未知数,谁知道外界如何?要是现下温夷光和秋意泊两个人一死——好家伙,凌霄宗洗剑峰直接就名存实亡了! “见过师叔。”温夷光拱手道:“秋师弟如何?” “不太好。”流宵真君道:“你且替我们护法,我先替他疗伤。” “是,师叔。”温夷光应道,随即秋意泊的化身也软软地倒了下去,化作了两道流光,一道是控制化身的神识,飞入秋意泊识海,一道是化身则飞入秋意泊纳戒之中。秋意泊本来是无所谓这一道神识的,可如今他神识空了分之一,此时蚊子腿再小也是肉,还是叫秋意泊舒服了一些,流宵真君便扛着秋意泊进了屋子,设立了禁制,为秋意泊疗伤。 温夷光抱剑闭目而立,既说了要护法,他便守在门外。 金虹真君这一场天劫一直渡了天,他这一劫共九九八十一道天雷,凶险万分,但好在化险为夷,待天劫散去,一种玄妙之感以金虹真君为中心漫延而开,天地之间自有响应,彩霞漫天,天降甘霖,所落之处奇花异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而出,又吞吐灵气,反哺于金虹真君,离安真君遥遥便道:“恭喜金虹道友进阶大乘!” 金虹真君闭目而息,闻言缓缓睁开了双眼,他并不奇怪离安真君的到来,只是神色有些淡淡的,仿佛之前的怒火与倦怠都成了一场空梦,随着梦醒而被遗忘了去,他道:“多谢。” 离安真君道:“我为道友护法?” 金虹真君颔首,起身走向了离安真君,他如今最重要的是寻个地方闭关疗养,不二之选便是城中的别院。他被迫在郊外渡劫,凌霄宗的离安真君反倒是最安全的护法人选之一。 离安真君接了金虹真君就往城中别院去,顺手还填补了一下被天雷劈得矮了不止一个头的山脉,王家弟子见金虹真君平安渡劫归来,各个面露喜色:“恭喜老祖突破大乘境界!” “孙儿恭喜老祖!” 金虹真君一眼看来,众人都不禁噤声,屏息凝神听从吩咐,金虹真君道:“你们也辛苦了,各自休息去吧。” “离安道友,随我来。” “老祖……”有人还想再说什么,被抓走的王家弟子中有两人已经丧生,他们正想禀报金虹真君此事,好为族人讨回公道,却不想金虹真君恍若未闻,只缓步带着离安真君进了主院。 一进主院,便见到了蔫了吧唧歪在凭栏上喂鱼的秋意泊和泊意秋。 血雾宗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有了泊意秋在,收束起来是非常容易的,泊意秋也是鸟枪换炮,以前只能靠人格魅力,如今位真君在此,大大治愈了他的火力不足恐惧症,不过两日便已经料理得差不多了。秋意泊也是,他那伤虽然重,但也不是真的要死了,流宵真君给他治了一会儿就觉得差不多了,剩下的让他自己慢慢养。 他们还留在王家别院主要是之前有凌霄宗弟子被血雾宗掳走,虽说有泊意秋暗中保下他们一命,却也气血两亏,只能借王家别院疗伤,待到不会死人的地步才打算回宗门。 秋临淮则是要留下来,望来城这么大一座烂摊子,他得好好收拾——他们四个人来得快,后面舒照影还会带着弟子来彻底接盘望来城,光留舒照影兼几个弟子管事还不行,如今望来城得靠武力震慑,有两位真君才算是靠谱。 金虹真君停住了脚步,静静地看着在亭中喂鱼的两人,日光明媚灼目,他有一瞬间只觉得是自己的幻觉,可不过一瞬,又觉得不是。 他就知道,以秋意泊这般将真君引入局中,又怎么会这么轻易就死了……呢? 他唇畔有了些许笑意,如春风化雨,飘然自若。 秋意泊也察觉到有人来了,他抬眼一看,顿时喜笑颜开:“王师叔!” 泊意秋也不禁笑了起来:“王师叔。” 金虹真君没有急着去闭关,反而缓步入了亭子,坐在了他们身旁:“你们谁是秋意泊?” “我是。”秋意泊指了指自己:“这是我双胞胎兄弟,他就是泊少君,如何?是不是一模一样?” 秋意泊说罢,又顿了顿,道:“其实他也是我,我有一门道统可以化出分神,他就是我的分神。” 泊意秋至今没有和秋意泊交融神魂,故而对金虹真君有些生疏,但不妨碍他喜欢漂亮美人,他眨了眨眼睛:“我虽然是分神,但师叔不能嫌弃我。” 金虹真君看着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微微侧首道:“这便告诉我了?不怕我怒及杀你?如今本尊分神都在这里,再想要逃命,可就没有这么容易了。” 秋意泊笑道:“我都替师叔渡劫了,还替您保下不少王家子弟,到底孩子是自家的,不看僧面看佛面,您就饶了我这一回?” 他大概猜出来了,金虹真君一开始是打算走的灭情渡劫——也不是只有爱情是情劫,亲情也是情,友情也是情。故而他对家中子弟宠爱如疯魔,又数次透露出要杀他的意思。其实他来望来城,第一就是要坐实自己确实疼爱晚辈,他一人独自对上数位同境界角色,换了其他人不是什么深仇大恨绝不会这么找死,待他抱着为子弟复仇的心思成功击杀仇家,再反手屠尽王家弟子,要是这样都不破劫,那就再杀好友,师门……只要他狠得下心,这劫数怎么都算破了。 算是杀妻证道的变种版本。 可当时秋意泊在他面前身亡,新仇旧恨之下对上血雾宗几位真君就更真情实意了,估摸着也是意外搏了个心境通透,这才渡劫成功——人都突破了,也没有了再了结自家子嗣的理由。 他虽不在乎,但一个正常人应该是不会无缘无故把血亲杀着玩的。 秋意泊言下之意金虹真君自然听得出来,他微微一哂:“倒是被你猜了个透彻。” 秋意泊被肯定了猜测,不由轻笑,伸手替他倒了一杯热茶:“师叔喝口茶缓一缓,就别张口就是唬人了。” 金虹真君轻轻哼了一声,却没有端起茶水:“账还没算完,就急着要我喝茶?怎么?知道自己错了?” 泊意秋知情识趣起身端着茶坐到了金虹真君一侧,将茶盅送到了他的面前:“师叔就喝一口吧,是我们错了。” “如师叔这般大人大量,就不要与我们计较了。”秋意泊也是很敬小慎微了。 离安真君满头都是雾水,什么算账不算账?他嘴唇微微一动,金虹真君却道:“离安道友不妨问问他们。” 离安真君看向秋意泊他们,泊意秋闭口不言,一手指了指秋意泊,示意这账是他欠下的,秋意泊哂笑道:“没什么账不账的,答应王师叔的我也没打算赖。” 本来是打算赖的,但是想到金虹真君为他做到如此地步,还是算了吧——这一笔焰晶他也给的心甘情愿。 “哦?”金虹真君挑眉笑道:“不错。” 他伸手接了泊意秋身上的茶,仔细打量着泊意秋的面容,还伸手捏了他的下巴左右看了看,似笑非笑地道:“真是一模一样。” 泊意秋瞬间明白秋意泊怎么跟人处成好友的了,他也好喜欢! 谁能拒绝目生灿阳的大美人冲你笑呢? 没有人! 金虹真君喝过了茶,他倚在凭栏上慢慢地道:“我需要闭关,既然凌霄宗的道友在此处,我也便凑个便宜,不知可否将我与弟子送回太虚门?” 望来城自然没有太虚门老家来得安全,秋意泊他们做了这般大的事情,必然是要回宗门禀报的,太虚门和凌霄宗离得近,顺路一道回去也得宜。 “自然。”离安真君颔首道:“金虹道友还请安心。” 金虹真君懒洋洋地道:“多谢。” 不多日,舒照影带着数位弟子前来,接手了望来城,按照之前约定的,秋临与留下和舒照影一道坐镇望来城,其余人等则是搭乘飞舟返回凌霄宗,望来城一事也有了决断,是泊意秋的手笔,九分真一分假,就足以掩饰过去了——望来城乃是邪道魁首血雾宗为掩人耳目所建,掳掠修士为血食,凌霄宗遣弟子打探消息,最终里应外合,流宵、离安、应真位真君出征剿灭血雾宗,并救出各门弟子百数。其中又有太虚门金虹真君除魔卫道,道心圆满,成功突破大乘。 再加上城中确实有被抓的修士放出,又言亲眼看见流宵真君力战血雾宗宗主,应真君一剑横扫血雾宗宗门(秋临淮、秋临与容貌几乎一样,外人也分不出来,只当是同一人),说得绘声绘色,一时之间凌霄宗声望蒸蒸日上。 秋意泊他们本来还要为了血雾宗那块地皮留下,但一是自己伤重,二也要回宗门交代事情,这里还有叔看着,也就放心先回宗门了。金虹真君上了飞舟就开始闭关,他们一行人到太虚门后太虚真君直接让把飞舟一停,另外借了一艘飞舟让他们回凌霄宗,又是千恩万谢他们送金虹真君以及门下弟子归来,赠送了不少天材地宝。 一行人回了凌霄宗,大殿之上,流宵、离安还有秋意泊他爹都很理直气壮的上座,五峰峰主除却孤舟真君不在外都坐齐了,就剩下秋意泊和泊意秋两个人搁那儿站着,要是真配一把椅子估计他们两人也是不敢坐的——这都不止堂会审了,他们那敢坐下去?坐下去就真的就差后头用大红字端端正正写上‘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八个大字了。 秋意泊给了泊意秋一个眼神,示意他先说,祸事是他秋意浓惹出来的,跟他秋意泊没有关系啊! 泊意秋清了清嗓子,因着头皮道:“这说来话长。” 秋临淮一点都没有徇私枉法的意思:“那就长话短说。” 凌霄真君抚了抚长须,笑眯眯地道:“别怕,事情都过去了,便仔仔细细地说,我们也好替你们做打算。” “……”泊意秋只好老实从头交代:“弟子一开始是被血雾宗宗主掳进血雾宗的,他们手段严酷,道统奇异,可从精血追查体内道统,亏得弟子道统颇多,这才掩盖了过去,否则如今应该已经被杀了。弟子为求自保,便假意归顺,后来见血雾宗的宗门领地不错,便起了些贪念。” 秋临淮皱眉道:“你要血雾宗的领地做什么?” 秋意泊解释道:“我近些年一直都在研究如何不用灵脉炼就小秘境,便想要一块地方来尝试……” “没问你。”秋临淮道。 泊意秋道:“就是为了地皮,弟子便想着血雾宗有四位真君,恐怕不容易算计,得先获取他们的信任,这才灵机一动说服血雾宗倾尽宗门财力修建望来城,弟子又在血雾真君逼迫下修习宗门道统赤血录,那赤血录邪异,隐隐影响弟子的心性,这才未能及时逃脱,迟迟未归。” 泊意秋接着道:“后来秋意泊出关,他进阶化神,来寻弟子,弟子才发现心性已有异样,这般情况下我们不敢融为一体,免得影响到秋意泊,又得知宗门已经察觉门下弟子失踪蹊跷,派温师兄前来调查,为保温师兄安全,我们便一边通知宗门,一边设计令血雾宗内斗。” “然而他们师兄妹情谊深厚,秋意浓只入宗门百年,等闲是不会轻易相信的他的。”秋意泊接口道:“接下来阿浓参与不多,是弟子做的,弟子可以分出化身,首先便是洗干净自己的身份,弟子分出一具化身在望来城行走,实则本体与阿浓在一处,让阿浓闭关,我们两人做了一场戏,叫血雾真君以为弟子与阿浓是爱侣,又因为弟子薄情寡义,爱慕温师兄,使阿浓怒及要拿温师兄与弟子回去当血食,本想借此事生出些波澜,缓缓而治,不想正在交手之际,又遇到了金虹真君也来追查门下弟子失踪,弟子与金虹真君有些交情,便以望来城为由,说服金虹真君配合我们。” “金虹真君入局后,便以他爱子入魔需要二七条元婴为由,引血雾宗血华真君与金虹真君相见。再借着伤势告知血河真君门中出了内奸,他虽不信,可心中到底会有疑虑。此时再引血华真君与金虹真君见面,血河真君必然怒不可遏,不管其中情状如何,必然会先行将血华真君带回。”:,, 269 第 269 章 “弟子已知血河真君必然会尾随血华真君而来,便再度分出一具分神,令他陪同,果然期间遇见了血河真君,分神便一不做二不休自绝于血华真君与金虹真君当面,引起人矛盾。”秋意泊分析道:“另一侧阿浓则是去禀报血雾真君两位真君行迹诡异,不料血雾真君早已识破了我们,只不过他没有想到我早已禀报宗门。” “之后的事情各位师叔应该都知道了。”之后就是血雾真君试图再给泊意秋一次机会,如果泊意秋不允就将他献给外界宗门,秋意泊这头则是感知到二号分神炸了,心知不妙,去地下城拖延时间,等到自家几位真君前来。 泊意秋接口道:“弟子在血雾宗时早已心生疑虑,血雾宗门下弟子中有灵根天赋绝佳的总是离奇失踪,又联系之前门中传言,便知道血雾宗应该与其他宗门有联系,将门中天赋绝佳者送与其他门派,却没有想到这宗门居然是外界势力,这实在是没有想到。” 众人静静地听着,各有沉思,唯有秋临淮面上冰霜俨然,他沉声道:“你们可知,其中若是算错一步,你们二人便是粉身碎骨?” 秋意泊道:“想过,可当时情势逼人,若弟子什么都不做,师叔等前来便要面对位同心协力的真君,且望来城是阿浓一手所建,若是就此落在他人手里,实在是可惜。当初修建望来城时,阿浓便说要献于宗门,若能掌控鹿野林门户,其中好处自然是不必多言。” 秋临淮重重地拍了一下扶手,没有再说什么。 凌霄真君细细地听了,也颔首道:“若非小师叔谋划,待你们去,恐怕也没有这般轻松了结。” 望来城能轻易收入手中,秋意泊功不可没。 他在心中摇了摇头,就是秋意泊也太大胆了,他突然想到当年一句将小师叔送到仇家门派,不料百年后居然成真了,小师叔果然带回了秘境甚至还带了一座城外加一个宗门所有财产回来,他一时居然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这事儿吧,你说危险,那确实是危险,可从结果来看,凌霄宗得了名望,得了一座城池,真君之战中居然自家一人未伤除了血雾宗这等祸害,又不能说不好。 夸要夸,罚还是要罚的。 凌霄真君开口道:“关于外界,此事宗门会追查下去,两位小师叔境界低微,不宜跟进此事,日后也不必再问。两位师叔论功,泊师叔救人心切,浓师叔以望来城相献,应勉,然而浓师叔却身陷魔门,贪心不足,道心紊乱,此罪却不可免。” 凌霄真君斟酌道:“望来城……” 秋意泊道:“望来城弟子二人献于宗门,分文不取,弟子想要血雾宗那几座山……” 秋临淮一眼横了过去,冷声道:“住嘴。” 秋意泊委屈巴巴闭了嘴。 不会吧,不会忙到最后真的什么都没捞到吧? 望来城他两本来就不打算要的,这城虽好,却需要有人打理,他自己在凡界打工了百年,现在泊意秋也给望来城打工了百年,两个人都不打算去接管这地方,给宗门才是最好的——而且宗门最后派了流宵、离安两位师叔来救他们……总而言之,他们不差望来城那点钱,但是宗门差啊!总不好自己大鱼大肉,宗门苦了吧唧吃糠咽菜吧? 他们想要的就是那块地皮! 流宵真君倚在椅子上,轻笑道:“掌门师兄,两位小师叔为了那块地皮好歹忙了百年。” 凌霄真君也没打算要那块地皮:“既然如此,那血雾宗山脉就归两位小师叔,哪日有空了便有劳春明师弟跑一趟,将那片山脉带回来。” 秋意泊眼前一亮:“还能带回来吗?!” 春明真君笑道:“自然能……无主之地,不是什么难事,小师叔在宗门中等便好。” 泊意秋的彩虹屁更是不要钱一般往众人身上捧,捧得众人眼中都有了一些笑意。 “但望来城宗门也不好独吞了。”凌霄真君又道:“门中早有定律,在外所获,弟子八成,宗门二成,然望来城情况特殊,便倒一下吧,两位小师叔取两成,宗门得八成,如此,也不算叫两位师叔白忙一场。” “多谢掌门!” 凌霄真君咳嗽了一声:“赏过了,接下来就是罚,浓师叔,罚你入寒牢五十年,你可服气?” 泊意秋颔首道:“弟子遵命。” “泊师叔,你与浓师叔一体,如此,罚你于寒牢十年,你可服气?” 秋意泊也拱手道:“弟子遵命。” 流宵真君闻言翻了个白眼,离安真君轻哼了一声,春明真君无奈的笑了笑,秋临淮则是在心里骂了一句罚的太轻了——这算什么罚啊? 秋意浓道心紊乱,又学了邪道道统,如今去寒牢正好,那地方虽冷,却能帮助修士压制心魔,去里头好好闭关一阵参悟门中经典矫正道心才是正经大事,而秋意泊重伤,就是不罚他他也得好好闭关修养个几年,养完伤出来八成禁足时间就到了。 凌霄真君抚着自己雪白长须,笑而不语。 害,孩子知道错了就行了,别看他们两个现在言谈自若,等回头还不知道怎么后怕,以后估计也不敢再行这样冒险的事情了。罚的本意是让他们自己知错反省,现在已经知错了,一个两个都有伤在身,还罚怕要伤了根本,面子上糊弄过去就算完了。 凌霄真君决定一会儿给凌霄老祖上柱香,还要给朔云师叔祖上柱香——祖宗保佑,他们凌霄宗总算是收了个会赚钱的好弟子啊! 灵根好悟性佳短短两百多年修成化神,还会炼器炼丹,还会给宗门赚秘境和城池,这种好事他怀疑老祖若是有坟茔在,可能现在已经在冒青烟了。 秋意泊和秋意浓老老实实告退,他们收拾一下就去寒牢闭关,只留了满满一堂真君。 众人脸上的笑意也褪去,变得严肃了起来。 流宵真君先道:“没料到居然是外界势力渗透,实在是可恨!” 离安真君也皱眉道:“我见血雾宗此举,还不知道有多少门派为外界控制。” “正是如此。”凌霄真君淡淡地说:“接下来恐怕不得闲了,流宵,你本就要去游历,如今也到了时机,若再遇上这般的,定斩不饶。” “是,师兄。”流宵真君应道。 春明真君和离安真君暂时还不打算外出游历,流宵真君能出去游历是下一代争气,舒照影如今已入真君境界,流宵真君若是在外有何不测,舒照影便是现成的下一代峰主。他和离安手下虽有化神弟子,却没有真君,只能再拖一拖。至于凌霄真君本人倒是不拘门下有没有真君,只是他时机未到,便不会擅自离开凌霄宗,但他若想离开也便宜,他手下秋怀黎如今管宗门内务也有模有样了。 最舒服的还是孤舟真君,两名亲传弟子都已经入了真君境界,第代秋意泊都已经入了化神,恐怕叩问真君境界也不远了,温夷光也已经是元婴后期,他名义上是离安真君门下,实则已经转让给了孤舟真君,如此一想,孤舟真君当真是好福气。要是离安有什么事,拿温夷光去苍焰峰顶包也不是不行。 春明真君深深地有点羡慕他们了——哎!谁叫门下不争气! 流宵真君又道:“血雾宗颇有些蹊跷,外界乃是一位道君,血雾真君当时若是呼救,我与离安、应真人也不可能匹敌,他却糊弄了过去。小师叔曾与我言,血雾宗道统有缺陷,应该是受制于外界。” 或者说这个宗门就不是本界的门派,否则哪这么凑巧就能遇上外界道君。 “或许与本界不能突破练神返虚有关。”秋临淮陡然道。 众人皆是沉默了下去——当时就是有这样的猜测,孤舟真君才会去外界寻求突破,但很显然,对方是道君,若孤舟真君与奇石真君能突破道君境界,才能与其有一战之力。 “血雾真君到底是为了什么呢?”流宵真君还是想不明白当时血雾真君为何如此选择。 他那时掩盖下去,当真没有一点好处——他自己还是受制于外界,宗门倾覆,他自己绝落不到一个好,可他还是那么做了,是为了什么呢? 凌霄真君淡淡地说:“或许,他也不愿为他人做嫁衣。” 与此同时,秋意泊也说出了这句话。 他与泊意秋道:“你想,他又不是不行,非要靠赤血录才能修行,他灵根至少也是个地灵根了,若没有赤血录来搅局,找个名门正派难道就没人收了?还不是求着他入宗门?你说他没有将你送上去,那也很正常,且不管把你送上去你会如何,是拜入那宗门也好,还是被人当做炉鼎夺舍也罢,本界都少了一个天灵根。” “长此以往,本界只会越来越积弱,而外界就越来越强盛……血雾真君难道就甘心受制于人?莫说是他,就说你我,难道我们遇此境界,就眼睁睁看着敌愈强,我愈弱?” “他若是本界的人,那更说得通了。”秋意泊笑道:“不管是邪道还是正道,那都是我们窝里斗,遇到外人,那还是要一致对外的。” 泊意秋颔首:“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秋意泊爱怜地拍了拍泊意秋的狗头:“百年不见,你果然被邪道日坏了脑子。” “滚滚滚!”泊意秋推开他:“你才被日坏了脑子!别瞎说,我一个清清白白的黄花少男,什么日不日的,别平白污我名声!”:,, 270 第 270 章 寒牢在寒山书院的下方,一般来说是用来关押门中犯了大错的弟子的——实际上作为一个卷王之王门派,每天都有想要卷但又静不下心来的弟子用各种方法让自己进去,获得一段被迫专心修炼的时间。秋意泊和泊意秋听过这个传言,不过寒牢是无事不能进的,他们两也没亲眼见过,而出来的弟子大多讳莫如深。 秋意泊和泊意秋也是如此,秋临淮将他们带到寒山下,勒令他们两交出所有的储物法宝,秋意泊腆着脸凑到他爹身边:“爹,掌门真君答应我的山头……” 这十年时间虽说肯定是先拿来养伤,但万一提前养好了呢?在寒牢里也没有什么乐子,刚好可以推一下秘境研究进度。秋临淮一脸冰霜,要不是一个两个都是重伤,他怕再打打出点事来,否则绝不是这么轻易将两个人送入寒牢就算完。 秋意泊见他爹不说话,有些讪讪的,却还是忍不住伸手扯了扯秋临淮的衣袖,随即衣袖就被秋临淮冷漠无情地从他手里抽走了,秋临淮没有说话,而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秋意泊和泊意秋见状怂得比谁都快,开始摘身上七零八碎。 他两先是各自拿了个木箱子出来,秋意泊先从手指上摘了纳戒,手腕上伪装成手串的储物空间,又从袖袋了摸了一串铁疙瘩出来,秋临淮见状,微微的皱了皱眉,仔细一看,那是一个约有手腕粗细的黄铜环,上面有挂了数十个小黄铜环,每一个黄铜环下面都挂了一把钥匙,将整个黄铜圈挤得满满当当的。 秋临淮还未来得及问这是什么,就见泊意秋也掏了这么一件东西出来,两个人拎着黄铜环不约而同的把它抖了抖,细碎清脆的铁器相撞之声传了来,两人相视一笑,发出了古怪的笑声。 “嘿嘿~你也弄了啊?” “那必须啊,嘿嘿~” 秋临淮皱眉:“此为何物?” 泊意秋给亲爹解释道:“爹我们两东西比较多嘛,都混在一起放也不太好,药材和灵材放一起,万一窜味儿怎么办?就多弄了几个纳戒,串在一起就是这样了。” “那为何要做成钥匙状?”秋临淮接了过来仔细看了看,那钥匙上还用浆糊粘了纸片上去,上面写了什么‘101,102,103……’这符号古怪,他记得似乎秋意泊小时候就爱在纸上写这些,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秋意泊解释道:“这不是看起来比较……嗯……阔气!” 泊意秋一个劲的点头:“爹你不觉得这一看就是有很多房子才会有这样多的钥匙吗?一看就是有钱!” 秋临淮:“……?” 秋临淮寻思着从小到大,虽说不是穷奢极欲,但也没有穷着饿着他们,也是金尊玉贵养出来的,这种俗气的癖好是哪里冒出来的? 秋意泊没发现亲爹的疑惑,还兴致勃勃给他解释:“这101是专门用来放丹药的,102是成品法宝,103是各种乱七八糟的阵盘、符箓之类。2开头三把钥匙是上中下的药材,3开头是妖兽灵材,4开头就比较贵了,是专门放极品天材地宝的。” 有些天材地宝是不属于药材也不属于妖兽材料,比如无定系列。 “501是研究室……601其实是踏云境的出入令牌,602是离火境的出入令牌,603是镜湖境……”秋意泊说着说着还挺高兴的,有一种整理仓库体验丰收的迷之快乐。秋临淮越听越觉得手上这一串钥匙无比沉重,这一串钥匙里包含了三个秘境,就是凌霄宗一共也才七个秘境罢了!其中还有两个和秋意泊还是重合的! 秋临淮问道:“那后面的呢?” 这钥匙的序号一共排到了‘1803’,便听秋意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小声说:“16到18都是我在凡界时在燕京买的宅子,以后要是家里不争气,靠这些宅子也不至于饿死不是?” 秋意泊可是秉承着十分神圣的心情才将凡界大宅的钥匙和他私库钥匙都挂在了一起——这可是家族千年之计,当然要重视,要是过个几千年,凡界真的点了科技树,这就是首都二环内园林式住宅啊!到时候随便卖一套,只要不是有什么奢侈爱好譬如赌、毒,也够一家子人百年不愁吃穿了! 泊意秋也凑了上来,指着自己那一串:“我的宅子比秋意泊多,爹你看啊,这个12开头的一直到20开头全是江南府的,我还在青龙镇沿江买了一大块地皮,有两座小山头,风水好得很……喏喏喏还有这一块,在乾河府,就在行宫边上,风景好就不说了,还有几汪温泉,我拿阵法养着了,又种了不少花草,春有桃花流水,夏有碧荷连天,秋有枫桂银杏,冬有雾凇鹤舞,回头咱们有空一道去泡澡啊。” 秋临淮:“……” 泊意秋和秋意泊又不约而同的拿出了一串黄铜圈钥匙,这一串数量明显要之前比多得多,“这是我在四大城买的宅子和铺面,懒得管,就租出去了,如今每年也有个五万极品灵石的产出呢。” 泊意秋则是腼腆地道:“我被困在血雾宗,不太方便在其他地方弄私产,不过我好歹也混成了少当家的,就在望来城买了百来块地皮,都是宅子带着前头旺街铺面,还有这两条巷子,一条叫做风花,一条叫雪月,我瞧着风水好,名字也好,干脆直接整条街都拨给了自己,如今都委托着牙人租赁,一年也有五万极品灵石的产出。” 秋临淮:“……” 秋临淮一时竟然无言以对。 他和秋临与化神时,浑身上下财产加起来才十万极品灵石,如今儿子张口就是告诉他拿着一串钥匙,每年在家躺着也有五万极品灵石,秋临淮陷入了沉思之中。 两人又陆陆续续褪下了不少东西,还各自塞了两个纳戒给秋临淮:“爹,这是我给您攒的,百炼塔不少材料都不错,我瞧着您都成真君了,也没时间出去游历,我看见好东西就给你买了,你看看合不合用。还有这一枚是给三叔的,回头等三叔回来您转交给他。” 泊意秋也是这么个意思。 秋临淮看了一眼纳戒,就被里面的灵光闪瞎了眼睛,里头少说有百万极品灵石,各色天材地宝倒是有数,可每件天材地宝都是真君境界能用的,随便一件都不止百万极品灵石。 秋临淮不太想收。 秋意泊眨了眨眼睛:“爹,你跟我们客气什么?” “……嗯。”秋临淮低低地应了一声,神色有些复杂,秋意泊见状连忙道:“那我们就先进去了,爹不用担心我们,要是有事我们会传讯的!” 说罢,秋意泊拉着泊意秋就走,等到秋临淮从莫名的感动中回过神来,两人连影子都不见了。他看着已经闭合的寒牢禁制,不由地从眉间溢出了一点柔和的笑意。 儿子出息了,都知道给他养老了。 秋意泊和泊意秋进了寒牢,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两人凑到一块交流了起来,秋意泊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挤眉弄眼地说:“好家伙,趁着爹没回过神来,几个芥子空间总算是逃出一命。” 泊意秋没有传承的芥子空间,但他还有其他储物法宝:“我也偷偷留了两个,留情剑也被我偷渡进来了……” “我留了个研究室,回头无聊了可以炼器。”秋意泊抛了个媚眼给泊意秋,示意他懂的。 泊意秋猥琐地笑了两声,他也留了个研究室,他们爹肯定没想到他们有了那串钥匙外还有余地——虽然说整理仓库是让人心生愉悦的一件事,但很明显他们有拖延症,有时候用了东西有的剩就随手塞进最顺手的纳戒,还有些时候意外获取的东西也还没来得及整理,长年累月之下那也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了:“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们应该是一个牢房吧?”秋意泊道:“到时候也能交流交流。” 泊意秋心领神会地道:“我弄了不少好宝贝,一直都没时间研究。” “我还给你整了个代步,来来,你先拿着,贼好用。”秋意泊说着就将霞影的黑化版本给了泊意秋,泊意秋一看手心里陡然多了一团黑云,这黑云还带着红雾,红雾时不时变换成了各种骷髅鬼脸,险些直接将黑云扔出去,“艹,你是故意的吧?!” “这不是很适合你吗?”秋意泊笑道。 泊意秋一副尖叫鸡附体的模样道:“你不要凭空污我清白!” 忽然之间,一道微乎其微的脚步声打断了两人调笑,只见一道血红的影子从寒牢的深处走了出来,她的脚步很轻,衣袂翻飞之间居然有一种飘然的诡异感,让人觉得那脚步声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两人不由自主浑身一颤,就见那红衣女子已经到了他们面前。 她面容苍白,身形消瘦,嘴唇却是涂着如血的口脂,一头几乎垂地的秀发并不挽髻,便这样直挺挺地垂在她身后,她看见秋意泊他们两人就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意,用一种空灵到了几乎随时都能断气的语气道:“可是……洗剑峰……秋意泊、秋意浓……?” 两人不由自主的吞了口口水,两只手握在了一起,感受到了对方无辜弱小可怜还瑟瑟发抖。 “正、正是……”秋意泊大着胆子应了一声,自家地盘,怎么可能真的有鬼呢这绝不可能! 那女子点了点头,笑意越发瘆人:“两位……随我……来……” 泊意秋已经躲到秋意泊身后了,俗话说得好,有事高个子先顶着!他是元婴,秋意泊已经化神了,有事他先上! 女子说罢便转过头去,紧接便率先向内走去,两人只好跟着一道走,走着走着眼前忽然大亮了起来,两人这才发现他们走出了阴暗的山洞,到了一条峡谷之中,这峡谷看着极为宽广,可天空却只有一线,悬崖两侧上满满当当都是一个又一个黑黢黢的石洞,再顺着峡谷顶上的裂缝看去,还能隐约看见凌霄宗巍然主殿的剪影。 还……还算正常,要是两侧都是悬棺他们两就要跳起来了。 但还是好可怕…… 两人心有惴惴,陡然之间,一声惨叫从他们头顶不远处响了起来,两人闻声望去,便见一名凌霄宗弟子被一黑袍覆面之人从石洞中以锁链拖了出来,那弟子一手抓着石洞的岩石,惨叫道:“我不走,我不走,我有罪,我是心甘情愿来寒牢赎罪的,没有人强迫我,不要拉我,我不走!我要闭门思过!放开我!” 两人被吓了一跳,前面引路的女子头也不回地道:“见……笑了……” 两人收回了视线,忽地身旁石洞中扑出来一人来,他仿佛没看见秋意泊他们,对着女子道:“师叔祖,我错了,我知错了,我不想再待在这儿了!” 女子幽幽地笑了一声:“你还有两年期限。” 大概意思是还得再坐两年牢,可从女子口中就宛若在说‘你还有两年阳寿’。 两人不由自主地缩到了一起,宛若两只可怜兮兮的鹌鹑。女子又引着他们上了峭壁,秋意泊他们两个人是很老实的顺着梯子往上爬,女子则是不知道是破罐子破摔还是怎么,干脆就飘了上去,最后指着其中一间石洞道:“秋意泊……住这里。” 泊意秋小心翼翼地问:“师叔祖,我呢?” 虽不知道这位女子到底是什么身份又是谁,但跟着别人一起叫总没错。女子侧过来脸,阴气森森地笑了笑:“你……叫错了……你该……叫我师姐……” “……师姐,我可以和秋意泊住在一起吗?”泊意秋又问道。 “不可以。”女子这句话倒是很利落,她的目光在两人脸上流转,又恢复成那等飘忽的语气:“掌门……说了,你们……不能……住在……一起……” 两人不禁头皮发麻,秋意泊秉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想法利索地进了石洞,泊意秋也只能硬着头皮跟着接着走,但不料女子脚步一转,指着秋意泊旁边的洞府道:“你住……这里……” 泊意秋松了一口气,拱了拱手以示感谢,连忙走了进去。石洞比想象中还要小,只有两尺宽——学校宿舍上下铺还有80厘米宽呢!这两尺也就70厘米不到! 差不多是盘腿坐下勉强还有点余地不会把人卡死的宽度,如果想要躺,那也是凑合着躺着,安全感倒是挺有安全感的,就是就有点压抑。 女子站在石洞前交代道:“此处禁食……水在洞府中……若有……要事……可寻我……” 秋意泊不禁问道:“该如何寻师姐呢?” 女子轻笑道:“你叫我……我便……知道了……” 两人颔首应是,女子的身影陡然便消失了,两条锁链自然而然自山壁中延伸而出,将他们石洞的入口封死,又有一条锁链将他们一脚锁住,这链子最长也就是能在这石洞里自如活动,并且有一点,这铁链很轻,几乎没有任何感觉,也没有任何负担,但他们就很明确的能从认知上感受到他们被锁住了。 两人都趴在锁门的铁链看着女子身影消失,纷纷松了一口气,秋意泊喊道:“阿浓,能听见吗?” 泊意秋回答道:“可以。” “那就好,没事我们还能吹吹比。” 泊意秋颔首,却又想到两人虽然还能听得见彼此声音,可动作确实是看不见了,便有一种媚眼抛给了瞎子瞧的哽咽之感,他道:“吓死我了,原来是师姐,也不知道是哪位峰上的……” “我也,吓得我背上寒毛都起来了。” “谁不是呢?” “我还真当撞了鬼了……”秋意泊话音未落,便听一道女声幽幽地道:“我……就是……鬼……” 两人一僵,侧脸看去,便见红衣师姐不知何时又站在了他们面前,师姐微微一笑,死寂而诡异:“好好……反省……” 两人僵硬地松开了握住锁链的手指,乖巧地点了点头:“是,师姐,我们这就去反省,绝不叨扰师姐。” 红衣师姐满意地点了点头,又消失不见了。 两人这回没有了聊天的兴致,一个比一个利索地坐到了石洞最深处,非常直接了当的采取了侧坐的方式,正面背后都是墙,留下一点余光看石洞口,甫一落座,他们便感知到一股寒意自四面八方升了起来,接触的石洞地表是冰凉的,面前的石壁也冷得吓人。 秋意泊努力裹紧了衣服,“怎么这么冷……” 他都化神了,照道理说只要不到零下几千度,他应该都不会感觉到伤害性,但是这个温度下,他已经开始有些昏昏欲睡了——一般情况下这么冷,睡下去很有可能就长眠不醒了。 泊意秋也是如此,他裹了裹衣服,极光金焰感觉一点吊用都没有,这寒牢仿佛有一种奇异的特性,不光是他觉得昏昏欲睡,他体内的极光金焰、万宝炉都已经陷入了一种莫名的平静之中。 “真没事吧……?”泊意秋喃喃道。 宗门再狠也不至于让他们死吧? 还没想明白这地方到底是怎么回事,两人就纷纷陷入了昏睡之中,待他们彻底无法反抗之后,石洞之中便凝结出了淡淡的水光,紧接着一层又一层的寒冰将整座石洞都封锁了起来。 其实寒牢是整座凌霄宗中最靠近灵脉的地方,凌霄宗所在乃是一条极品灵脉,属风、水,便异化成冰,故而当灵气喷涌之时,寒牢之中便会异常寒冷,甚者还会凝出寒冰。 当然,冷是冷了点,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 秋意泊还好一些,他伤得比较重,之前一直都压着,如今昏睡过去后,因为神识遭受重创,直接不省人事,灵气入体,疯狂修补着他浑身上下的伤势,他自己也不晓得。 泊意秋就惨了,他伤势比较轻,更为严重是由心到身为赤血录污染这件事,他于昏睡之间感觉身体仿佛被切割成了许多部分,身体同疆域,各种道统于其中逐鹿——很明显,这是一场围剿贼寇的战争,赤血录就是那个贼,那个寇。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最先与灵脉契合便是太上忘情道统,紧接着便是凌霄诀,这两个道统在自家地盘可谓是如鱼得水,根本就没有太多的障碍,势如破竹一般向赤血录攻去。 赤血录已侵占了他部分元神,那一部分元神就被毫不留情地割裂了去,泊意秋在痛苦中猛地吐出一口黑血来,他自己却一无所知,逐渐他又安静了下去,黑血自他眼耳口鼻中溢出。 这还是最简单的一部分。 身体被污染了切了就好,可最严重的还是道心问题。 他于睡梦中紧紧锁住了眉头,似乎有人在呼唤他,字字如泣血一般:【痴梦……痴梦你为何要背叛我……】 一道血红身影出现在他面前,红衣红唇,妩媚万分,眼中却带着是如海一般的怨恨,让人不寒而栗:【痴梦……百余年来我对你可谓是尽心尽力,你为何要害我……】 又有个鬼气森森的少年陡然出现,他怨毒地看着他:【痴梦,你这样的人怎么还不去死呢?你怎么还不去死呢?】 【泊痴梦,你无情无义,果真是修邪道的好苗子啊!我和师姐都看错了你!】 【泊痴梦……】 【痴梦……】 【痴梦痴梦痴梦……】 泊意秋看着面前的几人,忽地脚下出现了拖拽感,一只冰冷青黑的手抓住了他的脚踝,随即越来越多的手来拉扯着他,一张张惨白发青的面孔自脚下无尽之海中浮出:【少君,我们死的好惨啊……你不是说要带我们过好日子吗……】 【少君,你知道是谁杀的我们吗?是凌霄宗应真君!】 【他是你父亲!他是为你才杀的我们!】 【少君!救救我,我不想死!】 【少君为何要杀我们!我们是被迫入血雾宗的,你最清楚了不是吗?】 【泊痴梦!都是你!若不是你将血雾宗经营得千好万好,我也不会入血雾宗,更不会因你而死!我想活!我想活啊——!】 无数嘶吼惨叫在他耳边响起,声声泣血。 泊意秋闭上了眼睛,冷汗自他额间一滴又一滴的渗出,顺着他的眉眼往下落入了海面,如同他在哭泣。 【后悔吗?你明明可以接着当你的少君,如今却在寒牢受罚!】 【你有罪!是你害了我们!】 【是你!】 【是你——!】 忽地,一道声音悠悠地响了起来:【痴梦,大可不必自责。】 是血雾真君。 【他们会死,是因为他们不够强的缘故,你当时又是与我怎么说的?】 泊意秋启唇:“我说,血雾宗乃是万恶之源,他们若死,固然有我的缘故,可追其根本,却是因为血雾宗的存在。是血雾宗要吸人精血,用以修行,是血雾宗要掳我入门,我为求自保,只得如此行事。” 他看向血华真君与血凌真君的幻影:“两位师叔对我是真的好,可那是因为我展示出了足够的实力,而非你们生而爱我。我若是个废物,你们谁会真心对我好?” 【你骗人!你明明可以早就走的!你若是早走了,我也不会被骗入血雾宗!】 【我才入门十年!泊痴梦,你还我命来!】 【还我命来——!】泊意秋忽地垂下眼帘,正视着底下那万千冤魂:“我入血雾宗,是为血雾真君所迫,你们入血雾宗,却是自我选择。” “你们有机会走的,当得知赤血录需要摄取血食之时,你们本可以走的。每一次山门遴选弟子,我都有意打开宗门禁制,若那时走,我决不会追查。” “你们不讶于饱饮他人精血提升修为,此时却怪我因我而死。”泊意秋坚定地说:“既然是为了变强而选择入此一道,如今也因为不够强而被人诛杀,为何要怨我?” “我确实贪心,可该做的我没有少做一件。” “你们怨我经营血雾宗,可又有多少人因此得益?于我手下,望来镇成望来城,人人得以吃饱喝足,世事难以两全,大抵都是无法圆满的,我有错,我也有功。” “我之功过,自有天道判辨。” “你们凭什么来定我的罪?如果想怨恨……” 泊意秋轻轻地笑了笑,伸手抽走了被他们扯在手中的袍角:“那就接着怨恨吧。” “我不在乎。” 是的,他其实……并不是很在乎。 271 第 271 章 柔滑的布料一点点被抽走,那些或青黑或苍白的手指紧紧地揪着它,仿佛这就是他们生命中最后一点余辉,但布料还是缓慢而残忍的离去了,失去了那些袍角,他们哀嚎着、惨叫着沉入了漆黑的深海之中。 但仍旧有更多的手试图去抓住它。 这是一种无畏的举动。 泊意秋缓缓闭上了双眼,盘腿而坐,任由他们如何哀嚎咒骂,他都不动于心。这是一件让他自己都觉得很神奇的事情,他向来不怎么容易入定,要做的事情太多了,记在心上的事情也太多了,使他很容易分散注意力,毕竟入定讲究的是五蕴皆空,不是让他想着事情想着想着睡着。 在这里他却觉得内心无比安宁,他们的话就如同一阵清风,吹来时拂动着他的发丝,可吹过了也就过去了,心弦如古井,波澜不兴。 就这样吧。 秋意泊大概在两年后就醒了过来,一睁开眼睛看见面前闪烁着寒光的冰壁,他一时半会儿还没反应过来,纳闷地盯着冰墙看了许久,心道他不是在寒牢吗?怎么一眨眼就变成了冰屋子? 但依旧很狭小,甚至因为墙壁上厚厚的冰层而越发挤占了他的空间,他翻了个身,两肩几乎都是挨着冰层的,秋意泊倒抽了一口凉气,虽说法衣有那么点保暖功能,但现在这种情况让他想起了小时候路边卖冰棍的。 ——见过吗?一个小贩推了辆自行车,后座捆了个泡沫箱子,箱子里头是一层厚实的棉被,里头裹着冰棍。 他感觉他现在就是最里头的冰棍。 不过总算是还能接受。 秋意泊摸索着站了起来,随着他的动作周身发出了细碎的声响,冰粒如同流沙一般自他身上滚落,他下意识看向洞府的入口,果不其然那里也被厚实的冰层包裹了起来,他眯了眯眼睛,那里是亮光。 他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方到洞口,便感觉到脚上紧了一紧,那条细细的铁链显出了身形,示意此处便是极限,不得再向前一步。 “啧。”秋意泊不耐烦地撇了撇嘴,靠着冰层坐了下来,这里是整座洞府唯一的光源来处,他睡了好久,又冷,就有些渴望阳光,他坐了一会儿,顺道内视检查了一下,果然如他所料,比预估的时间快了不少,他的伤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本来这个分神的神通就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分出去好好养就行了。 还好他机智又聪明,知道携带私货进来。 这石洞并没有设置什么隔音的禁制,他顺手敲了敲右侧的墙壁,半点回应都没有,想来泊意秋应该还在入定,他又敲了敲左边的墙壁,也是无人回答,也不知道左边的那位仁兄是在入定呢还是干脆隔壁就是空的。 他倒也不怎么想吃东西,有点渴了就从墙上挖了一块冰下来含在嘴里,冰块吃起来居然还有点甜,他尝试驱动了一下极光金焰,极光金焰懒洋洋地替他化开了口中寒冰,就又沉寂了下去,秋意泊吃完了冰,精神也好了许多,他的目光看着洞府门口的冰层,仿佛能从上面看出一朵花来。 嗯?好像有人? 秋意泊又凑近了一些,紧接着他就看见了一张美艳又鬼气森森的脸庞,红衣师姐幽幽地道:“好好……修炼……” 秋意泊被吓得心头漏了一拍,他摸了摸鼻子,收回了目光,又开始打坐。 不过可能是之前睡得太久养足了精神的缘故,现在脑子里乱糟糟的,一时半会儿也进不去入定的状态,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地洞穴中传来了呜咽之声,把秋意泊吓得一个激灵,彻底放弃了那种半入不入的状态,睁开眼睛仔细分辨了一会儿才发现其实是风声。 这里的石洞太多了,有些被冰封起来了,有些没有,风吹过狭长的峭壁缝隙,又有这么些石洞,便发出了幽咽之声,秋意泊支着脸听了一会儿,一旦发现了声音的来源,心中恐惧感大褪,反而还从中品出了一二韵律来。 红衣师姐不知走了没有,秋意泊也懒得去赌,他随手摸了几块冰块来,用极光金焰烤出了几只冰碗,里头装着深深浅浅的水,再用细长的冰柱去敲击,倒也符合五律,再细细地去调整水量,使它们的音节更加准确。这种幼稚的事情他做起来却觉得格外有意思,半点不觉得无聊。 他花了快一炷香的时间才调好了音节,随着风的声音落下了冰柱,清越的声响从杯中响起,一开始还有些手忙脚乱,可随着一遍又一遍的风声,他敲击的也越来越顺手,连贯的音节逐渐组成了熟悉的调子,他不禁低声跟着唱道:“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阳万物,吾不知其名,强名曰道。” “夫道者:有清有浊,有动有静,天清地浊,天动地静,男清女浊,男动女静。降本流末,而生万物,清者浊之源,动者静之基,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1” 是《常清静经》,凌霄宗弟子入门第一课。 他忽然想到,他好像许久都未唱过这一曲了。 秋意泊跟着哼了下去,他原本以为他会忘记,哪想到几百字的常清静经,他都不带打磕绊的便唱完了,这些字眼仿佛刻在了他的心中,敲击冰碗的声音不知何时停了下来,秋意泊也不再张口,只在心中一遍又一遍的反复诵唱,不知不觉中他便放空了思绪,进入物我两忘的境地。 他的背脊笔直,无需依靠冰墙也能够在无意识间保持着这个姿势,手掐子午诀,灵气在他体内轻快流畅地运行了起来,滋养着他体内的每一寸经脉,元婴周围的莲花瓣缓缓绽开,小小的元婴也保持着这样的姿态,闭目冥想。 似乎有人在说话。 秋意泊仿佛听见了,可他只是意识到了这件事情,并未意识到他们在说什么,又想做什么,话如春风,过耳既忘,灵气一遍又一遍的运转周天,新来的灵气是冰凉的,如同一粒粒冰碴子,它们在经脉中也化作了一汪清泉,逐渐汇聚于丹田。 元婴的脚下出现了一片湖泊,将金莲托载而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以元婴为中心缓缓漫延开来,蔓延去了何方秋意泊不知,又是如何出现,秋意泊也不知,只觉得无边安宁。 湛蓝湖水之下,似乎有什么在涌动着,却无法影响到他一分一毫。 秋意泊再醒,就是被人吵醒的,刺目的光映在他的眼帘上,让他忍不住伸手挡了一挡,红衣师姐一手握着一根锁链,幽幽地道:“秋师弟……时间到了……” 秋意泊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只觉得身体轻盈的出奇,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云端上一样,怪不得这么多同门都想进寒牢,寒牢之中确实是又适合修炼又安静,他看向红衣师姐,却发现她的表情明显哽了一下:“师弟……身体……要带着……” 她的目光落在了秋意泊身后,秋意泊顺势扭头看去,她又轻声说:“元神……不要……随便……出窍……” 秋意泊看着还在打坐的身体,感觉非常奇妙,他也学着红衣师姐的语气说:“师姐……我也是……魂魄了……” “要不……我们打一架……我现在也是……鬼……我不怕……鬼了……” 红衣师姐幽幽地看向了他,他也幽幽地看着红衣师姐。 然后红衣师姐就把秋意泊暴打了一顿,对方修为之深,根本就不像是什么化神的修士,至少也是真君等级,秋意泊被掐着脖子强行按进了身体里,很快体表就浮现出了青青紫紫的淤血,秋意泊到抽了一口凉气,他喃喃道:“师姐也太厉害了……您到底是哪位师姐?” 这么厉害的人物,他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宗门也藏得太深了吧! 便听那红衣师姐幽幽地道:“我与你同为……三十三代弟子……师弟……不认得……也是正常……” “毕竟……我都……死了……五千年了……” 秋意泊下意识的应道:“原本如此,师姐都……” 什么?!死了五千年了?!那岂不是真的是鬼?! 秋意泊一悚,瞬间鸡皮疙瘩就冒了起来……哎等等!她说她三十三代弟子?!他算是三十三代纯属于是靠着便宜师傅朔云道君,朔云道君是孤舟真君的师祖,这么算下来,这位红衣师姐其实和孤舟真君的师傅梨萧道君是同一代的角色?! 秋意泊又来不及害怕了,心气平了,他打不过活了万把岁的修士也是正常!不丢人! 红衣师姐掩唇而笑:“我名……清云……” 秋意泊拱手道:“秋意泊见过清云师姐。” 清云师姐点了点头,又说了一遍:“……你时间……到了……可以……出去了……” 秋意泊还有些舍不得离开,这里闭关效果好到起飞,他问道:“师姐是否可以容我再待一段时间?” 清云师姐摇头道:“不行。” 还不等秋意泊回答,清云师姐便接着说:“是……自己走……还是我……送你出去……” 话虽是疑问,实则她已经拽紧了锁着秋意泊的锁链,很有一言不合就把秋意泊直接扔出去的意思。秋意泊摸了摸鼻子:“我自己走。” 清云师姐颔首,引着秋意泊出去了,秋意泊侧脸看了一眼泊意秋所在,见他的石洞还被冰层紧紧地封锁着,知道他恐怕还在闭关,他不由向清云拱手道:“阿浓便有劳师姐多多关照了,他道心不稳,我恐怕他要出事。” “他……好得很……”清云慢吞吞地道:“隐隐……有……突破化神……之象……” 秋意泊这才放下心来:“要突破了,那看来是没事了。” 进来的时候就走的不远,如今出去也是三两步的功夫,清云将他送到了寒牢禁制的入口处,道:“不送……” 秋意泊难得见到一个真鬼,还是有些好奇的——鬼和残魂还是有点本质上区别的,残魂残魂,说白了就是个残的,用元神换得一个传承洞天,是不能接着修炼的,传承洞天中每一丝都是在消耗魂魄之力,故而他见过的各位老爷爷是没有投胎转世的机会的。 但鬼就不一样了,根据藏经阁记载,不拘是凡人还是修士,都有机会能成为鬼。但不是每一个人都有机会变成鬼的。鬼是一种奇特的灵体,想要形成绝大部分都需要天时地利人和,天时地利就是死的时间和地方,人和这一点就比较玄学,有些鬼是因为有未完成的心愿,有些鬼是因为怨气,还有些据说是死的地方阴气太盛,本身其实没有什么遗憾,但也莫名成了鬼。 鬼的特点就是它不影响投胎,哪天时机到了就照样可以投胎转世,当鬼的时候还能接着修炼,运气好还能修出实体来,相当于有了第二条命,只不过天劫这一关比较难过——毕竟鬼是至阴至柔,天劫一般都是至阳至刚,天生就是鬼怪克星。 秋意泊小心翼翼地问道:“清云师姐,我有几个问题可否一问?” “问……”清云看向了秋意泊,似乎是在好奇他想问些什么。 “清云师姐,当了鬼说话都是这样的吗?”秋意泊问道,他想了想,问其他的好像也不太好,万一问人家怎么变成鬼的戳了人家心尖尖怎么办?还是问问说话的问题吧! “哦不是。”清云的声音陡然变得麻利顺溜了起来:“掌门说了,你怕鬼,让我唬一唬你,免得你花招太多,搅得我不清净。” 秋意泊:“……啊?” 清云轻轻笑了笑:“还有一个和你一样怕鬼的,叫温夷光?不过他就比你懂事,看见我他就没吭过声,老老实实打坐了一年就出去了……哎呀,他出去那天我还特意穿了最红的那条裙子,还染了凤仙花,他居然连眼睛都没睁,摸索着就出去了。” 她言语之中带着一种让秋意泊很是熟悉的乐子人的感觉,显而易见她对没有恐吓到温夷光感觉很是惋惜。 秋意泊干巴巴地道:“温师兄也进来了?” “进来了,他有点突破的迹象,掌门师侄就随便找了个由头,把他弄到我这里来闭关静静心。” “……”还能这样的吗? 清云师姐你直接告诉我这样真的好吗? 清云师姐摆了摆手,眼中闪过了一丝诡异的光,紧接着她手中就出现了一把有她人那么高半个她那么宽的重剑:“行了,没事赶紧滚,哎对了,听说你很厉害又会给宝剑做保养又会修剑的?来,拿去给我整一套齐活的,不然我就告诉你爹你在寒牢不光不闭关,还夹带私货一天到晚炼器,找左右师兄弟聊天,惹得旁边师兄弟起了心魔……你爹是洗剑峰秋临淮吧?梨萧的徒孙,唔,我也见过你爹几回,你放心,我认识路。” “……”秋意泊:“……师姐口下留人,我立刻就给您做一套保养。” 清云师姐笑眯眯地应了:“做好了回头扔寒牢门口就成。” “是。” 啪叽一声,那把重剑就直挺挺地贴着秋意泊的脚尖插-入了泥土之中,清云师姐的身影消失了,秋意泊尝试着拿起那把重剑,结果险些没能提的起来——他可是化神修士啊!能单手举泥头车的那种!这把剑居然提不起来,想也知道有多重! 秋意泊无奈,强行把剑背上了背脊,一步一踉跄地往洗剑峰走,出了寒牢后,他便觉得体内生机在缓缓苏醒,各色法宝也恢复了活力,霞影从他脚下冒了出来,试图给他当个代步,结果它载着秋意泊和重剑飘的比秋意泊自己走还慢,霞影一头连接的是秋意泊的灵石,秋意泊看着每一个呼吸就烧掉一颗极品灵石的霞影,决定还是自己走吧。 一群朱鹮路过,秋意泊吹了个口哨,几只胖墩墩的朱鹮便落到了他的面前,秋意泊试图让它们载他一程,结果其中一只朱鹮在秋意泊将重剑放上它后背的一瞬间就趴了下来,细长的鸟腿险些折了,秋意泊连忙拿起重剑,那朱鹮立刻振翅起飞,到了天空上还要嘎嘎地叫着,听着像是在狂喷了秋意泊意图残害鸟命。 秋意泊只好接着自己走,等走出寒牢范围,就有了弟子们来往的身影,不少人还没见到秋意泊,就先看见了他背后硕大无比的重剑,不住地夸:“重剑无锋,大巧不工!好剑!” “哇这是哪位前辈的宝贝!我也想要!” “前辈可以,晚辈也可以!” “这不是秋师叔吗?”弟子们发现了秋意泊,一个个眼睛都在发亮,热切地道:“师叔,这是新的制式剑吗?!往常很少见这样的!” “秋师叔,贵吗?我攒了十五万贡献值不知道够不够兑换?” 秋意泊苦笑道:“这是一位师姐的,委托我修缮一番。” 有弟子发出了灵魂一问:“它很重吗?秋师叔你好辛苦的样子。” 秋意泊一路行来,可谓是一步一个脚印,泥地也就算了,可凌霄宗大部分地方都铺设了青石板,青石板可都是炼制而成,不是凡间会碎的那种,硬度至少堪比下品寒铁,在弟子眼中秋意泊百年前就已经元婴了,他都成这样,应该很重吧……这一定是一把绝世好剑! 秋意泊灵机一动,不动声色地道:“是很重,只不过这柄剑世所罕见……” 他还未说完,一众弟子纷纷道:“师叔,我来替你背吧!” “我也来!” “就你这修为?!” “一起一起!” “这不太好吧……”秋意泊状似有些愧疚,一众弟子热切万分的表示:“师叔与我们客气什么!师叔是给我们一个机会欣赏!是我们自己要搬的,和师叔有什么关系!” 弟子们说着,一拥而上把剑接了过去,几人脸上立刻出现了尴尬之色——一个人还真抬不动。所幸有其他人一道,大家各自抬一边,又看着这把重剑精妙玄奥的纹理,感受着它如山岳一般的威势,弟子们又仿佛是跟吃了仙丹一样的舒服。 秋意泊免费获得了几个搬运工运送这把重剑回了洗剑峰,搬运工们还不住地感谢他,把秋意泊都夸得不好意思了,最后一人送了一套保养套装才算是完事儿。 他想他百年没回洗剑峰,恐怕山上野草都快把路给淹没了,结果一看居然还挺整齐,显然是被人修剪过了,秋临淮察觉到洗剑峰有动静,便知道是秋意泊回来了——温夷光自寒牢出来后又闭关了,孤舟真君还在异界,秋临与在望来城坐镇,而寻常时候其他峰的弟子是无命不得上来的,也就是秋意泊名正言顺想进就进。 他正打算去见一见秋意泊,却见秋意泊已经在他的洞府前了。秋意泊拱手道:“爹,我回来了。” “嗯。”秋临淮应了一声,打量着他:“不错,又有进益。” 秋意泊听罢轻轻笑了笑,想从他爹口里听见一句夸奖可不容易。秋临淮也没有再进洞府,而是领着秋意泊到门口的石桌旁坐了,秋意泊禀报道:“我出来时清云师姐说阿浓有要突破的迹象了,他还在闭关,我也未见着。” 秋临淮顿了顿,看着他若有所思地道:“也是应该。” 毕竟秋意泊这个本体都已经化神了,分神也应该快了。 秋意泊侧了侧脸:“爹好像不太关心的样子?” “你既然好端端的,又何必担心他?”秋临淮神色清淡地道:“既然你已入化神,想必有很多疑问才是……” 他还未说完,秋意泊便比了一个手势:“爹,此事不急,舒缓有道,方为上策。” 秋临淮满意地点了点头,心道秋意泊能悟出这个道理来也是不容易了。他眉间染上了一丝笑意,刻意问道:“那你来作甚?” 秋意泊笑道:“我就是来报平安的!” 说着,秋意泊一手伸了出来:“爹,我的私房钱呢?” 秋临淮:“……” 他就知道! 秋意泊这头领回了自己包租公钥匙外带一溜儿的纳戒,回了自己的洞府后心满意足的数了一遍,倒不是怀疑他爹会拿,而是单纯这个举动让他觉得很快乐。 他数完之后就开始替清云保养重剑了,这把重剑许是许久没用过了,有一种时光沉淀后的古旧韵味,倒也没什么可以修的,秋意泊很快就收拾好了,转而又在自己洞府里泡了个温泉,舒缓了一身的疲惫,大吃了一顿,这才又背着重剑回了寒牢。 “师姐,我来了!”秋意泊扬声道。 清云的身影很快就出现了:“不是叫你扔门口就行了吗?” “好歹也是师姐的本命剑,万一丢了可怎么办?”秋意泊笑吟吟地将重剑还给了清云,清云只一眼就满意地点了点头,秋意泊又双手奉上了各色保养套装,紧接着问道:“师姐,我们打个商量?” “什么?” “我假装不把剑还给你,你去禀告掌门真君说我偷剑,再关我四十年好不好?以后师姐的剑我包了。” 清云师姐也是笑眯眯地:“那就不是关四十年了。” “你这样的,我直接杀了,掌门师侄也怪不得我。” 秋意泊可疑地沉默了一下:“……师姐通融一下呗?我觉得我再过四十年就可以再突破了。” 清云师姐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你做梦吧,那比较快。你想要再突破,机缘可不在山上。 ” 272 第 272 章 这话说的有意思,秋意泊还想再问,清云却抢先一步道:“不必再问,多说无益,话只能说到这里,剩下的你自己参悟去吧。” 她说着,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的看了一眼天空,随即便提着自己的剑离去了,秋意泊寻思着难道其中有什么玄机,指再多说一句天道就要降到雷劈死她?秋意泊一边往回走一边想……嗯,也可能只是对自己翻了个白眼罢了。 秋意泊却没有打算这么快下山,毕竟在外面的日子总是这么匆匆而过,这次他想等泊意秋一起——话又说回来,化神修士也不算是特别常见的角色,等泊意秋也入了化神,他们一道出门安全加倍! 秋意泊微微一笑,吹了声口哨招来了一只朱鹮,载着自己回了洗剑峰。 他也才突破化神不久,趁着这段时间有空,好好研究一下宗门中的典籍才是上策。至于能听见道统的声音这件事还是先不跟爹说了,先看完了典籍,实在是追查不出来,再问问亲爹。 不过话说起来他好像自回来后就没怎么听见道统的声音了。 或许跟自己大部分时间都在入定有关? 凌霄宗屹立数万年,门中典籍不知几许,秋意泊先去了洗剑峰上的小藏经阁,这里的典籍是洗剑峰的秘藏,也更具有针对性,小藏经阁不知道多久没人来了,虽有禁制,里头却还是沉郁着一种古旧之气,几千本纸质书籍与数万根玉简整整齐齐的排放着,堆满了这座三层高的小楼。 秋意泊随手抽了一本来看,翻开了第一页看了一眼,又阖上了看了看封面,封面上写得确实是《云乐歌》,这是一首道乐,也属于当年他们在寒山书院学过的,其实里面的内容是……《名剑如美人》,一本挺有意思的以剑修为主角的修仙话本子,秋意泊曾经在春溪城就买到过,书斋老板强推,说是数百年经久不衰,剑修可谓是人手一本,可见其经典。 ——别看它名字取得香艳,实则书如其名,讲的是一位剑修他与剑特别有缘,动不动就天降宝剑,炼器宗师哭着喊着要把剑送给他,上古大能求着让他收下绝世神剑……主角开局就有了倚天神剑,一剑999,砍瓜切菜,最后带着数百把各色宝剑飞升成就大道。是个爽文,正常剑修都喜欢的那种。 也不知道是哪位前辈给话本子包了个书皮,假装它是一本正经书。 嗯……不对,洗剑峰能进小藏经阁的就那么几个人,这话本子出来也不足一千年,自然肯定不是他干的,千年前孤舟真君就已经是洗剑峰峰主了,好家伙,这居然是他爹或者他三叔干出来的好事! 他爹和三叔本来就是双生子,这种话本子一个看了,大概率另一个也铁定看了——好家伙,没想到你们年轻时候居然也有这样的野望! 秋意泊轻轻地笑了笑,又挑了几本书皮看着是同一材质的,果然全都是《名剑如美人》,最后竟然凑齐了一个大整套,秋意泊左右也闲得很,便将它们堆在了一处,将第一排的书架全部清空,坐在地上一本又一本的翻看起来。 小藏经阁的一楼是炼精化气境界的,从道理上是这么分类的,实则秋意泊从中居然还翻出了好几本金丹、元婴的神通法门,这些其实应该归在二楼,秋意泊不厌其烦的一本本分类,该二楼三楼的就放在一旁一会儿带上去,然后按照境界分了几个区域,练气左边,筑基期中间,最旁边放闲书! 时间花的比想象中还要久,天都快黑了,秋意泊才整理出来一小部分,这里的闲书可太有意思了,话本子不光有修仙的,还有言情、耽美,他甚至看见一本话本子主角修得是无情道,看它描述怎么看怎么像是在讲孤舟真君,讲的是男主还小的时候如何宅斗,然后长大一招被引入仙门,资质绝顶,有青梅有竹马,各个都想跟他谈恋爱……可人家修的是无情道啊! 秋意泊看得笑成了个傻逼,这本书就应该叫《我的对象是木头美人这件事》。 孤舟师祖应该没看见过吧?他看见会不会被气到走火入魔? 秋意泊心想为了避免意外,他就大义凛然把这本书收入囊中吧! 正看到乐呵的时候,秋意泊忽然听见有响动传来,他也不知道是做贼心虚还是如何,将话本子往纳戒里一塞,随即便隐身了起来,等火速做完这一切,他才意识到不对啊,这可是他们洗剑峰的小藏经阁,他躲什么躲? 有两个人趁着夜色进了来,秋意泊微微挑眉,却听其中一人道:“呀!典籍怎么都在地上!” “哎还真是!”另一人也有些讶异。 随即他道:“我就知道这不是什么好差事……行吧,赶紧收拾起来吧,师弟你也真是的,接了任务居然忘得一干二净,明天就要截止了,今天才想起来!” “嘿嘿……”那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师兄,我也不是故意的嘛……前几回来都挺好的,来转一圈看看禁制都好,扫撒一遍就好了,哪想到今日是这样的。” 来的是两个筑基期弟子,看着眼生,可能是新入门的内门弟子。 一人一边蹲地上捡书,典籍珍贵,他们不敢胡乱动用灵力:“这些都不能看吗?师弟,我还是第一次接这种任务。” 另一人答道:“虽说是藏经阁的任务,但不能随意翻看哦,师兄以后接了这种任务,只负责扫撒便好,若是有书落在地上就拿起来放回架子,若是担心其他那干脆便不要放回去,通常会有师叔们来看暗中观察的,师兄可别想着走这种捷径,况且各峰神通各有差别,就是看了也不一定有所进益。” 那师兄说:“你没看你怎么知道?万一呢?听说洗剑峰的剑术独步天下,门下弟子战力尤为强盛……” “师兄,你就别想了,要是被发现的话可是会被门规处置的。” “好吧……”那人有些丧气,听着也是一时之意,此后便不再纠缠此事,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大多是关于哪个宗门任务比较好办,今日又如何如何了之流。 秋意泊见是接了宗门任务的弟子,便也不再关注,绕上了二楼解了隐身,点了一盏灯接着看自己的话本子,很快他们就上了来,见一人坐于案前挑灯而读,不由愣了一下,随即才认出了人来,纷纷见礼道:“弟子千叶峰宁瑾/管鹏清见过秋师叔。” 其中那管鹏清见到秋意泊,满脸煞白,他方才在楼下说的话,这位秋师叔应该也听见了吧? 他这一届内门弟子可谓是听着上一届的传说长大的,什么入门几十年就能修成元婴,区区金丹也能在天榜夺魁,上一届满是天骄,可轮到他们入门百年了,同届的师兄弟之间好像也没有什么人如此惊才绝艳。 现在他们当中最出色的也才筑基巅峰,如他们两个不过是筑基初期罢了。如此之下,便越发对上一届的秋意泊、温夷光等人抱着一些敬畏的感触。 秋意泊头也未抬,道:“不必多礼,你们只管做自己的事情就好。” “是。”两人应了一声,硬着头皮将二楼扫撒了一遍,上到了三楼后他们才松了一口气,尤其是管鹏清,他喃喃地道:“秋师叔不会禀告宗门吧?” “应该不会。”宁瑾道:“秋师叔若是要禀告宗门,方才就提了我们去了,何必等到明天?” “……也是。”管鹏清满脸都是逃脱升天之感,他对宁瑾拱了拱手:“多谢师弟,我以后再也不敢乱说话了。” 宁瑾摇了摇头笑道:“师兄也就是嘴上说着玩玩罢了,真让你下手去偷你恐怕也是做不出来的。” 管鹏清苦着脸道:“这可说不好。” 三楼是炼神还虚境界典藏所在,不少典藏上都封着禁制,两人感受到了一种无声的威势,仿佛空气都被挤压了,他们急匆匆地打扫完了,不敢多留,再下楼的时候见到秋意泊依旧坐在那儿,便又行了个礼,这才走出了小藏经阁。 刚出藏经阁,宁瑾忽地停住了脚步,咳嗽了两声,管鹏清一手扶着他的手臂,眼见着宁瑾咳得越来越厉害,声音都有些沙哑了,忍不住道:“宁师弟,我说你还是去十步阁问问吧,你这伤得看看了,这么一直耗下去也不是办法。” 其实宁瑾真是一号人物,他不是从春宴进的内门,而是通过外门大比进的内门,后面就在明霄书院加了个座,一道又跟着读了两年书。照道理说他应该是很厉害的,毕竟外门也是人才济济,能在外门修成筑基又赢的大比,奈何他似乎在大比上伤了根本,一直都有些病恹恹的,修为也止步在这里。 宁瑾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老毛病了,不妨事。” 管鹏清无奈地说:“那也不能这样,当时你修为比我们所有人都高,现在同窗大多都筑基中期了,你还停留在筑基中期。” “这可能是命?”宁瑾嘴唇动了动,看似是想要笑的,可刚露出一点笑意就又咳嗽了起来,这回他连站都站不住了,膝弯一软便跪了下来,还是管鹏清一把扶住了他,让他靠在了树上,大口大口的鲜血从他口鼻中溢出,狼狈不堪。 “这是怎么了?”忽地有人踏风而来,正是秋意泊,他在里头听见咳嗽声一开始也没在意,等咳得不像话了这才意识到不太对。管鹏清连忙道:“秋师叔,宁师弟旧伤发作了!” 秋意泊应了一声,上前伸手搭了搭宁瑾的手腕,他好歹也是个半道出家的赤脚医生,多少也能看得出来,这手一搭到脉门,秋意泊就被对方混乱的脉搏给惊了一下,这伤势……可真不轻。 甚至不能用‘轻’这个字来形容——要是凡人是这脉搏,九成九天不亮就能去阎王殿报道了。 秋意泊从袖中摸出了筑基期可用的丹药:“吃下去。” 宁瑾又是摇头,断断续续地道:“不敢受……秋师叔……” 秋意泊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将丹药给他塞了进去,转而吩咐管鹏清道:“你带着他,我带你们去寻先生看看。” 凌霄宗偌大一个宗门,刀剑又不长眼睛,虽说大家都是修士,大部分伤势只要灵气充足自己就能长好了,但凌霄宗依旧是有请了百草谷的弟子供职在门中的,遇上这种比较严重的伤势,又没有到要劳烦真君们的地步,便可以去寻百草谷的弟子先看看,因为来宗门客居的不管是什么境界,都与凌霄宗有恩,门中弟子便尊称一声‘先生’。 明霄峰距离洗剑峰并不远,秋意泊带着两人上了霞影,拉足了马力,不过一盏茶便已经到了郎中所在,百草谷的苏木先生一看见宁瑾便皱了皱眉:“又发作了?” 听着就像是老熟人了。 “秋真人也来了?”苏木先生随意的和秋意泊打了个招呼,就专心去查看宁瑾的伤势,见他体内已有一股温和的药力,便无趣的摆了摆手:“放着吧,没多大事,缓两天就好。” 管鹏清显然也是知道的,他松了一口气,秋意泊摆了摆手:“既然如此,你先回去休息吧。” “是,弟子告退。” 秋意泊秉着相见即是有缘还是同门的道理,多嘴问了一句:“苏木先生,这弟子的伤势严重吗?” “自然严重。”苏木先生道:“其实他的旧伤早就应该好了,本来修仙之人身强体健是应当的,这宁瑾也是如此,后来他伤势太重,反而引出了他先天之症,自然就不太好了。” 秋意泊微微皱眉:“那为何不通报真君们?” 苏木先生摇了摇头:“他这是九阴绝脉,这病不发出来还好,发出来便是无力回天了,他若想好,只能等到元婴时重铸肉身,哪怕是真君也不能在他筑基时就替他重铸一具肉身。” 要是真君能在别人筑基的时候就替他们重铸肉身,那当年金虹真君之子也不会天人五衰而死。 九阴绝脉说白了就是一种体质,要是不修仙跟普通人没什么两样,修了仙要是不受什么重创也没什么问题,但一旦因为一些外因将这种体质引发出来,九阴绝脉就会将宿主周身经脉封锁,这是一个缓慢的过程,但是不可逆的,在经脉完全闭锁之前若能到元婴境界重塑肉身也就没事了,要是到不了……那就是等死。 毕竟修仙就是靠一口仙气——灵力在体内运转,进而浸润经脉,开通关窍,由内而外滋养身体神识。经脉被完全堵死后灵力走不通,又如何修炼? 这还是真的全靠他自己。 这毛病秋意泊听着耳熟,却又想不起来是在哪里听到过,想了想应该就是在半夏真君的手札上,便也不再去想,他摇头道:“他还能活多久?” “不大好说。”苏木先生道:“最多再有五十年他的经脉就会完全闭合……不过筑基境界也就两百寿数罢了。” 言下之意,差不多等经脉完全闭合的时候,此人也差不多寿终正寝了。 “其实这种病……不修仙才是最好的。”苏木先生摇头道:“只不过现在已然已经发作了出来,说其他也晚了。” 秋意泊听到此处,也心知无力回天,他道:“那就劳您费心了。” 苏木先生颔首,秋意泊便告辞了,等他回到了藏经阁,却莫名有些心烦意乱,手里的《师祖年少轶事》愣是看不下去,他翻了两页,忽地想起了什么——他想起来他在哪里看过这个‘九阴绝脉’了! 这他妈是原著里的角色啊! 就原著里龙傲天认识一个炼器大佬,这大佬修为非常低,但在炼器一道上惊才绝艳,他拜入的应该不是凌霄宗,而是其他门派——原著没提到底是哪个门派,就说这炼器大佬牛逼到了全天下大能哭着求他再喘两口气,后来这位炼器大佬在临死前抽了自己的脊椎给龙傲天练了一把牛逼哄哄的宝剑。 这炼器大佬叫什么来着? 秋意泊皱着眉想了半天,最后发现自己不是想不起来,而是这人好像从头到尾就没出现过名字,开局就是一副高深莫测,每次和龙傲天见面也是高深莫测,说话就是个谜语人,身边跟着个境界极高的护卫,好几次提点了龙傲天,结果等龙傲天引以为友,坦诚相交的时候对方送来了一把剑——对,人已经死了,这把剑就是脊梁骨炼出来的剑。 这九阴绝脉可是非常罕见的。 难道宁瑾就是传说中的那位炼器大佬? 秋意泊思索了一番……那也和他没什么关系……也不对,好歹也是凌霄宗的弟子,若是能养成原著里的高度,对他本人亦或者凌霄宗而言都是很有益处的。 秋意泊又翻了两页话本子,算了,太复杂了,他还是不想了吧。 他就知道一件事,反正无悲斋现在就他一个人,宗门私藏也都在他手上,四舍五入他就是宗主,现在收个弟子一点问题都没有!如果宁瑾就是原著中的那个人,那么当初答应清河道君的事情就完成了一半。 当初清河道君说了两件事,第一件是到了化神期后帮忙找个合适的人选将道统传承下去。第二件则是有机会叩问合道境界,就去无悲斋所在问虚道界找鬼楼一个叫做李鸿安的人替他报仇。 后面那件事说明了是有机会,而且秋意泊才化神,距离合道还远着呢,倒是前面这件事——反正也是凌霄宗弟子,教了他也不亏。 秋意泊是决定了就会去做的角色,当即从纳戒中分出了一座万宝炉所需的大部分材料,又将初级入门的功法刻入了玉简,转而就去找宁瑾了。 他是这么想的:万宝炉有它可以替命的玄妙神通在,而宁瑾这人普通的修炼可能对他已经效果不大了,为了保命其实完全准备好强行突破金丹境界的混元丹,结婴丹也可以准备着,再有万宝炉可以替死一回,这条命少说也可以活到个一千岁,且那时重铸□□,后面的时光就是健康的身体,焉知不能再有奇遇叩问化神?对比起活到两百岁就死,已经好上太多了。 此人之前能够从外门脱颖而出,大概也是个天资聪颖,有心上进的,如今看着平淡温和,恐怕是因为知道这九阴绝脉没法子救的缘故,修炼这种事情搞得就是心态,一个将死之人心态能有多好?心态都不好还想突破?那还不如做梦比较快。 他给他一个希望,又不直接把万宝炉的材料给齐全,这样留了一小部分让他自己去奋斗,这个数量他要卡好,不能是太多多到了完全做不到的地步,又不能太少到能轻轻松松完成的地步,这样激发他的求生欲,人一旦忙碌起来,从精神层面上就会好很多。 宁瑾醒来之时便见到门中那位风华绝代的秋师叔正坐在他的面前,他手中握着一卷书,已经翻过去了大半,看样子是在这里待了很久。 他咳嗽了一声:“见过……秋师叔。” “不必多礼。”秋意泊放下手中书卷,果然想明白后他就心境通透了,看话本子都看得格外投入:“你醒了?身体可还好?” “多谢师叔……关怀。”宁瑾有些茫然地看着秋意泊,似乎是不明白秋意泊为何在此,口中却道:“有劳秋师叔来探望我。” “客气。”秋意泊微微挪动了一下身体,坐的时间太久有些僵,他翘了个舒舒服服地交叠双腿,问道:“我有一事想问你……你可愿意随我学习炼器?” 宁瑾一顿,随即苦笑道:“秋师叔应该知道了吧?我这般将死之人,恐怕要辜负师叔一片善意了。” “这你不必操心。”秋意泊道:“我喜欢直接一点,我传你道统,你只说学不学,若学,你叩问金丹的混元丹我包了。一颗不够就十颗,十颗不够就一百颗,若百次还不够你突破金丹,那便是天注定你死,你我也说不得什么,若你能叩问金丹,我便为你搜集结婴丹……不过你若能到金丹,结婴丹恐怕也不必我费心了。” 秋意泊道:“此道名为《无上悲天万宝炼鼎心经妙法》,乃是无悲斋清河道君传承于我,如今我算是掌门,收下你也算是全了那位前辈的香火缘分,此事掌门与各位真君也知,我已帮你问过春明师叔,春明师叔说你若想学,他没意见。” 宁瑾:“……” 秋意泊接着道:“我很快就要出门游历,应该能教你的时间不多,你也不必太放在心上,你学了要是觉得好就继续练着,要是觉得不好,不练也行……道统不得外传于他人,否则黄泉碧落,必有你一席之地。” 他想了想:“其他没了。” 宁瑾苦笑了一声,他想问的,秋意泊已经全部说完了。 他还能拒绝吗? 273 第 273 章 在短暂的沉默后,宁瑾问道:“秋师叔为何要选我?” 秋意泊双手拢在袖中,一派高深莫测:“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秋意泊饶有兴致地道:“也不是白教你的,你若学好了,必然就有你的用处。” 宁瑾的脑海中一瞬间就划过了什么拿他祭炉之类‘用处’,不能怪他想得太多,而这个世界本就不会凭空往下掉馅饼,他灵根不是顶尖,与这位秋师叔也不过一面之缘,更没有费心讨好,甚至没有表现出自己在炼器一道上有什么独特天赋亦或者眼光,秋意泊为何要寻他呢? 他别说有什么天赋了,他在明霄书院上课的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炼器特别差。 秋意泊很是干脆的说:“图你赚点灵石。” 宁瑾一愣:“……哈?” “这有什么可值得惊讶的?”秋意泊笑眯眯地解释道:“法财地侣,财排第二。” 正所谓无财不足以养道,别看修士们都是一派仙风道骨,其实钱这方面花得厉害,光凌霄宗养一个内门弟子,什么弟子份例日常吃用那都是小钱,真正花出去的大钱是紫霄阁中的奇珍异宝……看着似乎是弟子拿贡献值来换的,实则紫霄阁就是宗门倒贴灵石,补贴愿意为宗门做出贡献者——毕竟宗门回收了贡献点又没有实际上的用处。 要是没有紫霄阁、十步阁这一套接取任务获得贡献点,再拿贡献点换天材地宝乃至法宝兵器的套路,他们普通弟子还要难过,还是那句老话,又不是说天材地宝都烂大街了,你需要某种天材地宝就有消息传来说这天材地宝现世了,只等你过去捡回来……大多数还是要靠时间积累的,有些是宗门买的,有些是门下弟子夺回来的。 真让凌霄宗门下去拍卖会才能买到本命剑所需材料——连有进项的百炼山金丹弟子还得好几人凑一起才够买一件,搁凌霄宗,门下弟子就是修炼到化神,恐怕都还是买不起,亦或者要拿绝高的折损率去换。 这也是很好理解的一件事,凌霄宗弟子以战力闻名,想要天材地宝,要是宗门没有这一套兑换,他们也只好四处游历,拼命去各种秘境险地探索,毕竟总不能让他们去抢劫吧?危险的地方去得多了,自然弟子折损率就上去了,毕竟人不能保证自己永远不失足不是? 宁瑾大概理解了秋意泊的意思——秋意泊的意思是让他好好学,以后替他赚钱。 他悟了。 宁瑾应承了下来,经过简单的磕头宣誓后,秋意泊便将早已准备好的道统往他脑子里一拍,然后纳戒一给,教学留影石一放,就算是这弟子已经正经收下了,完事回家! 接下来他就撒手不管了。 毕竟俗话说得好,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接下来若是宁瑾一心向学,认真把留影石悟透了,那也就差不多成了,要是他自己拎不清,连留影石都看不明白,也不必自己再浪费时间。 这徒弟收的跟同事一样。 秋意泊却觉得这样挺好的。 自药卢出来,秋意泊迎着微凉的清风,只觉得心中异常满足,别有一番通透圆润之意,想来也是完成了清河道君的遗愿之故。他手上攒了不少道统,看来也要放在心上,有机会陆续传承出去才是。 这也是一份因果,他既然接了这个因,那么这个果也是逃不了的。 秋意泊还是回了藏经阁,日子又开始变得清闲又有滋有味了起来,洗剑峰上的小藏经阁他花了一年左右将里头的书都归纳整齐,又花了五年参悟了一下化神期各种神通,可惜关于道统张口说话还是没有找到头绪。 他决定找个良辰吉日去找他爹交流交流。 择日不如撞日,还是今天吧! 然而却是不巧,等到他到了秋临淮的洞府,才发现秋临淮居然不在洞府中,洗剑峰上也没有别的弟子,也不知道问谁,秋意泊看着头顶上清风明月,决定趁着夜色出门逛一圈。 他也许久没去春溪城了! 霞影载着他慢吞吞往山下飘,秋意泊盘腿坐在上面,坐了一会儿又觉得累,干脆躺了下来,看着暗蓝色的星空,莫名就起了睡意,霞影不愧是与他心意相通,见状缓缓向上攀升而去,星月的距离变得宛若触手可及,景色迷人,秋意泊睡意朦胧之间突然想到——月亮其实是月球,他都修仙了,是不是以后可以挑战一把突破大气层,靠肉身直接登月? 他还没登陆过月球呢! 秋意泊猛地睡意全消,拍了拍霞影,示意它接着向上飞去,周围的风越来越大,温度也越来越低,这些对于秋意泊而言都不值一提,他现在可是化神修士了,严格来说是不需要呼吸来维持生命体征的,没有氧气与他而言根本无所谓,他的肉身也足够结实,大气压压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随着高度的攀升,好像突破大气层就是眨眼之间的事情了,脚下已经成了茫茫云海,翻滚的云层一如瀚海起波,而四周也变得空茫茫的一片,秋意泊已经飞得足够高了,正当他以为快要突破大气层的时候,他飞不上去了。 对,就是飞不上去了。 天空的尽头是一层软和的棉花似地罩子,秋意泊被霞影和这层罩子夹在中间,就像是被扔进了棉花包里,夹的他上下不的,明明星辰大海就在前方,可偏偏就是去不得了。 这一层禁制的意思非常明显,就是不让他接着往上了。 秋意泊不知为何嗤笑了一声,转而间,一道天雷不知从何处忽然而来,在他虹膜中留下了一道璀璨的痕迹,轰然一声,秋意泊蓦地为天雷所笼罩,自天空摔落而下,秋意泊不觉得痛,只觉得有意思,还欲再攀登而上,正在此时,有一股巨力将他拦截而下,将他重重地向下拉去。 气息很熟悉,是秋临淮。 秋临淮含怒而来,喝道:“你做什么?!” 秋意泊一身都是焦黑,不好意思地说:“爹,我就是想看看天有多高。” 秋临淮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弱智。 秋意泊被看的浑身都不自在:“爹?” 秋临淮缓缓地道:“这就是你冲击护山大阵的原因?” 秋意泊:“……啊?” 等等,他刚刚撞得是护山大阵?不是什么天道禁制? 他们凌霄宗护山大阵整得那么高的吗? 秋意泊人都傻了。 秋临淮看着他,在巡查队来之前把秋意泊给提溜走了——这都是什么事儿?他刚回来就发现有人在冲击护山大阵,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情,过去一看就发现是自己那个蠢儿子傻不愣登的说要试试天有多高? 要不是眼前之人确实是秋意泊没错,做不得假,他都怀疑是不是别人假扮的了! 秋临淮皱眉道:“喝酒了?” 秋意泊诚实的摇了摇头:“我本来是打算下山去吃饭的。” 秋临淮端倪着他:“那是怎么了?谁惹你不痛快了?” 秋意泊:“爹我说我真的是没想到咱们护山大阵能有这么高……你信吗?” 秋临淮:“……” 护山大阵也怪辛苦的,它本来是没有那么高的,最高点是在凌霄宗范围内最高峰上方两百丈左右,但是今天不巧,春明真君正在调试护山大阵,然后就遇上了秋意泊一个劲的往上蹿。 秋意泊也知道自己理亏,他刚刚是怎么想的? 两人一到洗剑峰,就见春明真君已经到了,他往日和气的面容上一片漆黑,显然心情不大好的样子:“小师叔,您今日是在做什么?” 秋临淮带着秋意泊能逃得过巡查队,却逃不过他这个掌控护山大阵的人,秋临淮拱手道:“师叔见谅,今日也是巧合……” 秋意泊乖巧认错,虽然说他内心里觉得也不能怪他,毕竟谁能想到护山大阵跟着他一道涨啊!“春明师叔,都是我的错……” 春明真君摇了摇头,他也知道是巧合:“事情倒是不打紧,就是意外之间损坏了一处阵眼……” “我赔?”秋意泊下意识说完,又反应过来其中关键:“护山大阵坏了?该不会出问题吧?” “无碍,还能坚持一段时间。”春明真君道:“也不必小师叔赔偿,这阵眼本来就到了年限左右,如今只是提前有了损毁的迹象罢了,麻烦就麻烦在这阵眼是在大光明寺定下的,本来约定好过一阵子我亲自去取,如今提前损毁,门中事务繁多,我暂时腾不开身,恐怕要请小师叔亲自跑一趟了。” 秋意泊看向亲爹:“这么重要……” 秋临淮道:“我还有事,你自去跑一趟就是了。” 秋意泊倒不是怕跑一趟,而是怕这么重要的东西会不会自己保不住,但既然秋临淮都这么说了,他道:“那我现在就出发。” 来回南域坐飞舟也就半把月罢了,来回一个月的时间也不算太久。 春明真君颔首道:“那小师叔快去吧。” 秋意泊颔首,对着两人行了个礼,当即就去收拾东西出发。 待秋意泊走后,春明真君忍不住问道:“应真,你是如何想的?作甚要把小师叔急着赶出去?” 秋临淮目有沉思,他低声道:“他该和意浓分开一段时间。” “你还在担心那邪道?” “是。”秋临淮颔首。 他不是不疼爱秋意浓,只是他是秋意泊的分神,他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境地。 还是那句话,阿浓若有什么不测,也不过是个分神,泊儿再分一个出来也就是了,可若是泊儿也被阿浓污染,那岂不是要全军覆没? 而且他总觉得……泊儿似乎和阿浓太亲密了一些。 有些奇怪。 274 第 274 章 秋意泊这头收拾了行礼就连夜下山了,毕竟撞坏的是宗门的护山大阵,这不是开玩笑的,他本来打算自己开飞舟去,结果被秋临淮轻描淡写的问出了灵魂三问。 宗门不可能为了他一个人调用战略级资源,他自己的飞舟够结实吗? 他有真君境界可以横行霸道也不怕吗? 他认识路吗? 秋临淮伸手拂了拂秋意泊的肩头:“不必着急,护山大阵还能撑个十年八年,你自从去冬霖城走便是。” 东域整体是一个弯月形,两头分别是春溪、夏分和秋叶、冬霖四城,大光明寺在南域,若是从春溪城附近走,就是跨过群山峻岭,若是从冬霖城走,便要坐海船横渡苍雾海,又因为从春溪城走寻常飞舟抵御不了太多次妖兽侵袭,故而一般去南域都是去冬霖城走海路,不过整体上来说时间上也没差多少。 凌霄宗去得快主要是以门派名义出门在外,要有排面,飞舟品级比较高,又乌泱泱载着一船大大小小修士,不惧怕妖兽来袭,故而二十来天就能到,全速航行半个月也能到。而如果是坐寻常飞舟海船大概需要一个半月到两个月左右。 ——这也正常,一个是飞机直达,一个是公交一路停靠,花费的时间上总有些差别。至于传送阵嘛……跨域太远,传不到。 “爹,我可以……”秋意泊想说没事儿他都可以解决,先去宗门飞舟那边拷贝一个航行图,自己的飞舟够结实,全速航行之下就是大乘真君也不会想直面一辆五百码的泥头车,哪想到秋临淮却不容他拒绝,眼神清淡地落在了他的身上:“泊儿,听话。” “……好。”秋意泊犹豫了一瞬便应了下来,随即又道:“那,爹我走了你记得关照一下阿浓。” “我暂时不会出门。”秋临淮给了秋意泊一颗定心丸,秋意泊便快快乐乐地走了——他哪想得到他爹怀疑他和泊意秋有一腿?虽说他们两是暧昧了一点,可自己和自己哪怕真的滚上了床,那不也等于自己给自己做了个手活?这有什么?这值得怀疑?这不是一定的吗? 他行装挺多,不过所幸纳戒和芥子空间也足够多,最重要的一点是要易容。血雾真君跑了,他又爆了马甲,万一血雾真君陡然找上门来他可招架不住。 他一路下山到了春溪城,第一站自然还是上饭馆子,打包了各色小吃与十几桌席面,又置办了一些土特产——毕竟上大光明寺也不能空着手就去吧?礼多人不怪,他一个区区化神期修士,礼物轻一点没事儿,礼节到了就行。 说起来也不知道如明和尚怎么样了,他记得如明和尚好像很喜欢吃点心?他多买点吧。 “前辈,传送阵就在这里,因着传送阵花销巨大,需凑满十位修士才能开一趟,您来得巧,您是第九位,再等一位就成了。”负责传送阵管事笑呵呵地道。 “多谢。”秋意泊颔首道:“不知寻常要等多久?” “这可说不准,少的吃一盏茶人就来了,多的要等一二日。” 这从春溪城传到冬霖城花费是一百块极品灵石,这价格属于说贵吧也不算太贵,可说不贵吧,元婴期以下的修士要是白手起家,恐怕是用不起的,怪不得人少。 店家也是机灵,知道用传送阵的人不多,若叫修士们站着等,恐怕没多久人就走个一干二净,毕竟来用传送阵不是身有急事就是其他,人或许一个迟疑就去坐了更便宜又随时能走的飞舟,于是干脆就在传送阵前头开了家客栈,买了传送阵的票的修士可以免费入住,也可以在堂厅里吃茶聊天,等凑齐了人便会差人来通知,如此一来,这些修士们也愿意等了。 秋意泊本来想说还差一百极品灵石他补上就算完了,但转念一想还是不要太招摇为好,便没有吭声,跟着人到了前面去吃茶。 坐传送阵的修士都在二楼,每个茶座以屏风隔开,十来座屏风上绘着一副连绵的山河图,分开看又自成一景,看着十分清幽雅致。 小二点头哈腰地道:“前辈,这是我们店里头最有名的飞云香茶,还有八色点心攒盒,您请用。” 秋意泊随意地点了点头,那小二见秋意泊没有要搭话的意思,便恭敬地说了一句告退后就走了,进退得当。秋意泊还是第一次坐传送阵,未免感觉有些新鲜,他低头浅啜了一口茶水,微微挑起了眉头,这茶还怪好喝的,不是那等滚沸的茶,而是温热的,刚好入口,喝下去便化作一股温润沁润之感,茶香清幽,不大苦,也不大浓,于舌尖一滚,便有些如云似雾般的飘然清雅之感。 他喝了茶,又拈了一块红豆皮来吃,红豆沙细腻绵润,饼皮酥软微咸,味道也好,顿时就起了一点打包的心思。 正想着买多少合适,便听有脚步声而来,小二的声音从隔壁飘了过来:“前辈,这是您要的十斤飞云香另五个八色攒盒。” “嗯。”那修士应了一声,小二伸手接了什么,殷切地道:“整好收您二百块极品灵石,攒盒掌柜的说了,算是送的。” 秋意泊还想着之前怎么没喝过这飞云香,他来春溪城扫荡的次数也很多了,竟然是听都没听过,听到这个价格他秒懂了,他往日来都是给地陪一两块极品灵石,毕竟用来买普通零嘴什么的也够了,这飞云香十斤就要两百极品灵石,他也没表现过特别爱喝茶,地陪才不会给他花钱买这个呢。 他一想,这可能就是传说中飞机场专供的土特产吧——东西是不错,就是价格血贵。 秋意泊招呼了一声,小二便转了进来:“前辈有何吩咐?” 秋意泊想了想道:“包个一百斤飞云香,再来五十个攒盒。” 小二一听就喜上眉梢,连声道:“好好,小的这就去,前辈稍等。” 小二还未离开,就见一人走进了旁边隔间里头,随即便听见一人惊喜地道:“杨道友!许久不见!” “朱道友,一别百年,别来无恙?”那人也笑道。 “自然是好得很。”两人又寒暄了几句,忽地话锋一转道:“杨道友也是为那事儿来的?” “你是说南域苍雾海沿岸之变?”杨姓修士道:“正是,此事已经传遍了,恐怕去的人不在少数……朱道友的意思,也是为了此事?” 就是因为传遍了,故而在这里光明正大的说也没什么。 “自然,我陷于元婴后期快三百年了,若不再拼一把,恐怕就要老死在这境界上头了。” 秋意泊还在想苍雾海又怎么了,他只想尽快拿到阵眼法宝回来,可不想搅合进什么天材地宝出世里头——他现在已经很有点经验了,但凡他遇上点天材地宝/秘境出世,不在里头耽搁几年恐怕出不来,毕竟和人比斗要么是被重伤,要么是自己有所突破,要么……总之,八成是要闭关的。 他想到此处扬声道:“旁边的道友,可否详细说说?泊某有急事要前往南域,若苍雾海有变,泊某换条路走便是了。” 那杨姓修士也不起身,道:“前辈不必担忧,若不愿卷入纷争,那地方距离港口还有段距离,下了船径自离去便是。” “那便好。”秋意泊笑道:“多谢道友指点迷津。” “前辈不必客气。” 此时在此处的修士大多是为了苍雾海生变一事去的,一听同座的化神修士没兴趣,纷纷在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又少了一个对手! 等秋意泊要的茶和点心到了,恰好二楼就进来了个管事,他扬声道:“众位前辈,传送阵以准备齐全,还请前辈们动身。” 众人一听纷纷起身,秋意泊这头收了东西,便跟着一道下了楼,传送阵是一座约莫五丈见方的平台,那里已经有三四人等着了,看样子他们就是最后几个,十几号人上了传送阵也不嫌拥挤,一位化神修士站在了传送阵前,一脸睡眼惺忪,手上动作却不慢,不过眨眼间传送阵周围的极品灵石便亮了起来,数十道肉眼可见的灵气被这位修士带领着涌入传送阵中,带灵气彻底填充完传送阵,秋意泊只觉得身体被五行之力裹挟飞起,可肉身确实还好端端地站在了原地,眼前一晃一黑,不过是一个呼吸,与春溪城截然不同的凛冽寒气便扑面而来,叫人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已经到了? 秋意泊回头去看传送阵,暗自将阵法记在心中,这样方便好用的东西他有空一定要琢磨琢磨。 众人纷纷自传送阵上下来,便有低级修士在一旁招呼:“前辈,苍雾海走不走?” “上品妖兽材料炼器!” “最好的饭馆子最好的酒楼!” 秋意泊一笑,点了个苍雾海的,那修士收了一颗中品灵石作为引路费后就熟门熟路带着秋意泊一路前往码头,此人似乎和船老大十分相熟,不多时就给秋意泊谋了个好舱房,且现在就能上船,小半个时辰后就能出发。 秋意泊在心中暗道这钱花得值,省了他不少功夫。 他甫一上船,就见到船头有个修士抱剑而立,他眉目一动,走到了对方身后:“池玉真?” 池玉真蓦然回首,见是秋意泊,立时便有了一些笑意,随着他仔细一看,笑容就裂开了。 池玉真:“……?” 秋意泊也很茫然:“……嗯?我有哪里不对吗?” 池玉真:“……秋意泊,你怎么化神了?” “我化神有什么问题吗?” 元婴后期·才突破·池玉真:“……没事。” 就是有点打击人而已。:,, 275 第 275 章 这事儿真的很难说,虽然他知道秋意泊是天灵根,而且是个悟性极高的天灵根,但区区两百多年的时间,金丹巅峰变成化神初期,这……飞都不带飞这么夸张的! 池玉真俊秀的眉眼撘拢了下来。 不过一瞬间他就有了光点,虽然被打击了一下,但是秋意泊一来……嗯,原谅他的小心思,他最近可太穷了,他的宝贝剑都好几年没保养过了。 秋师叔就是他的救星! 秋意泊方才与引路的说的仔细,他要去南域办事,想找一艘事少的船,而且最好住的地方要好一些,便被引来了这一艘,如引路的修士说的,最近苍雾海生变一事闹得沸沸扬扬,有船老大专门为了那事儿出航,选择的是速度最快的海船,事急当然从速,安全性嘛——载了一船元婴级别以上的修士,自然是很安全的。到了这一艘船就不是这么回事了,这艘船属于普通来往苍雾海的船只,讲究的就是一个稳字,速度不太快也不太慢,船上带的禁制也稳,遇上这种时候真的要去抢机缘的估计都去速度快的船了,他们这种船倒是没什么高境界的修士来坐。 秋意泊能占上一个好房间,价格还给了折扣主要是因为他是化神修士,一艘海船上来个化神真人坐镇,船老大自然是欢迎至极——同在一艘船上,要真遇上了什么厉害的海兽,这位化神真人总不能不管吧? 秋意泊问道:“玉真,你也是去南域办事?” 秋意泊易了容,但声音却没有变,不然池玉真也认不出来,他点了点头,“听说苍雾海生变,我想去看看。” 秋意泊好奇地道:“那你怎么不坐隔壁那一艘?” 隔壁那一艘船不是更快吗? 池玉真冷酷地说:“穷。” 池玉真有当年秋意泊和齐晚舟一起给他打造的本命剑,不过那只是金丹期的作品,想要真正成长为本命剑还需要亿点点材料,池玉真虽然有归元真君补贴,但还是整得自己捉襟见肘。没办法,哪怕就是寻到了好材料自己的本命剑用不上也得留着回头好卖了买有用的,他这些年相当于只出不进,要不是他可以找齐晚舟保养升级自己的剑,现在恐怕想要坐飞舟还得先打两年工。 早知道他就跟师傅学制符了! ——也不是他不愿意学,他就是没这个天赋学不会嘛,他师傅是落笔惊鬼神,他是落笔鬼画符,基本画完了别说别人了,他自己都认不出来自己画的是什么玩意儿。 可见他就是没有这个富贵命的。 秋意泊:“……要不我借你点?隔壁要快一些。” 池玉真道:“我都上船了,还是算了吧,多谢。” 上了船再下去船票可是不退的! 秋意泊见状微微一笑:“还缺点什么?不如跟我说说?” 池玉真听罢双手奉上了自己的本命剑,认认真真地说:“我的剑几年没保养过了,有劳你了!还缺几罐松针香气的油膏,你还有吗?这个就不给你灵石了。” 秋意泊一笑算是应了,这好歹也是生死之交,池玉真要是给他灵石他反而觉得生疏了。秋意泊接了他的剑,并指在剑身一拂,整柄剑便如同在瞬间被拂去了周身的尘土,映出了氤氲的宝光来,虽剑刃已经出现了缺口,可从它的状态来看,池玉真将它养得很好。 想也是,池玉真就和前些年陡然见到温夷光时差不多,一身衣服洗得发白,他本人又不是什么废物点心,恐怕和温夷光一样有好东西不是给了剑用了就是囤起来以后给剑用。 只要不是断,缺两个口子也不是大不了的问题。又不是当年宗门发的三无青云剑,只要豁了个口子离断就不远了。 秋意泊想到这里不禁微微一笑,他将剑还了池玉真:“这里不方便,到我舱里再说吧……挺好的,不必着急。” “那就好。”池玉真松了一口气,有秋意泊在就是好,他安心多了。 秋意泊弹指就消了周围的禁制,虽说他不设禁制也没人敢上来凑热闹,但既然易了容还是要稳健一点,船老大搓着手在一旁候着,见禁制消了这才上前来和秋意泊以及池玉真打了个招呼,他们两算是这艘船上修为最高的了,一路上还要他们照应。 等回了舱房秋意泊就帮池玉真把剑给整了整,这剑一到手秋意泊就知道后头需要点什么材料,他问道:“极品天青石两百,极品丹砂石三百……极品焰晶我这里有,无相真莲、炎霜龙藤,其他你还缺几样?” “这样的话还缺无相真莲和炎霜龙藤。”池玉真道:“这次去南域除了苍雾海那件事外,还想去大光明寺周围打探打探,看看是否有无相真莲的消息。” 无相真莲这玩意儿是佛门特供,特别容易在佛缘比较深厚的地方长出来,所以四域第一和尚庙大光明寺当然是不一之选。炎霜龙藤这就比较稀罕了,炎霜龙藤是赤焰龙藤的变异种,赤焰龙藤就不太好找了,别说炎霜龙藤了。 秋意泊点了点头:“无相真莲我不太清楚大光明寺有没有,不过炎霜龙藤我有消息,冬霖城百炼山下处藏着一棵极品的,底价是九百五十万极品灵石,你回头攒够了灵石或者有同等级的材料来寻我,我替你换出来。” 齐晚舟暂时还没资格去碰百炼山的珍藏,秋意泊想着大不了回头贴点材料帮忙换出来得了。 池玉真大喜过望,连连点头,秋意泊手中不停,一小簇极光金焰慢慢地熔炼着缺口的地方,又道:“不过我推荐你再加一味,无定辰星,你的那几样材料不错,应该是晚舟给你开的单子吧?要是能加上无定辰星,以后就不会这么容易豁口了。” 俗话说得好,只要己方的剑足够锋利,在豁口之前把对方劈断,那自己就不会豁口! 池玉真眼睛一亮,又有些迟疑,无定辰星他当然知道,但是那玩意儿无市也无价,全靠从天而降,通常掉下来还只有指甲盖那么一块,这等至宝谁愿意拿出来卖?给自己武器加一加不香吗? 他还在犹豫,却见秋意泊随手摸了三颗骰子出来往桌上一扔,池玉真还纳闷他扔骰子作甚,结果就见那骰子散发着隐隐紫气,闪烁着如繁星一般的点点辰光,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他还在想无定辰星到哪里去弄,秋意泊就已经把无定辰星当骰子扔着玩了? 扔他身上,谢谢。 秋意泊笑盈盈地道:“我有,刚好这次我也是要去大光明寺,三颗无定辰星,雇你一路护送可好?” “我身价这么贵?”池玉真喃喃地说罢,随即又认真地摇头道:“秋师叔,多谢你的好意,太贵重了,我不好收。” 秋意泊道:“没那没容易,回头你凑齐了材料,我替你重新熔炼的时候我打算上归元山一趟,到时候你给我透个底,你们宗有没有什么珍奇的材料,我好跟你师傅饶出来。” 他现在无金虹真君之忧,却又多了一个血雾真君之扰,奇石师傅又和孤舟师祖去了异界,这不就得另外想办法换点能挡大乘一击的东西出来嘛!归元山掌门归元真君符箓当世一绝,不找他找谁? 归元真君这位吧……就是个老狐狸,他不拿出点好东西再整点人情,想要从这位真君手里薅东西没那么简单——也很正常,人情就是你来我往,我帮帮你你帮帮我,没有说单方面一直付出的。 池玉真噎住了。 然后他很利索的收了无定辰星,道:“好,我师傅私库里有不少无定真竹!” 秋意泊一哂:“谁要你现在告诉我?” 池玉真很麻利的说:“但他准备要等奇石真君或者顽石真君出关就打造一个新的法宝,秋师叔你要是去晚了就没了。” 秋意泊给了他一个‘我懂’的眼神,池玉真一愣,忽然秒懂了——到了奇石真君或者顽石真君手上,秋意泊要起来就更方便了,毕竟炼器不可能只给准备一份材料,就算真君境界材料珍贵,那也是要尽可能多备一点,免得出现什么问题。 两人就这么说定了,等到了南域一切照旧,两人还是各自走自己的,毕竟秋意泊的事情不能拖,池玉真也有自己的天材地宝要觅,倒也不必就此绑定起来。 能同行一路,已是缘分了。 不知不觉中船只已经远离了港口,苍雾海如其名一般,海上漂浮着一层浓郁的雾气,几乎可以说是伸手不见五指,船行海上,如同行于云端,只有乘风破浪的声响会提醒着他们,他们确实是行走于海上。 这样的海况,就是最老道的船长也要警惕万分,才能不迷失于此处。 一盏明亮的灯悬在桅杆的顶部,驱散了近处的迷雾。 是夜,秋意泊从舱房中出来,迎面便是凉凉的水汽,他倚在凭栏上,见下面有几人在忙活着,他们手持一柄大约三四米的□□,就立在船舷处,紧紧盯着海面,时不时地迅猛出手,□□没入海中,一触即回,杆子上便多了一只半透明的挥舞着八根触须不停挣扎的……鱿鱼。 以秋意泊的眼力甚至能看见鱿鱼上半部分中满满当当的橘黄色的膏籽。 是海鲜! 秋意泊可耻的吞了口口水,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虽说来了这个世界海鲜没少吃,可哪有现抓上来的好吃?上辈子就想着有机会一定要去一次沿海,尝一尝愚蠢的内陆人没吃过的新鲜海产,哪想到还没等到机会人就来了这头,现在嘛……他人都在海上了!此时不试,更待何时! 要不是苍雾海太大了,他都想电一电了。 秋意泊的目光引起了下方的船员注意,船员见是化神真人,目光幽深地看着他们,顿时头皮有些发麻,当即拉扯着同伴赶紧停手:“可是……打扰到真人了?我们这就停手!还望前辈见谅!” 旁边的人被吓了一跳,手里串满了鱿鱼的□□啪的一下就落入了海中,瞬时就消失不见了。 秋意泊:“……” 他现在要是跳下去捞,会不会不太合适? 为什么会没拿稳!真的不想要了可以炫他嘴里啊! 他心知此时还是不能跳下去捞,虽然易了容,但他还是想要点形象的,等这帮人走了,他就用剑气去钉鱿鱼回来吃! 池玉真恰好此时也出了舱房,秋意泊顺势收回了目光,看向了池玉真。 池玉真见到秋意泊就在门外也是一愣,他还当秋意泊有什么事找他,就听秋意泊低声道:“玉真,你对神通的了解比我强……你说我们要是合力下个雷霆万丈……” 池玉真费解的看着秋意泊:“难道下方是……” 难道是有海兽潜伏至此?! 紧接着就听秋意泊说:“……这周围的海鲜能给电上来吗?” 池玉真:“……海兽?” “不是,就是海鲜……鱼。” 他在说什么东西?!他没事电鱼干嘛?! 276 第 276 章 池玉真觉得自己耳朵出了点小问题,他知道秋意泊不是个正经人,当年还在离火境他就敢带着他们一起蒙着脸去围殴同门师弟妹,但他觉得电鱼和围殴之间……至少还是有那么一点差别的吧? 人在海上,电鱼还是算了吧? 秋意泊觉得池玉真是一个很上道的人,他是什么人池玉真应该很有点数才对。穿越二百多年,这还是第一次正儿八经到了海边,要不是海太大,秋意泊就想来一句不能惯着它,抽干了再说! 两人用眼神交流了一番,各自觉得对方应该懂自己的意思。 恰在此时,远处浓密的雾气陡然生出了几圈涟漪,在船桅的灯光下映出了一条绚烂的彩光,薄得几乎透明的巨大的鱼鳍与细密的鳞片在雾气中呈现了一个华美的半圆,又隐入雾气中消失不见。 两人顺势望去,惊鸿一瞥后,他们突然发现整艘船为一道巨大的阴影所囊括,他们下意识回首,便见一张比船还大的满是利齿的大嘴狠狠地向他们扑来。 呲得一声,船只周围淡金色的禁制一闪,那张深渊巨口紧紧地咬住了禁制,尖锐的牙齿抵在禁制上,相接之处扩散出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此时他们才看清这是一条通体石青色的巨型海鱼,皮肤上光洁,沿着背脊线有一条漂亮的淡青色光带,随着光线的变动焕发着五彩斑斓的碎光,鳍翅薄而修长,像是蜻蜓的翅膀,又像是最柔美的月光纱。 但这样一条看着华美又轻灵的仙女鱼,张开嘴一嘴巴全是比人还高还粗的犬牙,密密麻麻的挤成一片,光看着就让人几欲作呕。 船老大不耐烦地啧了一声,随即高呼道:“青砂妖鱼——来了——!” 随着他的呼喊,船中的帮工便都出了来,他们手中各自持着模样古怪的法宝,分散在船体各个角度,禁制得到了加持,瞬间大亮,与青砂妖鱼所接触之处甚至摩擦出了灿烂的火星。 不少修士也是第一次看见这般景象,许多胆子小的已经满脸苍白摇摇欲坠了。 帮工路过秋意泊他们身旁,还很有闲心地解释道:“两位真人莫慌,这条青砂妖鱼虽有金丹期,但我们船上的禁制足够应付了!它是咬不穿禁制的,它过一会儿觉得没趣就自行退下了。” 秋意泊察觉到船只已经停下了,他问道:“船怎么停了?” 帮工笑道:“回真人的话,不光停了船还下了锚,这妖鱼力气大,若是不停船等闲要是被它带偏了航道就麻烦了。说来今日也是运气不大好,晚辈跑了这么多年苍雾海一共也没遇着几次金丹期的青砂妖鱼。” 池玉真则是问道:“要停多久?” “这晚辈就不知道了,许是一盏茶,运气不好些半日也是有的。” 秋意泊给了池玉真一个‘你懂’的眼神,池玉真想着自己的宝贝剑,义正言辞地道:“此妖鱼实在太碍事,待我出去杀之。” 秋意泊也道:“池道友所言极是。” 他目光流转,倒也不用故意,便透露出了些许厌恶之色:“区区金丹孽畜,也敢来我面前造次。” 帮工没有他们想象中的大喜过望,反而道:“两位真人,容晚辈一言,这几天海上雾气太浓,若是贸然离船恐怕会有迷路之嫌,虽说此时刚出海不久,可若是运气不好走丢了方向,可不是闹着玩的。” 池玉真淡淡地道:“一剑便可杀之。” 帮工想了想也是,化神打金丹不跟闹着玩儿一样吗?他颔首道:“那两位真人稍候,晚辈这就去招呼东家一声,接下来就有劳两位真人了。” 秋意泊微微颔首,那帮工便一路小跑走了,船老大在最顶上的舱里探了半个身子出来,苍老的面容上带着一丝见惯了世面的粗犷之气,他大喊道:“前辈可要出手?那我可就放开禁制了!” “请。”池玉真回应道。 “好嘞!”船老大应了一声,禁制开始变得微弱了起来,当禁制彻底消失的那一刻,一道如春风一般的剑气温柔的拂了过去,去势如春风,落到青砂妖鱼身上可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只见那妖鱼在禁制消失的一刹那便要合拢巨口,向船只扑来,将整艘船都吞入口中并再度入海,下一瞬间,自它唇角处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它来势不变,在触碰到船只的一刹那便被消无声息的分成了两半,血与鱼骨-皮肉在众人面前划过,随即重重地落入了苍雾海中,激起了层层浪花。 一时间,被血液染成粉色的海水如雨而下,气味却不腥臭,反而泛着一股淡淡的甜香气,像是荔枝,又像是玫瑰。粉色的水滴清脆地落在了伞面上,如银盘玉珠,连绵不绝。 船老大嘿嘿一笑,立刻指挥着人下网,把那青砂妖鱼给捞回来。 池玉真侧脸看着撑着伞的秋意泊,面无表情的从嘴里吐出了一口水来。他浑身上下都被这鱼血和海水淋了个透,尤其是秋意泊的伞还往他这边倾斜,海水顺着伞尖劈头盖脸给他浇了一通。池玉真谴责的看着秋意泊,秋意泊则是轻笑道:“抱歉,一个人惯了。” 言下之意,忘记他在旁边了。 实则是刚刚光顾着看鱼了。 那晶莹剔透的鱼肉,那漂亮的脂肪纹理,那美妙的甜香,有一说一,这鱼绝对好吃! 秋意泊都想咽口口水了。 很快那巨大的鱼尸就被网兜拖了回来,因为太大,也不好直接拖上船,船老大道:“前辈,您赶紧收着吧,这青砂妖鱼再过一盏茶可就都毁了。” 秋意泊手一挥收了一半,道:“还有半条东家看着办吧。” 船老大闻言就品出了点意思来,他自舱房跳了下来,一手抓住那大网顺势一拖,瞬间船只有了一瞬的倾斜,随即又恢复了平整,然而半条鱼已经被他拖上来了一些,他手中出现了一把匕首,也不知道怎么弄的,三两下就在鱼脸上剖出一块脸盆大小近乎透明的肉来,他用盘子盛了送到了秋意泊面前:“前辈,这青砂鱼其他倒是没什么,但这一块肉却能称得上是人间美味,前辈若是不嫌弃,只管试一试!” 秋意泊就等着这句话呢,他接了匕首在鱼肉上划了一小片下来送入口中,随即忍不住眯了眯眼——这鱼肉果然和他想象中一样,肉质细腻有弹性,沾舌便是难以言喻的鲜甜,半分不腻不说,另有一番清郁的花香气,恰到好处的中和了鱼的腥气,又保留了海水的气息,叫人口舌生津。 船老大笑问:“前辈,如何?” “果然不错。”秋意泊赞许道,池玉真也上来割了一块送入口中,眼睛陡然发亮,他用手肘暗搓搓地推了一把秋意泊的后腰,秋意泊道:“留一半给我们,剩余的请其他道友们共品。” “好嘞!”船老□□利地道:“那剩下的鱼骨我一会儿给您送回来,倒是个好东西,剩下的晚上都给料理了,够咱们一船人吃一顿全鱼宴了!” “都听东家的。”秋意泊道。 船上修士闻言纷纷致谢,但也不敢多说什么,致谢后就非常有默契的回了舱房,厨子跑来将鱼收了,随即禁制又升了起来,船再度航行了起来。 秋意泊和池玉真拎着半个脸盆大的鱼脸肉回了舱房,秋意泊拎了块冰出来将鱼肉放了上去,两人就坐在桌前愣是你一口我一口把那么大一块肉给吃了个干净。 池玉真觉得自己打嗝都是那好闻的花香气。 他不着痕迹的摸了摸肚子,然后歪在了椅子上,秋意泊也是如此,两人一时无言,过了一会儿,池玉真道:“秋师叔,我们一会儿去电鱼?我有师傅给的雷霆咒,电一片应该不是问题。” “好啊,我刚刚还看见他们在插小管鱿鱼,里面都是膏,看着就很好吃的样子。”秋意泊道。 两人达成了共识。 两人都是说干就干的人,和帮工知会了一声,因着刚刚那条鱼的关系,大家都受了秋意泊的恩情,此时更是热情万分,直接把他们两带到甲板下方最接近海面的地方,甚至还友情提供了钓竿和饵料。 等帮工走了后两人对视了一眼,一个下禁制一个掐诀念咒,船老大本来在指挥舱里打盹,忽地只听见几声巨响,刚睁开眼便看见几道比人还粗的天雷从天而降,他吓得一个激灵:“怎么了?怎么了!难道是船上有人要渡劫了?!” 雷电落入大海,一开始还没什么反应,池玉真还心道是不是海太大了,他自己能耐不行,看来还是要下血本下师傅给的符箓,可下一瞬间,海面上开始浮现出无数鱼虾蟹的声影。 秋意泊一手微抬,哗啦一下,禁制是特制的,大概约等于一个漏勺,将海面上的鱼虾蟹都抄了起来。趁着还没引起旁人注意,两人带着战利品就走。 到了夜间,厨下送上来了一整桌的席面,除了他们下午猎杀的青砂妖鱼外还有帮工们闲着无视插的小管鱿鱼,从船底下扒拉下来的牡蛎扇贝,又有一大锅的虾,从蒜蓉到香辣,从生腌到烤制,应有尽有。此外最引人瞩目的便是那一个巨大的盘子,里头规规整整的排满了鱼虾蟹贝,看样子是蒸出来的,瞧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秋意泊试了一下那小管鱿鱼,果然一口咬下去满嘴都是细密丰厚肥美的膏脂,味道和蟹膏有点类似,沾得人嘴都快张不开了。 秋意泊摸了一坛子果酒出来,示意池玉真自取。 池玉真是一个辟谷了很久的修士,他这张嘴这百年来除了丹药最多就是喝过点水,然后今天陡然就给撑了个饱足,他甚至还有点不适应了起来。 明天……接着电点鱼吧,明天一定要用点别的法子,今天电的全是没什么修为的,要是能电点有修为的一定更好吃! 真香啊……嗝! 277 第 277 章 过了吃饱喝足的一天,待秋意泊一觉醒来,便发现海上的雾气散去了些,虽说远处仍是一片空雾茫茫,可近处却能见到澈蓝的海水,再看天空,阳光也顺利的落了下来,便是无人来说,他也知道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不少修士都在甲板上欣赏这般的美景。 当然也有些例外的,比如就有修士站在船头,一脸‘我悟了’的表情眺望远方,有修士爬到了桅杆的顶部打坐,有修士两两对坐谈玄论道,还有不少修士围在一起,也不知道在干什么,等他多看了一会儿,才听出来他们是在打麻将,旁边的人都是来围观的。 秋意泊也有点手痒了。 不过人家打得好好的,他还是不凑热闹了,不管是什么时候强行赶人下桌都是要招人恨的,三缺一的时候不管来的是谁那都是招人喜欢的。 秋意泊走了两步去隔壁敲门,打算把池玉真薅起来打牌,这里人这么多,他们二等二应该很快就能找到牌友,结果刚走过去就见池玉真舱房的窗大大的敞着,池玉真就坐在里头,细细地给自己的剑保养,口中还念念有词:“好了别闹了,这次问泊师叔多要了几罐这个口味,够你用很久了。膏子、酒、油二比一比一,不能太多,也不能太少,太多打滑太少涩手……不行,膏子只能这么多,大不了晚上再给你保养一次好不好?” 那表情那语气,不说是柔情似水却也是差不离了。 秋意泊:“……” 有一说一,他觉得池玉真和他们凌霄宗是有缘分的,把池玉真往凌霄宗一扔,他铁定能在一盏茶内和很多弟子打成一片,达成共识,并交流爱剑养护心得。 “师叔,你来了?随便坐。”池玉真察觉到了秋意泊的到来,只是略略和他打了个招呼,依旧低头专心给爱剑做保养,反倒是他手里的剑不太平了,等秋意泊进了门入座后便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往秋意泊这边蹭。 池玉真有些恼怒地瞪了它一眼,将它扯了回来,用细棉布给它擦干净了剑身上的油脂,又拿丝绸再磨了一片,这才放了手,一松手后池玉真的本命剑就实现了愿望——和秋意泊贴贴。 池玉真无奈摇头,仿佛一个看见自己老婆奔向他人自己还得大方目送她去的老公。 秋意泊顺手就把剑搁在了自己膝头,这四舍五入也是自己的作品,和他亲近那是应该的,他拿了一罐子抛光油出来顺手给它抛了个光,边道:“今日天气很是不错。” 本来就是,在这海上,左右无事,开口自然是天气。 池玉真也道:“今天起来我就发现雾气散了不少,听船老大说这样的天气还可以看见飞鱼。” 两人对视了一眼,据说飞鱼的鱼翅特别好吃。 两人互相秒懂了对方的意思,收拾好身边乱七八糟的东西,就往船底下去——今日风平浪静,最适合钓鱼了! 这是昨天船上的帮工说的。 很快秋意泊和池玉真就实现了架着鱼竿,然后两人搁船边打叶子牌,他们玩得特别弱智,就抽王八。这是一门考验演技的项目,尤其是只有两个人的时候,王八不是你就是我,池玉真顶着一张风平浪静的脸,秋意泊则是眉目含笑,池玉真看秋意泊怎么都觉得他看穿了自己,秋意泊看池玉真怎么都觉得他肯定也看穿了自己,于是玩得越发安静了起来。 池玉真的手从一溜儿牌上头划了过去,见秋意泊的视线随着他的动作而改变,笑意越甚,怎么看都觉得秋意泊手中的牌全是王八,他抽哪张都一样,池玉真干脆眼睛一闭,随手抽了一张,至于是不是王八就看天意了! 等牌到手,池玉真就松了一口气,抽来的牌刚好和自己手上的牌凑了一对,打了出去,他又洗了一下手里的牌,示意秋意泊先抽。 王八一大一小,池玉真手里有个大王八,小王八在秋意泊那儿。 钓鱼本来就是个讲究耐心的活,秋意泊也不急,随手抽了一张,随即气得翻了个白眼,大王八给他抽回来了!池玉真则是笑得两肩都在颤,用一种看好戏的表情看着秋意泊。 秋意泊一挑眉,示意池玉真接着抽,大小王八都在他手里,优势在他! 池玉真也想到了,现在王八概率翻了一倍,秋意泊抽牌却可以随便抽不用猜,当即又皱起眉头来,思索着抽哪一张。正在此时,两人鱼竿不约而同有了动静,四五丈长的鱼竿瞬间被压成了一轮弯月,两人当即顾不得谁是王八了,立刻开始收鱼。 鱼在水中的力道是非常可怕的,七八斤的鱼在水里要是发起力来都能将一个成年男性猝不及防拖下水,鱼竿入手,两人都严肃了下来,鱼竿似乎有千斤重,以两人的腕力鱼竿都险些脱手而出,站在上头甲板的帮工见了当即就不走了,伏在凭栏上看他们起货,便喊道:“两位前辈,是大货!要小心了!” 两人郑重以对,说实在的两人都是菜鸟,秋意泊平时吃鱼全靠电,池玉真干脆连饭都不吃就别说鱼了,此时两人都凭着腕力捉着鱼竿,一手则是尽力去收线,帮工一见连忙道:“前辈不能这么收——!” 话还未说完,被绷到了极致的渔线啪的一下就断了,两人一愣,紧接着那渔线就反弹回来,速度竟然快得跟个法宝打人似地,秋意泊拉着池玉真躲了一下,破风声呼啸而来,宛若一条鞭子一样重重抽在了船体上,在船上留下了一条又细又深的痕迹。 帮工笑道:“前辈小心了,这里头的鱼都大得很,要等鱼没力气了才能收线,否则一条渔线怎么吃得住前辈和大鱼较劲?” 他说罢便离开了。秋意泊和池玉真面面相觑,决定再下一次,他们还就不信了! 等下一轮王八再度打到快要结束的时候,鱼竿再度有了动静,不过这次就只有池玉真的杆子有动静,他们无疑都是聪明的,想着方才帮工指点不急着收线,一味的拖着鱼,等到手上感觉到力气小了再收线,你来我往之间渔线收了大半,乍然之间便见一道红影自水下一掠而过,又拖着渔线往深处游,池玉真面上一喜,越发专注起来。 秋意泊也在一旁看着,这可是他们两的午饭! 红色的,一看就很好吃的样子!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那条鱼总算是被拖到了水面上下不去了,那条鱼约有两丈长,瞧着像是鲤鱼,通体鲜红,橙色的鱼鳞细密地排布在鱼身上,在阳光与海洋之间跳动着橙色的彩光,瞧着就灵动非常。池玉真大喜过望,注意着收线,总算是将那条鱼拖到了面前。 “我来抓?”秋意泊问道。 池玉真见那条鱼已经力竭,大手一挥,很是豪迈的说:“不急,让我来!” 话音未落,那条红色大鱼陡然发力,池玉真猝不及防之下也没能放一放线卸掉些冲力,只听见啪的一声,渔线应声而断,几道水箭自海中陡然向他们射来,秋意泊长袖一挥,挡去了那道水箭,没想到那条大鱼蓦然从水中跃出,张开了血盆大口,竟然是要将他们一举吞入腹中! 苍雾海的鱼好吃是好吃,新鲜也够新鲜,唯一一点不太好的地方就是它们也挺喜欢吃人,修士尤甚。 便是秋意泊也没想过一条金丹期的鱼真能不怕死冲上来咬他们,苍雾海的鱼这么横的吗?!难道它就是传说中的鱼中傲天,专门跨级杀修士?他和池玉真不约而同的化出两道凌厉剑气冲向了那红色大鱼,不想剑气居然扑了个空,它们毫无阻碍的自鱼身中穿了过去,可鱼身下一瞬间就化作了虚影破碎了。 他们打中的是幻影。 等这样的意识被大脑领会的时候,一大捧海水劈头盖脸把他们浇了个透彻。 一个化神真人,一个元婴真人,被一条金丹期的鱼掀得一头一身的海水,那条红色大鱼的眼睛若有人性,鄙视的看了他们两一眼,一个转身便往海中深处游去,不过眨眼就连影子都看不见了。 池玉真面色霜寒,提着剑就打算下海:“我去打它回来煲鱼头汤!” 秋意泊连忙拦住了他:“别,你在海里跟条鱼有什么好打的?” “不能惯着它。”池玉真说罢也觉得自己下海不妥,但他说不惯着它就决不惯着,池玉真手中当即出现了一道飘着氤氲紫气的符咒,这符咒并非常见的纸张,而是一片薄薄的白玉片,上面以金色绘着玄奥的符文,一看便知道不是池玉真的水平能做出来的。 池玉真冷冷一笑,霎时间符咒在他手中破碎了去,不过一个呼吸之间天空就布满了乌漆嘛黑的雷云,之间一道直径比船还长的雷电陡然而下,正中他们面前水域,竟然将苍雾海击出了一道空洞,下一瞬间,两侧海水往中间涌去,无数电弧在海面上跳跃着,无数鱼虾蟹自水中浮了出来,那条红色大鱼也在其中,已经被电烤了个外焦里嫩,脆而不硬了。 整片海域都散发着一种刚出炉的海鲜的蒸气。 船老大目瞪口呆的看着刚刚一闪而过的电弧:“这……难道船上藏了什么大乘真君?” 船二把手打开窗子往外一看,看着满海面的鱼虾蟹,而且那些鱼虾蟹正在以光速消失,可见是有人在收取,他摇头道:“应该又是昨天那位前辈……” 等秋意泊和池玉真收完鱼虾一扭头,就见上头甲板上围着满满一圈人,各个面容扭曲,一副很想笑但又不敢的样子。 池玉真:“……” 秋意泊:“……” 那条红色大鱼那么稀罕,大家自然都来看个热闹,哪想到就亲眼见了船上两位大佬先是被鱼虚晃一招,又被劈头盖脸一顿浇,最后恼羞成怒直接下手招雷劈海……这是他们不花钱就能看的吗? 救命他们会不会被杀人灭口? 虽说如此他们还是好想笑啊。 一位修士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两位前辈这一招实在是高!高啊!” 两人:“……” 278 第 278 章 这辈子很长,不是眨眨眼就能过去的,以池玉真天赋悟性而言,他如今不过三百余岁,已经是元婴境界,修到个化神期活个两千年那只能说是保底,再往上一步合体境界也是大概率事件,那就是三千年,要是到个渡劫期能活五千年,大乘八千年寿数,真不是那么容易就过去了。 池玉真闭了闭眼睛,总觉得自己有那么亿点点勘破红尘、生无可恋了。 秋意泊还跟着一起凑热闹,调侃道:“这条鱼能死在大乘期符箓之下,也算是死得不冤了。” 池玉真:“……” 秋意泊见他一脸苦大仇深,不禁莞尔,他朗笑道:“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分付与疏狂!1且去!且去!” 众修士听罢皆是会心一笑,连池玉真也不禁有了些许笑意,有人扬声道:“两位前辈,也分一些给晚辈尝一尝可好?” 池玉真扬眉看去,道:“下来自取便是!” “那就多谢前辈了。” 一条金丹期的大鱼,香了一船人的嘴,池玉真不是小气的人,正所谓百年修得同船渡,既有此缘分,同乐又何妨? 没想到的是此后船上众人好像都对钓鱼升起了浓厚的兴趣,大家都是修士,不睡觉也不打紧,每天就沿着甲板坐一圈,身前一根钓竿,一边吹着海风一边打坐,居然还有人就此心境莫名提升了一截,愣是突破了个小境界,于是乎大家钓鱼就钓得更加热情了。 大概在船航行到第十五天的时候,又遇上了一个绝好的天气,船却放缓了速度,前头隐隐出现了一片岛屿的阴影,起初大家还以为是到了,结果没想到那还真是个岛屿,是苍雾海中船只供给和修士歇脚的地方。很快他们就靠了岸,这码头上已经停靠了七八艘大船,码头前面就是一处不大的坊市,还有客栈酒楼,瞧着很是热闹繁华。 苍雾海与鹿野林一样都是妖兽频出的地方,鹿野林养活了几座城,苍雾海自然也是如此。 经过半个月的旅途,因为苍雾海的特殊性,今日船员要替船更换一下撞角。高几丈的尖锐金属三角头被安装在了船体的最前方,辐射出来两道凌厉的弧刀,紧紧地贴在船体两侧,船老大点了一根旱烟在一旁守着船员换头,时不时扯着嗓子骂两句。 “再往前走会经过一段儿冰海,那冰结的有两三丈厚,不装一把‘刀子’这船可过不去。”有修士是知道的,就给其他修士解释了一番,秋意泊和池玉真也顺道听了一嘴,秋意泊正想着为什么不直接飞过去,就听见有人也这么问了,倒是船老大听见了,扬声道:“飞倒是可以,就是不那么好飞,那一片风乱得很,又时常有雷暴,行在海上哪怕是接两道落雷也没什么,要是飞在空中,那可就吃不消了!” 修士并不是都是傻瓜,人都可以飞了,还可以硬接劫雷不死,当然能够理解到雷电是具有传导性的,要真遇上落雷劈在船上,有海水作为分散也会好很多,但到了空中可就是孤立无援了。 众人明白过来,又听船老大说:“今日无风也无浪,诸位道友若是有自信,尽可下海一游!下面坊市也有意思,都比外面要便宜些!” 大家听见可以下船,都有些潺潺欲动——一艘船再怎么也是一艘船,有限的地方,待了半个月也够腻歪了,海的风景再如何好看,一成不变看了半个月也看够了。 船老大叫帮工把桅杆上第二盏灯开了,这灯并不算明亮,尤其今日晴空万里,别无阴霾,更是弱得跟看不见一样,但众人却是心中一凛,这不是一盏普通的灯,而是一盏引魂灯。 这名字听着阴气,实则本来也是个阴气的玩意儿,只不过现在用它的地方都变成正途了,这盏灯只要不熄,方圆百里内修士皆可凭借此灯感应到船只位置,有了它哪怕往深海里走走也不怕迷路了——只不过这样的灯自然也是花销颇大,几乎一个时辰就要烧掉十颗极品灵石。 二把手一看便道:“大哥这回怎么这么大方,引魂灯都点了。” 船老大摆了摆手:“这几日你也没少吃那几位前辈打下来的渔获,怎么这么多废话?滚蛋!” “哎成,我滚我滚!”二把手说罢扭头进了舱房,不过几个呼吸就又出来了,他手上拿了几个玉简放到了外头桌上,招呼着打算下海的修士们来看。这玉简也不是别的,就是这一带经常出现的妖兽品种,有些不好吃又难抓,身上材料也没什么价值,大家看了也好避开来,免得浪费时间。 二把手也没觉得让大家下海有什么不好,也不是人人如他们一般,大半辈子都在海上飘着,就比如船上那位泊真人与池真人吧,两人一看就知道是第一次来海上,喜欢弄点没吃过的吃吃,去没去过的地方看看,那是多正常的事情啊! 秋意泊和池玉真当然也是这么想的,来都来了,船又要维护,他们在船上待着也是待着,电了这么几天鱼也快腻歪了,他们听说船底就长了不少贝类,这里的水也不算太深,刚好可以潜下去,因着是修士聚集的地方,也不怕冒出什么牛逼到了极点的妖兽胡乱杀一通——通常这种地方都是有大能坐镇的。 说来也是奇特,这座岛周围的海面上几乎没有雾气,湛蓝的海水波光粼粼,大片大片的剔透的蓝色叫人一看便有开阔之感,倒叫人切实有了些深处海上的感觉了。 他们打算在海里玩够了就上岸去坊市,在船上他们看见好几家摊子门口就是一口大锅,厨子把鱼虾蟹往里头一炒一爆,就端给客人去吃,想来他们抓够了海货,也可以让厨子直接做了来吃。 秋意泊脱了自己那件一看就十分有魏晋风范的长袖宽袍外衫,露出了里面利落的短打,与池玉真一道直接自船上跳入了水中,甫一落入水中,两人都不禁闭了闭眼睛,待适应了冰冷的海水后才睁了开来,入目便是一片斑斓旖旎的珊瑚礁,数不尽的彩色小鱼在其中穿梭着,赤橙朱葛的珊瑚扶疏,与清蓝的海水交相辉映,便是难以言喻的震撼。 秋意泊贪婪得多看了几眼,心中觉得这票价是真的值,买了个游轮赶路的票,半途送了个潜水项目,怎么能叫人不开心?他伸出手指,一条小鱼被他虚虚地拢在掌中,那小鱼看着还挺蠢,也不晓得自己被抓了,还颇有闲心地在秋意泊指尖上啄了好几口,酥酥麻麻的,池玉真也学着他去抓条鱼来玩,奈何不知道怎么的他那边的小鱼就聪明得狠,速度奇快无比,池玉真不动真格根本抓不住。 池玉真怨念地看了看秋意泊,身体都快形成本能反应掏出张雷霆符来电一电了。不过他好歹想起来自己也在水下面,真电了他自己也得跟着倒霉。 他抬头望去,身形一动,便如同一条鱼一般游到了船只的底部,那里长着一串又一串的贝类,那贝类壳呈青色,一只比池玉真的巴掌还大,看着就让人口齿生津,池玉真撬了两个,逼退了海水尝了一个,里头的贝肉甘甜而带有弹性,又长了一包赤红色的膏子,入口时还沾着海水的咸,贝肉的甜美完美祛除了海水的苦涩,只留下了极致的鲜美。 池玉真眼前一亮,示意秋意泊也来试试,秋意泊吃了之后也是双眼放光,两人便在船下采集了起来。 几个修士也下了海来,他们见到在船底采青口的两人还震惊了一下,青口贝可以说是最不值钱的贝类了,只要有个能靠的地方都会长,什么船底、铁锚,甚至连码头水位线下也都是这东西,搁苍雾海几乎没有人吃,采青口也一直被认为是船上帮工要做的事情,但想到这两位大佬是连电鱼都做得出来的狠人,做这些也不奇怪。 很快秋意泊和池玉真就装满了一袋子青口贝,把它们往纳戒里一扔,接着采下一麻袋。 他两现在就馋贝类,鱼虾蟹吃得够多了,也得换个口味不是? 两人忙了快半个时辰才停了手,此时船底的青口贝都被他们薅了个干净,少说几千斤的青口被他们两一人一半分了,想到以后可以时时吃到这样鲜美的食物,也就不觉得累了。 正在此时,有一人跳下了海里,他手中提着一柄弯刀,可下一瞬间就愣了一下——船底的青口呢?东家不是说船下面青口好多年没清理了吗?青口呢? 他又看见了一人手里提了一袋青口已经开始上潜的池玉真和秋意泊,神色有些奇特。 啊这……大佬们可真的好热心啊。 秋意泊和池玉真还是不知道的,他们迫不及待想要试试这东西热了有多好吃,上了岸逼干了自己衣服上的水汽,转而就找了一家人最多的摊子让厨子炒菜。厨子还以为是什么大客户来了,伸过头去一看,就见是满满一口袋白送都没人要的青口贝,顿时就奇怪的看着他们,问道:“两位真人,除了青口还要其他吗?本店有最新鲜的虾,刚刚从海里捞上来的,包活!” 池玉真想了想道:“不必了。” 他们采了很多,吃一顿足够了。 厨子的脸色瞬间就不好看,要不是池玉真和秋意泊境界都不错,他恐怕一菜刀就要招呼上来了,他道:“两位真人恕罪,小店今日太忙,真人还是找其他店吧!” 池玉真不解,秋意泊大概有点感觉,正想说钱照给,忽地有人低声道:“秋……真人?” 秋意泊恍若未闻,状若无事地接着和厨子说:“那就加一块上品灵石的菜,什么菜你看着来。” 那人却锲而不舍地道:“你是秋意泊……秋真人吧?” 池玉真用手肘捅了一下秋意泊,秋意泊这才回头道:“道友是在喊我吗?我姓泊,不姓秋。” 那人皱眉,鼻子动了一动,随即大喜过望道:“你就是秋真人!没错!我不会认错的!” 秋意泊:“……” 279 第 279 章 见秋意泊一脸疑惑,对方也慢慢染上了不自信的色彩,秋意泊此时才注意到兜帽下是一张极为漂亮的脸,看着岁数不大,有别于他日常所见的各色出彩的俊男美女,她有着浓重的妖异空灵的美,像是画师笔下的精怪。女孩喃喃道:“……味道……很相似啊……难道真的认错了?” “道友?”秋意泊问道。 那小姑娘愣了愣,随即又回过神来,手从斗篷里弹了出来,纤细光洁的指尖捏了一枚光华璀璨的珍珠:“道友,恐怕是我认错了人,但气味总不会是错的,我愿用这枚上品幻海珠换道友手中柑橘绿茶气味的油膏,不知可否?” 池玉真本以为是真的认错人,但听到‘油膏’这两个字,就确定这位道友没认错人——秋意泊的油膏也算是天下闻名。 柑橘绿茶?这款香型对比起其他来说要少得多。秋意泊手上的柑橘香型都还是在凡间的时候做的,回修真界后就没做过,自己手上也只有那么几十罐,稀罕得很——他剑匣里的泠泉剑特别喜欢这个口味,所以几乎就是自产自销,别人是怎么知道的? 其实修真界有柑橘,甜是很甜,但没啥桔子味儿,更过分的是相较于凡间早已经把柑橘驯化批量栽种,修真界桔子就纯靠野生,产量虽然不小,但听卖家说特意种是种不活的,估计是因为灵气的原因发生了某些变异。 而凡界的柑橘送到修真界那不是一星半点的麻烦,毕竟是水果,运送都是有折损成本的,柑橘摘下来放几个月必然是不能吃了,但特意叫修士去凡间收柑橘也太小题大做,毕竟修真界也有柑橘不是吗? 秋意泊仔细想了想,这才想起来自己可能是在百年前给出去两罐。当时好像是为了和蜃族做生意,手上拳头产品能给出去的也就是这个,顺手将带着的油膏每个香型都分出去了两罐。 没想到今天还就遇上了个光靠气味就能把人辨认出来的角了。 幻海珠……应该也是蜃族。 说起来蜃妖是海产,在苍雾海上遇见也不算是太离谱,很符合逻辑。 秋意泊收下了那枚幻海珠,将一罐油膏给了她,并道:“我这里还有许多其他味道的油膏,若是有需要,日落之前到破浪号上来寻我。” 那小姑娘惊喜地睁大了双眼,连连点头:“好!一言为定!” 秋意泊微微一笑,便与池玉真接着坐了下来,池玉真见那姑娘走远了,这才问道:“这也能闻出来?” “嗯,昨日无事给它们保养了一番,应该是身上沾了点香气。”秋意泊解释道。 “这倒是稀奇。”池玉真的意思是秋意泊方才的举动,他素来怕麻烦,既然易了容出来那就是怕别人认出他来,这等几乎等于自认身份的举动不像是他会做的。 秋意泊意味深长地说:“不过是为了赚点灵石罢了。” 油膏的市场其实在东域已经被侵占的差不多了,这东西其实并不难研发,往日里只不过是没想到罢了,有辉宝阁这样龙头商行在,秋意泊能做的并不算太多,他之前还和一家商行合作了一段时间,后来那商行见无利可图,便也终止了合作。 油膏这样没什么技术含量的东西只要产量大了,价格就会逐渐倾向于一个薄利多销的趋势,秋意泊自觉走的是正版精品路线,但大部分修士还是会选择买东西的时候顺手就近捎一罐——能用、方便、便宜。 这一块秋意泊也没打算真的要占,太难了,他虽然制作周期短,但是想要和正儿八经商行相比,除非他一个人成天埋首于这东西上……想也知道这不可能。正所谓南买北卖,东方的丝绸茶叶到西欧去卖,自然是贵得很。同理,在四大城自然是卖不上什么价格,跑到这苍雾海不就值钱了吗? 秋意泊跑一趟远门,有得赚当然要赚一点。 话又说回来,他如果要叩问真君境界,万宝炉的升级材料也要提前开始准备了,前期有奇石真君的私库和无悲斋的库存支持,也不必他多费什么心,等到问鼎合体期,那就还缺了一两件比较高级的天材地宝以及一大批常规耗材。 这也算是大佬们的通病了。好比极品丹砂石,属于极品矿物类最便宜的了,产出量大又稳定,只要十块极品灵石一块,几千年间这个价格上下浮动不会超过一块极品灵石,这样属于最容易获得的材料,奇石真君和无悲斋存量都很少,而进一步再升级万宝炉,秋意泊还需要准备三万块极品丹砂石。 此外还有极品魔纹石、极品天青石、极品水玉……看似好像单价便宜,实则数量堆加起来也是一笔不小的花销了。 万宝炉就是个名副其实的吞金兽。 也可以先叩问合体境界,等到日后攒够了材料再给万宝炉升级,但这样一来万宝炉就会少受一次雷劫,且因为道统的缘故,它将成为秋意泊叩问合体境界的绊脚石,故而还是准备齐全,等到叩问合体境界的时候一口气搞定了万宝炉才是最佳选择。 秋意泊不差钱,但却不能忘记了赚钱,他花销大他自己知道,炼器本来就是一门烧钱的专业。池玉真、温夷光为了本命剑尚且能让自己穿洗得发白的布衣,他这口本命法宝万宝炉只有比本命剑更烧钱的,没有更省的道理,秋意泊是不想穿什么破衣服的,所以有得赚他还是赚点,积少成多,又是顺手而为,他做一做也无妨。 池玉真听罢,心有戚戚地点了点头,十分理解秋意泊。 小时候还不怎么觉得,长大了才知道一块灵石难死英雄好汉。这些年他游历在外,守着宝山住破庙,经常出现某地商行出现某奇珍异宝,他虽然有好东西,却也是本命剑要用的,为了买下那奇珍异宝,他真的就差去拦路抢劫了。 最惨的一回是与人抢夺机缘重伤了,吃不起丹药,也住不起有聚灵阵的客栈,只能忍着伤愣是找了个荒郊野外灵气稀薄的山头挖了个洞府把自己关进去,小心翼翼的疗伤,又因为下一件宝物出世迫在眉睫,等能动弹了就立刻去附近的城市里帮人做工,打算攒一颗丹药钱出来,甚至还考虑过卖了师傅给他的符箓(没敢卖),最后还是遇上了同门师兄弟接济了他一下,否则还不知道要如何呢。 “正所谓钱法地侣,避不过,避不过。”秋意泊摇头道。 池玉真也叹气:“是啊……” 两人出身都是名门大派,门派身处钟灵毓秀之处,门中道统直指无上大道,同门弟子上百,地、法、侣都不必操心,唯有钱这一字……宗门再富有,也不能将每个弟子都安排到位了,还是得凭自己赚的。 两人正聊着呢,厨子就把菜送上来了,满满一大盆青口贝分了清蒸、爆炒、蒜蓉、烧烤,又有一碗海鲜炒饭,里头的料堆得几乎看不见饭粒,脸盆大的清蒸螃蟹放了四五只,还有比手臂还长的龙虾,壳已经剥去了,也是一虾三吃,去头去尾,虾肉遇热便成了爽滑q弹的虾球,盈盈地冒着热气,另外还有三四道菜,炒鱿鱼、凉拌海蜇、鱼生……虽说比不上四大城中顶级饭馆的厨艺,可胜在现抓现吃,便是一个‘鲜活’也足够占尽九分颜色了。 两人瞬间没了谈性,各自取了一双筷子就对着一桌子海鲜厮杀了起来,入口只觉得痛快万分,两人的速度都不慢,迅速地解决了一桌子菜,正当秋意泊和池玉真研究着要不要打包点什么的时候,方才那小姑娘又带着一个身穿黑色斗篷的修士来了。 “哥!就是他们!”小姑娘兴高采烈地道。 那修士带着小姑娘到了两人面前,颔首示意:“在下散修洛闻,听舍妹说道友处有大批货物可出售?” “是有一些,洛道友来得倒快。”秋意泊抬首望去,对方兜帽之下也是一张俊美到了妖异的面容,与小姑娘眉眼之间极为相似,化神修为,不知是不是错觉,秋意泊总觉得对方眼下似乎有一小块皮肤随着这修士的动作反射出了灿烂的阳光。 小姑娘忍不住说:“我们已经去过码头了,破浪号的人说你们还没回去,我就又只好带着哥哥来这里找你们……” “洛姮。”洛闻喝止了小姑娘,顺势看向了一旁的茶楼:“此处说话不方便,还请道友移步。” 秋意泊欣然接受,四人一道转去了隔壁的茶楼,他们要了一间包间,等入了包间,洛闻与那小姑娘便把兜帽揭了下来,洛闻道:“不知可否先看看货?” 秋意泊拿了几种口味的油膏放在了桌上,示意对方自取,洛闻随手拿了一罐揭开了盖子闻了闻,又对着光看了看,颔首道:“不知道友这批货来源于何方?” “这些皆出自凌霄宗秋意泊之手。”秋意泊道:“不知道友要多少?” 洛闻清清淡淡地说:“洛某所需甚多,但也要看看道友给什么价格。” 秋意泊眉目一动,笑道:“泊某是个实诚的人,这些货来自秋真人之手,秋真人之能有目共睹,他做出的油膏品质也最好,价格本来就要比那些烂大街的贵上一些,再有泊某一路将货带到苍雾海,自然也是要算上些辛苦费的。” 洛闻道:“洛某素喜直来直往,最多能给到一百上品灵石一罐,不知泊道友意下如何?若是道友首肯,道友手上有多少,洛某便要多少,待日后验明货物无甚问题,洛某也愿意与泊道友长期合作。” 不光秋意泊听到这个价格觉得一悚,池玉真也一悚,他不禁看向秋意泊,这东西平时秋意泊都是送他们玩的,听说卖的话就是十块上品灵石一罐,市面上流传的几大商行制的行货大概是六块上品灵石,怎么到了苍雾海翻了十倍都不止? 秋意泊觉得惊讶是因为他觉得油膏价格肯定会高,但是心中预测大概最高也就翻个五倍,哪想到一口气翻上了十倍? 但既然对方这么好说话,秋意泊便觉得这个价格应该还能再提一提。 说实话他身上有近三万罐普通油膏,这东西做起来太方便,都是大锅流水线制作,万宝炉开一炉能做几十罐,成本低到几乎可以不计,秋意泊有事没事就炼两炉,也不必自己费什么心神,万宝炉除了具有那个极度看脸的随机附着buff的功能外,能让秋意泊花大价钱去升级还是主要看另外一个功能,流水线。 只要秋意泊成功炼制过一次,后面的就可以批量制作,虽说精度方面会有所下降,但对于需要大批量产出的低级产物来说这功能真的非常实用了。 毕竟能挂机谁还手搓啊!其中下降的10-20的精度也在可以容忍的范围,最后再经由随机buff,大部分的buff都不错,其中的损耗也够平衡了。 最重要是这三万罐油膏有点年头了,虽说这玩意儿放在纳戒里也没有保质期这个说法,但时间一长,秋意泊就用烦了,全送人吧这么多一时半会儿也送不完,卖也不好卖,炼制新的吧想到旧的还有这么多,不合适。 秋意泊沉吟道:“这个价格果然实诚,但泊某还有一个要求,需要以极品灵石或行价同等材料结账,泊某日落便要随船前往南域,耽搁不得,故而一定要快。” 虽说一块极品灵石等同于一百块上品灵石,但是一块极品灵石的实际价值要比一百块上品灵石要高,毕竟极品灵石中蕴含的灵气精纯无比,关键时刻可以救急,而上品灵石虽然也不错,但灵气就不如极品灵石来得精纯了。 洛闻考虑了一会儿,颔首道:“可以。” “泊某手上有三万罐货。” 洛闻有些讶异地挑了挑眉,随即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两人皆是赞同,随即秋意泊和洛闻都各自摘下了一枚纳戒放在了桌上,取过对方的纳戒神识一扫便确定了数目,洛闻道:“今日很是愉快,多谢泊道友,洛某与舍妹告辞。” 池玉真看得目瞪狗呆,什么情况,三两句话就敲定了三万极品灵石的单子吗?!就这么简单赚到手了?! 说罢,他就要带着小姑娘离去,不料秋意泊却道:“洛道友还请留步,泊某还有一些其他货物,相逢即是有缘,不如看上一看。” 洛闻想了想,随即同意下来,秋意泊手一挥,桌上又摆上了约莫二十个青玉小罐,这罐子比方才的更为精致,也要更小巧一些,秋意泊示意对方随手取用,边介绍道:“保养用的油膏也分品级,这些同样也是秋真人所制,效果而言要比普通油膏更为细腻润滑,香气也特殊,这样的油膏泊某也不多,不知道友可意动?” 洛闻还没伸手,衣袖便被一旁的小姑娘扯了一把:“哥哥!那个是我喜欢的柑橘茶意!我想要!” 洛闻眼角一抽,就听秋意泊笑道:“既然令妹喜欢,这两罐便赠予她了。” “多谢泊前辈!”洛姮迫不及待地从桌上取了一罐,罐子一打开,便有一股清甜香味溢出,其中膏体呈现晶莹剔透的橙色,待甜香散去,便是一股子清爽的柑橘味道,再之后便是清雅飘然的茶香, 东西不是白拿的,洛闻只好道:“多谢泊道友……这些油膏确实是极品,不知作价几何?” “一百极品灵石。”秋意泊含笑道:“道友先别嫌贵,且听我细细道来,如令妹喜爱的柑橘茶意,其中柑橘来自凡界,四域并不出产,茶意则是来自凌霄宗后山精心培育出来的剑茶,光材料便是此前数十倍,再有……物以稀为贵,秋真人的库存现下都在泊某手中,别处应该是买不到的。这些油膏不论道友是想送人,还是高价卖出,都十分得宜。” 洛闻犹豫了片刻,又看着手中的青玉罐,这膏体确实是比前面的都要好,他颔首道:“这油膏太贵,泊某恐怕无力支撑。” “不多,只有两百罐。”秋意泊道:“每一种香型都只有十罐。” 两百罐,那就是两万极品灵石。 池玉真在心中暗暗算道。 秋意泊真的好会赚钱。 “那便全予了洛某吧,多谢道友。”洛闻确定了下来:“只是洛某灵石不凑手,恐怕要用材料来抵了。” 他说着,便将一枚纳戒放在了桌上,推到了秋意泊面前:“不知道友可满意?” 秋意泊用神识探了进去,里头是两匣子幻海珠,虽然数量不多,但品质都很不错,从价值上来说这两匣子幻海珠远远超出两百罐油膏了,秋意泊却说:“少了。” “不少了。”洛闻道:“幻海珠极其难得,道友还是莫要太过贪心为好。” 秋意泊摇头道:“幻海珠难不难得,泊某一清二楚,两匣子太少了。” 一匣也就二十颗,两匣四十颗。 洛姮一听只有两匣,顿时抱怨道:“哥,你怎么就给这么点!幻海珠又不值钱!我想要嘛!” 洛闻:“……洛姮,闭嘴。” 洛姮撇了撇嘴:“我不管!我就要!你出不起我来出!泊前辈,我再给你加十匣,这些油膏归我!” 洛闻那妖异空灵的眼睛抽了抽,看表情很像是很想打小姑娘一顿。 秋意泊都快笑出声了,这样的小姑娘要是出现在己方他九成九不喜欢,但是要是出现在对面,他可太喜欢了。谈生意嘛,要是让人知道你一定得要,那不是由着别人坐地起价吗! 不过秋意泊也不是那么厚颜无耻之人,只是道:“洛道友以为呢?” 洛闻无奈地道:“……那就这样吧。” 两万极品灵石又落入了秋意泊的口袋。 接下来秋意泊开始放大了,“洛道友看一看这柄宝剑?其名为‘雪飞’,属性为少有的冰属,削铁如泥,轻巧灵便,最适合筑基至金丹期修士使用,只需七万极品灵石。今日道友这般照顾泊某的生意,泊某也该投桃报李才是。” 洛闻心动了。 洛姮刚好是筑基中期,这把剑与她而言正正好好,而这个价格……他是有眼力的人,这把剑便是放在四域也不会低于七万极品灵石,这相当于行价了! 于是这柄剑也被谈了下来。 “这九转玲珑钗乃是百炼山所出,可防御金丹九次全力一击。防御性法宝比较贵,只需要一百一十五万极品灵石!” “此乃玄水莲座,乃是一件罕见的通用法宝,其上附有九九八十一层禁制,素日有吞吐灵气之效,坐卧其上,亦能静气凝神,若遭遇险情,金丹境界以下且同境界内几乎无法破除玄水莲座的禁制,只要两百五十五万极品灵石。” 小姑娘看见莲座和玉钗的时候就眼睛发光,玄水莲座通体以冰雪制成,如今还是小小一团,放在桌上煞是可爱,玲珑钗则是通体碧蓝,同样也是剔透晶莹,每一转都有一朵漂亮到了极点的花卉,她一个劲地扯着洛闻的衣袖,表示自己势在必得。 洛闻头痛极了,下次他再也不带洛姮上人间玩了! 秋意泊还不放过他们,陆陆续续取了一个大整套出来,从攻击法宝到防御法宝一应俱全,还都是小姑娘喜欢的钗子啊花的什么的,其险恶用心昭然若揭,刚好给洛家兄妹凑了一个一千万极品灵石。 洛闻也清楚,可是却无法拒绝,因为他知道对方的东西值得这个价,甚至拿去四大城价格会更高。 洛闻深吸了一口气:“这些……洛某虽然意动,但价格方面……” 秋意泊打断道:“已经是成本价了,洛道友。” 言下之意没得谈。 洛姮抓着亲哥的手臂,满眼都是希冀。 不是每个人都跟秋意泊一样出门带几千万极品灵石的,洛闻阖了阖眼睛:“……不置可否用天材地宝交易?” “自然。”秋意泊等的就是这句话。 洛闻自腕上褪下来一条珍珠手链:“还请泊道友一观。” …… 池玉真已经不想说什么了。 为什么短短一炷香的时间,秋意泊就赚了一千多万极品灵石?炼器原来是这么赚钱的吗?同为百炼山门下,齐晚舟比秋意泊还入门早一些,虽说天赋有差,但同境界的法宝为什么秋意泊能卖出几百万,齐晚舟只能卖几十万?有时候还要亏本倒贴? 人和人果然是有差距的吗? 不光是齐晚舟与秋意泊,他和秋意泊之间差距也好大。 池玉真缓缓吐出一口气,心道:看开点,正常人都是他这样的。 他好好的,不要和不是人的家伙比。 280 第 280 章 池玉真以为的赚钱:码头抗包,悬赏令,打生打死。 实际上秋意泊的赚钱方式就是三句话让一个男人为他付出一千万……还是极品灵石。 洛闻近乎是痛并快乐着将全副家当都掏了出来,除了替妹妹购买了各色法宝,还为自己和妹子下了个本命剑订单,现下材料还缺一些,说最晚十年内将材料交付齐全——按照炼器的规矩,付三取一,一把本命剑需要三份材料或至少同等的灵石,抠抠算算至少又是两千万极品灵石。 交易完成,洛闻带着妹子离去,秋意泊倚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就像是一只懒洋洋地大猫:“总算是结束了……” 池玉真侧脸看向他,非常诚恳地道:“我现在开始学炼器还来得及吗?” 秋意泊笑道:“当然来得及,其实你最好还是学符箓……” 毕竟池玉真的师傅归元真君就是四域第一符师,有这资源不学就太浪费了——不过这些副业都多多少少讲究天赋,像秋意泊这样有天赋的就混得很轻松,池玉真看着像是没什么天赋,不然他那一手也不至于被称为鬼画符,可能就要付出比常人要更多的努力。 “你之前学过炼器吗?”秋意泊低头浅啜了一口茶水,碧绿的茶汤入口浓香,又由浓转淡,最后只留清雅幽然,比起来之前买的飞云茶也不逞多让。 池玉真和齐晚舟几乎可以说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耳濡目染之下应该也会一点,不过也有可能是看见学不太好就干脆一点都不学了,毕竟有齐晚舟在不是吗?就像他的亲友一样,大家其实都学了一点炼器,如顾真炼器其实学得不错,有时候还能和他聊上几句,但秋怀黎就是完全不行,后来干脆放弃,反正有他兜底,只要兄弟不反目,秋怀黎的法宝就直接薅他的了。 池玉真张了张口,随即也靠在了椅子上,放松了背脊:“也不太行……我就随口一说,还是好好练剑才是上策。” 不论是秋意泊还是齐晚舟,都是吃这一口饭的,他与其本末倒置,去花费时间精力去做自己完全不擅长的事情,还不如好好修炼,将自己的优势发挥到极限。他虽然炼器画符不行,但是他可以努力让自己在与人抢夺天材地宝的时候变得很行。 池玉真刚和自己和解,突然想到秋意泊打架方面也很行,顿时有些心梗。 秋意泊轻轻笑了笑,又拉着池玉真下楼去逛买卖材料的坊市,刚刚有所收入,现在底气又回来了,秋意泊收了不少东西,吃的喝的用的一应俱全,等到日落的时候两人才回了船上。 船老大倚在船头悠然地抽着旱烟,一手随意地抬了抬,就当是打招呼了。当时就约定好了天黑后开船,修士们也都很自觉的回了来,船只顶上的雾灯再度亮了起来,照亮了周围一片海域。 池玉真和秋意泊各自回了舱房,今日逛了一天,两人也累得够呛——心累,实在是没心思再说话。秋意泊开着窗子,就着雾灯柔和的光自己和自己打牌玩儿。 就在船只要起航之前,忽地有一人落在了船上,船老大眯了眯眼睛,自船长室探出个脑袋来,有船员上前询问:“这位前辈,我们的船即将起航,不知前辈有何要事?” 那是一个看着面貌非常普通的修士,却也有化神境界,他道:“听说这艘船是去南域的?捎我一程便是。” 船员道:“确实是去南域的……只不过船上没有空的舱房了,恐怕要委屈前辈了。” “无妨。”那人平淡地说:“有一瓦避雨即可,船资我照付。” 船员犹豫了一瞬,道:“前辈容禀,晚辈这就去问问东家……” 话音未落,便见船老大已经下来了:“这位前辈,晚辈便是船东,非晚辈要为难前辈,只是这船上有定例,舱房既然已经满了,再留前辈便不太妥当了,前辈不若等一日,明日有一艘快船会抵达这苍雾港。” 那人看向了船老大苍老的脸庞,唇畔露出了一抹微笑,看着却不是什么善意的,他淡淡地说:“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船老大却是视若无睹:“晚辈为船东,自然要替一船人考虑,晚辈也不想惹麻烦。” 那修士眉间露出一抹讥诮,手指微动:“哦?” 忽地,有人道:“船东,为何还不开船?” 几人闻声顺势望去,便见秋意泊倚在窗边的塌上,那修士盯着秋意泊看了会儿,这才慢慢地收了手中之物,与船老大道:“我自不会惹事。” 船老大想了想,咬牙应了:“前辈既然如此说了,晚辈也不好多说什么,请。” 他又侧脸与秋意泊扬声道:“前辈见谅,有一位前辈要上船,这就开了。” 那修士颔首,只静静地在甲板上坐了。 船老大回了船长室才骂骂咧咧了开来,“啧,一看就是麻烦缠身,我这破庙哪里载得动金佛!” 船员安抚道:“东家,或许只是有急事呢?” “屁话!若不是方才泊前辈出声,他都要杀两个人让船上有空位了!”船老大冷哼一声:“我载过修士没有十万也有八万,那是什么人我还看不清吗?……去下头说把三号舱打开,我们全速前进!” “哎?” “问什么问!让你去你就去!” 这头门外多了个人,秋意泊略微有些不自在,便关了窗接着玩自己的,妥了修真的福,船上除了娱乐设施少一点,论其他和现代坐游轮也差不多了,该有的一应俱全,无论是淡水还是饭食,都可以说是应有尽有。他中午塞了一肚子的海鲜,到了晚上就不太想吃海鲜了,所幸纳戒里还存了不少狂林鹿,他切了两片腿肉替自己烤了一下就算是一顿。 也不知道夜影和咪咪怎么样了。 秋意泊突然想起了他们,便从纳戒中寻了个礼盒出来,往里头放了些茶叶点心,又写了一封信问安,将这些东西都封在了一处,等再回了冬霖城便着人送往鹿野林——嗯……也不知道有没有这一项业务? 船只在苍雾海上又航行了两日,到了深海,此时又是伸手不见五指,更是隐隐能听见一些攒集的海浪声,这海浪声很奇怪,往往海浪不是互相拍打便是往一处去,今日这海浪却像是每一簇都有自己的想法一样,一眼看去往哪里去的都有,乱得不行,船老大见了便叫船员叫醒船上修士,提高警惕。 这样的浪在他们靠海吃海的人里头叫做‘乱象’,乱象一出,必有祸事。 通常这样的情况是因为海下有海兽盘踞,也有可能是船要坏了,亦或者是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总之,主大凶。 池玉真和秋意泊纷纷被船员叫醒,两人自然而然地坐到了一起,池玉真蹭了秋意泊一碗荷包蛋卤肉面,两人抱着碗边吃边聊:“还有几天就要到南域了吧?” “嗯,大概还有十天。”池玉真吃了一口卤肉,满足地眯了眯眼睛:“也不知道那边怎么样了。” “应该不急。”秋意泊道:“我给你算了一卦,主大吉。” “你什么时候又学了命理算术了?” “刚刚。”秋意泊一笑,他从一旁筷筒里抽了一根筷子出来,一点火星在筷子上一掠而过,随即上头便出现了两个字‘上吉’,他将筷子抛给了池玉真,池玉真看了一眼,不禁摇头,秋意泊还当他想起了什么鸡汤,却听他道:“当心船老大要你赔钱。” 秋意泊表示:“筷子钱还是赔得起的。” 正当此时,整座船剧烈的摇晃了起来,禁制震颤,便听一人喝道:“玄临门老狗!出来受死——!” 两人皆是一愣,秋意泊打开了窗子,便见禁制外有一名极为美貌的女修立于空中,茫茫空雾如她披帛,碧蓝海天如她裙衫,为何要提她貌美,是因为她并非一名人修,不论是如蛇一般的长尾还是晶莹剔透的长鳍,都彰显着她妖族的身份,她的眼角有一片光彩夺目的鳞片,衬得她妖异非常。 秋意泊前两天看见洛闻与他妹子的时候就在想他们的妖形会是如何,今日总算是见到了。果然如想象中一般,宛若从画中走出的美人。 秋意泊又想到了夜影,夜影也很好看,他至今为止见过的妖族化形都各有各的特色。 池玉真与秋意泊不约而同的赞道:“好一位强者。” “好一位美人。” 池玉真听罢,神色古怪的看向了秋意泊:“……?” 秋意泊一头雾水:“你看我作甚?” 池玉真张了张嘴,一时竟然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他比划了一下:“这种时候……你还有心思看人家好不好看?红颜如骷髅,唯有强者才能永恒!” 秋意泊道:“岁月不败美人,就是变成骷髅那也是美人的骷髅。” 池玉真一脸看奇葩的表情看着秋意泊:“……你不是学的无情道?” 从秋意泊一言一行真看不出来他修的无情道。 “谁跟你说的?”秋意泊微微挑眉。 “外面传的。” “这你也信?”秋意泊笑道:“我也总不能满天下去敲锣打鼓说我修的是什么道统吧?” 船老大都快急死了,他一跺脚:“我就说那人是个麻烦!” 话音未落,就听那女修道:“玄临门老狗,滚出来!否则休怪我毁船!” 甲板上的修士睁开了双眼,慢慢起身,正当所有人都以为他要去迎击女修的时候,他缓缓走到了檐下又坐下了,一脸事不关己的模样。船老大不禁喊道:“这位前辈,冤有头债有主,还请道友莫要伤及无辜。” 修士:“……是这个理。” 船老大连连点头,却不见那修士继续动弹。 修士也很奇怪,冷冷地看着船老大:“盯着我作甚?” 船老大示意了一下天上很不耐烦的女修:“您不出去吗?” 修士侧了侧脸:“她寻得是玄临门,我出身北域幻海宗,与我有什么干系?我作甚要出去?” 船老大:……??? 原来不是你? 281 第 281 章 素来苍雾海本就是妖兽盘踞之处,海中不知道藏了多少大能,数万年前苍雾海中的大能与人族大能达成协议,平日里来往船只被妖兽袭击,人修在海上狩猎妖兽都无妨,人、妖双方大能都维持着不言而喻的默契,人修大能不会轻易跑到苍雾海大批量杀死低级妖修,妖兽大能也不会轻易来袭击人类船只。 船老大心累,不过自己的船自己心疼,想来这女修要寻的人应该还是在他船上的,这事儿还得解决,否则人真心狠手辣起来将他的船给毁了,别说是财产损失了,人都要折在苍雾海里头。 就算是真君境界,不靠海船只身横渡苍雾海都不算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他叹了口气,先拱手行礼,随即扬声道:“这位前辈,晚辈不过是做船运生意,属实不知船上是否有前辈要寻的人,但前辈既然来此,必然有十足的把握,还请前辈莫要伤及无辜。” 言下之意很明白了,他们私人恩怨和他这个跑客船的没什么干系,和别人也没什么关系。 女修冷冷一笑:“还算是识趣……你们人修可真有意思,明明是同类,这时候却又不管了。” 这话可真是难听,船老大在心中翻了个白眼,脸上却还恭恭敬敬的——他怀疑这妖修就是来找茬的,她要找的人是不是在船上还两说呢,这话就是在激他,他得忍住了,不能给这妖修由头毁了他的船! 他忍不住了,却有人笑吟吟地道:“不是这时候就不管了,而是我们与那位道友无渊无故,那位道友既然招惹了你,想必境界也不差,此等事情,自然是由他自己解决,我们贸然出手,那位道友恐怕还怪我们坏了他的机缘……不是吗?” 众人闻声抬头望去,便见秋意泊凭栏而坐,手中一盏薄酒,端的是一派风流闲适,他就算是换了张普通的面容,此时一眼横去,却也有些难以遮掩的锋锐之色,灼灼不可直视。 “哦?说得倒是好听。”女修嗤笑了一声,或许是知道人在船上跑不了,她也不急,满目都是轻蔑之色,道:“你们人修满嘴仁义道德,实际上呢?” “世人皆说人面兽心,可叫我看来,人可比妖兽坏多了。” 池玉真抓着剑的手指微微一动,却叫秋意泊轻描淡写一眼压下去了,秋意泊道:“你说得对。” “呵……”女修攒了一肚子的嘲讽还想张嘴,结果就听见那个化神修士说她说得对,一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秋意泊道:“我说,道友说的不错。” 他笑着道:“天造万物,众生平等,人性虽本恶,却有先圣树俗立化,明刑弼教,磨昬抉聩,四海承风,今日之局,皆为云布雨润之功。” 女修眼神微微晃动了一下:“……你不过是巧言如簧!” 这句话一出,秋意泊就知道对方没听懂他在说点啥,不光他懂了,池玉真也懂了,整艘船的修士有点文化的也懂了,顿时船上闷笑声不绝于耳,连船老大都险些没绷住。害,想也知道妖兽前半生全靠本能,也没点学前教育之类的,普通交流或许还看不出什么来,掉点书袋子对方就听不明白了。 ——秋意泊看似说人性本恶,全归教化才有明礼悟德,实际上在嘲讽对方说的人面兽心。如今妖兽也要化人形,说人话……人面兽心,不就是在说妖修本身?有功夫在这里嘲讽人类不行,有本事妖修别学啊!妖兽自身都被人类给教化了,怎么还有脸提这些? 按照道理来说,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大家在老天爷眼里其实都一样。可如今看这这方世界,妖兽莫不以化出人形为荣,要学说人话……你看这女修,本体应该是蛇或者鱼,她上半身是人形,那为何要用人形?本体不舒服不方便吗?为何要穿衣服呢?妖兽有皮毛,从理论上来说它们并不需要衣物蔽体。 那为何不是人修修到元婴要拟态妖兽,学着妖兽不穿衣服,说妖兽语言呢? 无外乎就是比谁进化得更快罢了。 不管是女娲造人还是进化论,人类确实是一步步从在严苛的环境下生存到适应环境,再到改变环境,制出相应的规范,尽可能让所有人去遵循同一套大的伦理规则,铲除异类,从而进一步优化生存环境,使种族的延续更加顺遂,满足了生存与繁衍需求后又开始了对自我的无限探索与升华。 就算是不会修仙的凡人也知道今天耕了多少田地,等有钱了要不要再置办一亩上好水田,在自家后院里种菜栽果,无水便开水渠打水井,冬天太冷知道取暖,夏天热了没有冰也会扯片叶子挡挡太阳,等千百年后上至人工降雨,沙漠种树,下至空调地暖……人类一直都走在改变环境的路上,可普通的兽类还停留在适应环境上。 在这方世界,人族就是走在了兽族的前面,兽族就是输了。 秋意泊思及此处,眉间有了些许微妙的笑意,此界是人族赢了,那是否会有一界是兽族赢了呢?亦或者是其他种族……毕竟三千世界,总不能指望每一个世界都是人、兽两族相争吧?说不定还会有什么幽灵体、机械生命之类的…… 女修脸色不太好,或许她脸色就没好过,她伸手一指秋意泊:“我不与你辩,有能耐出来一战!” 秋意泊也忍不住流露出些许笑意:“道友说笑了,我亦非玄临门下,可不是道友要寻的人。” 他扬声道:“那位玄临门道友,看了那么久的戏,你也该现身了,既然你与那位道友有些恩怨,不如今日解了,也算是了了一桩因果。” 甲板上出来了一名女修,乃是金丹修为,也不知道她是如何招惹到一位化神妖修的。她拱手道:“前辈说的是,只不过晚辈修为低微,恐耽误了行程,晚辈恳请前辈出手相助,此玄华玉枝晚辈愿双手奉上。” 秋意泊看向了池玉真:“玄华玉枝,虽不知道她是如何得到的,不过放在百炼山能卖个三四百万极品灵石,如何?” 池玉真虽然只有元婴,但秋意泊觉得他打个化神问题不大。 这委托,他就不和池玉真抢了,毕竟池玉真都是穷得快没钱坐船的人了。 池玉真奇怪地道:“你不是方才还夸人长得美?” “美人在骨不在皮。”秋意泊笑道:“空有皮囊,譬如花瓶,美则美矣,又有何用?” ——长得漂亮怎么了?不会说话照样是要打的。修真界颜值人均优秀以上,也没见少死人。 “啧。”池玉真心想现在能感觉出来秋意泊有点无情道的影子了。 其实便是没有这玄华玉枝,池玉真也愿意出手。他早看那妖修不顺眼了,寻仇就寻仇,多嘴多舌做什么?仗着修为高就来欺负人?问题是对方要是个真君境界那大家也只好捏着鼻子认了,说穿了,修真界还是慕强的。对方不过是一化神,不知道他们学剑的就擅长跃境杀敌吗?再有,秋意泊在,他受伤了秋意泊肯定会帮他疗伤,万一打不过也有秋意泊帮忙,这等好机会都不趁机打一架,那还等什么时候! 秋意泊也看不上那妖修开地图炮,否则他也不会开口。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万一其中还有什么惨绝人寰的血海深仇之类的……但开地图炮就是那妖修的不对了。 类比一下,相当于一外国人和一华国人有仇,跑来全是华国人的地方寻仇,张口就是全华国都是垃圾中的垃圾,这谁能忍?她要上升,那就陪着她一起上升——先了结了你我之间仇,只要你还有命在,你再去报仇吧! 玄华玉枝凭空飞起,池玉真提剑而出,如风一般跨出了船上禁制,垂目道:“归元山池玉真,应玄临门下弟子之托,前来赴战,道友,请。” “好好好!既然你要送死,那便来吧!”那妖修连说三个好字,她眼下灵光一闪,臂间薄纱骤然停顿,随即又动了起来,周遭海水凝结,雾气旋绕而上,那薄纱便犹如一条条灵动非常的毒蛇飞射而至,池玉真身形不动,众人只见剑光裂空,那利箭般的薄纱还未近池玉真身侧,便叫剑光所吞噬,霎时间漫天碎纱翻飞而下,轻灵如蝶。 妖修神色巨变,她没有料到池玉真一出手居然有如此威势,这披帛乃是她本体鱼鳍所化,刚柔并济,无坚不摧,可谓是她得意法宝之一,居然叫这元婴小儿一招便废了去。 怪不得此人敢于应战,原来是实力非同凡响! 池玉真目光平静,唯有一点亮得惊人,他的眼中只有剑,剑之所在,便是他之所在,剑之锋芒,便是他之锋芒。浓重的剑意自他脚下蔓延而出,虽是身处雾海之上,剑意所过,海水凝冰。 周遭万物似乎都成了他的剑。 秋意泊见状不禁感叹,池玉真进步匪浅。 虽说百年过去池玉真不过只进了一个小境界,可只看这一手,就知道他已非昔日吴下阿蒙,秋意泊甚至怀疑他现在再拿出天地纵横卷来是否还能够再度困住池玉真——应该能吧?毕竟自己也进步了。 但他很明确的知道,池玉真比自己进步得要更多。他的进步是在境界,是法宝,是它们给他提升了战力,而池玉真则是实打实的靠自己的努力获得了远超境界的战力,他或许也有,但远远不及池玉真来得多。 当世英雄豪杰辈出,他不过是其中微末罢了。 这一战没有什么疑点,池玉真轻而易举地斩杀了这名妖修,那妖修死后化作了一条比船还要长的巨鱼,被池玉真收入囊中,池玉真踏海归来,赢得满船欢呼。 那玄临门弟子对池玉真行了一礼,看面色是如释重负,这头池玉真在秋意泊舱房坐下,秋意泊将玄华玉枝抛给了他,顺手又给他倒了杯茶,池玉真道了声谢便低头慢慢喝了起来。 秋意泊道:“装得挺辛苦吧?” 池玉真:“……” 池玉真咳嗽了一声,杯中已经染上了红梅,其实……没那么好打,不过那么多人看着,想到之前被一船人围观电鱼,这次怎么都要把自己的形象稳住,毕竟强者才有解释权不是?故而只能尽量装作打得很轻松——其实形象什么的他自己无所谓,但这回是报了名头的,总不能让人以后提到他就是在苍雾海用大乘期符箓电鱼的那个归元山池玉真吧? 不能给师门抹黑。 秋意泊笑眯眯地道:“行了,我布下了禁制,剩下的时间刚好够你养伤了。” “嗯。” 池玉真应了一声,也不见外,就打算在秋意泊这里疗伤了,秋意泊倚在塌上,指尖跳动着一朵金色近白的火焰,看似普通,可火焰周围的空气都已经产生了肉眼可见的扭曲,有一颗流光幻彩的珠子正在他火焰中翻滚着,一时幻化成极小的面具,一时又幻化成牡丹的形状。 秋意泊笑道:“方才见你威势,想必叩问真君境界也不远了,不知那时我是否能去贺你,便先提前贺你一声。” 池玉真摇了摇头:“还早,我若是叩问真君境,山门必会举办大典,届时我等你来便是。” “说起来,我才觉得你是真的不远了。”池玉真又道:“道号定了吗?” 如他们这种正经靠春宴拜入师门的弟子到了真君境界便会被赐下道号,一般而言到了化神境界门中就应该开始商议了起来了。 秋意泊最终将那颗珠子拉成了修长的形状,一枝鹤羽簪在他手中成型,他打量着它,似乎想起了什么,笑吟吟地道:“没有,不过我倒是想好了,就叫……‘十连十黄真君’如何?” 池玉真:“……?道号一般两个字,而且这个道号有点奇怪。” 什么玩意儿啊叫‘十连十黄’?就是秋意泊再喜欢炼器,也不能用天材地宝的名字当道号吧?而且当真有这种天材地宝吗?他怎么没听说过? 罢了,秋意泊既然想要到连道号都叫这个,必然是顶级的天材地宝,他以后多多注意,若是有机缘,寻给他便是。 秋意泊将此前顺手做的九种幻海珠所制的法宝连同这枝鹤羽簪一并扔进了万宝炉,意味深长地道:“若真能如我所愿,奇怪些也无妨。” 池玉真摇了摇头,懒得理他,疗伤去了。 秋意泊搓了搓手——来,万宝炉,看你了!现在就给你爹把这十件法宝每个都随个顶级buff出来!真要能十连抽抽到十个ssr,这十连十黄真君他当定了! 282 第 282 章 可能是万宝炉也觉得这道号不太好听,照着秋意泊的脸给他来了个大逼兜,十件法宝愣是没随出一个好≈f,甚至拉低了法宝原有的品质,比如本来是又仙又有易容作用的鹤羽簪直接把实质性用途给抠掉了,只剩下好看了。 秋意泊扒拉了一下一桌的法宝,发现自己最后得到了一套除了佩戴好看外毫无实用价值的钗环。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在心中不断重复:忍住!万宝炉可太贵了,还是自己的本命法宝,真要毁了它是又破财又重伤,划不来。 至于这一套钗环……留着吧,回头哪天有空,再备点东西请镖局一道送回凡界吧。 池玉真在旁打坐,秋意泊替他护法,便不会再出去,恰好之前薅了那蜃族兄妹一波,幻海珠是真的不要钱一样,如今都能装满一个浴池,他也耐着性子一点点实验幻海珠的性能,边炼制边记录下数据,日后归档也算是一桩功劳。 在航行的第二十七日,池玉真便从入定中清醒了过来,他一睁眼就看见秋意泊盘腿坐在塌上,那张长塌摆满了他不认识的各种奇奇怪怪的器具,更可怕的是秋意泊手边还有一沓写满了字迹的纸,每一张纸都是长长一张,顺着小几一路蜿蜒而下,在地上堆成了一座小山。 秋意泊察觉到池玉真醒来,却没有和他打招呼,而是等手上这颗幻彩珠凝炼提纯结束后在纸上录下一行,这才道:“醒了?如何?” “差不多了,我怕误了时间。”池玉真比划了一下:“你这是……” 修真界极少用纸张,大多时候都是简单方便又便宜的玉简,池玉真上一次看见这么多实体纸还是在被归元真君领进宗门藏经阁最深处,那里全是上古归元山大能的手稿,不说其中写了什么,光看那么多的书籍堆砌起来就让人头皮发麻。 “幻海珠成分分析与性能测试。”秋意泊顺手在纸上写上了页码作为了结,他随意地将笔扔在了桌上,几百张手稿按照他编好的页码凌空而起,整理归纳,装订成册,最后飞入了秋意泊手中:“要看看吗?” 池玉真好奇地接了过来,刚看了两眼就觉得自己仿佛是个文盲,为什么上面每一个字分开他都认得,合起来他就看不懂了? 他将册子还了秋意泊,正想调侃两句,忽地门外响起了敲门声,秋意泊摆了摆手示意他坐着,便起身过去开门。门外正是那个半路上船的化神修士,他见秋意泊便颔首示意:“泊道友,池道友,叨扰了。” 秋意泊打量着他,他们和此人无甚交集,便直接了当的问道:“道友可有事?” “确实有些不情之请。”那修士先自报家门:“在下北域幻海宗容会。” “此前在苍雾港意外见道友卖出了不少法宝,便有些心动,得知两位道友日落便要离港,便急匆匆赶上了船。后来那妖修来闹事……我也不好上门来求,估摸着这两日池道友也差不多要出关了,故而厚颜上门。” 此人说得客气,秋意泊正缺钱,来得正好。他含笑道:“原来是幻海宗的道友,不知岚烟师姐近日可好?” 容会顿了顿,随即那张普通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笑意:“原来道友与岚烟相识?我已三百年未回宗门,此行正是要回宗门,道友所问我恐怕不知了。只不过她自小性子通透,想来日子是不会差的。” 秋意泊颔首,侧身让开了一条道路,请容会入内详谈。待简单的交流完才弄明白容会此次寻他主要是为了买一些元婴、金丹境界的法宝,等他回了宗门见了晚辈也好当见面礼——三百多年没回去,想也知道他多了很多师侄师侄孙。 秋意泊这不刚好弄了一批以幻海珠为主材料的法宝,一件一件摆了出来,每一件都非常适合幻海宗弟子,活似未卜先知,就是在这儿等着容会一般。 容会本来只想买几件精品撑个门面,他不善打斗,游历是真的以游历为主,甚少与其他修士争斗,手里自然不会有很多无主法宝可以送人,哪想到秋意泊随便拿出来一件他都觉得好,更难得是他这儿还有一套极漂亮的头面,刚好可以送给掌门师姐。 最后容会以一件化神级别天材地宝从秋意泊这儿换走了十件各色幻海珠所制成的法宝。 池玉真已经看得麻木了,就是有人现在哭着喊着求着要拿秘境和秋意泊换法宝,他向他都不会觉得离谱了——化神级别的材料随便一件就是几百万灵石打底,拿来换十件元婴和金丹法宝怎么看都是亏了啊!而且里面是八件金丹法宝和两只元婴法宝! 容会一告辞,池玉真还是忍不住问道:“他不会觉得亏吗?” 秋意泊手中是满满一匣幻海珠,他正在里头一颗一颗的检查,漫漫地道:“拍卖会一条街,打听打听谁是爹,也不看看我是谁?我可是随便一件法宝就能卖出千万极品灵石的秋真人啊!” “可你不是易容了吗?” 秋意泊翻了个白眼:“幻海宗是玩幻术的祖宗,你觉得人家看不看得破我易了容?” 看到他真正的脸不一定,毕竟他的法宝是经过真君(血雾宗)认证的,对方连真君都不是,八成是看不穿的,可那和能不能察觉到他易了容是两回事。 易容那本来就是基于幻术的玩意儿,那容会能看得出来一点都不奇怪,毕竟这玩意儿也是玄学产物。至于通过化妆来改变外貌甚至连骨相都变了后能不能被看出来秋意泊就不知道了。 池玉真想了想:“确实,年轻、境界又高,炼器还厉害也就那么几个人了。” 确实是很好猜的。 秋意泊笑道:“我知道你在夸我,你可以大大方方的夸,我是……” 陡然之间,两人不约而同噤声,往窗口的方向看去——两人同时生出了一股莫名的危机感。再有一日船只便要停泊在南域了,此时海面上已经能看见许多往来的船只而非空蒙一片了。正所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码头附近不闹事也算是大家约定俗成的了……忽然,秋意泊神色骤变,喝道:“小心!” 池玉真也不逞多让,当符箓和法宝将两人笼罩的一刹那,一道耀眼无比的光芒击一举击穿了船体,拥有横渡苍雾海能力的禁制在这道光芒下犹如白纸一般,在瞬间整艘船便被分成了两半,天地之间似有钟声响起,仿佛自远古而来,玄妙难言。 两人神色齐齐一变,这是……秘境开启?! 不会这么倒霉吧?有秘境开启确实是好事,但他们的船看情况是刚好位于秘境的正上方——这是要被撕裂的啊!更何况秘境是什么情况还不知道,刚开启的秘境可没有什么入内条件,就如同秋意泊当年遇到离火境一样,明明是筑基可入的秘境,将还是练气期的他也卷了进去。现在这万一是个真君境界的秘境,两人进去岂不是送菜? 两人当即不再犹豫,自裂口中一冲而出,外面已是天地变色,以他们所在为中心,四方海域皆为狂风笼罩,却平滑如镜,天空则是以天为海,以云为浪,乍一看去宛若海天倒悬,四道垂天之柱拔地而起,撑起了一方空间,这方空间无风也无浪,自有一番气机牵引,将四柱之间牢牢封锁。 只看一眼,两人便知道他们是走不脱了。 秋意泊连忙塞了池玉真一个纳戒,里头是他这几天没事整理出来的丹药和法宝,还有他自制的子母法宝,不必多言什么,等入了秘境池玉真一看便知。 秋意泊苦笑,他还有事呢!他还急着去大光明寺提货回宗门修防盗呢!想来之前说南域苍雾海周边有异动就是这秘境引起的了——不是说好距离码头还有一段距离吗?这秘境怎么这么不讲武德!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秋意泊虽然馋秘境,但与宗门想比,自然是宗门更为重要!——那不是废话吗?老家万一炸了,要钱有什么用! 下一瞬间,四周升起了一道水墙,将这一方海域包裹其中,海水凝冰,化作雕梁画栋,巍峨宫殿……这些,都在他们脚下。不过几个呼吸,这座以海天凝成的大殿陡然翻转,一点亮白光芒在中央迸溅而出,将界域内所有事物一并吞噬入内! …… 太阳晃得眼花。 秋意泊从昏迷中醒来,他下意识伸手挡了挡眼睛,忽然整个人一激灵,想起来他好像是被卷入了秘境之中,他连忙坐起,他才发现他此刻正乘坐在一块破木板上——应该是吧,看着像是船体破碎后的碎片。 周围海天一色,无风无浪亦无雾。 这就是秘境?看着有点像是泊意秋之前薅来的镜湖小秘境,秋意泊揉了揉眼睛,缓缓起身,警惕地看着四周,神识蔓延出去……过了许久,他纳闷地环顾四周。 没人? 不是,准确来说,他没有探查到有修为的人,他所在方圆十里,包括天空海上,一个人都没有,非要算的话,海下有一条练气期的鱼算不算? 什么情况? 或许是这个秘境特别大,而且一开始进来的人并不多,遇不见人也正常。 ……鱼倒是挺多的。 秋意泊试了试,纳戒没有被限制,自己除了刚刚被太阳晒得慌外什么伤都没有,木板还在海上漫无目的的飘着,举目四顾,别说岸了,连只鸟都看不见。 问题来了,他现在……往哪走? 283 第 283 章 秋意泊陡然明白了为什么苍雾海的船运生意那么兴隆,现在把他往这海上一扔,虽然没有雾,可到处都是茫茫的水域,就有一种走了跟没走似地无措感。 秋意泊拿出自制的指南针看了看,指针不停旋转,磁场一片混乱,显然是没法用了。和池玉真一套的子母法宝更是连个动静都没有,秋意泊盘腿坐在船板上,低头看着子母法宝,宛若一个试图把手机连上wifi的可怜人。 秋意泊首先否定了掏一艘飞舟出来跑路的欲-望,此时还没摸清楚这秘境是什么水平,但是他至少此刻还是安全的,他人在海中,说白了危机大概率是两个地方来的——要么是海里,要么是天上。一旦上了飞舟,这晴空万里的,他飞舟就是明晃晃一根旗杆,上书:嘿!傻缺,你爹在这儿!来打我啊!况且他现在在海的哪一处都不知道,瞎几把飞有四分之三的概率一路往深海飞。 身下这块烂船板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很明显只要不是在非常近的距离,从海底往上看也就只能看见块烂船板,也看不清他的影子。知道为什么鲨鱼时常攻击冲浪人吗?因为一块椭圆形状的冲浪板和人伸出四肢会让眼神不好的鲨鱼以为这是它喜欢的海龟。只要他能保持在隐藏在船板上,一般的鱼的食谱里也没有木板这个选项。 先等等看吧。 是骡子是马,遛一遛就知道了。 阳光太烈了,纵使周围全是水,照样没有太大的作用,太阳晒得他背后发烫,秋意泊想了想,从纳戒里摸了一把伞搁在了肩头,伞面的阴影将他整个人都包裹了进去,伞柄上镶嵌的灵石发挥了它的作用,灵气注入伞柄上刻着的阵法,瞬间一股清凉之气自伞中灌下,吹得秋意泊脖子凉飕飕的。 他干坐了一会儿,又觉得无趣,随手从纳戒里拿了个肉松馒头啃着,边注意着一旁的子母法宝——好吧,wifi还没连上。 忽然之间,秋意泊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悉悉索索,像是什么尖锐物体在木板上刮挠,他瞬时顺着声音的来源望去,声音的来源是船板中央一个只有巴掌大的狭长的缝隙,秋意泊疏狂剑无声无息地滑入了掌心,若真遇到什么事儿,那也顾不得什么目标不目标了。 ……周围并未感知到有境界的人或者妖,如果真的是妖兽,那么境界至少比他高三个等级了……大乘期,会这么巧吗? 刮挠声持续不断的传来,秋意泊紧紧地盯着那缝隙,就在他的神经紧绷到了极致的时候,只听见噗嗤一声,一只蓝色的蟹钳从旁边只有指尖大的缝隙中冒了出来,然后就被卡在了那里。秋意泊盯着那蟹钳子,一时居然无言以对。 他缓缓吐出了一口气,起身走了过去,就见一只比他巴掌大一点的兰花蟹就悬在船板的下方,左边钳子被牢牢地卡在缝隙里,兰花蟹动弹不得,见有人影,它疯狂挣扎,可奈何卡得太死,秋意泊眼疾手快从缝隙中探入,精准无比的捏住了兰花蟹的身体,将它捞了上来。 这只兰花蟹活力非常旺盛,在秋意泊手上摇晃着四肢,比秋意泊拇指还粗的蟹钳试图去攻击秋意泊的手指,奈何角度不对,死活也夹不到。它背上呈现蓝黑色,撒着雪白的纹点,四肢则是由深蓝到浅蓝过渡,显得漂亮极了,秋意泊两根手指灵活的夹住了蟹钳,啪得一下就把它卸了下来。 什么蓝色青色,螃蟹只有红色才是最好看的! 秋意泊冷冷一笑,也不必起锅,指尖一点便有一团海水飘到了螃蟹下方,随即极光金焰一闪,兰花蟹瞬间就成了熟透的橙色,一滴金黄的油脂自蟹壳下面漏了出来,秋意泊掰开蟹钳子,里头满满都是雪白细腻的蟹肉,入口鲜嫩,还有一种海鲜特有的甜,等到了蟹坨,一掰开盖子里头的膏脂更是直接溢了出来,肥嫩剔透的蟹膏配合着微微的蟹黄,满口流油不外如是。 都说海蟹是吃肉不是吃黄的,可秋意泊觉得这只兰花蟹和大闸蟹也差不了太多了。 他满意的啃完了兰花蟹,陡然升起了一点不满足之感——又不是比脸还大的螃蟹,吃一只就能吃成,才巴掌大,他一口气干八只都没问题,他盯着那道缝隙,掏出了一根钓鱼线,往上面挂了一块馒头捏成的饵,往缝隙里一扔,就开始等着螃蟹上钩。 这里应该不算是太深才对。 秋意泊陡然想到兰花蟹是一种生长在浅海的蟹类,如果这里是深海的话兰花蟹也活不下去,能活蹦乱跳应该是才顺着洋流飘来的——是不是他其实距离海岸并不远? 秋意泊取了一柄刻刀出来,在破船板上画下了一个简单的灵力驱动符文,再配合一颗极品灵石,画出灵气导流线,这座破船板就成了一块全自动灵能冲浪板,顺着洋流相反的方向驶去。 做完这一切,秋意泊突然察觉到了哪里不对——这秘境灵气好像不太行,方才还没察觉出来,现下动了点灵力才发现恢复的速度要比平时慢一点,这还是因为需要补足的灵气不太多的缘故。要是真的和人打斗起来,这灵气程度……还是尽可能让灵力维持在充足的状态上吧。 每当遇上这种状态,秋意泊都由衷感激自己当年没选错路,一路在炼器的道路上狂奔,得以用最少的灵气来办最多的事情。 太阳越来越烈了,秋意泊抬头看了一眼,此时的太阳当空,看时间应该是下午一两点,冲浪板速度跟快艇差不多,只要方向没错,他绝对可以在太阳落山之前到达海岸……个屁啊! 太阳落山了,周围还是一望无际的海。除了明暗发生了变化以外,其他跟下午的景色根本没有区别。 秋意泊摸了摸鼻子,关闭了前行功能,认命的放下钓鱼线,然后开始仰望星空。 北斗七星在哪!他要认认方向! 很快秋意泊就放弃了,天上全是星星,粗略一算至少也有上千颗,每一颗都很亮,看得他眼睛都开始酸了,他又不是专业学这个的,凌霄宗也好百炼山也罢,就没有专门开过观星课,顶多就是在教命理的时候顺口提了一嘴。 秋意泊揉了揉眉心,神识再度扩散出去,方圆十里内连条有修为的鱼都没有,更别提人了。他看了一眼子母法宝,照样没连接上。 他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仰面倒下,满眼星光璀璨,微凉的海风轻拂,耳边是涛涛浪声,秋意泊躺了一会儿,又觉得此情此景其实很是惬意——只要不考虑凌霄宗还在等他拿阵眼回去。 不过想必宗门也不是傻的,他了无音讯,宗门肯定会另外派人去大光明寺,而且苍雾海上有秘境开启一事应该也不会无人知晓,毕竟那里离码头很近了,他爹一看他没消息,又得知苍雾海秘境开启,应该就能想到他失踪和这秘境有些关系。 毕竟他是有前科的人,说不定宗门已经知道他被卷进秘境了,这会儿正在紧锣密鼓派人来呢? 想到这里,秋意泊也放下心来。 渔线陡然往下沉了沉,秋意泊连忙坐了起来,捏住渔线往上一提,紧接着一条扇形的海鱼就被秋意泊提溜了上来,还挺沉,险些要卡在缝隙里,鱼身银灰,背上有一条突起的黄色鱼鳍,上面竖着根根骨刺,也是没有修为的普通鱼……有点像黄鲷鱼。 没修为秋意泊就不怕,就是有毒也毒不死他,直接上锅清蒸! 亏得他聪明又机智,纳戒里调料一应俱全,再切两片类柠檬的果子进去去腥,很快划了花刀的鱼肉就翻卷了起来,秋意泊抄着筷子就开动,鱼和蟹又是完全不同的滋味,细嫩得几乎入口即化,恰到好处的调味去了鱼的腥气,只留下鲜美,雪白的鱼肉沾一下深褐色剔透的汤汁,送入口中,美得秋意泊都眯上了眼睛。 好家伙,他现在都觉得留在海上挺好的了。 这条鱼入了肚府,身上也就有了热气,那是一种活着的感觉。 秋意泊依旧下了鱼饵,寻思着要不他打个窝吧?别的秋意泊或许不多,但各色面点管够,他甚至还编了个小网出来,神识雷达告诉他附近刚好有一群虾经过……虾也好吃啊! 网下了水,秋意泊第一次撒网,还有些不熟练,不过他也不急,能抓到多少是多少。 疏狂剑横在他的膝头,在星光下倒映着温润的光。秋意泊慢慢闭上了眼睛,进入了一个半入定的状态。 入秘境的第一日就这样简单的过去了,秋意泊想道:明天一定要争取上岸! 翌日起来,秋意泊就决定正经整一艘船出来,外形就要最普通的那种。不为别的,昨天晚上浪头太大,给他浇了个透心凉,所以他要整个带盖的,这样一来不光可以遮风避雨,船体经过改良也更适合航行。 很快一艘带棚子的小船就做好了,秋意泊有优秀的飞舟建造经验,做一艘普通的海船对他来说没有太大的难度。 这船也能飞,不过秋意泊还是觉得在海上跑比较好。 秋意泊舒舒服服靠在了船舱中,忽然愣了一下:不对啊,他为什么做一艘船?他不是有飞舟吗? 不坐飞舟是怕自己成为目标,但既然都打算要坐船了,干嘛不直接把飞舟拿来用? 秋意泊抹了一把脸,奇怪……算了,一艘船而已,以后也能用,不算浪费。 冥冥之中,秋意泊觉得这样更好。 不去想了,秋意泊动了动手指,海面上泛起了一片鳞光,几百只虾被网带上了水面,活蹦乱跳,只只都有秋意泊巴掌那么长,秋意泊满意地点了点头。 果然,当钓鱼佬是没有前途的,真男人就是不能惯着它们!下网才是王道!:,, 284 第 284 章 第一天秋意泊是烦躁的,第二天他是快乐的,第三天是悠然的……到了第十七天,秋意泊只想赶紧远离这片该死的海域! 夭寿了!他一个从小生活在内陆的人就没在海里待过这么长的时间!就算是他是走的与海岸截然相反路线,按照他的小破船的速度怎么也该到了吧?!这几天极品灵石都快烧掉一打了,走过的距离绕地球一圈都够了! 他现在已经很好适应了东倒西歪的海浪了。 天天闻着水腥气,他都快吐了,海鲜再好吃,一天三顿加夜宵都吃也总会厌倦的。天知道他这几天顿顿清蒸是怎么熬下来的,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他的心路旅程早就从‘来都来了多吃点新鲜的’到了‘算了算了抓了海鲜扔纳戒吧!’。 这秘境就是为了打磨他的耐心才来的吧?! 秋意泊感叹了一声,果然他就是叶公好龙,什么一人一船自由自在,朝饮露水夜食海蟹……那都是看着有意境。他想要其实应该是他人在高一两百米的豪华大游轮,上面电影院游戏厅球场餐馆一应俱全,走到哪都有堪比海底捞的服务员冒出来给他服务,想吃什么想玩什么张张嘴就有,最重要的是不用自己煮饭! 秋意泊坐在船头,膝头横了一架琴,旁边燃了一炉香,香烟袅袅,又被海风吹散了去,只留下了若有若无的香气挥在了空气中,他随意拨弄了个调子,听着像是凌霄宗宗门秘传渡真诀,实际上他嘴里念叨着:“有人吗?有没有人啊……” 曲子刚过了前奏,秋意泊陡然发现了什么,侧脸望去,便见船边上挤挤挨挨潜着好几条鱼,有青有红有金,它们半露出水面,宛若有灵性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秋意泊。 秋意泊也在看它们——有一说一,被一群鱼……别说鱼,随便被什么生物一眨不眨地盯着看都会由衷生出一些诡异之感。秋意泊背上寒毛不自觉地竖了起来,紧接着一条金红色的大鱼从海中飞出,直挺挺地落入了船中,躺在他面前不动了。 这条鱼的修为练气前,只差临门一脚便可以跨入道途,但它就直挺挺地躺在秋意泊面前,宛若一条死鱼。再看船下的几乎都是如它一般,只差一点契机便可以正式修行。 秋意泊陷入了沉思,这是做什么? 就算是快要练气的鱼恐怕也不能脱离太久水吧? 秋意泊手指动了动,继续抚琴,那尾鱼被一只无形之手扔回了海里,它奋勇地又游回了船边上,露出半个脑袋痴痴地看着秋意泊,仿佛在聆听琴音一般。 他心中有了些了悟,他也不介意为这几条鱼开个灵窍,琴音陡然一转,认真弹奏了起来。源自凌霄宗无上道统的渡真诀本就是使弟子清心静气,聚神凝光的神通,可谓是每位凌霄宗弟子的必修课,琴音淼淼如流水,泠泠淙淙,宛若在这片海域上开拓了一方溪谷,静谧而幽雅。 他启唇诵唱道:“上药三品,神与气精,恍恍惚惚,杳杳冥冥。存无守有,顷刻而成,回风混合,百日功灵……1” 清玄之气顺着风的轨迹在海面上扩散而开,引起了点点涟漪,海面上逐渐浮现出了无数海生物,它们安静地围在秋意泊的船边,有些眼中似有明悟,有些眼中则是困惑,更多的是迷茫——它们路过此处,为琴声所吸引,并不明白这琴声有何意义,只是潜意识的停下了脚步,侧耳倾听。 秋意泊:…… 秋意泊人都快麻了。 谁能懂他一叶孤舟,周围密密麻麻都是各种各样得眼睛的恐怖感受?!他花费了毕生忍耐力,这才没有掏出个雷霆万钧符出来电一电它们。 翻肚皮的鱼看起来也比盯着他看的鱼来的安全! 一曲毕,秋意泊随意拨了拨清弦,发出了两个悠远的音节,琴弦还在震颤,秋意泊双手一按,止住了余音,也是在此时,那些海产品们动了起来,它们似乎不要命了一样往秋意泊的船上涌去,一开始那条金红色大鱼又再度飞进了小船,落在了秋意泊面前不动了。 由此同时,还有好几个扇贝,至少二十来只虾突破了鱼群的防线,也成功落在了他的面前,更过分的是居然还有两个海胆! 就是那种刺比秋意泊胳膊还长的海胆。 秋意泊这几天海鲜吃吐了,看见海鲜就毫无食欲,他长袖一拂,将所有海鲜再度扔下了船,其他海鲜又开始蠢蠢欲动,试图往他的船上蹦,忽地他听见了人道:“你这道士真是有趣。” 那声音如同吟唱般带着一种奇异的旋律,优美、柔和,每一个字都像是在指间流过的海水,又像是泠泠的月与星光。 秋意泊闻声望去,便见船尾上伏着一人,他不辨男女,双臂交叠,一张美貌到了几乎叫人觉得诡异的脸便挨在如白玉一般的臂间,微微侧脸看着他。而顺着他优美的颈项向后看去,便是一条淡蓝色的焕发着七彩光芒的修长鱼尾。 “你怎么不唱了?”那人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似乎半点感情都不带,又像是带着无尽的好奇:“你唱歌好好听,我还想再听下去的。” 这似乎是一条筑基期的妖兽,以秋意泊这大半个月在海上所见,这条人鱼应该就是这片海域的扛把子了。 那条人鱼见秋意泊不说话,又催促道:“你再弹一遍好不好?” “不好。”秋意泊字正腔圆地答道。 “为什么呀?”人鱼歪着头说:“你饿了吗52ggd?你饿了为什么不吃它们?它们都愿意将肉身奉献于你……是了,据说你这样的道士都很忌讳杀生?” 秋意泊随口便说:“不是,是因为我吃腻了。” “这样啊……”人鱼似乎毫不意外会得到这句话:“你和你的歌很像呢!好直接又好朦胧,你的声音就像是海上的清风,真好听呀……” 他又问道:“那你可以再唱歌了吗?” “不行。”秋意泊再度拒绝道:“今日就到此为止吧。” 人鱼面无表情的脸上轻而易举便叫人看出了失落,他垂着眼睛低声道:“好可惜。” 随即他眼睛一亮:“我可以跟你换,我有很多很多宝贝,你们应该会很喜欢!”说着,他不知从何处摸出了一块硕大的红宝石,还有拳头大的珍珠、稀奇古怪但好看的贝壳……他努力的一样一样往外掏,秋意泊却不为所动。 ——正常啊,刚刚能毫无芥蒂是因为听众是一群还未开灵窍的鱼,现在有个正儿八经的筑基期,他当然不能再随便唱凌霄宗的神通,除非他有心将这条人鱼归为凌霄宗属下。 秋意泊抱着琴缓缓地擦拭着它:“道友可知道往哪里可以上岸?” “上岸?你想上岸?”人鱼伸出一手指向了远方,低声道:“你往那个方向走就是了。” “我看你在海上转悠了好几圈,你该不会是迷路了吧?”人鱼悠然地甩了甩尾巴:“无尽海很大的,周围几乎没有陆地在……” 秋意泊看向了人鱼所指的方向,很想摸一把脸——好家伙,他行动路线非常单一,认准了往一个地方走,按照人鱼的意思是他已经重复绕了好几圈了,如果说秋意泊的方向是东、西,那人鱼指向的方向就是南边。 他就说他为什么就走不出这片海了!敢情这海洋直接吞了半个球,所以无论他怎么绕,绕几圈,只要他走的还是东、西方向,面前就永远都是海洋! 秋意泊颔首道:“多谢。” 人鱼眨了眨眼睛,随即将一物抛了过来,那是一只海螺,他道:“我很喜欢你唱歌,以后若有机会,你再来唱与我听。” 说罢,他松开了支撑在船舷上的手臂,缓缓沉入了深海之中,连带着鱼群也一并消失了去。 秋意泊见他走了,便调转了船头往人鱼所指的方向驶去,一直等到天将亮未亮的时候,秋意泊才踏上了虽然不太扎实但好歹不会晃了的地面。 远处有两个人似乎在淘洗着什么,秋意泊上前,便见是两个满脸褶子的老人,两人气息非常相近,应该是一对夫妻。 对方似乎也发现了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着的方向。 “老丈,敢问此处是何方?贫道在海中迷了路……”秋意泊上前,客客气气地问道。 那老丈满脸震惊,指着秋意泊来的方向:“你是从哪里来的?” “从海中来的。” “怎么可能有人能从无尽海的深处过来!”那老汉说着,眼神一利:“你该不会是周国派来的探子吧!” 秋意泊神色不动:“老丈误解了,我……” “宣娘,快点燃烽烟,这里有个杀千刀的探……”老汉呼喝着一旁的妇人,还没说完,就见一柄青光粼粼的宝剑直指他的咽喉,秋意泊幽幽地道:“我就是探子,敢问老丈,此处是何地?” 老汉看了看闪烁着锐光的长剑,吞了口口水,答道:“大雍,无尽府,安康县。” 秋意泊收了剑,颔首道:“多谢老丈。”2 秋意泊随即便隐去了身形,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有人就好,他总算是回到了他的烟火人间了! 他摸出了一块银条,随意的将它扭成了各色各样的首饰,如长命锁、银花生之类,刚刚那老汉和他老婆都是凡人,他极有可能落进了秘境的凡界,既然有国家,那么铜钱和银子必然是以后官印的,还是弄成首饰挂件比较容易花销。 嗯,先去哪里好呢? ——先找个地方,洗掉一身的盐巴! 285 第 285 章 梦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惨淡的——秋意泊以为的海边城市是繁华,热闹,凭借着港口的优势发展得如火如荼。而实际上的海边城市是一个小破村子,一眼望去全是牡蛎混合着泥沙堆砌起来的土屋,肉眼可见到处都挂着各种各样的咸鱼干,风中挥散不去的是鱼腥味儿,客栈?得了,人这一村子都是一个姓,客什么栈,家家户户看见他宛若看见了讨债鬼,一个个紧闭门户,男人们拿着鱼叉木锹警惕地看着他,有一种一个眼神不对对方就会上来敲他狗头的即视感。 惨,是真的惨。 秋意泊不知道这个秘境到底干什么吃的,谨慎起见,也只好目不斜视的出了村子,省的惹事。所幸这里多山,秋意泊干脆就往山里头钻了,支使着疏狂剑飞上天去找了个风水宝地,几下子捅了个洞府出来,再把阵盘往里头一扔,算是齐活了。 等整个人浸到了飘着花瓣的香汤里,秋意泊才算是松了口气。其实在船上他也洗澡,但人在海上,除非躲在阵盘里不出来,否则一出来就是一身海腥气,这无尽海的海水盐度好像还特别高,水一上身太阳一晒就能析出若有若无的盐砂来,法衣确实是能够自清洁,但秋意泊还是心里膈应得不行。 问就是一生爱干净,他就是个锦绣堆砌的矜贵人,想当年在翔鸣真君手下人都快挂了,摸了白骨还记得在衣服上擦擦手呢。 这没有什么不好承认的,有些人不着外物,看淡富贵,粥配咸菜能吃一辈子,有些人就是乐于享受,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秋意泊不是不能,要是有必要,秋意泊也可以粥配咸菜,粗布麻衣过下去,但这不是没必要吗?有条件的情况下不偷不抢,按照自己舒服的方式来有什么问题? 说到底,不过是一种生活方式,谁也不必看不起谁。 洗了头又狠狠给自己搓了搓泥,秋意泊穿着一身宽松的浴袍,盘算起处境来了。 已知他应该是进了秘境,他此前在海中便察觉出此地灵气稀疏,那么大一片海,他还绕了好几圈,预见的最高境界就是那条人鱼,筑基境界,现下又遇见了凡人,还有凡人的村庄,根据之前那老汉的说法,这里是有国家的,还不止一个。 这其实很奇怪。 秋意泊认可秘境如果发展到了大后期很可能就演化出一方完整的世界,但看离火境就知道,离火境在翔鸣道君手上几万年,且离火境真正的存在时间远远不止这个数,其中也不过是衍化出了相应的妖兽和焰晶,人类全靠翔鸣道君往里头放,而且离火境大小其实很有限——差不多相当于一个无尽海的范围。 现下来看,此方秘境比离火境大得多。 难道这个秘境和离火境走的是两条路?离火境衍化妖兽,这个秘境主要衍化人类了? 秋意泊却觉得应该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但凡秘境,最重要的其实是资源,秘境总会衍化出一些产物来,比如离火境中的焰晶,百炼山也有个叫做密云境的秘境,秋意泊没进去过,听过一嘴,里头和凌霄宗踏云境一样专出低境界的药草、矿物、妖兽。 别看带上了个低就不值钱了,一个宗门的运营不可能全是高境界修士,这世上大多的运营模式都是金字塔,最底层的修士永远都是宗门的基石,也是宗门的命脉,想要培养这些修士,那自然是要用低级材料——给了高级材料也用不上啊! 但一个宗门要是全靠买卖来获得低级资源……往浅了说,万一哪天收不到怎么办?毕竟产物都不是稳定的,修真界里最烂大街的丹砂石价格都会上下浮动呢!往深了说,你一宗门命脉都压在别人手上,有心人想要掐断这条命脉可谓是轻而易举。故而踏云境这样的秘境其实是很具有价值的,虽然它产能不高,产出来的东西也不值钱,但至少它能产出,它替宗门兜了底啊!哪怕有一日凌霄宗没落下去,只要踏云境还在,再养出高境界修士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再有,除了这种最普遍的产出的秘境外也有一些其他的款,比如泊意秋薅到的那个镜湖境,说白了就是小小一方天地,没啥出产也没啥灵气,这类秘境就属于年份不算太久远,在产出类型的秘境中属于刚出生的婴幼儿,如果秋意泊有幸能活到万把年,再配合上合理的养成,说不定还真能衍化出来什么。 还有就是一些上古大能或者宗门遗留下的秘境,就像是百炼山的上位替代——百炼山是将山头炼成了法宝,据说上古时期有一些宗门会将门派所在放在秘境里,不过现在秋意泊没见过谁家是这样的了,这种方式安全是安全,却有个致命弊端,万一哪天掌控秘境的令牌意外不见了(比如掌门及长老们一起意外身亡),这宗门可就没人进得去了!要是令牌落到了外人手上那更惨了,前者还只能算是家里门钥匙丢了,家还在,有机会还是能回去的。后者就是家里房产证瞬间改成了别人的名字,连带着全副家当一并成了别人的。 但就现在而言,他觉得这秘境属于婴幼儿秘境……这问题也不大,真正的问题在于该如何出去。 进秘境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知道怎么出去。是需要到某个特定的地方出去吗?还是特定的时间?亦或者两者都有? 秋意泊两眼一抹黑。 他掀开了香炉精致的顶盖,里头是松散的香灰,秋意泊拿着银签子缓缓在里头搅弄着,再将碳火放置了进去,洁白细腻的香灰被他按压平整,在搁置云母片,撒入香料,塑形,一朵祥云纹安然地躺在了铜炉中,秋意泊指尖一动,一点极光金焰飞入炉中,点燃了祥云。随着袅袅香烟缓缓升起,幽远的香气逐渐漫延了开来,他凝视若有若无的烟气,陷入了沉思。 他不能再坐以待毙下去,如果这秘境如他所料还在衍化初期,此地灵气稀疏,不利修行,秘境也不知道会不会落于他人之手,故而他决不能留在这里。 已经大半个月过去了,这个秘境应该会有大批修士进来才对。他至今未见过其他外来修士,或许是因为他走的地方还不够多,但无尽海那么大,他绕了那么多圈,一个都没有就显得有些离谱了。 秋意泊屈指在案上一叩,心念微动,眉间微微流露出了一丝了悟——这里既然这里有凡界,那会不会也有修仙界? 他或许落地的锚点就不对,别人扔到了修仙界,他被扔到了凡界……这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这秘境有人类,有筑基、练气的妖兽,没道理人类不能修仙啊! 秋意泊随手将云母片抛在了桌上,是与不是,看看就知道了。 秋意泊换了一身普通的道袍,转而易容成了一个仙风道骨的老道,看着就和一个云游四海的道士没有什么区别,再加上一个写了‘泊半仙’的幡子,又往那小渔村去了——虽然这种密闭的地方短时间出现两个外人会显得很奇怪,但他现在也是不得不去。 大不了再当一回探子呗! 幡子上悬挂的铃铛随着他的步伐发出了清越的声响。 这是朱明国的规矩,但凡是佛、医、道都不兴主动上门,但毕竟和尚、道士、郎中都是要讨生活的,不是每个人都能有幸在某个寺庙、道观、医馆里挂单,那些行走四方的便会准备青铃,走街串巷时旁人听见铃声,就知道是有这方面的人来了,有需要的便会出门来请。 也不知道这里时不时这么一回事,但秋意泊还是这么干了。毕竟要是这里没有这规矩他也不必解释,但若有,他又没有青铃就显得很奇怪了。 果然,这一次虽然还是叫人暗中盯着看,可手里却没有抄家伙事儿了,秋意泊随意选了个在家门口抽旱烟的老汉,道:“居士,老道远游至此,可否饶一碗水喝?” 秋意泊准备得很充分,手里还端了个粗瓷大碗——可怜见的,这还是刚刚做出来的。 老汉盯着他深深地瞧了两眼,接了碗道:“道长稍等。” 秋意泊颔首,脸上恰到好处的露出些笑意,口中连连说了些祝词,正在等待之际,旁边宅子里走出来个孕妇,她许是看不懂字,但道士拎着的幡子做不过那几个意思,她扬声道:“道长,不知可否问个名?” 秋意泊侧过身去,他幡子上写了‘问名、八字、婚嫁、纳吉’等字样,他虽然没专业学过,但好歹也是个正儿八经的化神修士,靠职业天赋自带的技术也够用了。他笑道:“自然是可以的,居士是替腹中孩子问吗?” “正是正是。”妇人扶着墙走了过来,秋意泊看她面相,前半生孤苦,后半生倒是有福,只不过中间有个生死劫难——应该是生产那日吧?毕竟这年头生孩子就真是鬼门关前走一遭,是死是活全靠运气。妇人问道:“我自从怀了身子,三天两头的不利落,怕是不是孩子以后多有折难,还请道长取个好名来,也好替我这孩子避一避。” 秋意泊摇头道:“居士的孩儿应是十分康健的,若想要压一压命,取个普通些的名字反倒是好些。” 这道理谁都懂,妇人一听就觉得这是个没本事的,却听秋意泊接着道:“倒是居士您需要多多注意,前头有个劫难,若是过不去,恐怕要不好。” 妇人柳眉倒竖:“呸!你这牛鼻子怎么说话的呢!” 她就知道,下面肯定是要哄她买什么符咒香囊拿来渡劫,哪想到这老道被她骂了一声,却是微微一笑,抚须道:“天机不可泄露,老道是得够多了,便不再说了。居士信也好,不信也罢,七分天定,三分人运,老道见居士前半生孤苦无依,如今也算是儿女双全,想必人定胜天。” 妇人想也不想又斥道:“胡说什么,我只有两个儿子……呃……” 她说到一半,突然想起了什么,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难道这一胎是女儿? 盛水的老汉端着一碗水出来了,妇人问道:“刘叔,你跟这老道说过什么没有?” “没。”老汉瞥了她一眼,将水给了秋意泊:“喝完水便快走,我们村子小,没有你留的地方。” 秋意泊一口气喝了半碗水,剩下的半碗水便端在手上,也不喝,问道:“居士可知道附近有什么庙宇否?天色晚了,老道便去那里借住一晚,今夜有风又有雨,还需有片瓦遮身才好。” 老汉又拿起旱烟抽了起来,随即遥遥一指,秋意泊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儿有一点朱红,老汉道:“那儿就是。” “多谢居士。”秋意泊又顺势问道:“老道行至此处,有些迷了路,敢问居士最近的镇子在哪?” “翻过山。” “多谢居士。”秋意泊说罢,便在一旁寻了个青石坐了,将半碗水小心的灌入水囊,又坐着吃了一块干粮饼,慢吞吞地想着:也挺有意思的,那妇人面相显示有死劫,这老汉也显示有死劫——大概是因为年纪已经够大了吧? 古代平均寿命就三十,这老汉至少五十了。这个人人吃不饱饭又缺医少药的年代,一场感冒就能硬生生熬走人。 他想着人家舍了一碗水给他,也算是有了点善缘,提醒道:“居士,这几日还望注意身体。” 说罢,也不管人家是什么反应,他就起身往村外走去了。 秋意泊说去借宿,当然真的就去了,作戏做全套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而且也问出了城镇方向,就不必再留在渔村了。 是夜,雨声淅沥,秋意泊陡然睁开了眼睛,他起身走到了城隍庙口,便见山下火光冲天,远远地还能听见惨呼哀叫之声,他凝眸看了半晌,突然明白了白天看到的死劫是什么意思。 不是年迈,也不是生产,而是被匪徒袭村。 秋意泊心中一动,屈指掐诀,默念法咒。 五帝五龙,降光行风。广布润泽,辅佐雷公。五湖四海,水最朝宗。神符命汝,常川听从。1 一阵狂风突如其来,也带来了浓重的云彩,将夜色压得愈发深沉,霎时间,暴雨顷刻而来,豆大的雨珠落在泥地上,一打便是一个泥坑,漫天的风雨陡然袭来,笼罩了这一方土地。 愿此风雨,驱邪除恶。 ——雨大了,火就灭了,匪徒估摸着也不能顶着这么大的雨继续杀人放火吧? 算了,还是再加点冰雹吧,靠谱点。:,, 286 第 286 章 大雨滂沱,刘家村里能跑的都已经跑了,能躲的也已经躲起来了,慌乱之中仍旧有不少村民给抓了个正着,这山贼在这片地头作乱了许多年,心狠手辣,刘家村穷,山贼也知道薅不出多少油水,上一回来还是五六年前,今日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来了,打得所有人措手不及。 一所小院内,两个山贼闯了进来,一人将住户逼到了墙角蹲着,一人则是在院中翻箱倒柜。 “一定是那天的那个年轻道士!就是他把贼子引到村子里来的!”被逼缩在墙角的村民忿忿地道。 “就是!还有白天那个老道!说不定就是来踩点的!” “闭嘴吧你们!”山贼冷笑道:“当着和尚骂秃驴,老寿星上吊活腻歪了是不是?!” 几人又缩成了一团不敢再说话了。 一旁翻箱倒柜的矮胖山贼扯着嗓子道:“没有!老六,问问他们钱粮都藏在哪了!就只有点破咸鱼干!” 那山贼伸手便扯住了老妇人的头发:“说!都藏哪了?!咱们兄弟只求钱财,到底也是经年的相邻,不求人命!但你们若是还隐瞒不报,就不要怪我等了!” 老妇人被扯的头皮剧痛,顿时放声大哭了起来:“哪有什么钱粮,村子里本就是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哪里存的下来!” 那矮胖山贼听罢,上来就从众人身后将一个才两三岁模样的孩童提到了手上,阴测测地看着老妇人:“不说实话,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一家人顿时惊叫连连,老妇人连哭都不敢哭了,她膝盖一软便跪了下来,一大把头发都被扯掉了她也似乎毫无所查,不断地给他们磕头:“大王饶命啊!家里只有这根独苗了啊!家里米藏在地窖了,大王尽管去拿,钱是真的没有!马上就要过年了,家里剩下的钱都买了米布,是真的没有了啊!” 矮胖山贼啧了一声,将手上小儿扔回了人堆里,几人连忙接了过来,心肝宝贝的哄着,矮胖山贼骂了一句:“都他娘一群怂蛋!” 说罢,他就去找地窖了。 老妇人所在墙角,头皮剧痛,她却时不时地抬头看一眼守着他们的山贼,那山贼喝道:“看什么看,招子不要了?!” 那老妇人又是惊恐又是惊愕地道:“你……!你是……你是六子?!你是六子是不是?!八叔公家的老六?!” 那山贼骂了句娘:“少他娘的和老子套近乎!” 那老妇人仿佛确定了什么,又是大哭了起来:“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我可是你五婶啊!兔子还不吃窝边草,你这畜生居然跑去当了山贼,还来祸害自家亲戚!我刘家村难道是造了瘟,居然出了你这般的子孙!” “八叔公走前都闭不上眼睛!叫着六郎没找到,六郎去哪了!亏他走的早,否则看见今日,不死也要叫你气死了!” 那山贼脸上扭曲了一瞬,抬脚便踹:“闭嘴!什么五婶六婶,老子可没有你这般的穷亲戚!” 老妇人惨叫了一声,不敢再骂,只恨很地看着那山贼,又被儿孙扯了去,连同小儿一并护在了最里头。 不是他们不想反抗,可□□凡胎,谁能敌得过山贼手中的大刀呢?山贼求财不求命,他们熬过了这一关,又在海边,总不至于饿死,可若是挨上一刀,就是不死也得养个几个月,这样的人户哪能抵得下几个月的药钱,到那时候这个家可就全完了! 与此同时,另一所院子内。 “哈哈哈哈哈!小娘子别跑,跟了洒家,吃香喝辣,不跟在这里吃糠噎菜来得强!”满脸横肉的山贼淫-笑的看着面前瑟瑟发抖的小娘子,虽说又是风又是雨,因为惊恐而扭曲的面容下也是难言清丽秀色,“早听说刘家村有个貌若天仙的小娘子,今天可算是见着了!” “你别过来啊!我就是自尽也不会跟你的!” 一旁忽地响起了微弱的□□声,一个瘦高的山贼一脚踹在了一个老者的心口上:“去你娘的,给脸不要脸,我劝你这个□□识点相!跟了我们大当家的回去乖乖当压寨夫人……嘿!大当家,要我说这□□不识抬举,您吃了第一口鲜嫩的,剩下就赏了我们,也叫兄弟们轮流当当新郎官!” 小娘子的脸越发惊恐起来,倒是倒下去的那个老者,气若游丝地说:“阿环,宁是死,也不能辱了我刘家村的门楣……” “阿爷……!”小娘子听闻此话,脸色愈发苍白,可神情却坚毅了许多,两个山贼一看就知道要坏事,连忙上去扯人,一个妙龄少女哪能敌得过两个壮汉,那大当家抓着她的手臂,还摸了一把:“嘿!真嫩!” 正当此时,天空之中陡然闪过了一道惊雷,那大当家只觉得眼前一片白光,再睁眼,便见院子里头多了个大洞,一个浑身漆黑的人躺在里头,手脚抽搐着,一口气都没来得及喘上来便没气了,大当家疑惑地看了一圈院子里,这院子本就只有爷孙两人,如今爷孙两好好的,大当家不确定地喊了一声:“他娘的老三,老三你人呢?” 院子中静悄悄地,无人回应,父女俩也惊呆了,一声不吭的看着前面那一具还在冒烟的焦尸。 方才那一声惊雷,他们也觉得炙热无比,可过去了也就是过去了,身上没有半点伤痕,反倒是那山贼却是一命呜呼。倒在地上的老汉喃喃地道:“老天爷显灵了!老天爷显灵了!你们这群造雷劈的货色!连老天爷也看不过眼了!” “闭嘴吧你!”大当家只觉得目眦欲裂,扬起大刀就欲宰了那老货,忽地,雷声大作,紫青电龙从天而降,有一股巨力将大当家扯到了一旁,大当家哀嚎了一声,可惨叫声只叫出了一半,那电龙便如同有灵一般落到了他的身上,啥时间门他只觉得周身剧痛,宛如叫人千刀万剐,那一瞬间门很长,似乎又很短,紧接着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爷孙两愣怔了一瞬,当即老汉顽强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跪倒对天叩首,高呼道:“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啊!” 那漂亮小娘子软倒在一侧,不敢置信自己居然就此逃过了一劫。他们抬头望天,只见头顶雷云累累,又有一道白光闪过,在深沉的夜幕中显得那般灼目,他们看见了一位老道立在云端,身着青衣,长眉长须,一手持幡,抚须而笑,耳边传来了老道飘渺的声音:“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今日老道刘家村一水之恩,现下便还上这份因果!” 说罢,老道手中布幡一摇,瞬时间门万千雷电在云中显现出了端倪,雷电如雨,萧萧而下,每一道雷龙的呼啸,便带走了一个山贼的性命,不过几个呼吸,村中山贼便死伤殆尽,刘家村村民无不跪地高呼神仙,那云端老道却微微一笑,长袖一挥,隐入了雷霆之中。 于此同时,天上暴雨陡然消失,雷云散去,露出了一片星光璀璨。 “山神显灵!”有一个村民忽然想起了什么,高呼着:“是山神爷爷保佑!” 刘家村外山头的庙正是一座山神庙,往日入山打猎寻食的村民也经常寄宿在庙中,进了去自然也顺手为山神庙清扫一番。如今一看,那青衣老道不正与山神打扮神似吗?! “山神爷爷定然是见我等苦难,特意下凡来救!” 村长从地上起身,振臂高呼:“今日大家都遭了劫难,都回去休息吧!待过两日,我老头子带个头,咱们一道给山神重塑金身,修建庙宇!从此四时八节不断香火,咱们刘家村世世代代都要念山神爷爷的恩德!” …… 秋意泊淡淡地道:“道友,可看够了?” 空中陡然出现了一位修士,那修士拱手道:“前辈还请恕罪!晚辈不是有意窥伺!” “量你也不敢。”秋意泊拂了拂衣袖,眉目慈悲,却是暗藏凛然之色:“既是如此,还不退去?” 那修士苦笑了一声,身体更往下俯了一些,看着是十足的恭敬:“晚辈多谢前辈出手相救,晚辈这就退去。” “哦?”秋意泊道:“此话何来?” 那修士解释道:“晚辈前两日便心生一感,卜算一卦后得知是凡间门血脉家人有一大劫,便匆匆而来……若非前辈出手,我凡间门家人还不知死伤多少,晚辈自当谢前辈。” 秋意泊听罢,淡然地道:“既是有缘人,那便留下吧……老道见你已是练气修为,再有一步便可叩问筑基,也该早日放下尘缘。” “多谢前辈指点。”修士道。 秋意泊一颔首:“老道在山神庙等你。” 修士一愣,却见那修为高深的老道便已失去了踪影,他摸了摸鼻子,心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看着云端之下跪倒一片的血脉亲人,只觉得似乎悟到了什么,却又什么都没有悟到。 他看着老迈的妇人,苟延残喘的老汉……是五妹妹,是三哥……一眨眼几十年过去了,当初的兄弟姊妹都已经垂垂老矣了……他长叹了一声,被一双看不见的手拖着拽入了凡尘。 …… 秋意泊本来想着下个冰雹的,但是冰雹目标小,杀伤力却不小,要是一大片的下去,村民也要遭殃,又一想他是受了人家的恩惠的,虽说他其实并不需要水,但喝了就是喝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招雷得了。他那句滴水之恩其实是说给天道听的——他可不是胡乱杀人啊,他受了人家的因,就要还果。 引出修士,倒是意外之喜。 有修士就好,可见好人是应该多当当的,好人有好报不是吗? 还好对方只是个练气修士,应该比较好糊弄吧? 287 第 287 章 暴雨过后的夜空显得格外干净透彻,万里无云,肉眼可及之处皆是繁茂的星辰,秋意泊披着外衫,一头华发如月光流淌,几乎倒映出了点点星辉,他仰头望着夜空,心道这事儿麻烦了。 他除了易容,是因为没必要再易容了。 方才见的那个修士很明显不是和他从同一个地方来的。 对方只有练气巅峰的修为,秋意泊好歹在刘家村里走了两圈,那修士说刘家村乃是他的血缘亲人,他当即就取了他的一丝气血,当然对方是发现不了的——血雾宗那功法虽说他没学,但到底泊意秋在,他凭借着许多年前从泊意秋神识中读取的一丝,也能分辨出那修士没有说假话。那修士与刘家村的血脉联系十分浓厚,应该是三代内的近亲。 血脉是骗不了人的。 他从未听说过苍雾海有秘境,凡事出现过秘境的地方都会被各大宗门记载,他在凌霄宗乃至百炼山的记录手札上从未见过有哪一条记载苍雾海出现过秘境。 练气修士最多只能活百年,百年内苍雾海若是有秘境出现,整个修真界会一点消息都没有?亦或者秘境只是出现了一个裂缝,巧之又巧的将那修士扔到了外界,这修士百年内最多也就是个练气修为,难道他能孤身横渡苍雾海?还是很巧合的为人所救?紧接着到了这次秘境开启,这修士又巧得不得了的刚好也被卷回来了?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秋意泊不否定这个可能性的存在,但你说信,那他更相信这修士就没出去过,他就是个本土修士,这次恰好被他遇见了……因为这种可能性才是最大的。 否则怎么会这么巧,又刚好被他遇到了呢? 一个秘境,能够衍化出人类,衍化出兽类,衍化出妖物,乃至衍化出修士……它当真能被简单的称之为‘秘境’吗? 它究竟是一个秘境,还是……一个世界? 是后者。 它是一个世界,就如同他们所在的凌云道界一般,这也是一个完整的世界。 秋意泊轻轻地嗤笑了一声,他觉得他不该修仙,他就该去买彩票,就这穿越再穿越的运气,不去买个彩票当亿万富翁太可惜了。 也罢,既来之则安之,他这样的人,也不过是万千繁星中的一点。他不应忘记,他不应该忘记那个自认为‘气运之子’的人是如何惨死于他之手,也不应将自己摆在‘主角’的位置上……他或许只是一本书中一个惨死的配角,一个可怜的工具人,他或许已经摆脱了这样的命运,亦或者他从未摆脱。漫天星河灿烂,可灿烂的是星河,而非单独的一颗星辰。 他也不过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 他曾经想过修为有成,要如何要如何,现在想来,似乎一件都没有做成。 秋意泊收起了那一点隐秘的骄傲,他是个普通人,自然也会因为境界超越温夷光、池玉真……等等天骄而骄傲,他不否认他是愉快的,是痛快的……纵观这三百年不到的时光,他似乎是走在了‘主角’的路上,一帆风顺,化险为夷……这是他努力的结果,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可这条路就算他走得再顺畅平坦,也不能否认这是一条布满了白骨的血路。 天命既定,修士却在与天挣命,他若是放松警惕,或早或晚,他也会是这条路上堆积的白骨中的一员。 他当戒骄戒躁。 有那么一刹那,星光大盛,万千星辰组成了一条浩瀚银河,自天际垂落而下,如瀑的清光汇聚成一束,将秋意泊笼罩其中,他只觉得自身与星辰融为了一体,玄之又玄的感悟由心中起,又在心中灭,最终化为了一道金色流光,落入了他的掌心。 秋意泊握住了它。 天空中最亮的那颗星星落入了他的手中。 ——无定辰星。 看来……这或许是天道对他的嘉奖。 刘之云沿着崎岖的山路缓步而上,此时已临近午夜,漫天的星光点亮了这片世界,并不显得暗淡无光,他顺着山路向上望去,山神庙已经露出了黛色的屋檐,斑驳的朱红梁木之上有一青衣修士迎风而立,满头华发如水,飘然不似凡间之人。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脚步不知不觉中停了下来,站在原地静静地眺望着那个身影。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青衣白发的青年侧脸看向了他,刘之云与山神庙的距离在这一呼吸之间急速拉进,他恍惚之间向前踏了一步,下一刻身体便失去了重心,他立刻稳住了身体,这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山神庙的之下。 向上望去,便是那青衣修士。他与那青衣修士在不经意间对视,只觉得通体生凉,如同寒冬腊月饮下了一口冰泉,冻彻心扉。 刘之云当即不敢再看,他垂下了眼眸,恭恭敬敬地拱手行礼道:“晚辈刘之云见过前辈。” 秋意泊淡淡地应了一声,刘之云低着头问道:“不知前辈招晚辈前来所为何事?” 秋意泊道:“我迷路了。” 刘之云一愣,怀疑自己听错了,眼前这位至少是元婴期以上的大能居然说自己迷路了?这怎么可能?这里可是凡界,往东走千里便是修真界,这还能迷路? 秋意泊似是解释又像是喃喃自语:“睡得……太久了。” 刘之云咬了一下舌尖,虽说这位大能此前受了刘家村一水之恩,此时也算是因果尽消,就算问题再奇怪,他也不该问。他将疑惑逼退在心间,从纳戒中取出了一只罗盘,双手奉上:“前辈,此乃定星盘,晚辈不知前辈欲前往何处,此定星盘记录有白林、寻星……五座城池的坐标,还记录了一些凡间的坐标……前辈救我亲人于水火,晚辈身无长物,只得此物献于前辈,还望前辈勿要嫌弃。” 秋意泊颔首,接了罗盘,这罗盘是一个带着地图的罗盘,能够准确定位自身所在,又能显示出最近的山川城池,跟个游戏里的小地图一样,这罗盘地图精细,应该是眼前这修士亲手所绘,着实做的漂亮。 秋意泊心中一动,道:“此物可是你所作?” “ “正是晚辈拙作。” 秋意泊仔细地看着刘之云,他与此人分别不过几个时辰,他却能察觉出对方与几个时辰之前已有了一些差别——他似乎身陷劫难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有这个想法,但他就是觉得看出来了。 亲人、劫难……脱凡劫? 秋意泊弹指之间,一瓶丹药飞入了刘之云手中,里面是三颗筑基丹——此人年岁不小了,根骨感觉也很一般,若无助力,恐怕逃不脱身死道消的结局,这三颗筑基丹,便当是谢他罗盘,了结这一番因果,待日后若有重建之日,或许他们之间会有些师徒缘分。 “去吧。”秋意泊低声道:“待日后进退维谷之时,再打开这瓶丹药。” “是,多谢前辈,晚辈告辞。”刘之云说罢转身离去,一步一个脚印。他的身影缓缓融入了草木山峦之间,直至再也看不见。 秋意泊低头看了一眼罗盘,修仙界就在千里之外……他顿时生了一种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的荒谬之感。他唤出霞影,轻轻拍了拍它,霞影便吐出了一道七彩霞气,随即载着秋意泊往最近的白林城而去,秋意泊伸手在面上一拂,将自己易容成了一名面貌俊秀的文士,但留下了一头华发。方才卸下易容是为了试探那刘之云,现在再易容上是为了应对接下来的一切,留下头发……主要是因为扎眼。 他几乎已经确定他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但他不清楚同样自苍雾海而入的修士是否也同样进了此方世界,其他的修士无所谓……发色是为了池玉真留下的。 若他也在,见到白发之人应该会上前试探一番。在全新的世界里,多一个靠谱的朋友是绝对划得来的一件事。 忽然之间,下方飞来了一道剑气,直接了当的自霞影下方穿透,在秋意泊动手之前,霞影便载着他躲开了这一道剑气。秋意泊顺势向下看去,便见半空之中站着一名红衣青年,面容华美邪意,一手提剑,正仰目看着秋意泊。在他下方,地上堆满了尸骨,显然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 ……简单来说,这人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我不是好人‘五个大字。 “狗道士,下来速死。”红衣青年咬了咬殷红的嘴唇,言笑晏晏地道:“总算是舍得现身了?” 秋意泊这才发现青年穿的不是其实不是红衣,而是血衣。 秋意泊扬声道:“道友,此山是你开?此树是你栽?” “什么意思?”血衣青年轻声说着,他面容不动,似乎也不打算去问了:“也罢……杀了你自然就知道了……你若不下来,我便上去了。” 秋意泊挑了挑眉:“看来道友确实有难处,也罢,今日我便结个善缘吧!” 他话音方落,便有一物从天而降,青年下意识挥剑迎上,那物瞬间破碎,霎时间数千灵石与丹药从中爆裂而出,青年仰着头,看着漫天灵石如雨,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愣怔。 再看天上那人,那人还未离去,那人摇了摇头,颇有些痛心疾首地道:“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堂堂元婴修士居然做起了山大王……” 血衣青年陡然冷笑道:“你当我是要饭的?!” 秋意泊摇头道:“道友,这些灵石也够你疗伤的了,勿要执着,为财杀人终究是有违天道,还请珍重。” 说罢,秋意泊便乘着霞影离去了。 那血衣青年见他的背影消失,忽地喷出一口血来,他为人追杀,本就是强弩之末,于秋意泊,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当真是路过的? 他居然不认识他? ……也罢,也不知道是哪里冒出来的老怪物,走了就好…… 血衣青年撑着剑,将满地灵石与方才所杀之人的纳戒统统收拾了起来,潜入了山峦之中疗伤。:,, 288 第 288 章 一入修仙界,秋意泊肉眼可见的紧绷了起来——无他,身体陡然进入了一个灵气充裕的地方,就跟习惯了雾霾的人突然进了纯天然无污染森林一样,舒服的同时还有点不适应。 感觉自己血液循环都加快了! 最近的城市就是白林城,白林城几乎就贴在两界的边缘,进了修仙界就能看见白林城的剪影。相较于春溪城而言,显得更有一些修仙世界的气息,秋意泊一路走来,几乎没有看见一个凡人,来往之间最低也是练气期,路边更是没有什么摊贩,更没有在城门口蹲着等待旅客的地陪,四周林立着的看着精美豪华的店铺,这样一来,白林城便显得清冷了许多,看不出什么繁华热闹来。 秋意泊挑了一家看似是饭馆的地方进去了,结果一进去,发现这名叫做‘飘香阁’的楼子其实是一家卖各种香料的,但既然进了门,秋意泊也不好扭头就走,来都来了,秋意泊也就当做自己是来买香料的,随手指了两个闻着味道不错的香料,他正等着结账,却见掌柜的微微有些震惊,小心翼翼地道:“前辈,这是小店已经被人定下的……” 秋意泊在心中松了一口气,脸上却不动声色,他看这店里头的人各个板着一张脸,也不说话,还当是什么界域特色——对方愿意说话就行。他道:“那便换两个吧,有什么好的拿出来瞧瞧。” “是。”掌柜的应了一声,从柜台下取了一个托盘来,里头全是指长的小木盒,掌柜的取了左起第一打开递给了秋意泊,里头躺着一小块木料,散发着近檀香的气息,掌柜的看着秋意泊的神色,见他毫无心动的模样,恭敬地询问道:“恕晚辈多嘴,不知前辈想要什么样的料子?” “自然是求个宁神幽雅。”秋意泊道。 掌柜的听罢便从中挑了个木盒来,“前辈,这是极品的苏芳木,还请前辈赏玩。” 秋意泊低头嗅了嗅,这苏芳木香气……怎么说,就是很清心寡欲的那一款,有点像佛寺里燃的檀香,可又没有檀香厚重,不过灵气倒是十分充裕,还叫人有种奇异的感觉,秋意泊一时半会儿也形容不出来是什么感觉,但确实是舒服的。 秋意泊想着人要接受现实,人都到这儿了,就当是一次跨国旅游了,带点土特产回去也是应当的——总不能白来这一趟吧? 他颔首道:“包个十斤吧。” 掌柜又愣住了:“……前辈容禀,这苏芳木小店也只有两块。” 秋意泊在心中叹气,看起来这东西很珍贵的模样,面上却透露出一种不可置信之感,仿佛这辈子没见过这么没实力的店铺:“嗯。” 掌柜的知道这是应下来的意思,连忙着人去取了苏芳木来,这苏芳木比起托盘里叫人试的小盒没也没大多少,就婴儿拳头大,看着像是一块朽木,掌柜的道:“承惠,一共三万极品灵石。” 果然是很贵的,秋意泊平时用的香料说白了就是凡间的香料,一两黄金一两香,他已经觉得挺奢侈的了。秋意泊风轻云淡付了账,又状似随意地问道:“城中可有什么安静的客栈?” “有的,前头长幽仙苑便是。”掌柜的看着秋意泊境界不凡,言行有度,又挥金如土,想是应该是某个世家的子弟,当即便荐了白林城里最好的一家客栈。 秋意泊颔首,带着东西就走了,没一会儿就寻到了掌柜所说的长幽仙苑,这地方怪有意思的,是以年起租的,秋意泊想了想便先包了十年,付了一笔巨款后就得到了一个带着聚灵阵、禁制的客院。据说这禁制是宗门护山大阵级别,等闲是破不了的。 他第一件事就是坐下修炼。 他不知道应该怎么跨界,但总不好日后就在无尽海里待着碰运气,孤舟真君与奇石真君两人去了外界,他当时虽然好奇,但也没多问,当时想着也是他两都是大乘期,可能到了大乘期自然而然就懂怎么跨界了,再有就是之前在望来城血雾宗的那个传送阵,但他也不好大张旗鼓说‘我是隔壁世界的不当心过来了,谁家有传送阵借我使使’吧? 更何况,难道就能刚刚好好寻到一个传送回本界的传送阵? 秋意泊想到这里就想叹气,他定了定心神,此前在破庙有些感悟,不如趁着这个机会专心修炼一番,尽早踏入真君境界后做事也能更便宜,行走在这方陌生天地也更有底气。 “阿浓。”秋临淮唤了一声。 面前冰封的牢门逐渐化去,露出半张苍白的脸来,泊意秋长发披散,看着外面透进来的光微微眯了眯眼睛,拳头大的缝隙外是秋临淮,他沙哑地问道:“爹,怎么了?” 他的牢饭应该还没到头才对。 秋临淮道:“你可能感知到泊儿的方位?他失踪了。” 或许是长久的冰封,让泊意秋本就远超旁人的面容上透露出了一丝显而易见的冷锐,他爹知道他在闭关和那个邪门的道统做斗争,轻易不会过来,但既然来了,说明秋意泊出事了。 泊意秋感知了一下,道:“……几乎感知不到,我只知道他还活着。” 秋临淮松了一口气,秋意泊那个红尘诀有点邪门——字面意义上的。弟子入门都会留下一盏本命青灯,秋意泊修了红尘诀将自己一分为二,相当于有了两条命,就算本体出事了,只要分神还在,本命青灯就默认秋意泊没事。秋临淮看着本命青灯还真看不出秋意泊有没有事来。 确实秋意泊死了也没事,泊意秋还在这儿呢……但话不是这么说的,秋临淮平素对秋意泊管教甚严,但大多是基于叫他先挨了自己的打,以后就能少吃别人的打。秋意泊如果出事,再如何,他都是‘死’了一回。 他这是亲爹,又不是后爹,自然是希望秋意泊平安无事的。 秋临淮解释道:“我派泊儿去大光明寺办事,不料苍雾海上有秘境显现,门派一时赶不过去,倒是归元山池玉真恰巧与泊儿相遇,他也被卷进了秘境,如今他已经出来了,泊儿却不知所踪,也不知道跑去了哪里,这才来寻你。” 泊意秋乐了:“爹,你担心就直说,担心自己儿子又不丢人。” 秋临淮横了他一眼:“你可要出来?” 泊意秋没有丝毫犹豫:“不了,我接着闭关。” 秋临淮颔首,泊意秋又问了问望来城的事情,见除了秋意泊外都好后便再度闭上了眼睛。 他不是不担心,而是事情已经发生,秋意泊比他还要高一个境界,他若是无法解决,他去恐怕也无济于事。他信秋意泊有能力平安归来……不如说,他相信自己的实力。 退一万步,若这次秋意泊真要他救,他更该趁此机会好好修炼,否则他凭什么去捞人? 凭自己还没化神的境界?凭自己一身乱七八糟还没彻底解决的邪门道统? 丢不丢人? 十年一晃而过,秋意泊顺利进入了化神后期……大概是化神后期,或者是化神巅峰?他也是第一次化神,搞不太清楚那条线在哪是很正常的事情。只不过再入定也没有用了,他能清晰的感知到这一次的进益止步于此了。 他醒来推开窗子,盯着外面的小湖看了看,因着聚灵阵的关系,外面一池睡莲常开不谢,幽蓝的莲花在夜色中闪烁着点点荧光,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突然又心生了一种紧迫感。 说起来到了化神也没练几件法宝,全顾着闭关了,现在到了这地头,秋意泊某些刻在基因里的毛病又开始发作了。 ——跑路方面有霞影,暂时不需要更多了,武器方面有疏狂剑,也不必再练,就是其他鸡零狗碎的,比如什么大口径的枪-械、坦-克之类的有点缺,最好能多填充点燃料的那种,争取一枪一个同境界,堆一起能炸合体真君的那种。 还想要一点对宗门的法宝,比如丢出去可以把对方连宗门带山头一道夷为平地的那种。万一能回去的传送阵在刚好是在对头的宗门,想借不靠点实力肯定不行。 数量上要多,一个肯定不够,至少手里捏个二三十个才安心。 毕竟这已经不是他一条传讯可以摇来一群真君长辈的地方了。 秋意泊出了门去,与店家道:“再续二十年吧。” “好的,前辈。”掌柜的说着就给他办妥了,秋意泊正欲再回客院,眼角余光却看见二楼有人在吃饭,他当即心动了起来:“要一桌席面吧。” “是,前辈。前辈是在客院里用还是?” “在这里用吧。”秋意泊答道,随即在店小二的引路下上了客栈二楼。 二楼中客人不多,只有一桌人,只不过这一桌三人居然各个都是化神期修士,他们见秋意泊上来,纷纷颔首算是打过了招呼,秋意泊也颔首回应,待落座后,便听他们道:“这一回张雪休恐怕是逃不出去了。” “这可不好说。”一人道:“十年前他被人围剿至凡界,人人都当他死了,现下还不是又活过来了?” 一人摇头道:“区区一个元婴,竟然搅得这般腥风血雨。” “现下人家可是魔道少君。”一人说罢,冷冷地笑了笑:“现下天下得而诛之,也不知道他怕不怕?” 忽地,有人轻笑道:“自然是不怕的。” 众人闻声望去,便见一红衣青年自楼下缓缓而来,一张芙蓉面邪气得让人心底发寒,他嗤笑道:“若怕,我现在就该逃了才是……” 他的目光在众人面上一掠而过,似乎在记他们的面容一般,突然,他的眼神停顿在了秋意泊身上,美目含霜:“是你?!” 289 第 289 章 秋意泊揭了盖碗,茶汤莹碧,他低头吹了吹盏中热气,微烫的茶水自口中一路热到了肚腹中,又顺着经脉漫延四肢,通体似乎都浸在了温热的泉水中,舒服极了。 张雪休冷笑了一声,径自走到了秋意泊面前:“怎么,不敢认了?” 秋意泊恍若未闻,只拾起筷子夹了一块嫩绿的豆糕,送入口中,缓缓咀嚼,那豆糕入口绵软,遇水即化,清新淡雅的香气自口中弥漫开来,他眯了眯眼睛,又饮了口茶水,冲淡了那一股子甜意,这才道:“数年不见,小友从绿林好汉成了魔道少君,泊某一时不知是否该称赞一句小友步步高升。” 另一桌的人没忍住,噗嗤一声笑成了一片。 “你——!”张雪休胸口急速起伏了两下,奈何这整个二楼全都是化神修士,没人真的在心里怂他这个元婴期,且白林城虽小,城主却是个大乘真君,量他张雪休也不敢在此动手。张雪休也是想到此节,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微笑道:“那也得多谢道友当年出手相救之恩,古语有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此情我大衍宗承了。” 他确实举世皆敌,此人巧言舌簧,如此,那便叫他也受一受举世皆敌的滋味! 秋意泊微微抬眼,道:“小友可是认真的?” “自然。”张雪休道。 秋意泊颔首,十分认真地道:“泊某当时给了你五千极品灵石兼三瓶融雪丹,滴水涌泉何以千万倍计,泊某也不必叫小友如此来偿还,如此就按万倍算吧,五千万极品灵石,三千瓶融雪丹,小友是现在给我?若是不凑手也无妨,发个天道誓言即可,其中利息泊某便不与小友算了。” 张雪休肉眼可见的愣了一愣,随即气笑了:“你也当真敢开这个口!” “为何不敢?”秋意泊淡淡地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既然小友愿涌泉相报,泊某只不过没有拒绝罢了,还是说堂堂大衍宗拿不出这笔灵石?即是如此,泊某也并非穷到了这般地步,非要小友千倍相还不可。” “你怎敢如此说话!你可知道我是什么人?!”张雪休冷笑道。 秋意泊捧着茶盅,垂眸浅笑:“此前不知,只是见小友为人追杀,身受重伤,却也是不屈不挠,当得一句英雄,这才出手相助,如今知道小友是谁了……” 他说到此处微微一顿,抬眼看向张雪休,含笑道:“若非小友乃大衍宗门下,小友岂能立于此处?以大欺小,说出去不大好听,却不是不能,望小友知。” 张雪休听得恼怒,另一桌三位修士却听得不住点头——张雪休若非是天下第一魔宗大衍宗门下,他凭什么站在此处与他们这般说话?凭他元婴期的修为吗?若他是个化神境界,他们当即便邀他出城门做过一场,手底下见真章,偏偏张雪休不过是个元婴,与他计较,真的是赢也丢人,输也丢人,传出去怎么都是丢人。 旁桌一位修士笑道:“道友,今日有缘在此聚首,颇有些一见如故之感,不如来我这桌一道喝茶!” 秋意泊回首道:“故我所愿,不敢请耳。” 说罢,他便起身去了旁边那一桌,他的茶点也跟着飞去了旁边桌,竟然就把张雪休晾在了原地,就此不管了。 说实在的,秋意泊瞧不上这个人,要修为没有修为,要人品没有人品,要财力也没有财力。所谓论果不论因,他秋意泊也不是踩着他张雪休的脸,把灵石往人身上砸的,非要算还是张雪休先攻击的他,他没有计较,反而赠了灵石丹药,撑死了也不过调笑了一句,张雪休还要如何?难道怪他没有跪着将全副身家送上吗? 换在凌云道界,秋意泊现在把张雪休杀了又如何?张雪休能越级杀人,难道他就不能? 不过是强龙不压地头蛇,懒得惹麻烦罢了。 张雪休一张脸上青青紫紫,秋意泊与他擦肩而过,他冷笑道:“好好好,我张雪休对天发誓,必然千倍偿还你当日所予——给你当陪葬!” 秋意泊清清淡淡地应了一声:“那等小友凑齐了,再来寻我吧。” 张雪休扭头就走,同桌的修士摇头道:“道友何必激他,大衍宗确实不是好惹的。” 秋意泊笑道:“泊某修仙不过求一个念头通达,逍遥自在……奈何,还是洗不净尘俗。” 言下之意,若不是看在大衍宗的面子上,他就动手了。 三个修士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皆是低头自嘲一笑,“听道友一言,感触良深。” “道友还是快离去吧,大衍宗门下睚眦必报,一旦叫他们纠缠上了烦不胜烦,说不上来的恶心。”那修士提点道。 “多谢道友。”秋意泊颔首,却不见要离去的模样,他与三人交流了一番,大致摸清楚了这方世界。 这方世界不像是凌云道界一样分了四域,修仙界只有这么一方——天下之土,修士占六分之一,凡人占六分之二,剩下的一半则是被无尽海所占据。凡界不必提,正在战乱之中,而修仙界中则是一佛一道一魔为尊,三足鼎立,分别是佛道清光寺,道门青莲剑派,魔道大衍宗。 那张雪休也算是个风云人物,秋意泊非常熟的那种——出生修仙世家(但不是很强的世家),年少天才,三十岁便已是金丹境界,不料被灭满门,未婚妻退婚,灵根被毁,却只用了三百年便修复灵根,又登元婴境界,因其手段毒辣,睚眦必报(比如追杀前任未婚妻九族),背信弃义(杀害好友谋图秘宝,还不止一回)……声名狼藉,秋意泊十年前见到他的时候,刚好是他前任未婚妻家中请了数位元婴修士兼一位化神修士追杀他。 这履历,只看前半段秋意泊觉得这不就是他儿子秋傲天吗?!可看后半段,秋意泊心想他老秋家就是好竹出歹笋,也不到这个份上,要是他老秋家能出这种货色,那只有一种可能——不是他老秋家的种。 秋家的教育,手段可以毒辣,睚眦也可以必报,背信弃义也没什么问题……但你得做得漂亮,做得干净,又蠢又坏那就是一只癞□□,除了恶心人外也没什么用处了。让秋澜和来做,就算反手背刺朱明国,带着秋家投敌,再坑杀一城百姓,都能做得宛若受命于天,大义凛然,舍身为道。 话题扯远了,这个世界最重要的一点是……这个世界,目前最高境界者乃是青莲剑派玉清道君,阳神境界。 青莲剑派……这个名字倒是耳熟。 秋意泊与同桌三人告了辞,转而回了客院仔细翻阅着自己的花名册,果然翻到了这个名字——六岁那年,他捡到的第一个机缘就是青莲剑派凌河道人与逍遥门松风道人。这两个门派在凌云道界都已经断绝传承,最后这两个机缘是让他爹和三叔得了去的。 ——但他这里是有备份的。 毕竟他爹和三叔是传人,又别无传承,四舍五入他两是掌门,给他这个当儿子当侄子的看一眼道统怎么了?道统到手不一定要学,除了血雾宗那等邪门的看一眼就会莫名扰乱道心的,其他道统多看看体悟一下是有莫大好处的。 嗯,很好,秋意泊决定现学现卖,当场给自己找个靠山。 比如某位流落在外的前辈传人,一直都是个默默无闻的散修,得了传承后也学得不如何,如今归来是来送还道统以及前辈遗物的。 也是巧,青莲剑派就在附近。 秋意泊翻了两页道统,捉了疏狂剑出来陪他一起临时抱佛脚,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青莲剑派入门得会唱歌。 因为根据道统来看,他家根本神通叫做‘青莲剑歌’,跟凌霄宗青云剑法一样属于只要入门就必学,秋意泊托着腮看了半天,也没那个勇气张口,最后硬着头皮用唱经的调子给唱了出来,别提,这道统口诀出口,便有清风拂来,音节化作无数小人,在他眼前演练着青莲剑诀。 秋意泊只看了一会儿便停了,他无意学的太深,以他现在的境界看两眼就已经很了不得了,再看下去他怕他脑子里又多了个爱说话的角,能有几分意思便罢了手。 学完了,秋意泊便收拾了行囊,往青莲剑派而去。 根据刘之云给的地图,自白林城东门出去,再走三千里便是,一出白林城,便肉眼可见的荒凉了起来,只有一条黄土路一直延绵往山中去,秋意泊登上了霞影,边想着一会儿到了青莲剑派应该如何应答。 其实也不必怕什么,他说的大部分都是真的,他代他三叔来还道统,名正言顺,万一这青莲剑派和三叔那个青莲剑派不是一个门派,那他也不亏什么,博一个好印象是必然的,还可以顺势打听一下是否有回凌云道界的传送阵。 路行一半,秋意泊忽地感知到有劲风袭来,秋意泊微微侧脸,一道锋锐无比的剑气自他侧脸划了过去,并未能伤他分毫。一道如风般柔和的剑气自他袖中从容而出,向来处袭去。 他现在是很着急的,故而是没有那么多耐心的。这一道剑气他并未收手,也不欲与人多费口舌,杀人者人恒杀之,此乃天经地义之举。 只听一道风雷之音陡然响起,融入风中的剑气陡然隐现,山峦低处,有青紫光芒一闪,与剑气撞在了一处,那青紫光罩只坚持了一个呼吸,便轰然破碎,下一瞬间门,便有一声低微的惨叫声响起。 山峦峰处似乎在缓缓移动,眨眼之间门便向下方倾倒而去! 秋意泊这一剑,削了一座山头。 秋意泊眨了眨眼,将震惊之色掩下,他也没想到自己一道剑气能削一座山。 ——呦呵,我变得好牛逼啊! 290 第 290 章 无数烟尘自山体之处缓缓溢散而开,为透蓝的天空笼上了一层灰黄色的薄纱,仙鹤悠然自云际划过,化作了青色长剑,落入了秋意泊之手。 “道友果然厉害。”有人自尘烟中缓步而出,秋意泊眉间微动:“原来是道友,道友若是想要与泊某讨教,大可大大方方来,何必藏首藏尾?” 此人正是之前与秋意泊同桌吃饭的化神修士之一,当时他自称是赤霄轩门下,名唤赵司翰。 赵司翰一手握住了另一手的手腕揉了揉,斜眼看向秋意泊:“泊道友,你该不会以为救了张雪休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吧?” “哦?”秋意泊皱眉,刚想说一句不是已经说明白了吗?可转念一想,他并非与他们散后便立刻出城,而是又在城中盘恒数日修炼青莲剑诀,如今能见到对方,绝不是什么巧合——此人就是在跟踪他,等着他出城。 即是如此,秋意泊也懒得再说什么:“多说无益,既然道友坚持,那便动手吧。” 赵司翰傲慢地撇了撇嘴唇,手中长鞭陡然破空,便是一声如雷霆般的炸响,山间骤然起了一阵狂风,草木土石无不飞起,不过几个呼吸,天地之间便有一道龙卷形成,这道龙卷风却不曾连接天地,而是凝在了赵司翰手中长鞭上,狂吼嘶啸着向秋意泊袭来。 秋意泊不欲与其废话,也不在乎那一道龙卷,这龙卷看着恐怖,实则…… “你太慢了。”秋意泊低声道。 赵司翰陡然一惊,来不及回头,手腕反转,土石凝成的长鞭恰恰抵住了疏狂剑,便是一记天摇地动的碰撞,赵司翰面上不动,心中却百转千回:此人好生厉害! 到了他们这个境界,有这么一招,便能高下立判了。 他开始后悔了,他就不该因为贪心来的! 此前见秋意泊出手大方,路上随便见了个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居然也是随手五千极品灵石,又得知其在白林城最贵的仙苑一住便是十年,甚至还有意再住下去,再看此人境界虚浮,他就动心了。 一个身怀巨款,大概率是世家用丹药堆出来的化神修士,恰巧他又救过张雪休……他杀了他,若是无人发现他便可得一笔巨款,若是有人发现,他大可说是因着张雪休的缘故。 张雪休十恶不赦,此人救了张雪休,招人怨恨不足为奇!就是他背后世家找来,自然也有仇视张雪休的人来助他一臂之力! 秋意泊疏狂在手,剑声嗡鸣,图得便是一个‘快’字!剑气如风,丝丝缠绕,空中陡然出现了缕缕青霜之色,无孔不入,赵司翰心下大惊,手中却不敢怠慢,长鞭狂舞,不断应对着每一道剑气,土色长鞭为青霜缠绕,赵司翰竟然有了手中宝器失去控制之感,不过是一个分神,只听得啪的一下,已然凝成的土石长鞭居然噶然而断! 秋意泊停下了追踪赵司翰的脚步,说实在的他确实是不耐烦,土石龙卷看起来威力非凡,可有一句话叫做‘鞭长莫及’,这么长的法宝,要是跑去什么攻城战上那确实是叫人胆寒,可一对一的情况下一旦拉近了距离,就没有那么好控制了。 一点金焰悠悠燃起,无声无息地包裹住了赵司翰手中长鞭,明明是以风为骨骼,以土石为血肉的长鞭就如同干草枯柴一般,火光一现,便从末端开始迅速向赵司翰窜去,不过眨眼之间变成了一条火龙,反噬赵司翰! 秋意泊一臂微振,漫天剑光收束,整片天空似乎已经为他的剑气所占领再有一瞬,剑气化风,悄然无踪,赵司翰一时之间居然要同时面对火龙清风,他一咬牙,只得弃去长鞭,专心应对无处不在的剑气。 秋意泊要的就是他松手! 赵司翰一松手,几条微不可见的灵丝便卷过了火龙,火龙被秋意泊擒于手上,火光散去,赵司翰忽地一口血喷了出来,他心知自己的法宝已和自己断去了联系,正欲扑向秋意泊,却见一条玄色长鞭落在了秋意泊手中,他双目瞪圆,骂道:“你——!” 秋意泊颔首道:“东西不错。” 那确实是不错,都说了是对群的法宝了,秋意泊这不来都来了,带点土特产什么的不过分啊。要是没人要,回头当破烂卖卖总也有人要的,毕竟也是化神期的法宝,多了不提,亏本清仓跳楼大甩卖个十万极品灵石肯定还是能有的。 “贼子!将我法宝还来!”赵司翰怒不可遏,这可是他最珍爱的法宝了,几乎就是当本命法宝养着了,如今已经有了些许意识,怎消一瞬间就成了别人的东西!他自然心痛难当! 秋意泊随手将长鞭扔入纳戒,手中长剑微动,天地之间无数剑气霎时凝止于他脚下,形成了一朵凌然剑莲,剑气呼啸之间,似有人在远处清吟,悠扬古朴。赵司翰闻此清吟之声,脸色大变:“你居然是青莲剑派门下!” 剑化青莲,纵使在青莲剑派中也不过只有寥寥数人才能做到! 秋意泊微微一笑,并不作答,这不之前眼馋流宵师叔的玄阴剑莲,但欲练此功,必先自宫,青莲剑诀中有一门神通效果和玄阴剑莲类似,他自然就学了——其实威力什么的不大要紧,要紧的是这个逼他装定了! 剑气化莲,风吟成歌,想想就逼格拉满啊! 他抬剑向赵司翰挥去,明明速度极快,可在赵司翰眼中却被无限拉长,一圈肉眼不可见的波纹在天地间扩散,所有的空气都像是在这一瞬间被抽干净了去,剑气于此凝结,光华吞吐,直指云霄,剑气所过之处,长空烟云亦为之让步,天光骤亮之间,长剑所过之处,空间亦出现了扭曲。 动一动啊! 快动一动啊! 赵司翰在心中狂吼,可身体却像是被禁锢住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剑光袭来,他的肉身在剑光中消弭,他挣扎着道:“这……怎么可能……你不是境界虚浮……” 秋意泊含笑道:“有没有一种可能,泊某是要叩问练神返虚了呢?” 赵司翰惨叫了一声,肉身彻底消亡,紧接着便是元婴……这一剑之下,赵司翰就此形神俱灭! 只听得一声微不可见得爆破声传来,赵司翰所在之处迸溅出了无数光晕,秋意泊心知是对方的纳戒炸了,挥挥手将赵司翰的全副身家收入了囊中。 ——其实这人身家还挺丰厚的。 秋意泊突然就理解到了张雪休为何动不动拦路打劫,还要背刺好友兄弟——这确实是很赚钱的买卖。赵司翰为化神修士,他身家中灵石是最少的,算了一下大概二三十万极品灵石,但是材料很多啊,光化神期的材料就有四五件,还有两件是真君级别的材料。 秋意泊缓缓地看向了一旁山峦崩毁之处,山峦里应该还有一个修士,是跟着赵司翰一道来的。他拿着赵司翰的身家有点心动,要不干脆也把那个也杀了?反正是他们先动的手,他也没什么不安可言,这情况就是给天道上柱香问问他做的对不对,天道爸爸都能说你做得对。 有因才有果嘛,他们先做了因,得了秋意泊的果,根本就没有冤枉二字可言。 山中出现了一个修士,正是同桌的另一人,他高呼道:“道友,还请留我一命!我知错!” 他说着,将手中储物法宝全数都摘了下来,将其中的宝物灵石尽数倾倒在了地上,又拱手道:“这些身外之物,只当是我冒犯道友的赔礼!” 秋意泊看了看地上闪闪亮亮的一堆,微微颔首,斯斯文文地道:“道友客气了。” 那人转身就走,生怕秋意泊反悔再来杀他。 秋意泊这才上前收了对方的东西,虽然这些东西对比秋意泊而言不过九牛一毛,但他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暗自点头,自己的身家又变得丰厚了一点呢!他掸了掸袖子,安然立于霞影之上,却并未收剑,他扬声道:“道友,可看够了?” 有两人从山峦树木中走了出来,并未近前,拱手道:“不知是同门哪位师叔在此,弟子等并非有意窥伺,还请师叔见谅。” 那两人皆是元婴修为,穿的很明显就是门派制服,皆是一身青衫,不同于凌霄宗的干练,他们的衣服更为飘逸,袍角上绣着一朵全开青莲,神色恭敬。 秋意泊问道:“可是青莲剑派门下?” 那两人一愣,也察觉出了哪里不对,道:“师叔……前辈何出此言?” 秋意泊微笑道:“两位不必惊慌,泊某意外得了一位真君的传承,如今正是来青莲剑派完成真君遗愿。” 两人先是松了一口气,不是敌人就行,他们两这小身板可挨不过人家一剑,随即又是一惊,门中只有四位真君,是哪一位陨落了?! 见两人面有急色,秋意泊解释道:“是凌河真君。” 两人一脸迷茫,并未听说过这位真君的名号,硬着头皮道:“前辈可是弄错了?我宗并未有凌河真君。” “此事一言半语也说不清楚。”秋意泊道:“还请二位小友引路,我想面见贵派主事。” “也好。”两人异口同声地应道。 眼前这位前辈现下不杀他们,就不会在路上杀他们,毕竟没有那个必要不是?又见他言笑晏晏,斯文得体,想来方才应该是有些误会才是。而且听他说的,只要是真的,以后这就是他们铁打的师叔,正儿八经的同门了。 “前辈,请随我们来,宗门便在不远处。” 秋意泊悠悠然地盘坐在霞影上,那两个弟子则是御剑,秋意泊跟在他们后面暗中打量着他们,这青莲剑诀确实是有些特异之处的,道统有明显更偏向于风属的特征,就譬如他们御剑之时比他见过的元婴期要更快一些,而且更加流畅,宛若没有阻力一样。 秋意泊学了点,现下也能明显感觉出来与风更为柔和了,不像从前御剑全靠肉身当屏障,风哗啦啦得刮得脸疼。 看来是同一家。 秋意泊暗道自己运气不错,居然被他搞到真的了。 不多时,青莲剑派便到了,它坐落于一座幽谷之中。不同于凌霄宗森严,他们宗门大门口干脆就没有弟子守着,也没有什么特别长的山路阶梯,就光秃秃地一个山门大阵,透过大阵能看见里头悬浮在半空的宫殿岛屿。 来往弟子皆穿青衣,见了同样穿青衣的秋意泊也没啥异色,都自顾自的去干自己的事情了。还有几个和面前两人关系好的,还扬扬手打了个招呼。 两人将他带到了最中央的浮空岛上,道:“前辈稍等,晚辈等这就去请示掌门道君。” 秋意泊客气地道了声谢,心中却有些诧异,道君? 好家伙,活了快三百年,死了的道君见了好几个,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活的道君! 他还有点微妙的小激动。 很快便有弟子出来请他入内了,一入内,里头的情形和秋意泊想象的有点大,凌霄宗大殿那就是讲究高端洋气上档次,什么白玉地面黑曜石柱子,仙气飘飘威严华丽,这青莲剑派大殿就更像是……要不是他知道自己在哪,可能以为这是某个书香世家用来会友的厅堂。 他也是来得巧,青莲剑派的大佬们都在。里头端坐着五人,四人是真君境界,中间坐主位的那名清癯老者却看不出境界来,应该就是掌门道君,也就是传说中本界第一战力,阳神境界,玉清道君。 “泊意秋见过诸位前辈。”秋意泊拱手道。 清癯老者微微笑了起来,他若不笑便有一种孤高之气,笑了之后就显得和蔼了起来:“泊小友无须多礼,听弟子道,你乃是凌河师叔祖的弟子?” 秋意泊道:“不敢当道君此言,晚辈一介散修,凌河前辈看得起晚辈,这才将道统授予晚辈。” “哦?”一个娃娃脸真君道:“那么你此来是为何?” “莲泉,不得无礼。”玉清道君道。 秋意泊答道:“禀真君,晚辈受凌河前辈所托,将此物交还青莲剑派,按前辈所说,道统灵石晚辈可自取,其余则归还青莲剑派,晚辈不才,取了道统,其余纹丝未动。” 说着,秋意泊便拿出了一枚纳戒,示意众人取走。 娃娃脸真君招了招手,将纳戒拿到了手上,神识一扫便觉得秋意泊所说可信了几分,他手上一动,便有一只古朴的玉简出现在了他的手上,他看了一眼,确实是本门无上道统,便对玉清道君点了点头。 凌河真君乃是青莲剑派万年前的一名真君,渡劫修为,换在那个年代其实也不过是门中厉害一些的弟子罢了。根据记载,凌河真君在彼时的仙魔大战中失踪,千年后门中本命青灯熄灭。而这纳戒中大多都是真君境界天材地宝,只有十七八件,还有百万灵石、零散丹药、其他天材地宝数万……这些看着数量不多,但绝不是眼前这化神小辈能随意拿出手的。 最难得的是除此之外,还有些私人物品,比如茶具、乐器之类的……只看这些,便能描补出其主人是如何风雅。 ——这些当然就是秋意泊的私藏,他三叔给他看了道统,没把东西也给他。秋意泊只能在无悲斋的芥子空间里掏了掏,反正凌河真君人都死了,还死在了异界,无悲斋清河道君也是如此,凑合凑合得了。 在秋意泊这里,这叫做合理花销。 其实秋意泊本不必出这么大的血,他准备了两个纳戒,一个纳戒是各色天材地宝,一个纳戒里只有道统玉简,而在这两个纳戒里,只有道统是原装货,他打算给哪个纳戒就把原装道统扔进哪个里。 他见青莲剑派诸位真君气质清正,这才拿了带材料的纳戒刷刷好感度。毕竟只要是正常人,都会觉得一个愿意将一份价值高昂的遗产送回原主门派的人总是人品可嘉的。 玉清道君接了玉简和纳戒看了看,随即便起身将纳戒还给了秋意泊,满目赞赏道:“多谢小友,既然凌河前辈将道统传授于你,小友能将消息送回已经是极好了,这些便归小友所有了。” 秋意泊眉目微动:“还请前辈收回,此物太过珍贵,非晚辈一介散修所能有。” 玉清道君抚了抚胡须,笑呵呵地问道:“小友,老道便直说了,小友可愿入我青莲剑派?” 秋意泊是不愿意的:“前辈,晚辈亦慕青莲剑派威名,只是……并非晚辈不愿,只是晚辈主修乃另一位前辈所传道统,于贵派道统上实在是没有缘分。” 娃娃脸真君和另一个面若好女的真君面面相觑,刚刚弟子进门来说什么来着? ——此人以剑气化莲,风吟成歌,可见本门道统炉火纯青。 秋意泊接着道:“且晚辈实力低微,空辱没了贵派威名。” ——此人一剑削了一座山头,一剑击杀化神后期修士。 在场真君陷入了沉默之中,就算是他们当年还是化神期的时候,也没有谁能一剑击杀同境界修士啊! 玉清道君不愧是掌门真君,见多识广,在他眼中秋意泊拜入门下已经成了定局——都修了本门道统了,总不能不清不楚接着当个散修吧?人要有门派也就算了,到底是前辈所收的弟子,又人品贵重,总不能让对方没了个着落。 他眉目不动,笑吟吟地道:“哎,小友不必如此自谦,本门又有何威名?小友怀瑾握瑜,不同流俗,若能入我青莲剑派门下,便是祖师爷复生,也说不得一句不好。” “灵根不过是外物,小友能修至化神巅峰,已是悟性绝佳!我青莲剑派绝非那等以灵根论人的地方,若小友能入门,一是从此有了宗门相助,二也是叫凌河前辈有了香火……小友已是化神巅峰,假以时日便能叩问炼神还虚,自掌一峰,开峰收徒,也是一件美事。” 秋意泊有些奇怪,这玉清道君……怎么说,感觉特别殷切得想让他拜入门下。好歹也是一位道君,有一说一确实是第一次见到活的,原来当道君也能这么亲切的吗?感觉和凌霄真君很相似啊! 玉清道君何尝看不出来秋意泊警觉?他心下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热切了,但修为到了他这个地步,自然有些因果感应,他只觉得秋意泊十分合他眼缘,收入门下必然不会是一件坏事。 秋意泊想了想道:“可否容晚辈考虑几日?” 玉清道君笑道:“那是自然,那小友便先暂居晚来峰吧……小友尽可慢慢考虑,在此之前便先按客卿论吧。” “多谢前辈。”秋意泊舒服了,他有一种奇怪的道德坚持,他就是凌霄宗弟子,再拜入其他宗门……哪怕这个宗门有道君坐镇,他也觉得不太好。 就跟自己亲爹还好好的活着,总不能见到有钱还确实有点因果的就叫爹吧? ——最多当干爹。 玉清道君见他答应也觉得高兴,就当真如同自己晚辈一样关照着:“这几日,小友若在修行上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也只管来问我们几个……小友便称一声师叔吧,真要论辈分,这可就论不清了。” 娃娃脸真君也觉得是这样,真要论辈分,秋意泊是他们的太上上上师叔祖,可凌河真君都和他们隔了好几代了,又没见过面,他们是叫不出口的。还是让人叫师叔吧,实在不行叫师兄师姐也行。 另一旁一个面容文雅的真君道:“还是叫师兄吧……掌门师兄,我见他心境圆满,假以时日便能叩问炼神还虚了。” 玉清道君颔首道:“也不错,端看小友如何想了。” 秋意泊则是道:“晚辈见过各位师叔。” 那就定下了辈分称呼,玉清道君招了弟子来先带秋意泊去安置,秋意泊行了一礼便跟着走了,玉清道君这才又坐下了,慢悠悠地道:“这也算是缘分。” 娃娃脸真君一手托腮:“就是有点奇怪……刚刚我们还想着这次派谁去呢,就来了个散修泊意秋,还刚好是化神期。” 他们今日聚首,自然不是闲来无事凑在一起嗑瓜子闲聊,而是三年后苍雾秘境开启,适合元婴期至化神期弟子入内,他们青莲剑派虽说是剑修,但世上强横者不知凡几,必然是要有化神巅峰弟子带队的,然而他青莲剑派门下化神巅峰的弟子有一个算一个要么在游历,要么在闭关。 因为道统带来的影响,弟子游历期间宗门若无生死攸关大事是不会召回他们的,他们这一次秘境就显得很尴尬——但又不能不让弟子们进去,其中好处实在是太多了,因噎废食自然是不可行的。 他们正在商议是否要择一二弟子强行突破化神巅峰来带队,突然就来了个泊意秋。 自然是奇怪的。 “忘音师姐,你怎么看?”娃娃脸真君看向了一直未开口的真君。 忘音真君道:“气息清正,身怀无上道统……至少两个。” 忘音真君有一些奇遇,可以从某些方面看出修士根脚。 玉清道君也看着她,问道:“然后?” 忘音真君想了想,接着道:“我觉得他不太适合入门。” “为何?” 忘音真君憋了半天,才竖起了三根手指:“三百岁未到,天灵根,修行了青莲剑诀是真,但他有其他道统修得更好,是什么看不太出来,但非常厉害。师兄,你觉得我们配吗?” 玉清道君:“……” 不太配的样子。 291 第 291 章 第292章 这事情多简单好猜啊! 三百岁,天灵根,化神巅峰修为,这三个条件组合起来就是不世奇才,不光灵根绝佳悟性更是绝顶,属于陡然投身任何门派,掌门高低都得在心里问两句‘他为什么来我们门派啊?不是对头派来的吧?又或者是不是背负了什么血债亦,有什么大能对家不死不休所以才不得不找个门派投靠?’这种类型。 再加上身怀数个无上道统……寻常修士……都不说修士,寻常门派有一个便有了问鼎顶级宗门的资格,人家有至少两个?加上自家青莲剑诀至少有三个?直指大道的无上道统是大白菜吗?不要钱了买一送一了是不是? 这样的角色是个散修?全天下修士的眼睛都瞎了不成! 娃娃脸真君琢磨着:“会不会是什么隐世门派或者世家出身?见他行止有度,进退得宜,也不像是什么村头屠户家出来的。” 要是这样就说得通他为何坚决不同意拜入青莲剑派了。 都是活了少说上千年的角色,眼力总是历练了出来,秋意泊身上有一种很特别的气质,不是自小锦衣玉食,读书明理,养不出来这样的气度。但懂的都懂,修士一般从小就被提溜进了宗门,平日里修行尚且还嫌时间不够,哪来的时间搞那些?他们青莲剑派算是比较特殊,毕竟道统所限,弟子们至少要会一门乐器还要看得懂乐谱,其他门派大多就直接开始修行了。 换个角度来说,人家又是知书达理,还修行的比不读书的来得快! 在场大能无不想起了自家门下的弟子,怎么感觉和人家比起来一个比一个不成器,顿感心塞。 众所周知,别人家的孩子永远比自家孩子来得出色,更何况这个‘别人家的孩子’确实比自家的来的出色——都不要说比弟子们了,再过个几百年,说不定都要比他们来得出色了! 忘音真君也是如此,她又道:“……泊意秋此人若是能长久做个客卿也是好的。” 玉清道君摆了摆手:“那便如此吧,按亲传弟子的分例给他,到底与我宗有些缘分,不可慢待。” 接着众人又开始商议了秘境之事,毕竟秋意泊成分复杂,他们为一派尊长,总要为门下弟子负责,不能将弟子们交到外人的手上。 秋意泊这头则是被带到了一座浮空岛上,叫做清风居。这清风居四周并无其他浮空岛,山水宜人,灵气充沛,十分清静。秋意泊自然是满意的,既然入了人家门派,又办了百万灵石好感卡,暂且先老实一段时间,看看是否能找机会获取人家的信任了。 毕竟人和人之间的感情都是相处来的,如今秋意泊两眼一抹黑,还是要谨慎起见,直接上门就说自己是异界来的想要回去求真君帮忙开个门——凭什么?敌我未知,善恶未知,人家凭什么帮你呢?万□□界是那种特别仇视外来者的,秋意泊一张口,人一剑就来了。他还没有自大到了觉得自己能与真君、道君匹敌。 不过到了这一步,他基本目标也算是达成了,都说背靠大树好乘凉,他入了本界第一青莲剑派,虽说只是客卿,但也不是什么孤家寡人了。本来杀他只能算是个人恩怨,现在别人动手就要掂量掂量会不会成为外交问题了。 也罢,趁着这段时间先闭关琢磨两个法宝出来吧。 无定辰星……他一直知道这玩意儿好,现下手上这些也足够他实验了。 再者,再分一个分神出来吧,出门在外,安全第一。 两年后,青莲剑派上空劫云重重,将整方天地染得不见一丝亮色,连玉清道君都被惊动了出来,莲泉真君亦从洞府内出来,见了天色后也来不及询问其他,连忙来寻玉清道君。 “掌门师兄,是谁门下要叩问炼神还虚了?” 莲泉真君望着劫云的方向,笑道:“门内可真是藏龙卧虎,一眨眼便又要多一位真君了。” 虽说苍雾秘境迫在眉睫,急需化神巅峰弟子,但能多一位真君也是天大的好事。需知入了真君境界,才是真真正正的门派栋梁——话又说回来,若本次苍雾秘境开启,青莲剑派无化神巅峰弟子可担此重任,可见是天命注定。 玉清道君双手拢于袖中,扬了扬下巴,意味深长地道:“不是人。” 莲泉真君:“……啊?” “你看看那是何处?” 莲泉真君顺势望去,那一片都是内门弟子居所,所以他还以为是弟子中有人渡劫,可叫玉清道君一说,他又觉得不确定了起来,忽地他心念一动,突然想到沉寂在清风居的那位,惊叫道:“不会吧?是他?!” 这什么人啊?三百岁不到就叩问真君境界?! 玉清道君笑着摇了摇头:“是他,也不是他,你且看着便是。” 莲泉真君颔首,只见遥遥群岛之上,有一人端坐于清风居顶端的明月亭,似乎正在闭目养神,而他身边则是有一座形似宝塔般的法宝,那法宝周身紫气萦绕,显然不同凡响。 秋意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他最近领悟了个全新炼器玩法,盲盒ps。本来万宝炉是随机赋予法宝一些效果,但他这不是无定辰星多得可以扔着玩儿么,也不知道自己要炼点什么,总觉得把以前的法宝升级一下也没有太大的意思,耐着性子将天地纵横卷升级了之后,干脆做了百来个法宝胚子。 什么叫做法宝胚子呢? 将材料随机组合成原胚,然后全部扔进万宝炉,能炼出什么来全看运气了。 他抬眼看了一眼天空,心知这一炉十个法宝中必然有一个绝佳的法宝,端看是什么了! 秋意泊低头啜饮了一口茶水,又拈了块豆沙奶酥卷,瞧着时间差不多了,这才低斥道:“去!” 万宝炉轰然开启,根据秋意泊的心意,增加了开炉特效。于秋意泊眼中是很简单的绝世东西出彩虹光,上佳的法宝出金光,优秀的法宝出紫光,一般的法宝出蓝光,非常一般的法宝出绿光和白光,在别人眼中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此刻几乎整个青莲剑派的目光都聚集于此处,众人只见那宝炉溢出了漫天虹光,于天空之中化出一圈七彩涟漪,向周围扩散而去,天地似有响应,只看此情此景,就知道此宝绝非凡品。下一瞬间,那宝炉中冲出了一道紫光,于天空之中化作了一柄重剑,随即飞入明月亭中。 弟子们眼巴巴地看着:“是哪位师叔的杰作,好强!” “清风居好像是住的是客卿吧?” “什么?我们门派也有客卿了?” “据说是这位客卿受了我们上古的真君的传承,又将遗物送回,便成了客卿……害,说穿了那就是咱们师叔!” 弟子们纷纷表示理解。 玉清真君见了那重剑也不禁颔首,道:“这柄剑着实是不错。” 莲泉真君也点头,咋舌道:“没想到他还会炼器……不过我瞧着这柄剑还没……” 他正想说这柄剑虽然看着不错,但应该还是化神境界的兵器,不至于引来雷劫吧?他话还未说完,便见明月亭中又是一道绿光冲上天际,他不禁噤声,专注地看着那边,想看看是什么样的法宝能引来雷劫。 那绿光在空中化作了一柄钉耙。 对,就是九齿钉耙,莲泉真君记得很清楚,他出生于农户,小时候经常看家里大人用它扒拉猪草来着……有一说一,修真界中人很少有用这样的武器的,但他还是夸道:“……倒是少见的兵器,威力定然不同凡响。” 雷劫还是没动。 玉清道君道:“应该不是它。” 紧接着是一道金光飞上了天际,玉清道君此时也不禁凝眸,便见那金光于天空之中化作了一只玉净瓶,瓶中有两枝柳条,别无配饰,虽看着朴素,可此宝一出,众人便感知到一种慈悲平和之意,居然是少见的佛门法宝! 莲泉真君下意识抬头看天,天空之中劫云隐动,雷光闪烁,却依旧没有落下。 莲泉真君喃喃道:“……这还没完?师兄,是我在山上待的太久了吗?如今炼器都是一口气做很多件的吗?” 玉清道君面上不显,心中却震惊不已,寻常炼器师做一件法宝便要精雕细琢几年乃至几十年,到了真君境界数百年也是有的,如他这般的……见笑,亏得是剑修,有一把本命剑,否则他也只能拿着大乘期的法宝了。这泊意秋居然如此厉害? 莲泉真君接着道:“不会这么夸张的!这一定是他炼了许多年了,刚好这两年在我们这儿闭关,趁此时机一口气做完了罢了。” 玉清真君也是这么想的。 紧接着又是一道金光迸溅而出,于空中化作了一把青玉长琴,琴身修长流畅,上有流云青山,可那琴却只有六弦,琴弦无风自动,琴声清冽,如清泉流响。要说其他或许青莲剑派弟子还不识货,说起乐器和剑来一个比一个精通,不少弟子眼巴巴的看着天上的古琴,恨不得这就是给自己的。 此时劫云终于动了起来,众人心下惴惴,心道这般难得的法宝可千万要坚持下来啊! 只见一道青雷自天空一闪而过,于云中缠绕,光华吞吐,天地之间自有清气环绕,众人皆是一愣,寻常劫雷暴烈无比,怎生这道天雷却如此清澈平和,众人还未想明白,便见青电破云化龙直扑那青玉长琴,青玉长琴屹然不动,硬生生受了那道青雷,雷光在琴身上跳跃着,长琴不见丝毫损毁,反而在雷光中越发显得莹润剔透。 下一刻,长琴上雷光隐没,忽地又有一道清光直破天际,众人定睛一看,只见琴声上缺失的第七弦已然补齐,有清风徐来,琴弦自动,清泉之中却多了风雷之音,神妙非常! “就是此宝了!”莲泉真君一合掌:“果然是非同凡响!” 他话音未落,便见明月亭中又飞出了一道紫光。 莲泉真君:“……???” 怎么还有?! 292 第 292 章 那紫光化作了一柄细长长剑,通体琉紫,最奇特的是周身以紫藤饰之,悬于空中,淡紫光蝶绕着长剑翩翩飞舞,如梦似幻。 秋意泊招了招手,宝剑便落入了他的手中,他看了一眼,随意的放在了一旁。 重剑和这把轻剑都属于他日常水平,对于剑修而言合格的兵器——锋利、坚硬、皮实、耐操,只能算是不功不过罢了,钉耙就一农具,不去提它,浪费了他的好材料,至于玉净瓶和这架青玉琴就属于意外之喜了。 他于佛道可谓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这法宝看着是很不错,但具体怎么用他是懵逼的,他只品出来可以进化秽气……总不能花这么大功夫就出来个空气净化器吧?这法宝估计要在佛道手里才能发挥最大的效果,他都想好了,回头就送给如明和尚。 为了以后摇人大业,秋意泊是毫不吝啬的。 青玉长琴他一见就喜欢,打算留给自己用,刚好青莲剑诀需要配合乐道参悟,属于久旱逢甘霖了。且这青玉长琴是跨境的法宝,等他叩问真君境界后也能接着用,光这一点就已经值回票价了。 五抽两金两紫一绿,大头还在后面,秋意泊这个十连可谓是吃了仙丹一样舒服。 接着抽吧。 另一侧,青莲剑派众人仰视天空,高空之上劫云重重,丝毫没有要散去的迹象。 “怎会如此?!”莲泉真君骇然道:“那青玉长琴已有合体境界,那把轻剑也非凡品,劫云为何还未散去!” 玉清道君一手一拂,便出现了一套桌椅,他施施然坐了下来,摆手道:“坐下吧,我有些预感……今天可有热闹看了。莲泉,戒躁戒躁。” 莲泉真君定了定心神,他自入渡劫期后,喜怒不定,往日里浅薄的情绪仿佛都在这个阶段还回来了一样,导致他易喜易怒易骄易躁。他坐了下来,还未坐定,便见远处又是一道金光迸溅而出,随即化作了法宝之态,那是一盏光芒柔和的灯笼,通体琉璃,美轮美奂。昏暗的天地间因着有了这一盏灯,便点亮了一片天地,恍惚之间众人似乎看见了海潮与明月、繁花,莫名便有一种唏嘘感叹之情。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1”玉清道君叹道:“这盏灯,颇有深意……” 莲泉真君感触更深,低声道:“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2” “这泊小友,当真不简单。”玉清道君摇头道:“来我青莲剑派,也不知是福是祸。” 莲泉真君则是道:“我总觉得他也没什么坏心眼。” “他有没有坏心不重要。”玉清道君微微一笑:“也罢,一个泊意秋,我青莲剑派还是扛得住的。” 这盏灯笼并未遭受雷劫,便再度落了下去。 秋意泊心中暗暗点头,今天运气不错啊,十连已经三金了。 还有四抽,总不会ssr在最后吧? 接下来两道光芒都是绿光,秋意泊瞅了一眼,一把铲子,一把铁锹,刚好能和之前钉耙凑一个农具三件套。这三抽算是废了。 最后两抽! 一道虹光陡然冲上了天空,其去势之猛,直接冲破了层层劫云,将天捅出了一个窟窿来,阳光自其中泄露了下来,丝丝缕缕,如瀑垂落,带着与劫云截然不同的温和暖意,点亮了一片天地。 秋意泊坐直了身体,紧紧地盯着天空。 也正在此时,雷声炸响,震得人耳朵发麻,那些劫云仿佛就在等着它出现一般,无数青紫闪电在云端穿梭,向雷云之上袭去,众人不见雷电落下,只听连绵不绝震耳欲聋的雷音,世界仿佛都在颤动,狂风骤起,吹得人东倒西歪。 有弟子正抬头看着天空,忽然叫人拍了一下肩膀:“徐师兄,你的头发!” 弟子伸手一摸,他之前喝多了和人作赌,输得一塌糊涂,一头长发也被剃了个干净,养到如今不过过耳,而此时他一头短毛根根竖起,仿佛被什么看不见的手牵引着一般。 “哎?这怎么回事!我的头发!”弟子惊叫道,随即又指着一旁的同伴哈哈大笑了起来:“秦师弟,你的琴穗!” 一众弟子纷纷看向自己,有人是头发竖起来了,有人是剑穗、琴穂……让秋意泊来解释就是周围电离子超标了。 不过他现在无暇顾及这个,他看着天空,只盼着这一件能保留下来。 天地也随着劫雷而改换色彩,劫雷往上劈还有这等威势,也不知道真正的上空是什么样子。秋意泊有心想要去看一看,毕竟ssr难得,可一寻思法宝渡劫他有什么好看的,看了也是挨雷劈的命。 他如今要保存实力,还是算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谁也没想到的是这一场雷劫居然硬生生熬了三天才结束,那是一卷卷轴,一入秋意泊之手便溢散出了青紫电弧,秋意泊没有心急,待卷轴彻底吸收雷电之力后才打开了卷轴,入目所见并非其他,而是黑压压的一片。 秋意泊在心里骂娘,他画技不行,但好歹也能画出个样子来,万宝炉物似主人也就算了,过之而无不及弄个墨水团来糊弄他却大可不必。 他欣赏着挨卷轴,倏地卷轴之中的乌云变幻,一道闪电破空,一瞬即逝。 秋意泊一愣,又再度盯着看了许久,这才确定下来他这个卷轴牛逼大发了,黑压压的墨水团描绘得正是劫云,而其中的当然就是雷劫! 这卷轴居然将劫雷封入了卷轴! 劫雷这东西好处是说不尽的,重塑肉身淬炼灵气就不必提了,譬如金虹真君那双灼灼不可直视的双眼,便是通过劫雷来煅炼的,而秋意泊的万宝炉更是每次都陪着他一起渡劫。而且劫雷原本的功能就是劈死修士,威力更不必言说! 他如今居然拥有了两道劫雷! 秋意泊有些晕乎乎的,今天有点太快乐了,他都怀疑是不是在做梦了。这一卷卷轴几乎可以当他的杀手锏来用了,他要是狠一狠心,直接让天地纵横卷吞了它,日后进他天地纵横卷的人一不小心就会遇到劫雷这个大杀器了。 不过随机和必然之间的差距秋意泊还是分得清的。 他不着痕迹的换了个姿势,最后一抽是什么他已经不在乎了,有了劫雷就算其他九个全废了也是血赚,便放平了心态,看最后一抽能抽出点什么来。 这一次还是一道金光,那金光翩跹,缓缓地飞到了半空之中,秋意泊下意识抬头望去,却见劫云没有散去,还好端端地飘在天上。 而青莲剑派弟子们眼中便是明月亭之上居然出现了一片宛若夜空一般的蓝紫雾气,其中隐隐有无数闪耀光点,这雾气越来越大,最后竟然将肉眼可及之处都化作了一派星夜景象,劫云也被其掩盖,甚至连隆隆雷声都消匿无踪,只剩无限静谧。 秋意泊也是一怔,这等威势,在万宝炉看来只算是上佳? 这可是劫云啊! 或者说它只是个看着好看的花架子?毕竟他这样的法宝也不少,比如之前做的卷轴,一百个卷轴里头九十五个全是花架子。 那就是幻境类法宝了? 本体四四方方,就像是一张小茶几一样,秋意泊看着那茶几,想着要不这玩意儿还是以后卖掉或者找个合适的人送了吧?总不能以后对敌的时候别人都是什么屠龙宝刀倚天神剑,他掏出一张小茶几来吧? 自九天之外传来了低沉的雷吼,星夜之中产生了一些异动,秋意泊也不禁仰头望去,端看这法宝是什么样的结果。 它的品阶必然是超了,否则不会引来雷劫。 忽地,黑夜之中出现了两点紫金之色,两条雷龙冲破云层,呼啸而来,天地似乎也在为它们震颤,乍然之间听闻一声炸响,两条雷龙急转直下,一左一右将茶几合围,化作紫金火焰将茶几笼罩。万里劫云被这两条雷龙扯得七零八碎,几乎是不等人喘口气,下一道劫雷便已经到了! “居然是雷火炼宝!”玉清道君惊讶地道。莲泉真君不明其意,看向了他,玉清道君解释道:“我也只是听过一些传闻,据说只有法宝逆天,有悖天道之时才有此等奇观!” 眼前那几道劫雷根本上不了那茶几分毫,反而像是在为它进一步凝萃一般!数千道劫雷又花了秋意泊整整五天的时间,这才慢慢停了下来。 天上的劫云消散了。 秋意泊松了一口气,保住了。 陡然之间,金光乍变,化作了一道耀眼至极的七彩光晕。稳了,金光炸彩,是ssr!这波是双黄! 秋意泊一愣,随即满意地笑开了,他想了想也觉得应该是,都受了这么久的劫雷,化神期有些说不过了吧? 玉清道君和莲泉道君也是此时赶来的,玉清道君颔首道:“恭喜小友获此至宝。” “多谢掌门道君。”秋意泊笑着道了声谢,正所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依,他倒霉了这么久,现在总算是好了起来! 玉清道君道:“此前还不知小友会炼器……” 秋意泊也打哈哈:“随便炼着玩罢了,掌门道君不必夸我,倒叫我脸红了。” 玉清道君双手拢于袖中,“小友自谦了,能有这般的威势必然是神妙非常之辈,此处事已毕,我便不再打搅你了。” 秋意泊本来想点头的,忽然又摇起头来:“恐怕……事情还没结束。” 玉清道君疑惑地看向了秋意泊,却见秋意泊抬首指了指,不知何时起,天空之中又布满了乌压压的劫云。 玉清道君:“……?” 秋意泊腆着脸说:“还有几件法宝……” 玉清道君笑道:“不急,小友自便便是。” …… 后来,江湖传言,青莲剑派玉清道君叩问合道境界了! ——青莲剑派上的劫云整整半年才散去,不是玉清道君渡劫还会有谁?! 293 第 293 章 天上劫云终于散去了,温暖的天光泄露而下,洒在秋意泊的袖上,映得衣料泛出了如同水光一般的光泽,暗绣的流云纹也仿佛动了起来,他垂眸看着,一时还有些不真切的感觉。 终于结束了。 不是说他不能坐半年,毕竟闭关八十年他都干过,但实际上人清醒着和睡眠状态是有很大的区别的,尤其是这半年他就光顾着看自己的法宝了,他也做不了什么,法宝嗖一下飞出去了又嗖得一下飞出去了,看见差的在心里骂两句浪费材料,看见好的又要担心会不会渡不过雷劫,岂是一个‘心累’可以描述的? 整座明月亭中如今已经摆满了各色法宝,宝光氤氲,几乎耀得人睁不开眼来。他整了个五百连抽,最终摸出了四十七个虹光,八十三个金光,近三百紫光,剩余的则是绿光和白光。而虹光中有七件未能渡过雷劫,直接损毁,所以最后成果是四十件化神期可用的合体期法宝,八十三件化神期顶尖法宝,三百化神期普通法宝,以及几十件被秋意泊归类为垃圾的锅碗瓢盆扫帚拖把。 这么一算其实他这次真的已经成功偷渡欧洲并登顶欧洲之巅了,五百次抽卡拿到了四十个ssr,出货概率有8,哪个游戏敢这么玩?! 转而一想,自己现在流落外界,生死两难,进退两难,要吃没吃,要喝没喝,抽卡运气欧一点也很正常。算是情场失意,赌场得意的变种了。 秋意泊看着这些法宝,心中有些满意——现在可好,出门算是有点底气了,实在打不过,法宝砸也砸死对头。不过他还是觉得有些慌,等收拾好这次培养出来的法宝就接着闭关搓点法宝胚子吧!这距离万件法宝组成的法宝大阵还有点距离。 秋意泊别的不想,就想学习一下奇石真君的绝活法宝大阵,目标就是攒一万件法宝出来! 秋意泊一手挥了挥,亭中法宝便跟着他一路进了清风居内,紧接着便入了实验室阵盘,出来渡劫那是没办法,真办事还是自己的地方更安心一些。 其实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让法宝渡劫已经是没办法的事情了,他不太喜欢让不熟的人知道他有什么法宝,可惜寄人篱下,也不得不这么做。 其实他也尝试着进入离火境或者踏云境乃至镜湖境,毕竟根据理论来说,他只要能进这几个秘境就可以从联通凌霄宗的出口出去来实现穿越空间,但很不巧的是除了镜湖境这个房产证在他手上,连泊意秋都没留下一把钥匙的秘境可以进入外,其他两个秘境都是不可进入的状态。 哎,说多了都是泪。 实验室已经被他清空了出来,只有空荡荡的架子,各色法宝分门别类上了各自的架子,秋意泊第一个看的自然是自己那堆ssr。 首先就是那一卷收纳了劫雷的画轴,仔细观察后才发现这居然是一件罕见的一次性用品,特性与符箓类似,不必认主,用的时候扔出去就行了。至于威力嘛……劫雷,就不必多说了。 紧接着便是他的小茶几,小茶几远远一看就是个普通的乌木雕琢的矮脚茶几,顶多就是多漆了几遍清油,显得光滑油润,可如今秋意泊将手搭在了上头,才能看出一二端倪来,它整体并非木料,而是一块蓝黑色的墨玉,色彩浓稠,几乎不能透光,可仔细一看,又能发现其实它是清透的,其中色彩不断地在飘逸转恒,如云如烟,其中又有辰光闪烁,玄妙非常。 再细看,才发现这并不能称之为茶几,它面上纵横万千,竟然是一个棋盘! 算了,反正也能当茶几用,还是叫茶几吧。 秋意泊将手抬了起来,顿时看它又是普通小茶几了——居然还自带了隐蔽功能。 他将茶几放在身前看了半晌,决定还是将这茶几认主,虽说他一口气捞了四十件顶级法宝,他直觉却在隐隐提醒他,这才是最珍贵的一件。 秋意泊分出了一丝神识连带着一滴精血将法宝认主,转而就是一愣——好家伙!他那五百个法宝胚子一共才用了四百块无定辰星,这一块茶几里至少有三百块无定辰星! 他看着里头星光点点,原来是真·星光啊! 这要是不知情的情况下送或者卖出去,他非亏到吐血不成! 秋意泊感知了一下法宝的用法,随即出了自己珍贵的实验室,转而进了镜湖境。一入镜湖境,秋意泊就把小茶几放在了地上,犹豫了一会儿就一脚踩了上去——干,这么高端洋气的法宝,使用方式居然是踩上去! 不过方寸的茶几秋意泊站上去倒是稳稳当当的,随着他站定,茶几陡然化作了虚无,秋意泊低头看了看,外形是看不见了,但是其实他还是稳稳当当站着,与此同时,镜湖境中灵气骤然震荡了起来,日光为星云所遮掩,正是那一日法宝渡劫时所见到的场景。 秋意泊抬头看了半晌天空,等了好半天发现没有然后了,这才想起来恐怕要自己驱动才算。他心念一动,看着前方湖泊,心道攻击那里。下一瞬间,秋意泊就发现连空间都震动了起来,然而……没啥反应。 什么情况? 秋意泊狐疑的看着面前依旧如镜的水域,攻击呢? 还是说已经攻击了? 不至于这么轻描淡写吧?好歹水花之类的……? 秋意泊又等了一会儿,还是毫无反应,他低下头去看茶几,脚下还轻轻踩了踩,喃喃道:“小茶几你行不行啊?” 话音未落,变故徒生,秋意泊听见一声极为沉闷的声音从极远的方向传来,他下意识抬头一看,便见天空中似乎有所异动,可又觉得好像没有什么迹象,只是有一颗星星特别特别亮,而且越来越亮了。 秋意泊纳闷地看着星空,声音就是从天上传来的啊……怎么没动静? 该不会这ssr是个废柴吧? 他整整三百块无定辰星,卖出去那是多大的一笔灵石啊!他寻思着就是拿灵石去砸,也该砸死人了吧?结果他就换了个带棋盘的小茶几? 秋意泊垂下了眼眸,有些恹恹的。 忽然之间,秋意泊突然失去了听力,有什么东西真在急速飞来,他抬头一看,只见那颗星星此时已经变得有月亮大小了,并且还在越来越大,还未等他意识到是什么情况,一座山忽如其来就落在了他的面前,携无上之威狠狠地砸在了面前那块水域上。 镜湖境震荡,本就稀薄的灵气此时更是接近于无,无数水花拔地而起,劲风吹得秋意泊衣袂猎猎,他眯着眼睛,这才看清楚眼前哪是什么山,是山那么大的陨石。 镜湖境本就不大,如今这一座山下来,整个镜湖境的水域直接消失了四分之三。 秋意泊目瞪狗呆。 他有点腿软。 那什么,这茶几是这么玩的吗?天降陨星?! ……好几把炫酷。 秋意泊回过神来,要命了,镜湖境都已经出现了非常不妙的变化了,这种变化秋意泊不知道是什么,但是作为所有人他明显感觉到镜湖境要完了。他连忙掏出了数万极品灵石一并捏碎,补充镜湖境的灵气,见效果不明显,只好掏出了自己的家底无涯仙芝,眼下镜湖境四分之三都是山,他也不必纠结了,将数棵无涯仙芝栽植在了陨石上,又怕无涯仙芝搞不定,干脆在陨石上挖了个坑,往里头填极品灵石,供无涯仙芝吸收。 在这样不计成本的花费下,镜湖境终于缓了过来,无涯仙芝在陨石上凝聚了无数灵气,形成了肉眼可见的雾气,如同瀑布一般从陨石山顶飞流而下,泽被四方。秋意泊松了一口气,粗粗一算,他居然往镜湖境里砸了八百万极品灵石。 ……心在滴血。 他从茶几上下来,想很嫌弃的踹它一脚,骂一声败家子,可真下来后,看着茶几又没舍得真的去踹,而是小心翼翼地蹲下来把上头的脚印给抹了。 秋意泊擦了两下,就没忍住笑了起来:嘿嘿,虽然前摇有点长,可这真是……好拉风的法宝啊! 他一边擦拭着茶几一边感知着茶几中的信息,随即笑容越来越大,饶是他长得那叫一个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还是莫名得透露出了一点猥琐之气。 原来陨星慢不是因为它的施法前摇就得这么长,而是因为镜湖境的灵气太过稀薄,而法宝攻击需要吸收周遭灵气,故而才显得陨石下来的流程那么长,实则要是灵气充裕的话,这陨石可以秒下来!而且他刚刚虽没有特意,但也是下意识想着‘试试威力’,下来的陨石是最轻的那一档,可以说除了重量和体积外没什么特殊的地方,如果灵气充足又有意的情况下,完全可达到各种状态。 比如一路火花带闪电的下来,质量翻上几十倍……大概就是那种一颗陨星下来别说你宗门没了,你球都没了的类型。 他前头还说之前拿到的鞭子对群好用,他还有点羡慕,如今他也拥有了对群的法宝。 他感知了一下,这法宝的可控距离有点大,在镜湖境不行是因为镜湖境只有这么大,如果换在修真界,大概就是站在春溪城可以打到鹿野林的地步——这是什么意思? 凌云道界修仙界有四域,只要在同域范围,秋意泊可以隔空打仇家老家的意思。 爽翻了好吗! 294 第 294 章 有了这件法宝,其他的秋意泊便什么心思看了,耐着性子翻了一遍,其他与小茶几比起来只能算作是不功不过。他心中其实也有点预感,他放进去多少材料是有数的,既然有了茶几占尽风流,再想要如何就不能够了。 不过虽然比起茶几来说不功不过,但是实际上还是很可以的,这些法宝大大增加了秋意泊的武力值,秋意泊还是很满意的——只要不算上镜湖境里花了的八百万极品灵石,这一波还是血赚不亏的。 无涯仙芝回头还能□□,但是灵石没了就是真的没了。 秋意泊打算趁着自己还欧着,再浅浅抽个五百连。 他刚捏了一团材料在掌中淬炼,便得知莲泉真君来访,他手中这团材料不能停,便直接放了莲泉真君进门,他颔首道:“见过莲泉真君,还请恕晚辈失礼。” “不必多礼。”莲泉真君有一张特别显年轻的娃娃脸,再加上修真无寒暑,一眼看上去跟只有十五六一样,他一进门就被清风居中远远超出青莲剑派的灵气给惊了一下,眼角余光扫过地砖,便看见地砖上勾勒着一个几不可见的聚灵阵,再放眼望去,房中一景一物都还似曾经,可细一看却发现件件都不同了。 墙角的净瓶中插着的是灵石雕琢而成的宝石花,百宝架上的檀木座被更换成了极品沉灵木,香炉中幽幽绽放的香气亦是散发着浓郁的灵气……这些东西无声的充当着聚灵阵的阵眼,经过聚灵阵的压缩与过滤,又释放了出来。 而聚灵阵的中央则是一块阵盘,看得出来他们这位矜贵的客卿方才才从里面出来。 莲泉真君略有些好奇地看着秋意泊手中那团绯红的液体,那团液体在秋意泊掌中不断地旋转着,淡金的火焰包裹着它,若不是能感知到它被压缩在极小范围内的恐怖高温,还会当它是一件漂亮的红宝石首饰。 莲泉真君见状,心中对秋意泊的评价又上了一层楼——虽说经过了半年的雷劫,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秋意泊炼器方面真的很强,可远远看着怎么能和这般近距离相提并论?光是能将灵火的高温不动声色的困于股掌之间,便已经很值得令人称赞了。 “是我打扰了。”莲泉真君示意了一下,不知道是否应该接着打扰下去。通常那些炼器师炼器不都是要闭关的吗?地火室关得纹丝不动,他曾经见过一个修士因另外一个修士打扰他炼器而追杀了对方几千里的事情。 他虽不怂秋意泊一个化神,但下意识地有点想离开了——他刚刚怎么就进来了? 秋意泊微笑道:“无妨的,真君寻晚辈必然是有要事。” 说着,那团绯红液体就在秋意泊掌中凝成了三颗宝珠,鲜红剔透的宝石映着白皙修长的手指,陡然生了几分冶艳。秋意泊垂眸看了一眼,其中杂质已经被炼得一干二净,是可以直接投入万宝炉的水平。 莲泉真君努力让自己的眼神不停留在那几颗珠子上,道:“我此番来是受掌门师兄之命……苍雾秘境即将开启,不知你可有兴趣一探?” 秋意泊微微挑眉:“多谢掌门道君抬爱,只是这……不太适合吧?” 莲泉真君一哂,“你虽未拜入本门,可也有香火缘分,我不大爱与人弯弯绕绕,你只说去不去就是了。” 秋意泊见他快人快语,也不磨叽:“晚辈愿去。” 莲泉真君颔首,对这个结果很是满意,道:“一会儿会有弟子来引,你跟着走便是了。” “是,多谢真君。” 莲泉真君摆了摆手,转身便走,刚走了两步忽然又回过身来,小心翼翼地问:“泊小友,不知……你那红玉笛……卖吗?” 红玉笛是之前出的ssr中的一个,因着有了青玉长琴在前,它便显得没那么耀眼了。 秋意泊:“……卖的。” 好家伙,缺什么来什么。 莲泉真君在秋意泊这里痛并快乐地花了半副身家——红玉笛带秋风叶笛一起买可以便宜半成价,红玉笛送两套保养套装,这套装什么口味都有,还有兵器专属和乐器专属,逢十送一。莲泉真君最喜欢的是叫做‘墨魂’的香气,偏偏那香气还是用特别珍贵且从未听过的天材地宝制作的,那必然是贵得令人咋舌的。 还有什么极其风雅的桃花清溪画轴,有了它随时随地都可以进入一方风景极好之地,另还有什么墨染山河卷,千里江山卷,更离谱的还有一个画轴,进去后一切都是扭曲的,偏偏又有一种特殊的美感。这样宛若小秘境的卷轴让莲泉真君看得目眩神迷,毕竟秘境不是每个人都有的,弄一个类似的也不错……他每一个都喜欢,然后就…… 秋意泊此处还有些莲泉真君没有见过的天材地宝(界域土特产,比如无定系列),他又掏了一大笔灵石和天材地宝跟秋意泊换了。 至于什么带着奇香的墨锭,落笔可以生花,可以随着日光微妙变化色调的颜料,适合送给晚辈的见面礼……这些都是小头,且不说他了。 莲泉真君走出清风居的时候,迎着阳光觉得头脑有点发昏,总觉得自己仿佛被人打劫了,还是自己心甘情愿奉上灵石材料的打劫。 甚至是还想出门游历,给人当打手,攒够钱再来一次的那种。 弟子们都很好奇地看着秋意泊,不为其他,因为秋意泊在飞舟上摆了个摊,甚至还支了个幡子,‘法宝’两个大字占满了四分之三的幡子,四方又用小字写着‘维修、养护、回收、售卖’。 他一个人弄的青莲剑派半年没见过阳光众人都有目共睹,自然没人怀疑他的能力,只不过大家也不太熟,不太好意思坐到他面前罢了。 秋意泊也不急,摆出了自己之前练的化神、元婴品质的法宝兵器,氤氲的光耀花了众人的眼睛,很快就有人抵挡不住诱惑,走到了秋意泊面前,拱了拱手,这才坐了下来:“敢问师兄,这柄剑作价几何?” 秋意泊自己也学了青莲剑诀,当然知道青莲剑派门下是什么风格,就比如凌霄宗修士很难抵挡得住一把锋利皮实的好剑一样,青莲剑派门下也很难抵挡得住又风雅又好看的兵器。他摆出来的都是特意挑选过的,多好用不敢说,外观一个比个好看,谁看谁迷糊。 秋意泊伸手取了那柄剑,这就是他第一个十连开出的紫藤剑,他道:“此剑名为听风来,化神境界可用,价格不贵,六百万极品灵石,也能以同等天材地宝相换。” 那弟子犹豫了一下,这个价格听起来吓人,可对于一柄化神期的兵器而言只能算是普通价格,他们自己如果要攒材料铸剑,光付给炼器师的报酬都不止这些——但这不代表这就不贵了!毕竟到了他们这个阶段,攒天材地宝都是为了本命法宝,一柄普通兵器这个价格已经是很贵了! 他问道:“敢问师兄,此名何来?” 秋意泊微微一笑,指尖微弹,一阵清风徐来,吹得剑上紫藤花随风而动,花瓣之间互相碰撞,如鸣佩环,却又似有似无,需仔细侧耳才能听得一二。 在场无不是耳聪目明者,他们闭目细听,如沉醉其中,那弟子喃喃道:“果然是听风来……好名字……这柄剑师兄让给我吧。” 那弟子拿出了一枚纳戒放在了桌上,秋意泊接了一看,其中灵石没多少,但是有三件化神期天材地宝,其中有两件他还不太认得,但从气息来看绝非凡品,他颔首道:“承惠。” 弟子取了听风来,如获至宝的又是拱手相谢:“多谢师兄,我名李卿,今日虽与师兄不过初见,见此剑却知师兄乃是我知己,我愿与师兄秘境同行,守望互助!” 秋意泊颔首,一手执壶,点茶以待:“多谢。” 有了吃螃蟹的人,其他弟子也纷纷前来。秋意泊拿出来的法宝并不多,只有十件罢了,可这艘船上也不过十来人罢了,毕竟是元婴期至化神期的秘境,有资格进去的本就不多。 除了买秋意泊的法宝后,还有人拿着自己法宝来修,等到这一日结束,船上青莲剑派弟子就已经和秋意泊称兄道弟了起来,大家看着他的眼神都冒着光——泊师兄是炼器师,众所周知炼器师眼光独到,等进了秘境,他们一定要护好泊师兄,这样就不怕错过秘宝了!而且泊师兄手艺一流,有泊师兄在,不怕自己的法宝兵器出问题了! ——大多数人都还不知情秋意泊能一剑杀化神后期。 秋意泊心道果然剑修都是一群实诚的人,好感度真好刷。 从青莲剑派到苍雾秘境需要十天,于修士而言十天还不够临时抱佛脚的,便也无人闭关修炼,或许是道统的缘故,青莲剑派的弟子都显得格外洒脱,于飞舟上摆了一席曲水流觞宴,一行人飞花斗诗,投壶猜字,好不愉快。 秋意泊一手执杯,美酒醉人,他看着幽蓝的天际与一望无际的大海,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忽地有弟子笑着到了秋意泊身旁,问道:“师兄,你精通炼器,不知道怎么样的法宝才是你得意之作?可否让我们一开眼界?” 秋意泊也不介意,他拿出了自己新的茶几,叫众人一观。 大家左看右看,愣是没看出来有什么特殊之处,有人小声道:“是……棋盘?” 其实更像是个矮脚茶几。 就跟大家平时在宗门里用的茶几一样,大家房里都有这样一个带着棋盘格子的矮脚茶几。 “师兄,此宝有何妙用?又叫什么?” 秋意泊被问得一愣,叫什么?好问题。 他都没想过要叫什么,就一直叫它‘茶几’,但眼下总不能跟人说他得意之作就叫茶几吧? 有风之遥远之处而来,秋意泊眯了眯眼睛,若有所指的笑道:“叫‘东风’。” “东风?”有人醉醺醺地打量着茶几,疑惑地道:“可它也没声儿啊……” 秋意泊一指抵唇,“不可说。” 问就是东风快递,使命必达。 “泊师兄,你就说说看嘛!” 秋意泊笑道:“其实我之前一直都叫它‘茶几’,方才你们来问,我才惊觉怎么好告诉你们它就叫茶几?恰有东风来,便叫‘东风’吧。” 众人狂笑不已,拍案叫绝。 秋意泊自罚了一杯,他品尝着舌尖辛辣的酒意,望着风来的方向,心道:东风已至,故人又在何方? 295 第 295 章 碧海苍空,苍雾秘境的入口是一座巨大的漩涡,明明四方各有一名真君镇守,其中两位正是青莲剑派忘音、歧岸两位真君。除却青莲剑派的飞舟外,另有五六艘飞舟翘首以待,青莲剑派居然是来得最晚的。 莲泉真君与其他门派真君颔首示意,有一位形容枯朽的真君道:“青莲剑派不愧是天下第一宗门,连秘境这等要事也未放在眼中。” 莲泉真君毫不客气地道:“是又如何?枯木真君若是不满,大可不来。” 当天下第一就有天下第一的底气,苍雾秘境与他们门派有些渊源,若非有青莲剑派两位真君镇守,以苍雾秘境神出鬼没之名,哪还等得到众人来此? 那枯木真君一哽,他倒是很想说一句‘不来就不来’,可惜没那么大的气魄。一旁又有其他门派真君打圆场,这才算是过去了。 秋意泊不由轻笑,别说,莲泉真君这直来直去的性格他很看得上眼。 忘音真君淡淡地道:“莫要多饶口舌,速速入秘境!” 在场众人纷纷应是,一时间数艘飞舟齐发,随飞舟而来的真君们则是尽数离开。紧接着竟然是连带飞舟一同送入秘境,秋意泊有些疑惑,待入了漩涡后其中纷杂狂暴的灵力冲击飞舟禁制之时,才品味出其中一二真意——以他次数不多的进秘境的经验,进入秘境除非是他手握地产证,否则进入之后便会被随机抛到秘境中任意一个地方,是因为两界衔接之处灵气杂乱的缘故,若无真君开道,寻常修士入内能不能或者通过都是个问题。 而像今日这等乘坐的飞舟向来是宗门重要战略资源之一,上面布满了各种厉害禁制,不乏真君乃至道君境界修士布下的金钟罩铁布衫,两相抵消,虽说不能控制落点在哪里,却能让自家的弟子不分散,毕竟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同一宗门弟子在外总是能互相扶持一二,安全度也会上升很多。不过这么一来,飞舟的禁制恐怕要损耗不少。 相当于拿钱换命。 这法子倒是好,等回去了也可以给宗门支个招。 秋意泊有些雀跃,真要论起来除去十来年前苍雾海那回,他距离正儿八经进秘境都已经过了二百多年了,彼时不过是筑基修为,现在他却已经化神了。 短暂的乱流过去,秋意泊忽地感知到了什么,可转瞬间又消失殆尽,他莫名陷入了如入定的状态中,思绪一片空茫,突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秋意泊猛地回过神来,旁边的人却已经从他身边走了过去,啪的一下打开了电灯,边道:“你发什么愣呢?大半夜的待在办公室里干嘛?” 秋意泊皱了皱眉头,还未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又听对方道:“你知不知道我一开门看见有个人影直挺挺地坐在会议室,我还以为闹鬼了呢!” 对方穿着眼熟,是秋意泊许久没见过的样式……汗衫、中裤、拖鞋,顶着一头才剃过的刺猬头,对方疑惑地看着他,见他不说话,又推了一把:“你干嘛不说话?靠,不会真的中邪了吧?秋意泊?喂喂喂?要不要我打个120?” 秋意泊忽地笑了起来,他说:“没事,王哥,我就是太累了……坐这儿眯一会儿。” 是姓王吧? 时间太久了,他都快记不得了。 他不是进了秘境吗?怎么又回到了公司? 秋意泊有些奇怪,却又觉得好笑。要是他还是练气期的时候见到这一幕,他会觉得他肯定是做了个梦,什么穿书、修仙那都是做梦,可如今他化神期了,虽说体内空荡荡的一片,就像是从未修炼过一样,可他依旧很确定,那不是一个梦。 做梦,是不会做一个横跨几十年且每一天做了什么吃了什么都一清二楚的。 且看看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哦没事就好。”老王举了举手里的文件:“我回来拿东西的,你实在是困就先回家呗,案子是做不完的,你要真倒这儿了都没人发现好吧?你看隔壁前两天才走了一个,啧,听说隔壁老板不想赔,准备打官司呢!” “多少都是要赔的。”秋意泊轻笑道:“在公司里走的,就是不算工伤,也有个人道主义赔偿嘛。” “也是。”老王摇了摇头,干他们这一行加班是常态,睡公司的也不在少数,猝死几个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了。他还记得那天救护车的声音刺耳又尖锐,一群医护人员冲了上来,不一会儿又推着隔壁公司的人走了。 他们就站在公司落地窗前,隔着玻璃看着那个才三十岁不到的小青年面色惨白,躺在车上被推走,他们也算是送了对方最后一程。 想到这里,老王不禁搓了搓胳膊,只觉得冷得出奇,他道:“行了,你开车没有?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秋意泊先是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他不记得了。 他好像开了,又好像没开。 老王看着他也觉得担心,“算了,我送你回去吧,反正也是顺路。” 秋意泊点头:“好,谢谢啊,回头我请你喝咖啡。” “行,那你赶紧收拾一下,已经很晚了。”老王提醒道。秋意泊起身,桌上摆着的就是他的手机,他记得家里是智能锁,也不用钥匙,他凭借记忆走了两步,也没想起来自己的工位是哪个,他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五十五分了。他说:“不用了,就这么走吧。” 他们上班大多也就人、钥匙、手机三样东西就齐活了。老王也不觉得奇怪,两人从公司出去,刚锁了大门就听见隔壁有响动,一个穿着黑衣服的青年从里头走了出来,低着头也在锁门。两家公司离得近,又是同行,平时见了难免会互相打个招呼,老王见对方有点眼熟,便热情地招呼了一声:“也这么晚啊?” 黑衣青年没有回答,也没有抬头,旋身从另一个方向走了。 有些奇怪,公司大楼是工字型,中间是楼梯,工字两头是电梯和楼梯,他们公司同在右边,走他们这一头下楼是最方便的。 老王啧了一声,也没太注意,估计是认错人了。他又搓了搓胳膊,嘟哝了一句:“怎么这么冷,白天还三十几度呢!” 秋意泊道:“我们走吧。” 老王按了一下电梯按钮,看秋意泊一脸精神奕奕,心里想果然还是年轻人精力充沛,眯一会儿就又有精神了,他提醒道:“小秋啊,张总一向事情多,你也别太放心上,不然他有的折腾呢!这钱有命赚,也得有命花嘛!” 虽然行业内猝死的人不在少数,但好歹不是在眼前,如今隔壁公司出了事,大家都心有余悸,连他们公司的张扒皮都说这几天大家不要加班了,回去休息休息,同为打工人的他们更是深有体会,公司内部掀起了一股养生热潮。 秋意泊还在琢磨呢,随便顺着他应付了两句,一个有心劝导,一个顺应听话,倒也聊得来。两人聊了一阵,老王突然道:“这么晚了,这么多人加班啊?” 公司在四楼,他们这边的电梯是两部,且公司大楼最高也就五楼,就是白天的时候电梯也是最多半分钟就到了,现在都深夜了,他眼看着电梯从负一到三楼,又越过了他们到了五楼,紧接着就直接下去了,这种情况一般就是电梯满载了,又没人要从四楼出去,所以才不会停。 这都来回两班了,怎么电梯还不停? 老王伸手又按了一下电梯,电梯显示在一楼就是不动,老王正想骂一句谁那么没有公德心挡着电梯,刚想说走楼梯,忽然电梯又动了起来,这回没在其他楼层停下,直直就到了四楼,叮咚一声,电梯门开了,老王率先走了进去,按了一个负一楼,随即打了个哆嗦,抱怨道:“大半夜的还把电梯空调开这么冷,想冻死人啊?!” 秋意泊也感觉到了,他下意识看了一眼空调出风口,发现空调根本不在运作。 老王看着楼层显示:“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天的事情太吓人了,从那天后我一直觉得心里不太安稳。” “反正别太拼了,你这样累死累活,大不了就是年底帮张总再买套房呗!” 电梯在三楼停下了,电梯门一打开,外面一个人都没有,老王瞅了一眼,随手又按了按关门键位,电梯门关了,又往下走,到了二楼也停了下来,门一开,外面仍然没有人。 老王骂道:“电梯抽风了啊?” 电梯到了一楼,门开了,还是一个人都没有。 老王再按关门键,可连按了几下电梯还是一动不动,一楼大灯已经关了,只有应急灯还亮着,晚风顺着敞开的大门吹了进来,老王嘴里骂了一句脏话,说:“算了,八成是坏了,我们走外面楼梯吧。” 秋意泊应了一声,两人刚出电梯,电梯门砰的一下就关上了,把老王吓了一跳,秋意泊也回头看,冰冷的钢门上映出了两人模糊的倒影来,老王心有余悸地说:“还好出来的快。” 要是就这样掉下去了,虽然下面只有一层了,可也有三四米的高度呢!万一摔出个什么事儿来可就倒大霉了。 两人正想从大门走出去,一扭头,便见方才见到的那个黑衣青年站在他们面前,距离他们只有三四步路,老王又给吓了一跳:“操!吓死我了!” 青年抬起头来,看向了老王。苍白的面容和漆黑无光的瞳孔映在幽绿的应急灯下,硬生生映出了几分森然的鬼气,老王心跳漏了一拍,两三步就从青年旁边走了过去,忽地他想起了什么,猛地扭头看了过去,而那黑衣青年不知什么时候也转过身来了,直勾勾地盯着他们。 老王面色惨白,扭过头抓着秋意泊手臂就要走:“走吧,我家里还炖着夜宵呢!今天你跟我回家得了,我老婆做的夜宵一绝……” 两人刚走了一步,那青年陡然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对方勾起了一抹微笑,却绝非是善意的,他低声说:“王哥,你前两天还跟我说你还单着,什么时候结的婚?” 老王抓着秋意泊的手臂都在颤抖:“李锐,哥平时跟你也聊过,还分你烟抽,你死都死了,不用来害我吧?!” 青年顿了顿,忽地大笑了起来:“你看见我了!你看见我了!” 青年的声音尖锐刺耳:“你看见我了!你就下来陪我吧!王哥,下面好冷啊!你就来陪我吧!” 他双手伸了出来,脸色彻底成了青灰之态,十指指甲暴涨,说着就要往老王脖子上伸,老王此刻死死地盯着他,明明惧怕极了,却连躲都没躲。 正在青年在触碰到老王脖子的前一刻,一只修长的手轻描淡写的伸了过来,无数金光自他指间绽放,这幽暗的室内居然迸溅出了一道雷光。 秋意泊笑道:“你知道我平时什么学的最好吗?” “是金光咒。”秋意泊轻笑道:“三界侍卫,五帝司迎。万神朝礼,驭使雷霆。鬼妖丧胆,精怪亡形——破!1” 296 第 296 章 凌霄宗从根本上来说,是道门。是道门就得学道法,就算平时练剑比较多,可该学的一样都没落下,凌霄宗有着全凌云道界最完善的学前教育,连绣花都教了,没道理不教道法。 秋意泊和温夷光两个人都有一个共同的小毛病,至于什么毛病就不提了,他们两也是要面子的,故而除了剑外,两人练得最熟的就是金光咒。哪怕很有可能面对那什么一剑比金光咒还要管用还要快,但这金光咒,就是倒过来他们都能全文背诵并默写。 李锐一遇到金光就惨叫了一声,但很显然人……鬼没事,不过是肩上多了个伤口,本来看着还算是个齐整人,现在就有那么几分鬼的味道了。李锐也没想到看着这么炫酷的咒语就是给自己整了个不大不小的伤口,他从地上爬了起来,神情越发阴鹫,口中宛若呻-吟一样地道:“啊……你这咒语……不管用呢……” 他抬起眼,死死地盯着秋意泊他们,喃喃道:“凭什么是我死了……凭什么是我……你们也应该死……” 随着他的声音,周围阴风呼啸,只听见一声粗糙尖锐的吱呀声传来,大厅的玻璃门砰的一声合了起来,墙壁上的应急灯像是被什么不知名的力道影响着一样,闪烁不停。 秋意泊也没想到金光咒奈何不了他,老王也没料到秋意泊居然还是个懂‘行’的人,心中安定了些,又没忍住躲在了秋意泊背后,颤抖着说:“怎、怎么办?” “不怎么办。”老王听见秋意泊平稳从容的说完这句话,一个箭步就冲向李锐,李锐阴惨惨的笑了,伸出如同枯枝的双手抓向了秋意泊……然后被一拳干倒了。 正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谁不是天天加班的死肥宅?真要健身恐怕也落不到猝死的地步,李锐虽然变成了鬼有了点实力,但秋意泊几百年仙也不是白修的,就算此刻灵力全无,那也是日挥三万剑,绕着凌霄宗山门跑圈的狠人,秋意泊这一拳揍到了实物,心中大定,没有丝毫犹豫,俯身一手拽住了李锐的衣领将他拖了起来,对着他的脸又是几拳,拳拳到肉,李锐的脸都被打变形了。 “厉害是吧?这么厉害冲我们干嘛啊?你妈还跟你们老板打官司呢!你咋不杀他啊?” “牛逼你倒是站起来走两圈啊!还关门,关门啥用啊你就不能来点实在的,你们公司不是才做的《死神来了》的项目吗?都为了这个项目加班死了,怎么一点技术都没学到啊?”秋意泊一边说着,一边下了狠手,李锐嗷嗷地惨叫,双手不断地去抓秋意泊的手臂,秋意泊哪能让他抓个正着?一手一松,李锐还没来得及跑,手腕便被秋意泊握住了,紧接着轻巧向后一翻,一手吐力,一条手臂就此飞了出去。 李锐再度惨叫了一声,大量的鲜血从他伤口中飞了出来,他抱着肩膀在地上痛得打滚。秋意泊直起身,斯里慢条地撸了一下袖子,对飞溅得满地满墙的鲜血视若无睹。 老王看着眼前的景象,人都快傻了,他都不知道到底是李锐鬼魂来杀他们,还是秋意泊在杀李锐。 秋意泊手臂有些发麻,虽说这是鬼,但实际上和人体差不多,把一条手臂扯掉一般来说正常人是做不到的,他下意识发力,其实已经超过了这具身体的上限,虽然做到了,但他自己也有些伤了——反正一个肌肉拉伤肯定是跑不了的。 他嫌弃地看了一眼脚边的断肢,啧啧,死还没死几天呢,看看这指甲,活似从烂泥地里爬出来的,谁知道被抓一下会不会感染啊!他宁愿肌肉拉伤也不想被这玩意儿抓一下! 秋意泊一脚踩住了李锐的肚子,用力往下一压,李锐这下连叫都叫不出声了,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份。秋意泊道:“现在给你两条路,第一条你老老实实给我和王哥道歉,无冤无仇的,你害我们两就是不合理,道完歉就滚蛋。第二条我送你走,别问什么去哪,我也不知道,我不保证是魂飞魄散还是去投胎,毕竟我也没死过。” 李锐沉沉地盯着秋意泊,眼睛通红,张口就是:“我操-你-妈!” “嘴还挺硬。”秋意泊俯身拽了对方的领子,再度把人提了起来,甩手就是两个耳光,李锐还想伸手抓秋意泊,可有前车之间,他是不敢再伸手了,虽说鬼没了一条手臂还能再长,可也是消耗实力的,而且也很痛。如果撇去李锐一脸死气不谈,其实是个很俊秀的青年,这下好了,别说俊秀了,只能说是猪头了。 秋意泊连抽了他好几下,感觉自己手也疼得飞起,他问道:“怎么选,快说!” “我日-你祖宗!” 秋意泊点了点头,打算直接送他走,但还想再抽他几顿,他活到这个份上,已经许久没人张口你妈闭口你祖宗了,他扭头道:“王哥,你拖鞋借我下。” 王哥也没想清楚要拖鞋干嘛,秋意泊是高人,高人一定有他自己的做法!于是他下意识把脚上的拖鞋脱了下来,递到了秋意泊跟前,秋意泊却不接,道:“拿两张餐巾纸包一下?” 行,这是嫌弃他的鞋呢。 “哦。”王哥立刻扭头把大堂前台上的抽纸也拿了过来,秋意泊一手提着李锐,一手则是抽了两张餐巾纸在手上,然后隔着纸巾拎了王哥的拖鞋,下一秒就朝李锐脸抽上去了。 啪得好大一声。 王哥看得一愣一愣的,他不喜欢逛什么店铺买穿的,通常都是买一次穿很久,质量上当然选的是靠谱的,这拖鞋是软木底,中间还夹了木板,还有防滑的棱子,这一下抽下去,李锐都被抽懵逼了,当即口鼻冒血,呼拉拉地糊了半张脸,还留下了一道道的棱子,看着惨不忍睹。 秋意泊也很满意,这鞋子质量不错,以前嫌正版太贵没买,以后有机会他也买两双。 他这么想,手上却没有停,连续几下抽了上去,李锐被抽得脸都歪了,脸上、身上都在冒血,随着秋意泊的动作,血溅上了本就没多少空白的墙壁,说这是杀人分尸现场来一个算一个都得指着秋意泊说这就是凶手。 王哥:“啊这……不是……” 李锐现在只有闷哼的气音了,王哥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不是他圣母,对一个要杀自己的鬼还抱有同情心,实在是这么多年思想品德学下来,真有些看不下去,应该说不论哪个正常人都看不太下去。他上前一手虚虚挡住了秋意泊的手臂:“秋意泊……秋哥,哥,算了吧,你看这都快要打死了……” 秋意泊顺手把最后一下抽完,李锐这回连哼都没哼一下,眼珠子都不带动的了,不过嘴唇倒是动了动,说什么倒是没听清。秋意泊道:“没事,他本来就是死的。” 王哥心下一横,闭着眼睛道:“秋哥,算了算了。咱干脆利落的结果了他,早点回家,不然太耽误事儿了,明天还上班呢……要嫌弃回去没事做我们可以去吃个夜宵,火锅,烧烤,海鲜……秋哥你救命之恩,吃啥你随便点!” 秋意泊一想也是,现在情况还不太明了,他介于穿越回来和幻境二者之间,可不管是哪样明天最好也老老实实回来上班。他想到此处,手指一松,就要送李锐二次归西,李锐一手艰难地伸了出来,仿佛用了全身的力气含含糊糊地说:“我错了……别杀我……” 秋意泊微微挑眉:“张嘴,你又不是哑巴了!” 李锐牙都没剩几颗了,他哭唧唧地说:“我错了……我真错了……哥,我给你跪下了,我想明白了我真错了,我们无冤无仇,平时王哥还给我分过烟,我鬼迷心窍来堵他,哥我错了,我现在就去老板家里吓他,你放了我行不?我家里人还等赔偿呢!” 他刚刚就想道歉了,这不是被抽得说不出话来嘛!白挨了那么多下,好冤! “早这么明白不就好了吗?”秋意泊将鞋子抛到了王哥脚边,又从他手里抽了几张纸巾擦手臂,刚刚这不是拎着李锐嘛,他手就在人家领子上,无可避免沾上一点。他嫌弃地看了看满室的血:“走之前先把这里打扫干净,都在这里上了三年班了,不用我跟你说拖把在哪吧?” 李锐惨兮兮地点了点头:“我这就去。” 秋意泊满意地点了点头,说白了这无冤无仇的,先撩者贱,人家知道错误就行——他还想留着问问线索,也不是真心就一定要杀他。“那这里交给你了,记得把监控弄一弄,你一个搞程序的别告诉我这点东西你黑不进去啊,明天要是闹出什么新闻来,我……” 李锐连连点头:“就来找我算账。” 秋意泊轻轻笑了笑,看的李锐浑身都冒凉气,只听秋意泊道:“我不找你算账,我找你爹妈弟妹,还有你家三代内亲戚,回头我有空就去把你家祖坟给撬了,跟你祖宗唠唠你这不肖子孙。” 李锐都快崩溃了,他承认他就是一时怨气上头,打算随机杀两个人,但现在抽也把他抽了,手臂也被他扯断了,还要他打扫卫生黑监控,搞不定还要去杀他全家连埋土里的都不放过?!这他妈到底谁才是鬼啊?! 王哥忍不住劝道:“不至于不至于……这大过年的……” 他说到这里也说不下去了,过年距离现在还有半年,于是立刻改口:“小孩儿不懂事,他还小……” 说完才想到秋意泊好像比人家还要小两岁。 “……” 秋意泊摆了摆手:“行了,就这么定了,王哥我们走吧——要是再敢在电梯里整幺蛾子,你自己看着办吧!” 李锐:“……是是是,我一定不搞了。” 说着,李锐很狗腿的帮秋意泊按了一下向下的按钮,他也算看出来了,秋意泊这个人爱干净,拿鞋子抽他还要垫两张餐巾纸,这沾了血的按钮让秋意泊按了,还不知道要怎么整他呢! 半夜十二点了,这座大楼真没什么人在了,电梯本就停在一楼,没有了外力干扰,现下便打了开来。秋意泊率先走了进去,然后看向了王哥:“哥,走了。” 王哥盯着脚边上几乎被染成红色的拖鞋,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要不要穿上去,听见秋意泊叫走,心一横把拖鞋给穿上了,同情地看了一眼李锐,快步进了电梯——现在他是真的不怕了,李锐是真的好惨。 李锐死都是猝死,没什么痛苦,可能他这辈子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打成这样。 这回他们顺利下了负一楼,门一开,便有一股热风扑面而来,是正常的夏天晚上的气温。王哥这辈子都没觉得夏天这么棒,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掏了掏裤兜把车钥匙摸了出来,停在旁边的车子啾啾叫了两声,他快步上前把车门拉开了,说:“秋哥,上车吧。” 秋意泊道了声谢就上了车,等王哥上了驾驶座,突然发现秋意泊脸色煞白,几乎是躺在副驾驶作上,他一惊,连忙问道:“秋哥,你没事吧?” “……我没事。”秋意泊伸手擦了擦额头,虽然看不太出来,其实他出了一身冷汗:“先走吧,刚刚给冻得,到外面吹吹风就好了。” 他怕吗? 怕死了好吗! 换平时他不是那么潇洒狂放的人,平素想出来最缺德的点子就是带着池玉真他们围殴看不顺眼的王家人,这种拿这鞋子照人家脸抽的事情他还真干不出来,但……这不是慌的嘛! 身体比脑子快,什么叫做虚张声势啊!这就是啊!不把人揍得眼冒金星,万一人家看出来他其实怂怎么办?! “哦哦。”王哥立刻把车开了出去,等出了地下车库,夜晚清风吹来,两人都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王哥又说:“哥,吃宵夜吗?附近有个海鲜饭店蛮好的……” 秋意泊当真饿了,而且是饿到了离谱的地步,连胃都在疼,好像几年都没吃过饭一样,他下意识翻了翻手,手上没有出现相应的重量,这才想起来他没有纳戒。他摆了摆手说:“海鲜算了,我们去吃个火锅吧!” 大半夜的也没什么好选的,也就火锅烧烤小龙虾。王哥就近选了个有口碑的通宵营业火锅店,下车的时候秋意泊好悬歹悬没摔一跤,脚软的不像话,等进了火锅店秋意泊直奔小料台,先把人家免费的粥舀了一碗,站在料台旁边就喝了下去,连喝了三碗,他才没有了那种慌得吓人的感觉,把王哥都看傻了。 紧接着秋意泊也没点什么贵的,直接点了几大盘肥牛,又要了三盆炒饭,就着番茄汤肥牛就干掉了满满三碗炒饭,连汤底都快喝干净了,把服务员都看傻眼了。 秋意泊长舒了一口气,舒服了……然后又不舒服了,吃撑了。 没了灵气,他的胃是塞不下这么多东西的,他当即又跑去卫生间吐了,等吐完了,这才跟傻了吧唧的王哥好好吃了一顿正常的火锅。末了王哥送他回家,秋意泊到了久违的家,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别说,还怪想念的。 虽然是老破小,但是好歹也是自己的地方不是?秋意泊连澡都没敢洗,直接把自己往床上一扔,然后缩进了被子里,还把四角都压严实了。 这才是绝对安全领域啊! 秋意泊搁里头躺了一会儿,哪怕是空调被,这个气温下也闷了一身的汗,实在是躺不下去了,便爬起来把空调开了,又去浴室洗澡——进浴室之前还把家里不知道哪年买的桃木手串给翻出来戴手上了。 沾水就沾水吧,求个心安。 等秋意泊洗完出来,房间已经到了一个舒适的温度,他干了一瓶矿泉水,往床上一趟,这下捂在被子里感觉就不热了。他觉得自己眼冒金星,昏昏欲睡,他刚闭上眼,又顽强的睁了开来,把手机摸了过来——干他妈的,好不容易来一趟,就是再累再困,说什么他也要玩一会儿手机! 微博!b站!王者农药!连连看……别说了,他现在看见手机自带的网页里头的震惊体都觉得好有意思。 他看了半小时,豁的一下从床上爬了起来,开了自己花了巨款组装的电脑,熟悉的开机音乐响起,显卡上的七彩霓虹灯透过亚克力机箱映射了出来,他点开绿泡泡和企鹅,见没人找他,很干脆的群发了一个‘你爹来了’的表情包。 很快他就收获了一连串‘???’、‘想死?’之类的回答。 秋意泊边看边笑,又打开了很久没上线的吃鸡游戏,愣是玩到了半夜三点半才觉得实在是撑不住了,有点想睡觉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一种被盯着的感觉。 游戏关掉的一瞬间,电脑弹了个新闻窗口出来,秋意泊顺手就看了下去,哪想到窗口自动切换了一下,自动切到了奇闻这一栏,结果一张民国黑白结婚照的图片就跳了出来,那图片唬人的狠,女的被盖头掩去了面容,男的岣嵝着,阴惨惨地盯着镜头,秋意泊啪的一下就把这界面给关掉了。 他最烦这种跳脸的恐怖图片了! 可能是受了今天那个李锐的影响,他看了一眼那个图片就觉得背上发毛。 他搓了搓胳膊,又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桃木手串,这才觉得有点安心了。 他以前就怂这些,什么桃木手串、桃木小刀剑、桃木钟馗没少买(反正某宝很方便),有朋友戏称如果真的有鬼路过他家都被会掀一个大逼兜的那种,他心下大定,把桃木钟馗像摆在了床头,安稳的躺了下去,并把四角再度压实,还把头也蒙起来了,可蒙了一会儿又觉得蒙,还是探出来吧。 秋意泊睡意浓重,突然背后突然一凉,他愣了愣,侧脸看了看钟馗像,又把被子往上拉了拉,打算安安静静睡觉,俗话说得好,鬼不能害被子里的人和睡着的人,他睡着就没事了! 他使劲一拉,被子没拉动。 秋意泊又扯了扯,还是没拉动。 被子里好像有什么。 秋意泊躺在原地看着天花板,打算无视,可后背一阵一阵的冒凉气,把他的瞌睡虫都赶干净了,他忍无可忍,把被子往上抬了抬,紧接着就看见了一双眼睛。 对方看见秋意泊发现了她,阴惨惨地笑了笑。 下一秒,秋意泊就扯着女鬼的头发把她拖下了床,这下好了,拖鞋都是现成的,秋意泊自己的鞋子他根本不嫌弃,照着脸就给人两个大逼兜:“他妈的这是我家!你来干什么!你经过我同意了吗?!你还敢上我的床?!你有病吧!生前没有男朋友也不是这么个做法!” 女鬼嗷得惨叫了一声,被抽得人都傻了,说好的人见到她应该是惨叫呢?不然吓得发抖呢?要不直接双眼一翻昏过去呢?为什么这个帅气小哥抽她抽得这么利索?!还拽着她的头发! 秋意泊才不管女鬼那一头头发是乌黑亮丽还是如何,他是真的又怕又气,“你他妈不知道躺在床上就是绝对安全领域吗?有你这么不讲武德的鬼吗?啊?!你小时候躺床上蒙被子里有鬼往你床上蹿吗?!” “你以为你学那小日子的小鬼能吓死谁?!”秋意泊拽着她的头发就把她往外拖,老破小本来就不大,几步路就已经进了客厅到了大门口,女鬼一路挣扎,手指勾在冰箱上都被硬生生地给拖到了门口,下一秒,房门打开,女鬼就这么干脆利落地被扔了出去,并且还附赠了一串桃木手串。 “滚蛋!非请勿入再说几次才懂?!”秋意泊搓了搓手指:“你他妈几天没洗头了?你头发上全是油你知道吗?你知道我才洗完澡吗?沾得一手油,拖你拖得一身汗,又得洗澡!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四点了!我七点半还得起来上班!他妈的迟到了你给我付罚款吗?!” 女鬼:“……我……” “你什么你?滚蛋!”秋意泊骂骂咧咧地把门砰的一声给关上了,女鬼瘫坐在地上,看着已经闭上的大门,头皮还在火辣辣地疼,她一摸,居然摸下来一把头发。她看着头发,一时没忍住,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她的头发! 还没哭两声,面前的房门又开了,秋意泊冷嗖嗖地看着她,目光宛若在大润发杀了十年的鱼一样的冷酷:“再扰民我就报警了!” 297 第 297 章 女鬼下意识的把抽噎的声音停了,秋意泊啪的一下把房门给摔上了,又给女鬼吃了个闭门羹。女鬼坐在原地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她为什么要怕报警,报警有用的话她不早被关起来了嘛! 虽然但是,她还是没敢再哭,抹了把眼泪在楼道里游荡了起来,最后很认命的回了小区门口,看看有没有都市夜归人。 ——鬼也是要讲究基本法的嘛。 她能进到秋意泊家里是因为秋意泊晚归,开了门又没说不让进她就进了,正常情况下家里大门是有一点微妙的阻拦性的,她还没到能硬闯无冤无仇的人家里的地步。 这回那个中年男人被吓得精神恍惚,又是哭又是叫,还惹得全家都又哭又叫,中年男人被操纵着走到了阳台就要往下跳,女鬼小姐姐阴嗖嗖地笑着,心想杀了这个她又能长点功力,忽地一抬头,就看见刚刚那个拽着她头发用拖鞋抽她的人就站在阳台对面。 女鬼小姐姐一愣,愣是没敢让人接着往下跳,连跨在窗台上的腿都放下来了。 好巧不巧,女鬼小姐姐这回截到的倒霉鬼是秋意泊对门的住户。 秋意泊才睡着还没半小时,就被隔壁的哭闹惨叫给惊醒了,老公房隔音真的不如何,秋意泊有时候下班回家站在楼底下都能听见四楼的老阿婆和女儿闹矛盾的吵架声,这回还在隔壁,秋意泊要是听不见除非他死透了。 是个人都应该知道,当你累了一天吃饱了饭好不容易回了家,还洗了两遍澡做了两次运动后睡着又被惊醒的感觉。就算是秋意泊还年轻,但这具身体怎么都是死宅,醒过来的时候就感觉自己的心脏在不受控制的狂跳,眼睛里更是满满地红血丝。 他站在阳台上瞪着这边的时候真不太像是个活人。 女鬼小姐姐头皮发麻,刚刚被拽过的地方还隐隐作痛,不由尴尬地说:“……那什么……巧啊……” 秋意泊冷笑了两声:“大半夜的不睡觉闹什么?” 对门和秋意泊也是十几年的老邻居了,平时相处的还不错,见秋意泊总是一个人住平时逢年过节还会给秋意泊送菜送点心,人阿姨一见到秋意泊宛若见到了救星,她满脸都是泪:“小秋啊!你快来劝劝你邹叔叔!他突然想不开要跳楼,拉都拉不住啊!” 他们家三楼,距离地面也有十几米,下面是一楼人家院子,铺的是水泥地,真跳下去不死也得残。 秋意泊也不过去,就拉开了窗户,冷冷地看着对面:“阿姨别急,叔叔就是喝酒喝懵了,睡一觉就行了……他·一·点·都·不·想·死,对吧?” 他一字一顿地道。 女鬼小姐姐吓得魂飞魄散,这哪里是对这个男人说的,是对她说的啊!她当即放了中年男人,讨好的对秋意泊笑了笑:“误会,都是误会,我也是一时疏忽,没注意是您的对门,真对不住,我就走,我这就走……” 中年男人失了控制,立刻软到了下来,人阿姨立刻扶住了他,连声对秋意泊道谢,秋意泊比了个手势:“不用,大半夜的,阿姨早点睡吧,给叔叔弄点热水擦把脸。” 现在是要紧时候,人家里刚造了个大难,也没空和秋意泊多客气,点了点头扶了人就进去了。女鬼小姐姐还不尴不尬的站在阳台和秋意泊对视,一动也不敢动,秋意泊道:“你过来。” 女鬼乖乖地飘了过去,就见秋意泊一指大门:“你给我到门外站着去,明天早上我要是看不见你,你等着。” 女鬼:“……哦。” “嗯?”秋意泊一眼瞟了过去,女鬼立刻道:“是是是,我就这去。” 秋意泊这才满意了,女鬼刚走两步,又感觉到身后有什么东西飞了过来,转身一接发现是一百块钱,秋意泊道:“我明天早上七点半起来,你去门口王记等着开门,要一根油条一碗甜豆浆外加两个蟹壳黄。” 女鬼小姐姐点头如捣蒜,捏着钱很自觉地开了门出去,又很自觉地把门给关上了,还贴心的帮秋意泊反锁了大门。秋意泊这才倒进了被窝里,再度把被子四个脚严严实实压好了,摸了一把头上的冷汗,感觉浑身都在发软。 谁懂他冲到阳台一看就发现邹叔叔身后站了个红衣女鬼是什么样的视觉冲击! 真要命啊。 被这么一吓,秋意泊反而又睡不着了,他伸出一手摸索了自己的手机,按照道理说他现在最好搜索一下有没有什么灵异事件,找一下破出这个世界的关窍在哪里,反正他很确定这肯定不是他的世界,他的世界是没有鬼的!【震声】 但他可不敢,谁大清早四五点看这啊?万一看了一会儿手机里爬出来个什么怎么办?他还是老老实实的搜了点什么近日网络沙雕段子之类的刷了一会儿,甚至还点开了一个宫斗游戏实况,看到了天色都亮了的时候才睡了过去。 当然,理所应当的睡过头了。 女鬼小姐姐愣是拿着油条豆浆烧饼在门外等到了大中午都过去了,这才等到了秋意泊开门。她将买来的东西上交:“哥你要的早点。” 秋意泊是做足了心理准备才开门的,但真大白天见了鬼对他的小心脏而言还是一个挑战,他化恐惧为暴躁,扬了扬下巴,满脸挑剔地说:“都冷了你还给我?怎么成了鬼还这么废物?你对得起你一身红衣服吗?不知道给我买份外卖吗?还要我跟你说?你有没有一点眼风水?” 女鬼被训得一愣一愣的,然后面前的大门啪的一下又给关上了。女鬼欲哭无泪,她买完早饭还有八十几块钱,能买点什么好的?算了,肯打鸡总爱吃吧? 等又买了热腾腾的肯打鸡,秋意泊这才让她进门,秋意泊专注的怼面前的鸡块,甚至还拿平板看起了游戏实况,女鬼待在一边,也不知道是走还是不能走,忽地又听秋意泊道:“帮我拿瓶可乐来,这么点事儿还要我说?” 女鬼到墙边上拿了一瓶可乐,这次很有眼力的帮他拧开了,秋意泊看也不看她一眼接了过来,一口气怼了半瓶——女鬼在旁边看着吃饭真他妈刺激,这女鬼咋回事,怎么还不走?! 等吃完了饭,秋意泊剔着牙随便摆了摆手说:“还不走?怎么?在我家待上瘾了?” 女鬼连连点头,又猛地摇头,搓着手讨好地说:“哥你这么厉害,应该是学道的吧?” 秋意泊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却是三分凉薄三分讥诮还有四分的不屑(这个笑是刚刚趁着女鬼跑腿练的):“怎么,还想让我给你伸冤?世界上有这么好的事儿?你知道我出场费多少吗?” 女鬼小心翼翼地说:“多少?我家还怪有钱的……实在不够我给我爹托个梦……” 秋意泊伸出一根手指,他想说一百万的,闻言道:“一千万。” 女鬼一副惊讶地表情:“一千万?” 秋意泊心道这总该知难而退了吧?结果就听女鬼说:“哥你等着,我就叫我爹给你送来!也就是一辆车的事情!害,哥你吓死我了,我还当一个亿什么的,一个亿的话家里存款真不够,还得抽公司流水才行……” 秋意泊脸上高深莫测,心中则是道:万恶的有钱人! “好,那我就等你。” 女鬼走了,秋意泊终于松了口气,桌上的垃圾也让女鬼勤快的收走了,他摁了两下平板,突然想到:哎?不对啊,他是要上班的人啊! 打开手机一看,果然短信就来了,先是张扒皮(公司老总兼直隶上司)问他怎么旷工,后面一条则是心平气和让他多休息两天不急,再后面是王哥的消息说他下午去公司见秋意泊不在,就直接编了他们两回家路上出了点车祸,帮他请了两天假,张扒皮一听这属于是工伤,一个屁都没敢多放。 秋意泊松了口气,躺倒在了沙发上,眼睛看着手机,实则是在看自己的拖鞋。 真的挺好使的,还有昨天王哥那鞋,他也买两双回来备着,抽人可真带劲啊! 转念一想,他买什么拖鞋,买个桃木笏或者桃木剑它不香吗?秋意泊立刻就在某宝上搜索了起来,还特意搜了同城的,自己叫了跑腿帮忙去取。等到搞定这些事情,他忽然又一个鹞子翻身坐了起来,宛若垂死病中惊坐起——等等,他记得他好像存款不多! 他是个半拉的月光族。说得好听点,年轻人嘛,总要追求点喜欢的,花点钱不算什么。说难听点就是家里有个老破小打底,他又不用买房,爹妈已死,自己还是个基佬又洁癖,打算一辈子单着,花点钱买点游戏换个高端显卡怎么了!再加上工资本来就不高,工作的产业园外卖又贵,随便吃点再加上偶尔买个大件,能有个两万存款就已经很好了! 他刚刚买桃木物件都选的贵的——下意识的了。 要么买个便宜的凑合,要么就认真买个贵的实用的大件,是他一贯的作风。 好家伙,买了那几件东西,他存款少了五千块钱! 他还花了两百多跑腿! 秋意泊心如刀割。 时间不知不觉到了下午三点,叮咚一声,门铃响了起来,老小区有个门卫就不错了,就不提什么楼下防盗门了。他起身开门一看,便见到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儒雅男子站在门口,身旁还跟着两个黑西装大墨镜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是保镖的人。他一见秋意泊,眼中有些怀疑,却还是问道:“是秋大师吗?我是林媛的父亲,林栋。” 女鬼小姐姐就站在三人身后,半拉身体穿过一个保镖,指着中年男人说:“哥,这是我爸!” 秋意泊自暴自弃地想着算了好歹有钱不是吗? “进来吧。”秋意泊打了个呵欠,让开了道来,中年男人一颔首,这才进了门,还很注意的脱了自己的鞋,注意到门口并没有其他拖鞋,便光着脚进来了,他两个保镖也是如此。 说实话,这让秋意泊很舒服,至少一会儿不用重新拖地了……哦不对,要是他们穿着鞋进来,就父债女偿让女鬼把自家的地给拖了! “我这个人不爱绕弯子,说吧,什么事。”秋意泊伸手就想倒茶,发现家里没有茶杯,他日常就矿泉水对付,不过桌上还有半瓶可乐,他不光不觉得不开心,反而开心极了。 可乐哎,几百年没喝到了! 林栋客气地说:“不知大师有没有办法让我见一见我女儿。” 这可把秋意泊问住了,他能打到鬼,也能确定金光咒有用,却不知道怎么反向让人见鬼,这世界也没有灵气可言,他掀了掀眼皮,道:“还是不看比较好,有什么话我转达就是。” 女鬼也知道自己是什么逼样,不是她吹,就她现在一身红衣服,披头散发,满脸死气外加七窍流血,是个人看见都要吓一跳,她还有点理智,自己亲爹万一被她吓得魂跑了那可不太好,也连连点头:“是是是,哥帮我转达就行了,麻烦哥了。” 林栋却很理智:“没关系,我女儿变成什么样我都能接受。” 他本人是个唯物主义者,但自己女儿忽然失踪,找遍了全市都找不到踪影,而且自己刚刚午睡又梦到了女儿,连地址外貌都说得清清楚楚,还让他带好一千万上门来求大师,他本来早该到了,但来之前查了一下秋意泊这个人,发现除了外貌姓名地址外,其余人生轨迹和大师搭不上半点关系。 秋意泊是本地人,从小父母离异,后来又陆续病亡,小时候在哪上的幼儿园,现在在哪里上班他都一清二楚。 秋意泊也觉得人家拿了一千万上门,不干点事儿真有些说不过去,只能高深莫测地道:“那我就帮一帮你,但也得看缘分。” 说罢,他起身随便扫了扫林栋的肩头。 那不是都说人有三把阳火,一把在头顶,两把在肩头,他现在扫一扫,看看能不能让阳火弱一点,好让对方也能看见鬼。 林栋一开始见年轻人伸手的时候还觉得稀松平常,可等到对方的手在他肩头拍了拍,他便觉得一股阴寒之气从背后冒了出来,那种寒气非常明显,让他一阵又一阵打着颤栗,紧接着他就看见年轻人身边出现了个红衣服披头撒发的女人,他第一眼心中一悸,狂跳了起来,可等到看清女人面容,瞬时什么惊惧都没有了。 他喃喃道:“……媛媛?是你吗媛媛?” 女鬼小姐姐也哭着喊爸,父女两抱头痛哭,秋意泊还头疼地想人和厉鬼接触会不会生病……他也没生病,王哥今天还去上班了,应该没事儿吧? 大不了多晒晒太阳吧。 两人哭完了,女鬼小姐姐立刻开始交代起了事情,她的事儿非常简单,她是个富二代,还是独女,这不二十几岁了也该找对象了,她自己是没什么打算,社恐还宅,她爹就帮她介绍了几个门当户对的二代相亲,这不一相亲就相出了个真爱,结果有个二代不知道怎么的跟中了邪一样,爱她如痴如狂,得知她看上了别人,情急之下把人给掐死了。 掐死了还不算完,那个二代还把女鬼小姐姐尸身砌在了自己家别墅地下室的墙里,又跟亲爹交代了自己激动杀人的事情,那自己儿子也没办法,只能动用关系把监控给黑了,让这件事死无对证。 女鬼小姐姐变成厉鬼当然第一件事就是找杀人凶手报仇,但无奈自己尸体被镇压,对方家里因为心虚也请了好几座观音,还整了个经文在地下室不断循环,弄得她一点办法都没有,这才出来杀人想长进点实力好回去报仇。 然后就遇到了秋意泊。 当然被秋意泊拽着头发抽的事情被女鬼小姐姐给省略了。 “爸,你别动手,我自己的仇我自己报。”女鬼小姐姐说:“能跟你见一面就很好了,你也别难过,我就是提前跟我妈见了,以后你……咱们照样是一家人。” 林栋老泪纵横,连连点头,其实心里已经在想怎么把对方整死了。 这可是他疼了二十几年的女儿!他就这么一个女儿! 不过这事儿就不好当面说了,他点了点头,女鬼小姐姐心满意足,一旁的保镖将好几个保险箱放到了秋意泊跟前,林栋起身含蓄地说:“今天多谢大师圆我的梦,这些只当是谢礼,今日就不多打扰了,告辞。” 秋意泊随意点了点头,等人家出去了,这才打开了保险箱。 他看了很久才默默关上了保险箱。 那什么……这钱可太好赚了…… 298 第 298 章 女鬼小姐姐送完亲爹回来的时候就看见秋意泊风轻云淡地搁那儿喝可乐,一瓶两块五的可乐被他喝成了两万五的姿态,人还没站定呢,就听他轻描淡写地道:“把地拖了。” 女鬼小姐姐认命的开始拖地,有一说一她在家里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哪想到一死都给人当起跑腿和家政来了呢?不过死都死了,面前还是位大师,她其实刚刚想直接不回来了算了,但一想这位大师神通广大,又收了她爹的钱,怎么不至于反手通吃两家——她也是好端端九年义务教育学过来的,要是有的选,她确实不想祸害无辜。 反过来想想,为了能报仇她连无冤无仇的人都下手了,给人拖地当跑腿算什么! 秋意泊都没问人家能托梦为什么还要来找他,怕问了对方看穿他纸老虎的本质,但左右一想可能是和一些奇怪的民俗有关,像她这样的厉鬼八成托梦也不太好托,就跟黄鼠狼想成仙得问人一句‘你看我像不像个人’才能成。 毕竟他拍人家肩头阳火都能起效,民俗有效也说得通。 那现在干什么呢? 单位的假也请了,再去也说不通,待家里摆烂舒服是舒服,可惜这里不是真的家,他有一种预感,眼前这女鬼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他进入了这片地方,那么主角理所当然就是他,故事的开始不必有他,可高-潮和结局必然不会少了他。虽说在家里不至于用‘坐以待毙’来形容,但他并不太希望自己洗个澡也见鬼,睡个觉也见鬼,这里的鬼明显都不讲武德,浴室什么的也就算了,但你想,要是他吃着热腾腾的麻辣烫,筷子一拨,露出来一张鬼脸怎么办?哪怕不是鬼脸,什么手指、眼珠子……这饭还能吃吗? 那不得是一辈子的阴影?有生之年想起麻辣烫都恶心! 他这辈子老长了,决不能年纪轻轻地就吃不了麻辣烫了! 秋意泊想到这里,突然觉得女鬼小姐姐顺眼了起来,不就是穿了身红衣服脸色白了点吗?小姑娘家家穿件红衣服怎么了?七窍流血也好办,擦擦干净也就是了,实在是觉得小姑娘红衣服看着扎眼,他刚收了人家亲爹一千万,给小姑娘烧两套衣服又怎么了?反正今天也算是把她给看习惯了,习惯了就没那么可怕了。 恐惧的源头在于未知和死亡,眼前这小姑娘一杀不了他,而是已知的……连亲爹叫什么,尸体在哪他都清楚,不算是未知,这么一想,也不是很恐怖! 说一千道一万,小姑娘安全啊!她买回来的外卖没毛病啊!不怕吃出点多余的东西来啊! 按照民俗来说,小姑娘算是厉鬼,有她跟在自己身边,相当于自己被小姑娘给标记了,其他鬼就不好出手了,除非他们想和小姑娘干一架。众所周知红衣服也不是什么鬼都能穿的,隔壁公司小李死了不也是一身黑汗衫黑短裤?所以有她在身边自己暂时可以获得一个安稳的环境。 对于不知道多少未知的鬼来说,一个小姑娘他真的可以接受。 这么一想,秋意泊也变得温和了起来:“关于报仇,你是怎么想的?” 林媛乍然听见秋意泊对她说话,人差点直接蹦跶起来,显得有些一惊一乍的:“哥,你是问我吗???” 为什么语气这么温和,她该不会要被杀了吧?! 都说临死前会给一顿饱饭……啊这…… 秋意泊还没反应过来呢,小姑娘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扑到了他脚下:“哥,我听话,我都听话,你别杀我,呜呜我还没报仇呢,等我报了仇我一定乖乖去投胎,不给哥惹麻烦,是不是钱不够,钱的事情我们好商量啊!” 说的他好像是个打算撕票的绑匪一样。 这是夏天,虽然室内空调开得挺冷,但他并没有穿长裤的习惯,这眼泪鼻涕眼见着就要糊到他腿上,秋意泊忍无可忍,一脚把人给踹开了,“好好说话,不要动手动脚。哭成这样恶心不恶心,地还能看吗?一会儿再拖一遍地!” 看可以,接触就算了。 熟悉的疼痛感袭来,林媛反而安心了许多,还让她拖地,呜呜呜是没打算杀她呀!她连忙交代起来,结果思来想去确实没什么想法:“……也没什么办法,我想……我想……” “利索点!” 林媛眼睛一闭:“我想请哥你出手,价格好谈!” 秋意泊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刚刚不是跟你爸说你想亲手报仇吗?” 林媛扭捏地说:“……这不是让我爸别担心嘛!” 秋意泊:“你有钱?” “刚刚我爸把我账户解冻了。”林媛小心翼翼地说:“大概有五千多万吧,我爸本来就想请哥你出手帮忙,其实还多准备了点,就全打给我了,加起来有一个亿出头。” 秋意泊诚恳地问了一句:“你们交税吗?” “哥我家可是国家重点扶持企业以及s市年度十佳企业!”林媛一个激灵,下意识地说,连身板都挺直了:“缺税漏税会被查的!咱家是合法企业!” 经过简短的沉默后,秋意泊淡淡地道:“好,你想要怎么样?犯法的事情不做。” 林媛双眼仿佛在闪光:“不用别的,哥你把镇着我尸体的那堵墙给砸了就行!” 砸一堵墙多大的事儿,秋意泊随便点了点头就答应了下来,女鬼欢天喜地地拿着手机嘎嘎一顿操作,没一会儿秋意泊就收到了一条短信,发信人明显是个活人,给了那富一代的家庭地址外 还有一个合同文件,林媛道:“哥你放心,这是律师做的赠予合同,到手一定是税后!” 秋意泊也没多想,先去了一趟公司领了自己的车,顺手把小李给提溜了出来,经过昨天一顿暴打,今天小李显得有些虚弱,对方刚飘过来就看见那么大一个红衣厉鬼在车里坐着,张口就是:“妈耶!鬼啊——!” 林媛也被吓了一跳,随即翻了个白眼:“叫什么叫,你不也是鬼?” 秋意泊点了根烟压压惊,黑漆漆地地下车库两个鬼在面前,他就图烟头那点火光。 在别人眼中就是大师帅气地点了根烟,高深莫测地看着他俩。林媛小声地道:“哥,你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秋意泊随意地应了一声,他刚刚还在感叹人生,短短一天之内,他就从一个看见鬼会冒冷汗腿软的菜鸡变成了一个面不改色心不跳一拳一个小可怜的壮汉了,他正想问两句李锐变成鬼的诱因,突然听见有人喊道:“秋意泊?” 秋意泊闻声回首望去,就见电梯口站了个四十岁不到的年轻人,他们公司的张扒皮张总,张总也算是个成功人士,因自己做了个成功项目拿了丰厚的奖金,自己拉了投资出来单干。然而他本人习惯了通宵加班,于是看手底下员工一切按照自己的标准来。 公司初期嘛,一切都要为了梦想而努力!努力到最后饼一定是会有的! “你不是出了车祸?”张扒皮问道:“没事?听老王说你还伤的蛮严重的。” 秋意泊眉间一动,道:“我是秋意泊他双胞胎哥哥,秋意浓,他确实伤的蛮严重的,我过来开他的车回去。” 秋意泊还有双胞胎哥哥? 张扒皮看着秋意泊,虽然一者长得一模一样,但眼前这人和秋意泊之间有些微妙的差异感,怎么说……他这哥怎么看着怪阴气的,像是人在飘一样,落不到地上。 秋意泊要是知道,他肯定骂一句这是仙气飘飘!不是阴气森森! 他好歹也是正儿八经修了仙的好吗! 张扒皮看着还想跟秋意泊聊两句,秋意泊道:“家里还有事,就不多说了,再会。” “哦好的再见。”张扒皮也没多说什么,抬抬手放人走了。 秋意泊瞟了一眼李锐,李锐很听话的跟了上车,缩在了后座一个角落里,等车子开出地下车库,李锐看着敞亮的天光,突然嘿嘿地傻笑了起来:“哎?我出来了?!我可以出来了!” 秋意泊头也不回地道:“闭嘴。” 李锐伸手在嘴巴上做了一个拉拉链的手势,示意自己闭嘴。 李锐这种大概就类似于地缚灵,可能是因为死的时候没什么痛苦,又死的太快,又太过年轻,死得太不甘心,魂魄就被困在了公司大楼里。 为什么他可以把李锐带出来呢? 秋意泊想着,自己修了仙,虽说现在灵力全无,但境界这种东西是证心的,他一化神修士,不比普通道士有几分本事那也说不通啊!不都说鬼是物理攻击无效吗?他能把人当活的一样揍,证明自己想得没错。 那富一代住的地方就在市区,半个小时不到就到了地方,秋意泊看着高高的粉墙黛瓦,抬了抬下巴,“跟我进去。” 两人以为是带他们去砸墙,顿时热血沸腾了起来。 在车上这段时间,李锐也听厉鬼小姐姐说了起因结果,还以为是带自己来砸墙救人——他虽然脑子糊涂了一会儿导致自己被狂揍了一顿,神智恢复清楚后也是个不错的人,大家都是热血青年,虽然他凉了,但他这种死法和小姐姐死法是有本质性差距的,凶杀案在前,能忍吗?能忍吗?! 他要是个活的,说不定还怂,他都凉了,怂个锤子! “走!” 有两个鬼在,糊弄一下门卫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哪想到一路到了人家大门口,就见到了一辆工程车外加十来个工人。 秋意泊微微颔首:“不好意思师傅,刚刚有事出门了下。” 为首的师傅擦了一把头上的汗:“没事儿,不耽误事儿就行!徐老板,您说,这怎么弄?” 秋意泊给师傅们发了根烟:“地下室漏水这事儿我也不懂,反正装修了也有点年头了,全砸了吧。” 师傅们接了烟纷纷道谢,害,漏水这事儿本来就得砸墙,是个大工程,开干! 林媛与李锐面面相觑:“哥,你不叫我们动手啊?” “闲的?去把里头的人给我忽悠了,免得碍事。”秋意泊悠悠然然往人家客厅价值十几万的沙发上一坐,开始玩起了连连看,闻言就道——嗯,差点把这事儿给忘了。 林媛小声说:“哥你不去看看吗?” 地下室可是有她的尸体哎! 秋意泊头也不抬的道:“又是灰又是土,你爱去你去,不过你自己皮紧一点。” 这是在警告她不能看见自己尸体就怨气上头乱杀人。 林媛使劲点头,然后往下头飘过去了。 李锐很自觉地给秋意泊买去冰半糖葡萄云顶茶去了。 秋意泊吹着空调,心想:看见鬼那是没办法,他吃饱了撑着亲自去看人家的尸体,万一又把自己吓瘫了怎么办?!他才不自讨苦吃!:,, 299 第 299 章 “你是……?”富二代他老子徐明今天上班总觉得心神不宁的,反正是自家的公司,今天也没什么事儿,就干脆回家了,见秋意泊一个人在客厅,也不觉得是什么小偷闯空门,只当是自家来客人了:“你好,是小骝的朋友吧!小骝怎么把你一个人留在客厅,这臭小子越来越没规矩了!” 秋意泊也没起身,淡淡地扫了过去:“我不是徐家骝的朋友,徐先生,有人相托,请我来主持公道。” 徐明明明是知道内情的,此时却做出了一副讶然的表情:“什么公道?难道是那臭小子在外面惹了事?这位先生,不论你有什么理由,也不是擅闯我家的原因吧?咱们有问题可以报警解决。” 秋意泊反问道:“真要报警?我可以,那现在就报吧。” 说着,秋意泊拿起了手机,徐明神色不动,就眼睁睁看着秋意泊当真接通了10,他开的公放,那头客服小姐说:“你好,这里是10报警中心,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吗?” 徐明脸色一变,抬了抬手:“有话好说。” 秋意泊对着电话道:“你好,我想挪车。” “挪车请拨打当地挪车电话12345……感谢,再见。” 秋意泊挂断了电话,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徐明暗道哪来的人物,今日真是看走了眼! 徐明走到了秋意泊面前坐了下来,颔首道:“先生贵姓?” “免贵,姓秋。” “秋先生。”徐明道:“秋先生神通广大,必然不会无故而来……不知道为什么林总没来?” “林总不必来。”秋意泊眉宇之间自然一股飘然之气,他轻声说:“是林小姐委托的我。” 徐明沉默了一会儿:“秋先生,不要说这种迷信的话,我是不信这些的。” 秋意泊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不信这个,徐先生在地下室放大悲咒做什么?” “也罢,那就是无甚可谈的了。”秋意泊正打算起身,却又听对方道:“慢着!” 徐明看着秋意泊,神色微微有些复杂:“秋先生有什么条件,尽管可以开口。” 对方怎么进来的他不知道,但他明明都该在家的老婆不见了,连佣人都消失了,他确实是有些赌不起。“秋先生既然愿意来这里,想必是愿意谈一谈的。” 秋意泊道:“林小姐死得冤枉,自古以来,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令公子是甩脱不得了。倒是徐先生、徐太太,徐太太应该现在还被瞒在鼓里吧?林小姐气上心头,可不会管什么知情不知情。” 徐明在信和不信之间,对方扯得太玄乎了,林媛一个死人,尸体都还在他家地下室呢,哪里还能来报仇?可冥冥之中他又有一股奇特的直觉,他觉得这年纪轻轻的秋先生没有骗他。 “哥!你的云顶葡萄去冰半糖!”忽然之间,李锐回来了,手里还提着刚买好的奶茶,甚至还贴心的帮秋意泊现场打开了,这才毕恭毕敬地送到了秋意泊手上。 而徐明这一头却只看见秋意泊手中凭空出现了一杯奶茶,他眨了眨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却见秋意泊对着虚空说:“谢谢。” 李锐有些受宠若惊,把自己打得半死的阎王跟他说谢谢! 夭寿啦! ——哦不对,他自己已经凉了十几天了,要不是还在打官司,这天气都该火化了。 徐明问道:“秋先生在和谁说话?” 秋意泊淡淡地道:“一个跑腿的,暂时不用担心,林小姐在地下室……徐先生,你还有五分钟。” 徐明这才注意到脚下隐隐传来的震动感,当时别墅装修,地下室当然是重中之重,s市天气潮湿,本来就是多水的地方,儿子又早看中了地下室要当什么游戏房、私人影院,所以隔音做的非常好,当时工程队跟他保证就是负一楼有人打电钻敲墙壁上面的人都听不见。 果然,是真的听不见。 富二代的老子通常都是有些能耐的,能白手起家让自己孩子成为富二代的富一代运势、实力、眼界、胆识几乎都是不缺的,光说帮儿子埋尸,就埋在自家别墅地下室,安全是安全——不过他也真是敢啊! 反正让秋意泊换在同一位置,送不送儿子去见警察两说,但真要到了帮人埋尸体这一步,秋意泊也绝不会往家里带的。说穿了就是怂,他不是没杀过人,但和尸体住同一屋那是绝对不成的。 徐明神色不变:“为什么是五分钟?” “五分钟后林小姐的尸体就该出来了,没有了墙,我可压不住盛怒的林小姐。” 徐明接着道:“那秋先生想怎么处理?” “我方才已经说了。”秋意泊仍旧是不紧不慢的:“令公子是保不住了,就看要不要徐先生想不想保自己和太太了。” “我可以选择报警。”徐明道:“我可以声称我不知情,又投案自首,我儿子可以声称是激动杀人,他和林小姐有感情纠纷,最多也就是无期。” 甚至比无期还要短。 秋意泊轻轻笑了一声:“徐先生看来还是没有弄清楚……现在不是选择令郎的命,而是选择徐先生你和徐太太的命。” 厉鬼报仇难道还跟你讲基本法?真讲究基本法,就不会半夜钻他四角压实的被窝了! 徐明一手插在口袋里,里头是他的手机,他的手指有些颤抖,不知道要不要就此报警算了,或者这个人就在他家里,一不做二不休……他这个地位,当然是请了保镖的,还是泰拳冠军,对付一个年轻人轻而易举…… 骤然之间客厅中起了一股明显的风,不同于空调稳定推送的凉风,明明是封闭的室内,它突如其来,阴寒刺骨,吹得人从骨头里都发寒。 徐明视线之中忽然出现了一个红衣长发的女人,面容惨白,嘴唇却涂得鲜红,这张脸他做梦都不会忘记,居然是已经死了快半年的林媛!而与此同时,还有一个穿着黑衣服脸色青灰的青年站在秋意泊身边,可想而知他就是秋意泊口中那个‘跑腿的’。 这世上原来真的有鬼! 林媛冰冷的目光像一条毒蛇一样从徐明身上滑过,随即又看向了秋意泊,痴痴地笑了起来:“哥,我刚刚听见了,你想帮徐家?” 她像是叹息,又像是在哭泣:“你收了我的钱,怎么能不帮我呢?你怎么能这么不守信用呢?你明明收了我的钱的呀——一个亿呢……哥,你要是嫌少,我还能再给你一点的,你做什么要帮徐家的畜生呢?” 这一句话透露出的讯息太多,徐明连忙道:“秋先生,不管林家出多少,我翻三倍五倍给你!只求你保我全家!” 只要是求财,一切都好办! 秋意泊看着林媛,随时尸体被放出来,她的实力自然是大增——被一日日囚禁在墙壁里,看着仇人一家在自己面前过得幸福美满,或者那杀人凶手还要时不时来她尸体前恶心的表白一下,痴笑两声,换了谁怨气不大? 何况林媛也才二十出头罢了,她的人生才刚开始。 越是年纪小的人意外失去后怨气越大,连李锐这种真·自己猝死(虽然有公司原因)的还能变成鬼来,别说林媛这种惨遭他人杀害的了。 林媛也在看着秋意泊。 她好怨啊! 之前被秋意泊抽,她不怨,是自己找上门的,也诚心想害人家的命,被抽只能怪自己活该,被秋意泊指使着拖地洗衣她也不怨,因为秋意泊帮忙让她和父亲见了一面……可明明秋意泊收了她的钱,还是税后,现在却又反手要帮徐家!凭什么呢! 凭什么总是她遇上这种人呢! 她痴笑着伸出双手,一双纤长细腻的手上长出了鲜红的长甲,她对秋意泊的怨恨甚至在此时超过了对徐家的怨恨:“既然如此……我杀了你……也是应该的……” 秋意泊忽然伸出手来,也不见他如何动作,便握住了林媛的手,反手一扭,本以为自己实力大涨不会再怂秋意泊的林媛就莫名其妙被他扭住了臂膀,下一秒自己就挨了一脚,滚到了地上,秋意泊嗤笑道:“出来了就不知道自己什么身份?我刚刚说的都忘记了?” 林媛扑在地上,眼中落下血泪来:“我没忘,那些工人我都没碰……可是我没答应不杀……你啊——!” 话音未落,她便化作了一道红色的阴风向秋意泊袭来。秋意泊心中一惊,只觉得莫名骇人,可随即又觉得这一招特别眼熟,当年打那个长风谷那个谁来着?他们那个清风诀是真融入风中,无影无踪,这个还带颜色的,不比那个好打吗? 随着这个想法划过脑海,秋意泊又不觉得有什么可怕的地方了。红色阴风在他眼中的轨迹一清二楚,确实以他现在的肉-体的速度捕捉不了对方,可结局总是不会变的——话都撂到这个地步了,大张旗鼓整了个阴风出来,总要对他来吧?总不至于是变成阴风然后逃命吧? 只要目标是他,那就非常好办。 徐明惊叫出声,可空气中还回荡着自己的叫声呢,就觉得眼前一花,面前那个端坐在沙发上的青年脚下多了个脚踏,正是林媛。 李锐用一种‘你真的好勇啊’的表情看着林媛。 秋意泊下意识想要整一整下摆,都抖了一抖才发现手里什么都没有,哦对,他今天穿的短裤来着,没穿长袍。他也不以为意,将这个动作做完了,莫名便有一种悠然之感,他道:“比预料中提前了三分钟,抱歉。” “话还没谈完,所以暂且让林小姐稍候。”他微微一笑,目光垂落:“林小姐,你没有意见吧?” (被打)清醒·林媛:“……没有,哥。”:,, 300 第 300 章 徐明都快崩溃了,但他也不算是普通人,在看见林媛的那一瞬间他就知道儿子肯定是保不住了,此时的崩溃主要是因为眼睁睁要看着儿子死,而非其他。他没有去问能不能用自己的命或者自己夫妻两个的命去换儿子的命,若是等位替换,他可能会和林媛一样,选择杀了仇人全家,要不是有这位秋先生在场,现下自己恐怕也魂归九天,一家人在黄泉路上结伴而行了。 他咬了咬牙:“秋先生,我出一个亿,家骝他……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我帮忙埋尸,知情不报,我从今往后,我会将我年收入的10成立一个慈善基金,专门用于支援贫困儿童上学以及失独老人。” 这确实是一件好事。 秋意泊淡淡地说:“10?原来徐先生觉得自己和太太的命只值这么点?” “最多20。”徐明快速地说:“秋先生,不是我推辞,公司需要流动资金,也需要储备来应对意外,如果只是按照我个人工资来算,全投进去也不值当什么,但这笔生意只要公司在,就能长长久久做下去,要是公司倒了,我个人哪怕每天打24小时的工,也不会有现在公司一年的20纯利润赚的多,论实绩,当然是钱越多帮的人越多——这基金也会冠林小姐的名字,帮林小姐积攒功德。” 秋意泊眼眸低垂,看向了脚下的林媛,高深莫测。林媛不知道怎么的灵机一动,忽然就领悟到了秋意泊的意思,昂着头道:“哥你别听他的,这姓徐的一家都不是什么好人,按他这个说法,财务完全可以把账做平,让公司一年到头发完员工工资交了税刚好多个几千块钱纯利润!” 秋意泊确实是不懂现代企业是怎么规划的,不过他倒是知道凌霄宗账目里随时可以动用的灵石一直维持在一个稳定的庞大的数字,百炼山则是比凌霄宗储备的更多,每年掌门唉声叹气,都是在发愁怎么把金山上的小洞给填平或者再给金山加点土,而不是说宗门真的就剩那么一点灵石了,发了弟子月例就彻底没灵石了。 若是独善其身,那还好说,富贵安逸是一生,节衣缩食也是一生,横竖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但换在宗门,可不是这么算的。 灵石是宗门存在的重要依据,万一哪天有人来攻打山门,护山大阵没灵石开不了怎么办?突然出现了一个对宗门极其重要的战略资源,没灵石怎么买?某弟子就差某珍贵的天材地宝就能突破真君境界,宗门有心扶持,怎么能没灵石?! 秋意泊悠悠地道:“孽力反噬,倒霉的也不是我。” 徐明头上渗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汗,他道:“我知道了,我明白了,多谢秋先生指点。” 事情已经办完,秋意泊便起身带着李锐和林媛走了,等上了车,林媛这才忍不住问道:“哥,为什么要拦着我杀徐明那个老畜生?” “你杀他做什么?”秋意泊打开了空调,让冷气吹散车里炙人的温度:“算来算去,他顶多算是帮凶,你跟他其实没有什么血仇,今天他话已经撂下来了,以后的他积德行善,都是为你攒的,而且……” 他说到这里突然顿了顿,侧脸微笑道:“留着他,想起来就去找他玩玩,让他回忆回忆——是因为他,他儿子本来有吃几年官司就出来的机会,就因为他的溺爱,把你活生生逼成了厉鬼,让他儿子惨死,后半生还要把收入都拿来给别人做嫁衣,难道不开心吗?多少还不是你说了算?难道这年头他们财务部你还进不去怎么?你还可以扣着徐家骝的魂魄,到时候一起去见他……有些事情,不必我说了吧?” 林媛和李锐默默打了个寒颤,这还是人吗? 您老是姓阎的吧?阎罗王的阎。 秋意泊见空调差不多了,便打算关窗了,他道:“我就不留你了,去吧。” “哎!谢谢哥!那我去了!”林媛从车窗里飘了出去。 她感知到了,徐家骝就在不远的路上,她要怎么杀了他才好呢?把他也埋在墙里好不好?嘻嘻…… 李锐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走,反正秋意泊没说,他也没敢走,老老实实地待在了车里。 而不远处的徐家冒出了一声声惨叫,是去挖掘的工人们醒了,秋意泊驱车离开,行至半路便看见一排排的警车从他身边开了过去,他一边等着红绿灯一边想着,然后呢? 哦对,还有李锐,他将李锐也送回了公司大楼。 此后他在家里好生待了两天,吃了睡睡了吃,乐此不疲地玩玩电脑,看看手机,享受现代科技的便利与发达,最有意思的是他搜索了一下关于网络、物理之类的知识,好填充一下自己的知识,结果很多他印象中见过的相关视频依旧能搜出来,可点进去没有一个是可以播放的,无一例外。 无论秋意泊是翻墙还是换其他平台,都是这样。 等到了第天的时候,林媛和李锐都回来了,林媛此时看着已经接近实体,杀了仇人又当着仇人亲爹的面把人拖进墙壁封起来让她爽疯了,并且每天晚上都在别墅里上演这一幕。 徐家如徐明所说,尸体查出来了,最后定在了徐家骝身上,徐家父母不知情,偏偏徐家骝在一众警察进门的时候就用一个很离谱的方式死了——厨房里不知道怎么的有一锅油,徐家骝一进家门那锅子就爆炸了,好死不死打碎了玻璃,玻璃连带滚油一起浇在了他的身上,炸的时候警察刚进门,结果眼睁睁看着徐家骝重伤。 警察只好分出一部分人赶紧把徐家骝送医院,人在病床上抢救了个小时就熬不住死了。死的时候浑身都烂了,像是一滩烂泥一样,骨头都冒出来了。这个时候查出来墙里的女尸是失踪了半年的林家大小姐林媛,上面还残留着徐家骝的毛发和指纹,并且在那面墙上还残留了很多此人的指纹和体-液,根据分析是林媛被封入墙后,徐家骝经常对着墙‘怀念女神’的缘故……算是锤死了。 这事儿还上了新闻,让人感叹恶有恶报。 徐家出了这样大的事情,股票自然是大跌,不少人嫌弃晦气放弃了与徐氏的合作,奇特的是林家并没有出手报复。 ——那是自然,林媛实力大涨,能够不通过秋意泊就和自己亲爹见面了,但这不是怕阴气太重,伤了老爹本就不如何的身体,于是林媛通过视频电话和亲爹知会了一声。 李锐这是在秋意泊送他回去的那天就抓着机会吓了吓公司老板,老板连法院都不上了,直接庭外和解,赔了李家百多万——本来就是小公司,能拿出百多万差不多就是账目上所有钱了,李锐还特意找林媛帮忙看了下账簿,确认无误后就来秋意泊这里谢过了秋意泊,然后投胎去了。 林媛因为有个长期项目,倒是不打算投胎,她打算以后每天去徐家别墅跟刷日常,刷完日常回来帮秋意泊当家养小精灵兼跑腿,都知道这个世界有鬼了(她自己就是),还有秋意泊这种玄学大师,她要是乱跑被人乱棍打死怎么办?她自己死了,爹妈亲戚还活的好好的,万一遇上这种事情自己搞不定,这不是还得求到秋意泊? 大腿要抱稳! 她甚至觉得很赚,毕竟自己提供是保姆的价值,这年头她这种水平保姆只配一个月拿五千,秋意泊一单就是亿开头,她血赚! 第四天的时候,秋意泊坐不住了。 倒不是坐不住,而是他觉得舒服够了,现在也不知道干嘛,周围的鬼怪似乎被一扫而空了,除了林媛在外和正常生活也没有什么异常,他也专门找了半夜和黄昏出去瞎逛,依旧没有遇到任何事情。 事情应该会到自己面前,虽然这里很有可能是假的,但他也不想祸害记忆里的同事,毕竟也没深仇大恨到那个地步,干脆办了离职,开始修炼。 这个世界并没有灵气,他体内也没有,但秋意泊也无所谓,他每日清晨起床按照规矩,一路小跑到城外的小青山,这会儿也该到中午了,在小青山上吃个素斋,然后找个山清水秀没人的地方打打坐练剑,等到了傍晚再一路小跑回家。 这样的消耗其实对一个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成年宅男来说是非常恐怖的,秋意泊第一天结束躺床上感觉自己跟死了一样,第一天没起来,一觉睡到了中午,这也很正常,他吃过饭后继续顶着大太阳一路跑到城外小青山,根据设定好的计划再来一套,半夜才回到家。 如此一直过了半个月,便觉得这一套流程做起来没有一开始那样累成一条死狗狗了。 秋意泊打坐调息,想着当年还是个小屁孩都能坚持下来,没道理现在不能坚持。 他在心中记下了每天练剑的次数,等回去后他要拨沙漏。 谁说在幻境里练剑不算练呢? 完美。 小青山上有别墅区,秋意泊挑了个据说是凶宅的买了下来,特意嘱咐林媛不要来,日子就变成了城里住一天,山上住一天,每天跑一趟,多余的时间用于练剑和入定,奈何这凶宅也没跳出来什么鬼,倒是来了两个听说他的大名上门来求的富商,秋意泊去看了,然后表示人要相信科学,有病上医院——人家里干净得飞起,觉得有问题纯属是自己想得太多。 秋意泊依旧雷打不动每天练剑、入定、锻炼,因着山里空气好,秋意泊早上还会点一炉香,抚琴唱经,用于静心。 也不知道为什么,虽说现在肉-体凡胎能力有限,一套青云剑法练下来,没有以前那么把剑招舞得看不见影子,但多了许多思考的时间,让秋意泊于其中探索,为何这一招接的是那一招,为什么这一剑要这么出。 因为大部分时间都在山里,秋意泊的饮食也开始简单了起来,山上有个道观,道观里有素斋,秋意泊有一段时间每天去报道,后来发现自己入定的时间变长了,老是错过饭点,就干脆演变成了早晨过去吃个面,然后带几个大白馒头走——天热,纯馒头不容易坏。 身体中并无灵气存在,秋意泊却乐此不疲地循环着这个过程,又过了个月,他干脆连山都不下了,每天还是老一套,早晨锻炼,跑去吃面,然后带着馒头当下一顿,日复一日。 他有时候也觉得自己挺奇怪的,原本在山上的时候总想着逃课,能睡觉绝不入定,现在反而倒了过来,果然人都是下贱的,唾手可得的不稀罕,得自己争取的才有滋味。 山上道观的道士都认识他了,称他一声道友。还有一位老道长想收他为徒,秋意泊却拒绝了,言明已经有了师傅。老道长感叹一声果然有缘无分,也就不强求了,两人有时候会在山里某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偶遇,兴致来了便会论道,每次秋意泊都觉得很有意思,因为对方就像是凌霄真君或者奇石、孤舟……等等长辈,这位老道长身上有许许多多眼熟之人的影子,说出的话也是秋意泊曾经在长辈口中听过的。 “哥,你不觉得冷吗?”林媛提着面粉过来秋意泊这里给他囤点食物,毕竟天冷了,做好了可以放冰箱吃很久,s市的冬天是属于湿冷,外面确实最多也就零度,可室内愣是比室外还要低几度,她一个鬼都冷的打哆嗦,然而秋意泊还是夏天那一身汗衫运动短裤。 “也还好?”秋意泊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腿,在室外锻炼一个夏天,人黑了很多,但这两天好像又在白回来了。他现在可厉害了,一入定能入定天,不吃不喝,醒过来也不觉得饿或者渴,不入定的时候每日清水沾唇就足够了,每次吃饭都是秋意泊看见了这才想起来吃一口。 怎么说……他也没想到自己还有这么一天,吃了快半年的大白馒头,也不觉得腻歪。 林媛看着上一次冻在冰箱里的食物,不禁咋舌:“哥你都没吃?你是想修仙吗?!修仙也不是这么折腾自己的吧?哥,你看你,有钱有闲有能力,干嘛这么苦这么累?你就不考虑去旅游吗?我家市区有个大平层,哥要不你去住两天换换心情也好啊!” 活人不吃不喝靠什么活啊?!这么折腾下去秋意泊明显是要垮的。 秋意泊微笑道:“好像也不错。” 紧接着秋意泊去了市区住了一个月,又开启了旅途,前往那些有口皆碑的旅游胜地,往日里只存在画面里的风景一下子出现在他的眼前,秋意泊自然是喜欢的。 等一年后秋意泊归来,依旧是选择回了小青山。 秋意泊赤身站在山泉下,任由冰凉的水自头顶浇灌而下,将他淋了个通透。 所谓的故事线怎么还不来?难道这就是一个电影,所以有林媛这一个女主就很够了? 他闭上了眼睛——管他呢。 他就在这里,有什么,只管来就是了。 他透过水幕看向外面薄红的曦阳,忽然记起来许久之前,也是这样一副景象,泊意秋和他一起看着万雁齐飞,在心中发下了一个宏愿。 我想修仙。 不因什么剧情,不因什么天命,不因什么灵根——我想修仙。 忽地眼前景象寸寸破裂,如同一面被打碎的棱镜一般,薄红的天际之后是碧蓝的天空,咸湿的海风迎面而来,秋意泊睁开了双眼。 有一个白发,倚坐在一扇巨大蚌壳中的妖族有些惊讶地看向了秋意泊:“你好厉害。” “你所见皆你所愿,皆你所惧,你为何不惧、不怖、不贪、不求?” 秋意泊想了想,掂了掂手上的疏狂剑,微笑道:“大概是因为想要打掉你的狗头吧。”:,, 301 第 301 章 在幻境里秋意泊吃白馒头吃得有滋有味,这不代表他就真的不想吃点其他的了,这是因为他肉身处于凡人阶段,需要用更多的时间以及注意力全力以赴去跨入道的门槛,与此相比,其他的一切都是可以让步的。但有一说一,他本可以天天烧烤麻辣烫炸鸡海鲜的过,本来绕着凌霄宗那庞大的山脉跑两圈都是散步,脸不红气不喘,结果进了幻境跑个健身线都累得像条死狗,喘气都能品出血腥气,秋意泊难道就很舒服很快乐很开心? 不是不可以,但在没必要的情况下秋意泊还是选择人间百味。 ——去他妈的!他本来可以一边火锅烧烤一边快乐修仙的!就是眼前这个大蛤蜊精让他吃了快一年的白馒头!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 他不拧掉眼前这个大蛤蜊精的狗头他就不姓秋! 秋意泊缓缓向大蛤蜊走去,淡淡地说:“我瞧你这壳子挺有意思的,按照我老家的规矩,打穿了游戏,都是要有奖励的。看起来你也不太像是想给的样子,我就自己拿了,不介意吧?”。 大蛤蜊精……呸,蜃妖却不是很紧张秋意泊的到来,亦或者说他并没有将秋意泊放在眼里,他更想关注自己想知道的事情:“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你没有被沉迷……那明明应该是让你最舒服惬意的地方。” 秋意泊明明长得俊美无匹,长年带笑,眉目中便自然而然存了几分温雅,他抬眼看去的时候,让蜃妖有了点奇怪的被蔑视的感觉,让他回忆起了他刚有意识的时候,身体里长了幻海珠,硌得慌,他不知道该如何排出,结果被同族的前辈注视着的感觉。 ——大概就是‘你怎么能连这都不懂?你怎么能无知到这个份上?’。 秋意泊听到这种问题不由轻笑了一声,他环视一圈,青莲剑派的飞舟上,弟子们七七八八地躺着,有人面目痛苦,有人神态狰狞,有人唇畔带笑,显然都是落入了蜃妖的幻境之中——怎么说,这运气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蜃妖已经是真君境界了,八成是他们飞舟随机落到了人家跟前,就被不动声色地卷入了幻境。 他又注意到此处天地一派静默,灵气却浓郁得几乎要化成水滴,要么是此处本来就是如此,要么就是此处有天材地宝即将出世。再看飞舟上张开的防护罩,可想而知是蜃妖本来想杀他们,但是因为飞舟的禁制,他打不破,于是只能靠幻境杀人,如果只是不想他们碍事,直接走了就行了,如此一看,几乎就可以得出结论了。 ——此处有天材地宝即将出世,青莲剑派运气又欧又非,贴脸降落,被蜃妖带入幻境后又因为击穿不了飞舟禁制,故而就拖着他们,死在幻境里当然是好,要是没死,这点时间也够他取走天财宝了。 秋意泊脚尖一点,凌空而去,不过一个眨眼便穿破了禁制到了蜃妖面前,手中疏狂剑毫不犹豫的落下,言笑晏晏地说:“大概就是你的幻境实在是太差了。” 蜃妖有他的种族天赋,作为一个天生的幻术师,很少有人近身能力很强,更何况这妖精都活成真君了,还把本体显现出来带着到处走,可见他近身能力之差——也很正常,贝类嘛,贝肉没了贝壳的保护,就是被吃的命。 这种人就是修到了真君又如何? 秋意泊眼前一花,下一瞬间那蜃妖就出现在了远处,叫秋意泊扑了个空,秋意泊反手削往了左侧,忽地便有一股冰凉的液体淋在了秋意泊的侧脸上。 淡蓝色的血液顺着他脸颊的线条缓缓向下淌去,最终在末端凝成了一滴,落入了海中。蜃妖伸手捂住自己被削了一剑的肩头,不禁抬头看向了自己的壳,那里居然破碎了开来,是秋意泊剑来的方向。 “这怎么可能?!”他不禁道:“你能看穿我的幻术?!” “为什么不能?”秋意泊身上有个东西叫玄真眼,是太上无情道统的附赠品,修炼到极致可以看破世上一切禁制与幻术,不过这玩意儿他平时也没用,哪怕他修了太上忘情,它也没什么存在感。不过眼下对着蜃族就可以称之为专项克制了,就算这蜃妖的境界比他高,能影响他的程度也很有限。他伸手擦了一下自己的脸颊,转而数道剑气自疏狂剑上溢出,不动声色地在海面之上勾勒着什么。 秋意泊温温和和地说:“我都说了你幻术不太行,你为什么不信呢?你看,在幻境里你明明有了那么好的优势,都骗不到我,现在我人在外面,你还指望用这种小孩子才玩的东西来唬我,这一剑挨得也是活该。” 他伸手在疏狂剑上一抹,一道明亮而炙热的白金色光芒从剑上一闪而过——这贝壳一看就知道物理防御特别惊人,他当然要给疏狂剑附个魔,现在效果他很满意,很明显这贝壳的魔防不高。 不过什么材料对上极光金焰都讨不了好也是正常的。 蜃妖的贝壳向下闭合了一下,可很快他就意识到了他的贝壳不能替他带来更多的安全,反而是他的拖累,他倏然起身,抬手一指秋意泊,秋意泊眼前霎时间出现了千般幻影,有点像是吃了致幻蘑菇一样,他的情绪突然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拼命的往上提,转而又陡然松手,背脊在一阵阵的发凉,自高空坠落的失重感缠绕着秋意泊,与此同时还有更高昂更汹汹的怒火。 秋意泊的眼睛有些发红,是因为身体也被幻觉所欺骗的缘故,血液上涌,他有一种冲动:不顾一切上前,杀了眼前的蜃妖。 他欺他太甚!他造出来的鬼不讲武德钻人被窝! 他还害他吃了一年的白馒头! 害他差点得了肌肉溶解症! 就这样上去,撕碎他!杀了他! 可秋意泊却还是不紧不慢的,奇怪的意念出现在他的脑海中这可太常见了,他几乎已经形成了怀疑自己每一个念头并分析来源的习惯,几个道统在没外人的时候在他脑子里打的一地鸡毛,有了外来者后却很明显的一致对外,随着灵力的流转,带来一丝丝凉意,镇定着他的神识和肉身——毕竟肉身太激动了话脑血管爆了就不太好了。 虽然他这具身体千锤百炼,脑血管堪比钛金钢管,但凡事有个万一对不对? 说实话,这还是第一次他确切的体会到太上忘情这道统的威力。很舒服,妥帖的包裹着他每一寸经脉,并不算是什么人在冰窖,瑟瑟发抖,而是更处于一种波澜不兴的状态。 他就像是一汪静水,哪怕狂风骤起,依旧平静无波。 很有意思的感觉。 秋意泊停了下来,品味着这难得的感觉,他笑着问道:“你能感知到我的幻境是什么吗?” 蜃妖见他不动,好奇心还是占了上风:“大概能知道一点,是一个灵气枯竭的世界,凡人造出了许多东西,让自己的生活变得非常舒适,你喜欢那个地方,你还害怕阴魂……你究竟为什么能活下来?你应该死在阴魂的手上才对。” 因为秋意泊从未动摇自己是个修士的事实。 因为如此,所以当李锐出现在他面前的第一个反应是念金光咒而不是跑,上手抓李锐的时候他也觉得自己是化神期修士,哪怕现在灵气消失,他也应该能够突破玄学的壁垒,能够触碰到鬼魂,后面见到林媛恐怖化作猩风恐怖异常,可自己见过比她更恐怖的‘风’,故而不应该惧怕。 秋意泊答非所问道:“你不能让我彻底相信我回到了那个没有灵气的地方,我怕鬼这一点确实没错,可是我已经修士了,我大可以一边害怕,一边抽得他们毫无反手之力……你要是让我相信我真的回去了,我的修为我的境界不过是我的臆想,那么我可能就真的死了。”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秋意泊像是想到了什么,微微一笑:“我的世界能探寻世界的真理,且就这样毫无门槛的摆在普通人面前,那幻境应该是根据我的记忆所演化的吧?……要是我只是个普通人,可能你的幻境可以称之为滴水不漏,可我并不普通。” “归根究底,是你太过无知了。”秋意泊慢慢地说:“不过也不能怪你,你也没有学过数理化,编不出来真的哄我也是正常的。” 这确实不能怪蜃妖,毕竟让他一个从出生就在海里,说不定活了几万年都还不识字的妖突然就领悟了数理化实在是太强人所难了。 “也说够了,还有什么遗言吗?”秋意泊眉目微动,眼中的仍旧充斥着红血丝,可他的眼神是那么平静而冷淡,“若是没有的话,我送你归西。” 一朵青莲在海面上绽开,海浪突破了天地之间的压制,翻涌而起,秋意泊甩了甩手中长剑,疏狂剑陡然化鹤而出,秋意泊与它商量:“肉归你,壳归我,好不好?” 疏狂剑不满地啼鸣了一声,为什么肉归它?它也很喜欢那个壳!当窝一定很好睡! 秋意泊拍了拍它修长的颈项:“因为我不吃会说话的。” 风中幽幽响起了剑气破空之声,呼啸之间,仿佛有人在低声清吟,又似轻拨琴弦,悠远静谧的调子在天地之间回响着,秋意泊身旁升起了四道青蓝剑气,它们在秋意泊的身边环绕着,随着风的声音,化作了一条巨龙。 “去吧。” 秋意泊轻轻地说。 302 第 302 章 青龙耀世,将整片天地都渲染成了碧落之色,青龙鳞爪之上白金火焰灼然,蜃妖根本无法抵御这样的攻势,他最得意的幻术在秋意泊面前毫无发挥的余地,他陡然消失,可那青龙似乎知道他逃往何方,连犹豫都不曾,直直攻向他。 蜃妖高声道:“再这样下去我就不客气了!” “能怎么不客气?”秋意泊立在青莲中央,瓣瓣清透的莲花瓣在他脸上透出了耀眼的光斑,“我以为,你已经够不客气了。” 对方既然有了杀他们的心并实施行动,秋意泊就不会留着他。 蜃妖左闪右避,可那青龙依旧如影随形,秋意泊身旁风声呼啸,几道剑气脱离了青莲,随着青龙而去,道道上都沾着极光金焰,近乎恐慌的温度还未靠近便逼得海水蒸腾,化作了浓郁的雾气,周遭皆是白茫茫的一片,反倒是秋意泊的青莲才是最耀眼的地方。 蜃妖咬了咬牙,知道自己绝非秋意泊的对手,虽说境界有差,可从方才一剑便已经看出眼前这剑修的厉害,更何况自己最拿手的幻术居然都迷惑不了对方一息! 这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青莲剑派泱泱大门,门下天骄他皆是识得,方才便是看见那几个天骄一个都不在他才敢下这样的毒手,否则他早就趁着他们在幻境的时候就离开了!哪想到青莲剑派居然还藏了一个天骄!还是一个天生就克制他的天骄! 实在是天要亡他! 蜃妖自修行以来从未如此憋屈过!他这一族有天赋,普通修士别说追着他们打,就是想靠近也难,他曾被十几修士追杀,最后他连一根毫毛都没伤,而那些修士则是为幻术所迷,自相残杀而亡,哪里能想到还有今日! 尤其是自己的本命法宝在对方手下薄得跟张纸一样! 正所谓风从虎,云从龙,团团白雾被青龙破开,气势如虹,蜃妖本就不善于逃跑,而此刻天地间门布满了剑莲,一举一动几乎都在对方的探查之下,青龙破云而出,蜃妖来不及阻挡,下意识闭合蚌壳,可显然蚌壳抵不住极光金焰,剑气如入无人之境一般,轻而易举就将蚌壳给打成了筛子,一息之间门,青龙便至,不过一个眨眼蚌壳便被彻底轰成了碎片,柔弱的本体霎时间门直面恐怖青龙,蜃妖惨叫了一声,通体冒出了点点轻烟,他伸出手,指向了秋意泊,可刚抬起手,他便从指尖开始寸寸溃散崩塌,最终化为齑粉随风而散。 秋意泊见状有些惊讶,对方真的好脆。就算是个法师,和太虚门的一比起来还是脆的让人难以相信这其实是一位真君境界的大妖。 他眉目一转,便想通了关键——可见人若只依靠天赋不思进取,也就是早死和晚死的区别。 青莲剑派的弟子们睁开双眼时尚且神魂未定,便看见了这一幕,肉眼可见之处皆为一朵硕大剑莲所占据,风中遥吟之音漫漫,一时之间门将他们拉入了一个奇特的境界之中,他们呆呆地看着这一幕,似乎什么都想了,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想,待到那蜃妖化为齑粉之时才回过神来。 ——卧槽,泊师叔牛逼啊! ——泊师叔就是他们铁打的师叔!看看这剑莲!听听这曲子!不是他们门派的弟子怎么使得出来! 疏狂剑不满地猛叨秋意泊的手臂,说好的肉给它呢?!肉呢?!连蚌壳都碎成一块一块的了! 秋意泊察觉到青莲剑派的弟子醒来,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恰好挡住了疏狂剑的身形,转而一手抓住了鸟脖子,把它塞回了衣袖里,另一手一招,将散落的蚌壳碎片都收入囊中,状若无事的侧脸回眸望去,玩味地笑道:“诸君睡得可好?”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他们一个个四仰八叉的或坐或躺,眼前是熟悉的海域,身边是熟悉的同门,之前所经历过的一切,居然是黄粱一梦。 秋意泊简单解释了几句,众人便都明白过来是撞进了大妖的幻境,为什么这大妖这么厉害,因为人家还是位真君——然后被化神期的泊师叔一剑干掉了。 大家刚想要感谢秋意泊救他们于水火,突然意识到一件事——等等,说好的泊师叔是一个炼器师,他回来还道统主要是自己没这个天分,炼器一绝但手上功夫很弱的呢? 很弱能一剑干掉一个真君境界蜃妖?!哪怕对方以幻术见长,那也是真君境界啊! 这是谁他妈瞎传的谣言!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是对方传的。 有些弟子则是一动不动的坐着,幻境这玩意儿非常考验道心,就算是被秋意泊强行救出来的,他们也多少会有些感悟,这几个弟子明显就是有所感悟了。 秋意泊也没什么心思猜测他们是怎么想的,只道:“此处有一天材地宝即将出世,我青莲剑派即有此机缘,自当珍惜,门下,布阵!” 众人只觉秋意泊说的理所当然,下意识的齐齐应了一声,在各司其职下飞舟很快就动了起来,此次苍雾秘境青莲剑派共有十位化神弟子参与,一人控制飞舟向灵气聚集之地飞去,一人布置禁制,剩下八人则是以八卦之位站定,皆是化神期修士,秋意泊会的,他们也大多会,霎时间门海面潮生,八朵剑莲簇拥着秋意泊的剑莲,最终融为一体,将这方天地所笼罩。 此阵名为‘不留行’,乃是青莲剑派不传之秘,由至少八位青莲剑派弟子所组成的剑阵,剑阵一成,阵中万千剑气横荡,将阵眼之人倒映其中,凡入此阵者,无论入内几人,皆将同时与八位阵眼对战,厉害非常。唯一的缺点就是前摇有点久,适合这种抢占先机、以逸待劳的时候布置。 秋意泊只在道统上看过,这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果然不同凡响。 剑阵一成,秋意泊也放下心来,这事儿算是稳了。就算是遇到一二个门派围攻,有这‘不留行’在此,他们也讨不到什么好处去。 他没有收回剑莲,这玩意儿形成也需要时间门,肉眼可见一会儿就有一场大战,放着就放着吧,此地灵气异常丰沛,也消耗不掉多少灵气,完全可以自给自足。 秋意泊有点可惜那个大蛤蜊精,如果不是条件不合适,抓回去跟树精一样养着也是不错的,又能产出幻海珠,又能搞出点幻境来,实用性很强,且他和蜃族做过生意,其实对蜃族观感不错,但这不是人在外界,还不知道怎么回去呢,还是杀了更加干净利落一点。 毕竟人和人有区别,妖和妖也有区别,和他做生意的蜃族肤白貌美说话又好听人又有礼貌,眼下这个可不是这么一回事儿——一个蜃族,多大点事儿呢?又不是死了他一个就亡族灭种了! 他想招揽蜃族,可以等到回去后再招揽。 秋意泊这么一想通便觉得心神通透,境界居然往前迈了一小步,他突然有一种奇怪的直觉,恐怕自己的再闭关再参悟也不可能迈入真君境界了,他现在缺的不是感悟,而是与人厮杀。 可惜那蜃妖太弱了,否则他应该还能往前走一走,要是再来一个合体期真君让他练练手就好了。 秋意泊想到这里不禁在心下暗暗摇头,这种想法不太好,炼气化神和练神还虚中间门有本质性的差距,他能杀这个蜃妖主要是运气好,这蜃妖到处都被他克制的死死的,要是换一个,要是同样是剑修呢?要是对方如他一般也是能够跨境杀人的天骄呢? 境界总能叩问,不急于一刻,还需戒骄戒躁。 秋意泊抬眼看了看天光,灵气与方才差不多,想是要再等几天才有结果,秋意泊自天空落下,踩在了自己的剑莲花瓣上,垂眸看着下方波澜迭起的大海。 光这么等也无趣,正所谓迟则生变,除非运气顶天,否则拖得越久,来人的可能性越大。秋意泊扬声道:“我下去布置一个阵盘。” 众人纷纷侧目,有一弟子哭笑不得地说:“师叔,别这样!” “怎么?”秋意泊不解地问道。 另一弟子捂着心口哀嚎道:“泊师叔炼器炼得好就算了,战力也那么强,现在连阵盘都会弄了,还让不让我们活了?!泊师叔,我跟你说,我心魔犯了!” 秋意泊笑骂了一声:“少胡闹,等着。” 弟子们善意的哄笑了起来,秋意泊当即入了海下,此处已经是深海,至少也有几千米深,秋意泊一入海中便察觉到了异样,对比起海面上灵气丰盈稳定,海面之下的灵气几乎可以用狂暴来形容,灵气裹挟着海水形成了一道道无形的暗流,无声无息涌来就如同一把把无形的利箭,让人防不胜防。 亏得秋意泊小心,否则还要吃个暗亏。 秋意泊有些奇怪的直觉,他打开了一个法宝用作防护,一边快速下沉,越是往下,周遭的环境便越发暗沉,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噗嗤一声,一点金光映亮了周围。 秋意泊将琉璃灯点燃,提在了手中,忽地,周围的法宝隐隐有要碎裂的趋势,他连忙补上,等新法宝张开防御,他眼前陡然出现了一点荧绿之光。 有一说一,一片漆黑的地方突然出现了一点莹绿色的光,像什么? ——像鬼火。 秋意泊在心中默念‘我现在不怕鬼了!’然后仔细看了过去,忽然之间门一张满是獠牙极其丑陋的脸就映在了法宝禁制外,看样子是撞上来的,脸都压扁了,看着更加恐怖了。 秋意泊吓得琉璃灯都险些没拎住,强迫自己仔细一看…… 好家伙,鮟鱇鱼! 秋意泊骂骂咧咧的将鮟鱇鱼踹远了去,继续往下走,心道倒也不必这么讲基本法吧!:,, 303 第 303 章 不过几个呼吸,秋意泊眼前忽得飘过了一点荧光,他一怔,还以为鮟鱇鱼又回来了,可再细看,却见一片如烟似雾的幽蓝荧光自下方缓缓升起,下方倏地亮了起来,一片星河陡然出现在他的面前,再往下,便是一片绮丽如梦的珊瑚,其中有一只硕大的砗磲半开半闭,它通体雪白,内含一片淡粉,一颗光华氤氲的宝珠蕴含其中,秋意泊有一瞬间感到词穷,他在见到这颗宝珠的一瞬间,全副心神就叫它吸引了去,圣洁美好难以形容。 秋意泊脑海中有万千思绪,可转眼又成了空白,他下意识地向前走去,这样美的宝物他必然是要得到它的……只一瞬,他体内有凉意缓缓弥散,秋意泊刹那间收束了心神,收回了蠢蠢欲动的脚,大脑产生了一股莫名眩晕之感,他不由缓缓吐出了一口气——这颗珠子好厉害! 方才那蜃妖已经是合体境界尚且不能迷惑他,这颗宝珠甫一露面,却将他迷得三道五道,比看见了绝世美男还要心动神摇。 待那股奇特的吸引力和晕眩感彻底消失,秋意泊这才仔细打量着周围,方才看见的大片大片的荧光便是这砗磲里冒出来的,骤然之间,秋意泊感知到附近水流有了异动,他落入下方珊瑚丛中隐藏,只见一条鲨鱼不知从何处急速游了过来,那鲨鱼有元婴境界,硕大无比,它来时秋意泊还当是来了一辆泥头车。 他藏得并不算好,那珊瑚丛也不过是一人高,又不是很密集,更何况秋意泊的禁制还莹莹散发着光辉,那鲨鱼却恍若未闻,直直的就像砗磲冲了过去。在接近砗磲三丈的时候,鲨鱼在秋意泊面前化作了一捧碎尸,叫一股水流牵引送入了砗磲之内,血污迅速占领了砗磲内所有的空间,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砗磲内消失。 秋意泊一动不动的看着,直至砗磲又恢复了一开始那样圣洁美丽之态。秋意泊注意到了自鲨鱼入了那砗磲的肚子后,周围莹蓝的光点便少了许多,只有零星几颗还漂浮在水中。 他忽然意识到可能不是那颗珠子厉害,而是这些光点厉害。 他打量着砗磲,境界什么的其实看不太出来,但肯定不会低于元婴期,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化形——这也很正常,都在海底,随便长长,反正也没人看,在海底当然是本体更舒服了! 这颗珠子他是肯定要的,砗磲他也很想要,刚刚疏狂剑还想要个贝壳窝,但是那蜃妖的壳被他打碎了,虽然炼炼也能凑合着用,但总归没有原装的来得稀罕——他炼出来的和天然长的之间总是会有一点微妙的差距。 秋意泊在海面大阵上留了个子母法宝,目前海面上还是一番太平,他还有时间。他想了想,将法宝撤去,瞬时就有光点向他靠拢,秋意泊打了个响指,将眼前一方海水连带聚集来的光点尽数封锁,不大,也就一个立方,一层层的法宝套了上去,将它们牢牢锁住,回头有功夫再研究它们,要是消失了那也拉倒。 就是不知道这玩意儿是锁定生命体还是类似于红外感应。 秋意泊随手折了一枝珊瑚往砗磲的方向扔去,珊瑚轻而易举的触碰到了砗磲洁白的外壳,并没有出现一点水流,他又试了两次都没有反应,他又从纳戒里扔了一盘快吃吐了的鱼脍过去,这次倒是水流涌起,将鱼脍卷进了内里。 吃肉?那素呢? 秋意泊又开始投喂起了大草莓,可惜对方明显是吃荤的,对着甜美多汁的大草莓毫无反应,秋意泊又啪的一下往那边投喂了之前吃剩了一半的狂林鹿,这不一头鹿太多,他也吃不完,扔掉又可惜,可是等到下次的时候秋意泊永远只想弄个新鲜的而不是吃剩的,就一直留到了今天。 砗磲将狂林鹿肉卷进去才吃了,它似乎已经有了意志,吃着了肥美鲜嫩、油脂丰沛的狂林鹿后蚌壳开得更大了,又有荧蓝光点自粉色的软组织里溢散了出来,向秋意泊这个方向涌来,秋意泊抬手又扔出了一块狂林鹿肉,这次水流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就将它卷走了。 秋意泊又换了块灵石,没想到砗磲还是吃了,而且更加迫不及待了起来。 看来不光是吃肉,而且是吃灵气的。 秋意泊还味出点兴致来了,他也不急,一块一块的喂,砗磲就一块一块的吃,间歇性的秋意泊还扔点猪牛羊过去,对方也照单全收,忽地,砗磲在吞吃了一大块肉后立刻闭合了蚌壳,秋意泊抱着手臂在一旁等着,不过几个眨眼之间,砗磲的缝隙里冒出了一阵又一阵的气泡。 秋意泊摇了摇头——所以说嘛,出了社会就要明白天上不会掉馅饼,这不就栽在了人心险恶上嘛。 一朵金色近白的火焰从砗磲的缝隙里钻了出来,回到了秋意泊身边,紧接着就是一连串的小火苗飞了出来,秋意泊也不着急,只用法宝将砗磲周围的水都抽干,疏狂剑非常自觉地在抽空水后过去小心翼翼地沿着砗磲的缝隙钻了进去,没一会儿就看见一只鸟艰难地顶着蚌壳站起来了。 里头的珠子依旧光华氤氲,倒是粉色的贝肉已经成了白色,很明显,原汤化原食,已经被煮熟了。秋意泊不吃能说话的,但是不能说话的他就吃了,疏狂剑把蚌壳彻底撑开后,一爪子抓着珠子,叼了块肉飞了过来和秋意泊分享,秋意泊先是接了珠子看了一眼就塞进了纳戒中,这玩意儿果然还是有点古怪,还是暂时收起来再说。随即他接了肉吃了一口,果然鲜嫩无比,还带着滚烫的汤汁——就是有点咸。 他薅了一下疏狂剑的脑袋,指着蚌壳道:“回头一扇给你当窝。” 疏狂剑快乐地张开翅膀嘎嘎嘎地叫了起来,随即就被秋意泊捏住了鸟嘴,秋意泊冷酷的说:“你是鹤,不是鸭子,不许这么叫,丢不丢人!” 疏狂剑:“……” 秋意泊挥挥手收了熟透了的砗磲,正欲回到海面,忽地心中一动,又停了下来。 砗磲的下方是一片白色细沙,因着方才的动作而显露了出了一点异样,若不是秋意泊仔细去看,当真还就看不出来了。秋意泊弹出一道灵力,吹飞了上面的细沙,便露出了下方一片剔透的水晶。 与此同时,海下的灵气显得更充沛了。 很明显,这玩意儿是人工。 因为水晶再怎么长,也不会长出四四方方一片平坦的地面。就算是修真界,矿石也是各种各样的,至于为什么用来交易的灵石也好矿物也罢都是正方体、长方体、圆形——那就是被人切割出来方便售卖的啊!真正的原生矿物就跟秋意泊捡到的无定辰星一样都是不规则外形,这边坑那边翘。毕竟矿物切割后也不影响适用性,当然也有些特殊的矿物,如果是完整一块会威力更强,这种另当别论。 秋意泊指挥着疏狂剑切一块下来,奈何这状似水晶的矿物硬得可以,秋意泊只能让极光金焰给疏狂剑附了个魔,这才削了一块下来,他拿在手中,数道极细的灵丝从他掌中漫延而出,缠绕在水晶之上,很快就分析出了结果。 这是一种不知名的矿物,硬度很高,里面的结构非常严密,更让人觉得惊奇的是其中的灵气几乎像是要爆炸一样,几乎可以说这就是由灵气形成的。 哎等等? 秋意泊将琉璃灯靠近了水晶板子,瞬间水晶板焕发出了五彩斑斓的光晕,这光秋意泊可熟了,这不就是极品灵石嘛! 好家伙,有人居然拿极品灵石铺海底?! 秋意泊第一个反应是对方好有钱啊,他削下来的一块就有普通一块灵石那么厚,往下至少还有几十块的厚度,这样的厚度一米见方就得近一千极品灵石,砗磲占地有几十平方,如果这几十平方都是极品灵石,那至少也是几万极品灵石了! 几万极品灵石养这一只砗磲?不对,说不定是养那颗珠子。 秋意泊突然觉得这也不算很奢侈……让他来他也这么干!如果不算那颗珠子成长需要的年限,那这笔生意就是稳赚不赔啊!就算计算了年限,几万极品灵石放一千年就能换几百万极品灵石甚至上千万,依旧是血赚不亏啊! 但是砗磲被他宰了,还吃了,这生意没法做了。 秋意泊忽然心痛如绞,恨不得一掌毙了自己,忽然之间,他又是一愣——这事儿不太对,他本来就是到此一游,下回这秘境开放人在哪还不知道呢,干嘛心疼这个?还心疼到要自-杀? 上千万极品灵石虽然多,但是对于他来说,也不是什么巨款,他多炼几个法宝也就有了。要是不杀砗磲,那他岂不是一样都没有?现在好歹也有了一颗珠子呢! 秋意泊忽地想明白了什么,脚下一顿,肉眼可及之处的细沙都被他扬了起来,他操控着水流,将此地卷了个干干净净,连一根海草都没有留下。 一片闪耀的蓝色荧光耀花了他的眼睛。 目光所及之处,皆是这样的灵石板,而透过灵石板下方则是密密麻麻的砗磲,与方才那只一比只大不小,它们半开合着蚌壳,光点形成了一条条细细密密地光带,联系着灵石板与它们,每一只砗磲中都养着一颗闪耀的宝珠。 骤然之间,秋意泊眼前不远处碎裂了开来,不大,只有拳头的大小,一根蓝色光带飞了出来,随即化作了一阵光雨,最终变成了一只拳头大的小砗磲,而那拳头大的窟窿正在迅速的愈合起来。 秋意泊:“……” 秋意泊一个箭步上前,眼疾手快的将疏狂剑插-入了窟窿里,疏狂剑还是鸟形,两条腿被灵石禁锢在了窟窿里,它委屈的看着秋意泊,不满地叫了两声。 秋意泊他温和的拍了拍疏狂剑:“宝,委屈你了。” 疏狂剑:“???”它有一种不太妙的感觉。 下一瞬间,无数极光金焰通过它向下落去,上面裹挟着秋意泊的灵气,蓝色荧光形成的光带疯狂的上前汲取灵气。 那什么……秋氏自助生蚝摊开业了。 秋意泊乐滋滋地在旁边看,虽然有灵石板隔着,但是他总觉得周围都弥漫了鲜香的气味,要是有点蒜蓉就更靠谱了。 忽然之间,他脑中好像有人十分不满的‘啧’了一声,秋意泊下意识往周围望去,却见周围空无一人,他微微挑眉。 这场景,十分熟悉。:,, 304 第 304 章 熟悉又如何,秋意泊用脚指头想想就知道他那个奇怪的体质又发作了,不就是老爷爷嘛,司空见惯。 秋意泊早已不是当年面对翔鸣真君瑟瑟发抖的秋意泊,就算来个合道大能……哦不对,这秋意泊还是怂的。不过眼下清蒸海鲜摊才摆上,对方真要不满,现下也应该出来了,对方不出来,秋意泊就当没听见,该做什么做什么,该撒蒜蓉绝不含糊撒孜然。 秋意泊从纳戒里掏出来了个挖掘钻头,这东西他也是之前那一批法宝胚子随机出来的,化神境界的挖掘钻头,灵能全自动,指哪挖哪。当时也不知道为啥没扔给天地纵横卷废物回收……想起来了,当时想着万一看见哪里山清水秀,用这玩意儿挖个地基也怪方便的,这才留了下来。 现在地基不用挖,先挖个洞吧。 等钻头钻了个巴掌大的洞秋意泊就停手了,他一手按在洞上,追寻着灵气而来的荧蓝光带还没触碰到秋意泊,就接触到了满是灵气的蒜蓉酱和绿豆粉丝,亏得他平时想着反正放纳戒没有保质期这个说法,东西都是按车来囤,下方的砗磲可能是在封闭空间里待的时间太久了,演化出一套生存规律,每一条光带汲取了一定数量的灵气后就会退去——结果就变成了每只砗磲各自取了半桶蒜蓉酱再加半框粉丝走。 省心啊! 秋意泊见状又叫钻头钻了几个洞,分别送蒜蓉和粉丝下去。 要不怎么说不是自己的世界不心疼呢?这样换在凌云道界,秋意泊怎么说都得松松手,这次取不了下次再研究,到了这个世界秋意泊直接连蚌带珠子一起带走! 而在海面上结阵的青莲剑派弟子忽地看见秋意泊下去的地方冒出了一溜儿古怪的气泡,众人一开始还没注意,直到整个海面上都飘出了一股霸道的香气,一个个跟个呆头鹅一样傻不愣登的看着那不断涌现的气泡,陷入了沉思。 实在不是他们眼界窄,但谁能想到海面上冒气泡能冒出蒜蓉的香气啊?! “为什么海底会往上冒蒜油的味道?”有人忍不住问道。 另一名弟子不争气的吞了口口水,表示:“……可能……泊师叔在下面烧菜?” 有弟子哀嚎:“为什么是蒜油的味道!” 瞧瞧他们超有气势的剑莲!瞧瞧他们霸气外露的‘不留行’!平日里大家不是出去游历就是在闭关,难得凑齐了八个化神境界弟子一起施展‘不留行’,没配上一个弟子在里头焚香抚琴那都是因为人数实在是不够!现在配上蒜油的味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围在这里搞那么大阵仗就是为了捞海鲜! 啥气势都没有了! 正巧此时有一艘飞舟远远而来,正是和青莲剑派一直互相瞧不上的醉梦山,飞舟上同样也是十名化神修士,他们远远便瞧见了青莲剑派标志性的剑莲,想着青莲剑派搞出那么大阵仗来必然是发现了什么不世奇珍,便立刻赶了过来——都是秘境了,大家手底下见真章就是了。 不想今日吹得是东风,醉梦山恰巧就在下风处,等到离得近了,一艘飞舟上的修士都闻到了让人口水直流的蒜蓉香气,还有人厌恶的皱了皱眉——此人不吃大蒜。 “他们在做什么?”有修士动了动鼻子,满脸都是疑惑:“吃饭需要弄这么大的阵仗吗?难道是在分食什么化神大妖?” 有修士看着那头剑莲攒动,到处都是清光一片,摇头道:“看不太清楚,但应该差不离?” 反正这香气说不是蒜油他们是不信的。 青莲剑派弟子也是如临大敌,醉梦山大师兄扬声与他们打了个招呼:“青莲剑派的道友们真有闲心,不愧是天下第一宗门。秘境当前,诸位道友还有心思摆弄吃食,这份心境实在是让我等望尘莫及啊!” 青莲 剑派弟子:“……” 他们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好憋屈。 青莲剑派大师兄危楼深吸了一口气,保持着应有的风流优雅斯文大方,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朱道友过誉了。” 此言叫醉梦山诸君心中一动,人生得意?看来青莲剑派果然是得了什么不世奇珍?不过有一说一,同为正道,若是宝物无主,他们争上一争不算什么,要是已经为青莲剑派夺得,他们再去抢夺,未免在品德上落了下乘…… 正当此时,海面上忽地起了一个漩涡,众人不由一惊,再看去,只见层层波涛汹涌,仿佛有什么巨物要破海而出,青莲剑派门下只当是苦等的天材地宝终于要出世了,而醉梦山等人则是心道这次务必要趁着宝物无主之时收归己方,正当众人严阵以待之际,一道巨大的阴影出现在了海面之下,不过是一道倒影,便叫人由心底蔓延出了一股恐惧。 是凶残神秘的深海大妖?还是隐藏在这秘境中的天材地宝? 众人心有惴惴,皆是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手中兵器,死死地盯着海面。 那东西近了,雪白之色在众人眼底一晃而过,尤为阴影吞没,众人屏息凝神,正欲出手之际,一只需要几十人才能合围的砗磲出现在了众人面前,而随之从海下出来的则是一个身穿青衣面容斯文俊美的修士。 与此同时,那股霸道的香气越发明显了,肆无忌惮的侵占着每一寸空气,除了极个别不喜欢的人外,其他人无不口齿生津。 秋意泊扬声道:“看什么呢?快来搭把手,这元婴期的大妖肉质鲜嫩,世所罕见,今日合该一醉!” 青莲剑派弟子:“……”您下海,真的就是去捞海鲜了啊? 不是说了天材地宝即将出世,叫我们严阵以待吗?!泊师叔您一个人下海捞海鲜还烤熟了再上来,这合适吗?! 话虽如此,但一个个都很诚实的分出一道剑气架住了砗磲,砗磲大开,里头是满满当当金黄微焦的蒜蓉,雪白细腻的粉丝,还有一整块看着就很肥嫩多汁的贝肉。秋意泊立在砗磲上方的贝壳上,振臂一挥,便有无数美酒当头而下,紧接着便是一点天地异火落下,陡然整个砗磲内都是微蓝的火光,金黄的油脂滋滋作响,贝肉被逼出了一股又一股鲜美的汁水,空气中除了贝肉香、蒜蓉香,又多了一股浓郁的酒香。 醉梦山门下修士看着那头已经开始准备分食了,青莲剑派的大师兄还往他们这边招呼了一声:“即有缘在此相会,诸位道友,可否同乐呀?” 醉梦山大师兄脸色青黑,挥了挥手:“不必了,告辞——走。” 醉梦山的飞舟火速离去,门下弟子皆是一脸古怪,终于有人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他们有病吧?!” 摆出那么大的阵仗,就是为了捞个元婴期的蚌来吃?! 他们还记得这里是凶险的秘境吗?! 醉梦山大师兄嗤笑了一声:“青莲剑派就是一群怪人!” 这头大家保持着大阵,一边吃饭,飞舟上的那个弟子给大家一人发了一个大海碗,一块贝肉加几筷子粉丝,再盛点汤汁,就是满满的一碗。 弟子一边吃一边抽气:“好烫!泊师叔好厉害!” 不光会炼器还会煮饭! 到了他们这个境界,几乎都已经辟谷了,但出门在外的时候难免有时候就想吃点什么,要是在城镇那就下馆子,要是在荒郊野岭,生把火把食物往上面一架就完事儿了,身上带的无非就是灵稻妖兽肉之类的,怎么弄都不至于太难吃,怎么简单怎么来,哪有秋意泊这样调料齐全还知道下酒去腥的? 等一碗贝肉粉丝连汤带肉吃下去,灵气自然不必说,现在众人感觉浑身都是暖洋洋的,甚至潮湿的海风都变得 不那么难以忍受起来。 大家又开始了第二碗,速度这才开始慢了下来,有弟子仔细品了一口汤,砸吧了一下嘴:“师叔这贝肉做的好,就是汤咸了点。” 秋意泊盘腿坐在自己的霞影上,捧着碗笑道:“杀它费了点功夫,烧干了不少海水……我都浇了那么多酒,还能尝出来?” 咸一点其实无所谓,元婴境界的砗磲就是吃生的都好吃。 “我口味比较清淡。”弟子解释了一句,感叹道:“有泊师叔在真好啊。” 兵器有人修,打架有人出头,饭食还有人做!这是什么神仙日子! 秋意泊低眉浅笑:“那就跟紧点。” 大家纷纷大笑了起来,秋意泊却催促着众人赶紧吃完将东西收拾起来,不必秋意泊提醒,众人也感知到了此地灵气已经出现了极大的波动,他们等待良久的天材地宝终于要出世了! 不多时,天空中已经聚集了浓密的乌云,雷电如龙,嗡嗡作响,电蛇将乌云染成了一片绚烂的紫意,灼灼不可直视。众人翘首以盼,眼见着那雷电凝聚成形,如龙入海,也在此时,海面之下陡然飞出一物,恰好撞入阵中,同时挥动手中长剑,共同抵抗天雷。 秋意泊是唯一的闲人,便去捉那宝物,那宝物似有灵性,在阵中化作一道流光飞蹿,秋意泊一手一动,一张银光闪闪的大网将那流光笼罩,流光散去,众人才瞧见那是一块琉璃状的物什。 有弟子兴奋地低叫了一声:“是无相琉璃骨!” 这是什么东西?秋意泊从未听闻,想来是此界独有的宝物,脸上配合着露出了一抹笑意。 宝物已经被捕获,天雷大势已去,这件极其稀有的珍宝轻而易举的落入了他们手中。青莲剑派看着秋意泊手中的无相琉璃骨只觉得不大真实,这无相琉璃骨出自深海,谁也不知道它究竟是来自妖兽还是天生地养而成,有此宝在手,文可入药成就大乘期可用九转丹,武可使手中本命法宝兵刃更上一层楼,向来是一物难求。 正在此时,有人嗤笑了一声:“好好好!没想到青莲剑派也做起了瞒天过海的事儿来了!” 危楼朗声而笑,遥遥拱手:“那也得多谢诸位道友相让才是。” 来者正是去而复返的醉梦山门下。 方才他们走远后越想越不对劲,那大阵可是青莲剑派秘传的‘不留行’,这大阵麻烦至极,饶是青莲剑派门下知道它威力巨大,也鲜少使用,今日他们居然结了这‘不留行’就为了杀一只元婴期的蚌妖?这未免太过小题大作!他转念一想,就知道自己恐怕是被哄过去了,急急忙忙回来便看见了那无相琉璃骨落入青莲剑派门下,醉梦山简直是目眦欲裂。 秋意泊扬声道:“看来诸位道友不是来贺喜的?” 不是贺喜,就是要抢了。 秋意泊悠然坐在大阵中央,微笑道:“青莲剑派客卿泊意秋,还请道友指教。”:,, 305 第 305 章 醉梦山门下其实是不乐意做这等事的,无他,青莲剑派占尽了以逸待劳的优势,不留行已经摆了下来,他们想要去抢夺无相琉璃骨,便得先破了这不留行。纵使两家人数、境界都相近,可入这不留行,便是敌强我弱。为了无相琉璃骨,值得吗? 并不值得。 可无相琉璃骨确实是百年难得一遇。 醉梦山大师兄朱良倏地轻笑了一声,带着无边的讥讽之态:“不留行在前,谁敢轻易触其锋芒?朱某虽有心与泊道友一较高下,可朱某能力有限,醉梦山在此恭贺青莲剑派诸位道友得此珍宝。” 别看他说得好听,言下之意是在骂秋意泊说风凉话,仗着有不留行龟缩不出。青莲剑派这里硬要算最年轻的应该是秋意泊,大家都是大几百岁的人了,谁能听不出来这意思? 危楼侧脸道:“泊师叔莫听他的,醉梦山门下嘴皮子向来利索,八哥见了他们都得甘拜下风。” 秋意泊却是施施然地飘出了不留行的范围,朗声道:“这倒是好办,不留行是死物,泊某却是个活人。” 他伸手遥遥一指海面,空气中陡然出现了一点黑色,犹如虚夜深渊,那一点黑色急速扩张,最终占据了一块四四方方的海域,竟然是生成了一张平台。秋意泊飘然而落,脚尖轻点地面,墨色之中便升起了一张小几,他将无相琉璃骨放在其上,海风吹得他的衣衫猎猎作响,长发翻舞,秋意泊伸手将一头长发束了起来:“早听闻醉梦山道法高深玄妙,门下弟子无一不是人中天骄,泊某以无相琉璃骨做赌,不知可有人敢上前一战?” 青莲剑派的弟子本该大惊失色,但莫名就觉得他们泊师叔绝对没问题,都是一剑斩合体大妖的角色了,难道还怕区区化神?于是乎一众人就愣是没阻拦,维持着不留行跟看戏一样站着——至于为什么留着不留行是因为泊师叔没说要散。 倒是醉梦山弟子纷纷意动,大师兄朱良颔首道:“好,那我便应这一战!” 说罢,他便飞身上前,落在了那方平台上,正欲向前走去,却不想面前却多了一道屏障,他愣是被阻拦在外,他抬眼看向秋意泊:“泊道友,这是何意?” 秋意泊眉目不动,一手微抬,随着他的动作,朱良面前也升起了一张小几,他轻笑道:“朱道友,此宝乃是我青莲剑派所得,即是拿来做了彩头,就没有我一方出彩头的道理。” 朱良脸色忽地一下黑了下来,眼下这场争斗硬是被面前那人给扯掰成了醉梦山与青莲剑派正儿八经的较量,无相琉璃骨拿来当了彩头,他既然要争,就必须拿出与无相琉璃骨相差无几的彩头来!可无相琉璃骨何其珍贵?!他一个化神修士哪来那么珍贵的天材地宝?!若是将他的全副家当都压上那才差不多! 若是赢了还好说,若是输了呢? 可他人都已经站在这儿了,总不能说他出不起,所以就不打了吧?这算什么?传出去一说,那就是青莲剑派大气洒脱,连无相琉璃骨都能随便作赌,醉梦山小气不小气不知道,但穷是一定穷! 又听秋意泊扬声道:“若是醉梦山道友拿不出同等珍贵之物,那也便算了。” 此事已成定局,朱良看着那晶莹剔透散发着无尽玄奥的无相琉璃骨,咬着牙将自己的纳戒扔到了小几上,道:“无相琉璃骨珍贵难求,此乃朱某全幅身家,虽不及无相琉璃骨的一般价值,却也是个心意。” 朱良看见秋意泊微微皱眉,眼中出现了一二分怯弱心虚之色,心中陡然大定,他接着道:“不过……既然青莲剑派的道友诚心与我醉梦山相较,朱某也不能失了礼数,王师弟、钱师弟、刘师弟……!” 都是数百年上千年的师兄弟,醉梦山弟子根本不必朱良吩咐地太清楚,纷纷将自己的身家都抛上了平台,一时间那小几上珠光宝气,耀眼夺目,朱良挑衅地看着秋意泊:“如此,也该够了!泊道友,请赐教!” 秋意泊都快笑出声了,有一说一他本来想混点经验值,后来又想不能白打一架干脆收点门票,哪想到竟然薅了醉梦山弟子大部分的身家——到底是入秘境,不少修士会将一部分身家留在洞府亦或者其他地方,这是为回不来做准备的,当然,大部分身家还是留在了身上,免得要用的时候总不能不凑手吧? 他微微一笑,放了朱良入内,此前两人已经互相介绍过了,也不必再打招呼,朱良扬声道:“即入此擂!” “生死不论!”秋意泊接了下去,两人眼神一对,便不约而同地扑向了对方。醉梦山虽号醉梦,可门下弟子亦是剑修,至于这名字据说是开山老祖喝醉了取的,话已出口也不好反悔,就这么用下去了。 不过醉梦山既然能当众酸两句青莲剑派,自然有他的实力在,疏狂剑已是倾世不得的宝剑,寻常法宝兵刃与它交锋绝无什么好下场,可朱良手中莹白长剑与之交锋,在品质上丝毫不落下风! 秋意泊是何等眼力,一眼便看出那莹白长剑浑然天成,居然并非是铸造而成! 朱良显然也是占惯了兵器优势,双剑交接,他颔首道:“不错!” 秋意泊也笑道:“道友的也不错。” 两句话看着悠闲,如同与老友品茗下棋,可实则两人已经相互拆了数十招,双方皆对对方实力有些讶然。秋意泊自来此界,遇上两个仇家都是一剑了事,难免自觉已经超出寻常同境界修士太多,朱良身为醉梦山大弟子,自然是人中龙凤,便是与青莲剑派大师兄危楼对上胜负也在五五,今日不知道哪里冒出来个客卿,试探之下竟然比危楼还厉害几分,怎么让他不惊讶? 试探过后,就是动真格的了。秋意泊剑动之时隐隐有风雷之音,风雷一起,苍穹顶端便引来了层层乌云,朱良一剑横来,秋意泊弯腰弓背,却有两道湛蓝剑气凭空而现,架住了朱良之剑,侧踢向朱良。朱良旋身而出,在这一瞬间一手松剑,一手接剑,再度攻向了秋意泊。 朱良伸手抛出一件法宝,此宝乃是一枚宝珠,宝珠上便有一片滚烫热浪急速向四周扩散而开,火焰攒动,叫乌云遮挡的天光又借由宝珠重现于世,竟然是成了一张遮天火毯,不过霎时间便有火焰如流星一般自天空而落! 或许有人剑法比秋意泊强,有人神通法门比秋意泊强,可要是论法宝,除非有如奇石真君一般的人物下海,否则秋意泊可谓是立于不败之地!秋意泊见状丝毫不慌,身形如影,仿佛有预知之能一样,火流星急速而下,可连个火星子都沾不上他,他手中疏狂剑剑光吞吐,寒意涌发,竟然是不避不退,直逼朱良。 他们所占的这方平台其实就是秋意泊的天地纵横卷,他倒不是想占什么便宜,只不过是做一道保命的手续罢了,万一真要翻车,以对方身处天地纵横卷,他的小命是绝对无忧的——进来不得抽个奖,秋意泊是主人,和器灵招呼了一声,让朱良抽了个小几出来就算抽过了,伪装的天衣无缝。 火流星打不到他,可却落在了天地纵横卷上,法宝的本质就是将天材地宝的特性加之灵气糅合发挥出来,天地纵横卷对于这种灵气产物是照单全收的,秋意泊品了品,这火流星自带的火焰非常奇特,应该是天地异火,若是平常土地,这一颗流星下去就足以砸出一座火山来,威力惊人。 虽然他的东风挺好的,但是那是大范围一次性攻击,要是论起小范围作战,这火流星当真是不错。而且那法宝的功用应该不止于此——这法宝不错,他看上了! 秋意泊五指一动,便有灵丝自他手中飞出,朱良是何等人物,自然注意到了那灵丝,他心下隐隐觉得不妙,可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只当是秋意泊特意对付法宝的手段,他便加快了攻势冲向了秋意泊。 空气中风雷之声大作,一时让人分不清是秋意泊剑气所出还是天地之声。 青莲剑派的弟子一个个望着天空,那里雷云隐动,要不是有人在他们已经开始抱头痛哭了:“泊师叔好厉害……他这等人怎么可能是个散修?” 青莲剑派的剑歌当然不是只有听着好听、风雅这种表面用途,随着门下弟子对道统的深入,与人作战时剑气成歌便能引动天地之力,还有引人心魔、点拨等等用途。 问题是心魔点拨什么的好弄,只要对上境界比较低的就是金丹期弟子也足够施展了,倒是这个引动天地之力……别管引多大多小,就是青莲剑派研习道统入境的表现! 就连他们都只能极其偶尔才能引得一次天地之力好吗!一般而言这都是真君师叔们的专属技能! 更何况秋意泊一引,便引得跟个雷劫一样,亏得流韵师叔(青莲剑派hr)不在,否则现在恐怕已经抱着人家大腿不放让人家正经拜入山门了!还当什么客卿啊!这妥妥就是未来的真君啊!这不赶紧收入门中还等什么呢?! 秋意泊却是不知情的,他在幻境里头练剑练了不少,着实有些感悟,正所谓一通百通,抬头又是火焰海,看得到才有鬼了,他与朱良对拼之间,平台已经延展了几百丈,否则真不够两人打的,只见剑雨如晦,与火流星对撞之间猛然炸裂,无数剑气在此破碎,又沾染了火星,成就了一朵朵剑气红莲。 那红莲不过巴掌大小,秋意泊一手一弹,红莲陡然化金,他笑道:“朱道友,看看我的火如何?” 306 第 306 章 那火焰一出,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威势,朱良却危机感大盛,需知天地异火之间也是有差别的,他这炽阳珠中包含的是当年他师尊亲自为他取来的天灵火焚魂奇炎,此火极为稀少,万年才生一簇,威力更是不必提,而秋意泊的火焰威力显然还在焚魂奇炎之上! 秋意泊也有些纳闷,素日里极光金焰出场,要么就是滚滚热浪要么空气扭曲,反正是个大阵仗,今天怎么就不吭不响了起来? 真是,不要它装逼的时候一个劲的充场面,真要他装逼的时候偏偏跟他玩低调。 极光金焰确实是厉害,撇去它本身品质不谈,它乃是一个顶级炼器宗门的传承,就如同百炼山也有一条地火脉,在为弟子提供地火时也受弟子们灵气反哺,极光金焰也是如此,不知道多少代的供养下来,秋意泊金丹的时候这货都能给大乘真君折腾出点麻烦,更别提现在了。 秋意泊本来是不打算放它出来欺负人的,他需要跟人真刀真枪干几架,不是仗着法宝或者异火威力把人一招灭杀,极光金焰几乎是算是自己蹦出来的,没别的,看上人家的异火了。 秋意泊在心下摇头,又是要人家的家当,又是要人家的法宝,又是要人家的天地异火,饶是他自己都觉得有点过分了。 朱良提剑而道:“泊道友此火玄妙非常。” 秋意泊微微颔首,身影便已经飞掠而去:“那便小心了!” 朱良微微咬了咬舌尖,定了定心神,此人道行高深,平生未见,与他一比,他这般的天骄就宛若是儿童作戏,也不知道青莲剑派究竟是从哪招来的这等怪物——但,他既已立在此处,不战何为! 金莲随着秋意泊的动作再度化为道道剑气,只见剑气一生二,二化四,不过呼吸之间漫天便都是耀耀金莲瓣随风而来,半数扑向上方炽阳珠,还有半数则是随秋意泊而来,朱良处惊不变,虚空一步踏出,出手如电,居然是不管不顾,硬悍秋意泊。 朱良的剑极快,尤其是一意强攻秋意泊后更多了一种一往无前的气势,金戈交鸣之间,两人身形在众人眼中化为一团模糊倒影,唯有剑光闪烁,凛冽难言。 秋意泊身形一闪,右手横剑于胸,挡去了朱良如龙一剑,左手一扯一挥,金色剑气陡然延长,如万箭穿心一般合围朱良,朱良措手不及之下嘴唇微动,身前华光一现,剑气犹如入了镜面,刹那间反射而来,秋意泊弯腰曲背,躲过这一击,侧踢空翻而出,朱良大喝一声,左手如狮虎扑杀,一拳猛然而出,只听轰的一声,无形气劲自两人相接之处扩散而开,脚下平台霎时间开放周围禁制,霎时间周围海面轰然而起! 浪花四溅之间,秋意泊借力远远遁开,他胸中气血翻涌,却并不以为意,朱良也未讨得几分好去,两人在这一击之间各自受了些许伤,朱良忽地扔出了一面宝镜,那宝镜一出现便生出了许多白金火焰,不过一瞬就被吞噬殆尽。他面色苍白,道:“好厉害的火!” 秋意泊的眼睛眯了眯,荡开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朱道友,方才泊某已经提醒过了。” 他左手指尖微微颤动,并未再与朱良近身,转瞬之间无数剑气如狂潮向朱良涌去。朱良有了前车之鉴,根本不敢再跟这沾染了异火的剑气再有半分接触,可剑气如雨,避无可避,饶是朱良再神通广大,也避不开这漫天的剑气,他不得已之间只能用手中宝剑相应,可每当一道剑气而过,手中宝剑便会出现一道微妙的变化,此剑乃是他本命剑,他又怎会不知? 忽然之间,朱良神色大变,张口便吐出一口血来,他猛然抬头望去,头顶火海此时已然消失殆尽,他与法宝之间心神联系断的干干净净,只见秋意泊掌中出现了一枚火红宝珠,正是他的炽阳珠! “你——!你做了什么?!”朱良斥问道。 秋意泊一直都在一心二用,自然是要吃亏一点的。朱良眼睁睁地看着浑然一体的炽阳珠被他一开始没有放在心上的灵丝拆解开来,如同凡间儿童把玩鲁班锁一样,极光金焰在秋意泊掌中跳动不止,当其中蕴含的焚魂奇炎露出之时,便要扑上去将焚魂奇炎吞噬殆尽! 秋意泊瞪了一眼掌中跳动的小火苗,制止了它的动作,他很利落地将其中焚魂奇炎扯了一半出来,剩下一半又给装了回去,又塞了些什么进去,不过几个呼吸之间,炽阳珠又恢复了原有的模样,浑然天成,只是其中焚魂奇炎威力大减。 朱良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 这是人能做到的吗?!当初他师傅为了炽阳珠可是请了一位炼器大师,花费了整整十年才成此宝,怎么几息之间就叫人拆了分,分了又合了回去?!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此人方才与他对战,还一心二用去夺他的法宝,还能与他打得不相上下?更何况他也察觉出来秋意泊隐藏了不少,只看方才,剑气所出,他便被逼得只能一意逃窜,根本无暇顾及秋意泊! 此人好生厉害! 秋意泊挥了挥手,将周围金焰都散了去,抬手便将炽阳珠扔还了朱良,笑道:“养一阵便好了。” 朱良接了炽阳珠,连忙认主查看,并非他舍不得法宝,而是此宝乃是师尊所赐,又陪伴他许多年,助他几次死里逃生,意义非凡,此时自然紧张。一看之下,果然如同秋意泊所说,养一阵便好了。 秋意泊取走了一半的焚魂奇炎,可又在里头加了幻海龙膏,此乃是培训天地异火不二之选,朱良自是认得的。 秋意泊也是不好意思,这焚魂奇炎就当是他买的了,法宝经过刚刚的解析他复刻一个也不难,他道:“朱道友,还要继续吗?” 朱良也知道此时停手是最好的,可到底心有不甘,他看着秋意泊许久,这才拱手道:“泊道友修为高深,朱某甘拜下风!” 秋意泊含笑道:“朱道友客气了。” 朱良心道此时不如秋意泊,未来还不知如何,他回去后必定闭关修炼,再来向秋意泊讨教一番!此话他本来想说,但话到嘴边又没说,听起来太像是被打得抱头鼠窜后又放狠话的了,他倒是诚心讨教,并非挤兑。 剑之一道,达者为先。输给秋意泊,他心服口服。 他对秋意泊行了一礼,转身欲走,忽地听见秋意泊叫住了他,他回首望去,问道:“泊道友还有何事?” 秋意泊笑道:“修剑吗?方才一战,你本命剑可伤的不轻,若无人修缮,下一战必断无疑……今日一战,酣畅淋漓,给道友打个八折如何?” 青莲剑派弟子目瞪狗呆:“……???” 这不是您老打得吗?您还要给他修? 哦不对,人家全副家当都在这儿了,您就是打一折他也没钱啊! 朱良实在是没忍住,神情复杂的看着秋意泊,良久才道:“……我修,可以暂时先欠着吗?回头等出了秘境我便着人将酬劳送到青莲剑派。” 秋意泊自然是无所谓的,他应了一声,转而又问道:“可还有醉梦山的道友想来一试?” 一旁放着醉梦山全副家当的小几消失了去,另一头无相琉璃骨倒还在,秋意泊大大方方地站着,有种‘都是自家人,不用客气’的莫名亲切感,醉梦山弟子一个个无言以对,这还试什么试!他们都是穷光蛋了啊!难道也和朱师兄一样赊着吗?!万一输了一出秘境,就得跟掌门真君他们说他们和青莲剑派比武输了,欠了青莲剑派一大笔钱? 谢邀,虽然醉梦山一般一般,也就天下第二,但还是要脸的! 输就是输,赢就是赢! ——最重要的是朱师兄都输了,他们上去干什么,送菜……送钱吗?! 秋意泊见无人再来,也不再刺激他们了,真要弄出回头问人家宗门讨债的做派也不好看,他还是有点良心的,薅干净人家的身家就行了,上升宗门就不太好了。他招了招手,朱良手中之剑居然自动往他那方向飞,朱良心中一动,只觉得自家本命剑欢喜莫名,比对着他还热切。 秋意泊也欣赏了一番这把好剑,他赞道:“泊某阅剑无数,能与我家疏狂媲美的,或许也只有道友这一把了。” 完蛋,此言一出,朱良都觉得他的本命剑都不想回来了。 他有一种老婆当着他的面对其他男人更热切的微妙之感。 秋意泊也知道时间紧张,虚耗了这点时间拖着青莲剑派门下为了赚醉梦山身家已经算是很过分了,修剑便也不折腾什么,直接取出了自己的万宝炉,掀开炉鼎,将这把剑送入其中,刚刚极光金焰急着要吃经验,过于活跃了,他十指蔓延出灵丝,此时万宝炉幻化成普通的锻造台模样,秋意泊灵丝为经脉,将相当于已经经脉尽断的宝剑重新连接了起来,又寻了一个拇指大的无定辰星出来替它修补。 朱良并不知道那是什么宝物,可此物一出他便断定必然是不下于无相琉璃骨之物,他与本命剑心神相连,本命剑欢欣雀跃他自然也能体悟,他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他怀抱恶意而来,泊道友却能用这般宝物替他修剑……这实在是…… 秋意泊倒不是想和朱良打什么关系,只是这把剑确实难得,在他眼中犹如一名绝世美人,即是美人,又怎忍心叫它明珠蒙尘呢? 不过一盏茶,秋意泊就修好了这把剑,交还给了朱良,朱良感慨万千,谢过之后便带着醉梦山弟子离去了。 秋意泊随手将无相琉璃骨抛给了危楼,笑道:“这宝物你们拿去交差,剩下的我便昧下来。” 言下之意,有意见快说。 青莲剑派弟子纷纷摇头,谄笑地说:“师叔……我也想要那个!” “哪个?” “就是那个嘛!” 秋意泊挑眉:“哪个?” “就是给朱良用的那个!”大家都一副非常委屈难过心里苦的模样,连危楼都一副凄惨表情:“师叔,您可是我们师叔,这样好的东西,您给我们不成吗?” 秋意泊含笑道:“是要付灵石的!” 危楼表示:“灵石我也有啊!八成价买无相琉璃骨同等宝物上哪去买!您就疼疼我们吧!” 秋意泊笑道:“好,那回头替你们也炼化一番。” 众人纷纷点头,大喜过望,只有一个弟子忽然道:“等等,师叔,您炼器一次收多少灵石啊?” 秋意泊随意地道:“也没多少。” 众人放下心来。 秋意泊道:“你们是我师侄,八成即可。” 哎等等,按照市价,炼器需出三倍灵材或者同等价位灵石,还是无相琉璃骨这同等价值宝物的三倍……八成他们也付不起啊!:,, 307 第 307 章 剑修存不下灵石,仿佛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秋意泊突然很能理解为什么他三叔当年为了区区十万极品灵石搞出了个心魔期,看着是没钱,其实是因为把养老婆【bhi】的钱拿去养了侄子,这不妥妥道心不稳吗?引出点心魔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了。 青莲剑派弟子也是如此,明明知道贵得用不起,还嗷嗷哭着将自己全副家当倒出来让秋意泊挑,秋意泊有求于人家青莲剑派,也不好意思多收,而且在来时他已经薅过一波了,在每人纳戒里挑了点材料就算是结了,不好等出去了真问青莲剑派的玉清道君要债吧? 当然,他是不会说不要的,万一有需要的时候,他也可以提出来晃一晃。 秋意泊其实觉得已经差不多了,等出了这空雾秘境,借着这次的功绩,他就央求玉清道君帮他开个传送阵,将他送回去就算完。 是夜,飞舟依旧在海上漫无目的地翱翔着,空雾秘境三千年一开,三千年风云变幻,沧海桑田,实在是无甚什么可参考的,便走一步看一步。 秋意泊搞炼器向来是快,不过两三个时辰就整治完了一船人的宝剑,这还是因为想要卖个好而特意细致了些许的情况,房中人来人往,待到午夜,月海潮生,便只剩下了他一人。 他看着房中清寂,满桌狼藉,忽地生出了一丝恶感。 自来了这一界,似乎就没有一日是太平的。 他想要回家,却因为不明敌我而暂缓,素日里只有别人求着他炼器,现在却是他想发设法在施恩,讨好了青莲剑派上下,才能张口求人,偏偏上面道君真君一堆,他境界浅薄,无可奈何——当真是憋屈极了! 他要是早叩问炼神还虚,哪有这样憋屈的一天! 秋意泊心中无名生出了一丝厌烦,也不知道是对谁的。 有声音冷冷地说:【即入此界,天道限制不存,在此界潜心修行,待他日登临炼虚合道,岂不来去自如?且此界别无亲眷负累,孑然一身,有何不好?何必急着回去?】 又有一道声音应和道:【确实,此界海域辽阔,风物迥异,若能留在此界一阅风光,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第三道声音则是说:【还是回去的好,不过可以留个分神在这里,岂不是两全其美?】 ——闭嘴。 秋意泊在心中一字一顿地道。 或许是受了之前大蛤蜊精幻境的影响,他感觉已经很久没听过道统的声音了,哪想到今日半夜心绪波动了一下,它们就又冒了出来。 仔细一想,它们每次出现之时,都是他心绪不宁的时候。 尤其是半夜,傍晚之流独自一人的时候——这种时间段就是很容易发出一点感叹,不然网抑云这个梗也不会流行过,可这次秋意泊仔细想了想它们说的话,倒是觉得它们说的都很有道理,无论是哪个都对他是绝对有利的,他之前过得太顺,如今换了一番天地,少了长辈撑腰,一切靠自己,自然不是什么坏事。 他甚至都有些心动了。 秋意泊甚至斟酌起来要不要现在就分个分神出来,这秘境中最强能有真君境界,物产丰富,还有一位八成盯着他的残魂,若是放个分神出来,大不了就不出去,在秘境里耗着,没有了时间的限制,这秘境九成九最终也是要落到他手上的。 一个分神,换一个秘境,天下可能没有比这更划算的生意了。 秋意泊看着面前一灯如豆,烦躁的感觉不消反增,甚至开始觉得穿书这事儿就是害他,是一件天大的祸事。当凡人有什么不好?哪怕是前世,他照样吃饱穿暖,光在本市有套房子就已经远远甩开大部分同龄人了,正是最好的时光,以他的人品相貌,不乱-交不约-炮不骗婚,同性恋怎么了?那会儿出柜的人一把一把,他未必不能找到一个知心人,相伴到老。 可现在呢? 有家回不去,成天不是剑就是火炉子,气运又古里古怪,有意思是有意思,可他有时候也不想那么有意思。 还有,穿越也就穿越了,他小时候为什么不好好练剑?为什么非要觉得炼器好有意思他好想学?要是他能将炼器的时间分给修炼,是不是他现在就不必寄人篱下了?学了也就学了,为什么一个脱凡劫硬是在凡间待了近百年?他为什么不早点想通?就算这一切都没问题,他为什么没事去搞护山大阵?弄的自己不得不跑一趟大光明寺,结果被卷到了这个地方来? 他向来觉得他的人生可谓是一帆风顺,可如今反观,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不如…… …… 这不对。 …… 秋意泊忽然笑了一笑,看向了船舱之中某个角落,随即又收回了目光,他起身,满堂的物件随着他的动作利落的收拾了起来,材料残渣一律喂万宝炉,工具收归纳戒,黄铜的锅子飞了出来,自动蹲到了万宝炉上,随着清水注入,里头的膏脂融化,眨眼间便是满室飘香。 片得跟蝉翼似地牛羊鹿肉摆了一桌,秋意泊取了个小坛子来,用银勺挑了一勺酒膏出来,擓在了壶中,又用白酒去冲,莹碧的酒在壶中荡漾,又被放在铜炉上慢腾腾地热着,又有一筐子绿叶菜入了炒锅,自动翻炒起来,秋意泊将银勺在锅里晃了一晃,室内就又多了浓郁的酒香。 深夜并无人造访,秋意泊便拿了一卷闲书,一边吃火锅一边看话本子,嗯……这是他在客栈里住的时候顺手叫人去书店扫了货,这不是到现在都没闲心看嘛。 此时正好。 随着桌上的菜色一点点减少,秋意泊也吃饱了,他打了个响指,今日懒得洗澡,清尘术凑合一下算完,人往床上一躺,就着烛光继续看闲书。 不知不觉中,一夜过去,等到天色大亮的时候,秋意泊才算是将手中这一册看完,接着掏出了第二册。 “咄咄咄。”门外传来了敲门声:“泊师叔,海上有些异状,危师兄请师叔出来看看。” 里头应了一声,随即大门敞开,满屋子的肉汤味儿以及酒气冲得弟子只皱鼻子,“师叔?” “没事。”秋意泊长发未梳,衣衫未整,懒懒散散地走了出来,外面海风倒也不错,清爽潮湿,不过景色却不太妙了,肉眼可及之处,皆布满了浓郁的雾气,飞舟之外,伸手不见五指,可又隐隐约约有什么巨物在雾气后一闪而逝。 秋意泊走到了飞舟边缘,伸出一手,海风携着雾气在指间穿梭而过,不过几个呼吸便觉得满手都是湿润。 危楼就在飞舟顶层,秋意泊慢吞吞地沿着回廊走了上去,就见危楼眉宇紧锁,望着面前的罗盘不说话。秋意泊上前看了看,问道:“如何了?” “泊师叔,我们的飞舟已经在此地绕了许久了。”危楼指了指罗盘,代表飞舟的红玉宝珠在罗盘上呈现圆形走势,竟然是在此地不停地打转,只不过这个圆比较大,外面又是一片白雾,众人也看不出来什么。 一般而言,若无人特意操控,飞舟会呈现一条直线飞行。 秋意泊和危楼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外面,秋意泊说:“看来此路是不通了。” “是。”危楼沉声道:“我已经尝试着换一条路线了,但很显然……我们是被盯上了。” 对方并不愿意放他们走,但为何迟迟不来攻,就已显现出许多问题了。要是盯上他们的是大乘或者渡劫真君,他们现在应该已经没命了,而满船的化神修士,寻常合体真君一时半会儿也奈何不了他们,故而只能换其他方式——就比如那个大蛤蜊精。 秋意泊却觉得没那么复杂,他轻笑着拍了拍危楼的肩头:“说不定不是被人盯上了,而是误入了哪位大妖的领地呢?” 那更可怕了好吗?! 他们在明敌方在暗,要是只是不当心误入了对方的领域他们就出不去了,对方得是什么境界?他们还能留下命来吗?还不如是个合体境界大妖盯上他们了呢!这样好歹还有一搏之力呢! 危楼一脸‘您可别是个乌鸦嘴’的表情看着秋意泊,秋意泊则是道:“再看看。” 危楼颔首,他再尝试一下飞出这个地方,要是飞不出去,也就只有‘等’这个字了。 他们在海上绕了七天,罗盘仍旧显示他们未曾离开原地。 又是一夜,浓雾未散,连月亮也看不见了,秋意泊躺在塌上看话本,忽地听见外面有惨叫声响起,他兀地起身,疏狂剑落入手中,便要出门去看,可走到门前,便听见了一个古怪的声响。 潮湿的,细碎的,如同一团海草在木制的地板上拖行。 离他越来越近了。 一团黑影陡然进入了秋意泊的视线,它就在门外,獠牙与超出常人数倍的五指的阴影投射在窗纸上,它似乎察觉到了秋意泊的存在,停在了他的门外,静静地站在那儿。 突然,又有一道声音响了起来,是危楼的声音:“师叔!救命!” 紧接着声音变得嘈杂混乱了起来,除了危楼还有其他弟子:“有敌来袭!” “师叔有妖物潜入了飞舟!快快出来救援!” “师叔——!泊师叔——!救命——!” 秋意泊看着门外恐怖的影子,忽然觉得好有意思。 海上,孤舟,浓雾,怪物,要素齐全。 通常而言,现在不能出去,就算是傻,也知道是门外这怪物就等着他出去,那些呼救的声音都是它变出来的,就是为了引他出去,出门就有个开门杀等着他。 是的,他不必出去。 青莲剑派门下与他有什么干系?就是死绝了那又如何?他们死,是因为他们轻信妖物,是他们实力低微,怪不得他的。 秋意泊微微一笑,坦然地打开了大门,门外恐怖莫名的怪物对着他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随即张开了血盆大口,獠牙尖锐,就要对他扑来。 秋意泊立在原地,问道:“我有好酒好肉,可要来凑个局?” 下一瞬间,金光迸溅,阳光驱散了一切的黑暗,怪物消散,露出里头俊秀的面容来:“好呀!师叔有好酒好肉我当然要来!在海上吃的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 倚在栏杆上的弟子翻了个白眼:“你这样说话,叫师傅听见了必然是要罚你的。” 那弟子侧脸笑道:“师兄你别告状就行了,否则我也跟师傅说你在外头对着人就翻白眼!” “我呸!” 秋意泊轻笑着看着这一切,蓦然回头看向了屋内某个角落,又似不经意的挪开了视线。 308 第 308 章 青莲剑派的作风某种程度上与秋意泊甚是合拍,今朝有酒今朝醉,能修到化神境界,无论是勉力达到还是天纵之才,心境总是不错的,吃吃喝喝聊着那也不错。 一个弟子被灌多了酒,伏在船舷上吐了,大家纷纷嘲笑他不太行,都到化神境界了还能喝吐,从某种方面来说也算是独领风骚。 那弟子其实是一时不查,他没想到秋意泊拿出来的酒能那么上头,后劲太足,喝多了一时不想忍,左右想着反正都是自己人,吐了也畅快点,这才大大方方去吐了。 他吐干净了胃里的饭菜,忽地指着不远处道:“危师兄,泊师叔,你们来看!” 众人被他一喊,纷纷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距离他们约三百尺处的海面有一个不算太大的漩涡,危楼盯了半晌,颔首道:“下面应该有海兽洞府。” 虽说地图上是没什么好参考的,但苍雾秘境几乎全是水域,和外界有所相似,大家都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秋意泊除外),自然能看得出究竟。 一般这种漩涡就代表着海底周围有不正常形成的孔洞,且不是死路,水流暗涌之间便会形成这样的漩涡。漩涡越大,说明下方水流通过的孔洞越大,通常这种地方就比较适合妖兽居住——毕竟都修成精了,对自己生活水平自然是有要求的,修士都知道在山壁上打洞府出来住,妖兽自然也知道。 妖兽越大,它的洞府就会越大。大部分海洋生物都不喜欢住在一汪死水里,所以洞府必然会留有两个及以上的出水口。话又说回来,虽说对于修士们而言,有了漩涡相当于有了标志物,但同样意味着光堵人家大门没用,人还有三四五六七个后门可以走。 妖兽们当然也知道打通了洞府后暴露的风险,不过敢将自己的洞府打通的,一般也就是修行有成的大妖了。且大海如此宽广,就算是秘境那般的阵仗,在海中开启都时常不为人知,更何况区区一个小漩涡? 危楼没怎么想就拍板决定下去看一看了,随即便催着弟子们醒酒——倒不是不尊重秋意泊,而是这样的决定是不会有人有异议的。他们入了苍雾秘境,自然是要四处寻求机缘的,海上茫茫一片,他们聚在一起安全是安全,不过确实也没什么不长眼的上门,他们好不容易发现了一个妖兽洞府,这如何能错过? 秋意泊也是这般想的。 一个时辰后,大家的状态都调整回来了,阳光热辣,负责控制飞舟的弟子便上去调整飞舟,秋意泊立在甲板上,便见飞舟周围开启了一层特殊的禁制,不同于平日那种关键时刻出来挡一挡,空气与海水依旧能进入的禁制,秋意泊现下明显能触碰到一层薄薄的禁制壁,像是一个玻璃罩子把整艘飞舟都包裹了起来,下一瞬间,飞舟便开始下沉了。 海水被阻隔在外,剔透的蓝一下子将他们包裹了起来,四周还有鱼虾贴在禁制上使劲的游,不知道为什么游不过去了。阳光为水所分散折射,粼粼的水光投映在众人身上,颇有意趣。 秋意泊感觉还挺有意思的,这类似效果的禁制凌云道界也有,但感觉和眼前这个有本质性的差别,他侧脸看向了危楼,正想问问这个禁制的原理,忽地看见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危楼侧脸上动了动。 像是毒虫长蛇钻进了血肉里。 他眨了眨眼睛,又在危楼锁骨处看见了相同的活动轨迹,他确定自己没看错,但……八成又是幻境。 有些人呢,贼心不死。 秋意泊压下了那种毛骨悚然的异样感,和危楼交流了起来。危楼在禁制上也有些心得,你来我往之间大家聊得还算是愉快,等到他们两一扭头,就见除了负责操控飞舟的弟子外,其他弟子都盘腿坐在他们不远处,手里都拿了玉简,浑然一副上课记笔记的模样。 “师叔,你说不管是炼器还是制符都需一气呵成,圆融如意,然后呢?这具体怎么才算圆融如意?”有弟子乖巧发问。 当剑修的,谁不想多学点手艺?哪怕不为赚钱,就为了找人炼器不被骗也好啊。 秋意泊望去,便见他眼下皮肤上忽得隆起了一条圆形的长条物,将他皮肤撑得鼓起了起来,那东西像是活物,在他眼下张牙舞爪地扭动着,那弟子却浑然不知,一副虚心求教的表情,秋意泊恍若未见,只详细地说:“此道论行论心,器物表象,不论落笔下锤,心中有物,行动自然圆融如意,论心,则为……” 弟子们纷纷点头,谁也没问脑子里有东西手上愣是连个外形都做不出来怎么办——那就是单纯的基本功还没及格,那还谈什么进修? 而秋意泊眼中眼前一群弟子在水光之下就如同一头头强行伪装成人类的怪物,应该是求知的目光显得贪婪又恶毒,衣服下方总是在不自然滑过扭曲的虫形,亏得他能忍下来。 等这一题讲完,他们也已经进入了深海,四周已是漆黑一片。飞舟又张开了三层禁制加固了周围,免得水压太大,压破了禁制。其实飞舟在水下航行的速度比起他们自己轻装上阵要慢一些,可胜在省心省力,否则光是应付深海的环境就要耗费部分灵力,有飞舟在,大家都是以逸待劳,想到一会儿要打人家洞府,慢一点也无妨。 海中总有些奇怪的生物会发出光芒,秋意泊就看见一个特别大的蓝色光源游了过来,紧接着一条车那么大的鮟鱇鱼将丑脸贴在了禁制上,露出了满嘴的利齿试图啃禁制,秋意泊顿时在心里刷出了地铁老人手机的表情包,不想其他弟子却兴高采烈,还有人特意把出了禁制把对方给打了拖了回来。 严格来说,也就是一条金丹期的鱼,对他们而言跟切个菜差不多。 危楼眼睛也发亮,大手一挥示意对方先把鱼收进纳戒里:“等打了那大妖,我们回来煲鱼头汤!” 秋意泊:“……?” 一众弟子也没觉得奇怪,毕竟这种鱼难得,凡界更是昂贵无比,普通凡人几乎不可能吃到鲜活的,到了修真界上桌都是扒皮片好的,鮟鱇鱼剥皮去鳍后里头只有一根大骨,鱼肉粉白细腻,跟它表皮上麻麻赖赖恐怖丑陋的模样可大相径庭,认不出来也正常。更何况看秋意泊那通身矜贵的气派,就知道估计没人会把这鱼原样端到秋意泊面前:“泊师叔,这就是琵琶鱼,炖汤可是一绝!” 秋意泊满脸恍然大悟:“这丑东西就是琵琶鱼?” “就是它。”那弟子嘿嘿笑了笑,一条肉色的触手从他眼眶里戳了出来,笑容在这条触手的衬托下显得格外的诡异。 这小插曲后,就是大妖的洞府。那是一片巨大的珊瑚礁,珊瑚礁下方则是有一个黑黢黢地洞口,看长宽飞舟驶进去都绰绰有余。危楼却没有让飞舟直接行驶进去,飞舟体积太大,进了里面反倒是要吃亏——而且是重要宗门财产,还是先收好比较好,它的造价实在是太贵了。 一行人下了飞舟,适应了一下深海的压力,随即便轻车熟路的往内探去,珊瑚礁的内部水质极其清澈,他们取了方才那鮟鱇鱼的小灯笼当做光源,这么点光源就能映射到很远的地方,海底全是洁白的细砂,两三丛海草随着水流慢悠悠地摇曳着,随着光源的晃动,珊瑚礁上也映射出点点七彩的光晕,将整个洞府映得如梦似幻。 若是不知道这是大妖的洞府,秋意泊都要在心中感叹一句大自然的神奇了。 同行的弟子小声道:“啧,看着倒是好看,还不知道多少骨头才对出来这么一地砂呢!” “谁说不是呢?”那弟子抬手一指,海底便扬起了一捧细砂,随即露出了里头还未完全化成砂子的碎鱼骨,比起血肉模糊来说要好一些,但乍见到以万数计的鱼骨,众人皆是一阵恶寒。 秋意泊没觉得恐怖,他觉得这看起来有点像是现代的食堂,还是今天刚好烧了鱼的食堂,吃完了去泔水桶倒垃圾也能看见这么一堆堆的鱼骨头。 顶多就是这食堂大了一点呗,没什么大不了的。 忽地,秋意泊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一道剑气飞出,硬生生削断了他手中的灯笼,众人不必他嘱咐,自然而然地向一旁散去,下一瞬间,那鮟鱇鱼的灯笼就被一团黑影所包裹,光影明明灭灭,一条又一条肉色的鳗鱼状的生物张开了长满了利齿的嘴,一个劲的往灯笼里挤了进去,很快灯笼的光晕就黯淡了下来,扭曲的黑影贴在灯笼里,又随着光晕映射了出来,叫人不寒而栗。 危楼静静地看着,没有出手动它们——这没有什么意思,不过是一堆练气、筑基级别的七星子。 七星子喜吸食吞咬血肉闻名,咬住猎物便不会松口,甚至会悬挂、钻入猎物体内啃食,又兼具锋利口齿,成精后这样的天性又得到了延展拓宽,七星子一旦成了气候,便会得到一门叫人恶心的天赋——隐匿与麻痹。往往还没有人注意到它,就会被它一口咬住,甚至咬住了自己也没有痛楚,紧接着体内血肉便化为浆水叫它吸食殆尽,等到发现时便已回天乏术了。 怪不得这里的鱼骨特别完整,因为这洞府所居住的生物根本不需要咬碎他们才能进食。 灯笼彻底熄灭了去,那些七星子也失了踪影,陡然之间,危楼拔剑而出,猛地劈向了身侧弟子的后方,只听叮的一声,火光四溅而开,骤然点亮了四周,只见一条水桶粗的七星子正张开了大嘴,再有一寸,便要吸附上那弟子的后背! 秋意泊低声道:“被发现了。” 309 第 309 章 有一说一,虽然大家都清楚海里头什么奇形怪状的妖兽没有,要论吃人肉的海兽其实也不少,但很显然没有人会喜欢这种吸血吃髓的动物,和那种将人撕成破破烂烂的海兽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感触。 秋意泊不必说,众人也都反应过来,结成了方便移动的三才阵,徒留危楼与秋意泊两人游历在外,秋意泊一颔首,率先迎上了那七星子,危楼则是稍稍往后退去,一人争锋,一人断后,就方才所见这洞府中的大妖恐怕子子孙孙不知道有多少,虽说境界低微,可蚁多噬象,危楼在后方守着,免得没在老的身上翻车反而摔在了小的身上。 那悄悄袭来的七星子有元婴境界,这境界真不难杀,可在这等黑暗的洞穴中便显得格外滑不留手,它自然能品出这一行人的厉害,一击不成失了先机,便要逃跑,然而来都来了,秋意泊哪能真放它走?饶是在深海之中,秋意泊的速度也不慢,数十道剑气与他身侧环绕,几乎形成了一道青蓝色的漩涡,无情的绞杀着他方圆十丈之内的所有生命。 秋意泊身形几乎化为一道流光,只听得叮的一声,一道剑气的轨迹出现了反常的偏差,秋意泊手中剑芒吞吐,数道剑气转而扑向那七星子,逼它靠近秋意泊。 正在此时,忽地听见有一男女莫辨之声道:“哦?我当是谁,原来是一群臭道士……怎么,趁着我不在家,就来欺负我家小辈,要脸不要?” 这声音宛若是从山体中发出,并不辨得方向,秋意泊恍若未闻,剑芒闪烁之间那七星子便化作了一团肉泥,将一片海水都染红了去,忽然之间,众人只觉得周围的海水都扭曲了起来,仿佛有什么在里头骚动着,那声音妖妖娆娆地说:“也罢,也不过是给我的孩儿们送些吃食。” 声音落下,众人立刻发现周围的异常,无数大大小小的七星子在海中现身,下一瞬间又消失了去,一眼望去,他们居然在不知不觉中叫七星子围了个通透! 秋意泊唇瓣微动,露出一点笑意来,下一刻他手中抛出了一物,骤然之间,那物发出了一道圆形金色光环,如同水波一般扩散而开,居然是形成了一个禁制,将整座珊瑚礁都包裹了起来。危楼不知为何,极有眼力对着门下弟子比了个手势,众人霎时间便张开了防御禁制,下一瞬间,秋意泊再度抛出了一只圆形法宝,向外喷吐黑色粘稠的液体。 秋意泊打了个响指,霎时间整片洞府海域便沸腾了起来,无数火焰借由那法宝喷吐出来的物质灼烧着,不过是眨眼之间,众人便身处火海之中,饶是众人张开了禁制,依旧被那骇人的温度烤得浑身发烫。 这明明是深海,水火不融不必多说,哪怕身怀天地异火,到了这等幻境也要削八分的威力,他们泊师叔却似乎完全没有受这等限制,火海直接包裹了整个洞府范围,威力更是骇人听闻。 七星子根本耐不住这样的温度,显出了被烧得扭曲的身形,又在下一秒成了灰烬。火焰自然而然的避开了众人所在,许多七星子就不受控制的往他们的方向涌来。 危楼眼睛一亮,比了个手势:“杀。” 这下好了,不用考虑那些七星子藏在哪了,闭着眼睛胡乱砍就行了。 秋意泊是耐烦和人玩捉迷藏的人吗? 其实他最后玩群攻了,尤其是这种杀低级大面积的妖兽,简直就像是手提屠龙刀回到了新手村,一刀99999!尤其是他的法宝本来就喜欢追求杀伤范围,打一个总觉得莫名有点亏了。 山洞大亮了起来,再也不复那伸手不见五指的模样,这一场火在黑色物质被燃烧殆尽后便熄灭了去,众人脚下的白砂此刻也成了一片漆黑。 “多谢前辈款待。”秋意泊笑着扬声道。 “好好好!是我看错了眼!”那男女莫辨的声音怒极反笑:“杀我那么多子孙,今日你们便留在这儿吧!” “前辈,看您说的。”秋意泊意有所指地道:“前辈本就要留我们在这儿久住的,不必太客气。” 言下之意,杀不杀也不打紧。 青莲剑派弟子:“……”要是泊师叔在对面,他们一定要骂此人无耻之尤,可现在泊师叔是他们师叔,这么说话听着就觉得好爽哦。 泊师叔您好会说,多说两句。 那声音沉默了许久,“巧舌如簧,待我杀了你,看看你的舌头到底是什么做的!” 秋意泊指尖一动,他身后便出现了纵横交错的剑气,那些剑气径自向上,只听见轰然巨响,山洞顶上兀然出现了一个大洞,碎石如雨,秋意泊并未停止,看他的样子是打算拆了这座珊瑚礁! “住手!”那声音急切地道。 秋意泊一顿,当真还停了手:“嗯?前辈不是说要来杀我?我以为前辈藏在上面了。” 那声音沉默了一瞬,众人心生不祥之感,只见海水在刹那间波动了起来,如沸如腾,众人耳中陡然出现了低鸣之声,随即猛然拔高,变得尖锐刺耳,众人只觉耳膜剧痛,更恐怖的是连神识都有涣散的迹象! 他们周身防护禁制不稳,摇摇欲坠,乃至笼罩在洞府周围的禁制也有波动的迹象,在这无声的领域中又有数条化神境界七星子陡然出现,危楼率先一步反应过来,抛出一个阵盘,将众人圈了进去,此乃是与飞舟禁制同等级的阵盘,寻常渡劫修士也无法攻破,一入阵盘,众人刹那间清醒了许多,饶是如此,仍旧有人受了重伤。 危楼与秋意泊对视了一眼,大概都明白了对方并非化神期妖物,至少也是合体真君了。 音攻这一招防不胜防,又厉害万分,且人耳无法接收,要等到受了伤才能有知觉。 秋意泊却还不急不缓,他这两日-本就是受幻象幻听所扰,又因为这幻象并非出自自己,他懒得多听多看,便特意在身上设下了不少法宝用以隔绝‘外来的’干扰。他笑道:“前辈早如此不就好了,我等也是任务在身,前辈修为高深,我等也不欲与前辈为敌,只是方才那些七星子修为太低不禁用,这几条来得正好,我们杀了就走,绝不多留。” “你——!”那大妖尖锐地道:“抓住他!我要亲自折磨他!” 又有七八条化神境界七星子显形,这等规模着实是恐怖,要知道如青莲剑派这等天下第一的宗门,门中化神也不过二三十罢了,在这儿就已经有十来条了,妖兽本就要比同境界修士厉害一些,众人心中一凛,实属强敌,不可大意。 没有人觉得秋意泊不该去招惹那大妖。 即入了这洞府,难道对方还会念在他们宗门放他们一马吗?简直是笑话。 不过是你死我亡罢了。 秋意泊低声道:“都提起精神来,小心了。” “是,师叔!”众人齐齐应是,不再龟缩于阵盘之内,阵盘终有被迫的那一刻,他们也不可能久留于此,他们现下已经有了防备,不会再那容易中那音攻的招——青莲剑派虽是剑修,却也修乐理,音攻本来也是他们的拿手好戏,门中自然有应对之法。 方才真是吃了猝不及防的亏。 危楼并未离开阵盘范围,而是席地而坐,边维持阵盘的同时取出了一支黄玉笛,横于唇边,古朴厚重之声陡然从笛中响起,化作浑厚黄气层层扩散,与那音攻对抗起来,危楼并不敌那大妖,黄气只能漫延方圆二十丈,可有这二十丈也足够门下弟子一展身手,秋意泊见状也放下心来,出了阵盘开始杀敌。 青莲剑派众弟子周遭已凝聚出朵朵剑莲,剑出如龙,剑气呼啸之间与危楼古笛之声融汇贯通,海中灵气被分成了两半,一半为青莲剑派门下所控,一半为那隐匿不出的大妖所控,黄气越发茁壮,不过几个呼吸,黄气范围又扩五丈! 秋意泊吸引了对方的仇恨,他一出阵盘,几乎是所有七星子都往他的方向扑来,化神境界的七星子并非全部都是原形,不过深海妖兽不怎么讲究,有的是鳗鱼头人身,有的是人头鱼尾,秋意泊看着恶心,周遭陡然涌现一点火光,剑气所染,便也成就一片片灼烧的花瓣,它们在秋意泊周身形成了一道龙卷,无论是什么样的东西往他这儿靠,就得先过这一关。 秋意泊本不欲用极光金焰,这些七星子在他眼里就跟经验值一样,可着实是长得太随便了,掠食者长得都比他们有艺术感,再加上还有个不知道在哪里的合体大妖,也顾不得其他。毕竟保命才是第一要务,经验值可以以后再刷,命没了就是真的没了。 哦不对,他还有个在宗门闭关的泊意秋呢。 算时间,他恐怕还没出来。 秋意泊心神一动,霎时间龙卷周围出现了一丝破绽,海水充当了最好的探知,每一丝水流的变化都提醒着秋意泊有七星子闯进了他近身范围,秋意泊没有在意,进来又如何?杀了就是了! 秋意泊猛然带着剑气龙卷冲向了一条人首鱼尾的七星子,手中剑如白日贯虹,向来所向无匹的疏狂剑居然在此刻感到了一丝吃力——七星子体表并无鳞片,却有一层厚厚的黏液,剑锋所过便如同划在了棉花上,更恶心的是粘液粘在了剑锋上,很快便凝成了厚厚一层软壳。 秋意泊冷笑了一声,振臂一挥,疏狂剑上陡然亮起了一层光芒,光芒褪去,剑刃上的软壳便被烧成了飞灰,秋意泊并指如剑,抵在剑身,快速地念道:“玉清始青,真符告盟,推迁二炁,混一成真!1” 疏狂剑上转瞬间便闪烁出了紫色的电弧,随着海水溢散了出去,旁边青莲剑派的弟子正好好的对敌,忽地浑身一麻,险些被咬了个正着,他扬声道:“师叔!电到我了!” 秋意泊唇角勾了勾:“那就回去待着。” 要是之前秋意泊这么说,大家肯定表示‘师叔我来助你!’、‘怎能留师叔一人对敌!’这种话,可见识过了秋意泊的火海,大家纷纷很听话的开始往阵盘退去,甚至各自掏出乐器以助危楼抵御那音攻——要不是方才秋意泊注意着他们在身边,那火焰直接烧穿整座山也不稀奇。 少了其他人,秋意泊此处压力大增,他侧身弯腰躲过一条突然出现在他身侧的七星子的血盆大口,一手一拂,便有一道雷电随他所指之处击去,秋意泊反手扔出了十几个玉符,忽地周围黄气大胜,那大妖断了音攻,大吼:“毁他法宝!” 可惜这声音哪里比得上秋意泊的玉符来得快?!只见玉符刹那间便以一种玄奥之序插-入白砂之中,转眼没顶,却有紫青雷电从地下蔓延而出,霎时间雷电成环,秋意泊身形一闪,左手于虚空之中抓握,雷电便收束而起,急速缩小,居然将那十几条七星子圈入其中,瞬间雷光大作,将整片海域都染成了青紫之色! 十几条七星子修为高深,可一辈子生活在深海,也就是渡劫受过雷劈,哪里能想到眼前这道士轻而易举便能召唤出威力譬如劫雷的雷电来?海水导电,它们有被困在阵中,逃无可逃,雷光亮起的一瞬间它们只觉得身体剧痛,随即便是肢体麻痹,居然有些还冒起了烟。 在阵中抚琴吹-箫弹琵琶的弟子们很不争气的吞了口口水——怎么还挺香的? 秋意泊对这种怪物是没有任何胃口的,到了他们这个境界,一个破绽就足以致人死地,秋意泊自然是不会错失这等良机,剑气如虹,居然在刹那间便直捣黄龙,摧毁对方丹田元婴! “你——!”那大妖见自己儿孙居然在刹那间被秋意泊屠戮殆尽,一时间目眦欲裂,居然都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秋意泊嗤笑了一声,挥挥手将七星子的尸首尽数收入了纳戒之中,随即道:“我什么我?前辈想说什么?晚辈听着呢。” “你这个……”那大妖忽然换了个语气,戾气尽消:“果然不愧是青莲剑派门下,果然是好魄力。” 这大妖转变得太快,众人都有些讶异,只听它接着道:“我与你们宗门张莲泉有几分交情,今日你们入我洞府,我也是有意历练你们一番。” 众人一时瞠目,“啊这……” “莲泉师叔确实是姓张……” 秋意泊在背后的手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哦?原来还有这份因果,那今日实在是……晚辈等屠戮前辈门下,实属不该。” “无妨。”那大妖又道:“即是有意历练你等,不过是几条……凡物罢了,有何不该?也罢……” 它话音未落,山洞中便陡然出现了一堆以宝物堆成的小山,其中有墨霜奇花、幽冥玄金之类化神境界用的天材地宝,还有数十瓶丹药,甚至还有十几件法宝,大妖接着道:“这些便当是赐予你们了,我终日在这苍雾境中修行,已数千年未见莲泉,待你们回去,便替我问一声好。想当年一见如故,如今却是天各一方……” 它说得颇为真情实感,一时间好几个弟子面上神情都有些复杂,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信——这大妖已经是真君境界,他们虽各个都自认天骄,却也不敢笃定能杀对方,就算对方说的不是真的,他们顺水推舟一番,拿了宝物就走,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就如同方才秋意泊所说,他们来,其实只是希望来杀一些化神期的妖兽罢了。 虽然听起来有点怂,但很真实。 秋意泊颔首:“此话晚辈弟子必然为前辈带到。” “那便好。”那大妖道:“你们走吧。” 秋意泊忽然笑了起来,他道:“不好。” 大妖:“……莫要得寸进尺,若再无礼放肆,便不要怪我不念旧情。” 秋意泊点了点头:“这旧情不念也罢,前辈还是出来一见吧。” 大妖的声音带上了怒意:“竖子无礼!” 秋意泊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又仿佛是在说给大妖听的:“莲泉师叔曾经说过,山下妖兽的话是不能信的,它们惯会吃人的。” “上一次苍雾秘境不是在两三千年前吗?莲泉真君哪怕天纵奇才,确实能在百来岁就修至化神,进了这苍雾秘境……”秋意泊笑着说:“那前辈呢?” “两三千年前,看前辈的根骨,也不像是不凡,莲泉真君和一条又丑又贪婪的七星子精相交甚欢?”秋意泊若有所指地说:“是前辈记错了人,还是莲泉师叔吃错了药?” 秋意泊双手一合,埋在细砂下的玉符陡然冲天而起,十几道雷柱现世,极阳极烈之气自雷柱上漫延而开,玉符于雷柱之中开始熔毁,下一刻,雷柱凝成一道,向上方击去。不过是华光一瞬,海面之上豁然出现了一个大洞,紫色雷电击穿海洋,四周海水蒸腾,雷电几乎触及穹顶才开始缓慢消散,与此同时,珊瑚礁也彻底化为了废墟,山洞未曾塌陷,只是因为秋意泊那禁制还撑着罢了。 危楼看着将整座珊瑚山都笼罩住的禁制,满脸懵逼——他没看错吧?这禁制怎么还会自己开个口子让雷柱走啊?!还带这么玩的吗?这能做到?! 忽然之间,一条宛若巨龙一样的生物在珊瑚废墟中天显现,它通体漆黑,浑身无鳞,甫一落下险些将整个洞府都占了去,头部无眼,只有七个孔洞顺着颈部漫延而下,几道金色花纹缠绕于上,将它衬得威严非凡。 最令人惊奇的是在它庞大的身躯下有那么两只肉瘤一样的凸起物,除此之外,还有它高高隆起的腹部,它的腹部之中有一张巨大的婴儿脸凸显了出来,似乎感知到母体的震动,张开了嘴,像是在无声的哭嚎。 危楼愕然道:“魔胎!” 大妖怨毒地‘看’向了秋意泊的方向,虚弱地说:“你不守信用!” 秋意泊提剑上前,一剑刺入其腹中,金光自剑与大妖接触之处迸溅开来,大妖忽而惨叫了起来,似乎遇到了什么大恐怖之物:“别杀我!别杀我!我有很多灵石法宝!” 它长大的口中满是利齿,又从喉咙的深处溢出金光,它话音未落,金光猛地炸裂开来,将它自中间一分为二,秋意泊屈指,将烧得还剩一丁点儿的玉符贡献给了其腹中魔胎,尖锐的哭泣声陡然响起,又于万千雷电间消失殆尽。 秋意泊抬手收了对方的尸骸,道:“此地不宜久留,先走吧。” 弟子们目瞪狗呆的看着秋意泊,秋意泊不禁皱眉,幻觉越发严重了,他现在看他们都跟七星子一样。“泊师叔好魄力!” “师叔真的心境好稳!魔胎哎!眼睛都不眨一下!” 秋意泊道:“我方才就想问了,魔胎是什么?” 一众弟子一愣,危楼惊讶地问道:“师叔,你不知道魔胎是什么?” “是啊。”秋意泊点头道:“我一听带个魔字就知道不是个好东西,看着又丑,干脆就杀了。” 弟子们:“……” 魔胎确实不是个好东西,但是它威力已经强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据说若能有一魔胎,便可从中悟出直指大道的道统,又说有魔胎便可将身上孽力全数转移到魔胎之上。而最令人瞩目的用途是造化之下,若吞噬成熟魔胎,便可立刻跨一个大境界,卡在化神吞一个魔胎就能到合体期,卡在大乘期吞一个,立刻就是阳神期大能了——不过吞下去了人只能修魔了,且到了炼虚合道后也不能用了。 魔胎这种东西如果要自己用,那最好是自己怀,要怀魔胎,就得先杀九千九百位修士,然后还要用万个婴儿精魄浇灌,再杀十万生灵,还得再寻一个风水灵秀之处,方能汇聚孽力,孕育魔胎。 秋意泊纳闷地说:“我早就说了,我一介散修,不知情也很正常嘛。” 众人嗤之以鼻,没人信他是个散修。 “不过那玩意儿这么恶心,当真有人能用下去?”秋意泊又问道。 危楼很实诚的点头:“有,如今魔道血来宫灭境道君便是如此。” 秋意泊捏了捏眉心,瞬间生了些懊悔之心,危楼小心翼翼地问:“师叔,你不是想用吧?师叔,你千岁不满就已经是化神巅峰,想来叩问道君之境也不过是时间问题,不需要用那等邪物……” “嗯……”秋意泊应了一声,陡然出剑,捅穿了危楼的丹田。 众人一愣,目眦欲裂:“大师兄——!” 310 第 310 章 危楼勃然变色,他看向了秋意泊:“泊……师叔?” 秋意泊看着他慢慢地笑了笑,随即手腕微挑,疏狂剑在危楼身体上撕出了长长一条血口,他慢条斯理地抽回了疏狂剑,几点红梅在水中绽放,随即又消失无踪,秋意泊也在看着他,似乎打算在他脸上看出什么来一样。 “你为何……要杀我……”危楼瞪大了眼睛,气若游丝的说完了这句话后便断了气息。秋意泊下的是死手,丹田、元婴、心脉俱毁,别说是修士,就是怪物也活不下去。 秋意泊平淡地说:“他不是危楼。” 弟子们抱紧了危楼的遗体,大吼道:“他就是大师兄!泊师叔你为何这么做!” “我说了,他不是危楼。”秋意泊看着他们,实话实说,现在他们在他眼中就是九条大七星子,真看不出什么人样,危楼还要更过分点,他是人身鱼头,七星子那头说穿了就是里头长满了尖牙的肠子,怎么看怎么恶心。“别闹,先上去再说,你们若不信,把它带上就知道了。” 一时没有人应他,秋意泊很理解——严格来说,他们现在没有杀上来还能跟他好好说话,那都算是头脑好理智强的表现了。 秋意泊觉得这海底是不能再待下去了,越是在这里待着幻觉就越来越严重了,整个海底现在都成了诡异的血红,连塌在一旁的礁石上都有隐隐约约存在着什么,宛若礁石是一个个囚笼,它们要从里面逃离出来一样。 其实…… 他并不确定他所杀的‘危楼’到底是不是危楼本人,也不是很确定‘危楼’到底有没有被他所杀。只是他刚刚看见危楼有所异动,‘危楼’过来与他说话,‘危楼’的血盆大口打算吞了他。他的直觉告诉他,杀了他,他不是危楼。 所以就下手了。 甚至没有犹豫一瞬。 【我不会真的把危楼给杀了吧?】 他在心中自问着。 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多大的愧疚亦或者懊悔的情绪,他会自问,只因‘误杀’这件事,好像‘杀了危楼’对他而言是一件不值一提的事情。 应该没有杀错,如果杀错了,为了避免麻烦,就把他们全杀了好了。毕竟现在是在秘境里,杀了他们也不会有人知晓,他手里有那蛤蜊精的尸体,随便拖一个出来就说大家都陷入幻境,然后他们被吞了就好了。 对比起麻烦,似乎杀了他们更加方便。 【不如现在就杀了他们,他们是青莲剑派重点培养的天骄,身家不菲,杀了他们既免了麻烦,又得了财物,一举两得。】 【这么麻烦,何必留下他们呢?哦对……甚至可以说是为了防止魔胎现世,他们以身相殉了也能说得通。】 秋意泊咬了咬舌尖,玄真眼这玩意儿真的该有用的时候没用,他现在幻觉这么严重,玄真眼愣是一点反应都没有。虽说确实没怎么认真修过它,但好歹也是太上忘情自带神器,也该长进长进不是? 又有弟子含怒问道:“那大师兄在哪?!” “我不知道。”他道:“此地不宜久留,先上去再说。” 【你看,你费心费力讨好他们,又是替他们炼器又是替他们杀敌,他们却一个字都不信你的。】 秋意泊没把这话当回事,这有什么好说的?他又不是诚心和他们交个朋友,说穿了他也不过是为了刷玉清道君的好感度罢了。 无论是亲人、情人还是友人,不过是以心换心罢了,他是冲着利益来的,就不会指望别人拿诚心待他,得到这个结果他半点不觉得失望。 话又说回来,如果只因为他给了好处,就能让他们忘记他可能‘杀了危楼’这件事,那么他们才真叫人失望。 青莲剑派弟子并不是不怀疑秋意泊,可他第一没有杀危楼的理由,二他表现得太过镇定,似乎对一切都了然于心,三则……他们合起来,或许也只能送命,不如等着看看后续,若此‘危楼’当真不是大师兄,那就是他们眼瞎错怪了泊师叔,要是泊师叔当真杀了大师兄,那等着出了秘境,自然有长辈做主。 【你明明知道吧?他们是打着出了秘境告状的打算,何苦自惹麻烦呢?不如就在这里杀了他们。】 秋意泊带着一种七星子往飞舟上去,回头一看一群大七星子,让他有种给皇军带路的诡异感觉,等上了飞舟,禁制一开将海水向外推去,秋意泊眼前那挥不去的血红总算是被隔离在外,虽然看着还是一片血色,但是总比贴在身上来得好。 飞舟急速上升,冲破了海面,他们下去时是下午,如今正赶上了傍晚,残阳如血,挥洒出的却是遍地金辉,潮湿的海风迎面拂来,秋意泊振袖散了身上的水汽,缓缓长出了一口气。 阳光下,众弟子只觉得眼前一花,等到适应了阳光,扭头一看,才发现抱着的危楼的尸体其实是一条人长的七星子的尸首,自七寸往上,一剑开膛,和危楼的尸体相对应,是秋意泊的手笔。 “我……这……”抱着七星子尸体的弟子明显是想骂脏话的,话到了嘴边硬生生吞了下去,连忙将那七星子的尸体扔了出去:“……师叔,那大师兄呢?” 秋意泊上了海面后幻觉症状好了许多,至少海恢复成蓝色的了,他道:“估计还在那洞府里吧。” 其他弟子:“……”那您让我们上来干嘛?! 秋意泊让他们上来主要是因为他自己不能再待了,再待下去他恐怕杀的就不是危楼一个人了,而且独自上来可能会有一点像是要逃跑的迹象,他道:“你们下去找吧,我在这里等你们,我不方便再下去了。” 他半点不急,危楼出事肯定是下了飞舟后的事情,如果对方能破飞舟禁制,比危楼弱的人那么多,何必要选危楼?也只有进了洞府以后,弟子们结三才阵,他和危楼一前一后,应该是那之后的事情。 危楼到底死没死他也不太确定,不过他没有撤走那支撑洞府的法宝,洞府里的七星子被他们杀了个精光,又有法宝禁制隔绝外围生物入内,真要躺着也出事,那只能怪危楼命不好了。 立刻便有人察觉出了不对,他们仔细一看,便见秋意泊往日明亮通透的眼中变得有些黯淡浑浊起来,像是蒙了一层什么:“师叔,你的眼睛似乎有什么不对……” 秋意泊一愣,手指微微动了动,想要碰一碰自己的眼睛,可又忍耐了下去,灵气着重在眼睛周围探查了一番,可得出的结论是眼睛屁事没有。他抬起头来让他们能更仔细的观察,边恍若无事的道:“我也觉得可能是我眼睛出了问题……来帮我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我现在看什么都不太对。” 他顿了顿,又道:“你们也自查一下。” 他一直以为出现幻觉是因为飞舟上那人的缘故,没想到眼睛也出了问题。 九人互相打量了一下,果然在对方眼中都发现了奇特的宛若薄膜一样的东西,只不过他们眼中的异物非常的薄,几乎看不出来,对比起秋意泊那等眼中形成白膜的情况好了许多,且灵气运行的时候并未查出眼睛周围有什么不对,这才大家都没有发现异状。 其中一人名唤京墨,精通医术,之前也是他一直在操控飞舟,他就地打坐分析,不过一时便道:“是一种奇特的物质……论毒也说不上,我这边有一个药水,大家先洗一洗,回头不要再碰海水了。” 秋意泊对得出的这个结论很是好奇:“具体是什么?” 京墨已经利索将自己眼中的东西取了下来,那薄膜黏在眼睛上,被他用药水一洗,纷纷落在了铜盆里,他看着薄膜在水中迅速溶解,道:“不知道,但估计是在海里沾染到了,之后小心不要再接触海水就是。” 这倒不是什么难事,此前有接触是没料到海里还有东西。 秋意泊一听,心中就有了点数,可能是那一片大蛤蜊精造成的——砗磲嘛,天性就是会喷出致幻的烟雾,他一口气烤了那么多砗磲,也应该想到那种封闭环境下海水里致幻物质的浓度应该有多大,可能是那会儿粘上的。 至于这些弟子,可能是和他接触沾染上的。 京墨将药水分发给其他弟子,催促他们洗完眼睛就下海去找危楼,他则是拿着药水来给秋意泊洗,秋意泊仰着头任他施为,可不想秋意泊眼睛里那白膜死死地扒拉着他的眼睛,怎么洗都不下来,京墨无奈地道:“师叔,弄不下来。” 秋意泊想了想,道:“无妨。” 秋意泊说罢,眼中就凭空冒出了几点火星,看似柔和的火焰在他眼中跳动着,将那一片物质焚烧殆尽,秋意泊只觉得眼前一亮,就跟从没擦过眼镜的人突然给眼镜做了个全方位清洗一样,世界都变得清晰了起来。 虽说只有几日,但秋意泊总觉得已经过了许久一样。 他道:“没事了。” 京墨松了口气,就看见秋意泊一抬手,将自己的法宝与方才收到的尸骸等都取了出来,又道:“把衣服脱了。” 京墨:“……啊?” 秋意泊打了个响指,火焰便在金光闪闪的宝物堆上燃烧了起来,对于从修炼开始就跟着他,又陪着他练就了无数法宝的极光金焰,秋意泊对它的控制力达到了一个非常恐怖地步,像这样只烧去多余的,其他一点都不伤的操作对他而言轻轻松松。 京墨瞬间理解了秋意泊的意思,倒是没脱衣服,而是将自己刚刚用过的法宝和兵器都掏了出来:“劳烦师叔了,我这就去换一身衣服再来。” “嗯,记得拿到外头去烧。” “是,师叔。” 房间内又只剩下了秋意泊一人,他起身将自己的衣物也脱了下来,那是一套很不错的法衣,毕竟自己都是会炼器的,留给自己的当然都是好东西,可现在也不见他心疼,直接了当一把火烧了了事。 秋意泊倒了一桶热水出来,将自己泡了进去,火焰依旧在他周身跳动着,将沾染上的蜃气全部焚烧殆尽,他轻声道:“前辈,非礼勿视。” 房中似乎有人很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转而房门大开,嘭得一声又关上了。 一旁的梳子轻巧地飞了过来,仔细帮秋意泊打理着一头长发,秋意泊把头搁在浴桶边上,总觉得自己好像错过了点什么,但仔细一回想,又想不起来究竟是什么。 就算是眼中的蜃气消失殆尽,秋意泊仍旧是觉得无名的烦躁不安,他有一种急于摆脱现状的诉求,哪怕后面都已经规划好了,他依旧有种急不可耐的感觉。 甚至还有一种‘好麻烦’的感觉。 他想找个地方闭关。 并非是对于闭关修炼有什么想法,而是他想要摆脱身边之人,想要一个人清静一下。 …… 约莫一个时辰后,青莲剑派弟子总算是把危楼救上来了,如秋意泊所料,埋在碎石堆里头呢,人重伤未醒,他的背后有一个狰狞的圆形伤口,伤口直直可以看见骨骼,整个背部几乎只剩下一张皮。 应该是被咬了一口,而且只有一口,当时情况紧急,对方应该一击得手后立刻将自己和危楼调换了过来,否则危楼应该活不到现在。 至于是什么时候换的,就要等危楼醒过来问他了。 危楼的眼中也有一层厚厚的白膜,比秋意泊要轻一点,但比起其他弟子要多得多,应该是因为他和秋意泊接触的最多,时间最久的关系。 秋意泊双手一摊,确实不觉得如何愧疚——反正给危楼炼剑送了一块无定辰星都没收人家多少灵石,现在差价就当是医药费和营养费了。 秋意泊见此处事情了结,便道:“接下来我们分开走吧。” “泊师叔?”弟子们大惊失色:“可是怪我们之前……” “倒不是。”秋意泊挥了挥手,一艘不逊于青莲剑派的飞舟出现在了半空中,他道:“这等事情我若是真的在意,现下你们都该去阎王殿报到了,我似乎陷入了劫数,故而还是离你们远一些比较好。” 大家都是化神修士,秋意泊口中‘劫数’大家都深有体会,见他如此说,众人也知道不好再拦,京墨道:“师叔,您身在劫数,独自出行也不安全,不如您就在飞舟上闭关,待出去后再另寻破劫之法可好?” “不必,我心中有数。”秋意泊说罢,脚尖一点,飞上了自己的飞舟,飞舟有了主人,层层禁制张开,便急速往远处飞去。 青莲剑派众人都有些丧气,突然有人道:“师叔还说他是散修!那是散修能拿出来的吗?!” “对哦!” 飞舟哎!要知道他们现在这艘飞舟毁了的话回去至少要给门派打十年工才能还回来!还是十个人加在一起才够! 真有散修说掏飞舟就掏飞舟的嘛?!更何况飞舟上还有一个徽记,一看就知道是某个家族或者某个门派的符号啊! 噫,他们这位泊师叔惯会骗人。 秋意泊甩脱了青莲剑派弟子,由衷感觉松了一口气,他说他陷入劫数其实纯粹胡诌,但这个借口太好用了,就是修真界版本的‘大过年的、来都来了、孩子还小、人都死了’,凡事把劫数两个字甩出来,大家都会给予最大的宽容。 毕竟拦人渡劫约等于杀人全家,不想结死仇的不会干这种事儿。 他就着天地一色,问道:“前辈,此处只有你我二人,你还不现身吗?” 没有反应。 秋意泊颔首道:“好,那我就不与前辈客气了。” 说罢,他指挥着飞舟猛地扎入了海下,他翻出了飞舟的遥控器(本来想做液晶屏,但不如遥控器简单粗暴),飞舟头尾开始变形,最后竟成了一条鲸鱼之形,在不计成本的灵石投入下,飞舟上三道熔炉同时开启,疯狂的自灵石中获取灵气,转化动能,推着飞舟前进。 飞舟本身速度就已经很可怕了,有这样的灵石加持,虽不知道这苍雾境有多大,但按照之前无尽海的大小,飞舟一个时辰便能绕一圈。秋意泊端坐于甲板之上,他自己的东西当然叫他合心意,甲板上摆的是舒服柔软的长塌,上面铺了厚实的棉花垫子,秋意泊靠在上面,缓缓舒了一口气,紧接着抬手便扔出了几十只法宝。 那些法宝化作流光重重钉入海底,组成了一个奇怪的阵法,秋意泊没有在意,待飞舟又行驶了一段距离后再度投下几十法宝。 秋意泊看着一旁的罗盘,再度投入几十法宝,短短半个时辰,他就已经投下了近千数的法宝,且这个数量还在增加。 其中有一道流光刚自秋意泊手中飞出便被截了去,秋意泊看了一眼也没在意,直接补了上去。 那人将法宝拿在手上,这法宝十分简单,就是一把把玉尺,通体鲜红,其中有飞焰如水流转,神妙难言,他拿在手上,干脆的抹了上面秋意泊的神识,仔细观察着它,最后得出结论,这是一种极为罕见的天材地宝,至少不是本界所有,但奇特的是他拿的这一片很明显是个残片,上面刻画的法阵只有一丁点儿,看不出是做什么用的。 秋意泊最后一共投下了十二万三千四百二十只这样的法宝。 苍雾境比他预料的大得多。 做完这一切,秋意泊指挥着飞舟冲出海底,飞上了天空,这苍雾境如他所料,全是海,连岛屿都没有。这一路行来不是没遇到人,只不过他飞舟速度太快,修士们一看就知道是同来的修士,大家都是名门正道的,看这速度也知道船主修为高超,速度这么快估计是有急事,不好招惹。至于妖兽们就更简单了——谁想不开来拦?不怕被撞死?! 秋意泊清清淡淡地念道:“火德之精,五雷之神,玉枢号令,统主雷霆……1” 随着他的声音,空气中陡然多了一丝灼热,乌云在天空翻滚,仿佛有一只无形之手牢牢握住了天地,秋意泊周身灵气翻涌,几乎形成了实质,又为天地牵引,向上漫去。秋意泊一手一抬,极品灵石犹如倾盆之雨落在船上,他起身,一只木几落在了他的脚下。 那些极品灵石在出现的瞬间便黯淡了下去,随后又化为齑粉,散入海中,随即又有数不尽的灵石补上。 秋意泊在抽取周围的极品灵石的灵力,又将所有的灵力都送入了他方才布下的法宝大阵中。 那人在一旁看着,他无法限制秋意泊的行动,只能眼睁睁看着数十万数百万极品灵石被消耗,灵气喷涌,也不知道耗去了多少灵石,秋意泊的咒语总算是念完了:“……领兵千万,大震雷霆,轰雷掣电,展豁风云!” 一点雷光在云中闪烁,下一刻,漫天的乌云中都涌现出了雷光,雷云滚滚,隐而不发,秋意泊立在几上,静静地等待着。 有一道虚影在秋意泊面前陡然现身,那是一个青年,长发及地,面目妖美,张口却是不耐烦地道:“你这是在做什么花样?倒是挺好看的。” 秋意泊颔首:“前辈总算是舍得出来了?” 那残魂道:“反正只有你我二人,叫你看一眼又何妨?你究竟在做什么?” “好看吗?”秋意泊笑道:“一会儿更好看。” 他说罢,一座宝塔陡然现于世间,见风即涨,不一时便如同顶天立地一般,下一刹那宝塔之顶轰然而开,从中涌出漫天流火,也在此时,天空中雷电酝酿到了极致,雷暴遍布了所有肉眼可及之处,残魂却知道,不只是肉眼可及,而是整座苍雾境此刻都被雷暴所占据。 一个化神修士不要命一样吸取了上千万极品灵石才酝酿出的九天雷火咒,如何能不叫这苍雾境遍地开花? 雷电入海,并未能引起什么,可那流火一至,海上便浮现出了那红色玉符,流火接引,就像是遇到了生命中的另一半,陡然之间水海便化为了一片火海,电弧跃动,将玉符传引,流火便被分割成了平均上千上万份,与此同时,海面蒸腾沸滚,化作层层水汽向上涌去。 秋意泊看向残魂,唇畔带着一丝纯然的笑意:“前辈,好不好看?” “你要焚海?!”残魂陡然变色:“你疯了!这怎么可能?!你不顾你那些同门性命了吗?!你不顾境中的修士性命了吗?!” “我为什么要在意?”秋意泊反问道:“难道我在前辈眼中,其实是一个好人?” 311 第 311 章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也算是把话说死了,但残魂却不觉得秋意泊当真就不顾其他人,哪怕其他修士不管,自己同门难道还会不管吗?狠话谁都会说,端看怎么做了。 秋意泊主要是烦透了眼前这个残魂,有什么事情不能摆明车马来谈?对方一不见他,二疯狂给他制造幻觉,今日杀‘危楼’,没杀成真的危楼是因为他运气好,明日呢?后日呢? 可以杀,但是没必要,他凭什么因为别人去杀一个并无恶感的人? 他凭什么叫人这么耍着玩? 最重要的一点,他刚刚撒着玉符突然就冷静了下来,这种事情其实就跟热血上头一样,可他冷静下来觉得自己不该是这么冲动的人,只不过玉符已经洒下去了,没道理再一片片收回来。他方才还理所当然地想着自己的幻觉是残魂搞的鬼,劫数还远,现在却不太确定了起来,劫数这玩意儿真的跟不能说自己很久没生病了一样邪门,念叨念叨或许它就他妈来了。 不管这劫数是来还是没来,他都不能接着和人玩下去了。 “你很着急啊……”残魂凌空而坐,冷笑着说:“我是个死人,我不急。” 秋意泊颔首:“那就多谢前辈。” 他手一挥,又是一个纳戒打开,五彩斑斓的极品灵石如黄河奔流而下,几乎点亮了这一片天地。 海水在急剧升温,沸腾,蒸发,炽烈的水蒸气将周围的温度提高到了一个吓人的地步,海底的妖兽一个接一个的冲出海面,但凡真君以下的,沾染上极光金焰只有一个被烧成灰的下场,秋意泊有意识的控制着它们自动物身上撤离,不过那些没有修为的还在上浮过程中就被烫死的那就没办法了。 秋意泊自然知道水汽太多,这里又有乌云,早晚是要下回来的,可到底不会全部下回来,不过这其中灵石损耗恐怕要掏空他大半积蓄。 他有些觉得不值,可转念一想,他辛苦积攒灵石,为的不就是该花的时候花出去吗?他修到这个份上,若是连这都要忍,他何不回凡界当他权倾天下的阁老?还修什么仙? 有钱不用那钱是死物,今日他愿意花,能花,那就是他的本事! 残魂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似乎是极有意思的。 火海漫延,雷霆万丈,整片世界都被秋意泊强行染成了五光十色。 另一侧,飞舟载着青莲剑派弟子飞上了天空,飞舟禁制被加固了许多层,足以面对这样不算太密集的雷电,他们看着下方金色的火海,总觉得眼熟至极。 这……这不就是泊师叔的天地异火嘛! 但是这样的威势,属实不像是区区一介化神修士能做到的——门派有玉清道君,还有莲泉、忘音几位真君,都是平日里相处惯了的,就是将莲泉师叔放在此处,恐怕也做不到这样范围的火海,倒是掌门道君或许能做到…… 泊师叔没事吧? 而许多修炼有成的海兽也被逼上了天空,有一个恰好是在青莲剑派飞舟那一带,它见飞在空中的飞舟,二话不说就攻去,嘴里还在骂娘:“烧老子老巢,你们该死!” 还有几个小妖不敢上前来围攻,它们光是飞上天空逃离火海就已经算是费尽全力了,一个两个凑在一起,也跟着骂娘:“人修是脑袋有问题吗?!犯不上这么赶尽杀绝吧!” “就是就是,我好不容易捉到了一条大鲢子!还没下嘴呢!呜呜赔我的大鲢子!” 青莲剑派弟子当然也不会束手就擒,区区一个化神妖兽,只要不是和之前一样弄出了魔胎那么逆天的玩意儿,有天赋阴险,他们还是有把握对付的,双方直接打了起来。不过也亏得妖兽都有领地的概念,海又那么大,青莲剑派弟子也就遇到了这么一个而已。 打着打着,京墨忽然灵机一动,与众人喝道:“赶紧把大师兄弄醒,这可是好时机!” 有一弟子当即了悟,转而就去强行把危楼给叫醒了,危楼一开始醒过来还有点茫然,一见现状立刻反应过来,连伤势都顾不得了,吞服了几颗丹药快速修复了伤势就往外奔去——他们要找海兽那可是真·大海捞针,就算找到了,还得跟之前一样闯人家洞府,对方以逸待劳,又有地形优势,他们哪怕精英尽出也容易翻车,比如刚刚那一回。 可现在不一样了啊! 妖兽都被逼到了海面上,这不比大海捞针来得强?! 这还等什么!功绩点他们来了——! 这一幕也在苍雾境其他地方发生。 海水已经肉眼可见的下降了许多,不是没有妖兽发现秋意泊,可第一他飞舟禁制一看便知非同凡响,第二周围灵气喷涌,这样的阵仗不是个大乘真君往上的真说不太过去,天地有规,它们这一群最高不过合体境界的妖兽就不上去送死了吧!第三嘛,看这架势,极有可能是大能再与人斗法,亦或者是在渡劫,它们上去还是个死字。 就是想趁雷劫捡漏,那也是等雷劫过去后再来捡漏,没听说哪个傻缺对方还在渡劫它就往里头冲一起挨劈的。 甚至很多妖兽都在竭力往远处逃,万一这真是大能渡劫,靠这么近要是被天道误认为是在帮人渡劫,照样也是要被劈的,大乘期的劫雷,它们别说扎扎实实挨一下,就是擦一下都得身死道消。 残魂看着几道明显是合体期大妖的流光来了又走,终于黑下了脸:“你算计好的?” “自然。”秋意泊觉得站在茶几上有点太傻了,干脆又好整以暇地坐了下来,茶几顿时变脚踏,看着也没什么不对的地方,残魂跟着秋意泊快十天,见惯了他鼎铛玉石的做派,一时也没察觉出哪里有问题,换作旁人或许不会,但眼前此人是真的做得出特意做一个法宝脚踏的事情来的。 秋意泊甚至还有闲心煮雪烹茶,凡间收集的雪被从小罐里倒了出来,一入铜壶顷刻之间便化为一汪清泉,随着雪水咕咚,清雅淡然的梅花香气随之溢出,他边碾茶边道:“晚辈区区一介化神修士,修为浅薄,能力有限,既然想要焚海,自然要防着那些大妖的。” “不过前辈也提醒了我,万一真有大妖不怕死呢?”秋意泊说罢,扔出了两个法宝,这两件法宝看着十分朴素,不过是简单的一张玉符,可当法宝开启,便是两道大乘期才能破去的防御禁制。 残魂看得几乎都要吐血了。 苍雾境中有两个合体境界,渡劫期就只有一个。渡劫的那个是个深海老龟,到现在还在睡觉,火暂时还烧不到它那边。合体境界的两个,一个被醉梦山等三个门派弟子合力缠住,还有一个刚刚被这小子带着青莲剑派门下一起剁了,尸骸还在这小子纳戒里呢! 残魂想到这里在心里暗恨。 这小子气运怎如此好! 论理,七星子战力在苍雾境首屈一指,堪称第一,渡劫期那个老乌龟寻常都不带出来的,而且那老家伙以防御见长,若论攻击,还是要属七星子第一。奈何七星子陷入合体境界已久,又自知根脚浅薄,想起了魔胎之法——这也没什么,但魔胎都快临盆了,正是七星子最虚弱的时候,结果撞上了这小子,叫自己连魔胎一并被杀了个身死道消。 “若是数十合体大妖来找我算账,晚辈必然是要吃点亏的,还是谨慎些好。”秋意泊将茶末置入筛中,轻轻过筛,一层极细的茶粉从上落了下来,待杯中积攒一层,他便用沸水冲开,竹筴搅拌,不一时便泛出一层如雪的茶沫来:“前辈请。” 秋意泊将茶盏推了过去,又觉得不足,取了点心攒盒出来,上百年一晃而过,攒盒中的点心却还冒着热气,仿佛刚刚出炉一般,他看着蒸腾的热气,微微笑了笑。 残魂脸上几乎可以用凝冰来形容了。 什么数十合体大妖?他这地方哪有数十合体大妖?!而且来了又如何?这小子两个大乘禁制扔出来,谁能顶着漫天雷电异火来破?就是那渡劫期的老乌龟来了,也只能望而兴叹! 秋意泊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残魂。 说起来,眼前这秘境之主是妖族无疑了,怪不得是个横也不行竖也不行的阴阳人。 倒不是他有偏见,若易地而处,自己身死道消,唯留下满室财宝道统,结果符合条件的是生死仇家之子,估计也气得够呛。 这苍雾境数千年一开,一开便有人修进来杀伐掠夺一通,不是生死对头难道还是亲家不成? 秋意泊垂下眼眸认真品了一口茶,将口中的血腥气伴随着茶水一道咽了下去。 此刻灵石烧去的数量已经过了三千万,海水下降不足五分之一。秋意泊身家只算灵石也不过只有一亿上下,要不是前阵子为了救镜湖境花了不少,现在还能更多点。不过这些都是他自己攒下来的,他还有奇石真君的、朔云道君、无悲斋、碧霞山……的,这些他向来不打算动用,但现在却觉得该用的时候就用,要是今日死在这里,他给师傅,给其他老前辈留下再多的财产也不过是满殿死物。 哦,也不能算死的,应该会落到其他人手上——与其如此,还不如给他用了。 说到底他也是正儿八经给各位老前辈开宗立堂,正儿八经四时八节香火供奉不断的,用也是用的理直气壮。 秋意泊觉得有时候自己顾忌的实在是太多,否则何至于拖到如今这个境地? 不过钱已经花出去了,那就要花得有价值! 秋意泊等待着时机,待海水下到五分之三,他身上灵石不足一千万的时候,他放出来奇石真君的库存,不过这一次却不是给那法宝大阵的,而是给他这不起眼的小茶几的。 残魂陡然之间发现周围的灵气散去了,散得突如其来,像是在瞬间被转移到了境外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残魂嗤笑了一声,斜眼看着秋意泊:“如何,没灵石了?可要我送你一些?” 通常这种情况,对方绝对是要反唇相讥的,哪想到眼前这小子从从容容地道:“好啊,一个亿极品灵石也行,两亿也可以,三亿更佳,晚辈在此多谢前辈。” 残魂:“……”它哪来这么灵石?! 它为秘境之主,掌控此境上万年,苍雾海海域辽阔,海中灵气充裕,天材地宝不缺,妖兽向来是以物易物的。秘境内并无灵石矿脉,这小子要是要天材地宝那还好说,他凑凑也有,但灵石它真没有! 话又说回来,这小子为什么能有这么多灵石?! 它见过的化神修士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就没见过谁这么有钱的! 秋意泊吹了吹茶汤,道:“前辈可是为难?” 残魂咬着牙道:“我为何要给你?” 秋意泊故作诧异地道:“不是前辈说要给晚辈一些灵石的吗?原来前辈只是逗着晚辈玩的,是晚辈僭越,望前辈海涵。” 残魂脑中隐隐作痛,这小子嘴上说的客气,实则就差没把‘没钱你充什么大头’写在了脸上,气得它心肺都疼。 可它确实没有。 它活了万年,论积蓄居然还比不过一个活了不到千年的晚辈! ——更气了! 秋意泊将茶饮尽,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又整了整衣袖,这才道:“总是看着景致也无趣,前辈可想看看更好看的?” “哼。”残魂刚想嘲笑人没灵石了,可转念一想算了,毕竟和人家一比自己是真的穷,还是不要自取其辱了,便道:“那我便等着!” “好。”秋意泊应了一声,随即挥了挥手,道:“前辈且看这金霞,动人否?” 残魂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刚想说‘就这?’,忽然之间,漫天金霞破开了一个大洞,绕上了金红之色,紧接着一块巨石陡然出现在大洞之中,那石之巨,将天空吞噬,一双眼睛中只能看见那一块巨石,还远远不到边际,宛若辰星坠落!如同开天辟地一般,迅猛向下而来! 残魂一时亡语,待巨石与他们所在的飞舟擦肩而过之时才反应过来,他眼中的一切都变得极为缓慢了起来,他亲眼看着巨石从天而降,见巨石砸入海中,见海潮翻涌,又见天摇地动——这小子根本就不是没有灵石了才停了火海,而是他将灵气全数转移到这块陨星上了! 如秋意泊所说,他不过是化神境界,若无巨额灵石借他灵气,他怎能招出如此之威势?! 这一块陨星落下,恐怕海中大半生物都将亡种灭族。 秋意泊看着百米高的海潮,又看着巨石沉入海底,重重地撞击海底,东风是他的法宝,他自然也能感知海下有什么,在这巨石笼罩的范围,他轻而易举的就察觉到了隐藏在海下的物什。 “东三百海里,东南七百海里。”秋意泊淡淡地报出了这几个地点。 既然东风已至,秋意泊也不必再遮掩什么,灵石又开始如狂潮一般涌出,灵气被他脚下的小几吸收,秋意泊凝视着残魂,而他的身后天际又出现了一块不输方才的陨星。 “前辈在此多年,倒也颇有闲情逸致。”秋意泊突然说起了其他:“前辈可知晚辈为何敢诱杀七星子吗?” 残魂忍着心神大乱,故作镇定地道:“你修为高深,法宝精妙,自然有这底气。” “不。”秋意泊笑了笑,说:“其实晚辈是在那七星子叫嚣的时候才决定杀它的。” “世间万物,皆有所通。”秋意泊轻笑着说:“晚辈若是遇到那等情况,都叫人修打上门来了,虽说晚辈境界高于他们,可他们闯入我洞府,我杀了他们求个清静又如何?犯得上叫我子子孙孙前去送死?” “可那七星子没有。”秋意泊接着道:“晚辈便断定它必然是外强中干,此等时机,若是错过了,未免太过可惜。” “哦?”残魂道:“你与我说这些做什么?” “晚辈今日所作,也是同样。”秋意泊把玩着手串,道:“前辈境界高深,远超晚辈,晚辈这样胡作非为,前辈也不过只能拿些幻觉来唬一唬晚辈,想叫晚辈等自相残杀……直接杀了我,岂不方便?” 残魂冷笑道:“难道就不兴我喜欢看你们自相残杀?你也未免太过自负!” 秋意泊却是不答,又说起了其他。 “我初见那一层禁制便想着秘境之主养着那么多蜃妖有何用用处,后来又想着这蜃妖虽好,可蜃气却毒,总不至于秘境之主花了那么大功夫养着它们,是为了让自己秘境中的妖兽百毒不侵吧?这手笔也未免太大了些。”秋意泊嘴唇动了动:“看前辈,也不像是蜃妖。” “不过前辈既然这么护着那地方,为了那地方与我为难,我便想看看到底是有何用处。”秋意泊接着道:“这玉符是我学与我师,万宝引雷,以符为烛,焚尽沧海。此火乃是我自另一位前辈传承所得,焚尽万物。这法宝乃是我亲手炼制,说来也是巧,今日还算是第一次粉墨登场。” “待我东风吹遍沧海,便可探知你究竟是在藏些什么了。” 残魂反唇相讥:“你若有能耐,只管自己去寻便是,与我说作甚?” 秋意泊轻轻笑了笑,巨石落海,百丈海浪狂掀而起,他道:“今日与你说那么多,不过是因为你奈何不了我,我也奈何不了你。我花去如此多灵石法宝,营造这般壮观的场面,若无人听我分析其中辛苦,也是一件憾事。更何况……叫秘境之主亲眼看着它的秘境为我所取,何尝不是一件美事?” “……”残魂沉默了一瞬:“你毁海灭种,如此杀孽,你就不怕?!” “我怕什么?”秋意泊反问道:“难道这杀孽不是算在你头上吗?你若不与我为难,欲置我于死地,我难道是灵石多烧得慌吗?” “可是你先毁我蜃珠的!” “那就算我的吧。”秋意泊慢慢地说:“我这人,爱说实话,我炼神还虚大劫将至,再叫前辈这般胡搅蛮缠下去,最后也不过落得个身死道消,现下造下杀孽,那也是回头再与我算账的,我还能活一段儿时间。” “你放心,待我出去了,必然多多布施行善,怜贫惜弱,抵销我的杀孽。”秋意泊反手扔了个东西出来,残魂定睛一看,发现那居然是个木鱼,木鱼自动敲了起来,一旁还有一张琴无风自动,弹起了往生咒,竟然是超度起来了! 居然还真有佛力漫延出去! 这小子到底有多少法宝?!为什么连佛门法宝他都有?! “你看,这不就是功德?”秋意泊唇边笑意未褪,眼神却锐利得像是一把剑:“说白了,这不过是一秘境罢了,能有多少杀孽?老东西。” 又是一块陨星从天而落,虽它能见,落的却不是他们这里,天地震颤,海水翻腾,残魂为秘境之主,自然得知秘境已经被巨石占得七七八八,而他所养殖的蜃场也被砸穿,蜃妖刚要溢散逃跑,便被异火烧了个干净! 数万年苦心经营,竟然一朝毁于一旦! “你——!”残魂一口血吐了出来。 秋意泊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手,一阵狂风袭来,吹走了漫天的烟气,火海、落雷、陨星尽数消失,飞舟缓缓移动了起来,“现在没有了蜃气,也没了海水,可以看看了。” 陨星所落之处,皆为秋意泊的感知范围,秋意泊几乎不废吹灰之力便找到了关键所在。 那是一座如同宝塔一样的礁石,矗立在群山之间,周围则是叫一具巨大的鱼骨所环绕,醒目得简直不能更醒目。 秋意泊指着那鱼骨道:“老东西,那就是你的尸体吧?” “骨头不错,我拿走了。好歹也是真君境界的鱼骨,回头拆了卖一卖,也能补偿我不少损失。”秋意泊举手之间收走了鱼骨,残魂面目惨淡,自知大势已去。秋意泊飘然下了飞舟,一手抵在了宝塔之上,他轻声道:“其实,我还有一门功夫,练了许久,可惜一直没有什么适合的场合可以动用。” 可不是嘛,想要搞一搞问天榜,进劫数了。想要动一动血雾宗山门,干脆被卷来了这个世界,可不就是学会了就没机会用过? 无数灵丝自秋意泊手中飞出,缠绕在了宝塔之上:“我的本命法宝便是宝塔之形,此处也为宝塔,看来属实与我有缘。” “你的秘境,我要了。” 312 第 312 章 宝塔形的石柱上弥漫出了耀眼的光,秋意泊静静地等待着,分析着,发现这苍雾境比起离火境而言简单到了不知道哪里去——这几乎就是大咧咧地把房地产本放在了他的面前,然后公证处就在旁边坐着,手里还提着公章,跟他说‘喏你签个名就是你的了’。 秋意泊向来是个聪明人,他略略一想就大概捉到了什么,他好整以暇地看着残魂,意有所指。 残魂没有说话,因为它知道秋意泊已经知道了。 但凡想要些什么,总要付出些什么,方得天道平衡。它的残魂依靠吞噬蜃妖神识与蜃珠维持至今,自然也需要付出代价,这代价便是它无法使用天赋以外的招式。它的根脚是幻夜龙鱼,本族极其稀少,天赋与蜃妖相近,同样是幻觉。 蜃族其实是一种极为得天独厚的种族,天生便有坚硬的蚌壳,致幻的蜃气,乃至无意间混入体内的泥沙都能形成幻海珠,许多海兽依靠幻海珠便能修行,可以说蜃妖一出生,便是食物环绕,安全无匹。更何况其精心养育的蜃珠不光是用于法宝的绝好天材地宝,服用亦能凝神静气,镇压心魔,修补神识。 它亡于一万两千年前,至死不过是个阳神巅峰,于合道那一步,那终究是跨不过去,心魔深种,它心知绝无幸理,便开始在苍雾境中筹谋这一切。彼时苍雾境只不过是一潭死水,纵然有草木生长,却也无甚灵气,与凡间无异,它搜尽世间蜃族,灭其神识,将它们养在苍雾境中,依靠着它们本能的繁衍不断地收集神识与蜃珠,补充残魂。 为了给蜃妖繁衍,它又耗尽积蓄布下聚灵大阵,搜集大批量的海中妖兽进苍雾境中衍化,久而久之,才有这等局面。 可能也因为此举太伤天和,它的苍雾境出现了一个致命的弊端——苍雾境之主已故去,徒留一残魂,秘境无主,便要有个新主,至此苍雾境每千年必然会现于世间,秘境之中也出现了眼前的石柱,若有缘人至此,抹去它留下的神识,那么苍雾境便会易主。 每每苍雾境开启,它都会用蜃气掩盖,它秘境中有数以十万计的蜃妖,三次总能掩去两次。 如今秋意泊在它面前近乎嚣张跋扈的抢走属于它的秘境,它居然有一种‘终于来了’的解脱感。 天理昭彰,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不外如是。 千丝万缕的灵丝缓缓合并在一处,光柱冲天而起,将漫天金辉击散,徒留一片清明。 幻夜龙鱼的身影变得模糊了起来,可它心中却觉得似乎很久都没有这么清醒过了,它的头发开始变得黯淡,光洁的皮肤变得苍老而干涸,不过一时,它便从一个绝艳美人化作了一枯腐老朽,它看着秋意泊,轻声道:“……高楼谁与上?长记秋晴望。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1……原来只有我一直放不下。” 秋意泊打断道:“免了。” 他神色清淡:“前辈不必对我长吁短叹,今日不过成王败寇罢了。” “你这小子怪不近人情。”幻夜龙鱼摇了摇头:“也罢,也罢!老朽去矣!” 说罢,幻夜龙鱼的残魂彻底消散在了这一方世间,秋意泊心如古井,波澜不兴,他收回视线,专注地看着面前宝塔,不过顷刻之间,秘境易主,这一方世界彻底为秋意泊所有。 宝塔寸寸成灰,天地为之一清。 秋意泊并不为此觉得高兴,只是意兴阑珊地想这么简单就到手了,未免太过败兴。 苍雾境中已经毁得七七八八,大部分海中生物都死伤殆尽,徒留海中妖兽还活着,秋意泊也没心思与它们为难计较什么,以他现在的权能,仗着自己是秘境之主,将整座秘境之中人、事、物掠夺一空杀戮殆尽都不过是须臾之间,可秋意泊也没有。 不过那些被碾碎了蚌壳的蜃妖他没客气,该收收,该拿拿,反正死都死了,不收最后也只能化为淤泥——它们本身就已经是行尸走肉,如今死了还算是解脱,若天上有知,这么多年了,看着自己的肉身不断繁育,后代不断被蚕食,疯也该疯了。 做完这一切,他心念一动,将所有修士包括自己在内都弹出了苍雾境。 剩下的就叫那些海兽自然处理吧,反正海还在,就是没那么大,多了点陆地也好换个口味不是?那陨星纯粹是由灵气凝聚的,放在那也不是坏事。 苍雾境外,七八个门派的真君早已察觉到了苍雾境异动,负责维持出入口的青莲剑派两位真君犹甚,方才那几次震动叫他们险些把控不住出入口,若他们放了手,那那些弟子们就会被关在苍雾境中,等待下一次自然开启了。 送进去的都是本门顶尖的弟子,一个个都是化神期,稍稍有些机缘便可叩问炼神还虚成为真君,从此坐镇一方,自然是人人紧张,只不过有些人善于隐藏,有些人则是较于外放罢了。 “莲泉!咋回事啊!”一个七尺大汉紧张地看着秘境入口,此乃霸王宗玄诚真君:“你行不行?不行换老子上!” 莲泉真君笑得有点阴阳怪气:“既然玄诚道友这般主动,请!” 玄诚真君长得五大三粗,也确实是个体修,但不代表他脑子也被肌肉给填满了:“扯犊子呢!我是问你秘境有事没有?” “你说呢?”忘音真君闭着眼睛,她额间隐隐有汗水浸出,方才异动之时她这个角度受力最大,自然耗费颇多。 玄诚真君摆了摆手:“行,那信你们一回!我这个大老粗不会说话,回头给你们山头送点钱算是辛苦费了!他奶奶的,吓死老子了!要是老子徒弟折里头,师兄非把老子拆了不可!” 一众真君皆是不言,听说玄诚真君修道之前是绿林好汉出身,看来此言不虚。不过玄诚真君也给他们提了个醒,虽说青莲剑派也有份,但莲泉、忘音因此受伤,他们也得表示表示。 送什么不重要,态度总要有,毕竟下回秘境还得求人家办事。 人多的地方就有江湖,哪怕是一群修炼有成的真君也不外如是。 正说着呢,忽地秘境光芒大作,几艘遮天蔽日的飞舟陡然出现在了秘境入口,各位真君看见船上的门徽都不禁在心中松了口气——虽说还没到苍雾境固定出来的时间,但苍雾境异动,早出来也是好的。 莲泉与忘音二位真君也是这般想的,既然人已经出来了,他们也不再维持出入口,撤身而去。 有一说一,青莲剑派这边还是比较迷茫的,他们正和一头化神期妖兽分了高下(指好不容易锤死了对方),结果连人带妖兽就被扔上了船,紧接着就被扔出了苍雾秘境。危楼看见熟悉的面容还愣了一下,他下意识回头看了看甲板上躺着的妖兽尸骸,立刻想起了什么快速在周围扫视了起来,待看见旁边的飞舟上就是秋意泊,这才松了口气。 一众真君截知道此时不是问话的时候,各自打了个招呼便返回了自己门派的飞舟上,一眼扫过去就知道在里头折了多少人,一时之间几家欢喜几家愁。 秋意泊也收了飞舟回了青莲剑派的船上,莲泉、忘音两位真君也已归来,见一船人去时怎么样,回来就怎么样,还各个有了长进,再看甲板上躺着的偌大的尸骸,甚至还有点欣慰。 “回去再说。”莲泉真君挥了挥手,便有十数道流光奔向每一位弟子,秋意泊见旁人坦然受了,他也坦然受了,那流光触碰到他的一瞬间,他就感觉体内青莲剑派道统与之共振,转而扩散周身,隐在丹田的疏狂剑竟然没忍住‘嘎’了一声。 因为叫得太刺耳,还被秋意泊下意识警告了一翻。仙鹤嘛,叫声就那么高昂的,这要是在那种空旷环境下叫一声再伴随鹤舞翩翩那确实是仙气缭绕,但真不代表多好听了,尤其是就在他体内,跟把嘴凑在他耳朵旁边大叫一声没啥区别了。 一时间飞舟上剑鸣阵阵,莲泉与忘音真君见状都不由露出更加真心实意的笑容——也没什么,毕竟进的秘境中最高会有合体境界大妖,万一附着在弟子身上那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 见众人都没什么事儿,莲泉真君便道:“都去养伤,房中已经为你们备了极品丹药,该用就用,其余事宜待回了宗门再说。” 众人纷纷行礼谢了莲泉真君,回了房间养伤,唯独秋意泊被叫住了,莲泉真君和忘音真君都看出了秋意泊身上犹如实质的劫数——这很难说是什么原理,但是看得出来就是看得出来:“泊师侄,你可好?” “我无什么大碍。”秋意泊说罢,忽然又想起了什么,问道:“敢问两位师叔,炼神还虚这一劫来时可有什么感知或者异样?我总觉得我劫数到了,可又不太确定。” 忘音真君看着他,心中把自己弟子挨个骂了一遍,看看人家,进了个秘境出来就要叩问真君境界了哎!他们呢!没出息! 莲泉真君反而有些惊讶:“你不知道?” 秋意泊感受了一下,道:“没什么特殊的感觉……之前隐隐约约有预感要多与人对战,可现在又不太确定了,总觉得劫数在迷雾之间,看不真切。” 莲泉真君想了想:“或许时机未到,你回山后先闭关一些时日,明心净气,若错了劫数可不是闹着玩的。” 炼神还虚劫这事儿吧一直都是别人没办法帮的,劫数内容千奇百怪,往日也不是没有修士以为自己的劫数是某某某,待好不容易破去才发现自己劫数其实是另外一件事。 忘音真君犹豫了一番道:“人活于世,杂思多念,实难回避,你修行日浅,太过求进反而不是一件美事,多沉淀一番也是好的。” 秋意泊知道这是实打实地在提点他,他自己是没什么感觉,可反观突破化神境界也才一百年,这一百年大部分时间还在闭关,若真要算,他进阶速度委实骇人。 甚至有一种被害妄想症要发作了,比如他修得那么快不是在等着他以身补天梯之类的操蛋玩意儿吧? 他颔首:“多谢忘音师叔。” “多谢莲泉师叔。” “不必,此次秘境之行他们那些小兔崽子能全须全尾出来,也有你一份功劳。”莲泉真君很干脆的说:“待回了宗门,不论掌门师兄怎么说,我补你一份大礼。” “我亦是如此。”忘音真君也道。 莲泉真君座下大弟子便是危楼,忘音真君座下则是京墨。秋意泊也没客气什么,他知道现在急需闭关,哪怕是短暂的十日也好,便与他们招呼了一声进了房间开始闭关。 他这一闭关便是八天,说是闭关,其实就是好好睡了一觉,或许是没了幻夜妖鱼的干扰他睡得可谓是一觉到天亮,并无什么乱七八糟的梦境,也没有感知到奇奇怪怪的生物隐藏在暗处伺机以动,舒服极了。 待他把自己泡进澡盆里,闭着眼睛倚在边缘让梳子自动给他洗头的时候,才回过神来好像在秘境里被幻夜妖鱼影响得有些重,行事有些急躁,可仔细一想又觉得自己没做错,急躁又如何?能在一个阳神境界的残魂的幻术影响下坚持很多天没出事,算他和青莲剑派门下命大! 他好歹也在凡间做了几十年的官,虽然是个技术派,但不代表他不知道什么叫做世事人情,反而这些东西被他玩得溜圆。他当时若真的误杀了危楼,不用管是误杀还是出自本意,他这条命算是没了——就算杀光秘境中青莲剑派弟子又如何?这次秘境并没有散修入内,人人都是飞舟同进同出,他在离火境那一套不管用,他只要出去,他就是众矢之的。 这年头能修到真君境界的当真吃过的盐比他吃过的饭还多,他厉害又如何?摆明了后面是有家族门派的,不可能为青莲剑派所用,本来就是动机不明,还大概率害死了那么多化神弟子,除非当即有其他门派修士出来顶罪,否则他必死无疑。 除非他永远留在苍雾境里不出去了。 可苍雾境中有幻夜妖鱼盯着他,时长日久之下,他只有极小的概率能活下来,大概率是要走向疯癫至死的。就算有分神有万宝炉又如何?万宝炉能保他一命,可保下他的命后他需要重修肉身,人也还在秘境中,幻夜妖鱼也肯给他这个时间?有泊意秋在又如何?泊意秋为血雾宗道统赤血录污染,至今还不知道如何呢,真要他变成本体,麻烦也大到出奇。 为什么掌门真君要关泊意秋五十年?一是他做的事儿确实是离谱,二是因为他道心为赤血录所染,三则是……他修了那邪门的道统,已知血雾宗在外界还有人,且修为不低,放泊意秋出去要是他被对方锁定了又怎么办?不让他出去,实际上是在保护他。 所以他当机立断焚海抢夺秘境才是最佳的选择。 没得选,命在旦夕之间,他虽不算是个坏人,可确实也不能算是个好人,若牵连的是亲友,他说不定就舍身就义了。亦非亲友,亦非同族,亦非国人,无缘无故的,就让他为他们送命,凭什么? 还是那句老话,他若是有这样的觉悟,修什么道,去大光明寺修佛吧,说不定一跨进大光明寺的大门槛就白日飞升,立地成佛了。 秋意泊看了一眼空荡荡的纳戒,在水中抱着胳膊打了个哆嗦——他的积蓄,空了。 他现在是个穷光蛋了。 他又看了看另一个专门放天材地宝的纳戒,心情瞬间好了起来。十万颗蜃珠,这玩意儿和幻海珠可不是一个层级的玩意儿,而且幻夜妖鱼事情做的太绝,它的养殖场里不乏合体、渡劫期的蜃妖,都被吞吃了神识,徒留了躯壳,现在这些曾经的大能养出来的蜃珠乃至躯壳现在都在他手里,听说蜃珠特别好使,回头他可以卖几颗回回本。 还有幻夜妖鱼的尸骸,那可是阳神巅峰差一步就跨入合道境界的大能,这随便一根骨头至少卖个几千万极品灵石吧?这一具完整的尸骨……好了,他已经回本了。 这样一看他扔出去过亿的极品灵石根本不算什么。 这世界可是有道君的,根本不愁东西卖不出去。 秋意泊整理好了得失,收拾好了自己,又吃了顿热乎乎的饭菜(不要海鲜),又看了两本话本子,差不多也到青莲剑派山门了,莲泉真君提醒众人出关,秋意泊便随大流出了去。 一出门就遇到了对面住着的危楼也出来了,危楼笑呵呵地跟秋意泊打招呼:“泊师叔,我知道了!多谢你救我一命!” 他这次秘境可谓是倒霉透顶,要不是秋意泊一剑结果了那七星子,大家回来找他,他躺那地方虽说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但结果肯定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后来又遇上了秘境异动,和大家一起杀了不少妖兽,也算是有收获不浅。 “不客气。”秋意泊笑问道:“你是怎么被七星子偷袭成功的?我都没发现。” “害。”危楼挠了挠头,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师叔你不是在前头开阵,我在后面防着,结果那条七星子幻化成了京墨的模样,他本来就不善于斗法,我以为与他搭档的师弟都出事了,情急之下就中招了,后来就不知道了。” 京墨因为本身特殊性,就算是三三结阵,和他组合的也是除危楼外最强的两个,当时到处都是乌泱泱的七星子,看不见同门也是正常,中招也不算稀奇。 秋意泊摇了摇头,“下回可要警惕了。” 危楼嘻嘻哈哈地打了马虎眼过去,这事儿简直就能成为他人生耻辱,而且肉眼可见会被同门师兄弟外加长辈们反复拎出来说的那种。 出去的路上又遇到了其他从房间里出来的弟子,经过十天闭关,大家都是精神一振,没了之前危楼被‘杀’了的时候的惊愕,也没了对敌时不能措施良机的兴奋,一个个吊儿郎当的打趣危楼:“哎呦,大师兄,您背上肉长出来了吗?要不让京墨师兄再给您看看?” “大师兄可真是太大意了,啧,那背上的血口子啊,我第一眼看见还以为大师兄身死道消了呢!” “怎么不是?哎,算了不提了,要是让其他师兄弟知道大师兄一时不查被条七星子给糊弄过去,还被吸得差点‘色授魂与’,大师兄不要面子的吗?!不提了不提了!” 危楼恼羞成怒:“滚蛋!” 大家笑成了一片,又有人来问秋意泊劫数如何,但一看秋意泊眉目清正,浑身清气,都觉得没啥问题,还是别问了。 飞舟正停在青莲剑派大殿前的舞墨台上,众人下了飞舟就进了大殿,玉清道君正在里头等着他们。虽说已经从传讯上得知这次秘境无弟子重伤、折损,等真正看见十来号人都活蹦乱跳的,玉清道君才真正放下心来。 “拜见掌门道君!”众人齐齐一礼,玉清道君示意众人都起来,果然经过苍雾境一行,人人都有些长进,玉清道君心下满意不已,再看一旁含笑站着的秋意泊,玉清道君心中一梗——刚刚看着还不错的自家的弟子瞬间就有点不太行了! 都是化神境界,怎么人家一进去出来就要叩问真君境界了,自家弟子怎么一个个就长进了一点点?! 人比人气死人啊! 接下来就是大型论功行赏(分赃)环节,青莲剑派的规矩和凌霄宗差不多,像这样由自家真君开道以宗门名义进去的都是三七分,个人三成,宗门七成,不过宗门会补偿积分,还另外会有奖励,严格算下来弟子们是不会亏的。 这时候他们一起获得的无相琉璃骨就闪亮登场了,此外还有猎来的合体境界七星子外加无数其他七星子子子孙孙尸骸,最后天地异动时狩猎的妖兽,这些都还未做处理,什么样放进去就是什么样出来,莲泉真君掐了个诀将大殿中的血腥气一扫而空,玉清道君不住地点头。 其实各位真君也在心里讶异,本以为这次提前结束,且弟子们都没受重伤会显得收获有些少,没想到拿出来的东西一件比一件好,秋意泊扬了扬手,把一开始拿的贝壳和烤砗磲肉拿了出来,瞬间大殿中又是掩不去的蒜蓉粉丝的香气。 秋意泊眨了眨眼:“掌门道君,各位师叔,别客气,还热着呢。” 其他人想到醉梦山那行人都忍不住笑,纷纷劝道:“这可是化神境界的大妖的肉!泊师叔妙手偶得!好吃极了!掌门道君、师叔、师傅……别客气,快尝尝看!” 一时间殿内众位真君、道君陷入了沉思之间。 香是真的香,东西也是真的好。 可他们还在大殿里谈正事哎!捧着一碗蒜蓉贝肉吃是不是不太好? 313 第 313 章 玉清道君咳嗽了一声,打断了一群人的纠结,他抚了抚雪白如棉的长须,道:“不矜不伐,不卑不亢,大善!这般机缘,便分与门中上下共享吧!我们这等老家伙得了你们这份心便足矣了!” 一众弟子受了掌门道君赞扬,哪怕已经都是化神境界的强者,眉目之间也不免露出了几分轻松愉悦,玉清道君一挥手,殿门轰然而开,硕大的砗磲飞出大殿,如鸿羽一般轻飘飘地落在了殿外舞墨台上,殿外不知何时来了境界低微的小弟子,莲泉真君吩咐了一下左右,两名弟子便出去将贝肉分与门中上下。 化神期的贝肉对于同境界来说已是不可多得的天材地宝,对于真君境界而言也是难得的珍馐美味,而对于元婴以下的修士而言几乎等同于仙丹妙药,且不说吃一口立刻突破境界,但平白长些修为却是不难的,还有些练气、筑基期的修士则是无法食用这贝肉,需要请门中专门负责炼丹的修士将这贝肉化为数份灵丹,此举也算是上下得益了。 莲泉真君身旁的弟子张开了卷轴装的法宝,边唱边记:“危楼、京墨、百里香、石谦……获化神境界贝壳两扇,计门派贡献三千万!” “危楼……化神期妖兽完整尸骸七具,计门派贡献一亿八千七百万。” 这里的十一具尸骸是扣除危楼等占去的三成后的数字,又因尸骸中有的功效比较多,有的比较少,便有了些差价。 “危楼……” 这一溜儿报下来,弟子又道:“计,危楼总获门派贡献三千七百万。” “京墨,总获门派贡献三千七百万。” “百里香……” 秋意泊立在一旁听着,其实门派贡献他无所谓,他又不是真是青莲剑派门下,就是给了他,他也不好意思真拿着贡献值去扫荡人家库存。秋意泊正想着之后应该怎么和玉清道君谈,忽地听见了自己的名字:“泊意秋,总获门派贡献三千七百万。” 秋意泊愣了一下,这贡献值和其他人一模一样,他们是一样的是因为他们是群体行动,虽说有人出力多有人出力少,但都是不可或缺的一份子,通力协作才有了这样丰厚的收获,均分也是正常,可他怎么也有一份? 他看向危楼等人,就见他们眼观鼻,鼻观心,仿佛此事再正常不过的了。 虽说弟子们一上飞舟就去闭关修养了,但莲泉真君和危楼好歹也是师徒,自然听了危楼的报告,和他料想的没错,这前期还真就全靠秋意泊带飞,他们这群弟子,就负责伸手喊‘师叔,饿饿,饭饭!’。 玉清道君也清楚此事,弟子们跟着秋意泊受益良多,还全须全尾回来,这样报账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何必计较得那么清楚——他甚至还觉得给了少了。 分完了秘境所得,还有门派的奖励,玉清道君一挥手,便有三三成组,按人数共计十一组锦盒出现在众人面前,每一组都是很平均的,一份十万极品灵石,两份天材地宝。其中天材地宝有些差别,但大多与剑有关,是大家给本命剑都能用的上的材料,玉清真君笑道:“你们几个也算是生死患难过来的,我便不做这个主了,你们看着喜欢自己挑了吧!” “多谢掌门道君!”一众弟子简直乐开了花,却没有伸手拿,反而齐齐看向了秋意泊。危楼道:“师叔替我修了剑呢!还给我用了一块极好的天材地宝,能和无相琉璃骨比肩呢!我这些就先给师叔吧!” 莲泉真君愣了愣:“什么?你们拿到了不止一块无相琉璃骨?” 危楼很诚实的摇了摇头:“不是,是泊师叔自己的,那天材地宝如同陨星,玄奥非常,除了无相琉璃骨外弟子实在是想不出来还有什么能与它匹敌。” 他说着,还拿出了自己的本命剑,他的本命剑是一把湛蓝剑格的长剑,名曰:明月光。他的剑,青莲剑派上下都是见过的,现下他一拿出来,众人便知道与之前有了本质性的不同。原本剑身清亮,舞动之间如窃月光,这才取名叫做明月光,如今剑身清亮不在,却随着光线散发着一种如雾如纱的光,恰若望舒,剑身上更出现了点点繁星,更有一番不动声色的寒意。 只这一眼,便知道这把剑已经触及了更深层次的境界。 玉清真君和莲泉真君等人都不禁看向了秋意泊,秋意泊站在原地,眉目中还有些惊讶之情,随即又掩了下去,冲他们斯斯文文地点了点头,道:“师侄们过誉了,几位师侄的本命剑本就是集天地钟灵毓秀而成,我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他这态度,仿佛这点事儿不值一提,很惊讶几个弟子居然还能记得一样——这倒是实话,秋意泊知道他们应该会记得,但他没想到会在这大殿之上就说出来。 一般而言就算是还记得恩情,也是这头先谢了门派尊长,等到出了门再悄悄给他不是? “我也是!”京墨莫名有些心虚,他扭头看向忘音真君:“师傅,这些可能不够……要不……?” 忘音真君眉目不动,甩手给了京墨一个纳戒,京墨接了也不看就放进了锦盒里一并塞给了秋意泊:“师叔,这是利息您先别嫌弃,等我闭关一段时间就出门赚钱还给你!” 危楼见状也看向了莲泉真君,师弟真聪明,他自己不够还能祸害一下师傅嘛! 莲泉真君一哽,然后……看向了玉清道君——他之前就给秋意泊备了一份礼,但显然现在那些不够了,他自己的好材料刚花出去不久,徒弟得了人家天大的好处,他不能不还这个人情, 玉清道君轻轻笑了笑,面上不动声色,转而就从腰上摘下了一个锦囊给了秋意泊:“这还得多谢泊师侄。” 秋意泊不想接,危楼却很理所当然地帮秋意泊接了,转而把所有锦盒收拾了一下,全部塞进了锦囊里塞到了秋意泊手上,还传音:【师叔!别犹豫啊!好东西啊!客气客气得了,掌门道君的私房钱必须得要啊!】 秋意泊猝不及防手里就多了个锦囊,再看玉清道君在一瞬间微微有些扭曲的笑容,有些同情地看了一眼危楼——傻孩子,你掌门道君八成是要修理你了。 剩下的弟子也各出花招,有的是门中前辈之子,有的真君再传弟子,反正各有各的关系,一时间满大殿数得上号的人都被自家的兔崽子剥削了私房还债,末了危楼还嫌不够,张口便道:“掌门道君,弟子还有一事!” “你且说。”玉清道君道。 危楼特别义正言辞地说:“醉梦山朱良欠了泊师叔好大一笔灵石!泊师叔向来脸皮薄,八成是不好意思开口的,还请掌门道君修书一封。” 满大殿的真人、真君忽然就平衡了。 原来不止自己兔崽子欠了这么多啊! 玉清道君也平衡了,答应得特别麻利:“原来还有此事?小事一桩罢了!” 秋意泊看着这一切忽然微笑了起来,他觉得他向来亲缘友缘都不错,遇到的人总是这么有意思。 玉清道君这头又嘉奖了几句,就令众人散了。秋意泊正想回自己的清风居闭关,忽地又被危楼他们扯住了,他有些奇怪,问道:“危楼?” “师叔别走啊!我们一起去藏宝阁看看再说!”危楼对他挤眉弄眼了一番,其他弟子也跟着对着秋意泊挤眉弄眼了一番。亏得修到了这个地步都是男俊女美,否则真像是一群呆鹅眼皮子抽了筋,饶是如此,这场面简直没办法看。 京墨在一旁解释了一下:“每次出秘境回来藏宝阁就会心上一批材料,我等和师叔一道去,我们还有些门派贡献,师叔看上什么我们凑了凑给师叔换!” 秋意泊失笑道:“也不必如此,方才你们亲长已经给了我不少了。” 一个弟子眨了眨眼:“害,那是应该给的,我们给师叔凑贡献换材料那是我们谢师叔的……师叔您就别拒绝了,您不知道,外头一个炼器师多难请,我师傅为了给我铸本命剑,险些都快给死对头跪下了……” “就是就是,师叔就当是我们在和您拉关系吧!师叔眼见着都要再进一步了,现在我们还能花点贡献值讨好讨好师叔,等师叔以后恐怕就看不上我们了!” 秋意泊在心下摇头,却也不拒绝,打定主意到藏宝阁他就说看不上好了,毕竟他都是要回家的人了,日后很难说再见不见了,何必再收人家的礼物? 不过话又回来,他现在手上捏了三千多万积分,其实也可以换些本界特产,要是不够换的他大不了回头悄悄再去,想来藏宝阁也会回收化神境界的法宝的。 他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法宝,卖几件根本就不是什么事儿。 一行人乌泱乌泱地到了藏宝阁,今日藏宝阁早有准备,自家弟子什么德性还不清楚吗?就等着他们来呢!他们一来就引着他们上了三楼,整个三楼除了他们外便没有别的弟子了,且整个三楼都摆着化神境界合用的好东西,都是危楼他们之前看中但没钱下手的。 因着秋意泊是第一次来,便有个弟子拿了个法宝上来,里头是他自己的贡献值收支情况以及藏宝阁的宝物名录,秋意泊神识一扫,眼中便流露了一点惊讶之情,他问道:“我的门派贡献值似乎不太对?” “多了是吧?”危楼不以为意的挥挥手:“素来都是这样的,除了我们在秘境中收获换取的,门中还会另外再拨一笔奖励。” 秋意泊愣了愣,这合理,但这个贡献值奖励是不是太多了? 他再度看向自己的门派贡献值那一栏,上面写了一亿三千七百万。三千七百万是大殿上分的,一个亿是另外给的。 什么情况? 难道青莲剑派的门派贡献格外不值钱? 秋意泊又往下翻目录,果然看见了最烂大街的极品朱砂石,这玩意儿卖一万贡献值,而在外这极品朱砂石一块大概是十块极品灵石的价格,这和凌霄宗的物价是持平的。 可见这一亿真不是个小数目了。 相当于给了他一百万极品灵石了,而门派这等贡献值本意就是为了让利给弟子,寻常化神境界天材地宝外面要卖几百万到千万极品灵石,而在藏宝阁买只需要几百万积分就够了——严格来说,反而是丹砂石这种消耗量大的物资性价比低到了不知道哪里去。 其实这么算也很正常,毕竟高级天材地宝大多都是弟子们在外出生入死得来的,于宗门而言几乎等于一本万利,且到了这个级别几乎不会有弟子在门派中换取材料后倒卖,高境界弟子换取材料强化自身,又为宗门夺得更多的财富,是一个良性循环。而丹砂石这等不管什么境界几乎都用得到的高消耗材料则是宗门真正花费灵石去收来的,自然让利让得不多。 这头危楼他们已经兴奋地讨论了起来:“哎?这次奖励有一千万哎!好多啊!” “我也是一千万!” 危楼很是沉稳地道:“戒骄戒躁。” “大师兄你拿了多少?” “一千五。” 这一千五当然是一千五百万。 众人纷纷羡慕不已,不过危楼作为带队的,除却秋意泊外需要承担更多的风险,多一点也是正常,大家也没什么意见。 秋意泊暗中有些惊讶,看来这次是真的给多了。 秋怀黎在凌霄宗算是大内总管了,秋意泊偶尔找他玩也会看两眼,自然比其他人知道得更多。通常这种事情不可能是多打了个零,更何况这还不止一个零,这样大的贡献值调动,没有掌门的首肯根本想都不要想,严谨一点需要过多个人之手,不可能每个人都看错。 秋意泊又仔细看了看目录,只见上面除了化神期材料外还有很多真君级别的材料,价格都低得离谱,几乎和化神境界是一个价格了,甚至还有几件一看就知道玉清道君的私藏。他看向一旁的弟子,弟子似乎也知道内情,笑着道:“泊师叔看上什么只管换就是了,掌门道君吩咐了,泊师叔善于炼器,这等天材地宝在师叔手上绝不会辜负了。” 果然是玉清道君的手笔。 玉清道君作为本界数得上的大能,又是宗门掌门,他向来靠谱。这次弟子们大部分都靠秋意泊保全,还得了那样的好处,莫说是秋意泊这样和自家有扯不断关系的弟子,就是个外人做了这样的事情,他都是要谢的。他谢的方法很简单粗暴又直接——直接给钱给宝物。 这不也不知道秋意泊要点什么,想到秋意泊自己还是炼器大师,干脆多给点贡献值让他看中什么直接从公中走得了,若是想要的没有,他就从他私库里拨。一看秋意泊就知道是家里有大能的,故而玉清道君也不寒碜,该给就给,只要秋意泊要,换了道君境界的材料回去送家里长辈,也算是结了个善缘。 秋意泊放下了法宝,道:“我突然想起一些事,我先走了,你们慢慢挑……我也不同你们客气,碧凝泉我看中了,你们每人给我换一百份就行。” 碧凝泉就是本界独有的天材地宝了,那是一种自碧玉中吸收天地精华所凝成的泉水,色泽青碧,性温,秋意泊觉得拿来淬兵器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表现。 众人还想争什么,却见秋意泊已然飘飘然走了,于是大家想了想,每人一百份太少了,大家凑一凑给秋意泊换一万份吧!那一份就一茶壶,一万份刚好够一个小池子。 总不好让师叔洗澡还抠抠索索的吧! ——此界碧凝泉通常功效是拿来洗澡,有洗净凡尘,淬炼肉身的功效,一般是女修换得比较多,这玩意儿还有点美容养颜的效果。 就是没想到泊师叔居然还有这爱好…… 秋意泊这头出了门直接去请见玉清道君,此时大殿中人散的差不多了,只剩下玉清道君和莲泉真君二人,听秋意泊求见便叫了他进来,玉清道君见秋意泊眉目含笑,似有春风之态,下意识便觉得应该是件好事,便也笑吟吟地道:“师侄有何要事?” 该不会是被他所打动,打算正式拜入山门吧? 这样也挺好的,刚好秋意泊的入门仪式和真君大典可以一道办了。 秋意泊行了个礼:“见过掌门道君,莲泉师叔,意秋来确有要事。” 莲泉真君道:“这般郑重?你且说。” 秋意泊笑了笑道:“我其实并非本界中人。” 玉清道君和莲泉真君不由怔忪,瞬间便反应了过来——是了,这样就能说得通了! 明明是个天灵根,悟性绝佳,年纪轻轻就已经到了化神巅峰,又一身气质非凡,怎么看都不可能是个散修。他们也在秋意泊来后多方查证,硬是没有打听到修真界中有哪家有这么出色的孩子,连那些隐世的修真世家他们也辗转打听过了,确实没有姓泊的人家,别说姓泊了,连母家姓泊或者外婆家姓泊的都没有。 他们能容秋意泊一直待在青莲剑派,一是因为道统骗不得人,二也是因为秋意泊一身清正,绝不是什么歪门邪道。 秋意泊解释道:“此前说我是一名散修,其实是骗了道君与真君。我乃凌云道界东域凌霄宗门下亲传弟子,师从朔云道君,又有一师乃是百炼山奇石真君。此前我因门派事物外出,不想在苍雾海上偶遇秘境开启,我原以为此处乃是秘境,却不想发现我叫这秘境传送到了此界,又听了青莲剑派之名,这才想起我少年时曾有一桩机缘,偶遇凌河真君残魂,得了青莲剑派道统,当时想有了这番际遇,恰好圆了凌河真君遗愿,便也可求上门来,请真君为我打开界域之门,送我回凌云道界。” 秋意泊交代的特别清楚,前因后果完完整整,玉清道君沉思片刻道:“你这般和盘托出,不怕我痛下杀手?” 秋意泊笑道:“这段时日我在门中,见上下和睦,门风清正,便知道道君不会是这等人。” 玉清道君闻言,眉间一松,轻笑道:“是不是还很后悔没有早日说明白?或许早日说了,你如今已经在家中了。” 秋意泊想了想,道:“也不是,若不是道君与真君叫我进苍雾秘境,恐怕我也得不到那等机缘。” “哦?”玉清道君下意识问道。 秋意泊一张手,一块蓝玉令牌缓缓在他手中凝结而成:“此乃我机缘所得,凭此令牌,可开启一次苍雾秘境,时长三月,限真君以下弟子,可入百人。” 这令牌一出现,莲泉真君与玉清道君一时竟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 苍雾秘境三千年一开,内里海兽无数,且每次开只有一月时间可供探索,饶是如此,苍雾秘境也是他们已知的化神境界收获最丰的秘境了,三个月是什么概念?一个月,就能叫弟子们大有进益,三个月又会如何?他们甚至可以换着弟子进…… 哦不对,他们格局小了。有了这令牌,自己在门中悄悄地开,整个青莲剑派都没有一百个化神期,全部进去名额都还有剩,再安排个把关系极好的亲朋好友都够了! 莲泉真君皱了皱眉,不喜反怒道:“这般贵重之物,你岂可轻易现于人前?难道我与掌门师兄是那等不见好处便不允的人?” 秋意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晚辈并没有这般的想法。” “那又是为何?” “我想与青莲剑派谈一笔生意。”秋意泊斯斯文文地说:“其实晚辈拿到的不是出入令牌,而是秘境本身,秘境被我与秘境之主残魂斗法中毁得七七八八,需要一段时间休养,但若是长久放任其野蛮生长,恐怕其中届时血腥漫天。” 之前海中大妖还算是发展均衡,因为有幻夜龙鱼不断蚕食大妖神识,毕竟蜃妖总有不够的时候,而剩余的大妖则是要警惕着秘境开后的人修,大体而言,有了共同的敌对目标,大妖们之间也少了争斗,而如今秘境里乱七八糟的,这几百年或许没什么问题,但再过一两千年,知道里头肯定杀的怨气冲天。 还不如让人修定期进去,大家共同的目标更明确了,这样也好大家都太平。 “……?” “当然了,青莲剑派入内必然是要获取好处的,晚辈不才,第一次开启便是百年后,时限三个月,再下一次便是每隔千年开启,每次时限三个月。” “苍雾秘境需要修缮,晚辈可单独开启某一界域,供门中低级弟子入内修行历练,因界域所限,晚辈亦可叫凌霄宗门下与贵宗门下同入,两者皆是剑修门派,也可互相切磋论道。” “当然,也不止于如此。”秋意泊接着道:“既然道君愿诚意以待,晚辈自然也愿投桃报李,两界弟子也可交换历练……两界宝物,互通有无,道君以为如何?” 格局,打开。 314 第 314 章 大殿中沉默了许久,秋意泊自称的转变便是身份的转变,玉清道君良久才斟酌着道:“你可以代表你的宗门吗?” “可以。”秋意泊轻轻笑了笑:“道君勿忧,这笔生意可以是青莲剑派与凌霄宗,也可以是青莲剑派与晚辈,亦可以是道君您与我之间。” 此话说的颇有深意,玉清道君微微摇头:“泊道友算无遗策。” 有秘境的人一定不止他一个,有秘境又有能力穿梭界域的也肯定不是他一个,想来这种情况以前肯定也有,不过肯定是少之又少的,其中也很好猜。 第一,穿梭界域可能需要大批灵石,不过这应该是影响力最低的因素。 第二,秘境这些年越发珍惜,想要做成两界贸易,因为秘境的特性无法跨越世界的隔膜,故而需要秘境之主在两界之间穿梭,把秘境当纳戒使。可秘境到底不是纳戒,万一中间出点事,这么珍贵的秘境可就落入别人手中了。 此界和凌云道界一样,制作秘境太过有伤天和,制作秘境的方法早已失传,秘境一般只分为两种,一种就是掌握在各大宗门手中,算是祖宗基业。第二种则是如同离火境、苍雾境一样属于曾经有主,但现下流失在外。其实还有第三种,那就是天地之间自然形成,只不过这种太过稀有,秋意泊也不过是在哪本典籍上看过一眼,着实没听说过谁有这样的秘境,乃至凌霄、百炼等等宗门典籍上都没有记载谁拥有过。 一个秘境无论是在凌霄宗所在的凌云道界或者青莲剑派所在的苍雾道界都是稀有至极。 像秋意泊这样手握四个秘境,其中有三个都有产出的……这么说,就是玉清道君都没这排面。 第三,两界互相贸易必然是需要一点差异性的,譬如杭州丝绸再好,运去同样产丝绸的苏州也卖不出什么天价,但卖去不产丝的古欧洲就是一寸一金,秋意泊要是拿出点丹砂石来,从凌云道界运到苍雾道界,都是十块极品灵石一块,那还真没有什么赚头,但若是他拿了一批无定系列天才地宝出来,苍雾道界根本就没有这玩意儿,那如何不能卖个高价? 这一点秋意泊已经确定过了,凌云道界和苍雾道界基础材料产值差不多,差别就是高等级的天材地宝——这也是秋意泊想做的生意。确实,要是他趁着这里朱砂石便宜大量收购然后带回凌云道界卖也能赚不少,可供货商呢?销路呢?他这里大量的朱砂石倾入市场会不会导致凌云道界朱砂石价格波动?市场不可见调控之手神奇如斯,秋意泊是没什么信心来挑战的。 毕竟他只是想赚点小钱,不是真的想被吊死在路灯上。 秋意泊想做的是针对高境界修士的天材地宝,只需要卖出去一件就是几百万几千万的极品灵石,就是他抽个成也便宜许多,还有此界没有的天材地宝,再有就是针对低境界修士的兵器法宝。 此界会炼器的人不少,不过他看过专门给青莲剑派供货的门派产物,说实话手艺一般,远远没有百炼山来得便宜质量好出货速度又快,不过这就是随便做做的了,百炼山订单多得根本忙不完,多一个两个门派的订单还无所谓,多了就吃不消了——就薅一个青莲剑派就行了。 至于两门弟子共同试炼……这算是个顺带的,可也算是个主要的。这其实算是对凌霄宗的利好,凌云道界无人能叩问炼虚合道之境,连他师祖孤舟和师傅奇石都被逼无奈去了其他界域,凌云道界必然是有些问题的。原著里也没写怎么就搞定了这事儿,但既然原著都成蝴蝶飞到不知道哪里去了,他虽能力浅薄,境界低微,也得为自己的世界盘算一二。 玉清道君是实打实的阳神境界大能,哪怕不能发现凌云道界有什么问题,玉清道君无意间指点两句那也是好的。若是以后生意做的长久,双方弟子养出点同进同出的情谊来,那么是不是还可以图谋其他? 比如那个血雾宗的上宗。 第四嘛,做这样的交易必须有个双方都能靠得住信得过的中间人,否则人带着货物或者货款跑路,亦或者联合一边侵吞另一边财产,乃至什么共同试炼弄几个大能来将己方试炼弟子杀个精光……那就是毁宗断根的祸事。 而现在秋意泊主动送上门来,第四点迎刃而解。 秋意泊今日来,算得很清楚。 相信青莲剑派人品是一,二么……恐怕没有人会放弃这么一条便捷之路。 玉清道君也不像是那种修仙里一样就顶个掌门的头衔,主要功能是吉祥物兼武力震慑,成天闭门不出不是修炼就是闭关。玉清道君是实打实处理宗门内务的,这一座山的剑修都得他操心。里头到底多么耗费心神秋意泊知道的一清二楚,这一座山的剑修那是好养的吗?! 一个两个都是吞金兽!还是没有底的那种! 流宵真君都渡劫期大能了,之前还为了剑钗过得苦哈哈地问孤舟真君和凌霄真君各种一哭二闹三上吊求师兄平了她的账呢!玉清道君怎么了?道君也不能凭空变出灵石来啊!除非他乐意拉下脸到处给人当保镖或者四处去寻宝。 问题是本界又不是只有他一个道君,魔门还有呢,虽说佛门也有个道君,但佛门那个离青莲剑派可远了,玉清道君一走,万一魔门打上门来怎么办?等他或者佛门那位道君来救宗门都凉透了,他当然是不能走的。 这里的魔道和凌云道界的邪道是一个意思,真说上门就上门,反正他们自己弟子死绝了他们不心疼,人和人之间嘛,就看谁比谁豁得出去,玉清道君是豁不出去的,但人家魔门豁得出!人还不要脸!以大欺小怎么了!就是趁着你家长辈不在家才来打的你! 玉清道君当然不能把自己家这群崽子拿去赌,虽说日子不至于过得苦哈哈的,但偶尔扣扣索索着来非常正常,哪怕有先辈留下的财产,但过日子也不能天天指望着积蓄过吧? 莲泉真君忽然问道:“泊道友可知,手握一个秘境和手握一个秘境的进出令牌其中有天差地别?” 秋意泊大大方方地说:“左右师叔也不会杀我。” 是的,一个秘境的好处显而易见,可留着秋意泊好处更大。 秋意泊还提了自己师傅是朔云道君,也没有说朔云道君已故,他们今日敢动手,那就是与一位道君不死不休——为了个秘境,犯得上吗?毕竟已经知道秋意泊乃是大宗门下,身上必然有朔云道君留下的印记,真杀了秋意泊,朔云道君寻摸过来,他们却不知道凌云道界在哪,这不是给自己增加了一个强大的敌人吗?而且是想反杀都找不到对方根脚在哪的那种。 今日青莲剑派就算是个邪道,秋意泊站在这里,只要玉清道君脑子还清楚,就不会杀秋意泊。 玉清道君现在有两条路可以选,第一,拿些普通好处,拒绝交易,送秋意泊回去。第二,点头应下交易,他立刻可以获得一桩无本万利的生意,节省大批资源不说,还能和一个顶尖剑修宗门展开合作交流,获得一个乃至好几个秘境固定的入场券。 秋意泊想了想道:“为了展示晚辈的诚意,若道君应下,今日便做一个开门红,晚辈手中有无定辰星一百,效果道君应该已经见过了,堪比贵界无相琉璃骨,这无定辰星在我界亦是无上之宝,道君以为如何?” 玉清道君的选择很明显了,他甚至找不出一条拒绝的理由。 莲泉真君看着秋意泊,目光像是在看一个怪物——也就三百多岁的人,怎么阳谋用的这么顺手,还是说他那个世界的剑修是这样培养门下弟子的吗? 玉清道君抚了抚胡须:“也罢,算不过你们这等年轻人。” 秋意泊也笑:“那我就多谢道君了。” 此后便是双方发下天道誓言,内容包括双方交易期间不得互相伤害,固定时间开启秘境以供双方使用等等。 然后交易无定辰星,当秋意泊拿了一百块无定辰星出来的时候,玉清道君和莲泉真君的目光都是很费解的:你们那儿这么有钱的吗?让一个化神修士拿着这么多重宝到处跑? 要不是无定辰星确实蕴含星辰之力,效果也有目共睹,他们还当这玩意儿在凌云道界是个烂大街的玩意儿。 再然后就是秋意泊开了苍雾秘境让两人入内一观,秘境之主在秘境中天地自有气机牵引,若有心展示根本做不得假。 秋意泊道:“掌门道君,您看这什么时候让门内师兄弟再来?” 玉清道君斟酌了一会儿道:“……便定在二月后吧。” “也好。”现下是九月,到二月还有半年不到的时间,对于修士来说其实已经很着急了,秋意泊和玉清道君了解了一下,果然开启跨越世界的传送门需要不少灵石……这点灵石秋意泊倒是不介意,不过玉清道君说既然以后长期合作,便干脆一次性做干净,给他几个月设个稳定的传送阵,这样以后往来都方便,而且有了稳定的传送阵对灵石的利用率会提高不少(更省钱)。 秋意泊想想也是,他也趁此机会游历一番——对于闭关而言半年可太短了,他有点感觉如果他现在闭关肯定不止一年半载,他来都来了,总不好空着手走,刚好通过青莲剑派的关系去淘点土特产,回头卖给凌霄真君还有百炼师兄……咳咳,也不是赚自家人的钱,整点跑腿费还是可以的。 于是就将回去的时间定在了半年后,等青莲剑派的弟子从秘境中出来,他就回凌云道界——再顺带个保镖,莲泉真君。 双方总得见上一面,正常。 解决完这些事情,秋意泊一脸腼腆地问道:“掌门道君,我手中有些拮据……” 玉清真君:……?刚刚还从他这里靠无定辰星收了十个亿的灵石。 “我想问问……”秋意泊表现得非常老实诚恳:“宗门收法宝吗?我这里有上百化神期法宝可以出手……” 玉清道君:…… 莲泉真君:…… 莲泉真君无奈地道:“要是我们不收,你是不是打算在宗门摆个摊?” 都不需要摆个摊,只要秋意泊放话,自家门下那群吃到了好处的弟子一个个都会屁颠颠的带着全副家当哪怕写了借条都要给在他那儿买买买,一人咬咬牙买四件法宝或许有些多了,那还有什么送挚友,送晚辈的……他都有点心动了。 秋意泊斯斯文文地说:“宗门要是批量收下的话我可以打个折,每满三百万极品灵石折扣五十万极品灵石。” “什么意思?” “就是如果这一百件法宝总价三个亿,您只需要付两亿五千万就行了。” 玉清道君一咬牙:“……收了!” 秋意泊爽快的将自己想要出售的法宝列了个清单出来,这时候玉清道君才发现他不光是卖化神期的,他卖的是化神及化神境界以下的法宝,数目之巨,甚至可以堆出来一个宗门了。要知道化神期弟子虽然重要,可门派中最多的还是练气、筑基境界的弟子,秋意泊还设了什么万恶的买送,比如总消费多少可以免费送一件什么法宝,买够多少件可以送多少件,玉清真君一个恍惚之下,不光把宗门内现有流水花了个精光,还把宗门积蓄都花掉了一个山角。 他看着空荡荡的纳戒,在心中安慰自己省着点用近五百年都不必为宗门弟子的法宝发愁了。 如果玉清道君来过现代,可能就知道他这种情况怎么描述了——双十一。 痛并快乐着。 秋意泊又取了一滴精血和一丝神识交给了玉清道君作为定位来用,随即便快乐的下了山,第一站当然是去就近的城市扫荡土特产,大批天材地宝的订单自然是交给青莲剑派去完成,不必秋意泊如何操心,但其他的就得他自己来了。比如花纹特殊的布料,好吃的果子茶叶乃至肉干,风雅的纸箋……各类生活用品被他扫了个精光,装满了两枚纳戒都不止。 这些东西总不好让堂堂一个大宗门去买吧? 就算是如此,危楼也跟着来了,非常理直气壮:跟着一起来玩的。 穷惯了的危楼还是第一次看见灵石原来还能这么花!为什么一匹不带灵气,没有阵法的绸缎能卖那么贵?!为什么这除了好吃一无是处的水果能到一块上品灵石一颗这个价!简直不合理! 待秋意泊扫完了货,他人都已经麻木了,他瘫在椅子上,问道:“师叔,你买这些东西作甚?” 两人扫完了货,这不得找个好吃的馆子吃吃饭?这不,来了危楼从来只听其名但碍于价格从没来过的地方。 不是危楼想不开,他们青莲剑派也讲究风雅,但这个阶段他更爱他的剑,宁愿让宝贝本命剑用一丝更好的材料,也不愿意自己多吃一顿好的。 秋意泊笑道:“自然是送亲朋好友,我家在凡界也有族人,用不上什么带灵气的,这样的东西才最好。还有我那些师姐师妹,美人爱衣装钗环,买多些有什么奇怪的?” 危楼好奇地问道:“师叔在凡间还有族人?” “有啊。”秋意泊算了一算:“我才三百多岁,我家族又向来长寿,现在掌权的是我重孙辈分,看在当年兄弟情义上,总要照顾一二,若闲来无事,回家看看,享受一番天伦之乐有何不好?” 危楼想了想说:“……也是,说来我也有族人,只不过好几百年我都没回去过了。” “听莲泉师叔说你家也是修仙世家?”秋意泊也有些好奇,除了王家外他也没正儿八经见识过修真世家,危楼解释道:“也算不上?只不过家中修仙的人多一些,若是没有灵根的孩子就会被送往凡界罢了。不能修炼留在修仙界反而不好。” 危楼说道此处,忽然眼中有所明悟:“我改日有机会也回家看看,我许久没见过我爹娘了。” 他家是近乎人人修真,只不过也有资质之分,如他这般资质顶尖的便会被送到各大门派求学,若是资质一般的求学无望便在家中自学了事,他父母皆是元婴境界修士,往日在家操持,说来他确实很久没回去过了。 小二上来恭敬地问道:“两位前辈,小店新进了一批海鲜,都鲜活灵……” 话还未说完,便听见秋意泊和危楼异口同声地道:“不要海鲜!” 小二撞了一鼻子灰,但也不敢问原由便退了下去,很快什么蹄髈酥肉就上了桌来,秋意泊吃得好,还是按照规矩,先打包个一百份席面,今日做不出来也不打紧,三日内做好了送上青莲剑派就行。 两人正吃着呢,忽地听闻楼下有些骚动,有人斥道:“张雪休,你竟然敢出现在昭彰城!” 秋意泊听着耳熟,忽地眉间一动,哦对,是个熟人,就之前被他救过一命,后来在白林城见过很嚣张的那个——还是个魔道少君。 他怎么跑到这里来? 这可不是白林城,昭彰城就在青莲剑派脚下,周围几个门派也都是正道宗门,昭彰城正道修士来往无数,他在这儿露面,也不怕被群起围剿? 危楼的反应比秋意泊还大一点:“嗯?张雪休?” “危楼你认识他?” “听说过他的名号。”危楼道:“白衣血袖张雪休,他近来倒是很引人瞩目。” 秋意泊支着脸道:“你想为民除害?” 危楼摇了摇头:“这倒不至于,张雪休虽然恶名在外,行事张狂,可其人却算不得什么大恶,若为亲报仇即为恶,那还有天理王法可言吗?” 秋意泊颔首:“那便不必理会他了。” 可楼下的人显然是没有这般的觉悟:“张雪休,你死期到了!” 张雪休冷冷一笑:“滚!今日我没工夫与你们计较,识相的滚远点!” “你——!” 张雪休没有理会一旁挑衅的修士,反而径自往二楼来,小二硬着头皮上前阻拦:“前辈,包间客满了……是真的客满了,绝非推诿之词。” “我来寻人的。”张雪休张口便是:“鹤山居。” 小二一顿,在掌柜的眼神暗示下顶着如针芒一般的视线带着人上去了。 秋意泊和危楼正在论今天这一桌菜到底是香酥蹄髈好吃还是咕咾肉更妙,便听见了敲门声,小二颤颤巍巍地说:“两位前辈,有一位张前辈说是与两位前辈约好的,这……” 危楼眉目一动,他以为张雪休是来找事的,当即起身道:“师叔,我去。” “不必。”秋意泊示意他坐下,扬声道:“让他进来。” 张雪休推门进来便看见了秋意泊,数年不见,他倒是没有什么变化,他道:“果然是你,你居然没死,真是命大。” “多谢张道友美誉。”秋意泊含笑道:“张道友,寻我有何要事?” 张雪休眉目寒霜,一甩手,便有一物急速飞来,危楼伸手一抓,便将那物抓在了手中,张雪休道:“免得说我张某人乃忘恩负义之辈,欠你的灵石皆在此处了,你清点吧!” 危楼从一开始看张雪休警惕的神情转化为了同病相怜——原来他也是欠了师叔债的人啊! 秋意泊接了纳戒看了看,有些讶异:“五千万极品灵石?三千瓶融雪丹?道友你何时欠我的?” 张雪休目光跟要杀人一样,他咬牙切齿地道:“你不记得了?!” 秋意泊倒是莫名其妙:“嗯?” “你居然不记得了!”张雪休真恨不得提剑一剑杀了秋意泊! 他费尽心思才在短短几年之内攒了这么多身家,节衣缩食,几次陷于濒死之间,就是为了还秋意泊当年救命之恩!没想到秋意泊根本不记得了! 秋意泊仔细想了想,才想起来好像真有这么回事,他笑道:“我记起来了,原来是那事。” 哦对,当时和张雪休拌嘴,让他万倍偿还救命之恩,算下来五千万极品灵石,三千瓶融雪丹是没错了,秋意泊当时就是噎人来的,没指望过人家能真的还给他。 毕竟他三叔为了十万极品灵石进心魔,张雪休不过元婴修士,哪里能攒下来这么多身家? 秋意泊近日心情不错,抬抬手从纳戒中取了当初给他的灵石与丹药,剩下的就还给他了:“当时不过是与道友开玩笑罢了,剩下的还是还给道友吧。” “我见道友气息不稳,想来攒这些灵石也不容易,也不必与我客气,只当是结个善缘。” 张雪休目眦欲裂:“你居然敢如此辱我!” 秋意泊见状却是怔忪了一瞬,他恍若无事地笑着,温和而儒雅:“想要交这个朋友,便坐下一道吃个饭,若不想,你便可以走了。” 315 第 315 章 危楼情不自禁地看向席面,其实他们已经吃了大半了,泊师叔真不是想羞辱人家吗? 张雪休也嗤笑了一声,“这就是你待客的礼数?” 话是这么说,人还当真坐下来了,冷声道:“今日你若不给我换一桌新的,我与你不死不休!” 秋意泊微微一笑,倒也觉得这小孩怪有趣的,他要是上桌,那必然是要换一桌菜的,他饶有兴致地说:“不过是一桌菜,倒也不必将生死挂在嘴边。” 说罢,便唤来了小二,重新换了一桌席面,还特意加了几道好菜。小二还殷勤地替张雪休沏了一杯热茶,这才退了下去。有秋意泊张口要打包在前,这一桌席面上的极为迅速,可以说张雪休那口茶还没凑到嘴边上呢,席面就已经整治齐全了。 张雪休还是一张冷脸,“别以为你这般讨好我,我就会忘记你羞辱我的事情!” 秋意泊笑吟吟地说:“嘴硬什么呢?见你一身风霜,许久没正正经经用过饭了吧?” “还没有你说话的余地!”张雪休说罢,恶狠狠地拿起了筷子,塞了一口金丹期的妖兽肉进了口。 危楼看得目瞪狗呆……不是,张雪休他脸红什么?! 他不是张口就喊打喊杀吗?他脸红个什么鬼?! 秋意泊看了他一会儿,又与危楼聊了起来,“前些年我在凡间游历,恰好遇见了他为人追杀,随手做了件善事,哪想到他还记得。” 张雪休冷哼道:“是,逼我发下天道誓,难道还指望我忘记?!” 秋意泊言笑晏晏地侧脸看向他,漆黑的眼睛在日光下犹若点星,十分有耐心地道:“是,是我愚笨,上回明明是小友不忍他人攻讦于我,这才故意与我为难,我却没看出来。” 张雪休将口中一大块煮的滑嫩多汁的鹿肉吞了下去,他身体状况不太好,此刻这些食物化为温和的灵力,迅速填补着他亏空的经脉,确实好受了许多。“我才没有!你没死在那些人手上算你命大!与我何干!” 张雪休只觉得秋意泊白长了一副好相貌,那日一见他就认出他旁边那桌人不是什么好货色,在道上也是出了名的笑面虎,又知道自己名声极坏,这才故意挑衅秋意泊,好直接引他走,哪想到秋意泊没领悟到也就算了,最后还跟人坐到一桌上去了,简直气死他了! 秋意泊眉目温和,笑道:“还是要多谢你。” 张雪休没说话,低着头猛扒饭,危楼心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张雪休果然如他所料,并非是传言中那般忘恩负义,良心狗肺之辈,又联想到对张雪休的传言,心中之叹世事难料。张雪休家中其实还与他们家有过一些往来,严格来说甚至比他们家还要好一些,以张雪休的天赋资质,若非出了这一档事,如今也该是名门大派的天骄,为人称誉,而非像如今一般误入了大衍宗成了个魔道少君,天意弄人,不外如是。 虽说魔门第一名头上是有道君镇守的血来宫,可实际上却比不过大衍宗实力深厚,根深蒂固。 秋意泊也不介意张雪休不吭声,又提点了两句吃些丹药,免得从这儿一出门就叫人围剿了,张雪休听着听着忍不住道:“你怎么比我娘还啰嗦!” 秋意泊慢吞吞地说:“既然你坐下吃了这一顿饭,也算是个酒肉朋友,你若出门就叫人围剿了又如何是好?” 张雪休还当是秋意泊当真关心他,一时甚至有些懊恼自己实在是不会说话,结果就听秋意泊接着道:“我与危楼好歹也是青莲剑派门下,你若是叫人围剿了,我与危楼不掺和就算是全了这份情谊了。” 危楼:“……”师叔,话不能这么说!好歹要委婉一点吧?! 张雪休气得一双美目瞪得浑圆,他本就是一张芙蓉面,如今瞪大了眼睛,便有一股掩不去的稚气浮现了上来,“你——!我就知道你不是个好东西——!” 秋意泊笑道:“是我救了你,又不是你救的我,有何不对?” 张雪休活到这把年纪,前半生干的最多的事情也就是修炼和念书,后半生干得最多的事情是杀人,岂是秋意泊的对手,一时之间居然被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危楼小声地说:“师叔……”差不多可以了!别刺激人家了! 虽说真和秋意泊相处也不过是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危楼却觉得已经足够了解秋意泊了,秋意泊现下与明日里虽不说大相迥异,却也是摆明了有些不同,哪里看不出来秋意泊是故意的? 就是不知这张雪休怎么招惹秋意泊了,让秋意泊故意挤兑他。 张雪休瞪着秋意泊,忽然嘴唇动了动,兀地吐出一口血来。秋意泊见状便递了块帕子过去,道:“舒服了?” 张雪休吐出的那口是淤血,想来是他这些年奔波于命,伤势未好又添新伤。修士不过是比凡人更身强体壮,又加了点玄学加成,人体构造还是一样的,秋意泊好歹也是学了半夏真君手札的人,多的看不出来,这点还是能看得出来的。 张雪休恼羞成怒,一把扯了帕子随意擦了擦,他算是看出来了,面前此人根本就是个性格极其恶劣的人,他十张嘴加起来也说不过他——说得过也不会把自己的名声搞成现在这样了。他越是生气恐怕眼前这人就越是起劲,还不如不理他! 张雪休将新上的几道带有高阶妖兽肉的菜吃了个精光,又吞了一瓶的融雪丹,道:“我炼化一番,替我看护。” 秋意泊正在与危楼分析布料,方才买了不少布料,危楼和秋意泊聊了两句后萌生了回家的心思,这不也不好空着手就回家,他家距离青莲剑派极远,风物也有所不同,买些布料给娘亲姐妹也不错。秋意泊闻言侧过脸去点了点头,又与危楼接着分析起哪些布料是适合年长女性,哪些适合年轻女孩子。 当然,最方便的跟秋意泊一样,直接把整个布店的货给包圆了,这不危楼还是个负债人士嘛,还想再买些其他的,这些当然只能挑着买。 危楼想了想,决定厚着脸皮问秋意泊再买两件法宝给爹娘防身,毕竟法宝才是硬通货,实用又保值,秋意泊却指点他去藏宝阁,用贡献值问门派里买法宝可比在他这里用灵石买划算多了。 虽说薅门派的羊毛不太好,但这是给父母兄弟,本就是情理之中,秋意泊都能拿延年续命的丹药给凡间家族,天道都不管这事儿,青莲剑派自然也不在意。 天道虽看不见摸不着,某些时候却非常讲情面,它讲究的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子女就是合道大能,也是人家父母的子女,子女照顾父母理所应当,家族中子弟出息了照顾其他族人更是应该。当然,要是子女为非作歹,祸害人间,那父母族人运气差点也是报应。 这点道理秋意泊都能看得出来,就别说那些千万年传承下来的门派世家了。故而在门派中换一些丹药法宝给亲眷无论在哪个门派都是可以光明正大做的,有些宽厚些的门派只要弟子进了门派,每年还会着人特意送去钱财、粮食、药物到弟子家中,遇到什么不平事还会特意帮一把,若弟子家中都是凡人,靠这些富裕平安过一生足够了。 待两人说完了‘游子回家应该做些什么’之后,危楼一脸仿佛受了仙人抚顶,茅塞顿开,还有些茫然——那什么,为什么回家可以不用大张旗鼓,但务必给父母圆了面子,对族人要恩威并施,该扶一把的扶该打一顿的打……回个家要这么麻烦的吗? 秋意泊倒也不是带坏危楼,不过危楼有心回去孝顺父母,让父母安心,自然要显示出来自己过得风光,现在脑子又清明手段又高明,这样再走时父母才会放心一些。 秋意泊又想起来他第一年回燕京的时候,陷入了脱凡劫看啥都没意思,又跟着澜和叔住着,大伯母不放心来看他,见他穿了夏衣坐在栏杆上,当面没说什么,结果就守在大门里头,等着澜和叔回来就劈头盖脸把他骂了一顿,从澜和叔不会照顾孩子一路骂到他不成亲,搞得家里连个嘘寒问暖的都没有,大冬天的都不知道给侄子兼小祖宗多做两件冬衣,知道的是小祖宗修仙不是那么怕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秋家已经死绝了! 这年头讲究长嫂如母,大伯母又确实年长他们弟妹许多,秋澜和上一代父母因为意外而早亡,他们那几个弟妹都是在大伯母手下过了好几年的,大伯年长他们许多,大伯母在他们眼中跟亲娘也没啥区别了,饶是秋澜和也只能低头认怂。回头大伯母又着人送来了一批冬衣,还亲自过来压着秋意泊穿,秋意泊垮了张小猫批脸被套了五层磨毛细绒的衣服,又被套上了能把他脸都遮住的厚毛披风,这才算是完。 泊意秋在旁边笑他,结果被大伯母一顿臭骂,也给套上了几层衣服加披风,可谓是真·你(伯)妈觉得你冷。 这么一想,这居然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音容犹在耳边,可故人却已化作了一捧黄土。 秋意泊微微笑了笑,眼中露出一片温柔的笑意,待这次回去也回燕京给澜和叔他们上柱香吧。 哦对,还能给自己上柱香,泊意秋还给他也弄了个衣冠冢。 他回去得看看,自己的衣冠冢哎,多稀奇哎!他回去怎么说也得往里头多放两件法衣,再弄个画像什么的,千百年后万一被考古挖出来,这不活生生的国宝喜加一。 万一秋家还在,又能靠开博物馆收门票苟一波了呢! 这头聊得差不多了,张雪休也将丹药炼化完毕,丹药这东西对于他们这个阶层而言最好少吃,可那也要看是什么情况,不是绝对不能吃。如张雪休现下脸上都没有方才来时跟个厉鬼又青又白了,好歹是泛上了一层血色,看着像是个活人了。 秋意泊侧脸看向他:“好了?” 张雪休有些别扭得扭头过头去不看秋意泊:“好了。” 秋意泊道:“那我送你出去。” “……好,多谢你。”张雪休低着头说,秋意泊笑道:“下回再见,你可要认出我来。” 张雪休还没领悟到是什么意思,忽然门窗大开,张雪休叫一股巨力被扔出了大门,外头的人听闻此巨响,不禁都探头来看,便听那包间里有人淡淡地说:“张少君好走不送。” 又有一人冷声道:“张雪休,今日是看在昭彰城主的份上,下次再敢如此,休怪我等无情!” 张雪休:“……你——!” 小二哥一头都是冷汗,这是什么情况,不是说认识的吗?还另外叫了席面……敢情不是来会友,是来寻仇的?!这可要命了,可千万不能在他们店里头打起来啊!他们这小店可经不起两个化神大能和一个元婴前辈打架啊!就是城中守卫来得再快,遇见这场面那也只能回避啊! 他小心翼翼地道:“前辈,您看这……” 张雪休冷笑道:“不要让我再看见你们!” 说罢,甩袖离去。 他一走,店里头氛围就为之一松,秋意泊和危楼也不必再待下去了,结了账便往下一家店去了——有些法宝被青莲剑派挑剩下了,但秋意泊也不想要,拿来喂万宝炉和天地纵横卷又有些暴殄天物,还是卖了吧。 那些法宝也不是不好,就是功能上有些特殊,与青莲剑派不太合适罢了。 比如秋意泊得意之作提高制符成功率的符笔,贵得玉清道君想哭,但是门中又没人到了需要用这符笔的水平,认识的亲友亦或者需要打交道的门派也没有需要这符笔的人,只能忍痛算了——倒不是不认识阵修或者符修,但玉清道君熟识的这帮人基本就用不上这符笔了,而且其自有一套教弟子的方法,严禁用这等法宝,毕竟有了法宝加成,自身的水平就会变得模糊,还不如不要用的好。 接下来的半年秋意泊走遍了此界繁华之处,寻觅了不少‘土特产’,还顺道跟着危楼回了趟家,其实危楼在家里也不能待多久,毕竟很快苍雾秘境还要再开,此次在玉清道君特意吩咐之下,大部分游历在外的化神境界弟子知道了门派要开个秘境的事情,很多人都选择回来参与,危楼这次不做打头的,却也不会错过此等机缘。 秋意泊也跟着进去了,观望了一下苍雾境中的情况。苍雾境本身就是个灵气充沛的秘境,都能演化出合体期大妖了,秋意泊拿了秘境所有权后撒手不管,还剩的几个大妖也没闲着,或许是因为苍雾境本身就是以海为主,水汽充盈,天道衍化再加上大妖出手,再进去的时候他那些陨星消失了大半,也不能说消失了,应该说是又被海给淹没了,倒是多了不少岛屿,这下好了,阳光,沙滩,大海齐活了。 就是想要度假估计还得弄点禁制什么的,不然人在海边泳裤墨镜滑板冲浪,冲着冲着被海兽唰得一口给咬得肢体分裂,那就是恐怖片范畴了。 秋意泊在心中规划了一下,这秘境他确实是打算要让凌霄宗弟子和百炼山弟子进来试炼的,凌霄宗弟子还好说,百炼山的弟子战力没有凌霄宗那么强,肯定是需要给他们规划一个安全区的……也罢,到时候让凌霄真君或者他爹之类的进来帮忙就行,再薅点百炼真君的法宝,也不是什么难事。 虽说他确实是可以通过自己是秘境之主来压制秘境中的妖兽,但说实话……不那么硬气,而且秋意泊不是那么想大开杀戒,他在这里面开的杀戒已经足够多了,还不如正大光明拉几个境界碾压他们的大能进来和它们划出一个道来,有了规矩对双方都好。 至于大妖们为什么会答应和谈——多简单啊,苍雾境就这么大,秋意泊倒是可以封了秘境不让人再进来,可如果让海妖无限制繁殖,妖兽们还各自有领地意识,长此以往之下对妖兽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 秋意泊自认是做不到众生平等的,他是做不到什么这里妖怪太多就放一批让它们到外界去活——它们在外界杀人放火……就不提杀人,就是搞得生态平衡被破坏这因果都实打实算秋意泊头上,就是不算秋意泊头上,秋意泊也做不出放妖兽去祸害人类的事情来。 最重要的是,秋意泊可以不谈。 人杀妖,妖杀人,不过是天道循环,秋意泊就算是放一批大能进来把整个苍雾境的妖兽都杀绝了也就那样——他只是邀请他们进来,至于妖兽来挑衅大能,大能打开杀戒什么的,就算是算因果,算到他头上也就那么一丁点儿。 都修到这么高的境界了,怎么尽可能回避因果还不明白吗? 端看有心无心罢了。 秘境落实,玉清道君看秋意泊的神情就越发和蔼了——不是他见钱眼开,但论谁也不会对财神爷有什么太大的恶感不是吗? 传送阵也做好了,莲泉真君为了安全起见,没有进秋意泊的秘境,而是跟着秋意泊一道从传送阵走了出去,经过一段世界变化的眩晕感后,秋意泊回到了凌云道界。 因着是拿秋意泊的精血神识做的定位,目标的落点是在与秋意泊气机牵引最深厚的地方,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比泊意秋的存在能更深厚的? 两人眼前一花,就看见一个俊美无匹的青年正斜倚在塌上,一身气息似邪似正,一旁还有一位两位大乘真君端坐上位,神态形貌皆是轻松无比,再往外看,是歌舞升平,是灯红酒绿,岂是纸醉金迷可言? 有这三人在此,便是人间说不尽的风流颜色。 秋意泊两人突出起来出现,也引得两位大乘真君神色一凛,一只酒杯刹那间就飞至莲泉真君面前,莲泉真君真要反击,秋意泊却笑吟吟地道:“金虹师叔这么想我?都迫不及待请我喝酒了?” 金虹真君听得他说话,不由轻笑:“原来是你回来了?这么长时间跑到哪里去了?” 秋意泊拱手:“见过金虹师叔,见过漱玉师叔……您二位怎么凑到一起去了?还有阿浓?这是在做什么呢?漱玉师叔终于忍不住痛下毒手祸害阿浓了?啧啧……” 漱玉真君笑道:“正是,不料叫你捉了个正着,我和金虹还在商量只有一个阿浓该如何,你回来了就正好了,不怕不够分了……这位是?” 泊意秋倒是直接,嘴唇一动,似笑非笑地道:“过来。” 莲泉真君看看漱玉真君和金虹真君,又看了看秋意泊,颇有些一言难尽之色,他们这个道界的剑修门派是这样的?他怎么看着像合欢宗! 是的没错这里就是合欢宗。 泊意秋闭关出来,仍旧是有些心魔,这心魔却引而不发,恰逢金虹真君上门来寻秋意泊玩,凌霄真君便请金虹真君帮忙,提溜着泊意秋去找漱玉真君,合欢宗天魔舞最善于引人心魔,故而这就是在合欢宗了。 秋意泊介绍道:“这位是莲泉真君,我路遇些险情,是莲泉真君救我于危难,恰是莲泉真君与我凌霄宗有些渊源,便顺道来拜会一下掌门真君。” 又对莲泉真君道:“师叔,这位是合欢宗漱玉真君,这位是太虚门金虹真君,皆是我的亲长。” “原来如此。”漱玉真君美目盼兮,对莲泉真君兴趣缺缺,他摆了摆手道:“不必多礼,引莲泉真君去客院……来都来了,坐下说话。” 秋意泊侧首对莲泉真君道:“今日舟车劳顿,师叔且先去休息休息,明日便与师叔回凌霄宗。” “也好。”莲泉真君颔首,眼前两个大乘期在前,修为深不可测,哪怕他是个剑修也恐怕捞不到什么好,再加上又是秋意泊亲长,他也不必强行如何。 待莲泉真君一走,秋意泊便走向了前头,乌发转成一片雪色,眉目间如同被拭去了一层陈灰,露出了他原本的面容来,漱玉真君不禁颔首,他向来是个颜狗:“不错,数十年不见,优胜往昔。” 秋意泊很不客气的把泊意秋的腿往旁边捅了捅,一屁股坐在了泊意秋身边:“多谢漱玉师叔夸赞,师叔也不逊往昔呀,今日这是怎么了,两位师叔凑到了一处?” 金虹真君伸手撩起了秋意泊落在肩头的碎发:“倒不是什么大事……嗯?你这是快要到劫期了?” 秋意泊眨了眨眼,故作疑惑的道:“是吗?我都没注意,师叔看错了吧?” “我记得我才突破化神没多久,怎么可能一眨眼又到进劫数了呢?” 316 第 316 章 这话说的,金虹真君意味深长地看了秋意泊一眼,秋意泊被这一眼瞧得忍不住打了个激灵,自金虹真君进入大乘期后就没怎么见过,如今一见,他仍然是那般的目生灿阳,璀然生辉,秋意泊自己也忍不住笑了一笑,把泊意秋的腿当靠背,道:“开玩笑的,此番出门诸多奇遇,确实是有了些劫数的预兆。” 漱玉真君一指轻叩桌面,发出了清脆的声响,吸引了秋意泊的注意力:“这些事情等会儿再说吧,你来得正好,左右一个也是看,两个也是看,也不叫我白忙活一场。” 秋意泊顺着漱玉真君所示意看去,便见场中歌舞美人不知何时换成了合欢宗的弟子,不是化神便是元婴,乐声一转,曲调便从优雅舒缓变得动人心弦,那些音符好像有一种勾魂摄魄的魔力,引得人恨不得再多听一段,再多看一眼。 秋意泊却是‘哇’了一声:“师叔,这是天魔舞吧?我们家阿浓这是怎么了,都要来看天魔舞了?该不会是掌门真君同意阿浓改投合欢宗了吧?” 他说的什么是其次,他还能说话这一点就叫漱玉真君和金虹真君侧目。这天魔舞是群舞,或者说是一个大阵,乃是合欢宗不传之秘,如现在这般由化神、元婴境界弟子施展,迷惑个把真君都够了,秋意泊居然丝毫没有沉入其中? 秋意泊话音方落,腰间便是一紧,一双素白修长的手牢牢环抱住了他的腰,将他硬是往前挪了挪,随即背上就被一股温热贴着了,他扭头一看,是泊意秋将脸埋在了他的背上。 “不想看。”泊意秋闭着眼睛喃喃地说。 秋意泊虽不知道其中内情,但既然是金虹与漱玉都在,一个是他好友,一个是他师傅奇石真君的好友,自然不会对泊意秋有什么害处,天魔舞难得,想当年漱玉真君引他看了一场天魔舞,就让他提升了一个境界,他想也未想就反手把泊意秋扯进了怀里,一手捏着他的下巴让他往那头看:“咱们一起看总行了吧?” 漱玉真君咬了咬唇,笑若春山,眼中更有星辰万千,笑道:“好好看。” 秋意泊只觉得漱玉真君唇瓣殷红,眼眸深邃,好看极了,不由点了点头:“好。” 泊意秋还是闭着眼睛,秋意泊顺手在他腰上掐了一把,泊意秋下意识就想骂人——他怕痒,应该说他们都怕痒。结果一睁开眼睛也中了漱玉真君的招,他不同于秋意泊,两人虽都是心志坚定之辈,但秋意泊此刻道心通明,他沉入得那么快是因为觉得漱玉真君必然是在做对他们有好处的事情,当然顺水推舟,泊意秋虽也知道,但他并不想看,便显得格外艰难。 他面上浮现出了种种挣扎之色,手指将秋意泊的手臂皮肉都按成了惨白,漱玉真君伸手随意拍了拍泊意秋的脸:“乖一些。” 他说罢又仿佛想起了什么极有意思的事情一样,轻笑道:“……又不是叫你喝毒药。” 泊意秋眼中的神光黯淡了下去,被卷入了那个群魔乱舞的境界。 秋意泊是第二次看天魔舞了,很熟悉地被拉入了无边的快乐中,明明没有什么值得开心的,可精神就像是被塞进了灌满了碳酸饮料的万花筒里,到处都是甜蜜,到处都是欢乐的小气泡,方才还在眼前曼舞的美人化作了一道道倩影,随着万花筒的转动一分为二,二分为四……无论成了多少,他们总是美的,一举手一投足都美得惊心动魄,一颦一笑都美得动人心弦。 他们嬉笑着上前来,拉着秋意泊的衣袖,牵着他的手,将他往更深处推去,像是有温热的水包裹住了他,又像是回到了母胎之中,明明是一片黑暗,可却让人无比安心,心跳声忽地出现在了他的耳边,声若擂鼓,带着平稳而规律的节奏,缓缓地,他的心跳也开始追随它的频率,当双方的频率终于达成了一致,他又被推入了深渊。 深渊之中似乎还有些什么,是他一直想要的,是他一直想追寻的…… 那是什么……? 秋意泊无意识的伸出手,追寻着前方似乎存在又不存在的事物,他的神识像是被扯碎成了棉花,棉花又浮上了天空,成了一朵朵无忧无虑的白云,悠然惬意,方才想要追寻的东西似乎又不重要了,他感受到了一碧如洗的天空,带着草木泥土香气的清风,温煦的阳光懒洋洋地洒在了他的身上,他看见有飞鸟张开了双翅,看见花苞舒展娇嫩的花瓣,看见风吹清塘,涟漪点点。 他看见了一盏灯在迷雾中缓缓而来,白发青衫的仙人破开了了迷雾,他对着他轻轻笑了笑,眨眼间,这些又变成了数不尽的曼妙倩影,围绕着他旋转舞动,玉肩藕臂,十指如葱,他们笑着将他从天空拉了下去,他在他们掌中变成了一捧清泉,落入了山溪之中,一片巨大的花瓣陡然出现在他的视野里,轻轻地盖在他的身体上,下一瞬间便又是无数花瓣翩然而下,逐水飘零。 水的尽头是海,他又被狂风吸上了云端,重新化作了一片云,云又变成了水,再度落入凡尘,最终他又变回了秋意泊,他手持着一盏灯,那是他曾经来过的地方,满山的青竹,浓密的雾气,一条看不到底的山阶,他提灯拾级而下,手中晕黄的光照亮了石阶,也照亮了青竹,有什么在迷雾后走了过去,秋意泊想要看看是什么,可伴随他的仍旧只有他自己。 是什么? 他很好奇。 他在找些什么呢? 他想不起来了。 那就不找了? 不,那是很重要的东西……不能忘记…… 那是什么呢? …… 有风来,吹散了满山遍野的雾气,吹得秋意泊鬓发散乱,他伸手拨开了散乱的头发,忽地在山阶的尽头看见了一个人。他穿着简单的t恤与中裤,似乎正在等待谁,坐在石桌边上,一手插在裤兜里,一手拿着手机不停刷着什么,一脚颠起,漫不经心地抖着腿。 他似乎看见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他在笑。 虽然不知道他看见了什么,秋意泊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想到了,他不能忘记的东西原来是自己啊…… 骤然之间,那人化作了一捧浓雾散去了,又成了曼舞的倩影,秋意泊看着他们,也是第一次清醒的看着他们,他们有男有女,面容无疑是美的,每一个都美在了他的心坎上,秋意泊坐到了那已经空荡荡的石桌边上,仔细欣赏了许久,忽地喃喃自语道:“要是都像吟月、拂花那两位老哥一样,看着好像也不怎么美了……” 吟月、拂花是当年他和泊意秋在水韵楼看歌舞,结果两花魁是合欢宗老哥,除了人是本人外,什么外貌、声音一概都是假的,看着是闭月羞花风情万种的花魁娘子,实则是两个彪形壮汉。 完了,这么一想就看不下去了。 他听见有什么东西在这一瞬间破碎了去,像是一个小气泡被撑到了极致后碎裂,他的神魂毫无留恋的离开了这万般美好快乐之地,重新回归了□□,他第一眼便看见了在怀中呆若木鸡的泊意秋,不由轻笑着低头在他脸颊上亲了亲。 他现在知道了,为什么他会对泊意秋如此特殊。 秋意泊是泊意秋,泊意秋就是秋意泊,泊意秋是他曾经在那个世界生活过的凭证,他因他的孤单而生,有了泊意秋,这世界总有一个人彻彻底底的了解他,知道他,他可以与他毫无顾忌的交流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知识与文化,可以在他的面前展现一切不为人知的习惯与癖好,他不是一个圣人,他需要一个人来记得他,记得那一段短暂的生涯,记得他的来处,记得他的一切。 这世界上不会有人比他更好了。 因为不会有人比自己更好。 秋意泊无限欣喜。 有了之前的表现,秋意泊很快就从天魔舞中破出这让金虹和漱玉都不觉得有什么意外,不过他们两现在神情都很复杂。 漱玉真君看着秋意泊,过了许久才慢慢说:“……这可是你兄弟。” 金虹真君神情更复杂,他是知道内情的:“……这可是你兄弟。” 怎么会有人用这种表情亲自己兄弟/自己啊?! 秋意泊拢着泊意秋,道:“我知道啊,怎么了?” 漱玉真君平时就算玩得花,也不是没同时睡过一对兄弟,但亲眼见着秋意泊如此,不由反问道:“你父亲知道?” “知道啊!”秋意泊下意识应了下来,然后才品出来有哪里不对:“什么知道不知道?” 金虹真君看出了其中究竟,摇头道:“罢了,这兔崽子还没开窍,应该不是那个意思——你现在叫他来亲你,他说不定也先亲一亲再说。” “话不能这么说!”秋意泊听出来了:“师叔,我不是那么没有节操的人!” 金虹真君嗤笑了一声道:“那你亲不亲?” “不亲!”秋意泊义正言辞地道:“我又不是老寿星上吊活得不耐烦了,我亲漱玉师叔作甚?!而且漱玉师叔怎么可能让我亲近!” 漱玉真君也不由嗤笑了一声:“若你想,倒也不是不行。” 秋意泊眼中精光一闪,当真就抱着泊意秋往漱玉真君怀里倒,边还要说:“哎?我早就想多亲近亲近师叔了,正所谓醉卧美人膝……” 秋意泊本来就是口花花,漱玉真君再好那也是师叔嘛,平时没规矩点可以,但真落到行动上那还真就不行,他也没想到漱玉真君真就不闪不避,他也就理所当然地躺下了,还带着泊意秋一起,这个时候也就是泊意秋没醒,否则还不知道多开心呢——其实和欲念无关,只是漂亮的人谁都喜欢,大家关系又近,闹一闹也是怪开心的。 和漱玉真君就是脱光了躺一块,秋意泊都没什么其他的意思。 甚至还觉得大腿枕着有点硬。 他不由道:“师叔,你认识拂花和吟月吗?” 拂花吟月也是合欢宗里的妙人,漱玉真君也有些耳闻,瞬间便领悟了秋意泊的意思,他两根修长的手指掐住了秋意泊的脸颊:“莫以为我不会教训你。” 秋意泊夸张地抱着泊意秋从漱玉真君膝头逃走,给金虹真君告状:“师叔,你说漱玉师叔不会打我的!” 秋意泊还凑过脸去让他看脸上被掐红的印子。 金虹真君笑吟吟地理了理衣摆:“漱玉道友乃是大乘后期的前辈,如我这般的,恐怕是帮不了你了。” “师叔你不讲信用!”秋意泊道。 金虹真君和漱玉真君都笑了起来,秋意泊也不禁轻笑,道:“我就说两位师叔做什么这么折腾我,想看彩衣娱亲直说便是。” “我这一场天魔舞可要价不菲。”漱玉真君笑得何止占尽人间繁华:“看你这般也算是值回了票价。” 三人又随意聊了几句,秋意泊忽地看向了怀中的泊意秋,纳闷地说:“他怎么还不醒?” 漱玉真君是主事人,自然最有发言权:“那沾染的赤血录难以拔除干净,今日一舞,它必然是按捺不住的,叫他多睡些时日便好。” 秋意泊不禁皱了皱眉,那玩意儿他其实也看了两眼,没有正儿八经学罢了,可对于他而言赤血录并没有太大的影响,太上忘情犹为霸道,当时为了弄清楚道统影响他思维的事情,他在鹿野林学了不少道统,到今日为止,除了主修的凌霄诀、红尘诀以及无悲斋道统外,其他都被去了个七七八八。 泊意秋自己心里是有点数的,他学赤血录顶多就是比他深那么一点点,怎么可能这么多年下去都没有把赤血录拔除干净?他又不是没学太上忘情! 不过话又说回来,算算时间现下泊意秋应该还在地牢里,他能出现在此处,说明问题很严重了。 他看着泊意秋的睡颜,忽然想不如趁此时机将泊意秋杀了算了,这份神识他不要了,该知道的他都知道,与其如此痛苦,不如杀了他再分一个分神出来,照样也是泊意秋。 秋意泊心中淡淡地想着。 他很喜欢自己,所以泊意秋他一定会留着,看看现在的泊意秋,他觉得之前的坚持有点可笑。 “在想什么?”金虹真君忽然问道。 秋意泊抬起脸看向了金虹真君,笑道:“没什么,就是想着事多,恐怕不能久留在合欢宗作客。” 金虹真君道:“这有什么,哪日得了闲再来便是。” 漱玉真君也道:“正是,总不至于一口饭也给不起你。” 金虹真君和漱玉真君修行日久,于分散别离看得十分清淡,有今日一道吃过饭喝过酒,便已经很满意了。 秋意泊搂着泊意秋,歪着头道:“只是突然有些感慨……明明我已经是化神修士,有双千寿数,可时间却变得更少了,日日不是为了这个奔波,就是为了那个奔波,我修行一开始只是图时间能慢一点,我好看遍天下美景,阅尽万物风华,现在一想,好像一件都没做成。” 金虹真君一手执杯,闻言斜了他一眼:“如此说话,不过是庸人自扰。无人逼你入化神,也无人逼你叩问炼神还虚,不过是你自己愿意罢了。” 漱玉真君好整以暇地道:“欲速则不达,你恰好要入劫数,刚好趁着劫数来临之前做些想做的事情……难道还要我们教你不成?” 秋意泊秒懂,这是让他借着劫数摆烂啊! 什么秘境、试炼、大比,张口就是一句‘我在劫期’,保准没人拉他去干活。 秋意泊心中有些明悟,却还要呛两句,一脸茫然地道:“可是……我入化神也不是我自己愿意呀,我就在山里吃着果子烤烤肉,走两步忽然就化神了,连个天劫都没有,师叔,你说这要是有个天劫,我打不了立刻压制心境,这劫我就不渡了……可是天劫也没有唉,我一回神就化神了,这我总不能把自己境界打落吧?” 金虹真君:“……” 漱玉真君:“……” 话是这么个道理,但怎么听都很欠揍! 秋意泊眨了眨眼睛,叹道:“也罢,不提这些伤心事了,两位师叔,我这次游历取到了不少奇珍异宝,两位师叔也来尝尝?” 然后秋意泊掏出了合体期的蜃妖,还新鲜着,贝肉甚至还在抽搐,秋意泊当场表演了一个什么叫做人间烟火,什么天魔舞,天魔音,还是来一道韭菜炒蚌肉吧! 不多时,整个合欢宗都弥漫着一股子霸道的韭菜香气,像一个身穿老头背心花裤衩脚踩人字拖脖子上还挂了手指粗的大金链子的壮汉一样毫不犹豫地将满山的温软香气蹂-躏成了破布娃娃,哦对,这大汉一张嘴,牙齿上还卡了一小根韭菜。 翌日,秋意泊提溜着还昏睡的泊意秋外加莲泉真君上了飞舟,既然有真君相伴,金虹真君也懒得再送,挥挥手让他们自己走了,他则是要去一趟望来城,说是有什么真君阶级的拍卖会。 本来嘛,他是想带秋意泊去开开眼,谁想到秋意泊这头有事呢? 合欢宗距离凌霄宗本来就近得可以,否则秋意泊当年在春溪城瞎逛也不会撞见漱玉真君,飞舟全力航行之下两个时辰就到凌霄宗了。 凌霄宗守门的弟子并不认识秋意泊那张伪装过的脸,待亮了弟子令牌这才恍然大悟,一个个连忙行礼:“秋师叔!” “见过秋师叔!” 秋意泊摆了摆手让他们不必多礼,莲泉真君觉得有些奇怪,不过‘泊意秋’名字当中就带了个秋字,还以为他们这里习惯叫名而不是称呼姓氏,便也没在意。秋意泊道:“此乃莲泉真君,前来拜会掌门真君,且先传报。” “是。”其中一个弟子急匆匆地往里头走了。 秋意泊想起这一茬,都回了宗门了他也不必再掩饰什么,撤去了易容才解释道:“莲泉师叔,这才是我真正的面容,我姓秋,双名意泊。” 莲泉真君:“……”好家伙,连名带姓带脸都是假的! 不过出门在外,又是流落外域,莲泉真君也很理解秋意泊的操作就是了。 他看看秋意泊的脸,再看看他怀里泊意秋的脸:“那这是……?” “这是我双生兄弟,秋意浓。”秋意泊笑道:“此前人在外界,生死不知,这才改头换面,师叔勿怪。” 莲泉真君微微摇头,示意没有放在心上。秋意泊回山,第一个知情的自然就是秋临淮,凌霄宗这几日有些事务要处理,他本欲推脱送泊意秋去合欢宗,但刚好金虹真君到了,他一想反正他们是忘年交,金虹真君也知道内情,就干脆让金虹真君帮忙跑一趟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和百炼山一道组了个秘境试炼团,去的是百炼山的南明境,是一个筑基境界为主的秘境,凌霄宗这里去的人数比较多,且和百炼山交好,因着秋意泊的关系,秋临与还在望来城当吉祥物,就只能选秋临淮去了。 秋临淮就在内门禁制处等着秋意泊,他已知秋意泊带了个真君回来,他本来想先带他们两去大殿见掌门真君,却见秋意泊悄悄给他使了个颜色,他一个没忍住瞪了一眼秋意泊,转而便十分有礼的请莲泉真君去稍作休息。 秋意泊介绍了一下这是他爹,莲泉真君正在暗中观察此地,也不介意多走走看看,便跟着去了。 秋意泊这才三下五除二赶紧去见凌霄真君——他好不容易谈成的生意,当时表示出一副‘我在凌霄宗我说一没人敢说二’,现在回来了,这不得赶紧和凌霄真君通个气? 以后还得接着做生意,不然打了他的脸,后面生意就没法做了。 凌霄真君自然也知道秋意泊带了个真君回来,还想着该不会是自家小师叔分了个分神出来然后一不当心就成真君了,见秋意泊急急忙忙进来,屏蔽众人后说了一大串话,凌霄真君听了半晌,这才摆了摆手打断了秋意泊:“慢点,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 凌霄真君:“你是说你……拿到了个秘境?” “这秘境里灵气充盈,还有合体期大妖?!” “事情是这样的。”秋意泊笑吟吟地道:“我意外被卷到了苍雾道界,然后与青莲剑派结识,刚好又和他们有点渊源,捞了个秘境回来,现在打算和青莲剑派互通有无,以后大家一起进秘境历练,人掌门玉清道君是阳神大能,另外还发现了苍雾道界中魔道大衍宗应该就是血雾宗上宗,现在带着青莲剑派莲泉真君回来和咱们谈一谈生意的事情,我已经一口答应下来了,还发了天道誓言,师叔,这您得给我圆上啊!” 凌霄真君怎么听都觉得不太真实,可小师叔确实带回了个真君,莲泉这个名号他未曾听过……弄个秘境回来是小师叔会做的事情! 秋意泊忽然又说:“哦对,这个秘境不是只有合体期大妖,里面还有个渡劫期的。” 凌霄真君深吸了一口气:“我明白了,你先出去吧,半个时辰后请莲泉真君来见。” 秋意泊知道凌霄真君还需要一点时间接受这些事情,这里头随便扔一件出来都够凌霄真君好好琢磨了——他一意想搞个两界合作,也有一点把烂摊子扔给宗门的意思。 这血雾宗上宗之前就看出来有道君境界坐镇了,他这就算立刻进阶也就是个合体真君,放在阳神境界都不够人家一个指头的,这不凌霄宗外加百炼山加起来都好几个大乘真君了吗?还有金虹真君、漱玉真君这一帮子亲朋好友,人多力量大,先让凌霄真君费点脑子和青莲剑派搞好关系,想办法破了凌云道界这禁锢,一来竖一竖他们凌霄宗的排面,二来嘛……大家突破到阳神境界,就好去找那什么大衍宗撕逼了! 往公了说,毕竟像那样捞过界的门派,还不断祸害本界的好资质的修士,凌霄宗不可能不管。往私下了说,血雾宗这样祸害泊意秋,凌霄宗能坐视不管?! 自家天骄就这么几个!以后都是凌霄宗的支柱!今日不管那什么大衍宗,自家天骄天天提心吊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死在人家手上!这事儿凌霄宗怎么能不管?! 凌霄真君看着秋意泊的背影消失,缓缓走到了祖师爷玉相前,恭恭敬敬诚心诚意地给祖师爷上了个香。 祖师爷保佑! 小师叔真是他们凌霄宗的光! 317 第 317 章 半个时辰后,秋意泊回到大殿的时候只觉得今天大殿燃得熏香有点重了,可能是负责扫撒的弟子刚刚给二进里祖师爷玉像供奉过吧。 莲泉真君说是休息,其实是在凌霄宗内逛了一圈,凌霄宗乃是凌云道界天下第一,其中琼楼玉树,璇霄丹台自不必多提,最难得是弟子皆是一派的清正坚毅,谈吐清雅,举止有礼,极是难得。 在交谈中得知带着他的这位应真君乃是近五百年内才晋升为真君的,还有一位怀真君出门在外,是秋意泊的三叔,他原以为这凌霄宗是秋家的一言堂,却不想陆陆续续从弟子们口中一言半语便推断出光是在宗门中的真君就有五位之多,剩下的真君都出门办事了。 譬如青莲剑派,共有四位真君与一位道君,日常留在宗门的真君只有两位。道君乃是苍雾道界战力巅峰,他们但凡出手便容易引得天地俱变,向来是不好轻易动手的,真正算起来还是真君这个层面才是主要的战力,这样一对比之下,凌霄宗实力非同凡响。 他心中有些惊愕,其实早推断出秋意泊出身不凡,只是没想到居然是这般厉害,怪不得能养出秋意泊这等弟子来。 再见秋意泊,莲泉真君还未说话,便发现身旁的应真君斜了秋意泊一眼,秋意泊向来从容,见状居然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拱手道:“见过莲泉师叔,见过爹。” 秋临淮是怕了秋意泊了,自秋意泊踏上道途以来,他觉得他就像是个老妈子,天天不是担心这个就是担心那个,他幼时时就展现出非凡气运,当时他与临与就担心是否会反害了秋意泊,如今一看,确实如此——但凡出门不是秘境就是奇遇,亏得秋意泊自己立得住还命大,否则他迟早是要等到一条噩耗的。 可他又不能关着秋意泊,以他所知,哪怕他真把秋意泊关山上,这天上也能掉颗陨星下来砸到秋意泊面前。 凌霄真君与莲泉真君互相见过了之后,莲泉真君心中担忧终于放了下来,当下便谈妥了一些材料的交易,双方合作都极为愉快,莲泉真君要在凌霄宗中住半年用以建设传送阵,不过这些事情不必秋意泊操心,他反而要操心另外一件事。 莲泉真君告退后,在山上的真君都到了大殿,秋意泊说的事情非同小可,自然需要大家都听听,于是除远游在外的孤舟真君,因望来城一事在外的舒照影以及秋临与外,其他人都在此处了。 凌霄真君先道:“既然莲泉真君有意寻一批兵刃,此次百炼山之行就有劳小师叔走一趟了。” 莲泉真君最看中的不是其他,而是制式剑,他见凌霄宗中低级弟子都那拿着威力不凡的兵器,还当是凌霄宗以财力不凡,连低级弟子都能制作本命剑,后来见几个弟子拿着同样的兵器,才知道这应该不是本命武器。 可那样的兵器就算不是本命剑,也不逊色本命剑多少了。低级弟子能有这样一把兵器,便是出门游历生存的几率都会大大提升,再一想青莲剑派给自家低级弟子发的兵器,莲泉真君怎么能不眼馋? 说到底,都是为了门派的将来嘛。 制式剑这玩意儿是百炼山带起来的风头,所谓制式剑就是批量制作的同款长剑,毕竟不是每个修士都有那个财力物力打造自己的本命法宝、兵器,且就算有,那也不都是一蹴而就的,在此之前总不能就不用兵器了吧?故而便有了各个境界的制式剑,后来秋意泊加入,让制式兵器更上了一层楼。 秋意泊就站在他爹旁边,这次秋临淮本就要带弟子去百炼山,他跟着去一趟也不错,刚好还能跟百炼真君淘换点好东西,他纳戒里还有一批极好的材料呢,就等着薅百炼山的仓库了,便应道:“是,掌门真君。” 凌霄真君又问道:“小师叔此前说在苍雾道界遇见了血雾宗的上宗,究竟是怎么回事?” 秋意泊垂眸敛目,恭敬地道:“禀各位真君,我在苍雾道界时意外救过一人,此人名唤张雪休,后听说此人拜入了苍雾道界魔道第一大衍宗门下,待回来之前又偶遇了一回,发现此人身上气息与赤血录极为相似,我也算是见过赤血录,绝不会认错这气息。” “弟子假意与张雪休交好……弟子想,此前已确定血雾宗上宗有一位道君,而苍雾道界众所皆知只有三位道君,分别是青莲剑派玉清道君,血来宫血来道君,清光寺昧光大师,弟子并无缘得见血来宫中之人,不能确定血雾宗上宗道君究竟是哪一位,便暂缓此事,待回宗后再报与各位真君定夺。” 流宵真君沉吟道:“此事复杂,小师叔这样办很好。” 众人也纷纷颔首同意。 毕竟已经涉及到了道君层面,他们这些当长辈的掺合都觉得棘手,不必说秋意泊了。凌霄宗上下定位都非常准确,真君境界为门派支柱,责任重大,真君以下主要任务是好好修炼,除此之外,不在外败坏凌霄宗名声就算是对得起宗门了。 秋意泊又接着道:“此前拿秘境与青莲剑派交易一事,起初是为了与玉清道君有所交际,师祖临行前曾道我界叩问道君之路为天道所限,若我凌霄宗能与青莲剑派交好,日后自玉清道君口中也好打探一二消息,后来又有血雾宗一世,当时弟子便觉得此事恐怕并非天道限制,而是因为其他原由。” 秋临淮淡淡地道:“为何如此说?” 秋意泊解释道:“苍雾道界与我界无论风土人情乃至天材地宝皆有相似之处,苍雾道界平均灵气要远超我界,可真到了青莲剑派这等顶级宗门之中,灵气却与我凌霄宗相差无几,弟子在青莲剑派时打探过一二,青莲剑派门下弟子曾言青莲剑派灵脉已是顶级。” 但凡开山立派,宗门之下必然有灵脉,不论是天生地养还是大能将灵脉置入,总是有的,灵脉是弟子修炼的根本,若灵气匮乏,就是顶级资质修炼速度也要慢人不少。 除此之外,奇石真君也推测过灵气对有灵根孩子的影响,比如若孩童出生在修真界,有灵根的概率就会比凡界高不少,而出生在大型宗门中的孩童持有灵根率则比出生在修真界中又要高不少——为了人口延续,修真界多得是人研究这些。 以凡间万里挑一的速度来看,修真界的人数只会越来越少,还受凡间战乱、饥荒、瘟疫影响,且一对修士道侣都不一定能生下一个带有灵根的孩子来看,修真界总不能双手一摊全看天命吧?哪天真死绝了算完? 凌霄宗境内灵气充盈,是因为开山祖师凌霄真君将一条极品灵脉埋入宗门山脉之下,又有历代掌门布置修缮聚灵大阵,才有现在这般景象。 而苍雾道界也是如此,但苍雾道界的修真界整体灵气水平都不错,相较之下青莲剑派虽然灵气充裕但也没有那么显眼了。然而凌云道界却不然,凌云道界非宗门聚灵阵外的灵气水平是非常低的。譬如秋意泊当年呆惯了内门,到外门都觉得呼吸不顺畅,觉得沉闷,到了宗门之外更是如此。 秋意泊知道就算是两个道界中历史、人文、风物都发展得类似,其中变数也有很多,不一定就真的是人为因素,但他这么觉得了,他就这么说了,此间都是他最亲近的长辈,不能叩问炼虚合道已经着实影响他的亲朋好友了,这都不说,难道还再等等?等到什么时候?等到自家长辈一个个都被迫去其他道界谋生? 就是说错了,那也没有关系。 一众真君沉默了下来,秋意泊言下之意很明确,有外力因素在影响本界,这他们不是没有想过,只是事关重大,无人敢轻易确认罢了。 秋意泊接着道:“如今我们能与青莲剑派交好,若此事当真是天道限制,大不了各位师叔就去苍雾道界突破,突破了咱们再回来也是一样的。” 离安真君托着腮说:“小师叔猜测得也有一二分道理,若是这般的情况,倒不是最坏的。” 最坏的情况就是天道限制,无论做什么,天道就是掐断了叩问炼虚合道之路,若真是外因作祟,那解决了外因就可以了。 如孤舟、奇石这样孤身去外界突破当然危险程度高于在本界突破,说穿了人生地不熟,背后又无势力,相当于一切从头开始,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很多时候并不是说自己实力强硬一切都不在话下了,有凌霄宗这样的庞然大物做靠山和孑然一身是一回事吗? 他们甚至能预料到孤舟真君和奇石真君在外界遇到点什么,比如他们虽然厉害,但总有人不怕死要去挑衅一二,总有人贪图他们身家也要谋划一二,反正背后也没人会替他们复仇。他们都是大乘真君了,又来历不明,想来也不会有宗门轻而易举的请回宗门当客卿或者长老,于是那些人就更放肆了……倒不是说有多危险,而是烦啊! 苍蝇是好打的,可成天见的有苍蝇到处在耳边飞难道就不烦了吗?! 恶心都恶心够了。 流宵真君和离安真君甚至暗中打赌他们孤舟师兄会在外界当个魔君什么的,毕竟奇石真君和孤舟真君都不是什么乐意和人啰嗦的人,想来有黑锅到了身上也懒得解释,说不定为了清静将错就错了。 至于原地找个地方立刻闭关修炼然后突破道君出关……这种事不太可能,还是算了吧。 到了这个境界又不是就差那么一口灵气,机缘、悟性、毅力缺一不可。 众人仔细一想,秋意泊这一举措看似是求财,可当真称得上一句算无遗策,无论是哪种原因,他都想好了退路,青莲剑派这一步棋实在是妙极! 流宵、春明几位真君都不由看向了秋临淮,见秋临淮不动声色,眉间却有一丝隐而不露的笑意,心道有这样的儿子那确实是高兴的。 凌霄真君与有荣焉,反正他是当掌门的,无论秋意泊是哪一座峰下弟子他都高兴:“此事便这般定下来了,小师叔,你看且借用你的离火境作为第一次共同试炼之所如何?时间就定在……一百年后吧。” 秋意泊想了想,第一次合作他必然要出面的,一百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足够两派交流一阵,他只要不是像这次一样不当心去了外界,足够回来了,他便道:“是。” 凌霄真君十分满意,笑道:“小师叔为了此事也算是殚精竭虑,回去好好休息几天,就这散了吧。” 秋意泊拱手告退,却见几位真君都不动,便知道他们还有话说,就先告辞了。 秋意泊离去后,凌霄真君道:“此事非一日之功,你们不必放在心上,专心修行才是要紧。” 凌霄真君作为掌门,向来不打没把握的仗,要是同是真君境界,哪怕是放还是合体期的秋临与去挑战渡劫巅峰的金虹真君他也敢做,可道君和真君岂是一字之差?大衍宗应该有一位道君,青莲剑派玉清道君再如何也不会弃宗门于不顾,为他们凌云道界与大衍宗开战,毕竟魔道中还有一位血来宫道君虎视眈眈。 他们想要解决此事,门中无一道君,终究是杀敌八百,自伤一千,这种事情凌霄真君是绝不会同意的。 “尤其是应真。”凌霄真君着重道:“应真你担忧小师叔确实是应该,可你如今不过合体中期,此事你不必参与其中。” 秋临淮低头应是。 凌霄真君告诫了几个师弟妹外加秋临淮,见他们各个都没有上头,这才满意地抚了抚自己一把美髯,起身道:“行了,都散了吧,我去给祖师爷上柱香。” 流宵真君道:“我也去给祖师爷上柱香吧……” 春明真君喃喃道:“我看我们别给祖师爷玉像上香了,去剑冢下看一看吧。” 剑冢之下是隔代先辈的埋身之处——简称祖坟。 离安真君侧脸看向秋临淮:“你要不要回凡间看一看?” 秋临淮不明所以,便听离安真君接着道:“……我怎么觉得我们凌霄宗的祖坟和你秋家祖坟都在冒青烟呢?” 秋临淮:“……” 倒……倒也不至于。 秋意泊当然也没走远,他还等着他爹一道呢,泊意秋搁那儿躺着,他都急死了,哪有心情一个人先回去等秋临淮慢慢回来? 他就在大殿前的台阶上打坐。 他倒是没用玄真眼听里头在说些什么,小时候还能说是控制不了玄真眼,不懂事无意窥视,大了还这么干就是没规矩了,活该被打死。 秋临淮一出来就看见了秋意泊,他上前一手按在秋意泊的头顶,秋意泊满头华发,他摩挲着,心道脱凡劫还是伤他太深:“泊儿。” 秋意泊睁开眼睛,抬头笑道:“爹!” 秋临淮不由溢出一丝柔和的笑意:“怎么坐在这儿?” “我在等你呀,爹。”秋意泊伸手握住秋临淮的手腕,借力起身:“爹,你们商议的如何了?” 秋临淮就原样也训了秋意泊两句:“此事乃长久之计,你切莫掺合。” “我懂。”秋意泊又不是活腻歪了,而且他都把台子都搭好了,要是这样还不成,这只能说是一句天命既定,和他关系不大了。 秋意泊跟在秋临淮旁边,叽叽喳喳地说这次见闻,“对了爹,我在那头弄了好大一块无相琉璃骨,我看过了和无定辰星各有千秋,等回去了你把一语春寒给我,我来给弄一弄。” 一语春寒是秋临淮的本命剑,与秋临与的‘枯荣’有异曲同工之妙。 “嗯。”秋临淮应了一声,又听秋意泊道:“爹,我们这次什么时候去百炼山啊?” “一月后。”秋临淮把秋意泊一手养大,他张张嘴就知道他要说什么,问道:“怎么,有事?” 秋意泊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回凡间去给澜和叔他们上个香。” 秋临淮见他目光清澈,神情柔和,不禁点头道:“好,快去快回。” “我还想带阿浓一道回去,爹,阿浓没事吧?”秋意泊说出了自己最关心的事情:“怎么就十来年不见他就沦落到要看天魔舞才能过了……” 秋临淮斜了他一眼:“他如此是因为他要渡劫。” 秋意泊满头雾水,不是说赤血录影响还没过吗?之前他出寒牢的时候不是说要突破化神了吗?怎么还有劫数? 他以为望来城百余年足够作为泊意秋的劫数了。 不过他爹也没必要骗他,虽然过程崎岖了一点,但也是一件大好事,那么……算了,还是等泊意秋醒来问问他再说吧。 秋意泊跟着秋临淮一道回了洗剑峰,洗剑峰仍是不改当年风貌,山顶那棵老松还是孤傲屹立于上,秋意泊抬头望了它一眼,笑道:“那我先回洞府好好休整一番,凡间来去也快,先容我玩几天。” 秋临淮突然发现秋意泊也有突破之相,不由皱眉道:“你也快问炼神还虚境了?” 秋意泊颔首:“是有点,不过劫数还不知道是什么,反正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慢慢来就是。” 秋临淮道:“那你还到处乱跑?” “爹,我都是要渡劫的人了!你不能管着我,万一把我管出心魔来了怎么办?” 秋临淮一哽,话是这么个道理,他正想说什么,就见秋意泊往前快走了两步,忽地与他说:“爹,你看我要是突破了,也是合体真君了,你怎么才合体中期,万一以后我在外头叫人打了,结果你修为还没我高,怎么替我出头?” 秋意泊说完就跑,甚至用上了霞影,以他现在的速度一眨眼人就没影了,根本不给他爹揍他的机会。秋临淮看着他走的方向好一会儿才慢慢收回了目光,他招了招手,唤住了一旁来洗剑峰扫撒的弟子,吩咐了几句后便回了洞府。 秋意泊回了洞府先去看了床上躺着的泊意秋,低头在他额上亲了亲,又将他提溜到了温泉池里,他搂着泊意秋泡在池里,舒服得叹了口气。 水与水之间是有差别的,秋意泊深刻的认知到了这一点。苍雾道界多水,青莲剑派也有温泉,可真论起来,哪里都不如自家洞府这一口小破温泉来的好。秋意泊侧脸看了看泊意秋,将他翻了个身,放在了软塌上,把毛巾往肩头一搭,大声地说一句:“老板,搓背吗?!” 他说罢,自己就笑出了声,他俯身认命的给泊意秋搓了个背,还演上了头:“老板,服务得好记得下次再点我啊,我是96号秋师傅。” 泊意秋静静地躺着,一动不动,秋意泊给他搓完才发现自己一个没注意把泊意秋脸浸在水里头了——亏得泊意秋好歹也是个修士,不然这样搓完人也差不多凉透了。 他摸了摸鼻子,帮泊意秋摁了一下鼻子里的水,又给他换了一身新的衣物,把他塞进了被窝里,然后自己坐在床边吃起了火锅和烤串。 整个洞府都弥漫着一股子鲜香浓郁的肉味儿。秋意泊翘着二郎腿吃一口烤串,再看泊意秋一眼,再吃一口火锅,再看一眼泊意秋,自得其乐笑得俯仰不得——这场景好像是去探望刚做完手术的朋友,朋友只能吃点清淡的,然后他在旁边火锅烤串,要是有小龙虾就更绝了。 ……要是他醒着就好了。 秋意泊吃完了擦了擦手,又清了洞府内的油烟气,将床内侧的小茶几拖了过来,揭开了香炉的盖子,因为许久没回来,里头的烟灰都已经成了难看的灰褐色,他换上了雪白的香灰,斯里慢条地铺平,再将那奢侈无比的用无定灵泉配置的香饵放了进去,香烟袅袅而起,他上了床,抱紧了泊意秋。 “我好不容易才回来,你怎么一个劲的睡觉。”秋意泊把头压在他的肩上:“快醒醒,要回去扫墓了。” 泊意秋仍旧是像个睡美人一样一动不动。 秋意泊看着他的侧脸,忽然坐了起来,低头轻吻了上去。 过了许久,他才松了开来,看着泊意秋沉静的脸,托着腮,神情变得有些古怪:“……刚刚没给你刷牙。” 秋意泊陷入了沉思,尼玛,就算是简单两片嘴皮子碰碰也觉得有点膈应。 虽然修真之人身体洁净,这又是自己,但人怎么可以不刷牙呢! 秋意泊纠结了很久,决定还是算了,捏着泊意秋的嘴,给他下了个清尘术算完。 一夜好梦,秋意泊一觉睡醒,决定今天去找师兄弟们玩儿,也不知道多少人在山上,算了,逮一个是一个,他想找人喝酒吹比! 一开洞府,就见到两个弟子站在他门外,看样子是准备敲门。 “弟子周飞云,见过秋师叔。” “弟子张许,见过秋师叔。” 洗剑峰上甚少有其他峰下弟子前来,要么就是领了任务来扫撒的,但就是来扫撒,跟他有什么关系?秋意泊问道:“两位师侄寻我有事吗?” 周飞云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师叔,弟子们在十步阁当差,昨日听闻师叔回山,恰好十步阁清算账目,师叔已百年未曾取弟子份例了,管事吩咐我二人来问师叔收取锁尘钟。” 锁尘钟就是计数用的沙漏官方名称。 秋意泊:“……啊?” 等等,他好像攒了好久的作业都没做过! 弟子见秋意泊不说话,问道:“师叔可是有什么……” 秋意泊尴尬地说:“我长久闭关,锁尘钟不知被我放到哪里去了,不然我先找一找,改日再送到十步阁吧?” 说实话,秋意泊这样的人他们见多了! 什么找不到,修士的东西不都是随身携带在纳戒里的?哪有找不到这说法的! 找不到就是没做功课! 没想到啊,秋师叔居然不做功课!:,, 318 第 318 章 秋意泊在对方犹如实质的‘找不到就是没做’的目光中尴尬地关上了洞府大门。 这怎么说。 他的思绪在‘马上开始补作业,争取明天交作业’和‘反正都被人看出来了,晚点交也没事’之间反复横跳。论理说,现在开始补作业最好的,也就是一百多年的作业……之前被关进寒牢是没办法补作业,但是出来后他也多多少少练了一点,就是和一百多年的总量对比起来嘛……也就是个零头。 不过从心来说,他这头刚做了个大事,在苍雾道界心惊胆战战战兢兢小心苟活一心回家,如今终于到了家里,那肯定是想放松放松,也不说放松,歇个十天半个月总成吧?看他这丰功伟绩,还要拉着他赶作业,生产队的驴都不带这么累的。 秋意泊安慰自己道:也就是区区一百多年的作业罢了! 区区……一百多年……个鬼啊! 一百多年哎!一天三万剑,一年就一千多万剑,再乘以一百,谁说这是区区啊?! 秋意泊心乱如麻,当时被幻夜龙鱼幻象所扰都没现在这么纠结。他忽地站起身,在泊意秋脸上拍了拍,喃喃道:“当年把你分出来就是为了做作业的,现在这重担就交给你了……” 秋意泊立刻收拾包袱,所幸他是个修士,大小物件基本都在身上揣着,不存在出个门还得准备行李箱买车票的繁琐事,看着天色还早,秋意泊提溜着行李就走,结果一出洞府大门,就看见秋临淮神态从容地坐在他洞府门口外的小平台上喝茶。 秋意泊心中一顿,大感不妙,随即恍若无事的走向前对秋临淮行礼:“爹,今日这么早?” “不早了。”秋临淮斯里慢条地摆弄着面前的茶具,有一说一,这一幕是极其好看的,红泥火炉,水汽氤氲,素手煎茶,蔚然深秀,要不是秋意泊心里头有鬼,现在就坐下好好享受亲爹给泡茶的待遇了。秋临淮随口问道:“打算去哪?” 秋意泊僵硬地笑了笑:“不去哪呀,许久没有回来了,打算去寒山用点吃食,再在宗门里逛一圈,毕竟前头还做了蜂窝网呢,都好几百年过去了,我刚好去检修一下。” “嗯。”秋临淮慢慢地应了一声。 秋意泊反问道:“爹你不是要忙去百炼山的事情吗?怎么这么有心情来我这儿喝茶?” 秋意泊这洞府论景色不是最好的,论灵气也不是最充裕的,论意境也就那样,他住的地方到处都透露着他的风格,也就舒服能称道一些,但这样的舒服也就秋意泊喜欢,能坐到这儿的九成九都是来找他的。 “倒也不至于到连一杯茶的功夫都没有。”秋临淮顿了顿,秋意泊就知道秋临淮终于要说到正题了,紧接着便听他道:“方才十步阁的弟子寻到我这里了,你说你的锁尘钟寻不着了,可有此事?” 秋意泊看着那是没有半点心虚,一派的温雅良善:“爹,你也知道我这次出门颇多凶险,可能是情急之下认错了法宝一道扔出去了。” 他说完这才反应过来——这不对啊! 十步阁弟子是吃饱了撑着吗?怎么可能因为他没做功课这件事跑去秋临淮面前告状?!他爹好歹是个真君,全门上下皆知他忙于与百炼山一道试炼一事,忙到了连送秋意浓去只有几个时辰路程的合欢宗都没空,哪会用这种小事去打扰他?! 秋意泊眉间一动,看向他爹的神情就有些深意了——好家伙,他就说这次十步阁弟子怎么来的这么快!原来是他爹搞得鬼! 十步阁是负责弟子内务的地方,其实简单来说就是负责给弟子发份例,因为各个境界、各个辈分份例不同,弟子的境界又时时刻刻都在变,凌霄宗上千号弟子,偶尔又有掌门以及各位真君吩咐给弟子们增加点什么扣掉点什么,这上千号弟子说少不少,可说多也不多,十步阁上下一共也没多少人手,他们可谓是忙得脚不沾地!哪有功夫特地跑来问他拿锁尘钟然后给他发份例啊?!他记得小时候他们领份例都是自己跑十步阁的! “哦?”秋临淮摆了摆手,便有一只精致的小沙漏出现在了秋意泊面前:“那便补你一只吧,你这些时日好好在洞府里将功课补完,否则我也不饶你。” 秋意泊的锁尘钟好端端在纳戒,根本不要这一只新的——拿了这只新的,他前面积攒的可就没了!虽然说杯水车薪,但那也是他一点点攒的!他神色一肃:“爹,你有所不知,孩儿这段时间恐怕无法留在山上修行了!” “为何?” “孩儿要回燕京给家中长辈们祭拜一番。” “这等事情也不急,待百炼山事了,你再去不是更好?左右无事,再多住个一年半载也不妨碍什么。”秋临淮淡淡地道,言语中并无什么尊敬之感——没啥问题,他本人就是秋家老祖宗,真论起辈分,秋意泊纯粹是跟着玄玄玄……孙辈儿一起瞎喊。 “恐怕不行。”秋意泊理直气壮地道:“我劫数将近,再拖下去恐成劫数。” 秋临淮笑道:“这不是正好?谁的真君劫有你这般轻松。” 端的就是一派油盐不进。 秋意泊摇头:“我发了天道誓言。” 秋临淮:“……?何时?” “现在。”秋意泊立刻竖起三根指头麻利的把誓给发了,秋临淮想堵他的嘴都来不及。等秋意泊发完誓,这事儿就成了定局,秋意泊不得不去了。 秋临淮:“……” “哎嘿。”秋意泊眨了眨眼,看着哽咽无语的秋临淮道:“那爹我走啦!你先忙着!我回家住半个月就回来!” 秋临淮:“……” 秋意泊成功逃脱了他爹的魔爪,二话不说上了飞舟,全速航行之下一天不到就已经到了燕京。百年弹指一挥间,燕京倒是没有什么变化,只不过桃花春风换人面。他这次学乖了,直接瞅准了秋家后院那棵长得特别有特色的那棵大银杏再下来,没有再发生什么人被押到了应天府叫人来接的事情。 只是没想到这银杏似乎染了点病,看着蔫了吧唧的。秋意泊抚摸着它因为长久叫人摩挲后光滑如玉的树皮,捏碎了一颗丹药用泉水稀释着倒入了土中,不过眨眼之间,它便又显得精神了起来,连叶子都重新舒展了开来,宛若一片片碧玉。 说起来这棵银杏也活得够久了,好像还是他爹和三叔出生家里种下的,其实本来有两棵,后来它们长着长着就成了一棵,相依相偎,相扶相持,颇有些意境。这么一算也有千多年了,若能有些机缘,也该诞生些许意识了。 秋意泊在它周围下了一道禁制,一是保护它不受虫害病灾,二么……虽然银杏乃是长生吉祥之木,但万一诞生出来的神识不咋懂规矩,家里头一屋子都是普通老百姓,给人家当饭吃了怎么办?总之也没什么害处,先给它罩着吧。 秋意泊还在它的树干下看见了一行歪歪扭扭的刻痕,因着位置偏下,又是在背面,一般也不容易发觉,上书‘不想上学堂’……他微微一笑,只觉得有意思极了。 大家小时候都差不多嘛。 “何人在此?!”忽地有人道,秋意泊闻声回眸望去,便见是两个侍女,她们见了秋意泊不由怔了怔,又忙不迭地低下头了去,道:“此乃后院,郎君可是迷了路?” 今日外院有客宴饮,许是哪家的郎君走错了。但……但这怎么还是满头白发呀?看着倒不是像是个真人一样! “并非迷路。”秋意泊道:“去通报一声,泠泉阁之主回来了。” 秋家后院总有几个院子空置着,分别是历代还活着的去修仙的子弟的院子,秋意泊、秋露黎、秋怀黎乃至他爹、三叔各个有份,毕竟没道理回自己家还住客院的,对外都说是家中子弟游学去了。 只不过有些院子空置百年都不曾见其主归来罢了。 侍女们一听有些心慌,立刻俯身应是,秋意泊负手立在银杏树下,抬头望着阑珊春意——倒也不是他想站着,倒不是忘了自己院子怎么走,但这人都换了一批,行走的时候惊吓到女眷就不好了。 秋意泊微微摇了摇头,回自己家,反倒是跟做客一样。 远方吹来了温柔的风,秋意泊嗅着风中熟悉的香气,突然就想到了许久之前他和泊意秋在那什么楼,对着有毒的菌菇包子一顿啃,吃完还得打包,恐怕当时泽帝也是听得目瞪口呆吧? 春天,刚好又是吃菌子的时候了。 不一时,便有不少人急急忙忙地赶来了,仆婢一律被屏退出去。来者有白发苍苍的老人,有雍容典雅的贵妇,有年少英俊的郎君,还有娇美文秀的少女,乌泱泱的一群人,为首的白发老人来到庭中,便看见了那一头如雪华发,青衣如水,待那人回眸来看,老人便颤颤巍巍地行来,跪地行叩拜大礼:“孙秋云灼拜见老祖!” 一旁同样白发苍苍的老妇也跪了下来,端端正正的给秋意泊扣头:“孙媳王素心给老祖请安!” 众人目露迷茫之色,却很有眼色地都跪了下来,很快就有人反应了过来:“难道是……岁星?” “还真是?”旁边一个郎君低声道:“和家里祠堂上那副画像长得一模一样!” 一旁的中年妇人瞪了他们一眼,两人立刻闭嘴。他们自成年后就听说过自家是有几位先祖去修仙的,但这话光是说说,并未见过哪位先祖回来了。再加上近百年秋家未曾出有灵根之辈,故而大家也只当是个传说听,哪想到真的见到仙人了! 秋意泊自然是听见了,不由笑盈盈地看了他们两一眼,心道原来祠堂还留了画像,一会儿去看看画的好不好。 那两人头皮发麻,只觉得叫这一眼看得他们无所遁形,随即便随着其他小辈统称老祖,叩首请安。秋意泊抬了抬手,示意免礼:“你是?” “家祖秋飞黎。”秋云灼道:“未曾知晓老祖归来,有失远迎!” “一家人,不必这么客气。”秋意泊轻笑道:“我回来小住半月,不必兴师动众,也不必来扰,今日是想着许久未曾见了,便见一见,也好认一认面容。” “是。” 秋意泊随手一指方才说话的那两少年:“许久不曾回来,就叫他们领着我转一转吧。” “是!”秋云灼应了一声是,立刻催促着两人道:“还不去服侍老祖!仔细着点!” 两人对视了一眼,苦笑道:“是,祖父。” 很快庭中人就散了去,又恢复了静谧的模样,秋意泊缓缓向自己的住处行去,两人硬着头皮跟在秋意泊身后,明明他们中了举人,已经是谈婚论嫁的年纪了,面对着秋意泊却处处不自觉地拘束起来。 秋意泊慢悠悠地说:“你们叫什么?” “晚辈秋然因。” “晚辈秋然绯。”两人一板一眼地道。 “好名字。”秋意泊赞了一句,他看着庭院中似旧还新的亭台楼阁,慢慢地道:“祠堂上有我的画像?” 秋然因颔首:“是,老祖。” “什么样的?”秋意泊又问道。 是的,他就是想听夸奖的,他好歹算是自家老祖宗辈儿的了,两个晚辈搁自己面前总不能说自己丑吧? 他这张脸好歹也是老秋家攒了不知道多少年德才生出来的。 果然,秋然绯道:“晚辈愚钝,只知画像死物,不及老祖万一。” 秋意泊在心中叹了口气,就不能直白点?夸夸他长相俊美,风流潇洒,貌比潘安……算了,想想也不可能,到底也是读书读出来的,也不可能说这么直白的夸奖。 能得这一句就很好了。 秋意泊的院子本就离祠堂近,秋意泊也没有过祠堂而不入的说法,两人被他叫等在了祠堂门口,祠堂守着的还是一名老仆,却不是当年那一位了。那老仆如枯木一般的眼睛看见了秋意泊,就像是被一道光点亮了,他缓缓跪下:“老仆见过老祖。” “起来吧。”秋意泊笑道:“一把年纪了,少跪一跪。” “是,多谢老祖体恤。”老仆颤颤巍巍地起身,帮着打开了祠堂的大门。 浓重的檀香气扑面而来,秋意泊迎着香气入内,仰首仰望着这一层有一层的牌位,除了他熟悉的那些,又增加了许许多多他熟悉的名字,大伯父,大伯母,二伯父、三伯父、澜和叔……大堂哥、二堂哥…… 那些人都曾经活生生的在他面前,与他说话,与他谈笑,与他喝酒,与他谋划,转眼间变成了死气沉沉的一块朽木,短短几个字,仿佛轻而易举地写完了他们的一生。 在苍雾道界想到他们的时候总觉得有些伤怀,再见时,也不过是换羽移宫,春秋代序,杓回摇斗,参商寻还,月寒日暖,来煎人寿1。 他也曾哀泣难掩,如今且道是平常。 不知道多久以后,他也会成为上面的一块牌位呢? 秋意泊微微笑了笑,不吉利的话不要说,他还想活得长长久久,最好能活到封建社会进步成社-会-主义国家,到时候他就可以亲眼看着他买的那些地皮,收藏的那些古董搞成搞一个博物馆风情街一流,让秋家后代坐着收门票都能发财。 哪怕那时候已经不知道多少代的后嗣了,跟他根本除了姓氏外再无任何瓜葛,但他想想这一幕就觉得挺愉快的。 毕竟他努力了,能亲眼看见回报也是一件乐事。 他拈起香火,香烟无火自燃,他在牌位前拜了拜,便将香火送入了香鼎之中,他倒没有什么傻站着回忆回忆往昔的情怀,上完了香又在祠堂里转了转,很快就瞧见了自己的画像,还有秋澜和的画像。 如他们这等能名存青史的角色,祠堂就会留下这么一副画像。 一眼望去,也不过五六副罢了。 他凝视着自己的画像,他的画像是与澜和叔一道的,纸张被长久的烟火熏得微黄,也是两百多年的古物了,颜色微微有些黯淡了,却沉淀出了一点时光特有的韵味。这画并不拘泥于正襟危坐,他和秋澜和对局而坐,一人含笑拈子,一人执盏饮茶,倒是难得的惬意时光。 这应该是他刚回来那会儿的时候,秋澜和看着只有三十几许,该算是他最好的年纪,也是自己最好的年纪。 他走上前细细看着,是有这么一件事吧? 确实是有,他和澜和叔下棋的次数太多了,数不过来了。 秋意泊眉眼间流转着温和的笑意,连眼睛都微微眯了起来,再看画的落款,果然是秋澜和所作。他伸手轻轻碰了碰画卷,给它施加了一层禁制,希望它能摆得越久越好。 至于像不像他本人嘛……意思到了就行,澜和叔也不是学素描和油画的,画得意境到就很好了,至少比他画得好——虽然没有他本人帅就是了。 不知道是从哪里翻出来的,也不知道澜和叔养的那些锦鲤怎么样了,现在算来,都该繁衍几百代了吧? 算了,还是不去看了吧。 秋意泊打开了暗门,灵气铺面而来,这便是他修的小祠堂,里头供奉的是那些给他机缘的前辈以及秋家修仙的前辈,秋意泊替他们上了一柱香,见案前鲜花素果鲜灵,就知道管着祠堂的老仆没有慢待。 倒是门外秋然因和秋然绯瞪大了眼睛,祠堂他们来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这里居然还有道暗门?! 秋意泊出了来,带着二人往他院子里走,秋然绯没忍住,他觉得老祖虽然辈分高,但看起来很是和善,便小声问道:“老祖,祠堂里头还供奉着人吗?” 秋然因不赞同地看了他一眼,“然绯口无遮拦,还请老祖恕罪!” “也没什么。”秋意泊笑道:“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东西……里面是家中如我这般修士的牌位,还有一些是与我有因果的前辈,你们若闲来无事,也可去上一炷香。” 秋然绯又不禁接着问道:“家中有许多像老祖一样的修士吗?我们平日里怎么都没见过?” “山中无日月,世上已千年。”秋意泊解释道:“你们高祖便是我的堂兄,我们这一代有数人都前去修行,稍稍闭关,便是十年百年,你们没见过也是正常。” “原来如此。”秋然绯还想问什么,却被秋然因给扯住了,秋意泊也大概知道他们会问什么,比如修仙能不能飞,是不是要学木匠……什么的。 秋然绯也瞪了一眼秋然因,他还想问问老祖岁星是怎么回事呢! 秋意泊微微一笑,入了自己的泠泉阁,转而挥了挥袖子,周遭尘气便一扫而空,焕然如新,两人睁大着眼睛看着,秋意泊却已经悠悠哉哉地在自己惯坐的池边坐了下来。 院中其实常常有人打理,只不过无人居住,便会少了人气,他一回来,这满院便重新注入了生气,变得熠熠生辉了起来。 秋意泊吩咐道:“明日请你们祖母来见我。” 家里管中馈的肯定是女性长辈,找年纪大辈分最高的那个总没错,秋意泊带了不少东西回来,衣服料子药材之流,都是要管中馈的接手的。另外丹药、护身符一流也一并给她就好,剩下的他们自然安排,用不着秋意泊费心。 两人齐声应是,秋意泊也不再留他们,叫他们自行回去就是了。 两人正欲离开,忽地又听秋意泊说:“回头看着点,不许人在银杏树上刻画什么。” 秋然绯心里觉得有些奇怪,家里银杏就那么一棵,当做传家宝一样养着,谁敢在上头划什么道道?倒是秋然因脸色爆红,他小时候……好像在上头刻过什么。 老祖发现了?!老祖居然发现了? 秋然因一抬首,便见秋意泊就着清塘看着满院的春光,并不再看他们什么。 两人退出了泠泉阁,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两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秋然绯小声说:“老祖长得可真好看……你说咱们高祖怎么没长老祖这样?否则现在燕京第一美男子肯定不是你就是我的了。” “小声些,万一叫老祖听到了有你好看的。”秋然因眉心抽了抽,要不是看在自小一条裤子长大的份上,他都不乐意打理秋然绯。 秋然绯笑着说:“老祖肯定不介意的。” “说起来岁星庙的神像居然连老祖万一都没做到,不过神韵倒是很像……要是能将老祖风姿描出十分之一,恐怕满朱明的小娘子梦中都是老祖了……” “住嘴吧你!” 319 第 319 章 在凡间和修真界是不一样的,确实凡间灵气匮乏到了秋意泊几乎无法补充灵气,也不够安静,秋意泊躺在床上,听着屋外的风声、水声、负责打更的仆人的脚步声,绫罗绸缎的摩擦声,再往远处,还有人引吭高歌,丝竹声声,有人喝彩叫好,秋意泊心下安宁,然而……死活睡不着。 有一说一,大半夜的还在家搭戏台,也不怕言官上奏?就是不怕言官,那也不怕扰得自家人清梦? 那声音可真不是他耳聪目明才听得见,他这院子已经属于是内院最里头的了,这都能听见,说明这戏台就是在内院里头搭起来的,还挺热闹的。 既然睡不着,秋意泊就决定去凑个热闹。 上下皆已经得了消息,见秋意泊行走仆婢们远远瞧见便退了下去,秋意泊循着声音慢吞吞地走着,此时已是春日,夜风中还有几分冬日的凉意,吹着倒也舒服。秋意泊仔细得分辨着曲子的意思,听了半晌,人都已经走到院前了,这才想起来这是一首贺寿的曲子。 院门未开,门口守着两个老妈妈,见秋意泊来便要行礼,秋意泊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没有再进去,转而便转身离去了,他沿着墙根慢慢地走着,心中大概也明白是怎么回事——贺寿嘛,可能今日家中有人过寿,只是他一回来便也不好大操大办,免得叨扰了他,便在自己院子里叫人小小办一办乐呵乐呵。 家里正儿八经办起来不开个几十桌整一个宾客如云都是说不过去。 既然人家也不愿意打扰他,他也不应该做个恶客去叨扰别人。 秋意泊突然停了脚步,不对,都是自家人,虽然隔了辈分,但是当年他也是蹭过大堂哥的零食吃过二堂哥的饭的人,大半夜的,蹭自家一个席面怎么了? 做人要学会和自己和解,不必老是想着那些疏远的事情,想着想着本来不疏远也该疏远起来了。 他想到此处,便又回到了院门口,示意仆妇通报一声,在秋家,秋意泊目前的身份就是老祖,简单解释一下就是辈分奇高但人挺年轻,两人正打算开门去通报,没想到秋意泊却扬了扬下巴,示意让开了路,自己跟着一道进去了。 里头果然是个老太爷在里头喝酒听戏,还有几个年轻郎君娘子,院子里披红挂绿,灯火通明,确实是一派热闹的景象。几个老爷子都是一僵,连忙要起身见礼,秋意泊摆了摆手:“都坐下吧,我听得热闹,便来蹭一口水酒,不必顾虑我。” “孙儿惶恐。”为首的老爷子说道。 秋意泊自顾自坐下了,“都坐下。” “孙儿不敢。” 秋意泊笑道:“那这就是要忤逆长辈了?” 一众人这才坐下了,几个年轻郎君娘子都看着秋意泊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总有些好奇的目光在他脸上悄悄地转悠。秋意泊说是来蹭杯水酒,实际上去却不怎么客气,刚好桌上有热腾腾地长寿面,他便问道:“今日谁做寿?面吃过了吗?” 其中一个老爷子想起身应是,又被秋意泊一个眼神瞪着坐了下去,“是孙儿,老祖,孙儿替你添一碗面。” 秋意泊打量着他,笑问道:“你高祖是不是凌黎?” 老爷子应是,秋意泊颔首:“你与你高祖长得很像……行了,我饿了,实在不行我和几个小的们坐一桌?” 众人一愣,随即都不由笑了出来,大人且不论,被抱在怀里的小孩儿们可经不得饿,本就是抱着他们出来吃一点面沾沾福气的,一个个被叫醒,现在已经吃了起来。 一个小娘子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老祖好生随和呀!” 秋意泊居然还答了她:“我不随和起来也是很凶的,但这大晚上的,板起脸来可就没饭吃了。” 众人又笑了起来,这才恢复了正常,大家该吃吃该喝喝,几个老爷子见秋意泊有兴致,还问了他一些高祖们的事情,秋意泊论起来也是将阁老做到死的人,聊起朝堂来也没多少隔阂,听现在世家式微,上下为之一清,又有连续几十年的风调雨顺,无甚七灾八难,百姓安居乐业,万国来朝,可谓是难得的太平盛世。 其中一个老爷子赞道:“全赖当年大秋相与老祖力挽狂澜,否则这天下恐怕又得改弦易张了。” 泽帝当年决心与澜和叔整顿世家,便是已经看出来世家尾大不掉,若放任下去恐怕要将整个朱明国拖垮,这才下狠手。说穿了,泽帝要的是中央集权,当上下清明,该有的权力与财富握在国家的手上的时候,国家才能更好的去调控应对随时而来的天灾人祸。 秋意泊一边吃着面一边听着,眉间也有些笑意,倒也不是听到有人夸他,而是当年澜和叔的宏愿虽不说是彻底完成了,可确实已经做到了最好的结局。 他吃完了面,也说完了古,起身摆摆手便走了。 趁着夜色正好,他乘风而起,随着晚风一路去了城外,澜和叔与泽帝合葬,而他的后事是泊意秋给办的,衣冠冢应该距离澜和叔不远才是,他打算先去帝陵给澜和叔上柱香,顺便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他才是。 世间有鬼,可以秋澜和的秉性,生死或许与他亦不过过眼云烟,就是能当鬼,他摆摆手也就下地府投胎去了,应该是不会留在这个世界上的。 帝陵自然是看管森严,不过这些对秋意泊却没什么妨碍,他一路到了通天殿中,此处就是正经给泽帝祭祀的地方,他之前去过的小山路是特意留下送秋澜和进去与泽帝合葬的,澜和叔去后那条路便也埋了,免得叫摸金校尉闯了进去。 秋意泊看着里头几人才能合抱的金丝楠木柱,光可鉴人的黑色大理石砖的尽头便是一座巨大的牌位,上面写的是泽帝的谥号,秋意泊从一旁拈了三炷香点了,恭敬地拜了拜,将香火插-入炉中,将见闻慢慢地说给澜和叔与泽帝听。 或许他们听不见,但是他就是想说。 小半个时辰后,秋意泊这才停了下来,又给他们上了一柱香,将香炉中的香料换上了秋澜和素日里最爱的盘龙云檀,他原以为自己不记得的,但是没想到他其实记得很清楚。 秋意泊伴随着熟悉的香气转身出去了,正事办完了,他想看看自己的衣冠冢在哪,反正给自己上坟扫墓这么有趣的事儿他必然是要做一做的,他将感知扩散了出去,泊意秋必然是抱着和自己一样的想法的,为了避免千百年后找不到自己的墓在哪,肯定是留有记号的。 没多久,秋意泊就感知到了不远处的泥下有了一点微弱的神识反应——有个他做的法宝。 对,就是这么简单,留下一个法宝,不光能守守墓还方便自己感应,只要在法宝周围放上足够的灵石就够了,想也知道盗墓贼也不可能天天上千上百的来,日常待机状态也耗费不了多少灵石就是了。 对于自己的墓,秋意泊可没什么敬重之心了,说闯墓就闯墓,亏得泊意秋也怕鬼,没有往墓里头搞什么乱七八糟的花样,而是就很诚实的在他们自己熟悉的位置摆了个地图,秋意泊一进门就发现了地图。发现这衣冠冢其实是按照一间二进的院子来设计的,最里头主屋就是棺木所在,每一进都有东南西北四间到八间屋子,秋意泊当然就先去了主屋。 进了主屋,那就是非常熟悉的风格,跟他的洞府没有什么差别,唯一的区别就是雕花拔步床变成了棺木。别说,大半夜的看见这么大一黑黢黢的棺木秋意泊当真还有点慌,周围的长明灯光源十分稳定,秋意泊想了想,决定安全为上,远远的一指,便把棺木给开了。 确定棺木里就只有衣物和一些书籍后秋意泊安心了。 虽然但是,泊意秋也不是没可能往里头搁个恐怖的玩意儿来吓人——没有就好。 左右一想,反正这衣冠冢建来就是给人当考古挖的,应该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机关,秋意泊一屁股坐在了自己的棺材板上,觉得极其有意思的笑了起来,顺手捞了里头一本书来看……果然,是他自己写得那一套《转生成修真世界第一大宗掌门的我今天也在努力建设宗门》,当阁老也不是每天都很忙的,尤其是他这种主要靠找人研究技术的流派后期其实还挺闲的,又故意放权给小皇帝,闲得简直能打出屁来,这本书就是那会儿闲来无事写完的,中间还因为当阁老当的久了,对基建和权谋更有心得了,还重新写了里头的大情节。 秋意泊笑吟吟地摸出一支笔来,在扉页上写下:秋郎著。 哎嘿,想到日后考古人员来开棺,看见这本书上‘秋郎’两个字再看一看标题,转而开始怀疑人生的表情他就很快乐。 说不定他们还会想是秋澜和的秋还是秋意泊的秋。 这么一想秋意泊简直想闭个生死大关,闭他个千把年的,然后睁开眼睛就能直接看直播! 秋意泊摸了摸眼角,笑意越发温和,他翻了翻棺材里的东西,见衣服果然是他当年最喜欢穿的那套,想想也就算了,没有再换,将棺材盖上了。再往旁边看便是以屏风隔起来的小书房,两排书架上满满当当都是他喜欢看的——基佬。 果然是泊意秋会做的事情! 秋意泊的手在书脊上缓缓拂过,百多年的封闭并未让这里沾上多少灰尘,毕竟也是套了玄学的皮的,一切都如同刚刚放进来那会儿一样,秋意泊看见几本书的名字有些陌生,抽出来翻了两页果然没有记忆,再往前一翻……好家伙,是泊意秋的手笔。 一个端端正正的大字‘泊’就写在扉页里头,生怕人家不知道这是他的大作。 秋意泊正愁没看,把这几套都录进了玉简里头,书还是放在原地,玉简在旁边忙碌着复印,秋意泊则是拉开了椅子坐了下来,翻阅起了桌上放着的唯一一本书,也就是‘他’的手札。 第一页就是衣冠冢的路线图,往后还有各个陪葬室的详细图解,全墓没有物理机关,但请根据提示开启,否则后果自负。光这一进的西厢房随葬的是瓷器,东厢房也就是书房位置是随文献,南厢房是贴身物品——正常情况下南厢房就是主卧,旁边耳房没人住的话就是贴身物品的小仓库,日常要用到的都会放到那边去。 秋意泊握着手札转进耳房看了看,他有些好奇能堆点什么贴身物品,该不会全是衣服吧?当年走得急,澜和叔给他的那几盘桌游他没来得及带走,时间太久了,秋府估计也找不到了,很有可能被泊意秋放在耳房里了,结果一进耳房发现里头很有特色——给他堆了一屋子的金条。 笑死,是他的风格没错了。 秋意泊抬了抬手,给耳房里又堆了一层灵石,灵石看起来跟宝石差不多,严格来说当宝石用也行,顺手在手札上备注了一条这些要给秋家后人,随意侵占他人祖宗遗物终将遭受法律制裁……他想了想,又在最后面添加了一句话:最多拿十根金条当劳务费。 他唤来了守墓的法宝,这法宝应该是泊意秋给当场炼的,说多精巧不至于,就是个陵墓总控机关,秋意泊给它设定了一下要是非考古人员来此一次性最多每人拿一根金条,紧接着他在墓室东南角设下了一根蜡烛,它是常亮的,要是有人拿起第二根金条就会熄灭,放回去就会接着亮,对于懂规矩的摸金校尉来说足够了。 一根金条呢! 他随手拿了根金条在手上掂量了一下,这一根就是十斤,老厚实的一块,按照他那会儿一克黄金四百多人民币,这一块金砖就已经是一笔巨款了,要是换在房价没飙升的时候,这一块金砖够全款买好几套房了。 秋意泊从耳房出去,又根据着手札的提示逛遍了整座衣冠冢,简直就像是在玩一个自己给自己设计的盲盒游戏,秋意泊还在里头找到了一些bug,又将一间耳房隔成了密室,也不放什么,就放金条——黄金可是个宝,纵观古今就没有不值钱的时候,乱世也能花,太平盛世也能花,放黄金总是不亏的。 不过这一批黄金他做了个小手笔,在每根金条里塞了一颗密封的丹药,也没啥特殊的,什么吊命什么保命就放什么丹药,如果黄金是直接被人融了,那这颗丹药自然就不见了,要是用剪子剪开来,倒是能发现,他还写了一张小时候经常吃的百病全消大力丸的低配配方也放在了这里头,有这张丹方就能让秋家挨个选自己喜欢什么款式的路灯了。 此时恰逢天亮,秋意泊本来想直接回修仙界,转念一想自己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哪能这么简简单单就走?生产队的驴都没有他那么勤快。 他将一头华发改成了黑色,在秋府门外的早饭摊子上要了一碗馄饨,一屉小笼,慢腾腾地吃着,用到一半,就见一个穿红色官服的官员下马走了进来:“老板,老规矩!” “好勒!秋大人今日好晚!”老板热情的招呼道:“今日要不要拎在路上吃?” “也好,今日是有些晚了……家中有些喜事,我一把年纪了,一晚上没睡着,临到天亮才蒙蒙睡着了一会儿。”那人笑吟吟地说。 老板将烧饼用油纸包裹了起来,递给了他,随口问道:“哦?是有何喜事呀?小老儿现在这儿恭喜秋大人了!” “也没什么,就是远游的叔祖……”秋大人说到一半,忽然噎住了,他看着在一旁吃馄饨的秋意泊:“老……叔祖?叔祖您怎么在这儿?!” 秋意泊笑吟吟地说:“许久没吃过这一口了,就来尝一尝。” 老板诧异地说:“呀?这位郎君居然是秋大人的叔祖?” “家里人多,辈分就乱。”秋意泊笑眯眯地道:“大孙子,你要是再不走,早朝就要迟了!” 秋大人立刻拱手告退,飞一样的上了马就往皇宫的方向奔去。 秋意泊忍不住轻轻笑了笑,老板甚少见到这样俊美的郎君,不得不说长得好在哪都是吃香,老板这头给秋意泊盛了一碗大骨汤送了过去,边问道:“是小老儿眼拙,郎君竟然还在我们家用过?” “小时候来过几回,老板不认得我也是常理。”秋意泊抬了抬手,谢过了老板的大骨汤,慢吞吞地喝了个干净,这才往秋府里走去。 昨日见的宗妇王素心见他从外面归来,当即叫人撤了准备给泠泉阁的早点,自己则是收拾整齐,只带了两个积年的老仆就往泠泉阁去了,“见过老祖。” 秋意泊摆了摆手,道:“账本可带来了吗?我想看看家中各类积蓄如何。” 他原本是不想看的,但想到这次走后或许很久都不会再回来,便想多看两眼,若是有什么紧缺的,他也好多留下一些。 他又道:“西厢房里有些布料首饰,你先着人去收拾了,不过是图个新鲜,其他倒是没什么。” “是,多谢老祖。”王素心应道:“孙媳这就去,老祖先请稍座。” 自嫁入秋家后不久,家中长辈便告知了她秋家的秘密——秋家有修士,且各位前去仙山修行的老祖偶尔会归家,送回财帛药物,辟邪法宝等。王素心也告知了秋家她家的秘密——她家老祖也是修士。 王素心本是江杭一带的贵女,家中父亲乃是镇抚使,论家世,秋家虽前有大小秋相,如今却不如当年辉煌,按理是与她攀不上的,结果家中老祖传了令来,要与秋家交好,这才将她嫁到了秋家。 她虽未见过老祖,却对修行一事不算是太陌生,毕竟家中偶尔会有从仙界回来的姐妹兄弟,总是飞扬跋扈,她虽然不太喜欢,却也算是听了一嘴。本以为嫁到秋家后也是如此,没想到到了秋家过了一世的好日子,临到了老才正儿八经见了一回秋家的老祖。 秋意泊也不知道其中还有这等事情,否则他估计还得去一趟太虚门谢谢金虹真君。不过真要想起来了可能他左右一想反正关系也不差这么一句谢,什么时候见到了请金虹真君好生吃一顿酒就是了。 没一会儿王素心便带着账本归来,又有十几个仆婢手脚麻利的从西厢房将布料首饰清点记册装入箱中,悄然无声地抬了出去。秋意泊打开账本一看,里头账目十分清晰,这一本应该是专门用来记载不太普通的物品的,清晰地记载着哪一年哪一房因为哪些事用了某样东西,最后还有年度统计和近十年统计。 秋意泊很久没看见这么清晰的数据图了,心情大好。 他看完了账册,心中也有些数了,赞道:“孙媳聪慧过人。” 王素心躬身行礼:“多谢老祖赞誉。” “既然你心中有数,我也不多说什么了,此后每十年我会嘱咐仆婢将物资送来,若情况紧急,只管修书送往凌霄宗便是,除我之外,还有秋怀黎、秋露黎两位兄姐亦在修行,若寻我三人皆不达,便可寻我父亲应真君秋临淮,三叔怀真君秋临与,这些你且记得。另太虚门有秋奇黎、秋凝黎两位兄姐,亦可寻他们。” “是,老祖。” 秋意泊抬了抬手,早已准备在旁的数十个樟木箱子同时打开,里头非常不讲究的堆放满了各类瓷瓶,王素心神情有些古怪——这怎么看着跟路边上卖药郎的箱子似地? 秋意泊一手托腮:“管老祖要些丹药是管够的,但是要些锦盒什么的老祖却是没有的。这些孙媳你自己处理吧。” 王素心一时大窘:“老祖……” “行了,玩笑罢了。”秋意泊眨了眨眼睛,笑道:“虽说我们几个都被冠上了老祖这个名头,其实我们在修真界还算是年轻呢。” 王素心应了一声,不知该说什么好,总不能陪着老祖一道笑吧? 秋意泊也不为难她,摆摆手示意她可以找人来带着东西走了。他径自出了房门,去了一旁的书房,书房中有一扇大窗,现下正是窗外的玉兰开得正好的时候。 他推门进去,便见窗外玉兰早已不是那孤单料峭的一枝,大片大片烂漫的开着,秋意泊看得正入神,忽地一只大鸟落了下来,啪叽一下就啄下了开得最好的那一朵玉兰吃了。 嚼了两下,还吐了出来,显然是不怎么好吃。 秋意泊轻笑了一声:“小混蛋。” 疏狂剑又叼了一朵玉兰来,飞了下来就往秋意泊嘴边凑,秋意泊无奈之下张口咬住了花瓣,伸手就打算在它身上薅两根毛攒一根鹤毛掸子。 以后它再皮,就原汤化原食,用它的毛做的掸子揍它。 秋意泊看着窗外清澈透蓝的天空,突然明白了一件事,他与这凡间的因果,算是了了。 若再来,便是路过一隅,作一闲散客了。 320 第 320 章 凌霄宗的清晨是繁忙的,秋意泊刚进山门,就看见一群外门弟子在绕山跑圈,带队的是老熟人了——之前寒山书院的先生,张今。 “见过张先生。”秋意泊当然不能当没看见人,乖乖停下来行礼,张先生见了他也停下了脚步,正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哪怕秋意泊是个化神了,哪怕张先生还停在了元婴期,秋意泊见了张先生也得行礼。 “呦。”张先生倒是十分惊喜:“秋师叔怎么从外头回来?不是前两天才回的山吗?” 秋意泊正想解释两句,就见张先生顶着一张老橘子脸双肩打颤,偏偏还要做出一副慈爱的模样,他语重心长地道:“路漫漫兮其修远,听说十步阁找到小师叔了?啧啧。” 他一边说还一边摇头,仿佛十分痛心疾首一般:“小师叔是我带过最有悟性的弟子,切莫不要被一时的繁华迷住了眼睛……” 可恶他明明就是在笑还根本没有停过! 秋意泊眨了眨眼睛,一脸的无辜茫然,仿佛根本不知道张先生在说些什么一样:“什么十步阁的弟子?先生我不知情呀……许是传错了吧?这几日弟子回凡间扫墓了。” 他说道此处故意顿了顿,眉宇间浮现了一抹隐而不露地忧伤之情:“不过百余年,故人音犹在耳……哎……” 张先生一愣,又见他满头华发,若无大悲大痛,怎能留着这一头白发?他心中暗骂自己也是老糊涂了,怎么就嘴贱忍不住调侃他一番!他伸手拍了拍秋意泊的肩膀:“不必过多伤怀,且看昔年桃花灼灼,今日依旧漫笑春风。” “多谢先生宽慰。”秋意泊硬生生在眼中逼出了一层雾气,张先生一脸都是懊悔,连连摆手:“小师叔一路奔波劳碌,我就不留着小师叔说话了,快回去歇两日吧!” “是,徒儿告辞。”秋意泊说罢,失魂落魄的走了。 张先生看着他的背影,在心里给了自己一个耳光:让他嘴贱!让他嘴贱!怎么就不知道忌讳呢!万一惹出小师叔心魔来那怎生是好! 秋意泊过了这一关,心中松了一口气,径自入了内门,一路上倒是见了不少眼生的外门弟子,他这一头白发也算是标志性的了,不少弟子见了他行礼自不必说,还各个低声夸他,听得他走路都带风。 朱鹮自远方飞来,依旧是漂亮鲜嫩的粉色,秋意泊从荷包里拿了之前在洗剑峰上种的特大号向日葵瓜子请它尝尝,果然得了它的欢心,载着秋意泊遨游在山川之间,风自幽谷中拂过,带来了泉水叮咚的声响,洗剑峰最高处的那棵老松傲然立于天地之间,秋意泊就在这老松上落了下来,树干轻微地沉了一沉,吱呀作响,几枚松针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将脚下这一方泥土铺得满满当当。 秋意泊抚摸了一下树干,自树上跳了下来,脚下是软软的松针,这里的松针会格外的丰厚,因为孤舟真君时常喜欢坐在这儿打坐。它依旧是满身的苍翠,他瞅了一会儿,就笑眯眯地从纳戒里掏出了一把比他人还高的大剪刀:“乖啊,不疼啊,你看这都长得没形状了,我给你修一修,师祖回来看着也舒心不是?” 老松:“……” 老松虽已经有了意识,却还没到能成精的阶段,只能由着秋意泊嘎嘎给它修了一顿,愣是将一棵威仪端方的树冠给修成了圆了吧唧的团子造型,秋意泊打了个响指,周围的枯枝落叶就被一阵风卷了起来,秋意泊稀罕着呢,直接往纳戒里揣走了——松木拿来修房子的时候垫在地板下头能让房子自带一股清香,亦或者用特殊的方法炮制成香料,几千年的松树树枝做出来的松木香可稀罕了好吗!而且他馋这种香气很久了! 这不是孤舟师祖不在,他才敢下这个手嘛! 秋意泊又给老松埋了几十颗丹药让它慢慢吸收养分,这才悠哉悠哉的去他爹那头知会一声他回来了,没想到他爹不在,秋意泊就在洞府门口留了个言,转而回了自己的洞府。 洞府中的睡美人当然是不见了,秋意泊人都跑了,秋临淮怎么会让二号儿子接着躺在没人的地方? 秋意泊也不着急,安安心心地将洞府收拾了一番,纳戒是有上限的,经过这一遭境外游,芥子空间也被他塞的差不多了,土特产部分是转卖给了凌霄真君,还有一部分是打算回头带到百炼山去。但就算如此,最方便的纳戒东西还是有点多了,秋意泊并不喜欢身上零碎一大堆。 其实他身上的饰品已经很多了,日常左右手上纳戒加起来就有三枚,耳朵上三枚耳钉,腰间还挂了一个香囊,里头是一把纳戒,再有手腕上还有一串二十来颗的手串,每一颗珠子都是一枚纳戒。 秋意泊把纳戒都摆在了桌上,他有那么一丁点儿的强迫症,之前也整理过一波,现在看来就是很干净整洁,每一只纳戒装点什么他都心里有数,现下他境界高了,出门在外的时间更多一些,正所谓穷家富路,灵石的这两枚纳戒肯定是不能少的,再有,装熟食的这一枚纳戒也不能少,另外还有一枚生食的纳戒,这样不能少了吧?调料都在里头呢! 万一再遇上什么深海大蛤蜊类型的,手边没有蒜蓉没有盐没有油没有粉丝他吃什么?!总不能吃生的吧? 有一说一,难得吃两回生的那是图新鲜,日日吃他是受不了的。 装法宝的两枚纳戒肯定也不能少,有大事可以靠它们布置法宝大阵,穷了就靠卖这些兜底,就算是见到什么亲朋好友带了徒弟孩子的,他总不能两手空空吧?再有,他的衣物什么的也归在其中,毕竟也算是法衣,万一不带了连衣服都没得换了!不能不带! 被稀有的天材地宝占据的两枚纳戒他也不乐意不带,万一哪天突然想炼器,手里连个材料都没有?这不是扯淡嘛! 而且装天材地宝才是他最大的身家,真随便拿两件出来都能引得众人争抢,遇上什么事也是好帮手,所以世界的尽头就是钞能力,真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他拿把这个纳戒往自己面前一放,砸也能砸来两位大乘真君帮忙。 其他的则是各种零碎小材料,这些是大头,光各种极品矿石就装满了四个纳戒,各类灵草三个纳戒…… 秋意泊支着腮看着被摆得满满当当地茶几一眼,心中纠结无比,这些东西他一个都不想放在洞府里,他就喜欢随时随地能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无论哪一个他都觉得难以取舍。 忽然有人触动了洞府的禁制,秋意泊霎时扭头望去,便见秋怀黎站在外头,秋意泊便放了他进来,招呼了一声:“哥,你怎么来了?” 许久未见秋怀黎,秋怀黎眉目清润,温和儒雅,带着一身飘然之气,叫人不禁在心中夸一句好一个如玉君子。 秋怀黎忙得跟条狗一样,他与凌霄真君不同,凌霄真君乃是大乘巅峰,修无可修,又管了宗门上下几千年,自然显得游刃有余,他如今刚刚进了元婴,又要修炼,又要帮着管宗门,可不就是忙得跟条狗一样? 哦不对,狗都睡得比他早! 秋怀黎露出了一抹笑意:“听说你又回凡间了?” “嗯,心有所感,就回去给大家上了柱香。”秋意泊随手拂开了桌上的纳戒,从茶几下方取出一套茶具来,他在洞府中时喜欢将窗全数打开,如今正是好时节,明媚的阳光被竹帘分割成了许多道,轻柔地洒了进来,伴随着清风阵阵,叫人浑身都懒洋洋的。 秋意泊一边泡茶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如今的秋家,秋怀黎与他对坐,仔细地听着,眼中亦有温柔情怀:“没想到一瞬间就过去了这么多年,辛苦你跑这一趟。” “哥你和我瞎客气什么?”秋意泊摸了摸鼻子:“你有空也回去看看?” “不必了吧。”秋怀黎道:“如今回去也是徒增伤怀罢了。” 秋意泊笑道:“你怎么知道都是伤怀?待你回去就知道了。” 秋怀黎想了想,只觉得秋意泊话中有深意,颔首道:“那我等手中事务了了就回去一趟,左右来回也不费功夫。” 不久之后,秋怀黎回了燕京,被一群老人围着叫老祖,因着他看起来就很好说话,脾气特别好,没有秋意泊那般的凶名在外,还有一群小辈围着他说话,嘴里不停地喊老祖,他心中尴尬无比——此乃后话,此间不提。 秋意泊笑吟吟地应了一声,“喝茶!对了,哥,近日露姐,温师兄,顾师兄他们可好?” “都还不错。”秋怀黎笑道:“温师兄似是要问化神了,来不及回宗门了,就传了个信回来,在外寻了一处风水宝地闭关,露黎嘛……她最近倒是有意思,前些年为脱凡劫所扰,去凡间历练,据说是与一位修士结了缘,我还没见过,哪日有空得见一见。顾师弟倒是不知道最近在做什么,他许久未曾回山了,也无音讯传来。” 秋意泊大惊失色:“你说什么?露姐?找了道侣?!” 夭寿了,一心为剑的秋露黎找了个道侣?!天要下红雨了?! 秋怀黎摇头道:“也不是道侣,只是结了个缘罢了,缘来则聚,缘尽则散。” “哦。”秋意泊道:“原来是姘头。” 秋怀黎眉头跳了跳:“……你这么说话谁教你的?” 秋意泊换了个用词:“那就是露水姻缘,得了,这事儿我记下了,回头有机会一定见一见——咱们家的人其他可以吃,亏不能吃。” 秋怀黎这才颔首:“确实。” 不怪他两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秋露黎有对象这件事实在是太骇人听闻,秋露黎能喜欢活人?哦不对,秋露黎怎么会喜欢剑以外的东西?谁不知道他们凌霄宗是个出了名的无性恋集合地?大家都把剑当道侣了,今天冒出来个秋露黎喜欢上活人了,这怎么不奇怪? 反正秋意泊都化神了,又没什么内务在身,真论走动起来还是秋意泊各方面都方便一点——比如揍人,比如拿灵石开道什么的…… 秋怀黎的目光落在了一旁满满当当的纳戒上,“你方才在做什么呢?怎么摆了一桌子。” 秋意泊双手一摊,刚好秋怀黎怎么算也是大总管,刚好问问紫霄阁有没有新款更大一点的纳戒什么的,便道:“整理东西呢,紫霄阁那边最大的纳戒都在这儿了,我想着一部分用不到的就先扔在洞府里,没想到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出哪个用不到。” 秋怀黎手持茶盏吹了吹,悠悠地道:“你做什么不自己炼一个?” “我这不是没研究过嘛。”秋意泊解释道:“这是另外一套学科,我还真没怎么研究过,这不马上就要去百炼山……” 秋意泊说到这里突然顿了一顿,“对哦,我都要去百炼山了,到时候去薅点典籍什么的不就完了?我刚刚愣是没想到!” 实在不行直接问百炼真君薅几个大号的纳戒! 百炼山怎么可能没有人做纳戒呢!这可是一门大生意! 毕竟是人手必备的产品,跟手机一个水平了,百炼山肯定有什么高新科技! 秋怀黎微微笑了笑,不等他发话秋意泊就秒懂了:“我懂,给你也整两个!见者有份!” “说的仿佛你是去百炼山打劫一样。”秋怀黎笑道。 秋意泊也微微一笑:“虽不中,亦不远矣。” 两人皆是笑开了,秋怀黎也不是跟秋意泊客气的人,一边闲聊一边把剑给掏出来了让秋意泊现场给他做个大保健,临走还从秋意泊这里薅了点保养用的油膏才走。当然了,他也不是白叫秋意泊忙活,或许之前还是单方面的,现在他管着大半内务,不少好东西都要从他手里经过,他扔给了秋意泊一根无定真竹,说是看着好就顺道提前买下了给他了。 无定系列都是一物难求的好东西,秋意泊疯狂点头,就差没有抱着秋怀黎大腿说谢谢哥哥了。 等秋怀黎走后,秋意泊也开始了自己的补作业大计,他也不急,上亿剑呢,一朝一夕之间想补完那是不可能的,他就按原定计划,把上午都腾出来补功课,下午则是悠悠闲闲地睡个午觉,捣鼓捣鼓奇石真君留下的手札,翻翻空间系列的原理。 其实纳戒算是炼器中最难懂的东西了,好比九九乘法表和微积分之间的差距,不过秋意泊好歹也是老天爷追着喂饭的人,等到秋临淮来通知他上飞舟前往百炼山他就已经能像模像样的做个纳戒出来了。 不过这纳戒不太大,算是勉强能给低级修士用一用,跟他手上正儿八经买的还是比不了,这次去百炼山共去了八十名筑基弟子,有内门有外门,但秋意泊都不认识了,这也无所谓,反正去百炼山的路程很短,区区几天功夫,秋意泊在房间里琢磨了两天炼器就到地方了。 不过路上还多了一人——莲泉真君。 莲泉真君此前在凌霄宗众看见了弟子手中的制式剑,决定亲自跟着去一趟百炼山看一看。 秋意泊当然是喜闻乐见的,凌霄宗下了飞舟,百炼山那边则是也是派出了一位真君来迎接——就是当年被秋意泊坑去青楼渡劫的太行真人,不过现在要称呼太行真君了。 太行真君见到秋意泊,那叫一个心情复杂——骂他吧,那他确实是因为秋意泊让他去青楼突破了,不骂吧,他还记得当年师傅来青楼,把他从一众合欢宗修士里头提溜出来的青黑脸色,等他渡完了劫,如实告知师傅是秋意泊让他去的,还被顽石真君骂了一顿说他胡说,罚他去地火脉清扫了二十年才给他放出来。 秋意泊也心虚啊,他就是胡诌着玩的,哪想到太行师兄真突破了啊?这能怪他吗?他尴尬地和太行真君对视了一眼,决定先溜为上,和百炼真君去聊一聊生意经。 他与百炼真君也是许久没见,百炼真君一如往昔,似是这几百年的烟云从未在他身上有过体现一般,他抬起眼睛,见是秋意泊,便搁下了笔,带着一种轻松地笑意道:“师弟,许久未见,你已经化神巅峰了?” 秋意泊和百炼真君那是有志一同的,他笑道:“师兄先别客气,我给师兄寻了个大宗,现在人家真君就在门外,我赶紧来和师兄商议一番。” “哦?”百炼真君眸光微转,颔首道:“不急于一时,坐下说话。” 秋意泊把他去外界的事情说了一遍,优先提了提那边炼器技术不咋样,然后将自己带回来的几种土特产显摆了一番,百炼真君炼器技术不怎么样,眼光和脑子却是顶尖的,须臾之间便明白了其中的利益关系。严格来说,他比凌霄真君还要明白得更快。他含笑道:“这样大的事情,就这样轻易告诉我了?” 秋意泊大大方方地道:“去那头我花了不少灵石,师兄要是看着好,给点跑腿费?” 百炼真君轻笑道:“宗门的份例都给你留着呢,还有几项套剑的抽成都在,还要问我要跑腿费?” 这已经是一笔骇人听闻的巨款了。 “那……师兄我没灵石了。”秋意泊神色狡黠:“师兄填补我一些?” 百炼真君颔首:“可以。” 一会儿如何对待莲泉真君自不必秋意泊再说,做生意这一块百炼真君才是个中好手,秋意泊估摸着青莲剑派是在他这儿过了个双十一,今天打算在百炼山过个双十二返场了。 秋意泊没想好到底要不要将百炼山也拉入两界联谊中,他想还是等到凌霄宗与青莲剑派稳定了,再让百炼山加入,毕竟凌霄宗是自家人,要是中间出了什么问题导致空欢喜一场也无什么大碍,凌霄真君也不会太失望,百炼山嘛……难听点,到底隔了一层。 今日要是奇石真君在,他就无所谓了,干爹当家和义兄当家还是有区别的,故而对于百炼山,秋意泊还是倾向于要么不做,要做就做的尽善尽美。 百炼真君消化了一下秋意泊所说,正打算开口,却听秋意泊道:“师兄,最近我在研究纳戒,您那儿有典籍叫我看看吗?不带走,就在百炼山看。” 百炼真君颔首:“这不是什么难事,回头我叫人给你送去。” 秋意泊也是闻弦音知雅意的人:“那就多谢师兄,说起来我最新研究了几件法宝,回头图纸给师兄送来。” “好,还是老规矩。” 秋意泊在内心给自己点了个赞,小钱钱到手:“师兄藏宝阁再叫我逛逛呗?” 秋意泊本来是不需要打招呼的,但藏宝阁这种地方他要么不去,去必然是扫荡,故而还是跟百炼真君打一声招呼。 百炼真君直接了当地说:“别逛藏宝阁了,等晚上我叫人带你去万宝殿,也省些弟子的事儿了。” 万宝殿就相当于百炼山的总仓库,好宝贝不计其数,秋意泊心满意足,两人默契地相视一笑,又各自忙碌去了。 去南明境的事情并不需要他操心,由太行师兄和他爹主管,在百炼山把另外一部分土特产销售了出去,百炼真君虽然嘴上说着不给跑腿费,实则还是算给了他,秋意泊也没做什么低收高卖的事情,有这笔跑腿费就行了,原价出了。 是夜,太行真君皮笑肉不笑的敲开了秋意泊的房门:“秋师弟,时间到了。” 太行真君穿的一身白衣,手里提的灯笼燃的是阴火,秋意泊一开门还以为太行真君挂了,是残魂来找他,等看清楚才笑道:“师兄,没想到吧,我现在不怕鬼了。” 太行真君没趣的把阴火挪开了,没叫那阴火直挺挺地从下往上照在脸上:“啧,你还有脸说。” 秋意泊笑吟吟地道:“您都一把年纪了,上个青楼怎么了?” “你是没看见我师傅那脸色!”太行真君反唇相讥。 秋意泊道:“总不至于一进门就看见您被几个合欢宗前辈按着亲嘴吧?那都要渡劫了,不至于吧?” “你怎么知道的?!”太行真君不由反问道。 秋意泊一愣:“……还真是啊?这么热情如火的吗?” “你是不知道!哇我跟你说我这辈子都不想上青楼了,太恐怖了,我当时可是要渡劫哎!他们不怕死吗?!还敢凑上来拉着我亲!我脸上都是胭脂印子,还被我师傅逮了个正着!你知道我被关进地火脉里扫了二十年的烟灰吗!秋意泊你怎么对得起我?!” 秋意泊眨了眨眼睛,故意说:“要不我以身相许?师兄好歹也和合欢宗前辈接触过,应该知道好处吧?” “滚蛋!”太行真君差点跟炸了毛的猫一样跳起来,指着他鼻子说:“我不管,你那异火借我一朵!至少百年!不然这事儿没完!” 秋意泊双手一摊:“哎?这么简单?一句话的事儿,师兄你至于这么绕弯子吗?!我是那么不坦率的人吗?” “你就是!”太行真君下意识说罢,也笑:“祖宗哎,下回有话好好说,别这么坑我了行吗?” “师兄机缘在此,你这不是也成功叩问真君境界了吗?怎么又算是我错了?” “……”太行真君沉默了下去,硬要说,被亲几口就能叩问真君境界那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运气,但他怎么听都很想打一顿秋意泊。 要不趁着现在四下无人,给秋意泊套个麻袋吧? 反正秋意泊才化神,应该打不过他! 321 第 321 章 也没过多久,太行真君就领略到了什么叫做人间参差。 秋意泊是化神,他也确实是合体,他试图让秋意泊展示一下什么叫做真君的实力,什么叫做真君境界的威仪……紧接着就被秋意泊按着打得爬都爬不起来,要不是秋意泊收了力,他恐怕真的要被糊在墙上抠都抠不下来。 秋意泊揉了揉手腕,他低头看着太行真君,笑道:“师兄莫不是忘了我好歹是个剑修?” 剑修打器修,又是纯粹比试身手不玩法宝,就算是太行真君境界比他高一级,那也还是背鼓追槌——讨打。 太行真君捂着发青的眼睛,心道秋意泊要是拿了法宝出来他恐怕连他的身周都进不去,更是难过。秋意泊伸手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走了,我还等着去藏宝殿呢!” 太行真君默默将自己眼睛上的淤血给散了去,不说别的,就是有点丢人。秋意泊随手将一块苍雾道界的土特产在太行真君眼前晃了晃,他立刻忘却了所有的不愉快,表示藏宝殿的事情包在他身上了,势必替秋师弟挖出藏宝殿藏得最深的宝物。 藏宝殿之行自然是满载而归,秋意泊其实并不需要那么多天材地宝,但没有人能拒绝让好东西填充满自己的小仓库!没!有!人! 要不是纳戒空间告急,秋意泊真的能干出用灵石法宝贿赂太行真君,让他掏出贡献值帮他换点材料的事情出来,反正都是自己人,不能算肥水流到外人田。 看来研究纳戒的事情已经迫在眉睫了。 此次南明境试炼历时两个月,秋意泊也不客气什么,直接在百炼山租了个地火室,顺道还有惯例性的开公开课,不过这次秋意泊打算等出来后再开,也不算是公开课了,算是大家交流学习。 关于空间的典籍都堆在地火室里,秋意泊之前已经从奇石真君的手札里了解过并且自己成功了,理论上来说就是以天材地宝捕捉某一片空间,让空间的时间凝固,这一听就很难,涉及到了天地法则,正所谓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这等人手必备的产物若是这么高深玄妙一点捷径都没有,也不会叫现在修真界哪怕再穷的修士也能有个基础的纳戒了。 现下修真界的做法并非是捕捉某一片空间,而是建造一个空间,甚至不能说是建造一个空间,再往简单点说,就是搭一个房子,而纳戒就是这个房子的缩小体,至于纳戒中时间凝固这一点则是得益于数万年前某位炼器大能的研究,极品丹泉石和极品尖晶石的融合淬炼物可以在小范围空间凝固时间,这一点没得辩,必须要用极品这个层面才能达到凝固时间的作用,只不过根据纳戒的大小相应增加或者减少淬炼物的数量。 如市面上最常见的纳戒,容积大概在十个立方米左右,一份萃取物大概可以做出两百个这样的纳戒。而这两种矿石并不少见,故而纳戒的价格一直控制在还算是亲民的价格。 而纳戒大小的难点并非是不能做出非常大的房子,如秋意泊这等人,叫他搭个几千平方的园林只要有设计图也就是须臾之间的事情,难点在于纳戒空间每翻一倍大小,需要的萃取物数量是以次方增加的。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萃取物覆盖范围超过200立方米后就会失效,这属于是技术上的痛点 所以说,有第二个问题在,第一个问题其实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就算凑得齐那天文数字,也无法突破两百立方米这个极限——不过也有例外,比如芥子空间。 如秋意泊耳朵上那三个便是芥子空间,最大的是装着无悲斋传承的那个,光算面积就到达了两公顷。芥子空间和纳戒虽然效果类似都是储物和凝滞时间,但这和纳戒完全不是一个东西了。纳戒只能说是走了小路达成了弱于芥子空间的效果,而芥子空间就是之前所说过正儿八经的捕捉一片空间下来化为己用。 秋意泊觉得一下子搞芥子空间自己肯定不行,步子跨得太大容易扯到蛋,他自己有多少能力他心里是有点逼数的,某些东西可能真的是要靠修为境界而不是靠技术能强行拔高的。他这次研究更倾向对于尖晶石和丹泉石的萃取物的研究。 这两种矿石为什么可以凝萃出具有凝滞时间功效的物质?这物质当中到底是什么成分?究竟是这物质中某种成分起效还是需要整体才能起效? 这种物质被限定在两百立方米是因为什么原因?它是否有上位物质? 秋意泊将这些一行一行列在了本子上,他不必着急,慢慢来便是。 第一步,率先提取尖晶石和丹泉石的萃取物。这很容易,秋意泊在飞舟上就已经尝试过很多回了,目前大众所知的纳戒难题就在于这萃取物上,首先需要的是材料品质达标,紧接着需要以阳极之火将二者熔炼,从始到终有一套极为严格的温度需求,什么阶段需要什么温度,中间控制温度改变的时间不能超过一瞬,需要炼器师具有极强的控火能力。 秋意泊几乎掏空了藏宝殿中的极品丹泉石和尖晶石,材料管够,他也就先略略提取个二十瓶萃取物出来备用——两百立方的纳戒大概可以做两百个的量。 第二步,分析萃取物。 因为批次不同,秋意泊取了二十根试管从每一瓶中提取了样本保存,再取百根试管将萃取物分流,按序标记,他身旁有一本悬空漂浮的空白册子,上面用于记载每一根试管的反应物是什么,结果又是如何。 第一根试管继续用极光金焰开始淬炼,萃取物先沸腾后化作了红色雾气,遇冷不凝,秋意泊将此样本留存,第二根试管同理,但化成红雾后依旧继续加热,秋意泊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里头的雾气,见它不停地翻滚,忽然心有所感,立刻将那试管扔了出去,试管并没有落地,而是在半路的时候便陡然消失了。 没有其他结果,就是消失了,凭空消失,连带周围的桌子凳子腿都出现了一个圆形的缺口,就像是被触动了某种禁忌一样,试管以及其半径三十厘米内所有物体一并消失,至于半径三十厘米外一切安然无恙。 秋意泊忍不住‘嘿’了一声,额外拿出了一根大号试管装满萃取物后灼烧至红雾继续加热,果然再度连带周围一并被吞噬,且范围扩大了不少,大概半径在一米左右。 有一说一,要不是秋意泊还带点理智,现在就想捏着试管试试这被吞噬到底是什么个威力,他忍了又忍,告诉自己很多遍就只有两个月的时间,他不能浪,这才忍住了没有继续测试这红雾吞噬的威力,将实验结果记录下,又将它标红后继续开始第三根试管。 …… 秋意泊已经试到了第八十一根试管,目前已经得出萃取物遇天青石粉末会变黑,遇魔纹石粉末会变白,遇强酸变紫……修真界中同时符合这样条件的物质不多,可单独会有这样反应的物质不少,这是个极其庞大的工程,亏得秋意泊现在修仙,多多少少也算是个过目不忘,凭借着自己还算是浑厚的实验记录将这些矿物、草药都拿了出来,再一样样试过去。 再从这些物质的提取物中挨个与尖晶石与丹泉石的萃取物所比较,最终得到单一反应灵草一百二十三种,单一反应矿物七十八种,各个反应完全性相似的矿物两种。 再接下来就是排列组合,尝试以其他物质来复刻尖晶石、丹泉石的萃取物。 饶是秋意泊,都被这枯燥乏味还十分具有危险性的工作绕得满头包,他有时候觉得自己不是在炼器,而是在搞科研。 一个月后,秋意泊最终得出了可以替代原萃取物的萃取物一号,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已经掌握了原萃取物中有效成分,只不过合成了具有同样有效物质的萃取物一号,为什么不继续分析……秋意泊双手一摊,分析不出来了。 他已经用过他所知道的所有办法,分析不出来就是分析不出来,最多就是做到这个地步,再继续凝萃就爆-炸,再继续冷藏就原地消失,再继续以高频率摇晃直接失灵……这是一种非常不稳定又很稳定的物质,如果正常使用比如用来给纳戒涂一下没什么问题,再以任何以解析为目的手段去分析就不给面子了。 且上限依旧是两百立方,且用于合成萃取物一号的原材料比丹泉石和尖晶石的组合还要贵,简直就是得不偿失。 秋意泊简直口吐芬芳。 这个时候就只恨当年没读个化学专业了,知识有限真搞不出来了。 秋意泊在心中摇头,放弃在天然矿物灵草中寻找上位,转而将目光投向了他的天材地宝们——天然生长的大批量的矿物灵草不行,那自己的这些能单独命名不以品质分的天材地宝能不能行呢? 秋意泊有些犹豫,毕竟这些单独命名的天材地宝真的不便宜,最便宜的都是一百万极品灵石起步,随便一件就足够换几个两百立方的纳戒了。要是妖兽材料倒也有便宜的,但秋意泊下意识觉得不会是妖兽的材料,无外乎四个字:有伤天和。 那要不要继续呢? 秋意泊闭上了眼睛,小憩片刻,这样高专注的研究分析时间一长后让他有些头疼,这并不像是当年研究霞影的时候,那会儿能拖到四十年,主要是铸造核心熔炉的时间是锁死的,他大部分时间其实还是在休息,现在是不断地更换材料,思索考虑,花费的精力自然不同。 要不他摆个烂? ——就和他那些画轴一样,是自己做不出来的,但是靠万宝炉随机属性,先一口气铸造个几万个纳戒往里头扔,总能捞到几个保底。 ——花费了这么大的精力、这么多的物力,这么多的时间,到最后还是靠运气? 秋意泊否定了这个想法,他现在有个沉没成本,这成本已经不算小了,与其将让这些成本就此沉没,还不如加一把油,试试能不能闯出来,将这个技术握在手心……要是真的弄不出来,那他顶多就当是磨练心境了,撑死了懊悔一阵也就完了,研究这种事情确实也不是每次都能出结果的。 他要是在此止步,对于这个研究课题他一定会想办法再次尝试,与其如此,还不如一次撞到南墙,要真撞不破南墙,那以后没有十足把握之前这墙他就不会再试了。 秋意泊的目光从一旁的计时沙漏收了回来。 还有十天。 十天,分散一下,那就给自己一次十连的机会好了,这样也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 秋意泊沉思了一阵,从自己的王之宝库里寻出了十种天材地宝,无定系列乃当世奇珍,秋意泊所拥有的无定奇霞、无定灵泉、无定真竹、无定辰星整整齐齐地摆了出来,再有无涯仙芝,风霜宝叶,玄武砂,青霜真金,玄英天蕊,九尾奇兰。 这些东西一摆出来,他这个地火室便是宝光氤氲,连空气中都仿佛飘着灵石的香气。 秋意泊取了第一件,也就是无定辰星。与其他无定系列想比,无定系列中最稀有的无定辰星反而是他最不缺的,在鹿野林拿到的那一块,分个几万份出来都绰绰有余,他用的也谨慎,至今也就用出去三十份不到罢了,有足够的数量让他祸害。 此物玄奇,作用也是玄之又玄,有一种虽然不知道它有什么用但是作用就是很大的让人无力吐槽的特质,就当它是提升原有物品品质的特效材料好了,单独拿它炼器秋意泊倒是没试过,这玩意儿躺在手心里漂亮得跟星星一样,秋意泊尝试着将它萃取,忽地,他眼前一亮——哎?无定辰星它化雾了! 这效果倒是和原萃取物有一点相似。 秋意泊连忙去翻实验记录,对着实验记录实验无定辰星,不过很可惜的是无定辰星只是单纯和萃取物有这么一点类似罢了,其本质还是不同。 这一次实验很快就失败了,无定辰星覆盖了作为纳戒的半成品,其结果是纳戒的品质提升了——不是空间大小上的提示,而是在强度方面。 纳戒是一种比较脆弱的玩意儿,其强度主要是靠主人提供,主人一死打爆个纳戒跟玩一样,有了无定辰星加持后,这纳戒仿佛就跟罩上了金钟罩铁布衫一样,秋意泊试验了一下,无主的状态下至少得元婴期以上修士才能打爆它。 这一次实验简直是血亏。 秋意泊在心里吐了口血,换了第二种,无定真竹……结果同上,纳戒的延展强度增加了,同时替纳戒增加了一层特性,可替主人吸收部分伤害——可这又有什么屁用,打爆它就是打爆它,主人都能杀了还差这点? 不过秋意泊还是将这一枚纳戒留下了,好歹也是个特殊功能不是?万一哪天对敌,敌方一刀999,他刚好只有999滴血,纳戒替他吃一点攻击命就留下了呢? 秋意泊继续在心里吐血,明明单纯用无定真竹能更好的做出一个防御性法宝,难道还差这么一点吗? 譬如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罢了。 第三种,无定奇霞……给纳戒增加了变幻造型的功能,除了好看一无是处。 第四种,无定灵泉……同样给纳戒增加了变幻造型的功能。 第五种,秋意泊是心痛极了,无涯仙芝,这玩意儿贼贵,还少……实验结果:为纳戒增加了自动提取灵气,吞吐灵气的功能。这倒是不错,属于非常实在的类型,赐给小辈不错,自己戴也行,以后去灵气稀少的地方有了它就不怕了。 第六种…… 第七种…… 十种材料扔进去,秋意泊收获了一堆奇奇怪怪的纳戒,但其他的什么都没有研究出来。 没想到还真没撞破南墙。 秋意泊在心中品味着难得的落差,有一说一,他在修剑道上被温夷光和秋露黎打击惯了,炼器上这么难受还是第一次。 算了。 秋意泊将几个没点吊用的纳戒外加萃取物都收了收,装进了纳戒里。 这下好了,真的血亏。 最让秋意泊心痛的还是无涯仙芝,这玩意儿就是实打实的又贵又少,毕竟它的泛用性实在是太强了,灵气是修仙之根本,谁不需要一株无涯仙芝呢? 秋意泊忽然想到了镜湖境,他之前在里头测试东风,不小心把镜湖境砸了个稀巴烂,只能放了几棵无涯仙芝外加灵石进去改造环境,现在想想也差不多了吧? ……也不对,算起来还没到一年呢。 不管了,进去看看再说——其实是想再数数自己还有多少无涯仙芝。 秋意泊进了镜湖境,这里与之前已经大相径庭,一望无际的镜湖犹在,却又多了一座清奇的高山,望不见峰顶,一眼望去如同顶天立地一般。浓郁的灵气化作肉眼可见的灵泉,自山崖之上飞落而下,融入镜湖之中,奇怪的是除却瀑布所在外并无雾气,镜湖依旧如其名,平滑如镜,水天一色。 秋意泊飞向了高处,见山峰顶上的无涯仙芝们都好端端地吞吐着灵气,它们周围长满了奇花异果,看来状态都十分不错,秋意泊瞅了一会儿,总觉得它们宛若签了卖身契的劳工一样,勤勤恳恳地给他这个黄世仁改造环境。 秋意泊想到此处就有了些笑意。 没想到这么快。 秋意泊在心中计算了一下,一年不到就能催生出奇花异果,那他再有一年就可以将无涯仙芝全部收取回来了——这镜湖境他本来就是拿来摆烂的,倒不是不希望它能产出点什么,而是如果产出奇花异果的代价是十几棵无涯仙芝的话,那他还不如不要。 他又不是没有有产出的秘境,且不止一个,不必去追求每个秘境都有产出,倒显得自己跟个赚钱的机器人一样。 这里湖水清浅,最浅的地方只没过脚背,最深也不到一米五,又阳光和煦,四季如春,到时候种漫山遍野的花,养花团锦簇的鱼,闲来无事就来钓钓鱼,看看花也是一件令人惬意的事情。 也可以再养点虾蟹螺丝什么的,甚至还能养一片荷花池,再养点鸡头米,也很不错。 秋意泊仔细想了想,嗯……他这是把镜湖境当网红度假胜地在修哎。 不过如果真如他所规划的那样,偶尔来度个假也没什么不好。 秋意泊给自己设置了一个一年的沙漏,好提醒自己到点记得进来收无涯仙芝,正打算离开之际,他突兀地停下了脚步——等等,他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芥子空间是空间,秘境也是空间……他之前不是都打算把血雾宗那几座山头试试搞成秘境了吗?为什么不能试试把大于两百立方的房子搞成秘境? 虽然做芥子空间不成,但是他可以试试研究秘境?这样一来之前的经验也不算是亏了? 秋意泊拍了拍脑袋,总觉得自己是糊涂了,他研究萃取物和秘境又有什么关系?秘境是完全的一方天地,受天地衍化规则挟制,和芥子空间那种空间根本不是一回事好嘛!非要说,秘境是活的,芥子空间它是个死的,这能一样吗? 秋意泊怔了一怔,死的?活的? 如果说芥子空间是死去的秘境的话,是不是容易了许多? ……世间万物,要死的可比活的容易。 秋意泊又开始反驳,就算是死的,他也做不出来啊! 毕竟他连芥子空间的理论都没破开,他做什么活的? ……但是他感觉自己会做秘境了。 ——没试过,但是理论已经成立了。 秋意泊忽然笑了起来,他突然觉得这真是有意思极了——他不懂九九乘法表,但懂了微积分? 还能这么玩的? 那么,同样一道题目,用微积分是不是可以得出和其他解法一样的结果? 秋意泊对着自己说……再试试,再试一次。 成与不成,就看这一次。 三个月后,秋意泊出关,和百炼山众人告别后就回了凌霄宗,别说,他回来得也巧,正巧温夷光也回来了,温夷光已突破化神境界,周身气息越发收敛,若不仔细看,他也就是个气质冷淡的书生罢了。 秋临淮坐在一侧,意有所指地问道:“又炼器去了?” 功课做完了吗? 秋意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凌霄真君摆了摆手:“应真,不必如此苛求小师叔,人生在世,岂能没有几个爱好?” 秋临淮只好应是。 凌霄真君又笑呵呵地道:“说起来,夷光这次出去也有奇遇,不过几日,境界便这么稳健了,也是我凌霄宗之幸。” “多谢掌门真君。”温夷光淡淡地道。 温夷光素来冷淡,凌霄真君也习惯了,转而又安慰秋意泊:“听说小师叔在研制纳戒之法?此道向来艰难,小师叔天赋异禀,慢慢研究便是了。” 秋意泊歪了歪头道:“正是,意泊不才,只能做一点普通的纳戒。” “能做出普通的已经极好了。”凌霄真君笑道,伸出一手:“叫我看看?” 秋意泊将一只细细的纳戒交给了凌霄真君,凌霄真君看了一眼,笑道:“小师叔,你不必拿秘境来唬我吧?” 秋意泊眨了眨眼睛:“确实是拿错了,是这个才对。” 秋意泊哗的一下从衣袖里提溜出来了一堆黑色细环状的纳戒:“掌门真君,宗门缺纳戒吗?六百尺以下批发,六百尺以上需要定制就慢一点,也贵一点,掌门真君来一个吗?” 凌霄真君:“……啊?” 凌霄真君看着手上的纳戒陷入了沉思。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个确实是纳戒,不是做成了纳戒模样的秘境令牌? 322 第 322 章 如果面前这个人不是秋意泊,他们站的地方不是他们凌霄宗的大殿,那凌霄真君会觉得秋意泊是个给军营送铁扳指的小贩,不过哪怕是用于射箭,这也太细了一点。 但秋意泊是个向来不会胡扯的人,他说这是纳戒,就一定是纳戒。 凌霄真君喉咙有些干涸:“……小师叔?” 秋意泊这头已经将那一串纳戒交给了他爹,秋临淮神识扫过,就知道这确实是纳戒无疑,而且每一枚都是他所知中最大也是最贵的容量。 这样大小的纳戒并不常见,往往出现在哪里就很快会被一抢而空,纳戒的好用当然是有目共睹,毕竟你要是问一个高强度手机用户18g内存和512内存哪个好用谁会不清楚呢?一枚好的纳戒不光代表了更大的储存空间,更代表了能够更加轻车简行,尤其是随着境界的增长,大家的身家也会慢慢变得越来越多,修士一生中大部分时间都在东奔西走,一枚好的纳戒确实是非常必要的。 举个例子,比如一名修士因为机缘巧合进了一处秘境,可以尽可能多的带走秘境中的天材地宝,然后该修士装着装着,纳戒就那么大,本就不多的地方被占满了,然后双手提满,袖袋装满,就没办法了,但若是纳戒足够大,那就不是一个量级的事情了。 这种事情并不罕见,当年离火境里漫山遍野都是红芽草,其性质与复灵丹的主药相同,复灵丹在修真界中是可以当做货币流通的,多带走一株红芽草就相当于多带走了一些灵石,别看复灵丹不过是练气境界的丹药,实际上真要能把漫山遍野的红芽草都薅走,那是多大一笔财产?多一些少一些红芽草或许对秋意泊这等出身大宗门的核心弟子没什么意义,但对于散修而言简直是天降横财。 这还只是红芽草,改日是无定灵泉呢?无涯仙芝呢? 大部分剑修并不喜欢佩戴首饰,尤其是手上的首饰,一个好的剑客无疑都拥有一双干净整洁的手,像秋意泊这样身上零碎一堆的真是少数,不过有些剑修会把纳戒当做玉玦拴在剑上……自己可以不戴首饰,但是自己的剑得有。 秋临淮看向了凌霄真君,眼神对视之间,秋临淮默默地点了点头,凌霄真君便有些咋舌。 这也行? 凌霄真君定了定神,问道:“恭喜小师叔,小师叔果真天赋异禀。” 秋意泊腼腆地笑了笑,“不过是机缘所致,无意间就明白了做法罢了。” “哦?”凌霄真君下意识问了一声,秋意泊便解释道:“本来是拿这些做些研究,没想到研究没做成,倒是发现我前些年研究着玩的秘境之法与芥子空间在某种程度上相似,其中差的便是……灵脉罢了。” 秋意泊说到此处,便住口不言了。 他和泊意秋为什么盯着血雾宗的山头一个劲的想捞到手?还不是因为血雾宗虽然地处荒僻,但他们山头下面也是正正经经有一条灵脉的吗?制作秘境就必须要有灵脉,无外乎灵脉强弱罢了,如果说秘境是天地,那么灵脉就是天地衍化的关键所在。那么芥子空间和秘境一为死物,一为活物…… 是不是就差这么一条灵脉? 这是当时秋意泊想到的,然后他就试了试。 秘境炼制并不难,它需要一个基础,秋意泊所拥有的几个秘境都有一个共通点,如果以单纯的环境而言,在外界是可以寻到一模一样的。镜湖境就是一片浅浅的湖泊,离火境和踏云境是一大片山脉,苍雾境是大片的海,如果以修士的行为常规来判断,甚至这几个秘境的前身就是简单的从当前世界截取出来的。 秋意泊没那么大的能耐,他也没有灵脉,但想要修一座巧夺天工的宫殿那也得从刨木头做起,他做个迷你模型还不容易吗?于是他就用上好的矿石炼制了四四方方的空间,就假设它就是他想要的秘境的基础,通过炼制秘境的手法去炼制它,配上之前研究的时候秘境需要的材料——唯独缺了灵脉。 做出来的就是一个失败的秘境。 失败的秘境不就是芥子空间吗? 秋意泊这一操作宛若就是让老鹰扑棱着翅膀就是不起飞,充当走地鸡——蒙管我是怎么在地上跑的,我能跑就完了。 秋意泊将其中关键点点了出来,其他便不必再说了,再说以愚蠢的剑修的思维恐怕也搞不明白,能理解是个什么原理就行了。 凌霄真君满脸都是掩不去的懵逼:这也行?这也行??? 他看向秋临淮:在?这种小师叔你是怎么生出来的?为了宗门你要不再渡个劫,和媳妇再多生几个出来? 很快,凌霄真君正了正神情,一脸大气端方慈蔼有加,目露赞许之情:“小师叔过谦了,这些纳戒宗门也正是当用,明日我叫怀黎来与小师叔商议此事。” 他说着,将手中那个被他怀疑是秘境的纳戒还给了秋意泊,温夷光突破化神无疑是个好消息,又因为孤舟真君不在,凌霄真君便代替孤舟真君指点了两句,这待遇秋意泊是没有的——秋意泊修了太上忘情,掌门真君也是知道的,他们几个从小一起长大,凌霄真君也算是看着孤舟真君修无情道的,指点两句一点问题都没有,太上忘情这道统还是叫秋意泊自己参悟,免得他以无情道眼光去看太上忘情道带歪了他。 秋意泊也不介意,反正凌霄真君指点他就跟着听两句,结果一听之下还真有些惊讶,凌霄真君表示温夷光在外奔波了好多年,如今进了化神,先是一套戒躁戒躁告诫了一番,指点了两句,紧接着峰回路转,叫温夷光别太专注修行,也要关注关注周围的亲朋好友,师兄弟师姐妹之间友爱和谐,而且他到了化神境界,也该为宗门出点力,言语之间就给温夷光按了个巡查队的任务,他要是不闭关,那就先歇半年,半年后上任。 秋意泊总觉得掌门真君是故意的,明眼人都知道巡查队怎么算都用不上温夷光,不过……或许无情道就需要如此吧。 秋临淮还有事和掌门商量,就叫他们两先走了,秋意泊与温夷光告退,两人刚走到门口,温夷光就看向了秋意泊,眼神沉静,秋意泊被他看了两眼,有些奇怪:“温师兄?” “嗯。”温夷光随他一路走着:“恭喜。” 秋意泊一脸斯文的笑了笑:“多谢师兄。” 温夷光从小就是个少言寡语的性格,这是往好听了说,往难听点说就是个棺材脸,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但能打出一把剑来,他们师兄弟之间全靠其他人带动气氛,他应两声算完,或者被逼问到了脸上,只能开口。如今境界高了,又刚刚突破了化神,无情道加持之下人更不会说话了。 以秋意泊的说法就是要是他去装个语言障碍者觉没有人怀疑他不是。 如今秋意泊没意思接话茬子,温夷光也就不说话,两人一路回了洗剑峰,秋意泊人都走到半山腰了,才想起来问温夷光:“师兄你不回苍焰峰看看吗?” “一会儿回去。”温夷光淡淡地说了一句,秋意泊也好奇,就跟着他一路到了洗剑峰的峰顶,温夷光居然解了剑端端正正地往秋意泊手里一放,诚恳地道:“劳烦你了。” 懂了,是老规矩。 秋意泊往老松上一跳,将瓶瓶罐罐摆了出来,温夷光的参商是他亲手打造的,温夷光用的是商剑,说明第一把参商已经毁了,再看商剑划痕缺口,秋意泊就明白温夷光这十几年是一路苦战过来的——没少和人打架。 秋意泊徒手就将参商剑给拆了,并指如剑在剑身上一抹,断裂的第一把参剑便显露了出来,他掌心中浮出了几朵火焰,慢慢地修复残剑,低头一看,就发现温夷光拿着扫帚专注地扫撒着。 其实峰顶并没有多少落叶尘土,秋意泊去百炼山之前才扫撒过,温夷光对着脚下稀疏地松针也清扫得无比认真,如同练剑一般。秋意泊一边给温夷光修参商剑一边看着,委实有些无聊,他想了想,从纳戒里掏了两个树莓过来,其中一个就扔向了温夷光:“师兄,接着。” 温夷光头也不回的抬手就接住了,饱满欲滴的树莓在他手中,在阳光下红得熠熠生辉,秋意泊自己低头咬了一口,甜美的汁水在他口中炸开,他笑道:“洗过了。” 温夷光见状也放了扫帚,坐在了树下,捧着树莓一口一口的吃了起来。 秋意泊的长衫自树上垂落,随着风缓缓地摇曳着,秋意泊边吃边道:“师兄,你现在还怕鬼吗?” 温夷光头也没抬,跟没听到一样,手里的树莓在此刻成了琼浆玉液,将他全副心神都吸引了过去:“……” 那显然还是怕的。 秋意泊扬声道:“我有一件法宝,送你进去治治这个病如何?” 温夷光抬起头,很坚决地道:“不用了,谢谢。” 秋意泊笑出了声:“行吧,那看来温师兄是看不上我的东西了。” 温夷光的目光有些清冷,秋意泊很精准的读出了一句话:你在找事? 秋意泊三两口将树莓吃完了,顺手拿了张帕子擦了手,擦完了就扔到了温夷光脚跟前:“师兄一会儿帮忙扫了哈,我还需要一盏茶的时间。” 温夷光坐在树下将树莓吃完了,给自己双手念了个清尘咒,起身又拿起了扫帚慢慢扫撒了起来,等到温夷光扫完,秋意泊也修好了他的剑,“试试?” “多谢。”温夷光接了剑甚至都不必试就系回了背上,另一手一动,从纳戒中取了三团被禁制封的好好的天地异火来:“看见了,就替你取回来了。” 秋意泊从树上跳了下来,也不跟他客气什么就收了异火,他解开了第一团异火的禁制,极光金焰便二话不说冲上去吞噬了起来,两团火焰在秋意泊的食指尖上跳动着,秋意泊将一块玉佩扔到了温夷光怀里,这玉佩呈现黑白两色,只有寥寥几笔,恰好描绘出了一副写意山水,上系黑色系带,下垂银灰流苏,很明显这是一条剑玦。 “看你的剑光秃秃的,系在剑鞘上玩吧。”秋意泊笑道。 温夷光下意识拿了神识去扫,不想却进了一片异常广阔的空间,被分割得特别明确,左侧是一排排空荡荡的架子,很明显这一块是用来装丹药法宝以及天材地宝的,右侧则是什么都没有,用来堆灵石很便利,这是一个芥子空间。 温夷光嘴唇动了动:“多少?” “挺贵的。”秋意泊颔首:“师兄以身相许吧!” 温夷光想了想,居然认真的点了点头:“要我做什么?” 秋意泊眉目一动:“反正你这十年也下不了山了,多打两架?多打两架说不定我就能突破真君境界了呢!” 温夷光:“……” 他很是不解。 他已经很努力了。 才十几年,秋意泊怎么又要突破了?! 温夷光:“不打。” 秋意泊:“哎?师兄?!说好以身相许呢?!你要是不听话,我就只好把你卖给漱玉师叔了。” “那是何人?” “合欢宗掌门真君。” “……” 秋意泊这回是真·被揍了一顿,他都觉得他胸口发闷,很显然是有淤血在里头,温夷光和他不能叫打架,叫切磋,他们较真起来,凌霄宗整个宗门范围都要被波及,一个是真穷,一个是刚刚做了一批‘失败的秘境’穷得快吐了,还真打不起。 想当然,单纯的切磋,秋意泊又被温夷光吊打了一顿,险些爬都爬不起来,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哦,比你天赋高的人还比你努力!简直是见了鬼了。 揍了秋意泊一顿,温夷光神清气爽地回苍焰峰去了,其实他的状况和秋意泊差不多,秋意泊有奇石真君和朔云道君当师傅,他有孤舟真君和离安真君当师傅,如今孤舟真君远游,离安真君倒是在宗门的,他自然是回苍焰峰去给离安真君报平安了。 秋意泊则是去找了亲爹,将准备好的芥子空间给了他爹,秋临淮本不欲接:“你做的也不多吧?” 秋意泊颔首,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亲爹:“材料太贵了,我这配方节省不下来。” 一个秘境是多大的体量,秋意泊拿着秘境的配方去做芥子空间,当然是贵得离谱。饶是秋意泊也没做多少个,一共就十个左右。 十个,其实是很好分的。爹,三叔必然是要有的,秋怀黎、秋露黎是亲生的兄姐,给他们留两个,温夷光此前在望来城陪着他开演,也得留一个,泊意秋不必说,留一个给他,金虹真君、漱玉真君帮了他许多,也各自留一个,然后剩下两个秋意泊自己用了。剩下的那些萃取物则是被他做成了两百立方的纳戒,这些才是打算卖给宗门的。 不过秋意泊觉得两百立方的足够凌霄真君放在紫霄阁里用了,各位师叔若是想要,就拿材料找他定制吧。 金虹真君、漱玉真君都好办,凌霄宗和两派都有往来,弟子办事的时候顺手帮他捎过去得了,三叔那边也是如此。倒是秋露黎那边,他倒是想要去看一看。 毕竟是他们这一辈第一个正儿八经谈恋爱的,他不放心,还是想去看看。 秋临淮微微笑了笑,“缺灵石了?” 秋意泊颔首,宛若被雨打湿的狗狗一样看着自己亲爹,就差没拿个破碗出来说‘爹你赏我点吧!’。秋临淮自然也看得出来,秋意泊从小到大要什么又觉得不好意思开口的时候就会装作很委屈的样子,引得人主动开口。不过自从修行以来,他就没见过秋意泊做这副模样了,他含笑道:“缺多少?” 秋意泊小心翼翼地说:“灵石还行,主要是这次闭关烧了不少天材地宝,爹你能不能……” 秋意泊确实是觉得有点过分,他一个快三百岁的人了!还要问家长要钱! 简直丢人! 秋临淮也是好奇,秋意泊的身家他也是有点数的,能将他逼得开口说穷了,肯定数字不少:“才几个月,能烧多少?” 秋意泊不想说,秋临淮便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等着他开口,秋意泊被看得绷不住了,特别心虚地说:“大概……五个亿……极品灵石。” 芥子空间和纳戒的材料换算下来就这个价了。 秋临淮:“……多少?” “五亿极品灵石。”秋意泊呐呐地道:“其实也不是灵石,就是天材地宝……” 秋临淮伸手揉了揉眉心,孩子能烧钱他知道,但这么烧钱他是真的不懂怎么烧的,就是每天把灵石当沙子扬着玩儿把天材地宝当饭吃也花不了这么多吧? 秋临淮看向秋意泊,秋意泊都心虚地不敢抬头了,秋临淮从怀中摸了个锦囊出来:“罢了,你自己看着拿吧!” 秋意泊瞬间乐开了花,他打算是不多拿,就把芥子空间的要用到的天材地宝挑了出来,剩下的照旧还给他爹——啧啧,他爹也不穷嘛,里头天材地宝多得晃眼睛。 秋临淮见他开心,不由也松开了眉头:“那就问宗门多收点。” “也不用。”秋意泊专心致志把看中的天材地宝一件件拿出来:“我这里其实还有剩下不少纳戒,回头我打算在春溪城开个拍卖会,问别人多收点,宗门这里我不亏就行了。” 秋临淮:“……” 他还记得当年秋意泊说要去当官,然后官商勾结,现在他当官这个夙愿是完成了,准备开始当奸商了? 秋意泊也没注意到他爹奇怪的眼神,顺口说起来秋露黎的事情:“爹,露姐那事儿你知道吗?你有去看过吗?” “什么事儿?”秋临淮还当真不知情。 “大哥说露姐在游历的时候与一个散修结了姻缘。”秋意泊道:“现下似乎在哪里隐居,大哥也没见过对方,虽说大家都是修士也不提谁吃亏不吃亏,但我有些放心不下。” 秋怀黎的意思是万一有问题秋意泊这头先解决了,闹到老祖那边不好看,秋露黎也是要脸的,他们是同辈人又是一起长大就无所谓了,哪想到秋意泊张口就把事情捅给秋临淮。 秋临淮沉吟片刻,道:“也好,你去看看,若是无事,就叫露黎将人带回来叫我们见一见。” 秋意泊颔首:“英雄所见略同。” 这头秋意泊顺利薅了亲爹的羊毛,满心都是欢喜,顺道去里头看一眼泊意秋醒了没。泊意秋依旧静静地躺着,睡美人都没他睡得香,一个错眼真以为他已经死了。 秋意泊捏了捏他的四肢,见没僵,确定了人没死,又没忍住去扒拉泊意秋的眼皮子,想看看瞳孔扩散了没有。 正当此时,泊意秋忽然睁开了双眼,他目光冷锐,看着近在咫尺的手毫不犹豫便出手握住了秋意泊的手腕,忽地他又看见了秋意泊的面容,神情便愣怔了一下,随即放缓了下来,他的声音有些嘶哑:“你来了?” “我不能来?”秋意泊抽了一下自己的手腕,没想到手腕被紧紧地握了握,下一瞬间就被一股力道拉扯了过去,扑到了泊意秋身上。 秋意泊与他对视着,泊意秋眼中似乎有些什么,他看不太明白,但又好像看明白了。他伸出另一只空着的手拍了拍泊意秋的脸颊:“怎么?做噩梦了?” 泊意秋松开了他的手腕,张开双臂将他牢牢地抱在了怀里,闷闷地说:“嗯。” 秋意泊轻轻笑了笑,带着泊意秋翻了个身,还是躺在床上更舒服。“梦见什么了?” 泊意秋将脸埋在他的怀里,低声说:“……梦见你死了。” “然后?” “我成了你。” 秋意泊笑道:“我就知道你篡位之心不死。” “谁稀罕你……”泊意秋在他肩头磨蹭了一下,慢慢地说:“爹死了,三叔死了,你被五马分尸,那个兔崽子夺了你的气运,用你的血肉滋养,我一路追杀他,却次次被他逃走,我没有办法……后来我也死了……认识我们的人都被那个兔崽子给杀完了,我日-他妈!” 秋意泊想了想,很认真地说:“真要有秋傲天,他母亲就是我们老婆,那好像也正常?” “我日-他祖宗十八代!” “一个祖宗,别骂了,祖宗的棺材板要压不住了。”秋意泊温和地抚摸着他的背脊,安抚着他:“梦都是反的。” “……我也觉得。”泊意秋沉默了一会儿:“我就是生气。” 秋意泊含笑道:“好了,别想了,一个梦而已,要不你捶两下枕头出出气?” 泊意秋忽然抬起头吻住了秋意泊,他沉黑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秋意泊,如同一个扎眼之间就会有人告诉他,眼前的秋意泊才是他的梦,真实的世界里秋意泊早就死了。 唇齿开合之间,他重重地咬了秋意泊一口。 秋意泊倒抽了一口凉气。 疼是其一,其二是秋临淮,也就是他们亲爹,站房门口看着呢。 秋临淮就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秋意泊和泊意秋亲的难舍难分,目光深邃。 秋意泊看着他,笑了起来。 看就看呗,能咋地?他都快要三百岁的人了,亲个自己难道还怕亲爹看? 或许是秋意泊的太不专心,泊意秋也察觉到了秋临淮的到来,他猛然推开了秋意泊,扭头看向秋临淮:“爹,我们只是……” 秋意泊伸手揽住了他的腰:“爹,有事吗?” 323 第 323 章 秋意泊的第一关注力并不是在秋临淮的身上,而是他突然发现泊意秋其实瘦了很多。他记得之前在凡界的时候,泊意秋跑去戏班子当花旦,强行饿瘦了一圈,当时的腰好像都没有现在细。 可能是因为这个劫数对他而言太漫长了吧。 秋意泊慢吞吞地想回头让泊意秋好好补一补就是了。 秋临淮没有立刻回答秋意泊,反倒是泊意秋试图从秋意泊怀里起来:“爹,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我们只是想交换一下记忆……” 秋临淮并不见怒意,只是问道:“赤血录的影响消退了?” 泊意秋点了点头,神色仓惶,秋意泊倒是很惊喜:“真的?!” “那就好。”秋临淮意味深长地说:“你们要做什么回去再做。” 泊意秋明显是有些愣住了,秋意泊二话不说就站了起来,半抱半扯地就带着泊意秋到了一旁的塌上,把人往上头一放,道:“爹,你说什么呢?这事儿怎么能少了你?” 秋临淮愣了一下,便听秋意泊接着道:“我看他就不太对劲的样子,八成还有点不太好,爹你快来替他看看,要不要送信去百草谷请先生?” 泊意秋坐在塌上呆呆地看着秋意泊,秋意泊已经坐到了他身边,试图把他侧过去好方便秋临淮检查,好不容易把这木头人给摆弄好了,侧脸见秋临淮迟迟不动:“爹?” 秋临淮轻轻应了一声,缓步上前替泊意秋检查,泊意秋的反应非常奇怪,有一种死了的人又活过来的惊喜和哀恸,秋意泊伸手握住了泊意秋的手腕,然后瞅准了手臂内侧最细嫩的那块皮肉用力掐了一把,甚至还扭了一圈,泊意秋下意识往回抽手,差点没跳了起来:“c……你干什么!” 秋意泊道:“疼不?要是觉得是梦我再给你来一下?实在不行给你来一刀?” 好歹也是个修士,掉一片肉养养也就回来了。 秋临淮的手轻轻地放在了泊意秋的头上:“阿浓,我不管你梦到了什么,但你现在已经醒过来了。” “……是,爹。”泊意秋低声应了,老老实实让秋临淮检查了起来,结果是好的,其实只要给泊意秋一点时间,以太上忘情的霸道而言,只要泊意秋不再继续主动修习赤血录,赤血录迟早也会从泊意秋体内消失,但这功法来路不正,本身就有点受控于人的意思,这才求到了漱玉真君处用天魔舞将那一点邪气给引出来。 但有一点不太好,泊意秋本就是临近突破化神,天魔舞引出了他体内残留的赤血录,也引发了他的劫数——至于劫数是什么,这秋临淮就不知道了。 不过看情况也不太好问,劫数如此,无人可避,就如同当年秋意泊入了脱凡劫,他明明知道那是什么,也知道该如何开解,却不能说不能做,也不能多见,只得眼睁睁看着他们在里头沉浮罢了。 无他,今日可帮,明日可帮,后日呢?再以后呢? 修行最终还是要依靠自己的,若天命如此,不如及时抽身。 秋临淮简单解释了两句,两人听完便告辞了,也确实是没必要再待了,秋意泊是经历过的人,当然知道哪怕是父子这等关系也不好插手,但是他不一样了啊,他帮他自己,有什么问题吗? 显然没有。 但毕竟是要卡bug,这得悄悄的干,不能光明正大宣扬,否则跟指着天大喊‘贼老天你爹我就是在卡bug,你有本事砍我啊!’有什么区别? 当熟悉的景色映入眼帘,泊意秋近乎贪婪地看着这一切,他和秋意泊坐在霞影上,比棉花还要软的云一层层地包裹着他,秋意泊故意叫霞影走得慢一些,叫他多看看。 秋意泊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噩梦能把泊意秋吓成这样,对,就是吓。他自己是什么人他心里很有点逼数,往日里无论是怎么样的噩梦,撑死了醒过来哭一场也就完了,哪有这样的后遗症? 梦终究是梦,是梦就有醒来的一天,也会有遗忘的一天。 可能是这梦太惨了。 秋意泊在心下摇了摇头,洞府近在眼前,他下了霞影,温和地道:“进去吧。” 泊意秋没有动,秋意泊静静地等待了一会儿,然后扭头单独进了洞府。 泊意秋过了许久才回过神来,他看着眼前洞开的洞府,慢慢地走了进去,不过是几步路的功夫,就已经坐到了窗沿的塌上,而另一侧坐的便是秋意泊。 要是不喜欢这一方景色,就不会将窗开得那么大,也不会特意在窗边放置一张长塌。他们一直都很喜欢在闲来无事的时候坐在这里,就着窗外清风明月吃茶用饭,闲聊看书。 秋意泊打了个响指,洞府慢慢地闭合了,几道金光闪过,层层禁制将洞府包裹了起来,确保没有一点声音可以流落到外面去,秋意泊抬手为泊意秋放了双碗筷,桌上是已经沸腾了的火锅,还是老规矩,番茄汤,加浓加番茄加菌菇,小料是他们惯用的芝麻花生酱加致死量香菜芹菜芝麻,再来一点豆豉牛肉酱和南乳调味,橙红色的汤汁在锅中翻滚着,他道:“先吃点东西垫一垫吧。” 秋意泊并没有过多的关注泊意秋,泊意秋不说话,他便也不说话,拿着一本书搁在一旁,一边吃一边看,自得其乐得很。泊意秋低头吃着鲜嫩的鹿肉和肥牛,再来两筷子脆生生的菌菇清清口,再接着吃肉,一旁堆得满满当当的菜居然被他们两个人吃了个精光。 难过的时候,吃一顿好的,那就会变得快乐一点。 泊意秋放下了碗筷,又倚在塌上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吐出了一口气:“我梦到的事不太好。” “反正是个梦。”秋意泊头也不抬地说:“我们又不是学算命的,梦就是梦,再加上本来就有劫数影响,怕什么来什么也很正常,我前阵子遇到个幻境,我被扔回了现代,好家伙,加个班都能遇到隔壁公司猝死的同行来乱杀,在家里睡觉还有女鬼爬被窝,在海上还遇到了个老不死的妖怪,天天给我整幻觉,最严重的时候船上所有人脸都跟克系一样……不也过来了吗?” 泊意秋本来还有点低沉,闻言瞬间来了精神,别的不关注,就关注刺激的:“爬被窝?这么精彩的吗?小姐姐好看吗?” “特别好看。”秋意泊道:“就贞子小姐姐的造型外加七窍流血,我一掀开被窝就差点和我脸贴脸,差点把我好看死了。” 泊意秋想了想,瞬间打了个寒颤,那确实是好看死了,物理上的死了。 “还当你有什么艳福……”泊意秋嘴唇动了动:“我梦到你老婆是个天下第一美人。” “有多漂亮?” 泊意秋认真想了想,双手还比划了一下:“非要形容的话……金虹真君和漱玉真君的融合体。” “噫。”秋意泊想了想,也没忍住打了个寒颤,怎么说,要是融合成了男的,那秋意泊确实是有点心动了,融合成女性……嗯那就不心动只欣赏了。“还有呢?这梦就这点?” 话在泊意秋的舌尖上转了一圈,他带着一脸地铁老人手机的表情说:“挺复杂的,又很离谱——先是我们两不知道为什么在一起了,爹意外撞见了,气得直接走火入魔,三叔去安慰他,不知道怎么安慰安慰到了床上去了,然后三叔也气得走火入魔,我们也不知情,我们两跑到夏分城旁边一个小镇子里过隐姓埋名,过上了你侬我侬羡煞情多的生活,等到我们知道,三叔和爹就已经被对头杀了。” “但是我们两都只有化神,对头有大乘期,打不过,师祖他们也知道了三叔和爹的事情,还被人宣扬的漫天飞,只能按捺下去,只说是两人都是因为劫数陨落的。因为这件事我们两分了手,还一起放飞到处约炮。”泊意秋说到这里不禁露出了牙疼的表情。 秋意泊好奇地说:“约了谁?怎么一起约?双-飞啊?” “挺多的。”泊意秋沉重地点了点头,掰着手指头数给他听:“温师兄、林师姐,顾师兄,楼师叔,师祖,流宵真君,金虹真君、离安真君、漱玉真君……反正认识的除了亲戚基本都睡过了。你还喜欢睡妖修,什么黑皮大-奶……” “停停停!”秋意泊比了个手势:“……我们玩的这么刺激的吗?你做的不是噩梦吗?这前半截算是,后半截也算噩梦吗?” 这不光男女不忌了,连人-妖都不忌了,真要是后半段都这样,撑死了算春-梦,因为前面他爹和三叔的事情就是为了让他们行为合理化,几乎可以称之为背景板了。 “不,你听我说完,我们很快就翻车了。”泊意秋道。 “啊?怎么翻的?”秋意泊说:“你别告诉是我们各位情人都生出了独占我们的心思,然后我们花天酒地,于是他们黑化了,把我们关进了小黑牢,天天轮煎爆炒……” 泊意秋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倒也不至于?你喜欢这个?……就是突然看破红尘,和我们一刀两断了,并且表示以后不共戴天,要是再敢出现在他们面前就断红尘?” “不就是分手了再见到渣男就当场杀了对方嘛?”秋意泊有些不解,如果按照梦里的这个逻辑来说……哦也不必,就拿现实来说,他们要是愿意,能三百六十五天夜夜当新郎,新娘都不带重样的,哪怕在修真界混不下去了,到凡间每天骗几个无知少男少女什么的轻而易举。 “后来我们确实是在修真界混不下去了,因为爹和三叔的事情也不想再修炼了,就回凡间了。你旧情未了,看上了天下第一美人,我呢我也不想和你再见面,就去游历了,后来我听说你把秋傲天给搞出来了,我当时也没太注意,心想死就死吧,死了也干净,我猜你也是这么想的……后来,我意外发现那兔崽子不是我们真的儿子,他是个来夺舍的大能。” “后面就很套路了。”泊意秋双手一摊:“他看上了你我的气运,想尽办法让我们为世人唾弃厌恶,通过一些手段反正和我们有关的人都不得善终,你一旦产生了自毁的想法后他就可以夺走你的气运,然后仗着前世的学识重头再来,我得知此事后想替全家报仇,结果他棋高一着,再者你我一体,你气运被他夺去,我便也厄运缠身,最终那兔崽子一路证道造化,还假模假样的流两滴鳄鱼眼泪,说什么你死不过是天命始然,能生下他这等圣人福缘就已经耗尽了什么的。” 泊意秋说罢,两人都沉默了下去。 不为什么,这个梦太合理了,没有一丁点儿不合理的地方,一切的行为逻辑都像是他们会做的,如果真的有一天,秋临淮、秋临与因他们而死,他们大受刺激之下确实有可能放浪形骸,也有可能就此不再修行,自杀做不出来但放弃修行绝对是做得到的。 毕竟放弃修行这种事情他们已经做过很多次了。 人之初,性本恶。 秋意泊也是如此。 只不过他生在了一个好的时代,一个好的家庭。从小读书上学,矫正了他的三观,让他拥有了能够克制恶念的能力。他小时候看见阿姨家好看的玩具就偷偷塞进了袋子里,阿姨发现了告诉他,不经主人允许拿东西是不对的,让他知道这个行为是错误的,以后就知道不能这么做,上学的时候遇到傻逼挑衅他也想跟人家对殴一顿,但他知道,打架是不对的,打输进医院,打赢要赔钱,等到成年了就变成了打赢进牢房,更不值得了。 很多时候不做,是因为代价太大,他付不起。可是当他付得起了,那么做不做就是一念之间了——我都一无所有了,我已经没有舍不出去的东西了,我连自己都不在乎了,我想做就做了,又怎么了? 故而这个梦非常真实,真实到了几乎就像是在另一个平行世界就是这样的走向,然后通过梦投影到了泊意秋的脑中一样。 秋意泊突然说:“你跟我来。” 泊意秋有些奇怪,却还是跟着他走了,两人跳上了霞影,二话不说就冲回了秋临淮的洞府,“爹!我有要事!” 秋临淮见他们两个去而复返,当真以为是有什么要事,刚放两人进来,就见秋意泊当着他的面亲了亲泊意秋:“爹,我和阿浓其实是这种关系,你反对吗?不反对的话我们就定下来了!等我们都叩问真君境界了就办道侣大典昭告天下!” 秋临淮缓缓吐出一口气:“自然是反对。” 泊意秋脸色煞白,秋意泊却问:“为什么?” 秋临淮皱了皱眉头:“你们二人私下怎么胡来我不管,你二人本就一体,莫说是一体,就算是亲兄弟,你二人皆是修士,又是男子,既不存在子嗣便不会生出怪胎,也就算不得伤天和,譬如朝露,夜来而聚,日出而散。我也不曾对你二人有后嗣方面的期待,并无什么大碍。但,三纲五常在上,兄弟媾和,总是难听,故而道侣大典不必再想,我绝不会同意。” 泊意秋一脸惊愕:“爹,你说真的?” “自然。”秋临淮淡淡地说:“许多年前我就听澜和说亲眼见过你二人行为过密,我便有些猜想了。” 秋意泊颔首:“不愧是我爹!那爹,我再问你个问题!” “说。”秋临淮道。 “爹,要是三叔和你睡了,你会气得走火入魔吗?三叔会气得走火入魔吗?”秋意泊直接了当的问。 秋临淮神色清冷:“为何这么问?” 秋意泊解释道:“此事我一定要问,爹也一定要答,很紧要,至于为什么我不能说。” 秋临淮敲了敲桌子,示意二人坐下,他抬手烹茶,慢慢地说:“你二人亦非垂髫小儿,我既然不对你二人有所异议,自然也不会对临与有所异议,我与他一胎双生,他若真爱我,也非不可思议之事。” “我亦爱他,却非男女之爱,但我二人若真有此一日,心神紊乱是必然的,然我与他亲密无间,有什么话不能说?说开了,也就好了。”秋临淮说道此处,微微沉吟片刻:“若临与一味强求,与他在一处,也不过是多了一处床笫欢-好,并不难以接受。” 秋意泊颔首,他也觉得是这么一回事儿。要是三叔真有一日昏了头死活要和他爹在一起,他爹就算是冲着兄弟情谊也会先应下,后面的事情再缓缓而治,反正和自己双生兄弟在一起也不算难熬。 当然乱是要乱的,但也就乱那么一会儿,毕竟也是真君境界的大能了,秋意泊都能看穿,他爹为什么不能? 当他们踏入道途的那一刻起,其实他们跟凡人就已经没有多大的关系了,凡间的三纲五常并不能限制他们太多,说穿了,愿意遵守就遵守,不愿意那也没太多人管。 “谢谢爹!”秋意泊侧脸看向泊意秋:“明白了吧?” 泊意秋微微颔首:“……是我有些入魔了。” “好,那我们走吧。”秋意泊与秋临淮道:“爹,我和阿浓出去一段时间,掌门真君要是问起来就说我们渡劫去了。” 毕竟不久后本来答应要回一趟苍雾道界,但现在看来是不成了。 秋临淮也不反对,颔首道:“去吧。” 秋意泊拉着泊意秋就走,却没有立刻下山,反而带他回了洞府,愣是等到了半夜三更,秋意泊才手一挥将洞府的东西收拾起来,做的特别干净,但凡是能用到的都没有留下:“走吧。” 泊意秋有些愣怔:“去哪?” 秋意泊笑眯眯地说:“那当然是私奔啊!按照剧情,我们现在走到了奸情被亲爹识破,我们连夜私奔,要去隐姓埋名做一对鸳鸯。” 秋意泊说到这里突然笑出了声:“都说只羡鸳鸯不羡仙,我们这回还成真的了。” 可不是嘛,为了当鸳鸯仙都不修了,真·只羡鸳鸯不羡仙。 泊意秋也不禁笑了出来:“倒也不必一步步走?要真的按照梦里的剧本走,那我们之后是不是还要去约炮?” 秋意泊竖起了一根手指:“不,你得这么想,我们为什么会放浪形骸,因为爹和三叔因为我们走火入魔,心神大乱,导致身死道消,现在爹看得比你还开,三叔人还在望来城当吉祥物,只要他们没事,我们就不用到处约炮了。” 泊意秋眉间微微一动:“那你还真要和我……嗯?” “为什么不行?”秋意泊侧脸笑道:“嫌天弃地也不嫌弃自己,你真要有试一试的想法,我们在一起也无所谓,试试就知道划不划得来了,倒也不必这么守着贞操?修太上忘情又不用元阳。” 相反,红尘诀巴不得他们花天酒地,日日换新娘。 它还巴不得他们最好来个你爱我我不爱你,前期渣男白月光和蚊子血,后期蚊子血变朱砂痣,白月光变白米饭,渣男浪子回头最好还要火葬场,最好是爱而不得,最终迎来从此你我是路人这种不太美妙的结局。 不为什么,大悲大喜之下,才有感悟嘛! 如同秋意泊这种天天慢慢悠悠吃吃玩玩,这一块的感悟都快被他薅秃了,红尘诀当然想让他们换一个生活方式喽。 秋意泊想了想:“其实我不太介意你去约炮,要不约两回?熟人不太好下手,以后见了会尴尬,咱们委屈点让漱玉师叔给介绍两人?” 泊意秋不禁反问:“你自己怎么不去?” 秋意泊双手一摊:“难道是我做这种梦吗?我又没做,我也不想,我贼清心寡欲,谢谢你。” 泊意秋:“……我也不想。” “为什么?” “别问了,我不想。”泊意秋说:“我们别去了,我知道是做梦,你现在也快到渡劫的时候了,还是老老实实在山上闭关吧,别到处乱跑了,我也闭关得了。” “不。”秋意泊深深地看着他,“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你应该很了解我,世上没有人比你更加了解我了。” “我已经化神巅峰,你还在元婴巅峰,陷于这个劫数迟迟不突破……就算你我本为一体,你是我的……迟早我们也是会分开的。” 他神色中流露出一些莫名的情状,带着泠泠的寒意,如同从高山上飞下的冷泉,寒透心脾:“譬如桃花,爱之称之宜室宜家,不爱则弃之逐水飘零,我想,我们是个善变的人……泊意秋,你觉得呢?” 324 第 324 章 秋意泊是个什么样的人,或许别人不清楚,难道自己还会不清楚吗? 在秋意泊为数众多的优点中,自知之明或许是最突出的那个了。 他确实是个善变的人,或者说的好听些:他不是个很长情的人。 假设每个人的人生轨迹都是一条线,每一次的相遇都是一次交汇,他们并非因为线的交汇而相遇,而是因为他们的目标是一致的,他们恰好在此同行。 有些时候,同行了一段时间后线会开始出现一些微妙的偏差,有些线在一次或者一段短暂的交汇后便各奔东西,再也不见;有些线是并行的,但他们距离太远了,永远都不会有交汇的那一天;有些线会走的快一些,有的线会走的慢一些,当距离拉开过大,就算是目标一致,也不能称之为同行了……还有些线他们会一直同行,一直走到生命的尽头。 他和秋意泊本来是一条线,后来分成了两条,他们本该一直同行直到生命的尽头,但现下看来,他已经被秋意泊的那条线拉开了一点距离,再这样下去,他们就会越来越远。 当然,他们仍旧是一体的。 但他对于秋意泊而言不再是同行的那一个,秋意泊大可以再分出一条或者数条线来,在接下来的旅程里与他同行。 这话残酷吗?是残酷的。 可大部分人都是如此。 大部分的人都是难以抵御时间冲刷的。 这段时间聊得来的朋友会因为在下一段时间无话可谈而冷淡,同一个宿舍的兄弟也因为毕业而各奔东西,繁忙的节奏会充斥在每一个人的生活中,或许等‘他’想起来的时候,‘他’已经许久没有跟曾经愿意为其两肋插刀的朋友聊过了,哪怕有那么几个软件方便无比,只需要轻轻一点,对方立刻就能收到‘他’的讯息。 哦,当然,有时候也会突然想起来自己曾经有那么一个好朋友,可是点开软件,无论发些什么,都会让自己觉得是那么不合时宜。 再然后朋友就成了曾经的朋友,十八岁的时候愿意为兄弟连夜赶几千公里,二十八岁的时候呢?三十八岁的时候呢?或许对方离你只有二十米,你都不愿意走过去和对方打一个招呼。 不为什么,不在一起的时间太久了,感情淡了,无话可谈,于其双方都尴尬,不如当做不见,让曾经的美好的记忆永远停留在那里,不会被新的记忆所取代,就是这么简单。 但凡搭上一个情字的,见面才有三分情,不见面,那就只剩一分情了,或许一分情都没有了。 他与秋意泊,真的许久不曾见面了,甚至见了面,他已经是化神巅峰,而他还在元婴巅峰。 或许就是望来城那一步踏错,让他们原本一致的线出现了偏差。 泊意秋本不觉得难以接受,因为秋意泊是这样的人,他也是。 但他很想和秋意泊同行,他们周围所有的线都在与他们出现偏差,他们本来是一条线,以后也应该一直同行下去才对。 他伸手抱住了秋意泊,“我跟你去总行了吧?” “嗯。”秋意泊把手搭在了泊意秋的背脊上,眉目微动,轻笑道:“怕了?你放心,爹现在还是爱你的。” “滚蛋。”泊意秋低声说。 他顿了顿,又说:“说起来,我们到底去哪?真去夏分城旁边的那个小镇?那边吃的也不好,住的也不怎么样,穷山恶水出刁民,真要去啊?” “要去。”秋意泊笑道:“其实带你是顺带的,我有没有跟你说过……露姐找了个对象,是个散修,现在露姐沉迷谈恋爱,宗门都不回了,爹和大哥都走不脱身,让我去看看。” 秋意泊的手指在泊意秋的背脊上无意识地跳跃着,泊意秋与他本为一体,当然也是好看的,长年的闭关并未影响他的体态,自他的角度望去,黑发凌乱地铺在了弧度优美的背脊上,一直延绵而下,是他平日里难以看见的风景。 泊意秋:“……???啥玩意儿?!你再说一遍?” “露姐谈恋爱了,对方是个散修,把露姐迷得色授魂与,迷迷瞪瞪,宗门都不回来了。” 泊意秋好不容易理解了其中的意思,毫不犹豫的就推开了秋意泊:“操,那还等什么,赶紧的!” 秋露黎谈恋爱,这不对啊!不是,她谈恋爱对象居然不是自己的剑,这不对啊! 话虽如此,夏分城距离凌霄宗就远了,不是飞舟一朝一夕就到的了,秋意泊和泊意秋也不在乎那点钱,到了春溪城直接租了传送阵,也不必凑人数,剩下的人数不够他们直接补票完事儿。 不过传送阵大半夜的也不开工,得等白天了,据说是负责传送阵那位化神修士晚上绝不加班,给再多灵石也不管用,他们只好在春溪城里等一晚上了。 “早知道这样就先在洞府里睡一觉了。”泊意秋抱怨道。 两人难得都没有易容,修到了这个境界,不说是横着走,但麻烦自然也没有那么多了。他两现在有可能遇到的危机有两种,一是同境界路人不长眼,二是真君不要脸,前者秋意泊他们自己就能解决,而后者嘛……这里可是春溪城,是秋意泊喊一声半个时辰内能摇来七八位真君的地方,他怂什么? 他敢夸张的说一句,今日有真君胆敢不要脸,凌霄真君就能冲下山给对方一个大逼兜。 “我也许久没来这个地方了。”秋意泊笑道:“就当是故地重游了。” 两人没去别的地方,去的就是水韵楼,这个秋意泊和泊意秋打包了至少两百桌席面的春溪城中饭最好吃的青楼。 楼下歌舞不休,丝竹袅袅,端的是一派纸醉金迷。 泊意秋一手支腮,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声音:“噫。” 两人饭吃到一半,水韵楼的小二就来通报,说是秋真人约的人到了,秋意泊请对方进来,见到人的一瞬间,秋意泊有些讶异,随即便和泊意秋一道起身行礼:“秋意泊/秋意浓见过铂锐师叔,您怎么亲自来了?” 这位铂锐真君小时候奇石真君带他见过一回,要不是现在修了仙,两人还真不一定能想起来——说起来,对方亦是隶属辉宝阁,也不知道和在冬霖城见过的那两位是什么关系。 而且他今日约见的也不是铂锐真君。 此前秋意泊就打算在春溪城办一场小拍卖会,且不打算通过辉宝阁,辉宝阁抽成太厉害了,他的法宝足够多了,不必再上什么老什子的拍卖会,便打算自己寻人来办。 这当然是要寻人的,不能说他张口说有个拍卖会,天下化神修士就蜂拥而来,他还没那么大的能耐。而且有了泊意秋这档子事,他也不乐意花太多心思,只想找个靠谱的人帮忙。于秋意泊而言,这自然是优先求百炼山帮忙最方便了。 百炼山怎么算都是自己人,本来就是炼器大宗,手中人脉无数,他和百炼山的关系也不是秘密,由百炼山出面是最方便的。百炼真君知道这事儿后说秋意泊有空到春溪城就直接知会一声百炼山的下处,自然替他安排妥当。 不过百炼山也不是白做的,这小拍卖会百炼山不问秋意泊抽成,它问买家抽成。比如一件法宝落地一百万极品灵石,那么百炼山收取买家一成的收益作为费用,最终实际价格是一百一十万极品灵石。 别问,问就是稀缺货,爱买买不买滚。 要不是秋师叔不乐意,他们内部就把法宝给包圆了! 而面向的客户自然也很高端洋气,像秋意泊这种动辄化神、元婴、金丹法宝一百两百件出的,百炼山那边安排的基本不是什么大宗门的真君,就是世家的家主,一般情况下不会只买一件。 百炼真君没问为什么秋意泊不直接把东西挂在百炼山的下处售卖,各人有各人的思虑,他和秋意泊的关系摆在那儿,能帮就帮,不能帮就拒绝,不存在为难这个问题。 秋意泊本以为来的会是百炼山的弟子,反正关系好,直接知会一声自己在水韵楼,来一趟把法宝交接一下就行了,哪想到来的是铂锐真君,这才有些惊讶。 铂锐真君和奇石真君交好千年,他见秋意泊也不显得客气生疏:“师侄,坐下慢慢说。” 他先看了看泊意秋:“这是?” “这是我的双生兄弟,秋意浓。”秋意泊解释道:“他素来不爱出门,师叔不大听说过也是正常。” “那倒是巧了。”铂锐真君点了点头,并不以为意,秋临淮和秋临与就是一对双生子,再有一对双生儿子也很正常:“听百炼说你要开个拍卖会?我替你办了。” “师叔,这……或许不太合适?”秋意泊也直言不讳:“辉宝阁抽成可太厉害了。” “快言快语。”铂锐真君道:“我本就是辉宝阁客卿,如今我不愿再留在辉宝阁了,故而是以我新开的商行来办,你来得及时,恰好替我扬一扬名声,我与你百炼师兄有所协商,条款依旧是照之前百炼说的那般来,我寻思着着这事儿瞒了你不太好,故而特意来问一问你。” 秋意泊瞬间就想到了冬霖城那看着就不太正派的辉宝真君,立刻就明白了铂锐真君的意思,有铂锐真君在那好处更是显而易见,他搁那儿一站,估计想要闹场子的人也得掂量掂量,等日后铂锐真君那十方阁起来了,以铂锐真君和百炼山的关系,他就更方便了。 以他现在的资源消耗速度,要不是背靠百炼山和凌霄宗,他早就陷入了一个材料匮乏的地步,日后他消耗资源的速度只会越来越快,越是上成的天材地宝就越是有市无价,基础材料更是消耗庞大。他这样动辄抽空某项天材地宝的存货一次两次还行,再多就不行了,毕竟凌霄宗和百炼山门下弟子无数,不可能只为他一个人服务,到时候有钱都买不到东西,所以他需要一个靠谱的货源。 所以这样顺水推舟的人情有什么不好做的?尤其是铂锐真君特意跑来一趟和他说这事儿,不论是里子面子都齐活了,他没有理由拒绝。 “师叔太见外了。”秋意泊想了想道:“不瞒师叔,此次我出手的法宝已经挑过一波了,但既然是师叔的商行新开,我便再添两件能登得上台面的东西。” “什么?”铂锐真君好奇地问道。 其实秋意泊的手艺也算是有口皆碑,冬霖城那一场拍卖会叫人见识到了他的能耐,一组元婴期的套剑居然能卖到一千万极品灵石以上,怎么不骇人听闻?如今他已是化神巅峰,他说能登上台面的,那必然是极好的东西。 “芥子空间。”秋意泊微微一笑:“师叔满意吗?” 本来给自己留了两个,其实一个也够用了,还剩一个就先给了铂锐真君吧。 铂锐真君沉默了下去。 这回轮到秋意泊有些好奇了:“这……师叔的意思,芥子空间不如何?” “不,不是。”铂锐真君一脸难以言喻:“师侄,你这样的好东西不给我留着吗?还卖什么卖?直接卖给师叔我不行吗?” 秋意泊其实无所谓,他拿出芥子空间来就是为了和铂锐真君打好关系,至于是被铂锐真君买走还是由铂锐真君之手卖出去,于他而言目的是一致的:“那也不是不行。” 铂锐真君满脸挣扎的想了半晌:“算了,还是当大轴吧。” 商行才开,要灵石的地方可太多了,芥子空间想也知道不会太便宜,他筹办商行后的这点积蓄说不定还买不起,还是打出名声更重要一点。 秋意泊曾经也想过自己开个商行,但很多时候不得不承认他的时间精力是有限的,与其当个商行老板又要考虑货源又要到处和人打好关系,他更想先好好修炼,好好炼器,实在是没精力搞这些。 “师叔从心即可。”秋意泊轻描淡写的将一枚纳戒和一个蓝黑色的指环交给了铂锐真君,“既然是师叔办事,我也放心,师叔自己回去慢慢看吧。” 铂锐真君面上不显,心中却有些感触,颔首道:“师侄,你这恩情我记下了。” “师叔见外了。”秋意泊笑道。 铂锐真君抬手将杯中酒饮尽,他笑道:“看师侄来去匆匆,我也就不久留了,拍卖会定在半年后春溪城开,若师侄有意到时候也来看看。” 秋意泊认真的想了想:“不了,万一我去了走不出大门怎么办?还是有劳师叔多费心了。” 铂锐真君道:“好,那我告辞了。” 秋意泊和泊意秋起身相送,铂锐真君摆了摆手就走了。 他走在路上,越想越是郁闷,喃喃道:“不行,我改天得问问奇石那老不死是怎么教徒弟的……” 秋意泊看似随意,实际上却帮他做脸做到了极致。 秋意泊想单独开个拍卖会,舍不得辉宝阁抽成是假,他想扬名了才是真。如今秋意泊将法宝给了他,相当于是舍了自己的大部分的名声来成全他,自己能办个拍卖会和借着商行办终究是不同的,外界只会说十方阁拍卖会有秋意泊的法宝,却不会提有多少。 再者,素来买卖商品总是要定价的,就算是亲兄弟也好明算账,秋意泊半个字都不提价格,便是将定价权给了他,这样一来他要是黑心些,能做的手段就很多了。就算是不黑心,将秋意泊的法宝定一个略高于成本的价格,便能彰显出十方阁的手段来。他不说价格,便是默许他如此行事。 最后秋意泊直言不会来拍卖会,完全是将主权让给了他。秋意泊心知如果去了拍卖会,那显而易见拍卖会最出风头的便是他自己,他不去,那么这风头便是他们十方阁的。 而这些全是十方阁需要的。 这事儿办的……啧啧,滴水不漏。 要不怎么人家年纪轻轻就能化神巅峰呢?说不定以后再见面就得称呼道号了。 奇石怎么教的他不知道,但凌霄宗祖坟冒青烟是肯定的了。 这件事办的极为迅速,从铂锐真君坐下到离开都没有超过一盏茶的时间,泊意秋看着秋意泊,心道不过二十几年未见,他和秋意泊的差距怎么这么大? 不过泊意秋并未觉得嫉妒,因为自己怎么会嫉妒自己呢?他只是觉得秋意泊能做到,他也必然能做到。 他不过是行差踏错了一步罢了。 两人在水韵楼一直待到了天亮,那位化神修士终于上班了,两人便直接传送到了夏分城,地址是秋露黎传回来的,意在告诉秋怀黎自己没什么大事,这下捏在了秋意泊他们两手上,他们本来想直接过去的,秋意泊却突然道:“我们这样突然上门是不是不太好?” 泊意秋反问道:“难道发个拜帖等回了贴再去?你也不怕露姐带人跑了?” 是这个道理。 秋意泊解释道:“我是说空手上门是不是不太好?” 泊意秋:“……这倒是。” 法宝什么的秋意泊那边有,当个见面礼足够了,两人两说的倒不是这个,两人对视了一眼,很有默契的先去了夏分城最繁华的地方,找了个据说是最好吃的糕点买了些许,再去铺子买了几匹绸缎,甚至还想提点肉过去,不过最后还是选择了做好的席面。 那什么,秋露黎可不会做饭啊! 他们还是自己备上吧。 这么一准备,倒真的很有凡间走亲戚那味儿了。 秋意泊和泊意秋循着地址往那小镇子上去,果然一出夏分城就肉眼可见的荒芜了起来,好不容易没迷路到了镇子,问了当地的修士才知道这地址还得往更荒僻的地方走,等真正找到地方就已经是傍晚了,那是一个位于山上的只有十来户人家的村子。 泊意秋看着熟悉的一切,低声说:“这么巧?我做梦我们也住这儿。” 秋意泊轻笑道:“豁,那看来我们两真是相爱的难舍难分了。” 秋意泊骨子里还是向往舒适繁华的,这种村子当农家乐住一天两天还行,住多了他就不耐烦了。泊意秋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我两在后面那座山上修了个宫殿,时不时就跑到夏分城去胡吃海塞一顿。” 秋意泊眉目不动:“那还差不多。” 两人一进村子就吸引了村中人的目光,不一会儿一个老人便颤颤巍巍地走了过来,拱手道:“两位前辈这是……?” 秋意泊露出了一个温和斯文的笑容:“我们是来探亲的,村中可有一位姓秋的小娘子?” 老者看了看秋意泊手上提着的油纸包,再看看泊意秋手上提着的糕点匣子,颔首道:“秋姓小娘子?村中只有裴家媳妇姓秋,就住在村东头……二狗,带两位前辈过去。” 旁边一个小孩儿不太情愿的应了一声:“哦!” 两人道了一声谢便跟着小孩儿过去了,这村子人户少,地方却很大,他们跟着小孩儿到了一片竹林,里头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个院子,小孩儿指着那边说:“就是那儿,两位前辈自去吧。” 泊意秋笑眯眯地给他塞了个糖,小孩儿高高兴兴地走了。 两人联袂进去,竹屋建的简陋,也小,篱笆是用泥巴垒起来的,上面还散发着一股子泥土的味道,很难想象秋露黎会住在这里。秋意泊和泊意秋对视了一眼,秋意泊上前敲门,不多会儿就听见一个男人说:“来了,来了,稍等一会儿!” 又等了一会儿,才有人来开门,秋意泊和泊意秋不由看了过去,未来姐夫,那自然要多看看,不想对方也呆呆地看着他们。 这是一个身量不算太高的男子,十分瘦弱,面貌倒是俊秀,宛若好女,眉宇之间文文弱弱的,看修为只有练气二层。 怎么说,不是他们歧视练气修士,但秋露黎不都元婴了吗? 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应该就是未来姐夫。 秋意泊斯斯文文地道:“可是裴家郎君?” 对方连忙点头,似乎还有些惧怕:“是,我就是……两位前辈是来寻谁的?” 秋意泊颔首:“我们二人是来寻秋露黎的,她可在家?” 听完这一句,男人脸上露出了惊恐之色,连连往后退了两步,还险些被门槛给绊倒了,他一把扶住了门框,“你、你们……来找、找我娘子做什么!我娘、娘子不在家!你们走吧!” 言行之间,怯弱无能,毫无风度,修为浅薄,光一张脸好看。 好看?能有他们好看? 想露姐也是看着他们长大的,不至于被张脸给骗了啊! 这话怎么说,小舅子看姐夫,越看越不顺眼。 325 第 325 章 “我们不……”饶是看对方不顺眼,秋意泊还是平心静气打算解释一下,也就是两句话的事情,没必要在这儿打秋露黎的脸。哪想到话才出口,对方便急急打断了,只见他眼中似乎有水光闪烁:“不必说了!我娘子已经嫁我为妻,不管你们之前是什么关系,你们都不必再见了!她、她已经是我娘子了!” 秋意泊:“……” 泊意秋:“……” 两人一时不知道该夸一夸对方的脑补能力惊人,还是要骂一句‘妈的傻逼’来得更好。 正当此时,竹林中有所响动,三人不由都闻声侧目望去,秋露黎一身荆钗布裙,臂上挎了个竹篮,里头装满了竹笋和菌子,另一手则是提了两只生死不知的兔子,她也看见了他们,不由露出一些讶异之色,还未来得及说话,刚刚对着他们还颤颤巍巍的男人三两步就冲向了秋露黎,抱着她的手臂一脸委屈至极的模样:“娘子,你怎么才回来……”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秋露黎,生怕她生气一样:“这……这两个人是你的朋友吗?他们来找你的,他们说话太气人了,我不想放他们进去……娘子,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太生气了,下次我不敢了。” 秋露黎淡淡地道:“他们说什么了?” 对方又看了一眼秋意泊他们,像是触电一样赶紧收回了目光,全心全意地看着秋露黎,小声说:“他们……他们说是来寻你的,要……要把你带回去,我说娘子已经和我成婚了,不会回去的,他们就要打我……娘子,我知道你们没什么,是我自己关心则乱,都怪我……娘子,你别怪他们。” 说着说着对方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娘子,都是我的错,我不想因为你们为我吵架。” 什么叫做恶人先告状啊?!这他妈就是恶人先告状啊! 明明这里漫山遍野种的都是竹子,不知为何他两闻到了一股浓郁的绿茶清香。 秋露黎依旧神情淡淡的:“不会吵架。” 泊意秋眉目一动,上前一步就挤开了对方,他也一手抱着秋露黎的手臂,委屈巴巴地说:“露姐姐,你一走就是几十年,我等你等得好辛苦,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了你……你不要生气,都是我和哥哥不好,不知道你成亲了……这是姐夫吧?姐夫好,是我们没有说清楚,烦你误会了……” 泊意秋目光微垂,看着秋露黎被他拉住的衣袖,双目微红,一副明明想哭却要故作坚强的模样:“露姐姐,你怎么穿起了这般的衣裳,姐夫……我、我绝不会让姐姐穿这般的衣裙,露姐姐你受苦了……呜……” 秋露黎:“……” 秋意泊缓步上前,明明他与泊意秋一模一样,不过是发色的改变,可这份委屈落在他脸上便是心疼与不悦,他没有伸手,而是静静地看着秋露黎,目光自那男人脸上扫过,仿佛看见了什么辣鸡一样掠了过去,颔首道:“露姐,你受委屈了。” 秋露黎皱了皱眉头:“先进去再说。” 话虽如此,她却没有甩开泊意秋,任他抱着她的手臂一道并行,那男人双目瞪圆,嘴唇微张,显然是意料之外,秋意泊轻描淡写的与他擦肩而过,竟然是连一眼都懒得再给他。 进了厅堂,里头还是简简单单的布置,不过却很温馨,桌上摆着一只用了多久的酒壶,里头放了一把小花,竹椅上都缝着坐垫,再往后看,有一张桌子,上面摆了不少书籍和草药,墙东边还挂着一把剑,是秋意泊很久以前亲手铸造的碎虹剑,剑身被擦得很干净,不过很显然它已经成了一个摆设,墙根摆着几个坛子,从味道来分辨像是草药,墙上还挂了两条风干的腊肉和吊柿,乍一眼望去东西多而杂,但并不显得凌乱,显然有人精心打理过。 秋露黎进了家门就将菜篮子交给了男人,转而头也不回的就提着兔子往后头走,边道:“你们坐一会儿。” 男人提着菜篮子亦步亦趋地跟在秋露黎身后,跟小媳妇似地,很快秋意泊他们就闻到了一股血腥气,男人小声说:“娘子你真好,多谢娘子!” “嗯,家里有客人,都炒了吧。”秋露黎说罢,两人又听见后院有只鸡惨叫了半声就断了,秋露黎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鸡炖汤,把油撇干净。” “好,都听娘子的。”对方又小声说:“加一把菌菇好不好?会更鲜一点。” “好。” “那我现在就去做饭。” 秋露黎自后头走了进来,她衣袖已经卷到了小臂上,湿漉漉的手用下摆擦了擦便坐到了桌旁,问道:“你们俩怎么来了?” “秋师叔很担心露姐姐你,我们便自告奋勇替师叔跑这一趟。” 秋露黎眉目微动,却没有揭穿:“嗯,回去告诉老祖我好得很,还有事吗?” 秋意泊颔首:“有。” 泊意秋一手扯了一把秋意泊,咬了咬嘴唇,委屈地说:“露姐姐,你真的成亲了?和那个散修?” “是。”秋露黎说:“也没什么不好。” “露姐姐,你怎么能和他成亲!我……我知道这话不该说,可是他有什么好?修为也不行,气度姿容皆不如我们,你若是选了哥哥,我也心服口服,可你为什么看上这么一个人呀!他哪里比我们好?” 秋露黎微微挑眉:“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泊意秋低下了头,一副伤心得不想再说话的模样,秋意泊温和地笑了笑:“露姐,他不适合你。” “我说了,如人饮水。”秋露黎清清冷冷地说:“若为了此事来的,你们可以回去了。” “露姐别气,且听我说完。”秋意泊轻笑道:“师叔说了,若露姐你觉得好,便带回宗门叫他看看,我凌霄宗的仙子总不好无名无分就与人在一处,合籍大典总要办的,哪怕是个散修,人品端正也便罢了,若是人品不端,便是万万不能。” “他人品不错。”秋露黎说。 “是吗?”秋意泊侧了侧脸,目光带着一点玩味:“露姐,我们方才可没有说什么要把你带回去。” “他胆小罢了。”秋露黎眉目不动,仿佛男人说谎这件事并不在她心上罢了:“大事上不错即可。” 泊意秋嘟哝道:“不知道的还以为露姐姐你不是嫁人,是娶了个老婆!” 秋露黎这才有了一些隐而不露的笑意,可转瞬间那一点笑意又淡了去:“你们既然来了,便歇一晚上再走。带他回去还不是时候,他怕得很,等过一段日子我就带他回去见见老祖。” 秋意泊颔首,倒也不多劝,只是笑道:“若是露姐厌倦了他,莫忘了还有我们等你……我们总是在的,露姐。” “嗯,我知道。”秋露黎又应了一声,正想说什么,后院忽地飘来了一声惨叫,秋露黎起身道:“少陪。” 说罢,她快步往后院去,两人也不禁有些好奇,跟着过去了,一过去就见男人一把抱住了秋露黎:“娘子!这个鸡它怎么还会动!” 秋露黎看也不看那在地上喉咙破了个大洞,可还在不停张嘴试图喘上最后一口气的鸡,一道剑气轻飘飘地戳了过去,鸡脑袋被剑气利落的剁成了泥,她道:“现在不会动了。” 男人心有余悸地扭头看了一眼,随即大松了一口气:“不会动就好!我现在就把它给炖了!娘子你真厉害!” 说着,他就用两根手指提起了鸡翅膀,看样子下一秒就要往锅里扔。 “裴九。”秋露黎道:“要先拔毛,开膛破肚,然后洗,才能煮。” 裴九嘴唇动了动,小声说:“味道很重的。” 秋露黎说:“不这样不能吃,别闹。” 裴九委屈地点了点头,开始烧热水。秋意泊和泊意秋就站在门旁看着,裴九明明也是个练气修士,点个火烧个水轻而易举,偏偏他就不行,一会儿不会点火一会儿倒水,一会儿看着鸡毛就害怕一会儿还不敢提刀子,秋露黎也不帮他,就站在一旁指挥他这一步该如何做,下一步该如何做,中间还要穿插两句裴九的‘娘子你好厉害!’、‘娘子没有你我可怎么办!’之类的夸奖。 好不容易鸡总算是安全下了锅,秋露黎扭头一看,就见秋意泊和泊意秋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人拖了一张凳子,一人手里捏了一把松子,浑然一副看好戏的表情。见她终于有功夫理会他们了,还向她招了招手,示意她也过去坐。 泊意秋殷勤的把位置让了出来,拉着秋露黎让她坐下,秋露黎一坐下,手心里就被他塞了一把剥了壳的松子:“露姐姐,你也休息一会儿呀,姐夫总是这样的吗?连炖只鸡都不会,要不我去帮姐夫吧!你以前一直夸我做的鸡好吃的……” 秋露黎可有可无的点了点头:“随你。” 泊意秋笑眯眯地像秋露黎眨了眨眼睛,然后就往灶台去了。正所谓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做诗也会吟,同理,如秋意泊他们这样三不五时就要弄点好吃的人,就是不会烧,瞎弄弄也不会难吃到哪里去,对比起动不动喊娘子的裴九更是不知道利落到哪里去,泊意秋笑吟吟地说:“姐夫,让我来吧!” 裴九有些害怕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秋露黎,小声说:“我可以的,让我来吧,娘子一直夸我手艺很好的……” “不了不了,还是让我来吧。”泊意秋道:“露姐姐许久都没吃过我做的菜了,我和露姐姐自小一起长大,姐夫不必和我客气什么。” “你……”裴九还想说什么,泊意秋已经抢过了他手里的菜篮子,菌子是秋露黎采的,应该是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秋露黎和秋意泊不一样,秋意泊他们是看不出有没有毒那就都采走,就是现在不能吃,早晚有一天去了百草谷就当着半夏真君面吃,中毒了立刻抢救。秋露黎是认不出是没毒的菌子那就干脆不要了,泊意秋随手在里头翻了翻,然后倒进了水盆里,边洗边说:“露姐姐运气真好,采了这么多菌子,光炖汤也吃不完,我来做个菌子炒腊肉吧?姐夫,快把腊肉拿过来。” 裴九委委屈屈地看向秋露黎,秋露黎点了点头:“去拿吧。” 她说着,手心暖了暖,是秋意泊握住了她的手,手旁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只罐子,散发着清雅芳润的气息,他手上沾着膏子,慢慢地给秋露黎涂:“露姐,怎么手上多了这么多划痕?” 秋露黎道:“在山上打猎,难免的。” 离谱,一个元婴期的剑修,打猎能把自己手划到?她又不是个凡人,挂个树枝都能破皮,她就是直接朝荆棘丛里撞,有事的也绝对是荆棘而不是她! 秋意泊大概明白秋露黎或许与他们当时相仿,眉宇之间不由流露出一丝心疼之色,当年凡间的事情落到自己身上已经不好过了,如今眼见着落到秋露黎身上,心中更有些不好受。 虽说大家都是修士,没有什么男女之分,可从小到大秋露黎就和他们玩得最好,又是一同修行,但他毕竟不是个小孩儿,下意识的就偏向于爱护秋露黎——虽然小时候都是秋露黎按着他打的。 秋露黎也不禁看着秋意泊,知道他看出了什么,神态温和而平静,不见当年锐色。 “腊肉来了。”裴九提着腊肉回来了,看见秋露黎和秋意泊执手相望,手中腊肉啪的一下就掉到了地上,三人都听见了声音,秋意泊还是当看不见这个人一样温柔地给秋露黎涂药,泊意秋照旧洗他的菌子,秋露黎则是道:“捡起来,给阿浓。” 泊意秋看见腊肉,菜刀唰唰地就切了小半条,随即道:“姐夫,劳烦你把腊肉挂回去。” 裴九眼睛通红,提着腊肉走了。 接下来指挥裴九的人就变成了泊意秋,一顿饭的功夫泊意秋把裴九指使得团团转,偏偏他的意思都说得特别清楚简单直白,什么把左边第二个青花瓷大碗拿过来之类的,生怕裴九是个弱智听不明白一样。 别说,在他们两眼里,裴九确实和弱智没有多少区别了。 他们也懂,傻白甜有傻白甜的妙处,但傻白绿茶的妙处在哪?他们品不出来。还是不明白秋露黎到底看中他什么了。 好不容易饭齐活了上了桌,四人总算是坐下吃饭,泊意秋老规矩,殷勤地给秋露黎夹菜盛汤,泊意秋看似平平无奇,实则宠溺地给秋露黎送帕子添酒水,秋露黎安然享受,唯有裴九低着头,宛若受了气的小媳妇一样低头吃饭,筷子也只敢吃面前那一盘菜,大多时候都在硬吃白米饭。 等吃完饭,秋露黎就将他们带去安置了,竹屋很明显是秋露黎自己搭得,虽不至于搞出一个一进院子来,倒也分出了客房,两人不愁没地方住,秋露黎知道他们两个是不会委屈的自己的货色,客房干脆不整理了,洗澡的话不远处有个小瀑布,乐意就去那边冲,不乐意的话就跟客房一样自己看着办,随即就离开了。 秋意泊和泊意秋也确实如此,他两本来打算直接住随身带着的阵盘的,想想还是算了,将自带的日用品收拾了一下,客房就变得很能住人了,两人想了想,决定去瀑布洗个澡,没想到一过去就发现那瀑布下面池子绝对是秋露黎挖的,整个池子都是以平整的山石造就,一点灰尘都没有,要不是有瀑布带来的水波,否则还让人怀疑这池子里到底有没有水。 两人脱了衣服泡了进去,冰凉的山泉在身上裹了一圈,两人不约而同地舒服地叹了口气。 泊意秋和秋意泊靠在一起,都没有说话。 现在这事儿其实有点难办了,秋露黎看样子是认真的,可对方怎么说呢?脸还行,其他一塌糊涂,脑子不好,乃至人品都不好。 就算他们两睁只眼闭着眼,当做秋露黎养了个老婆,可等回了山就不是这么一回事儿了,别说秋怀黎同不同意了,就是他爹和三叔也不能同意啊!更别提还有流宵真君几位师叔,都是千年的狐狸,是能看不出来? 是,这种人确实也有人喜欢,可放在秋露黎身上,他们两真觉得她铁定是被下咒了,否则以她的性格怎么可能喜欢上裴九这种人? 总不至于他们两在一起是凑合一下过吧? 秋露黎需要有人凑合吗? 那明显是不需要的。 山泉叮咚,夜色如许,秋意泊伸手将自己的长发从水中撩了起来,口中咬住簪子,将头发在手腕上打了几个圈后将长发整个盘了起来,“再看看,也不急。” “我也觉得。”泊意秋闭着眼睛说:“也给我盘一下呗?” 头发长了有一点不好,泡在水里会变得很沉,出水的时候还会黏在背上,他们并不喜欢这种感觉,秋意泊笑了笑,拿了枝簪子递给了泊意秋捏着,自己则是伸手将他的头发整理起来,泊意秋无需秋意泊示意,便将簪子恰到好处的递到了他的手心里,将头发盘了起来。 泊意秋回过身来抱住了秋意泊的腰,心满意足地把脸贴在了他的身上:“我近些年都不想喝茶了。” 秋意泊认真地想了想:“我也有点,下次介绍我们这姐夫去山下开个茶铺吧,这么浓,肯定不愁卖。” 两人不由对视了一眼,都笑出了声来,泊意秋忽然哎了一声,抓住秋意泊的腰认真地看了看:“你怎么会有人鱼线?!可恶!让我摸摸!” 秋意泊好整以暇地戳了戳他的眉心,一手往下探去,在泊意秋肚子上啪啪的拍了拍:“你也有,放心。” 泊意秋怕痒,不禁躲了躲,随即把脸贴在了秋意泊的人鱼线上使劲蹭了蹭:“那不行,看自己没有看你的来的那么刺激。” 别人贴上来是别扭,自己贴自己还能别扭吗?秋意泊挑着眉毛笑骂了一句滚蛋,实则还是随他去。 没一会儿,秋意泊就捏着泊意秋的脖子把他拉了开来:“差不多得了,蹭到了。” 泊意秋撇了撇嘴,上手摸了一把:“又不是没摸过,至于吗?” “至于。”秋意泊大大方方地说:“因为你现在的这个角度很适合给我口,有兴趣吗?” 泊意秋有些稀奇地看着他:“今天你是怎么了?” 话是如此,他还是松开了秋意泊,秋意泊顺势坐到了他的身边,侧脸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泊意秋听罢看了看周围,笑骂了一句:“操,还真是。” 秋意泊说的是他们很久以前看的一张大手图,也没别的,就和他们刚刚环境姿势都很像罢了,就缺了个口。 秋意泊也忍不住笑,他眯了眯眼睛,靠在山石上,说个荤段子乐呵乐呵罢了。 也就只有泊意秋了,换做其他人,他连这个口都不会开。 凉风依依,两人洗完了澡也就回去了,等回了客房一身轻松地躺下,还未入眠,便听见隔壁有很低的说话声传来。 “娘子,我知道我文采武功皆不济,修为也不过平平,只有一张脸能看……如今,连脸也比不过人家了,你不要嫌弃我好不好?” 是裴九的声音。 秋露黎淡淡地应了一声:“不嫌弃,睡吧。” “娘子你就答应我嘛!” “答应了,快睡。” “娘子,你对我最好了,让我亲一亲!” 秋露黎沉默了一瞬,像是忍无可忍一般说:“你知道吗,他们是化神修士。” “啊?” “你说的他们都能听的见。” “……” “快睡。” “……好。” 裴九的声音又像是有点哽咽,仿佛委屈得不得了。秋意泊和泊意秋对视了一眼,各自眼中都有些笑意,两人缓缓凑在了一处,鼻翼互相摩挲着,交换了一个轻之又轻的吻,却唇齿交缠,相依相偎。 他们就聪明多了,想亲就亲,多问个锤子! 不像某些人,想亲还得特意说一句,这不就捞不到了嘛! 后面隔壁就没声了,两人许久都没有在一起睡了,不必询问,也不必肢体交缠,只是靠在一处就觉得睡意涌来,一晌好眠。 翌日天才亮的时候,秋露黎便已经收拾好了,提着篮子一脚踹开了他两的房门,木着脸道:“我出去打猎了。” 言下之意,回来的时候不想看见他们两了。 泊意秋抱着被子坐在床上:“露姐姐!你当真要如此无情吗?我和哥哥好不容易才来一次!” 秋露黎一嗤,懒得理会他们,转身走了,边走边道:“裴九,一会儿送他们走。” 那边则是裴九快乐的声音:“好,娘子,你出门小心呀!” 秋意泊躺在床上打了个呵欠,“要不再睡会儿?” 泊意秋思索了一秒:“好!” 于是两人又睡了下去,直到中午的时候才悠悠醒来,等收拾好房间打算走了,那裴九却跟了上来:“我送你们走。” 今日阴雨,他手中提着两把伞,不甘不愿地给了他们。 泊意秋特别虚情假意地道:“那就多谢姐夫了。” 裴九带着他们经过了村子,笑吟吟地和村民打招呼,两人这才知道原来裴九在村里当郎中,很受尊敬,等出了村子一路到了山腰,秋意泊道:“有劳了,不必再送了。” 泊意秋颔首:“路我们都认得,不必再走了,有劳姐夫了。” 裴九有点愤愤地看了他们一眼,忍不住道:“你们不要再来了!” 泊意秋微微一笑:“这怎么可能呢?露姐姐在这里一日,我们自是要来的。” 裴九又道:“你们来做什么!娘子都和我成亲了,你们没机会了!” “成了亲也是能和离的。”秋意泊淡淡地道:“阿浓,走了。” 正当两人打算离去的时候,裴九的面容忽地冷了下来,他冷笑了一声:“那是不是只要你们死了,就不会再来了?” 秋意泊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却露出一点饶有兴致的笑意来,他点了点头:“只要我们死了,自然是不会再来了,毕竟死人怎么会走路呢?” 裴九看着他们,轻轻地说:“娘子让我送你们,这就送你们一程。” 泊意秋嗤笑道:“怎么,想杀我们?凭你?我警告你,不论你有什么办法,我们若死在你的手上,露姐姐是绝不会原谅你的。” “……娘子不知道不就可以了吗?”裴九忽地低低地笑了笑,他眉间染上了一种别样的风韵,瞬间点亮了他的面容,让他有了一种叫做倾国倾城的韵致。他收了伞:“要快一点,不能坏了伞。” 他的气势节节攀升,从练气到筑基、从筑基到金丹……竟然一路到了渡劫期。 裴九的身后多了九条毛茸茸的尾巴,近乎铺天盖日,忽地其中一条尾巴霎时间失去了踪影,秋意泊提着泊意秋自原地飘然而去,下一刻,尾巴便如同利箭一样击在了他们所站之处。 秋意泊叹息了一声:“果然。” 果然,并非善类啊。 还是一个妖族的渡劫真君。 难办了。 最好是能在这里不动声色的杀了裴九,否则让秋露黎知道她该怎么面对枕边的小娇妻其实是个别有用心的渡劫期真君?还是个妖族的真君?她的劫数怎么办? 是很难,但为了秋露黎,秋意泊心想也不是不能拼死杀了对方。 忽地,有人喝道:“裴九!你在做什么?!” 裴九的身形瞬间僵硬了起来:“……娘子?” 林中缓缓走出了一道身影,正是秋露黎,秋露黎皱着眉头,面露不赞同之色:“我叫你送他们,你就是这么送的?” “娘子,你听我解释……”裴九连忙道。 秋露黎道:“好,说你为什么要动手?” “他们、他们说要抢走你和你做夫妻……我气急了……”裴九磕磕绊绊地说。 秋露黎道:“我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们两是我的亲弟弟?” 裴九人都傻了:“……啊?” 326 第 326 章 裴九的目光在秋意泊他们两的眉目上和秋露黎之间来回横跳,愣是没看出哪里相似来——这也正常,他们和秋露黎辈分差得有点远了,本来小时候同进同出还能看出一两分相似的神韵来,随着年纪与阅历的增长,再加上秋露黎正当劫数,那一分神韵也消磨得差不多了。 秋露黎上前两步,道:“这是我堂弟秋意泊和秋意浓。” 裴九双目通红,似乎有些失望,他低声说:“……你跟我说过你家这一代都是黎字辈儿的!” “你不让我杀他们我不杀就是了,不用拿这种理由骗我。” 秋露黎颔首道:“确实,严格来说不算我堂弟,算我祖宗。” “他们父亲是我家老祖,和我差了几十代吧。”秋露黎想了想,似乎想要想清楚他们到底差了几代,最后还是放弃了:“只不过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平时都喊我作姐姐。” 裴九目瞪口呆,秋露黎当即打算指天发誓,裴九扑上去连忙打断了她:“你别发誓,我信,我都信。” 秋意泊举起一手,慢悠悠地发了个天道誓。 天道没反应,是真的。 裴九欲哭无泪:“……” ——居然是真的! 秋意泊和泊意秋眼中都不由有些笑意,要是裴九是个坏的,那很简单,现在就变成了三个人杀一个,要是裴九是个好的,真心要和秋露黎在一起,那他就同时有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他打算杀了的人不是自己老婆的堂弟。 坏消息是他打算杀了人是自己老婆的老祖。 秋意泊嘴角微微勾起:“露姐,我觉得对比起这件事情来,倒是他毛茸茸的小问题更需要我们商讨一下。” 裴九这才想起自己的尾巴,身后那九条尾巴嘶溜一下就消失不见了,秋露黎淡淡地道:“不用藏了。” 裴九磕磕绊绊地说:“娘子,原来你……你知道?” 他说完,又开心了起来,他娘子知道哎!知道他是妖族也不嫌弃他! “自然知道,天下这么蠢的狐狸也就唯你一份了。”秋露黎说完,与秋意泊他们解释了一句:“他睡觉不老实,夏天热得要命,把尾巴放出来吹风,我半夜热醒一身都是汗。” 秋意泊:“……哦。” 泊意秋:“……哦。” 他们还能说什么呢?刚刚还想着趁着秋露黎知道之前拼死把对方给嘎了呢! 秋露黎随手在裴九的尾巴上抓了一把,头也未回地道:“变回去。” “……变什么?”裴九小心翼翼地道:“娘子你要看什么样的我都行。” “变成狐狸的样子。”秋露黎道:“你要是再不听话,今天就睡到窝里去,团团。” 裴九满脸震惊,不像是装出来的,随即又赶紧说:“……娘子,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 秋露黎神色清淡地与秋意泊他们说:“之前捡了只受伤的狐狸,我看着有九条尾巴挺有意思的,想你们肯定喜欢,谁知道养了三年跑了,跑了隔天裴九就来了,说和我有缘,对我一见钟情,一来二去就好上了。” 裴九:“……” 裴九一声不吭化作了一只银白色的小狐狸,是真的小,身体还没尾巴三分之一长,变回原形后身子就跟躺在了毛茸茸的圆球上一样,秋露黎非常熟练的握住了尾巴根把小狐狸倒提了起来拎在了手上,小狐狸跟个霜打了一样,四肢往下倒悬着,满脸都写着生无可恋。 秋露黎说:“此前不回去是因为是觉得宗门恐怕不会同意,就想缓两年再说。” 泊意秋道:“露姐,可是他……” “他也不是天天这样,你们来了他才这样的。”秋露黎眼中有些笑意:“恐怕是觉得自己一只渡劫期的狐狸精居然在美貌方面输给了别人,你们又故意不说清楚,这才着急了。” 小狐狸眼睛一闭,只当是自己死了。 “他连鸡都不会杀!”泊意秋皱着眉头道:“连个菜都不会炒。” “他那个毛沾了血很难洗,它还不喜欢水,每次杀完鸡就要趁着我睡着了跑去后山搓毛,上回还把自己剪成了癞子头。”秋露黎很有耐心地说:“他养的那些只鸡,我天天看他背着我用灵草喂养,估计是不想给你们吃,才作出那副样子来。” 秋意泊摇头道:“有话我不怕当面说,露姐,区区一个渡劫真君,我纵然一时半会儿杀不了他,手中法宝足够困住他等到师门驰援,露姐,你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秋露黎嘴唇动了动,目光清透:“不必担心我是被迫而留在这里,我劫数还要多谢他,若无他在,恐怕我要过不去。” 她曾经也觉得秋意泊很傻,不过是回了一趟家便惹上了脱凡劫,即入仙门,尘缘便了,她依旧维持着想起来就回家看一看的规律,直到父母去世也是如此。许是过了很久吧?也不久,只有三十年罢了,她回家发现家中人待她恭敬有余亲近不足,父母只剩下了一块牌位,她当时只觉得怅然,住了几日后便离去了,等到种种异样来临为她所察觉的时候,她才发现她也陷入了脱凡劫之中。 并不是说嘴上不在乎,就是真的不在乎了。 最恐怖的是她的脱凡劫是到了许久后才为她察觉,她当时正与人斗法,不料转瞬间灵力断续,她身受重伤才逃了出来,随意寻了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养伤,她绝望的发现她无法通过灵气来修复自身,将手中丹药吃完后也只是勉强修复了身体上的伤势,灵气却像是已经将她隔绝在外,她那时心如死灰,并不愿意回凌霄宗,从养伤变成了隐居,只想了此残生便罢。 后来有一天,她进山打猎,恰逢前方雷电大作,她心知或许是有人渡劫,便避开了,她现在看着就是一个凡人,在山上村民搭建的茅草屋里住了一晚上,等到隔天醒来的时候就看见裴九躺在门前,生死不知。 这点要感谢秋意泊,她觉得九条尾巴的狐狸必然是妖兽,并不想沾染,但秋意泊说灵兽毛很值钱,所以她就想趁着狐狸病着要狐狸的命,顺手把皮拔了送回凌霄宗给秋意泊玩儿,哪想到刚拎到砧板上狐狸醒了,一个劲的往她怀里贴,又乖又会撒娇,就想算了,这种带毛的动物都是会掉毛的,养两年都够攒好几个毛团子了,再有事没事帮它剪剪指甲,回头给秋意泊寄回去也是一样的。 结果养了三年,毛团子攒了三十个,指甲攒了一盒,还取了名字叫团团,然后这小东西就跑了。隔天就有裴九在路上演了一出破绽百出的英雄救美人(虽然她才是那个英雄),借着这机会,天天来缠着她,事情没做多少,笑话闹了一堆,倒是让她开心了不少,久而久之也就在一处了。 她想这样也挺好的,她也算是有了新的家人,虽然丈夫不是个人,时不时会有耳朵尾巴钻出来,但所幸看着还挺好看,爹娘在九泉之下也该安心了。 等到她有这个意识的时候,劫数便散去了。 她如今不过是还在恢复期,故而显得还在劫数中一样——毕竟她要是闭关,裴九估计又要气得半夜拔自己尾巴上的毛了。 他那尾巴,她细心养了那么久才长好,村子里的人说猫要吃鱼的内脏毛才好看,她就去打渔,说要常常梳毛才显得漂亮,又天天给他梳毛,好不容易养得跟个缎子一样,真要拔成了癞皮狗,想想也怪糟心的。 秋意泊和泊意秋不约而同叹了口气,真是白做了个恶人,泊意秋又问道:“那露姐……这里你真的住得惯吗?” 秋露黎回头看了看自家的房子,神色变得沉重了起来:“……我不会,他也不会。” “刚好你们来了。”秋露黎道:“话也说开了,不急着走,帮我把房子修了再说。” “丹药有吗?给我点。”秋露黎道:“还有我的剑,帮我保养一下,我法宝毁得差不多了,你看着给点。” 秋意泊问道:“露姐,你直接跟我们一道回去不好吗?” 秋露黎说:“我感觉再过两年就能突破化神了,等我化神了再回去,免得几百年过去了我还是个元婴,丢人。” 秋意泊:“……” 泊意秋:“……” 是她的风格。 秋意泊和泊意秋只好老老实实的跟着秋露黎往回走,秋露黎向来是不和他们客气的,到了家就让他们开始修房子,她知道他们两手艺一流,也不插嘴,让他们弄去,边把裴九往角落里一扔:“去收拾收拾你的鸡。” 裴九落到地上的时候就化成了人形,头也不敢抬,一迭声地应是:“好,我就去……” “沾了血怎么办?”秋露黎问道。 “晚上我自己洗。”裴九低着头小声说:“……绝对不图方便剪毛。” 秋露黎这才露出了几分满意的神色来:“还有呢?” “我……我备一份重礼给两位老祖道歉。”裴九说着说着扯住了秋露黎的袖子:“娘子,我错了,你原谅我一次,我真不是有意的,我、我真的是听见他们说我们成亲了也能和离才生气的要杀他们的。” 秋露黎道:“有些事情可一不可二。” 裴九连连点头:“我、我知道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好。” 裴九不敢多说,立刻扭头去逮鸡,这次他就很利落的自己收拾好了,那群鸡看见他就跟看见阎王一样,都不带叫一声的,没有当场吓死都算是心理素质好,不多时就挨个牵了出来,缩在一棵竹子下面动也不敢动一下。 左右这里不是凡间,秋意泊和泊意秋两个人动起手来也快,两人一个规划面积户型一个规划装修,不必沟通便一左一右将需要的地基清理了出来,途中还挖出了若干妖兽尸骨,秋露黎领着裴九来认领,说是吃完了没地方藏就藏家里下头,还能滋养滋养附近土壤什么的。 从实际意义上来说,裴九干得不错,骨头既能够增加土壤中营养,让周围植物长得更好,再加上骨头本就有灵气蕴含,周围灵气浓度也会变得更浓密一些,适合秋露黎养伤,但从风水学来上说,秋露黎住了个凶宅。 秋意泊和泊意秋两人绝倒,将东西清理出来,他们兜里有些东西都是现成的,比如聚灵阵的阵盘什么的,新房子就修在阵盘里,回头等秋露黎打算回去了,阵盘一收直接带走就行了,什么行李都不用打包,以后想在哪住寻个空地掏出阵盘一扔就行了。 裴九悄悄地看着,跟秋露黎咬耳朵:“他们好厉害啊!我看城里好多人炼器手法都没有他们好。” 秋露黎已经很习惯裴九常识缺失了:“他们师从百炼山奇石真君,金丹期的时候就能靠法宝击杀化神巅峰。” 裴九傻了吧唧地看了他们一会儿,这才猛地回过头来说:“不是,他们金丹期就能击杀化神巅峰?那现在……?” “他们刚刚说能杀你,不是放大话。”秋露黎怜悯地拍了拍他的脑袋:“真要到了你死我亡的地步,除非你能一击破了他们身上七八十个大乘期的防护法宝,再破十几个大乘期的防护符箓,不然你应该是碰不到他们的,不然等你将他们身上法宝破得差不多了,我师傅他们也该到了。” “当然,你若是来杀我,说不定还是有机会杀他们的。” 裴九连忙摇头:“我怎么敢杀你,我不敢的,你就是杀了我我也不会还手的……娘子,你信我……” “怎么信你?”秋露黎反问道。 裴九顿了顿,耳朵通红,小声地说:“成亲那天,我在交杯酒里放了我的心头血,你们人修有个说法,叫什么灵兽契约,我给你当灵兽,我怎么杀你?只有你杀我的份。” 所谓灵兽,主人死了灵兽跟着一起死,灵兽死了主人没啥大事儿,撑死了受点伤,养两年就好了。 “原来如此。”秋露黎道:“我一直当是我买的酒不好。” 裴九:“……我错了,娘子,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的……” 秋露黎道:“好了,别闹了,去做事。” 裴九乖乖地上前帮忙除杂草去了。 在天黑之前房子就已经修好了,秋意泊和泊意秋本就带着大量的生活用品,他两用的一般都不是什么差的,往新房子里填就行了,甚至秋意泊还往阵盘里设置了一个温泉,这样就不用洗个澡还要跑去后山了。 泊意秋蔫坏的抱了一个竹编的篮子送给了秋露黎,说是她成亲也没什么别的好送的了,送个姐夫睡的狗窝吧。 裴九气得暗暗咬牙切齿,秋露黎倒是挺喜欢的,竹篮里垫了厚实的褥子,还有漂亮的小绒球,甚至还专门给尾巴留了个空间,非常适合裴九。 是夜,众人都洗了个澡,踏踏实实地睡了一觉。 黎明的时候,秋露黎打算出门打猎,秋意泊看见了就将秋露黎拉到了自己的房里,和泊意秋一起给她塞点身家——出门在外,穷家富路,当然要给足钱财。秋露黎从来不和他们客气什么,他们敢给,她就敢要,他们没想起来,秋露黎就主动要,除了一开始就是准备给秋露黎的芥子空间外,另外还被秋露黎薅走了一百套保养套装,二十多个各色法宝,灵石,丹药……他两觉得不放心,还悄悄在芥子空间里放了几个奇石真君给的防御法宝。 真要有翻脸的那一天,秋露黎也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力。 秋意泊道:“这件事情,我会禀告给我爹知晓。” 秋露黎并不觉得意外:“我知道,替我转达老祖一声,过两年待我入了化神我便回去,至于裴九……若有意外,是我眼瞎,我活该。” 泊意秋正想说不能怪秋露黎,毕竟那是渡劫期的狐狸精,心眼子贼多,秋露黎才多少岁……就听秋露黎接着道:“若我身亡于裴九之手,就劳烦老祖、师傅、师叔他们替我报仇,最好能在我牌位前把他挫骨扬灰。” 此言一出,秋意泊和泊意秋都莫名觉得慰藉了起来。 是秋露黎的风格没错了。 既然知道秋露黎没事,两人也该告辞了,本来还打算在这里帮泊意秋搞一搞心态,但秋意泊见着泊意秋也没什么事了,有他带着到哪都是可以的,也不急这么一天两天——想比之下,亲自将秋露黎这边状况告知宗门才是要紧的。 依旧是裴九来送。 裴九还是那一副小媳妇的样子,亦步亦趋地跟在他们后面送他们下山,不同的是今日他手里提了好大一个礼盒,“这是……给两位老祖的赔礼,还望老祖不要见怪。” “姐夫不必客气。”泊意秋顺手就接了过来:“姐夫对我姐姐好就可以了。” 照旧的狠话也是要放的:“若是叫我们知道姐夫另有所图,我们凌霄宗也不是摆着好看的。” 裴九点头:“我喜欢露黎还来不及,怎么敢对她不好?” 泊意秋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握住了秋意泊的手:“走吧。” 秋意泊微微颔首,“姐夫不必再送了。” 他扬了扬手,一艘庞大的飞舟出现在了竹林的上空,甫一出现便带来了巨大的压迫感,飞舟落下了一道梯子,两人便往上走去,忽地,秋意泊停下了脚步,回头问裴九道:“姐夫昨日真的不知道露姐就在附近?” 裴九抬起头来,飞舟阴影将他全数笼罩了进去,唯有一双兽瞳在闪烁着锐利的光,他轻笑道:“也是时候和露黎坦白了。” 秋意泊也不禁微微笑了起来:“姐夫对着露姐,也算是机关算尽。” “我喜欢她,当然要想尽方法叫她也喜欢我。”裴九又轻又慢地说:“当然要叫她知道我是个妖怪,也要让她知道我是被她救过才喜欢她的,不是无缘无故才喜欢她……总是猜测着我是不是真心,我也是会心疼的。” 秋意泊道:“原来姐夫是装出来的?” 裴九咬了咬下唇,似乎想到了什么极有意思的东西,他伸手碰了碰自己的脸,目光如水:“你们姐姐喜欢我这样。” “那就祝姐夫与露姐永世同心。”秋意泊道:“等露姐叩问化神,你便跟着她一道回凌霄宗。” “好。”裴九应了一声:“不送。” 两人登上了飞舟,头也不回的走了。 裴九抬头望着天空,飞舟在他的眼中急速缩小成一个小点,随后便再也看不见了。 他喃喃道:“不过呢……当时想杀你们是真的。” 当时想,现在不想了。 娘子的祖宗兼堂弟,他吃饱了撑着才动手,又不是不想过了。 不过怪不得娘子看他都不动心,原来从小就见着这么好看的两个人啊…… 不过他还是讨厌他们的——明明是人修,长得比他这个狐狸精还好看做什么? 裴九垂眸之间便扬起了单纯的笑容,低声道:“去多抓几只妖兽,晚上可以和娘子一起吃烤肉看星星……” “噗……咳咳……你们再说一遍?”流宵真君一口茶直接呛在了喉咙里:“什么东西?!” 秋意泊很无辜地重复了一遍:“露黎和一只渡劫期的狐狸精在一起了,再有两年应该能突破化神了。” 流宵真君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茶盏都给震碎了,她胸口急速起伏,美目瞪圆:“她……她……她怎么跑去学了合欢宗的功法!不行!这绝对不行!” “流宵!”凌霄真君默默地看了一眼流宵真君,警告了一声,好歹小辈在跟前,张口闭口合欢宗功法算是什么事儿啊! 春明真君扶着额头,忧心忡忡的样子,凌霄真君问道:“春明?” 春明真君拱了拱手:“妖族的渡劫真君……也没有几位了,狐族的话,应该就是那位银华真君了。听说他在雷劫后便失去了踪影,有传闻说他已经陨落了。” 凌霄真君揉了揉眉心:“无妨,银华真君……哎……” 秋意泊心中一顿,看掌门这个样子,该不会裴九修的是什么无情道之类的需要杀妻证道的功法吧?“掌门真君,各位师叔,这银华真君可有什么不妥?” 秋临淮道:“无甚不妥。” 流宵真君一张口直接把银华真君老底都给揭了:“他是炉鼎体质!” 秋意泊闻言松了口气:“……哦,原来如此。” 那他是不是要写个信给秋露黎?让她少和裴九睡觉? 万一修为涨得太快心境跟不上怎么办?这可是要出大问题的! 数日后,接到信件的裴九面无表情的把信给烧了。 早些年他为了避免给人当炉鼎东躲西藏,杀了不少人修妖修,巴不得相关的事情不要再出现在自己面前,现在倒好,天天求着他娘子多睡睡他,结果小舅子还要来捣乱!修为涨的快不快他难道是瞎的吗?!这能看不出来吗?!他就不能单纯和他娘子睡吗?! 果然天下小舅子就没有一个好相与的! 327 第 327 章 洞府静悄悄的,带着长长的夜色留下的凉意,又被暖融融的被窝给中和了去,泊意秋陡然从睡梦中惊醒,第一时间锁定了一旁安静沉眠的人,他盯着他,缓缓吐出了一口悠长的气息,就像是将那些不好的梦境一并吐出去一样,泊意秋犹豫了一瞬,却又觉得自己犹豫得异常可笑,便贴了过去,伸手抱住了秋意泊。 秋意泊在睡梦中下意识的反手揽住了他,将他往怀里塞了塞,一条大腿十分不客气的压在了他的腿上,将他当做人形抱枕一样整个团在怀里,泊意秋在瞬间就已经被紧紧地抱住了,还险些透不过气来。 真要命,睡相怎么能这么差? 泊意秋这么想着,却很自得其乐的与他四肢交缠,他看着秋意泊俊秀的眉眼,抬起头轻轻地在他眉心吻了吻。 他有一些不太真切的恍惚之感,怎么一眨眼秋意泊就快要叩问真君境界了。 区区三百年都不到罢了。 小时候还不觉得,现在看看秋意泊,仿佛天下钟灵毓秀都集于他一身一样。 ——这样的秋意泊,也是‘我’。 ——我真厉害。 泊意秋从他怀中将手臂抽了出来,捧住了秋意泊的脸,在他的唇上慢慢地亲吻着,他突然觉得他梦中的一切没有什么可怕的,他们分开了能如何?在一起又能如何?就算在梦中的一切重现,那也会走向截然不同的结局。 忽然之间,泊意秋被翻身压了下去,温热的唇瓣捕获住他的,反客为主,肆意的与他纠缠着,他们两的鼻尖亲密的摩挲在一处,气息交融,秋意泊的眼中还带着几分朦胧的睡意,却又有着一抹淡淡的锐光,神识自相接的地方进入了泊意秋的识海,泊意秋瞪大了眼睛,试图想要推搡他,却被秋意泊捏住了下颚,他的腰被紧紧地圈着,泊意秋还想要挣扎,识海就已经被闯入了进去。 或许不能用闯这个字,他们本是一体,秋意泊的神识进入泊意秋的识海是一件理所当然毫无阻碍的事情,本就是在自己的身体游曳,怎么会有阻隔呢? 泊意秋的双目黯淡了下去,浮现出一种飘然的神情,长久紧绷的脑神经就像是被浸进了温水里,一寸一寸的被舒展开来,被温柔的梳理着。 秋意泊垂目看着他,松开了泊意秋下颚后转而探入了他的发间,轻轻地抚弄着,加深了这个吻。与此同时,他的元婴抓住了泊意秋的元婴,强行将它从层层莲花瓣里抓了出来,与它交换着他们的阅历。 他已经很久没有和泊意秋互通记忆了,如今再看,没有了那种恍若亲身经历的亲密,反而多了一些莫名的隔阂感,就像是他在台下看着台上泊意秋主演的电影一样的隔阂,是一种三次元与二次元之间不可打破的隔阂。 他清楚的看见了赤血录是如何影响泊意秋的,也看见了泊意秋的梦是如何的,更知道了泊意秋的心结在何处……但是他不能理解。 是的,不能理解。 他不明白为什么泊意秋会为了这些事情而感到困扰,也不明白为什么泊意秋连问一句的勇气都没有,他更像是还没有从脱凡劫中离开的自己,身陷囚笼,进退维谷。 他觉得望来城一事并不是一个不能释怀的错误。 如果他遇到和泊意秋相似的情况,他也有极大的可能性成为他,只是他没有遇到……只是没想到它的后续会变得这么沉重而已。 秋意泊不再看下去,只专心的为他梳理着经脉,让他放松下来。 秋意泊结束了这个吻,泊意秋的唇被他吻的有些红肿,秋意泊缓缓在他唇上碰了碰,舒服地眯了眯眼睛,泊意秋沙哑地说:“……你干什么?” “亲亲你罢了。”秋意泊轻笑道:“免得有些人如饥似渴大清早的袭击我。” 泊意秋揉了揉眼睛:“我亲你怎么了?” “没怎么。”秋意泊眉目微动:“感谢您的光临,我是128号技师,欢迎下次再来。” 泊意秋忍不住笑出了声:“师傅,加个钟,再给我做一下头,头疼。” “好的,先生。”秋意泊拍了拍泊意秋的屁股,泊意秋很自觉地翻了个身,秋意泊直接坐在了他的背上,惹得泊意秋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随即十指便没入了泊意秋的发间,按压在他的头部穴位上,微微的胀痛感从头皮上漫延开来,又十分舒适,泊意秋发出了一声呻-吟,表示秋师傅力度有些大了。 秋意泊便卸了些许力道,缓缓替他揉按着,过了许久,泊意秋闷声道:“你走吧。” “做什么?”秋意泊道:“先生再给一次机会?” “给不了,差评。”泊意秋顿了一顿,问道:“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 秋意泊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他道:“或许和你一样,但……既然对方能以一己之力害我们全家人的性命,为什么我不能?” “我也可以,我一样可以。他如何夺走我的,我就如何夺走他的。” 秋意泊突然道:“我已经开始厌烦了,泊意秋。” 泊意秋没有抬头看他:“我知道,你快走吧。” 秋意泊一手按住了他的后背,这里穿过肋骨就是心脏的位置:“我有想过一件事。” “有话等会儿再说行吗?你快走吧!” “你的劫,我来渡。”秋意泊说罢,手指缓缓陷了下去,“你回来吧。” 泊意秋很坚决地说:“不。” “为什么?” 泊意秋一扭头,面目狰狞地说:“你有病吧?!我都要渡劫了,你跟我说你替我渡劫?渡什么劫?雷劫吗?怎么,你嫌弃你炼神还虚劫数太容易了是吧?!” 秋意泊:“……啊?” 他不由看向了窗外,果然已经是漫天的乌云,泊意秋快速地把他从他身上掀了下来:“你说得对,梦里的一切都是最坏的走向,我往最坏的方向走了那又怎么样?!你他妈不是还在吗?!你给我滚远点,再分个分神出来当备用机,真有那一天,我们玩死他!” 秋意泊已经在往外走了,边道:“不好,我就不分,我跟你讲真有那一天我也不会选成亲,那他妈叫基佬骗婚,天打雷劈!就不能闭关修炼然后干死对方吗?闹什么幺蛾子,格局要大!” 泊意秋坐在床上,看着他的背影:“……你说的对。” 他在怕什么呢? 他不该怕的。 鹿死谁手犹未可知,他若先一步颓败,那便是百死无生。 泊意秋看着窗外。 来吧。 秋意泊看着泊意秋的身影往小鹤山去了,谢天谢地泊意秋及时相通,还记得去给小鹤山充电,真很好。 洗剑峰的峰顶,温夷光拿着扫帚慢吞吞地扫着并没有什么树叶的地面,秋意泊气息一近,他便察觉到了,抬眼便看见秋意泊长发未束,衣裳半敞,不赞同地皱了皱眉:“嗯?” 秋意泊拢了拢衣服,一边拿了个梳子出来束发,边道:“阿浓渡劫,吓得我连忙从床上爬起来了,衣服都来不及的穿……唔,还好我的劫数还稳稳当当没有落下来的意思。” 温夷光放下了扫帚,坐到了秋意泊身边:“炼神还虚劫数是什么感觉?” “就是隐隐知道有一件事情要来了,但是不清楚那究竟是什么,什么时候来也不清楚,一会儿很远,一会儿很近。”秋意泊在心里补了一句‘玩漂移呢’,他纳闷地说:“不过我爹的真君劫快要过了接近一千年才度过去,我三叔倒是容易,被我一折腾劫数就来了,大家好像都不太一样,急不得。” 温夷光点了点头,又听秋意泊接着道:“对了,师兄,你想好道号了吗?” 温夷光又摇了摇头:“师傅会赐。” 秋意泊系好了头发,就摆了个矮茶几出来——就是他的东风,它的这个高度非常适合席地而坐的时候摆出来放放茶水点心什么的:“那也总有得选吧?” 温夷光道:“无所谓。” 秋意泊捏了块糕送进了嘴里,就当是早饭了,温夷光也拈了一块,就着漫天的劫云当风景看,秋意泊一边吃一边说:“我也想过,但是要么听起来很厉害但是兆头不好,要么兆头很好但听起来很俗气。” “比如?” “发财。”秋意泊脱口而出:“飞升也行。” 温夷光:“……” 这兆头确实不错,但听起来确实也很俗气。 “那另一种呢?”温夷光又问道。 秋意泊想了想说:“像师祖那样的?什么凌绝、无情、冷漠、邪魅……” 温夷光:“……?” 秋意泊才发现自己嘴瓢了,笑道:“瞎说的,大概就是那么个意思。” 不过这个问题真的严重,秋意泊是想搞得又吉利又高端,但旁观周围,有些人是直接用名字当道号的,比如舒师姐叩问真君后道号就叫做‘照影’,像他爹和三叔就用的‘怀真’、‘应真’,他名字直接当道号不太好听,意泊……意在淡泊——他又不是这种人,他就喜欢热闹,喜欢浓墨重彩。 像金虹真君和漱玉真君道号他就严重怀疑是按照外貌取的,他要是按照外貌取,总不能叫什么潘安真君吧?那可真的不太好听也可真不要脸。 虽然他没有见过潘安,但他自觉应该比潘安要帅,不过人嘛,要知道谦虚,顶个潘安真君名号可真太难听了。 之前想过的十连十黄、十连十彩? 哎,等等? “温师兄,你觉得我道号取连彩或者连黄 怎么样?”秋意泊自觉想到了一个好名字。 温夷光沉默了一瞬:“敛财?莲黄?” 秋意泊也沉默了一瞬:“算了,这种难题让我爹他们决定吧!” 他是个取名废,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好名字来了。 温夷光饮尽了最后一口茶:“对练?十步阁弟子说你功课还没交。” 秋意泊:“……啊?他们还告诉你了?!” 温夷光:“没有。” 他想了想,补充一句:“全门派都知道了。” 秋意泊:“我干!” 温夷光又道:“应真师叔让我盯着你。” 秋意泊:“……” 秋意泊也很认命,既然话茬提到这儿了,他也就提了疏狂剑和温夷光对练了起来,温夷光剑术一流,在外历练又不和秋意泊一样多用法宝,剑气之中杀伐之气锐增,他有意让着秋意泊,倒也没出现三两招就把秋意泊给打趴下来了的事情。 等到这一次打完,天边的劫云也散了个干净,温夷光看着那边道:“秋师弟顺利渡劫了。” “我都能渡劫,他为什么不能?”秋意泊摆了摆手,倒是习以为常,他用袖子擦了擦头上的汗:“不打了,我喘口气。” 温夷光微微颔首,突然问道:“你要是一直不渡劫怎么办?” 秋意泊不以为意地说:“那就这样呗,跟我金丹那会儿一样?来个大的,一口气上渡劫?” 温夷光沉默了一下,这次不是他不想说话,是他哽了一下,他以细布擦拭着参商剑:“我会追上你的。” “可别!”秋意泊脱口而出:“你刚进化神就差没按着我打了,你赶上来还有我活路吗?” “……下次注意。” “注意什么?” “不按着你打。” “……”秋意泊翻了个白眼,翘起了二郎腿,“师兄,走,我带你下山玩去吧?” 温夷光思索一二,拒绝道:“你一个人去吧。” “也行。”秋意泊也没问为什么,他起身便登上了霞影,头也不回的挥了挥手:“那我走了。” 他确实有些不耐烦了起来,他自己有充足的规划,本来还嫌弃时间短,事赶事的烦得很,陡然又遇上了泊意秋这档子事,现在泊意秋渡了劫成功化神,必然是要闭关的,他就不想留在山上陪他了——再说了,陪闭关怎么陪?他也闭关吗? 还是按照原定计划,三四个月后去一趟苍雾道界,这半年是难得的放假时间,顺便感悟感悟劫数就很好了,别的不必想太多。 老规矩,秋意泊吃喝玩乐第一站必然是春溪城——谁能拒绝一个家门口的商业中心呢? 秋意泊到春溪城的时候夜色已经降临了,春溪城中满是高悬的红灯笼,他没有去惯常去的水韵楼,而是去了甜水巷,巷如其名,一条巷子都是各色小吃摊子,秋意泊双眼发亮,手里捏着灵珠,先是吃了个水果杂烩,又捧上了糯米桂花糕,冬霖城的大肉串春溪城也有,不过价格要比冬霖城贵一点,毕竟春溪城可不临鹿野林这个兽肉生产基地,秋意泊也叫了十串,想着大街上吃肉串的不好看,随意挑了一条小巷子,就在巷口拐角吃。 他还特意看了看前后左右,嗯,没有人,不像是有事要发生的样子。 他和小巷子那可谓有一些不解之缘的,第一次在小巷子给人拐跑了,第二次遇到了什么机缘,第三次直接遇到了漱玉真君,抢了他的兔子灯不说,还累得他被城管追杀,好悬歹悬才跑出来。 现在不一样了,他可是化神巅峰,应该没有人想不开来招惹他吧? 话是这么说,刚吃两口就见街上有个容貌美艳的修士见了他就眼睛一亮,毫不犹豫地就上前道:“这位道友……” 秋意泊直接了当地说:“不喝酒,不上青楼,不吃饭,不听曲子,不赌钱,不买天材地宝,不要法宝,不闲聊。” 对方一听笑得花枝乱颤:“……双修呢?” “也不双修。”秋意泊:“更不采补。” 美艳修士给他抛了个媚眼,“那下次道友要是想了记得来找我呀!不收你灵石。” 秋意泊随口道:“要是真找你,可能你还得给我灵石。” 美艳修士笑得更开心了,“那敢情好,我一定给道友包一个大大的红包。” 说罢,他也不做纠缠,转身就走,回到了同来的好友身边,和好友说了什么,还遥遥指了指秋意泊,笑得活色生香。 秋意泊无奈,换了个方向继续吃自己的串,背后朝大街总行了吧? 没想到一串还没吃完呢,小巷子深处就走来了个修士,看样子是抄近路去甜水巷的,见到秋意泊便是满目惊艳之色了,呆呆的看了许久,上前来问:“前辈、前辈可是在等什么人?” 秋意泊送了一个字:“滚。” 修士垂头丧气的走了。 秋意泊在心下翻了个白眼,给自己易了个容,易成什么呢?满脸络腮胡子贼眉鼠眼的壮汉,嘴巴一呲还露出个大金牙牙缝夹着几根肉丝的那种,他就不信这都有人来约! 忽地,他肩上叫人拍了拍,有人笑道:“做什么呢?” 秋意泊下意识一扭头,呲着牙说:“小美人,约吗?” 金虹真君一愣,随即笑开了:“这是做什么?怎么弄得这般丑?” 秋意泊也是一愣,没想到是金虹真君,果然在春溪城里就是很容易卸下防备。他立刻撤了易容,他手里还捏了几串肉串,闻言叹气道:“师叔见谅呀,我就在这儿想安安静静吃个串儿,结果动不动就有合欢道的修士来问我双不双修……烦得很。” “亏得我已经是化神修士了,不然师叔可能就见不着我了。”秋意泊摇头道。 “哦?”金虹真君笑道:“春溪城中应该不得动武,怎么会见不到你呢?” “那必然是被人掳走了。”秋意泊一脸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的模样。 金虹真君大笑了起来,他从秋意泊手上接了肉串,带着他往外走:“那今日我便掳了秋真人去吧!” 秋意泊顺手就给他了,跟着金虹走出了巷子:“那行,我要叫了。” “叫什么?” 秋意泊随口道:“师叔你现在应该说,‘你叫吧,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金虹真君笑得双肩微微颤抖:“你是怎得想出这些话来的?” “随便瞎扯的。”秋意泊反问道:“师叔你不是说去冬霖城参加拍卖会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太虚门也在春溪城附近,就算是刚回来一般也会直接回宗门,而不是先到春溪城落脚才对。 金虹真君解释道:“出了点事情,拍卖会不开了,那边太冷了,我不想待了就回来了。” 秋意泊不禁看向了金虹真君:“嗯?什么事儿?” 金虹真君也不瞒着他,不过对于他来说确实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辉宝阁出了点问题,辉宝真君意外陨落了,他女儿灵锁真君是个糊涂的,竟然叫其道侣将拍卖会上宝物席卷而空。” “哎?”秋意泊问道:“就是上回见了的那个脑子不太清楚的小姑娘的爹?” 这事儿他记得很清楚,灵锁真君是一位很讲究的女修,生的女儿却是一副被宠坏了的样子,她父亲居然就是辉宝阁中的管事,他记得好像也就元婴修为,不知道境界差得这么大是怎么凑成一对的——或许他们本是同龄人,只不过灵锁真君资质上佳,而徐管事偏弱,两者之间便拉开了差距。 话又会回来,他也是经过了那桩子事有点不太想和辉宝阁打交道了,他这样的人,缺什么都不缺人求上门,那辉宝阁平素里还好,那次见那个徐管事就觉得前倨后恭,算计人的样子让他觉得很不爽。 “是她。”金虹真君说道:“似乎灵锁真君与其道侣感情甚深,陡然遭了背叛,身陷心魔,若这一劫不过,她恐怕就要陨落于此了。” “这么厉害?” 金虹真君饶有兴致的看着他:“我想你应该清楚才是?” “我清楚什么?”秋意泊突然想起来自己是洗剑锋门下,自然而然会被认为修习无情道,饶是金虹真君清楚他身兼几门道统,也觉得他不会不修无情道。他笑道:“不过也是,感情这玩意儿可不讲道理。” 金虹真君颔首应是,他看向了远方,目中倒映出了上方飘摇红灯笼,又像是在看极远的地方一样:“昔年我亦如此。” “智者不入爱河,愚者甘堕红尘。”秋意泊不由想起了这句话。 金虹真君侧目而笑:“倒说的我痴愚不堪一样。” 秋意泊竖起一指:“师叔你这就不懂了吧?别人甘堕红尘那是痴愚,师叔你若是甘堕红尘,那就叫做仙人降尘,游戏人间。” 金虹真君笑眯眯地捏住了秋意泊的嘴:“很会说话,你爹可不是这样的人。” “油……”秋意泊挣脱了开来:“俗话说得好,好竹还出歹笋呢!” “哪有人这么说自己的?” “主要是我这根笋,就是根歹笋,也比很多人家的好笋好多了。”秋意泊动了动指尖,金虹真君便微微凑了过去,便听秋意泊低声道:“前阵子离安师叔还让我爹回家看看祖坟冒青烟没有,怎么生出我这般的儿子来。” 金虹真君打量了他一眼,颔首道:“确实。” 328 第 328 章 金虹真君的眼睛一直都很漂亮,当他侧目望来的时候,眼中的金光倒映着漫天的彩灯,几乎连成了一条虹光,美不胜收。 饶是秋意泊也忍不住夸了一句:“师叔,你这双眼睛真好看。” 金虹真君眼中带着温柔的笑意,连眼角都舒展了开来,他轻声道:“挖给你?” “那还是算了。”秋意泊笑道:“还是在师叔的眼眶里才显得好看,给了我就是一件死物,死物再好看也没有活的漂亮。” 金虹真君似乎觉得很可惜的微微摇头:“不识货的东西。” “哎?师叔你等我下!”秋意泊突然跑开了,他又看见了他最喜欢的大草莓的摊子,他纳戒里的已经消耗得七七八八了,刚好补充一点。金虹真君见秋意泊双眼发亮,还以为他看见了什么绝世宝物,没想到顺着他的方向看去,就见他笑盈盈地跟一个卖树莓的摊主谈了谈价格,随即那摊主就将整个摊子都打包了起来给了他,秋意泊就又高高兴兴地回来了。 他手上还拎了两个手帕包,里头各包了一颗巴掌大的草莓,春溪城人来人往,这种树莓又好吃又好采集,当然也不止这一家卖,于是摊主就想了一个主意,买一颗草莓就送一块手帕,说实在的这种最普通的麻布的成本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如果要逛街的话,吃着这种汁水充盈的果子,当然是随手有一块手帕可以擦一擦更方便——虽说大家都会清尘咒,但吃一口就施展一下清尘咒,谁又耐烦这个呢? 秋意泊将其中一个手帕包递给了金虹真君:“师叔,你尝尝这个!” 说罢,他已经迫不及待的对着草莓尖儿咬了一口,清香甜蜜的汁水从柔软的果肉里头溢了出来,他这颗草莓好像是熟过头了,汁水不光打湿了帕子,还沾在了他的指尖,他下意识的舔了舔手指,眉目都舒展了开来:“虽然放纳戒里也是一样的,但感觉还是新鲜的更好吃。” 金虹真君不是没有吃过这种树莓,他的目光在秋意泊指尖上一扫而过,轻笑了一声,也学着他的样子将树莓捧在掌心咬了一口,等到甜美的汁水滑入喉咙,他眯了眯眼睛:“……是很好。” 秋意泊眨了眨眼睛:“是吧!我把那个摊子包圆了,回头分师叔一半。” “好。”金虹真君微微颔首:“有事吗?没事的话一道去喝酒?我还记得某些人似乎还扬言要请我喝酒?嗯……多少年了?” “也就……”秋意泊歪了歪头,仔细想了想:“也就二十几年?” 他说罢,自己也笑了起来:“是很长时间了,走,师叔,我请你喝酒!” 还是老地方,水韵楼。无他,这地方秋意泊吃熟了,他一个人可能就不想来,但请客的话来水韵楼就显得很妥帖了,至少不会出现慕名而去结果整出一桌平平无奇的菜来的情况。水韵楼本是没有位置了,但一见秋意泊这个贵客,还带着金虹真君来,水韵楼便请他们上了三楼。 三楼平素是不开放的,原本是留给东家的位置,后来就成了要是有贵客临门,又没有提前订桌,就迎贵客上三楼。整个三楼都是打通的,以层层屏风竹帘营造了一个半透不透的空间,清风随着隔壁春风楼的乐声在楼中游荡,向外看去便是摇曳的彩灯,又被竹帘隔成了数份,闹中取静,风景极好。 “倒是托了你的福。”金虹真君笑道。 秋意泊熟练的点了菜,却不要水韵楼的水酒,而是拿了个狠货出来——当时也不知道怎么脑子一抽,用一份无定灵泉酿了一坛酒,他自己也就是尝了一杯,太奢侈了,不敢多喝,今日当着金虹真君他却很愿意拿出来与他分享:“师叔这么说是故意埋汰我呢?尝尝?” 秋意泊又取了一条狂林鹿的腿肉出来,特意选的小鹿,肉嫩而肥,他也不必小二忙活,亲自操刀将鹿肉分成了极薄的片,又过了一道明火去生,再加上一碟花生,一碟油炸小鱼干,再来一碟当时在苍雾境界里留着的蜃妖蚌肉,那本就是熟的,如今被秋意泊放了点冰块凉拌了,勉强凑了个四碟下酒菜。 秋意泊这么殷勤,一是确实说请人吃饭结果拖了二十多年(可能还不止二十多年,秋意泊记得每一次都说要请金虹真君吃饭,结果能成的都没几次)有点尴尬,二是正儿八经谢一谢当年在望来城时金虹真君相助之情,虽说可能望来城一事于金虹真君而言不过顺水推舟,凡事论迹不论心,于他而言却是实打实的恩情。其三嘛,自然是诚心与金虹真君相交,和好朋友吃饭还抠搜个什么? 金虹真君喝了一杯酒,又吃了一口凉拌蒜蓉蚌肉,笑道:“难得。” 也不知道是夸食材难得,还是夸秋意泊难得能做出这么好吃的东西来。 “师叔,话不能这么说。”秋意泊也喝了一杯酒,虽然早有准备,还是被后劲冲得发昏,这东西灵气含量过于旺盛,差不多能当丹药磕了,他最多三杯就差不多了,再多就要不舒服了。“我这手艺向来可以的。” 修仙的人不用吃饭也饿不死的根本原理是把灵气当饭吃,而灵气在空气中可获取,这才看起来餐风饮露的,秋意泊喝这玩意儿就跟吃了一海碗的米饭一样,第三碗饭就得吃撑了,人吃饭吃多了不消化,修士吸收灵气多了照样也要不消化。 金虹真君似乎在看秋意泊的手,若有深意地说:“那什么时候让我试试你的手艺?” 秋意泊笑盈盈地看向他:“师叔想的话,什么时候都可以啊,要不就现在?” 金虹真君顿了顿,随即笑开了,他觉得秋意泊一直以来真的很有意思,每次与他说话都莫名的放松,他仔细想了想,或许是因为秋意泊说话总是很随意的,并不因地位、境界的差距而有所改变。他正想接了这个话茬,却见秋意泊将一枚沉金色的纳戒递到了他面前:“喏,这就让师叔试试我的手艺,包管你试了之后不说欲仙-欲-死,但时不时总要想一想我,念一念我的好的。” 金虹真君接了过来,神识一扫,便挑眉看向了秋意泊,他舒展左手,将纳戒套在了尾指上:“看来是得时时念你的好了。” 秋意泊见他不多话就收下了,也觉得开心——他认为既然都熟到一定地步了,再推来推去那就显得生份了,金虹真君这样干脆利落收下,是他喜欢的态度。 “师叔喜欢就好。”秋意泊突然伸手一指对面的春风楼,有些遗憾的说:“其实我本来想请师叔去那儿喝酒的。” 金虹真君笑问道:“那为什么又不去了?” 秋意泊撇了撇嘴:“我怕我忍不住笑。” “怎么?” 秋意泊跟他说起了当年他和泊意秋来这儿吃饭,结果撞见了自己亲爹和枫落真君在春风楼的事情,重点不是遇见了亲爹,而是当时看两个花魁吟月拂花歌舞一绝,就砸钱叫人又唱又跳了一晚上,结果当天晚上就有两个彪形大汉自称是花魁来寻他们的麻烦。 “亏得和漱玉师叔认识在前,否则我都要怀疑漱玉师叔那般的绝世姿容下也是一个彪形大汉,一拳可以揍得我哭爹喊娘的那种。”秋意泊道。 金虹真君反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不是?” 秋意泊一愣,眼睛瞪圆:“……真的?” “假的。”金虹真君含笑道。 秋意泊吃瓜未遂,也不知道是失望还是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漱玉师叔的形象总算是保住了。” 金虹真君笑了起来,他一手执杯:“秋意泊,你真是个妙人。” “师叔你才知道是不是太晚了一些?”秋意泊下意识的自夸了一句,又接着说:“对了,师叔,你若还想要芥子空间,半年后春溪城十方阁还有个拍卖会,大轴就是芥子空间。” “你的?” “我掺了一脚。”秋意泊一手支颐:“不过我这段时间也是闲着,师叔若是还有需要也可以跟我订,辛苦钱就不要你了,把材料给我就行……毕竟这玩意儿成本也太贵了,地主家也没有余粮了。” 金虹真君颔首道:“好,回头你给我个单子,我着人送给你。” “好呀。”秋意泊应下了,他看着手中的酒杯:“我还有两盏的量,师叔你可要珍惜了。” 金虹真君的指节在桌上叩了叩:“喝吧,若是醉了,我送你回凌霄宗便是。” “那倒不必这么麻烦。”秋意泊举杯一饮而尽:“只要别把我扔进合欢宗里头就行,我还不想收红包的。” “那不给你就是。” “师叔想要,估计人家也不会给的,莫不是想侵吞了我那一份?”秋意泊说罢,又饮了一杯,金虹真君怔了怔:“这么快?有事?” “别急,还不走呢,难得有机会请师叔吃饭,我若喝了三杯就走,师叔怕不是要追上宗门骂我逃账。”秋意泊笑眯眯地将酒坛推了过来,自己换了一坛普通的酒来:“剩下的就送给师叔了,我喝这个就成。” 金虹真君一笑,举杯饮尽。 …… 秋意泊估摸着今天自己会醉,等到这一顿饭吃完,也正好陷入了一种半醉半醒之间,浑身都轻飘飘的,世界好像都在旋转,金虹真君揽着他的腰把他带进了一座客栈,好不容易将秋意泊安置在了床上,秋意泊不干了,要洗澡。 洗澡还记得要避嫌,声称自己长得太俊美怕金虹真君把持不住。 金虹真君笑着将他扔进了池子里,自己也跟着下来了,秋意泊一进浴池就不吭声了,靠在浴池边缘发呆,金虹真君亦是如此,他享受了一会儿温热的泉水,侧脸见秋意泊还一眨不眨的看着屋顶,不禁问道:“看什么?” 秋意泊含含糊糊地说:“我想……” “想什么?”金虹真君随手捞起了秋意泊一缕长发别在了他的耳后。 “我想……”秋意泊又含含糊糊地说,他的舌头有点麻,发声有点困难,金虹真君便凑了过去,便听见秋意泊说:“师叔,我馋你……” “馋我什么?”金虹真君笑问道。 “馋你……的无定奇霞。”秋意泊说到无定奇霞,瞬间感觉自己说话又流畅了起来:“师叔,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有个秘境专门产无定奇霞?有的话卖我点呗?孩子好馋,想要。” 金虹真君一哂:“是有,明日送你一些。” 秋意泊眼睛发亮:“不收我灵石吗?” “不收。” 秋意泊一把抓住了金虹真君手跟他用力的握了握手,还上下挥了挥:“谢谢师叔,师叔真好。” 秋意泊又喃喃自语着什么,金虹真君仔细一听,就听见他在报材料单子:“嗯……极品丹砂石、极品天青石、无定辰星、无定奇霞、无定灵泉……师叔有好多无定奇霞,明天给他开单子,多问他要几缕,他应该不介意……翠虹幻璃、幽幻仙玉……这些没有了,明天去十方阁问问……好穷啊……孩子没钱了……又要花钱了……” 金虹真君哭笑不得,他觉得秋意泊应该是彻底醉了。他饶有兴趣地问秋意泊:“你还剩多少?” 秋意泊恍惚地说:“大概……十二个亿吧……本来还能更多的,芥子空间好贵啊……在百炼师兄那边赚了点……又要花了……哎……” 金虹真君:“……” 秋意泊又开始报天材地宝清单,好不容易报完安静了好一阵,突然又冒出来一句:“我想打游戏!” 金虹真君:“嗯?” 秋意泊猛地回头看着他:“我想打游戏!” 金虹真君:“打……什么?什么游戏?” “我想打农药!”秋意泊重重地拍了一下池水,水花四溅:“我想打农药!我中单法王诸葛!单排王者一百星!戴森球我的星系还差一颗球就上发电量前十排行了我不甘心!方舟攒了32万源石35周年我还没抽!我当了一年半的囤囤鼠我居然没办法抽了!” 金虹真君真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但看他气得眼睛都红了,随口安慰道:“那就去玩。” “我玩不到了!我源石白攒了!”秋意泊越想越郁闷,他咬住了嘴唇,可能是酒精作用,他知道气得没道理,但还是好生气,眼前的浴池成了一块豆腐,被他一指头就戳出一个洞来,短短几个呼吸之间,浴池就被他用手指戳了十几个洞出来。“气死爹了。” 金虹真君又哄道:“为什么玩不到了?” “玩不到就是玩不到了!”秋意泊气鼓鼓地说。 金虹真君无奈地摇了摇头,和一个醉鬼较什么真,“你慢慢气吧,我去休息了。” 他说罢便从浴池里起身,刚走到岸边披衣,就听见秋意泊吹了声口哨:“师叔,你腿好长好白!” 金虹真君反问道:“还想不想睡了?” “想睡觉,头晕。”秋意泊诚实的点了点头:“我就看看,师叔你当没听见好不好?喝多了有点控制不住嘴,我明天会很尴尬的……不过我觉得还是阿浓的腿好看,师叔你的太瘦了,没有阿浓的有肉感,摸起来肯定没有阿浓的好摸……嗯……各有各的妙处吧!” 他还伸出自己的腿让金虹看了看:“还是我这样的最好。” “……我看你坦然得很。”金虹真君轻笑了一声,顺手将衣带系好了,去隔壁休息了。 秋意泊见他走了,又一个人待在浴池里背了小半个时辰的材料清单,这才朦朦胧胧地睡了过去,等到翌日清醒的时候就已经是黄昏时分了,他看着外面的金红色的火烧云愣了好半晌,这才想起来昨天是喝多了,睡在春溪城客栈了。 哦对,还有金虹师叔的腿好长好白,他还当面夸了。 ……干。 秋意泊揉了揉眉心,要命,他现在有点想上吊。 好尴尬。 尴尬了五分钟秋意泊也就好了,不就是开个荤笑话,这是很正常的,也没太过分,他可是当着秋临淮的面问三叔和爹万一滚一起这样问题的猛人,这算什么! 好悬歹悬控制住了,没夸金虹师叔屁股翘,不然真是没脸再见金虹师叔。 秋意泊在池子里又泡了一会儿,突然之间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他微微皱眉,神情开始变得凝重了起来,不会吧……他居然…… 他居然感知到了劫数! 他的劫数是他想打游戏!就是那种很真实的,带红蓝地图的,带组队的,带选职业的,还要能上分的那种。 秋意泊重重地抹了一把脸,好家伙,这可是真的出了个难题。他连电脑都没研究出来,手机只做了个类似于bb机的蜂令,还是借助奇石真君的局域网技术,他这怎么做个农药出来?! 完球,他是不是一辈子都成不了真君了? 要不立刻自我了断,从泊意秋那边读档重来? 不不不,好好的他自我了断什么个什么鬼,昨天喝的酒劲还没过去吗?! 算了,回去好好琢磨琢磨吧,应该是有机会的,科技不够玄学来凑,他也不用真做个手机出来,能独立跑这个游戏就行,管他编程用的是c++还是java还是中文,他只要游戏能跑就是成功! 秋意泊郁闷地从池子里起身,收拾好自己,就看见桌上摆了个红封,他面上一赫,还是拆了开来,从里头倒出了个纳戒出来,神识一扫,里面装了两百多缕无定奇霞,外加两百万极品灵石。 要不是记忆很清晰,秋意泊都怀疑昨天是不是真的和合欢宗大能睡了一觉,眼前这就是大能给发的红包。 他揉了揉眉心按下了又冒头的尴尬感,转而结了账回了凌霄宗。让他想想还有什么事……嗯,纳戒给到金虹师叔了,应该没别的事情了。 他回了洞府,果然得知泊意秋正在闭关,温夷光也去闭关了,连秋怀黎都闭关了,他正打算也闭个关琢磨琢磨这个游戏该怎么做出来,春明真君到了。 “见过春明师叔。”秋意泊行了个礼:“不知师叔有何吩咐?” “小师叔不必多礼。”春明真君摆了摆手:“前两日我去了一趟望来城,顺道将小师叔要的东西带回来了。” 秋意泊一时还没想起来他要点什么东西,就见春明真君将一个阵盘给了他:“血雾宗的山脉皆在其中,其中已经被怀真清理了一遍,师叔若是要放出来可得好好挑挑地方。” 血雾宗的山脉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重要的是其中还有条灵根,要是就在洗剑峰放下来,洗剑峰应该不至于被淹没,但洗剑峰以及周围一带的山石土木估计就要遭殃了。 要是孤舟真君回来见到这般情形,说不定会以下犯上,把自己的这位小师叔兼徒孙揍个半身不遂。 哦原来是这个,秋意泊拱手道:“多谢师叔,劳师叔跑这一趟了,我不会轻易放出来的。” “那就好。”春明真君笑了笑,他仔细看了看秋意泊:“小师叔劫数来了?” “是,我正打算闭关。”秋意泊答道。 “此事不必着急,顺其自然就好。”春明真君提点了一句:“既然师叔要闭关,我也不多做打扰了,就先告辞了。” “恭送春明师叔。” 春明真君没有叫他再送,自顾自的走了,秋意泊在洞府门口留了个正在闭关参悟劫数,出关日期不定的消息,就将洞府层层封闭了起来。 阵盘被他放在了面前,这个阵盘极其复杂,或许说它并不是一个阵盘,而是以七十二个极小的阵盘组合起来的,血雾宗的山脉过于庞大,纳戒里根本装不下,上芥子空间也没用,秋意泊对阵盘原理了解得不是太深,相比于纳戒而言,阵盘更像是将某个物体缩小整体装入。比如秋意泊给秋露黎在阵盘上搭个房子,那这房子就固定在阵盘上了,更改不了,不如纳戒随取随放,但阵盘能装进山脉,还是让秋意泊大吃一惊。 怪不得要春明真君亲自走一趟,春明真君是仅次于归元真君的符箓高手。 不过这对于秋意泊而言不是什么妨碍,他要这山头就是为了炼制秘境,可以将阵盘看做一个整体一起炼进去,不妨碍什么,甚至因为有了这个更方便了,他可以随心切换……哎? 秋意泊眼睛一亮,他知道他这个劫数怎么过了! 果然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他可以炼制一个秘境来充当峡谷啊!然后设定规则进入者不得擅自动用境界修为,每一个职业就是一条规则,选择职业的时候就是选择技能,比如设定剑修,就可以开放青云剑法当做普攻,凌霄决作为被动,剑气化龙作为大招…… 不,不能急。 秋意泊突然意识到一点,这真君劫的难点于他而言根本就不是炼制一个秘境,做一个游戏的最根本原理不是有没有一张地图可以玩,而是有没有一个合理的规则!哪怕是最简单的纸飞机,也有一个相应的规则,大家遵守这个规则才能把游戏玩起来! 如果他把秘境给炼制出来了,又没有完整的规则去约束,那么这个游戏成不成立呢? 血雾宗的灵脉只有这一条,他胡乱做个秘境是容易的,可万一判定不成功,不能玩,他这个劫数就不给过了呢?他再去找灵脉再炼制秘境又是什么时候?! 所以他一定不能急,他要一条一条把游戏规则给想明白。 他不能给劫数钻bug的机会! 329 第 329 章 秋意泊做这游戏有两大优势: 第一,他玩过,而且玩过很久,还修了仙,脑子很灵光,哪怕近三百年没玩过了但还是记得很清楚。 第二,他以前本身就是游戏相关行业,不说其他吧,至少比单纯的玩家对于规则的理解要更深刻一点。 作为一款多人战术竞技游戏,其中很重要的一个点就是角色强度平衡,强的可以强,但不能比其他强很多,弱的可以弱,但不能比其他弱很多。换个说法,一个角色,强度很高的情况下要么玩的时候需要手,要么需要脑子,要是这两者都不需要,那这个角色就不会很强。 拉到现实来,秋意泊当然想直接照抄某农药,简单方便,一切都是现成的,奈何技术不达标,做个电脑或者手机这技术别说他了,就是把奇石真君和顽石真君凑一块估计没有个几百年也搞不出来。在秋意泊不想花费更多的时间去攻克这个技术难关的时候,就要重新考虑这一点了。 之所以游戏好玩,玩家可以在游戏中获得一个截然不同的人生,在短暂的时间内忘记现实的一切,全心全力的投入游戏,甚至可以说将灵魂无意识的投入了游戏之中,获得一段短暂的截然不同的快乐,这种心流体验与他而言并不难做,他拥有那么多游戏基础,选择一个好的游戏机制根本不难。 你说让同门师兄弟一进秘境就默认自己是诸葛亮、是周瑜、是谁谁谁,手上就三个到四个技能可以用,秋意泊也办不到,毕竟时代不同,虽然这个世界也有他们,可大家都是修仙了,学个四书五经算完,说难听点,杂学文化素养和现代没办法比,使用这些角色并不会给他们带来更强大的代入感,反而会异常生疏,并且很容易产生莫名其妙之感,故而角色的设定肯定是需要重新做的。 秋意泊也不贪大,直接将游戏角色按照职业划分成五种:剑修(战士)、符修/器修(辅助)、法修(法师)、体修(坦克)、医修(治疗)。关于技能方面,就如同职业划分一样,具体技能容后再议。 再者,由于大家的境界不同,还有类似于秋意泊、温夷光这样跨境界击杀敌方的老天赏饭的类型,故而让大家进去依靠自己的境界去杀敌是非常不平均的,最好是能将大家的修为压制到同一水平,依靠平素锻炼出来的能力来进行作战,不然扔个真君进去那还玩什么,大家躺平等输就完了。 这一关的难点在于如何压制大家的境界。 秋意泊沉思了一会儿,很快就想起了自己的天地纵横卷,天地纵横卷是他至今为止最强法宝之一,它强,并非是它本身的威力有多强,说穿了里头也就是从秋意泊身上汲取的各种法宝和异火罢了,要不是有极光金焰撑场子,秋意泊这儿早就没它什么事儿了。天地纵横卷之所以强横,是因为它的规则。 当年做出来的时候就是大乘期以下境界进入天地纵横卷中就无法突破强行突破空间界域,只能老老实实一格一格的闯关,现在他化神境界了,天地纵横卷也随之升级,哪怕是大乘期入内也只能一步步走完了格子才能接触到他本人。 当然,为了天地纵横卷,秋意泊付出的代价也不小,天地纵横卷威力来自于秋意泊的法宝,当年出炉就吞了他万宝炉整整一层的库存,此后还需要他不断地填补进去,他也无法控制每一格会随机出什么,是攻击还是白送,且当天地纵横卷开启的时候他也必须同时入内。 秋意泊大概能理解,太过逆天的东西天道是不许做出来的,不然也不会有威力强大的法宝出世要渡雷劫这个说法,天地纵横卷出现的契机就在于‘平衡’二字,秋意泊愿意付出那么多的法宝,愿意承担有可能全部白送给对手的风险,才有了天地纵横卷。 那么他现在要做的一个特殊版本的‘天地纵横卷’,他要求是封锁入内者的境界,那么他应该要付出略多于这个规则的代价,他自己的境界也必然是要被封锁的,除此之外,他决定给出优胜者可无偿获得天材地宝、灵石、法宝三选一的奖励。 不知道行不行,但破财消灾,多少也是个沉重的代价了。 秋意泊提笔记下了这一行,等记好了所有需求就开始一一实验。 他咬着笔杆又想了想,如果这个‘天地纵横卷’能成,当然是好的,但是如果不成,那他就需要一个二号方案——比如做一个更简单的游戏,将平衡从职业、技能直接降低到以境界划分,大不了元婴境界和元婴境界打对局,化神和化神打对局,真君境界人头凑不够就不让他们玩,或者打个三三也行。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技能和角色也不必再想了,依靠大家本身固有的能力就行。不过这样一来问题就又来了,他还是需要一个类似于天地纵横卷那样的空间,能无视众修士比斗时给环境带来的伤害。 这就很难了。 因为环境是需要交互的,天地纵横卷是因为它其实可以看做是一个个非常强大的禁制组合而成的法宝,以大乘期极其以下的修士无法击破罢了,并不涉及什么物质还原或者时间问题。 可以先试试,一个天地纵横卷他还是做的起的,最优解甚至是不浪费这条灵脉,直接做一个天地纵横卷来搞定问题。 至于防御塔、小怪什么的倒是好做,打怪出金币,金币买装备……装备就用法宝代替,比如初始大家都发一把生铁剑,然后可以兑换青云剑,再往上就是虹字剑、生字剑什么的…… 中间肯定还缺了什么……秋意泊沉思着,他好像还忘记了什么,很重要…… ——对了,在游戏中打架不会死啊!只有重伤! 秋意泊啪的一下把笔摔在了桌上,这怎么做?这怎么才能做到真人进去和人对殴不死?血条和重伤等待怎么才能够体现出来?! 秋意泊发出了一声哀嚎,他为什么喜欢玩什么农药,农药真的能害死人啊!他要是喜欢玩吃鸡那不是什么事儿都没了!把大家往秘境里一扔,扔点枪械,然后搭配上彩色子弹,被彩色子弹集中要害直接淘汰,这不就简单多了吗?! 真人cs就是这么简单的啊! 秋意泊看着黑黢黢地天花板叹了口气,他突然感觉这次真是天要他止步于此了——一个不会死人的秘境,这他妈是人能做出来的吗?他能做出来他还是化神吗?造化见了他不都得喊一声哥? 秋意泊一口闷了一杯烈酒,被辣得浑身一颤,然而还是毫无头绪。 秋临淮少见的在外门办事,刚到外门办事的地方就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天际掠了过去,他微微挑眉,秋意泊? 他不是在闭关吗?怎么又出来了? 不过手上事情要紧,想秋意泊在外门也不会出什么问题,秋意泊好歹是他一手养大,秋意泊的行事做派他心中清楚得很,他也就没有跟上去。等到他事情办完出来,就见一路上的外门弟子都在交头接耳,他不禁升起了一种不太妙的预感,随意叫住了一个弟子便问道:“何事叫你们如此心烦气躁?” 那外门弟子见到应真君当真吓了一跳,连忙上前行礼:“见过真君……真君……弟子不敢说。” “说。”秋临淮眉心跳了跳。 外门弟子小心翼翼抬头看了一眼秋临淮,硬着头皮说:“内门的秋……秋师叔在后山……” “他去后山就去了,何至于你们如此?”秋临淮缓缓地道。 外门弟子闭着眼睛补充了两个字:“……跳崖。” 连起来就是‘秋意泊在后山跳崖’。 秋临淮:“……” “而且在反复跳。”弟子接着道:“师兄弟们都在议论是不是后山有什么机缘,才叫秋师叔如此行事……” 他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颔首道:“……去吧。” “是,真君,弟子告退。”那弟子连忙走了,不敢多留。 秋临淮眉心又跳了跳,安排了跟来的弟子先回内门,他这才往后山去了。到后山的时候就见后山山崖上已经围了满满当当一票人,而秋意泊一脸视死如归的站在山崖顶上,双手平举就往下跳,没一会儿就见他又从山崖下飞了上来,站稳了继续往下跳。 秋临淮来动静当然是大的,秋意泊自然也看见了。 秋意泊生无可恋的看了他爹一眼,然后从袖中摸出了一个东西来,支在了山崖上,上面用大字端端正正写着:劫期,勿扰。 秋临淮:“……” 他这是造了什么孽?!怎么生出这种兔崽子来?! 秋意泊跳着跳着只觉得周围的弟子太烦了,于是回了洗剑峰,也不布置什么阵法,以他现在的实力自由落体摔不死他,爬上了洗剑峰的顶端就往下跳,温夷光还搁那儿扫地呢,一见秋意泊一脸沉重还以为出了什么事,秋意泊往下跳的时候他都没反应过来,等到秋意泊第二次往下跳的时候才拦住了他:“作甚?” 秋意泊一身都是水——洗剑峰下面有个水潭,更摔不死他了。 他不想开口,拿出牌子往旁边一插:劫期,勿扰。 温夷光看了看牌子,继续扫他的地。 秋意泊就这样跳了一个下午,等到晚上的时候跟个鬼魂一样飘回了自己洞府里,禁制一关,周围又安静了下来。 好难啊……还是想不出来。 这种人不会死也不会真的受伤的规则他怎么都想不出来应该怎么办才能做到,这根本就不是他能做到的事情,哪怕把游戏门槛拔高到元婴期,大家都神魂离体进去玩,神魂受伤跟人受伤又没有什么区别,神魂挂了人基本等于死了——植物人。 元婴同理,就算是大家都分个分神出来玩,分神挂了本体依旧是要受伤的,而且分个分神出来虽不至于像他红尘诀一样需要耗费大量的神识和精血,但终究是有负担的,一局游戏撑死了一个小时,换算下来就是半个时辰,为了这点东西分个分神出来?他就是做出来恐怕也没人敢玩。 他刚刚跳崖的时候意识到了一个道理。 他想做一个游戏并非是只有自己能玩,他想要大家陪他一起玩,并且也在其中获得乐趣,而非因为他要渡劫,所以找了几个关系好的师兄弟分个分神出来不计成本的陪他走个过场。如果不能做到这一点,他就算把游戏做出来了也不能突破这个劫数,他永远也不可能用一个过场来成功渡过他的真君劫。 为什么游戏能做到人不死不伤呢? 因为游戏有一个媒介,手机,甚至可以成为游戏机,所以就算是普通人拥有了媒介,也能够只用自己的双手去操控一个角色,角色的金币、血条、重伤、装备、技能……这一切的变化都来自于数值的变化。 干,又回到原点了!他搞不出来手机这个媒介! 秋意泊点了根烟,给自己带来了片刻的放松,手机……媒介……不,他有媒介就行,不一定是手机,单纯做个游戏机出来可以吗? 不可以,做不出来。 他要是能做出来早做了,还等到现在?! 冷静一点,再想想,目前最接近手机的产品就是蜂令,蜂令借助于以无涯仙芝为核心构成的灵力辐射网络进行段距离的快速信息交互,同样游戏需要一个快速交互……不,不对,蜂令和他做的东西没有一丁点儿的关系。 他做的又不是文字游戏! 而且蜂窝网说实在的用来实现信息交互已经很艰难了,凌霄宗不知道,但他上回去百炼山他听说了百炼山已经加增了好几个蜂窝网基站,因为弟子交流的过于频繁,服务器储存容量不够了,而发出的内容大多和炼器技术有关,左右百炼山不差钱,百炼真君觉得这些不应该删除,一挥手就批了十棵无涯仙芝交给顽石真君炼制了十个基站。 烟雾缓缓地从秋意泊唇缝中溢出,袅袅散于空气之中1。 不,他不应该纠结手机,他应该想的是媒介。 修真界有什么媒介可以做出游戏机的效果呢?哪怕退一步,退两步都行。 秋意泊将烟掐灭了,媒介……什么媒介能做到自己无伤但是又亲身经历了一切? 好耳熟。 秋意泊忽然想起来了——是幻境啊! 他小时候上山拜师遇到朔云道君不就体验了一把朔云道君的人生吗?!他在幻境中老死了人又没真的死!既然能做到这么高难度的复刻人生,那是不是也能做到复刻一个游戏但不抹除本人意志?! 应该可以,绝对可以! 不过那是道君的手笔,之前在苍雾境……呃,那是个合体期的蜃妖。 人家有天赋加成,他行不行? 不试试怎么知道? 秋意泊一挥手,桌上陡然出现了从元婴到大乘期的蜃珠,朴素的木桌瞬间变得熠熠生辉了起来。这事儿说起来是渡劫,其实就是给自己挣命,秋意泊也不吝啬这一些东西! 钱都是王八蛋,花完了再赚! 秋意泊寻思了一下,自己向来不做幻境类法宝,他还是更喜欢简单粗暴火力强口径大的那种法宝,手上仅有的几个幻境法宝都是万宝炉里随机出来的,自己手上蜃珠有限,赌不起,蜃珠已经是秋意泊所知这世界上用于制作幻术类法宝最强的天材地宝了,这些用完了他总不能满世界去追杀蜃妖吧? 秋意泊倒也不是觉得不能杀,要是撞到他面前他不介意杀一杀,可满世界去追杀就为了一个可能性?他总觉得有点不太好,说不上来哪里不好,就是不太好,不想做。 秋意泊打开了笔记本,将所有的需求统计了一下: 一、以蜃珠以及可搜寻的其他幻术类天才地宝制作一个复刻峡谷的环境。 1、需求。 1能够让玩家保留记忆。 2压制玩家境界修为。 3不造成玩家真实□□上的损伤。 2、前期工作。 1查询幻术类法宝典籍,了解制作工艺、原理。 2拆分现有幻术类法宝进行分析、重构。 3询问相关人员,顽石真君、百炼真君、幻海宗幻海真君等。 二、游戏规则架构。 1、金币获取与使用。 2、生命值扣除与恢复。 3、游戏角色重构。 4、游戏登录场景流程。 …… 秋意泊一口气将这些细则全部写完,将笔一扔,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浊气,这个方案如果成立,那就用不到秘境和天地纵横卷了。 如果幻境失败,那么他就只能选择去硬怼二号方案天地纵横卷以及三号方案秘境。 他甚至觉得秘境这个方案有点离谱了,他当时是怎么想的?只要懂点脑子应该就能知道三号方案根本就是不可能做到的,如果说天地纵横卷只是一个比较离谱的规则的话,那秘境就是改天道了,他喝了几两啊?怎么就这么飘了? 秋意泊花了半个月的时间,将上述关于游戏规则方面一个个细化,亏得有上一辈子打的基础在,不用凭空想让他省了很多脑子,由于他搞得也不是什么骗氪的游戏,很多不必要的系统可以直接删除,什么对局外金币、铭文、抽奖都是不必要的,这样一来又轻松了很多。关于数值方面秋意泊不太在行,秋意泊在技能数值上不太好做,不过只要幻境的方案成立,他大可以直接往人身上套一个肉身记忆的buff就行,比如一个不是剑修的修士选了剑修这个职业,他这方面跟师兄弟们取取经,也不需要太高,直接有个保底就行了,只要能确定至少对方能发挥出保底的实力就行,如果还想更强,那就老老实实下游戏自己去练吧。 其他职业也是如此。 关于确切的技能数值方面,虽然难做,但秋意泊觉得他还是可以坚持一下的,比如…… “爹,我回凡间一趟——!” 笑死,谁说游戏必须要单独开发的,他现在就去凡间,仗着秋家位高权重,请几个数学家还不容易?哪怕退一万步确实不能帮忙直接做个数值出来,他跟人家学还不行吗?! 他好歹也是站在巨人肩膀上的人! 寿命还有一千七百年,他就是条狗也该学会了! 凡间,秋家。 “老祖——?!”秋家人都十分惊讶,不是说修仙之人度年如日,就算是根据家里头的经验,也没遇上过回来这么勤快的修士。秋家人瞬间联想到了很多不太好的消息,一个个如临大敌,秋意泊挥了挥手:“去,替我找些研究算学家来。” 早知如此,他当年就吩咐一声好好养着研院了——其实也算他的锅,他一走,没了他的巨人肩膀,国家见没有产出就不想养着这么大的科研基地,慢慢也就散了。没留给秋家也是情理之中,他一个修士,当权者要如何都奈何不了他,而且自己又不差钱,秋家在他和秋澜和之后就进入了低迷期,哪里养得起千把号人的研究院? 这种地方素来都是倾国之力供养的。 秋意泊想了想,又道:“不必忙,去把当年研院的名单调出来,查查有没有后人,我亲自去请教。” 到底是一起合作过的,按照基因来说,聪明人的后代也是聪明人的概率比较高。 而且这年头又不讲究独生,一般只要养得起那就可劲生,那么多孩子总能命中一个吧? 新科状元宣桐总觉得最近不太正常,他总觉得似乎有人在跟着他,可他堂堂新科状元,翰林院翰林,又早已娶妻,前无旧怨,后无新仇,怎么想也不至于有人特意要害他吧? 说不定只是官家派来的锦衣卫日常盯梢? 宣桐想到这里,腰杆子挺得更直了,回了府邸还特意吩咐家中夫人去做些善事。 他回到了书房,正想松一口气,忽地发现桌面上端端正正地摆了一个拜帖,他狐疑的看了看,没有立刻伸手去拿,而是唤来了书童,问道:“书墨,可有人进我的书房?” 书墨从小就跟着他了,闻言老老实实地说:“回老爷的话,没有。” 宣桐微微颔首,道:“好,那你下去吧,今日我有些事情,令人不得随意打扰我。” “是,老爷。” 宣桐驱走了书墨,拿了一块帕子小心翼翼地把拜帖翻了开来,只见上面是一笔馆阁体,说是馆阁体,却又能看出来书写之人十分随意,许多地方都还未抹去锋芒,上面写着:【闻宣大人精通算学,天下无双,秋某不日便来拜会。】 下方留了姓名。 【秋意泊】。 宣桐瞪了拜帖半晌,啪的一下把拜帖扔到了地上。 谁耍着他玩呢?!谁不知道秋意泊就是大名鼎鼎的小秋相、秋岁星?!秋岁星作古都不止百年了!他去年考会试还考了他的策论题呢! 330 第 330 章 宣桐气了好一会儿,正打算拿书墨问问罪,虽然他是个清闲的翰林郎,但书房重地被人塞进了张拜帖还不知不觉的,自然是书墨的问题,忽然宣桐又想起了什么,把地上帖子捡了起来,他总觉得这字格外的眼熟。 明明字不如何,不论是放在考场还是官场都得叫上头排揎一顿的字,他就是觉得眼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看过。 他看了好一会儿,决定这还是烧了吧,他看着看着总觉得背后凉气直冒。 正将拜帖凑上火烛之隙,有人淡淡地说:“看来宣郎是收到了。” 宣桐闻声抬眼望去,只见书房的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大大的敞开了,有一个白发青衣的青年侧坐其上,他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饶是对方容貌俊美无匹,不像是什么精怪鬼魂,但他还是颤声问道:“你、你是何人?!” “子、子不语怪力乱神!” 秋意泊听了也不禁笑,他能从宣桐的脸上看出一二分故人的容貌来,他道:“确实,吓着你了。” “我是秋意泊,曾与你先祖共事过一阵,如今贸然来访,是为了请宣郎替我办一件事。”秋意泊三言两语将事情说清楚了,“若是不信……” 他的目光在书房的书架上扫了一圈:“左起第二书架三层第五本书,应有我的亲笔,宣郎一看便知。” 宣桐目光不禁跟着他所指的方向望了过去,随即整个人就如同晴天霹雳一般,他知道这人说的是哪本书,这一层摆着的都是他家祖传的笔记,自小他就对算学极有兴趣,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什么四书五经应付了事便是,家中无法,只得将先祖的手札交给了他,指着上面小秋相留下的亲笔叫他看。 据说当年先祖与他一样,醉心算学,无心其他,明明先祖才华十分出众,却在考中秀才功名后便不再研习经典,直言道是家中要他考一个秀才,他考中了,以后家中也有秀才一份禄米岁粮,日子可过了,他这个做儿子的也算是尽孝了,他现下要专注研究算学,若家中不允,他便出门游历去,家中也是无奈,便随先祖不再研习经卷,在家一心钻研算术。 小秋相得知后亲自拜访先祖,先祖并不欲理会,小秋相便提笔在先祖手札上留了一行字,先祖看后求入研院,小秋相却要先祖先取功名,若能放下,才可入研院,先祖便放下算学,一心科举,待高中状元后便挂冠而去,入了小秋相的研院,至死未离。这才有了后来震惊天下算学大师的《正负开方术》1。 他看后心中大有所感,便也放下算学,想学先祖金榜提名后再行钻研算学,他呆呆的看着那本手札,百余年前留下的手札是破旧的,书封周围都起了毛边,纸页枯黄,若不是年年有人晾晒修补,这本手札早已留存不下来了。可他如今呢?当着一个翰林郎,日日不是浑浑噩噩便是一心钻营,浑然忘却了之前的大志。 他想起来了,这张拜帖的字迹与先祖手札上小秋相留下的字迹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他看向秋意泊,他本来想问一句秋意泊到底是人是鬼,可转念一想,小秋相岁星之名人尽皆知,如今不论是朱明国境内还是他国境内都能见到岁星庙,小秋相他老人家……恐怕当真是仙人吧。 宣桐也不必再去翻那本手札,恭恭敬敬地给秋意泊行了个礼:“秋相所托,晚辈必定竭尽所能。” “不必紧张,也并非什么大事。”秋意泊翻下了窗户,大大方方地坐在了书桌后的主位上,提笔写下了自己的问题,示意宣桐来看,宣桐看了一遍,只觉得十分简单,不由问道:“秋相您这是……” 故意来考他吗? 倒也不必用这么简单的问题。 秋意泊道:“确实不难,繁琐了些,我有大用,还要劳烦宣郎了,越快越好。” “三天之内我一定算出来!秋相勿忧!” “倒也不必那么紧张,半年即可。” 秋意泊所说大事,无一不是震惊天下,宣桐当即点头如捣蒜,接了稿子便专心算了起来,连秋意泊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他甚至还有点疑惑,小秋相文采堪称朱明第一,六元及第,怎么写问题是用大白话写的,还写的跟个话本子一样。 有侠客十人,以十天干为功力计算,在旅途中可获取对战经验提升内力,下面的问题一堆,包括与人对战多少场可以提升一阶功力,每一层功力提升是多少,侠客之间功力相等,各有招式四个,分别为……若甲级侠客对甲级侠客使用招式甲,可以对对方造成多少伤害,甲级侠客对乙级侠客使用招式甲,可对对方造成多少伤害…… 宣桐摇了摇头,将自己大不敬的想法按了下去,秋相必然是不能透露天机,这才将真正的算题掩盖在这话本子之下!他一定要好好计算,若能得出一个公式更好,他一定要让秋相看看他不逊于先祖的能力! 秋意泊也没想到宣桐能想这么多,他来的快,走得也快,除却宣桐外他还亲自找了两个人,都是当年研院的后代,再有秋家也将他的问题留了下来,有子弟自告奋勇领了差事,前去拜访各大算学名家。 他自己转而又去了百炼山,百炼真君听了他的问题直接把他往顽石真君那边一领,言明这种问题还是找顽石师叔比较好。 天下炼器大师奇石真君第一,顽石真君第二,如此盛名之下,自然也有专精幻术的修士求上门来,秋意泊来得巧,正好遇上了幻海宗掌门幻海真君。 秋意泊自己都觉得巧过头了。 百多年未见幻海真君,可她依旧如天榜之时一般,身着一袭华美宫装,牡丹掩鬓,手持宫扇,端的是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2,她一见秋意泊,便俏生生地用宫扇掩面:“我今日出门前还心有所感,想是有什么喜事,原来是落在了秋真人这里。” “秋意泊见过两位师叔。”秋意泊也是个很无耻的玩意儿,想着有求于人,张口也不喊人家什么真君了,直接喊师叔来拉关系,他笑眯眯地道:“我见师叔,喜不自胜。” “倒是越来越会说话了。”幻海真君咯咯直笑,顽石真君则是比较关注秋意泊的境界问题:“师侄,你怎么来了?” 秋意泊一身劫数的气息十分明显。 秋意泊苦笑道:“师叔容禀,我最近遇上了一个难题,偏偏劫数又应在了这里,只好赶紧来求师叔帮忙了。” 顽石真君想也是,反倒是幻海真君笑得花枝乱颤:“哎?秋真人劫数应在了炼器上?” 幻海真君话说的促狭,秋意泊无奈的笑了笑,顽石真君也不禁微微一笑:“幻海真君就莫要逗小辈了。” 幻海真君颔首,美目流转:“也罢,左右我也不急这一日两日,从北域一路而来,我也疲乏得很,先告辞了。” 秋意泊道:“幻海师叔若是不介意,帮一帮晚辈也是好的。” 之前天榜那一战,因为长风谷的关系,幻海宗和凌霄宗也算是搭上了友谊的小船,虽然一在东域一在北域,但也有些往来,最重要的是当年秋意泊拿着那几卷卷轴狠狠挫了挫长风谷的锐气,她自然是对秋意泊十分有好感,秋意泊愿意主动开口请她听一听,幻海真君自然也不介意留下指点两句。 幻海真君也便真的坐下了。 顽石真君也不介意,凌霄宗和幻海宗关系好,四舍五入百炼山和幻海宗也有了交情,秋意泊本人都不介意,他介意个什么?他问道:“师侄有什么问题只管问就是了。” 秋意泊想了想道:“师叔,我想做一个幻境法宝,但我对幻境法宝实在是了解过浅,此前那几卷卷轴也是碰了运气才做出来的,我曾经遇到过一位道君残魂,那位道君叫我在幻境中过了一世,我在幻境中老死,于我本人却是无所损伤的,我想问这等如同黄粱一梦,却又身临其境的幻境应该怎么制作呢?” 幻海真君听秋意泊一开口就知道了他为什么要她留下来。她与顽石真君对视了一眼,顽石真君想了想道:“不难,可与你而言却不大合适。” 秋意泊看着他,顽石真君解释道:“如此身临其境的幻境,若非自小修习相关道统的人不太好施展,除非有格外强大的境界与神识做基础,你只不过化神,想要构建一个完整的幻境对你而言太过于困难了。” 秋意泊摇了摇头道:“不需要一个完整的世界,只需要大概……” 他想了想,比划了一下山顶的范围:“大约有一座山的大小就够了。” 顽石真君颔首:“这就容易许多,我教你便是。” 幻海真君倒是插了一句嘴:“不知秋师侄是想要那等完全忘却本身记忆的,还是保留记忆的?” 秋意泊觉得还是留下本身记忆最好,但他还是问:“如果我想各做一个呢?” 幻海真君伸出一手,五指间陡然出现了一团瑰丽的彩光,不过转瞬间,脚下便成了一片虚无,再看头顶,便是一座偌大的城市倒影,不见幻海真君如何动作,那幻影便又翻倒了过来,到了他们脚下,头顶为一片蓝色所占据,三人便如同凭空坐于空中一 般。 幻海真君一弹指,他们就又坐到了城中央,两侧有行人走动,摊贩林立,甚至还有皇宫官服,人人神态自然,热灶上飘的烟火气,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秋意泊甚至还闻到了隔壁馄饨摊上飘来的高汤的香气,陡然之间,行人尖叫奔跑了起来,远处有七八个锦衣青年大笑着策马狂奔而来,他看着他们接近,看着他们将挡在路上的白菜踩了个稀烂,又向他们而来,直到马蹄在他们面前,他几乎闻到了马匹呼吸之间喷出的兽类的腥臊气,这个世界陡然便暂停了下来。 幻海真君笑道:“如何?” 秋意泊不禁点头:“分毫毕现,如临其境。” 幻海真君解释道:“此乃北域凡间留国首都之景,并非我胡乱编造,幻海宗道统可窥视人心,借人心之缺,补我道统之圆满,可若是只是描绘一个场景,却是简单的。” “师侄此来其实我十分不解,见师侄当年那两卷桃花清溪,已有几分意境了,若师侄想要造一个这般的幻境,也是如此。” “师叔的意思是如果我想要造一个幻境,那么我一定要对这个幻境十分了解,最好是真实肉眼见过,这样才能显得真实?” “是。”幻海真君笑吟吟地道:“只不过师侄不曾修习我幻海宗道统,想要凭空造出还是难的。最重要的是,如何才能使人不伤……这一点就要问顽石真君了。” 幻海门的幻术确实是首屈一指,但门派立于世间,总不好让弟子天天逃吧?大部分幻术是建立在对敌的机制上的,入幻境的是神魂,一旦神魂沉沦,那幻亦是真。如秋意泊那两卷桃花清溪,幻境中的灵兽就能对修士造成伤害,但他用的却不是什么幻亦真,而是确实将虚幻之物拟为真实,那就是另外一条路子,所以当年幻海真君说秋意泊有天赋,能无师自通做出来那两卷。 也有如秋意泊所说那般专门用来历练门下弟子心境的,可那就不是简单学两个法门的事情了。没有数百年上千年的造诣,怎么也做不出来的。 要不然再简单一点,如她这个,人与幻境并不互通,捏个风景罢了,稍稍学学也就会了。 顽石真君想了想:“门中此类天材地宝不少,想必不会缺了你的……若是以神魂进入,难以不伤,可若是以傀儡替代呢?修士操纵傀儡,也不过是分一丝神识罢了……” 秋意泊摇头道:“若傀儡伤亡,修士一样是要受伤的,这些材料我不是舍不得,只是次数一多,难免有所负累。” 真要做成农药,打一局一个小时,傀儡可以设计成角色,佩戴血条,血条归零就压回泉水等复活,可难免有意外的时候,真遇上把傀儡打爆了的,这一丝神识可就没了,次数一多,当然是伤身体的。 在武德充沛的修仙界,这个方案并不适合。 秋意泊早就想过了,否则他不会觉得幻境才是最好的选择。 顽石真君的手指在岸上缓缓叩击着,他也同样困于秋意泊的问题,关键是怎么使人不伤,却又能亲身经历,最关键是秋意泊修为还低,撑不起来——他所说的幻境,也是道君境界布置的,比他修为都高一个大境界呢,秋意泊怎么能和人家学?尤其是人家也可能是学过幻术类的神通法门的。 让秋意泊去学幻海宗的道统是不太可能的,秋意泊都是化神期马上叩问合体境界的了,和幻海宗关系好,估计也没有到幻海真君能将本门道统送给秋意泊学着玩的地步——秋意泊正儿八经拜了奇石真君为师,学的也只是奇石真君独门的炼器手法,不是百炼山的道统。 幻海真君没有说话,秋意泊也没有,顽石真君亦是如此,各自沉思着如何才能办到。 顽石真君沉思良久,道:“还是需要一个媒介。” 秋意泊入的那个大能的幻境,是将秋意泊投射到了‘自己’的身上,故而伤不是秋意泊伤,死也不是秋意泊死,问题是这样的媒介要怎么才能做出来,还得能叫人能自由行动。 保留神智这好说,让人忘记才是比较难办的。 幻海真君道:“嗯?这倒是好办,看师侄已是了然于胸,师侄你自己办了也就好了。” 秋意泊心中一动,他还没思索明白,就听幻海真君道:“道统是教不了你,但教你两个幻术的法门神通还是好办的。” 秋意泊大喜过望,正要道谢,幻海真君一摆手:“不必谢我,回头待你成就真君,我寻你来炼器不许说没空便是对得起我了。” 秋意泊疯狂点头:“多谢师叔。” 幻海真君咬着唇吃吃笑了笑,将两个玉简抛给了秋意泊:“我这段时间都会在百炼山,你尽快去学吧,若有什么不懂来问我便是。” 顽石真君摇了摇头,又给了秋意泊两本关于幻境法宝的典籍,就叫秋意泊先找个地方好好研究去,秋意泊满脸感动地走了,见他走了,幻海真君才道:“我也没做什么吧?怎么那小子看我跟神仙一样?” 顽石真君轻笑道:“幻海真君不懂。” 有时候不是不懂,也不是没办法解决,可就是卡在那么一个点子上硬是转不过弯来,叫幻海真君三言两句给点通了,相当于行至死路豁然开朗,那种感激说出来幻海真君也是不会懂的。 幻海真君翻了个白眼,她呸了一声道:“你们搞炼器的都是一群疯子!” 顽石真君也不介意,张口便是:“幻海真君的法宝还做吗?” 幻海真君立刻收敛了神色,客气又端庄的颔首致谢:“多谢顽石真君。” 秋意泊还是老规矩,开一间地火室,贡献值账上扣。他用神识扫了一下两个玉简,一个法门叫做‘如梦似幻’,一个法门叫做‘黄粱’,第一个法门说是法门有点夸张了,其实严格来说是一个关于幻术的新手入门教程,讲了幻术的原理。第二个法门才是要点,如何营造一个幻境。 秋意泊先跟着新手入门学了学,这时候他就很想给天道爸爸上三炷香,感谢天道爸爸给了他一个好悟性,没有让他从新手入门到入土。他尝试着跟着教程捏造了一个简单的幻境,按照教程他需要先挑选了一个记忆中最深刻的景象,最好是风景,不要太多的人物,也不要太多的动物,然后将这个场景进行拟真化。 很快,他面前便出现了一丝金芒,随即金芒吞噬了整片黑灰色的石壁,一朵朵云彩从金芒中浮现了出来,云彩连绵,便是天空,湖泊,曦阳的光笼罩了万物,浮光跃金。 但它是死的。 是的,就跟一张照片一样,它是个死物,没有风,没有阳光笼罩在身上的温暖的感觉,没有湖泊潮湿的气息,和方才幻海真君所展现出来的幻境有本质的区别。 秋意泊皱着眉头看着这一切,忽然眼前的景象恍惚了一下,几乎有溃散的迹象。秋意泊又努力去想着那个场景,幻境才又恢复了原样。他灵机一动,从纳戒中取出了一颗幻海珠,正所谓境界不够装备来凑,幻海珠是制作幻境法宝上等的天材地宝,虽然比蜃珠要差,不过秋意泊觉得还是慢慢来比较好。有了幻海珠,现有的景象就不会因为他的走神而消散。 他根据教程,想了想当时自己站在那里,风是什么样的,从哪个方向来,风的力度是如何的,风是什么样的气味,努力去将脑中有关于当时风的一切记忆都掏出来,贯注入幻海珠中,缓缓地,秋意泊感知到了风,他感觉到了风从记忆中的方向吹了过来,带着潮湿的水汽和草木的清香,若有若无。 再有便是水面的波纹,水为什么会动,因为有风,为什么跳跃着金光,因为有初升的曦阳。草为什么会动,因为有风,为什么草的表面也会有金色,因为也有曦阳。曦阳从何而来,因为地球旋转,日升月沉。 曦阳、风、水、草、云朵、天空连成了一道完美的因果线,秋意泊双目紧闭,慢慢地将这一切灌入幻海珠中,而他不知道的是,在此刻,眼前的一幕已经为记忆中的场景所替代,风呼啸而来,草木轻摆,湖泊而起涟漪,一只大雁从湖中飞起,高鸣着冲向天空,无数大雁随之而起,跟随着它的轨迹,展翅而飞。 他似乎听到了那高高低低的雁鸣之声,唇畔也溢出了一丝笑意。 他的身边出现了一个人,他骑在马上,侧目来看秋意泊,眉眼皆是纯澈的笑意:“好多鸟。” ‘秋意泊’回答他:“你就想到了这?” “太阳看起来像咸鸭蛋黄算不算?还会流油?” “还有呢?” “会飞,牛逼。” ‘秋意泊’大笑着纵身而起,一把扯过了泊意秋,疏狂化鹤,载着他们扶摇直上,冲入云霄:“我们也会,何必要去羡慕他们——!” 秋意泊睁开双眼,他看着天际伴随着群雁的身影,轻轻笑了笑。 这居然已经是好久之前的事情了啊。 虽然才分开没有几日,但他有点想泊意秋了。:,, 331 第 331 章 想归想,活还是要干的,经过秋意泊格外深刻的记忆雕琢,这一幅曦阳初升图已经和记忆中没有任何区别了,他尝试着在里头走动了一下,并没有出现任何交互反应,类比一下这就是个不太成熟的全息电影,入内者除了‘看’外没有任何的权限。 记忆中是怎么样就是怎么样,‘自己’还在天上跟个傻缺一样绕圈呢,这一幕并没有第三人,自然也没有现在的他。 秋意泊取了个空匣子出来,随手将这颗幻海珠扔了进去,又取了一颗新的,继续从记忆中挑选格外深刻的记忆来制作场景。 任何事情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他小时候学炼器,光是泥巴小妖兽就搓了千八百个,左右也不吃力,幻海珠也管够,秋意泊便安安静静地练习起来。 做了二十个片段后,秋意泊算了算时间,已经过去了二十天,相当于平均每天他可以做一个幻境出来,当然,随着熟练度上升,他做的幻境也越来越精细,不同于一开始的得仔细的一点点填充细节,现在他学会了挑选好场景后在脑中补完这个场景的要素,然后一口气将场景灌入即可,同样的,能够一次性连绵灌入的记忆时间也越来越长。 秋意泊做到第五十颗的时候,忽地灵机一动,将自己在现代的家模拟了出来,家里是两室一厅一卫,非常标准的老公房配置,没有公摊这个说法,所以家里显得很宽敞,空调是他穿越前不久才换的一级耗能,吹得时候不会有嗡嗡的噪音,上面的标志是怎么样的,冰箱里有些什么,冰箱上的智能面板锁定的温度是多少……他故意没有将自己的记忆添加进去,可是等到幻海珠开始放映的时候,他看见了自己仰躺在家里那个宽大的躺椅上,一条腿踩在电脑桌的边缘,看着手机时不时笑一笑。 是在。 秋意泊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他尝试着想要坐到床上,但他并没有办法触碰到床,他看着带着一层薄绒的加绒被子,突然就想起来了当时买到手惊为天人的感觉,那一个冬天自己都想方设法找时间往床上躺,恨不得不出来,这床四件套也成功让他迟到了很多次。 秋意泊以为他忘记了,但是实际上它是什么手感,什么花纹,他依旧记得很清楚,乃至因为太懒一个冬天不想换,导致洗出来的水都发黑了。 嗯……这也不能怪他,毕竟一个人换四件套挺累的,他天天还得加班,到家都快十点了,哪有功夫搞这些。 他下意识的伸出手想要碰一碰,手指悬在空中却又停下了,他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手指慢慢地收了回来,在掌心中蜷缩起来,他走到电脑椅旁边看了看自己的手机屏幕,很快就搜寻到了大概是什么时间看的,正好是他沉迷农药的时间,看天色是下午,应该是周日吧,再看一会儿估摸着就想打游戏了。 再等一会儿吧,看看游戏也挺好。 秋意泊等了大概半个小时,手机中终于传来了熟悉的logo声音,秋意泊看着‘秋意泊’转到了微信,和人聊了两句,就点击窗口上车一起开黑。 打游戏嘛,打得久了总会认识几个开黑队友,游戏里联络不上,就加个微信好友方便开黑。 这是一局很坑的对局,秋意泊想起来了。 他主玩中单,原则来说只要队友是个正常人,他就能带飞,但奈何这种靠随机匹配的游戏……这么说,华国总人口1375亿人(2015年),十三亿人,不出几个傻逼你以为你活在天堂? 这一局射手带妹,妹妹不抢个瑶妹蔡文姬之类的软辅和她的射手哥哥相依相偎,秒选一手妲己,于是秋意泊只能选了东皇打辅助,开黑队友选了打野,还有一个匹配的玩家选了上单,本来好好打这一局也能稳,毕竟这个打野是个野爹,要不是在一局游戏中和秋意泊在野区相逢无数次,杀了个你来我往人家还不屑加他好友开黑,有他在,杀到对面不敢出泉水也是常规操作。 然后小情侣就开始骚操作了,先是妲己吃完中线直奔野区,摇铃让射手来吃小怪,顺道收走了野爹的红buff,紧接着跑到下路一路跟着射手,还买了辅助装备,打定主意要让射手吃两路兵线……真要这么打,射手起来了也好,结果好家伙,这射手吃满了经济和buff就被对面百里守约一枪一个小朋友。 这相当于什么呢?相当于薅了自家队友的金币全送给了对手。 野爹被吃经济吃得没办法,只能扣了秋意泊去对方野区反野,对手在射手面前走了他都不知道要提醒他们一下,眼睁睁看着他们两死了还开嘲讽骂他们两菜,骂一两句就算了,对方还不带停的,他两都忍了下来,专心打经济,哪想到对方开始犯傻了,他两去哪射手报点,自己拼命送人头喂肥了对面,最后当然是输了,气得秋意泊下了游戏气得干了一瓶可乐还直打嗝。 秋意泊想到此处,会心一笑。 其实他知道他不该想这么多,可是又凭什么不该呢?他于此处,并非为追求天道玄奥,亦非为攀登高天之上,他活了那么长,活了那么短,分出一瞬怀念往昔……绰绰有余,理所应当。 游戏看够了,秋意泊便转身想去客厅看看,可以的话他还想去市外看一看,当时蜃妖也选了这一段记忆来制作幻境,说明这里确实是他记忆最深刻的地方,他想看看自己和蜃妖的差距,他想看看他的记忆能够让这段幻境走到多远的地方。 转身的瞬间,秋意泊就知道要坏。 无他,他家的床在床沿的地方为了不让席梦思滑下去就设计了一圈凸起的边缘,拐角的地方虽然是圆角,但到底是木头的,而人的小腿是肉和无数神经组成的,撞上去能痛到跳脚。 秋意泊心中一顿,哦对,又忘了,自己是撞不到的。 忽然之间,床架子发出了一声闷响,随即一股剧痛从秋意泊的小腿袭了上来,他嗷得一声就倒在了床上,龇牙咧嘴的抱着自己的小腿,他一边揉一边抽气,眼睛却有些震惊地看着屁股底下的床,又看了看自己的腿——被床角撞到的痛不必言说。 哎?居然真的碰到了? 一旁电脑桌前的‘秋意泊’猛地喷出一口可乐,指着秋意泊道:“卧槽,你他妈谁?!怎么到我床上的?!我报警了!” 说着,‘秋意泊’还操起了一旁去漫展买的斩魄刀,一手拿着手机开始报警。 秋意泊目瞪狗呆,这也行? 最后秋意泊是被警察带走的,警察就是他想象中那样的,比较年长的那个国字脸,一身正气,眼睛很亮,年轻的那个警察则是长得比较帅一点,对方还嘀咕了一句:“操,这年头闯人家门还带穿s的?” 年长的警察给了年轻的那个一个眼神:“户主跟我们去警察局备个案啊!” ‘秋意泊’连忙说好,年轻那个警察先一步出门,秋意泊听他小声跟年长的那个说:“我怎么觉得这家搞得跟同性恋招-嫖没谈好价格一样?” 年长的警察给了他一个‘你闭嘴’的眼神,把两个秋意泊一并带回了警察局。 秋意泊很好奇他们眼中他的模样是什么样的,按照道理说虽然曾经的他没有现在那么好看,但那也只是气质、皮肤之类的问题,五官大致轮廓还是相同的,当个不太像的双胞胎还是很有说服力的。 其实这个也不能说曾经的自己就不好看了,不过毕竟居移气养移体,他自小风水宝地住着天材地宝吃着,现在的肉身严格来说就是灵气聚合物,当然比从小吸着雾霾吃着各种科技产品还天天加班到深夜加得油光满面的‘秋意泊’要好看一些。 秋意泊坐警车上,看着窗外道路俨然,高楼大厦林立,他侧脸看向‘秋意泊’,没想到‘秋意泊’也在看他,见他看来喷了一句:“看什么看?这事儿不可能私了!” 秋意泊看得出来,其实‘他’已经有点嘀咕了,倒不是其他,自己的脸自己还不认识吗?刚刚可能是一时紧张没反应过来,现在多看看可不是越看越像? 秋意泊不由轻笑了起来,打了个响指,顿时世界的一切都停了下来,他自幻境中脱离,将它好好封存在幻海珠中,打算一会儿拿去给幻海真君好好看一看,哪想到仔细一看才发现手中这颗下品的幻海珠已经出现了条条裂纹,他还没来得及救,这颗幻海珠就彻底崩溃了。 秋意泊看着掌心中碎成了齑粉的幻海珠,重新换了一颗上品的幻海珠重现方才的场景,再度入内。 很快,他就发现了问题所在——他的记忆太完整了,完整到了路人的神态、城市的地标,因为确切的在那里生活过,他甚至可以在里面驾驶车辆,一路开到城市边缘的购物中心,因为是周末,里头满满当当的是人,每个人都在说话,不止是秋意泊听到的,他们在根据逻辑接着对话,乃至经过购物中心里头卖彩妆的店铺,还能闻到里面各种香料掺杂在一起的复杂的香气。 一颗幻海珠的容量并不足以乘载这些。 秋意泊第一个反应是拿出了幻海真君给他的另外一个法门,那个名叫‘黄粱’的法门,待仔细研习了几日,才发现自己是因为对那个世界太过熟悉,又因为意识已经习惯,不能立刻领悟到这里是幻境,总要转个弯才能领悟到,于是无意间走了个捷径,要是换作其他就没这么简单了。 黄粱一梦的要领就在于幻境要真,想要骗过入内者,就要先说服制作者本身。 秋意泊想到自己三千多个小时的对局,感觉峡谷绝对没问题,突然之间,他悟了——哎嘿,他为什么不能做个现代的幻境,然后让大家进来玩手机呢? 啧啧,这格局一下子就打开了有没有! 还能让大家被科技文明浸染一下! 秋意泊是一个说做就做的人,当即掏出了一堆天材地宝,甚至大手笔地拿了一颗大乘蜃妖的蜃珠来打底,万宝炉许久没开炉,得知有活干了比秋意泊还雀跃,然后非常合情合理的……炸炉了。 一切都很顺利,一切都很正常,但在出炉的那一刹那炸炉了。 秋意泊这辈子都没炸过几次炉!他人都傻了。 就算是做跨境的法宝,失败那也是最后雷劫过不去啊!怎么会到了连炉子都出不了的地步?就算是当年做霞影,他也是知道哪里有问题才会炸炉,现在是一切都很对头,但是就是炸了。 秋意泊又试了一次,这次可好,刚灌入记忆蜃珠就裂了。 秋意泊可以保证这颗蜃珠品质只有比上一颗更好,没有更差。 再来一颗,这次连幻境的基本雏形都凝聚不起来,秋意泊顿了顿,心中陡然灵光一现,举手发誓:“此境一成,绝无除我之外第二人可入内。” 除我——我和我的分神不在此列。 这次幻境法宝顺顺利利就成了,连天劫都没有,如同顺水推舟一样,秋意泊悟了,这样跨时代的文明是不允许陡然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就如同他在凡间可以研发牛痘,可以研发大炮,那是建立在已有的条件上进行的确实的研究,甚至除了牛痘外秋意泊只是提出一个设想,给出一个大概范围,然后叫人去代替自己研发,设想是可以瞎几把乱提的,但做不做的出来主要还是看的研院。要是秋意泊用玄学手段手搓一个核弹直接让朱明国拿去打其他国家,天道第一个劈死他。 而他想要这样的法宝是做什么呢? 让大家进来感受科技美学。 有人进就有人出,这个世界点的是修仙技能树,但凡有个人出现高呼我们要点科技树,一边修仙,一边搞科技,轰穿天道不是梦……啧啧,换个简单的说法,世界的进程可以加快,但不可以跳跃。 或许等到凡间将科技树点上来,修仙界也会跟随着一起开始点,但绝不是现在。 不过秋意泊自己做了自己玩儿就没问题——再通俗一点,搞个簧片自己藏在家里看看没有人管,但是拿出去大家一起聚众观看那就犯法了。 秋意泊搞出来后也不再拘泥这个幻境,而是直接选取了一颗蜃珠开始营造峡谷地图,峡谷地图适当五倍放大,这样比较适合大家对打,不然就那么点地方,打什么打,万一有人大开大合的都不够伸手的……秋意泊想到这里,决定调高一点难度,都五倍放大了,为什么不能放得更大?为什么不能按照他的设定想放多大放多大? 这并不难,对于一颗高品质蜃珠而言,连几座几千万人口的城都能装进去,更何况秋意泊只想做一个只有区区十几个怪兽的地图?秋意泊尝试了一下,最高他可以将地图放大一千倍——这就很大了,大概有整个凌霄宗宗门范围那么大。最小则是一倍缩小,真·山间小路。 关于防御塔和怪兽则是一套模式,只不过其中数值不同,秋意泊只需要先将壳子模拟出来,回头等数值到了再补充一下…… 而关于其中难点,秋意泊就如同幻海真君所说,将自己说服——哦,也不需要说服自己,打个游戏游戏角色受伤或者死亡跟他本人有什么关系?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顽石真君拿着棉布擦拭着幻海真君送来的天材地宝,摇头叹气道:“也不知道秋师侄怎么样了……” 幻海真君以扇掩唇,“许是不错?叫他遇了难事来问我,都四个月了,也不见他出关,应是很顺遂的。” 顽石真君也觉得是,秋意泊从来不做什么有问题自己想半天想不出来再来问的事情,他向来有问题就问。其实四个月的时间并不久,但他们两觉得以秋意泊的资质悟性应该已经将那两个法门吃透了。幻海真君又道:“看看我这颗蜃珠如何?我寻了许久才寻到的。” “品质不错。”顽石真君颔首赞了一句,其实他也应该闭关为幻海真君制作法宝了,但秋意泊不出来,他总有点放心不下,故而便等一等。幻海真君摇头道:“你要是说不好也没有了,现在蜃妖一族都藏起来了,这一颗还是宗门中的藏品呢。” 话音未落,就见远处有一道虹影飞来,近了一看,原来是秋意泊,他驾着一朵散发着七彩霞光的云朵,双眼晶亮,他在他们面前落了下来,行了个大礼:“多谢两位师叔提点,我已经吃透了。” 幻海真君眼皮子跳了跳,告诉自己要冷静,虽然她早已知道秋意泊天资绝顶,但真亲耳听到还是觉得有些荒谬,她微微一笑道:“嗯?叫我看看?” 秋意泊笑眯眯地将一件法宝递了过去,这法宝四面是极薄的菱形组成,中间则是悬浮着一颗流光溢彩的宝珠,幻海真君怎么认不出来这也是蜃珠?光这一颗就要比她交给顽石真君的品质要好得多。 顽石真君伸手接了来看,秋意泊道:“两位师叔试试?怪好玩的。” 两人神识一扫,便入了幻境之中,霎时间温暖的阳光笼罩了他们,眼前则是蹲坐着一只半人高的……猫?是猫吧?说是猫,没见过这么大的猫的,说是豹子吧,看着猫甜美可爱的脸又说不出来,下一刻猫说话了:“仙人,您真的是仙人吗?” 两人下意识想点头,却突然发现自己法力全失,并且心中有一道声音提点他们:你不是仙人,你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侠客。 但很明显眼前的猫是妖怪,要是被看出来不是仙人的话会被吃掉的吧? 大猫咪顶着湿漉漉的蓝色大眼睛,小心翼翼地将三颗水果用爪子拨到了他们的面前:“仙人,这是我所有家当了,马上就要到雨季了,如果没有房子的话这个雨季会很难过……仙人可以帮我修补我的房子吗?” 顽石真君和幻海真君都顺着它的意思点了头,很快他们就在脑中冥冥之音的提示下,开始修起了面前破旧的房子,什么屋顶漏雨,得去树林里选桦木或者松木劈成板子修屋顶,修完了就提示他们饿了,得摘果子和蘑菇,如果想吃肉还得去找猎户换肉。 他们在幻境的作用□□验了一下已经忘记了许久的感受——饿。 一斤蘑菇才能换一个鸡腿,还是生的,得自己烤,但唯一的有点是蘑菇都是一两一个,两斤蘑菇摘三十二个就行,蘑菇上还提示这是稀有的野生菌,十分鲜美,但部分有毒,谨慎食用。 幻海真君不信邪,烤了一串蘑菇来吃,还没半个时辰就感觉到自己腹痛如绞,眼前出现了各种幻觉,险些爬都爬不起来,被顽石真君安排在破旧的木屋里,感受着潮湿的霉气,外面已经下起了雨来,亏得刚刚已经把屋顶给补了,否则她现在就得被冰凉的雨在脸上胡乱的拍。 顽石真君过了一个晚上才回来,手里还拿着药,说是挖了十斤蘑菇才在郎中那边换了一瓶解毒药。 而小猫咪在一旁担忧的看着他们,小声道:“仙人也会中毒吗?” 小猫咪张开了嘴巴,露出了里面满口尖锐的利齿:“该不会你们是骗我的吧?” 顽石真君立刻道:“道……我妹妹效仿神农尝百草,为了体恤万民才刻意体验中毒的感觉罢了。” 小猫咪立刻恢复了天真可爱的模样,用粉红色的鼻子拱了拱幻海真君,感动得说:“仙人真好!” 两人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真好哄啊! 紧接着第二日幻海真君就好了,跟着顽石真君一道去森林找材料,期间捡到了一本《基础炼器入门》的秘籍,两人翻开一看,里面居然教如何炼器的,他们才知道原来这片森林十分危险,距离雨季还有三个月,一旦雨季来临没有房屋庇身的妖兽就会大开杀戒,肆意猎杀在林中游荡的一切生物,故而他们要在雨季来临之前修好房子,且必须要修得特别好,什么防御阵法铜墙铁壁都得加上,否则妖兽就会冲进房子来大开杀戒。 顽石真君是有口皆碑的炼器大能,有了这本秘籍,他就感觉到自己这一方面的限制被解除了——那基本等于开挂了,不必顽石真君费多大的功夫,屋子就修好了。 他们通关了。 下一瞬间,他们就回到了现实世界,秋意泊在那儿笑眯眯地看:“两位师叔,玩得可好?” 没打出be吧? 他设定万一被猫妖识破/没修好房子/中途误入险境就会被五马分尸/砍头/吃成一堆马赛克……也没多少,就二十多个be结局罢了。:,, 332 第 332 章 不过看顽石真君和幻海真君的模样,显然在里面过得很滋润,有了二十几个be,当然也有he,这本来就是一个尝试性做的关于炼器的生存种田小游戏,顽石真君一旦解锁了相关技能,那就是满级大佬回新手村,杀鸡都操一把屠龙刀。 幻海真君面色红润,眼中笑意盈盈,她见天地变幻便知道他们已经出来了,用手中团扇敲了一下秋意泊的手臂:“你唤我一声师叔,我便教你法门,结果你倒好,叫我进去砍柴摘果子,你这个促狭的东西!” 秋意泊轻笑道:“那师叔学会了炼器吗?” 幻海真君也笑,指着顽石真君道:“有你顽石师叔在,哪轮得上我动手?说起来你那金丝楠木也太难寻了,我和顽石爬了好几座山才在一个山谷里寻到!真是累死我了!” 顽石真君笑着摇头,顺手揭开了自己的衣袖,见手臂上光滑整洁,毫无伤痕,便颔首道:“果然是天赋之资。” 秋意泊很无耻地说:“老天爷追着我把饭塞我嘴里,我总不好拂逆了他老人家的意思。” 幻海真君听罢一手指着秋意泊笑得花枝乱颤:“怎生有你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秋意泊双手一摊:“师叔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他接着道:“对了,师叔通关了是有奖励的,你们可拿到了?” “是兰摧给的那个匣子吗?”幻海真君说着就从纳戒中将那木匣取了出来,兰摧是他们替那只小猫妖取得名字,他们造好了房子,临别之际兰摧便送了他们一人一个礼物,说是留作纪念,他们两瞬间就出来了,自然来不及看。 秋意泊腼腆地笑道:“那师叔们记得看,我先去凡间一趟。” 顽石真君颔首,他有些预感秋意泊一开始想做的并非是这种幻境……不,应该说类型是对的,但内容应该不是一样的,不过他既然现下就出关,必然是有要事的,便道:“去吧。” 秋意泊当即告辞,顽石真君顺手的打开了他的木匣,顿时失语,那木匣中有一块拳头大的矿石,通体沉紫,随着光线的变幻而映出其中点点繁星,不过随意一眼,便不禁为这块矿石吸引去了全副心神,如同漫天星河映入眼帘,他看了许久才叹了口气,又有些喜色来:“无定辰星。” 幻海真君也打开了自己的木匣,其中是一颗通体透白宝珠,周围闪烁着如梦似幻的七彩霞光,她也是一愣:“蜃珠?大乘期的蜃珠?” 两人对视了一眼,幻海真君将蜃珠推到了顽石真君面前,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你这师侄倒是和你们百炼山的人不太像。” 顽石真君一哂:“他是凌霄宗弟子。” “那更不像了。”幻海真君轻笑道:“不过是几个法门,就换来这么厚的重礼,可真是赚了。” 两人怎么看不出来?这两样必然是秋意泊特意放进去借着兰摧的手交给他们的,这样珍贵的天材地宝旁人连听恐怕都没听说过,哪能放在一个玩乐的秘境里随意送人? 顽石真君眯着眼睛打量着蜃珠,幻海真君笑问道:“秋意泊当真不简单……你们就没动过心,把他从凌霄宗抢来?” 这秘境看似玩乐,可那是跟着顽石真君进去,她在旁边冷眼旁观,若是一个新入百炼山的小弟子入内,多玩个几回,一些基本的技巧也就了然于胸了,不说自己锤炼本命法宝,但给自己修个兵器做个普通法宝却是足够了。且幻境中一切皆为虚假,哪怕材料废了也不过是重新开始找起罢了,这一来……她都有些心动了。 她是不是可以问秋意泊买一个?到时候叫门下弟子多进去学学,多一门手艺也是好的。 幻海真君觉得其实她也可以做一个,但首先制作这秘境就要自己对炼器手法了然于胸,她炼器嘛……真是十窍通了九窍——一窍不通,叫她来弄,恐怕要带歪了满门弟子,还不如就问秋意泊买一个,方便又快捷。 价格方面总不至于买不起就是了。 顽石真君笑道:“当年我师兄在春宴的时候就一眼相中师侄,一路抢到了凌霄宗大殿上,秋意泊却叫洗剑峰上上代的朔云道君残魂一眼看中……当年都没能抢过来,现在又如何抢?” 最好的时机就是春宴上,当年若是奇石真君能狠下心不要脸直接拐了秋意泊就跑,就是他三叔怀真君在也拿奇石真君没办法,等到木已成舟,唬得小孩儿不愿意回去,凌霄宗也无话可说,大不了他们百炼山给点赔偿嘛!但谁又能料到秋意泊能得道君残魂亲眼,收入门下,弄得连凌霄真君都得喊秋意泊一声师叔,到了这一步,再想抢秋意泊就不是配点灵石法宝的事情了,是结生死大仇了。 “当真是可惜了。”幻海真君托着腮,美目流转:“你说我若是叫弟子迷了他去……” 当不了徒弟当女婿也行啊! 顽石真君一口戳破了她的幻想:“他修的无情道。” “哦那没事了。”幻海真君立刻改口:“这颗蜃珠可比我之前的好,你看这一颗能做吗?” “自然可以。”顽石真君道:“只是你不要后悔。” “我后悔什么?” “师侄想必近些年就能叩问真君境界了,你现在叫我做了,以后再找他可凑得齐?” 幻海真君微微一笑:“不打紧,到时候嘛……山人自有妙计。” 秋意泊一路风尘仆仆去了凡间,宣桐早已算好了公式,可见秋意泊迟迟不来,距离约定的半年时间也越来越近,他悄悄写了帖子去秋家问问是什么情况,得到的消息便是请他将东西收好,老祖自会来取。他想着许是神仙们天上一日地下一年,怕小秋相中间有什么事情耽搁了,万一等到自己死都没等到人,这份公式恐怕就要流失,干脆直接将手稿送到了秋家。 他做事向来细心周全,除了计算出来的结果,还带着一车草稿,上面都标好了次序,将自己所有推导流程全数写了进去,哪怕成果的那一本流失了,光凭草稿也能找到相应的公式,甚至怕秋意泊觉得不好,还写了很多个版本。 于是秋意泊到了秋家就得了几大车的稿件,几乎所有收到了秋家拜帖的算学家都提供了一份答案,好一些的就如同宣桐一样连成果带草稿一起送来,差一些的就只写了一个成果,秋意泊的泠泉阁被书册堆得满满当当的,秋意泊翻了几页,确定能用后便挥了挥手将所有的草稿都打包带走了。 这一次闭关他选择的是凌霄宗,没什么好说的,就是开始学数值方面的事物,各位算学名家手稿在此,他自己好歹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到也不存在看不懂的情况——要是真的看不懂,那就略过换一份。 他觉得还是自己学会比较好,哪怕公式可以直接套用,但自己学会和直接抄公式填数值还是不一样的,既然要做,那就做到完满,免得叫天道钻他的bug。 秋意泊并没有急着去动手做峡谷,而是优先将学会的数值对已经做好的那款《猫咪快乐屋》进行优化调整,使数值更符合游戏进程,比如本来要两斤蘑菇才能换一份解毒药,秋意泊调整成了第一份免费,第二份解毒药需要十斤蘑菇才能换后就感觉反正自己是不会再在没有开发出鉴定功能前吃蘑菇了,还是老老实实摘蘑菇换鸡腿吧。还有关于各个奇遇中怪物的攻击和血条功能,他觉得虽然这款游戏主旨是教人炼器,但万一就有人想要体验一下当猎人的快乐呢?所以在怪物上增加了要害,不管用什么手法,只要打到了要害就可以使怪物出现一些状态,比如瘫痪、麻痹、致残等。 等到《猫咪快乐屋》他觉得没有可修改的地方后,他又着手做了一个《悠然见南山》,其实就是猫咪快乐屋的绿化并进化版本,如果《猫咪快乐屋》别名《炼器新手入门》的话,那这个版本就叫做《中级炼器入门》,这个版本猫咪就成了单纯的任务发布器,也没有三个月雨季的时限,同时扩展了地图和物产资源,玩家入内后可以选择任意目标去完成,或者啥也不做,只要愿意住破房子,天天采采果子撸撸猫也行。 得益于秋意泊小时候跟着奇石真君认识和测试了修真界绝大部分的物产,这个版本对他而言轻而易举,就是物产方面比较耗时间,每一件物产是什么模样,有什么生长特性,有什么功能,与什么材料淬炼、调和……会出现什么都需要一一录入,一直做了三年才做完了《悠然见南山》。 秋意泊在心下摇头,不做不知道,一做下一跳,正所谓书到用时方恨少,他一边做游戏一边巩固着自己的炼器学识,他做到一半的时候就意识到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他炼出来的极品法宝有极大部分都来自于万宝炉的随机buff,比如霞影,霞影如果不是一口气抽到了那几个buff,只能说是一个比较优秀的代步法宝罢了,绝对做不到现在这个地步。 再有东风、天地纵横卷、桃花清溪图、青玉琴、玉净瓶……此类几乎都依靠于万宝炉的随机增益。 这一点其实很不好。 虽然万宝炉也是他的道统,人在炉在,不存在说他人还在炉子没了的情况,但有万宝炉的存在确实是让他增长了许多惰性,他感觉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修习过炼器的技术了,都是想要炼器了才顺道把想法测试一下,反观化神后,虽说有外力影响,但真是剑也没修器也没怎么炼,成天就是瞎折腾。 剑是立身之本,器是爱好所在,二者他就算不能两全,也总该抓住一个才是。 简单来说,他有点飘了。 他现在要做的是把自己按下去,所以他才刻意没有直接去做仙者荣耀。 三年录入资源,下一个便是三十年。秋意泊从头开始练起,将闭关的生涯简单的分为了两个部分,上午练剑,下午炼器到早上,打坐两个时辰,接着练剑。他在幻境中天天馒头榨菜,看不见自己的任何一丁点儿进步都能熬上几十年,现在灵气充裕,每天都能看见自己的进步,又怎么会坚持不下去呢? 凡事只有想和不想。 他将小时候奇石真君给的手札又翻了出来,按照当年教学的进程一样一样的复刻,从最简单的捏泥巴属性对冲,到进一步的材料萃取配比,再到熔铸成型,倒也温故知新。剑法这里也是从最简单的青云剑法开始,将自己落下的进度又捡了起来。 等到将落下的作业补完且沙漏的沙不会再增加的时候,秋意泊恍惚地意识到对了,他三百岁了,沙漏失效了。 好神奇,三百岁了。 一眨眼三百年都过去了。 秋意泊在洞府里给自己做了一个蛋糕,点了一根蜡烛,平平淡淡地过了三百岁的生日。 五十年后,凌霄宗风雨如晦,难以言喻的威势自天空而落,众人齐齐侧目,看向了洗剑峰的方向,只见洗剑峰上一道流光飞出,飞速前往了用于渡劫的小鹤山。 此时一众真君正在开会,凌霄真君抚着胡子笑道:“应真,怀真,你们俩去看看吧。” 秋临淮颔首道:“多谢掌门真君。” 秋临与则是急不可耐地站了起来:“多谢掌门真君!” 两人走后,凌霄真君看着遥遥漫天的雷云,欣慰地道:“今日我凌霄宗又要再多一位真君了。” 然后没过半个时辰,秋临淮和秋临与就黑着脸提着秋意泊回来了。 秋意泊还是化神巅峰,身上衣服连个丝都没给天雷刮花,凌霄真君愣了愣,用询问的眼神看向他们,流宵、离安、春明真君也用茫然的神情看着他们。 刚刚那劫数,至少也是合体境界没错啊?也是跟着秋意泊跑的啊? 怎么秋意泊还没渡劫?还是说渡劫失败了?不然应真君和怀真君怎么黑着脸? 殊不知他两过去就看见秋意泊往他两这里飞,偏偏身后跟着一溜儿的劫雷,吓得他们还以为秋意泊走火入魔了,结果秋意泊飞到一半突然想起了什么,就把一件东西往后头一扔,好了,劫雷就不跟着他了。 秋意泊给在场诸位真君行了个礼,八十年的关,众人都以为那是一个死关,不叩问合体境界不出关的那种,秋意泊笑眯眯地道:“禀告掌门真君,我有一件宝物想献于宗门。” 他说着,便有一个一臂长的铁箱子落在了众人面前,这铁箱子四四方方,通体无缝,说实话,看不出是什么宝物。 但秋意泊说宝物,那必然是好东西,凌霄真君不动声色地颔首道:“看来方才的劫数便是此物了?” 秋意泊颔首:“我闭关许久,忽然生出了一些感慨。” 秋临与在秋意泊背后敲了一下,传音道:【说重点。】 秋意泊轻咳了一声,“简单来说,我做了一个幻境,可供同门师兄弟入内比拼,意在培养同门合作能力与个人能力。” 一众真君大眼瞪小眼,这听着……也不如何?门中小秘境不都是这个用途吗? 秋意泊既然说了是幻境,那肯定是幻境,不是秘境……既然不是秘境,区区一个幻境也能吸引来劫雷? 秋意泊道:“耳听不如眼见,请各位师叔入幻境一试便知。” 春明真君先摇头拒绝了:“我门便算了,叫怀真和应真进去看看便是。” 秋意泊道:“不,幻境目前必须要十个人一起入内才可,我这一场就不进了。只是一盏茶的事情,师叔试试吧。” 秋意泊说的坚决,凌霄真君也听出来点问题了——往日里秋意泊来送法宝通常就是悄悄给了他算完,从没有哪一次要求大家都要进去试一试的。凌霄真君颔首道:“既然小师叔这般说了,我们也进去试试吧……十人?这里还差几人,去唤怀黎他们来吧。” 很快,秋怀黎就拉了温夷光、顾璇玑等人来,刚好加上在场六位真君凑了十个人,秋意泊便一脚踹在了铁箱子上,一道白光闪过,众人便看见了一行金碧辉煌的大字:代号乙木。 下面还跟了一行小字:测试版30。 秋怀黎看到这两行字就想笑,很有秋意泊的风格。 不过几个呼吸,秋怀黎就发现周围的环境变成了幽静丛林,脚下有一条小路,不知道绵延到何方,而身边几位真君以及师兄都不见了踪影,这样的事情也发生在了每一个人的身上,与此同时,便听见秋意泊的声音道:“这里是一个简单的引导,请各位师叔、师兄触碰面前玉简。” 众人上前触碰玉简,无数文字图像在他们脑中流过,他们便领悟了这里的意思。 此中乃是虚幻道界四域大比现场,一众仙门天骄在此搏杀,争夺四域第一人的荣耀。而‘他’则是凌霄宗中一名弟子,名唤‘风晴’,剑修,场中提供存在各种妖兽,击杀妖兽可以获得相应积分,积分可以用于兑换法宝兵器,当然,重伤对手也可获得相应积分,同时因为场中存在本源禁制,它的存在使己方无法彻底杀死对手,破坏对方本源禁制即可获取胜利。 秋怀黎低头看了看自己,自己穿着一身凌霄宗弟子惯常穿的青色门派服饰,袖子半宽,青袍飘逸,腰间挂着一块青色圆形玉佩,右侧腰际挂着一把长剑,正是大家都很熟悉又很陌生的青云剑——自从秋意泊开始发行制式剑后青云剑在内门就被淘汰得差不多了。 他幻化出水镜,看了一看自己的容貌,果然映入眼帘的并非是自己的容貌,而是‘风晴’的容貌,‘风晴’龙眉凤目,削薄嘴唇,眼神中蕴含着点点笑意,俊美至极——和秋意泊有些相像。 他略微感知了一下,就得知自己会青云剑法、凌霄诀、以及剑气化龙。此外纳戒中还有无限次数的回归本源禁制的符咒,一颗复灵丹。 秋意泊的声音传到了众人耳边:“现在请跟随引导,前往击杀魔化青蛙。” 秋怀黎眼前出现了一条光带,顺着一路一直往外漫延,他顿了顿,试探性的跟着光带往外走去。果不其然,在走出一百尺后便见到了一只脸盆大的青蛙,浑身通红,十分醒目,秋意泊的声音又传来,“现在,请使用青云剑法。” 众人试了一下,魔化青蛙很简单就被击杀了,大家便获得了100灵石,又根据秋意泊的提示兑换了一把青钢长剑,再去杀魔化青蛙的时候就更简单了。 凌霄真君也拿着青钢长剑有些奇怪。 这有什么意思?怎么合作?杀一只简单的妖兽青蛙? 秋意泊一路引领打完了引导场,挥挥手让众人退出了引导场,将他们重新引入了五对五的对局,这是随机分配的,连同秋临淮、秋临与在内一共有六位真君,再加两个化神两个元婴弟子,刚好对分了,秋意泊道:“现在请选择人物。” 温夷光皱着眉头道:“可以选自己吗?” 秋意泊笑道:“现在还不行,建议师兄你还是选‘风晴’。” 温夷光照旧选了风晴,其他人要选风晴就选不了了,在秋意泊的引导下才知道一个角色只能有一个人选,于是流宵真君选了个小女孩的角色,凌霄真君选了个老道士,秋临淮选了个拿符咒的,剩下的弟子只好选了拿了法杖的。 随着一声清脆的钟声,几人又被传到了刚开始那张地图里。 毕竟能修炼到这个地步的人不会有笨人,不必秋意泊提醒,众人已经准备杀青蛙来换青钢长剑了,一行五人走在小道上,凌霄真君踩在云上,好奇的说:“这法宝怎么看着和小师叔的那一朵那么像?” “确实是有些……” 不过一百尺的路程,几人就到了魔化青蛙的地方,准备击杀魔化青蛙,正当魔化青蛙要暴毙之时,就听有人轻喝了一声:“焚海诀!” 一道火焰闪过,魔化青蛙啪得死了,但是积分不归他们。 秋怀黎没有和他们分在一个队伍里。 秋怀黎收起了手中的法杖,其实大家眼中,他是一个穿着红色衣服的青年,只不过头顶上顶了‘秋怀黎’三个大字,他微笑道:“各位师叔师兄,抱歉了!” 凌霄真君:“……?” 流宵真君喝道:“你抢我们做什么?不敬尊长!” 秋怀黎笑道:“现在师叔可不是我的师叔,是镜花水月宫圣女。” 流宵真君下意识想要逮着秋怀黎胖揍一顿,却见秋怀黎一个滑步躲进了草丛里,她连忙跟过去,却发现草丛里站满了人。 温夷光、春明、离安、秋临与都在此处。 流宵真君:“……???” “凌霄诀!” “万籁寂静!” “洒家来也!” “吃俺老孙一棒!” 流宵真君,重伤。 333 第 333 章 流宵真君猝不及防重伤,被送回了本源禁制,随着她的消失,一团光晕从她身上溢了出来,飞向了秋怀黎等人的身上,他们五人头顶显示出了练气中期的模样。其实不光凌霄真君他们这一方有点懵,春明真君这一方也有点懵逼,不过大家都是人精,秋怀黎已经带头冲锋,四人一拥而上,与凌霄真君那一方打了起来。 因为都是第一次拿到技能,除了温夷光和凌霄真君是拿的本门人物‘风晴’以外,其他人都是两眼一抹黑,秋怀黎直截了当:“温师兄缠住掌门。” 温夷光二话不说直接冲向了凌霄真君,凌霄真君憋屈极了,明明有大乘境界现在只剩下了曾经的对战经验,但温夷光也并非什么弱手,两人伤害等同的情况下凌霄真君也不得不小心翼翼了起来,好不容易凭借着经验要将温夷光立毙剑下,忽地温夷光身上亮起了一道绿光,凌霄真君一扭头,就看见己方队友已经没了,而顶着小女孩外貌的春明真君则是很不好意思地对他笑了笑。 秋怀黎:“焚海诀!” 焚海诀燃尽了凌霄真君最后一点血条,叫他横尸当场。 这一波团战结束,秋怀黎这一方团灭敌方,人人头上都冒出了一个光圈将他们笼罩了起来,霎时间他们就觉得自己的能力恢复到了筑基境界左右。 秋临与轻笑了起来,他想到他哥刚刚的模样就想笑:“怀黎是怎么想到的?” 秋怀黎笑而不语。 秋怀黎当然是因为……他开挂了。 秋意泊搁他耳边详细讲了讲这游戏怎么玩,秋怀黎是什么人?是十来岁就能在踏云境里整合资源打团战的人,他与秋意泊不说什么心心相通,但秋意泊直白的跟他说积分才是要点,积分怎么来?一路上的小兵,野外的怪物,还有击杀敌对方。 他略微一想,联系之前秋意泊所说的合作,大概就明白这游戏该怎么玩了——无外乎让己方获得更多的积分,让对方尽量少的获得积分,拉开双方差距后以积分的优势去击杀对方。 或许技巧也是可行,可今日不是大家才第一次进这儿吗? 秋怀黎不说想不想赢,但既然秋意泊这么说了,就是要他来带着他们玩儿,所以他便这么做了。至于尊师重道什么的,竞技无高下,游戏无尊卑——秋意泊是这么说的。 他亦深以为然。 这时候流宵真君休息时间结束,再度冲了过来,她斥道:“你给我过来!” 秋怀黎笑着摇了摇头,“温师兄,上!” 春明真君下意识伸手给温夷光套了个回血的法术,秋怀黎则是搁旁边念咒,秋临与和离安真君干脆帮忙掠阵,温夷光又呼啦啦地冲过去了,温夷光眼中也有些笑意,他向来独来独往,已经很久没体验过这样仗势欺人围殴的快乐了。 流宵真君袖子还没撩起来了呢,人又已经被送回了本源禁制里强制恢复了。 秋意泊这才开始给掌门真君那一队伍开挂:“五人同心,其利断金。流宵师叔不必着急,现下离安师叔队伍已经是筑基境界了,而流宵师叔你们队伍只有练气境界,单打独斗是捞不到好处的。不如先多多获取积分,这上中下三路都需要有人看守,还有这三路中间的妖兽也是极好的积分来源……” 凌霄真君眼中风云变幻,有了秋意泊的提示,他也明白了这幻境应该怎么玩,他分配了一下三路人手,又带着流宵真君进了野区,也不必秋意泊提点,在清完半张图的妖兽后便直接传音叫秋临淮跟他们一起去扫荡对方野区。 凌霄真君刚进对方野区就发现了一只还在酣睡的妖兽,他对流宵以及秋临淮比了个手势,就蹲在了草丛不动了,还没多久就见温夷光自远处而来,看来目标也是他们旁边的这只妖兽,正当温夷光踏入他们的攻击范围,秋临淮便动用了技能,将温夷光困在了原地,凌霄真君以及流宵真君也瞬间出手,虽然温夷光比他们境界高,可也架不住三人齐上,挣扎几息后便被他凌霄真君斩落马下,凌霄真君看着飞入他们体内的积分,不再停留,一人一个技能杀了已经半血的妖兽便逃回了自家禁制下,等秋怀黎与秋临与赶来就看见他们三个的背影了。 好气哦。 秋临与不禁抱怨道:“离安师叔,你家徒弟就在旁边,你怎么不帮把手?” 离安真君:“嗯?没看见,掌门师兄他们从哪里蹿出来的?” 秋临与在心里默念了一句‘你他妈是不是瞎’,但想到是自己师叔,还是不好骂人,只能扭头喷温夷光:“下次遇到这种事情要叫人!” 温夷光:“……是,师叔。” 他也没想到草丛里唰的一下冒出来三个人啊! 秋临与闷着头回自己的下路去清兵线。 秋怀黎则是有开始安排,“中间河道里有一只大妖兽,危险就代表着高收益,我跟着温师兄,这一片清理完了我们就去试试那大妖。” 温夷光颔首,也闷头杀妖兽。 这一场对局打了整整半个时辰,最后是凌霄真君老奸巨猾,自己在野区横扫了诸多妖兽,一口气提升到大乘境界,叫秋临淮去河道打大妖,将秋怀黎这一队伍人都引了过去,自己则是带着兵线一路推破了对方的本源禁制,获得了胜利。 等大家出幻境的时候便看见眯着眼睛享受阳光的秋意泊,他手中捧着一杯热气腾腾地茶盏,用茶碗撇去了上面的浮沫,斯里慢条地饮了一口,这才侧脸笑道:“师叔们玩得可好?” 流宵真君瞪了一眼离安真君,就他刚刚揍她揍得最凶,她抿着唇角道:“掌门师兄,我有些事要与离安商议。” 离安真君眨了眨眼睛:“师姐,殿中都不是外人,有什么事儿就直说吧。” 流宵真君咬牙切齿地道:“跟我出去,这事儿不做过一场不能了!” 离安真君一愣,传音道:【不是吧?师姐,一场幻境玩乐罢了。】 流宵真君冷冷一笑:“给我滚出来!不然我掀了你的苍焰峰!” 离安真君连忙看向凌霄真君,凌霄真君爱莫能助地道:“离安且随流宵去吧,她若是真的发起火来,你的苍焰峰也就不能看了。” 离安真君还想说什么,就被流宵真君一把揪住了手臂硬生生地拖出大殿了,亏得在场还有弟子在,离安真君要脸,没有当场哀嚎,凌霄真君乐呵呵的,一脸的天下太平:“小师叔这幻境当真有意思,师叔的意思是……” 秋意泊颔首道:“掌门师叔觉得好,那就是好了,只是这款幻境还有些缺陷,需得掌门师叔帮一帮我。” 秋意泊解释道:“方才众位师叔也体会到了,当积分攒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会开放境界,从练气直至大乘,我不才,至今不过化神境界,合体、渡劫、大乘三个境界只能凭借自身的感觉,故而想要请各位师叔帮一回我。” 虽然他是化神,但凌霄宗可是天下第一大宗门,真君境界每个境界都不缺,秋意泊想要取材,自然要问各位真君。 说到这里时凌霄真君已经悄悄摆了摆手,秋怀黎便带着温夷光与另外两位师兄弟告退了。 他想了想又道:“只是我有一问……提前体悟太高的境界是否会对弟子心境有碍?” 凌霄真君笑意不减,眼中却多了一分严肃之情,看向秋意泊更是带着莫名的深意,他沉声道:“小师叔做这幻境,寓教于乐是好,可确实……会有碍于弟子心境,小师叔可适当调整一番,若是练气弟子入内,最高可体悟到筑基巅峰,若是金丹弟子入内,最高可体悟到化神巅峰。” 秋意泊若有所思,他将测试版拎出来就是这个意思,他自己当然是想把游戏往好的方向推。比如他单纯做个游戏,那就是玩物丧志,纯粹是个娱乐的玩意儿,这年头虽不像是现代家长那么管得严格,可若是秋意泊正做个了纯娱乐的玩意儿出来引得门下弟子废寝忘食,说好听点叫休闲娱乐,说难听点就是毁人道途,毕竟天天玩这个没时间修炼,等出门遇到真的就坏了。 于是他第一步是将妖兽做的足够真实,比起前世游戏里啃人只会掉血的npc,它们除了会动会攻击,还有各自的特性和弱点,和真实的妖兽相差无几,秋意泊可以保证只要在游戏里杀熟了这几只妖兽,现实中真的遇上这几只妖兽也会打得很熟门熟路。 第二步是将至今为止学过的法门神通都掏了出来,他有那么多传承,自然带了无数法门神通,道统不能乱给,但这些还是可以的,就如同幻海真君不能教他幻海诀,但教他‘黄粱’却是无碍的。将它们筛选后安在了游戏里,要是真的能在游戏里学会这些,等出去后多加练习,就能平白得到一门神通。要是有些机缘,秋意泊也能替各位老爷爷寻个传人。 第三步就是把各境界的体悟做进去,跟着等级一级一级提高,也不必照搬,能让弟子感觉到一丝也是有莫大的好处的,随之而来的就是会不会坏了人的心境——如果有人沉迷于此呢?摆脱不出呢?这也不好。 这才来借着这个由头来找掌门真君商议。 可真按照凌霄真君所说,那么这游戏又得分好几个版本……也罢,这个版本就留着,给他们真君境界玩,拿出去的版本他可以做成等级和境界不挂钩的,有前面两项好处,再加上一个培养合作以及布局意识已经很足够了。 秋意泊行了一礼:“多谢掌门师叔教我。” “小师叔不必过谦。”凌霄真君见秋意泊神情通明,应该是有所了悟,扶着胡须笑道:“门中得益小师叔良多,小师叔若有所需,只管知会一声怀黎,门中上下无有不应。” 秋意泊也不跟凌霄真君客气:“多谢掌门师叔。” 秋意泊急着回去改游戏,和众人行了一个礼后便告退了。 他走后,满殿却无人说话,捧茶的捧茶,沉思的沉思。 离安真君和流宵真君回来了,离安真君看着别无异样,坐下的时候却龇牙咧嘴,他大腿上肿了老大一块乌青——都是当峰主的人了,大家很有默契的下手不会往显眼的地方下手,毕竟要脸。离安真君和流宵真君也不可能动真格的,但论单纯肉搏的话,离安真君真打不过流宵真君。 这还是流宵真君撤了剑,只用的拳头,否则离安真君大腿上今天必然是要多一个血窟窿的了。 两人坐下后也没有说什么,流宵真君翘了个二郎腿,目光游离,离安真君喝干了一杯茶,一手托腮看着自己的膝盖,良久,流宵真君和离安真君不约而同地道:“师兄,我想闭关。” 凌霄真君颔首:“去吧。” 秋临淮和秋临与也跟着起身,拱手请示打算闭关几日,却被凌霄真君回绝了:“你们二人再撑几日吧,我打算闭关几日,春明想是也要闭关的,宗门中总得有人主持大局。” 春明真君一愣:“师兄?” 凌霄真君已经是大乘巅峰的境界,若不是他为掌门,不可轻易离开宗门,早像孤舟真君一般远游寻求突破去了,甚至他们几人都觉得凌霄真君是强行按压境界,不愿意与搏一搏那看不见的天命,如今再闭关…… 凌霄真君笑着摇了摇头:“无妨,只是有些感触,想要几日清静一下罢了。” 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其实他们方才都有些微妙的感触,如凌霄真君已经许久不曾与人动手,还是这般剥去了境界后的动手,似乎自己一下子就回到了年轻的时候,身旁师弟妹犹在,让他看到了一些往日里忽略的东西。剥去了岁月带来的境界,他在练气修为时想要击败筑基境界温夷光亦需要小心翼翼,诸般谋划…… 其他人也是如此。 随着境界越来越高,他们似乎已经许久没有这样绞尽脑汁打上一场了。办事除了像血雾宗那般的大事,也已经很久没有与同门师兄弟并肩作战了。 原来曾经是这样的感觉,是这样的开心,有一种……其实他们还年轻的感觉。 其中滋味难言,故而想要闭关反思几日。 秋临淮应了一声是,与秋临与就要告退,掌门真君却道:“去后面给祖师爷上柱香吧。” “是。” 他们走后,凌霄真君微微摇头:“接下来就是年轻一代的了……” 众人皆笑而不语。 凌霄真君想着日后也不能再把秋怀黎拘在山上了,他得和他的师兄弟们一样出去历练,凌霄宗需要一个掌门,却不需要一个只会管家的掌门。 秋露黎即将晋升化神,顾璇玑、温夷光化神初期,秋意泊化神巅峰即将叩问真君境界,若能再加上一个秋怀黎,待他们全部叩问真君境界,再有已经是真君的秋临淮、秋临与、舒照影,他们这一代便可安心卸任了寻求突破了。 还有一个小师叔的半身秋意浓,他也化神初期了。 下一代的凌霄宗,依旧是叫人安心的配置。 看样子也不远了。 凌霄真君微微笑了笑,算了,还是去后殿给祖师爷上柱香吧! 另一头,秋怀黎带着温夷光他们出来,温夷光几人也显得异常沉默,几人似乎都没有什么谈兴,包括秋怀黎在内。 他们有一些古怪的感觉,方才那一场幻境,有趣自然是有趣,可心中生出了一种莫名的感觉,应该是……豪气吧。 他们只觉得往日高不可攀的真君……似乎也没有那么高不可攀——就算是真君,也不是全能的,原来他们在练气筑基的时候,也没有比他们好多少。 各位真君比他们多的,是更深的阅历与经验…… 他们与真君之间或许只差了那么一点时间。 秋怀黎将他们送至峰下:“我就不送各位师兄了。” 众人纷纷应了一声,各自归家。 秋意泊回去的时候看见了温夷光,温夷光就等在他的洞府门口,许是刚到也没多久,秋意泊摆了摆手道:“师兄,我着急闭关,有事说事。” “以后还可以再入你的秘境吗?”温夷光淡淡地道。 秋意泊笑着抛给了他一颗蜃珠:“先玩着,等我一年!” 温夷光颔首:“好。” 秋意泊说罢便进了洞府,禁制层层封闭,露出了他洞府的真容。 曾经整洁的专门用于闭关炼器的房间已经变得杂乱不堪,满地都是散乱的蜃珠和纸张,连墙壁上都不可避免的挂满了各种草稿,天材地宝被扔在了角落里,散发着氤氲的光,桌上还有一棵已经被片了一半的无涯仙芝正在努力的修复自身。 这些都是他的测试版,所谓的30其实全称是301232,这是第三个大版本的第1232个版本。 其他也不是都是失败品,秋意泊脑子里游戏无数,有些他直接选择复刻用于测试,有些则是实验的新游戏,主要是将各种含有‘寓教于乐’的游戏,更多的则是类似于储存源代码的游戏。 比如有一颗合体期的蜃珠就是旅行青蛙的改版旅行修士,顾名思义,旅行的是修士,实则就是个开图鉴的游戏,主要内容是单独命名的天材地宝,秋意泊直接开研发者功能通关,让它变成了一个秋意泊专用的百科图鉴。以后有用到相关资料的游戏,秋意泊直接把编好的百科图鉴复制过去就行。还有关于妖兽、矿物、天材地宝的,感觉这游戏以后给入门小弟子玩很有意义,哪怕成年了出门游历,有了它也不慌。 不过关于妖兽的部分秋意泊填的还是比较少的,毕竟他从小学炼器相关的比较多,妖兽这里就知道对方身上啥玩意儿好使了。 以后找机会慢慢补齐就是了。 秋意泊一边捏着四域大比40,一边想着是不是可以研发点识字的游戏? ——毕竟扫盲这件事人人有责。 甚至可以趁着现在朝代还是要考四书五经的,凭借自己好歹也是个六元及第研发相关游戏,给老家孩子用,还能再坏一点,初级版就叫《应试教育》,中级版《如何在朝堂混得风生水起》,高级版本《权臣入门到入土·教你如何架空皇帝》,终极版本《造反十个必要过程》就算了,他们秋家没机缘学这个。 看他们老秋家自澜和叔走了,他也回仙界后那怂样,啧。 秋意泊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很低俗的人,他就算修了仙,他对秋家的谋划一直是富贵绵延,就算是江山易改,那也要能当个富贵闲人——这世界上大部分事情都能用钱解决,别的不说,有了钱总要比没有钱好。 他本人愿意餐风饮露那是他乐意,家里人要是愿意吃糠咽菜,那也必须是他们乐意才行。修仙这回事,要是连福泽家人都做不到,那这个仙修得多少有点憋屈。 他能和金虹真君交好,多少是觉得自己能理解金虹真君,金虹真君那时纵容子弟,虽然抱着杀亲证道的意思,但未尝没有一点福泽后代的心思。话往粗俗里说:我都是渡劫大能了,家里小辈骄横点怎么了?你要和我一样牛逼,你家里人也能这么蛮横! 秋意泊想到这里轻轻笑了笑,他觉得他能投到老秋家也是应当的,毕竟看他爹他三叔乃至往上的祖宗好像都是这个德性。 提上日程吧。 哦对,还能针对各个境界做些幻境,到时候小弟子们有事没事进去晃两圈,提早感受一下人生风霜雨露,冰雹霹雳也不是不好,嗯……要是成功的话,是不是也可以卖一卖? 他好穷哦。 芥子空间里天材地宝都要空了。 看踏云境里幻境一个套一个的,想必其他宗门也很愿意买单吧? 另一侧,温夷光回了洞府就入了秋意泊给他的蜃珠幻境。 他一进去,就看见了一个慈祥的老妇,老妇背着手看着他,笑容慈蔼,道:“你醒了……” 温夷光轻轻应了一声,尊老爱幼,逮着中间使劲揍的规矩他是懂的,忽地就见老妇眼神一厉,笑容瞬间成了吝啬又嚣张的:“醒了还不快去干活!今天练不出一百瓶复灵丹来你就饿着吧!” “反正你是修士,虽然是个练气,但也饿不死你!嘿!” 温夷光:“……?!” 下一刻,他就被连带着一堆青灵草一并被扔进了地火室,老妇就坐在他旁边,一边嗑瓜子一边把瓜子皮啐得满地都是,温夷光认命的把青灵草要往丹药炉子里填,手臂一麻,居然是一片瓜子皮击中了他的手臂,老妇骂道:“要死了你个小畜生!青灵草要先摘你不晓得吗?!滚去摘!” “像你这样的就活该穷!” 老妇突然拿出了什么,居然是他的参商剑,温夷光眉间一动,然后动弹不得的看着老妇拿着他的本命剑切了个瓜:“想要赎回本命剑我看你这辈子都没机会了!我呸!” 温夷光憋屈无比的开始摘青灵草。 “这烂叶子还能要吗?谁吃?你吃?!” “让你放炉子,你就这么给我放的?!你想撑死谁?!老娘的青灵草不花钱买是吧?扶不上台面的东西!今天亏的钱,就从你剑上抠珠子下来抵!” 温夷光:“……我错了,我重新做。” 334 第 334 章 秋意泊出关的时候,第一个见到的人不是泊意秋,不是他爹秋临淮,不是他三叔秋临与,更不是掌门亦或者其他几位真君,而是目光沉沉的温夷光。 温夷光仿佛左脸写了‘欠债还钱’,右脸写了‘杀人偿命’,横批‘死得好’。 秋意泊还觉得挺惊喜的:“温师兄,你在等我?” “嗯。”温夷光淡淡地说:“我想待你出关说不定不久便要叩问真君境界,不如趁着你还未破境之前与你好好较量一番。” 秋意泊没忍住笑出了声:“师兄学会炼丹了吗?” “学会了。”温夷光说罢便飞身掠来,他速度极快,几乎瞬间就出现在了秋意泊面前,秋意泊也不与他缠斗,脚尖一点便向后退去,边笑道:“我怎么觉得师兄你想说的是‘你还敢提’呢?” “你知道就好。”温夷光道:“来。” 秋意泊作恶多端简直是罄竹难书! 温夷光知道秋意泊是为他好,才叫他在里头学炼丹,但那老妇拿着他的参商剑又是切西瓜又是当烧火棍一样捅炉灶,他明明知道那是假的,但还是他怒上心头,欲和那老妇拼死一战,结果可倒好,他是练气境界,那老妇恐怕要比大乘境界还要再高上几分,他持剑过去对方一点受伤的模样都没有,然后老妇一刀就捅了他的眉心,脑浆子都蹦出来了! 他以为死了就可以出幻境了,结果眼睛一睁开人还在幻境里,那老妇还是拿着他的参商做要挟,张口闭口要他炼丹,又是从复灵丹开始,他之前攒的复灵丹还全都没了,于是只好一切从头再来,不过好歹有了上一次的经验,丹炉没有再天天炸了。他在里头硬生生熬了十年,才勉强练出了融雪丹,老妇挑剔的说了句饿不死了,伸手一抓就将他扔出了幻境! 饶是温夷光都气得够呛。 “不来。”秋意泊笑道:“我都要渡劫的人了,万一打着打着雷劈下来了怎么办?劈下来也就算了,万一我渡劫失败呢?师兄你忍心从小跟你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师弟渡劫失败吗?” 温夷光冷冷地道:“忍心。” “还有,我没跟你穿过一条裤子。” 话是这么说,他还是收了剑,五指紧握照着秋意泊的肚子就是一拳,秋意泊闷哼了一声,向后退了几步,温夷光顺势扶了一把,皱着眉头看着他。 他也没敢用力。 秋意泊紧紧皱着眉头,扶着温夷光的手臂,他深深地看着温夷光,气若游丝的说:“我……” 温夷光看着他,等着下文,就听秋意泊道:“……我装的。” 温夷光立刻放开了秋意泊,满脸都写着‘嫌弃’二字,秋意泊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师兄你可太好玩了。” 温夷光眉间一动,心想不能真打死秋意泊,真打死他以后就没人给他修剑了。 秋意泊也不急着走,就拉着温夷光在他洞府前的小平台坐了下来,此时正值黎明时分,满眼都是山岚雾霭,于这大好山河中游曳着,秋意泊点燃了小火炉,温夷光本以为他要煮水烹茶,结果炉子上的小铜炉里逐渐冒出了一股子鲜香的牛肉汤味。 秋意泊换了个大碗出来,给温夷光和自己各倒了一碗,切的刚好一口的牛肉软烂入骨,带着一点点的筋和牛油,配上清澈的汤,温夷光低头正欲喝一口,秋意泊却摆了摆手,示意他慢点,紧接着在碗里头洒了一把香菜和芹菜碎,温夷光颔首致谢,转而便捧着碗专心吃了起来。 微烫的肉汤滚入胃袋,又清又鲜的汤瞬间唤醒了味蕾,四肢都逐渐有了热气,人变得沉甸甸的,好像突然就踏实了。 秋意泊用牛肉在自己的碗里都堆出了一座小山,他又取了一个碗先干了半碗汤,转而捧着碗就吃了起来,他是真的饿了。秋意泊吃着吃着还从纳戒里翻出了一篮子烤得金黄酥脆的饼来,有鸡蛋的,有实心面的,有加了韭菜的,还有夹了油条的,冒着热腾腾地烟火气,他自己拿了个夹油条的,示意温夷光自便,不知不觉中两人就把一整壶牛肉汤外加一篮子饼吃了个精光。 秋意泊这才满足地叹了口气,“闭关可真累啊……” 温夷光沉默不语。 他觉得闭关这事儿已经很清闲了,人在入定的时候时间一晃而过,谈不上什么累不累。不过想也知道秋意泊的闭关应该跟他不一样,毕竟秋意泊不可能一边入定一边炼器。 “精力有限。”温夷光想了想,缓缓地道:“顾此总要失彼。” 秋意泊笑道:“我们可是修士。” 温夷光颔首,也不知道是认同还是不认同。 秋意泊拿了蜂令出来,边用神识在上面编写边问道:“师兄,你有蜂令吗?” “有。”温夷光拿了出来,他的蜂令是离安真君发的,亲传弟子人手一个,只不过他不太用罢了。秋意泊随手就将他的蜂令接了过来,换了一个新的给他。新的蜂令如同一枚上好的羊脂玉环,温润莹白,触手生温,秋意泊道:“拿着它,只要在凌霄宗境内就可以入幻境了,不过最好还是选洞府这种比较安全的地方,毕竟入秘境时肉身就没人看顾了。” 温夷光正要试一试,秋意泊道:“别急,幻境入口还没打开,而且现在只有你有它,你进去作甚?” “嗯。”温夷光应了一声,忽地就听见蜂令发出了一声清脆的铃声,声音不大但足够引人注意了。他用神识一摊,便看见万年冷冷清清的凌霄宗论坛上出现了一则消息,这消息是面对凌霄宗全体门下弟子公开的。 【巅峰幻境正式发布】 里头大概解释了一下‘巅峰幻境’具体的内容与玩法。此后将由宗门为所有弟子无偿更换蜂令,凭蜂令即可进入幻境历练,其中练气境界弟子每旬可入内十个时辰,筑基弟子每旬可入十五个时辰,金丹弟子每旬可入内二十个时辰,元婴境界及以上弟子时间不限。 温夷光挑眉看向了秋意泊,秋意泊把玩着蜂令道:“已经和掌门沟通过了。” “嗯?”温夷光蹲在秋意泊家门口好几个月了,也没看见什么传讯啊。 秋意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都说了蜂令好用,让你用你还不用,在宗门内用蜂令不比用传讯快?” 温夷光还未开口,就听秋意泊接着道:“算了,也不怪你,你对着人都不爱说话,也不能指望你用蜂令就能多说两句……是吧师兄?” 温夷光:“……” 秋意泊伸了个懒腰,“行了,我去十步阁一趟,师兄你要是没事就先回去吧。” 温夷光下意识道:“补完了?” 秋意泊嘿了一声:“我在闭关的时候也没光炼器!说起来师兄你怎么还在山上?” 前面是掌门要温夷光留下扫地十年,其实就是联络一下同门情谊,免得温夷光修无情道修得六亲不认,那就离走火入魔不远了,现在算算快一百年过去了,温夷光怎么还在?他不下山历练吗?上回来去匆匆的也来得及问。 温夷光道:“我又回来了。” “哦是这样啊。”秋意泊应了一声:“那我先走一步。” 秋意泊也没放在心上,走了两步突然又想起来什么,回头问道:“师兄,露姐回来了吗?” “这几日便归。” 秋意泊应了一声,径自往十步阁去了。说起来他其实也没来过几次十步阁,毕竟他大多数时间都不在宗门里,等年纪大了那更是这样,而且作业没做完哪有底气去十步阁啊?这次去主要还是将已经批量炼制好的蜂令交给十步阁,十步阁主管内务,蜂令交给他们估摸着一天之内全体凌霄宗弟子就能用上新的蜂令了。 十步阁中人来人往,似乎今天刚好遇上了发份例的日子,里头排了老长的队伍,有外门也有内门,秋意泊一进门,不少外门弟子便下意识的看来,无他,他衣服上的云纹代表了他是一个亲传弟子:“这位师叔,不然您先领?” 排在前面的弟子道。 秋意泊摇了摇头,道了声谢后就直接叫住了悬着管事腰牌的弟子:“我是内门秋意泊,还请带我见大管事。” 那管事见了秋意泊先是笑了起来:“原来是秋师弟?” “哎?”秋意泊看着对方的面容仔细想了想:“……周师兄?” “是我。”周一鸣笑道:“认不出来了?” “师兄看着成熟许多。”秋意泊也笑。 不怪秋意泊一时认不出来,上一次见周一鸣似乎还是在他摆脱脱凡劫刚回门派的时候,那时周一鸣还是二十来岁的外貌,多少是个俊秀青年,如今外貌却已经有四十,虽说看着仍旧不算是老,可对比起那会却平添了不知多少风霜。 “比不得你一如往昔。”周一鸣带着他往里头走:“前几日秋师兄那边就传来话了,说是这几日你会来叫我们早早准备好,没想到是今日,外面乱的很,先进去再说。” “要是今日太忙的话我明日再来?”秋意泊道。 “事有轻重缓急嘛。”周一鸣将他带上了二楼,安排他在一间隔间里头休息,道:“娄师兄有些忙,大概要过一炷香才能来,劳你坐一会儿了。” 一炷香也不久,秋意泊看了看外头,小声问道:“师兄你管不管份例?” “管,怎么了?”周一鸣说罢 ,就见秋意泊掏出了个沙漏来,瞬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眼中都是笑意,调侃道:“终于补完了?” 秋意泊双手合十:“师兄就别调侃我了……师兄你要是管你就顺便帮我登记了呗,我懒得再去下头排队。” “行。”周一鸣应了一声:“稍等。” 他出去后没一会儿就回来了,他手中捧着一个托盘,里头是一本书册状的法宝和两枚纳戒,他坐在了秋意泊对面,手指微动,沙漏便飞入了他的掌心,悬浮于书册之上,书册快速翻页,不一会儿就落到了秋意泊的那一页上,无数细砂自沙漏中落下,又被书册吞噬,周一鸣道:“还要等一会儿……师弟你这是几百年没领过份例了吧?” 秋意泊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周一鸣秒懂:“就是没做完功课,也可以补了多少就来领多少年的,十步阁又不会大张旗鼓来催。” 这要催也就是派两个弟子上门提醒一声。 “啊?”秋意泊不禁抱怨道:“那之前怎么把我没做功课的事情搞得满门皆知?” 他也是要脸的好吧! 提起这个周一鸣就想笑:“这可不能怪我们,你那回是应真君亲自来吩咐,叫我们去查你的功课。” 秋意泊:“……” 他就知道! 他爹就是焉坏! 说话之间沙漏终于漏完了,周一鸣狭促地说:“还好,也就这次了,下次份例就不用查功课了,你每年来领就是……要是师弟你外出游历或者其他事情耽搁了,攒够了十年份后我们会派弟子送到你手上,若一直不回来,等你回来后也会有弟子送到你洞府的。” 秋意泊笑眯眯地应了,虽然弟子份例对他而言不算什么,可谁又会拒绝白嫖一份工资呢? 周一鸣确认好数字无误后就将纳戒和书册都推到了秋意泊面前:“秋师弟你核对一下,要是无误就用神识确认即可。” 秋意泊接过来一看,他被打脸了,其实弟子份例还是很丰厚的,尤其是他还是亲传弟子,这里头还有个算法就是按境界算,不说别的,光化神境界每年有三瓶融雪丹,一千极品灵石,外加各色天材地宝若干。这些天材地宝也不都是糊弄的,几乎都是和剑有关,秋意泊还看见了两样铸造本命剑需要的天材地宝,这么一算下来前面的东西都是洒洒水,这两样才重头戏。 秋意泊翻了一下册子,上面很详细地写明白了两样本命剑的天材地宝一个是在他入元婴后宗门发的,一个是在他入化神后宗门发的。 秋意泊道:“好了,多谢周师兄。” “客气什么,都是小事。”周一鸣收回了书册,见上面留下了神识印记也很满意地点了点头:“秋师弟再坐一会儿吧,我先出去忙了。” “师兄去吧。”秋意泊笑道:“等不忙了请你喝酒。” “一言为定。” 周一鸣走了没多久娄丞就来了,秋意泊起身行礼,娄丞摆了摆手:“小师叔客气了,坐下说话。” 秋意泊将装有蜂令的纳戒交给了娄丞:“娄师叔现在怎么来管十步阁了?” 他记得他小时候娄丞是管专门兑换材料的紫霄阁的。 “自然是来轮换的。”娄丞的气质和百炼真君有些类似,就是那种一看就是一秒种几千万上下的霸总,而且只对钱有兴趣。他查看了一下蜂令确认数量无误,这才说话:“小师叔看样子是快了。” 秋意泊也好奇,娄丞也是化神巅峰,不闭关不游历就在门派里打工是什么规划?“师叔呢?师叔不下山游历吗?” 娄丞向后仰去,削薄的唇瓣带出一点笑意:“没办法,劫数在此。” 秋意泊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娄丞接着道:“也没什么不好问的,我的劫数是要在百年内将门派盈余增加五成以上。” 秋意泊闻此不由心悦诚服:“师叔大志!” “促狭。”娄丞也笑,“你呢?” “我快了。”秋意泊想了想道:“待日后娄师叔恐怕要谢我了——有什么好东西师叔记得给我留着!贡献值不缺!” “哦?”娄丞难得被勾出了一点好奇:“为何谢你?” 秋意泊轻轻笑了笑,一指竖起指了指天:“天机不可泄露。” 娄丞笑叹了一句:“时光荏苒,小师叔都学会打机锋了。” “那总比挨雷劈要好,不是吗?” “……是。”娄丞看着秋意泊调侃道:“小师叔说得有理。” 最近凌霄宗有些兵荒马乱的,内门秋师叔在论坛上发了巅峰幻境的相关,大家正好奇着呢,结果隔天从内门到外门全部都给提溜了出来,没从书院毕业的就先生带着,毕业的就各门峰主带着,统统扔进了幻境。 出来的时候一个个跟霜打的茄子一样,有人抱头痛哭,有人死死地抱着剑不撒手,有人狂呼‘我不练剑了’……不一而足。 秋怀黎自幻境出来显得很正常,他看着旁边脸色越发冷淡的温夷光,不由问道:“温师兄,可是有所不适?” 还是老规矩,洗剑峰和凌霄峰的弟子都太少了,凌霄真君有事,就直接让应真君带着两峰一同进行幻境试炼——秋意泊是唯一的例外,这种非竞技类幻境也是他做的,他再进去也没什么意思。 温夷光目光冷锐,道:“没事。” 就是想揍一顿秋意泊。 秋怀黎想到了什么,忍不住微微一笑。 他们进去的秘境可太有意思了,进去就告诉他要下山历练了,师门给准备了灵石丹药法宝叫他带着,他一下山还没到春溪城呢,就遇上一个为妖兽追杀的女修,那自然是顺手救一救,那女修容貌清丽非常,楚楚动人,先要谢他,再说无以为报,愿以身相许,秋怀黎自然是不愿意的,但面对女修总是态度好两分,那女修偏偏就拉住他不放了,到哪都要粘着他,他心中有些怀疑,便悄然离去,又回来暗中盯了一阵,发现那女修其实是个骗子,就等着他对她倾心,愿意跟她回去拜见父母,然后杀人夺宝。 再然后又遇到了什么老乞丐,他舍了老乞丐一个馒头,老乞丐便要教他无上道统,又拿出了毕生积蓄,要给他采买灵药泡药浴洗净灵根杂质,使他成为天灵根——最后发现是那老乞丐打算夺舍,药浴是拿来毁他神识的。 还有什么路见不平的好心人,和他一路同程引为知己——打算杀人夺宝。 最搞笑的一次是卷入了一个灭门惨案,有个小孩自称是凌霄宗某位师兄的遗孤,想要拜他为师,一心为全家报仇——是邪修打算窃取道统。 此外还有很多,有几次他也信以为真,但他天性多疑,硬是从一堆花团锦簇中寻到了下面血淋淋的真相,这才幸免于难。 温师兄的话…… 秋怀黎目中流露出一点笑意,好想知道温师兄是怎么应对的。 一定极有意思。 温夷光脸色已经跟冰块差不多了,凌霄峰下诸晔舒此时也从幻境中摆脱出来了,这位诸师兄是元婴巅峰,这几年都在外寻求突破,结果好不容易回了宗门,第一天就被拉进了幻境,他脸色惨白,走路都踉踉跄跄的,见到秋怀黎便忍不住道:“秋师弟……你出来的好快。” “师兄怎么了?”秋怀黎觉得有些奇怪,诸师兄也是多年游历在外,怎么会这般大受打击,难道他们进的幻境不是同一个? 诸晔舒一脸不想多提的样子,但还是忍不住说:“人心险恶……秋师弟你遇到了什么?” 秋怀黎想了想,觉得影响最深刻还是刚下山遇到的那个女修和那个老乞丐,便简单说了两句,哪知道说到一半就被诸晔舒打断了:“你说你遇到的是女修?我怎么遇到的是男修?” 秋怀黎也不知情,干脆看向了秋意泊。 作者就坐在旁边看热闹呢,不问他问谁? 秋意泊听了诸晔舒的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诸晔舒茫然地道:“……什么意思?” 秋意泊只好解释道:“幻境由心而出,大哥看见的是女修,因为他下意识觉得女修为人追杀更为可怜,若气质楚楚动人便更是叫他不忍,至于诸师兄嘛……” 诸晔舒脸色更白了,他看见的是个男人,不光是个男人,还是个容貌异常俊秀的妖修。天天缠着他要和他共结连理,吓得他躲了对方好久,好不容易接受了对方,结果被妖修带回了鹿野林,一刀宰了吃肉——物理意义上的吃,肉都熟了的那种。 大家都是修士,生命那么长,有个把人有断袖之癖也很正常,一般就以契兄弟代之——也不一定就跟那二两肉有什么负距离接触,但确实有人觉得和好友在一起更为自在妥帖,想要长久在一处,便结为异性兄弟。 诸晔舒喃喃道:“不对啊……我怎么会看见个男人的……我一直喜欢女子啊……” 秋意泊笑道:“也不一定,有可能是诸师兄平日里就喜爱小动物,故而幻境将这两者结合了一下而已。” 至于为什么结合出来不是女妖而是男妖嘛…… 秋意泊笑而不语。 335 第 335 章 秋意泊含笑的眼睛看向了温夷光:“师兄遇见什么了?” 温夷光闭口不言,只当没听见,却听细碎的衣物摩挲声响起,一条胳膊很不客气的压在了他的肩头,侧目望去便是秋意泊的面容。或许是于叩问真君境界不过一步之遥,秋意泊便显得格外的耀眼,那种耀眼并非容貌带来的昳丽,而是一种由灵魂中漫延出来的璀璨,他就像是春天里的一汪冷泉,自高的看不见峰顶的山上飞落,水花飞溅之时映出了如梦似幻的光。 恍然一眼,便叫人有些目眩神迷之感。 秋意泊笑道:“师兄就说说看,我初接触这样的幻境,其中还有许多漏洞,若能得师兄相助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温夷光冷然道:“无甚,杀出来的。” 言下之意,该踩的坑他一个没落下,但硬生生凭借实力杀出来了——秋意泊既然要做防诈骗,那自然是要做绝的,npc平时按照高入内者两个小境界来做,一旦入了这个坑,那npc直接无敌,对于玩家而言基本是没有活路,只能重开了,像秋怀黎那样跑得快的算是一种解法,还有一种解法就是完全不上钩。至于温夷光所说的杀出来,那自然是先踩了个坑被坑的复活,然后再去趁着npc锁定他之前把npc给杀了。 只要不咬钩,那两个小境界以温夷光的实力来说,拼死也是能杀出来的。 笑死。 在场之人懂的都懂了,纷纷轻笑了起来,而不懂的人都是满头雾水,用求助的眼光看向笑得好开心的师兄弟,奈何在场大家都是师兄弟,就温夷光这种从小牛逼到大的除了秋意泊外没人敢当面拔虎须——秋意泊不光拔了,还弹着玩,还要问温夷光开不开心,快不快乐,他还想再薅几根玩。 严格来说,秋意泊敢这么干,主要是他比温夷光更牛逼。 众人想到这里,看向秋意泊的目光不免有些奇特。温夷光入门之际就是实打实的天之骄子,天灵根,孤舟真君亲口认证温夷光与剑有缘,在寒山书院的时候温夷光也不负众望,论剑道同届的师兄弟他一个人能揍至少三个,不多时果然被孤舟真君亲授,日日都去洗剑峰听训,后来天榜更是以金丹境界力挫化神期修士,虽说事后重伤了,但是他确实是赢了,还因此步入了元婴期。 这一切如果没有秋意泊那就很完美了,没有秋意泊,温夷光就是凌霄宗铁打的大师兄。 众人现在也很清楚秋意泊是天灵根的那事儿,门中宣称是当时秋意泊年纪太小,应真君怕坏了他心性,故意称他为玄灵根……那一届寒山书院论起境界最高进步最快的其实是秋意泊,温夷光剑道高超不假,可秋意泊也不见得就比他弱多少,更遑论秋意泊兼修炼器,他炼器水平高超这是不必讲的了,全门派都受着他的恩惠。 当年天榜秋意泊也是以金丹之能力挫化神巅峰修士,虽说他没有当场突破,可也没有受什么伤,人还活蹦乱跳的——后来秋意泊沉寂了近百年,大家以为一代天骄就此没落了,没想到一回来就是元婴后期修为,再有一百多年,秋意泊就已经是化神巅峰了,如今更是要叩问真君境界,而温夷光也才化神初期罢了。 娄丞目光深邃,唇边犹有些笑意,真算起来,秋意泊这一届能人辈出,秋露黎、秋怀黎、秋意泊、温夷光、顾真……他也要努力才是,否则都要被师弟妹们赶超了。 外门此时也是哀鸿遍野,不少弟子抱头痛哭,哭喊‘苏素/玉儿/阿泉/师傅/徒弟……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一类的内容,应该是把秋意泊布下的坑也踩了一遍,负责外门的秋临与见状微微摇头,眼中也有些笑意,今日见识了这一回,以后下山游历应是牢记了。 一开始 秋意泊提出要让全门派弟子参与这个幻境的时候其实各位真君心中也有些疑虑,虽不说不好,但这幻境厉害,难免会叫弟子心中留下一二痕迹,若从此变得多疑寡恩,岂非顾此失彼?但凌霄真君一句话,却叫众人放下心来,将幻境推行开来。 凌霄真君说的是:“入我凌霄宗门下,数十年勤修苦练,读书明智,冬夏不辍,磨练剑心,若等闲叫一个幻境移去了心性,又凭何做我凌霄宗弟子?” 秋临与觉得掌门应有未尽之语:等闲一点美色,一点机缘,就是不要又如何?他们凌霄宗的实力是一剑一剑实打实的磨出来的,就算没有机缘,没有友人,只要心中有剑,难道还挣不回来吗? 人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凌霄真君觉得秋意泊这个幻境很好,以后这个幻境就留在凌霄宗了,跟着春宴每十年一开,弟子下山游历之前也务必进去一回见识见识人间豺狼虎豹再说其他。 上头是怎么想的秋意泊就不关注了,幻境的第二日秋意泊就将巅峰幻境开启了,奈何宗门中不少弟子都因为昨天的防诈骗幻境闭关,剩下没闭关的也对秋意泊的幻境产生了一点恐惧心理,还真没多少人进去。秋意泊也不管他们,反正现在新手引导做的很好,也引入了等级机制,不需要他操什么心,他将防诈骗幻境复制了一份寄去了百炼山,就跟着师兄弟们一道进去玩了。 大家新手时期其实都磕磕绊绊的,像秋怀黎那样一点即透的人还是在少数,秋意泊玩了两局基本等于虐菜,他也就放弃了——本来想趁此机会直接渡劫,不过虐菜很显然不符合劫数需求,看来还得等半年,等到大家都将这一套玩的差不多了,那才是棋逢对手。 这一等就等到了归元山枫落真君的到来。 那一日秋意泊还在紫霄阁谈事,他连带去苍雾道界到现在一百多年没在宗门现身了,这不大家的什么保养油膏之类的玩意儿都耗得差不多了,秋意泊搁洞府里天天有人来拜见,他也烦了,干脆做了个自助贩卖机,就在寒山和云山上各摆了个,贩卖机里没货了就会提醒他补货,没想到紫霄阁看见了觉得好,打算问他定制几个,以后就可以自助领取了。 娄丞也跟他订了几个改版的自助提款机来减轻十步阁的压力。 其实秋意泊想说直接把份例和物资以蜂令的方式发放,后来一想得了吧,他想的再好服务器也不支持这么高频率且大批量的转账,而且外界又没有蜂令,还是一步步来更为恰当。 “秋师叔,应真君招您。”一位内门弟子匆匆前来,对方道:“应真君说给您蜂令传了消息,请您看一看。” 秋意泊蜂令长年处于静音状态,闻言就拿了蜂令一看,果然是老爹有事找他。他道了声谢,将做好的法宝给了紫霄阁,让他们看着给他算点贡献值后就回去了。 唔……东西不能白做,回头也送到百炼山,让帮着卖一卖。 他现在可穷可穷了。 秋意泊回了洗剑峰就见到了他爹和枫落真君对面而坐,数百年不见枫落真君风采如旧,身后则是站着池玉真,见他一来,枫落真君便笑眯眯地朝他招了招手:“大侄子来了?” 秋意泊拱手道:“见过枫落师叔。” “难为你还记得我。”枫落真君打量着秋意泊,不由侧目看向秋临淮,惊讶地说:“之前玉真跟我讲我还不信,这真是恭喜啊!” 秋临淮微笑道:“不必夸他。” “你这人又在假客气。”枫落真君毫不犹豫的揭穿了秋临淮的虚伪:“我夸你儿子,你恐怕高兴的晚上都得多喝两盅!” 因着秋临淮还有事,便以茶代酒,他低头饮了一口茶,“倒也不至于,我习惯了。” 枫落真君一哂:“你这人!” 他屈指敲了敲桌子:“也罢,正主来了,我跟他谈便是了。” 秋临淮一笑,示意他随意。 池玉真向秋意泊眨了眨眼,秋意泊收到了眼神示意也几不可见的颔首,这才道:“听起来师叔是来寻我的?” “怎么不是?”枫落真君笑道:“若不是他掌门师兄事务缠身,今日便是他来找你了。” “哦?”秋意泊问道:“不知是什么要事,叫师叔亲自来凌霄宗寻我?” 枫落真君从袖中抽出一根玉简掸了掸,道:“确实是要事。” 他说到此处,眼中随性恣意为认真取代,他起身对秋意泊一拱手,道:“闻秋真人妙手巧夺天工,归元山诚心求取真人起洛幻境,不知可有这个缘分。” 枫落真君换了称呼就代表换了身份,方才喝酒时他是秋临淮的好友,就是秋意泊的师叔,如今正经谈事,他是代表归元山而来的枫落真君,秋意泊是炼器大师秋真人,是归元山有求于秋意泊,一码归一码,礼数要到位。 起洛幻境就是防诈骗幻境,秋意泊又不好真给它取个名叫‘防诈骗’,想到人生大起大落,就叫‘起落’,因为是假的,故而去除草字头,就叫‘起洛’了。 秋意泊微微侧了侧身,只受了一半的礼,仍然是带笑的:“师叔客气了,当年归元师叔助我良多,区区‘起洛’,不足挂齿。” 枫落真君听到这里就知道事情成了,他悠悠哉哉的坐了回去,翘了个二郎腿,一挥手道:“我就知道大侄子是个痛快的!价格方面该多少是多少就行!要什么天材地宝你只管开张单子就是!没有我立刻就去寻……我和你爹百余年没见了,你要没事就和玉真玩去吧。” 池玉真无奈地应了一声是,秋意泊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前头,池玉真便跟他走了。秋意泊低声道:“去我洞府坐坐?” 池玉真应道:“好。” 就这么一座洗剑峰,御剑去秋意泊的洞府也是一眨眼的事情,秋意泊上了霞影,伸出一手道:“试试?” 池玉真闻言便搭了一把手也踩了上去,霞影太软了,他险些没坐稳,紧接着就享受到了霞影又平稳又快速的移动服务,池玉真不禁问道:“这比御剑舒服,贵吗?” 这速度和御剑没差多少了,而且又软,躺下当张床应该也没什么问题,池玉真可耻的心动了。 秋意泊比划了一下:“贵,大概把你本命剑卖了就差不多了。” 池玉真咋舌,秋意泊笑道:“这是实话,要不是真的贵,我就直接送你一朵得了……话说起来,上回在苍雾海上你没事吧?” “没事。”池玉真也想问这个:“当时不过是风云变幻,你怎么一下子就消失了?要不是后来路过大光明寺才知道你根本没去,我还当你是看见了什么宝贝提前一步走了。” “嗯,遇上了点事儿。”秋意泊去苍雾道界的事情暂时不想告诉池玉真,并非不想告诉他本人,而是让池玉真知道了基本上归元山也就知道,事涉重大,池玉真作为归元山门下也是难办,还不如不说为好。 池玉真见他不想多提便也不再多问什么,只是说起了当时的见闻:“……后来一场大战,我受了点伤,所幸被如明和尚救回去了……” 秋意泊打断道:“那东西抢到了没有?” “自然是拿到了。”池玉真着重了‘拿’字,他目光有些奇怪,什么抢不抢的,他又不是山大王,虽然事实上这两个描述的内容其实是一致的。 “那就好。”秋意泊听到这里松了口气,拿起茶壶给池玉真倒了一杯:“伤也受了,要 是东西还没拿到不就是亏大了?” 池玉真没忍住笑了一下,接着说道:“你说的无相真莲我寻到了,就是炎霜龙藤……” 秋意泊打了个手势:“我懂,你钱攒够了?我替你去跑一趟。” 池玉真颔首:“多谢。” “客气什么?”秋意泊不怀好意地看着他:“话又说起来,你怎么才是元婴巅峰,一百多年了,温师兄都化神了,我露姐也化神了,你怎么还没化神?” 秋意泊看了秋露黎的信,秋露黎在五十年前就化神了,只不过一直在闭关,近期才出关,明天就回凌霄宗了。 池玉真一哽,险些被他气得吐血,什么叫做‘温夷光、秋露黎都化神了’?温夷光本来灵根就比他强,比他快一步不是应该的吗?!还有秋露黎一样和他是地灵根,他们两伯仲之间,秋露黎快一步不也是很正常的吗?怎么从秋意泊嘴里出来浑然在说‘混的最不好的两个人都化神了,你怎么这么不争气’的意思?! 池玉真道:“那你呢?” 秋意泊双手一摊:“我化神巅峰啊,怎么了?” “啧,那你还说我?”池玉真嗤了一声道:“百余年你也才进了一个小境界罢了!” 秋意泊笑眯眯地说:“下个月我要渡劫,你要不要留下来参观?” 池玉真:“……?!” “渡劫?渡什么劫?”池玉真喃喃道:“别告诉我是真君劫。” “就是。”秋意泊爱怜地轻抚他的狗头:“抓紧机会,现在你还有一个月可以跟我称兄道弟,以后见了我要行礼称呼一声真君了。” 池玉真凝噎无语,起身转身就走:“……我这就回去闭关!” 秋意泊捧着茶杯喊道:“你还修不修剑了?” 已经走远了的池玉真又乖乖地回来了。 不是他没有骨气,而是他实在太穷了,能省一点是一点。 秋意泊在一旁替池玉真保养本命剑,池玉真则是乖巧的开始翻家底,之前秋意泊说拿到了那几样天材地宝就替他重新炼制一番本命剑,他这百年攒了不少好东西,就等着什么时候见到秋意泊呢。等秋意泊一抬头,就见满桌奇珍异宝,在阳光下璀然生辉。 “豁,好多宝贝。”突然有一女声道。 秋意泊闻声抬头望去,便见一道红影飘然而至,正是秋露黎。秋露黎今日穿的异常华美,层层叠叠地纱裙红得像一朵玫瑰一样,上面金丝缠绕成了百蝶穿花的图样,头上也是配套的红宝石黄金首饰,并不显得庸俗,反而美得如火如灼。 “露姐?”秋意泊惊喜地道:“你回来了?不是说明天吗?” 秋露黎这才见到秋意泊身旁的池玉真,大大方方地和池玉真打了个招呼:“池道友,失礼了,许久不见。” 池玉真刚刚还听秋意泊说秋露黎化神了,如今一见更是品味到了其中差距,暗下决心回去一定好好修炼,争取早日化神——比不过秋意泊马上问合体境界,问个化神他还是有自信的。 “秋道友许久不见,风华依旧。”池玉真应道。 秋露黎看见秋意泊好友加天材地宝这个组合就知道是来求秋意泊炼器的,她道:“叙旧回头再叙,我先去山上拜见老祖。” 秋意泊看了看秋露黎左右,见裴九没来,心中还真有点惴惴不安——以秋露黎的秉性,杀夫证道也不是没可能啊!他问道:“姐夫呢?” 秋露黎在袖子里掏了掏,跟拔了个萝卜一样拎着银白狐狸的尾巴根把他提了出来,狐狸脖子上还系了根红丝带:“这儿呢,他死活不敢出来。” 秋意泊见状拱了拱手 ,算是全了礼数,秋露黎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把裴九塞回了袖子里,摸了一个木匣出来:“这是最近掉的,你收着吧,回头先别忙着下山,替我修了剑再说。” 秋意泊笑道:“不走,就是天塌下来我也先替你炼剑。” 秋露黎满意地点了点头:“行。” 说罢她就往山上去了。 秋意泊轻轻地笑开了,今日阳光正好,是一个适合团聚的日子,要不晚上弄个火锅吧,刚好因为幻境的事情许多弟子都回来了,难得大家都在,叫大家凑一起吃一顿。 池玉真看见秋意泊所说的‘姐夫’是只狐狸精也面无异色,归元山也不是什么见到妖修就不分青红皂白先杀为快的门户,就是有点好奇,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这也可以?” 虽然见妖修没事,但是妖修和自家弟子结为道侣那是另外一码事,就是正常两个人结为道侣女方也得对男方多多挑剔,更别提男方是只狐狸精了。秋意泊笑道:“没事,我也见识过我姐夫,听掌门真君的意思是也认识姐夫。” “哦那八成是没事了。”池玉真说着,就见秋意泊顺手打开了木匣,里头满满当当的都是毛团子,他问道:“这是?” “姐夫掉的毛。”秋意泊坦然地说:“好歹也是大妖,姐夫是狐狸,过季也是要换毛的,露姐就送给我玩了。” 池玉真:“……”好有道理! 他突然也想找个妖修当道侣了! 百炼山。 最近百炼山著名的冥思胜地——后山山崖爆满,一众弟子挨个排队往下跳,跳完了再上来接着跳。 无他,全赖秋意泊之功。 并非是幻境不好接受,于他们而言,在幻境中炼器失败被人骗什么的都是小结,百炼山弟子关注点在于——秋师叔怎么又出新法宝了,秋师叔还让不让他们活了! 几百年前的幻境卷轴就要了他们的狗命,至今百炼山能做出来的弟子都没有几个,这下好了,又出了个幻境法宝,今年门派大比的主题肉眼可见的要变成幻境法宝,他们是真的做不出来啊! 可恶,根本想不出这种东西要怎么才能做出来! 百炼山获得的幻境自然不止防诈骗手册这一个,还有两个关于天材地宝收集和炼器的幻境,现在弟子们还能排队跳崖,没有齐刷刷手牵手一起跳是因为还有一半低级弟子正在那个秘境里折腾。 百炼真君难得清闲,抱臂看着远处一个个小黑影从山崖上坠落,笑道:“怪有意思的。” 一旁弟子皱着眉道:“掌门真君,当真要这么多吗?” 他们在商议要给秋意泊多少报酬。 秋意泊不谈价格直接送过来是情份,他这个当师兄的总不好真的就白拿了他的幻境,而且这几个幻境法宝对于百炼山而言,意义非常重大——若说剑修一心修剑道,人都修得跟木头一样,他们百炼山又何尝不是炼器练得跟木头一样?剑修还有出了名的战力强横,器修呢?他们每一次扔出去的法宝可都是钱啊!真要落到幻境那个地步,可真没办法。 再有那两个天材地宝和炼器的幻境,百炼真君一看就知道其中蕴含了一些秋意泊自己的体悟和奇石真君的经验,奇石真君不必说,秋意泊亦不可小觑,如今门下弟子可进入此幻境体悟,难得秋意泊有这份心。 百炼真君笑道:“你们秋师叔是难得的天赋之才,炼器耗费颇多,我这做师兄的自然要替他补齐了。” “就这样吧,把藏宝殿开了,按单子各取十样,若是不足的再另选天材地宝补齐,灵石依照方才所议,先给五亿吧。” 星光璀 璨,百炼真君仰头望着天空,心道他是否是其中一员呢?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模式。谢谢:,, 336 第 336 章 “现在有请各位道友选择人物。” 秋意泊、池玉真、温夷光、秋怀黎、秋露黎五人一队,对面则是娄丞、周一鸣、顾璇玑、秋临与以及枫落真君。枫落真君本来办完事儿就打算离开的,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在凌霄宗小住了,池玉真便也跟着留了下来。 根据秋意泊的了解,本来枫落真君要走了,结果被秋临与拉着打了一把巅峰,又因为秋意泊不打算卖,短时间内也不会再研制一个,然后人就不想走了——风晴这个角色凌霄宗元素过于密集,偶尔玩几把没事儿,玩得多了把凌霄宗不传之秘剑气化龙学会了怎么办?开山老祖的棺材板都要压不住了。 秋意泊开了个队内语音:“我选风晴打野,温师兄,你选月舞跟我走,这把我带飞。” 温夷光直接拒绝了这个提议:“不玩辅助。” 秋意泊无奈,他好像对辅助设定太无脑了,没什么可操作性,导致很多人对辅助的喜好特别两极分化——喜欢的秒抢辅助,不喜欢的碰都不碰,哦对还有第三种态度,非常喜欢辅助,进了游戏专杀辅助。 秋怀黎道:“我选月舞吧。” 辅助清闲,跟着秋意泊扫扫图就行了,他刚好可以趁此机会观察全局,这一把有点艰难。经过半年的熟悉,现在的凌霄宗弟子再也不是连蹲草都不会玩的菜鸟了,于本身境界对巅峰幻境的优势也开发了出来,应用的非常熟练,对面有怀真君和枫落真君两位真君,有点难打。 秋意泊微微一笑:“哥,那你选个饶天出全控制跟我吧。” 饶天是法修,秋怀黎愣了一下:“可以?” “为什么不行?”秋意泊笑得意味深长地道:“我带你杀穿对面。” “行。”秋怀黎应了一声,决定好了各自选择后,对面也出现了相应的人物,秋临与选了饶天,枫落真君选了月舞,娄丞选了风晴,周一鸣选了体修可丽,顾璇玑又选了法修火燃。 对面选择了两法一体一医一剑,双方都是中规中矩的选择。进入游戏后是熟悉的友谊第一比赛第二提示,秋怀黎道:“先蓝(补灵气buff)再红(补血条buff),池师兄注意一下蓝区小心他们反野,温师兄守好下路,露黎你清完中线后去下路蹲一蹲。” 秋露黎表示没问题,五人兵分四路各自前行,秋怀黎在秋意泊的指点下选了个控制装备,三次平砍即可晕眩怪物两个呼吸,搭配上秋意泊风晴收割,第一只妖兽不过瞬间就化作了他们的积分,正在前往蓝buff的路上,对方却发了条语音出来。 【秋临与(饶天):露黎中线单挑!】 【秋露黎(火燃):不打。】 说话之间两人已经在中路相遇,秋露黎抬手清完兵线就往自家禁制里头躲,秋临与就守在禁制外,趁着饶天手长不断试图攻击秋露黎,秋露黎正打算反击,却听见秋意泊说:“露姐,跟三叔打,缠着他。” “正合我意!”秋露黎说罢便释放了一个焚海诀,火红光晕自法宝中飞出,秋临与身形变幻,立刻躲避了这一次攻击,不料下一瞬间秋露黎就贴到了秋临与面前,手中法宝顶端火焰四射,秋露黎抽出一丝神识关注着周围草丛,不断以法杖攻击秋临与——没办法,大家才一级,也就这点技能了。 忽地脚下金光一闪,秋临与已经扔出了饶天的技能‘不稳定法宝’,这玩意儿埋在脚下后过一段时间会产生爆-炸效果,秋露黎立刻退入草丛,哪想到一入草丛便又踩中了一个不稳定法宝,霎时间法宝爆-炸,秋露黎血条掉了三分之一,秋露黎知道不能再缠斗下去,时间差不多了,对面帮手快来了,送人头不可取,她当即放弃缠斗,果然眼神余光看见侧方来人,她硬是又挨了两次平砍和技能,以最后三分之一血退进了禁制中。 秋临与当然不肯就此放弃,今天首杀必然是他的,估算了禁制对他的伤害,考虑秋意泊是否会来,他看着还有一个闪现技能,咬了咬牙就追了上去!秋露黎却也不再躲了,禁制里头优势在她,秋临与敢进来她就有一搏之力! 正当此时,秋临与身旁草丛里劈出了一道靛青剑气,下一瞬间秋意泊破云而来:“凌霄诀!” 秋临与瞬间闪现,忽地草丛里探出了一只法宝,啪啪啪得在他身上敲了三下,他脚步一顿,秋意泊却已经近在眼前,秋临与只剩下一丝血皮,眼前却又多了一枚闪烁着金光的陷阱,此时娄丞和周一鸣赶到,一道剑气逼退了秋意泊,秋临与笑道:“没想到吧?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万籁寂静!” “洒家来也!” 秋意泊不由对着秋临与微微一笑,身形一偏,秋怀黎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娄丞和周一鸣的技能直直打在了秋怀黎的身上,秋怀黎瞬间半血——要不是买了控制装备,他这一下就得只剩血皮了,他不慌不忙开了个技能,触发了控制效果,趁着两人被困之际,秋意泊直接绕开了两人,毫不犹豫收走了秋临与的人头! 【秋意泊(风晴)重伤秋临与(饶天)!】 秋临与倒地的一瞬间,秋意泊身上涌现出了一道金光,秋意泊四级了!他回头便是一招剑气化龙,娄丞和周一鸣无可避免吃了这一招,血条瞬间消失大半,那短暂的两息时间在他们眼中是如此漫长,好不容易能动了,他们又被控了! 秋意泊再接凌霄决与青云剑法,将娄丞和周一鸣一波带走。当机立断带着秋怀黎进入敌方野区,技能全开收割积分。 【秋意泊(风晴)重伤枫落(月舞)!】 【秋意泊(风晴)重伤娄丞(风晴)!】 他们两刚刚一直没来就是为了攒积分升等级,亏得秋露黎拖得时间够久。 秋意泊还有闲心跟秋露黎讲:“露姐你演的真好!” 秋露黎:“……”我不是演的! 但话却不能真的这么说,她费尽心思还差点被老祖收割走,真说了不是演那就是她菜! 影台围观的内门弟子们不禁欢呼了起来:“小秋师叔好厉害!” 秋意泊都快三百五十岁了,他这一届就荣升师叔级别了,秋怀黎是秋师叔,秋露黎是露师叔,轮到秋意泊只好称呼一声小秋师叔了,还有个泊意秋,官方名字是秋意浓,就是浓师叔——亏得秋临与和秋怀真都晋升真君了,不然这一大家子真不好称呼。 “这是标准的反团啊!我也想让两位秋师叔带我飞!” “救命这饶天是怎么回事?!” “露师叔这波演的好棒!” 这一波野区收割完秋意泊却没有急着走,趁着这一次野区他技能已经提升到了五级,而娄丞方才只有三级,他估算着娄丞复活的时间差不多,直接蹲在草丛里将娄丞埋伏击杀,紧接着立刻奔向侧方草丛,温夷光此时已经与枫落真君还有顾璇玑纠缠良久,秋意泊自后方杀出,目标就是枫落真君这个能回血的。 枫落真君本来要逃,结果刚走两步就被控制了,顾璇玑从后方支援,结果离得太近,直接被秋怀黎的技能击中,秋怀黎先一步入了禁制抗住禁制攻击,随后便是秋意泊和温夷光,在两人配合下枫落真君和顾璇玑也只挣扎了几息就被送回了本源禁制。 秋意泊节奏极快,这头杀了两人立刻把兵线吃了,带着温夷光和秋怀黎去河道击杀大妖,转眼三人各自又升了一级,秋怀黎不禁颔首:“原来饶天还能这么玩……” 就两个字,舒服! 本来饶天就是器修,最好用的招式是不稳定法宝爆-炸带来的伤害,选了控制装后不稳定法宝伤害降低了,可每次爆-炸以及平砍都带来了极佳的控制效果——亏的是自己选的,否则对面这么选只能说恶心了。 而在清影台围观的内门弟子们也是一脸懵逼:“还能这么玩?” “这也行?” “我靠,饶天这么选恶心炸了!” “我也要试试!” 顺带一提饶天在凌霄宗内是除了风晴外人气最高的角色,无他,大家都很喜欢体验把法宝烧着玩是什么样的快乐。这半年里当真还有几个低级弟子发现自己其实也不是那么适合当剑修,跟师傅提了被送去百炼山当交换生学炼器去了。 秋意泊的声音突然飘了出来,他似乎能听见外面的议论一般轻笑道:“都半年了,就知道按照提示选法宝法衣,都不知道要变通,简直是丢人~” 一众弟子面面相觑,有一弟子摸了摸鼻子尴尬地说:“秋师叔能听见?” 众人纷纷闭嘴,这巅峰幻境都是秋师叔做的,能听见外面的声音好像也不稀奇? 忽然,幻境内传来了通报:【娄丞(风晴)重伤池玉真(可丽)!】 【娄丞(风晴)重伤秋露黎(火燃)!】 【秋露黎(火燃)重伤娄丞(风晴)!】 秋怀黎和秋意泊对视了一眼,果然娄丞知道不能和秋意泊硬碰,转而去狙-击池玉真,秋露黎去救,也不幸被击杀,不过还好秋露黎临死之前把娄丞带走了! 秋意泊没有急着追过去,反而重新进了野区,吩咐道:“大哥、温师兄你们俩回去补血!” 秋怀黎没有疑义,回去补血,秋意泊依靠野区两个buff补满了血蓝,正打算从河道去对面野区蹲蹲娄丞,却看见对面有四个人在打大妖,他当机立断守在一旁,紧紧地盯着血条,打算等到血条空了他就出去抢大妖,就是拿自己一条命换大妖也是划算的,正在此时,一个金色的光圈落到了秋意泊所在草丛,他立刻从草丛闪身而出,秋临与也就是估摸一下,以秋意泊的性格必然是会来蹲的,果然见他从草丛出现,当即有三人放弃大妖,五颜六色的技能飞向了秋意泊,秋意泊知道这会儿走是走不掉了,回身闪现冲进了大妖所在地,也不顾三七二十一,在大妖所在和他们几人缠斗了起来。 池玉真本来想来,却被秋意泊指挥着不用来,推了第一个禁制才是要紧事。 这个游戏本质上是一个塔防游戏,谁死得多不重要,重要的是谁家禁制先完蛋! 秋露黎赶到,她的火燃有手长的优势,站在自家野区就对大妖所在释放了一个火流星,刹那间漫天火流星奔涌而下,七八号人集聚在这狭小的范围内将视野染成了五光十色的一片,叫人眼花缭乱。 秋意泊这回是躲无可躲,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血条疯狂往下掉,他的心跳飞快,好像跟没有穿越之前的他是无比相似,虽然修真让他的身体变好了,三百多岁也没像之前快到三十岁的时候反应变慢,可遇到了这种情况,反应再快也没办法了。 他大笑了起来,技能有就放,希望能在被送回本源禁制之前对敌方造成更多的伤害。 秋怀黎赶到,温夷光赶到,而大妖在此时却被秋临与一个不稳定法宝收走了,秋怀黎控制了四人,本来就是残血,饶是秋怀黎选的控制装备,一个法宝大阵就把所有人一次性带走了。 秋意泊躺下了也没有放松,“把中路禁制推了,能推多久是多久,不要跟他们打。” 他们有大妖buff,就算是平均经济比他们弱也不好打。 温夷光他们把中路禁制推到了高地,见人呼啦啦从本源禁制出来后就集体撤退,转战的时候还顺道把一侧的野区给清了,秋意泊也总算是自由了,他直接进了自家的野区把红蓝buff拿到手,秋怀黎跟上后就再度进了对方野区,蹲着娄丞。 没想到蹲了一会儿后发现娄丞的头像在上路出现,秋怀黎给了秋意泊一个眼神:救不救? 秋意泊的答复是奔向了下路,前后夹击把下路的顾璇玑干死了,跟温夷光一道把下路二三禁制拿下,眼见本源禁制就在面前,禁制中闪烁了几道光晕,是娄丞他们放弃围堵池玉真,回来救禁制了。 秋意泊:“池师兄推上路塔,露姐来救。”yhugu 秋露黎直接开大招击杀中路小兵,带着兵线直接冲进了对方高地,秋露黎一来,娄丞他们那一方压力更大,秋意泊看准时机,配合秋怀黎双双闪现进了禁制,“凌霄诀!剑气如虹!剑气化龙!” 可到底是四打五,对方本源禁制又在旁边,被秋意泊损耗的血条很快就恢复了过来,秋意泊勉强将娄丞斩于剑下,扔下秋怀黎就带着温夷光和秋露黎跑路,秋怀黎垫后,另一侧池玉真也将上路禁制推到了高地,见状连忙跟着一起跑路,反倒是秋怀黎饶是一身控制装备,还是被卖给了对方四人。 秋怀黎:“秋意泊——!” 明明这一波可以打,跑什么跑?! 秋意泊这时已经带着三个人进了对方野区,收了蓝buff后奔赴河道大妖,笑道:“哥你死的光荣!” 秋怀黎没忍住骂了一句:“滚蛋!” 温夷光也没忍住跟着笑了起来,池玉真不禁跟着问道:“刚刚能打为什么不打?” 秋意泊接单解释了一下:“没兵线了。” “我还差一级就满级了,等我带你们飞。” 话音落下,大妖死亡,秋意泊满级,他火速换了装备,单枪匹马冲进了敌方野区。 场外弟子不禁道:“小秋师叔对野区好执着啊……” “你笨啊!秋师叔把野区扫干净了,娄师叔不就没野区可以刷了?自家野区温师兄刷了,温师兄刚刚被枫落真君和顾师叔按在下路都不敢出来,现在都能一打二了!” “也是……”说话之间秋意泊就遇到了娄丞,娄丞现在才十三级,秋意泊三下五除二就把娄丞给送回了老家,并附带了一声嘲讽:“所以说,娄师叔你平时也得下山历练历练才好!” 这要换了是秋临与选的风晴来打野,秋意泊真没那么简单就把他三叔给送回老家。 娄丞:“……” 秋临与:“娄丞你怎么回事!不知道叫人吗?!” 娄丞心道哪里来得及叫人,一进草丛劈头盖脸一通技能:“怀真师叔你看见了就不能来救我吗?!” “你风晴还要人救?!” “对面小师叔也是风晴啊!” 秋临与也到了,他这时才品出选饶天的弱项,面对风晴这样到哪都快的角色,他法宝才扔出来还没到爆的时间秋意泊就已经走了,再一回合就剑都贴到他脸上了!秋意泊现在浑身都是buff,等级又压制秋临与,角色也压制秋临与,秋临与和他缠斗了几回合就落了下风,快要被送回去的时候枫落真君也到了,秋意泊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这几人送回了老家,也在此时,顾璇玑和周一鸣又先后而至——就是给秋意泊送菜来了。 【秋意泊(风晴)团灭蓝队!】 秋意泊笑道:“你们这是葫芦娃救爷爷吗?” 秋怀黎问道:“什么意思?” 现在场上被清空了,一行五人整整齐齐跟着兵线推本源禁制,秋意泊解释道:“从前有座山,山上有一个老头,他种了一根葫芦藤,葫芦藤上长出七个葫芦精,都管他叫爷爷,后来有个蛇精把老头绑走了,葫芦娃就挨个去救爷爷……去一个被蛇精逮一个,去一个被逮一个,不知道一起上吗?” 场内场外都哄堂大笑,秋露黎笑道:“你这张嘴好缺德!” 本源禁制轰然倒塌,秋意泊毫无疑问本场最佳,一众人都出现在了清影台上,秋临与撸着袖子就来:“你这个臭小子说谁是葫芦精呢?!” 秋意泊轻笑着说:“幻境无尊卑,三叔你别介意……与其寻我,三叔你不如想想为什么你要和露姐单挑?” 就是秋临与的单挑造成了一开始的优势差距,秋意泊这一把打的是经济战,确实对面两位真君不好打,战斗意识什么的没办法比,但经济拉开了套满了buff管什么战斗意识,说打你就是打你,你打我刮痧,我打你就是半条血。 枫落真君一巴掌拍在了秋临与肩头:“你不是说你很强的吗?!” 秋临与反问道:“你还好意思说,你带着顾璇玑加起来都打不过一个温夷光,你这么多年修到狗肚子里去了?” 枫落真君捏了捏手指,发出了清脆的响声:“走!让你看看我这些年是不是修到狗肚子里去了!” “走就走!”秋临与走了两步忽然回头喝道:“顾璇玑!娄丞!周一鸣!你们也给我滚过来!” 三人垂头丧气的跟着走了,众人又忍不住笑成了一片——自从巅峰幻境开启后,这种情况时常发生,还有什么嘴臭的,基本出了幻境就线下约架了。 秋意泊看了看天空,“行了,我也去小鹤山了。” 温夷光等人这才意识到头顶已经为劫云所遮掩,秋意泊翩然而起,狂风暴雨霎时间呼啸而来,卷得他衣袂猎猎:“祝我成功。” 温夷光抱拳:“顺利。” “小心些。”池玉真也道。 秋怀黎没说什么,拉着大家一起准备走,众人茫然,便见秋怀黎指了指秋意泊:“难得可以围观真君劫数,大家不去看看吗?” 大家恍然大悟,于是乎一行人呼啦啦地都跟去了小鹤山,不光是几个亲友,其他同门师兄弟也都跟去了,掌门真君本来是看见了劫云,刚走了两步到殿门口就看见一阵黑云呼啸而过,他还当是什么有邪修打上山门了呢,仔细一看发现里头全是自家弟子。 哎等等? 秋意泊好像说今天就是黄道吉日?打算在今天渡劫? 凌霄真君忙不迭地打算跟上去看看,临出门之际脚步一拐,又去了后殿,十分虔诚地给祖师爷逍遥道君上了三柱特别粗的香,他跪在了祖师爷玉像面前:“祖师爷保佑!今个儿小师叔叩问合体境界,这可是咱们凌霄宗近三千年来最有出息的孩子,以后是要继承您洗剑峰的,您也见过他了,您千万保佑他过了这一劫!” 殿中有清风徐过,卷着烟气袅袅直冲天际,凌霄真君三叩首后便起身往小鹤山去了,小鹤山附近已经围满了人,因为是真君劫,非同小可,大家也不敢进到小鹤山范围内,只能远远看着。 秋意泊一人悬浮于半空,他抬头凝视着漫天乌云。 他快要渡劫了。 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完满。 他已经渡过了劫数,玩得很开心,玩得也不只这一把,门派上下师兄弟也对巅峰幻境十分喜爱,一天到晚幻境里就没有空着的时候。 但还是有哪里不完满。 劫云深重,劫雷却迟迟不下。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天空为劫云所笼盖,看不见日升月落。 围观的众人都忍不住小声议论了起来。 秋意泊也觉得奇怪,劫云都来了,劫雷却不下来,怎么,溜着他玩儿呢? 忽然远远地有一道流光飞来,秋意泊伸手接了过来,那是一支玉简,齐晚舟的声音传来:“秋师叔,掌门叫我把东西给您送来了!收集东西费了点时间,勿要见怪!” 秋意泊一看,玉简里是一张长得一眼望不见尽头的单子,上面每一行字,都代表着一种天材地宝,每一种天材地宝后跟着的数字,都代表巨额的五彩斑斓的灵石——甚至有钱都买不到。 齐晚舟在秋临淮的注视下鼓足了勇气接着道:“纳戒我给您放洞府还是怎么?” 说罢,他小声问秋临淮:“应真君,这真的能行?” 秋临淮面无表情地道:“可以。” 沉默了许久的秋意泊轻笑了一声:“不必,就在那儿待着,我渡完劫就来取!” 霎时间,雷光涌动! 别问,问就是灵石到了,天材地宝到了,心境圆满,心神通透,所以可以渡劫了! 337 第 337 章 雷劫秋意泊见识得多了,但真正落在自己身上的没几次,大多还是他的法宝渡劫,今日渡的是叩问炼神还虚的大劫,秋意泊难免还是有些紧张。 他问过他爹和三叔渡雷劫难不难,他们回答说对比起雷劫之前的心魔劫,雷劫反而是简单的。秋意泊一寻思,感觉这劫数就等同于后世考公,心魔劫考的是政考,考你思想品德过不过关,雷劫是体检,查你身体状态行不行,别进了编制就三天两头生病宛若一个林妹妹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 他自觉身体素质还行,没道理过不去。 重云叠盖,滚滚欲摧,秋意泊仔细想着还有什么未完成的事情——实际上应该都很完满了,特意挑的今天渡劫,黄道吉日,诸事可行。丹药带足了,法宝带足了,符箓也带足了,严格来说他现在就是站着给雷劈,只要劫雷不超过一百道,他完全可以无伤通关。 眼见着电龙在云中奔流穿行,秋意泊突然有点想笑——以前谁谁被雷劈了都当新闻来看,没想到现在能空手接劫雷了,甚至还挺习惯的。 秋意泊将万宝炉放了出来,万宝炉是他的本命法宝,今日渡劫,自然是要带它一道的,顺道它也该升级了……草草草,他知道为什么方才为什么心神不宁了,他万宝炉材料没凑齐!而齐晚舟带来的那张单子里有万宝炉要的材料! 秋意泊狂呼:“齐晚舟,把纳戒扔过来!” 秋临淮本就紧绷的神经霎时让他反应过来,立刻反问道:“怎么?” 他远远不如外表所展现的一样冷淡,按照计划,他早就应该离开凌霄宗踏上历练之旅了,不想秋意泊三不五时回来就说要渡劫,他次次担忧,只不过不好浮于眉眼,便留在了宗门中——这一留,就是快四百年。 否则以他的资质,怎么会如今还在合体中期? 四百年不到的时间,都足够让秋意泊修到与他一般的境界了。 “万宝炉的材料我没带!”秋意泊高声道。太d 万宝炉是秋意泊的本命法宝——这事儿亲近一点的人都知道。譬如剑修渡劫的时候也会带本命剑,一是本命剑就是剑修最强的武器,二是渡劫的时候劫雷蕴含天地之力,刚好借劫雷之力锤炼本命剑,有没有经过雷劫那可是两种威力! 一众真君都傻眼了,这都是算好了日子渡的劫,这还能忘记本命法宝要的天材地宝?! 弟子们也傻眼了,来围观的都是元婴、化神期的弟子,这不想多看看学习学习点渡劫经验吗?哪想到真能遇上现场教学。 原来秋师叔渡劫也能忘记东西啊? 齐晚舟知道厉害,秋意泊喊第一句的时候就忙不迭地掏出几个纳戒,凌霄真君一把抢过就扔了过去,现在劫雷已经蓄势待发,无论是什么人都最好不要过去——过去就是九死一生。 秋意泊只见几道流光飞来,天空忽地传来了一声雷吼之声,一道劫雷突如其来直劈而下,正中那几道流光,霎时间纳戒碎裂,无数天材地宝如雨落下,一时间整座山都静了下来。 天地一片晦暗,唯有小鹤山是亮着的,无他,宝物太多,宝光把整座山谷都映亮了。 有一说一,亏得是同门师叔渡劫,一旁还有不下六位真君看着,掌门真君也在呢,不然这谁不眼红? 凌霄真君见状就往后退去,他方才插了一手,那一道雷就是被天道警告了,还是再退远一点安全。 秋意泊倒没觉得财露白了怎么,换作平日他肯定觉得这样很别扭,但今日雷劫之下看见这真·满坑满谷的天材地宝和灵石,内心是无比安宁,甚至还有一点奇怪的勇气冒了出来——他要是今日死在这里,他的灵石没了,法宝也没了,这辈子第一次亲手拎大锤一锤子一锤子敲出来的万宝炉没了,指不定被按得没头没影的秋傲天又冒出来了,那可真是拿着他的钱,还要杀二号亲爹(泊意秋)、害死爷爷(秋临淮)、三爷爷(秋临与)……总而言之,一家子全给祸害了! 他能吗?!他不能! 秋意泊扬起了眉峰,不可能,只要他还活着,秋傲天这辈子都别想出来! 万宝炉开始疯狂吸纳它所需的材料,刹那间谷中的各种矿物消失了一半,它缺的材料并不多,主要是一些基础材料,否则秋意泊也不会忘记这回事儿——制作各种幻境耗了他的大半身家。 秋意泊心念微动,另外一半材料就被芥子空间收了进去,随即第一道劫雷终于落下,秋意泊不知该如何描述它,它占领了秋意泊所有的视野,它犹如星辰坠落,在乌黑的天地之中划出了一条笔直而亮眼的白光,将天空一分为二,秋意泊不闪不避,硬接了这一道劫雷。 巨大的雷柱几乎将整个小鹤山的范围都囊括了进去,就连远处围观的弟子们都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森寒之气,不由都泛出了丝丝凉意,从脊椎的末端升起直冲头颅,让他们情不自禁地打着冷颤。 秋意泊也是如此,他第一次感受到了这般的劫雷。 雷电在他心中向来是至刚至烈至阳,从科学的角度来讲这么多电离子剧烈摩擦那也是生热,他第一次知道原来雷电也可以是凉的。 凉得冻入骨髓。 劫雷之力裹挟着狂暴的灵气在体内奔流,本就已经充盈到极致的经脉刹那间膨胀,可又在被寸寸冻结,秋意泊的经脉就像是一条被冰冻住的水管,灵气不断地被凝固,后来的灵气被堵在此处,还来不及如何就又再度被冻结,最后啪得一声,经脉碎了。 可经脉碎裂后,劫雷带来的灵气又迅速修复着他的经脉,这样生长的速度已经远远超出常人,可还没来得及长好,就再度被灵气给撑碎了,经脉之后便是脏器,它们因为比经脉更广阔,更柔韧,碎裂的速度比经脉慢一点——也没慢多少就是了。 如此循环往复,痛苦自然非比寻常,秋意泊咬着牙受着,还有心思想着要是现在有人把他开个膛再扔回现代,他绝对能喜提一个终身制的公职,绝对带编制,说不定还带编号,大概就是‘实验对象001号’这种,说不定还能用他的名字或者代号命名药物或者实验成果——前提是抓他的人没有被不断蠕动生长的器官和经脉吓死。 噫,不能再想了,怪恶心的。 所有人静静地看着秋意泊,其实第一套劫雷已经过去了,但所有人都知道对于秋意泊而言还没有过去,秋临与不禁握住了秋临淮的手:“哥,你说……” 心境圆满,但肉身还不足以应对劫雷。 “别胡说。”秋临淮淡淡地道:“泊儿一定可以。” 话是这么说,实际上他也紧紧地握住了秋临与的手,如玉如竹的手指根根发白,手背青筋爆起。秋意泊渡劫的日子可以自己定,秋临淮也早有准备,可真到了这一天,他突然就后悔了。 人皆养子望聪明,我被聪明误一生。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1。 他不敢想秋意泊若是当真死于这次劫难,他该怎么面对自己……当年,要是不叫泊儿修仙就好了。 “是,泊儿他一定行。”秋临与撞了撞秋临淮的肩头:“哥,别想了,臭小子是天灵根,我们两个地灵根替他操什么心?掌门还特意派流宵师叔去归元山要了归元真君的符箓,泊儿的性子我们都知道,他要是受不了了必然会用的——他就不是那种硬抗的人。” 秋临与神色凝重,这话是说给秋临淮听的,何尝又不是说给自己听的? 当年自己渡劫都没这么紧张过。 “是。”秋临淮颔首,随即又摇头道:“不过是关心则乱罢了。” 秋意泊痛到了极致的时候才发现原来人在这个时候耳朵是聋的,严格来说他怀疑自己耳朵还在不在,他的躯体在劫雷之威下不断重铸,损毁、重铸……他心道这是最简单也是最容易的一道劫雷,他总不能连第一步都踏不出去吧? 他发现了,原来自己政审可能是过关的,但体检八成是在及格的边缘徘徊,否则也不至于如此。 秋意泊也不知道这样的痛苦何时才能结束,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或许就是这样一点一点的熬下去,或许下一秒就能结束了呢? 望梅止渴原来是这样用的。 要不是这是一条不能回头的路,秋意泊恐怕就放弃了——其实也可以放弃,大不了就是肉身不要了,借着万宝炉再修一回肉身呗……到了这个地步吗? 秋意泊自问道。 有到了他宁愿自毁境界自毁肉身也不愿意承受的地步吗? 没有,还远远没有到这个地步。 鲜血从他口中溢出,还未滴落便已经被劫雷冻结成了冰晶,不过一个眨眼又化作了齑粉消散于天地间。秋意泊皱着眉头,想象自己并不在肉身中,痛苦的是他的肉身,而非他的灵魂,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在秋意泊感知中却像是过了一生一世,再有一炷香,秋意泊的的身形总算是稳定了下来。 神奇的是衣服没事。 秋意泊眼前的世界变得清晰了起来,眼角余光瞟见小鹤山外满满当当的人,在心中情不自禁的感谢了一下老天爷没让他当众裸-奔。 不然那可太丢人了。 他侧目看向万宝炉,万宝炉如今已是布满了黑灰,秋意泊感知到它也正在不断凝萃炼化天材地宝用以修复,心中大定,他抬眼看向天空,等待着第二道劫雷。 第二道劫雷弥漫着浓厚的紫气奔来,将世界都笼罩上了一层深邃的颜色,这一道劫雷只有光,却没有一丝半点的声响,轻飘飘地落在了秋意泊的身上,秋意泊早已准备就绪,却没有想到这一道劫雷于他而言几乎无感,或许是他的痛觉已经麻木了,感觉不出来,可又像是本身就没什么威力。 它更像是一个奖励,奖励他渡过了第一道劫雷。 四肢百骸都在这一道劫雷中迅速地修复着,经脉、骨骼、脏器乃至神府、识海都被无上限的拓展着,秋意泊的思维无比清晰,他甚至回忆起了前世刚出生时的记忆,每一寸血肉之间都流窜着紫色的电弧,灵气运行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议,带来了近乎飘然的快-感,肉身都变得很轻很轻,像是浮在云端一般。 秋意泊沉迷了一瞬,又在下一瞬间清醒了过来,神识有意识地开始捕捉体内的紫电,将它们收拢,束缚,适量的释放它们,让他保持着清醒,果不其然,第三道天雷如同九霄银河奔流而下,漫天都是炫目的蓝光,若他沉醉于紫电,便是毫无防备的迎接他的第三道劫雷! 那是什么后果? 失去了控制的肉身和神识会怎么样? 大概是要死的。 秋意泊目中泛出一点冷意,他忽然意识到了一点:修仙是逆天而行,生老病死才是天道循环,天道绝不会轻易让人类跨越极限,每一道的劫雷,都是冲着让修士死的,境界的提升或许只是渡过天劫的副产品罢了。 他轻轻笑了笑,疏狂剑瞬时出现在他的手上,这一道劫雷,他想试试。 他感觉到自己似乎处于一个特别的状态中,他只不过是随意挥动了一下疏狂剑,整个凌霄宗的气脉都在为他调用,青蓝色的剑气如弯月而起,直冲天际,正巧与那劫雷对上,竟然呈现了两不相让的局势。 秋意泊的气势缓缓攀升,疏狂剑斜垂于他的身侧,无数的灵气在此一击中被调动,与天劫抗衡,凌霄宗护山大阵有所触动,却并未张开禁制,只见满山遍野都升起了青蓝色的光晕,它们向秋意泊飞去,又汇入他的剑气,消磨着这一道天雷。 原来真君境界是这样的感觉。 怪不得只有真君境界才能被称得上真正的战力。 秋意泊慢吞吞地想着,他看着劫雷,心想好像也差不多了。转瞬之间,剑气陡然消散,雷柱轰然而下,将秋意泊笼罩其中,秋意泊觉得有点疼,可又不太疼,他知道这道劫雷威力很大,远远要超出第一道让他痛苦万分的劫雷,可在这时,这道劫雷的威力却又好像没有那么大。 不是劫雷的威力变弱了,而是他变强了。 他的目光看向远方的秋临淮他们,心想当年爹和三叔还有师叔们也是这样过来的吗? 应该是的。 而远处一众真君也纷纷松了口气,露出一点轻松愉悦的神情来——这炼神还虚劫最重要的一点便是要领悟到自己已非化神,只要在经历第一道雷后意识到这一点,这劫数基本就属于稳稳当当的过了。 不是他们不告诉秋意泊,而是这说了也没有什么用,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有时候说的再多也不如自己领悟来得更重要,若是多多提示,还有可能反而误了秋意泊。 秋意泊消化了这一道劫雷,将雷电之力化作了经脉中奔流的灵气,经脉并不能承受那么多,秋意泊心想大不了就再爆两次,居然也硬生生给他消化了。 第四道劫雷如约而至,秋意泊立在空中不痛不痒的受了。 第五道劫雷来得太快,秋意泊剑尖一转,将劫雷和疏狂剑一并扔进了万宝炉。他对着秋临淮喊道:“爹,这劫雷一共有几道啊?” 听声音还挺悠闲的。 一众弟子:“……” 师叔,您是在渡劫啊!能不能稍微认真一点?! 秋临淮眉目含霜:“……闭嘴。” 秋临与则是吼道:“一九二九……一直到极数!秋意泊,你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秋意泊知道,但还是忍不住问了问,得到结果后微微摇头,九、十八、二十七……一直到八十一,要是运气好一点那就还有四道,要是运气差一点就还有七十六道雷,得了,看来这时间还长着呢。 第六道劫雷来了,它细若发丝,通体青灰,若不是秋意泊时刻关注着还不一定能发现,劫雷击中他之时他只觉得眼前一花,肉身并无感觉,然而这一次的劫雷针对的并非肉身,而是……神识。 如海一般广阔的识海之中陡然出现了一丝异样,劫雷在他识海中膨胀、扩散,如果说神府元婴所在是秋意泊的第二条命,那么识海中驻扎的神识便是秋意泊魂魄所在,劫雷将识海炼得翻腾,秋意泊皱起了眉头,一阵又一阵的晕眩感与剧痛铺天盖地而来,只要稍有不慎便会昏死过去,失去了意识的识海就是一潭死水,恐怕须臾之间就会被劫雷彻底炼干。 那是一种与肉身渡劫截然不同的痛苦,什么电钻钻脑浆都不足以形容这种苦痛,识海之中一片混乱,秋意泊口鼻之中都涌出了血丝,并非劫雷所造成的,而是他自己造成的。 他现在非常想一掌结果了自己。 时间就像是被切割成了一丝一丝的,渡过的每一个须臾都像是被无限拉长了,他的神识因为有红尘诀的存在较一般修士而言更为强大,至此还能操控着神识进行躲闪,秋意泊陡然想起了当年离火境内这样的痛苦他也曾经尝试到一次,一道合体期的劫雷总不能比合道境界的翔鸣道君更强,他便操控着神识进行反扑,劫雷能侵吞他的神识,四舍五入他也能侵吞劫雷! 忽然之间,有一道想法不合时宜地冒了出来:【红尘诀虽然平日里不显,却数次助我渡过死劫,突破境界,或许我与红尘诀更有缘分。】 【瞎扯,无悲斋道统才是最适合我的,我喜欢炼器。】 【但太上无情才是修得最为顺畅的那个。】 秋意泊无视了这些想法,道统之争他已经听了百余年,现在他痛得要死,哪有精力看它们的笑话? 可正在此时,他体内最强悍的三个道统陡然共同运行了起来,三个道统灵气行径不一而足,灵气霎时间混乱起来,秋意泊咳嗽了一声,经脉在刹那间炸裂,他口中控制不住的涌出了几口鲜血,连带着脏器的残片一同被呕了出来。 秋意泊简直想骂人了,这时候道统跑出来凑热闹是想让他死吗?!弄死他对道统而言有什么好处?! 正在此时,第七道劫雷点亮了世间万物,毫不犹豫地扑向了秋意泊,也是此时,疏狂剑自万宝炉中飞出,秋意泊的手好像有自己的意识一般,握住了疏狂剑向天空挥出了冲破云霄的一剑!这一剑之威,劫雷居然被他原地挥散,空中弥漫着不断闪烁的电弧,秋意泊一手捂住了嘴唇,挡住了涌出的鲜血,硬生生地将它吞了回去,末了才骂了一句:“别他妈给我捣乱。” 也不知道在骂谁。 道统之争,秋意泊早有疑虑。别人听不见,唯独他听见了,要么是他入了魔障,要么就是他拥有了别人不具备的条件,让道统之争现于他的眼前! 识海内的青灰劫雷依旧在作乱,秋意泊本能的压制着它,吞噬着它,边扪心自问:道统之争,如何解决? 为什么今日只有这三个道统说话,因为在他所学的道统之中,它们三个是最强的,同样是直指大道的无上心法,同样被他研习精深,同样适合他! 秋意泊心道:我为什么不能都学? 为什么只能学一个?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无边嘲讽的笑意。 他只觉得好笑。 他厉害是因为他自己悟性好灵根强气运高,而并非是学了哪一门道统才造就了他。他承认这三门道统助他良多,没有它们,他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叩问合体境界,可若是没有它们,他难道就问不了合体境界了吗? 不,不是的。 他在这里,他是人,是修士,所以就注定了道统不过是一个辅助,是人创造了道统,而非道统创造了人!他选择了它们,所以它们才能够帮助他,他就是随便选一个道统,哪怕不是直指大道的无上心法,他也照样能够问鼎真君! 不听话的东西,他可以不要,听话的道统他多的是。 他将三种道统压制了下去,强迫所有灵气都走了一条无比中正平和的路线——上善经! 没有‘无上’作为尊称,没有其他的描述词来形容它的威力,因为它本身就是一个在此世间人人随口都能背的道统!甚至都不需拜入宗门,每一个散修都能花一个下品灵石在路边买到它!它不是直指大道的无上道统,它只是一个简单的,能够使人延年益寿强身健体的道统罢了,最多修到筑基就摸不到头了。 他仰头看向天空,第八道劫雷降临! 天地变色! 他不避不闪,以肉身硬接这道劫雷,上善经不过是是刚修的,在他的体内却像是已经循环过千万次一样,它带着灵气温柔的抚慰着每一寸经脉,每一分血肉,饶是劫雷狂暴,却也不能扰它分毫,它或许没有那三个道统来得快,也没有那三个道统来得玄奥,却是不动如初,不论肉身、经脉损毁了多少次,它依旧慢吞吞地走着自己的路线,不为所动。 秋意泊眉目含笑,你看,这也很适合他不是吗? 最高只能让人修到筑基的道统在他这里依旧如鱼得水,你看,比起什么练着练着容易把人练出精神分裂的红尘诀,一不小心就走火入魔的太上忘情道,还有自带了一个道君做对头的无悲诀,这不比它们三个适合他吗? 说不定他练着练着也能把上善经给开拓成直指大道的道统。 ——区、区、道、统,也敢乘我之危? 338 第 338 章 秋意泊将识海中的劫雷彻底吞噬,渡劫就是一个你强我弱,我强你弱的游戏,吞噬青灰劫雷后秋意泊只觉得精神从没这么好过,他的头不痛了,也没有什么太大的伤势,区区一点小伤早就在不知不觉中自我恢复了。 第九道劫雷不知道是怎么样的。 要慎重一点,毕竟九是极数。 某位伟人曾经说过,在战略上我们要藐视一切敌人,在战术上我们要重视一切敌人。 秋意泊也是如此。 众人只见他双手一合,随即分开,数以万计的法宝自他双掌之中飞出,黯淡的小鹤山再度被粼粼的宝光映得无比耀眼起来,顷刻之间万宝大阵已成,此阵八方皆为大乘期防御禁制,四象为大乘期防御符箓,两仪为万宝炉与疏狂剑,太极为东风。 秋意泊望着天空,心想雷劫大舞台,有种你就来。 今天他划下个道来,这么多大乘期禁制在此,劫雷要是都能劈碎了,说明天道不公,拿远超大乘威力的劫雷来劈他一个合体预备役。要是劈不碎……不好意思,今天这合体真君他当定了! 都说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1,他今天就要看看这大道是否至公至简! 至于他能拿出大乘期的法宝——他就是有后台,他就是有一把的大乘期师叔,怎么?大乘期了,福泽一下后嗣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吗?拿去福泽凡人都行,难道换到他就不行了? 狂风呼啸而来,卷来了漆黑得投不出一丝光的沉云,雷霆在云上嘶吼,秋意泊扯去了头上发冠,任由一头银白长发随风飘扬,他一身青衣,一头银发,仿佛这天地间唯有他的一抹亮色,饶是数万法宝亦不能掩去他的锋芒。 暴雨倾盆而下,雨珠倾碎,此刻风雨如晦,秋意泊直视天际。 ——来。yhugu 第九道劫雷迟迟不落,只听乱风卷雨,雷龙低吟。 秋意泊静静地等待着。 远处的流宵真君忍不住道:“看来这次只有九道劫雷了。” 离安真君低声道:“说不好。” “怎么说不好?”流宵真君反问道:“这劫雷都是一道比一道强,如今第八道已经是极限了,再强下去别说秋意泊只是化神了,换个真正的合体期上去也不一定扛得住。” 春明真君悠悠地说:“这就要看天意了。” 也不是没有雷劫非不让过的情况,天要杀人,何人得以逃生? 凌霄真君沉声道:“天佑我凌霄。” 几人纷纷应是,凌霄真君再一看秋临淮与秋临与,两人皆是全神贯注的看着小鹤山,半寸都不舍得让——这也难怪,到底是血脉相连,世上子舍父的多,父舍子的却不见得有多少。 就是他,日日见门下弟子,虽不是亲传,却也有三分情份在,遇上弟子渡劫也难免紧张几分。 遇上秋意泊更是如此。 围观的弟子们也轻声议论了起来,凌霄真君仔细听了,不由微微一笑,他们在说:“见秋师叔渡劫,我也不禁豪气万丈,哪日我若能叩问真君境界,必然能如秋师叔一般挥剑破云霄。” “这劫雷太厉害了……回去一定好好修炼……就算是为了幻境我也要努力!” “今天回去加练两万剑吧。” “秋师弟都快成真君了,我还是个元婴,我真是个小废物……” 离安真君也听见了,回头淡淡地道:“言必信,行必果。” 众弟子这才安静了起来,一个个暗中给自己打气,他们都是内门弟子,秋意泊确实是天灵根,也确实是四百岁未满便叩问炼神还虚境界,但在场之人谁又不是天之骄子?秋意泊能做到,他们为何不能? 凌霄真君轻抚胡须,笑而不语。 第九道劫雷终于来了,雷龙如剑,笔直破开层云,携无上之威直面秋意泊而来。秋意泊立于万宝大阵中央,脚尖一顿:“破。” 天光骤亮,一颗陨星冲破了密不透风的云层,它周围亮起了明亮的金焰,看方向居然是意在将劫雷拦腰斩断!众人不由屏息凝神,只见那劫雷居然直接穿透了陨星,而陨星未伤一丝一毫,重重地砸落到了后山的方向。 天地震颤,众人连忙稳住身形,那劫雷不知是什么,视重重大乘期禁制于无物,径自飞入阵中,将秋意泊笼罩。 秋意泊见这道劫雷穿过陨星就知道不简单,当即提起十二分精神应对,不想这劫雷落在身上却不疼不痒,高温对秋意泊的作用几近于无,反而更像是温泉一般的暖意,秋意泊的视野为劫雷所遮掩,他不明所以,忽地却听见有一道声音道:【何为道?】 秋意泊不由自主地说:“我不知道。” 【何为修仙?】 他又答道:“我不知道。” 【为何修仙?】 “我不知道。” 紧接着秋意泊却说:“遂古之初,谁传道之?上下未形,何由考之?冥昭瞢闇,谁能极之?冯翼惟像,何以识之?明明闇闇,惟时何为?阴阳三合,何本何化?3,我既不知,便要求知。” 他顿了顿,身体的控制权回到了他的身上:“……这些都是大道理,我要修仙,不为他人,只为自己。” 【证何?】 “为何要证?”秋意泊轻声道:“我修我的仙,与道又有什么关系?” “我也不知道我要证什么道,如果真有那一日,就等到那一日再看吧!”yhugu 那声音不再说话,眨眼间劫雷消散,乌云褪去,天地重现光明,甘霖降下,泽被众生。秋意泊收了万宝大阵,顺手就撑了一把伞来,刚撑起来又想起来什么,连忙收了起来,让甘霖把自己淋了个通透。 ——甘霖可是好东西,他打什么伞? 秋意泊很难描述合体期是什么样的感觉,就跟之前所有境界一样,他变强了,但真要说如何如何差异化,那还没有结丹的时候感觉强烈。可确实是有什么不一样了,风吹来的时候不再是迎面轻拂,而是穿过了身体,继续向远方而去,空气亦如此,他悬于空中,似是实体,又似是虚幻的。 他似乎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就如同大地、树木、云朵、清泉,但又不如它们在世界是真正存在的,他似乎可以一念千里,也可以变化不定,世界的一切似乎都在回应着他,容纳着他。 很神奇的感觉。 而围观的众人则是振奋万分,秋意泊成功迈入炼神还虚境界!他们凌霄宗又多一位真君! 待甘霖停止,秋意泊御风而来,缓缓跪在了秋临淮面前:“爹,三叔,孩儿不负所望。” 秋临淮深深吐出了一口气,伸手按在了他的头顶:“你很好。”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误逐世间乐,颇穷理乱情。2”秋临淮慢慢地道:“今日你得以叩问合体境界,我便赐你一道号……长生。” 秋临淮说罢,就感觉手底下的秋意泊有点挣扎,便见秋意泊挣扎着抬脸看他,小声地道:“这道号太贵重了,爹你换一个,我怕我压不住,叫长生的一般死得早……” 周围上有真君、掌门注视,下有宗门弟子围观,话已出口,怎么好改? 秋临淮手上一用力,把秋意泊硬生生给按下去了:“秋长生?” 秋意泊哇地一下吐出了一口血来,他用袖子擦了擦嘴:“多谢爹,孩儿领受……不过我真觉得我有点压不住。” 秋临淮:“……” 其他人:“……” 好像、好像是有点压不住……? 凌霄真君:……要不现在改一下? 祖师爷保佑,这可千万得压住了! 339 第 339 章 秋意泊起来还有心思看了看小鹤山下方的蓄电池,见蓄电池好端端的没过载也没烧坏,不禁满意地点了点头,果然是他做出来的东西,便宜皮实耐操是基本操作,最近因为巅峰幻境上线后凌霄宗内用蜂令的人激增,给服务器带来了一点压力。 然后秋意泊就被提溜回去了,渡劫后要闭关稳定境界是基操了,这次秋意泊境界依然很稳定,不过到底受了点伤,秋临淮和秋临与眼中的笑意都掩不下去,秋意泊笑道:“爹,三叔,我当真君了你们这么开心吗?” 秋临与伸出一手,看样子是想削他,不过考虑到他刚渡完劫还是放弃了:“废话。” 秋临淮斜睨了他一眼:“回去好好闭关,不许闹腾。” 秋意泊应了一声:“这次受了伤呢。” 秋意泊顿了顿,反正洗剑峰上四下无人,便问道:“爹,你们渡劫的时候听见有人说话了吗?” “嗯?” 秋意泊解释道:“我最后一道劫雷的时候听见有人问我为什么要修行,又要证什么道,我当时就觉得不对,装迷糊糊弄过去了。那声音听着倒是威严莫名,可你儿子觉得他应该还没有到一个区区合体劫能叫天道亲自出面。” 天道是什么? 秋意泊不清楚,但至少也是跟地球母亲一个级别吧?他能修到合体期那确实牛逼,可人会因为脚下一只蚂蚁比其他蚂蚁强壮一丁点儿而感到特别稀奇吗?还特意弯下腰来和蚂蚁对话?这没个三年精神病史恐怕都不好意思开口。 他不过是族群中比较强壮的蚂蚁之一。 至于什么天道宠爱——谢谢,往回看,他走路走着走着掉下一块巨大的无定辰星那才叫爱他。 秋临淮和秋临与的神情都严肃了下来,可是他们并没有多和秋意泊解释什么,反而道:“只当是没听见,以后也不必与其他人提起,无论对方是谁,都不是你现在能知道的。” 秋意泊也是这个意思,否则当时也不会装糊涂。 这种事情记在心中就好。 秋意泊打开了自己的洞府,他本想再问问道统的问题,可左右一想上回问了他爹说没听到过,现在再说也不过是让他们徒增烦恼罢了,亏得刚刚渡完劫,到底怎么受的伤他们应该也分辨不出来。 “行了,爹,三叔,你们俩快回去吧,我闭关了,要是阿浓回来你们叫他在山上等我出关。”秋意泊说到此处,促狭地说:“爹你们要不要也闭个关?” 秋临与挑眉道:“好端端的,闭什么关?” “三叔你看我都合体初期了。”秋意泊说完就立刻关门,秋临与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等到看见轰然关闭的洞府大门这才领悟到秋意泊是在说他们两再不努力就要被他赶超了,秋临与笑骂了一句:“兔崽子!哥你也不管管他!” 秋临淮悠悠地道:“孩子大了,管不住了。孩子他三叔,管管他。” 秋临与嗤笑了一声:“我不过是孩子他三叔,孩子他亲爹都管不了,我怎么管?难道还要按着他打?人老喽,打不过了。” 两人面面相觑,不由相视而笑。 秋意泊这次是认认真真疗伤,上善经中正平和,秋意泊也没觉得哪里不好,威力弱点就弱点,他用的挺好就懒得换了,反正万宝炉已经是自己的了,大不了不用无悲诀,奇石真君所传灵煅法一样好用。这一闭关就是两年——秋意泊坐不住了,伤早就好了,该升级的法宝也升级完了,还开了两个炉子炼丹,用普通的丹炉炼丹也没见炸炉。 他悄悄把洞府大门拉开了一条缝,看看外面没有人蹲守,这才放下心来,他琢磨了一下,打算在宗门里逛一圈,去紫霄阁看看有没有天材地宝上新,一声不吭下了洗剑峰,也没被亲爹和三叔发现,这才松了口气。 紫霄阁已经配上了他之前研发的自动售卖机,因为紫霄阁可兑换的物品种类繁多,自动售卖机里就配备了五十种最受欢迎的货物,至于想要珍奇一点还是得找紫霄阁的管事弟子。秋意泊一进门,众人便都静了静,随即便不约而同地对他行礼:“弟子等见过长生真君。” 秋意泊:“……” 一般来说,这种被人礼敬的场景是让人心情愉悦的。 但秋意泊莫名感觉挺尴尬的。 他摆了摆手示意大家不必行礼,一旁管事便来引他进内阁,紫霄阁这边都被秋意泊弄出心理阴影来了,秋意泊一来,库存多多少少都要被清一波的,然后大家就又要再忙一阵子,要是遇上他心情好来贩剑,那就代表最近账目又要不好看了。 不过这位师叔终于成就真君了,总不至于还能做出合体期的制式剑了吧?这就是做出来也没人买啊,哪位合体真君还差本命剑啊? 等主事一到,秋意泊惊喜地道:“林师姐?你怎么在这儿?” “还不是因为你。”林月清示意其他人自去忙,她拱手示意:“见过长生……” 秋意泊连忙打断:“哎哎哎,林师姐就别客气了,我听见这两个字都觉得头皮发麻,命不久矣。” 林月清不禁笑了起来,秋意泊渡完劫知道自己的道号后当场就应真君说这道号太贵重压不住的事情都传遍了,她笑着坐在了秋意泊对面:“我一年前回来的,听说你弄了个幻境叫大家试炼……师傅叫我待宗门里一段时间,毕竟就算走明年之前也得回来了,结果我在宗门里玩了还没一旬就被分派来紫霄阁了。” 秋意泊左右看了看:“那原本的王师叔呢?” “王师叔闭关去了。”林月清闭了闭眼睛,一脸惨不忍睹,看样子是被紫霄阁的账目折腾得不轻,她淡淡地道:“王师叔被你那个起洛幻境折腾得要突破了。” “……啊?”秋意泊疑惑地道:“有这么夸张吗?” “我听说是因为幻境里有一段跟王师叔早年经历有点像,他为此一直固步自封,去你那幻境里待了两个月后就说要突破了。”林月清解释道:“真是谢谢你了,长生真君。” 最后四个字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 秋意泊失笑:“看样子紫霄阁当真繁忙。” “你知道就好。” 秋意泊双腿交叠,坐得十分恣意,他文道:“师姐,你方才说什么明年也得回来?明年有什么事儿吗?” “明年天榜大比。”林月清看他的样子也知道刚出关,便解释道:“天榜后据说还有一个秘境试炼,我肯定得回来啊。” 林月清现在是元婴巅峰,应该距离化神不远了,像天榜和秘境这种活动她参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天榜?”秋意泊掐指一算:“好像是差不多了。” 他是二十五岁参加的天榜,算下来是该差不多又开了,至于秘境倒是没听说过,不知道他能不能掺和一下。 “上回参加了连奖品都没拿到。”秋意泊看似十分惋惜,上回天榜有长风谷忘川真君作乱,天榜差一步就炸了,更别提前十奖品了,还是宗门给他们发了点天材地宝算完。他摇头道:“这回干脆没机会参加了。” 林月清扬起一边眉峰:“那弟子是不是应该恭贺长生真君?” 秋意泊连忙告饶:“我错了我错了。” 林月清轻笑道:“行了,有事快说,总不见得是特意来寻我的吧?” 秋意泊也笑:“这里都是一群老油条,看我来了就把师姐你推过来,师姐,咱们从小一块长大的,最近有没有什么好东西?别瞒着我啊!” 林月清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反正库存的东西早晚都是要给弟子换出去的,有什么好材料提醒一下秋意泊连开后门都算不上。林月清在那儿把紫霄阁老底给掀了个精光,然后就被秋意泊给扫荡一空——哦,也没有真的就空了,比较大批量的材料秋意泊会只拿九成,留一成不至于让紫霄阁立刻开天窗,至于只有一两个的极品,对不起,那就不留了。 秋意泊的贡献值这么花不光没少,还又多了不少——踏云境不去提,离火境凌霄真君大手一挥又给秋意泊拨了二十亿,至于焰晶宗门每百年就采一个定量,还得给秋意泊灵石,至于现在又多了一个苍雾境,虽然秋意泊没正儿八经说苍雾境就送给宗门了,但他已经明白说了每百年和青莲剑派一道进秘境历练…… 哎?秋意泊算了算——哦,还好,距离苍雾境开还有五十多年呢,这可是立了天道誓的,他要是忘记了就乐子大了。 秋意泊这头拿了东西就走了,林月清吩咐管事准备补货之类的事情,哪想到管事们目露震惊之色,然后用看英雄的目光看着林月清,沟通一番后林月清才知道这种大批量的货物流动,秋意泊换得容易,对于他们而言就是要清点数量,还得做一个报告递交掌门真君,还得做好规划,补多少,怎么补,价格要不要浮动,怎么浮动,这些东西谁负责和秋意泊沟通的这事儿就谁负责,眼下就是林月清负责。 林月清这才知道为什么方才秋意泊骂他们老油条。 她冰冷地扔出一句‘知道了’,然后转头进屋子就把桌子当秋意泊给捶了。 秋意泊又补足了自己的小金库,感觉底气又足了,方才秘境的事情提醒了他,五十多年也就是一眨眼的事情,虽然有凌霄宗和青莲剑派进行官方的交易,但是他本人也想赚点合法的跑腿费,应该去收一波相关材料了。 也不知道十步阁如何了,他之前还压了一批天材地宝在里头呢,今天刚好去收个帐。 “原来你在这儿。”忽然有人道。 秋意泊闻声回头望去,便见秋露黎走了过来:“出关了也不知道来和我还有大哥打个招呼。” 秋意泊笑着解释道:“背着我爹和三叔偷偷出关的,叫他们见了肯定又要把我摁回去闭关。” 秋露黎神采飞扬,这两年看起来过得不错,闻言不禁笑出了声:“两位老祖都出门了,谁来管你?” “我爹他们出去游历了?”秋意泊想了想也觉得正常,他立刻就觉得轻松了起来,天可怜见的,他都是快四百多的人了,见了亲爹和三叔在某些方面还是跟耗子见了猫一样。 “嗯。”秋露黎稍稍解释了两句,无他,秋意泊都成功突破合体境界了,两位老祖自然心中再无牵挂,“说起来,这个方向……打算下山?” 秋意泊点了点头:“露姐要不要一起去?我打算去十步阁看看。” 秋露黎没有多想便应了下来:“刚好我也想下山转两圈。” “说起来姐夫呢?”秋意泊随口一问。 秋露黎十分随意地说:“在袖子里,要看吗?” 秋意泊陷入了一瞬的沉默,这姐夫被他姐养的跟个灵宠一样,也是没谁了,秋露黎上了秋意泊的霞影:“上回我就想说了,这云不错。” “姐你想要的话我开个单子给你。”秋意泊话音刚落,秋露黎袖子里就探出了一只毛茸茸胖乎乎的爪子来,爪子上还戴了好几个缩小版的纳戒,秋意泊一愣,然后裴九就被秋露黎倒拔葱一样提溜了出来,被她抱在怀里,九条毛乎乎地尾巴惬意地晃了一下,秋露黎挠了挠他的耳朵:“用不着你的,自己收好。” 裴九乖乖地把爪子缩回去了,窝在秋露黎怀里舒服地眯了眯眼睛。 秋意泊的手指动了动,他也想摸胖狐狸! 不过想到这是姐夫,还是渡劫期的姐夫,秋意泊将自己的手缩了回去。 哎,有点想念巧克力奶……哦不是,是夜影。 秋意泊没眼看两人给他撒狗粮,转而便提醒了一句:“要加速了,坐稳了。” 说罢,霞影的速度便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周围的景物都变成了一道道残影,眼见着春溪城的剪影已经出现在了视野中,秋意泊问道:“姐夫要不要变成人形?比较方便。” 秋露黎想了想就对着裴九点了点头——跟她回来还是有点委屈他了。 其实一开始裴九变成原形是为了黏糊她,她也当做不知道,随他黏糊去,结果那天猝不及防遇上一个四堂会审——两位老祖外加师傅和掌门。流宵真君一看到胖狐狸状态的裴九就笑得前俯后仰,虽然没有直接说,但裴九真是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了。 裴九想的很简单,先找个借口黏糊秋露黎一顿,表现表现自己害怕、不自信、觉得自己是妖修自卑之类的,哄她多疼疼他,然后等见长辈的时候规规整整化作人形,然后把态度摆起来,至少给长辈们留个可靠沉稳的形象吧? 结果好家伙,四位真君来的时候他两只爪子挂秋露黎脖子上,乖巧让秋露黎给它换根漂亮丝带,还在她怀里各种打滚撒娇,还要秋露黎给它喂饭,等发现的时候也不知道他们看了多久。 …… 如果让秋意泊知道了,可能会给这便宜姐夫一个形容词——社会性死亡。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他们就到了春溪城,秋露黎对霞影已经从漂亮玩意儿变成了又漂亮又实用的玩意儿。秋意泊许久没来,给了城门口等活的地陪一块灵石,就往十步阁去了。 铂锐真君亲自出来相迎,见秋意泊已经是合体境界,赞道:“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 “师叔客气了。”秋意泊笑着给铂锐真君介绍了秋露黎和裴九,铂锐真君颔首,裴九的修为与他差不多,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这么一位真君。他引着他们进去,秋意泊道:“我姐姐和姐夫想买些天材地宝,不知道师叔有没有什么好的?” 铂锐真君闻弦歌而知雅意,吩咐了管事带他们两去隔壁包间慢慢挑,铂锐真君真诚地说:“师侄勿怪,有一件事要和师侄说。” “师叔请说。”秋意泊道。 铂锐真君拿出了一本账册和三枚纳戒,道:“本来师侄的货款我早该送上凌霄宗,但前些年阁里有些不好,这才耽搁到了师侄亲自上门来取。” 秋意泊道:“无碍的,师叔前几年找上门来我恐怕也没心思管这些,那会儿忙着闭关渡劫的事儿呢。” “话不能这么说。”铂锐真君道:“亲兄弟也要明算账,我拖欠货款,自然是我不对。” 秋意泊笑道:“这次来除了货款外,我还想求师叔帮忙,师叔把界限划得那么清楚,看来是不愿意帮我了?” “你这话说的。”铂锐真君见秋意泊当真没有什么意见,如释重负地说:“师侄有什么事尽管开口。” 秋意泊也不跟他客气,先按照老规矩清了清十步阁的库存,以前囤货让他感到快乐,现在他高端洋气了,要换个形容词,囤货让他心境通明,末了又开了张清单给了铂锐真君,让他帮忙收集。 铂锐真君看着单子那叫一个满面春风:“师侄这种忙,以后多叫我帮一帮才是。” 铂锐真君丝毫没有起疑,器修喜欢囤积天材地宝都是惯例了,想想他出手就是几百个化神期法宝,没点天材地宝当后盾能做的出来? 秋意泊这头忙完就去了隔壁跟秋露黎一道挑材料,这才意识到秋露黎到了化神期还没有本命剑,干脆帮着她挑了一些,等在春溪城玩够了就回山帮她炼本命剑了。 秋露黎不走也是因为马上就要天榜了,她也到了化神期,再不参加就要和秋意泊一样没机会参加了。 日升月沉,飞逝匆匆,转眼间就到了天榜的时候,带队的真君还是离安真君,由秋意泊陪同,内务还是秋怀黎。经过老规矩掌门训话后一众弟子便上了飞舟,秋露黎、林月清、温夷光、顾璇玑等都在此列,严格来算这次化神弟子比上一回更多了,秋意泊凭栏而望,伸手挥散了远处的浮云,叫阳光变得更清晰了。 哦对,还另外带了个真君,裴九死活要跟着秋露黎一道,也算是给凌霄宗加了一层隐形的保障。 离安真君坐在一旁,手持茶盏,见状轻笑道:“是不是很有意思?” 秋意泊眨了眨眼睛,认真地说:“是怪有意思的。” 离安真君笑而不语,秋意泊看着船上的弟子,多了许多陌生的脸,而自己的位置也挪到了上面。秋意泊一手支颐,他有点想泊意秋了。 他本来以为泊意秋这次天榜肯定会参加的,结果孩子放出去就野了,今天也没见到人,想来是不参加了。 天榜是个很有意思的地方,他品尝过了天榜提名的滋味,也想让泊意秋体验一下。 这回照旧还是先去大光明寺歇脚,然后再一道去天榜。 是夜,秋意泊闭目打坐,他近来有点喜欢打坐,不是入定,只是单纯的打坐而已,闭上眼睛后观察着上善经的路线,上善经慢吞吞的,让他也变得慢吞吞起来,便有一些难以形容的轻松惬意,比睡觉都要来得舒服。 天空中有一道流星划过,秋意泊警觉地睁开了双眼——没办法,带队出来就要负责,小事劳动离安真君不太好,还是要他看顾。 门外有一点响动,他侧目道:“何人?” 门外弟子恭敬地道:“禀真君,离安真君令弟子来给真君送些东西。” 秋意泊便打开了禁制,那是一个面貌俊秀的弟子,化神期修为,秋意泊皱了皱眉,门中化神期修士是有数的,就算不太熟也都是见过的,眼前这个怎么没见过? 那弟子将手中托盘放了下来,那居然是一份烤肉外加一壶酒。 弟子道:“真君,弟子就放在这里了。弟子还有一事要禀告真君。” 秋意泊问道:“何事?直说。” 弟子抬头,眼睛紧紧地盯着秋意泊:“弟子心慕真君已久,愿自荐枕席!还望真君不弃。” 秋意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我该怎么说?先跪着?” 弟子眉目古怪,上前二话不说把秋意泊扑在了床上,秋意泊凝眉道:“大胆。” 弟子嘿嘿一笑:“真君现在走火入魔,动弹不得,就不要怪弟子了哎嘿……” 说到这里,他也忍不住笑得歪到了在一侧,秋意泊也忍不住笑:“你怎么每次都玩这种角色扮演,我对你的性癖抱有很大的怀疑。” 泊意秋反问道:“这不该问问你自己吗?” 他翻了个身,招了招手把烤肉招了过来:“吃吃看?我在鹿野林里打到的,我感觉比狂林鹿好吃一点。” 秋意泊缓缓吐出了一口气,回来就好。:,, 340 第 340 章 秋意泊尝了一口烤肉,这肉和狂林鹿是两个极端,狂林鹿肥美鲜嫩多汁,这肉则更像是特别好的猪肉,咬下去有一股异香,像是草药又像是水果,肉很有嚼劲,对比起吃几块就会有些腻的狂林鹿来说这肉就是空口吃也不会腻歪,秋意泊赞道:“确实很好,是什么?” 泊意秋卖了个关子:“你最好不要知道。” “该不会是什么飞天大蜈蚣遁地巨蟑螂之类的吧?”秋意泊试探性的问道。自己恶心的没几样,虫子算一种。 泊意秋:“蛇。” 秋意泊:“……也还行?” 话虽如此,秋意泊默默放下了筷子,泊意秋也不管他,继续吃自己的,秋意泊看了一会儿,又有点觉得蛇也没啥大不了的,捡起筷子又吃了一块,抬眼就看见泊意秋笑盈盈地看着自己,顿时有些恼羞成怒:“瞅啥瞅啊?!” “瞅你咋滴?!”泊意秋回嘴。 两人跟个乌鸡一样大眼瞪小眼瞪了好一会儿,终于泊意秋没忍住眨了眨眼,两人便都笑了起来。 吃完了饭,两人又一起泡了澡,秋意泊盯着泊意秋的腿看了好一会儿,泊意秋问道:“怎么了?” “对比一下你的腿和金虹师叔的腿谁比较好看。”秋意泊张口就来,泊意秋瞬间耳朵就竖了起来,他皱着眉,严肃地看着秋意泊:“你看金虹师叔的腿?光着看的?年轻人,你这样不太好啊,是不是心理方面有点问题?刚好我懂这方面的,你说说看,我看看能不能开导开导你。” 这算盘打得十万八千里都能听见响了。 秋意泊伏在浴桶边缘,银白的长发被一根木簪随意挽了上去,几缕头发显然不受管教,零散的落了下来,沿着他颈脖和背脊蜿蜒而下,又落入水中,顺着水波慢慢地摇曳着。白皙的皮肤被热水一蒸,泛着如玉一样的光泽,泊意秋突然注意到了原来自己左侧肩胛骨的顶端有一颗小痣,以前似乎也见过,可下意识的就会忽略过去,今天不知道怎么的反而在意了起来。 有点想碰一碰。 泊意秋伸出手,指尖在即将触碰到那颗痣的一刹那,秋意泊回过头来,几根雪白的发丝黏在他的侧脸上,氤氲的水汽掩去了他的轮廓,泊意秋静静地看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泊意秋的手指颤了颤,最终还是搭在了秋意泊的肩胛骨上,秋意泊微微动了动,就舒服得眯了眯眼睛,又乖巧地趴了回去:“对……就是这里多按按,浓师傅手艺见长。” 泊意秋用力按了按他肩上的穴位:“那还不快说?” 秋意泊蹭了蹭自己的手臂,将黏在脸上的头发捋到了一旁,又闷笑了起来:“那天我偶遇到金虹师叔,就和他吃饭,结果喝多了,金虹师叔扛着我去洗澡,我泡了一会儿不知道怎么的就盯着师叔的腿看了……” “这不是正常吗?”泊意秋继续给他揉着背上的经脉穴位:“浴池里多了一个人,能忍住不瞟两眼?” 毕竟洗澡也不能低着头吧?有心无心总会看见两眼的——而且他自己的性子他明白,是有那么一丁点儿洁癖的,如果关系好到了愿意两肋插刀的地步,那一起洗澡没问题,再少一点就算了,会感觉泡在一个池子里不太干净。 其实要不是那一年暑假,跟着东北的同寝的兄弟回东北试图避暑,被带到大澡堂里头愣是给他们上了一课,否则去公共浴室洗澡他们都觉得不太行。 他还以为是有什么劲爆内容呢,结果就这? 然后秋意泊就把劲爆的内容扔出来了:“我夸他的腿又长又白……” “……就这?”泊意秋顿了顿,突然意识到了哪里不对:“不是,你当面夸的?” “对……其实我当时还想夸他屁股翘,还好控制住了没张嘴,不然真是没脸见他了。”秋意泊抹了一把脸,顺手把泊意秋的大腿捞到了手里:“丢人啊……” 泊意秋顺势就坐到了秋意泊腿上:“恕我直言,我想看看你的社死现场。” 秋意泊低眉浅笑,反问道:“你是想看我社死呢,还是想看点其他的?” 泊意秋低下头,额头抵在秋意泊额上:“嗯?如果我说我都想看会不会显得有点猥-琐?” “你知道就好。” 泊意秋一笑,他突然意识到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他只需要垂眼就能看见秋意泊眼中倒映的自己,或许是秋意泊已经站到了一个他没有达到的高度,领略过了他没有见过的风景,那双漂亮到了极致的眼睛突然就陌生了起来,温柔又冷淡。 氤氲的水汽在两人之间缠绕着,将他们素日爱用的素清香气混合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味道,湿漉漉的,黏糊糊的。水珠从秋意泊的发间慢慢滑落了下来,顺着线条优美的颌线滚入水中。 泊意秋忽然觉得他和秋意泊也不是那么相似了。 但他却很喜欢。 没有人能不喜欢自己,更没有人能不喜欢一个比自己站得更高的自己。 他看着秋意泊,蓦然之间就有些不真实的感觉,他知道自己才是分神,可当被分出来的时候他就拥有了自己的意识,他也是‘秋意泊’,正因如此,他看见这样的秋意泊的时候才会格外的欢喜。 “看什么呢?”秋意泊问道。 “看你好看。” 鼻梁亲昵地蹭在了一起,气息倾吐交织在了一处,泊意秋的嘴唇是柔软而温凉的,明明看上去泛着饱满的水红色,可碰上去却是凉的,满池子的热水也只仅仅为他带来了一点若有似无的温度。相比之下,他的手好像就更热一些,所以才能那么清晰的感知到温度的差异。 秋意泊的嘴唇动了动,泊意秋的指尖便陷入了温热之中,他看着秋意泊微微挑眉,舌尖在他指上一划而过,他下意识摸了摸秋意泊的舌尖,随即就被秋意泊咬住了指节,泊意秋忽然觉得喉咙有些干涩,他手一翻,捉住了秋意泊的下颚,低头吻了上去。 秋意泊修长的手指无意识的覆盖在了他的脊椎上,慢腾腾地摩挲着,将他往他的方向压得更深,泊意秋甚至仅凭这一点触感就能描绘出那只手的模样。 他捧住了秋意泊的下颌,深深地吻着他。 很神奇,明明是他在俯视着秋意泊,却从秋意泊的眼中品出了居高临下的感觉。 两人的神识下意识的纠缠在了一起,亲密难言,可却没有交换记忆,这是他们两独有的默契——既然是朋友,一起洗个澡没什么,顺道看两眼瞎几把撩两句也很正常,可事后再特意去看他的腿长不长白不白,那就没有必要了。 不过他却很享受这一刻。 单纯的享受和秋意泊接吻,简单又亲密的接触,不需要考虑对方开不开心,也不需要考虑会有什么后果,会不会导致什么不愉快,想做就做了。 秋意泊也是如此。 或许是很久没见过了,这一刻便显得有些弥足珍贵,他环着泊意秋的腰,将他拢在怀中,沿着脊椎一节又一节的按了过去,泊意秋亲着亲着就侧过脸去笑出了声,歪倒在秋意泊的肩头:“给我正骨呢?哎,对,就这儿酸!” 他贴在秋意泊的侧颈上,喉结随着秋意泊的呼吸起伏着,他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可就是觉得很好看。 他承认他是被那个梦影响了。 但他并不觉得哪里不好,是秋意泊才是最好的结果。 秋意泊揉着两下,发现泊意秋颤了一下,他皱眉道:“受伤了?” “小伤,回来的太急。”泊意秋状若无事地说:“就有劳真君替弟子疗伤了。” 秋意泊低笑:“你想怎么疗伤?是求丹药还是我亲自替你疗伤?” “弟子还求真君怜悯,替弟子亲自疗一疗伤。”泊意秋放松了背脊,下颌压在了秋意泊的肩膀上,水汽在皮肤的中间好像变成了粘合剂,若有若无地将他黏在了秋意泊的身上。 秋意泊改按为摸,神识进入泊意秋体内查看他的伤势,嘴上却还要开演:“寻我疗伤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泊意秋冲着秋意泊的耳朵吹了一口气,看他的耳朵敏-感的抖了抖:“真君想如何?” “绞尽脑汁来取悦我,你会得到你想要的。” 秋意泊说罢,自己又忍不住笑了起来,泊意秋也没忍住,忽地只听房门轰然大开,离安真君一脸黑气的出现在了他们面前,张口欲斥——本来他是听秋怀黎报飞舟上莫名多了一个化神弟子,谁也不认得他,还是他意外撞见了,没敢声张立刻去报了他,紧接着就听闻弟子们说看见那弟子去了秋意泊的房间还久久未出,他担心是不是要对秋意泊不利,连忙赶了过来,秋意泊的房间连禁制都没打开,在外头就听见秋意泊一副要祸害人家的语气。 一进门,好家伙。 离安真君看着两张一模一样的脸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是秋意浓,严格来说是秋意泊的化神期分神。 见两人坐在池子里形容亲昵自然,离安真君张了张嘴,想说就算是分神是不是也太亲密了一点?谁会跟自己分神抱在一起啊?还没来得及说,却听秋意泊率先道:“师叔你来得正好,阿浓受伤了,你快帮给看看!” 离安真君还没回过神来,这头两人却很有默契的起身披衣,秋意泊一手将泊意秋拦腰抱起,放到了竹塌上,“师叔?” 泊意秋也歪了歪头:“离安师叔?” 离安真君:“……”得了,他凑什么热闹。yhugu 341 第 341 章 泊意秋说是小伤,其实这伤真不算小,毕竟也是个化神修士了,肉身上的伤痛能拖到隔天就说明没那么轻松,泊意秋脊椎都被打歪了,脏器严重受损,秋意泊都给气笑了。 “谁把你伤成这样?”秋意泊抿了抿嘴唇,离安真君脸色也不太好,到底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他一指头就戳到了泊意秋脸上:“这么重的伤,你回来还先和长生亲亲我我?” “长生?”在场只有三人,自然不是他,也不是离安真君,那就只有秋意泊了。他不禁问道:“这道号也太贵重了一点,压不住怎么办?一般叫长生的都死的早。” 秋意泊顺口答道:“爹给当众取的,我有什么办法?总不好驳了爹的面子……我在鹿野林不是也遇到一位长生真君,这以后见了面可怎么办?” 泊意秋倒是能理解亲爹的想法,这名字确实兆头好,而且到底是要以后给人称呼的,总不能整个贱名好养活吧?什么秋狗蛋、秋铁牛、秋二狗的能听吗?他说:“那我以后叫什么呢?长命?长安?噫……一个比一个像是要早死的。” 秋意泊握住了泊意秋的手,一脸担忧的点了点头:“确实,要不再分个分神出来保平安吧?” 泊意秋也道:“等天榜结束了咱们一起回去,我守着你,你先分个分神出来再说,秋铁牛?” “那还不如叫秋去病?秋药师?秋延寿?” “还蛮好听的,要不就药师吧。” 见他们这么认真商讨道号的问题,离安真君也被他们两带歪了,解释说:“胡闹什么,应真给你取得这个名极好,你出生便是天灵根,天之骄子,长生二字有什么当不得的?” “倒是你说鹿野林?是妖修?……不妨事,人妖殊途,又不是日日碰面,无妨的……宗门中叫张伟的弟子就有数十……”他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怒道:“现在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好好疗伤!秋意浓你如今都是化神了,若这样还拿不到天榜第一,回去我代孤舟师兄好好训诫你一番!” 秋意泊与泊意秋对视了一眼,颇为微妙,随即两人又相视一笑,秋意泊道:“师叔放心,我这就好好看着他疗伤,外头就劳烦师叔多看顾一些。” 离安真君扔下一堆丹药甩甩手走了,秋意泊重新把房间的禁制封好,方才是因为乍然见到泊意秋太高兴而忘记了,现在则是层层叠叠封上个十层八层,就是离安真君再回来也别想两三脚再踹门进来了,他伸手将泊意秋落在肩上的碎发别到了他的耳后,却没有就此离开,而是搭在了泊意秋的脸上,含笑道:“听到没有,师叔说了,要是你拿不到天榜第一就要训诫你了。 他摩挲着泊意秋的侧脸,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你说,怎么训诫你呢?” 泊意秋仰视着他:“我想……总不会是剥了我的裤子用戒尺打我屁股。” 秋意泊想了想,道:“我倒是想,方才还没说呢,谁把你伤成这样了?” “你想?来啊!”泊意秋翻了个身趴在了塌上,抱着枕头道:“一个合体期妖修,已经死了……打不打?” “打。”秋意泊没好气的在他屁股上打了一巴掌,随即掀了他的衣服,手指按在了他的脊椎上,“忍着点。” 泊意秋还没来得及应,就听见嘎擦一声,脊椎给掰正了,其实脊椎没什么太大的问题,会歪主要是当时经脉伤的太严重,强行去掰脊椎会牵动本就不怎么好的经脉,就干脆让它歪两分,等经脉修复了掰正脊椎也就是活动一下的事情。 秋意泊开了一瓶离安真君给的丹药闻了闻,随即倒了两粒喂到了他的嘴边:“好东西……虽说平时最好别吃,但反正已经化神期了,渡劫的时候要重塑肉身的,这么点丹毒无所谓了。” 泊意秋伸出舌头将丹药卷走了,舌尖在他的掌心一擦而过,秋意泊并不以为意,直接在泊意秋的浴袍上擦了擦,“行了,先疗伤,我守着你。” 泊意秋应了一声,伸手挥了挥,瞬间房间内就多了一具半人高的鸟型妖兽尸骸,周围以阵盘封锁,如果没有阵盘恐怕这个房间还塞不下。这是叫秋意泊收拾一下的意思,秋意泊也从善如流,将尸骸扔进了芥子空间,回头再慢慢弄。 反正这舱房自己是要睡的,弄的血呼呼的那是不可能的。 泊意秋很快就入了定,秋意泊坐在他的身侧,也放空了思绪。待再醒的时候就是五天后了,泊意秋一动,秋意泊便睁开了眼睛:“嗯?我还当你睡着了。” “守着你呢。”秋意泊握住了他的手臂,神识跟着进去转悠了一圈,见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这才放下心来,“还不错。” “不然呢?”泊意秋一手支颐:“真要有事我也不会急匆匆赶回来……宝,我饿了,我想吃火锅,给我整三大盘肥牛吧,我还想喝果汁,里面要有脆波波,七分糖去冰谢谢。” 秋意泊撇了撇嘴,手指微动,那些厨具就自动动了起来,泊意秋伸了个懒腰,一手搭着秋意泊顺势起身,换上了一袭崭新的弟子服饰,秋意泊也跟着换一身衣服,他现在是真君境界,服饰上也有所改动,整套弟子服饰就是一套极品的法袍,同样是青色长衫搭白色外衫,只不过看起来要比以前繁复精致许多,毕竟真君是门派的脸面,衣服也往威严雍容上靠近,走出去都不必看修为,看服饰就知道不是简单的人物。 泊意秋换了衣服看了一会儿,道:“还挺好看的。” “给你一套?”秋意泊道:“十步阁给我送了三套呢。” “不用。”泊意秋轻飘飘地说完便绕过了屏风往隔壁花厅走去,随着他的步伐窗户和禁制都被一双看不见的手层层打开,清新湿润的海风吹了进来,室内点的熏香在燃尽后又长久在封闭的空间里久久不散,便酝酿成了近乎于糜烂的气韵,海风一来,那些味道也就散去了。 火锅里的番茄汤已经滚了,三分肥七分瘦的牛肉被切得晶莹透光,整整齐齐地码在盘子上,泊意秋食指大动:“番茄料你还有吗?给我分点,我吃完了。” 番茄这个世界是没有的,或者说还没有进化出来后世的番茄,只有一种野果味道有点类似,不过那玩意儿只酸不甜,一般没人采了来卖,也就是秋意泊每回去春溪城都找相熟的酒家大厨特意熬几大锅出来慢慢吃。 秋意泊也坐了下来,先喝了一碗番茄汤开胃,满足地叹了口气:“嗯……我还有不少。” …… 飞舟上一众弟子都有点麻木。 无他,想玩巅峰幻境。 他们已经在船上无所事事好几天了,闲的发慌。 虽然每天功课不曾落下,但剩下空闲的时间大家都很喜欢去巅峰幻境里头玩几局,而且巅峰幻境还能自动匹配队友,找不到人也没关系,反正一个山头都是同门师兄弟,虽然就此引起的矛盾也不少,但也促成了不少好友。 苍雾海的景色也没什么好看的,一眼望过去不是海就是雾,他们飞舟又大,聪明的妖兽都不会来拦截,而小妖兽也轮不到他们动手,光飞舟的禁制就能撞死它们。 海风慢腾腾地吹,有一个凭栏打呵欠的弟子鼻子动了动,有一股浓郁的肉香夹杂着酸甜的气味从舱房里飘了过来,让他情不自禁地吞了口口水。“好香……谁这么过分在船上吃独食?” 裴九也闻到了,他躺在秋露黎膝头,可怜巴巴地说:“娘子,我好饿。” 秋露黎道:“带你去吃饭。” 裴九高兴地跳到了秋露黎肩头,“好,娘子吃糖醋小排好不好!我新得了两个糖醋的方子,一定好吃,我给你做?还有松鼠桂鱼也很好吃,不过那个比较费工夫,要先把……” 话还未说完,秋露黎就示意他可以闭嘴了:“出去吃,有什么吃什么。” 说着,她就带着裴九出了房门,都不用跟着味道走,这香气一闻就知道是锅子,她直接了当的去了秋意泊的房间,果然见门窗大开,秋意泊与泊意秋正在吃饭。 秋露黎屈指叩了叩房门:“泊弟?阿浓?” 秋意泊和泊意秋瞬间抬头望去,都是喜笑颜开:“露姐!快来坐!” “嗯。”秋露黎颔首,把肩头的裴九放在一张凳子上,自己则是坐在了一旁:“阿浓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没听见消息?” “就前几天。”泊意秋笑道:“直接上的飞舟,差点来不及赶回来。” 两人都对尾巴能把椅子占满的裴九一颔首:“见过姐夫。” 秋露黎看了裴九一眼,裴九两只爪子扒拉在桌沿,怯怯地对他们点了点头,随即有些怨念地看着秋露黎——他还以为让他下厨呢,结果是来两个小舅子这里蹭饭! 秋露黎边聊边吃了起来,裴九没吃过番茄汤,看着红艳艳的有点不敢吃,舀了一碗汤后小心翼翼尝了一口,随即被烫得舌尖生疼,妖修嘛,尤其是他这种舌头尤为灵敏的,虽然烫不伤他,但痛还是痛的。 秋露黎看他龇牙咧嘴还要保持镇定的样子不禁有些无奈,给他倒了碗凉白开让他舔舔。 没一会儿秋怀黎也到了,他看见一桌四人倒是没奇怪泊意秋为什么也在,他揉了揉眉心:“我就知道……给我来一碗。” 秋意泊他们自然是欢迎的,结果又过了一会儿林月清和温夷光也到了,明明就是两个人随便吃吃,到最后却成了大聚会,房间倒是坐得下,就是桌子太小了,秋意泊便道:“机会难得,要不我们去上面吃?” 这个意见得到了众人一致同意。 连温夷光也不例外。 毕竟这样的机会实在是太难得了,修到这个境界大家都各奔东西,不是你出门游历了就是我出门游历了,通常回来的时间也不会是一道的,想要凑一个大家的都在的时间也就只能选像天榜这种宗门会召集弟子回宗门的时候了。 反正这艘船上离安真君老大秋意泊老二,离安真君没说不行,秋意泊说行那就没问题了。搬一下地方也不麻烦,大家伸手一指,锅子、菜什么的就都跟在他们身后一道往上去了。 苍雾海一如既往波澜起伏,周围环绕着茫茫雾气,有风来,吹散了些许雾气,秋意泊这才发现原来现在是晚上,夜色在穹顶一闪而过,又被白茫茫地雾气掩盖了起来。 怪不得甲板上也没多少弟子在,估摸着都休息去了。 人一多,大家也各显身手——主要是出去游历的时候打到的野味,或者哪个地方打包的好吃的菜色,居然也摆了满满一大桌,秋怀黎在四周支起了长明的落地灯,柔和的光芒将此处映得比白天还要亮堂。 泊意秋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船上,众人当然是好奇的,在座的除了裴九外其他人都是一道长大的,哪能不知道秋意泊有没有什么双胞胎兄弟?只不过秋意泊分了个分神出来,还正经过了明路领了弟子腰牌,就当他真有个双生兄弟了,便也没有什么见外的说法,林月清笑道:“阿浓怎么不吭不响就回来了?” 泊意秋笑道:“别提了,林师姐,你不知道我多倒霉,本来早该回来的,结果路上被一只大妖拦截了,好不容易才赶上了飞舟。” 众人纷纷表示理解,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莫说来的是妖兽了,就是人,也不会跟你先打声招呼,客客气气表示‘我要杀人夺宝了’,事情发生意外那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 秋露黎回想起自己那会儿也忍不住摇头道:“我才是惨,阿浓不过是被大妖拦截,我上回游历的时候正在和对头打呢,突然灵力全失,心魔劫说来就来,险些害死我。” 众人看向她,林月清更是拉着她的手臂叫她说:“我就说你自回来后怎么搬到清花溪去住了,原来是遇上了心魔劫?你也不告诉我!” 她说着,顺手在裴九头上揉了一把:“你这灵宠好可爱,也是那会儿收的?让我抱一会儿?来,宝宝乖,叫姨姨抱抱!” 清花溪是浣花峰中一处小溪,那里种满了桃花,平素到了春天师姐妹们倒是喜欢过去玩儿,但是其他三个季节就没什么人愿意去了。 秋意泊和泊意秋还有秋怀黎都突然笑出了声。 秋露黎无奈地说:“这是我道侣。” 林月清真捏着裴九的爪子呢,顺口道:“什么道侣?” 下一瞬间,她僵住了,她抬头看向秋露黎,又看了看胖的跟个球一样的小狐狸:“你说什么?” 秋露黎抱着裴九两边腋窝把他抱了起来,给大家展示了一圈:“我道侣。” 众人:“……???” 秋意泊他们笑得都快抽过去了。 林月清跟手上被火烫了一样,忙不迭的道歉:“你怎么找了只狐狸精……啊这我不知道啊……露黎对不住,没想到这是你道侣……” 她还捏着露黎道侣的爪子玩了好久! 秋露黎也很习惯了:“没事,我经常薅着玩。” 她拍了拍裴九:“这里都是和我从小一并长大的师兄师姐,你就见一回,免得以后见了面不认得。” 裴九啪的一下变回了人形,问题是他此时还在秋露黎膝上,一脸斯文柔弱,对着大家轻轻点头,一只手还抓着秋露黎的衣襟,怯生生地说:“我是露黎的道侣,我叫裴九,第一次见面,失礼了……” 众人:“……” 看上去好柔弱啊!以后要是在外面见到了要记得保护一下妹夫! 秋露黎将裴九从膝上赶了下去,裴九对大家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连忙下来了,站在秋露黎旁边跟小媳妇似地。秋露黎道:“他性格就这样,有些怕人。” 秋意泊在旁拆台:“是是是,一个渡劫期的狐狸精怕人,你说对吧银华真君?” 裴九:“……” 天底下的小舅子那么多,怎么就他轮到的这个特别可恶啊! 众人:“……” 秋露黎也露出一点笑意来:“你说呢,裴九?”yhugu 裴九怯生生地说:“是。” 裴九啪的一下又变成了小狐狸,扒拉着秋露黎的袖子钻进去了,干脆不见人了。 众人忍俊不禁,低低地笑了起来,秋怀黎一叩桌面:“喝酒,喝酒!” 随着琥珀色酒液淌入盏中,绵长又浓郁的香气在空气中散了开来,一群人各自喝了两杯,倒是秋怀黎先打开了话匣子,他天榜过后打算出去游历寻求突破,虽然对玄灵根而言三百多年就到元婴期也不算慢,甚至算是很快了,但他长久在山上也感觉出了一些瓶颈,想问问有没有地方好去。 秋意泊支了个招:“去鹿野林如何?从春溪城坐传送阵到望来城,望来城是我们的地盘,也算是安全,出了城就是鹿野林,里头不缺可以历练的妖兽,天材地宝也不少,好风景也多,就算没有突破,去玩一圈也挺开心的。” 秋怀黎有些意动:“当真?” “当真。” 林月清听了也道:“这么一说我也想去鹿野林逛逛了……回头要定下了,秋师兄我和你同行如何?” “这倒是好。”秋怀黎自然不会拒绝,温夷光也有些意动,乃至秋露黎也动了心,想着干脆大家一起结伴而行也很不错的样子,在座都是过命的交情,一道去鹿野林也放心。 泊意秋见状不由笑道:“你们别听他胡扯,鹿野林没那么好,按照元婴化神来说,不尴不尬的,外围妖兽还不等你们靠近就该跑了,再往里头走就是大妖的地盘了,至少化神起步,上不封顶。阿泊一力推荐你们去,估计是想叫你们帮他带东西。” 秋意泊挑衅地说:“我叫我师兄师姐给我带点土特产怎么了?去挑战大妖不也很好?在外头找大妖也没那么容易吧?” 秋意泊说着看向了众人,当即拿出了青乳果和狂林鹿来分享:“各位师兄师姐要是真去鹿野林的话帮我带二十头狂林鹿,最好再多踩点青乳果。听我一句劝,真的好吃,不信你们试试。” 众人都不禁笑了起来,林月清摇头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这么喜欢吃。你都是真君了,还惦记这个?” “不然呢?”秋意泊眉间微动:“师姐,你知道吗?凡人到了三十岁以后体内的脏器就会衰竭,就算是富可敌国,年迈后也不能随心所欲的吃喝玩乐……” 林月清:“然后?” “我辛辛苦苦修个仙,结果吃不用吃,睡不用睡,玩没得玩,都成就真君了,再往上眼见着就要到头了,这还不顺着自己心意来,那到底是我修道还是道修我呢?”秋意泊轻笑道。 林月清本来想笑,可一听却又觉得有所深意,再看众人亦是眼神深邃莫名,泊意秋拍了一下秋意泊:“好了,不说这个,我倒是觉得苍雾海也不错,虽然路不太好走,但我们可以跟船啊!随便挑一艘船当护卫,没事就当是换换心情,要是有妖兽来了就可以活动筋骨,杀了妖兽不光尸骸可以带走,船老大还得给我们额外算灵石!” 该说不说,除了秋意泊外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免费坐船+当护卫月钱+额外收入+妖兽尸骸,怎么听都觉得血赚啊! 泊意秋接着道:“就是有点危险,挑船的时候要选靠谱的,不然遇上一艘黑船把你载到海里,剑一亮说要杀人夺宝,这就有点不好办了——倒不是怕人如何,而是这不太好回来,容易迷路。” “还有那种不走航线的,专门往各种大妖的地盘去,专门找人当替死鬼,他们坐收渔翁之利的。” 秋意泊挑眉道:“你遇到了?” 泊意秋说的情真意切。 他也去过苍雾海,可不知道还有这种操作,说泊意秋没遇到过他是不信的。 泊意秋双手一摊:“你当我是怎么遇到大妖拦路的?” 众人心有戚戚,不过却也有些意动,几人举杯再饮了一杯,忽地只听见一声兽类鸣啼声响彻天际,那声音如洪钟,威严莫名,几人瞬间警惕了起来,这样的声势,恐怕来者不善! 苍雾海陡然起了一阵狂风,卷得海上雾气飘零四散,破水声响起,整艘飞舟都摇晃了起来,众人只见一道修长的阴影在雾层后穿梭而过,有声音道:“是何人……杀我……幺儿……滚出来——!” 离安真君从舱房内缓步走了出来,淡淡地看着雾后的虚影。 “无人。” 泊意秋悄悄传音:“师叔,是我!” 离安真君:“……” 342 第 342 章 这传音也瞒不过有玄真眼的秋意泊,他眉目微动,回道:【这什么玩意儿?你不是宰了只鸟吗?】 鸟当然不会从水里冒出来,而且瞧着那蜿蜒的剪影,应该是蛇或者相近的种类。 泊意秋道:【龙生九子嘛,那鸟挂之前还跟我叫嚣他爷爷会给它报仇,它爹可是条龙,让我放他一条生路……】 他两开的是我方公聊,秋怀黎表示:【我觉得最多是条蛟。】 龙分虺、虬、螭、蛟,再往上还有角龙、鱼龙、蟠龙、应龙、青龙,按照当前修真界的说法,角龙及以上才算是龙,虺、虬、螭、蛟都不算龙,只能算是修行有成但还未化龙的妖兽。 林月清幽幽地来了一句:【一条蛟是怎么生出个鸟形的后代来的?】 裴九趴在秋露黎袖口看了两眼,没忍住插了个嘴:【好歹……能化人形的。】 此话颇有深意,几人脸上露出了‘还能这么玩?’的表情,然后裴九就被秋露黎按下去了。 秋意泊问道:【哎?可是能生得出来吗?这物种跨得有些大了吧?】 这要能生出来,那现代某咖喱国人日蜥蜴,也没生出蜥蜴人来啊。 温夷光:“……” 离安真君听得额上青筋一跳一跳的,这群兔崽子还能不能学点好?!怎么越扯越不像样了?! 话虽如此,离安真君面上还是风姿俊逸,飘然如仙,他神情冷然,目含冰雪,锋锐难言。 “哼……原来是凌霄宗的剑修……”那声音又道,还在甲板上的秋露黎等人立刻感受到了一股凌厉的气息自他们身上一掠而过,“让开!我只杀那一个!” 气息被锁定在了秋意泊的身上。 其实还是在泊意秋和秋意泊之间徘徊了一下的,但秋意泊是合体期,看上去更合理一点。 离安真君淡淡地说:“道友,还请自重。” “自重?呵!”忽地狂风骤起,就算他们在飞舟的禁制内也听到了呜咽凌冽的风声,苍雾海波澜迭起,雾气之后的妖兽终于显露出了它的样貌。 青黑色的妖气如沸,滚滚而来,一条细长四足,马首蛇尾的龙形妖兽屹立在天地之间,通体覆青黑鳞甲,森然冷锐,颚下有白须白鬃,却无角,果然如秋怀黎所料,是一条蛟。 裴九提示道:【原来是赤剑那老妖,须得当心些,赤剑品性下作,睚眦必报,欺软怕硬,好大喜功,荒淫难言,但手上还是有两分真本事的。】 而且现在他们在海中,赤剑真君站了个根脚优势,真不好对付。 【姐夫知道的好清楚。】泊意秋随口一说,却被裴九瞪了一眼,这老妖怪喜好美人,早些年和他有些龃龉,也算是他的对头之一。泊意秋说的无心,裴九却在想该不会是他也知道这一段过往,到时候别又给露黎打小报告。 “今日我卖你凌霄宗一个颜面,才这般说话,若你不识好歹,那就不要怪我掀翻了你的船!”赤剑真君冷笑着看着秋意泊道:“好歹也是一个合体真君,居然躲在长辈身后不敢出面!当真可笑!” 离安真君指尖一动,今日此事已经不能善了,不如连根拔除,也省得以后麻烦,一个渡劫中期而已,归尘剑已然露出一丝锋芒,秋意泊上前道:“师叔,让我去吧。” 离安真君沉吟一瞬,道:“也好,不要太过勉强。” 秋意泊含笑道:“您放心,打不过我就往您身后躲。” 离安真君一哂,就听秋意泊接着道:“我还小呢,四百岁都没到,我打不过叫长辈多正常啊……” 离安真君:“……滚。” 虽然话是没错,但为什么从秋意泊口中冒出来就显得那么厚颜无耻,那么仗势欺人。 秋意泊轻轻笑了笑,下一瞬间他便出现在了禁制之外,狂风吹得他的外衫猎猎作响,他还有心思笑盈盈地打了个招呼:“晚辈长生,见过赤剑真君。” “好——!贼子!纳命来!”赤剑真君双目如电,天地之间响彻了它的长鸣之声,他周围青黑雾气瞬间向秋意泊席卷而来,修长的身形在空中翻腾,刹那间一条巨大的蛇尾自水中一跃而出,像秋意泊猛击而来! 秋意泊不紧不慢地张开了禁制,手中有一物一闪而逝,别人或许看不清,但离安真君看得很清楚——这兔崽子拿了个瓶子出来装了点妖雾。 离安真君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看他这么有底气,应该不成问题。 不过到底对方也是活了近三千年的大妖,离安真君不敢怠慢,专注着看着战场,但凡秋意泊有任何不支,他就立刻去救秋意泊。 那蛇尾挟排山倒海之力拍击在了秋意泊的禁制上,禁制层层碎裂,可愣是跟没有个完一样,一层碎了还有一层,秋意泊伸手虚虚一点,天地之间便有一道极清极艳的青虹闪过,苍雾海在这一瞬间居然被一分为二,同时显露出的还有赤剑真君隐匿在海下的身躯,青虹自那青黑鳞甲上一划而过,相击之处迸溅无数火花,却未能伤及赤剑真君分毫血肉。 赤剑真君冷笑道:“区区小儿,也想伤我?!做梦去吧!” 青虹化作了一只仙鹤落在了秋意泊身旁,鸟喙和双爪里都叼着满满当当的白色鬃毛,疏狂剑将这些鬃毛都堆到了秋意泊脚边,跟讨赏一样的在手臂上蹭了蹭,秋意泊挥了挥手将鬃毛收进了纳戒,顺手拍了拍疏狂鸟头,示意它干的漂亮。 秋意泊很有逼数,你让他操剑砍一条不知道在渡劫期待了多久的蛟,他八成是打不过的,但加上法宝就不一定了,这不一定分为‘对方死了’和‘对方逃了’,毕竟这是在海上,是赤剑真君的主场,它如果真的想要逃,就算是离安真君恐怕也拿它没办法,所以他的目标就转化为了‘尽可能击杀对方’和‘尽可能提取材料’。 毕竟架不能白打。 渡劫期的材料很贵的。 秋意泊经过上次渡劫没带材料差点翻车后痛定思痛,将万宝炉下一阶段的材料都记在了小本子上,时不时看一眼,炼气化神和炼神还虚之间有本质性的飞跃,万宝炉所需的材料也跟着飞涨,一共十八种单独命名的天材地宝,光无涯仙芝就要五棵,另外还有数以百万计的比较好搜罗的各类灵材。 无涯仙芝什么的还好说,重点是万宝炉下一阶段需要一颗渡劫期的妖丹,种类不限,但很明确的告知了秋意泊这颗妖丹主人越强,对万宝炉来说提升就越大,秋意泊想着实在没有大不了用蜃妖的蜃珠,这玩意儿大乘期的他都有几颗,不过这么一来威力很明显就不如其他的了。 毕竟强这个方面……不是秋意泊看不起谁,但一个终生被关到死的渡劫期蜃妖,强是肯定很强,但确实也强的很有限了。 但面前这条渡劫期的蛟看起来就很强。 蛟虽然放在修真界就是大号水蛇,但架不住秋意泊有滤镜啊,要不是这位真君和泊意秋矛盾不可调和,他都想跟人做个朋友了,别的不说,以后化龙成功能让他摸两把鬃毛就很快乐了,要是能薅两片换下来的鳞片,秋意泊估计都不舍得用,得放在芥子空间里弄个架子供起来。 这可是龙!龙哎! 正在此时,一只巨大的龙爪自虚空中探出,那龙爪比飞舟还要再大上几分,四趾合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秋意泊握于掌中,狠狠一合! 离安真君眉间一动,几乎要立刻飞出禁制救人,可他看见那龙爪抓紧了,久久不放松,也就松开了握住了剑柄的手,反倒是其他人都心中一紧,紧张的看着外面。 甲板上也多了许多弟子,难得的场面,离安真君便将船上弟子们都叫了出来。 “秋师叔没事吧?” “应该没事,离安真君都没动呢!……别叫师叔了,叫长生真君!” “这不是还没习惯嘛!” 林月清有些担忧:“泊师弟真没事?” 泊意秋悠哉悠哉地说:“一般而言,要是抓着人了还抓死了,谁还握在手里不放啊?” 众人:“……” 好有道理。 赤剑真君也没想到自己一爪之下那黄毛小儿的禁制居然还能抵御,爪中圆形的触感格外的明显。它怒目而视,蛟身寸寸暴涨,只听见吱呀声传来,可手中禁制纹丝不动。 “真君在做什么?”忽地有人轻声道。 秋意泊出现在了赤剑真君身后,衣袂飘然,点尘不沾,赤剑真君瞬时回头望去,怒道:“好!你这小儿还算是有些本事,怪不得我幺儿亡在你手!” 无数青芒在秋意泊掌中绽放,众人只听见有风雷之音骤起,连绵不绝,如天地奏鸣,又似仙人长歌,秋意泊心念一动,剑芒见风暴涨,不过转瞬间便化作了开天辟地之刃,与那赤剑真君的原形相差无几,当头对赤剑真君劈下! 见此赤剑真君也不敢慢怠,大喝一声与剑气对上,身形游走,奈何原形太过庞大,原本对着秋意泊的优势反而成了劣势,秋意泊的剑气何止万千,它这般的身形又能往何处躲?秋意泊一手抬起,陡然间天空中便有雷云凝聚,曾经需要漫长的诵唱法诀的雷霆万钧咒不过在转瞬间边凝聚成型,蓄势待发。 只听金戈交鸣之声不断传来,青黑蛟身火花遍野,几乎点亮了天地这一片晦暗,赤剑真君欲要甩脱这些剑气,纵身飞起,可剑气又不是什么等闲之物,当即跟它一并飞上了云霄,赤剑真君蛇尾在海面重重一拍,激起一道几乎看不见头的水墙,秋意泊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降。”他轻声道。 霎时间天际为金雷划破,无数雷霆自天而降,而此间最明显也是最大的目标就是赤剑真君! 电蛇在空气中跳跃着,缠绕在赤剑真君身上,雷音震耳欲聋,震得人心神动荡,赤剑真君本不该为雷霆所伤,可这一瞬间那雷霆仿佛有了生命一般,明明它已经避了开来,那雷霆还是集中了它,一遍又一遍的炼着它的鳞甲血肉,天地间仿佛都在回荡赤剑真君的哀鸣之声:“这怎么可能——!” 秋意泊心道你才从水里出来,又那么高那么长,活脱脱的带导体避雷针,雷不劈你劈谁? 赤剑真君不顾金雷颤声,强行扭转了身形,庞大的身躯几乎化作一道黑芒,越过雷霆青芒,直扑秋意泊而来,秋意泊手中剑轻描淡写地指向了赤剑真君:“剑气化龙。” 正是凌霄宗不传之秘剑气化龙! 数万剑气瞬时凝结,化作一条张牙舞爪的青龙冲向了赤剑真君,两龙顺势对撞在一处,青芒迸溅,居然一时难分高下。 秋意泊其实有些尴尬,打架还要喊招式,让他总有一种中二病还没过去的感觉。 “有几分真意了。”离安真君夸道。 温夷光仰头注视着这一幕,不由想若是自己用出这一招,是否能和这赤剑真君抗衡? 不光是他,飞舟上每一位凌霄宗门下弟子都在想着,若是自己,是否能和这几乎遮天蔽日的蛟妖抗衡? 溃散的青芒重新回到了秋意泊的 身边,在他脚下形成了一朵巨型剑莲,锋芒吞吐,青莲瓣时凝时散,凝则成莲拱卫秋意泊,散则化作数百道剑芒追随赤剑真君而去,为它雪中送剑。 在飞舟上的弟子们看一眼剑莲都觉得仿佛眼中剧痛,离安真君拂了拂衣袖,在飞舟外又加了一层禁制,弟子们这才觉得眼中痛楚消退,可双目依旧在发烫。 离安真君也纳闷,照道理说秋意泊这小子渡真君劫是走的炼器那条道,这么多年过去了,除了天榜外也没见他动过几次手,他还以为秋意泊现在主要是炼器呢,哪想到他不声不响修出了这般的剑气。 泊意秋凑到了秋露黎身边,小声问道:“姐夫?” 裴九一直扒在秋露黎袖口往上看,闻声便看向了柏意秋,泊意秋问道:“姐夫你不是说这老妖有那么两分本事吗?我怎么觉得这赤剑真君不大厉害?” 秋意泊正儿八经的法宝都没用呢,怎么感觉那位赤剑真君就要不行了?他们中间不是还差了一个境界吗?他甚至感觉他上他也行。 裴九默默地缩了缩:“大概……泊弟比较厉害。” 别问,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那雷霆跟长了眼睛一样就冲着赤剑去了,雷霆万钧咒谁不会啊?但他来用就没这种效果,而且这雷霆万钧时间也太长了吧?他粗略一估计都快上万道雷了,秋意泊灵气还够用吗? 裴九默默看了看秋露黎,秋露黎在他头上摸了摸,还顺手在他耳根能干死他不是说着玩的。 这换了他上去也吃不消上万道雷啊! 而且赤剑那老货不是号称鳞甲固若金汤,无物可摧吗?看它满身血槽它怎么有脸说这话的? 裴九刚刚想的是要是秋意泊打不过他就上去帮个忙,之前得罪小舅子太深……算了,他不编了,主要是他帮忙救了秋意泊,他娘子就会开心,现在看看也不用帮了,秋意泊自己能解决。 秋意泊也是这么想的,不是说赤剑真君很厉害吗?他试了一试感觉就是……就这? 疏狂剑正在意识里疯狂让秋意泊夸它。 之前秋意泊修为太低,导致它能发挥的威力也有限,现在秋意泊实力飞跃,它自然也能展现出当年一二分威力来了——什么蛟不蛟的,它剑身里头可是有正儿八经的青龙爪好嘛! 秋意泊笑眯眯地夸了夸疏狂剑,原来不是自己厉害,是疏狂剑厉害。 此长彼消之下赤剑真君力气耗尽,轰然落入海中,雷霆紧跟而上,几乎将苍雾海都染成了一片耀目的金。 浓郁的水汽从雷霆与海交接的地方迸现而出,又带着电弧飞至空中,劈啪作响。 霎时间,一道猩红剑气分海而出,虚空之间,露出了赤剑真君的头颅,它口中衔着一柄赤色宝剑,携无上之威砍向秋意泊所在! “轰——!” 秋意泊在瞬间便抛弃了剑莲,猩红剑气与青莲对撞在了一处,刹那间连空间都出现了几分扭曲,只听轰然炸响,连海面都在这一刻被蒸发出了一个空洞,秋意泊不由赞道:“好剑!” 离安真君面色冷凝,喝道:“长生,回来!” 秋意泊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可以,秋意泊双掌一合,十指之间拉出数道金弧,数以万计的法宝在这一刹那显形,它们围绕在秋意泊的身边,以一种玄奥的方法错落布置,以秋意泊为中心占据了方圆十里的海面,淡青色的符文隐现,秋意泊一手握住了一卷卷轴,手臂微振,卷轴便无限的延展了出去,顷刻繁花玉树,青山绿水拔地而起,星夜为湛蓝所覆盖,转瞬日升月沉,花开花谢,宛若四时轮转。 飞舟上的人都紧张的看着这一幕。 秋意泊总算是动用法宝了。 又是没见过的法宝。 这是秋意泊闭关两年无聊做的,升到合体境界那好处是非常大的,就跟天道给他发了经验值一样,本来不大熟练的剑气化龙也没练,就在脑中过了一遍就感觉自己体悟到了真意,比真的练个几万次都强,炼器就算不用万宝炉,对于材料的变化感知远比之前更要敏感,这一卷便是用普通的炉子炼出来的作品。 这一卷卷轴被秋意泊名为《四时》。 而此时赤剑又至,秋意泊此刻却不再躲闪,笑看猩红剑气迎面而来,那剑气来势汹汹,却在一路上被莫名消耗殆尽,等到秋意泊面前时便是清风拂面,吹起了他雪色的长发,随着风飘摇着。 赤剑真君一愣,它不明白为什么它的剑气被消弭殆尽了,可这会儿它没有功夫想这些,它知道这次遇上硬茬子了,这个人修看着不过堪堪合体,可他的实力哪里是合体? 狰狞龙头衔着赤色长剑再度攻向秋意泊,无边气劲所过之处飞花溃散,青山也为之一分为二,赤剑真君狞笑道:“你这一次还能躲吗?!” “我不用躲。”秋意泊打了个响指,已经飞至他面前的猩红剑气戛然而止,须臾之间,剑气居然向来的方向砍去,天地四时由冬转秋,由秋转夏,由夏转春,待到春时,青山合二为一,飞花飘飞,赤剑真君被自己的剑气当头一砍,龙头上出现了一条几乎将它的头颅一分为二的血口,赤剑真君惨叫一声,居然当即殒命! 秋意泊摇了摇头,这位赤剑真君运气不太好,有一说一它化作人形带着剑来砍他不香吗?非要整个脑袋叼着剑来砍他,脑袋可是神府所在哎,这一剑下去神府自然也就没了,神府没了,元婴就是个智障——但凡留一瞬间的意识让元婴逃命呢? 秋意泊伸手一拽,整条蛟身被他从虚无之中拽出,他一剑灭了对方的自闭元婴。青黑血花飞溅,所落之处花木枯萎,秋意泊四季再度倒退,血珠从地面凝结而起,又被他收进了瓶子里。 都是好材料,不能浪费。 法宝化作点点金光飞入秋意泊纳戒中,卷轴显出身形,自动卷起,秋意泊表扬了它一番,有一说一,这一卷一出,无悲斋道统立刻跪了,因为它已经明白了它对于秋意泊来说是锦上添花,不是雪中送炭,可见这一卷之强横——而且这一卷卷轴现世时甚至没有雷劫,没有雷劫是什么意思呢?天道觉得它没有超出合体境界的威力。 反正秋意泊觉得它超过了。 至于怎么钻了个bug秋意泊就不知道了。 秋意泊飞回了飞舟,轻飘飘地落在了甲板上,点尘不沾,浑然是刚刚不是和人打了一架,只是单纯打了个招呼一样。“师叔,幸不辱命。” 离安真君摇了摇头:“太过冒险了。” 秋意泊笑道:“我怕什么?师叔替我看着呢,要不是师叔在,我跑得比谁都快。” 离安真君:“……你到了天榜少说两句。” 虽然秋意泊说的是大实话,真的孤身一人遇到这样渡劫境界的大能那自然要跑,别说离安真君了,就是凌霄真君听了也说秋意泊跑得对,但这话说出来可真是丢人啊! 秋意泊笑道:“师叔你放心,也就是这一船都是师兄弟,不然我才不说呢。” 泊意秋摇头晃脑地说:“要是有外人在,阿泊就会说固我所愿,然力不可及,避为上策。” “……” 秋意泊轻轻笑了笑,转而看向了满船看热闹的弟子:“好了,别看了,还不快回去练剑?等到天榜上谁要是敢说打不过就不打了,我绝对……” 弟子们哄笑了起来,扬声道:“不劳师叔抽我们,我们自个儿就没脸见人了 !” “就是就是,师叔放心!” “都说了要喊真君!” 秋意泊抬了抬手:“谁说抽你们?谁要是在台上懈怠,我封他五百年蜂令。” 封蜂令=断网。 弟子们瞬间哀鸿遍野,秋意泊又道:“我最近还做了两个好玩的幻境,比巅峰好玩,等着天榜回去给你们试试。” 骗他们的,其实游戏还没做,打算回去后再弄,打算做一个单机抽卡冒险,一个狼人杀。要是门派里玩的好,他就打算拿去卖灵石了。 弟子们又不叫了,挨个抱拳回房间闭关修炼去了。 离安真君懒得理他,甩手回去休息了。 温夷光他们几人也没了吃饭的兴致,也纷纷表示要回去休息了,毕竟他们这几个都得上场,秋怀黎突然问道:“泊儿,其实有件事一直想问你。” 几人都停住了,秋怀黎既然大庭广众下问,就是听一听也无妨的意思。 “嗯?哥,你说。”秋意泊道。 秋怀黎伸手握住了秋意泊一缕白发,发丝在他掌中如流水一般落下:“你这头白发,到底是有什么放不下的?” 秋意泊的笑意渐退,便显出了几分清冷之意,秋怀黎见他如此,道:“你不愿说便罢了。” 秋意泊淡淡地说:“今日的话,过了今天我是不会认的。” 几人都被吸引了心神,纷纷颔首。秋意泊金丹时遇上脱凡劫,蹉跎了百年才归来,更是一举突破元婴后期,谁都知道这一劫恐怕艰险无比,否则不会有这么大的进益,其中到底留下了何样的心结,谁也不得而知。 他们并不是关心秋意泊的私事,可见他终年一头白发,便想着若有机缘便替他解了这一心结——秋意泊一直都是他们里面最小的那个,虽说现在境界比他们都高,可在他们心中秋意泊还是那个小师弟,从来没有变过。 秋意泊微微侧脸,看向了无边无际的苍雾海,目若琉璃:“哥,你有没有觉得……” 秋怀黎:“嗯?” 秋意泊回过头来,指着自己的脸笑眯眯地说:“我白发的样子特别好看?是不是让人一见心折?” 他说着还拉了黑发的泊意秋来做对比:“呐呐呐,你们看,是不是白发更有仙气?” 泊意秋憋笑憋得两肩打颤,面容扭曲。 秋怀黎:“……” 其他人:“……” 秋露黎二话不说对着秋意泊的腹部就是一拳:“臭小子,亏我还一直担心你!结果到头来你就为了好看?!你又不是女孩子,怎么这么爱美?!” 秋意泊挣扎地说:“话不能这么说啊!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啊!” 众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星光闪烁,又逐渐为雾气所掩去,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众人随之散去。 秋意泊孤身一人端坐于船头,闭目而息。 《四时》好用,缺点就是灵气消耗得太多,不一小心容易抽干灵气,以他现在的修为最多也就支撑十个弹指罢了。 ——一百秒的近乎无敌。 几日后,飞舟成功落在了大光明寺,明心大师见了秋意泊不禁对着离安真君道:“果然英雄出少年。” 离安真君摆了摆手:“大师您就别夸长生了,今天夸他,明天他就能上天了。” 明心大师笑道:“这也是喜事。” 离安真君一愣,上天就是飞升,那确实是喜事了,随即笑着摇头:“大师您可把院子里孔雀看好了,这家伙在船上就问我你 院子里的孔雀到底有多好吃,他现在是真君了能不能舔着脸要一只来尝尝。” 秋意泊苦着脸表示:“师叔,我没说这话。” 离安真君瞪了他一眼,场面话不懂吗? 明心大师倒是不介意,只是含笑说:“那恐怕是不能了,院子里的孔雀老衲已经吩咐徒儿藏起来了。” …… 经过一通场面话后一众人就被带去休息了。秋意泊还记得给如明和尚准备的两件法宝,去找人却被告知如明和尚闭关还没出来,估计要等一个月后天榜才会出关,他想反正天榜还能再见,也不急这么一天两天。 或许是被秋意泊和赤剑真君那一战激励了,弟子们都勤奋得很,也不必离安真君如何督促,一个个飞一样的勤快。秋意泊也干脆留在院子里,按照离安真君的吩咐和大光明寺打打关系——离安真君给了他两个选项,要么去开坛论道,要么做点实际的,给人修修法宝武器什么的。 秋意泊果断选择第二种,让他开坛当着几千号人面演讲,那还不如直接挖个坑埋了他。 离安真君也不想秋意泊去开坛论道,秋意泊天资太高,突破得太快,他自己的经验一般人都用不上。而且秋意泊身怀多个道统,里头又是太上无情又是红尘诀,万一把心性不定的小和尚们忽悠得还俗了怎么办?这就不是和大光明寺打关系了,是结仇了。 于是秋意泊就安分的待在院子里帮人炼器了。 当然也不是白炼的,秋意泊这种水平放外面跪门外求三年都不一定能求得上,凌霄宗自家弟子请秋意泊炼器都给灵石给材料,大光明寺自然也不例外,不过秋意泊为了做脸干脆不要大光明寺弟子的灵石,寻思着反正也就这么一个月忙一点,修补法宝兵器的材料自带就行,后来明心大师得知后就主动送了二十来棵无相真莲,让秋意泊直呼血赚。 很快就到了天榜的那一天,几十架飞舟同时登录问天山,招摇在天地间的天榜上还写了秋意泊的大名。秋意泊看了两眼,还觉得挺美滋滋的。 多少也是个荣耀嘛。 秋意泊故意在船舱里没出来,离安真君照旧和其他真君隔着飞舟呛了几句,也不是什么深仇大恨,更多的像是打招呼。 等到安排好住所,离安真君就去抽签了。 “离安师弟。”幻海真君率先看见了离安真君,言笑晏晏地跟他打了个招呼,离安真君见状也走了过去:“许久未见,幻海师姐。” 本次天榜归元山、凌霄宗、太虚门、合欢宗……皆在此列,百草谷和百炼山也有真君带队前来,不过他们还是照旧是来带弟子历练的(指治病救人和维修贩卖法宝兵器),不参加大比。 归元真君对着离安真君笑着点了点头,离安真君也拱手致意,幻海真君小声问道:“上回看秋意泊快突破了,这回应该来不了了吧?” 离安真君笑道:“怎么,师姐有问鼎的意思?” “自然。”幻海真君也不避讳什么,离安真君道:“秋意泊这次不好参加大比了,不过温夷光还是要参与的。” 幻海真君仔细想了想,温夷光……还是没什么机会问鼎第一了。 “嗯?”忽然有人道,两人侧目望去,便见是金虹真君和漱玉真君。金虹真君得至大乘期,心魔劫既然过了,太虚真君也放心叫他出来办事,金虹真君问道:“秋意泊闭关了?” “这倒没有。”离安真君拱了拱手,他还是很纳闷秋意泊是怎么和金虹这个疯子搭上的,因为他两关系不错,太虚门这两年和凌霄峰关系也好了起来,虽然还是隐隐为敌,但那也是正面的争第一了。金虹真君不等他解释便道:“上回我见他也是快要渡劫了, 这种时候还是少出门为好。” 漱玉真君美目流盼,微笑道:“他还真的快,下次再见,恐怕就要称呼一声‘师弟’了。” 离安真君刚想说人已经渡劫了,毕竟之前秋意泊渡完劫闭关,宗门也有意压着消息,虽说秋意泊这个真君稳了,但人多口杂,谁知道会有什么奇葩人做出什么奇葩的事情来呢?干脆就压着没叫外面知道,现在说出来倒是无妨了——这兔崽子都能手撕渡劫中期的大妖了,一般真君恐怕也拿他没什么办法。 此时忽然有一人道:“哦?是上回那个天榜第一的秋意泊?又要突破了?” “突破什么?突破元婴吗?” 众人闻声侧目望去,便见是个生面孔,合体初期的修为。真君是有数的,大家不认识也都能混个脸熟,这一位确实没见过。凶溟真君道:“这位是……南域屠仙教的冲山真君?” “凶溟道友。”冲山真君对着凶溟真君点了点头:“上回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凶溟真君传音给众人道:【这屠仙教是个近乎于邪道的魔门,据说千年前遭受了一次重创,不知道怎么的就安分了下来,没给算进魔道里,至少千年没参与过天榜之争了……一百多年前这冲山真君叩问真君境界,办了个大典,不知道怎么的把帖子发到我这里来了,盛情难却,我就去了一回】。 凶溟派在北域,屠仙教却在南域,这帖子发得可真够远的。 冲山真君又道:“我们也是同道中人,以后要多多亲近才是!” 凶溟真君不咸不淡的揭了过去,冲山真君也不知道是没看见众人的冷脸还是看见了也当不知道,只自顾自的说道:“修行一事道阻且长,要稳扎稳打才好,凌霄宗人才辈出,可难免也有些小时了了的角色。” 他意味深长地道:“揠苗助长可不是什么好事,离安道友我说的可对?” ——小时了了,大时未必佳。 离安真君淡淡地说:“不劳道友操心。” 冲山真君还想再说什么,金虹真君打断了他:“此处蝇声蛙躁,也不知道是打哪飞来的。” “你——!”冲山真君怒目而视:“金虹真君,与你又有什么干系?” 金虹真君看都懒得看他一眼,更别提搭理他,忽地有人笑道:“诸位师叔怎么了?可是怪我来晚了?” 众人闻声望去,便见一青衣白发的青年自殿外缓步而入,明明是背着日光而来,却是叫这大殿璀然生辉。 秋意泊入了大殿,很自然的站在了离安真君身后,对着冲山真君微微一笑:“多谢这位真君挂念。” 冲山真君张口结舌:“你、你……” 秋意泊接着道:“前两年的时候心有所感,不巧突破了合体境界,这天榜大比,我以后是再也没机会参加了。” 废话,天榜大比参与者最高就到化神期,人都合体了当然以后都没机会参加了! 一众真君纷纷望来,秋意泊,三百年前才二十岁出头的金丹修士,如今三百年云烟而过,人家已经成真君了! 离安真君训斥道:“不可自傲,诸天之下天才不知凡几,何时轮得到你来说话?” 秋意泊恭敬地道:“是,师叔教训的是。” 众真君:……四百岁不到的真君你离安再给我们找一个出来看看?!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模式。谢谢:,, 343 第 343 章 金虹真君轻笑道:“离安道友,倒也不必过于苛责了,比起我们这些老不死来说,他还小呢。” 四百岁是个挺尴尬的年纪,要是四百岁还是个金丹,那就是迟暮老人,四百岁的元婴,那就是正值壮年,四百岁的化神期那就是年轻人,四百岁的合体期嘛……对于他们这群真君来说,是真的还小。 换算一下跟小学在读差不多。 离安真君神情淡淡的:“确实是还小,说话也不成体统,屠仙教虽与我凌霄宗素昧平生,但冲山真君虽与他统一进阶,然冲山真君突破在前,问他两句又如何?……长生。” 归元真君笑呵呵地插了句嘴道:“正该是这样,冲山真君业已一千九百岁,真论起来比你们几人还年长一些。长生,不可无礼呀。” 嗯,冲山真君也就是一千九百岁才突破的合体期,怪险的,毕竟化神期寿数两千,再有一百年他就该寿终正寝了。 归元真君一开口,不少真君便发出了轻微的笑声。在场众人,秋意泊自不必提,恐怕能在这个殿里头光明正大站着的,也就是他最小了。如离安真君一千五百岁便已踏入渡劫期巅峰了,再有一步便是大乘,金虹真君一千七百岁,大乘期,漱玉真君一千七百岁,同样也是大乘期。 修真界能够成功晋升真君的并不多,这一殿人几乎就已经是将整个凌云道界的顶尖角色一网打尽了,是否能够成为真君,一看灵根,二看悟性,三看机缘。通常而言能修到真君境界的大多三者齐备,掐指一算,众人大概都是在一千二百岁以前便已经叩问合体境界了,再大一些的反而少,拖到一千九百岁寿元将尽才突破的几乎没有。 不过也不是说晚些突破就弱了,譬如秋应真、秋怀真两人,明明三者齐备,却被心魔劫拖了千年才突破,只不过他二人明显也不是普通的合体境界实力,上一回天榜时秋怀真才突破合体没多久便可与大乘期的长风谷忘川隐隐打了个平手,可见事无绝对。 “归元师叔教训的是。”秋意泊垂下眼帘,一副乖巧地模样向冲山真君行了个礼:“小子无状,冒犯前辈,还请见谅。” 冲山真君一张脸青青白白,拂袖而去。 漱玉真君带着笑意的声音在秋意泊耳边响起:“长生?” 那两个字仿佛在他舌尖缠绕,明明是很正经的道号,却硬是叫他念的活色生香,秋意泊顺势望去,不由一笑,漱玉真君颔首道:“好名字。” 金虹真君也笑:“确实是好名字。” “两位师叔就别夸我了。”秋意泊想起了什么,从袖袋中摸出了芥子空间交给了漱玉真君:“漱玉师叔,之前还要多谢你救阿浓,这个是我好不容易炼出来的,师叔您拿着玩吧——金虹师叔别看了,你的那份都给你了。” 金虹真君微微挑眉:“我可是给了一个大红封……好看吗?” 秋意泊立刻就想到了那一天,尴尬地用脚趾扣了扣地砖,偏偏还要嘴硬:“自然是好的,我巴不得师叔天天赏我一回才好。” 金虹真君见秋意泊眼神游移,就知道他开始尴尬了,轻笑道:“不逗你了。” 离安真君还不知道怎么回事,还以为是金虹真君赏了秋意泊什么天材地宝,便顺口道:“有劳道友破费了。” 金虹真君饶有深意地道:“也不算破费,毕竟长生给我的可珍贵得紧。” 漱玉真君看了看手中华美的指环,神识一扫便流露出一点惊叹之情,他的目光看向了秋意泊,眉目温柔,便有些难以言喻的缠绵之感,犹如十丈软红将人层层包裹,他赞道:“确实珍贵,看来我也要包个红封给长生才好。” 秋意泊也不是知道客气的人:“那您那儿有无涯仙芝吗?我拿无定辰星跟您换呀。” 漱玉真君伸手拍了拍秋意泊的侧脸,明明是很随意的,却偏偏又有一股风流韵致:“傻孩子,这么点东西哪里还需要跟我换?给你便是了。” 说着秋意泊就被塞了一个纳戒,秋意泊一看便知道里面有三棵无涯仙芝,不由笑道:“那我又占师叔便宜了。” “我倒是不介意叫你多占一占。”漱玉真君眉目含笑,离安真君在一旁听着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头,漱玉真君虽然出身合欢宗,但真不是什么随意与人交欢的性子,甚至还有点以洁身自好闻名的意思在里头,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离安真君当即上前一步挡在了秋意泊面前,免得自家这颗小白菜刚长成就叫猪给拱了——毕竟秋意泊从小到大就是俊俏的一路绝尘,合欢宗嘛,别的不说,喜欢美人倒是一脉相承。 若有人求上合欢宗门去,长得好看的一般的都是‘好好好’、‘可以可以’,长得不好看的连门都不太好进。 他正想说什么,却听殿中有钟声响起,众人一听便都收了嬉笑之色,按照上一次天榜的排名将站了位置,秋意泊和离安真君站到了开头第一去,归元真君颔首,温和地道:“也无什么好说的了,来得都是老友,唯一的小朋友也是第二次进来了,大家便按照名次上前走了这一遭吧。”众人都善意地笑了起来,最末的两个门派先上来抽,前头抽的都没什么意思,毕竟签榜还空着,也看不出与哪个门派对战,等到抽到二十几号的时候才终于出现了第一个捉成对的,是上回排行三十八的天寒山对战排行十五的长风谷。 方才秋意泊还没有注意到,这次长风谷居然还有人来?他顺着众人的视线望去,便见长风谷来的是一位眉须落地的清癯老道,他与天寒山的真君对视了一眼,微微颔首,做了礼数便罢。他的目光扫过离安真君和秋意泊时并无异色,仿佛那忘川真君和他关系不大一样。 离安真君传音给他解释:【长风谷的掌门自忘川死后应了心魔劫,闭关去了,这回来的是长风谷门下一位客卿,估计也就是来凑个热闹。】 毕竟天榜这种事情明面上是叫弟子们互相学习,往深了讲就是展现宗门未来实力来的,比如当年秋意泊、温夷光、秋露黎都是叫人一看就知道没有什么意外的情况下凌霄宗还能安坐龙头位置几千年。忘川真君于长风谷不可谓不是劫难,但越是劫难就越是要来天榜,否则别人还当他们长风谷人人可欺。 秋意泊也传音道:【原来如此,听说长风谷坐拥三条灵石矿脉,能招揽到真君也是正常……长风谷早该如此了。】 要是长风谷早早招揽真君客卿,虽说每年要花费巨额灵石供养,可好处也是实打实的,忘川真君狂妄自大,还不是仗着和掌门的情份?若门中早有真君级别客卿,这客卿拿的是长风谷的供奉,自然听的是长风谷掌门的差遣,无形中便可分了忘川的威信。 不论是家庭还是公司亦或者国家,能做主的人要是能众志成城,拧成一股是好事,可大多数的人并不能看得那么远,聪明人又大多自傲自满,故而大多数情况下做主的人太多反而不是什么好事。 离安真君没有答话,心中却很慰藉,秋意泊的政治素养真是没话说,奈何本人没多大兴趣,又喜安闲自得,否则掌门一位给秋意泊那也是很靠谱的——所幸门中还有一位秋怀黎在。 听掌门师兄说这次天榜结束有意要谴秋怀黎去历练,待境界提上来后便叫他去凡间,去体会体会什么叫做博弈,开阔开阔眼界,以后才好接下凌霄宗沉重的担子。 秋意泊还不知道凌霄真君觉得去凡间当官是个磨炼手腕的好门路,打算把门下弟子都扔去历练一番。他百无聊赖地看着签榜,有些神游天外。 这次天榜他不能参加,但泊意秋参加了,温夷光、秋露黎都已经进入化神期,虽然都是初期但那也都是很强的对手了,顾璇玑也进入了化神后期,娄师兄没来搁门派里努力搞灵石渡劫呢,林月清虽然是元婴期但也不可小觑,虽然和露姐还有温师兄、泊意秋不好比,但打进前十是没问题的了,这么一算他们凌霄宗估计又能在前十里包揽五个名额——秋怀黎就不往里头算了,他是从剑修偏科偏到了企业管理的专业人才。 此外池玉真也顺利化神,听说是看他渡劫后回去有所感悟(被打击到了),也是夺冠热门。 不过这次是谁第一呢? 秋意泊觉得应该就在温夷光和泊意秋之间了,虽然没听说过温夷光击杀过合体修士,但秋意泊毫不怀疑他可以,泊意秋实力也不弱,若真是他们两之间打,秋意泊觉得只要泊意秋不开挂,那就是温夷光赢。 所谓的开挂就是掏出什么大乘期的防御禁制之流,秋意泊知道泊意秋不会用的,以往他金丹境界和化神打,那是被碰一下就得死,所以才掏出了大乘期的禁制,如今泊意秋和温夷光同境界,泊意秋是肯定不会用的。 这样算,必然是温夷光胜。 说起来也怪有意思,他一直都想和温夷光好好打一架分个高低,平日不好动真格,毕竟无缘无故双双重伤不太好和真君们交代,上回天榜好不容易有机会,温夷光重伤了,天榜还险些出事,四域大比他们两个都闭关错过了,一个人都没参加,这一回天榜倒是人齐了,只不过他又成真君了,参加不了天榜大比了。 嗯……泊意秋应该和他实力相近的,也算是完成了一个夙愿? 秋意泊这般想着,眉间却颇为冷淡,话是这么说,可他心中却毫无波澜,根本没有什么夙愿已了的快慰——甚至觉得那算不上什么夙愿。 泊意秋与温夷光对战,他只觉得哪个赢都行,泊意秋赢他夸两句,温夷光赢他也夸两句。 “长生,去吧。”离安真君提醒道。 秋意泊回过神来,才发现已经轮到他们和南域往生阁抽签了。上一回天榜时,往生阁柳疏影与温夷光打了一场,还特意跟半夏真君备了案,要用什么毒,解药是什么,都一一报备,等两人打完下场,柳疏影顶着重伤跟着半夏真君一道去给温夷光解毒去了。 现在一想,虽然门派专精毒术,但人品和学什么并不挂钩,和大多数修士来比柳疏影这个魔道人士品行好上天了。 秋意泊对着往生阁忘怀真君拱了拱手,便上前一道抽了签,签筒只剩两只签了,忘怀真君含笑道:“这签也不必抽了。” 他随手一抹,一支签子飞了出来,签榜上唯一空着的‘第十三’下面就多了凌霄宗和往生阁的字样,刚好叫他们两家凑一堆了。 秋意泊不禁道:“那还要请真君手下留情。” 忘怀真君只觉得他有趣:“又不与你打,留什么情?” 秋意泊小声说:“那……真君您先给我透个底?真君,我是否要请半夏师叔那天到我们台下坐诊?” 忘怀真君还当真认真地想了想:“还是请吧,最近门中研制了一种药物,就算有解药也比较危险。” 他示意秋意泊伸手,随即便塞了他一枝玉简,“要用的药材在里头,你们早早备上也方便。” 秋意泊喜笑颜开:“多谢真君,那晚辈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些话叫离安真君来说他肯定开不了口,放在秋意泊身上秋意泊就说的一点都不尴尬,他本来就是新晋的合体期,年纪对比起在座又小得不行,适当示弱并没有什么不妥。 不过这支玉简才是重中之重,毕竟天榜是车轮战,中间又只有三天时间养伤,有了这份清单就能保证凌霄宗弟子和往生阁打完了能立刻解毒不说,中毒后的后遗症也能有对应的药材来治疗,对凌霄宗弟子后续大比有极大的好处。 至于往生阁会不会给他假的清单——往生阁和凌霄宗往日无仇近日无怨,不论输赢没有太大的理由不结这个善缘,再者还有百草谷半夏、陆英两位真君坐镇,不会看也不看就把药材往凌霄宗弟子嘴里塞。 抽完了签,众人也都散场了,归元真君缓步而来,秋意泊和离安真君行礼问候,归元真君摆了摆手便免了:“好些年不见,我听玉真说你已经叩问合体境界,也为你高兴,若奇石知道,八成是要拉着我痛饮一宵了。” 离安真君面上有些笑意,无他,当年在春宴没让奇石真君把秋意泊抢走,现在想想还是很得意的,秋意泊也笑:“多谢师叔,我就厚着脸皮受了,师傅还在闭关呢,我酿了好酒,就等着师傅出关来夸我呢!” 归元真君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孩子……说来你已入真君,是不是该筹备些什么了?” 秋意泊一愣:“什么?” 归元真君笑道:“还等着你的新兵器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叫我看看?” 秋意泊愁眉苦脸地道:“师叔,合体期的制式剑可不好做,而且做出来也无人用呀。” “我自是知道。”归元真君又道:“只不过我看近日百炼山又多了不少小玩意儿,应该是你的手笔吧?若是有,也分我归元山一份,师叔不会亏了你。” 秋意泊想了想,低声说:“师叔,我最近研究出了芥子空间,就是耗费巨大,师叔若是有兴趣回头我开张单子给师叔瞧瞧。” 归元真君微笑颔首,满意地抚了抚胡子,不着人间烟火气地往秋意泊手里塞了一打符箓,转身走了。 符箓大佬就是叼,送符箓都是成打送的,秋意泊翻了一下,又给离安真君看,离安真君一看全是化神期的防御符箓,不由笑道:“师叔这是让你卖个好呢。” 这明显就不是给秋意泊用的,而是借秋意泊的手送给凌霄宗门下弟子用的。 秋意泊将符箓给了离安真君,离安真君又问道:“地榜那边的事情完了?” “自然,不然我怎么敢过来?”秋意泊和离安真君带队,就是一个负责地榜一个负责天榜的意思,到时候可是要负责观战捞人的,自然而然地榜那边就由秋意泊负责,地榜的签是在另外一处殿中抽的,地榜的签抽得快,秋意泊弄完了才来离安真君这里看看热闹:“第一场抽到了太虚门,第二场要么是对上大光明寺,要么是对上合欢宗。” 这签抽的,可谓是东域内斗,而且都是强手。 离安真君也露出了牙疼的表情:“你这手气……” 秋意泊道:“师叔,冤枉,咱们上一届地榜是第二,我和了然大师上去抽签,那会儿就剩了第三列和第四列有两个空档,咱们第一场要么对上太虚门,要么对上合欢宗,差别不大。” 离安真君一想也是,正在此时,天榜颤动,高悬于上的姓名化作金粉簌簌而落,问天山上所有人都不由驻足而望,金粉落尽,又有金字显形,这一回显示便是天榜针对问天山上所有符合条件的修士进行的预测了。 第一名,东域凌霄宗,秋意泊,化神初期。 第二名,东域凌霄宗,温夷光,化神中期。 第三名,南域大光明寺,如明,化神初期。 第四名,东域归元山,池玉真,化神初期。 第五名,东域凌霄宗,秋露黎,化神初期。 …… 众人:“……???” 别的地方或许不知,刚从大殿里出来的众位真君却知道得一清二楚,秋意泊不都晋升真君了吗?怎么还在天榜上?! 秋意泊也不禁沉默了下去,上回天榜,泊意秋来问天山范围也并没有为问天榜所察觉,他还以为当时已经是禁止报名参赛了,所以泊意秋并不在上面。现在一看很有可能问天山过于高端,能查出秋意泊和泊意秋其实是同一人——这种法宝说不定是直接检测神识之类的,他们两按魂魄算那确实是实打实的同一人。然后这次泊意秋还在化神,他自己则已经到了合体境界,泊意秋有他这个本体加持,自然战力远远高于温夷光。 秋意泊寻思着这该怎么解决,之前没想过这个事儿,闹得不好可能泊意秋就没办法参与天榜了。他面上却恰到好处的露出了一点惊讶之色:“天榜还没修好?” 这锅只能让百炼山背了。 离安真君也道:“许是这样的,不过阿浓与你本就是双生,分辨不出来也有。” 旁边几位真君连忙问是怎么回事,离安真君解释道:“长生有一位双生兄弟,名唤秋意浓,上一回他准备渡劫便没有参与天榜大比,他们一胎双生,连面容都相差无几,许是天榜认错了也不一定。” 一众真君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我就说,长生小友怎么还在天榜上……” 突然几人回过味儿来:“等等,你是说长生小友还有双生兄弟?这次也要参与天榜?” 离安真君含蓄地表示:“正是,长生的弟弟也化神初期了,若是错过了这一届,下一届恐怕也没资格参加了。” 几位真君:“……” 你们凌霄宗祖坟冒青烟了吧?!四百岁的真君说来就来!现在还有个双生兄弟?!也化神期了?!怎么好处都叫你们凌霄宗占了?!这种人物怎么不给他们宗门来两个?! 仔细一想,哦不对,这秋长生是应真君的亲子,还真抢不过凌霄宗。 ——更气了。 秋意泊就搁旁边装腼腆,一副不太好意思见人的模样。 秋意泊拱手道:“各位师叔还请容晚辈先行告退,天榜出错,晚辈这就去寻太行师兄。” 几位真君也知道事情比较大,摆摆手就叫他走了,离安真君看着他的背影嗤了一声,一位真君问道:“怎么?” 难道凌霄宗和百炼山不和? 离安真君摇头道:“哎,敬告各位道友一言,若有了弟子,可千万不能叫老友劝得心软,长生这孩子渡劫都是渡的炼器的劫数,非要做什么幻境才能渡劫,这不平白耗了他三四十年,天天炼器炼得忘我,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这好好的剑修苗子天天不握剑,就握个大锤,诸位道友,你们说这还有什么出息……” 几位真君:“……” 哦对,秋长生还拜了百炼山奇石真君为师,前些年有个新晋的贸行单独替他开了个拍卖会,秋长生所出法宝件件精品,一时之间不少修士以有他一件法宝为荣。 “告辞!” ——这天聊不下去了! 离安真君微微一笑,往宗门驻扎地去了——哎,每年天榜也就这么点好玩的了。 要不他怎么特意吩咐秋意泊那边地榜完事儿来天榜大殿瞧热闹呢? 百炼山太行真君在另外一处看见了天榜,一开始还没感觉怎么,秋意泊化神第一理所当然,没毛病。人还悠哉悠哉的在驻地收拾天材地宝,等三天后天榜大比,各色天材地宝就会如水一样的消失。 秋意泊来时太行真君还无所谓的打了个招呼:“来了?” “哎不对?!”太行真君瞬时反应过来:“你怎么晋阶合体了?!” 秋意泊都合体期了,照道理不应该在天榜检测的范围啊!他怎么还上榜了?!而且显示的他是化神期啊!他本人都合体了! 秋意泊拱了拱手算是全了礼数:“来就是和师兄商量这事儿呢。” 太行真君当即就往外走:“走走走,边走边说,我师傅都说天榜绝对没有问题啊!这怎么又出错了!快跟我去看看。” 秋意泊也不能直接和太行真君说天榜没问题,有问题的是他自己,便跟着一路到了问天榜所在,也就是问天山的中心。秋意泊是第一次真真正正看见问天榜的本体,那是一卷格外朴素的卷轴,甚至连纸张都已经泛黄了,上头以朱墨整整齐齐书写了排行,与外面所见的虚影是一致的。 本来上回修问天榜的时候秋意泊也该一起来的,只不过他临到头要突破化神了,顽石真君也没当回事,这事儿本质上就是顽石真君带秋意泊涨涨见识,既然秋意泊没空,顽石真君还是该来就来。这是他亲眼看着怎么修的,还在顽石真君监督下亲手试了试,故而这回天榜门中才放心叫他来带队——本来他也不必来,只不过是怕问天榜有什么问题才特意叫他走一趟罢了。 哪知道居然当真就出问题了! 太行真君忙不迭的去看,果然在秋意泊的排行计算上发现了一点问题。 问天榜的核心乃是上古百炼山一位掌门所作,可在固定范围内检测符合条件的修士的修为、境界、乃至神识强度、法宝等,然后根据这些来预估排名。既然是大能所作,自然考虑得清清楚楚——不论自己是证道造化还是就此陨落,问天榜总要交给后人来维护修缮的。故而有些东西并非是全然封闭,只要是修炼了百炼山道统的弟子,又到了一定境界,再具有秘钥,便可查阅核心。 在秋意泊的计算上出现了几行数据,分别是: 【东域凌霄宗,秋意泊,化神初期,具有无上道统五、化神法宝、符箓、阵盘总计一万三千八百三十三件,其中约二十三件检测威力为合体威力,五件为渡劫威力,三十五件为大乘威力,综合实力……】 【东域凌霄宗,秋意泊,合体初期,具有无上道统九、化神法宝、符箓、阵盘总计二十三万五千六百七十二件,其中约七百件检测威力为合体威力,三百二十件为渡劫威力,四十件为大乘威力,综合实力……】 【检测重复。】 【需检修,暂且将秋意泊实力以均分估算。】 造成最后秋意泊还是第一的原因是因为他有合体境界,再者二十几万件法宝也太过恐怖了一点! 太行真君沉默地看向了秋意泊:“那么多啊?” 是不是太夸张了一点。 秋意泊也看见了,倒是觉得挺新奇的:“老祖这么厉害?这都能检测出来?” 此前他以为问天榜不过是为了巩固百炼山超然地位,后来又知道以百炼山弟子骨血可练就一把绝世神兵——不过忘川真君那事儿后顽石真君就将这个功能给封印了,毕竟太多人知道后这就不是百炼山的保命符而是追魂锁了。可如今看见了这数据,问天榜的功能可能远远不止这么简单了。 这也就是问天榜在问天山,要是哪天百炼山将问天榜提溜回去放宗门里,叫个信得过的弟子发个天道誓,有事没事来检测一下门中弟子实力,虽然上面没说到底修了什么功法,有什么法宝,但对于一般弟子而言门派尊长亲自询问也就交代了,毕竟百炼山也不是什么吃人的宗门,要是憋死了不说的,九成九就代表大麻烦。 比如秋意泊这数据一扔出去,谁看都是知道他肯定有点问题,知道的知道他是气运绝佳,不知道的呢? 秋意泊也明白这个道理,故而一般情况下他做事从不瞒着宗门,连分神这么要命的事情也如实交代。 除了检测门内有问题的弟子,也可以检测敌人,人一上百炼山被这问天榜过一道筛,光看这组数据大概也能预估出来此人实力如何了。这问天榜甚至还可以是个人才培养器,要是检测出有问题的弟子后弟子发个天道誓如实交代怎么来的,要是来源正当就可以确定是气运绝佳了,门派自然也就着重培养了,还有那种看似普普通通实则战力排行超高的,那就说明这弟子根骨好悟性高。 要是问天榜被有心人夺取,那更有意思了,杀人夺宝必备良品啊! “当然能。”太行真君道:“没把你当外人啊,你看就看了,别出去说。” 秋意泊颔首道:“这是自然。” 太行真君也纳闷:“这怎么会检测出来两个你的,在凌霄宗驻地怎么还有你的标识。” 秋意泊解释道:“我有个双生兄弟……” 太行真君:“……?怎么没听你提过?” “他从小身体不好,到了十六岁才上山修行,我那时不是在闭关嘛……”秋意泊把准备好的说辞解释了一通,太行真君皱着眉头道:“不至于啊,就算是一胞双生,神识总应该是有区别的,比如应真君和怀真君就没出过问题。” 秋意泊想了想说:“或许是上次忘川真君那事儿留下的小问题?这事儿比较麻烦,现在请顽石师叔来还来得及吗?” “我师傅闭关了,近期应该都不能出关了。”太行真君专注地调试着问天榜,让核心重新检测了一回,依旧得出了相应的结果,他嘟哝了一声,再度尝试第三次重新检测,他道:“你也看看。” “我没有修百炼山道统,恐怕看不了。”秋意泊心中有些愧疚,这黑锅最终落到了顽石师叔身上,等师叔出关他一定上门负荆请罪……他顿了顿,又想到有必要吗? 天榜不是小事,这锅能污了顽石真君一世英名,他有必要为了让泊意秋有机会参与天榜而做这样的事吗?有必要吗? 区区一个天榜,可后面还有四域大比,就算四域大比有类似的法宝,大不了他不去,让泊意秋一个人去就是了。同样都是四域扬名的竞技活动,天榜和四域大比也没什么区别。 再者,凌霄宗有温师兄,有露姐,有顾师兄,有林师姐……多一个少一个泊意秋并没有太多的问题,这第一说不定还是凌霄宗在凌霄宗内斗中产生。 既然于公于私都无碍,为什么要陷顽石师叔于不义? 秋意泊淡淡地道:“我看这次只有我兄弟检测出了问题,既然如此,那就把他删去吧。” “啊?”太行真君看着秋意泊有些复杂:“删去了,你兄弟可就不能参与天榜了。” “无妨,阿浓也不是追名逐利的人,况且这次我宗有好几位化神强者,多他一人不多,少他一人也不少。”秋意泊无所谓地想泊意秋就算知道了也会同意的。 太行真君一想也是:“也就只能这样了。” 删除一行数据可比修改容易,只需要将‘秋意泊’踢出参赛范围就可以了——这就是骗骗外人,实际上还是有问题,不过他没办法修,秋意泊不修百炼山道统也没办法弄,只能等顽石真君出关再说了。然而四域门派人都到齐了,总不能就这样让大家回去。 太行真君还有些感触,他拍了拍秋意泊的肩膀:“多谢你,我回去一定告知掌门真君。” “师兄客气了。”秋意泊轻轻笑了笑:“没那么严重。” 太行真君摇了摇头:“这可说不好,要不我还是传讯请掌门真君派人来吧,不是咒你们,万一你们中途出点什么意外,就少了你兄弟呢?丢了第一那可有些丢人。” 一直在第一的门派陡然成了第二,自然是丢人的。 秋意泊嘴唇动了动,有点想告知太行真君秋意浓就是他的分神,他参与其实才是对其他门派的不公,问天榜也没有出问题,它很对,是他有问题。 可他终究没有说。 他又后悔了。 他忽然又觉得他不该替泊意秋做决定,他一直觉得泊意秋是一个独立的自己,并不依附自己而活,在这个界限上,他应该让他做决定才对。 明明知道就算问了泊意秋他也会同意先将这事儿压下去免得污了顽石师叔清名而不参与天榜,可他真的后悔了,他应该先问他的。 秋意泊回了凌霄宗驻地,离安真君问道:“如何?” 秋意泊道:“禀师叔,我请太行真君除了秋意浓的姓名。” 离安真君在看见‘秋意泊’彻底消失在天榜上的时候就有些预感了,他并不觉得如何恼怒,反而道:“你能放下是很好的。” 秋意泊颔首,回了自己的住处,泊意秋的禁制并不对他设防,他毫无阻碍的进了房间,便见泊意秋盘膝坐在塌上,闭目入定。 秋意泊缓步上前,他有些想叫醒泊意秋,想告诉他,他的资格被他取消了,可他又不敢。 他的指尖停在了泊意秋的侧脸上,只差一点点便可以触碰到他了。 可他不敢。 他怕泊意秋知道后跟他发火,其实他知道泊意秋……自己是很喜欢天榜的——年少轻狂,谁不喜欢荣耀满身? 秋临淮曾经说过一句话,若不能在最需要得到荣耀、钱财……的时候得到它们,那么此后再得到也不会什么特殊的意义了。 虽然泊意秋与他一般也三百多岁了,不小了,可泊意秋没有得到过,他觉得泊意秋应该会想要的。 告诉泊意秋,他会很直白的安慰他,区区天榜罢了,不参加就不参加,不必放在心上,更何况还会污了顽石师叔清名,顽石师叔对他们而言没有一点不好,甚至他们这次就不该都来,不该想着钻空子让他参赛,劳动顽石师叔出关后还要白跑一趟。 但泊意秋一定会在某一日,突如其来的想起来这一件事,然后笑着说‘早知道当年还是上台参赛就好了’。 他不想泊意秋有什么遗憾。 秋意泊觉得他似乎被分成了两半,一半在恐惧在懊悔,一半却很平淡。他一边觉得这件事没有什么大不了,一边觉得这件事很重要。 他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对待泊意秋呢? 忽然之间,他掌心中闯进了一片温润如玉,泊意秋将脸抵在他的掌心中,笑道:“想摸就摸,这还要想想?” 秋意泊没有说话,反而是泊意秋看出了他情绪似乎不太对劲,问道:“怎么了?” “你不能参加天榜了。”秋意泊缓缓地说:“我怕你不开心。” 泊意秋挑了挑眉:“这有什么,我刚刚看见天榜你排第一就知道肯定出问题了。不参加就不参加呗,你都参加过了,我再比一回有什么意思?况且这一届第一肯定又是我们凌霄宗内斗,我伤刚好,想到到时候说不定要被温师兄揍得黏在地上抠都抠不下来就觉得牙疼……非要参加的话,顽石师叔也会很为难的吧?” “你看见了?”秋意泊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当然。”泊意秋眯了眯眼睛:“你想让我参加?” 秋意泊沉默了下去。 他想说是。 但这与他的三观所违背。 泊意秋凝视着他,许久不曾说话,半晌才缓缓地说:“你想让我参加,是不想我留遗憾?” “秋意泊,你要想清楚,你是为了让我不留遗憾,还是为了另一个你不留遗憾?” 秋意泊反问道:“有区别吗?” 泊意秋的目光缓缓地从他脸上扫过,他轻笑道:“……没有。” 但他希望秋意泊是为了不让‘秋意浓’留下遗憾,而不是为了‘泊意秋’不留下遗憾。 344 第 344 章 泊意秋的指尖动了动,终究还是没忍住,抱住了秋意泊,耐心地道:“好了,就这么点事儿,实在不行你请我吃饭吧?你不是薅了不少蜃妖肉吗?好吃吗?” “……全给我做成蒜蓉的了。”秋意泊闷闷地说:“好吃是好吃,我都快吃吐了。” “行,那剩下的给我。”泊意秋拧了一下秋意泊的鼻子:“这事儿都算是扯平了。” “真不生气?” “不生气。” “不后悔?” “那未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不是?”泊意秋想了想:“要不我们两努力一下,问天榜也是人炼的,等以后我们也弄一个,就规定真君级别才能打,到时候我们两开挂,想怎么改数据就怎么改数据……还能更简单一点,做个百晓生榜好了,我就写我天下第一,不服不辩!” 秋意泊听着听着也乐了起来:“那是不是还能再做个兵器排行榜,我就把我的兵器从头往下排,哗啦啦一串都是我的作品,借机抬一抬身价,以后都饥饿营销,什么十年出一把,出之前造势一通吹,这灵石不是哗哗哗地来?” “你出息一点,好歹百年一作吧?” “百年一作那不得是纪念版?等我一千岁那就是千岁一梦诸天万界唯一限量纪念版。” “笑死。”泊意秋拢了拢他耳边的碎发,惬意地说:“……也不是不行,按照我们两这样花钱的速度,不弄几个固定产业真挡不住。” “你不是有望来城的税收吗?” “你是指一年还不够一株无涯仙芝的分红?” 两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轻笑了起来。秋意泊眉峰微动,认真考虑起做点限量版的法宝来炒作这件事,他之前卖法宝不管是辉宝阁还是十步阁都是大批量大批量的出货,毕竟从他自己的角度来说当然是一次性解决最方便,谁有功夫三天两头往那里跑? “我觉得这个主意好。” 泊意秋道:“我来吧,你不是还有活吗?我刚好说我心有所感,劫数加身,打算闭关,参加不了天榜就好。” 在修真界只要说自己‘渡劫’,就能在最大程度上获得大家的认可和原谅。 秋意泊点了点头,这样一来就把凌霄宗内部的事情也抹平了,泊意秋轻轻在他唇上亲了亲,转而便干脆利落地松开了他:“行了,去忙吧。” 秋意泊心知是泊意秋也开始觉得烦了,他将装了蒜蓉烤蜃肉的纳戒转交给了他就出门去了——确实也有事情要忙。 泊意秋的目光追逐着他的背影,秋意泊出了房门,剪影又投映在了床上,精致的花窗将他的剪影分割成了许多份,他不由自主的看着,直到他消失在了窗户的尽头。 今天天气很好,秋意泊会喜欢的。 ——因为我也喜欢。 这世界突然就变得美妙了起来,泊意秋慢吞吞地想着——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么愉快的一件事。 尤其是那个人还是自己的时候。 似乎一切都变得理所当然起来。 我与他互为半身,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毫无疑问。 秋意泊带队地榜,也要像之前离安真君给他们分析一样帮着弟子们分析对手,他自己也参加过天榜,也得将自己的经验交给他们,虽说实用性不强,但参考参考总是没问题的。 “弟子等见过长生真君!”一众弟子整齐划一的向他行礼。 参与地榜大比的境界是练气、筑基两个境界,有那么点菜鸡互啄的意思,凌霄宗干脆就没带练气期的弟子,至少都是筑基起步。这些弟子中大部分是来自于外门,还有一部分则是刚从春宴选上来的内门弟子——算下来他们这一届和秋意泊他那一届差不多,都是拜入宗门二十年不到就被提溜来了大比了,只不过这届内门弟子似乎也没什么太出类拔萃的角色,唯一一个金丹期刚突破,如今在宗门闭关,剩下的都还在筑基境界。 对于秋意泊而言大多数都是眼生的,可他们对秋意泊老熟了! “真君,方才您的名字怎么出现在了天榜上?”一名弟子好奇的问道。 秋意泊答道:“许是我刚突破合体境界,天榜一时有所疏忽,这才将我的姓名放上去了……好了,都坐下,三日后便要开启地榜大比,我们第一战的对手是太虚门,往后还有合欢宗、大光明寺几大名门,势必是一场苦战。” 有弟子插嘴道:“真君我们明白,一定会拿下地榜第一,不给宗门丢人的!” “噤声。”秋意泊指节在桌上一叩,敛去了笑意:“谁叫你们要拿命去换第一?区区一届天榜,若无什么深仇血恨,豁出性命也要将对手立毙台上……自然是命要紧。” 众弟子不敢再说话,只专心地听秋意泊说话:“自幼年拜入宗门,宗门于你们身上花费多少心血资源,若为了一时名利便要叫宗门一腔心血化为乌有,宗门便是白教了你们。” “言尽于此,这是太虚门的对战留影,今日我给你们四个时辰,四个时辰后我来一一与你们对练。”秋意泊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有说‘一人交一份两千字的观后感’这种话说出来,毕竟被他打完了还得拖着残躯回去写报告,这也太惨了。 嗯,这样好了,谁在大比上输了回来就交一万字检讨好了。 至于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希望这些弟子能领悟到一些。 秋意泊给留影石设置了一个自动重播后就离开了,他在这儿坐着估计他们也放不开讨论,待他一走,弟子们这才松了口气,低声说:“真君不笑的时候好吓人……” “是啊,怎么突然就严肃起来了。” “说起来,真君怎么又叫我们不要拿第一?” “你笨啊!”有弟子听出来了关窍,低声指点道:“真君的意思是宗门不需要我们拿命去换第一,但是能拿的话当然要拿!” “……?为什么我没听出来?”弟子挠了挠头:“我还以为真君的意思是让我们能退则退。” “能退则退带我们来天榜做什么?踏青吗?” …… 秋意泊坐在小亭中微微点头,虽然距离已经离得有些远了,但他想听的时候里面的对话声就像是被风带了过来,听的一清二楚——这弟子的声音他记下了,回头看看是谁,回头给秋怀黎当个帮手也不错。 凌霄宗最不缺的是剑修,除了剑修外其他什么都缺。 胖乎乎的云朵在天空中缓慢地挪动着,问天榜四季如春,微凉的风恰当好处的中和了暖融融地春意,秋意泊往后仰去,倒在了软塌上。 啊,太阳晒得他迷迷瞪瞪。 俗话说得好,春日绵绵正好眠,还有四个时辰呢,足够睡一觉了。 是夜,秋意泊瞅着有空,就打算出门在问天山里头逛一圈——无他,他也没去过地榜大比,地榜大比明显不是跟天榜在一个地方比的,他要带着队打地榜,万一到时候摸不到地方怎么办?万一带着弟子一道迷路结果直接输给太虚门怎么办?这回去至少要被罚在寒牢里扫一百年地。 是的,不是在寒牢里坐牢了,寒牢里坐牢那叫做赏你个灵气充裕的地方闭关,在寒牢里扫地才是真的罚苦役。 不过他也不是孤身一人走,而是拉了个小伙伴一道——万一再冒出来个忘川真君类似的,他虽然打得过,但总是危险的,他区区一个合体境界的小人物,自然是背靠大树好乘凉。 “师叔!” 金虹真君就立在不远处,他今日穿了一身鹅黄色的衣衫,那种娇嫩的颜色放在他身上却显得温润如玉,金虹见他来也微微颔首:“来了?” 秋意泊笑道:“今日有劳师叔陪我转一圈了。” 金虹真君轻笑道:“长生真君天纵之才,也会有害怕的一天?” “那可不?”秋意泊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看黑黢黢的群山,再示意他看自己:“你看我这等松形鹤骨、霜凝雪塑、月射寒江,霞映澄塘的俊俏少年,万一遇到点什么,难道我喊破喉咙也无人来救我。” “你叫吧。”金虹真君笑道:“你叫破喉咙之前师叔一定来救你。” 秋意泊也笑:“那我就先谢过师叔了。” 两人并肩而行,金虹真君看着秋意泊,似乎在想什么,秋意泊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反问道:“师叔在看什么呢?” 金虹真君慢吞吞地说:“我在想你是怎么好意思说出你是一个‘松形鹤骨、霜凝雪塑、月射寒江,霞映澄塘的俊俏少年’的。”yhugu “难道我不配?”秋意泊反问道。 金虹真君的目光自他深邃的眉眼上划过,夜晚的空气有些微凉,秋意泊多加了一件外衫,那外衫应该是他自己的,水青色的长衣上绣满了同色的牡丹,乍一看一色如水,在月下却盈盈地闪烁着潋滟的流光,奢华精美至极。若换了别人来穿,恐怕要叫这件衣服夺去三分颜色,换了秋意泊来,却是正正好好。 金虹真君想了想,道:“也算是配。” 秋意泊笑道:“我给你三息之间收回‘也算’两个字。” 那就是‘是配’。 金虹真君轻笑了起来,“我还未见过你这般不要脸的人,你在外面也这样?” 秋意泊道:“那自然不是,我是个表里不一的,在外自然是君子端方,温润如玉,这不你也不算是外人吗?” 他顿了一下接着说:“要是师叔出去说我这么夸自己了,我是肯定不会认的,师叔你名声也就那样,大家肯定信我不信你,还要说两句太虚门和凌霄宗关系真的差到了这个份上,堂堂大乘真君居然欺负一个晚辈。” 金虹真君笑得不可自抑,“你这人……” 秋意泊也忍不住笑,麻溜无比的给金虹真君塞了一支玉简,等他笑完了,这才道:“单子就在这儿了,师叔你看着凑一凑,要是有现成的,过两天就能给你。” 金虹真君拿着玉简看了看,俊秀的眉头缓缓皱了起来:“嗯?百花蜂蜜、松子选优品,晾晒后取……” 秋意泊连忙接了过来,把另一支玉简给了他,尴尬地说:“拿错了,是这一支。” 他当然不是没事干把金虹真君叫出来陪他遛弯儿,又不是谈对象呢,哪敢在天榜时候干这种事,叫金虹出来是因为金虹派人来问他单子什么时候开给他,他再有不久要出去游历寻求突破的机缘,芥子空间多一些总是没错的。 秋意泊一想正好,干脆就叫他出来陪他逛一圈认认路,顺道谈一下芥子空间的单子问题。 金虹真君笑眯眯地伸出一手,秋意泊:“嗯?” “刚刚那松子糖做出来了吗?”金虹真君问道。 秋意泊袖子里摸了一把松子糖出来给他,金虹真君往嘴里送了一颗,漂亮的眼睛眯了起来:“看配方那么精细,果然味道不错。” “师叔你要是喜欢我这儿还有不少。”秋意泊说着就分了一个纳戒给金虹真君,金虹真君随手接了,就听秋意泊说:“哎哎哎,不行,糖可以,纳戒不行。” 金虹真君微微挑眉:“嗯?还心疼起一个纳戒来了?小白眼狼。” “纳戒是不心疼。”秋意泊道:“里头可是我的家当,全给师叔我就没得吃了。” 这纳戒没认主,金虹真君便随意的看了一眼,入目便是一架顶天立地的百宝架,每一格上面都摆了大瓦罐,上面还标注了标签:松子糖、薄荷松子糖、玫瑰松子糖、柑橘糖、桂花糖、芝麻糖…… 而旁边那一架百宝架上的瓦罐都有一个很小的铁疙瘩,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罐子上面写了橙汁、树莓汁……再往旁边还有茶叶、点心,这一整个纳戒里都是这些东西。 秋意泊笑嘻嘻地说:“我还是第一次带队,但是我之前不是打过天榜嘛,我当时看师叔们在旁边就是闲聊,我第一次往那上头坐,辈分又小,估计与见谁都要捧着,不如少说话,但干看着又很无聊……” 所以大比的时候可以往嘴里悄悄塞两颗糖,消磨消磨时间也好。 金虹真君好笑地摇了摇头,他慢慢地说:“长生道友,你可知道江湖上有一规矩……” “什么?” “见者有份。” 秋意泊当即就笑出了声,他接过纳戒重新拿了个新的出来帮金虹真君每个都装一点,一边啧啧有声:“师叔原来也爱吃糖啊?我还以为年纪大了不爱这些呢,来来我给师叔多装一点,免得师叔大比无聊……师叔放心,我嘴一向严实,不会说出去的。” 金虹真君姿态优雅地点了点头:“你说出去也没有人会信的。” 秋意泊笑得更大声了。 分完了赃,金虹真君才有心思看单子,这一看之下才意识到为什么秋意泊说芥子空间他送不起,材料倒是现成的,他分了一个纳戒出来交给了秋意泊,秋意泊一看便说:“师叔打算做九个?” 不是说做三个嘛?材料都够九份的量了。 金虹真君斯里慢条地说:“我还没穷到这个份上。” 秋意泊却是有一码归一码:“不行,最多给师叔做三个,师叔要是替旁人订的,那得加钱。” “你在说什么?”金虹真君伸手轻轻叩了叩秋意泊的脑门:“你炼器难道不需要一些后手吗?” 秋意泊这才意识到金虹真君是按照出三归一的规矩给的,不由笑道:“师叔你这是在砸我的招牌呢?” “你什么招牌?” “炼器必然一次成功的招牌。”秋意泊笃定的说。 金虹真君则是问道:“你难道就没有炼器失败的时候?” 秋意泊仔细想了想:“有倒是有……” 他说着从纳戒里掏出了那团黑色霞影,那黑云自带猩红暗绿妖风、鬼火、骷髅特效,他道:“喏,这个就是,其他都很好,就是这外形被我给炼坏了,我寻思着这模样估计连魔道真君恐怕也看不上,哪天要是遇到个邪道的真君,我就半卖半送!” 这个本来打算送给泊意秋的,泊意秋也不要。 金虹真君看了一眼,就看见秋意泊左手又掏出了一团闪烁着七彩霞光的云彩,这一对比之下右手那团真是有些不堪入目。 倒不是那种不堪入目,而是如秋意泊所说,一看就知道是邪道才会用的东西,让人觉得不填几个万人坑都不好意思用它。 秋意泊收了两团霞影,无所谓的摆了摆手:“师叔你放心,就算是失败最多也就是丑一点,大不了到时候缩成耳钉大小,就算是丑得出人意料,也保证谁也看不出来。” 他说着就把其他六份材料还给了金虹真君,边道:“师叔别跟我客气了,我姐找我炼器都是白嫖的。” “白嫖?”金虹真君问道:“何意?” “嫖-娼不给钱。”秋意泊解释道。 金虹真君可疑地沉默了一瞬,然后扭过了头去。 秋意泊双手一摊:“想笑就笑。” 于是金虹真君笑出了声。 言语之间金虹真君带着秋意泊一路下了山,入目便是辽阔的水域,他道:“地榜大比就在这里,等大比那日你带着弟子到这儿来就知道了。” 秋意泊看了看四周的景物,自下而上的确定凌霄宗的驻地,又估算了一下来这儿的路线,到时候大家肯定都是御剑,直接飞下来会比他用走的要快很多,这样一来就不用着急了,等到那会儿这里人应该比天榜还要多,应该不至于认错地方。 “这我就放心了。”秋意泊松了口气道:“原来这么近……到时候就不怕带错路了。” 金虹真君摇头道:“我也是第一次见真君还怕认错路的。” “师叔,你想想,你要是大比那天带着弟子走错了路,结果导致门下弟子统统默认输掉了大比,太虚真君难道不会罚你吗?” 金虹真君仔细想了想:“不会。” “……?”秋意泊瞪大了眼睛,大乘期这么厉害吗?这都不罚? 金虹真君接着道:“我师兄会觉得我只是单纯走错了路,没有叫弟子自相残杀或者其他什么的就很好了。” “……???”秋意泊更不解了:“不是,师叔,我想问问你是什么感觉,才会带弟子自相残杀?” 金虹真君轻描淡写地道:“天欲其亡,必令其狂……” 金虹真君的眼睛向来是很好看的,灿若金阳,浮光掠金,每每让秋意泊由心发出赞叹,而他说出这句话来时,眼中的金芒成了沉郁的暗金,仿佛沉淀了什么秋意泊所不知道的东西。他眼眸微垂之时,又仿佛想起了什么很有意思的东西,缓缓抬眼向他看来。 “长生,或许再过不久,你便会知道那是什么感觉了。”金虹真君咬住了下唇,痴痴地笑了起来。 三日后,四四方方的擂台在问天山上显现,凌霄宗上下步入会场,秋意泊扫了一眼,除了泊意秋外大家都在,秋露黎一脸冷淡,实际上应该是没睡醒,秋怀黎笑容满面,实则他应该是在走神,温夷光干脆摆烂得更明显了,抱着剑跟在后面慢慢走着,眼神就盯着前面的人的衣摆,看步伐应该是无意识在跟着走,仔细一看,好像大家精神都不太好的样子。 秋意泊刻意放慢了脚步,落到了和秋露黎他们并排:“姐,这是怎么了?都没睡好?” 秋露黎点了点头:“昨天看了半宿的留影,还被捉去对练了一晚上,也不知道是谁想出来的招式,找了好几个精通法术的弟子假装是太虚门来跟我们对练……” 秋意泊嘴唇动了动,好像是他…… 这不是想着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嘛,他想到现代华国乒乓为什么那么厉害,因为平时集训的时候就会和类似假想敌球风的对手练习,等到真的上了赛场这不就手到擒来了吗?他也是第一次带地榜,想着无功但也不能有过,干脆叫弟子对练的时候一方只用法术,不用剑法,后来离安真君看着好,就…… 离安真君还怪他这么好的法子怎么不早说。 咳咳。 秋意泊面不改色地问道:“要不要吃颗糖提提神?” 秋露黎直接摊开了一手,秋意泊就从袖袋里摸了一把蜂蜜桂花松子糖出来,秋露黎剥了糯米纸往嘴里一抛,清甜的滋味儿在舌尖漫延开来,她眯了眯眼睛,很不客气的将那一把糖都拿走了,还伸手拉起了秋意泊挂在腰上的荷包——里面一定都是糖! 毕竟从小就是一起长大的,大家习惯都差不多。 比如挂在腰带上的荷包大概率就是用来装零嘴的。 不过很可惜,秋怀黎打开荷包一看发现里头全是纳戒。 秋意泊没忍住笑了起来,他从荷包里取了一枚纳戒上来,扯了秋露黎的袖子,还特意往里头看了看:“姐夫不在里头吧?” “在房间。”秋露黎说罢,就感觉自己袖子变沉了,秋意泊抓着袖口叫秋露黎捏好了,秋露黎捏着袖口一看,里头被秋意泊灌了至少几百颗糖果。秋露黎翻了个白眼,把它们都收到了纳戒里,还顺手抓了一把给旁边站着的温夷光,“谢了。” 温夷光木着脸把松子糖嚼得吱呀作响。 秋意泊也给自己剥了颗糖来吃,脚步又慢了一步,塞了一把到了秋怀黎手上,秋怀黎怔了怔,剥了送进了嘴,手里多余的就转给旁边的林月清……离安真君走着走着就觉得闻到了一股松子甜香,扭头一看发现自家门下大部分弟子嘴里都在蠕动,而罪魁祸首秋意泊就站在林月清旁边跟她掰扯什么,仔细一听,发现是在说松子糖的做法,蜂蜜要什么椴树蜜还是槐花蜜,松子要选炸的还是烘的…… “秋长生。”离安真君警告似地看了他一眼。 秋意泊应声侧脸望来,三两步回到了自己应该在位置——离安真君身后半步,一手毫无烟火气的递了什么过来,离安真君下意识接了,然后才发现自己接了一枚纳戒。秋意泊道:“这一季松子糖是真的不错,我特意叫水韵楼的白案按照我家的方子做的,师叔尝尝。” 离安真君:“……” 他一把年纪了吃什么糖! 但到底是秋意泊送到他手上的,他也不好当即扔回去砸他脑袋上,便顺手往袖袋里一塞,道:“一会儿你去了地榜要注意着,切勿散漫误了他们小命。” “我懂的,师叔你放心。”秋意泊悄悄给离安真君看了一眼,他今天那手串看着不起眼,实则都是化神期的防御禁制,台上出事他啪得一下就扔过去了,化神期禁制对比筑基境界而言那是不可能打破的,就算是换到秋意泊当年筑基的时候也不可能打破化神期禁制,离安真君这才放心了几分:“我着人照顾你了,也不必太过紧张。” “多谢师叔。”秋意泊笑眯眯地应了一声:“这我就放心了。” 秋意泊停下了脚步,离安真君则是目不斜视地带着一众炼气化神弟子往天榜而去,剩下的弟子则是跟着秋意泊御剑而起,数十把宝剑同一时间亮出了锋芒叫天地似乎也变得肃杀了起来,秋意泊吹了声口哨,在周围撒欢的疏狂剑从天空落下,化作剑形,载着他飞了起来。 有一说一,可能是坐惯了霞影那又软又宽敞的座驾,换成了疏狂剑让秋意泊有一种上了鬼火摩托的错觉,虽然剑身不宽他也能稳稳地站着,但莫名总有种要翻下去的危机感,秋意泊不得不安慰自己——他已经是合体期的真君了,是数得到的大能了,真摔下去别人也会自动帮他美化成他其实在炫技,不会太丢人的。 疏狂剑察觉到他心中所想,不满地颤了颤,又被秋意泊一通‘宝’之类的给哄好了。果然,从山上飞下去就是比走的要快,不过几个呼吸之间他就已经看见了山下水域的擂台和周围满满当当的修士。 人好多啊…… 秋意泊慢慢地想。 人自然是多的,天榜大比中大多都是门派出身,也就是宗门才能稳定的培养出那么多炼气化神修士,如果换作散修,抠去极少极少部分那些天赋异禀气运逆天的,想要筑基都是极其困难的,更别说能来参加天榜大比。 地榜就不一样了,练气、筑基属于是散修可以触碰到的,自然显得人格外的多。 他还记得当年他和泊意秋从百炼山下来历练结果被卷入离火境的那回,在路上就看见傀儡教还是哪个□□的邪修用一颗筑基丹激得几十个练气巅峰的散修互相残杀,可见其中厉害。 放在他们凌霄宗,就算是外门弟子筑基也不会轻易用筑基丹来提升境界。 他甚至很少见到筑不了基的外门弟子。无他,就算是凌霄宗外门也是至少需要黄品灵根,几乎不收凡品灵根弟子入门,内门更是玄品起步,他觉得大家都不用筑基丹,是因为从灵根上宗门就已经保证了大家至少能靠自己修到筑基,或快或慢而已。 秋意泊见凌霄宗中人来人往,似乎修士并不在少数,金丹、元婴更不少见,不知不觉中便有些错觉,好像灵根资质高的人很多一样。其实不是,资质高的人本就是万中无一,只不过一旦踏入道途寿命就会变得很长很长,旧的不去,新的又来,乍一看之下便会感觉人很多。 他如今看着地榜泱泱,陡然便有了些原来道途如此艰辛的感慨。 自己只不过是运气好的那一部分,能登临合体,确实是自己足够努力,可灵根、悟性有时候看的就是那一份运气。 他入合体以来,好像是有些过于自满了。 秋意泊带着一种弟子落在了凌霄宗所属的擂台一侧,一众弟子出来后也知道轻重,一个个身形笔直,抬头挺胸,目光微垂,身后负剑,又是一色的浅青色弟子服饰,无形之间便竖起了锋锐气势,让人见之忘神。 秋意泊瞬间理解到了为什么小时候学校开运动会或者有领导来检查都得穿校服了,那确实看着不一样。 秋意泊放目望去,整个地榜所在泾渭分明,宗门弟子一般就如凌霄宗一般,一色服制,静立一处,而散修则是三三两两站坐一团,远处又有一道虹光闪现,秋意泊瞧见了一色的黄色服制,便知道是太虚门的弟子到了。 太虚门这次好像就来了金虹真君一位真君,金虹真君必然是要待在天榜的,也不知道负责地榜的是哪一位,估计是化神境界,对于地榜来说也够用了……嗯,化神境界不得打天榜? 算了,应该自有安排,他这边意思到了就行。 转眼间太虚门弟子便脚踏祥云而至,秋意泊一眼就看见带队的人——居然是金虹真君?! 金虹真君落下后便往凌霄宗这边来,秋意泊也得往他那边走,两人脸上都带着一分客气的笑容,等两人走到了一处,秋意泊才道:“师叔你怎么来了?你不用去天榜那儿?” 金虹真君斯文浅笑:“某些人第一次来地榜主持,我想我若不来,某些人慌不择神怎办?这么一想,我便来了。” 秋意泊有点尴尬:“师叔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天榜要真君主持有一点就在于弟子出事殃及性命的时候真君可以下去捞人,虽说下去了大比也就输了,但命和一个下次还能再来的大比孰轻孰重大家还是很清楚的。虽说哪位真君观战哪个擂台也是靠抽签的,但人在和人不在还是不同的。 “好了。”金虹真君悠悠地道:“不逗你了,离安托我来的,天榜那里他替我看着,不会有什么事的。” 秋意泊松了口气:“那就好。” 两人又状似友好客套的交流了一番,反正也没什么人敢特意来听,就算听了也只当是两家关系好。等交流完了又各自回到了门派队伍里站着,没等一会儿便听到一声钟声响起,天空中天榜大亮,化作百道签子发往了各处,秋意泊这里也落下了一道,他顺手一接,就看见上面写了‘二十三’的字样。 凌霄宗所在擂台是三号,二十三号擂台虽然不远,但很明显也不太近,金虹真君的声音飘了过来:【抽了几号?】 【二十三。】秋意泊答道:【师叔是几号?】 金虹真君:【四十八。】 金虹真君又道:【不急,你在原地等着。】 秋意泊还没领悟到这是什么意思,就见远远有一位化神期修士飞了过来,他见了秋意泊便拱手行礼:“不知是凌霄宗哪位真君当面?晚辈乃北域银光宗门下张伟。” 秋意泊微微颔首:“张道友多礼,我道号长生。” “原来是长生真君。”张伟显得十分客气:“稍后还有劳长生真君了。” 金虹真君的声音慢吞吞地传来:【你去别的台子督战,那个门派的主事当然要与你客气两声。】yhugu 秋意泊颔首道:“道友客气,这是应该的。” 张伟很明显是松了一口气,伸手便递来了一个锦囊:“小小薄礼,不成敬意。” 秋意泊只得收了,这种情况不收人家还当你对他们有什么意见,收了礼后张伟更显放松,秋意泊想着自己也得跟来督战的打个招呼,便在原地等着,不多时便又来了个化神修士,手中持着一支玉简,见秋意泊便先行行礼,只是秋意泊不知为何觉得对方眼睛好像在发亮:“见过真君,晚辈乃东域合欢宗顾明殊,此次负责督战三号台。” 哦,是合欢宗的,没事了。 秋意泊微微一笑:“那此次大比就要有劳道友了。” 顾明殊只觉得自己恍了几个呼吸才回过神来,连忙道:“是,真君放心,晚辈就是自己出事也绝不会叫真君门下有所损伤的!” 救命,这位真君也太好看了! 他觉得他对这位真君一见钟情了! 他愿意给真君当炉鼎! 哎不对,还没问这位真君道号是什么。 顾明殊连忙问道:“不知真君如何称呼?” 秋意泊笑道:“道号长生,顾道友不必多礼。” 顾明殊呆呆地看着秋意泊,过了许久秋意泊才善意地示意他摸一摸鼻子,顾明殊一抹发现掌中一片鲜红,这才发现自己流鼻血了,他手忙脚乱的止血,边道:“我、我……晚辈失礼了!” 金虹真君带着笑意地声音传了过来:【你可知为何是合欢宗门下来督战?】 秋意泊好奇地问:【为何?】 【因为某位松形鹤骨、霜凝雪塑、月射寒江,霞映澄塘的俊俏少年在这儿,我方才便听他到处在问谁负责督战三号台,死皮赖脸要跟人换。】 秋意泊恼怒地说:【师叔,这话咱们说够了吗?】 传来的是金虹真君的笑声。 金虹真君又道:【虽说你修了无情道,可若是能得合欢宗弟子为炉鼎,也是十分不错的选择,与他们纵情一二,风流快活,心境或许还能长上几分……】 【你若是想,说不定漱玉都愿意为你采补,如何,可心动?】 秋意泊不动声色地道:【那不行,我对师叔一心一意,师叔要是愿意做我炉鼎,我就是自废无情道统也是要的。】 无情道道统的进度条在秋意泊这里约等于零——他就看过,没练过。 【哦?】金虹真君笑吟吟地说:【好啊。】 【豁,我就知道师叔不怀好意。】秋意泊根本没放在心上:【师叔你休想骗我去渡劫期,我刚进合体期还没几天呢,我又不急。】 【师叔,我们两都这么熟了,你老实跟我交代,你该不会是看上我的修为了吧?渡劫期的阴影还没过去吗?师叔我跟你讲,修行之路道阻且长,你贪图我的修为也是没有用的,专心修炼才是不败之道。】 【就你那点修为?】金虹真君嗤笑道:【我就不能看上你的皮囊?】 秋意泊想了想:【那不行,师叔你想,在一起容易,可我眼见着已经是真君了,活个几千年还是容易的,凌霄宗和太虚门又近,咱们哪天分开了,抬头不见低头见,这不得生个心魔?不过是一时欢愉就要最后弄个你死我活,何必呢?】 【确实。】金虹真君调侃道:【如此,可就要错过了。】 秋意泊又笑道:【其实呢,是谁我都不希望是师叔你,要是哪天我走火入魔,杀妻证道,岂不是要祸害了师叔,我还想时时来找师叔喝酒吃饭,万一师叔没了,岂不是找不到人陪我了?】 【你就图我这些?】 【不然呢?】 和金虹真君胡诌着玩的期间,秋意泊也到了观战的二十三号台,台下弟子纷纷行礼。地榜比天榜好一点,地榜督战不需要两位真君结伴互相监视,这也就意味着秋意泊不需要和人寒暄了,他搁上头一座,塞了一颗糖进了嘴。 呜呼,好甜。 他要是假装泡茶实则给自己倒一杯奶茶应该也是可以的吧?当众摆个攒盒出来是不是有些过分? 另一侧,天榜。 离安真君与归元真君端坐在一起,一同观战。 归元真君见离安真君今日闷不吭声,不由问道:“离安?” 离安真君脸颊动了动:“嗯?师叔怎么了?” “你这是……?”归元真君注意到了。 离安真君沉默了一瞬,掏出了秋意泊给他的松子糖:“师叔,吃吗?长生给我的。” 归元真君看了好一会儿,默默拿了一颗剥了吃了。 别说,督战无聊的可真不是秋意泊一个。 345 第 345 章 这一天的大比秋意泊已经吃到了第十二颗松子糖,一壶奶茶已经干完了,现在正在喝果汁,另外还偷偷摸摸往嘴里塞了两块糕,他突然意识到合体期的修为最大的作用就是只要速度够快,就没有人发现他在往嘴里塞吃的。 这大比看得实在是太痛苦了,双方都是筑基修为,可真论起来应该和他们当年是没办法比的,问题是还不能走神,得全神贯注的看着,虽然修为不高可各种小手段数不胜数,他甚至还看见了有人拿出了一个招魂幡,这玩意儿明显就不是这个境界该有的,里头满满当当的鬼魂虽然对于他来说威力不大,但看着着实让人心里发凉,而对于对手而言那就是致命的了,这时候他就得打起精神准备下去捞人了,免得人真的死了。 这捞人也有讲究,不能太早,不能太晚,得踩在致命一击的前一刻,还得确定后者没有反击之力才能下场,否则万一人家其实有后手,他这一捞岂不是好心办坏事? 【倒也不必这么认真。】金虹真君的声音飘了过来,他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显然也是极其无聊:【死了也就死了,哪一届不死几个人?】 【我第一次嘛。】秋意泊一边盯着台上一边道:【总要紧张一些……师叔你第一次不紧张?】 金虹真君沉默了一瞬,随即轻笑道:【第一次当然紧张。】 秋意泊一哂,也不知道在笑什么。 突然秋意泊听见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好无趣啊……】 另一个陌生声音回道:【好机会!抽冷子啊!抽他啊!——我干!这么好的机会都错过了!这群年轻人越来越不成样子了!】 【救命……还有多久才能结束?我突然好想回去用点饭食……】 【你不是辟谷了很久吗?上回我叫你喝酒,好不容易猎来的元婴期地鱼脍你筷子动都不动一下!】 【我谢谢你,我不爱吃鱼又不是第一天了!】 秋意泊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就见隔壁擂台旁边坐着的化神修士一脸沉稳严肃地看着比赛,但那个【抽冷子】应该就是他传的音。 秋意泊会心一笑,正逢此时他擂台上那两个的筑基修士其中一人身后陡然出现了一把短剑,那把剑通体幽蓝,黯淡无光,无声无息地朝对方后心刺去,秋意泊的注意力瞬间被拉回了自己的擂台,他在心中默数,这一下要是中了,从这个角度进去丹田非给穿透了——符合捞人要求了。 一瞬,两瞬,幽蓝短剑便已至其背后,剑尖已入血肉,筑基修士脸上露出了痛苦和惊恐的神色来,那柄剑便被一只漂亮到了极点的手握住了,秋意泊长袖一甩,短剑被甩落在了地上,他道:“解药?” 下黑手的修士连忙要解释:“晚辈、晚辈只是……” 秋意泊微微笑了笑,他下毒跟他有什么关系,他就是提点一句,有最好,没有的话尽快请百草谷的医修来看看比较好——毕竟之前收了人家门派的礼嘛。 修士见秋意泊神色淡然,不敢再说什么,掏出解药扔到了对方怀里,擂台上钟声响起,输赢已定。这一场结束后今日的大比就算是结束了,此时已经日落西山,秋意泊本来还想去天榜那边看看,如今看样子天榜那边应该早就结束了。 他下了台便往三号擂台去了,他一到,合欢宗那位顾明殊就立刻下了台来,眼睛放光:“真君回来了?” 秋意泊微笑颔首:“劳烦你了,顾道友。” “不麻烦不麻烦。”顾明殊忙不迭得摇头,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上去了,秋意泊怎么看他都觉得像是个傻了吧唧的颜狗,倒也没有什么反感,顾明殊接着道:“凌霄宗果然是天下第一大宗,弟子各个出类拔萃,卓尔不群,超尘拔俗,鳌里夺尊……” 秋意泊面露笑意,心中却有些不耐烦——有一说一,有人夸自己门派弟子当然是高兴的,可这种大比,对手又是太虚门,他现在就想去看看多少人受伤,胜负如何,要不这顾明殊直接告诉他也行。正在此时有人悠悠地道:“你的意思是我太虚门弟子不如何了?” 顾明殊瞬间转头望去,来者正是金虹真君。 顾明殊眼睛更亮了,看看秋意泊又看看金虹真君,脸上都露出了一点不自然的红晕:“没,没!太虚门弟子就跟真君一样,自然是不会差的……” 金虹真君摆了摆手:“去吧。” 顾明殊依依不舍地走了,堪称是一步三回头,秋意泊向金虹真君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便转身去了凌霄宗弟子所在,金虹真君却跟了上来:“方才不耐烦为何不说?” “好歹也是帮我盯了一天擂台。”秋意泊用目光数着自家弟子:“虽说这么说有些不好,但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这大比不是比一天,五十个擂台,抽到自家擂台的概率也就是比ssr高那么1,人家今日忙活了一天,看凌霄宗弟子人数没少,他也得承了这份情。今日把人连消带打一顿,合欢宗门下一向交‘友’广阔,哪日真的闭眼当看不见,自家弟子反而白赔了一条小命,属实是犯不上。他倒是可以找漱玉真君告状,但那又何必呢? 他自己也督战,知道里面的水分有多少,比如方才最后一场,救不救都是他一念之间,真不救,对方丹田毁了从此无缘道途,那门派也怪不到他头上来,总是有说辞的。 金虹不同,金虹不在乎门下弟子死活,他连亲生的血脉后嗣都不在乎,所以他无所谓。 金虹真君轻笑道:“你倒是圆融。” 秋意泊又看清楚了自家伤况不重,这才有心思和金虹真君闲聊,他示意金虹真君看太虚门弟子所在,那儿的伤势可比凌霄宗这边严重得多,他调侃道:“看来这一次太虚门不大行啊……” 金虹真君随意地笑了笑:“不是一直如此吗?” 太虚门不是不厉害,而是吃了法修的亏,要是境界高一点,弟子有法宝护卫,又能快速掐诀施咒,比起凌霄宗是不差的,但放到低级弟子身上,一无法宝,二还得念冗长的法诀法咒,与凌霄宗这等以速度和威力见长的门派较量就吃亏吃大发了——咒还没念完,对手已经到面前一剑劈下来了!不躲就等着血肉横飞,躲的话掐的诀念的咒在他们这个境界少有不散的,就算是硬施展出来,威力恐怕也要大打折扣。 秋意泊道:“师叔真不回去看看?” “又没死。”金虹真君回到道:“一道回去?” “也好。”秋意泊打了个手势,凌霄宗这边立刻集结完毕,太虚门这里主要是靠自己品,呼啦啦地也都起身打算跟着金虹真君回去了。秋意泊随口道:“说起来这一届天榜应该很有看头,可惜我是没机会见了。” 金虹真君道:“这有何难?你寻个化神弟子替你两日就是了,或者你与离安道友换一换,去了天榜也不必你动什么手。” 毕竟天榜精英荟萃,个把化神弟子远远超出了化神期该有的实力,与合体期也不逞多让,金虹真君以为秋意泊担心自己去看了天榜实力不济反而误了人家的性命——天榜都是两位真君督战,秋意泊不行,与他轮到一道的那位也会出手,属实是不必担心的。 天榜之上大多都是门派精英弟子,只要不是督战的真君和之前忘川真君一样入了魔,都是会不遗余力去救的,不然就是结仇了。 “师叔说的有理。”秋意泊摇了摇头,勾了勾手指示意金虹真君附耳过来,金虹真君便听秋意泊压低了声音道:“天榜可比地榜忙,地榜我走个神也没什么,总是拦得住的,到了天榜我走了个神怎么办?” 开玩笑,精彩是精彩了,但他又不是台底下当观众,负责海豹鼓掌就行了,万一看入迷了忘记捞人怎么办? 金虹真君笑着摇了摇头,竟然无言以对。 秋意泊又道:“说起来,师叔,我十哥和十一姐姐还在太虚门呢,这次参比了吗?” 金虹真君想了想:“秋奇黎?没印象……不过你家女孩子倒都是不错,我听掌门师兄夸过秋凝黎几次。” 对着金虹真君晋升大乘,太虚门也显得太平了起来——往日里有他袒护,太虚真君想到金虹在渡劫期也不好大动干戈,现在金虹真君不放纵了,他干脆撒手不管了,于是太虚真君和翡渊真君就好好整顿了一番门中风气。 秋意泊想着在鹿野林里见过秋奇黎一面,他当时好像是元婴初期还是中期?对于玄品灵根来说这个速度真不慢了,秋凝黎则是一向通透,没什么可担心的,他也放下心来:“那就好。” “顾远山呢?”秋意泊又问道。 “顾远山?”金虹真君道:“似乎是在闭关……莫问我这些,我关注他们做什么?” 秋意泊耸了耸肩:“这不是想跟师叔说说话又找不出什么话题来嘛!原来师叔不想与我说话?” “那不如秉烛夜谈?”金虹真君笑道:“我必扫榻相迎。” “那不行,那可真是我喊破喉咙都没人来救我了。”秋意泊随口玩笑着,一行人也都到了山上,就此分别,各回各家。 等回了驻地,自然是有伤治伤,没病休养,秋意泊打听了一圈,结果还可以,基本秋露黎、秋怀黎、温夷光、林月清都赢了,顾璇玑运气不太好略输一筹,相较于地榜而言,天榜这一片都搁房间里疗伤呢,百草谷的医修来来回回,没办法,和往生阁打中毒是不可避免的。 叫秋意泊意外的是往生阁的忘怀真君也在,他还带着一群弟子一道来的,就是和凌霄宗打的这一群,虽然话说的是来帮着解毒,但看着往生阁门下一个个伤得不轻的模样他有理由怀疑往生阁就是来蹭医疗资源的。 离安真君正与忘怀真君闲谈,还是忘怀真君先见到了秋意泊,他双手拢在袖中,笑呵呵地和秋意泊打招呼:“长生小友回来了?地榜如何了?” 离安真君不咸不淡:“如何?” 秋意泊上前行了个礼:“回师叔、真君的话,我宗与太虚门二十四战,胜二十,负四,无人重伤,无人陨落。” 离安真君满意地点了点头,忘怀真君则是赞了一句:“果然是名门出高徒。” “道友客气了。”离安真君摆了摆手,示意秋意泊先行退下,忘怀真君却道:“长生小友还请留步,听闻小友在炼器一道上颇有造诣,不知我往生阁可有机会见识一二?” 秋意泊眉目不动,恭敬地道:“真君过誉了,晚辈不过是兴趣所致,略通一二罢了。” “这话就见外了。”忘忧真君抚着颌下一缕山羊胡道:“明人不说暗话,我去过百炼山一回,见识过小友的作品,本是想替阁中不争气的弟子们订一些,但左看右看都不大合适,今日来一是因为阁中新毒猛烈,怕损了凌霄宗高徒根本,二么,也是想借机与小友见上一面。” 离安真君对秋意泊点了点头,示意他随意,无论同不同意都不影响,秋意泊想了想:“真君直率,那晚辈便也坦诚相告,如今地榜事忙,恐怕近期是不能了,若真君有意,不妨留下玉简,待日后空闲了我便琢磨一番,无论事成与否都必然告知真君。” 忘忧真君笑着点了点头:“那就先多谢道友了,这……便当做是恭贺道友得证合体吧,还望不弃。” 忘忧真君递来了一个纳戒,秋意泊收下后这才得以离开——往生阁是打算和凌霄宗搞好关系?但两家距离甚远,也就天榜此类的活动还能见上一面,他看了一眼纳戒,里面天材地宝丰厚,更难得是里面多是一些南域特有的奇花异草,看起来是特意用心准备了的,甚至以秋意泊的标准来看这个纳戒也可以称作是发了一笔小财。 可照道理说往生阁并不需要给他送这么厚的礼,比如幻海宗、凶溟派和凌霄宗关系也不错,这是结缘于上一次天榜,大家有共同的敌人,主事人又脾性相合,就算是关系不错了。 一份见面礼就送的这么重,往生阁是有求于凌霄宗? 秋意泊思索着,见驻地里忙乱不堪,他也帮不上什么忙,留在这里反倒是来来往往都要给他行礼,便干脆出了门在驻地周围转两圈,打算寻个安静的地方吃点饭休息一会儿。他本来想叫泊意秋的,可去了才发现泊意秋直接在房门口贴了个条子,上书‘闭关勿扰’。 秋意泊在山里闲逛了一会儿,他记得前几天和金虹转悠的时候听到哪里有水声,他就循着水声往那儿去了——户外最方便的还是整个烧烤,但放火烧山牢底坐穿,虽说自己捏个水球出来灭火很简单,但秋意泊还是习惯找个有水的地方。 不多时,秋意泊就找到了水声的来源,那是一条伶仃的瀑布,只有一尺宽,顺着山崖层层叠落,蜿蜒生趣,最终落在了最下方的一汪深潭中。 嗯……按照风水来说,这叫有情水,下方水潭在山谷,可谓是藏风聚气,上等的好风水——秋意泊想到这里突然轻笑了一声,哎,这要是回到了现代,不能修仙他是不是他可以当个风水先生骗吃骗喝? 唔……那不行,他那么多丹方不是白背的,他真回了现代先手搓大力丸,再寻药材做复灵丹,声称美容养颜,先从三无微商坐起,积累资本……算了,格局要打开,直接上交国家,让大家进入一个007无休内卷时代!从此没有心梗,没有脑梗,一丸下去百病全消…… 然后他就被吊死在了路灯上。 秋意泊被自己逗笑了,又向前走了几步,这才看见深潭中还有一人双手合十,闭目而坐,瀑布自他头顶上洒落,他佁然不动,其人眉走丹青,悬鼻淡唇,如同一副上好的水墨画一般,可又硬生生被这山景衬出了一分妖灵气,不似真人——就是顶了一个光头,被水冲得在反射月光。 哎嘿,这不是如明和尚吗? 这几天秋意泊忙得够呛,还真忘了要找如明和尚这件事。 秋意泊正打算张口叫人,却见如明和尚慢慢地睁开了双眼,他的目光如同雪夜月色,泠泠清清,叫他看着的时候便无端生出了安宁静谧之感,他看见秋意泊后便起身对着秋意泊弯腰一礼:“大光明寺如明见过真君。” 说罢,人就打算走了! 秋意泊好气又好笑:“如明大师,许久不见,你就这般走了是否太过无情了?” 如明和尚回过头淡淡地看着秋意泊,许久才又道:“小僧似乎不曾识得真君。” 秋意泊笑骂道:“去你的不认识!是我,秋意泊!你不认人的毛病还没好?” 如明和尚的目光还是淡淡的,却多了一点恍然大悟的感觉,他缓步而来,身上雪白僧衣依旧潮湿,他也不在意,秋意泊则是寻了个宽敞的山石席地而坐,搬出了一个烤炉,因为见了如明和尚,还拿了一壶果汁和一匣子糕点出来。 “秋师兄,许久不见。” 秋意泊笑眯眯地说:“怎么又不认识我了?” 如明和尚认真的解释说:“你变成真君了,真君里容貌俊美的有很多。没想过你会这么快就得证合体。” 秋意泊都快笑疯了:“你不也化神了吗?” “小僧方得证化神。”如明和尚说着,目光看向秋意泊腰间。 秋意泊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了一眼,默默地把弟子令牌翻了过来,如明和尚接着道:“长生真君……?” “我道号长生。”秋意泊从纳戒里翻出了以前的弟子令牌给他看了一眼,“我真是秋意泊,不然谁叫你啊!” 如明和尚慢慢地说:“有许多人叫我。” 秋意泊:“……可能是看你长得好看?” 如明和尚点了点头:“许多合欢宗的人说要与小僧参欢喜禅。” 秋意泊想到如明和尚冷冰冰的把人拒绝一次,按照合欢宗门下的性子肯定还会来求第二次,结果发现如明和尚根本不认识他,不知道要多难过——笑死,总算不是他一个人有这待遇了。 虽然被合欢宗门下追着跑是颜值的证明,但是次数一多也怪讨厌的。 纹理漂亮的牛肉一片一片的飞上了烤架,如明和尚则是打开了攒盒寻了一块自己想吃的糕点慢吞吞地吃着,秋意泊觉得这一点很好,两人各自吃各人的,秋意泊早就饿了,先吃了两口肉垫了垫,又想起来法宝的事情,便连忙将法宝给如明和尚,免得忘记。 是在苍雾道界随机随出来的玉净瓶和木鱼,如明和尚看了一眼便又挪开了,直到秋意泊推到他的面前他才摇了摇头说:“小僧不能收。” 秋意泊道:“也不是特意给你做的,意外做出来的,我朋友当中就你一个和尚,不送你送谁呢?刚好算是恭贺你化神了还不行吗?” 如明和尚这才点了点头:“多谢秋师兄。” 如明和尚将一个纳戒放到了秋意泊掌心中:“这是恭贺秋师兄得证合体的贺礼。” 秋意泊本来想收,但好悬歹悬他看了一眼,震惊道:“你这是把全副家当都给我了?” “财宝皆是身外物。”如明和尚小口小口地嚼着赤豆糕,他看着吃得斯文,可吃得速度真不算太慢,八色的攒盒里已经空了一半,秋意泊闻言在纳戒里挑了挑,选了两件天材地宝后把纳戒抛到了他怀里:“其他的我看不上,那两棵无定真竹我拿了。” 如明和尚也不推拒,收回了纳戒。 秋意泊本来想问问这些年如何,可想想也没有什么好问的,便闭口不言,如明和尚也是如此,待将攒盒吃完,如明和尚便双手合十,躬身道:“小僧先行一步。” 秋意泊也没拦他,笑眯眯的说:“没事来找我玩。” “好。”如明和尚认认真真地答了一句,就此告辞。 秋意泊本是随口一说,但没想到如明和尚天天来凌霄宗驻地找他玩,也不是玩,他也不说话,来就把秋意泊给的点心和果汁一扫而空,然后走人。 秋意泊托着腮笑道:“你这么喜欢这攒盒,我分你一些就是了,何苦天天跑一大圈?说起来这攒盒还是在你们大光明寺山脚下买的,你怎么不去买一些?” 如明和尚摇了摇头:“小僧不要。” 秋意泊也不知道怎么的突然灵光一现,瞬间明白了如明和尚的意思,他掏出了五打整整六十只攒盒,往如明面前一推,“在你们那儿买的攒盒这都几百年了我还没吃完,再吃吧膈应,不吃又浪费,大师发发善心替我解决了吧。” 这倒是实话,当时买的太多了,到现在也没吃完,而且点心这东西再好,吃得次数一多也容易腻。 如明和尚这才点头收下了:“多谢师兄慈悲。” 秋意泊又拿了果汁什么的出来,只要是素的都往他那里一推,说辞还是一样的,如明和尚就都没有拒绝。秋意泊托腮道:“你们这规矩还真是严格。” 如明和尚其实很喜欢这些东西,但是碍于戒律他不能主动买,也不能主动问人要,别人特意送的也不能要,只有别人不要了的,施舍他,他才能要。 秋意泊甚至怀疑要不是身处修真界,他连天材地宝都不会留下。 仔细一看也是如此,如明和尚除了手腕上挂了一串佛珠,手指上有一枚纳戒,便是一身素衣,什么配饰都没有。 “众生皆苦。”如明和尚双手合十道:“小僧修行尚浅。” 秋意泊笑道:“行了行了,我又不修佛,听得我头疼。” 如明和尚便又闭口不言,手中念珠缓缓转动着,秋意泊突然起了点坏心眼:“如明,我问你件事。” “师兄请说。” “敲木鱼攒功德吗?”秋意泊一本正经的问道。 如明和尚认真地回答说:“木鱼乃是警醒明心,抱元守神之用,与功德无关。” “那怎么才能积累功德呢?”秋意泊又问道。 “种善因,便可得善果。” 秋意泊随口道:“那我一边放生鱼苗一边吃鱼算不算是呢?” 如明和尚陷入了沉默之中,他淡泊的眼中出现了一点笑意,一晃而逝,消散无踪。秋意泊也不追问,他自个儿笑得前俯后仰,感觉自己缺了大德,功德没了。 这么一聊就有些晚了,秋意泊道:“天晚了,我吃撑了,跟你去消消食。” 如明和尚应了一声是,秋意泊就乘着霞影把人送回了大光明寺驻地附近——他大半夜的也不想和大光明寺的大师打禅机,但真的进了不去拜见又不好,干脆在附近就把人放下来了,他则是迎着夜风再慢吞吞地飘回去。 行至半途,秋意泊突然起了一点兴致,可能是和如明聊过了的关系,他落进了山林之中,随意挑了一件元婴期法宝,往上面封上了一个掩盖气息的封印,随手挖了个坑就给埋了,若有人能取到,也算是一份善缘。 他想了想,又在里头加了一颗一次性的幻境蜃珠——通过幻境才能拿到法宝,有奇遇那味儿了。 不知什么时候起,他也是可以制造机缘的大能了。 秋意泊这般想着,唇畔流露出一点笑意,此当浮一大白。他是想做就做的人物,当即便抬头挑了一根看着很稳重的树干坐了上去,这棵树不知道在此长了多久,树皮都显现出一种干涸苍古的质感来,伸手抚触之时就如同倒起的鳞片,刮蹭在掌心中,千沟百壑。 他拿了一壶酒,此处无人,他便仰头就着壶嘴喝了一口,浓香的液体滑入喉咙,随即泛上了一股火辣的热意,又直冲天灵盖,这至少有52度了吧? 上头。 夜晚的凉风吹了过来,带着树叶沙沙作响。 秋意泊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还挺高兴的。 正当此时,有人的说话声传来,秋意泊倚在树干上,他也无意特意说一句‘嘿我在这儿你们换个地方’,听着也像是散步路过,很快就走了,他听了也就听了。 “是……尊上的吩咐弟子铭记在心,绝不会有所闪失。”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说道。 另一人应该是个老者,语调十分高傲:“……你这般的资质原本是不配拜入我血来宫的,但你办事稳妥,待你做完此事,想必尊上也会赏赐于你,以后你资质的问题就不是问题了。” “是,弟子铭感五内。” 秋意泊仰头又喝了一口酒,忽地有一道剑气直冲他而来,叮的一声将酒壶击碎了去,树叶被这剑气搅得粉碎,刹那间一面容和蔼的老者出现在了秋意泊面前:“何人在此窥伺?” 另一人也匆匆赶来,在看见秋意泊的时候脸色煞白。 秋意泊半片衣襟被酒液打湿了,他眯着眼睛看了过去:“你是哪位?” 老者愣了一瞬,又笑了起来:“原来是凌霄宗新晋的长生真君。” 他接着道:“老夫并不欲与你凌霄宗为敌,但既然长生道友不巧听见了,那也便只能怪运道不佳了。” 老者是一位渡劫真君。 秋意泊随手振了振衣袖,拨开了被酒打湿的衣襟:“我本来也不曾听出来哪里不对,现在看来确实有些古怪了?十哥……你怎么说?” 后来者正是秋奇黎! 秋奇黎面色惨白,连忙拱手道:“真君,长生真君是我堂弟,他是不会透露出去的,还请真君饶命。” 秋姓少见,秋长生与秋奇黎姓氏相同,二者有血脉相连并不显得奇怪,老者思索一瞬,又和蔼的说:“哦?原来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既然如此,长生道友就发个天道誓言,发誓不讲今日此事透露出去便是了。” 秋意泊没有理会他,反而专注地看着秋奇黎,冷淡地问道:“十哥,你与他谋划的是什么?” 老者呵呵一笑:“长生道友还是不要问得好。” “我、我……”秋奇黎磕绊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一咬牙道:“泊弟,此事与你无关,你不必管。” 秋意泊这才看向老者:“不知道友尊姓大名?” “老道南域照夜门秉烛。”老者道。 秋意泊陡然问道:“你可认识张雪休?” 秉烛真君一顿,瞪大了眼睛:“你……” “看来是认识。”秋意泊轻笑了起来,眉间冰雪消融,露出几分惬意疏狂之态,他见秉烛真君不答,笑道:“也好。” 秉烛真君这才放松了下来,道:“原来是自家人。” “嗯。”秋意泊轻描淡写的应了一声,又问道:“秋奇黎,你可知你在与虎谋皮?” “在他们血来宫中,你这般的灵根,只能当做血食。”秋意泊道:“他们答应你替你改换灵根?你可知改换灵根不光要有道君亲为,还会背上无尽因果,你就是将太虚门尽数送给血来宫,难道值得一个道君为你赴险?还是说你打算去修血来宫的赤血录?你可知道赤血录是一门洗心改念的道统,为人所制,吸血维生,你当真想好了?” 秋奇黎脸上那一点仅剩的血色也消失殆尽:“你……你怎么会知道?” 秉烛真君脸色大变:“好好好,原来长生道友还是要自寻死路!” 秋意泊比了个手势:“这问天山到处都是真君,我虽不才,却也不是秉烛道友能顷刻之间将我杀了的,不如让我问完了,咱们再慢慢商谈。” 这话说的模棱两可,秋意泊的意思是‘我问完了就杀了你’,在秉烛真君耳朵里却是‘我兄弟被你们祸害了,我先问了他,然后想办法让我兄弟从你那脱身,我们可以谈谈好处’。 秉烛真君冷哼了一声,心中却也觉得秋意泊说的很有道理。他方才一剑不曾杀了秋意泊,说明此后也无法一剑杀了他,这动静一大起来,一个是天下第一宗新晋真君,他却是南域魔门,着实是不好脱身。 再者,一个四百岁不到便可得证真君又是炼器高手的秋长生,可比太虚门无名小卒秋奇黎来的好用。 见他默认下去,秋意泊再度看向了秋奇黎:“我怎么不知道?” “血雾宗是如何覆灭的,望来城如今在谁手中,你难道不知道?” 秋奇黎低下头去,陡然又抬起头来吼道:“你怎么会懂我!你根本就不会理解我!” “我是你兄弟,硬要说算你老祖,我为什么要懂你?秋奇黎,你入太虚门是你自己选的,你是玄灵根是生下来就有的,如今元婴中期修为,放眼四域,也不算差了。”秋意泊道:“怀黎哥如今也不过是元婴中期,你说金虹门下欺辱你,可你拜入的是翡渊真君门下,应真君怀真君年年送丹药法宝到太虚门关照你和凝黎,你到底哪里觉得不好?要做这种事?” 秋意泊慢慢地说:“我今日喝多了……语气不好了一些,十哥,如今还有回头的路,你不要错选了。” 秋奇黎嘴唇动了动,秋意泊道:“……罢了,我不想听。” 老者笑道:“若长生道友想叫秋奇黎脱身,老道也不是不能允。” 秋意泊闻声缓缓回过头去,目中流露出一丝厌恶之情。 他是个护短的人,秋奇黎错的大了,错的狠了……引诱他的人,就是罪恶之首。 秋意泊手中一动,一个大乘期的禁制将秋奇黎困了进去,他看向老者:“谈谈。” 说罢,湛青色的剑气斩破云霄。 346 第 346 章 秋意泊动手动的毫无预兆,秉烛真君也未想过秋意泊居然有信心对他出手,那剑意冲天,饶是秉烛真君也不免暗暗心惊。下一瞬间,天地异换,山林树木为一碧如洗的湖泊所替换,远处隐隐有一座仙山,灵气喷吐,如梦似幻。 秉烛真君脸色大变,可眼中除了震惊外更多的是贪婪:“好!我当长生道友为何这般有底气,原来是仗着秘境在手。” 刚刚那一剑不过是虚晃一招,真正的目的是将他圈入秘境。 秉烛真君冷笑道:“怎么,也知道这是丑事?” 秋意泊颔首:“自然。” 杀秉烛真君容易,可他也不是什么高绝之辈,能有能力杀了秉烛真君和无声无息杀了他是两码事,要是在外面真的你来我往起来,很快就会将山上的真君们吸引来,这其实哪里都好,只要秋意泊缠着秉烛真君不叫他脱身,其他真君来了自然就好了,问天山人才济济,他一个合体期虽然不弱,但也不用上他去硬挑一个渡劫期。 唯二有两点不好。 一是秋奇黎。 秋奇黎这件事没什么好议论的,就是一个‘死’字而已,平心而论,就算秋奇黎不是修仙的,放在秋家你做出相同性质的事也是一瓶鹤顶红的事儿,绝不会留下他的命来,可话又说回来,就是因为秋奇黎与他一样是修士,秋意泊才想着救一救。 故友亲朋已经不多了,保他一回又如何? 纵然情份不多了,保他一次又怎么了? 秋意泊近乎漠然地想:其实他也不是想保秋奇黎,只不过总归是他们家的人,要杀要剐,也是他们这里说了才算,而不是稀里糊涂地死在什么歪门邪道的秉烛真君、血来宫手里。 二是最恶心的,这件事还不能声张。 秉烛真君是要杀的,他和这血来宫天也算是深仇血恨了,前有泊意秋为其磋磨,后有秋奇黎误入歧途,他不算,是因为他实力不够,对方有道君坐镇,他没本事打上门去,只能做点合纵连横的事情以图将来,现在秉烛真君犯在他手上,自然不会放过他。 可也只能悄悄地杀,无他,东域有血雾宗,南域有这南域照夜门秉烛,到底是这个秉烛真君一人所为,还是说照夜门与血雾宗一样也是血来宫的下处?既然东南两域都有了,那么西域和北域会没有吗? 这件事一宣扬出去,若其他地方还有血来宫下处该如何?为血来宫所知又该如何? ……说到底,他们凌云道界太弱了,他们没有道君,就算是将孤舟真君找回来,只要孤舟真君还是个大乘真君,是否能击杀血来宫道君也是个未知数,极大可能是孤舟死,血来道君重伤,或者更邪门一点,孤舟死,血来道君小伤或者无伤。 境界的差距有时候是人力可逆的,可有时候又不是。 凌云道界也不可能精英尽出冲到苍雾道界去攻打血来宫——人心难测,或许在苍雾道界血来宫人人得而诛之,可其他界域的人跨界跑来攻打血来宫,苍雾道界众修士会如何想? 苍雾道界除了血来道君外还有两位道君,他们如何想? 秋意泊只是小酌了两杯,被酒力熏得有些上头,他没有醉,他不会不顾一切当场就和秉烛真君打起来,要打,那也是将他圈入秘境后再慢慢打。 秋奇黎喝道:“泊儿!住手!你不是秉烛真君的对手!” 他又急忙求饶:“真君,我弟弟是喝多了!您不要和他计较!我兄弟二人此后必定为血来宫衷心做事!我可发下天道誓……” 秋奇黎话说到一半,就见秋意泊看了过来,秋意泊其实还是笑着的,只是他的目光犹如雪夜寒霜,令人不寒而栗,秋奇黎心中一冷,居然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你当我是在为谁?”秋意泊微微笑了笑,眉间冷漠非常:“不会说话就不要说,没人把你当哑巴,此时你不替我摇旗助威,还要摇尾求怜?秋奇黎,你与其在这里跪地求饶,不如想想你做所作为,哪一件对得起父母兄弟,对得起宗门尊长,对得起我秋家满门尊荣,对得起你头顶之天,脚下之地?” 换在现代,秋奇黎都不能算是汉奸,他是给外星太君带路的球奸。 哦对,秉烛真君也是。 两个垃圾。 秋意泊有些烦躁,顺手打昏了秋奇黎,镜湖境虽然是泊意秋所得,可如今掌控权尽在他手上,秋奇黎境界低微,做这种事还是很容易的,他饶有兴致地看向秉烛真君:“现在,轮到你了。” “秋长生,你也未免太过自信。”秉烛真君沉着脸道:“你不过初初迈入合体,也敢与我为敌?” 秋意泊道:“少废话,不然你以为我拉你进秘境做什么?” 其实把秉烛真君拉入秘境还有第三条原因,那还不是感觉自己可能拿不下秉烛真君吗?秉烛真君与海上那条蛟不同,虽同为渡劫期,可秉烛真君修为高深,显然要强出蛟许多,他也没有太大的把握,但是进了秘境就不同了,他是秘境之主,入秘境者或多或少都要受他的制约。毕竟他还活着,他拥有秘境所有的权能,他并非如同翔鸣道君和幻夜龙鱼一样靠着秘境苟延残喘,以权能来换取自身的绵延。 秋意泊的神识几乎是毫无阻碍地融入了这片天地,一草一木一尘一水都化为了他的力量,远处的仙山迸发出了七道幽蓝光柱,冲天而起,周围的雾气也以秋意泊为中心凝聚成了一个肉眼可见的漩涡,所有无涯仙芝所吞吐的灵气不再向四周漫延浸润天地,而是集中向他集中而来。 秋意泊灵力暴涨,通体舒畅,仿佛有无尽的力量涌现,丝毫没有半点不适,这就是合体期的实力,一入合体,炼神合色,神既通灵,色形不定,对机施化,应物现形2,天地之力凭他取用。天地震动,狂风骤然而来,吹皱了镜湖,也是在这一刻,秉烛真君陡然大惊失色,不敢置信地道:“你居然是秘境之主!” 他之前想着秋意泊就算有秘境,也不过是宗门看重他,给他一面秘境令牌罢了,哪想到秋意泊居然是秘境之主! 天地间似有无形的压力,沉沉地压着他,灵气的来源已经被隔断了,他费劲力气,居然也吸收不到半点灵气!举手抬足之间更是如负千斤,世间万物似乎都变成了一双双眼睛,让他如芒在背!这样的威势,不是秘境之主怎么做得到! “无需多言。”秋意泊淡淡地道:“我今日讲得道理已经够多了。” 每走一步,秋意泊脚下便生出了一朵剑气青莲,花开花谢不过是抬足落下之间,可那些剑意却没有就此散去,反而融入了万物之中。秉烛真君面上一痛,一滴血从他的脸颊上缓缓渗出,他沉着脸以指腹抹去了那滴血珠,送入了口中。 居然是被拂过面颊的风中的剑意所伤! “长生真君,名不虚传。”秉烛真君道:“我们或许可以谈谈,大可不必两败俱伤。” “不会,伤的是你,不是我。” 秉烛真君原本不理解他的意思,紧接着就看见秋意泊往自己身上拍了几道符咒,甚至自他体内还飞出了一颗璀璨明珠,撑起了一个无比强横的禁制,此宝气息玄奥非常,居然是一个大乘期的禁制。 秋意泊懒洋洋地想,他先不讲武德套个十七八层龟壳,秉烛真君怎么伤他?拿头打吗? 于镜湖境中,秉烛真君别想补充一丁点儿的灵气。 嘿,秉烛真君难道要脸吗?他要脸怎么会去当血来宫的走狗呢?他太讲究脸面,那只会被秉烛真君依靠丰富的不要脸的经验打败。 陡然之间,辽阔的水域上出现了一点异样,一柄柄若有实质的水剑从水中显形,缓缓飞起,碎沙、草木、砖石……五色之剑现于天地,秋意泊身形一闪,下一瞬间就已经出现在了秉烛真君面前,手中疏狂剑焕发出如骄阳烈日一般的光芒,剑意已至,剑气随形,秉烛真君身形一歪,险之又险的避开了这一剑,可他所倒向之处,一柄水剑陡然刺出,他挥掌一拍,水剑溃散而去,转瞬又凝结而成,与秋意泊一道向他攻来! 只听一声巨响,水花漫天而起,明明清浅的水域却掀起了泼天狂澜,明明是水,可又是无处不在之剑,秉烛真君被追得狼狈不堪,他眼中戾光闪动,手腕一抖,整条右臂居然在此刻消失了去,紧着又有一捧血雾化作了一只巨大兽爪,分化左右,狠狠向秋意泊抓去。 “轰——!” 水雾弥散,兽爪被隔绝在了禁制之外,秋意泊屹然不动。 秉烛真君厉喝道:“给我碎——!” 猩红兽爪便以毁天灭地之力合拢,圆形禁制在兽爪中一如一颗璀璨生辉的宝珠,只听见嘎擦一声,最外层的一层禁制如水波一样散去,秉烛真君露出一点笑意,带着禁制又如何?终究是外物!哪怕是大乘期的禁制,只要给他时间,他一样能破!到时候秋长生还不是如瓮中捉鳖!只要能杀了秋长生,这秘境就是他的了! 他狂妄地大笑道:“秋长生!你聪明反被聪明误!你将我圈了进来,可曾也无人能再救你?!” 突然之间,秉烛真君笑声戛然而止,因为他看见秋意泊再度拍出了一张符箓,重新撑起了禁制! 秋意泊神情淡淡的,一点都没有和一位境界高于他的真君拼死一搏的样子,他慢吞吞地说:“秉烛道友,你尽可以慢慢破,百年前归元师叔送我的渡劫期符箓我还有百来张。” 秉烛真君目眦欲裂:“你——!” “我师奇石还赠了我几十大乘期法宝,我不急。”秋意泊说罢,眉间微动,似乎想起了什么极有意思的事情:“道友来杀我时,可曾想过有这一日?” 不过这一来一回,秉烛真君便开始懊悔为何要招惹秋长生! 秋长生知道光靠自己可能不是他的对手,但又必杀他无疑,他的灵气远胜于他,他就用禁制来消磨他的灵气,他的实力远高于他,所以他就用秘境压制——秋长生在尽力创造一切可以创造的条件,使他们二人同处于一个水平,而秋长生却是同境界无敌! 这年轻人好厉害的心机,好厉害的手段!偏偏实力又出类拔萃,怨不得能叫几位真君当宝贝一样供着! 可事已至此,他明知恐非死即伤也只能上了! 一旦走上了这条路,就没有回头之理! 秋意泊手腕一翻,何止万剑齐齐化龙,数十条由剑气所凝聚的巨龙在空中耀武扬威,齐齐扑向秉烛真君,秉烛真君咬了咬牙,祭出了自己的本命法宝,那幡状法宝一出,便带来了一股可怕的杀戮之气,那幡在他手中化作一人高,摇动之间幡中竟然涌现出了无数厉鬼幽魂,有人有兽,鬼哭狼嚎涌现,在空中与剑龙缠斗了起来,丝毫不落下风。 这居然是一幅万魂幡! 这和秋意泊在地榜擂台上见过的万魂幡不是一个档次,那万魂帆充其量只是收集了万个凡人魂魄,而这万魂帆收集的则是上万修士与妖兽的神识与元婴! 秋意泊又笑了笑。 真是缺什么来什么。 万魂幡这样的法宝想要达到这样的级别,绝不是一代可以完成的——杀一万个修士,把东域春溪城和夏分城全给杀空了可能都没有一万修士!更何况里面还有元婴、化神不在少数?当年血雾宗扣押金丹极其以上弟子作为血食都引得诸方注意,他秉烛哪来的人? 必然是有所传承的。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万魂幡早就被列为了邪道禁术,这样的法宝相当于是将其中数万条魂魄拘禁其中,永世不得超生。万魂幡在秉烛手中,又可以证明是由传承而来,那么秉烛就是实打实的邪道了!那么如果有个万一,比如实在是藏不住或者打不过,导致其他真君入局,他拿着万魂幡也可以叫对方死得理所当然了。 哦,当然他也能说是抢来的,但谁把这么邪门的法宝当本命法宝练的?生怕死得不够快是不是? 冤魂厉鬼转瞬之间又凝成了一只庞大的古怪妖兽,三头六爪,如虎一样的身形上长满了哀嚎惨叫的人面,又有人手人脚组成了一根根触须,万魂幡瞬间实力大增,左咬右踩,将剑龙毙于口齿之间。 秋意泊淡淡地想:可这又不是切磋,还得讲礼貌,秉烛真君搁那儿摇幡子他就得在旁边干看着。趁着秉烛真君无力分神,现在就是最好的消耗他的时间。 剑龙溃散,秋意泊根本不放在眼中,转眼间剑龙再度成形,缠着妖兽不放,完全就是一副打算奉陪到底的架势,他心中一动,天地再起波澜,不可估量的灵气在他的疏狂剑上所聚集,他挥剑,挥出了惊世一剑! 秉烛真君早已发现秋意泊有所动作,可他却动弹不得,仿佛青芒所过之处似乎一切都停止了,不,更像是空间也停止了……不,是剑来得太快,他无法让身体反应罢了。 “轰——!” 秉烛真君叫青芒直中胸口,瞬间倒飞出去,鲜血狂喷,跌落在了一碧如洗的湖泊中,瞬间染红了那一片,秉烛真君捂着嘴咳嗽了两声,他胸口破了个大洞,他死死地盯着秋意泊,一边嗤笑道:“呵,秋长生,你也不过如此。” “是吗?”秋意泊轻描淡写地说:“你行你就走两步。” 秉烛真君脸上笑意未退,却僵在了脸上,他的脸色迅速从红润变得煞白,他伸手在水域上胡乱的拍着:“我的血——!我的宝血!回来啊!你们回来——!” 既然是血来宫门下,要么修行的是赤血录,要么就是修行的是赤血录的上位,他之前见秉烛真君将脸颊上流下的一滴血珍惜的放入口中的时候就知道也是个学了那等道统的废物,赤血录修至精妙,肉身便以精血凝成,聚成肉身,散成血雾,聚散由心,等闲攻击都伤不到他们分毫——只要血还在,他们就是完好的。 可是要是血不在了呢? 毕竟血是溶于水的。 他为什么不选苍雾境不选离火境而选镜湖境呢? 只因为镜湖境中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不大不小的地方,不多不少的水,灵气全部源于无涯仙芝,山是他的陨星,没有其他修行的生物,一切都是他可以控制的。这样简单的秘境,反而是最容易掌控天地之力的地方。 因为无能,所以给他也无妨。 只要在镜湖境中,只要被血溶于水,那么这一部分血液秉烛真君是注定拿不回去的了。 万事万物皆有短板与长处,至于怎么用,就得看个人了。 秋意泊轻笑着问道:“道友这是怎么了?我方才数了数,还有六十八层禁制,道友在努力一番,说不定就能碰到我了。” ……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秉烛真君满脸血污,周身为法宝所困,动弹不得,他厉声道:“你是怎么知道的,你是这么知道血就是我的弱点的?!” 秋意泊一身霁月光风,踏月而来,他随手甩去了疏狂剑上的血,漆黑的夜空中陡然起了几朵灿白的火焰,譬如点星,烧掉了血就是烧掉了秉烛真君的修为。秋意泊斜睨着他:“怎么不可能?望来城落入了凌霄宗之手,难道赤血录有什么弱点我还不明白吗?” 秉烛真君沉默了一瞬,随即张狂的大笑了起来:“你居然也是!原来堂堂凌霄宗天骄长生真君居然也与我等一般去学了那赤血录!” “看两眼就叫学?”秋意泊嗤笑道:“……也罢。” 解释起来好麻烦。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秉烛真君:“秉烛道友若能狠得下心来自毁元婴,我也拿道友无计可施,只是这里是我的秘境,道友就算是自爆肉身,元婴也是出不去的。” “猿马牢擒锁,慧剑磨,六贼三尸尽奔波1。全看道友怎么选了。” 秉烛真君垂下了眼帘,他与血来宫有那么几分香火,可也就只是那么几分,或者说他亦是在血来宫掌中起舞的傀儡,只不过他境界高深,所以就显得更珍贵一些,不至于用过就扔罢了。 正如秋长生所言,他如此大多数是为求生,何处不能求? 修到渡劫境界不容易。 所以更惜命。 天空中划过了几道流光,离安真君是第一个到的,他见秋意泊懒懒散散地站在那儿,一身战意却是锋锐难掩,不由道:“长生?” “我想也该是离安师叔最早过来。”秋意泊道:“丑事,师叔我们先将此事压下去吧。” “怎么压?”离安真君恼火地道,这么大的阵仗叫他怎么压?!“人呢?” 虽然只有一剑,但那一剑震动了整座问天山,长了眼睛的人都知道是有真君动了真格。 “在我秘境里。”秋意泊道:“关起来了。” 离安真君:“……” 也是,这是一个随身带了几个秘境的狠人,别的不提,杀人埋尸是一把好手。 秋意泊又想了想:“……就说师叔指点了我一场好了。” “一盏茶?”离安真君竖起了一根手指:“我跟你切磋了一盏茶的时间,把你切磋成了合体中期?” 秋意泊在镜湖境实则只有一盏茶的时间罢了,他是掐好了时间的,亏得这里是在问天山的深处,否则真君们过来还会更快一点——为什么是离安真君先到呢? 因为他一开始发出的那一件很明确的带有凌霄宗的气息,那样明显的气息一般代表了一种态度——我们凌霄宗在此,勿扰。 其他真君知道要避嫌。 这就是天下第一宗门的好处。 秋意泊低头瞧了瞧自己,这才发现自己进了合体中期,不禁挠头说:“哎?突破了啊?” 他自己一点感觉都没有。 好家伙,主角的跨境界打斗必然提升境界的好事终于落到他身上了吗?! 他仔细想了想,应该是刚刚在秘境中操纵天地之力时带给他的经验值。合体境界是一个很奇妙的境界,秋意泊觉得它像是一个新手教程,就像练气基于炼精化气,金丹基于炼气化神,它带来了全新的力量模式,能玩透这个模式,就能晋升了。 ——哦,也可能猜错了,晋升纯粹是因为他特别牛逼? 算了,不想了,哪个都让人挺开心的就是了。 离安真君看他的神情气不打一处来,境界提升这种事情自己还会不知道的吗?! 秋意泊接着道:“师叔有人看见你来了吗?” 离安真君没好气地说:“有。” “糟糕,那就瞒不过去了。” 离安真君翻了个白眼:“无妨,也不会有人多嘴。” 说到此处,他忽地顿了顿,问道:“你直接把人关在秘境不就好了?” 能让秋意泊特意发出剑意来提示他来,说明那人对于秋意泊来说是一个危险,危险到了让秋意泊主动提示他过来救命。 就是来得太晚了,这臭小子已经打完了。 秋意泊微微颔首:“是可以,但就是想打他一顿出出气……不打,也晋升不了不是?也算是个机缘。” 其实这一架是可以不打的,他把人弄进去,然后秘境一关,秉烛真君就是戳破了天也出不来。 可他就是想打一架出出气。 他修仙追求的是逍遥快活,不是勾心斗角,不是阴谋诡计,可如今他已是真君,却发现做派行事依旧要考虑许多许多,无他,他有弱点。 因为他想保秋奇黎,所以才不能广而告之,所以不能问心无愧。 ……也是因为他太弱的关系。 若是今日孤舟师祖在此,必是一剑斩之,也无人敢多说半个字。 师祖,师傅,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啊……秋意泊看着一道道飞来的流光慢吞吞地想,人家都欺负上门来了,他一个合体期,短短时间都和两个渡劫期动过手了,你们看他们一群老不死,天天欺负我一个小辈,简直就是不要脸皮! 秋意泊想到血来宫就觉得不耐烦了起来。 秋意泊跟着离安真君慢慢地走回去,边道:“师叔你来得太慢了,等你来我黄花菜都凉了。” 离安真君:“……?什么意思?” 秋意泊:“死了的意思。” 离安真君:“你就不能说点好?” 秋意泊想了想说:“师叔,要不回去后你替我跟我爹说一声吧,我觉得长生这个名字我应该是压不住,你看我就是出来散个步,还能遇到这样的事情,要是再来几个,我也吃不消呀!” “我看你用这个名字挺好的。”离安真君嘴唇动了动,看着想笑,又像是要骂人:“这才多久,又晋升了,你爹和你三叔拖了三百年都没升一阶,你这几天有吗?” 秋意泊算了算:“好歹也有半年了。” 离安真君没说话,半年和几天在他眼里也没什么区别。 秋意泊晋升的速度实在是太离谱了,他回去是应该提议提了,却不是提道号贵重压不住,而是提一提得想些办法让秋意泊晋升的速度慢下来,太快,根基不稳。 况且渡劫期…… 渡劫期若没有一个扎实的基础,百死无生。 离安真君拧了拧眉头,突然又觉得秋意泊晋升得那么快是不是因为他有些古怪?他是不是什么大能转世?又或者是怀揣某些恶意……他重重地咬了一下舌尖,剧痛将他的思绪收敛了回来,他满口血腥,缓缓地和着津液吞了下去。 舌尖已经愈合。 对比起想叫秋意泊慢一点,他却希望温夷光能够尽快到达合体期。 他已经要拖不下去了。 等回了凌霄宗驻地,离安真君便封闭了驻地禁制,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和何人动起手来了?” 秋意泊道:“此事事关血雾宗,师叔,如何处置?” 离安真君深吸了一口气:“你现在立刻马上回宗门,将此事禀告掌门真君,其余的我来处理。” “地榜……”秋意泊道。 离安真君摆了摆手:“你带秋意浓回去,你们二人在一处,等闲也不会有事……此事不必你操心,这么许多化神元婴弟子,难道还看顾不过来一个地榜?” 秋意泊道:“在我秘境里的是南域夜照门秉烛真君,渡劫后期修为,人还活着。” 离安真君一愣,盯着秋意泊久久不能言,过来半晌才道:“你是怪物?” 这也能活捉?! 当然,他能明白秋意泊的意思——一位真君失踪必然引起轩然大波,秋意泊这头又陡然离开,这就会显得很不正常,本来要是秋意泊还在化神就好办了,秋意浓也是化神,两人换一换根本没有人能察觉出来。秋意泊告诉他,是为了让他抚平这件事。 秋意泊将断裂成两截的万魂幡拿给了离安真君,离安真君看了一眼便和秋意泊有志一同:“有这就够了。” 再者秋意泊本来就是合体初期,杀一个渡劫后期的事情旁人根本不会信。 秋意泊颔首道:“再劳烦师叔和金虹师叔说一声,我父亲欲要远游,想见一见秋奇黎、秋凝黎,秋奇黎我先带回去了,还请他行个方便。” “嗯。”离安真君没有多问,但他知道一定和这两人有某些关系,秋凝黎根本没来天榜,那就是秋奇黎了。不过他们自家的事情,他一个当师叔的也不好多问,他道:“你自己处置即可……越快越好。” 随后秋意泊就把还在闭关的泊意秋给拉扯了出来,泊意秋见他来强行叫自己出关就知道肯定出事了,“怎么了?” “先上飞舟再说。”秋意泊带着泊意秋上了飞舟,等飞舟行至高空,这才忍不住一把抱住了泊意秋,用力蹭了蹭他的颈项,嘴里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你妈的!让你好好修炼好好修炼!等回去了你给我好好修炼听到没有!你再搞乌七八糟的事情我削死你!” 泊意秋眨了眨眼睛,反手抱住了秋意泊就往塌上栽,笑眯眯地问他:“怎么了?谁给你委屈受了?” 秋意泊撇了撇嘴,一五一十得交代了,说穿了他还是不爽:“……现在就是带了那个老东西回门派禀告掌门真君,你说说看,这事儿闹得跟什么一样,秋奇黎真他妈不是个东西!他脑子被狗吃了这种事情也干?!读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狗是无辜的,狗都不吃。”泊意秋懒洋洋地说:“别骂了,你要是放得下你早杀他了。” “不行,这不骂两句我气得慌。”秋意泊一口咬住了泊意秋的衣袖,双手握住衣袖两端狠狠地扯了扯,待泄去了力道才觉得舒服了很多,接着说:“你看现在这事儿弄的,血来宫有个道君,还跟我们隔了一个道界,我们连杀上门去的资格都没有!” “这种球奸不能让他公之于众,受人唾弃,真他妈气死我了。” 泊意秋望着天花板,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秋意泊的背,算是安抚他:“现在的问题还是在于,为什么我们这一界不能证道君。” “谁知道呢?秋傲天那本书我都翻烂了也没看见哪里有写为什么,就说秋傲天是福星……”秋意泊郁闷地飞起,他郁闷不是因为本界没有人有资质叩问道君境界,而是明明天赋高悟性好的一把一把的,就是冥冥之中被限死了! 连孤舟真君这样强横的人物都是憋到了憋不住了,这才不得不去往其他道界寻求突破。 只要有人能得证道君,那么血来宫就不是问题了。 可把希望寄托在远在异界的孤舟真君和奇石真君身上,实在是太过虚无缥缈了。他们现在人在哪都不知道,传信也传不了,真过个两三千年回来也不是没可能,到时候血来宫都能把他们凌云道界透成筛子了。 泊意秋翻了个白眼:“总不能真弄出一个秋傲天吧?你生还是我生?我先说好我硬不起来,祸害人家姑娘那叫渣gay骗婚,死不足惜。” “不至于。”秋意泊轻声说。 如果不动脑子去想,似乎真只有两个办法了,要么去异界寻求突破后回来,要么把龙傲天这个‘福星’搞出来,可如果动脑子去想呢?他是不信龙傲天就那么逆天,自带堪比天地规则的气运,一降世他们道界的限制啪嗒就没了,其中肯定是有什么玄妙的。 问题是这个玄机到底在哪。 泊意秋和秋意泊想到了一处,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泊意秋俯下-身来,嘴唇轻轻地在他唇上摩擦了一下,轻笑道:“要不我们两一起再把原著看一遍?” 秋意泊看着他的眼睛,不由自主的伸手在他眼睑下碰了碰,泊意秋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他的睫毛在他指尖上轻轻地刮了两下,带来了微妙的痒意,秋意泊捧住了他的脸,凑上去吻了吻:“……好。” 其实这个吻根本就不是想看什么原著。 秋意泊静静地看着咫尺之间的泊意秋——他就是想安抚安抚他罢了。 秋意泊加深了这个吻,唇齿交缠,呼吸交错之间,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些什么,可就是想说什么。 他抱紧了泊意秋,真好啊,也就是在他面前还能这样毫无顾忌的发脾气了。 或许修仙不如他所想那般自在逍遥,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修仙之所以称为‘修’,那是因为人还是人,不是仙,所以人人依旧戴着假面,在功名利禄之间盘恒着。 可泊意秋却是唯一的真实。 他们在互相面前,没有面具。 347 第 347 章 他们回去的路很太平,全速航行之下不到二十天就从南域到达了凌霄宗,凌霄真君得知他们回来便沉下了脸色——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情,秋意泊怎么会抛下天榜回来? “无须多礼,何事?”凌霄真君道。 秋意泊简单的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并没有隐瞒秋奇黎牵扯其中的事情:“……血来宫一事事关重大,现下二人还被关在我的秘境中,还请掌门真君定夺。” 凌霄真君的手指缓缓叩击着桌面,秋意泊忍不住去猜测凌霄真君到底是如何想的,是将秉烛真君就此按死,只当事情没有发生过还是将此事昭告天下亦或者只当做普通的邪道渗入案件处理……无论是哪一种,凌霄真君都有很充分的理由。 凌霄真君轻声问道:“小师叔,你是怎么想的?” 秋意泊毫不犹豫地道:“血来宫欺人太甚,有朝一日必令其覆灭。” 凌霄真君轻轻点了点头,只说了一个字:“好。” 凌霄真君接着道:“你和阿浓也累了,回去歇着吧。” 秋意泊知道凌霄真君是什么意思,他将秉烛真君自秘境中放出,与泊意秋一并拱手道:“弟子告退。” 待两人自大殿出来,秋奇黎此事他们还是想听听爹和三叔的意思,两人结伴而行,也才走了没多久,应该不会走得太远,便传了一道消息给了百炼山,百炼山下处遍布各大城市,让百炼山帮忙注意一下,比他们两急头白脸瞎找来得好。 至于秋奇黎……就扔镜湖境里,怎么说也是元婴修士,饿不死他! 这时候他就无比想念奇石真君,要是师傅回来了那肯定有能力将蜂窝网遍布全界,从此就不用找个人还得到处叫人留意了,蜂令发条消息就好了。 秋意泊看向泊意秋:“回去闭关修炼?” 泊意秋颔首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明明对手已经逼到眼前了,可他们无能为力,只能缓缓而治——凌霄真君也是这个意思。 今日凌霄真君给他们两上了一课,说实在的,其实凌霄宗和血来宫有仇是真的,但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血来宫将手伸到了凌云道界为正道覆灭是非常合理的一件事,天道之间或许有什么限制,亦或者一个下处还不值得一位道君出手,总之东域此处并无后续。 而今日此事,是秋奇黎牵扯在内,秋奇黎说好听点那是秋意泊的族亲,是秋家的子弟,可往难听了一点说,秋奇黎不过是秋意泊的族亲,他是太虚门的弟子,与他们凌霄宗只能说有那么几分香火情,可说很多,那也没有。不管凌霄宗有几位真君,没有道君是事实,凌霄宗没有理由强行涉入其中。 为了不叫弱于血来宫的凌霄宗对上血来宫,甚至秉烛真君此人也应该会被悄悄地关起来或者杀了以除后患。 可凌霄真君听了秋意泊的话,回答的是‘好’。 他也同意秋意泊所说‘血来宫欺人太甚,有朝一日必令其覆灭’一言。 凌霄真君是为了秋意泊吗? 秋意泊和泊意秋都心知肚明,自己确实很有价值,让掌门愿意付出许多来换,但绝不包括赔上整个凌霄宗,不要说秋意泊只是门下弟子,就是秋意泊是他亲生的,那也是一样的。 凌霄真君觉得血来宫欺人太甚,是因为血来宫跨界吸收修士,建造下处,祸害苍雾道界。或许还有其他,但秋意泊猜不出来了。 只此一句,凌霄真君格局就是比他们大,他们两是为私,凌霄真君却是为公。 他们甚至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秋意泊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做好了被训斥的准备,没想到凌霄真君真的同意了。 秋意泊和泊意秋回了洞府,他们两一直都是住在一处,哪怕泊意秋也有洞府,但他几乎没有去住过,只有秋意泊在单独闭关的时候他才会回去。 秋意泊心中不平,也没心情插科打诨,两人往平日里最喜欢的塌上分左右各自坐了,盘膝闭目,可过了许久,秋意泊的心还是定不下来,思绪纷杂而来,他想做点什么,可又是无力的,他什么都做不了。 这让他很无所适从。 秋意泊突然道:“你当年决定打入血雾宗内部,是怎么想的。” 他好像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当年泊意秋明明有机会走,却硬是在血雾宗待了快百年。 ——因为打不过就要从内部瓦解他们。 如果说泊意秋为赤血录所染,徒造杀孽是失败的,可如果从结果上来说,血雾宗四位真君一逃三死,由血雾宗耗费无数心血财力打造的望来城被凌霄宗不费吹灰之力收归囊下,血雾宗覆灭……泊意秋其实做的很成功。 没有泊意秋百年潜伏,利用血雾宗少君这个身份提供了地图、道统缺陷等各种信息,又利用身份从中挑唆,秋意泊就算是再如何算计,都达不到当时的效果,金虹真君本来有一条路可以选,是秋意泊给了他另外一条路……金虹真君只能算是因势导利,最大的功劳依旧是泊意秋。 秋意泊现在就很想重复一次泊意秋当年的操作。 泊意秋并未睁开双眼,只是淡淡地说:“你想也不要想,望来城能成功,是因为这个世界没有道君。” 是,一力破百会。 秋意泊闭目而坐:“要是血来道君能死就好了。” “很难。”泊意秋说:“根据你说的,那边也不是很想杀掉血来道君,各人有各人的想法,想要说动青莲剑派与血来宫为敌几乎不可能。” 苍雾道界的势力处于一个微妙的平衡,并非是指正魔两道势均力敌,而是呈现了一个正道稍强魔道稍弱的水平,在也是一种平衡。正道有魔道作为天然的仇家,魔道因为正道强势而不敢肆意妄为,所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这样一个局面是高居于云端的下棋人乐见其成的。 秋意泊轻轻地说:“要是魔道有第二位道君呢?” 泊意秋依旧闭目而言:“谁去?” 忽然之间,泊意秋和秋意泊不约而同地说:“血雾真君。” 是的,还有血雾真君在。 血雾真君虽受制于血来宫,可非常明显他并非忠于血来宫,他是一个很奇妙的人,亦或者说他是一个正常人,他有自己的理念和坚持,他不断地为血来宫输送资质高的修士的同时也试图将天赋绝顶的留下,泊意秋在时他就不断地向他输送理念解他心魔,隐晦的告知他血雾宗之上并非四域中人。 他一定与血来宫有仇,而且是血海深仇。 无他,若等位替换,他受制于血来宫,被逼修习受制于人的道统,被逼不断将孩童送往血来宫,他也恨血来宫。 能修行到这般境界的,谁不是天赋绝顶,谁不是傲气凌霄,谁当真就肯心甘情愿的当人家的狗? 哪怕是秉烛真君,他难道就忠心耿耿?他要是忠心,他在输给秋意泊的那一刻就该自爆元婴了,他难道没有想过就算活下来难道凌霄宗还能放他自由?还能让他接着当霁月光风的真君? 秉烛真君一旦入了凌霄宗,最好的结果是秉烛真君愿意配合凌霄宗回去当暗线,这还得是凌霄真君愿意信任他,该发的天道誓一个字都不能少,就算是这样,风险依然极大。最坏的结果不是死,是被囚禁,长长久久的囚禁下去,直到血来宫覆灭的那一日他也迎来他的死期。 “你有办法联系血雾真君吗?”秋意泊慢慢地说,也就是在泊意秋的面前他才可以直白的说:“找到他又如何?血雾真君是否能成道君还是未知数,孤舟师祖走了这么久也不见消息,况且血雾真君此人难以预测,他会和血来宫为敌吗?他到了道君还会和血来宫为敌吗?就算他杀了血来道君,焉知他是不是下一个呢?” 泊意秋说:“我倒是觉得不用管他,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我们两个也不是什么道君,你才合体,我才化神,就是想要推他一把也不知道怎么推。孤舟师祖和师傅那里也不好打扰,免得乱了他们的心神……”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又回到了原点。” “这关我是坐不下去了。”秋意泊起身道:“我现在就回凡间,按照书里走一遍秋傲天的路,我就不信摸不出个东西来。” 让他们一时半会儿修到道君是不切实际的,闭关容易,一闭几十年几百年,出来能提升一阶算是走运了,可对于现状还是无济于事,不如想想办法把天道限制的事情查清楚了,让本界大乘真君能够进阶道君,只要能,双方的差距一下子就拉平了。 泊意秋嘴唇微动,却听秋意泊道:“我们一起去,查漏补缺。” 泊意秋轻轻笑了笑:“好。” 秋意泊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道:“就算是最后没有结果,我也要走一遍。” “不用跟我解释。” 秋意泊忽然停了下来,他看向泊意秋,泊意秋也看着他,他在等他开口,可过了许久,秋意泊还是静静地看着他,泊意秋不禁问道:“怎么了?” 秋意泊自嘲地笑了笑:“……我有一瞬间……很看不起我自己。” “为什么?” “我觉得我活成了我讨厌的样子。”秋意泊手指一松,手中的一件外衫委顿于地,他抿了抿嘴唇:“好像什么事情都无能为力。” 泊意秋对此的答复是张开了双臂,秋意泊走过去将自己埋了进去,熟悉的香气钻入了他的鼻尖,他用力在他衣服上蹭了蹭,试图寻求一点安慰,却说:“不用安慰我,我都懂……早晚有一天,我要给血来宫送个东风快递。” “行,你爱送就送,送多少都行。”泊意秋的脸颊贴在秋意泊的发上,雪一样漂亮的头发因为主人境界的提升而泛出了月下清泉一样的银色光泽,他随手撩起一缕在掌中把玩着:“不是你的错,人家修行的比你早,万年的老王八,你就算一天吃三只一时半会儿也赶不上去。” “你能做到这个地步,就已经是很强了。”泊意秋执起发尾轻轻吻了吻:“你又不是龙傲天,仗着自己是主角不会死,碰到境界强的吼一句‘我命由我不由天!’,‘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就能瞬间王八之气侧漏,原地突破吊打对面,哪怕是比你高几个大境界都得跪着唱征服。” “他们是在里,而我们却在现实。”泊意秋低头在他发顶上亲了亲:“就算我们也是在里,按照故事发展逻辑,这不得先打小兵再打boss吗?哪有上来就挑boss的?” 秋意泊听到这里忍不住勾了勾嘴角:“现在比较流行boss开局就来打主角,然后主角重生。” “得了吧,已经重来过一次了,还要再来?先说好,如果真有,等你修到至少大乘期再把我放出来,我是不想赶作业了。”泊意秋道:“你不知道,你上回去了苍雾道界,我出关后本来打算游历,结果被爹按着头硬是补完了作业才走的,好悬歹悬终于过了三百岁,终于不用再做作业了。” 秋意泊闷笑出声,他刚想说原来你也被爹催作业了,他一抬头,却贴上了泊意秋的嘴唇,四目相对之间,泊意秋的眼睛弯了弯,一手按住了他的颈项,将他向自己的方向压来。秋意泊猝不及防之下被亲了个扎扎实实,泊意秋的手合上了他的手,指尖温吞的在他指缝里摩挲着,带着秋意泊领略了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秋意泊喘息着和他错了开来,舌头有些发麻,他有些懵逼地看着泊意秋。 往日里他们经常接吻,有时候是为了让记忆更快的互通,有时候只是单纯的想要亲一亲,或者说孤独了,想要寻求一些安慰罢了,大多时候都是温吞的,慢悠悠的,唇齿相依。可是这一次不同,比起单纯的接触而言,更像是一次……索求? 泊意秋低头看了一眼,轻笑道:“嗯……虽然时机不是很合适,但是要不要试试?你火气也太大了……顶到我了。” “试什么?”秋意泊觉得喉咙有些干涩,泊意秋好像突然就变成了纯然陌生的人,可又是那么得熟悉,像是他酿了百年的酒,明明所有的材料都是他一件一件的放进去的,他知道是什么水,用的什么米,用的什么香料,可酝酿出来的香味却是那么陌生。 他知道泊意秋说的要试什么,可还是忍不住问了。 泊意秋起身,斯里慢条地跪了下去,轻柔到了极致的握住了他的小腿,他抬头看向秋意泊,眉眼间萦绕着一点笑意,还有一些秋意泊从未在自己脸上见到过的情绪,他侧脸吻了吻他的小腿,笑得活色生香:“可以踩在我的肩膀上。” “但不许踩我的脸。”泊意秋低下头去,灵活地衔住了衣带,缓缓向后拉去。“因为你没洗脚。” 秋意泊本来想拒绝的,可一想似乎也没什么不好,犹豫之间,泊意秋就已经含上了,秋意泊一脸震惊地看着泊意秋,他的睫毛在他眼下投下了一片细碎的剪影,随着他的动作轻轻地扇动着。 泊意秋给他……? 给他……? 他在做梦? 忽然之间,秋意泊倒抽了一口冷气,忍不住瞪了他一眼,虽然修仙了,但是该痛的地方还是会痛的好吗?! 泊意秋忍不住撇过脸笑了起来,伸手点了点被磕到的地方,边道:“我的,我的,没什么经验,下次注意。” 秋意泊觉得耳朵有点烫,还是没忍住,一脚踩在了泊意秋的肩上,泊意秋侧脸似乎要吻他的脚踝,却在中间停住了。泊意秋抬起头来,见他在瞪他,又闷笑着侧脸在他脚踝上亲了亲。 然后接着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 去他妈的没洗脚,有种别用他的脚啊?! 朱明国,燕京。 风还有些微凉,但已经有了夏季来临的预兆,乌云被风压得极低,像是下一秒天空就会塌下来一样,空气中带着沉郁而潮湿的水汽,似乎只要在外面多待一会儿衣服就能滴下来水一样。 这样的天气,连大街上都没什么人影,更别说专门卖古玩字画的博古斋了,老掌柜撘拢在柜台后面,眯着眼睛昏昏欲睡,面前还有本对到了一半的账本,小二则是猫?->>诿疟呱贤迪校酚幸幌旅灰幌碌牡阕牛坪跻丫帕恕?br/> “店家可在?”忽然有一道晴朗的轻声击破了这一室的宁静,小二猛地打了个摆子,惊醒了过来,连忙迎了上去:“两位郎君,是来看点什么?小店古玩字画应有尽有,前些日子还来了些好东西,那可真是难得!郎君有兴趣也可看看。” 来的自然是秋意泊和泊意秋,他们本来回了燕京后想回家一趟的,可秋意泊表示自己之前还说不会常常回去,fg已经立下了,动不动回去就有点打脸了,而且家里那情况他也不太想回去了。泊意秋则是觉得不必回去,毕竟按照秋傲天的故事而言,故事开局就是秋家全家横死,秋傲天拿了最后一点细软去典当,他们如果借了秋家的名义,自然而然就和秋傲天的逻辑不符了。 第一家当铺他们已经去过了,如今是第二家,按照故事情节秋傲天来典当字画。 掌柜的也睁开了眼睛来看,见是两个穿着棉长褂的郎君,估计是两个穷苦读书人,见没什么油水,也懒得亲自招呼,小二去招待就行。 秋意泊腼腆地笑了笑:“小二哥,抱歉,我们二人是来典当的。” 小二看了看两人,见他们容貌端正,长相斯文,才道:“原来是这般,两位郎君是来典些什么?小店只收字画古玩,不知两位郎君……” 秋意泊将包袱中的一卷卷轴递给了小二:“还请小二哥看看。” 小二接了字画便道:“二位郎君稍候,我请我们掌柜的看看。” 说着,就捧着卷轴送给了掌柜,老掌柜随意打开了字画看了看,没想到越看越是郑重,他走出柜台,拱手道:“敢问两位郎君,这画可有来历?这等贵重的作品,若无确实来历,小店不敢收。” 泊意秋脸上微赫,似乎被问到了痛处,连忙道:“干净的,这是祖上留下的,昔年我家祖上乃是研院所属,此翠微先生亲笔便是翠微先生亲手所赠。不想……不想家中没落下去,我二人实在不忍老母辛苦供我二人读书,这才偷偷将字画取出,还望掌柜的收下吧。” 翠微先生是当年秋意泊还在当丞相的时候一位书法大家,他的字可谓是天下无二,才华横溢就不提了,当时就已经是公认的大家,他脾性古怪,平素很少有作品流露出来,连澜帝想请他写两句他都假借远游给推拒了。不过秋意泊却有不少,别问,问就是翠微先生是个酒鬼,最喜欢往秋意泊的仙客来喝酒,后来机缘巧合一道喝了几次酒后就成了笔友,三不五时一封信随作品就来了。 顺道一说这位翠微先生还有一本游记,秋意泊叫人整理了书信给订的。翠微先生来信表示十分不悦,秋意泊则表示人生苦短,世人皆愚,不如以待后世有聪明人,纵使君埋泉下,人间亦有知己为他拍案叫绝,岂不是一桩美事,翠微先生就给说服了。 不过秋意泊记得他当时的想法是给以后语文课本上多整几篇全文背诵并默写,按照翠微先生的文笔胸怀,弄个高考热门题绝对没有问题。 这一卷就是从墓里取出来的——当年做衣冠冢,泊意秋想着以后万一开博物馆也得有东西才行,不能就展览点衣服马桶之类的,干脆就弄了一批字画瓷器,有些是当世大家所作,有些则是实打实的古物。 老掌柜眯着眼睛打量着他们:“既然二位郎君祖上乃是研院大先生,如今又怎会没落至此?” 秋意泊道:“这……家祖与曾祖皆是短寿……” 老掌柜看了他许久,这才点头道:“两位郎君诚心来此,想也是看重我博古斋声名,但这翠微先生的《闻丘》着实珍贵,老朽也不能听两位郎君一言便将它收下,不如这般,两位郎君且带着它先行回府,三日后老朽请来大先生鉴别,才好画押立凭。” 泊意秋颔首道:“正该如此。” 老掌柜点了点头,将卷轴小心翼翼地卷了起来交还给了两人,还奉送了一个锦盒,又提点道:“此物珍贵非常,还请二位郎君小心。” 两人就此告辞,书里面的剧情是秋傲天去了这家古玩店后,出来后字画被抢了,人还被打了一顿,要不是他已经有点年纪了还跟家里学了拳脚,险些还要被顺手卖了。字画被抢后秋傲天心知是拿不回来了,也不跟人辩论,半夜往人家家里放了一把火。 有机缘吗? 没有,这就是个纯粹的爽点。 两人在街上慢慢地走着,也不急着回临时买下来的小院子,在街上像模像样的买了一斗粟米,还买了两把菜,最后甚至在家门口外的街上支了两个摊子,一个写信抄书一个算命八字。 秋意泊低声道:“也没人跟着。” 泊意秋则是道:“对待成年人和小孩还是不同的。” 应该是这家店现在这会儿还是好人。 秋意泊支着腮道:“那以后还得变成小孩?” “也不用吧?”泊意秋想的是其他:“变成小孩是没问题,但是万一遇上的是其他事情呢?” 这年头可不像是现代,现代小孩儿走丢了还能被好心人带去派出所,古代小孩儿走丢了……人贩子可开心了,这年头贩卖奴隶可是正经生意,什么地方不能去?七八岁的小孩也能干点活了,再养两年就是青壮劳力,长得平头整脸还有其他去处。 正聊着呢,一个大娘走了过来,问秋意泊道:“这位郎君,你这是什么营生?” 秋意泊道:“在下略通命理,可算婚丧嫁娶,取名纳吉。” 大娘愣了一下:“居然是个大仙?” 秋意泊斯斯文文地道:“非也非也,易学国之精粹,人人可学……” 大娘似乎很嫌弃的看了一眼秋意泊,又看向泊意秋:“这位郎君呢?” 泊意秋道:“在下略通文墨,抄书写信都是可以的。” 大娘这才点了点头:“我看也像。” 泊意秋还以为是生意来了,结果大娘张口就是:“这位郎君,不知你娶了妻没有?” 泊意秋:“……啊?” 秋意泊正在喝茶,一口茶差点喷出去。 大娘瞪了一眼秋意泊,又道:“老妇也是过来人,不必害羞!现在有一份大好姻缘放在你的面前,我家娘子年十七,长得是美若天仙,又兼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家底殷实,见你相貌端正,老实斯文,若你家中无妻,恰好与我家娘子成就姻缘!岂不是两全其美!” 泊意秋见这大娘穿的虽然不说富贵,却也是一般人家穿不起的上好的棉布衣,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还别了一根银簪子,通常这样打扮的都是大户人家里说得上话的管事嬷嬷,可如果真的是大户人家,哪有大街上看见个书生就要拉回去成亲的? 要知道他们两为了避免引人瞩目,容貌都易容得很一般。 她不是媒婆,这年头当媒婆是有严格的规矩的,从衣服穿什么到头上有什么首饰都规定了,叫人一看就知道对方是个媒婆。 泊意秋拱手道:“多谢娘子美意,可在下功名未成,不敢耽误娘子。” 大娘道:“不都说先成家后立业嘛!你还未成家,立什么业!莫怕老妇说谎话!不信你看——!” 她伸手指向了不远处,果然街对面有一辆停了一辆驴车,并不算大,却很精致,车帘半开,有一张芙蓉面半掩在帘后,见他们望来,妩媚地冲他们笑了笑。 驴车那就不是官身。 那就是女户? 泊意秋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摆摊卖菜的老妇就说:“刘娘子!我劝你就死了这条心吧!这两个是上京赶考的秀才,哪能看得上你家!” “嘿,你这话怎么说的!”大娘一听就急了,指着对方的鼻子道:“你可别胡诌!小心生孩子烂屁股!” 老妇嘿嘿一笑:“我说话凭良心!哪像你!你家里那小娘子是从良了,但从良之前不也是花魁?不知道怀了哪家的种,这不急着给孩子找个爹?” 老妇说罢,又冲泊意秋他们说:“两位郎君可别听信了她的鬼话!这家小娘子要是个好的,前头做什么的我也不会多说她前头半个字!否则叫我天打雷劈!可这刘云仙可不是个好货!趁着年轻迎来往送了不知道多少,这也不算什么,人在那地方也由不得自己,可那刘云仙成天里拿丫头小子出气,打都不知道打死了多少!我家隔壁王家的丫头就是叫她给打死的!现在从良了还自个儿开了个楼子干那营生!我呸!黑心的玩意儿!家里人都死绝了,也不怕挨报应!两位郎君若是不信,只管去清泉坊看看,是不是有个云仙阁!东家是不是她刘云仙!” 大娘一听老底都叫人掀了,气得骂骂咧咧地走了,泊意秋和秋意泊面面相觑,哭笑不得,还能这样?他们是不是该易容得更丑一点? 两人在街边待了一天,为了取信别人还拿着了两本书看着,没想到还真等到了客人,那是个盲眼的老头,带着一封信来的,旁边还有个小丫头陪着。 “还望先生给看看,这信上怎么说了。”老头摸索着坐了下来,泊意秋展开信看了看,这一看却皱起了眉头,这不是一份家书,而是一份讣告。信中说一个叫做‘王维连’的男人在江上不幸落水,没有找到尸体,深表同情,让其家属凭借这封信到振威镖局领银子。 十两银子,很高的价了。 泊意秋把信往旁边挪了挪,秋意泊顺势就看了,也不禁皱眉,随即便听泊意秋道:“这王维连是您的……?” “是我家那不争气的小子。”盲眼老头拉着旁边小女孩的胳膊,笑了起来:“这是他丫头。” 泊意秋颔首:“信中说让您去一趟振威镖局。” 小丫头说:“爷爷,那不是爹爹上工的地方吗?” 老头一下乐开了花:“是的,是的,应该是你爹又托人送东西回来了,早就跟你爹说了我一个瞎眼老头子用不上那么多,可他就不听。” 老头说罢又连忙低头从袖子里掏钱袋,摸出了两文钱给泊意秋:“这是给先生的润笔费。” 泊意秋将两文钱塞给了小丫头:“不必了,信上说是急事,还是快去吧。” 他语气沉重,老头一听就急了,连连感谢后便叫小丫头带他去镖局。 待他走后,秋意泊不禁道:“这日子以后还不知道怎么过……” 泊意秋抬眼笑道:“你去发发善心?叫镖局骗他说他儿子在外奔波,年年给他寄银子寄信?” 秋意泊想了想说:“方才我看他……似乎命不久矣了。” 泊意秋与他四目相对,调侃着说:“那我命由我不由天?” 秋意泊瞪了他一眼,当即就起身道:“那就这么做,就当是日行一善呗。” 泊意秋不知怎么的闷笑出声:“行行行,毕竟大街上碰到个修士也不容易。” 泊意秋没跟着去,秋意泊去办了,没一会儿人就回来了,有钱其实是很好办事的,看那银子价格就大约能猜出来那人在镖局做的事情应该不短了,否则拿不到这么高的抚恤,他去了给钱办事,镖局的人也乐得做这个好事,等他从镖局出去的时候才看见方才那盲眼老头才到。 秋意泊避开他们回了摊子,泊意秋正在给人写信,头也不抬地说:“回来了?” “嗯。”秋意泊应了一声,瞥了一眼看他在写什么后就低下头去看书了,没一会儿就见老头又回来了,对着泊意秋的方向拱了拱手,满脸喜气洋洋:“多谢先生,方才走的急,这是先生的润笔费,家中有些喜事,先生不要推辞!” 秋意泊微微扬了扬下巴示意泊意秋去看他的面相,果然方才命不久矣的面相已经没了,恐怕是去了镖局听见儿子身亡,伤心过度之下一命呜呼,现在不知道这件事,死劫应该就过了。 泊意秋这才收下了他的两文钱,他两看看天色,也到了该收摊的时候,便用这两文钱买了两个馒头,拎在手里回家了。 等到了家,秋意泊啃了一口还冒着热气的馒头,呵出了一口气,突然道:“不对啊!真的没钱怎么会又买粟米又买馒头呢?!” 他们两挑的还是白面馒头,比其他家的馒头要小好大一圈,真穷怎么会吃细面的馒头呢? 泊意秋一想也是,随口道:“就不兴我们两过生日?” “也是。”秋意泊顿了顿,突然道:“好像今年生日又过去了。” 他们两生在春宴左右,两世皆是同一天。 过去的时候没觉得,现在想起来反而觉得有点可惜。 泊意秋揉了揉他的脑袋:“那明年好好过,到时候在山门里摆上个七天的流水席?” 秋意泊想想那场面就不禁摇头:“太夸张了。” 他慢吞吞地说:“你陪我过就好。” 泊意秋一顿,笑道:“好。” 平平无奇的一天过去,明日又将是平平无奇的一天,他们顺利在博古斋把翠微先生的字画卖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价格也公道——甚至这不是博古斋买的,而是一位官员亲自来的,博古斋是当了个中间人。 回去路上没有人打劫,也没有人挑衅。 家家户户依旧过着自己的日子。 秋意泊和泊意秋只能吸取教训,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伸出了手:“剪刀!” “剪刀!” “石头!” “布!” 泊意秋惨败,只能变成了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儿,还特意把气质略微放了放,显得一看就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孩子,衣服却穿得破烂——由秋意泊倾情提供的全自动洗衣机洗了八遍,丝可不耐洗,洗个八遍下来该掉色的掉了,该破的也破了,有内味了。 泊意秋抱着字画:“那我去了。” 秋意泊笑盈盈地摆手:“去吧去吧,注意安全,我不想去青楼捞你!” 泊意秋跳脚:“我能自己回来!” 348 第 348 章 泊意秋回来了,甚至是被人送回来的,送他回来的是一个看着十分端庄沉稳的老妇,身着褐色绢衫,外头披了一件秋香色褂子,发髻一丝不苟,簪着一支简单又不失贵气的金钗,见秋意泊来应门,老妇人便向后退了两步,微微垂下视线,道:“郎君,府上可是走失了小郎君?” 泊意秋已经先一步抓住了秋意泊的衣袖,奶了吧唧的喊了一声:“哥哥!” 老妇人颔首,行了个礼:“我家夫人见小郎君彷徨无措,便令老奴将小郎君送归,虽说如今世道太平,也还望郎君谨慎。” 说罢,老妇人便又是一礼,转身上了不远处的马车走了。 秋意泊哭笑不得的把泊意秋抱了起来,别说,抱着缩小版本的自己还挺有意思的。他关上门,道:“你这是怎么回事?” 不是说好装作全家死绝逃难来的小少爷吗? 泊意秋手里还捏了个大红绣金鱼的荷包,这荷包沉甸甸的,他倒出来一看,是一把圆胖的银花生、银金鱼之类的玩意儿,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特意定制的,专门用来赏人的。每个约有半两重,这些加起来怎么也有六七两了,他也有些哭笑不得:“我本来好好地走路上呢,结果还没去到店里就被那家夫人叫人给拦下来了,我还想着是不是终于遇上剧情了,结果那夫人把我拎到马车上看了半天,仔细一看发现她自己还怀着孩子呢。又让人问我家在哪里,我说我出来卖画的,那夫人看也不看就让人塞给了我一个荷包,还亲自送我回来……我想想,没好意思说我全家死绝了。” 他们小时候也经常被有孕的婶娘揽怀里看半天,不为别的,秋意泊从小就是长得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又早慧聪颖,读书张口就来,写字都不必催,家里学堂的先生天天夸他。有个说法是有孕的妇人多看看这样的小孩儿以后自己生的孩子也能和他一样,那夫人明显就是发了善心又想讨个吉兆,他张口就说全家死绝也太膈应人家了。 秋意泊摸了摸鼻子,换了自己估计也开不了这个口:“那画呢?” “我送人家了。”泊意秋捏着小银鱼还举给秋意泊看:“也不算亏?” “亏死了好吗?”秋意泊言笑晏晏,显然也没有放在心上,他伸手点了点泊意秋的鼻子,把他放了下来:“重死了,自己走。” 泊意秋亦步亦趋地跟着秋意泊,憋了个夹子音:“哥哥!” “滚蛋!”秋意泊横了他一眼,泊意秋也觉得差不多了就变了回去,衣服是普通的,不能跟他一起变大,他倒是很坦然的当着秋意泊的面往里头走打算拿挂在屏风上的衣服,秋意泊却看得有些不自然,可转念一想,有什么不能看的,又不是没看过,当即大大方方的欣赏了起来。 成年的他的身体充满了一种扑面而来的色气,肌肉并不算是很明显,却恰到好处,细腰窄臀,修长的双腿缓步而行的时候总有种让人呼吸一窒的感觉。 泊意秋似伸手撩起了长发,口中衔着一根发带慢条斯理地将头发系成一束,随着他的动作,肩背上的肌肉绷起,露出了流畅的线条,他回过头道:“系不上。” 秋意泊缓缓吐出了一口气,上前从他齿间取下了发带,指腹不经意间从他唇上擦过,带来了若有若无地触感。泊意秋微微眯了眯眼睛,略显得凌厉的眉峰扬了扬,他对上了秋意泊的视线:“好看?” 秋意泊轻笑了一声,伸手在他眉骨上碰了碰:“是好看。” “好看就多看看,不收你钱。” 秋意泊点了点头,在他唇上抹了一下:“嘴唇还肿吗?” 泊意秋猛地咳嗽了一声,陡然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他揪住了秋意泊的领口:“你妈的,你还有脸说这个?有你这样把我头往下按着不放的吗?喉咙都差点给你戳穿了!还好我是个修仙的,换个正常人都给你闷死了!” “没想到嘛。”秋意泊握住了他的手腕,叫他松开了他的衣领,他将泊意秋按坐在了床上,微妙的有些愉悦地替他梳理头发,“下次找别人试试。” 泊意秋狐疑地应了一声:“嗯?怎么想到的?” “戳你喉咙心疼。”秋意泊将他的头发束成了一束,又用木簪替他挽了一个道士髻,他接着道:“而且很奇怪……感觉在日自己……戳别人就无所谓。” 泊意秋他眼中闪烁着一种微妙的略带着恶意的光:“那我们可以一起去试试。” “好啊,哪天有机会就一起去好了。”秋意泊无所谓的说。 不过他虽然这么说,心里却没当真放在心上,修仙者不同与普通人,不存在什么睡醒硬了,想上厕所硬了,莫名其妙就硬了的生理状态,或者说不是不存在,而是这种生理状态完全被压制了下去,连饭都能不吃,呼吸都能不呼吸,人活现在全靠一口灵气,不过是二两肉,算起来还排不上号。 心静自然凉嘛。 泊意秋却没有放过这一茬,而是道:“走,我们现在就去。” 秋意泊挑了挑眉:“人现在还没开门吧?而且我也不是很想逛凡间的青楼。” 泊意秋笑道:“怎么,嫌脏?” “也不是,就是有点刑。”过不去心理那一关。 泊意秋道:“那我们可以去合欢宗啊,燕瘦环肥随便挑不是吗?漱玉师叔保准还会给我们推荐几个人美活好的。” 秋意泊想了想说:“现在?” “择日不如撞日嘛。”泊意秋道。 “干点正经事吧,泊意秋。”秋意泊戳了他脑门子一下:“我之前就想问了,你怎么一点都不生气啊?” 秋奇黎又不是他一个人的亲戚,怎么感觉就他一个人生气。 泊意秋嘴角往上敲了敲,明明是在笑的,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冷淡:“你是当事人,当然气,我没有亲眼看见,自然就没有那么生气……你别不信,要是你没遇上,只是从金虹真君那边或者爹那边听了,估计也不会太生气。” 泊意秋顿了顿,接着道:“而且你生气,不是因为气的是没办法立刻打上血来宫吗?” 秋意泊没有说话,泊意秋自顾自的说:“数百年不见,情份还能有多少?一不与你来往,二不与你同门,三理念不合,难道现在秋家有个人被人杀了,你还会气得恨不得杀上门去吗?” 秋意泊苦笑道:“倒也不用揭穿我。” 泊意秋回眸含笑道:“好……那我也好生气哦,走,现在就把秋奇黎拎出来抽他一顿家法,五马分尸算完。” 秋意泊:“……” 泊意秋手指动了动,他很想抱住秋意泊,可他又有些犹豫,顷刻之间,背后一暖,秋意泊长长的衣袖覆在了他的身上,一只修长莹润的手扣住了他的腰,秋意泊贴在他的背上,把所有的重力都压在了他的身上,在他耳边抱怨道:“就是觉得有点不太好……要是不生气显得我很无情一样,到底顶了个一家人的名头,真不管他我怕爹知道了骂我。” “骂就骂了。”泊意秋视角微微下垂,看着环在腰腹上的手,“爹知道我们在修什么鬼东西。” 他笑了起来:“也算是个合理的借口不是吗?” 秋意泊在他背上蹭了蹭:“……也是。” 他们很清楚的知道就算没有太上无情的道统,他们照样也会对秋奇黎这样冷漠,但太上忘情确实是一个理所当然的借口。 不想让人知道那就全部推给道统好了。 秋奇黎……不过是一个用来维系他与所在意的人的感情的工具罢了。 翌日,秋意泊他们打算走下一个剧情了,这个黑心古玩店的路子明显是走不成了,他们也就标记一下,大不了过个十年二十年,等换了一个掌柜再来试试也就是了。 下一个剧情点是秋傲天的第二场机缘,他被古玩店小二带着人胖揍了一顿,又被抢走了字画和细软,拖着伤势无钱治疗,也没有地方住,而城中以往秋家得罪的人见秋家灭门一事风头已经过去了,又因为在路边看见了秋傲天还活着,便打算好好羞辱秋傲天一顿。 根据原文,是打算把秋傲天双手双腿斩断,拔舌刺瞎他一只眼睛,让他以后只能靠匍匐乞讨维生。 秋傲天无疑是个聪明的,他察觉到有人跟踪,便引着人一路出了城,他混进了一个破庙里,这破庙算是一个乞丐窝,大多都是老弱病残,他虽年纪轻轻,却心狠手辣,将衣服送给了一个身形眉目都有些类似的小乞丐,又下狠手把自己的脸打得看不出原样,那些跟来的人自然以为小乞丐才是他,躲过了这一劫。 ——别问为什么这么巧就能遇上眉目身形都相似的小乞丐,问就是主角待遇。 不过秋傲天本来就伤病加身,如此一来更雪上加霜,白日里乞丐们都出去乞讨了,他一人在破庙中动弹不得,凭借着求生意志爬到外面水井旁边想找水喝,不想掉入井中意外寻得了一份机缘,修复了他身上大半伤势,他才有机会去下一个剧情点寻得了一份体修无上道统,以他残破的丹田也能以武入道,跨入道门。 所以他们打算直接逃课,去了破庙就跳井,看看下面是什么东西。 哪想到秋意泊一开门,就见到了昨天送泊意秋回来的老妇人,那老妇还是昨日的打扮,只是神态越发恭敬,看样子是打算敲门的,见秋意泊出来,她躬身道:“老妇无礼,冒昧上门拜访,还望郎君见谅。” 秋意泊眉目不动:“不知有何贵干?” 老妇人微微直起了身形,说起了原由。原来是昨日那夫人带着泊意秋的画回去后也没放在心上,看了一看发现工笔皆是上乘,想着求个吉兆便叫人挂了起来,结果那家老爷晚上回来一看那画就惊为天人,那家老爷本就对这方面造诣颇深,取下细看后更是认定此为真迹,连忙问夫人画从何来,夫人便说了白日的事情。 那家老爷才知道是自家夫人赏了小孩几两银子,那小孩送的,人都快傻了。 老妇人道:“我家老爷着实爱白山先生那一笔画,平生有一心愿便是亲眼见一见白山先生真迹,不想阴差阳错,今日便成了真,这些是我家老爷的谢礼,谢郎君成了老爷心愿。我家老爷谴老奴来问一问郎君,是否能将此画借给老爷欣赏两日,两日后便原样奉还。” 说着,她摆了摆手,身后的家丁抬着一箱箱重礼,言下之意就是要送给秋意泊的。 秋意泊笑道:“礼收下了,画不必还了。嬷嬷回去带句话,就说谢他家夫人善意。” 秋意泊曾经在官场混了近百年,这点事情他还不懂吗?恐怕那家老爷不细想还好,细想便觉得哪里都不对劲,这白山先生真迹万金难求,怎么几两银子就送了?那孩子是普通人吗?会不会是有人故意要攀诬他收受贿赂强夺民财之流,毕竟什么叫做路上救了个孩子,孩子给送的?这话有人信吗?就是宫中皇子也没这份气魄说送就送个上万两黄金啊!但这家老爷可能确实喜欢白山先生,所以才特意派人送礼来把事情圆过去。 秋意泊收了谢礼,不管是还还是不还,日后都能说是借来观赏的,要是秋意泊不收这几箱谢礼,估计今天之内那画就能送回来。 老妇人得了句准话,心下大安,低眉敛目地应了一声是,便叫人将谢礼抬进去。 送完了礼,老妇人就告退了。 泊意秋这才出来,他随手开了个箱子看了看,这一箱都是七八岁小孩的玩具,什么孔明锁之类,但说它不贵重吧,这些东西都是上好的木材、金玉所制,随便一件也造价不菲。他道:“倒是挺有心的。” 秋意泊看了一眼也笑,他调侃道:“小泊啊,人家一片善意,你也别客气了,快跳进去玩吧。” 泊意秋瞪了他一眼,也没忍住笑了起来。 他挥挥手把东西都收进了纳戒,不大的院子里门窗随着他的动作自动闭合上锁,“走吧。” “嗯。”秋意泊应了一声,他们两出了门去,关于那破庙所在有详细的描述位置,顺着城南出城六里路就是了,算下了就是两公里,这距离走走也就到了。现下刚到中午,满大街都是吃食摊子,秋意泊和泊意秋对视了一眼,决定摆会儿烂,吃了再慢慢过去。 毕竟秋傲天是到了未时(下午1-3点之间)才去喝水的,为了严谨,他们也打算这个时辰再去。 绝不是因为味道太香了! 秋意泊走了两步,突然笑出了声,泊意秋顺着他的目光往旁边看去,发现那是个卖馒头片的摊子,上面挂了一个布幡当招牌,上书了三个大字:炸馒头。 旁边还有一行小字:鹤顶红。 泊意秋:“……?” 这是什么诡异的吃法?不会吃死人吗? 但这摊子买的人还不少,都是穿长衫的读书人。 或许是他们两的目光太过奇特,惹得那正在炸馒头片的小贩吆喝了起来:“两位郎君可要来一份炸馒头片,足糖足量,吃了保准岁星高照,说不得还能沾几分岁星爷的文气呢!” “店家快点吧!买完了我们还得回去上课呢!” “好嘞好嘞!这就上了!” 泊意秋噗嗤一声也笑了,他想起来是哪件事了,他虽然当时不在,却也时时关注秋意泊的动向,鹤顶红炸馒头片,不就是当时别人用来构陷秋意泊的吗?他用胳膊肘推了一下秋意泊,“就是你那个……?” 秋意泊忍着笑压低了声音说:“要不是我克制住了,这地皮能让我抠出一座七星鲁王宫。” 泊意秋笑得前俯后仰:“那要不要试试?” “我才不试!”秋意泊掐了一把他的胳膊:“反正我不排队。” “那行,我去排,你接着抠啊,别把燕京给抠塌了就行。”泊意秋说罢便三两步去了队伍最后排,秋意泊无奈,也只好跟着过去了,这摊子可能是老生意了,吃得人多,摊主每次都是往油锅里下一大筐切好的沾满了红糖的白面馒头,火又烧的旺,不到半分钟就能捞出来了。没一会儿就轮到了他们,他们就要了一份,因为秋意泊对当年那跟吃塑料泡沫一样的馒头片还存在心理阴影,打死不要。 这一份馒头片就是五片,这种重油重糖的东西吃掉五片也差不多有个七分饱了。 刚出油锅的馒头片隔着油纸也烫手得很,泊意秋吹了吹又咬了一口,滚烫的馒头金黄酥脆,入口香甜,散发着浓郁的米面香气,他一边吃一边呵气:“没吃早饭吃这个倒是挺香的……” 他将馒头片凑到了秋意泊唇边,“试试呗?真的好吃,不会骗你。” 秋意泊狐疑地看着他,自己的性格自己懂,他又不是做不出来明明不好吃为了让别人也一起遭殃而表现出非常好吃的模样,泊意秋见他不吃,又低头咬了一口,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神情。 馒头片又凑到了面前,秋意泊想了想,还是就着泊意秋的手吃了一口。馒头片一入口他就眯了眯眼睛。他就说,他当年绝对就是心魔劫影响了味觉,这种馒头怎么可能不好吃呢? 两人就这样你一口我一口的吃了起来,还干脆找了个茶摊又要了一碗小馄饨,一笼包子吃了起来,等到两人吃完,见时间也差不多了,便往城外去了。 这一路上秋意泊只觉得右眼眼皮子狂跳,但他觉得左眼跳财是好兆头,右眼跳的是封建迷信,也就没放在心上,等到了所谓的城南出城六里破庙,他才知道知道果然右眼跳果然是有不太好的事情发生,毕竟他都能修仙了,封建迷信只能改为确有此事了。 在他们眼前的不是什么破庙,而是一座金碧辉煌,人声沸腾的庙宇,还没进庙门呢就能看见里头飘出来的香火烟气,庙门上匾额描金绘彩,上书三个大字——岁星庙。 秋意泊尴尬地扯了扯嘴角:“这还进去看吗?” 泊意秋看表情是想很严肃的说话,奈何人都快笑出鹅叫了:“来都来了,见庙不拜,岁星爷怪罪怎么办?你说是吧?鹅鹅鹅……” 秋意泊还没说话,旁边经过的老妇人便道:“正是此理,我看两位郎君也是读书人,拜一拜岁星爷那是理所应当的事情,见庙不拜那就是不恭敬!万一岁星爷怪罪起来那可怎生是好?” 秋意泊:“……” 继自己给自己下葬,自己给自己上坟,自己盗自己的墓后他秋意泊又有了一项新的成就:自己给自己进香。 这都是什么破事啊! 泊意秋把秋意泊给扯进去了,还在里头花了重金买了六根特别高特别粗的香,将什么登云香。他分了秋意泊三根,拉着他到了岁星庙正殿去拜,进了正殿以后倒是很安静,进来进香的民众都很守规矩,几乎不与人说话,两人抬头望去,便见上首端站着一座描金绘彩,身披彩绸的神像,左手牵着牛,右手拿着书卷,容貌俊美,神情端肃,瞄着金线的眼睛视线微微下垂,似是俯视众生。 神像前香案供奉着鲜花蔬果,殿中悬挂七彩经幡,蒲团前的地砖显得犹为的光亮,应该是被人磕头时磨得抛了光。泊意秋倒是不介意,他是一个很知道变通的人,有些时候他和秋意泊互为半身,密不可分,到了这种时候则是秋意泊是秋意泊,他泊意秋是泊意秋,秋意泊尴尬,关他泊意秋什么事? 他不光不替秋意泊尴尬,还想看他更尴尬。 泊意秋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抱着登云香对着岁星神像念念有词,狠狠地磕了三个头,把地砖磕得砰砰响,转而进了香,扭头状若无事的催促秋意泊:“快点啊,后面还有人等着呢。” 秋意泊不必回头也知道后面人估计都在对他怒目而视了,他只好上前拜了拜,赶紧进了香就走,走的时候他和泊意秋都听见后面的人念叨什么现在读书人对岁星爷都不恭敬了,简直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让岁星爷不要保佑这种人金榜题名,他不配。 泊意秋低声念道:“他、不、配!” 秋意泊慢吞吞地说:“谢谢,我死了。” 泊意秋大笑了起来,拉着他就在庙里逛了起来,这庙应该是修了很多年了,但显然供奉的人十分用心,什么瓦片、地砖有破损缺角都被换掉了,或许在别人眼里看不太出来,在他们眼里却能很明显的分辨出哪里是新换上的,哪里是上了些年头的。 “该不会井被人填了吧?”泊意秋有些不确定的说。 原著里破庙就一个正殿,是个标准的小庙,眼前这岁星庙可就大了,前后至少有三四进,刚刚还听见有人说什么东西两边各有庭院可以用来赏景什么的,按照这个标准来看,庙肯定是被重新规划扩建过了,既然要扩建,这年头都讲究风水,庙大和小风水是不一样的,机缘井很有可能在扩建途中被填了。 秋意泊想了想道:“先逛一圈再说?” 泊意秋摇了摇头:“真要被填了,那就是你的锅了。” 秋意泊:“……这梗我们能不能过去了?” 泊意秋伸手在嘴上一划拉,表示闭嘴不提了,秋意泊道:“你那个觅宝鼠呢?掏出来看看?” 反正能治伤但凡人又能直接吃的也就那么几种,甚至很可能就是青灵草,直接用觅宝鼠道统看看有没有不就知道了? 泊意秋挑了挑眉:“你干嘛不自己看?” 秋意泊答道:“渡劫的时候把我惹火了,我就把它们都卸载了。” “笑死。”泊意秋顿了顿,眉目间流露出一点凝重的意思:“真的到了那一步?” “你什么表情?”秋意泊无所谓的传音说:【你看我现在不是也好好的吗?区区几个道统奈我何?我现在用的是无悲斋,它跪的比较快,其他冷冷再说。你爹天赋异禀,就是用个烂大街的功法不也照样能渡劫?】 说到这里,秋意泊又问道:【你当真没听见?】 泊意秋摇了摇头:【可能是我之前在寒牢专心屏除赤血录的关系,我现在是太上无情为主,没听到什么声音。】 秋意泊轻笑道:【豁,那你以后不是想走比杀夫证道更绝的路吧?】 【杀自己证道?】泊意秋反问道:【真有那一天,你分个分神出来让我杀一杀不就完了?反正你分出来我也认不出来,骗过自己就算完了。】 秋意泊嗤笑道:【想得美……那你觅宝鼠还能用吗?不能我再学一下。】 【能,不用麻烦了。】毕竟秋意泊要是再学了又听见什么乱七八糟的声音怎么办?还是他调出来用吧。 泊意秋扫了一圈,道:【东边有个雷击木,别的没了。】 【雷击木也不能治伤啊。】雷击木是用来炼器的,严格来说它本身就是一种极好的天材地宝,都不需要炼制就有驱邪破煞之用,炼器的话更佳,不过这玩意儿炼丹都不大用得上,毕竟蕴含了天雷至阳至刚至烈之气,更别说直接吃了——没事吃一口也就有事了。 两人一边聊一边转悠,在其他香客眼中就是两人光顾着赏景也不说话,地方一大,井也是真的多,光他们肉眼可见的就有六口,其中有两口分布在应该是庙祝住的地方,毕竟这么大的庙是要有人日日打理的,也肯定不止一个人,其他四口分部在各个院子中,感觉主要用途是用来浇灌花草树木。 两人有志一同先去了西边院子,顺手将雷击木收入了囊中,再到了水井,两人就僵持不下了——谁跳? 倒不是为了其他,这水井是上窄下宽的造型,井口直径约有一尺半,刚好就是一个水桶能下去,还能略微有一点挪腾的空间,下面则是黑漆漆的一片,井口太小,进去的光就少,偶尔能看见底部泛起了一丝波光,而四周井壁是用砖头垒起来的,如今想是天长日久,井壁上全是各种苔藓和蕨类植物。 或者这么说,这玩意儿跟个马上要闹鬼的洞一样,感觉随时都有一只鬼爪子从里面伸出来。 泊意秋说:“反正下面也没有什么……不然我们就下一个?” 秋意泊好声好气地说:“你觉得行吗?” 泊意秋:“是你要查的,我陪你来的。” “我们两还分你我?” “当然,你是你,我是我。”泊意秋强调道:“你跟我不一样,你是大佬,我是菜鸡,遇到这种事情你不上难道还我上?” 两人对视一眼,决定用传统方法解决问题。 “石头!” “布!” 泊意秋得意地挑了挑眉,举手示意了一下自己的‘布’,“得嘞,您~请——!” 秋意泊抹了一把脸,认命的往里头跳,这个宽度正常人是不好进的,小孩都困难,但跟他关系不大,转眼间人就已经在井里了,他周身飘着几朵极光金焰,但凡是挨着他的草木都被一把火烧了个精光,真要遇上什么鬼手估计也得跟草木一样立刻化成飞灰。 井很深,秋意泊一直往下沉了几乎十米才到头,下面什么东西都有,什么簪子、帕子、水桶、洗衣棒、银两铜钱、香火、竹蜻蜓……但就是没有什么灵草。 为了郑重一点,秋意泊把井底所有破烂玩意儿都收了起来,一股脑得扔进了一个全新的纳戒,甚至还搜刮了一下井壁,这比较简单,烧干净就算结束,甚至他还在周围刮了刮,把井底淤泥都刮到了底,直到看见出水口了才算完。 一眨眼之间他就又回到了泊意秋身边,别无异样,泊意秋给他竖了个大拇指,赞了一句:“牛逼!” 秋意泊沉着脸给自己身上撒了点香料,没办法,井里头多多少少都会有点味道,“走了,下一口。” 下一口井好一点,没那么恐怖,秋意泊还是坚持和泊意秋靠传统方法决定谁下井,等到将六口井全部搜刮完成,他们也没打算回去,就充作香客问庙祝租借了两天厢房,打算晚上再出来看看会不会有其他问题。 “我觉得是不剩下什么了。”泊意秋躺在塌上百无聊赖的说。 刚刚两人趁着夜色又把几口井都看了一圈,他还用觅宝鼠道统都扫了一遍,确实和白天没啥不一样,两人想着也觉得不是事儿,也不能真就守在井口吧?这什么时候能到头?就留了个感知灵气的法宝在几口井里,如果灵气有所异动他们就会知道了。 秋意泊也点了点头,两人到现在也没心思去筛选井底搜刮出来的玩意儿,讲道理井底陈年老淤泥那味道可真是……反正他们觉得东西是腌入味了。 不想看。 想摆烂。 秋意泊靠在另一头,手中拿着一卷最新出的话本看,随意地说:“多住两天就是了,实在不行下一个。” 泊意秋感叹道:“哎,想当年咱们随便上哪都有机缘,如今年纪大了,天道不爱我们喽!” 秋意泊仔细想了想:“我觉得也是,天道爸爸肯定爱上别人了。” 确实很久没有机缘了,突然有点怀念当年走两步就能遇到一个机缘,机缘他都没听过的事情。 不过没有机缘也是一件好事,以他回望过去来说,刚开始的时候机缘主要是白给,越是往后他所遇到的机缘越危险,离火境有翔鸣道君,苍雾境有幻夜龙鱼,都是一着不慎就要丧命的。 拿命换机缘,值得吗? 有时候值得,有时候不值得。 秋意泊突然轻轻笑了笑,他伸腿踢了踢泊意秋的腿:“有什么好感慨的,爸爸现在都改行给人发机缘了……说起来你遇到什么好苗子没有?手里道统太多,也该找徒弟发发了。” “你之前不是说遇到一个把无悲斋道统传下去了吗?现在怎么样了?”泊意秋也踹他。 两人你踹我一下我踹你一下,还能把天聊下去,也是人才。 秋意泊可疑的沉默了一瞬:“没注意,叫啥我都忘了,我就记得他好像有个九阴绝脉还是九绝阴脉,现在可能已经死了吧?” 泊意秋嗤笑道:“你能不能上点心?” “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秋意泊一摊手,端了碟点心出来搁小几上放了:“我不管别人家师傅,反正在我这里就这么个待遇,爱学学不学滚,你有耐心你去教呗。” “我才不去,我没有耐心,我不是个好师傅。”泊意秋非常利索地表态,还给自己寻了个歪理:“有缘分的人不教也能学会,没缘分的饭喂他嘴里都不吃。咱们修仙之人,万事要讲个缘——啊——” 两人都笑了起来,吃了点心洗漱后就各自睡了。 睡得正香的时候,秋意泊突然感觉被人推了推,他还以为泊意秋作乱,啪的一下把他拍开了:“别闹!” “醒醒!快醒醒!” 泊意秋也啪的一下拍了过去:“别闹!秋意泊你要死啊我好不容易睡着!” “不是你推我的吗?!”秋意泊闭着眼睛骂道:“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很难得才能睡着!” 两人突然睁开了眼睛,翻身坐起,就看见他们原本干净整洁的厢房现在满满当当都是人。 凑五桌麻将都有剩。 知道的知道他们在厢房,不知道的以为他们在老年活动中心。 为首那个老道残魂笑眯眯地说:“扰了两位道友清梦,真是对不住了。” 秋意泊:“……” 泊意秋:“……” 秋意泊想警惕的,但是入目所见,最高也就合体期,也就是刚刚和他说话的那个老道,其他的顶了天就化神,可以放肆一点说,这里的人加起来都干不过他一个人。 说好的天道爸爸爱上别人了呢? 秋意泊现在已经不是在想掏出花名册让对方挑了,而是把对方信息采集进花名册,以后让弟子挑。 349 第 349 章 如果说谁能把机缘搞得跟个小学入学报名一样,也就秋意泊了。 老道他们也很知情识趣,面前这两个满脸都写满了‘怎么又来了?’,毫无半点普通修士遇到他们这等传承机缘的兴奋之感,再加上两人境界也算是挺高了,让人半路转修那是不可能的,能愿意帮个忙寻个弟子代为传承就已经是很好的了。 老爷爷们是这么想的,秋意泊他们也是这么想的。 秋意泊将取出了许久未用的花名册,往后翻了两页,本来众人还当是什么,结果看见随着书页跳动的留影都不禁怦然心动,哪想到秋意泊道:“还请各位前辈见谅,此乃晚辈幼时所录,现下名册上的师兄师姐业已修行有成,恐怕是不能代为传承了。” 众人只觉得有些遗憾,秋意泊翻到了空白的那一页:“若是诸位前辈不介意,可将姓名门派道统录入,对弟子的要求是什么样的……晚辈若见到合适的人选,便替各位前辈收入门下。” 众人一想这样也不错,就从老道先开始:“老朽乃是枯木山黎殊,亡于两千七百年前,道统乃是无上枯木万劫逢春密录,弟子若是与法咒有缘最是上佳,寻个地灵根就好……” “我乃是周觅山不往……” “我本是……” 很快花名册就录入完毕了,泊意秋言笑晏晏地说:“看来这岁星庙福缘不浅,竟能引得诸位前辈同来,我与兄弟眼瘸,竟是没看出这其中究竟有何妙处……” 黎殊真君笑着摇了摇头道:“今日是我等叨扰了……说起这件事,倒还真是个缘分,并非这岁星庙有何妙处,而是此处乃是地脉水流汇聚之处,我等不巧入了地脉,便被这井水给冲了进来。” 另一人接着道:“难休、不往、其飞几位道友则是被凡人带来此处的。” 他的声音顿了顿:“想来似乎也没多少年,哪想到一介残躯,还能有这般的缘分。” 说道此处,众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皆是露出一点笑意来——往日里闭关是常事,独行于世亦无什么不妥,可谁也没料到待成了一缕残魂后时间竟是如此难熬,还好他们遇上了彼此,在井底虽然不见天日,却也过得热热闹闹,好过了许多。 多年默契,众人也知道此时已经走到了尽头,心愿已了,别无所求,只道:“一道走吧。” “也好,路上还能做个伴。” “亏得没有下一世,不必再见你这人叫我糟心!” “你倒是想,可惜没有下一世喽!” 秋意泊的舌尖顶了顶上颚,他道:“诸位前辈还请留步,晚辈还有一问。” 众人闻言便看向了秋意泊,有人笑道:“真君只管问,知无不言。” 秋意泊在刚刚他们录入花名册的时候就注意到了:“我观前辈等都亡于两千五百年前左右,当时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叫诸位前辈殒身于此?” 黎殊真君好奇地道:“为何有此一问?” 秋意泊微微笑了笑:“晚辈气运颇佳,除却前辈等外,晚辈还遇上了数十位前辈,有合道道君,有大乘真君,皆是两千多年前陨落,乃至晚辈宗门中许多前辈亦是此时陨落,晚辈早有疑问,只是问长辈们皆是闭口不言,其中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黎殊真君一顿:“你是何宗何派?” 秋意泊道:“晚辈与兄弟皆是凌霄宗门下。” “凌霄宗?” “怪不得不说呢。” 黎殊真君抬了抬手,他眉目慈和,如今心愿已了,更平添一份宁静:“也无甚大事,约两千八百年前,凌霄宗朔云道君为魔道妖人引诱,堕入魔道,引发仙魔大战,历时约三百年,我等便是受此风波陨落。” 秋意泊与泊意秋心神大震,溢于言表,一众残魂皆是十分平静,对着他们半点没有受凌霄宗风波而陨落的怨气与不平,黎殊道君笑道:“如此秘闻,你们尊长自然是不愿告知你们这些晚辈的……凌霄宗昔年也是艰险,待仙魔大战行至最后才发现原来所谓泷河魔君便是朔云道君,此后更是连遣三位道君,十几位真君围剿朔云道君,自爆元婴将朔云道君斩于仙魔战场,无人不敬无人不服。” “尔等也不必愤慨……朔云道君堕入魔道,其根本原因乃是昔年大衍宗设下天罗地网,正等着朔云道君陷入造化自劫,乱起心神,毁其道统,才有这等结果……不是朔云道君,也会是其他道君,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魔道为正道压制已久,蠢蠢欲动,非一人之力可扭转。” 大衍宗? 秋意泊注意到了这个关键词,面上却喃喃道:“原来这就是泷河之战……晚辈明白了,多谢前辈解惑。” 泊意秋眉间微动,却没有多说什么,反而是黎殊真君看向了泊意秋:“小友,你可还有什么疑惑?” 泊意秋颔首道:“前辈可知?我们这一界中已有两千多年不曾出现道君了。” 众人一怔,纷纷看向了黎殊真君,黎殊真君皱了皱眉头:“此话当真?……怎会如此?” “我等也不知。”泊意秋道:“我们只是听掌门真君是这般说的,门中有几位真君困于大乘巅峰已久,迫不得已之下只得去外界寻求突破之法……我有幸去过一次外界,名为苍雾道界,苍雾道界中便有三位阳神道君,而我界却无一真君能够突破道君之境,委实古怪。” 秋意泊也道:“若是我凌霄宗无道君,还能算是因果报应,可太虚门、归元山、百炼山、百草谷、合欢宗、大光明寺……无论是偏门左道,亦或者万年之宗,无一人能叩问道君之境。我道前辈想问什么,我界如今为他界渗透,对方有道君坐镇,我等只能坐以待毙。” 一众人沉默了下去,于此处者境界也只有黎殊真君一人算得上是高超,道君之境距离所有人都太远了,秋意泊接着道:“晚辈今年三百余岁,已是合体中期修为,假以时日,必能叩问道君之境,今日道君一问,他日便是我之一问。” “什么?你才三百多岁?!”一众残魂震惊莫名,突然就领悟到了为什么秋意泊对于这件事这么关注了——三百多岁,气运绝顶,能将他们一口气都放出来必然是天灵根,道君之境……触手可及! 黎殊真君神色莫名:“你可是洗剑峰门下?” 秋意泊毫不犹豫地说:“是,朔云道君算起来,应是我师。我三百余年前自春宴拜山,于传承洞天中与朔云道君一晤。” “原来如此。”黎殊真君眼中流露出一丝怀念之情,他道:“我境界低微,于此高深玄妙之事实在是知之甚少,不过是早生小友几千年,才能知晓一二内情——昔日朔云道君迈入造化之劫,只差一步便可得证造化,却于此时入魔,我师曾言,朔云道君一事,天地同悲……再多的,我便不知晓了。” 天地同悲? 秋意泊还未想明白,黎殊真君却摆了摆手,“多的不必再说,我们也该走了……如此乱世,扰我心神,不如早些归去,免生遗憾,就此完满,已是幸事。” 说罢,他转身向众人走去,一众人也缓缓掩去了担忧之情,只笑道:“黎殊师兄,你这话说的……” “有这位小友在,我们又平白担心什么呢?”黎殊真君笑道。 “哎,其实我还想听听门中还有传承否……也罢也罢,不如不听!” 他们言笑晏晏,身形却逐渐散去,方才的喧闹似乎只是秋意泊与泊意秋一场幻梦,秋意泊看向了泊意秋,“你还记得吗?” “记得。”泊意秋缓缓地说:“剑名景天,凌霄宗千叶峰第三十四代弟子邱兰宇所佩,于泷河一役中陨落。” “剑名长庚,凌霄宗浣花峰第三十四代弟子邱松明所佩,于泷河一役中陨落。” “剑名若水,凌霄宗凌霄峰第三十二代弟子王若水所佩,于忘情之劫陨落。” “剑名离情,凌霄宗千叶峰第三十二代弟子邱恒所佩,于忘情之劫陨落。” “剑名任我,凌霄宗苍焰峰第三十二代弟子……于忘情之劫陨落。” “剑名随然……于忘情之劫陨落。” 他记得当时在剑冢的时候,看见有三十八把长剑,皆为凌霄宗三十二代弟子所佩,五峰皆有,而陨落的原因全是忘情之劫。连朔云道君也是因忘情之劫所陨落,他们还猜这到底是什么劫数。 还有一个泷河一役。 泷河魔君就是朔云道君,朔云道君就是泷河魔君……前面那些三十四代弟子参与时,恐怕宗门也以为只是参与了一场仙魔大战,而后面这些与朔云道君同辈陨落于‘忘情之劫’,便是得知泷河魔君便是朔云道君后,为杀朔云道君而抱着必死之心去的,所以他们的剑上写着‘忘情之劫’,而非‘泷河一役’。 当时他们还猜测是什么精彩的恋爱修罗场,可惜修罗场是猜中了,恋爱却是没猜中。 留情剑被泊意秋放了出来,横于膝上,他慢慢地抚触着留情剑:“剑名留情……当年朔云道君,留情了吗?” 对于这个便宜师傅,他们一直是可有可无的状态,能修太上忘情还是因为觉得适合就随便练练,毕竟包括爹、三叔、掌门真君……在内,都曾经提点过他们太上忘情难修,宗门中更有数位道君、真君因修习太上忘情而陨落。 只是没想到是这样惨烈的方式。 引朔云道君入魔其实是很好解释的,魔道想要逆风翻盘,当然要对正道第一战力下手,杀掉朔云道君能使正道实力大减,而引得朔云道君入魔他们魔道实力就能大涨……更有一个象征性的意义:你看,连正道第一的道君都投入了魔道,我们才是天命所归。 毕竟民心可为。 秋意泊低声说:“你还记得和梨潇道君有缘的那位吗?师祖当时是怎么说的?” “梨潇道君自知无法叩问造化之境,心魔已生,在无法自持之前自绝于剑冢之中……” 他看向泊意秋:“这样的功法,还要修吗?” 泊意秋目光微动:“这有什么,大不了和你一样直接换掉就是了。” 秋意泊微微颔首:“是我多嘴,你清楚就好。” “不过……”泊意秋目露沉思,说:“我觉得我来修正好,我来看看这太上忘情到底是有什么威力……我若是入魔,你杀我是最容易的,也不怕祸害天下。” 秋意泊想说什么,却又觉得不该说。 他想说‘让我来修’,可他知道泊意秋说的才是最好的方法,他有能耐让泊意秋瞬间死亡,泊意秋却没有办法同样对他,他舔了舔牙齿,舌尖被牙齿边缘带出了尖锐的刺痛感,他摇头道:“不行,你也不要修。” “我不想让你死。”秋意泊低声说:“我想让你好好的活,活得开心一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怕有遗憾……我在前面为你开路,你可以跟着我一道走,也可以自己去走……但我不想你死。” 泊意秋轻笑道:“这么喜欢我?” “谁能不喜欢自己?”秋意泊伸手碰了碰泊意秋脸颊,他很清楚,他已经不是原来的自己了,他分出泊意秋,是为了让他帮忙补作业,可这个目的早就变了,他想时不时和秋意泊说说话,他想时不时看见他,每当他觉得孤寂难言的时候,每当亲朋好友接不上他的话的时候,只要回头,就能看见他……就像是看见曾经的自己。 一个没有背着什么见鬼的剧情的自己。 有泊意秋在,就算他因为剧情死了,泊意秋还是在,只要他能放下,他就可以逍逍遥遥的继续去走自己的旅途……当一个自己。 泊意秋碰了碰他的眼下:“我也是。” 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也清楚自己为何而来,他并不觉得他像是曾经的自己……他就是自己。秋意泊也是,无论去到什么样的高处,走到多远的地方,秋意泊就是秋意泊,他不会因为性格、爱好、境界的改变而变得不在是秋意泊……可并不妨碍他也喜欢看着他。 他喜欢看他走的那么高,那么远,他希望他能越走越高。因为这样的话,只要他一抬头,就能看见他。 太阳距离地球很远,但并不妨碍他每天都能看见它。 他甚至生出了一点贪婪,他想要揽日入怀。 只有他才配得上他,只有他才配得上他。 他们天生就该是最亲密的人,哪怕父母兄弟也不会比他们更亲密无间,哪怕一日他们分开了,分得很远很远,再也不能见面,不能说话,不能同行……他们依旧是最亲密的人。 秋意泊顿了顿,无奈地说:“我的意思是,这事儿就定下来了,别我们一起修,然后大家一起嘎。” “破坏气氛还是你有一手。”泊意秋道:“我一定会修。” “不,我来。”秋意泊道:“你听不见,我可以。” 泊意秋沉默了下去,秋意泊道:“我现在还能接着分出一个分神,哪怕我死了,还有你,还能有他,还能有更多……你说呢?” 两人没有说为什么一定要修太上忘情,因为他们已经感觉到了,太上忘情一定和不能叩问道君之境有关,还有两句非常重要的话,他们也记得。 一句是:天地同悲。 为什么朔云道君一事会引得天地同悲? 这里的天地必然不是一个比喻词,朔云道君一死搁当时简直是大快人心,撑死了亲朋好友唏嘘感叹两声。如果是指真的天地……从简单角度来说,不过是区区一只蝼蚁的陨落,与一片树叶的凋零,一棵小草的枯萎没有任何不同,与天地何干? 还有一句:大衍宗。 所以,当年弄得朔云道君入魔的大衍宗,不光当时没死绝,还跑去了苍雾道界继续发展,现在还反手来搞老家?——不是同一个?不,他们一定是同一个。 他们有这样的直觉。 呵,这可真是死仇了。 既然已经查到了一点线索,两人立刻回了凌霄宗,只怕太慢不怕太快——笑死,根据定律,一般查到了关键线索还不是主角的人很快就能死于非命,线索最多就透露出去半个字,比如当年那个‘杀我者乃……’,后头那一横一竖引得满本书的争端,这不赶紧回宗门把全门派大腿都拉到一起探讨下,他们两被全灭了怎么办? 虽说要是他们全死了,那也就不必再操心身后事了,但他们在意的人还活着,所以该是要事不宜迟,免得迟则生变。 凌霄宗一门真君除了孤舟真君和留守望来城的舒照影和在天榜的离安真君外齐聚大殿中,秋临淮和秋临与是收到了百炼山弟子的消息而匆匆赶回,秋意泊和泊意秋匆匆而回,说有重要事情要禀报,便都来了。 秋意泊先把关于在天榜如何发现血来宫门下的前期提要简单讲了一遍,紧接着道:“弟子这两日在凡间游历,偶遇枯木山黎殊真君残魂,得知了忘情之劫的真相,今日来是想禀告各位师叔,黎殊真君曾言朔云道君陨落,天地同悲,又道当年是魔道大衍宗引得朔云道君入魔……苍雾道界魔道之中有一宗门便唤作大衍宗,大衍宗与血来宫关系匪浅,根据弟子得知的消息而言,大衍宗和血来宫很有可能就是一家。” “弟子猜测大衍宗便是当年的大衍宗。”秋意泊说到此处拱手道:“还请各位师叔定夺。” 秋临淮和秋临与本来以为回来是讲秋奇黎的事情,哪里想到扔出来这么大一个炸-弹,秋临与喃喃道:“这也太巧了……” 泊意秋遇到了血雾宗,血雾宗为凌霄宗所灭,秋意泊又被卷进了苍雾道界,刚好又打听到了大衍宗和血来宫关系匪浅,在天榜再遇血来宫门下,现在又遇到了当年的残魂,将大衍宗此事告知秋意泊,而秋意泊一上凌霄宗山门就遇到了朔云道君。 秋临淮颔首道:“是太巧了。” 似乎有一只无形之手引领着秋意泊去探知真相。 流宵真君沉思道:“我也觉得是同一个门派……但还是要确实落定才好。” 一旦确定此大衍宗就是彼大衍宗,那当年一门血仇绝不可能就此轻易放过。 当年他们眼睁睁看着师祖、师叔祖一个个自爆元婴,字字泣血,可又能怎么办呢?他们当年还小,才从寒山书院毕业,只有筑基修为……他们能怎么办呢? 只能眼睁睁看着。 昨日还在与他们言笑晏晏的亲人,再有一日就走了,再有几日便是死讯传来,又是几日,便只剩下剑冢中的断剑……那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很痛恨洗剑峰,要不是朔云道君入魔,怎么会有这样的惨剧,可慢慢地他们知道原来幕后凶手是大衍宗,是大衍宗策划了一切。 大衍宗居然还有余孽? 呵! 凌霄真君目光沉沉:“长生,这件事你不必管,剩下的交给我们。” 凌霄真君向来称呼秋意泊小师叔,如今却只称道号:“你也不必特意留在宗门,天大地大,你想去何处就去何处,游历修行,本来……我与你师叔们都商量好了,想叫你们慢慢修行,打牢了基础,如今看来是不行了。” “你惯来气运极佳,你若有心便带一带你的师兄师姐们,若不愿也无妨。” “秋长生,我今日以掌门之尊命你不得涉及此事,你可能答应?” 秋意泊拱手道:“掌门真君见谅,弟子不能应。” 他道:“此界诸事缠绕我身,弟子只能尽力避开,可若是真有一日落在我的面前,弟子避无可避,又该如何?” “我与你的师叔们,不是大乘便是渡劫,这种事情你一个合体境界参合了又能如何?”春明真君皱着眉头道:“我不是要阻你,只是你太弱了,掺和进这般事务里最后也不过是落个身死道消……但凌霄宗不能没有人看顾,此事你既然告知我们,也说明了你知道自己境界低微,你若遇到此事,充耳不闻,视之不见即可!” 秋意泊摇头:“我明白师叔的意思,但我不行,我道心不许我这般做……我只能答应诸位师叔,此事我绝不会主动参与。” 秋临淮道:“好,记住你这句话。” 秋意泊又道:“弟子还有一事想要禀报。” 凌霄真君抬了抬手:“但说无妨。” 秋意泊道:“弟子手中这些年攒了许多道统机缘,那些前辈委托弟子寻求有缘人,弟子想既然如此,不如设置一处机缘幻境,筛选符合条件的本门弟子入内……” 这事儿秋意泊回来的时候就在想了,让他一个个找是不可能的,而且有肥水当然要优先流入自家的田,不过首先要确定这田得是自己家的,不能是别人家混进来的,更不能是对头家混进来的。 这一点让秋意泊做就不合适,得让宗门来过筛。 凌霄真君眉间露出一抹惊讶:“……是不是有些过于兴师动众了。” 凌霄真君听明白了秋意泊的意思,筛那是肯定要筛的,但再让秋意泊特意做个幻境,饶是凌霄真君也觉得老脸烧得慌——让全门派去蹭秋意泊的机缘? 秋意泊默默地说:“大概有二三十,如果算上单纯的法门神通还有更多。” 众人:“……” 流宵真君说出了众人的心声:“怎么那么多?!” 秋意泊解释说:“这次去凡间遇上了一口井,井里头全是……二十多个。” 众人:“……” 他们苦笑了起来,凌霄真君也松了松眉头,他笑道:“你想办就办,宗门全力配合你就是了……还有,你那巅峰幻境稍稍收敛些,近些日子弟子们天天往那里去,于课业有些懈怠了。” 秋意泊道:“是,弟子这就修改一下……炼精化气每旬只能入内一个时辰可好?” 差不多就是这批玩得最疯偏偏又是最需要学习的时候,凌霄真君道:“就这般吧,其他维持不变。” “是。” 秋意泊拱了拱手道:“那弟子先行告退。” “小师叔去忙吧。”凌霄真君道。 秋意泊一走,流宵真君突然说:“……其实小师叔也不用走吧?” 几人都是一愣,连凌霄真君都愣了一下,他揉了揉眉心:“忘记小师叔都已经合体了。” 应该这么说,还没习惯秋意泊已经是真君了,他也有资格坐在这里议凌霄宗大事了,今天连个位置都没给他,让他站了全程,他们要说的事情也不必避开秋意泊,应该让他听才对——他们下意识还把秋意泊当成还小的晚辈来对待。 其实按照凌霄峰规矩来说秋意泊已经能独开一峰当峰主了。不过从秋临淮开始似乎洗剑峰的人都没这个想法,舒照影是标准的等着继承浣花峰主一席,洗剑峰嘛……难说。 感觉很快上头的人就全是真君了,孤舟的话……最后应该会选温夷光吧?毕竟温夷光继承了无情道。不过按照他们那一峰的性子,估计谁当峰主其他人都没意见。 春明真君也揉了揉眉心:“要不再把小师叔叫回来?” 然后众人都看向了秋临淮——谁的儿子谁去。 秋临淮起身拱了拱手,出去把还没走远的秋意泊给拎了回来,秋意泊还疑惑地说:“爹,怎么了?还有事吗?” 秋临淮简要地说:“忘记你已经是真君了,可以一道议事了。” 秋意泊:“……哦。” 于是秋意泊在大殿里有了个座,虽然是敬陪末座,但好歹是有个地方能座了,大家脸上都有些尴尬:“小师叔坐。” 秋意泊又坐了下来,凌霄真君喝了一口茶才接着道:“关于苍雾道界大衍宗一事,我们与青莲剑派交好,再有三十年小师叔便会开启秘境,两派弟子可共同进入历练,便可借此事关明正大在苍雾道界行走,流宵,届时你和离安同去。” 流宵真君和离安真君理由最充足,他们两个已经都到了渡劫巅峰了,去寻求机缘无可厚非,久久不回宗门也是理所应当的。 流宵真君颔首道:“师兄,我也正有此意。” 春明真君道:“师兄,我可否同去?若是师姐和师弟其中有一人贸然渡劫,恐怕会孤立无援。” 凌霄真君否决此事:“你需留在宗门中。” 秋临淮皱眉道:“掌门真君难道要亲自前往苍雾道界?” 凌霄真君道:“不,待门中再有一人突破真君境界,我便声称闭关,实则与孤舟一样去寻求叩问炼虚合道机缘,以小师叔所言,血来宫和大衍宗两宗中必然有一位道君,我们却没有,敌强我弱,并非良策。” 秋意泊伸手扯了扯秋临淮的衣袖,他第一次在这里头坐着哎,有点慌,不知道能不能发言,秋临淮则是道:“想说就说,说错了也没人怪你。” 众人也以鼓励的目光看他:“小师叔有言但说无妨。” 秋意泊道:“流宵、离安两位师叔去苍雾道界如同春明师叔所言,孤立无援,便是要调查,也不便宜,我有一个想法,我愿叫秋意浓前去苍雾道界发展商行或者炼器行,苍雾道界炼器工艺没落,远远不如我们,阿浓过去光这一条就得天独厚,不若让阿浓跟着一道去,两位师叔平素里只管自己调查,阿浓发展商行,也好让两位师叔有些后援。” 这年头没有手机,消息最广袤的地方就是商行、青楼,秋意泊是不可能让泊意秋跑到外界去开青楼,他又不是脑子有坑,但是开个卖法宝的铺子之类的也很好,有他支援,不怕法宝不够卖的,而且秉着宗门的意思去,宗门就能代为收天材地宝,而灵石却是两界互通的,可以营造成一个闭环。 前期宗门收材料让泊意秋炼器搞商行,泊意秋卖法宝赚灵石,将灵石回馈宗门收取更多的材料,泊意秋借此扩张,等到泊意秋扩张起来,人脉也有了,材料也不必非要宗门给了,消息也就有了,而流宵、离安真君也就有了安全的落脚点和可靠的消息来源。 至于为什么让泊意秋去而不是自己去,秋意泊也有所考量。 他打算给泊意秋找点事干,他本质上就是很喜欢搞这些,因为他自己也喜欢,所以这件事让泊意秋去做。他自己则是专心修习太上忘情,他能发现道统的声音是一项绝佳优势,不可能就这么放弃了,而且他还是很在意那句‘天地同悲’,他想尽可能自己探查一下。 为什么会天地同悲?不能叩问道君和天地同悲有什么关系? 太上忘情是朔云道君修习的道统,也是对于他而言进步最快的功法,只有借着太上忘情更往上走一些,更接近那个巅峰,他才能知道真相。 众人陷入了沉思,于能力而言,秋意浓的望来城还在他们手里捏着呢,同样是孤立无援,一人靠着一个根基浅薄的血雾宗便能建成偌大一个望来城,能力是毋庸置疑得强。 而从危险角度来说,秋意浓不过是秋意泊的一个分神,他就是死在了苍雾道界,于秋意泊、于凌霄宗而言,也不过是死了一个分神罢了,丝毫危及不到秋意泊。 秋意泊这个想法是极好的,流宵和离安确实需要一个可靠的消息来源。青莲剑派虽然与他们交好,可事关重大,不能把希望寄托在一个只是刚刚开始和他们交好的门派上。 而换一个人……换一个人没有秋意浓的能力。 秋怀黎、娄丞于内务确实厉害,却没有秋意浓炼器的手艺,再者两人一个在化神巅峰已经进入劫数,一个还只有元婴,实在是压不住场子。 秋意泊又道:“我觉得到时候离安师叔或者流宵师叔其中一人可隐姓埋名,跟着秋意浓一道,这样一人在明一人在暗更好互相扶持,秋意浓也多了一位真君帮忙压着……或许可以与百炼山沟通一番,带几名百炼山弟子去帮忙。” “百炼山会同意吗?”春明真君忍不住问。 带百炼山弟子过去当然好,不为其他,只要百炼山弟子一去,一帮炼器师合伙开个铺子比一个人开个铺子更具有可信度,但百炼山会同意?这样的事情,百炼山同意了,他们弟子愿意去吗? 秋意泊轻声说:“会的。” 流宵真君:“为何?” 秋意泊若有所思地轻笑了起来:“我只跟他们说可以跟我学炼器,大多数人连工钱都不要就愿意跟我走的……要不是怕伤及百炼山根本,我能把太行真君也带过去,于百炼真君而言,我带弟子外出游历学习,有什么可犹豫的?还得谢我才是。” “此事我觉得师叔们不必放在心上,只当是秋意浓带着百炼山的师兄弟去外界赚灵石即可。什么消息那是我们凌霄宗的事情,与百炼山何干?苍雾道界有我们这一界没有的天材地宝,风土人情却与我们类似,我想带着人去一去,见识一番有什么问题吗?” 众人:“……” 好像是没什么问题。 非常说得通,合情合理,就是他们是百炼真君,也会点这个头。 ——而且是飞快地点头。 秋意泊愿意带百炼山弟子学习,那是情份——因为他完全可以不带。 秋意泊想了想:“人不要多,我叫齐晚舟选个七八人就是,齐晚舟一去,池玉真基本也可以确定是要去的,池玉真也化神了……嗯,可以把秋怀黎一起带去吗?” 搞商行当然要弄个会管事的,毕竟也不是搞一家两家,苍雾道界投入门下的估计泊意秋也信不过,还是得有个自己人。 凌霄真君深吸了一口气,道:“那就这般决定了。” “多谢掌门真君。”秋意泊眯着眼睛笑了起来,似乎很开心的样子。 事情聊到这里也差不多了,众人就散了。 秋意泊走,其他人却没走,跟着凌霄真君去了后殿。 凌霄真君念了三炷香恭恭敬敬给祖师爷玉像上了香——若调查是真,凌霄宗便要再遇血战了,不知是否可为朔云道君以及诸位三十二代弟子洗刷冤屈。 祖师爷保佑。 还有——希望祖师爷在天有灵,多多看护小师叔。 小师叔可真是厉害啊,举手投足之间就拉了百炼山和归元山下水,虽说他们必不会将他们置于危险之地,可说起其他的好处就胜不胜数了——比如天材地宝就不是他们一家忙活了。 众人也跟着都给祖师爷上了香,流宵真君推了推秋临淮的胳膊,挤眉弄眼地说:“应真啊,你真不回凡间看看?” 秋临淮:“……” “我怎么觉得你们家祖坟冒青烟了呢?” “师叔,实不相瞒,我回去看过了,没有冒青烟。” 350 第 350 章 秋意泊回了洗剑峰就跟泊意秋说了这件事,如他所料,泊意秋的眼睛蹭一下就亮了起来,要是再亮一点洞府都不用点灯了,秋意泊也不禁笑了起来:“怎么样,你爹我6不6?还不快谢谢爹?” 他都觉得好,泊意秋必然不会觉得不好。 “6!谢谢爹!”泊意秋麻溜地说完,还狗腿地给秋意泊捶肩膀:“这样一来咱们老秋家要是有人穿越了,还能继承异界遗产,这叫什么?活脱脱的《穿越异世界继承祖先遗产》!” 秋意泊眯了眯眼睛:“你就不能想点好的?比如等很多年后我们再过去,直接享福!” 泊意秋也不捶了,直接压在了他的肩上,歪着脸看他:“那不太爽啊!没有那种不劳而获的快乐!想要这样的快乐那我就不能去,得让大哥一个人去,大哥努力我享福!” 秋意泊道:“大哥确实也得去,我想想你一个人可能忙不过来,把大哥带上了好歹有个靠谱的帮手。” 去创业当然要带靠谱团队,虽然单枪匹马也行,但有团队不用非要单枪匹马是什么爱好?嫌自己闲得慌吗? 泊意秋对他比了个爱心:“okok,我明天就去百炼山跟百炼师兄聊聊。” 秋意泊这个计划的优势就在于对团队每个人都有利处,秋怀黎、齐晚舟、池玉真……都是要出门历练的,去哪不是去?去哪没有危险?虽说异界遥远,可有流宵、离安两位真君陪同,多少也算是靠山,更何况还有大把大把的灵石和天材地宝? 傻了才不去呢。 泊意秋侧脸在秋意泊脸上亲了亲:“只是这一走又要很久看不见你了。” 秋意泊侧过脸去,微微仰起头吻了上去。 泊意秋稍稍顿了顿,眼中泛起了一丝笑意,就着两人相连的姿势换了个角度,跪坐在了秋意泊的大腿上,捧着他的脸加深了这个吻。 自从那一次开始两人的吻就不再是简单的唇齿相依,雄性之间再温柔也带着抹不去的掠夺和侵占,他撬开了秋意泊的牙齿,纠缠着他,两人缓缓向后仰去,泊意秋腾出一手抵在了他的脑后,纠纠缠缠了许久两人才分了开来,泊意秋伸手在秋意泊唇角抚了抚,抚去了那一点水渍:“等我回来。” “嗯。”秋意泊侧脸在他耳后有一下没一下的亲吻着,叼着他的耳垂不放,舌尖描摹着他的耳廓,“嗯……来不来?” 泊意秋动了动腰,两人撞在了一处,他恶意地蹭了一蹭,随即道:“对了,说起来之前不是说回来嫖……哦不是,找个人来吗?现在刚好,走,我们去春溪城。” 秋意泊:“……不用了吧?事情那么多,你不想做就算了。” 泊意秋轻笑着用膝盖抵住了他:“一定要去。” 秋意泊无奈地握住了他的腿把他扔开:“你到底是什么爱好?为了这种事特意跑一趟春溪城?亏你也乐意。” “我什么爱好你应该懂。”泊意秋将秋意泊拉了起来:“走。” 秋意泊心念一动便又是规规整整的了,他想了想也好,就跟着泊意秋一起去了,他们两一路去了春溪城,找人双修嘛,当然找合欢宗的,进春风楼之前两人还不约而同地往四周张望了一下——倒不是怕遇见亲爹或者三叔,而是怕遇见漱玉真君。 他们两都觉得万一漱玉真君知道他们是干嘛来的,说不定就自己来凑个热闹,到时候……救命,尴尬飞了。 “你们二人在此做什么呢?”忽然有人轻笑了一声,秋意泊和泊意秋吞了口口水,便见漱玉真君立在他们身后,看样子是刚到,他眉目含笑,若有深意地说:“都是真君了,来就来了,怎么还怕被人抓着不成?” 秋意泊硬着头皮说:“师叔,你不是在天榜吗?” 漱玉真君笑吟吟地道:“今日刚回来。” 秋意泊:“……啊?” 泊意秋掐指一算,时间还真是差不多,他用胳膊推了一下秋意泊,秋意泊反应过来,接着道:“师叔,那你怎么就来春溪城了?不用回宗门吗?” 漱玉真君摆了摆手,带着他二人进春风楼,他华美的衣衫如流水一般在地面上旖旎着,一入春风楼,众人便都停下了手中之事,纷纷向他行礼,他们两这才发现今天春风楼里一个客人都没有,应该是早就收到了消息,等着漱玉真君来。 漱玉真君的外衫从他肩头滑落,他并不在意,随那件精致繁复的法衣委顿于地,他边走边道:“春风楼有些事,我便半道上下来了,倒是你们,今日来作甚?若不是见是你们,我还当是哪里来的贼子,獐头鼠目的。” 他说到这里似乎也觉得自己说的很有趣,轻笑了起来,自有弟子替他们摆了餐食酒饮,漱玉真君将自己扔进了满是软垫的长塌,一旁的弟子上前替他褪去了鞋袜,露出一双修长莹白的脚来,他随意的曲起一腿:“怎么不吭声了?” 泊意秋也硬着头皮说:“就是……我们两就是……师叔,我们想请朋友吃饭,所以先来问问晚上有没有座儿。” “吃饭?”漱玉真君笑道:“怎么不去水韵楼?” 他玩味的看着两人,就差没在脸上写‘编,我就看你们怎么编’了。 秋意泊则是深吸了一口气,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这话真的有点尴尬,当着一众弟子的面他也不好张口就说‘我们来找人双修’吧?漱玉真君扬了扬头:“好好伺候长生真君。” 秋意泊见好几个俊男美女笑吟吟地围了上来,只能举起一手示意别过来,他道:“……就是来试试双修的。” 此言一出,厅中便扬起了轻轻的笑声。 离秋意泊最近的那个美人眨了眨眼睛,她是一个化神修士:“真君看妾身可好?妾身保证叫真君舒舒服服的,乐不思蜀……” “真君,看看我可好?”有一个化神男修道,他面若好女,又自有一番难言英气,他爽朗地笑道:“我可比赵师姐会伺候人。” 漱玉真君也笑:“我还当是什么事?就这么点事值得你们二人如此畏畏缩缩?” 他说道此处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一样:“嗯……看来今日你们是要准备两个大红包了。” 一众弟子又纷纷笑了起来。 秋意泊和泊意秋都尴尬地快把春风楼的地面给抠破了,秋意泊没忍住瞪了泊意秋一眼:都是你说要来的! 泊意秋也没忍住瞪了一眼秋意泊:是你自己同意的! 秋意泊道:“师叔别打趣我们,我们是认真的。” 漱玉真君则是有些讶异地道:“我难道就不认真了?……嗯?难道这么多美人没有入你眼的?说说,看中了谁?不管是何等倾城绝色,师叔定替你寻来。” 泊意秋尴尬了一阵又把自己给说服了,来都来了,说也说了,便颔首道:“好,多谢师叔。” 秋意泊也是破罐子破摔:“那就麻烦师叔了,要好看的!最好……嗯……熟练一点?” 黑皮大-奶腰细腿长没敢说。 把xp当众说出口他还是别活了。 漱玉真君仔细打量了一下秋意泊与泊意秋的面容,或许是两个年轻人第一次打定主意要尝试鱼水之欢,又当着众人面叫他揭穿了,难免有些微赫,如玉一般的耳垂上映出了一点粉色,确实是世间难寻。他笑道:“好看?怎么个好看法?要是比你们好看的,恐怕也不好寻了。” 一旁弟子笑道:“老祖,何必多此一举,眼前不就有一个吗?” “顽皮。”漱玉真君笑着轻斥了一句,他的目光又落到了他们两身上,像是在描摹一般的从他们的头发一直看到了衣摆,秋意泊很难描述那种感觉,有若实质的目光让他们两都有点坐不住——想跑。 漱玉真君笑道:“也好,师叔带你们尝一尝这世间极乐可好?” 泊意秋立刻道:“不了不了,多谢师叔抬爱……让师傅知道了岂不是要打断我们两的腿?!” 漱玉真君笑得活色生香,他慢慢地说:“不是来找人双修吗?与我双修,阿浓说不定就能叩问合体了,难道不好?奇石难道还会管你们与谁一响贪欢?……他说不定还要谢我。” 好个鬼啊!两个人都快吓飞了。 秋意泊憋了半天,蹦出了一句:“……和师叔太熟了,下不去手!” 漱玉真君闻言不禁笑出了声,厅中暧昧的氛围一下子消失殆尽:“总算是说了句实话,阿留,阿盼,你们去吧。” 方才那两名化神修士笑吟吟地应了一声,便伸手要揽秋意泊和泊意秋。 秋意泊瞪大了眼睛:“就现在?” “难道还要挑时间不成?”漱玉真君摆了摆手:“再多嘴多舌,我便亲自教教你们。” 秋意泊和泊意秋立刻起身拱手谢过漱玉真君,然后就被一男一女拉着上了楼,阿留道:“真君是想要在一处呢?还是分开呢?” 看他们两的目光,时不时看看秋意泊,时不时看看泊意秋,感觉他们两是想在一起。 这让他们升起了一种自己是一盘叫花鸡的错觉——被人扒了壳啃得骨头都不剩下。 秋意泊在心中尽情辱骂泊意秋出的馊主意,硬着头皮说:“一起吧。” 两人皆是笑开了,泊意秋忍不住伸手抓住了秋意泊的手:“我有点慌。” “……我也。” 那男修阿盼闻言笑道:“两位前辈莫慌,不会叫你们难受的。” 秋意泊和泊意秋瞬间明白了他为什么叫阿盼,他回眸时有一种顾盼生辉的美,若是遇上定力不足的人,恐怕勾魂摄魄不在话下。 阿盼伸手一推,秋意泊和泊意秋便坐到了塌上,看样子就要压下来了,秋意泊连忙道:“我们……想做上面的。” “自然。”阿盼伸手在秋意泊脸上碰了碰,秋意泊下意识避了开来,皱了皱眉头。阿盼的手停留在半空,却不敢再伸手去碰,他与阿留对视了一眼,先除去了自己的外衣。 他们穿的很有讲究,外衣里面是一件半透的纱衣,除此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影影绰绰,十分撩人。 秋意泊和泊意秋都忍不住看了一会儿,把对方的手握得更紧了。 正当两人在他们面前跪下,伸手探向他们的腿的时候,秋意泊实在是没忍住,比了个手势示意先暂停,与泊意秋道:“不行,我吃不消了。” 泊意秋则是道:“要不然烦请两位道友先洗漱一下?” 两人含笑应是,三两步便绕去了屏风后,不多时,素白的屏风上便出现了一双玉臂,美好的曲线被屏风勾勒得清清楚楚,又有人抱住了他,剪影在屏风上极尽缠绵,肆意交欢。 房中馥郁的香气为水汽一搅,愈发暧-昧难言。 说实话,这两人去洗澡,秋意泊和泊意秋在心下都松了一口气,可想到人一会儿还得出来,他们就又在心底发毛。 一般这种搞黄-色的景象,秋意泊是很爱看的,都是腰细腿长胸大的美人,有什么不爱看的?但他今天看了两眼却觉得心烦意乱,恨不得立刻就走——一会儿还要进行一些负距离接触,他就觉得哪里都不自在!鸡皮疙瘩都能扫一簸箕了! 想跑路。 泊意秋看出了他的心理活动,道:“试试呗,反正总有一天是要试的。” 秋意泊揉了揉眉心:“我真的有需要可以找你啊。” 泊意秋笑道:“可是我马上就要走了。” “那我可以不做啊!”秋意泊瞪了他一眼:“还不是你一天瞎几把撩我!你自己心里没点逼数吗?” “来都来了。” 秋意泊皱了皱眉头,心想也确实来都来了,凡事都有第一次!忍忍就过去了! 泊意秋将目光投向了屏风,不一会儿两人从屏风后出来,纱衣已经被水打得半湿,含笑向两人迎来,阿盼似乎也看出了秋意泊的不适,将手悬在了秋意泊手背的上方,用眼神示意秋意泊是否可以容他将手放上去,秋意泊心烦得很,忍着点了点头,一只温热的手就覆盖在了他的手背上,手指轻轻刮挠着他的指缝,秋意泊不适的曲了曲手指,却叫阿盼一把握住,送到了唇边就要亲吻。 秋意泊在感觉到对方呼吸拂在指尖上的一瞬,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起身道:“我下去陪漱玉师叔吃饭,你继续吧。” 说罢,他甩袖就走,只留下泊意秋和两位美人在,阿盼笑道:“道友,你看这……” 泊意秋在秋意泊在的时候那是强行忍着不躲,秋意泊一走他立刻轻柔地将阿留推了开来,他从纳戒中拿出了两件化神期的法宝放在了桌上:“叨扰两位道友了,我兄弟二人先告辞了。” 说罢,他也是起身就走,生怕慢了一步就要被人吃了一样。 阿留和阿盼对视了一眼,忽地两人都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怎么那么有意思?” “我还当能吃到这两个美人呢。”阿留唉声叹气地说:“要是能春风一度,我这身修为都不要了又如何?” 阿盼揉了揉她的头发,取了一块帕子帮她擦拭:“一看便知,他们两人恐怕是闹了什么矛盾,这才来我们这儿……我方才握那真君的手,旁边那位道友都快用眼神把我插-死了!” “哪个插?” “我倒是想,可惜是用剑插-我丹田的插。” 两人说着吻在了一处,鸳鸯交颈,春色无边。 另一侧,秋意泊也没好意思真去找漱玉真君吃什么鬼饭,合欢宗那事儿已经紧急得让漱玉真君半路下飞舟来处理了,方才能腾出点时间跟他们说两句已经算是很给面子了,他随便找了位弟子让他转达他离开了,多谢漱玉师叔后就走了。 泊意秋和秋意泊前后脚出来,也是照样随便拦了个弟子告知了就打算走,就听漱玉真君的声音从高处传来,问道:“来去匆匆,怎么,可是阿留和阿盼侍候得不好?” 泊意秋闻声望去,见漱玉真君凭栏而坐,旁边还立着几个弟子,很显然他出来之前他正在交代什么,他扬声答道:“师叔,今日是我们不好,改日必定上门来赔礼。” “赔礼就不必了。”漱玉真君颇有深意地看着他:“阿泊素来清正,是你带他来的?” 秋意泊虽然嘴上说的花里胡哨,却是止步于调侃,还是与他熟了,他才敢口无禁忌,否则只能见到一个温润端方的名门高徒。 泊意秋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道:“他没来过,怎么知道会不会喜欢呢?师叔,我先走了,我追我哥去了!告辞!” 漱玉真君轻轻笑了笑:“去吧。” 他都被秋意泊要安排的去苍雾道界了,说不定百年都不一定能回来一趟,秋意泊的性格他明白,不让他试试,他早晚有一天会因为好奇来试试的——或许是别人的邀请,或许是路过偶遇,一个简单的突然的意动,他就会想着没试过,所以试一试也无妨,就应了人家。 与其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叫他去试,还不如他带着他一起试,他自己是个薄脸皮的人,开局就玩4p,他能做下去才有鬼了——要是他坦然接受了,秋意泊估计会想着连他都接受了,自己也应该可以,下限这种东西,只要有人带着一起,还是很容易突破的,但他也表现出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秋意泊自然也会觉得尴尬无比。 有了这次的尝试,他估计以后都不会试了。 因为不适应,不习惯——毕竟欲-望本就清浅,并非是他们人生中必要的一环。既然已经试过不喜欢了,为什么还要再试呢? 泊意秋想,去苍雾道界也好,和秋意泊百年不见也罢,但要是等他一回来,就看见秋意泊左拥右抱,情人无数,亦或者已有道侣,互许终生……他非气得吐血不成。 如果真有那一日……那…… 好的,他是来加入他们的,不是来拆散他们的,毕竟互为一体,秋意泊能喜欢,他当然也能喜欢,三个人可以闹出的矛盾无数,他大可以慢慢将对方踢出局。 他就是个用心险恶的坏人。 他从不否认。 秋意泊方走出春风楼,泊意秋就跟了上来,秋意泊侧目道:“怎么出来了?我看你不是很喜欢吗?” “谁喜欢?”泊意秋摇了摇头:“反正我不喜欢,我刚刚忍了好多次才没跑好吗?!” “你有病吧!”秋意泊毫不留情地说:“来是你要来的,现在又走,白跑一趟很开心吗!” 泊意秋反问道:“不是你说要找人试试吗?我带你出来找人试试有错吗?” “我本来就不想来!”秋意泊瞪了他一眼就走。泊意秋笑着跑过去揽住了他的胳膊:“好了,过去了,这不是想着来一趟不容易,多多少少尝试一下嘛!现在试过了不喜欢,我们以后就不去了呗。” 秋意泊试图甩开他的手,可惜泊意秋抓得死紧,他不动真格还真甩不开,泊意秋又说:“不就是一件小事,你还要跟我生气?你这是打定主意让我背锅啊宝!” 秋意泊看也不看他就走,泊意秋道:“哎?去哪?真生气了?别啊,大不了我替你弄一弄好不好?实在不行让你操一操出气也行啊!” 秋意泊翻了个白眼:“滚蛋,你最近是不是要渡劫了,满脑子都是下三路的东西……漱玉师叔都回来了,那大哥露姐他们也该回来了,这都不回宗门还在外头浪,爹不打死你算我输!” 泊意秋笑道:“也是哦……渡劫我倒是没什么感觉,还化神中期呢,距离劫数还早,来都来了,我们去十方阁看看再走?总不能白跑一趟吧。” 毕竟回宗门也不是急这么一时半会儿的事情,凌霄宗一般不喜欢搞些虚头巴脑的东西,让从天榜大比回来的弟子们拖着一身伤站着听掌门演讲一个下午?凌霄真君自己都舍不得好吗! 现在大家一回来,有事没事统统要被赶去闭关,百草谷的修士应该跟着一道回来帮忙治伤,各位真君也会着重去给每个参加天榜的弟子都检查一遍,看看有没有留下暗伤或者被人下了手段之类的,如果要突破渡劫之类还会被特意提点两句,来个高级精英教师考前单独辅导。 至于像他们当年说走就走,能走得那么容易还是因为他爹和各位真君已经看出来他们入了脱凡劫,天大地大渡劫最大,否则哪能这么简单打个招呼就放回凡间了? 秋意泊一想也是,毕竟日后凌霄宗肯定要收天材地宝,先和十步阁的铂锐真君打个招呼也好,他的脚步就改了方向,泊意秋笑眯眯地拉着他往一旁靠,秋意泊一抬头就看见眼前花里胡哨的糖画。 泊意秋笑道:“还记得吗?我们两转了一千零一次。” 秋意泊看着糖画,也生不起气了,露出了一点笑意:“我真的觉得当时这肯定是有黑幕……一千零一次都没转到龙凤,这不科学。” “现在就试试呗。”泊意秋熟练地问摊主道:“多少灵石转一次?” 摊主是个只有练气一层的修士,他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们,道:“两位前辈,十个灵钱就可以转一次。” 泊意秋拿了一块下品灵石出来:“先来十次。” 摊主收了灵石,心下大定——别问,问就是其中一位前辈气势有些吓人。 泊意秋看向了秋意泊:“你先?” 秋意泊点了点头抬手拨弄了一下转盘的指针,指针吱呀地转了起来,两人连带摊主都不由自主地盯着指针,很快指针就慢了下来,从鼠开始变成一格格走,最终停在了龙的图样上。 摊主见识的人无数,虽然方才两位前辈说的话他有些听不大明白,但大致还是懂了的——玩转盘玩了一千零一次都没转到龙和凤!这可太倒霉了! 现在一下子就停在了龙上,他也松了口气。毕竟方才还在想万一没转到龙凤,两位前辈该不会一怒之下掀了他的小破摊子吧? 摊主知情识趣地道:“这位前辈运气真好!我还没见过有人一下子转到龙呢!我先给您做起来,二位前辈接着玩儿!” 秋意泊不禁笑了起来,示意泊意秋上前,泊意秋伸手转了一下,也是一条龙,他也笑道:“看来今天运气是不错。” 他道:“还玩吗?” “玩。”秋意泊点了点头,泊意秋这么说就是他不想玩了,否则他会说‘你来’,秋意泊连转了八次,次次不是龙就是凤,摊主也不稀罕这点糖,毕竟一锅红糖麦芽糖再矜贵也花不了十个灵钱,他夸赞的话就跟不要钱一样的对着秋意泊和泊意秋输出,把两人都夸得眉开眼笑。 毕竟谁不喜欢被人夸呢? 毕竟谁十连十个ssr不喜欢照着别人的脸晒一晒呢? 两人将多余的糖画都塞进了纳戒,一人拿了一支糖画一边吃一边啃,这种纯甜味的东西也就是吃个快乐,两人刚解决一个龙头就很默契的把糖画塞进了专门放垃圾的纳戒,这个纳戒里放了个垃圾粉碎机,进去的东西都自动进粉碎机里,回头到了山林里就往里头倒就完了,反正这年头东西都是绿色天然无污染又可以降解,什么果核碎草都还带灵气,都是好肥料。 搁凌霄宗也就是他们两有这习惯,其他人大多都是随手碾成齑粉就不管了,风一吹也就没了。 秋意泊他们也能,但是想了想……那画面太美,还是费点事儿吧。 去了一趟十步阁,又收了一波材料后两人就回了宗门,果然宗门里一片安静,大家好像都在做自己的事,没有忙乱不堪。 他们先回了洗剑峰,直接去了秋临淮的洞府,果然秋怀黎、秋露黎都已经在了。见他们一来,秋临淮颔首道:“来得正好,方才还想寻你们。” 他说到这里又与秋怀黎和秋露黎道:“是家事。” 秋怀黎和秋露黎也是这么想的,随即应是,只是两位老祖眉目冷凝,想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便在一旁落座。 秋意泊和泊意秋打量着他们二人,秋怀黎脸色微微有些苍白,应该是有伤在身,秋露黎比秋怀黎好一些,她明显是有伤在身,而且不轻,但她精神非常好,身上透露出一种微妙的锋锐之感,简单来说,她浑身都写着‘老娘还能再打三百场!’。 想也知道两人应该没大事,否则他爹和三叔也不会立刻将他们提溜过来。 秋意泊见状就将秋奇黎放了出来。秋奇黎并不显得狼狈,秋意泊只是打昏了他,全程也就是关在禁制里,没打没骂,只是他在见到秋临淮和秋临与的时候脸上的血色顷刻之间褪去,苍白得吓人。 他强自镇定,拱手道:“拜见两位老祖……见过八哥,十二妹妹,十九弟。” “秋奇黎。”秋临与眉目寒霜,唇边带着一抹讥诮:“泊儿,你说。” 秋意泊道:“大哥、露姐,你们可知为何我与阿浓半道就回来了?因为我在问天山中闲逛的时候遇见了十哥和一血雾宗走狗密谋,便将对方捆了还顺带把十哥给弄回来了……此事太大,我不敢做主。” 秋怀黎和秋露黎对血雾宗记忆尤为深刻,无他,泊意秋被困在那地方百年,还有望来城一事,他们当然很清楚,秋怀黎数百年不曾变过的神情一下子冷淡了下来:“十弟,为何要做此事?” 秋露黎更是道:“十哥,你不知道这是与虎谋皮吗?!太虚门金虹真君不是也参加了对血雾宗的围剿吗?这样大的事情,你半点都不知情吗?!” 秋奇黎没有说话,秋临淮淡淡地说:“我也很好奇,秋奇黎,你为何要做此事?” 秋奇黎喉头微动,垂下了头去,没有说话,秋临与斥道:“说!难道哑巴了吗?” 秋奇黎这才道:“……孙儿……孙儿无话可说。” 秋临淮微微勾了勾嘴唇,笑意中却是无尽的冷意:“你怎么会无话可说?” 泊意秋提醒道:“十哥,若是血雾宗门下胁迫你,你直说便是……那是一位渡劫真君,真要胁迫你,虚以为蛇也是正常。” 只有秋意泊见了当时的情况,为了秋露黎、秋怀黎,秋意泊可以默认秋奇黎是被胁迫的。 这也是一条好出路。 秋怀黎深吸了一口气,他起身对秋临淮、秋临与躬身道:“老祖还请息怒……血雾宗门下无恶不作,当年阿浓不也是这样被扣了下来?十弟被胁迫,情理之中。” 秋露黎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秋奇黎,也觉得他应该是胁迫的。 秋奇黎轻声说:“……不是胁迫,是我自愿的。成王败寇,孙儿罪有应得。” 秋怀黎:“你——!糊涂!” “是孙儿对不起老祖。”秋奇黎静静地说:“孙儿甘愿受罚。” 只听见啪的一声,秋临与将茶盏摔在了地上,但他并不显得愤怒,只是看着秋奇黎道:“自你修行,虽拜入太虚门,但我与应真敢指天发誓不曾亏待你,该给怀黎、露黎的,你绝不少一件,你如今也是元婴中期,三百多岁的元婴期……并不算慢了,前途光明,你可否说说,你为何要犯下如此忤逆不忠的大罪?” 秋意泊坦然地笑了笑,他知道为什么。 秋奇黎这个人,是有些心高气傲的。他很清楚为什么秋奇黎会选择这条路,不过是因为两个字罢了。 ——不满。 一个家族中一道从小长大的兄弟姐妹,却因为灵根资质的高低而有了区别,他和怀黎、露黎入了凌霄宗,而他和凝黎拜入太虚门,太虚门当时是什么德性大家心知肚明,他曾说他在太虚门受人欺凌,可真是这样吗? 虽然他入了太虚门,可他是拜在翡渊真君门下,而并非金虹真君门下,凌霄宗大家前期得在一个地方读书,太虚门可不一样,他们是拜在谁门下便在哪座峰上修行,平日里可以说不与其他峰来往,偶尔遇见了,被欺凌一下,他觉得正常,可若是日日欺凌……翡渊真君还没死呢!就是翡渊真君不管,翡渊真君门下还有亲传弟子,比如那个顾远山。 顾远山也算是与他相交过,是什么人他心知肚明,哪怕秋奇黎只是记名弟子,难道都被人追到峰头上来欺负了,顾远山能不管?顾远山不管,翡渊真君其他亲传弟子也不管?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就算秋奇黎得罪了某位亲传弟子,那也是在内部欺负,不可能让其他峰的弟子追上来欺负自己峰的弟子。况且还有他爹和三叔时时照看,他爹和三叔好歹是真君,太虚门这个面子怎么也会给,背靠两座大山都能被欺负?什么时候关系户从欺负别人变成被人欺负了? 所以被欺凌而坏了心性这一条几乎不可能。 他本是燕京世家嫡出的郎君,突然以一个刚刚到达内门标准的灵根拜入太虚门,周围的弟子至少都是和他一个水平,若是悟性再稍差一点,垫个底……这才是第一个‘不满’。 第二,他和秋露黎在天榜扬名,秋奇黎在太虚门难免会吃点话,说秋奇黎不如他的堂妹堂弟……那又如何?但这个时候大家都已经二十来岁了,放在凡间孩子都能打酱油了,吃两句话怎么了?难道只有他一个人吃吗?秋凝黎也是玄灵根,她必然也听了!秋怀黎与他们同在一门,以人心来看,无论善意还是恶意,议论总会有的,这种话秋怀黎只会听得更多! 那怎么秋怀黎和秋凝黎都没事?就他秋奇黎阴阳怪气? 追根究底,是他不满罢了,不满到了用尽一切手段也要往上爬。 他不满足于自己是个玄灵根,他不满足自己的进益不如兄弟姐妹快,不满足自己悟性稍差……他的话,自小在学堂就十分努力,其他兄弟姐妹被先生夸奖了,他也要被夸奖,便会更加努力……这本是常态,但过于纠结不满,放在修行上,确实是一笔败笔。 秋奇黎静静地说:“是孙儿糊涂。” 秋临与还想说什么,秋临淮抬了抬手,止住了他,他道:“你犯下如此大罪,不适合修行了,明日我送你回凡界,或许那里更适合你。” 秋奇黎一顿:“孙儿愿求死。” 秋露黎气得想拍桌子,该抬手就被秋怀黎瞪了一眼,两位老祖在上,轮不到她拍桌子,她骂道:“十哥,你是不是疯了!” 秋奇黎突然抬起头来,语气有些轻柔:“我没疯,我不想作为凡人死去……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老祖要破了我的修为,和让我死有什么区别?不如现在了结了我,也很干净不是吗?” 秋奇黎已经三百多岁了,如果被破去丹田,他立刻就会陷入天人五衰,哪怕再好的丹药培着,最多再熬十年二十年也就该寿终正寝了。 凡间平均寿命也就三十出头,有了秋意泊和秋澜和那一回,延长到了四十几,秋奇黎无论是再活十年还是二十年都不亏了。 秋露黎还想再说什么,却听秋奇黎道:“露黎,你和我不一样,我已经试过了,我已经很努力了,我日日修炼,从不懈怠,风霜雪雨,我亦不放在眼中,别人一个法诀练十遍,我就练一百遍。” “可是你也看见了,我至今不过是元婴中期,而你已经化神了。”他看向秋意泊、泊意秋:“你看,明明十九弟又是修剑道又是学炼器,听说他连日常功课都是催着才交……如今他却已经是长生真君了。” “八哥,你应该懂我。”他的声音气若游丝,如同幽魂一般,眼睛却是亮的如同黑夜中的幽火,让人几乎想回避掉他的目光。 秋露黎嗤笑了一声:“八哥他懂个什么?你怎么知道我不懂?!” 她伸手一指秋意泊:“你知道吗?泊儿他不做功课,不练剑,可真的切磋起来,只论剑道他都能与我五五开……我们还有一位师兄,温夷光,我与他打,十战九输,难道我就不努力了吗?难道我就没有酷暑严寒勤修不辍了吗?” 相较而言,秋怀黎才是真的不懂的那个人。 因为他很明白自己的定位,他知道自己对比起他们几个而言,是不善修行的那一挂,所以他从不因为自己修行进度不如他们而感到难过,因为他知道他和他们站的位置是不同的——只要他有需要,无论是秋意泊还是秋露黎,都是他手中的剑锋。 他不需要比他们强。 秋露黎嗤笑道:“我若是和你一样,我岂不是早就自绝经脉了?!” “人人都如你一样,岂不是天下都没有一个太平了?咱们不如泊儿的,手牵手一起跳崖如何?”她说到这里,面色冰冷:“秋奇黎,你自己愿意就自己做,不必拉我和大哥下水。” 秋意泊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心中波澜不兴。 秋奇黎太骄傲了,也太不满足现状了,偏偏灵根悟性都不行,不论自己如何努力,也只能保持在和普通师兄弟相近的水平,他又如何能平呢?甚至到了现在,他依然不觉得自己错了……其实秋意泊也不觉得他这一点有什么错,秋奇黎的错,一直都是与血雾宗走狗相交罢了。 他也曾不平,不平与如何在剑道上打不过温夷光,他安慰自己是自己不爱练剑,和那种老天爷赏饭又自己爱剑的人不一样,但他确实在某种时候也有不平。 不平就不平呗。 不平就自己练,依靠自己的努力,不断地去竞争上游,而不是说打算着将温夷光杀了,把温夷光的神识侵吞,把他的剑骨换到自己身上。 不是别人坏了秋奇黎的心性,是秋奇黎自己坏了自己的心性。 这条命,应该还是保不住了。 秋奇黎死了,秋临淮动的手。 他擦拭着那柄饱饮了鲜血的一语春寒,看着场中诸人,轻声道:“望诸君……引以为戒。” 众人起身,躬身应喏。 351 第 351 章 第351章第351章 待出了门,众人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秋怀黎拍了拍秋意泊的肩膀:“泊弟,辛苦你了,不必放在心上,奇黎罪有应得,如今亦不过因果报应,与你不相干。” 秋露黎也搭住了他另外一头肩膀:“大哥说的在理,不是你也会是别人,他不过是早死和晚死的区别。他这样行事,上对不起天地,下对不起宗门祖宗,不必拿他放在心上。” 秋意泊还未说什么,泊意秋就委委屈屈地说:“大哥和露姐只在意阿泊吗?我果然是个没人疼没人爱的小可怜……” 秋露黎啪的削了一下泊意秋的脑袋:“我胳膊上都起鸡皮疙瘩了!阿浓你正常点!” 秋怀黎微微的笑起来:“你姐姐说得在理。” 秋意泊笑道:“我也没放在心上,大哥、露姐你们不必担心,就是有件事想和大哥聊聊。” 秋露黎道:“我能听吗?” “自然。”泊意秋挽住了秋露黎的胳膊:“走,上我们那儿边吃边聊,难得你们来一趟。” 两人伤不重,又不突破,闭关也不急在这么半个时辰。 两人一想也好,秋意泊的洞府就在不远处,不过片刻就到了,就着外面春光正好,又是下午,干脆就在洞府外的小平台上摆了点心煮了茶,就着漫山遍野的紫地丁花,远处青山依依,云蒸霞蔚,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待大家都坐定后,秋意泊说:“哥,你别生气,我替你揽了个活……你本来天榜过后就打算下山游历了,宗门打算在苍雾道界开设商行,阿浓届时也会同行,大哥你届时和阿浓一道去苍雾道界可好?” 秋怀黎略一思索,笑着说:“不止这么简单吧?” 秋怀黎日常在凌霄峰处理宗门内务,凌霄宗与青莲剑派交好一事他也心知肚明,突然之间就要在苍雾道界开商行?若说是秋意浓要去开商行,他信,带着宗门那显然就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了——商行本就不是宗门擅长的那一块,再加上苍雾道界也并非什么不开化的地方,陡然要分原住民的利益,从宗门的角度来说,得不偿失。 “就知道瞒不过大哥。”秋意泊解释道:“此处没有外人,我也就直说了,血雾宗与苍雾道界一个魔道宗门血来宫有些牵扯,其中更涉及了上几代血仇,流宵和离安两位师叔届时也会同行,阿浓需要将商行尽可能的扩展起来,好为流宵、离安两位师叔提供一些助力。” 秋怀黎道:“阿浓要开商行……自然是炼器行吧?叫我去管?” 泊意秋颔首道:“是,我还打算去百炼山寻齐晚舟,再带上几个百炼山弟子。” 秋怀黎的指节在桌上叩了叩,若有所思:“是否太过冒险?” “所以届时两位师叔其中之一前期会坐镇,后面就要看我们的了。” 秋怀黎颔首,“你既然已经想得周全,我自然愿意。” 对他来说,这是一份难得的功绩,更是一份难得的机会——他对比起秋意泊他们来说,确实资质不算顶尖,战力也平平无奇,就算是独自出去游历,想必最多也就是带回来些天材地宝,而且十分冒险,可若是跟着泊意秋去苍雾道界开设商行,首先有真君坐镇,其次秋意浓战力高强,最后也就是最重要的一点,这是他擅长的领域。 不论是流宵真君还是离安真君在这方面都无所建树,秋意浓有,可他却分身乏术……或者说,是故意留出这一块空白来让他放手一搏,如果真能在苍雾道界将商行立住了,他回来便有一份十分拿的出手的功绩,就如同秋意浓带回望来城一般。 秋露黎托着腮道:“我能去吗? 我也想去。” 秋意泊吹了吹茶水,缓缓饮了一口:“可以啊,不过露姐你去的话最好带着姐夫。” 秋露黎反问道:“看不起我?” 泊意秋笑道:“倒不是,主要是姐夫便宜呀!不知道姐夫能不能让我多薅点毛……要是能,那前期材料就不缺了。”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往秋露黎袖子看了看:“姐夫不在吧?” “没带他来。”秋露黎闻言失笑:“他听见了估计得气得来咬你们。” “那不行,哪有姐夫揍小舅子的。”泊意秋很无耻的道。 要是银华真君也去,那么流宵和离安真君就不必坐镇商行了,更自由一些——妙就妙在银华真君是不会插手管理商行的,他们那姐夫就是个恋爱脑,能粘着露姐就很开心了。 “行,那就这么定下了。”秋露黎一锤定音:“我一道去,然后等空闲下来我就可以出去游历,等回来也有个地方睡。” 秋怀黎也没有什么意见,于是乎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秋意泊问道:“对了,天榜结果如何?露姐,大哥你们拿了多少名?” 秋怀黎无所谓地说:“三十九名。” 秋露黎则是道:“我第三,第一是温师兄,第二是池玉真,大光明寺如明和尚第四,顾师兄第五,往生阁柳疏影第六……” 她说到这里,突然拍了一下桌子:“我下次绝对要打败温师兄!” 秋怀黎在一旁凉凉地说:“下一次天榜……有点悬了。” 温夷光和秋露黎都化神期了,再给他们三百年,很难说他们会不会就已经到真君境界了,二者随便有一人突破合体,这天榜就没机会了。 秋露黎一听,垂头丧气地说:“……哦,也是。” 秋意泊和泊意秋忍不住笑了起来,泊意秋拍了拍秋露黎的肩:“露姐别气,你要是实在气不过,一会儿我陪你去撬温师兄的洞府大门,给他套了麻袋我们两把他打一顿如何?” 秋露黎颔首:“好啊,到时候温师兄发现,我肯定说是你干的。” 众人皆笑。 两人吃完茶后很不客气的让秋意泊和泊意秋打白工把他们的剑给做了个修缮养护一条龙大保健,顺道还薅了他们不少养护套装以及居家旅行必备法宝,比如可以自动炒菜烧烤的厨师机。 末了,大家都很自觉得回去闭关了,秋怀黎和秋露黎要养伤,秋意泊要重修太上忘情,泊意秋回去炼器开需要的材料单子,顺道等宗门确定了去苍雾道界的时间,再亲自前往百炼山请人——不过帖子已经发出去了,不然齐晚舟正好不在山门怎么办? 因为这次两人要做的事情不同,泊意秋回了自己的洞府,秋意泊的洞府瞬间就变得轻悄悄的了,秋意泊正打算闭关,可不知怎么的,他去了峰顶。 温夷光闭关了,峰顶便寂寥无人了,秋意泊将手搭在了老松的枝干上,纵身一跃便到了孤舟真君常坐的地方,他坐在枝干上,望着远方出了神。 他还记得小时候来此,见孤舟真君一人独坐,闭目修行,每每见到总让他心驰神往。 现在他已经是真君了,却还是觉得距离孤舟师祖很远。 他缓缓闭上了双目,衣摆自树干上垂落下去,膝上一架青玉琴陡然而现,他双手悬浮在了琴弦上,并未触碰琴弦,琴弦却无风自动,奏出了玄妙之音。 他启唇慢慢地唱道:“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吾不知其名,强名曰道。夫道者,有清有浊,有动有静,天清地浊,天动地静,男清女浊,男动女静,降本流末,而生万 物。清者浊之源,动者静之基。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 此为入门第一道,常清静经。 他心思紊乱,该明心静气。 一遍唱完,秋意泊手中一动,抚于清弦,泠泠琴音响起,却不再奏响常清静经,他在心中背诵着太上忘情功法:【……太上,下知有之;其次,亲而誉之;其次,畏之;其下,侮之。信不足焉,有不信焉。悠兮其贵言。功成事遂,谓我自然。2】 沁凉如水的道统再一次向他席卷而来,失去了凌霄诀的凌云傲气,多了一份如水淡薄,比上善经更多了一份平和自然……身心似乎在此时被浸润于一无物之空,无根之水,上下一体,怡然自得。他感到细密冰凉的水雾将他淹没,山峦倾覆而来,天地倒塌,日月崩碎,又在顷刻化为云烟挥散。 日月重归天际,天地清浊而分,泥土沉降成山,水汽上升为雨,又落入山峦成就溪河,眨眼间便是一个轮回,风霜雪雨,漫漫而来,日升月沉,万古轮回。 无形的气劲以他为中心漫延而开,老松迎着微风轻颤,连带着秋意泊的衣摆也在此颤动,他的触觉被延伸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他是老松,是草叶,是溪流,是江海,是风月也是霜雪,可他又像是一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静看落花逐流水,匆匆不回头。 他不知道是不是一年过去了,似乎又是两年还是三年,亦或者十年,二十年过去了。他就沉浸在这样的世界中,将十方天华尽收眼底,他仍旧是静静地看着,似乎他本该就这样静静的看。 又过了许久,他有了一个疑问。 我为什么要看呢? 我是谁? 他倾听远处来的风,从天而降的雨,又顺着它们游遍了天地万物,似乎都没有得到答案。 我是谁呢? …… 秋意泊陡然睁开了双眼,精光缓缓在眼中隐去,他低头恰好与一双黑豆小眼所对视,白绒绒的脑袋微微歪了歪,秋意泊不禁微微一笑,那只通体雪白的小山雀就像是受了惊一样飞了起来,秋意泊的手轻微动了动,他的双手为枯萎的松针所覆盖,这么一动,就落了下去,在厚厚的地面上扑就了一座低矮的小山。 青玉琴随着日光流转着清倦的光,秋意泊抬手,指尖扣住了一根琴弦,发出了一声清悦的声响。 太上忘情与他而言,确实是最适合的。当年随便看了一眼便能有所成就,如今认真修习闭关,修为就已经提升了一个台阶。 他闭关之前似乎刚进入合体中期,如今还差一线便是合体后期了。 秋意泊轻轻笑了笑,抚弄琴弦,奏响了一曲渡真诀。 一曲毕,他自老松上落下,点尘不沾,他伸手卸了头顶发冠,五指随意的梳理了一下闪烁着银光的长发,疏狂剑从空中滑翔而来,看到他的时候整只鸟好像都愣住了,啪叽一下从半空摔了下来,秋意泊轻轻笑了笑,张开了双臂将它接了个满怀,“怎么傻了吧唧的。” 疏狂剑一个鹞子翻身就站稳了,脑袋死死贴着秋意泊使劲的蹭,秋意泊推了它一下没推开,道:“我入定了很久吗?” 疏狂剑给了他答案,没多久,区区三十年罢了。 秋意泊慢腾腾地应了一声,拎了一条油炸小鱼干出来塞进了它的嘴里:“行了,先回来吧。” 疏狂剑轻轻地鸣叫了一声,化作了一柄青蓝长剑落在了秋意泊手中。秋意泊毫不介意地把手上刚刚拎了小鱼干沾到的油脂抹在了剑身上,一指弹了弹剑身:“被人削了?怎么多出了这么多划痕?” 疏狂剑微微颤动,好像在疯狂点头,给秋意泊转达意思:因为太过无聊跑到剑冢去炫 耀了,被其他剑围殴了。 秋意泊也估计它是跑去浪了,不以为意地点了点头,他缓步离开了峰顶,又在离开前回眸看去,一阵风似乎回应了他的呼唤,将峰顶枯枝烂叶都卷了个干净,还顺道给老松修了修枝丫。 秋意泊第一件事是……先回洞府泡个澡。 妈耶,三十年哎!早知如此,他去什么山顶,在自己洞府里闭关它不香吗?!整整三十年风吹日晒,灰尘都不知道沾了多少,也亏得山上的鸟都是鬼精鬼精的,不然他很有可能已经被天降‘幸运’了。 想到这里秋意泊是忍不住了。 等到温热的泉水将他包裹,漂亮的银发在水中散出了一朵花的模样,他看见水挺干净的,没洗出什么泥浆来才长舒了一口气,但还是指挥着毛巾梳子给他扎扎实实清理了一遍,又在里头泡了一个时辰后才上了岸。 他捞起了自己的长发比划了一下长度,头发太长不方便行动,他瞅准了之前的长度把多余的头发都给剪了下来,甚至还有心情精修了一下——虽然是修士,但是如果是抓着头发然后一剪刀把头发给剪了,该怎么丑还是怎么丑,修士只代表他能让头发长得很快,但不代表随便一剪刀就能把头发给剪得有层次又潇洒好看。 秋意泊收拾完自己只觉得人都活了过来,他一屁股就坐到了塌上,看着窗外风景放空了思绪小睡了一会儿,又一个时辰后才悠悠醒来,这才发现塌上小几上压着一封书信。 是泊意秋给他的。 秋意泊轻轻笑了笑,拆开看了起来,无他,就是说了一下看他在峰顶入定也不好打扰,宗门这里提前做好了前期准备,他就带着秋怀黎、秋露黎、齐晚舟、池玉真等人先行去了苍雾道界,待苍雾境开时,想必能见上一面。 秋意泊将信收了起来,一手拿出蜂令开始翻看消息,另一手则是拿了一颗蜃珠做一个简单的幻境,幻境他都做熟了,这次主要是把各位老爷爷的传承放进去,条件很简单,设置一个入门门槛,然后做一个第一人称的幻境——就和当年朔云道君让他进去的那个一样。剧情嘛,也是要深仇大恨,比如朔云道君被勾引入魔那一段就很好。 弟子们入内就得知邪道作乱,正邪双方约战于泷河,然后打生打死,最后发现泷河真君其实是宗门某位德高望重的长辈,最后给他们三条路,要么就此离开宗门隐姓埋名,要么杀去‘大衍宗’报仇,要么上战场自爆元婴杀死长辈,哦对还有隐藏路线,隐藏有好几条,弟子可以选择拜入大衍宗玩无间道,还可以是真拜入大衍宗从此叛门而出,甚至还能走一条朔云道君的老路,为此他给安排了个如花美眷,就等着引他们心魔呢。 而蜂令上除了秋怀黎和秋露黎给他打的招呼说要走了,大概十年前他爹和三叔也说一道出去游历了,而掌门真君那边每年都会有一条消息,让他出关后回信。 秋意泊就回了一条消息过去,便见掌门真君招他过去谈事。 秋意泊回答半个时辰后到,掌门真君应允了。 等手中幻境差不多了,秋意泊也就前往了凌霄峰,凌霄峰还是老样子,弟子们忙忙碌碌,来去匆匆,见到他都躬身行礼:“弟子等见过长生真君。” 秋意泊摆了摆手示意不必行礼:“掌门真君可在?” “掌门真君在殿中等您。”弟子答道。 秋意泊进了大殿,躬身行礼:“弟子见过掌门真君。” 凌霄真君面前是一大堆卷宗,他头也不抬地说:“小师叔来了?坐。” 秋意泊在一旁落座,没一会儿凌霄真君就抬起了头,苦笑道:“小师叔那法子好是好,就是忒累人了。” 秋意泊笑问道:“阿浓在 那边很顺利吗?” 凌霄真君笑着答道:“确实,如今商行已经遍布苍雾道界了……也才二十几年罢了。” 秋怀黎和泊意秋商量了一下,决定闷声发大财,他们这样的无门无派之人想要去抢人家的蛋糕,难免麻烦事儿会很多,所以他们决定做的小有成就,但又不会招惹别人的视线,做的法宝品质或许不是最好,却是性价比最高的那个,深受苍雾道界修士喜爱——大门大派弟子是看不上眼的,可对于普通修士而言却是正好。 如秋意泊他做的法宝一般客户都是宗门或者世家,真君来替自家晚辈竞争他的法宝一点都不稀奇——动辄几百万几千万极品灵石,是普通修士买得起的吗?就是一辈子都买不起秋意泊一件法宝的多得是。 而泊意秋锁定的客户群体则是买不起最好的法宝的那一群人,法宝大多便宜、实在,只要努努力大部分修士都能买两件。放在其他炼器行眼里那就是不上台面的东西,自然没什么好针对的。 而开分店也不会明目张胆的写上名字,白林城的炼器行叫多宝阁,烁金城的商行就叫悦来铺,如此叫他们发展了三十几家分店,这样一来花费的材料就已经很恐怖了,虽然那边有源源不断的灵石汇入凌霄宗,还有百炼山和归元山可以分担分担,但还是叫凌霄真君有些头疼材料来源。 秋意泊听掌门真君说罢,想了想道:“掌门师叔不必太担心,阿浓那边估计已经开始打算进入第二阶段了。” “哦?”凌霄真君道:“说说看。” “阿浓的第一步是积攒实力与民心,当规模扩张到一定阶级后为了有一个稳定的材料来源,必然会统一招牌,将实力亮出来,与其他炼器行争夺生意。”说白了就是套用小米模式,前期手机以便宜实在著称,先快速积累资金,等后面手里的资本足够了,就该打出了招牌出高端手机线了。 性价比是基本的底线,愿意花一千下品灵石买一个法宝的人,咬咬牙也是愿意用一千二百下品灵石买好上一线的法宝的,一步步的提高货物质量和价格,最后分出高端低端中端三条线来。 秋意泊想到这里,忍不住抬手摸了摸眼角,泊意秋的意思是要继续从百炼山挖人来?或者他们在苍雾道界收徒了? 毕竟初始带过去的人不会多,现在扩展了三十多家分店还要继续往上拓展,这些人可不够分,毕竟每家店总得要有个总工把握品控嘛。 凌霄真君轻笑道:“以前听怀真说小师叔小时候愿做个大商人,如今一听确实是有几分道理,可惜小师叔入了我们凌霄宗,这世间又少一传奇矣。” 秋意泊也笑:“掌门师叔你记错了,当时我明明说的是要当个大官,然后我兄弟去经商,我们官商勾结,以财养权,以权养财。” 他眨了眨眼:“不过掌门师叔有一点说的还是对的,我来修仙了,世间就又少了一个商界传奇。” 凌霄真君不禁朗声笑了起来,他道:“小师叔,你这也……” 待笑完了之后就是正事了,凌霄真君道:“开启苍雾秘境一事,小师叔准备得如何?” “掌门师叔不必担忧。”秋意泊道:“倒是宗门中哪些弟子参与还需考量,务必要忠于门派。” “正是如此。”凌霄真君颔首道:“关于这一点,我已准备好了名单,如今弟子们都在宗门中等候。” 秋意泊又道:“对了掌门师叔,我还有一事。我之前曾言说要做一个机缘幻境叫宗门弟子入内历练,如今已经准备齐全,此幻境便交由掌门师叔了。我本来想现在放出来,可想了想万一弟子入了我这幻境一时半会儿出不来可就坏了事儿了。” 凌霄真君接过了秋意泊递过去的 蜃珠,感觉蜃珠还隐隐有些烫手,不由好奇地看向了秋意泊,秋意泊笑道:“刚做好,还有些余温,不是什么问题。” 凌霄真君:“嗯?小师叔不是才出关?” 秋意泊颔首道:“方才我请您等半个时辰就是为了做这个。” 凌霄真君:“……半个时辰就做完了?” “师叔太看得起我了。”秋意泊笑道:“我以为半个时辰能做完了,没想到等到方才入殿之前才彻底收了尾。” 凌霄真君:“……” 第一次看见有人走路上还能炼器的。 小师叔可真是……高! 秋意泊告辞了去,凌霄真君却已经入了幻境,毕竟是要给弟子们用的,他必须要先看一眼才算是放心。可等到他用秋意泊给的管理权限将整个幻境看过一遍后便陷入了沉思。 秋意泊这个幻境虽然没有将凌霄宗的名头摆出来,放在他眼中却一眼就看出来说的是两千多年前泷河一役的事情,朔云道君于凌霄宗几乎算是一个禁忌,从秋意泊知道此事都是从残魂口中得知便可想而知。 如今要将此事摆在所有弟子面前吗? 凌霄真君沉思着。 过了许久,他才灵机一动,不禁感叹秋意泊的算无遗策。 确实,如今源自于泊意秋他们的消息传来,几乎可以肯定此大衍宗就是彼大衍宗,凌霄宗与大衍宗一战必不可免,若平白就与弟子们说他们凌霄宗要与苍雾道界的魔道开战,弟子心中必有疑虑。而这幻境一出,弟子们在幻境走一程,便是感同身受,宗门中也必然掀起一阵议论,待日后确定要与大衍宗开战,只需揭穿幻境内宗门便是凌霄宗,泷河魔君便是朔云道君便是。 如此一来,弟子对幻境的愤慨、惋惜变为化作利剑,直指大衍宗与血来宫。 秋意泊还有一点做的叫他感叹——他虽然将诸多道统置入其中,却并未声称乃是他秋意泊收集而来,这样一来,待那层纱被揭穿,弟子们便会以为此秘境中机缘皆由朔云道君而来。 凌霄真君缓缓吐出一口气,若不是秋意泊坚持修行太上忘情,凌霄宗下一任掌门非他莫属。 还好,还有一个秋怀黎。 距离开苍雾秘境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他就先看了看苍雾秘境的情况,苍雾秘境修复得很是成功,可以支持修士入内了,这一次他打算开放全境,也就是将入内的弟子限定在元婴和化神之间,至于里头有合体期大妖……他只能这么说,进秘境本就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若他这个当苍雾秘境之主的人一味偏帮修士,那他做什么不直接薅秃了苍雾秘境,直接把东西拿出来就是?何必还要让弟子入内亲自去取?岂不是多此一举? 门中已经动了起来,秋意泊也寻思着差不多该给巅峰幻境加点角色了,哪有游戏三十年不维护的?等他宣布巅峰幻境停服三天的时候,感觉整座宗门的弟子都在哀嚎。 等到维护好了巅峰幻境后还有起洛幻境,起洛也快被人玩烂了,他看了一眼蜂令上都有攻略了,实在是有些过于过分了,他二话不说用权限把关于起洛幻境的全线攻略给删了个精光,顺道警告诸位弟子不得发布有关心境相关秘境的攻略后将起洛秘境改了个面目全非——现在是起洛二代,也就是起洛中下一代角色的故事了。 弟子入内甚至还能从别人口中得知当年‘自己’和那位‘知己’的故事。 应该会有很多人气到吐血吧?毕竟人对自己被五马分尸切洗干净上烤架或者进炖锅的经历应该非常深刻吧? 秋意泊笑了起来,他实在是很过分了。 等到总算是要前往苍 雾道界的那一天,秋意泊刚好将所有幻境更新完毕,还新添了几个小游戏,转而将弟子们塞入了苍雾秘境,他自己跟着流宵真君一道入了传送阵,眨眼之间他们人便已经到了青莲剑派——离安真君已经提前去了苍雾道界,所以这次是不跟着他们一道。 明面上只有流宵真君去罢了。 等到了青莲剑派,秋意泊便将弟子们都放了出来,人着一色青衣,背负长剑,笔直而立,与青莲剑派的散漫拉出了一点差距。青莲剑派玉清道君带着弟子亲自来迎,双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对方,明明都是剑修,却泾渭分明。 玉清道君见秋意泊便显得惊讶:“没想到区区两百年未满,小友便已经登临合体后期了?不知道号为何?” 秋意泊笑道:“道君客气了,夸得我有些不好意思……我父亲赐了我道号,名唤‘长生’。” 玉清道君笑呵呵地应了:“长生是个好名字,配得上你。” 秋意泊故意压低了声音,做出一副亲近的姿态道:“您可别提了,这道号太贵重,自从得了道号我好几次生死一线呢,亏得是压住了。” 玉清道君失笑。 秋意泊一手微抬,介绍道:“此乃我凌霄宗浣花峰之主流宵真君。” 流宵真君微微屈膝行了一礼:“晚辈流宵见过玉清道君。” “流宵道友不必多礼。”玉清道君道:“诸位远道而来,清风居已然准备妥当,先行修正,再谈其他。” 流宵真君谢过了玉清道君,跟随着引路的弟子前往清风居,而秋意泊则是留了下来——他还有事。 玉清道君看着他似是在发光的眼睛就久违的觉得发恘,无他,百年前还被秋意泊搜刮了一波,青莲剑派还没缓过气来呢。 秋意泊笑道:“掌门道君,我替您带了不少好东西,可要看一看?” 玉清道君:“……那……看看。” 还是看吧,付灵石痛只痛一时,不买后悔至少百年,他都这把年纪这个境界了,讲究的是心境通明啊! 秋意泊为了今日,十步阁都跑了好几趟,怎么会轻易放过青莲剑派呢?他依靠着各色天材地宝先狠狠地薅了一笔玉清道君,又拿出了玉清道君无法拒绝的东西,连称呼都换成了师叔:“玉清师叔,您试试这个?这可是我的得意之作!” “哦?”玉清道君也很好奇,毕竟秋意泊当年卖他们化神法宝的时候那神色淡淡的,多多少少都肯让价,显然就是不放在心上,如今他说得意之作,那得是多么好的东西? 秋意泊道:“此乃幻境,不过师叔进去可要收着点力道,您是道君,真要出手可就把我这幻境给打烂了。” 玉清道君应了一声好,随即就被秋意泊扔进了幻境之中。 秋意泊在一旁烹茶,没一会儿玉清道君就从幻境里出来了,他显然还没回过神,秋意泊将茶水送了过去,玉清道君将茶捧在了掌中,问道:“长生,你这幻境真有意思。” 秋意泊本来想捧他两句,结果一个没在意嘴瓢了一下:“师叔您不是在第五天就被送出来了吗?” 第五天才刚开始炼器呢。 玉清道君死于被小猫咪啃掉了脑袋,别问,问就是气运不错,先捡到了一个特别好的天材地宝,小猫咪要求他把它炼成一圈新的篱笆,玉清道君把东西练废了,戳发了隐藏be结局。 玉清道君非常难得的老脸一红:“……你这人揭穿我作甚!” 秋意泊不由轻笑起来,道:“这就是个教弟子炼器的幻境,寓教于乐,此外还有一个炼丹的幻境,师叔你觉得如何?” 玉清道君道:“东西是不错 ,作价几何?” 秋意泊看着玉清道君:“师叔与我谈灵石就俗了。” 玉清道君精神一振,紧接着便听到秋意泊腼腆地笑了笑,接着说:“我想要些天材地宝,于师叔而言必然不在话下。” 玉清道君:“……”他就知道! 玉清道君含泪收下了两个幻境,结果秋意泊又着人送来了一个锦盒,秋意泊亲手将锦盒放在了他的面前:“师叔,请看。” 玉清道君调侃道:“不看喽,老道的棺材本都要叫你给掏空了。” 话虽如此,他开始打开了锦盒,里面整整齐齐摆着八枚纳戒,玉清道君道:“这是……?” 秋意泊道:“就是纳戒。” 他本来想直白一点,拿根绳子穿几百个拿来,但对着凌霄真君这么干是因为自己人,收点本钱就行,换到了玉清道君面前嘛……赚点包装费。 玉清道君随手拿起一个,一看之下脸色就郑重了起来:“长生,这也是你的得意之作?” 秋意泊笑道:“不是。” 纳戒可以说是居家旅行必备之法宝,纳戒越大,能够携带的东西就越多,尤其是对剑修而言更是重要,这样已经到达巅峰大小的纳戒居然不是秋意泊的得意之作? 秋意泊道:“师叔别急, 他揭开了锦盒下一层,里头是一枚普通的纳戒:“这一枚是送给师叔的,多谢师叔照顾。” 玉清道君看了两眼,随即久久不能言,过了许久他才说:“……这是芥子空间……?难道……也是你炼制的?” “自然。”秋意泊解释说:“不是我炼制的,我恐怕就送不起师叔了。” 玉清道君皱了皱眉,老脸都皱成了一团菊花:“那这……作价几何?” “只能定制哦,师叔。”秋意泊答道:“很贵的。” 玉清真君:“……” 秋意泊心中道:师叔,双十二你快乐吗? 反正我很快乐。 凌云道界,百炼山弟子论坛。 【所以说,为什么今年考题是论谁能用最便宜的天材地宝做出最好的法宝?这有什么意义吗?】 1l:别问,我已经快被青灵草逼疯了,那玩意儿不是炼丹的吗?为什么还能用来炼器?! 2l:建议1l用锤子砸一砸脑袋清醒一点,根据太行真君论证,青灵草经过研磨炼化配合灵石溶液用于一次性攻击法宝中有非常优异的导向灵气作用,怎么在你嘴里就没用了? 3l:to2l,那为什么不直接用丹砂石溶液呢?明明丹砂石溶液方便又好用还便宜啊! 4l:因为丹砂石没有青灵草便宜。 5l:但青灵草溶液非常不稳定!我已经炸了十二个法宝了!再炸下去我都不想活了! 6l:to5l,想开点,通不过今年考题最多明年地火室费用自理而已,倒也不必去死。我就觉得青灵草溶液非常好用,甚至可以再减少一成半的灵石溶液配比,不过考虑到每个人都像我一样手非常稳的,大家觉得不好用也正常。 7l:6l是在炫耀吗?!他一定是在炫耀! 8l:6l你有种报上名来! 9l:所以我们为什么要研究这个?到现在也没人知道! 10l:我知道,是长生真君出的考题,只要能稳定使用青灵草溶液就可以跟着长生真君一道外出游历哎!不管了,为了真君我冲了! 11l:长生师叔真的好会折腾人……我要投入太行师叔门下!这样就不用炼什么老 什子的青灵草溶液了哈哈哈哈! 12l:醒醒,太行师叔今年招记名弟子也要求能稳定使用青灵草溶液制作法宝。 13l:…… 14l:…… 15l:太行真君凑什么热闹?! 16l:内部消息,太行师叔被长生师叔给吊打了,所以他不允许他的弟子不会这个。 …… 苍雾道界,白林城,多宝阁。 泊意秋百无聊赖的把玩着新制出来的青灵草溶液,侧脸道:“那就多做一批灵爆弹吧。” 反正青灵草溶液虽然不稳定,但一旦做出来很方便储存,很适合用来囤积火力。一名弟子走来向他说了什么,他微微笑了笑:“只当是不知道便是。” 一眨眼,秋意泊也到了苍雾道界,他是不是该想个办法见见他……重点在于,带他见见他囤出来的王之宝库? 以后真和大衍宗打起来,他能保证凌霄宗门下人手一百个手-榴-弹!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模式。谢谢:,, 352 第 352 章 其实到了青莲剑派反而没有秋意泊什么事儿了,他想了想觉得好歹是进自家秘境,帮自家弟子来一个考前划重点?不过这种事他不好说做就做,便去请示流宵真君。 清风居原本是当年青莲剑派让秋意泊客居之处,后来扩建了一下,如今这浮空岛看上去就如同一座小山,自上而下宫宇错落有致,别说这次凌霄宗只来了五六十号弟子,再翻一倍都够住了。秋意泊因着已经是真君了,居所便在流宵真君所居不远处,几步路也就到了,他伸手正欲敲门,却听里面流宵真君的声音传来:“长生来了?进来。” 秋意泊推门而入,便见清风依依,阳光烂漫,山花满窗,流宵真君拈笔对镜描眉。秋意泊下意识地驻足欣赏了一会儿,这才缓步入内:“见过师叔,师叔今日怎么这么好的兴致?” 流宵真君认真地看着镜中的自己:“出门做客,总要讲究些体面。” 她说到此处抬起脸来叫秋意泊看:“好不好看?” 秋意泊说了句实话:“有些浓了。” 对着强光化妆很容易就能画出一个大浓妆。 流宵真君一哂:“你手稳,你来替我画。” 秋意泊也不介意,便接了她手中的眉笔,茶几上摆着各色脂粉,流宵真君洗脸去了,秋意泊随手拿了一罐闻了闻,就能闻出极品广寒珠、极品清茉花之类的成分,流宵真君很快就又回来了,坐在了秋意泊面前仰着脸任他施为,边道:“你事办完了?来寻我作甚?” “师叔慧眼如炬。”秋意泊道:“我左右也无事,想着苍雾境总是在我手中的,是否要将师兄弟们唤来,让我开个小灶,我不好私自做主,便来请示师叔。” “不必。”流宵真君一口否决:“叫他们自己琢磨去,你能叫他们入苍雾境已是天大的机缘,难道还要将饭喂到他们嘴边?今日秘境之主是你,他日他们还能有这么好的气运吗?” 秋意泊为流宵真君勾了个极长的眼线,将她本就明艳的眉目挑出了几分锋锐来:“是,是我考虑不周了。” 其实流宵真君平日的妆面就很好看了,端庄雍容。 流宵真君笑道:“你不必瞒我,你就是闲得慌。” “确实。”秋意泊轻笑着将胭脂递到了流宵真君唇边:“师叔,张口,抿一下……多抿两下。” 流宵真君被迫禁言,只能顺着他的意思抿上了胭脂,秋意泊眯着眼睛用小刷子把她唇线勾勒得整齐又精致,气场八百米高,他打量了一下,从纳戒里寻了几种药材现场研制了一个修容粉出来,把流宵真君五官画得更深邃一些,这才道:“好了,师叔你看看?” 流宵真君揽镜自照,看着镜中美人不由赞了一句:“手艺不错,你有这份手艺,不知道要骗了多少无知少女去。” 秋意泊笑眯眯地说:“师叔,你知道我方才在想什么吗?” “什么?” “世人爱美为天性,虽说修士脱凡入仙,但也终究不是仙……师叔都是堂堂渡劫真君了,闲来无事还替自己画上两笔,我想其他人恐怕也无可避免。” 流宵真君:“你说话能直接点吗?” 秋意泊这才道:“似乎没什么靠谱的商行做这些脂粉头面?我回去就研究研究,出个单子,请十方阁做出来,灵石还不是滚滚来?” “……”流宵真君沉默了一瞬,似是很不解地说:“听怀真说,你家似乎也是凡间名门望族,世代簪缨,从小到大,宗门似乎也没穷着过你……你有奇石师兄为师,自己也算是一方炼器宗师,怎么整天跟掉在灵石眼里了一样?” 秋意泊伸手摸了摸眼角,笑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谁嫌灵石太多呢?你说对吧,师叔?” 秋意泊微微仰头,看着流宵真君头上那支流光溢彩的剑钗,这剑钗合则是钗,分则是剑,虽不是流宵真君本命剑,却也威力非同凡响。 流宵真君面不改色,缓缓撩起了衣袖:“小兔崽子我看你是皮痒了!” 是,她就是穷得东问孤舟师兄要一点,西问凌霄师兄借一点,怎么了! 秋意泊扭头就走,留下了一串清朗的笑声,流宵真君气得瞪了他的背影一眼,但也没真的出手揍他——他就是看准了他们在青莲剑派不好动手是不是! 气死她了! 秋意泊刚回了自己的居所不久,就有青莲剑派的弟子来送一些东西,青莲剑派做事非常妥帖,除却清风居里无一不精无一不美的陈设,弟子过来是来送弟子令牌的。 是的,青莲剑派的弟子令牌。每块都是规整的长方形,饰以云、莲纹样,与青莲剑派弟子的区别是在背面上额外铭刻了‘客·凌霄宗’的字样,弟子恭敬地交代了玉清道君的吩咐,说是来一趟不容易,凌霄宗和青莲剑派也算是交易过几次了,就送了凌霄宗一个亿的宗门贡献值,已经分发到各个令牌上了,凌霄宗弟子可凭借令牌去青莲剑宗藏宝阁兑换相应天材地宝。 一个亿其实不多,但也不算少了,秋意泊当年带着一群化神弟子入苍雾秘境大家均分也就分了三千多万,那可是用大批妖兽尸骸换来的,如今这些是白嫖的,要什么自行车。 哪怕不能换什么极品天材地宝,让弟子们换点小东西是绰绰有余了。 秋意泊叫弟子转达了谢意,正打算去通知流宵真君一声就把贡献值发下去——毕竟离开秘境还得有几日,这几日其实算是青莲剑派参观日,弟子们是可以在青莲剑派中自由参观的,刚好趁这时间让他们去换点东西,哪怕换两瓶治伤的丹药也是不错。但等到秘境出来,想也知道是一群伤弱病残,那还有什么玩乐的意思? 没想到他刚打算出门,就见到了危楼和京墨,他微微挑眉,危楼就已经迎了上来,恭敬地拱手道:“见过长生真君,晚辈青莲剑派危楼,京墨,不知贵派化神弟子泊意秋可曾同来?可否请见?” 秋意泊眉间一动,淡淡地说:“泊意秋?不曾听闻此人。” 两人眼中神色变幻,尽力压制,却依旧不掩惊讶之色,秋意泊接着道:“但宗门中有一位弟子名唤秋意泊,他出门在外素来爱改头换面,应是他了。” 泊意秋,秋意泊,名字倒了一下? 危楼和京墨对视了一眼,确定应该是同一人了,连忙问道:“不知秋真人此次可曾同来?” 秋意泊轻描淡写地说:“来了。” 危楼和京墨松了一口气,“多谢真君,叨扰真君了,我等自去寻他。” “慢着。”秋意泊道:“不知二位真人寻我作甚?” 危楼:“……啊?” 京墨:“……???” “怎么,不认得了?”秋意泊微微一笑,扬眉道:“来,两位师侄,多叫几声真君,听着舒服。” 一旁侍候的弟子噗嗤一声笑出了声,秋意泊慢慢地看了他一眼,弟子很知情识趣的捂住了嘴巴,但还是没忍住:“长生师叔就别逗他们两了……哈哈哈弟子告退!” 他说完就跑,生怕被秋意泊逮着揍一顿。 此处没了看守的弟子,危楼和京墨还傻了吧唧的看着他,秋意泊无奈地说:“上次我走的时候不就已经是化神巅峰了吗?这都快一百多年过去了,还不兴我突破一下?” 危楼比划了一下:“秋师叔,你、不……您就是长生真君?!” 秋意泊颔首:“我姓秋,名意泊,道号长生。这不是意外到了苍雾道界,我也不好过于招摇,就改头换面了。” 反正是之前认识的,也不怕把名字扔出来。 “确实,师叔……”危楼重重地点了点头,他打量着秋意泊的脸:“……是该改头换面。” 秋师叔这张脸要是不改头换面,出去得多招蜂引蝶啊! 京墨憋了半天,说了一句:“好看过头了。” 秋意泊含笑道:“我就当你们夸我了……今日怎么想起来寻我来了?” 危楼注意到是秋意泊主动走了出来,道:“也不是什么急事,秋师叔你要是有事就先去吧。” “真有急事,我在这儿陪你们闲聊。”秋意泊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赶紧的,怎么才一百多年没见就变得这么磨磨唧唧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危楼闻言从袖中掏了个锦囊出来,里头鼓鼓囊囊的,他珍之又珍地把锦囊交给了秋意泊:“这是那年欠了师叔的,拖了快两百年,实在是有些对不住师叔。” 秋意泊顿了顿,随即就想起来了是什么事儿,那时候他们一道去苍雾秘境,他用无定辰星把他们几个的剑都提升了一波,后来出了秘境后他们就各自从师傅手上薅了点天材地宝给他,还把从秘境得到的贡献值凑一起要给他换天材地宝,他当时根本就是冲着刷玉清道君好感度才这么做的,就没想过要拿回来。 他思及此处道:“不必了,你们也不容易,自己收着吧。” 京墨道:“不行……师叔是不是看不起我们?交情归交情,账目归账目,咱们就是亲兄弟也该明算账。” 秋意泊摆了摆手:“我当年心思不纯。” 危楼他们也是聪明人,自从知道秋意泊其实是从外界流落过来的,就知道和他们相交的时候必然是存了几分目的0340;,危楼认真地说:“事观其果而不观其因,师叔又不是要颠覆我青莲剑派,犯不上用‘心思不纯’四个字。” “我危楼也不是眼瞎耳聋心盲之人,师叔与我们相交,其中到底有几分真意我还是看得出来的。” 秋意泊一顿:“……倒是我着相了。” 他收下了锦囊往手中一倒,里头哗啦啦地滑出来一堆纳戒,秋意泊笑道:“东西收了,纳戒还你们。” 京墨涨红了脸,小声说:“也……没穷到那个份上。” 秋意泊抬眼颇有深意地看向他道:“本来想送你们几个大一点的纳戒,看来是不需要了?” 京墨瞬间脸不红了气不喘了,拱手道:“多谢师叔赏赐!” 说着他双手平举,就等着秋意泊给了。 秋意泊差点笑死。 解决了这档陈年旧事,秋意泊又道:“说起来这次你们还入苍雾秘境吗?” 危楼道:“不去了,这次各位师兄都回来了。” 入苍雾境的名额是有限的,但这个限度很大,足够让玉清道君将青莲剑派绝大部分化神、元婴弟子都塞进去,但凌霄宗事先打了招呼只带了四十八人入内,玉清道君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考量,也将人数限制在了四十八人,这样一来名额就有些紧张了。 秋意泊若有所思,却没有说出什么跟玉清道君说说不要见外的话来,玉清道君这么做,自然有他的考量,第一是凌霄宗只进四十八人,青莲剑派要是比凌霄宗多太多,颇有些仗势欺人的嫌疑,毕竟入了秘境后是敌是友还未可知。第二则是以莲泉真君回禀的凌霄宗状况而言,五十个不到的弟子很明显远远未达到凌霄宗元婴、化神弟子的总数,由此可见凌霄宗挑选弟子必然有某种条件,这也很好猜,最光明正大的条件就是要弟子忠心,至于其他的嘛……恶言便不提了。 故而玉清道君将人数限制成与凌霄宗一样,这样一来不论如何都不落人话柄。 秋意泊吃饱了撑着去劝呢! 他一个人的时候当然不慌,现在带着一宗门弟子来,还是最忠心的那一波,他也怕出事啊!尤其是这个合作还是他牵的桥搭的线,真要出事了他就是主要责任人。 “原来如此。”秋意泊双手拢在袖中,道:“我这两天还挺闲的,有没有什么乐子可以看看?” 京墨想了想:“别的倒没有,就是白林城要办个拍卖会,是由聚金商行主导的……这家商行怪有意思的,专卖一些便宜又实在的法宝,前些日子还出了个什么保养套装,看着倒是和秋师叔你那个有点像。” 秋意泊略一琢磨就知道是谁,面上不动声色地道:“哎?还有这等事?你有吗?让我看看?……也别干站着了,走,进去,我请你们喝茶。” 闻言两人连声应是,秋意泊便旋身向内走去,穿过长长的回廊,灿烂的日光被廊下的竹帘分隔成了细碎而规整的光,映得秋意泊明明灭灭,雪发青衣,微风拂面,别有一番风流难言。 京墨看了一眼默默低下头去,秋师叔这好看得过分了吧? 危楼也觉得秋意泊好看,但没到京墨那个程度——好看就好看呗?再好看能咋地?修仙又不靠一张脸! 他夸道:“秋师叔这里布置的别出心裁啊!别处就没师叔这里精致好。” “嗯?”秋意泊也觉得自己的居所布置的很合他的心意,精致闲雅,移步换景,他还以为是清风居重修时特意布置的,难道不是?他不动声色地说:“还有这回事?我倒是不知情。” 危楼方才也觉得奇怪,现在一想大概就明白了:“应该是掌门道君特意吩咐的吧。” 秋意泊想也是,引着他们到了花园里,摆上了茶水攒盒,道:“尝尝看?我带了不少来,你们若喜欢就各自多带点走。” 危楼和京墨也不见外,先掏了几样从聚金商行买的法宝给秋意泊看,各自又挑了喜欢的糕点吃了起来,边道:“这聚金商行有意思极了,说是好几家炼器行的东家联合起来办的,那几家炼器行都是实在的,之前好几次都卖断了货……去别人家炼法宝都是带着材料去的,去他们家只需挑了自己喜欢的法宝,该多少就多少,要是天材地宝不凑手也能用别的品样来换,如今说是多谢各位道友抬爱,这才整合为一,又各自拿出上好的法宝来办了个拍卖会,有好多人都想去呢。” 秋意泊把玩着手中看似简陋的法宝,这是一个光秃秃的玉球,别无什么雕刻,也不必认主,但从内部构造来看它是一个防御性质的法宝,内含能抵御化神一击的禁制,秋意泊道:“哦?这法宝作价几何?” 危楼笑道:“这一件法宝只要一百万极品灵石……用同等天材地宝换也行。” “那也不便宜。”秋意泊挑眉道。 危楼解释道:“这是他们家最好的了,要不是我在聚金商行做了几年工,掌柜的还不卖给我,化神期的防御法宝能有这个价格我已经心满意足了,总比元婴法宝还得卖个两三百万来得强吧?” 泊意秋心想两三百万确实是一个元婴境界防御法宝的价格,毕竟防御法宝就是要贵一点,对于危楼他们而言,一百万一个……用一件天材地宝就能换七八个化神防御法宝,确实是划算极了。 “他们不会亏吗?”秋意泊又问道,他故意说:“换了我,我恐怕也要多费点心思才能将成本控制在一百万以内。” “所以才说他们的法宝供不应求嘛。”危楼道:“反正拍卖会这两日就要办,师叔要是闲来无事也可跟我们一道去看看。” 秋意泊作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这两日吗?看来是去不成了。” 京墨则是道:“师叔难得来一次,白林城就在不远,往返也不碍事的,我师傅忘音真君也要去,师叔也可以将门下弟子一并带去见识一番。” 毕竟都是剑修,应该没有谁比谁穷的——都是一样的穷。 秋意泊犹豫了一瞬道:“我门中还来了一位尊长,一会儿我去请示她一番。” “也好。”危楼高兴地说:“有师叔一道走,我就不怕走眼了!” 秋意泊缓缓升起了一个问号:“走眼?还能走眼?” “是呀。”危楼似乎想到了有意思的事情,笑着解释道:“哦……师叔不知道,他们家新出了一个玩意儿,叫什么‘机缘福袋’,法宝都被掩去了作用放在里头,据说若是炼器的老手便能从里面挑出上好的法宝来,还有一个叫做‘天运福袋’,每三百份为一组,有什么宝物都写在了板子上,根据宝物不同,价位也不同,都写了条子放在匣子里,摸到什么便可领什么。” “有人花了一百下品灵石便抽到了元婴期法宝,有人一百块上品灵石就抽到了化神法宝,极看运气。”危楼双手一摊:“当然,也有人硬是花了两三百万极品灵石才抽到了元婴法宝……这也不亏就是了。” 京墨拆他的台:“楼师兄你就忍忍吧,再买下去你明年又该去聚金商行上工了。秋师叔,你别听他的,他说的有意思,实则十赌九亏,要不是他沉迷这东西,他早就该攒够了。” 危楼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师弟你别揭穿我……人嘛,哪能没有个爱好。” 秋意泊含笑道:“果然有意思。” 好家伙,连盲盒和一番赏都出来了,这不得夸一波泊意秋?! 这叫什么? 这叫新型赌-博。 泊意秋割起不是自己一界的人可谓是心狠手辣啊! 秋意泊心动了起来,送了两人走后他就去了流宵真君那儿敲门,进门就看见流宵真君盘膝而坐,目光凛冽地擦拭着剑钗,满脸写着‘你还敢来?’,他瞬间滑跪:“师叔,我错了……我有正事禀告。” 流宵真君应了一声,秋意泊笑吟吟地说:“方才有两个青莲剑派的故交来寻我叙旧,说是这两日白林城中有个拍卖行要办,乃是新晋的聚金商行主办,主售法宝,极是物廉价美,听他们说的有意思,我想带弟子前去看一看。” 秋意泊在说什么流宵真君心知肚明,她横了他一眼:“你自己去便是了。” “行,那多谢师叔,我到时候跟着他们一道去,一日便回来了——还有青莲剑派忘音真君同行,想必是不会出事的。”秋意泊道。 流宵真君微微颔首:“你素来爱炼器,我不管你,莫要误了正事便是。” “多谢师叔。” 待休息了一日,隔日大早危楼就来寻秋意泊了,飞舟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秋意泊上船了。秋意泊打了个响指把自己收拾了一通,上了飞舟便见到了立在船头的忘音真君,上前行礼:“长生拜见忘音师叔。” “道友客气。”忘音真君还是那么沉默寡言,她看了一眼秋意泊,发现他身上道统比之前来看反而少了几个,也不知道是受了其中劫难还是其他,不过这般而言于修行有益,她秘法在身,也不好多言语。 秋意泊和忘音真君没啥交情,打了个招呼客气了一番也不强行跟她说话,转而找危楼和京墨他们玩去了,秋意泊看了一眼在飞舟最前端迎风而立的忘音真君,传音问道:【之前忘记问了,为什么忘音真君也要去啊?】 这个拍卖会针对的最高也就到化神而已,原则上来说和忘音真君没多大关系。 危楼给了他一个‘你懂的’眼神:【便宜嘛!而且今天庆祝聚金商行正式开业,有一款新的天运福袋。】 京墨没说话,但他的眼神一言难尽,秋意泊好奇地看着他:【怎么了?】 京墨犹豫了再三,终究没能抵得住秋意泊这般看他,传音解释道:【师傅她……嗯……爱好福袋。】 秋意泊愣了一愣——严格来说要不是场面不合适,他差点笑出声。 原来忘音真君是个赌狗,怪不得危楼给他一个‘你懂的’眼神,原来两人是同好。 ……算了,他自己也是个赌狗,没资格说别人。 因为飞舟上多了一个秋意泊,不得不全速航行,免得赶不上后天秘境开启——秋意泊人都不在,谁开秘境? 其实要不是这个拍卖会是秋意泊最光明正大接触聚金商行的机会,秋意泊都不会走这一趟,这事儿办的显得他可真不靠谱! 不过泊意秋应该就知道他什么时候来,具体什么时候开秘境他应该也不清楚,想一想刚过来这两天肯定不会立刻入秘境,所以就在今天开了……最重要的一点,今天是黄道吉日,诸事可行,兆头也好。 大概半日后他们就到了白林城,白林城不负昔日冷清之象,虽未张灯结彩,却热闹非凡,应该是借着这次拍卖会带来的人流,各色摊贩应有尽有,满大街都是熙熙攘攘的修士。 秋意泊等人一入城中,面前就无声无息地让开了一条道来,忘音真君一马当先,根本不看什么两侧小摊,带着门下弟子直奔聚金商行,不多时秋意泊就看见不远处高挂的红灯笼,上面写了‘聚金’二个金色大字,名字虽俗,可那一笔字却不俗,风流不羁,风骨桀骜,只一看便有几分玄妙之意,也不知道是哪位大能所写。 危楼给秋意泊传音:【忘音师叔写的。】 秋意泊不禁侧脸看向忘音真君,啊这…… 他是不是应该跟泊意秋打个招呼,让拿点好东西让忘音真君抽个爽?这能给聚金商行提字,而且这么用心,可见是真的很喜欢玩一番赏了。 果然一到聚金商行,便有一容貌斯文俊美的修士迎了出来,不卑不亢,唇边带着三分笑意,微微躬身行礼道:“晚辈拜见忘音真君,真君今日来得早,都给您留着呢。” 忘音真君颔首道:“多谢东家,还请带我去。” 京墨和危楼对视了一眼:不得了,今天他师傅/师叔居然一口气说了九个字! 那修士抬起一手,请忘音真君入内,等秋意泊自他面前走过的时候,那修士眉间微动,目光停留在了秋意泊的面容上,他直视于他,并不避讳,却在一旁弟子正要呵斥之际,低头含笑道:“敢问是哪位真君光临寒舍,不胜荣幸。” 秋意泊也很无耻:“我乃青莲剑派客卿,道号长生,东家不必客气。” “原来是长生真君当面。”修士作揖,有若实质的目光再度投向了他的面容,可这次他好像是在看秋意泊的嘴唇:“真君风采过人,晚辈今日得以一见,实在是三生有幸。” 忘音真君都回过头来了,聚金商行的东家却收回了目光,道了一声‘失礼’便越过了秋意泊,行至忘音真君身后半步,引忘音真君入内。 秋意泊似乎想到了什么,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他看着那东家的挺得笔直的腰背,旁边危楼低声道:“师叔?你在看什么?” 秋意泊大大方方地说:“我看那东家长得英俊。” 危楼:“也还行?没有师叔你英俊!” “那是自然。”秋意泊一笑,便跟着走了进去。 聚金商行早就为忘音真君准备了雅间,东家先请忘音真君入座,随即一击掌,便有两名侍者一捧宝匣一捧卷轴入内,东家伸手打开了宝匣,素白修长的双手被暗色的木料映衬得格外华美,犹如最好的匠人精雕细琢而来:“今日我聚金商行开业,便准备了这‘百宝匣’,往日里商行颇受真君照顾,今日这百宝匣的头匣也就交由真君了……还望真君指点一二。” 忘音真君面容不变,丝毫看不出什么喜色来,一手却抬起,抛了一个纳戒进了匣子,东家微微一笑,伸手将那枚纳戒取了出来,交还给了忘音真君:“晚辈说了,商行能够开业还要多有赖于真君,这一匣是谢过真君的。” 忘音真君道:“我不欠因果。” 东家言笑晏晏地说:“非也,道君今日能来是因,得此宝匣是果,真君收了这宝匣,才算是全了因果……晚辈也并非就全然送了真君,真君只得在其中选十八抽,剩下的晚辈还要赠与其他贵客……小本生意,送不起一匣呢……” 忘音真君这才颔首,随手一挥便有十八支玉简从中飞出,悬在空中,她伸手取了一支,素手在上一抹,便显出了‘黄字黄品’的字样,忘音真君不禁皱眉,黄字黄品算是最差的那一档的福袋了,根据她以往的抽福袋经验来说绝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的目光投向了另一位侍者,那位侍者将所捧卷轴展开,忘音真君在其上一扫,果然在最下方看见了‘黄字黄品’——一块极品丹砂石。 ……也还行了。 她还抽到过一块下品丹砂石呢。 秋意泊扫了一眼卷轴就明白了,这宝匣里分了十六档奖励。其中天字四品都是极好的化神期法宝和天材地宝,共六件,地字四品稍差,是化神、元婴法宝组合,从玄字开始就彻底是元婴期及以下的东西了。 忘音真君第二支玉简是玄字玄品,乃是一件筑基防御法宝,第三支玉简则是黄字玄品,一块极品魔纹石……待到第十支玉简的时候,忘音真君眼前一亮,将玉简亮在了众人面前。 东家看了看,抬手作揖恭喜道:“看来今日的头筹便是叫真君夺得了,天字天品,真君果然不同凡响。” 一旁的侍者也很有眼力的恭喜了起来。 忘音真君眼中流露出一点笑意,挥了挥手示意接着抽,很快十八支玉简都开完了,忘音真君得了两件化神法宝,一件天材地宝,另小材料无数,东家再度恭贺了一番,正在此时,东家看向了秋意泊:“长生真君第一次来我们聚金商行,有失远迎,不知可否请真君赏光?” 他抬了抬手,侍者便将宝匣恭敬地奉于秋意泊的面前。 秋意泊含笑道:“若我不想赏这个光呢?” 东家微笑道:“那必是晚辈没有这个福分。” “既然东家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拂逆了东家的美意。”秋意泊轻描淡写地抽了三支签,开了一看,东家的目光便落在了秋意泊身上,笑道:“果然是晚辈不识好歹了……” 众人不禁望去,便见秋意泊三支签上分别写着‘天字地品’、‘天字玄品’、‘天字黄品’,竟然是将另外三支天品签一口气都抽了出来!东家在眉心揉了揉,似乎颇为头痛一般:“晚辈这一宝匣看来是废了,真君真是叫晚辈为难啊……” 众人都善意地笑了起来,他们知道这东家在故意做出来给大家看的,可却奇怪的提不起恶感来,只觉得这东家能成聚金商行,果然是有得天独厚的天赋,叫人如沐春风。 东家又拱手与忘音真君道:“晚辈也没料到两位真君运气如此之好,东西贵重,还请真君赐我一个人来取吧!” 京墨很自觉地站了起来,有事弟子服其劳。 秋意泊轻笑着说:“既然如此,不如我随东家去吧。” 他比了个手势:“我还是第一次来聚金商行,叫东家带我四处见识一番也好。” 忘音真君颔首,秋意泊一个合体中期怎么也出不了事情,秋意泊拱手对忘音真君道了声谢,便随着那东家一并出了去。 东家与秋意泊并排行走着,他忽然道:“真君是故意跟着晚辈出来的吧?不知可有要事吩咐?” 秋意泊微微颔首,意味深远地说:“东家明白就好。” “请真君随我来。”东家说着,就打开了旁边的雅间,在大门阖上的那一刻,秋意泊就别推在了门上,东家一手抓着的领口,微微侧脸,两人距离得极近,几乎都到了呼吸相融的地步,他含笑道:“真君方才盯着我不放,饶是晚辈未曾回头也察觉到了真君的瞩目……是觉得好看吗?” 气息拂在了秋意泊的耳侧,泛出了微妙的痒意,细碎的黑发在秋意泊的颈项轻轻地扫了过去,秋意泊眯了眯眼睛:“峰峦迭起,自然是好看的。” “是吗?”东家轻轻笑了笑,一膝微微曲起,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他用膝盖轻轻地摩挲着:“真君……若是有意,晚辈乐于奉陪。” 353 第 353 章 秋意泊看着眼前这个优雅而狡猾的商人,明明是想说些什么,却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东家收回了自己不老实的膝盖,笑得斯文:“不逗真君了……真君想与我谈什么要事?” 秋意泊顿了顿,这怎么说……泊意秋换了张脸用自己的口吻和他亲密他一点奇怪的感觉都没有,但不过是微调了表情,就让他感觉有点奇怪了,但不得不承认……有点刺激。 他也笑道:“要事我们可以换个时间慢慢谈。” 东家侧脸在他鼻梁上落下了一吻:“真君可知,我们这等人都是无利不起早的……真君多少要给我下个订才是正理。” 秋意泊向前倾去,给了他一个短暂的吻:“这样……够了吗?” 东家含笑说:“不够,真君展现的诚意太少了。” “东家还想要多少?”秋意泊斯里慢条地揽住了东家的腰,手指下意识地动了动,可下一瞬间又规整地停在了原地,东家松开了他的领口,按住了他的手臂:“想摸就摸,真君难道还不好意思?” “是有那么几分道理。”秋意泊的指尖在那一片上流连着,顺着腰线起伏,泊意秋似乎变得瘦了一点,那些薄薄的脂肪被消耗殆尽,被掩盖的肌肉便凸显了出来,秋意泊在他腰窝里打了个转儿:“怎么瘦了这么多?” “吃得少干得多,当然会瘦。”泊意秋在他侧脸上吻了吻,恰逢秋意泊望来,两人的嘴唇不经意间摩擦了一下,泊意秋眼中流露出一点笑意,干脆将这个吻继续了下去。 泊意秋的身上有一种奇特的气味,他似乎换了一种香料,沉郁而优雅,又在他的身上寻酿出了一点难以言喻的变化,就像是有人拿着羽毛在心上轻轻挠了挠,秋意泊这么想着,按住了他的背脊,向自己压来,探索着更多他不知道的东西。 他想了解他的所有,他合该了解他的所有。 泊意秋伸手搂住了他的颈项,五指深深地陷入他的发间,贴着他的头皮慢慢地摩挲着。两人不必谁更主动,不约而同地去掠夺着对方的气息。 秋意泊别开脸避开了他的嘴唇:“差不多了,别胡闹……一会儿还要出去见人。” 泊意秋微微摇了摇头,“还是不够,真君的诚意我还未感受到,想要从我手中拿走好处,真君太小气了可不行。” 秋意泊眉间一动:“东家可不要太得寸进尺。” “如何才算得寸进尺?”泊意秋一手揽住了秋意泊的腰,轻而易举的就将他提了起来,秋意泊下意识就抱紧了他的颈项,下一刻,他就被安放在了桌上,泊意秋掐住了他的下巴,低头用力地吻住了他。 微微有些混乱的气息交融在了一起,沉郁的香气扑面而来,秋意泊忍不住闭上了眼睛,专心享受此刻的亲密。 忽然之间,秋意泊觉得腰上有一丝凉意,被碰到的地方有些发热,秋意泊按住了他的手背,缓缓睁开眼睛来看向他,亲两口就算了,不能太过分,毕竟还有正事,可下一刻泊意秋却单膝跪了下去,掐着他的腿咬开了的衣带,熟练无比的撩开衣服下摆,微热的呼吸倾吐在皮肤上,秋意泊眯了眯眼睛,攥住了他的头发,试图将他拉开:“吐出来。” “……”泊意秋没有回答,只是顺从地抬起了头,叫他看着。 忽地,门外有人影走了过去:“今日聚金商行倒是大场面。” “可不是,谁想到一个小破炼器行也能有今日?” “唉~话不能这么说,刘道友。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聚金商行就算是个卖破烂的,也是卖破烂里的状元。” “哈哈哈!徐道友说的极是!” 声音随着人影慢慢便的微弱起来,泊意秋却趁着秋意泊僵硬之时,喉头一动,将它吞到了深处,秋意泊倒吸了一口凉气,抓紧了他的头发,背上一阵阵的泛着冷意,又冷又热,他用口型道:你他妈没开禁制? 他说着手指一动就想布下禁制,却被泊意秋按了下去,他的眼神似乎在说:你不让我做,我就不让你布置禁制。 秋意泊耳根有些发烫,不得不说有时候作为男性是有那么点该死的弊端340;,比如说他现在不光不想把泊意秋拉起来,还想叫他吞得更深一点。秋意泊的指尖微动,不必他用力,泊意秋就这么做了。 秋意泊缓缓吐出了一口气,小腿不自觉地紧绷起来,他的手指缓缓松了开来,轻巧地拆开了泊意秋的发冠,柔顺的黑发倾泻而下,又被在攥在了掌中,像是握着一把冰凉的丝绸,他仰起头眯着眼睛享受着这一刻。 或许是没开禁制有点太刺激了,两人都不敢发出什么声音,只有轻微的水声在房中响动,外面又有人走了过去,秋意泊甚至还有心思腾出一点脑子想:好像是个熟人。 “少君,这等上不了台面的聚金商行,您为何屈尊降贵……” “闭嘴。”是张雪休的声音:“我做什么,难道还要受你置喙?” “属下不敢。” “滚远点,看着就心烦。” “是。” 对话停了,秋意泊放松了下来,下一秒房门便被猝不及防地推了开来,张雪休一步迈入,一定睛便看见了这一幕,不由目瞪口呆,秋意泊眯了眯眼睛:“滚出去。” “你……!”张雪休只吐出一个字,就被秋意泊给扔了出去,甚至还记得给张雪休套了个禁制,房门被禁制锁死,秋意泊按着泊意秋的头释放在了他的口中,泊意秋那张斯文俊俏的脸上有一丝红痕,应该是被衣服压出来的,秋意泊揪着他的头发看着他:“开心了?被人撞见了?” 泊意秋张开了嘴唇,叫他看了看,然后当着他的面吞了进去,他舔了舔嘴唇,似笑非笑地说:“怎么,真君敢做还不敢叫人看了?方才真君按着我的时候怎么不说呢?……我锁门了,谁让他直接踹的?” 秋意泊没忍住拍了拍他的脸:“别太过分。” “用完就扔?算不算拔吊无情?”泊意秋轻笑碰了碰他的耳垂:“耳朵红了。” “滚。”秋意泊懒洋洋地说:“你说算就算。” 泊意秋一边笑着一边把秋意泊的衣服整理好了,又打水洗脸,重新束发,丝毫没有叫人撞破的尴尬,秋意泊看着他的动作,奇异地也没有什么尴尬的感觉,他在心下微微摇头,果然下限这种东西是很容易叫人打破的。 ……算了,反正有泊意秋挡着,也没看见什么。 秋意泊又忍不住瞪了泊意秋一眼,都怪他,没事搞什么乱子,被他搞得一下子没把持住,这事儿怎么想怎么荒唐。 泊意秋又恢复成了那副优雅又精明的模样:“真君的订鄙人已经收到了,鄙人于聚金商行……静候君至。” 秋意泊翻了个白眼,泊意秋便先行一步离开了房间,他一出房间,便看见了一旁的张雪休,十分惬意自然地向张雪休行了一个礼:“怠慢张少君了,还请少君恕罪。” 张雪休还没回过神来,就见聚金商行的东家斯文地对着他笑了笑,一点给他解开禁制的意思都没有,甚至将他推进了房间。 ……刚刚居然是聚金商行的东家给人跪着……那什么? 还没等他震惊完,映入眼帘的还是那个俊美得近似妖物的真君,他懒懒散散地坐在桌上,神情慵懒,张雪休不禁吞了口口水,道:“你想如何?” “我想如何?”那人缓缓地重复了一遍,随即无所谓地笑了笑,缓步向他走来,缠绕在他身上的禁制陡然消散,张雪休下意识便想攻击对方,却动弹不得,他几乎绝望的感受到了对方和自己的差距,明明对方不过是个合体真君,他也有化神修为了,可其中却像是云泥之差,他连一根手指都反抗不了。 他有些屈辱地抿了抿嘴唇,现在最好的办法是求饶,比如发个天道誓言发誓不会将刚刚看到的说出去。 秋意泊本想逗逗他,拍一拍他的脸,这小孩儿一脸屈辱还怪好看的,可手伸到半空又奇异地没有碰上去,只是轻笑着说:“这么快就不认得我了?张小友?” 张雪休本来是没认出来,可秋意泊的语调却让他想了起来:“泊意秋?” 秋意泊笑道:“错,是秋长生,道号长生。” 算是默认了。 张雪休涨红了脸,“怎么是你?!” 他顿了顿又说:“聚金商行还做这种事?” “想到哪里去了。”秋意泊放开了对张雪休的控制:“你怎么突然就进来了?” “这是我0340;包间!” “原来如此。”秋意泊神态自然,仿佛刚刚只是被张雪休撞见他和聚金商行东家谈生意罢了,他说:“那我就先走了,回头寻个合适的时间找你喝酒……方才的事情,要保密哦。” 张雪休问道:“那个……聚金商行的东家是你的道侣?” “也算不上吧?看的顺眼就叫他服侍一回。”秋意泊头也不回地道,他走到一半,突然又停下了脚步,回头道:“借了贵宝地一用,不嫌弃吧?” 张雪休:“……自然、自然嫌弃!” 秋意泊笑道:“那你叫东家替你换个包间吧。” 说罢,他便离开了。 张雪休看着他的背影,直到大门关上还缓不过神来,突然之间,他狠狠地跺了跺脚,一屁股坐在了桌子旁边,突然又跟被火燎了一样站了起来,瞪着方才秋意泊坐过的地方,耳根发烫:“……可恶!他怎么变成真君了!还那么……那么……” 接下来的话张雪休就说不出口了。 这是一个男人应该长出来的样子吗?!可恶!妖族大能都没长他那样! 这也能轻描淡写就放过去了?!不让他立个天道誓言吗?聚金商行开业的日子,他压着聚金商行的东家给他……他怎么还不用禁制?!玩得那么花的吗? 他真不是修合欢道的吗?! …… 他怎么一点都不把他当外人?! 秋意泊出房间时就在想该如何利用张雪休。 张雪休是大衍宗少君,修习的明显就是赤血录的上位功法,气息非常相似,他自己也练过两天,绝不会认错。就是有张雪休在,所以他才能肯定大衍宗和血来宫是一家。 该接近他吗?还是保持着不远不近如现在的关系? ……罢了,走一步看一步,既来之则安之,这条线最终还是要落到泊意秋手里,他掺手太多反而不好,毕竟他答应了凌霄真君不会过多插手此事。 两个只要保住一个就不算出事。 秋意泊想了想,其实他一直在嘴边嚷嚷着要分一个分神出来保命,可每每都是忽略了过去,到了现在,他知道再分一个分神出来才是好事,无论是帮他查朔云真君还是帮泊意秋查血来宫都是非常好的选择,可他依旧不想这么做。 有些奇怪,但他却不反感。 如果真到了他和泊意秋都真正陨落的时候,说不定就是天命如此,他们也不必再过挣扎。 他在聚金商行中缓步而行,毕竟说了要看一看聚金商行的景色,回去一问三不知也是不好,正在此时,有一名修士走到了他的身侧,躬身道:“敢问可是长生真君当面?” 秋意泊回过头去:“是。” 是秋怀黎。 秋怀黎手捧着一只锦盒:“东家吩咐,方才走的匆忙,不慎带走了真君的随身之物,命晚辈前来奉还。” “知道了。”秋意泊随手将匣子收了起来,也不必看,里面应该是打算要给忘音真君的奖品,泊意秋拉着他胡闹,干脆直接把这事儿给忘了——果然是色字头上一把刀。 糊涂啊。 秋意泊又暗骂了自己一句,秋怀黎又道:“东家吩咐晚辈陪真君在行中四处游览一番,不知真君可否赏脸一游?” 秋意泊随便点了点头,秋怀黎演技比起泊意秋来说好多了,演的真的跟秋意泊第一次见面一般,恭敬又不失客气的带着秋意泊把商行里游览了一遍,论谁说起来都挑不出一点毛病来,本来他出来的时间就不短了,秋怀黎着重给他介绍了一下特色景点,让秋意泊心里有点谱后就恭敬地把他送回了包间。 忘音真君等见他回来不禁有些奇怪他怎么去了那么久,算下来都快半个时辰了,秋意泊笑着解释了一句:“后花园有棵万年银杏景致不错,贪恋美景一时忘了时间,还请忘音师叔见谅。” 忘音真君也不在意,秋意泊叫她一声师叔是客气,不代表她真的能管束秋意泊的行动,他人没出事就行。 秋意泊将锦盒给了忘音真君,自己则是挑了个位置落座,经过这半个时辰的折腾,这开业典礼总算是要开始了,不多时就听见铜锣三声,聚金商行那位俊美斯文的东家就登上了台,他换了一身衣服,仪态端方,颇有君子如玉之感,丝毫看不出片刻之前被弄了一脸乱七八糟的液体的模样。 秋意泊一手支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不禁流露出一点笑意。那肯定是舒服的啊。 这狗东西在哪学的。 他就是在想刚刚。 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甚至还有点想继续,只不过最好是换个合适的时间和地点——明明和合欢宗那两个美人他就被摸个手他就受不了想跑路,但换作泊意秋就怎么样都觉得无所谓。 哪怕是被人撞见都不觉得尴尬。 简直神奇。 等秋意泊回过神来泊意秋已经发完了言,他回想了一想,大概就是总结了以前的经验,感谢各位道友的照顾,成立商行是打算如何,展望了一下远大的宏景,非常模板化的发言。 泊意秋抬了抬手,说话很是直白:“今日我聚金商行为了感谢诸位道友长久以来的光顾,决定回馈诸位道友,今日小店所有宝物均有折扣……但不在道友,而是在道友的友人!” 一旁侍者送上了一架巨型器械,红布一揭开,众人便看见了一座奇怪的法宝,下方是个木架,而中间是一个圆形的用水晶打磨而成的物什,里头装满了小球,上头还有一个把手。泊意秋打了个响指,圆球缓缓转动了起来,不多时就从最下方落下了一只小球,他举起小球捏碎了开,展开了隐藏在中间的纸条,上书:二成。 他向周围展示了一下纸条,“若诸位道友的友人能取得五成,那么道友所看中的法宝、天材地宝皆可以减去二成的价!以八成的价售出!若道友能寻来第二位友人,便可再转动天运机括一次,所得几成便可再减几成,上不封顶!” 此言一出,全场都静了下来,随即展开了一片议论,声音几乎冲霄而起。 “照这么说,我若是寻了一百人替我转动这天运机括,岂不是可以用一个几乎不要灵石的价格拿走法宝?!” “那若是一千人呢?聚金商行不赚钱了?!” “池东家!这可开不得玩笑!” 忘音真君也不禁皱眉道:“他疯了?”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泊意秋抬了抬手,众人又静了下来,他含笑道:“不过小店刚开,自然还是要盈利的,否则一家老小怕是要去喝西北风了,每件商品最多使用五次天运机括,且仅限今日,算是赔本赚个吆喝!还望诸位道友手下留情才是!” 又有人问道:“池东家,今日聚金商行所有宝物均在此列吗?!” “自然。”泊意秋认真地道:“今日来此诸位道友,皆是看着我聚金商行发展起来的,我也不瞒诸位道友,我之父母不过是筑基修士,幼年时父亲一直想为我寻一防御法宝,好护我性命,可惜防御法宝价格实在是高昂,我父母也因此丧命,当时鄙人便指天发誓,终有一日,我要让天下人人用得起法宝,不再叫我幼年时惨案再现!” “自我与师兄弟开办多宝阁以来,也屡遭险境,天材地宝无处可买,法宝价位过于低廉遭受流言蜚语……可我与多宝阁都熬下来了,才有今日聚金商行!池某在此多谢诸位道友!” “好——!”众人纷纷喝彩,只觉得这聚金商行的东家是个实诚的人,连这等隐秘内情都能说与他们听。 秋意泊默默撇开了视线,为了推广拼x多,卖惨把亲爹都说死了——亏得流宵师叔没来,否则泊意秋回去必然是有他的好看了。 泊意秋一笑,拱手道:“口说无凭,还请一位道友上前一试!” “好!” “我来我来!” “我来!” 泊意秋随意指了一人,那人喜气洋洋地上了台,笑问道:“我若是要一件化神法宝,东家不会心痛吧?” “自然不会。”泊意秋吩咐道:“来人!” 有两名侍者推上来了一架多宝阁,泊意秋亲自上前将红布撤去,露出其下流光溢彩的化神法宝来,每件法宝都以禁制缩小,随便一数便有近两百:“这便是我聚金商行所有化神境界法宝!诸位道友别嫌少!我聚金商行小本买卖!自然拿不出太多!待这些卖完了,我聚金商行才有灵石去买下一批的天材地宝!” 众人发出了一阵善意的哄笑,无形之间又拉近了与聚金商行的距离——毕竟人本来就容易与自己同阶层的人产生共情,而不太容易与资本家产生共情。 那人听泊意秋这么说,搓了搓手说:“那我可要挑一件便宜的,太好的叫池东家亏本啊!” 泊意秋笑道:“不必,今日聚金商行开业,就是冲着散喜气来的!只管挑好的!池某平日里还是赚了你们一些的。” 众人又笑,那人果然挑了一件最好的,名唤九转阴火鞭,此乃一条白森森的骨鞭,为同一条化神期阴火蟒的脊椎制成,看似简单,可那森森寒意叫人望而生畏,想来威力不俗。这九转阴火鞭售价为两千万极品灵石,这个价格比外面那些炼器行售价还要低一些,他随手指了五个人,便上来轮流帮他转那天运机括,他对着第一人拱了拱手:“道友,我这荷包可就要沾你运气了!” 那人也笑:“王某气运一向好!道友只管放心!” 那人上前转动了一下天运机括,不多时其中便掉出了一枚小球,那修士上前接了捏开一看,随即旋身将纸条展示了出来:“一成!” 泊意秋扬声道:“好,如今便是一千八百万极品灵石!” 那修士面露喜色,又催促着第二人上去转天运机括,第二人上前一试,捏开小球一看:“一成!” “再减一成!一千六百万极品灵石!” 第三人又是一成,不仅有人道:“池东家,你这里头该不会全是一成吧?” 泊意秋扬声答道:“这实在是看运气,池某若是作戏,这不得全塞个九成?否则岂不是在拆自己的台?” 第四人又是一成,众人纷纷觉得丧气,可有人小声说:“哪怕全是一成,最后也减了五成不是吗?两千万的法宝,一千万就可以拿下!这好事到哪里去寻?!” 围观的修士一听也是,瞬间又觉得值了起来。 第五人上去转动了天运机括,小球捏破的一瞬间那人都愣住了,众人纷纷催促道:“难道又是一成?” “快给我们看看啊!” “一成就一成!一成也很值得了!” 那人露出一个似笑似哭的表情,与那修士道:“道友,这你得好好谢我了!” 那修士一愣,便见第五人对着众人展示了一下纸条,只见上面用朱笔写了一个‘五成’! “五成?!” “什么,居然是五成——!” 泊意秋苦笑道:“哎,看来这一单是要亏了,恭喜这位道友,以一成价取得了这九转阴火鞭!两百万极品灵石即可买走这九转阴火鞭!” 众人欢呼了起来,那修士更是喜笑颜开,连连对帮他抽奖的五人行礼,当场便交了灵石,滴血认主,泊意秋又随意挑选了一人上台,最后以三成的价取走了化神法宝沧溟火烛,随即便推出了最新产品——练气期至金丹期制式兵器。 这才是今日的重头戏。 化神期和元婴期其实在人群中只占了极少的一部分,更多的还是练气至金丹的修士,有一筑基修士激动地问:“这也是只供今日吗?” 泊意秋笑答:“并非,只不过只有今日有这天运机括罢了。” 他接着道:“我也不在此多言多语了,还请各位道友自行游玩吧!” 场中备了美酒佳肴,更有各色小礼品发放,看得出来宾主尽欢,秋意泊刚想说去看看有什么法宝,一扭头忘音真君人都不见了,再看楼下——好家伙,已经去玩天运机括了。 京墨等人对着秋意泊行了个礼,师傅走太快没跟秋意泊打招呼,他们当弟子的也不好就此不声不响跟着跑了,秋意泊摆了摆手叫他们跟着去了,倒是危楼还留在原地:“秋师叔,我们也去?” “行了,你自己去玩吧,我也随便逛逛。”秋意泊笑道。 危楼道:“不行,我还等着师叔帮我挑福袋呢,看今日这模样,去的晚了恐怕就没了。” 秋意泊想了想道:“那我的建议是你直接去买,不必管其他,今日你能抢到就算很好了,没什么可挑的余地了。” 危楼一想也是,拱手告辞,转身就跑。 那九转阴火鞭其实成本并不算太贵,尤其是对秋意泊他们而言,阴火蟒尸骸应该出自苍雾秘境,秋意泊记得,后来是给了宗门,行价应该在三百万极品灵石左右,卖两百万当然是亏了,可今日算的可不是单件商品,从别的地方赚回来也是一样的。 拼x多要是能亏,就不会从已经饱和的电商平台里硬生生撕下了一块血肉。它无可否认就是针对的下沉用户,追求便宜能用的需求有时候远远比追求质量好的需求多多了,而拼x多能这么多是建立在了现代广袤繁盛的工业制造上,泊意秋这么做,是建立在他有远远比其他人厉害的多的技术上。 别人炼器能流水线制作吗? 他们能。 秋意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悠悠地饮尽了——我真是牛逼啊!拼x多都能搞出来!我怎么这么牛逼呢? 快乐的起飞,想给泊意秋砸钱。 正在此时,门口有人哼了一声,秋意泊闻声回头望去,便见张雪休站在门口,道:“你怎么不下去?” 整座专门用于宴客的楼宇几乎已经变成了一座空楼,秋意泊笑道:“你怎么不下去?进来坐。” “下去人挤人吗?”张雪休走了进来,秋意泊也不与他客气:“自己倒茶。” 张雪休嘟哝了一句:“没见过你这么待客的。” 秋意泊笑道:“怎么,你还指望我一个真君给你倒茶?让你坐着不错了。” 张雪休当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撇过头去道:“我还当我们是朋友。” “不当你是朋友,如今你还能坐在这里?”秋意泊意有所指地说。 张雪休白净的脸上浮现了一丝红晕,恼怒地瞪了秋意泊一眼,秋意泊问道:“说起来,我还当你今日来买东西的,但看起来你似乎看不上?” 张雪休答道:“我是代表宗门来谈生意的好嘛!这些区区……哼!” 他没说什么‘垃圾’,他自己也经历过穷困潦倒的时候,知道有时候这种‘垃圾’也是能救命的。 “你呢?” 秋意泊目光流转,笑吟吟地说:“来凑热闹的。” “那你怎么不下去?” “如你所说,懒得人挤人。” 张雪休还想说什么,却见门口传来了脚步声,不多时就有一个人影停在了包间门口,屈指叩了叩虚掩的包间门,“池某见过长生真君,见过张少君。” 秋意泊面色如常:“池东家客气,进来说话。” 泊意秋带着盈然于眉的笑意缓步入内,立在了两人身侧,秋意泊问道:“不知东家有何要事?” 泊意秋恭敬地道:“晚辈是来寻张少君的。” 张雪休摆了摆手,并不看他:“我看你也事忙,不如另择时间再谈吧!” “可是我在此处碍事了?”秋意泊的目光落在泊意秋的唇上,看那薄唇开开合合,张雪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连忙撇开了视线:“没有,也没有什么你不能听的。” 说着,张雪休就将一支玉简给了泊意秋,“池东家看看吧,若是来得及,一年后我便叫人来取。” 泊意秋看着玉简神态十分凝重,过了好半晌才道:“少君还请见谅,一年实在是太紧促了。” “我大衍宗财、物一应俱全,只需池东家点头,明日便可归入聚金商行财库……池东家,见你今日这般大手笔,便知你还有些余力,难道是想推诿不成?”张雪休问道。 泊意秋神态恭敬,却依旧是方才那个答案:“少君还请见谅,一年的时间实在是太短了,若能宽限到一年半,聚金商行便接下这一单了。” 张雪休犹豫了一瞬,道:“也好,那你便尽力去办——一年半便一年半,莫要拖延!” “是。”泊意秋丝毫不以为意:“今日慢待了少君,还请少君见谅。” 张雪休冷哼了一声,懒得多说,他现在一看这池东家的脸就想起刚刚那场景——这两人还真是好定力,分明刚刚那么……现在却跟没事人一样。 “既然如此,晚辈先行告退。”泊意秋拱了拱手,见张雪休点了头便转身欲走。 忽地,秋意泊随手一扬,便有一物落入了泊意秋的怀中,眼中笑意流转:“赏你的。” “多谢真君赏赐,晚辈敬受。”泊意秋拱手。 等泊意秋走了,张雪休给包间设下了一个禁制,这才不禁问道:“你赏了他什么?” 秋意泊答道:“灵石。” “你赏他灵石做什么?”张雪休古怪地说。 他又不买东西! 秋意泊一手支颐,意态风流:“自然是赏他……方才服侍得好。” 张雪休瞬间咳嗽了起来:“你——你至于放在嘴边说吗?!” “张小友好生纯情。”秋意泊微微侧脸,笑吟吟地看着张雪休:“都是化神真人了,难道还不曾与人交颈合欢?” “没有又怎么样?!”张雪休差点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脸色通红:“那是我洁身自好!” 秋意泊笑而不语,他虽然也是,但并不妨碍他调侃张雪休,他状似随意地说:“若你近日无事,我带你去挑个好的试一试?” “我才不要呢!”张雪休指着秋意泊道:“你再多废话,以后就当不认识了!……请我喝酒倒是有空,其他没有!” 秋意泊轻笑:“好了,不逗你了……本来我知晓一个秘境,想带你去的,可听你方才说什么一年一年半,想是没空了。” 张雪休想了想说:“那事儿是我宗门的事情,我就负责跑这么一趟……”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算了,我应该是去不成了。” 秋意泊反问道:“大衍宗待你不好?我当你在大衍宗当少君,呼风唤雨,但看着怎么你在替大衍宗当牛做马?” 张雪休缓缓褪去了笑意,他的瞳仁比一般人要大一些,平时还不显,如今认真起来便有些森然的冷意,他看着秋意泊:“你我虽只见过几面……但我记得你的好,你为我友,大衍宗此事你不必管,更不必管我,待出了这个门,你当你的青莲剑派真君,我当我的魔道少君……你若是悄悄请我喝酒,我必应你,可大衍宗一事,你不要管。” 他低声道:“这是我与大衍宗的恩怨,与你无关。” 他说罢,起身便走,不再停留。 秋意泊坐在原地,慢吞吞地想着……看来,张雪休拜入大衍宗,也有些隐情啊。 354 第 354 章 番外 “今天的课先暂停。”小老头一走进课堂就笑眯眯地说,随即抬了抬手止住了学生的欢呼:“刚好遇上小秋相陵墓二期内部直播,哎……早知道这么快就到第二期我就去了,都怪你们这群磨人精拖着我……跟你们人交一篇三千字的心得上来。” 课堂里的学生顿时又唉声叹气了起来,不过小老头平时人很好,大家也敢跟他讨价还价:“老师!一千字行不行!” “一万字可以,一千字不行,有人不想看吗?不想看就不用写,不过记旷课啊,扣大分。”小老头已经在调投影了,仰着脑袋眯着眼睛仔细地看,一双厚得跟啤酒瓶底一样的眼镜映出了灰色的投影幕布,他喊道:“锋哥!上来帮我调一下!” ‘锋哥’两个字一出口,全班哄堂大笑,那个被称为‘锋哥’的男生一溜烟儿的跑上了讲台:“小飞棍来喽~!” 小老头笑骂了他两句,刘锋三下五除二把投影给调好了,现在已经在播放前瞻导视了,小老头看了一眼手表,确定没弄错时间,等个五分钟就差不多开始了。 有学生举手:“老师,我们确定要看吗?听说大四的学长学姐论文都废了好几版了!” 比如上次公开直播发现这位至今还在全国各地都有庙还香火鼎盛的小秋相不光留金条和欧泊给后人,还爱好写耽美,还图文并茂,神级光环碎了一地,历史系和考古系执手相看泪眼……这次转为内部直播也是有些因为小秋相过于狂放不羁了。 据说某位教授在上次公开直播后半夜对着自己著作一边哭一边喝了两斤白酒,直接酒精中毒送去了医院——这位历史学教授乃业界大牛,他写过一本关于小秋相的史论文体,至今还作为历史系必考题出现在各大院校中。 这本书的主要内容就是秋意泊作为一个由民间自发推崇封神的人物,他到底做了什么丰功伟绩——前面还好,主要是这位教授是个秋意泊厨,这本著作里有一半都在夸秋意泊如何高风亮节,如何一心为国,如何算无遗策,如何呕心沥血。 然后根据之前一期考古出来的手札来看,岁星他老人家不光没有呕心沥血,还闲得自己写小黄-书,而且是大白话小黄-书。同时期的话本子那描述再露骨,顶多就是出现一两个器官,还各种隐喻,写到妙处又是诗词又是歌赋,唯有他老人家,直接就是大白话,什么脸红细腰大长腿……咳咳扯歪了,另外手札还大篇幅描述了他老人家有事就吩咐属下去做,自己能不动手就不动手,什么跨时代朱明国最高研究院,他自己在手札里直白的写了——他就负责提要求。 研究院最主要的钱财来源是来自两个冤大头——朱明国泽帝和澜帝。 他还有个重要日程就是带着研院的发明去和泽帝以及澜帝谈价格,先祸害泽帝,后祸害澜帝,小秋相在位期间,朱明国国库有一半都是被他薅走的。 当然,也因为小秋相的研院确实靠谱,国库剩下的另一半也够国家运作了,甚至还有钱打仗。 这不是他们这些当学生的冤枉小秋相,小秋相手札里就是这么写的。 【研院第三季度项目经费缺失,陛下私库还有盈余,让澜和叔问他要点。】后面打了个‘√’,可见顺利解决了。 【研院第四季度项目经费缺失,国库还有盈余,先要一半。】后面还是打了个‘√’。 …… 这样的记录几乎每年都会出现在手札里,跨度从泽帝在位时期一直到澜帝驾崩。 另外还有一些日常记录,比如: 【今日称病不上朝,睡到中午。】 【今日称病不上朝,睡到下午,刘尚书的拜帖给了周林,培养 了他十年,总算是能帮我开会了。】 【今日称病不上朝,澜和叔养的鱼被我喂死了,悄悄埋了,不能给澜和叔知道,吃了一个肘子,吃撑了,又干了两碗酸梅汤才好。】 【今日直接告假一个月,和阿浓去江南府玩。】 【江南府丝织品不错,带回来家中小娘子们做衣裳。】 【江南府果然是富庶之地,找到很多没看过的话本子。】 【熬夜看完,什么结局?作者脑袋被狗啃了?越想越气,提笔自己写。】 【明天要回燕京了,不想回去,不想上朝。】 【哎,在其位谋其职,还是上一天-朝吧。】 【陛下瞪了我一眼,随便他瞪,明天接着告假,到底是谁想出来天不亮就得上朝?他是失眠睡不着还是怎么的?倒也不必这么遗祸后世。】 【陛下今日又一直在瞪我,笑死,要不是他给我发俸禄,我能坐在这里让他瞪?】 【今天发俸禄了!穷得家里都没饭吃了,拉着澜和叔去红袖招吃冰糖肘子,我还要了盘月牙骨,特意吩咐了厨子不得透露出去,希望明天不会被参。】 【果然被参了,明明陛下也去了,为什么只有我和澜和叔被参,他们怎么不参陛下荒淫无道?上青楼就一定得去嫖?就不能是去吃饭吗?】 【把红袖招的厨子重金挖回来了。】 【悄悄在家里吃一盘卤鸭舌,谁也不知道。】 【烦,吃个鸭舌都要被参?御史台吃饱了没事干是吧?家里都成筛子了,打死两个嘴不牢的,一而再,再而三,当我是死人?一看就知道是陛下才是吃饱了的那个。】 …… 越往后面就字迹就越发潦草,再也看不出当初规整的能当范本的馆阁体的风范,此时按照手札日期来看,秋澜和年迈,而秋意泊已登阁拜相。 【当宰相好烦。】 【怎么屁大点事都要我管?养那么多人吃干饭?我忙得像条狗,他们倒是很闲的样子。】 【不想上朝,告假,今天打牌。】 【继续告假,睡到下午,舒服了,继续打牌。】 【小皇帝当堂怒斥我,我当没听见,毕竟我告假,有本事让我告老还乡。】 【今天会试,小四小五小六他们写得什么东西?要不是怕坏了规矩,当场撕了卷子把他们扔出去,算了,毕竟也不是谁都和我一样聪明机智的还长得俊美无双的,要忍耐。】 【果然当宰辅不是人干的活,我澜和叔厉害,亏得他一做几十年。】 【哎,想告假。】 【还是想告假,要不明天告假吧。】 【睡过头了,还好文榕机智,说我病重,一口气告了一个月的假。我三十好几的人了,劳心劳力,生个病多正常,如我这般的一般都是要遭天妒的,早夭才是正常的,活到四十算我命大。】 【小皇帝居然亲自出宫来看我,打牌被他抓了个正着,于是我只好拉着他一起打牌,小皇帝好像被气到了。哎,还好有澜和叔帮我打圆场。】 【小皇帝十七八岁的人了!怎么连个孔子都背不下来?丢人。】 【继续告假,春光漫漫,拉着澜和叔出门游湖,我果然魅力不减当年,收到的帕子香囊都能卖个几百两银子了。】 手札完整本一出世就霸占了围脖头条,摆烂打工人秋岁星,岁星老爷人设崩塌,天蝎座小秋相……这真不能怪大家要拆岁星他老人家的台,而是看到手札就狠狠地共情了。 毕竟要不是为了钱,谁想上班呢? 顺便 一说,在吐槽御史台吃饱了没事干的那条,根据史料记载,没过几天就爆出了朱明国有史以来御史台最大的贪污受贿事件,御史台人人自危,收拾首尾都来不及,根本无心再去监督百官。 小秋相好强的报复心啊!必然是天蝎座无疑了! …… 徐老头似乎也想了起来,他笑道:“那只能算他们运气不好了。” 他的目光扫过堂中众人,学生也笑道:“是是是,我们运气好!等我们写论文的时候这墓肯定已经挖完了!到时候就好写了!” 又有人道:“好写个鬼!到时候写什么?!写小秋相天天靠摆烂摸鱼硬是把朱明国搞成了万国来朝?” “我怎么觉得像是在看爽文。” “实不相瞒,我也觉得。” “所以我们要是真这么写了会被老师打出去吗?” 一堂人都笑成了一团,许老头也不能例外,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指着他们说:“肯定把你们挨个打回去!” 玩笑之间直播也开始了,大屏幕上一下子就切换到了古风古色的陵寝布置,原本看见的不少东西都已经被整理归档了,还在各处摆了记号标签,方便等搬到博物馆后复原。 青色的床幔过了千年依旧展现着如水的光泽,点尘不沾,可见当年风华。 大家都不由自主的沉静了下来,仔细看着直播。许老头仰着头看着屏幕,道:“确实是好……这是第一例文物出土后没有氧化的案例,你们看那个床幔,还跟新的一样。” “老师,有分析结果了吗?”千年不朽不腐不掉色的布料实在是少见:“难道是苎麻?” “我原本也以为是苎麻。”许老头摇了摇头:“但分析出来是一种丝,成分和蚕丝几乎一模一样,但无论是强度还是韧性上都比蚕丝强几千倍,抽了一根丝出来发现根本点不燃,一直到了一千六百度才有轻微的融化迹象。” “卧槽?这是什么逆天的玩意儿?比铁的熔点还高?!” 许老头摆了摆手:“行了,你们听了就行,别透露出去,不然小心吃牢饭。” 学考古的心里头都有点数,尤其是他们学校考古系,能进来的都已经是严查过祖上三代的了,但凡有一点不清白都进不来,还有学长开过玩笑以后出来不去工地也能直接去考公务员,政审绝对没问题。 此时画面又转了一下,进了主卧旁边的书房,今天重点就是这里了。 书房哎,真要摸出本写了什么要事的手札来就能颠覆史记了! 果然,镜头很快就对准了书桌上摆的一本薄薄的手札,似乎只有十来页的模样,一双带着手套的手小心翼翼入了镜头,用镊子轻之又轻的翻开了手札第一页,结果几个大字就这么突如其来的映入了大家的眼帘:【非礼勿视,违者穷神附体。】 “哈哈哈哈我感觉被小秋相嘲讽了。” “直播的大佬手也僵住了!” “笑死。” “这种情况该怎么办?再往下翻万一真的一辈子穷得没钱吃饭怎么办?” 镜头转了一下,就看见一身防护服的老教授往后退了两步,恭恭敬敬地将一张名片放在了书案上,然后三鞠躬,嘴里念念有词,但也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镜头对上了名片,上书‘国家文物局·文物抢救科·主任·夏常安’。 在课堂上的都是考古系的人,瞬间笑得前俯后仰,老教授的意思是夏主任让他来抢救文物的,要穷让他穷,和自己无关——有什么事就找领导。 鞠完了躬,老教授就继续了,这次没有用镊子,而是亲手将手札翻到了 第二页,第二页上书‘我就知道会打开,看就看了,不得外传。’。 众人又是一阵笑,他们不光看了,还直播看,虽然是内部直播,但至少此刻应该有几千人在看直播,各个重点院校的考古系学生,老师,外加国家相关组织应该都在看。 在翻一页,里头的字就规整了起来,但又不像是小秋相年轻时候的标准的馆阁体,也不像是他晚年直接扔了馆阁体想怎么写就怎么写,能看懂就行的写法,字体飘逸而优雅,见字如晤,众人不由想起了那张佳宴图上小秋相的风姿。 【大家都说我五叔是个肚子里能撑船的人,以后必能登阁入相,我也觉得是,但我一直怀疑他肚子里的用来撑船的水都是心眼子组成的。】 【我现在还记得我小时候他就为了骗我两窝锦鲤,带着我出门逛青楼——红袖招的冰糖肘子燕京一绝,我和澜和叔一人吃了一整个。吃完了肘子一回家,我爹问我去哪了,我说澜和叔带着我出门吃肘子了,我爹表面上没说什么,回头告状给了大伯父说澜和叔带着年仅四岁的侄子逛青楼,澜和叔被大伯父好一顿训,回来又跟我说因为带我去吃肘子而被大伯父训了,委屈难言,我那时候年纪小,看不破澜和叔的真面目,我那两窝养得特别漂亮的丹顶就归了澜和叔,不愧是年纪轻轻就坐上户部侍郎的人,可真狡诈啊!】 【五岁半的时候,他又看中了我养的别光锦,与我说齐王殿下素来爱打马游街,想我那么大了都没有好好游玩过一次燕京,便说要带我也打马游街……他当我傻,燕京城里禁止骑马,齐王殿下打马游街没人敢抓他是因为他是皇帝的儿子,我爹又不是皇帝,我才不会上他的当!】 【六岁的时候我三叔回来了,他要带我去游学,三叔久未归家,我缠着他带我出去玩,三叔允了,我实在是很想念红袖招的冰糖肘子,于是就拉着三叔去了……三叔回来后又把澜和叔训了一顿,我有些后悔,最后那两窝别光锦还是归了澜和叔,后来想想都是他的阴谋啊!】 【二十四岁终于回了燕京,澜和叔变得更老奸巨猾了,我和阿浓一回燕京他就特意来找我们,光明正大得跟二哥没被刺杀过一样,结果闹了半天是让我和阿浓帮着仗势欺人一回,不得不说,好有意思。兵部尚书看见丹书铁券的时候人脸都青了。】 【我好像得了一种病,对什么都觉得没兴趣,澜和叔忙完了公务还要来看我,陪我打牌,让我心情好一些。有时候我都觉得澜和叔就是我爹(我爹应该看不到吧?),我爹都没做到这个份上,我有时觉得我就这么死了就好了,不必澜和叔下了朝还要来头疼我的事。】 【大伯母来看我,发现我衣服穿的单薄,把澜和叔训了一顿,第一次看见澜和叔被训得头都不敢抬的样子,好有意思。】 【澜和叔对我说他想建造一个人人都能吃饱饭穿上衣的国家,使老有所养,少有所依,如此宏愿,我一时竟不知道是笑他好还是敬他好。】 【六元及第,澜和叔本来答应替我摆个三天三夜流水席,可惜被天花给搅合了。果然澜和叔在朝堂上举步维艰,我不过是考个状元,有些人便怕得连天花都弄了出来。】 【研发出了牛痘,我从未见过澜和叔如此愉悦过,他已经许久不喝酒,那日他一人喝了二两,他将全部身家都给了我,让我好好管着研院。】 【澜和叔让我组建船队,远洋而游,带回作物二三十,解民之饥困。】 …… 【金乌西成,冰轮东升,复起复落,旦暮之间,故人已去,吾常忆往昔,徒余瘦笔一枝,枯墨一台,再无可叙。常问神君何在,太一安有,天东有若木,下置衔烛龙,吾将斩龙足,嚼龙肉,使之朝不得回,夜不得伏,自然老者不死,少者不哭 。怜,吾不识青天高,黄地厚,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侄,秋意泊,祭上。】 众人都沉默了下去,谁也没料到前面写得那么好玩,后面居然是一篇悼文,这说是小秋相的手札,还不如说是小秋相亲自为秋澜和写的传记,从侧面将大秋相的事迹一一录下,有了它,早已泯灭在时光中的人、事、物陡然又鲜活了起来。 许老头摘了眼镜,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指点着说:“所以说要学而时习之!小秋相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当年六元及第,文采斐然,后头他专心科研,忘了文化,搞得最后给大秋相写悼文都只能用别人的词!” 众人:“……” “老师,你这么说小心晚上小秋相托梦来打你!我觉得他铁定干得出来这种事!” “小秋相尸身在哪都没找到的!按照他老人家的神迹,说不定人还没死呢!知道您这么编排他,老师你可得小心了!” 有人托着腮说:“不至于,现在小秋相在我眼里就是有点厉害的普通人了。” 所谓的遥不可及和高不可攀是世人对小秋相的幻想,手札上的小秋相才是真实的——他是个普通人,喜欢吃肘子,鸭舌,不喜欢上朝,喜欢赖床,打牌……哦对还自恋,怎么看都是一个普通年轻人罢了。 甚至用他的手札去代入历史名人,感觉他们的光环也碎的差不多了,毕竟最神的这个都一副摆烂人的模样,其他人说不定也和小秋相一样呢? 手札被好好地保存了起来,镜头又转向了书架旁的画篓,考古的老教授用仪器测量了一下,抽出其中一副画卷与旁人一首一尾慢慢展了开来,众人都屏息凝神的看着——只要不是画得太离谱的东西,国宝喜加一是肯定的了。 画卷缓缓展开,展露出的东西让所有人都有些愣怔……这是一副油画。 众人却没有心思去关注作者是谁,死死地被画里的内容所吸引,那是两个男子,一人执杯,一人下棋,意态闲舒,似乎是不经意间被人画了下来,两人眉目有所相像,皆是俊美绝尘,尤其是年轻的那一个,让人难以置信这居然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人。 拿着画卷的人似乎也一时为其震慑,许久之后,镜头才缓缓放大了右下角。 【南洋画家戴维·柯泊尔所画。】 【左秋意泊,右秋澜和。】 “操!我要长这样我也自恋啊!” “怪不得出个门香囊手帕能收一车!姐姐可以妹妹也可以啊!” 正当此时,镜头中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影,一闪而逝,虽然只有短短的不到一秒种,但所有人都清晰地看见了确实有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又消失了。 “???闹鬼了?!” “不是,什么鬼大胆到了连岁星的陵墓都敢闹?!” 画面出现了卡顿,随即一帧一帧的往回倒放,在围观直播的所有人都屏息凝神,静静地看着那一幕,直到人影出现的时候,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虽然看不清人脸,但很明显穿的是卫衣长裤。 应该是现场的人不经意间被折射或者投影进去了吧? 总不至于鬼都开始穿潮牌了吧? 陵墓中的教授犹豫了一瞬,道:“前面有一个穿衣镜,是我们的工作人员投影进去了,大家不必慌张。” 紧接着镜头就在那穿衣镜上扫了一下,让大家确认那边有一扇镜子。 确定了这个猜想后围观直播的人彻底放下心来,又兴致勃勃讨论了起来,却听直播里的教授道:“我现在出现了一点缺氧的症状,可能需要休息后才能继续直播,为了防止文物出现意外,所以今日直播暂且先暂停了。” 直播关上了。 直播外的人放了心,可在小秋相陵墓的人面色都是无比凝重。 那边有没有镜子……他们会不知道吗? 那一扇镜子陡然就出现在了他们面前,仿佛就是让他们好寻一个借口开脱罢了。 这年头鬼还挺贴心的,知道什么叫做走近科学。 而隐身在暗处的秋意泊松了一口气,他也没想到他感觉到陵墓禁制被触动,回来一看发现正在直播……娘的,谁能想到自己的墓还有被直播的一天?!尤其是他这个主人还得避嫌! ……算了,不避嫌还能怎么着?出来吓死他们吗?还是跟他们解释解释他为什么还没死这件事? 得了,还是避开吧。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模式。谢谢 355 第 355 章 这一场开业典礼很快就结束了,主要是被迫的——东西卖空了。放眼望去,所有货架上都贴上了‘已售空’的字样,大部分人都抢到了自己心仪的物品,虽说有小部分人有些怨言,可聚金商行的侍者向他们发放了玉简,凭此玉简下回来购物可以直接打八折,便也博得了皆大欢喜。 危楼气喘吁吁地回来了,秋意泊看着他喘气的样子还有些吃惊,危楼好歹也是个化神修士,居然还能喘大气?危楼摆了摆手,给自己灌了一杯茶水道:“不剩下了。” 秋意泊笑吟吟地说:“那不得谢我?” 危楼忍痛分了两个福袋给秋意泊,都是机缘福袋,天运福袋都是现场兑换的,秋意泊随手拆了,果然是两个还不错的法宝,他抛了一个给危楼:“跑腿费。” 危楼笑着接了:“多谢师叔。” 没一会儿忘音真君他们也回来了,如果留下的话还能吃顿席,但忘音真君显然无心再坐,领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去了早就订好了的客栈休息一晚再走——因为晚上还有个山市。 山市即鬼市,是鬼市的别称。 这就不是低级弟子可以参与的了,忘音真君言明想去山市的必须是有化神弟子结伴行走才能去,否则想都不要想,谁敢私自前去一律按照门规处置,但这次来的化神弟子就危楼和京墨两人,纠缠秋意泊或者忘音真君弟子们是不敢的,这两个就成了大热门,左一个师兄右一个师叔的叫的好不热闹。 秋意泊也生出了几分兴致,毕竟鬼市他也就小时候去过一回,还差点被拐,亏得奇石真君来救他,否则他现在就是别人家的孩子喽。 秋意泊想到这里微微地笑了起来,也不知道师傅和师祖在外界如何了,过得好不好……嗯,有师傅在,师祖应该穷不到,毕竟两人可以形成闭环,一人负责打怪杀人,一人负责修缮炼器赚灵石,而且到了他们那个阶层,小伤也不必吃什么丹药,真是危重得必须要吃丹药那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丹药吃了就能好的,救命的丹药他们去的时候自然已经准备好了,就是次次九死一生也够吃个几百次了,想来在丹药上应该没什么花费。 就算是分开了,师祖有他的焰晶造景,随便掰根草都够他吃饭住店了,穷不到他吧? ……应该。 万一中途出点什么事情造景没了那他师祖可就要受穷了。 秋意泊本来不太理解为什么孤舟真君都混到天下第一了还能那么穷,仔细一想孤舟真君出门但凡有什么巨额花销就全靠给奇石真君当保镖来换,奇石真君活脱脱就是孤舟真君会行动的钱包……后来他见识了温夷光身怀巨宝但衣服洗的发白,能凑合破庙就凑合破庙,没有破庙树上能坐也行的行径后觉得他能理解了。 他果然不能算是个纯粹的剑修。 真换到那个地步,他焦虑都焦虑死了。 是夜,秋意泊披上了漆黑的斗篷,戴上了狐狸假面。他还别出心裁把霞影·绿化版塞进了斗篷里,斗篷那一掀开呼啦啦的血风绿气就往外冒,他倒不是想装逼……好吧他承认他是有那么一点恶作剧的心思,实则是想趁着鬼市把这朵霞影给卖了。 毕竟实在是用不到嘛。 送给张雪休倒是可以,但是张雪休长得白净斯文的模样也不太适合这种一看就要顶着一张橘子皮脸还会桀桀桀怪笑的邪道大能惯向思维的容貌。张雪休适合什么样的呢?就如同当年听别人喊他的外号——白衣血袖张雪休。秋意泊想了想张雪休一身白衣,一双血袖的样子,那小孩认真下来便有些森然的鬼气,很适合这个外号。 天空中慢吞吞地飘过了一朵云彩,掩去了温润的月色,秋意泊跟着忘音真君以及七 八个弟子进了一条小巷,巷末有一棵长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古槐,枝干虬劲缠绕,如同鬼魂乱舞,只看这古槐,便能感到泠泠地凉意,忘音真君带着他们穿过了古槐下树干形成的门洞,便到了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中来。 秋意泊不禁赞叹道:“是传送阵?一点感觉都没有。” 上次随着奇石真君去鬼市,是在春溪城外,鬼市就摆在城外深山里,现在却是直接传送过来,忘音真君低声道:“并非。” 秋意泊侧脸看向他,忘音真君解释道:“秘境。” “秘境?”秋意泊眉目一动,有些可耻的心动了,旁边危楼传音说:【此乃山市主人的秘境,传闻山市主人是一位散修大乘真君,无人见过他的真容,山市五百年一开,各大城市皆可入内。】 规格这么高,所以进山市的修士自然不会境界太低。 秋意泊反问道:【那他开山市的目的是什么?】 【不知……应该是赚灵石吧?】危楼想了想,道:【入山市便要缴纳一千极品灵石,真君除外。】 秋意泊眉间微动,十个人就是一万,一百人就是十万,要是来个一千人,那就是一百万,别看一百万极品灵石放在秋意泊这儿显得很少,实则对于普通修士而言已经是一笔巨款了。泊意秋那拼x多卖的是便宜,实则敢上来挑几百万几千万的化神法宝的修士,本身就是有这个实力在的。 但对于大乘期而言这点极品灵石又显得太少了,倒好像是在验证进来的人有财力一样……算了,就当是大佬的怪癖吧。 毕竟谁没个奇特的喜好呢? 进了山市后那就是截然不同的场面,满街都是黑斗篷,面具掩面的修士,秋意泊扫了一眼,这一眼就看见了至少六个化神以及一个真君,在他看别人的时候,别人也在看他,至少不少与十个人。 不过在发现他们这一群人当中最低是元婴,还有两个真君在的时候目光很快就收了回去。 秋意泊也无所谓,看就看,都是真君谁怕谁,真打起来他也不带怕的。 秋意泊和忘音真君点了个头示意,便分开行走了,他感觉已经很久没有一个人出来闲逛了,还有几分新奇,看见什么都想驻足多看一会儿,这里入场门派贵,自然摆摊的也不是什么普通货色,连卖糖画的那一锅糖看着就跟吃一口就能成仙一样的仙气飘飘。 秋意泊想到纳戒里的糖画还有点胃疼,但还是花了十个上品灵石买了一支兔子糖画吃吃看,晶莹剔透的糖画随着灯笼映出了斑斓的色彩,秋意泊咔擦一下就把兔子头给啃掉了,果然十个上品灵石的糖画吃着就是比十个灵钱的好吃,不太甜。 似乎是因为大家都是境界高的人,没什么能扯下脸来吆喝,行走在这里只能听见衣物摩挲地声音,偶尔会有风声,吹得悬挂的红灯笼吱呀作响,倒真是鬼气森森。 要是温师兄来这里可能全程吓飞。 秋意泊笑眯眯地想。 很快他就被一个卖灵果的摊子吸引了过去,那是一种明黄色的莓果,看着有点像菠萝的缩小号,只有拇指大,闻着也像,但比菠萝要甜,卖灵果的摊主是个化神巅峰的修士,见秋意泊前来便指了指一旁挂着的牌子:免费试吃。 秋意泊轻轻笑了笑,伸手取了一枚,刚入口便有些惊喜——是菠萝蜜的味道! 秋意泊道:“怎么卖?” 摊主伸出一根手指,示意是一块上品灵石一枚,秋意泊挥了挥手:“有多少要多少。” 对方愣了一下,随即非常麻利的将整个摊子都塞进了纳戒里交给了秋意泊,低哑着说:“一万上品灵石……或者一千极品灵石。” 秋意泊将钱付了,心满意足的往下一个摊子走去,那还是一家卖灵果的,秋意泊尝了一下跟橙子差不多,遂包圆。 秋意泊的行为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发现他是个真君后又都收回了目光,当然,也有些人的视线更热烈了,“前辈,尝尝我的!又甜汁水又多!灵气温和!” 秋意泊再度包圆了一个摊子——好家伙,现在都知道这位真君有钱又出手大方了。 毕竟这些灵果只能算是不是太好找,但一千极品灵石放在外头能买几万枚,哪想到这位真君眼睛都不眨一下就买了?他不知道随便哪座城都能用很便宜的价格买吗? 秋意泊也没想太多,毕竟他有事在身,明天就得回青莲剑派了,哪有这个功夫去搜集这些?贵点就贵点吧,他现在也不差那么一万两万的。 他缺的还是大宗,比如数量多到吓死人的天材地宝。 待秋意泊觉得差不多了,他也刚好走出了那一片专卖灵果的范围,映入眼帘的便是还沾着血的妖兽尸骸,秋意泊看了一会儿,这里的妖兽尸骸说好吧,还挺好,说不好吧,处理的手法特别垃圾,问了价格还贼贵,是秋意泊都觉得犯不上的地步,遂放弃。 此后又去了专门卖法宝的那一片,秋意泊见识了一下什么叫做暴殄天物,此时鬼市也差不多到了尽头,他干脆寻了个空档,把霞影绿化版放了出来,霞影一出现便吸引了众多目光,还有人以为秋意泊要大开杀戒了,甚至摆出了攻击的姿势,哪想到秋意泊又拿了个古怪的法宝出来,法宝传来了声响:“卖极品飞行法宝喽——速度堪比飞舟——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只要秋意泊不尴尬,那么尴尬的就是别人。 大家听着那重复播报的叫卖声,霞影绿化版一会儿飘着阵阵血雾,一会儿飘着绿色煞气,还有骷髅鬼火时不时的冒出来,吸引足了视线。 ——这年头真君都这么拉的下来脸的吗?! 不多时,还真有个真君上前,对方身材高大,声音爽朗:“道友,这法宝怎么卖?” 秋意泊压低了嗓子道:“五千万。” 那人一愣:“这么贵?” “值得。”秋意泊指着霞影道:“此宝费我无数天材地宝,就算成本都快这个价了。” 可不是嘛,无定奇霞都砸进去不知道多少个,除了没跟他自己的霞影一样天生拥有成长性和器灵,但养一养养个器灵出来绝对没有问题!再加上优异的加速赶路(逃命)功能,一路用到渡劫期都没问题! 那人又道:“此宝可有名称?” 秋意泊桀桀地笑了笑:“费得多。” “……什么?” “费得多。” 那人:“……告辞!” 说罢,那位真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身就走,秋意泊还听见他跟身旁同伴传音道:【是个魔道老怪,性子怪异,惹不起,走走。】 原来是奔着打劫来的? 秋意泊露出了一丝阴惨惨地笑意,盯着那位真君走的方向,然后对方走得更快了。 很快,第二位客户上门询问,这一位味道就很正了,身形佝偻,半脸面具下露出了老迈的容貌,嘴角微微下垂,一看就知道很不好相处的样子。更妙的是,秋意泊看不出他的修为。 他看不出,若非可以遮掩,那就是大乘往上……血来道君? 不过这满大街也有人故意遮盖修为,叫人看不出来就是了。 秋意泊也没想到一来就来了条大鱼,面无异色地道:“五千万,少一分不卖。” 那老者声音低哑阴沉:“哦?道友也太过不讲情面, 若我硬抢呢?” 秋意泊道:“道友若是这般说,那尽管抢就是,观道友境界高强,想必也是数得上号的角色,我敢入鬼市,自然不是一人来的,道友只管猜与我同来之人是谁……” “杀了你不就什么事都没了……难道还有人敢来报复?”老者阴惨惨地说。 “报复是不敢的。”秋意泊轻笑道:“只不过帮个小忙还是愿意的……道友敢动手,我的同伴便敢到处宣扬道友穷困潦倒,在山市上看中个法宝买不起还要靠抢的。” 老者:“……” 这辈子没听过这么不要脸的对敌招式。 偏偏他还真不敢动手。 这一动手,自然会被人认出来,他是没有把握杀死山市上所有人的,且那般做必定会引得山市主人震怒,届时就是麻烦。而且真抢了回去,叫人满大街传他是个穷鬼,他还要不要脸了?宗门还要不要脸了? 但凡不是个散修,估计除了道君外也没人敢这么做……道君也是要脸的。这种事情私下做做算了,传得满天下都知道了还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老者冷哼了一声,扭头就走,秋意泊笑吟吟地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就算今天霞影卖不出去也挺开心的了。 有了这一层面具的遮掩,脸上就不必再戴其他的面具了。 “卖极品飞行法宝喽——速度堪比飞舟——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叫卖声旋绕在众人耳边久久不散,明明不想看,却忍不住看了过去,仿佛魔音贯耳。 敢这么嚣张,必然是个老怪!什么合体期,肯定是装出来骗人的! 不知不觉中秋意泊身边围了一圈人,大家都在看,就是没人上来问价。秋意泊掏了掏袖子,搬出来个小板凳当即坐了下去,还掏出了一把瓜子慢悠悠地磕,瓜子皮很不讲究地啐了一地,忽地有人啐了一声:“什么邪魔歪道也敢横行于世!” 秋意泊瞬时便看了过去,捏着瓜子的手往人群里指了指:“哎——对对,就是你,有种别躲!敢作敢当啊!” 人群立刻散了开来,露出了方才说话之人。那人也是一位合体真君:“说的就是你,怎么,难道还想做过一场?我自然奉陪!” 秋意泊呸了两片瓜子皮出来:“呸!你凭什么说我是邪魔歪道?我一个清清白白的修士,你无凭无证怎么两片嘴皮子一碰就凭空污我清白呢?!你是不是挑事?!” 那真君冷笑道:“观你这法宝,也不知道用了多少冤魂祭献,还敢提‘清白’二字?!” 秋意泊嗤笑道:“我就喜欢你这种没有见识的样子,看着!” 说着,他随手拿了块极品丹砂石出来,掌中冒出了一团金色近白的火焰将丹砂石吞没,他自己还有心思继续嗑瓜子,也就两个扎眼的功夫,有一物从火焰中跳了出来,那是一只血红的毛笔,笔尖玄黑,盈盈红雾缠绕其上,还不断形成凄厉冤魂模样,众人耳边听见了凄惨的鬼哭之声,刹那间天雷涌动,啪的一道细细的天雷从天而降,直至笔上,毛笔却浑然不动,天雷过后,更是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之感。 秋意泊随手将笔扔了过去:“赏你的。” 众人定睛一看,发现那笔居然是化神法宝,有何玄奥还不知晓,可那股玄妙之感绝非错觉,那真君接了笔一看,瞬间脸色发青,这确实是化神法宝,明明只是一块极品丹砂石,一块只要花十个极品灵石就能买到的极品丹砂石,却在顷刻之间成就了化神期法宝,甚至引来了天雷,神识刚触及,便感知其中气息刚正,毫无一丝鬼气可言,就算是凡人得了它,也能有驱邪缚魅的效用——那鬼气森森的模样,就是个花架子。 甚至在探查了毛笔的真 实作用后,外面的花架子看起来都那么刚正威严,颇有镇压群鬼的架势。 那真君:“……” 众人恍然,眼前这位嗑着瓜子的别管这到底是正魔哪道的真君,光这一手就能横着走了!还是别得罪为好,万一哪天就求上门了呢? 秋意泊直接开嘲:“怎么不说话了呢?是我不配吗?钥匙三块灵石一把,十块灵石三把,你配几把?” 那真君胡乱的拱了拱手,闷着声音说了声抱歉,扔下笔就走了。 有人连忙抢了那笔双手奉还给求秋意泊:“前辈,您的法宝。” 秋意泊摆了摆手:“送你了。” “多谢前辈!多谢前辈!” “滚远点,别搅合我做生意。” “是是是。”众人立刻散了开来,不敢再围观,还有好几位真君上前查看霞影绿化版,随即又带着明显很可惜的表情依依不舍的走了——法宝虽好,却顶着一副杀人无数的模样,他们是真的不敢买! 万一买回去被门派以为他们入魔道了怎么办?要是藏着用更不好了,藏着用被认为是魔道的概率更大了!——不然为什么藏着用?! 秋意泊笑了起来,给自己整了一杯果汁慢腾腾地喝了,正在此时,有一人缓步而来,半张纸面遮了上半张脸,露出削薄的嘴唇,配着清秀的下颌线显得有些人畜无害。 真正的大能并非在于显示在外的境界如何,而在于气质如何,他一来,周围的人无一不避让。他到了秋意泊面前:“小友,不知道这法宝怎么卖?” 秋意泊面不改色地道:“五千万。” 那人看了看霞影绿化版,随即颔首道:“好,小友很是诚恳。” 秋意泊不禁有些奇怪:“你不觉得我卖得贵?” “我虽看不出其中是何天材地宝,却也能知晓绝非凡品,这样的价格,小友可谓是分毫不赚,如何还贵呢?”那人微笑着说。 他有一分书生气,却又显得朴实。秋意泊很难描述眼前这人带给他的感觉,可那种让他汗毛直立的感觉做不得假——搞到真的了。 虽然看不出什么来,却至少也是大乘巅峰的境界,或者更高。 但秋意泊今日见多了不长眼的,遇到一个识货的人,难免心情要好一些:“前辈慧眼如炬。” 说着秋意泊随手将霞影塞进了纳戒,又往里头扔了两个化神期法宝:“这两个当送给前辈玩了。” “那怎么好意思。”那人笑着递出了一个纳戒,秋意泊看了一眼,里头有一亿极品灵石,差不多跟他那两个法宝抵消了。秋意泊也不拒绝:“前辈既然给了,那晚辈也不推拒了,多谢前辈照顾生意。” 那人将霞影装进了袖袋,随即笑道:“不必谢我……小友还是尽快离开为妙。” “为何?”秋意泊下意识地道,随即反应过来,他拿着这么多灵石就是真君也动心啊:“多谢前辈提点。” 秋意泊转身就走,很快就消失在了人群里,他刚走没多久,就有两名真君赶到,喝道:“刚刚那个摆摊的呢!他没有办摆摊手续!” 众人指了指秋意泊离开的方向:“跑了。” 躲在暗处的秋意泊:“……” 他以为的:杀人劫财。 实则:城管来抓违法摆摊。 秋意泊整一个无语。 说好的打劫呢?他都布置好法宝了哎。 忽然之间,有人捏住了他的下巴,摘了他的面具,轻笑道:“好漂亮的一张脸。” 秋意泊霎时抬眸望去,目光如冰——这人是何时来的?!最 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模式。谢谢 356 第 356 章 秋意泊看着此人,缓缓地说:“多谢前辈赞誉。” “很怕?”黄金面覆去了他大部分的面容,秋意泊只能看着他过于殷红的嘴唇上流露出的笑意,不辨善恶,拇指在他的颏上抚了抚,秋意泊微微皱眉,可还不得他反应,哒的一下,面具又被重新覆盖在了秋意泊的脸上,那人轻慢地松开了手,饶有深意地说:“我有些明白你当年为何要掩盖真容了。” “痴梦,你要小心些。” 秋意泊心中一动,可并不算是惊慌或者惧怕,只是有些讶异,能叫出‘痴梦’二字来的,只有当年弃城而走的血雾真君。 没想到会在山市上遇见他。 血雾真君低眉浅笑:“或者是……秋意泊?” 或许是知晓了他的身份,秋意泊很容易就在脑中描绘出了他的容貌,他说话时的神态,虽非他亲眼目睹,可通过泊意秋的记忆,与他亲身经历也没有什么两样。 秋意泊反问道:“真君不妨猜一猜?” 血雾真君转身带着他往巷子深处走去,秋意泊也不必他嘱咐,便跟在了他身后半步,他没有想要逃——对方如果还是个渡劫期,他有实力一搏,不必跑,如果对方已经到了大乘期,他跑也没用。 血雾真君笑问道:“怎么跟上来了?” 秋意泊也笑,虽然隔着面具看不见,他却笑得犹为的腼腆斯文:“我想真君特意现身,应不是单纯与我打个招呼那么简单。” “还当真不是。”言语之间,秋意泊周围景象斗转星移,一扇漆得光可鉴人的桐木大门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两旁石狮威严,秋意泊下意识侧脸打量了一下身后,他们方才还在巷子口,可就那么一两步的距离,巷口的光亮就只剩了一个小点,血雾真君未动,大门却缓缓敞开,再有一瞬,庭院回廊在秋意泊的视野中迅速后退,不过呼吸之间他们便到了厅堂。 厅堂中有不少人,他们穿着血雾宗的弟子服饰,脚步匆匆,或捧卷宗,或提笔狂书,听见响动便停下了手中工作,齐齐躬身行礼:“弟子等拜见掌门真君!” 他们的神情很不自然,双目无神,嘴唇却保持着一个微笑的弧度,每个人嘴角上扬的角度都分毫不差,宛若被批量制作出来的木偶,只会依照制作者的心意行事。 血雾真君视若不见,听而不闻,玄黑的披风在扫的一尘不染地青石板上流畅的划过,他于主位落座,接过了一旁弟子奉上的茶,一手持盏,微微垂下了脸,正当衔盏之际,却又抬首看向了还站着的秋意泊:“坐吧,痴梦。” 秋意泊谢过了血雾真君,便在客座坐下,当弟子送上茶后,整个厅堂中人全又动了起来,继续忙碌着自己的事情,秋意泊有一瞬间感到毛骨悚然,可又再下一刻退去了,体内太上忘情道统依旧按照既定的路线流转着,将陡然出现的情绪清除,秋意泊微笑道:“真君,不知这违规摆摊应该向谁缴纳罚款?” 秋意泊自己也是秘境之主,能在秘境中做到缩地成寸,带着对外来者有天然优势的只有两个选项,一个是秘境之主,一个可能是道君……秋意泊没有真真正正地见过道君,只靠着秋傲天那本是没有办法太过完全的了解道君体系的——毕竟一本,一本没什么脑子的爽文,秋傲天到了道君光写他如何无敌了,造化的事情他能干,道君的事情他也能干。 他不认为血雾真君是道君,他若是道君,现在应该已经杀上血来宫或者大衍宗了,哪有功夫在这里当缩头乌龟? 结论就很明显了,山市主人是血雾真君? 看样子他进阶大乘了。 血雾真君饮了一口茶,颇为赞许地看了秋意泊一眼:“痴梦向来聪明……只是你我师徒许久未见,难免想留你多说几句罢了。” 秋意泊想了想,道:“师傅说得有理……那弟子今日便厚颜一回,要饶师傅一顿饭了……今日叫卖了半宿,弟子饿得厉害。” 血雾真君口口声声‘痴梦’,说明了他不想挑明秋意泊到底是谁,秋意泊也就稀里糊涂地应下,看看他想如何——多简单的问题,之前没有对他动手,那么之后也大概率不会。 特意出现叫住他,可能是有那么一点不知道他是谁,但见了他之后还要特意带他回来……应是有事相求。 血雾真君微微颔首:“好。” 不多时,饭菜便被摆了上来,血雾真君却并不动筷,他点了点桌面,秋意泊道了声谢,也不跟他客气什么便用了起来,血雾真君静坐在一旁看着,秋意泊当他不存在,一口菜,一口饭,吃得规规矩矩斯斯文文,血雾真君就这么沉默地看着秋意泊把饭吃完,洗手净面,向他道谢:“多谢师傅款待,若师傅没有其他要事,徒儿便先行告辞了。” 血雾真君嘴唇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只是轻描淡写地道:“好,你去吧。” 秋意泊转身离去,方走了两步,又听血雾真君道:“虽不知你是如何来的,可日后不必再来了。” 秋意泊闻声回头望去,血雾真君却不再理会他,起身向内走去。 劝他不要再来苍雾道界? 这话还怪耳熟的,上一个这么说的是凌霄真君。 秋意泊看着他的背影,似乎是在自言自语:“我想来便来。” 血雾真君的背影消失在了秋意泊的视野里,秋意泊不以为意,出了厅堂还随手抓了个弟子,问他在哪交罚款,那弟子木然地看着秋意泊,焦点却不在他身上:“少君请随我来。” 秋意泊跟着他去了偏厅,缴纳了一万极品灵石作为违规摆摊的罚款,正欲出门之际,却见两个一身黑袍面具掩面的真君走了进来,秋意泊认得这两个面具,就是刚刚在街上打算抓他的那两个。其中一人对着他伸出了手,手中是一枚纳戒,那位真君道:“掌门真君请少君收下。” 秋意泊眉目不动,将纳戒收了下来,纳戒里面是满满当当地天材地宝,另外还有一支玉简,要求秋意泊以此做一百把化神期兵器,样式不限,一年后放在白林城如月楼即可,至于多余的材料就当是给秋意泊的费用了。 一百把化神兵器。 血雾真君手下有一百化神?不,应该没有,哪个门派能一口气拿出一百位化神修士?如凌霄宗也不过二十几位化神修士,其中还有不少已经消踪隐迹,不再出现在宗门中,一心寻求突破,真正算下来能动用的加上他们这一波也就是七八人罢了,青莲剑派化神要比他们多一些,至少秋意泊见到的就有十二三人在宗门中行走。 问天榜说到底是年轻人的活动,许多年长的化神修士并不愿再上台争锋。 血雾宗那有缺陷的赤血录,在凌云道界发展了千年都没养出几个化神来,苍雾道界是比凌云道界好一些,可也不见得两三百年就能养出这么多化神。 秋意泊心中一凛……不,血雾真君他有。 秋意泊放眼望去,满庭牵线偶人,血雾真君他有——他不光有一百化神,他还有真君……是傀儡宗类似的神通或者其他,一入山市,只要血雾真君有心,那么他完全可以拥有很多手下,满苍雾界的门派都替他做了嫁衣。 秋意泊慢吞吞地想着,应了一声:“好。” “有劳少君。”两人拱手一礼,便与秋意泊擦肩而过。 秋意泊顺利的出了大门,却没有急着离开山市,反而沿着路去了一家卖药材的铺子,对掌柜的道:“来十斤极品钩吻,十斤极品乌头。” 掌柜的顿了一下,他抬眼看着秋意泊的狐狸面具,反问道:“前辈要这些作甚?” 秋意泊答道:“与你何干?难道如今买什么都要交代用途了?” “前辈息怒。”掌柜的一颔首,拱手道:“乌头小店倒是有,极品钩吻……也是巧,刚好有一位道友在,就是那位道友手中的货不知道入不入得了前辈的眼,若是前辈不弃,刚好做了这一单生意,晚辈收半成掮费便是。” 掌柜的带着秋意泊一路向内走去,这山市并不能久居,房屋也显得简朴,并没有太多的庭院回廊,往里头经过一个拐角后便是一道房门,秋意泊伸手推开了房门,里面早有人等候多时。 两人的脸上皆扣着狐狸面具,对望之时甚至分不出谁是谁来,那人起身迎来,秋意泊不动声色地避了开来,自那黑衣人身边擦肩而过,回身问道:“掌柜说道友手中有极品钩吻?” 那人闷着声音应道:“是有,只不过钩吻易得,极品却是难得,前辈若不是诚心来的,还是不必看了。” 钩吻别名断肠草,是一种剧毒中草药,放在修真界也照样是,而且毒性愈发猛烈,本来那点药性被抹得干干净净,一般情况下在城里的正常的灵草丹药铺子里是买不到的。 “先看了货再说。”秋意泊道。 那人微笑道:“前辈只管放心便是。” 说着,那人手在桌上一挥,便出现了一麻袋极品钩吻,皆是风干处理妥帖,秋意泊随手捡了一枝来看,满意地点了点头:“果然不错。” “作价几何?”秋意泊问道。 对方伸出一手,静静地看着秋意泊,秋意泊便伸手握住了他,长袖落下,掩住了两人交握的手。在这一瞬间,他们思维瞬间相通——来人自然是泊意秋。 不必多说什么,秋意泊见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这般一接触,泊意秋自然都明白了。两人白日里说了,晚上聚金商行见,这药材铺上有聚金商行的暗标,泊意秋在白林城盘踞二十余年,难道还能不知道有个山市吗?有这样的活动,秋意泊会不去吗?他自己会不去吗? 自然便是在山市见了。 方才秋意泊进门时与掌柜说的暗语,他本该‘炖汤’,但他答得不对,掌柜便有疑虑,可看着与泊意秋一个模子出来的狐狸面具还是带着他进来……既然见到了,就没有认不出来的情况。 泊意秋这才明白为什么秋意泊要说错暗语,还要提示他要买断肠草。 血雾真君是山市秘境之主,但凡他有心,有什么能逃过他的感知?秋意泊既然已经被他撞见了,又发现了身份,他如果是血雾真君,也会关注着秋意泊的一言一行,他在这里等待……已经很引人注目了。 血雾真君实在是一个大变数……可他也是一个好的变数。 他们目标一致,别管他们之前是不是仇人,但现在仇人的仇人,应该是朋友。 泊意秋和秋意泊隔着两重面具对视了一眼,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不必管血雾真君,不要让血雾真君碍事就行了。 通过小小的眼洞,两人看见了对方的眼睛,不禁流露出一点笑意,秋意泊抽回了手,突然之间却觉得掌心痒了一痒,他反手握住了泊意秋的尾指向后弯去,泊意秋手腕翻转,顺利的从他掌中逃脱。秋意泊面不改色地道:“还算是实在。” 泊意秋道:“多谢前辈照顾生意。” 两人互换了纳戒,钱货两清,秋意泊微微点头示意,便转身离去——他还不能走,他在这里买到了他想要的东西,那么接下来还应该再在山市上逛一逛,他就是喜欢这种地方,陡然离去才会叫血雾真君觉得他的心乱了。 待到山市上人影稀寥,秋意泊恰好遇上了忘音真君,便跟着一道回去了。 山市的入口快要关闭了,泊意秋靠在一个巷口,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人,忽然有一人出现在了泊意秋面前,声音低哑:“这位道友,山市即将结束,还请道友尽快离开。” 泊意秋摘了面具,道:“有劳禀报一声,我想见师傅。” 那人顿了顿,随即声音便成了沉郁而优雅的:“痴梦,怎么还未离开?” 似乎两人中间并没有什么望来城,没有什么血凌、血华、血河之仇,他还是一手兴建望来城的血雾宗少君泊痴梦,血雾真君依旧是血雾宗之主,他的师傅。 泊意秋笑道:“我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要送师傅一份大礼,以谢当年师傅不计前嫌点拨我之情。” “你哥哥告诉你了?” “是啊。”泊意秋伸手整理了一下鬓发,将微微有些凌乱的头发理到了耳后:“师傅想要兵刃,何不来寻我?” 血雾真君沉默了一瞬,轻叹道:“你还未至真君。” 他语气中似有失望之意。 “快了。”泊意秋将一个纳戒交到了血雾真君手中:“师傅要的兵刃在此,剩下的天材地宝我就不给师傅了,徒儿也穷着呢。” 血雾真君轻轻地应了一声:“这就是你说的大礼?” “自然不是。”泊意秋笑道:“那份大礼,师傅只管等着就是。” 血雾真君摘了面具,陌生的容貌上因有了不同的灵魂而显得格外突兀,他伸手碰了碰泊意秋的肩头:“你很好。” 泊意秋颔首:“师傅不记仇当年一事,我已是十分感激。” “再送师傅一条消息。”泊意秋说到此处,眉峰一动,道:“师傅想不想听?” 血雾真君反问道:“重要吗?” “不大要紧。”泊意秋想了想:“不过应该是管用的。” “那便说。” “大衍宗少君张雪休似是与大衍宗不睦。”泊意秋顿了顿,调侃道:“似乎邪门歪道的少君都与门派不睦。” 血雾真君颔首:“这很有用。” 泊意秋道:“我告诉了师傅一条消息,师傅也该告诉我一条消息才对。” “你想问什么?” 泊意秋看着他的眼睛,“赤血录到底是血来宫所传,还是大衍宗所传?” 血雾真君沉默一瞬:“都是。” 泊意秋也觉得是,今日不过是印证了一番而已,血雾真君道:“你似乎并不觉得奇怪。” “这有什么奇怪的。”泊意秋答道:“当年我也没少建立下处。” 望来城就是血雾宗的下处,望来城一事……到现在还有许多修士只知道是望来城主有问题,不知道背后是血雾宗,凌霄宗为了秋意泊的名声没有刻意宣扬过,知道就知道,不知道的也不主动去传。 泊意秋想了想,又将一枚纳戒给了血雾真君,却没有说纳戒里是什么,他拱手道:“消息已经传到,徒儿告辞。” 说罢,泊意秋便走向了山市出口,消失在了血雾真君眼前,血雾真君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纳戒——纳戒里全是灵石。 至少一亿极品灵石。 他突然笑了起来。 ——果然是天命注定! 在他当年私心把痴梦留下之时,他就预料到早晚有一日,痴梦必然会来到苍雾道界,成为他的助力之一,助他覆灭大衍宗和血来宫! 两日后,青莲剑派与凌霄宗共同历练之时到了。 秋意泊今日是逃不了了,他得全程陪同,两门早就对弟子有所嘱咐,真到了入秘境之时,也没有再赘叙什么,简简单单地送了他们入秘境,秋意泊、流宵真君、玉清道君、忘音真君四人一并进入秘境,于云巅而视。 毕竟是第一次一道进秘境,再怎么谨慎都不为过。 四人闲来茶座,自然由秋意泊动手,毕竟论辈分在座都是他师叔。说实话,秋意泊还是有点紧张血雾真君一事,这两天都关在住处里炼器,血雾真君问他要兵器,他当然给,结果到了凌晨才想起来今天还要进秘境,刚眯了半个时辰就被流宵真君早早拎了起来,如今感觉自己又困又饿,他就本着摆烂的心情架起了一个小煤炉,搁了铁丝网烤年糕吃。 早知道就不眯早上那半个时辰,不睡还好,睡了下去没睡醒简直要人狗命。 那年糕是真·手工千锤百炼制作,能拉丝,秋意泊撒了一把红糖上去,很快就被碳火烤化了,成了一层焦脆香甜的糖壳,流宵真君专心和玉清道君职业互吹,还以为是秋意泊故作风雅烘的点心,也不管他。忘音真君倒是闻着香甜,随手用银签子插了一块,以手掩口,轻轻一咬……没能咬断,拉出了一道长长的丝。 玉清道君和流宵真君看着忘音真君放在桌上的右手,又看着长长的一道白丝一直延伸到忘音真君掩口的左手,两人一时之间都忘记了要说话,目光惊奇。 忘音真君:“……” 秋意泊不怕烫拈了一块烤得膨胀的年糕:“两位师叔尝尝?我觉得很不错。” 流宵真君是实在没忍住,瞪向了秋意泊,风雅就风雅,他弄的什么东西!有这么让人家出丑的吗?! 玉清道君抚了抚胡须,呵呵地笑了起来:“看着确实是不错,我也试试。” 流宵真君也只好赔笑,也跟着来了一块,两人有了忘音真君前车之鉴,都很认真的把年糕给咬断了,浓郁的米面香气混合着细软粘糯的年糕,甜丝丝的焦糖引出了年糕中原有的甜味,让那种粮食独有的香气越发明显。 忘音真君见状默默把剩下半块年糕也塞进了嘴里,然后喝了半杯茶,又拿了一块。 她也学乖了,这次直接用力咬断了,忽地她眼睛一亮,然后看向了秋意泊。 经过福袋一事秋意泊秒懂忘音真君,道:“师叔,这里面最好吃的是奶浆馅儿的,用的是凌云道界鹿野林独有的青乳果熬制而成,师叔可以试试是哪一块。” 于是忘音真君吃完了口中的红豆馅儿又伸手往下一块去了。 玉清道君笑道:“这糕饼倒是很有意思,返璞归真。” 秋意泊闻言,一手一伸,就是一枚纳戒:“师叔,还请您笑纳。” 玉清道君收了,里头果然塞满了各色糕点,他笑着摇了摇头:“长生,你啊……” 流宵真君笑骂道:“道君不必理会他,他阅历浅薄,还当自己还小。” 言下之意:孩子还小,别跟他一般见识。 玉清道君笑道:“长生与我比起来,确实是小着呢……我看长生行事妥帖周到,他也是当我是他师叔,听我说吃得好,便想多送我一些。” 言下之意:孩子确实还小,我没介意,还挺高兴。 流宵真君道:“还亏您慈和,容得下他放肆。” “流宵小友过誉了,长生这般很好。话又说回来,若我门下能有长生这般的弟子,放肆些算什么?”玉清道君一脸心痛地摇了摇头说:“可惜了,我满门弟子放肆是放肆了,一个比得过长生的都没有。” 玉清道君又道:“流宵小友恐怕不知,他昔日来我青莲剑派便闭关三年不出,一出便叫我青莲剑派半年不见天光。” 流宵真君:“……?”啥情况,她不知道啊!也没听说秋意泊在这儿渡劫了啊,秋意泊在人家门派里搞什么了?!怎么弄的半年不见天光?!她瞬时看向秋意泊,秋意泊交代道:【法宝渡劫,渡得比较多。】 玉清道君显然是听见了,恍若无事地接着道:“当时我便想着究竟是何等宗门才能养出他这般的全才,后来才知道是凌霄宗所出,果然名门出高徒。” 流宵真君笑道:“您太客气了,就这皮猴子哪里算得上是高徒,掌门师兄被他闹得天天头疼,偏偏他辈分又高,不好管教他,只好气得去给祖师爷上香,好叫他少闹腾闹腾。” 不是,她凌霄师兄是给祖师爷上香让小师叔多闹腾闹腾,最好能多闹几个秘境回来,他受得起!凌霄宗也受得起! 秋意泊警告道:“流宵师侄?” 稍微拿他做筏子可以,但也没有必要这么损他吧——就算他知道流宵真君只是遵循了在别人家面前使劲说自家孩子不行然后疯狂夸别人家孩子好的传统艺能,但他依旧觉得不舒服。 流宵真君下意识应道:“小师叔?” 秋意泊很适时的起身给三人添了茶水,还在烤炉上加了各色糕点:“师叔,喝茶!” 三人皆笑而不语,开始吃点心喝茶——毕竟好歹也是凌云道界第一宗门和苍雾道界第一宗门的合作项目,双方领导见面总不能眼巴巴的看着对方不说话吧?现在有人带头喝茶吃点心,那正好! 云海之下是漫无边际的苍雾海,时不时有哪出爆出了闪耀的光,四人又被吸引了目光,专注的看着自家弟子。 下方似乎是双方弟子遇上了同一只合体期大妖,不光没有敌对,反而立刻达成了共识,共同对敌,将大妖斩于剑下后更是决定一道走——殊不知两边真君各自松了一口气。 流宵真君:还好自家弟子没给自家丢人! 玉清道君:还好自家弟子没给自家丢人! 门下弟子表现如何就能反映出一个门派的门风如何,这也是几人要进来的根本目的之一,否则他们吃饱了撑着在云上坐十几天就为了看双方弟子安不安全?进了秘境,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往难听的方向说,玉清道君境界摆在那儿,居高临下,秋意泊和流宵真君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他根本就不必亲自进来,难道秋意泊还能用自己的命去杀几十青莲剑派弟子不成? 进来还是为了看看对方门风如何——秘境象征着天材地宝、机缘、道统,生杀掠夺,如此情况之下人性昭然若揭,毕竟以后还是要长久合作的,大批量的材料、法宝交易,门下弟子往来……对方门风好就约等于人品好,当然是亲眼看着才觉得安心。 秋意泊看了一天后就很老实的开始打坐了,看菜鸡互啄看得他发困,但又不能真的睡着,他借着入定翻检着泊意秋给他的东西,他觉得吧……泊意秋估计后面应该会去找血雾真君,说不定还会送钱送法宝,毕竟大家同病相怜,都是被祸害,都是境界不够直接打上门,他动用一点私产援助一下血雾真君还是很合理的。 若等位替换,他也会这么做,甚至还能做的更放肆——毕竟‘秋意浓’的这条命是假的。 他一边琢磨着怎么做个简单好用还能上流水线的化神法宝,一边想着该如何应对。 要告诉掌门真君吗? 告诉掌门真君一定会被呵斥胡闹的吧? 但还是要告诉掌门真君,血来宫和大衍宗多了一位大乘期真君仇家……最妙的是血雾真君是个邪道。 凌霄宗做到现在也不过是一边在苍雾道界建立势力,收集消息,一边老老实实等着宗门有人突破道君再正大光明上门寻仇,因为说到底凌霄真君有顾忌,他不能为了上一代的血仇葬送了所有的弟子,他还有宗门,他还要延续。 而血雾真君则不同,他要报仇,他就大大方方用傀儡神通控制他人,根本不顾忌别人的生死,秋意泊甚至觉得血雾真君要是耐心一些,就会派手底下这些被控制的弟子煽动自己的宗门与大衍宗、血来宫为敌,一个化神期弟子,在宗门里也说得上话了,毕竟以后很有可能就是自家数得上的战力了,在这个基础上,再叫那些被控制的人杀上血来宫或者大衍宗,自爆元婴,换一个不亏,换两个血赚,那些宗门又会如何? 在自爆元婴之前,血雾真君还可以派这些傀儡四处去搜寻血来宫、大衍宗门下弟子,见一个杀一个,血来宫有血来道君坐镇,但毕竟弟子是要出门游历的,血来道君再厉害,也不能跟着每一个弟子吧? 这样一来,足够他们头疼了。 不得不说,秋意泊想到这里是很痛快的。 因为他自己不可以这么做,不能这么做,不想这么做。他身后站着一个宗门的师兄弟,他是宗门悉心教导倾尽资源培养的,他还要自己的命,也不喜欢无辜之人因为这件事丧生,所以他不可以如血雾真君一般,修习邪道术法,不计代价让无辜之人去送死,给仇家制造麻烦。 但并不妨碍他觉得很痛快。 那些人因为不是死于他的手,他半点都不觉得如何难过。若有人问他,他必然说血雾真君牵扯无辜,满手血债,罪不容诛,但实际上他并不觉得如何,甚至连在心里用道德谴责都懒得谴责一下。 秋意泊自问道:是他自己这般想的,还是太上忘情让他这么觉得的? 他觉得各有一半,自己负主要责任。 不必想太多,走一步看一步,若时时纠缠自己心性如何,那就是心魔隔空对你发来了祝电,说‘你好吗?’,并表示‘我还有三秒钟到达战场’。 泊意秋给他的纳戒中除了极品钩吻外,还留了一张纸条,纸条上写:【准备齐全,通过镜湖走偏门,用最强最快的招式,然后立刻回来——切记,真男人从不回头。】 【ps:时效是三天内,一旦超过三天就当我没说过。】 【pps:爱你呦-3-。】 秋意泊看到最后不禁轻轻笑了笑——好久没看见颜文字了,还怪想念的。 真男人从不回头什么?秋意泊凝视着纸条……真男人从不回头看爆-炸。 镜湖境的出入令牌泊意秋有一块,但他从来不用,秋意泊给他是为了让他防身的。而且这段自上次闭关后秋意泊就很注意没有再进过镜湖境,生怕泊意秋有事而他刚好打开了通道,误了泊意秋的狗命。 他掐指一算,今天刚好是拿到纸条的第三天,这个天数一定是按照自然日算的,绝不是按照十二时辰算的——如果是按照时辰来算,泊意秋就会写三十六个时辰,而不是三天。 要去吗? 秋意泊心中的答案当然是去。 秋意泊睁开了双眼,走到了流宵真君身边:“师叔,我有些事,要离开一盏茶的时间。”三人闻言不禁都看向了他,尤其是玉清道君,秋意泊二话不说掏出了苍雾秘境的主人令牌扔给了流宵真君:“师叔你先替我拿着。” 流宵真君:“……啊?” 忘音真君:不是,这不是苍雾秘境的令牌吗?虽然没有经过滴血认主等一系列炒作,但谁拿着谁就至少是苍雾秘境半个主人了啊!这么随便就把令牌给别人了吗?!就算是同门师叔也…… 玉清道君道:“既然是急事,长生快去吧。” 秋意泊颔首,当着众人的面打开了镜湖秘境,两个秘境本不能互通,但谁叫它们都是同一个主人,还都被主人亲自大折腾过一回呢?凝成水雾的灵气从裂口喷涌而出,秋意泊一步便跨入了镜湖境中,裂口封闭。 玉清道君喝了一口茶:“……” 流宵真君尴尬地解释说:“道君别见怪,他喜欢炼器,秘境就多了一点。” 忘音真君:喜欢炼器所以秘境就多一点?这话说得通吗?她现在就去学炼器还来得及吗? 秋意泊一入镜湖境就立刻察觉到了泊意秋所设置的锚点所在,一步便至,他心中一动,脚下便出现了一只朴素的小茶几,他立于其上,天空在霎时为一片暗影所笼罩,秋意泊还有些惊奇的挑了挑眉——之前为了恢复小镜湖的灵气种了不少无涯仙芝,现在看起来好像效果好过头了,陨星凝结的速度这么快的吗? 他按照泊意秋的吩咐,通过偏门打开秘境直接把陨星给砸了出去,然后关秘境,回苍雾秘境一气呵成。 一盏茶还没过一半时间,他就回来了。 流宵真君问道:“这么快?” 秋意泊点了点头:“有一棵无涯仙芝险些被妖兽啃了。” 众人:“……” 而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 血来宫上空陡然出现了一颗巨大的陨星,直直砸向了血来宫,就在陨星落地的同一时间,血来宫四周忽地电闪雷鸣,火光冲天而起,奢华的血来宫化作了一片废墟。 苍雾道界地动山摇,泊意秋立在店门口看了一眼,不禁微笑。 虽然现在还没办法打上门,先收点利息还是可以的。 可惜了,这烟花秋意泊是看不见了——就当是……秋意泊放给他看的吧。 357 第 357 章 “东家在看什么呢?”秋怀黎自店内走了出来,他看着东方天幕一片血色,他很隐晦地笑了笑,道:“这是怎么了,还怪好看的。” 泊意秋倚在门框上,笑意缱绻,他伸手碰了碰自己的眼角,肯定地道:“我们得好好赚钱了。” 秋怀黎一侧眉峰动了一动,笑道:“刚好还想与东家禀报呢,亏得各路道友关照,恰好了抹平了账目,东家这一步真是太冒险了。” 泊意秋提出什么天运机括的时候几乎没有人赞成,可偏偏泊意秋一意孤行,哪想到到了当日,客流如潮,将聚金商行的存货一扫而空——弟子们研发法宝,自然不可能件件法宝都是高端精品,总有些不上不下的产物,修士们也不是傻的,大部分被磋磨过的修士都知道灵石要用在刀刃上,宁愿先买一个更便宜的先用着,熬一熬买更好的,像这样价格偏高威力却不如何的法宝向来无人问津,结果因为有了天运机括,这些滞销品也被一抢而空。 严格来说,是赚了的,而且是大赚特赚,偶尔亏损的那一两个法宝的价差早就在其他地方补了回来。 正所谓无商不奸,秋怀黎深刻的意识到了那天泊意秋说的那句话的意思——他们可能血赚,但我绝不会亏,无非是赚多赚少。 泊意秋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他收回了注视着血红天光的视线:“早做准备吧,这天下是要乱了。” 秋怀黎颔首:“是,东家。” 他在苍雾道界已经待了二十年了,结交修士无数,该打探的消息也都打探出来了,本界三位道君相貌如何他都已经记在了心中。他前两日在秋意泊的记忆中看见了血来道君的身影,血来宫距离白林城很近,可血来道君怎么会因为区区山市就特意离开血来宫呢?必然还有其他要事。 就比如青莲剑派玉清道君,清光寺昧光大师无事从不离开宗门——当然,泊意秋也知道他们肯定会悄悄出门,但介于有血来道君的存在,他们也不会离开宗门很久很久,控制在几日之日,行程隐秘,一般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或许与张雪休有关?张雪休来替大衍宗对聚金商行下订,需求大批法宝,这道界也不像凌云道界一样有什么天榜、四域大比之类的联欢活动,大衍宗要这些法宝无外乎就那么几个可能:要么是打算攻打哪里,要么是发现了什么秘境,要么是打算营建新的下处。 泊意秋也不知道具体是哪种,但血来道君既然出了血来宫,三日内应该是回不去的。 就算是回去又如何? 秋意泊什么德性他自己清楚,他留了纸条,恐怕秋意泊连秘境都不会出,悄悄打开个缺口就扔他那个东风快递,东风快递嘛,除了威力大外还有个特征就是超远距离打击,秋意泊不到一个呼吸就会把秘境封闭,就算是血来道君在,恐怕也一时半会儿无法锁定秋意泊的方向。 大不了就是陨星砸不下去呗。 现在看来他赌对了。 泊意秋眼中流出一点笑意。 这乱世由他与秋意泊之手开启,也算是一场盛大的开幕。 另一侧,苍雾秘境中还是平和如初,丝毫没有发现外面发生了什么事,秋意泊这个点火人都只是一知半解,自然透露不出什么来,秋意泊坐定,还在与玉清道君讲秘境里有什么特产的时候,玉清道君神色一变,秋意泊瞬时噤声,只听玉清道君道:“长生,劳你打开秘境入口。” 秋意泊应了一声,打开了入口,没一会儿莲泉真君便出现在了众人面前,莲泉真君神色凝重:“师兄!” 玉清道君摆了摆手:“但说无妨。” 流宵真君和忘音真君闻声望了过去,外面必然是出大事了,否则莲泉真君不会突然进秘境。 莲泉 真君这才接着说了下去:“赤血境……沉了。” 玉清道君一愣,流宵真君和秋意泊则是露出了迷茫之色,忘音真君解释道:“赤血境乃血来宫所在。” 玉清道君接着解释道:“两位小友不知也是常理,血来宫乃魔门大宗,分土裂疆,极东血来宫所在方圆千里即被称为赤血境。” 流宵真君和秋意泊这才恍然大悟,说白了就是以血来宫为中心一千里范围内被判定为太过危险,修士自然会避开,久而久之就在众人口中传为了赤血境。 玉清道君道:“恐怕这秘境是待不下去了,不如我们出去再说——两位小友也一道听一听吧。” 流宵真君求之不得,自然首肯,秋意泊则是道:“师叔放心,我看着呢,必不叫伤了弟子性命……师叔也别太严苛,去别家秘境咱们没法子只能等,自家秘境还是留他们一条命吧!” 他察觉到有人快挂了直接把人踢出秘境就行了,秘境入口是固定的,外头就有医修等着呢。 “长生办事一向稳妥,便托付与你了。”玉清道君颔首道,随即就与秋意泊等人一并出了秘境,几人都是修为高深者,此时便见青莲剑派外围山脉一片凌乱,树木东倒西歪,山石滚落,青莲剑派整体浮于空中倒没有受什么太大的影响,玉清道君深深地看了一眼已经呈现土黄色的山林,带着他们往议事大殿去了。 秋意泊不知道血来宫在哪里,但想必不会很近,两家老祖想必都是聪明人,脑子没有什么毛病,在正派大宗对面建魔宗,在魔宗对面建正派,是嫌太清静给自己找点乐子吗?赤血境沉了,嗯,动静很大嘛,连青莲剑派都受到了地震影响,可见当时场面辉宏。 怪不得泊意秋说真男人从不回头看爆-炸,原来他炸得是血来宫——这要是没听话回头看了爆-炸,别说男人了,他恐怕连人都做不成了。 秋意泊很确定自己那颗陨星撑死了砸坏点建筑,砸死点人,但砸沉大陆肯定是不可能的,必然是泊意秋做了手脚。 ——他可真行啊! ——不愧是我! 秋意泊带着一些隐秘的愉悦感又欣赏了一眼土黄的山脉,满意地跟着走了。 等到了大殿,众人坐定,莲泉真君才道:“师兄,看来这件事要早做准备才行。” 玉清道君带着点笑意点了点头,抚着胡须道:“确实,咱们这山脉都成这样了,可见受灾不小,叫弟子们去外头修一修。” 莲泉真君:“……是,师兄。” 玉清道君对着流宵真君笑呵呵地说:“血来宫道君与我不睦许久,今日听闻他那宗门沉进了苍雾海,实在是有些高兴……叫两位小友见笑了。” 莲泉真君一言难尽的看了一眼玉清道君,好歹凌霄宗两个真君还在,这么说真的好吗? 秋意泊眨了眨眼睛说:“师叔,不必解释太多,这……咱们青莲山那么好看一个地方,居然受了血来宫的影响,好好地景致都坏了,实在是鱼池之灾,是得好好‘动一动’才是。” 玉清道君笑道:“正有此意。” 他话锋一转:“那便发出门派召集令吧,血来那老鬼自个儿不在宗门,宗门就叫人沉进了海里,想必会怒不可遏,叫弟子们都回来避一避疯狗。” 他又对着流宵他们说:“血来那人忒不要脸,自己是个阳神大能,却爱欺负小辈,弟子矜贵,犯不上与他一般见识。” 秋意泊微微歪了歪头,流宵真君一看他这样子就知道他肯定又要憋坏水了,侧脸瞪了他一眼,示意他最好闭嘴,秋意泊当做没看见,则是道:“还能这般吗?怪不得要遭天谴呢。” 玉清道君抚了抚胡须,看着秋意泊的眼神越发惋惜,随即笑道:“正是如此,莲泉,去办吧。” 莲泉真君一 脸雾水:“……嗯?” 玉清道君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他一眼,秋意泊则是笑着说:“莲泉师叔,血来宫遭了天谴呢。” 莲泉真君:“……???” 他看向忘音真君,试图让师妹提醒他一下,结果忘音真君也是满脸迷茫。 秋意泊只得说:“血来宫横行霸道,血债万千,遭天道厌恶,这才遭了天谴,导致赤血境沉入苍雾海,意在清洗血来宫,啧啧,血来宫,气运已尽。” 莲泉真君:“……?!” 忘音真君:“……?!” 他终于懂了,忘音真君也懂了。 玉清道君摇了摇头,说起来凌霄宗也是剑修门派,还是比他们青莲剑派更严苛的剑修门派,门下弟子自幼日挥万剑不说,又得入门中书院念书,应该更死板才对,怎么秋意泊一点就透,灵活百变,手段老辣,自己这师弟跟个木鱼脑袋一样,不把话说明白了还不懂这么做的用意! 秋意泊提出天谴一说,虽然有眼睛的都知道是有人趁着血来道君不在下狠手沉了赤血境,可大部分人是不知晓的,修行不过是问天道,气运一说最为虚无缥缈又切实存在,血来宫气运已尽这话传出去,还有哪个修士敢拜入他血来宫门下? 他们青莲剑派与血来宫虽提不上势不两立,但确实不介意叫他们名声更坏一些——世上少一个嗜杀残忍的魔修难道不好?且不提为这天下太平,血来宫门下行走时也不少为非作歹,与青莲剑派门下时时兵戎相见,少一个血来宫弟子,青莲剑派门下便能少对上一个敌人,难道不好? 玉清道君看向秋意泊:“长生,我倒是有个想法,不知你可愿意听一听?” 流宵真君瞬间就知道玉清道君要说什么,果然就听他说:“长生,不如你留在青莲剑派如何?你也修习了青莲剑歌,是实打实的青莲剑派弟子,你师叔我于修行上好歹也算是有些成就,听闻你师傅早已远游,不如留在青莲剑派,我也好时时点拨你一番,待你顺利叩问大乘,这担子交给你,我也好放心去游历。” 言下之意,让秋意泊长住青莲剑派,以后当掌门。 秋意泊笑道:“那我可当真了,到时候我时时来找师叔喝茶,师叔可别嫌弃我。” 秋意泊委婉的拒绝了。 流宵真君松了一口气,玉清道君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答案,也不觉得遗憾:“那我便记下了,以后你可要时常来。” 常常来玩也行啊,最好能给莲泉和忘音洗洗脑子,能学他两成本事他也不愁了——他虽然是阳神道君,但青莲剑派事务还压在他手上呢,他也不能终日困在宗门中,待时机成熟,他也可远游寻求合道之境,然而门中这几个师弟师妹的实在是让他不放心啊! 这头还在其乐融融,青莲剑派的护山大阵却陡然动摇了起来,殿中四人若有所觉,除了玉清道君外其余人等皆是神色一变,一种无形之力穿过了护山大阵,直扑他们而来,如同一只无形巨手携毁天灭地之威向他们压来,空气似乎都凝滞住了,连呼吸都显得困难。 秋意泊以前看《死神》的时候一直觉得那些队长释放灵压镇压全场的时候很有逼格,现在居然切实体验了一把被人镇压的感觉。 玉清道君挥了挥手,那种感觉又消失殆尽了,护山大阵闪过一道流光,稳定如初。玉清道君看向了殿门外,山门外极远极远处有一人,他起身行至了殿外,道:“血来道友,你这般打上门来,可是欺我青莲剑派无人?” 明明玉清道君并未刻意扬声,可他的声音却如同从天而降,整个青莲剑派范围内无人不闻。 血来道君并未现身,只听他冷笑道:“难道不是你欺我血来宫无人吗?” 玉清道君微微一笑,很是柔和恳切:“血来道友,你若是急着寻人出气 ,只想与老道做过一场,直说便是,不必平白栽赃。” 玉清道君的意思很明显,要是他出手,就不会是沉掉他一片地,他的宗门那么简单了。 玉清道君一出手,就代表着正魔两道正式开战,不死不休,岂能放过他这个当老祖的?又岂会只杀他一家?毕竟只要血来道君存在,就能出现无数个血来宫。 无他,因为血来道君是‘道君’,是屹立于这个世界顶点三人之一。 秋意泊有些好奇,他想看一看血来道君长什么样,却被流宵真君按下下来,流宵真君自然也好奇,这个距离,他们或许只能看见一个人,可作为道君必然能看清面孔,她知道过早暴露于血来道君眼中并不是一件好事——尤其是秋意泊,他能不能有点自觉? 一个合体期闹什么呢?他能打过渡劫期算他厉害,可渡劫期上面还有大乘期,大乘期与阳神道君又是天壤之别。 流宵真君与离安真君接下凌霄真君的指派来苍雾道界,可以说就没有打算活着回去,但秋意泊不一样,秋意泊是凌霄宗的未来,他只要在,凌霄宗的未来便是一片光明,怎能毁于此处! 流宵真君不敢说秋怀黎在亦或者温夷光在凌霄宗便能一路顺遂,此二人一人为文一人为武,温夷光未来必能叩问大乘……可又有什么用呢?当年朔云师叔祖亦是天下第一战力,更是合道道君,还不是被区区小计毁去心境?可秋意泊不一样,她敢说只要秋意泊在,凌霄宗的未来便是行于通天坦途! 更何况……上一世的恩怨,也不必牵扯他们几人。 秋怀黎能来,还是秋意泊开口担的保,因有他应了凌霄真君不插手此事,凌霄真君才敢放秋怀黎来这苍雾道界。 秋意泊只是一瞬间的走神,被流宵真君一按便回过神来,他目光垂落下去,似乎想到了什么,微微的笑了笑。 血来道君冷哼了一声,甩手便走。玉清道君这人虽然老奸巨猾,可绝不会就这等事骗他,没做就是没做,他血来宫门下死伤无数,那凶手还不知道在何处,不是能与玉清道君动手的时候。 是道君? 血来道君微微垂下了眼睛,掩去了过于凌厉的目光,便显得清秀起来,仿佛他不过是一个最普通不过的书生——苍雾道界,何时又出了一名道君? 还与他血来宫有泼天仇怨? 是血雾? ……不,应不是他。 虽说血雾不知何时摆脱了赤血录的枷锁,可他修习赤血录已深,除非他自毁丹田,夺舍重生,否则绝不可能修至炼虚合道之境。 那是谁? 是谁? 血来道君一走,流宵真君在心中松了口气,玉清道君慢慢地走了回来,摇头道:“哎,血来那老鬼看来修为又精进了几分。” 莲泉真君拱了拱手:“掌门师兄,我这便去巡视护山大阵。” 流宵真君看了一眼秋意泊,秋意泊微微颔首,这才道:“道君,不如叫长生去吧。” “哦?长生还懂阵法?”玉清道君惊讶地问道。 秋意泊似乎是不好意思一样:“略懂一二。” 玉清道君摆了摆手:“那便去吧,我也不同你客气……也未曾想到还有这等事情,实在是叫流宵小友看了笑话。” 流宵真君对玉清道君让他们进殿听事觉得很是满意,认为青莲剑派很有诚意和他们凌霄宗交好——虽然她知道玉清道君八成是冲着拐秋意泊来的。 流宵真君又和玉清道君客气了起来,秋意泊很干脆的起身跑去修护山大阵了,这种官方寒暄他实在是懒得听,偏偏自己作为主角之一也不能光明正大走神,免得问起来一问三不知,那就是不尊重,他宁愿出点力去修护山大阵,好歹也有点事情做嘛。 秋意泊本来就在青莲剑派算是混熟了,虽然换了张脸没多少人认得他,但地形还是熟知的,也不必人带路,自己就去找护山大阵的阵眼了,路过的时候刚好撞见不少弟子已经自发开始抢救周围山脉景致了,别说,青莲剑派门下从小培养弟子艺术细胞(主要是因为不会乐器不会唱歌就学不好本门道统),修起景观来也有模有样的,审美很在线。 在修护山大阵的时候,秋意泊趁机观察起了护山大阵的结构,来都来了,偷点师……哦不对,话不能这么说,他是在分析!他要修缮大阵,不懂护山大阵的结构那怎么成!万一修出bug来那怎么办!丢不丢人! 这一偷师就偷了十来天,每天不用听流宵真君和玉清道君打官腔他都觉得生活都美妙了不少,没事在护山大阵旁边发发呆,苍雾秘境里弟子要嘎就把人踢出来抢救,生活乐无边。 说起来,论牛逼还是流宵真君牛逼,耐心是真的好,秋意泊自觉虽然他也可以,但非必要情况下他是懒得说的,以前还能耐着性子说两句,现在是连听都懒得听。 可能是因为业务不熟练了吧?他在凡间那些年自泽帝去后就没人有资格能让他打官腔,对着澜帝他都是想说什么说什么,有一段时间以看小皇帝气得都快跳脚了但又不能真的骂他为乐。 哎,果然时间磨人心气,他大好一小青年儿,都给磋磨成什么样子了。 相见泊意秋。 秋意泊突然想到。 ——明天秘境就能结束了,他就找个由头去白林城找泊意秋玩儿。 时间一晃而过,转瞬就是又一天,秋意泊一挥手把所有弟子都踢出了秘境,该疗伤的疗伤,该抢救的抢救,该闭关的闭关,按照计划,流宵真君很不好意思的和玉清道君表示想让凌霄宗弟子们在青莲剑派闭关一段时间,玉清道君自然点头应下,秋意泊无事一身轻,下山玩去了。 当然没人拦他。 秋意泊乘着飞舟去了白林城,压抑着直接去聚金商行的冲动,在白林城里逛了一圈,路线非常明确的先去逛天材地宝,紧接着吃饭,下午再去逛各色炼器行。 无他,要避嫌。 既然要逛各色炼器行,那么聚金商行就是必去的。 聚金商行主体是一座回形楼宇,后方还有一栋双子楼,那双子楼就是聚金商行的地火室。秋意泊一进门,便见里头各色修士流连驻足,进门左侧便摆着一张地图,很明确的标注想看什么类型的商品就去对应的楼层和方向。秋意泊扫视了一圈,就看见偏厅竹帘后忙碌的泊意秋,他与身旁的管事谈论着什么,手中拿着一叠纸,姿态惬意,一旁的管事低着头,似乎在挨他训斥,看都不敢看一眼泊意秋。 秋意泊站着看了一会儿,泊意秋若有所感的抬起头来,恰好看见了于人群中停留的秋意泊,不禁轻轻地笑了笑,放下了手中文件,缓步迎来:“原来是长生真君至此,有失远迎。” 秋意泊道:“东家客气。” 泊意秋抬起一手,示意秋意泊入内:“真君之前想要的宝物鄙店已经寻得,还请真君随我一观。” “好。”秋意泊应了一声,率先一步向内走去,泊意秋和一旁客人拱了拱手,跟在了秋意泊身后半步,一路指引着他,两人穿过了花园,到了双子楼内,很快便到了一间起居室,泊意秋在门上设下了禁制,缓缓长舒了一口气,微笑道:“你来了。” 秋意泊笑道:“你知不知道我刚刚看见你的时候在想什么?” 泊意秋走到桌边倒茶,他闻言想了想,说:“肯定是在夸我帅。” 秋意泊顺势坐了下来,从他手中接了茶杯喝了一口,随手摆在了桌上,他抬头看着泊意秋:“我刚刚在想,要是你穿的是西装,那就是活脱脱地霸总啊!” 泊意秋笑岔了气:“倒也不至于吧?” “你训下属犯得上在外面训?” 泊意秋拿了桌上秋意泊喝了一半的茶一饮而尽,提起茶壶往里头灌果汁:“新弄的爆橙橘柠茶,试试……我这不是特意等你来?” “你怎么知道我要来?”秋意泊反问。 “你怎么不会来?”泊意秋挑眉道:“这么快乐的事情,你又没人能说,不找我还能找谁?” 秋意泊瞬间扯住了他,泊意秋则是顺势坐到了他的怀里,秋意泊一手掐着他的肩膀用力抖了抖:“你还敢说!你居然不让我回头看爆炸!” 早知道是炸血来宫,他怎么也得看一眼精彩啊!这么爽的事情结果他炸完了还是从别人嘴里才知道的,哪怕他人在外面看一眼别人说的当时半边天都变成赤红了也好啊! 想也知道,这种事机会只有一次! 而且他人在青莲剑派,未防隔墙有耳也不能抓着流宵真君悄咪-咪说‘看!牛逼吧!血来宫我炸的!’,连到了这里,他都不能说,只能和泊意秋掩去主语来说。 秋意泊莫名觉得不能提血来道君的名字。 “你怎么能这么损呢!” 泊意秋被他一边摇晃一边笑:“我爽到了就行哈哈哈哈……” “滚。”秋意泊动了动腿,冷酷地说:“下去。” “不下。”泊意秋伸手环住了秋意泊的颈项,一副深宫怨妇的模样:“当初叫人家小甜甜,现在新人胜旧人,叫人家牛夫人!” 秋意泊没忍住靠在他怀里闷笑了起来:“你知不知道你顶着这张脸说这种话违和感快炸了。” 泊意秋也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是有点。” 泊意秋伸手想要卸去易容,却又放弃了,他握住了秋意泊的手,指尖在秋意泊掌心中无意识的刮擦了过去,随即放在了自己脸上:“那就有劳真君了。” 秋意泊指尖微动,摸到了他脸上的法宝,微微一撬,那张面皮就化作了一张白玉假面,与他同符合契的面容便显露了出来,秋意泊不禁仰起头,吻住了他。 很奇怪,但就是很想亲一亲他。 明明上一次相见就在十几天前,以他们现在的时间观念来看,不过是一盏茶未见罢了。 泊意秋紧绷了一瞬,随即热情地回吻他,含着他的嘴唇轻咬,撬开了秋意泊的嘴后又捉着他搅弄,鼻尖亲昵地摩挲在一处,呼吸相融。 他看着秋意泊,秋意泊也在看他。 泊意秋松开了他的舌尖,又忍不住在他唇上亲了好几下:“这个时候不应该闭着眼睛吗?” 秋意泊揽着他的腰,觉得舌尖发麻……或许麻的不止舌尖,他低声说:“我想等你先闭眼。” 泊意秋:“……我也是。” 所以他们两大眼瞪小眼互瞪了一个吻。 秋意泊和泊意秋对视了一眼,各自摇头翻了个白眼。 泊意秋在他鼻子上亲了亲:“你留的太久会不会不好?” “不会,毕竟我是一个炼器师。”秋意泊垂下头去,一手握住了他,笑道:“租借个地火室,待个十年八年的也不稀奇……不是吗?” 泊意秋呼吸一顿,他微微向后仰去,背抵在了桌沿,他似乎是有些难耐地闭上了眼睛,扬起头缓缓吐出了一口气,不禁握住了秋意泊的手腕:“……是。” “所以慢一点……” 层层叠叠地长袍向两侧散开,泊意秋的视线像是着了魔一样,定定的看着这一幕,他眯了眯眼睛说:“……解衣带还挺熟练的。” “秋老师教得好。”秋意泊缓缓地说:“只是秋老师最近是不是有些……嗯?” 泊意秋立刻低头吻住了他,许久之后才道:“不许说, 我真的会谢。” 他知道秋意泊想说什么,他想说:春天来了,万物复苏,又到了交-配的季节。 秋意泊第一次主动帮他,他不想结束得太早。 秋意泊看着他,日光在泊意秋眼下投下了一片细细的剪影,他伸手挡在了泊意秋与桌沿中间,道:“那换个话题,你感知到劫数了吗?” 泊意秋微微抬眼,笑道:“感知到了,不过秋老师你真的想听吗?” “自然。”秋意泊收紧了指节,惹得泊意秋停滞了一瞬,又缓缓吐出了一口气来,他修长的颈项伸展开来,凸起的喉结上下滑动,似乎是过了许久,又似乎只过了一瞬,泊意秋凑上来吻他,黏糊地说:“别这样……阿泊,多摸摸我。” “不好。”秋意泊微笑道:“你有很多事情瞒着我,我很不高兴。” 泊意秋倒在他怀里,胡乱的亲着他的侧脸:“再摸几下……都告诉你。” 秋意泊将他带到了塌上,泊意秋躺在了他的怀里,秋意泊问道:“那现在可以说了吗?” 泊意秋现在只需要放松就能靠在秋意泊的肩头,他闭着眼睛享受着:“哪个?劫数还是其他?” “都是要说的,我们时间还很长,可以一件件来。”秋意泊的指尖在凌乱的衣服上起伏:“比如便宜师傅?” “我……我也没做什么,就跟他交流了一点消息。” “还有呢?” 泊意秋顿了顿,忍不住笑道:“好吧,我承认……我拿你的钱养别的男人去了。” ——他就知道。 秋意泊意料之中。 “还有呢?怎么把军火库藏在那儿的?”秋意泊接着问道。 泊意秋倒抽了一口凉气,忍不住去抓秋意泊的手腕,秋意泊随他去抓,他的指腹滚烫,落在秋意泊的手腕的时候格外的明显:“我……我认识几个人,让他们放在那里的……嘶,别捏……钱财动人心……” 秋意泊道:“然后呢?” “还有什么?……呜……”泊意秋跟死了一回一样,脑子里都是浆糊:“你提醒我一下……” “劫数。” “劫数是……”泊意秋停了下来,人突然就清醒了,他侧脸看向秋意泊,和他交换了一个吻,末了才说:“……不行,说了你肯定笑我。” “说说看?”秋意泊想了想:“与我有关?还是与……” 他又动了动:“还是与它有关?” 泊意秋耳根通红,低声道:“都有。” 秋意泊催促道:“快说。” 泊意秋咬着嘴唇不说话,秋意泊陡然松开了手,泊意秋的腿动了动,翻过身来抱住了秋意泊:“……就……有些奇怪……” 这次轮到秋意泊不说话了,泊意秋忍不住看了看,发现秋意泊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若有所思,他看着秋意泊的目光,不知怎么的只觉得背上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刺激得连汗都浸了出来,他舔了舔嘴唇,说:“嗯……你上我好不好?我一定躺平……” 秋意泊反问道:“你确定?” 泊意秋又不说话了,秋意泊目光微动,似有冷意:“能耐了,也不怕出问题。” 泊意秋自暴自弃的抱紧了他:“行行行,那我欠你一次?……爹说真君劫千奇百怪,我以为最离谱也就是三叔那样的,现在我真是见识到了……” “你再不继续,我就真的要谢了。” 秋意泊似乎在想些什么,闻言顺手捞住了泊意秋,他有些奇怪的说:“我怎么觉得我们两这关系有点奇怪了?” 泊意秋闭着眼睛按着他的手,崩溃地说:“你明明之前就不会想这种事情!这个我们以后再讨论好不好!有你这么折腾人的吗?!” 自己冲一发有什么奇怪的! 秋意泊道:“那不一样吧?” 自己冲一发不奇怪,但那也没见过谁把自己整一个倒模出来日啊! 为此还生出了劫数! 牛逼大发了! 他都不知道夸泊意秋xp奇怪好还是夸自己xp奇怪好。 他有这种癖好吗? 秋意泊扪心自问。 ……但确实挺舒服的,毫无反感,更不会觉得尴尬。 因为是自己,所以非常理所当然。 如果是和泊意秋,那也不是很难以接受。 泊意秋张口就咬住了秋意泊的嘴唇,从牙缝里挤出一丝声音:“你他妈给我闭嘴吧!你再敢多说一个字,我弄死你!” 秋意泊道:“最后一个问题。” “……你问。” “你想做,到底是因为劫数,还是因为你想和我做?”秋意泊低声问道。 泊意秋在听完最后一个字的瞬间被卷入了狂潮之中,脑子一片空白,过了许久,久到了房间里都充斥着暧昧的气味,他才蹭了蹭秋意泊的侧脸,疲倦地说:“因为我想和你做。”:,, 358 第 358 章 话一出口,泊意秋就知道要完,却还是忍不住扒拉在秋意泊身上磨蹭着,把头埋在他肩上不敢说话。 秋意泊揽着他的腰,直接气笑:“泊意秋,你真厉害。” 泊意秋抬起头讨好地在他唇上舔了舔,秋意泊面无表情抓住了他的头发往后扯去,泊意秋顺从地被往后扯了扯,他垂下了眼帘,小心翼翼地说:“我错了……” “你也知道?”秋意泊松开了他的长发,斯里慢条地在他脸上拍了拍:“想和我做……算什么?你想可以直接说,绕那么大弯子,还把劫数扯进来,有意思吗?” 泊意秋心中一动,知道这回是真的把秋意泊给惹火了:“我、我错了,你别生气……我下次不敢了。” “我就是觉得……”他抬起眼,直直望进了秋意泊眼中,秋意泊的眼中有一种冰凉的怒意,可细看似乎又什么都没有了,泊意秋握住了秋意泊的手腕,低声说:“你别气,再给次机会……我就是觉得想和你做这件事太奇怪了,你不一定会同意,我也觉得很奇怪,但我就是一直很想……我不太确定,所以我才想借着劫数试一试……” “这太奇怪了,你懂我的意思是不是……?”泊意秋缓缓扣住了秋意泊的五指:“你别生气,我真的错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秋意泊抽出了自己的手,自塌上起身,“我走了。” 是的,他明白,所以他可以理解泊意秋的做法,但同时也生气他的做法,可又不是真的气得恨不得把他打一顿……更多的是一种无奈吧。 不然还能怎么办呢? 泊意秋眉间微动,拉住了他的腰封,秋意泊嘴唇动了动:“松手。” “你看……我坦白和你说,你果然就不和我做了。”泊意秋可怜兮兮地说。 这么个蠢材是他自己,他还能说什么呢?秋意泊回身屈指给了泊意秋一个脑瓜崩,没好气地说:“做什么做?你才进化神后期几年?稳固了吗?经验条长满了吗?跟你现在做?我好歹也是合体中期,灌满你的经验条没问题,回头做一半你披件衣服去渡劫?渡完劫回来接着做?” “你晃晃脑袋,我听听里面到底有多少水。” 秋意泊说罢,抿了抿唇:“你真想做,等你进了合体期再说。” 泊意秋眼睛忽地亮了起来:“真的?” “我骗你有糖吃?”秋意泊反问道。 泊意秋腻腻歪歪地抱住了他的腰,很干脆的把自己埋进了他的怀里:“那我要当1!” “到时候再说。”秋意泊看着他,不由皱了皱眉:“你……要不你在白林城等两日,流宵师叔快来了,到时候求她帮你开导开导?怎么一天到晚都在关注下三路的事情,小心回头真君劫真遇到这种劫数……” “流宵师叔就算了,你还不如直接把我埋了。”泊意秋笑道:“要是劫数真的是和你做,那不是正好?史上最轻松的真君劫。” 秋意泊神色不动,淡淡地说:“和我就算了,要是那劫数让你去睡其他人呢?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也不是不可能。先说好,要真遇上这种劫数,你是你,我是我,你睡谁是你的事情,跟我没关系,咱们划清界限,免得以后你被人砍死在大街上还要连累我。” “知道了。”泊意秋仰头看他:“真不生我的气?我刚刚就是被你逼急了,谁让你捏着我不放……随口瞎扯的,不是故意要蒙你。” “我想也是。”秋意泊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没忍住低头在他额上亲了亲,“下次不必了。” 下次不必了=想做直接说。 泊意秋一把扯住了他的衣领:“那亲什么额头!” 两人的嘴唇触碰在了一起,简单而又亲昵,泊意秋觉得自己好像被什么软乎乎甜的要命的东西给填满了,连呼吸的空气都觉得是甜的。 劫数是和秋意泊做这件事是随口扯的,可又是他早就想好的,他知道秋意泊一定能看出来,但他还是这么说了。 不这么说,怎么骗得到手呢? 他们真没有日自己倒模的爱好,能应下,说明秋意泊心中他也并非只是单纯的‘分神’。 意外之喜。 许久,两人才分了开来,秋意泊道:“好了……离安师叔有什么消息没有,我要回去了,短期内应该不会再来。” 泊意秋闻言嗤笑了一声,原本还温软的眉目瞬间冷硬了下来:“也没别的,确定了而已。” “嗯。”秋意泊应道,他见泊意秋那么心狠手辣炸赤血境就知道事情是确定了,但总要多问一句才安心。“小心些,我走了。” 秋意泊方走了两步,泊意秋叫住了他,秋意泊回身,就见泊意秋将一枚纳戒塞进了他的怀里,眨了眨眼说:“美人儿,嫖资。” 进了聚金商行,怎么能空手出去呢? 秋意泊总算是知道泊意秋为什么这么古怪的原因了,他其实松了很大一口气,他生怕又是那个狗日的赤血录引出的毛病,知道泊意秋只是单纯的想和他在一起,他真的放下心来了。 虽然有点古怪,但并不是什么不太好接受的事情。 秋意泊想到泊意秋的那个梦,目中流露出几分冷嘲之色……那个梦,就算是某个世界的未来又如何?他爹也点过头了,三叔想必也不会放在心上,甚至连金虹、漱玉真君都看出些端倪来,他们只不过稍稍惊异了一瞬,就不在意了,可见就算他们两真的在一起也不会是梦中的那个结果。 重点还是在秋傲天身上,不管秋傲天是夺舍来的也好,还是顺其自然来的也好,反正秋傲天绝无可能通过他的血脉在此世出现,他倒要看看,还能翻出什么花样来。 秋意泊进了一间酒楼,点了一桌招牌菜,他之前没骗泊意秋,他确实是有很多时间,按照计划,秋意泊得等到凌霄宗弟子陆续出关后再带他们回宗门,闭关的时间是早就约定好的,三年,如果实在是遇上闭关闭着闭着突然要突破了出不来的情况就继续留在青莲剑派闭关,不管是哪种情况流宵真君都能顺理成章的留下来。 他走的那么急,主要还是不想再留在泊意秋的身边乱他的心绪,到底是炼神还虚的大劫数,不得不谨慎一些。 ——其实他自己也乱,他根本就没有刚刚表现出的那么镇定。 可以这么说,当泊意秋承认是他想和他做的时候,他慌得一批。 太奇怪了。 自己爱自己那是理所当然,情理之中,可真的会有人喜欢自己喜欢到了想和自己达成生命的大和谐?这也……太离谱了。 更离谱的是他并不觉得太过于难以接受。 与其说这怒气是对着泊意秋,还不如说是对着他自己。 他居然自恋到了这个程度? 就他妈离谱。 他喜欢泊意秋吗?当然喜欢。 他喜欢泊意秋是情爱方面的喜欢吗?他不确定。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其实也很喜欢时不时和泊意秋来一发,之前还想着要换个时间换个地点好好做一次——算了,既然一时半会儿想不通,那就不去想,说不定以后再想就想明白了。 还是他妈的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算了,这样也行,反正没打算找对象,有泊意秋在也很好,他们两总是会在一起的。 ……离谱。 …… 秋意泊眼皮跳了跳,抬手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辛辣的味道顺着舌尖滑入食管,又从胃袋里返了上来,秋意泊连忙吃了两口菜压了一压,此后这酒他便不碰了。 算了,还是别想太多了。 秋意泊看向了窗外,试图用风景来平定紊乱的内心,平时老是出来蹦迪彰显存在感的太上忘情真的遇上事又歇菜了,甚至到了一种秋意泊都觉得不太对劲的地步。 他很了解自己,泊意秋这件事对他来说冲击是有点大,但既然做出了‘这样也行’的决定,也就差不多等于他默认了,然而他依旧还在不断地回想起这件事,甚至觉得有丝丝怒气往上涌现,让他隐隐有一种‘要不把泊意秋弄死吧免得惹他心烦’的冲动……他总觉得是太上忘情的问题。 就算这是他自己的想法,太上忘情平日里不是很喜欢让他内心平静吗?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平定下来? 秋意泊的目光自街上行人身上扫过,忽然之间他有一种想法:太上忘情会不会只是一道枷锁? 它或许只是一把锁住门的枷锁,有些小事并不足以冲破枷锁,就被拦在了外面,而有些事情冲破了大门,于是就带着之前被拦下的一道闯出来了。 ……有些可能。 秋意泊现在最想做的事情是把朔云道君的残魂拉出来问问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可惜朔云道君残魂都消散了,无人可问了——他这个便宜师傅,人都要嘎了,不知道多给弟子划重点吗?他念诗念得倒是爽了,留下他一头雾水。 秋意泊甩了甩脑袋,将这些东西都甩了出去,他有点想回凌霄宗了,问问爹,问问凌霄真君,问问三叔,哪怕问问金虹或者漱玉两位师叔也好…… 忽然之间,不知何处传来了一声惨叫,虽然微弱,在他耳中跟在自己而边上没有什么不同,酒楼中也有人听见了,下意识地往声音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秋意泊也是如此。 隔壁桌修士按住了一旁的同伴:“莫要去了,省得惹麻烦。” 另一个修士则是愤慨地说:“这可是在白林城中!” “你也知道在白林城?”那修士说:“别去了,城中执法队自会去的。” 修士低声咒骂了一句,又听旁边那修士冷哼道:“哼……那位天命已尽,端看他们能嚣张到几时了,你不过元婴修为,何必参与其中?” 秋意泊听到此处心中也有了答案,是血来宫门下在白林城中杀人? 为了什么? 自然是为了赤血境沉入苍雾海一事,血来道君能气得直接上门质问玉清道君,其门下自然也要追查此事,总不能让自己的宗门平白无故被人沉入了海中吧?那血来宫还要不要脸了? 秋意泊正烦着,干脆在桌上摆了灵石后便打算离开了,白林城里也不太平,他还是回青莲剑派闭几天关静静心神吧。 正当他走到楼下,忽地有一只血淋淋的人头滚落到了他的脚下,一滩血迹从颈项断口漫延了出来,那人头的黑发被血液泡开,如同一朵妖艳无比的花。秋意泊瞬时抬头望去,便见方才隔壁桌的那个说‘天命已尽’的金丹修士已经伏在了栏杆上,只有身体,没有透露。 一个面容阴鹫地老者立在他的身旁,一手还抓着另一个金丹修士,生死未知,他看向了秋意泊,道了一声:“未曾料到道友出来,对不住了。” 他这话虽然是道歉,可他神情倨傲,丝毫没有歉意。 秋意泊记得他,似乎是坐在二楼最角落,是一位合体真君,秋意泊看见他时还心想苍雾道界确实比凌云道界好一些,随便都能撞见真君。 秋意泊没有动,只是看着那老者,那老者又道:“血来宫办事,道友若是无事便速速离开,免得祸及己身!” 秋意泊慢慢地笑了笑,问道:“不知道在这白林城中动手,要罚多少灵石?” 老者仔细地看着他,嗤笑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在嘲讽谁:“不贵,区区一万极品灵石罢了,道友可是想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秋意泊摇了摇头:“血来宫乃是一方豪门,我这等剑修是拿不出来的,既然如此,还是当做看不见吧。”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为了两个甚至没有说过话的陌生人,就与血来宫对上……在个理由太牵强了。 说到底,血来宫有位道君,所以秋意泊……乃至凌霄宗处处掣肘。 是他们不够强。 做惯了天下第一门,却还有不够强的一日……如同坐井观天,夜郎自大。 ……确实,情爱不过小道,他何必将这些挂在心上呢?想到这里,秋意泊心中一动,心神缓缓平静了下来,隐有几分通明之感,方才那股烦躁不已的感觉飘然而去,叫他轻松不已。 老者一愣,反而笑道:“道友倒是坦诚,比那些只会指桑骂槐的废物好上许多!” 秋意泊不再答话,转身离开,白林城的守卫从他身边掠过,也不曾吸引秋意泊的目光,他见一条小巷景致清雅悠然,便转入了那条小道,小巷九转十八弯,他经过两个弯口,便遇到了一人迎面而来,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对方的面容,顿时一怔,总觉得有些眼熟。 对方也在看他,还未等到秋意泊想起来为什么会感到眼熟,对方便迎了上来,腼腆地笑了笑:“原来是道友。” “前辈认得我?”秋意泊看着对方,对方有大乘修为,他不记得他认识这么一个大乘真君。 那人似乎很是欢喜,笑道:“道友不认得我也是正常,此前在山市上我与道友有一面之缘……那两个法宝我赠予劣徒后,劣徒很是欢喜,我还想着哪日能再与道友相见,好再买上一些。” 原来是买走霞影绿化版的那个人? 对方是大乘期,秋意泊也不意外他能看破他的面具——他自己也有玄真眼这样的异宝,怎么就不许别人有了呢?而且那一层纸糊的假面,能看透也没什么太奇怪的。 别人不看,是因为不敢看或者不想惹麻烦,如果有本事看还不让人发现,那看就看了。 对方身上气息清正,也不像是魔道中人,秋意泊想着估计是看中了霞影实在是好用,自己又有办法掩去那腥风鬼火,买了也不稀奇。他颔首道:“今日我能与前辈再见,可见是有缘,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我道号灵毓,道友如何称呼?即是有缘,也不必称我前辈。”灵毓真君丝毫没有大乘真君的架子,显得很是平易近人,秋意泊则是答道:“我道号长生,道友称呼我一声‘长生’即可。” 灵毓真君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我们到前面珍宝阁一叙?” 珍宝阁是一家炼器行,不过他们以卖天材地宝为主,法宝是附带的。 秋意泊想了想,总之现在也没事干,就当是发展个人脉也好,便笑道:“只要道友不带我去吃饭就行,刚用完。” “我本是想的,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你这般的炼器大师可不好请……既然这么说,我们还是去珍宝阁吧。”灵毓真君笑着说。 秋意泊有些奇异地看了他一眼——素来只有他跟别人自来熟,别人跟他自来熟的真是第一个。 珍宝阁很快就到了,灵毓真君和秋意泊一进门掌柜的就殷勤地迎了上来:“晚辈见过两位真君,真君,您订的东西已经到了。” “珍宝阁办事果然叫人放心。”灵毓真君笑道:“还劳烦掌柜替我开一间雅间。” 掌柜的连连点头,一路引着他们上了三楼雅间,又亲自自侍人手中接了宝物送上,灵毓真君看了一眼便抬了抬手,示意将宝物送到秋意泊面前去,他一边拿了灵石付账,一边道:“我那劣徒行事张扬,性子又有些浮躁,行走在外时常得罪人,道友可帮我看看,这些天材地宝是否能做一柄化神期兵器亦或者是防身的法宝?” 他顿了顿,又摇头道:“眼看着外面是要乱起来了,偏偏我还管不住那兔崽子。” 秋意泊听见‘兔崽子’三个字就轻声笑了起来,他自己也老是被这么骂:“道友稍候。” 灵毓真君颔首,掌柜的退下后他又取出了不少天材地宝,八仙桌上被他堆满了宝物,连无相琉璃骨都有两根,甚至还有两件秋意泊只闻其名,不曾见过的天材地宝——一名六壬逍遥砂,一名星罗银羽。 此二者都是苍雾道界独有的宝物,六壬逍遥砂顾名思义,是一种沙粒状的天材地宝,只不过这沙粒每一颗都有六面,对应六壬,每一面皆有其独特特性,炼器时需要对应六壬制作,难度极高。 银罗星羽则是一根臂长的羽毛,通体透明,看着如同水晶雕琢而成,闪动之间,自有银华流转,星辰显现,神妙非常。 这两种秋意泊只听危楼给他科普过,和无相琉璃骨是同一个等级的宝物,都一样的威力巨大,都一样的稀少难找。 谁也不知道这三种东西是怎么长出来的,就跟现世云南的菌子一样,它爱长哪就长哪,反正养殖不了,能不能找到全凭运气。 秋意泊也不免有些心动,他含笑道:“看来道友是下了血本了。” 灵毓真君摇头道:“没办法,只有这么一个孽障,他与我还有些缘分,总要多看顾一些。” 一般提到这种话,意思就是有点私事不太方便说,有点眼色的人就不会再追问下去了,秋意泊自然也没问,正打算说说能做点什么出来,结果灵毓真君接着道:“我那弟子性子与我一位故友一模一样,我那位故友可称得上是惊才绝艳,举世无双,可惜了……英雄难过美人关,早早就陨落了。” “不瞒你说,我资质其实并不算好,我们两自小一同长大,他叩问真君之境时,我不过是金丹修为,他并不嫌弃我修为浅薄,我却与他起了些龉龃,是我嫉妒他。”灵毓真君眼中流露出一点怀念之色,笑着叹息了一声:“哪想到光阴易变……只留我一人了。” 秋意泊猝不及防吃了一嘴瓜,不由跟着叹息了一声:“可惜。” “嗯?”灵毓真君问道:“如何可惜?” 秋意泊道:“听道友如此怀念故人,不禁遥想那位真君风姿,也不知道该是如何才能称得上惊才绝艳,举世无双。” 灵毓真君想了想,认真地说:“他若是能熬过那一关,必能问鼎造化。” 秋意泊还未说话,他摇了摇头:“……也罢,这些往事不提也罢,徒乱我心境罢了……你可看完了?难道光顾着听我讲故事了?” 秋意泊笑道:“道友要说,那我自然要洗耳恭听……稍等稍等,我看一看,道友是怎么想的,这里全用上还是如何?” 灵毓真君道:“拿出来自然是能用就用。” “不心疼?”秋意泊随口说道,也没指望灵毓真君回答,他从桌上挑了些天材地宝归成了几个小堆,指着它们道:“这些若用上无相琉璃骨,必能成本命兵器,那一堆若用上银罗星羽,做一架飞行法宝倒也不错……打不过,还能跑,看道友也不差灵石的样子,到时候多给弟子一些灵石,一般真君也追不上他,这命不就保住了?” 灵毓真君想了想道:“若是两件都要呢?” 他伸手一推,将所有天材地宝都推到了秋意泊面前:“这些你只管拿去,我只要你所说的那两件,其他的只当是请你出山的了。” 秋意泊道:“用不了这么许多。” 他随手从中挑出了六壬逍遥砂,既然是打着扩展人脉去的,完全不拿或故意拿的很少就是舔狗,拿全部不免给人留下贪婪印象,最好还是拿一件足够贵重的,显示互不相欠但又能显出是给了情面的——修士嘛,最怕欠人因果,交流起来有负担,所以秋意泊就挑了其中的六壬逍遥砂:“我拿这一件便足够了。” 灵毓真君果然道:“这六壬逍遥砂虽然珍贵,可却不是什么好炼制的东西,你再取一件吧?两件法宝,总得拿两样报酬才是。” 他说着就从里头拿出了无相琉璃骨交给了秋意泊:“我看你上回在山市时堪称巧夺天工,区区丹砂石也能成法宝,也不提什么付三还一了,这你拿着,不然我总觉得亏欠了你许多。” 秋意泊也没多推拒就收下了,又调侃着问道:“不知道友家的那兔崽子喜欢用什么兵刃?若我能见他一面更好一些。” “我家那兔崽子喜欢用剑……还是剑吧,好用。”灵毓真君好奇地问道:“哦?还有这样的说法?” “自然。”秋意泊随手从纳戒中取了一把自己炼制的霜飞剑,比划着说:“正所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这把剑是按照我的习惯铸造的,剑长三尺七寸七分,比一般剑要长一寸,我习惯用右手,旋腕时喜欢用拇指发力……” 秋意泊一边说一边展示着,果然霜飞剑在剑柄处有一处地方凹陷了下去,并非是天长日久的磨损,而是铸造时特意留下的凹槽,不多,只有那么一分未满,灵毓真君伸手尝试着握了一下,果然感觉到自己拇指更容易发力,不禁道:“原来还有这样的门道。” 秋意泊颔首说:“收了道友这么许多,自然要上点心,否则道友杀上门来我可消受不起。” 灵毓真君想了想说:“不过可能不太方便,那兔崽子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他的身量要比道友矮半头,右手用剑,倒没有什么特别的习惯,不过他更喜欢短剑,简洁灵动。” 秋意泊拿着玉简记录了下来:“道友何时要?” “自然是越快越好。”灵毓真君道:“我觉得你应该不会需要很久。” 秋意泊笑道:“是,最近刚好闲得发慌……半年吧,银罗星羽我不曾接触过,需要一些时间琢磨。” 灵毓真君闻此便又拿了一根银罗星羽出来:“那这根就当是替换吧,若是你一时不查失了手,就拿这一根用。” “道友这是看不起我?”秋意泊反问道。 “倒也不是。”灵毓真君侧着脸道:“这样,若是你一次便成了这根银罗星羽你还我便是。” “也好。”秋意泊应了下来:“那半年后我将法宝送至这儿?还是道友亲自来取?” 灵毓真君道:“就放在珍宝阁吧,珍宝阁流韵真君与我有些交情,还不至于贪图我这些。” “好。” 灵毓真君又问道:“真不愿与我去吃饭?” 秋意泊摇头道:“真不去,我方才用过了,出来的时候还遇上血来宫办事,将人头扔到了我脚边上,我这人有些洁癖,如今想想怪恶心的,没什么胃口……况且六壬逍遥砂和银罗星羽再前,就是山珍海味我也吃着没滋味儿。” “果然你们这些炼器的都是一个模样。”灵毓真君先是夸了一句,随即好像反应过来了,纳闷地说:“血来宫办事那么不讲究?人头都随便扔?你不曾与他们计较?” 似乎秋意泊不与他们计较是一件很离奇的事情。 秋意泊摇头道:“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事,倒还真不清楚。我一介散修,招惹不起血来宫这等宗门……血来宫出了那么大的事情,道友也说腥风血雨,我躲都来不及。” 灵毓真君沉思一瞬,应道:“确实,还是躲开为妙。有那一位在……招惹不起啊!” “我要是什么时候也能修到道君就好了,哪还会怕他们血来宫?” 秋意泊道:“道友慎言,血来宫如今风声鹤唳,方才被杀的那两位也不过是说了血来宫两句话罢了,道友虽不怕那些门下弟子,但总也是个麻烦事儿。” 灵毓真君随手把玩着一件天才地宝:“也不知道另外两位道君是做什么的,就放任血来宫不管……哎,我多话了,你别放在心上。” 秋意泊示意了一下手里的法宝:“道友如今算我东家,收人钱财忠人之事,道友放心。” 灵毓真君笑了起来:“你当真不与我吃顿饭再走?” “吃不下。”秋意泊直接道:“还有事吗?没有我回去闭关了。” 灵毓真君道:“行,那我就不多留你了。” 秋意泊告辞后便回了青莲剑派,见到了流宵真君便神神秘秘地冲流宵真君招了招手:“师叔,你看我带了什么回来?” 说着就将华美异常的银罗星羽取了出来,流宵真君眼中异彩连连:“这是……哪里买的?阿浓那边吗?” 秋意泊摇了摇头,流宵真君将银罗星羽拿在手上把玩,感受其中玄奥:“那是在何处买的?转给我可好?长生,师叔还缺根发簪呢!” 秋意泊从她手中取走了银罗星羽:“师叔,是有人托我炼器呢,这是主材料。” 流宵真君:“……” 她的眼神在质问秋意泊:那你跟我看干什么?! 秋意泊笑道:“就是让师叔看看,免得以后在路上见着错过了。” 流宵真君一手掐住了秋意泊的后颈:“你这个小兔崽子就是故意的是不是?!” 秋意泊被摁在桌上,脸都变形了,连忙道:“师叔,脸!脸!脸!” “你又不是女孩子你要什么好看!”流宵真君翻了个白眼:“今天不教训你一顿看来你是无法无天了!连师叔都敢逗了!” 秋意泊震声道:“流宵师侄,你放肆!” 流宵真君:“……” 她默默地松开了手,得了,真论起来她才是无法无天的那一个。 好气哦! 秋意泊起身,手指在银罗星羽上比划了一下:“这一段够不够?” 流宵真君狐疑地看着他:“……嗯?什么意思?” 秋意泊笑道:“当然是我给您悄悄偷一段儿出来做个钗环的意思,师叔您要什么样的,拿几件差不多的给我打个样。” 反正他炼器手法都是要把材料先融化成液体进行精粹提炼的,稍稍分一小团出来做个钗环有什么难的,而且他要的材料本来就是有盈余的,少那么一点根本不妨碍什么。 流宵真君瞬间乐开了花,把首饰摆了一桌,挑了几根最好看的一股脑的塞给了秋意泊:“要这一支的花,这一支的簪身,哎,这一支的花也好看,还有……” 秋意泊比了个暂停的手势:“功能上呢?要不然也给您做一支剑钗?” “可以?” “可以。”秋意泊道:“师叔都要出去游历了,剑钗当然不嫌多。” 谁嫌备用武器多呢? 秋意泊攒了一个芥子空间的法宝都嫌少,他失去的初心又被泊意秋刷新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法宝上不了台面,什么巧宗全是花架子,果然法宝还是要威力大!火力充足!就是同样的法宝,他的法宝砸出来的坑都要比别的法宝大才行! 泊意秋攒了二十来年就能把陆地砸沉,他攒一攒,应该也能有! 实在不行多做几个东风也行啊!他只有一架东风发射器,发射一发陨星还得要预热,真的让他有一种火力不足的焦虑感。 秋意泊觉得泊意秋提供了一个很好的思路。 ——就算是己方没有道君,只能徐徐而治,那也不代表就此放弃了,单体武力可以用火力来补足,砸不死血来道君,砸他一个无能狂怒也很好啊! 想到血来道君来青莲剑派那副跳脚的样子,秋意泊就觉得心神通透,隐隐有‘大师我悟了’的感觉。 是红尘诀吧? ……哎等等,泊意秋该不会是又修了红尘诀所以才表现得欲-望格外强烈吧?毕竟红尘诀和太上忘情是两个极端,一个恨不得让人心无杂念平静无波,一个恨不得让人天天爱恨纠缠,欲-仙-欲-死。 秋意泊搜刮了一波流宵真君的库存,进了自己的小炼器室,反正半年时间也很长了,他弄完了这两件‘拉关系’的法宝可以研究研究怎么量产东风,要是东风不行就试试火箭筒、土炮弹……正所谓穷则战术穿插,富则炸-弹洗地,争取那一日来到的时候,凌霄宗弟子人手一堆炸弹款法宝,先给他们血来宫和大衍宗洗一波地! 不死也残! 359 第 359 章 秋意泊又让青莲剑派体验了一下什么叫做半年没见过太阳。区区半年的时间,已经足够他做出很多东西了,最重要的是答应灵毓真君的两件法宝——毕竟是别人出了天才地宝的,总不好做坏了砸了自己的招牌。 他看着自己做出的两件法宝顺利渡过雷劫,便满意地点了点头。 将约定好的法宝送去了多宝阁,又急匆匆回了青莲剑派继续闭关炼器。 其实他本来不打算出关,毕竟他正在研究量产东风的紧要关头,他能出关,一是与灵毓真君约好了半年,这两件法宝叫别人送他也不放心,别没毁在雷劫上反而在路上下落不明了,二则是量产东风是不可能的了。 东风的最主要的材料是三百块无定辰星,哪怕秋意泊手上的全部砸进去,也就能做二三十罢了,更重要的一点,它的成功来源于万宝炉的随机buff。 饶是土豪如秋意泊,也做不出什么拿所有的无定辰星去赌一件或者两件东风,折损率太高了,消耗不起。他把无定辰星用完了总不能再给老天爷上柱香求他老人家再赏他两块吧?而且无定辰星作为目前秋意泊手上数量最大也是威力最大的天材地宝,自己且不提,秋露黎、秋怀黎、温夷光……等人的本命剑都是加入了无定辰星的,秋意泊还想省着点花,这东西拿来升级可太好用了。 ——毕竟除了秋怀黎还在元婴期外,其他人都在化神了,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就迈入炼神还虚境界,都成了真君了,本命剑总得升级一下吧?加了无定辰星的剑再升级不往里头添加致死量的无定辰星那还有什么升级的意义吗?又不是所有人都跟他一样,开局一把疏狂剑,不用升级……哦不对,疏狂剑也是要升级的,还得给它留一份。 毕竟没有一只鸟能拒绝漂亮羽毛。 秋意泊都已经提前分了一大块出来,就等着给亲朋好友做兵刃了。 那么在这个前提下,东风量产直接放弃,秋意泊转向了对东风的升级——东风有两个致命弊端,那就是太耗费灵气和过于漫长的前摇了。 其实这两个问题可以同属于一个问题,东风需要灵气才能够凝结陨星,只要灵气足够多,它也是能够快速凝成陨星的,比如他在镜湖境这样的幻境中,只有他一个人,周遭灵气非常充裕,也没有人跟他抢灵气,那么陨星就能够快速凝结。 但如果放在外面就不那么快了,灵气存于天地间,上升为气,下沉为石,灵石为修士所获取,而灵气同样为修士所获取,每一个修士都像是一个抽风机,境界低的那功率就小一点,境界高那功率自然就高,平时灵气看似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实则是因为个体自天地间抽取灵气的速度跟不上补充的速度,但当数个高功率个体同时抽取天地灵气的时候,灵气补充速度就跟不上被抽取的速度了。 简单来说,外面的灵气密度不如镜湖境,所以东风就要慢一步,再者如果是秋意泊和大乘期对着干,哪怕他本身实力有渡劫期,但对上大乘期还是差那么一点,他的功率不如对方,在这种情况下使用东风,陨星凝结的速度还会再慢一步,如果遇上高境界修士混战——比如某一天凌霄宗和血来宫开战,那么陨星凝结速度还会继续削减。 当然,秋意泊也可以选择用灵石或者自身灵气来补充,根据最初在镜湖境里使用东风得来的数据来推测,他以合体期中期的修为,两发陨星就能把他掏空,第三发陨星烧得不是灵气是他的命了。用灵石的话行是行,不过一发陨星两亿极品灵石,饶是秋意泊也砸不起几回。 ——果然搞军备就是拼财力。 秋意泊叹息着想。 他尝试过将东风与镜湖境绑定,或者营造一个稳定的灵气来源——也不能说完全失败,陨星这玩意儿一旦形成那就是实体,他要么就人在镜湖境里把陨星凝成,然后像当时那样开一个门把陨星扔出去,要么就是把镜湖境的入口开放到了一定程度,否则灵气漫出的速度也不够让陨星快速凝结。 他还尝试过把无涯仙芝和芥子空间一起炼制进东风里——给东风提前扩展一个弹药准备舱,平时依靠无涯仙芝给东风提供灵气先搓起来,而芥子空间用于储存陨星,这样他想用的时候掏出来就是。 而且东风启动有一个要素,就是他这个主人得站到东风上,其实这倒是不难,秋意泊打算要是成功了就把东风炼成鞋底……可惜东风太过霸道,要不是秋意泊收的快,他直接血亏一株无涯仙芝和一个芥子空间。 要知道他也没几个芥子空间,造价又贵的上天,真炸了一个他至少要心痛三天,并且在以后漫长的岁月里想起来都想抽自己一个耳光骂一声‘蠢材’。 看来东风还是被限死了,它的功能定位还是被定位在了后排支援——就是那种前面打得热火朝天,秋意泊猫在后方搓陨星,然后给敌方来个大的。 东风被放弃后秋意泊便转向了便捷一次性重火力法宝,捡起了当年在踏云境的初心,这就是他擅长的领域了,金丹以下的等级秋意泊都不用重新做方案,直接让万宝炉上流水线,倒是金丹到化神三个境界需要重新修改了。 秋意泊第一方案是榴弹,就是那种有支架也能发射,没支架也能发射,实在不行抗肩上都能射的那种,几百公斤的重量对于金丹修士而言跟毛毛雨一样,元婴、化神还能再往上填充弹药量,不怕搞不定。 紧接着问题就到了如何研制高伤害的炸-药。 秋意泊踩着桌子的边缘将自己所坐的椅子推了起来,就着那一点支撑缓缓地摇晃着,炭笔在他指间翻飞。他在天榜上搞定的那种炸药肯定是不行了,打化神或者元婴还是有效的,最多就是伤害没有那么高,优点在于可以量产化,伤害不高可以用次数来反复叠加,但用来打真君那就是开玩笑了。 那种炸-药用于真君只能得到一句话:未能击穿敌方装甲。 现有的材料只是单纯通过气压方式让它炸开威力根本不足以伤到真君境界。 苍雾界有什么好材料吗? 秋意泊慢吞吞地想着,不稳定的、爆-炸力极强的……想不出来,要不然他直接往榴弹里头下毒吧? 整点毒来破防不知道行不行。 ……也不行,毕竟那会儿场上肯定有己方弟子,他们凌霄宗又不像是往生阁一样弟子从小从毒里头泡出来练了一身百毒不侵的生存本能,就算立刻吃解药多多少少也有伤害,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犯不上。 干! 他是真的不懂硝-酸-甘-油怎么整啊! 书到用时方恨少!早知道他要穿越……都不提是不是来修仙,他拼了老命也先考个化学博士学位出来啊! 秋意泊叹息了一声,先调整了一下配方换上了更合适的材料,让万宝炉安排上真君境界以下的榴弹流水线,这时候他是多想回归科学社会,让文明洗刷他的大脑,他才不想要这种没有文明浸染过的野性的美! 不知不觉中,两年多一晃而过,到了约定好出关回凌霄宗的时间了,秋意泊一出关,便见清风居上来来往往,饶是大家都一脸端肃,也是颇有些热闹了。 “见过真君!”一名弟子迎了上来:“流宵真君请您立刻去见她。” 秋意泊颔首,那弟子挤了一下眼睛,低声说:“真君好像有点生气,师叔你自己小心。” 秋意泊给了他一个‘我懂’的眼神,边走边问:“弟子可有还未出关的?” “回真君,只有浣花峰徐忘然师姐还未出关。” 秋意泊点了点头:“行了,别跟着了,去收拾好东西,我看今日天气不错,带你们回宗门了。” 弟子瞬间眉飞色舞了起来,被秋意泊看了一眼又很快的收敛下去,恭敬地道:“是,真君。” 饶是青莲剑派上下对凌霄宗都好,但是客居在别人的地盘总有那么一二分不自在,当然是回自己家来的畅快。 秋意泊一进流宵真君的居所就被瞪了一眼:“长生?” 流宵真君美目流盼,一手摊开,很明显了。 秋意泊笑着将剑钗放在了她的手中,那是一支两股钗,通体剔透晶莹,钗头绽开一枝料峭玉兰,花瓣半开,孤芳自赏,清奇入骨。流宵真君到手了就满意地笑了起来,温温柔柔地说:“小师叔果然是天纵奇才。” 秋意泊:“……有点不习惯。” 流宵真君挑了挑眉,秋意泊立刻认错告饶,两人对视一眼,也不必说什么,就知道该下一步了。 秋意泊认真的拱手躬身:“此去路途艰辛,还望师叔一路顺遂。” “谢你吉言。”流宵真君将钗子送入了发间,神色缓缓显出一分冷锐,又极快的隐没了:“回去禀告掌门师兄,我将于苍雾道界游历,带我得至大乘后便归。” “是,师叔。” 秋意泊退出了流宵真君所在,中间还有些手续他需要去走完,不一会儿就到了玉清道君处告辞,玉清道君倒是有些可惜:“长生这么快就要离开了?” 秋意泊笑道:“已经在您这儿吃了三年饭了,再吃下去我怕您就要抄起扫帚赶我们这群恶客走了。” 玉清道君笑呵呵地说:“我巴不得你多待个一千年两千年呢,三年才到哪里?” 秋意泊想了想说:“那师叔,要不要看看我最近新研制的……” 玉清道君不等他说完连忙摆手:“罢了罢了,我也不留你了,不看不看!” 秋意泊和玉清道君相视而笑,秋意泊就此告辞。 穿梭两界说困难也困难,说容易也容易,比如青莲剑派和凌霄宗已经搭建好了传送门,不过一瞬秋意泊便已经回到了凌霄宗,寻了个地方将弟子统一放了出来,又去了凌霄真君处报了个到,此事就算是了结了。 “此次游历,并无弟子重伤,无弟子死亡。”秋意泊禀报道:“于秘境中所得已悉数归档,还请掌门真君查阅。” 公事公办,凌霄真君也就接了玉简看了看:“好,这次你辛苦了,长生。” 秋意泊颔首,接下来就是重头戏了:“弟子还有几件事情汇报。” “其一,洗剑峰弟子秋意浓已经整合所有下处,成就聚金商行,生意鼎盛,一时无二。” “其二,已确定血来宫为大衍宗下处。” “其三,血雾真君已至大乘,潜伏于苍雾道界,血雾真君与血来宫仇怨已深,弟子以为其人可用,便资助了其化神法宝一百,极品灵石一亿,此为弟子私人所出,禀报于掌门真君知晓。” “其四,已探明明面上血来宫有一位阳神道君,五位真君,大衍宗有真君六人。” “其五,弟子与秋意浓联手,炸沉了血来宫所在赤血境。” 凌霄真君前面还在点头,这些消息听起来简单,他却已经想象出苍雾道界风声鹤唳,直到听到最后一句有些张口结舌地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秋意泊笑道:“我与阿浓联手,将血来宫以及其附属千里地域沉入了苍雾海,血来道君气得跑到青莲剑派来寻衅,又被玉清道君三言两语打发走了,弟子趁机使青莲剑派传出血来宫天命已尽的传闻……掌门师叔,这您得赏我。” 凌霄真君:“……” 好了,现在苍雾道界不是风声鹤唳了,是草木皆兵,一触即发,或许已经乱起来了。 凌霄真君是真的想不通!秋意泊和秋意浓一个合体,一个化神,是怎么能把血来宫宗门以及方圆千里给炸沉的?这也能办到?血来宫不是有一位道君和五位真君吗?他们不管管吗? 秋意泊知道凌霄真君在疑惑什么,他解释道:“阿浓不知道通过什么法子发现血来道君不在宗门,他早已买通了血来宫弟子,将数十万法宝藏于血来宫境内,弟子利用秘境引爆,引发连锁发应,就沉了。” 秋意泊一摊手,还装出一副很无辜的样子:“我与阿浓也只是想求个心境通明,炸他们个猝不及防出一口恶气罢了,哪想到他们那宗门这么不禁折腾,居然沉入了海中……掌门师叔,我这也算是重创血来宫了吧?你你不给我点什么说不过去!” 凌霄真君不禁轻笑了起来:“你啊你啊……得了好还要卖乖!也罢!这确实是一件数得上的功绩,一会儿我开了私库叫你进去挑总行了吧?” 凌霄真君说到这里,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秋意泊一般不会开口讨赏,如果他讨,那八成是穷了。 他穷了无所谓,但是他穷就意味着他又做了很多新的法宝,然后他的穷,就会变成凌霄宗的穷。 凌霄真君僵硬了一瞬,就见秋意泊已经笑盈盈地拿了一个臂长的圆筒状法宝出来,那法宝一落地就把地上漂亮光洁的天青石砖给砸出了裂纹,秋意泊很是得意地拍了拍它:“师叔,看看这个,这可是我为了日后特意制作的!” 凌霄真君沉默了一瞬,他是看不出这法宝有什么特殊的,就是个铁疙瘩,前尖后圆,包的严严实实,除了尾部有一条绳索外真不看出哪里厉害了:“……你说说看。” 秋意泊道:“这叫做榴弹炮,优点在于可以瞬时使用,驱动它只需要一点灵力,几乎可以无视这个消耗,而它使用后可以造成大范围的伤害,对炼精化气期可以造成致命伤害,对炼气化神期威力要递减,但重伤应该没问题,只要拎得动就能用,不挑使用者的境界,缺点就在于它是一次性的。” 秋意泊很是懊恼地说:“本来想做一个针对真君境界的,但实在是想不出什么样的天材地宝组合起来才有那么大的范围性威力。” 凌霄真君听得一愣一愣的,他总觉得这法宝好像是在哪里听过,便听秋意泊接着说:“哎,没想到我都是合体真君了,还要捡以前金丹期的玩意儿来用,实在是丢人,若是叫师傅知道了必然是要骂我的。” 凌霄真君想起来了,他听过离安真君说秋意泊在上一届天榜的时候掏出了一个铁疙瘩,然后一击重伤了太虚门的元婴修士。 他突然意识到了秋意泊这一件东西的好处——如果开战,拥有它便可极大减小低级弟子的损耗,甚至都不需要派人去压阵,只需要叫十来弟子在后方不停用这法宝便是。 是的,要花点灵石,可花点灵石怎么了?人才是最要紧的! 凌霄真君喉咙有些干涩,他问道:“这……你有多少?” “稍等。”秋意泊数了一下纳戒:“不多,两万枚,一枚造价是十万极品灵石。” 十万极品灵石,就能对对方炼气化神期弟子造成极大伤害? 怎么跟做梦一样。 要知道一件普通的化神期法宝的价格都在两三千万极品灵石,这不比派个化神期弟子去来得强? 秋意泊以为凌霄真君不说话,还以为他觉得贵,然而他是真的有点穷,急需大量灵石或者天材地宝,宗门打算和仇家对殴,还是帮他便宜师傅报仇,他资助点是应该的,但全让他出他确实也没有那个实力,十万极品灵石差不多就是成本价了——他炼器直接不算钱。 他连忙道:“掌门师叔,这可真的是成本了,这一款其实是针对炼气化神的,我怕他们不讲武德,往低级弟子里塞个化神修士捣乱,我还有一款便宜的,只针对炼精化气期,那也是一发致命,就是对炼气化神没有什么太大的用,跟刮痧一样。” 凌霄真君:“……刮痧?” 秋意泊解释道:“就是刮痧,凡人要是生了病就用竹板或者骨片沾了酒在背上刮,刮出点毒气来,要是郎中手艺好,连皮都不会破。” 凌霄真君这才恍然大悟,不禁为这贴切的描述笑了起来:“这又有多少?” “这要少一些。”秋意泊道:“毕竟我的想法是咱们凌霄宗有这……” 秋意泊拍了拍榴弹:“……就够了,一发下去又能伤炼气化神又能全灭炼精化气,他们低级弟子恐怕练的都是赤血录,用另一款恐怕他们化血而逃,但是用这就足够了,就算是化作血雾也能全烧完了。” 凌霄真君想了想,笑道:“好。” 他看了一眼秋意泊有些希冀的神情:“长生,你放心,我们凌霄宗这些灵石还是有的,阿浓在苍雾道界也替我们赚了不少,一会儿你跟我去取便是。” 秋意泊疯狂点头,他穷死了。 凌霄真君心中暗暗摇头,亏得这几代凌霄宗都攒下了不少,最近又有秋意浓贴补,否则还真养不起秋意泊了。不过说起来秋意浓也就是秋意泊,说到底还是他自个儿在养自个儿,闹得小孩儿赤急白脸的也犯不上。 凌霄真君笑呵呵地说:“走吧,我带你去藏宝殿看一看。” 秋意泊眼神一动,方想说什么,凌霄真君就摆了摆手:“你随意挑了就是,哪怕搬空了我也不说什么。” “师叔,这我可当真了?” “好。” 秋意泊满载而归,凌霄真君一语定音,果然秋意泊的穷最后都会变成凌霄宗的穷。 秋意泊在山上逛了一圈,该闭关的还在闭关,有些人则是已经跑去游历了,连秋怀黎都去了苍雾道界,导致秋意泊也找不到什么人吃个饭拉拉家常什么的,秋意泊在山上歇了几天,将洗剑峰顶扫撒了一番,将事情都交割清楚后便下山了。 秋意泊进到春溪城的时候还有一瞬间的茫然感,因为他并不知道该到哪里去,他有目标,调查为何朔云道君死后再无道君,天地同悲又是什么意思……可这是好找的吗?一点头绪都没有。 秋意泊觉得最好的办法是再找找有没有什么机缘,可惜春溪城早就被他薅空了,他在街上逛了好几圈买了不少鸡零狗碎,也没触发点什么来,他想了想,按照原著秋傲天拿取了机缘重新开始修道后就拜入了凌霄宗,凌霄宗是秋意泊的老家,自然也已经薅得干干净净了,下一站他去了哪? 秋傲天虽然可以重新修道了,但他破碎的丹田和经脉还是没有完全治好,待从外门远山书院毕业后就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外门弟子,日常接取宗门任务扫撒之类的,然后他决定下山寻求机缘,临走之前接了个护送的任务,跟着其他外门弟子一道将一些东西送去了太虚门——似乎是因为太虚门一位真君过整寿还是突破境界怎么的,反正凌霄宗送了点贺礼过去。 行吧,他也去太虚门,反正金虹师叔在,让金虹师叔指派个弟子带他转转也行啊! 总比秋傲天当时一个人蒙头乱窜来得快吧? 秋意泊也不讲究什么拜帖了,反正金虹估计也不介意他没有拜帖,他连借口都想好了,镜湖秘境被他养得挺好,他去寻金虹问点风雅之事,看看怎么布置镜湖秘境! 也怪郑重了,毕竟是一个秘境的事情嘛,秋意泊往里头养鱼说不定以后就养出龙来了,养点鸟指不定就变凤凰了,当然郑重! 秋意泊说走就走,说起来他还没有正儿八经去过太虚门,春溪城到太虚门那一段儿路都没走过,沿途欣赏欣赏风景也不错——机缘这种事情,急也没用。 春溪城一出城后便是群山,只有几条羊肠小路,毕竟平时大家都靠飞的,走的人并不多。秋意泊挑了一条方向对的路就坐在霞影上慢吞吞地贴着地面飞了起来,顺道把许久没出来撒欢的疏狂剑给放了出来。 疏狂剑一出来就贴着他狂蹭了一圈,随即展开双翅飞入天空,悠游自在,好不畅快。 秋意泊看着它的身影也忍不住泛出了一丝笑意,他吹了一声口哨,疏狂剑听闻哨声,还未如何呢,就听有人‘哎’了一声,一人一剑啪叽一下就摔在了秋意泊面前不远处,那修士看着年轻,手上紧紧地握着剑柄,形容狼狈:“昭明!昭明你怎么了!快停下!” 那把金色的长剑拽着他的主人一路到了秋意泊面前,疏狂剑嗖得一下就落了下来,抬起尖锐的鸟喙就要啄对方,秋意泊一手将它的嘴捏住了,剑主猝不及防之下与秋意泊对视,脸上泛出了大一片红晕,结结巴巴地说:“前、前辈……” 秋意泊轻笑道:“不妨事,可以让我看看你的剑吗?” 修士连忙点头,松开了手中长剑,那把剑非常乖巧地悬停在了空中,秋意泊拍了一下疏狂,疏狂剑哼了一声就又飞走了,他握住了剑柄恒于膝上,两指在剑身一拂而过,一抹金白火焰在剑身上亮了一瞬便又消失了,剑身上原有的裂纹刹那间消失无踪,那修士看得目瞪口呆:“前、前辈……” 秋意泊颔首道:“是一把好剑,都有剑灵了,好好对它。” 修士连忙解释说:“这是我师傅曾用的……” 秋意泊微微摇头,膝上长剑陡然之间落到了修士跟前,秋意泊便又慢吞吞地往前飘了,修士不禁看着他的背影,见方才那只神气极了的仙鹤自天上落了下来,试图猛啄那位前辈,又被那位前辈捏住了鸟喙往里头塞了一条小鱼干,笑眯眯地把仙鹤揽在怀里顺毛。 “是……是遇到神仙了吗……”修士喃喃道。 秋意泊才不管这个,毕竟于他而言只不过是举手之劳,那柄剑确实非常有灵性,伤得重了知道及时找他救命,否则他也不会出手相助。他欣赏的是剑,又不是人,管他嘴里说点什么呢。 反正是夸他的又不是骂他的。 凭良心说,春溪城外的风景不差,可秋意泊看惯了仙山美景,走了一会儿还好,走多了就觉得有些无聊了,他吹了声口哨,弃了霞影不用,脚尖一点,恰恰好落在了疏狂背上,疏狂瞬时变幻成一柄青蓝长剑,带着他化作一道流光掠过天际,向着太虚门的方向而去。 秋意泊许久不曾御剑,偶尔御剑一次也觉得畅快,太虚门的剪影在他眼中迅速放大,填充色彩,又衍化细节,不多时便连小亭中悬挂的薄纱都清晰可见。 那是一片紫色的山脉,太虚门便屹立于三座高峰之间,山峰有瀑布垂落,落入了下方深不见底的幽谷,水雾弥漫,更显其中仙岛奥妙,乍一看之下倒是与青莲剑派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但比起青莲剑派优雅疏狂,太虚门更为精致雍容。 不愧是法修的门派。 秋意泊在山门外不远处落下了,重新换上了霞影贴地飞,毕竟不打招呼直接御剑进人家宗门那叫做闯山,是寻衅挑事,很快他便见到了太虚门的山门,两个守门弟子见他来了,便拱手道:“不知是哪位前辈当面?” 秋意泊道:“我乃凌霄宗长生,前来求见太虚门金虹真君。” 秋意泊得证真君的事情已经随着天榜的结束而传开了,那两人有些惊讶地看着秋意泊,随即便道:“真君还请稍候,弟子这就去禀报!” 正在此时,有一清爽干脆的女声道:“不必了。” 秋意泊闻声望去,便见山门中有一女修拾级而下,一身鹅黄衣裙,眉目清丽,又带着一分难以言喻的锐利,她笑道:“晚辈拜见长生真君!” 秋意泊也笑:“凝姐,你怎么来了?这么巧?” 秋凝黎已是元婴后期修为,她道:“不知道怎么的,心有所感,突然想出来走一圈,就撞见了你来……” 她侧脸吩咐道:“我带长生真君进去,金虹真君有言,长生真君来寻他不必通报。” “是,秋师叔请!”两名弟子立刻道。 秋凝黎颔首道:“还不快进来?” 秋意泊三两步就到了秋凝黎身边,伸出一手来,秋凝黎便将手放了上去,秋意泊瞬时感知了一圈,道:“境界好稳,我还当凝姐你一时半会儿出不来了呢!” “少咒我。”秋凝黎领着他往里面走,秋意泊则是开始掏纳戒,他以前用的元婴期法宝还有不少呢,都是顶好的,秋凝黎一个法师,得多弄点法宝护身才行,他还记得他有个能加快念咒的套件……干,当年卖了。 秋凝黎还没说话呢,就被秋意泊塞了一堆东西,秋意泊道:“凝姐你别嫌弃,都是我之前用过的。” “不会。”秋凝黎言简意赅,干脆利落收下了东西,反手给秋意泊也塞了个纳戒:“你不是爱玩炼器吗?给你倒腾了些天材地宝……说起来,十哥的事情我知道了。” 秋意泊顿了顿,秋凝黎却拍了拍他的肩膀,目有冷意,随即又温润了下来:“他心术不正,以后不必再提他……亏得是你发现的。” 秋意泊反问道:“凝姐,你不怪我?” “怪你什么?”秋凝黎奇怪地说:“难道还怪你发现他行为不端?泊弟,你好歹也是位真君,这话你也能问的出口?你真君是天上掉下来白捡的吗?” 秋意泊摸了摸鼻子:“关心则乱。” 秋凝黎颔首:“这还差不多。” “对了,凝姐。”秋意泊默契地揭过了这一茬:“要不要我替你做个本命法宝?我出手你放心。” “不麻烦的话。”秋凝黎一口应下:“就是天材地宝方才都给你了,你看着办。” 秋意泊倒抽了一口凉气:“倒也不必这么实诚都给我吧……” “难得见一次,不给你给谁?”秋凝黎想了想:“我不想要那种……我要威力大的!” 秋意泊秒懂:“懂了!” 是近战法师! 秋凝黎微笑了起来,也不带他去逛什么风景,直接领着他上了金虹真君所在的紫云峰,一路上自然是畅通无阻,秋意泊还见到了几个眼熟的面孔,似乎有一个是当年一道上学的同门,这么多年不见,原来是一直猫在太虚门了。 王思欣……似乎是这个名字。 她目前是元婴前期,却是一个虚浮的元婴期修士,秋意泊一眼就能看得出来应该是磕了结婴丹的,与秋凝黎这样稳扎稳打的元婴不可同日而语。她目光有些奇怪,秋意泊也不放在心上,含笑对她点了点头,算是全了一点故人情份——虽然关系不咋滴,还做过仇家,秋意泊也一直看不上她,但与她又有什么好计较的呢? 每一次见面或许都是最后一面,秋意泊不吝啬给予一些虚伪的善意。 秋凝黎将秋意泊送到一醉宫门口便道:“我先回去了,一会儿若是没有什么要紧事就来紫霄宫寻我,我请你喝酒,我最近酿了几坛子酒很是不错。” 秋意泊笑道:“我也搜罗了不少好吃的。” 两人对视一眼,是心知肚明的目光,默契一笑后便分开了,秋意泊仰头看着匾额,一醉宫这名字倒是好,一醉宫守门的弟子已经上前来要领着他进去了,见他收回了目光便道:“真君,老祖有请。” 秋意泊迈入宫中,便见金玉琳琅,灼灼灿烂,他顺着宫殿的走廊一路到了最高处,那是一座悬空的平台,有一人倚在塌上,旁边精致繁复的香炉中飘出了袅袅香烟,又随着风散去了。 满殿都是缥缈的香气。 金虹真君不曾回头,只道:“今日恐怕是要下雨了。” 秋意泊眉峰微动:“不光是要下雨,恐怕太阳都要从西边出来了。” “金虹师叔,我第一次到太虚门来,也不必这么挤兑我吧?” 金虹真君回眸轻笑:“过来坐。” 360 第 360 章 秋意泊想也没想就走过去了,出了花窗,便是璇霄丹台,这小平台上只有金虹真君的长塌,秋意泊想也没想就把金虹真君的腿给挤开了,末了还踹了鞋子将一条腿盘了上去。 金虹真君不以为意,似乎是因为这方景致的关系,他眉间也多了一分萧疏清倦,他旁若无人的伸展了一下四肢,笑道:“真君若无所托,又怎么会想起我来呢?” 秋意泊一手支颐,道:“师叔,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金虹真君眉目微动,并不回答,等着秋意泊的下文,秋意泊也不卖关子,目光刻意放缓了,自下而上,掠过他赤-裸的双足,掠过他修长的双腿,掠过他的腰间,最后落在了那双灿若金阳的眼睛上,缓缓地说:“像我十年未见过的留在老家含辛茹苦侍奉双亲的正室大娘子。” 金虹真君歪在塌上笑得两肩微颤,抬眸看来,眼中点点涟漪,潋滟生光:“那今日怎么不见你带那几个好妹妹给我敬茶?若是那等没皮没脸的,我可不喝她的茶!” 秋意泊握住了金虹真君的手,颇为动容:“辛苦娘子磨豆腐!” 金虹真君笑得前俯后仰,“长生,你当真是个妙人!” “我明白。”秋意泊眼中一动,温温柔柔地说:“要不然也骗不到大娘子下嫁与我……不是吗?” 金虹真君反手拍了一下他的手背,笑骂了一句,随即道:“说吧,你这人,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来寻我是有何要事?” 秋意泊也不介意,金虹真君拍得也不重,他把左腿也盘上了塌,又把金虹真君的腿往旁边挤了挤,舒舒服服地靠在了另一头:“原来我在师叔心中是这般的人,委实叫我心痛。” 秋意泊接着道:“其实还真没什么事,就是路过突然想到没来过太虚门,干脆就过来了……也没多远,想着若师叔在那是最好,若是不在,我找我堂姐也是一样的。” “哦?”金虹真君挑眉:“当真?” 秋意泊含笑点头:“当真。” “那我怎么见你眉间似有郁结?”金虹真君看着秋意泊,若有深意:“自古修真,财法地侣,你天资绝顶,短短四百年不到便已经是合体境界,应不是修行上的,你善于炼器,自然也不在财。凌霄宗乃是天下第一宗门,灵气充裕,自孤舟闭关,你父亲与三叔又出门游历,你也可算是独占一峰,侣么……难道你还缺朋友?” 秋意泊笑道:“原来我在师叔眼中这么好?” 金虹真君慢慢地道:“确实是好,只是不知道你那‘侣’是哪个侣……” 秋意泊心头一跳,他舔了舔嘴唇,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师叔是怎么猜到的?” 他知道金虹真君是如何猜到的,很简单,他不缺道统不缺道场不缺钱财更不缺朋友,又年纪轻轻,还能烦恼什么?八成是烦恼情爱一事。 但他不知道怎么回答金虹真君,便这么说了。 真要算,这确实是秋意泊近期心头有点梗的事情。 金虹真君笑道:“这有什么难猜的?谁没有年少轻狂的时候?人少则慕父母,知少色则慕少艾,你当我那一家子是怎么来的?难道是我用法宝变出来的不成?” 秋意泊下意识道:“那也不是师叔你生出来的,你想生也生不出来啊。” 金虹真君闻言一脚踹在了秋意泊腿上,秋意泊顺手一捞,就捉住了他的脚腕,放在了自己腿上,他低头看着金虹真君的脚踝,修真之人,这一处自然也好看,显出一种足不沾尘的优雅来,皮肤莹润,半点老茧都没有,他慢吞吞地说:“师叔别说什么试试了,你跟我再试,那也生不出来。” 秋意泊还觉得怪稀奇地:“师叔原来你也在乎这个?我还当师叔都是大乘期的大能了,应该无所谓了。” 金虹真君指着他的鼻子笑骂道:“难道大乘期就不是人了?我说你生不出个孩子来你难道不生气?” 秋意泊坦然道:“我是生不出来,我是男人,还有断袖之癖,自然不会怀胎十月。” “你那是只有断袖之癖吗?”金虹真君目光幽深:“可是为你那兄弟?” 秋意泊点了点头:“他说他喜欢我,不是兄弟的那种喜欢,是想要把我拖上床的那种喜欢。” 金虹真君也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嗤笑了一声:“就这?” 秋意泊:“……?” 金虹真君道:“你难道不行?” 秋意泊握住了他的脚踝,意味深长地说:“师叔要不要试试?师叔一年之内下得来床算我输。” “既然行,那就从了他又如何?难道你长生真君什么时候还修了佛道,没有了元阳之身修为便要尽毁?你想必也是喜欢他的,否则哪里还会郁结?杀了便是。”金虹真君察觉到握住自己脚踝的手又重了几分,悠悠地说:“怎么?方才说能不能生你不生气,说起行不行你就恼羞成怒了?” “能不能生和行不行是两回事。”秋意泊说罢,放开了金虹真君的脚踝,笑道:“我总觉得我和师叔的话不能传出去,否则咱们两的脸可都没有了。” 金虹真君嗤笑了一声:“脸面算什么?” 话是这么说的,但从秋意泊进来之后就没看到过其他人。 秋意泊轻轻地说:“可是师叔,你不觉得喜欢上兄弟很奇怪吗?” “有什么奇怪的?”金虹真君随意的扫了他一眼:“长生,你纵观与你交好之人,可有弱者?” 秋意泊认真想了一圈:“没有。” 不管是温夷光、池玉真还是漱玉真君、金虹真君,和他谈得来的没有一个是弱者。 “是。”金虹真君又道:“你虽看着平和近人,可真正能与你交好的只有能与你比肩之人,除了我们几个老家伙,在这其中,你自己才是最强的那一个,你喜爱强者,自然也爱你自己。” “他与你一脉同源,你爱自己,他自然也爱你。”金虹真君说道此处,啧了一声:“你这道统当真有意思,若我也能有一个这般的分神,我与他恐怕早已踏入那一步了。” 秋意泊苦着脸说:“师叔你不会觉得很奇怪吗?你上你自己?” 金虹真君似乎想到了什么,笑得跟吃饱了的狐狸一样:“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奇怪不奇怪?若是奇怪,下一次不做便是,你与自己难道还讲究这么许多?你不该想不通这一点才是。” 秋意泊托着腮答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其实之前也是这么想的,但师叔方才点出我心有郁结,我自然而然的就想起了此事。” 金虹真君嘴唇微动,他看着秋意泊,带着一种危险的光:“长生,你修的可是无情道……你着相了。” 秋意泊皱了皱眉头,“师叔的意思是,是道统的关系?” 金虹真君摇头又点头:“这我可说不好,问我不如问问你师祖,不过这么一来也好,你若能与他纠缠,日后也能少一个苦命人。” “杀妻证道?”秋意泊无所谓地笑了笑:“那是入了魔吧?” 不入魔,为何要杀妻证道? 金虹真君坐起身来,屈指向他靠来,秋意泊霎时抬头,却不避不躲,金虹真君的指尖落到了他的眉心,秋意泊没忍住闭了闭眼睛,只听金虹真君道:“难道你这般就是你自愿要想的?若你不着相,何必 与我说这些?你本天之骄子,如今却为一晌贪欢纠缠至此,怎么知道以后就不会不可自抑呢?” 秋意泊心中一动,神识缓缓沉入识海,在那一刹那间他如坠冰海,冻彻心扉,他似乎看见了深蓝的光从他的视野中消失,窒息感转瞬即至,神识就如同此刻的感受,为万千海水纠缠其中,甩脱不得,即将溺毙。 他突然发现他身边有很多甩脱不得的人、事、物,素日里的一幕幕在他脑海中闪过,有澜和叔执黑低眉浅笑,有爹秉烛行来,伸手在他发顶轻抚,有三叔凭栏潇洒大笑,有温夷光目光温和,有离安师叔暴跳如雷,有掌门真君算无遗策,有漱玉真君红尘万千,风情无限,有金虹真君目生金阳,浮光掠金…… 太上无情在他的身体里如同一条冻入骨髓的清溪,一遍又一遍的循环着,将这些洗的淡了去,更淡了去,它们却不甘就此泯灭,奋力挣扎。 那一扇门,被泊意秋所冲破的门,裹挟着它们一并而出,呼喊着他的名字。 秋意泊看见了一扇门。 就在他的眼前。 他只要伸手关上它,那么一切就都结束了。 秋意泊立在门边,手指轻触到了冰凉的锁扣,只要阖上它,那么一切就都结束了。 因为这样……才迎合了太上忘情的要求,阖上它,就是一片坦途。 秋意泊静静地看着门中的那一切,要阖上吗? 当年朔云道君是如何做的? 他阖上了吗? 秋意泊看过他的记载,朔云道君修行的速度是极快的,与他一般无二,几乎是没有什么大事就已经攀登到了合道境界,只差一步,便可叩问造化。 秋意泊知道他只要阖上了这扇门,待出去之时,他应该就能叩问渡劫期了,再之后便是顺遂的去大乘期,凌云道界不允,他可以去苍雾道界,他可以在几百年内就登临阳神境界,成为一位道君。 此后……凌云道界有什么问题,再慢慢追查就是了。 秋意泊看着门中的光景,理性告诉他,阖上它是对他最有利的,不管是对他自己还是对凌霄宗,乃至对亲朋好友都是最有利的,可感情却告诉他,为什么要阖上它?阖上它后……他还是他吗? 他修真是为了追寻更高的境界吗? ——是,因为只有当自身足够强大的时候才能获得只存在理想中的自由。 秋意泊一手用力一扯,锁链应声而断,门中万千风光化光而来,彻底冲碎了这扇门。 是,但我修仙,是为了让我过得更好,而不是为了让我活得像个木偶。 …… 秋意泊突然咳嗽了一声,从顿悟中醒来,他一手捂住了嘴,大口大口的吐出血来,衣袖根本阻挡不住,殷红的血液从手指的缝隙里溢了出来,他的修为从一线合体后期掉落到了合体中期,又从合体中期掉落到了合体初期,几乎要掉落大境界的时候才勉强止住了,金虹真君在侧讶异地看着秋意泊,他以为秋意泊顿悟,应该境界飞升才是,怎么不升反降。 秋意泊过了许久才平缓了下来,他毫不犹豫地吃了一颗丹药,稳住了体内伤势,方才一瞬间太上无情逆转,道统险些被破,这才让他境界掉落。 他用袖子擦了一把脸:“多谢你指点我。” “怎么了?”金虹真君笑道:“你境界险些掉去化神,还要谢我?” 秋意泊两只袖子上都沾满了血,他起身将衣服脱了,很干脆的捞过了一旁挂在塌上的金虹真君的外衫擦了起来,边伸出一手:“茶。” 金虹真君亲自为他倒了一杯冷茶,秋意泊仰起头漱了漱口,将喉咙里 的血腥气都一扫而空,这才将自己收拾地勉强能见人了,他又坐回了塌上,长舒了一口气:“要不是师叔指点我,我恐怕没有那么快发现……这道统真是要命,挖了坑等我跳呢。” “我就说我练起来怎么那么顺遂,这道统有点问题在身上的,也不知道老祖当年是怎么弄出来的,莫不是脑子有坑!” 此前泊意秋与他说那事的时候他就有所察觉,心思紊乱久久不平,但当时只是猜测,金虹真君再度点拨了他,他才发现太上忘情其实是有一个弊端的。 它确实是有个门,确实也帮着他封锁情绪,平时小打小闹的锁了也就锁了,天长日久之下也就消磨干净了,可大喜大悲哪里是这么容易被消磨的?都被关在那扇门里。 有了那扇门,对于太上忘情而言确实更易修行,进步也飞快……可既然是门,总有关不住的一天,到时候万千喜怒哀乐一道涌现,他扛得住吗? 是个人恐怕都扛不住。 于是秋意泊选择了不要那扇门,他并不需要那一扇门,修行可以慢一点,但不能要这种积毁销骨的偏门左道,还是那句老话,以他的资质,难道还必须要这种邪门的手段吗?况且他认为所谓大喜大悲,就是要慢慢消磨才好,今日不哭总有哭的时候,还不如该哭的时候哭,该笑得的时候笑。 哭过了,笑过了,也就好了。 这应该是太上忘情道统的不足之处。 秋意泊突然愣了一下,他想到了孤舟真君——他记得孤舟在时都是面无表情的,但他也知道孤舟真君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冷淡寡言,他确实性子如此,但大概度和温夷光差不多,对着熟人也是会笑会说话甚至还能开两个冷笑话的……然而实际上,他记得在孤舟真君前往他界寻求道君机缘之前,他就已经到了不能够有太大的情绪起伏的地步。 无情道脱胎于太上忘情,且无情道更加极端。因为太上忘情太难以把握那个度,无情道就干脆一刀切了。既然是脱胎于太上忘情,那么这个偏门说不定也学过去了。 那么孤舟真君是不是已经到了那道门快压不住的时候? 孤舟真君,危矣。 秋意泊第一个反应是告知凌霄真君,想办法把孤舟真君找回来,转念一想找回来又能如何?孤舟真君当年距离突破也只有一线,实在压不住了才决定远游,他就算告诉了孤舟真君有这么一道门又能如何?他那道门已经压不住了,回不回来都是要放的。更何况,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到人。 还不如提点一下温夷光呢。 秋意泊觉得他和温夷光可以称为:好一对难兄难弟。 “说给我听当真合适?”金虹真君微微挑眉道——当着他的面骂凌霄宗老祖有病? “师叔又不是外人。”秋意泊叹了口气:“这可太难办了,师叔,我突然觉得我似乎修了一个有问题的功法。” “无情道风险极大世人皆知。”金虹真君道。 秋意泊摇了摇头:“其实我修的是太上忘情,无情道是脱胎于太上忘情,这才是洗剑峰真正的传承。” 金虹真君一顿,他没有想到秋意泊就这么告诉他了——这比当着他的面骂宗门祖宗还要命,他笑问道:“你都告诉我?我想想……” “一个红尘诀你告诉我了,还有太上忘情,你还有个秘境,你这般将全副身家都告知了我,以后我若与你反目为仇,你该如何?……嗯?长生?” 秋意泊抱着膝盖摇头说:“其实我还有二三十个道统,秘境我有四个,我炼器学的其实是另一门无上道统。” 金虹真君顿了顿:“……那么多?” “你也说了,我是天之 骄子。”秋意泊笑得很坦然:“今日告诉师叔,是因为我当师叔是至交,师叔若是遇险,我愿为师叔两肋插刀,以身替死。哪日师叔要是又与我翻脸了,那就是我自己眼瞎,怪不得师叔,我死之前最多就是和师祖告告状,让师叔为我报仇——把你骨灰在我墓前扬了,以解我心头之恨。” 金虹真君愣了愣,心中难以言喻,不由笑道:“你不是说怪你自己眼瞎,不能怪我?怎么还要与孤舟告状?” “那不是一回事。”秋意泊也笑:“我自己瞎是我的事,师叔唬我那是另一回事。” 金虹真君轻笑着碰了碰他的头:“此生必不负你。” “豁,师叔你上回见面还说想让我早日尝尝渡劫期的滋味。”秋意泊啧啧有声:“那样子,感觉就是在盼着我早点死。” “让你尝尝渡劫期的滋味,省得一天到晚你都用看疯子的眼光看我。”金虹真君说着又将一杯茶塞进了他手中:“喝吧。” “师叔,我那不是看疯子的眼光。”秋意泊道:“我那是在看疯批美人!” 金虹真君没听懂‘疯批’是什么意思,但很显然感觉上不是个好词,美人二字又略显轻挑,偏偏秋意泊说得理直气壮,掷地有声,好像是在很卖力的夸他一般。 秋意泊凉嗖嗖地开口:“别想了,就是在夸你呢,师叔。” 金虹真君低眉浅笑,“你真有意思,长生。” “我都不愿放你走了。” 秋意泊反道:“这我倒是能做主,师叔这就叛门随我回凌霄宗吧!我辈分高,收了师叔当弟子,你还是掌门师弟。以后师叔管我叫师傅,我管师叔叫师叔,咱们各叫各的,不影响什么,反正凌霄宗山头也多,师叔单开一峰,照样是峰主。” “你这算盘倒是打得好。”金虹真君道:“小心叫我掌门师兄听见了,你恐怕就出不了这个门了。” “那就有劳师叔护着我了。”秋意泊当真侧目看了看后头,嗯……他最近好像非常容易立fg,说人人到,说鬼鬼来,要是真给太虚真君听见了就挺尴尬了。 金虹真君看他鬼鬼祟祟往后看的样子直笑,秋意泊道:“不过我一时半会儿还真走不了,师叔借我个地方让我闭关疗养一段时间。” “我替你疗伤便是。” 秋意泊:“师叔还是接着赏花看云吧,我这乱七八糟的还是自己来比较妥当……师叔啊,要不你跟我一起闭关吧。” 金虹真君问道:“嗯,作甚?” “我有个仇家,道君。”秋意泊道:“我都愿意替师叔两肋插刀了,师叔也该替我两肋插刀才是,师叔努努力,下一步就是炼虚合道的大能,到时候师叔替我和对方做过一场,我在后头给师叔摇旗助威。” 金虹真君:“……出息呢?” “出息没了。”秋意泊一摊手,将茶水一饮而尽,起身道:“师叔带我过去吧,再聊两句我就该吐血了……哦对,师叔衣服记得帮我处理一下,搞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削了我一顿,到时候师叔你可就说不明白了。” 金虹真君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见两件满是血痕的外衫躺在一处,不禁轻笑着摇了摇头,秋意泊却神色古怪了一瞬,双手一合,那两件外衫陡然消失不见了。 不是进了纳戒,不是化作了齑粉,不是被扔进了秘境或者其他空间,而是彻底消失不见了。 修真界里头再普通的布料都是带有自清洁功能的,而这两件衣服之所以没有自清洁,是因为沾了秋意泊的血。秋意泊已经是合体修为,这样大体量的血液中灵气含量远远超出了布料能吸收的临界点,吸收了它相当于自毁,故而衣服不会再吸收它的血 ——这是一个底层逻辑。 毕竟衣服上沾了血穿个一时半会儿的没什么问题,要是衣服炸了那可就等于裸-奔了,那当然还是有衣服穿比较好。 这衣服也不太好处理,毕竟是秋意泊的血,灵气含量超标,随便乱扔容易被野兽吞噬,而化为齑粉那到底也是粉,至于被什么有心人取到那更倒霉了。一般不讲究的方式就是把衣服收起来完事儿,讲究一点就得把衣服用天地异火烧干净。 秋意泊刚刚是懒,毕竟刚掉落小境界,能不动就不动,但后面他一拍手,却是领悟到了一些别的什么东西,很难以描述,就跟突然出现在脑子里的——让它彻底消失,我能做到,我可以。 所以他就试了一试。 然后就成功了。 金虹真君见状微微一笑:“走吧。” 本来还想教教他,现在看起来不用教了,领悟得比他快了不知道多少。秋意泊见金虹真君没有多问,他怀疑是什么个人自有的能力,于是也不多问,跟着金虹真君去闭关了。金虹真君将人往他卧室里一推,自己也去了隔壁书房闭关。 既然小朋友都求到他头上了,他也确实该为小朋友两肋插刀才是。 闭关时的时间总是一晃而过的,秋意泊再睁开眼睛时,眼中有神光隐退,修为也重新稳定在了合体中期,他还觉得有点快,又重新查了一遍有没有什么第二道门之类的坑爹玩意儿,然后发现自己好得很,境界特别稳固,虽然现在只有合体中期,却比之前即将后期的修为还要强上几分。 他给自己点了个赞。 他看了一眼周围,金堆玉砌的还有点不习惯,不过看上去就很舒服,和他洞府的风格有点类似,都是全程为主人的舒适度服务,他往那看起来就很舒服的长塌上一靠,辱骂自己刚站起来走了还没两步就又躺下了,简直是堕落了。 堕落就堕落呗。 再苦不能苦自己。 在经过一个冗长的无梦之眠后,秋意泊精气神全满,感觉自己又是活蹦乱跳的一个人了——就是不动的时间有点太久了,导致肢体好像有点僵硬。 秋意泊放出了疏狂剑,疏狂剑哪想到秋意泊动不动就又闭关了十年,严格一算这么长时间它才放风了几回,坐牢也莫过于此了,出来就疯狂的啄秋意泊,秋意泊拿手跟它逗着玩,笑眯眯地让它啄。 疏狂剑真要认真起来,它那鸟喙就是剑刃,哪怕秋意泊是合体期真君,那也是一啄一个血洞,秋意泊被啄了两下,手背上当真多了两个洞,疏狂剑好像也知道自己闹过头了,低着头不敢咋呼,秋意泊皱着眉头,淡淡地说:“有的剑呢,就是不知道谁对它好。” “当时在剑冢我只带了你出来,难道是因为你最美吗?不,不是的,我看见你一剑悬浮在那么高的天空,上面那么冷,周围一把剑都没有,高处不胜寒,看你可怜才带你出来的。” “我们一路相伴,从我练气到现在合体,除了青云剑外从没有拿别的剑去与人比拼。”秋意泊低声道,似乎有无限的伤怀:“但凡有好的,我也第一个想到你,无定辰星给你了,无定奇霞也给了你,珍贵无比的雷霆万钧符都让你拿去炸了鱼塘,我一个化神修士替你亲自下厨炸小鱼干,油崩了我一脸,都红了我也不说。” “我对你这么好,你还啄我两个洞,你觉得你做的对吗?”秋意泊撇过头去:“我要难过五分钟,你自己待在这里反思反思吧。” 疏狂剑慌了,它一想秋意泊说的是,顿时无比愧疚,脑袋疯狂地在秋意泊肩膀上蹭了起来,秋意泊冷冷地推开了它,疏狂剑就把脑袋钻进秋意泊手掌底下蹭他的掌心,低低的哀鸣求饶。秋意泊手指 动了动,疏狂剑还当秋意泊心软了,结果脑袋一疼,那几根最好看的红色羽毛被秋意泊给拽了下来。 秋意泊忍不住大笑了起来,一把抱住了它:“傻鸟!” 还要炫耀自己手上的红色羽毛:“好看吗?我的了!” 疏狂剑气得又想啄他,但下意识的忍住了,秋意泊对它真的很好,它不能……哎等等?哪里不对! 当年秋意泊进剑冢不是带走了至少三十把剑吗?!他师傅还替他打了个剑匣!只不过这几年不爱带了,有的剑要求秋意泊将它放在野外以待有缘人,有的剑则是看中了新的弟子,有的剑则是表示剑匣躺着蛮好还想接着躺……还有无定辰星,他是先给其他人搞了才给它的!什么小鱼干!明明是他自己想吃!嫌弃主人家炸的不好! 疏狂剑气得直打鸣,听着有点像鸡叫,秋意泊笑得前俯后仰,一手抓着它明黄的鸟喙不让它啄,还要把它揽在怀里一通揉,它漂亮会闪烁星光的羽毛都让他揉下来几根! 秋意泊是真的挺开心的,那一扇门消失后情绪一下子就变得鲜明了起来,不再雾里看花,怎么能不高兴呢? 紫云峰上来回的弟子都在看他,秋意泊笑眯眯地冲他们打了个招呼:“你们老祖呢?” “回禀长生真君,老祖还在闭关。”弟子恭敬地说:“老祖闭关前有言,真君在紫云峰只当是自家,不必客气。” 秋意泊想了想,不禁嘟哝了一句:“金虹他还当真了啊?” 真被他三言两语说的去闭关了? 这朋友交的值啊! 他目光流转,流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神采飞扬之感:“那便去紫霄宫将秋凝黎请来。” “是,弟子这就去。 那弟子刚转身,秋意泊手中便飞出了一团火焰,秋意泊想起来之前还答应秋凝黎替她炼制一件本命法宝,既然要威力大的,那自然还是兵刃来的好——秋意泊是这么想的,后半段当法杖,前半段拔了套子就是剑。 要不直接做一把千机伞吧? 哎?对哦!他为什么不做一把千机伞呢! 他要自己做一把来装逼!遥想当年叶神风姿,实在是令人心驰神往! 至于秋凝黎——对不起姐姐了,就委屈委屈用上一个思路吧! 这里有点施展不开,去卧室里也不太好,整得烟熏火燎的,他要是把金虹师叔这座一醉宫拆了他肯定不会生气,但是他要是敢把他的卧室搞得烟熏火燎,金虹师叔八成是要掀桌子骂人的。 今日日光真的很好,秋意泊也不想再去暗无天日的实验室,干脆叫弟子指着路,一路到了一醉宫下方不远处的不归台,这里和凌霄宗的清光台是一个作用——供弟子晨练。 秋意泊选了个阳光最好的地方,掏出了自己的炼器炉就炼起器来,周遭弟子哪里看见过这阵仗,长生真君炼器一绝早有耳闻,哪能想到今日人摆明了就是让大家看? 于是等秋凝黎来的时候就见不归台上围了满满六七圈弟子,大家都是就地而坐,看着中间秋意泊凝练矿物,秋意泊还顺口提点道:“如极品寒鸦石,这种矿石偏阴邪,但又是水属上好的天材地宝,只要用心去看,就能发现寒鸦石上点点星光便是阴气之源,去石之邪气取其阴,便能用得好。” 众弟子齐刷刷点头:“原来如此。” “我从未发现哎!” “原来这样就能解寒鸦石阴气。” “可恶我明明不懂炼器为什么我觉得我现在学会了!” “为什么长生真君炼器看起来这么简单!感觉我上我也行!” “醒醒,你猜长生 真君为什么是真君?” 秋凝黎轻笑出声,秋意泊注意到了她,招招手道:“凝姐,来。” “哎?秋师叔是长生真君的姐姐?” “明明长得也不像啊!” “怪不得秋师叔这么厉害!” 秋凝黎顺势上前,秋意泊示意道:“来,握住。” 前方是连空气都能扭曲的天地灵火,以及已经融化成汁液的滚烫矿石,秋凝黎却毫不犹豫的将右手伸了进去,预料之中的滚烫和剧痛没有来到,反而是温润的,微微有些凉意,又随着她掌心而逐渐有了一些温度。 秋意泊低声道:“你弟弟怎么也不敢唬你呀!怕什么。” “我怕什么?”秋凝黎反问道:“你看错了。” 秋意泊微微一笑,看向秋凝黎的目光那就是‘谁怕谁知道’,他屈指一弹,融化的矿液将秋凝黎的右手包裹,秋意泊轻轻一扯秋凝黎,那些溶液便脱离了她的皮肤,下一瞬间,一旁早就凝练好的各色物质飞向了秋意泊的指尖,他屈指在凌空一划,物质便顺着他的方向形成了一把剑的模样,飞入了一旁早已打开的万宝炉。 秋意泊道:“姐,上去摸一把,祈求一下好运气。” 秋凝黎:“你炼器靠运气?” “你身家可全在里面了。”秋意泊努了努嘴,秋凝黎低咒了一声,上前摸了一把万宝炉完成任务,再有一刻,万宝炉震动了起来,吸引了所有弟子的目光,而天空之中陡然炸响,震得人震耳欲聋。 秋意泊指向了万宝炉,一柄似剑非剑的兵刃飞上了天空,直面天雷。 九道雷之后,风疏云散,一柄几乎有秋凝黎人高的长剑陡然落下,入地三分。 寒光自剑身上流转而过,而原本是剑柄的地方却格外的修长,可见流云静湖,陡然之间,一轮明月陡然出现在了剑柄之上,其中流云静湖随着它的出现而流转起伏,众人再看,那哪里是明月,而是一颗宝珠。 秋意泊道:“名字我就不取了,凝姐你自己看着办吧!” 秋凝黎看着它,目光中隐隐有些触动:“你来吧。” 秋意泊:“那就叫炼不好吧。” 秋凝黎:“……什么玩意儿?” 秋意泊传音道:【刚刚炼它其实失败了好几次,我悄悄藏起来了,没给弟子们看见,否则我一张老脸往哪里放?】 秋凝黎:“……秋长生!” 秋意泊朗声笑了起来——哎嘿,明天就等太虚真君来跟他谈买不买炼器幻境的事情,睡醒就有钱来,快乐!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模式。谢谢:,, 361 第 361 章 秋凝黎最后将这个法宝名为‘潮生’,秋意泊也觉得挺好,比炼不好好听多了,此宝长四尺五寸,执起是剑,剑长三尺三寸三分,锋锐无比,吹毛断发,考虑到秋凝黎可能不如凌霄宗门下一样习惯用剑,故而秋意泊将剑身重量压缩到了一个非常低的地步,挥舞之间可自然引动天地灵气,压缩成风刃放出,而反过来使用则是加速施咒的法宝,当秋凝黎催动剑柄宝珠之时,周围便会呈现出一方幻境,隐藏秋凝黎所在。 也算是六边形战士了。 秋凝黎自然喜爱非常,当即作为本命法宝炼化,也懒得理秋意泊这个臭弟弟了,回去玩她的本命法宝了,秋意泊回了紫云宫休息了半日,到了晚上便见弟子来传话,说太虚真君请他一晤。 秋意泊狠狠地薅了太虚门一笔,金虹是金虹,太虚门是太虚门,大家一码归一码,谈感情容易伤钱。 秋意泊做了生意,理所当然地打算在太虚门玩两日…… “真君,再往前就是吹寒谷了,那是弟子受戒之处,长年阴风不绝。”陪着秋意泊瞎逛的弟子恭敬地提示道,秋意泊问道:“不能去?” “回真君,去是无妨的,只是那处也无甚好景致。”弟子答道。 秋意泊就是冲着秋傲天的机缘来的,正所谓天地君亲师,修真之人无君,他这个当亲爹的薅儿子机缘怎么了?别说秋傲天还没出生,但凡他还活着,他薅儿子机缘就是合情合理合法,要是放凡间秋傲天敢不给,他告他一状不孝直接把人三棍子打死都没人能说个‘不’字,还能换个门风严谨的名声。 按照秋傲天是他仇家来说……嗯,抢仇家机缘有什么问题吗?他能抢到是他的本事,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秋意泊在这一块想的特别明白,没有半点不好意思。 吹寒谷到了,只是站在外围还没入谷便感觉到了扑面而来如同钢刀刮骨一样的寒风,太虚门满山饰紫,此处却是白雪皑皑,秋意泊好奇地伸出手试了试,可能是修为高的关系,就是觉得这风略微凉了点,至于什么钢刀刮骨……未能击穿我方装甲,毫无感觉,但看身旁弟子满脸忍耐还要假装没事的样子,他摆了摆手:“你去吧,我自己看看就好。” 弟子面露难色,秋意泊侧脸笑道:“难道我还能拆了这吹寒谷不成?” 弟子有一瞬间的愣怔,随即垂下头去不敢多看,真是要命,这位长生真君确实是容貌天下无双,在上一届天榜见时只觉得俊美难言,待这位得证真君,便更多了些难以言喻的风姿,让人一见难忘,一个不小心就能看痴了过去——不是说好是凌霄宗的高徒吗?怎么看着和合欢宗一样? 可能也跟自己定力不足有关。 思及此处,弟子倍感羞愧,低着头道:“弟子告退。” 秋意泊随意地点了点头,便往吹寒谷中去了,此处说是太虚门弟子受戒的地方,秋意泊以为会和凌霄宗的寒牢一样,大家每人一间牢房闭门思过,实则这里更像是一个矿场,顺着小路一路入内,便可见三三两两的弟子拿着矿镐在挖掘石头,那矿镐有点东西在里头,每挥动一次便会耗去一些灵力,根据秋意泊的观察一个筑基修士最多挥一百下就得打坐了。 也确实如此,秋意泊也看见了不少弟子就地入定。 没有人来跟他搭话,连看都不多看他一眼,他们神情大多麻木,专注于挖掘山石。 秋意泊有些好奇,伸手在山壁上掰了一块石头下来,这石头坚硬无比,连他都费了一些力才掰下来巴掌大的一块——秋意泊怎么看这石头就是普通石头,除了硬外跟普通随处可见的山石没有一点差别。 秋意泊无趣的将石头扔 了,刚想往更深处去,却见方才掰下来的那块石头又飞回了原处,好似从来没有被他掰下来一样。 ——懂了,和凌霄宗那说是蹲大牢实则是给弟子一个安静的地方强行闭关相比,吹寒谷就是实实在在的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的地方,是真的来吃教训的。 太虚门好生严厉啊。 秋意泊往深处走去,越是往深处走能看见的弟子就越少,他已经能听见狂风穿越山谷时发出的呜咽,银白的长发被寒风吹得在空中乱舞,秋意泊心道还好是修了真,否则这头发被风一吹估计晚上就梳不开了。 待到周围彻底无人之时,秋意泊也隐约感觉到了寒风刺骨的滋味,周围的山石已经被风吹得泛出了一种圆润的光,秋意泊指尖如刀,在上头刮了一点石粉下来,果然这里的山石就能被称作是一种天材地宝了,其中蕴含了阴寒之气……唔,有点像是下品寒鸦石,如果这里的风再厉害一点,养育个数百年,那就是真正的下品寒鸦石了。 秋意泊突然怔了怔,反应过来了——他不会是瞎几把走到了太虚门的矿脉了吧?虽然没听说过太虚门有什么矿脉,但看样子这吹寒谷确实很符合寒鸦石被开采殆尽后的模样。 算了,回去吧,他能走到这里是因为他有合体境界,以秋傲天第一次到太虚门的练气修为,走到半路就该死透了。或许再往前会有些许机缘,但既然是在人家太虚门做客,他还是客气点。 正在此时,有一道老迈的声音道:“好……好!这么许多年了,我……终有英才!” 秋意泊愣了愣,转身就走,可刚走了两步就发现他已经出不去了,阴森的石洞为流云所覆盖,流云之后便是亭台楼阁,秋意泊感觉到有一道视线落在了他的身上,却不见人影,那老者温和地道:“好孩子,你是哪一峰门下?这气息……是紫云峰吧?” “似乎是有三千年过去了,紫云峰……如今该是留风的徒孙当家做主了吧?” 秋意泊知道自己又不小心撞见了太虚门前辈残魂,他想要开口解释,刚说了个‘我’字,喉舌却被无名之力封锁,那老者也确实不等他回答,接着道:“哎,可惜你来得太晚,否则老夫还能与你多说两句,我太虚门下能有你这般英才,老夫也不枉此生!接着——!” “愿我太虚门繁荣昌茂,香烟不绝!老夫去也!” 一个芥子空间啪的就扔到了秋意泊怀里,亭台楼阁也就此消散,于此同时消散的还有秋意泊身上无名之禁制,秋意泊哭笑不得,这位大能也太随性了,就没考虑过他不是太虚门门下吗? 其实也不能怪这位大能,秋意泊在金虹真君的寝居闭关了十年,确实有些被腌入味了,再者这吹寒谷一向是门中禁地,千百年前因有矿脉在此,普通弟子不得入内,现下矿脉被采得干净了,又成了门中惩戒弟子的地方,弟子无事也不会来,最后是因为秋意泊来的太晚,再有几息大能残魂便要消散,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先把遗产给了再说。 秋意泊看了一眼芥子空间,里头灵石天材地宝无数,秋意泊摇了摇头,得了,还是回去交给金虹真君吧。 他自吹寒谷离开,回了一醉宫,金虹真君所在依旧大门紧闭,秋意泊在门前犹豫了一瞬,大门轰然而开,便见端坐于长塌上的金虹真君缓缓睁开了双眼,明明隔着屏风,秋意泊依然看见了半明半暗室内的那一点金光,金虹真君声音有些沙哑:“长生,怎得徘徊不前?” “师叔知道我来了?”秋意泊举步入内,却没有急着去见金虹真君,而是先到了书桌旁点亮了灯台,温柔的光溢满了整座书房,他倚在书桌的边缘,随手拿了一本书翻了两页:“这间书房倒布置的清雅……呃?” 他手里的书是一本春宫……准确来说是一本文笔优美的描写人类繁衍精神共鸣的法门,图文并茂。 秋意泊翻了两页:“师叔你还看这个……写得还不错,借我看两日?” 金虹真君笑道:“拿去吧。” 他自屏风后转了出来,只披着一件宽大的寝衣,未束腰带,大片大片莹白的皮肤随着他的走动晃得秋意泊眼睛疼,细密的水珠顺着他的腿滑落了下来,在光可鉴人的青玉地砖上留下了点点水痕。秋意泊大大方方地欣赏了两眼:“师叔,你还记得我是个断袖吗?” “叫你看两眼也不算吃亏。”金虹真君悠悠地说。 秋意泊也跟着点头:“我多看两眼我也不吃亏。” 金虹真君在书桌旁坐下,双腿优雅交叠:“何事?” 秋意泊将刚刚拿到的芥子空间取了出来,金虹真君随手就接了过去,一滴水珠自他锐利的眉峰上滴落而下,落在了他的锁骨上,又随着肌肉的曲线隐没下去,他看向秋意泊,发出了一个疑问的字节:“……嗯?” 这个芥子空间内所含有的宝物已经不是随意能送人的价值了,甚至与他的身家也不差多少了。 秋意泊无奈地说:“刚刚去了吹寒谷里瞎转悠,结果遇上个大能残魂,也是巧,他几息之内就要消散了,师叔啊,你把我给腌入味了,人家觉得我是紫云峰门下,觉得太虚门日后有望,也不听我解释就把全服身家给我了,这不我只好给你送来了?” “怎么不去寻掌门真君?”金虹真君眉目间染上了一丝笑意,这话他问的心知肚明。 秋意泊轻笑了一声,装得一脸无辜:“我与师叔相交,捡到了贵派的宝物自然是交给师叔呀。” “更何况……肥水不流外人田,师叔好歹能多分我几个铜板当跑腿费?”秋意泊伸出一手,“师叔赏我点?” 金虹真君当真拿了什么往他手中放,秋意泊一看,居然是三个铜钱,还是凡间的铜钱,也不知道金虹真君是哪来的,秋意泊瞬时笑了起来:“你好抠门!” 金虹真君也笑:“不是说赏你几个铜钱?赏了,退下吧。” 秋意泊道:“那不行,你好歹是大乘真君,怎生能这般吝啬!今日师叔不行行好,我就不走了!” “那正好。”金虹真君打了个响指,将周身水珠驱散了,“要与我去见掌门师兄吗?” “不去了,我懒得打官腔。”秋意泊打了个呵欠,将之前答应金虹真君的那几个芥子空间给了他,之前在天榜的时候说隔几天就能给他,结果遇到了秋奇黎那档子破事硬是拖了那么许多年,金虹真君也不来催,他险些给忘了。“师叔,你的芥子空间。” “五个?”金虹真君看着掌中五枚造型不一的戒指,华丽的雍容,素雅的出尘,清奇的入骨,便是当做普通饰品来卖恐怕也不愁销路,秋意泊挨个给他解释道:“这枚红宝的嵌的是极品焰晶,这枚黑宝的最贵,嵌的是无定辰星,要是师叔哪天穷得要死要活,拿它卖了也能吃个几百年饭了。这三个素圈的别看简单,我特意模拟了金、银和羊脂白玉,要是哪天师叔流落凡间,法力全失,拿去当铺换了也能凑合几日。” 金虹真君不禁反问道:“你就不能图我点好?” 真流落到了那个地步,芥子空间还能保住? 哦……看着是挺朴素的,要不是他知道是秋意泊炼制的,现在又在他手上,那三枚素圈的看起来就是普通饰品,没有丝毫灵气波动。 秋意泊笑道:“就是图你好才给你做这些,师叔你都大乘期了,哪日说不定就要叩问炼虚合道,万一遇上了什么劫数呢?你想想,要是哪日遇了劫数,流落凡间,法 力全失,金银宝物又在纳戒里,拿不出来,要是劫数让你如凡人一般的活,要吃要喝,师叔你没有银两那该如何?” 金虹真君道:“我可以去卖身。” 秋意泊:“……啊?” 他微微一笑,扬起脸来,浮光掠金一闪而逝,便是风流难言:“瞧你说的,便是我流落凡间,如凡人一般,我还可以去卖身啊,凭我这张脸,难道还没有人要我不成?” 秋意泊竖起了大拇指:“不愧是大乘真君,这觉悟,这境界……论狠,还是您狠啊!” 是他完全没有想过的道路。 金虹真君大笑了起来,“你呢?你若有那一日,会如何?” 秋意泊眉目一动,得意地说:“师叔你这就不知道了吧?我在凡间好歹也是混到了肉身封神的角色,我在凡间当阁老那时的政策如今是凡间科举必考,凡间还留有我的画像,到时候我就整点祥云白鹿之类的吉兆,跟当地官员说我是秋相,有感当今圣上乃天命之主,特此下凡相辅,那皇帝还不把我供起来?混得差点国师总能有,混的好一点再当个阁老没什么问题,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天下权势尽在我掌中,哪轮得到我去卖身?” 他说道此处,意味深长地看着金虹真君:“师叔,人要有格局啊!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金虹真君似乎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咬着唇痴痴地笑了起来:“那就有劳你帮我赎身,这般我还不必自己劳心劳力做什么国师阁老,只管在你后院寻欢作乐便是,你也总还算是养得起我的。” 秋意泊:“……”他说的好有道理,他居然无法反驳。 他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毕竟没有了经营了几代的庞大势力,那肯定还是得乖乖上朝的,说不定时不时还得被皇帝召见,给皇帝吹彩虹屁,说不定到了腊月里还得光着脚搞什么祭典……突然感觉自己就是个大冤种。 或许是秋意泊那委屈的表情太有意思了,金虹真君伸手掐了他的脸一下:“唬你玩的,你忘了?我家在凡间好歹也是有根基的人户,流落到何处皆有我的血脉,与你秋家还有联姻,难道还真要我去卖身才能过活?” “啊?联姻?”秋意泊一脸懵逼:“还有此事?” “应该有吧。”金虹真君无所谓地说:“似也有百多年了。” 秋意泊突然想到了上上上回回凡间见到的那位侄孙媳妇,对方似乎就是姓王的,但王是大姓,他在大街上高喊一声‘王伟’十个男人至少能回头三个,不是自己叫王伟就是有个叫王伟的亲戚,也就没想到这个点上。 秋意泊挑眉道:“哎?那我岂不是还和师叔做了个亲家?那以后要与亲家老祖多多亲近才是。” “亲家老祖若来,我必扫榻相迎。”金虹真君也笑。 “得了,我已经来了。”秋意泊干脆坐到了桌上,问道:“师叔,我问你几个问题,到了大乘期有没有什么明显要突破的感觉,还是说会感觉到无法再突破?” 金虹真君想了想:“或许是因为我只有大乘初期,时日浅短,这感觉倒都没有。” “师叔你听说过泷河之战吗?” “自然。”金虹真君反问道:“你问这些做什么?” 秋意泊道:“在宗门中看见了,就来问问,本界似乎自泷河一战后已就未曾出现道君,我师祖和师傅都去闭关了,几百年都没有消息,我这不有些担心么?” 金虹真君有些奇怪,这些凌霄宗居然没有和秋意泊说吗? 不,肯定说了,秋意泊四百岁不到便已经是合体真君,凌霄宗不可能不告诉他一些隐秘,否则他要是跑到哪里消失个几百 年出来就成大乘期了,凌霄宗不急疯了? 金虹真君轻笑看向秋意泊:“套我话?” 秋意泊则是一摊手:“我这是正大光明的问好不好?” 金虹真君斟酌了一下用词:“泷河一战事起你凌霄宗朔云道君,此事你应该知晓。” 秋意泊点了点头,金虹真君接着道:“我也不过两千岁未满,其中大概也是从师傅口中知晓,只道是朔云道君为凌霄宗击杀那一日,天地变色,日月无光,整整三日后才重现光明。你可知为何至炼神还虚后才算是一门支柱吗?人至合体便能引动天地规则,如此,才算是一方大能。” “听说当年朔云道君修为已至合道巅峰,再有一步便可问鼎造化,其掌控天地之力非我等得以揣测。至于无人能问炼虚合道一事……”金虹真君说道此处,目中有金光一闪而逝,眉间锐气横生,仿佛天地亦在他脚下:“既是自己无能,何以怪天地?” 秋意泊不是第一次听见这种‘我强我有理,我弱我没理’的话了,可每次听,依旧是震耳发聩。 他低低地笑了起来:“……师叔好厉害。” “我明白了,师叔。”秋意泊起身:“师叔,我要去游历了,就此告辞。” “好,去吧。”金虹真君笑道:“若是招惹了什么大乘期,记得留下一条小命,师叔替你报仇。” 秋意泊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答道:“好,到时候我就声称我乃金虹真君座下,谁敢杀我我便请老祖替我报仇!” 金虹真君只觉得耳熟,仔细想了想似乎是以前他家中子弟常说的话,不由大笑了起来,将手中一物扔了过去:“滚蛋!” 秋意泊接了那物,是方才那位大能给他的芥子空间,只不过现在其中道统已经消失,天材地宝及灵石则是一丝不差,秋意泊道:“多谢师叔赏赐,我滚了!” 秋意泊离开了太虚门,太虚门宗门不大,但其实隐性的领地却不少,就如同凌霄宗虽然也就占山脉上那一圈地方,但周围千里亦是凌霄宗辖内,无人敢在其中造次。秋意泊停在了一处无人的山谷,升起了一丛篝火,串上了一条鱼,一只鸡,和疏狂剑一起分着吃。 他离开是因为他意识到了他与金虹真的不同,多说无益,他若提出他的想法,金虹真君说不定会觉得他很天真可爱……好不容易交个朋友,没必要为了这种事闹得不开心。 其实金虹真君说的是没错的,自己无能叩问炼虚合道,怎么能怪天地……可他觉得,若不是‘我’不能,而是天地不能呢? 金虹真君说朔云道君陨落后三日日月无光,又说道君掌控天地之力,那么是不是可以视为朔云道君的陨落给天地造成了巨额伤害呢?把天给炸出了一个窟窿来了? 秋意泊看着篝火沉思着,这个好像也是修仙常用套路,天命之子应运而生,修到一定地步就会亲友、宗门背叛,被拿去补什么天道或者天梯,嘎掉后重生然后让仇家(一般是另一个天命之子)去补天梯……哦不是,这是晋江流,放在主角重生后就打算和天道对着干了,要么就是当时直接爆发小宇宙挥剑破天,这天道不行我们就不要了。 那么谁才是那个天命之子呢? 朔云道君之后,也有许多天之骄子,等位替换,他若是天道,自己被炸了个窟窿,那肯定是越早修复越好,那天命之子必不会少,两千多年的时间,怎么也够培养出许多个如孤舟师祖一般的角色了吧?一个都不能补天道? 秋意泊觉得不可能。 两千多年,就算天灵根再稀少,十来个总是有的,一个也不行?而且朔云道君是死后再无道君晋升,但应该不妨 碍他死之前已经是道君的人物吧?总不至于他一死,其他人原地掉落境界这么坑爹吧? 现在他们都消失了,至少在秋意泊的认知中,本界现在没有道君,但以前还是有的,毕竟你看他遇到的刚刚那个太虚门大能就是,离火境翔鸣道君他是,凌霄宗老祖是……所以本界在此之前应该不存在说就朔云道君一个道君的——毕竟这才两千多年,本界中大乘真君就有十来位了,如凌霄真君、孤舟真君、奇石真君、归元真君……这样一推,两千多年以前应该也有很多大乘真君,在泷河一战中死了一波,肯定也有避世修行的,只有朔云道君一个道君的概率非常小。 那那些剩下的道君……他们去哪了?道君几乎与天地同寿,总不至于两千年里直接都阳寿尽了吧?还是就这么巧全在这两千多年了陨落了?比如本界有三位道君,朔云道君是一位,还有两位刚好互相敌对,朔云道君陨落后两人互殴同归于尽……? 这种情况必然是有记载的,朔云道君一死,日月无光三日,那另外一人或者两人嘎了,至少也得有相应待遇吧?总不能朔云道君为天地钟爱,所以日月无光,另外几个是领养来的,死了不心疼? 那肯定不是。 所以他们在哪? 凌霄宗发现大衍宗依旧存在,此乃血仇不共戴天,凌霄真君若是知道本界有道君,那自然是优先请本界道君出山,而不是说到现在依旧缓缓而治。 所以本界道君都不在了?哪个不在,死了?还是走了? 如果是死,为什么巧合都死了?如果是走,那为什么那么巧合都走了?还一去不回? 纵然外面天大地大,诸天万界广泛无边,也不至于不回家看看吧?老家还搁这儿杵着呢,一个都不回来?是不是有点过于离谱了?都是道君了,思想都那么高大上?一点后路都不给宗门留下?你当没我这个人? 宗门倾情全力培养个道君出来,难道对方一点香火情都不念? 道君是人,不是仙,只要未登造化,那便是人,否则朔云真君也不会被大衍宗害得心境不稳堕入魔道,道君也是会哭会笑会发疯的,怎么可能一个人都不回来呢?或者说本界有的道君又那么巧合刚好都是散修亦或者和宗门反目成仇,亲朋好友没一个留下了,所以走得那么干脆? 看苍雾道界三位道君,都是固守宗门,从不擅离。为什么本方道界的道君不这么做? 太过巧合那就不是巧合了。 秋意泊不否定这个可能性,却忍不住去想如果不是巧合,那为何如此。 如果他们不是全都死了,也不全都是散修,也不是都和宗门反目成仇,也不是亲朋好友全部死绝,那他们为什么不回来? 两千多年的时间,或许在道君眼中太过短暂?只是蜉蝣一瞬,根本没想到该回来了? 不,不会,本界应该没有活过什么五万年的道君,五万年的道君都能从凌霄宗开宗活到现在了,那么两千多年其实并不短……但也是个可能。 再排除这个可能呢? 秋意泊换了一个想法,从结果推论,将已知的因素进行排列组合。 朔云道君入魔陨落。 朔云道君死后所有的所有道君都莫名其妙消失了。 本方天地无人成功叩问炼虚合道,成为新的道君。 这好像是……仿佛是在表现这方天地不能再容纳道君了,排除所有巧合都凑在一块的因素,只得出了这个结论。 道君没有回来,不是因为他们不想回来,而是他们不能回来了。 如果天地是一个游戏服务器,天地法则就是代码,服务器依靠无数条代码来运 行这个世界,炼神还虚之境开始逐步掌控代码……如果让秋意泊来形容,他让衣服消失就是将代表衣服的代码删除了,所以衣服就成了‘不存在之物’,所以它消失了。真君中最差的合体境界都能做到这一步,那么道君呢?一个掌握了高级代码的人突然爆-炸了,会对服务器带来什么样的影响呢? 会出bug。 道君境界或许是一个游戏拓展包,朔云道君的陨落相当于把这个拓展包给炸了,所以道君们陡然消失了,因为这方天地在失去拓展包后能接纳的最高等级就是大乘巅峰,道君们在那一瞬间被排出了凌云道界,因为他们不能在这方天地接着待下去了。 如果是,那一定是一瞬间,一定是匆忙到了连一句话都不能留下的时间就被扔出去了。 如果道君都是那样不拘外物,不在乎香火传承,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多修仙门派留下来呢?那些直指无上造化的道统又是怎么来的?玉清道君为何要留在青莲剑派? 总不能是玉清道君命里定死了他就是阳神,不可能再进一步了,这一辈子注定就是给青莲剑派当大管家的命吧? 显然不是,他自己也说了以后是要出去游历的。 如果当时道君们有时间,肯定会嘱咐门下弟子修补天道,好让他们得以回归——就是不打算回来,老家的天道给炸残缺了,为了弟子以后能够得证道君,也得提一嘴吧?再不然,不关心弟子怎么样,或者没有弟子,与天道的这一份香火情总要续一续吧? 人生天地间,自然欠天地因果。 他秋意泊活到如今四百余年,机缘无数,他还记得给每一位机缘老爷爷立一个牌位,叫家中四时八节香火不断,为的是什么? 他们将毕生所学、全副家当托于他手,虽是互相成就,但秋意泊不否认,他得到了很多很多的好处,多到了难以简单去形容,这些机缘造就了他如今,所以他为他们续上香火,日后也会记得寻求有缘人替他们传承下去,这也是一份因果,他得偿还因果。 其实最好的办法是去问玉清道君,玉清道君已是阳神道君,知道的自然比他多,于天地法则自然也了解的比他更多,但他很奇怪的并不想去问玉清道君。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不能问他,最好一点点都不要透露给他。 或许是因为这是‘内务’,不好牵扯外人? 秋意泊脑海中灵光一闪,可是在他察觉出这灵光是什么之前就已经消失了,他慢吞吞地翻了一下烤鱼和烤鸡,他刚刚想到了什么? 他一定是想到了什么。 问谁呢? 掌门真君? 凌霄师叔若是只道,早该跟他说了,他不觉得凌霄师叔一路培养他是为了把他嘎了送去喂天道——那干嘛不选他自己或者孤舟师祖?选他一个合体期有个鸟用。这种事情根本没必要瞒着他,就算是退一万步,凌霄师叔真的秉着拿他去喂天道的理念,他整个分神出来不行吗?可以先试试对吧? 金虹真君也问了,要不然去问问漱玉师叔?但漱玉师叔和金虹师叔岁数差不多,估计也问不出什么特别的来,当今世上还有哪位真君是经历过泷河之战的? 秋意泊在心中过着一个个名字,和凌霄真君同一背的估计都没经历过,毕竟当时他们还小,泷河之战这种都上了道君境界的战役对当时的他们而言还是太远了,像他这样四百岁不到就到真君的估计也没几个——就算是他,现在又有一个泷河一战,对方魔君是道君,他估计也不够格参与。 毕竟现在就有一个‘泷河之战’,凌霄宗怂得都不敢直接开战——这么说自己的宗门或许不太好,但这就是事实。 凌霄 、春明、离安、孤舟、奇石、漱玉、金虹、太虚、归元…… 归元真君?! 对啊!归元真君不是当世活得最久的大乘真君吗?!他记得离安师叔曾经说过,他还是筑基时归元真君就已经是真君了,他肯定参与或者近距离旁观过泷河一战! 秋意泊当即站起身来,但只有一瞬间,他又坐下了。 鸡马上就要熟了,吃了再走。 更重要的是就算归元真君映证了他的猜想又能如何呢?他映证了……其实是一件更加糟糕的事情。 毕竟归元真君都活了这么久,他若是知道天道有缺,可至今天道还那逼样,可见他也没办法去补。 归元真君都不知道怎么补天,他怎么补? 原著里也没写啊! 忽地,一只明黄的鸟喙探进了他的视野里,叼住串着鱼和鸡的木棍就离开了篝火,对他怒目而视。 秋意泊仔细一看,哦好吧,不是还没熟,是已经焦了。 他叹了一口气,摸了摸疏狂剑的鸟头,是啊,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他又不知道怎么去补。 万一就是那么巧,让他以身殉天道呢?或者让他亲朋好友去殉呢? 他才活了四百多年,还没活够呢。 他也不想他的亲朋好友去殉道。 修仙不就是为了大家永远在一起,一辈子都快快乐乐的?要一个人去死,换来他们得以进入最高境界……那他们干脆换个道界生活就是了,大家都不用死,什么故土难离,故土都遭天灾了,不跑就是死。 哦对,仇人除外。 要是天道表示能整个他仇家来殉道,他一定很麻利的想尽办法去抓他来殉道。 他就是这么一个自私的人。 秋意泊努力想了想,除了远在苍雾道界的血来道君,他好像就没什么仇家了吧……他的仇家除了血来道君外都已经嘎了。 哦豁,完球,想祭献仇家都找不出人来。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模式。谢谢:,, 362 第 362 章 嗯……严格来算,其实还有一个,不过人一来必然是位道君,当时清河道人都说至少要合道境界才能去报仇了,对方肯定不止是个真君那么简单,二来问虚道界都不知道在哪里,反正等他有自由穿梭道界的能力时候再去了结无悲斋的因果也不迟。 秋意泊叹了口气,仔细一算,他最强的三个道统有两个都自带仇家,一个比一个强,也就红尘诀安全一点,没有什么仇家——或许是有,但可能他们已经内部解决了呢?比如分神一号杀本体的仇家,分神二号帮分神一号解决对头…… 秋意泊被自己这个想法惹得笑了起来。 哎,泊意秋怎么就不能出息点呢?出息点他就可以抱着自己的大腿躺赢了! 秋意泊取了一柄小刀将鸡上烤焦的部分割了下来,见到了里头白花花的肉后便割下了一大块鸡胸肉往疏狂嘴里塞,自己则是扯了根鸡腿下来,下一刻,一人一鸟同时张嘴把肉给吐了出来——虽然看着没焦,但吃着一股焦枯味儿。 疏狂看样子是对他无言以对,绿豆大的眼睛里写满了‘你怎么这么不争气’,秋意泊笑着把它揪过来抱在了怀里,顺道把油乎乎地手往它干净漂亮闪着小星光的羽毛上擦,嘴上还一本正经:“宝啊,你说我要不要去归元山找归元真君呢?” 去是肯定是要去的。 秋意泊就是想求点认同,至少有个人……有把剑告诉他不是在做无用功也好。 疏狂剑低鸣了一声,是问他为什么要去找归元真君。 秋意泊把下巴压在了它的脑袋上,明明是一把剑化成的仙鹤,羽毛却显得温热而柔和,抵在上面的时候有一种丝滑柔顺的触感:“这不是想查一查嘛……你认识留情吧?就阿浓带着的那把,还有逐水、忘飞、随云……它们的主人有个仇家,但是境界比我们都高,想要搞死他就得我们也得有一位道君才行,可惜我们这世界似乎不能让我们晋升成道君,难啊……” “我怎么就活成这样了呢?”秋意泊闭上了眼睛:“好累。” 去找归元真君问清楚了,有办法就得去按着办法去做,没办法就得想办法,实在是没办法带着凌霄宗搬迁那也得想想去哪里比较方便,满门弟子,诸位真君……能同意吗?能同意放弃凌云道界去往新的道界吗? 这一看便知是一条漫长之旅,想想就心累。 他修仙是想要去见一见没看过的景色,攀登没有攀登过的高峰,不是为了马不停蹄被赶来赶去做任务的……但愿这次之后,他能当一闲人。 “嘎——?”疏狂剑啼鸣了一声,脑袋歪了歪看着秋意泊,秋意泊接收到了它的意思:你为什么不问我?我主人可是掌门哎!还是合道道君哎! 秋意泊眉间有些惊讶:“你还知道这个?” 疏狂剑骄傲地扬起了脑袋,不用感知它的意思也知道他在说:我当然知道!快·叫·爹! 秋意泊收紧了臂膀,疏狂剑要是真的鸟恐怕就要被他勒成死的了,他笑着催促道:“快说!” 【天道受损,法则缺失,描补即可。】 秋意泊:“……?” 这说了跟没说有什么区别?!他怎么知道缺了啥法则啊?又能怎么描补? 【你好笨哦~】疏狂剑的意思飘进了他脑海:【天地需造化……嘎嘎嘎嘎……嘎?!嘎嘎?!】 秋意泊听得入神,还等着后续,结果就听见了一串鸡叫,再看疏狂剑明显就是一副被卡着喉咙的模样,急的在他怀里到处乱拱,秋意泊脑中百转千回,瞬时道:“不必再说,我明白了。” 疏狂剑这才安静了下来,可身上的羽毛 却失去了方才那种闪亮的灵气,变得黯淡了起来,似乎是在短时间内受了重伤一样,秋意泊神色一凛,疏狂化作长剑横于他的膝头,只见剑身上遍布裂纹,似乎再有一瞬就要碎裂开来一样。 他来不及多想什么,万宝炉顷刻而出,秋意泊想也未想便拿出了自己所有的好材料,无定辰星、极品焰晶、无相琉璃骨、六壬逍遥砂……这些千金难得的宝物如同流水一样注入万宝炉中,包裹住疏狂剑,在他的操控下不断修缮着疏狂剑身上的裂纹。 疏狂剑的损伤很严重,可又不是那么严重——如果他不是专门学炼器的,如果他手上没有那么极品天材地宝,如果他不是以炼器炉作为本命法宝,那等待着疏狂的就是在不久之后的彻底碎裂。 秋意泊凝视着万宝炉,眉间流露出一丝冷意来。 好。 只是一句话……几个字,就要毁他的疏狂,看来他们这个老破小道界还挺受人关注的啊! 此事大概率不是本方天道所为,如果是本方天道所为,反正都知道他才是那个执行人,为什么直接嘎了他呢?嘎他的剑是什么意思? 这就像是一个警告,就像是在警告所有知情的人、事、物不许透露出去一样。 秋意泊没事,是因为他并不知情,亦或者说是…… 秋意泊抬头看向了天空,是他所想的那样吗? 他在心中默念,如果是的话,给他一点点预兆吧。 哪怕是一阵风,一阵雨,一片云彩,一声虫鸣……突然之间,有什么划破了天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重重地砸向了秋意泊,秋意泊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只听一声巨响,激起山石黄土无数,尘烟弥漫,秋意泊心中一动,一阵风吹散了尘烟,露出了一块巨大的石头来。 这石头秋意泊老眼熟了。 他纳戒里还有一大堆。 无——定——辰——星—— 这是一块直径至少有三十尺的无定辰星,通体缠绕着紫金色烟云,其上星光璀璨,如银河映射其中,玄妙难言。 秋意泊轻笑出声,他将手掌按在了无定辰星上,看着天空道:“我明白了。” “经费也收到了,谢谢爸爸。”秋意泊说罢,似乎想起了什么,双手合十道:“爸爸我想要个能产无定系列还长满了无涯仙芝的秘境,您看能不能给安排一下?” 这次什么回应都没有。 秋意泊眉目间散发着无尽的愉悦之情,有什么比蒙的全对,猜的全会更让人心情愉快呢? 没有了。 天道非我类之敌。 半个月后,归元山。 “长生小友怎么想到来我归元山?”归元真君请秋意泊座下,他那一缕胡须几乎垂落地面,为他增添了几分仙气,他笑呵呵地说:“可是玉真有什么事吗?” 秋意泊笑着道:“玉真好得很,已经进阶到化神中期了,他托我告知于您,短时间恐怕是回不来了,再回来时,说不定归元山便又能再多一位真君了,我先在此恭贺您了。” 归元真君笑意越甚,不断地点头:“长生你过誉了,就他那榆木脑袋,想要叩问合体还早得很……有劳你特意跑一趟,这等小事,你叫门下弟子来便是了。” “师叔别恼,其实我也是借着玉真想来求您指点两句。”秋意泊拱了拱手,归元真君摆了摆手说:“不必如此客气,你既然有问,我必知无不言。” 秋意泊想了想道:“其实我想求您一句话,您切莫多说,只告诉我是与不是便好。” 归元真君笑道:“长生,你且说便是。” 秋意泊问道:“这世上是灵气越多越好吗?” 归元真君慈蔼的双目划过一道锐光,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笑意在那一瞬间褪去,便显出了如山般沉渊之态:“……是。” 秋意泊含笑道:“多谢师叔指点,晚辈告辞。” 说罢,他起身躬身拱手作揖,随即便转身离去,方走两步,归元真君便道:“长生,我虽不知你要做何事,然,不能轻举妄动。” 秋意泊一脸如梦初醒的回身,腼腆地笑了笑,道:“多亏师叔提点,我险些忘了大事……” 归元真君:“哦?” 秋意泊笑眯眯地拿出了蜂令:“师叔,您看这蜂令如何?就是当年我与我师傅一道研制的,经过这些年我不断改良,在宗门范围内弟子们可以直接通过蜂令交流切磋,有什么要务也可以通过蜂令直接传达到弟子本人手中,就不必漫山遍野的寻人了。还能通过蜂令直接进入幻境与其他弟子一同试炼,师叔,您要不要来一套?” 归元真君接过了蜂令,这是秋意泊的蜂令,如今不在百炼山或者凌霄宗范围内,故而只能查看离线文件……秋意泊的离线存档也很恐怖了,毕竟他这只是总控,归元真君一眼扫过去,便见什么‘寒山书院’,再进去便是以弟子语气发问‘虹飞剑和春水剑哪个更适合我,还请各位师兄指点’,‘巅峰秘境白银段位4等一,炼精化气期自重’,‘青云剑阵可太难练了,求师兄指点我窍门’之流。 归元真君没说话,但秋意泊看着他的神色,已经看见了他缓缓打出的问号。 秋意泊又指点着归元真君进了百炼山的论坛,接着解释道:“师叔,现在百炼山和凌霄宗都在用这种蜂令,凌霄宗自不必提,于百炼山而言,弟子将炼器上遇到的难题发在蜂令中,自有弟子奋勇而言,无论对错,总是能使弟子互相交流经验,还有热心弟子发布炼器的各种小窍门,引领低级弟子避免走上歪路……蜂令可以设置权限,只有本门弟子才可以登录本门交流区。” 为什么秋意泊这个又能看百炼山又能看凌霄宗自然就不必解释了,他是开发者。 秋意泊意味深长地看着归元真君,百炼山是要炼器,可他归元山也是要学画符的。 归元真君拿着蜂令看了又看:“这等好东西到现在才拿出来?长生,你也太见外了。” 归元真君已经在心中算近百年宗门进项如何了,这东西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到它的好,能让秋意泊特意拿出来,造价肯定不匪。 秋意泊笑道:“不是与师叔见外,之前可没有这般的好用,也是等我进了合体期后才重新修正了许多功能,要与师叔用,总得尽善尽美才好。” 归元真君挑眉道:“你方才问灵气一事便是因为这个?” 秋意泊颔首:“您也不是外人,我便直说了,我师傅闭关已久,我总有些担心,想着是不是该为他寻一个风水宝地,百炼山烟熏火燎,闭关总是不太合适——反正我不太习惯,闭上眼睛是黑洞洞的,睁开眼还是黑洞洞的,揭开地火口又热得要死。” 归元真君闻言大笑了起来,心中也松了一口气,原来秋意泊问的是这个,怪不得他这边没有什么异样。 秋意泊说罢突然一脸懊悔的表情,双手合十道:“这话也就跟您说一说,千万别告诉我师傅,否则师傅肯定是要抽我的……虽然我已经是合体真君了,但师傅他老人家是大乘巅峰,我还是吃不消的,师叔您行行好,千万留下我这条小命。” 归元真君笑着摇头道:“你啊……你啊……” 两人笑完了,归元真君又道:“不知这蜂令造价几何?” “这蜂令的交流是依托于蜂窝基站 ,蜂令造价不如何,一枚蜂令只有几百上品灵石罢了,只是基站有些昂贵,以归元山的大小,想要实现整座山门中的即时交流,需要至少五座基站,一座基站需要一棵无涯仙芝。”秋意泊将基站所需的天材地宝刻录进了玉简,交给了归元真君:“不瞒师叔说,我最近也挺闲的,师叔若是想要,材料齐全,一个月内我便可叫归元山上下用上蜂令。” 归元真君接过玉简,材料清单上除却六棵无涯仙芝属实昂贵外,其他材料都还算是在接受范围内,至少比他心中所想要便宜许多,所有的材料都是一式六份,一分不多,一分不少,他抬头看向秋意泊:“长生,你这是……” 秋意泊笑着解释说:“我与师叔这般熟了,也不做什么付三归一了,这多的一份材料算是准备着我失手的,若是我没失手,这一份材料便当做是我的工钱了。” “什么工钱不工钱的……”归元真君含笑道:“说的你是我归元山雇的长工似地。” 秋意泊道:“那确实不是长工,是短工。” 归元真君无奈地说:“好吧好吧,短工就短工,那便这么订下了,我替你在门中寻个幽静的地方?” “好,多谢师叔。”秋意泊也不跟归元真君客气,来打工嘛,包吃包住那是应该的,他是修士不用吃饭,还给归元山省钱了呢! 归元真君很快就把他安排进了位于归元山内门偏远一座的一座山峰,天材地宝如水一般的送了来,秋意泊确定种类数量无误后便开始了赚钱大业。 其实秋意泊身上是有蜂窝网基站组件的,根本不必重新再炼,只需要把无涯仙芝往里头一嵌就算完事儿,只要是个人都能干,不存在失败这个选项,但疏狂为了他遭了大罪,觉得有必要炼个好剑鞘来好好蕴养疏狂剑,刚好趁着这个机会顺道把东西炼好了,接下来他就要漫山遍野去碰瓷了,恐怕没那么多时间走走停停。 秋意泊第一个想的当然是千机伞,也打算把疏狂剑的剑鞘往这个方向做,疏狂剑的剑鞘就位于伞柄,外头做个伞形……其实他也不需要兵器能变得那么多变,用不太上,但并不妨碍他做出来装逼。 谁不想拥有一把千机伞呢? 哦不是,他只是为了给疏狂剑做一个蕴养剑身的剑鞘罢了,只是取名叫做‘千机伞’罢了。 秋意泊点头,开始了惨无人道的抄袭之路,毕竟千机伞有什么功能他烂熟于心,否则都对不起他当年看了那么多遍的,能变枪矛伞盾……这些功能必须得有,没有的功能他也要安排上! 秋意泊回忆了一下记忆中的千机伞,有□□、长枪、剑、短剑、矛、机械翼、盾、法杖、棍、重剑、镰刀、爪、双剑……再加上默认的伞形态,一共有十四个形态,秋意泊总觉得好像还有,但文里好像也没有什么描述了,他自觉也觉得差不多够用了,敲定了种类后他便将每种形态都画了下来。 作为一个网络游戏里的道具,在现实中复刻最难的一点就是难以突破物理碰撞,不能实现瞬间切换……这不是他修仙嘛,正好,他玩的是玄学,不是物理,变形一瞬间完成绝对没有问题。棍子很简单,伞面一收,和伞柄断开就是……嗯他应该用不到,除非拿来揍小孩。 秋意泊仔细想了想,居然发现没有什么难点。 毕竟不可能的事情可以通过玄学来解决。 接下来就是原来的千机伞没有的功能,伞面他要做成薄纱的,嵌入幻境功能,让疏狂剑随时随地都能自带特有光效出场,逼格拉满,伞面材质要选择高端洋气的无定辰星,这样伞面做出来就会闪烁星光特效,当然这样一来锋锐度就拉满了,伞骨用幻夜龙鱼的尸骸来做,伞柄要用无定真竹,伞尖他就用六壬逍遥砂,再用两 棵无涯仙芝来蕴养疏狂剑! 他也是下了血本了。 真要算总价,万宝炉都没这把伞贵。 秋意泊又思索了一下,千机伞还是在于‘变’这个字,他要想想怎么才能将‘变’这个特性发挥到极致,虽然他大概率用不到,但该有总得有,不能说哪天他突然想用短剑防身,结果抽不出来了就搞笑了……嗯,稳妥起见,还是得画个设计图图,不能直接下手。 毕竟材料真的贵,真废了秋意泊能心痛得抽过去。 等他确定好图纸,便先拿了一块玄铁矿出来先炼制了一个千机伞实验版,确定能够灵活变换不卡壳后就动手往万宝炉里倒那些秋意泊都忍不住别开眼不去看免得自己心痛的天材地宝,疏狂剑还在淬打期,被秋意泊挪到了万宝炉二层去继续,这一层就完全留给他来施展。 无数灵丝牵引着天材地宝将它们淬炼成一团又一团的晶莹液体,杂质被极光金焰一点点的除去,化作几不可见的齑粉散落于万宝炉中,又被万宝炉所吸收。秋意泊一边执行着最简单也是最枯燥的一步,心中有些犹豫要不要干脆不要用万宝炉来炼制,否则随机到一个垃圾buff他岂不是要哭死,但由于极品材料太多,中间也有材料具有一定的冲突性,谁主谁臣之间不好把握,没有万宝炉的成功率加持,他也不一定能一次成功。 秋意泊严肃地纠结了一分钟,然后抽出个空子用灵丝卷了一个果盘和三炷香供在了窗口——他决定还是当个快乐的赌狗,随机到什么buff就看老天爷给不给这个面子吧! 随着火焰跳动,终于他将所有的材料都已经淬炼完毕,秋意泊注意着不叫它们融合在一起,对它们进行一些属性上的配比。 比如战矛形态就是由伞骨以及伞尖、伞面组合而成。伞面要求能作为放血槽和附刃,伞尖六壬逍遥砂搭为主,配上一定比例的极品精钢石和无定辰星来增加硬度,否则后续转化成长枪形态时可能就不太够了。 伞面无定辰星锋锐足够,本身就能满足这个要求,但同时考虑伞面需要转化为防御形态,所以就得增加来自玄武小姐姐的指甲增加防御,后续还需要变换成飞行翼,那么还需要为它弥补一个飞行功能……这功能有点用不上,但还是加上吧。此外还得考虑伞面需要能整合成一把短剑和一把长剑,不过这个功能无定辰星可以直接满足,他做当然做成中式油纸伞,伞面至少有二十四面,那就是二十四把短剑……呃,好像有点多? 算了,就这么干了。反正伞面的面积是固定的,少几个面也得做够面积,总不能漏雨吧? 伞柄则是用无定真竹所制,无定真竹的强度、韧度都很足够,转化为枪、矛、棍形态都能满足,其中需要镂空,用于安置疏狂剑,伞柄需要融入无涯仙芝,同时还要兼顾□□功能,那么就需要额外再开一条道,不能出现说疏狂剑在剑鞘的时候□□就不能用的情况——他要是敢做成一条道,那火药烟熏火燎的气味疏狂剑估计会气得猛啄他。 毕竟怎么能弄脏小鸟的羽毛呢? 同时还要考虑到这些组件成型后是否会争抢‘君’位的情况,他既然是为疏狂造剑鞘,做一个千机伞主要是为了好玩,那么作为疏狂剑剑鞘的伞柄就是当之无愧的‘君’,而它和疏狂剑结合的时候,它又是‘后’,其中又涉及了天材地宝之间的互相压制,怎么让伞柄在无君情况下压服其他天材地宝,又怎么让疏狂剑理所当然的成为‘君’。 再者,还得考虑无论变成什么样的法宝,里头的脉络都要通顺的问题,不能变成伞形态的时候千机伞内部灵气运行非常顺遂,变成矛后灵气脉络就断了——那就当不成法宝了,只能当凡间的神兵利器了。 这些都必须一次成型, 不存在说秋意泊做了一个形态后后续需要改变形态时再行修改。 最先成型的伞柄和伞骨,承接了无定真竹的外貌,一根苍翠如玉的竹节伞柄缓缓而成,秋意泊心中一动,一手一扬,往里头加了一颗幻海珠,紧接着伞柄就开始随着他的心意开始变色了,一会儿是白玉,一会儿是青玉,一会儿是翡翠,一会儿是老竹……秋意泊控制着灵丝在伞柄中游走着,确定剑匣和弹道没有出问题,强度硬度在线后就将它放入了灵液中温养。 这灵液也有讲究,是用了数十种矿物以及草药、香料搭配而成,是奇石真君的秘方,只传了秋意泊一人,将半成品法宝放入其中可以有效增加它各种基本属性,这玩意儿配比起来太麻烦,秋意泊也没用过几次——不过里面的香料是秋意泊自己加的,主要作用还是制造一点香气。 下一个成型的就是最要紧的伞面,伞面承接了大部分的功能,乃是重中之重,数万道灵丝蘸取各色天材地宝凝萃出来的精华,在空中翻飞编织,一层、两层……每一层都编入了不同功能的符篆,功能需要靠这些符篆来区分,否则秋意泊想让伞飞起来,结果嗖的一下伞变成了短剑……真要遇到特殊情况,这乐子可就大了。 秋意泊平时不爱用符篆,也是两个字——麻烦,能直接冲的东西为什么还要绕两圈再做? 主要是这次功能太多了,不得不依靠符篆来区分。 秋意泊在心中求爷爷告姥姥,千万别因为他太久不用符篆而失败啊! 莹白的纱一层一层的被编织成形,秋意泊眯着眼睛引导着极光金焰将它们融合到了一处,符篆缓缓交叠,最终形成了一棵老梅的模样,秋意泊松了一口气,这里头本来就加入了蜃珠,所以外观功能不必另外加了。 接下来的伞尖就很简单了,配比不出错就没问题了。 很快所有组件都出现在他的面前,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他用了这么多好材料,引来天雷是绝对的了,他倒是不担心能不能过天雷,而是担心——能不能组合到一起。 这就要看万宝炉的了。 秋意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度检查了一遍其中所有脉络都能够通顺,所有属性配比没有出问题,这才缓缓抬起一手,灵丝将所有组件抓取,连带疏狂剑一道组合到了一处。 有温柔的光溢了出来,幽暗的房间内陡然大亮,秋意泊听见了簌簌的雪声,有一点冰凉落在了他的脸颊上,又慢慢融化成了一滴晶莹的水珠,他抬头望去,便见漫天飞雪,遍地银装。幽雅馥郁的梅花香气不知从何处传来,秋意泊下意识的走了两步,脚下是松软的雪堆,一株红梅料峭,恰好挂住了他的衣袖,放眼望去,便是殷红茂密的梅林。 秋意泊不由地勾起了嘴角,这样的地方,疏狂剑应该会喜欢的吧? 要是有一片冰湖就好了。 有了冰湖,他都想象的出来疏狂剑无聊的时候可以在冰面上玩滑滑梯,又或者猛啄冰面,试图看看能不能在里头电鱼……这么说难道还要给他准备个油锅让他炸小鱼干? 算了……就让它用电烤吧,味道也不差。 几十个光点从秋意泊掌中溢了出来,有的光点飞入雪层,雪层便缓缓化去,露出下方如镜一般的冰湖,又有光点飞入湖中,化作了灵动的小鱼,于冰下悠游自在。 轻灵的雾气缓缓占满了整座梅花林,又带着幽香扩散至整座幻境,灵气菁纯而化雾,便是无涯仙芝的作用。 秋意泊漫步于此,后知后觉的发现他似乎并不是做了一个幻境,而是替疏狂剑做了一方小型的空间,有点像是当年奇石真君给他造的剑匣,可又不止是剑匣那么简单。 有点像是一方小秘境的感 觉了。 ……似乎也不错? 它一定会喜欢的。 ——不喜欢就打到它喜欢。 前面有一个小雪堆,秋意泊俯身看着它,雪堆里动了动,一只傻鸟从里头冒了出来,脑袋还顶着一堆雪,疏狂剑呆若木鸡地看着周围,发出了疑惑的叫声,随即它就看见了秋意泊,张开翅膀飞了过来,结果翅膀太大,把满地的雪都扬得飞了起来。 秋意泊含笑看着它……不容易啊,一只鸟能飞出雪崩的效果,不愧是他的剑。 疏狂剑一头栽进了秋意泊的衣袖里——秋意泊就拉开袖子等着它呢。它急切地啼鸣了两声,似乎在问这是哪里。 秋意泊含笑道:“这是你的地盘哦,我替你做的剑鞘,喜欢吗?” 疏狂剑先是傻不愣登地扫视周围,随即对上了秋意泊含笑的眼睛,疯狂点起头来,秋意泊一手托着袖子的末端,将它揽在怀中,细细指点给它听:“我做的很大,你可以邀请你的朋友来小住,梅花很香,吃起来甜丝丝的,不准多吃,我加了糖,还有那个湖你喜欢吗?雪会融化,你可以下去洗澡,还可以在里面抓鱼吃……不许电鱼,涸泽而渔可不是一个好的习惯……都是你的,没必要电。” 秋意泊温和地说:“你要不要下来看看?” 疏狂剑依偎在秋意泊的肩上,死活都不肯下来走两步,秋意泊看它很是喜欢的样子,不由笑着说:“你看,别的剑主连无定辰星都用不起,这地方可全是用无定辰星造的,你的剑鞘主体是无定真竹,我只有那么几根,你应该清楚,周围灵气是花了我十棵无涯仙芝,还有六壬逍遥砂那么珍贵的东西就给你做了个剑鞘上的装饰品。” 秋意泊本来还想说‘只有我会这么爱你’,想了想,算了,今天就放过小鸟吧,别ktv它了。 疏狂剑把头都点出了残影,要不是它化形出来就是只仙鹤,知道自己的鸟喙就是锋锐无比的剑,否则现在应该已经啃到秋意泊脸上了。 秋意泊含笑摸了摸它的羽毛,见它羽毛洁白光耀,因为重新淬炼剑身时又加入了无数天材地宝,如今更是美丽得如同精雕细琢的工艺品,又浑然天成,生机勃勃,灵动非常。 它没事就好。 “好了,该下来了。”秋意泊强行把疏狂剑放了下来,疏狂剑还要凑上来贴贴,却被秋意泊指尖点住了脑袋:“准备好了吗?” 疏狂剑不解地发出了叫声:“嘎——?” 秋意泊的身影在空间中融化:“那就准备渡劫吧。” 疏狂剑:“嘎……嘎嘎嘎?!” 秋意泊:“……” 它明明是只仙鹤,为什么天天嘎来嘎去的?他记得以前疏狂剑的叫声还能称得上鹤唳云霄……现在也就打架的时候还能听到两声。 算了算了,不能计较太多。 秋意泊安慰自己道——这是疏狂剑把他当自己人,所以才没有偶像包袱!想怎么叫就怎么叫! 归元山上方彤云密布,影月真君急忙来报,面有喜色:“师祖,门中似乎有人要渡真君劫了!” 归元真君抚了抚胡须,笑道:“不是有人要渡,是有法宝要渡。” 影月真君一愣:“……嗯?师祖您知道?” 归元真君解释道:“我请了凌霄宗长生真君为我归元山炼制异宝,你去吩咐弟子不得靠近,不得旁观,免得坏了大事。” 影月真君颔首道:“是,师祖我就去。” 枫落真君在一旁道:“原来师傅你早就知道啊?亏得我还猜了半天,这事儿您藏得可真严实……原来是长生 来了,也是,除了奇石师叔外,也就他炼器能弄出这么大的阵仗。” 归元真君也很是满意,他自第一回看见秋意泊这小孩儿就觉得他有大出息,果不其然四百岁不到就进了合体中期不说,还继承了奇石的手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更难得是这小孩儿人品端正、务实、知恩图报,昔年玉真在离火境里救了他一回……甚至都没有成功救着他,他这么多年下来,又是帮玉真炼本命法宝,又是带着玉真一道历练,如今答应替他归元山炼器,也不多收什么材料,还弄得这般好,实在是叫他不好意思。 哎,收弟子这方面,恐怕谁也比不上奇石那老家伙的运气好! 回头等秋意泊渡完劫,他再补一份天材地宝与他吧! 他们这些搞炼器的,看见天材地宝都走不动路!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模式。谢谢:,, 363 第 363 章 归元真君得到了基站,疏狂剑得到了剑鞘,秋意泊得到了材料,大家都有美好的未来。 秋意泊从归元山告辞,想了半天决定还是按照原著再去扫一遍苍雾海——苍雾海在原著中属于第一个大副本,主角从太虚山出来后游历,去了春溪城后意外听说了苍雾海有宝物现世,又遇上了贵人,愿意带他走传送阵。 当然,贵人不是好人,理所当然被秋傲天反杀了,全副家当都填了他的腰包。 还有一点,之前他从苍雾海被扔去了苍雾道界,一个是凌云道界的苍雾海,一个是苍雾道界的苍雾海,他总觉得中间是不是会有些许的关联? 得了,想太多不好使,还是人去转悠一圈再说……青砂妖鱼还挺好吃的,还想试试鲜甜q弹的龙虾,滑嫩多汁的生蚝,爽滑劲道的各色海螺……那么久过去了,他又开始馋海鲜了。 秋傲天好像是从冬霖城上的去苍雾海的船,秋意泊决定跟着他的路线走,不过他这次决定不跟专业船队了,毕竟是去搜刮机缘,上别人的船不方便,他是一个能揍渡劫期的合体真君,横渡苍雾海不在话下! 每个月苍雾海都有新鲜的鱼虾蟹贝送到各大主城的餐桌上,说明肯定有人是职业打渔的,他一会儿去苍雾海边上问问,买点捕鱼装备一流,船他自己有,就是捞鱼吃总不能全靠电的,这种事情还是要和专家取取经。 冬霖城传送阵边上照旧是等满了地陪,秋意泊刚想随便点一个让对方带他去找找‘专家’,忽地一只苍白枯朽的手便向秋意泊抓来,不见秋意泊有所动作,秋意泊已经到了三尺之外,疏狂剑悄然无声的抵在了对方的眉心,秋意泊笑盈盈地问道:“道友上来就动武,这恐怕不好吧?” 那老者面目有些说不上来的狰狞,还有点眼熟,但秋意泊有点记不起来在哪见过他——毕竟一般人也不会特意去记与自己擦肩而过的人长什么样子,老者嗓音沙哑:“我终于等到你了!你这人……我就没见过你这般的人!” 秋意泊:“……?” 他们已经吸引了旁人的注意,冬霖城的守卫很是谨慎,扬声道:“这为前辈,城中不许动武,还请容我们来处置!” 老者扭头骂了一句:“要你们管!” 老者虽看不出是什么境界,但敢这么对一位真君说话,至少也得是一位真君。守卫被他喝得心中一寒,一时之间居然不敢再上前——两位真君闹矛盾,谁敢上去啊? “你!对,就是你!我等了你两百多年啊!你终于来了!”老者几乎都快哽咽了:“我每日都在城门和传送阵转悠,就怕与你错过了!” 一旁的路人们满脸都是纠结,一边很想听听看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让一位真君在冬霖城等另外一位真君两百年,那年轻的真君容貌无双,怎么都觉得很是精彩,一边又怕万一两人正一言不合打起来——他们这么近铁定是要倒霉的,小命为重啊! 秋意泊:“……前辈,你莫不是认错了人?” “你这张脸我就是化成灰我也认得!”老者愤愤地将一个纳戒强行塞进了秋意泊手中,道:“两百多年前,你在路边花了十万极品灵石问我买了一块石头你可记得?你不曾找我算账,就是我的有缘人!这是我的全副身家和道统,你给我拿着!你是怎么回事!你要是再晚来一日,你可就见不到我了!你那十万极品灵石就打水漂了!” 秋意泊:“……”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路人恍然大悟,忽地有人惊叫道:“哎?该不会是那个西街门的老骗子吧?摆了个摊就卖块石头,还要十万极品灵石,谁来都不还价,还真有人买了,结果发现就是个破石头回头找人算账……居然真是老前辈设下的机缘?我还当是骗子!” 老者回头瞪了对方一眼,那人连忙捂住了嘴想躲进人群中,老者骂道:“放屁!那是在找有缘人!骗什么骗!” 紧接着他也瞪了一眼秋意泊:“气煞我也!懒得与你这等人多说,榆木脑袋!老夫去也!” 说罢,老者便化为了一阵轻烟而散,路人都是一脸惊叹,以为老者道行高深,秋意泊却看的出来对方是彻底消散了,秋意泊摇了摇头,喃喃道:“好歹留下姓名宗门再说……” 老者敢那么做,就是看中了秋意泊已经是真君,二百年前他才是个刚入化神没多久的炼器师,短短两百年一晃而过,却已经是合体中期的真君,自己又名满天下,恐怕无人敢抢他,这才懒得废话许多,当众将东西一塞就走。 秋意泊将纳戒收了起来,抛了块中品灵石给了一个在城门口站着等活的年轻练气修士,那修士上前来拱手道:“不知真君想去何处?” 秋意泊道:“可知道苍雾海附近何处有美食?” “晚辈知晓。”修士拱了拱手:“还请前辈随我来。” 秋意泊点了点头,放出了霞影,示意那修士上来后霞影便带着他们两人瞬间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此时众人才爆发出一阵议论,这样当众得机缘传承的事情太过少见,没想到叫他们遇到了一回,怎么能不议论?一时之间冬霖城还掀起了一阵与人为善的风潮。 秋意泊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自己这个向导,方才寻他的是因为大家都在看他们这里的热闹,唯有此人不动如初,连眼神都不多分一个出来,可见性子冷淡,他就想找个效率高不多话的,这才寻了他。 可如今对方真的就不多言多语,他反倒是想要听对方说说话。 秋意泊问道:“你不好奇?” 修士:“回前辈的话,不好奇。” 秋意泊道:“你出身何门何派?” 修士又是冷冷淡淡地说:“回前辈的话,无门无派。” 秋意泊问什么对方答什么,除了能多一句为表尊敬的‘回前辈的话’外半个多余的字都没有,秋意泊突然想起来了为什么觉得这人有些莫名的即视感了——真像温夷光啊! “你将手给我。”秋意泊道。 那修士伸出右手,平平无奇的往前面一递,秋意泊伸手在他腕骨上一捏,随即一下子笑开了,他反手握住了小修士的手,摩挲着他手腕上凸起的那一块小圆骨:“我看你这小孩倒是符合我的口味,不如随我回去吧。” 修士想要收回手,偏偏被秋意泊捏着,他没有半点反抗的余地,他道:“还请前辈自重。” 他看向秋意泊的眼中平静无波,却又似乎掠过了一抹笑意,可再看依旧是冷如冰川寒雪。 “不自重,你越是冷着一张脸,才越是有趣呀……小道士。”秋意泊笑盈盈地扒拉一下对方的腰身,按在了对方的胯骨上,越发确定了一件事——这就是温夷光啊! 他从小跟温夷光一起长大,虽说穿同一条裤子有点言过其实,但光给温夷光的剑就不止一柄,更何况当年为了给他将参商剑做成本命剑,温夷光每一块骨头他都丈量过,温夷光是那种很罕见的天生剑骨,原本就与常人不同,他的右手手臂与手腕连接的地方有一处凸起,左侧胯骨对应的皮肤上方会有一颗很小的凸起的痣——人有相同,却不可能处处相同。 温夷光左边大腿后方还有一颗小红痣呢,不过大庭广众朗朗乾坤,他还是要点脸的。 他快要笑死了,温夷光怎么变成这样了! 应该是真君劫吧? 大家的真君劫千奇百怪的,温夷光的真君劫将他打落成练气好像也没什么不对的地方,温夷光不曾与他相认,他便也假装不认得——啧啧,好惨,当凌霄宗天骄的时候就穷,现在更是穷得要在城门口当地陪赚钱,绝了。 该不会也是应了穷劫吧? 秋意泊觉得很有可能,毕竟温夷光来当地陪就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如果他想赚钱,冬霖城外就是鹿野林,就算被打落到练气修为,以他的能耐去鹿野林也是灵石哗哗得来,何必在城门口等活? 一般地陪这种都是老人小孩做的。 温夷光冷着一张脸,再度重复了一遍:“前辈还请自重。” 秋意泊笑盈盈地揽着他的腰:“我一个合欢宗修士,小道士,你说我自重些什么?” 温夷光实在是没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一手默默地把秋意泊的手从他腰上扯了下来,腰间却是一轻,悬在腰间的剑就被秋意泊摘了去,秋意泊随手就将长剑拔出剑鞘,打量了一眼就知道是最便宜的十块下品灵石就能买一把的下品寒铁剑。 秋意泊屈指弹了弹,啪叽一声,剑断了,他含笑道:“哎呀,一个不小心将你的剑折断了,这可怎生是好?要不然我替你修一修吧?” 秋意泊指尖冒出了一朵金焰,寒铁剑直接化成了一摊铁饼,他摇头道:“哎,失手了,算了,陪你一把。” 说着,就拿出了一把炼器时铸造的狂影剑递给温夷光,温夷光却不接,秋意泊挑了挑眉:“小道士,你好挑剔啊。” 秋意泊估计是劫数有什么限制,便换了一把凌霄宗必备青云剑,他握着剑柄,反手递到了温夷光面前,温夷光伸手欲接,秋意泊却又收了回来:“想起来了……不能直接给你,有门派标记,我替你抹去。” 那坨铁饼飞入了秋意泊掌心,被异火熔成了铁水,又见无数黑色碎屑从中落下,不过几个眨眼之间铁水就只剩下了一缕,似是有灵性一般在他指尖缠绕着,缓慢将整把青云剑给包裹住,丝线纵横,在剑身上刻下了数道符篆,有风来,赤红的青云剑便在这一瞬间褪去了高温,露出了一抹湛蓝的锐光。 材料全是垃圾,但很显然被秋意泊这么一改造,就已经远超出普通炼器师能发挥出来的极限了。 秋意泊含笑看着温夷光:“现在可以了,小道士,你喜欢吗?” 温夷光接过了剑,再度佩回了腰间,“多谢前辈。” 秋意泊越发觉得温夷光就是穷劫,他道:“带我去最贵的那家酒楼!” “前辈?” 秋意泊拍了拍他的脸,心里笑疯了,却还要维持合欢宗的人设,笑若春山,风流无边:“以我的身份,当然要去最贵的那一家,喝最贵的酒,尝最好的珍馐,赏最好的美人……” 他记得地陪带人去店家是有提成的。 温夷光:“……是,前辈。” 霞影瞬时换了个方向,又往冬霖城去了,温夷光指明了方向,等秋意泊一落地才发现温夷光带他来了家青楼。温夷光看着‘春满楼’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认真地说:“最贵的。” 最贵的吃饭的地方是青楼——没毛病,毕竟是有附加项目的。 秋意泊一点头:“走,跟我进去!” 温夷光:“多谢前辈,还是……” “豁。”秋意泊眯着眼睛看他:“你今日都被我买下了,难道还由得你说一个‘不’字?小道士,我劝你识相点。” 温夷光:“……” 大中午的逛青楼的还真没多少人,至少整个春满楼空无一人,秋意泊敲了敲门,便有相宾来应门,秋意泊也不废话,直接拿灵石开道,相宾瞬间眉开眼笑,一句废话都没有,立刻请他进门上,还呼喝着人来招呼,秋意泊扫了一眼温夷光:“给他在隔壁安排一桌。” “是,是,小的一定替您安排好。”相宾满脸堆笑,躬着身迎他上了三楼雅间,温夷光则是被带去了隔壁,相宾正想给秋意泊推荐推荐菜和美人,却听秋意泊笑道:“隔壁那个,我看上了。” 相宾一愣,随即点头:“我一定替您安排……” 他懂,什么规劝下药调-教一条龙安排上! 秋意泊挑眉道:“不必你如何安排,我就喜欢他那样子,今日嘛……该他的不要少了他便是。” 相宾见多识广,立刻又明白了,连连点头——他懂了,原来走的是霸道真君的练气小道侣剧本,真君想要拿钱财讨心上人欢心,偏偏心上人又冷又倔,不肯收真君钱财,这小修士家中说不定还急需钱财,啧啧,这才叫这位真君变着法子给他塞灵石。 秋意泊的指尖微微动了动,原本他是想装个逼,什么手指在菜单上一划,这一页都给我来一份……之类的,但显然没菜单给他装这个逼,他只好道:“店里有什么珍惜的,难得的……都来一份吧。” “是,是,小的这就去备上,那隔壁……”相宾又道。 “照我的也替他上一份。”秋意泊眉目微动,轻笑道:“他服侍得好,我赏他一桌席面,也不过份吧?” “不过分不过分。”相宾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线:“您这般的身份,一桌席面算什么?那都是不上档次的东西,随手打发罢了。” 秋意泊颔首:“你记得就好……记着,该给他的给他,不该给的一分都不要多给他。” “是是是,小的一定记在心上,您放心,一定错不了。”相宾点头哈腰的去了,秋意泊暗示他说这句话,就是为了让他这个操作显得合理罢了,毕竟真君劫是不能叫旁人插手的,所以秋意泊想要给温夷光剑,也先折断了他的剑——赔偿他一把价格差不多的剑是合理的,秋意泊炼器技术再高超,也不过是将材料的上限发挥到极致,没有加入任何珍贵材料,从价格上来说,无论这把剑多锋锐,多皮实,那也是用下品寒铁矿锻造出来的。 青云剑也是下品寒铁矿锻造出来的。 带温夷光来吃饭,强调要最贵的,因为他有钱,他天生就是乐于享受的,不是为了温夷光特意来的。温夷光该拿的回扣,那也是做地陪该得的。赏温夷光一桌好菜,是因为他是真君,他还有钱,要讲究排场,他就是带条土狗来,春满楼给这条狗整一桌席面那也是应当的。 哎,一眨眼温夷光也要渡劫了哎,秋意泊毫不怀疑他能成功渡劫,这么一算他们凌霄宗有多一位年纪轻轻的合体真君,估计掌门师叔面上不说,背地里嘴都能笑歪了。 不一会儿就是好酒好菜上来,因着又近苍雾海,又近鹿野林,席面上堪称琳琅满目,秋意泊也算是吃到了心心念念的海鲜。 另一侧,温夷光却是皱眉拒绝了相宾:“不必劳烦店家,给我一碗清水,两个馒头,一碟青菜便是。” 相宾是个机灵人,他刻意做出一副客气又傲慢地模样:“你这人好生不识好歹,我春满楼可没有馒头青菜给你。” 温夷光道:“那便替我多谢那位前辈,就说晚辈受用不起。” 相宾用下巴看着他,轻蔑地说:“就你?这点小事,你也配去打扰真君?听说你就是在城门口的陪游,太我劝你还是识相点,今日遇上真君那是你的机缘!” 说罢,相宾举步便走,温夷光心想大不了上了他不吃就是了,结果就听见门外那相宾与侍者说:“真是麻烦,又不是特意为他上的,真君就是带条狗来,那也不得好酒好菜伺候着?没见过这么蠢的人!他还想要青菜馒头?万一真君问起来,他吃了那点玩意儿,我春满楼还要不要活?!” 侍者小心地说:“张管事,他要吃馒头就给他上呗,跟这种人计较什么?” “你懂个屁!”相宾道:“这等大能,我们自然得敬着!叫人知道他带了个人来,只能吃青菜馒头,知道的知道是那小道士自己不知好歹,不知道的还以为那位前辈吝啬得连个饭都不叫人吃呢!说出去难道好听吗?” 侍者道:“是是是,是我短见了,原来还有这等曲折在里头。” “哼,这等人情世故,你还有的学呢!” …… 说话的声音远去了,温夷光看着满满当当的佳肴,心道原来是这样的,既不是因为他是温夷光给的,那么他便是可以用的。 说起来秋意泊认出他来了没? 温夷光沉思了一瞬,应该认出来了,但又好像是没认出来——他总觉得秋意泊也很像是这样的人。 算了,不必多思。 一顿饭吃完,秋意泊很是满意,叫温夷光领着他去海边找渔民讨教捕鱼工具什么的,也不知道温夷光在这里待了多久,对这一带还真的很熟悉,顺利叫秋意泊收获了一堆鱼虾特别爱吃的饵料、非常容易捕鱼虾的网之类的工具,甚至还寻摸到了一张海图,叫秋意泊十分惊喜。 秋意泊立在海边,天光已剩最后一缕,咸湿的海风带来了最后一丝温度,漫天都是灼灼的火烧云,他道:“今日多谢你。” 温夷光跟在他身后,道:“前辈客气了。” 秋意泊没有回头,只是说:“小道士,你可知道人如何才能无情?” 温夷光沉默了一瞬,淡淡地说:“心不沾尘,神不染情,不欲外物,不贪其他,方能无情。” “错了。”秋意泊道:“人有三魂七魄,三魂为天、地、命,七魄为天冲、灵慧、气、力、中枢、精、英,喜、怒、哀、惧、爱、恶、欲天生而来,人非天地,岂能无情?以人身触神灵者……必有灾殃。” “那前辈以为何?”温夷光道。 秋意泊暮然回首,眼中流露出一点柔和的笑意:“你自己想,我今日指点你到这里已经算是很过了,再听下去,你恐怕要跪着称我一声师傅才行。” 无情道统有问题,以温夷光的悟性,提点到这里已经算是可以了。温夷光若不在劫数中,他坦然相告无妨,如今温夷光在劫数,连相认都不敢,他又怎么好跟他直白的说呢? 也不急,等到温夷光迈入合体境界他再说也来得及。 温夷光陷入了沉思之中,秋意泊是故意与他说这些的,他知道是他,也猜测出来他于劫数中,不好相认,只好拐弯抹角的提示他……无情二字一出,温夷光就知道秋意泊是知道的。 秋意泊所说让他有所触动,一时之间却不知道问题所在,但无情道统必然是有问题的——秋意泊从不无故与他提及道统,更何况是大庭广众之下议论……知道他在渡劫,还要说,可见问题严重。 秋意泊见目标已经达到,他挥了挥长袖,放出了巍峨宝船,他飞身而上,扬声道:“望君一路顺遂,就此告辞。” 温夷光颔首,宝船已破开沧海而去,他低声道:“也愿你一路顺遂。” 海风习习,秋意泊将海图载入了船只中控里头,他现在的目标是去海市,或者不如说海市是他中转休息的地方,他打算绕开航线,往苍雾海的更深层去,去寻觅他想要的东西。 秋意泊在船最高的桅杆上挂上了一盏灯,随即开启禁制,这艘船的好处是只有他一个人,他想如何就如何,还是他一手打造,完全符合他的生活习惯,比如甲板的最高处就被他修成了一座空中花园,放了长塌烤炉,旁边还修了一个温泉池,平素可以当风景来看,乐意的时候可以下去泡澡。 茫茫大海,别无他人,秋意泊总觉得自己已经许久享受过这样的时间了。 毕竟寻求机缘是一件未知的事情,或许他刚坐下就会被大妖偷袭,又或者他游遍整座苍雾海都风平浪静,也未可知。 秋意泊倒在了长塌上,踹了鞋袜盘坐着,小几上摆着他常用的茶具、香具,他为自己点燃了一炉‘相思’,这香一开始是浓重的脂粉气,慢慢便会转化成冷淡的木质香气,偏偏又融入了一丝缠绵,明明这样的香料适合寝居,但秋意泊却觉得在广袤无边的大海上也很合适。 香烟袅袅而起,他用灯罩掩住了夜明珠,满船便只剩下了柔和的光辉,秋意泊拉了两个靠垫抱在怀里,翻起了许久没看的话本子。 转眼百年,又多了很多他没有看过的,秋意泊今天叫春满楼的人去帮他跑了趟腿,把书局都搜罗空了。 秋意泊倚着看了半本,时间也便过去了半夜,他放下话本抬头想要看看星空,却是满目的苍茫迷雾。秋意泊微微笑了笑,屈指弹向了天空,一道起劲瞬间由他而起,冲破重重迷雾,整座船的上空霎时间就被清空,露出了漫天的星光。 今日运气不错,看见了银河。 秋意泊欣赏了片刻,这才想起来将疏狂剑乃至剑匣中的宝剑都放出来了,左右无事,替它们保养一番也好。一柄柄寒光凛冽的宝剑横于面前,秋意泊随手握住了一柄,双指在剑身上一拂,随即倒抽了一口凉气:“嘶——” 抬手一看,果然指尖上已经多了一道血口子,不过在他强大的自愈能力下不过几个呼吸便已经收口,一点疤痕都没留下,他屈指弹了弹剑身,笑道:“我错了,是我不好,我活该。” 疏狂剑迈着优雅的步伐走来,秋意泊顺势看去,不由眼睛一亮——疏狂剑鸟枪换炮,如今它多了剑鞘的加持,其他益处还没看出来,但鸟形态脖子上多了两根漂亮的薄纱飘带,上面还绣着红梅,将它衬托得仙气缭绕,秋意泊招了招手,将它招来,伸手拈了一根飘带看了看,疏狂剑却很傲娇的走了开来,飘带在秋意泊手中如水一般的滑落过去,疏狂剑瞪了他一眼,回过头很是珍惜爱护的整理自己的小飘带。 然后很傲慢的看了一眼其他剑,明明只有绿豆大的眼睛里明晃晃的写着:哎嘿,我有漂亮的飘带,我还有新剑鞘,你们有吗? 长剑嗡鸣一片,尤其是秋意泊手上的这一把,要不是秋意泊抓得紧,它就要飞起来跟疏狂剑对殴了。 秋意泊瞬间懂了为什么这把剑气得要割自己了——都怪他有一只不知道闷声发大财的鸟。 疏狂剑还要炫耀,秋意泊一抬手,笑道:“去吧。” 于是乎所有剑呼啦啦的飞了起来,剑尖就朝疏狂剑去了,还有一只剑灵化作了一只小猫咪,冲着疏狂剑即使一通抓挠,疏狂剑和它们打成了一团,秋意泊一手持盏,低头吹了吹面上的热气,悠悠哉哉的饮了一口茶,把它们当热闹来看,甚至还有闲心开始烤小鱼干。 小鱼干是存货,就是当年和池玉真在海上电的那一片,到现在也没吃完,疏狂剑是这些玩意儿的忠实爱好者,秋意泊就不同了,他是个爱享受的人,同样一个做法他顿顿吃,吃到第三次就腻了,让他第四次还接着吃电烤的他就拒绝了,唯二的例外是烤肉和火锅。 但就是烤肉和火锅,那锅底和酱料还有不同呢,今天做了蒜蓉酱烤的,明天就能做个番茄酱的,后天还能吃孜然的,什么番茄、菌汤、三鲜、麻辣……轮流着来他就觉得完全没问题。 不过疏狂不挑剔,他就热一热呗。 秋意泊用的是普通的果木碳,虽然热得慢,但能多一些果木芳香,秋意泊也不急,剑也不急,他就慢慢地烤,秋意泊看着那些剑,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心中一动,他觉得……他觉得是不是也该给这些剑发些福利了? 这一路跟着他被关在剑匣里和被关在剑冢里也没什么两样,他都是真君了,现在手上也不缺材料,哪怕用无定辰星给所有剑开个锋也不错啊!这些剑其实都有剑灵,但距离疏狂这样自由自在的能化形出来的没几个,他来推一把? 秋意泊说做就做,这事儿也不麻烦,说到底,这世界上所谓的‘境界’都是由灵气堆积而成,不管是修士还是剑灵、妖兽,只要在一个灵气足够的地方,而天生又具备与灵气相吸引的,能够留住灵气的资质,自然而然就会具有修为。 修为高了之后,天地给予一定的考验,能通过的,天地给予奖励,让身体能够容纳更多的灵气,待到一定境界,便能掌握天地法则……天地法则是何物他不知道,但它必然是应运而生,秋意泊如今也可以,但他能控制的只有少少几条,或许还有更多,只不过他不知情。 秋意泊抓过一把剑来替它加持凝萃,不多时无定辰星便为手中长剑增添了一份神秘莫测的气息,他的神识在剑中游走着,轻柔地触碰着剑中的生灵,它似乎在努力的吸收灵气,而剑中灵气游走速度也越来越快,越来越流畅了,不多时,一只小小的银喉长尾山雀便轻巧地落在了他的肩上,歪着脑袋看着他:“啾啾!” 秋意泊轻笑了起来,抬起一手,山雀便跳到了秋意泊的指上,秋意泊触碰了一下它白绒绒圆乎乎地胸口,指腹一下子就陷了进去,暖融融的,山雀也似是很开心的样子,不断地蹭着他的指尖,绕着他飞行。 是升级了吧? 因为秋意泊替它创造了更多的用以吸纳运行灵气的脉络,量变达成了质变…… 秋意泊忽然一顿,他刚刚想什么来着? 量变达成质变……? 他抬头看向天空,那里又被雾气遮掩了些许,只能看见黢黑的一片,他喃喃道:“量变达成质变?果然……如我所料。” 他去归元山问归元真君这个世界上灵气是不是越多越好,归元真君回答他‘是’,他当时就想到苍雾道界的修仙界的时候,就感叹过苍雾道界的灵气要比凌云道界浓郁一些,不多,但确实要浓郁一些,到了青莲剑派后那感觉更加明显,他以为是道界和道界之中有所不同是正常的事情,后来问归元真君的时候想是不是差这么一丝,却犹豫着不知道该如何增加这个世界的灵气。 蜂窝网是他的实验之一。 蜂窝网最核心的部分就是用以替代灵脉的无涯仙芝,无涯仙芝吞吐灵气,改造环境,五棵无涯仙芝就足以将整座归元山的环境笼罩进去,他当时就留心记录下了归元山的灵气密度,打算等个十年二十年再回去测试看看密度是否有所上涨。 至于为什么不选凌霄宗或者百炼山,是因为两宗已经提前设置蜂窝网数百年了,他现在再去记录,还不如重新开始。 秋意泊只选了归元山推广还有一个原因——无涯仙芝太贵了,也太稀少了,它作为一个顶级天材地宝,是不可能安全放在大宗门以外的地方的,哪怕是凌霄宗和百炼山,也曾出现过弟子试图偷窃的情况,这没什么,不是他们教育失败,而是有人天生就是这样,人活世上不可能没有事情发生,遇到急事难事,有时候就顾不上良心了。 现代基站不过是钢筋水泥电线,那还有人偷了电线拆去卖钱呢,无涯仙芝换算一下就是一座金装打造的屋子,现代对网络环境要求不比修仙界高?为了电线那点铜铁都能偷,更别提金砖了。 连顶级宗门都需要派弟子看守,那么荒郊野外就更别提了,就算秋意泊在整个凌云道界的大型宗门里设下蜂窝网,对于整个凌云道界而言,这么点地方也不过是九牛一毛,况且宗门本来就是修建在灵脉上,以护山大阵将灵脉灵气聚集于宗门中,就算增加了宗门领地内的灵气,最后能溢出去的对于整个道界而言几乎可以算是没有。 但他现在想到的是,现在的灵气不够,那么他直接为天地增加吸收和生产灵气的脉络不就行了? 再简单来说,多搞点灵脉,还不能被平白挖走,所以最好连地面一起出现,这样一来就算是被宗门圈了,于整体而言还是增加了的。 他哪来这么多带灵脉的地? 秋意泊抬头望天:您要不给指个路,我试试把别的道界打劫回来?:,, 364 第 364 章 开玩笑的,就算是老天爷指了路,他也不知道怎么打劫一个世界啊!让他打劫个小秘境那还差不多。 秋意泊将最后一把剑也升级完毕,长塌上围满了一圈小动物,光蹲在扶手上的各色鹦鹉都有三四只,其中最漂亮的是一只花里胡哨的红腹锦鸡,它似乎知道自己很美,不和其他剑灵同流合污,在桅杆和船舷上扑腾着翅膀,远远看上去就像是一团灼目的火,惹得秋意泊时时看它。 疏狂剑都快气疯了,它哪里想到不过是一晚上,突然就多出这么多竞争对手!还个顶个的心机深沉! 秋意泊则是笑盈盈的看,它们争宠他享福,多多益善。 忽然之间,红腹锦鸡发出了一声高昂的惨叫声,似乎被什么吓到了一般。秋意泊霎时看了过去,便见一张深渊巨口突如其来的出现在了船的正前方,迅猛扑来,看模样是要将船只一口吞下,红腹锦鸡从船舷上摔在了甲板上,似乎是反应过来了,不停鼓动双翅,要不是有禁制拦着,它就要出去跟那玩意儿决一死战了。 是一条化神期的妖鱼。 看不出是什么品种,秋意泊也懒得分析。 秋意泊倦懒地打了个呵欠,随意抬起一手,一道青色剑气无声无息凭空而出,形若弯月,如春风拂柳一般向前缓缓而去,明明是极慢的,那妖鱼却像是毫无所觉一样,秋意泊的头顶出现了一片巨大的阴影,森寒的牙齿近在眼前,紧接着便是黑洞洞的腔道,再接下来便是鱼类的骨骼、内脏的横截面,浓密的雾气被拦腰截断,露出了灿烂的晨曦。 只听轰然一声,半条妖鱼重重摔入海中,激起了无数水花,血与海水混在了一处,击打得禁制劈啪作响,似乎整片世界都在此时化作了妖异的浅红色,又被海水冲刷成了淡粉,最后又恢复了初始的清澈。 海面上浮出了两条鱼尸,剖面朝上,散发着浓重的血腥气,周围的海水也被它染成了红褐色,秋意泊一眼都没有看,他慢悠悠地翻了一页话本子,“想去就去。” 秋意泊倚在塌上,温和的阳光落在他的脸上,他忍不住伸手挡了挡眼睛,眯着眼睛去看灿烂的天空——原来已经早上了,他一夜未眠,困倒是不困,就是有点懒得动弹,他将禁制进出的权限暂时打开,一群剑灵呼啦啦地就往那里飞,这时候它们就知道通力协作了,不会飞的被会飞的抓着皮毛,纷纷落入了鱼尸之中,在里面尽情打滚。 浴血对它们而言是有好处的。 秋意泊慢吞吞地想着,怪不得当年他爹和三叔揍他揍得那么容易,确实是很容易,他方才一出手自己都有点惊到了,非要说的话,他动手的时候感觉天地气机将对方锁定住了,对方行动并不受这一份气机影响,可在秋意泊眼中它的行动轨迹却是无比清晰,就像是在慢放一样。 果然炼神还虚对上炼气化神有压倒性的优势。 忽然之间,他轻轻地‘嗯’了一声,侧目看向了甲板某个方向,陡然之间便有一个人影停在了他的甲板上,那是一个红发金眼的青年人,披着几条异域风极其浓郁布料当做衣服,露出了大片大片雪白又线条流畅的胸膛,但最为引人瞩目的是他胸口有一道极长的伤口,似乎时间已经很久了,但并没有愈合。他不耐烦地道:“啧!我追此獠半年,居然被你截了胡。” 说话之间,青年脸侧的翅耳微微抖动着,一看就知道是一个妖修。 秋意泊道:“它好吃吗?” “碧目雪花当然好吃……谁与你说这个?!”那青年下意识地答了一句,忽地神经紧绷,如临大敌地看着秋意泊,缓缓向后退去:“既然此獠已被前辈诛杀,叨扰前辈了,晚辈告辞。” 眼前居然是个人修真君!他不讲武德!居然掩盖修为!他还有重伤在身,不与他计较——风紧扯呼! 说罢,青年便要逃,可刚走一步就重重地撞在了禁制上,下一刻周遭景致变幻,那人修真君漂亮到了极致的脸陡然放大,青年听他懒洋洋地说:“原来是条金睛榴焰,倒是少见……” 这是一种听说是无上珍馐的海妖,形似鱼类,拥有非常漂亮的纱翅和纱尾,也是上好的天材地宝之一,入火不焚,入水不沉,强度极高。秋意泊认得它,主要还是因为它的纱翅和纱尾,奇石真君都夸过好用,只是金睛榴焰极其少见,据说是因为幼生期极长且几乎没有自保之力的关系,奇石真君也没有见过活的,只买到过一片不知道什么时候得来的纱尾。 不过根据记载,金睛榴焰相较于漫长又弱小的幼生期,一旦成年后身体极为强横,身含剧毒,见血则亡,修为也会涨的飞快,很快就能够成为一方霸主。 青年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已经现出了原形,被困在了掌心之中。 他下意识张嘴想骂人,然后发现自己吐出了一连串的泡泡:“……” 秋意泊不由地轻笑了一声,指尖逗了逗这条漂亮小鱼,紧接着就被他一口咬住,锋锐的牙齿咬在他的指尖上,微微有些刺痛,却还不足以咬破他的手指,秋意泊摸了摸如梦似幻的纱翅,这纱翅类似于飞鱼的鱼鳍,由数根细而韧的软骨组成翅膀的雏形,中间则是金红色的薄纱,甚至还有点点银白斑纹,随着日光闪烁着七彩的霞光,确实是好看。 吃是算了,毕竟是濒危生物,而且方才见了一面他的人形,真要下嘴去吃还真的有点奇怪。 秋意泊拎着对方一对纱翅将他提了起来,放在茶几上看了一眼,果然胸腹上有一道伤口,他并指如刀,将其上腐肉刮下,又捏碎了一颗融雪丹敷在了上面,随即就将他往船外一扔,玲珑可爱的小鱼在空中急速膨胀,眨眼间就比秋意泊的船还要大上几分,下一刻,它就重重地摔进了鱼尸中,惊起了一片剑灵。 秋意泊立在船舷上,笑道:“吃吧,留两口给我就行。” 金睛榴焰二话不说张开了血盆大口就开始吞噬鱼尸,眼睛还不断地盯着秋意泊,生怕他有什么异动——他知道没用,但他还是忍不住想盯着这个人修……该死,这个人修怎么那么强?!明明只是个合体期,怎么强到了这么离谱的程度?要知道他也是对上过合体期的海妖的,虽不说能打得过,但逃命还是没有问题的,哪像现在被玩弄于股掌之中? 那人修却显得很是轻松惬意,一只认不得的大白鸟从天而降,它的爪子抓着一片巨大的贝壳,里面则是晶莹雪白的鱼肉——很明显,是从碧目雪花身上最好的部位取下的。 秋意泊用小刀削了一片下来送入口中,那鱼肉半点都不腥,或者说就没有鱼腥味儿,肉质带着一定的弹性,生吃鲜甜爽滑,还带着一股莫名的花香气,秋意泊眯了眯眼睛,又削了一片塞进了疏狂剑的嘴里,满意地拍了拍它的脑袋算是夸它,转而弹了弹手指,一朵极光金焰冒了出来,将贝壳中的鱼肉烤熟,果然一遇明火,鱼肉便滋滋作响,骤然紧缩扭曲,溢出了一汪闻着就让人食指大动的油脂来。 秋意泊试了试,随即就享受的眯起了眼睛,比起生吃而言秋意泊更喜欢吃熟食,这碧目雪花烤熟后更像是一种虾肉,咬下去的时候口齿之间汁水四溅,紧实又不失软嫩的肉带来了无与伦比的鲜香甘美,每一次咀嚼味蕾都像是要爆-炸一样,哪怕什么调料都不放,也能排得上秋意泊吃过的前三。 他没想到碧目雪花原来这么好吃,之前只听说过它的鳞甲是上好的炼器材料。 开始后悔让几个小的过去洗什么血浴了,糟蹋粮食,天打雷劈。 金睛榴焰已经半条碧目雪花给吃完了,他估摸着这人修是不打算杀他的意思,于是便悄悄往后退去,好不容易到了足够远的地方,转身欲走,忽然之间他就被提出了海面,扔在了甲板上。 秋意泊侧目看向了那金睛榴焰,为了让自己不那么丧心病狂,他还是强制让金睛榴焰化了人形,红发金眼的青年人还带着一点未经世事污染的清澈,一脸懵逼的看着秋意泊,秋意泊将他安置在塌前,他悠悠然然地在塌上落座,伸手摸到了青年的胸膛上,果然方才那伤口已经不见了,满身血污也被海水冲得干干净净。 青年如同一只受惊的大猫一样紧紧地盯着秋意泊,被秋意泊触碰了皮肤下意识的颤了一颤,随即高喊道:“要杀就杀!五百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鱼!来吧!” 秋意泊轻笑了一声,眉峰微挑:“我若是不想杀呢?你这么漂亮,养在座下也是不错。” 青年神色古怪了一瞬,随即大吼:“去你妈的——老子宁死不卖屁股!” 秋意泊倒是被提醒了一下,若有所思地看着青年——这怎么说?其实到不用他卖屁股,不过卖个生殖功能是不是可以?金睛榴焰都濒危了,给他找百八十个老婆强迫他生孩子,到时候不就有炼器材料了? ……嗯,算了算了,太不人道了。 青年见秋意泊不说话,眼睛瞪得滚圆,金色瞳孔像是会烧起来一样,秋意泊伸手摸了摸他的眼下,青年立刻侧脸避开,还打算张嘴咬他,被秋意泊一下子把嘴唇捏成了鸭子。秋意泊心道还是不养了,这一双眼睛让金虹师叔看见了,说不定就会觉得很好看顺手给挖下来了…… 秋意泊松开了手,拿了块手帕慢条斯理地擦着手,青年张嘴就要骂秋意泊,却见秋意泊随意地道:“嘘……不杀你,你知道哪里还有碧目雪花吗?带我找几条,就放你走……若是找不到,那我只好试试你的味道了。不过金睛榴焰太少了,杀了你还怪可惜的。” 青年五官扭曲了一瞬,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因为‘金睛榴焰太少了杀了可惜’这种理由被放了一马,他看着秋意泊,想要辨别出他所说的真假,不过识时务者为俊杰,他仍是道:“行,那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秋意泊笑着揉了揉他的翅耳:“我道号长生,你叫什么名字?” 青年皱着眉想要避开,却被秋意泊抓了个稳稳当当,他忍耐着耳朵上传来的古怪的痒意,还是忍不住开骂:“你给我放手!放手!听见没有!老子不卖屁股你再求偶也没用!” “原来摸你的耳朵就是求偶?”秋意泊还是多摸了两下才略微有些遗憾的松开了手,该说不说,虽然他馋人家身子——需要把人家翅膀割下来的那种,但被人当成性骚扰有点不太好了。 青年在秋意泊的指尖离开的一瞬间就如临大敌的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往如火的长发中塞了塞,等到松开手时那漂亮到嚣张的翅耳已经完全隐没在发丝中了,他警惕地看着秋意泊,仿佛生怕一言不合秋意泊就把他办了:“我叫灼华……先说好,你说你要抓碧目雪花,到底要几条才肯放我走?!” 秋意泊想了想:“三条吧,方才那化神境界的三条就够了。” 一条留着自己慢慢吃,一条给泊意秋,一条切切分分送亲友。 “好!就三条!”灼华见秋意泊手指一动,立刻从原地退了开来,秋意泊见状觉得有必要让他知道一下他到底在馋什么,便问道:“有没有褪下的纱翅纱尾?我拿丹药跟你换如何?” “有。”灼华下意识地说罢,突然意识到了哪里不对:“你特么是……” 原来是他自作多情,人修馋得不是他,是他身上的炼器材料! 灼华虽然是一条没经历过人修的社会毒打的金睛榴焰,但他知道自己身上哪几个部分是对于人修而言很有用的——废话,平时拿什么出来打架,靠是什么防御,人修就想要哪些! 灼华撇了撇嘴:“换可以,但一片纱翅至少要换一颗你刚刚给我的丹药才行!” 秋意泊用一种关爱幼小的眼神看着他,看的灼华浑身发毛,“没问题。” 灼华很实诚地掏出了厚厚一沓纱翅,这纱翅比纸还薄,能堆出一沓来真不少了,这些有的是他自然脱落的,有的是打架的时候被对手撕下来的,反正他没丢——本来还想找机会去海市换一点东西来着,现在换了也不错就是了。 秋意泊很干脆的给了他十瓶融雪丹,一瓶十颗,另外再奉送纳戒一枚,灼华也没跟他客气,跟怕被抢一样将东西收了回来,还把融雪丹的瓶子挨个打开闻了一遍,确定是刚刚用的那种丹药才放下心来。 秋意泊笑道:“不会唬你的,好了,带我去找碧目雪花吧。” 灼华点了点头,这样的交易让他对秋意泊的评价从有病的人修变成了虽然有病但还算靠谱的人修,他指了指东方:“往那边走八千里有一窝碧目雪花,你要打的过你就去。” 秋意泊问道:“怎么说?” 灼华不耐烦地道:“一条渡劫一条合体还养了一条小的,先说好你别指望我上,我不找死。” 秋意泊点了点头,估摸了一下觉得自己应该可以,又道:“还有别的吗?” “你果然打不过是吧?”灼华毫不客气地嘲笑道。 秋意泊慢吞吞地:“也不是打不过,就是觉得为了口腹之欲杀它们全家似乎不太好,而且万一出来两个人形的,我多膈应。” 灼华想也没想就讥讽道:“虚伪的人修。” “确实。”秋意泊意味深长地说:“若你方才来我船上时用的是本体,你现下应该已经在锅里了。” 灼华瞬间背上一寒,浑身上下的鳞片都炸了开来,他一时居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亦或者是说不出口,秋意泊微微笑了笑:“不过看在你长得这么好看的份上,应该还是会留你一条命的吧……” 他也不太确定,但大概率是已经杀了——毕竟谁看见一比自己船还大的妖兽张着大嘴扑过来能忍住不削对方?不削对方难道等着被吞进鱼肚子里被消化吗? 以他现在的能力,削一下灼华的后果应该和削碧目雪花一样,等他反应过来金睛榴焰稀有的时候,灼华估计一口气都剩不下了。 就算他是个医修,那也救不了被从中对半劈开的鱼啊,这都能救那就不叫医修,得叫医仙——除非金睛榴焰的经脉比较特殊,对半劈开恰好没有伤到对方神府和识海。 灼华嘟哝了两声,听着像是脏话,但是他出口时还算是正常人话:“那什么……那就往西边走,我知道五千里外有一窝金丹的。” 秋意泊问道:“那你怎么不杀它们,而是追杀这一条?” “……废话,全杀完了以后没得吃了怎么办?”灼华说罢,又惊觉最好别跟这人修这么说话,偏偏让他道歉吧他也倒不出来,别扭着说:“就、就是这么一回事!” 秋意泊颔首:“那就去那边吧。” 秋意泊吹了声口哨,剑灵们听见他的哨声便又齐刷刷地飞了回来,各自还叼了东西,有几只剑灵很是聪明机智,联合在一起帮秋意泊把碧目雪花的鳞甲弄回来了,有几只剑灵则是叼着几块看上去就很好的肉,绿豆大的眼睛传达过来的意思是:【都是干净哒!洗过啦!吃!】 它们的意思是好的,就是看起来有点凶残——还有一只小猫咪把碧目雪花的眼珠子给扣下来了,叼着眼珠子旁边的组织,皮毛都被血糊成了一团,还要把眼珠子往秋意泊怀里塞。 那眼珠子也就是比秋意泊人还高罢了,难为巴掌大的小猫咪剑灵能把它叼回来了。 秋意泊看着这一群活宝,无奈地将所有东西都收拾了起来,剩下的鱼尸他也没放过,回头留着给剑灵吃,好歹也是化神期的妖兽,血肉中灵气含量还是很不错的,他将所有小动物都扔进了一旁的温泉池里:“洗干净再上来。” 在秋意泊的勒令下,蒙管爱不爱洗澡都只能乖乖洗漱了起来,大家有志一同地化作了原形——泡泡就干净了,皮毛洗起来太麻烦,灼华吓得一愣,看着满池闪烁着寒光的长剑,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是哎,为什么人修能有这么多兵器!他捕猎过那么多海妖都没有攒到这么多! ——人修都是这么豪气的吗?这么一比他们海妖好穷哦! ——果然岸上很富饶! 满怀着未被人修污染的野性美的鱼暗自下定了决心,等他叩问真君境界他就去岸上打劫! 秋意泊懒得管它们,也不怕灼华跑了,有他看着灼华跑不远。他被勾起了馋虫,决定去撒点在岸边买的据说‘虾最爱的吃饵料’,刚刚吃过口感类似龙虾的碧目雪花,反而开始馋普通的虾了。 饵料呈现橘红色颗粒状,打开后便是一股扑面而来的腥臭味,秋意泊皱了皱眉,根据渔民的说法一麻袋饵料得加半麻袋海水,还得搅拌均匀,摔打出胶,团成团抛入海中,然后在饵料附近下上渔网就行了。 秋意泊掏了掏纳戒,捡了根扫帚和钢盆出来把饵料弄好,下上网,就等着起作用了,顺便想着到时候捞上来的虾他是水煮还是椒盐,是红烧还是烧烤,结果等他想完了一轮,用神识一扫渔网,网上除了海草和几只水母外啥也没有。 秋意泊:“……???” 说好的虾最爱吃的饵料呢? 他用神识扫描了一下附近海域,惊讶的发现除了几乎到他神识边缘的海底外,一点生物活动的迹象都没有,整座海域仿佛都被瞬间清空了一样,他皱了皱眉,觉得情况不太对劲,于是起身去找本地鱼了解一下情况,灼华用一种‘你这都不知道?’的眼神看了一眼秋意泊:“你好……咳咳,你方才在这里杀了碧目雪花,这都不跑等着被爆体而亡吗?也就海底好一点。” 他说着说着鼻子动了动:“你身上什么味儿,还怪好闻的。” 是一种让他口水分泌的味道,哪怕他刚刚吃饱,但还是觉得有点想吃一口,他情不自禁地拉住了秋意泊的衣袖,凑上去使劲闻了闻:“好香哦,你在吃什么,可以分我一点吗?我可以用纱尾来换!我还有好多纱尾!” 秋意泊将衣袖从他手中抽了出来,灼华不肯放手,他随手将外衫脱了,换了一件新的——总觉得那件不能穿了,会被传染。“没了,全给我扔进海里了。” 嗯,看来饵料还是有点用的,省这点吧,他也就买了区区几十麻袋罢了。 灼华抱着衣服又狠狠地吸了一口:“好香,我记得我吃过一次,可好吃了……好奇怪,你明明有那么好吃的东西,你为什么还要吃其他的?” 秋意泊沉默了一瞬,他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题。忽然两片翅耳从灼华发间冒了出来,他抬起眼睛向四周看了看:“有东西来了,快走!” 秋意泊顺势看去,便见海面上出现了一道纵向的波纹,如同有一把无形利刃破水而来,秋意泊心中一动,疏狂剑瞬间出现在他的掌心之中,确实有什么东西近了,危机感自他身上一掠而过,一闪即逝,秋意泊静静地站着,很快,那种危机感再度袭来,又是一闪而逝。 走已经没有用了,秋意泊察觉到天地之间似乎有些凝滞,并非天地,而是在他——他被什么人锁定了。 是什么? “老实待着。”秋意泊吩咐了一声后便缓缓飞入了天空,直到船都成了一个小点,这才看见不远处有一抹庞大的黑影快速游曳着,它似乎在吞吃什么,似乎又是在观察什么,下一瞬间,一条橙红的触手破水而出,如同一根撑天巨柱一样拔地而起,随即沉重无比的拍向了他的船。 随着触手出现,便是浩瀚的妖气冲天而起,秋意泊视野内的雾气在这一刻化作了青黑,一切都在此黯淡了下去,视野之中唯一的一抹亮色便是那一条橙红的触手。 宝船上禁制亮起,将触手隔绝在外,可宝船依旧无法挣脱触手,它被触手卷起,离开了海面,此时此刻秋意泊花费了不少奇珍异宝打造的宝船就像是小孩手中的玩具,被小孩儿随意的在空中挥舞着。 秋意泊无所谓,船上除了灼华,也就只有剑灵了,真碎了它们最多沉海里,灼华嘛……管他呢。 海面翻腾,黑影也显示出了它的真身,那是一只几乎占据了秋意泊视野的深海巨鱿,通体橙红,触手粗壮巨硕,每一个吸盘中都长着锋锐的口器,如同一把把钢刀,让人毫不怀疑它能在瞬间绞碎敌人。 它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抱月’,以示其身形巨大,有抱月之能。 是渡劫期。 秋意泊静静地看着这一幕,面色平淡,眼中却显露出一丝兴奋,他何止是兴奋,甚至可以说连背脊都不自觉地挺得笔直,长袖之下,只有他自己知道握着疏狂的手在发抖,不是害怕,是兴奋。 原来这就是没有门的感觉。 之前他两次击杀渡劫真君,从未有过这样的兴奋。 那时候一切都是平静的,他觉得他可以,他就上了,总是在冷静的估算双方战力,计算如何以长攻短,如何布下阵法,如果不敌又该如何,就像是……一个机器人。 可他现在却很兴奋,兴奋来自于铺天盖地的妖气带来的压抑,来自于对方强弱的未知,来自越级厮杀的紧张……那是一种对他而言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像是许久之前他还在天榜,在对战望云川等化神天骄时候的感觉。 但他无疑是快乐的。 他该怎么打?这只抱月明显要比之前杀过的蛟的修为还要深厚几分,他的剑能否破开对方的防御?法宝可以吗?会损失多少法宝?赚的回来吗?对方的境界比他高,是否掌握了他不知道的天地法则?能打得过吗?打不过怎么跑?跑得过吗?他好吃吗?它好吃吗?算了太麻烦了尽量杀了……杀了后该怎么吃?铁板还是爆炒?他带了蒜泥和烧烤酱吗?铁板是现打一个还是凑合用烧烤架?用什么打铁板? 思绪纷乱而来,可秋意泊无疑又是清晰的,他满脑子都是——杀了它。 在想到这一句的时候秋意泊毫不犹豫地冲了下去,数道如弯月的剑气后发先至,海水在这一瞬间被击出了一个空洞的峡谷,那深海巨鱿失去了海水的依托,依旧悬在空中,一把沙哑的嗓音响起:“有意思,原来是凌霄宗的剑修。” 在声音响起的一瞬间,数根触手向秋意泊袭来,它们如同绽开的花瓣,又在下一瞬间闭合,破空之音甚至是在触手相击后才响起,秋意泊没有选择躲避,而是选择以疏狂剑硬悍,只听得铛铛铛几声,双方交兵之处爆闪而出无数火花,正在此时,又是几根天触手接踵而至,秋意泊脚下剑气青莲已成,数道剑气在空中炸开,又龟裂而生,一生二,二生四,四生十六……不过一个呼吸之间,天地之间又多出了一抹亮色。 是浅淡的青。 天空在这一瞬间似乎也猛烈的震动了一下,骤然之间,周围海水再度倾盖而下,天空中银蛇狂舞,不过一瞬便化作雷柱涌下,雷柱以一种奇特的方式排列着,将这深海巨鱿锁定其中,下一刹那,雷电狂涌,将这一方天空都映成了一片空白。 只听叮得一声,秋意泊侧过脸去,银发如水泄下,他笑道:“前辈好生厉害,居然还腾得出手来……这是前辈的牙齿吗?拔下来会不会痛?” 那抱月真君嗤笑了一声,它的体型太过庞大,声音便也似四面八方而来,秋意泊立于它之面前,就犹如蝼蚁立于巨人之前,可他们两却是在对视着的,是平等的对视的。 方才不过区区一招,那抱月真君便知道虽然眼前这凌霄宗剑修不过合体中期修为,但他真正的实力绝不逊于一般渡劫真君,甚至还远远超出。“油嘴滑舌的人修,待我取下你的命来,送你的人头回凌霄宗!” 秋意泊也笑,他笑不是笑对方说出这话,而是他……嗯……闻到了一股电烤鱿鱼的焦香之气,他知道现在最好不要笑,如此敌手当郑重以待,稍有不测他恐怕就得重开,可他还是想笑。 好有意思。 按照他一般的行为逻辑而言,现在就该把这抱月真君骗到他的秘境里,苍雾秘境完全可以容纳它,只要它一进他的秘境,双方实力将会进一步得到平衡,毕竟是他的地盘,他为秘境之主,抱月真君想要在他的秘境里动用天地法则之力简直是想都不要想。 可他并不想。 是的,秋意泊并不想。 他觉得他可以,他完全没有必要依赖秘境的力量,他完全可以就这样,在对方的主场,干脆利落的杀了它! 既然如此,又何必借秘境! 无尽海水缓缓升起,秋意泊屹立于天空中,笑道:“听前辈的口气,似是与我凌霄宗有仇?” “告诉你又何妨?”抱月真君大笑道:“对了,你这般的,必然是凌霄宗的得意弟子,不如你现在就捏碎令牌,告知杀你者乃我抱月怀!只管叫孤舟来报此仇!我在此等他!” 秋意泊撇了撇嘴:“真要死的时候不必我特意通知,若我没死,岂不是还浪费我一块令牌?” “还有,前辈,我师祖已经是大乘巅峰了,您才渡劫后期,您要当真不逃,我现在就叫我师祖来。” 抱月真君冷笑了一声:“区区小儿,好大的口气!若不是你身上气息特殊,我还不敢认你!” 秋意泊一拱手,笑道:“晚辈乃凌霄宗洗剑峰门下,道号长生。” “好好好——!”抱月真君连说三声好字,水珠在空中缓缓凝结,在话音落下之时,顷刻向秋意泊扑来,以秋意泊的境界哪怕是在水下也是来去自如,可到底不是长久活在水里的生物,与抱月真君这等深海巨鱿而言,差一丝,便是生死之差! 抱月真君近乎是高傲的看着秋意泊,只需一下,这凌霄宗弟子必死无疑! 海水在空中陡然形成了一道牢笼,将秋意泊锁入其中,橘红触手随之而上,如同一条毒蛇一样卷住了水牢,狠狠粉碎了去。 抱月真君喜从心来,可下一弹指庞大的触须就被切割成了数块跌入海中,激起了无数海水,它扭头望去,便见秋意泊立于它的身后,衣袂翻飞,轻描淡写地唤了一声:“去吧。” 几只鸟玩意儿从船上飞了出来,陡然膨胀,入海不过一呼吸,便抓着它的触须出了海,就像是海鸥去码头整了点薯条一样自由自在,再有一呼吸,它们便消失不见了。 秋意泊颔首道:“多谢前辈相赠。” 他剑尖在空中凭虚而点,剑尖所指之处便闪烁出了一颗明亮的星辰,飞入了天空。骤然之间,漫天妖气为七道光柱所破,天光由此洒落,秋意泊身后隐隐有人影凝现,身穿道袍,手中横持一剑,面目不清,却与他是一色的雪发,在此之下,抱月真君巨大的体型似乎也不算什么了。 秋意泊大笑道:“前辈试试我这一招!” “北斗七星——给我破——!”:,, 365 第 365 章 随着他的低喝,天空中陡然大亮,明明是白日,骄阳却被万千星辰夺去了光辉,一颗又一颗的星辰在天空中映现,星辰在这一刻动了起来,它们带着修长又朦胧的拖尾,汇聚于此,眨眼间便形成了一条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长河,悬于高天之上,缓缓流淌,似是自亘古而来,又往未来而去。 苍雾海在此停歇了,它的波澜凝固于海面之上,雾气不再流动,水流不再涌动,鱼群不再游曳,橙红色的深海巨鱿似乎也在此刻凝滞,可又是一瞬,它似乎又动了起来,秋意泊垂眸而视,他身后的巨影也与他一般,垂眸而视,如同神祗俯视众生。 秋意泊在这一刻动了起来,他只是平平的挥剑,那几乎遮天蔽日的巨影与他同步,如同支撑天地之柱的长剑缓缓而落,与此同时,天上银河以重分天地清浊之势倾泻而下,隆隆狂澜之音不绝于耳,银光浩荡,天地亦为之震动。 抱月真君自不可能坐以待毙,它发出了一声戾啸,此声非人耳可闻,顷刻之间苍雾海便飞快的颤抖起来,细小的水珠无端蹦出海面,循环往复,连空间在此扭曲,苍雾海霎时间震荡而起,一方是秋意泊,一方是抱月真君。 是静,还是动? “往哪里逃?”秋意泊嗤笑了一声,放开了对于苍雾海的控制,不过呼吸之间无边无际的银河已随锋芒而至,数百万顷海水在这一瞬间消失无踪,银浪滔天,将抱月真君庞大无比的身躯笼罩了进去,天地在此时亦为银河所开,苍雾海数万里迷雾消散一空,白云揉碎,天光散落,却无法夺去银河之辉。 此乃凌霄宗无上秘法北斗七星剑,以剑引动天地之力,集星辰之辉,锋锐无匹,浩瀚难当,此法玄妙难言,凌霄宗绵延数万年,能习得此法门者不足双十之数,已有数千年不曾现于世间,今日借由秋意泊再展昔日九霄凌云之锋! 橙色的身影在银河内扭曲着,试图突破银河之困,不过一个弹指,银河突变,一点妖异湛蓝之色陡然出现在银河之中,紧接着如桃花逐水一般,轰然占据了整条银河,深海巨鱿的身影与银河同时消失不见,转眼间漫天蓝雨倾泻而下,秋意泊撑开了千机伞,蓝色的雨滴打在伞面上劈啪作响。 下一秒,抱月真君自天空摔落,它几乎已经被染成了蓝色,落入海水为银河所劈开的缝隙中,两面海水向中间涌下,刹那间又是一道橙光冲出海面,一个满身是血的蓝衣青年捂着空荡荡地右臂咬牙切齿地道:“好得很!好得很——!” 它的衣袖中伸出了几根触腕,扭曲在一处,化作了它的右臂。 秋意泊支着伞,微笑着说:“对着一个区区合体晚辈还想逃,是谁不要脸我不说。” 宝船上的灼华几乎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直到方才银河落下,他才发现这不是什么银河,而是数不胜数的剑气,它们因秋意泊而成,也因秋意泊而散。 他万万没想到秋意泊一介合体期居然能硬刚抱月真君这般的修行数万年的深海巨兽,而且还丝毫不落下风! 人修都是这么恐怖的吗? 不,肯定不是。 他一定是人修中最顶尖的那一个。 灼华突然抬起左手将一只打算飞出去的团雀握在了手中,右手则是拎着两只小猫咪,还挟着一只通体雪白的大隼,巨大的翅膀扇得他一头红发凌乱不堪,他吼道:“都闭嘴,不许去捣乱!这一场可不容易!” 一群剑灵闻言只好静了下来,它们没别的,就是好激动,它们也想此刻被秋意泊握于手中装个大的!但它们也深知秋意泊绝对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不能出去分散秋意泊的注意力,只好胡乱的啄咬灼华以示激动之情。 灼华被这群神兵利器折腾得不轻,他心道还好这艘船靠谱,否则他现在……呃?为什么这艘船这么牢靠啊?!居然能在两位真君争斗下毫发无伤?! ——那必须,秋意泊对炼出来给自己用的东西向来不吝啬材料。 他再牛逼,撑死渡劫实力,眼前这条老鱿鱼就算有大乘实力,那也得它专门来打船才行——秋意泊会给它这个机会吗? 不怕死就试试呗。 “呵。”抱月真君冷笑道:“你再厉害又如何?方才那神通你还能用几次?” 秋意泊想了想,认认真真的回答了:“至少二十次。” “前辈莫要嫌威力不足,晚辈年幼,这一招也就是在宗门典籍上看过一眼,今日还是第一次用出来。” 这是实话,秋意泊自进入真君境界后就没几天清静日子,不过该有的宗门肯定会发给他,凌霄真君知道秋意泊肯定想不起这回事来,特意着人将宗门中一些真君境界能用的法门、神通刻录了一份送给秋意泊——这小孩儿出门打架都用法宝,显得他们凌霄宗没什么能见人的招式一样!丢人啊! 抱月真君面容扭曲了一瞬,厉声道:“好!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横到几时!” 说罢,它身影在空中兀地消失了去,秋意泊身形融入风中,不见两人,只听得金戈交鸣之声不绝于耳,苍雾海波涛骤起,瀚海翻澜,狂风呼啸,忽地,有一声巨响传来,一朵妖异金莲在空中绽放,两人的身形再度显现。 秋意泊立于一缕霞光之上,手中疏狂剑微微向后一甩,一串蓝色血珠被他甩入了海中。而抱月真君左臂上半截再度消失,显然吃了不小的亏。 秋意泊慢慢走向了抱月真君,每一步踏出便有金莲涌现,承载着他,秋意泊笑道:“怎么想的,和我近身?” 和秋意泊打近身战是比和孤舟真君打近身战还吃亏的事情,秋意泊再厉害,他也不过是合体修为,在这苍雾海上抱月真君如果依靠主场优势跟他打游击战,秋意泊还真拿它没什么办法,可他再弱,那也是正儿八经的剑修,从小到大该练该学的一样都没少,更何况他还算是半个器修,他师傅还是本界最厉害的炼器大师,近身殴打秋意泊,只会一拳捣在奇石真君给的禁制上,然后被秋意泊用剑和法宝痛殴。 ——近啊!都不用考虑准头了!这不趁着无敌输出一波,难道还得友善的告诉企图把他人头摘下来送回凌霄宗刺激一家老小的对手‘我带着我师傅赐下的法宝哦,不然我们等法宝失效了再接着打’? 和同等修为或者修为低于自己的对手客气,那叫讲武德,和高于自己还不是好人的对手讲武德,那叫找死!秋意泊脑子又没被驴给踢了! 秋意泊指尖凭空一点,一卷卷轴自他所触碰之处凭空而现,抱月真君还以为他要再放出什么古怪法宝,却见秋意泊写下了一行字:【元宵三号,可伤渡劫巅峰抱月真君。】 抱月真君只觉得自己的脑海中有什么东西猛然断裂了开来,秋意泊面前卷轴也恰好在此时消失,两人身影再度消失,战在了一处,以秋意泊的视角能够看见抱月真君那张狰狞的面容,抱月真君双目赤红,已经放弃再度凝结人形,左臂残肢下生长出了三根触腕,以触腕为兵器向秋意泊攻来! 秋意泊右手持疏狂剑,转瞬之间与抱月真君连拆数百招,左手虚抬,掌中陡然出现了一颗黑色宝珠,那宝珠普一现于世间便如同无尽深渊,周围的光芒都叫它吸收殆尽,他手掌向前一推,掌中宝珠瞬时飞向了近在迟尺的抱月真君,秋意泊喝道:“破!” 抱月真君当即知道不好,抽身欲走,秋意泊却缠着他不放,手中疏狂几乎已经看不见残影,连空气中都似乎夹杂着他锐不可当的剑气,抱月真君一咬牙,触腕卷住秋意泊手中疏狂剑,腕足上狰狞的獠牙将疏狂剑层层缠住,用力一拧,疏狂剑在二者之间被扭成了麻花,抱月真君在此时与秋意泊对视,却发现他眼中一点戏谑之色一晃而过,紧接着疏狂剑被拧到了极致,触底反弹,反绞橙红腕足,只见血花翻涌,腕足碎裂,抱月真君冷笑——它已经成功了。 眼前长生真君的法宝它已经尝试过了,威力之大便是它也不能熟视无睹,它就不信此人被它留在此处,就不会为自己的法宝所伤! 下一瞬间,黑色宝珠在两人之间轰然炸裂,它并非是单纯的火焰亦或者其他,宝珠炸裂之时便有千万鸟鸣呼啸而来,空中凭空而现无数电蛇跳动,难以用语言形容的高温与剧痛顷刻袭来,抱月真君不躲不避,见秋意泊皱眉,瞬间腕上再生触手,攻向秋意泊。 秋意泊的身影粉碎了。 就像是一尊泥塑偶人,被人往地上一摔便粉碎了。 抱月真君当即大笑,可当它的声音还未到达口齿,它猛地回头,突然就看见了立在远处的秋意泊。 以秋意泊为中心,周围皆是方才所见黑色宝珠,一眼望不到尽头,抱月真君笑容猛地凝固下来,它从未想过区区一个合体真君居然能有这么多如此强横的法宝,秋意泊含笑道:“前辈在看什么呢?我在这里。” 秋意泊周围亮起了一道清光,巨大的人影再度在他身后显现,衣袂翻飞,长发凌风:“我很想试试这么多的……震雷削能不能伤到前辈,前辈不妨试试。” 抱月真君视线的最后一个景象便是天地也为雷光所吞噬。 此后便是一片漆黑。 雷光消散——或者说它从未出现。 秋意泊落在了宝船之上,随之而来的便是已经失去了意识的抱月真君,灼华一脸懵逼的看着秋意泊:“那什么……你做了什么,它怎么站着让你打?” 秋意泊收回了黑色宝珠,侧脸笑道:“你说呢?” 他说着,一剑结果了抱月真君以为自己死了的元婴,尸首再化作人形之前就被他扔进了芥子空间,与此同时抱月真君身上佩戴的法宝纳戒也纷纷落了下来。 灼华心中一寒,不敢多言,乖巧地缩回了船边角去。 他是真的怂了——他运气差得也太离谱了,这种怪物也能让他遇到! 这颗黑色宝珠根本就不是什么电磁炸-弹,而是一个幻境法宝。他故意说两句垃圾话让抱月真君的注意力全在他身上,误导抱月真君以为这也是会爆炸的法宝,合情合理将它引入幻境。 虽然是第一次用,但很显然还算是熟练。 秋意泊坐到了长塌上,疏狂剑化作仙鹤踏着矜贵的小步伐走到了秋意泊身边,扭头梳理着自己闪亮亮的羽毛,一众剑灵纷纷向它涌了过去,叽叽喳喳也不知道在说什么,疏狂剑高傲地仰着脑袋,那么多奇珍异宝砸下去还是有好处的,区区渡劫期妖兽能耐它何?! 秋意泊拍了拍它的脖子,夸道:“疏狂你真棒。” 疏狂剑更骄傲了。 秋意泊看了一眼灼华,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灼华小心翼翼走了过去:“干……干什么?” 秋意泊示意他低头,灼华本来想骂人,但想想眼前这个是连渡劫后期都能杀的怪物,只好俯身凑到了秋意泊面前,紧接着便看见修长的手指捏着一片薄薄的橙色肉类,抵在了他的唇上,秋意泊微微一笑:“吃。” 灼华:“……???” 他紧紧地抿着嘴唇,不想张口——他看见过来往的船只上有人修带着一只挺可爱的小妖兽,他们在船头上吃饭,那小妖兽就绕在脚边,呜呜地叫,人修随手拍了拍小妖兽的脑袋,就这样塞了一块肉进它的嘴里。 他把他当成他的灵宠了? 去他妈的!这比卖屁股还让他难以接受! 可是……这可是渡劫期大能的肉啊! 他也可以吃吗?他配吃吗?他能吃吗? 灼华看着眼前言笑晏晏地秋意泊,背后发毛,犹豫了一瞬间还是张开了嘴将肉一口吞下——就是吃了就死了也不亏啊!能有渡劫期的肉吃,灵宠就灵宠,反正他不认账! 随即灼华眼前一黑,他人就出现在了厢房中,他没有想太多,立刻盘膝打坐,努力消化这一块肉。 把灼华扔进厢房关起来后秋意泊才彻底放松下来——垮下了小猫批脸。 他没受什么伤,顶多就算是内脏被震了几下,还有一点皮肉伤,不用管它撑死了一炷香就好了,他这一战甚至只消耗了两个法宝,就将渡劫期深海巨兽斩落马下,算是大获全胜,但是秋意泊不开心是在于…… 妈的,以后给法宝取名真不能图方便叫什么元宵、糍粑之类的,影响他装逼! 他刚刚差点笑场,笑场其实无所谓,但若是让对方起疑那问题就大条了——震雷削是他临时瞎编出来的名字,这黑色宝珠在他这儿真正的名字是肉丸三号——当时特别想吃肉丸汤就顺口这么叫了。 这一场的关键点就是肉丸三号,如果不是它顺利将那条老鱿鱼带进幻境,他可能就要拼着重伤才能把那条老鱿鱼拿下来,欺负就是欺负人万年老鱿鱼无门无派,估计也没经历过什么正儿八经的幻境训练,没想到试一试还真是这样。 秋意泊撇了撇嘴,宝珠被他无所谓的上下抛着,得了,以后肉丸三号就叫震雷削,从此同系列就以‘震’开头,他闭着眼睛在心中反复背了两遍……算了,震雷削这个名字他也想笑,就叫雷震子吧! ……还是想笑。 秋意泊无奈地给宝珠安上了‘幻梦’这样高逼格的名字,这才觉得不怎么好笑了。 秋意泊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心跳已经逐步回到了原本的速度,血液奔流的声音不再在耳旁清晰可见,他缓缓吐出了一口气,招了招手将抱月真君留下来的遗产都招了过来,大概有七八个纳戒,开始以开盲盒的心情一一打开。 秋意泊打开了第一个纳戒,里头是几乎堆到顶的天材地宝,都是苍雾海中的特产,叫秋意泊一见忘怀,爽得天灵盖都要飞了,再看第二个纳戒,同样还是天材地宝,秋意泊更是不住地点头——啧啧,怪不得这年头都喜欢杀人夺宝呢,打劫真是致富的好出路啊! 笑容挂上了秋意泊的嘴角就没下去过。 再有一个纳戒是各色法宝,不过大多破损不堪,大多都是元婴以上的,还有十来个真君境界法宝,他下意识的看向天空,不知道是不是天道爸爸专程给他送来的——可真好啊!老鱿鱼不识货他识货啊!这些法宝看着年头也很久了,修好了不光能用能卖,一边修还能一边学习远古时炼器大能的手法思路! 其他纳戒就稍微次一点了,光灵石就占了两个纳戒,此外还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各色妖兽尸骨、肉类、花里胡哨的衣服(应该是上岸买的),秋意泊还看见了两个奇奇怪怪的玩具,应该是对照着老鱿鱼的触手打造的,稍稍用点灵力上头就爬出了不少同款触手,勾勾搭搭地要卷他的小腿,秋意泊一顿,默默撤走了灵力。 老鱿鱼玩得还挺花,也不知道是给谁用的。 他摸了摸鼻子,不由自主想了想自己纳戒里有没有这种东西——有时候人死了,但又没死,有时候人没死,但他确实已经死了……被人杀了算了,被人抢劫也算了,但万一人家从他纳戒里翻出这种闺房之乐的玩具来,那他应该就彻底死了。 社会和物理上的双重死亡。 秋意泊突然一愣,他想到这玩意儿既然放在纳戒里,大概率是被用过的,他心头泛起了一股恶心,立刻将刚刚被碰过的衣服都换了下来,衣服褪下,露出了背后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抱月真君腕足上是有毒素的,秋意泊估摸着应该是那种不让血液凝结的速度,伤口如今虽然已经止住了血,但很显然没办法非常快愈合,疏狂剑看了一眼就飞扑了过来,翅膀呼啦啦地扇,就差没问他怎么伤的了。 还能怎么伤,不就是被抽了一下。 秋意泊将百草谷半夏真君出品的万能解毒药粉递给了疏狂剑,疏狂剑叼着药品往他身上一通撒,见伤口顺利开始愈合这才放下了瓶子,对着秋意泊骂骂咧咧的。 秋意泊顺手就将它捞进了怀里团了团,丝滑的羽毛被他压在下巴下面,让人感到格外的舒适。秋意泊打开了最后一个纳戒,瞬间被惊了一下。 纳戒里只有三样东西。 两条被禁制困住的灵脉以及一块苍蓝色的令牌,令牌上书‘苍雾’二字。 秋意泊对那块令牌无比熟悉——因为他自己也有一块极其相似的。 秋意泊将苍雾秘境的令牌取了出来,对比着两块令牌的花纹,他扫了一眼,发现两块令牌除了花纹略微有些不同外可谓是一模一样,而且两块令牌纹路似乎是可以连通的。他缓缓将两块令牌拼合在了一起,只听见嗒的一声,两块令牌严丝合缝的拼接到了一起。 秋意泊心中一动,还未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两块令牌陡然起了光亮,秋意泊不动,只等着后续——就算苍雾境毁了又如何?他毁得起!下一次与青莲剑派一同试炼还有千年,他难道还怕找不到新的秘境吗? 柔和的光晕拂过了秋意泊的面容,秋意泊看了一会儿,发现它们就是单纯发光,他伸手试了试,两块令牌跟黏在一起一样根本拆不开,秋意泊就决定不管它们了,他吹了声口哨,瞬间所有剑灵都向他靠拢,秋意泊依偎在一堆猫猫狗狗大小鸟之间,跟个人生赢家一样,他低眉浅笑道:“想吃什么口味的?” 猫猫剑灵:“……?” 山雀剑灵:“……?” 大隼剑灵:“……?!” 唯有疏狂剑很老练的开始点菜,将意思传达到了秋意泊心中:【铁板!炸!烤!蒜蓉烧烤孜然各来十串!多加辣椒!大家一样!】 秋意泊嗤笑了一声,扬眉看向疏狂剑:“也不怕撑死你。” 疏狂剑活灵活气地冲秋意泊叫了一声,大有‘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是个小辣鸡吗?’的意思在里面。 确实,秋意泊顶多浅尝即止,他现在这个境界吃一条化神期的碧目雪花一点问题都没有,但渡劫期的抱月真君,按照现世大街上卖十块钱一串的那份量,秋意泊吃个五串就得了,吃多了万一进渡劫期就乐子大了。 秋意泊见过许多渡劫期的真君了,离安师叔、流宵师叔、血雾真君……其中最让他印象深刻的还是金虹真君,他其实有些拿不准金虹真君天生就那脾性还是后天被渡劫期影响的,但听他好几次明里暗里提示,秋意泊也能领悟他的意思——太快进渡劫期并不是一件好事。 通常不能直接了当告诉别人的,就只有劫数了。 渡劫渡劫,想必其中有一大劫。 妖修计算境界寿元方式和人修不同,人修修到渡劫期也就五千岁寿元,妖修则更看重本体原形,比如在鹿野林中见到的那位与他同名的长生真君,人家就是千年王八万年龟……呸,玄武,就是能以化神修为活个几万年几十万年的角色,放在人修当中都没办法想。 这条老鱿鱼它活了几万年,称它是渡劫后期恐怕不恰当,应该是渡劫巅峰,一步大乘的了。 而且妖修后期在同等境界下应该是要比人修强一点的。 然而根据秋意泊这三场和渡劫期的架打下来,他觉得渡劫期强是强,可真要说和合体期是云泥之别……那真够不上,他可以不要脸一点自称是合体期第一,按照剑修越级挑战的传统艺能,他真实实力应该是渡劫中期左右,打渡劫巅峰老鱿鱼硬要打也能打,顶多就是拼着重伤,可见渡劫期实力也就那样。 所以他没有必要急着进渡劫期,他最好是能把修为卡在合体巅峰,如果有需要当即进入渡劫期也来得及。 话又说回来,就是能多吃,秋意泊也不想多吃——妈的,想起来就气,抱月真君它打就打,干嘛变成人形?搞得他有点下不去嘴。 秋意泊安慰自己道:没事,反正打着打着它就一半是人一半是妖怪了,人类是不会长触手的。 而且打了刚刚那一架灵力有所损耗,苍雾海上危机四伏,还是要尽量保持一个完美状态,他要么吃丹药,要么吃鱿鱼,总归都是要吃的,吃什么不是吃?丹药还有丹毒,虽然以他现在境界来说微乎其微,但万一哪天就差这么一丝呢? 秋意泊摸了两块极品寒铁出来,扔进了万宝炉中锤炼,将杂质祛除干净再进行淬油,不多时便是一块油光水滑还开了锅的不沾铁板,用剩下的边角料做了一把铁铲,配合简单的自动化调试,秋意泊和一众剑灵就吃上了贼新鲜的铁板鱿鱼足——吃的是抱月真君还活着的时候砍下来的。 因为腕足太大,由疏狂剑亲自化剑切了一小片腕足下来,比秋意泊人还要粗许多倍的腕足切那么薄薄一片就够吃了!疏狂剑都不用秋意泊吩咐,该洗洗,该撒药粉撒药粉,洗干净后又将这一片腕足切成了两指宽条状,让秋意泊掏出串串机自动把它们都串起来。 有了人形秋意泊是怎么都吃不下生的了,他看着已经被做的油汪汪的诱人喷香的鱿鱼串,硬着头皮闭着眼睛试了一口,鲜香微辣并着海洋鲜味儿冲鼻而来,味蕾在这一瞬间似乎都被放大了,嚼劲十足的鱿鱼足片在口中像是会动一样,但用牙齿用力一咬就能咬断,迸发出无比鲜美的汁水,更不必提随后而来的灵气。 那灵气温润而绵长,瞬间就把他带入了一个特别悠然美妙的境界中,如同他泡在温热的泉水里,一旁红泥小火炉咕咚着气泡,里面的酒液翻滚,弥散出沁人心脾的清香。 秋意泊:“……” 妈的好好吃。 他真的只能吃五串吗? 他的心在呐喊——我不当人了!我不要道德了!我就要入乡随俗!我是真的可以再来两串的! 可惜,秋意泊还是有理智的。他珍惜地品尝着这一小串鱿鱼足,让它尽可能的多停留在舌尖上,修为在缓缓地攀登,已经到了合体中期巅峰的修为顺利爬上了合体后期,等到它又缓缓提高到合道巅峰的时候秋意泊便住了嘴——刚好五串。 他有些羡慕地看着剑灵们敞开了胃口吃,它们是钢身铁心,又刚刚催化出实体,多吃点灵气对它们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秋意泊翻出了烧烤机和油炸机,给它们整点别的口味,自己则是取了点狂林鹿出来——还是狂林鹿好啊!虽然境界低灵气对他来说等于没有,可架不住它好吃啊!而且狂林鹿境界高了还不如境界低的好吃……那样油脂含量就太多了,一口下去全是油,秋意泊觉得太腻歪,吃不消。 说起来狂林鹿也消耗得差不多了,他有空去一趟鹿野林? ……哎不对,之前不是说温夷光还有露姐他们打算去鹿野林吗?现在温夷光在冬霖城,池玉真、大哥、露姐都被他安排去了苍雾道界,看来想吃狂林鹿还得自己去薅…… 也是巧,秋意泊这头刚吃饱喝足,那头搁桌上的令牌上光晕就褪了去,两块令牌在秋意泊的眼前合二为一。秋意泊微微挑眉,拾起令牌看了看,从外观上只是变得更加精美了一些,别的倒没有什么。他吩咐了一声剑灵们看好船,漂亮鱼被锁在了禁制里他也不担心,有事让疏狂剑叫他一声就行后便进了苍雾秘境。 苍雾秘境中似乎与之前没有什么不同,秋意泊立在高天之上,神识缓缓扩散而去,无论苍雾秘境有多大,他作为秘境之主是完全可以感应全境的,很快秋意泊就有些讶异地睁开了眼睛——苍雾境有两个变化。 第一,苍雾秘境扩大了一倍。 第二,苍雾秘境的灵气更充裕了。 抱月真君的秘境中似乎并无生物存在,也就没有给苍雾秘境带来新的生命,至少秋意泊感应中是没有的。而现在这般融洽得浑然一体,两个秘境此前应该是同为一体,只是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分成了两半。 秋意泊垂目看着海面,因灵气再次得到补充,海面上的雾气越发浓密了,看着几乎与外面的苍雾海一模一样——不,比苍雾海的雾气还要再浓密一些。 秋意泊无声无息地出了秘境,他将苍雾秘境的令牌悬挂于腰侧,方便他时时查看——结果还未可知,他得观察一阵子。 秋意泊手中抠出去踏云秘境不算,离火境和苍雾境应该是他手中生态系统最完善的两个秘境,苍雾秘境之前险些被他把海水都烧干了,区区百年便又恢复了生态,他记得他曾经有个猜测,那就是当秘境发展到一定程度后,是否就是界域呢? 看,苍雾秘境中其实养的出来炼气化神妖兽,就是养不出炼虚合道罢了,除却地方太小,没有人类生存,里面妖兽的来源大概是第一任秘境之主故意投放进去的外,其实和现实也没有什么差别了。 但俗话说得好,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句话的意思并非是天地把万物都当场刍狗,而是说天地对万物都一视同仁,对人是这样,对妖兽是这样,对一棵草木也是这样,并没有什么区别。 如果以这样的视角来看,苍雾境其实可以算是一个完整的世界了——谁说世界中必须要有人呢?就算是现代社会往几万年前推,根据进化论,那时候人类还不都是猴子吗?只是慢慢地衍化成了现代人类罢了。 苍雾秘境中没有人,焉知会不会从哪一日开始就会有族群天生就带有高智商,具有个人意识和种群意识,慢慢衍化得复杂无比,走出一条称霸生态的路呢? 那么到那个时候,就算它们长着鱼虾蟹贝的模样,它们也是一种‘人’。 秋意泊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天空——那么他所在的这方天地,会不会也是某位大能手中的一块令牌,一个后花园呢? 秋意泊很快就放弃了这个想法,无他,因为这个想法哪怕是真的,他也无济于事。 如果能掌控这样完整的天地,那至少也是造化那个级别了,或者干脆脱出了这个阶层,他在现有的情况下根本没有办法推翻下棋人,与其杞人忧天,不如关注当下。 不过苍雾秘境倒是给了他一个灵感。 ——苍雾秘境与苍雾海可谓是一脉同源,至少以秋意泊的感受而言,苍雾秘境就像是一个复制了一部分苍雾海构建而出的秘境,那么他是不是可以将苍雾秘境释放出来?以现在的苍雾秘境的灵气浓度而言,如果能和苍雾海融合,必然能将凌云道界的灵气往上拉一步。 之前也证实了,他们修真的,不管是人还是妖兽,靠得就是那么一口灵气。而天空因有了灵气而显得清澈,大地有了灵气而显得葱茏,灵气对天地而言,有益无害。 好,那么问题来了,他怎么才能把苍雾秘境和苍雾海融合在一起呢? ——直接把令牌扔进海里?或者把令牌捏碎? 秋意泊叹了口气,怎么想都觉得这两个方案不靠谱啊,仔细一想又觉得自己荒谬,他怎么可能做到把一方天地融合入另一方天地的事情呢?与其这样,他还不如先试试怎么把两个不同的秘境融合到一起呢…… 秋意泊躺在塌上,看着漫天的星空,缓缓地睡去了。 366 第 366 章 秋意泊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睁开眼睛时是茫茫的白雾,根本看不见天色,秋意泊翻身坐起,悠悠地打了个呵欠,他似乎已经睡了很久了,坐起来的时候他好像听见了骨头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声音。 他听见了人声,放眼望去,便见船子停泊在了一个港口,周遭也停了不少船,港口内人声鼎沸,沿途还有人摆摊叫卖……海市?他怎么到这里来了? 疏狂剑轻轻地啄了他一下,歪着脑袋将时间告诉了他,也没多久,区区两个月罢了。 秋意泊有些讶异地挑了挑眉,再看自己的修为,也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依靠鱿鱼足进入了合体巅峰,这两个月相当于是身体自发的在稳定境界,而按照他设定好的航线,若是一路平安无事,也差不多该到海市了。 苍雾海这么大,妖修之间又有领地意识,他这一路估计小妖兽都被禁制拦截下来了,一船的剑灵也不是吃素的,而真君的话,可能是刚好人家不想惹事或者是在闭关,修炼到这个境界也不容易,也不是所有真君都爱打架的。 之前那条蛟寻过来是因为和泊意秋有仇,而老鱿鱼秋意泊觉得它应该是性格不太好,极度厌恶人修,自己修为又高,就见一个杀一个呗。 秋意泊顺手揽住了疏狂剑,摸了摸它光滑柔顺的羽毛,疏狂剑轻哼了一声,乖巧地窝在他怀里,秋意泊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等到人彻底清醒了这才放开了它——回头一看一堆小动物都用希冀的眼神看着他。 秋意泊笑盈盈地在每一只剑灵头上拍了拍,示意它们跟着疏狂剑回剑鞘待着,唯有一只小团雀叽叽喳喳地冲他叫唤了半天,秋意泊拗不过它,只好侧了侧脸示意它上来,胖得跟个球一样的团雀兴奋地飞上了秋意泊的肩膀,小小的爪子抓牢了秋意泊肩头的衣衫,快乐得蹭了蹭他的侧脸。 疏狂剑那小表情,宛若是一个冷淡看着小妾作妖的正室大房,头一撇就带着一堆剑灵去它的剑鞘观光了。秋意泊乐得笑出了声,抬起一手小团雀就飞到了他的食指上,秋意泊另一手点了点它的胸口:“看吧,疏狂不高兴了。” 小团雀清脆地叫了两声,歪着小脑袋宛若再说‘我只是一只普通的小鸟,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秋意泊轻笑着放下了手,团雀便又飞回了他的肩头,他将千机伞系在了背后,将自己的修为掩盖到化神后便下了船去。没想到他一下船,便引得人人侧目——他们早就好奇停在港口这艘宝船的主人是谁了,就是没想到下来的人这般姿容,一时不查便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秋意泊叫人看习惯了,也无所谓看不看的,他很快就停在了一家看着不太干净的摊子面前,这家卖的是各种贝类,看中什么告诉摊主,摊主替你炒熟,他记得他上回来也吃过一次,他饶有兴趣地说:“给我来十个最大的海蛎子,再来两斤这个螺,海扇也要十个,再来两只蟹。” 摊主擦了一把手,顺着他指的挨个抄起来:“这么大的行不?前辈来得巧,今日有上等的松蟹,保管好吃,不好吃您砸了我摊子都成,就是价格也不便宜……” 秋意泊道:“那就拿两只松蟹。” “好嘞!”摊主高兴地应了一声,从摊子下方抄起了两只巨大的螃蟹让秋意泊看了一眼后就收钱上锅。 秋意泊又选了口味,就安然地挑了个位置坐下了,这摊子简陋,所谓坐的地方就是两张八仙桌兼八条长板凳,上一个食客吃剩的蟹壳还在桌上堆着,摊主见了手指勾了勾,桌子就飞速地收拾干净了。 摊主做菜似乎用的是个法宝,火焰能蹦到三丈高,装满了清水的锅一上炉灶就冒出了浓密的水蒸气,摊主也没让秋意泊等多久,很快秋意泊挑的海鲜就上来了,最先上来的是那两只松蟹,光蟹坨就要比秋意泊两张脸还大,八条又粗又壮的腿蜷在一处,满身橘红,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摊主热心地道:“前辈若是吃得好下回再来啊!这松蟹可真的是难得,平日里都在深海,等闲都不浮上海面的!” 他说完就走了,还要忙灶头上的事情呢。 秋意泊笑了笑,他伸手掰了根腿下来,略一发力蟹腿坚硬如铁的外壳就从中裂了开来,随着一阵热气,白生生的蟹腿还在犹自弹动,秋意泊试了一下,蟹腿肉呈现丝状,它没有什么特殊的气味,只有一股浓郁的蟹味,入口就是爆-炸一样的清甜鲜香——灵气几乎等于没有,这应该不能算是妖兽,只能算是普通的海鲜。 但真的好好吃! 果然贵有贵的道理! 秋意泊掰了个比他手还大的钳子下来,里头是呈现蒜瓣状的肉,秋意泊一口咬上去就把自己的嘴给撑满了,难以言喻的满足。 呜呼,还好他是修仙的,否则这一个钳子就能吃撑他了! 当然,最让他满足的还是蟹坨里橙黄粘稠的膏脂,吃起来奶香奶香的,几乎要把口舌都黏在了一起,略带一点腥味儿,但对比起膏脂的丰润肥厚来说几乎可以略过不提。 很快他点的生蚝扇贝钉螺也上来了,扇贝生蚝直接都是清蒸的,几乎没有放调料,吃的就是原汁原味,钉螺是用高汤煮熟加重料爆炒的,散发着一股浓郁的酱香气,秋意泊这头解决了一只松蟹,另一只打包,正挥舞着筷子打算和扇贝来一场生与死的对决,忽地就见一把折扇轻佻地压在了他的筷子上。 秋意泊第一个反应是这筷子不能要了,筷子从他手中落了下去,摔落在了桌上,他抬头望去,便见一个油头粉面的元婴修士站在他面前,见他抬头便嘶了一声:“刚刚我看着背影就知道是个美人儿,果然啊!” 这元婴修士后头还站了两个面无表情的修士,看着像是保镖,都是化神修为。 秋意泊微微笑了笑:“道友寻我有何要事?” 那油头粉面的修士挑了挑眉毛:“这街边小摊有什么好吃的,不如少爷我请你去伏波楼如何?他们今日有一只元婴期的松蟹……” 他说着拿扇子拨了拨秋意泊还没动过的那只松蟹,轻蔑地说:“和这可不能同日而语。” 秋意泊心道:好了,连这只松蟹也不能要了。 他笑眯眯地应了一声:“好。” “我劝你不要不识好歹,这海市上还没有敢拂少爷我面子的……”那油头粉面修士自顾自说着,突然反应了过来:“呃,你说什么?!” 这人居然没有拒绝他哎!他肯定是对他有好感! 秋意泊笑道:“既然道友盛情相邀,我为何不去?” 他的目光在修士身上金光灿烂的法衣上掠过:“如道友这般的人物,总也不至于骗我去吃了饭,又将我压在那儿洗碗吧?” 修士哈哈大笑了起来,他一抹下巴:“怎么会!少爷我是那等穷酸吗?走!” 秋意泊慢条斯理地擦完了手,这才起身跟着对方离去,那修士还在喋喋不休:“我叫元英,你怎么称呼?我看你就是第一次来海市,今天肯定带你吃顿好的!” “我叫长生。”秋意泊看了他一眼:“元道友怎知我第一次来海市?” “这有什么难猜的?”元英的折扇在掌中拍了拍,明明是风流潇洒的动作,却愣是给他做出了谐星的效果:“码头的摊子是最贵的,也就骗骗你这种第一次来的,他松蟹收你多少一只?至少一百中品灵石吧?我跟你说,那玩意儿确实是难抓,但只是普通的松蟹哪里要这么多?一只十块中品灵石顶天了!而且你这样的大美人,我见过肯定不会忘记……” 秋意泊想了想,打断道:“两百中品灵石。” 元英瞪大了眼睛,脚步顿住了:“什么?!两百中品灵石一只?” 秋意泊点了点头,元英立刻旋身,看样子是要回去找那摊主算账:“什么玩意儿!居然敢卖这么贵!你等着,我找他们算账去!” 秋意泊眉间一动,反问道:“不是说还要带我去伏波楼吗?” “……对哦。”元英又尴尬地转回身来,挠了挠头说:“去晚了可就没了……走走走,去伏波楼!” 秋意泊几乎都要被他逗笑了。 他的目光扫过元英身后两座守门神,他们也在警惕地看着他,秋意泊恶从心头起,缓缓抬起一手悬于元英的颈后,两人神色骤变,秋意泊表现出的是化神修为,后颈乃人体要害,真让他一把捏实了后果不堪设想,两人见状就要扑上来:“少爷!” “少爷小心——!” 秋意泊却已经将手落在了元英的后颈上,元英下意识脑袋缩了缩,随即感觉到秋意泊掌心传来的温度,脸色微赫,跟一只炸了毛的兔子一样,还得表现出自己很有底气:“你、长生你……” 话还未说完,他就被两个化神修士给扯开了,他先是一愣,随即看向两个化神修士,气鼓鼓地说:“你们干嘛?!” 秋意泊一手还悬于空中,轻笑道:“方才见有一只小虫想要落在你身上,便想替你拂一拂……两位道友可能是误会了吧。” 元英嘟哝了一句,随即推开了两人:“你们两个跟着就好,不要草木皆兵,丢不丢人啊?!” 他又对秋意泊道:“抱歉,长生你不必理会他们,这两个是我爹派给我的,烦得很。” 秋意泊笑着摇了摇头,“无妨。” 言语之间伏波楼便到了,元英一出现在门口,便有小二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今早上听见喜鹊在叫,我还想是什么喜事,原来是元少爷大驾光临!快里头请!” 元英趾高气昂地一指秋意泊:“今天少爷我带着朋友来,你们机灵点,让少爷我丢了脸面谁说话都不管用!” 小二更是卑躬屈膝:“这怎么能呢?就是怠慢了谁也不能怠慢您啊!快请!” 元英这才带着秋意泊上了三楼,一上三楼就有个富态的中年人候着,元英也没理会他,直到坐定了才招了招手,那人便一溜儿小跑过来:“元少爷,您今日想用些什么?” “废话!当然是你们今早儿捞起来那个鲜货!”元英道:“钱掌柜,别告诉我没有啊!” “当然有,这不就给您留着嘛!”钱掌柜陪着笑脸道:“那还是老规矩,一蟹三十吃?” “行,那就这样吧。”元英无所谓地点了点头,又看向了秋意泊,连忙道:“给我回来!……长生,你想用些什么?” 秋意泊正在打量雅间,这里布置的奢华非常,视野开阔,以秋意泊的估算这雅间几乎占据了三楼的一半,闻言便道:“嗯……还有什么新鲜的?” 元英手指动了动,示意钱掌柜招呼着,钱掌柜立刻道:“回前辈的话,既在海市,小店海味也是一绝,各色鲜香应有尽有,前辈想用什么?小店保管有。” 元英见秋意泊不说话,忍不住踹了一脚掌柜:“有你这般说话的吗?自然是有什么好都上一份!” 钱掌柜的踉跄了一下,立刻道:“好好好,小的这就去。” 说着他便告退了,偌大的包间又只剩下了他们四人。 有了方才那一事,两个门神一步都不肯离开元英,只站在他的身后三丈,若秋意泊有什么异动就要上来斩杀他。 秋意泊侧脸笑道:“劳元道友破费了。” 这一笑当真是笑若春山,看得元英双眼发直,他晕乎乎地说:“不破费,不破费……” 过了好一阵他才回过神来,问道:“长生你到苍雾海来是来寻什么的吗?” 元英拍了拍胸脯:“只要海市里有,我保管能替你打探到!你千万别跟我客气!” 秋意泊则是答道:“确实是来寻东西的,不过元道友好意我心领了。” “哎?你倒是先说说啊!”元英道。 秋意泊微微侧了侧脸,几缕碎发随着他的动作垂落了下来,他笑道:“师门机密,不好透露,还望元道友见谅。” 元英听到这话不由撇了撇嘴:“……既是如此,那我就不问了。” 这时候席面就上来了,由四个力士抬着一个黄金圆桌缓步而来,桌上则是摆满了各色银质碗碟,不过里头菜品都是极少,几乎就是一人一筷子的份量。有些菜能看出松蟹的原形来,有的则已经是看不出了,但无一不精,无一不美,纷乱的香气汇杂在一处,却没有叫人腻得慌,反而让人食指大动。 连秋意泊都不禁在心中颔首,这伏波楼确实是有那么两分本事的。 元英热情地说:“快尝尝!保证让你不虚此行!” 秋意泊也不与他客气,先试了一块被做成方形的像肉饼一样的菜品,一入口便是一种果类清香,酸甜开胃,紧接着才是霸道的鲜香在味蕾上炸开,极有弹性的蟹肉像是在口中跳动一样,每咬一口都迸溅出鲜美丰润的汁液,浇盖在上面的果酱又恰好中和了过于鲜美的滋味儿,可反而又将蟹肉的鲜美烘托出来,若隐若现,让人想要一吃再吃。 灵气如何就不必提了,秋意泊这修为,化神境界的妖兽肉他吃着都没啥感觉,灵气约等于没有。 他方才在码头摊子上吃的松蟹的蟹肉就是和普通螃蟹差不多,没有这种跟贡丸一样的弹润感,而且从调味上来说,码头摊子靠得就是原汁原味,尝得就是新鲜,这伏波楼却能够称之为珍馐佳肴了。 他记得上回来海市的时候这家伏波楼似乎还没有开起来,当时做的最好吃的馆子叫什么他给忘了,但味道他还记得,确实是不如这家伏波楼。 也就两百年不到的时间…… 秋意泊突然愣了一下,不由又微笑了起来,两百年其实已经很漫长了,相当于他人生的一半,怎么能说不漫长呢? 元英见秋意泊吃得眉目舒展,当即知道是吃得好,眉飞色舞地说:“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论味道,还是要来这伏波楼!码头那边算个什么玩意儿啊!” 秋意泊含笑道:“元道友说得极是。” 元英见秋意泊笑更是心如小鹿,他居然对他笑哎!还笑得这么好看!他一定是对他有好感! 他连忙将第二道菜也推到了秋意泊面前:“那什么……你试试这个!这可是伏波楼的招牌做法百味蟹!全海市就他们有这功夫!” 第二道菜就是一根蟹肉,看着平平无奇,还像是从蟹腿上切下来的,只有一指宽,盘底有浅浅一层汤汁,秋意泊便举筷去试,入口也不禁挑了挑眉。 如果说第一个做法是用材料配比将蟹肉的鲜香烘托的淋漓尽致,那么第二道菜就是采用蟹肉原本的口感,然而味道却是浓郁至极,等到了嚼第二口就又是清淡鲜美,似乎每一口的味道都不尽相同,松蟹如同一位君主,下方有上百臣子,每一位臣与君搭配起来就是一种截然不同的口味。 “确实好吃。”秋意泊赞道:“凭借这一手功夫,这伏波楼便可长久了。” “怎么不是呢?”元英笑了笑,自己也夹了来吃,对比起秋意泊的干脆利落,他却只吃了一小口便放下了,秋意泊这才注意到上一道菜他也只吃了一小口罢了。方才那本来就只有拇指大的肉饼,只少了小小的一个角,现在这道蟹腿,也只少了小小一个角。 元英解释道:“这伏波楼我常来,都有些吃厌了!” “原来如此。”秋意泊很配合地说:“我却是第一次享受到这般珍馐,让元道友见笑了。” 元英也不过元婴境界,而且境界有些虚浮,秋意泊看着觉得应该是用丹药堆上去的,所以吃起同境界的妖兽来才会这般辛苦。看他身后那两尊门神,应该是家中长辈强行托他上去的。 毕竟金虹真君这种说啥都好说什么都行的长辈少有嘛,正常情况下,不是生死关头,谁家长辈给弟子吃结婴丹? “不会不会。”元英很大方的一挥手:“你尽管吃!我请客!不用替我省灵石!” 秋意泊笑道:“那我便不客气了。” “好好好。”元英眼巴巴地点了点头,有一说一,他觉得能和秋意泊坐一桌吃饭,这灵石已经花得值了。没想到秋意泊轻叩桌面,外头候着的小二立刻敲了敲门,进来道:“不知元少爷有何吩咐?” 元英看着秋意泊,却见秋意泊斯斯文文地道:“我看这松蟹不错,全按着这一蟹三十吃上来吧。” 小二一时忘语,看向了元英,秋意泊也看向了元英,微笑着说:“听你的,不与你客气。” 元英:“……”虽然一桌席面他吃得起,这一桌顶多算是在那只元婴期松蟹上抠了百分之一都不到的肉下来,整只元婴期松蟹那至少也得百来万极品灵石了啊!这也太贵了! 元英顿了顿,道:“会不会……有些太多了?你虽然是化神期,可吃多了也会不舒服吧?” 秋意泊有些诧异地道:“若是吃不完扔了便是。” 元英喉头一哽,看着秋意泊那略微有些惊异地神情仿佛就在说‘你原来这么穷酸吗?’,他咬了咬牙,一摆手道:“全上了!……怎么会呢,吃不完当然是要扔的,难道还要带回去吗?” 秋意泊这才颔首道:“确实。” 元英松了口气,又心疼起自己的灵石来……大不了,大不了他悄悄让人打包回去!就说是特意给他爹带的! 他爹就给他这么多灵石!要是一口气花完了肯定又要挨他爹的骂! 有了元英的首肯,再上来的菜便不是那么少少一两口,大多整整齐齐地码放摆盘,有点正常下酒楼里菜色的模样了,秋意泊就从来没在摆场面上怂过,他吃得斯文优雅,爱吃的就多吃两口,不爱吃的浅尝一口便放下了。 元英的心在滴血。 秋意泊又道:“如此美食,没有好酒,岂非可惜?元道友既然破费了这一顿,那么酒便由我来吧。” 元英下意识的道:“你是不是看不起少爷我?!” 秋意泊轻笑道:“这样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太好的?!”元英内心在哭嚎,嘴上却很强势的叫来了小二:“去!把最好的酒给我拿过来……等等,就拿你们那个五百年的迷仙引来!” “那就有劳道友破费了。”秋意泊微微点头,眉目舒展,自有一番难以言喻的风流之态,元英看了两眼,心下觉得……算了算了,也值了。 ——呜呜他的灵石!五百年的迷仙引可是二百万极品灵石啊! ——他又要挨他爹骂了!说不定还会被抽两棍子! 元英又看了一眼秋意泊,又觉得自己好了——为了美人,挨两棍子又如何?! 那酒上来后秋意泊自然是喝了,元英有心想要学秋意泊一饮而尽,却刚靠近酒杯就开始脸颊泛红,只觉得头脑都要被酒气冲昏了,他不禁抱怨道:“你……你好能喝!为什么我喝一点就不行了?这么久了,我喝过的迷仙引加起来都没有一杯。” 秋意泊一手执盏,道:“酒量,是要试出来的。” 他含笑看着元英:“你总觉得你不行,或许就是因为你从未喝过一整杯?今日有缘在此相聚,我替你看着,你试一试如何?” 元英一拍桌子:“你说得对!试就试!” 他拿起酒杯闭着眼睛就要一饮而尽,却在靠近嘴唇的一刹那被按住了手臂,他身后的门神按住了他,警告似地看向了秋意泊:“少爷不善酒力,还是不要试了。” “你好烦!要你管!”元英怒道:“放开!少爷我今天就要试了!你有本事回去跟我爹告状好了!” “少爷,五百年的迷仙引灵气过于强盛,不适合您。”门神又说:“我替您换去年酿的可好?” “去你的!”元英骂道:“你当少爷我还小吗?迷仙引不上百年那能叫迷仙引吗?!少爷·我今天就要喝这个了!你给我松手!” “少爷!”门神目光冷硬地看着秋意泊:“长生道友也劝一劝少爷吧,他实在不胜酒力。” 秋意泊支着腮在一旁看,闻言笑道:“罢,既然如此,元道友还是不要用了,若是真喝醉了去,其他倒是没什么,就是会头疼罢了。” 元英还要抢,却见一只修长的手探了过来,如玉如竹的手指轻巧地从他手中将迷仙引取走了,转而一饮而尽。元英几乎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双颊爆红,结巴得连话都不会说了:“你……你……这是我的杯子……” “嗯?”秋意泊慢吞吞地应了一声:“不能喝吗?” “不、不是……” 秋意泊颔首道:“那便好。” …… 饭后,秋意泊就表示要告辞了,打算去逛逛天材地宝,元英又自告奋勇要带他去逛,表示海市哪里有好东西他一清二楚,秋意泊‘为难’的说不太妥当,元英脑子一昏,非要带他去,此后又‘非要’替秋意泊买下了几样天材地宝,加上中午的饭钱,大概给秋意泊花了接近一千万极品灵石。 秋意泊何尝看不出来他外强中干,但今日元英搅合了他的饭,还被他张口美人闭口美人的调戏了一回,总要折腾折腾这小孩儿平平心气。 等到了日暮西沉时,秋意泊就表示要告辞了,元英目中流露出一点失望,道:“好,那明日再见!” 秋意泊应道:“好。” 元英看着秋意泊的背影,不禁丧气地说:“哎……他真的好好看……飞鱼,他真的不是妖修吧?” 门神之一答道:“少爷,他是人修。” 元英瞬间又精神十足了:“是人修就好!那我明天再找他玩儿!” 他爹不让他和妖修玩儿! “对了,飞云呢?”元英看了看身后,怎么就只剩飞鱼一个了? 飞鱼道:“飞云有事就先回去了。” “行吧,那我们也回去吧……算了,要不我还是住外面吧!我总觉得今天我要是回去我爹必然要揍我!” “不会,今日挂的帐要月底才会结。” 元英一听又高高兴兴地说:“行,那我们回去吧,还是家里住的舒服……” …… 秋意泊这头顺着坊市打算回船上休息,大半夜还开的店要么是青楼要么是客栈,海市这里更直接二合一了,秋意泊被元英闹腾了一天,实在是不想再去看什么莺歌燕舞了,还是回自己的船更安心。 突然,他停下了脚步:“道友,跟了我一路了,可是有什么要事?” 一个人影陡然出现在了秋意泊面前,他一身黑衣,眉目冷硬,是方才跟着元英的门神之一,秋意泊挑眉道:“可是元道友有什么落在我这里了?” “道友今日戏耍了少爷一路,就想这般轻易的走了?”门神声音微微有些低哑,带着一种不近人情的意味在里面:“道友若是识相,便与我走吧。” “去哪?去做什么?”秋意泊笑问道。 门神冷淡地说:“少爷爱你美貌,自然是去侍奉少爷枕席。” “侍奉枕席?”秋意泊轻笑道:“区区一千万罢了,就想要我侍奉枕席?” “事后自然有谢礼奉上。”门神淡淡地说:“道友是吃敬酒还是吃罚酒?” “你这般强行带我回去,就不怕我与你家少爷告个状?”秋意泊意味深长地说:“我见他天真可爱,好哄得很。” “住口。”门神道:“既然如此,得罪了。” 门神说罢身形一闪便到了秋意泊面前,出手如电,却见眼前这个疑似合欢宗的修士一手微抬,他的手掌便被一把纸伞给隔开了,门神脸色一变,另一手紧随其上,顺势就要锁秋意泊颈项。 秋意泊不躲不避,纸伞抵在了门神腕骨之上,门神手腕如灵蛇一般翻转,再度锁向秋意泊,可无论手到了何处,等着他的都是轻飘飘的纸伞。 门神冷哼了一声,眼前此人修为不同凡响,看来今日不将他打废了恐怕不能轻易了事,他便也打算动些真格,心中有此念闪过,便要催动灵气,可在这一瞬间,他的身体忽地僵硬了起来,竟然是动弹不得,紧接着纸伞就轻飘飘地打在了他的脸上。 说是打,不如说是拂,因为对方根本没有用半分力——更不如说是对方在羞辱他。 这一纸伞,完全可以捅穿他的识海,可只是碰了碰他的脸。 门神脸色大变,他咬住了牙齿,明明他毫发未伤,脸上却火辣辣地烫,犹如被人当街打了一耳光一样:“你——!” 这般如汤沃雪,悠游自在的模样,眼前此人绝非化神修为! 此人居然是个真君! 秋意泊笑道:“去吧……今日我本想教训你家少爷一二,偏偏你家少爷委实可爱,便也不计较了。若你再动手,便别怪我不给你家少爷面子。” “阁下究竟是何人,如此晚辈回去也好有个交代!”门神死死地盯着秋意泊,却死活想不出眼前此人到底是何方神圣。他容貌如此俊美,行事疏狂风流,倒有那么几分合欢宗的意味在里头——到底是合欢宗哪位真君……难道是那位名满天下的漱玉真君? 漱玉真君可是大乘期修为! 对方是吗? 门神看不出来,但他并不否认有这样一个可能。 天空中响起了一声隐隐的雷鸣,秋意泊顺势看向了天空,“要下雨了啊……” 秋意泊将千机伞撑了开来,并不答他,自他身边经过,径自离去。 门神联想到他有可能是大乘真君,不敢再拦,霎时间暴雨倾盆而下,雨水滴落在秋意泊的伞上,伞上红梅竟然徐徐绽开,映着他青衣白发,妖异非常。 此人必是合欢宗门下! “你是说……”端坐于上位的冷峻青年慢慢地说:“你说……今日阿英调戏了一位真君,还与他吃了饭,送了他天材地宝,而这位真君,极有可能是合欢宗漱玉真君。” “你还想将人强撸回来,叫他侍奉阿英枕席?” “禀主君。”飞云一膝点地,垂眉敛目地道:“是属下失职,属下这就去领罚。” 元英的亲爹·霄吟真君缓缓皱了皱眉头:“他可有自报家门?” ——真要是合欢宗的人,元英今日是回不来的。 “禀主君,其自称‘长生’。”飞云道:“其人风流多情,应是合欢宗无疑。” 霄吟真君也是这般想的,因为如果那人不是合欢宗的,在元英拿扇子压人家筷子的时候元英就该死了。 只能这么解释了。 霄吟真君的指尖在桌上叩了叩,突然脑中灵光一闪:“他自称什么?你再说一遍?” “其人自称‘长生’。” “长生真君?”霄吟真君一甩袖子,一股强大的灵力将飞云击飞,重重地摔在了门上,他道:“他哪里是什么合欢宗门下,长生真君……他是凌霄宗秋意泊。” “你确实失职。”霄吟真君缓缓吐出一口气来,道:“自去领罚吧。” 飞云叩了个首告退,心中紊乱如麻——对方是凌霄宗门下?凌霄宗秋意泊?凌霄宗不是剑修门派吗?为什么养出来的真君这么像是合欢宗的?! 这怎么看都不像啊! 霄吟真君伸手揉了揉眉头,自言自语道:“也罢,我亲自去赔礼道歉吧……哎……” 他也觉得不可思议,不就是几天没关注儿子,结果儿子跑去调戏美人不说,还调戏到了一位真君头上,这位真君还是位剑修,出自凌霄宗的剑修,然后这位真君还陪着他儿子又是吃饭又是逛街……这臭小子什么时候这么出息了? 他能有这么大的出息至于他到现在还在为他操心吗?! 赔礼道歉!必须赔礼道歉!:,, 367 第 367 章 是夜,月海共潮,浩辉千里。 霄吟真君看着面前被禁制笼罩得严严实实的宝船,确认无误后便想叩击禁制——本来按照礼节,他应该先送拜帖,得到答复,再按约前来拜会,只不过海市本就是旅人歇脚之处,来去匆匆,他还是速速前来较为妥当。 毕竟若明日这位凌霄宗天骄又不高兴起来一剑杀了元英,他又能如何?报仇?就算报了仇,难道元英还能回来吗? “海市散修霄吟前来拜会长生道友,不知道友可愿一晤?”霄吟真君扬声道。 眼前的禁制无声无息地打开了一道足够一人通过的门,霄吟真君举步入内,乍一眼见船只别无异样,可用心一看便能察觉出来此处几乎是一步一禁制,每当他迈出一步,便会有一道禁制应声而开,引领着他向前的路。 说起这位长生真君可谓是威名赫赫,长生真君虽然出身凌霄宗,却因年幼机缘,又得天下第一炼器师百炼山奇石真君为师,上一届天榜时只修行了二十余年便已是金丹修为,力挫两位化神巅峰修士,若不是那一届天榜出了些许问题,他必是无可争议的天榜榜首。 后来倒是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曾听闻过他的消息,再度听见他的消息时,这位长生真君还未得证真君,十方阁替他开了一场拍卖会,他所出法宝件件珍品,一件难求,从那时起便是举世闻名的炼器大师了。 再有消息,便是二十年前的天榜,凌霄宗长生真君以四百岁未满的年纪得证合体境界,只不过他们长年位于海市,难免消息闭塞罢了——况且谁能想到此‘长生’便是彼‘长生’呢? 不过光看眼前这般严密的禁制,倒也衬得上他炼器大师的名号。 霄吟真君随着禁制开启的路线一路上了船只的最高处,便见到了一处幽雅静谧的庭院,花木扶疏,移步换景,清新的水汽携着不知名的香气随风而来,乍一闻似乎浓烈粘稠,可在下一呼吸之间便已散了个干干净净,仿佛之前所闻见的香气只是自己一时的错觉罢了。 一旁的树枝上落下来了一只圆乎乎的褐红色小松鼠,它的尾巴又长又大,几乎可以将它整个身体都密密实实的盖起来,它两只小小的爪子里抱着一枚核桃,歪着脑袋好奇地看着他。 霄吟真君的视线随意地从小松鼠上扫了过去,心道这位长生真君将这船修得倒是意趣闲舒,出门远游还有兴趣带上几只小动物,可见本人并不难以相处。 忽然之间,小松鼠爪子用力一合,核桃便碎成了两瓣,霄吟真君瞬时回头看去,只见那核桃断裂处平整得宛若刀剑横劈,光滑无比,方才那一抹剑气他绝不是他的错觉——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松鼠,而是一只剑灵。 剑修本命剑生出剑灵可以说是理所应当的一件事,尤其是高境界的剑修,无数天材地宝培着、养着的本命剑,但长生真君才跨入合体多久?一百年有吗?居然就已经养出剑灵了? 霄吟真君微微垂下了目光,没有多看——想那长生真君天之骄子,能在短短时间内养出剑灵也不稀奇。 倏地,一只大鸟自花木从中一掠而过,一把抢过了小松鼠手上的核桃,小松鼠气得咯咯直叫,转瞬间松鼠与鸟就打了起来,碰撞之间有金戈交鸣之声不绝于耳,霄吟真君目光微暗——又是剑灵? 长生真君实力不容小觑。 他缓步向前,绕过了九曲回廊,这才见到了一方氤氲的温泉池,有一人伏在池边,浴衣半湿,银白的长发沿着猿臂蜂腰一路散入了水中,绽出了一朵绮丽的花,月色似乎也在此刻朦胧了下来,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在此刻黯淡了下去,只有他在熠熠生辉。 霄吟真君缓缓吐出一口气来,怪不得元英被他迷得五迷三道。 谁见这位长生真君能不忘怀? 忽然之间,一只小猫从花丛中探出头来,口中还叼着一朵半开的牡丹,看见他也不怕,迈着高傲的步伐径自到了那位长生真君身边,又娇又柔地叫唤了一声。一只修长的手接了花,又送到了鼻端轻轻嗅了嗅,转而揉了揉它的脑袋,将花簪到了小猫的耳边。 那朵牡丹比小猫的脑袋还要大,说是簪,还不如说是小猫咪顶着牡丹,小猫歪着头在长生真君掌心中蹭了蹭,赖在他身边不肯离去,又叫他推了一把,这才不甘不愿地走了。 霄吟真君呼吸一滞——又是一只剑灵。 这位长生真君到底有多少绝世神兵在身? 不,又或者说这里到底有多少剑灵? 霄吟真君此刻才发现花丛、树梢之间明明暗暗似乎存在着不少小动物,若这些动物全是剑灵…… 秋意泊慵懒地打了个呵欠,前来之人并未遮掩修为,明晃晃地渡劫真君,他道:“霄吟道友此来……所为何事?” 霄吟真君垂下了眼帘,道:“贸然来访,还请道友恕罪。今日我特意前来告一声罪,家中幼子贸然得罪了道友,还请道友念在他年纪小,修为浅薄的份上饶了他一回。” 霄吟真君并未觉得秋意泊失礼,是他贸然上门,既然是贸然上门,就不能怪主人家不做准备。 秋意泊听了他的话才意识到原来是元英的家长上门了。 秋意泊回眸,慢吞吞地道:“原也不想与他计较,只是你家护卫实在蛮不讲理。” “我已重罚那护卫。”霄吟真君并不看他,将一枚纳戒放在了一旁紫檀木圆桌上,颔首道:“多谢道友,那我便告辞了。” 秋意泊道:“好,那便不送了。” 霄吟真君闻言旋身便走,方走两步又道:“长生道友若有所求,只管来城主府寻我便是,无有不应。” 秋意泊挑了挑眉:“既然道友亲至,此事就算是揭过了。” 言下之意,不必那么客气。 霄吟真君没有回答他这话,随即离开了,随着他的步伐,禁制依次层层关闭,霄吟真君快步离去,不多时便回了城主府,进门就看见自己不成器的儿子站在自己书房外面,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爹,你回来了啊?”元英有些心虚地道:“这么晚了,你去哪里了?” “嗯。”霄吟真君脚步不停,径自入了书房,元英摸了摸鼻子,一咬牙也跟着走了进去,霄吟真君微微挑眉:“何事?” 元英心一横:“爹……我喜欢上了一个人,我能不能和他结成道侣?” 霄吟真君眉头一跳,瞬间就想到了方才那位长生真君:“不许!” 元英一愣:“爹,你听都不听对方是谁?他是……他是……” 元英本想说‘他是名门正派弟子’,可话到嘴边突然意识到自己除了知道对方叫做‘长生’,是一个化神修士外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对方出身何门何派,不知道对方家中情况,是否已有道侣,不知道对方来苍雾海所为何事…… 霄吟真君淡淡地说:“跪下。” 元英乖乖地跪了下去,还有些委屈:“爹?” 霄吟真君看向他,目光深沉:“我平日素来纵容你,才致你今日险些惹出大祸。” 元英有些茫然:“……啊?爹,我承认我今天是花了不少灵石……但大不了你半年不给我花用呗!也就一千万极品灵石,咱家也没穷到那个份上吧?” 只是一千万极品灵石? 他说的是灵石的事情吗?! 霄吟真君只觉得眉心突突地跳:“你可知道今日你遇到的是谁?” “……是谁?”元英心中大感不妙。 “凌霄宗长生真君。”霄吟真君冷冷地说:“四百岁不满便叩问合体境界的天骄,是以金丹之境就能击杀化神的强者,是声名显赫的炼器宗师,就算是我的境界强于他,也轻易得罪不起。” 以秋意泊金丹可击杀化神巅峰的实力而言,霄吟真君不认为自己就绝对强于秋意泊。 更何况不必提什么四百岁的真君,也不必提什么越两个境界杀人的实力,光秋意泊是奇石真君的弟子,他的炼器实力有目共睹,一宝难求,他就得罪不起。 尤其是秋意泊已经是真君境界,一位可以炼制真君境界法宝的炼器宗师,轻易便可指使其他真君来与他为敌,甚至不必他自己出什么材料,只需轻描淡写说一句谁能拿着霄吟的人头去寻他,便替对方炼制法宝就可以了。 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得罪不起秋意泊,甚至可以说秋意泊就是一个披着美人皮的绝世强者,容貌皮囊不过是锦上添花,他有那般的实力,便是貌若无盐也照样有人趋之若附。 元英松了一口气,又觉得喜上眉梢,眼中满是欢喜,仿佛都要溢出来一样:“原来他这么厉害啊……我料想爹肯定会知道,我还怕爹告诉我长生他是什么邪魔歪道出身呢!我都想好了,就算他是合欢宗的我也喜欢他!” “他是凌霄宗的真君?”元英还挺开心:“虽然我和他之间差了一点,但有志者事竟成嘛!听说凌霄宗剑修鲜有道侣,我还是有机会的,爹!” 霄吟真君伸手揉了揉眉心,他出身世家,却非嫡系,因地灵根资质而受嫡系刁难,一路九死一生才有了如今地位,掌控海市,也算是一方霸主……其中艰难险阻不必多说——他怎么就生出了这么蠢的儿子来?!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但语气仍旧透露出了些许厉色:“你有什么机会?长生真君乃是凌霄宗洗剑峰门下……你或许不知,那我便告诉你,凌霄宗洗剑峰,传的是无情道统,一生断情绝爱,只求大道……你若想死,只管去!” 元英听得一愣一愣的:“……啊?什么道统?他怎么会是修这道统的?” “怎么不能?”霄吟真君缓步走至他的身边,俯身与他对视,刚想训他色令智昏,可一想确实怪不得自己这蠢儿子,道:“年少而慕少艾,你见他心生喜爱我不怪你,愿意为他一掷千金我也不怪你……但若是你要将自己送上死路,便休怪我要管教你。” 元英沉默了一瞬:“无情道统,当真如此?” 霄吟真君反问道:“我骗你作甚?他若不是修的无情道统,你喜欢他,愿意力求心中所爱,尽管去便是,我作甚拦你?!且不提你与他有天壤之别,若有拿你证道的一日,我又该如何?” “……”元英眨了眨眼睛,不知为何他有些想哭,可亲爹一片拳拳爱护之情,他也不是傻的,他难过地说:“我知道了,爹。” “知道就好。”霄吟真君道:“你去吧,好生休息两日,待我送走了那煞星,你再在出门吧。” “是,爹。”元英应了一声后离开了,霄吟真君看着他的背影,又重重地揉了揉眉心,若非这位长生真君实力强横,背后又靠着凌霄宗、百炼山两座庞然大物,见元英如此,他也非替他将人抢回来不成。 霄吟真君的指节缓缓叩击着桌面,忽然道:“乔恒,明日送一张拜帖给长生真君,只道海市即将举行拍卖会,如此盛事,我愿与君共觞。” 一名黑衣修士缓缓现身,应道:“是,主君。” 霄吟真君又停顿了一瞬:“罢了,我亲自写吧。” “主君,拍卖会一事……”海市哪来的拍卖会,突然说要办一个,奇珍何来,人又何来? “那就现在开始筹划起来……就半月后吧。” “是。” …… 另一头,霄吟真君走后秋意泊也懒得看他送了什么礼,舒舒服服地在温泉里睡了过去,等到天亮后才悠悠醒来,只觉满身舒畅。 果然往温泉里扔的药材没白扔,他这把年纪了,是要开始养生了,毕竟都四百来岁了——哎,还是要克制点,昨天一天吃了一肚子的螃蟹,蟹肉性寒,又没吃姜吃醋来调节…… 嗯,所以泡了一夜的温泉有点上火,今天再去那个伏波楼点一桌螃蟹宴来调节体内阴阳平衡吧! 秋意泊给自己的聪明机智点了个赞。 他懒洋洋地起身,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老是穿青色,今日就换个口味……穿个暗红的吧,又换上了极品乌沉木雕琢的发冠,他满意地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别的不提,他这张脸真是给他们老秋家长脸啊! 疏狂剑嘎了一声,同样觉得今天的秋意泊风流倜傥,貌比潘安。 秋意泊知道了它的意思不由轻笑了一声,顺手在它脑袋上薅了下来,这才坐到桌边吃早饭,顺道看一看昨天元英他爹赔了什么礼来。 如他所料,是一份很重的礼,想来对方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投他所好,这纳戒里满满当当都是天材地宝,加起来价值可能要超过一个亿的极品灵石——还真是个好爹,应该是怕他哪天想起来又去找元英的麻烦,所以才不计成本送了个重礼,让他想再去找麻烦都不好意思的那种。 秋意泊承认昨天跟着元英去伏波楼是因为想教训教训他,但后面放弃教训他是因为那小孩儿虽然嘴上说的花里胡哨,其实还蛮率直可爱的,而且伏波楼的菜也出乎他意料的好吃……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小孩儿人不错! 得了,就这么揭过去吧,免得小孩儿亲爹天天吓得半死。 秋意泊吃了早饭,他记得昨天看见路边有得卖凉拌海菜,当时元英在他身边各种嫌弃,说这玩意儿只有穷苦人家才拿来配饭,秋意泊当时放弃了,结果惦记到了现在。 秋意泊心中暗暗摇头,总觉得自己对于吃过于执着了……万一进了渡劫期的劫数是吃怎么办? 他吃完饭就打算去找昨天那卖凉拌海菜的摊子了,结果刚打开船体禁制,就见一个黑衣修士立在不远处,垂眉敛目,一看就知道在等什么人,见他出来便三两步上前,躬身道:“晚辈乔恒拜见长生真君。” “有事?”秋意泊问道。 修士拿出一张拜帖来:“我主霄吟真君拜上。” 秋意泊接了帖子一看,十天后有个拍卖会?这可真戳中了秋意泊的痒处,虽然他拥有苍雾秘境,海产类的天材地宝不是很缺,但谁又能拒绝拥有更多呢?再者他现在正是想要机缘的时候,多看看也好,如果能买到几条灵脉什么的更好。 秋意泊是这么想的,天地需要灵气,他大概率是做不到把秘境和本界融合起来这种操作的,那就再退一步,想办法多弄几条灵脉,地方也不用操心,就凌霄宗好了,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一边提高凌霄宗灵气密度,一边灵气也总会溢散出去,无形中也就提高了天地中灵气平均值——总不至于有人大胆到上门来偷吧?真要有人能挖出凌霄宗底下的灵脉,那也不必考虑凌霄宗如何了,大概率应该是已经寄了,人都死绝了,才能成行。 这个办法是最为可行的,而且就算失败了,那也顶多就是秋意泊损失了几条灵脉……大不了再从掌门手里抠点灵石天材地宝回来好了,严格来说都不能算亏。 秋意泊颔首道:“好,十日后我必到,多谢霄吟真君美意。” “是,晚辈告辞。”修士转身离去,秋意泊则是开开心心去扫荡了,昨天元英在他施展不开来,难得来一次海市,什么鲛纱总得来点吧?各种珍珠宝石贝壳做的首饰得给露姐、凝姐她们整点吧?各色具有特色的果子、席面不得打包点带走?亲朋好友送一送,多少都不嫌多啊! 来都来了,不带点土特产走他总觉得浑身不得劲。 转瞬间十日一晃而过,就到了拍卖会的日子,秋意泊应邀而去,不多时便到了伏波楼——今日这拍卖会是将伏波楼包场了开的。 他跟着侍人上了三楼雅间,果然霄吟真君已在此等候,一旁还站着元英,元英一见他就笑着想要迎上来,却又硬生生地止住了步伐,跟着其他人一起躬身行礼:“晚辈等拜见长生真君。” “免礼。”秋意泊应了一声,霄吟真君比了个手势请秋意泊落座,道:“几日前……” 秋意泊抬起一手打断了他的话:“道友,就免了客套吧,我这人不爱客套。” “好。”霄吟真君颔首,便也抬起一手,自有侍人将一本精美的书册交给了秋意泊,里头是今日拍品的目录,图文并茂,秋意泊饶有兴趣的翻了起来。 元英不禁偷偷看向了秋意泊,知道他是谁后,只觉得他更好看了,穿青色也好看,穿红色也好看,可多看又觉得难过极了,可还是忍不住想要多看两眼。 秋意泊翻了两页,忽地抬眼看向了元英,笑道:“元道友今日是怎么了?” 霄吟真君也看向了元英,见他目光躲闪,不由头痛:“还望道友见谅……” 这臭小子怎么一直盯着人家看?当人家是瞎吗? 秋意泊慢条斯理地说:“坐下说话吧,也不必如此客气。” 应该是被霄吟真君狠狠训了一顿吧?还怪可怜的。 他思及此处,不由抬眸微笑:“那日你宴请我,破费不少,我还未曾谢你……虽说霄吟道友乃是海市之主,恐怕也不缺什么,不过我在炼器方面还有些心得,不如送你一件法宝如何?” 元英本来想坐,被亲爹看了一眼后又不敢坐了,听秋意泊这般说便又看向了霄吟真君,霄吟真君道:“吾儿顽劣……” 秋意泊打断道:“霄吟道友,我实在是不喜欢客套,只管说要或者不要便是。” 霄吟真君沉默一瞬:“……那就劳烦道友了。” 论理说,长生真君一宝难求,件件珍品,主动开口说要给,这机会怎么能错过?但论情说……他不想要,免得自己这蠢儿子迟迟不能释怀。偏偏他又不好拒绝,长生真君愿意给,是在示好,他真的拒绝了难免叫人心中不快,这就是在结仇了。 秋意泊招了招手,元英磨磨蹭蹭到了秋意泊身边,道:“多谢你……多谢真君,晚辈敬受。” 秋意泊想了想,取了一枝花里胡哨的发簪出来,他轻轻一掷,发簪便簪上了元英的发冠,他含笑道:“果然适合。” 他这件花里胡哨的发簪是万宝炉随机出来的,还是他元婴的时候的事情了。说强那确实很强,一个元婴期的法宝能强行抵挡化神境界一盏茶的时间(但必须是正常实力的化神,遇上他或者温夷光这种超模的不行),可不好就在于随了个不得改变外观的buff,这花里胡哨的反正秋意泊是顶不上头的,秋凝黎她们也纷纷嫌弃不已,但让他卖吧又觉得没必要,这件法宝真是不错,不如留着送人。 前几日人家爹送了那么多天材地宝来,送元英也不亏了。 元英不禁伸手摸了摸发簪,方才难过之情一扫而空,连脸上也露出了笑意,霄吟真君看着元英的傻笑……他那个蠢儿子没得救了。 霄吟真君突然后悔起来。 他那日不应该罚飞云的,若不是他知道这位是凌霄宗门下,谁见他这副做派会觉得他是个剑修?合欢宗还差不多! 霄吟真君道:“多谢长生道友……说来,为了举办这拍卖会,我倒是收了不少好东西,有几件天材地宝珍贵非常,我便私下协商买了下来,未曾列在单子上,不知道友可有兴趣?” “哦?”秋意泊笑道:“原来做主办方还有这等好处?道友既然愿意叫我看,我也不与道友客气。” 霄吟真君递了一支玉简来,秋意泊于其中扫了一眼,这些东西应该是霄吟真君早有准备,不过一眼望过去确实是好,别的就算了,无涯仙芝和无定真竹他是一定要的,无定真竹他本来就少,炼制千机伞的时候都耗了个精光,无涯仙芝这玩意儿则是不嫌多,以后留着给他师傅拿来完成修真界网络之神的夙愿也是好的,此前还能往他哪个秘境里随便一种,改善改善环境,一点都不浪费。 秋意泊抬首看向了霄吟真君:“不知道友想出几样?” 霄吟真君道:“道友看中了,全拿走也无妨。” “好,那我便多谢道友。”秋意泊将玉简按在桌上,推到了霄吟真君面前,言下之意,他全包了,不问价,只要不是太离谱就行。 霄吟真君知道秋意泊不会缺灵石,但这样的大手笔还是忍不住有些咋舌,他报了个数字出来,果然秋意泊连还价都没还直接付账,拍卖会在开始之前就已经完成了今日最大的一笔交易。饶是霄吟真君本来就是打算来拉关系的,拿着灵石都觉得自己赚了。 秋意泊也觉得自己赚了,这些东西可太难找了,他最烦到处找天材地宝,谁知道它们能从哪个旮沓里冒出来?能花点钱就买到真是血赚,多得是有钱都买不到的。 秋意泊想着人家这么给面子,他也得给人家一点面子,便玩笑道:“我料想着来这般的盛会会大出血一回,没想到还没开始我便已经大出血了……不知道道友这儿还收拍品吗?我也好回点本?” 霄吟真君心中一顿,不禁颔首道:“长生道友此话当真?” 是,他是为了和秋意泊拉关系才特意举办了这场拍卖会,其中拍品大多数都是他的珍藏,可说到底卖出去他也不会亏,若是秋意泊愿意售出些法宝之类的,他便是借着秋意泊的声名彰显他的实力,是双赢! “自然当真。”秋意泊笑道:“我人在海市,若是糊弄了道友,难道我还能走得出去?” “长生道友玩笑了。”霄吟真君露出一点笑意,“道友愿替我这场面添些光彩,我求之不得。” 两人达成共识,秋意泊便挑了两件自觉炼的不如何的合体期法宝并几件化神期法宝给他,霄吟真君谢过他后便使人郑重收了下来,不知不觉中伏波楼已经坐满了客人,秋意泊随意扫了一眼,几乎都是元婴境界以上的修士,化神、真君比比皆是,便赞了一声:“场面不小。” “道友谬赞了。”霄吟真君道。 秋意泊一想也觉得应该,毕竟苍雾海凶险非常,大部分修士都会选择乘坐固定的航线,办事的一般都来去匆匆,而海市位于苍雾海深处,能长期停留在此处的要么是在海市讨营生的,比如摆摊炼器卖药之流,要么就是去往苍雾海探险的,自然境界高的人要居多一些。 不多时,拍卖会就在一个富态喜气的修士的主持下开始了,第一件拍品秋意泊已经在册子上看了,是琉焰鬼焰,这是一种地灵火,灵火少有,珍稀难寻,作为开场第一件拍品很能彰显主办方的实力。 那琉焰鬼焰被装在了一方高三尺的水晶匣子中,周围布满了禁制,饶是如此那火焰一经出现,便叫周围平添了几分阴森恐怖之气,那是一簇幽绿色的火苗,形容飘忽,似乎随时都会消失一样,火焰跳动之间似乎有冤魂厉鬼挣扎而出——有一说一,秋意泊在此要谢谢当年那蜃妖,要不是弄了个幻境治好了他怕鬼的毛病,他现在就该挪开视线并催眠自己什么都没看见了。 不愧叫做‘琉焰鬼焰’,确实很有鬼了。 霄吟真君道:“这琉焰鬼焰只生在万人坑中,此外还需天时地利人和,这一朵乃是我偶然所得,此后便再也未曾听闻,道友可看中?” “原来是道友手中的珍品。”秋意泊方才看图片的时候就很想买了,给极光金焰吃一顿好的,他光看这琉焰鬼焰就大概能猜出来其生长环境了,但真从所有者嘴里听见来处,顿时就觉得这玩意儿不能给极光金焰吃——虽然大概率不会,但万一吃出点变异来算谁的? 秋意泊是不怕鬼了,但不代表他能接受算是住在他身体里的极光金焰天天鬼哭狼嚎,时不时还冒出个死人头来恐吓他。真要到了那个地步,秋意泊觉得他可能会试图再养一簇干净的极光金焰出来,变异的这些谁爱要谁要,反正他不要。 但可以送人嘛! 就决定送给温夷光了! 他想到温夷光收到这件礼物的脸色就觉得很有意思——都是要当真君的人了,怎么能怕鬼呢?留下这么一个明显的弱点不合适吧? 台上的司仪也是这般介绍这琉焰鬼焰的,不过没有霄吟真君说的清楚,更多是推崇夸赞琉焰鬼焰的功效,“……若是诸君能有此异火,日后炼器炼丹必能大有裨益,今日这琉焰鬼焰是第一件拍品,便取个好彩头,八百八十八万极品灵石,一百万极品灵石一加,还请出价!” 很快就有了第一位出价者,那是一位面容枯槁的真君,他道:“老朽便来兜个底吧。” 司仪乐道:“原来是千星真君!晚辈在此多谢真君了!万一砸在了晚辈手上,回去估计得挨骂了——千星真君出价八百八十八万极品灵石,还有更高的吗?!” 有人举手,司仪对着那人拱了拱手:“多谢周家主抬举!周家主出价九百八十八万极品灵石!” 秋意泊有些纳闷,问道:“道友,你家拍卖会是实名……如此直白的?” 他以往参加的拍卖会那都是有多严实遮多严实,容貌遮了修为遮了,连声音都遮了。 霄吟真君道:“海市之中,实力为尊。” 言下之意,出了这个门,牛逼就去抢,反正他不管。 秋意泊一时竟然无言以对,他居然觉得也没错——就是有点麻烦。 霄吟真君也挺纳闷,见秋意泊那略微有些奇异的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害怕——他怕什么?谁想不开冒着得罪一位炼器宗师去抢他?讨好他还来不及。 两人说话之间琉焰鬼焰已经被抢到了两千万极品灵石,喊价的人慢了下来,只锁定在两三人之间,秋意泊见到这里也差不多了,便举了一下手,司仪眼锐,顿时高喊道:“长生真君,出价两千一百八十八万极品灵石,可还有加的吗?” 此言一出,场中皆是一静,紧接着便轰然议论开了。 “长生真君?哪位长生真君?” “难道是凌霄宗那位长生真君?” “凌霄宗有长生真君?道友,快说与我听听!” 有人顺着司仪的目光看向了三楼,便见那里端坐着一个红衣白发俊美至极的青年,有人认了出来,道:“长生真君居然来海市了?难道今日能见到长生真君的法宝?” “这是凌霄宗新晋的真君!那位天榜第一秋意泊你可还记得?就是他!” “什么?他就是秋意泊?!” “就是那位!” “他竟然已经是真君了?这不可能吧!我记得他才四百多岁啊!” “上一届天榜时他便是真君了!” “这不可能,他必然是用了什么秘法吧?” “住嘴,你还要不要命了?!” 千星真君目光如电,看向了秋意泊,秋意泊与他对视了一眼,便见他扬声道:“原来是长生道友来此!既然是长生道友看中了,老朽便忍痛割爱,不与道友争抢了!” 二楼有一人对着秋意泊遥遥拱手:“不知是长生真君在此,晚辈愿取此异火相赠!还望真君不弃!” 此人正是此前与千星真君争抢之人,又听一人嗤笑道:“如此谄媚,周家主,可不像是你的做派……真君在上,晚辈家中有一缕天灵火,若是真君不弃,晚辈愿双手奉上!” 秋意泊:“……” 虽然有人夸他是好的,但听着怎么这么尴尬。 而且肉眼可见全是人情债。 他默默地看向了霄吟真君,突然觉得这个交道是不能打了,真麻烦啊!:,, 368 第 368 章 秋意泊在心中撇了撇嘴,从一旁侍人手中取过了一块令牌,令牌最上方是一朵以宝石制成的榴花,下方用丝绦系着一块乌木小牌,上书了‘长生’二字,随手便扔到了台上,那朵榴花轻飘飘地落在了琉璃鬼焰禁制上——榴花,同‘留’,这意味着无论这朵异火最后成交价是多少,秋意泊都会比别人高出一百万的价格来购买,这件拍品他留下了。 这是客人进门侍人就会交代的事情。 见此情状满楼哗然,谁也没想到区区一朵异火,就能引出榴花令来。此榴花令出自长生真君之手,还有另外一重含义——这位长生真君谢绝了在场所有人的示好。他有钱,用不着别人送,价格随便抬,付不起算他输。 “嘶——长生真君好生豪迈!” “长生真君不是凌霄宗门下吗?剑修什么时候这般有钱了?” “说是豪迈,不如说是嚣张吧?” “人长生真君有能耐,你待如何?” 霄吟真君见状不由道:“看来今日是要好好谢一谢道友了……道友也太不近人情了些,就算收了他们的礼又何妨?” 秋意泊答非所问:“难道霄吟道友打算抬我的价?” 霄吟真君沉默了一瞬,他预想了秋意泊千万种回答,没料到对方会觉得他要抬他的价,一时居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台上司仪更是激动万分,连手都在颤抖:“长生真君悬出榴花令,可还有道友要加价?若是无人出价,这琉璃鬼焰便归长生真君了!” 他说罢,又笑着说:“怪怪,这可是榴花令!虽说咱们今个儿是第一次办场子,可榴花令小老儿就没想着能见到!不想第一件宝物就见到了!” 场中众人哄笑一片,司仪又等了一会儿,见无人再举手出价——自然是无人再出价,此前有人想借此讨好秋意泊,可不想马屁拍在了马脚上,反而叫对方甩出了榴花令,若再抬价,恐怕就是要结仇了。 只听得三声钟响,司仪便扬声道:“琉璃鬼焰,两千二百八十八万极品灵石,归长生真君所有!” 他抬了抬手,便有四位侍人上前将琉璃鬼焰搬到了一座紫檀座上,合力将它抬起,众目睽睽大张旗鼓的送上了三楼秋意泊所在,秋意泊检查了一下琉璃鬼焰没有什么问题,当场钱货两清。 紧接着就是第二件拍品上台,是一件很一般的天材地宝飞海珠贝,那是只有巴掌大的两片扇贝,通体呈现半透明的粉色,流光溢彩,美轮美奂,不过这东西的功能性几乎等于没有,卖的就是外观,飞海珠贝是非常受女修欢迎的钗环原材料之一。 秋意泊能理解这东西受人欢迎,毕竟这种类珠宝的玩意儿就讲究一个纯天然,不过他自己是不会买的,他自己是不用的,又仔细数了一圈他身边的女性朋友,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两全派——既要好看,还要好使,就是一朵宫花,砸地上炸出来的坑最好都要比别人拿法宝炸出来的大!什么区区飞海珠贝,让他把焰晶染个色不照样是粉的吗?! 单纯的漂亮玩意儿人家都不屑得往头上戴。 霄吟真君道:“这飞海珠贝难得,长生道友不拿下送家眷?” 秋意泊再度看向他,道:“道友,我突然想起一些事情要处理,伏波楼里可还有空着的地方,不知可否借我一用?” 霄吟真君一愣,随即颔首道:“……那自然没有问题,只是这拍卖会才到了第二件……” 秋意泊起身向外走去,淡淡地说:“道友请自便。” 之前看霄吟真君还算是知礼识趣,现在看来那是他的错觉——有些人适合交浅言深,有些人就不太适合了,一而再的干涉他,打听他的私事,这位霄吟真君管得也未免太宽了些。 他无事求着对方,也不惧怕对方渡劫修为,他都混到这个份上了,何必强求自己对着个看着烦的人?与其留在这包间里应酬,不如单开一个包间自己慢慢看来得自在。 话又说回来,其实秋意泊并不讨厌交浅言深,只是单纯的看不上对方罢了,既然不打算深交,那就更加不必与人言深了。 侍人见秋意泊出来还以为秋意泊要走:“真君,您这么快就要走了吗?后头还有不少宝物……” 秋意泊微微抬了抬下巴:“替我开一间包间。” 里头的管事快步跟了出来,拱手道:“真君请。” 管事将秋意泊带到了三楼另一半空着的包间,为了方便观看拍卖会,沿着楼内侧的窗都被打了开来,秋意泊入内后也不设禁制,只随意在桌边坐了,又示意侍从上些茶水点心,悠然自在的看起拍卖会来了。 元英看着几乎可以算是近在迟尺的秋意泊,不禁道:“爹,长生……真君他为什么过去了?” 明眼人都知道秋意泊说有事是借口,只是不乐意与他们再坐在一处罢了。 霄吟真君也跟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他缓缓地说:“我过界了些,惹了他厌烦。” 他见秋意泊言语直白,几乎将心思都写在了脸上,心道其虽然是真君强者,可能这么些年也是一心修道,于人情世故并不精通,便想趁此顺手打探一二,哪想到对方不光听出来了,还非常直接了当的与他划清了界限。 说穿了,长生真君有这个底气罢了。 霄吟真君一手按在了元英的肩上:“阿英,你该死心了。” “世上美貌者不知凡几,爹定为你寻得良配。”他垂下眼看着元英的发顶,目光带着一抹看不清道不明的晦暗之色,可下一瞬又柔和了下来:“爹只有你一个孩子,自然万事都想叫你过得顺遂。” 元英收回了目光,他看着自己膝盖道:“谢谢爹。” 很快飞海珠贝就以五百万极品灵石的高价卖了出去,秋意泊看了一眼第三件拍品,照样没兴趣,他百无赖聊地扫了一圈楼下的客人,突然指着一个戴着斗笠的女修,吩咐道:“去,把她请上来。” “是。”侍立在一旁的侍人应了一声,便出门下楼了。 不一会儿那女修便上了来,“不知长生真君寻晚辈所为何事?” 秋意泊摆了摆手示意其他人都出去,转而设了禁制,这才笑道:“是洛姮吧?” 女修沉默了一瞬,伸手摘去了斗笠,露出一张极其妖异空灵的面容来,秋意泊还记得她十来岁的时候的容貌,那时便已经貌美惊人,现在五官长开了,更多了一份难以描述的风韵来,只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他记得这小姑娘挺爱笑爱闹的,还从他手里买了不少花里胡哨的法宝走,今日一见怎么冷冰冰的。 秋意泊接着道:“之前不是应了你与你哥打本命剑?那时你们说最多十年便将材料收集齐全送上百炼山,我虽然有些是耽搁了,十几年后才回了宗门,却也未曾听说有人送来天材地宝,可是中间出了什么事儿?” 洛姮面容不见一丝笑意:“我哥死了。” 秋意泊一顿,随即颔首道:“抱歉,我不知道。” “无妨。”洛姮答道:“仇我已经报了。” 秋意泊下意识地道:“那就好。” “……我也觉得。”洛姮道:“若真君无其他事,晚辈便告退了。” “别急着走。”秋意泊想了想当年这对兄妹交给他的订金,似乎其中大部分是幻海珠,他用了不少,且幻海珠也好用,他打算换点实在的给对方:“这是你们兄妹当年给我的订金,只是我用了不少,便换作等价之物还与你,你看可好?” 他说着,将一枚纳戒放在了桌上,“你看看合不合适。” 洛姮捡起纳戒看了一眼,眼中流露出一丝奇怪的神采,却一闪而逝,她也不记得当时她哥哥洛闻到底给了秋意泊多少,可绝不会太多就是,然而如今纳戒中的几件法宝,随便一件的价值都可以轻易超出她哥给的订金。 “真君给多了。”洛姮随手取了一件法宝出来:“只需一件便可。” 秋意泊并不看她,而是看向了拍卖台上的宝物,只是道:“我这个人讲究一个缘字,你们兄妹给我的幻海珠确实助我良多,不见你们也便罢了,既然见了,自然要回报一二,都取走吧——若还有缘下次再见,不如你请我吃些好吃的?毕竟你也是个本地人,我一个外地人在海市行走,免不了要吃些亏。” 洛姮一僵,还是将纳戒收了,她奇怪地说:“真君还能吃什么亏?” 秋意泊回头望向她,轻笑道:“我买的凉拌海菜要十块上品灵石一两。” 海菜这玩意儿满苍雾海都是,人站码头边上拿根棍子在海里搅一搅就能卷上来十七八斤,简单用盐搓洗,最多再上点调味料,能贵到哪里去?就是在伏波楼,一块上品灵石都能买两盘了!一盘海菜至少能有二两重! 洛姮看了秋意泊许久,不知怎么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一笑,便是嫣然生花,她轻声道:“好,若下次再有缘相见,我定然请秋哥哥尝一尝最新鲜的海货。” 秋意泊点了点头,随手扔了个小礼物给她:“回去再拆,你去吧,自己小心些。” 看小丫头已经是元婴巅峰了,再差一步应该就能进阶化神,弄点化神期的碧目雪花的肉给她。 洛姮这次没有拒绝,也听秋意泊的话没有打开,而是直接往纳戒里一塞就走了,她来时大大方方,走时却小心翼翼,没有再回楼下看拍卖会,而是径自离去了。 场下的拍品已经到了第七件,这是一件法宝,这件法宝并未出现在目录上,秋意泊有些奇怪,便认真的看了下去。 这法宝形制很是奇特,跟个盆景假山一样,就巴掌大那么一块,一时之间也看不出来是做什么用的,司仪介绍道:“这可是本场的重头戏,来自钟前辈的法宝,名为‘山景’,合体境界方能使用,此宝在手,如掌一山!” 司仪方说完,场中便议论如沸,“钟前辈?” “难道是北域的那位钟山真君?” “定是钟山真君没错了!” 司仪双手微抬,场中立刻便静了下来,他笑道:“是哪位钟前辈我们也不好透露,那位前辈可不喜扬名,咱们心中有数就成了!” 众人都心照不宣的笑了起来,看来这法宝必然是钟山真君所作了! 说起炼器,若论门派那必然是百炼山当属第一,天下第一炼器师奇石真君,第二顽石真君,都是百炼山出身,后头还有一系列的各位真人自不必说,但也不意味着其他界域就无人了。这位钟山真君便是其中翘楚,其似乎只是北域一小门派出身,待这位钟山真君进入金丹期后便开始以一手炼器功夫闻名,待到迈入合体境界,更是无人出其左右——北域范围内。 毕竟奇石真君、顽石真君二人久未出手,这几百年奇石真君更是闭关不出,而顽石真君也只听闻为起友人炼制了一二法宝,至于是什么法宝众人也未见过,自然无法比较。至于上一次奇石真君出手还是为今日这位长生真君的父亲应真君、叔父怀真君炼制的本命剑,于他二人手中自然是锋锐难匹,可谁又能说的清楚是剑成就了人,还是人成就了剑呢? 这位钟山真君有两个怪癖,一是他不爱出门,长年就在宗门中修行,二是他也不爱扬名,据说年轻那会儿被这名声拖累得不轻,得入真君境界后便但凡出手都只自称姓钟,其他一概不提,所以今日这法宝只称‘钟前辈’,不提‘钟山真君’。 秋意泊倒是没听说过这位真君,好似也没在天榜见过他,听得楼下人议论纷纷,他也来了兴致,楼下有人高声问道:“司仪,你倒是快说说,这法宝价格几何?” 司仪竖起了一根手指,笑得如同一只偷着了鸡吃得满嘴流油的黄鼠狼:“一块下品灵石起拍,每次加价不得低于一块下品灵石。” 这都是拍卖会玩惯了的套路了,就是要叫众人也有些参与感,叫两回价格过个嘴瘾,这种场合自然不存在捡漏的说法,估计最后会被几位真君抬到这法宝应有的价格上去。这种套路拍卖会主办方愿意玩儿,大家也乐得参与。 只听一阵笑声传来,就有人抬手道:“那便让我来个开门红,就加个六块下品灵石吧!” 又有人道:“道友也太过小气,瞧我的,加到一百六十八块下品灵石!一路发!” “道友不讲规矩,应该先加到六十六,再加到八十八,再加到一百六十八!” “我乐意就是!” 秋意泊听了不由轻轻笑了笑,他扬声道:“不知可否看一看?” 一时间,满楼的人都看向了三楼包间,司仪则是有些尴尬,毕竟当众提出这种要求等于是在下他们东家的面子。却听一人道:“长生道友想看?那倒是好,若长生道友也觉得好,那这法宝必是好的了。” 是之前那位千星真君说话。 “长生真君乃是奇石真君高徒,眼光必不会出错!” “正是如此,这等异宝,若能请长生真君掌眼,我们也好放心的买!” 几乎是立刻的,几个包间内都有人出声赞同,这些都是在海市有名有姓的角色,轻易得罪不起。 司仪下意识看向了另一侧端坐的霄吟真君,霄吟真君微微颔首,司仪这才满脸堆笑地道:“真君愿替小店掌个眼,那是求之不得的好事!真君快请!” 秋意泊扬声道:“多谢道友。” 他起身跟着侍人转身下楼,有人低声道:“也不知道这位长生真君与那位钟山真君究竟谁更厉害一些?” 有出身东域的修士很肯定地说:“自然是长生真君更厉害!我有一友人乃是百炼山门下,说是年年山门内考核都是拿着长生真君的法宝做考题,自长生真君金丹起就那般了,他们门中每年都有人暗中给长生真君磕头上香,求能沾一丝仙气好叫他们过关。” “这么夸张?”有人不信邪地说:“我只知道这位长生真君做的一套以‘生’字为名的套剑十分了得,那时他还是位化神真人呢,就卖出了上亿的高价。” 有北域的修士不干了:“你们都是听说,我可是见过钟山真君他老人家的法宝的!我师傅的本命法宝便是钟山真君炼就,神妙非常,威力无穷,我师自有了那件法宝后可跨境界杀敌,难道这位长生真君的法宝也能?” “而且长生真君才几岁?四百来岁的真君,厉害是厉害,可他还能有多少时间去炼器?怎么比得过潜心炼器的钟山真君?今天要是来的是百炼山奇石真君,我半个屁都不放,可来的是年轻轻轻的长生真君,怎么叫我服气?自然还是钟山真君更厉害一些!” 无人去问他师傅那本命法宝到底如何威力,既然是本命法宝,那便不好多问。 “怎么不能?”又有一东域修士插嘴道:“此前春溪城有一商行名唤十方阁……” 秋意泊的身影出现在了楼梯口,众人纷纷闭嘴不言,秋意泊坐楼上,他们敢小声议论,秋意泊下楼,他们也敢趁机聊上两句关于他的事情,但等他人走到了近前,那便不好再说了,再说就是不敬。 秋意泊缓步上台,司仪恭敬地让开了一步,抬起一手,示意秋意泊随意,秋意泊戴上了一双薄若蝉翼的银丝手套,取了法宝来看,那假山沉甸甸地十分压手,好似就是一块普通石头,秋意泊在掌中掂了掂,有人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连忙掩住了嘴。 ——这动作看起来怪眼熟的,跟老妇人在街头买肉掂量的动作一模一样。 秋意泊看似是在掂,实则是用灵丝探索法宝内部,灵丝一入内,便有一股浩然之气磅礴而来,浑厚凝实如高山压顶,其中脉络精细非常,秋意泊定了定心神,掌中微微吐出一丝灵气,瞬间便有一座高山虚影将整座楼宇都笼罩了进去,高山几乎耸入云霄,漫山青翠,又有一丝玄妙之感扑面而来。 众人一时之间为其巍峨磅礴所震慑,场中静得呼吸可闻。 秋意泊借此得以窥探一二分其中虚实,这法宝并非是单纯的整个幻境或者虚影,怪不得方才那司仪说此宝在手,如掌一山,因为它确实就是用一座高山炼就而来,每一块土石都是这大山上原有的——但又更凝萃一些,现在只是虚影所以才不显,手握这法宝的秋意泊才能感知到其中的威力。 之前秋意泊曾取笑过现在的自己就是用十几辆泥头车一起把他压一遍都压不死他,一手随随便便就能抬起几十辆泥头车,但这句话的意思并不是说就真的刀枪不入了,而是说十几辆泥头车的重量并不足以压死他。 如果是一座山,还是一座凝练过的山,每一块土石都被极致的压缩,每一片树叶枝丫都有千斤万斤重,那还是能压死他的。 不过这座山的缺点是虽然它看着很有气势,但很显然它是一个死物,再栩栩如生,也是死物。它遵循着法宝的惯例,它会生长,缺失了会修复,但它所做的永远都是既定好的程序,绝不会出现生命。但秋意泊不得不认真,这位钟山真君十分厉害! 正所谓观其作品可知本人,秋意泊就这件法宝内部构造而言,感觉钟山真君的路子和他有些像,都有些剑走偏锋的意思,可其中又蕴含煌煌大道……他有点想和这位钟山真君见上一面了,切磋切磋说不定能解决他的疑惑。 秋意泊放下了假山,虚影随之消失,司仪回过神来脸色瞬间就有些煞白——这位长生真君怎么催动法宝了?他不是把法宝给认主了吧? 他转念一想不会的,可能是人家有什么秘法之类……他连忙检查法宝,见法宝安然无恙,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这要是出事,杀了他都赔不起啊! 秋意泊慢条斯理地摘下了手套,干脆利落地说:“我出五亿。” 全场瞬间哗然,几位真君更是激动难言,秋意泊当众说出这话来自然不是单纯的他出五个亿买这法宝的意思,而是他觉得这法宝最低价也得值五个亿的极品灵石,若是无人能高出他,那么他便取走了。 通常化神境界的法宝在外售价就得上千万极品灵石左右,这不是因为溢价,而是化神境界的法宝就已经蕴含了非常多的奇珍异宝,到了真君境界,哪怕是真君中最低的合体境界法宝,那也是数不清的天材地宝如流水一般花用进去,一件合体境界的天材地宝至少都是千万起步,五个亿,非常合理的价格。 当然,不可能人人都携带那么多灵石在身旁,天材地宝才是硬通货,几乎每个商行都能接受用天材地宝来抵灵石。 秋意泊心道还是希望有人能出得比他高一些,这山景有点意思,但他看了一眼也差不多知道其中原理了,让他花五个亿他是由衷有些不乐意的,但要是真落他手里……那也行吧——日后找上门去,拿着人家法宝也显得诚心不是? 千星真君立在凭栏旁,沉声问道:“长生道友觉得此宝如何?” 秋意泊抬头望去,颔首道:“神妙非常。” 千星真君颔首,正要出价,忽地听得一人道:“能否请长生真君详细与我说一说?这法宝究竟神妙在何处?真君以为你的法宝与这件法宝孰高孰低?” 有一人缓步走至了凭栏旁,此人身形似乎有些佝偻,穿着古怪,他身披黑色斗篷,兜帽几乎将他整张面容都掩去了,兜帽中还有黑色面纱和面具,叫人一眼望去只看见黑洞洞的一片,手上戴着严严实实的皮质手套,从头到脚包裹得严严实实,一丝皮肤都不曾漏出来。 但此人也是一位真君。 小小海市,也不知道藏着多少真君。 秋意泊微微挑眉:“这恐怕不好。” 毕竟这法宝谁买回去估计都是要当压箱底的招式的,他今日在这里说破了传了出去,别人再拿这法宝出来就会叫他人有所准备,虽说就算知道这法宝的机制也恐怕逃不出去,但到底是不太好的……到底是座山,攻击方法应该就是当头砸下去,以这座山重量而言一旦放出来应该很难像打地鼠一样打不中再拎起来继续捶人。 那人道:“无妨,真君只管说便是。” 秋意泊微微笑了笑,不打算搭理他,这种得罪人的事情他是不想干的,东西不在他手上之前还是别人家的,这里是要做生意的,一码归一码,看不上霄吟真君是一回事,但霄吟真君让他上台近距离看已经算是给他面子了,总不好拆人家台。 此时霄吟真君却道:“长生道友但说无妨!若真如此神妙,不如我这个做东家的直接昧下来便是。” 秋意泊闻得此言便点了点头,道:“此宝如其名,乃巍峨高山凝炼而成,其重无比,可鼎天地,镇压群邪。” 这两句已经把功能效果说的很清楚了,再加上本来就是合体境界的法宝,能镇压谁自然不必多说。 秋意泊说道此处,忍不住接着夸了两句钟山真君:“这位钟前辈奇思妙想,堪称妙手天成,见此山景,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许是不及矣。” 秋意泊觉得如果对方普通水平是这山景的话,那么他的水平应该和自己在伯仲之间,如果这山景是对方的巅峰水平,那么自己应该比对方要强一些……只不过出门在外,该谦虚还得谦虚,样子总要装一装,毕竟今天他要是自称合欢宗某某真君或者太虚门某某真君,他就直接说‘你爹比他行’,然后当即掏出东风显摆显摆,但现在大家都知道他是凌霄宗长生真君,那么总要考虑一下宗门脸面,不能说他出门一趟,回宗门的时候他爹拿着棍子等着他,告诉他现在全天下都知道他狂妄自傲,傲气凌人吧? 哎,等出了海市还是易容改名吧。 秋意泊想到此处,越发觉得霄吟真君讨厌起来——他懂不懂什么叫做闷声发大财? 那黑衣人停顿了一下,不知道在想什么,许久才说:“不知今日这一场上可有真君高作?” 秋意泊微微一笑:“珠玉在前,我那些砖石便有些羞于见人了。” 千星真君听到此处开口道:“长生道友的意思是今日道友也有高作登台?” 秋意泊颔首:“确实有两件,今日承情,道友听我一句,若能要山景,便要山景。” 言下之意,买不到山景可以考虑他的。 千星真君一拱手,五个亿对真君而言也不是小数目了,他道:“多谢道友提点,道友光明磊落,有圣贤之风,他日若得闲暇,必邀道友一聚。” 秋意泊也拱了拱手,笑道:“我有好酒,只等道友相邀。” “善!”千星真君说罢便比了一个请的手势,秋意泊回了雅间,几位真君谈话楼下人自然听得清楚,无人敢插嘴,如今几位真君散去,他们也好大着胆子聊几句。 但此时却无人再说什么长生真君不如钟山真君的话来,连长生真君本人都光明磊落表示不如钟山真君,他们再说,实在是小人了,主要还是针对这法宝究竟有多厉害展开讨论——而且他们有种奇怪的感觉,长生真君如此磊落人物,想必炼器手艺也不会太差才对。 可惜都是合体境界法宝,他们也就只能望而兴叹了。 而坐在雅间的那些人则是心中各有盘算,钟山真君这一件虽好,可不代表长生真君的就差,长生真君言语在先,钟山真君这一件法宝必然会引得各方争夺,天价是必然的了,倒不如观望观望等着看长生真君那两件法宝,说不定那才是更合适他们的。 毕竟谁的灵石都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若能以最合理的价格换得最合适的法宝,那便是皆大欢喜。 待秋意泊重新出现在三楼凭栏旁,这件法宝的拍卖才正式开始,不等司仪说话,千星真君便一马当先,举手道:“五亿五千万。” 二楼雅间一衣着富贵灿烂之人抬手:“六亿。” 竟然是开始以千万为单位加了——有长生真君背书,各方势力也没耐心再等其他人玩什么一块灵石加来加去的戏码了。 楼中人几乎都是目瞪口呆地听着价格飞快地上窜,秋意泊抬了抬手:“八亿。” 秋意泊觉得看着人家的法宝就跟已经认识了对方一样,帮着人抬一手。 千星真君对着秋意泊拱了拱手:“长生道友,此宝我非取不可!” 秋意泊比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众人自便。 秋意泊觉得这法宝的最多就在十一二亿左右了,再多就有点不值得了,这法宝贵是贵在手艺上,论起单纯成本来应该不高。他这时候才真正感叹了一声为什么他师傅奇石真君那么有钱,动辄一件真君境界法宝就能卖十几个亿,怎么能没钱呢? 他要是一件法宝也能卖个十几亿就好了,他上有老下有小,左有姐妹右有吞金兽泊意秋,他快穷死了。 果然如他所料,到了十亿后就开始触及各人的心理底价了,也不五千万五千万加了,开始一千万一千万一加,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场中众人口中轻飘飘的几亿几亿,仿佛灵石不是灵石一样,突然意识到了原来他已经站到了这么高的地方了。 他有一种微妙的感觉……就像是一个社畜依靠努力打工,终于成为了上市公司最大股东,有能力站在了只属于资本的拍卖场上为人所恭维的不真实感。 秋意泊的神魂似乎脱离了肉壳,他好像站在了很高的地方,所有人都蒙上了一层如电影一样的质感,他看着他们唾沫横飞,看着他们面红耳赤,看着他们目眦欲裂,看他们你来我往……秋意泊忽然咬了一下舌尖,瞳孔瞬间紧缩,方才那虚幻飘然之感瞬间退去。 ——妈耶,悟性太高也不是什么好事,怎么看个拍卖会还看出点顿悟来了?亏得他反应的快,不然他就要当场表演一个当场渡劫叩问渡劫期了! 原本稳在合体巅峰的境界摇摇欲坠,再有半分就要迈入渡劫期了。 秋意泊心道还不是时候,希望他的境界给他争点气,歇一歇再往前跑。 最终这法宝落在了十一亿八千万这个价格上,司仪显然也很会搞事,笑道:“方才长生真君已经透露了,那我们也不卖弄什么了,诸君请看此宝!乃长生真君亲作,名为‘生花’。所谓妙笔生花,其中究竟有何神妙,那就看诸君能否慧眼识珠了!” 红布揭去,是一只通体漆黑,唯有笔尖血红的毛笔,乍一看便有一股阴煞之气扑面而来,再细看却又觉得并非是邪煞法宝,更有中正之气——秋意泊把在鬼市上做的法宝改了改,最后扔进了万宝炉随了个buff,就做出了这一支。 不功不过的法宝,顾名思义,妙笔生花,落笔成真呗。 其实这一件法宝其实秋意泊觉得还是挺好的,毕竟想要啥都能画出来,要是流落凡间,画个金条出来也能用……这法宝不好就不好在耗费灵气太大了,而且太较真了。 如果是一位道君拿着这支笔,画条龙来都行,可是那耗费的灵气,还不如自己冲上去打呢。要是有人敢于画个灵脉出来——会直接爆体而亡,秋意泊建议造化之下去尝试。 最重要一点是它太较真,比如你想画个龙,按照秋意泊的理想中是,只要画的能看出来是龙,意思能到,然后就能变出一条威风凛凛的真龙来,但这笔变出来的就是秋意泊那种四不像画法,画的不像出来的东西就不像,就是画个金条线不直,那变出来的金条也就不太直了。 要是颜色没上好,金条纯度还不高。 这是是秋意泊很无言以对的法宝,但不否认它的普适性很高,方便好用是真的。 场中一片寂静,都在打量这件法宝,忽然有人低声说了一句:“这年头,真君们做法宝都喜欢做的那么朴实无华的吗?” 他们心中的法宝是那种一拿出来,天地异象,灵气震动,威风八面,望而生畏。 实际上呢? 钟山真君做了盆盆景假山。 长生真君做了一支笔。 是不是以后还能凑个砚台,笔山之类的凑一套啊?打架的时候拿出来对头可能还当你拿出了文房四宝,并嘲笑你不行…… 可能……也是一种出其不意的策略?:,, 369 第 369 章 司仪高声道:“此宝同样是一块下品灵石起拍,每次加价不得低于一块下品灵石。” 话音方落,便有一人道:“可否让我看一看?” 堂中诸君向发声处望去,见是那位浑身遮得一丝风都不透的那位真君,霄吟真君还未发话,便听秋意泊扬声道:“道友有兴趣?” “自然。”那位真君道。 “道友请便。”秋意泊说罢,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笑着接着道:“好歹我人就在这儿,若是不好,道友可要嘴下留情几分。” 此话一出,满堂修士都不禁轻笑出声,那位真君微微低了低头,兜帽轻轻颤动,随即认真地点了点头:“好。” 司仪暗暗叫苦,两位真君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不叫人看也不行,他看霄吟真君,见霄吟真君点了点头,这才比了个请的手势,那黑斗篷真君不等他说话,便径自上了台,取了那支‘生花’来看。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一双手套,半透的黑色,闪烁着银色的星点,衬托得手套下的双手越发苍白修长,透露出了一种不动声色的优雅与简练。 生花在他手中就像是天生该长在那儿的一般,不禁让人想起了白雪苍枝红梅之流的景象来。 也未见他有什么动作,猩红的笔尖上便缓缓溢出了一股氤氲雾气,形成了一朵牡丹的景象,再有一瞬,那朵殷红的牡丹便落在了他指间,堂中众人在顷刻之间便闻到了一股牡丹花香气,竟然与真实的牡丹一般无二。 可光这一手稀奇是稀奇,有什么厉害的?合体期的法宝化出一朵花来,不禁叫众人有些失望。 对比起之前的巍峨浩荡的‘山景’,这支‘生花’委实有些落了下风。 那位真君手中再动,笔尖于空画出了几道金线,随着他的动作金线缓缓组成了一只张牙舞爪的妖兽模样,众人不禁屏息凝神,仔细看着他的动作,那位真君似乎力有不竭,缓了缓,这才为妖兽点上了双目,霎时间整座伏波楼风起云涌,一股狂暴的灵气自画中扑面而来,紧接着便见一只遍布漆黑鳞甲的巨大兽爪从画中陡然探出,只听轰得一声,兽爪重重地落在了台上,将坚硬的砖石踩出了一道蛛网裂纹。 堂中众人只觉得腥风扑面而来,不由惊叫阵阵,再然后便是一只狰狞兽首从画中而出,如龙如鹿的身体紧随其后,泛出了一丝幽绿的鳞光,再有一个呼吸,妖兽彻底从画中脱出,金碧色的如同铜铃一样的双眼虎视眈眈地看着堂中众人,似乎在择人欲噬。 一种不容忽视的危机感袭上众人心头,甚至有人压抑不下那种生死一线之感,起身欲逃。 有人惊叫道:“这是碧眼金睛兽!” “碧眼金睛兽怎会在此!” 碧眼金睛兽乃是苍雾海中独有的妖兽,水陆两栖,性格残暴,战力极高,喜食人,嗅觉极好,又具有很强烈的报复心,但凡盯上了猎物便是不死不休,可谓是凶名赫赫。且碧眼金睛兽但凡现于世间,最低都是化神修为,于苍雾海中探险的修士最怕就是遇到这碧眼金睛兽,凡是遇着它,不死也得重伤。 那真君一挥手,那碧眼金睛兽便哀嚎了一声,似乎极不情愿一般的化作了一捧血雾,随即又被生花吸收而去,堂中众人这才松了口气,方才他们几乎都忘了这是在演示法宝,还以为碧眼金睛兽闯入了海市之中。那位真君兜帽微微动了动,抬首看向了三楼的秋意泊,道:“……道友实在是太过自谦了。” 秋意泊则是道:“限制太大,还不如一般的法宝好用。” 那人低头嗅了嗅方才那支牡丹,摇头道:“有此妙笔生花,心想事成,还求什么呢?” 秋意泊笑道:“道友过誉了,这‘生花’也就是出门在外的时候缺个锅碗瓢盆时还算好用,其他时候嘛……难道与人比拼时,对手还等你画完?” “……也是。”那人认认真真想了想:“可若是勤加练习,烂熟于心,那岂非是用之不尽?” 他说着便再度挥手,生花于空气中勾勒出数十金条,金灿灿的颜色一铺上去,便听哗啦啦的几声,金条便落在了台上。 司仪下意识地捡起了一块,放在嘴边一咬,目瞪口呆地说:“还真是金的……” 秋意泊微微一笑,没有否认,毕竟从灵力方面只要补充地够快,当个氪石佬,画点普通妖兽、法宝之类的还真是用之不竭,但能有这么多的极品灵石来氪,为什么不直接买个更好用更简单的法宝呢?比如方才那山景,都是花灵力使出来的,还不用自己画——反正他是画不像的。 两人说罢,堂中轰然响起了议论之声,有人不禁兴奋地说:“好生厉害!” “长生真君果然不同凡响!” “这不比钟山真君的山景来得更神妙无穷?” 有人不禁调侃道:“钟山真君那山景只能对着对手施展,可这生花……若出门在外真的不凑手,有它可真是方便!” 一众人纷纷点头,对比起真君们看中的威力而言,他们居然更看重的是这些生活小技巧,懂得都懂,哪怕是修士,出门在外时也常常有些不便,纳戒就那么大,能装的东西到底有限,这支‘生花’却恰恰好好补足了这一块——要什么直接画就行了,就是耗费点灵气怎么了?真到要用的时候耗费点灵气算什么? 不过可惜了,这生花是合体期法宝,对于他们而言就有些鸡肋了——真君们想必缺三少四的情况不会多,这功能对他们而言几乎是等于无用的,而对于他们这些人而言,这生花他们又用不了,就算用得了,花几个亿的极品灵石买这吗?还不如买一个更大的纳戒来装东西,更划算一些。 有人扬声道:“真君,您觉得这生花究竟如何?” 那位真君答道:“无价之宝。” 秋意泊微赫,被人这么夸他有些不好意思了,虽然对方大概率就是碍着他人就在这里,给他个面子才这么夸的——不过开心还是开心的。 那位真君放下了生花,回了二楼自己的包间,司仪双手微抬:“咳咳……那我们便正式开始吧!还请各位道友出价!” 那位真君举了举手,认认真真地说:“十亿。” 本来还打算试探性出价的几位真君与家主都沉默了下来,长生真君亲口承认生花不如山景,方才一看也觉得限制颇大,寻思着亿总能拿下来,哪想到这位真君开口就是十亿? 山景也才十一亿八千万罢了。 司仪怀疑自己听错了,小心翼翼地问了一遍:“真君可是报错了数?” 那位真君道:“没有,十亿,我想要。” 司仪这才提气高声道:“灵巍真君出价十亿,还有道友要加价的吗?” 秋意泊听到这个名字认真想了想,他好像不认识这位真君啊!连听都没听过!给面子也不必这么给面子吧?秋意泊觉得这支生花能卖个五亿都是他血赚了。 楼中一时无人敢言语,灵巍真君再度举了举手:“十一亿。” 众人:“……?!” 什么情况?这位灵巍真君是中了长生真君的蛊吗?怎么还自己抬自己的价来了? 众人不禁看向三楼的秋意泊,那什么……该不会是为博美人一笑吧? 灵巍真君再度举了一下手:“十二亿……不能比山景差,山景比起生花而言就是个死物,怎么能与生花相提并论?” 千星真君不由道:“道友此话何意?山景与生花应属不同吧?” 他刚刚买了山景,听此话自然觉得刺耳。而且明眼人都知道山景更注重的是攻击那个层面,而生花更偏向于巧宗小道,确实不该相提并论。 灵巍真君轻声说:“不一样,你不懂。” 说完这句话他似乎觉得不太妥当,补充解释说:“山景本是要集天地毓秀成一小天地,最终却成了一个死物,生花却妙笔成真,光这一点,山景如何与生花相较?” 在场众人都是修行有成的修士,最少也活了三四百年,这位灵巍真君张口便是将山景说的一无是处,可方才上台看山景的可是长生真君,灵巍真君并未查看山景,如今却抱着无比熟捻的口吻,可见要么他就是山景前主,要么就是他就是钟山真君。 无论哪一种,都说明了生花威力非凡啊! 有人神情复杂的看向了秋意泊,这位长生真君可真谦虚过头了啊! 二楼雅间当即有人举手道:“既然灵巍真君如此看好,那晚辈便掺一手!十二亿一千万!” 又有人举手:“老周,你家又没真君!不如让给我!十二亿两千万!” 周家主啧了一声:“那就不兴我以后突破吗?十二亿三千万!” 千星真君思虑一二,举手道:“十二亿五千万!” 周家主扬声道:“千星真君你方才都已经取走了山景,这生花便让给我们吧!” 千星真君答道:“老朽即将渡劫,这等宝物还是让给老朽吧!” 秋意泊无奈地看着下方竞争越来越厉害,不由提醒了一句:“或许对灵巍道友而言,生花要比山景巧妙,可于威力而言,生花确实不如山景,限制又极大,诸位道友还是再斟酌一二吧!” 周家主笑道:“真君说的是,可晚辈叫灵巍真君说的心痒,若能落入我手中,必不会埋怨真君!” 几个真君家主之流也对秋意泊拱手,意思是他们是自愿的,让秋意泊不必担心事后叫他算账。 转眼间生花就突破了十三亿,最后落在了十三亿五千万,由海市周家取得,那周家主得了生花,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眼中异彩连连,更是大笑三声,对着堂中众人拱手道:“多谢各位道友相让!” 秋意泊算了算扣去一成的分红,自己还能拿到十一亿多,瞬间底气十足了起来。秋意泊还有两件法宝,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上台,下一件拍品开始都是一些天材地宝,秋意泊也没跟人客气什么,想要的就拿,算起来大部分天材地宝居然都落入了秋意泊手中。 秋意泊正研究着下一件拍品的时候,侍人来报灵巍真君来访,秋意泊请了对方进来,灵巍真君对着秋意泊行了个礼,秋意泊便忍不住侧了侧身:“道友境界比我要高,怎么好与我行礼?” 灵巍真君低着头,秋意泊见他一手抓着斗篷的缝线,他手边的斗篷都快叫他给揉烂了,待过了几个呼吸,灵巍真君才低声说:“闻道有先后,达者为师。长生道友在炼器上远高于我,受我一礼是应该的。” 秋意泊微微挑眉,便见灵巍真君摘下了兜帽,露出一张格外清秀腼腆地脸来,看外貌年纪只有十六七岁的模样,他目光闪烁,并不与秋意泊对视,一味的低着头,似乎与人对视对他而言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连说话都开始结巴了起来:“我、我……我想跟长生道友……切磋一二……” 他深吸了一口气,跟鼓足了勇气一样:“还望道友不要嫌弃!” 他说完就闭上了眼睛,下巴几乎抵在了胸口上,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秋意泊:“……” 秋意泊瞬间秒懂,对方是个社恐。 秋意泊不由笑道:“道友将兜帽戴上吧。” 灵巍真君点头如捣蒜,立刻将兜帽戴回去了,他说话又顺畅了起来:“对不起,长生道友,是我失礼了。” 秋意泊轻轻笑了笑:“道友不必客气,切磋我自然是欢迎的……方才见了山景,我还想着若是有机缘,必要去北域与道友一晤。” 灵巍真君僵住了,小心翼翼地说:“……你知道了?” 秋意泊眨了眨眼:“不光我知道了,这堂中大部分人应该都猜出来了……钟前辈,是不是?” 他最后三个字念得缠绵,钟山真君猛地垂下了头,一时居然就不开口了,秋意泊一哂,这社恐程度估计已经是终末期了,没得救了。 他笑道:“道友若是无事,便再陪我坐一坐,刚好我也有几件法宝想让道友替我掌掌眼……后头几件天材地宝我看中了,恐怕无心理会道友,还望道友见谅。” 钟山真君点头如捣蒜,秋意泊则是摸了几件法宝出来,轻轻一掷便扔到了一旁长塌的小几上,钟山真君立刻起身如蒙大赦一样的走了过去坐下了,甚是还捂住了胸口,重重地松了口气。 笑死。 秋意泊还是第一次看到社恐这么严重的人。 秋意泊当真还就不理会他了,专心致志地和人竞价法宝,钟山真君则是一意的摆弄秋意泊的那些法宝,连兜帽落下来了都没察觉到,秋意泊看了一眼,发现他眼睛亮得惊人,他见秋意泊看他,又跟一只受了惊的兔子一样缩了缩脑袋,手却还捏着法宝不放。 秋意泊心道还怪可爱的。 很快到了下半场,这次第一件拍品就是秋意泊的法宝,有了上一件‘生花’珠玉在前,这一件法宝最后也到了十二亿的高价,为千星真君所得,等法宝一入手,千星真君便转身上了三楼,去了秋意泊的雅间。 “道友!你这可太过分了!”千星真君扬声道。 秋意泊侧目而望:“千星道友这话如何说?” 千星真君也不进门,他看见了那位灵巍真君,却只当是看不见:“老朽方才还当道友你是难得的人品,哪想到险些为你糊弄了去!亏得老朽还有些积蓄,否则岂非错失珍宝?!” 秋意泊不禁笑道:“道友是特意上来夸我的?那便好,我先说了,今日我和道友是第一次碰面,我也请不起道友当我的托。” 千星真君唇畔流露出一点笑意,他道:“若老朽能与道友早日相识,那又何至于今日上这伏波楼来?道友你炼完了器,招呼老朽一声不就是了?难道是灵石多得烧手吗?” 秋意泊想了想,说:“确实,那以后道友要什么法宝只管来寻我,咱们不叫中间商赚差价。” 千星真君不由大笑了起来,当真就进门坐下了,一副要和秋意泊谈生意的模样:“那可好,老朽还当真有所求!” 秋意泊示意对方请坐,调侃道:“道友方才才买了两件法宝,如今还有余力?” 除了秋意泊这种年纪轻轻就到了真君境界的,大部分真君就是气运再差,那也是积年累月的藏了不少好东西,千星真君一笑:“那是自然!” “道友说说想要些什么样的法宝?”秋意泊道。 千星真君斟酌一二道:“不瞒道友,老朽有一弟子,如今已是化神巅峰修为,再有一步便得意叩问炼神还虚,只是老朽那弟子顽劣不堪,许是还要磋磨个千年,老朽也即将外出游历,顾不得他许多,想问道友求一件法宝,若能在危机时刻保得他一命便好。” 秋意泊想了想说:“可是想要一个防御法宝?这恐怕要让道友失望了,我最多也不过是做出能抵御渡劫一击的罢了——境界所限,再高恐怕也不得了。” 千星真君一愣:“……能挡渡劫一击?化神期可用?道友莫不是在与我开玩笑吧?” 秋意泊则是道:“自然不是玩笑,不过这种法宝所费颇多,道友若是想要这些,恐怕得大出血了。” 秋意泊言下之意是做这种化神期能用的但能抵御渡劫真君一击的法宝得过天劫,十能存一就很不错了,当然是耗费颇多,按照付三归一的规矩,至少要给他三十份材料,才能换得一件——当年奇石真君给他做什么筑基金丹就能用的还能抵挡大乘一击的法宝就是一百件才能出一件。 其实论理来说,当年秋意泊根本用不上什么能抵御大乘一击的法宝,哪个大乘那么不要脸打他一个小修士?只能说奇石真君爱之深关之切,硬是帮他把防御给叠满了。 千星真君立刻道:“那我便要那个吧!有劳道友了!” 秋意泊想了想,则是道:“不忙,今日我与道友一见如故,不如就说句实话,化神期对上合体期或许可能,对上渡劫期却不大可能了,真君劫稀奇百怪,自身强倒要比站着挨打来得好。” 千星真君颔首:“道友说得有理,那道友的意思是……” 秋意泊道:“我都行。” 千星真君想了想,从腰上取下了一个香囊来,里头满满当当都是纳戒,他也不问价,只说:“那便有劳道友了,道友自管看我这些能换什么。” 秋意泊用神识扫了扫纳戒,随即点头。他的法宝都是现成的,问了千星真君的弟子惯用什么后便取出了八件法宝,三件是兵器,五件是法宝,都是化神期的法宝,可见其上宝光氤氲,寒光凛冽,竟然要比方才台上所见的法宝都要好上几分。 秋意泊微微一笑:“道友只管挑就是……这柄尘砂剑可引剑气化沙,攻无不破,锐不可当,灵活多变。” 秋意泊拿起了其中一柄呈现金黄色的短剑,微微一挥剑身陡然化作了一捧飞沙,随着秋意泊的操纵在空中若隐若现,时而凝聚时而消散,他示意千星真君抓一把沙子试试看,千星真君伸手一抓,只觉得掌中剧痛,他很确定秋意泊没有用多少灵力,只是将这把剑驱动起来而已,也确定这是一把化神期可用的武器,那么造成剧痛的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这飞沙太过锐利,就如同吹毛短发,仅凭那一丝自然而然的重量,便可断发。 秋意泊又换了一把刀,这把刀通体漆黑,笨拙难言,乍一眼看上去如同木头玩具,可在他手中一抖后,这把刀居然隐匿而去,秋意泊握着刀柄缓缓向下,桌子便被切开了一条缝隙来,再一动,桌上便又多出八道缝隙,这时候刀刃才显现出来,居然是由原来的一柄化作了九把,悬浮于一侧,伺机而动。 千星真君陡然一惊,这把刀稀奇并不在于它能化为九把,而是这把刀化作九把的时候连他这般的渡劫期都未曾察觉到!他不由想到若是毫无准备和这把刀对上又是什么样的后果,便听秋意泊笑道:“这叫九连环,我这人不大会取名,大概就是这么一个意思。” 秋意泊又演示了两个法宝,千星真君眼中精光连连:“道友,老朽若全想要呢?” 秋意泊看了一眼放在一旁的纳戒:“那可能道友这些可能就不够了。” 千星真君再度拿出了一个香囊,里头照旧塞满了纳戒,他摇头笑道:“老朽这些棺材本可全都在这里了。” 秋意泊颔首道:“谁叫弟子不争气呢?我小时候我师傅也和您这般,亏得他自己会炼器,否则真是不敢想。” 千星真君一想便知道秋意泊在说奇石真君,不由与秋意泊相视一笑。这些纳戒最终都归了秋意泊所有,千星真君则是带着八件法宝心满意足的离开了,而拍卖会也到了尾声,秋意泊想买的都已经捞到手了,便道:“道友,可要随我回去?” 钟山真君一愣,随即望向了秋意泊:“不……不太好吧?” “跟我回去可以接着看法宝。”秋意泊笑吟吟地说:“道友不是说还想与我切磋一二?” 钟山真君一秒种都没犹豫,点头道:“好!” 他说完立刻低下头去,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肉色变成了粉色,又从粉色变成了红色。 秋意泊收拾了东西,又吩咐伏波楼替他准备一桌席面后就带着钟山真君回了自己的船,这艘船也是秋意泊的得意之作,钟山真君自上了船就没将视线放到秋意泊身上过,一会儿摸摸船体的栏杆,一会儿研究禁制,秋意泊也很有耐心地站在一旁等他——他有点怕这位钟山真君一激动,顺手就把他的船给拆了。 很好理解吧?就像他看见一个非常好的法宝,第一时间也是心痒难耐想要去探究法宝构造,了解作者思路。 问题是他就这么一艘在自己眼里还算看得过眼的船,真要被钟山真君拆了就麻烦了。 突然只听见啪的一声,秋意泊瞬时望去,就见钟山真君手中握着一截木头,眼睛瞪得大大,黑色的兜帽衬托地他的小脸越发苍白:“这……我……” “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想摸一摸……它自己掉下来了……” 秋意泊好脾气地从他手中接过了那一截木头,道:“没事,这本来就是灵活可拆卸的。” 他说着就将这截木头重新装在了栏杆上,一道禁制缓缓升起,又消隐了下去,重新恢复了正常运转。钟山真君见状眼睛陡然一亮:“居然可以这样?” 秋意泊笑了笑,一手微抬:“上面有船体构造书,上去慢慢再看?” “可以吗?” “当然。”秋意泊笑道:“道友总不至于将我这图纸偷去卖了吧?” “不会!”钟山真君认真地摇了摇头:“我不会的!” 秋意泊从他身旁走过,悠悠地道:“会估计也没有人买,看了也做不出来。” 钟山真君重重地点了点头,乖巧地跟着秋意泊上到了顶层的空中花园,秋意泊如约将船体结构图拿出来给他看,秋意泊则是招呼着剑灵们出来吃晚饭——这不伏波楼的菜确实有一手嘛。 哪想到钟山真君一开始还好好的,越看呼吸便急促了起来,脸上泛出了一层淡淡的红晕:“你好厉害!” 他看着秋意泊,双目亮得吓人:“你是怎么想出来的?!居然还可以这样吗?将禁制拆出组件,不同的组件可以灵活组成不同的禁制,各色船体组件也可以自由拆卸?拆去几个就可以当做飞舟?这你都能想出来?” 秋意泊调侃道:“现在不怕人了?” 钟山真君一顿,胡乱的将兜帽将自己掩住了,随即又道:“你快告诉我!” 秋意泊反问道:“其实并不难吧?难只是难在想不想得到罢了。” 到了他们这个水平,什么禁制的灵力回路,组件的改变都是小意思,关键点还是要能想出这个办法。对于这种普通级别的炼器产物,他们缺的不是技术,而是创意。 钟山真君沉默了一瞬,苦恼的捶了捶自己的脑袋,自言自语说:“……我怎么就想不出来呢?” 秋意泊道:“道友只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罢了。” 钟山真君没有回答他,双手抱着自己的膝头,头也抵在膝盖上,很显然——他自闭了。 秋意泊差点直接笑出声。 倒也不必如此? 秋意泊也没管他,自顾自的将饭吃了,转而让剑灵们都下去玩,又开始将今天收到的天材地宝分门别类装进芥子空间,等到差不多收拾好了,就看见钟山真君悄悄抬起头在看他,他侧脸道:“道友,可想完了?我也有几个问题想要问问道友。” 钟山真君维持着双手抱膝地姿势,低声说:“……请。” 秋意泊随手拾起了一个法宝:“今日见道友山景,我便有一问……道友是自天地间取了一座山,还是乃道友亲手锤炼而成?” 钟山真君道:“上面一枝一叶皆是我亲手炼就的,道友为何有此一问?” 秋意泊略微有些失望,但他也说不清失望在哪里。他皱了皱眉头,缓缓道:“实不相瞒,我近日在研究一个课题,山木可为我等取之,是否亦可为我等予之?” 钟山真君慢慢抬起头来,神色有些奇异:“我也曾这么想,最后失败了。” “山景最开始的时候就是想为我师门添加一座山峰,亦是法宝,可无论我怎么炼,它都是一座死的山,它活不了,也不可能与天地融为一体。” 天地间只有一套逻辑,想要山,那就用泥土山石堆建,植树造林,待天长日久,风吹雨淋,便可承接天地之气,可若是将上面一沙一土借由人工炼制,那么它永远都是一个人造物,一个卑劣的仿造品,得不到天地认可。 秋意泊道:“难道道友一开始是想炼制一个秘境?” 钟山真君重重地点了点头:“是,但是我不得其门而入!每次都卡在了生命这一关!” 他顿了顿又说:“要是我能进个秘境就好了!实不相瞒,我气运实在是太差了,我都是渡劫期的人了,至今连个秘境都没摸到过,更不必提如何制作秘境。” 秋意泊:“……”实不相瞒,他也有这个困惑。 不过他困惑的是怎么炼制秘境,而是困惑怎么把秘境炼进天地里。 要不带孩子见识一下秘境? 他陷入了沉思之中,带钟山真君去自家秘境还是带他另外再找个秘境?万一进了自家秘境,人家灵机一动把他的秘境给折腾坏了怎么办? ……那还是去祸害野生的吧。 秋意泊还没想好到底如何,钟山真君忽地道:“我突然有一个想法!借我一个地火室!” 秋意泊眉头一跳,总觉得哪里不妙:“……请?” 钟山真君跳了下来,快步跟着秋意泊往地火室去了,秋意泊心下安慰道地火室能出什么问题?炼器嘛,都这个水平了不见得还能炸炉吧? 结果自钟山真君进地火室的第二天开始,秋意泊把炸炉声当过年的炮仗来听——早知如此,他就把钟山真君扔出去了! 疏狂剑被爆-炸声扰得猛地扇了扇翅膀,就要往地火室去把人赶走,秋意泊连忙抱紧了它,“行了,忍一忍呗。” “嘎!”疏狂剑气呼呼地看着秋意泊,满脸都是嫌弃,大有为什么要留一个菜逼在船上的意味。 秋意泊莫名的笑了笑,不为什么,他觉得钟山真君是个有才华的人,而他现在就需要与有才华的人切磋,闭门造车,终究是太艰难了。 元英抱着膝盖待在房中,霄吟真君在窗外看了他一眼,又转身离开了。 霄吟真君低声问道:“少爷这样几天了?” 乔恒面露忧心之色:“禀告主君,少爷自从知道钟山真君上了长生真君的船便这般了。” “几天了?”霄吟真君又问道。 “已经十日了。”乔恒回禀道:“长生真君开启了禁制,属下等亦无从打探。” 霄吟真君无奈地揉了揉眉心,淡淡地说:“乔恒,你说阿英他当真看中了长生真君吗?” 乔恒犹豫了一下,道:“请恕属下直言,长生真君那等风华,属实叫人一见忘怀。” “我也明白。”霄吟真君道:“可……” 可长生真君并非能轻易得手的人物,他也请不动长生真君与阿英结成道侣,可阿英如此难受,实在是有些让他心疼。 乔恒道:“主君,少爷年少,许是过一阵就好。” “已经十日了。”霄吟真君缓缓地说:“还要过多久?十个月?十年?一百年?” 乔恒停顿了一瞬,道:“长生真君齐大非偶,少爷想明白就好。” 霄吟真君没有再说话,他的指节在桌面上缓缓扣着……长生真君,要是他死了就好了。 他如果死了,他就可以让阿英断绝这份感情,久而久之他也认命了……或许将他擒下也好,苍雾海茫茫无际,长生真君消失其中……这样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也不离奇。 霄吟真君慢吞吞地想着。 他要是死了就好了。 他要是死了,阿英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可是阿英又喜欢他。 他或许抓不住长生真君,让阿英知道他去抓长生真君,阿英必然会勃然大怒。 所以,秋长生他要是死了就好了。:,, 370 第 370 章 秋意泊在海市上又待了三天,各色天材地宝自然不必多说,顺道薅了一波还在海市的各位大能的棺材本,又把各色礼物置办齐全,他就打算离开了——严格算一下他在海市停留了都快一个月了,海市也没多大点地方,一十几天的时间他都快逛吐了。 虽然钟山真君还在他船上闭关,闭关就闭呗,都是渡劫真君了,横渡苍雾海有什么难的?他什么时候出来秋意泊就让他什么时候走就完了,秋意泊也总不至于等到钟山真君出关吧?那得等多久? 秋意泊自己都干过闭关四十年只为炼器的事情来,不能指望别人做不出来。而且他也明白,有时候灵感来了就是挡不住的,这时候除非天塌了之外谁都不要想让他出关。 于是乎秋意泊就干脆把人一并打包带走了,他走的悄无声息,也没跟谁打招呼,混杂在其他出港的船只的队伍中一道走了,他知道有人在盯着他,叫他们跟着也是一件烦心事——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不怕饿狼,但是怕一直尾随在你身后的鬣狗,因为总有一天它们会抓住你虚弱的时候,上来啃食你的血肉。 对秋意泊来说还不如对方正大光明摆明车马说要杀人劫财呢! 随着船只缓缓散开,行往不同的航线,秋意泊将宝船用于掩盖行踪的禁制打开了,只见那艘威风凛凛的大船悄然无声地自船头开始隐没,如同驶入了异域空间,就此消失不见。 不过秋意泊到底没有那么有能耐能将船做成物理上的隐形,不过是做了个高级的光学迷彩罢了,顶多就是再屏蔽了嗅觉和神识,他这么做相当于一个警告,宣告其他人他不想再被人跟着了,如果再跟就不要怪他不客气了。 似乎没有人再跟着了。 秋意泊盘腿坐在空中花园的长塌上,看着眼前摆了一桌的天材地宝,耐不住点了根烟——真烦,天材地宝是有了,但就是没有什么灵脉,他手上现在就只有从抱月真君那儿薅到的那两条灵脉。 要不他还是回陆上吧?根据秋傲天的行动轨迹,倒还能薅到一条灵脉,薅到之后把灵脉分一分,凌霄宗埋两条百炼山埋一条,然后借此机会再薅一波百炼山的宗门典籍,有了灵脉估计百炼师兄也不好拒绝他。 秋意泊想了想,决定就这么办了,他来时航线大概属于东半球,他现在就从西半球回去。与其在海上瞎转悠,不如先回去一趟把灵脉埋下去,就算少,也能慢慢提升道界灵气平均值,能加一点是一点,按照这条路线来看这绝对是一个长期的操作,不存在说几条灵脉啪的一下就立刻把道界灵气平均值给拉高了,至少中间得有个几百年的缓冲才行。 毕竟灵脉埋下去还得让它适应适应新老板……哦不是,新环境,这样才能安心努力工作嘛! 秋意泊长叹了一口气,不知不觉中他已经走了很远了,周围只剩下了茫茫的白雾,再也见不到港口那一座穿破迷雾,在百里外都能清晰可见的灯塔,海风穿过禁制拂到了秋意泊的脸上,秋意泊寻思了一会儿,将桌上三个果盘都拖了过来,规规整整地给摆好了,然后又将香炉给拖了过来,他笈着鞋子起身,摸出三炷香来规规整整地对着老天爷拜了拜。 “天道在上,我凌霄宗满门英灵在上,弟子现下正值困境,急需大量灵脉,品质越高越好,数量越多越好,若在天有灵,还望保佑弟子得偿所愿。” 他说罢,又是规规整整地拜了三拜,才将香火插-入了香炉之中,他立在一旁,嘴里还叼着自制的卷烟,等到香炉之中香燃尽了,他这才又坐了下来——尽人事听天命,现在他该做的都做了,别的不提,心里舒服了许多。 秋意泊忽地又嗤笑了一声,他随手拎了个苹果咔擦咬了一口,原来这件事情给他的压力这么大?都已经用求神拜佛来转移压力了? 也行吧,临时抱佛脚,总比不抱来得好。 苹果清甜又多汁,果味充裕,秋意泊三两口就解决了一个,正擦了手想着是不是该整点烤肉之类的来吃一吃改改口味的时候,忽地船体一震,只听见哐当一声,宝船居然不走了。 秋意泊:“……?”啥情况,他求神拜佛起反向fg了?灵脉没有,先帮他把船给弄坏了? 秋意泊快步走到了甲板最前端往下看去,却发现并非是船不走了,而是船走不动了——船体前方禁制微微发光,与另一道禁制撞在了一处,那道禁制似乎要比船上的禁制厉害一些……不,不能这么说,两者都是偏防御的禁制,谁也奈何不了谁罢了。 难道前面是有人在打架? 秋意泊心念一动,船身就立刻停止了向前,而是在原地呈现缓慢地旋转,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不关他的事,管他是杀人夺宝还是爱恨情仇,只要他不想捡漏通吃两家,就没有必要掺和进去。 正在此时,他忽然察觉到了什么,扬声道:“道友跟了我一路了,还不现身一见?” 忽然之间,一片苍茫的苍雾海上陡然出现了一人,那是一个看着有些富态的中年人,渡劫修为,秋意泊微微挑眉:“原来是赤月道友,道友是为何而来?难道是在我这儿买的法宝又后悔了?趁着我还没走远上门来退货?” 这位赤月真君也是参与伏波楼拍卖会的一员,只不过他一直没出过声,事后找到了秋意泊这里跟他买了个法宝,当时秋意泊还在心里夸人家是聪明人呢——放在拍卖会上的东西,众目睽睽看着,看走眼能捡漏的机会极少,尤其是如同秋意泊所作的那种自带名声来历的法宝更是会有很高的溢价,还不如私下找他直接买,倒还要比在拍卖会上买便宜多了。 赤月真君朗声大笑:“怎会!长生道友妙手天作,小老儿喜欢还来不及,怎么会来退什么货?道友当小老儿是市井无赖不成?” 秋意泊反问道:“那赤月道友为何跟了我一路?” 赤月真君拱了拱手道:“长生道友莫要紧张,小老儿那日家去后越看越是喜欢,便想邀长生道友到我常缕门一坐,不知可否?” 秋意泊摇头道:“多谢道友美意,只是我有事在身,如今正要回宗门,恐怕是去不得了,若改日再有闲暇,必当上门拜会。” 赤月真君言辞恳切:“长生道友有所不知,小老儿确实是有些私心,小老儿有一女儿,自小娇养,如今已是合体巅峰修为,再有一步便要迈入渡劫,可惜她的本命法宝却在上一次游历中意外损毁,她自己也是身受重伤,小老儿实在是求无可求,这才厚颜求上道友的门来——道友未免走的太过匆忙,小老儿本还在为你置办礼物呢……” 言下之意纯粹是怪秋意泊走得太急,不然他还打算置办了礼物规规整整送拜帖上门来请呢。 秋意泊一哂,看破不说破:“赤月道友,你上回在我手中购得的两件合体法宝已经是精品中的精品了,随便哪一件交予令嫒都是足够的了,强求其他,反倒不美。” 赤月真君一拜,“还请长生道友与小老儿走一趟吧,常缕门便在南域,距离此处也不过十天的海程罢了,小老儿一片父母苦心,还望道友体谅……报酬方面,必然叫道友满意。” 秋意泊拒绝道:“抱歉。” 赤月真君缓缓直起身体:“那长生道友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秋意泊抬眼望去,不由嗤笑了一声:“那这般吧,既然赤月道友口口声声是为了你那合体巅峰的女儿,那么就请道友发个天道誓如何?只要道友发下天道誓,我立刻跟道友走这一趟。” 赤月真君没有说话,神情逐渐阴冷了下来。 秋意泊微微一笑,道:“这年头修士都这么好生孩子了?左一个为了儿子又一个为了女儿,我凌霄宗九位真君,除了我爹,就没听说过哪位真君有后嗣血脉的。道友既然这般有福气,发个天道誓言又何妨?总不是假的吧?” 就算是放眼整个东域,也没见几个修行有成的修士有后嗣血脉的,有家族的不少,像他爹还有金虹真君这般拥有直系后嗣的真不多见——合欢宗那就更没有了,他们修的是阴阳合欢大道,不是生孩子大道,他们防怀孕技术那是一个比一个溜。 以东域的数据来推算其他几域,可能会因为当地风俗不同而产生一些偏差,但总体来说应该不会有特别大的差别。毕竟修士自己想不想生孩子是一回事,天道让不让生那是另外一回事,生出来是什么资质那又是一回事。真跟他爹一样,自己是地灵根,直系血脉的秋意泊是天灵根这种事情往前看一万年都没几例。 更多的是如同金虹真君那般的,孩子是自己境界还低的时候道侣怀上的,生出来资质也非常一般,就算当爹的再牛逼,最多也就是用丹药堆到元婴就算不差了——像金虹真君那样的儿子都没法堆到元婴呢,凡灵根再加上自身悟性不高,只苟到了筑基上就寿终正寝了,金虹真君找谁说理去? 天道守恒,当个体太过强大的时候,便会从某种程度上给予平衡,修士随着境界的拔高,寿命的延长,能够绵延后代的几率越低。如果说所有凡人加起来出现灵根的概率是万分之一,天灵根的概率则大概是万分之一的亿分之一,地灵根是万分之一中的万分之一,玄灵根是万分之一中的千分之一……轮到本就繁衍艰难的修士身上,修士的灵根资质又不具备传承性质,生得出的孩子还得有优秀的资质的概率……有,但几乎等于没有。 赤月真君阴嗖嗖地看着秋意泊:“道友,还是随小老儿去吧。” 秋意泊道:“我劝道友一句,杀人劫财就杀人劫财,还扯什么儿女父母,你父母若在天有灵,知道生了你这么个孽障,你说老人家坟上冒不冒点黑烟馊水的?” 秋意泊说道此处,意犹未尽地补充了一句:“对了,他们有坟吗?” 正所谓骂人先骂娘,打人先打脸,秋意泊觉得这话说的很在理。 “你——!”赤月真君脸色青黑,目若铜铃,他怒斥道:“黄口小儿,焉敢辱我父母?!” 他一手一挥,一艘通体漆黑的宝船陡然出现在了秋意泊的视野内,上面修士林立,皆是怒视秋意泊。秋意泊见他们穿的一色,觉得应该就是那什么常缕门门下弟子了——稀奇,看上面至少五个化神修士,再加上赤月真君,这实力放在一般宗门中也算不错了,他怎么没听说过他们? 哦不对,听说过的,上上一届天榜,就他和温夷光一起参与的那次,对方好像打到了第九十名还是八十几名来着?还是个魔教?反正是没资格和凌霄宗碰一面的那种程度——可见废物。 “我原本一片好意,重礼求请,秋长生,你好不要脸!” 秋意泊反道:“行啊,你现在发个天道誓言,证明你有个合体巅峰的亲闺女,人本命法宝坏了身受重伤危在旦夕,我现在就跟你回去不提,你那闺女法宝所需天材地宝我尽数供给,绝不取你赤月真君一分一厘,如何?” 赤月真君咬牙道:“秋长生,你欺人太甚!” 秋意泊微微一笑,上前一步踏上了一只朴实无华的小几:“你不就是打着这个主意?骗我回你那鸟不拉屎的宗门,便有法子控制我让我替你们炼器?若实在是骗不到我,就仗着禁制已下,无人可见,杀人劫财?到底是谁欺人太甚?” 他反问道:“难道我就长着一张好骗的脸吗?” 秋意泊一手微抬,一股庞大的灵力瞬间冲破了苍雾海上严密的雾气,赤月真君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便见天空为金焰所覆盖,有什么东西占据了茫茫视野,天空也变成了嶙峋斑驳的模样。 天空在灼烧,海水在蒸腾,肉眼可及的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已经烧起来了。 温度极具升高,常缕门中有修为较低的修士已经经受不住这般的高温,惨叫一声后便软软倒下了,秋意泊淡淡地说:“落下吧。” 下一瞬间,天空坠落! 赤月真君只觉得周身动弹不得,行动犹如在实质中穿梭,他几乎是眼睁睁地看着天空落下,等近了,他才发现那不是天空,而是一块巨大的陨星,裹挟着跳跃着的金焰从天而降,他引以为豪的禁制就如同一块豆腐一样被消融了去,再接下来就是载着常缕门弟子的宝船,陨星落下,没有人知道他们怎么了,只看见陨星落下时铺天盖地的海浪与带着炽烈狂暴温度的水汽弥漫。 秋意泊不觉得杀他们有什么不好。 不管是跟着来是自愿的还是非自愿的,他管那么多干什么?不来也就算了,来了,那就不能怪他心狠手辣。他又不是里的boss,别管多么聪明机智冷血无情,反正看见主角,哎嘿,就是不杀,就是好玩!还得一路送钱送经验送装备,把人养成对手,然后翻车狗带,化作主角最后的经验值。 就如同抱月真君与孤舟真君有仇,它不光见到凌霄宗修士要杀,它看见个人修都杀,人修与妖修之间尚且分明,宗门与宗门之前也同样分明。 秋意泊笑吟吟地看着半空中的赤月真君,漫天都是若隐若现的线条,他知道那是什么,是天地法则,于他而言,此处天地为他所掌控,他嘴唇微动:“给我下来。” 赤月真君就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巨手所抓握,于空中急速坠落,直到落到秋意泊船体下方才停止,他双目瞪圆,满脸苍白,不敢置信地道:“你——!” 秋长生不是才四百多岁吗?不是一心修道还炼器吗?为何他对天地法则的掌控如此之高?他居然丝毫抢不过他! 秋长生不是才合体巅峰吗? 他不是渡劫后期吗? 赤月真君看着那张俊秀绝伦的面孔,只觉得那是从地狱中爬出来的饿鬼。 “原来你也不过如此。”秋意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道金芒在他掌中绽放,瞬间便化作了一朵琉璃似地金色火莲,他微微扬起了唇角:“赤月道友,不过一瞬,参横斗转。” “你待如何?!”赤月真君有些颤抖,明明周围滚滚炙焰热浪,他觉得有无边的寒意涌上心头。 秋意泊轻笑道:“打劫。” 赤月真君一时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觉得是不是自己听错了,随即立刻道:“好!我愿奉上我全部身家,买我这条命!” 秋意泊侧了侧脸,他合拢了五指:“骗你的。” 赤月真君脚下陡然出现了一朵金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骤然合拢,将赤月真君吞没其中,赤月真君惨叫一声,只见金莲中火焰翻飞,他身手发肤皆在这一瞬间为金焰灼烧,不过一瞬便化作了飞灰。 秋意泊松开了手指,随意甩了一甩,海上那朵金莲便随风而去,紧接着便卷着一堆奇珍异宝飞了回来,乖巧地堆在了甲板上,甚至还有几朵金焰没入了海中,不一会儿也回来了,各自捧着纳戒之流的玩意儿,秋意泊随意扫了一眼,有用的个归入纳戒,没用的扔进万宝炉里填炉子。 他轻轻叩击了一下凭栏,宝船再度航行了起来。 而不远处有人脸色苍白如纸,待秋意泊宝船行远,才敢从隐身的禁制中出现——是霄吟真君。 他今日亦是为了秋意泊而来,或抓或杀都好,只是看见赤月真君时想着或许可以坐收渔翁之利,这才隐匿不出,哪想到这一个瞬间的抉择,救了他的命来。 赤月真君在海市待了十年,与他时常打交道,论实力与他在伯仲之间,而那位赤月真君今日居然在秋长生手中撑不过几个呼吸!秋长生就像是一只逗弄着老鼠的猫一样,玩够了这才杀他。 ……还好他没有上去。 霄吟真君缓缓吐出一口气来——看来只好从阿英身上下功夫了。 他转身回了海市,低声问道:“少爷呢?” “少爷还在房中。”飞云禀报道。 霄吟真君点了点头,去见了元英,元英正在看书,他似乎与平日没有什么不同,看着最新出的话本子噗嗤直笑,见他来了连忙将话本子藏了起来,起身行礼:“爹,你怎么来了?” 这晚饭时间还没到,他爹不该在前院处理政务吗?怎么到了他这边来? 霄吟真君流露出一点笑意,温和地说:“你都已经是元婴期了,看话本子也不必避着我。” 元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挠了挠头说:“习惯了,一时半会儿改不了。” 他小时候不喜欢修炼,偷偷看话本子都被他爹拎起来打,这不见了他爹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嘛,下意识就把东西藏起来——话又说回来,他现在也不喜欢修炼啊! 他就不是修炼的那块料!他爹逼着他吃的结婴丹都吃了三颗才让他成了元婴,元婴期能活一千年呢,他已经心满意足了! 霄吟真君微微颔首:“长生真君走了。” 元英听见‘长生’两个字眼睛一亮,随即又黯淡下去:“爹,他走就走了呗,反正我也配不上人家,你不用告诉我了!那毕竟世上无难事……” 霄吟真君皱起了眉头,却听元英接着道:“只要肯放弃!” 霄吟真君:“……” 又听元英唉声叹气地说:“哎!就是长生真君那般的美人,我都没见过第一个能比他更俊美的了!爹我跟你说其实我不是断袖,我就是看他好看才喜欢的!现在看不着也就算了,毕竟天底下美人那般多,我总能多见几个吧?我爹可是渡劫真君!” 他掏出了一本画册,当着霄吟真君的面打了开来,神神秘秘地说:“这是我前天才淘摸到的兰芝榜,您看这第一就是长生真君,第一是长生真君的父亲和三叔,应真君和怀真君,他们是双生子,长得一模一样哎!那么好看的人能有两个!虽然画上面看不如何,但长生真君也比画上好看太多了!还有还有,合欢宗漱玉真君!大光明如明大师!这都是少见的美人啊!” “爹,到时候你要是出门办事就带上我,若能有幸,叫我多看两眼也是好的呀!” 霄吟真君:“……” 他眉心直跳。 他还以为元英看上了秋意泊,从此陷入情劫,非君不娶,以后要郁郁寡欢了,虽然他看着性子顽劣,实则还算是高洁,调戏人都只能当冤大头,他都打算为他将秋长生掳回来全了他的心思,又怕他不高兴就干脆打算杀了秋长生来叫他摆脱这个劫数了,结果现在可倒好,他就说喜欢人家长得美!现在发现还有其他难得的美人打算一一去拜见一下! 他一腔慈父情怀喂了狗! 喂了狗都比喂了这兔崽子来得强! 霄吟真君长长吐出一口气来,他颔首道:“好,你既然有这般愿望,下次我去陆上办事便带上你一道去。” 元英乐开了怀:“多谢爹!” 霄吟真君顿了顿:“阿英,你可还有其他愿望?” 元英翻了两页画册,头也不抬地道:“……也没了吧?爹你也别太想着我,你看我吃好喝好,又不差什么……要不爹你给我点零花钱吧?” 他抬起头可怜巴巴地看着霄吟真君:“爹,请长生真君吃饭可真贵啊!你看这兰芝榜上好看的都是真君,请人家吃饭也不能太差吧?咱们要不要带点特产,不然我也没有由头搭话呀!” 比如他哪天见到了漱玉真君,上去送那位真君一条碧目雪花之类的,漱玉真君应该不会生气吧?说不定还会问他两句为什么要送!要是吃得好,是不是以后就会常常来海市?那他是不是可以多看两眼?还有怀真君与应真君,长生真君是应真君的儿子,儿子喜欢吃,当爹的和当三叔的应该也喜欢吧?这不就计划通了吗! 言下之意——爹,多给点灵石! 霄吟真君突然伸手揉了揉元英的发顶,略微有些沙哑地说:“……好。” 元英许久不曾被摸脑袋了,还有些尴尬:“爹!我头发要乱了!” 霄吟真君一顿,面无表情的用力按住了他的脑袋,把他的头发给整成了鸡窝。 秋意泊这头察觉到跟着他的人已经走了个精光,顿时就觉得更加自由了,赤月真君既然敢第一个现身,就不能怪他拿他杀鸡儆猴。 不过赤月真君弱成那逼样是他没想到的,怎么感觉和之前那位抱月真君或者那条蛟根本就不是一个境界的人物? 秋意泊寻思着可能是因为同境界情况妖修更厉害一些吧。 他没放在心上,只是再度感叹了一声怪不得那么多人喜欢杀人劫财,是真的血赚啊!就是拿去填炉子,那也绝对不亏! 赤月真君手上当真有不少好东西,让秋意泊又见识了一番真君境界的奢豪。 等他活个几千年,身家应该也会比他们只多不少吧? ——哦不对,真要算他现在就比他们身家丰厚了。 不过卖法宝还要控制着来,第一卖多了就不稀罕了,一件法宝拍卖会上卖十三亿,他私底下卖八亿,十三亿那个成本还没八亿的高,他以后还是尽量走拍卖会,走高端稀有路线比较好,自己省事儿,赚的还多。第一嘛,卖出去法宝谁知道给谁用的,亏得今日赤月真君太弱,被他压制得动弹不得,不然赤月真君拿着他炼制出来的法宝来打他,恶不恶心人啊? 现在和以前不同了,直到迈入真君境界之前,他做的法宝还能留下一定的后门,就算是被别人滴血认主了,他关键情况下还是可以反向操纵或者直接令法宝自毁,但进入真君境界之后就出现了一个问题,如果要留后门,那么法宝出来的效果就总要弱那么一些,放在秋意泊眼里就是次品的意思,但不留后门,那秋意泊对于自己炼制的但被别人滴血认主的法宝就只多了熟知构造和弱点这个优势了。 虽然这么一对比,看上去还是比完全陌生的情况要好上很多,但他的法宝威力强啊!别人炼制的法宝未必有他的这么厉害啊!硬打一个陌生的垃圾法宝和硬打自己的得意之作是一回事吗? 秋意泊宁愿对上陌生的垃圾法宝。 船只慢吞吞地航行着,秋意泊也倚在了长塌中,方才天空中被陨星砸出来的窟窿还没被雾气完全填补,月色朦胧,银辉满海……哎,他又开始想念泊意秋了,他刚刚那么牛逼,都没有人给他小海豹鼓掌一下。 嗯……想操他。 秋意泊眯了眯眼睛,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都是被泊意秋带坏了,他玩得太花,搞得他也记忆深刻——说到底是自己经验太少罢了。 要不然换个人试试? 船上不是还有条小鱼吗?长得也不错…… 秋意泊想了想,突然又笑得乐不可支起来,他想到了一句话:【我拿三百亿陪你玩,你竟然去泡一条鱼!1】 要是泊意秋知道了,肯定会接上一句:【我现在就打它回来煲鱼头汤!】 说起来金睛榴焰煲汤到底味道怎么样? ……罪过罪过,人家是濒危稀有物种,万一吃灭绝了怎么办?还是算了吧。 正所谓说人人到,说鬼鬼来,宝船上某个房间出现了一丝异动,秋意泊弹了弹指,那间舱房的禁制便打了开来,随即灼华便从中风风火火地出来了,满脸都是喜色:“哎!道士!我……” 秋意泊悠悠地看向了他,他瞬间转了口风:“前辈!我还差一步就要入合体期了!” 秋意泊微微颔首:“不错,那你要渡劫了吗?” 灼华一愣,随即有些别扭地低下头去:“那什么,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哪怕是卖屁股也行!” 秋意泊:“……”煲鱼头汤。 灼华见秋意泊笑得前俯后仰,不禁恼怒地道:“有这么好笑吗?!” 秋意泊笑了好一阵才止住了笑意,他侧脸看向他:“是应在了我身上?” 灼华僵硬了一瞬,随即用力点了点头,心虚地说:“那什么……我吃了你那么好的东西,才能一下子进入化神巅峰,这劫数应在你身上是应该的。” 他视死如归的抬起头:“说吧!你要什么?!你反正长得好看我也不亏!” 秋意泊笑道:“就这么想卖屁股?行啊,转过去我看看,屁股翘不翘?” 灼华:“……” 灼华跟个木头人一样转过身去,憋屈的弯下了腰,结果还未如何,只觉得一股巨力传来,他瞬时飞了出去,重重地跌进了一旁的温泉池里,秋意泊一足赤-裸,悬在塌边无意识的晃荡着,他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我对你的屁股没兴趣,不过对你的原形倒还有些兴趣,来,化作原形我看看?我看中什么我自己弄点。” 灼华:“……哦。” 灼华记得控制自己大小,没把温泉池给撑爆了,饶是如此温泉池里的水也溢出了不少,一直蔓延到了塌下,秋意泊打量着这条空灵妖异的鱼,鱼如其名,金睛榴焰,它通体赤红,遍布着榴焰花纹,鱼身上有两片极为华丽的飞翅,尾巴也极长,在水中闪烁着金色的星点,如梦似幻。 秋意泊起身缓步走到了池边上,也不在意自己的下摆被水打湿,他缓缓俯下身捞起了灼华的一片翅膀,他之前摸过灼华褪下来的纱翅,虽然也同样好看,但对比起还长在他背上的总差了那么一点意思,秋意泊的手指顺着翅骨缓缓下滑,落在了赤红的鱼鳞上。 灼华不禁打了个寒颤:“你要割就割!别瞎摸!” 秋意泊顺手就挠了挠翅膀根部的那片鱼鳞,未等灼华反应过来那一片巴掌大的鱼鳞就被秋意泊硬生生地从他背上撕了下来,灼华倒抽了一口凉气:“你下手可真狠啊!” 秋意泊看着手中闪烁着如同宝石一般华光的鳞片:“一片鳞片而已。” “这里是最痛的地方好吗!” 秋意泊颔首道:“原来如此,那我还要撕你的翅膀,又该如何?” “……”灼华小声说:“那什么,其实纱翅是不疼的,你别动我翅骨就行了……你要我翅骨也没用啊,我查过了,我们这个品种翅骨很一般的,真的没什么用。” 秋意泊含笑道:“那我就是想要呢?” 灼华双眼一闭:“那你割吧!别用撕的行吗?” 秋意泊笑了笑,很干净利落地拿了疏狂剑沿着翅骨将纱翅割了下来,灼华长长吐出了一口气,见秋意泊没动作了,金色的眼睛看向了秋意泊,主动把鱼尾巴翘出了温泉池,他似乎嫌弃自己翅膀现在光秃秃地太丑了,一道流光飞过,他上半身便化作了人形,然后扯过自己翅膀看了一眼,心疼地闭了闭眼,随即又甩了甩鱼尾:“要不……尾巴也来点?” 秋意泊:“……?”好热情的天材地宝,他第一次见哎。 “劫数就这样了我有什么办法!”灼华自暴自弃地说:“虽然尾巴上的纱翅不如翅膀效果好,但也没差多少!你多拿点!要不切块肉!我看你挺馋的!一块肉而已!我本体那么大,就当是被其他鱼咬了一口!” 秋意泊看着美人鱼瞬间下不去手了,他要是没变成人鱼的样子他估计就点头说好了。 秋意泊笑道:“罢了,看你也不太好吃的样子。” “别墨迹啊!我劫数啊!等翅膀长好至少还得一年呢!”灼华抱怨道:“我难道还得一年来找你一次让你割翅膀?我不用修炼了?” 秋意泊想了想:“也是。” “来吧来吧!”灼华将鱼尾搁到了秋意泊面前,指着自己尾巴道:“你看啊,这里这块肉其实挺好的,我没人形的时候游泳全靠它,吃起来肯定劲道!” 他又往上面指了指:“这块肉比较软,吃起来应该跟碧目雪花差不多!” 秋意泊随手一指:“那这里呢?” 灼华没说话,而是恼怒地看着秋意泊:“……” “嗯?”秋意泊随手拉开了他的纱尾,看着光芒从纱尾中流过,确实很好看。“怎么不说话。” “你有病吗?”灼华咬牙切齿地说:“你居然喜欢吃这个?不好吃我可不管!你割吧!我下不去手!” “什么?”秋意泊视线往下落去,对比了一下构造,瞬间秒懂,不禁大笑了起来:“逗你的……你是想笑死我吗?这也能割?割了还能长出来吗?” 灼华:“……不关你的事!”:,, 371 第 371 章 灼华这条漂亮小鱼最后被秋意泊扔进了苍雾秘境里养着,毕竟里头灵气还算不错,也有吃的用的,生态也与苍雾海无比接近,要是中间遇上什么生死危机,秋意泊还能顺手捞他一波……就等着等过一年灼华把翅膀长出来再让秋意泊收割了。 秋意泊想起来就想笑,这辈子没见过这么主动的天材地宝。 话又说回来,他这算不算把灼华这条濒危稀有的漂亮小鱼给圈进了濒危生物保护区?嗯……据他所知,苍雾秘境中并没有另一条金睛榴焰,繁殖是不可能了——那就努力点,看看能不能再给灼华抓个老婆? 秋意泊想了想抓老婆这件事还是算了,有点不太人道。要是遇上合适的……比如那种还没化形,下一秒就得死的金睛榴焰扔进苍雾境保护起来那还行,至于繁衍这件事还是交给他们自己来吧,没得皇帝不急太监急的。 纱翅在他手中流转七彩的霞光,金色星光闪烁,这样花里胡哨的料子秋意泊直接替自己和泊意秋各做了一件法衣,他从灼华手里得到的纱翅远远要比看起来要多,它本体比秋意泊的船还大,翅骨中随便一片就至少有十几米长了,做几件衣服绰绰有余。 这样好的材料,秋意泊也花了点心思去斟酌用料,等到从万宝炉中出来时就是只有拇指大的一个小方块,秋意泊松开手,它便膨胀而开,展成了一件飘逸灿烂入手柔滑的法衣,薄得跟不存在一样。 秋意泊看了半晌,怎么看都觉得像是曾经在x宝上看见的情·趣·内·衣。 陷入沉思。 秋意泊微微一笑,很有耐心地将其中一件重新叠回了小方块,拿了个螺钿盒子仔细装了起来,回头等见了泊意秋就送给他好了,他肯定喜欢。 他也喜欢。 秋意泊将温泉池里的水换了一波,泡过海鲜的水他是不想再泡了,重新调配了一帖药材放入其中,不一会儿池水中便冒出了一股药材的苦涩清香,他下了池子倚在了池边上,享受着海风与浪花,缓缓地沉入了梦境之中。 “泊儿,今日是怎么了,还不起床?”有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说道,随即秋意泊的只觉得鼻子被人捏住了,他猛地从睡梦中惊醒过来,率先映入眼帘的便是秋临淮带着些许风霜的面容,他下意识地抱怨了一声:“爹,你怎么来了?” 话一出口,他就被自己稚嫩的声音吓了一跳,一些极为熟悉的陈设落入了他的眼帘,先是绣了兰亭序的床幔,然后是摆满了各色珍品古玩的百宝阁,床头的矮桌上是一瓶开的极好的红梅,旁边还放着一本看了一半的话本子,红烛半残,烛泪在灯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 他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很小,被他爹握在掌中,也还未超过他的掌心,撑死了三岁。 很明显,这不是在他的船上,也不是在他的洞府,只有在凡间秋家,他的房间里才会出现这样的东西。他这是怎么了?他都四百多岁的人了,怎么就突然回到三岁了? 秋意泊面色青黑,这虽然很可能是在做梦,亦或者别的什么,但万一是真的呢?那岂不是代表他四百多年白努力了?他想到自己四百多年来起早贪黑(前几年),勤修不辍(也不全是),现在又要重新来一次就眼前一黑。 秋临淮也不介意,反而握着秋意泊的小手把他从床上拉了起来,笑道:“才几日不管你,你就敢逃家学了?” 秋临淮看着秋意泊红扑扑的脸和明显被搅合了安眠撅起的嘴,心中暗自摇头,一开始还当秋意泊是病了,这才没有上学,急匆匆赶来一看,这小家伙睡得正香,再看床头的话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秋意泊长叹了一口气:“爹,我这就起来。” 要完,说话声音都奶声奶气的。 “嗯。”秋临淮笑吟吟地应了一声,怎么看秋意泊怎么觉得有意思——谁看见一个三岁不到的小孩儿满脸老气横秋会觉得不好玩呢? 秋意泊应了一声,秋临淮便放开了他,随即便是侍女奶娘如燕翅一般依次入内,替他洗漱,秋意泊还在心里想着这是什么情况,便也不反抗,老老实实的让人给他换上了一身大红色的外衫,他还小,头发挽不起来,只能往后抓一抓,用发带束了就算是完了。 秋临淮伸出一手,秋意泊就很老实的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被秋临淮一把提了起来坐在了他的臂弯上,秋意泊顺手抱住了秋临淮的肩头稳定重心,心里却觉得有些尴尬——他都一把年纪了,居然还坐亲爹手臂上,绝了。 秋临淮则是掂了掂他:“重了许多。” 秋临淮三两步就将他带到了前面的花厅,饭食如流水一般上来,秋临淮再畜生也不会叫自己三岁不到的儿子空着肚子去上家学,催促道:“快用吧。” 秋意泊连连点头,按照一口粥一口菜再一口粥的规矩将面前的碧梗粥吃了个干净,这才被允许可以去上家学了,这次他爹就懒得再送他了,抬抬手让他自个儿走就是了。 等出了院子,他的侍从就俯下·身来问:“郎君,书墨抱您过去可好?” 秋意泊摇了摇头,他奶声奶气地说:“不用。” 不必解释为什么,不用就是不用,哪怕他年纪小,也没有必要和侍从解释原因——规矩就是这么定的。秋意泊当年也是习惯了很久才把顺口说‘谢谢’、‘麻烦了’的毛病改掉。 他是可以说,但被人听见了会给侍从带来麻烦的,轻则杖责,重则发卖。毕竟在其他人眼中府里金尊玉贵养着的郎君怎么会对下人说‘谢谢’、‘麻烦了’之类的词汇呢?家里下人都是签订了卖身契进来的,拿着月钱,服侍府中主人都是应当的,怎么配叫主人说一声‘谢谢’?必然是郎君身边的人教的! 书墨也就老老实实地跟在了秋意泊身边,他伸手想要牵住秋意泊,秋意泊犹豫了一瞬,还是牵住了他的手,这身体太小了,踩着个石子都得摔一跤,到时候还是他身边的人倒霉。 好不容易到了书院,这会儿都快到午休的时候了,家学顾先生见他来了也没多说什么,摆摆手就让他进来坐了——年纪最小的郎君,又早慧聪明,从不无缘无故逃学,今日必然也是因为有事耽搁了! 十几张熟悉的面容映入了他的眼帘,满脸斯文的秋怀黎,一脸稚气的秋露黎,小小年纪就认真听讲的秋奇黎,看似认真听顾先生讲课实则双手在桌底下玩翻花绳的秋凝黎……不过今天大家有志一同的穿了大红衣服——难道今天是什么节气? 顾先生手不停地翻了一页书去,接着道:“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何解?” 顾先生上课自有他的一套模式,从左到右挨个起来作答,自己自觉,这次轮到的是秋露黎,秋露黎起身开始解释了起来,秋意泊则是将视线投到了窗外,外面是一派重檐飞景,每一条优雅的飞檐上都顶着一簇莹白的冰,这是昨天下的雪,到今日还没化罢了,不知不觉中天空落下了一片片晶莹的雪花,悄然无声地歇在了天地之间。 明明下雪了,可天空还是澄澈透蓝的一片,让人只看一眼就觉得连心情都好了起来。 好奇怪啊,这个梦。 秋意泊打了个呵欠,不知不觉中又趴到了课桌上睡了过去,顾先生见了略微顿了一顿,只当没看见一样接着往下说了,等到秋意泊再醒的时候就是被人吵醒了的。 “泊儿!醒醒!”一只手在他额头上摸了摸:“也没发热啊!” “让我摸摸看。”又有一只手在他额头上翻来覆去地摸了摸:“确实没发热,要不请郎中来瞧瞧?” 秋意泊艰难地清醒了过来:“露姐,凝姐,你们在做什么呢?!” 秋露黎戳了一下他的脑壳:“你上课居然敢打盹!” 秋凝黎则是试图把花绳往他头上戴:“泊儿今天怎么一直都在睡觉!偷懒!羞羞!” 秋意泊:“……” 秋意泊能怎么办,受着呗,他如果三岁,那么秋露黎也才七岁,秋凝黎八岁,他跟她们两较什么真? “好了,你们别逗泊弟了。”秋怀黎过来顺手无比的将秋意泊抱在了自己的膝头,顺手捏了捏肉嘟嘟的小脸:“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告诉八哥好不好?” 秋意泊打了个呵欠:“就是困……” 秋怀黎似乎和秋凝黎说了什么,因为打着呵欠的缘故秋意泊也没听清,但很快就有侍从将饭食送了上来,众人也不好再闹腾,纷纷坐回了原位吃饭,秋意泊刚吃完没多久,他这边就安排了点心和果汁,秋意泊撑着睡意喝了半盏果汁,又吃了两块糕饼后再度睡了下去。 好奇怪,他怎么一直都很困的样子。 不应该啊? 秋意泊一边觉得不能放松警惕,一边却完全抵御不住身体的本能,被迫拽入了梦乡之中,等再一次醒来,他似乎是被人抱着走的,有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脸,有熟悉的声音道:“还不醒?” “他昨夜看话本子看到天亮才睡。”秋临淮带着笑意拂开了他脸上那只手,又在刚刚被戳的地方揉了揉:“小心些,他还小。” “这么小就会看话本子了?”那人笑道:“唉,亏得我还特意回来一趟,结果这小家伙就愣是不醒,看来是无缘了。” “怎会无缘?”秋临淮反问了一句,随即秋意泊就觉得自己被递进了另一个怀抱里,那怀抱有点凉,但很快又热了起来,那人笑着说:“长得跟我们可真像!我觉得他更像我啊哥。” “那你也是他三叔。”秋临淮笑道,又尝试来叫醒他:“泊儿,醒醒?你三叔回来了看你了,醒醒?” 秋意泊觉得自己的身体下意识的甩了甩手,啪的一下把他爹的手给拍开了,嘟哝道:“爹,你好吵……” 有人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是像我。” 秋临淮笑叹了一口气:“行了,还是把他放到床上睡吧,天气凉,小心冻着他。” “有我在我还能冻着他?”那人说着,怀中的温度又提高了一些,秋意泊跟趴在了一块大号电热毯上一样,舒服地蹭了蹭那人的肩头,紧接着自己的脸又被轻轻地捏了一下。 那人笑道:“哥你一个化神期居然还能生出孩子来……还是这么可爱的,也是少见。” “……”秋临淮很明显没有说话,似乎是经过了一番眼神交流,两人又笑了起来,那人摸了摸秋意泊的脸:“啧啧,泊儿这张脸,真给咱们老秋家争气!” 秋意泊想起来了,是三叔啊。 三叔好像是在他很小的时候回来过一回,但他没有见到他。他有点想看看三叔的样子,拼命想要睁开眼睛,眼皮上缺跟被千斤顶顶住了一样,黏在一处死活就是睁不开,反而让他累得背上都出了一层汗,秋意泊寻思着他三叔又不是死了,没必要非要见这一面,还是算了吧。 秋意泊心道其他倒是没什么,万一他强行睁开眼睛,就看见两只饿鬼抱着他,流着口水模仿他爹和三叔的语气说话……他会吓出心理阴影来的。 两人又交谈了一些什么,大致都是一些哪里出现了天材地宝,哪里又有大能要开法会,不然就是凌霄宗里发生了些什么重要事情,秋意泊听了一会儿就不知不觉的又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醒就已经到了傍晚时分了,秋意泊看见了自己房间的床幔,伸手往头上小桌上摸索着,很快就摸到了那本据说昨天看了一夜早上才睡的话本子,他定睛看了看内容,这就是一本很普通简单的带着游记性质的儿童话本,讲的是一些除恶扬善,求学上进之类的故事,这个年纪就算他想看什么香艳的,家里也没人敢给他啊! 秋意泊从记忆里搜寻了一下,哦……好像当年还真是看了一夜。 秋意泊纳闷地翻了两下,突然想起来三叔现在还在府中,便想去见一见三叔,这五短身材好不容易跳下了那张雕花拔步床,就有侍从进来查看了,见秋意泊光着脚踩在冰凉的地砖上,立刻将他抱起来放在了床上,半跪着替他穿鞋袜:“郎君,您醒了怎么也不唤小的一声。” 秋意泊道:“帮我拿一件斗篷来,我想出去。” “郎君,天色已晚,外面又刚停了雪,还是别出去了。”书墨苦口婆心地劝着,别看现在秋意泊好好的无病无灾,这种天气出去万一受了风寒那还了得?到底还小呢,一场风寒就足够要了他的命了。 素日里好说话的十九郎君今日也很好说话,秋意泊撇了撇嘴说:“我不出去就是……不过我还想要我的斗篷。” “是,小的这就替您取。”书墨替秋意泊穿好了鞋袜,又替他披上了一件暗红色的短袄,转身去拿披风去了,等披风一到手秋意泊就坐到了一旁隔出来的小书房里说要补功课,让书墨出去了,房门一关,秋意泊听着外面动静没了,就小心翼翼地抱着几本书堆到了窗子下面——书墨人肯定是不能走的,应该就是守在外面,他从东面的窗户出去,只要声音小一点,站在北边的书墨是绝对发现不了他的。 秋意泊到底是个心智成熟的成年人了,丈量好所需书本的高度,轻轻松松地做了一个阶梯出来,出窗户的时候则是双腿一弯,用以卸力,哪想到腿太短,衣服又太厚,硬是在地上滚了一圈才算完。 疼倒是不疼,就是丢人。 秋意泊小心翼翼看了一圈周围,见没人发现就顺着视线死角一路溜出了院子,三叔应该是住在附近的春归院吧?秋意泊将披风翻了一下,披风内衬是白色的,刚好与今日雪景相映成辉,他人又小,把兜帽戴上后和雪景融为一体,若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有个他在。 秋家的院子是有讲头的,不修仙的住一堆,修仙的住另外一堆,秋意泊虽然是分了院子出来住的,但其实还是依着他爹秋临淮的住处,秋临与的住处则是和秋临淮的住处相依相伴,所以秋意泊跨过他爹的院子就是三叔的住处了。 他记得小时候溜出去见三叔,结果好像也没见到? 秋意泊进了春归院,果然里面空无一人,只有一层若有若无的禁制在,秋意泊别的不好说,拆人法宝一把手,反正阵盘也被他强行归属于法宝的一种,他陡然恶从心头起,打算进去看看三叔有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让他来让三叔尴尬尴尬,结果没习惯自己的身材,一不小心一脚踏进了禁制。 哎嘿?没事? 秋意泊眨了眨眼睛,试探性的又伸出了一手,果然毫无障碍的从禁制中穿了过去,很快秋意泊就分析出了答案——他三叔应该是怕吓到家里人,禁制是按照血缘关系分类的,同款血缘可以直接进,不是一家人那就进不了了。 秋意泊放心大胆的进去瞎溜达了一圈,成功看见了三叔懒得换就随意挂在屏风上的衣服两套,吃了一半的席面一桌,其他倒确实是啥也没有了。 好像也没啥好看的? 秋意泊出了门去,坐在了院子的凭栏上,两条小腿一晃一晃的,那现在怎么办?等三叔回来?他有点太高看自己了,就这么个破身体才走多少路就累得不行了,完全不想走了。 算了,还是等仆婢来寻吧。 反正他穿得多,一时半会儿也冻不着。 玩归玩,闹归闹,事关小命秋意泊还是比较精神的,不然也不会出门还要求再加一件披风。 秋意泊目光在院子里百无聊赖地扫着,早知道这么无聊就带本书来了,三叔房里空荡荡的,想打发个时间都找不到东西,他忽地被一条黑漆漆的线给吸引了心神,仔细一看,居然是一窝蚂蚁。 好神奇,这都快寒冬腊月了,蚂蚁居然还能出没? 这天气搬家,不想活了? 秋意泊三两步跳到了蚂蚁旁边,跟着它们的行动轨迹一点点探究过去,很快就找到了一个被雪覆盖的地方,蚂蚁就是从这里密密麻麻地钻出来的,秋意泊决定日行一善,帮它们一把。 他随手从一旁抄起了一根枯树枝,帮着蚂蚁把雪窝给捅开了。见蚂蚁们进出的路变得顺畅起来,秋意泊也仿佛看见了他头上缓缓冒出了‘功德+1’的字样。 笑死。 明明这是一件只有小孩儿才做的那么开心的事情,偏偏活了四百多岁的秋意泊还真没觉得这很无聊,兴致勃勃地帮蚂蚁掏窝掏得正开心呢,忽地他顿一顿,然后看向了他手中的枯树枝…… 那什么,他记得他小时候拿三叔的本命剑‘枯荣’来掏蚂蚁窝来着,还被他爹揍了一顿……该不会就是这一根枯树枝吧?他诶 他手心里的枯树枝一动未动,浑然就是一根正常的枯枝,秋意泊越想越觉得离谱,该不会是他爹仗着他小时候闹不清楚,故意掰扯了一件小事来丑他的吧?毕竟三叔也是剑修,哪有剑修把自己本命剑扔院子里的啊?这不该时时戴在身侧蕴养在躯壳中吗?如他的万宝炉,平时就待在他的丹田里,有需要才出来,用完了又很自觉地回去了,宛若住在象牙塔里的小公主。 哪怕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是把本命剑留在院子里了,那也不会特意把本命剑扔在院子里,然后还特意把本命剑幻化成不到二十厘米的枯树枝吧?三叔这么干他图点啥? 图自己很久没重伤,仙路太顺遂,所以把本命剑到处扔,给自己找点不痛快? 忽然之间,他掌心中的枯枝绽出了满枝的红梅,摇曳生姿,灿烂热烈。 秋意泊:“……”还真是枯荣啊。 秋意泊勾起了嘴唇歪嘴一笑,伸出禄山之爪就把枯荣上的红梅全薅下来了,花瓣散了一地,枯荣还觉得秋意泊喜欢,啪的一下又开出了满枝的红梅花,让秋意泊薅个爽。 秋意泊嘿嘿笑了笑,蹲下-身继续拿枯荣掏蚂蚁洞——管他呢!反正他小时候那顿打不能白挨! 另一侧,正在和秋临淮一道泡澡的秋临与动作突然僵了僵,秋临淮察觉到了他的异样,慵懒地哼了一声:“怎么?” 秋临与好气又好笑,双手接着在秋临淮肩头揉捏着:“没什么,不是大事,哥,这都快几百年了,你能不能多动动?你看你这筋骨都硬成什么样子了!真君劫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你天天窝在家里不动的……” “没事。”秋临淮眯着眼睛享受着,慢吞吞地道:“这里再重点……你呢?” “我还没有什么头绪。”秋临与无奈地道:“说起来你跟我同时进的化神巅峰,你怎么刷的一下就领悟到了劫数,我这么多年了一点边边角角都还没摸到。” “机缘未到罢了。”秋临淮头也不抬地说:“再有两年你记得回来一趟,我觉得泊儿应该是有灵根的。” 秋临与笑道:“肯定有,你放心。” “这么肯定?你摸过了?”秋临淮淡淡地说:“若是个凡灵根,也不过是再多一百寿元罢了,如此还不如在凡间平安一生。” 修真界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他和临与也不过是众多优秀者中之一罢了,就因为秋意泊是他的儿子,如果资质悟性不佳,只会遭遇更多的不幸,还不如留在凡间,秋家世代簪缨,锦衣玉食不在话下,与其去了修真界发现事事不如人,舒舒服服地在凡间过一辈子也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没啊。”秋临与笑道:“不过我觉得他的资质肯定不错的,瞧他一脸灵秀,怎么会差?大不了送他去合欢宗!” 一直闭着眼睛的秋临淮睁开了眼睛横了秋临与一眼,秋临与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我开玩笑的,哥,我错了。” 合欢宗嘛,虽然是属于正道门派,实则风闻一向不太好,修士一入道门,并没有什么贞洁观念可言,可修行靠那档子事儿却可以算是实话,秋临淮宁愿秋意泊当个凡人,也不乐意叫他去合欢宗——秋意泊要真入了合欢宗,秋临淮这个当爹的还有太平日子过吗? 怕不是今天推拒两个想要和他儿子结为道侣的修士,明天再杀两个他儿子的情敌。说不得某日某月他在外游历遇险,突然有一修士出手相救,他正想道谢,结果对方玉树临风潇洒倜傥品行高洁不要他的谢礼,甩甩手就走了,最后带着秋意泊又迷之微笑出现了——来刷老丈人好感度的。 秋临与和秋临淮是一胎双生,虽然因为中间隔壁婶婶抓着空档也生了一个,让他从老二变成了老三,但并不妨碍两人之间心有灵犀,秋临淮略微一皱眉,秋临与大概就和秋临淮想到一起去了,瞬间笑出了声,他道:“行了,哥你再泡会儿,这药材对你经脉有好处,我回去看看。” “怎么?” “我再不回去,你儿子就要拿我的枯荣掏粪坑了。” 秋临淮:“……?” 秋意泊自然不会在春归院里等着秋临与回来逮他,挖完了蚂蚁窝就很干脆利落地把枯荣插回了原地,他体力也恢复地差不多了,他正打算溜回自己的院子,就被人拎着披风给提了起来,秋意泊:“……!” “咳咳咳咳!!!”秋意泊一只手胡乱的挥舞着,一只手则是拼命扯住披风的系带,偏偏在他自身的重量加持下那个结根本扯不开!这披风是系在他脖子上的好吗?!他快要被勒死了! 拎他起来的那人也察觉到了不妥,连忙一手托住了他的膝弯,叫他坐在了怀里,另一手则是灵巧地解开了他的披风系带,抬着他的下巴看了看,心疼地道:“不疼吧?” 秋意泊眨了眨眼睛撇去了眼睛里的泪光,闻着熟悉的气息,疑惑地说:“爹?” 亲爹哎!我不就是拿了三叔的本命剑掏了一下蚂蚁窝吗?至于你就要勒死我吗? 秋临与一顿,应道:“嗯。” 他刚刚起来穿的是秋临淮的衣服,怪不得秋意泊认错了他们两个。 秋临与心中还有点高兴,颇有一种亲哥养了几年的崽子他直接白得了的兴奋,他伸手在秋意泊脖子上摸了摸:“爹不小心,勒疼你没有?” 秋意泊乖巧地依偎在亲爹怀里:“疼的。” 秋临与见秋意泊大大的眼睛里有些泛红,更是心疼了,他揉了揉秋意泊的头:“下次爹不会了。” “嗯哼。”秋意泊应了一声,“爹你勒疼我了,爹你要补偿我!” “小家伙……”秋临与见他还有心思谈这个,便知道他其实也没有勒得厉害,只是有些小惊讶——早听闻秋意泊聪慧,没想到三岁不到的小孩儿还能这么条理清楚的跟他谈条件:“补偿你什么?” 秋意泊想了想,道:“我想出去玩!” “去哪?” 秋意泊小小声地说:“去街上!” 秋临与轻笑道:“好吧,爹就带你去街上!你倒是会挑日子!” 秋临与捡了他的披风,手中几不可见的一抖,沾染了雪水的披风重新变得温热松软起来,他替他系好了披风,便带着他往外头走,一路上仆婢见了纷纷行礼,以为是秋临淮带着秋意泊要出门,还有人见状赶紧去准备马车,秋临与却挥了挥手只说不要,吩咐了一声晚些回来后就抱着秋意泊出了门。 一出门,秋意泊才发现今日为何人人穿红了。 今日是腊八啊。 作为年前最后一个大节,腊八节当日燕京城里不宵禁,还会举办一个盛大的庙会,如今夕阳西落,正是热闹的开端,一串串灯笼被呼喝着挂到了高处,腊八原本是‘佛成道节’,用来纪念释迦牟尼佛成道的节日,于是乎还能看见身披黄色僧衣的僧人在街上行走,他们列成一列,双手合十,而不管是行人还是摊贩,见了他们都会掏出早已准备好的东西,倒入他们钵中。 有些是豆子、粟米、花生,而有的摊贩是推着摊子出来的,当即就舀一勺热腾腾的粥出来布施,僧人们领了布施,便会鞠躬拜下,道一声祝词。还有人要拿出铜钱银两来布施,却被僧人们婉言拒绝了。 很快僧人们就到了秋意泊他们面前,秋临与掂了掂他,笑道:“爹没有准备豆子或者粥怎么办啊?” 秋意泊在心中翻了个白眼:“爹你好笨!” 自家就在后面三步路,没看见家丁已经把用来布施的腊八粥抬出来了吗?就算是要自己亲手布施,拿身上的钱跟摊贩换一把豆子换一碗粥怎么了? 秋临与看见秋意泊的目光滑过身后秋府大门,扭头一看果然家丁已经抬了腊八粥出来了,有些哭笑不得的捏了捏秋意泊的脸:“真是个小机灵鬼。” 他哥怎么养出来的?!他也想要一个这样的崽子来玩! 秋临与抱着秋意泊又回了大门口,僧人也恰好到了附近,秋意泊拍了拍秋临与的手臂示意他将他放下来,随即就走到了专门用来布施的腊八粥旁边,不靠近还好,一靠近他就饿了起来——仔细一想,今天确实没吃什么东西,全在睡觉了。 他吩咐道:“给我盛一碗。” 门口家丁很是为难地看向了秋临与:“大老爷……” 秋临与只好劝道:“这是专门用来布施的。” 秋意泊则是道:“难道还缺这么一碗吗?” “你吃了,别人就没有了哦。”秋临与示意秋意泊看缓缓行来的僧人们。秋意泊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笑容,尽量没表现出嘲讽来:“爹,原来我们家这么穷啊!我还有些私房钱……嗯……这个玉佩吧,这个玉佩是澜和叔送的,他说能卖五百两银子呢!拿去换了豆子来熬粥喝吧!” 秋意泊想了想,又是一脸天真无邪:“爹,可是我们家都这么穷了,为什么还要布施呢?” 秋临与目瞪口呆,都来不及捂秋意泊的嘴,秋家小郎君在秋府门口说自家很穷,这话传出去还能听吗?他虽然没有参与过朝政,但也知道这事儿明天上朝秋家绝对要被参两本为富不仁! 秋临与只好含蓄地说:“我们家不穷,还布施的起。” “那为什么不让我喝呢?”秋意泊反问道:“我喝掉的,叫厨房再补不就好了吗?还是说布施给百姓僧人的粥有什么问题,所以我不能喝呀?” 秋临与:“……”祖宗啊!这张嘴是怎么养出来的啊?!怎么张口闭口就是自家有问题啊?!日子过得太舒服了吗? 秋临与只好摆了摆手,吩咐道:“给我和十九郎君盛一碗吧。” 秋意泊终于要到了想要的粥,僧人也恰好来此,他喝了一口甜甜的又充满了五谷香气的腊八粥,笑道:“大师,我们家的粥可好喝了!我喝过了!你多盛点!” 为首的僧人有一张极好的面孔:“多谢小施主。” 连秋府自家郎君都夸他们家布施的粥好喝,行人乞丐也不免来要上一碗,分些喜气也是好的,一时之间车水马龙,欢声笑语不断,秋临与看着抱着碗喝得美滋滋的秋意泊,不禁也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 …… 秋意泊忽然睁开了眼睛,他口中还残留着甜丝丝的腊八粥的香气,微微有些咸腥的海风吹散了缠绕不去的甜香,秋意泊侧脸看去,便见香炉中的香才燃去三分之一还不到。 黄粱一梦? 却是一场好梦。 秋意泊笑了笑,他突然觉得是该回去了,不该继续在苍雾海上停留了,他有点想他爹和三叔了。 忽然之间,秋意泊一顿,被控制在合体期巅峰的境界吧唧一下上了渡劫期。 秋意泊:“……?” 尼——玛—— 红尘诀倒也不必趁着这个关头刷存在感!:,, 372 第 372 章 红尘诀不是已经被太上忘情压制得差不多了吗?怎么又又又冒出来了?! 秋意泊苦大仇深地内视了一圈,发现太上忘情依旧站主要地位,红尘诀乍一看也被压制得差不多了,他有意识的切换成了红尘诀,发现周天依旧走得很流畅。 红尘诀从一开始就更类似于一个被动技能,修习后无法主动精进,得依靠不断突破感悟才有可能晋升,而且红尘诀的运行路线十分奇特,它的走向和太上忘情完全不在一路上,可以说红尘诀是利用了太上忘情不用的经脉进行周天运转的,所以不是秋意泊有意识的利用太上忘情去压制红尘诀的周天路线的话,红尘诀就处于一个比较自由的状态。 就如同地里的番薯,一锄头下去只看见土没有看见番薯,结果一扒拉发现下面就有,再扒拉一下发现下面全都是! 雕得一批。 秋意泊不禁在心里大骂太上忘情:你不是很吊的吗?你不是很霸道的吗?你不是唯我独尊吗?你不是想尽办法打算掐死其他几个小妖精吗?都给你机会了,你不争气啊! 秋意泊骂了一阵平息了怒火,但境界都上来了,他总不好再像上回一样揪点错处把自己的境界打落吧?严格说起来上回那也不是他自愿的,现在无病无灾的,你让他拼着重伤外加可能损伤根基下这个狠手,他还真有点下不去手。 没点血海深仇在身上,哪个男的有那种勇气亲手自宫? 话又说起来,秋意泊抬头看了一眼老天爷,怎么渡劫期都不带雷劫的?就轻飘飘地过去了?渡劫期原来这么容易的吗?还是说他是个特例? 金虹师叔不是就渡劫期给他巴拉巴拉警告了一堆?又是什么‘天欲其亡,必令其狂’,什么‘积重难返’……的,秋意泊仔细品了一下,真的,除了境界上好像是比前面高了一层,可其他的变化真没有。 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就跟小时候觉得到十八岁必然是一件很郑重的事情,成年以后的自己肯定会t到一些新的技能,或者会跟里被醍醐灌顶一样突然懂了很多原本不懂的道理,结果十八岁生日那天和每一年的生日没有什么两样,普普通通的蛋糕,普普通通的饭,吃完了还是跟往年一样吃两天生日饭的剩菜,日子还是照样过,没有任何一丁点儿的特殊。 甚至万宝炉都还停留在合体境界,不过秋意泊倒是感知到现在可以用材料给万宝炉升级了,升级成功就是渡劫期了。 秋意泊摸了摸鼻子,有种被蒙了的感觉。 得了,还是回去问问爹他们吧。 ……也不对哦,这事儿可能还不能问爹和三叔,他们不也才合体期?这还真得问问掌门真君或者金虹、漱玉两位师叔才行,毕竟人在渡劫期的估计自己也说不清楚,得找大乘期来问才行。 秋意泊叹了一口气,突然又笑了一笑——哎嘿,他境界都比爹他们高了哎!现在他们就揍不了他了吧? 这么一想还挺快乐的。 秋意泊再度规划了一下航线,从他现在所在位置到冬霖城的海岸边两点一线,就不再在海上瞎转悠了。秋意泊这头规划好,忽地听见船舱内轰然大响,紧接着船体也开始颠簸了起来,船上禁制在一瞬间被破去了好几层,亏得秋意泊设计时考虑到了炸炉这个可能性,这才没有伤到船体。 一阵黑烟从他漂亮得跟画一样的宝船上冒了出来。 秋意泊眼角抽了一抽:“……” “咳咳……咳……”有一人咳嗽着从舱房里走了出来,一身法衣七零八乱,右臂上更是破了一个大洞,血如倾盆,钟山真君那张看着只有十三四的脸皱成了一团,他抬头望来,恰好与秋意泊对视上了,秋意泊扬声道:“钟山道友,你没事吧?” “没、没……”钟山真君撘拢着眉眼,显然这次炼器很失败:“我又……又失败了……抱歉,毁了你的船……” 秋意泊还能说什么呢?他笑道:“无妨的,道友先上来再说话。” 宝船随着秋意泊的话音打开了一条径自向上的通道,钟山真君便顺着飞了上来,纠结地看着干净整洁的花园,再看看自己一身又是血又是土,本来就已经成破布的法衣更是被他拧巴成了咸菜,秋意泊指了指一旁温泉池子,笑道:“干净的。” 钟山真君点了点头,低着头就往池子里钻,等下了池子才意识到一旁秋意泊还在笑吟吟地看,瞬间又惊慌失色,直接把自己都浸进了温泉里,连一丝头发都没飘在水面上,秋意泊轻笑一声,替他设了一架屏风,钟山真君听见声响,悄悄抬头隔着泉水看了一眼,发现有了屏风后终于松了一大口气——因为忘记了人在水下,被迫含了一口洗澡水。 这水就在嘴里,吐出来恶心,吞进去更恶心。 钟山真君那双眼睛陡然红了起来,他从水里爬了起来,还是把嘴里的水给吐了,他抽了两下鼻子,安慰自己反正刚刚那么狼狈的样子都被看见了,现在还隔了架屏风,无所谓了肯定不会被看见的。 但钟山真君又很清楚,这样制式的宝船,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一花一木都是秋意泊的眼线。 他又没忍住抽了两下鼻子,忽地就和两只合力抓着什么看起来就很吃力的小团雀对上了视线,两只小团雀飞到了他的面前,爪子一松,他下意识的伸手接住,仔细一看,发现那是一盒澡豆。 ……好丢人。 钟山真君这么想着,还是很忠于自己的需求把浑身上下都搓了个干干净净——他有个怪癖,总觉得净尘咒不干净,每次从地火室出来都要仔仔细细洗个澡才觉得舒服,尤其是炸炉后更是如此。 他低头看了一眼变得浑浊的泉水,瞬间又很想原地消失算了,好丢人啊……把长生真君的温泉池搞得这么脏……他看见了一定会嫌弃的吧?……不不不,他是个很温柔的人,应该不会嘴上说嫌弃,但背地里一定觉得他很脏吧?…… 秋意泊等了好一会儿见钟山真君还没洗完,寻思着该不会钟山真君这么不见外,不光清理还顺手再泡着睡一会儿吧?他目光看见屏风下方一丝浑浊的温泉水——好家伙,这也能泡得下去,钟山真君果然非寻常人啊! 反正他不行。 秋意泊并不介意泉水脏了怎么,水都是可以换的,他是没本事搞什么天然温泉在船上的,说穿了就是下面安了个燃(灵)气热水器,一池子水也就区区几块灵石的事情罢了。再说了,谁从地火室出来能干净整洁啊?反正秋意泊觉得只要动了火,别管是一帆顺遂还是炸炉子,那一身灰是肯定跑不掉的了,还有各种矿物、天材地宝融化后的气味因子附着……当然得好好洗一下。 秋意泊也不管他,摆上了一桌松蟹宴,见钟山真君还不出来就自顾自的先吃了起来,还温了一炉子黄酒,琥珀色的酒液在小锅中被烹得冒出了微微的蒸气,咕咚咕咚地泛着气泡,姜片、红枣、枸杞在里头翻滚着,浓郁却不浓烈的酒香顺着风的方向在空气中蔓延着,不多时到处都是温热的酒香气。 秋意泊只打算闻闻味道,并不打算喝——比起黄酒,他宁愿多喝两杯果汁。 等秋意泊吃到一半的时候,钟山真君终于出来了,他穿了一件淡黄色的法衣,乍一看近乎于白,一张清秀的小脸被衬托得越发柔和,他撘拢着眉眼对秋意泊行礼:“多谢道友……呃?” 他猛地抬头看向了秋意泊,眼睛瞪得溜圆,又仔细看了好几眼才发现自己没看错——长生真君不是合体巅峰吗?怎么一眨眼就到渡劫初期了?他闭关了很久吗?没有啊!他都记好数的,一次试验共七天,他一共进行了五轮试验,也就一个多月罢了,长生真君一个多月的时间就能突破渡劫了? 长生真君他这么强的吗?! 他不禁抽了抽鼻子,突然有些心酸了起来——怎么会有炼器这么厉害,境界还修得那么快的人呢?这么一比自己简直就是个小废物。 他就不配修仙! 秋意泊也不知道钟山真君这是怎么了,看了他两眼就跟要哭了一样,他不禁问道:“道友?钟山道友?” “唔……?”钟山真君如梦初醒应了一声:“长生道友……这是在哪里?” 秋意泊解释道:“我有些急事在身,想要回宗门一趟,道友闭关不好打扰,我便自作主张带着道友一道走了……如今才出港口没两日,道友若是要回去的话也便捷。” “原来如此,是我不好,一时忘了时辰。”钟山真君低着头说。 “道友来坐吧。”秋意泊道:“这是伏波楼的手艺,尚能入口。” 钟山真君局促地点了点头,坐到了离秋意泊最远的那个位子上,闷头苦吃了起来——吃都只敢吃眼前那一盘菜,都不敢转一下桌。 钟山真君是怎么好端端活到渡劫这个境界的? 秋意泊想了想,觉得可能就跟原著里那位炼器大佬一样,全凭一手技术让满界的大佬都哭着他别死,满界寻求天材地宝给他续命一样,钟山真君可能就是这么养出来的。 不过秋意泊也没有和不熟的人在饭桌上搭话的意思,钟山真君爱吃一盘菜就吃,秋意泊吃他的,两人不吭不响也把一桌子菜给扫了个精光,秋意泊觉得自己打嗝都是螃蟹腥味儿,又连忙煮茶焚香,清口净面。钟山真君不动声色地看着,又觉得自己不配了,这次不是不配修仙,是不配活着了。 怎么长生真君行止这般优雅得体,煮茶焚香如行云流水,他跟人一比,简直就是乞丐和仙尊坐在了一张桌子上吃饭,不自绝简直就是不敬。 是啊……他比长生真君年长那么多,至今还困在渡劫期,炼器也不如人家出色,他想做了许久的东西长生真君轻而易举就能完成,长生真君还那么好看,修为还那么高……他似乎不该活着了,他就是个废物,他不配活着…… 忽然之间,有一抹凉意抵在了他的颈项上,钟山真君猛地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握着一把短剑架在了脖子上,而剑刃与颈项所接触的地方却是秋意泊的指尖。 几缕银白的发丝垂落在了他的眼前,他跟着了迷一样盯着那几缕发丝挪不开眼,直到手上的剑刃被柔和地拉了开来,那只漂亮修长的手离开了自己的颈项,他听见长生真君说:“这是怎么了?哪怕是伏波楼的饭菜不合口味,也不必要道友自绝以示愤慨吧?” 秋意泊把玩着那把普普通通的短剑,都没明白过来怎么好好的钟山真君就要自杀了,人可是在他船上啊!虽然渡劫真君割一下脖子不会死,但万一把脖子给割断了,元婴还不想活,那还是得死的,真死在他船上他怎么解释?这位在北域可是大名鼎鼎,他死了万一北域那边找他算账怎么办? 他怎么听都像是个大冤种。 “真要那般难以入口,我现在就陪道友回一趟海市,砸了那伏波楼便是了。” 钟山真君脸上飞过两道红霞,又在呼吸之间迅速褪去,只留下了无边的苍白,他慌忙地说:“我……我不是……我不是因为饭菜难吃……饭菜好吃的……是我、我……” 秋意泊坐在了他的身边,温和地注视着他:“慢慢说,我不吃人。” 钟山真君张了张嘴,秋意泊却将一盏茶推到了他的面前,用一种微微有些强硬地口气说:“先喝了再说话,一口茶分三口喝。” 钟山真君连忙点头,接过茶水就往嘴里倒,又想起秋意泊的吩咐一口茶分了三次才咽下去,等满满一杯茶喝完,钟山真君的气色这才好了许多,他低着头说:“抱歉,吓到道友了吧?我……我在劫数中,道友不必紧张,这是常有的事情……” 常自-杀? 秋意泊在心中皱了皱眉,却还是用一种温和地语气说:“我与道友……也算是一见如故,想道友见我应如是,道友此前寻到我,不就是为了与我切磋一二?道友还说想要见一见秘境究竟是何等模样,我还等着道友出关带道友四处寻觅一番,道友为何突然就如此……嗯?” 钟山真君的手在膝盖上无意识的抓着,他知道现在应该跟秋意泊解释,他不是不想切磋,也不是对他有什么不满,他就是一时没想开,跟着了魔一样,他该怎么解释是劫数的问题又不显得太突兀?他想得非常清晰,他应该怎么说,可一张口却是无边的局促,方才那些话都在一瞬间被忘到了不知道哪里去,他脑中一片空白,甚至不知道要如何发音:“我……我……” 秋意泊耐心地看着他,适时的问他:“可是劫数的关系?你也控制不了你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么做了?想说偏偏又说不出口?” 钟山真君一愣,随即用力地点了点头,他双目一红,竟然落下泪来,又不好意思看秋意泊,只是一个劲地点头,过了一瞬,他听见秋意泊叹了一口气,随即他被秋意泊捉住了下巴,温柔地抬了起来,一张帕子将他的眼泪擦去了,秋意泊道:“不必想太多……若是实在是过不去这个槛,道友不如就看在我有一难题的份上,替我解了再行了断,如何?” 钟山真君用力点了点头,沙哑地说:“……好。” 他会有什么难题呢? 秋意泊轻描淡写地说:“我在研究如何提高天地灵气的密度。” 钟山真君:“……?” 不是,他怎么没听懂? 他已经废柴到了连听都听不懂的地步了吗? “密度是对特定体积内的质量的度量1。”秋意泊一手微抬,他掌中出现了一个四四方方的透明水晶盒,随即他将一颗灵石投入水晶盒内,随即抽出其中灵气,灵气瞬间充盈在了水晶盒中:“将一颗上品灵石的灵气尽数抽取投入盒中后,那么在这方水晶盒中,灵气的数量如何了?” 钟山真君乖巧地说:“变多了。” 秋意泊再度加入一颗上品灵石,依旧将其中灵气释放出来,此时盒中灵气开始显现出了肉眼可见的白色雾气:“那现在呢?” “更多了。” “是。”秋意泊道:“可是它们都在这个水晶盒里不是吗?” 钟山真君恍然大悟:“所以密度是这个意思?” 他微微一笑,双手合拢,水晶盒在他掌中光芒一线,随即便出现了一颗有两颗上品灵石大小的灵石来,他道:“你看,如果将它们压缩,那就会恢复成灵石的样子,从某种程度来说,灵石就代表灵气的密度达到了一个上限,发生了突破,从气体转化成了固体……” 秋意泊说到此处突然觉得自己装逼失败,他直接拿灵石举例不就好了吗?何必多此一举再放出来?不过他很快想到了转圜的方法,用一种‘聪明如你你应该懂了吧’的眼神看着钟山真君,“如果我们所处的这方道界就是这个水晶盒,我们应该如何增加其中的灵气呢?” 钟山真君下意识地道:“多放灵石……不,灵脉!” 天地广袤,区区灵石要多少才够?自然是要比灵石拥有更多的灵气,而且能不断产出灵气的东西才行,那么也就是灵脉了——灵石本来就是某些特殊灵脉衍化出来的产物。 钟山真君不解地看着秋意泊:“长生道友……你想如何解?这与炼器有什么关系?” 秋意泊解释道:“自然是有关系,你之前说你未曾经过秘境,那我便告诉你,秘境之所以是‘生’,因为秘境中必有灵脉,有了灵脉,才有灵气吞-吐,万物得以修行,否则空有灵根悟性,无法积攒灵气,又该如何修行?那么以此推论,若本界灵气越发浓密,对万物生长都是有益处的。” 就如同秋意泊在苍雾境里头遇到的那个合体蜃妖给他的幻境,他回到了现代,哪怕自己身怀无上道统,身怀极品灵根,可现代明显是一个灵气断绝的时代,他在那里无论多努力,顶多也就是做到辟谷罢了,甚至算不上进了道门——当然,那里是幻境,是蜃妖根据他的记忆制造出来的幻境,或许不一定是那么真,但秋意泊却觉得就是真的。 光看现世各色发达的工业技术,到处都是环境污染,玄学式微,就应该能明白那是一个灵气稀薄到了几乎没有的世界——如果现世有人能够修行,都不必说修到什么真君,但凡能修到个筑基期呢?呼风唤雨,妙手回春那是轻而易举,就算不是人人都有灵根,万分之一,现世光兔朝就有十四亿人口,那就有十四万有灵根的人,再抠出各种因为时代问题造就的问题,哪怕就一千人能修到练气期呢?那国家还那么热情的各色发展为什么?专心培养几个真君不比其他来得强?人形自走核武,不需要设备,不需要人在当地,隔着几万里掐个法诀就行了,要火流星不砸冰雹,要下铁片绝不会爆钢珠。 说个最差的,哪里缺水了,可以找人去真·人工降雨啊!那不比一次小范围人工降雨就得花个至少五百万rb来得简单方便?出个机票就行了!或者更方便,直接找土著修士捏个法诀下个雨不行吗? 秋意泊也明白很可能国家为了让普通民众安心生活掩盖了有修士这一真相,就如同现在的凡间大部分人也不知道有人能修仙一样,可秋意泊就觉得现世是一个灵气几乎断绝的世界,别问,问就是大能的直觉。 他都混到渡劫期这个境界了,有些事情是没有为什么的,一目了然罢了。 秋意泊接着道:“……这些都是说着好听的,实际上我只是想研究如何将秘境融入这片土地上罢了。” 钟山真君满头雾水:“这又是为何?” 他想不明白这对秋意泊来说有什么好处。 秋意泊斜睨了他一眼,轻笑道:“道友不觉得行不可行之事,解不可解之谜很有意思吗?我见道友山景,便知道友与我……” “有缘。” 钟山真君只觉震耳发聩,如遭雷击,他呆呆愣愣地坐在原地,脸上居然出现了一种似哭又似笑的表情来。 对啊……他不是一直在想着如何做出‘生’吗?法宝再好,不过死物,终究比不得天生地养,可当今放眼世界,只有器灵一法可使法宝为‘生’,可那终究不是一开始便有的,是其主人爱护滋养,以性命相交,才养出的,说是全新的生命,不如说是主人的半身罢了。 可他一直困于这一步,不必提能哭会笑会思考的‘生’,他连简单的草木都赋予不了生命。天长日久,他也逐渐变得浑浑噩噩,从炼器必然成功到了必然失败,他原本的能力好像也被这个无底洞给吞噬了。 他突然明白了,因为他已经为此萌发了心魔。 可他还困在这一步,长生真君……却已经到了下一步了吗? 这意味着什么? 钟山真君突然问道:“你已经……通了秘境的炼制之法?” “是。”秋意泊斯里慢条地握住了他的手,将短剑放在了他的手里,道:“我可以教你……道友,你若觉得你不能,就自便吧……灵脉太贵,我浪费不起。” 钟山真君握着短剑,心脏怦怦狂跳,他在脑中不断询问着自己一个问题:我能吗? 我能吗?! 我没有试过,我怎么知道我不能? 我能! 他抬起头,与秋意泊对视:“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教我?” 炼制秘境可谓是每一个炼器师的终极追求,炼制秘境之法已经失传,刚刚那几句话,秋意泊可以说是直接了当的将炼制秘境最核心的东西告诉了他——需要灵脉。 他不怕吗?他不怕他去到处抽取灵脉作恶吗?他不怕他得知了这个方法后杀了他吗?他不怕…… 秋意泊反问道:“想叫你与我一道研究如何将秘境炼制回天地间,你不会炼制秘境怎么行?” “……如果我去作恶呢?”钟山真君干涩地说:“我现在是渡劫期,干什么都有可能……我可能控制不了我自己……因果……” 如果他这么做,因果有一大半要归在秋意泊头上。 秋意泊眉间还带着几分温和的笑意,他温柔地说:“你控制不了,我可以替你控制……对我而言,杀你虽不能说易如反掌,却也不算是太麻烦。” 钟山真君不由自主地动了动舌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口中干涩地舌头几乎都要黏在口腔壁上了,这一动,便是一疼,随即就是满口的血腥,他看着秋意泊,轻声说:“好,那就这么约定了。” “好。”秋意泊笑道:“事不宜迟,刚好我手中有两条灵脉,你只有一次机会,随我进地火室吧。” “是。”钟山真君话一出口,自己都被自己震惊了一下,可又觉得理应如此。 他又应了一声:“是。” 秋意泊满意地看了他一眼,带着他往地火室而去——可算是忽悠到了,哎嘿! 果然想拐技术宅,只能扔出高端技术啊! 三年后,冬霖城码头外百里忽然风云突变,来往船只上的修士皆是脸色大变,纷纷操纵船只拼命往乌云外围急速驶去,有人低声骂了一句:“什么世道啊!跑到这么近的地方来渡劫!这年头妖修这么不怕死了吗?” “住口!你不要命了我们还要命!”同船的修士怒视而道:“如此阵仗,至少也是渡劫期以上的大能,你若有怨言趁早下船!别害了我们!” 话音还未落下,他们船只周围突然出现了一艘威风凛凛的宝船,船头有一青衣白发修士独坐,意态闲舒,众人一见纷纷不敢多言,只求这位真君未曾注意到他们。 此人正是秋意泊。 三年了,把钟山真君教会炼秘境花了他半年时间,毕竟他之前也是数次想做最后也没做,一边摸索一边教人花了不少时间,他手上灵脉确实不多,就两条,一人一条呗——就是没想到钟山真君搞出了秘境当即就要渡劫进入大乘期了。 不过一想也是,他的劫数就是困在了炼出‘生’之物上嘛,如今秘境一成,劫数自然而破,当然是要渡劫成大乘期了。 秋意泊想了想三年前威胁人家的话……也不怕,他也是渡劫期了,跨级杀个大乘初期问题不大,而且这里就在冬霖城附近,大不了立刻摇人,让人来救他呗。 丢人吗?丢什么人呢?他一个渡劫期打不过大乘期有啥问题吗?打不过才是理所应当的嘛。而且有背景不用放着多浪费啊!他有那么多真君师傅师叔师祖的难道就是看着他被人打的吗? 不过看钟山真君的模样,他真觉得渡劫期好像也没那么恐怖,说白了就是心里有执念呗——他现在执念贼清晰,就是把自家道界灵气提上去,让自家长辈大步跨入炼虚合道,成为道君,然后哗啦啦冲到苍雾道界叫那血来道君血债血偿。在这个执念中,他主要问题就是怎么把秘境和道界融合,有钟山真君在,问题应该不大,报仇那是老一辈们的事情,要他一个渡劫期参合什么热闹。 秋意泊很有点逼数,他境界提的太快了,如果真的一直这么快下去,他就觉得八成是天道要杀他补天地法则了,他是没活够,反正这件事情想都不要想,真到那一步他直接带着全家老小搬家,想他们凌霄宗这资历,一门快十来位真君了,还包含着好几个天灵根地灵根的,想必天道有灵,应该也挺喜欢的。 就算没地方分给他们凌霄宗当宗门领地也没问题啊,反正一个道界嘛,总有点邪魔歪道什么的,他秋意泊今天进道界,明天就能用凌霄宗弟子在某宗门地界失踪要求入宗搜查的阴间理由攻打对方门派,合情合法合理除魔卫道……要是去的道界真那么太平,那也没关系,他现在都会炼秘境了,给自家宗门弄个秘境当宗门领地,多搞几条灵脉养养,灵气也不会更差了,挂靠在人家道界里就行了。 要是这样更逍遥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秘境令牌给凌霄真君,反正凌霄真君也到了游历突破的时候了,诸天万界逛着呗,看哪里好就在哪里落脚,确定之前遇到仇敌之类的还能瞬间从单挑变成围殴对方,怎么不方便?不逍遥? 希望天道有点逼数,他费尽心思也是因为这里是他的第二老家,他不是个特别长情的人,有第二老家,那也能有第三老家,第四老家。他反正命长,区区四百年罢了,他还有无数个四百年呢。 秋意泊想了想,终究还是出手了,周围船只只觉得一股柔和之力将他们推往了更远方,将渡劫那一片海域彻底清空了下来,让钟山真君更为顺利的渡劫。 雷声嘶吼,是在警告秋意泊。 秋意泊也催促着船只往远处而去,直到天劫范围的边缘才停了下来,顺道警告地看了一眼某几个方向,食指按在了唇上,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不要轻举妄动,渡劫者非单身一人,他还在,他会出手。 天劫终于落下,雷光将天地染成了一片亮白,万物形影在此消退,秋意泊立于船头远眺,天劫最中心的钟山真君在他视野中只剩下了一个剪影,那小小的剪影一手微抬,周围有无数金环将他笼罩其中,秋意泊还以为什么禁制波纹,可仔细一看,却是一圈一圈的法宝。 秋意泊心下颔首,微微有些震撼——原来当一人独立天劫之下,集万千法宝集成大阵原来是这等宏壮场面。 他以前渡劫也是这样的场景吗? 不,他用万宝大阵的时候通常是拿来打人的。 第二道雷接踵而至,有一圈金环在刹那间碎成了齑粉,秋意泊有些讶异,原来大乘期的劫雷威力这么大?那一圈金环不下数百法宝,虽说不都是渡劫期法宝,但这么一击,能碎那么多,委实恐怖。 看来他也要早日准备一些渡劫期的法宝用以渡天劫了。 秋意泊想了想一个渡劫期法宝的成本……好贵啊,不然他还是努力修修剑道吧?用剑硬抗比用法宝省钱多了…… 忽地,秋意泊见一件法宝在粉碎前陡然展开了万紫千红,可惜不到一瞬又陨落在雷劫之下,秋意泊心中一顿,仔细地捕捉着方才那一抹灵思——用天劫打秘境,让秘境摆脱限制? 或许可行? 秋意泊将这个想法记入玉简,等钟山渡过了雷劫,他就带他回凌霄宗,刚好手上有两个新炼制的秘境,来源都是血雾宗那山头,凌霄宗不缺渡劫的人,如果能顺利的话,他们凌霄宗就再多一条山脉并两条灵脉。 那就这么决定了。 天雷轰响,震耳欲聋,天地之间被渲染成了一片奇特的紫意,秋意泊只见两道雷光划过天际,他刚想惊叹大乘期不愧是大乘期,劫雷都一来来两道,可下一刻他再看,真正落下的只有一道雷。 他确定他没有看错,是有两道雷落下,可真正落到钟山身上的只有一道——真稀奇啊,这年头劫雷还有神隐的? 秋意泊抬头看向天空,总觉得自己又知道了什么。 秋意泊轻轻笑了笑,不紧不慢地洗杯烹茶,以贺归者。:,, 373 第 373 章 “嗯?”金虹真君从喉咙中发出了一个浅浅的音节,下一瞬间便见一个人影凭空出现在了金虹真君面前,看样子还是朝着金虹真君而去的,满室弟子下意识戒备了起来,却见金虹真君扬起一手,示意众人不必轻举妄动,下一呼吸就见一个青衣白发的真君非常自来熟地坐在了金虹真君身边,把金虹真君的腿给挤到了一旁。 来人未语先笑,衬得满室生辉:“师叔,许久不见,想不想我?” 来人当然是秋意泊。 金虹真君轻笑道:“你怎么来了?也不通报一声。” “来见师叔我通报什么?”秋意泊笑眯眯地吩咐一旁的王家弟子:“劳烦为钟山真君寻个歇脚处。” 此时众人才发现原来来的不是秋意泊一人,还有一个一身黑袍覆面,连一丝皮肤都没有露出来的人物不声不响地出现在了房间的角落,众人陡然一惊,他们居然连对方什么时候来的都不知道! 金虹真君微微扬眉,却没有问是谁,反而道:“道友远道而来,一路艰辛,便先在寒舍略作休整吧。” 钟山真君颔首:“多谢金虹真君。” 待钟山真君离开后,金虹真君才道:“钟山?可是北域那位炼器大师钟山真君?你怎么与他在一道?……你怎么就渡劫期了?” “师叔你问这么多我都回答不过来。”秋意泊笑吟吟地说:“在海市偶遇的,与他切磋了一阵,他打算随我回凌霄宗……我们搞炼器的事情,师叔就别管了,至于境界嘛,它要提升,做了个梦就到渡劫期了,我有什么办法?总不能把自己境界打下去吧?” 金虹真君微微摇头,随意地斜了他一眼,漫天的落霞在这一刻似乎都被他夺尽了光辉:“那你来寻我作甚?” 听秋意泊的意思,他刚从海市回来,钟山真君要跟他回凌霄宗,现在突然带着人来寻他——从苍雾海回来,走的怎么也是传送阵,怎么会正正好好落在他的宅子里?他还以为秋意泊是特意寻来有事相求呢,如今一听却又不像。 “师叔你就不能图我点好?”秋意泊挥了挥手,瞬间本来还算是比较空旷素雅的起居室内布满了各种被禁制封锁的鱼虾蟹贝,还有十几个食盒,这是专门用来放席面,秋意泊重重叹了口气:“亏得我到了春溪城听见师叔在就急匆匆赶过来,怕来得晚了这些海鲜就不水灵了,难道我在师叔眼中还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货色?” 金虹真君看着被填充得满满当当的起居室,亏得还有禁制在,否则这屋子恐怕是不能住人了,他摇头笑道:“你啊……” 秋意泊伸手理了一下鬓角的碎发,将它们理到了耳后:“我怎么了?” “不怎么。”金虹真君话音方落,却听秋意泊接着道:“不过师叔猜对了,我还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师叔,我升渡劫期怎么没有雷劫?这正常吗?我家炉子还等着用天雷淬炼淬炼。” 金虹真君眉目不动:“合体晋升渡劫都是没有雷劫的,其余不必再问,于你无益。” 秋意泊应了一声:“哦,我知道是正常的就行了……那我告辞了?” “不多坐一会儿?”金虹真君露出一点惊讶之色,看着像是早已预料到,又像是有些可惜。 秋意泊叹息道:“哎,事忙嘛,等我弄完了手头的事情,就来师叔你这里住个几年,吃你的用你的睡你的,到时候可不能嫌弃我。” 金虹真君轻笑了一声,“我必扫榻相迎。” “那还差不多。”秋意泊嘟哝了一句,指着角落那块快要到屋顶的鱼说:“化神期的碧目雪花,很难得的,师叔记得吃,别随手送了别人,不然我可是要心疼的。” 他自己也就那么点了,也没来得及去抓,割下来的都是最好的部位,想想要送亲朋好友,他自己都是省着吃,要是金虹真君吃了他觉得很开心,但是拿去借花献佛他就有些不乐意了。 “今晚就吃。”金虹真君应道。 秋意泊得了满意的答复便告辞了,钟山真君坐下还没多久就被秋意泊给带走了,他倒是没有什么怨言,反而低声道:“真君……那位就是太虚门的金虹真君吗?曾听闻金虹真君性格古怪偏执,却是百闻不如一见。” 秋意泊笑道:“之前金虹师叔也是在渡劫期,古怪一些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刚摆脱了渡劫期的钟山真君颔首应是,他低着头,将下摆抓的一团乱,秋意泊看见了,却懒得问又是哪里戳到了他——秋意泊以为社恐是渡劫期带来的影响之一,结果看起来社恐是人家天生自带的毛病,怨不得渡劫期。 “真君,我还未去过凌霄宗,听说凌霄宗规矩森严,可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事?”钟山真君轻声问道。 秋意泊想了想:“不要对祖师爷玉像吐口水,不要试图拆护山大阵,其他倒是没有什么……反正到时候你与我一道住在洗剑峰上就是了。” 钟山真君兜帽微微一颤,小心翼翼地说:“和真君……一道住在洗剑峰吗?” “是啊,我是洗剑峰门下弟子。”秋意泊解释道:“凌霄宗内有五大峰,我们洗剑峰的弟子是最少的,这一代只有我罢了,我师祖孤舟真君在闭关,我爹和三叔都出门游历了,所以也不必害怕遇到什么人。” 钟山真君长长出了一口气,脚尖在甲板上碾了碾:“……那就好。” 秋意泊看向了他,调侃道:“都说了,钟山,不必叫我真君,你境界比我高,一口一个‘真君’不太合适吧?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有什么把柄在我手上呢。” “不、不会。”钟山真君连忙,偏偏他越急,说话就越不利索:“我、我自己愿意、愿意叫的!” 秋意泊打了个暂停这个话题的手势:“罢了,随你吧。” “掌门师叔,我想试试将灵山境融到宗门领地中,不知道能否批一块地方给我?”秋意泊说罢,凌霄真君险些一口茶水喷了出来,他还未从秋意泊出了一趟门也没几十年就已经是渡劫期的震撼中反应过来,就听到了这样的消息,他满脸疑惑地看着秋意泊,怎么秋意泊分开来每个字他都能听懂,组合到一起他就听不懂了呢? 什么叫做将灵山境融合到宗门中? 秋意泊有个镜湖境他是知道的,有个离火境和苍雾境他也是知道的,灵山境是什么?他又从哪里薅了个秘境回来?而且他怎么想到要将它融合到宗门里?融合进宗门又要做什么? 秋意泊解释道:“灵山境就是我用血雾宗的山脉炼制的秘境,灵气一般,无甚产出,大概顺利的话能让宗门多一块地方吧。” 凌霄真君反问道:“如果不顺利呢?” “那灵山秘境就毁了。” 凌霄真君陷入了沉思之中,有一说一,他现在陷入了凌霄宗千年未有之困境——虽然这秘境是秋意泊的,可他们凌霄宗什么时候富庶到了动辄拿一个秘境出来做试验了?这可是一个秘境啊!哪怕灵气再差,好好养个千把年的那也是一块好地方啊!若是能衍化出一些奇特的天材地宝,那更是……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凌霄宗多几个山头当宗门领地那又如何?凌霄宗自上古传承而来,鼎盛时期有三万弟子,整个凌霄宗领地还绰绰有余,现在全门上下不到三千人,而这一届真君又热衷于住‘娘’家,没有一个想要去再开新峰独立门户的,可以说大片大片的地方都还闲置着呢。 怎么看都不划算啊! 他看向秋意泊,见秋意泊说的轻描淡写,不禁有些小心翼翼地说:“长生啊……此举你可有把握?是否太过冒险了?” “没有。”秋意泊干脆利落地说完,又沉思一瞬,道:“不过是一个没有产出的新秘境,毁了也就是赔上一条灵脉的事情,掌门师叔不必太过记挂于心。” 凌霄真君:“……” 也就是赔上一条灵脉罢了。 一·条·灵·脉! 凌霄真君一时竟然无言以对。 秋意泊解释道:“总体而言,若我能成,对提升宗门灵气也是有好处的,毕竟会多一条灵脉嘛,哪怕这条灵脉最后是被我们凌霄宗主灵脉吸收也好,还是慢慢壮大也好,都不亏着我们……师叔,您想,若是宗门领地在您手上多了一块,这是可以载入宗门史册的大事啊!这不得给您在史册上单开一页?” 秋意泊说到此处,又笑道:“我都把钟山真君给诓回来了,师叔您就不要扫我的面子嘛!我现在可是渡劫期,一个不好可是要发疯的!” 凌霄真君:“……哪有人这般咒自己的?” 对哦,秋意泊都渡劫期了,这年头渡劫期要么龟缩不出,要么宗门把人放外头随便他们怎么折腾去,怕的就是引出心魔——金虹真君前车之鉴就在眼前,亏得最后运气好,没真闹出什么杀子证道的事情来,如果真的闹出来了,哪怕是太虚门也得费尽心思遮掩一番。 也罢,不就是让秋意泊折腾一条灵脉吗? 区区一条灵脉!是他秋意泊的,不是他们凌霄宗的!随他玩去!他凑什么热闹! 凌霄真君微微一笑,风姿翩然:“也罢,区区一条灵脉,你随意选个地方,莫要饶了其他弟子清修便是。” 心在滴血。 “多谢掌门师叔。”秋意泊拱手致谢,随即就三两步走到了凌霄真君面前,掏出了凌霄宗3d全息地图,他指着凌霄宗东边那个缺口:“我早就看好了,师叔您看这边怎么样?东边有缺,风水不好啊!刚好灵山境范围能把这里补上,您看灵山境这两座山意头也好,一帆风顺呢!而且这里是外门,素日里也没什么弟子去,到时候弟子去清扫一遍就行了。” 凌霄真君笑呵呵地说:“你觉得好就好。” “多谢掌门师叔。”秋意泊笑了笑,将地图收了起来:“那我就先过去了,事儿急呢,若是能成,咱们凌霄宗还能再扩些地方。” 凌霄真君:“……?” 什么意思?难道秋意泊打算将所有秘境都练入宗门里? 现在年轻人的心思他是越来越不懂了——奇石啊!孤舟啊!你们怎么还不回来?管管你们的弟子(小师叔)啊! 秋意泊是个说干就干的人,马不停蹄将钟山真君拉到了凌霄宗最东边,顺道用蜂令发出警告,将周围弟子全部驱逐出去,为了安全起见,他直接在周围设下禁制,拉上钟山真君一道将整片区域都扫了一遍,确定不会误伤友军后就开始进行实验了。 钟山真君看着蜂令觉得十分惊异:“这是怎么想出来的……” “是我和我师傅奇石真君一道研究出来的,原理不难,难点在于实现。”秋意泊颇为遗憾地说:“基站要求灵气浓度太高了,哪怕是在宗门内,自然而然产生的灵气依旧不足以维持信息交流速度,必须要依赖无涯仙芝……不过所幸一株无涯仙芝可以管很大一片地方。” 秋意泊说着,将一枚只开了低级权限的蜂令给了钟山真君,这枚蜂令只能看弟子们日常聊天的那个匿名论坛,钟山真君扫了一眼,只觉得心头震撼——为何里面提的什么巅峰幻境、起洛幻境之类的他不明白? 秋意泊也很有耐心:“这几个秘境都是我闲来无事做出来给宗门弟子玩……练习的,回头等空下来,你凭借此蜂令便可进入幻境。” “我也可以进吗?”钟山真君已经卸下了兜帽,清秀的脸上泛出了一片红晕,他紧紧地捏着蜂令:“会不会……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秋意泊扬眉笑道:“这几个幻境本身就是可以交易的,回头你若是看中了,想替你宗门买两个,我还得谢谢你。” 钟山真君抬起小脸,看着秋意泊,满脸都是迷茫:“……卖?” 别人上门来买法宝不该是谢炼器师吗?为何他买,秋意泊要谢他?难道秋意泊很穷吗? 他想了想秋意泊随手扔了一条灵脉出来让他学炼制秘境的举措,一时之间感激之情盈然于眉——秋意泊这是把他当好友啊!明明自己那么穷了,还送他灵脉……应该是送吧?自从秘境炼制出来,他自然就是秘境之主,秋意泊也没问他要。 他定睛道:“我买!你卖什么我都买!” 说着,钟山真君就要褪下手上乱七八糟的纳戒和芥子空间,秋意泊顿了一顿,笑道:“其他倒算了,可有灵脉吗?我确实缺那个。” 钟山真君诚实的摇了摇头,当即起身道:“我替你去寻。” 秋意泊:“……” 秋意泊摇了摇头,笑道:“先坐下吧,现在最优先的事情是这个。” 言语之间,秋意泊掌中令牌溢散出一道五彩光华,光华凝而不散,如同一个漩涡一样缓缓旋转着,由秋意泊亲手搭建的灵山境在这片山清水秀之地缓缓现出了入口,因主人在此,入口非常稳定,通过秘境入口还能看见里头青山绿水妩媚多情,仙气缭绕,唯一可惜的是因为秘境刚刚练成,而作为秘境本体的血雾宗山头则是被春明真君外加秋意泊狠狠扫了好几遍的,只有基础的山水草木,别的一概没有。 想要其中有动物生命,要么秋意泊特意放一些生物进去,要么等个千把万年的等里头自然衍化了。 说穿了,技术难点只有一个,将秘境入口放出来不难,将秘境入口固定在此处也不难,难的是怎么将二者合二为一,如果仅仅是将秘境入口固定,那一就一,二也永远是二。 钟山真君微微皱眉,不自信地说:“……我真的可以吗……?” “试试。”秋意泊鼓励道:“我好不容易让掌门真君同意,你该不会就此扔下我一人吧?我海口都已经夸出去了,若是做不成,我多丢人?” “……也、也是。”钟山真君连连点头:“我一定会努力的。” 钟山真君和秋意泊都是技术流,两人相对而坐,各自手中拿着一本册子,旁边还由秋意泊倾情提供了一块黑板,用来做头脑风暴。两人便你一言我一语的将已有的因素和可能性提出来。 秋意泊率先道:“秘境需以一条灵脉为基础,以现有案例来看,秘境中灵脉越多,品质越好,则秘境中衍化速度越快。” 钟山真君接着说:“秘境炼成后独有一方天地,不受原有天地法则束缚,秘境之主在秘境中享受极大的权力,可自由操控诸多天地法则。” 随着他的话,他眼中惊慌恐惧一扫而空,只留下了无边的认真。 “秘境成型后可以用无涯仙芝为秘境梳理天地灵气,加速衍化。”秋意泊道。 钟山真君反问道:“如果无涯仙芝可以,那么同样效果的天材地宝是否可行?” “目前未知有其他天材地宝与无涯仙芝效果匹敌。”秋意泊答道:“灵石可以,但灵石消耗数量过大,从各方面来说不如无涯仙芝。” 秋意泊这几句话便已经透露出去了好几个讯息,钟山真君若无所觉,只是道:“大概多少?” “十亿极品灵石不如七棵无涯仙芝。” 无涯仙芝的市价一般在三到五千万之间,价格浮动主要是因为它产量稀少,通常出现就是出现在拍卖会上,根据当时所在者的需求价格浮动。其实话又说回来,无涯仙芝贵其实并不在于它调理灵气的作用,而是贵在了它是真君境界的救命丹药的主药,很多真君都喜欢收几株,自己或者找炼丹师炼制成天芝渡厄丹以备不时之需。 如同秋意泊这样把无涯仙芝当加湿器用的其实是少数。 秋意泊的意思很明显,无涯仙芝只需要种下去就可以了,等用完了还能挪个地方接着种,而灵石很明显扔下去是收不回来的,钟山真君算了算确实是划不来。 而且就算秋意泊和钟山真君不差钱又能如何?他们两不差钱那也没到十亿十亿的往下扔,一个下品秘境一根下品灵脉也不过二十亿左右的价罢了,与其这么烧灵石,不如买灵脉或者买无涯仙芝来得更划算。 秋意泊手上也就十来株无涯仙芝罢了,其中还有一大半种在镜湖境呢——他选灵山境,就是因为里面空荡荡什么都没有,如果失败了如他所说也就是损失一个秘境罢了,如果换成已经被调理得灵气充裕的镜湖境,秋意泊就没那么大方了。 除了镜湖境,还有苍雾境,离火境这两个有产出的秘境,秋意泊想想以后要对它们下手就心疼——而且放哪里也是个问题,这两个一个是万里焦土,一个是无边大海,放凌霄宗肯定不适合,可若是放到外面去……秋意泊只能说自己真是个纯种的冤大头。 钟山真君将‘天材地宝’四个字打了个问号:“本界能与无涯仙芝相提并论的确实没有,可若是再第一级呢?比如极品风梳草?下品青灵草?” “量太大了。”秋意泊抬手,便有一支笔飞了起来,在黑板上写下了青灵草和风梳草的计算公式,答案是需要三十亿根下品青灵草或者七百二十万根极品风梳草才能比得上一株无涯仙芝,下品青灵草一块下品灵石一根,相当于三千万极品灵石全部用于购买下品青灵草才能够达到一株无涯仙芝的效果,可还有个问题,秘境足够大吗?有那么大的地方用于种植青灵草吗? 青灵草可谓是每个修士都种植过,它是一种不算太挑剔可也不算太好养活的玩意儿,生长周期是半年,期间需要至少一位练气修士按三日一轮行云布雨,除虫除病,而且青灵草有比较明确的范围需求,大概三尺之内只能种一棵青灵草。 钟山真君缓缓吐出一口气来,道:“歪了。” 聊歪了,去钻了死巷子。 “嗯。”秋意泊应了一声,指尖一转提笔写到:“天劫作为本界中最不稳定也是最大的能量之一,你觉得它是否能击穿这个限制?” “不能。”钟山真君道:“我渡劫时试过了,我的小灵山境能够抗下大乘期的雷劫。” “那炼制呢?”秋意泊说着,放出了自己的极光金焰,灵山境令牌落入了他的掌中,随着火舌舔舐,令牌出现了一点扭曲,同时灵山境的入口也出现了扭曲,不复方才稳定的模样。 钟山真君皱着眉头道:“真君,你当真要这么烤下去?” 这异火很厉害,可若是把秘境给烧坏了怎么办? 秋意泊认真地看着掌心:“不至于,我不过渡劫期,这异火还没到焚天灭地的地步,看看也无妨。” 忽然之间,扭曲的入口中,灵山境中陡然冒出了无数水雾,花木触之即死,湖水翻腾,露出了森森河床。 秋意泊顿了一顿,收回了极光金焰。 烧不坏秘境本体,却可以毁秘境中之物……他到底应该怎么做呢? 忽地,他心念一动,秋意泊意味深长地说:“如果,我是说如果,做不到将秘境融入天地,那我是不是可以来个三光政策呢?” 钟山真君:“……?” 秋意泊一指秘境:“环境扫光,妖兽扫光,灵脉扫光。” 是了,他怎么就陷入了这个怪圈? 他搞不定两个天地的融合,但是他本质上就不是为了融合,而是为了让一方去掠夺另一方的灵脉来滋养自身罢了,所谓的融合,不过是最优解,做不到最优解,他也可以退一步啊! 他可以将秘境里的地皮铲了搬出来,妖兽全部倒出来,再把灵脉也抽出来……:,, 374 第 374 章 钟山真君还未说话,秋意泊却又皱眉道:“不……我太过急躁了,哪怕不行,我也要试一试。” 是,他确实可以实行光政策,但仔细一想,这是退一步的做法吗? 这是退一百步的做法。 且不提秘境会如何,就凌云道界而言,世界就这么大,可以容纳下多少次光政策呢?灵山境小,不过是几座山头,随便放哪里都放得下,那苍雾秘境呢? 苍雾秘境大概有整座苍雾海的分之一大,将海水全部倾倒入凌云道界,海平面绝对会上升,到时候沿海村庄城市怎么办?退一万步说,修仙界大家好歹都是修仙的,水平面高点就高点,那凡界呢? 苍雾海并非只是修仙界的苍雾海,与它所接洽的地方也并非全是修仙界,那凡人怎么办? 更不必提苍雾秘境中还有数不胜数的海兽妖修,放出来后必然会侵占苍雾海原住民的领地,但凡是修行有成的妖修都具有领地意识,互相争斗是必然的,这一点秋意泊可以不管,但当海平面上升,它们还会固守在苍雾海中吗?在苍雾秘境中秋意泊还能以秘境之主的身份制约它们,等他们出来了,那秋意泊可就管不着了。 如果只将苍雾秘境的灵脉抽取出来,那里面的生灵又怎么办?灵脉要抽那就是彻底抽干净,秘境内的灵气会在短短两年内消失殆尽,新的灵脉怎么长出来秋意泊是不知道的,但很明显没有个几万年时间是不可能的,那秘境中的生灵怎么办? 虽非同类,但这般叫整个苍雾秘境中生灵绝望而死的杀孽,秋意泊也不免觉得胆战心惊。 他怎么会突然想到光政策的?还觉得这个主意非常好? 他为什么要大费周章的教钟山真君炼制秘境,为什么要研究如何将秘境炼入凌云道界,难道就是为了盯着眼前那一亩分地吗? 他就算能吃得消苍雾秘境的因果,也能吃得下离火境的,他还能再吃下多少?凌云道界是依靠区区几个秘境就能实现扩容的吗?如果这么简单,两千多年来,这么多的能人异士,没有一个能解决吗?难道就没有一个人能如他一般拿出几条灵脉吗? 这可能吗? 当然不可能。 就算是捉襟见肘的凌霄宗,凌霄真君真想要拿几条灵脉出来,那多少还能置办得起的,几个大宗门的掌门为了能够追寻更高的境界,为了自己,为了宗门,难道就狠不下心拿秘境出来吗? 秋意泊真觉得自己不是唯一一个想到灵气可以提升道界的人。 就看他去问归元真君是不是灵气越多越好,归元真君毫不犹豫的答了一个‘是’就知道了。 那他们为什么没有这么做? 无非是几个原因,他们没有确切的答案告诉他们这么做一定能够使道界开放道君境界,他们不能凭着本门的秘境毁去去做一件未知的事情,他们不能因为一件不确定的事情搭上这么大的因果! 人都是自私的,今天这灵脉可以抽,秘境可以毁,因果可以担,但自己身后的宗门该如何呢?这世界可从不太平。 说到底,是因为还有退路的,如果本界不能叩问炼虚合道,那就换一个道界,去一个可以叩问炼虚合道的道界!修为一旦到了大乘巅峰,就如同孤舟真君那般,人虽然还活着,可其实跟人不在了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不能够轻易动手,动辄就要闭关,他们闭关哪是为了修为更进一步,而是为了压制自己的境界!因为本界不能够叩问炼虚合道,贸然再进一步便是十死无生,在这个情况下去另外一个道界渡劫,哪怕失败,那也是个人的事情,和宗门的得失已经关系不大了。 秋意泊也是自私的,所以他愿意花那么多心思和金钱想办法给道界扩容,因为一旦扩容成功,那么他们凌霄宗接近十位真君,总有人能叩问炼虚合道,血来宫的血仇也可以报了,他们凌霄宗也不会出现十室九空的情状,更不需要大费周章来搬家,更不需要让谁谁谁去祭献天道来换得这个结果。 这点钱,这点心思,秋意泊是愿意花的。 他不是考虑过吗?要是将道界中所有人手上的灵脉都埋入道界中都不能使众人能叩问道君之境呢?要是抽干了所有能动用的秘境灵脉还是不能呢?那就必须要向别的秘境伸手了,不光是凌云道界的秘境,还有苍雾道界的秘境,乃至随便其他界域的秘境……他能将无主的秘境收归己有,这才是他最大的优势。 可光政策却不是这样了,光政策是想拿秋意泊的命去填啊!他知道只要他真的那么做了,等待他的只有死这一条路罢了——如果必须要这样,那他为什么要做?直接搬家不就好了? 秋意泊目光有些冷然,他方才确实有一瞬间心动了,甚至是有一种柳暗花明的狂喜,觉得这个法子很好,自己简直是多此一举跳了几个血坑……他不知道这是一瞬间的思路问题,还是渡劫期给他带来的影响。 钟山真君看着秋意泊,他眼中似有些了悟:“那我们试一试吧……不管什么办法,先试一试。” “好。”秋意泊应了一声,他沉思一瞬,有了一个想法:“还是先从雷劫开始吧。” “嗯?” 秋意泊在面前摆上了两个空茶杯:“你先前说大乘期雷劫于秘境令牌无效……” 他在其中一个茶杯中倒入了茶水,水位缓缓上升,直到溢出,桌面上的茶水慢慢溢到了另一个茶杯的杯底:“雷劫会不会就如同这茶水呢?” 他说着,手腕微转,茶水落入了另一只茶杯。 钟山真君眼中一亮,呼吸急促了起来:“是可以试试!” 两人立即动了起来,秋意泊起身进入灵山境布置雷火令,钟山真君十指翻飞,数十种法宝出现在他的周围,他扬声念咒,他境界要高些,引动天雷天然要比秋意泊的威力更大一点,不多时,灵山境中就被秋意泊不知满了血红色的雷火令,整片天地似乎都被不祥的血红色给侵占了。 这是秋意泊在抢夺苍雾境时用的专门用来引雷的法宝。 秋意泊感觉到那小小一方天地的意识似乎在抗议。 秋意泊没有放在心上,灵山境出现的根本作用就是拿来作为试验品来进行实验。 很快秋意泊就出了灵山境,他一手一挥,灵山境入口处便也被他种满了雷火令,钟山真君微微颔首,下一刻,天地之间雷云震颤,一道极清极亮的天雷从天而落,雷柱落于雷火令上,雷火令在瞬间被激发,雷柱在此刻发生了角度的偏移,紧接着天雷便被引入了灵山境之中。 只见整个灵山境在这一瞬间都化为了耀眼的白,灵山境震颤不已,待雷光散去,其中青山绿水早已消失无踪,只见百里焦土飞灰。 “如何?”钟山真君问道。 秋意泊感受了一下:“不如何。” 灵山境本来品阶就不高,如果是放人进去的话大概也就只能让筑基修为修士入内,大乘期引下的天雷对于灵山境而言过于强悍,其中灵脉险些在这一击下溃散,天地法则却还是完好无损。 秋意泊想让凌云道界吞噬灵山境,众所周知,一个肉身里只能有一个灵魂当家做主,有凌云道界这天道在,灵山境这刚刚成型的天地法则自然是得消失的。 可见是人工引下的雷不行,得品阶更高一点的……至少是天地主动的。 比如他找一个即将渡劫的筑基修士来?在天雷降在他身上的一瞬间让对方逃入灵山境中?那他的劫雷会跟进去吗?只能容纳筑基修士的灵山境会如何?他这个主人算不算是包庇渡劫?如果对方渡劫失败怎么办?对对方日后修行有所影响又该怎么办? 秋意泊无所谓地想:那就找一个不影响的。 可以吗? ……为什么不行? 他就去找快要死的筑基巅峰修士,给他们混元丹,让他们去挑战金丹天劫不就行了?拿灵石买他们的命?买他们的未来?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不对,不能这么算…… 秋意泊有一瞬间的头疼欲裂,可恍惚之间又觉得是自己的错觉,这个法子确实不错,可以一试,拿钱买命,古来有之,凭什么不能做? 钟山真君道:“我觉得……” 秋意泊听见他的声音,无端的心浮气躁了起来,他打断道:“我有一个想法,恐怕叫你不悦。” 钟山真君低声道:“真君只管说便是。” 秋意泊摇了摇头:“我大概有些头绪了,但时间上过于漫长……我想请你替我去收集灵脉和秘境出世的消息,这对我很重要。” 钟山真君丝毫没有犹豫道:“好,我现在就走。” 秋意泊有些诧异,他知道自己这个要求提的离谱,让人千里迢迢过来,还没坐上两个时辰就让人走……可他突然就是很不想再见到钟山真君,甚至连他的声音都不想听。 他在做什么? 他为什么要赶钟山真君离开? 秋意泊温温柔柔地笑了笑,问道:“你不生气?” “不生气。”钟山真君看向了秋意泊,认真地说:“真君既然请我帮忙,想必我是那个最适合的,我为何要生气?” 确实如此。 秋意泊周围如同钟山真君这样拥有天然人脉资源和资本的除了他自己外只有百炼山一系,顽石真君是长辈,听说又在闭关冲击大乘,秋意泊不好惊动他,奇石真君远游未归,百炼真君要忙一门事物,况且他与百炼真君真论起交情,只能算是互利互惠,这种事情不太好劳烦他,太行师兄倒是可以,不过他炼器技术太菜,也帮不了他什么。 秋意泊颔首,微笑着说:“那我不送你了,有友如此,夫复何求?” 他好虚伪。 钟山真君二话不说抬脚就走。 秋意泊看着他的背影,慢吞吞地想着: 泊意秋在哪里? 他想见泊意秋。:,, 375 第 375 章 秋意泊有时候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强烈的有见一个人的冲动,尤其那个人还是他自己的时候,可等他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躺在了苍雾道界聚宝商行泊意秋的房间里。 周围的熏香是陌生的,沉郁而优雅,可又夹杂着一丝熟悉的味道,秋意泊放任自己抱住了床上的锦被,将头颅深深地埋了进去,像是抱住了泊意秋一样。 泊意秋不会长久的停留在一个地方,哪怕聚宝商行是他的地盘,他需要有人维持聚宝商行的运作,可事实上就是他确实不会长久地停留在聚宝商行里,总有那么多天材地宝等着他去寻觅,总有那么多奇地陷阱等着他去探索,总有那么多美妙的人与事等着他的参与,哪怕是另一个自己,也总有只属于他的旅程。 不想动…… 秋意泊闭着眼睛缓缓吐出了一口气,他觉得好累,他的身体精力充沛,但实际上他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 ——他还有很多事情,他要研究秘境融合之法,他要寻找灵脉,他要寻找秘境……哪怕是去修炼呢?他应该立刻起来,去找泊意秋,然后从泊意秋身上获取一点什么用以恢复自己的心境,然后尽快回凌云道界,苍雾道界不是一个他能久待的地方,这里变数太多,他留在这里相当于把鸡蛋放在了一个篮子里,要完就是两个人一起玩完,他应该…… 修长莹润的手指安静地伏在了艳色的锦被上,被衬托得越发苍白,他的食指微微抽搐了一瞬,又一动不动了起来。 动一动啊,快动一动,他应该起来的,他真的还有很多事情,他应该…… ——去他妈的应该! 秋意泊彻底放弃了任何有关于‘努力’的一丁点儿念头,这才觉得舒服了起来,可看着满堂花团锦簇,想到这里是泊意秋为了凌霄宗而费心力建设起来的,他的师兄弟、亲人、朋友都被有意无意地为此努力,而他却在这里摆烂,又隐隐觉得不安。 好难受。 他为什么要因为上一辈的恩怨被困扰到这个地步?他可以一走了之的,他也可以完全不管不顾的,宗门里还有凌霄真君,还有离安、流宵、春明几位师叔,还有他爹、三叔……乃至不知在何处的孤舟师祖,为什么偏偏担子就落到了他的身上? 他可以顺其自然啊……他为什么要参与这种事?掌门真君三令五申让他不要参与,他非要参与,觉得自己能得不行,还为此卷入了那么多亲朋好友……他后悔了。 退一万步来说,那么有原则干什么,关注那么多因果干什么?做事瞻前顾后,结果事事不成……这还是他吗? 秋意泊静静地听着血液在经脉中游走的声音,并在经过脑部的时候着重听了听,看看脑子里是不是进了水。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秋意泊缓缓睁开了双眼,凝视着锦被上绣得精致的牡丹,万千思绪从他脑海中流过,每一条都听起来是那么符合自己的心意,每一句都代表着他最原始也是最直白的需求,可这些东西一定是对的吗? 并不是啊……人性本恶,因教化而善,他已经在人生这条路上走了很远很远了,他有成熟的三观和人格,他不是一个懵懂的不分善恶的幼童,他很明白什么时候的什么念头是可以做,什么是不可以做。 可他又不是极其坚定的人,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坚毅的人。 原来渡劫期是这样的感觉。 怪不得金虹说‘天欲其亡,必令其狂’。 秋意泊觉得现在自己症状还算是比较轻的,毕竟他还在渡劫初期。他会烦躁,是因为他还能够自控,可无法控制大脑中冒出来的思想,让他下意识的在反驳那些思想——平时也会有,可通常而言,这种一瞬间的想法在被否定后应该就会被彻底抛在脑后才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时时否定,时时想起。 ……以后又会如何呢? 秋意泊也不知道。 所以他逃来了苍雾道界,他想见泊意秋。 可莫名他又有些怕见到泊意秋——如果泊意秋说:是的,那些就是我们的意思,放下吧,不必管了,上一代的恩怨有上一代去解决,我们不必参与其中,去过我们想过的逍遥快活日子……他今日真的放手,他日后悔又该如何? 世上最难求的不是长生药,而是后悔药。 ……好烦。 房门吱呀轻响了一声,有几人踏入了起居室,有一道温润的声音说:“今日还算是顺利,周天商行也算是有诚意,哥,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嗯。”另一人应道:“就决定和周天商行合作了?不再看看万宝阁?” “万宝阁背景复杂,平日来往还可以,深交算了。”他说罢,突然顿了一顿,道:“哥,我还有事,你们先回去休息吧,剩下的事情稍后再谈。”   ;“好。”几个脚步声响起,与布料摩挲地声音并在一处,慢慢消失了。 秋意泊仔细地听着最后一人的脚步,他绕过了层层帘幔,去了隔出的小书房,将东西放下后又往寝居走来,衣物被挂在了屏风上,丝质的衣服与同样丝质的屏风轻微的触碰在一起,发出了微妙的声响,紧接着,他背上就一沉,泊意秋的气息突然就变得极近起来。 泊意秋趴在了秋意泊背上,很放松地将全身重量都压在了他的身上,他的下巴摩擦着秋意泊的肩头,一手搭在了他伏在锦被上的手上:“怎么不声不响就来了?” 秋意泊‘唔’了一声,目光落在了他的手上,那只手与自己的毫无分别,每一个骨节的弧度,每一寸皮肤的纹理都是那么毫无二致:“你怎么还没到合体期?” 泊意秋挑眉道:“……找操来了?” 秋意泊出问题了。 泊意秋在这一瞬间就意识到了秋意泊的不对劲。 秋意泊没有回答是不是,他好累,连话都不想说,他也不想听泊意秋说话,他缓缓地翻了个身,泊意秋坦然地任他将他压在了被子上,他看见秋意泊坐在他的腰上,然后伸出一手捂住了他的口鼻。 秋意泊伏了下来,安逸地趴在了他的怀里,但一手还是紧紧地捂住了他的口鼻,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舒服了。 秋意泊蹭了蹭泊意秋的肩膀,慵懒地打了个呵欠,很快他又嫌这样捂着太麻烦了,便随手撕了一片床单下来,塞进了泊意秋的口中。 他表达地很明显了吧? ——不许说话。 ——他躺一会儿就好。 熟悉的气息包裹着他,秋意泊不知不觉中便睡了过去,朦胧之间他似乎感到自己被搂了搂,被抱得更紧密了一些,周围还是静悄悄的,入耳的除了对方的呼吸声就是心跳声,他不知道睡了多久,只觉得应该是睡了漫长的一觉,睁开眼睛时,就看见泊意秋的温柔地注视着他。 他嘴里还塞着一团靛青的床单,床单明显有些大了,撑得他双颊鼓起,显得有些可笑,因为长时间的张着,嘴唇微微有些干裂,可他还是温柔地看着他,秋意泊仔细地看着他,没有从他的目光中发现一丁点儿的委屈和不满。 秋意泊恍惚之间想着:是啊,泊意秋怎么会对他有不满呢? 秋意泊伸手将那团床单从他口中抽了出来,湿漉漉的床单皱成了咸菜,艰难万分地才展了开来,秋意泊贴了上去,以舌尖在他唇上描摹着,滋润着他的干裂的唇瓣。 很快他就尝到了轻得几乎可以忽略的腥甜,秋意泊与泊意秋对视着,两齿一合,瞬间大股大股的血从泊意秋唇上溢了出来,又被秋意泊亲密地舔入了口中。 泊意秋的手掌顺着他的背脊缓慢地抚摸着,一下又一下,像是在安抚他,安静地张开唇瓣,任他索取。 秋意泊的舌尖碰到了泊意秋唇上被他咬出来的伤口,微微有些红肿,比平时要烫一些,可是又控制在了一个恰到好处的范围,没有半分的攻击性,让他觉得无比安心。 等到这漫长的一吻结束,秋意泊又再度钻进泊意秋的怀里,如同双生婴儿在母胎中紧紧抱作一团一样,他沙哑地问道:“……不生气?” “多问。”泊意秋往秋意泊身上用力凑了凑,将秋意泊挤在了他和墙壁之间,两侧带来的挤压感让秋意泊更舒适起来,泊意秋道:“渡劫期?” “嗯。”秋意泊本来想抱怨两句,可想到之前所有人提起渡劫期都是三缄其口,便不想再对泊意秋说太多,免得日后影响泊意秋。可泊意秋却不依不饶,又把他往墙上挤了挤,秋意泊沉默了好一会儿,便听泊意秋幽幽地说:“等我有钱了,我要换一个说话说全乎的本体。” 秋意泊莫名其妙地松了口气:“就是……有点像当时脱凡劫的状态,但比那会儿更奇怪一点。” “怎么说?” “很想做一些不计后果的事情。” “多么不计后果?” 秋意泊沉默了一瞬:“会死很多人。” “那还是算了。”泊意秋的下巴压在了他的肩头上:“后悔的事情咱们不做。” 他不必问会死很多人到底是死谁……既然秋意泊这么说了,那么‘很多人’的意思就代表这里面会有很多他们的亲朋好友,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不熟的人有时候是不算做‘人’的。 “可是好累。”秋意泊撇了撇嘴:“真的好累……” “这不就跟做寒假作业一样嘛。”泊意秋道:“要么先苦后甜,要么先甜后苦,你要有本事一支笔一个夜晚一个奇迹那也可以不是吗?” 秋意泊道:“我还可以不做。”:,, 376 第 376 章 泊意秋听了他这句话,不由嗤笑一声,他翻了个身,仰躺在了床上,双手交叠在脑后,他看着锦绣的床幔,意味深长地说:“你敢吗?到时候被老师叫家长怎么办?让站教室外面怎么办?” 秋意泊依偎在已经被他的体温捂得有些温热的墙壁上,没有说话:“……” “不敢做的事情,你嘴硬点什么?”泊意秋打了个呵欠:“显得你很能是吧?” 秋意泊又往墙上缩了缩,泊意秋接着说:“事情是你自己要做的,做了又嫌烦,不做又怕出事,你倒是有种真的不怕出事,两眼一蒙隐姓埋名去过日子,我就不说你什么了……给你个机会,你留在这儿当东家,我回去做事,怎么样?” “……你一个化神巅峰能做个锤子?” “你管我是化神还是合体?我能做不就完了?你当我修为为什么这么慢?敢情你把我往这儿一扔,就觉得修为它能自己涨啊?我左手搞商行右手还要搞情报系统,睁开眼睛就是和人上酒桌谈生意,闭上眼睛就在算账,我当呢人一边打工忙得跟条狗一样,一边还能分出十二个时辰出来修炼?你当一天有二十四个时辰?我告诉你,能打坐两个时辰算我今天闲得打屁了。” “我当你心情不好来跟我哭两声撒个娇,结果就是又想谁都好又不想努力,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儿?”泊意秋冷笑了一声:“反正你弄我出来不就是为了这些事吗?我认了,你不做,我做,行了吧?反正现在聚宝商行也上了轨道,有你没你都一样,你就是天天躺在房间里都没人管你。” 秋意泊也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抽了抽鼻子,伸手抱住了泊意秋,把他使劲往自己怀里按,一手还要去捂他的嘴:“你给我闭嘴!不许说话!听到没有!” “我就不。”泊意秋扭头躲开了他的手掌,眼中带着一些微妙的讽刺之意,他一手推着秋意泊:“我对你最多的理解和认可,就是我来替你做,如果还不行,那么你自己再想办法吧。” “闭嘴!”秋意泊抓住了他的手腕,试图将他从自己身上扯下来。 “不想听?不想听就对了,实话大多数都不太好听。”泊意秋冷笑道。 忽然之间,只听见一声清脆的响声,两人陡然冷静了下来,不约而同地往发声的地方看了过去——是两人交握的手腕。 泊意秋的手腕呈现一种很诡异的扭曲的姿态。 秋意泊松开了手指,泊意秋的手腕就软软地以一种但凡骨头还健在都不会出现的角度歪了下来。 很明显,断了。 秋意泊:“……” 泊意秋:“……嘶。” 方才的争吵好像一点存在的意义都没有,两人讪讪地各自盘腿坐好,苦大仇深地看着同一条手臂,泊意秋试图将自己的右手扶正了,当左手松开的一瞬,右手又歪了。 两人不由对视了一眼。 秋意泊:“……”粉碎性骨折,至少。 不是,他手劲有这么大吗? 秋意泊眼神飘忽,不想去正视这件事,忽然,一只手递到了他的眼皮子底下,泊意秋凉凉地说:“扶着。” 秋意泊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听他接着说:“再不扶着就得长歪了。” ……哦对,他们现在又不是凡人,区区粉碎性骨折,对比起骨头断了,扶着不让长歪才是真正要考虑的事情。秋意泊堪称是一脸懵逼地将泊意秋的小臂放在了膝头,顺手就将泊意秋给拉了过来躺下了,左右手各握住了他手臂的一端,等着他的手臂长好。 泊意秋依偎在他的怀里,看着秋意泊的侧脸,没忍住凑上去亲了亲:“别慌,没什么大事。” “就是下次注意点手劲。”有一说一泊意秋觉得有点慌,他觉得自己脑子也不太对,他刚刚手臂断了第一个反应是以后不能让秋意泊给他做手活,虽然那里没骨头,但万一扯下来怎么办?……扯断了他趁着真君劫也能再长,但他怕留下心理阴影,从此不举。 秋意泊抽了抽鼻子:“我他妈就是想让你来安慰我两句,结果你把我一顿喷,你活该!” “……行,我活该我活该。”泊意秋撇了撇嘴:“那不然你让我怎么说?就你这破心境,要不这样,你直接堕入魔道,咱们也不搞什么二五仔计划,你现在渡劫期,直接叛逃投入血来宫,我们两里应外合,拿钱支援你搞掉……那位,从此你当魔道老祖怎么样?” “那里环境不好。” “改建呗。”泊意秋举例说明:“当魔道好处可多,比如今天凌霄师叔说要把宗门砸了重修,门内上下肯定诸多抱怨,你要是当了魔道老祖,你放心,底下人屁都不敢放一个,你就是要把自己地盘修成浩气盟,挂满‘正义’大旗,都没人敢吱一声。” “不过背后肯定要比正道骂你虚伪,不过没关系,咱们都当魔道老祖了,谁敢哔哔就干掉谁!不用跟他们讲道理!” 秋意泊认真想了想:“那不是要花很多钱?” “那确实是省不了。” 秋意泊仔细盘算了一下,要叛逃投入魔门,先不提老家的事情,进了新的地方得重新认识亲朋好友吧?得重新规划谋夺势力吧?那得花钱吧?还得至少先给人当孙子当个几百年吧?成功篡权了,还得应付老一辈的先皇派吧?等好不容易成了自己的一言堂……这至少得一千年吧? 一千年哎? 他敢说他个渡劫期都过了! 花这么多时间精力为了啥? 还不如他回去研究一下扩容呢!扩完了容,掌门师叔,师祖,他师傅就个大乘巅峰真君了,个总能出一个道君吧?到时候打血来宫有他什么事儿?他其实难就难在扩容这一步啊!他进度条都至少走到40了!他他妈的现在放弃重新开始,又得从零起步! 这么一想更烦了。 秋意泊这样一对比,突然觉得扩容也还算是在能接受的范围内,万事开头难,他开头都过了不是吗?! 秋意泊抽了抽鼻子,突然拨开了泊意秋胸前的衣服,低下头在他胸口上狠狠咬了下去,泊意秋闷哼了一声,低声道:“……祖宗,你别给我咬下来。” 秋意泊的反应是舔了舔。 泊意秋倒抽了一口凉气:“……你还没断奶?” 秋意泊松开了嘴,问道:“手长好了没?” “好了。” 秋意泊点了点头说:“让我操操。” “……啊?”泊意秋抱着自己的手,目瞪狗呆:“不是,你有没有觉得你过于禽兽了一点?我手可是断了啊!” “长好了。”秋意泊想了想:“我是渡劫期,你是化神期,你就是跟我动真格你也打不过我。” “你这叫家暴。” “你不干就是真的家暴。”秋意泊伸手拨弄了一下被咬得有点红肿的皮肤:“早想操-你了。” “不好,我想当攻!” “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 “我现在就想当攻!” “不好,我也想!”秋意泊说:“要不咱们按照境界算,境界高的当攻?” 泊意秋瞪了他一眼:“耍流氓啊你?!” “是。”秋意泊颔首:“我现在是渡劫期,我就是耍流氓。你叫吧,你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破喉咙!”泊意秋下意识的喊了一声,忽地窗口就叫人推开了,站在门口的人是秋露黎,她一头雾水的说:“你叫什么呢?我怎么听见有人说要耍流氓?什么流氓?流民?” 秋露黎看着眼前这一幕有点沉默,啪的一下把窗户给关上了,没过一个呼吸,她又打开了窗户:“青天白日的不干活,不知道外面忙翻了啊!起来!泊弟来的正好!大哥找你们办事儿!” 啪的一下窗户又关上了。 秋意泊:“……” 泊意秋:“……” 好家伙,他们两谁也没想到要布置个禁制。 两人对视了一眼,又不约而同地笑出了声,秋意泊随手拍了一下泊意秋的屁股:“得了,下次吧。” “嗯。”泊意秋抱住了秋意泊的颈项,在他唇上亲了亲:“走吧,没听见大哥找我们办事儿吗?” “我还要回去干活。” “来都来了,也不差这么十天半个月的。”泊意秋很自然的表示道:“刚好你渡劫期了,给我压榨压榨。” 秋意泊:“……要好处的。” “要什么好处?”泊意秋道:“送你个路灯把你吊上去好不好?” 秋意泊还未答话,泊意秋便轻笑着又在他唇上亲了亲:“这么想?老板,要不要来个快餐?一件渡劫期法宝一次。” 秋意泊眉目一动,正想说什么,体内却有一丝凉意流转,他在这一瞬间便觉得有些腻味了,欲-望就像是一碗肉汤,热的时候鲜香扑鼻,让人垂涎欲滴,可凉透了后就只剩一层白花花的凝固的油脂,让人恶心。泊意秋何尝看不出他瞬时的冷淡,却也不以为意,他伸手在他头上揉了揉,把他一头本就凌乱的头发揉成了鸟窝:“走了。” “嗯。” 两人起身,披衣束发,缓步走向了外面的世界。 秋怀黎等两人入座,他不知道秋意泊什么时候来的,但不妨碍刚好用一用秋意泊:“长恒城外飞花秘境显现,最多半月就要开启,飞花秘境乃真君秘境,长生,你来得正好,我正愁没人能做真君境界法宝。” 在座者不多,皆是凌霄宗内门人。 秋怀黎接着道:“接下来你会很忙,半个月,十五件合体境界法宝,如果能做出渡劫境界法宝更好……然后你也进飞花秘境吧,离安、流宵两位师叔也会进去,刚好你搭把手。” 秋意泊既然坐在这里,说明他有空。 秋意泊颔首:“好。” 秘境,他正好缺——何以解忧?唯有秘境。:,, 377 第 377 章 月色朦胧,乌鹊南飞。 聚宝商行中已经熄去了大部分的灯,只留了几盏,点亮了一条幽长狭隘的走道,风呜咽着在走道中穿梭着,突然之间,其中一盏灯笼中烛火一跳,蜡油噼啪,带的那一段走道也幽暗了一瞬,走道上陡然多了几个黑衣蒙面之人,他们静悄悄地走着,衣物摩挲发出了细微而低哑的声响,又随着他们一道远去了。 “人都齐了。”泊意秋是在场唯一一个不曾以面具掩面之人,也是唯一一个不是真君的人,他拱了拱手:“池某人拜见各位前辈,各位前辈请坐。” 厅中有十二位戴着假面的真君,秋意泊、流宵、离安,以及九位不知姓名的真君。这几位真君具体是什么身份连泊意秋都不甚清楚,他们聚宝商行发出帖子是有名有姓的,但最后这帖子落到谁手上那就说不好了。 况且他们聚宝商行不过是为了赚点灵石,谁来都一样。 泊意秋见众人落座,又道:“规矩想必各位前辈也清楚,池某便不再赘述,今日共八件合体、渡劫期法宝,价高者得,第一件,日月醉镖,合体期法宝,十亿极品灵石起拍,五千万极品灵石一加,作者知名不具。” 十几人不约而同去看他身后侍者手中捧托之物,那是一金一紫两枚飞镖,金的形若耀阳,紫的形若弯月,只是静静地躺在那处,便有一股难以言喻的玄妙之感隐隐传出,不必过多介绍,便知那是史上罕有的宝物。 有一人冷冷地道:“只一件合体法宝,还是两枚飞镖,十亿起?聚宝商行名过其实了吧?” 泊意秋微笑着看向了那位真君:“来者是客,前辈若是觉得不好,径自离去便是。” 那人冷哼了一声,却没有动弹,有一位真君手中微动,泊意秋便道:“天字二号前辈出价十亿,若无人再出价,那便敲定了。” “池东家,今日倒是急切,可是有事在身?” 泊意秋笑道:“劳您挂念,池某不急,只是从小店去长恒城也得三日,小店不好耽搁各位前辈时间。” 众人听了流露出一点引而不发的微妙笑意,有人举了举手,泊意秋便道:“地字三号前辈,出价十亿五千万,可还有前辈加价?” 这一来一去效率极快,泊意秋也不拖拖泥带水,超过五息无人加价便当即结算,钱货两讫,第一次来的客人也看出来了泊意秋做事的风格。 “第二件法宝,坤地天尺,渡劫期法宝,作者知名不具,起拍二十亿极品灵石,一亿极品灵石一加,因炼器师要求,优先以灵脉相换,若有,取质优者,若无,取灵石天材地宝。”泊意秋简单说明了规则,十几人便有些沉默。 有人低声道:“灵脉?” “要灵脉作甚?”有人问道。 泊意秋双手拢于袖中,微笑道:“抱歉,聚宝商行规矩,不问来去。” 众人听罢便也不再多问,举手此起彼伏,秋意泊看着坤地天尺的价格一路上涨,便知道此间修士恐怕还是以渡劫期居多。 这些法宝当然都是秋意泊炼制的,而这个小型拍卖会有三个目的:第一,赚一笔;第二,提前预估入飞花秘境的实力和数量;第三,如果有需要,对这些人下手更方便。 这拍卖会的帖子也不是随便发的,虽然来的不一定就是收贴人,但必然是和收贴人有所联系,手帖人中至少有两人与血来宫有关,来的是谁无所谓,流宵、离安两人的目标就是趁着秘境尽可能多的削减血来宫势力。 怎么削减? 当然是杀了对方,杀不了,重伤也好。 秋意泊本来不在此列,但他已经是渡劫期了,完全有能力参与这样的猎杀行动。 短短一炷香内,所有法宝都拍卖完毕,可惜秋意泊想要的灵脉没有收到。转而泊意秋手一拍,又送上了八只只有巴掌大的木匣,“此乃天芝渡厄丹,一盒一颗,共八盒,起价一亿极品灵石……这价格略高,但无涯仙芝现下一株难求,还望诸位前辈海涵。” 有人冷声道:“贴发十二人,东西却只准备八件,池东家是何居心?” 泊意秋斯斯文文地解释:“聚宝商行能力有限,短时间内能凑出这般多已是不易,前辈若是不满,尽可自行离去。” “哼,好大的口气!”那人冷笑着说:“你让来就来,你让走就走?” 泊意秋反问道:“前辈可是想当我聚宝商行客卿?” “做梦!” “那便是了。”泊意秋笑道:“自古商行,价高者得。” 秋意泊支着腮道:“这位道友若是囊中羞涩,不若我先借道友几枚灵石,也好买下丹药保命。” “你——!”对方瞬时看向了秋意泊,秋意泊视若不见:“池东家,你这帖子看来发得不大好,日后不懂规矩的还是不要请来了,免得坏了我等兴致。” 泊意秋拱手:“还请前辈见谅,若有下回,小店必然谨慎筛选客人。” “你们居然敢……”那人还未说完,他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个黑影,长袖一甩,那人居然就被直接扔出了门外,紧接着那黑影便随即消失,门外传来了一声几乎弱到了听不见的惨呼,便再也没了动静。泊意秋道:“现已有八位前辈出价,若无前辈再出价,那天芝渡厄丹便归这八位前辈所有。” 无人有动静,泊意秋便点了点头,侍者将天芝渡厄丹分别送到了八人手中,收取灵石后泊意秋便道:“今日小会就此结束,晚辈恭送各位前辈。” 真君一个接一个消失了,确认无外人停留后,聚宝商行周围禁制重新开启,其中一位真君揭了面具,神情慵懒靡艳,她打了个呵欠:“好麻烦……长生,你不乖乖留在宗门,来这里作甚?” “流宵师叔,我就是来休息两日的。”秋意泊伸出一手,流宵真君瞥了他一眼,也伸出一手放在了他的面前,任由秋意泊给她把脉,边懒洋洋地说:“你来也挺好的,一眨眼都到渡劫期了,再过一阵我也得看你的脸色了。” 秋意泊松开了手指,流宵真君状态明显不太对劲,但很显然是因为渡劫期的影响,离安真君倒是还可以,看着与之前没有什么两样,秋意泊便笑道:“师侄,我就是练气,你不也得看我的脸色吗?” 流宵真君停顿了一瞬:“你好讨厌!” 秋意泊大笑了起来,屈指叩了叩桌面:“来,小师叔给你修修剑钗。” 流宵真君撇了撇嘴,从头上摘下了两根剑钗,两根剑钗从外表来看各有损毁,秋意泊还没看个仔细,只听哐当一声,一把艳若桃李的长剑便扔在了他的面前,秋意泊一见便瞳孔紧缩,下意识接了,双指在剑上一抹,剑上却没有落下任何色彩,他随即看向了流宵真君。 流宵真君道:“看什么看?没见过刚杀完人的剑?” 流宵真君本命剑名为‘若狂’,通体银色,无甚装饰,简单到了极致,和流宵真君对各种钗环的审美是两个极端,秋意泊还记得当年流宵真君是怎么说的,她说——剑嘛,再好看也是用来杀人的玩意儿,平时她用剑钗就够了,真等到要用本命剑,说明已经到了生死关头,那么剑能杀人就足够了,何必要那么多花里胡哨呢? 如今这把剑沾满了深深浅浅的红,所以一眼看上去才有艳若桃李之感,秋意泊以为是沾上的血渍,可如今却发现血渍已经沁入了剑身——流宵真君,似乎有些危险了。 离安真君淡淡地说:“小师叔,不必管师姐,师姐没事。” 正在此时,门外进来了一人,众人纷纷望去,离安真君一手按在了流宵真君的胳膊上,颔首示意:“血雾道友。” 来人正是血雾真君。 方才杀人的也是他。 血雾真君微微一笑,将一物放在了桌上,随意挑了个位置坐了:“缭虚真君我已经杀了,徒儿,可有什么奖励?” 泊意秋道:“多谢师傅,师傅辛苦了——那么这样一来,就只剩猎月真君了。” “猎月不会去飞花秘境,今日来的是他的好友玄衣真君。”血雾真君答道。 “玄衣真君?”泊意秋道:“那更妙了。” 玄衣真君也在他们的猎杀名单上,根据调查,此人极有可能就是血来宫那位道君最得力的弟子,能在飞花秘境中击杀对方是最好不过的。 毕竟秘境中死个把人算什么? 离安真君道:“血雾道友不打算入飞花秘境吗?” “不了。”血雾真君笑道:“我还有些别的事,先祝两位道友旗开得胜。” “多谢。” 流宵真君的眼尾余光看了一眼按在自己胳膊上的手,她不禁轻轻笑了笑,从始至终,只有她不曾看向血雾真君。 ——她怕她看了,就忍不住动手了。 血雾真君微微颔首,起身便离开了,秋意泊顿了顿,明知是因为渡劫期,却还是忍不住看向了流宵真君,流宵真君几乎是在瞬时便看向了秋意泊:“兔崽子,看什么?” 秋意泊认真地说:“师侄,要叫我小师叔。” 流宵真君皱了皱眉,不甘不愿地叫了一声:“小师叔。” 秋意泊这才满意地接着说:“……我在看,我以后会疯到什么样子。” 流宵真君唰得一下就站了起来,离安真君伸手扯她被她一巴掌拍了下去,她看着秋意泊,突然娇娇俏俏地笑了笑:“秋长生,我看你是欠揍!” 秋意泊轻轻屈指叩了叩手中若狂剑:“师叔,你想清楚再说话,我这个级别的炼器师,修一次剑很贵的。” “你当我没灵石吗?!” “有你就掏出来!” 流宵真君怒视秋意泊:“……我没有!你厉害行了吧!” 秋意泊整理了一下衣物的下摆,得意地说:“那我确实厉害。” 离安真君头疼地按住了眉心:“小师叔,你激师姐做什么?” 秋意泊反问道:“我也渡劫期,凭什么让着她!” 离安真君一拍桌子:“秋长生,你好自为之!流宵再怎么说也是你的长辈!就算你也是我们的长辈……” 离安真君不说话了。 看样子他发现了他说的话哪里不对。 秋意泊突然问他们道:“现在进度如何了?” 流宵真君闭着眼睛,缓缓吐出了一口气,明艳的眉间显露出一种深深的疲惫之感:“不太好,血来宫和大衍宗势力比我们想象中要大得多。” 离安真君也道:“……是,很难,我应该已经被那位盯上了。” 秋意泊想了想:“有多大?这次飞花秘境他们会进多少人?” “不多。” 秋意泊歪了歪头:“那有没有办法,把他们都骗进去杀?” “什么意思?”离安真君问道。 “我想的很简单。”秋意泊把玩着手中的剑钗:“都在秘境里,我们杀起来也方便,我入秘境会第一时间想办法夺取秘境,接下来就简单了,我是秘境之主,要锁定几个人还不方便吗?”:,, 378 第 378 章 长恒城。 “据说此次飞花秘境之中有九转寒髓丹现世,这可是万年一遇的绝世奇珍啊!” “哦?还恕在下孤陋寡闻,从未听说过什么九转寒髓丹,王道友,这是什么奇珍异宝,竟然值得你如此惊叹?” 茶楼中的两名修士交谈着,其中一人摇了摇头,勾了勾手指示意另一人靠近,这才低声道:“你不知道也不奇怪,这丹药每每现世都为那些大能们抢夺而去,一落入大能之手,谁不是秘而不宣?你自然是不知道的,我也是听我是师傅提了一句,这才知道原来世上还有如此奇特之物。” “王道友,你就别卖关子了!”另一人道:“你快说说吧!这丹药到底是有何用途?左右我们也不过元婴修为,飞花秘境里头就是有能让人一步造化的宝物也不是我们能窥觊的!” “一步造化?嘿!”那修士道:“这话倒不是不假!” “怎么说?” “九转寒髓丹洗经伐脉,不损伤根本。”那人笑道:“你想,多少位真君大能不过是玄品、地品灵根?你再想,当今那三位道君又是何等灵根?” “那三位道君自然都是天灵根……王道友,你这话怎么越说我听得越糊涂了?” “你这榆木脑袋啊——!这九转寒髓丹一入口,便是凡品灵根都能成天灵根,对于真君而言怎么就不是一步造化了?!” “什么?!天下居然有如此奇珍?!”修士大吃一惊:“不可能吧?这等丹药怎可能现于世间,那岂不是要天下大乱了?” “怎么不是?我师傅也是从一本古书上才得知的,你瞧那飞花秘境一现世,漫天彩霞,万鸟齐鸣……古往今来只有异宝现世,才有这等天地之威,这飞花秘境虽然不那么勤快,却也不是第一次现世了,那彩霞与万鸟便是九转寒髓丹的异象了!” …… 流宵真君收回了视线,无奈地说:“现在到处都在讨论这九转寒髓丹,当真有用?” 秋意泊一腿曲起,悠哉悠哉地坐在席上,取了一旁已经滚了的水冲入盏中,瞬间茶叶清香与一股甜蜜果香激荡而开,他笑道:“怎么没用?” “天下只有三位道君,佛、道、魔三足鼎立……偏偏三位道君真就那么巧全是天灵根,这都不利用一下,岂不是太过可惜了?” 就算知道世界上大概率不可能有这种丹药又怎么样?三位道君谁敢赌一把呢? 现下佛门那位道君出了名不管事儿,道、魔两家恰好呈现对峙之势,魔道稍强,道家稍弱,但勉强还算是平衡。 血来宫老家都被砸进了苍雾海,血来道君都只敢到青莲剑派叫嚣两声,他怕什么?自然是怕佛门那位突然又动了,二打一,他没有胜算。玉清道君知道有血来宫横行逆道,却迟迟不与血来宫起冲突,又在怕什么?自然是怕佛门那位真就不管事,血来宫倾巢而出,青莲剑派就算胜,那也是惨胜,少不得一蹶不振,就此覆灭也不是不可能。 佛门那位消息太少,秋意泊不好下判断,可说白了人不管事就是不想管,不想参与其中的意思,或许是只要日子过得下去,他们就关上门过自己的日子……如果再来一位道君呢? 三位道君敢说天灵根不是成为道君必要的条件之一吗?他们三个都是,那么谁敢定棺盖论说不是? 目前已知改换灵根的方法只有两种,一种是转世重修,一种是由道君级别出手强行抽取他人灵根后改换。听着是很简单,转世重修首先要求转世者就得是真君境界,转世后有没有灵根都难说,连是不是人都不好说,今日你好端端一个人,明天说不定就是一只猫、一头猪了,甚至因为生死轮回之间有大恐怖,转世后能不能保下记忆都不一定。 而后者更是离谱,道君确实可以替人改换灵根,但首先得满足得有一条无主的灵根,你想要个天灵根,你就得先抽一个天灵根的人的灵根,紧接着换到另一人身上,那位道君还十死无生。用这办法,首先就得废掉一位天灵根,其次还得祭献一位道君,哪位道君吃饱了撑着干活得好好的干这事儿?一般都是到了最后关头,确定那位道君要死了,又不幸有点血海深仇之类,得寻个妥当的照应宗门后嗣,偏偏寻到的那位天灵根又不顶用,才不得不行此有违天地因果的罪事。 ——有一说一,真到了那个关头,好好把传承给那位天灵根不好吗?人天然就是顶级资质,天道之子,别说手里有功法,有资源,就是没功法没资源,走两步踩着个石头都有可能是上古大能的传承洞天(比如秋意泊),还怕没有成器的那天?天灵根啊!就是给个低级功法,人都能一路顺遂修到化神!这不比弄个假的强? 所以这九转寒髓丹不管是不是真的,他们都得来飞花秘境,他们的想法都是一样的——至少,不能让对方获得。 魔道再多一位道君,佛、道两家立刻就没有好日子过了,佛、道两家再多一位道君,那么魔道就没有好日子过了。 多简单的道理,多让人无法拒绝的道理。 这是一个明明白白的阳谋。 出自秋意泊的口,借聚宝商行近百年发展出的情报网络传播出去的阳谋。 而且将几位道君门下吸引入飞花秘境还有一个好处——他们天然就是仇家!这见了面不得对殴? 秋意泊他们的目标是清除血来宫、大衍宗门下党羽,为了更方便一点,省去辨认时间,其实可以将整个魔道都归入清除范围,现在有了苍雾道界的正道真君来帮忙,他们的压力减轻了不少。 这样充斥着血和死亡的难事儿,就因为秋意泊两片嘴皮子上下一碰,瞬间轻松了一半有余? 流宵真君沉默了好一会儿,扔出了两个字:“离谱。” 离安真君不一样,离安真君好歹在秋意泊二十多岁时就带过他出行参加天榜,他对秋意泊的张口就来很早就释然了——他现在就觉得秋意泊当年能入凌霄宗实在是凌云道界正道之幸事……不,是天下之幸事,真放了他进什么邪魔歪道,凌云道界这日子就别过了,大家趁早收拾收拾一起投身邪道得了。 “还有五日。”离安真君道。 秋意泊已经喝上了新弄出来的柑橘柠檬冻冻龙井,不知道为什么,他引起了这么大的腥风血雨,肉眼可见的会死很多人,按照以往来说他应该觉得很不安才对,实际上他并不觉得有任何的不安或者恐慌,他只觉得快意。 是的,快意。 有一种天下人尽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快意。 秋意泊知道,他却不在乎了,他需要一点动力,哪怕是饮鸩止渴那又如何?他得让自己动起来,寻到一些让他觉得有意思的事情,这样才能将不想做的事情化成想做的事情,才能让自己心甘情愿地动起来。至于因果,去他妈的,他自己都要撑不住了,哪有功夫管别人?因果有报应那是以后的事情,既然现在来不了,那等以后再说。 况且要怪,他也非万事之因。 ——只要事情不落在自己身上,大多数人都是可以说的光伟正大的。 “五日足够了。”秋意泊道:“五日,该来的都会来了,不该来的再给五年也不会来。” 长恒城有传送阵,不着急的像他们一样走陆路来,着急的走传送阵,怎么都足够来了。 “两位师叔好好歇两日。”秋意泊将果茶一饮而尽:“入秘境后我会和你们分开行走,你们只当没我这个人,若事成,你们自然能知晓。” “好。” “长生,你自己小心。” 秋意泊挥了挥手,瞬间室内被辉光所占据,流宵真君和离安真君看着满桌满地的法宝与丹药,不禁陷入了沉思之中。秋意泊则是道:“两位师叔,你们愣着干嘛?先挑挑,这些都是一般的玩意儿,到时候扔出去或者送人别心疼,命要紧。” 流宵真君:“……要给钱吗?” “知道你没有,不必了。”秋意泊微微一笑:“我回去和掌门报账。” 五日后,长恒城外彩霞漫天,飞花秘境开启,此秘境无需有真君看守通道,只见一道道流光飞入秘境之中,秋意泊一落地,第一时间便隐匿了身形,第二时间才去观察方圆百里内是否有其他人。 没有。 很好,暂时安全了。 秋意泊打量着四周,一看之下却有些惊讶——这是一座可以称呼为庞然的宫殿群,宫殿自雪山之巅一直延绵而下,漆黑的宫殿上的琉璃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如同一条黑色巨龙盘绕雪山,壮观迤逦。 再看两侧,是高得几乎将天空化为一条直线的宫墙,墨玉地板倒映着他的影子,秋意泊低头看了一眼,然后…… 他蹲了下来,默默地拿出了一根小撬子,打算撬一块地板下来。 哎嘿,这地板他怎么看着这么像是某种天材地宝呢?是啥他不知道,但很明显和当年焰晶有异曲同工之妙,不管怎么说,先撬一点粉末下来也行啊! 突然之间,他面前陡然出现了一道人影,这人影突如其来,没有半点灵气波动,像是凭空出现一般。那人看着蹲在角落里拿着撬子抠地板的秋意泊,秋意泊也抬着眼睛看着他。 那位真君:“……?” 这年头真君也那么不讲究了吗? ……不不不,这位道友如此行事必然是有所发现! 难道是这墨玉地板是一种难得的天材地宝? 那位真君想了想,往一旁走了两步,也蹲了下来,试图撬一块地板下来。:,, 379 第 379 章 秋意泊没在意,随便他去,这地板比他想象中还要坚硬,他这把小撬子看着不起眼,实则可是融入了不少无定辰星的,就是如此居然也不能动墨玉地板分毫。 然而秋意泊就是跟它杠上了,今个儿没什么生死要事就跟这地板耗上了!无定辰星的小撬子不行,那六壬逍遥砂的铲子行不行?融入了无相琉璃骨的小刮刀行不行?无定真竹做的小刀片行不行? ——反正这些材料要么是一时半会儿用不完,要么只剩个边角料凑不出一个最小规格,就先整套趁手的工具先用着,回头真缺了把东西融了还能再用。 第三人陡然显现,他手持一把宝光四溢的赤色长剑,神态冷肃,甫一站稳便警惕地看向了秋意泊和另一个人,本以为要么是打个招呼以示友好,要么是提剑而来一场生死对决,结果两个人都是看了他一眼,然后冷冷淡淡地低头继续对地板下手。 第三人:“……” 那人保持着警戒地姿态缓缓向后退去,然而视野中的两人对他仍然毫不感兴趣,仿佛地上这看似普通的地砖乃是世间门难寻的奇珍一样,只顾着用各种工具折腾着什么。 那两人的身影逐渐消失在了他的视野里,那人抿了抿嘴唇,视线不由落到了脚下光可鉴人的墨玉地砖上,随即不禁嗤笑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真君,不过是地砖罢了,也得费尽心思来取? ……哎等等? 那人一顿,就算那两人再没见识,再没实力,却也是实打实的渡劫真君和合体真君,可见他们那费力的模样,居然奈何不了一块地砖? 难道这地砖有什么异样? 那人想了想,决定也试一试…… 第四人是在半个时辰后才出现的,一入目便见一个渡劫真君蹲在角落里,手持赤红宝剑,剑尖抵着地砖缝隙正在试图将地砖撬出来,第四人眨了眨眼睛,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没看错,是擎雷宗赤霞真君。 擎雷宗不也是一方豪门吗?赤霞真君不是掌门亲子兼本界最年轻尤为的真君吗?不是说擎雷真君尤为宠爱自己这个来之不易的儿子,门派里的灵石天材地宝任他取用吗?他在这儿挖什么地砖? 第四人微微皱眉,难道他撞进了什么幻境? 第四人谨慎地向后退去,这飞花秘境着实艰险,每一回开启都是截然不同的考验,并无任何规律可言,飞花秘境虽是真君境界难得的机缘,却也是莫大的危机,他定要谨慎行事! 第四人没走多久,视野中又出现了两人,这两人间门距不算太远,都是蹲着,拿着工具苦大仇深地试图撬地板……第四人一顿,这幻境未免也奇怪了吧?! 这两人其中一人他认得,乃是追影门寒书真君,追影门虽不算是什么一方豪强,可也算是名门大派,他怎么也在撬地砖?至于另一人他就不认得了,但见他气度雍容,容貌俊美无匹,不当是无名之辈才对——难道这地板才是出幻境的关键? 第四人有心问一问,可秘境之中不知对方善恶,他也不轻举妄动,再稍稍远离他们之后便也寻了个较为安全的角落蹲了下来,开始研究起来——这地砖到底是不是破解幻境的关键? 一试便知! 紧接着第五人……第六人…… 秋意泊这头已经开始用极光金焰熔炼地砖的时候,周遭已经有八位真君跟他一块撬了,大家都是一脸苦大仇深,可见都在这墨玉地砖面前折戟沉沙了,秋意泊见状越发确定这地砖玄妙……他知道现在最好是赶紧放弃这该死的地砖,立刻开始探索秘境然后寻到秘境中心将秘境抢过来,这样什么一块地砖,整个秘境都是他的! 但是!他一个渡劫期的真君,一不杀人二不下毒三没自杀,他想弄块地砖怎么了?今天除非流宵或者离安真君要死在他面前了,否则他一定要撬一块出来! 不争炷香争口气! 秋意泊的极光金焰可谓是无往不利,今日却也是遇到了对手,墨玉地砖在极光金焰的锻烤下纹丝不动,甚至摸上去还是如玉沁凉,半点温度都没有沾染上,秋意泊顿时垮了个小猫批脸,指间门出现了一道符箓,要不他现在就引个天雷来试试? 至于在这里的人当中会不会有渡劫在即的……有那就算那人运气不好,劈死活该,劈不死就算他命大好了。 忽然之间门,又有一道人影陡然出现在了他们面前,那人身形刚刚稳固,周围骤然改天换日,十人不论是站在何处都被传送到了同一处山巅,寒风呼啸而来,吹得人衣衫猎猎作响,秋意泊放眼望去,周围别无山峦,只有无尽云海,而脚下则是出现了一道索道,绵延往云海中,不知通往何处。 “诸位道友,这是……?”有人拱了拱手,试探着问道。 “不知。”一人答道:“不曾听说过飞花秘境中有这般的试炼。” 其中有几人似乎是相识的,你一言我一语交谈了起来。 秋意泊一张脸写满了‘别惹我’,不曾说话也没有人来搭理他,又有一阵寒风突如其来,若非在场皆为真君,恐怕都要被吹得站立不稳了,只听得轰隆一声,众人闻声望去,便见有一真君腾跃而起,避开了脚下碎裂的山石。 本就不算大的平台缺了一块后更显狭隘了。 不等众人思索清楚,又有一阵狂风而来,脚下平台右侧再度缺失了一大块,众人只听山石滚滚而落之声,一直出了他们所能听到的极限,还不见底。顿时众人脸色便有些不好,他们被迫站在了一处,有人道:“恐怕此处不能再待下去了。” “老道以为然。”有人指着那索道:“老道先走一步。” 说罢,那老道便率先一步走向了索道,一手勾在了索道上,顷刻之间门人就失去了踪影。一时间门连秋意泊都感觉到了人心浮躁,有人迫不及待地上前想要通过索道下去,有人则是踌躇不前,往四周看着,想要再等一等。 确实,索道是一条明显的让他们‘走’的路,可这条路一定是正确的吗?如果留在这里会发生什么?有人看着平台一半一半消失,再有几次恐怕就会殃及到索道所在的山壁,若是那一块也落入了无底的山崖,那索道还能走吗? 霎时间门,又听一阵轰隆,天地似乎也在此震颤,他们脚下平台再度缺失了一半,此时平台上之人也不敢多等,争先抢后的往索道而去了——唯有秋意泊还在远处。 他想的挺简单的。 他看这平台是一半一半裂开的,只剩他一人的情况下哪怕有个针尖大的地方的都够他站了,唯一要考虑的就是索道万一断了怎么办,所以他可以站到索道那边去——急什么? 索道会通往何处?悬崖掉下去就一定会死吗?他看什么无限流里那些通关条件玩得可花,有时候往生路走面对的不一定是生路,往死路走也不一定是死路,真真假假的谁也闹不明白。 但不得不说,他有些好奇。 会有线索告诉他到底哪条是生路,哪条是死路吗? 秋意泊饶有兴趣地蹲下-身,拿出了一块三丈宽的玄铁出来,极光金焰在玄铁边缘一灼,周围就化作了铁水,秋意泊把它往山崖上一按,铁水瞬间门凝固,玄铁便牢牢地锁定在了山崖上,硬生生拓出了三丈宽的地界来。 “道友,快走吧!”忽地有人说。 秋意泊回头望去,便见是最开始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个真君,他问道:“你怎么还不走?” “本想再等等,不过看起来是等不了了。”寒书真君说着便已经走到了索道旁边。 他不得不承认秋意泊引起了他的好奇,从撬地板开始,他总觉得这位渡劫真君做事绝不是毫无由来的,如今看这位真君手法娴熟的将玄铁安在了山壁上,更是确定了他一定是一位炼器师——不是炼器师,第一时间门是想不到这种法子的。 一般的真君,如他,他会想到御剑或者用飞舟,而不是想到拿块玄铁黏在山壁上。 有点离谱,但莫名又没有那么离谱。 想到对方是一位炼器师,寒书真君便很想与人结交一番了——炼器师哎,渡劫期的炼器师哎!这多少见啊!混个脸熟准没错了!要是混成了好友,以后他的法宝就不愁了,本命剑坏了也不必到处求人修了! 突然之间门,脚下晃动,秋意泊下意识离开了原处,只见方才所站立之处已然消失,而黏在山壁上的玄铁平台自然也跟着一道滚落了下去,他本来是想飞起来的,都是渡劫期的人了飞一下怎么了,可不想身体却如同凡间门一般,要不是他反应够快,如今就跟着那玄铁一道滚下去了。 一般而言,摔不死他,但现在很显然不是一般情况。 秋意泊更想跳下去赌一把了。 下面会有些什么呢?他要不弄个认主的法宝扔下去?他手里摄像机……留影石一大把一大把的,扔两颗下去,只要在他神识可传达范围,就能直接看见影像。 正当此时,脚下再度震颤,那寒书真君神色大变,喊道:“道友!” 秋意泊想也没想,袖中弹射出一道白色灵丝,一端捆住了索道,另一端则是捆住了仅剩的那一点山石,瞬间门一股巨力从索道传来,秋意泊这灵丝说白了就是他的灵力所化,霎时间门他的灵气便疯狂消耗了起来,他道:“你先走。” “好,多谢道友!”寒书真君也没有多掰扯什么,自己一合体,对方一渡劫,现在索道靠对方支撑着,就算是有心结交,那也不是胡乱帮忙给人添麻烦的!他二话不说扣住索道便消失在了云海之中,秋意泊低头看着脚下茫茫云海,灵丝还在猛烈的灼烧着他的灵气,他却立在灵丝上一动不动。 好想跳下去试试。 他慢吞吞地想着。 下方似乎有什么在勾引着他,让他想跳下去。 秋意泊长袖一抖,两颗留影石自他袖中落了下去,秋意泊只看见了一瞬间门的茫茫云海,随即留影石中的神识便消失了——是的,消失了,可以认为是留影石被毁了。 更想跳了。 平台再度颤动,饶是秋意泊也不确定这巴掌大的平台是否还能坚持下去,秋意泊深深地看了一眼云海,不再犹豫,一手勾上了索道向深处滑去了。这索道比他想象中还要滑,方才灵丝缠着的时候他还没注意,如今亲手触碰的时候才觉得异样。 看外表,他觉得这索道应该是麻绳或者钢丝编织的钢索,但实际上握住索道的时候不光没有粗糙感,而是有一种握住了美人手的感觉——温润、细腻、柔滑,手指就像是被无形的引力吸引在了那索道上一样。 周围狂风呼啸,云雾急速向后退去,秋意泊却抬头看着头顶的索道,或许是这里光更亮了也更近了,他看的很清楚,这索道确实是带着皮革的纹路。 不是美人柔荑,那是什么? ……人皮?:,, 380 第 380 章 秋意泊五指微收,将自己固定在了索道上,他不由仔细地打量着索道,是人皮吗? 不太像,毕竟人就那么大,想要搓成这样长达至少几公里外加臂粗的索道不杀个几千人恐怕是做不成的……他转念一想,区区几千人罢了,也不是什么难事。 那么人皮的优势在哪里呢? 秋意泊很好奇。 人皮在修真界其实压根就没什么优势,比它好获取比它结实比它柔韧性好比它手感好的材料多了去了,除了可能是秘境之主的特殊爱好外,秋意泊想不出其他的了。 正想着呢,他身旁虚空中陡然伸出了一只美到了极点的手,手骨修长,指节莹润,并未染甲,只是素素净净的一只手,却叫人想将世界一切美好词汇用于修饰它。那只手想要落在秋意泊的掌心中,秋意泊第一时间还未有所觉,等到指尖触碰到他的皮肤的那一刻,秋意泊下意识的换了一只手握住了索道,被触碰的一手则是反手重重一下。 只听得干脆响亮的啪的一下,就如同当年村口杀猪时农户用力拍了一下猪屁股,夸一声长得真肥能过个好年一样清脆响亮,手被拍开了。 秋意泊皱眉看着那只似乎被吓到的手,白皙的手背被他打得通红,他手指动了动,确定索道还在他的掌中,只是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让他看不见索道的存在罢了,然后瞪了一眼那只手,微微松开五指让自己接着往远处滑去了。 他默默地把方才被触碰过的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妈的,有病吧! 脏不脏啊?洗过手了吗?就来随便摸他的手?能不能稍微讲究一点?这条索道搁这儿也不知道多少年头了,谁知道落了多少灰?看着秘境的规模应该早就衍化出生命了,这不得被鸟拉几泡屎?万一谁在这索道上打过架死过人呢?这内脏啊血啊溅了一绳子,又风吹雨淋…… 秋意泊越想越觉得恶心,索性拿了个滑轮组出来代替自己的手扣在了索道上,滑轮组下方还带了个木板,可以用来坐,秋意泊便坐在上面,抱着自己干净的还冒着一股清香的绳索洗手,反正这年头也不讲究高空坠物,用了的东西就往下扔,好不容易整干净了自己的手,他还闻了闻确定没有异味后才觉得舒服了一些。 他滑行的距离应该已经超过五公里了,也就是十五里,索道却依旧毫无到达尽头的样子,孤零零的索道一直往远处延伸着,延伸进了茫茫云海之中,周围什么都没有,没有山,没有飞鸟,没有人。 秋意泊打了个呵欠,寻思着难道上了索道就是个无底洞? 根据方才山顶平台垮下去的速度,索道的一端早该坠入悬崖才对,他反正已经没有再持续供给灵丝灵力了,按照时间来算应该消散了,可索道没有半点松动的迹象。 秋意泊想了想,算了,还是再走一程吧。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秋意泊终于听见了人声,也在这一瞬间,周围的云雾陡然散去,露出了深邃通亮的山壁来,秋意泊被强光耀得眯了眯眼睛,这才看清楚他现在所在是一处以冰雪凝结而成的山洞,周围尽是坚冰,却不太厚的模样,所以光才能透得进来,底下大概十丈不到便是地面,看上去可供行走。 似乎有人在惨叫。 秋意泊提起精神,手指微动,滑轮组立刻生出了几道咬合齿用于减速,索道上在刹那间迸溅出无数火星,令人牙酸的声音在山洞中回荡着,这才勉强将秋意泊滑行的速度减了下来,秋意泊的神识在这一瞬间蔓延出去,放滑轮组将他往前又滑行了几百米,绕过了一个弯道,这才见到有两人正在厮杀。 是第一个选择索道的那个老道,还有一个应该是第三或者第四个进入索道的真君,两人在那里打得你死我活,时不时冒出几句惨叫,又嘟哝了些什么,就算是距离这么近,但秋意泊是没有办法分辨出没有意义的气音代表什么意义,能从嘴型上分辨出大概是‘纳命来’,‘杀我爹娘妻儿’之类的字句。 看来是旧仇。 秋意泊正想着如何避开他们,却见两人忽地相撞到了一起,周围灵气狂颤,两人之间迸出血红华光,身躯在刹那间干瘪下去,下一刻铺天盖地的气劲自两人之间狂绽而出,无数冰雪被这股气劲掀起,再有一瞬便是天崩地裂! 冰珠雪屑裹挟在白灰色的气劲中如炮弹一样向秋意泊袭来,不过一瞬又被狂风吹了个干净,露出了一颗宝光氤氲的宝珠来,宝珠在秋意泊掌中微微颤动,瞬间化作了齑粉,自他指缝中滑落。 而地上则是只剩下了两具……不,应该说一滩夹杂着破碎衣物的血迹与无数奇珍异宝。 不过是一个照面的功夫,两人居然选择了元婴自爆?! 若不是秋意泊反应快,掏出了奇石真君给的防御法宝,方才那两位真君同时自爆的威力足以让他重伤。秋意泊没有停下滑行,兴趣缺缺地挥了挥手将满地的奇珍异宝收入囊中,再一挥手,两侧便有巨型冰块倒下,将那一滩碎衣残血掩埋了。 不过一眨眼就死了两位真君,可见这年头真君也不大值钱。 也是,毕竟苍雾道界可以修成道君嘛,道君才是真正值钱的。 秋意泊忽然一反手,手掌隔着手帕将那只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旁,漂亮到了极点的手给拍开了,随即他就将帕子扔到了人手上——脏,他不要了。 他不管这手哪里来的,又想干点什么,但希望以后这只手再伸出来的时候,可以隔着帕子再来碰他。 秋意泊甚至还有心思打量了一下那只手,漂亮是漂亮,但是和自己一对比,啧,还是自己的手好看,别说和自己比了,金虹师叔的手都比它好看,都不必提漱玉师叔了,而且就光秃秃一只手,有什么好看的?断臂的维纳斯好看是因为人家身体够美,没见过谁指着单独一条胳膊夸它是维纳斯的手臂的——一般情况下,单独一条胳膊应该出现在法医的冰柜里。 怪恶心的。 那只手一击则退,又消失不见了,秋意泊顺着索道又拐过了一个弯,突然又听到了一个非常耳熟的声音:“夫君……夫君!救我——!” 秋意泊闻声侧目望去,便见一旁的冰壁中有一只青面獠牙的饿鬼,正拽着一个非常眼熟的女人往里头拖,那女人面容清丽,神态惊恐哀婉,奋力向外挣扎,一手拼命举起,想要叫秋意泊拉她一把。 秋意泊掐停了滑轮组,啊这……这谁来着?张氏?还是王氏?就他那便宜师傅朔云道君的离婚前妻,他记不太清楚叫啥了,都四百多年前的幻境了,他记得才有鬼了! “秋郎!夫君!我错了!救救我!救救我——!”那女人惨叫着,忽地只看见一大捧血雾从她肩上溅射而出,染红了一大片冰壁,女人又哀嚎了一声,身形栽倒,饿鬼狞笑着将撕下来的手臂往口中塞去,紧接着女人又被那饿鬼捉着空荡荡的肩膀往里头拖。 秋意泊静静地看着,忽地嗤笑了一声,他明白了,原来是幻境。 因为是幻境,所以这个女人才会出现在这里——如果检索他的记忆,他四百多年的生涯中唯一有‘感情纠纷’的也就只有这位了。有一说一,就算这女人是真实存在的,他救了才是真的撞见鬼了——救了怎么办?拉到剑冢朔云道君墓前头杀了?于情于理,也就是出轨离婚罢了,也不至于把人特意拉去便宜师傅墓前杀了吧?但救了又不能杀,岂不是膈应自己吗?所以他废这功夫干嘛?随便她呗,能活就活,死了他更省心。 如果她是真实存在的,她叫他夫君岂不是更扯淡了。 秋意泊由衷鄙视了一下这幻境的不靠谱,瞬间丧失了探索下去的心情,他拨弄了一下绳索,滑轮组便开始往来的方向攀升而去——好垃圾啊,他做的幻境都比这个行,作者就不知道多弄两个检索条件吗?都知道情劫难过,先检索有没有什么爱恨交织的对象,如果没有,退一步不行吗?把父母弄出来不行吗?就算是个渣男,看见相好被杀不为所动,但看见父母在眼前要被杀,就算知道是假的,一瞬间的方寸大乱还是必然的,那不就有机会了吗? 再退一步,要是对方天煞孤星,就是没见过爹娘,那师傅不行吗?没有师傅好友总有吧?再不济整两个素日里对他好的啊!大到救命赏饭的恩人,小到路边吃面多给一勺浇头的小贩,哪里不行?只要心乱了,那就有机会。 这不是搞幻境的基本法吗?这都不懂?简直丢人。 秋意泊唇畔流露出一丝微笑,怎么看怎么嘲讽,滑轮组的速度开始加快了,秋意泊在这一瞬间有被什么视线盯上的毛骨悚然感,可只是一瞬就又散去了。下一瞬间,秋意泊对上了一个人,一个被冰封在冰壁中的人,那人青衣黑发,唇畔含笑,栩栩如生。 ……泊意秋? 秋意泊不禁凝视着冰壁,感叹道:“……吊。” 那只美到了极点的手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秋意泊的身旁,如春风拂柳一般缓缓伸向了秋意泊的颈项。 近了,再有一瞬便能锁住秋意泊的颈项。 只听得啪的一声,秋意泊把那只手给打开了,他没有留手,那只手被他打得骨头翻折,白森森地骨骼刺破了皮肤,瞬间将那只手衬托得阴森恐怖了起来。 他的目光跟在大润发杀了十年的鱼一样冰冷而残酷,他拿着帕子仔细擦着自己的手,甚至还掏出了皂荚粉干搓了一下,他嫌恶地看着那只手:“恶不恶心?让你擦手不擦,还敢随便摸别人,怎么的知道自己脏看不得别人干净是吧?” 有风轻拂而过,那只手就如同凭空出现时一般凭空消失了。 秋意泊收回了目光,又笑吟吟地看着冰壁,他拿出一颗留影石跟冰壁中的‘泊意秋’留了个影,确定留影石能拍出来后就调转了一个方向,和‘泊意秋’合了个影,笑得前俯后仰。 没想到吧,他第二条件筛选出来的是他自己。 别说泊意秋能不能进这飞花秘境,就算能进,他死在这里又如何? 不过是他自己无能罢了。 真死了,他大不了再分一个出来就是了,这辈子论看过谁的尸体最多,那还真是他自己的——毕竟正常人只能看一次,他却能看自己的肉身很多次。 滑轮组吱吱呀呀,再度往上方攀登而去,再有一个呼吸,他看见了死不瞑目的流宵真君。 那只手又出现了。 带着戳破皮肤的白骨,幽幽地停在了秋意泊的身侧。:,, 381 第 381 章 流宵真君被封在冰壁中,衣襟散乱,露出破了一个大洞的胸膛,红衣如血,分不出是衣服本来的颜色还是她的血染就的,她以一个后仰姿势,双目中满是怨恨与不甘,一眨不眨地看着秋意泊的方向,腰腹上还钉着一把长剑,是若狂剑,她的本命剑。 秋意泊只是看了一眼,又懒懒散散地别开头去,反应还没看见‘泊意秋’的时候来得大。 秋意泊也觉得此时自己应该心神大乱,暴怒、恐惧、不敢置信……事实上他没有。 他心如古井,平静无波。 流宵师叔死了?假的,那么他无需挂怀。 真的,那她就已经死了,他还暴怒个什么呢?他就算搁这儿把膝盖跪烂了,把秘境给砸穿了,流宵真君也活不过来。 是啊,他有什么好难受的呢?流宵死了,大不了替她报仇就是了,流宵死是因为技不如人,他替她报仇就可以了,算是全了师门情份。如今身旁还有只破手虎视眈眈,他不必表现出其他什么情绪,心无波澜才是最好的,不会让那只手有什么趁虚而入的机会。而且这里已经确定是存在幻境了,那这大概率就是假的。 他听见了自己的声音,是那么冷静又冷漠,泠泠如雪山上流淌而下的冷泉,寒入骨髓。每一个字节都是那么冠冕堂皇,每一条理由都是那么正大光明,但他知道这些……不过都是说服自己的借口。 因为他并不觉得流宵师叔死这件事对他而言有哪里值得难过的地方,这不合常理,所以才会下意识找出那么多借口,告诉自己那才是对的,这一切都是因为有外力影响,他不难过不是因为他不想难过,而是因为有外力影响,他不能给那什么鬼东西可趁之机,所以他不难过,不伤心,不介怀。 渡劫期的影响原来这么大吗? 秋意泊慢吞吞地想着,可是这想法只在他脑海中停留了一瞬间,下一刻他就想到了别的什么,比如他现在回去会遇见什么,如果索道立刻断裂,他摔入悬崖后死了又怎么办,没死又怎么办,那地板到底是什么材质的连极光金焰都能防,他真的很想撬一块回去研究研究,秘境中心在哪里他也想知道…… 那只手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因为它没有任何机会。 接下来秋意泊又看见了很多人,离安师叔、奇石真君、他爹和三叔……他在意的人排着队出现,有的与人厮杀开口求援,有的被封在冰中死无全尸,有的被饿鬼魔物拖入冰中,秋意泊看得只想打呵欠,只能说这幻境太垃圾,他都已经知道是幻境了,怎么还会方寸大乱呢? 哎,说到底还是机制不行啊!幻境玩的就是个真亦是假,假亦是真,这幻境全特么是假的,一旦这个想法深入心尘,哪里还能玩得起来?还不如正儿八经杀出个大乘期妖兽来得紧张刺激呢。 毕竟不伸手救亲朋好友最多就是损失个亲朋好友,但是杀出个大乘期妖兽来追击他,他就不得不动手了——这毕竟也拿不准是真是假啊,总不能让人先咬一口看看疼不疼吧?万一一口他人就没了怎么办?命还是重要的,赌不起嘛,所以只好还手了。 可惜这次幻境好像就不会抄作业了,或许一开始就没设立这个机制——啧,作者太菜,一点好玩的都没有。 他当真就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甚至搬了个小茶几出来搁在了腿上,摆弄了半天泡了一杯茶出来,茶色青碧,沫如浮雪,细腻洁白,他喝了几口,剩下的就淋在了茶宠上,将茶具一件一件的扔回竹筒里,就他现在这个水平,对于力量的控制可以说是登峰造极,就是闭着眼睛扔都不会扔出去。 在秋意泊开始觉得无聊了起来的时候,最开始的平台就出现在了眼前,那几道灵丝巍巍颤颤的系着索道和只剩一拳大小的平台——这会儿叫石笋更为妥当。秋意泊掐停了滑轮组,心念微动,那几道灵丝便融入了风中散去了,索道与平台之间别无其他,可索道却没有半点坠落的意思。 果然。 秋意泊斯里慢条地戴上了一双闪烁着银色辰光薄如蝉翼的手套,素白修长的双手被银色网纱一衬,更显得优雅华美,秋意泊身形一动,便已经站在了索道之上——滑轮组不要了,太脏了,反正也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 周围的风忽地大了起来,吹得他衣衫猎猎作响,秋意泊伸手将满头银发都束了起来,缓步向那石笋走去。 只一步,那只美到了极点的手就出现在了秋意泊的身前,秋意泊下一步只要落下,必然会被其锁住脚踝。 秋意泊垂眸看着那只手,抬起一脚,踩在了那只手的手背上,他动了动,脚尖在那只手上慢吞吞地碾压着,只听见令人头皮发麻的骨头断裂声响起,原本他被他打得戳出表皮的白骨又重新被压入了血肉之中,他周围凭空出现了几团金色近白的火焰——既然不知道是什么,那就烧烧看吧。 那么脆弱的美人柔荑,轻易就被他踩得血肉模糊,被烧一下还会这么好看吗? 秋意泊俯下身去,一朵极光金焰出现在他的指尖上,顽皮地跳跃着,下一刻又如流水一般倾泻而下,那只就算是血肉模糊依旧给人以一种强烈的美的手在火焰触及的一瞬间动了一下,又像是秋意泊的错觉,它轻灵地在火焰中穿梭着,无物不焚的极光金焰居然无法对它造成任何伤害! 有一人出现在了秋意泊面前,他神色如水平淡,淡淡地说:“秋意泊。” 秋意泊微微侧了侧脸:“师祖,你该喊我‘小师叔’。” 孤舟真君一顿,道:“小师叔,罢手。” “好。”秋意泊轻轻笑了笑,他抬起一手,慢腾腾地握住了那只漂亮到了极点的手,随即用力一扯,有什么东西被他扯出了虚空,那是一个极为美貌的女人,白衣白发,面容清丽绝伦,她似乎很震惊于这一点,秋意泊却笑吟吟地看着她。 她在笑,如乳燕投林一般投入了秋意泊的怀中,秋意泊一手搭在她的腰上,眼眸微垂,笑道:“好漂亮的仙子……看来我是猜对了。” 女人也笑,妩媚生花,她伸出一双藕臂便要攀上秋意泊的肩头,秋意泊手掌吐力,道:“变回去。” 连孤舟真君都弄了出来,秋意泊只想笑她愚蠢,孤舟师祖要是真想让他罢手,一剑来便是了,他有能耐杀大乘期,但大乘巅峰孤舟真君他正不一定能扛得住——孤舟真君是会和他废话的人吗? 想也不是。 弄一个孤舟真君出来劝他罢手,那还不如让孤舟真君当着他的面跳钢管舞,他说不定会吓到懵逼。 女人不可思议地看着秋意泊。 “变回去,听到没有?”秋意泊掐着她的腰的力道越来越大,那腰肢在他掌中就如同一条水蛇一样,柔弱无骨。 也没有什么稀奇的。 所有的东西都在动,唯有这条索道不动,目之所及的一切,都因这条索道而起——平台要坠落了,只能上索道,索道走着走着就能看见幻境……所以平台坠落为什么不能是幻境? 秋意泊一足悬空,一足立于石笋之上,他斯里慢条地在女人腰上抚摸着,如同在抚摸什么奇珍异宝——应该就是奇珍异宝吧?如果将蛇类的妖兽剥去鳞片,打磨光滑,摸上去应该就和这差不多了。 女子瞬间神情一变,怨毒地看着秋意泊,秋意泊则是笑吟吟地在她鼻子上点了点,下一刻,极光金焰顺着石笋向外蔓延而去,而目之所及唯一的可触及的便是那索道,索道在顷刻之间便化作了一条火龙,女子面目狰狞,张开了嘴无声的惨叫了起来,秋意泊却依旧将她扣在怀中,女子蠕动着,就像是一条蛇一样,秋意泊掌中柔滑的人形逐渐融化,丝滑的白发成了一条条张牙舞爪的白蛇,秋意泊一手一抖,女子便彻底成了一条洁白的长绳落在了他的手中。 洁白是因为长绳上缠满了灵丝。 秋意泊觉得这应该是个法宝,毕竟本体是一条索道,别管到底是什么东西制成的,它现在就是一条绳子,物品有了精魄就成了精,搁修仙界那叫器灵,所以他就试一试,然后就成功了。 简单吗? 简单的。 只要能抵御住飞花秘境各种恐怖传闻,抵御住幻境的种种迷惑,敢于回头一看,那么这条索道就是白给。脚下的平台缓缓恢复成了原本的模样,它并非是一处山巅,而是一座清浅的水池,两侧依旧是宫墙,只要往前走两步便是墨色的地砖。 池水中横七竖八地躺着九人,便是方才提前上索道的人。 有三人已经断绝了气息,还有六人依旧沉浸于幻境之中。 秋意泊立在水中,冰冷的潭水没过了他的膝盖——真的很浅,只有半米不到的深度。 秋意泊松开了手,那条绳索滑入了水中。 好脏,洗洗吧。 他的目光在池中人身上游曳着,很快就锁定了三人,这三人是被泊意秋记录下留影石的,要么是隶属血来宫,要么是隶属于大衍宗,秋意泊将绳索捞了起来,柔滑的绳索轻巧地在他掌中盘绕着,如同一条妖娆的蛇。 绳索套上了那三人的颈项,令人胆寒的声音在池水的掩盖下变得沉闷,绳索又钻入了那三人的躯体,吞吃了其中沉寂的元婴。 秋意泊看也未看一眼,他跨出水池,选了一个好位置,蹲了下来,继续研究怎么把地板撬起来——不忘初心!:,, 382 第 382 章 绳索在吞吃三人的元婴后变得越发柔滑,像是刚晾晒洗涤过的丝线,泛着柔和的光晕,它如同一条蛇一样从水池中慢慢爬起,游到了秋意泊的脚边,正想顺着他的小腿向上攀去,却被秋意泊看也不看的一把拽住扔进了水池里:“脏。” 绳索僵硬了一瞬,又游回了池子里,一个模糊的曼妙女子的身影显现出来,提着本体咬牙切齿地在池中洗涤着。 这绳索的本体说是人皮,也不尽然,其实它最初乃是一条大乘期的蛟,叫人剥皮抽筋制成了法宝,偏偏主人将它扔在这秘境中后就不再管,它便仗着法宝的能力猎杀过路的修士,采他们的皮囊精魄滋养本体,至今已有万年,也不知道猎杀了多少修士,它本体最初不过三十丈,如今绵延出去可达千里,除却那三十丈外,其余皆是人皮。 不过话又说回来,秋意泊嫌它脏,却不嫌泡着尸首的池水脏,简直是不知所谓。 秋意泊专心致志地研究地砖,终于发现为何撬不起来了——这地砖确实是一种非常坚硬的材料,水、火、金、玉、竹、铁……统统不能伤它分毫,可地砖终究是一块一块的拼接起来的,秋意泊盯着的是它的缝隙在撬,撬不动是因为它拥有一种特殊的结构。 也不是很特殊……就是榫卯结构。地砖和地砖之间环环相扣,放眼望去,应该整座山的宫殿地砖都是它制成的,如果都连在一起,别说秋意泊了,换个道君来也弄不起来。 榫卯结构有一个好处,只要知道了关窍在哪,那就变得很容易了,这关窍通常都是第一件、第一块。 秋意泊直起身,打了个响指,那器灵便提着绳索走了过来,“但凭主人吩咐。” 器灵想着这位新主手段非凡,厉害非常,想必是要问它秘境中宝物所在,亦或者这晗光宫中路线图之流……这些它都知道。 它虽不甘愿认他为主,但事实既定,能落入此人手中,以它之能,再有今日晗光宫之功,虽比不上其本命法宝,但日后必能得其重用,就算不为其所用……总比被融了来得好吧? 秋意泊看了一眼在池中还未醒来的几人,问道:“这宫中宫道的中枢……算了,第一块地砖在哪?” 器灵:“……?” 啥玩意儿,他在问点什么东西? 秋意泊一看便知这器灵也不知晓第一块地砖在哪,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废物。” 白白在这里待了这么久,连构造都不知道。 器灵:“……”谁会注意这个啊?!你倒是问问哪里有宝物,哪里有灵草啊! 秋意泊看也不看它一眼便顺着墙根慢慢行走了起来,他手中拿着一根青竹棍,每走到一块新的地砖便敲一下,通过震动和声音的反馈来判断——作为中枢的那一块总是会和别的有不一样的地方的。 秋意泊是往山腰的方向走的,一座宫殿建起来不是件小事,不管是凡人工匠修的,还是秘境之主自个儿弄的,亦或者是找别人的买的修好的阵盘,都有一个修建的过程,除非它是个假的幻境。既然有修建的过程,那么地砖总有个开始铺的地方,凡间的宫道都是四通八达的,除非是到了边缘,否则不会有尽头。 别看修仙界凡界的和现代差了几千年,甚至不在同一个世界,但是大家的审美还是非常类似的,这都做到宫宇这个规格了,地砖通铺还要对缝那是基本要求。 那么这么一算,这宫道要么是从山脚往上铺,要么是从山顶往下铺,要么剑走偏锋一点,从山腰往两头铺,至于那种想铺哪就铺哪的方式概率不大,毕竟要考虑结构问题,当然是一路推平最顺畅。秋意泊自觉运气不会差到刚好遇到个随心所欲流派且不怕麻烦的建筑师。 秋意泊现在是在山腰偏下一点的位置,自然是去山腰最近。 器灵亦步亦趋地跟在秋意泊伸手,手里还捧着自己的本体,怎一个委屈了得,它瞅准了时机,小声提醒道:“主人,前方百尺右转百草阁有妖兽镇守灵圃,其中栽种有无涯仙芝,风霜宝叶,玄英天蕊等灵草,年份充足,主人可往其中一探。” 秋意泊本不想理会,转念一想——哎,无涯仙芝,算了,还是去吧。 打工人要有打工人的样子。 秋意泊看了一眼器灵,总觉得这器灵的做派有点眼熟,但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像什么。 百尺不过一瞬,秋意泊很快就看见了一个三岔口,器灵急于表现自己,又温温柔柔地提示道:“主人,此处右转直行百尺便是百草阁,左转直行三百尺路径百兽园,自百兽园再往前三百尺可达东六宫。” 秋意泊往右走去,他想起来这器灵做派为什么那么眼熟了——害,这不就是高x地图导航嘛! ……还怪好用的。 又过了百尺,果然出现了一处宫殿,殿门口挂着泥金匾额,上书‘百草阁’三个大字,他举步入内,一股浓郁微苦的药香气扑面而来,连体内灵气的运转都快了几分,似是在欢欣鼓舞。通常而言,一般人到了这个地方,不是赶紧修炼就是快快收集灵草,而秋意泊却是在第一时间封闭了自身气孔,拒绝吸纳此处灵气。 他想的很简单,你想啊,这地方养了乌七八糟一堆灵草,有无涯仙芝这种梳理灵气的宝物,自然也应该养了点毒草什么的……总不能再单独辟个地方专门用来种毒草吧?大部分人都会选择把这里的范围弄得大一点,划分区域不让灵药毒草相互干扰算完。 这年头会喷灵气的不多,但会喷毒气的那可是一堆一堆的——也不好说就是‘喷’,毕竟毒草天长日久养着,药效充足,本体毒素不断浸染四周那是常理,有些毒草不用什么几百年都能让方圆几尺地里寸草不生呢。这里的空气闻着是好,谁知道里头掺了点什么东西? 器灵自然察觉到了秋意泊封闭了浑身气孔,不由暗暗心惊,又觉得能拿下自己的果然是不世奇才,有谋有略,算无遗策,连百草阁中气息有毒都猜到了。 它还想着要是秋意泊能中毒而亡,自己不就又自由了?它小心翼翼看了一眼秋意泊,也不知道秋意泊到底发现自己那点小心思没有,这般一想,不禁寒毛倒竖,更是恭敬谦卑地低头垂目:“主人还请小心,此处气息有毒,再进三尺,便是千魂鬼槐镇守范围,此妖修行已有万年,约大乘期修为,阴森诡异,嗜好人血,还望主人谨慎行事。” 三尺就是一米,秋意泊一哂,走了两步,停在了两尺半,然后从袖中取出了一瓶药剂,倾倒入了面前灵圃之中,他倒的范围还没到一米,但是药剂漫延,进去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他做完这些立刻向后退去,身形为一法宝所隐匿,他走的太快,器灵还没反应过来,便见一根深红树藤破土而出,随即饱含怒气的声音响起:“鬼蛟!老夫与你井水不犯河水,为何来对老夫下毒!” 秋意泊倒的那种药剂在现代有个好听的名字——百草枯。不过现代百草枯只对茎叶有效,对树木无效,秋意泊这个是对藤蔓特化版本。 说起来这还要感谢当年离火境里的树妖前辈,它身上寄生了不少妖藤,到了凌霄宗后这些妖藤反而成了他的负担,于是乎就求到了百草谷头上,这不三下五除二就整了个对藤蔓的特化版本出来,秋意泊也是看着好玩就随手拿了几瓶,一直没用过。 槐树嘛,也是喜欢养点藤蔓的种类,秋意泊灵机一动就试一试,至于起不起效果无所谓了。 不过看这样子不就起了吗? 一个一身黑红法衣眉发皆长的清癯老者出现在了器灵面前,他周身披着一件以藤蔓制成的网格外袍,如今那件外袍已经毁去了一小半,他怒道:“今日你来挑衅,就不要怪老夫不念同僚之情!” 器灵:“……” 现在怎么办?它要告诉千魂鬼槐其实不是它干的,而是它的新主人干的?它刚刚用幻境搞新主人,已经结下了仇怨,难道还要再出卖一次?那以后它还能活吗?它已经被嫌弃成那样了! 不不不,这一定是新主人给它的考验!想要看看它的实力! ……可是它也打不过千魂鬼槐啊! 它是法宝器灵,千魂鬼槐却是实打实的灵树成精,这都不是一个量级的! 那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硬着头皮上呗! 它以袖掩面,阴测测地说:“奴家早就见你这老妖不顺眼了,今日这毒药你品着可好?” 秋意泊隐匿在门后,器灵和千魂鬼槐已经打了起来,他的注意力却不在它们身上,而是专注地看着天空——这位大乘期,不知道对法则又有多少了解呢? 他能抢过它吗? 在他眼中,晴蓝的天空中出现了无数透明的轨迹,又有万千星辰闪烁不定,并不因为此时天亮而失去半点光辉,它们不断地按照自己的轨迹运转着,有时又超脱出原有的轨迹,变得扭曲而杂乱。 每一处脱轨,都是因为被真君所引动了。 秋意泊放眼望去,此时在厮杀之人,不下十位。 秋意泊伸出一手,五指张开,几颗星辰陡然大亮,自天空奔流而下,落入了他的掌中,他缓缓收拢五指,掌握星辰。 可以。 能杀。:,, 383 第 383 章 能杀,那就杀,白送上门的天材地宝,为什么不要? 于幽暗处,秋意泊的眼中流过了一道泠泠的寒光,与此同时,千魂鬼槐若有所觉,目光如电的望来,喝道:“何人在哪里——?!” “你牛爷爷我。”秋意泊缓步而出,下意识答了这一句,随即又忍不住轻轻一笑,鬼蛟索器灵低眉敛目道:“主人。” “你很好,退下吧。”秋意泊轻声说罢,目光紧紧锁定了千魂鬼槐,千魂鬼槐只觉一股凉意自心头冒起,他寒声道:“好好好!原来你这贱妇投了新主。” 鬼蛟索垂首,柔柔地说:“我主有通天之能,我为法宝,自然愿追随主人左右,岂不比苦守于这深宫来的逍遥快活?老槐树,看在我们同僚数千年,我劝你一句,不如追随我主,免得丢了性命。你修行万年,以你之能,早该叩问炼虚合道之境,你如今还在大乘,可知为何?” “你万年苦守于方寸之地,从不见天地广阔,如井底之蛙一般坐井观天,又如何能追寻道君之境呢?” “住口!”千魂鬼槐厉声道:“贱人!休要乱我心境。” 秋意泊也不懂这种打架之前还得逼叨逼几句是哪里传出来的做派,千魂鬼槐愿意和鬼蛟索逞口舌之快就让他们扯去,他在一旁收束天地规则,千魂鬼槐越是晚动手对他就越有利,如今他听着有趣,不禁起了心思,笑道:“若是心若澄明,又何惧人言?道友,你心乱了!” “住口!”千魂鬼槐话音方落,周身便平地起波,涌现出无数黑红妖气,妖气之中又有无数藤蔓破土而出,藤蔓上长着一个个肉瘤,仔细一看却是一张张人脸,那些人脸痛苦扭曲,哀嚎惨哭,本是仙雾缭绕的百草阁瞬间就成了人间炼狱,鬼哭狼嚎不绝于耳。千魂鬼槐喝道:“去死吧!” 十几根藤蔓携着黑色煞气疯狂向秋意泊抽来,秋意泊丝毫不惧怕这些藤蔓上的冤魂厉鬼,看着厉害罢了——他能杀千魂鬼槐,所以为什么要惧怕这些被千魂鬼槐所吞噬的人呢?哦,还不是人,是魂魄、是神识、是元婴。 对鬼的恐惧来源于未知,现在他知道,他看见,他比他们还要强,所以他根本不怕。 他身形不见腾挪,如闲庭信步一般走向了千魂鬼槐,袭来的藤蔓却无一能近他周身三尺,粗如人腰的藤蔓狠狠地抽在了地上,墨玉般精致脆弱的地砖却佁然不动,连带着那藤蔓都可笑了起来,小孩玩具似地。 千魂鬼槐眼角余光看了一眼侍立在侧的鬼蛟索,见它不动,身形一动,如电一般冲向了秋意泊,秋意泊有鬼蛟索在侧,必然不会中百草阁的毒,可若是动起手来,他还能如何?他总会不自觉地去吸收周围灵气!只要时间拖得越久,它的胜算就越大! 是的,千魂鬼槐想的是如何拖着秋意泊,而非干脆利落地击杀这人族渡劫真君,因为自秋意泊一出现,它就知道他不是此人的对手!哪怕它是大乘对方不过初入渡劫,它也不是此人的对手! 这是一种很玄奥的感觉,可千魂鬼槐在万年间依靠这种直觉逃过了数次生死大劫,所以它笃定不疑! 秋意泊的下一步,身形便如同鬼魅一般随风散去,下一弹指,一把青蓝长剑便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千魂鬼槐身后,带着如水一般的寒意轻柔地抹过了它的颈项,千魂鬼槐心神一动,神之又神的避开了这一剑,等它站稳,只觉颈边刺痛,青蓝剑气如水漫出,幽然地划过了整片百草阁,漫天黑红妖气在这一剑下陡然一分为二,中间出现了一片空隙,而空隙所在,藤蔓尽被拦腰斩断,无数精血迸溅而出! 百草阁的地面都被血给浸透了。 只凭这一剑它就了悟了——这是一个剑修! 秋意泊仍旧是悠悠然然的,他寻思着这种感觉和他打开那道门之前有点像,他无疑是冷静而从容的,他并不讨厌这种感觉,之前想要打开那道门,也不过是‘需要’罢了。 如今他已经知道其中关窍,他在渡劫期,可以放纵一点,关上也就关上吧。 渡劫期真是一个摆烂的好借口。 他左手五指微扣,天地规则在这一瞬间易轨,密密麻麻地透明轨迹将整片空间占据,将千魂鬼槐重重束缚其中,秋意泊不禁笑道:“老妖怪,我这儿有一份offer,包吃包住包供奉,名门大派,正宗客卿,四时八节,香火不断,不知道你可有兴趣?” 他话是这么说的,可手中剑却没有停,青蓝剑气融入风中,发出了阵阵轻吟,只听得金戈交鸣之声四起,千魂鬼槐身周涌现出无数藤蔓,与秋意泊短兵相接。千魂鬼槐被拥护其中,它虽听不懂什么叫做‘欧菲’,可听着像是招揽之意,不禁冷笑道:“想让老夫叛变?做梦!” 说罢,百草阁肉眼可见的灵圃中涌出了数不清的妖藤,已然成林,千魂鬼槐被拥护其中,想要退入林中躲避秋意泊之锋芒。秋意泊毫不犹豫紧随其上,与千魂鬼槐在短短几个呼吸之间便交手数百次,可惜妖藤太多,便是秋意泊一时之间也砍伐不尽,他却毫不在意——妖藤寄生于千魂鬼槐之上,可以说是共生,它同样也是千魂鬼槐实力所在。 血食充足的情况下,妖藤并不会反噬千魂鬼槐,也就是自家那棵乡下树没见过世面,进了凌霄宗跟进了福窝一样,天天跟小弟子们玩耍接受供奉,吃惯了精致的小甜品谁还乐意大量进食又腥又丑的生血生内脏?搁食堂里随意吃点灵米兽肉之类的就算完,血食不够,这才逼得寄生藤反噬本体,乡下树有意转修正统,也无所谓这些吃血食长大的寄生藤,它乐意舍去这些寄生藤,自愿折损实力,所以才需要百草枯特化版。 转瞬之间,秋意泊便钻入藤蔓之丛中砍杀,如血蛇狂舞的炼狱场景并不让秋意泊觉得恐惧,他的魂魄就像是脱离了肉身,高高在上的俯视众生,而肉身则是平静的,干脆的去杀戮。 每一根藤蔓的断裂都飙射出无数血花,地砖上积起了一层血泊,秋意泊每一次的点地都激起一阵血花,他轻笑着,毫不在意法衣上沾满了精血。 千魂鬼槐惊恐的发现妖藤也像是被重重束缚,在有限空间腾挪攻击,此消彼长之下,这人族渡劫真君在妖藤林中如入无人之境,妖藤在急剧折损之下疯狂吸收着它的灵力,再下一瞬间,那人族渡劫真君手中陡然出现了一个法宝,淡色的嘴唇张合,轻描淡写地说:“给我破。” 那法宝中瞬间发出刺目华光,周遭灵气无论好坏都叫那法宝吸收,常年灵气充裕得化为肉眼可见的雾气遮天蔽日的地方,如今却出现了一轮硕大的烈日,再有下一刻,那法宝骤然爆-裂,灵气化为一道道利刃以法宝为中心向四面八方无差别攻击而去,无比炙烈的热意笼罩了整个百草阁,树木见之枯萎,灵草见之化为齑粉。 “你——!”千魂鬼槐惨叫了一声,它的妖藤与隐藏在灵圃深处的本体在此一击之下都遭受重创,它厉声道:“你竟然敢毁我百草阁上万灵药!” “哦?”秋意泊把玩着那明珠一般的法宝,它的光晕柔和,体态细腻,若非方才一击,谁也看不出来这是一只能让大乘期妖修瞬间重伤的法宝,秋意泊笑了起来,他的笑是含蓄的,却无端让人觉得张狂,他道:“上万灵药?你确定?不都被你这老妖怪给吃干净了吗?” 这般凶戾的鬼槐盘踞于此,其他灵草焉能有安身之地?方才鬼蛟索不是说了吗?这千魂鬼槐盘踞此地万年,又吃了那么多修士精魄,按照道理来说早该叩问炼虚合道之境才对——它是大乘期这一点就不 太正常。 毕竟能入飞花秘境的可都是真君修为。 不管它到底为什么不能叩问道君之境,它自己肯定也着急,这不得想办法补一补?这些灵草它会放过吗?——或许有,但年份上去的估计都已经被吃了。 再退一万步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一位大乘期的妖修,它还不能出百草阁,那么这修炼的灵气该怎么办?再培养几个妖修出来跟它抢灵气吗?就是秋意泊是千魂鬼槐,也不会让别的灵草成了气候。 那些小玩意儿,秋意泊看不上,毁了也不可惜。 秋意泊一手微抬,一根断裂的妖藤就落入了他的手中,那妖藤生机未绝,犹自蠕动,在他掌中如蛇,秋意泊看了一眼,木头嘛,肯定不咋好吃,气味也不太行,但好歹也是大乘期的妖修身上的东西,用来炼器应该不错? 那就收下了。 他还挺喜欢这些大乘期的妖修的,别的不说,本体够大,杀一个血赚不亏。 千魂鬼槐面色骤然苍白下去:“你怎么知道!” “这很难猜吗?”秋意泊笑道:“这样也好,需知我今日杀你,并非为了灵草。” “那是为了什么?”千魂鬼槐尖锐地笑道:“难道还是因为我击杀了上千人族修士,你杀我不过是为了所谓正义?!” 秋意泊含笑颔首:“确实,毕竟我是正道修士,你若是自幼怜贫惜弱,造桥铺路,造福一方,我还真不好杀你,这样会显得我不够正义。” “你很坏,所以我杀你就显得很应该。” “虚伪可笑!” 秋意泊璀然一笑:“主要是实话不好听。” “哼?你还有实话一说?” “实话是……我馋你身子呀。”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模式。谢谢:,, 384 第 384 章 秋意泊说的温柔,眉目缱绻,如同对情人低语。可秋意泊却没有因为调笑而驻足不前,越是温柔,越是衬得手中长剑锋锐难当,剑气纵横之下,天地似乎都被染成了一片血色。 “无知小儿,焉敢辱我!”千魂鬼槐面色铁青,本来还算是清癯的面容因为愤怒而显得扭曲了起来,它显然是怒到了极点,皮下妖藤如蛇,将它裸-露在外的皮肤都顶出了诡异的形状,他厉喝一声,周围再度涌现无数妖藤,层层将它淹没,偌大的百草阁顿时掀起了铺天盖地的妖风,满地精血被妖风卷起,显出了一棵黑红交杂的血槐来,那血槐几乎高的望不见顶端,抬眼只见满树妖藤狂舞,恐怖非常。 这并非是千魂鬼槐真身,而是以精血凝集而成天。原来这千魂鬼槐还有这等招式,溢散在外的精血它亦能再度利用,诡秘幽邃的声音从天空之上传来:“贼子受死——!” “道友,你明知我图你的身子,所以不会烧了你。”秋意泊微微一叹,眉目含笑,一步踏出,只见一道如清风明月般的剑气自他而出,剑气所过之处似乎连空间都为之斩断,空气凝止,偏偏锐不可当的它又是温柔的,瞧着如微风吹叶,明月照江,丝毫不见半点杀意。 剑气一出,便有无边寒意悄然而来。 千魂鬼槐树身上涌现数千人形,它们争先恐后的挣脱树身,向剑气扑去,数十妖藤组成血墙,更有一只雪白宝轮隐现其中,撑开了坚不可摧的屏障。可它们还是做了无用功,剑气如月华拂照,流露出淡淡光晕,无论是厉鬼幽魂,还是妖藤法宝,那道剑气就如同月光一般静静地流淌了过去,再有一息,血槐树身上出现了一道裂纹,那裂纹越来越大,直至出现了一道断口。 千魂鬼槐树身断口精血缓缓勾连在一处,将树身扶正,它冷笑道:“不过如此。” 秋意泊微微挑眉,空中陡然出现了数千道青色细线,将天地都分割成了数不尽的碎片,光晕将这些碎片映射的瑰丽多姿,千魂鬼槐自然也不例外,它庞然的树身在这一剑之下破碎成无数残片,精血喷涌而下,血雨狂浇,打在撑开的纸伞上劈啪作响,又化作了血红雪花飘然而下。 地面已成冰封之态,反射着殷红的光。 千魂鬼槐还想操控精血修复自身,可每当有一滴精血凝萃而出,便被剑气封锁,无边寒气将它们凝成了冰晶,将它们牢牢锁在了碎裂的空间中,而空间的尽头……是一个玉瓶。 一个素白的玉瓶,修真界中最常见的那种,常用来装炼制好的丹药。 “你——!”千魂鬼槐哀嚎道:“我的精血——!我的精血——!” 伞面微动,露出了秋意泊优美的下颌线:“现在是我的了。” 千魂鬼槐的精血被逐渐的抽干,妖藤失去了供养,又转向吸取千魂鬼槐的灵力,千魂鬼槐只得弃卒保帅,瞬间妖藤便枯萎垂落,显露出了如雪一般的素雅洁白的本体来。 剑华拂照,千魂鬼槐只觉得脑中刺痛,它眼前一黑,最后一点意识是:他的剑气,为何在它的本体之内?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堂堂大乘巅峰妖修就此陨落。 一剑之威,竟至于此。 秋意泊收了伞,用伞尖点了点玉瓶,周围精血便被玉瓶吸收了个干净,他一身青衣已经被尽数染红,这样境界的精血,随便一滴对境界低微者都不压于顶级的天材地宝,法衣上的符文对这样级别的精血也无计可施,秋意泊捏着湿漉漉的袖子抖了抖,袖中便簌簌往下掉晶莹剔透的粉末——全是极品灵石被抽干后的粉末。 他随手脱了外袍,扔到了鬼蛟索怀里,看了里头也被血濡湿了小半的衣物,一时之间有些觉得恶心,可也不好当众脱光了换,只能捏着鼻子当没看见,换了一件干净的外袍算完。他缓步走到了千魂鬼槐面前,他没想到原来这老妖怪的本体竟然是如此的……圣洁? 可能是物极必反,这千魂鬼槐侵吞了那么多修士精魄血肉,又吃遍了万种灵草,居然养出了这般如冰雪雕琢而成的本体……确实是好看的。 鬼蛟索抱着浸满了千魂鬼槐精血的外衣,越发恭敬:“主人,千魂鬼槐的精血有毒,还请尽快服用解药。” 秋意泊吃了一颗解毒药,跟吃糖豆一样含在舌尖,这千魂鬼槐的本体过于庞大,只能和深海老鱿鱼抱月真君一个待遇,扔进芥子空间里了,饶是如此,秋意泊也只能拿了一个全新的芥子空间来装它——秋意泊瞧着它漂亮,倒没有什么切了它的想法,这么大一棵漂亮树,以后往洗剑峰上一放,这不逼格瞬间秒杀山顶老松? 哦不对,这鬼槐都比洗剑峰还要高了,到时候他整个秘境放一放吧,真的怪好看的,可以当压箱底的收藏品了,如果要炼器的话到时候给它修理一下造型就完全够用了。 鬼蛟索见千魂鬼槐凭空消失,瞬间心中一跳,它也知道普通修士纳戒绝对装不下这鬼槐真身,看来这位主人是有芥子空间在手——不愧是它的主人,底蕴深厚! 千魂鬼槐一死,百草阁中的雾气散了大半,秋意泊摆了摆手,用禁制将百草阁套了起来,悠悠哉哉地在里头转悠了一圈——来都来了,看看地砖。 秋意泊手持竹竿,一步一叩,鬼蛟索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秋意泊走了两步又忍不住轻笑了起来,鬼蛟索不禁问道:“主人……可是有吩咐?” “没有。”秋意泊笑道:“反正问你也问不出什么来……你看我现在像什么?” 鬼蛟索沉默了一瞬:“鬼蛟索不知。” 秋意泊:“像不像盲人?” 鬼蛟索把头低得几乎抵在了胸口上,根本不敢接这话,秋意泊侧目看了它一眼,随即无趣的撇了撇嘴,百草阁虽大,铺设地砖的地方却不多,秋意泊顺着路敲着,就绕到了灵圃所在,果然如他所料,灵圃中只有一些年份不足的灵草,而且在千魂鬼槐的影响下长势并不算太好,秋意泊看了一眼也懒得动它们——想要的无涯仙芝一棵都没有。 突然之间,秋意泊愣了愣,他陡然想到了一个问题——灵圃是泥巴、是砂砾,是各种适合灵草生长的土壤,反正不是地砖,那既然不是地砖,周围就肯定有接壤的地方,他干嘛不试试看从这里开始翘? 秋意泊觉得自己脑子是坏掉了。 秋意泊拿了一堆铁锹铁铲之类的工具出来,随意指了一块灵圃,吩咐鬼蛟索道:“将靠近地转的泥都挖出来。” 鬼蛟索应了一声就上去开工了,甚至很自觉地化为本体,修长的绳索将所有工具挨个绑好,一起开工。秋意泊都看傻了,他拿这么多工具出来是想让其他器灵帮忙一起干活,不是让鬼蛟索一个人干……是他未曾想到的使用方式。 秋意泊突然真心实意的觉得鬼蛟索真好用,虽然一问三不知,幻境又玩的垃圾,但作为器灵而言还是很实用的。 毕竟灵圃这玩意儿娇贵,拿法宝或者术法往上轰那确实也能快速挖土,但这块灵圃就算是毁了,灵圃为了栽种各种难以培育的灵草,土壤里头都是专门配比过元素的,这术法法宝的一打,里头配比就乱了,此后除非找专业人士细心调弄,否则这块地方千年都不能种灵药了,秋意泊已经下意识将这飞花秘境归为自己的了,自然不能直接莽。 不过都经过了鬼槐精血浇灌,这地方到底还能不能种灵草还是个未知数——算了,懒得想了,鬼蛟索这效率跟个超大号挖掘机一样,也不比拿术法往上轰来得慢了。 很快灵圃便被挖出了一个土坑,鬼蛟索惊喜地道:“主人英明神算,果然下方藏着灵草!” 秋意泊:“……”啊? 他仔细看了看,被挖开的土壤中埋着不少白色长条状的植物,看着像是某种草木的根茎,鬼蛟索小心翼翼地看了看,禀报道:“是居然锁光阴!” 秋意泊:不知道那是啥玩意儿。 鬼蛟索满目崇拜的看着秋意泊,这锁光阴顾名思义,可以锁住光阴,乃是乾元光阴丹的主药,服用此丹者可凭空获得五十年寿命,不论境界——这意味着修士可再得五十年光阴,去追寻突破的契机! 这锁光阴极难寻得,它不与其他灵草相同,总能有些灵气或者异象,看着便如同凡间草木一般,无人知晓其生长环境,无法栽种,可谓是可遇而不可求,如今竟不知为何出现在此处! 只看这露出的一片,便有二三十株之多! 主人好生厉害!他居然能凭空判断出这里有锁光阴! 鬼蛟索认主秋意泊,两人之间自然有那么一点心神联系,有,但不多,鬼蛟索如此激动,秋意泊便能探知一二,他摸了摸鼻子,这不就跟凌云道界无定系列是一个德行吗? 算了,先收下再说——激动倒不是很激动,毕竟于他而言,寿命是他最不缺的东西。 他才五百岁不到,而渡劫境界修士(人类)就有五千寿数。 秋意泊轻描淡写地吩咐鬼蛟索将锁光阴挖出,自己则是蹲到了土坑里开始研究地砖,他没有再试图用任何攻击手法去将地砖撬出来,他默默地伸出手,捏住了地砖的边缘,往外一拉——地砖便被他抽出来了。 所以,门不能往里开,也不能往外开的原因是这是一扇移门。 地砖撬不起来,也是同理,得用抽的。 秋意泊:……简单的他都想抽半个时辰前的自己一耳光。:,, 385 第 385 章 秋意泊没客气什么,决定多抽几块出来,要不然真的对不起他十八般武艺研究了半天怎么撬地砖,一旁的鬼蛟索看着秋意泊的行为,虽不知道自己这位新主到底是想干嘛为啥要抽宫中随处可见的地砖,但想着主人宏才伟略,此举必有深意——想到自己在这晗光宫中住了几千年都不知道百草阁还能长锁光阴,它的主人必然是发现了什么! 鬼蛟索看着一身矜贵俊美无双风度翩翩的秋意泊搁那儿扒拉地砖,恭敬地道:“主人,不如让我……” 秋意泊专心致志地一块一块抽地砖,头也不回地答道:“不必。” 开玩笑,他要自己抽个爽! 鬼蛟索:主人连锁光阴都让它来采集,现下却亲自来采集地砖,看来这地砖下方的宝物必然是举世罕见!世所罕有!说不定还是什么天上地下独一件的绝世奇珍啊! 秋意泊抽地砖速度本就不慢,机械性劳动罢了。鬼蛟索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这位新主人弄了一会儿就原地拿了个炼器炉出来炼器,没一会儿就做成了一个怪模怪样的法宝,那法宝如同一把巨大的九齿钉耙,可上面的齿却是人手的结构,齿序间的间隙恰好就是一块地砖大小,主人将一块极品灵石放进了法宝中,于是那法宝便开始自动抽取地砖,又过了一会儿,主人又将这古怪的九齿钉耙改装了一下,让它足够覆盖一整条道路的宽度,每一次被抽取出来的地砖,都被好端端地安放在了法宝的末端,每一百块还会被用油纸和布料细致的包扎起来,最后落入法宝顶端的纳戒中。 秋意泊就翘了个二郎腿,坐在刚出炉的全自动采集机的横杆上,点燃了烟杆,甚至还戴了一顶竹编的斗笠,他悠悠然地抽了一口烟,遥望着远方的天空——就差往肩上搭个毛巾了。如果搭了块毛巾,拍个照再搭配上用红色大字写的‘科技兴国,勤劳致富’的标语,贴村口当宣传画毫无违和感。 偌大的百草阁在全自动机械采集下很快就只剩下了光秃秃的土路,秋意泊的眼神又落到了百草阁那栋特别奢华仙气飘飘的宫殿上——这普通用来铺路的地砖就这么好了,那宫宇的材料会不会更好? 不管了,先拆下来看看再说! 宫殿和地砖比起来可简单太多,失了千魂鬼槐的百草阁对于秋意泊来说一点危险性都没有,随便他跟个猴子一样上蹿下跳都没有问题,秋意泊三两下就登上了宫殿主梁上方,三两下就找到了榫卯的接口,拿个小锤子将锁条给敲了出来,其他几根主梁照此办理,这宫殿的顶就给秋意泊拆下来了。 拆下来的屋顶直接落入了秋意泊的芥子空间里,瓦片归瓦片,木材归木材,拆完了屋顶就是宫殿内的陈设,什么悬挂在墙上的字画,四周的垂帘,多宝阁连带上面的陈设,床上四件套……这个估计被人用过了,扔专门放垃圾的纳戒吧! 就是东西再好,秋意泊也没有把别人用过的四件套拆下来洗洗再改成衣服法宝的癖好,就是送人那也不上个台面,别人问起来这是啥,他总不能张口就来说什么‘这是上古大能用过的床单,给你改了改做了件披风’吧?那多磕碜啊?!丢不丢人啊?! 但可以先留着,万一哪天摆摊缺个包袱皮呢? 室内陈设很快就玩完了,秋意泊还意外收获了几个品相极好的丹炉兼不知道过没过期的丹药若干(大概填充一个纳戒),炮制过的灵草若干(大概填充三个纳戒),接下来就是四面大墙,门窗是第一个倒霉的,这玩意儿好拆,都是渡劫期的真君了,拆门窗合页都不用螺丝刀,门窗卸下来后就是外围四根大柱兼二十四根小柱,鬼蛟索看的目瞪口呆——百草殿就这么没了? 曾经巍峨堂皇仙气袅袅的百草殿现在只剩下了一个土坑——秋意泊知道这年头修房子讲究放点镇物,凡间有钱点的放金银玉器古玩,穷苦人家就是从牙缝里挤都得省两个铜板请个秀才之流的在石头上写上‘泰山石敢当’镇镇风水,所以秋意泊把地基也刨出来了,然后不知用途但看着很有档次的十二生肖模样法宝套组喜+1。 至于剩下的灵圃秋意泊就懒得要了,掐个灵雨咒给残存的灵草毒草整点小雨润一润,就算他全了好生之德。 秋意泊寻思着要不要给这边灵圃整个全自动洒水机,已经在考虑续航问题的时候突然又意识到了什么,他轻轻笑了笑,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百草阁。 另一侧,流宵真君一身血衣,双目冷凝如冰,冰下却跳动着不知名的火焰,呼之欲出。 她以剑拄地,支撑着自己的重量,不让自己倒下,唇边却勾勒出一丝讥讽的笑容:“人……我杀完了。” 在她身后躺着五具尸体,最高有大乘巅峰修为,最低也有渡劫中期修为,如今却已经横死在此处,神府识海皆是血肉模糊,绝无幸理。 她其实知道自己有些不好,可是眼下的情况并不容许她思索太多,她无暇关注这些人到底是什么人,来自何门何派,是善是恶,但他们被一齐抓到了这里,只有一人能出去,她必须是活着出去的那一个,所以她就将他们全杀了。 她有点想哭,她甚至有一瞬间想要就此离去,什么宗门恩怨,什么泼天血仇,什么猎杀血来宫真君,这些不都是上一辈的恩怨吗?她为何要管这么多,把自己逼得那么难……可进了这里,确实也没有什么离去不离去的说法了,要么杀人,要么被杀。 能活下来她已经是拼尽全力了。 长生那个兔崽子不是说会第一时间获取秘境的所有权吗?他人呢? 流宵真君喃喃自语:“等我出去了一定揍得那兔崽子爬都爬不起来……” 有一倨傲男声自穹顶飘了下来:“善,美人如斯,可入我怀。” 流宵真君头也不抬地说:“滚!” 那男声轻轻笑了笑:“也罢,愉悦我心,可赏。” 一块巴掌大小的墨玉自穹顶缓缓落下,直至停在了流宵真君面前,那男声没有再说话,流宵真君知道这是她杀了那么多人通关后应得的天材地宝,可听着那声音她就想杀人,根本不想要这东西。 忍忍,再忍忍,东西不要白不要,可以卖好多灵石呢,还可以找长生新做一根剑钗,她的剑钗毁了一根,头发都挽不住了——这种浪荡子送的东西,她还要簪头上?恶心! 那就送长生那兔崽子!然后再打他一顿出出气! 流宵真君忍着恶心将墨玉收入囊中,随即布下禁制,服下丹药就地打坐疗伤。 她有一瞬间的恍惚,满脑子都充斥着各种念头,将她弄得头疼欲裂。 好疼,好累,好想睡…… ——不能睡! ……还不知道离安那龟儿子在哪里,安全不安全,她应该去找他,这是当师姐应该做的,她这一战所获颇丰,离安的情况比她好一些,可以先将这些灵石奇珍交到他手上。还有孤舟师兄,以师兄之能,必然已叩问炼虚合道,她得坚持住,至少等到师兄回来。 流宵真君重重地咬住了舌尖,口中腥味浓重,也不知道是方才伤的,还是自己咬破的,剧烈的疼痛让她有一瞬间的清醒,她近乎冷漠地想:可能要死了,渡劫这一关她应该是熬不过去了。 如果这种状态维持下去,她再遇上这样规模的争斗,她应该就会死。 ……但死之前,她可以尽可能的多杀几个,那也算是死得其所,日后她的若狂进了剑冢,也不至于抬不起头来。 长生会去剑冢看它的吧? 应该会。 要不是师兄一力劝阻,剑冢都能被那兔崽子给薅秃,是把剑都想跟他走……那也不错?落到长生那兔崽子手上,若狂也有伴了。 流宵真君唇边缓缓淌下一道鲜血,随即她一张口,大口大口的淤血涌了出来,还有内脏的残片,她拄着长剑俯身呕吐着,药力疯狂修复着她破损的经脉和脏器,她目光如雪,既清且亮。 秋意泊出了百草阁,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应该从哪里下手去抢房地产所有权,但我不就山,拿就让山来就我——把能拆的都拆了,秘境之主应该还活着,很可能是和苍雾境幻夜龙鱼是一个状态,他把这晗光宫拆个干净,他就不信找不出破绽来。 九齿钉耙是非常好用的,秋意泊稍微改了改,就让符合了宫道的宽度,走一步拆一步,走一路拆一路,鬼蛟索导航示意:“主人,再往前走便是东六宫。” “东六宫……”秋意泊道:“听着像是后妃的住所。” “主人英明!”鬼蛟索解释道:“东六宫中,飞桓宫乃元妃娘娘所居,大乘期境界,飞雪宫乃周贵妃娘娘所居,渡劫后期境界,飞凌宫乃……” 秋意泊微微抬手:“都是女人?” 他这样冲到人家住所,杀一帮子女人不说会不会显得很没有道德?其实杀人还算好,毕竟双方天然对立,都修仙了也不讲究什么对方是女人,女人弱势,所以他不杀女人……修仙界男女某种程度上实现了平等,大家先天讲究的是灵根,和性别关系不大,后天讲究的是毅力和悟性,同境界中,什么女性先天力量弱,你看秋露黎能不能揍得同境界法修生活不能自理? 主要是他不光要杀人,还要撬人家的房子。 这么一看真的跟地痞流氓欺负孤儿寡母霸占人家房产没啥区别。 秋意泊:“……要不换个方向吧?” 鬼蛟索:“……?” 秋意泊:“哪里有宝物?” 鬼蛟索大喜若狂,它的主人终于想起来问点它知道的事情了!:,, 386 第 386 章 “离安道友,还请小心。”离安真君与追影门寒书真君背对而立,持剑对敌,他们周围围着密密麻麻的妖兽,最低不过练气,最高则是有合体修为。 说起来这些妖兽并不足以让离安真君与寒书真君两人如临大敌,不过是一剑的玩意儿,可就是一剑,也架不住妖兽铺天盖地源源不断,尤其是不少妖□□诈狡猾,什么合体期大妖藏在元婴期的妖兽群中,藏在化神期妖兽群中,冷不丁地就来偷袭,逼得他们每一剑都必须使出全力。 ——若不出全力,无法一剑斩杀合体大妖。 尤其是对寒书真君而言。 寒书真君不过合体修为,应对合体期大妖只能算是势均力敌,根本无法一剑杀之,重担还是在离安真君身上,为了不拖累离安真君,寒书真君也只得全力以赴。 ——可若是每一剑皆是全力以赴,他们两又能支撑多久? 这是一个好问题。 “百兽园中有妖兽上万,你二人能支撑到几时?”一个眼带桃花的男子立于妖兽后方,羽扇纶巾,明明是一派文士风范,但看见他那一双妩媚生花的狭长异色双眸时便只剩下了妖异二字。 明眼人一看便知道他便是这百兽园之主。 明明有大乘中期修为,却并不参与围攻,只指挥着其他妖兽一波又一波的攻向离安与寒书两人,见血则笑,见尸则喜,见寒书真君与离安真君受伤更是笑得春意满枝,喜不自胜,可见其恶劣。 离安真君可以直扑那妖修,但如此一来寒书真君必死无疑。他与寒书真君虽是在百兽园中相遇,但初时不曾弃他,如今更是不能弃他——不为什么,只为‘道义’二字罢了。 离安真君冰冷的目光扫过了那妖修,半点没有在他身上流连,似乎在他眼中这妖修与其他妖兽而言并无什么不同,他并不搭理那妖修,心中有一念一晃而过,便有了定论,他道:“留在这儿。” “好。”寒书真君心知离安真君要直取祸首,手中长剑紧握,可不想下一瞬间周身便出现了一道明黄光晕,柔和的将他笼罩了起来,周遭妖兽如狂澜前仆后继而至,却硬是无法突破这法宝,寒书真君心中一惊,瞥见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侧的宝珠——这居然是能抵御大乘一击的法宝?! 离安真君居然将这等保命至宝给了他?! 离安真君身若利剑,转瞬即至,幽冷的剑华在这一瞬间将那妖修吞没。 这是秋意泊给他的法宝,能够抵御大乘一击,用于抵挡大乘以下绰绰有余,虽说有时限,但——足够了! 劲风与剑气相融,清光自天空中一划而过,在这一瞬间,仿佛天地也为之褪色,那妖修霎时侧身躲避,手中青峰吞吐,只听金戈交鸣之声顿起,兵器与兵器之间迸溅出无数火星,刹那间他与离安真君对视了一眼,再有一瞬,离安真君已经退去。 啪的一声,妖修羽冠碎裂,青丝如瀑而下,精致的羽冠碎片跌落在地上,与此同时飘然而下的还有几缕青丝,妖修道:“好剑!” 妖修那双妩媚的眼眸中出现了一丝认真,他笑道:“我乃是百兽园之主,道号雪明。我这百兽园,素有愚蠢之辈擅闯,我从不问其姓名,今日……我却想问一问道友。” “散修,离安。”离安真君淡淡地说。 “好!”雪明真君勾唇一笑,化作一团流光与离安真君战做一团,不见两人身影,只听金戈之声不绝于耳,寒书真君在一旁观战,他本想就算是自己实力微小,可总算是真君境界,若这些妖兽转而围攻离安真君,他拼着性命不要,也要去救离安真君,可不想那些妖兽并不去围攻离安真君,而是依旧将目标对准了他。 法宝之前,已经是一片尸山血海,并非寒书真君出手,而是妖兽铺天盖地而来,又无法突破法宝防御,后者踩着前者,将前者踩成了肉泥! 离安真君与雪明真君纠缠数百招,雪明真君已呈弱势,离安真君正欲一剑结果他的性命,不了那雪明真君目光流转,身后涌现九条雪白长尾,与他缠斗起来,一手更是出现了一口小钟,那钟不过巴掌大小,通体金黄澄澈,如同水晶打造一般,此钟一出,便有七彩光华显现,一息之间,钟鼓丝弦飘然,三位飞天仙女反弹琵琶自钟中飞出,围绕离安真君舞动。 若说容貌,极美也是寻常,可她们一举一动之间便有一股难以言喻的魔力,叫人目不转睛,只想看着她们直到一舞终结。 雪明真君轻轻一弹金钟,笑道:“三千年了,能够逼出我这天女众的,离安道友,你还是第一位。” “不胜荣幸。”离安真君并不为天女驻足,不过区区幻境,有何可看?若论幻境,凌霄宗有个把幻境玩出花来的兔崽子,不过三个天女算什么?他还见过秋意泊幻境中数百男女天魔裸裎交-合,甚至拿着他的剑嬉戏玩乐,他被气得当场吐血,本来渡劫境界就是容易着相,他道心不稳在幻境中斩杀数万天魔,结果杀之不尽,又吐血吐得差点境界不稳,但还不是也熬过来了吗?——他什么场面没见过?就这? 转瞬间,离安真君便又至雪明真君面前,雪明真君却不迎战,脚尖一点急速向后退去,三天女妖娆而来,阻在他的面前,离安真君心神通明,自其中一掠而过,正在此时一道华光激射而来,离安真君下意识举剑抗击,华光所过之处硝烟四起,似乎连天地也为之震颤。 ——不好! 离安真君看去,便见雪明真君已经出现在了寒书真君身侧,他看着离安真君,狭长的眼睛露出一点喜色,随即便是一掌,护着寒书真的法宝应声而破,再有一个呼吸,寒书真君口吐鲜血倒下,生死不知。 “离安道友,你怎不来救?”雪明真君悠悠地问,他叹息了一声:“可怜啊,不过是合体期,我只不过轻轻碰了他一下,他就死了呢。离安道友,你怎么不来救他呢?” “来不及。”离安真君冷冷地说。 “不来,你怎么知道救不了呢?”雪明真君舔了舔嘴唇:“你若是来了,他说不定就不用死了呢?毕竟我也不能为了杀一个合体期就应吃你一剑吧?你来,我必然是要退的。” “他是你的子侄吧?你一直护着他,连这样的法宝都能给他,你为何不救他呢?”雪明真君吃吃地笑了起来:“现在你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当真无情呢。” 离安真君眉目不动,一个呼吸之间他便已经到了雪明真君面前,锋芒所至,连比他高一个境界的雪明真君都要退避三舍,离安真君一手掐诀,剑气暴涨,一时之间雪明真君竟然退无可退,明明剑气未曾碰到他,他身上却已经出现了深深的伤口,离安真君淡淡地说:“第一,他非我子侄,死就死了。” “第二,他死,是因为他不够强,我能助他的,已经做到了。” “第三,他死,并不妨碍我杀你。” 雪明真君笑得明媚多情,身后九尾狂舞:“可你为什么不救他呢?你说了这么多?为什么不救他?你救了,他或许就活了,你这般的人修,不是最讲究这些吗?” 话音未落,雪明真君忽地惨叫了一声,血光飙射,一条粗壮的白尾应声落地,离安真君甩了甩手中长剑,剑上之血在地面上画出了一道凌冽的血痕,他目光有些奇异:“雪明,你很奇怪。” “怎么奇怪?”雪明真君心中狂跳,稍有不慎便被斩落了一条尾巴,尾巴可是他修为所在,损失一条尾巴对他而言不亚于失了一条性命,但他面上仍然是笑着的,不见一点异色。 离安真君已经再度攻来:“我为何要救他?我有余力,便救一救,也算是相识一场,可我没有余力,他死,我问心无愧,不过萍水相逢,我何必拿命救他?难道他上一世救了我性命不成?” 雪明真君笑道:“你不过是说服你自己罢了,若不重要,你何必将那般法宝都赠予他?” 离安真君:“……” 这话应该怎么说? 离安真君一脚踩在了雪明真君背上,长剑一挥,辣手无情剁下了他剩下的八条尾巴,他的眼神很冷,冷的跟在欧尚剁了十年的猪肉一样:“因为我有个小师叔,他是炼器宗师,这样的法宝进来之前他送了我五十件。” 雪明真君噗得一口血吐了出来,他不敢置信地看着离安真君,有种荒谬之感。 离安真君眯了眯眼睛,又问道:“劳驾,问一问道友,你这皮子是活着剥下来效果更好,还是死了再剥也一样?我小师叔喜欢天材地宝,我若剥得不好,日后必要挨他数落。” 早知道就问一问银华,都是狐狸。 雪明真君还未说话,就被离安真君一剑结果了性命,他伸手揉了揉眉心,指上的鲜血黏在了他的眉心,缓缓滴落了下来,他喃喃道:“算了,直接带回去让小师叔自己剥吧。” 雪明真君一死,万兽臣服,瑟瑟发抖,不敢再动。 他将雪明真君的尸身收进了芥子空间,转而看向了远处:“道友可好?” 寒书真君从尸山血海中爬了出来,但却是毫发无伤——无论雪明真君如何以言语动摇离安真君道心都无用的根本原因是因为寒书真君根本没死。 无他,离安真君给他的不是一个法宝,而是三个。 寒书真君缓缓吐出了一口气:“多谢道友相救,寒书……我,无以为报。” 离安真君淡淡地道:“不必你如何相报,离开这里,战利品归我了。” 寒书真君:“……”哈?:,, 387 第 387 章 寒书真君只当是离安真君不想叫他欠了因果,心中感动莫名,他拱手作揖转身欲走之时,只听离安真君道:“慢着。” 寒书真君:“前辈,可还有什么吩咐?” 离安真君:“把剩下的还我。” 好歹也是长生那兔崽子炼出来的,成本也不便宜,够他做个千把次保养了,虽然送了他五十个同款法宝,但也不能乱送,否则他知道了,必然是要跳起来让他还灵石的——不知为何,离安真君就是这么觉得的。 现在大家都在渡劫期,还是少挑衅的为好。 寒书真君脸涨得通红,他确实是一时忘了这件事,现在看起来仿佛是他故意要昧下离安真君的法宝一般,他手忙脚乱地将最后一件法宝还给了离安真君,便立刻告辞,他实在是无颜再见离安真君。 离安真君收了法宝,正琢磨着怎么把这些妖兽快速扒皮抽筋,这事儿他还挺擅长的,就是数量有些多,一时之间不知从何下手,正在此时,他便听见了一道幽缓的脚步声慢慢而来,衣摆与地面摩擦,发出了轻微的声响,离安真君霎时一道剑气横出,只听得叮的一声,来人居然从容的接下了他的剑气。 “离安师叔,这见面礼是不是太过郑重了?”有人笑道。 离安真君闻声抬头望去,便见来人正是秋意泊,他看着秋意泊,目光有一瞬间的愣怔,转而紧绷的背脊又放松了下来:“长生。” 秋意泊颔首:“师叔不必多言,先行打坐疗伤,我替你护法。” 离安真君点了点头,忽地吐出一口血来,他掏出丹药吃了一颗,闭目而坐——他自然不是如同看起来一样毫发无伤,渡劫打大乘,到底是有些艰难的,只不过那狐狸强在智慧,而非与人厮杀,所以他叫他杀的容易,但打斗之间,他也确实在天地法则的掌控上吃了一些亏。 他道:“你处理了吧。” 秋意泊应了一声,目光淡淡地扫视了一圈,不见他如何动弹,便见妖兽群中合体境界者缓缓软倒,跌落于地,剩余妖兽秋意泊懒得杀了,境界太低,这些什么骨头啊毛啊给他也没点卵用,不如养着以图日后——虽说积少成多,可泊意秋的聚金商行已经不是当年举步维艰,全靠凌霄宗百炼山不断输送材料才能维持下去的小破店了,如今聚金商行在苍雾道界已经有了稳定的材料来源,用不着他一剑一剑在这儿杀。 好吧……最主要是懒得动弹。 秋意泊吩咐道:“把它们带回去关着。” 鬼蛟索低眉敛目地道:“是,主人。” 百兽园既然能饲育万兽,自然有它应有的布置,也亏得此地之主雪明真君是个眼底下容不得沙的,喜欢万事万物都掌握在自己手掌,有意控制百兽园中妖兽繁殖,故而百兽园中万兽都有其相应的住处,鬼蛟索好歹也是在这晗光宫中活了几千年的角色,自然知道该应该如何将它们关起来。 比起妖兽,他更喜欢研究一下这百兽阁的装潢…… 等离安真君再睁开眼睛时,他差点以为自己再度陷入了什么危机之中,方才已是尸山血海仍不掩奢华精致的百兽园此时已经成了黄沙漫天,那亮的能映出人影,在真君之战中也能毫发无损的地砖已经消失不见了,那百兽殿也消失不见了,原地只留下了一个深达十丈的大坑,旁边则是堆着一座黄土丘。 严格来说,其实也不是全是黄土黄沙,他坐着的这一块墨玉地砖还健在。 他不禁扫视四周,便见他身后突兀地多了几架四君子屏风,透过屏扇便见秋意泊正窝在一方小池中,脸色冷意,这小池四周以太湖石为饰,应该是他自己备好的阵盘。秋意泊向来是见人三分笑,哪怕是与人厮杀也爱笑着,上回见他如此冷凝还是上一届天榜时,长风谷望云川对舒照影下毒。离安真君见他盛怒至此,皱了皱眉,问道:“发生了何事?” 秋意泊眉目含霜,“无事,师叔你也洗一洗吧,这里风沙太大。” 离安真君接着道:“当真?” “当真。”秋意泊声音更冷了,离安真君绕过屏风,便见秋意泊穿着一身白色的浴袍浸在水中,水雾缭绕,四周居然还设了禁制挡住风沙,他暗自摇了摇头,心道这兔崽子设禁制怎么不知道帮他也设置一个?吹得他一身是沙。 秋意泊都快被恶心透了,他一开始敲地砖还算是顺利,等开始拆百兽殿的地基的时候就觉得有一股异味,他拈了点黄土分析了一下,很快就得出了结论——百兽园养着那么多妖兽,自然不可能所有妖兽一出生就辟谷了,没有辟谷就得五谷轮回,这百兽殿的地基都被这腌臜玩意儿给浸入味了。 当然,土地因此肥沃,涨了不少灵草出来……但那又如何? 长了再多灵草,也不能让秋意泊忘记自己挖了半天粪坑的事情! 尤其是当时都挖到地基了,四周都光秃秃的,百兽园也不像百草阁一样划分了灵圃,有专业的防止水土流失的禁制,风一吹就把土啊沙的扬了起来,哪怕没有风,挖掘的时候总是尘土飞扬的,就算法衣不沾尘埃,但法衣拿吹进领口和袖子还有头发里的沙土没办法啊!毕竟这是粘在身上的,又不是粘在衣服上的。 秋意泊脸都绿了。 离安真君刚迈入池中,便见秋意泊起身上了岸边,挑了浴袍换上了新衣,看起来像是对他有意见的模样,他皱眉问道:“长生,你在闹什么?方才我给寒书真君三件护身法宝,不过是为了设计……” 秋意泊一听更心塞了:“你拿我的法宝给别人用了?你知道多贵吗?师叔?” 给自家人的东西,又是携重任进秘境,拿来保命的东西,他自然不会抠搜材料,都是按照当年奇石真君给他的法宝一比一制作的,要不是自家人,秋意泊还真舍不得给。 离安真君:“……”原来他不知道?不知道怎么垮了个脸?活似他欠了他几百万灵石一样。 秋意泊决定把真相告诉离安真君:“师叔,方才我把百兽园探索了一遍。” 离安真君:“你的探索是指把百兽园给拆了?” “这不是重点。”秋意泊扯了扯嘴角:“百兽园中黄土皆是妖兽粪便所化,方才我挖掘时没注意,师叔身上应该落了不少土。” 离安真君没有洁癖,但不代表他能接受粪土扬了一身——正常人都接受不了吧? 秋意泊看离安真君闷不做声地把自己沉进了池水中,面色冷凝如冰,感觉舒服了。 果然不开心的时候要看别人更不开心,才会开心起来。 离安真君很快就冒出头来,伸手在池边假山上一堆瓶瓶罐罐中随意拿了一瓶,秋意泊做事向来有章程,放池边不知名的瓶瓶罐罐必然是用来洗漱的用品,提篮中必然是食物酒水,他快速把自己搓了一通,又给自己释放了十几遍清尘咒,这才勉强觉得自己干净了。 离安真君没骂秋意泊,懒得骂了。 他又揭开了提篮上的布,随意取了点吃食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里头是秋意泊准备好的烤抱月真君鱿鱼须和香煎碧目雪花鱼排,秋意泊看了一会儿,觉得自己也该吃点,便也坐到了池旁跟着一道吃了起来。 两人各自经过了几场战斗,饿了是正常的,尤其是秋意泊在百草阁中封闭了周身气孔免得吸入毒雾,极品灵石虽然灵气菁纯,但到底不能完全补足身体所需,反正现在他自己也渡劫了,不怕多吃几口。 抱月真君真是个好妖,它的足腕真的又好吃又管饱,本体又大,够秋意泊当饭吃吃上几百年了。 待两人解决了需求,离安真君才道:“长生,秘境一事?” 秋意泊道:“秘境有主,比较困难。” 秘境有主,这是他见到鬼蛟索后就知道的事情,虽不知道那秘境之主在何方,但这种藕断丝连的感觉,跟苍雾秘境中幻夜妖鱼给他的感觉一模一样,可就算如此,当时的做法却不可取了。 他在苍雾秘境中敢焚海,是因为海水就是普通海水,是可以蒸发的,且大海一望无际,户口本肯定是在海底没得跑,他不焚海就只能大海捞针,当时他已经被幻夜妖鱼盯上了,他哪来的功夫慢慢找?而如今光看这宫道墨玉地砖连他的极光金焰都奈何不得,他就算将整座晗光宫中插满了引雷针,恐怕也是无用功。 所以他得慢慢来。 离安真君颔首:“那接下来是一起?” “不,分开走。”秋意泊道。 “为何?” “我不耐烦。” “……”离安真君一顿,他十分理解秋意泊的意思,这不耐烦并不是针对他,现在就是秋意泊他亲爹秋应真在此,秋意泊看着他估计也烦——就如他一般。 得知秋意泊现在的进程,又得了一顿美餐,离安真君十分满意,他起身披衣:“走了。” 离安真君走到禁制之前,又停住了脚步,侧目望向了秋意泊,似乎还想关照两声他,秋意泊也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结果不想离安真君只是瞪了他一眼,给自己设置了一个禁制后这才走出了秋意泊阵盘范围。 鬼蛟索在一旁越发恭敬,它的主人真的好厉害啊,连主人的师叔都那么厉害,居然能以渡劫修为杀死大乘中期的老狐狸,它没跟错人啊! “主人,百兽园之宝已经被主人取得,下一步不若去天工坊?”:,, 388 第 388 章 不知何时起,天色就黯淡了下来,介于一种明与暗之间,半黑不白的,压得人心里沉甸甸的,天空中飘下了如鹅毛一般的大雪,秋意泊不过走了个神,周围就已经成了银装素裹的一片。 雪是松软的,轻轻一踩就能轻易的陷进去,衣摆的边缘在雪上摩挲着,留下了轻微的刮痕,晗光宫中点亮了宫灯,随着风摇摇曳曳,明明是亮着的,却不见它的光,于寂静深宫中越发显得诡秘幽邃。 秋意泊呵出一口气来,看着它们化作白雾缓缓飘上了天空,随风散去。 他陡然就有了一种孤寂之感,看见人就心烦,可真当看不见人了又觉得寂寥了起来,他现在有点后悔叫离安师叔这么快就走了,他应该与他共行一段路,哪怕不说话,一道走走也是好的。 “鬼蛟索。”秋意泊低声道。 鬼蛟索闻声便应道:“主人有何吩咐?” “冷。”秋意泊慢吞吞地说了这个字,下一刻他就窝到了霞影上,霞影贴心的打开了加热功能,还很自觉地扯了几片云凝成了一张小桌,厚厚的云盖在了秋意泊的膝上,假装自己是个被炉。秋意泊在心里夸了它一句,摆了个小炭盆出来,架了个铁丝网,放了点果子茶水上去应个景。 鬼蛟索:“……” 这让它怎么答?!说‘主人我给你取暖’?人家已经舒舒服服窝在暖炕上了!还是让天不下雪?!它要是有这个能耐它就不是法宝了,是神器! 秋意泊没听见鬼蛟索吱声,悠悠然然地拿起微烫的茶盏吹了吹,啜饮了一口:“笨,这个时候应该答两句应景的诗来才显得风雅。” 他说到此处,微微侧脸,几缕碎发顺着他的动作垂下,在这半明不暗的光中,那几缕发丝就像是会发光一样,他轻轻笑了笑,低吟道:“岁暮阴阳催短景,天涯霜雪霁寒宵。1” “……”当妖修的时候没读过书·被人做成法宝后更没读过书·鬼蛟索干巴巴地说:“好诗,主人文采飞扬,令人闻之心折。” “笨,不是我写的,是杜甫写的。”秋意泊笑了笑,道:“要不要上来?” “鬼蛟索不敢。” 秋意泊不以为意,点燃了一炉冷香,又捡了个被烘得温热的果子吃了。 可怜啊,明明已经是渡劫期真君了,里主角到了这个境界到哪不是一堆弟子争先抢后服侍,围着‘老祖’、‘老祖’的叫,他到了渡劫期,忙得脚不沾地,挖坑挖到粪坑,找灵草找到毒树,连看个雪景都是在人家的秘境里头委委屈屈地一边赶路一边赏,哄哄自己罢了。 果然,这秘境还得抢过来,这样一想在自己家里瞎转悠赏雪吃茶,听起来就没有那么凄凉了。 雪景赏过了,茶也品了,果子也吃了,也该干活了。 霞影陡然加速,鬼蛟索因为本体还在秋意泊手里,也没什么跟得上跟不上的说法,一路上就听见它干巴巴的导航,因为霞影速度过快,它也来不及说太多,通常‘往左’话音还没落下,下一个路口就已经到了。风将秋意泊的长发向两侧扬去,他刚刚洗了澡就懒得扎起来,反正修仙之人头发不打结,随它去吧。 修仙真好,不光解决屁事还解决屁事。 秋意泊手中茶还未凉透,天工坊已然出现在了面前,秋意泊一扬衣袖,天工坊大门陡然开启,他也不下来,扬声道:“有人没有,踢馆!” 天工坊一听就知道是炼器的地方,也是巧,凌云道界炼器师的行会就叫天工坊,秋意泊以前还去过呢,甚至考了个什么几品炼器师——没啥意思,到了他这个水平根本不需要什么炼器师认证,那是给一步一步修上去没名气的炼器师玩的,他自带行业当师傅,根本就不需要拿着证件背书。 而且以他的水平来说,克制他能炼出什么品阶的法宝就是因为境界,他最多能做出比自己高一个境界的法宝出来。通常遇到技术上问题主要是因为自己想法太多给闹的,只要不是别出心裁一心往超模(对同类型法宝造成实力碾压)方向走,根本就不会出现任何技术上的问题,有也是熟练度上的。做普通法宝秋意泊都不屑亲自上手,万宝炉里挑个差不多的流水线出来自动生产就完了。 他随手扔出了一件法宝,“一炷香为限,复刻,敢不敢比?” 有一把枯朽老者的声音说道:“一炷香?小儿未必太过狂妄。” “不狂妄怎么能叫踢馆?”秋意泊笑道:“赶时间,你若不应,我拆了你这天工坊。” 那声音笑道:“拆了我这天工坊?你可知我这天工坊有多少机关多少法宝?好大的口气!” 鬼蛟索侍立在旁,心想您可别觉得是在放大话了,它这位新主人说拆,那是真的拆,连地基都能挖出来一根木条都能给你分得明明白白的那种。 它低声道:“天工坊之主乃是一器灵,本体乃是阳神境界法宝‘景岳奇抄’,其上记录无数炼器之法,据说还录有一无上炼器道统,若能取之,主人必将如虎添翼。” 它话音一落,天工殿门吱呀一声开了,走出了一位矮胖老者,他五官普通,神态严厉,眉目之间有深深两道褶痕,嘴角下垂,他道:“原来是鬼蛟索,怪不得寻到老夫这里。” 秋意泊笑道:“行了,叙旧可以日后再续。” 鬼蛟索恭敬地低下头,没有再说话。那老者却是越发不满地看了秋意泊一眼,秋意泊这话落在他耳中的意思便是等他输了,也认了秋意泊为主,日后自然可以再慢慢叙旧:“既然能得鬼蛟索认主,可见你这小儿也有几分能耐,那便比一比,一炷香为限,若赢,老夫自然任你处置,若输,你这小命便留在此处吧,老夫将你炼制成器灵,日后便给老夫做个锤炼童子也不错。” 说罢,他也将一法宝扔到了秋意泊面前,再一挥袖,一旁便出现了香炉与香火,香火头上有白金色的火焰一闪而逝,香火便冒出了一缕青烟。 秋意泊接了法宝看了一眼,指间蔓延出无数灵丝,他还有心情与景岳奇抄开玩笑:“不瞒前辈说,我这辈子除了在炼制我本命法宝的时候动过锤子,其他时候还真没拎过锤子,若我输了,不如还是给前辈做个烧火童子吧。” “哦?”景岳奇抄也拿着秋意泊扔出来的法宝观察,他看起来游刃有余,不知为何他的口气瞬间就好了许多:“见这法宝,想你炼器也算是手艺过人,怎得不曾拎过锤子?” 秋意泊指间灵丝已经侵入了法宝内部,法宝构造秋意泊了然于心,已经拿出了一块极品天青石锻炼了起来,边答道:“当初我师傅要教我学炼器,张口第一句便是我这辈子都不必拎大锤,免去苦累磨人。” 景岳奇抄抬眼看向了秋意泊手上灵丝,颔首道:“果然学无止境,世上居然还有这等奇宗。” “前辈在这儿多久了?”秋意泊随口道:“正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如今外头炼器一道上能人异士颇多,比如有一家聚金商行,其主便能以极其低廉的材料炼制出超品法宝。” 景岳奇抄听得有些神往:“不多,八千年罢了……原来世间已经到了这般地步了?老夫是有些坐井观天了,若有有缘,老夫必得去拜会那位一番。” 秋意泊微微一笑,心想:你已经见到了,那就是我。 “那也近万年了。”秋意泊掌中不断加入各色材料,在灵丝牵引下编织出了异常复杂的器物,他兴趣缺缺地打了个呵欠:“前辈,我快好了,你可还有其他法宝?若是再拿这样的东西出来,你可就要输了。” 话音方落,两人手中之物都已经完成,不约而同地扔到了对方手上,秋意泊拿出的是飞舟核心熔炉,如今落在手上的几乎与自己所制的一模一样,连印记都分毫不差,若不是亲眼看着对方炼制出来的,他还真当是自己炼制的。 景岳奇抄也拿到了秋意泊复刻的法宝,眼中异彩连连:“好手艺!连材料都分毫不差!精确到一分一毫!再来!” 双方再度交换法宝,仍旧是以一炷香为限,两人之间有一种奇怪的默契,两人拿出来的都是在自我认知中一炷香中可以炼制出来的,不管是熟练度还是其他,总之他们自己能在一炷香中炼制而出,没有拿出如同霞影的核心那种非要耗下去死时间且远远超出一炷香的玩意儿来,同时也没有拿出需要只有异界才能出现的材料。 默认为苍雾道界中所能够产出的材料。 毕竟炼制法宝的天材地宝自备,没有那不是欺负人吗?他们比的是手艺,不是比谁的天材地宝更多。 秋意泊接到的这件法宝是一面镜子,根据灵丝分析,这镜子是一件由虚转实的法宝,和当年他做的画卷是同一挂的技术,秋意泊顿觉无趣,随手两下就弄好了,转而甚至还修改了一番,增进了镜子的部分功能。 又是一炷香,两人换了对方所制的法宝,秋意泊扬声道:“还要再比吗?” 景岳奇抄拿着镜子,面露唏嘘之情,江山代有才人出,这面法宝一落入手,他就知道不必再比下去了,他复刻秋意泊的法宝一炷香不过堪堪做完,秋意泊复刻他的法宝却还有余力改进,高下立分。 景岳奇抄输了,可并不见什么愤怒之色,反而隐隐有些解脱之意:“不必了,老夫认输。” “年轻人,你于炼器一道着实非凡。”景岳奇抄缓缓地说:“老夫昔年乃是一上古门派中的典籍,后宗门遭遇大难,宗主便将一门道统记载于老夫,将老夫炼制成了法宝,留老夫于世,不过是在等一有缘人。” “老夫为飞花之主凌阳道君所得,他却并非是有缘人,便将老夫放置于这天工坊内,老夫生而有灵,自通典籍炼器之法,自觉世上无人比老夫更合适,便也安心留在此处,今日一见,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无上悲天万宝炼鼎心经妙法》便传承于你吧!” 秋意泊:“……等等?” 秋意泊重复了一遍:“你是说……《无上悲天万宝炼鼎心经妙法》?” 景岳奇抄颔首:“正是此无上道统,你若能得这道统,得证大道无虞!” 秋意泊:“……” 还真是无悲斋的道统。 他上门踢馆,结果踢了自家典籍器灵的馆子? 这世道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自家人。:,, 389 第 389 章 秋意泊默默地掏出了自家的本命法宝——万宝炉。 如果无悲斋还在,那门下弟子理应是人手一个万宝炉,毕竟是道统自带的本命法宝,不炼一个出来相当于修行卡在了瓶颈——造价贵又如何,但凡道统总有点弊端,太上忘情还容易让人入魔发疯呢!能用灵石解决的事情对于一个炼器门派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是最容易解决的,根本不算问题。 作为无悲斋传承典籍器灵的景岳奇抄应该能认出它来,这样就不用解释太多了! 秋意泊在心中对自己竖起了大拇指,他真是个大聪明! 景岳奇抄一见万宝炉,满目皆是震惊之色,他过了许久才发出了一点声音,“这……原来……竟然……” 秋意泊是个护短的人,不知道景岳奇抄是自家的之前,他觉得这就是个boss,拽的二五八万,顶多就是还有点手艺人风骨,不过也就那样。知道景岳奇抄是自家的之后,秋意泊觉得这位前辈醉心炼器,德艺双馨,几千年不改初衷,从某种角度来说,是值得尊敬的——虽说他不愿意去找人传承宗门。 反正你让他几千年别的都不弄,在洞府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心搞炼器,他应该很快就能跪在地上把自己吊死。 他想着人家好歹也是自家宗门老前辈,就是心态再崩也应该开口安抚两句,哪想到他嘴刚张开,景岳奇抄已经扬起了慈蔼的笑意,伸手在他肩上拍了拍:“好小子!好小子!” “老夫就想世上怎有人能胜过老夫,原来就是我们无悲斋门下的弟子!”景岳奇抄看上去心满意足,仿佛心事已去,从内而外透露出一点欣慰来:“跟老夫到里头歇会儿吧!还有不少话想要问问你!” 秋意泊自然说好,天工殿的大门豁的敞开,景岳奇抄一手负于身后,摇头晃脑地带着秋意泊往里头走,天工殿中并不像秋意泊拆的之前两座宫殿一样装潢华丽,整洁干净,反而堆满了各色法宝,只留下了一条勉强可供行走的小道,明明暗暗的光将整座宫殿都衬托得氤氲了起来,如同行走星河,美不胜收。 景岳奇抄洒然一笑:“这些都是老夫闲暇随手之作,也算不得什么好东西。” 虽然他嘴里说着‘不算好东西’,实际上却是很得意的,秋意泊从不吝啬夸一夸自家人,便道:“前辈妙手,巧夺天工。” 景岳奇抄摆了摆手,脸上止不住的笑意,要是被个不懂行的小辈这么夸,他或许还没这么高兴,甚至感觉厌烦,但秋意泊可是胜过他的人,哪怕明知是客套话,也叫他心中生出几分欢欣之感:“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回头你都带走,别的不指望,拿去换些天材地宝一流还是可以的。” 秋意泊也不客气:“多谢前辈。” “别叫前辈了,叫师叔吧!”景岳奇抄拂了拂衣袖,扫开了一片法宝,露出下方应该是这辈子没叫坐过人的矮座来,他的神识在纳戒中一晃,发现自家纳戒里也没茶叶,却见秋意泊这边已经摆开了阵仗,那也是一只小法宝,除了精巧华美外一无是处,它的主要功能就是自动展开,露出里头摆好的茶水果盘来——可能还有个保温? 至少茶水还在冒热气。 秋意泊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师叔请。” 景岳奇抄取了一个茶盏在手中,感受着细润如玉的瓷面上微微有些烫手的温度,道:“倒是精巧……” 秋意泊笑道:“多谢师叔赞誉。” “你做的?”景岳奇抄愣怔了一瞬,随即挑眉:“你这般的人才,心思还是要放在正道上,这等枝叶末节,也值得你废心思?” “顺手做的罢了。”秋意泊也取了一个茶盏捧在手中 ,暖意叫他不禁舒适得眯了眯眼睛。 “不然!”景岳奇抄道:“你这般的,合该去钻研精妙高超的法宝,一宝出则天下暗,若将精力耗费在这等玩器上,岂不是暴殄天物?” 秋意泊笑道:“师叔莫要见怪,是这么个理,但我就喜欢过得舒服一些。” 他一直觉得修仙有那么点灭人欲存天理的意思。天气冷下来,确实是不会把他冻出什么毛病,但实际上冷还是会冷的,顶多就是对温度没有那么敏感,几百度对他来说大概类似于三十五度的体感,上了一千度大概就是三十七八度的体感。 要是换温夷光,皱皱眉或许就过去了。他不行,他天冷要喝热汤穿披风,天热要用空调电风扇,没有他就自己做,尽可能将自己维持在一个舒适的状态。 明明不喜欢吃苦,还要在没必要的时候非要吃苦,那叫傻逼式自我感动。 景岳奇抄微微摇头,露出一点痛心疾首的神色来,秋意泊不以为意,这种活了几千年乃至几万年的器灵,观念和他不同多正常,也没必要非要说服人家,犯不上耗费这点唇舌功夫,正所谓虚心接受,死不悔改,说的就是他了。 是的,秋意泊也没打算把景岳奇抄带走,老爷子喜欢待在这儿就在这里待着,和认主跟着他走也没差。 两人不约而同地低头喝茶,忽略了这个话题,景岳奇抄润了润喉,问道:“老夫数千年不曾出秘境,见你在此,想必宗门无虞,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原本老夫该跟你回宗门,但老夫在这晗光宫待的惯了,待你走时,老夫将本体记录的典籍攥抄一份,你带回宗门便是。” 宗门无虞? 秋意泊仔细一想,现在无悲斋就剩他一个,他好端端的,严格来说他还将无悲斋道统传下去了,他就算是渡不过这一劫,也算是宗门有后,那宗门确实无虞,便也没有反驳。景岳奇抄所说正是他所想,便颔首应是。 他应得痛快,景岳奇抄也十分满意,只觉他与秋意泊是有缘之人,心情大好,他道:“老夫攒了不少绝品天材地宝,一会儿你去挑一些。” 秋意泊又应了下来:“多谢师叔。” 景岳奇抄更是觉得秋意泊大气,对他真诚,但凡小辈见长辈有所赐,多多少少都要客气两声,推脱一番,他偏偏就看不惯,想要就要,不要就不要,没得浪费他时间! 景岳奇抄又道:“既然你我二人有缘在此相遇,不知你可有什么难处?若老夫能,便替你一并解决了。” 秋意泊想了想,说:“师叔可知道秘境之主在何处?” “你要寻秘境之主?”景岳奇抄微微皱眉:“他如今虽是残魂,却也是阳神境界,你不过渡劫修为,便是仗着法宝之利,恐怕也落不得多少好。” “这一点我也想问问师叔。”秋意泊轻轻地笑开了:“师叔在此千年,可知道秘境核心在何处?” 景岳奇抄下意识地道:“自然是在明光殿……你问这作甚?” 寻常人哪里会知道秘境也有核心这件事?还专门来问?秋意泊想对秘境动手? “多谢师叔。”秋意泊道了一声便不再解释,景岳奇抄一顿,便也没有再追问,只是说:“那老道谨慎,成了残魂后更是寸步不离明光殿……东宫、飞桓宫藏有阳神法宝,东宫空置,只有一守卫,飞桓宫那个女人倒是不好对付,她深受……那位信任,飞桓宫除却阳神法宝外还有藏宝殿,百草阁、百兽园也可一去,其他地方去了也是无益。” 秋意泊问道:“师叔这样告诉我,会不会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景岳奇抄一嗤,指着他身后说:“鬼蛟索在你手中,老夫不说,难道它也不说?” 都认他为主了,还有什么想说不想说的?那不跟一捧清水一样,一眼就看到了底? “况且……”景岳奇抄哼了一声:“那位自成了残魂,又想要继续活着,这些事他管不了!只要你能胜了宫中人,那便合该是你的,谁也躲不去!除非他不要命了!” 变成残魂后还想继续掌控秘境自然是要付出代价的。 昔日苍雾境幻夜龙鱼为延续阴寿养殖百万蜃妖,夺魂取珠,不知现在这位又是如何? 这明光殿他还是去定的了。 秋意泊道:“我方从百草园、百兽园出来,那我下一步便去东宫,距离秘境关闭时日还早,待去了东宫再去飞桓宫……对了,师叔,这东西您拿着玩儿。” 说着,秋意泊一挥手,一根老粗老粗的树枝就凭空落在了法宝堆上,那树枝晶莹剔透,如冰雪雕琢,甫一出现便有一番难以言喻的森然寒气蔓延而出,景岳奇抄一惊,又多看了两眼,这才道:“千魂鬼槐……?” “正是。”秋意泊解释道:“我瞧那老树美貌,便想留着给我师祖当个贺礼,不好全送了师叔,还请师叔见谅。” 景岳奇抄根本没觉得太少,那千魂鬼槐修为高深,极难对付,灵智又高,他拜访数次,想要他一片叶子一根小树杈都不能,也怪他修为不济,不善拼杀,最后只好有事没事拿着新做的法宝寻千魂鬼槐打一架,薅点破枝烂叶的算完,哪想到这么大一根树枝就成了他的? 景岳奇抄越发觉得秋意泊与他有缘。 突然之间,他仿佛想到了什么:“你杀了他?” 这么大一根树枝,于千魂鬼槐而言就相当于他一手了(当然他可以有几千只手),况且那老妖怪平素把本体藏得死紧,能逼出他本体就算是生死一战了,如今秋意泊好端端在这里,看起来也没受什么伤,那千魂鬼槐自然就不好了。 秋意泊腼腆地笑了笑,道:“亏得我是个剑修,否则还真不好杀。” 要是景岳奇抄不打算与他‘切磋’炼器,他也是打算直接杀人完事儿的。 阳神境界和他差距有点大,不好杀,但对方既然是个器灵,那他多多少少还是有点优势在的。 景岳奇抄:“……?” “你怎么是个剑修?”他无悲斋什么时候成了剑修门派? 秋意泊解释道:“我本是凌云道界第一宗门凌霄宗门下弟子,主修剑道,年幼时巧遇了清河前辈,便接了一份传承机缘。” “原来如此。”景岳奇抄刚松了一口气,微笑道:“你我果然有缘,制我之主便是清河道君。” 秋意泊心想那可不是有缘吗?那都是最后一个了,不是他炼制的还能是谁炼制的? 说穿了,整个新器灵出来是那么靠谱的吗?还是个宗门典籍的器灵,器灵有主还好,无主的时候谁知道怎么放飞?这就跟爹妈生而不养,孩子长成什么样全靠缘分——这能靠谱? 要是真的靠谱,他就不会在这里遇到景岳奇抄,他也不会在外面遇到清河道君。景岳奇抄自己也明确说了,认为自己才是最适合这门道统的人,且器灵只要不是本体损毁,几乎实现了长生不死,所以他也没有去找传人,甚至一点念头都没有。他就开开心心窝在这秘境里,钻研学术,仗着法宝之利,阳神境界,寻常入秘境的真君也奈何他不得。 说得难听点,要是秋意泊遇到凌霄宗覆灭,只剩他一个,而他也快死了的情况,他会直接选择将宗门典籍之类的全部交给疏狂剑。 选疏狂剑是因为它本就是某一任凌霄宗宗主佩剑,如今跟了他几百年,他们两不说同生共死,那也算是两肋插刀,他将宗门典籍交 给疏狂剑,叫它去寻人传承,是看中了疏狂剑绝不会背叛凌霄宗,它必然会好好的去替凌霄宗寻一个传人,而不是想着‘我厉害,我牛逼,不需要找人了,我自己修就完事儿了’,又或者强敌当前,它也绝不会选择为了保命而将凌霄宗典藏全部交予敌人。 “……等等!”景岳奇抄忽然意识到了‘传承机缘’四个字代表的是什么意思,这四个字连在一起,通常代表传承人已死,是以残魂存在的方式将道统传下去的。他心头一跳,艰难的问道:“你的意思是……那现在宗门如何?” “还行?”秋意泊歪了歪头:“如果当年没有门人存活,也没有其他先辈留下传承机缘,那么我应该就是无悲斋二人之一?” “二人?” “我收了个徒弟,传了他道统……就是他身患绝脉,我也数百年不曾问询了,不知道他活下来没有。”秋意泊微笑着说:“吾辈修仙,凡事讲个缘,道统传了,天材地宝给了,若他还不能活,那便是我与他无缘了。” 景岳奇抄陷入了沉默,他一口饮尽了杯中茶,晦涩地问:“……宗门如今只你一人?” “差不多吧。”秋意泊答道。 景岳奇抄起身,重重地跪了下来:“景岳奇抄拜见宗主!” “师叔客气了,快请起,宗主二字我当不起。”秋意泊起身要扶,随着他的动作,他耳边的青金石耳钉反射出一点碎光,景岳奇抄见此,心中越发确定无悲斋只有秋意泊一人了! 虽说外表上看着平平无奇,但其中气息他自然不会认错!若无错,秋意泊耳上那一枚耳钉,便是蕴藏着无悲斋万年积蓄、典籍的芥子空间! 景岳奇抄口中苦涩难言,早知如此,他就不多问那一嘴。无悲斋只有秋意泊一人,还有一个要是没死,那也是秋意泊的徒弟,他不是宗主谁是?!他还想着叫秋意泊带一份典籍回去,免得宗门经历那回大难后有典籍缺失——原来宗门就没复兴! 既是如此,他也没有躲着藏着的道理,否则他过不去心魔那一关——若他方才能胜秋意泊那也便算了,道心坚固,偏偏他输了秋意泊,可见他也并非传承无悲斋最佳之人,他焉能放着秋意泊不管?!他责无旁贷啊! 他撇开了秋意泊的手,双手一笼,他手中便出现了一本蓝色缎面的典籍,并不算太厚,封皮上‘景岳奇抄’四字,铁画银钩,叫人一见神往当年书写此字者又该是如何风貌。 “还请宗主滴血,我这便随宗主出这飞花秘境,还请宗主切莫迟疑,一切以宗门延续为重!”景岳奇抄掷地有声地道。 秋意泊从善如流,他也想着要滴血认主才放心,至于带不带走的就无所谓了,反正无悲斋宗门典籍对他而言也就是玉简复刻一下,扔进芥子空间,等有空再翻两页看看的事情,他并不放在心上。 待认主完成,秋意泊再度要求景岳奇抄坐下说话,他问道:“清河前辈寻到我时还年幼,彼时清河前辈已是弥留,有许多话不曾来得及说……恰好在此遇见了师叔,师叔可知道当年无悲斋为何覆灭?清河前辈只道叫我若有幸叩问合道之境,再去问虚道界寻鬼楼李鸿安报仇。” 景岳奇抄沉吟一瞬,恭敬地道:“回宗主,鬼楼乃是问虚道界第一魔门,李鸿安彼时为鬼楼第二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过其人以智谋见长,论境界并不算高超,当年也不过是化神修为。” 秋意泊皱眉道:“那为何要到合道之境才可寻其报仇?” 景岳奇抄道:“如今数千年一晃而过,他若活着,至少也该是大乘境界,他身边还有无数鬼楼高手守护,其中最高者便是鬼楼楼主,合道初期道君,更有数十名阳神道君轮换在他身边守护,李鸿安好杀,可随之而 来的鬼楼之众却不好杀。” 秋意泊觉得合理,又问道:“那李鸿安到底与无悲斋有何仇怨?” 无悲斋道统真的很强,除了高超的炼器技术,本命法宝万宝炉更是能多给一条命,有一说一,就光凭前者,就足以驱使很多高手了——孤舟真君不也是因为如此,才经常给奇石真君当保镖吗? 这情况换作秋意泊,当即就振臂一呼说谁提着李鸿安人头来见,他就赠予其一无上法宝,再若其有宗门,惠及宗门,有子女,那就惠及子女,只要天地不灭,无悲斋还有一人在,这承诺永世不绝,他就不信没人动心。 谁不想和一个拥有顶尖炼器技术的宗门建一个生死之交? 景岳奇抄苦涩的说:“说来也简单,李鸿安当年欲拜入无悲斋,因心性为宗门所拒,便一直怀恨在心,后待其在鬼楼中有了一二名声,便放出话来说无悲斋之所以炼器精妙,乃是有一绝世法宝,有此宝在手,便是三岁孩童手持黄土亦能炼出无上法宝。” 秋意泊一顿,随即含笑道:“……还真是。” 不就是万宝炉吗? 只要材料够,只要有灵气,胡乱扔进去只要随机出一个绝世buff那就能成极品法宝——前提是忽视那恐怖的翻车概率。 当年秋意泊在天榜上炼制以虚化实的卷轴,无数好材料堆积,自己炼器功夫又算是顶尖的情况下才勉强达到了1的出货率,真让一个毫无炼器技术的人上手,这概率至少也得在万分之一或者十万分之一,要是材料拉胯,那百万分之一可能都没有。 但这确实是实话,因为这个概率确实存在,再低它也是存在的,如果遇到欧皇,一次就成也不是不能够,无悲斋中人恐怕无人敢发个天道誓说这玩意儿不存在。 不光存在,门中弟子恐怕人手一个。 可万宝炉不能光明正大的说出去,说出去,那就是众矢之的,传出去只会变成什么‘原来无悲斋炼器靠得不是手艺是运气’一流,对于宗门而言是极大的声望危机,日后收徒传承乃至做生意都会遭受影响,甚至还会有些老怪觉得万宝炉真好用,想尽办法来夺一份道统,如果真到了那个地步,真不真假不假都不重要了,只会造成无悲斋弟子无故伤亡。 知道万宝炉需要无数天材地宝才能练就又如何?弟子不可能将门派道统外传,除非被人搜魂,可搜了魂人都死了,才知道万宝炉需要那么多天材地宝一般人搞不起又有何用? 人都死了。 万宝炉能抵一条命又能如何?只要这个真相传出去了,那必然还有下一次,人人自危。 无悲斋这样的宗门,它的道统注定了弟子应该不会有很多,它不像凌霄宗一样入门只需要一把剑,没有剑树枝也能凑合,秋意泊算过,如果以目前万宝炉耗费的材料而言,整整一座百炼山只够供三个他,凌霄宗也只够供一个他,这还得是不断炼器赚钱赚材料后的结果。 “宗主一开始也只当是寻常流言,不想那李鸿安不知如何劝了七位道君动心,先杀完了在外游历的弟子,又打上门来……宗主不过阳神修为,纵有法宝之威,又能如何?” 秋意泊颔首:“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师叔,那我便告辞了,您安心留在此处吧。” 景岳奇抄一顿:“你不带我走吗?” “不了。”秋意泊扬了扬手,景岳奇抄本体便飞回了桌上:“我复刻过了。” 景岳奇抄怔怔地看着秋意泊的背影,忽然回过神来,大步往前走去:“不行!这飞花秘境危险!宗主且回来,听我细细道来啊——!宗主——!宗主你别走啊——!” 门外悄然无声,并无 秋意泊的踪影。 景岳奇抄正欲追出门去,却见秋意泊又回来了,他大喜过望:“宗主可是改了主意?” 秋意泊腼腆地指了指地上的法宝:“师叔,你方才说法宝送我……还说让我挑两件天材地宝?我给忘了,您现在还给吗?” 景岳奇抄:“……” 他突然对无悲斋的未来感到有些绝望……要不明天给无悲斋列祖列宗修个祠堂拜一拜、上几柱香吧,希望祖宗保佑……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模式。谢谢:,, 390 第 390 章 秋意泊心满意足的走的,别说,景岳奇抄的私藏可真是丰厚啊,这一波比宰了千魂鬼槐还要血赚。 景岳奇抄的私藏填满了秋意泊一整个芥子空间,几乎要有半个无悲斋全副身家那么多了,他能有这么多私藏,还是归咎于他身处秘境,还是一个只能叫真君境界出入的秘境,他自身得益于本体,有意识起便是阳神境界,寻常真君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这世道,杀人劫财可比正经打工赚钱来的快。 尤其是大部分还是自己找上门来挑衅在先的,半点不沾因果,杀人杀的那叫一个心安理得,劫财劫的那叫一个理所当然。 秋意泊哼着小曲叫鬼蛟索导航去东宫,他倒是不怕长桓宫被人先得了去,正所谓有份无缘莫强求,有缘无分终成空,强扭的瓜是不会甜的,故而秋意泊半点不着急。 说实话他其实也不太想去,去那头总觉得在欺负孤儿寡母一样。 他指望着他没去的这段路上最好能出点事,让他顺水推舟,虽然钱财动人心,但有些事情他还是想坚持坚持的。 毕竟人和鸡鸭牛羊老槐树什么的还是不一样的。 去东宫的路太长,秋意泊无聊之下又思索起来无悲斋的事情,无悲斋这事儿怎么说?在景岳奇抄口中就是翻车在了众口铄金上,偏偏因道统所限,弟子不多,势单力薄……秋意泊总觉得没有那么简单。 可能那问虚道界炼器繁盛,除了无悲斋外还有其他顶级炼器门派,故而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或许其他炼器门派也掺了一脚此事? 这还是很好推测的,首先炼器这行当不是一个闭门造车就能不断进步的事情,就算是如他自己,也是因为有顶尖的老师带着,有顶级的道统学着,再配合上他自己天赋卓绝,还得再加上因为是穿越的,坐拥现代爆炸信息量以及无数奇思妙想,才有了如今这份成就。 无悲斋道统虽说是顶级炼器道统,可它之中也藏了一个陷阱,就如同太上忘情那道门一样的陷阱——那就是如果将万宝炉的随机功能视作立身之本,时时使用,那么此人的本身的技术绝对是非常缓慢的。 万宝炉确实很强,但它不是顶尖的强,如果万宝炉赋予的属性是可以固定的,或者可以自主挑选的,那么它就是个毫无缺点的本命法宝。 很可惜,它不是。 如秋意泊自己,如今他已经很少使用万宝炉的随机功能了,或者说很少使用万宝炉。因为只要进了万宝炉的淬炼的法宝必然会被赋予随机属性。他自己做出的法宝已经足够好了,成功率也足够稳定,不需要再借助万宝炉赋予的成功几率,随机功能于他而言反而是个负担,那些饶是以秋意泊所藏天材地宝都只够做一件的法宝,秋意泊为什么要冒着法宝变成鸡肋的风险去赌这个随机属性? 是,确实他手上不少极品法宝都是出自于随机功能,可大多数都是秋意泊秉着玩闹的心思做的,他大批量的材料投入,已经是做好了百分之一的极品概率才出手,唯二两次例外一次是少年时天榜那已虚化实的卷轴,一百换一,还有一次就是在鹿野林闭关做霞影。 霞影让他吃了个大亏,也是从那时起秋意泊有意无意避开了在要紧的法宝上使用万宝炉,也是从那时开始,他的炼器技术有了实打实的进步。 题外话了,又说回来,百炼山之所以强大,是在于它的道统限制并不大,不但不挑灵根,更不挑什么悟性——这悟性放炼器上就行。这就造就了如今百炼山门徒上万的局面,且百炼山从不压制其他炼器门派,甚至主动帮扶,弟子筑基后都会被派下山历练,去面对各种各样法宝的问题,人数又多,能够完美解决其他门派的订单当起了军火商,久而久之百炼山龙头之位自然不可动摇。 且百炼山还有一个优势,那就是领导方针一直靠谱,百炼山有点天赋的弟子从小就会和同样有天赋的其他门派弟子结交,如奇石真君年轻时候就和凌霄真君、孤舟真君他们关系不错,知道凌霄宗穷,孤舟真君两个弟子(也就是秋意泊他爹和三叔)的本命剑奇石真君直接一口气揽下,灵石都不带收的,孤舟真君有材料出点,没有他给补上。现有齐晚舟和池玉真也是至交,秋意泊更是交友广泛——就是秋意泊这往外的交际圈子有点往上飘,在外结交的好友大部分都是真君。 那么无悲斋有什么呢?强是肯定很强,但绝对是个人的强,哪怕是有万宝炉在手,道统决定了弟子数量不会太多,那么如同百炼山那样对外的交际就不会太多,更做不到如百炼山这样门中几千弟子同时在外游历,结交修士,替人修理法宝。如百炼山那样当道界里的军火商那更是不必提,秋意泊当年弄出几套制式剑为什么最后还是卖给了百炼山?废话,他没时间啊!以宗门为单位下的订单,再考虑无悲斋真正拥有万宝炉的弟子的数量,除非所有人不吃不喝不修炼不出门,天天搁门派里炼器,不然肯定做不完。 但显然这是不可能的。 既然无悲斋满足不了一个道界的法宝需求,走的是高端精品路线,那么这个道界必然还会有其他的炼器门派去满足普通修士的需求。多好猜的一件事,其他人看见炼器赚灵石,又一宝难求,有灵石都买不到,自然会想到去学,哪怕没有顶尖道统,但事到临头多少也会学点,人一多,必然会有几个天才冒头。再者闭门造车不可取,那必然需要和其他同行交流,不管是什么行会还是门派,都是一个好选择,待人多了,生意做起来,自然就是一方势力。 然而经历过现代的人都知道,有野心的企业几乎不会满足于做低端产品,占领了低端市场就要往高端市场进发,但他们缺技术,那又该如何呢?从头开始研究那肯定是来不及了,等他们研究出来又是什么时候了?那自然是要寻求‘合作’,收购、合并、挖人……什么不行?足够的利益面前哪还有什么人性? 所以问虚道界的炼器门派有极大的可能性掺了一脚的。 无悲斋走高端精品路线,那用户自然也是高端人士,道君、真君认识不少,说全来以命相护那有点虚了,但总能有一二,就这样都能被灭了门,可想而至其中内情有多复杂。 秋意泊思及此处,眉头紧皱,顿生一股厌恶之情,此处凌霄宗与大衍宗血仇还没了结,就又来了无悲斋一事,他甚至有一种让自己修为永远停在渡劫算了的冲动。 他立刻止住了自己对无悲斋惨案的猜想,他如今正在渡劫期,心境本来就不算太好,这等至少要到阳神境界才能做的事情,他现在想不过是替自己徒增烦恼罢了——什么叫做停在渡劫期?他脑子抽了吧! “主人,东宫已至。”鬼蛟索低声提醒道。 秋意泊也定了定心神,看向了面前金碧辉煌的殿门。此处装潢要比其他地方都奢华得多,朱漆铜钉,描金绘彩,连悬在两侧的灯笼都是琉璃制成,明净通透,点尘不沾,可这地方却和其他地方有一种差别,一种难以言喻的差别——它再奢华,再精美,也像是一个奢侈的摆设品。 它没有人气。 可能就是因为东宫无主,故而不见人气。 秋意泊推门进了去,便见宫道俨然,花木扶疏,他感到了一股水汽迎面而来,再行几步,果然见到西边一望无际的湖泊。 湖面平滑如镜,波澜不兴,又走两步,秋意泊听见了冰层碎裂的声音,低头一看,这才发现原来他已经走入了湖泊的范围,只是因为天色太暗,东宫又未掌灯,故而没注意到下方的冰面。 明明是在雪天,可这里的空气就是比外面更为湿润,微风吹得花木沙沙作响,更衬出了几分幽谧之感。天上的云缓缓地挪动着,玄兔终于得以喘气,偷偷将光辉撒向了人间。不过是几个呼吸之间,整座湖面都亮了起来,有雪的柔光,有水波的荡漾,有冰的亮色,瞬间将此处映得如梦似幻了起来。 秋意泊喜欢这个地方。 他决定在这里坐一会儿,等着那位传说中的守卫来就好。 他随手一挥,一艘小舟便出现在了湖中,说是小舟,不如说是小亭,只不过是在湖上飘着的,他于亭中落座,点了一炉香,温上了一炉茶,抱起了一架琴,满天飞雪为小亭阻隔,暖烘烘地炭盆带来了几分暖意,又被寒风所中和,正正好好。 秋意泊轻轻拨弄了一下琴弦,发出了几声清音,随着湖泊一起荡漾开来,若有若无。 他好像就只会那么几首曲子,要不现在找一本琴谱现学? 秋意泊正在犹豫之间,远处传来了如流水一般的琴音,他没有闻声望去,而是抱着琴闭目细听,是谁奏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琴声很好听,很应景。 他可以学一学。 不知过了多久,一曲毕,秋意泊指尖一动,缓缓弹奏了起来,过了几息,那处琴声又起,领着他的琴声奏鸣,秋意泊弹了一会儿,陡然双手一压,止住了琴弦的颤动。 远处琴声也跟着停止。 有人问道:“为何不弹了?” 秋意泊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我弹得不好,还是听前辈弹吧。”:,, 391 第 391 章 那人也不以为意,琴音悠悠而续,随着清音如流水,神霄绛阙,琪花瑶草隐现,于迷雾中悠然而来,又悠然而去,如同梦境一般,美不胜收。 秋意泊闭着双眼,倾听着琴音,心神仿佛被引入了璇霄丹阙之中,漫天琼花玉树,心中烦躁之感一扫而空,居然是叫人点拨了一番。 一曲毕,秋意泊起身,随意地拱了拱手:“多谢前辈,晚辈告辞。” 说罢,他便抱琴而去,半点没有流连之意。 那人似乎有些惊讶,道:“你这就要走?” “不然呢?”秋意泊侧眸看去,轻笑道:“本来是打算来杀人劫财的,听了前辈一曲,也胜珍宝万千了,如此一算,是我赚了。” 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但若是前辈要拿我命当做听了一曲的代价,那我也只好与前辈做过一场了。” “也没有如此昂贵。”那人笑一笑,身形在小亭中隐现,她乃是一容貌清丽的女子,长发用木枝随意挽起,是那种非常家居的发髻,一把头发直接全部挽起来,衣服也像是随意披了就来了,她已然落座在小亭中,随手取了个杯子替自己倒了一杯茶,一口饮尽,略显锋锐的眉锋微微一动:“嘶……我还当你喝的什么好酒,结果是果露。” 简单来说,是柑橘茉莉绿茶——这也是茶。 “亭子倒是风雅。”那女子黑白分明的眼珠一动,便有一番难以言喻的潇洒疏狂之态。 秋意泊并不折返,立在原地道:“那便赠予前辈了。” “行啊。”那女子一口应下,又道:“我听你琴音中隐隐有锋锐之感,可是青莲剑派门下?” 秋意泊的琴音虽散漫随意,却依旧透露出了点点锋锐,能有这般的,当世唯有青莲剑派。 秋意泊答道:“晚辈曾有机缘,有幸得授一二,如今位列青莲剑派客卿。” “这就对了。”女子嫌弃那小茶盏麻烦,举起小铜炉便把里头的茶汤往口中倾去,橙色的茶汤在半空连成一线,她痛饮半壶,侧目一看发现秋意泊已经慢吞吞地抱着琴走了:“哎?你!你走什么!” 秋意泊头也不回地道:“今日怀抱恶意而来,不论是机缘还是传承,晚辈愧受,前辈还是寻他人吧!” 女子一愣,这年头还有人不要机缘的? 走的这么快,那是真的不想要? 女子一时之间拿捏不准秋意泊是以退为进还是真的不想要,她随手一挥,便要将秋意泊带回来,可那道气劲将至之时,秋意泊陡然转身,一手在怀中琴上一拂,琴音化剑,瞬时将那气劲吞没殆尽。雪花缓缓而落,却在触碰到剑气的瞬间被无声无息的化作了两半,雪的白色似乎沾染了上去,为剑气描摹了一层淡淡的水色。 九道剑气……不,是更多,随着雪的落下,越来越多的剑气显现。 “一音化九,厉害啊!”女子喃喃道。 琴是七弦琴,一拂拂五,此处有四十五道剑气。 “好家伙,原来还是防着的。” 年轻,渡劫修为,谨慎,风雅,怎么看都是青莲剑派重点培养的天骄,说不定还是下一任掌门。玉清师兄收的?不,算起来应该至少是徒孙那一辈儿了吧? 秋意泊双指按住了琴弦,剑气缓缓隐没,“晚辈确实是没兴趣。” “我管你有没有兴趣?”女子一拍桌子,一手在琴上一拂一扣,一根琴弦被她扣起,一道堪称是恢弘的剑气在琴弦上缓缓而现,如剑亦如箭,闪烁着耀目的湛蓝色华光:“试试!” “没兴趣。”秋意泊反问道:“前辈当真要与我比?” “废话。” 秋意泊点了点头,这女子修为约在大乘巅峰,一步便可迈入阳神境界,且此人并非残魂,战力上是没有折扣的,秋意泊想跑可能有点困难,但他可以薅嘛。 刚好薅了景岳奇抄不少法宝,现在他又阔气了。 秋意泊衣袖微微一动,瞬间十几层能抵大乘一击的禁制将他团团包围,女子一看直接气笑了:“你拿出个乌龟壳算什么?” 秋意泊悠悠地说:“我一个器修,前辈要指点我一二,我不拿法宝难道拿学了没几天的青莲剑来请教吗?” 女子:“……???你说什么,你是器修?!” 秋意泊:“我骗前辈作甚?” 女子:“……” 女子也开始怀疑了起来,一口气能掏出十几个大乘期防御法宝,那确实也不太像是剑修……毕竟她自己是大乘期,这十几个大乘法宝说穿了也就是几息之间就能毁去的,他敢这么拿,说明还有更多。 青莲剑派虽然不穷,但也没阔到这个地步。 她顿觉无趣,琴上剑光流散而去,她撇了撇嘴说:“没意思。” 秋意泊不禁微笑了起来,可能是因为她的做派很像他认识的某个人,亦或者是她的人品做派叫他很舒服,他缓步走向了小亭,那女子道:“还不走?回来作甚?” 秋意泊立在小亭前:“前辈,修剑吗?保养吗?” 女子:“……” “来。” 要命,给关在这儿几千年,隔壁景岳奇抄那老东西又龟毛得要命,她都记不清自己的本命剑多久没养护过了。 秋意泊还当真回了小亭坐下了,女子还当真将本命剑交给了他。 女子盯着自己的本命剑:“手艺和胆子都不错,你还当真敢回来。” 秋意泊屈指叩住了剑刃,笑道:“前辈不也是?” 本命剑都敢交到他手里,他只要随手这么一掰,眼前这人至少一个重伤——不过这确实是一把好剑,剑光凌厉纯粹,剔透如雪的剑上,刃口那一丝血色不知道饱饮了多少人的血与命,叫那一丝血色格外的鲜艳瞩目。 “好剑,它叫什么?”秋意泊不禁问道。 “红颜。”女子答道。 秋意泊闻言再看那一丝血色,不由会心一笑,女子却恼怒了起来:“不许笑!早就让它改名,偏偏它不肯!” “许是前辈缺的都在它这儿了。”秋意泊一抹剑刃,一滴鲜血自剑刃上流淌而下,又在转眼间被长剑吸收殆尽,那抹血色越发艳红起来,像是会发光一样。“裂了不少,缠手也该换了,这里还有两个缺口……” 女子一摆手:“不必多说,你归你做就是了。” “好。”秋意泊应了一声,便开始替这把红颜剑修整了起来。女子如梦似幻地看着秋意泊如行云流水一般的动作,看着他那熟练地手法,看着那些齐全的瓶瓶罐罐,看着秋意泊出神入化的玩火技术。自己的本命剑发出了愉悦的轻鸣,上头细碎的裂纹和缺口都被同样的材料修补的整整齐齐,她可没说过自己本命剑用的是什么天材地宝! 这绝对是宗师级的练器师! ——还真他妈是个器修! 她一时之间都分辨不出他们青莲剑派是不行了还是太行了,这等随便学学都能一音化九的天才都不放在眼里,任他去学炼器?还是说宗门确实稀罕人才,但奈何拐不到手? 应该是后者。 完蛋,宗门已经不行了!偏偏她还被困在这里!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秋意泊已经将这把红颜剑收拾得焕然一新,他犹豫了一瞬,依旧选择取了一小块无相琉璃骨熔化,以极光金焰为引将其包裹住剑身形成无形蜂窝结构,为这把剑增添了几分韧性,这样一来这把剑就不会这么容易出裂纹和缺口了——就算日后有可能与此人为敌,他依旧不后悔今日所作所为。 作为剑主的女子当然感知到了,她见秋意泊将长剑浸入湖水之中,瞬间水雾四起,秋意泊也不叫剑在水中多停留,不过一瞬便放回了桌上:“前辈,请。” 女子迫不及待地接了剑,也不顾其依旧滚烫,她指尖在剑上一抹,虽然看不见也几乎摸不到,可以她对本命剑的熟识,还是清晰地感知到了那细微的差别,她道:“我现在相信你只是单纯的门客而并非青莲剑派门下弟子了。” 秋意泊慢吞吞地说:“青莲剑派还养不起我。” “青莲剑派养不起你。” 两人说罢,相视一笑。女子寻思着这又是给修又是给保养的,她也不好空手套白狼,正打算指点两句秋意泊哪里有好东西,正在此时,天外陡然飞来一道剑光,两人在这一瞬间自亭中飞出,那被称为风雅绝伦的小亭在刹那间化作了废墟! 湖泊轻漾了起来,断木残垣随之微动。 女子剑眉一竖,却见周围出现了四人的身影,四人似乎颇有默契,修为最高的大乘巅峰前来缠住她,另两个渡劫期和一个大乘中期则是毫不犹豫地向秋意泊攻去! 秋意泊行动堪称是从容,不慌不忙祭出一法宝,挡住渡劫二人联合一击,两人联手,那金色禁制不过是微微颤动,再下一刻,最后一人陡然隐现,一击便震碎了禁制,可秋意泊的身影却早已遁去了一旁,琴弦一动,引动风雷之音,此时大乘中期那人想再去救却是来不及了,其中一个渡劫期修士当场毙命! 死了一个同伴却无人露出伤心之色,那大乘中期修士冷哼道:“不愧是守卫东宫之人,好生厉害!” 女子:“……?”守卫东宫的是她。 “我看你还能撑过几招!”那大乘巅峰缠住女子,喝道:“围杀了他,再杀了这女人!东宫珍宝无数!上!” 秋意泊微微抬目,目光冷淡如水,清凌凌的,却透着无限嘲弄之意。 一群蠢货。 连对手是谁都没搞清楚。 也敢来围杀他。:,, 392 第 392 章 这一场战斗近乎是没有悬念的,秋意泊缓缓吐出一口气来,一腿曲起,凌空而坐,琴置于膝上,神色漠然,指尖微拂,东宫之上风起云涌,雷音隐动,肉眼不可见的剑气在刹那间形成,分解,扩散,融入风中、雷中、云中、水中。 有招式击中了湖水,湖水迸溅,又如雨下,水色沾染于剑气之上,那两名渡劫期这才发现他座下已成一朵剑气青莲,锋芒吞吐,锐气难匹。 “居然是青莲剑派门下!”其中一名渡劫期骇然道。 方才见此人举手之间便击杀了一名渡劫期同伴,他们便已经对他的实力有所了解,可这朵剑莲一出,他心中便越发绝望。 果然是剑修,还是顶级剑修门派的剑修。 “青莲剑派又如何?”另一名渡劫期冷笑:“难道你现在跪下求饶对方便会放过你吗?还不速速将他截杀,出去后难道还会有人知晓吗?” 他们不知青莲剑派中的真君为何会在这飞花秘境中成为东宫守卫,但不论如何,大仇已成,此刻若不击杀此人,放他出去,那时便是他们的末路。 那人话音方落,忽地便张口喷出一道鲜血来,只见血气在空中瞬间被割裂成了细碎的血雾,又迅速化成了更细小的雾气,最终融入空中,与此同时,那渡劫期的肉身便如冰雪消融一般,寸寸化为齑粉! 不过是转瞬,对方元婴便已经显露,脸上还展露着惊恐万状的神情,不过一个刹那间连元婴也被割裂成了齑粉! 对方不是不想反抗,也不是不想挣扎,只是周围似乎有无形之物束缚着他,不过是一个转念间的困顿,在这等真君之战中也足以付出生命的代价。 那大乘中期神色骤变,他立刻想到了问题所在,立刻封闭了周身气孔,饶是如此,依旧是喷出了一口淤血与内脏的碎片,另一个渡劫期就没有那么好的实力了,就算是发现了,此刻也已来不及了,当即从天空摔落,生死不知。 秋意泊有些可惜地看着那个大乘中期,慢吞吞地说:“还剩一个。” 这一招还怪好用的,青莲剑派能混成苍雾道界第一宗门是有点道理的。 其实原理非常简单,青莲剑歌这道统能将剑气化入音乐,再简单说就是剑气与音频的相互转换,境界低的时候玩的就是一个无孔不入的音波攻击,当然再加个装逼。到了他这个境界,天地万物皆可融入剑气,亦可转化为剑气——那么就把周围的灵气、空气全部转换成剑气就可以了。 听起来很难,但实际上只要抢夺到足够多的天地法则,亦或者说比对手能掌握更多的天地法则,那么这就是一件很简单事情了。 只要对手在呼吸,在吸收灵气,他们就是将他的剑气吸入体内,从外攻内不容易,从内攻外难道还有难度吗?随随便便在对方运行道统的经脉上、脏器上开个口子就已经很要命了。 他不是才从老槐树那边来嘛,自己吃过的亏,哪怕没真吃下去,不翻倍用到对家身上简直是浪费。 女子吹了一声口哨:“不错啊,师侄!” 秋意泊一人对战两名渡劫一名大乘委实是有些吃力的,如今只剩下一个了,压力骤减。 他无意与他们分辨,杀人者人恒杀之,既然敢来,那就要有被杀的准备。 这应当是每一个进入秘境的人都做好的准备。 他们是,他也是。 “前辈客气了。”秋意泊看了过去。 女子被他那如冰泉一样的目光一扫,顿时忍不住缩了缩后颈,她既然已经看出了秋意泊的实力,当即也不与那大乘巅峰纠缠了,同等境界之下,剑修几乎无敌,装作被缠住纯粹就是想看看秋意泊的实力。 纳戒碎了,其中所储藏的宝物落入了湖泊之中,映射出氤氲的宝光。纵然湖泊已经被毁得不成样子了,但如此一来,居然也有几分破败的美。 女子这头也完事了,她揉了揉手腕,眉梢眼尾还带着几分尚未退去的锐意,又被她懒洋洋地遮去了:“好久没活动筋骨了,才这么一会儿就结束了。” 秋意泊则是一挥手,将五分之四宝物收入囊中,女子下意识道:“喂!” 她也很穷的! 秋意泊缓缓地道:“前辈,我杀了四个,你杀了一个,本来还想收你一点修剑的费用,考虑到今日相谈甚欢,剑修又穷,这才给你留下一份。若前辈不要,我便收走了。” 女子:“……”好有道理,她居然无法反驳。 秋意泊的状态她也很理解,她耸了耸肩:“行,那就这么分,我跟你说,去长桓宫,那里奇珍异宝多,那女人又死要面子,你只要胜她一次她肯定就摆摆手走了,还会给你点好东西。” 她见秋意泊神色不动,一点听进去的样子都没有,又见秋意泊那张俊美无双的面孔以及对她的态度格外的好,忍不住联想到一些不太妙的臭习惯,道:“……你该不会是不打女人吧?” 秋意泊觉得无甚好隐瞒的,便说:“殴打劫掠孤儿寡母,有失风范。” 女子:“……?” 这么一说,好像也说得没毛病?反正秘境之主早死了千把年了,留下的孩子老婆小妾不就是孤儿寡母?等等,这事儿还能这么算?!他真不是他们青莲剑派的?怎么跟门中那些念书念得被腌入味的那么像?! 早跟玉清说了,读书读太多不是什么好事,读书是能明礼,但也容易迂腐啊!凡间那一套和他们修仙界是一回事吗?! “那你怎么来东宫?” 秋意泊:“东宫只有守卫,没有太子。” 女子:“……” 所以来东宫打算杀人放火那就不算欺负‘孤儿’是吧? 秋意泊见女子脸上那种仿佛已经被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的神情,突然觉得很有意思,唇畔溢出了一点笑意:“前辈道号为何?可有话要我传去宗门?” 女子深深吐出了一口气:“……我道号朔望,传话回去告知玉清,让他叫宗门弟子少读点书!” 秋意泊轻笑了起来:“好,晚辈告辞。” 秋意泊抬了抬手,周围环境开始修复,并非什么时光逆转又或者天地法则之类的能力,而是凭借着极其纯熟的炼器(修房子花园方面)技巧,将周围景物一一还原,连带那座风雅的小亭也修复如初,更是平添了不少剑修爱用之物,如此,他才转身离去。 朔望真君眨了眨眼睛,看着已经回到了优雅舒适的居住环境,又忍不住骂了一声娘。 她现在把人抓回来教育一通山下的女人都是老虎,会真·杀人的那种,还来不来得及?——看秋意泊这样子,这不迟早死在女人手里? 与朔望真君所想的不同,秋意泊一出门便再度遭遇偷袭,他眼睛都没眨一下就杀了。 朔望真君感知到法则异动,赶出来看的时候就看见秋意泊已经微笑着送了对方归西,她不禁道:“你不是不杀女人吗?……周贵妃?你怎么把她给杀了!” 这可是个大乘期,她从感知到天地法则异动到出门有三息吗?这就利索地杀完了? 哦对,周贵妃虽然是个大乘期,但她特别弱,毕竟她境界来路不正,靠得是双修,不是合欢道那种靠双修感悟天地大道,而是用双修的方法汲取对方修为的那种双修。 秋意泊用一种看傻逼的眼神看她:“她要杀我,我不杀她?” “……”朔望真君瞬间又放心了。 她又问道:“她为何要来杀你?这女人深居简出,甚少出门,更厌恶争斗。” “不知道呢。”秋意泊温温柔柔地回答说:“或许是今日出门见我正巧路过,便想杀我一杀?” 朔望真君一头雾水:“她平素不爱杀伐,连交际都只和百草园那鬼树谈得来……算了,不提这个,这女人是秘境之主的爱妾,你杀了她,必然是要被针对……” 秋意泊打断道:“千魂鬼槐?我杀了。” “他你也能杀?!”朔望真君惊讶地接着道:“我带你安全的地方待到秘境结束。” 秋意泊转身便走:“不必了,多谢前辈美意……我记得你说过周贵妃住飞雪宫?走吧,去飞雪宫。” 前一句是对朔望真君说的,后一句则是对鬼蛟索说的,朔望真君看着秋意泊身后缓缓显出身形的鬼蛟索,长叹了一口气——也是,反正周贵妃已经死了,飞雪宫里好东西也不少,不去白不去。 算了算了,她是劝不动了。 不过此人气运滔天,因是能逢凶化吉的。 这是很好猜的,秋意泊肉眼看着就知道年轻,没有那种经过千年时光沉淀后的特有的韵味,短时间内修到这个地步,剑器双修,没有点气运怎么行?普通气运恐怕还不行,毕竟能入真君的谁没有点气运?非天之骄子不能成。 转眼间东宫便只剩下了一个剪影,鬼蛟索看向秋意泊的目光越发崇敬,它记忆中的那些曾经遥不可及的人,要么死在了秋意泊手中,要么与秋意泊相谈甚欢,怎么叫它不崇敬?它低声问道:“主人,既然您与东宫护卫有所因果,何不求取东宫宝物?” 不像是秋意泊去一个地方就拆一个地方的风范啊! 方才在天工坊它理解,毕竟是同门前辈,关系匪浅,不好下手,东宫那位与主人不过是转着弯的关系,就是明着不好意思拆房子掀地皮那也好歹求取点宝物吧? 秋意泊淡淡地说:“放肆了。” “……鬼蛟索知错。”鬼蛟索立刻垂眉敛目认错,秋意泊反而看向了它:“有时觉得你审时度势很有眼界,有时这等小事为何又看不破了?” 他不求取宝物很正常啊,对方点拨了他,他怎么好求取宝物?这么明白的事情为何鬼蛟索还要问?而且就算他求取了,那又如何? 秋意泊又想了想,也罢,不过是以利益计,不问其他罢了。 虽然是为他好,但日后鬼蛟索他不想要了。他不想要一个这样性格的器灵在身边,既然觉得不愉快,那干脆就不要了。 它本身那幻境于他而言实在是拉胯,最大的好处就是能在飞花秘境里当个导航,不是它一个人能当导航,但现在只有它是适合的,等出了秘境,看看哪个好友需要就送了吧。若是没人看得上,那就捡个看的顺眼的晚辈送了。 鬼蛟索还不知道他心目中能带它日天日地的主人已经想好了它的归宿——伴手礼。依旧是憧憬地想着日后和秋意泊在修仙界中腥风血雨快意恩仇光耀世间的场景,带着秋意泊去了东六宫。 一入东六宫,氛围便大大不同,空气中拂来了胭脂水粉的香气,四处灯笼高挂,盏盏明艳,有衣着飘逸华丽的宫人在行道上走动忙碌,对秋意泊的到来视而不见,径自忙碌着自己的事情,仿佛秋意泊并不存在她们的视野里一样。 秋意泊忽然听见了一声轻笑,他闻声侧脸望去,便见宫道的小巷里有一宫人对着他笑,见他望来更是眉眼弯弯,有如新月:“好俊俏的郎君……原来又到了开宫的时间。” “你快过来,她们虽不对你动手,但回去必然要唤侍卫的,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秋意泊走了过去,犹豫了一下:“这位……公公?” 那人刷的一下打开了折扇,眼睛瞪得溜圆:“哎!你这人怎么说话的!我这般风流倜傥的人怎么会是太监?!” 秋意泊想了想:“那是……秘境之主?” “我怎么会是陛下?!” 秋意泊迟疑了一下:“那……脔宠?” 那人明晃晃地大眼睛中流露出一丝冷意,他笑道:“我是侍卫。” “杀你的侍卫。” 话方出口,折扇扇骨中便弹射出了三枚利箭,秋意泊两指一动,冷锐的小箭便被他夹在指间,疏狂剑幽幽地抵着对方的喉咙,秋意泊也笑:“那太好了,不然可就难办了。” 那人看着抵在喉上的长剑,一动也不敢动。 并非他不想动,而是他动不了,不知何时起,天地法则尽数为对方所掌控,他被束缚得动弹不得。 秋意泊慢吞吞地说:“我想想……来,交代一下,你们侍卫的布防图,我记得还有……轮班巡视对吧?有信号弹或者暗号吗?” 那人眉目一动,尴尬地笑着说:“早说嘛!我都如实交代!好汉饶命!” “好。”秋意泊认真地说:“我是个有操守的劫匪,为财不为命,你只要老实交代,我绝不害你性命。” “好好好,那好汉先放下剑?我把布防图画给你?” “不必。”秋意泊指尖蹿出了一抹火焰,将那三枚小箭融化成了一张铁纸:“请……画之前记得先发个天道誓言,关于宫中所有布防,就算我未问到,你若知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否则就……” 秋意泊沉吟道:“当太监好了。” 那人面容扭曲了一瞬,低头看了一眼那寒光凛冽的长剑,憋屈的发了誓言,将布防一类的事情都交代个干净,“……现在可以放我走了吧?!” 秋意泊微微颔首,又摇了摇头:“来,脱衣服。” 那人:“……???” “你想干什么?!” 秋意泊轻笑着说:“还有,纳戒、芥子空间一律交出来。” “我是劫匪,只为谋财,不为害命。”疏狂剑轻佻地在对方脸颊上拍了拍:“乖,听话些,不要给我借口杀你。”:,, 393 第 393 章 “这是在做什么?” “侍卫大哥,你们这是……?”宫人们好奇地看着宫道上的十来号人,只见他们为首者提着一个铜锣,左右各有一人提着嗓子整整齐齐地喊着,后头还有十来人,手中已经摆开了一个怪模怪样的法宝,所过之处墨玉地砖皆被起了出来。 宫人们也不见恐慌,侍卫都是面熟的,仔细一听内容,大意是晗光宫重开,闯入了不少宵小,陛下关怀,为诸位娘娘安枕,特意请天工坊景岳道君特制了法宝,重修宫道,工期一夜。 而这群人当中唯一一个生面孔便是景岳道君新收的弟子,这位弟子道号长生,也是此次入宫者之一,结果发现与景岳道君有些渊源,便正式拜入了景岳道君门下。再看这位长生真君,其人容貌俊美绝尘,气质温雅,笑若春山,委实叫人心生好感。 方才刚进夜时众宫人便见这位长生真君陡然进了东六宫,还当是贼子,现在可放心了。 更何况其腰悬天工坊天工令,以宫中秘法扫视令牌便可感知到景岳道君之意,万万没有出错的道理。 宫中只有两位道君,一为陛下,二便是天工坊景岳道君,景岳道君地位超然,便是陛下见了也要给三分颜面,他们这等宫人更是不敢多嘴。 “留香姐姐,外面灰大,又是夜里了,还是快进去歇着吧!”宸光真君——就是被秋意泊威胁脱衣服那个,扬起了笑意,大声答道:“明日早上就好了!” 他又扬声道:“还请诸位姐姐尽快回宫,打开禁制,免得误了法宝铺设,那我可就担当不起了!” 一众宫人纷纷应是,不敢再多滞留于此,皆是依言回了宫中闭门开启禁制。 宸光真君见不过几个呼吸之间整条宫道便空荡荡的了,再回头一看华美的墨玉宫道已经成了黄泥路,口中苦涩难言——他也是万万没想到还能这么玩啊! 这秋长生要他的衣服纯粹就是逗着他玩儿,他命都在人家手里,被逼着发了几个天道誓,紧接着看秋长生带着他去了天工坊,问景岳道君要了腰牌手令,景岳道君居然真和他有点渊源,问也不问就把腰牌给他了,拿了张纸出来秋长生说什么他就写什么。 秋长生拿着手令和腰牌,大摇大摆的就叫他带着去寻了侍卫营,起初他这些兄弟还疑惑为何突然就有令喻下来,还是那么急,结果秋长生微微一笑,说我师傅要做什么难道还要经过他们同意吗?误了事情,谁也讨不去好。众人一看那古里古怪的法宝,气息与景岳道君所炼制法宝如出一辙,又看腰牌手令,也觉得做不得假,一帮子侍卫就被唬过来当苦力了。 ——也不止这一帮,还有人去了西六宫、东宫……总之,现在宫中侍卫按照区域划分,各主干道上都得了这么一个奇怪的法宝,打算重修宫中各大宫道,各大宫殿暂且只动一个飞雪宫,陛下所在明光殿周围也不动,毕竟有陛下在,再多的法宝也不过是摆设。 宸光真君看着满宫的侍卫宫人忙得跟个傻孢子一样,为他人做嫁衣,简直是牙疼。 这事儿简直顺利得不可思议。 说来也很简单,陛下高高在上,景岳道君地位崇高,景岳道君发了话,难道其他人还能跑去陛下面前问一问有没有这件事?就算有,今夜时辰已晚,此事说到底了最差也不过是景岳道君想要试一试新炼制的法宝,又是修宫道这点小事,难道还真去打扰陛下?而且此事是真,那他们就是以下犯上,质疑陛下命令,此事若是假,明天早上整座宫殿的宫道都已经修完了,他们办事不力,左右都是个死啊! 所以没人去问,因为没人想死,天塌下来有景岳道君顶着呢。 这修宫道之事又不经过明光殿,而最近因为晗光宫开,陛下依惯例独居明光宫,是不会出来的,各位娘娘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去拜见陛下,此事想要让陛下知道,恐怕就要等晗光宫闭的那一日了——或者看天命,让陛下提前知晓。 ——问题就在于为什么秋长生此人对宫中行事做派这般了解啊! 这年头外面的修士宫斗素质这么高了吗?!这不合理啊! 秋意泊今日当的是监工,人往法宝上一坐,翘了个二郎腿也不必他干活,撬起来的地砖会被法宝好好地打包收纳进纳戒中,他等今日结束回侍卫营收法宝就行了。 他早就手痒了! 前面东宫和天工坊都有渊源他不好动手,到了东六宫,其中人数大大超出他的预计,侍卫营各小队长都是真君起步,各宫宫人至少是元婴及其以上修为,更不必提各宫主位娘娘都是渡劫、大乘的境界,他一人想要撼动实在是过于吃力——这配置别说他一个渡劫吃力,让大乘巅峰的孤舟真君来都得喝一壶。 硬闯各宫也不是不行,但第一是打草惊蛇,第二必然是要受重伤的,于之后的事情不利,第三嘛——有舒服的法子在,为什么要舍近求远? 扯虎皮拉大旗,一道手令的事情,多简单啊。 秋意泊根本不怕如果他最后没有取得飞花秘境,景岳奇抄会如何。景岳奇抄地位在这里,宗师级炼器大师哪里都缺,景岳奇抄回头跟秘境之主说他自己也被骗了就完事了,秘境之主根本不能耐他何。毕竟秘境之主要是拿景岳奇抄有办法,为什么不直接降服他得了无悲斋道统?而是放任他在天工坊中一待就是千年? 很多事情看着毫无头绪,但只需要从细节入手,窥一斑便可知全豹。 秘境之主无疑是个厉害的人,否则朔望真君也不会留守东宫,景岳奇抄也不会落在这宫中,更别提那么多真君待这儿当个侍卫——秋意泊算了一下,光侍卫营就有三四十真君了。 秋意泊已经知道这秘境不是那么好获取的了,他一人对上那位秘境之主恐怕是非常困难,所以他转变了方针,山不转路转,路不转人转嘛。既然户口本不是那么好拿,那就尽量拿走可以拿的,顺道完成宗门小目标。 通过景岳奇抄这面大旗,侍卫今日大动作,可以算是在扫宫了,侍卫有令在身,不会多事,但这不代表他们会直接无视入宫的其他修士,秋意泊只说要测试法宝,那么哪里有什么人的消息,自然会在今天天亮之前汇聚到他手上。 【你要那么多地砖做什么!】宸光真君抬头一看在一旁懒洋洋监工的秋意泊,虽说修真之人不沾尘埃,但这么个规模下他们依旧感觉自己灰头土脸,再看秋意泊还是一身洁净,实在是没忍住咬着牙传音问秋意泊。 秋意泊翘了个二郎腿,指尖一弹便有几件法宝飞入了飞雪宫,那精致绝伦的宫殿已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消失,他笑道:【材料特殊,我一个器修,自然是拿回去研究。】 【研究要这么多?!】宸光真君心道:秋长生他骗鬼呢! 秋意泊笑盈盈地看向他,一手支颐:【当然不需要。】 具体要做什么他却没有接着说下去了。 有这句话,宸光真君心中反而大石落地——他就说秋长生这种人大费周章撬了整座晗光宫的主干道怎么会就是为了几块材质比较特殊的地砖?他必然是另有深意!说不定就是要在宫道下方布下法宝大阵之流! 宸光真君哀嚎道:【那一会儿不会还要铺回去吧?!】 虽然铺地砖和撬地砖都是法宝来,但他们还是得盯着啊! 秋意泊则是无所谓地说:【你们愿意也行,我现在去改一下法宝?】 宸光真君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宫道的尽头出现了一只庞大的法宝,那法宝身有八腿十六臂,它一件便已占满了宫道,随着步伐,白玉地砖被工整得嵌回了宫道,其构造与此前所用墨玉地砖构造完全相同,除却色彩外似乎没有什么不一样了。 宸光真君吞了一口口水:【别怪我没提醒你,陛下钟情墨色。】 秋意泊眉梢露出一点笑意:【我喜欢就够了,他喜欢什么关我什么事?】 是这么个道理,等陛下发现秋长生人都不在了,陛下那也只能是无能狂怒,总不能追出秘境去追杀吧! 【你怎么这般看着我?】秋意泊反问道:【难道这破地砖还是什么绝世奇珍不成?叫你这般在意?】 宸光真君一顿,不耐烦地道:【啧,你倒是一走了之,倒霉的还不是我们!】 秋意泊有些好奇:【我见你们也不是什么受制于人的状态,何苦困在这一方天地中苟活?外面繁华万千,广袤无垠,难道不好?何必在此坐井观天?】 “宸光!你做什么呢!快干活!别墨迹了!啧,老子修行这么多年,没想到还干起泥瓦匠的活来了!”一个侍卫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宸光真君连声应了一声,没有作答,急急忙忙跟着人过去专心干起活来。 秋意泊也没兴致追着问下去,他目光看向了飞雪宫——飞雪宫中,有小虫子啊。 他飞身下了法宝,道:“诸位道友在此监管,飞雪宫中有宵小闯入,师傅有命,我且去一趟。” 侍卫们纷纷应道:“长生道友还请小心!” “辛苦道友了!” 待秋意泊的身形没入飞雪宫范围,飞雪宫中便显现出了一个金色的禁制,其中护着飞雪宫的宫人,而飞雪宫中光芒大盛,长生真君役使着各色他们没有见过的法宝与宵小缠斗,他手边飞着一本书籍状的法宝,时不时还会停下在法宝上记录着什么。 侍卫仰头看着:“啧,我就说这肯定是景岳道君他老人家门下!这模样,这阵仗,说不是一家的谁也不信啊!” “就是!”有侍卫应道:“不过这位道友也是狠心,下起手来一点都不含糊。” “话不是这么说的,若是你是一位散修,突然发现有一位道君是你师门长辈,你不投效难道还针对不成?”有人啧啧有声:“而且他们这些外道的,思维和常人不同,恐怕一个如花美人在他们眼中还不如一块丹砂石。” “是这么个理!长生道友既然能一心归顺,对我们而言也是好事啊!景岳道君难请,这位道友总归是好见的吧!” “正是正是!” 很快战斗便结束了,那俊美绝伦的长生真君缓步自飞雪宫而出,衣袂飘飘,丝毫不乱,唯有袖口一点血痕如同红梅绽放。他颔首道:“已经解决了。” 护着飞雪宫中宫人的禁制也散了去,一帮子宫人看着那位长生真君都是感激万分:“多谢真君相护!” “多谢真君援手!” 长生真君温和地笑道:“今日惊扰你们了,莫怪便好,飞雪宫中今日是不能住人了,便劳烦你们另寻一个住处,重修飞雪宫许是要一些时日,娘娘在东宫小居,你们也可去东宫侍奉左右。” “是、是!不劳真君担忧,我等自有住处!娘娘不招,我等也不敢贸然前去。” “此等小事,真君莫忧!” 侍卫:“这看着果然很好相处啊!看起来以后又能多个人一道喝酒了!” 宸光真君:……吐血。:,, 394 第 394 章 宸光真君走进了飞雪宫,华美的宫殿此时已经成了一个大土坑,各色法宝有条不紊地整理着各种建筑材料,归类的整整齐齐又分别打包,送入纳戒,周围草木此时也已消失一空,放眼望去皆是一片黄土。 怎一个凄凉了得。 而这荒芜之中唯有一处不同,不过十尺见方,却花木扶疏,放着一个紫檀罗汉床,那万恶之首秋长生则是盘腿坐于其上,看书泡茶,意态闲舒,惬意非常。 宸光真君捂住了嘴,咳嗽了两声,便见秋长生掀起了眼皮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坐,喝口茶。” “外面忙完了?” 宸光真君一口喝干了盏里的茶水,砸了咂嘴,这茶叶还怪好喝的,他瞥了秋意泊一眼:“不完事儿我哪里有功夫来找你?都等着你呢!” “嗯。”秋意泊翻了一页书:“等我一盏茶。” 宸光真君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一帮子侍卫兄弟就等着秋意泊一道回侍卫营,收了法宝后这事儿就算是完了,如今天都快亮了,结果这家伙还在这儿悠哉悠哉看书! 他见秋意泊看得目不转睛,不由也跟着瞟了一眼,以他的视力,与秋意泊相隔不到五尺,只要角度对,就没有看不到的——若是秘籍道统,怎么都是个玉简,况且秋意泊毫不设防,那就是不怕人看的意思。 “那兰郎有一张好相貌,眉若远山,唇若涂朱,目若点星,若非是因其父受了燕王案牵扯,恐怕还落不到他的手上。”他不经意间念了出来:“龟公眉目一动,那双枯瘦的爪子就往兰郎衣襟中探去,也不知道摸到了什么,露出点心满意足的笑容来,端是猥-琐至极,兰郎眉头紧缩,却立着不动,任那龟公摸索,只听那龟公道:郎君当真是好身段,这皮子摸着跟丝一般,来,脱了衣裳叫老奴看一看,这果子红不……呃?!” 宸光真君反应过来,恼羞成怒:“秋长生!你怎么看这个!” “嗯。”秋意泊懒懒散散地应了一声:“刚得的,香艳得很,第一册在这里。” 秋意泊一手随意一指,宸光真君便看见他身旁还放着几卷书,看封皮磨损程度像是被人常常翻阅,宸光真君正要辩解自己不好断袖,谁知却看见秋意泊长袖角上被血打湿了,再仔细一看,在罗汉床下躺着一具尸体。 血便是从这里来的。 他当即噤声,居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既然书是新得的,又被人常常翻阅,那么显而易见是从别人身上得的,至于是谁,那必然就是罗汉床下这具尸体了。 秋长生为什么不把尸体处理掉?他留着尸体想要做什么?还任由血淌了一地。是为了警告他吗?还是为了别的什么?他看出来了?所以才特意留着尸体来警告他?! 宸光真君再看秋意泊,却见秋意泊已经合上了书本,眉目间还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笑意,若有若无,如寒泉一般的目光淡淡地注视着他,宸光真君胸中陡然丢了一拍,心口狂跳,只觉得秋长生恐怖莫名,仿佛什么都被他看穿了一般。 他不禁问道:“你到底想要如何?” 秋意泊捧起了茶盏浅啜了一口,有些莫名道:“自然是看完这一段入巷再过去。” 又不是什么急事,也不差这么几个呼吸的功夫,他都看到入巷了不得看完?有一说一,这话本子确实香艳,回头等没事了去苍雾道界的凡间转转,肯定大有收获。 宸光真君:“……”谁问他这个?! “现在看完了。”秋意泊起身,他顺势朝自己的袖子看了看,转眼间袖角那一抹血痕便消失无踪,正在此时,有一道黑影掠来,二话不说直攻秋意泊背后空门,秋意泊却像是毫无所觉,宸光真君看那人陡然袭来,眼中一动,却没有提醒秋意泊。 秋意泊摆了摆手,将罗汉床收了起来,那具尸体便更是暴露无遗,黑影持剑已至秋意泊身后,再有一个眨眼便要刺入秋意泊丹田,可在下一瞬,那人猛然喷出一道鲜血,血雾在空气中无风自燃,那人惨叫了一声,化作了一团火球,金色近白的火焰跳动着,那人在火中挣扎,一时将身形化作血雾一时又成就人身,却甩脱不得那火焰。 宸光真君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气,说是香气,不如说是血的味道。 秋意泊三两下就解决了那人,一弹指,一朵金焰便落到了罗汉床下那具尸首上,道:“等了这么许久,才来了一个,看来周围没有其他宵小了,我们走吧。” 宸光真君还想说什么,却见秋意泊已经离开了,他咬了咬牙,三两步追了上去,传音道:【秋长生,你让我做的事情我已经做到了,等回去后你就放我走吧!我还想活命呢!你放心,你的事情我绝对不透露出去!大不了我再发个天道誓!】 秋意泊笑吟吟地声音传了过来:【我是个劫匪……】 【是是是,你只谋财不害命!我知道!但你再不走就得害死我了!】宸光真君道:【这样吧,我告诉你宫中藏宝的地方,祖宗,算我求你了,你就去祸害别人吧!你就是薅羊毛也不能逮着我一只死命的薅啊!】 秋意泊答道:【先说说看?】 【宫中藏宝最多的自然是元妃娘娘所在的长桓宫,不过元妃娘娘乃是大乘巅峰的高手,又是剑修,你恐怕吃力,以我之见,你不如去藏经阁,那里道统无数,守阁的云杉真君不过大乘中期,又不善争斗……】他话还未说完,便听秋意泊干脆利索地说:【还有其他地方吗?】 笑死,他去什么藏经阁,嫌身上道统太少日后收徒没道统了吗?还是嫌自己学的不够多,再多学点生怕自己死得不够快? 秋意泊想想老家那整整齐齐放了一面墙的老爷爷牌位都觉得脑壳子疼,拿了道统,那可都是要还的啊!要不是有苍雾道界血仇和凌云道界不能问道君之境这两件事拖着,他现在就该老老实实到处跑收徒弟还债了。 正所谓下等弟子找师傅,上等弟子师傅找,他得的这些道统都得找合适的弟子才能传下去,比如无悲斋这个,总不能找个炼器废物来学吧?红尘诀总不能找个心硬如铁的来学吧?修仙嘛,多少得讲究一个‘缘’字,这个缘分可不是他待在洞府里天上就能掉下来的,又有春宴在前,好苗子基本都被捡走了,他总不能往各大门派去,一家住几个月,然后看见好苗子就死皮赖脸求对方师门同样自家好苗子再学个道统吧?真就还白赔人家一个人情。 秋意泊的意思还是收徒在先比较好,日后对方无论想怎么办都便宜。 最重要的一点,按照世界定理来说,藏经阁这种地方别管别人说守关的多弱多无能,九成九是个扫地僧,不是守关人就是他身边的扫洒弟子,再不济就是门外种花浇水的老仆! 又没好处又得打说不定还得重伤,秋意泊才不去做这种讨人嫌的事情,还不如拿着消息去狩猎与血来宫、大衍宗有关的修士,发死人财他不香吗? 都是真君了,没有太穷的了。 宸光真君一顿:【那我还知道一个地方,就在侍卫营附近,雨花台中有一处禁制,只要能破解禁制,便可得其中宝物……】 秋意泊道:【行,那你回头跟我去。】 宸光真君:【……???】 秋意泊侧脸看向他,眼中流光一闪,带着笑意的声音在宸光真君耳边响起:【有一个打手在,何必要我亲自动手呢?】 宸光真君:【……】 秋长生你可真是缺大德了啊!你家祖上冒黑烟了怎么就养出你这样缺德的人! 秋意泊一笑而过,转而去了侍卫营,侍卫营的众人都累得跟条狗一样——人不累,心累。他们见秋意泊进来有气无力地跟他打了声招呼,为首那个道:“道友!自己人,就不跟你客套了!法宝都在后院摆着呢,你点点缺了没,方才兄弟们都替你注意了,青泸州和东水台都有不少宵小在,江蓠馆有几个大乘在……算了,你且小心便是。” 秋意泊颔首:“多谢各位道友鼎力相助。” “我也不与道友们客气,这是外头百年来风头最盛的美酒,名唤‘风花雪月’。”他手一挥,墙角便出现了几十坛美酒,侍卫们眼睛蹭得一下就亮了,嫌少有男人不爱酒的,能叫这种炼器师都说好的酒必然是绝品仙酿了! 一时之间道谢声不绝于耳:“多谢秋道友!” “秋道友太客气了!” “让我尝尝!” 秋意泊指了指宸光真君:“那宸光我就借走了。” “去吧去吧!”侍卫头领一摆手:“想借多久借多久——宸光!好好听秋道友的话!听到没有!” 宸光真君一口老血都快吐出来了:“大哥,我还有事……” “你能有什么鸟事!秋道友开口你的鸟事就往后排!”侍卫头领直接道。 宸光真君只能含恨应了一声,跟着秋意泊去后院清点了法宝,因着拆宫道的法宝上都装有纳戒,是放不进纳戒或者芥子空间里的,秋意泊速度很快,三下五除二就将所有纳戒收回,里头装满了打好包的墨玉地砖,虽不知道这墨玉地砖到底是什么材料又有什么功能,却让秋意泊有些心花怒放。 他都想好了,要是出去了发现地砖真就只能用来铺地,他就给洗剑峰铺一条墨玉大道,也算不亏!——秘境之主喜欢墨色,他也喜欢啊! 天空的边缘已经泛起了一层淡淡地紫红色,再有一会儿就该大亮了,燃了一夜的红灯笼随着寒风摇摇曳曳,明暗不定。从宫道被全部换新到现在也不过是半个时辰,雪却已经在宫道上累下了厚厚一层,早起的宫人手持扫帚,低眉敛目地将积雪扫向两侧,见他们行来,又停下手中事务,立在宫道两侧,垂首等他们经过。 秋意泊看着一群金丹真人、元婴真人在那儿扫地,只觉得有意思:“这晗光宫到底有什么魅力,叫你们心甘情愿地留在这里。” 宸光真君道:“这在天道誓范围内吗?” “不在。” “那我不说了。” 秋意泊不以为意,只轻飘飘地来了一句:“给人当奴才还当上瘾了。” 他是不理解也不认同,他修仙追求的是长生逍遥,他自认是个普通人,想大部分修士与他是一样的。要是受制于人亦或者晗光宫之主救了自己性命之类的所以才在这里当侍从什么的也就算了,进晗光宫是来当奴、婢的,别说换在现代没人理解,换在这个世界照样没人理解。 在这个世界,风土人情或有所不同,但奴、婢是贱籍,是下等的贱人这一点却是共通的。 没有特殊原因,好好的神仙不当,逍遥日子不过,来当贱人?秋意泊是想不通的。 宸光真君被秋意泊一刀子捅在了心口,一张脸一会儿青一会儿黑的好不精彩,鬼蛟索跟在秋意泊身后安分当他的导航:“主人,前方三百尺右转,第二个路口左转便是雨花台了。” “嗯。”秋意泊应了一声,宸光真君道:“你不去青泸州?” “先去了雨花台再说。” 这点路对于他们而言也不过是眨眼间的事情,左转后便见前方花木扶疏,假山玲珑,虽是大雪,却是万紫千红,春意盎然,远方的曦光为它蒙上了一层朦胧的光,端的是水木清华,搜神夺巧。 宸光真君知道自己是逃不过了,苦着脸打算去闯禁制,刚走了两步却被叫了停,秋意泊道:“叩门,请守园人。” 宸光真君:“……” 他悟了,秋长生是还想用假身份骗人! 他长叹了一口气,传音道:【木琴真君不爱见人,我也拿不准能不能叫他出来。】 秋意泊微微一笑:【那是你的问题。】 宸光真君含恨咬牙,只能以宫中方式叩击禁制,扬声道:“木琴真君,晚辈携天工坊长生真君求见!” 里面静悄悄的,似乎没有人在里面,宸光真君又问三声,见还是没有人回应,耸了耸肩,显示出自己也爱莫能助。“我早说了,木琴真君不爱见人,你真想见真君,直接闯禁制便是了,这禁制对你来说应该不难吧?能破解禁制真君自然会见你。” 秋意泊温和地说:“师傅有言,木琴真君乃是他挚友,我又怎可无礼?” 宸光真君一顿,没有说话,眼中却流露出一点好看戏的神情——谁不知道和景岳道君最不对付的除了百草阁的千魂真君就是雨花台的木琴真君?秋长生这次必然要被暴怒的木琴真君狠狠教训一顿,若是就此身死道消,对他而言也是一件好事。 他悄悄退开两步,免得遭受波及。 “他真是这般说的?”一道声音突然出现在两人身后,两人闻声转身望去,便见一持帚老叟不知何时出现在那处,穿着一件褐色的麻布衣,配上老叟黝黑的皮肤与深深的皮肤皱褶,看起来清简非常。 宸光真君没说话,他才不踩雷。 秋意泊却是半点没有被惊吓到的样子,转而拱手行礼:“晚辈秋长生拜见木琴师叔。” 老叟有些阴鹫的眼睛盯着秋意泊:“那老东西何时收的弟子?” “弟子是这次开宫时才入宫的,本为一散修,后见到师傅才知晓原来我机缘所获的道统与师傅同出一门,便拜在了师傅门下。”秋意泊笑得温和斯文,手中又出现了一个人高的礼盒:“师傅说该叫我来拜见木琴师叔,此物乃师傅近日所获,说是赠给师叔做个扫帚,还望师叔不弃。” 老叟冷哼了一声,枯瘦的手指一动,那礼盒打开,露出里面如同冰雪雕琢而成的树干,老叟眉间一动:“哼,那老东西就没安好心,叫你来做什么他以为我不知道?” 宸光真君喜滋滋地 想这次秋长生完了,结果就见木琴真君一挥手,打开了禁制,头也不回的往里头走去,并说:“进来说话!” 宸光真君:“???” 这不合理! 哦对,一定是木琴真君要把秋长生带进去杀! 宫里什么时候不死个把人呢?但景岳道君在前,当众杀有些太结仇了,还是拉到自己地盘里杀,毁尸灭迹也方便! 秋意泊想也没想就跟着进去了,宸光真君见状也只能跟着进去了。雨花台内里可不像外面看着那么平静美好,反而处处杀机,禁制之下,秋意泊见到有三四个修士正在自相残杀,有二三修士被困于不同的禁制内,身受刀山火海、刮骨磨魂之刑,又有被藤蔓花枝困锁,活生生被敲骨吸髓,灌溉花木……但都是安静的,无声的,因为禁制将他们的惨叫嘶喊都隔了开来。 宸光真君没忍住缩了缩脖子,虽然不是第一次见了,但每次见他都觉得心中发毛——他自认是个正常人,就算是猎杀外来修士那也是正儿八经刀枪剑海的上,杀人不过头点地,不兴这么用酷刑的。 他悄悄看秋意泊,却见秋意泊神态温和,似是根本没见到这些残忍景象一样。 秋意泊其实想的是:很好,这里没有自己人,要么不认识,要么干脆就是仇家对头,木琴真君真好,给他省了多少事儿。 他在心中的小本本上又划去了几人的名字。 如果将面前这些人都算进去,泊意秋给他的猎杀名单他已经完成五分之一了。 秋意泊注意到雨花台使用的是非常朴素的青石地砖,而非晗光宫中常见的墨玉地砖。 木琴真君带着他们走了许久,一直到了雨花台的深处,他突然停下了脚步,宸光真君心中一紧,连忙道:“真君,晚辈还有要务在身,晚辈就先告辞了。” 木琴真君瞥了他一眼:“不必麻烦了……你退出十丈便是。” 宸光真君心想要完,又喜滋滋等着看秋意泊的好戏,却见木琴真君手中一动,地生蔓枝,翠绿的藤蔓如同上好的碧玉,其中又小心翼翼护着什么,待藤蔓长到了极致便绽放了开来,露出其中护着的木匣。木琴真君随即就把木匣随意塞进了秋意泊怀里:“带回去给你师傅。” 他犹豫了一瞬,伸手将这碧玉藤蔓连根拔起,也一并扔给了秋意泊:“既然你已经拜入景岳门下,唤我一声师叔,不能叫你白做了礼数,一并拿去吧!” 秋意泊捧着木匣道:“师叔,师傅只是让我来拜会您,真不是来拿什么……” “哼!他是什么人我难道还不知道?”木琴真君语气讥诮,转而又拍了拍秋意泊的肩膀:“他临老了居然还能收你这么个徒弟,怕是气运也该用完了!改日他死,这就当是贺他的丧了!” 秋意泊苦笑道:“师叔……” “你只管跟他这么说!”木琴真君冷冷地说:“他若不服,上门便是!” “我脾性冷淡,不爱见人,你以后若是无事也不必上门!”木琴真君道:“好了,你出去吧!” 秋意泊恭敬地应了一声,转身欲走,脚步却还有些迟疑,木琴真君又问道:“何事?” 秋意泊有些犹豫地看了看禁制中几人:“师叔,师傅命我试一试新的法宝……” “要几个人?”木琴真君道:“这等小事,你自取便是!” 说罢,方才秋意泊目光所触及的那几人便都被禁制扔了出来:“带走再试,别脏了我的地!晦气!” “是,多谢师叔!”秋意泊感激万分得又向木琴真君行礼,木琴真君看也不看一眼便消失了去,秋意泊这才命鬼蛟索将几人锁了起来,连成了一串往外带——木琴真君真贴心,扔出来的时候还顺手封了他们的修为。 宸光真君跟着出来的时候满头都是问号,他在哪里?他在干什么?他刚刚见到的真的是和景岳道君不共戴天的木琴真君吗? 为什么秋长生轻轻松松地行了个礼就抱着一堆东西顺顺利利就出来了?那木匣子里是什么他不知道,但那碧玉藤蔓他认得啊!这可是木琴真君的本体啊! 木琴真君本体乃是悲问天木,乃是一种无上极品天材地宝,此世唯有他一株,本体所生的藤蔓更是集日月精粹所在,一共就只有七根,可知他为何道号木琴?就因为这藤蔓笔直生长于其本体,风过可闻琴音,便自号‘木琴’! 当然这么要紧的玩意儿应该还能再长,但这么要紧的东西说送就送了?!木琴真君您不是因为景岳道君贪图您这几根琴弦才和他不共戴天的吗?今天就这么送了?! 这合理吗? 这合理吗?! 他悲愤地看着秋意泊,却听他悠悠地道:“你是不是想问……为何木琴真君不杀我?” “你是不是很失望?”他轻笑道。 不是传音,而是以口舌发音,他们还在雨花台中,以木琴真君的能力而言,就跟在他耳边说话一样。 宸光真君一顿,他眯着眼睛看向秋意泊:“是。” “想知道吗?” 宸光真君正等着下文,却听他接着说:“我不告诉你。” 事实上是因为景岳奇抄与他说过,若他遇到了什么杀身之难,只管往雨花台躲,寻木琴真君就是了。有这么一句话,木琴真君与景岳奇抄是什么关系一目了然,且景岳奇抄提过,虽然木琴真君只有大乘巅峰,却和千魂鬼槐不是一个量级的,他愿意留在晗光宫是因为这里适合他生长,而非受秘境之主挟制。木琴真君不是道君,是因为他不愿当道君,故而就算是秘境之主亲临,木琴真君在此,秘境之主也拿他无可奈何。 所以宸光这小子一提雨花台,秋意泊就心中有数了。 秋意泊笑道:“你还有得学。” 宸光真君险些被气得心境不稳,他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手中陡然多了一根绳索,秋意泊漫不经心地说:“拿着。” “作甚?”宸光真君一惊,下意识捏住了鬼蛟索,自暴自弃地说:“那你干嘛不杀我?” “好用。”秋意泊看着他:“你也是渡劫期,应该明白心境不稳的时候,身旁有个人逗逗乐子也是叫人愉快的一件事。” ——他就是那个乐子。 噗嗤一声,宸光真君当真吐出一口血来,他盯着秋意泊,目光冷锐,秋意泊却含笑递了他一张帕子:“来,擦一擦。” 宸光真君接了帕子擦了嘴角,道:“多谢。” “不必客气。”秋意泊就着满眼春光,漫漫地道:“说到底也是为我吐的血,我总要负点责任不是?” 宸光真君深吸了一口气,又吐出两口血来,忽地有人道:“秋长生,原来你是这般的人!” 秋意泊闻言看向身后那几个被捆成一串的人,说话那人他并不面熟,他笑得温和:“还有精力说话?看来是伤好的差不多了,一会儿就拿你第一个试法宝好了。” “你——!”那修士目若铜铃,他乃是青莲剑派危楼的朋友,早听危楼说门中有一位客卿长生真君,炼器手段高超,为人温文尔雅,再正派不过。在上一回苍雾海秘境中对他们照顾颇多,还给他看了留影石,不想他居然是这般的人! 那修士挣扎着想要动手,下一刻却为鬼蛟索幻境所迷,目中失去了神采,秋意泊看了一眼便再也没有兴趣:“废物。” 秋意泊带着他们去了天工坊,作戏就要做全套,将木琴真君给的木匣交予了景岳奇抄,“师傅,这是木琴师叔叫我转交您的,说是您改日不定便要身死道消,这便当是他的贺礼了。” 景岳奇抄‘哦’了一声:“知道了,有劳门主了。他就是这个性子,门主勿怪。” 两人一人喊‘师傅’,一人喊‘门主’,真就各叫各的。 秋意泊指了指门外那几个人,外头宸光真君还任劳任怨地牵着他们:“有劳师傅替我看着这几人,日后还有用。” “是,门主。”景岳奇抄又应了一声,不禁道:“门主,晗光宫危机四伏,您还是寻一个安全的地方等着出秘境吧!” 秋意泊问道:“我不打算去明光殿了。” 景岳奇抄一听秋意泊不打算去找秘境之主单挑,瞬间放下心来,又一想只要秋意泊不要想不开跑去明光殿,这晗光宫还不是任他来去?随即便大大松了一口气,他打开了木匣看了一眼后便要递给秋意泊:“这是那老木头养出来的苗,他几千年就养了这么一棵打算以后拿来当自己的化身的,门主你带出去,若能好好将它种下,日后悲问天木便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秋意泊也不客气,这种没见过的天材地宝多多益善才好:“好,多谢师傅。” “对了,师傅,再帮我做一件事。”秋意泊道。 “什么?” 秋意泊问道:“您确定现在秘境之主出不来明光殿吧?” “是,规则所限,凡秘境开启这段时间,他必须驻守在明光殿。”景岳奇抄道:“不光是他,大部分娘娘也是如此。我们这些老家伙是不爱出门,只要不闹到我们这里,天塌了也是懒得管的。” “……那就好。”秋意泊似乎想到了什么,他自己觉得想到的东西很有意思,便不禁微笑了起来,他借着道:“您帮我一件事,再给我一道手令。” 景岳奇抄:“门主请说。” “我要拆了晗光宫。”秋意泊慢吞吞地说:“除却明光殿意外的晗光宫,我都要了。” 景岳奇抄一顿,满头都是雾水:“这晗光宫除了墨玉地砖还算是不错,其他不过凡物……您要晗光宫做什么?” 要天材地宝去长桓宫啊!拆晗光宫得到的收益或许还没有长桓宫一处来得多,秘境可是有时间的,再有三四天秘境应该就要关闭了。 秋意泊解释道:“我素来进秘境都是将秘境带走,如今境界所限,恐怕是夺不来的了,我气不顺。” 景岳奇抄哭笑不得,转念一想秋意泊在渡劫期,只得安慰自己渡劫期的真君气不顺多正常啊,拆个宫殿罢了,又不是走火入魔,区区宫殿,拆就拆了,多大点事儿啊! 景岳奇抄想明白后也觉得合理,他也是说做就做的人,手令写完,干脆利落先把自己的天工坊给拆了,拆得片瓦不剩,他居住在这里几千年,拆起来特别顺手,甚至不必劳烦秋意泊再给他搭一座,他早就炼好了阵盘,宫殿一拆,东西一扔,阵盘一放,好了,他住处又有了。 天工坊被景岳奇抄亲手拆掉的时候,宸光真君都看傻了眼:“道君……道君这是在做什么?!” 秋意泊漫不经心地说:“师傅住得腻歪了,想换个屋子住。” 宸光真君:“……?”所以就把住了几千年的宫殿给拆了?! “不止,这晗光宫师傅也看腻了,打算拆了重新建。”秋意泊拿着手令,雪白的纸张在宸光真君脸上抽了抽,他几乎是带着一种满怀恶意地笑容说道:“又要麻烦你了,宸光道友。” 宸光真君怒道:“你就不能找别人!反正我不拆!” “天道誓言。” “今天我就是死,我也不会接着拆了!秋长生你是不是有病!放着天材地宝不要,你就要个破瓦破地砖!”宸光真君道:“今天要死要活一句话,反正我不干了!大不了我这辈子就……” “就当太监?”秋意泊道。 宸光真君:“太监就太监!” 秋意泊目光下移,宸光真君霎时夹着腿往后退了一步,秋意泊微笑着,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拆宫殿吗?” “因为……我每次提起要拆宫殿的时候,你的表情都很有意思。”秋意泊目光落在了他的脸上,他扬起手,纳戒纷纷扬扬的落下,滚落于地,清脆动人:“真有意思,我还想多看看。” “里面有法宝,给我从最外围的宫墙开始拆,法宝我升级过了,不必你使力,你看着就行了。”秋意泊嘴角挑了挑:“或者你告诉我,为什么你要在这里当牛做马?或许我知道了我就不想拆了……” 宸光真君悲愤地说:“你做梦,我不会告诉你的!” “那你就去拆吧。”秋意泊笑道:“一座宫,以这些法宝,一个时辰便可拆完了……” 他说到这里,微微侧脸:“罢了,我改变注意了。” “我跟你一道拆,我们一起监管好不好?若你不在,我恐怕也会失了许多乐趣,就从青泸州开始吧……”他凌空一划,留下了道道金线,不过几个呼吸之间便将整座晗光宫的地图都画了出来。随着他的指尖轻点,有几处宫宇已经暗了下来,宫中各大主干道也暗了下来,唯有几处重要的宫殿还亮着。 他挨个细数:“青泸州,西六宫,东水台,东六宫,藏经阁就不去了,你叫我去的地方,恐怕没什么好事。明光殿我是不会去的,我这个人呢,有诸般好处,最值得称赞的便是有自知之明……硬悍道君,我一人是不会去的。” “若我坚持不去呢?”宸光真君的脸色越发难看,他沉声问道。 秋意泊侧目看向他,随着他的动作,日光在他眼中留下了一道稍纵即逝的流光,在宸光真君眼中,那却像是一道剑芒,一道锋锐无比、锐不可当的剑芒,可又是温和的,耀眼的,像是明媚春光,又像是秋水涟漪。 秋意泊咬了咬嘴唇,轻轻笑起来:“不去,那就死。”:,, 395 第 395 章 宸光真君脸色煞白,秋意泊凝视了他一瞬,轻描淡写地说:“唬你的。” 不过他在这个晗光宫中已经杀了很多人了,他确实不介意再多杀几个。 宸光真君垂下头去嘟哝了两声,但人还是老老实实跟着秋意泊走了。 秋意泊带着宸光真君在雪白的宫道上如闲庭信步一般慢吞吞地走着,他想了很多东西,比如现在去青泸州主要目的是什么?次要目的是什么?他有必要亲自去吗? 主要目的是杀人,次要目的是拆房子……有必要亲自去吗? 好像没有那个必要。 景岳奇抄是意外之喜,依靠景岳奇抄在晗光宫中的人脉地位,他其实可以做很多很多事情,比如杀人和拆房子,他完全可以假借他人之手,杀人的事情让侍卫去冲,拆房子的事情让法宝和器灵去干,事情也就了结了。 但好像又没有那个必要。 秋意泊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只是下意识的觉得这样不好,侍卫杀人可不会挑着谁是青莲剑派门下谁是血来宫门下,凡外来者皆为宵小,一并杀了就是。当然,侍卫也是会死的。 秋意泊明白这些其实都不算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是因为会死伤无辜亦或者今晨见到的侍卫带着满身酒气和他打招呼才不这么干,既然想不明白,那就不去想了,随着心意做就是了。 事已至此,他也不差这临门一脚。 天空中还有些微凉,秋意泊披上了一件缝着厚实风毛的披风,捧上了一个暖融融的黄铜手炉,风雪冷意叫它们挡去了,他便惬意地眯了眯眼睛。宸光真君侧目看他,不由道:“你受伤了?” “为何有此一问?”秋意泊把披风边缘塞了塞,免得冷风钻进来。 宸光真君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没受伤能怕冷?这天气顶多就算是冷了一点,哪怕是个练气期都不会觉得冷,秋长生渡劫期居然冷到了又要披风又要手炉,九成九是重伤。他道:“伤的这么重也不去疗伤,你这是要钱不要命?还是心魔深种?” 他伸出两根手指:“你知道这是几吗?” “是二。”秋意泊说罢,仿佛是觉得很有意思一样笑了起来,弄的宸光真君莫名其妙,也不知道他究竟在笑点什么,“你笑什么?” “没什么。”秋意泊也懒得与他解释,他呵出了一口气,温热的气息遇到了冰冷的空气便化作了一阵白雾,消散在了空中。他道:“我怎么觉得越来越冷了。” “也还行?”宸光真君随口道:“四季轮转,岁末哪有不冷的?” 秋意泊进来时,苍雾道界似乎是十月,这进来还没几日,就要岁末了?秋意泊觉得可能是过了十月在修士眼里就算是岁末,毕竟修真无日月嘛,也算是说得通。 青泸州就在眼前,青泸州乃是一处临水而建的岛屿,四面环水,只得以小舟摆渡通行,一般这种地方放在皇宫里就差不多是拿来避暑用的,如今是冬日,自然无人前去,怪不得修士们会聚集在这里。 青泸州前并没有侍卫守护,因方重铺了地砖,也看不出什么打斗的痕迹,四周都是静悄悄的,唯有风吹冬霖的波漾点点,枯木沙沙,万物腐朽,远处的湖心岛也为白雪覆盖,融进了半白不灰的天空中,几乎叫人以为那是自己的错觉。 宸光真君不必秋意泊吩咐就去放了舟来,扬声道:“上来吧。” 秋意泊沉吟一瞬,还是上去了,小舟载着他们飘飘荡荡,转眼就上了青泸州,秋意泊还未登岛,便放出了数十只法宝,将青泸州团团包围。 此处视野所及空无一人,可天空之中无形的天地法则已经出现了变轨,不是秋意泊,而是其他什么人,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肃杀的氛围,如同一块已经碎裂的玻璃,只要再被外力轻轻碰一下,便会啪得一声迸溅出无数碎片。 宸光真君已经很认命了:“我先上去?” 虽然青泸州上外来修士不少,但能躲到这人迹罕至的地方,说明大部分人的状态都不太好,他受点累赶紧让秋长生这祖宗平了气,好赶紧放了他走。 当然,若是这些人能击杀秋长生那是最好——不过很可惜,他们不行。 秋意泊摇头道:“不必。” 他迈出一步,于湖水上如履平地,缓步走上了青泸州,法宝在他的趋势下开始对目之所及的花草树木、砖瓦梁窗拆卸了起来,秋意泊说升级过了那就是真的升级过了,那速度比之前拆宫道的时候还要更快,不过几个呼吸便已经清出了一片黄土地,很神奇的是宸光真君以为里头的修士必然会在此时展开围攻,可却活似岛上没人一样,硬是谁都没有出来。 他心想可能里头的土包子们也没见过这阵仗。 杀人放火的没少见,这样不放过一草一木的铲地皮估计是真没见过。 秋意泊气定神闲地道:“不知水梨云水道友可在?” 无人回应,秋意泊也不急,人不出来他就拆房子,待黄土又推进了三十尺,距离青泸州主建筑孤芳殿只剩一步之遥之时,终于有人自宫中走出,问道:“不知哪位道友当面?” 来者是一名男子,俊秀的脸上微微有些苍白,看得出伤情不浅,他看着秋意泊,似乎在想什么。秋意泊认识他,见状便颔首道:“在下青莲剑派客卿,道号长生。” “长生道友?”对方听见是青莲剑派门下眉宇便放松了下来,“还不知道友如何得知此名?” 自入真君,便有道号,如秋意泊这样同辈都在,自己又年轻的本名自然不是什么秘密,可对大部分人而言,本名早已淹没在时间的洪流之中。秋意泊道:“初时欠了一位道友人情,只好来寻道友了,见道友平安我便放心了。” “原来如此。”男人有一瞬间的疑惑,却更放心了——他重伤在身,若这长生真君要他性命,此刻便能出手了:“如今我道号水云,道友可称呼此名。” 秋意泊从善如流:“水云道友。” “道友这是在做什么?”水云真君又问道。 秋意泊随口道:“不碍事,做给外人看的罢了……道友不请我进去坐坐吗?我看道友伤势颇重,我手中还有一些丹药。” “好。”水云真君没有追问太多,对方不过两人,他们虽多多少少受了伤,却也有十二人,根本不怕秋意泊。 秋意泊跟着水云真君进了孤芳殿,殿中零零散散地坐着十几人,大多身患重伤,警惕地看着他,秋意泊随意地看了他们一眼:“青莲剑派长生见过各位道友。” “长生道友不必客气。” 一众人做了个自我介绍,秋意泊简单说了一些外面的情况,那些修士也说了在此处养伤的原因。他们同在此处不是因为他们之前认识,而是他们都是从同一地方出来的,有了些战友情谊,又无力再战,这才留在青泸州内相互守望,以谋求一个平安出秘境。 是从哪里出来的呢? 是藏经阁。 秋意泊笑意盈然地看了一眼宸光真君,宸光真君已经把下巴抵在胸口上了,根本不敢和秋意泊对视。 “藏经阁那老僧委实厉害,虽说看着只有大乘巅峰的修为,实则寻常大乘不可同日而语。”一人叹气道:“我们输得心服口服。” 秋意泊也道:“东宫、雨花台这两处也是如此,守宫之人比寻常真君厉害不少,我废了好一番功夫才逃出生天。” 他微微摇头:“我虽为青莲剑派客卿,却是一个炼器师,并不善与人比斗,这秘境我是来错了,又与同伴失散,如今没有后悔的路可以走,机缘巧合之下我为天工坊之主景岳道君赏识,便假意投入他门下,算是谋几日平安。” 众人一听,深有同感,有人心有戚戚地道:“哎!只恨当时为那传言所迷,入了魔障,这才进了这飞花秘境!” “俺也是!俺师兄都跟俺说了飞花秘境凶险万分,十出其一就算是运气好了,俺……哎!” 因那九转寒髓丹在飞花秘境中现世的传言,不光是有道君的三家心动,普通真君也心动——此等能不沾因果提升灵根的神丹谁不想要? 秋意泊道:“能保住性命,已经算是好的了。” 他说道此处,停顿了一瞬,接着道:“今日我来,其一是得知水云道友在此,其二也是受命而来,天工坊接了秘境之主的令喻,要拆宫重修,我听宫中侍卫道青泸州藏着不少人,便请命来此,还请各位道友速速寻个太平地方吧!” 众人心中一动,各有所思,晗光宫要拆了重修?这话简直是莫名其妙,全然没有道理。可又见秋意泊诚恳,有人问道:“我等困守于此,以长生道友之见,何处才是安全之地呢?” 秋意泊指尖动了动,却没有说话,有人催促道:“此乃生死存亡之刻,道友但说无妨!” 秋意泊这才道:“说来简单,就是有些折辱各位道友……我领命修宫,自然需要人手,诸位道友只当是被我抓了,做几日苦役,那些法宝乃是道君所制,并不需修士驱使,诸位道友做个样子便是了。” 秋意泊以为他们会犹豫的,实际上却没有一个人犹豫,他们干脆利落地拒绝了,一个同意的都没有。 “多谢长生道友美意,只不过此举太过冒险,道友亦是朝不保夕,我等还算是有些余力,便不拖累道友了。” 秋意泊没有强求,毕竟刚见面,也没什么交情,更不了解秋意泊这个人品性如何,客客气气说两句话还算是说得过去,两句话就要让他们把身家性命交给秋意泊,委实是不可能。且他们也不能要求秋意泊发天道誓,秋意泊与他们无缘无故,撑死了就是与水云真君有那么几分渊源,愿意施以援手就算不错了,凭什么让对方发天道誓言? 秋意泊道:“那诸位道友便速速离去吧……水云道友,不如留下?” 水云真君犹豫了一瞬:“也好。” 众人也未劝水云真君,在极短的时间内便自青泸州离去了。他们除了走,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今日就算杀了秋意泊,明日也会有人来,他们本就拖着一副残躯,今日与秋意泊一战,这是个器修,光打破他的法宝就要耗去半条命,明日再来强敌,他们焉有命在?所以不管秋意泊是敌是友,不起冲突才是最好的。 水云真君见众人离去的背影,嘴唇微微动了动:“几日互助相望,未想今日便要各奔东西。” 秋意泊应了一声,他看向水云真君:“道友,我见道友心中便有一问,不知道友可否为我解答?” “长生道友请说。”水云真君道。 秋意泊袖中有一缕青芒一闪而过,他笑问道:“道友平生,我也知一二,道友资质超凡,今年一千八百岁,年幼时失怙,流落戏班,后又为太焰门所救,太焰真君视道友如亲子,爱护有加,此后一路顺遂,直至问道炼神还虚……” 水云真君眼中有些疑惑,“道友……?” 秋意泊接着道:“道友,你仙途顺遂,堂堂天之骄子,为何好好的人不做,去做别人的狗?难道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不成?” 秋意泊的语气太过平静温和,有一种让人放松的气质,水云真君一时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可再有一瞬眼神陡然冷锐了下来:“道友说什么,我听不懂。” 秋意泊摆了摆手:“也罢,道友好好修养吧。” 说完,他便转身离去,青泸州已经被法宝拆得只剩这大殿了,秋意泊寻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了,不一会儿便见宸光真君从殿中走出,他打了个响指,孤芳殿四方主梁应声而倒,连带着整座孤芳殿如山崩玉碎,浓烟四起,瞬息就吞没了视野中的一切。 “咳咳……咳咳……秋长生你是不是有病!”宸光真君咳嗽着从烟尘中冲出,“你没看见我还没出来吗?!那么着急做什么!赶着去投胎吗?!” 秋意泊微微一笑,伸出一手,宸光真君嘟哝了两句将几个纳戒交给了他:“人我解决了……你可真是劫匪啊,人我来杀,财你来劫!” 宸光真君又问道:“方才我听你说的还以为你跟那个水云真的有点渊源,结果你让我杀他的时候我差点都没反应过来!杀人就杀人,弄的那么花里胡哨做什么?” 他说的很快,也很随意,末了接上一句:“你做什么杀他?他和你什么仇?” 秋意泊问道:“你想知道?” “人我都替你杀了,好奇一下总没错吧?” 秋意泊道:“你这般说,那就是他得罪了我的师门,师门发了通缉令,我见到他就顺手杀一杀。” “放屁,你接着编!”那什么‘当人当狗’的言犹在耳,秋长生当他是傻瓜吗?! 秋意泊不理会他,只是道:“走吧,西六宫。” 宸光真君无奈,只得跟着走,这次秋意泊直接就坐上了霞影,眼睛都闭了起来,呼吸平稳,跟睡着了一样。宸光真君臭着脸走在他前面,感觉自己不是太监也是太监了——这跟平时宫中引路的太监干的活有什么不一样? 还未走出去多远,宸光真君脚步一顿,道:“别睡了。” 秋意泊没有睁眼:“我们等一会儿就是了。” “是刚刚那波人,你确定你等?”宸光真君一挑眉,他看着远方,似乎已经看见了什么。 秋意泊叹了口气,身形便已经飞出,话还留在宸光真君耳边:“果然想歇一会儿都不能成,到处都是事儿。” 宸光真君心道他就喜欢秋长生爱管闲事,最好管个身死道消,他就太平了。他刚刚在心中恶意的想了一番,就听秋意泊轻飘飘地说:“小宸子,跟上。” “秋、长、生——!” 秋意泊到时,方才在青泸州见到的人就已经只剩下两个了,另一波只有四人,两渡劫两大乘,他们穿着一色的黑红相间的法衣,其中一人冷笑道:“负隅顽抗,还不速速受死!” “哎,师兄,你和他们废话什么?”其中一个眼睛细长的人笑道,他指着他们:“我看看,还剩下广云派的流夏真君和衍天派的无铭真君,杀了他们,老祖必然重重有赏。” 他指尖指向周围尸体,舔了舔嘴唇:“今日也不知道是走了什么运气,白捡来的功劳。” “呸!大衍宗的走狗!”一修士吐出了一口血来,还想说什么,却发现身旁有劲风掠过,他还未来得及反应就感知到一道熟悉地气息在他肩头一拍,紧接着他和另外一位同伴便被一只金色法宝保护其中,一个披着雪白斗篷的身影出现在了他们面前。那人惊叫道:“长生真君?!” 秋意泊没有回头:“歇着吧,我来。” “长生道友快走!你不是他们对手!你一介器修,绝无幸理!” 而那四个大衍宗门下则是眯了眯眼睛,其中一人更是色迷心窍地说:“好漂亮的美人……器修?器修好啊!看在你这般美貌的份上,不如留下给我当个侍妾可好?” 他们并未把秋意泊放在眼中,一个渡劫真君罢了,他们有四人,方才一战也未消耗多少灵气,拿下他绰绰有余。 秋意泊一手一抖,一柄青蓝长剑落入了他的掌心,他道:“不好。” 话音未落,他已然出现在了那人面前:“你太丑。” 一柄宝剑从对方丹田刺出,转而旋转一圈,大衍宗另三人骇然,没有想到对方无声无息轻描淡写就杀了一个同境界的修士,他们居然连反应都来不及! 天空之中万千无形法则异轨,不必去看、去听,只凭他们三人根本无法从中移动一丝一毫,他们也知道此人实力远远超出他们许多!绝非池中物! 秋意泊抽出疏狂剑,血肉如裂锦,于他耳中却算不得动听,更平添几分厌烦,青蓝色的剑华在他掌中凝聚,又在霎时化作青雨,纷纷而下,秋意泊一甩长剑,剑华收束,尽数为疏狂剑吞没。 虽然厌烦,但这几个他想亲手杀。 不为什么,就是突然很想罢了。 大衍宗三人如临大敌,无形之锁使他们步步艰辛,得亏还有两个大乘在,否则他们在他手下根本活不下两息! 风中隐约有风雷之音响起,转瞬秋意泊便已经与两名大乘修士缠斗起来,剑芒吞吐,在他手中如臂指使,不过三个呼吸之间,双方已经过了数百招,居然丝毫不落下风! “青莲剑派!” 秋意泊脚下生莲,空中剑芒再度被收束于他剑中,他颔首道:“在下青莲剑派客卿。” “好,原来是青莲剑派!”那两名大乘哈哈一笑:“来得好!杀了你,回去必然能得老祖亲口赞誉!” 渡劫修士则是转而攻向了被法宝保护的流夏真君、无铭真君两人——并非他不想参与围攻秋意泊,而是他不能,他不配! 他若参与进去,恐怕瞬息之间就要丢掉性命! 真他妈是器修?什么时候青莲剑派弃剑修器了?!还是说青莲剑派这名号有点什么机缘,别管修什么的,入门自动学两招剑法? 秋意泊看了一眼流夏、无铭所在,他倒是不担心自己的法宝,一渡劫期打那大乘期的防御法宝至少打半天,他怕那两个人一激动自己出去了。 再下一刻,他重新投入了与两名大乘的缠斗之中。 而另一边,有一人缓步而来,有些惊讶地看着漫天隐而不现的剑气,剑气威力自不必说,但这般的阵仗仍然让他心有触动:“好厉害啊……秋长生。” 果然秋长生要杀他,半点困难都没有。而且他会死得很快,无声无息的那种,连尸体都留不下来。 可秋长生的心境当真还好吗? 宸光真君抬头看着天空……然后丧气的发现:还不错?! 秋长生人在渡劫,层层心事,看着人已经在发疯的边缘了,但现在一看除了略微有些浮躁外,居然心境还不错?! 果然人和人是有差别的。 宸光真君想了想他当年,微微挥手。 巍峨的宫殿出现在他的面前。门口放着两个约十几米的石狮子,上面雕刻的栩栩如生,从底下看过去,千层的台阶仿佛看不到头。 沿着在石阶而上,每一步都如同一个古老故事一样,仿佛能从这些台阶中感受到历史的文化和传承。 又仿佛能看到当年这座宫殿耸立起来时的辉煌故事。 ——怎么才能骗的秋长生进去呢?:,, 396 第 396 章 在秋意泊转身的一瞬间,巍峨宫殿化为泡影,仿佛从未出现在这世间一般,宸光真君扬声道:“我来助你——!” 回应他的是一道毫不留情的剑气,狂啸破空而来,紧贴着宸光真君的脚尖钉入地下,宸光真君低头看了一眼眼前被剑气扎出来的笔直的深不见底的土坑,摸了摸鼻子,老老实实去杀那个渡劫期了。 这还上什么上,秋长生的剑气从上到下都写满了同一个字:滚! 而和秋意泊对战的那两个大乘期也有苦难言,该怎么说?——不愧是青莲剑派门下? 他一人对战他们二人,甚至还有余力给新来的那人一剑,可见实力之恐怖。 这长生真君战力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想象,若在今日之前有人说一个渡劫期就能将他们两个大乘后期逼到这般地步他们是万万不会相信的,可今日还真就遇见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确定了对方的心思——如今还有一搏之力,且再周旋片刻,渡劫期再厉害那也会被境界所限,如此缠斗下去,秋长生必然会灵气不继,届时便是他们反败为胜的关键。 拖死他! 一人陡然扬声道:“那位道友,何不与我们联手,击杀这秋长生?!” 这话自然是对宸光真君说的,宸光真君唰得一下打开了折扇,很是风雅地扇了扇:“算了吧,在下无福消受。” 是个好法子,可惜他发了天道誓言,况且以秋长生之能,再加他一个也不过是叫他手里再多一条人命罢了。 他这条命,还是很珍贵的,要好好呵护着。 另一人又道:“何必妄自菲薄!以我三人之能难道秋长生还能逃出生天不成?!” ——废物。 现在根本就没有使出全力,他可记得秋长生此人都快把天道法则玩出花来了,杀人也不过是瞬息之间,现在搁那儿和人肉搏,八成是为了发泄心中郁气,连这点都看不出来,根本不必谈其他了。 宸光真君嘴角微垂,折扇一扬,三道小箭飞向了那渡劫真君,那人也毫不犹豫地攻向了宸光真君,两人瞬间化作一团华光缠斗在一起。秋意泊感知此事,便不再关注宸光此人,更专注于与那两人的厮杀。 疏狂剑被催动到了极致,整座空间都被无形的剑气充斥着,却隐而不发,只是按照主人的心意,将这片领域封锁,饶是如此,风中那锐利的剑芒所过之处都留下了深邃的刻痕。 秋意泊第一个想的是:刚铺好的地砖看来又不能用了。 ——管他呢,又不是他的地盘,裂就裂了。 铺了一次,难道还要铺第二次吗? 冰冷的剑刺穿了血肉,血液在剑身上迅速由膜转成水珠,又在转眼间滴落,疏狂剑上,滴血不沾,秋意泊心知这一剑没捅好,对方关键时候挪了一挪,否则这一剑就该穿透对方丹田而不是从肾脏的地方钻出来。 秋意泊嘴角微微勾起:“你腰子没了。” 他与那人离得极近,温润的眼中恶劣的笑意是那么明显,对方霎时间脱离了疏狂剑,秋意泊却没有追去,直到那人站稳,见到秋意泊的眼神从他的腰部向下扫去,瞬间意识到了他是什么意思,他狂怒道:“我杀了你!” 秋意泊笑道:“这还打什么?不如你我之间就此揭过?你瞧那人——对,就是他,他是晗光宫侍卫小头目,叫他替你在内侍省安排个位置,连净身这一道都可以免去了呢……” “血煞掠天!”那大乘真君目眦欲裂,在狂喝之中手中长剑随着他的身体化作一缕猩红血风,转眼间便成一道血红龙卷向秋意泊狂袭而去!天地在这一刻也为之动容,似乎连天空都被映成了血色,另一人见状也趁此时机直冲秋意泊,秋意泊手中疏狂剑几乎只剩下了流光,金戈交鸣之声不绝于耳,火花四溅之间龙卷已经袭来,霎时将秋意泊吞没其中! 这血煞掠天非将赤血录一系道统习至顶级不可用,乃是大衍宗不传之密,催动全身精血引动天地之力,化作飓风将敌人包裹,身形可化千万,凡入此局者终将为血雾吞噬。 事实上也是如此,秋意泊自愿入这血风,霎时间目之所及皆为鲜红吞没,无数血雾向他狂扑而来,此时不必提什么血雾凝形,此间每一点血雾皆为其人,转换腾挪毫无喘息之刻,秋意泊身周剑芒在此时爆裂而开,一缕鲜血自他袖中缓缓淌出,顺着指尖漫延至疏狂剑上,如同青山间一根红枝,妖异非常。 “秋长生!你过于狂妄了!”另一大乘真君大喜过望,狞笑直扑其中,手中长剑光芒爆闪,就要在此时将秋意泊立毙于此! 正在此时,只听叮得一声,泛着银光的禁制如同玻璃一样化作了无数残片,分散零落,再下一刻,秋意泊陡然亮了一下,无数细小的火焰在他身上跳跃着,依附于他身上的血雾在这一刹那间化为虚无,血龙卷之中立刻响起了惨呼之声,秋意泊立于三层禁制中,颔首道:“我确实是有些过于狂妄了。” 事实上这种大招还是不能轻易进来,不然容易翻车。 所幸他还有不少能抵御大乘一击的法宝,费一点也不心疼。 血龙卷与那大乘修士同时喝道:“我看你有多少法宝能撑到几时!” …… 宸光真君沉痛地说:“他真是个器修,就是一个比较精通剑道的器修。” 被法宝护在其中的流夏真君、无铭真君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有些不忍直视:“……他确实是个器修。” 他们之前见秋长生剑意破天,觉得器修不过是托词,现在他们悟了——秋长生真的是个器修,他不光是个器修,还是个极其厉害的宗师级器修,这种器修有两个特点:第一是不差钱,第二是法宝多,不驱使法宝,光靠法宝本身重量,砸都能硬生生将人砸死。 方才那两名大衍宗修士想耗秋长生,他们在法宝中也心有惴惴,毕竟能抵大乘一击的防御法宝是什么价格他们都知道,哪怕现在有聚金商行这等跟妖怪一样的商行,也没能把这个品阶的法宝价格打下来。这价格哪怕对于真君而言也是一笔天文数字——毕竟是关键时候救命的玩意儿,贵一点非常正常。 那秋长生能有多少?一个剑修能有多少这样的防御法宝? 结果秋长生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们,挺多的,大概能耗到那两个大乘修士灵气枯竭可能还有剩。比如现在,秋长生搁三层法宝禁制里甚至给自己泡了一杯茶,甚至还从纳戒里拿了张凳子出来,当着那两个大衍宗修士的面悠哉悠哉地拿着极品灵石恢复灵气。 很明显那两个大衍宗真君已经没有什么理智可言了。 因为这种事情简直就是离谱,两人的理智无数次告诉他们,秋长生的法宝总有耗完的那一刻,下一个……一定就是下一个! 然后子子孙孙无穷尽已。 宸光真君忍不住喊道:“秋长生,你也差不多得了吧?这么多法宝浪费不可惜吗?” 以秋长生的实力还需要坐着磕灵石?骗鬼呢?! 秋意泊目光投来,道:“我乐意。” 只是因为对方无能狂怒的表情很有意思,所以他就想再多看两眼。 宸光真君啧了一声:“你不要可以给我啊!我给你当牛做马杀人放火,就不能给我几个保命吗?!” “不能。”秋意泊也看够了,不,应该是宸光真君提醒了他,秘境时间有限,他确实不该在此时耽搁在这两人身上,受得气也都找回的差不多了,再拖下去就有些过分了。 秋意泊的身形下一刻便出现在了流夏、无铭真君面前,而不远处的大衍宗两位真君连哼都没哼一声便倒了下去,不过瞬息之间便魂消魄散,宸光真君一顿:“幻境法宝?厉害啊!你还会这个?” 他没有错过那一刹那间的迷幻气息。 “做着玩的罢了。”秋意泊收回了法宝,温和地对两人说:“已经无恙了,两位道友速速离去吧。” 流夏真君点了点头,“多谢道友,大恩无以为报,日后道友若有所需,只管吩咐便是。” 无铭真君却没有说话,他呆呆地看着秋意泊,眼中神光越来越亮,几乎将他一双瞳孔映成了银色,他喃喃道:“卦象上说,你是……” 话音未落,他眼中神光陡然消失,他似乎有一瞬间的晕眩,扶住了流夏真君的手臂才没有摔下去,紧接着便是吐出了一口鲜血,脸色急剧衰败了下去,流夏真君一惊:“无铭?!” 无铭真君伸手擦了一把唇下的血迹,一边摆手说:“……没、咳咳……没事……” 流夏真君显然和无铭真君非常熟悉,只好苦笑着对秋意泊解释道:“长生道友勿怪,无铭他出身衍天宗,道统特殊,才会有这般异象。” “嗯。”秋意泊应了一声,他知道衍天宗,衍天宗应该是凌云道界的宗门,衍天宗掌门衍天真君就是他书中的杀父仇人——可那又如何? 若秋临淮、秋临与被杀,是他们太弱,若他秋意泊不能震慑四方,阻拦此事,那么便是他的无能。衍天真君敢上门,那就来,他欲害他全家,他一样可以杀衍天宗满门。 他并不吝啬送衍天宗一发东风,甚至从地理位置而言,他可以站在家门口,然后让衍天真君看宗门的方向,让他欣赏一下用他老巢炸出的烟花。 甚至可以发加急,包邮,差评免费补发,直到默认好评为止。 更何况…… 区区一本书,也想来左右他? 秋意泊慢吞吞地想着,没有去问无铭真君说的‘你是……’后面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反而道:“去天工坊,那里安全。” 说罢,他转身欲走,可下一瞬间无铭真君却扑了上去,他身形踉跄,本就重伤,又经历一场大战,再受道统之伤,根本连站都站不稳,这一扑之下直接趴在了地上,脸都糊在了黄土上,他一手还很坚定的扯住了秋意泊衣服下摆:“道友……啊不是,真君,我想跟你走!我不擅长与人厮杀,但我会算卦!未卜先知!预感极强!之前大家都是靠我才避开了巡逻的守卫,我很有用的!” 宸光真君、流夏真君:“……?” 秋意泊:“……?” 无铭真君咧开嘴笑了笑——全是血,他努力笑得真诚又善良:“真君,我很听话!说一决不打二,让泡茶绝不倒酒!真君,我现在就有一事告知于你……” 他另一手颤颤巍巍地指向了宸光真君:“他不是个好东西!” 霎时间目光都集中在了宸光真君身上。 宸光真君:“……???” 这关他什么事?!为什么投诚就先把他告发了?!哎,不对,他需要被告发吗?! 无铭真君犹觉不够,他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血点子,接着道:“卦象上说,真君所求就在他的身上!但此事显示吉凶参半!想是真君为他所骗的缘故!” 宸光真君:“……???” 秋意泊的目光淡淡地扫过了宸光真君,他俯身轻轻捏住了无铭真君的下巴,温和地笑道:“我知道……” 宸光真君的心脏在这一瞬间停跳:……他知道什么?! “……他不是好人。”秋意泊松开手,将他扶了起来:“我不过是见他有用,这才留下罢了,总能找到个机会杀了他的。” “你能告诉我,还要多谢你。”秋意泊言笑晏晏:“宸光确实不是个好东西,我若走了,他有一千种办法半路截杀你们,所以还是我送你们去天工坊吧……天工坊之主景岳道君确实与我有些渊源,有他在,宸光也不敢放肆。” 秋意泊心情特别好,任谁猜测被人肯定了心情都会不错的,他还很坏的call了一下宸光真君,温声细语:“宸光,你说是不是?” 宸光真君咬牙切齿地说:“……是。” 秋意泊脸皮挺厚,宸光真君也不逞多让,他转而又笑道:“那你可得看紧了他们,万一死在别人手里就要怪到我头上。” “倒也不会,我哪里有这么多功夫?秘境再有几日便要关闭了。”秋意泊微微一笑,说:“他们若是真死了,我让景岳道君来寻你便是了。” “秋长生,你现在怎么不喊师傅了?”宸光真君反问道:“景岳道君若知道你在外面这般不恭敬,他还会这般帮你吗?为了两个外人来为难我?” 秋意泊道:“所以你也不是个普通侍卫小头目喽?” 宸光真君:“……” 娘的,又被他套话了! 这种玩外道的修士不是一般都默认脑子不太正常(一心钻研技术)吗?他怎么看秋长生都觉得他正常的不得了,比正常人心眼子都要多个八百倍。说他是剑修,可剑修也不是这样的啊! 他方才前半段的时候还真挺像剑修的,他都快被糊弄过去了。 “要你管?”他强调道。 秋意泊颔首,原话返还:“要你管?” 宸光能不能在他眼皮底下杀无铭、流夏二人是宸光的本事,他离开后,景岳道君能不能杀宸光那是景岳道君的能耐,要他管? 秋意泊转身道:“好了,我还忙着,走吧,所幸天工坊也不远。” 有了无铭真君一句话,流夏真君直接和宸光真君隔开了老远一个距离,宸光真君走开头,秋意泊走中间,他们两走秋意泊身后,这样才觉得安全了一点。天工坊确实就在不远处,秋意泊将人安排进去,景岳道君自然无所不应,待入住安全的房间后,流夏真君才低声问无铭真君:“你方才说长生道友是什么?” 无铭真君嘴唇动了动,然后默默地捂住了嘴,左右摇头,示意不能说。 流夏真君也不追问具体卦象,而是问道:“你确定?” 无铭真君重重地点了点头。 流夏真君深谙如何规避天道和无铭真君聊天:“我们此行能顺利逃出生天吗?” 无铭真君来劲了,他眼神一动,眉飞色舞地说:“我看长生真君修为高超,人品出众,方才又两度救我们于水火之中,这般大恩,我等便是结草衔环也要相报啊!” 他说着对流夏真君眨了眨眼睛——你懂了没! 流夏真君跟着点了点头,“确实,长生道友恩情我铭记五内,今日就算有去无回也要还他这份因果,否则日后我道心有缺,决计是无颜叩问炼虚合道之境的!” 没错,他们被长生真君救了,严格来说还不止一回,是两回,青泸州一回,出门后又是一回。欠人性命的这种大因果,不知道还好,现在明知对方要做什么,如果不偿还,那道心确实要出点问题。 这是冥冥之中的天道轮回,不可悖逆! 无铭真君颔首道:“没错,正是此理!若长生真君心愿得偿,我二人也算是功德圆满!” 他们两是为什么进飞花秘境? ——他们不是因为那什么劳什子的九转寒髓丹,而是为了秘境之中一门神通而来,那神通是无铭真君宗门前辈所创,对衍天宗极为重要。那位前辈陨落在飞花秘境,而宗门中记录这神通典籍又因一些事故而缺损了。无铭真君彼时不过是元婴修为,因有强烈预感神通机缘会出现在苍雾道界,故而宗门长辈便将他送来了苍雾道界,如今千年转瞬而逝,他终于等到了飞花秘境,所以明知是危险,还是进了飞花秘境,明知藏经阁杀机四伏大凶之象,依旧去了藏经阁。 流夏真君是他挚友,故而也随他进了飞花秘境。 那什么叫做功德圆满呢? 自然是既帮助了长生真君,偿还了因果,又重获那本神通秘籍,这才叫功德圆满。 说道此处,两人不由相视而笑。无铭真君觉得流夏不愧是和他相熟千年,果然心意相通!流夏真君也觉得无铭真君不愧是和他相熟千年,他说的他都能听得懂! “行了,快吃了丹药。”流夏真君手中一翻,便出现了一瓶丹药:“这是方才长生道友给我的,我看了,是极品。” 无铭真君也没多说什么,接了丹药就往嘴里灌,一瓶十颗,两人各吃了五颗,现在不是讲究什么慢慢调养的时候,尽快调养好伤势才是正理。 亏得这丹药极为靠谱,两人加大药量之下居然在一天内就恢复地七七八八了,大意战力恢复了七七八八,至于身体嘛……待出去这秘境后最好再老老实实闭关个百八十年的好好调养一下身体亏损。 一天之内能有这般的疗效真的已经很优秀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决定去拜见景岳道君询问长生真君所在,不想一出门,便见门口有好几人在劈柴,那些人明显重伤未愈,神情一个赛一个的冷漠,其中还有个熟人,流夏真君讶异地道:“句容道友,你怎么也在此处?” 那被称作句容的修士也很惊异:“你们也是被秋长生那个败类抓进来的?!” 流夏真君:“……倒也不是?” 句容真君看了一眼周围,便与他们解释了一番——现在在劈柴的一群人恨秋意泊恨得直咬牙,他们是从雨花台被秋意泊带出来的,当时便觉得秋意泊已经投敌,但其实还有人心存侥幸,但到了天工坊,他们确认秋意泊是真的投敌了。 他们被带回来,只是得了一颗丹药保证他们不死,紧接着就被人安排来了测试法宝,他们本以为是测试那种阴险歹毒的法宝,都做好了受酷刑的准备,结果他们测试的法宝是——砍柴刀。 是的,砍柴刀。 所以一群人在这里砍柴!据说是为了测试这砍柴刀法宝到底有多坚韧耐磨,刃口劈多少柴火多久会卷。 “秋长生折辱我等至此……”句容真君阴测测地道:“我必……” 他还没说完,就被无铭真君一把捂住了口鼻,无铭真君很认真地盯着他说:“你必结草衔环,以报长生真君救命之恩!” 其他人:“……?” 句容真君满脸都是震惊,他和无铭真君关系不错,自然知道他有些神神道道的本事,但这是不是有点过于离谱了?秋长生没投敌,干嘛这么折辱他们?! 无铭真君接着道:“长生真君人品俊秀,德行出众,我等当追随长生真君,以报此等大恩!” 其他人:“……?” 有人道:“可是秋长生……” 他在无铭真君的眼神下换了一个用词:“长生真君先前还说要将我们折磨致死。” 无铭真君很干脆地说:“他逗你们玩的,他渡劫期!” 众人:“……”:,, 397 第 397 章 堂中人不乏渡劫期真君,闻言撇嘴的、冷笑的、嗤笑的不一而足,大家看了他们一眼,再看无铭真君的时候神情就好了许多,也就那两个合体真君还不明所以:“诸位前辈,渡劫期怎么了?” 众人看向他们,不约而同地道:“不必知晓,知晓太多有碍道途。” 两个合体真君瞬间闭嘴了。 渡劫期到底怎么了? 不过他们再好奇也不会追问下去了,飞花秘境吸引了接近两百位真君入内,左右一算至今不过十五日,而剩下的合体真君已经不多了,他们二人能存活至此,全靠无铭真君算尽天机以及各位前辈相护——主要是这两个一个是医修一个器修,主管后勤。 他们有点数,所以便不再问。 无铭真君神态坚毅:“长生真君身在劫数,犹能相助我等素未蒙面之人,可见心性,在场诸君,世间万事有因便有果,我等虽如蝼蚁,却亦有报偿之心……” 有一个和无铭真君还算熟的真君道:“无铭道友,你是不是看出什么来了?” 不然怎么这么夸长生真君,还使劲说服他们要‘报恩’?这里头没点什么都没有人信啊! 无铭真君神色大变,指着对方道:“我没有!我不是!你别瞎说!” 众人:“……”看来是真看出来什么了。 句容真君道:“行了行了,你就说我们该怎么办吧!” 无铭真君下意识看向了流夏真君,流夏真君见状便答道:“既然是偿还因果,自然是要助长生真君一臂之力。” 无铭真君疯狂点头,流夏说得对!他悄悄看了一眼天空,这话可不是他对他们说的啊!是流夏说的!不能算在他头上! 因果报还,他们是遵循天道! 跟他没有关系!是个正常人都会这么做的! “那我等也见不到长生真君啊!”一人用眼神指了指天工殿,天工殿中景岳道君只有在秋长生到来的时候才会开启殿门,其他时间他们连靠近大殿三丈都不易,也就是说想从景岳道君口中得知秋长生的动向简直就是做梦。 无铭真君眼神闪烁,却不开口,暗中扯了一把流夏真君的袖子,示意他想想办法,流夏真君一顿,接着道:“来时我听长生真君提过一嘴,说是晗光宫建筑他十分喜爱,咱们别的或许做不成,这一点倒是无妨的。” “怎么做?”他们各个重伤在身,只要出了天工坊的大门就是一个死字,如何能出去? 无铭真君:“……问道君求一道手令?” 景岳道君在晗光宫中地位超然,既然景岳道君和长生真君关系匪浅,那么问他要一道手令总行吧? 无铭真君用脚尖碾了碾地面,低头一看…… 卦象上说,这事儿能成! 西六宫与东六宫对比起来那就是实质上的差距,不论是从六宫妃嫔还是侍奉的宫人而言都要比东六宫差一个档次,侍卫倒是同一拨,秋意泊他们一来,一旁看守的侍卫就笑嘻嘻和秋意泊他们打招呼:“长生道友!宸光你们怎么来了?又来办事儿啊?” 秋意泊颔首,微微叹了一口气,有些疲惫的抱怨道:“哎……我还想跟着师傅多学点,可曾想好!就没歇一口气的时候!” 那侍卫很是理解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哎!习惯就好!也就忙这么一阵吧!开宫就开那么一个月不到,我也不大明白那位做什么在这时候修宫,等人都走了就好了——这话我也就跟你说了,西六宫娘娘们大多不受宠,位分也低,咱们一个不查,不少宫叫人闯了进去,等我们发现好几位娘娘都叫人杀了。最惨的还是碧然殿,张嫔连带宫人一个都没逃出来。” 秋意泊挑眉道:“那碧然殿……?” “害,也是运气,里头先是有十几人,后来又来了七八人,他们不知道怎么的就打起来了,兄弟们白捡了个功劳,现在清干净了,碧然殿也毁得不像样子了,要不你先从那里开始修?”侍卫指点道:“其他也差不多……若水阁有个女修在,厉害得紧,不好惹,最好还是别去,不过我看她也撑不了多久了。启玉殿里头倒是。” 秋意泊拱手:“多谢道友。” “自家兄弟!客气什么!”侍卫指着不远处一座殿宇:“素嫔倒还在,她是个可怜的,你要是能照顾就多照顾照顾。” 秋意泊不明所以,但直接先应下了,侍卫见他应下,还有几分真切的高兴,摆了摆手让他们快去办事。秋意泊看向了宸光真君,问道:“素嫔是什么人?怎么就可怜了?” 宸光真君面色不太好,秋意泊眼睛眯了眯,他才像炸毛的猫一样往后蹦了半步,似是没听见他的话一样:“你问谁?” “素嫔。” “你问她做什么?”宸光真君道:“这宫中嫔妃有什么可怜的?吃穿用度,天材地宝应有尽有,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哪里可怜了?你听他们胡扯!我看是他喜欢素嫔才是真!” 秋意泊听罢不禁轻笑,宸光真君问道:“你笑什么?” “看你可爱。”秋意泊拢了拢披风,漫漫地道。 “我哪里可爱了?!”宸光真君跳脚:“秋长生,别以为我发了天道誓言我就真的不敢杀你!” 秋意泊含笑道:“这般天真,怎么不可爱?” 他接着道:“这偌大晗光宫,真君境界不下二三百人,元婴、化神更是不计其数,更有两位道君,凡间皇宫,是集一国之力供养,但这样的规模,说是能敌一座道界也不为过了,要集一座道界才能供养出的修士,这晗光宫物资从何而来?进来时我特意登高看了,这世界,也不过是一座晗光宫,一座雪山罢了,我是玩过幻境的,外面的骗不了我。” “百兽园我不太清楚,但百草阁的灵草可都喂了那千魂鬼槐,天工坊嘛……我师傅性格我清楚,若是寻他弄些奇特的他或许还能依,寻他做普通的东西?你试试?所以倒卖法宝、灵草、丹药这几条路都已经断了。” “飞花秘境在苍雾道界只有三四次开启记录,一个苍雾道界有多少真君?就算全部杀干净了,能得多少天材地宝?除非飞花秘境不止在苍雾道界开启,纵横三千世界,劫掠万界之宝,否则你所说的吃穿用度、天材地宝从何而来?” 宸光真君目光微沉,所幸秋意泊也没有看他,秋意泊只是漫步于宫道上,打量着四周的景物:“这晗光宫修得不错,可也不过是因天材地宝之威,才不必人时时维护,若非如此,不必数百年,每一年都会有地砖碎裂,屋瓦摔落,墙面开缝,早就该修缮了……那么人呢?纵使真君,亦有寿数。合体三千,渡劫五千,大乘八千……纵使战无不胜,无人因闯宫者而死,以苍雾道界的记载,按常理来算,晗光宫中至少也换过一批人了。” “无人对我投入晗光宫一事感到惊奇,说明此前是有人这么做的,而且人不在少数。”秋意泊道:“所以那些人呢?成了侍卫?成了宫妃?晗光宫若真有你的说的这般好,为何无人突破炼虚合道?总不能是人人都是厌恶了凡间争斗,来此避世清修的吧?” 宸光真君嘴角下垂:“为何不可?” 秋意泊一手按在了墨色的宫墙上:“你见过有人避世清修往争斗最多的地方钻的吗?这西六宫的嫔妃怎么死的?因宵小闯入,那宵小为何能闯入?因为侍卫怠慢了。那侍卫为何怠慢?是因为西六宫嫔妃不受宠爱,东六宫才是那位心中所爱,故而有这等要命的事情,要优先护卫东六宫……宸光,你说就因为西六宫嫔妃中无人受宠,所以这等时候侍卫都会怠慢,那平素没有人闯入的时候呢?其他人呢?我也熟悉宫中这一套,欺上瞒下一事数不胜数,你可知道凡间的皇宫每年要饿死、冻死多少不受宠的宫人和嫔妃?你说的衣食无忧,当真就衣食无忧?确实,宫中皆为修士,有口灵气就算是饿不死了。” 宸光真君咬着牙说:“……他们都是修士。” “是,他们都是修士。”秋意泊笑吟吟地看向他:“你是渡劫真君,见了我也先调戏两句,木琴真君会因我是师傅的弟子而优待,甚至放了人随我带走,你的那些侍卫兄弟接了令也要叫苦连天,连看着最渺小不过的宫人也会因为我出手相救而感激万分……他们也是人。” “修仙修仙,在于修,而非仙,修士亦是人。”他遥遥一指一处半开的宫门,里面断垣残壁,满地皆是褐黑色的干枯后的血迹:“若我等皆是仙,这些……又是因何而来?” 宸光真君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遍体生寒,竟然呆立当场,秋意泊怜悯地看着他:“故而我说你可爱得很。” 天真得宛若一个智障。 宸光真君的话,仿佛就是在说何不食肉糜。 秋意泊很难想象什么样的人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这样的人又如何能叩问渡劫境界……或者更高,或许真有天之所钟一说,可叫人无病无灾,一生顺遂,所见皆是鲜花美景,阳春白雪。 宸光真君过了许久才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你这话真有意思。”秋意泊笑道:“与你相识,与景岳相识,与朔望相识,与木琴相识……上至嫔妃,下至宫人,你们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不都在告诉我吗?” “不可能!”宸光真君斩钉截铁地说:“他们没有与你说过这些。” 秋意泊耐心地解释道:“这些难道还需要说吗?你看,我方才解释给你听的,我便已经从你的反应中推测出晗光宫物资来源极大可能是因为飞花秘境并不止在苍雾秘境开启,若不是,那么晗光宫便不需要物资,即有人在,便必然需要,如果不需要,那么问题只可能出在人上,这么大的消耗不可能只依靠秘境之主来供养。这是一笔简单的账目,只要识字懂算学,有什么看不出来的?……当然,若是秘境之主当真那般富甲三千世界,便当我失策了。” “不过有许多人与我说了,秘境一旦开启,秘境之主必然要驻守明光殿,这样的规则,我是不懂的,毕竟我也有几个秘境,我也让门中弟子入内试炼,可从没说弟子入内我必须要驻守在秘境中某地的,秘境为我所有,我便是天道之主,难道因为区区一些外来者便要将我限制在此?” “我拆了这么多宫殿,你说,秘境之主为何不来寻我?”秋意泊说到此处,似乎是想到了极有意思的事情:“难道他也看这晗光宫看得厌烦了,恰好我拆了,他再重新建?免得再麻烦了?” “外人跑到自己个儿家里来拆房子,纵然自己不喜欢了,也听之任之?”秋意泊笑道:“若真如此,这一位,也是个奇人了。” 宸光真君脸色煞白:“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什么?”秋意泊道:“我想说很多,或许是你太有意思了,我什么都想说给你听。从这里可以分析出来,撇去他就是那个奇人不算,他若是个正常人,早该暴跳如雷,找我算账,那么他为何不来?因为他要驻守明光殿?晗光宫乃是他所有,飞花秘境亦是他所有,他理应来去自如才是。所以,他为何要驻守明光殿?” “甚至退一万步来说,他就是喜欢待在明光殿,他就是不爱出门,我方天地之主,我入秘境后已有数次对敌,他只需在天地法则上用些小手段,我一个渡劫期难道还能争过他一个道君不成?” “没有,什么都没有,他被困住了。”秋意泊可谓是轻声细语,可说出来的话却是杀人诛心:“撇去一切小概率事件,那就是因为他也被困住了,他被规则困住了,可秘境之主需要遵守什么规则呢?活的,当然不需要,因为我也不需要,他会有什么事情呢?飞花秘境存在至少两三万年了,若他止步于阳神境界,是不是差不多该阳寿尽了?是不是身受重伤只在弥留?亦或者……他已经死了。” “我手中有一秘境,便是从一位已经只剩残魂的道君手中得取,他为了保留残魂,在秘境中圈养数百万妖族,取精夺魂,才得以延绵,且自身虚弱地只能以某种手段来影响入境修士……那么这一位呢?”秋意泊唇角微微翘起,满怀恶意地看着宸光真君:“他会怎么对付我呢?他自己出不来,那么只能借由别人的手来对付我,很可惜,谁叫我运气那么好,天工坊我该死的,结果景岳道君只论炼器不论修为,还刚好与我渊源颇深,东宫朔望真君又与我有些渊源,这两处杀招没了,雨花台也因为景岳道君而躲过一劫,藏经阁和明光殿我又打死不去,这晗光宫还并非铁通一块……你说他怎么杀我?” “你与我说这些作甚?”宸光真君目色沉黑,近乎冷漠地说:“你为何要和我说这些。” 秋意泊话锋一转,向他眨了眨眼:“反正呢……你叫我去的地方我是不会去的,明光殿有一位道君在,还是天地之主,我是不会自寻死路的,他不出来杀我,那便等着我将他晗光宫拆了,好好研究研究这晗光宫构造……我有一秘境,如今养的灵气充裕,我也想修一座宫宇,闲来无事进来清静几日。” 秋意泊近乎欣赏的目光落在了他的眉眼之间,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这么一个恶劣的人,素日他要么做事留三分,要么做事做绝,嫌少这样把话说的不明不白,以把人吓得心境动摇为乐,可真到了这一步,他只觉得快乐。 他原本不必分析那么多,他只需要按照自己的步调走,待秘境结束,他就算拿不到秘境也能满载而归,对头也杀了,宝物也取了,自然也算是圆满。 可他还是说了,不为其他,只是单纯的拿宸光来取乐罢了。 他知道这样很过分,可是他自己都深陷泥坛了,哪里顾得上别人呢? 反正宸光不是个好东西,宸光在他面前本就是物理上的两肋插刀,所以他大可心安理得。 “好了,与你分析了这么多,你也该干活了。”秋意泊道:“像我这样的人开堂授课指点迷津,若放在我那里,怎么也得给我个几千万极品灵石,今日算是便宜了你了,我去左半边,你去右半边。给你两个时辰,若你拆不完,我便……给你个惊喜?” “什么惊喜?” “你不会想要的那种。”秋意泊意味深长地道。 宸光真君木然地拿着法宝走了,秋意泊则是转身去了旁边第一间,不为什么,近。 进门后自然是空无一人,秋意泊扔下法宝设置好程序就转身去了隔壁,这宫门大门紧闭,却有一丝血腥味飘来,秋意泊抬头一看:若水阁。 是侍卫说的那个非常厉害的女修? 这很好,不是晗光宫中人,而这次泊意秋给他的猎杀名单上又没有很厉害的女修,故而必然是友非敌,结个善缘嘛,这出门在外的,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老公多个家。 秋意泊叩响了宫门:“道友,青莲剑派长生求见。” “进。”里面很快有了回应,秋意泊推门而入,甫一进门便见一道如火如灼的剑芒如陨星坠落而来,秋意泊两指一动,天地法则应声而变,金虹剑芒被他夹于两指之间,下一瞬间便破碎了去。秋意泊有些讶异,他看着面前一身红衣的女子:“流宵师叔?” 流宵真君扯了扯嘴角:“小兔崽子,你居然敢改换门庭!” 秋意泊哪里不知道流宵真君是故意找茬,要是平时,他也就彩衣娱亲,抱头鼠窜让让她,但现在可不是什么能拖延的时候,他快步上前,一手握住了流宵真君的脉门一探,随即紧皱眉头:“师叔,为何如此?!” 流宵真君目光冰冷:“我问你一事。” “师叔说。” “孤舟师兄平日如何唤你?” 秋意泊毫不犹豫地说:“平时喊我小师叔,关键时候喊我秋意泊,惹恼了师祖就一边喊我小师叔,一边揍我。” 流宵真君顿了顿,这事儿她不知道,所以也不可能是幻境变化出来的,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幻境推演而出的……无所谓了,她已经坚持不下去了,她真的坚持不下去了,是幻境……就幻境吧。 秋意泊已经扯着她在不知何时出现的罗汉床上坐下,转而掰开了她的嘴,将一把丹药塞了进去,无数金芒绽放,数十件法宝布置而成的法宝大阵将他们牢牢笼罩,秋意泊道:“师叔,你先别说话,我替你疗伤。” “不,等等。”流宵真君咽下了丹药,那些丹药化作琼浆玉液,稍稍给了她一点力气,神色也清明了稍许,可她的伤势太重了,这些丹药中的她只能吸收一丁点儿,大部分药力都流失了:“先听我说完,这些……是我的身家,还有一些在浣花峰上,规矩你明白,拿着这些,你走吧。” “还有,若狂你带着。” 秋意泊皱着眉头道:“还没到交代后事的时候。” 流宵真君神色冷漠:“你若还认我这个师叔,现在就走,不必管我。” 秋意泊第一个反应是又往流宵真君嘴里塞了一颗丹药,不过这不是疗伤的,是万宝炉某次随机出来的‘化凡丹’,吃了这药修士就会暂时跟凡人一样,属于拘禁高级修士必备好物,流宵真君当即软倒下来,秋意泊一把扶住了她,触碰的地方一片湿润。 是血。 秋意泊不慌不忙,一边用神识在流宵真君体内游走查看伤势,一边道:“师叔你急什么,死在这里有什么好,你要死,好歹自爆元婴帮我杀一下秘境之主不是?” 闻言,流宵真君那眼神,要是此时她剑在手,这一剑绝对捅得秋意泊生活不能自理。“……” “而且又不是救不回来了,这就要死?回去我怎么跟师祖他们交代啊?我就说您想不开当着我面说要自尽,我能救不救,转身就走,不至于这么害我。” “不就是脱力加重伤吗?好好休养一阵不就好了?你小师叔我要丹药有丹药要灵石有灵石,要法宝有法宝,还缺这点?倒也不必这么客气。” 流宵真君气若游丝地说:“你懂……个屁……我已经、已经无力再战,此处……凶险,还要、要我说?” 秋意泊道:“哪里凶险?不去雨花台,不去藏经阁,若水阁也没人打扰,哦对,我还捡了个机缘,这秘境里有位道君和我关系不错,要不我带你去那边住住?保准秘境之主来了都杀不了你。” 流宵真君:“……什么关系?” “我喊他前辈,他喊我门主的关系。” 流宵真君:……? 又是各论各的是吧?:,, 398 第 398 章 流宵真君理解了秋意泊意思后便长长松了一口气,放心的晕了过去,此时秋意泊才狠狠皱起了眉头。 流宵真君的伤势没有秋意泊嘴上说的那么轻松,不是养几天就能好的,她这几日遭遇了不少次侍卫宫人的偷袭,再加上本就重伤在身,精血耗干,经脉枯朽断裂,是油尽灯枯之象。 秋意泊没有责怪自己为什么不早点来,他没有这种遇事先怪自己没做好的习惯,不好救,但不代表没救,如果他刚刚不先定了她的心,高度警惕之下流宵真君的精气神只会流失的越来越厉害,她放心晕过去了,对于她来说是好事。 怎么说也是渡劫期真君,丹田和识海都没出问题的情况下大概率还是有的救的,经脉断了怎么了,自然有强悍的体魄替她续上,经脉枯萎了又如何,自然有天材地宝替她滋润着,只要后面不再叫她大动,出了秘境好好修养一番,还是无虞的。 当然,至少是修养个两百年起步。 只要人活着,就还有希望。 秋意泊将她翻了过去,趴在了床上,人躯乃是五脏六腑奇经八脉会聚之处,从这里下手自然是最方便疗伤的,要不那些武侠里也不会疗伤都要双手抵着背后——其实前面也行,这不虽然流宵真君应该不介意,但秋意泊还是避讳一下,反正前面后面都一样,背后肉还少点,更方便。 他双目微阖,灵气自流宵真君右间介入她体内灵气,跟随她的灵气在她体内循环,修补着她重大关窍,至少先将凌霄诀这一条路子打通打顺,那么剩下来的让她自己来就行了。流宵真君体内不能吸收的药力亦为他捕捉,以灵气进行稀释,送出经脉外——经脉吸收不了那就去补点精气血,怎么说也是一堆好药材弄出来的,基本功能总该有的。 时间有限,秋意泊专心为流宵真君修复,约半个时辰后,秋意泊忽地听见有人惊讶地啧了一声:“这女修你也认识?” 秋意泊没有看过去:“这位是我师叔,流宵。” “啧。”宸光真君隔着层层法宝看着他们:“怪不得这么厉害。” 他话锋一转:“她已有油尽灯枯之相,又受劫数困扰,你救她也没什么用。” 秋意泊微微睁开了双目,“所以呢?” 宸光真君立刻后退了两步,连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可别冤枉我!我是说你这般是不是太慢了,以她的伤势,你至少要替她运转二十四个大周天才能勉强保住她的性命,你其他事不做了?” 秋意泊闭目道:“那不是正如你所愿?” 宸光真君一顿,道:“关我屁事!” 宸光真君将乱七八糟的法宝都掏了出来,就扔在了禁制外面,自己也从纳戒里取了个躺椅坐下了,悠哉悠哉地翘了个二郎腿晃悠着:“说起来,你作甚不与她双修?这样还快一些。” 秋意泊用看奇葩的眼神看着他:“这是我师叔。” “师叔怎么了?”宸光真君将后面那句‘最后还不是你娘子’给咽了回去,没敢说出口,“双修不是要快一点吗?再有几日就要关宫了,还讲究这些?” “所以?这区区晗光宫还不在我眼中,错过了就错过了……”秋意泊侧脸,似乎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轻轻笑了起来:“我便是此生困于渡劫期止步不前……再活个四千来年应该是没有问题的,这回错过了,我可以下回再来。” 宸光真君随口道:“什么四千来年,渡劫期一共才能活五千岁……呃?!” 宸光真君戛然而止,他豁的一下从躺椅上坐直了,看向了秋意泊:“你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你还不满千岁?” 秋意泊道:“好像才过了四百岁生辰不久。” 宸光真君目光复杂:“……五百岁不到你就渡劫巅峰?” “不行?”秋意泊反问道。 宸光真君默默竖起了一个大拇指,正所谓人比人气死人,他还是别问了。 秋意泊循环到第四个大周天的时候就停了手,凌霄诀基础循环路径上的经脉已经修复,剩下的就靠流宵真君自己了,秋意泊抱起流宵真君,道:“我回一趟天工坊,素嫔那边你负责,办完后到天工坊等我。” 宸光真君气得眼睛溜圆:“我才坐下!” “能叫你坐下,你该谢我才是。”秋意泊头也不回地说。 宸光真君嘟哝道:“我是你家奴才不成?!” 结果就等来了秋意泊凉飕飕地几个字:“虽不中,亦不远矣。” 宸光真君:“……我去你娘的!” 秋意泊这头将流宵真君送回天工坊,再三交代景岳奇抄将流宵真君看管妥当,得知这是秋意泊正儿八经的师叔,景岳奇抄也郑重以对,秋意泊寻思着时间不多,今日至少要将东宫隔壁的东水台料理了,东六宫放在明天。 后日便要出秘境了。 秋意泊在心中默背了猎杀名单,打算顺道再拐一趟侍卫营打探一些消息,正欲出门,却被人拦住了:“长生真君!” “长生道友!” 秋意泊微微皱眉,但教养让他纵使不耐烦也停了下来:“流夏道友,无铭道友,可有要事?” 言下之意,我有要事,你们没事就滚远点。 无铭真君对着秋意泊那是能多热情就多热情,眼睛里都在放光:“真君,长话短说,可有什么要我们帮你做的?” 说着,他指了指远处十几号人,都是秋意泊在雨花台救回来。 “没有,诸位道友重伤在身,好好养着吧。”秋意泊道。 无铭真君摇头道:“我们大多还有一战之力,道友只管吩咐……卦象上说,您有事要我们办的,之前听您说要拆宫,我们替您去拆?” 秋意泊耐着性子没冒出一个‘滚’字,还未说话,流夏真君就十分顺溜的接口道:“道友,救命之恩,莫过再造,我等愿意发下天道誓言,在此秘境中绝不违背道友所说,绝不背叛道友。” 秋意泊皱着眉看着他们,无铭真君福至心灵,麻溜地发天道誓言,流夏真君也跟进,再接着是那十几人,秋意泊听他们发完了,这才颔首,“你们当真愿意?” 众人:“……”我们都发了天道誓了,现在问是不是太晚了?! 秋意泊也不等他们回答,将几十只全自动拆迁法宝交给了他们:“拿着令喻,除东宫、雨花台、藏经阁、东六宫、明光殿外,其他见了就拆。” 无铭真君表示他们懂了,秋意泊也不再与他们纠缠,转身就往侍卫营而去。 秋意泊想着之前侍卫告知他的东水台人很多……东水台其实就是东宫和东六宫之间一处小宫宇,顾名思义,这是一处赏春景的地方。秋意泊想想也觉得生活在这晗光宫里的人怪可怜的,本来地方就不大,还有那么多地方都不能去。 雨花台的配置其实应该就是御花园,但木琴真君在那处,连宸光真君见了雨花台中惨状都隐隐惧怕,说明平时毕竟关闭的时候他们也不能去雨花台,东宫有朔望真君,天工坊有景岳道君,百草园有千魂鬼槐,藏经阁显然也是重地,怎么听都不像是能随便进去散步拉家常的。 真要算起来,可能就是侍卫还算是比较自由,其他人恐怕只能在固定的两三处地方活动,真跟坐牢没什么区别了,秋意泊想了想,若是当年在凡间的时候他当的不是宰相,而是皇帝,说不定那脱凡劫他就过不去了。 ——本来心情就不好,结果还要被困守在小小宫廷,这能渡劫?渡去西方极乐还差不多。 秋意泊想到此处不由一笑,所以呢?那这晗光宫中渡劫期真君是如何渡劫的?难道他们一个个的都是得道高僧?有个蒲团就能过? 秋意泊陡然就想念起了外面的花花世界,想起了许多人,许多事。比如如明和尚现在怎么样了?温夷光突破合体境界没有?他哥哥他姐姐又如何了?他爹三叔一去不回,又如何了?师祖和他师傅去了哪个道界,现在突破道君了吗?收到消息要回来干架了吗? 还有长云街上的糕点,水韵楼的席面,苍雾海的海鲜,十方阁的琳琅满目…… 这森严的宫廷他已经看厌倦了。 再忍几日就好了。 霞影载着他如风一般去了侍卫营,侍卫见他来都是一副心有戚戚地表情:“还没忙完啊?” 秋意泊颔首:“师命难违。” 侍卫拍了拍他的肩膀,将外来修士的最新消息告知了他:“东水台你是别去了,也没什么好去的了,方才兄弟们经过东水台时听见里面打着呢,有个很厉害的剑修去了,杀了不少人,好像又是内斗吧?大部分人都死在他的剑下了,有几个逃去东水台旁边的宫人所了,兄弟们正想去呢……这一天天的,没个安稳日子过!” 秋意泊皱眉道:“那宫人……” “应该是死得差不多了吧。”侍卫无所谓地道:“行了,你别放在心上,知道你怜香惜玉,听不得这些,那边宫人都是负责扫洒的,最高也不过元婴修为,咱们兄弟就是去的再快,那也来不及救啊!” 秋意泊道:“那一道去吧。” 有人来帮忙侍卫自然是欢迎之至,毕竟他们自己去就是又要出人又要出力,有秋意泊在他们帮忙掠个阵就行,跟过去遛个弯儿一样。不多时,一行侍卫便与秋意泊一道往东水台旁的宫人所而去,哪想到刚到了周边,便见一道剑华冲破天际,侍卫们一看,揣着手说:“得了,走个过场吧。” 这剑气秋意泊眼熟,是离安真君的。 秋意泊问道:“不去吗?” “去什么去!”侍卫首领恨铁不成钢地对秋意泊说:“像里面这种剑修,看着只有渡劫期修为,实则实力至少是大乘以上,阳神以下,寻常大乘去都是送菜的!若水阁那女修都不知道杀伤了多少兄弟,还去?不要命了?我们走个过场就行了,那些外来的也不会有意和我们这些当侍卫的为难,我们去过了,打不过,以后上头也不好再说什么。” 秋意泊颔首,跟着侍卫们走了个过场——就是门外溜达一圈,就这样还得了两道剑气,差点把一个侍卫对半劈开,那侍卫身形一转,硬是挨了半道,手臂上出现了一道深深地伤口,随即打了个手势:“兄弟们,撤!” 秋意泊不知为何,跟着他们回了侍卫所,凭借着一手赤脚医术替那侍卫疗伤起来,边皱眉问道:“我有一问,不知该不该问。” 侍卫首领一摆手:“都是自家兄弟,问!” 秋意泊想了想,还是遵从心意问了出来:“这晗光宫……我留下是因为我师傅在,但等到下次秘境开启我应该也会离开,你们……又是为何留在此处?” 这一点秋意泊是真的想不明白,难道秘境之主当真富甲天下,又搁诸天万界钓鱼执法,劫掠外来者,否则他是真的想不明白他们为何留在此处。 修士是人,照样需要财、法、地、侣。地这一点勉强算是合格,晗光宫境内灵气还算是不错,侣也算有,毕竟有这么多同境界修士在此,可法呢?财呢? 经过这几日接触,秋意泊也看出来侍卫并非是同出一门,几乎人人身上的道统都不同,这不必明说,比如他和离安真君、流宵真君站在一起,时间一长必然能察觉出他们身上功法相近,这是一种比较玄妙的事情,就跟在大街上看见两个人,便会有一些隐隐的预感他们是什么关系一样。 既然这些侍卫道统不一,那么几乎可以说明大家出身于不同的师门,推测有三:一,他们师门皆是晗光宫下处,故而有天赋者便送入晗光宫。二,他们自小便入晗光宫,学习宫中不同的道统。三,他们是等到真君后才投入晗光宫的。 一的问题是师门皆是晗光宫下处?那师门何在?肯定不在飞花秘境里,那么在某个道界中?把有天赋的弟子都送入晗光宫,那他们师门怎么办?要么就如同当年望来城血雾宗和血来宫的关系,不是合作共赢,是剥削。可看血雾宗就知道了,但凡还有些血气,就不会想长久的当别人的血包。 二的问题在于自小就入晗光宫,人从哪里来?怎么保证小孩儿就能修成真君?这得多少人?前面提过,这两三百位真君……凌云道界也就这么点真君了,集一道界资源也才养出二三百真君,晗光宫凭什么? 三是最合理也是最离谱的,修成真君后再投入晗光宫中,自然能保证进来就是真君,可他们为什么要进来?又怎么能心甘情愿在宫里当侍卫的。 秋意泊真的想不明白。 哪怕晗光宫不缺钱财,也不至于有这么多真君。 “害,我还当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呢!”侍卫首领道:“这事儿也就是你不明白,等到多待一段时间你就懂了。” 此话一出,秋意泊也不好再追问,他垂下眼帘,只是道:“我只是觉得……可惜罢了。” 侍卫们闻言有的在笑,有的在叹气,他们似乎都想起了什么,却又没有说出来,侍卫首领笑道:“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不过是一帮子可怜人,能入晗光宫才是我们的福气呢!哪里能活,我们就去哪里,混个日子罢了。” 又有侍卫道:“若还有机会,我也想再出去看看……可惜啊,苟活罢了!” “是啊,也不知道师妹怎么样了,她现在……”那侍卫说着,语气又转为了悲哀:“若她没有叩问道君之境,大概已经死了吧。” “还行吧,你师妹不是没跟你结为道侣嘛,我就不一样了,我家那母老虎……哎,下辈子若有缘,我绝不还手,叫她打个痛快,膝盖跪烂了我也认了。” 侍卫首领咳嗽了两声,“行了,你赶紧去忙吧,要不然回头道君追究起来你可不好过。” 秋意泊若有所思,面上不显,他点了点头,当即告辞,看似是往东六宫而去,实则止步于东水台:“师叔。” “嗯。”离安真君自其中漫步而出,他浑身浴血,神色倦怠,可目光却像是一把刚擦拭过的长剑,清明锐利:“如何了?” “我已击杀水云、兆天(大衍宗门下)……等十二位。”秋意泊道:“流宵师叔目前在天工坊养伤,她情况不太好,不能再动武。” “天工坊安全?”离安真君问道。 “有些机缘。”秋意泊颔首,离安真君便道:“那加起来,就已经完成了五分之四了。” 秋意泊有些讶异:“这么多?” “嗯。”离安真君振袖收剑:“出去后我便要渡劫了。” 以杀赴劫,数度生死,乍然勘破,也算是一桩幸事。 秋意泊听了,其实他内心淡淡的,并不觉得如何为离安真君高兴,但仍旧是说:“恭喜师叔。” 离安真君看了他一眼,秋意泊渡劫期,他刚出来,自然不会和秋意泊计较什么:“其他人可有消息?” “雨花台、藏经阁两处死了不少。”秋意泊答道:“师叔不必再去,那两处以师叔现在伤势,恐怕有去无回。” “好。”若能活,离安真君也不愿死。 “师叔去天工坊修养吧,剩下交给我。”秋意泊慢慢地说着:“我已经有了眉目,师叔只管放心。” 离安真君想了想:“也好,我去看顾流宵。” “好。”秋意泊应了一声,见离安真君背影消失,他神色便逐渐淡了下来,从微笑变得面无表情,最终显露出一股冷锐之意。“宸光。” “哎?你发现我了?”从阴影处走出来一人,正是宸光真君,他道:“我可不是有意偷听的啊!刚刚回侍卫所听他们说你往东六宫去了,我这才过来的!恰好听见了而已!” “无妨的,也不是什么秘密。”秋意泊看着他,陡然又扬起了一抹温和的笑意:“你也听见了,是不是应该帮我一帮?” 宸光真君跟见了猫的老鼠一样往后连退三步,一手微抬,似乎要阻拦秋意泊过来一样:“你想干什么?!……关我什么事?!” “当然关你的事情。”秋意泊微笑道:“我现在还要杀约莫十个外来者,若非死在了雨花台或者藏经阁,那就都在东六宫了,听说东六宫娘娘乃是那位心头所爱,你说我现在该如何呢?” “那就去东六宫啊!”宸光真君道。 秋意泊嘴唇微动,近乎笑意盎然地看着他:“可我若去了东六宫,东六宫的宫殿我是一定会拆的。” “你拆啊!关我什么事!”宸光真君谨慎地看着他:“你又不是要拆侍卫营!我有地方住就行了!” 宸光真君说完一顿——不对,侍卫营已经被拆了,还被重建了! 虽然大家还有地方住,但已经不是原来的侍卫营了。 “可我若将东六宫劫掠一空,诸位娘娘都被我残杀殆尽,你以后的日子会很不好过的吧?”秋意泊如同闲聊一样悠然地说:“诸位娘娘若是只道,总要生气的,届时闹得不可开交……你也不想的吧?” “……”宸光真君一愣,随即跟咬了舌头的猫一样:“……关我屁事!” 他说罢,又是一副认命的表情,道:“算了算了,你就说你想干什么吧!我就是进了贼窝了!你说吧!” 秋意泊笑道:“不难,我早说了,我是劫匪,只谋财不害命……你替我杀了那十几个外来的,再给我飞桓宫五成的财宝,我便不去东六宫了,如何?” 宸光真君眼中变化万千,他一字一顿地道:“你威胁我?” “这怎么能说是威胁呢……”秋意泊微笑着说:“这叫破财保平安。” 宸光真君沉默了下去,秋意泊顿了一顿,又道:“算了,还是我自己跑这一趟吧……也不是什么麻烦事,拆完了东六宫,说不定这宫中就清净了。” “……你知道了?”宸光真君晦涩地说。 秋意泊一指抵在唇上:“嘘……不要说破,说破就不好玩了。” “你——!”宸光真君喝道:“秋长生,你不要太过分!” “我如何过分?”秋意泊道:“我可是为了你好。” “我从未见你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那你现在见到了。”秋意泊眼含怜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如今五分之四晗光宫在我手上,宸光,我这般决定,难道不是在为你好吗?” 宸光真君一时语窒,他看着秋意泊,咬牙切齿地说:“为我好?” “自然。”秋意泊嫣然一笑:“我选了放你一条生路,我对你多好?你为何要生气?” “你该谢我才是。”:,, 399 第 399 章 宸光真君深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下自己的怒火:“那我确实应该谢你。” 秋长生他就是个疯子! 还是个聪明的到了极点的疯子! 这天底下怎会有这般的人! 秋意泊温和地说:“不必客气,去忙吧。” “那你呢?”宸光真君仍旧忍不住问道。 “我?”秋意泊漫漫地道:“想做的事情都有人去做了,我自然就闲下来了,东水台风景不错,我在此处赏会儿景。” 宸光真君已经对秋意泊的行动做派很有了解了:“然后把整座东水台都原样撬走?” 秋意泊咬了咬唇,轻轻地笑了起来:“你真可爱。” 操他娘的,又在说他蠢是吧?! 宸光真君拂袖而去,秋意泊当真在东水台上寻了一处好精致,高床软卧,书琴茶食。他身边摆着一个悬浮半透明地图,是晗光宫的地图,图上有五分之四已经成了灰色,这些代表了已经被他‘更新’过的地方,而剩下的五分之一则是坚强的闪烁着金色。 他不能拿飞花秘境,至少暂时不能。 答案已经很明确了,一切的线索都指向了同一个结果: 晗光宫之主富有吗?——它确实很富有,或者曾经富有过。 晗光宫中的物资从何而来——依靠猎杀进入秘境的修士。 晗光宫中人如何修炼——除了极少部分外,他们不需要修炼。 这极少部分指的是那些因为各种原因借住在晗光宫的,比如东宫朔望真君、百草园千魂鬼槐、天工坊景岳奇抄,雨花台木琴真君等。除了这些人外,其他人并不需要修炼。 侍卫、宫妃、宫人……他们这些人应该是因为飞花秘境某种特殊的规则而存活于此,不,甚至不能说存活于此,而是寄生于此。晗光宫在他们在,晗光宫无他们死。 这样的人怎么算是活着呢? 大概是死了的。 只不过因为晗光宫,介于一种生与死之间的状态罢了。 宸光此人,如果不是秘境之主,那就是与秘境之主有莫大牵连的人,秋意泊也无意去追根究底他到底是谁,大概就是,就当他是,能用就行了。 宸光这个人,其实是很有意思的。秋意泊觉得他应该就是那种里的天之骄子,出身高门,天赋卓绝,无病无灾一路顺遂,然后游历中遇上五红颜知己,见这个也喜欢,见那个也爱,大小老婆知己好友凑了一堆,最后成了这晗光宫的前身。 只是不知道宸光又经历了什么,最终成了现在的晗光宫。 但秋意泊还是想夸一夸宸光的,他确实是厉害,不管是有意无意,将自身炼入晗光宫中以达不死不灭的境地,怎么能说不厉害呢?虽说从修士变成了器灵,但万一他之前濒死呢?不过是舍去了肉身,便能不死不灭,就算修为再也不得寸进,那他也有道君境界,怎么算都是划得来的,这一步可谓是妙极。 甚至秋意泊觉得宸光的修为能不能再进一步这一点都是存疑的,毕竟人已经成了器灵,若天长日久的存在下去,升个级好像也不是什么问题,顶多就是时间长了点。 无论飞花秘境在哪里打开,进来的真君一般只有一种目的,那就是寻宝。道统法门也好,天材地宝也好,绝世丹药、法宝也罢,都是他们的目标。比如这一次秋意泊就用一颗莫须有的九转寒髓丹,引得苍雾道界近半数真君进入这飞花秘境,毕竟人活到这个地步,需要些什么,还是一目了然的。 这样的人,各宫才是他们的目标,飞桓宫娘娘深受陛下信任,掌管宫中财富,这么好打听到的事情作甚不去?还有百草阁、百兽园、藏经殿、天工坊这种听名字便知道里面珍宝无数的地方。 当然,可能还有些顺道的目标,比如这次凌霄宗的目标就是杀人,杀人的同时获取秘境奇珍,这不冲突。 还有个例外,那就是冲着秘境来的。 秋意泊不会自大的认为诸天万界中只有他懂的如何获取秘境,但毕竟入秘境时间有限,如果对准秘境去的,就应该和他之前一样,打听完消息,就直奔秘境核心,也就是明光殿而去,然后该想着怎么才能打败驻守在明光殿的秘境之主。 毕竟明光殿里是一位道君,是秘境之主,想要获取飞花秘境,旧主死守地盘,新来的那也只能杀了旧主才能抢到地盘了。 入秘境这件事说起来对原住民来说其实和进土匪了也没多大区别。 而不论是进来寻宝还是取秘境的,他们都有明确的目标,谁也不会对着晗光宫下手。毕竟只有完整的或者大部分完整的晗光宫才有带走的价值,那样盘踞在雪山上的漆黑长宫,谁见了不心生赞叹呢?可谁又稀罕一堆破砖烂瓦呢?谁又有耐心在有限的时间里,花费那么多的时间精力去拆晗光宫,一片一片的带走? 正常人都做不出这等事来。 可惜他现在不太正常。 这一点秋意泊是认的。 他也觉得自己不太正常,但渡劫期嘛,不正常才是正常,要换了以前的他来,拆个一两座宫殿或者干脆得知地砖就是榫卯结构才难拆,他拿一点就罢手了。毕竟秘境危险,又是身负宗门任务进来的,他知道轻重,一方是自己小小爱好,可有可无,一方是宗门血仇,生死存亡,秘境可以下次再来,宗门没了那可就真没了,他当然知道应该怎么去选。 但谁想到他脾气一上头,就是控制不太住,拆宫变成了不争馒头争口气,拿不到户口本也要拆了人家的住处恶心恶心对方。刚好宸光太聪明,将本身炼入晗光宫中,他这一拆,不就相当于将宸光的命都拿走了吗? 将宸光的本体带走,哪日他兴致一上来,把晗光宫在他的秘境里重新搭出来,届时秘境里多了个道君级别器灵他能不知道?他既然知道了,能容许宸光在他眼皮子底下捣糨糊? 这不可能。 这就跟开开心心花了大心思大价钱买了间房子,进了家门一看,好家伙,房子上一任住户还没搬走!这能忍?正常人谁能忍?! 宸光若真到了这个地步,在他的秘境里秋意泊或许拿他没办法,可到了秋意泊的秘境,整他的办法有的是。 现在整个晗光宫缺了五分之四的,相当于他将宸光四肢砍了,宸光重伤,修养个几千年几万年的还能养回来,毕竟是器灵,这课题也有意思,想必景岳道君不吝啬出手相助。可他若真是将东六宫也拆走了,只留下一个明光殿,于宸光而言等于把他砍得只剩下一个头,他想要是想活,就必须悄悄带着脑袋跟着秋意泊走,否则就只有死路一条。 至于为什么东六宫是躯干这就太简单了,你有一个四合院,你是一家之主,你会让心爱的、受信任的家人去住朝北没窗小房间吗?让讨厌的,不相干的,感情淡的亲戚住朝南宽敞主卧? 躯干这么重要的地方,当然是要让心爱的、信任的、还强的人来住,一是给他们最好的生活环境,二是以他们的关系,足以守护这片重要的地方。 当然,东宫也很重要,给儿女住的地方,可惜宸光很明显没有儿女,故而安排了战力强横又与他有契约关系的朔望真君常住于那儿。 怪不得他说宸光是公公他要跳脚呢——这么一大宫的妻妾,看起来还都是因为爱情,结果一个结晶都没有,这换谁谁不跳脚? 就因为如此,他才不要飞花秘境。 宸光是器灵,那可以解释得通他不要物资,可区区一个器灵,一件法宝,是怎么做到将整座宫廷,二百真君都维持在存活的状态?飞花秘境光在苍雾道界记载就有四五千年,正常渡劫真君都该寿终正寝了,再看宸光这般驻守明光殿不出,秋意泊怀疑飞花秘境中有一些规则。 对秘境之主限制非常大的规则——极有可能是要维持满宫的人的生存所需付出的代价。 此前就说,秋意泊这么满皇宫的拆迁,损到骨子里了,秘境之主不来杀他简直是不合理。很显然,最合理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秘境之主的真身出不了明光殿。 秋意泊不关心这些侍卫、宫人、后妃现在到底是生还是死,但他夺取飞花秘境容易,带走晗光宫也不过一念之间,可他却不想要了。要了飞花秘境,好,啪的一下跟他说他这辈子不能出晗光宫,得和宸光一样在有人进飞花秘境时驻守在明光殿里不出来,他怎么办?他非要出,满宫二百真君,无数真人一下子全死完了,这因果算谁的? 算他的? 毕竟人不是自己心甘情愿去死的,好死不如赖活着,没有什么国仇家恨谁乐意慷慨赴死? 若想要两全,他搁明光殿里研究如何击破这个规则——一个能束缚阳神道君的规则,让他上?他就是再自大,也不得研究个几百年几千年?不得努力把自己也弄成道君,这样概率才更大一点? 他不过渡劫,寿命不过五千年,他凭什么为了一堆不相干的人困死在晗光宫?就为了个破秘境? 这秘境说穿了不就是鸟大点地方,他随便扔个东风砸下来的陨星都比它大! 他是个俗人,进秘境一是为了秘境,二是为了杀人,是为了奇珍异宝,一求不到,他可以退而求其次。天底下秘境这么多,这叫什么?为了一棵树放弃整片森林? 他是这么忠贞的人吗? 这话就是说给泊意秋听,泊意秋能笑出鹅叫。 当然也有一种可能,晗光宫是一个绝世神器,它就是有这么神奇的功能,能凝固所有人的时间……这一点确实很诱人,不过很可惜,他赌不起。 他不是一个耐得住的人,他不想承担如果不是的后果,他更赌不起如果不是,那么凌霄宗少了他会如何,他爹、叔、师傅、师祖、各位师叔知道他被困在飞花秘境几乎永世不得出又如何。 这不是一笔划算的买卖,所以他现在不想要飞花秘境了,这不是他现在能承担的代价。等他修为再高些,若是有缘,那再进来一次就是了。 秋意泊捧起茶盏,以茶碗拂了拂上面的茶叶,低头啜饮了一口。 说来也是巧。 他若不是器修,他无法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完成物理上的拆宫,若他不是与景岳奇抄相认,他也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畅通无阻的去办这件事,他若没有遇上宸光这个,他也不会这么快就推测出秘境的真相来。 无巧不成书。 秋意泊轻轻笑了笑,侧目见一个个小法宝不停地忙活着,东水台他确实是喜欢,干脆让法宝把一块块砖头瓦片的位置顺序测量记录下来,等搬回去了原样摆在自己的秘境里。 半日后,东水台只剩下秋意泊所在的这个凉亭了,四周望去只剩下了覆满了白雪的枯枝,这些秋意泊不想要,无他,占地方,纳戒不够用了。 他带进来接近两百个纳戒几乎都被晗光宫的建材装满了——毕竟晗光宫建材是宸光元神所在,秋意泊在猜测出这个真相后就将本来放置在芥子空间的建材塞进了纳戒。 笑死,亏得他是个渡劫期修士,衣服是法衣,就算两个袖子的袖袋装满了纳戒也照样能随风翻飞,飘逸自然,不然他真得拿根绳子跟串铜钱一样把它们串起来。 到时候就挂在腰上,招摇过市,跟个土财主一样。 6。 啪的一声,十几个纳戒被扔到了秋意泊面前,圆戒滚了一桌,秋意泊抬手倒茶:“坐。” 宸光真君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都在这儿了,你要的那十几个人头我也全塞里面了,你看一眼是不是,别事后又来找我麻烦!” 秋意泊姿态优雅,“这一点我还是信得过你的。” 宸光真君恶意地挑起了一边的眉峰:“你就不怕我杀的是你那两个师叔?” 秋意泊答非所问道:“若你肯赴死,我又怎么能好端端地在这里品茶赏雪?” 流宵、离安两位师叔都在天工坊,景岳奇抄真身认他为主,他下了命令,景岳奇抄有轻重,今日若是宸光去的不是东六宫而是去的天工坊,他这里早就该得到消息了。 景岳奇抄要是拦不住宸光,算是失责,日后宸光还想找他修复晗光宫? 做梦去吧! 宸光真君死死地盯着他,良久才道:“啧,和你说话没意思!” 若他肯赴死,秋长生确实不能好端端地坐在这里。 宸光真君仰头将一杯茶喝了个干净,抬了抬下巴:“再来一杯!” 秋意泊依言再度为他添茶,动作如行云流水,就算宸光真君已知他是个什么样的疯子,心中也难免惊叹一声赏心悦目。 他倒茶倒的太痛快了,宸光真君反而又不敢喝了,他狐疑地看着面前茶盏:“你不是在里面下了毒吧?” 秋意泊笑道:“别说蠢话。” 推测出晗光宫真相后,他避宸光都来不及,杀他?可别,他不想坐大牢! 尤其是他这辈子老长了,外面花花世界在等着他。 宸光真君这才喝了,他看着秋意泊耐心地将桌上的纳戒一个个的拾起来——他还当真每个都看了一眼,气死他了! 宸光真君恶声恶气地说:“看什么看,我这个人说到做到!” “一码归一码。”秋意泊看完一个纳戒就塞一个进袖袋:“亲兄弟也要明算账。” “世上怎么有你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你真可爱。” “你就是在骂我蠢对不对?!” 秋意泊抬眼看向他,微笑颔首:“对。” 宸光真君气结,他一把抢过了秋意泊手中的茶壶,秋意泊刚想提醒他一声,奈何茶水已经入喉,宸光真君脸都被烫白了,秋意泊不禁笑道:“茶盏是特制的,可以将水调整到恰好入口的程度。” 秋意泊不是不会泡茶,但这不是出门在外嘛,他泡茶主要是想喝,不是想慢慢等水开了水凉了过茶叶一遍两遍再整个茶沫还得是云状的,他就想水倒进去,开了,茶味出来了,倒进杯子里刚好能喝,但为了喝口水的事情,又是掐诀又是施咒那多麻烦,所以这套茶具其实是法宝。 修士是不怕烫,不是不会烫,不怕烫是因为身体能承受,且某种程度上降低了对温度的感触。猛地一下是会被烫到的,但烫不死,也烫不伤。 任谁想喝个能入口的茶水结果喝了一口刚烧开的开水都不会觉得舒服。 宸光真君面色极其难看,起身就走,秋意泊听之任之,他正打算收起茶具,却见宸光真君又去而复返,沉着脸问他:“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秋意泊悠悠地道:“推测。” “不必管这个推测到底正不正确,只要它是最合理的,那么它就极有可能就是事情的真相。”秋意泊笑道:“至于这晗光宫能保下这么多人到底是因为规则还是因为本身,我赌不起,便不想知道。” 宸光真君脸都绿了,秋意泊看了他一眼:“下次若有人如我一般,你还是不必再现身了。” “什么意思?” 秋意泊道:“看你神情,就知道结果必然是我推测的二者之一,你若再多说两句,说不定我就后悔了,这样你可就是我的了。” “……什么叫做我是你的?!你做梦!”宸光真君跳脚。 秋意泊挑眉道:“是不是你心里有数。” “你——!” 秋意泊言笑晏晏地说:“可还有其他要问?若没有,我便走了。” “到底谁才是这里的主人?!”宸光真君怒道:“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秋意泊嘴唇微微动了动,“你太可爱。” “是我蠢才看不出来是吧?”宸光真君骂道。 “差不多。”秋意泊收获了一笔巨额财富,心情甚好:“依我说,既然宫中无人需要资源用以修炼,你又何必时时开启飞花秘境?疏散一些灵气,养一养秘境,待秘境其他地方也长出来了,你再引入一批凡人,垦种买卖,岂不是有趣的多?” “人活得久了,自然看得明白的东西就多,你这秘境时时开启,进来的还都是活了几千年的老妖怪,此前叫你平安,想是气运罢了。”秋意泊微微侧脸:“当然,是我一家之言,若你不得不开启秘境,那也就无法了,还是老老实实守在你那明光殿,少分神出来作妖,有景岳奇抄在也就够了。” “你和景岳道君到底是什么关系?!”宸光真君问道。 景岳奇抄是他费尽心思才获得,若不是景岳奇抄当年沉迷藏经阁中典籍,欠了他一个人情,恐怕也不会待在秘境里这么多年,结果秋意泊一来就让景岳奇抄俯首,这算什么? 秋意泊解释道:“景岳奇抄与我同出一门,他是最后一位门主所制法宝,我是现任门主,你说呢?” 宸光真君脸上青青红红,好不精彩。 怪不得! 按照规矩来说景岳奇抄就合该奉秋长生为主! 怪不得秋长生对他看似恭敬,实则却很平平! 宸光真君深吸了一口气:“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何不要我?少扯那些赌不起的话,你这人还想着什么赌不起?!” 秋意泊听罢,垂下了眼帘,他看着茶盏中碧绿的茶水,唇角的弧度如同一泓春水:“你是个温柔的人,你这样很好,上天有成人之美,我毁去了未免不美。” 因为他也曾想过,以后在自己的秘境里修一座宫殿来,为亲朋好友留出地方,等大家都年迈了,兴致来了,又或者是刚好凑到了一块,就在他的秘境里小住一段时间,一起吃吃火锅烧烤,打打牌吹吹牛逼,钓鱼养鸟什么的,逍遥自在,怎不快活? 若真遇上了非人力可改之灾,他们在秘境里住在一起,偏安一隅,没有人会死,没有人会再被境界压迫着,大家永远都不分开,永远快快乐乐的生活在一起,这样难道不好吗? 宸光真君目光有些复杂。 秋意泊摆了摆手:“好了,我现在是渡劫期,心境不稳,又正逢宗门大难,你若再挑拨我两句,我担着因果要了你这晗光宫,届时你哭都没地方哭。” 宸光真君听罢转身就走,秋意泊安座闲然:“下次,有缘再会。” “会个屁!下次我要再放你进来我就是狗!”宸光真君头也不回的怒骂道。 秋意泊轻轻笑了笑,他抬眼看向天空,雪快要停了。 一年之末,总会遇上各种各样的劫难。 但很快便回春回大地。 待他们离去,便是晗光宫回春之日。:,, 400 第 400 章 飞花秘境终于到了关闭的时候,与秋意泊相识的众人在秘境关闭之前不约而同地集中在了天工坊中,无他,安全。 秋意泊则是在殿内与景岳奇抄说话,有一说一,景岳奇抄都已经算是苦口婆心了:“门主,你就让老朽随你出去吧!如今门内空虚,正是需要老朽效力之时!” 秋意泊在天工坊好好睡了一晚上,又泡了澡,规规整整梳了头还换了新衣服,力求出秘境之时风度翩翩颠倒众生,如今真的可以称得上一句容光焕发,他道:“不必了,还没到那个时候。” “怎么会呢?”景岳奇抄道:“如今宗门百废待兴,自然是需要灵石的,老朽可以……” “凌云道界最大的商行有我两成的干股,苍雾道界最大的商行聚金商行是我的分神开的。”秋意泊一口回绝,言下之意,不差钱。 景岳奇抄顿了顿,这一听确实是不差钱,或者可以这么说,无悲斋的弟子就没有差钱的。他又道:“老朽可以替门主杀敌……” “前辈,恕我直言,您还没有我强。”你的法宝还没我做的好。 景岳奇抄:“……” 景岳奇抄自暴自弃地说:“老朽可以替门主教导弟子!” 秋意泊眨了眨眼睛,这就是传说中的‘我替你带孩子’的修仙界版本吗?确实还挺有吸引力的,只不过他带徒弟一般讲究一个缘分,有缘的他自然会照顾,没缘分的就拉倒:“不必,我那弟子八成是身死道消了,回头待我寻着好的再提这事儿。” 景岳奇抄知道秋意泊出去后便是凌霄宗与血来宫、大衍宗血仇一事,他道:“门主,老朽多少是个道君,就算是指点一下……” 景岳奇抄还没说完,秋意泊凉凉地眼神就在他身上扫了一圈,景岳奇抄瞬间没声了——他这个出生就是阳神境界的那确实和人实打实一步步修炼上来的没有什么好聊的。 一个器灵和人修有什么好聊的?教人家怎么把自己变成器灵吗? 秋意泊见景岳奇抄态度坚决,便淡淡地说:“凌霄宗一事你也知晓,我是必然要上战场的,此间高手如云,我此后如何皆是变数,若我身陨,那你便是无悲斋最后一人,延续宗门大任依旧在你身上。” 秋意泊说罢,便将景岳奇抄本体上的血契给解除了,也不能说全解除了,还有那么一丝,这一丝是相当于本命青灯一样的存在,双方若有一方亡故,另一方必然会知晓——最多再吐口血。秋意泊道:“前辈好生待在此处,若此劫我能平安度过,待重建无悲斋之时,自然会来寻前辈,若我不来,前辈也只管秉承清河前辈之命,好生物色弟子人选。” “这……”景岳奇抄还有些犹豫,秋意泊却道:“就这么决定了。” “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也该走了。”秋意泊起身离去,头也不回地抬了抬手:“愿前辈万事顺遂。” 景岳奇抄看着他的背影,低声应道:“……是。” 秋意泊出了门,不想庭院内却静悄悄的,只有一个穿得落拓的女子立于亭中,见他出来,潦草地和他打了个招呼:“呦,我还想着你再不出来我就闯进去了。” 秋意泊颔首:“朔望前辈。” 朔望真君随手将一物抛给了秋意泊:“替我带回去,多谢。此间事还未了,我走脱不得。” 秋意泊接了示意明白了,也没有多问,朔望真君打了个呵欠,慢吞吞地走了,此时庭中人才敢现身出来:“长生真君,那位怎会来此……” “无甚,一位前辈罢了。”秋意泊解释完这一句就没有再说什么,众人也很乖巧地没有再问,已经变得稀稀落落地雪终于停了下来,漫天的阴云被破开了几个口子,明亮而温暖的阳光洒落下来,拂在了众人身上,不知何处传来了清脆的鸟鸣声,先是一声,紧接着便是一片,路畔的草木仿佛在瞬间便被注入了生气,枯草重辉,朽木生花,暖洋洋的风夹杂着不知名花木的香气迎面拂来,似乎在这一瞬间春回大地。 而被阳光笼罩着的众人也在光晕中消失,秋意泊微微阖眼,想着出去之后的事情,血来宫、大衍宗死了不少真君,正道那边同样也死了不少,这样大批量的真君级别的死亡不是那么容易就会被揭过去的,毕竟真君是宗门的支柱,他们也有弟子,也有亲友,一个宗门是不会叫他们死的无声无息的。 或许有一场大战,凌霄宗又是否在能在其中浑水摸鱼呢? 他放出九转寒髓丹一说,就是想要让这苍雾道界乱起来,这样显得弱势又在暗处的凌霄宗才能最大限度的保存实力,而尽可能的去磨损血来宫、大衍宗的实力。 也罢,做戏就做全套。 “宸光。” 他轻声道。 “在在在,叫我干什么?!”宸光真君的声音瞬间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语气很不耐烦的样子:“没事赶紧走,我这里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秋意泊微微侧脸,轻笑道:“怎么,本体不想要了?” 秋意泊也没想过要把晗光宫五分之四的建材全部带走,他既然都不打算要飞花秘境了,又得知了晗光宫真相,这些地砖之类的带出去还真就除了修房子外没有其他用途了——用认识的人的本体修房子,多膈应啊。 宸光真君沉默了下去,下一瞬他的身形出现在了秋意泊勉强,手中还拿着一串手串,他脸色青黑:“我跟你说,最多就这点!再多没得谈!大不了我自己慢慢养回来!” 秋意泊道:“有些什么?” “你自己看。” “我懒得看。” 宸光真君一时语窒,奈何是他求秋意泊,不是秋意泊求他,他压抑着怒气说:“藏经阁里的道统神通都给你刻了一份,你不是喜欢我家墨玉的地砖吗?有没炼制过的原料,也给你一份,那些摆设古玩的你随意,你把砖瓦梁木都还给我得了。” 宸光真君接着道:“你拿着我本体走有什么好处?就是拿回去修房子你不嫌膈应吗?!” “说不定我就喜欢呢?”秋意泊反问道。 此言一出,宸光真君更是一副不忍直视地样子看着他,连太阳穴都在突突地跳,秋意泊才璀然一笑:“好了,不逗你了……再加一样。” 秋意泊怕再逗下去他就被宸光直接扔出秘境了。 “你可有什么看起来很是能够唬人的丹药?”秋意泊问道。 他毕竟不是丹修,出秘境不过一瞬间,他还真变不出来。 宸光真君费解地说:“有是有,你要那做什么?” 秋意泊随意一指:“随便挑一个,放在他身上。” 虽说他们在秘境中几乎将猎杀名单上的人都杀了个干净,但还是有两条漏网之鱼。 “就这么简单?”宸光真君不敢置信地看着秋意泊。 秋意泊笑道:“就这么简单。” “行!”宸光真君一口应下,在秋意泊指的人当中随意给了一个,转而就将那手串抛给了秋意泊,随即直接将秋意泊送了出去,还送了一句话:“快滚!以后都别再见了!” 秋意泊听了不禁轻笑,音犹在耳,周围的气息却在瞬间异变,他也不知道如何描述其中的差异,但是春天的风是温柔的,夏天的风是躁动的,秋天的风是懒散的,冬天的风是冷漠的,这微妙的诧异在如今被强化了不知道多少倍的感官下被无限放大,出来之前风是温柔的,出来后却是懒散的。 飞花秘境门口有很多修士,大多都是真君境界,他们虎视眈眈地看着出来的人,目标很明显——秘境危险,那便不进了,入秘境者自然被秘境消耗不少实力,他们来谋个渔翁之利。 当一抹青衣玉带,羽冠鹤氅显露在他们面前时,有许多人都动心了,正欲动手,却和那青衣修士莫名对视了一眼——渡劫巅峰、青莲剑派。 别问,问就是这气质和青莲剑派那帮子吟诗弄月附庸风雅的剑修一模一样! 点子扎手,惹不起,换人! 秋意泊第一时间就找到了流宵真君与离安真君,将他二人护了起来,他扫视了一圈,没有正道和魔门来接人在他的意料之中——双方都不想在这里开战。 确实,在秘境出口处堵人是最好的办法,毕竟谁也不知道九转寒髓丹到底落在了谁的手上,可这太潦草了——因为他们也不知道九转寒髓丹到底存不存在,双方若在此相遇,秘境开启之前他们必然就已经开战了。双方为了一件不知道存不存在的东西打得磨损各自大半势力? 聪明人都不会这么做。 所以还不如不来,各凭本事! 紧接着又有无铭、流夏、句容等十几人向他围了过来:“长生真君!” “长生道友!” 秋意泊淡淡地道:“诸位道友随我一道走一程吧!” 他长袖一挥,便有一艘宝船破空而出,强大的气劲几乎要吹得人睁不开眼睛,在外等着打劫的修士看了更是无语——好家伙,怎么连这个级别的飞舟都放出来了?这跟宗门带大批人马来接有什么区别?!啊?! 能放出这种级别的飞舟,显然对方背后势力强大,打劫这种事情毕竟不光彩,大家只想做个一次性的无本买卖,不是想被人到处追杀。 众人纷纷谢过秋意泊,正要上船之时,忽地有一道剑芒自远处划过,转瞬便到眼前,秋意泊捧着手炉,懒洋洋地向剑芒来处看去,在这一瞬间,几乎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天地之间法则被毫不犹豫地抢夺而去,再下一瞬,发出剑芒那人便无声无息地倒下了。 有一缕剑气在那人头顶随风而散了。 还有心试探的修士彻底放下了心思,暗自庆幸自己按捺得住,不是第一个出手试探的人。 秋意泊将人都送上了船,自己也施施然上了去,流宵和离安很熟练地自己去找地方休息去了,这么多年了,再怎么升级但房间布局是一模一样的,只管往以前住过的地方去,就算没有,隔壁也肯定是住的。众人见飞舟驶离了飞花秘境入口所在,远处火光冲天,他们不禁暗暗松了一口气,真心实意地感谢秋意泊。 要是没有秋意泊,就他们这些老弱病残,这一关恐怕不死也要去掉半条命。 秋意泊带着他们也有点互相关照的意思,好歹这些人最后帮他拆了不少小宫殿,否则他要挟起宸光来还没有那么理直气壮,他和他们客气了两句,他也不是小气的人,随手送了一人一个法门神通。 也不必解释,不要命的尽管上来问个仔细。 无铭真君拿了个玉简还觉得有些摸不到头脑,其他人也一脸雾水,待秋意泊回房后,众人纷纷看向了无铭真君——他不是会算吗?算算,为什么要给他们玉简? 不是他们不想要,而是因果不能白担了。 无铭真君碾了碾脚尖,他看了一眼,顿时有些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卦象上说这玉简就是长生真君随手送的,没有为什么。 但这么说显然就不太好了,他自己是恨不得和长生真君因果太浅,当然要收,其他人就不好说了,不过长生真君想做的事情,他就帮忙圆了……他抬起脸,用一种很是空洞的眼神望着无边无际的天空,语气平淡:“卦象上说,谨言,得,反之,大凶。” 说罢,他自己逼自己吐了一口血出来,流夏真君赶忙一把扶住了他,而其他人也没有什么异样,看起来都很习惯了——在飞花秘境中无铭真君也是如此,但凡算出一些非常靠谱的事情的时候就会受天道反噬。 众人一时没有想到关窍,忽然有一人道:“难道是……” 那人陡然噤声,转成了传音告知众人:【出来之前,东宫那位护卫不是特意来见了长生真君吗?听着似乎是有些渊源,还有长生真君与无悲斋景岳道君一事……卦象上的意思是让我们拿了好处都闭嘴,若是说不出必然是要被那位追究的。】 【原来如此,此事确实……事关长生真君私事,我等还是闭口不言较好!】 【确实!如此一来因果也还清了!】 众人自觉是得了真相,纷纷安下心来,谁没有点不能对外人道之事呢?他们都能理解。此后众人也敞开了说话,不再提此事便是:“也不知道飞舟往哪去的……” “长生真君做事一向妥帖,必然会将我们放在一隐蔽处。” “是极是极!” 无铭真君悄悄扫了一眼藏在手中的玉简,差点没绷住虚弱的表情,他一手暗中扯了扯流夏真君,流夏真君心领神会,告了声罪,带着无铭真君回去养伤。 飞舟上禁制重重,唯有一条道打通,他们顺着道过去,果然就找到了一间空着的客房,关上门后流夏真君便看向了无铭真君:“嗯?” 无铭真君重重地点了点头,举起了手中玉简,笑得眼睛都成了两弯月牙。 师门遗失的神通,轻而易举地到手了! …… 另一侧,飞花秘境入口此时已经厮杀一片,将土地都染成了红色,有能力的都已经先走了,剩下的便被群狼环伺,其中一名真君按了按放于胸口的一物,正欲想办法走脱,忽地有人一剑袭来,他刹那间向后退去,可惜终究还是慢了一瞬,胸前法衣被挑破,那物落了出来,盒子打开,瞬间五彩光华迸溅,一股沁人心脾的药香随之溢出。 只不过是嗅了一口药香气,在场众人无不觉得精神一振,连体内灵气都快了几分,有人脱口而出:“九转寒髓丹!” “九转寒髓丹在他身上!” 那真君以距离优势瞬间抢回了这丹药,立刻向远方逃去——这是方才出秘境之时莫名出现在他手上的,无法放入纳戒或者芥子空间,观此物只让他想起了九转寒髓丹,他一定、必然、必须要将这丹药带回宗门,交予老祖! 若老祖能得此丹药,他们大衍宗必然能再出一名道君!此后这天下便是他们大衍宗的天下了! “是大衍宗狂云那斯!” 有人识破了他的身份! 狂云真君咬牙,躲避着各色狂袭而来的剑气法宝,狂奔向最近的大衍宗聚点而去! 秋意泊将飞舟开到了长恒城,无视城门防御,径自落到了聚金商行的后院,其他事情,商行的人自会处理,现在他急需安置流宵师叔,此外还有离安真君要渡劫了。 渡大乘的劫数。 秋意泊开启飞舟,向下望去,便见为首一个斯文儒雅地男子正在看着他,他不由对他一笑:“东家。” 泊意秋也不禁微笑:“恭贺真君平安归来,晚辈等恭迎。” 秋意泊摆了摆手,带着流宵和离安两位师叔下了飞舟,秋奇黎和秋露黎对视了一眼,流宵真君状态不好人人都能看得见,秋露黎自然去扶自己的师傅,连带着袖子里还冒出一只狐狸脑袋,化作人形后在另一侧扶着流宵真君入内。 院子里有条不紊地忙开了,随着飞舟而来的众人被聚金商行的弟子分散带走,飞舟被秋意泊收回,他行至泊意秋身前,带着一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不知道东家方不方便?” “真君可有何吩咐?”泊意秋抬起一手:“不如入内详谈。” 秋意泊抱着手炉,削薄的嘴唇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笑容:“好。” “请。” 两人一路入内,许多凌霄宗、百炼山的弟子上前欲要拜见,却见泊意秋微微摇手,便都停步不前,待两人穿行而过,一名弟子才吐出一口长气:“我的娘,真君也太吓人了吧!” “别胡说,师叔才从秘境中出来,或许身受重伤呢!” “呸呸呸!你才别胡说!师叔怎会在区区一个小秘境中受伤!别乌鸦嘴!” 泊意秋打开了房门,示意秋意泊先请,秋意泊入内,泊意秋才随后一步进了房间,下一瞬间,房间周围被重重禁制包裹,泊意秋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就被按在了房门上,秋意泊冰凉的嘴唇微张,锋锐的犬齿在一瞬间咬破了他的嘴唇,泊意秋倒抽了一口凉气,随即就被捉着下巴催促他要专心。 他一手环住了秋意泊的腰,温热的掌心在他背脊上慢慢地安抚着他,另一手则是接过了秋意泊手上的手炉,很贴心地垂在一侧,让两人之间更亲密了。秋意泊亲的更凶了,泊意秋都没忍住哼了一声,才叫秋意泊没有把他的舌头咬个洞出来。 “怎么……唔……好了……”泊意秋想要侧过脸避开秋意泊的吻,却再三被他按回去,秋意泊眯着眼睛在他唇上重重地亲了好几下,这才舍得放了开来。泊意秋搂着他,满嘴都是血腥气,又带着一种微妙的甜,他舔了舔嘴唇:“怎么这么凶?谁惹你了?” “没有谁。”秋意泊的额头抵在他的额头上,鼻尖若有若无地摩擦着他的,鼻息交融:“就是想操-你。” “真君,您现在采补我是想把我吸干吗?” 秋意泊声音微微有些沙哑,说出来的话却是很直接的骂人:“所以你怎么还他妈的是化神?丢人他妈给丢人开门,丢人到家了!” 泊意秋一哂,“我也想,这不是等你吗?” “渡劫还等我?你没断奶啊?!” “是啊,让我嘬嘬!” “滚!” 秋意泊一把揪住了他的领口:“我都进去多久了?!你心里有点逼数没有?” “没多久,才十来天,半个月都不到。” 秋意泊:“……” 他强调道:“我不管。” 泊意秋在这十几天里没有晋升合体期就是他的错! 泊意秋随手扔了秋意泊那华美的手炉,双手抱着他:“好了好了……消消气,我就是觉得……” 他抿了抿嘴唇,有些奇怪地说:“我就是觉得这么大的事儿应该回去一趟,还是在自己的地盘安心一点。” 秋意泊:“所以?” 泊意秋叹道:“所以我在这里做了个传送阵,咱们立刻就走,下一秒就到快乐老家!——就是没想到还真是用上了,你们进去之前我就预感不太好,让白林城那边的人先回去了一趟,请了半夏真君到凌霄宗坐镇。” 秋意泊皱眉道:“传送阵弄的那么快?” 之前不是搞了一年还是两年来着? “花了大价钱的。”泊意秋侧了侧脸,挑眉而笑:“我请了顽石师叔做的,嘎嘎快,来回百人双程飞机票,除了烧钱外一点问题都没有。” 言下之意,一来一回后这个传送阵就废了。 秋意泊凝视着他,不知怎么地伸手撩了撩泊意秋耳边的碎发,泊意秋笑问道:“又怎么了?” “想嘬奶。”秋意泊冷下了脸:“你自己脱,还是我帮你?” “……???你这是霸王硬上弓!我要叫人了!” “你叫吧,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破喉咙!破……唔……”泊意秋按着秋意泊的后颈,眯着眼睛道:“……你要是咬破了,你等着。”:,, 401 第 401 章 一般而言,这种情况应该是火辣旖旎,缠绵似水,再不然也有个你侬我侬,然而实际上是……两人差点打起来了。 秋意泊本来就是抱着闹着玩的心态,结果没想到泊意秋居然这么听话——一般而言,他应该拒绝。一时没收住口,咬了一口,泊意秋也没说话,随便他折腾,等到结束后泊意秋看着自己的胸口,那脸色怪有意思的,怎么说? 终于体会到了为什么之前看本子里的男主要往胸口贴创口贴了。 妈的,磨着衣服都疼啊! 而且这种疼你说特别疼吧,倒也没有,但时不时磨到衣服就提醒自己一下是真的疼,怪异无比。泊意秋要讨回来,秋意泊都看见对方的惨况了,脑子被驴踢了才会同意,结果两个人就打起来了。 秋意泊理亏,但他也没留手,区区化神期要不是他仔细着注意留手,转念之间就能宰了泊意秋,泊意秋被他踩在脚下,秋意泊还特别得意地笑了笑,斯里慢条地整理了一下衣襟:“想讨回来?等你追上我了再说。” “秋长生!” “喊真君。”秋意泊眯了眯眼睛:“池东家,这么不礼貌可不好。” 泊意秋气得直翻白眼,渡劫期的秋意泊怎么这么可恶! 这一定是秋意泊他自己有问题,毕竟从他们上山的时候离安、流宵、春明三位师叔就是渡劫期,看起来都好端端的,秋意泊变得这么恶劣绝对是他自己人品有问题! 可转念一想,指着秋意泊骂他脑子有坑和骂自己脑子有坑有区别吗? ——没有。 ——甚至不能骂‘草泥马’、‘日-你爹’、‘我-日你仙人板板’这种脏话,因为他妈就是他妈,他爹就他爹,他祖宗就是他祖宗。 好气哦! 忽地,房门被拍响了,那声音连成一串,可见拍门的人毫无耐性可言,秋露黎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你们两个在搞什么?!就等着你们了,还走不走?不走我们走了!” 泊意秋和秋意泊对视了一眼,秋意泊挪开了自己矜贵的脚掌,伸出一手,泊意秋顺手拉着他便借力起来,他掸了掸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烬,扬眉看向秋意泊。 秋意泊一哂,弹指将禁制全数解开,房门缓缓开启,秋露黎俏脸含霜,就差没用笔写上‘别惹我’三个大字了,秋露黎扫了一眼已经快成废墟的房间,这次她没有显得视若无睹,而是柳眉倒竖,指着他们两就开骂:“还有没有一点轻重?都等着你们俩一道回去,我师傅还等着救命呢!你们在这里倒是很有兴致?这么有兴致,怎么不干脆改投合欢宗门下?!留在这里做什么?!” 两人也确实闹得过分了一点,都是意外,本来就是想闹闹,五分钟就能完事儿,谁想闹过头了,闹了快一炷香。秋意泊抹了一把脸,低声下气地说:“我错了,露姐。” 泊意秋也低下头:“我错了,露姐。” 秋露黎瞪了他们一眼:“滚蛋,再有下一次,你们等着瞧!” 两人还未来得及说话,便听秋露黎接着道:“还不快走,愣着作甚?!” 两人宛若两只弱小无辜还瑟瑟发抖的鹌鹑一样被赶了出去,各自办起正事,这头因着有飞花秘境一事,凌霄宗弟子不可能全部都离开,故而秋怀黎得留下主持大局,兼狐狸精姐夫银华真君留下撑场子,本来秋露黎也该留下,但流宵真君伤重,她实在是不放心,便跟着一道回去。 泊意秋这一头要轻松些,他一直在外面,该吩咐的事情早就吩咐好了,倒是秋意泊这头则是要跟秋怀黎以及银华真君知会一声,毕竟还有九转寒髓丹一事,泊意秋则旁听。 专门用作谈事的花厅只有他们四人,只做了一个简单的禁制,防得住的不会来,防不住的还是防不住。秋意泊道:“这次飞花秘境所获颇丰,周管事,这些是之前说好的,便委托于你。” 秋怀黎颔首,接过了那捆成一串的纳戒:“是,我必不负真君所托。” “此次秘境之行听闻有九转寒髓丹这等神丹现世,但我在秘境中并未听得分毫九转寒髓丹的消息,应是假的……但我离开之时特意放缓了脚步,入口处确实陡然出现天地异象,此事必有蹊跷,周管事务必探明。” 秋意泊的意思是:我把‘九转寒髓丹’搞出来了还塞在了别人身上。 这个别人是谁自然不必说,他们凌霄宗与正道魁首青莲剑派,再加上秋意泊和青莲剑派有所渊源,自然不会放在和青莲剑派有关的人身上,其他宗门又不顶事,自然是放在了血来宫、大衍宗门下之人身上。 猫捉老鼠的游戏,大家都觉得当老鼠的有意思,可那是因为只有一只猫,却有几只乃至十几只老鼠,可当有成千上万的猫,而老鼠却只有一只呢? 这不坑一波血来宫、大衍宗,秋怀黎会觉得秋意泊脑子坏了。 “此次师叔受了重伤,必须要好生疗养,此处便辛苦银华道友了。”秋意泊又道。 银华真君化作人形后还是那俊秀白面书生的模样,闻言道:“好,道友只管放心。” 泊意秋想了想,道:“周管事,此事务必查明,不要放过任何风吹草动,若此事是真,此后必逢乱世,我聚金商行成与不成,或许就看这一次了。” 秋怀黎颔首:“我明白,东家只管放心。” 泊意秋的意思是乱世好发财,记得多储备各类天材地宝,不论是草药还是矿物,若真的双方打起来,物价必然疯涨,大批源自于宗门的订单也随之而来,聚宝商行的目标已经不是发展情报网络了,而是为宗门日后与血来宫、大衍宗一战储备战时物资了。 前期为友方提供物资,让友方先消耗对手一波,乃至可以提高黑市价格,暗中收割一笔血来宫、大衍宗的财富,有了灵石,那一切都好说了。 毕竟凌霄宗本就不弱,就是他妈的穷。 ……哦不对,也不能说穷,但肯定没有百炼山那么富就对了! 这次回去都不太好说,泊意秋这次回去应该是要叩问真君境界了,他渡完劫要不要休养还不知道,应该是要闭关的,毕竟他之前因果累积的有点重,这次雷劫不会那么容易过去。至于他的真君劫数……他和秋意泊说开了,得到了令他惊喜的答复,他的劫数便已经破了。本来半个月前就该渡劫了,他一直强压着,就是因为之前和秋意泊说的——总觉得这种大事得回老家才安心。 离安真君则是要过大乘劫,想必渡完了劫也得好好闭关一阵,为日后大战做准备,至少一二年内应该不会出关,流宵真君伤的更重,就算有半夏真君,她这闭关怎么也得二三十年。 换句话说,这次回凌霄宗,若泊意秋短时间内回不来,则是由秋意泊代替泊意秋暂时主持聚金商行,流宵、离安两位真君回不来,则是换其他真君过来。 聚金商行所汇聚的财富已经足以让很多人心动了,聚金商行不能缺少真君。 三人目光在空中相触,兄弟之间无声的默契让他们在这一刹那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决定了接下来的走向——发战争财,储备资源,拖时间。 问虚道界正邪之争时间拖得越久,对凌霄宗越有利,不管是秋意泊在凌云道界探寻晋升之谜,还是寻找孤舟真君回归,亦或者是消磨血来宫、大衍宗实力,都是如此。 秋怀黎看着秋意泊与泊意秋,目光微微有些担忧,却没有说话。 秋意泊与泊意秋不约而同地叩了叩桌子,闻声秋怀黎起身拱手:“愿真君、东家一路顺遂。” “回见。” “回见。” 不过寥寥几句话的功夫,也没有耽搁去多少时间,传送阵设在了聚金商行地下,空间十分宽敞,足以让此次回去的凌霄宗弟子全数站上去,秋意泊和泊意秋不约而同去看被离安真君抱在怀中的流宵真君,她昏迷不醒,秋意泊道:“师叔,要不再用个法宝,安稳一些。” 离安真君道:“也好。” 秋意泊想了想,干脆把所有人都用法宝罩了起来,反正范围足够,罩一个也是用,罩所有人也是用。待设置完毕,泊意秋便开启了法阵,秋意泊被传送之前只看见了堆成山的极品灵石——怪不得泊意秋说烧钱,是真的烧钱啊!这些灵石何止一百万啊!至少得上千万了! 虽然钱是泊意秋赚的,但秋意泊还是隐隐约约心痛了起来。 泊意秋的就是他的,他的还是他的! 转瞬之间,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连带着许多凌霄宗弟子都发出了莫名的感叹声,秋意泊也是如此,乃至心中被泊意秋压下去的烦躁情绪又扑面而来——在外面可以作,但还得收着点,不能作过头坏了事,但回了家里,这还要什么脑子! 他不要脑子了! 他要可劲作! 待传送阵开启,自然有弟子来带他们,该去和掌门汇报的去汇报,该休息的回去休息,或许对于流宵、离安以及秋意泊他们来说去苍雾道界那是去拿命换信息换优势,在普通弟子眼里这就是个超远型外派宗门任务——灵石多,事多,贡献点多,还能历练,游历不同的风土人情,学习各种技巧,除了离宗门远,来回不太方便外没有半点不好。 这就是个肥差!大家抢着跟小秋师叔走的那种! 众人还没回过神来,秋意泊就拍拍屁股走了,“阿泊,你忙着,我要回去闭关了!” 众人:“……???” 长生真君这是怎么了?! 泊意秋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离安真君将流宵真君递给了赶来的半夏真君,随即道:“忍忍吧。” 泊意秋实在是没忍住:“就是他有问题!师叔你怎么不这样啊!我看流宵师叔、春明师叔都好好的,就他天天胡闹!” 离安真君轻轻笑了笑:“你们怎么知道我们没有?” “只不过你们是晚辈,我们总不好当着你们的面胡闹。” 泊意秋:“……” 也行,没话说了。 泊意秋抬起一手:“师叔,我们走吧。” 他们明明就是两个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脑门子上挨雷劈的人,好不容易回到了快乐老家,第一时间还是得压制着自己的劫数,去和掌门真君禀报此次行动的结果,没有事的人则是潇潇遥遥回去躺平了,这算是什么事儿啊! 秋意泊一回自己的洞府就觉得整个人都好了,尤其是洞府里也没有什么人在,安静极了,而他手上的事情可以告诉自己泊意秋要渡劫,他总要留下来看看结果,所以可以心安理得的缓上一段时间。 秋意泊打了个呵欠,啪啪两下就把鞋子给踹了,鞋子呈现抛物线飞出,紧接着就听见一声清脆的碎裂声。秋意泊已经在床上躺平了,心知肚明碎的是什么玩意儿,但他懒得去看。 浓重地疲倦感从大脑开始漫延四肢,说他在飞花秘境里全然没有消耗……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无论是在千魂鬼槐一战还是在东宫一战,还是后面救流夏、无铭,到底是面对大乘期的对手,更有被围攻,多多少少是有伤势的,只不过那些损耗、伤势是可以暂时压下去的,他便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更多的是精神上的烦躁。 这也是可以压制的,毕竟人在秘境,出入皆为真君,更有道君境界的宸光在……是,他是得知宸光在秘境开启之时不能出明光殿,他也推测出宸光是秘境之主的分神,但他就真的不怕宸光怒上心头拼着玉石俱焚来杀他吗? 宸光若真的这般做,他是没有幸存的道理的。 毕竟是秘境之主,毕竟是阳神道君,谁敢保证景岳奇抄不顾一切来保他呢?他能吗? 他不能。 因为如果真到这一步,景岳奇抄就算不来救,他也会选择自己解除与景岳奇抄的血契,景岳奇抄是景岳奇抄,无悲斋是无悲斋,无悲斋道统助他良多,他不能因为一时的喜恶拉着景岳奇抄一起死,让无悲斋道统彻底失传。 每一次试探宸光,都是在一点点探测宸光的底线,斟酌他的性格,他的品性,然后尽力去争取对自己更有利的东西。他不能保证宸光表现出来的就是他真正的想法,都他妈活到阳神境界了,真吃过的盐比他吃过的米都要多,他到现在都不能保证宸光所表现出的是否就是真正的他,说不定那个爱炸毛跳脚的宸光也不过是特意表现出来迷惑他的呢?每一次都是在刀剑跳舞的感觉或许会有人觉得刺激,可秋意泊只有一个想法。 ——好累。 可又不能不多想,那样的地方,得保持理智,就是要多想多虑,这样他才能保得住自己,保得住两位师叔,杀尽他想要杀的人,才能达成最终的目标满载而归。 秋意泊感官有点复杂,一方面他深知这些事对他来说是轻松的,是动动脑子可以解决的,一方面他又深深厌恶这一切,他只想活在一个简单的世界里,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想和人交朋友就冲上去示好,想要杀谁那就冲上去杀。 他都修到渡劫期了,怎么越来越复杂了。 秋意泊呆呆地看着头顶的床幔,上面绣着优雅飘逸的流云青山,是他喜欢的浅青色,绣线也是同色,床上四件套用的是比床幔深一个色号的青,绣纹也是同款。为了合自己心意的生活用品,他研究了无数的法宝,失败了就跳脚骂娘,成功了就喜不自胜,把做出来的成品在宗门里到处送。 他还是更喜欢那时候。 窗外那一枝玉兰灿烂的怒开着,如弯口大的花朵极尽妍态,花瓣如青玉雕琢,孤芳自赏。 秋意泊叹了口气,其实还是渡劫期的关系吧,如果不是渡劫期他应该不会像现在一样这么累,这修仙界的劫数啊……好好地天打雷劈不好吗?话本里什么心魔不都是脑子里钻进来一只域外天魔,把天魔宰了不就完了吗?结果他来的这里可好,雷劫那是顺带的,甚至可以不要,一天天的就知道搞人心态。 他连叹了三口气,似乎想要将胸中的沉郁叹尽,他在床上打了个滚,默默抓了个圆枕抱在怀里,用下巴用力的压了压枕头。 洗剑峰上似乎有弟子上来了,他们在聊点什么? 秋意泊仔细听了听,是两个来踏青的弟子,他们在说日子真好过,吃穿不愁,还能读书习剑当仙人,是他们在凡间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如今从明霄书院出来,也无什么大志向,先在门中悠闲一段时日,好好玩一玩巅峰幻境,等玩够了再下山去游历,领略领略大好山河,到时候和打巅峰的队友一道下山,打巅峰能打得好的至少意识方面肯定不弱! 秋意泊听着,太阳穴突突地跳,他心里就三个字——草尼玛! 靠!他们这帮人为了宗门出生入死,又是去外界玩潜伏又是玩碟中谍,顶着劫数杀人放火暗杀坑害,结果这帮小弟子可倒好,居然在门派里这么悠闲?!这么开心?!他们还有没有一点良心!有没有一点门派生死存亡近在眼前的危机感!万一他们都在大战中挂了,门派后面就靠他们了?这还靠个鬼啊!直接灭门还干脆一点! 两个弟子正在采紫花地丁,据说这一条通往洗剑峰的路都是长生真君年幼时一手修建,长生真君风采众人有目共睹,故而这一片紫花地丁也成了宗门弟子向往之物——说不定就是紫花地丁吃多了,长生真君才那么天赋异禀呢?听说百炼山有给长生真君画像上香叩头的习惯,他们也想蹭点仙气! 反正洗剑峰上也没什么人在,众所周知洗剑峰之主孤舟真君闭关百年了,而应真、怀真二位真君出门游历,长生真君也是个喜欢游历的人,这些紫花地丁不过是凡草,每年枯荣,放着也是浪费,稍微采一点也无伤大雅。 只要不薅秃就行。 平素弟子们也不敢随便上洗剑峰,毕竟门派有禁令,但谁让这条道就在山脚呢?稍微走两步就能薅到紫花地丁了!这也不算上洗剑峰! 两弟子快乐的在紫花地丁丛里各采了一大把,这是他们摘的第二把了,第一把被他们立刻烘干制成了花签,看动作还挺熟练,应该不是第一次干了。 秋意泊立在亭中,唇边冷冷一笑。 豁,这么悠闲,还祸害他的花! 看来门中弟子就是功课太少了。 秋意泊不是个好东西,尤其是他入了渡劫期就更不是个好东西,他手中出现了一颗幻海珠,闭目以灵丝炼制它,许多数据都是他已经做好的,他打算做个五百年合体三百年化神出来……唔,等等,这用幻境不好,众所周知,为什么学校里的作业那么多呢?甚至多到了从下课起做到半夜十二点都做不完呢? 巩固一天所学知识是一点,还有一点,那就是要学生习惯艰苦……哦,他编的。 反正他现在就是看他们不顺眼。 所以他决定这五百年合体三百年化神还是做成实体版本的吧,明霄书院只念五年?是不是太少了?毕业考核呢?寒山书院的考核呢?平时学琴棋书画,结果末尾考个武力值?不行,哪有只考体育的,文化课不也得跟上?看看人家青莲剑派,一个个的都会吹弹拉唱,他们凌霄宗会点什么?能勉强弹个完整的《渡真诀》就算不错了吧?他做的幻境弟子们有好好进去吗?比如炼器的、炼丹的、制符的…… 想也知道他们没有好好去学。 要不以后就让明霄书院和寒山书院把这些列为必考项目吧?这样他们凌霄宗的弟子下了山总不至于饿死了吧?反正修仙嘛,别的没有就是寿命长,多学点也是好的啊! 哦对,也不能忘了外门还有远山书院。 而且毕业了宗门就放手不管了?这样不太好吧!刚出炉的菜鸟陡然失去了枷锁,只会漫天乱飞,根本不知道目标在哪,不如做一个十年计划?为每一个十年做一个小目标,每一个百年做一个大目标? 对,要写报告和论文。 还要写年志。 这样第一个百年过去,想必各位初出宗门的弟子也就明白自己的目标了吧?等第二个百年过去,对自己的未来也有明确的规划了吧?这样宗门就好放手了嘛! 秋意泊想到以后凌霄宗弟子的挑灯夜战时的哀嚎,不禁露出了一抹温柔的微笑,放弃了吓这两个小弟子的想法,回了洞府那叫一个运笔如飞! ——我不好过,你们也别想好过!:,, 402 第 402 章 秋意泊将百年学习计划列好第一版的时候,外面传来了隐隐的雷声,秋意泊停笔闭目感受了一番,合体期的雷劫……哦,泊意秋啊。 不看了,有啥好看的,跟谁没渡过合体期雷劫一样。 秋意泊又写了两行,还是停下笔来,将桌椅拖到了窗口,这样抬眼就能看见那边渡劫的情况——哎,自己的分神,看在刚刚把他都嘬得要贴创口贴的份上还是看一眼吧。 一会儿他渡劫会把上衣劈碎吗?如果劈碎了上衣万一被人看见了怎么办?虽然说男人被人看个上半身也没什么,甚至往寒山、明霄书院一跑,只要时间掐得准,满大山都是打赤膊的男人,燕瘦环肥应有尽有,但换到泊意秋身上,他总有些不大乐意。 尤其是并不愿意此时此刻,叫他沦为他人口中心中浮浪淫资——哪怕是凌霄宗,千人千面,但饶是他,还想过他爹和三叔呢!这有什么?想想并不等于想操,有时候脑子是不受控制的,就算及时掐断也终究有几个片面。 秋意泊写了两行,终究还是搁下了笔,算了,这玩意儿给他一个时辰就能搞定,还是专心看看泊意秋的雷劫吧。 哎,造孽啊! 远处彤云密布,风起云涌,天空之中已是黑压压的一片,沉甸甸地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比起看了数次的黑云,此刻的劫云倒是很有意思,它不是纯粹的灰黑,而是一种褐色,边缘隐隐透着血色的光,秋意泊没有见过,但他心中很明白的知道这是什么——这是泊意秋累下的因果。 但是秋意泊并不觉得担心,若这点都看不破,泊意秋也不能进阶化神。 去看看吗? 不去看了吧? 好累。 但是如果易地而处,他会想在渡完劫的时候看见他的。 前几次都没有机会,不是他不在就是他不在,要么有一方干脆是在闭关出不来,虽说在洞府也能看得仔细,可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再一下次,要么是他渡大乘劫,要么是泊意秋渡渡劫劫数了。 在往上也没有什么几次机会了,若真全错过了,总不能打落境界特意重开吧?又不是打游戏练小号喽!秋意泊这么想着,实则身体已经先一步站了起来,霞影在他脚下迅速地凝成了实质,载着他向鹤山的方向飞去了。 他累得慌,进去还要和其他弟子、师兄弟打招呼,所以就远远看着得了。 结果等秋意泊到的时候,就看见泊意秋站在小鹤山上,两条袖子都挽到了手肘,搁那儿检修埋在小鹤山下面的电池组,边头也不抬的说:“好了好了别催了,再加两组,这样门中就不会出现高峰……晚上用不了蜂令的情况了!” 一旁低级弟子在安全距离内给泊意秋加油助威:“多谢小秋师叔!” “小秋师叔要不等会儿再弄?您的雷劫要下来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不知不觉中已经四百多年近五百年都过去了,当初与秋意泊一届的内门弟子若不能修成金丹,寿数便也到了尽头,更不必提游历中陨落的了,连内门春宴都已经开了五回,按齿序都到了第三十七代了,门中何时出现的小秋师叔早已隐没在了光阴中,许多弟子一入门便知道三十五代弟子中有许多位秋师叔,有秋怀黎师叔,秋露黎师叔,还有这位秋意浓小秋师叔。 长生真君本名秋意泊这件事知道的人还算是比较多,毕竟距离他入真君境界也不过一百来年,而再往上,便只知道应真君与怀真君,不知秋临淮与秋临与。 泊意秋头也不抬地说:“至少还得半个时辰,不急!管够!” 说罢,还把一个小工具叼到了嘴里,不是因为拿不过来了,而是因为习惯问题。 秋意泊眼神微微有些冷淡了下来,扫向了一旁的人群,便见人群中舒师姐在那儿站着,满脸无奈,显然是劝过了,但没用。 舒照影很快就发现了秋意泊的到来,她传了个音过来:【小师叔,你快劝劝秋师弟!】 秋意泊颔首,随即目光落在了一旁的山石上,疏狂剑从他袖中飞出,贱兮兮地在山石上一啄,那山石瞬间就落下了好几块非常板正的……砖头?算了,就叫板砖吧! 疏狂剑将板砖叼给了秋意泊,不怀好意的嘎了一声,示意要不让它来? 秋意泊微微一笑,点头应允,疏狂剑便以盘古开天之力,原地转了好几个圈来增加动能——纯力气,这会儿不太好动用灵力,将砖头狠狠地砸向了泊意秋所在。 泊意秋一个错步,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袭来的暗器,定睛一看,居然是一块板砖! 紧接着无数板砖如雨袭来,泊意秋顺着方向看去,便见秋意泊在原处轻抚疏狂剑鸟头,似乎在夸它做的好。 泊意秋:“……” 他就知道! 除了秋意泊外还能有谁想到扔板砖?! 泊意秋向他的方向招了招手,眼睛都笑弯了,众人随即看去,便见后方有一俊逸如仙,神情冷淡的真君端坐云上,没见过秋意泊的人都不禁看痴了去,“这位难道就是……” “是长生真君!” “真是长生真君?做巅峰幻境的长生真君?”那弟子不敢置信地再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秋意泊,若不是旁边这位师叔言辞恳切,他还当是另几位没见过的真君,比如怀真君或者应真君,亦或者孤舟真君。 “这还能有假不成?”一旁元婴弟子说罢,笑眯眯向他摇手:“真君!” 秋意泊闻声望来,微微颔首就算是完,还有弟子想向秋意泊行礼,却听见照影真君咳嗽了一声:“长生真君有伤在身,不必去叨扰他。” 一众弟子这才罢休。 一元婴弟子听得此言,这才摇头道:“原来真君是受伤了,怪不得看着兴致不高的样子。” “怎么说?” 他解释道:“长生真君素来是不拘言笑的,他小时……” 他说到此处,便不再说话了,只是轻笑了起来。 以前这位是他们小师弟,谁没给他塞过糖?谁没见过他能练一万剑绝不练一万零一剑的狗德性?谁没被他在境界提升上打击过?谁没用过他亲手做了见人就半卖半送的油膏?他卖的第一款油膏,不就是连孤舟真君的孤舟剑都爱用的草莓奶味油膏?惹得他们每天帮他去灵田里布灵雨咒来抵债。 只不过这些都不太好与再年轻一辈的弟子说罢了。 泊意秋随即又埋头将那几组电池安装完毕,重新埋回了土中,得了,秋意泊都气得拿砖头砸他了,还是别折腾了——这不是想着顺手嘛!而且电池确实是超载了,他现在不修一下增加一点电池组,他渡完劫电池肯定就充满了,那马上离安师叔再渡大乘劫,那电量岂不是浪费了? 多可惜啊,大乘劫又不是每天都有人渡的。 天雷发电,法力无边。 泊意秋看着天空呈现出暗红色的劫云,缓缓眨了眨眼睛。 认真渡劫,就可以有肉吃了! 就是为了这个他也得渡劫啊!就是要死也得做完了再死,不然他这口气肯定咽不下去! 秋意泊见泊意秋唇畔含笑,有些知道他在想点什么鬼名堂,但又懒得多猜,他能来看已经是很给他面子了,想太多万一把自己气得心魔劫发作那怎么办? 只听见一声极其轻微的响声从土下传了出来,这一声对于在场众人而言不亚于就在耳边,许多弟子都迫不及待的掏出蜂令,点开论坛都不卡了,不少人脸上都露出了由衷的兴奋之情。 秋意泊冷笑了一声,当即掏出蜂令将论坛权限压缩到一天只能发布一个帖子,并将每人每天回帖数量定为十次,然后拿出五十块留影石放置在了小鹤山周围,务必将泊意秋渡劫的每一个细节都录下来。 一会儿录完了泊意秋的渡劫影像,再录离安师叔的,渡劫期心态不稳,再写论文怕是要把人逼得就地入魔,不过合体期没事啊,而且合体期本来就应该多学多看,天地法则不用学啊?不学打起架来就是个送菜的。 看这次飞花秘境,他连越阶轻松杀大乘都能办到,这是为什么呢?那还不是因为他对天地法则的掌握比他们更多? 那为什么他能掌握这么多? ——主要还是靠天赋异禀,自己瞎几把摸索摸出来的。 有一说一,天地法则又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东西,要是说渡劫期不让提前告诉是因为怕坏了心境,天地法则又耽误什么了?秋意泊寻思了一下,这可能是因为真君境界太过稀少,而一入真君境界后大部分人都在游历,根本无心教后辈太多——如果人人都是他这个学法,很可能大家印象中这玩意儿就是自然而然就会的,会多少主要看个缘分。 按照秋意泊的说法——屁嘞!有别人指点和自己瞎几把摸索那能一样吗?!好歹给条路让人知道有这玩意儿啊!他能在飞花秘境里无往不利,虽说有天赋异禀的原因在,但更多的不是因为对方也没学吗?!如果对方宗门有明确的指点教导,他能这么轻松随手击杀同阶修士? 做梦去吧! 这个他一定要给各位合体期的同门安排上。 秋意泊慢悠悠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烤上了小点心,嗯,合体期有哪些?舒照影、温夷光(算他是)、他爹和三叔(应该还是)、泊意秋(马上是了)、顾璇玑(上次听说快了)、娄丞(上次遇见时已经是在渡真君劫了)……再往后推,他觉得他姐秋露黎应该也快了,林月清师姐听说也化神了,还有他哥虽然灵根差一点,但他肯定能上真君,这一点秋意泊毫不怀疑。 这样一算,光算本门得学这玩意儿的就十几号人了,还都是熟人,秋意泊想着总不好撒手不管,但让他一个个去教,他也没有这个时间,这《天地法则入门到入土》教材必须安排上!等他们这一波用完了,还能接着给下一代用,这是一劳永逸的事情啊! 等到秋意泊吃到第三块红豆糕的时候,舒照影没忍住过来了,秋意泊示意她请坐,舒照影也不与他客气什么:“小师叔,你伤势如何?” “小伤,养个十天半个月就好了。”秋意泊道:“师姐,喝茶自己倒。” “心情不好?”舒照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非常有眼色地挑了两块新的糕点上炭炉,没有动秋意泊已经烤得差不多的,秋意泊只觉得舒坦,不愧是从小看他长大的师姐,知道他烦着就特意避开他! 呜呼,还是老家巴适! “也不能算?”秋意泊答道:“在那边就是累得慌,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 秋意泊仗着本界没有道君就开始吐槽:“你不知道那边跟有病一样,道君那境界名字都不能提,不然人家会有预感,而且道君耳目甚广,根据我们的推测可能在一个道界中想听什么都能随时听到,弄得我们说话都得绕几个弯子,去那边一天心眼子都能涨八百个!” 舒照影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听得认真:“呃?那你的法宝和禁制也没用吗?” “我最多防一防大乘还行,道君就没招了。”秋意泊一摊手。 这才是带弟子过去不告知他们真相的原因。 普通弟子就当是门中过去发展势力的,压根不知道还有血仇这回事,因为去之前跟他们再三耳提面命过,他们过去是外人,若被人知晓肯定会遭到排斥,让大家注意着不能提‘凌霄宗’、‘百炼山’之类的字眼,大家知道这重要性,特地发了个天道誓来提醒自己别一不小心顺口就说出来了。在苍雾道界大家提起宗门要么就是‘山上’,要么就是‘宗门’,本来一般提到自家门派也都是这么说的,倒也不容易犯忌讳。 舒照影感叹道:“那你们可真是辛苦啊……我这次也申请了跟过去,反正望来城也料理得差不多了,可以让娄师兄接手嘛。” “娄师叔成真君了?” “对啊。”舒照影笑道:“我记得他告诉过你,他那劫数是要将宗门资产翻几番,这不是你们在那边,我这边又管着望来城,娄师兄在宗门统管财务,破了几番的一瞬间他便渡劫了。” 秋意泊:“6。” 舒照影:“……嗯?” 秋意泊:“我是说娄师叔玩得很溜的意思。” “那确实。”舒照影吃了一块烤得热乎乎的年糕,秋意泊顺手将味道相似炼乳的酱料推了过去:“蘸点这个好吃。” 舒照影试了一下,又甜又奶又糯,她满足的叹了口气:“还是小师叔会享受。”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开始从袖子里往外掏东西:“小师叔,这个茶叶我喝的好,是从北域来的,听说北域极寒之地就那么三棵万年茶树,还是那边过来望来城做生意贿赂我的,一包我留着给师傅了,剩下两包都给你了。哦对,还有这个果子,南边千里迢迢送来的,又甜又脆,还有一股异香,也给你留了不少。这是苍雾海的鱼虾蟹贝……” 秋意泊瞬间心情大好,他笑眯眯地将脸那么大还在挣扎的螃蟹放上了烤架,“这个好,我喜欢,师姐不留一点?” “我当然是留了,不然怎么知道好不好?”舒照影乐了:“我在望来城百余年,说来还托你们的福呢!哦对,小师叔记得一会儿去跟娄师兄要分成,不能便宜了他!” 秋意泊也笑:“好。” 螃蟹是用极光金焰烤的,就这么一会儿已经冒出了螃蟹特有的腥香,让人食指大动,秋意泊将螃蟹对半劈开,两人仗着有禁制在,又坐的高没有弟子敢乱往他们这里看,快乐的吃了起来。 舒照影边吃边说:“我师傅伤势太重,掌门真君和春明师叔都在那儿呢,想秋师弟渡劫必然顺遂,故而就我来掠个阵。” “流宵师叔这么严重吗?”秋意泊道:“我此前看了,慢慢调养还是问题不大的。” “是这么个理。”舒照影苦笑着解释道:“只不过现在这个情况小师叔你也明白,半夏师叔下了一剂猛药。” “……” 那头泊意秋已经开始渡劫了,那雷光那闪电,就算他们离得很远,已经感觉到了空气中那活跃的电弧,秋意泊有些咋舌:“这可比我那会儿厉害多了。” “哎,这没办法。”舒照影也知道当年泊意秋混在血雾宗当少主当了百余年,说真的,要是再让他待一阵,他就要混成血雾宗掌门了,血雾宗是什么鬼东西大家都门清,泊意秋有那么一段儿想要一帆风顺渡劫那简直就是做梦。 这不多劈两下都会让知情人怀疑今天天道老糊涂了。 秋意泊一点都不担心,把雷劫当风景看,嘴就没停过,舒照影看了一会儿,低声道:“小师叔,你都渡劫巅峰了?” “嗯。”秋意泊道:“在秘境里上去的,我都没察觉到。” 舒照影想了想,有些犹豫,但还是劝道:“小师叔,这话我不该说,但我还是想说……苍雾道界你就别去了吧,若是徒增因果,更是难过。” 秋意泊含笑道:“那师姐方才怎么说要去?” 舒照影顿了顿,反而释然一笑:“也是,那我就不劝你了,你境界比我都高,你清楚就好。” 事关宗门生死存亡,他们怎么能够说放手就放手? “多谢师姐。”秋意泊道:“我记师姐的好。” 舒照影反问道:“那平日里就不记了?” “那不一样。”秋意泊眉间微动,温和地道:“各记各的好。” 所以今天回去就把《天地法则入门到入土》先做出来,争取今天写完教材明天就通过掌门,紧接着向各位师叔请教补完教材,大后天就发放下去,让大家先看起来,论文写起来,实践练起来,心得悟出来。 没闭关的就塞手里,闭关的就塞洞府门口,游历在外的就发宗门急招密函让对方回来拿。 别管什么时候拿到,反正十年一篇论文外加留影石录像实践操作,五十年一篇论文,若论文能上教材,攒够五篇就算是毕业。 舒照影看着秋意泊的微笑,不知怎么的感觉有点冷,她搓了搓胳膊,感叹道:“秋师弟这一次可真危险啊!” 连她在这么远的地方都感觉到了凛然寒意! 又一道如血一般的劫雷劈下,天地在这一瞬间变色,惊雷炸耳,连秋意泊与舒照影都被震得耳边嗡嗡作响,他们两不约而同看向了小鹤山,手中不知不觉地停了下来,那处还看不出什么,到处都是不祥的血光,直到他们感觉到一股灵气由灭转生,舒照影才长舒了一口气:“过了。” “嗯,过了。”秋意泊缓缓道。 他松开了手指,指间的蟹腿已经成了一段肉泥,秋意泊状若无事的放了下来,取帕捡姜擦手净面。 泊意秋自天空落下,并未落于小鹤山上,而是落在了秋意泊的面前。 “我好了。” 禁制退去,泊意秋眼角抽了抽,他还以为他们两一定是紧张万分的盯着他,结果可倒好,秋意泊和舒师姐躲在这儿吃螃蟹?! 可恶,他也想吃! 秋意泊闻声抬眼过去,有些锋锐的眉峰微微动了动:“恭喜。” “要抱。”泊意秋撇了撇嘴:“劈得我疼死了。” 秋意泊一派仙风道骨,飘逸洒脱,他悠然地说:“最好不要。” 他视线往下看了看,泊意秋随即跟着看了一眼——妈耶,怎么那么多人! 劫都渡完了他们怎么还不走?! 秋意泊轻笑道:“你现在可是真君。” 泊意秋满脸痛苦之色——是啊,我现在可是真君了!我要保持我的逼格! 忍住! 不能撒娇! 秋意泊起身,他微笑道:“今日父亲不在,师祖亦是闭关,你的道号便由我来取。” “你我兄弟,同出一脉,今日你得以叩问合体境界,为兄在此,唯愿你一世太平长安……” 泊意秋瞪向了秋意泊,他要是敢说他道号是‘平安’他就不当人了!这本体不要也罢!一剑杀了了事! 秋意泊顿了顿:“赐你道号——长安。” 泊意秋:“……” 秋意泊笑吟吟地看着他。 来!大家一起整个贵重到压不住的道号! 泊意秋一口血吐了出来:“……哥,道号太贵重了压不住啊……” “过一阵你就习惯了。”秋意泊微笑道。 舒照影默默地把掌门写好的道号收了回去。 周围恭贺声顿起:“弟子等恭贺长安真君——!” “弟子等恭贺长安真君——!” ……:,, 403 第 403 章 劫云化雨,纷纷而下,不多时凌霄宗境内便叫雨激起了一层濛濛薄雾,青山欲滴,繁花锦绣,似乎天地也为止欣喜。 泊意秋和秋意泊不约而同地叹了一口气,不为什么,只是有了些游子归家之情。 天光破云而来,于此同时,天际也出现了几位高冠博带的身影,羽衣飘然,浑不似真人。几人见状便都整齐衣冠,向天边一礼:“长生/长安/疏影拜见掌门真君,拜见离安师叔、春明师叔。” 掌门真君对于秋意泊等人是见惯了,但是对于普通弟子而言还是比较难见的——毕竟谁也不能闲的没事儿就往凌霄殿里走,然后跟凌霄真君讨杯茶唠会儿嗑吧? 秋意泊则是想到今日掌门真君和春明师叔穿的都好正式啊。 弟子等纷纷见礼:“弟子等拜见掌门真君、离安真君、春明真君!” 凌霄真君仍是一副慈蔼老神仙的模样:“好了,都起来吧,今日乃是我凌霄宗难得的盛事,不必太过拘礼!” “多谢掌门真君!” 凌霄真君抬了抬手,离安真君则是飞身上前,立在了原本泊意秋的位置上,凌霄真君微微一笑,在场众人竟然被平地挪了近五百丈的距离,化神以下弟子再移一千丈——这就不是他们能看的了,最好连靠近都别靠近,免得叫雷劫威势给震伤了。 春明真君手中不停,往小鹤山及其周围山脉布置符箓,这些不是为了离安真君一会儿挨雷劈能挨得轻一点,是为了保护凌霄宗的花花草草。 大乘期的雷劫非同小可,虽说移山填海也非难事,可到底是自个儿宗门,就是根草那都是养出感情来了,更别提几座山了。总不能只顾着让离安真君渡劫,等完事儿了周边都成了一片深坑焦土吧? 泊意秋渡完了劫,也算不得上什么身受重伤,真正的重伤是‘再不救就要死了’,他这还能坚持一下,故而就没有走。真论起大乘劫数,他们也没正儿八经见过,最近的那一次是望来城外金虹真君渡大乘劫,可那会儿两人都给困在地下城呢,出来就远远看见个雷光,也没啥好说的。这次离安真君渡劫,那可真是难得的机会,据说像离安真君这样在宗门渡劫的一般都会请其他真君来围观,毕竟在宗门安全性很高,不过离安真君这一劫仓促,没时间请。 秋意泊看了泊意秋一眼,泊意秋则是笑盈盈地给了秋意泊一个眼神,秋意泊摸了摸鼻子,认命的去帮春明师叔布置符箓去了。 哎,泊意秋刚渡完劫,这会儿拉他做苦力实在是有些让人心酸了。 舒照影号称阵法杀手,不用做工,招呼着泊意秋坐下调养(休息)一会儿。 人还没坐下呢,凌霄真君就来了,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泊意秋,欣慰地道:“好!我凌霄宗日后又添一位真君。” “多谢掌门真君。”泊意秋笑道:“掌门真君请坐。” 凌霄真君摆了摆手:“客气什么?你刚渡了劫,若非大乘劫难得,我现在就叫你回去闭关了。” 泊意秋一笑,目光看向了远处忙活的秋意泊,也不和凌霄真君客气什么,便也坐下了,等春明真君和秋意泊忙活回来,就见人吃茶闲聊,好不快活——坐的高还设了禁制,只要动作不是太离谱,其他弟子也看不出他们是在聊今天晚上要不要办席还是苍雾道界战局操控。 秋意泊未语先笑:“我与春明师叔忙得脚不沾地,掌门师叔你们倒是清静。” 凌霄真君也笑:“都坐下吧!小师叔都渡劫巅峰了?” 看不大出来。 他觉得秋意泊挺正常的,看着心情挺好,人也随和,更难得的是周身气息稳健平和,一看就知道心境通明,唔……难道他家小师叔这么快就要到大乘期了? 也不是不可能啊!他家小师叔一向气运逆天,天纵奇才,要是……他也能放心了。 凌霄真君这么一想老怀大慰,如沐春风一般,他点了点桌面:“歇着吧。” 春明真君已经到了渡劫后期,却也看不出哪里异样,他略微有些好奇地说:“师兄你们在聊些什么呢?” 凌霄真君道:“方才长安说今日也是难得,虽说不好宣扬,但不如在宗门中办上一流水席,也叫弟子们同乐。” 春明真君闻言便笑:“这主意倒是好,双喜临门,若不庆贺一番确实有些不好了。” 秋意泊也道:“这感情好,我这儿还有不少苍雾海里的极品,就是低级食材不太多,不过办个流水席绰绰有余!” 秋意泊想的是刚好清空掉纳戒里的存货,虽说还是个顶个的新鲜,但架不住他吃腻了,纳戒里的食材虽然是等于凝固了时间的,但对于他来说,吃一样几百年前留下的鱼或者果子总觉得奇奇怪怪的,总会下意识忽略过去。 ——这保质期都过了吧!而且过得太过分了! 这习惯秋意泊到现在都没改过来。 凌霄真君想了想,也道好,因着泊意秋在苍雾道界敛财,宗门资产都翻了好几番,没见着娄丞都成功破了心魔渡劫了吗?办一桌流水席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花销,就是忙一点——大不了发个任务让弟子们踊跃参与。 秋意泊也是这么想的,到底是修士,一个能顶好多个,不怕忙不过来。 凌霄真君心念一动,便有一名面貌憨厚的化神弟子拨开人群飞了上来:“王遂拜见师傅,拜见各位师叔。” 秋意泊和泊意秋见他眼生,便没有出声,舒照影悄悄给他们传音道:【这位是掌门真君坐下五弟子,之前一直游历在外,这不是怀黎跟着你们去了那边,掌门真君便把他召回来了。】 两人心中有了数,其实这种事情都是常事,毕竟他们二人在凌霄宗待的最长的那一段时间就是小时候那几年,后来除去回来闭关的,其他都是零零散散地待个一两年、两年之流,且其他人也不是光待在山门不动的,不认识很正常。 凌霄真君将晚上办流水席的事情告知了他,秋意泊等人则是各自出食材,顺带送个清单给他,收获了他感激的眼神。王遂领命而去,众人再看了一眼离安真君那边,估摸着至少还得小半时辰才能开始渡劫,也就放心聊了起来。 凌霄真君自然关心的是苍雾道界的问题,秋意泊和泊意秋一个说飞花秘境一事,一个说外界诸事,将现在的情况讲了一个一清二楚,凌霄真君目露沉思,随即颔首道:“不错,能有这般结果,两位小师叔居功甚伟。” 其一,秋意泊、离安、流宵在飞花秘境中猎杀血来宫、大衍宗以及相关修士几乎全数完成,折损这两家不少实力。 其二,秋意泊神来一笔,激化苍雾道界正邪双方矛盾,大战是暂时打不起来,可依旧会对这两家造成不小的影响。 其,泊意秋聚金商行将从中操作,进一步消耗双方实力,并从中获利。 凌霄真君在心中感叹了一声,若非是血来宫有一位道君在,他们凌霄宗又何须做这等阴祟事?可已经到了宗门血仇乃至道界生死存亡这一步,就顾不得其他了。 他看了一眼秋意泊他们,愧疚之情顿而生出——原本这些事情是不该他们掺手的,如此因果,日后要怎生是好? 秋意泊问道:“掌门师叔,我师祖他们有消息吗?” 凌霄真君微微摇头:“只有一二消息传来,待我们赶去时他们已经去了另一个道界,如今还未寻到人。” 众人心知肚明,不由皆是一黯,泊意秋却道:“其实也不必太担心,此处也没有外人,我便直说了……以苍雾道界现下状况,另两位道君很有可能会亲自出手。” 这当然是最好的结果,他们凌霄宗不费一兵一卒,便能完美解决此事。 可办事又怎么能全赖天命呢? 凌霄真君突然心中一动:“你的意思是……?” 秋意泊腼腆地笑了笑:“阿浓的意思是,若太清道君决定对血来宫动手,我们何妨不为其摇旗呐喊?” 若苍雾道界正邪双方真的打起来,那么青莲剑派和清光寺必定联手,毕竟血来宫/大衍宗获得及九转寒髓丹一事应该已经穿得天下皆知,若双方不联手,就只等着邪道再多一位道君,届时平衡瞬间被打破,要是他,他选趁着那位道君还没冒出来之前先下手为强。 打一个道君和打两个道君,那是本质上的差别。 要真是这样,凌霄宗大可以仗义出手,帮青莲剑派一回,也算是公报私仇,还能让青莲剑派欠下一个大人情。 泊意秋:“正是此意。” 他们本以为凌霄真君会一口应下,没想到凌霄真君却沉默了下来,许久才道:“此事容后再议。” 春明真君听了,道:“此事……你们两人最好便不要再参与了。” 秋意泊微微侧脸:“我是凌霄宗弟子,一身修为皆因师门悉心培养而来,如此大事,我与阿浓为何不要参与?” 春明真君沉声道:“若此事不成,我们这些老家伙去也就去了,宗门日后还是要延续的。” 秋意泊闻言轻笑了一声:“说到这个,我倒是有一事想向各位师叔请示。” “哦?什么?”凌霄真君:“但说无妨。” “我昨日回来,见门中弟子大多散漫……我耗费心神做出的幻境,倒成了他们玩乐之所,修为没见涨,其他倒是涨了不少。巅峰幻境本意为寓教于乐,可如今看来,乐倒是大于教。”秋意泊唇畔微微有些凉意,他道:“宗门需要延续,可如今的弟子……我看不成。” 凌霄、春明乃至舒照影的神色都郑重了起来,此事他们确实也发现了。往日无巅峰幻境之前,弟子完成每日修炼,便会接着修习,打坐、练剑、练习各种法门神通,乃至炼器、丹药、符箓……等,可如今大部分弟子在完成每日宗门规定的一万剑后,便会进入幻境中玩闹。 当然,这确实是有好处的,比如多数弟子的作战意识都上升了,也懂得了团队配合,剑术越发精进,可还有一小部分呢? 他们或许天赋没有那些人强,对于剑法等修习也不如其他弟子一样在幻境中进步那么许多,这些人在逐渐的堕落下去,就算是每日有时限,依旧不妨碍他们在用完幻境时间后以幻境为中心进行讨论。 对于低级弟子而言,在宗门潜心修炼的这二十年,本应是最应当心无外物的时候,可现在呢? 但幻境对于凌霄宗而言并非全然是害处,否则当年掌门也不会任由秋意泊胡闹,早早就关停了。经过了时间的洗练,他们发现巅峰幻境更像是一个二重的筛选,若心志坚定者,绝不会沉迷幻境,而是按照自己的规划进行修炼,转而逐渐与其他弟子拉开更大的差距——若无幻境,这些弟子本也该认真修行的。 秋意泊郑重地道:“弟子乃是宗门存亡之本,我等为宗门赴死心甘情愿,可日后这些弟子又如何支撑得起我偌大凌霄宗?此事由我而起,也应由我而终,弟子有一法,还请各位师叔一阅。” 他说着,将之前拟好的草稿一式多份交给了几人,里面内容有很多,但秋意泊是熟知怎么做报告做分析的,如此一来便一目了然,跟随目录指引,众人很快就将此法完全吃透。 舒照影等人都在看凌霄真君,此等大事,由掌门定夺最为妥当。 凌霄真君皱着眉道:“此法虽可行,可是否太过拘束了一些?” 秋意泊笑着解释道:“掌门师叔有所不知,于我们看来,一年一次记录,十年一次总领,五十年一次心得感悟,实在过于频繁了,随意闭个关,就得二十年……可对于初入道途者,又算什么呢?一年一次,我还道太过散漫了。” “况且此时正是我凌霄宗生死存亡之际,此时若还要松手,若有一日他们面对强敌,难道叫强敌也松一松手?”秋意泊意有所指地说。 这一战结局其实很明显,要么凌霄宗胜,拔除血来道君这血仇外加祸害,要么凌霄宗败,宗门大部分精英死伤殆尽,只要血来道君还活着,终有一日,他会再来凌云道界,如血雾宗一样的宗门会遍布整个界域,到那时凌云道界就算是名存实亡了。 凌霄宗是想以弱胜强,肯定是考虑过失败的后果的——失去了大部分精英又暴露在血来道君目中的凌霄宗,又怎么才能延续下去? 最坏的结果就是凌霄宗覆灭,弟子或死或散,逃出去的弟子也将面对血来宫/大衍宗的追杀,若此时不对他们严苛一些,任由他们散漫下去,从某种角度上不亚于直接放弃了他们的性命。 弟子拜入凌霄宗门下,便是将一生托付凌霄宗,凌霄宗又岂能如此待他们? 离安真君的雷劫已经开始了,可在云端上的众人没人关心他,只顾着看手里的文献了。 泊意秋看了对秋意泊挑了挑眉,无声的比了几个口型:你、好、狠。 秋意泊微微一笑,又见他道:我、喜、欢。 舒照影道:“掌门真君,弟子觉得小师叔此法甚好,是该收一收他们的心了。” 春明真君也道:“是,师兄,我也觉得小师叔这法子可行。” 凌霄真君也没觉得不好,就是觉得会不会把弟子们压迫的太狠了,可转念一想秋意泊说的在情在理,普通练气、筑基弟子也不会动不动闭关十年八年,况且根据这份计划来看,只不过是将宗门书院的内容进行强化延续,只需考核过关一样可以下山游历,若能如秋意泊所说拿出足以证明自己实力的心得来,那宗门也就放心放他们下山了。 “那便这么办吧。”凌霄真君道:“先从书院开始吧。” 秋意泊道:“我的建议是,此事不是一朝一夕之事,不如直接开始,书院是不可再拖,当下执行,其他弟子么……总之是以年计的,让弟子们习惯一下就好了。” 一开始弟子的注意力肯定就是在书院的各项课程考核上,肯定没人注意这年志、报告、论文,轮到十年、五十年该交作业了,就差不多该一支笔,一个夜晚,一个奇迹了。 “也是。”春明真君发出了赞同的声音。 舒照影也觉得此话有理。 泊意秋还要泼油添柴,只听他随意地道:“我早觉得应该如此了,青莲剑派那边弟子各个出口成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我们凌霄宗的弟子往人家身边一站,居然除了剑道外都说不上其他,委实是有些丢人了。” 凌霄真君:“……?!” “那就这么办吧!”凌霄真君一锤定音:“小师叔此法甚好!” 秋意泊腼腆地笑了笑,似乎十分不好意思一样,他道:“我还有一法。” “只管拿出来。”凌霄真君说道。 秋意泊道:“回来太过仓促,还未来得及写完,我便口述一番。我入飞花秘境后,因掌握天地法则,发现击杀同境界修士如探囊取物,击杀大乘也不过举手之间,我便想着这天地法则到底是何物,若它有用,为何各位师叔、师祖都没教过我,若它无用,我又如何能办到?” “后来我想,应是我天赋异禀之故,而其他修士也并非凡物,只不过因为不如我,才显得那般羸弱不堪,故而我想,若我宗能将有关天地法则心得编录成册,不求能教习所有初入真君境界同门,但求能点拨一二,不叫同门出门在外吃了亏便好。”秋意泊看向凌霄真君:“掌门师叔您觉得呢?” 凌霄真君心头一震,想也未想便道:“我觉得甚好!” 他话锋一转:“可对于天地法则的感悟实在是太看个人机缘悟性……我等费劲心力编录,不一定能见成效,也有可能将弟子引入误区。” 秋意泊道:“都是靠自己修成的真君,若这点判断力也没有,倒不如在这上面吃了这个亏,这个亏让我们自己人来给,总比比外人给要好。掌门师叔,我的意思是此事非一时能成,而今日门中真君并不缺,每人录下一篇心得就足以了,日后门中新晋真君想必不缺,您看我这出门不过几十年,门中便多了两位……位真君,日后还有秋露黎、秋怀黎、温夷光等,不瞒师叔,此事确实是我私心。” 言下之意,凌霄真君要是不同意,他就私下里弄,反正后面他哥他姐他发小都得叩问真君之境,不过这样一来就是他们亲朋好友之间论道了——直白一点,这白得的好处掌门您要不要吧! 正所谓千年王八万年龟,凌霄真君怎么听不出来,当即首肯:“很好,便这么做吧!” 凌霄真君还颇为感动,秋意泊做什么都忘不了给宗门好处,这样的心得往日里连亲传弟子都不轻易相予,如今秋意泊却愿意做个领头人,惠及宗门! 等一会儿离安渡完劫他就回去给老祖上个香! 他们凌霄宗有秋意泊这等人在,还愁什么不兴旺?! 有这么一刻,凌霄真君甚至想着血来道君一事也不必急于这一刻,等了千年,不差再等千年,秋意泊总有能成道君的一日,也不远了,如今一个刚成合体,一个还在渡劫,就能操控苍雾道界一界局势,等他成道君呢? 那都不必操控了,直接带人冲上血来宫,正大光明发战帖,邀血来道君何时何地做过一场,了结宗门、道界血仇! 那又是何等局面! 泊意秋实在是没忍住,暗搓搓踩到了秋意泊的脚上,然后用力碾了下去,秋意泊不动声色地看向他,泊意秋动了动嘴唇:尼玛的,坑我! 秋意泊轻轻笑了笑:错,不是坑你,是一起坑。 谁他妈都别想好过! 短暂的眼神交流后他们又看向了离安真君所在,雷电动天,灿烂的紫光在每个人眼中都染上了一层烂漫的紫意。 他们不明白为什么宗门不愿意等,等才是最好的解决方式,可他们愿意跟随宗门的脚步。既然剑已挥出,除非见血,否则绝不归鞘。 他们豁出性命、不惧因果,只为求凌霄宗阴郁尽散。 道界?道界不过是顺便的。 如同此刻。 离安真君一剑破天,天光乍泄,雷云散尽。 他们也会如此。 凌霄宗终将站在胜利的那一方。 如果真的输了——那谁也别想好过。:,, 404 第 404 章 是夜,凌霄宗灯染金天,是难得一见的盛景。 对比起弟子们在外吃吃喝喝,他们这一波真君都早已退场,回了洞府该闭关的闭关,该修炼的修炼,该睡觉的睡觉,毕竟他们在外面只会叫底下的弟子放不开,这样热闹的场景,还是不败那个兴致了。 本来他们也想凑一桌,不过两位主角都不在,再加上大家手上都有要事,也没有什么兴致聚一聚了——离安真君倒是看着很健康,实则连斗篷都披了上去,一身的血腥味儿就没断过,而泊意秋更干脆了,他直接就把‘啊我重伤了我再不回去闭关养伤我就要死了大家明天等着给我办丧事吧!’写在脸上了。 泊意秋歪在秋意泊肩头,一副他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样,等到到了洗剑峰,嗖得一下就蹿了起来,往袖子里连掏了八个阵盘出来把洞府层层叠叠的围了起来,这才放心的彻底歪在秋意泊怀中,顺道吐了几口淤血出来。 “我的妈哎,终于回来了。”泊意秋把脸往秋意泊衣服上一蹭,把他的衣服当手帕用:“天知道我这口血憋了多久……我都怕我一口气上不来!” 秋意泊也不介意衣服脏了,只是把他往浴池的方向带,边道:“那你干嘛不吐出来?反正坐的高,弟子也看不见。” 泊意秋抬起身体,言辞激烈:“那不行!好歹我成真君第一天,刚渡完雷劫吐口血可以算是淤血,隔了一会儿还吐第二口第三口是怎么回事?我的形象还要不要了?!我的逼格又在哪里?!” 秋意泊双手一松,泊意秋噗通一声就掉进了微烫的浴池里头,漆黑的长发在水下乱舞,却久久不见泊意秋浮上来,一片血色自他周身溢了出来,将池水也染成了淡淡的粉色。 血液特有的气味带着一点甜和一点腥,又蕴含了一点莫名的药草香,洞府内的灵气密度在这一瞬间暴涨,随后凝出了淡淡的白雾,秋意泊立在池边悠悠哉哉地将自己的衣服脱了,耐心地一件件挂上屏风,等到他下水的时候池水也差不多换过一遍了,变得清澈了起来。 泊意秋四肢张开,飘在水面上,如同一具艳尸,他双目无神地看着屋顶,长袖如妖,在水中放肆漫卷,也看不出什么表情来——他想要叩问合体许久了,如今一朝得成,理应高兴才是,实则他累得要死,半点情绪都懒得发散,一根手指尖都不想动。 秋意泊换上了一件浴衣,坐在了池边的阶梯上,大半身体都被微烫的池水包裹,两人颇有默契地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享受这一刻。 过了许久,两人才不约而同地又深又长地叹了一口气。 叹完了气,泊意秋爬起来脱掉脏衣服,他也懒得再换浴衣,伸手把头发尽数挽到了头顶,龇牙咧嘴地查看伤势,秋意泊则是自岸边扒拉一下,找出了一个纳戒,黑褐色的药液从纳戒中倾倒出来,很快浓烈的药草气就占据了整片空间,他看向了泊意秋,发现泊意秋也在看他,便懒洋洋地抬了抬下巴,泊意秋就很自觉地走了过来,坐在了他身边的台阶上,把衣服一脱,秋意泊伸手按了按,就得到了语音提示:“啊对!就是这儿!我怀疑我经脉打结了……妈的好痛!” 秋意泊很认命地往手上涂了点类似红花油一样的玩意儿,顺着他肌肉的纹理用力推开,泊意秋杀猪一样的惨叫了一声,转身伏在了秋意泊膝上,抱住了他的大腿:“艹,我不是都真君了吗?真君还他妈会抽筋?!” 秋意泊从喉结中发出了一个气音,算是应了。其实两人都心知肚明,无非就是被雷劈了,长得时候又在动,导致经脉给绕了两圈,就算不管,今天打个坐把气给理顺了也就好了,实在连坐都不想打的,过两天也能好,就是得酸两天。 不过是借机亲近亲近罢了。 泊意秋把脸靠在秋意泊的大腿上,“对对对,再用力点。” 秋意泊一用力,泊意秋又嗷得一声,随即他动了动胳膊,酸痛感消失无踪,用一种疲倦的声音道:“顺过来了。” “还有哪里疼?”秋意泊问道。 “哪里都疼。”泊意秋气若游丝地说:“我还想着今天渡了劫怎么都跟你把事情给办了……” 但是实在是办不动了,他都怀疑他硬不起来了。 秋意泊轻笑了一声:“也好,不然到时候你不小心死了,我还得跟人解释你是死于马上风,太丢人了,直接毁尸灭迹得了。” 泊意秋:“……6。” 他坚持着攀着秋意泊爬了起来,迷迷糊糊地往他嘴上亲:“亲亲还是可以的……” 尾音在唇瓣之间被研磨着,这是一个温吞的吻,唇齿相依之间相濡以沫,温热的嘴唇也分不出你我,只是轻轻地触碰着,触碰着对方的嘴唇,对方的牙齿,对方的舌尖。 泊意秋睁开眼睛看,他们两凑得很近,近到了他可以一根根去数秋意泊有多少根睫毛,锐利的长眉下,是一双如同深渊的眼睛,里头似乎空洞一片,又似乎什么都有,狂烈的、傲慢地、疯狂的……这一切都没有被主人刻意的隐藏,纤毫毕现。 因为没有必要。 秋意泊按住了他的后颈,斯里慢条地加深了这个吻,泊意秋舔了舔他的舌根,逼得他皱眉松开了他,“还好?” “还好。”秋意泊动了动腿:“下去。” “让我坐会儿怎么了?” “你想被我操-死在这里就接着坐着。”秋意泊淡淡地说:“操-死了你,我就再分一个分神出来,直接一步到渡劫,开不开心?” “开心个屁。”泊意秋扎扎实实地在唇上亲了一口,似乎是做出了很需要勇气的决定:“要不……想操就操?自己人,随便操,别客气。” 秋意泊肯定也不好受,让他操了就操了。 要是换了别人那肯定不行,和自己客气个啥。 “不用。”秋意泊伸手,指尖顺着他的眉毛一直划到眼睑,泊意秋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温热湿润的指尖从他眼睑上一路滑了下去,最后重重地在他唇上按了按:“没有必要,也没有到那个地步。” 也不舍得。 “只是没做过,现在做怕控制不住。”秋意泊低声道:“要不你做?什么姿势你随便挑。” 泊意秋一口叼住了他的大拇指,本来想咬的,但又没舍得真的咬下去:“累得慌,要不我先去吃两包枸杞?” “也行。”秋意泊闭上了眼睛,靠在了池边,“不如直接吃伟-哥?” 泊意秋和秋意泊不约而同地想按照他们现在这体质,得吃多少蓝色小药丸才能起效?这得按大卡来算了吧?可能效果还没起来,人先撑死了。 等待他的不是泊意秋的离去,而是温热的身体扑进了他的怀里,两人靠在一处,紧紧密密地贴在一起,泊意秋舒服地叹了口气,秋意泊不由伸出手抱住了他,随意地将自己和泊意秋都转移到了池中备着的长塌上,两人互相依偎着,安静地靠在一处睡了过去。 此时的凌霄宗就没那么安逸了。 本来呢小日子好好的,宗门一下子多了两位真君,各色佳肴美馔脍炙人口,等酒过三巡,酒足饭饱,各自回去休息,一觉醒来天都变了。 一开始,大部分弟子都在看热闹,看还在书院的小弟子们的热闹,毕竟他们听到什么琴棋书画是必考的,阵符器丹也变成必考的,考不过就不能从书院毕业的时候第一个想法是:还好我早就从书院出来了。 “为什么要考琴棋书画啊?”有小弟子摸不着头脑。 往日这些不都是陶冶情操的吗?能认字读书,能弹个《渡真诀》,能懂下棋规则,能勉强画个兰草就算是可以了,现在怎么就成了必考项目?考不过还不许毕业了? “我也不知道啊……救命,我真的不会画画啊!” “我也!我看见棋谱就头晕!” 一般而言,别管是多么仙风道骨,遇上看别人倒霉的热闹大家还是很愿意凑一凑的,结果还没来得及高兴半个时辰,一道掌门令喻下来,整个凌霄宗都傻眼了。 凌霄真君办事向来是妥帖又靠谱,他既然点头说要办,那么第二日各色玉简书卷一应齐全,心得年志参考也放上了宗门论坛,接下来就是照章办事,谁敢懈怠便是门规处置,比秋意泊想的要好一些,大家没有拖到最后才赶作业,而是在宗门论坛积极交流了起来。 【年志相关,可有哪位师兄可为我解惑?】 【1l:我要是一年都在闭关这怎么写?】 【2l:简单,就写闭关。】 【3l:上面师兄想的太简单了,明显没看规章制度,上面明确要求了闭关也要写出此次闭关感悟,否则八成会被先生打回重写。】 【4l:???这是可以随便写的吗?】 【5l:我也觉得有点奇怪,我打算再等等,看看哪位前辈以身作则。】 毕竟闭关感悟这玩意儿非常看个人,要是闭关时悟出什么小窍门之类的还好写一点,可大部分时间闭关要么是养伤,要么就是玄之又玄的感悟,这怎么写? 【6l:等一个有缘人。】 【7l:我觉得实在不行就写一段剑法心得?】 【8l:可写了剑法心得那十年总结怎么写?可以重复吗?】 【9l:应该可以的吧?不然哪有这么多东西写?】 …… 秋意泊扒拉着蜂令,泊意秋在睡着后直接进入了闭关状态,他也懒得动,就歪在池子里玩蜂令,他觉得他做蜂令做的最牛逼的一点就是防水还防火还防脏污,只要想得到,别说掉进浴池了,掉进茅坑里捡起来冲冲还能接着 用,保证干净。 秋意泊看了这个帖子,又去翻前面由凌霄峰王遂发的参考年志,不由恶从心头起,把年志、十年总结、论文的格式和内容再规范了一遍,甚至拿出了不少材料,当场开始做一个自动查重的法宝。末了把法宝和规范一并用飞剑递去凌霄峰给掌门过目,果然还没有一炷香的时间,论坛上就再度更新了参考和规则,秋意泊看下面一片哀嚎之声,只觉得心情大好。 再看今日巅峰幻境登录状况,果然降低了50个百分点。 别的或许秋意泊还要通过掌门,但巅峰幻境是秋意泊想改就改的,只要不是往松了改,凌霄真君才懒得管,秋意泊将巅峰幻境的游玩限制修改为了: 【巅峰幻境登录时间将更新为七天一轮回,一至五日炼精化气期修士将无法登录游戏,六、七两日可登录一个时辰。】 又有两条小项目: 【修士需无年志、报告、论文拖欠方可进入巅峰幻境。】 【书院登陆者,须上一年书院考核需九科课目获得‘优良’评价(共十科)才可遵照七日轮回登录幻境。备注:因今日方改革书院考核,本条至明年元月初一生效。】 这一更新通知一发出,论坛就不是哀嚎一片了,而是一片痛苦扭曲。 【1l:到底是谁想出这么缺德的法子的?】 【2l:没有巅峰我要死了!】 【3l:我实话说了,我早就不想修仙了!让我坚持下每天一万剑的理由就是为了玩巅峰啊!】 【4l:谁想的法子有种站出来!我要下生死帖!】 【5l:带我一个!不要让我知道是谁做的!这战帖不下我就把头摘下来给你们当球踢!】 【6l:孩子要疯了!】 【7l:带我一个!】 …… 转眼间这个帖子回复数量就超过了两百,凌霄宗总人数才多少?几乎等于五分之一的弟子都在谩骂抱怨这次巅峰幻境修改游玩时间的规定,秋意泊挑了挑眉,在这个帖子下面留下了自己金光闪闪的管理员账号‘长生真君’的回复,就两个字:【是我。】 论坛瞬间清净了下来,好像大家在一瞬间都登出了蜂令,过了许久才有人回复。 【231l:……拜见真君!】 【232l:拜见真君!】 …… 眼见着帖子被淹没在了一片拜见当中,秋意泊又回复了一下:【5l战帖何在?】 凌霄宗弟子见了这个回复,再去看5l,感觉整个人都麻木了。 这位可是长生真君哎!以五百岁不到就到渡劫期的长生真君!当年寒山书院的神话!造福全门的制式剑、蜂令、巅峰幻境、如临幻境……的那位真君啊! 谁不想活了跟这位掰头啊?! 5l这位师兄感觉要完。 5l一直没有回复,秋意泊公报私仇,啪的一下就把人回复论坛的权限给关了十年,顺道再度修改蜂令,将论坛发帖次数限定在了每人每日一个发帖、十次回帖,并注明若是学术讨论可通过蜂令向管理员申请单独贴内的畅聊权限。 论坛再度安静了下来,这次是真的安静了,谁都知道这位鼎鼎大名的长生真君正在论坛修改规则,并且以这种行为表达了一句话:【不服憋着。】 蜂令都是人家做的,弟子能说点什么? 秋意泊修改完蜂令,简直神清气爽,心境都通透了几分,他侧过脸见到沉睡中的泊意秋,笑眯眯地的凑过去亲了亲他,只觉得怎么看怎么可爱,可见只要别人跟他一样过得不太舒服,他就会觉得比较舒服。 好了,时间也差不多了,该走了。 除了泊意秋,他现在最担心的还是温夷光和孤舟二人,师祖的话也不知道和他师傅跑到哪里去了,实在是找不到那也没办法,温夷光却是能找得到的,当时他和温夷光说的云里雾里,希望温夷光没有误解。 秋意泊将洞府严密地封了起来,免得有人打扰了泊意秋,他想了想,本来这种事情他都是问秋怀黎的,秋怀黎长期在山上待着,有什么消息问他总没错,可现在秋怀黎人在苍雾道界,那自然是问不到了,他转念一想,山上还有个常常待着不下山的,而且还欠了他和泊意秋一笔债呢。 ——娄丞娄师叔,他来讨债了! 说起娄师叔,秋意泊一直都觉得他是一个妙人,很难想象满门的剑修居然还能养出娄丞这样的财迷……连渡劫的劫数都是宗门资产翻几倍这种事他记忆尤深。 他记得他当年进踏云境时,最后结算就是娄丞和他师傅一道来的,后来他想换点材料也是娄丞替他打了个信息差,让他赚了好大一笔,这也算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正儿八经靠自己赚的钱。后来他离开宗门,见的就少了,不过每次去紫霄阁,娄丞几乎都在。 后来好像又去负责十步阁了? 他好像就没下过山。 秋意泊思及此处,突然觉得财会对凌霄宗也很重要,为什么书院完全没有算数这个科目?现在凌霄宗选拔财务那真的是全靠天赋和努力,当师傅的找个徒弟收着,比如凌霄峰座下弟子默认就是以后的财会,然后里头弟子有天分,学得好,就被凌霄真君重用,如果学不好,那对不住了就老老实实当个亲传弟子学点剑法什么的吧。 这样浪费的人才的概率太高了,毕竟凌霄真君统管全宗,忙得基本算是脚不沾地,教弟子财会那是办事儿的时候顺手教了,再让他腾出时间来教剑法什么的基本不可能,能学多少主要看个人天分了。 凌霄宗不是每一个入门的弟子的天赋都点在剑上头了,会显得比较厉害是因为别的门派不需要日挥一万剑,而凌霄宗需要,所以剑这方面技能点是硬生生点上来的,有相当一部分弟子的能力其实是被埋没的,这一点是需要承认的。 但如果能从书院就开始培养,择其优又有这方面就业意向的弟子直接进入十步阁、紫霄阁一流开始办事……反正宗门内部就算拜了师也是可以调整的,比如温夷光乃是苍焰峰离安真君座下弟子,实则没几年就跟着孤舟真君学无情道了,也不耽搁什么,有天赋的弟子可以改投入凌霄峰门下嘛! 秋意泊觉得有这方面意向的弟子应该不在少数吧?毕竟要是做的好,本身武力值又高的话可以竞选当掌门哎!就算做不了掌门,那也是在凌霄宗里说一不二的实权派人物!要不是他在凡间当宰相当得能吐出来了,他都动心。 再者,如果能在凌霄宗里当财会,那规格待遇是相当的高,比如秋怀黎就说过在大家都很穷的时候,凌霄真君补贴了他不少贡献值,年幼时每天会有师兄专门来帮忙调理,为的就是让他顺遂一点,可能根骨方面有所欠缺,那就在其他方面补上,如果延伸到了高层,比如说做到了娄丞这种地步,别说他是真君了,他就是个金丹期,宗门都得给他堆上元婴再想办法堆上化神,然后各种延寿丹药安排上,只求他能活的长一点。 真·灵根不好·又有财务天赋的弟子福音了。 秋意泊想到就做,直接将内容梳理了一下,发给了掌门真君,于是寒山、远山、明霄三所书院再度科目喜加一,不过教材方面还得等一等,打算等到明年就正式开课。 秋意泊笑出了声。 那是不是再安排上化学和物理?毕竟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秋意泊正思索着怎么给这两门安排教材,其实化学和炼丹有点相似,物理在这里和算数属于一个科目,如果要分出来那就要创造很多名词……忽然之间,他心头一跳,他下意识看向了天空。 哦,不许。 那算了。 不急,先从财会开始培养。 不多时紫霄阁就到了,秋意泊刚露了个身影,紫霄阁里几位管事就如临大敌,连忙转身去通知娄丞,转而又请他入内详谈,秋意泊上了二楼,还是老样子的书房,老样子的人,老样子的忙碌。 “娄师叔,许久不见。” 娄丞没有抬头,道:“小师叔稍候。” 秋意泊等他算完了这一笔账,才笑道:“恭贺娄师叔得证炼神还虚。” 娄丞搁下笔,微微有些狭长的双眼眯成了一条线,他笑道:“小师叔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呢?” 秋意泊但笑不语,娄丞接着说:“我还想着小师叔事忙,或许不会来,今日等空下来便要请小师叔来一趟。” 秋意泊摆了摆手:“不忙,娄师叔道号是?” “没取道号。”娄丞起身抽过了书架上的几根玉简,递到了秋意泊手中:“事忙,小师叔勿怪,我直说了,苍雾道界可有什么消息?我准备了不少……” 秋意泊抬起一手,打断道:“娄师叔,我今日是来结账的。” 娄丞一下子就沉默了下去:“……嗯?” “望来城。” 娄丞:“小师叔,近日宗门用度紧张,不知可否宽限几年?” 秋意泊低眉浅笑,他扬起手中玉简:“师叔也猜到了?用来囤这些了?” “聪明。”娄丞无奈地承认:“瞒不过小师叔。” 秋意泊则是道:“可以,但我要收利息。” 娄丞那表情,知道的是秋意泊跟他合伙做生意,不知道的还以为秋意泊打算割他的肉。 秋意泊心道他这位娄师叔,或许……要进渡劫期了。:,, 405 第 405 章 娄丞盯了秋意泊许久,秋意泊翘了个二郎腿,侧脸而笑:“师叔这么看着我,是想和我出去做过一场?” 作为可能是全门派和秋意泊交流次数进入前五的人,娄丞深知别说他现在还差秋意泊一个境界,就算两人都是合体,他都是被秋意泊压着打的那个,不打死他算是看在同门情谊上,哪怕秋意泊是化神,他是合体,他都不觉得自己能赢。 现在和秋意泊打一架? 想,但打不过。 那便不浪费这个时间了。 况且与秋意泊的合作,从来没有亏过钱的时候。 娄丞伸手触碰了一下自己的鼻梁,笑道:“让小师叔见笑了。” 秋意泊眉间微微一动,陡然问道:“师叔,你要不要去苍雾道界,我将聚金商行交给你如何?” 泊意秋短期内是醒不来了,他那样的伤势养个一两年都算是生物奇迹,再者流宵真君也同样去不了了,那边只有一个银华真君坐镇,秋怀黎虽好,可惜修为终究是个硬伤。 离安真君是必然要回去的,他们还缺一个坐镇聚金商行,心狠手辣奸猾狡诈的商人。如此一看,娄丞正合适。 “哦?”娄丞听了露出了一点饶有兴趣的神色:“小师叔怎么想到这个?我记得聚金商行不是一直由长安师弟管着吗?我现在去,恐怕不太妥当吧?” “娄师叔,自己人,敞开了说话。”秋意泊一手支颐:“我现在也没有心情与你歪歪绕绕打什么机锋,长安渡劫需要闭关,你若去,自然是交到你手上,有什么妥当不妥当?倒是我哥哥,不过这就要看师叔的本事了。” 娄丞一手微抬,示意秋意泊继续。 秋意泊也不介意,接着道:“说起来,聚金商行如今一切都上了轨道,苍雾道界是什么情况我相信师叔已有耳闻,若去,这因果是逃不掉的。” 娄丞看向了秋意泊,他的眼睛亮得惊人:“不必再说,我去。” 秋意泊抚掌而笑,继续与娄丞洽谈其他。 …… 秋怀黎知道这个消息并未显得很惊讶,甚至可以说他有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云淡风轻,他花了半天功夫和娄丞交接了一下聚金商行总账本,其余的不急,他总是要留下的,还可以慢慢来。 是夜,院中就秋怀黎与秋意泊两人,秋意泊问道:“哥,你不会怪我吧?” “不会。”秋怀黎抬手替秋意泊泡茶:“本就是应当的,我料想着你八成是不愿意的,照影真君和璇玑真君必会来一个,可还要补上流宵师叔的空缺,他二人都不善于经营,想来想去也就是这位娄师兄长袖善舞,必是他来无疑。” 秋意泊颔首,这应该也是掌门真君一开始就计划好了的,毕竟舒照影和娄丞请命来苍雾道界的时候凌霄真君一口便答应了下来。 就此,凌霄宗替换人员便定了下来,娄丞代替泊意秋坐守聚金商行,舒照影代替流宵真君与离安真君继续在外收集情报,等流宵真君养好了伤再来时便叫舒照影跟着娄丞留守聚金商行,正式将银华真君剔除局中。秋意泊算是编外,他另有任务在身,他来来去去不必他人约束。 银华真君一事也很简单,他不过是秋露黎的道侣……哦,甚至提不上道侣,相好罢了。不管他与秋露黎如何同舟共济相濡以沫,他能陪着秋露黎来苍雾道界镇守聚金商行已经是宗门欠了他一个人情,接下来的事情万般因果缠身,那就不是人情二字能揭过的了,故而将他剔除局中是最好的办法。 秋意泊从袖中掏了点东西出来,他也没在凌云道界耽搁太久,这传送阵一来一回也不是什么大事了,他急着先过来帮忙把聚金商行的事情办好,另外还要知道现下苍雾道界的局势,自然先过来一趟。不过来之前他带了点东西:“这是北边来的茶叶,我喝不习惯,哥你拿着喝吧,另外我看燕京有家书寄来,顺道也捎了过来。” “多谢。”秋怀黎接了家书,也没有立刻拆开就看,时间已经过去许久了,如今燕京那边有弟子帮忙盯着,家书大多数是讲一下族里的事情,给几位老祖问好,提一提家中又多了几位新生儿,这些其实是没有断过的,一年一封,还会附赠个族谱来。往日里秋意泊常年游历在外,秋临淮、秋临与也是如此,秋露黎前些年陷入劫数,这些家书一直都是他收的,没想到秋意泊这样匆忙回来,却还记得。 也不说什么牵挂不牵挂,快五百年了,父母兄弟早已寿终正寝,连后世孙都不知道几代了,也无甚感情,只不过习惯如此,便会顺手看一看,收起来。 秋怀黎看着秋意泊,陡然问道:“你如今可还好?我见你眉间隐隐有所躁郁,可有什么烦心事?” 秋意泊翘着二郎腿往自己嘴里塞吃的:“还好啊,也没什么,这不境界到了瓶颈……你也明白的。” “嗯。”秋怀黎慢慢地应了一声,他看着秋意泊,当年一同迈入仙门,如今秋意泊却已经是渡劫真君了,从修为境界来说,两人可以算是天差地别,秋意泊多年在外,按理说也早不该是当年的他,可他却觉得秋意泊似乎从来都没有变过。 他还是小时候的他,并不因为境界的提升而有所改变,亦或者改变的地方他看不到罢了。 秋怀黎缓缓地说:“其实我知道说了你大概也是不会听的,但……泊弟,此处因果,你不担心吗?” 此处因果,实在是太重了。 他知道秋意泊在做些什么,拿着一个不存在的九转寒髓丹,引得苍雾道界正魔两道入局,更是捏造一个存在的假的九转寒髓丹,引得正魔两道纷争愈烈,正道怕魔门再有一位真君,这肯定是会动手的,不管是明着还是暗着…… 青莲剑派与秋意泊相交甚密,可秋意泊算计的时候半点没有留手,青莲剑派本就是针对血来宫和大衍宗的绝佳利器,这样操控一界局势,他是暗暗惊叹的,可也是担心的。 飞花秘境中有多少人因秋意泊而死?出来后又有多少人会因为一个莫须有的九转寒髓丹而死?正魔双方,乃至普通修士,还有无数凡间百姓,会死多少人呢? 他不是真君,但不代表他不知道因果二字有多重要……秋意泊不怕这样的因果吗? 秋意泊没有丝毫迟疑,他反问道:“如果担心就不做,那我与畜生有什么区别?就是养条狗,喂熟了它还朝你摇摇尾巴,更何况我是个人呢?” 有些事情,就是明知不可为但偏要为之。 哪里有这么多道理可讲?哪里有这么多因果可论? 秋怀黎沉默了一瞬,刚想说话,秋意泊却抬起一手,打断了他:“哥,你知道为何要急于一时?” 秋怀黎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确实,凌霄宗与血来宫/大衍宗之仇确实不该急于一时,最好的方式是等,等孤舟真君、等掌门真君,乃至等秋意泊,等他们叩问道君之境,大大方方下战书,一决生死,以报当年血来道君引朔云道君入魔,害凌霄宗上一代弟子同门相残,以身殉道之仇。 是,凌霄宗能等,但凌云道界等得了吗? 凌云道界已经不知不觉中被渗透了那么多年了,前有血雾宗,后有南域秉烛真君,东域和南域都有了血来宫、大衍宗的人,那么其他两域呢? 血雾宗之前在做些什么?以修士精血修行,搜捕天资超凡的弟子送入苍雾道界修行。秉烛真君在做什么呢?在动摇低阶弟子心神,骗他们当血来宫走狗……那其他地方呢? 十年一届春宴,且不说天灵根,能有多少地灵根弟子?能有多少玄灵根弟子? 而低级弟子有多少? 很多,多到了一个庞大的地步。 当年与秋意泊同一届念书的内门弟子如今都不剩多少了,大概只剩下三分之一的人进入了元婴期,也就是说以凌霄宗内门弟子选拔标准,百年一开的内门弟子选拔,一届才四十九人,而其中有至少三分之二的人止步于金丹。 那外门弟子呢? 其实他们当年都很理解秋奇黎,不为何,他遇到一位真君除了答应外根本没有任何活路,他只想想活,那就必须答应,所以秋意泊当年第一个想法是保秋奇黎,秋奇黎应该是被迫的之流。不必提秋意泊这种连同阶都能在无声无息之间击杀的人,一个渡劫真君对上一个元婴期弟子,这位渡劫真君就是弱得只剩一口气,也能在举手之间把元婴弟子击杀。 血雾宗那功法,是连泊意秋短暂修行几年都导致魔念深种的邪门道统,换作其他人呢?不是那么天赋异禀的,没有正统直指大道傍身的,甚至不是那么聪慧的人呢?甚至都不必弟子是真心归顺,只要学了,那就逃不脱了。 凌霄宗能等,凌云道界却不能等了。 再等下去,凌霄宗就等着凌云道界沦陷,整个道界沦为血来宫下处,内外皆敌。 凌霄宗拼着流宵、离安、秋意泊、娄丞、舒照影乃至秋怀黎、秋露黎等人因果缠身,极有可能死在这一场血战中,也要想尽一切办法击杀血来道君,是为了宗门,也是为了道界。 就是这么简单。 秋意泊是觉得不值得的,他觉得人命最重要,凌云道界不行了大不了大家换个地方继续活,满门十来位真君带着一帮子剑修,灵石、资源充足,难道还能在新的道界活不下去?就算是寻到了一个灵气稀薄的世界,他也有办法将宗门领地改造得灵气充裕地能成泉水……但这些并不代表他认为凌霄宗做的不对。 不值,但不是不对。 人不是机器。 连宸光都愿意为了好友、亲人、爱人牺牲自己的自由,长久困于区区弹丸大的秘境中不得出,他为什么不能? ——他也是能的。 秋意泊甚至觉得他还比宸光好一些,毕竟这一场打下来,要么生要么死,不必被困于何处。 活不容易,但死却简单。 秋意泊的心结也来自于此。 他理智觉得他不该如此,他该劝阻凌霄真君,他该让凌霄宗缓缓而治,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该让凌霄宗放弃凌云道界。可他的感情上却想着,人该有自己的信念和底线,若知道杀亲凶手仍然苟活于世,知道自己生长、生活的世界有沦为地狱的危难而视之不见,听之不理,置身事外,这算什么?读了那么多年的书,明礼知耻,那这又算什么? 他们凌霄宗弟子,年幼起便要早起读书,每日挥剑,手掌磨出的血泡破了又长,长了又破,待年长,又知天下风貌,九天凌霄风华,为了修行,为了境界,闭关、修炼、参悟、厮杀……难道就是为了长长久久的苟活于世吗? 不是的。 不该是这样的。 所以秋奇黎死得不冤,所以血雾道君要叛逃……所以凌霄宗众人才会汇聚于此,不惧业障,搅弄风云。 人生短短几十年,他已经活了几百年了,要是真因此而死,虽然比他预想中还有个几千年有点少,但比他最初的愿望修到金丹活个五百年,他也是不亏了。 虽然这里可能是本书,是个傻逼写出来的狗屁不通的,但并不妨碍他已经在这里活了近五百年,他不是原来的那个秋意泊,可他也是秋意泊,他有了亲人,有了友人,还有了阿浓,学会了修仙,学会了炼器,去看过许多不曾见过的美景,吃过了许多不曾吃过的美食,就算这些对于某些人来说他不过书里的一个微不足道的配角,不过寥寥几笔…… 可关他什么事呢? 他是个活生生的人,别人觉得是配角,他是主角,他是反派……又关他什么事呢?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既然事情已经开始做了,都到了这个地步了,讲究的是大家齐心协力,而不是今天他拖一下后腿,明天谁又表示反对,该有的后手留好了,剩下来的那就是拼尽全力去为之努力,剩下来的……生死有命。 秋意泊轻轻笑了笑,他以茶代酒:“多谢你,哥。” 秋怀黎问道:“谢我什么?” 秋意泊并不回答,转而问道:“哥,你缺灵石吗?” 秋怀黎:“……?” “娄师叔来了,自然不像是阿浓那般好说话,大权旁落,就算是你心中也不好受吧?”秋意泊微笑道:“你若手中有一笔钱财,有些事情便不必经过娄师叔了……我记得我们小时候说要官商勾结,如今我算是做过了官,大哥你就勉强当个商人吧,咱们照旧勾结一回,这可是难得的机遇。” 什么财最好发? 战争财。 秋怀黎心中一动,慢慢地说:“不多。” 秋意泊颔首:“我给你五亿极品灵石,不过日后要还,我还要分成……老规矩。” 秋怀黎默契地与他对视了一眼,也笑:“好,老规矩,五五分账。” 得知苍雾道界最新状况后,秋意泊将消息传了回去,他还是没有离开苍雾道界,不为别的,听说最近又有个秘境要开了,他的任务,他得去。 或许也是乱世已近,苍雾道界四处出现异象,秘境像是扎了个堆一样出现,还好是仗着聚金商行多年经营,消息灵通,让秋意泊能及时赶到。 秘境入口还未开启,异象也不算是特别明显,此处是聚金商行行商之时发现的,及时以禁制将其封锁,另有专人分析调查。 秋意泊来的路上已经把关于秘境的消息都看了一遍,秘境无甚稀奇,其实也不是他这个境界该进去的,这是一个针对金丹至元婴境界才能进入的秘境,这年头也没什么能把自己修为压低到秘境天道都没办法辨别的秘法,可能有,反正他不会,所以秋意泊决定来看看。 是的,来看看。 万一看出点什么端倪呢? 他披着一身黑色斗篷,最近大部分人都是这么穿的,苍雾道界草木皆兵,修士也闻风而动,以黑色斗篷掩盖身形面容,也是一种保命良方,纵然此处除却聚金商行的弟子外并无外人在,秋意泊还是这么穿了,方便行动。 秋意泊亮出令牌,待弟子确认后便要打开禁制放秋意泊入内,秋意泊却摆了摆手,直接一步跨入——自己做的禁制。 秘境入口是一个溢散着七彩光晕的光团,听说发现时只有一个几乎看不见的白点,要不是弟子凑巧还真看不见,如今已经长成了一人大小,或许再有十几日便要开启了。 秋意泊挥退了众人,伸出一手探入了光团之中,这种未开启的秘境他也算是第一次遇见,前两次那都是开启的时候顺道把他给吞进去,不是他主动找的,万年的天蚕丝手套如同第二层皮肤一样拢在他的手上,不会阻碍他的感知,淡淡的气息缓缓触碰到了他的指尖,又被他所感知。 有那么一点天道气息透露出来了。 秋意泊尝试性的分析着,手指强硬地拨开了来自于那个还算是弱小的天道的层层拦截,随即狠狠地皱了皱眉——还好他有先见之明,记得戴手套,这秘境天道虽弱,不能和他苍雾秘境能容纳道君的天道法则相提并论,但逼格放在那儿摆着,还是怪厉害的。 秋意泊觉得他的手可能是被削断了,但有手套兜着,断肢也掉不了,这么贴着没有几秒钟就重新长回去了,切口整齐完整,放现代医学都能接回去,他都是渡劫真君了,当然也能。 秋意泊慢吞吞地想着,反正也就是个最高元婴的秘境,也就点妖兽,没人,那就不要搞得太麻烦了吧。 于那个世界,一只修长优美的手凭空而出,一点金焰凭空坠落于世,它们在那一瞬间迅速扩张成了一片火海,并以更快的速度蔓延出去,凡触及之物皆被其焚烧,无物不融,无物不化。 不过……是重现当年苍雾海秘境未完成之事罢了。 极光金焰所过之处皆为他之耳目,皆为他之利剑,首先湮灭的便是树木花草,紧接着是隐匿在其中的飞鸟走兽,再然后是山脉、大海、湖泊、空气,紧接着一路往下,层层的泥土化为虚无,地面在一层层的消失,天空中的日月星辰也亮的惊人。 秋意泊想:能有多深呢?接着往下烧会烧到地心吗? 如果这个秘境是一个星球,它会炸吗? 往上烧,真的能烧到日月星辰吗? 如果那是一个世界,日月星辰是星球,是星系,他能攀到吗?如果攀到了,那也可以烧吗?如果它们是虚幻的,那么秘境的日月,到底是什么日月? 他一直很好奇,今日终于可以试一试了。 陡然之间,有什么被引爆了,巨大的能量迅猛而来,冲向了秋意泊所在,秋意泊双目微阖,神态平和,探入那个秘境的手在一瞬间引动了那个世界的天地法则,它们不甘、不愿,却不得不服从秋意泊的指引,在此刻为之异轨,狂暴的冲击被引向了另一个方向,而秋意泊的手做出了一个抓握的姿势。 霎时间,秋意泊快速抽回了自己的手,一条明亮得近乎耀眼的丝线随着他的手被一并带了出来。与此同时,光团猛然爆裂,如同垂死的挣扎一样毁灭着周围的一切,秋意泊长袖一卷,想也未想便带着所有弟子离去了。 狂暴的能量被重重禁制所阻隔,虽说一个大乘期的禁制只够阻止它不到一个瞬间,可叠加起来就是很长一段时间,足够秋意泊带着人离开了。 “真君——!”弟子们紧张地看向了秋意泊。 秋意泊微微摇头,压低了声音道:“毁了,走。” “是!真君!” 弟子们早就被吩咐过,不会多问,这些弟子也并非凌霄宗门下,而是聚金商行门下——甚至不能说是弟子,而是门客,双方是雇佣关系,只不过总能有些忠心的,所以他们就来做这样很重要的事情了。 弟子们离开了。 秋意泊也缓缓走向了最近的城市,他需要休息一下,用于观察某些东西。而在他的指尖有一根淡淡的灵丝,很短,其实它很长,只不过秋意泊为了方便才将它限制住了,这便是这秘境存在的根本——灵脉。 是一条天灵脉。 很好。 回去就给不争气的老家埋下去,倒省了融合的事情了,增加一点灵气浓度也是好的。 秋意泊看着天空,虽非凌云道界,他却想着这样的因果,他不能做白工。 回头老家要是撒手不管,那就炸了它。 能救,也能杀,它最好识相点。:,, 406 第 406 章 “哎,最近也不知道是造了什么孽……”有人低声叹了一声,想说什么,却又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噤了声,伴随着茶汤入口,方才的话题就此揭过,转而聊最近聚金商行又出了什么实惠好用的法宝,聊着聊着,突然一人道:“听说聚金商行出了个悬赏榜,颇有些看头。” “哦?那有什么看头?左右不过是悬赏些天材地宝,再不然就是法宝?” “倒也不是,这般就太俗了。” “难道是悬赏什么人?聚金商行要下海做人头生意了?” “是也不是。” “你快说啊!”一人笑道:“再卖关子我自己去看得了。” 那人才咳嗽了一声,故作高深地说:“他们在那悬赏榜上贴了十数炼器相关难题,若有人能解决,便能得到丰厚的谢礼,聚金商行还言明了只要能解决悬赏榜上的问题,出身、修为一概不论,甚至连会不会炼器都不问,双方只要点头,便能当聚金商行的供奉。” “供奉?这般下血本?” 所谓‘供奉’,顾名思义,便是好声好气的供着,恭敬的奉养,这比客卿还要高上一阶,地位超然。 那人又接着道:“可不是?我听闻青莲剑派也有一位炼器宗师在,只得了个客卿的名号,那还是位真君呢!” “刘兄,你这就肤浅了!聚金商行何德何能与青莲剑派比肩?” “也是……” …… 秋意泊坐在窗边漫不经心地听着,这一招应该是娄丞想出来的,求才不看人,这等千金买骨的姿态摆出来,很快聚金商行便会汇聚不少奇人异士,当然,里面肯定会混入别有用心之人,但娄丞不在乎,聚金商行也不在乎,他要的是扩张,提高产能,然后才能更好的在苍雾道界正邪两道之间腾转。 毕竟泊意秋闭关,秋意泊是不可能成天躲在聚金商行炼器的,缺少了万宝炉这条高效率流水线,产能出现缺口是很正常的事情。 或许还有些别的心思,比如人多成势之流,道理是简单的,别有用心的人是少数,大多数都是求生计亦或者专心研究炼器的人,聚金商行有泊意秋打下的威名在前,已经算是一块金字招牌,现在要是能立住了,说明日后没有泊意秋也能站住,那么是不是可以在苍雾道界留下一个后手呢?比如一个受人敬仰、荟聚天下炼器能手的炼器行会,炼器师心中圣地…… 不起眼,安全,还赚钱。 那下一步……娄丞看起来是打定主意要把苍雾道界军火商的位置坐稳了。 秋意泊想到这里微微笑了笑,娄师叔手段果然老辣! 听说娄丞还把他放在宗门的那一套年志、报告、论文的规则给拿了过来…… “真君。”有一名弟子自楼下赶了上来,目光一扫,便看见了秋意泊,急匆匆上来道:“真君,我等无能……” 秋意泊抬起一手,示意对方不必再说,他慢吞吞地饮了一口茶,留的满口清香:“知道了,走吧……替我去包百斤这茶叶,怪好喝的。” 那弟子一愣,又连忙应是,眨眼之间便见长生真君的身影已然消失,他揉了揉眉心,又赶忙下楼问小二去了——哦对,还要替真君付茶钱,这钱应该能报销吧? 应该是能的吧? 秋意泊自然不会无缘无故来这茶楼,主要还是听商行线报说城外有秘境要开启,但还未探明具体位置,故而他就先来坐坐,等着接头——这玩意儿也不着急,之前那秘境那么干脆利索地就被秋意泊抽了灵脉,主要还是因为那秘境已经是半开的状态,有了缝隙,才叫秋意泊仗着境界强行闯入了一手,不是每次运气都是那么好的,尤其是那秘境就算是弱,但也差点伤了秋意泊,所以最好还是等秘境开进去后再做打算。 秋意泊跟着另一弟子去了城外三百里处,果然那处天边悬着一道耀眼无比的虹光,久久不褪,而其下方,则已经围了不少人了,更多的人还在路上。 秋意泊问道:“怎么说?” 弟子禀报道:“弟子等原本已经寻到了秘境,将秘境归入禁制,可不想秘境陡然开启,直接撑破了我们的禁制,弟子等无能……” 秋意泊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秘境乃天地之力,不可阻挡,不必太过自责。” 那弟子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用余光打量了一眼秋意泊,见他神色平淡,似乎是真的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这才略微放下心来,他道:“是,真君……弟子等已经查明,此秘境并无境界限制,还请真君小心。” 秋意泊眉目一动,没有境界限制? 什么意思?那就是从练气到造化都能进?那该是个什么样的秘境? 他从未见过。 见识过了那么多的秘境,自己也做了好几个,秋意泊对秘境也算是有些基本的了解了。通常秘境都会有一个大概的预兆,具体不好说,但几乎是修士只要看见它,便能在冥冥之间感觉出秘境的境界限制,但这个限制其实是按照条件分的,开放也是如此。 举例说明,如果秘境有主,且这位主人从生理的角度上好好的活着,肉身元婴元神三才俱在,那么秘境什么时候开放,什么境界能进,那就是秘境之主说了算。就如同秋意泊的诸多秘境,想进就进,想出就出,想开就开,苍雾秘境提出一个让化神级别弟子进入主要是考虑到里面妖兽的境界,送元婴以下进去不是给他们送菜嘛?送大乘进去不是给这位真君送菜嘛? 如果秘境有主,但这位主人从生理角度上不算活着了,比如飞花秘境的宸光,苍雾秘境的幻夜龙鱼,他们是残魂之躯,只不过用了某些秘法强行保留秘境之主的部分权能,但这样的话从天道的角度来说,秘境就是无主状态,自然怎么开,什么时候开,就是天道说了算。这时候就会出现如同有境界限制、时间限制等问题。 所以这个秘境很有意思。 它有两种可能,其一,秘境有主,所以并不限定境界。其二,秘境无主,这秘境很有可能并不是以武力值论断的。 秋意泊有些感兴趣,却又有些觉得无趣。 后者他有兴趣,前者他觉得麻烦。 抢没主的当然比抢有主的来的方便快捷。 他想了想,吩咐众弟子道:“这秘境危机重重,诸君若愿一试,也可入内。” 一众聚金商行的弟子都有些兴奋之情,他们修为普遍只有元婴左右,秘境这玩意儿对着秋意泊来说稀疏平常,对于他们来说很有可能就是人生的第一次。有人大着胆子问:“真君,您觉得……我们应不应该进?” 秋意泊闻言笑道:“若无家小负累,放手一搏,那便进去,若是珍惜性命,那便算了吧。” 此言一出,弟子们各有各的疑虑,方才的兴奋也消退了不少。 “真君,您也要进去吗?” 秋意泊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一些弟子见状更是忧虑,连渡劫真君都要进去,那他们不过是区区的元婴,进去之后还能保得性命吗?并不是说他们都怕死,他们怕的是无缘无故的死,若与人争抢宝物、机缘,他们棋差一着输了,那死也是活该,但要是一进去什么都没看到就莫名其妙的死了,那谁人不喊一声冤枉? 正在此时,天边闪过了数十道流光,落于秘境之前化作几十红袍黑衣之人,为首者面目阴鹫,开口淡淡地说:“这秘境我血来宫要了,识相的就莫要进了。” 因秘境距离城池太近,又不限境界,此刻秘境之前已有数百人等候秘境彻底开放,闻言众人纷纷侧目而视,下一瞬间便有许多修士默不作声地低下了头。 无他,血来宫修士中居然有七八位真君,且都是大乘期,反而是不见渡劫真君与合体真君,其他几十人都是化神真人,这样的阵仗便是剿灭一个大宗门也足够了。 有一人没忍住与同伴传音道:【血来宫未免也太霸道了。】 【要命就闭……】那同伴传音刚到一半,便见身边人头颅带着一串血花飞天而起,被一道血色光弧射得爆裂,一连串的血点子撒在了他的脸上,身上,地上。 一时之间众人噤若寒蝉,不少人当即转身就走,血来宫的意思很明显,进可以,但进去后会被血来宫之人追杀,所以识相惜命的就不要进了,不怕死的可以进一进。 忽地,那大乘真君目光直直向秋意泊看来:“这位道友,你可有什么想说?” 场中只有秋意泊一位真君。 秋意泊的兜帽被劲风垂落,忽地那大乘真君身后被众人团团拱卫的人怔了怔,他走出拱卫,恶声恶气地说:“秋长生,你怎在此?” 此人正是张雪休。 秋意泊嘴角微微向上翘了翘:“闲来无事,就来看看。” 秋意泊原本是在想要不要干脆在这里把人杀干净,不过七八个大乘期,配合法宝大阵应该问题不大,但杀了他们他自己必定重伤,秘境是肯定不能进了——不过这也值得,为何此处没有渡劫和合体真君?因为在飞花秘境被他杀的差不多了。 不想张雪休居然在此,那只好算了。 到底有一段友谊在,还难得目标一致,总不好为了区区几个大乘坑死他。 大乘真君阴测测地说:“少君,您认识?” 有关于这个名字的一切在他脑中浮现:秋长生,长生真君,青莲剑派客卿,散修,炼器宗师,与聚金商行交往密切。 张雪休撇了撇嘴:“认识,我还欠了他一个因果……罢了,一个臭炼器的,让他进吧,就当是还因果了。” 大乘真君颔首,语气居然还多了几分客气,道:“既然如此,道友可入秘境。” 确实不碍事,秋长生是青莲剑派客卿不假,但他们血来宫同样与聚金商行十分密切,一个炼器宗师在剑修门派当客卿,想也知道怎么回事,毕竟客卿这东西,今日能当青莲剑派的客卿,明日也能当聚金商行的客卿,后日更能当血来宫的客卿,一个炼器宗师,谁也不想得罪了,也当是给聚金商行一个面子。 秋意泊低眉浅笑:“那看来还要多谢血来宫恩情。” 他这话说的风轻云淡,一时之间居然让人听不出来是在讥讽血来宫霸道还是在真感谢血来宫放行。张雪休冷笑了一声:“秋长生,这秘境我保你平安,此后我们因果尽消,再见你我可不会客气。” 秋意泊反问道:“许久不见张少君,怎么还是化神修为?” 眼下之意,终于知道因果的重要性了?卡这儿了?活该。 张雪休气得狠狠瞪了秋意泊一眼——他当谁都跟他一样,几十年不见啪的合体了,再几十年不见啪的就直接到渡劫巅峰了?!这是人吗?这真的和他们一样是正常人吗? 他都怀疑秋意泊是不是修了什么邪法,否则修为怎么会涨的那么快! 他张雪休还正儿八经拜入魔门,修的就是邪法,修为涨的都没他快! 秋意泊不禁笑了笑,一手轻轻向张雪休招了招,张雪休见了又没忍住,再度瞪了他一眼——秋意泊以为他在招条狗招只猫吗?招招手他就得过去?! …… 不知道要避嫌啊?! 秋意泊一个劲的笑,张雪休还怪可爱的。 他生气的时候像只河豚。 有血来宫清场,自然也无人真的打算跟七八个大乘真君掰头,试试自己的脖子到底有多硬。不过片刻,场中人几乎走了个精光,只有零零散散几人还留着,秋意泊看他们样子也不像是要进去,不知道留在这里干嘛。 那大乘真君见秘境快要开了,侧脸对秋意泊道:“长生道友,老夫雁光,入秘境后道友只管跟着我等,我等自然护道友性命。” 区区炼器师,能有多少战力?也就法宝还能看看。 秋意泊随意地点了点头,跟着他们也好,进了秘境杀人就容易多了,血来宫要查估计也不好查,毕竟一入秘境,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死在秘境里那是多正常的事情啊……这秘境厉害一些,死得只剩几个人勉强逃回去也是正常。 他缓步走到了张雪休身边,也就是血来宫众人拱卫的中心,那是丝毫不客气:“张小友,十数年不见,我还当你修身养性了不少。” 没想到张嘴还是口出恶言。 张雪休:“……秋长生,别以为你是真君我就怕了你!” 秋意泊笑道:“好,不怕,一会儿小友跟紧我,若是再遇当年之危,我的融雪丹还未用尽。” 融雪丹是公认的化神期疗伤圣药,不是因为它多么多么逆天,而是因为它是最适合的,在一众用了各种贵出天际的天材地宝的丹药里显得那么清新脱俗,在一众虽然是化神期丹药但吃了吊用没有的丹药里显得那么高贵出尘,除了难练一点——但因为好用,所以大部分化神期的丹师都会钻研这个,所以也不难买。 张雪休:“……”他想骂脏话! 他怎么觉得秋长生不太正常的样子! 可他又觉得秋长生好像又挺正常的…… 张雪休还未说话,雁光真君便道:“道友,莫要戏弄少君了,否则便不要怪我等失了礼数。” 渡劫期,不跟他计较,要命的自己闭嘴。 秋意泊现下还不想动手,现在动手哪里比得上人在秘境里被磨损实力又积累大笔财富的时候动手香呢?现在动手,费时又费力。 转瞬之间,秘境开启,众人踏入秘境之中。等熟悉的光晕消散,秋意泊发现他们到了一处极尽奢靡之所,堆金积玉,不同于金虹真君所居,虽然都是堆金积玉,但金虹真君那地方看着就是贵气、舒适,这地方在秋意泊眼里有那么点暴发户的意思。 仔细描述一下就是一眼望过去都是金灿灿的,走廊是金的,灯台是金的,窗纱帘幔是金丝混编的,灯里头的夜明珠都特么是金的。 而且不同于以往进入秘境自然而然被分散,这次进入秘境的所有人都在此处。 光晕一闪,又陆续进来了两三人,不过是筑基修为,他们刚缓过神便看见一屋子真君真人,吓得面色苍白,瑟瑟发抖。雁光真君啧了一声:“还是有不要命的。” 他一手负于身后,自有化神期的对他们动手,那化神真人冷漠地看着他们,连剑都不屑出,正当那几个筑基修士也觉得吾命休矣的时候,陡然之间有光晕笼罩住了那位化神真人与其中一个筑基修士,下一瞬间他们便出现在了花厅中央。 那是一张八仙桌,显得十分朴素,上面的漆泛着一种被人长久使用过的润光,漆面斑驳不堪,八仙桌上铺着一块破旧的靛蓝布,洗得发白,甚至边缘还起毛破洞了。 这一张八仙桌与周围金碧辉煌的一切那么格格不入,又在花厅正中央,论理说众人应该第一眼就看见它才是,可没有人看见它,也无人知晓它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有一老者的声音自穹顶飘下,带着一点油滑和尖锐:“赌天境中不动武,只能赌,二位既然动了手,便做今日第一客!” 两人被安置在一东一西两条长凳上,对面而坐,那声音怪笑道:“二位要赌什么?” 两人沉默无声,那筑基修士满身冷汗,陡然开口:“赌钱!赌灵石!” 化神真人一顿,随即冷笑道:“我赌命。” 那声音道:“好!” 刹那之间两人身后极品灵石如雨而落,很快就堆成了一座小山,为何只有一座小山?因为那小山在化神真人身后,而那筑基修士身后却一块都没有。那声音接着道:“东客有极品灵石五百万,法宝、灵材兑换成极品灵石三千万,西客有命一条,东客赢则取西客命,西客赢则取东客灵石!” 在场众人脸色纷纷一沉,连带坐在八仙桌上的二人也脸色青黑。那筑基修士脸色不好是因为他赌的是命,赢的却是灵石,而其他人则是因为这秘境神通广大,连随身法宝、灵石都能知晓价值并取出。 张雪休‘恶意’的看向秋意泊:“秋长生,看来你身家不保。” 别人不知道,张雪休却是大概知道的,秋长生身上好东西无数,若真坐上桌去,恐怕谁都想取他性命——傻子才赌钱呢!赌了钱若要拉关系,出去了还不还?若是还,秋长生那等身家,谁能坦然拱手奉还?就为了拉个关系?有那等身家,什么炼器宗师请不到?够普通真君花上十辈子都不止吧?还不如要命,要了秋长生的命,他的身家不是随便取?还省得他日后报复! “少君既然这么担心我……”秋意泊轻轻笑了笑:“不如少君与我上去做赌?少君要我的钱,我要少君的人可好?这般我们二人都不会有事,还能得一个好。” 张雪休也不知道气得还是怎么,涨红了脸:“你、你——!!” 秋长生他没事吧?!他是在好心提醒他! 秋意泊没理会他,专心看台上赌局。 八仙桌上陡然出现了几道幻影,有骰子、牌九、叶子戏……除了寻常赌具外,另有斗虫、斗鸡、斗狗等等,那声音道:“二位客官选什么?” 那筑基修士一咬牙,仍旧是抢先一步道:“骰子!比大小!想必真人也不会有意见吧?这个最快!” “好。”化神真人阴测测地说:“既然你想死,那也容易。” 随即三个骰子落在了八仙桌上,靛蓝桌布上出现了注明‘大’、‘小’的图像,另有一个盅子,而二人手边也出现了筹码,不过化神真人那方是三十五颗缩小版的灵石,一颗就是一百万极品灵石,而那筑基修士手边只有一根玉简,玉简上写了一个殷红的血字——【命】。 “你只有一条命。”化神真人随手将三十五颗小灵石都推进了‘大’的格中:“不必麻烦了,一局定输赢。” “……好。”那筑基修士擦了擦冷汗,将命签放在了‘小’格中。 在两人松开手的一刹那,盅子陡然一晃,将三颗骰子装入其中,只听骰子撞击之声密集如雨,筑基修士看着盅子,冷汗一滴一滴地往下滑落,他也不敢擦,只紧紧地盯着。 终于,那盅子落到了桌上。 那声音道:“落子无悔,开!” 两人不禁都看向了盅子,三颗骰子,一、一、二,四点——小!:,, 407 第 407 章 “哦?看来这一局,气运不在你啊……”那声音又尖又细,带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恶意:“一、一、二、四点,小——西客胜!” 三十五颗光华璀璨的小灵石被一只无形之手推到了那筑基修士面前。众人见状皆是目露思索之色,无他,一个化神真人和一个筑基小修士做赌,自然是赌自己能赢——可以动的手脚太多了。不管是骰子,桌子,桌布,摇盅都是出千的好地方,所以那化神真人才敢直接将全副家当压上去,他有必胜的信心。 可如今他输了,也就是说他并不能修改点数。 这居然是一个纯拼气运的秘境? 那声音怪笑道:“如今东客有命一条,西客有筹码三十五,命一条,下一局……谁又是胜者呢?” “即是如此,那这一场就算结束了……我与这位小友一见如故,实非不必拿命做赌。”那化神真人神色也说不上好,但也说不上不好,他看向那筑基修士:“不知小友赞同否?” 说得客气,实则威胁。 那筑基修士擦了擦脸上的冷汗,赌赢的喜悦并没有在他脸上留下太多的痕迹,他似乎在犹豫,没有立刻作答。 若是秋意泊,就与他赌下去——若是不赌,待下了场出了秘境那也是死路一条,若是赌,赌输了不过是和不赌一个下场,赌赢了却至少能带走一条命,更何况谁也不知道赢了还会有些什么,若能抓住机会逃出生天,也算是不枉此行。 至于指望着血来宫的人放了他……还不如做梦比较快。 这么简单到都不需要动脑子的选项不光秋意泊懂,那筑基修士也懂——只不过不是每个人都有这般勇气去拼这一回的,大多数人都会想着那虚无缥缈的生机,顺从作罢。 那筑基修士抬头看向化神真人:“前辈只需发一个天道誓言,前辈与各位真君、真人待出秘境不会杀我即可。” 秋意泊摇头,这样不清不楚的誓言只能逃得一时,不能逃得一世。要是他就让对方发誓不光这些人杀他,也不能通过各种暗示明示他人来杀他……若是这化神真人惜命,那还能要求更多。 “呵呵……”那声音拖着长调子道:“即上了赌桌,筹码还未输完,怎能就此罢手……二位客官,下一局,又想要如何做赌?” 众人面色皆是一沉,看来这秘境是非要其中一人的命不可,化神真人倒也算冷静,问道:“我可否问同门借些灵石?” “自然……” “自然不行。”它笑着说:“赌天境的规矩,只赌客人所有,不赌其他。客官莫要坏了规矩。” 化神真人看向场外众人,雁光真君沉声道:“竹迷,老祖有赏赐,事多耽搁了,如今赏赐在老夫这里……不知我现在可否给他?” “这可不行。”那声音还未说完,张雪休就开口打断道:“为何不行?老祖有赏赐,那么在老祖张口的刹那间赏赐便是竹师兄的,只不过是寄放在雁光师叔手中罢了,原就是他的东西,为何不能给?” “……”那声音沉默了一瞬,阴阳怪气地道:“你这小儿倒是巧舌如簧……好吧!不过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秋意泊低眉浅浅地笑了笑,简单两句话就被试出了漏洞,又是一个门外汉。 所谓赌,不过是游戏的一种,但凡是游戏,尤其是这等强迫他人参与的游戏,怎么能不设定好全面的规则呢?这秘境之主(存疑)要是穿越现代去游戏公司应聘,八成是要被饿死的,还有二成是侥幸找到了工作,快进到制作的游戏出了漏洞被玩家刷取大量代币后再被开除。 雁光真君随手掏出了一个纳戒扔了过去,那声音遗憾地说:“五千万极品灵石,可兑换筹码灵晶石五十。” 竹迷真人手边出现了五十灵晶石,竹迷真人道:“继续。” 接下来就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了,竹迷真人五十筹码,筑基修士三十五筹码,按照最保险的一颗一颗赌,就算竹迷真人一局不输,也得连胜三十六局才能取得对方性命。 “五五六,十六点,大!” “一三六,十点,大!” …… 第九局,摇盅一揭开,那声音便用一种压抑着笑意的声音道:“六六六,豹子……庄家通杀。” 两人面前放在赌桌上的两颗筹码瞬间消失。 众人没有放在心上。 第十八局:“一一一,豹子!庄家通杀!” …… 秋意泊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还不如□□了,运气总不至于好到你赢一把我赢一把,虽说也能理解到底是事关性命要谨慎着来,但这种看起来是纯运气的玩意儿似乎也动不了什么手段,只能眼巴巴的看,看的久了,或许除了本人,其他人早就麻木了。 第二十七局:“三三三,豹子!庄家通杀!” 秋意泊看了一眼周围,见众人若有所思的神色,就知道大家也都听出来了,每逢九数就是豹子,庄家通杀。 那怪声接着道:“玩得太久,可是容易两败俱伤的……” 众人精神一振,场下有一化神真人讥讽道:“这样拿命上来的豪赌,还要嫌弃玩的太久?” 那声音笑道:“自然,还有这么多客人等着,这样吝啬的客人可不受欢迎。” 张雪休顿时和雁光真君对视了一眼,这怪声这般说了,那么便是在场众人都逃不了这一局拿命做赌的赌局? 雁光真君沉思一瞬,喝令道:“竹迷!” 不必多说什么,竹迷真人便将面前筹码全数推到了赌桌上,其他人则是看着那筑基修士,筑基修士视若无睹,将一颗筹码推了出去。竹迷真人冷笑道:“小友可要想清楚,如今不过是你我两命的事情,但再这样下去,你出的可就不止一条命了。” 言下之意,再磨蹭后出去灭筑基修士满门。 筑基修士满脸苍白:“前辈也不必如此咄咄逼人,我不过是想求一条生路罢了。” 他嘴角动了动,露出一个讥诮地笑容,他接着道:“我只赌这一颗筹码,我乃散修,别无亲朋好友,孑然一身……所以我只赌这一颗筹码。” 他看着化神真人想要收回筹码的手,道:“按赌场的规矩,买定离手,落子无悔……前辈冲动了。” “还是赌大小,前辈以为如何?” 秋意泊在心中暗暗点头,这筑基修士且不提资质灵根,光这份心性就大有可为——普通人经历了这三十多局,自己的命七上八下,不吓疯就已经算是很好了,还能条理清晰的找话将对方堵回去,难得。 其实不是将对方堵回去,而是给了那怪声一个理由,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就算以前没有这条规则,现在也都有了。 若是有缘,日后可以考虑收入门下。 那怪声笑嘻嘻地重复道:“买定离手,落子无悔!” 竹迷真人冷声道:“好,那就这般吧!赌大小!我依旧赌大!” “那我便赌小。” 摇盅装入骰子摇晃了起来,骰子击打在竹制的摇盅上发出了异常清脆的响声,它摇晃的不是骰子,是两个活生生的性命,不多时,摇盅重重地落在了桌上,一揭开,那怪声便迫不及待地说:“三三三,九点,小——!西客胜!” 竹迷真人面前剩下的三十来颗筹码全数归了筑基修士,筑基修士的脸上带着一层薄薄的潮红,他看也未看筹码一眼,只是盯着竹迷真人,推出了一颗筹码:“我依旧选小!” 怪声拖着调子道:“东客看来只能选择赌命了……” 秋意泊悄悄在张雪休手中写了几个字,张雪休开口道:“等等!” 那怪声道:“又是你?黄毛小儿,你还有什么话说?” 张雪休道:“我记起来了,我此前欠了竹师兄五千万极品灵石,恰好趁着这次还了竹师兄!” 怪声沉默了一瞬,略有些气急败坏的说:“不能算!” “凭什么?”张雪休反问道:“竹师兄的灵石,不过是借了我的,如今我还他,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难道不是?!” “你——!”那怪声恶狠狠地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我看你还能想出什么招来!可还有吗?不如一并说了!” 张雪休没有说话,傻子才现在就说,让对方把漏洞给补上?那当然是要等到竹迷真人再度输光筹码时再开口——万一他在这中间胜了呢?其他法子要留给有需要的人。 这道理谁都懂,秋意泊却淡淡地看了过来,意思很明显,张雪休面不改色,僵硬地笑道:“那趁此我就全说了吧!” 他侧脸和一个化神真人说了两句,化神真人神色古怪看向了雁光真君,雁光真君也看向了张雪休,张雪休目光闪烁,很明显并不是心甘情愿,而是被控制了,雁光真君皱了皱眉,随即颔首——也怪他,此前没有拦着少君出头。 此间人轻重,自然是张雪休重,其余人轻。 那化神真人见了雁光真君点头便取出一个法宝来,按照张雪休的话来做:“此乃竹师兄借我所用法宝!如今归还!” 怪声:“好!还有吗?” 张雪休又和另一人说了什么,另一人取出了一个纳戒的天材地宝:“此乃上次竹道友请我炼丹的材料,如今见竹道友有难,便暂且先还了竹道友!” 怪声阴阳怪气地说:“这也可以,还有吗?” 张雪休直接和秋意泊说:“竹师兄不是求你炼器吗?炼好了吧?” 秋意泊还未说话,怪声咬牙切齿地看着已经掏出了一个看着就很贵气的法宝的秋意泊道:“呵!左一个归还又一个欠账,此前只当忍了你们,如今倒是越来越过分了,你——!那个小白脸,你可敢发天道誓?” “为何不敢?”秋意泊随手展示了一下法宝,道:“此乃竹迷道友托我炼制的法宝。” 怪声问:“何时请你?” “半柱香之前。” “笑话!”怪声阴测测地说:“半柱香之前,他一直在台上,何时请你?” 秋意泊面不改色地道:“他与我视线对视,便是请我,我同意了我便替他炼制,我不同意自然就不替他炼制,这是我的规矩。” “好大的口气!何时的立的规矩?”那怪声又问道。 秋意泊笑意盎然,大大方方地说:“你问之前,所以也是此前。” “你——!” 雁光真君淡淡地说:“长生真君当面,恐怕玉清道君也是客气有加吧?” 秋意泊应了一声:“道君素来客气。” 毕竟就算是道君也不想得罪一个炼器宗师,得罪一个炼器宗师还不如直接杀了他来的方便。 怪声道:“……好!下不为例。” 秋意泊随手就把法宝扔上了台,他拿的是个化神法宝,那怪声停顿了一下,迟疑地道:“化神极品法宝一件,可换灵晶石二十。” 二十灵晶石就是两千万极品灵石,普通化神法宝能值个几百万一件就算是可以了,能值得两千万极品灵石那得是多极品的法宝?随手一件法宝便是能值两千万的化神极品法宝,那其他呢?他到底是多厉害?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看向秋意泊,憧憬有之,贪婪有之,敬畏有之,妒恨有之,却又被张雪休一句话给拉了回来。 张雪休神色古怪迟疑,语气却是干脆的嘲讽,像是他心中所想,可却被控制着不由自主的说了出来:“什么赌天境,听着唬人,还不如凡间赌场来得有规矩,若是我来做,我便立下规矩,凡上场者只可用随身之物作为筹码,其余一概不论,不可追加,岂不是来的方便简单?简直愚蠢至极!” 这话自然是秋意泊写在张雪休手心里的,笑死,在一众大乘真君面前自然是没办法用传音,谁也不清楚其中有没有人有如同秋意泊一般的神通,但只要两人离得近一点,长袖宽袍,写两个字却是无人发现的——这也算是一种返璞归真? 怪声大笑道:“好好好!此言甚好!那日后便这般做了!” 众人神色一变,知道这条路走不通了,能修到这个份上的都不是蠢人,怪声一而再再而三的退让也让大家意识到有机可乘,如今却被张雪休一句话断了路子。 他们变色,不是因为竹迷真人很有可能输掉性命,而是为了很快到来的以后的自己。包括竹迷真人自己都知道这些同门并非真心救他,只不过是试探规则罢了。 张雪休在怪声说完的同时身体一颤,随即面上血色尽失,甚至还吐出一口血来,雁光真君第一时间握住了他手腕脉门,察觉到张雪休已然重伤,面不改色地道:“少君快快打坐疗伤!不必多说什么!” 张雪休点点头,吃了丹药坐下了——这伤势当然是他自己下的狠手。这秘境赌的是气运,不是武力,他若能让门中精锐在此惨死,便是死,也算是死得不亏。 雁光真君看向了立在一旁的秋意泊,缓步走到他身边道:“道友,你我是友非敌,你只管最晚与少君一道对赌。” 言下之意便是他们会在前面尽量去试探规则,规则试探出来的越多,对于后面的人就越有利,此间算上秋意泊有四十二人,恰好分作二十一对对赌。 秋意泊也不客气,“此情我记下了。” 雁光真君颔首,示意竹迷真人继续。 此时竹迷真人有筹码二百不到、命一条,筑基修士有筹码八十五、命一条。秋意泊有些好奇地看着竹迷真人,不知道他下一步会如何。 是听雁光真君的话直接□□,还是继续架着庄家通吃一颗一颗玩? ……是一颗一颗。 紧接着便连出了三次豹子,怪声笑道:“两位客官,还有这么多客人等着,这样吝啬的客人可不受欢迎。” 看样子如果一颗一颗赌,接下来就全都是豹子。 现在是第二十九局,那也就是说过了三九之数后就不能再用小聪明慢慢拖延了,若双方都有余额但只出一个筹码就会出现庄家通吃的情况,庄家通吃嘛……说穿了就是玩到最后其中筹码少的一方的命就也被庄家给通吃了,双方对赌,一方输得精光,这赌局自然是玩不下去了。 秋意泊感觉到这个规则的时候没有什么想法,非要说那就是松了一口气,他已经开始不耐烦了。 其他人也发现了,于是他们开始用两颗两颗对赌,还是豹子,三颗,还是豹子……一直试到了用出筹码的一半后才回归了正常赌局。 又是几局,终于等到了两人中一人只剩一条命的一局,只不过这一次只剩一条命的是筑基修士。竹迷真人眼中隐隐有崩溃之色,见之如蒙大赦。看来这场赌局先绷不住的居然是这位化神真人。 他随手一推,将所有的筹码推到了‘小’的那一格中:“我赌小,再算上我的命。” 怪声道:“哦?看来东客终于想明白了,一局定胜负,好气魄!” 筑基修士只有一条命了,他什么也没说。摇盅再度摇晃了起来,众人心悬一线,都盯着那摇盅,等到那摇盅揭开的一刹那,众人当即心中一沉,怪声大笑道:“四四四,豹子!庄家通吃!” 竹迷真人和筑基修士哼也没哼一声便埋头倒在了桌上,他们的肉身神识在顷刻之间化作了一摊血水,为靛蓝桌布所吸收,两条活生生的人命在瞬息之间消失,秋意泊淡淡地说:“五九了。” 每逢九必出豹子庄家通吃,只是场上二人一人是已经失了心智,一人无可选择,便无视了。 可惜了那个筑基修士。 血来宫众人在听见‘五九’二字的时候情不自禁打了个一个寒噤,他们居然都忘记了!太过冗长的赌局让众人都陷入了一种不耐烦的情绪中,等到终于到了决胜局,自然众人都全神贯注去看赌局,谁还记得这九数之劫?! 怪声拖着长调道:“上一局已经结束,可有客官想上前一赌天命?” 秋意泊自然不做声,上去的是血来宫一化神真人与另一个筑基修士,此次很快,筑基修士运气不如上一个,直接在第一局就将命输给了化神真人,怪声遗憾地说:“西客的天命看来是真不好啊……” 张雪休闭着眼睛,轻轻地说:“惺惺作态。” “可有哪位客官想要上前一赌?”怪声又问道。 依旧是血来宫一名化神真人与最后一个筑基修士,这次有些变数,筑基修士运气不错,居然一路连胜,那化神真人输尽了钱财,又将命送上,只有筑基修士下来了,他不光下来了,还带着化神真人的全副家当。 秋意泊看了一眼血来宫众人,该到试探下一个规则的时候了。 血来宫一化神真人抓住了那刚下来的筑基修士,狞笑道:“我和他赌!” “哎呦呦……”怪声道:“这位客官才完一局,应好好歇一歇才是,怎么能接着下一局呢?” 化神真人问道:“你就说行不行吧!不行,那我要过多少局才能与他对赌?” 怪声道:“若是客官坚持,那也不是不行……” “少废话!”化神真人不耐烦地道。 怪声笑道:“客官莫要太心急了,既然客官如此盛情难却,自然是可以的。” 两人一上赌桌,化神真人便道:“老子最不耐烦磨叽!识相点!一局定生死!” 那筑基修士想了一想:“也好。” 两人将所有赌注都推向了赌桌,赌的是最简单的大小,一局开,化神真人死,筑基修士胜。怪声大笑道:“看来这位客官的天命可真不错啊!日后必有大作为!” “客官已胜两局,再有一局,便是我赌天境的贵客!客官可要接着做赌?” 筑基修士问道:“做贵客,有什么好处?” 怪声道:“那自然是有的,既是贵客,来去自如是应当的。” 言下之意,连赢三局,便可自由出入赌天境——这来的好处暂时看不出来,可走的好处却一眼就能看明白。 出去了,这条命自然就保住了。 那筑基修士点了点头,他目光往台下一扫,竟然有不少化神真人都不禁有些瑟缩——无他,这般气运极高之人,与他做赌?谁敢说自己的气运比他强? 他已经连胜两个化神真人了。 筑基修士的目光有些浑浊,他的目光终于定下下来,他指着人群,道:“我要与他做赌!” “哦?” 众人随着他指的方向望去,便见那位炼器宗师长生真君含笑指了指自己:“是我吗?” “是。”那筑基修士道:“真君面善。”:,, 408 第 408 章 秋意泊闻言微微一笑,正想应一声好,一旁雁光真君却冷冷地说:“小友,长生道友与我家少君已经相约对赌,小友还是另寻他人吧!” 筑基修士还未说话,秋意泊却抬了抬手,“不必了,多谢雁光道友。” “哎!”张雪休想拦他,秋意泊却已经走了过去,转瞬之间便已经出现在了赌桌之旁,他丝毫不客气地在东方位落座,意态悠然,“小友,请。” 筑基修士在西方位落座,秋意泊随手拨弄了一下桌上的骰子,轻巧的骰子随着他的指尖翻了个跟头,最后落在了六点上。“我号长生,不知小友如何称呼?” “长生真君。”那筑基修士颔首以示尊敬,“小道姓张,双名引仙。” 秋意泊笑道:“好名字。” “多谢真君赞誉,小道愧不敢当。”张引仙顿了顿:“不知真君想如何赌?” 秋意泊反问道:“听我的?” 张引仙再度点头:“真君为尊,自然是听真君的吩咐。” 他选这位长生真君,当真是因为这位真君最面善——其他人凶神恶煞,唯有这位长生真君相貌俊美,目光清正,又时常爱笑,看着总比其他真君来的和善。 况且……他总觉得这位真君比其他真君都要强横。 秋意泊意味不明地说:“希望你一会儿还能这么说……” 怪声发出了狡诈的笑声:“小白脸……轮到你了……你……” 它话还未说完,便被秋意泊打断,秋意泊显得略微有些锋锐的长眉微挑:“你……也勉强算个荷官吧,你这场子就是这么待客的?” 怪声桀桀地笑了两声:“……好厉害的口舌。” 秋意泊侧脸看向了某处描金绘彩的横梁:“开门迎宾,进门是客,若这都不明白,你这场子也算是白开了,怪不得生意惨淡。” 怪声卡住了,明显停顿了好一会儿才拖着长调道:“新开局——!两位客官要赌些什么?” 张引仙看向了秋意泊,秋意泊一手支颐,拨弄着骰子:“赌大小,最简单,至于赌什么……就赌这贵客之位吧。” 张引仙立刻应道:“好,就赌这个。” 怪声则是急吼吼地说:“不可!这贵客之位只有连赢三局……” 众人不禁看向了秋意泊,怪声还未出声,秋意泊道:“赌天境自号赌天,连天都能赌一赌,难道这贵客之位不能赌?亦或者说赌天境不过虚有其名?不过是一寻常赌场,沽名钓誉之辈罢了。” 他说道此处,不禁轻笑了起来:“若是如此,我也是能理解的。” 怪声:“……” “此乃规矩,万不可破!赌天境只有连胜三场才能得贵宾之位!” “那就赌他连胜的资格吧。”秋意泊意态闲舒,他随手将骰子洒在了桌面上:“若我胜了,那我便是三连胜,若他胜了,他便是三连胜……难道不行?” 怪声道:“不可!这……” 秋意泊眨了眨眼睛:“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不如你这赌天境改名吧……直接叫赌命境不就行了?” 怪声道:“……好!下不为例!” 秋意泊则是轻笑着说:“这‘下不为例’我已经听得厌倦了,不知这赌天境还有多少下不为例?我还没说完,赌完了贵客的位置……也罢,速速开局吧,一个黑心赌场,一无所长,我没工夫在这里耗着。” “……你、你、你——!”怪声明显是被气得狠了,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你敢污蔑我赌天境一无所长?你这黄毛小……” 秋意泊打断道:“怎么不是一无所长?这地方修得实在是庸俗,只知堆金积玉,毫无格调雅韵可言,无人左右随侍,玩法单一,荷官逢九必通吃,更无什么天材地宝相赠,难道还有什么所长之处?不如说与我听一听?” “赌天境可赌性命!” 秋意泊微微垂下了眼帘,神态倦懒,看着便极是无聊:“不说修真界,便是凡界小村中的赌坊,赌的红眼也拿命来赌,有何稀奇?人还能赌妻妾儿女、双目双耳、心肝脾肺,一条命有甚稀奇?在这儿赌?还不如我出去杀人劫财来的快一些。” “噗!”当即有人笑出声来,随即便是哄堂大笑,有血来宫一大乘真君对着秋意泊竖起了大拇指:“道友说的没错!之前看道友还当是和那群正道一样的伪君子,没想到也是个爽快人!等出了这破地方,我请你喝酒!” 秋意泊侧脸看向他,带着一点笑意道:“我也是个伪君子。” 一行人更是笑得猖狂,连雁光真君都不禁有了一些笑容:“长生道友委实是个妙人。” 怪声没有说话,或许它确实没有可反驳的余地,直到秋意泊问了一句‘为何还不开始’,它才冷硬地道:“西客有极品灵石五千三百万,可换筹码五十三。东客有……” 随着它的话语,秋意泊与张引仙身后各自落下了灵石雨,张引仙身后的灵石堆成了小山,很快就停止了,随即变成了五十三颗小巧剔透的灵晶石作为筹码出现在了他的手边,而秋意泊身后的雨还在下,而怪声在不断重复:“东客有……东客有……” “东客有极品灵石一百亿……一百三十亿……一百五十一亿……两百七十亿……三百二十亿……三百五十……”怪声的声音有些迟疑,却还在不停地继续播报:“三百八十亿……三百九十五亿……四百一十亿……” 它停顿了一瞬,用一种不可置信的语气道:“四百四十四亿极品灵石!” 此言一出,整个赌天境都安静了下来,呼吸可闻,不论是血来宫的化神真人、大乘真君还是坐在秋意泊对面的张引仙都定定地看着秋意泊,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秋意泊仍旧是一派的闲舒:“然后呢?” 差不多这个数,这其中大概有一百多亿是他本来所有,泊意秋在苍雾道界攒的私房钱也顺手给他了,大概七八十亿的样子,凌霄真君动用了门派历年积蓄给了他大概五十亿,还有近两百亿是他不动的——源自各位老爷爷的积蓄,大头还是无悲斋的,毕竟无悲斋一个宗门的传承积蓄都在他手上。 其实本来还应该更多,不过无悲斋当时翻车翻的冤枉,现在留给他的应该只是当年的冰山一角。 无悲斋的传承不像是其他给他的传承,其他传承的要求是让他帮忙找个合适的弟子,道统也是人合适就行,无悲斋就不一样了,开局一个万宝炉,砸下去就不知道多少钱,日后炼器不得要有材料?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所以秋意泊对于无悲斋的积蓄都是能不动就不动,免得今天他自己花了,以后还得自己补回来。 至于什么让以后那位有缘人弟子自己去找……那也不是不行,但万一中途弟子不幸嘎了,那还不是得秋意泊再去找人?无悲斋收徒弟的成本太大,饶是秋意泊也不想背上这种负担。最好就是能找个弟子,天赋嘎嘎强,天赋嘎嘎高,秋意泊把无悲斋道统和万宝炉材料一传,自己万事不操心——比如他自己这样的。 怪声沉默了许久,久到了众人都要怀疑怪声是不是已经消失的时候,怪声终于发声了:“东客法宝有……大乘期极品法宝一百三十二件,渡劫期极品法宝九千九百九十六件……” 秋意泊听到此处,指尖突然冒出了一丛火焰,有什么东西被扔了进去,众人认不出来,紧接着又有七八件顶尖天材地宝一闪而过,速度快得让人怀疑是自己眼花了,终于在怪声提到‘合体期’三个字的时候,四颗小而晶莹的宝玉从火焰中飞出,那怪声顿了一顿:“……更正,渡劫期极品法宝……一万件。” 秋意泊满意地点了点头,一脸斯文地道:“凑个整数。” 众人沉默了下去,炼器原来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吗? 怪声接着道:“合体期极品法宝九千八百二十件,合体期普通法宝三万六千六百七十二件,化神极品法宝一千五百二十件,元婴期极品法宝六百七十三件,金丹期极品法宝七百八十九件,练气期极品法宝一百六十六件。” 秋意泊侧脸问道:“合计多少?” 怪声又沉默了下去。 堂中寂静无声,人人瞠目结舌,想说是不是这怪声搞错了,可见秋意泊气定神闲,可想而知不是假的。可若是真的,这也……太…… 秋意泊等了一会儿,不禁笑问:“玩不起了?” 血来宫众人过了许久才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张雪休不禁道:“这么多法宝……拿来干什么?砌墙都够了吧?” 雁光真君看向秋意泊的目光已经不一样了,他目中有忖夺,有惊叹,有贪婪:“长生道友,你怎会有这些……” 秋意泊随口答道:“最近世道乱,多做一些准备着,日后也方便。” 这还真不是开玩笑的,这个数量也就是因为凌霄宗确定要搞血来宫,真君混战势在难免,否则对于秋意泊来说也是太多了。应该这么说,从泊意秋到苍雾道界的那一日起,他就让万宝炉走一条合体境界的防御法宝的流水线,没想到很快就渡劫了,那么万宝炉产线跟着他升级了一回,就开始出产渡劫期到大乘期的防御法宝,等聚金商行开业,秋意泊趁着来回的机会也从泊意秋那儿捞了不少,继续流水线做真君级别威力的榴弹之类的,等日后真的开战,他们凌霄宗的弟子先站在后方用大炮先射他们个几千发再说。 唔……这么说其实有点夸张,说是充能弹更好一些,凌霄真君等还在宗门的真君闲着没事往秋意泊做好的弹药壳里充能,不过秋意泊改良过,大概一颗弹药只需要正常全力一击的十分十一灵力就差不多了。 因为这种充能弹是组合型,需要搭配大炮来使用,又是一次性的玩意儿,炸了就没了,不需要考虑冷却耐久之类的问题。单纯的弹药壳所需材料并不是很多,大约普通一份渡劫期法宝所需的材料就可以做五十颗弹药了——他手里能有七千左右渡劫期的弹药,还是因为刚回去过,已经交付了八千枚弹药给宗门的缘故,剩下七千枚当时是因为没凑够整数,八千枚一个批次嘛,秋意泊想凑个整数交付,这样好算账。 境界不够那就灵石来凑,这种千人以上级别的混战被称作战争也没什么不对了,打仗不就是拼军备、拼后勤、拼科技吗?这些哪有不烧钱的?别整虚的,管你什么招式什么阵型,先来一波弹药洗地,否则凌霄真君干嘛无缘无故动用宗门棺材本给他先来个七八十亿? 给零花钱可不是这么个给法。 秋意泊说的稀松平常,对他人而言可太不平常了!其他先不提,一万件渡劫法宝,整个苍雾道界真君才多少?有四百人吗?一人二十件都还有剩两千! 哪个真君那么多法宝啊?!大家都是真君,不都是同境界法宝经常使用的有个一到两件,用不到的视情况再多些,如果平素喜欢杀人劫财那就更多一些,但谁有二三十那么夸张?!有那么多的早就或卖或换或送了吧?!又不是器修! 还是说这年头器修都这么豪横的吗?! 有人的目光暗了下来,这么多法宝,若能胜秋长生一局……岂不是日后无忧了?这么多法宝,莫说自己使用,就是创建几个顶级宗门都绰绰有余! 方才说要请秋意泊喝酒的大乘真君道:“怪怪……这十辈子都花不完啊!换谁不心动?兄弟,老哥可能要对不住你了!” 秋意泊懒得管这些人,只是啧了一声:“怎么还不出筹码?玩不起?” 怪声颤颤巍巍地说:“可兑换筹码总计……总计……” “总计多少?”秋意泊问道。 怪声没吭声,秋意泊却不耐烦了:“按行价,大乘期极品法宝三亿,渡劫期极品一亿到两亿,合体期极品法宝千数,化神百数,元婴十数,金丹几数,只算炼神还虚吧,其他我就不与你算了。” “……总计……”怪声语气飘忽,近乎喃喃低语:“总计两百万亿。” “嗯。”秋意泊随便算了算,差不多,他也不差那么点零头。下一刻,他手边出现了一颗晶莹剔透的筹码,随之而来的便是如洪水倾泻而下,一直淹没了大半张桌子,又随之滚落于地,将他周围堆成了一片晶莹的沙地。 五彩斑斓的光映射在秋意泊脸上、身上,秋意泊随手一挥,桌上便被清空了,众人的心也随之被吊了起来——那可是一颗就代表一百万极品灵石的筹码啊!就这般被对待吗?! 秋意泊是真的不在乎。 钱算什么?如果此身死于此处,有钱又有什么用?给自己砌个衣冠冢出来吗? “还有呢?”秋意泊问道。 怪声惊呼:“还有……?” 秋意泊微微一笑:“天材地宝不算?” 怪声:“……” 他身上最值钱的其实还是天材地宝,他在飞花秘境杀了那么多人,真君级别可不太喜欢在身上带太多的灵石,毕竟灵石是实打实的占地方,又不是每个人都有芥子空间,一块灵石大小的无定辰星能卖到上亿的高价,不比灵石来的节省空间? “天材地宝……各色灵材……”怪声喃喃的说着,可来回都是这么几句,这些实在是太难定价了,每一件都有不同的价值,不同大小不同品相的同一件天材地宝价格天差地别,若是几百几千的也就算了,可呈现在它眼前的是数不尽的天材地宝,无数极品堆叠在一处,灵光交叠成耀眼刺目的光,根本无法清算。 更何况还有许多它根本不认识的天材地宝,品相完美,威力巨大,可无人知道它们值多少灵石。 秋意泊悠闲地把玩着骰子:“快一些。” 怎么快?它要是把他身上的天材地宝都念一遍,恐怕得念上几个月,如果不念,又如何信服众人——这长生真君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他身上有那么多芥子空间?为什么能用天材地宝将芥子空间都塞满? 怪声:“……” 这时间久到了秋意泊甚至泡起了茶,他示意张引仙自取,待一壶茶都快喝完了,怪声略显疲惫地说:“各色灵材……总合八百万八千三百亿灵石。” 这价格秋意泊自己也算不清楚,毕竟他也不记得自己有多少材料,材料这种东西除了少数几种,其他他都是批量进货,万宝炉批量使用,他就是个搬运工,谁知道哪个犄角疙瘩里藏了一批什么玩意儿? 芥子空间太多也是个问题——飞花秘境出来后秋意泊就给自己多弄了几个芥子空间,没办法,实在是装不下了,懂得天地法则后芥子空间有些材料就不需要了,成本下降了不少。 不过给人找麻烦这件事现在的秋意泊可喜欢地很,他侧脸问到:“就值这些?” 怪声生硬地说:“是!” 秋意泊问道:“那好,我问你,这无定辰星在你这里值多少?” 怪声停顿了一瞬道:“无定辰星,用途不明,威力巨大,估价一千万极品灵石。” 秋意泊听到这话的瞬间就笑出了声,带着些许轻蔑和不屑:“无定辰星是顶级天材地宝,与无相琉璃骨相比更为罕见,威力却还要更胜一筹,常用于兵器铸造,便是加入一个指甲盖大小的无定辰星,也可出绝世神兵……只值一千万?你有多少?有多少我要多少。” 怪声:“……” 他看向台下诸人:“这样的天材地宝,一千万,诸君可要?” 血来宫众人皆是沉默,许久才有人吞了口口水,颤抖着说:“我……我要……有多少我要多少。” 秋意泊颔首:“正是如此。” 秋意泊似乎想到了什么,想打算取出自己的东风问一问价格,这可是战略性武器,哪个宗门不想要一个?谁不想要一个?天南地北给你来一发正义,直接打沉对方老家的战略性武器……血来宫苦主还在这里,他想想还是算了。 怪声没有说话,秋意泊挑眉:“说话,哑巴了?” 怪声:“……那你觉得值多少?” 秋意泊微笑道:“也就三个亿吧,我有不少,别算错了。” 血来宫众人已经麻木了,三个亿一块的天才地宝,长生真君有不少?有多少?十块?二十块?还是一百块? 秋意泊也许久没算过了,之前造东风时用了不少,后来又得了一大块,随便算算切个七八万块标准规格大小的下来应该没问题——毕竟掉下来的是陨星,再小也比他人大。 他给自己人炼器那就是巴掌大一块或者板砖大一块的直接上的,给疏狂剑搞剑鞘更是奢侈的通体都是用的无定辰星,但标准是不能这么算,他这种用法叫做氪佬。无定辰星这种规格的天材地宝,如果按照一把兵器的最低使用量来计算,切拇指大小就算是标准化了。 毕竟最低使用量大概就是给兵器开个刃,就那么一线的刃,能用多少? 还有,秘境,灵脉,丹药……这些都没有算进去,这些他可是也放在纳戒的,连芥子空间都能探寻到准确的数量,可这些却没有算进去,可见这个秘境限制其实很大……不光是对入内者的,也是对这个‘庄家’的。 他看向与他对坐的张引仙,笑得斯文和缓:“张小友,你可不改初衷?” 张引仙没有犹豫,立刻点了点头:“一切但凭真君做主。” “聪明。”秋意泊轻声赞道,随即扬声:“还不开始?宾客枯坐,筹码已至,若再不开,休怪我掀了你的场子!” 怪声几乎是在立刻之间便嘶哑着说:“第一局!请下注!” 秋意泊随手抓了一把筹码便往桌上一扔,筹码尽数落入‘大’的那一格,他道:“你随意。” 张引仙当即也想学他抓一把都扔上,秋意泊道:“两颗就好。” 张引仙没有疑义,将两颗放入‘小’的那一格,秋意泊看向摇盅的方向:“开吧。” 骰子他刚刚看过了,是普通骰子,竹制的,看着不像是灵材,像是那种随便哪座山上都能长出来的那种,但它不能以灵力去修改,灵力碰到骰子便是石沉大海,摇盅他还没摸过,分析不出来,但估计也是同样一种材料。 真的不能出千吗? 如果不能出千,逢九就豹子又是怎么来的?天地法则还管这个? 秋意泊有秘境,但他没试过能不能管这个……不过听说有些赌场高手,只是普通的骰子,没有任何机关,也能凭借自己的技巧和熟练度摇出想要的点数,分毫不差。还有一种上经常出现的武功高手,凭借听力去判断骰子撞击的次数来预测骰子转了多少圈,应该是什么点数。 这一招靠听力秋意泊也会,不光秋意泊会,在场众人就没有不会的,但听得到和算得出是两回事,有些人就是脑子欠费,光听得出它翻了几次往哪翻的转了几圈有啥用啊,自己数不过来……毕竟修仙直接增加的是境界、灵力和寿命,又不是增加的智商。 秋意泊倒是能数,但也觉得费神——但这里是先下注再摇骰子,这一招没啥用。 很快,摇盅停了下来,摇盅落地的瞬间,秋意泊听见骰子其中一枚不过震了震,没有翻,另外两枚倒是又打了个滚,然并卵,他已经投了大,开什么是什么。 以他的筹码数量,就算玩到三九二十七局之后必须出一半筹码否则必出豹子庄家通吃,他也能玩到天荒地老。 笑死,想必这庄家头很痛吧? 秋意泊思及此处,甚至有心情翘了个二郎腿,他把玩着筹码,灵晶石在他手中纷扬而落:“开吧。” “落子无悔,开!”怪声喝了一声,摇盅一掀开,“六六五,十七点,大!” “西客输!” 秋意泊随手收了张引仙的筹码,又洒出一把筹码:“我接着压大,你全压。” “是,真君。”张引仙应了一声,当真将所有筹码都压到了小上。 摇盅又开:“四四五,十三点,大!东客胜!” 秋意泊道:“现在贵客之位已经是我的了吧?” 怪声沉默了下去,秋意泊整了整袖子:“说话不算话?这场子是真没规矩。” “谁说我不守规矩!”那怪声愤怒地道:“你胜了他,他两次连胜的资格便是你的了!” 秋意泊颔首:“我在赌桌上胜了他,这便是第三次,按照规则,我现在是贵客。” “你还未胜他!”怪声道:“他还有命一条!未曾输尽!” 秋意泊疑惑地说:“谁说要赌命了?我们方才说的是胜连胜的资格,不曾说过要赌命。” 怪声几乎歇斯里地说:“住口!一旦入座,哪有不输完筹码就下场的道理!” “谁告诉你的?”秋意泊轻笑道:“命这玩意儿,得我稀罕才算是值钱,我不稀罕他就是一文不值,他想拿他的命来赌?赌什么?人命有轻重,我堂堂渡劫真君,难道与他区区筑基的命相等吗?” 怪声尖叫道:“人命无贵贱!众生平等!” 秋意泊不怒反笑:“众生平等?也不算错。” 他侧了侧脸:“那我就要问一声了,若我赢了,他的命就是我的了,这话可不错?” “是!”怪声斩钉截铁地说道。 秋意泊一手支颐,挑眉看向摇盅的方向:“即是如此,此前那几人的命,也该是赢家的才是?我说的可有错?” “无错。”怪声立刻就答道。 秋意泊点了点头,语气温吞,可话锋一转便道:“那我便想问你一问,既然输家的命归赢家所有,你此前怎么将几人给杀了?为什么杀他们?你把输家的命给到赢家了吗?怎么给的?折成天材地宝?还是灵石?亦或者其他有价值之物?若是没有,你在侵吞他人财物?” 怪声沉默了下来:“我……我……” 秋意泊笑道:“你如何?所以你是赔了还是私自拿了?” “愿赌服输,这是应该的。”秋意泊看向了张引仙:“你非要说你这儿有这规矩,那也行。他若再次输给了我,我要他当我的侍从,我还缺个烧火的童子,他刚好给我烧火劈柴,到时候给我签了卖身契,从他师门那儿过了名目,再去他户籍所在告知了他的父母,从此他就是我的侍从,便是问到哪里,他都是我签了死契的侍从下人。” “……这才是赌命。”秋意泊笑了起来,带着一种单纯的快乐:“我要他的命,他是死是活,应当由我,而不是你这庄家,你杀他做什么?杀了他对我来说一文不值,他活着,那还算是有一些。” “所以呢?之前那几人的命,是你赔了还是私下拿了?”秋意泊轻巧地说:“你该不会是在出千吧?” “一个赌场,荷官出千?”秋意泊笑道:“你怎么不干脆直接杀人打劫呢?还省得拉我们在此消磨时间。” “你的时间或许不值钱,但我们的时间很值钱。”秋意泊一指场中,带着一丝微微的凉意:“诸君修行至此,一路艰险,九死一生,才熬得这区区寿数,难道就是陪你在此消磨的吗?”:,, 409 第 409 章 秋意泊确实不耐烦,无关于渡劫期,而是确实如他所说,这秘境没意思极了——去别的秘境怎么说还能整点天材地宝,这里呢?在这儿玩什么赌命的赌局,以他的能力当真不如直接去外面杀人劫财,这不比这里来得快? 不就是将别人的东西来回倒吗? 这个秘境对于境界低的修士而言或许是个以弱胜强的难得的机缘,对他来说真的是浪费时间。再者,要是这秘境好玩那也就算了,漏洞一堆,他感觉他就不是来玩的,他是坐在这儿给人当免费的策划补bug来的。 谁想上班啊?啊?! 真的会有普通正常人心甘情愿的去上班吗?要不是为了钱,谁想上班? 最重要的是这还是个没工资的班。 怪声久久没有说话,秋意泊也不急,他看向张引仙:“你若输了,当即发下天道誓言,此后一身归我,生死不论,先给我当个百年烧火童子,若刻苦好学,百年后便与我学些炼器的手艺,可称我一声师傅,待出师后你炼器所得需上交五成,可否?” 血来宫有位真君没憋住:“……那不就是当弟子吗?” 不是,有一说一,天底下怎么还有这种好事?!赢了能得长生真君富可敌国身家财产,输了能当长生真君弟子?他没听错吧? 现下不管众人抱有什么心思,对长生真君的能力却无甚二话,能攒到如此多的身家,也就是到了独步天下的那个等级,否则哪里能攒下如此许多?他若不厉害不是顶尖那才是滑天下之大稽。 这般许多的身家必然是与许多大能,乃至门派有往来。 秋意泊目光淡淡:“如何?” 张引仙眼中微动,他叹了口气,起身恭敬地拱手致谢:“多谢真君厚爱,只是晚辈于炼器上一窍不通,烧火或许还做的,其他或许就要叫真君失望了。” 秋意泊颔首:“好。” 他身上快二十个直指大道的无上道统,更有五六十不是那么高端的道统,其中包含剑修、体修、音修、器修、丹修……几乎可以说整个修真界能列出来的类别他都有(邪魔歪道除外),难道还怕挑不出一个对方适合的吗? 要是真的不适合,那就不要了呗,老老实实给他打个一百年工然后滚蛋。 秋意泊又道:“还不说话,当真打算撂挑子不干了?” 怪声冷笑道:“休要胡言乱语!” 秋意泊:“那先回答我方才的问题,人命呢?是折成灵石天材地宝了还是被你吞了?” 怪声:“……关于此事,是我赌天境失误,日后绝不会再发生。” “行。”秋意泊点了点头,他把玩着骰子:“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接着赌,我若胜他,他的命就归我了,你这庄家可无权处置,他若胜我,自然也是如此。我替你指出了这么大的漏洞,你也该谢我才是。” 怪声像是被人掐着喉咙一样,极心不甘情不愿地应了一声:“下不为例。” 它那下不为例恐怕是无人相信的了,此言一出便引来了一阵奚落的嘲笑之声,秋意泊啧了一声,道:“还算是爽快,那我就替你补完了吧,免得你下不为例个没完没了。” 怪声没有作声,秋意泊自顾自的说着:“第一,赌天境中凡对赌者以入局时所携带的筹码为准,其他一概不论,筹码包括:灵石、天材地宝、法宝、性命,其余不计。入局后其余人等不得以归还、赠送、借债以及其他任何方式赠予其筹码。” “第二,入局者所有筹码将由赌天境进行统算,法宝、天材地宝价值以千年内市价的中数而定,其中无法识别真正价值的灵材、法宝将不计入筹码。性命以境界作为定价标准,凡炼精化气境界修士性命价值一万极品灵石,炼气化神境界修士性命价值一千万极品灵石,炼神还虚境界修士性命价值十亿极品灵石,炼虚合道境界修士……” 他说到此处突然笑了笑:“你有这么有钱吗?怕你付不起,算了,那都再降一等。凡炼精化气境界修士性命折合一百极品灵石,炼气化神境界修士一万,炼神还虚境界修士一百万,炼虚合道境界修士一亿,造化境……就不说了吧,你这小破地方恐怕也困不住造化,炼虚合道我都觉得你恐怕虚得很,性命将由赌天境自动折算成筹码,若筹码输尽,则性命收归赌天境。” 怪声依旧没有说话,也不知道秋意泊说的对不对。 “第三,凡入局者,筹码未尽则视作赌局依旧存在,筹码未尽之前不得放弃赌局。凡在筹码未尽之前放弃赌局者视作违反誓约,一切筹码归赌天境所有。” “第四,买定离手,落子无悔。” 秋意泊顿了顿,接着道:“只要这四条,你这规矩不就齐全了吗?” 至于谁摇骰子,谁出老千这其实是不重要的事情,看的是各凭本事。有能耐的人自然能出千,有能耐的人也能让对方出不了千,若做不到也只能怪自己眼瞎耳聋,力所不及。 血来宫众人也听得目瞪口呆,长生真君在做什么?他在把众人视为逃出升天之路的规则限死,此后再上台便真的是不赌尽一人性命便下不来,况且他还将性命直接归为赌天境所有? 他这是在做什么?! 他疯了吗? “长生道友,你为何?!”有人喝道。 “长生真君,你疯了吗?!” 秋意泊看也不看台下,只是百无聊赖的把玩着骰子。 怪声沉默了许久才道:“……你这法子确实可行,可你为何要告知与我?” 秋意泊低眉浅笑:“我这人,喜欢玩些有意思的,既然你不能叫我觉得有意思起来,那我只好自己动手了。” “当然,你也可以不采纳,我大不了赢了这一局带着人走就是了。”秋意泊慢条斯理地说:“但是我猜……你还是想让我赌下去的,不是吗?” “……”怪声停顿了一瞬,不禁道:“我收回之前的话,你是个聪明人。” 可是又不太聪明,这位长生真君是个自以为聪明的假聪明人。他立下的规则,看似完善,实则处处有利于它,如他所言,它要修士的命那自然是大有好处,那些未算入筹码的丹药、道统亦是它所需。 或许他就是个疯子,一个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的疯子。 秋意泊随意一指:“那就等这一局结束后竖一块碑,将规矩定下。” “一言为定。” 秋意泊颔首,似乎颇感欣慰:“总算不是‘下不为例’了。” 怪声:“……” 张引仙看着秋意泊的眼神也很奇怪,似乎是敬畏的,又似乎是贪婪的,秋意泊推出一把筹码,道:“我压小。” 张引仙也将那写着‘命’字的玉简压在了‘大’上,骰子在摇盅内叮咚乱滚,秋意泊也懒得再分辨其中到底翻了多少次,又转到了什么方向,只是静静地等着它开,不多时,摇盅终于停下了,骰子清脆的声响也在此刻戛然而止,秋意泊神色淡然:“开。” 摇盅揭开:“一一二,四点,小——!” “东客胜,西客输!西客命归东客所有!”怪声怪叫道。 秋意泊看向了张引仙,张引仙眼中有些遗憾,又有些释然,他笑道:“还以为能胜真君一局。” “下次也没机会。”秋意泊微微抬了抬下巴,张引仙立刻竖起一手,指天而誓:“今日我在此发誓,此身性命归长生真君所有,不以任何方式有意或无意透露赌天境中一切,我将视长生真君为主,此生将侍奉长生真君左右,不违主君令喻,不以任何方式悖逆主君,有违此誓,天打雷劈,魂飞魄散,永世无超生之日。” 秋意泊颔首:“扔他出去。” 怪声:“……也罢,算是谢你。” 说罢,张引仙瞬间消失,立刻被传送出了赌天境。 秋意泊随手抓了一把灵晶石,晶石闪烁,光辉璀璨,秋意泊道:“我如今也算是贵客了吧?” 怪声回答:“是,您可以随意出入赌天境了。” 言语之间,一块石碑从天而降,上面几行小字金光闪烁,正是秋意泊方才立下的规矩。 秋意泊点了点头,微笑道:“我且再玩一会儿。”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过,随手指着方才那个要请他喝酒的真君:“就你吧,上来。” 那真君是直爽,但不是蠢,他后退了一步:“长生道友,这不必了吧?我这土老帽子也没多少灵石,上去可是玩命的。” 不必秋意泊回答,怪声便拖着调子道:“贵客有请,还请客官入局!” 那真君转身便逃,可这赌天境哪是这么容易逃得出去的?下一刻他便已经出现在了秋意泊的对面,脸上闪烁过一瞬的惊恐,随即便是无尽的愤怒,他怒吼道:“你他娘的,你就是个畜生,亏老子还觉得你爽快,把你当兄弟要请你喝酒!你居然要老子的命?” 璀璨的晶石自秋意泊指间如流沙而落,他依旧是笑的,甚至称得上是温柔:“道友确实是直爽人,故而我才选的道友……道友方才不是说想要吗?它们……就在这里,道友若有能耐,只管来取。” “道友直爽对我,我亦以直爽相报,难道不好?” “我日-你祖宗十八代!” “若道友有幸活着出去,请自便。”秋意泊笑道:“赌什么?” 那真君虎视眈眈地看着秋意泊,他喝道:“老子要你的命!” “本就是要命的。”秋意泊忽地褪了笑意,冷淡地说:“快一些,我没时间和你们折腾。” 雁光真君一直沉着气不曾出声,如今也忍不住了:“长生道友,你这什么意思?” 秋意泊侧脸看向他:“什么意思?道友问这话太过愚蠢了,自然是要你们的命的意思。” 今日血来宫一众出现时,他就想杀他们了,原本想着进了秘境来一波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可没想到这秘境是这样的玩法…… 况且他们听了他的身家,于情于理,他也不能放他们一条生路……一个筑基修士好控制,一群大乘真君怎么控制?谁知道他们有多少手段?等回去后又有血来道君在,什么搜魂之类的不能做?……他们本该死的,他本来就要杀他们的——张引仙那誓言若是发的油嘴滑舌,如今他也已经死了。 他替赌天境立下规矩,难道真的是吃饱了没事干吗?立下规矩,本来就是冲着他们的命来的。 其实也不必说的,他可以将他们骗上赌桌,等一个个发下天道誓言再让他们死就可以了……但他突然不想骗了,总是要死的,骗来骗去又有什么意思呢? ——要么他死,要么他们死。 这一场赌局终于变得有意思了起来。 秋意泊静静地看着自己的手,很漂亮的一双手,骨节莹润,十指修长,数百年炼器练剑不曾在他手掌留下一点痕迹,让谁来看都会觉得这一双手的主人必是养尊处优,手不沾尘。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明明知道这不是最优解,可又不想去阻止自己。 当年金虹师叔也是这样的感觉吗?那么离安师叔呢?流宵师叔呢? 他们是怎么对待这样的自己的呢? 他们又是如何破劫的呢? 秋意泊不知道,他甚至没有去探索思考的欲-望,就这样,劫数过不去,总是要死的,还不如在死前让自己过得开心一些,如果抑郁可以活千年,而快乐只能活一年,他也会选择快乐的活过这一年,然后高高兴兴地赴死。 什么家人悲痛,宗门失望,道界沉沦,乃至人伦道义……其实对他而言早已经不重要了,是他在强行压抑着自己,告诉自己那是重要的,是自己必须要遵循的,不能对不起他爹、三叔,不能对不起掌门真君和各位师叔,不能对不起师祖、师傅,不能对不起自己读了那么多年的书,不能对不起给了他新的生活的宗门…… 可是真的好累啊,他其实不想管那么多。 就这么一次。 他对自己说,就这么一次放纵,且让自己开心一回。若今日因此而亡,那也就万事皆了,若今日能出门去,他就还是那个秋意泊,当回那个秋意泊,当回宗门、亲长、朋友眼中的秋长生。 我疯了吗? 或许是的。 可疯了的我也是我,我想活,我想痛痛快快的去活,自由自在不受束缚地去活,我想做我想做的任何事,哪怕它不是一个明智的,甚至是恶劣的选择,我不想有那么事情压在我身上,我不想沉沦于杀人、劫财、报仇,我只想做我想做的事情……我也不介意去死,可我不会主动去死,若命注定我要死,我就死,若不让我死,我就接着活。 所以就这么一次,让他看看他的天命吧。 虽然嘴上说着不信,心里想着我命由我不由天,可到底还是想看看的。 秋意泊一哂:“还是赌大小吧,快一些。” 怪声道:“贵客既然想赌大小,那就赌大小。” 那真君近乎咬牙切齿地道:“你果然也是个伪君子!” “我方才就说了,我就是个伪君子。”秋意泊神色平静,他挥了挥手,将所有筹码都送上了赌桌,灿烂的晶石将整张桌子都淹没了,“我赌开大。” 那真君手一挥,将一颗筹码送上了桌子,与秋意泊的混为一谈:“凭什么?我也赌大!” “那我就赌小。”秋意泊说罢,怪声便尖笑道:“买定离手,落子无悔!第一局,开!” 摇盅摇晃了起来,秋意泊看着它,忽然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心脏,随即轻笑了起来——心脏在跳,它在紧张,因为他的命也在这张桌上,一局定胜负,没有回头的路。 他还是紧张了起来,血液在加速,心脏鼓动的声音随着清脆的摇骰声变得越来越快,在他的耳边被放得无限大……心若擂鼓原来是这样的滋味儿,他已经几乎快要忘记这样的感觉了。 说句矫情的话,唯有此刻,他才觉得他的命是自己的。 其他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在赌桌上,而摇盅里装的是他的命。 好快乐啊。 秋意泊紧紧地盯着着摇盅,目光随着它的起落而起落,那真君见了嗤笑道:“我当你有多镇定!原来也是个怂货!” 秋意泊没有回答他,只是看着摇盅。 这是他的命。 当赌徒原来是这样的滋味,怪不得有人流连忘返,沉迷于此。 他突然记起来他很久之前在燕京就想去找个赌坊赌一把,最后被里头污秽脏乱给吓得不敢进去,也不是真的害怕,就是嫌弃,最后还是跟澜和叔、明帝还有泊意秋一起在家里捏着鼻子搓麻将,还输得不要不要的——当时觉得挺好玩的,但也没太好玩,不过稀疏平常,只不过是图个有事情干,免得被劫数扰得天天想上吊罢了。 现在他知道为什么当年觉得稀疏平常了。 ——因为他那时就已经不在乎区区的白银了,不过是白银,就算那会儿他不过金丹,他纳戒里随便一样天材地宝就可以换出如山一样的白银来,拿着一件不在乎的、随手可得的东西去赌,那当然是无趣的。 就像在路边看见一毛钱的硬币,也会懒得蹲下去捡起来一样,因为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得不得都无足轻重。 可命就不一样了,只有一次,只有一条。 万宝炉那条命对赌天境而言他也不知道有没有效果,这样的秘境无论起不起效他都觉得很正常,故而只当自己有一条命。至于泊意秋嘛……秋意泊早就不当他是自己的另外一条命了,他若从泊意秋再分出来,他也不是现在的他了。 他已经很久没有和泊意秋互换记忆了。 所以还是珍惜的。 摇盅停了下来,秋意泊的心跳似乎也随之停止了一瞬,随即又狂跳了起来,像是要摆脱他胸腔的束缚,从中跳出来一样,喉中是沉郁的,粘稠的,像是许久没有喝水了,干躁得不可思议,他的掌心已经变得湿漉漉的了,甚至觉得自己背脊上都有汗水渗出的滑腻感。 他和那位真君都目不转睛地看着摇盅,等待它开启的那一时。 那位真君咧着嘴笑了笑:“怂货。” 他没有秋意泊那么紧张,因为他只出了一颗筹码,秋意泊赢,他也不过输掉了一枚筹码,可秋意泊若是输了,却是输掉了命。他目不转睛,是因为这关系着富可敌国的财富。 由此可见,长生真君当真疯了。 那位大乘真君甚至用一种怜悯的目光居高临下的看着秋意泊——又一个即将止步在渡劫期的疯子。 秋意泊不发一言。 摇盅打开了,怪声高声道:“二二三,七点,小——!东客胜!” 那真君无所谓地将筹码扔给了秋意泊,秋意泊居然伸手接了筹码,他长舒了一口气,露出了劫后余生的笑容,那一瞬间的轻松让他忘记了所有,他甚至有些异常的兴奋,他伸手按了按心脏,留下了方才所赢下的那一颗筹码,一个精致的木盘出现在了他的身边,他将那颗筹码丢了进去,紧接着再度将所有筹码都推了出去:“我依旧选大。” “怎么?怂了?”那真君还是只出了一颗筹码:“我选小。” 秋意泊笑着说:“是有些。” 这没什么不好承认的,他是有一点怂了,并不丢人。 “道友请。” 摇盅再开,“六六五,十七点,大!东客胜!” 秋意泊再赢下一颗筹码,照旧将筹码扔进了木盘中,两颗晶石滚落在一处,相映成辉。 秋意泊想看看自己什么时候输。 “二二一,五点,小——!东客胜!” “三四一,八点,小——!东客胜!” “五二二,九点,小——!东客胜!” …… 第八局结束,秋意泊身旁的木盘中已经多了八颗晶石,挨在一处,甚是璀璨。秋意泊每当侧脸看见它们,都会由衷的、发自内心的会心一笑。 第九局,秋意泊扔了一颗筹码上去:“随便。” 那真君冷笑:“还算你有点头脑……随便。” 摇盅揭开,五五五,豹子,庄家通杀。 秋意泊随手将除木盘以外的所有筹码再度堆了上去:“道友压什么?” 那真君道:“我赌小,我就不信你压什么就中什么!我看你到底还有几分气运!” 秋意泊一手支颐,拨弄中盘中八颗筹码,气定神闲地说:“我气运一向很好,所以我也想看看,我到底还有几分气运。”:,, 410 第 410 章 第九颗筹码,第十颗筹码,第十一颗筹码……转瞬之间秋意泊已经连胜了二十四局,他们一共比了二十六局,除却第九、第十八,第二十七是庄家通吃外,其余无论秋意泊压大还是压小,都是秋意泊胜。 秋意泊意态闲舒,他拨弄着托盘中已经堆成一个尖儿的筹码,璀璨的晶石折射出了七彩的光,映在他的发间,为他蒙上了一层迷离而梦幻的光,“道友先请。” 而那真君则是笑了笑,往桌上扔了一颗筹码:“不论你压多少,我只压一颗。” 秋意泊无所谓地往上也压了一颗筹码:“我随意,你自便。” 秋意泊的身后是如泰岳一样高的晶石山,三九二十七局后若桌上筹码不及宾客所有筹码的一半,就会强行出豹子让庄家通吃。 这真君一共也就百来颗筹码,就算秋意泊陪他玩一百局的豹子,也不过是损失了一亿极品灵石罢了,这点钱秋意泊是在乎的,但又不是那么在乎,毕竟总不能自己压上全部,对方出一颗,然后庄家通吃吧? 这才是冤。 再有钱,这钱也不能白给了黑心赌坊。 这种东西对方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只不过是负隅顽抗,任谁都看出来秋意泊气运滔天,想在这赌桌上胜他恐怕是不易,一颗一颗出还能拖延一点时间,若是真出了一半……出一半又如何?不也还是要输给秋意泊的吗? 秋意泊一手支颐,神色有些倦懒,一颗一颗筹码被赌天境吞去,秋意泊懒洋洋地说:“先前道友还说我怂,如今看来是要原样奉还了。” 秋意泊是在骂人怂逼。 确实如此。 那真君哼了一声,略显粗犷的面容上露出了一丝冷笑,他的嘴唇动了动:“那又如何?这不丢人。” “是不丢人。”秋意泊拨弄着筹码:“现在我想起来,此前那几位道友才是真的好气魄。” 秋意泊觉得自己的勇气似乎只够赌那么一局的,现在再让他将所有筹码都砸进去,他自问是害怕的,可心中又在蠢蠢欲动,它们似乎在说:□□吧!太麻烦了!□□吧!一局定生死! 秋意泊也想,可还是老道理,□□可以,但必须对方也要配合,否则送了赌天境那有什么意思呢? “确实。”那真君看了台下一眼:“我却没有他们几个晚辈的好气魄。” “那又是为何呢?”秋意泊随手扔出一颗筹码:“我道血来宫虽是魔道,但好歹也是一方豪强,门下弟子必是义勇当头,如今一看,倒是我误解了。” 那真君看向秋意泊:“不必激我,谁不惜命?!” “也是。”秋意泊看着他手旁的筹码,近乎怜悯地说:“可是再惜命,你的筹码也要没有了。” 转瞬就已经是一百多局,那真君手旁的筹码只剩了最后两颗,那真君一愣,随即神色变得越发难看,秋意泊微笑着说:“继续?” “格老子的!”那真君骂了一句粗话,随即一把将一颗晶石压上了赌桌:“再来!老子赌大!” 秋意泊从善如流,将除却木盘外所有晶石都推了上去:“那我便压小。” 秋意泊手边只剩下了那木盘中的二十来颗晶石,他却半点不急,甚至还有心情笑了起来,毫无意外,这一把依旧开了小,秋意泊胜。 那真君一拍桌子:“娘的!他出千!怎么可能他压什么中什么?!” 怪声带着一点凉意,幽幽地说:“贵客未曾出千。” “这怎么可能!” “此乃天命。” “我去你娘的!” 那真君想要起身,却在起来的瞬间被一股无名巨力压回了座位上,怪声的语调又怪异又恐怖,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筹码未尽 ,客官怎么就要离席呢?” 那真君看着秋意泊,额间终于渗出了点点冷汗,他低头看着自己最后一颗筹码,那筹码漂亮极了,映光生辉,他怔怔地看着它,他的手不断地颤抖着,捏住了那一枚筹码。他的手抖得更厉害了,晶石也在他的掌心中晃动着,斑斓的光也映在了他的脸上,他却迟迟不敢送上赌桌。 秋意泊眉间一动,他将骰子和摇盅都送到了对方手旁:“这最后一把,不如由道友你来开?” 那真君抬头看了一眼秋意泊,突然又问了一句话:“你到底为什么第一个选我?” 秋意泊反问道:“这难道不是要问道友?道友邀我,我见道友爽快,也想着等出去了赴道友的约,恰好我这里还有美酒三两坛……” 他说到此处不禁咬住了嘴唇,痴痴地笑了起来:“……那是我刚登炼神还虚时酿造的,那会儿我年少成名,一举登高,不知轻重,用了上亿的天材地宝才成了那么十坛,如今时间也差不多了,想着刚好取来一醉,只是没想到道友先负约,又改了主意要钱财,我不请道友上来,难道请其他人吗?” 你想要钱财,我给,只不过就看你的本事了。 那真君死死地盯着秋意泊,不发一言——渡劫期都是疯子,此话诚不欺我。 秋意泊笑容不改,削薄的嘴唇启合:“我骗你的,你当真了?” “就算没有赌天境,我也是要杀你们的。”他慢慢地说着,透露出了几分漫不经心地凉意:“那么好的酒,你血来宫也配?” “你他娘的!婊子生的贱种,老子日-你……” “卖屁股的倌儿……” 秋意泊想过的、没想过的污言秽语从对座,从众人口中冒了出来,秋意泊丝毫不介意,随他去。 “住口!”雁光真君忽地大喝道,众人心神为之震颤,陡然止住了口中污言秽语,雁光真君沉声问道:“长生道友,我血来宫自认不曾得罪与你,反之,还甚为礼待,道友究竟与我等有什么仇怨?要下此毒手?若是此前血来宫对道友有何不恭敬之处,我替门下致歉。” 秋意泊侧脸看向他,答非所问:“怕了?” 他的声音又轻又慢,甚至称得上是温言细语,声音落在众人耳中却如山一般沉重:“如何礼遇?是指在秘境入口时遇见我,放我一道进来吗?还是指见我身家丰厚,心中盘算着如何劫掠?有没有一种可能,秘境既然开在了那处,又不需真君维护出入,本就是谁人都能进的呢?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世上本就该待人有礼,与人为善呢?你们如今见我气运颇佳,不愿冒这个风险,赌一赌自己的性命才来求和,难道我就该感激涕零吗?” “你算什么东西?雁光。”秋意泊微微笑了起来,他的目光落在了张雪休身上,话锋一转:“不过道友说的也在理,冤家宜解不宜结,不如今日你替我杀了一人,此事也就了结,我当即离开赌天境如何?” “道友请讲!”雁光真君道。 秋意泊遥遥一指张雪休,“就是你们少君,张雪休。我好心救他一命,如今他见我不提感恩戴德,出口便是一副要与我不死不休的语气,这等人救了还不如救条狗,不如你现在就替我杀了他?咱们恩怨一笔勾销,我还要谢你。” 雁光真君看向张雪休,目光幽邃,张雪休心中一紧,不由道:“秋长生此人阴险狡诈,师叔切莫听了他挑拨离间之计!师叔若杀我,师傅绝不会视而不见!” 秋意泊则是笑道:“不会的,听闻飞花秘境中血来宫死了不少?如今门中空虚,他这少君死了也就死了,你们家老祖怎会自断臂膀呢?毕竟人死不可复生,再寻一个弟子便是了!” 雁光真君重重地看了一眼张雪休,他道:“道友莫要开玩笑,换个人吧!” “那就是没 得谈了。”秋意泊有些遗憾地眨了眨眼:“不过呢……就算你杀了张雪休,我也还是要杀你们的。没什么原由,不过是瞧你们不顺眼,恰好有了机会就杀你们一杀。就如同你们随手杀了在茶楼闲聊的修士,随手杀了摆摊卖果子的摊贩一样,不过是顺手罢了,既然如此,又何须那么多原由?” “我比你们强,我就可以杀你们,若是不服,寻你们老祖来替你们报仇便是,只要你们有命去寻。”秋意泊侧脸看向虚无之处:“若不是赌天境,你们早该死了。” “你不要不识好歹——!” “……好了,聊得够久了。”秋意泊听之不闻,看向对座的那位真君:“你只有最后一颗筹码了,不如我与你赌一局大的。” 秋意泊将所有灵石推向了赌桌,又拿起了木盘,当着所有人的面倾覆而下:“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胜,便是富贵无极,你输,那就魂飞魄散……可敢?” “对了,我忘了,你没得选了。” 秋意泊看向他手边的摇盅和骰子:“摇骰吧,亲手摇一摇,看看天命究竟在你,还是在我。” 那真君盯着摇盅,终于鼓起勇气一把握住了摇盅,摇盅自桌面一掠,三颗骰子便被尽数装入其中,那真君眉上落下了一滴汗水,迷了他的眼睛,他却一眨不眨地盯着摇盅,手腕不断翻转,秋意泊也在看,他不问这摇盅何时停,如何停,他只想看一个结果。 心脏是难以言喻的感觉,之前的嘲讽、讥讽都不能带给他与之相提并论的感觉,生死一线的惊险与快乐,在未定的命数中摇摆翻滚,一方是生,一方是死,等待他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天命呢? 摇盅猛地拍在了桌上,众人心神也为之牵引,摇盅啪的一声滚落于地,其中已有一枚骰子停了下来,是六点,而剩下的了两颗骰子依旧在旋转。 秋意泊抬眼看向那真君,调笑道:“道友要不要试着拍一下桌子?” “……”那真君没说话,但好像又把他想要说的话都说尽了。 反正翻来覆去就是一句以‘去你娘的’为开头,以‘你爹穴都被我草烂了’这种类似得话结尾句子,问候秋意泊全家以及祖宗十八代呗。 这有什么不好听的?多听两句,秋意泊才觉得自己没有杀错人。 每当看见他们眼中的神情,听见口中冒出来的词句,乃至脸上肌肉微妙的抽动的时候,就总会将他那一点‘随意杀人不太好,哪怕是宗门仇怨也不该祸及后人’的想法给摁灭掉,这群人,哪怕不是宗门血仇,他见了,也总有一天是要杀的。 或是对方挑衅在先,或是他路见不平,总有一天会死在他手上的。 如今早一些或者晚一些都是一样的。 ……算了,不找理由了,他就是故意要杀人的,他就是出于自己的主观意识要杀的,不管他们今日是礼遇有加,还是污言秽语,甚至与他一见如故,他今日还是要杀的。 秋意泊轻笑着,看着第二颗骰子逐渐停了下来,上面的点数变得清晰可见,哪怕是凡人也能用肉眼追随着它的点数。 第一颗骰子是六点,是一个很危险的点数。三颗骰子共十八点,九点之上是‘大’,九点以及九点之下是‘小’,他想赢,那剩下的两个骰子只能出现‘一一’组合或者‘二一’组合,概率是多少? 算了,也懒得算,看结果就是了。 第二颗骰子终于快停了,它倾斜的已经距离桌面只有一线之隔,在四点上颇为艰难的翻成了三点,那真君死死地盯着骰子,喜上眉梢,口中不停地念着:“停下!停下!快停下!三点!一定是三点!” 血来宫众人也不断地高喊着:“三点!三点!三点——!” 骰子转了半圈,啪的一下滚在了三点上,却又在磕到桌面的时候再度翻转 ,偏了一个面,停了下来。 “两点。”秋意泊平静地说:“还有一颗,道友还有机会。” 另一颗也已经到了气力的末端,像是一个苟延残喘的老人,秋意泊也不禁看着那骰子,心脏在一瞬间的松弛后再度狂跳了起来,血液在他的经脉中疯狂的奔流涌动,他甚至听见了它们流过血管的声音,周遭的一切都在一刻安静了下去,对坐真君狰狞的面容,暴起的青筋和口中的呼喊只剩下了画面,没有了声音。 此时此刻,只有骰子在桌上翻滚的声音是那么清晰。 那么,这一颗是多少? 超出一,他就死,不超出,他就活。 秋意泊静静地等着。 他没有想什么,也没有想趁机许下什么宏愿,问一问天意,他自关注着这一颗骰子到底是几点! 是几点? 是几点?! 是……一点! 秋意泊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对座的那位真君无声无息地伏在了赌桌上,怪声尖利的笑声一下子闯入了他的耳中:“六二一,九点——!东客胜——!西客筹码已尽,赌局结束!” 秋意泊看着对方的身躯化为一滩污血为靛蓝桌布所吸收,他把玩着又多出了一百多颗的筹码,“看来,天命在我,下一个……就雁光真君吧。” …… 人在一个又一个地倒下,消失,秋意泊未尝一败,有人挣扎、求饶、发誓、痛哭、疯狂,可最后还是化作了一滩污秽的血液,消失在这个世界中,很快就只剩下了最后一人——张雪休。 怪声用一种近乎幽浮的语气道:“最后一人了,贵客可要请他上桌?” 张雪休握紧了拳头,掌心中全是黏腻的汗水,只觉得不敢置信,他本想趁此秘境找机会杀掉一人或者两人,秋长生曾经说过一句话:杀一个不亏,杀两个血赚。以他化神境界换一个大乘境界,就算是同归于尽也是划算的。 可八个大乘真君,十数化神,就这么简单的死在了秋长生手上? 现在轮到他了,他如果也死在秋长生手上,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 张雪休正欲上前,却见秋意泊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喉咙,道:“不急,我还想与一人对赌。” “何人?”怪声喃喃道:“除了他,没有别人了……” “不,还有的。”秋意泊抬眼看向虚无之处:“不是还有你吗?” 怪声有些奇异:“我?是说我吗?贵客,你要与我做赌吗?” “有何不可?”秋意泊反问道:“赌天境号称赌天,自然无物不能赌,你亦在赌天境之中,为何不可?” 怪声沉默了一瞬,道:“若是贵客不愿与这位小友做赌,那也是可以的,贵客径自离去便是。” 秋意泊又低头喝了一口茶,轻描淡写地说:“我不走,我要与你做赌,你现身吧。” “贵客说笑了,我若下场,何人坐庄呢?”怪声道:“无人坐庄,如何做赌?” “简单。”秋意泊抬了抬下巴,指向张雪休:“就他。” “不可,这位小友如何能做庄呢?他……”怪声还未说完,秋意泊就打断了他,他侧了侧脸,问道:“是不可,还是不敢?” 怪声:“……” 良久之后,怪声才道:“既然是贵客要求,我也只能勉为其难……还要劳烦小友坐庄。” 一团虚影出现在了西面的座位上,似是人形,但又不全然是,浓郁的黑雾凝结在一处,飘忽游荡,乍一眼看去就像是一个披着破碎衣衫的鬼物蹲在座位上一样。 秋意泊仔细看了两眼,毫不客气地说:“真丑。” 亏得温夷光被凌霄真君剔出了报仇名单,否则他要是跟他一起到了这赌天 境,看见这怪物八成直接吓得人都要飞了……哦,也不对,他那怕鬼的毛病进了十几次午夜凶铃和咒怨的体验秘境后有所好转,应该只会在心里吓飞了,人看着还是冰冷平静,一把剑提在手上随时都能戳死一百个这种怪物的模样。 怪声:“……” 张雪休也很不客气地跟着笑出了声:“秋长生,你好歹还坐在人家面前,你还懂些礼数吗?” 秋意泊对着他眨了眨眼:“我渡劫,就是不太懂礼数的。” 张雪休笑得更厉害了,他都想夸一夸秋意泊厉害,演在渡心魔劫演得那么像……他怎么不去梨园唱戏呢?他要去唱戏,绝对一炮而红,风靡万界。 秋意泊没有再看张雪休,看多了他怕他会顺手杀了张雪休,张雪休对于他而言实在是太危险了,一个朋友,不代表不会背叛他,就算是救命之恩又如何呢?人性本恶,就算是秋意泊见了自己的身家也心动。 他能忍住,别人呢? 张雪休身份地位在那儿,他若是背叛他……哦,都不需要说什么他和血来宫有仇,有一帮子人在暗搓搓搞血来宫之类的,他只需和血来道君说他身家有几百万亿,血来道君必来杀他。 别说血来道君了,谁知道都会想着害他一害,杀他一杀,届时就是无穷无尽的麻烦事情——毕竟,渡劫真君而已,不是不可杀,不是不能杀。 要杀了张雪休吗? 秋意泊慢吞吞地想着:再看看吧。 若是看的不好,就杀了他,虽然损失了一个好用的线人,少了一个朋友,但也安全了不少。 怪声陡然出声,打断了秋意泊的思绪:“贵客想要赌什么?” 秋意泊道:“玩了这么久的骰子,有些腻了,不如我们来玩抽王八吧……说起来,你该如何称呼?” “道友之前如何称呼我便如何称呼吧!”怪声道。 秋意泊点了点头,“怪声。” 怪声:“……贵客喜欢,便如此称呼吧。” 张雪休没忍住又笑了,他还当秋长生会客气一点,称呼一声‘道友’之类的,没想到这么直白直接叫怪声……还行,没叫什么丑八怪或者丑怪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秋长生装的也太像了! 怪声又问道:“何为抽王八?” “简单。”秋意泊解释道:“拿五十三支玉简,我们各分一半,分别对应写上一到十三,剩下一支玉简上写了‘鬼’字,你抽我的玉简,我抽你的玉简,玉简捉对便可打出,抽到最后谁手中剩下鬼简便是输了。” “倒是简单。”怪声疑惑地问道:“那为何叫做‘抽王八’?” “因为你不懂。”秋意泊懒得解释,随意打发了怪声。他看了一眼四周,一手一抬,便有一座玉烛台到了他的手中,金焰融化之下,很快五十三根玉简便已成型,他将玉简递给了张雪休:“看看。” 张雪休撇了撇嘴,当着两人的面展示了一些签子,确实如秋意泊所说,没有弄虚作假。他背过身去,将玉简装入了签筒,一通摇晃后便放在了赌桌中央,示意他们抽取。 秋意泊随手一抽,目光掠过玉简。 运气不错。 第一支玉简——‘鬼’。:,, 411 第 411 章 抽王八这玩意儿玩的就是一个心理战,秋意泊言笑晏晏地与怪声挨个抽取玉简,直到抽空了竹筒后怪声突然道:“与贵客对赌,着实有幸,不过……我们似乎还没有下赌注。” 秋意泊微笑道:“不错,现在下注也来得及……各负输赢,我的筹码已然摆在桌前,不知你有多少筹码?” “我自然……”怪声方说了三个字又陡然噤声,秋意泊扬眉:“怎么?难道是没带筹码?” 怪声周遭的雾气颤了一颤,就像是他的斗篷随着他抬头望来的动作而颤动一般,怪声道:“论筹码,我自然比不过贵客,不过也不在少数。” 下一瞬间,数不胜数的灵晶石簌簌而落,不一时便堆起了一座晶莹剔透的小山,比秋意泊的少不少,但以平常真君的身家来说已经是丰厚至极了。秋意泊有些好奇地说:“这些也是按照灵石、天材地宝来算的吗?” “是。”怪声答道。 秋意泊却是微微挑眉,带着一种促狭地笑意,问道:“看来你除却昧下一条命,还昧下了不少。” 怪声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不过是身外之物。” 秋意泊心念微动,随手推出一半筹码,示意怪声下注,怪声略一思索,也推出了一半的筹码,黑雾凝结成的手略略抬起:“请。” 秋意泊:“请。” 张雪休神色平静,内心也很平静,似乎是看多了,这些筹码似乎也变得不是那么值钱了,在秋意泊推出一半筹码的时候,他甚至想着还不错,居然不是将所有的筹码都推出去。 不过就算秋长生将所有筹码都压了下去打算一局定生死,赢的也只会是他罢了。 张雪休其实很好奇,为什么秋长生把把都能赢,连赢百来局未尝一败,不论是在凡间还是在修仙界那都是离谱,说不是出千都没人信,要不是这赌局是要命的,他都想上手试一试到底怎么出千了。 不过现在也没机会了,他们又改玩玉简了。 张雪休有心看看秋长生的签子,人刚刚凑过去,垂眼便见秋长生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不知道怎么的,张雪休又退了回去,就差咳嗽一声来掩饰了。 秋意泊和怪声手中不停,将能捉成对的玉简都丢回了竹筒,都是修行有成之人,显露出玉简的那一瞬间双方就足够双方看出玉简是否能成一对了,这等简直能称作三流的手段也没人稀罕出。 秋意泊整理着自己的玉简,这玉简他刻意做的薄而韧,握在手中犹如扇骨,并不显得累赘,他这一把虽然抽到了鬼签,实则运气还不错,捉到的对比较多,手中清空了对子后就只剩下了八支玉简,而怪声手中则是还剩下七支。 这就是两个人抽王八的糟心之处了,不是在你那儿就是在我这儿,没有什么变数可选。 这一局看来很快就能结束了。 秋意泊居东,怪声也抬了抬手,“贵客先请。” 秋意泊也不客气,直接从怪声手中抽了一根签子——反正对方手里都是和他捉对的,随便抽。 秋意泊将成对的玉简抽了出去,扔回了签筒中,示意怪声抽玉简。那支‘鬼’简被秋意泊安排在了右二的位置,怪声不是左撇子,这个位置是怪声右手伸出来时最方便也是最顺手的位置,怪声以黑雾凝成的手指在玉简的上方徘徊着,他的兜帽微微扬起,似乎是在打量秋意泊的神情,它意味深长地说:“看来东客这一轮运气欠佳啊……” 说吧,它就捏住了右二玉简,将它抽走了。 秋意泊摸了摸眼角,笑得十分含蓄:“这话该送还给你才是。” 怪声抽到鬼简也不惧怕,它掩住了玉简,让玉简在它手中迅速更换位置,边道:“我此时才体会到贵客此法之妙。” “如何个妙法?”秋意泊说着,看也不看就从对方手中抽了一支玉简,再度结对打了出去,如今他手中便只剩五支玉简了,他示意怪声抽玉简,怪声也学着他随手抽了一支,结对打了出去,秋意泊再抽,等到玉简离手,它才答道:“……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赢家是谁。” 秋意泊手中玉简上那个‘鬼’字殷红如血,像是一把血淋淋的钢刀,不知道什么时候猝不及防之下就要被它捅一刀。 秋意泊挑了挑眉,将玉简整理了一番:“你说得对,这不玩到最后,谁能知道自己是输是赢呢?……轮到你了。” 怪声的手在秋意泊玉简上徘徊着,每到一支便停顿一瞬,秋意泊神色一直都是淡淡的,连目光都没有一瞬间的改变,怪声无法,随手选了一支——这次它很幸运,抽到的是可以结对的玉简。 它手中只剩下三支玉简了,这代表着秋意泊还有三次机会让怪声抽走玉简。 秋意泊又是随手一抽,结对打了出去,怪声再度犹豫了起来,秋意泊摇头笑道:“不过是些许晶石,也不必如此谨慎。” “哦?贵客不在乎吗?”怪声抽走了一支正常的玉简,结对打了出去,它现在手上还剩最后一支了。 秋意泊微微抬手,展示着手中两根玉简:“也不是很在乎,不过身外之物,赚起来也不难。” 张雪休好奇地问道:“那为何要说‘也’字?” 秋意泊轻笑道:“因为数量有些多,攒起来麻烦,也亏得这里要么是赌输了送命,否则半道出去可真是麻烦透了。” 张雪休不禁也跟着点了点头,这地方要是半道出去,换筹码可真是太麻烦了,毕竟筹码是天材地宝、灵石、性命的集合体,就不提灵石和性命了,光天材地宝这一项就很麻烦,你说这中途要是输掉了一半筹码,这一半到底是五百万块极品丹砂石,还是一块无相琉璃骨呢?虽说二者价值相等,但无相琉璃骨有市无价,有钱都买不到。 赢家只要脑子没毛病都会选无相琉璃骨,而输家只要脑子没毛病也都会选自己输掉的是极品丹砂石啊!那你说这怎么算?听谁的? 张雪休点完了头,突然又回过味儿来。他总算是听出来了,秋长生根本就是在炫耀!他说的是‘麻烦’不是‘难’,八成是觉得帮人炼器很麻烦,又或者出门打家劫舍很麻烦……总之他绝不是在心疼钱——这是什么炫耀文学?这话要是摆在外面,路过的修士有一个算一个都得啐他一口! 秋意泊屈指在桌上叩了叩,“倒茶。” 张雪休黑着一张脸给他倒了一杯茶。 有一说一,他其实不怎么差钱,血来宫嘛,魔道第一宗门,他好歹也是少君,师傅是血来道君,血来宫怎么亏也不能亏待他,光弟子份例就已经很够他用了,血来道君会补贴他,各种打算拍马示好的真君也会想尽方法给他送灵石送宝物,他压根就不差钱,甚至说已经很富庶了,可对上了秋意泊,他还是生出了一种‘该死的有钱人’的想法。 其实……血来道君对他很好,素日里悉心指点教导,功法、道统从未缺了他的,门中的藏经阁都是敞开了任他看的,不管是有心无心,只要在血来道君面前透出一些想法,一般当日晚上便能见到想要的东西,平日更是时不时赏赐丹药、法宝、天材地宝,血来道君还会带着他去听宗门的要务,让他在一旁看着他如何处理,甚至有时练得太狠,血来道君还会着人送上宵夜,提醒他要休息。 他有时见到血来道君都会觉得愧疚,时时想自己不配为人弟子,若不是家族血仇刻骨铭心,他早就放弃了。 当年害他家族的人其实已经死了,是血来道君亲自命人去抓来送到他手上的…… 秋意泊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还没决定吗?” 张雪休一 怔,脸色陡然煞白了下来,他在想什么?他是做不到替血来宫开脱的,若师傅只是师傅,他自然是他为师为父,侍奉左右,孝敬终老,可师傅是血来道君——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他试过了,他做不到。 所以他只能对不起师傅,不,不是师傅,是血来宫之主,血来狗贼。 怪声则是轻笑了一声,声音沙哑:“莫催莫催,此处只有贵客与我,无人相候。” 秋意泊道:“一直举着手很累。” “是我考虑不周。”怪声闻言便落下了手,从秋意泊手中抽走了右边的那支玉简,秋意泊拍桌而笑,这一抽,怪声又从他手中抽走了鬼简,怪声沙哑地说:“贵客请。” “是不是很有意思?可惜你没有脸,否则更有意思。”秋意泊说着,看也不看随手便抽了一支玉简,结对,打出,秋意泊双手空空,他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我赢了!你这一半归我了。” 张雪休先是松了一口气,有一种大局落定的心安,又有一种本该如此的感触。下一瞬间他意识到秋意泊好像在当面骂怪声没脸没皮,他想笑,可又不敢真笑出来,一张脸面无表情的盯着桌子,实则手心已经快被自己掐烂了。 这话从秋意泊嘴里出来就必定是在骂人,否则他会更委婉的说‘不化作人形’之类的词句,而不是张嘴就来一句‘你没有脸’。 “下一局!”秋意泊催促道。 “贵客还要继续吗?”怪声重复了一遍:“贵客还要继续吗?” 秋意泊反问道:“难道你这里还能就此罢手?” “不能。”怪声低声答道:“但若是贵客属意就此结束,我也能为贵客破一回例。” 张雪休捞了签筒来一阵摇晃,放在了桌子中央,秋意泊笑着说:“当真?” 怪声缓慢地点了点头:“可以等到贵客下次来时再继续。” 不结束也不继续,秋意泊就此出去,等再进来时继续——可以吗? 秋意泊不清楚,但如果可以那就是规则漏洞。 “不必了。”秋意泊看了一眼怪声身后的筹码山,他抬起一手示意道:“我还想再来一局,请。” “请。” 仍旧是由秋意泊先抽玉简,这一回鬼简不在秋意泊手上,这种不是一就是二的事情也无甚可猜,秋意泊推了一半的筹码出去,怪声也将它剩下的一半压上了赌桌,秋意泊见状眉目微动:“若你输尽,也会如那些修士一般?” “自然。”怪声道:“赌天境之法则,便是我也无法违背。” 秋意泊满意地点了点头:“早知如此,我方才便不将规矩立的那么死了。” 怪声的兜帽颤了颤:“贵客怎知,输的不是你?” 秋意泊大笑了起来,笑够了,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怪声,他问道:“我会输?我会输吗?我乃是气运所钟,天之骄子,难道我还会输吗?” “我赢了这么多局,难道你还未曾看出吗?”秋意泊的眼睛像是会发光一样的亮得惊人,他一字一顿地说:“——天命在我。” “……”怪声沉默了一瞬:“请。” 秋意泊随手抽了一支玉简,结成对扔回了桶里,怪声也是如此,两人共抽了八个来回,都顺利结成了对,如今秋意泊手上还剩一支玉简,怪声还剩两支。秋意泊伸出一手,看着那两根玉简,在玉简之上左右徘徊,随即选了左边,一个鲜红的‘鬼’字在这一刹那间映入眼帘。 秋意泊以长袖将玉简拢住,调换了几遍,示意怪声抽取。 怪声没有犹豫,直接抽了一支,然后将结成对的玉简打出,双手摊开:“贵客,你输了。” 张雪休一怔,秋长生居然输了?!这怎么可能?! 反观秋意泊抚掌 而笑,将那鬼简扔回了签筒,挥了挥手,再度压上了另一半筹码:“你说得对,继续。” “贵客,还要继续吗?”怪声问道。 秋意泊颔首:“自然。” “可是这一局贵客再输,命便是我的了。” 秋意泊答道:“区区一条性命而已,与其苟活于世,不如图一时畅快!再来!” 怪声的兜帽动了动:“贵客当真不后悔?” “为何要悔?”秋意泊挑眉道:“正在兴头,莫要扫兴!” 张雪休急得扯了扯秋意泊的衣袖,秋意泊看了他一眼,长袖一拂,张雪休瞬时向后飞去,重重地撞在了描金绘彩的粗柱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张雪休还未起来,便哇得吐出一口血来:“秋长生!” 然而他却只得到了秋意泊轻描淡写的从他身上掠过的眼神:“我说了,休要扫我的兴致,不要再让我说第三遍。” 怪声沉默了许久,叹气道:“既然如此,那便继续吧!” 突然之间,张雪休被一只无形之手扯到了桌前:“坐庄。” 张雪休擦了擦嘴角血迹,沾染了鲜血的手握住了签筒,缓缓地摇晃了起来。 秋意泊抬头看着金碧辉煌的穹顶,直到张雪休将签筒摆在了桌上,怪声道:“贵客先请。” 第一支,应该是鬼简。 秋意泊随手一抽,鲜红的小字映入眼帘,他视若无睹,接着去抽第二支,第三支……二十七根签子在手,却无一能结对。 怪声笑道:“看来这一回贵客的运气不太好。” 秋意泊随手从它那里抽了一支玉简,结对打出,挑眉道:“那自然是不好的。” “哪有夜路走多了不撞见鬼的呢?” 怪声顿了一顿,它从秋意泊手中抽了一支玉简,结对打出:“贵客何出此言?” 秋意泊抬眼看向它,通体的黑舞似乎看不出什么来,他笑问道:“你可知我做什么不与你玩骰子?” “我不知。”怪声道:“贵客为何不与我玩骰子?” “因为骰子这东西,太容易叫你通吃了。”秋意泊随手抽了一支玉简,结对打出:“抽王八,是没有庄家通吃的。” 因为抽王八不是我胜就是你胜,没有庄家做鬼的余地,不管这个庄家是怪声还是张雪休,亦或者是其他人、事、物。 “我不明白。”怪声干巴巴地说着。 秋意泊摩挲着手中玉简,看着怪声一次一次神乎其神的选中鬼简旁边的玉简,手中的玉简越来越少,他陡然问道:“我的气运好用吗?” 怪声打算抽玉简的手一顿:“……贵客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都到了这个地步了。”秋意泊轻笑道:“就不必装傻了吧。” 怪声从秋意泊手中再度抽走了一根安全的玉简,“我不明白。” 秋意泊意味深长地说:“要不然我们现在结束?待我下次来再继续?” 怪声没有一丝犹豫:“好,一切听贵客的吩咐。” 秋意泊陡然大笑道:“你当我傻?” 他指着一旁方才才立上去的石碑:“筹码不尽,则赌局不绝……我现在出去会如何呢?一旦我起身离开,你立刻就能要了我的命……不是吗?” 石碑看着秋意泊,似乎有什么想说的,秋意泊却已经凑了过来,轻飘飘地将他手中的玉简抽走了,结对,打出,眉宇温和平静,好像方才张狂大笑的不是他一样,他悠然地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我是疯了,但我这里又没有坏。” “我自己立下的规矩,我比你还清楚一万倍。”秋意泊淡淡地说。 石碑则是又从秋意泊手中抽走了一□□贵客为何还要与我赌呢?” “不与 你赌,那我在这儿丢了的气运问谁讨回来呢?”秋意泊目光在玉简上一扫,随意抽了一支:“连胜八位真君,十数位化神,我自己的运气如何,我难道不清楚吗?倒是你……不厚道啊,我替你立了规矩,你不知感谢,还要暗地里拿我气运,委实过了些。” “若是平常,你取了也就取了,这一点我也不在乎什么,说不定我还要谢你。”秋意泊道:“可如今不同啊……虽然我也不想要,但它确实对我非常重要,我只好找你讨回来了。” “贵客是何时发现的?”怪声问道。 秋意泊轻声答道:“一开始。” “我自问做的隐蔽。” 秋意泊伸手点了点自己的眼角,又轻又缓地说:“我有无数长辈告诉我,气运一道,是会用尽的,所以希望我能比他人更加勤学苦练,这样在我气运用尽之时才能有自保之力,故而,我幼时比其他师兄弟过得还要辛苦。” “一进你这秘境,我便想到了。”秋意泊想了想说:“所以其实也与你无关。” 怪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那为我立下四则规矩也是因为如此?” 秋意泊笑而不语——那是自然。 他想试探秘境,可又不想自己上去,所以才让张雪休给血来宫的支招。那张引仙突然拎他上去,使他计划中断,他自然要再想些其他法子。 比如试探着立下四条规则。 果然怪声立下那石碑后,他便能隐隐与此间天地法则呼应,这就探明了一件事——那就是说,怪声也并非秘境之主,它不过是一个符合秘境规则的玩意儿,只要能符合秘境规则,赞同它,补全它,那么此间天道就会回应,就是这么简单。 既然怪声不是此间秘境之主,那很多事情就简单了,比如……它也并非不可战胜。 “可是贵客如今要如何讨回呢?”怪声示意秋意泊看了看它手中最后一支玉简:“您似乎无法讨回了。” 秋意泊手中还剩两支玉简,怪声这一抽若是再结对,这一局就结束了。 秋意泊会死。 秋意泊笑容温和,眉间却有满是猖狂之色:“你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怪声颔首,伸手抽取了那一支玉简,一个猩红的‘鬼’字映入了眼帘,秋意泊含笑看着它打乱玉简,调换了无数次,等到终于露出来玉简的时候,倾身抽走了其中一支玉简。 两根玉简被扔入了竹筒之中。 秋意泊看着他:“我赢了。” 怪声深深地看了秋意泊一眼,无声无息地伏在了桌上,它本是黑雾,化去后却是一颗莹蓝的骰子,这颗骰子缓缓失去了光晕与色彩,最后成了漆黑之物,毫不起眼。 “你喜欢气运,我自然也喜欢……谁不喜欢好运气呢?” “可再喜欢,也要看自己配不配得上。”秋意泊微微笑了笑,他其实还是在赌的,就是想赌一赌自己的天运到底是如何——比如他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得天道所钟,又该付出点什么? 现在他知道了。 至少是一个躲在秘境里的玩意儿承担不起的天命。 他一指点在了靛蓝的桌布上:“数万年辛苦,为他人嫁衣,你……且去吧。” 一根宏伟壮丽的丝线自靛蓝桌布上被秋意泊牵出,绕着他的指节向上缠绕而去。 秋意泊侧脸看向张雪休,炫耀着掌中之物:“好看吗?” 那是一条美得难以言喻的灿金丝线,缠绕怪声留下的纯黑的骰子上,它们似乎本是一体,可如今却已经肉眼可见的分离了,哪怕缠得再紧,它们也不再是一体。 秋意泊眯了眯眼睛,手指缓缓合拢:“我的了。”:,, 412 第 412 章 张雪休:“……能不能……先拉我一把?” 秋意泊一愣,随即轻笑着向他走去,修长漂亮的手掌缓缓递出,却掠过了张雪休伸出的手掌,轻描淡写地搭在了他的脖子上,张雪休被微凉的手指一碰,忍不住抖了一抖:“……干嘛呢?” 他是真的满口血沫子,胸骨疼得起飞,秋长生打他那一下是真的没留手,导致他现在坐椅子上都站不起来,妥妥是个重伤——或者应该说秋长生已经留了手?否则就不是重伤那么简单了? 渡劫和化神的区别有那么大吗? 张雪休默默地想着。 秋意泊笑问道:“看看你的伤。” “你下手也太黑了!”张雪休忍不住抱怨道。 “下手不黑怎么瞒过那一位?”秋意泊的指尖搭在他的颈部动脉上,只要轻轻一扣,就可以扯断张雪休的颈骨,温热细腻的皮肤带来了舒适的接触体验,心脏的跳动从经脉之中传来,有一种令人沉迷的诡异魅力。 要不要干脆杀了他呢? 留下他实在是太危险了,张雪休人是好的,以他的性格是不会出卖他,但他不能确定他是否会出卖凌霄宗。他一身身家代表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只要张雪休随意透露一句,不管有心无心,放在那种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妖怪身上就已经很足够了。 凌霄宗的仪仗不过一个敌在明我在暗,一旦暴露,血来道君这位道君做什么都足够了。 正所谓一力破千会,素日都是拿来形容凌霄宗的,现在却要拿来形容血来宫了。 秋意泊无意识地摩挲着张雪休的颈部经脉,张雪休实在是没忍住撇过头去:“你别光看着啊!好歹给我吃两颗丹药!” 秋意泊看着他略带些愤怒的目光不禁轻笑了一声,松开了手,将袖中取出一瓶融雪丹给他吃了,张雪休张嘴吃了,丹药一入口便化作一股琼浆,顺着食道滑下,庞大的药力迅速修复着他体内破损的经脉与脏器,张雪休不知为何身体陡然一轻,似乎之前一直压在他身上的东西消失了,连呼吸都变得顺畅了许多。他发出了一声低微的呻-吟:“唔……这药品质很好啊,谢了!” 秋意泊拖了另一把椅子坐了:“如今你待如何?就此离开还是接着回去?” “接着回去。”张雪休没有丝毫犹豫:“我本命青灯还在门内,能逃到哪里去?” 他很聪明没有问秋意泊到底和血来宫有什么血海深仇,下手如此狠辣——但总不能是因为他吧?他也没那么大的魅力。 他可以问,但知道的人越多就越危险,他不过区区化神,境界实在是太拖后腿了,综合一下还是麻溜闭嘴别问了。 秋意泊眉间隐约有些倦怠之色:“那你回去后如何交代?” “秘境死个把人有什么好交代的?”张雪休反问了一句,却也有些愁眉苦脸,秘境死个把人正常,确实不用交代,但现在死的可不是个把人,他师傅让门中精锐带着他来这秘境似乎是从什么渠道窥探到了几分天机,能叫他在此秘境中得到偌大机缘,但现在机缘那是肯定没了,没见着秋长生得意的跟他炫耀吗?但人也没了,这怎么交代?万一他师傅让他发个天道誓那怎么办?况且秋长生他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跟着他们一道进秘境的。 这么多人,总不能死的不明不白,总得有个结果才是。 秋意泊见他这般模样还有什么不懂,就仔细问了问他,秋意泊听罢听了听头,道:“就说我杀的,照实说。” “啊?!”张雪休人都傻了:“万一我师傅来找你麻烦怎么办?” 秋意泊道:“这你不必管,我自会解决。” 张雪休急切地说:“你这不行!等我师傅寻到你……” 秋意泊点了点他 的眉心:“难道你说不是我杀的那位就不来寻我了?你只管放心。” “你又在闹什么幺蛾……”张雪休在秋意泊的注视下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干脆不敢说了,秋意泊问道:“你好了没?好了的话我带你出去。” “我还未上赌桌,也能走?” 秋意泊反问道:“为什么不行?” 他话音一落,一朵明亮的火焰自他袖中滚落于地,金碧辉煌的赌坊瞬间成了一片火海,秋意泊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往他手腕上套了一串手串,乍然之间四柱断裂,整座赌坊都塌了下来,却没有半点残骸,入目之处已经化作了无尽的火海,似乎已经占据了世界的尽头,周遭的一切都在这一刻湮灭,连半点灰尘都留下不来。 张雪休目瞪口呆,他喃喃地道:“……你这是在干什么?” 秋意泊无所谓地说:“一个还不成气候的秘境罢了,拆了它,底下的灵脉我有用。” 要是说一个好好地秘境无缘无故往赌博的方向发展是自然的选择,秋意泊是不信的,这秘境与那怪声应该是相逢于微末,大家都不成气候,等双方都成了气候,自然也会被双方所改变,相辅相成嘛。 现在骰子器灵都没了,历年积攒的气运也被他抽取一空,留着这秘境做什么?等它再养出一个和赌相关的器灵来?再有下一次,他还会这么顺利吗? 九成九是要被针对的,还是那种火葬场式的针对——当年金风玉露一相逢,却胜人间无数,不料你却抽我气运,毁我半身……之类的,这模式秋意泊都快能背了,当年看为火葬场叫好,就怕火葬场的不彻底,没把人骨灰给扬了,现在他自己当了回渣男,当然也不希望对方哪天嘴角一翘,三年之期已到,然后把他的骨灰给扬了。 再者,其实这秘境他完全可以收归己有,但这秘境委实是有点邪门,抽他人的气运这种东西听着就像是邪道,他虽然没有那么清高,但有些东西还是嫌脏的。 所以还是弄死了干净。 “你要灵脉干什么……?”张雪休疑惑地说。 秋意泊随口道:“宗门里灵气薄弱,拿回去填地基……你若是有什么灵脉或者秘境的消息,记得通知我一声。” “……”张雪休品了品,觉得秋长生说的是真的,还答应了下来:“我还真有两个秘境的消息……” 他简单说了说,这些都是血来宫中机密,有弟子把手——反正以秋长生之能,只要他师傅不在,那肯定就没问题了。 秋意泊应了,带着张雪休出了秘境,临出门之前将赌天境的灵脉抽了出来,他似乎听见了哀嚎与怒吼之声,秋意泊一笑而过。 “我送你回城。”秋意泊道。 张雪休:“……倒也不必?” “话不要太多。”秋意泊言笑晏晏:“不然就不讨人喜欢了。” 张雪休莫名背后寒毛纷纷起立:“……那还是送我回去吧,谢谢。” 天空中还有些微凉,秘境出入口之处只有十几修士在,秋意泊带着人出来连面都不现,直接带着张雪休就近回城,将张雪休送回了血来宫据点后,秋意泊就马不停蹄回了聚金商行——张雪休说的那两个秘境可以容后再议,他已经在血来道君面前挂了号,再挑衅就说不清了。还是奔赴另外几个由聚金商行探测出的秘境点更为保险一点。 况且他身上的东西有些太多了,又有几条灵脉在手,刚好回凌云道界折腾一下。 既然天命如此,他确实也该为它做些准备了。 比如他有概率是要死的,那么身上带那么多财产,万一死了被对家捡走了他岂不是要吐血?掌门订下的弹药流水线也走的差不多了,可以交付了……总之该存的存,该给的给。 “真君。”来应门者是一个侍人,见 兜帽下秋意泊的面容便俯身拱手行礼,秋意泊随着他一路向内走去,直到到了秋怀黎的住处。秋意泊这次入秘境也不长,从入到出撑死了也就一天,秋怀黎见到秋意泊来时还震惊了一下:“这么快?……真君?” “嗯。”秋意泊脱了披风,也不见他去捞,就这样逶迤于地,秋怀黎顺手帮他捡了,扔到了一旁的架子上,秋意泊这头已经自顾自倒了茶喝了:“商行这头有什么新消息吗?” 秋怀黎不禁微微一笑,似乎想到了什么得意之事:“回真君,有的。” “哦?”秋意泊道:“说来听听。” 秋怀黎从纳戒中取出一细长匣子推到了秋意泊面前:“今日收了样好东西,真君必然喜欢。” 秋意泊打开盒子一看,随即又立刻关了上去,那里面是一条玄品灵脉,“哪来的?” “今日有一场拍卖会,属下知道真君心仪,便自作主张收下了。”秋怀黎笑道:“……还欠了东家不少灵石。” 秋意泊将灵脉收入囊中,这样他就有三条灵脉了,他一手支颐,笑道:“这得算公账,周管事记得问东家要灵石才是。” 秋怀黎微笑道:“属下也是这么想的。” 秋意泊点了点头,将茶水灌了下去,已经凉透的茶水正和他的心意,他道:“辛苦了。” “真君还请慢行……” …… 血来宫。 “少君!” “属下见过少君!” 张雪休无视了一连串弟子的问候,抿着嘴唇往芳华店走去,只是到了附近,便闻到了浓郁的檀香香气,他停步在芳华殿门口,轻轻叩了叩殿门:“师傅,弟子求见。” 过了许久,里面才传来一道声音:“进来吧。” 张雪休推门而入,低眉敛目地拱手行礼:“弟子拜见师傅。” 上首之人将手中三炷香插-入了香炉之中,而香炉后是一块无名牌位,上面并未书写姓名,也不知道是供给谁的。他转过身,目光温和:“雪休,你回来了?早说了不必如此多礼。” 张雪休低着头道:“弟子不敢。” “起来吧。”血来道君抬了抬手,示意他起身,随即便叫他坐:“我见你重伤在身,何必急匆匆地来见我?” 张雪休站在原地,并未坐下:“弟子有事想要禀报。” “何事?”血来道君道:“可是为了雁光他们?我已经知晓了。” 张雪休低声道:“弟子无能。” 血来道君缓步而来,张雪休听着脚步声,只觉得头皮发麻,不想下一瞬间就被血来道君按住了肩膀,他在他肩膀上拍了拍:“秘境哪有不死人的?不过你既然来,必然是有要事与我说,坐下吧,慢慢说。” 张雪休被按到了椅子里,血来道君也不走,牵着他的手搭脉看伤势,随即便见到了他手腕上的那一串手串。手串乃是由一百零七颗血红念珠组成,端首还有一颗白色念珠,总共一百零八颗,血来道君有些惊讶:“何处得来的?” 张雪休被握着手腕,也不好褪下念珠,只能坐着老实交代:“长生真君给的。” 血来道君下一句便是:“是长生真君杀的他们?” 张雪休一顿,随即颔首:“是。” “长生真君为何要杀他们?”血来道君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笑了一笑:“长生真君不是对你有救命之恩?你虽是喊打喊杀,但你在,雁光他们也该以礼相待才是,他又是炼器宗师,谁敢得罪他?” “我们进了一个类似于赌场的秘境,入内者需以财产性命下注。”张雪休简单的解释了一下:“本来雁光师叔他们对长生真君确实以礼相待,可后来见长生真君财产颇丰,就动了歪心思,为长生真 君所杀。” 这么说真的没有问题吗?! 按照血来宫一贯作风秋长生他死定了啊! 不料血来道君只是‘哦’了一声:“也是正常,他那门派看着是要复兴的,弄了个聚金商行做的风生水起,短短百年便有如此规模,门中势力不小,秋长生此人不是掌门也是下一任掌门,身上自然财货颇多,雁光他们死的活该。” 张雪休:“……?” 咋回事儿啊?! 张雪休看着血来道君,尽量压制自己小心翼翼地语气:“师傅你……不怪长生真君吗?” 血来道君低头看着张雪休,陡然松开了手腕,在他头上揉了一把:“你这是不是担心我去杀你的救命恩人?” “不会的。” 张雪休不禁问道:“为什么?” 血来道君在张雪休身旁落座,从袖中摸出一二药物,拿了个小石臼研磨了起来,他笑着说:“你啊,就是缺少历练,只有一股狠劲,于人情世故还是历练太少。” 张雪休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血来道君却已经将一贴药泥糊在了他的手臂上,边解释道:“雁光他们实在是太过短视又无能,正道虎视眈眈,不过玉清那老道士一时半会儿不会出手,但摩擦是必然的,这时候去得罪一个炼器宗师?虽说并非只有聚金商行可选,可若是杀了长生真君,还要再灭聚金商行,委实是过于麻烦了。” “可若是当真杀了长生真君倒也好,能叫雁光心动的必不是等闲,可他们又无人能杀成,反而死于长生真君手下,那便是他们活该了。” 张雪休:“……您以前好像不是这么做的?” 以前不都是说是一回事,杀是另外一回事吗? 这可是宫中精锐啊!他所知血来宫和大衍宗加起来大乘真君也就十五个!一下子死了八个哎!再加上之前在飞花秘境死的两三个,宫中就剩下两三个大乘真君了! 血来道君悠悠地说:“此一时彼一时,况且长生真君也送了歉礼来,人死不能复生,不如就此揭过,日后还是要与聚金商行做生意的。我放他一回,聚金商行自然也念我的好。” 张雪休的目光落在了自己手腕上,血来道君似乎也谈兴正浓,拨弄了一下他手腕上的手串:“这手串不错,日后你随身携带,一颗便是一件能抵大乘一击的法宝,你戴着保命正好。” 红色念珠是能抵大乘一击的法宝,白色的却是一件幻境法宝,具体是什么他暂时探知不出来,但这件手串绝对是一件保命神器。 张雪休看着手腕上殷红如血的手串,再度刷新了对秋长生到底多么豪横的认知——之前在秘境里听着数字都已经麻木了……这随随便便一百零八件能抵大乘一击的法宝就这么轻易地送给了他? 送的这么容易的吗……? 血来道君拨开了他的衣领,把最后一团药泥糊在了他的肩上:“不过……最重要的还是有你的关系,我不过问两句你便这般紧张,可见你心中还是重视的,你与他之间有生死因果,如今又欠了他一回,我若杀了他,日后必成你心魔。” 张雪休:“……?” 他怎么就又欠了秋长生一回了? 血来道君看他眼中迷茫就知道他还没回过味来,他拍了拍张雪休的肩头,笑叹道:“他本可以杀你,却没有杀你,还送你回来,赠以重宝,如何不算是又欠他一回?我杀他,难道你还会好过?” 张雪休抿了抿嘴唇,没有反驳,血来道君道:“好了,回去好生休养,你这伤势可不轻……有这一件法宝,你这一趟也不算是白跑了。” 张雪休道:“师傅,我是不是太蠢了?” “阅历有限罢了。”血来道君笑道:“想来你真君劫也快到了,到时候送你去凡间讨个十年百年 的饭,等回来也就明白了。” 张雪休:“……好,多谢师傅。” “不想去是吧?”血来道君屈指在他头上叩了叩,笑着说:“也不会真叫你沦落到去讨饭的。” 张雪休大窘,起身告辞,血来道君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张雪休的身影远去了,比来时的脚步都轻快了几分,血来道君走到香炉前又给无名牌位上了一炷香,拿着抹布将桌上的香灰擦去了,他笑道:“你看,是不是和你一模一样?” 回应他的只有静静立在那处的牌位。 血来道君一手一撑,干脆地坐在了供桌上,一手支颐:“哎,秋长生倒是怪有意思的,距离上回一见已经百多年了,居然就渡劫了……” “下回有空去见见他。” 一个月之内,秋意泊连走了七个秘境,尽数抽去灵脉就走,半点没有犹豫。 秘境他是想要的,但现在这情况他还是搞快一点吧!能在外面搞定就搞定,谁知道一进秘境多久才能出来?其中有一个秘境就是如此,据说一进去就是以百年起步的,秋意泊是耗不起,干脆掀了桌子大家都别玩了。 聚金商行这里娄丞师叔也上了轨道,预期之中的与秋怀黎暗中争权也没有出现,秋意泊就放心带着十条灵脉回了凌云道界。 灵脉自然还是埋在凌霄宗和百炼山底下的——别扯有的没的,反正灵脉埋下去增加的是整个道界的灵气密度,他不埋这两个地方埋哪里?要是埋在外面给人圈了地当宗门不也一样是要被圈起来的嘛,再者,被人圈了当宗门就算了,就当他结个善缘,但要是被某些有心人抽走了怎么办?他搁哪里喊冤去? 而且他能得这些灵脉聚金商行居首功,聚金商行就是凌霄宗和百炼山合资,百炼山抽个成分两条走,剩下八条都埋凌霄宗。 这不是一件小事。 凌霄真君放下下方的手不禁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什么?小师叔,你要在宗门埋八条灵脉?” “是。”秋意泊笑道:“师叔放心,我对灵脉还是很有经验的,不会坏了祖宗基业的,这几条灵脉比不得咱们宗门的地品灵脉,要么融合要么被吸收,左右我们不亏……就是宗门周遭灵气估计会混乱两年,在灵脉的连接点可能会出现几个危险地带,让弟子不要靠近即可。” 凌霄真君木然地点了点头,“既然小师叔这般有把握,那小师叔便放手去做吧!” 秋意泊颔首,又将之前说好的弹药交给了凌霄真君,拿着掌门手谕去安排了,他其实也没什么要做的,把灵脉路线上的人清空,放下去就完了,其他的灵脉们会自己搞定的。 等等……要不一会儿让弟子们来围观一下?顺便安排一个一万字的心得感悟? 毕竟这样宏伟壮丽的场景许是只有一……哦,不对,八次,算上气运那一条,可能有九次,日后说不定还会有不少次。 那就先拉着宗门里元婴以上弟子以及真君们来看吧! 分批来,这样看着看着突然顿悟渡劫之类的情况也好安排,不至于乱套。 …… 天挂星月,银河倒悬,秋意泊立在凌霄宗之巅,灵脉一除禁制,便化作八道微光自他掌心奔流而走,那些微光逐渐扩散,如最绚丽的绸缎,于天空之中缓缓绽开,点亮了山河人间。 …… 凌霄真君给老祖玉像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老祖……” 他们凌霄宗的祖宗基业今日又翻倍了!:,, 413 第 413 章 灵脉它美吗? ——美! 灵脉与天地融合时那景象壮观吗? ——壮观! 给了你们什么感悟吗? ——有! “那便有劳众位师兄弟、师叔师伯将心中感悟录下一书,最低一万字,一月后送至十步阁,切莫耽误了,若叫十步阁的弟子寻上门来,那可太丢人了。” 众人:“……” ——秋长生!上一个被十步阁找到的人就是你啊! 秋意泊笑吟吟地走了,他听着后头风急天高猿啸哀,脚步越发轻快。了却心头大事,灵脉融合进去后除了凌霄宗范围内灵气有些狂暴外其他暂时还看不出来,此等百年之功,还需耐心等候。 灵气在一日日的被梳理着,不因人力,而是天力,过于浓厚的灵气凝成了细密浓厚的雾气,整座凌霄宗都仿佛被白云重重笼罩,又因为灵脉融合点灵气过于狂暴,地方先封了,不许弟子入内,秋意泊转悠的时候去看了,那几处地方催生出不少灵草灵泉,也算是意外之喜。 他在宗门中休息了十几日,见灵脉一事暂时了结后就打算下山了,逼事太多,不能偷懒。 “真君慢行。” “真君慢行!”守门的弟子低着头,恭送他离开,秋意泊很无耻地听他两的传音:【好家伙,长生真君可算要走了!以前多么盼着真君回来,现在就多么盼着真君赶紧出门。】 【我也……呜呜我已经顿悟了!果然还是温师叔才是剑修楷模!】 两个守门弟子心有戚戚地对视了一眼,温师叔有什么好呢?——话少,来无影去无踪,不管事。 【师兄你的年志写完了吗?怎么写的?借我抄抄!】 【我还想问你,我昨天写了两行就头疼欲裂,我怀疑我失忆了,为什么我完全想不出来我这一年做了点啥?】 【不瞒师兄,我也是……】 秋意泊的嘴角轻轻勾了勾,心情大好。今日阳光甚好,懒得御剑,忙里偷闲走下山吧!等走到累了就再御剑,唔……第一站他仍旧是打算去春溪城的,似乎从宗门出来第一站就是春溪城已经成了他的习惯。他是这么打算的,这不凌霄宗和血来宫总要干起来,他又有个天命在身,按照套路,他八成是要补什么天梯之类的玩意儿的,到时候他人可就要死了,死也就死了,但攒下的身家不能浪费吧? 他已经将一半的家当留在了洗剑峰,出门在外的也不必拿那么多灵石,又占地方,单价还低,准备个一二十亿的放身上零花就行了,天材地宝倒全在,毕竟天材地宝不太好找,故而还是带在身上,不然某时某刻突然要用发现没有那乐子就大了。 他还整理了几批财物,用纳戒连带道统一起装了,备在一旁,他现在是没空收徒弟,但身上那么多道统也不好真就陪他一道死,打算路过哪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就扔下去,全看一个缘。 还有么……他想回一趟凡间,他那衣冠冢还挺大的,回头他再悄悄塞点东西进去,万一哪天就用到了呢? 要是自己没用到,留给秋家后人也很好。 秋意泊缓步于山间,他出来时本就是选了傍晚(睡过头了还赖床),走了这么一段时间便已经日落西山,天色黯淡了下来,山间那些灵气所化的白雾也显得幽邃了起来,几乎挡去了眼前的石阶,秋意泊点了一盏灯,柔和的光芒点亮了前方的道路,他也不急,慢慢地走着。 还要办点什么事呢? 一会儿去了春溪城再打听打听消息吧,看看哪里有秘境开启……可能得去春风楼,论消息嘛,还是合欢宗的消息最灵通。 ……原来凌霄宗真的很大。 秋意泊陡然想到。 他已经走出来快两个时辰了,但根据感知的位置其实他不过才翻过了一座山,要是往上走一点,说不定还能看见自家大门。其实这里已经不算是凌霄宗正儿八经的宗门范围了,护山大阵是从有大门的那座山开始包的,不过这么近的距离一般默认为是宗门领地,也无人在此居住。 ……要不还是坐霞影吧? 秋意泊的耳朵动了动,顿时脚步错开,往山道旁的竹林中走去,不过半盏茶的时间,便在前方看见了熊熊的火光——好家伙,哪个弟子在自家宗门里头放火烧山?!不知道放火烧山,牢底坐穿吗?! 他微微皱眉,手指在袖中掐了一个诀,林中便落下了瓢泼大雨,不一会儿,疏狂剑就从一旁的竹林里飞了出来,气愤地冲秋意泊叫了两声,又疯狂的抖羽毛,将上头的水珠子抖去。秋意泊没有撑伞,懒得撑,疏狂剑见他不理它就又气冲冲地飞走了,他见竹林的火灭了,秋意泊见那纵火的还猫在竹林里不肯出来,便有些恼怒,随手一扯,刹那间有一个浑身焦黑,满脸灰土的练气期修士出现在他面前。 说是练气,也不太恰当,应该说刚刚踏入道门,处于练气期但连练气一层都没到的那种,那人满脸惊讶,随即疯狂咳嗽了起来,一边咳嗽一边还要强撑着拱手行礼:“多谢……仙、仙长出手……” 秋意泊没有应他,只是站在一旁等他缓过气来后才道:“你是何人,为何上我凌霄宗周边纵火烧山?” 那修士疯狂摆手:“不、不是……咳咳……” 他身上有浓厚的血腥味儿,明明这里满是焦苦之气,在秋意泊看来就跟黑夜中的一盏明灯一样醒目。秋意泊耐着性子道:“既然不是,为何纵火?” 那修士又咳了好一阵子,连气都快喘不上来了,他双目瞪圆,呼吸停滞,透过黑泥还能看见下方涨得通红的脸,秋意泊见状就知道他可能是吸入了太多浓烟导致的,自己家门口突然死了个人,怎么想怎么晦气,他微微皱眉,随手往他体内注入了一道灵气,让他坚持下来,亏得复灵丹他还有不少,便往他口中扔了一颗。 那修士刚喘过气来又差点被复灵丹给噎死,还好复灵丹入口便化作了药液,但又险些呛入气管,本就不太好,更是满脸痛苦狰狞之色,还好复灵丹是讲究玄学的,怎么吃都是吃,管他是气管还是食道,反正能入体就能发挥作用,顶多就是气管里的慢一点…… 秋意泊就在一旁看着对方痛苦的挠泥土,偏偏因为好歹算是个修士也死不了,好不容易等复灵丹全数发挥了作用,他人好了,但也瘫在了地上跟劫后余生一样大口喘气……练气期有这么弱吗? 他记得他练气期的时候就已经跟师兄他们入踏云境又是杀蚊子精又是宰大老虎的,挺行的啊! 可能是这人比较倒霉……吧? 秋意泊前前后后在这里站了五分钟,算是耐心耗尽了,如今见人没事就打算扔他下山——应该不是凌霄宗弟子,没有弟子令牌,也没穿校服。不料那修士在秋意泊扔他下山的前一刻麻溜的站了起来,纳头便拜:“多谢仙长救命之恩!” 秋意泊:“不必,下山去吧,再有下次决不轻饶。” 那修士连连点头:“仙长,晚辈实属无心之失,天黑路滑,晚辈不小心跌进了竹林之中伤了腿,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这才想着点个篝火取取暖……” 秋意泊随意地点了点头,也算是说的过去,练气前期几乎就等于身强体健的凡人,摔断了腿确实不能和他们一样立刻自愈,他就不计较了,“下山去吧。” “仙长!仙长留步!”那修士听见动静连忙叫住了秋意泊,秋意泊回头望去,便见他一脸焦土之下的眼睛黑白分明,亮得惊人:“仙长可是凌霄宗门下?我……晚辈想拜入凌霄宗!不知仙长是否可以通融通融?” 秋意泊算了算时间,下一届春宴还有两年才开,眼前这修士明显已经超过十六岁了,便是等到春宴,对方也没有资格再拜入凌霄宗了。 凌霄宗是几乎不收这样半路拜入师门的修士的,具体原因秋意泊也不太清楚,不过凌霄宗毕竟是剑修,天赋努力缺一不可,更讲究从小打基础,一过十六岁经脉骨骼基本定型,再想练起来就难了,而且从小培养的弟子更忠心一些,随便什么人都进……也不能挖出人的心看一看,他到底是善是恶。 秋意泊道:“你为何不早些年来?” 修士笑了笑,亮出一口大白牙来:“来过了,资质不好,当时那位仙长说我应该去太虚门,没被选上!” 秋意泊皱眉道:“那你为何还要来?” 修士不好意思地说:“我喜欢练剑,我本来也想等两年后春宴,但一算那会儿我都十八了,今年再不来就没机会了,这才私自上山,想问一问能不能收我入门。” 秋意泊:“你今年十六?” 不是,这不像啊! 看他满面焦土不掩风霜,怎么都至少该二十五了吧? 那修士挠了挠头说:“……我天生显老。” 秋意泊不禁笑了笑:“手。” 修士满脸疑惑:“……?” 秋意泊又说了一遍:“手给我。” “啊?哦哦!”修士连忙将手递给了秋意泊,秋意泊探知了一下他的根骨,他资质还不错,是玄品灵根,但是他有一个很明显的特征,那就是体内五行有明显的属性偏向,再有一步,那就得混成类似九阴绝脉这辈子跟修仙没缘分的病了,但他偏偏不,就差那么一步。 再者,他体内五行要是偏金,那就还挺适合当剑修的,偏偏他是偏火,那就是天生的法修,虽然资质不行,但同境界同资质的情况下他会比其他人更厉害一些——炼器也不错,毕竟对火有天生的亲和力,对他而言控火会更加简单。 但同样因为偏向某个属性偏的太极端了,他的身体虽不像九阴绝脉那么绝,但多少要比正常修士弱一点,凌霄宗这种日挥一万剑打底的应该是熬不下来的。所以这苗子给凌霄宗基本等于废了,怪不得当时负责春宴的弟子推荐他去太虚门呢! ——这资质也够不上人情这标准,春宴那么大的场面大家都忙,肯定不会特意再通知太虚门来接人或者特意把人送到太虚门去。 “……仙长?”那修士小心翼翼地问道。 秋意泊松开了手指,道:“你的体质偏向法修,去太虚门事半功倍,来凌霄宗只有事倍功半的份。” 纳修士的脸陡然垮了下来,他低声道:“我……也知道,但我就是想当剑修。” 秋意泊本想劝他离去,不知怎么的心中一动,没有替他人做决断:“也罢,随你。” 以接近凡人的体质走到这里不容易了——别看凌霄宗御剑一两个时辰就能到春溪城,那是用飞的,可这样活生生靠脚翻山是不一样的,从外面走到这座山,以凡人的脚力,考虑到要休息要吃饭,至少也得走一个月,其中崇山峻岭,连条山路都没有,如果对地形不熟,走到峭壁悬崖,也不可能像他们一样直接往下跳,就得重新下去找路接着爬。 人家能走到这里,可见其毅力非凡,那么他两三句言语就断了人家的路又算什么呢? 算了,还是看他自己的造化吧。 秋意泊道:“夜间雾重,待天亮再走吧,不远了。” 他弹指将一枚练气期的法宝悄悄扔到了修士身上,算是保他一命,别莫名其妙死在山里坏了凌霄宗风水就行。 那修士听到这一句便喜笑颜开:“多谢仙长!” 秋意泊举步便走,走了两步还是忍不住叮嘱了一句:“再放火烧山,我让你牢底 坐穿。” “……是!我一定不会再放火了!” …… 不多时,那修士所在处的光芒便看不见了,山中多了一丝焦香之气,那实在是不太好闻,所幸山里风大,很快也就消失无踪了。秋意泊依旧是慢吞吞地走着,不为什么,夜里山上很安静,他很喜欢。 他从黑夜一直走到了拂晓,这才终于到了山脚,下了这一座山,他也不想再走了,打算乘霞影离开,这一夜算是放假,正当此时,山脚下出现了一个身影,那是一个身材修长的修士,穿着一袭洗到发白的蓝色粗布衣,身后却用上等棉布仔仔细细地裹着一把剑,另一手则是拎了个小包袱,正慢吞吞往上走着。 秋意泊一愣,随即就乐开了花:“温师兄?” 那修士闻声抬头望来,正是温夷光。 秋意泊三两步就到了温夷光面前,上下打量着他,随即更开心了:“恭喜师兄得证真君。” 温夷光神色淡淡的,与之前相比似乎别无二致,但却有了几分温润之意,他眼中有一些笑意:“嗯。” 然后他就发现秋意泊渡劫了,而且是渡劫巅峰。 温夷光:“……” 秋意泊得意地扬了扬眉,拍了拍他的肩膀:“再努力一下就能赶上我了!” 温夷光:“……” 跟一千个陌生人炫耀都不如跟一个熟人炫耀来的有成就感! 温夷光道:“要下山?” “是啊。”秋意泊踢了踢脚,随即便在不太干净的石阶上坐下了,浑然不在乎他那件看着就矜贵非常的法衣——呸,法衣没有自清洁叫什么法衣! 他抱怨道:“不就那边的事情嘛,忙得要命,天天跟赶场子似地。” 温夷光立在他身边,道:“不也很好?” 要是忙一些也能飞速到渡劫,他也想忙一点。 “不提这个了。”秋意泊和凌霄真君是一样的想法,无意让温夷光牵扯其中,毕竟他是留下来保老家的人,那什么——全村的希望?他干脆岔开了话题:“说起来最近道统如何了?你上次在渡劫嘛,我也不敢说的太清楚,生怕你误解了。” 秋意泊又打量了一番温夷光:“……应该没理解错吧?” 温夷光想了想,答道:“可是‘门’?” “对!”秋意泊颔首,松了一口气:“打开了吧?你没给关的更死了吧?” 温夷光言简意赅:“开了。” “那就好!”秋意泊彻底放松了下来,要是不小心祸害了温夷光,别说离安真君了,就是孤舟师祖知道了都得撩起袖子揍他。他侧脸道:“师兄,你站着干嘛?坐下聊会儿。” “不必。”温夷光淡淡地说。 秋意泊道:“你知道你多高吗?我仰着脖子不累吗?!” 温夷光沉默了一瞬,这才说:“坐下,衣服会脏。” 秋意泊:“……???” “法衣是让你穿的,它是为你服务的,不是让你当宝贝藏着的。”秋意泊语重心长地说:“你该不会拿去换了什么天材地宝吧?剑不是给你修得挺好?也不至于把衣服卖了换灵材吧?” “不是。”温夷光低下头看秋意泊,很诚恳地说:“没了。” 秋意泊:“……?怎么没了?” “被人抢了。” 秋意泊:“……???” 什么东西?温夷光被人抢了? 秋意泊不敢置信地说:“那你没有抢回来?这你也能忍?” 温夷光解释道:“还好,渡劫期时被抢的,当时有所感悟,也便算了。” 秋意泊顿了顿,深深吸了一口气,温夷光是他的金大腿,是全村的希望,以后打架斗殴还指望着摇人,让 温夷光来搭把手——搭个鬼,他现在都渡劫巅峰了,他都打不过,摇温夷光来干嘛?送死吗? 他指着温夷光的鼻子骂道:“算什么算?这能也算了?你知道你那几套法衣多贵吗?我是看在你是我师兄的份上,咱两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我才眼巴巴地炼好了送你,要咱两不认识,为了那几套法衣你得卖身才能够!结果你被人抢了都不吱声?温夷光,是不是想气死我?” 温夷光看着秋意泊指到他眼前的手指,半点火气都没有,只是道:“何必与他们计较,不过都是为了求生罢了。” 他说道此处皱了皱眉:“泊师弟,你……” 秋意泊是怎么了? 秋意泊的情绪似乎不太对。 “我什么我?”秋意泊气得翻了个白眼:“所以你拿着我送你的东西去做人情?你怎么不考虑一下你没衣服穿?你要是真拿去买天材地宝我也就认了!结果是被人抢了?你丢不丢人?” 温夷光:“……”其他不说,此前还不觉得,现在一想确实有点。 但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回去找茬岂不是更丢人? 秋意泊已经豁的一下站起来了,一艘巨大的宝船送他袖中飞出,急速膨胀,直至占据了半个天际,他道:“冬霖城是吧?走!” 温夷光:“不去。” “那以后桥归桥路归路。”秋意泊道:“以后管我叫师叔祖。” 温夷光:“……去。” 温夷光随着秋意泊登上了飞舟,刚刚在秋意泊布置的极为舒适的小花园落座,便见秋意泊又敛了笑意,眉眼有些恹恹的:“温师兄,对不住,最近可能要破境了,情绪有些控制不太好。” 温夷光道:“无妨。” 秋意泊一手支颐,好奇地看着温夷光:“不是说门打开了吗?怎么话还是那么少?” 温夷光低头喝了一口茶:“我……” 秋意泊抢答道:“我懂,你不笑,是你天生就不爱笑,不为其他。” “嗯。”温夷光见秋意泊眉间有促狭之意,并不知道他在指什么,却也不禁微微笑了起来,他道:“有吃的吗?” “有,吃到你吐。”秋意泊兴致上来了,将佳肴美食堆得满满当当,任君挑选。温夷光挑了两样慢慢地吃,秋意泊则是拿了他的剑看一看有没有哪里需要修缮,见都挺好的,干脆给它做了一个大保养。 参商剑在他掌心中嗡鸣,秋意泊挑了挑眉,看向温夷光,恰逢温夷光看来,秋意泊颔首道:“不错。” 温夷光挪开了视线,又听秋意泊道:“说起来之前不是说替我去鹿野林打鹿来吃的吗?打了吗?” “打了。”温夷光将一个纳戒放在了桌上:“特意去的。” 秋意泊眉峰微扬:“没被抢。” 温夷光:“……没。” 秋意泊大笑了起来,温夷光也笑,待笑声渐歇,温夷光才道:“回宗门,我有事。” 看着秋意泊是缓过来了,应该没事了。 “什么事?”秋意泊道:“要是不是什么宗门覆灭,生死血仇之类的那就再等等吧,去冬霖城替你找回场子更重要。” 温夷光:“……确有要事。” “那你发个天道誓?” “……去冬霖城吧。” 秋意泊笑死。 是夜,夜深人静,冬霖城的某条小巷中,有一筑基修士陡然被套了个麻袋,他立刻想要挣扎,周身却动弹不得,他随即便想到对方修为应该远远高于自己,他连忙求饶:“前辈饶命!前辈……啊!” 话还未说完,他肚子上就挨了一拳,紧接着就是一通好揍,打得他惨叫不绝:“前辈饶命啊!我……啊——!不知哪里得罪—— 哎哟——得罪前辈了!” 秋意泊压低着声音又踹了对方一脚,阴惨惨地说:“你说呢?” “晚辈实在是不知道啊——!啊——!” 秋意泊看向一旁抱剑而立的温夷光,温夷光站在巷口,不知道的以为他在把风,知道的比如秋意泊就知道他在嫌弃,秋意泊狰狞一笑:“看什么看?大老远过来就是让你在旁边看的?” 温夷光:“怕打死了。” 秋意泊:“你还能打死人?你白修了这么多年。” 温夷光默默地上前踹了一脚。 “啊——!晚辈错了!晚辈真的错了——!” 别说,是挺解气的。:,, 414 第 414 章 “长生。”忽地有人喊了一句,秋意泊应声抬头望去,便见右上方的窗不知何时已经开了,露出里面辉煌璀璨的样子,有一人坐在窗前,正笑意盈然地看着他们:“上来。” “金虹师叔?”秋意泊和温夷光都不约而同地看着那人,秋意泊眼中写得是‘好巧啊’,温夷光眼中写着的是‘让我死’。 这世上还有什么比半夜套一个筑基期麻袋结果被人抓了个正着更尴尬的事情吗?尤其是这个人还是隔壁宗门的真君,严格来说算是长辈。 对于温夷光来说可能已经没有了。 温夷光默默地低下了头,他认得这位,太虚门金虹真君,和秋意泊关系很不错,当时在望来城也多亏了他出手,但他不想说话。 那筑基修士已经昏过去了,秋意泊和温夷光下手还算克制,毕竟没打算出人命,不过这人至少得在床上躺个两个月才能好,秋意泊拉着温夷光上了去,待他们两一站定,这间房子便凭空而起,化作了一艘飞舟,满城灯火在他们眼中急骤缩小,秋意泊看了两眼,此处金碧辉煌,雅俗共赏,柔软的地毯踩上去就跟踩在云朵上一样,地毯上有些痕迹,一看就知道之前站着人,只不过为着他们要来而退走了,他不禁调侃道:“师叔你这么会享受?” 金虹真君应该是一开始就在的,否则他绝对会察觉到,这地方八成是什么高档飞行餐厅酒楼之类的,有隔绝神识探知的功效,现在客人齐了,自然也就上天了。 “坐……说说,怎么回事?”金虹真君看着秋意泊和温夷光,秋意泊不必提,温夷光他也认得,知道和秋意泊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便也懒得客气什么。他笑吟吟地看着秋意泊:“你们一个渡劫真君,一个合体真君,大半夜的套一个筑基期的麻袋?也不嫌丢人?” 秋意泊一脸理直气壮,半点不脸红:“就是我套的,怎么了?他抢我们东西!” 金虹真君微微挑眉:“……嗯?” 这也能抢? 他满脸写着难道不是你们俩下套? 一个温夷光或许不会干这种事,但加上秋意泊就不一样了,秋意泊绝对做得出来! 秋意泊拉着温夷光坐了,随口解释道:“之前有点劫数,才给闹出来的。” 金虹真君一手执杯,低头缓缓地饮了一口道:“原来如此,那东西找回来了吗?” 秋意泊双手一摊:“早被卖了。” 那筑基修士昏迷之前秋意泊问了法衣的去向,法衣当然是早就被卖了,重点是还卖了个低到丢人的价格——一块极品灵石。 人一看这法衣是化神境界,一个筑基修士来卖,正经铺子谁给自己找这麻烦啊?这不就只能去黑市上贱卖了。去黑市也就算了,问题在于买家还差点把这个筑基修士给黑吃黑了,随便抛了一块极品灵石当做打法叫花子。 温夷光眼观鼻,鼻观心,只当自己不存在。 ——他现在想打一顿秋意泊。 金虹真君不禁觉得好笑:“大费周章就为了套个麻袋?” 金虹真君知道秋意泊的德行,别的可能还好说,如法衣这等贴身物品,只要过了二手他就不可能穿上身。 “不然呢?”秋意泊随手拿了金虹真君面前还未动过的茶盏喝了点茶润润喉,微烫的茶水是最好入口的时候,舌尖品到一丝甘苦,满口清香:“这茶好,师叔分我点……可能是年纪大了,要积点德?想想也就算了。” “你才几岁?这就想要积德了?”金虹真君轻笑了起来。 秋意泊笑道:“我也是快五百岁的人了,放凡间都该作古好几回了。” 金虹真君眉目一动,他似乎听出来什么,侧脸看向温夷光:“温师侄,我看今日你们一路奔波,不如去休息片刻?” 温夷光点了点头,立刻起身,半点不耽搁:“多谢真君。” 温夷光一走,金虹真君优雅地交叠双腿,神态闲舒自然,他看着秋意泊,笑意盈然于眉:“我之前就想着你会如何,没想到这么快……” “打住。”秋意泊抬眼看去:“不聊这个,不然我回头打师叔一顿传出去就不太好了。” “能耐了?”金虹真君笑道:“试试?能让你出了气也好。” “不好。”秋意泊道:“没事打一顿师叔我又不是有病……等我缓过来再给您来道歉?你直说吧,看中了什么?也省得我再愧疚几日。” 金虹真君大笑了起来,连双肩都在颤抖,他眉眼微抬,那双眼睛浮过了一抹漂亮的金辉:“没事就好,想做什么就做,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若是熬不过去死了,临死前想到还有那么多想做的事情都没做过,岂不是亏得连眼睛都闭不上了?” “不必担心我。”秋意泊含糊地说:“已经有眉目了,就是风险有点大,过去了就好。” 金虹真君反问道:“可是你之前说的那仇家?” “嗯?什么仇家?”秋意泊疑惑地看着他,随即就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你说那个?跟你开玩笑的……我都杀不了的人,要师叔你去做什么?给人送菜?” 金虹真君轻轻笑了笑:“那你们凌霄宗最近在做什么?” “做生意。”秋意泊眨了眨眼睛:“宗门机密,师叔再问我也不能说了,不然就不是被我师祖打一顿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孤舟出关了?” “快了。”秋意泊神态自若:“前几天师祖传了个消息出来,大概再有几十年就能突破了,让我们别担心……说实在的,师祖要是再没有消息,我都怕他死在关里了。” “你这话叫你师祖听了不打你?……恭喜。”金虹真君说罢,陡然又问道:“真的?” 秋意泊反问道:“我骗师叔有什么好处?” “我可说不好。”金虹真君一手执壶,问道:“喝酒吗?” “不喝了,一会儿还有事。”秋意泊道:“师叔来的正巧,刚好有一件事情想要求师叔帮帮忙。” 金虹真君也不以为意,替自己斟满了酒杯:“说。” “我最近好馋秘境和灵脉哦。”秋意泊笑嘻嘻地说:“师叔要是有消息告诉我一声,要是是拍卖会什么的来不及,你就先替我买。” “你要灵脉做什么?”金虹真君道:“又为了炼器?” 秋意泊想也不想就点了点头:“最近在研究能不能把芥子空间再改进一下,灵脉这东西不好找,我不如师叔有门路。” “好。”金虹真君一口应下,道:“克制些,我说想做什么就去做,不是让你作死,灵脉或多或少还是能寻得的,别自己偷摸寻到了哪里就要抽灵脉。” 秋意泊诧异地说:“我看起来疯到那地步了?” 金虹真君笑而不语。 或许秋意泊自己也没察觉,他言语之间皆是暮气,什么人才会有暮气? ——自认将死之人。 这可不太好。 “也罢。”金虹真君不再劝,说多了怕坏了秋意泊的心境,他那时不也是谁的话都听不下去吗?这一关也就是只有靠自己,能熬的下去就活,熬不下去就死。他含笑道:“叫我买灵脉可以,可有什么报酬?” “师叔要什么?” “一条灵脉欠我一个法宝好了。”金虹真君随口抱怨道:“这些孩子啊,也真是折腾人,此前我小心看护,一个个的都不成器,如今我撒手不管了,倒是一个一个的又冒了出来,近日有两个快到化神了,我这个做老祖的多少也要尽一份心意。” 他接着道:“说起来,你怎么不回去看一看?你家在凡界不也有血脉?多少算是你的子嗣,若实在是无趣,不如过继一个,养个几年就当是修身养性了。” 秋意泊挑眉道:“我最烦小孩。” 金虹真君笑着说:“那就当磨练心性,不也很好?” 秋意又低头喝了一口茶才道:“磨什么心性,我当年磨的快吐了,一大家子要我操心,还得想着我走了之后他们怎么面对对头势力反扑,现在再带个小孩儿?怎么带?师叔,不是我要戳你的伤心事,带个与我一般的,那也不必多管,他自己就能把事情料理了,带个不成器的,难道等着白发人送黑发人?” 他抬起头来,眼神带着一点冷然的锐意,又有几分嘲弄之色:“我日子已经不好过了,做什么给自己添堵?” 金虹真君眉间微动,却不是恼怒,而是笑意越甚,仿佛秋意泊说的不是他一样,他道:“算我失言。” 秋意泊起身:“师叔,我走了,回头等我突破了我再来赔罪,要是过不去……那回头你来找我玩的时候别介意我讨打就行了。” 金虹真君笑吟吟地说:“打不过怎么办?” “你自己忍着。”秋意泊认真的说:“忍不住,就别赖我了,师叔你也懂的,渡劫期,不讲道理的。” 金虹真君笑倒在椅背上:“行了,快滚。” 秋意泊转身就走,走了两步也折了回来,金虹真君挑眉,却见秋意泊伸出一手:“师叔,给点茶叶,还想要点无定灵泉,泡茶好喝。” 金虹真君:“……给灵石吗?” “不给。”秋意泊道:“我知道你存了不少,不给我就打劫了。” 金虹真君嗤笑了一声:“一天到晚就知道想着我的好东西?” “打劫。”秋意泊强调道:“真打劫。” …… 秋意泊满载而归,甚至还把茶叶还分了温夷光几包,温夷光本是个平淡的性格,几包茶叶而已,秋意泊给了他就收了,两人坐在飞舟上,温夷光随手就想泡杯茶,一打开茶叶,一股浓郁灵气扑面而来,他是不太懂什么茶不茶的,能喝就行了,可就算是这样他也认得出来这并非凡物。 秋意泊半躺在罗汉床上,见状给了温夷光一个壶:“用这水泡。” 温夷光一拎一倒,一股清泉自壶口涌出,灵雾氤氲,有七彩的霞光自雾气中闪烁,时而组成飞鸟走兽异相,神异非常。温夷光:“……能直接喝?” “无定灵泉说到底就是水嘛,怎么不能直接喝?”秋意泊比划了一下说:“师兄,你还当在踏云境呢?以我们两现在的修为,直接生啃无涯仙芝都没什么问题。” 温夷光:“……”哦,是无定灵泉啊。 ……无定灵泉拿来泡茶? 是他配喝的吗? 秋意泊却不管这个,该怎么喝怎么喝,金虹真君说得对,想做什么就去做,万一到他死那天突然想到他喝无定灵泉从来没喝个痛快,心疼这玩意儿,最后人一死,跟boss一样爆了满地的材料,还不知道落到谁手里,他真的得气得死了都合不上眼睛。 秋意泊越想越气,决定整一颗无涯仙芝出来炒菜! 他现在的无涯仙芝一律扔到镜湖境里头当长工改造环境,秋意泊的神识在里头一晃,本来想选个状态不行的,结果都挺好,于是就随机寻了棵幸运菇拔了出来,当着温夷光的面炒了个下酒菜,木着脸说:“吃。” 温夷光:“……” …… 秋意泊的飞舟在不计成本的情况下是能做到一夜之间来回春溪城和冬霖城的,大半夜的传送阵也不会开,与其在传送阵旁边等着还不如自己飞回去得了,等到飞舟到了凌霄宗上空,秋意泊直接瞅准了位置,把吃了无涯仙芝和无定灵泉导致灵芝太充裕而已经陷入入定状态的温夷光扔回了洗剑峰,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其实有点想见他爹,还有点想见三叔,想见师傅,想见师祖,想见泊意秋……他想见很多人,可惜大家都各奔东西,明明大家现在都很厉害,可想见一面却是那么不容易……还不如小时候呢。 也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秋意泊将飞舟驶往了凡间,他倚在长塌上看着漫天清河,似乎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候他才能安静地想一些自己的东西,所有正面的情绪似乎都因为其他人的离开而被抽干净了,只剩下了空荡荡的自己。 一枚圆珠从他袖中滚落了出来,漫天的金霞陡然占据了他的眼帘,无数大雁随着日出振翅高飞,耳旁皆是高高低低的鸣叫,他的身边走来了一个人,他骑在马上,眉眼间皆是纯澈的笑意:“好多鸟。” 他听见自己说:“你就想到了这?” “太阳看起来像是咸蛋黄算不算?还会流油。” “还有呢?” “会飞,牛逼。” 他与泊意秋冲向了天空,与大雁比肩,扶摇直上:“我们也会,何必要去羡慕它们——!” ……原来当初是这样想的啊,他都已经快忘记了。 如今他已经是渡劫期了,被称作真君,是炼器宗师,是可以轻易跨级击杀大乘的剑修,可是……到头来他似乎什么都没有办成。 和他想象中的样子天差地别。 这仙修得也没意思。 幻境消散,它只有这么一段儿,跟个视频一样,放完了也就没了,秋意泊看着天空,心道:这事儿我替你办了,办不办的成看命,我死不死看我运气,办完这事儿,你我两清。 天空之中有星辰大亮,秋意泊淡淡地看了一眼,撇过头去,陷入了梦乡之中。 …… 转瞬便是二十年一晃而过,秋意泊正式突破五百岁大关,这二十年中凌云道界和苍雾道界两个道界所出现的秘境被他席卷一空,大多都成了一条光秃秃的灵脉,只有两三个秘境秋意泊留着。 他留着的不是什么宏观,而是最普通的那种,和之前的镜湖境一样,没有生命,只有单纯的泥土、阳光、水、石头,连花草树木都不见得有,这种地方当然没有什么出产,也不可能如苍雾秘境或者离火境那样出产奇珍异宝,但重点在于它有一条灵脉和一个不太完善的天道。 它的一切都还在衍化中,若放着不去管他,等个上亿年说不定就能养出能跑能跳的生命了。 这样的地方很适合拿出来放在凌云道界里,空的,多一块陆地或者水域,也没有生命存在,但很适合生命在此延续,只要能顺利融入凌云道界,那就可以和凌云道界无缝接洽。 “老丈,不知再往前可有绿洲了?”秋意泊问道。 老人倚在墙根,眯着眼睛晒太阳,他懒洋洋地看了一眼秋意泊,摆了摆手,意思是听不懂。 秋意泊说的是官话,也就是修真界通用语言,可凡界不同,十里不同音,陡然到了这里别人听不懂也是常有的。 秋意泊人在凡界。 他特意选了凡界,在他西域的凡界找了一片沙漠旁边的小城,不为别的,毕竟多了一块地的事情放在屁大点的修真界里可谓是天大的新闻,他是没时间去维护的,也不可能让凌霄宗或者百炼山特意派弟子看守吧?更懒得应付其他门派明里暗里的打探,所以干脆选了凡间,还选个边陲快无人的地带,沙漠本就一望无际,哪天多了个绿洲,说不定要过许久才能发现,就算是本地人八成也说不清楚这是哪来的。 如果谁也不清楚它是怎么出现的,那么谁也不会想到要去挖一挖它。 他选定的秘境不大,如果在这里融合,灵脉能保证水脉不绝,也算是一件功德。 秋意泊在这里问人,是因为他想要避开已有的绿洲——这片沙漠太大了,哪怕自己坐飞舟人肉扫描,至少也得来回飞上好几圈,想要偷个懒先问一问,然后避开绿洲的方向看哪里周围空的太多就动手,而且自己用神识扫描万一不注意引起过路修士注意就不太好了。 “嘿,别问他了,问他没用!”忽地有人扬声道。 秋意泊闻声抬头望去,便见一旁的茶摊上坐着个英姿飒爽的女子,身旁还有几个男人,都是皮肤黝黑,四肢修长,体型健壮的款,一看就知道是练家子,其中一个男人脸上还蒙了个眼罩,一只眼是瞎的,这一看,特别像是那种拦路打劫的绿林好汉标配。 那女子见他看来,调笑道:“你问绿洲做什么?” 秋意泊道:“姑娘见笑,我自东域而来,想探一探这世间美景,见这沙漠辉宏,便想入内一探。” “我劝你还是别去了。”女子嗤笑道:“看你模样,还想横渡大浪沙?你知道大浪沙在我们这里是做什么的吗?就是当地老人都不敢随便进去!你这样的,还是别白白送命了!” 秋意泊笑道:“无妨的,多谢姑娘……姑娘可知最近的绿洲在何处?我便朝着那个方向走,要是走不动了,我就回来。” “哼。”一旁一名男子用土话道:“好言难劝该死的鬼!大姐,何必与他多废话!” 女子笑着用土话回答道:“我这不是看他俊俏么?” 男子道:“一个小白脸罢了!我去替大姐抢回去!” “嘘……大白天的,什么抢男人不抢男人的,你不要脸我还要呢!”女子道:“正事要紧!” “可那也是个肥羊呢!”戴着眼罩的男人说:“他那匹马,拉出去至少能换几百个奴隶!骑马进沙漠?啧,哪来的世家郎君!” 女子想了想,眯着眼睛说:“那就让两个人跟着他,等他要死了就救他一把,看他得样子也是识字的,刚好寨子里的账给他管了,那些东西我算的头疼!” “大姐英明!”男子嘿嘿的笑了笑:“量他也跑不出我们的手心。” “好了,快闭嘴吧!” 秋意泊这头也就打算自己走了,问不出来拉倒,他就是干苦力的命,他顺着沙漠进了去,只走了两步就被沙子吹了一嘴,他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感觉自己干嘛吃这个苦,简直是智障了,干脆直接把马给放了,转而乘上了霞影,往高空飞去。 这里的天太热了,饶是霞影自带空调,可到处都是金灿灿的,晃得他眼睛疼。 早知道晚上再出来。 秋意泊在心头反复说了十几遍‘来都来了’,‘早做完早休息’,再催眠这里的沙子都是黄金,金灿灿的看着才美,这才耐着性子一路往里面飞,神识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扩展出去,将周围地形带了回来,这沙漠里活物其实挺多的,但大多都掩埋在沙下,水源几近于无,只能偶尔看见几丛绿色的草。 从这些草往下挖,大概要三四米,才能看见稍微有些湿润的沙土,但对于求生的人来说已经足够了,含着也能稍微补充到一点水分,再往下挖两米,才能看见真正的水。 这里的人还挺难的。 秋意泊估算了一下,霞影飞出去的这几息,大概就是凡人步行一天的路程了,人没有水大概能撑个三四天,这种高温环境下还会更短,如果在这里把秘境放下去岂不是很好? 这里……算了,太近了。 积德这玩意儿还得看时间。 一道华光自他袖中飞出,直直落地,炸出了一个大坑,随即有一道清泉自中央溢出,这是一个简单的供水法宝,一颗下品灵石就足够驱动个上百年了,就这么着吧! 他又往深处走了走,一阵狂风陡然而来,引着沙子在空中形成了一块金色的屏障,沙丘如浪起伏,哪怕是秋意泊都觉得这幻境恶劣到了他想就地放弃躺平,实在不行跑到大山里融合秘境也行……算了算了,来都来了。 来、都、来、了! “抓住——!” “我抓不住了——!” “大哥,救命——!” 几句微弱地呼喊声传入了他的耳中,他神识瞬间追索而去,便见底下沙丘西方有一行人,约莫三十来号,一群人一个拉着一个,伏在沙丘上,骆驼则是伏在他们身侧,紧紧地缩在一起,但看上去也没有什么用了。 秋意泊端坐于天空之上,随手掐了个诀,替他们挡住了沙浪。 几十人前一刻还在与风沙搏斗,下一瞬间就好像被装入了透明的房子中,一切风沙都被阻隔在外,他们面面相觑:“得救了……?” 他们看着明显被隔开的风沙,难以置信的向前触摸着。 他们什么都没有摸到,甚至探出手臂后还握住了一把沙子。 沙子在他们指间流逝。 “神迹啊!是有仙人救了我们啊——!” “多谢仙人——!” 秋意泊听到了,他撇了撇嘴,仙人嘛……也算没猜错。:,, 415 第 415 章 怪不得这片沙漠本地人称它为‘大浪沙’,这地方就是个流沙堆,极其不稳定,又因多风,随便一阵风就能引得地形发生变化,故而叫做大浪沙。 秋意泊寻了个沙丘的阴影面打算歇息一会儿,顺手抄了一把地上的沙,沙的质感十分柔顺丝滑,可能也是因为地理气候的原因,显得要比平常见的沙要更轻盈一点,砂砾颗颗分明,甚至对着光看的时候会觉得它是透明的。 他记得沙子的主要成分是二氧化硅,这玩意儿好像是可以烧成玻璃的? 秋意泊好奇地试了一下,他控制着极光金焰的温度,好像是两千度左右?他尝试着将温度提升到两千两百度后,那一团沙子已经成了一团橙红的液体,秋意泊眯着眼睛将它倒在了沙地上,随着一阵轻烟,周围沙子也呈现融化的迹象,随即就开始降温,出现了一滩不怎么剔透的玻璃,秋意泊轻轻一碰,玻璃就碎的七七八八1。 应该是杂质太多了。 秋意泊托着腮,也不觉得沮丧,区区一块玻璃罢了,他记得他之前就已经让科研院搞出来了,况且修真界也不差这么一块玻璃,多得是透明无色的矿石,只是他想到了另一个东西……玻璃可以做成棱镜,棱镜可以造成光线的反射,他记得高达seed里头主角那个浮游炮好像就是这么个原理? 对群利器。 做出来要是放到战场上那不是嘎嘎一通乱杀? 他记得他之前好像做过类似的浮游炮,但当时技术不太好还是材料不够,反正做出来了个鸡肋,他现在完全可以再做嘛!——人要想开点,早死晚死都得死,还不如先快活一把。 天空中缓缓飘过了一朵稀薄的云,又很快地消失不见了,秋意泊敏锐地感知到了风的变化,狂暴的气流在天地之间穿梭着,很快就会有一场大风暴了。 也正在此时,秋意泊扩散出去的神识终于锁定了绿洲,他随即乘着霞影飞往那片绿洲——去看看也好,抄点常识,别搞出一个沙漠中的仙境来那就要惹人怀疑了。 风暴转瞬而来,沙海狂涌,被风席卷得隆隆翻滚,向秋意泊的方向狂奔而来,秋意泊回头去欣赏这一片美景,按照套路,他应该跑慢一点,然后被沙浪烟尘吞没,再在下一刻冲破沙浪而出,再配合一点高呼或者风的嘶吼声,动作片经典镜头直接拉满——不过他实在是没兴趣去里头裹一头一身的沙,他又不是鸟,不用洗沙浴。 想到这里,他将疏狂剑扔了出去,疏狂剑本来好好地待在它的剑鞘里躲太阳,毕竟它是一只水鸟,不是很喜欢这种干旱酷烈的环境,结果突然被秋意泊提着鸟脖子就给扔了出去,饶是它反应再机敏,也被沙浪所吞噬,没一会儿疏狂剑就从沙尘暴中一冲而出,配合着一声鹤唳九霄,加速扑到了霞影上,脑袋跟个啄木鸟一样疯狂地啄秋意泊。 秋意泊大笑起来,不顾它的扑腾,一把抱住了它,脸贴在它洁白的胸羽上使劲蹭了蹭,背上连挨了疏狂剑那双健壮有力但凡拍个凡人直接拍成骨折都没问题的大翅膀好几下都没能让他停下,碎羽飞了满天,秋意泊还笑嘻嘻地说:“不拿去毛掸子太可惜了。” “嘎——!”疏狂剑听懂了,愤怒地叫了一声,又是一通乱啄,秋意泊一边躲一边伸手趁其不备捏住了它暖黄色的鸟喙,将它死死地塞进怀里抱紧了,腾出一手还当真拿了个根棍子出来,灵丝如电一般蹿了出去,将散落的大片羽毛从沙尘暴里揪了出来,拿着上好的天山蚕丝将它们困在了一起,疏狂剑虽然鸟在秋意泊怀里,但好歹露了一双如黑豆一样的眼睛出来,见状气得半死,拼命挣扎,秋意泊趁机将又落下的羽毛并在了一起,再悄悄拔两根,凑了个十分时髦的黑白分明的鹤毛掸子。 疏狂剑见了更是不得了,死命扑腾,张口就叼住了秋意泊手臂上一块小肉,仗着自己的鸟脖子可以360旋转就那么狠狠一扭,秋意泊嗷的一声松开了它,手臂血流如注,霞影乖巧地帮秋意泊捂住了伤口,并承接了流下来的血液,疏狂剑发出了得意的叫声:“嘎嘎嘎——!” 这下轮到秋意泊气得翻了个白眼,他提着鹤毛掸子笑骂道:“不就是薅你几根毛?至于吗?” 疏狂剑连个眼神都不给他。 秋意泊倒提着掸子,给霞影拂了拂并不存在的灰,感叹道:“哎,有些鸟啊,就是不知道主人的用心良苦,这里风沙这么大,我就是想给它掸一掸灰,就发这么大的脾气,霞影啊,还是你好啊!” 霞影没有吭声,它虽然是有器灵的,但还没有到能化形这个地步,但它周围的七彩霞光更闪了。 疏狂剑见状又一路嘎嘎嘎地飞了回来,尝试性的去叼秋意泊的袖子,被秋意泊冷淡地撇开了:“不必看了,我这种人,皮糙肉厚,这点小伤有什么好看的。” “……嘎?”疏狂剑小心翼翼地看着秋意泊,很委屈的模样。 虽然它觉得它没错,但被秋意泊一说,它总觉得它错了。 疏狂剑看了一阵,发现秋意泊还是一脸冷漠,也懒得理他了——渡劫期嘛,多多少少都是有点病的,不用管他,过一阵就又好了。 它刚想钻进剑鞘中休息,却在最后一刻被秋意泊拽着爪子给拖了出来,秋意泊把它捂在怀里,笑道:“生气了?跟你闹着玩罢了。” “……”疏狂剑气呼呼地叫了一声,又被秋意泊摸了两把脑袋,瞬间又觉得没那么生气了。 不就是几片毛嘛!掉了还能再长的!秃不了! 秋意泊将它抱得更紧了一点,实则眼神在看疏狂剑的尾部——鸟屁股好像给他拔秃了。 疏狂剑应该没发现……吧? 闹了这么一阵,绿洲也终于到了,那是一片并不算太大的小湖,水质异常清澈,泛着一种令人怀念的蓝绿色彩,水塘旁边则是建了一片连绵的建筑,看着就是非常简朴的土屋,最外围则是一片茂密的树林。这种环境下,周围的风沙会被树木所阻挡,一般情况下就算沙尘暴来了也不会造成太大的损失。 既然有建筑物就有人,秋意泊也不想搞出什么神仙下凡的阵仗来,就落了地,装作是迷路的旅人先钻进了树林,找了个安静的地方挖了一下地,看看土层结构。 土地很肥沃,感觉扔片树叶都能长出一棵树来。 神识再往下探索,探查绿洲的结构,此处地势低洼,下方岩层有裂缝,导致地下水从岩缝里漫了上来,长期的水源存在让人类驻扎于此,饲养的骆驼、牛马以及人的粪便也滋养了这片土地,肥沃的土地种点土豆、红薯一流绝对够吃了,久而久之就出现了一个良性循环。 几百年前他在凡间渡劫的时候找到了红薯和土豆、玉米等作物,都几百年过去了,应该也传过来了。 他用神识一扫,果然发现了作物的痕迹,除了作物外,还有一些别的什么,毕竟距离近了,又集中扫描,就会感知得更加清晰。比如土屋里藏了不少人,还有好几家都传来了辛辣浓郁的香气,甚至还有点焦了——应该是为了躲避沙尘暴来不及管了。 沙尘暴终于追上了他,秋意泊本来想干脆走了得了,可闻着那香味儿又走不动道了,他突然好想吃咖喱土豆牛肉盖浇饭啊……没有牛肉鸡肉也行,他闻见咖喱味了! 来都来了!吃了再走! 那就去地里挖土豆!再去玉米田里看看有没有玉米!没有他就到人家房梁下去摘!烤红薯也想来一点!去人家厨房找咖喱!去鸡笼偷鸡! 开玩笑的,回头留点银两在人家田里、家里就行了。 有了这一口念想,秋意泊也不怕什么沙尘暴了,打开法宝禁制屏蔽风沙就是冲,然后人傻了——今天是啥节气来着?好像是春天? 田里啥果实都没有,明显已经被收割过了,只剩下一堆枯枝烂叶子和坑。秋意泊摸了摸鼻子,这事儿他有经验,循着香味儿挑了其中装饰最奢华的一家,摸去了人家厨房打开锅子一看,好家伙,还真是咖喱土豆炖鸡,他也懒得再自己煮了,端了锅子又拎了旁边几个粗面馒头就跑——也没忘记随机扔下一锭银子。 风紧,扯呼! 沙尘暴来的快,去的也快,等秋意泊回到树林的时候沙尘暴也走得差不多了,他寻了个干净的地方,用杂粮馒头沾咖喱吃,吃了个馒头还不过瘾,觉得太拉嗓子,从纳戒里寻摸出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放进纳戒的米饭来,把饭往咖喱里一倒,一拌,米饭吸饱了咖喱的汁水,土豆软烂,鸡肉鲜嫩,送入口中那真是又香又辣,肉味浓郁。秋意泊是个不能吃辣的人,今天却不舍得放下这一锅子饭,硬是对着水把这锅饭吃了个干净才罢休,还出了一身汗。 他满足地打了个饱嗝,快乐地躺了下来。 的阳光被茂密的树林一隔,也显得正正好好了。 害,急什么,二十年都过去了,还在乎这么半个时辰都不到的摆烂吗? 吃完饭了马上运动会得盲肠炎的。 忽地,有什么动物轻盈又快捷的足声传入了他的耳中,秋意泊的耳朵动了动,懒得动弹,法宝还开着呢,没一会儿一头体格健壮四肢修长的灰狼就从草丛中一跃而出,绕着秋意泊所在转圈,疑惑地嗅着,时不时还要嚎两声,似乎在提醒什么人。 秋意泊不在乎它提醒什么人,但很在乎它在他耳边叫。 秋意泊捏了一片树叶打了它的狗头,灰狼惨叫了一声转身就跑,没一会儿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用土话说了什么,秋意泊听不懂,他也不想听,干脆闭着眼睛睡了过去。 待一觉睡醒,刚刚好好是半个时辰,他便往绿洲相反的方向疾驰而去——其实刚刚他遇到沙尘暴的那个地方就挺适合的,要不是好奇绿洲构造,他就原 地开工了。 不多时秋意泊就到了地方,前期布置都是准备好的,他估算出需要的地方,划出界域,布下一个大阵,免得有心人和无心人误入后就可以开工了。 秋意泊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法宝胚子,还是当年和钟山真君研究出来的老法子,以雷劫引此方天道入彼方天地,毁其天道,破除天地限制,根据他的推算自然而然就可以融合了。他现在是渡劫期,做个大乘期法宝没什么问题,这样引来的就是大乘天雷,一个不够就多来几个,质量不够就用数量来凑。 这些年凌霄宗里多少快三十条灵脉,真的已经不能再多了,再埋下去凌霄宗就得改名叫凌霄桑拿浴室了。否则秋意泊也不会冒险来做这件事。 ……说起来,其实当年也想过强行抽秘境灵脉所累下的因果会有什么恶果,可现在回头一想,他早已走上了这条路,什么因果不因果,其实已经不大重要了。 如果他现在渡大乘劫,那雷云估计得把整个西域都遮住。 他自然不能渡大乘劫,毕竟还差最后三笔债,先还清了一笔债,这样才能还有机会去讨另外一笔债,讨成功了,他才有机会还最后一笔债。了结了这三笔债,他若还活着,那么他就应该是大乘真君了。 秋意泊微微晃了晃脑袋,将这些烦心事都甩走,专注现下就好,不必想太多。 风缓缓地吹了过来,扬起了他的袖角,秋意泊将七件一组的法宝胚子扔出,它们于半空中就按照秋意泊设定好的程序走最后一步路——几枚奇异的宝石嵌入了其中,转瞬间它们便已经不再是半成品,而是标准的以渡劫期材料做出的大乘法宝,霎时间雷声引动,秋意泊淡淡地看了一眼,一手一挥,天地间便拉开了一道黝黑的缝隙,眨眼间便扩大至三人出入,露出了其中春水依依。 这是一个很美的秘境,秋意泊叫它‘春境’,其中四季如春,百花绽开,嫩枝婆娑,它从未经历过寒冬的阴霾,更未品尝过凌冽的寒风,四处都是生机勃勃的红花、新叶、春风、绿水。行于此中,花香四溢,闻之畅怀,烦忧尽消。 但再美也不能掩盖它是个菜鸡的事实,而且对花粉过敏患者非常不友好。 它也就比秋意泊的幻境好那么一点点,毕竟幻境再真也是假的,这秘境也就占了个‘真’字。 这也是秋意泊为什么要选它来实验的理由。 天道是个连四季都搞不定的废物点心,连风景都和他以前做的卷轴法宝有九成九的相似,不拿它来实验拿谁来?其他两个好歹还有四季呢! 雷云轰动,七件大乘法宝共同渡劫,再有秋意泊累下的因果加持,以秋意泊摸清楚的规则而言,这法宝是怎么都不会让他过的——本来做跃级法宝就是百里存一,他这个主人还罪孽累累,根据天道法则,这要给了他岂不是助纣为虐?所以这雷劫会格外的壮观。 有些东西似乎可以开个后门,有些却不行。 雷云很快就集结完毕,天空中酷烈的阳光被遮得一丝都不剩,周围静得可怕,连风的声音都没有,压抑得人心头喘不过气来。秋意泊抬头琢磨了一下雷劫啥时候能下来,一边把春境和法宝的距离拉近了,保证雷劫一有动静他就可以指使秘境把法宝吞进去。 这样的雷劫似乎是要酝酿的,秋意泊等了小半个时辰,人都已经坐在霞影上喝茶了,这时候七道血红的天雷陡然而下,秋意泊心念一动,秘境入口陡然再度张开,将他和法宝一并吞入其中。 秋意泊本可以不进,但为了保险起见和研究具体反应,他还是进了。 在秘境吞入法宝和他的一瞬间,秘境入口居然不受他控制的想要关闭,秋意泊看着秘境入口,强行止住了它的闭合,下一瞬间,一股巨力自天而降,躲无可躲之处,秋意泊早有防备,手腕上一百零八子的手串连连爆开,几乎是同时的,只有微妙到了几乎可以忽略的差距,秋意泊掐准了最后几颗念珠爆开之前,放弃了控制秘境入口。 这看似很久,实则只有一瞬。 可这一瞬,也足够天雷钻入秘境了。 天雷钻入秘境后自然是锁定那七件法宝,秋意泊轻轻笑了笑,天地冥冥有一股力量再与他对抗,他为秘境之主,天地法则如他应是如臂指使,可就算是这样,他依旧感到了勉强与挣扎,可他并不需要太久,他只需要一瞬,一瞬就够了。 ——爹给你提供机会,剩下的你要是搞不定你死也活该! 刹那间,天地法则被他强行修改,阻拦那七道天雷!天雷哪肯罢休,法宝逆天,其主血债累累,天意在上,岂可放它们一条生路! 瞬间双方就扭打了起来,秋意泊噗嗤一声吐出了一口血来,他趁着此方天道被天雷纠缠,他再度强行打开了入口,瞬间又有数道劫雷涌入秘境之中! 秋意泊不知道如何去描述双方天道是怎么打的,大概就是风起云涌,天地变色,秘境中的一切都成了对抗外敌的武器,天空之中云层对垒,电闪雷鸣——当然也没忘记秋意泊的份。 秋意泊捂住了嘴,不断有血从他的指缝间溢出,他却显得很平静,只是静静地坐着,看着,仿佛遭受天道重压的人不是他一样。 之前毁秘境抽灵脉和现在是不同的,抽灵脉他只需要有一个入口,没有入口他也可以强行创造,他在外,受的便是凌云道界天道管控,可进了秘境那就是受秘境内的天道管控——差不多等于人在哪个国家就受哪个国家法律管。 春境又与赌天境不同,其实赌天境也是一个菜鸡,它强它神异是因为有了骰子给它抽取他人气运,可秋意泊当时是按照它自身的规则赢了骰子,顺利取走了赌天境的所有气运,赌天境丢了一身神装,自然是沦落回了菜鸡水平……可春境比起赌天境来说,强太多了。 春境再弱,也有花草树木,有水,有陆地,而赌天境只有一栋赌坊,还是一栋规矩不怎么齐全的赌坊,类比一下就是赌天境是穿着一身神级装备的街溜子,春境是正儿八经211毕业博硕连读的顶尖学生,一身白板装备的春境没办法和赌天境拼实力,可脱了装备,春境就是比赌天境要强,它基础牢固!就是还没毕业,所以显得没那么厉害。 再给春境几千万年,这里也是能够繁衍出生命,成为一个完整的世界的秘境。 春境的天道一旦和凌云道界的劫雷接触上就甩不脱了,这一点秋意泊觉得他和对方的默契还是有的,他抬手吃了一瓶丹药,一边扯春境天道法则的后腿,一边强行打开入口让更多的劫雷入内。 内脏已经破损了。 经脉像是老旧的机器一样吱呀作响。 血肉似乎被压缩了,只要他有一瞬间的动摇,他就会此方天道压成肉饼,魂飞魄散。 还是太勉强了,等这次结束得想些法子把这里的天道削了……就和赌天境一样,给它加上各种限制,削弱它,不知道能不能行…… 秋意泊视线中的最后一幕是漫天如血的残阳湮灭了最后一点余晖。 …… 车轮吱呀呀地响着,秋意泊只觉得头上一顿一顿地痛,他下意识伸手去摸头顶,却被什么撞在了手背上。 很疼。 “你醒了?”有一个女人的声音笑着说:“哎,看你是个文弱书生的样子,身上还蛮有看头的嘛!” 秋意泊呻-吟了一声,眼皮好像有千斤重,他勉力睁开了双眼,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漂亮的沟壑。 秋意泊:“……”啥玩意儿啊? 女子轻轻笑了笑,直起身子一只手就把秋意泊给拎了起来,让他靠在了车辕上:“还好吧?你还真不怕死,一个人也敢进大浪沙!” 秋意泊这才发现他是在一辆骆驼车上,应该是用来装货的那种,头顶上遮了一块黑布,勉强挡去了阳光,但气温还是很热,热得他在短短十几个呼吸间就出了一身汗。 女子粗鲁地将水壶塞进了他的嘴里,壶嘴有很明显的异味,不知道被多少人喝过,但秋意泊却甘之如饴,因为他很渴。 好消息是他没死。 坏消息是他重伤,那种很重的伤,要不是他人还活着,他都怀疑他已经死了——神识一点反应都没有。 整个识海空荡荡的,只有微弱的一个小点告诉秋意泊,神识还在,他没有变成植物人。 这情况短时间内连纳戒都开不了。 女子一把抢回了水壶:“省着点喝!我跟你说,你现在命是我救的,你欠我一条命!你得还钱!” 秋意泊艰难地点了点头,目光落向了自己的手腕,女子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便见他莹白修长的手腕上悬着一串红色的手串,看着材质应该是红玛瑙,女子想也没想就把手串剥了下来,继续恶声恶气地说:“你没钱,所以你得给我当账房先生,听到没有!” 秋意泊又看向了自己的腰带……哦腰带没了,身上包扎了绷带,玉佩自然也没了。 那发簪应该也没了。 耳钉呢?耳钉也值一点钱。 秋意泊正想着呢,女子粗鲁地薅了一把他的耳朵,随即悻悻地说:“算了,看你耳朵漂亮,这几个给你留着!” 秋意泊想你要我也不给啊,这里面是他的身家哎! 还不如直接把他扔下去呢!反正也晒不死他,寻常野兽来啃到牙齿掉光也啃不动他,他自己原地入定两个月不就好了?:,, 416 第 416 章 秋意泊气若游丝地说:“谢谢啊……” 女子大大方方地拍了拍秋意泊的肩膀,也不知道是牵连到哪了,他在内心汪得一声叫痛,身体很诚实的昏了过去。 也不能说昏,就是没什么力气睁开眼睛和说话了,意识还是清楚的,不过那也只是微弱地保留了一丝清醒,没办法,神识伤的太重了,甚至比起肉身而言,神识的伤势那才是重点。 灵气在经脉中慢吞吞地运行着,毕竟是运转了几百年的功法,饶是秋意泊失去意识,肉身依旧会下意识的运转,秋意泊寻思着之前发生了什么,他觉得他昏过去前伤势没那么重啊!而且他当时都看见夕阳落幕了,换而言之就是他昏过去之前春境的天道已经完球了,有老家天道看护着,总不能临死再给他来一下吧? 不管了,先恢复经脉再说。 凡间灵气稀薄,更何况这里还是沙漠。如果默认一个道界有一条主灵脉,那么沙漠就是生长在这条主灵脉分叉出来的旁支的边缘,又或者沙漠下面的灵脉分支快要枯萎了,导致此处灵气断绝,阴阳失衡,久而久之土壤化沙,树木枯死,水流干涸,只有极少数生物可以在这里生存。 但好歹秋意泊将春境成功弄出来了,春境的灵脉已经融入了凌云道界,多多少少要比没弄出来之前强——虽然对于他来说不过杯水车薪,但杯水车薪那也是有一杯水的,积少成多总能有点用的。 要是能开纳戒就好了,别说弄个丹药出来磕,就是拿块灵石出来抽一点灵气也好啊! 秋意泊无声地叹了口气,又扯得肺腑剧痛,在秋意泊有意识的引导下,自周围从抽取的灵气优先去修复五脏六腑,免得喘口气都疼。 “大姐,那小白脸醒了?”旁边有个缺了一臂的男人用土话调笑道:“他行不行啊!看他这样子,小心洞房都爬不起来!” “滚滚滚!”女子也用土话笑骂道:“他就是个花瓶摆在家里不也好看得要命?!” 一群男人大笑了起来,还有人说:“咱们还能用得起精贵的花瓶?不卖了?” “他要干得好自然就留着用!” “哎,大姐,我觉着你好像就喜欢这种小白脸!仔细一看跟你那冤家还有点像!” “我呸!那个死鬼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年了!老娘还得为他守着不成?!” “这倒是,虽然姐夫人是不错的……大姐你看看我啊!我身体倍儿棒!” “滚你娘的,谁要你个不中用的玩意儿就是上辈子倒了大霉!上回老娘好心带你们去开荤,花大价钱包了燕子楼,谁他娘得一盏茶都不到就完事儿了?知道你这么快!还浪费什么钱!还跟你相好?跟着你守活寡吗?!”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大姐,我啊!我能搞半个时辰!” “大姐别听他的,我行啊!” “都滚都滚!再他娘的张你们的脏嘴,压你们去你们姐夫面前挨个吃鞭子!” “……大姐明明是你先开始的!” “我是谁?!” “你是大姐……” “我是大姐,我可以,你们不行!” …… 二十来号人说说笑笑,秋意泊自然听见了,但他听不懂,但从语气中也能猜出几分来,他又不怕,干脆懒得听了,他现在就指望大浪沙的动静别引来修士,不然他可能真要翻车。 车子晃晃悠悠了很久,秋意泊感到周围温度骤降,到了一个还算适宜正常人生活的气温,又闻到了草木气息与淡淡的水汽,应该是到了绿洲。他被挪到了一个还算阴凉的小屋中,估计看他重伤到爬都爬不起来,也没想着要给他上个绳索铁链之类的,秋意泊感知到周围的人都散了去,他也放心开始入定。 果然绿洲的灵气要比沙漠里浓郁得多,杯水变成了桶水,这时候秋意泊由衷的感谢自己的灵根,天灵根可真棒啊,有多少吸收多少,半点都不带浪费的。绿洲的灵气里蕴含着旺盛的水汽,秋意泊仿佛被置入了水中一般,通体清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忽地被一声高昂的女声给惊醒了:“娘哎——!妖怪啊——!” 秋意泊:“……” 随即身体被戳了一下,对方嘟哝道:“原来是死了。” 下一句就是:“呸!白费了老娘那么多好药!” 秋意泊无奈地睁开了眼睛,他好了不少,至少体内主要的灵气循环路线已经被他修复完毕,说起话来自然也没有那么艰难了:“……没死。” 还是那个在茶摊提醒过他的女人,对方见他说话,豁的一下往后退了三四步,惊魂未定地看着他:“你……你头发怎么回事?” 本来这个人就够俊俏的了,可当这一头白发出来,就显得不像是真人了。 像是个妖怪。 秋意泊用眼角余光看了一眼头发,他头发就是白的没毛病,之前是为了不引人瞩目才变成黑的,昏迷的时候身体依旧维持着之前的指令,等他醒过来自然指使着所有灵气都去修复身体,这点灵力虽然少,但蚊子再小也是肉,这不就变回白的了嘛。 “不知道。”秋意泊撑着坐了起来,轻声说:“多谢你救我。” 他目光一扫周围:“这里……是哪里?” 女人还是站在墙角:“是我的寨子!” 秋意泊侧耳听了,微微颔首:“那接下来……我需要做什么?” 女人打量了他一圈,目光落在秋意泊的脸上尤其得久,才道:“也不要你干什么!你欠我一条命!按照我们沙漠的规矩,你的命就是我的了!我们这儿还缺个账房,看你也是读过书的,算个账不难吧!我也不是个黑心的,算你月钱一百文,攒够一百两银子还了我,你就能走了!” 秋意泊道:“你之前拿走的手串就值三千两。” 其实不止,那一串是他预留的法宝,一共十二颗珠子,每一颗对应了一个能抵御大乘一劫的法宝,放在修真界那价格就是以亿来算的,他做东西喜欢做个装饰,不喜欢搞得叫人一眼就看出来不是个好货,那一串便用极品的玛瑙做的外饰,玛瑙不算是什么特别贵重的宝石,这一串手串拿去当铺三千两还是有的。 “三千两算个屁……”女子随口说罢,随即瞪大了眼睛:“什么?!你说三千两?!” 秋意泊腼腆地笑了笑:“还有玉佩,极品的羊脂白玉,三万两银子。” 那是他的芥子空间,外饰面是羊脂白玉,真实价值别说什么三万两银子,用银子那都不够算了。 女子:“……???什么、什么玩意儿?你说我就信啊?!而且我救你回来的时候你身上啥都没有!凭什么说在我身上!” 秋意泊也无所谓,道:“我也懂你们这里的规矩……我能拿出这些来,你也该知道我不是普通人,我再给你们一千两银子如何?留我在这里住几个月养养伤,待我伤好后放我离开如何?几个月后,接我的人也该到了,不要给你们寨子惹麻烦。” “你……”女子不敢置信地说:“你哪来的一千两银子?!” 她能在这寨子做成头目,自然不是那么简单的人,这男人漂亮是漂亮,可随手能拿出这些的就如他所说,不是什么普通人,届时还有接他的人…… 秋意泊伸手捉住了自己的右侧长袖,随意一扯,衣袖的暗袋就被扯了开来,他从中摸出了两张银票,含笑交给了女人:“一张算我的救命钱,一张算我在这里的吃用。” 女子皱了皱眉:“你就不怕我一刀杀了你?” “杀了我有什么好处?”秋意泊笑道:“留着我,还会有更多的银两。” 女子沉默许久,才耸了耸肩,她掸了掸手中的银票,仔细看了看上面的钱庄,忽地又松了一口气,随即大怒道:“好啊!你玩我呢!几百年前的银票还能用?!还是东域的,能换我万里迢迢跑到东域去换?!” 秋意泊反问道:“朱明灭了?” “没有!” “那就可以。”秋意泊想了想,本来想问问附近有没有秋家的足迹,毕竟西域虽远,但行商不就是东货西卖,走得越远越赚钱,这么赚钱的生意秋家应该会保留下来。况且是他辛辛苦苦巩固下来的商线,秋家要是放弃,真的能把他给气死。可转念一想,又没有必要,能换就行了。 女子皱着眉看着他,秋意泊笑着说:“出去吧,我想休息,我闻到了炖肉的味道,晚上替我带一些。” 女子一声没吭就走了,大门关上后,秋意泊听见了木头与石块搬动的声音,把门窗都堵了起来,他闭上了眼睛,虽然人家这是在防备他,可不得不说……这钱使得真值,这一堵,完美复刻他闭关时惯常待的环境,别说,老安心了。 外面有人问道:“大姐,怎么了?你不是挺喜欢那个小白脸吗?怎么给堵上了!” “别提了那就是个妖怪!快堵上!” “大姐,你不能因为人家长得俊俏就说人家是妖怪啊!” “滚犊子!他娘的他那个衣服我用刀子都没割破,他随手一撕就开了!不是妖怪是什么!堵上!快堵上!墙上都被他按出了几个坑!”刚刚救小白脸的时候,她打算撕了他的衣服给他看伤,结果别说撕开了,刀子都没割破,最后还是把腰带解了才把衣服拨开。她一开始还当是什么矜贵玩意儿,比如传说中刀枪不入的软猬甲一流,结果他娘的被那个小白脸随手就撕开了!还在一个时辰内头发变成了雪白,随手能在硬得骆驼都撞不破的土墙上一按一个坑,不是妖怪是什么! 这句话用的是官话,秋意泊听懂了,秋意泊侧脸一看,就发现他方才扶着的地方多了几个深深的指印。他随手摸了一把,墙上就又多了一个坑。 哎,重伤嘛,力气控制得没有那么精准——可见他这次伤的有多重。 “什么?就那个火都烧不烂的玩意儿!” “就是啊——!” “大姐,那怎么不杀了他!” “行,你去!我到时候给你用扫帚扫扫,看看能不能凑个全尸!” “那怎么办?!” “放着!送饭!等他好了他自己走!” 秋意泊轻轻笑了笑,再度陷入入定之中,汲取着周围的灵气尽快修复自己。正当此时,一簇极为强盛的灵气闯入了他的经脉,那是那么的明显,犹如黑夜孤灯,他顺着来源看去,发现应该是门外传来的。 那应该是一块石头,一块里面藏着极品灵石的石头。 秋意泊毫不客气地将这块极品灵石吸收殆尽,总算有了打开芥子空间的力气,摸出了一把丹药就磕,这些都是恢复灵气的,一般来说,他这境界磕个两瓶就差不多了,一瓶十颗,结果吃到第四瓶了,他还觉得不够,亏得他当时做了好几种不同的口味,否则真要吃吐了。 秋意泊张开口,把嘴里的丹药吐了出来——谁能告诉他,他为什么要做一个草味的? 敏锐的感官把草的涩和苦发挥到了极致,甚至品出了一点草木特有的腥味儿,秋意泊侧头吐了起来,可惜也没吃点什么,除了清水啥也没吐出来。 ……想起来了,他当时想做比比多味豆1的。 好家伙,没恶心到别人,恶心到了自己,这算不算是某种程度上的自作自受?秋意泊翻了个白眼,认真的挑选着丹药,找到安全区后才开始往嘴里塞,连吃到第六瓶,身体这才传来了饱足的感觉。 ……这不应该啊? 他试图仔仔细细他地检查一遍全身,不想刚有这个想法,脑子传来了一阵晕眩感——神识伤得太重,不能大动。 秋意泊琢磨了一下,想着人暂时是不会进来了,他磕了两颗辅助修复神识的丹药,随即布下了一个阵盘,将自己扔入了安全屋里,放上无数极品灵石,然后安安静静地入定加速修复神识。 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了一个月,秋意泊神识总算从小米大变成了绿豆大,不过这一点也够他用了,他第一时间先检查了一遍身体,脏器和经脉基本修复完毕了,唯一的问题就是神识,这玩意儿必须要用时间,他身体修复的快是因为从严格意义上来说,肉身已经是由灵气组成的高浓缩集合体了,只要灵气充足,身体生机没断绝,那恢复身体是没有难度的。 到了真君这个阶层,说闭关养伤,根本就不是修复单纯的创口,而是修复那些不单纯的创口。经脉断了好接回来,经脉枯竭就得先滋润回原本水平后再修复,身体里有别人攻击留下的阻碍,那就得先消化掉阻碍再恢复……神识更是只能靠自己慢慢养,连对症的丹药都只能算是补品,不能算是正儿八经治疗的。 秋意泊暗自点头,身体恢复了,那就相当于普通打个架什么的还是没有问题的,随便来个低级修士就想弄死他的事情是不存在的了,遇到同阶修士也有一斗之力,生命安全瞬间就回来了,他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仿佛有什么枷锁就此自他身上落了下去。 原来这条命,他还是珍惜的啊。 也是,谁能活不想活?他还没活够呢! 秋意泊轻慢地笑了一笑,再度陷入闭关。 等到第二个月,秋意泊就觉得他该出去走动走动了,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点坐不住了……嘴里快淡出鸟来了,想吃咖喱炖肉,想吃羊肉串,想吃烤驼峰!可恶!他人都到西域了!怎么可以错过这些地域美食! 他一出阵盘,就被铺天盖地扑来的恶臭味给弄的差点吐出来,他立刻封闭了嗅觉,发现黑漆漆的屋子里满是已经腐烂的看不出原本样子的食物,正在此时,屋子里突然出现了一抹光亮,窗口的石头被打了开来,随即一个油纸包啪的一下被扔了进来,正摔在那堆腐烂的食物上。 秋意泊随手拿了屋子里的扫帚剥了开来,里面是一块油滋滋的肉,看不出是什么做的,下面垫了一块烤饼,饼皮很是酥脆的样子,因为就这么一摔已经蹦出了很多碎屑,肉是白色的,肉汁已经淌了出来,与烤饼相接触的地方油光水滑的一片,还冒着热气。 一看就让人食指大动——前提是它没有躺在一堆腐烂得长蛆的食物上。 一只耗子……大概是耗子,但它有猫那么大的动物悠哉悠哉地从秋意泊面前跑了过去,状若无人地叼住了那块烤肉,然后往秋意泊身后跑,秋意泊一扭头,就见之前他躺过的床上乌糟糟的一片,被做成了一个窝的样子,里面七七八八至少窝了十来只耗子。 秋意泊:“……” 他好想深吸一口气。 但不行。 万物有灵,蚊子没有,现在老鼠也没有了。 秋意泊一道剑气钉死了那窝耗子,衣袖一甩,挡在门后的砖石木条倏地飞了出去,房门大开,秋意泊三两步走了出去,便见门外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大姐说这个男人是妖怪……还真他娘的是个妖怪啊!居然一头白发!他记得救回来的时候还是黑头发啊! 秋意泊抬了抬手,将房门关了起来,还未等他反应,那女子就急吼吼地狂奔了过来,见他就是一个刹车:“……你、你别过来啊——!” 卧槽,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推开了几百斤石头挡着的门,谁见了他娘的能不慌啊! 秋意泊真的快绷不住了,现在不杀人,算他以前思想品德课没白上!他淡淡地说:“方才给我的什么?” 女人毫不犹豫地对着旁边的人吼道:“你刚刚给他什么了!” 旁边负责送饭的男人连忙喊冤,为表清白用的官话:“没有啊!大姐你吩咐过的,你吃什么他吃什么!今天就是烤驼峰和烤饼啊!” 秋意泊一听心下就在叹气,还真是烤驼峰和烤饼! 他·好·想·吃! 女人吞了一口口水,听到饭菜没问题就道:“是我吃的!怎么了?!” 秋意泊面无表情地颔首道:“再给我一份。” 女人:“……?” 您大费周章出来就为了要个烤驼峰和烤饼啊? 秋意泊又强调了一遍:“再给我一份。” 女人如梦初醒:“好……好好好,走吧,去我家吃!” 秋意泊点了点头,居然还显得有些乖巧,众人目送他和大姐离去,众人这才闻到了一股恶臭,进了屋子一看……呕——! 秋意泊也没想到,自己得到寨子中人的敬畏不是因为自己是修士,也不是因为自己容貌不似正常人,而是因为大家很佩服秋意泊这个看着跟个神仙妖怪的人能在这种屋子里一待就是两个月,还养出了那么大的耗子! 那些耗子被他养的油光水滑,按照这耗子的习性,可能他们送去的食物都进了这些耗子的嘴,那他吃什么?屋子里也没别的吃的,送进去的时候人身上也没有干粮,大家一推断——好家伙,这绝壁是个妖怪!他活吃大耗子! 牛啊! 他们承认他们都吃过耗子,毕竟这里物资就这些,又有一片沙漠,遇上不好的时候,别说耗子了,尿他们都喝过!但说耗子……那至少烤个火吧? 喝血……那也不是不行,但有的选谁活喝耗子血啊! 真是个狠人!啊不是,狠妖怪! 他不吃人吧? 众人看向坐在茶棚底下,一口清茶,一口羊肉,一口烤饼的人……感觉也不太像啊!他也在这里吃了好几天饭了,没听他提过要吃人啊! 秋意泊本来想吃完了一顿就离开这里,找个地方好好闭关,哪里想到这里的东西实在是太好吃了,确实没有太多的调味,可架不住地理优势好啊!那羊肉真是一点都不膻,每一口都是又嫩又香,炖个汤那是能喝出奶味儿来的,他都偷偷在花盆里开始种大蒜和葱了,喝羊肉汤怎么能没有蒜叶和葱花! 还有那个驼峰,一口下去满口流油,搭配烤饼肥而不腻,满口留香!还有那个牛肉,软烂入味……每一口都像是他在大草原上奔跑,快乐得要命。 所以只好白天吃饭,晚上闭关,顺道因为吃的太多开始帮寨主查账了。 不就是做个账,就当是混饭了! 于是乎众人对他的感官又改变了——这妖怪会读书,还会做账! 牛啊! 要知道他们整个寨子……不是,就算他们整片城,会认字的都不超过十个!大姐是其中之一!现在他们又多了一个! “先生,那什么……”有个小孩儿凑到了秋意泊面前,双手捧着一只被五花大绑的耗子,秋意泊眼角抽了抽,就听小孩道:“先生,你能教我认字吗?” 秋意泊含笑道:“可以……但为什么拿这个给我?” 小孩儿塌着鼻涕,满脸都是真诚:“因为大家说你喜欢活吃耗子!” 秋意泊:“……?”:,, 417 第 417 章 时间一晃就又过去了四个月,从春季来到了夏天的尾声,太阳越发火辣辣的,把空气都烤得扭曲,土地烫得拍个蛋下去就能熟——甚至不需要一个锅。连寨子里的人都少出门了,免得真的叫晒死,秋意泊的地位再度提升,在他用本地草药救了几个人后,再也没人提他喜欢生吃耗子这件事了,见了他都尊称一声‘先生’。 人与人之间的尊重在这种贫瘠的地方是要靠自己赢来的,连基本的食物水源都没办法保证的地方,谁跟你平白无故讲尊重? 秋意泊从花钱勉强混口饭吃到被人避之不及又到走到哪都有人争着抢着请他吃饭也不过是四个月罢了。 茉莉——也就是大姐头也把从他这儿薅走的饰品还给了他,只有手串是残缺了一颗,说是好奇想看看真假,拆了一颗拿去卖了。区区一件法宝秋意泊也没放在心上,丢了就丢了吧。 秋意泊的神识也养回了一大半,人也变得越发惬意起来——不就是天热嘛,这有什么难的?随身空调安排上啊! 不过就算如此,他也懒得出门,躲在屋子里也清静,看着那种连地上都在冒热气的环境就让他觉得打心眼里不舒服,可他又不能做什么,这寨子说白了就是一个土匪窝,他掐诀下雨容易,回头该死的没死,后续引出的麻烦的因果可都在他身上,所以那还不如不看,就当没这回事。 门前有骆驼走过的声音,紧接着就响起了敲门声,秋意泊随意应了一声叫进,茉莉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因为天太热了,她衣物也有所减少,外面则是披着一件足以包裹全身的厚实黑纱,哪怕头发凌乱,皮肤粗糙,也有一种野蛮的性感。 秋意泊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怎么了,这么急?” “先生。”茉莉低声说:“我想请先生陪我走一趟岸城。” “嗯?”秋意泊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茉莉简单地说了一下情况,因为连续高温,绿洲的水源有了枯竭的征兆,绿洲的水来源于地下,这里的地下水本就贫瘠,大半靠高处的雨水渗入地下积攒而成,可大浪沙已经有至少四个月没下过雨了,根据以往的情况,周边一带很有可能两个月内也不会下雨,等到绿洲彻底枯竭,那么寨子里的人就完了。她要带人去最近的无人绿洲寻找水源运回,想让秋意泊跟他们走一趟。 秋意泊调侃道:“还觉得我是妖怪呢?” 莫莉咧了咧嘴:“这倒不是,就是先生面相软手里头硬,要真遇到什么事儿你背后给他们抽一下子,我们也安全不是?要是你真是妖怪,那我们也别跑这一趟了,您给我们变出点水来吧!要求不高,每家整个一口井就行!” 秋意泊笑道:“你还真难倒我了,这不好办。” “走不走?”茉莉问道。 秋意泊颔首:“走。” 秋意泊想的是虽然明着不好给他们下雨,但可以在路上引导引导嘛,要是他们真的往他刚搞定的那个绿洲走,他总不能硬生生阻止人家吧? 茉莉向秋意泊扔了一块同款黑纱,秋意泊随手往头上一披,粗糙的布料挂住了他的头发,他也浑不在意,等跟着一出门,就见寨子里一半的壮丁都在骆驼上了,见他出来都高兴地欢呼了一声,他也不必坐骆驼,板车给他准备好了,板车用简单的木料打了个简易帐篷,上方蒙了好几层黑布,将太阳遮得严严实实,其余四面则是空着。 秋意泊上了车,队伍就出发了,板车颠簸,就算是行走在沙漠这种一脚一个坑的地方也不显得平顺,秋意泊跟着板车一起晃晃悠悠,偶尔有一丝闷热的风钻了进来,也让他惬意地眯了眯眼睛。他坐过的车不少,现在却觉得不管是日行万里的飞舟,还是高枕软卧的八马乘驾,都不及这破的一晃就散的板车来的逍遥自在。 他们心中似乎早有目标,由茉莉带头,一路往北方狂奔,秋意泊掌心中捏着一支玉简,是上回来的时候用神识扫描的大浪沙地图,可能只记录下了大浪沙的一半或者四分之一,但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已经很足够用了。 他记得从这里往北走并没有绿洲,最近的绿洲应该就是他布置下去的春境,寨子如果算是在东,那么一直往西走就能看见了。 ……算了,让他们再走走吧。 不过他还是没忍住,趴在板车的车辕上问旁边的汉子:“老蝎子,北边有绿洲?你们去过吗?” 老蝎子听了扬声答道:“先生放心,大姐带我们去过好几回!不少人都知道在哪!” 就是因为不少人知道在哪,所以去拿水才需要带这么多人。水源是有限的,满足不了所有人,谁手里的刀硬,谁的人多,谁就能拿走更多的水,养活更多的人,所以才要带上秋意泊。 秋意泊也有些好奇,见老蝎子往前去了,也不再追问,猫在车辕上打盹,往嘴里塞了颗丹药,真·养养神。 大约走了快两个时辰,直到太阳高悬正空,茉莉才挥手让所有人都停下,在沙丘的阴影处扎出帐篷,有几人到另一辆板车上提了水囊和烤饼,大部分是喂给了骆驼,只留下自己堪堪够的水和食物,茉莉走了过来,把秋意泊的份给了他,秋意泊这板车够凉快了,不必去帐篷里躲:“先生,抓紧吃,别吃太多,小心吐了。” 秋意泊抬手接了,茉莉一手一撑,就坐到了板车上,借了半片荫头低头吃东西,等她狼吞虎咽地吃完,抬头一看秋意泊正慢条斯理地将撕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烤饼送入口中,细嚼慢咽,矜贵得仿佛他是坐在江南水乡最奢侈的酒楼吃着珍馐美味,而不是在他们这一望无际的大浪沙里吃干得拉嗓子的烤饼一样。 秋意泊见茉莉在看他,以为她还饿得慌,反正他是不会饿的,他吃东西纯粹是因为馋,这烤饼刚出炉的时候搭着烤肉是又香又解腻,现在吃就有些折磨了,见状他就把烤饼递给了茉莉:“你吃吧。” “谢了!”茉莉也没客气什么,丝毫没有介意这是秋意泊碰过的,三下五除二就给吃了个干净,笑死,人都要饿死了还顾得上谁吃剩下的,就是条狗吃剩下的她也能吃得很香。秋意泊又将水囊给了她,等她仰头灌完水,这才问道:“我们要在这里停多久?” “得等太阳到那个位置才能走,不然人和骆驼都会被晒死。”茉莉指着天空示意道,秋意泊看了一眼,大概是太阳到四五点的时候,现在应该是下午一点不到,也就说可以休息接近三个小时,他道:“那还挺长的。” “长个屁。”茉莉说:“今天就休息这点时间了,晚上也不能停,等到明天上午的时候我们就差不多到了,再休息半个时辰就得动手了。” 秋意泊饶有兴趣地问道:“会有很多人吗?” “嗯。”茉莉点了点头:“今年太久没下雨了,就四个月前……对,救你的前一天下了一场雨,一直到了现在,反正两个月内是下不来了,不趁着现在还有水动手,难道等快渴死了再出发吗?跟我一样想的人多的是,等去了你就知道了。” 秋意泊又问道:“到时候要砍人吗?” “要是谈不拢就得砍。”茉莉眯了眯眼睛,像是一头嗜血的豹子:“他们不愿意让水给我们,那就只好带走他们的血。” 秋意泊轻轻笑了笑,煞有介事地点头:“是这个道理,一家子老小呢,总不能渴死。” 茉莉听了也笑:“我当你……” 她说了三个字却不说下去了,打了个呵欠接着说:“我在你这儿躺会,到时间了叫我!” 秋意泊说:“回你自己的帐篷里去。” 讲虚的,孤男寡女要避嫌,躺一块儿怎么看都引人口舌。讲实在的,茉莉应该很久没洗澡的,她身上有一股动物的腥臊气,板车就这么大,坐着还行,躺下这股味儿就钻进了他鼻子里,他有些闻不惯。 茉莉说躺就躺,一手指着板车上头的黑篷:“我帐篷就在这儿呢!睡了,别吵!” 秋意泊顺着她指着的地方望了去,上面的黑布至少三四层,其中一层应该是茉莉的帐篷。他很感动,所以他很干脆地说了实话:“你很臭。” 茉莉眼睛都不睁开:“憋着!” 茉莉翻了个身,靠在了板车的边缘,嘴里嘟哝了一句什么,秋意泊听清楚了:干你娘的,滚! 秋意泊无奈地笑了笑,他也转了个身,靠在了另一侧的边缘,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要不趁他们都睡了,吃点好的? 这样会不会有些不道德? ……反正人都在帐篷里,也没人看见,他吃了怎么了? 茉莉觉得这个觉她睡得很不安稳,主要是做梦做的太离谱,一会儿闻到烤肉香味,一会儿闻到什么莓子又甜又香的味道,再一会儿又什么什么味道,她也不知道是什么,反正很香很香,还带着一点奇怪的腥气,但不让人觉得难闻,只觉得香得不得了,刺激得她直吞口水,最后硬生生给馋醒了。 醒了一看,周围还是静悄悄的,秋意泊伏在另一头安稳地睡着,她多看了两眼,随即又放弃了——之前病歪歪的,看着还挺像,现在越看越不像她那个死鬼冤家了。 没意思了。 她打了个呵欠,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天空,然后麻利地爬下车一脚就踹塌了一个帐篷:“滚起来!也不看看什么时辰了!” 里头的汉子哎呦了一声蹦了起来,手里还抓着刀,看见是茉莉就瞬间撘拢了,打着呵欠加入了茉莉的行动,挨个把众人都踹醒了。秋意泊早就醒了,看着他们一个踹一个,还怪有意思的。 在简单的再一次补充水和食物后,众人就开始了漫长的旅程,随着夜色的降临,一行人的速度也越来越快,等彻底入夜后,那板车颠得秋意泊都没法眯着了,也不能打坐,容易走岔气。 要是他是个凡人,现在就该拿根绳子把自己和板车捆在一起,免得半路人就飞了。 还有汉子见了他抓紧板车的样子打趣他,扯着嗓子大吼:“先生,是不是早知道就跟我们一起骑骆驼了!” 秋意泊无奈地高声说:“你们也没让我选啊!” 一众人都笑了起来,又被茉莉呵斥了一声,纷纷闭嘴,高声谈笑会让嘴里的水分更快消失,所以最好还是闭紧他们的嘴!又过了大概一个时辰,茉莉突然喊了停,皱眉道:“大浪要来了!” 大浪就是沙尘暴。 “真是见了鬼了!这天气居然有大浪!” “别说有的没的,快扎地!”茉莉高声道,眼睛一扫,随即带着一行人狂奔到了最近的石块附近,所有人立刻跳下了骆驼,先是将秋意泊给请了下来,最里头一层是他们带着的水和食物,紧接着将板车围在一起,接下来是人,最外围则是骆驼。 石块并不大,但多少也算是个重物,于是大家就用绳索将板车、石块、人、骆驼都连在了一起,也算是个安全扣。 秋意泊眯着眼睛打量着立刻就要到来的沙尘暴,那是如同瀚海狂澜一样的黑色风暴,所过之处一片烟霾,无数沙丘在它的影响下发生了肉眼可见的位移……这样的沙尘暴,光靠他们应该很难熬过去。 这风力怎么也得上个十二级十三级了吧?十几吨的车都能刮翻,那块石头有十几吨吗? 明显没有。 这块石头应该会成为他们致命的东西,因为这沙尘暴很有可能把它吹跑,沙尘暴可以吹跑几吨的石头,可他们呢?在沙尘暴的影响下,他们还能抵御这块石头带来的牵引力吗?骆驼能吗?人能吗? 秋意泊预估他们至少得死三分之一,再多再少看运气。 救他们也很简单,就算是让沙尘暴就此消失对他而言都不难,最简单的他只需要站着不动就行了,按着石头,没人会觉得是他在发力……那他还要救吗? 他扪心自问,哪怕他们杀人劫财,拦路成虎,救一个,日后都不知道要杀多少人,他应该救他们吗? 他想救的,但理智告诉他不该救。 区区一群凡人,救他们和他要付出的不成正比,他们不是寨子里的那群老人,本来就行将就木,寨子里又本来就有对症的草药,他不过是选了正确的药,给了正确的人,因果不多。现在的他和以前的他又不同,受伤之前他不惧怕那点因果,见了商人救了也就救了,现在他重伤在身,再救他们,真是不一样的结果。 算了,不救了吧。 秋意泊淡淡地想着,黑色风暴已经到来,他的头被身边的老蝎子给毫不犹豫地按了下去,老蝎子吼了什么,风声很大,但秋意泊还是听见了,他在说:傻愣着干嘛!低头!抱紧! 巨大的推力在一瞬间侵袭了所有人,秋意泊明确的感知到不是他们在动,而是他们脚下的沙子在动,沙子劈天盖地地浇了下来,从鼻子、耳朵里疯狂地往内涌入,拢在他周围的手都互相抓住了对方的胳膊,甚至有人拿腰带绳索系着对方,什么电视里遇到这种情况大喊‘xx撑住/抓住’一类的根本就是扯淡,遇上这种情况,人都快被埋了还张嘴说话呢,嘴一张就是一口满满当当的沙子,根本吐不出来,风都能带着人跑了,沙子还能从嘴里吐出来?别说说话了,没瞬间噎死算是命大。 有人窒息了。 秋意泊感觉到了,但没有人松手,所有人都在尽力的低着头,抱在一起,骆驼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反正秋意泊觉得它们没点吊用,忽地,抓着他胳膊的手一松,他身边瞬间空出了一个缺口,他下意识侧脸望去,便见老蝎子被吹上了天空,因为腰间绳索的关系,他就像是一只怪异荒诞的风筝,在风中狂舞。 下一刻,秋意泊又被老蝎子旁边的老耗给抓住了,因为老蝎子的关系,本就岌岌可危的人群被扯得往后挪去,有人试图要扯老蝎子的绳索,将他扯回来,可下一瞬间要不是他身边的人抓得紧,他也差一点飞出去,这时有一把刀亮了出来,干脆利落地砍在了那条绳索上。 此时正是沙尘暴最狂烈的时候,老蝎子距离他们只有几尺,却已经看不见他的人了。其实再能熬十几个呼吸,沙尘暴就能过去了,可没人能再坚持十几个呼吸了,茉莉干脆地砍掉了绳索。 陡然之间,一只手抓住了那转瞬即逝的绳索,那只手,漂亮,莹白,修长,但他紧紧地抓住了绳索,甚至在将人缓缓拉了回来,老蝎子的身影在黑色沙团里显现了出来,又一点点的清晰,直到到了附近。 另一只手抵在了石头上。 突然之间,众人身上压力陡然一轻,沙尘暴过去了! 那只手也放了开来,老蝎子被余风一吹,滚到了几尺远外,众人抬起头来看着已经出现了一点光亮的天空露出了欣喜若狂的目光,随即大声呸起了口鼻中的沙子,还有人看了一圈周围,连忙去把老蝎子扛了回来。 茉莉站了起来,她捂着右臂,她的右臂呈现了一种怪异的角度,她深吸了一口气:“都没事吧?” “没事!” “没事!” “没事……呸呸呸!” 茉莉点了点头:“那就好,原地扎营,查看伤员!” 众人都是喜笑颜开,哪怕是伤者也不例外,这么大的黑浪,他们居然没丢一个人!没丢一头骆驼!没少一点食物和水!这时候也不必扎什么帐篷了,大家寻了块还算平整安全的地方点了个火堆,凑在一起包扎伤口。 严重一些的则是很自觉的自己或者被抬到秋意泊面前,秋意泊先是一手一扯,把茉莉断了的胳膊给正了位,让她拿着木板去旁边自己裹着,又去看老蝎子,老耗子他们,老蝎子呛了太多风沙,还在昏迷,秋意泊看了看,没什么大事,吃两口沙子也就是便秘几天,等回去了开个巴豆,多吃点油水润润肠子,等都处理好了,也才过去了一炷香的时间。 茉莉在旁看着,等秋意泊忙完才说:“先生,你手伤了。” 秋意泊低头一看,自己的右手上多了一条深深的勒痕,血肉模糊,几乎见骨,痛倒是不太痛,可也不见它愈合。一般来说,应该很快就愈合了。 但没有,无他,因果报应。 “没事,估计是刚刚勒到了。”秋意泊笑了笑,随手给自己包了一下:“回去养养就好。” 大家也真不再问了,对于惯常在沙漠中横行的沙盗而言,这点伤确实不算什么,大不了砍了手,装了钩子一样好使,寨子里就有人装了个铁爪,打起架来特别利索,一勾就是一个血肉模糊。还有人开玩笑道:“先生,你这手要是好不了记得找我啊!别等烂了就要死人了!” 秋意泊笑问道:“找你做什么?” 那人大笑着亮了亮自己的刀:“我的刀特别快!砍起来不疼!忍一忍就过去了!” 秋意泊看了一眼,确实他的刀比起其他人而言更为雪亮,是一把好刀,他走上前去,伸手搭在了刀上,想分析分析到底是因为刚好打出了钢材还是加入了什么其他成分,这人又开始吹嘘起自己的刀来了:“我这刀,可是世所罕见的宝刀!当年岸城里来了一批东域来的商人,老子杀了个七进七出……” 忽地,只听见啪的一声,众人闻声望去,便见秋意泊捏着刀尖,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重点是刀尖不在刀上。 这一瞬间,众人都呆呆地看着秋意泊。 秋意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将刀尖递到了那人面前,那人呆若木鸡地接了,就听秋意泊说:“……不好意思,好像被我弄断了。” 茉莉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害!那怎么可能!估计是早不行了!刚好先生用了点力……” 这个力是什么力? 那种扶一下硬得跟铁的一样的土墙,就把墙壁按出一个坑来的力吗? “这……” 那人反应过来,嚎得异常惨烈:“老子的宝贝!嗷——!” 秋意泊道:“……要不我替你修一修?” 一众人:“……先生你还会修刀?” 秋意泊悠悠地说:“众所周知,我是妖怪,活得长,多少都会一点……” 众人:“……”:,, 418 第 418 章 刀是修复好了,就是众人不太理解为什么只需要把刀放在火舌上舔一下,然后再把断掉的刀尖按上去,刀就能修好了,最离谱的是那尖儿上还有裂缝,看着就跟用蜂蜜黏上去的一样,但是就算去拿去硬悍石头都没断。 看得人一愣一愣的。 有人不信邪企图上去折断刀尖,结果拇指上被刮掉了一块肉,对方嗦了一下手指,满脸懵逼地看着秋意泊:“先生,你真是妖怪?” 秋意泊微微仰头,月光倒映了一抹银华的落在他的发间,随着他的动作流转着,漫天黄沙下,他与所有人都不一样。秋意泊挑眉道:“怎么?不像?” “那还是有点像的。”老耗子瞅了两眼秋意泊,嘿了一声:“先生你到底是吃什么长的?你搁这儿坐着就像是会发光的月亮,我们就像灰突突的大耗子。” 众人都不禁笑,秋意泊也笑着说:“我真的不生吃大耗子。” 熟的的话……大耗子也可以是竹鼠,这个他吃!其他就算了。 众人笑成了一团,互相指责当初这个谣言是谁先传出来的,结果笑到了最后也没有人承认,简单的休息后,众人再度迈上了旅途,只不过这次秋意泊坐了骆驼,板车让给了有需要的人,秋意泊坐上了骆驼就开始后悔了,确实没那么颠了,可骆驼的味道是真的不好闻,靠得近了避都避不掉。 秋意泊在鼻子下面涂了点自制版风油精,总算是觉得好了一些,有一说一要不是风油精的材料目前只能在修真界凑齐,这门生意他怎么也得交给燕京秋家,让自家多一门传家的手艺。正擦着呢,秋意泊注意到了一旁的目光,他顺着看了过去,就见茉莉又在看他,秋意泊问道:“怎么了?” 茉莉吊着手臂骑在骆驼上,依旧游刃有余,她说:“先生和我那个死鬼长得有点像。” 秋意泊脸不红气不喘地说:“那他一定是十里八乡有名的俊俏郎君。” 茉莉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嫣然一笑:“那是,要不是我下手得快,怎么能落到我手里?” 秋意泊正想听听茉莉和她老公不得不说的二三事,茉莉却陡然加快了速度,从他身边掠了过去,呼喊道:“看!绿洲——!” 远方出现了一抹剪影,空气被太阳烤得扭曲,也叫它变得扭曲起来,在这片布满了黄沙的土地上显得那么虚幻,秋意泊眨了眨眼睛——嘿,是挺神的,要不是他自己亲眼看见了,他都没发现这里有一片绿洲。 估计是这绿洲里有什么特异之处吧,等会儿有机会看看。 众人见了绿洲都欢呼了起来,雪亮的刀顺着手臂在空中打着旋儿,映出了一片片耀眼的光。众人不禁加快了速度,可正当此时,却见绿洲中出来了一小队人马,茉莉举起一手,示意众人戒备,那一队人马也在三十尺外停住了脚步,为首者一手抚胸,微微低头,用土话道:“高天宠爱的茉莉花,许久不见!” 茉莉同样行礼:“沙漠的雄鹰!狗叔!” “老狗叔!你们刚从绿洲出来吗?里面怎么样了?人多吗?” “茉莉,里面的……” 秋意泊听不懂,但现在他有翻译了,他身边的老耗子低声跟他解释说:“这是雄鹰寨的当家,我们都叫他狗叔,他和咱们大姐交情不错,大姐在问狗叔绿洲里面情况怎么样了……” 老耗子一边说着,神色却越来越凝重,很快就没有再说话,专注地听着,等到他们的谈话告一段落,这才解释给秋意泊听:“狗叔说本来绿洲里有很多人,现在都走了,因为绿洲水源已经枯竭了,只剩下不能喝的泥浆……怎么会这样?!” 秋意泊反问道:“怎么了?我们那儿的不也快干了?” “这不一样!”老耗子皱着眉头强调道:“我们寨子的水源遇上旱季是会枯竭,但这里不一样,这里是沙漠的圣地,祂的水源源源不绝,是高天对我们的恩赐!从未干枯!” 秋意泊听着有点奇怪,之前不是跟他说水源有限吗?怎么到这里听见水源枯竭了反而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可看老耗子凝重的样子他也不好多问。 茉莉和对方又聊了两句,紧接着告别了,人马与他们擦肩而过,众人都看向茉莉:“大姐,现在怎么办?!” 茉莉的眼睛睁得很大,“狗叔不会骗我的,我们现在就走,还来得及拦着人!” 众人纷纷应是。 秋意泊眨了眨眼,道:“来都来了,不过去看看吗?” 茉莉咬了一下下唇,她对自己是一点没留嘴,下唇立刻被她咬开了一个口子,流出的鲜血又被她自己舔进了嘴里,她快速地说:“物资不够了。” 秋意泊:“怎么会不够?” “我们只带了两天的物资。”茉莉接着说:“最后一点水,我们已经喝完了。我们必须要在渴死之前,抢到水。” 秋意泊:“……???” 不是,来的路就得花两天,回去的物资完全没准备?正常人会让自己外加自己的手下不吃不喝在沙漠里走两天?所以从一开始就是打算来劫掠是吗? 秋意泊一边觉得离谱,一边又笑着叹气:“没事,我是妖怪,走吧。” 用简单的现有的材料也能做过滤装置,泥浆水过滤一下也能喝。好悬歹悬那边还有树,哪怕叶子被薅完了也有树枝,等晚上温度降下来,煮泥浆水也行,上面放个刀的挡一挡,水蒸气遇冷凝液,也能对付点。况且什么叫做渴死之前抢到水啊,万一点子背,就是没追到人怎么办?真渴死啊? 这儿的人都是个顶个的狠人,没读过书归没读过书,玩背水一战是一把好手。 茉莉的目光看向了众人,随即高喝一声道:“走——!” 众人毫无疑义跟着茉莉一道狂奔起来,远处看着绿洲的时候秋意泊还觉得它很不错,可等到近在眼前的时候秋意泊才知道他为什么没有察觉到这里还有一片绿洲——一片树木都已经只剩下干燥的树枝,池塘已经变成了一个泥坑,他怎么能察觉到这是一片绿洲? 顶多就是感知到这地下有水,可真要算起来,很多地方都有这个程度的水。 其他人自然都已经走了,要是真的泥浆水,有些人或许还会留下来,可只剩下了淤泥,它是潮湿的有什么用,吃进肚子里肠子都会被粘起来,最后肠穿肚烂痛苦而死。 一行人看着干涸的池子都陷入了沉默之中,秋意泊下了骆驼,指挥着人去打一桶泥浆上来,茉莉问道:“你怎么不自己去?” “我嫌脏。”秋意泊说完,就得了众人一个白眼,不过很快泥浆就被打了上来,秋意泊捏了根木棍搅了搅,其实还是有点水的,他示意众人将黑布都取来,简单说了一下过滤方式,这里不缺干草、砂砾和石头,草木灰随烧随用,所幸这里泥塘够大,来的人又是手脚麻利的,经过半个时辰的忙碌,终于在黑布底下流出了还算是可以喝的水。 众人瞪大了眼睛,不知道为什么经过那么几层又是灰又是土的,最后居然还能流出来干净的水,虽说也没到太干净的地步,但这个总比骆驼尿好下嘴。 “先生,你真是神了!”有人感叹道:“好家伙,要是全弄出来,带回去也能撑一阵了!” 重点是等到寨子的水源也干涸后,他们也能用这个办法再汲取出不少水来。 秋意泊指点道:“都记好方子,回去后还能做的更细一点,用筛子把细沙和砂砾分开,碳磨成粉更好用,每一层要有两指宽,有时间再沉淀两天,这样瓶子上面就会有干净的水,你们出门的时候最好随身带点白沙蒿,喝了脏水吃一节,别吃多了……手指长就行了,也能救命。” “好的先生!” “先生你好聪明——!” “先生你懂的真多!不愧是妖怪啊!” 秋意泊听到最后一句话没崩住,笑了起来,骂了一声:“滚蛋!” 趁着大家都在忙,秋意泊则是招呼了一声去走一圈散散步,众人也没有不放心他的,秋意泊顺利离开了众人的视线。他刚刚在忙活的时候也问清楚了,这片绿洲的水脉确实是源源不断,但它比较奇特,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一个大型蓄水池,每年到了这个季节就能攒一池子水,用完了短时间就没有了,所以大家急着过来,而狗叔说今年从一开始就没有蓄满水,只有往年的十分之一,所以才推测说是这里也干涸了。 秋意泊已经看过了,这里可不像是寨子那个绿洲,下面有地下水,这里地下屁都没有,没有岩缝,没有灵脉存在的痕迹,而且地势很高,水往低处走,所以也不可能是下雨了因为地势原因聚集过来的。 秋意泊总觉得这个绿洲有点不太科学。 但是很玄学。 他在绿洲中逛了一圈,果然发现了什么,他看了一眼,轻轻地笑了笑,没有取走它,反而放了什么进去。 等攒够了水,一行人终于启程打算回寨子了,这一趟也能算是满载而归,也是此时,树丛中突然钻出来了十几号壮汉,为首的人用土话对茉莉说:“交出来吧,美丽的茉莉花!要水还是要命?” 茉莉冷哼了一声:“动手是吧?就你这点人?我只管叫开始,不管叫停。” 那人有一双倒三角的眼睛,看上去阴沉恐怖,偏偏还要装出一副温和的样子:“茉莉花,我劝你交出来,我们寨子已经山穷水尽了,不要逼我们。” 茉莉说:“我就问你动不动手!我还怕你们?!” “我们要的不多。”那人道:“给我两桶水可以吗?只要两桶,让我的兄弟们能活着去下一个绿洲。” “土狐,你应该知道不可能给你。”茉莉不耐烦地说:“要打就打,少废话!” “一桶呢?就一桶……”土狐恳求道。 “一桶也不行,滚!” 那人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转身就带着人走了,茉莉不屑地看了他们一眼,带着秋意泊他们开始往寨子的方向疾驰而去,不料到了半路,他们又遇到了两队人马,要求没有其他,只有一个:分水。 好不容易摆脱了他们,秋意泊突然发现茉莉脸上冷汗津津,便低声问道:“怎么了?” “这些都是土狐的人,装得像,我认识……得赶紧回去。”茉莉头也不回地说:“所有人上骆驼,连夜回去!” 秋意泊心中一动,突然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茉莉带了三十个人,而这些来路上请求分水的最多只有两三个人,这种没有水就得死的时候,他们是来奢求别人的怜悯吗? 重点是能奢求的到吗? 易地而处,秋意泊也不会分水给他们,一方是陌生人,一方却是朝夕相处的父老乡亲,兄弟姐妹,为了陌生人牺牲自家人,吃饱了撑着? 那他们来做什么? ——是为了拖延茉莉他们。 他们想干什么? 寨子所在绿洲的水源还没彻底干涸,或许供不了两百来号人渡过两个月的旱季,可足够五十人渡过这两个月了。 土狐那个寨子与他们寨子不同,土狐的寨子没有老人,没有小孩,没有女人,只有青壮。如果他们对上又会如何? 每个人都想到了,神色沉重得无复已加。 等回到寨子的时候,果然看见了土狐。土狐带着约六七十人的人马,就在寨子里等着他们回来,见茉莉来了,他就笑得十分开心:“美丽的茉莉花,你终于回来了!就是太晚了一些。” “人呢?!”茉莉怒吼道:“人呢!” “嘘嘘嘘别紧张,都在。”土狐指了指背后的三间土屋,土屋狭隘的窗户里露出了许多人的脸,他的手下拿着火把站在一旁:“可都在里面了,我知道你重视寨子里的人,除了几个特别不听话的,其他都在。” “你想干什么?!”茉莉下意识说了这句话,可下一瞬间她又平复了下来:“水和食物分你一半,然后带着你的人滚!” “一半太少了。”土狐说:“我想要全部,茉莉花。” “做梦。”茉莉冷静地说:“全给你了我们吃什么?都是要死了,不如拉着你们一起陪葬,杀一个不亏,杀两个有的赚!” 土狐张开了双臂:“我的诚意很足够,否则我为什么要在这里等你……一半?不,不够,再多一些,我也不够用,如果我们不够用,那我们只能和你一样,拉着你们一起死。” 秋意泊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根本不会相信原来只是为了一些水,人与人之间会做到这个地步。 好麻烦。 “对了,我还要他!”土狐指向了秋意泊:“这么漂亮的美人,卖了他,就不愁这两年了。” 秋意泊指了指自己:“我?你们是在说我吗?” “是的。”土狐用官话说:“你以后……” 话音未落,土狐突然倒了下去,他身后的壮汉一愣,目露惊恐之色,然后维持着这个表情也倒了下去。 村中一共六十七个秋意泊不认识的人,在这一瞬间,他们都倒了下去。 秋意泊甚至不想等那个土狐说出结下因果的话,就迫不及待的出手了,没有为什么,想这么做,所以就这么做了。 疏狂剑静静地被他握在手上,温润的,稳定的,哪怕他的手有一些地方只剩下骨头了,它依旧稳稳地在他手中。 秋意泊回头看向茉莉:“我要走了,带着你们的食物和水,往西走,有新的绿洲。” 他只想笑,不就是水吗?不就是他掐个诀的事情吗?就算是覆盖整个大浪沙,又能用掉多少灵力呢?一百块极品灵石?一千块极品灵石?还是一亿?一百亿? 他缺这些吗? 他想起了他方才看见的东西,是一只法宝,一只简单的用灵石镶嵌催动的法宝,不知道是哪位修士扔下的,每到旱季便会催出一汪清泉,庇佑大浪沙中人——不论善恶,不论对错。 今年只有十分之一,是因为灵石中的灵气耗尽了。 凭什么他不行呢? 他缺这些因果吗?他身上的因果还不够多吗?他还怕这些吗? 他为融合秘境受伤,算起来是此间天道欠了他的因果,他问谁去要还?!难道他穿过来是跪在天道前日夜祈祷才能来的?这因果怎么算?他因天道受伤,又为茉莉所救,他现在还他们一场,怎么就又有问题了?凭什么轮到他就不行? 他该做的事情他做的很好,他想做的事情,只要他担得起,他也应可做!凭什么成天计算因果,束手束脚,因果是算得清的吗?如果那么容易偿还,因果又为什么叫因果? 秋意泊轻蔑地想:什么因果,就是自欺欺人的玩意儿。 他想活,他想活得更久,活得更好。谁也不能轻易拿走他这条命,天道也不行。 想骗他自杀救世,做梦! 多简单的道理,他为什么到现在才明白? 手掌上的绷带落了下来,掌心中那一道白骨森森缺口在他的注视下飞速的生长了起来,经脉、血肉、皮肤……直至完好。 秋意泊一手抬起,指翻莲花,这法决他许久没念过了,如今回想起来,却是历历在目,半字不忘,当年慌张试探,现下却是从容不迫:“五帝五龙,降光行风。广布润泽,辅佐雷公。五湖四海,水最朝宗。神符命汝,常川听从。1” 明明还是白日,阳光却在刹那间晦暗了下去,空中有五颗星辰隐现,转瞬便大放光芒,又辐射周围星辰,星宿斗现。 雷声轰鸣,风雨晦暝,银河倾泻。 该他渡劫了。:,, 419 第 419 章 “下雨了!” “先生,下雨了——!” 雨水拍打在了每一个人的脸上,生命的希光来得如此猝不及防,秋意泊笑着说:“嗯,下雨了……” 余音未落,他的身影却已经消失,仿佛他从未出现过一般,茉莉张了张嘴,一手举在了半空,她想说别走,当年她家那死鬼就是留下了这么一句,最后人回来了,可命也没了。 不会这样的。 先生说他是妖怪,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秋意泊自然不能在寨子里渡劫,大浪沙里的万里荒烟,空地多得是,他这头啪的把人一救,劫雷啪的一下把人都劈死了,他图个什么? 黑云倾动,将日月压得黯淡无光,他转瞬便已经到了千里之外一处沙漠,劫云没有跟着他跑……劫云不必跟着他走,因为目之所及皆是他的劫云。 因果累下了很多啊……秋意泊看着天空,也没有想太多有的没的,他举剑指天:“——来。” 不过是刹那间门,一道闪电划过了天空,如同一把绝世锋利的刀,所过之处劫云被划成了两半,露出璀璨耀眼的天空,可那又不是天空,而是一道无比宽阔的闪电。 所见明媚,不过是劫数的前奏。 秋意泊也是第一次看见有一道劫雷能够将方圆十里都包裹进去的——现在算是见到了。不光见到了,还亲身体验了一把。 秋意泊不避不闪,不用法宝阻拦,不用疏狂相抗,静立于此,任凭那一道劫雷将他吞没。恐怖的劫雷在瞬间门点燃了周围的空气,无数火焰凭空而起,天地之间门似有万鸟齐鸣,到处都闪烁着绚丽的电弧,无数黄沙在这一刻凹陷、消弭。 劫雷的中央似乎已经成了流质的浆液,秋意泊的躯体也在此刻被此洗沐,销骨毁魂,躯体中所有的灵气都在这一刻去修复躯壳,可又被秋意泊制止了。 可他并不觉得疼痛,不光不疼痛,甚至是惬意的、轻松的、如释重负的。 看,这就是因果的代价,他毁了多少秘境,累下的因果,也不过如此——只要他想,他愿意,身体便可重铸。 这就是渡劫的好处。 劫雷固然厉害,可带来的也是巨额的浓茂灵气,源自天地,可谓是世上最纯澈浓缩不过的灵气,极品灵石都不能及此万一。有了足够的灵气,再有足够的技术,只要生机不绝,渡劫时本就是无所谓这一具肉壳的。 秋意泊的身形在劫雷中隐现,重铸过的肉壳甚至还来不及呼吸,就再度为劫雷所毁。秋意泊就在不断地重铸和毁灭之间门坦然受了这一道劫雷,看着它逐渐微弱,最后不甘的消散。 不过如此罢了。 可这‘不过如此’,却骗了他许久,他入渡劫期没有多久,可现在回头一看,却像是笼罩了他一辈子一样。 第二道劫雷接踵而至,这一次秋意泊却没有坦然而受,第一道是想试试这因果到底有多厉害,既然试出来了,那做什么还要再试? 他没有什么特殊爱好。 “剑来。”他指间门一动,疏狂剑瞬间门出鞘,落入他的手中,在第二道黑色劫雷奔腾而落之时,秋意泊也动了! 秋意泊挥剑如弯月,一道青色剑华骤然显现出了身影,向天空奔涌而去,剑华在空中陡然化作一条巨龙,风雷如吟,响彻天地,所过之处空气中出现了无形的漩涡,向外扩开,巨龙咆哮着与劫雷碰撞在了一处,劫雷竟然不能再落一寸! 区区劫雷,能耐我何? 秋意泊轻声道:“给我破!” 青龙嘶吼,摆尾而飞,身形如虹,漫天只被这二色所占,刹那间门玄黑劫雷为青龙所击溃,化作无数玄黑光剑四射而落,在落地的一刹那间门,恐怖的高温令浪沙嗡鸣之声四起。 秋意泊不怎么担心。 劫雷也是讲究基本法的。 虽然他这劫云是大了点,但大乘雷劫的范围一般是方圆五百里范围内,他选的这地方方圆千里都没人,随便劫雷怎么溅射呗——真要有不幸在其中的旅人,那么也只能算他倒霉了,命中有此一劫。 第二道劫雷就此消散,天地为之一清。 不为其他,因为劫雷温度太高了,沙子都给烤化了。 秋意泊低头看了一眼,随即轻轻笑了笑,身形再度飘出千里,劫雷依从。 第三道劫雷落下之时,秋意泊在与劫雷接触的那一刹那放出了万宝炉,按照老规矩,将能塞进去的法宝都塞了进去,大家一道趁此机会升个级,能多蹭一点是一点,万宝炉也不能抵御这样的劫雷,在劫雷中化成了一股铁水,秋意泊心知就是此时,直接将一枚戒指摘下,扔入了其中! 数以千万计的天材地宝随着芥子空间门的释放而出现在了世间门,明明是漆黑得没有一点光的天地,却硬生生被它们映出了斑斓氤氲的光。 天地如炉,劫雷如火,炼此神器。 当年谱出无悲道统的那位修士或许就是这般想的。 秋意泊负手在旁,以近乎欣赏的目光看着天材地宝的消融,其中溢出的灵气如浪潮一般向四面八方扩散而去,秋意泊不会浪费这一些,他控制着它们裹挟着劫雷所带来的灵气尽力的游走四方。 同时秋意泊直观的欣赏了一回万宝炉到底有多烧钱,以前境界低还好一点,现在眼睁睁看着攒下的身家成了个破铁炉,还是有点心疼的——就算是他的本命法宝,四舍五入等于他自己吃了,他也觉得肉疼。 待第三道劫雷消散之时,万宝炉已经重铸完成,如今它是浑厚的黑,秋意泊看着眼皮子一跳,怎么觉得跟烂大街的破炉子差不多?他心中一动,瞬间门它就被挂上了低调奢华有档次的金铃,一颗璀璨明珠镶于炉鼎,散发着熠熠光辉,瞬间门看着贵了不止一丁点儿。 这才符合他用的嘛。 第四道劫雷、第五道劫雷…… …… 第九道劫雷如期而至,细如毫毛,却带着之前不曾有的莫名威压,秋意泊心中一动,本想放出万宝大阵相抗衡,却在关键时刻收手,任由那道劫雷劈中了自己。 【秋意泊!】 【秋意泊——!】 【长生真君……】 顷刻之间门,无数呼唤声浮现在他的耳边,他看见了一个人,是个苍白瘦弱的青年,他道:【真君,你为何不救我?我只差一步便可入元婴,我只差一步啊——!你让我拜你为师,你可曾管过我一日?!】 秋意泊看着对方,疑惑地道:“你是哪位?” 那人一顿,原本还算俊美的面容扭曲了起来:【我是宁瑾!我是宁瑾!】 秋意泊想起来了,这不就是他那个患了什么九阴绝脉的便宜徒弟吗? 又有一人浮现:【秋长生,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杀我……】 秋意泊微微侧脸,等着下一个,下一个也是个眼熟的,似乎是在飞花秘境死于他手中的,又有一人,是在苍雾道界死于他手中的……他身边站满了无数人,他们都在嘶声力竭地问他为什么不救他们,为什么要杀他们…… 秋意泊只觉得莫名其妙并想笑。 他是谁?他又不是做皇帝的,没管好自己手底下的黎民百姓就活该挨骂,当昏君是个人都能捅他一刀,他为什么要因为这些人而感到愧疚? 他自认问心无愧。 修仙,讲究个缘分。无论是孽缘还是善缘,不都是讲个缘分吗? 缘来则聚,缘尽则散。 秋意泊陡然开口问道:“……就这?” 还不如他来做呢! 拿这些人来有什么意思呢?这种心魔劫雷当然是要最痛的地方捅刀子才够味啊!有人重情义,就问情义,有人重姻缘,就问姻缘,有人重亲情,那就问亲情……实在不行哪怕问一问小时候为什么没好好读书导致人生一步错就百步错……在意什么就问什么,拿不在意的人来问,能问出个鬼来? 秋意泊含笑想着,那他最放不下的是什么呢? 秋意泊正想着呢,眼前陡然出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泊儿,你怎么去了那边呢?我们怎么办呢?你去书里了,坟都没人交维护费了,骨头都给扔垃圾场去了!】 秋意泊神情陡然凝重了下来,他抿了抿嘴唇,随即一剑破天:“滚出来!” 妈的,这事儿是得好好聊一聊了! 万一是真的呢! 他在这里辛辛苦苦打工,爹妈骨灰盒扔垃圾场?他自己愿意来的?他主动要求来的?! 不提这个他还忘记了,他打了这么多工,吃了这么多因果,就算劫雷没劈死他,那也不是他该受的!天道拿雷劈得他倒是挺开心的,祂那一份呢?就这么逃了? 至少二八分账吧?他二,天道八! 天光乍泄,雷云散尽,天空中陡然降下了一道金色的辉光,落入了秋意泊的躯体中,在这一弹指之间门,秋意泊周身伤势修复殆尽,无论是肉壳还是神识,进入到了一个无比圆融的境界,秋意泊微微阖眼,仔细地感受着。 原来大乘是这样的感觉。 日月经天,江河行地。 天地遨游,任我逍遥。 甘霖自天空垂落,春风依依,悠然自得。 雨水滋润着土地,在秋意泊的脚下生出了清脆的草叶,被劫雷凝萃而出的玻璃成为了最好的承载物,雨水汇集其中,形成一片又一片细碎的镜湖。有动物小心翼翼地自洞穴里钻了出来,茫然地看着四周,看见镜湖,又赶紧去喝水。 秋意泊睁开了双眼,看着已经不能再称之为沙漠的大浪沙,轻轻地笑了笑。 就这样吧。:,, 420 第 420 章 “大姐,别看了,鹿叔找你呢!”呼喊声惊醒了茉莉,她连忙收回了视线,快步往老耗子的方向走去。 老耗子边走边说:“刚刚那场雷可太邪门了,说来就来,雨又那么大,寨子里差点都被淹了。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夸张的,活似下面有啥妖怪要渡劫一样……” 寨子里正在忙活,问题说大吧,不是很大,说小却也不小——房子被泥巴糊住了。先是来了一场大风,把沙子吹得乱飞,紧接着又是落地雷,更是把沙子扬的到处都是,把房子都给盖住了,其实这也还好,偏偏又接了一场大雨,这雨下了得两个时辰吧?沙子进了水成了烂泥,扒在房子上得用铲子铲下来才行。 不过就算有这么一场莫名祸事,但大家脸上依旧洋溢着开心的笑容——这场雨下的太好了,这下子今年旱季不用发愁了。 突然之间,老耗子倏地住了嘴,他与茉莉面面相觑,老耗子有些结巴地说:“……不、不会吧?” 茉莉也在看他。 两人都想到一个地方去了——什么妖怪要渡劫。 而他们村里刚刚走了个妖怪,妖怪还教他们读书写字,算账理财,采药治病…… “不会是先生吧?” “闭嘴,别瞎说!”茉莉厉色道:“什么妖怪不妖怪,先生那能是妖怪吗?他好端端一个大活人,平时跟我们开玩笑,你还当真了?!再在这里咒他,别怪我不念这么多年兄弟情份!” 老耗子嘴唇颤了颤,然后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对对对,肯定不是先生,先生这么好一个人,哪能挨雷劈啊?!是我乌鸦嘴!呸呸呸!” 先生要是个妖怪,那能在跟山那么粗的落地雷下活过来吗? 茉莉却已经走进了人群,众人见了她都招呼一声‘大姐’,大家都在忙着清理房子,里头还有些老人孩子被埋着呢,一时半会儿的不会出事,时间久了可就不好说了,茉莉看了一眼外面泥堆下露出的一条腿,嘱咐了一句:“都卖力点!先救人!弄好了把土狐他们的尸体拖到外面去喂野狼!再等一会儿就得发臭了!” “是!大姐!” 茉莉去了鹿叔家见鹿叔,鹿叔平素不爱出门见人,也无儿女,但在村子里地位超然,他是收养过茉莉的人,还会一些问卜的本事,又能看天象,往往只有大事才会叫茉莉去见他。 “叔,您有什么事儿?”茉莉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面前的老人已经垂垂,面若朽木,唯有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睿智,他慢悠悠地说:“先生走了?” “嗯,走了。”茉莉一边说着一边看了一圈房子里的陈设,见大致无恙才放下心来,饶是如此也拿起了一旁的铲子,走到窗边上去铲飞进来的沙土:“雷暴之前他就走了,我还担心他呢……您怎么又不关窗!我说了多少次了,这次亏您运气好!不然您今天就得给活埋在里头!” 鹿叔笑了起来:“人老了,懒得动。” “那就多出去走动走动!一天天待在屋子里像什么样子!就是老腊肉也得挂屋外吹吹风呢!”茉莉道:“您都几个月没出门了?四个月了吧?!我都担心您身上长毛!” 鹿叔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哪能啊。” “您问先生做什么?”茉莉有些奇怪地说:“您怎么知道先生走了。” “你叔我啊,当然是算出来的。”鹿叔摆了摆手:“行了,你去吧,我这儿我自己能弄,你赶紧出去忙吧!对了,带着人去外面走一圈,有大好事,去的越快越好。对了,还有,顺道去卓远那儿看看,别给埋得找不到了。” 茉莉闻言立刻扔掉了扫帚,嘴里下意识骂了一句娘,跟火烧屁股一样往外跑:“谢了,叔!我回头再来!” 真是要命,她当初给她死鬼冤家寻得地方挺好的,在一块大岩石后头,挡沙挡风,现在这雷暴一来,她冤家的墓该不会给埋了吧?!不是,那石头在不在还是个问题!要真是这样那可完了,真找不到了! 鹿叔看着她的背影无奈地笑了笑,一手有些生疏地捏了个法诀,屋子里的尘土泥巴瞬间消失无踪——哎,那位大能终于走了,他不用再躲在屋子里喽。 因果累人,当年一时好心,惹得现在几乎成了个凡人,不过这也好,亏得他现在与凡人没什么差距,否则那位大能受着伤,见了他还能留下他的活路来? 他这条老命还是很要紧的——也要多谢那位大能,搞了那么大的阵仗,他那个法宝应该是没用了,现在他身上因果消尽,又隐隐有了要突破的感觉,到时候他这条老命说不得还能再多活个几百年。 鹿叔的话茉莉是一直信的,把空着的人都叫上了,火烧火燎得往外跑,她那冤家的墓就在不远,等远远地看见那块巨石,心中不由松了一口气,没一会儿到了巨石后头,她却陡然失语,在巨石后方不知何时多出了一片湖泊,一碧万顷,波光粼粼,她从未见过这般美丽的湖水,身后跟着的人也是如此,众人呆呆地看着湖水,许久茉莉才回过神来,赶紧催促着骆驼过去,很快她就找到了一个风沙堆砌的小土堆。 她下了骆驼冲了过去,双手挖着沙土,一旁的老耗子等人连忙过来帮忙,不一会儿一个墓碑显露了出来,茉莉用黑纱擦了擦墓碑,见好端端的,这才终于放下心来。众人见状不由道:“咱们姐夫可真太厉害了!这是显灵了吧!这么大一片湖!嘿嘿!瞧着比寨子里的还大好多呢!” 茉莉心中也有盘算,在大浪沙命就是水,水就是命,这么大一片湖泊,只要它不会在短时间内蒸发,那么它就是他们最好的安身立命所在。她道:“在这儿也不老实小心我抽你们!老耗老纸你们留下,剩下的跟我去巡逻!” “是!大姐——!” 被指到留下的两个人欢呼了一声,衣服也不脱直接往水里冲,又是喝又是洗,比过年还高兴。茉莉啧了一声,随他们去,带着众人又往其他方向去了。 风慢腾腾地拂过,吹得湖面荡出了一层又一层的涟漪,茉莉的面纱被吹了下去,像是被人捉住了一般往后面飘着,她抓住面纱不禁回头看了一眼……她突然想起来三十年前,她蹲在岸城县丞家的墙角下,想着等到晚上就从狗洞里钻进去偷点吃的,有一个少年从里头出来,见到了她,走过来给了她一个水囊和一份夹着肉的烤饼。 他可真好看,是她这辈子见过最好看的人。哪怕现在见过了先生那等不似凡人的容貌,回想起来,还是他最好看。 他问她叫什么名字,她说她没有名字,他就笑着说你笑起来就和茉莉花一样好看,以后就叫茉莉……他为她找到了鹿叔,让鹿叔收养了她,鹿叔那时是县丞府上的客卿,他是县丞家的郎君,所以他们就一起长大了,他教她读书写字,教她算账理财,教她习武防身,很自然的,他们互定终身,家中父母也都赞成,只等着成亲那一日。 但他去参军了,他说他们家的人,不能眼睁睁看着国破家亡,所以他就去了,后来那一场战争胜了,他也回来了,命却没有回来。她还是愿意嫁给他,可他家中却又不同意了,说祖宗有令不许结冥婚,不许叫好人家小娘子守活寡,她不肯,所以就带着他一起跑了。 再后来,岸城换了县丞,日子也一天天难过下去,她成了沙盗,成了沙盗头子,慢慢建了寨子,永远守着他。 “死鬼,抓着我做什么!”茉莉笑着斥了一声,把面纱重新蒙在了头上,顶着烈日向外走去了。 风依旧徐徐而来,拂去了墓碑上的沙土——亡夫秋卓远之墓,妻茉莉敬立。 …… 秋意泊看着墓碑,原来他是不知不觉中当了一把子孙后代的替身? 他抬手将一壶酒撒在了墓碑前,虽然是当替身,但他还是要谢一谢的,不然他可能就得顶着烈日在沙漠里硬生生躺一个月了。他轻轻笑了笑,去春境的绿洲看了一眼,随即离开了大浪沙。 既然春境成了,下一个秘境,就安放在海里吧,毕竟远海哪里多了一座岛也看不出来不是吗? 又是三年过去了,秋意泊先去老老实实闭关了两年,毕竟渡劫之前亏损太重,虽说后来身体都修复了,谁知道有没有什么后遗症?他可不想过了几十年突然冒出来个后遗症。出关之后他将剩余的两个秘境都落在了海里,有了春境的教训,再加上自己境界上涨,倒也没那么厉害了。 秋意泊一进春溪城,就发现春溪城中人流如织,张灯结彩,他算了算时间,居然又是一届春宴了。 这事儿和他关系不大,不过人多起来摊子就多,他倒是挺喜欢的。 去了买莓果的摊子买了大草莓,摊子还是那个摊子,摊主却是不认识了。或许是因为大草莓看着扎眼,闻着香甜,价格又便宜的关系,摊子面前排了不少人,还有不少是修士领着一帮小孩子在等。因着到了新地方,又听说往来都是神仙,这些小孩儿也只敢小声说话,不敢喧哗,倒也算是相安无事。 好不容易轮到秋意泊了,秋意泊想了想没有买太多,他现在也悟了,纳戒里放太久的东西他也是不会吃的,前阵子……之前他清理纳戒的时候送了两三千颗给门派食堂。这个大草莓实在是很大,馋起来吃一颗就差不多了,反正往前算十年他一共就吃了二三十颗,所以他买个五十颗就够了——后头还有那么多小孩都在等,他要是一口气包圆了这些小孩儿会哭的吧? 毕竟春溪城里现在的他们能买得起的真不多。 秋意泊贪大草莓新鲜,捧在掌心里就咬了一口,清甜的汁水溢满了口腔,他享受的眯了眯眼睛,干脆寻了个巷子口猫着专心的吃了起来,今年的大草莓好像格外的甜美,秋意泊舔了舔手指,决定再来一颗,正咬着第二颗草莓尖尖的时候,突然看见巷子外某个摊子排队里头的一个小孩儿在盯着他……盯着他手里的草莓? 秋意泊笑眯眯地向他招了招手,那小孩儿犹豫了一下,和带队的修士说了声,对方看了秋意泊一眼,神色一变,秋意泊却摇了摇头,示意不必声张——凌霄宗的弟子,认识他也不稀奇。对方随即点了点头,让那小孩儿过去。那小孩儿便走了过来,向秋意泊行了一礼:“不知仙长唤我何事?” 秋意泊见他相貌清俊,又懂礼貌,便觉得顺眼,顺手就将一颗草莓塞进了他的手里:“我看你一眨不眨的看着我,许是馋了?就送你一颗。” 小孩儿大窘,连耳尖都泛出了一抹狼狈的红色,他磕磕绊绊地说:“不是……我看仙长,是因为……是因为……” “是因为什么?”秋意泊笑眯眯地问道。 小孩儿小声说:“恕晚辈、恕晚辈无礼,仙长看着有些面善……” 秋意泊笑道:“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突然秋意泊想到了什么,问道:“可是姓秋?” 小孩儿点了点头,“仙长怎么知道的?” “那就对了,我是你家老祖,秋长生。”秋意泊轻笑着在他头上拍了拍,又往他手上塞了一块上品灵石,小孩儿见状要推辞,秋意泊道:“老祖请你吃果子的,去吧,来凌霄宗见我。” 小孩儿愣愣地点了点头,有些反应不过来,秋意泊估摸着他是在心里背族谱,想看看有没有他那么一号人,秋意泊低声道:“长生是我的道号,我还有个名字,不过现在用的少了——秋意泊。” 小孩儿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秋意泊,秋意泊笑了笑,牵着他送回了凌霄宗弟子的手下。 那弟子秋意泊不太认识,不过也无所谓,送完了人他就离开了。 笑死,美食那么多,谁要留在这里无效寒暄啊! 在秋意泊的背影即将消失的时候,小孩儿突然喊道:“仙长,我一定会拜入凌霄宗的!” 孺子可教。 秋意泊迎着阳光惬意地眯了眯眼睛,心想老祖不光请你吃果子,老祖还请你写年志报告和论文,并免费参与思考人生幻境系列,保准你一路成长无忧,等从书院毕业必然是个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好修士——不是就不能毕业。 秋意泊又买了听说是凡间最新种出来的甜玉米,小番茄之类的吃食,转而就回了凌霄宗。或许是因为春宴的关系,弟子们都站的板正,不拘言笑,身上那弟子服饰看着都是刚做的,那叫一个仙气飘飘,高不可攀。 现在已经没有凌霄宗的弟子认不出来秋意泊了——那个一头白发容貌俊美无双的长生真君,就是坑害他们的祸首啊! 二十年弹指一挥间,大家已经交了两次十年总结了,谁没在论坛对着这位真君的总结格式埋头狂抄?谁没有对着总结内容咬笔苦思?谁没有因为这十年似乎啥事儿也没干也没有什么可写的咬着牙硬编?谁没有因为总结内容和师兄弟的太过相似而被打回重写抱头痛哭? 谁能不认识他啊! “弟子等拜见真君!” “弟子等拜见真君!” 秋意泊点了点头,从他们身边走过,转而上了霞影,先去凌霄宗找掌门报个道,再回洗剑峰看看他家泊意秋醒了没,这他妈都二十来年了,这都没醒秋意泊就要怀疑他死了,然后问问苍雾道界有没有消息,有秘境消息就去搬砖,没有就在快乐老家摆一阵子烂。 凌霄真君叫了秋意泊入内,刚入内,凌霄真君就指着秋意泊半天没说话,手指跟得了帕金森一样抖着。秋意泊笑道:“掌门师叔,您这是怎么了?” 凌霄真君喉咙有些干涩:“小师叔……你怎么就大乘了?” 秋意泊解释道:“把秘境搞成功了,就大乘了。” 凌霄真君看着他,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长生啊,你这也太快了。” 秋意泊点了点头,很可恶地说:“我也觉得有点太快了,没办法,都要渡劫了我总不能说这劫我不渡了,我就要在渡劫期待着吧?” 凌霄真君:“……” 许久他才道:“能少在渡劫期停留也是好的。” 渡劫期拖得越长就越危险。 秋意泊也同意这一点:“渡劫期太难了,要是再留在渡劫期我恐怕要不好,亏得流宵师叔他们在渡劫期一停就是几百年……” 他的未尽之语是大部分时间看着居然还是很正常的样子,这一点他就办不到,他顶多装半天正常,再多就憋不住烦躁了,从这一点来看,流宵真君、离安真君、春明真君等都是狠人,牛逼。 尤其是渡劫期他人还不能指点,最好半个字都不要透露,否则以渡劫期的心态八成是要走进弯路里去的。可光靠自己熬着,实在是难受。 凌霄真君这时候才缓过神来:“等等,你说秘境一事成了?” 秋意泊点了点头,他拿了今日买的水果出来,摆在了一旁的案上:“师叔你看,我今日回春溪城顺道买了些果子。” 他又取出了好几十年前买的水果,这两厢一对比,差距就很明显了。今年的水果不论是从灵气、色泽、味道、大小上来说都比几十年前的更好,但这又不能直接佐证,秋意泊觉得是因为灵脉增加的关系,他问道:“师叔,你觉得呢?” 凌霄真君微微笑了笑,拿了一卷卷宗抛给了他,秋意泊花了一点时间看完了它。这是历年来凌霄宗对道界灵气变化的测量,不光是水果,还有某地固定的灵气含量,某处药园中灵药长势,足迹遍布大江南北,观察的种类超过百种,且最令人惊喜的是这不是近二十年的数据,而是近一千五百年的数据,故而才需要用玉简编制成卷才够装下这么多的数据。 当然,这一卷卷宗,是以单纯的记录形式登记的,看格式就知道或许就来自某个弟子接了宗门任务时顺手记一下,当时的任务可能是栽培一季某种药草,耕种一季灵米,亦或者去哪里驻守之流。 秋意泊自然看得出这一卷数据下的真相。 从数据来看,整个凌云道界的灵气是逐渐稀薄的,并且每过大概一百年,会有一个大的波动,有时候是更差了,有时候是突然有个高峰,勉强将灵气水平提了一下,但后面又差了,等到了近五百年,那灵气下滑的水平堪称是一路跌破谷底,直到二十多年前秋意泊将二三十条中小型灵脉栽入了凌霄宗、百炼山后,整体水平开始上升。 而三年前秋意泊将春境并入凌云道界,灵气水平再度上了一个阶梯。 可见秋意泊这大方向从头到尾就没走错过。 他看向凌霄真君:“师叔,你觉得还差什么?” “还差时间。”凌霄真君叹了一口气:“就差时间。” 秋意泊如果现在停手,按照现在的涨幅,再过一千年凌云道界的灵气水平就可以恢复到千年前的水平,如果再给凌云道界一千年,那就可以恢复到朔云道君陨落之前的水平。 届时,凌云道界修士炼虚合道之路想必就打开了。 秋意泊看着卷宗,淡淡地说:“不急,时间不够,我们就用数量凑。” “因果恐怖。”凌霄真君提醒了他一句:“你已入大乘,小师叔,我有一言,不知你愿不愿意听。” “师叔请说。”秋意泊道。 凌霄真君顿了顿:“小师叔既然已入大乘,不如去其他道界,寻觅突破炼虚合道的机缘?” 除了凌云道界、苍雾道界外还有三千世界,秋意泊大可去其他道界寻求突破炼虚合道的机缘,他天资纵横,留在凌云道界才是可惜。 秋意泊听了轻笑了起来:“那当然是要去的,可我若是不回来,师叔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得被雷劈死?” 拿了工钱就得干活,他来这里确实不是自愿,但修仙是他所愿,所以他应当回报凌云道界,当然,他是可以选择一走了之,因果这东西只要担得起就无所谓,但秋意泊不想。 他想留在凌云道界,留在这个他根深蒂固的地方,他想去熟悉的地方,见熟悉的人,偶尔的远游是为了下一次的回家,走的再远,也想回家。 还想回那个家。 尽人事吧。 秋意泊笑道:“师叔就别操心我了,你放心,我心里有数,师叔你就好好坐镇宗门,等我的好消息就是!” 凌霄真君深深地看着他,终究还是叹了口气:“……好。” 秋意泊拿到了想要的东西就回洗剑峰了,刚登上洗剑峰那条开满了紫花地丁的山路,就见亭中有一人独坐,焚香烹茶。琴声悠悠,风将挂帘吹得摇晃,流苏摇曳,流转着迤逦的光。 秋意泊走了进去,泊意秋双手按在琴上,止住了琴音,再看秋意泊,秋意泊已经坐在了栏杆上,一腿曲起,另一手则是拿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他手里的茶杯,正低头喝茶。见琴声停了,抬眸笑道:“怎么停了?” 泊意秋看着他,咬牙切齿地说:“你怎么就大乘了?” 秋意泊大笑道:“对,你爹我就是大乘了!” “羡慕吗?嫉妒吗?恨吗?”秋意泊侧脸看他:“你好弱哦。” 泊意秋:“……”好气哦!:,, 421 第 421 章 实际上气归气,泊意秋依旧是掩不住的高兴,他抬头看着秋意泊,眼睛里满是星光,向秋意泊伸出手,温柔的笑了起来:“你真棒。” “我也觉得我很棒。”秋意泊上前去捧着他的脸低头吻住了他的嘴唇,熟悉的香味充斥在两人鼻端,呼吸在交融的一刹那又错了开来,秋意泊含笑道:“剩下的回去再亲,免得有伤风化。” 泊意秋也笑,他在秋意泊唇上抚了抚,柔软的唇瓣抵着指尖摩挲而过,略显锋锐的眉毛挑了挑:“让我看看?” “不能看。”秋意泊知道他在说什么:“看了妨碍渡劫。” “好吧。”泊意秋起身,也不介意,不能用神魂交融来看,却可以用嘴说:“这二十年你就光用来渡劫了?” “哪能。”秋意泊俯身薅了一把紫花地丁,攒在手里整理着它的姿态:“搞了二三十个灵脉,顺道把秘境融合成功了,还顺道把劫给渡了。” 泊意秋随手从他手里抢过一朵来,艳紫的花朵在他指间旋转:“一般你说的越简单就越有问题……翻车了?” 秋意泊笑着说:“瞒不过你,差点翻车,不过还好留了条命在,没死透。” 那就是没有动到万宝炉那条命。 泊意秋点了点头,也没放心上,真正的重伤不得闭关养个七八十年,二十三年就回来了,可见不管之前伤势如何,反正现在是好了,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犯不上为了过去的事情难受。 虽然如此,他依旧有些不舒服,可那么一瞬,也就过去了。 他将那朵花放回了秋意泊手中,一手揽着秋意泊肩膀:“嗯……按照你这意思是被人给救了?” “还真是。”秋意泊笑道:“是被个土匪救了,你猜猜她为什么救我?” 泊意秋想也没想就说:“因为你长得像他去世的白月光朱砂痣?” 秋意泊大笑:“还真是……” 两人没有御剑,也没有坐朱鹮,更没有坐霞影,就这样一步步往洗剑峰上走,漫长的山路因为有身边的人相伴,显得格外的短暂,似乎还没说上几句话,他们就已经回到了洞府。 一进洞府,秋意泊就伸了个懒腰,舒服地长叹了一口气,洞府里挺乱的,一看就知道是泊意秋之前在炼器,乱七八糟材料摆了一堆,床上被子都卷成老咸菜了,一个枕头横着在床上,一个枕头躺在脚踏上,奇异得是秋意泊并不觉得不舒服。 他甚至觉得很顺眼。 但还是忍不住调侃一句:“我不在,一个人孤枕难眠吗?” 泊意秋想也没想就说:“笑死,我一个人躺床上很自由的好吗?你回来还得分半边床给你!” “那你回去住啊!”秋意泊也毫不客气地反唇相讥。 泊意秋有了大名秋意浓,在凌霄宗过了明路后当然有自己的洞府,只不过泊意秋一般不往那边去住而已,也就是他或者秋意泊要闭关,不得不分开住的时候才会住到那边去,他那个洞府距离秋意泊的洞府还是挺近的,现在主要用途是当仓库和炼器实验室。 “豁。”泊意秋嗤笑道:“怎么?凭什么是我过去住?你怎么不去?” 秋意泊将外衫脱了,抛到了屏风上,老规矩,从外面回家先泡个澡,他道:“别贫了,帮我在池子里撒点药去。” “撒好了。”泊意秋道:“撒了那个安神补气的。” “你知道我今天回来?” “感觉你近了嘛。”泊意秋随意地说——其实他也不清楚秋意泊什么时候回来,每次感应到秋意泊到附近后他就会把药粉洒进浴池,他有时候很庆幸秋意泊与他是一体的,他能感应到秋意泊的大概方位,不然的话都不知道秋意泊在哪里。 秋意泊三过家门而不入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有时候明明感觉到他已经回到宗门里了,但也没说回山上看看他出关没有,很快就又离开了。有时候离得很远很远,远到了几乎只能感知到他还活着的。 很快两人就坐在浴池里了,秋意泊伏在岸边,让泊意秋给他搓背,边问道:“你修养的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出来的?” “还行,出来两年了。”泊意秋道:“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就要回苍雾道界替娄师叔了,有些暗线不认他,只认我。” “血雾真君啊?”秋意泊随口道。 “是他。”泊意秋道:“还有两个你不认识的……对了,说起来张雪休找上门来了,见找不到你就又走了,给大哥留了个消息,让你回去后见他。” “你没问?” “我怎么好问。”泊意秋狡黠地笑了笑:“我是聚金商行池云,和长生真君有什么关系?他怎么会告诉我?” “嗯,我也打算过去了,这边被我薅得差不多了。”秋意泊想了想,说:“其实我打算去别的道界走一趟,我怕那边太警觉了,毕竟有那位在,次数一多怕是逃不过去,掌门师叔也跟我提了,你觉得呢?” “也不是不行。”泊意秋颔首道:“确实是个好办法,你也大乘了,只要不是去到那种真君不如狗,道君满地走的地方就没什么问题……真要有,你再换个地方不就完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秋意泊闭着眼睛,慢吞吞地说:“我回来的还挺是时候的,我先跟你去苍雾道界走一趟,看看张雪休有事没有,没有的话我打算闭关三年,稳定一下境界后就去别的道界,你还是留在苍雾道界那头吧,把娄师叔换回来,他现在是渡劫期,留在那边对他不太好。” “渡劫期这么难搞?”泊意秋问道。 秋意泊想了想:“你别问,反正就是不太好,别打听渡劫期的事情了,打听这玩意儿就相当于我把答案告诉你,但回头你考试的时候就不能用这个答案了,得另外再想一个,所以还是不知道的情况下难度比较低。” 泊意秋大概了解了,他唉声叹气地说:“我也想跟你一起去别的道界玩……” “这件事儿了结了我们就一起去呗。”秋意泊心想有他陪着,泊意秋渡劫期也出不了什么大问题。他反盘过了,他的渡劫期为什么那么难熬,差点逼疯了他,主要还是太不爽了,这头凌云道界等着升级,那头血来宫压着他们打,偏偏两件事都他妈的没办法,只能慢慢来。但等到泊意秋渡劫期那就不一样了,现在有他担着灵脉这件事,泊意秋不必操心,血来宫那会儿也差不多等于解决了,只要这两件事一去,他们还能怎么不开心? 说不定吃吃喝喝玩玩就大乘期了。 “对了,爹和三叔最近怎么了?”秋意泊突然笑道:“我突然好想看他们知道我大乘了的表情。” 他爹和三叔一走就一百多年不见人,上一次见好像还是他渡真君劫那会儿。 泊意秋笑了出声:“还行,他们收到了传信,知道我合体了,你渡劫了。爹么进渡劫了,三叔也差一步渡劫,三叔传回来的信里头全都是在问没搞错吧……笑死我了哈哈哈哈!” 秋意泊声音中也满是笑意:“他们两在哪呢?” “回燕京了,说是有个朋友算了一卦,说本家有大劫,他们两在外头晃了一百多年,回家过一段清闲日子顺便镇镇宅。” “那也好。”秋临淮和秋临与不回来,其实是掌门有意为之,凌霄宗不可能倾一门之力去报仇,总要留下点人来维持香火,比如温夷光、秋临淮、秋临与、春明真君,都是掌门留下的后手。秋意泊舒展了一下四肢,不觉得这个方法有什么不好,其实他本来也在名单之外,只不过是他强行入局罢了,他随意地说:“说起来,好像很久都没有顾真的消息了。” 上一次见他他还在书院里当先生,后头去游历了却一去不回,不知道为什么,秋意泊突然想起他来。泊意秋想了想,说:“不知道,我也去凌霄殿里看过,他的灯还亮着呢,火苗还挺旺!” 不过有很多师兄弟已经走了,能修到元婴的五不足一。 “嗯。”秋意泊应了一声就没有下文了,顾真吧……说实话,几百年未见了,说还剩下多少深情厚谊那是真没有,能帮一把是一把,帮不了就拉倒,他其实还以为顾真早就死了,现在知道他没死,也不说不高兴,而是没有感觉。 就跟摆在很远的无人的桌上的一杯茶是热的还是冷的一样,无所谓。 忽地背脊上被泊意秋啪的拍了一记,秋意泊从喉咙中发出了一个音节:“嗯?” 泊意秋满是惊讶地说:“你背上怎么长痘痘了?!” 秋意泊:“……???” 啥玩意儿,他一个大乘期修士还能长痘痘?开玩笑吧? 他睁开眼睛回过头去看,泊意秋指了半天,那是人体极限了,他总不能为了看个痘痘硬生生把颈骨扭骨折吧?但还是很努力地在看,忽然泊意秋笑道:“你好像个傻狗!” “艹!”秋意泊重重地拍了一下水,水花溅了泊意秋一头一脸,他上去就锁泊意秋的脖子,泊意秋笑着往旁边躲,两人都没用什么招数,就知道胡乱的把对方往水里摁,整个洞府都充斥着两人的脏话和笑声,不多时,泊意秋这个菜鸡合体干不过秋意泊这个大乘,硬是被摁着喝了两口洗澡水,忽地泊意秋就亲上了秋意泊,然后两个人都在伏在池边一起呸呸呸,笑得喘不过气来。 等笑完了,两人一起躺在池边喘气,秋意泊忽地翻了个身,靠在了泊意秋的肩膀上,闭着眼睛道:“好累哦,长安真君,能不能屈尊把我捞起来,我困死了。” “现在知道求我了?”泊意秋嗤笑了一声,但身体很诚实地把秋意泊一把抱了起来,他打了个响指,秋意泊和他自己就干透了,泊意秋用极光金焰把被子里的潮气恰到好处的蒸发了,还散发着一股阳光的气味,两人往暖烘烘地被窝里一钻,不约而同舒服地叹了口气。 秋意泊许久没睡觉了,第一是因为渡劫期的关系,心烦意乱睡个屁,整夜整夜的失眠,后面都是用打坐来代替睡觉,第二也是因为忙着灵脉的事情,到处奔走,有时间当然是选择打坐快速恢复精力。 哦不对,真要说那也有,就三年前重伤那次,昏迷也算是睡着了嘛。 但显然那也不能算。 秋意泊整个人就像是中了降头一样,一秒种就失去了意识,陷入了梦乡之中无法自拔,泊意秋见他睡着了,小心翼翼地伸手把他揽入了怀里,紧紧地抱住了。 他有点怕,渡劫期的人不能算是个正常人,秋意泊在渡劫期的时候答应他,现在他却又不确定了,要论了解,自然没有比他自己更了解自己的,秋意泊是不会坦白的跟他说他那会儿脑子一热答应了,现在后悔了就当没这回事,而是会干脆当没发生过这件事。 ——但不想放开他。 泊意秋看了秋意泊的侧脸半晌,忍不住上前在他唇上重重地亲了一口。 喜欢这种心情实在是太奇怪了,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这样想着一个人,哪怕是他自己,每天都想见他,想和他说话,想和他在一起,有时候想着他都会不由自主的笑。 很奇怪的感觉。 泊意秋暗中唾弃了一下他自己,现在又是宗门血仇又是道界危机,他还搁这儿想着你爱我我爱你的,简直是拉低了格局! 但这不是忍不住嘛。 他又亲了一口秋意泊,跟亲个大宝贝一样。 第二日下午的时候,秋意泊才醒了过来,发现泊意秋与他死死地缠在一起,跟个树袋熊一样。他眯了眯眼睛,就着这个姿势轻轻蹭了蹭他,惬意地眯起了眼睛。泊意秋瞬间惊醒了过来,看见是秋意泊,又半闭上了眼睛,睡意朦胧地说:“怎么了?” “没事,你接着睡。”秋意泊将他抱住了,抵着他的慢吞吞地把他往角落里压,试图压死他。没一会儿泊意秋就彻底醒了过来——秋意泊可没有跟他客气啊! 他打了个呵欠,嫌弃地说:“能不能安分点。” “不能。”秋意泊挨着他的脸,低声道:“能不能?” 泊意秋看着床幔不由笑了笑,随即翻身起来,很认命地说:“我帮你?” 秋意泊握住了他的脖子,眯着眼睛说:“不用,这样就很好……靠着你也很舒服。” 泊意秋低头在他唇上亲了亲,干脆交换了个一个绵长温柔的吻。 黑发与白发纠缠在一起,密不可分,泊意秋恶从心头起,又在头发上胡乱揉了一把,秋意泊看了一眼,眯着眼睛说:“明天你弄啊。” “明天就给你剪了。”泊意秋恶劣地说。 “滚蛋。” 手指长有手指长的好处,指尖的薄茧在这时候也别有趣味,圆润的骨节总是会在不经意间蹭到,和皮肉是完全不同的触感。 “再用力一点。” “嗯,从下面往上,别这么用力。” “别按着,不舒服,对,就是这里。” 泊意秋笑问道:“这么坦诚?” 秋意泊睁开眼睛斜了他一眼:“跟你还客气个鬼。” “也是。” 许久之后,秋意泊瘫在床上,看着床幔的样子似乎在欣赏星空,泊意秋侧脸舔了舔自己指尖,微微有些咸涩,但有一说一,灵气很足,是那种真要全吃了差不多就跟吃了颗补灵气的丹药一样了。他用帕子擦了手,顺手擦了一下自己的小腹,揉着自己的手腕:“手都快麻了。” “不想动。”秋意泊看了一眼泊意秋,意思很明显,反正他不想动了,泊意秋意动就吃自助吧。 泊意秋却直接坐到了床沿,在床头柜里翻了翻,这才找出了一瓶药油来:“得了,你就给我躺着吧,别动!怎么搞成这副德行!” 他敏锐察觉到了秋意泊有所亏空,但在秋意泊拒绝开放神识交融的时候他也探察不出来具体。 秋意泊懒洋洋地笑着说:“也还好,习惯了。” 泊意秋心中一动,随即就像是被一根小针扎了一下一样,又痛,又找不到痛处在哪,只知道是心口的那一片,他低咒了一句脏话,把秋意泊给翻了过来,大量的药油被他倒进了掌心,等揉搓热了后才按了上去,恶声恶气地说:“快说谢谢爹!” “谢谢爹。”秋意泊闭着眼睛享受着按摩。 泊意秋给他涂了一遍药油,问道:“好一点没有?” 秋意泊很诚实地说:“卵用没有。” 他其实不算伤,算是累的,毕竟人的精神是有限的,他再牛逼,紧绷了二三十年也是要累的,不是精力不足,纯粹心累,或者这么说,伤了元气。 “你不早说!”泊意秋气得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屁股,秋意泊嗷了一声,又趴在枕头上昏昏欲睡了,还坚持着说:“我再缓两天就跟你去苍雾道界……” 说完人就又睡着了,一手还拉着泊意秋的衣角不放,泊意秋将手伸了过去,秋意泊就自觉地放开了衣角,转而握住了他的手,又把他往怀里扯,等到抱紧了他,才又安稳地不动了。泊意秋吹了一下秋意泊荡下的刘海,心里想他怎么不嫌他满手都是油?也不嫌脏,啧。 所以还是喜欢他的吧? 他就说,不喜欢自己,还能喜欢谁? 秋意泊所谓的缓两天是直接缓了十天,前五天不是吃就是睡,后五天是抱着被子躺在罗汉床上看话本子吃火锅烤肉海鲜水果零食,顺道把烤驼峰分给了泊意秋:“你试试这个,可好吃了!” 泊意秋咬了一口,立刻皱起了眉头,咀嚼了两下后实在没忍住吐了出来,又立刻去一旁漱口,最后还没忍住干呕了两下:“你觉得这玩意儿好吃?” 油得飞起,又腥又膻,入口满嘴都是油,真不觉得哪里好吃了。 “不可能啊……”秋意泊见他如此,接了过来咬了一口,然后也没忍住吐了出来:“操……怎么那么难吃……” 他当时吃的时候明明就是肥而不腻,满口生香,配上烤饼简直人间一绝啊! 秋意泊不信邪,又咬了一口,东西刚到舌尖他就干呕了起来,连忙漱口又灌了半瓶草莓汁压了压,这才将反胃的感觉压了下去,泊意秋摇头道:“行了,别试了,你什么时候吃的?” “就刚受伤那会儿。”秋意泊答道。 泊意秋冷酷地说:“那估计是你身体太缺能量了,有一点是一点,现在你身体好了,当然吃不下去了。” 秋意泊一想也是,也不知道是遗憾还是如何的叹息了一声,他将驼峰重新用油纸包了起来塞回了芥子空间,又聊起了其他:“对了,你在山上有没有关注过宁瑾?” “宁瑾?”泊意秋想了想:“你收过的那个便宜徒弟?好像还不错,元婴了,还去百炼山进修了。” 秋意泊随意地点了点头:“那就好。” 能熬过去,看来是有缘的。 秋意泊想了想,通过蜂令发了个任务,收拾了一个纳戒的天材地宝和灵石出来,让接了任务的弟子送去百炼山完事儿。 养徒弟嘛,有人精心教养,自然也有他这种放养的,他这个当师傅的只管给钱和道统,至于学多学少都是个缘,能不能成器看他自己吧。 反正他是不指望以后什么徒弟孝顺,侍奉左右的——他嫌烦。 天生性格就这样,没得救了。 秋意泊伸了个懒腰,用脚踢了踢泊意秋:“帮我找找霸道仙君的替婚小娇妻下册。” 泊意秋翻了个白眼,将《当时只道是寻常》下册递给了秋意泊:“懒死你得了!” 秋意泊倚在扶手上直笑:“晚上我想吃火锅了,我们弄个花胶鸡汤底?” “现在炖来不及了吧?” “上高压锅。”读作高压锅,写作万宝炉。 泊意秋:“那回头锅子你洗?” “洗个锤子,一把火烧干净得了。” 泊意秋顿了顿:“……万宝炉在跟我闹。” “闹什么闹?”秋意泊费解地看了他一眼,悠悠地道:“有些法宝啊,仗着自己是主人的本命法宝,就作威作福,趾高气昂,全然不知道有的炉子乖巧听话可爱还厉害,主人说一绝不做二,现在已经过上了晋升大乘的好日子,连阳神境界的蜃珠都能当个装饰品顶着……” 他不光说,还掏出了自己的万宝炉,万宝炉已经很自觉地打开了炉鼎,将新鲜的鸡肉、花胶一股脑的往自己炉子里塞,并怕秋意泊嫌弃,自觉地用炉子里的边角料打造了一口锅,蹭亮蹭亮的那种! 泊意秋的万宝炉气得在他的丹田里打滚,并且发出了强烈的愿望——它也能炖花胶鸡!让它来!!! 泊意秋默默地给秋意泊竖起了大拇指。 论ktv,还得看秋意泊行——主要是他够厚颜无耻。:,, 422 第 422 章 等到第十天的时候,秋意泊和泊意秋已经闲得抠脚了,事情没做完就摆烂总有一种莫名的焦虑感,而且忙惯了陡然闲了下来就还挺坐不住的,就跟天天996,突然公司给开了半个月假,第一天是快乐无边,第二天是潇洒快活……等到第十天的时候就是哎,我想回去上班。 不上班心里慌啊!生怕饭碗没了。 打工人心酸落泪。 恰好凌霄真君这边也准备的差不多了,顺道叫两人带着新一批物资一起滚蛋,按照计划泊意秋去换娄丞,秋意泊则是见了张雪休就回来。 泊意秋一手在脸上一拂,便换了一张斯文俊俏地脸庞,秋意泊靠在一旁,扬起了之前对着镜子特意练过的三分温和三分从容还有四分的疏离的笑容,两人默契地对视了一眼,各自撇开了目光,走入了传送阵。 聚金商行那头早有人在等着他们,是秋怀黎,他微微躬身,恭敬地道:“恭迎东家、真君归来。” 秋意泊颔首,道:“这次还要多谢池东家。” “师兄不必客气。”泊意秋客气地说:“我能叩问炼神还虚,多亏了有师兄指点。” “各取所需罢了。” 秋怀黎看他们两演就想笑,他低眉敛目地站在一旁,轻声与秋意泊道:“真君,血来宫少君已经在外等候了。” “这么巧?”秋意泊挑眉道——才怪。 这来回两界也不止他们两个,既然有了聚金商行这么好用的据点,怎么可能没有其他弟子参与呢?光靠他们两个也跑不过来啊!当然还有其他弟子来回,顺道将他们什么时候来的消息通知到位,否则秋怀黎哪知道什么时候来等他们? 他们学的是修仙,又不是学算命的! 虽说都学过两招,但他们那会儿又不用期末考也不用留级的喽! 秋意泊微微笑了笑,和泊意秋点了点头,随即便带着秋怀黎离开了,泊意秋则是还了一礼,去找娄丞交代事宜。秋怀黎边走边道:“张少君似乎有些急事。” “问了什么事没有?” “张少君言明了只要见您。”秋怀黎说着,一手毫无烟火气的伸了出来,往秋意泊手中塞了一枚纳戒,“这是您吩咐的宝物,弟子等已经替您寻来了。” “这么快?无相琉璃骨向来难寻。”秋意泊看向他,秋怀黎虽面不改色,可他的眼神已经确定了秋意泊的猜想——纳戒里是他想要的东西。 秋怀黎微笑着说:“真君说笑了,既然是真君想要的东西,弟子等哪敢怠慢。” “不错。”秋意泊随意点了点头,随手扔给了秋怀黎一个纳戒做赏赐后又聊了些关于弟子近期炼器的事宜,秋怀黎引着他入了前头的客间后便告退了,秋意泊见张雪休一人独坐,便笑道:“张少君,是什么事情叫你这般急切?” 张雪休漠然地看了他一眼,“长生真君,入内说话。” 秋意泊反手把门一合,张雪休就垮下了脸,趴在桌上深深地叹了口气:“哎——!” “怎么了?”秋意泊入座,翘了个二郎腿:“年纪轻轻就叹气,这可不好。” 张雪休看着秋意泊,似乎有些不太好意思:“那什么……能不能问你要个法宝?” 秋意泊挑眉:“不给灵石的那种?” 张雪休恼羞成怒:“废话!” 秋意泊笑倒在椅子上:“你好歹也是道君亲传,一宗少主,还差这点灵石?” “一言难尽。”张雪休道:“这不是我刚刚才买了一件法宝么……我隐隐感觉到劫数了。” “这和你问我要法宝有什么关系?” 张雪休眼神有些飘忽:“我有个朋友,我想送他一个飞行法宝,这不想来想去就来问问你了 。” 秋意泊也有些好奇:“什么样的朋友?” 通常这种情况,不是到了一个必须的境地,否则谁会为了一个朋友开这个口呢? 张雪休抿了抿嘴,解释道:“就……小时候的一个朋友,他家也被我家牵连了,我一直以为他死了,他也入了魔门,日子不太好过,我想特意关照他恐怕被有心人针对,但不关照他又怕他……” 秋意泊抬了抬手,打断道:“好。” 秋意泊这里飞行法宝都是现成的,毕竟飞行法宝做起来比普通法宝工艺来的更精密严苛,尤其是那个该死的核心是必须要熬时间的,节省不了,他想了想,取了一个还算不差的炼气化神境界法宝出来,张雪休看了看,摇头说:“太好了,换一个差一点的。” 秋意泊笑道:“你让我一个大乘期炼器宗师往哪里找一个差的给你?你怎么不干脆大街上买一个?” 张雪休真诚的说:“外面的太好的买不起,太差的送不出手。” 突然,他顿了顿,他指着秋意泊:“你、你、你大乘了?!” 秋意泊眉目一动:“不然呢?” 张雪休:“……” 秋长生他还是人吗?!啊?!他才五百岁出头吧?怎么二十来年不见他他娘的又大乘了?!他这境界是吃了什么丹药上去的吗?! 张雪休想了想决定直接忽略这个话题,他比划着说:“有没有那种看着貌不惊人,实则特别厉害的?这种一看就知道是个极品,我怕他保不住!” 秋意泊气结,手中翻出一朵火焰,将法宝层层包裹,进行修改,他实在是没忍住吐槽了一句:“我还以为你找我是什么要紧事,特意大老远的回来一趟,结果你倒好,就这点破事找我?” 张雪休默默低下了头,也觉得这事儿有点太离谱了,转而他又道:“对了,我师傅知道了,果然不计较赌天境的事情。” 秋意泊暗地里翻了个白眼,要是一百零七件能抵大乘一击的法宝外加一个幻境都不能让血来道君掂量掂量他身后的实力,他估计就得对血来道君重新评估了。 随着聚金商行的做大,很多事情其实是瞒不住的,比如秋意泊这个炼器宗师是怎么冒出来的,到底是哪个门派,聚金商行是怎么一个又一个冒出真君来的,聚金商行的货源是哪里来的,又是怎么一口气弄出那么廉价法宝的,那必须都要有一个合理的结果。 到了真君境界,穿梭道界其实就已经不难了,第一是贵,第二是缺少大能帮忙,最后就是高风险。新的道界等于新的机缘,这一点大家都明白。可大部分真君穿梭道界的时候是跟孤舟真君他们一样——去哪里随机,在哪里落地也是随机,万一运气不好直接掉进何处绝地又或者妖兽老巢之类的那也是说不定的。 且来回都是需要传送阵的,否则就是单程票。孤舟真君和奇石真君去外界的时候是先寻到了一个废弃的传送阵,然后由奇石真君修复。凌霄宗弟子去寻人的时候能回来是因为奇石真君把那头的传送阵也修复好了,否则还真回不来。 像秋意泊这样意外过来,还和此间大宗青莲剑派达成协议,从此有了固定且安全的落脚点,同时还有道君愿意帮忙稳定传送锚点、身旁一群各类技术宗师帮忙修传送阵,甚至还有个‘自己’能锁定目标道界的少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灵石倒是最可以忽略不计的,到了真君级别几百万极品灵石也算是拿得出来,可大部分真君也没到能把这笔钱跟秋意泊他们一样当两块钱的地铁票来用啊! 言归正传,所以秋意泊、泊意秋、秋怀黎在来之前就已经想到了这一点,或许最开始没有人注意聚金商行,但等到聚金商行做起来,必然是有人要追根究底的,所以他们做了一个背景。 秋意泊是最开始来苍 雾道界的,当时自称是某个隐世家族弟子,他在青莲剑派闹出的动静不小,很多人都记得他让青莲剑派半年没见过太阳,他的身份是瞒不住的,所以就由他开始编。 ——他们是一个以几位真君为首的炼器门派,并且是在自己的道界有一些原因落寞了,一开始是由秋意泊意外来此,有了玉清道君这份因果后就决定来苍雾道界发展。一个门派想要复兴,尤其是一个炼器门派,是需要大量奇珍异宝的,所以聚金商行应运而生。同时,还需要大量本土修士的支持,更需要有足够的影响力,否则如何长久? 故而秋长生以青莲剑派客卿身份游走结交修士,一位真君外出寻找机缘宝物,两位真君坐守聚金商行,全力将聚金商行影响力扎入苍雾道界,等有了足够的底蕴和影响力,便可正大光明开山立派,到那时,想必受过他们恩惠的修士与门派也不会反对。 他们掩盖身份也很好说,毕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就算同为人族,但好歹不是一个道界的,所以他们不愿说,做的隐蔽也很正常。 这也能说明为何秋长生跟着正道魁首青莲剑派混,而背地里则是结交张雪休,聚金商行还点头应了血来宫的生意单子——他们一个门派想要在这里扎根,又是技术工种,‘不善’与人争斗的炼器门派,自然是要跟有影响力的门派结交,不论是魔道还是正道。不然打着旗子跟青莲剑派混了,血来宫来砸场子怎么办?如果替血来宫和大衍宗扛旗,青莲剑派打上门来除魔卫道了他们又怎么办? 他们是器修,修行就得炼器,要炼器就得有灵石有天材地宝,想要灵石和天材地宝就得卖法宝,苍雾道界正魔两道脑浆子打出来跟他们有什么关系?谁出钱他们就卖法宝,管他是正道还是魔道? 如果再往下深究,有概率能打听到青莲剑派有过大批弟子来过,就算青莲剑派的弟子可以咬死了不说,但架不住魔道搜魂啊,到那时,凌霄宗来过的事情就瞒不住了,流宵真君作为冤大头,得扛着这个锅了(所幸她现在也来不了苍雾道界)。而秋意泊则是作为一个拥有秘境的人,想要讨好凌霄宗和青莲剑派,暗中评估到底搬去哪个道界比较合适……至于为什么最后选了苍雾道界而不是凌云道界——凌云道界有百炼山根深蒂固,他们这种门派很难去抢占百炼山的市场。 所以还是炼器技术落后的苍雾道界更为合适。 这些事儿不必做的特别完美,特别完美反而像是有心人特意提前设好的,要让那些聪明人自己去猜。聪明人往往对自己很有信心,对于自己通过线索推测出来的才更觉得可靠。也不必他们全信,有疑虑就有疑虑,聚金商行的价值摆在这儿,几位真君、几位炼器宗师杵着,真要舍得放弃这份价值,那就出手试试——舍得这个不好说,但恶心的是万一没有把聚金商行除干净,自己的对头就白得一份大助力了。 以血来宫为首的这些魔门并不是没有试探过聚金商行,不过他们一出手聚金商行这边就去求青莲剑派,顺便回绝魔道的单子,给正道开后门,露出打算举家搬到青莲剑派周围的打算。等魔门这头来讨好了,聚金商行就推拒两回,然后立回中立,来回这么几次,魔门看明白了也就放弃试探了。 所以秋意泊料定了血来道君不会为难他,他的歉意给到位,态度也表明了,如果血来道君还不能放过,那就等于将聚金商行白送给青莲剑派,正魔大战一触即发,血来道君他敢这么做吗? 他敢的,但没必要。 秋意泊将修改好的法宝扔给了张雪休,随即道:“下次再有这种事,你找池东家。我要出门远游,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张雪休有些尴尬地说:“……这不太好吧?” 秋意泊不禁摇头:“傻孩子,是面子重要还是朋友重要?池东家算我师弟,我吩咐一声便是了。” 张雪休人都傻了:“……啊?” “不然呢?”秋意泊见他如此,怜爱地说:“这都没看出来?不然你以为聚金商行是天上掉下来的?这么多炼器师怎么出来的?都自学成才?” 张雪休:“……” 秋意泊摆了摆手:“罢了,此事你知道就行了,不要透露出去。” 张雪休连连点头,秋意泊也起身离开,他还得打工,没空摸鱼。 他向内走去,路过窗口时被阳光晃了晃眼睛,他不禁驻足停留了一瞬,阳光明媚,晒得人浑身暖洋洋,是个好天气。 正在此时,忽地有人招呼了一声:“长生真君!” 秋意泊闻声向下看去,便见楼下有个眼熟的人正在疯狂和他招手,秋意泊微微笑了笑,伏在了窗沿上:“无铭道友?这么巧?” 无铭真君独自一人站在下头,他闻言脸上的笑容就更加灿烂了:“卦象上说,我今天往南走便能见着想见的人。” 秋意泊点了点窗户,无铭真君闻弦音而知雅意,他便自楼下飞了上来,落在了露台上。秋意泊这才问道:“道友为何想见我?” 无铭真君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刚刚突然心有所感,替真君算了一卦……嗯……这个真君信也好,不信也罢,只当是听一听了。” 秋意泊颔首:“道友神机妙算,我自然该听一听。” 无铭真君道:“真君所求一切皆顺利,只是今日不要往西走,有大劫。” “往西?”秋意泊一顿:“我知道了,多谢道友。” 无铭真君正笑着要说话呢,突然哇啦一声吐了好大一口血出来,秋意泊怔了怔,他却已经在摆手了:“没事……没事!习惯了!过一会儿就好!” 秋意泊收回了刚想伸出的手:“难为道友了。” “真君与我客气什么!”无铭真君抬起眼睛来看秋意泊,眼睛闪亮亮的,“真君好就行了!” 大腿,抱紧! 无铭真君也不等秋意泊回答,便道:“话已经送到了,我先告辞了,流夏还在里头等我挑法宝呢!” 秋意泊问道:“是来买法宝的?” “真君可曾听过一句话?”无铭真君挤了挤眼睛:“来都来了。” 秋意泊不禁轻笑,侧脸吩咐了一句:“去将天字号都端出来,让无铭真君看一看。” 侍者在一旁躬身道:“是,真君。” 无铭真君刚想问什么意思,秋意泊就已经飘然而去,无铭真君看向侍者:“长生真君的意思是……” 侍者低眉敛目地道:“回无铭真君的话,真君看中哪一件,都记在长生真君的账上。” 无铭真君:“……” 大腿,抱上了! 秋意泊一边走一边想着接下来的事情。 掌门的意思是让他去别的道界成为道君后再回来,那说白了就是给了他张单程票,等成为道君后他才能回来。言下之意就是把他踢出复仇计划,但此事他不可能不参与,他不怕回不来,他有泊意秋在,有个自己是真的方便。 所以他的目标还是去隔壁道界薅点灵脉。 转瞬间秋意泊就回了凌云道界,凌霄真君依旧在传送阵旁边等着,他见他回来,笑呵呵地抚了抚银白的长须:“小师叔,我送你?” 秋意泊摆了摆手:“不劳烦师叔了,其实我有个想法。” 凌霄真君道:“小师叔请说。” 秋意泊顿了顿:“我想去我师傅和师祖。” “哦?”凌霄真君微微皱眉:“奇石和孤舟已经不在那个道界了。” 秋意泊笑道:“没事,我师傅我了解……师叔,我是这么想的,哪怕不叫师祖他们回来,但能见 到,确定人平安也很好,或者他们已经是道君了,我是师傅的弟子,我有办法找到师傅。” 凌霄真君深以为然,孤舟真君的安危是他现下心头一件大事,虽说一走也不过三四百年,可如今宗门大战在即,若能知晓孤舟现在情况,确实是一件好消息——如果孤舟真君已经顺利叩问阳神境界,凌霄宗之危便不再是凌霄宗之危了。 再者,放秋意泊去也好,秋意泊虽然厉害,但他这个当师叔的总是有些放心不下,这位可是他们凌霄宗的希望了,若他能追随奇石与孤舟的脚步而去,寻到了他们,若遇上什么事情,也有奇石和孤舟帮忙,不怕小师叔就此陨落。 他颔首道:“既然小师叔心意已决,那便去吧……一路平安。” 秋意泊拱手,正色道:“多谢掌门真君!” 凌霄真君看着他,微微摇头,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秋意泊就此告辞,他回了洗剑峰再度整理了一下随身携带的物品,将之前渡劫期时脑子不正常留在洞府里的预留‘遗产’尽数扒拉了出来,开玩笑,去了别的道界,他怎么知道那地方是啥样子的,极大可能性还得靠炼器打开人脉,手边没有天材地宝怎么行? 反正天材地宝和灵石多了也不会坏事,俗话说得好,穷家富路! 除非那边人人都有透视眼,一眼看穿他身家,还真君多如狗,道君满地走,然后他一冒头就被嘎了。 秋意泊犹豫了一瞬,随即又笑了笑——有泊意秋在,他怕什么? 他收拾妥当,还特意整理了个纳戒把生活用品的揣上,还整出了个背篓,里头放上书籍(里面夹着金叶子)、食物(里面夹心是丹药)、水(恢复灵气的丹药)、药品(就是药品),这样遇到什么事儿纳戒、芥子空间失灵的时候也好拿出来使。 正当他打算下山前往当初奇石真君和孤舟真君使用的传送阵的时候,突然听见山门口有什么喧哗之声,他想要直接离开,可下意识却往哪里看了一眼,不看还好,看了这一眼秋意泊就不得不管了。 “你是……夜咪?”秋意泊努力辨认着眼前的妖族,黑皮、大-奶……但很明显不是夜影,夜影面容偏妖异,面前这个偏冷峻,但眉眼之间有所相似——主要还是黑皮大-奶让他印象深刻。 有了记忆点,就比较好记人嘛。 夜咪闻声回头望去,便见秋意泊从天而落,他立刻道:“秋意泊,是我!” “嗯。”秋意泊颔首,转头吩咐了一声让周围弟子散去,拉着夜咪坐上了霞影,飞上了天空,这才问道:“有急事?” 看他那样子就是有急事,总不能跟张雪休一样急匆匆地来,结果是屁大点事吧? 夜咪有些不敢认面前的秋意泊,确实还是那个人修,他也似乎没有变过,可莫名就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让他不敢伸手,秋意泊又道道:“我现在有事在身,如果是找我玩的话恐怕得下次了……有事就说。” 夜咪这才一把抓住了他的袖子,急切地说:“我爹受了重伤,你能不能救救我爹!” “你爹怎么了?”秋意泊不禁皱眉:“说清楚,你爹人在哪,受了什么伤。” “我爹他和人修打了一架,现在快要死了!他现在在鹿野林。”夜咪话音未落,秋意泊已经放出了宝船,拉着他上了船,“接着说。” 夜咪接着道:“突然有好多人修来了鹿野林,进了我们的领地,我爹就和他们打起来了,他们道统很奇怪,我爹好几次明明都能把人杀了,但他们又活过来了,现在他们走了,我救不了我爹,我才跑到凌霄宗来寻你。” 秋意泊颔首:“我知道了,我们现在就过去。” 这不正巧嘛,他要出远门,还是出世界的那种远门,各色装备一应都带齐了。 他 话刚说完,夜咪就软到了下来,倒在他怀中时成了一只半人高的豹子。秋意泊下意识把大猫给接了,按照道理,他刚刚看夜咪也有元婴修为,这毛不得油光水滑?此时摸着却干涩得刮手,根本不像是小时候那样跟缎子似地柔顺。 再看他伤势,果然伤得很重——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凌霄宗的。 凌霄宗不歧视妖修,也有妖修,但仅限于可以和人修正常沟通、相处的妖修,包括秋意泊在内,大部分时候大部分修士见到妖修都是喊打喊杀的。 他撸了一把夜咪的脑袋,促使着飞舟加速,八个能源炉全数打开,灵石跟不要钱一样的往里头扔,他微微摇头,心中总有些奇怪的感觉。 他或许不该去鹿野林救夜影。 不知道为什么,但他确实有这种预感。 他突然想起了无铭真君的话:【真君一切所求皆顺利,只是今日不要往西去,有大劫。】 秋意泊静静地想:可又凭什么不去呢?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年轻时候白嫖撸过的猫,年纪大了总得买单吧?:,, 423 第 423 章 这条路其实不算太长,以秋意泊飞舟的速度,不计成本之下一夜之间就能从春溪城到冬霖城,可如今是救人,秋意泊把飞舟开到了春溪城就下了船,改用传送阵去望来城,再从望来城直入鹿野林。≈lt;/p≈gt; 众所周知,四大城有五个,望来城就是东域春、夏、秋、冬以外的第五城,各大主城的传送阵早就接通了望来城——哦不对,还有一个主城没开通,秋叶城。≈lt;/p≈gt; 秋叶城和望来城实在是距离太过接近了,没必要开传送阵,但根据舒照影的说法是当时搞传送阵的时候秋叶城的城主咬死了不同意,反正现在的情况就是鹿野林搁那儿摆着,直接一步到位去望来城的人更多,秋叶城反而门庭冷落,毕竟秋叶城有的望来城都有,甚至比秋叶城更好,除非是探望亲朋好友之流,否则都是直接来望来城的。≈lt;/p≈gt; “禀告真君,这传送阵……”负责管理传送阵的管事还没说完,秋意泊已经带着夜咪从他身边掠过,随手扔下了一堆极品灵石:“借用。”≈lt;/p≈gt; 这些灵石比他们自己开传送阵的价格只多不少,管事刚看了一眼,还没来得及反应,传送阵便已经涌现了光辉,卷着两人消失。管事目瞪口呆地看着传送阵,喃喃道:“这上面的禁制是怎么打开的……”≈lt;/p≈gt; 一传送阵当然不可能就这么简简单单摆在这儿,周围布置了禁制,免得有心人来破坏、改动传送阵,否则传送阵出了问题他们春溪城可负责不起——当年布置这禁制的阵师还是城主好友,打包票没人能闯进去。≈lt;/p≈gt; 这一眨眼的功夫有吗?≈lt;/p≈gt; 秋意泊在阵法上是没多少研究,不过后来炼器需要也就学了点,正所谓一通百通,当然真实水平也没到转瞬间就破了人家禁制的水平,不过是春溪城这处传送阵他用的多,见过的次数也多,开禁制的手法都看了很多次了,大概也就能反推出如何破阵。≈lt;/p≈gt; 日月颠倒,光影转换,再映入眼帘便是一片幽然绿意,夜咪已经醒了过来,死死地扒拉在秋意泊怀里不敢动,他抬头看向秋意泊,莹绿色的眼睛一眨不眨的,嘴巴微张,一截粉红色的舌头露了出来,看上去像一只智障豹子。秋意泊一手托着他,叫他坐在他手臂上,另一手微动,一柄清雅的雨伞便出现在了他的掌中。≈lt;/p≈gt; “在哪?”他问道:“还是老地方吗?”≈lt;/p≈gt; 霞影从他袖中飞出,在他足下组成了白色的烟云,闪烁着斑斓的霞光,他低头看了一眼,霞影就乖巧地收起了七彩霞光,又用烟气组成了一个方形快递箱,秋意泊就把夜咪给扔了进去。≈lt;/p≈gt; 狭小还有盖子的盒子给了夜咪极大的安全感,他从边角钻出个大黑脑袋出来:“不是,早换地方了,往西边走。”≈lt;/p≈gt; 霞影立刻向西边飞去,秋意泊心道今天是和西边杠上了,他一手一翻,取出了两颗丹药含在了舌下,算命这种事秋意泊一直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再加上无铭还是衍天宗这个门派出来的,他多少要注意几分。≈lt;/p≈gt; 寂蓝的天空中染着一片血色,不知道是阳光的余韵还是其他,秋意泊定了定心神,霞影在天际一闪而逝,留下了一道清浅的几乎看不出的烟云,又很快消散了去,随着夜咪几次指向,秋意泊很快就到了附近,那是一棵参天的巨树,认不出什么品种来,生长在一处圆形的玄武岩上,树根虬结,几乎遮天蔽日的树冠下垂着无数藤蔓,还未靠近便已感觉到一股玄妙之意。≈lt;/p≈gt; 夜咪低呼道:“就是这里!”≈lt;/p≈gt; 秋意泊:“……?”≈lt;/p≈gt; 夜影养孩子也挺糟心吧?他自个儿重伤快挂了,夜咪把他放在这么扎眼的地方?有一说一,要不是等着救黑皮大-奶豹,秋意泊非得过去看两眼这棵树到底有什么神异不可!≈lt;/p≈gt; 这不跟黑夜孤灯一样惹人注意吗?≈lt;/p≈gt; 秋意泊带着夜咪落了下来,夜咪立刻就从快递箱里跳了出去,在树根里上蹿下跳,不一会儿就看不见踪影了,又过了一瞬,人形的夜咪吃力的背着一头黑豹从树根的缝隙走了出来。≈lt;/p≈gt; 黑豹自然是夜影。≈lt;/p≈gt; “把你爹放下。”秋意泊说着取出了一个药箱,俯身去探查夜影的情况,夜影目前是化神期,伤势比想象中还要严重——不是所谓的经脉断了亦或者灵根枯竭,而是他的丹田被破了。≈lt;/p≈gt; 丹田即金丹、元婴所在,更是修行中非常重要的一环,灵气自天地被引入体内,经过丹田时被金丹或者元婴淬炼、压缩、吐纳,丹田破了,那么灵气就无法在体内留存,会经由丹田泄露出去——相当于他已经被断了修仙之路。≈lt;/p≈gt; 丹田破了能不能补?≈lt;/p≈gt; 据说可以,但秋意泊不会治,别说他不会治,就是把百草谷的真君都请来,也没人会治。有记载的几个成功案例要么是干脆放弃肉身转世重修,要么更绝一点,遇到一点奇遇愣是给补好了,至于什么奇遇也不清楚,和这种人亲近的不会泄露出来,不熟的人更是无从得知。≈lt;/p≈gt; 就像秋意泊知道朔云道君的灵根被抽走过,但后来怎么回来的朔云道君只说有奇遇,具体什么奇遇也没说。通常而言,除了转世重修外,其他方式几乎都是不可复制的。≈lt;/p≈gt; 但转世重修又不是什么好法子,得先抢个肉身,别管抢谁的,因果是要担下来的,换作秋意泊是无所谓,但换在现在的夜影身上基本是九死一生,就是早死晚死的区别,都得死——他分个分神出来给夜影也不成立,得夜影自己有意识才行,他现在一点意识都没有,怎么抢他的分神躯壳?≈lt;/p≈gt; 秋意泊眉宇微沉,最要命的不是夜影丹田破了这件事儿,而是后续的问题。他的伤势很重,如果丹田还好着,丹药吃下去,灵气补充回来,区区一个肉身大不了修养个几十年慢慢也就好了,但他现在丹田破了,灵气无法留在他体内,那么丹药吃下去也等于没用。≈lt;/p≈gt; 夜影的修为境界丢了,那么他几乎就是一只普通黑豹,顶多就是品种稀奇一点,要是不受伤那还能活个十年二十年,现在他的伤势正在急速地在蚕食着他的生命力,少则一天,多则三天,他就该油尽灯枯了,至于究竟是多久,得看他运气。≈lt;/p≈gt; 秋意泊挥了挥手,将药箱扔进了芥子空间,这药箱没用了,转手就掏出了一根胳膊粗的人参掰开了夜影的嘴就塞了进去,转而就把夜影和夜咪都拉进了他的研究室阵盘里,他一边加急现场炼制呼吸机,一边快速地给夜影包扎、缝合,至少先让他不流血了再说:“你爹这样子我只能试试,不一定能救得回来,去百草谷或许可以,但等到了百草谷,再说没救就真的没救了,你选哪个?”≈lt;/p≈gt; 夜咪想也不想就说:“我都听你的!”≈lt;/p≈gt; 秋意泊道:“不必听我的,你就说选哪个,你爹一条命就在你手上。”≈lt;/p≈gt; 夜咪道:“那我选你救!”≈lt;/p≈gt; 秋意泊颔首:“行,你搁旁边等着,见了什么都不许上来,更不许叫,知道没有!”≈lt;/p≈gt; 夜咪立刻点头,化成大猫安静地缩到了墙角,秋意泊看了他一眼,让他过来,蹲在他手边上,夜咪照做,秋意泊就把一手放在了他的头顶,神识在他体内转了一圈,纤悉无遗地将夜咪的经脉、习惯等记录了下来。≈lt;/p≈gt; 随即秋意泊将刚出炉的呼吸机粗暴的塞进了夜影的鼻腔,转而将那棵人参拔了出来扔了,手中出现了一根乳白色的闪烁着荧光的根茎,这是他在飞花秘境里得到的锁光阴,能延寿五十年,这种神奇的药物秋意泊自然分析过,虽然他也不多,这东西吞下去能极大的补充生机,使老化的器官新生,再具体分析不出来了,但就是这么一回事儿。≈lt;/p≈gt; 这东西贵吗?贵的。秋意泊分了秋怀黎三棵,让他在苍雾道界运作,一根从苍雾道界最大的世家那里换了一条不绝货源,只要其家族不灭,手中天材地宝永远以最优惠的价格与聚金商行交易,永世交好。一根上了拍卖会,换得五千亿极品灵石,哪有真君看着这玩意儿不心动的?谁不想储备这么一根标准的延寿神药?自己用不上,就没有个师傅、兄弟姐妹乃至对象、儿女、徒弟吗?谁敢保证就用不上了?≈lt;/p≈gt; 有钱能买到、真的,谁不抢破了头?≈lt;/p≈gt; 还有一根还在秋怀黎手中握着,已经放出价格,十条天品灵脉!≈lt;/p≈gt; 秋意泊忙碌了二十几年,一共也才获得了两条天品灵脉罢了,苍雾境的灵脉是天品,苍雾境出产太高,里面的妖修太多,他没舍得拆,也没敢拆。≈lt;/p≈gt; 这东西少吗?当然少,这东西有再多那也是不够用的,更何况他也只有几十,他也得为近亲留着。≈lt;/p≈gt; 可秋意泊此刻却没有丝毫犹豫,他自己甚至都在嘲笑自己。贵就算了,这么稀少的东西,他送了一只豹子,一只在他还不算太长的生命中也可以称之为萍水相逢的豹子,对方甚至只是陪他玩了几个月,给他摘果子打鸟吃罢了,大部分时间还是他自己动的手。≈lt;/p≈gt; 哪怕救回来了,也不过是一只普通的妖兽,最多也就再活个五十年罢了。≈lt;/p≈gt; 可他的手却很坚定,两指一震,指间的锁光阴变成了一篷粉末,统统落入了夜影的口中,他用灵泉水将锁光阴冲了下去,灵泉水没啥用,但聊胜于无。≈lt;/p≈gt; 锁光阴一入夜影躯体,它看起来就好了许多,秋意泊按住了他的颈项,神识在他体内游走一圈。锁光阴药效非常,夜影的身体机能在这一瞬好转,可他必须再搞定他的伤势,否则锁光阴再神妙,也会填了他身体的无底洞。≈lt;/p≈gt; 秋意泊可以说对现代外科手术那是十窍通了九窍——一窍不通。但问题不大,知识不够玄学来凑,他将夜影拖上了工作台,手中一划就把夜影给开膛破肚了,血液瞬间就溢了出来,秋意泊拉过呼吸机另外一根管子,将周围碍事的血液都吸收了个干净。≈lt;/p≈gt; 夜咪在一旁瞪大了莹绿色的眼睛,满脸痴呆,他爹的血都溅在了他的脸上。要不是他信任秋意泊,就差点冲上去和秋意泊拼命了,饶是如此,它也没忍住往前挪了一步,放在一旁桌上的一个水晶瓶从桌上被震了下来,夜咪尾巴一捞,把那个水晶瓶给紧紧卷住了,毛茸茸的大尾巴将它又小心地送回了桌上。≈lt;/p≈gt; 秋意泊没工夫看他,他在想他这个手术环境算不算无菌,他心念一动,研究室里陡然浮现出了一圈小火苗,如涟漪般扩散而去,夜咪感觉到滚烫的火焰落在了他的身上,他下意识的抖了抖毛,发现自己一根毛都没掉,但身上好像变得干净了不少。≈lt;/p≈gt; 就是那种,一粒灰尘都没有,别说灰尘,掩藏在毛下的皮肤都陡然轻盈了一点,感觉像是被搓了个大澡的那种干净。≈lt;/p≈gt; 夜影也是如此。秋意泊这么些年下来,极光金焰早已入化劲,他想烧什么、烧多少,炼器的时候比细菌还小的线头他都能烧,别说明显的灰尘和细菌了——其实实验室本来就挺干净,秋意泊搞研发的地方,他也怕哪天一个细菌一个漂浮的灰尘坏了他的东西,现在烧一下主要是针对夜影父子两和他自己罢了。≈lt;/p≈gt; 有锁光阴的药效在,夜影的脏器已经有了明显的好转,他又取出一根锁光阴,切片备用,神识在夜影经脉和脏器里游走着,神识比显微镜和ct好用,几秒之中就能完成一圈内视,发现哪里破了个洞就用灵丝缝合一下,捆上锁光阴,专点专治,有锁光阴在单纯的金疮药就显得不是那么管用了,所以秋意泊也没画蛇添足。≈lt;/p≈gt; 丹田就没办法用锁光阴补了,丹田大概是在下腹的位置,但它是个看不见摸不着的玄学器官,用神识能发现,但它不存在具体形态,也就没办法从物理上修复。很快秋意泊就把夜影体内的破损器官经脉都修复完毕,锁光阴还有的剩,秋意泊顺手把夜影好几根骨头也重新捆在了一起,奢侈地贴了上去。≈lt;/p≈gt; 这样一来还剩半根,夜影这里不能再用了,他体内已经接近饱和,再吃万一多长几个器官出来那秋意泊就不知道怎么办了。秋意泊张口自己吃了四分之一,啧,还没吃过是什么味儿呢,尝尝,剩下四分之一塞进了夜咪的嘴里,让夜咪吃了。≈lt;/p≈gt; 夜咪已经不敢吱声了,让吃就吃,这绝对是个好东西,不然以他和秋意泊接触过的那几个月来看,秋意泊是绝不吃剩下的玩意儿的,他一般会选择直接扔掉。他看向秋意泊的眼神满是复杂——凌霄宗是正道魁首,秋意泊居然不惜用邪法救他爹,他一时百味陈杂,不知该说什么。≈lt;/p≈gt; 但能救他爹就行。≈lt;/p≈gt; 秋意泊嚼了嚼锁光阴,嘴里还有刚刚压在舌下的两枚补充灵气的丹药,干脆一起嚼了。≈lt;/p≈gt; 啧,一股青草味儿,涩得要命,要不是想到这玩意儿贵重,他现在就吐了。虽然不是完整的锁光阴,药效有所减少,但怎么得延长个七八年寿命吧?吞了完事儿。≈lt;/p≈gt; 他将夜影肚皮缝合了起来,将金疮药一层层敷上,他那灵丝基本是将肚皮上的皮肉和血管都缝合了,金疮药纯粹凑个心里安慰。他做完这一切,扭头看夜咪,夜咪盯着一张痴呆大猫脸,秋意泊长叹了一口气,在他脑袋上揉了揉。≈lt;/p≈gt; 这猫撸得太亏了,这不多薅两下都对不起自己。≈lt;/p≈gt; 夜咪小心翼翼地问:“秋意泊,我爹什么时候才能醒?”≈lt;/p≈gt; 秋意泊道:“不知道,要看他的意志了……”≈lt;/p≈gt; 秋意泊说道此处,突然想到了什么,突然一把把夜咪拎到了怀里,一手掐着他的脖子,用粗嘎地声音道:“没想到这里居然还有一只风雷豹!它的骨头和爪子可是好东西!”≈lt;/p≈gt; 紧接着又换了一个声音:“呵,不光是骨头和爪子,皮也是好的,活着剥下来能卖个好价钱!”≈lt;/p≈gt; 夜咪懵逼地看着秋意泊:“……?”≈lt;/p≈gt; 秋意泊小声道:“叫啊,惨一点,叫你爹。”≈lt;/p≈gt; 夜咪瞬加领悟,嗷得一声就叫了起来:“放开我!救命啊!爹!爹——!喵——!爹——!救我啊——!爹——!喵嗷嗷嗷嗷——!”≈lt;/p≈gt; 秋意泊不禁颔首,最后一声喵嗷嗷很有灵性啊。≈lt;/p≈gt; 孺子可教。≈lt;/p≈gt; 秋意泊又掐了一把夜咪的后腿,后腿那哪是可以乱碰的,夜咪下意识挣扎了起来,并伴随着惨叫声:“爹!救我——!爹——你们放开我——嗷嗷——!好疼——!不要剥我的皮!你们杀了我吧——!”≈lt;/p≈gt; 秋意泊随手拿了把刀子在工作台上的一块皮革上磨蹭了一下,就发出了皮肉崩裂的声响。夜咪看着还配合了起来,叫得更惨了,要不是秋意泊看着,真以为有人在剥夜咪的皮。≈lt;/p≈gt; 夜影的眼睫毛动了动,随即壮硕的黑豹从工作台上一跃而起,发出了一声震天的怒吼声,也不知道他看清楚没有,下意识就扑向了秋意泊所在,随即被秋意泊一手抓住了后颈皮,一手托住了屁股,至于夜咪,自然落到了地上。≈lt;/p≈gt; 秋意泊看着那双近在咫尺的异色瞳,笑道:“醒了?”≈lt;/p≈gt; 夜影迷茫地看着秋意泊,然后唰地扭头看向了地上的夜咪,夜咪抬着脑袋,看着自己蹦跶起来的亲爹,又娇又柔地唤了一声:“咪!”≈lt;/p≈gt; 夜影的竖瞳缓缓变圆了,温柔地叫了一声:“嗷……”≈lt;/p≈gt; 秋意泊将他放在了工作台上,上头还沾满了夜影的血迹,秋意泊也不在意,撸了一把豹子头,转而又翻了翻他的眼皮——其实他也看不出什么来,不过有神了就算是稳了。≈lt;/p≈gt; 总不能他一根半锁光阴下去,夜影就回光返照这么一瞬间吧?他会吐血的。≈lt;/p≈gt; 秋意泊又扒拉了一下夜影的鼻孔,刚刚他跳起来氧气管自然而然就滑落了,也不知道伤了没有,秋意泊不是客气的人,将之前给燕京老家准备的万能金疮药兑了水用灵丝给他擦了一圈,应该是呛不死的。≈lt;/p≈gt; “好点了没有?清醒了吗?”秋意泊看着他的眼睛:“我是谁?”≈lt;/p≈gt; “……秋意泊。”夜影缓缓地说。≈lt;/p≈gt; 秋意泊颔首,确定他清楚了——就算记忆深刻,但除非到了日夜相伴的地步,否则谁能在意识不清全靠本能的时候把快两百年前见过的人认出来?夜咪从地上跳到了工作台上,钻进夜影怀里把自己团吧团吧躺下了,大脑袋轻柔地蹭着亲爹,夜影低头看了一眼,想要低头去舔舔他,却没有这个力气。≈lt;/p≈gt; 秋意泊道:“你刚才生死一线,我勉强救你回来了,但我也不确定你还能活多久,长话短说,谁伤了你。”≈lt;/p≈gt; 秋意泊来,是为了夜影,但也是为了其他,他目的不纯,这他承认——什么杀成又活过来了,除非是游戏玩家,否则哪有这么神奇的?≈lt;/p≈gt; 只有一个答案,夜咪以为的杀死了,其实是根本没死,他如何得出杀死了这个结论呢?大约是人都受了致命伤,亦或者四分五裂了,又或者干脆被撕得粉碎。≈lt;/p≈gt; 哪个道统能让人都成碎尸了还能活的?≈lt;/p≈gt; 赤血录呗。≈lt;/p≈gt; 原谅秋意泊贫瘠的知识只能想到这个。≈lt;/p≈gt; 所以他一开始是犹豫过要不要来的,来了有可能他就要暴露在血来宫眼中了,可若是让其他人来……谁来呢?宗门中弟子大部分不曾对战过血雾宗门下,上回清剿血雾宗是由流宵、离安、他爹、三叔动的手,如今离安真君在苍雾道界,流宵真君闭关,他爹和三叔一时半会儿也赶不回来。≈lt;/p≈gt; 快两百多年过去了,以夜影的资质,差一点元婴,高一点化神,或者再高一点合体,血来宫门下来鹿野林,鹿野林里可是有真君级别妖修的,那么他们来的至少也是个真君,而且至少渡劫境界。但如今凌霄宗门中真君大部分都在苍雾道界,谁来?温夷光吗?≈lt;/p≈gt; 温夷光不过合体,如果遇上一个大乘真君呢?温夷光是厉害,可最多也就是和他五五开,他合体的时候都不能直面大乘,温夷光怎么能?尤其是自己大乘后,才明白大乘与合体之间的差距并非是用天赋能填平的,渡劫大劫横在中间,真的菜到那个境界,恐怕也就止步渡劫了。≈lt;/p≈gt; 所以只能是他来。≈lt;/p≈gt; 一个大乘也罢,两个大乘也行,四五个也有的打,七八个……血来宫派不出那么多大乘真君跑来凌云道界搞事了,而且在他们眼里,凌云道界不过是个下界,一个没有道君的道界,不就是下等的道界吗?所以血来宫就算有,也不会派那么多大乘真君过来。只要血来道君不来,来几个对于秋意泊来说都在送菜的范围。≈lt;/p≈gt; 故而秋意泊也很想知道,没有血来道君亲临的情况下,如何才能给他来一个大劫。只要没有道君亲至,那么他这大劫,多得是机会逆风翻盘成大机缘。≈lt;/p≈gt; 算命的话是不能不信,但他要是全信,现在他早该躺在地下看他那个秋傲天儿子掀起腥风血雨为全家报仇了。≈lt;/p≈gt; 夜影神智已经彻底恢复,他快速地说:“是两个真君,还带着十几名化神元婴,我没有和那两个真君对上。他们功法很特殊,我确定他们已经被我杀了,都成了一篷血雾了,但一眨眼又完好无损了,我就是吃了这个暗亏。”≈lt;/p≈gt; 秋意泊颔首:“果然是血来宫。”≈lt;/p≈gt; “你认识?”夜影和夜咪都看向了秋意泊。≈lt;/p≈gt; “嗯。”秋意泊简单解释了两句:“外界来的,想攻占我凌云道界,之前一直在人修中活动,没想到他们来了鹿野林,可知道他们为何来?”≈lt;/p≈gt; 夜影摇头:“不知道。”≈lt;/p≈gt; 秋意泊想了想:“那你知道他们现在哪里吗?”≈lt;/p≈gt; 夜影顿了顿,却没有说话,夜咪低声道:“你……你不要去送死。”≈lt;/p≈gt; 秋意泊轻描淡写地道:“两个真君而已。”≈lt;/p≈gt; “其中可能有大乘……”≈lt;/p≈gt; “我也是大乘。”秋意泊打断了他:“此事非人修或者妖修可以解释,他们敢来,我不知道就算了,既然来了,我必是要杀他们的。”≈lt;/p≈gt; 这么好削弱血来宫的机会,他不可能就这么放过。≈lt;/p≈gt; 他今日杀的血来宫门下越多,翌日两派明火执仗上战场的时候,本门要面对的阻力就越小。≈lt;/p≈gt; 夜影沉默了一瞬,道:“我之前见他们的时候就在附近,现在不知道了。”≈lt;/p≈gt; 夜咪看向了夜影,随即道:“我也没注意,但气息是往西边走了。”≈lt;/p≈gt; “又是西边。”秋意泊淡淡地说。≈lt;/p≈gt; 下次无铭再来跟他讲迷信,他就把无铭扣在身边,省得老是记挂着到底是什么。≈lt;/p≈gt; ……也罢,不想了,走一步看一步吧。≈lt;/p≈gt; 秋意泊带着两人出了阵盘,一想又扔了两个法宝过去,罢了,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西,他道:“你们躲起来好好养伤,我走了。”≈lt;/p≈gt; 说罢,他也不等他们回答便离开了,往西走是吧?他不怕。≈lt;/p≈gt; 当年秋意泊来鹿野林的时候只觉得大的没有边际,如今却又觉得其实鹿野林也就那样,霞影全速之下,不过半个时辰就能绕鹿野林飞一圈……他突然想到了一个人,要是能问问长生真君就好了。≈lt;/p≈gt; 不是他,而是当年在鹿野林中见过那位一活就是千年万年的玄武长生真君。≈lt;/p≈gt; 以她在鹿野林盘踞的情况来看,肯定很吃得开,他一个人搜寻怎么比得上鹿野林的妖修总动员呢?≈lt;/p≈gt; 啧,算了,遇事不能老是想着别人。≈lt;/p≈gt; 整整一个下午,秋意泊都没有遇见血来宫门下,倒是遇见了不少入鹿野林狩猎的普通修士——这很好辨别,凌云道界里真君可不多见,这是两个道界本质性的差距,凌霄宗再能,至今也不过十三位真君,其中大部分还是新晋真君,新晋中除了他已经大乘,其他都在合体境界,这其中还得算上泊意秋,真不能与血来宫只算明面上的二三十号真君这种体量相比。≈lt;/p≈gt; 当然,血来宫他们现在死得只剩十几个了,这一趟若是能抓住,还得再死两个。≈lt;/p≈gt; 是夜,秋意泊见到了火光,本着是血来宫的就刚好,不是也去休息会儿的心态过去了,等近了,才发现是两个化神修士与四五个元婴修士,他在不远处落地,缓缓走了过去,不曾掩盖脚步声。≈lt;/p≈gt; 那几人都警觉的望了过来,见来人一头银白长发,容貌俊美不似真人,修为高深莫测,居然看不出具体境界,一时之间也不敢胡乱猜是谁,但大概率是鹿野林中的妖修真君,不过对方故意放出脚步声,显然算是和他们打了个招呼,不似敌人的样子,其中一化神修士拱手道:“不知前辈到来,有失远迎。”≈lt;/p≈gt; “叨扰。”秋意泊说了两字后便不再理会他们,径自走到了与他们相隔了一些距离的地方生了个篝火,在火边坐下。这几人气息清正,与血来宫赤血录道统迥异,秋意泊自己也修过,大概能感知出来,他们应该不是血来宫中弟子。≈lt;/p≈gt; 他取了一条狂林鹿的腿出来,温夷光给他打的,处理的很干净,皮毛乃至肉上的筋膜都被温夷光扒了个干净,看大小还是头小鹿的,鹿腿刚好一臂。秋意泊一边烤一边想不愧是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温师兄还是很靠谱的。≈lt;/p≈gt; 他今日也不算太馋,就把鹿腿放在架子上慢慢地烤着,小鹿的腿格外的柔嫩肥美,被火舌一舔表面就成了金黄的一层,油脂慢慢地沁出,浓郁的肉香夹杂着奶香气在空中弥漫着。≈lt;/p≈gt; 秋意泊听见隔壁那几个修士都默默吞了口口水。≈lt;/p≈gt; 秋意泊自己也吞了口口水,就是那种以为自己吃腻了,其实真的又到了面前还是觉得好香啊!他还可以再来一顿!≈lt;/p≈gt; 他用刀子在鹿腿上划了几道,鹿腿肉如花一样绽开,露出嫩粉色的内里,被火舌舔舐着,一时之间香味更加浓郁了起来,秋意泊见表面熟的差不多了,就拿了个馒头出来,切一片就在鹿腿上擦一下然后烤一烤,馍片香酥金黄,外脆里嫩,再用小刀片了两片鹿肉下来夹着一起吃,果然是美味。≈lt;/p≈gt; 那边几个修士偷偷摸摸看了两眼,有一个都快看痴了,要不是同伴握紧了他的胳膊,恐怕他已经过来问一问到底是什么妖兽怎么看起来这么好吃了!≈lt;/p≈gt; 秋意泊想的是要是有青椒就好了,要那种圆的水果辣椒,不辣,但清甜解腻,配合着油脂偏多的小鹿肉吃才是一绝。≈lt;/p≈gt; 等事情结束就回凡间住一段时间吧,催催底下人研发新品种,他就当个甩手大爷,等着吃就行了。≈lt;/p≈gt; 嗯……他这算不算立fg?≈lt;/p≈gt; 秋意泊想到此处不由自嘲地笑了笑,他看了一眼周围,突然想起来怪不得刚刚看着这地方就有点眼熟,原来这个地方他来过啊!这里是鹿野林的外围,好像是一个修士们默认用来歇脚的地方,因为只有这里是周围一圈没有树木的,不方便妖兽隐藏身形。往后边去好像还有座山,山上种了很多竹子,还有很长一段阶梯,风景很好看。≈lt;/p≈gt; 秋意泊环绕了一圈四周,果然发现有座山上有很长的阶梯,他心中笑着摇了摇头,有点想叫疏狂剑出来一起吃,这鹿腿有点太多了,吃多了腻歪。想了想又算了,不费这个事了,他都吃过了,这会儿想到让疏狂出来说不定还得挨啄,比如什么吃不下才想到它之类的……≈lt;/p≈gt; 他正打算换个白菜叶子来包肉吃的时候,他突然抬头看向了不远处的丛林——有人来了。≈lt;/p≈gt; 一个大乘,一个渡劫,还有许多人。≈lt;/p≈gt; 果然不过几个呼吸,就有二三十人落到了这一片空地上,除了秋意泊外并无人发现,可见来者不善。那二三十人多是化神与元婴,为首者自然是两个真君,他们似乎并未有掩饰的想法,身穿血来宫弟子服制,标志性的殷红长衫,黑色外褂,沉郁得像是一滩污血。≈lt;/p≈gt; 当然,主要是来的人不好看,要是好看,秋意泊也不介意夸一夸。≈lt;/p≈gt; 不过夸过夸,杀还是要杀的。≈lt;/p≈gt; 先开口的是一个老者,他眯着眼睛打量着秋意泊:“原来是长生道友在此,我等莽撞前来,还望道友不怪。”≈lt;/p≈gt; 秋意泊也抬眼看向他们:“哦?不知是哪位道友当面?”≈lt;/p≈gt; 老者拱手,他身后弟子也齐齐行礼:“老朽血来宫晚匀。”≈lt;/p≈gt; “晚辈少云。”另一真君也道,至于再往下就不必自我介绍了。≈lt;/p≈gt; 秋意泊随意地点了点头:“诸位道友,既来之则安之。”≈lt;/p≈gt; 晚匀真君也露出一点笑意,看着居然还有几分和善,他上前几步就在秋意泊对面坐下了,其他人则是另起了几团篝火安座,晚匀真君笑道:“实不相瞒,老朽等是为道友这条鹿腿吸引来的,不知是什么妖兽,香飘十里,叫人垂涎欲滴啊!”≈lt;/p≈gt; 秋意泊也笑:“道友也爱吃?”≈lt;/p≈gt; 晚匀真君乐呵呵地说:“老朽平素无他爱好,唯有吃这一道,到了大乘也还是放不下啊!”≈lt;/p≈gt; 秋意泊一手微抬,“道友不如试试。”≈lt;/p≈gt; “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lt;/p≈gt; 那晚匀真君从秋意泊这里借了小刀,仔细地片了一片,送入了口中,眼睛闭合,摇头晃脑,连说话都顾不上了说了,一味地点头,待那一口肉吞下,他犹自回味:“实在是好!实在是好!绝品啊!”≈lt;/p≈gt; 秋意泊笑道:“道友既然喜欢,只要不嫌弃是我用过的,道友便只管拿去吧!”≈lt;/p≈gt; “这有什么嫌弃的!”晚匀真君看着欣喜非常,也不与秋意泊客气,一片片吃了起来。≈lt;/p≈gt; 而另外一头,那边的弟子看着晚匀真君那享受的模样,实在是羡慕,谁不愿意尝一尝闻着就美味至极的佳肴呢?可对方是尊上吩咐了不能慢待的长生真君,那就不能抢了。≈lt;/p≈gt; 哎!≈lt;/p≈gt; 真想着呢,便见晚匀真君抬首道:“少云,过来!”≈lt;/p≈gt; 少云真君立刻起身走了过来:“是,师叔!”≈lt;/p≈gt; 少云真君已经到了眼前,他先是向秋意泊行了一礼,这才问道:“不知师叔有何吩咐?”≈lt;/p≈gt; 晚匀真君真埋头苦吃,闻言抬起脸来,将手上鹿腿递给了少云,满是咬痕的脸上露出了好几个血窟窿,他阴惨惨地道:“少云啊……你尝尝,这真好吃……老夫从未吃过如此美味……”≈lt;/p≈gt; 少云真君为其所惊,正欲出手之时,他眼中的光芒暗了下去。≈lt;/p≈gt; 秋意泊看着已经身死道消的两人,撤走了幻境,顺手将那二三十化神元婴杀了个干净,他侧脸看向那边的本界修士,淡淡地道:“想活?”≈lt;/p≈gt; 一旁几位修士满脸惨白,他们怎么想到一眨眼之间就已经是满地横尸了呢?听闻此言,他们立刻点头。≈lt;/p≈gt; 秋意泊不愿杀人,但他不能保证这里没有就如同秋奇黎一样的人在,没修血来宫功法,但确实是其门下走狗。他被晚匀等人戳穿了身份,即是本界修士,很容易就知道他是凌霄宗长生真君了,又亲眼目睹,实在是麻烦。≈lt;/p≈gt; 宗门自然比几个路人要紧。≈lt;/p≈gt; “那就发下天道誓吧,不得以任何方式有意或者无意透露今日所见所闻,否则当场殒命,若遇人搜魂,便立刻自毁神识。”他淡淡地看着他们,那几个修士也不敢多言,立刻发下天道誓言。≈lt;/p≈gt; 秋意泊得了他们的天道誓,侧脸看向了地上横七竖八的血来宫弟子尸首,挥手将他们的尸首都彻底泯灭。≈lt;/p≈gt; 他若是以前见了晚匀真君,会觉得相逢恨晚,如今依旧如此。≈lt;/p≈gt; 可惜了。≈lt;/p≈gt; 时机错了。≈lt;/p≈gt;:,, 424 第 424 章 有了这一节,秋意泊也无意在此歇息了,他在这里吓得别人连气都不敢喘,也是犯不上,还是往山上走走吧。 秋意泊飘然而去,不过几步就到了山上,月下星前,鸦默雀静,还是那座山,还是那片竹林,还是那段悠悠石阶,幽幽的雾气在林中弥漫,只听得见衣摆在石阶上沙沙扫过,脚掌与地面的摩挲,乃至自己清浅的呼吸。 秋意泊照旧点了一盏灯笼,极光金焰噗嗤一声落在了灯芯上,静谧地光流照而下,如清泉般顺着石阶流淌而下,秋意泊静静地走了一段儿,不想走了就选了块还算是干净的石阶坐了下来。 疏狂剑飞了出来,它一出来就左右看了看,显然它也记得这个很幽寂的地方,轻轻地叫了一声,秋意泊微微扬了扬下巴:“是,就是炸小鱼干的地方。” 疏狂剑眼睛一亮,把脑袋凑到了秋意泊掌中强行蹭了蹭,秋意泊被逗笑了,他揉了揉它的脑袋:“去吧。” 闻言,疏狂剑宛若脱了缰的哈士奇一样嗖的钻进了竹林里,它的到来打破了这方清冷,雾气都叫它给钻出了一个肉眼可见的大洞来,竹林胡乱摇摆,沙沙作响,没一会儿疏狂剑就从竹林里飞出来了,一根毛都没乱,神气活现地向秋意泊飞来,此时秋意泊才看清楚疏狂剑左爪抓了一只肥美的老鼠,右爪则是抓着一丛不知道是什么品种但长得很明显不太好惹的野生菌子,嘴上还叼了一条花纹如落叶的三角头毒蛇。 它快乐地飞到了秋意泊身边,爪子一松,老鼠和菌子就落在了地上,转眼就要开溜,紧接着就被它一爪子踩住了尾巴,又把头往前凑了凑,将那条应该是五步蛇的毒蛇送到了秋意泊面前。 它殷切地看着秋意泊,意思很明显:吃吗? 秋意泊浅笑着摇了摇,疏狂剑就毫不犹豫地一嗦——好了,蛇没了。 它又吊起了地上的老鼠凑到了秋意泊面前,秋意泊很是嫌弃地往后避了避:“谁吃老鼠炖蘑菇?不是所有竹林里的老鼠都是竹鼠……” 疏狂剑习惯了秋意泊的无理取闹,他之前分明提过竹鼠就是在竹林里,依靠吃竹子为生,比一般的老鼠要大要肥——这一只完美符合啊!得了,他不吃就吃吧!它吃! 嘶溜一声,那只大胖老鼠就只剩下一根尾巴在明黄色的鸟喙外摆动了,再嘶溜一下,鼠条也没了。 秋意泊随手就把剩下的那一丛野生菌子扔进了竹林里,吃条蛇吃只大老鼠什么的秋意泊还能理解,毕竟剑灵拟态出来是仙鹤,吃点小型动物也很正常,野生菌子这玩意儿还是算了吧。 他自己中过招,知道吃不死人,但也不好受就是了。 疏狂剑也随他去,吃完了老鼠后它看着秋意泊的目光是蕴含着歉意的——嗯,误会了他,果然他说得对,这老鼠就是普通老鼠,根本就不是竹鼠,味道很一般。 疏狂剑又从自己的剑鞘千机伞里翻了点小零食出来,什么松子花生香榧子,被它嚼得咯吱咯吱响,秋意泊在一旁听得也勾起了几分馋意,刚刚那点狂林鹿太腻了,他也就吃了几口,顶多就是当个餐前小点心,闻着香榧子香得很,他对着疏狂剑伸出手,疏狂剑闻弦音知雅意,一只大翅膀也展了开来,秋意泊见状就铺平了自己膝上的下摆,一大堆坚果零嘴从疏狂剑的翅膀下方落到了他膝上,秋意泊笑了笑,从膝上捡了个香榧子出来扒拉着吃。 香榧子与核桃有点类似,不过要更小一些,壳十分坚硬,肉又小的可怜,可就是香,送入口中一嚼,明明只有那么丁点大的东西,却能叫满口生香,浓郁的坚果味道在口中弥漫出油润醇厚的滋味儿,秋意泊吃的不禁眯了眯眼睛。 很快他就不耐烦了,这玩意儿剥起来太费事了,他含笑看向疏狂剑,微微挑了挑眉,疏狂剑刷地一下把头扭过去了,只当没 看见秋意泊。秋意泊伸出两指,捏住了它头顶的羽毛,把它的脑袋强行转了过来,下巴指了指膝上的坚果:“剥,懂?” 疏狂剑和秋意泊对视了一阵,很认命地把嘴里的吃了下去,用秋意泊的衣袖擦了擦嘴,鸟喙微微张开,秋意泊就把一颗香榧子放进了鸟喙前端,疏狂剑鸟喙一合,只听见咔擦一声,香榧子裂开了,而且裂得很有技术,从鸟喙里掉出来的时候还是完整的一颗,落到秋意泊掌心的时候就四分五裂了,里头的肉完整的漏了出来,直接吃就完事儿了。 秋意泊丝毫没有不好意思,笑眯眯地捏着果肉吃了起来,然后示意疏狂剑自觉一点。疏狂剑无奈地低头一口叼了四五个香榧子,然后批量放在了石阶上,重复这个动作,直到石阶上排了一排香榧子后才停了下来去吃自己的。 明明是很幽寂的深山,没有篝火,没有人群,秋意泊却觉得这样也很舒服,甚至要比方才与其他修士坐在一起的时候自由自在的多,没有人来关注他是什么坐姿,也没有人关心他拿绝世宝剑的剑灵当开坚果神器,想怎么坐着就怎么坐,惬意得很。 秋意泊将石阶上的香榧子吃完,也觉得有些腻了,东西虽好,但吃到后面感官就有些麻木了,没有第一口那么香,他拍了拍疏狂剑:“小鱼干呢?弄点出来吃。” 有点想吃点咸的压一压。 他是可以直接自取,但既然给了疏狂剑,主人就是疏狂剑,他不会不问自取。 疏狂剑轻轻叫了一声,示意小鱼干早就没了——本来小鱼干还有很多的,不过自从有了千机伞当剑鞘,秋意泊身上带的那些宝剑的剑灵就基本跟它住一块了,反正地方够大,它也不是小气的鸟,一起住就一起住,也方便了秋意泊投喂,之前秋意泊投喂点零嘴啥的还得各方各的,现在直接送入千机伞内自带的纳戒,然后让剑灵们自取,小鱼干你来一麻袋我来一麻袋,早就吃完了。 秋意泊认真思考了一下,随即起身拍了拍衣服:“走,我们再去炸点鱼!” 开玩笑,他堂堂一个大乘真君,想吃个油炸小鱼干都不能吃到嘴,他白修了这么多年! 疏狂剑也轻鸣了一声,表示同意,最近的地方当然就是从山上往下跳,去那个小村子,但那个小村子明显是个奇遇,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进,但是他记得不远处就有个湖,总归是能有点鱼的! 反正走走看呗,走到哪算哪,现在和当年可不同了,当年还得小心翼翼想着别撞上妖兽真君,现在的他在鹿野林里横着走都没问题了。 秋意泊甚至很膨胀地想要是三百年前的师祖站在他面前,他说不定也能和师祖五五开! 现在嘛就不好说了,万一师祖成了道君,那他肯定干不过。 秋意泊脚尖一点就跟上了已经呜呼起飞的疏狂剑,稳稳地落在了鸟身上,忍不住碾了碾它背上的肉:“疏狂啊,你是不是吃的有点多了?” 疏狂剑:“嘎——?” 秋意泊感受着那层油滑的、甚至还在晃荡的肥油,寻思着以后是不是要少往千机伞剑鞘里放置零嘴了——剑灵都他妈能吃胖,他也是闻所未闻! 疏狂剑感知到他的想法,不满地发出了一连串的叫声,秋意泊忍不住笑了起来,“行了,快走!要是飞不动了那我可真的要换一把剑了!” “嘎嘎嘎——!”疏狂剑愤怒地扑腾着翅膀,一脸凶相,仿佛下一秒就会回头狠狠地叨秋意泊。 “哎?”秋意泊突然感知到了下方的水汽,他往下一看,脚下不知何时多了一片连绵的村庄,正是他曾经去过的那一个——别问,问就是对村口那片小鱼塘记忆深刻。 他一辈子都记得疏狂剑偷他的雷霆万钧符拿来电鱼。 “走,下去。” 疏狂剑直接就一个鹞子翻身,把 秋意泊抖落了下去,秋意泊早有预料,一把揪住了疏狂剑的脚踝,托着它一起往下落去,风急速地拂过他们的身体,失重感骤然来临,大脑在疯狂尖叫,秋意泊大笑着享受着这一刻,疏狂剑却是习惯了在天上飞的鸟,陡然坠落对它而言更为陌生,等他两落地的时候秋意泊好端端的,而疏狂剑则是成了一把黑白相间的鹤毛掸子造型,秋意泊松开了它的脚踝,疏狂剑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秋意泊笑得前俯后仰,拎着它抖了抖,才把疏狂剑的神智给抖了回来,又利索地把它往天上一扔:“去看看哪里有小鱼!” 他们降落点挑的很讲究,就在村口的小池塘旁边。反正现在是晚上,村里人都睡了,别说山村了,在电发明出来以前,大部分人晚上只能使用昂贵的蜡烛,很多人是用不起的,在这种与世隔绝的地方那更是不好买,这个年代的人一般天黑就睡下了。 疏狂剑狠狠地瞪了一眼秋意泊,然后跑到池塘上空去搜寻鱼群的痕迹。晚上鱼也是要休息的,大多都会藏在水下,疏狂剑盯了半天也没看出多花来,秋意泊想了想也不纠结什么,掏出一个直制法宝往水里一探,只听见刺啦一声响,水面上就浮出了一片片鱼尸。 鱼只有手指长,有的还不到手指长,秋意泊指挥着疏狂剑把鱼都捞起来,自己则是在旁边就地架起了一口油锅,疏狂剑叼住网拉回来的鱼也不用刮鳞去脏,直接往油锅里一扔就完事儿了,这么大的鱼炸出来别说内脏了,骨头都能炸得酥脆。 不多时,秋意泊第一锅小鱼干就出锅了,往旁边的大盘子里一倒,也不必用电扇,山里的夜风大,一吹就晾干了,等到大盘子里堆得快放不下了,疏狂剑才停止捞鱼,乖巧地停在秋意泊身旁,仰着头看他在小鱼干上撒盐和胡椒。金澄澄的小鱼干在大盘里一颠,就在空中转了一个完美的弧度,椒盐的香气和鱼类的鲜香弥漫得到处都是,香得疏狂剑直吞口水。 秋意泊看了它一眼,笑道:“可以吃了。” 疏狂剑发出一声高昂的鸣叫,随即埋头苦吃了起来,小鱼干那么多,它根本就不是一根根吃,而是将嘴张到最大,整个脑袋埋进盘子里,叼了一嘴的小鱼干直接往下吞,秋意泊看着疏狂剑那吃法,终于知道疏狂剑是怎么胖起来的了。 不过剑灵胖一点也没什么,秋意泊坐在一旁,给自己温了一壶酒,一口小酒一口小鱼干,也吃的有滋有味。 等到酒过半巡,他们身后突然响起了脚步声,秋意泊也没有回头看,不多时就听见有人惊叫了一声:“树哥他干爹?!” 秋意泊看了过去,那是个憨壮的汉子,好像见过,好像又没见过,时间太长,要是每一个说过一句话或者打过照面的人他都记得,他脑子早就被撑爆了。那汉子见他望来,说话都结巴了起来:“哎,不是……是秀才相公!您怎么大半夜的在这儿?真是吓死我们了!” 秋意泊笑了笑,温和地说:“抱歉,漏夜前来,惊扰你们了。” “没事没事!”那汉子连忙摆手:“先前还以为是哪家娃儿贪玩半夜跑出来抓鱼,怕溺了水也没人知道,这才吓着了……秀才相公,您这是?” 后来没急着跑过来,当然是闻到了炸鱼的香味,要是人出事了哪里能炸鱼来吃? 秋意泊随意道:“我闲时无聊,随意走着看看,没想到就走到你们这儿来了。” 汉子一听笑容越发殷切了:“原来是这样!我就说!晚上凉,山里还有野兽毒物,秀才相公不如跟我进村休息一晚上吧!树哥他家里头要是知道他干……秀才相公来了,不知道有多高兴呢!” 秋意泊心中一动,突然想起来哪里不对劲,他上次来他记得还是他四百岁未满的时候吧?如今一百多年过去了,‘树哥的家里头’居然还在?这汉子也是百多年前的人物了,见他的时 候仿佛他也就是离开了半年一年的…… 去看看吧。 来都来了。 他记得这村子旁边有一座山,叫做松山,上头还住着一位姓李的神医,山后头布置着一个极其壮观的阵法,使这座村庄灵气充裕……他依旧无意去掠夺什么,为了一个法宝一个天材地宝之流去破了人家的平静生活也犯不上,他也不缺这些,只不过百年过去还能见到故人,确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也好,那就叨扰了。”秋意泊起身向那汉子走去,疏狂剑很有灵性的径自飞走了,还带走了那些小鱼干,那汉子一见急忙说:“秀才相公,鹤!鹤……” 秋意泊扭头看了一眼,笑道:“无妨的,随它去吧。” 汉子点了点头,看着秋意泊的目光越发崇敬,跟看着活神仙也没什么两样了,仙鹤这种鸟桀骜不驯,根本不与人亲近,也养不熟,可这位秀才相公一派闲适,毫无惊讶之感,仿佛他早就见惯了一样。 似乎树哥他爷爷也说上回送这位秀才相公走的时候也见着仙鹤一路相伴了。 秋意泊举步欲走,汉子又道:“锅!秀才相公,您的锅!” “还烫着呢,明天再来取也是一样的。”秋意泊随口便说。 这年头出门远游带个锅带个碗是很正常的事情,锅与碗一个铁一个是瓷,搁在寻常百姓家里可是家中贵重财物,再者荒郊野外,哪里是能随意寻个锅碗瓢盆出来的?就是想买,那也没有现成的,锅子是得去铁匠铺预定的,付了订金人家铁匠才给你打,瓷碗得去找货郎或者干脆找到烧窑的地方才有,也是得订的,除非不介意买个缺口破碗之类的回来。至于现成的,那得去热闹的大城里才有现成的卖,小地方就得看运气了。 汉子本来想说他明天来锅子也不一定有了,转念一想这秀才相公不是神仙也是秀才,根本不在乎这么一口锅的,也不敢再多说什么,连忙快步上去引路,去村里的路就这么一条,村口的篱笆就在眼前不远,秋意泊也懒得再提灯,直接就跟人回去了。 与秋意泊在村外时看到的不同,村里五家有四家都亮着灯火,汉子一进村,便大声喊道:“没事儿!没事儿!大家都睡吧!” 各户人家的烛火这才逐渐灭了下去。 汉子直接将他带到了树哥他家,用力地拍着大门:“树哥他爹,快出来!快看看谁来了!” “来了来了!”里头有个汉子的声音应了一声,随即就来开门,一开门,对方便惊喜地叫了一声:“神……秋相公!您怎么来了!” 秋意泊认得他,就是当初那老汉的儿子,具体叫什么他不知道,只听喊过‘生哥’。 汉子笑道:“秀才相公在外头池塘呢!我就将他带回来了,天也晚了,我先回去了!明天我家里头杀猪,生哥你记得到我家来拿!” 这不年不节地杀什么猪,自然是为了这位秋相公,生哥也感激对方体贴,连声应好,随即就让开了一步,请秋意泊进门,边道:“您这来得也太突然了,怎么也不招呼我们一声!您看这家里也没什么准备,真是慢待您了!” “不妨事的。”秋意泊扫了一眼周围,似乎与他上次来时也没什么变化:“是我冒昧。” “这有什么!我们天天巴望着您来呢!”生哥带着一脸热情的笑,又把秋意泊往偏屋带,“今日这么晚了,外头山路偏远,您也累了吧?稍等,我这就去取铺盖来!” 他招呼了一声秋意泊,又急匆匆离开,没一会儿就听见他在里屋说:“媳妇儿!媳妇儿!咱们家那条新缝的被子呢!干净的床单被褥你快些翻出来!树哥他干爹来了!” 又一女声道:“什么?好好好!你等我!” 接下来就是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很快生哥就抱着一堆床单被褥过来了, 三下五除二开始铺床扫地,他边做活边说:“实在是对不住您了!这里是打算留给树哥以后住的,还算是干净,被子都是簇新的,不敢拿用过的给您,您先凑合一晚吧!” 秋意泊不禁道:“不必忙活了,我自己来就行。” “这哪里能行!”生哥头也不抬地说:“咱们都是干惯了的,哪能让您亲自动手?!” 秋意泊却之不恭,只能笑纳,生哥做事十分利索,没一会儿就收拾好了,便跟秋意泊告了声退,当即就把干净的小屋留给了秋意泊。秋意泊眉间溢出了一丝笑意,脱了外衫盘腿坐到了床上,被褥散发着一股刚被阳光晒过的味道,是细棉布的,摸着很是舒适,他盘腿而坐,也不大想睡觉,干脆打坐养养精神就是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秋意泊以前入定的时候都喜欢躺着,经常入定直接过渡到睡着,现在境界上去了,他入定的时候却喜欢用坐着的了,就跟以前电视里常看见的道长一样,盘膝而坐,也没有再发生过入定到睡着的事情。 秋意泊慢吞吞地想——可能就是人老了?不缺觉了? 不可能吧?他现在身体一直保持在二十五六岁的状态,还在现世的时候他在这个年纪天天想睡觉好吗!抓着机会就想睡,午休就那么一个小时不到他也要抓紧时间眯个半小时,不睡一下午都没精神,更别提每天早上起床上班如临酷刑恨不得就此长眠不醒的痛苦了。 那估计就是境界高了,身体素质越来越好了,精力旺盛,根本不累,自然也就不缺觉了。 其实也是,这些年虽然有血来宫横着,实际上他的生活大部分时间还是很悠闲的,也就是拆秘境、入秘境、融合秘境的时候累一些,其他大部分杂事都是弟子处理,他就负责等一个坐标,然后过去。哪怕是在路上,他的飞舟宽敞舒适,都是按照自己的习惯布置的,住在上头跟住在自家洞府里没什么两样,也谈不上什么赶路累,吃喝更不必提,他向来不亏待自己,所以甚至可以称得上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养神。 也挺好的……秋意泊幽默地想:生前何必久睡,死后必定长眠。 一夜过去,第二日的清晨天空刚刚有了一丝光亮,秋意泊就被鸡鸣声给惊醒了,他睁着眼睛静静地看着还是深蓝色的窗纸,侧耳细听几声啼鸣,才慢吞吞地想他好久没听到这声音了。 乍一听还有点陌生。 ——但也是真的吵啊! 外面很快就传来了响动,有人推开了窗户,有人在穿衣服,有人叫醒了身旁熟睡的婆娘夫君,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有人打着呵欠走出来,手里还捧着簸箕给鸡圈猪圈撒吃食。 他所在的这一户人家也动了起来,有妇人哄着啼哭的婴孩,生哥去敲了另一扇门,小声地与他爹说:“爹!昨晚上你猜谁来了!” 老汉嘿了一声:“你当我是死的?叫的那么大声,我哪能不知道?今天赶紧去杀头猪!挑瘦肉回来!再去问问谁家还有糖、果子的,一并都买回来!你今天给我进山去!山里头的野泡子是好吃的时候,多摘点!秋相公是矜贵人,咱们太好的也没有,也就是图一口新鲜!” 老汉说着就将早就数好的大钱塞进了他手里:“快去!还有叫树哥他娘管好孩子!别叫树哥哭了闹的,秋相公听了许是不喜欢的!” “好嘞!爹!我这就去!”生哥说完就提着两串大钱回了屋内,跟媳妇交代了两句,说是中午吃饭的时候叫媳妇抱着孩子去见见孩子干爹,吃完了饭就赶紧带着孩子去隔壁乡邻家待着,别叫孩子惊扰了秋相公。 秋意泊仔细听着这一切,不知怎么的也觉得很有意思,就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听,又过了一会儿外头就飘来了烟火气,又有下锅炒菜的声音,还有老汉在一旁叮嘱老妇要拿新猪油,不能拿陈年的,不要放太多油,也不要放 太少,腊肉取瘦肉拿菌子炒得干香干香的,好给秋相公下饭。 村里头的第一顿就是干饭,其实算是最要紧的一顿饭,因为吃了这一顿就得去干活了,这一干活就得到下午才回来,不吃饱哪来的力气? 不多时,秋意泊的房门就被敲响了,是老汉的声音:“秋相公?秋相公你醒了吗?” 秋意泊见时间也差不多了,外面或许已经烧好了就等他了,他也下床披衣,等走到门口时已经衣冠整洁了,他开了门,就见到了老汉,时间在年轻人脸上是看不大出来的,但是在老人身上却显得尤为明显,老汉显然老了许多,身量也比之前微微矮了一点,算下来应该是过了一两年的时间。 一百多年,这里就过了一两年? 秋意泊微笑了起来,这地方要是被宸光见了,他会不会气得跳脚?不过现在也没摸清楚,也说不好到底是这村子更好还是飞花秘境更好。 ……又或许,这村子就是不存在的呢? 秋意泊不去想那么多,既来之则安之,他就当是普通走个亲戚,他毕竟是树哥他干爹嘛!今日见了,若愿意就多住两日,不愿意今天就走,也不妨碍什么。 “劳烦你来唤我。”秋意泊腼腆地说:“昨日赶了点山路,确实睡沉了。” 老汉连连摆手:“哪里哪里!是我瞎叫唤,饶了您的清梦,秋相公您刚醒,想必也饿了,早上的饭都烧好了,就等您呢!” 秋意泊也不客气,他刚刚听见什么菌子炒腊肉还要炒的干香干香的就馋了——那确实是很下饭的。 堂屋里没有其他人在,桌上摆着五菜一汤,还在冒着热气,旁边还摆着两碗金灿灿地糊状物,散发着一股浓郁的米香,老汉招呼道:“您上坐!” 秋意泊自顾自的坐在了东边:“不与你客气了,坐吧!” 老汉有些为难,却也知道他的脾性,便坐在了主座上,也不动筷,只一味地介绍道:“这是菌子炒腊肉,这是刚摘的青菜,嫩得很……还有这个,是糯米与栗打出来的,香甜得很,就是小心烫嘴。” 秋意泊盛情难却,先尝了一口小米糊,说是米糊,实则口感更像是年糕,又软又糯又甜又烫,能糊得人嘴巴都张不开,秋意泊咽了下去,又尝了一口刚刚就在想的菌子炒腊肉,这卖相确实不大好看,看上去就是一盘枯树枝子和木头片,可入口菌子和腊肉都嚼尽十足,甚至可以称之为脆弹,但二者有明显的不同,肉类的香气和菌菇的香气混合在一起,咸味儿将这二者的鲜美更提了一层,又与小米糊中和,连秋意泊都不禁点了点头。 是那种简单粗暴的好吃! 他一抬头,就见老汉殷切地看着他,他赞道:“确实美味。” 老汉立刻心满意足的笑开了,“那您多吃一些!我陪您!” 他也动了筷子,却不去伸筷子夹菜,只是和自己那一碗小米糊较劲,是生怕自己的筷子污了菜,让秋意泊不愿意再动。秋意泊想了想,并没有劝,一是懒得费这一份口舌,劝了又得是一通‘不敢不敢’、‘要的要的’,好没意思,二是他领了这份好意。 老汉不动菜,秋意泊也自得其乐的吃自己的,吃完了一碗小米糊不够,本想再来一碗,但一想恐怕人家也是点着人头煮的,他多吃一碗,家里就有人要少吃一碗,他也不差这么一碗,就算了。 老汉揪准了和秋意泊同时放下了筷子,这会儿才是说话的时候,秋意泊笑问道:“我前几日闲来无事,四处走走,不想就走到了村中,想来也是缘分,不知道树哥可好?” “好的好的!一切都好!”老汉提起孙子那是眉开眼笑:“也是您的名儿取得好,您走后他就一天天壮实起来,这才一岁多,就壮的跟棵树一样,眉眼也长开了,抱出去人人都夸树哥日后必定是个俊俏的!不瞒 您说,都有好几户人家要跟我谈娃娃亲了!” ——果然是一年多一点。 秋意泊闻言也舒心,自己取了个名字,娃娃也长得健壮,能应了这个名字,他自然是觉得舒服的:“可否抱来见一见?” 老汉立刻站了起来:“您稍等,我现在就去抱来!” 没一会儿老汉就抱着一个胖的不行的孩子过来了,五官都被脸上的肉挤成了一团,秋意泊一顿,这……确实是壮的跟棵树一样了,不过对于现在的百姓来说孩子当然是越胖越好,瘦的看起来没福气拉不住,哪天风一吹,人就要走了! 秋意泊夸了两句孩子长得好,将一个细圆条的金手镯递给了小孩儿,小孩儿下意识的抓住了这个金灿灿地圆环,咯咯地笑了起来,老汉要推拒,秋意泊摇头道:“给了就收下。” 老汉这才收下了,他把小孩儿放在了地上,扶着他的肩背道:“来,树哥,快给你干爹磕个头!” 秋意泊坐着受了这一个头,随即就叫让小孩儿回去歇着,老汉这才将小孩儿抱了回去,折回来聊了些其他,最后问道:“秋相公,您这次来就小住几天吧!就树哥那屋都是干净的!这不是刚好遇上秋天,山里头的狍子兔子都肥了,菌子也都出来了,还有不少野果子,甜得很,树哥他爹别的不行,打猎是一把好手,您就多住几天,尝尝鲜也好!” 秋意泊本是想拒绝的,可转念一想也很好,笑道:“也好。” 他记得上次他在这里待了大概两天一夜,出去时天还黑着,似乎只过去了一瞬,也不知道这里到底是怎么算的——嗯,不过不能久住,摸不清这里到底是怎么算的,别他在这里住一年,外头一百年过去了,豁,那他完球了。 他希望是反过来的,这里一百年,外头才过一年,这样他就可以放心大胆在这里摆个十年烂,也不怕耽误事。 这一天的上午当然是在走街串巷中度过的,老汉本来想带着他挨家挨户去搜罗点山珍野味,毕竟秋天了,什么都多,但还没出门呢,昨天接了秋意泊的那个汉子就提着一大块五花肉上门了,仔细一问,原来是他家闺女昨天夜里出生了,特意杀了猪闭着眼睛蒙头摸到老汉这里,等着跟秋意泊这位神仙求个名儿呢。 这种顺手的事情秋意泊也不拒绝,跟着过去看了,自然又引得村里人围观,有想请他写信念信的,有想请他替家中儿郎取个字的,数不胜数,到最后秋意泊捏着的钱没花出去,免费的东西收了不少。 到了下午的时候生哥终于回来了,满载而归,光是紫红色的野泡子都摘了好大一箩筐,个个有拇指大,上面还沾着水珠,都是洗干净的,秋意泊随手挑了个吃的,那就是一泡果汁,好吃地很,也很快乐的收下了。席间秋意泊聊聊外面见闻,老汉一家聊聊村里长短,什么谁家渣男一脚踏两船结果被两家家长凑着打了一顿之类的八卦他听得津津有味。 秋意泊在这里过了两日,等到第三日的时候就打算告辞了,搁这儿吃人家用人家的也不太好,他在人家家里也紧张,差不多了就跑路,别做了恶客那就犯不上了。 他不觉得遗憾,毕竟这里流速那么慢,许是他下一次来时,他们都还在呢。 秋意泊辞别了老汉一家,呼了疏狂,下山离去。 走到半路时,他突然看见有个穿长褂的人迎面走了上来,对方的面容有些熟悉,面容长得老实,却有一身格格不入的淡薄气质,是那个神医李郎中。 李郎中抬起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问道:“你为何又来了?”:,, 425 第 425 章 秋意泊问心无愧,自然答得行云流水:“恰巧在附近,想吃鱼了,就来了。” 李郎中唇角缓缓扬了扬,显露出一种看穿了人心的讥讽与不屑,显然他是不信的。也不能怪他,若是换一个人来听秋意泊这话,八成也是不会信的。 秋意泊眉峰一挑:“李先生为何如此问我?” 这话是他故意问的,人家在后头布置了个大阵在此炊粱跨卫,他一次来还能说是巧合,第二次来就显得别用心,李郎中当然是不欢迎他的。 其实他不动手,秋意泊已经觉得人家涵养功夫不错了。 此前他境界太低,看不出来,今日再遇李郎中,才发现这居然是个大乘巅峰,而且隐蔽的很好,哪怕同为大乘,要不是他还带了个平时什么存在感但确实是和太上忘情道统绑定的秘宝玄真眼,否则还真看不出来。 就算如此,也不过是隐隐察觉到一二分气息罢了——还怪好用的,他要是和人交个朋友……也不必交什么朋友,拿法宝、天材地宝之类的换也行啊,他也想要这种小法门。 虽然这种法门平时看起来也没什么吊用,但秋意泊觉得他可以不用,但不能没有,里男主不都有这种技能?方便扮猪吃老虎嘛! 啧,也算是一种情怀了。 “不为何。”李郎中淡淡地说完,便与他擦肩而过,秋意泊笑眯眯地说:“道友,留步。” 如果有人对着秋意泊喊‘道友留步’那秋意泊一定跑得比啥都快,肯定连头都不会回一下,洪荒传说里但凡被人喊了这么一句的都倒了大霉,不是身死道消就是错过了莫大机缘,反正没有什么好下场。 李郎中不然,他肯定没看过秋意泊那个世界的洪荒传说,他停住了脚步,居高临下地看着秋意泊:“离开这里。” 说罢,他也不顾秋意泊,径自拂袖离去,秋意泊也不介意,站在原地喊道:“李先生别走啊!那蛇药能不能卖我点!上次给我的可好用了!我家里人用了多说好,我再买点行吗?天材地宝都行啊!” 李郎中自然是不理会他。 秋意泊也不气馁,干脆折返了回去,跟在了人家身后:“李先生不必如此无情嘛,相见就是有缘,俗话说得好,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我们前前后后见了两回,怎么也是前世两百年修来的缘分,你不爱我喊你道友,我不喊就是了呗,先生,你那个隐藏境界的法门能不能教我?我可以跟你换啊!法门、神通、法宝、道统、天材地宝什么都行!” 李郎中侧脸看了一眼秋意泊,微微皱眉,他没有说话,但好像又什么都说了,比如——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大乘真君。 秋意泊只觉得有趣,这种平淡的气质让他想到了孤舟真君,他当着孤舟真君的面可不敢这么说话,没办法,怂嘛,谁也不想平白无故被师祖抽一顿不是?而且师祖也不是说今天是师祖,明天师祖就没了。 秋意泊意犹未尽:“先生,别急着走,我这里还有点奇特的种子,能亩产三百斤粮食,熬糖的秘法,水车磨坊的图纸……先生考虑考虑?” “凡人与我何干?”李郎中冷漠地说。 “哦。”秋意泊轻轻一笑:“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强求了,不过我看松山后山那法阵神妙,先生不介意我去观摩观摩吧?” “……”李郎中停下了脚步,侧脸看向了秋意泊,秋意泊依旧是笑盈盈的,看起来温和又热情,言语之间却是既然不同的漫不经心,在这一刻,李郎中确定秋意泊是能做得出来的。他平静地说:“你想死?” “不想。”秋意泊笑道:“但是我这人好奇。” 李郎中静静地看着他:“你究竟想做什么?” 秋意泊唇畔依旧挂着笑容 ,他愉快地说:“之前见先生,就觉得先生有些眼熟,今日再见,我自然要想办法查一查。” “我不认识你。”李郎中道:“不必好奇,我已有两千五百年不曾出此地,你寿岁不过五百……速速离开。” “先生这也看得出来?”秋意泊反问道。 李郎中:“不难。” 上回秋意泊来时不过元婴,时隔两百年再来,便已是大乘,不说他能感知到,光看这一点,就知道秋意泊年岁绝不会太大。 这位李郎中看着越发眼熟了,不管是面容、气质、还是说话的方式,都叫他觉得眼熟……说直白点,他的面容秋意泊不记得在哪见过了,但他肯定见过。他的气质像孤舟,说话方式像温夷光,很有他们洗剑峰一生爱剑死直男的特色。 难道是凌霄宗哪位前辈? 也不像。 秋意泊在心中否定了这个答案。 秋意泊抬眼笑道:“既然先生执意拒绝,那我告辞了,若还有缘再会,再来问一问先生的意思。” 他是很好奇,但他深知好奇心害死猫,此处诡秘,光那时间流速问题他就不好在这里久留。说到底他也不想真就去拆了人家的法阵,亦或者真去屠村,更不想和李郎中打起来,这些对他而言真没有意义,调侃两句过了个嘴瘾,对方不上钩,那也就不强求了。 李郎中颔首,转身便走,秋意泊亦是转身离去。 …… 俗话说得好,上山容易下山难。 是夜,李郎中听见了有人敲门,他上前应了,便见村中周老汉提着灯领着秋意泊而来,满脸歉意:“先生!秋相公叫过山峰给祸害了,您快给看一看吧!” 李郎中深深地看了一眼秋意泊,道:“知道了。” “过山峰毒性猛烈,这位秋相公就先留在我这里吧。” 老汉一个劲地点头:“那就麻烦您了!” 按照惯例,老汉关了门在院子里一通收拾,腊肉挂上,晒干的菌子倒进簸箕里,又在门上挂了两大块腌好的咸肉后这才离开,秋意泊看着李郎中,笑道:“怪先生方才不肯卖我蛇药……李先生,我们两缘分不浅。” 李郎中手中出现了一缕淡淡的锋芒,虽然晦涩,却无人质疑其锋芒:“为何回来?” 秋意泊也敛了笑意:“不是先生叫我留下的吗?” 按照之前出去的路子,他只要往山下走就完了,自然而然就出去了,可今日他走了半天,还上了天看路,可入目所及皆是大山,他不管是走还是飞,都没有能回到原来的鹿野林石径。 秋意泊以为,李郎中想杀他。 所以他光明正大的回来,来了松山,打起来方便不说,万一打不过,半路先拆了大阵跑路也是好的。 这天下能让人心甘情愿被束缚并甘之若饴的只有‘家’,这里可不是他的家,要是李郎中将他困在此处,不管目标是什么,他今日也是要出去的。 不管是杀出去,还是走出去——问题不大。 李郎中手中锋芒隐退,言简意赅地说:“我送你出去。” …… “所以,这阵法不是你布置的吗?”秋意泊看着李郎中,满脸都写着:你是个废物吗? “是。”李郎中平淡地说:“我不会修。” 秋意泊反问道:“那你会拆吗?” “不会。”李郎中看向秋意泊。 “那我去拆。”秋意泊干脆利索地说:“你放心,拆了我给你再安回去,保证不影响村子就是了。” 忽地一抹锋芒闪过,秋意泊微微侧脸,两指轻巧一挟,一抹剑气被他牢牢锁住,笔直的锋芒在他手中溃散,转而又化作了数百道剑华直冲秋意泊而来,秋意泊不敢托大,此处天地法则 诡异,他似乎抢不过李郎中,他眉目微动,千机伞剑鞘落入了他的掌中,下一刻,他脚下出现了一抹沉黑虚影,只听得几声珠碎玉裂,光华璀璨的碎片滚落于地,一道剑气陡然出现在秋意泊的面前,秋意泊却意有所指地看向了天空。 天空已经被一片岩石所笼罩,那是一颗极其硕大的陨星,只要它落下,不必说山村,此时此刻视野之内的所有,都将被陨星覆灭。 而眼前的剑气却没有停,秋意泊腕上手串瞬间炸裂,短短一瞬之间,李郎中居然破了秋意泊整整一百零八件能抵大乘全力一击的法宝! 一根红绳缓缓飘落于地。 秋意泊也有些惊讶,所谓能抵大乘全力一击,是指能抵秋意泊大概预测到的大乘全力一击的力量,而并非说是大乘全力一击不能破这法宝,比如孤舟真君就可以。不过秋意泊对自己的法宝是有信心的,能抵就是能抵,对方能一瞬中让他中一百零八剑那也不是他法宝的问题,是人家实力的问题。 李郎中的实力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测,他低估了李郎中的实力。 李郎中疾驰而来,秋意泊脚尖一点便向后掠去,千机伞与李郎中瞬间交锋数百,秋意泊还有心情在笑,他甚至看了一眼天空,“不怕?不怕我可真就砸下去了。” “我说过,我不在乎。”李郎中淡淡地说。 “好!”秋意泊脚尖一点,悬于空中陨星在这一刹那动了起来,天空中传来了龙吟之声,是陨星降落时破开空气所发出的声响,巨大的阴影笼罩了山川,李郎中视之不见,充耳不闻,一意要将秋意泊斩于剑下。秋意泊不可能就此引颈受戮,剑锋所过之处,有的叫秋意泊挡下了,有的叫法宝挡下了。 秋意泊右手一抖,疏狂剑瞬间出鞘,不必秋意泊如何,便身化千万青芒攻向李郎中,趁此时机,秋意泊拿出了一串手串戴上了,刚刚那一串刚需版本,他还有的是ps版本,ps不够用还有props,下面还有propsax……这种保命的东西,谁会嫌弃多呢? 秋意泊眼中战意凛然,像是会发光一样,莫说入了大乘,就是在渡劫巅峰的时候也鲜有人是他的对手,如今总算是遇到了一个。 李郎中却在此时收手,他看着地上的法宝碎片,以及秋意泊腕间那串手串,眼神平淡:“百炼山门下?” 也就是器修是这打法,打了半天连对方一片衣袖都没碰着。 “是,百炼山,秋长生。”秋意泊扬眉一笑:“急着动手做什么?我堂堂炼器宗师,还修不好你这破阵法?” 他有意这么说的,但凡这一二百年内出过秘境,必然会知道他其实是凌霄宗门下。 “不能。”李郎中神色不变,收了剑去,看似是真的不知情:“你在此处留百年,便可离去了。” “阵中百年,人间一瞬。”李郎中淡淡地说:“你的寿数,也不差这百年。” 秋意泊缓缓握住了飞回的疏狂剑,剑光凌冽,一点寒光在刃上流转,“怎么说?” 李郎中:“你自去看。” 秋意泊想了想,疏狂剑不曾归鞘,而是化作了仙鹤高傲地立在了秋意泊身边,他笑道:“也好,要不是,那我再毁你的阵法不迟。” 李郎中颔首,秋意泊当即去看,他就不信这破阵法他就修不好了,忽然李郎中道:“天上。” 秋意泊打了个响指,陨星就此消散,化作无数金雨纷纷扬扬而落,在这一刻,整片山脉中的灵气兀地上了一个台阶——废话,陨星本质是他用灵石搓出来的! 陨星其实没有砸下来,还差最后千丈的时候李郎中停手了,他自认是个讲武德的人,自然也就停了手——以此人性格,他毁了村子毁了山脉,也不过是叫人白死。秋意泊嘴唇轻轻动了动,微笑道:“李 先生早这么与我说不就好了?平白浪费了我不少法宝。” “并不知你是百炼山门下。” “我是百炼山门下又如何?” “百炼山与我有恩。”李郎中道:“我不杀你。” 秋意泊轻哼了一声,心想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还和百炼山有因果,得了,他这个百炼山记名弟子也不好真的再计较什么了……也罢,就当破财消灾了! ——他知道为什么无铭真君说他往西边走有大劫了,这确实是大劫,又是锁光阴又是法宝手串,还浪费了一颗陨星储备弹,这大劫劫的是财啊! 很快两人到了松山后的大阵,虽然是第二次见,秋意泊依旧忍不住为其宏壮而震撼,直插云端的湛蓝的光柱在漆黑的夜空如同一座灯塔,映亮了四面八方,灵气在此聚集,被阵法喷吐、凝萃,最后化作细密的雾气溢散而开,滋润着此方天地。 秋意泊没有直接入阵,他在周围转了一圈,侧脸问道:“秘境?” 这条件非常符合秘境的模式,毕竟秘境之主对秘境中衍化的天道法则有天然优势,且时间流速不同,同一方天地应该是遵循同一个时间流速的,这是天道法则之一,就算是天道也没办法更改。至于出入那就更像了,他上一次通行无阻可能是刚好踩在了秘境开启的时候,这一次则是错过了。 所以李郎中才说要等百年。 李郎中依旧是面无表情的:“算是。” 秋意泊抬眼看着这道湛蓝光柱:“你把灵脉揪出来做了这个?” “是。” 谁看了谁不说一句有病呢? 灵脉这么用,可是要提前玩完的。秋意泊之前对着秘境虽然简单粗暴抽灵脉,但是他抽出来是换个地方埋下去,要么被凌云道界主灵脉吞噬,要么融合,相当于把溪流并进了江河,江河得了新的水源变得越发宽广,溪流在干涸之际也能得到江河反哺,总体来说对凌云道界是一个很环保的操作——就是对原生秘境不太环保。而像这里这么玩的,就相当于不断抽溪流的水,且没有反哺这个说法。 哪怕每天只抽那么一丝,也总有抽干的那一天。 已经抽了两千五百年了,还能抽多久? 秋意泊抬头仔细看了一会儿,随手揪了一把,便见有一缕蓝色光芒从光柱中分离,垂拱而下,被他握在了手中,李郎中看秋意泊此举,眼中终于露出了一点惊愕之色,秋意泊评估了一下灵脉:“最多再坚持两千年。” 同时他也确定了李郎中方才所说,阵中百年,人间一瞬。 “嗯。”李郎中应了一声。 秋意泊松开手,任由那道光芒飞回了光柱,他玩味地说:“所以你还是在乎的。” 这就很有意思了。 做一个简单的推导。 李郎中是大乘真君,寿数有八千岁,他应该是秘境之主,他为什么要做出这么一个法阵……不,秘境来?他寿元已尽,所以要靠这秘境续命? 有一说一,秋意泊觉得不可能是。 李郎中实力高强,秋意泊觉得他可能与孤舟相比也不逞多让,但凡去个外界,妥妥叩问炼虚合道成为道君,没必要在此停留。在这里停留是什么意思?说难听点就是等死。李郎中能抽出灵脉做大阵,说明他对秘境有一定的了解,有这能耐能看不出道界灵气不足的问题?有在这里两千五百年的时间,干嘛不去修补道界灵气?搁这儿等死? 退一万步来说,就是如同飞花秘境一般,秘境之主付出代价,让所有人不死不灭不生……他明明有能耐叩问道君境界,那么他做什么留在这儿? 飞花秘境中宸光心甘情愿为秘境束缚,是为了他的亲人爱人朋友,那么李郎中是为了什么? 李郎中一开始并未想杀他,是 想送他出秘境,直到他说他来拆了大阵的时候,李郎中才动的手。 他不想让秋意泊毁去大阵,有两个可能:第一,他不想死。第二,他不想让别人死。 这地方除了他,就是山村中的人,村子里的人应该是依附这秘境特殊规则而活,也应该是依附这大阵而活,不然李郎中干嘛平白无故抽了灵脉出来?和飞花秘境一样他不香吗?所以秋意泊但凡动了大阵一丝一毫,哪怕是拆了再修好,很有可能村子里的人也就消失了。 就跟宸光一样,宸光若是不遵守规则,在秘境开启时踏出了他那个明光殿,哪怕他再回去,中间那一瞬也足够依附于他的人死个干净了。 所以李郎中其实还是在乎山村中的人们的。 李郎中没有回答,哪怕他神情没有一丝改变,秋意泊就已经确认他猜的没错。秋意泊好奇地问道:“你方才说,出去只有一瞬?那你从进来到出去不也只有一瞬?” “我不在其中。”李郎中道。 所以他是真的在秘境中待了两千五百年? 世间总有痴情种,叫人为之动容。 秋意泊轻轻笑了笑,也没有再问下去,既然他出去也只有一瞬,百年就百年呗,刚好在秘境中休息休息,摆个大烂,最妙的是老板也察觉不到,什么叫做带薪休假还不耽误事啊?这就是啊! 简直爽到起飞。 “也罢,既然如此,我也就住下了。”秋意泊微笑着道:“今日多谢先生妙手回春,秋某告辞。” 李郎中颔首,秋意泊也不耽搁,他早就想过点逍遥日子了!呜呼!他这辈子都没连续玩过一百年!最长的就是凡间,妈的在凡间当阁老,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叫什么玩?别看这里穷山僻壤的啥也没有,知道这叫什么吗? 这叫沉浸式农家乐! 他现在就去村子里找人整块好地方……啊不,他要找个最漂亮的山头!然后修个漂亮房子出来!虽然有修好的阵盘,但这怎么比得上从零开始的成就感呢?百年呢!慢慢折腾啊! 对了,房子得有个大露台,这样晚上可以看星星!屋子外面再开垦块田出来种点吃的!亏得他本来打算出远门,身上什么都有,什么玉米种子土豆苗子,挨个搞出来!灵气稀薄怕个球,农家乐不都是自费的吗!他自费养田地,百年只需一块极品灵石! 这跟不要钱有什么两样?! 哎嘿,他还想找个营生,最好闲一点,但也不要太闲,村里有郎中了,但还没有铁匠……呃,铁匠算了,他懒得给人补铁锅,要不他搭个砖窑吧?烧点瓷器,粗瓷水缸粗瓷碗什么的,也不费事,也没有人说拿了个随处可见的粗瓷破碗让人给补的,补的钱都够重新买好几套了吧?这简直就是一锤子的买卖!好赚啊! 剩下的时间他可以专心研究研究炼器,实在不行练练剑也行啊!李郎中这么一个现成的大能摆在这里,时不时过来切磋切磋嘛!免费的陪练谁不要啊? 哦对再去山里头找找,他想养只小猫咪!蛇不行,太丑了。 要不要弄个天帐?山上蛇虫鼠蚁多……算了,太扎人眼了,还是用阵法吧,简单安全不费事。 忽然之间,李郎中问道:“你究竟为何来此?” 秋意泊扭头笑道:“真的是来抓鱼吃的。” 他说罢就挥挥手离开了松山,下山时走路都变得轻快许多。疏狂剑得知得在这里生活百年,有些觉得不解,转而就被秋意泊兴致勃勃地讨论屋子外面搭个温泉好还是干脆把温泉修到房子里比较好,是层层叠叠小瀑布好还是飞流直下三千尺的瀑布好之类的勾引去了心思,歪着脑袋给秋意泊出馊主意。 李郎中看着他们的背影远去,笑声还在风中传递,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秋意泊也没回村 子,大半夜的带着疏狂剑到处看地皮,甚至还画了个地图出来,把看的好的山头都做上了记号,最北面有个山头风景最好,因为秘境是有边界的,所以那山头有一面长年都是雾海,看不见边际,不管是日出日落都好看,还有一条清澈干净的小溪流,就算是秋意泊也看得出来风水极佳。 但问题又来了,他自己的毛病他自己是清楚的,住的离村子太近了怕吵闹,住的太远了又嫌冷清,再加上这不是要整个烧瓷器的砖窑,这不得离村子近一点?买个盆碗让人爬七八座山?这有点太不合理了。所以秋意泊最后还是在村子旁边选了一座山头,和松山刚好是对望之势,山头平缓,也好走,至于水啊温泉啊他自己修就完了。 他还要在山上划区,错落种上各种树木,这样到了秋日就能看银杏翻飞,春日能看桃花十里,冬日能看青松覆雪,夏日能看映日荷花碧连天。 他能让秋露黎怀疑他学的不是炼器而是泥瓦工是有实力因素在的好吗! 翌日,秋意泊去村子里打了个招呼,周老汉抱着树哥听见秋意泊打算常住于此,高兴得合不拢嘴,又呼朋引伴在村里告知了一番,众人对于这位秋相公要在村旁长居一事也显得很高兴,不说其他的,日后有娃儿出生,让秋相公取个吉利名字也是好的啊!这位可是秀才相公,说不定还能教娃儿写几个字呢! “秋相公,给我们一天,大家都把手上活放一放,明个儿起大伙都帮您去修屋子!” “正是正是!算我一个!” “还有我!”有老妇人笑道:“我早早看中了几棵好树,打算等我和老头子百年后打棺材的,我这就叫琴他爹去砍了来,给秋相公修房子!” “我也有看中的呢!上好的香樟!这些年是不是去看,树身上一个洞都没有!”有人高呼道:“这种樟木拿着做主梁最好,香味还能驱蚊虫呢!” 这也是头等的待遇了。 百姓一般会自个儿在山上看好木头,细心看护养着,等到了百年后才叫子孙后人砍下来给自己做棺木,或者等自己年老了就提前做了棺材放在家里头压压寿。这一看就是几十年,实打实的棺材本,子孙动了都要叫人戳脊梁骨,现在能主动拿出来给秋意泊修房子,实在是待他再恭敬也没有了。 周老汉家生哥自然是义不容辞,已经收拾好东西打算跟着秋意泊走了,秋意泊听得也高兴,他摆了摆手说:“不必了,不是不要乡邻们帮忙,我常年游历,手上也有些功夫,这屋子我自己修就可以……” 还没等秋意泊说完,就有人道:“这哪成啊!” “就是!秋相公这等人哪能会修屋子啊!” “秋相公,日后咱们就是乡邻了,何必与我们客气这些个!大家都是泥腿子,谁手上没有几把子力气!秋相公只管放心!包给我们了!我们自个儿带饭!不用劳动秋相公你!哪怕我们修得屋子不入秋相公的眼,搭把手也是好的呀!” 秋意泊对于热情的村民们有些扛不住,他看向了周老汉,周老汉与他算是接触最多的了,连忙出面镇住了场子,好说歹说之下才硬是劝住了。 秋意泊听着是周老汉把他吹成了神仙的意思,他们一介凡人不要去影响神仙办事! 秋意泊默默地想他现在确实也能算是个神仙了,大乘期哎,八千年哎,换在以前想都不敢想,兔朝上下五千年,要是把他空投去那会儿,他能一口气从三皇五帝活到地球流浪到半人马星系开启新家园! 算了,毕竟还有个干儿子在呢,不能白让人家孩子磕头叫一声干爹,他也多照顾照顾这边呗。 秋意泊打完了招呼,回了选定的山上打算测量地形开工了,又应付了几波自己跑来的村民,这才正式选定了地方,开工修地基。 虽然村民默认了他是神仙,他也 没太离谱,一个月到处伐木头拖回山里,一个月将木头裁切,上漆、刷油、打磨,再按照自己的心意把房子搭起来。 村民们看了几回,见那木头上的雕工,自己摸摸鼻子走了——怪不得人家不要他们修房子了! 不愧是外头的秀才相公,这样的手艺都会!实在是叫人敬佩! “先生!我这手还能保住吗?”一个小娃娃问李郎中,李郎中将药草糊在了他的手臂上,掩盖住了那深深的伤口,淡淡地说:“可以保住。” 小娃娃的爹娘自然是万分感激,对着李郎中又是磕头又是落泪,他娘说:“多亏了先生您!我叫他不要半夜溜出去玩,他就是不听!活该遇着野狼!没叫叼了去算他命大!” 李郎中怔了怔,随即慢慢地问道:“林哥半夜出去作甚?” 他爹说:“这不是秋相公在留山修屋子吗?林哥也是邪了门,一门心思要见秋相公,想要看神仙!秋相公那活儿精细,我们哪能帮得上忙?也不许林哥去,别去了反而耽误了秋相公的事!结果这兔崽子就半夜偷溜出去!” 秋长生当真在这里修屋子? 等这一家人走后,李郎中去留山看了看,不料正见着秋意泊抱着一块木头在雕刻什么,星月高悬,他便静静地坐在月光下,运刀如笔,行云流水,别有一番悠然意境。 他静静地看着秋意泊许久,似乎是有些费解。 秋意泊早就发现李郎中来了,但他雕得正入迷,等这一块都差不多了,这才仰起头来打招呼:“李先生,来了?” “你在修房子?” “不然呢?我总得有地方住吧?总不能在深山野林里随便挖个洞,闭关个一百年吧?”秋意泊笑着将手中木头举了起来,示意他看,李郎中这才看清楚他雕得是什么——应该是一种主隔绝的禁制。至于为什么说应该,是因为这木头上的禁制明显有改动的迹象,并非是世上流传常用的。 秋意泊接着道:“打算修个炼器室出来,得弄的好一些,不然炸一次炉山就没了,那可不好。” 秋意泊兴致勃勃地拿出另一块木头,也是一种主隔绝的禁制:“刚好,我还想着这两种那种好,李先生,你来试试!你要是破不了,那我炸炉应该也没问题了。” 李郎中没有动手,只是问道:“大乘,也会炸炉?” “啧。”秋意泊很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就差没把‘不和你这种外行人说话’写在脸上了。他一般而言是不会炸炉,但也不是他想做什么就一定能成,而且都说了研究了,这不得就得放开手脚大胆尝试?这肯定会炸的!而且概率不小! 这都不是炸炉的问题了,是直接爆炸的问题。有一说一,真要进炉子再炸他也就不担心,他怕就是怕还没进就炸了,他被炸一下不要紧,但山头被核平了那怎么办? 哪怕村民因为秘境不死,他好不容易修出来的农家乐呢? 李郎中看他这样转身就走,在他转身的一刹那,秋意泊手中和身旁的木头同时被炸了个稀碎,秋意泊一惊,下意识抱紧了木头,好家伙,还好他的法衣一向靠谱,没给报废了。 秋意泊也来不及找李郎中算账,低头去看两种修改版的禁制到底哪个好用,最后发现两种好像都不太行,继续研究第三种。 一直等到第四个月的时候,秋意泊才算是把房子主体修好了,由于他神出鬼没在深山游走,村民们也差不多热情消退了,没什么人会来,秋意泊就放心大胆一键精装,挥挥手搞定。第五个月的时候房子旁边一应配置如温泉、灵田、砖窑、瀑布搞定,第六个月炼器室和闭关室搞定,他这套房子才终于算是完工了。 他看着九曲回廊下的池塘,总觉得缺少了点什么。 缺了点什么呢……? 缺了锦鲤啊! 现在他也算是在秘境里,八成开不了秘境,但这村子也明显搞不到锦鲤来,但有了池塘没有锦鲤简直就跟有了饺子没有醋一样可惜,虽然也还行,但食之无味。秋意泊想了想,跑去松山阵法研究了一阵,然后确定了李郎中当时那句‘算是’是什么意思了。 算是,但不是。 他尝试着打开秘境,虽然有些困难,但还是被他打开了一条缝。进去是别想进去了,但作为秘境之主,捞点东西还是成的,很快一株无涯仙芝和一大盆锦鲤被他捞了出来,锦鲤往池子里一倒,无涯仙芝往池塘边一种。 他嗅着浓郁的灵气雾,满足地叹了口气。 舒服啊——!:,, 426 第 426 章 秋意泊觉得自己是个傻逼,早去研究一下自己的秘境能不能打开不好吗?灵气这玩意儿对他来说还是很重要的一个舒适指标,也不是说没灵气就跟没氧气一样不能呼吸了,但肯定不如灵气充足的时候来的神清气爽,就跟在山清水秀天然氧吧里待惯的人突然跑到某些大城市里呼吸雾霾的感觉差不多。 死是死不了,他现在这境界,光身体里蕴含的灵气在不和人打架斗殴的情况下足以维续到他寿终正寝了。 房子修好了,秋意泊还有模有样地挂了两串鞭炮放了听个响,沾点乔迁新居的喜气。他还拿了锅子熬化了现成的红糖,往里头加上果汁,倒在了大铁盘里等着晾凉,又起了一锅,这次则是往下加了大把大把的松子和蜂蜜,等搅拌均匀晾凉切块,就是又甜又香又酥的松子糖。 等着晾凉的期间,秋意泊寻思着也不能直接端着盘子去村里发,最好是能用油纸包起来,再用麻绳一扎,这样他一个人拎过去也不会显得太过奇怪。结果他一翻纳戒,好家伙,他有个屁的油纸! 油纸这东西他平时也用不到,根本不会想到自己还有主动要用大量油纸的一天,毕竟他送人吃的一般都是直接提着食盒送,哪有拿油纸包的?就算有,那也是买的时候就用油纸包好的,这样一算,他哪来的油纸用?总不能拆了其他吃的包装纸拿来装糖吧? 要不这一批糖他自个儿留着吃?把囤在纳戒里用油纸包好的吃的拿去村里送礼?或者干脆就不要穷讲究了,不要油纸,直接倒在簸箕里盖块布端过去?实在不行叫两个人来帮忙? 好像这样也不错? 毕竟还要和村民们当九十九年又半年的乡邻呢! 秋意泊决定下来后就直接往那头去了,此时正值秋冬交替之季,他那些银杏红枫什么的也没来得及种下,可此时放眼一看,万木俱秋,亦是秾艳多情,天地鬼斧,辟此神工,他那些设想与眼下一比,俗了。 这样也很好。 秋意泊轻轻笑了笑,转身下了山,疏狂剑轻鸣了一声,打算跟着他起飞,结果两只爪子在地上跟个小马达一样踩了半天,鸟愣是没飞起来,秋意泊见了不禁摸了摸下巴:“不是吧?真飞不起来了?” 他伸手摸了摸疏狂剑的肚子,别问,问就是实心的,羽毛更加顺滑了,在阳光下映射着油润的光,贴在皮肤上有一种丝绸般的吸附感。秋意泊没忍住又多摸了两下,突然看见疏狂剑那鸟喙旁边沾着点什么,他一手捉住了鸟脖子,另一手去替它摘:“别动,嘴巴上是什么?又吃了点啥?” 一点晶莹地糖粒落入了秋意泊指间,秋意泊微微挑眉,疏狂剑心虚地低下了头,不敢与他对视:“吃了多少?” 疏狂剑没敢吱声。 秋意泊好笑又好气地说:“吃就吃了。” 疏狂剑低低地叫了一声,大意是吃了一盘。 什么叫做一盘?秋意泊觉得应该是他用来晾一整份糖的大铁盘。 疏狂剑又叫了一声,秋意泊则是没忍住薅了它几根毛,疏狂剑顿时惨叫了一声,豆大的眼睛瞪着他,仿佛再说说好的不计较呢?秋意泊气笑了:“我熬了一上午,你嘎嘎全给我吃完了!” 疏狂剑见秋意泊拿起了一根树枝,立刻起飞,逃到了天上,秋意泊翻了个白眼,也没真和它计较,那个松子糖是怪香的,他都觉得好吃,不能怪疏狂剑——还好他自留了半锅扔在了纳戒里。 算了,有果糖也很足够了。 秋意泊往下山走去,手里还是提着那根纤细的树枝,他抬起一手,树枝打在了树干上,顶端在两侧的树干上刮着,留下一道道几乎于无的痕迹,又反弹回来。秋意泊甚至拿着树枝去捅树上的松鼠和漂亮的小鸟,见胖乎乎的松鼠和鸟被吓得四散,他就忍不住 笑。 行至半途,秋意泊手中树枝被他啪的一声丢入了树丛中,只听得一声怒吼声从树丛中传来,秋意泊往上一跳,勾着根树枝下来,薅了两片叶子就往树丛里扔,随即哀嚎声响起,一道褐色的身影从树丛中一掠而过,狂窜而去。 秋意泊吹了一声口哨,哇哦,山里还有大仓鼠(狗熊)哎! 他把玩着手中树枝,刚摘下来的树枝其实已经是接近枯萎掉落了,仅有的几片叶子也泛着枯黄,还被秋意泊摘了两片走。他随手就将剩下的叶子也摘了下来,有的被他撕成一条一条,有的被他扯成一片一片,在手里攒了一把就哗啦一下抛出去,叶子没了就折树枝玩儿,树枝被他折成了一小段一小段的,咔擦咔擦地响个不停。 明明是很无聊的游戏,他却自得其乐得不得了。 这一路就在真·沾花惹草,遛‘鸟’打‘狗’中度过了。 等到了村子的时候刚好赶上了饭点,不少男人刚刚狩猎归家,就蹲在自家门口一边休息一边处理猎物,味道不太好闻,是一种鸡鸭粪便和血腥味的结合体,被风吹得很淡了,但依旧明显,秋意泊是个实诚的人,他觉得不好闻那就干脆用帕子捂住了鼻子,乡邻们和他打招呼,他一一笑着回了。 “秋相公真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啊!”有妇人和隔壁人家隔着篱笆对窗闲聊,她们看着秋意泊的背影,啧啧有声:“这衣服怕不是都是什么天上的仙女织出来的吧?这都半年多了,咋还能又干净又不见坏的?” “许是秋相公勤勉,日日清洗呢?”隔壁家妇人问道。 “呸!”妇人笑骂道:“这便是你不懂了!丝那东西又轻又薄,皮肤粗糙些碰着就要抽丝,指甲长一点碰到点都能抠个洞出来,哪里能洗?拧都不能拧,拧了就皱了!最多就只能在水里晃一晃!秋相公这几个月不是都在修房子吗?吃住都在山里,这衣服怎么能不坏!” “就不兴秋相公带了许多套衣物吗?” “你看我们这地方是有人来的地方吗?!”那妇人又笑道:“要是留山上来了人,我们哪能不知道!” “也是!” 秋意泊径自到了周生家里,周老汉和周生都猫在院子,周老汉捧着一个斗大的碗扒饭,周生蹲在一旁扒动物皮,身旁不远有一副空了的碗筷,应该是吃完了,周老汉率先看见了秋意泊,连忙放下了碗筷,还推了一把周生:“秋相公!您怎么来了!” 周生也连忙擦手和秋意泊打招呼,甚至还抓了一把稻草盖住了扒了一半的猎物。 秋意泊见人人院子篱笆上都挂了不少皮毛,笑着指了指它们:“怎么弄了这么多出来?过冬?” 周老汉双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满是褶子的脸上洋溢着喜色:“今年收成好!皮毛成色都好的不得了!” 他说着就把篱笆上一条在阳光下泛着紫色的黑色皮毛取了下来:“这不马上就得过冬嘛!这一条狐狸皮好啊!又厚实,风毛又长!回头我叫树哥他娘给您缝个斗篷来!保管暖和!” 秋意泊笑眯眯地应了:“好啊,那我就等着了。” 他看向周生,见他面泛红光,推测着问了一句:“是不是家中有喜事?” 周生不善言辞,一个劲地点头:“是、是!” 周老汉笑道:“是啊!树哥他娘又有了!再有几个月就要落地了!” “那真是恭喜了。”秋意泊道。 “您真是我们家的贵人,您一来啊,保管都是喜事!上半年您来,没几天就查出来了!”周老汉也是眉开眼笑,突然他又想起来了什么,连忙问道:“您怎么来了?可是宅子上有什么难处?” 秋意泊想了想说:“也不能算?宅子已经修好了,有些事情想来村里找你们帮帮忙。” “哎!您说!您 要我们帮什么忙?一句话的事儿!”周老汉连忙道。 秋意泊解释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做了点松子糖,这也算是正经要和大家当乡邻了,送点糖叫大家也沾沾喜气。” “哦哦原来如此!”周老汉道:“刚好这两天货郎要来呢!到时候有多少糖我都先替您买下来!” “不是这个意思……”秋意泊一顿,有些惊奇地说:“有货郎要来?” 这里可是秘境,一共也就是十来座山头的大小,除了这座村子外别无人烟,货郎哪来的?凭空掉下来的吗? 周老汉却没有注意到秋意泊的惊奇,而是随口道:“当然了,这不快要入冬了,货郎到我们这儿可是不亏的,带了东西来在我们这儿全卖了,还能收许多皮毛回去卖到城里,他们自然是要来的!谁不想过个好年呢!” 秋意泊又看向了挂在篱笆上的皮毛,这么一说也确实是有些太多了,如果按照每家每户五口成年人来算,哪怕做一身全毛皮大衣,那也用不了几张皮子——又不是只取什么腋下最丰厚的那块皮毛来做。这么一算但这每家每户至少晒了十来张,如周老汉家则是挂了快三十多张,有大有小,小的就是狐狸兔子一类,大的有狍子、狼,这些最多,甚至秋意泊还看见了一张熊皮。 对于凡人来说,能单杀狗熊那真是厉害的不得了了。 秋意泊和周老汉一家又聊了两句,约定明天上午来他家帮忙后就告辞了,他顺手去了一趟松山寻李郎中,李郎中一见他便问:“你来做什么?” 秋意泊将一包果糖放在了桌上:“来找先生换点寻常的伤药。” 李郎中淡淡地道:“你用不上。” “话不能这么说,这药又不是给我备的。”秋意泊已经很自来熟的找了个位置坐下了他,双腿优雅交叠,他笑道:“马上我就要烧点锅碗瓢盆什么的了,村里头人肯定是要来找我的,留山上又是蛇又是熊瞎子,我手上那点丹药灌了坏事,我也不能把留山上动物都杀个皮甲不留吧?还是问先生要点药来的方便。” 李郎中随手一指角落里的一个大藤箱子:“你自取吧。” “谢了。”秋意泊挥了挥手就将藤箱塞进了纳戒,李郎中仿佛想说什么,但又什么也没说。秋意泊拿了东西还不走,问道:“听说再有两日村里就要来货郎了,哪来的?你易容去吗?” 李郎中眉目不动:“与你无关。” “别啊。”秋意泊眨了眨眼睛:“我也是要在这里住上一百年的,货郎来我不得换点东西?我也得吃喝用吧?” “你缺什么?”李郎中费解地看着秋意泊,堂堂百炼山大能,炼器宗师,缺什么他自己炼制不比买来得方便? 秋意泊一手支颐,他抬了抬下巴,指向桌上那包松子糖:“缺油纸啊!” “我这不是乔迁之喜,就想送点糖给乡邻们沾沾喜气,结果糖我是熬好了,没有油纸来包。”秋意泊耸了耸肩:“我哪能想到我还用得上这个?” “当然,你不介意地话,我直接送食盒也行。” 他那食盒是正常凡人能吃的玩意儿吗? 李郎中下意识的想到这一点,皱眉道:“你就不能自己炼?” 秋意泊沉默了一瞬,在这一瞬间竟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有种想跳起来骂对方傻逼的冲动。说修仙牛逼,那确实牛逼,秋意泊也可以凭空造油纸——就是那种看起来是油纸,用着也是油纸,但实际上是灵力拟态出来的油纸。说修仙不牛逼,那也确实不牛逼,因为除了这种办法外,想要做油纸,那就得从造纸开始一步步来了,顶多就是中间因为很多事情不用手动而能省掉不少事。 问题是他也不会造纸术啊!他知道纸张是什么树的树皮打成泥,然后放水里怎么怎么,拿着细网的筛子在水里一 抄,把水里的絮状物均匀的抄在筛子上,拿出来晾干就是纸——他还得去找树。 哦,不对,他纳戒里有纸,但油纸油纸,他还得去找桐树搞桐油。 他总不能刷猪油吧? 可以或许是可以的,但他也没有猪油。 话又说回来,他确实是忘记了自己还能凭空变出个油纸出来——习惯了要什么就自己做,一时半会儿没想起来。当时一拍脑袋想着做油纸太麻烦,就赶紧想第二方案出来代替,完全忘记了还能直接凭空弄个替代物出来。 秋意泊在心里反省了一下,面上却是脸不红气不喘地用看傻逼的目光看着李郎中,好像李郎中能张嘴说出这话来就是没常识,就是丢人。他干脆直接掠过了这一节:“你还没说呢,那什么货郎靠谱吗?我能买点东西吗?” 李郎中反问道:“你有钱吗?” 秋意泊嗤笑了一声:“那当然有!” 秋意泊在袖中掏了掏,把一块拳头大的银子放在了桌上,铜钱一般每个朝代都有按照年号新制造的,最多也就认本朝的钱,要是国家没了,那上一个朝廷的发的铜钱也可以拿去官服换成新钱,而银票则是因为有年份记号在,也不大方便,再者,凡间那么多国家,大部分国家的钱币那是不通用的,所以最靠谱的还是真金白银。 这是在茉莉身上吃的亏,所以这次秋意泊特意多提炼了几块金、银矿作为日常花用,大部分都在纳戒,还有一部分则是做成了金银豆子穿成链条放在荷包里,荷包就塞袖子里,一个小荷包也不碍事。 他是很有自知之明的,里什么修士重伤掉在凡间,打不开纳戒结果连住宿费都套不出来的事情绝不会发生在他身上! 至少不能沦落到去卖身! 金虹真君拉的下这个脸,他拉不下这个脸啊! 饶是李郎中这等大能,也没想到秋意泊能从袖子里掏出一大块银锭子来,不,不能说没想到,而是怎么形容呢……反正就是出乎意料吧。 秋意泊看李郎中不说话,眼睛盯着银块,嘴贱了一下:“你没有吗?” 秋意泊沉痛地看着李郎中:“李先生,人不能这么轴啊!都大乘巅峰的人了,一把岁数!要想开一点,过得开心才是真的!人怎么能没有钱呢?你一个人待在这儿,手上没钱,那你平时该不会就靠乡邻们施舍过日子吧?有的吃就吃两口,没得吃就算了?衣服怎么办?你这衣服顶多穿个一两年就破了吧?也靠乡邻施舍?” 他不等李郎中回答就摇头叹气,仿佛对李郎中剥削已经很穷苦的村民感到失望,又好像是在对李郎中平时要吃没吃要喝没喝感到心疼,随即他大气地一挥手,豪迈地说:“这一块就给你了!拿去用吧!不必替我省钱!人生在世,不过吃穿住行!不够用再跟我说!” 李郎中:“……” 李郎中一时竟然无言以对。 因为秋意泊说的全是实话。 秋意泊见他如此,没想到自己还猜对了,他眨了眨眼睛,心中好笑,也不再追问,打了个招呼就起身离开了——万一等李郎中回过神来恼羞成怒一剑劈过来怎么办? 他对这种性格的人可熟悉了。 闷骚嘛。 嘴上不说,行为可骚。 正当秋意泊开了门的时候,李郎中突然道:“你不问了?” “不问了。”秋意泊头也不回地道:“八成也坏不了!” 货郎卖的货是给村民的,就李郎中这能把自己活生生砸在这里两千五百年的人,他能放个坏的出来? 想也知道不可能。 他反正吃村民家的东西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放心大胆的用呗! 翌日,周老汉和周生上了留山来帮忙,还没见着秋意 泊的人就已经被修好的宅子震惊了一波。 “这是秋相公修出来的?”周生喃喃地道:“这是仙境吧……?” 周老汉也张口结舌,看了好一会儿才重重地拍了一下周生的背:“别瞎说,秋相公不爱人这么说!秋相公是秀才,那可是文曲星下凡,会修宅子有什么稀奇!” 周生一顿,连连点头,示意自己闭嘴。 再往里头走就见秋意泊早已准备好了几个簸箕就等他们来了,簸箕里的糖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还未散去的余温烘托着香甜的气息显得越发勾人,周老汉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好的糖,结结巴巴地问道:“秋相公,这是……” 他当秋意泊说的送点糖,是送常见的麦芽糖,没想到居然是红糖做的!红糖可金贵了,那可是上好的补品,他们这里也就是难得才能见两回!而且这和红糖好像也不太一样,红糖熬出来的那是黑揪揪的,这糖却还能透光呢!也不知道是怎么做的! 秋意泊一边用筷子把黏在一起的糖块拨开,一边道:“自己熬的,还算是能入口,我一个人搬不了,劳烦你们二位帮我一道送到村子里去。” 周老汉比划了一下:“这……这是不是太好了一些?您想散喜气,送些麦芽糖就已经很好了!我们哪能吃这么好的东西……” 秋意泊知道这年头糖、盐都是稀罕的东西,寻常百姓那吃起东西来都是淡的,全靠食物本身的味儿来带,他去周老汉家吃的两次饭那都是人家拿着备着过年的好东西出来给他做的。他道:“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我懂一些育种之法,回头把种子给你们,这样来年家家户户都能吃上糖了。” 什么种子,还能是什么,甘蔗呗!这里光照充足,雨水也多,种个甘蔗应该不难。 他看村里也没人种甘蔗,可能那点糖都是和货郎换来的。 “这……这……”周老汉和周生都结巴得说不出话来,他们甚至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秋意泊见状摆了摆手:“这事儿明年再说,现在也过季了,咱们赶紧下山吧,不然等我回来天都要黑了。” “好好好,生哥,快!”周老汉催了一声周生,自己也搬了个簸箕起来,周生则是一口气搬了三,直接把秋意泊留给自己搬的那份给抢走了,秋意泊想要上去接两个簸箕过来,周生则是摇了摇头:“不重的,我来吧!” 周老汉也道:“秋相公放心!这留山山路好走的很!生哥他利索呢!没事儿!” 他们这般说,秋意泊也就没再坚持。留山因为他这半年出入外加村民们走动,也开辟出一条小道来,确实不算太难走,有秋意泊在,那些狼啊狗熊啊也不敢在草丛蹲人,这一路确实太平。 秋意泊还是第一次看见周生正儿八经在山里的样子,那叫一个健步如飞,怪不得他家的皮毛是最多的。 等到了村里,秋意泊跟周老汉讲了怎么发,周老汉就大吼了一声,不一会儿全村的小孩儿就聚集了过来,也不多,就十三四个小孩儿,周老汉叫他们回去拿碗拿帕子来,就在村门口分了糖,还有些妇人听说也都跟了过来,见是那么好的东西,无一不是千恩万谢。 秋意泊的糖是做多的,一共不到二十户的人家,每一家都能分个三斤左右,那可真是肉眼可见的一大包,有了那么多,妇人们也不禁孩子吃,孩子吃一块,自己吃一块,甜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秋意泊还见了树哥,树哥是被他娘亲牵出来的,树哥他娘挺着个肚子,看着已经有六个月的怀相了。没记错的话,这是秋意泊第一次见她,眉目清秀,眼神清明干练,一看就知道是个很聪明很好的人。她看了一眼秋意泊就低下了头,不好多看,但还是落落大方地与秋意泊行礼贺喜,还按着树哥抱着胖乎乎地拳头给秋意泊作揖,秋意泊笑道:“多少也算是自家亲戚,不必这么客气。” 周生在一旁点头:“媳妇儿,秋相公说得在理……” 树哥他娘也笑着俯身,改成了对着自家亲戚的礼数。 秋意泊就喜欢这样利索的人,扭扭捏捏他不太爱接触,他笑道:“等孩子落地了,我还当这个干亲。” 周老汉一家更是喜上眉梢,想叫秋意泊去他们家吃饭,就远远听见一声吆喝声,铜铃脆响,遥遥传来,众人不禁闻声望去,便见远处有一个点正在慢慢往山上来。 村中其他人也是一喜:“货郎来了!” “今年比去年要早啊!” “走走,快回去盘点东西!” “要死了,我们当家的怎么还不回来!” 村民们一哄而散,周老汉摆了摆手让周生和他媳妇赶紧回去收拾,这才遥遥一指山路上那个小点,笑道:“秋相公,货郎来了,您可要跟他换点东西?我陪您回留山上取?” 秋意泊道:“不必了,我带着银钱呢。” 牛逼,还真是从天上掉下个货郎来了——秋意泊好歹也是个大乘,一直留意着呢,要说货郎还在没看见的地方他没发现还能说得过去,这都走到能看见的地方秋意泊根本不可能发现不了。 在他的感知中,这货郎就是凭空出现的。 “那也是成的。”周老汉是知道秋意泊有钱的,也不意外,道:“那我回头跟着您帮您杀杀价!要不然他们欺负您是个外乡人!” “那就多谢你了。”秋意泊也笑。 没一会儿,在村里的村民们就又都聚集到了村口,各人手上都提着不少皮货,还有人提着什么晒干的菌子药草一流,有的干脆是推着板车来的,这货郎还没看到呢,秋意泊反而看上了眼,不禁盯着细瞧。 一旁的周老汉低咒了:“哎!王家怎么还有留香菌呢!秋相公,您不知道,这也算是我们这儿最好的东西之一了,您来我还想替您弄一点尝尝鲜,偏偏他家说没有了!啧!闹了半天是不肯给我!” 秋意泊笑道:“也是人之常情……真有那么好?回头也弄点来尝尝。” 毕竟都是山里的土特产,什么价值大家心知肚明,卖给同村的邻居哪有卖给货郎来的赚呢? “好嘞,您放心,我早让生哥留意着了!”周老汉一口应了下来,又指着笑骂了好几家人,被骂的那几家人也有的不好意思,摸着头嘿嘿地笑,还有的干脆抓一把给周老汉让他闭嘴的,货郎一来,大家心情都好,毕竟这货郎一年才来两回,每次来都只有那么点东西,盐、油那都是省着来用的,不过等到现在,家里也都差不多见底了。 今天可以吃一顿好的了! 人生在世,不过吃穿住行。 他们忙碌一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就是为了好叫家人有饭吃,有衣穿,有地方住,有路好走嘛! 村民们都在大声说笑,秋意泊没什么可卖的,也不挤在人堆里,挑了个柴火堆懒洋洋地坐下了,晒晒太阳吹吹风,再含一颗糖,再听听村民们嬉笑怒骂,也很惬意。 又过了好一会儿,货郎才终于到了村门口,那是一个黝黑矮小的汉子,看着很是健壮,坐在一辆高大的牛车上,牛车用布盖着,堆了满满当当一车的货。村民们急忙围了上去,货郎却摆摆手,喊道:“莫急!莫急!” 他站起身将绳索解了,掀开布,将与他最近的那一木箱打了开来:“乡亲们听我说啊——!今年雨水不好,外面盐和糖都要贵一点啊!涨了半成价!” 众人一听,纷纷发出嘘声,有人问道:“那可有什么便宜的?” “有哇!那自然有哇!”货郎从木箱里搬出一桶油来:“上好的小磨香油!今年便宜不少!” 众人这才喜笑颜开,小磨香油那可真是好东西,炒菜的时候 放那么一滴就香的不得了,吃饭也有滋有味了,一时间大家纷纷喊着:“我要!我要!” “不急!人人都有!我带了两桶呢!管够的!”货郎卖力的喊着:“来,挨家挨户来!每家都有啊!老规矩!排个队!” 趁着大家排队的时候,货郎也赶紧将车上的货物都打开,他放东西很讲规矩,一个种类放一起,卖什么只要打开最上面的箱子就行了。 秋意泊也打起精神来看,第一户人家是拖着板车来的,上头有狐狸皮五张,狍子皮两张,兔子皮七八张,药材、菌子各两箩筐,货郎仔细翻看了皮毛,又在箩筐里抓了点干货放鼻子上嗅了嗅,又尝了尝,这才点头:“要大钱还是要点啥?!” “你这不是废话嘛!”那户人家的当家的笑骂了一声:“给我来两斤小磨香油,再来三十斤盐!” 货郎也惊了一下,虽然山里猎户要盐多也是正常的,但这三十斤盐下去,这家人别的不要了?他问道:“今年不要糖了?” “不要了!”那汉子一摆手:“盐管够了就行!” 有刚刚秋相公给的三斤糖,半年都管够了!甜甜嘴的事儿嘛!有了盐才是一切好办,可以腌肉,可以腌菜,还能自己做大酱下饭吃!多来点盐,这两个月努力一把多打点猎物,能吃到春天还有的剩呢! “也行!”货郎应了声,拿了个大称出来称盐,汉子自己背了麻袋来装,褐黄交杂的盐粒被从木箱里一铲一铲地铲出来,叫众人看着就舒坦,一时间气氛更热闹了起来。汉子最后背了一整麻袋的盐和一坛子油走了,立刻又是下一个接上。 秋意泊看向蠢蠢欲动的周老汉,问道:“这是你们有多少货郎都收吗?” “是啊!”周老汉解释道:“咱们村和他也是老交情了!他太爷爷那会儿就专门来我们村卖货呢!我们村也实诚,皮毛菌子从来不弄虚作假,听说在外头卖得好呢!根本不愁卖!他们来回走一趟不容易,当然有多少要多少!” 秋意泊微微侧脸:“这么好卖?就没别的货郎来?” 要是有地方的货又好又便宜,应该不缺逐利而来的人才对。 周老汉听了则是答道:“我们这里不好找嘛!山路也不好走!没一把功夫还真难进来!” 确实这里毒蛇猛兽多,山也高。 秋意泊反问道:“既然这样,做什么不让生哥他们这种年轻的每年带货出去走一趟呢?” 对于外人来说那山路确实是不好走,但对于山里人来说就是家常便饭,如周生这样单挑熊瞎子都能成的人,亲自出去一趟应该是不难的——他是在试探,他明知道这里不存在城市,但他还是想问问。 周老汉一愣,他嘴唇动了动,随即道:“……生哥他太老实,别叫人骗了!外头险恶着呢!还不如太太平平在家里,我们两个快入土了,他还有媳妇孩子,他要是出事了,他媳妇孩子怎么办?还是叫人家去跑吧!咱们庄户人家,能吃饱就行了!” 也合理。 秋意泊淡淡地想着他是不是问到了什么关窍上了? 周老汉这个人看似老实,实则活络,他是个聪明人。别说其他,自他来这里这半年,许多事都是周老汉代为解决,不管他是怎么解决的,反正他解决了,也没给他带来麻烦,行为做事也恰到好处,真不是个笨人。 这样的人怎么会想不到城里再危险,能有和熊瞎子过山峰搏斗来的危险? 秋意泊微微笑了笑,他在想一件事,这里的村民,到底知不知道他们是永生的?他们知道的话,是不是得瞒着他?那孩子又是怎么来的呢? 如飞花秘境,宸光其实是阳神道君,但他也生不出孩子来,不为其他,因为他既然选择了让所有人不死不灭,那就注定也没有生机。晗光宫想要补充人手,只 能靠外来的修士,而不是靠宫中人去繁衍。 但是他看见树哥生下来了,也看见树哥的娘又有了身孕,再有三个月也该生了。 那么生下来的这些孩子总是要长大的吧? 那么村子里又怎么只保持二十户人家的? 直接去问李郎中当然是最好的办法,可惜了,他连个货郎靠不靠谱都问不住来,显然李郎中是不会说的。 那就自己慢慢找呗。 这叫什么? 这叫花一份沉浸式农家乐的钱,不光享受了沉浸式农家乐,还享受了沉浸式密室推理破案。 就是密室大了点。 血赚。:,, 427 第 427 章 天空中飘过了一朵厚厚的云彩,遮住了还算是明媚的日光,到底是深秋,这么点稀薄的温暖被遮挡后,风中便染上了丝丝寒气,一开始还不觉得,逐渐就冻得人脚趾冰凉,让人下意识的摇摆着,争取一点暖意。 秋意泊看着一个又一个村民满载而归,不到二十户人家却换了快要一个半时辰才算是换完了东西,货郎亦是笑容满面,他扭头看了看已经空得几乎见了底的牛车,扯着嗓子吼道:“十斤盐三斤油,头绳帕子锅碗瓢盆,还有要的吗!” 有村民笑着应道:“呸!你那头绳也忒贵了!一根头绳要五个大钱,哪有你这么卖的!吃饱了撑着才要呢!” “就是就是!”有人应和道:“我看那锅子也不咋样,薄得和纸似地,还要一两半的银子!这谁买得起!” 货郎答道:“就这么个价!各位乡亲们,我还要吃饭的呀!这么远的路,又是蛇又是熊瞎子,我这拿的可是卖命钱!” 众人也知道是这个理,其实那个大铁锅并不差,也不至于就到了和纸一样薄,要一两半是因为它太大了,通常那么大的锅都是给家里十几口二十几口人烧饭才用得上,他们这儿一家子最多也就七口人。不过话又说回来,也不是就没人眼馋了,主要还是太贵了。 货郎和村民们扯皮了一阵,咬死了牙关不肯降价,宁愿怎么背来的就怎么背回去,秋意泊见状懒洋洋地喊了一声:“这儿。” 货郎应声侧脸望去,便见一片银光落落,霎时心中一惊,再仔细一看,便见是一位俊美似妖的郎君,他下意识抱紧了自己的货物:“这、这……这是哪位?!” 村民们笑着解释道:“这位是秋相公,人家可是秀才相公,还是树哥他干爹!瞧我们这儿风水好,就打算在我们这儿长住了!” “喏!”有热心人遥遥一指隔壁那座满目金黄灿烂的小山:“就住在留山上!” 货郎这才松了一口气,转念间又想到了什么,心脏突了一下,随即就砰砰乱跳,逼得他一头冷汗。秋意泊缓步而来,抬手免了对方的礼,笑道:“剩下这些我都要了,不过得请你送到留山上,今日天色已晚,干脆在我那儿歇息一晚再走,现在外头山里的熊瞎子狼崽子都是屯膘的时候,晚上也不好走。” 众人一听也觉得有道理,只觉得秋相公一片好心,连推带搡地道:“快应下来啊!秋相公那宅子修得跟神仙住的宫殿似地,能叫你住上一晚简直是你走了大运道了!” “就是!还不快应下来!难得秋相公开了口!” 货郎看着这位众人口中的秋相公,怎么看怎么害怕,可一旁村民都是这副做派,再看那位秋相公似笑非笑,一时拒绝的话竟然说不出口,他硬着头皮应了半句:“这儿还剩下点,秋相公既然都要了,我给您算便宜点,这送是不好送了,我还急着赶回城呢!我、我媳妇儿要生了!就在这几天!” 有与货郎相熟的村民闻言就嘘了一声:“刘二麻子,你什么时候娶的媳妇儿啊?!春天来还没有呢!现在就快生了?该不是给人做了现成的爹吧?” 货郎连连摆手:“去去去!上回来没跟大家伙说罢了!我媳妇真要生了!我还得赶紧回去盯着呢!” 村民见他说的情真意切,便扭头跟秋意泊道:“秋相公,我替你送回去吧!也不多!一趟就完事儿了!” “是啊!我替你送!” 秋意泊微笑着说:“好,那就劳烦大家了。” 秋意泊又问道:“一共多少银子?” 货郎硬着头皮算了算,道:“都算银子吗?一共一两七钱六分银子!” 秋意泊颔首,当即拿了个五两的银条出来,货郎拿着剪子一边剪一边称,好不容易称够了,拿了银子就连忙告辞,秋 意泊这头则是由周生把东西替他送回家去。 天色很快就黯淡了下来,很快连路都走不了了,秋意泊这会儿才到家,示意周生将东西都放到杂物间后,指着一楼的客房道:“今夜就住在这儿吧。” 周生张了张嘴,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才道:“行,多谢秋相公!” “应该的。”秋意泊笑着应了一声,自己则是上了二楼主卧休息,周生进了客房,有些傻眼地看着陈设,随即又伸手摸了摸悬在一旁的帘子——这帘子虽然是麻做的,却是细得不得了的麻,和他们用的麻布全然不是同一种,这种麻摸上去一点都不刮皮肤,还有着和丝一样的柔滑质感,周生小心翼翼地松开手,生怕自己粗糙的手指把这么精贵的料子给勾破了。 是夜,他裹在暖和的被窝里,心想那货郎真是没眼光,瞧他那样子就知道是把秋相公认作了妖怪,没见识!哪里来这么好的妖怪! 货郎紧赶慢赶,总算是在天完全黑之前才到了之前寄宿了一夜的山洞,说是山洞,不如说是个山坳,就那么一米深,勉强能挡个风,可在山里头有这么一块干净地方避风已经很不错了。他生了个篝火,仔细将拖车的牛拴在了一旁,没敢栓得太紧,万一真遇上了什么猛兽,他得让牛跑了才行——他们分开跑,野兽也只能追一方,那么另一方就安全了。 话是这么说,但货郎心想可别遇上什么猛兽才好,这牛可是他身家性命,要真是被野兽吃了,他这日子就不好过喽……回去铁定是要被老爹拿棍子抽的,他娘子怕是也要将他踹出门去跪搓衣板…… 哎?他有娘子吗? 货郎把架在篝火上的烤饼拿了出来,捏在手里烫得吱哇乱叫,又不舍得放下,不停地换着手——哎,现在没有嘛,以后肯定会有的!不过他要娶一个温柔贤淑的,容貌不打紧,但太凶的他肯定不要! 他剥了烤饼外头烤焦了饼皮咬了一口,里头还软乎的面子被他咬进嘴里,他烫得张着嘴吸冷气,但又因为那一点粮食味道而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正在此时,货郎忽地听见了一声虎啸声,他手一抖,烤饼都险些要掉在地上,他立刻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将火堆烧得更旺了,还点了一枝火把放在一边,大虫是怕火的,真要有大虫来,手里握着火把他就有底气! 他看了一眼烤饼,吃,得吃!不然真有大虫来了他哪来的力气! 货郎三两口把烤饼吃完了,噎得嗓子疼,又急忙灌了两口凉水,警惕地望着前方黝黑的林子,等过了好一会儿,林子里还是半点风吹草动都没有,他心想大虫应该没往他这里来,又松了一口气。 啧,要不还是别在这儿过夜了,大不了多点几枝火把,赶紧回城吧——啧!乡下人就是乡下人,怕是被妖怪唬了都不知道!这秀才是那么容易考的吗?就那妖怪满头白发,又面如冠玉,形容妖异,朝廷怎么会叫他考上秀才?怕是连城门都进不去吧! 这村子怕是被妖怪盯上了,他回去跟老爹说说,走完了这一趟明年就不来这儿了——来也没用,别说明年了,明天都不知道村子里还有没有人活着呢!虽然说是几代的交情了,但他也不能把自个儿搭在这儿吧?他要是死在这儿,家里头吃什么用什么?他爹娘靠谁养老?而且他还没娶媳妇儿,怎么能死?! 货郎一边想着一边盘算着今天赚到的银钱,哎,自己真是个怂货,什么一两七钱六分银子,他怎么就因为害怕把十斤盐的钱算成了三斤呢!明明就该是二两银子整才对! 货郎将衣服上的饼屑拍了下来,随即从货车上取了四枝火把,点燃了后立在了牛车四周,自己再举一枝,这才牵上了老牛继续赶路。山路幽寂,又是半夜,当真连声鸟鸣都听不见,货郎担心着大虫,心中惴惴不安,一有风吹草动就吓得半死,等走到 了下半夜,见当真没有大虫来,这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在心中骂了自己几句大惊小怪。 出山的路只有一条,只要沿着路走就不会出错。牛车晃晃悠悠,货郎的头也随着牛车一点一点,终于到了困得连脑子都转不动的时候,他随手就把火把卡在了一旁,抱着胳膊靠在车上小眯一觉。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忽地惊醒了过来,连忙左右看了看,见还在路上没走错道就松了一口气,正在此时,牛车转了个弯,一条如天河倾泻而下的瀑布陡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什么时候山里多了一座瀑布? 货郎不禁想到:难道他还真走错路了? 陡然之间,货郎整个人都僵住了。 在瀑布下,有一青衣白发之人坐于山石,抱琴膝上,只不过遥遥一个剪影,便叫人一见忘神。 ——是那个秋秀才! 货郎在一瞬间就惊出了一身冷汗,连背上的衣服都湿透了,连牙齿都在打颤,牵着缰绳的手险些就握不住缰绳,忽地,他见那青影动了动,一种强烈的直觉告诉他,他在被注视着。 怎么办!妖怪发现他了! 小命要完了! 秋意泊是故意引着对方过来的,大半夜的,山里雾气,走错路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正所谓先礼后兵,礼数对方不吃,那么他只好强行请对方来了。 其实是他的神识跟着对方一路,本来想偶遇一下,但这货郎越是往外走,一种缥缈的感觉就越重,仿佛只要他一个不留神,对方随时都会消失一样,所以他干脆就把人请了过来。 有能耐在他眼皮子底下大大方方消失啊! 根据游戏规则,这恐怕不行——很简单的一件事,大家都在按照普通人的生活在过,被毒蛇咬到会死,被老虎吃了手臂会残疾,摔下悬崖会摔断腿会死,乃至小孩儿在村里头追逐打闹时跌了一跤,蹭到的膝盖也会破皮流血。 那么凭什么这货郎是意外呢? 秋意泊不确定,但不妨碍他猜一猜,看一看。 那货郎吓得脸色惨白,僵在原地动也不动,在秋意泊的‘注视’下,他的存在感也越来越强,和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秋意泊也不急,就在原地等着他。 货郎见那青影不动了,小心翼翼就想往后退,突然之间他的牛叫了一声,他如同惊弓之鸟一样弃了牛车就往外跑,他跑了许久,甚至分不清头上到底是冷汗还是热汗,心若擂鼓,四肢发麻,腿脚发软,可此时再一抬头,那青影依旧在他面前不远处! 货郎噗通一声软倒在了地上。 他跑不动了,他真的跑不动了,心跳快地跟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一样,他除了心跳的声音外什么都听不见了,连视线都模糊了,他舔了舔嘴唇,一股绝望蔓延上了心头。 他真的要死在这里吗? ……算了,死就死吧。 十八年后他还是一条好汉! …… 月落星沉,天边逐渐有了一丝朦胧的光,又到了太阳高悬,温热的阳光洒在了货郎的脸上,一旁的老牛咬住了他的衣服,使劲的拖了拖,他不耐烦地拍了一巴掌老牛,嘟哝道:“再睡一会儿!别闹!” 老牛又拖了他一下,货郎豁的一下坐起身,指着老牛就想开骂,忽地又哑火了,他看着周围的树林,正想说原来是做梦,可下一眼便捡到了瀑布旁的青衣人。 比起昨夜来说看得更加清晰了。 他甚至能看见对方的衣摆在光下折射出来的银色的微光,货郎一动不动,竟然是看痴了去,骤然之间,他听见一声清越的琴音响起,随即便连成了一片,与瀑布的声响混杂在一起,显得那么动听美妙。 货郎曾经认为自己偶然路过城里最好的教坊时听见的琴声就是他这辈子听过最好 的曲子了,没想到今日听到的这个,他都说不出来到底有多么好听,教坊的乐声与此简直不能相提并论! 奇异的是他听着这琴声,心也缓缓静了下来,心神通明,似乎没有那么惧怕了,手指也不再颤抖了,他坐在原地,听着琴声,直到琴声终了,他才起身牵着牛车,缓缓地向那位秋秀才走了过去。 货郎到底是走南闯北过来的,他拱了拱手,恭敬地道:“大仙,可是您有事吩咐?” 一个晚上过去了,要死他早死了,哪能在这里睡一觉还好端端的醒过来? ‘大仙’是对那些奇异玄怪的东西的称呼,不管是人还是动物,乃至是一个物件,只要觉得是,就能恭敬地称呼一声‘大仙’。 秋意泊也不以为意,他双手按在琴上,止住了琴弦余音,问道:“你叫什么?” 货郎低着头说:“我叫刘二祥,大家也叫我刘二麻子。” “可有娶妻?” “还没有。” “家中可有父母亲长?” “有的,我爹和我娘都在呢,还有三个姨婆,两个舅舅,四个姑妈……” “家住何处?” “我家住在齐来镇繁花巷子,门口有棵大香樟树的就是……” 秋意泊听着,话锋一转,笑道:“唤你来也不为别的,我如今打算在此长住,出去一趟也不容易,明年你来时,带些番薯、玉米与土豆来,还要几沓油纸,至于银钱方面自然不会亏待你。” 货郎一顿,疑惑地说:“大仙,油纸好说……可番薯、玉米、土豆又是何物?这些小的从没听过,不知道要去哪里买去。” 秋意泊心中一动,这些东西是他当年在凡间渡劫的时候引进的,经过育种改良,如今连修真界都四处有卖的了,可想而知凡间种的人不少——不然呢?吃不饱肚子的稻谷和随便种种一家老小都能吃饱,味道还好的红薯土豆傻子都知道怎么选啊! 可是这货郎不知道。 一个单纯的为了满足村民生活需求的npc?可他条理清晰,说话有理有据,又不像一时半会儿能编出来的。秋意泊淡淡地说:“没听过?那或许是我记错了,那明年来多带些红糖来吧。” 算了,看来今年消息就只能到这儿了,那就等到明年再看看吧。 “是是是!”货郎一迭声地应了,就见秋秀才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他长舒了一口气,还跪倒在地拜了拜,这才走了。 宅中冒出了烟火气,是周生在替秋意泊煮早饭。秋意泊的神识跟着货郎,看着他回到那条小路,然后顺着小路越走越远,他刻意将神识挪开了一瞬,再回头看时,货郎就已经不见了。 “秋相公,饭食好了,您来用吧!”周生从厨房探出个头来喊道。 秋意泊应了一声,去用了早饭,周生只吃一点点,秋意泊劝了两句,见劝不动就径自离席,还道实在吃不完就扔了吧,他不吃剩饭,如此周生才敢放开了肚皮将一桌子菜都吃完了,吃完了饭,周生告辞,拎着随身携带着的猎弓猎刀去打猎了。 秋意泊则是一个人去烧窑子去了,既然是农家乐加解谜剧本,他不能光解谜不搞农家乐啊!这多浪费啊! 别说,他对烧窑子做瓷器还是挺感兴趣的,凭着记忆弄了点黄土,过了一遍火杀了杀菌,顺便把土里的虫子之类的烧死,他这才敢和泥捏胚子。比泥胚还软的材料秋意泊不知道做过多少,不过这东西嘛也讲究一个熟能生巧,至少秋意泊第一个做出来的泥胚还挺有模有样,就是有点歪。 他盯着看了好一会儿,默默地把它敲扁了,掰碎了扔进泥桶里,接着做第二个。 烧瓷器嘛,就算秋意泊没做过,也知道一般都是凑满一个窑子后一起烧,他觉得烧窑对他来说没有半点难 度,毕竟不就是对于温度的控制?放心,他说烧到一千八百度绝不会烧到一千七百九十九度……想到这里,他开始寻思自己为啥要搭个砖窑出来,为什么不扔进万宝炉呢? 嗯……不行!烧瓷器怎么能没有砖窑!他是为了烧瓷器,不是为了炼器!他就得砍柴烧窑,凭借技术和感知去控制温度,用极光金焰那叫什么技术!那叫作弊! 这是他作为手艺人的坚持! 实话是:这点仪式感还是要有的! 有一说一,秋意泊这辈子可能是第一次正儿八经的烧火,干透的柴火被他扔进砖窑,等砖窑烧了好一会儿他伸出一手试了试,砸吧了一下嘴,感觉温度可能还没到一千度,然后默默地把手沉进水里缓缓热意,继续往里头添柴。 砖窑温度上升的速度比他想象中还要慢很多,很快秋意泊就把准备好的柴火给用光了,但温度还是没上到一千六,秋意泊转念一想反正时间多,也不急,干脆让它闷着继续升温,自己则是背着匡罗去捡柴火。到底是秋天,干燥,又到处是枯枝落叶,柴火好找得很,秋意泊想了想,这点小的不经烧,还是捡大的木头,大的烧成木炭了还能继续烧一会儿,所以他很厚颜无耻开始破坏环境了。 他去了他本来打算挖个荷花池的地方,挑了几棵树砍了下来,又现场炼制了一把大斧头劈柴,疏狂剑在一旁用绿豆眼看他,那眼神仿佛是一个担心自己智障儿子的老母亲——干嘛不用它?实在不行用剑气不好吗? 它可怜的主人秋意泊是又受重伤了吗? 疏狂剑贴心的唰唰唰一通削,周围的树木挨个倒下,灰土扑了秋意泊一脸。疏狂剑昂着脑袋这看秋意泊,巴掌大的鸟脸上写满了‘夸我’两个大字,秋意泊看了一会儿,也不禁笑了起来。 他这活似是为了一碟醋,从磨面粉和养猪种菜开始包饺子。 或许用斧头劈出来的柴火有特殊的加成呢?秋意泊一边唾弃着自己傻逼,一边想着来都来了,为了那点仪式感都做到这个份上了,也不差这么一点了。 然后他开始用斧头将柴火劈开,这样弄回去也方便晾晒和烧制。 这辈子都没正经轮过几次大锤,现在可好,连斧头都拎上了! 秋意泊觉得这要是在游戏里,他脑门子上铁定得飘出几个成就来! 他从早上一直砍到下午快落日的时候,才把砖窑旁边堆满了柴火,这次肯定够用了吧? 饭是不想吃了,他也不饿,今天他就浅浅定个小目标,先把温度整上来!把第一批泥胚子先烧了再说! 砖窑的温度在他眼巴巴的盯着的情况下终于上升到了可怜的一千一就再也升不上去了,秋意泊摸了摸,这次也不伸进什么凉水里了,他就纳闷,难道是他的砖窑出问题了?不然温度怎么就上不去了? 不至于啊!不就是砌一个不怎么透风的砖窑吗?他这点都做不好他还当什么炼器师,趁早回家摆摊卖十块下品灵石一把的青钢剑得了!他起身将砖窑检查了一遍,确定砖窑是不怎么透风,流出来的那一道是专门为了让氧气进入,他就纳闷了…… 秋意泊皱了皱眉,绕着砖窑走了好几圈,他还差点什么呢?砖窑……不不不,他得往简单想,砖窑这玩意儿原理不就是个大烤炉吗?砖窑他没见过,但烤炉以前家里有啊!到处都有卖啊!烤炉一般是电加热,旁边也会有排热风的口子,还挺烫的,周围包了钢,然后运作的时候呜呜呜的排气……哎,等等! 是风箱啊!他妈的! 他怎么就忘记了这个! 风助火势,送氧气帮助燃烧!他这都没记起来,果然修仙让人堕落,连常识都给忘了! 秋意泊那叫一个精神勃勃,根本无心睡眠,连夜手搓一个手动风箱,然后猫在了砖窑旁边顶着高温在那头 呼啦呼啦地拉了半天,眼见着温度一点点起来,终于到达了一千三百度! 然后又上不去了! 秋意泊差点哽出一口血来,当年做霞影都没这么憋屈过! 为什么温度上不去了啊?!啊?!古代没有纯氧环境下他们是怎么才能烧制成功的啊?! 这不科学啊! 古代人开挂了是吧?! 秋意泊不死心,伸手摸了一下,果然还是维持在了一千三百度,顶多还有个二三十度的偏差,但肯定没到一千四。他甩了甩酸痛的手臂,蹲在砖窑旁边思考人生,甚至点了一根烟,他深吸了一口,双目无神地看着烟雾从他眼前飘过,散入空气中慢慢不见。 ——笑死,自以为炼器宗师无所不能,结果却烧不出一炉子瓷! ——鼠鼠我啊,离开修仙就是个废物啊! 这仙有什么好修的,不如上吊得了,没有意义了。 秋意泊摸出了蜂令,想要求助一下百炼山弟子,结果想起来不对头,他在秘境里,这里没连网。 他更颓废了。 得了,今天就这么着了,大不了明天开始研究如何分离氧气,不知道用灵气代替电能不能分离出氧气…… 秋意泊垂头丧气地回了宅子,把自己闷在了室内温泉里,看着从身上浮出的一层黑灰,越发抑郁了。 翌日起来,秋意泊还是先去砍柴补充了柴火,然后再去砖窑,砖窑还有些余温,对秋意泊而言不算什么,他将砖窑打开,打算将里面的泥胚子都清出来,反正这么折腾了两回,这批泥胚怎么也成不了了,报废完事儿。 其实他老心疼了,可能自己亲手一点点捏出来的比较有感情。 呸!他发誓一定要等到搞定温度了才把第二批泥胚送进去! 哪想到顶着温度进去,秋意泊才发现放在架子上的泥胚已经有了瓷器的模样,虽然大部分都已经开裂或者干脆碎了,虽然看着还是灰不溜秋的和泥胚差距不太大,但已经是坚硬的了,甚至他敲了一下还敲出了那种瓷器特有的声音。 不过是那种一听就知道不是啥好货的瓷器。 秋意泊瞬间觉得扬眉吐气,在砖窑里扒拉了好久,总算是找出了几个完整的,开心地仰头大笑三声,等出了砖窑,在日光下一看,确定是成了,更是惊喜万分。 他就说嘛!他堂堂炼器宗师,怎么能搞不定一窑子的瓷器! 开心过后,秋意泊又是纳闷,他记得瓷器温度是要在一千六左右啊!怎么一千三就可以了?!难道是他记错了? 他坐在砖窑旁边想了许久,忽地用力一拍脑袋——嘿,笨啊!他有的在这里思考人生想到底是不是记错了,为什么不自己试试呢? 实践出真理! 秋意泊想到此处,立刻去和泥塑胚,要求不高,先来一百个最简单的碗,这一炉子就稳定烧一千三百度,然后多烤两天,看看能不能出点更好的。虽然说泥土好像也有要求,但他也不是做什么白瓷之类的,不就是个粗瓷大碗嘛,普通土应该也可以的! 等秋意泊将第二批泥胚送入砖窑,搞定了温度,便长舒了一口气,跟个老大爷一样背着手一步一晃悠往回走,他走了两步,忽然又笑着摇了摇头……是不是最近都有些飘了?所以才专门把他弄进这个地方来打击打击他? 想着自己道君以下无敌,就被李郎中瞬间破一百零八件法宝。 想着自己炼器宗师,结果连个砖窑温度都搞不定。 想着自己穿越来的,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盲目信任自己的记忆,所以才白活了好几天。 今日不过是一炉子瓷器,无所谓的东西,那明日呢?后日呢?果然人还是要时时反思,保持谦虚,不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有人事物来教自己 做人。 秋意泊思及此处,豁然开朗。 秋意泊休息了一日,早上起来就去盯砖窑了,确定温度没事后就打算去搞他那个荷花池,还未走几步,便听村里似乎传来了锣鼓唢呐声,秋意泊来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听见锣鼓唢呐,不禁好奇地打算过去看看。 等秋意泊到村子的时候,发现村中都空落落的,户户大门紧闭,只有一户人家敞开着门,门前打了白幡子,篱笆上挂了白麻布,醒目无比。秋意泊不禁愣了一下——这是有人死了? 谁死了?怎么死的?怎么会死的? 李郎中抽灵脉不就是为了保这一村人不死不灭吗?怎么会有人死? 秋意泊快步而去,刚到门口,里头就出来两人,身上带着重孝,对着秋意泊跪了下来,大哭道:“不孝子张灵芝、张灵云给贵客叩头了!谢贵客来悼!” 秋意泊没有想到是有人死了,自然也没准备什么,不过他反应够快,手从袖中伸出来的时候就有一团白纸裹着一小块银子递了过去,他道:“节哀顺变。” 那两个汉子又嚎哭了两声,这才起来迎秋意泊进去,秋意泊进了门,发现几乎村里所有人都在这里,满满当当地挤了一屋子一院子,入门就是一口漆了桐油的棺材,虽然简朴,木料却很沉稳厚重,周围围着一圈人,有妇人有孩子,见他进来又大声哭嚎起来,纷纷给他叩头。 死去的人是张家的老娘,秋意泊接了香过来给她上了香,又被迎入了院子,张灵云过了来,对着秋意泊就磕头,秋意泊都没拦住,随即就听他道:“秋相公,您是通文识字的人物!能不能替我老娘写个牌位的字样,也好叫我们日后供奉!” 秋意泊自然无所不肯,张灵云大喜,连忙请了秋意泊去了屋子,可怜他们家哪有什么纸笔,不过是捏了个碳火棍用布包了一头,让秋意泊写在一块白麻布上,秋意泊问道:“不知令堂姓氏名讳?” 张灵云顿了顿,似乎很苦恼的样子:“我老娘姓李,闺名……闺名……秋相公,还要写闺名吗?我也不知道啊!” 秋意泊心中一嗤,用尽量端正的字体在白布上写下了‘亡母张李氏之位’,‘阳上子孙张灵芝、张灵云泣立’的字样,边一行行念给他听,末了才道:“就按这么刻字就行了。” 张灵云感激涕零,甚至脸上都露出了一点得意的光彩来,秋意泊状似随口问道:“令堂是怎么去的?没找李先生来看看吗?” 张灵云将白麻布珍惜万分的收了起来,边解释道:“秋相公,我老娘是老死的,这有什么好叫李先生看的!” 秋意泊挑眉道:“老死?” “当然了。”张灵云居然还有点笑意:“我老娘活到了七十九,是喜丧呢!就是去寻了李先生,李先生也管不了这个呀!又何必去烦李先生!马上过冬了,又是年关,大家都不好过。” 言下之意,去找李先生多少是要给点什么的,吃的也好,用的也好,马上过冬又要过年,何必把这些浪费在老死的老娘身上。 秋意泊不可否置,只随意地点了点头,张灵云还拿着几个大钱要塞给秋意泊当谢礼,秋意泊摆了摆手没收,他不打算去问李郎中,李郎中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来,百年呢,慢慢看看也就知道了。 这也是一种乐趣。 退一万步来说,秋意泊确实对这里很感兴趣,也对李郎中也很有兴趣,可说到底这些是别人的事情,是李郎中耗费几千年也要完成的事情,他留在这里也算是成人之美,探究探究是为了闲着无聊的时候顺道满足好奇心,不是为了拆了人家辛辛苦苦弄出来的地方。 秋意泊打算告辞了,他没兴趣在这里看什么孝子贤孙的戏码,留在这里还不如回去烧他的粗瓷大碗,就是没烧好也比留在这里看戏强。 正欲出门时,恰好遇到了李郎中。 李郎中手中提着一个白麻布裹着的东西,见到他也觉得有些惊异,却没有说什么。 既然见到了人,秋意泊也不介意顺口说一句:“你这里有点问题,要不要我替你修一修?” 反正李郎中人都打算在这儿熬到死了,他也不介意帮忙修成飞花秘境那样的,反正也没差多少了。 李郎中神情冷淡,低声说:“不要管你不该管的事情。” 秋意泊耸了耸肩,顿觉无趣。啧,狗咬吕洞宾。:,, 428 第 428 章 三年后。 秋意泊算好了时间,将砖窑打开了,随着滚烫的风从中喷涌而出,有几声清脆的响声传入了他的耳中,秋意泊看着砖窑黑洞洞地大门,心想崩得可别是他那几个最喜欢的胚子。 一直从天黑等到天亮,他才等里外温度达到一致的时候,秋意泊这才进了砖窑,将一件件已经烧制完成的瓷器收进了推车里,推车里早已准备好了各种大小的隔层,用轻软厚实的棉花作为填充,确保每一件瓷器放进去都不会磕着碰着。 收完了瓷器,秋意泊便在日光下一件一件看。 大多数瓷器都显得非常质朴,像是刚从泥地里挖出来的,灰扑扑的,得用抹布仔细擦过一遍,才能露出下面暗红的色泽。当然,擦干净了也不能掩饰它不过是个最粗陋的红陶器的事实。 不过就是陶器也有好坏之分,比如他手上这个浅盏,就显得古朴可爱极了。它看似粗糙,实则摸上去细若凝脂,在阳光下隐隐泛着一层温润的光,轻轻一敲,声若环佩相击,悦耳动听。 秋意泊一见它就眉开眼笑,立刻在这一推车里仔细搜罗着,可惜同款泥胚的其他几件都远远不如手上这一件,看着粗糙摸上去也粗糙,勉强属于能装个水不漏……不过这么浅的盏本来就是拿来尝一尝酒味儿的,庄户人家都嫌他小,喝水都喝不痛快——也有妇人喜欢这个,她们说买回去烧菜的时候刚好拿来垫勺子。 干。 秋意泊将烧得最好的那个放在一边,看来这一窑又凑不齐一整套酒盏了。烧窑这东西在他现在有的条件下很难维持每批烧制的条件都绝对相同,想要凑一整套就只能从同一批里头挑,如果隔了一批烧出来那就不对味儿了。 秋意泊一个一个的看过去,又挑了两件好的出来,剩下的都是垃圾了。 他最近真的很沉迷这个。 烧瓷器嘛,一窑里头几乎所有泥胚都是从同一个地方的泥巴塑出来的,在没有玄学干扰下,一窑瓷器里能烧出点什么样的来那就是各安天命了,明明有的胚子塑得特别好,但烧出来是个垃圾,有的胚子明明就是随手糊了一下,能用就行,烧出来偏偏透亮明净,声若金玉。 简单来说,抽卡游戏(瓷器版)。 而且是纯靠运气的抽卡游戏,前期投入对秋意泊来说高得吓人。众所周知,为什么抽卡游戏那么扣人心弦,是因为每次抽卡都要付出昂贵的代价,抽卡模拟器有什么好玩的,当然是真金白银砸下去才知道欣喜和心痛的滋味。 每烧一批瓷器,秋意泊就得先淘两天泥巴,再去劈一天的柴火,紧接着光把砖窑烧到最佳温度就得花上两天,此间他得在砖窑旁边拉风箱,扔柴火,时时刻刻注意温度有没有上升得太快或者太慢,然后再等个一天保持高温让它烤着,然后再等接近六个时辰才能让泥胚完成冷却,此时才能进砖窑看成品。 要是能动用手段这些事情都是一瞬间的小事,不值一提,但问题是这不是为了那种奇怪的仪式感吗? 啧,换个说法,工匠精神。 ——用玄学烧出来的瓷器是没有灵魂的! 秋意泊把最差的几十件都砸了,留下至少是能看得过去的,这些回头扔进仓库里,等村民有需要的时候来买走,最好的那三件放进收藏室,看看能不能在哪个批次走狗屎运凑成一套。 就是凑不成他也不丢,都是他宝贵的作品! 大不了以后送人嘛。 这里的土实在是太单一了,秋意泊撇了撇嘴,这破地方就这么大,地形也很一致,理所当然土也差不多,几乎都只能烧出最基本的红陶器来,只有一个地方的土能烧出点白色的瓷来,就在一条自然存在的小溪旁边,其他地方的土都不行。 但那边都快给他挖空了,那种土并不多,大概就三米见方左右,再往外或者往下挖就又开始恢复成常见的红泥或者黄泥了。 这毕竟是一个抽卡游戏,秋意泊当然是向往抽出更好的卡来,但问题是他几乎已经将所有变量都试出来了,能出什么样的他心里也都烂熟了——抽卡总抽一个池子那有什么意思? 那必然是这个月烧两窑子雨后天青,隔一个月烧两窑子白瓷,再下一个月烧两窑子红陶好玩啊! 秋意泊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要不再去问问李郎中有没有什么地方他错过了? …… 李郎中:“我不知道。” 秋意泊:“这好歹也是你的地方,你这都不清楚?” 李郎中看秋意泊的眼神仿佛在说‘我又不是奇葩’:“我没有关注过土壤。” “你好歹也算是秘境之主……”秋意泊好声好气地拿出了一个锦囊往桌上一倒,瞬间桌上就多了一捧黄泥,他说:“你就帮我找一找呗?就这种。” 李郎中看了一眼:“我找不到。” “你看都没看你就说你找不到?”秋意泊反问道。 李郎中:“都是土。” 言下之意,不管是红泥巴还是黄泥巴,在他眼里都是土,没有任何区别,更别说什么看起来是黄土,实则里面有其他成分的土了。 秋意泊一时竟然无言以对。 “我说,咱们也认识快三年了。”秋意泊换了个口气,很诚恳地对李郎中说:“要是算上上一次,咱们都认识快两百年了,四舍五入我们也算是好友了。” 李郎中看了一眼秋意泊,然后漠然地将视线转到了一旁。 秋意泊不以为意,接着道:“你就不能让我修一修你那个破禁制?我很靠谱的,我师从奇石真君……哦你可能不知道,就是天下第一炼器宗师,又与归元山归元真君学了点阵法符文,还有凌霄宗的春明真君,这两位也都是誉满天下的阵法大家,你让我研究研究,保证给你修好了。” “不。”李郎中淡淡地吐出了一口字,头也不抬地继续研磨药材。 秋意泊道:“为什么不行?” “没有为什么。”李郎中答道。 秋意泊不死心:“我不管,你得替我想个办法,这破地方我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 李郎中依旧是淡淡的:“才三年罢了,我早已说过,你在阵中百年,出去也不过一瞬,你若执意,我便杀你。” 秋意泊翻了个白眼:“你试试?看看到底是你先杀我还是我先把你这破地方毁了。” 李郎中沉默一瞬,他问道:“你到底为何执意要出去?” 秋意泊反问道:“这还用说?!” “找泥巴啊!我都说了你这破地方只有三种土,其中一种还让我用完了,让货郎帮我带点瓷土他说找不到——什么玩意儿啊,你到底会不会做秘境?这你都找不到?你当什么货郎?!” 买不到哪怕挖点外面的泥巴给他那也行啊! 李郎中静静地看向秋意泊:“因为我也出不去。” 所以货郎根本没办法弄出什么外面的泥土来。 秋意泊啐了他一口:“呸!那你那些东西是哪里来的?总不能说别人纳戒里都是天材地宝,你纳戒里囤了够一村子人用几千年的油盐酱醋吧?!” 李郎中没有回答他。 秋意泊:“……?” 不是,还真是这么回事啊? 李郎中又开始捣药了,秋意泊啧了一声:“你是玉兔投胎吗?” “应当不是。”李郎中道:“为何有此一问?” “不是玉兔你成天捣什么后悔药?” 秋意泊说罢便拂袖而去。 过了许久,李郎中才抬起头来看向了秋意泊离去的方向,大门敞开着,露出了外头明媚的春光,是那么的耀眼。 秋意泊觉得自己真是倒了个大霉,遇上这么个油盐不进的家伙——李郎中就是看他好说话!就是知道他心软!就是知道他也不想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事真拆了这个秘境!呸! 行,既然正儿八经找不行,那就只能用点特殊手段了。 他打算炼制个秘境。 他已经试过了,他已有的秘境的泥土都不太行。 踏云境为了保平安,出入令牌他没留在身上,一直搁在宗门呢。离火境令牌他带着,但是离火境那个地方首先就不对,离火境里温度大概常年保持在四五百度,里头泥土倒是多,但是那是能跟长韭菜一样长出漫山遍野青灵草同款灵草的地方,泥土里都蕴含着焰晶逸散出来的灵力,根本不适合拿来烧瓷器。 笑死,凡火根本烧不动它。 紧接着就是苍雾境,苍雾境是目前他手上最完整也是等级最高的秘境了,能容纳道君境界修士入内,里面生活着不知道多少海兽,海底的泥沙从某种程度来说属于妖兽的排泄物转化,灵气太高,烧不了。 再者就是镜湖境,镜湖境本来是合适的,这不被他种了无涯仙芝改造环境,因为里面除了养了一窝锦鲤外就没有动物存在了,灵草灵木倒是长了不少,很明显土壤也不适合拿来烧瓷器。他还尝试过把陨星化作的山脉撬了一块出来,更不行了,那从实质上就是灵气凝聚物,往简单里说就是石头,他烧个屁啊!烧到最后就是一捧灵气!非要弄出点东西来那就是石灰。 所以他打算炼制个秘境出来,还好他手上还存着两条灵脉备用,因为出远门的关系手上材料也齐全,他就往最简单的秘境造,不要什么山清水秀,他就要土! 但秘境炼制出的成品几乎是随机的,比如秋意泊往日里炼秘境,需要凑齐五行的天材地宝,这样才能使五行生生不绝,从而衍化出最基本的山石泥土水源以及蓝天白云空气等符合生物生长的环境。 当然,也可以有所偏颇,如果木属性多一些,就可以衍化出如春境这样满是树木的秘境。如果水属性较多,那么就能炼制出如镜湖境一样的几乎是全水域的秘境。能不能搞出苍雾境这个秋意泊不太清楚,目前他已知中没有什么天材地宝凑一起能做出一片大海还能凑齐生物生存的要素。 到了苍雾境那个地步基本这秘境就得炸炉,就目前来说根本炼制不出来。 所以全是土的秘境秋意泊打算汲取使用较多的土属性天材地宝,配上较多的木属性和水属性,少量金和火,这样炼制出来应该能达成——毕竟要求不高,他也不要求能用很久,他这三分钟热度,等热度过去了这秘境八成归宿要么是被抽掉灵脉毁去,要么是直接并入凌云道界成为一片土地。 秋意泊说做就做,他已经习惯了在宅子前的那一片整出来的庭院里做事了,这里阳光好,风也好,左右无人前来,他大可以在院子里研究。按照老规矩,先开了一张单子将有可能使用到的天材地宝都列举出来,再进行筛选配比,最后配出三张比较稳妥的清单,将材料取出归在一处,就可以开工了。 虽说也就是几年,但秋意泊总觉得他快几十年没炼器了,手有点生,凝练无极息壤的时候顺手把息壤给捏成了大海碗的模样,他盯着这金贵的海碗看了好一会儿,决定讨个好彩头,就这么着吧,反正都是要进炉子的,管他进去之前是什么样子呢。 这么一想也很有意思。 很快这个大海碗就装上了一棵由润天椿木打造的小树,树根埋在了第二份和第三份息壤组成的泥土里,泥土里混入了大量极品天青石、极品厚土石的粉末,整个海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秋意泊下意识给小树上又挂了几颗焰晶捏成的果实……仔细一看,好家伙,海碗已经不能叫海碗了,得叫宝石盆栽。 ……6。 秋意泊也懒得再摘去上面的装饰物,这么一点点焰晶也影响不到什么,直接开始了炼制。由宝石盆栽为引,以百万计的天材地宝涌入万宝炉中,极光金焰散发着稳定而明亮的光芒,将所有的材料熔炼提纯,摒弃物质,调取精华,再凝萃于灵脉之中。 到了这个阶段,秋意泊就很闲了,毕竟他炼制秘境也不是一次两次,万宝炉直接走流程就完了,不用他时时刻刻盯着。他便懒洋洋地窝在了长塌上,就着春光看书,等着炼制完毕。 “你在做什么?”忽地,有人道。 秋意泊头也不抬,挥了挥手又往万宝炉中注入了百万极品灵石,随口道:“在炼器。” 来者自然是李郎中。 李郎中皱着眉看着静立在秋意泊身边的万宝炉,若不是感受到其中庞大的灵气,他必然会将它当做秋意泊穷极无聊摆出来的香炉,秋意泊此时仿佛想到了什么,抬起头仔细看着万宝炉,边道:“我有很注意,应该没影响到界域内的灵气吧?” “没有。”李郎中平静地回答道。 “那你怎么发现我在炼器的?”秋意泊看向李郎中,手中书卷一指石凳:“坐吧。” 李郎中缓步上前落座,他侧脸看着万宝炉:“灵气震荡,我自然知晓。” “就这么一点,你也能发现?”秋意泊饶有兴致地说:“我就发现不了。”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离火境和苍雾境天天有妖兽打架,今天这里火山喷发了,明天那边海啸了,天天灵气震荡,他要是这都得关注,一天到头也别干其他事情了,就成天听自己脑子滴滴滴的报警吧! 忽然之间,万宝炉灵气暴涨,几乎在一个眨眼间都到了临界点,李郎中瞬间变色,身形已至万宝炉旁,下一秒便要将万宝炉毁去:“让开!” “让个鬼!别碍事!”万宝炉在瞬间转移到了秋意泊身边,两三种天材地宝在他指间飞速完成提纯,转化成灵液被投入其中。材料一入炉,即将爆炸的半成品又回到了安全的界限,灵气也缓缓稳定了下来,秋意泊拧着眉头将万宝炉此刻情况记录了下来,方便日后查阅,等记录完了,这才侧脸看李郎中,道:“多大点事,大呼小叫的,你想卖身?” 李郎中凝眉道:“胡言乱语。” 秋意泊指着炉子说:“不是我胡扯,一般大乘真君也很难赔得起我这一炉子。你要是出手毁了他,你不卖身给我还真不好说。” 李郎中沉默了一瞬,问道:“你在炼制什么?” “秘境。”秋意泊又摸了一把炉子,确定里面还算稳定后就把炉子塞回了自己丹田。俗话说得好,知人知面不知心,万一李郎中突然给他的炉子来一下,豁,他半条命就没了。“里面最值钱的就是一条灵脉,大约四百多年前我师傅拍下了一条下品灵脉,二十亿极品灵石。” 秋意泊歪了歪头:“你有吗?” 李郎中静静地看了好一会儿,才说:“你会炼制秘境?” “我不会。”秋意泊狭促地说:“我闲得发慌,拿灵脉和息壤烧着玩儿。” 李郎中没有说话,但他那样子是明显不信的。或许站在他的角度,秋意泊拿灵脉烧着玩的概率比较大。 正在此时,秋意泊眉间一动,看向李郎中:“有人来了。” 有人闯入了秘境。 他感知到明显的灵力波动了,但不是什么真君,这样的幅度大概是一个元婴或者金丹修士。李郎中平静地说:“不必理会。” 秋意泊也不觉得意外,一个元婴或者金丹修士进秘境,从某种角度上来说确实不值得理会,秋意泊挑眉笑道:“你就不怕他把你的人都杀光了?” “不会死。”李郎中言简意赅地说。 秋意泊接着问道:“我之前就想问了,你这村子不是为了让大家都活着吗?怎么还会有人出生,有人死?” 李郎中依旧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有关于秘境的问题他半个字都不会说。秋意泊又重新坐回了塌上,一腿盘起,他随口道:“你不说,那我猜猜……是不是轮回?” 不是指人死了又重新投胎回婴儿的轮回,而是将整个时间段截取下来,从开始到结束,又回到开始,周而往复。三年前李张氏死,周生的女儿出世……没关系,哪怕这一个轮回某些人被杀死,意外死亡……这些都没关系,等时间到了李郎中设定好的那个终局,所有人都会回到最开始的状态。 其实这里不能算是一个秘境,说是一个由秘境转变的幻境更适合一些。 李郎中这才有了一点变色:“你怎么知道?” “猜的。”秋意泊笑道:“我真君劫就是炼制幻境,你说呢?这不都在幻境里被玩烂的东西么?我都做了好几个设想了,没想到第一个就被我猜到了……如果是这样的话,才能解释得通为什么我隔了快两百年进来,而我那个干儿子才两岁多,你这人,不会编就最好不要说话……你说百年一瞬,这两者是互相矛盾的。” 只有这个解释才是合理的——他见到的周嘉树确实是两岁,可现在这个周嘉树却不是当年他见过的周嘉树了,而是无数个轮回后的周嘉树,只不过他进来的时间点巧而已。 不然怎么解释明明是里面百年,外面一瞬,而他在外界过了接近两百年后再进来,他干儿子还是两岁? “还有一个问题,这一点我确实想不通。”秋意泊问道:“他们是怎么记得我的?他们应该记不得每一个轮回才对。” 别说是普通人,哪怕是秋意泊,是大乘期的真君,如果他在这里渡过了无数个‘一生’,他肯定早就疯了。这其实是一个非常绝望的处境,出不去,死不了,不能改变,甚至不能离开这片大山。不存在说他怀着数不清多少世的记忆,还能平静安然地继续生活在这个轮回里。 李郎中道:“……我不知道。”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秋意泊问道。 李郎中没有说话。 秋意泊见他沉默,一手支颐道:“其实我也不乐意揭穿你,你也不容易……不过你老是来找我,那我总得找点话题聊一聊——我说了,我真的对阵法还有点研究,阵法和炼器是一通百通的。不如让我修一修你的大阵吧,实在不行我就算了,种种菜闭闭关,不过是九十几年,眼睛一睁一闭也就过去了。要是能早点修好,我早点出去你也安心不是吗?” 李郎中静静地看着秋意泊,许久才道:“不。” 秋意泊叹息了一声:“好……看在你和我百炼山有旧的份上。” “多谢。” 秋意泊听到此话还有些讶异,他轻笑道:“从你口中听到这话真难得。” 秋意泊还想再说什么,万宝炉却发出了提示,秋意泊示意李郎中退出留山,转而一枚阵盘自他袖中飞出,将整座留山紧紧包围,再下一瞬间,万宝炉现世,此刻它已经烧得浑身通透如琉璃,一枚金色的圆珠在它腹中奋力挣扎着,从圆珠扩展出棱角,最后沉淀出了一枚四四方方的令牌,秋意泊并指如刀,凌空一划,那枚令牌便飞上了天空,霎时间风云变幻,雷声轰鸣。 是要渡劫了。 秋意泊已经很习惯了,这次秘境属于研究性质,大概率是要渡劫的,就是希望别弄拙成巧,他想弄点正常土,结果给他弄出一秘境的稀有灵土,那就过分了。 …… 李郎中便站在留山外,静静地看着秋长生那秘境渡劫。 ……确实是秘境,这一点他还是能感知到的。 怪不得秋长生说要是毁了它,他得卖身来赔。 秋长生的禁制很敷衍,只是为了保护留山,而非为了宝物护法。另外就是一个单纯的障眼法,令村民们不能察觉到此处天象奇异,这点禁制自然不能阻挡住他的视线。 嫌少有人能这样近距离的观看法宝渡劫,明明是法宝,雷劫却和修士面对时差不多,雷光四射之间,几乎让人分不清电光中那一团是人还是器物。而秋长生就在下方抱臂而观,半点没有帮忙的意思。 秋长生确实是个很厉害的炼器师。 直到九九八十一道雷劫过后,秋意泊才撤去了禁制,见李郎中还在,便调侃道:“你还在啊?你别怕,到了这个地步,不管是秘境还是法宝还是人,撑不过雷劫最多就是坏你点花花草草,大不了把山头平了,炸不穿你这里的。” 李郎中没有应声,转身欲走,秋意泊却招手让他过来:“来,我还没看呢,干脆一道进去看看我炼的怎么样,省得你一天到晚怀疑我。” 李郎中不可否置,到了秋意泊跟前,秋意泊展示了一下手中沉金色的令牌,天圆地方,这块令牌是正方之形,十分厚重,除此之外并无其他雕饰,看着朴素极了。若李郎中不是亲眼看着它渡劫,绝不会信它是什么宝器。 秋意泊尝试着打开了秘境,多了不好开,秘境之间互相排斥,他顶多就是拉开一道小窗口扒拉点东西,人最好是别进去,通道不稳定,这就跟传送阵不稳定有概率把人直接撕成碎片,或者干脆不知道把人扔到哪里去一样。 一臂宽的通道被打开,浓郁的土灵气扑面而来,再仔细看里面,那是一片茂密的森林,一望无际,天空澄澈,白云多多,端的是一副好山水。 李郎中看着里面的风景,道:“果真神异。” 秋意泊瞬间眉头紧缩:“……” ——妈的翻车了。 好气哦! 但李郎中在旁边,这个逼总得装完了吧?不能让他看出来他其实翻车了。 秋意泊闻言轻轻笑了笑,道:“还好……我还以为弄岔了。” 他一手一动,瞬间一捧黄土出现在了他们面前,秋意泊示意道:“你看这个。” 李郎中淡淡地说:“是灵土。” 是上好的灵土,可以开垦成灵田,用于种植各种灵花灵草……就算什么都不动,就这样让里头的树长着,只要等个千百年,这些树木也就成了上好的天才地宝,若再等几千年,便能诞出神智。 秋意泊意味深长地说:“你看,你还是能分辨得出来土的嘛。” 李郎中:“……” 秋意泊微微一笑,忽地双手一合,秘境通道瞬间闭合,紧接着令牌化为虚无,一条散发着无限灵气的灵脉出现在他的手中,秋意泊将灵脉装入了特制的密匣中,摇头道:“算了,留着也没什么用。” 李郎中皱眉道:“……你将它毁了?” 秘境是这么轻易就可以毁去的吗? “炼的不好。”秋意泊随意地说:“本来就是炼着玩儿的,这样平平无奇的秘境,留着也是白丢了一条灵脉,还不如毁了重新再来……也就是区区二十个亿的造价罢了。” 李郎中再度沉默了下去。 原来秋长生竟有这样的能耐,怪不得他偶尔能感觉到秋长生言语之间有些不与他计较的意思。 原来他的大阵,是想可以毁,就可以随手毁去的。秋长生留着,是顾念他与百炼山有旧,而非惧怕他杀他。 秋意泊将灵脉扔进了芥子空间,转而问李郎中:“天色晚了,要不要留下吃饭?” “不必了。”李郎中说罢便告辞离开,秋意泊虚情假意地留了他两句,见人执意要走,他也没坚持。李郎中走后,秋意泊保持着风度翩翩言笑晏晏进了自己的房间,然后关上了房门,一头栽在了床上,狠狠地捶了两下被子! 秋意泊的逼是装到了,但是他好心疼——什么叫做区区二十个亿,他好心疼! 息壤好贵的!好难得的!他一下子就丢了三!呜呜! 这日子太不好过了! 又是两年,秋意泊给自己种出了一波灵田小米,看着金灿灿的小米,他打算去找周老汉请教一下当时他吃到的那个米糊的做法,他自己做了两次总觉得不太对。 此时正直冬日,天色有些黯淡,看着下午是要下雪的样子。 秋意泊已经快五年没下山了,这次一进村中,就觉得格外的荒凉,有人见了他,也不见昔日热情的招呼声,反而立刻关上了门窗,还有的当做没看见他,好像是在防备他一样。 秋意泊觉得有些奇怪,他是很久没下山,但也不是完全和村民隔绝了,他折腾着烧窑子、种菜懒得下山,但村民们却时常上山来问他买些锅碗瓢盆……仔细一想,好像是进了冬日后就没人上山了。 不过这也不能说明什么,毕竟锅碗瓢盆也不是一次性饭盒,今天用了就得扔,明天就得换新的,村子里一共就这么二十户人家,用的量是有限的,有时候没遇上事,一年半年的没人来买也是正常的。 他循着小路去了周生家,开门的是周老汉,他已经垂垂老矣,连背都坨了下来,整个人变得小得可怜,眼睛也浑浊了,他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这才勉强认出秋意泊来:“是……秋相公?” “是我。”秋意泊还未说完,便听见里面有人道:“爹,谁来了?” 周生走了出来,他也显出了一点老态,他看见秋意泊,眼中明显闪过了一丝惊恐,但还是镇定着说:“秋相公来了?快请进!外面也太冷了!” 秋意泊进了屋子坐下了,堂屋里摆着一个牌位,这个他知道,周老太太在去年过年那会儿过世了,这牌位还是他写的字,那会儿秋意泊正好是等到一炉子快要出窑的时候,也就没提下山来祭拜一下,给了点白礼帮忙写了两笔算完事儿。 屋子里的摆设很陈旧了,他扫视了一圈,见屋顶还有个洞用稻草盖着,没有专门修补,便问道:“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什么难处?为何不告知我?” 周生小心翼翼地说:“秋相公莫怪,这点小事,实在是不敢叨扰您……” 秋意泊又问道:“树哥呢?” 周生道:“他娘看着呢……天太冷了,他最近受了风寒,实在是不方便出来一见。” 秋意泊没有多说什么,而是拿出一瓶药来:“是我家中秘传的方子,专治风邪入体,你拿去给他吃吧。” 周生看着丹药,陡然跪了下来,重重地给秋意泊磕了几个响头,连带周老汉都跪了下来,秋意泊抬了抬手:“起来,虽然我不爱认,但树哥这名字也是取的,我们也算是干亲,给些药值得你们这么跪着?” 周生这才含泪道:“秋相公对我们家的恩情我一定记着!下辈子就是做牛做马也要报答您!” 秋意泊道:“树哥他爷爷,先将药送去给树哥吃了,周生你留下,我有话问你。” 周老汉慢慢地点了点头,拿着药蹒跚地去了。 秋意泊这才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了?” 周生先是摇了摇头,随即才说:“没什么,就是今年收成不好,大家都不好过。” “收成不好?”秋意泊皱眉道,就李郎中那样子,能让他们收成不好? 收成不好是要饿死人的,他图什么啊? 秋意泊道:“既然收成不好,为何不来问问我?我记得前年不是给了你们种子吗?” “……都被毁了。”周生低声道:“村里来了个道长,说这些是邪物,会引来邪祟,叫我们不得再种……那一年收成就没了。” 秋意泊:“……?” 什么玩意儿?前两年? 哦对,前两年是有个修士闯入秘境来着……但那个修士他图点什么?毁坏庄稼?还邪物?! 他有病吧?! 秋意泊道:“明日你带几个人来留山,我那儿还有些吃的。” 周生眼中闪烁出一点光,局促地说:“这……这不太好,您一个人哪能供得上我们一村子……” 秋意泊摇了摇头,“只管来就是。” 沉甸甸的云终于落下了厚重的雪,似乎在几个呼吸之间就将银装素裹,秋意泊看着那雪白的一片。 李郎中……该不会是就此想破道君劫吧?:,, 429 第 429 章 就算是……那又如何呢? 别人的事情,与他关系不大,别说在这儿是半生不熟的李郎中,就是温夷光站在这里,他也无可指摘。 秋意泊敲定了送粮一事,到了第二天周生便带着几个壮汉上山来取,见了秋意泊,身形不自觉地瑟缩,眼神避开了与秋意泊的对视,一个个都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见过秋相公。” 秋意泊看着他们,摇头笑道:“怎么说也是五六年的乡邻了,何必如此客气。” “应该的、应该的……”那几个汉子颤颤巍巍地应了,仍旧是不敢抬头直视秋意泊。秋意泊见状也不再强求,他是没什么热情去贴人家的冷屁股的。 村里的人呢,热情时是真的热情,可愚昧时也是真的愚昧。这么几年他寻常也不下山打扰他们,不曾问他们索要过钱财粮食,更别提童男童女了——妖怪不都吃这个吗? 他送他们良种,平素来找他买锅碗瓢盆他也是半卖半送,他哪怕是个妖怪,那也是一个好妖怪。不过是一个偶尔来此的修士说了两句他的种子种出来的东西会引来邪物,所以就将已经快长成的庄稼一把火烧的精光,畏他如蛇蝎? 真要是有骨气,今天就别来留山,宁愿饿死也不吃蹉来之食,那他还能高看他们几分。 也罢,到底还得在这里住上许久,山下饥荒闹得尸横遍野也确实不是很好看。 或许他应该闭关,免得看得碍眼。 秋意泊这般一想,又觉得意兴阑珊了起来,懒得随他们一道下山,摆了摆手让他们自己搬去了。等看见他们满脸喜色的下山,陡然又觉得不太对,虽说村子里的人就是愚昧,可照样有心善的,比如周家。村里听了那道士的话,显然不会对与他关系最好的周老汉一家有什么好脸色,可这次下山,周老汉依旧热情相待,不曾失了礼数,他又凭什么为了一群愚昧之人而放弃周老汉一家呢? 一码归一码。 而且他凭什么出了力还不讨好?他为了这群人被困在这里百年,这才五年,他已经无聊得抠脚了,还得忍九十五年呢!凭什么不去村子?他就是要去!还得光明正大的去!就是要当着他们的面发粮食,让他们当面感谢他,哪怕是装,也得给他装出一个感激涕零的样子来! 秋意泊微微一笑,打了个响指,替自己整了个清尘咒。云样的锦缎在阳光下流转着如水一样的光泽,有些蒙灰的长发也焕发出银色的微光,这几年惬意的生活将他养的越发唇红齿白。不必多看,走出去就是个翩然众生的妖怪——他对当妖怪可有心得了! 笑死。 “大家排好队,家家都有!管够了——!”周生扯着嗓子让村民排好队:“按人头,一个人能得精米五十斤,栗五十斤,二十斤腊肉!都是上好的!家里有七十岁以上老人,三岁以下小孩的还能拿十斤糯米!” “这么多?!我没听错吧?”村民们还以为是自己听差了,连忙又问了一遍,周生肯定地说:“没听错!秋相公亲口吩咐的!就是有这么多粮!我们几个搬了一上午呢!” “那妖……秋相公怎么有那么多粮食?!”有人下意识地道:“莫不是什么蛇虫鼠蚁变出来哄我们吃的吧?!我们会不会一吃就肠穿肚烂了?” 周生听罢不由怒火中烧,他平素是个寡言少语的木讷人,如今也忍不住破口大骂道:“我看你是猪油蒙了心,眼睛也瞎!秋相公可是秀才相公,是有功名在身的!又是世家郎君,见我们可怜才施舍我们一些粮食!秋相公在我们这儿破地方住着也有五六年了!他害过谁没有!叫我们上供童男童女了没有?还是祸害了谁家小娘子了?秋相公不光什么都没有问我们要,还给我们良种,又见咱们买不到锅碗瓢盆,又搭了窑子特意替我们烧!那么好的海碗,一个大钱可以拿十个,村里头谁没拿过?!不过一个外头来的道士说了几句,你们就就觉得秋相公是妖怪,这世上哪有那么好的妖怪?!” 不少人闻言羞愧地低下了头,那好用好看又便宜的大碗至今还在家里头用着呢!有人低声道:“可那不是普通的道长,是仙师啊!” 那仙师能浮于空中,呼风唤雨,引雷劈火,怎么能是个普通的道士呢! 周生骂道:“我呸!什么仙师不仙师,我看那是个妖道还差不多!我早就想说了,哪有仙师能放火烧快熟了的庄稼的?烧了我们吃什么?!拿什么养活一家老小!两片嘴皮子一碰倒是容易得很!怎么我们现在快饿死了也不见你那仙师出来施舍一些粮食叫我们好歹有个水饱?!那庄稼种了大半年,哪里来的邪物!不是太平得很?反倒是那妖道一来,还真是邪乎!邪乎得要了我们命!” “一群乌龟钻了王八壳的不要脸的货色!秋相公的善心也不施舍你这样的黑心烂肺的下贱人!谁叫你活命谁叫你死都分不清楚,赶紧滚!免得脏了我的眼!” 一群村民叫骂的脸色发青,可看着米粮又实在是挪不动脚,家里头都饿得眼睛发绿,能吃的树皮草根都快吃干净了,再过几日怕是要吃观音土,但那可不是能多吃的东西,吃多了人的肚皮就会慢慢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最后人就真成观音了。 更何况不提那黄灿灿的粟米,只看那雪白的精米——他们哪里吃过这样好的米?就算是城里的大老爷,也吃不是上这样好的米啊! 忽地,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即是怕肠穿肚烂,那便不要吃了。” 众人闻声转头望去,便见秋意泊不知何时已经到了村门口,他衬着一把极其风雅的伞,青玉为骨,绢丝为面,那伞面上的画大家也说不上来,但只能说是好看到了极点,更衬得他风姿出众,皎然如仙。村民一时大骇,连方才那人也不敢再吱声,秋意泊缓步而来,神态闲适立在了周生身边,周生见状面色发红,嘴唇颤抖,一时之间居然说不出一句话来:“我、我……” 秋相公该不会都听见了吧?! 秋意泊温和地笑道:“我来看看发的怎么样了,没想到今日你们手脚慢了,怎么还没开始?” “快些吧,不然一会儿天就要黑了,耽误大家回去做饭。” 平素村民们晚上是不吃的,可现在是饿了许久,拿了粮食回去肯定是要做一顿的。 “……哎!我、我这就发!”周生连忙道,他看向村民,再度喝道:“要的人来排队!” 一时间居然无人敢上前,周生一时大窘,秋意泊却不以为然,笑吟吟地道:“是要谨慎一些,毕竟是要命的东西。” 突然,有个妇人上前,对着秋意泊跪下了磕了三个响头:“小妇人敢要!小妇人男人前年死了!现在家中小儿快饿死了!公婆水米不进,说要早死了好省下口粮来!小妇人多谢秋相公大恩大德!永世难忘!来世当牛做马也要还您的恩情!” 秋意泊笑道:“好,家中小儿几岁了?公婆又几岁了?一共几口人?” 妇人口齿清晰地说:“小妇人家中一共五口人,两个小儿都是两岁,公婆七十出头!” 秋意泊颔首,看向了周生,周生立刻麻利地将说好的米粮点了出来:“一共两百五十斤精米,两百五十斤粟米,一百斤腊肉,再有四十斤糯米!黄家嫂子,你怎么拿回去?给您送过去吧?” 妇人当即应下,又对秋意泊磕了个头后这才吃力的将属于自己的粮食拽到了一旁,周生叫了平素与自己关系好的两个汉子帮人扛回去,也就一人扛个一百来斤,村里又不大,跑个两三趟也就完事儿了。 村民们眼馋的看着那些米粮,可依旧无人上前,此刻又有个美貌的小娘子上前,她相貌清秀可人,眼睛大而明亮,但却瘦得有点脱相。她也是端端正正给秋意泊扣了三个头,清脆地道:“秋相公!翠儿来领了粮了,我家一共三口人,就我和我娘还有我妹妹,没有三岁的也没有七十的!” 秋意泊点了点头,吩咐道:“都是妇人,平素恐怕也不好过,多给一些吧。” 周生也不问题秋意泊多给是怎么个给法,他早就数过了,就算按照这个标准发下去也还有的多,他直接翻了一倍给——就是最后少了,不也有人怕吃了肠穿肚烂吗?那干脆就不要了!给那些不怕肠穿肚烂的人吧! 翠儿领了粮食,抬头看向秋意泊道:“秋相公,翠儿记得小时候还吃过您给的松子糖,村里头的人都被那妖道蒙了心眼,您不要听他们胡说,什么妖怪不妖怪的,说您是神仙还差不多!” 秋意泊轻笑着摇了摇头:“好了,回去吧。” 怎么说,虽然就是冲着被夸来的,但真有人夸他还有些尴尬。 很快,好几个妇人都来领了粮,都是家中做主的那种妇人,哪怕自己男人不乐意,又拧又骂也拉着男人来跪下磕头谢恩,领了粮米就走,不多时村中就闻到了甜丝丝的米饭香气。 村民一闻见这味儿,就知道这绝对都是上好的米,虽说平素他们不舍得吃这样的,可怎么分辨好坏却是每个人都懂的,有一个汉子咬了咬牙,上前扑腾一声跪了下来:“秋相公,此前旁人说您是妖怪我也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左右与我无关便不曾与人争论,论起来今日也无颜来领您的米粮,但家中老父快撑不住了,只能厚着脸皮来求一求您!日后再有人敢说嘴,我上去就是一脚!” 秋意泊笑问道:“那你觉得我是妖怪?” 那汉子看着秋意泊,思虑再三,还是点了点头:“是有点像!毕竟您一个人搭起来那么大的宅子,从不打猎,也不管那些田,更不见有人来替您送东西,我也不敢昧着良心说不像!” “你不怕你吃了我的粮就肠穿肚烂?” 汉子毫不犹豫地说:“那也是个饱死鬼!不必饿死鬼来得强?!” 秋意泊笑道:“是这个理。” 汉子领了粮,又给秋意泊磕头,随即扛着粮食回去了,剩下来的就都是些不愿来领粮食的了。有的人一脸鄙夷,哪怕被自己家婆娘又哭又骂也不乐意来低这个头,梗着脖子就是不上前。 周生是嘴上木讷,人却聪明,他看出来了秋意泊今日前来的意思,等了一会儿就扬声道:“还有人要没有?没有就算了!秋相公,我替您都扛回去!” 秋意泊道:“不必了,要真没有人来领了,剩下的你们几人分了吧,今日你们也辛苦了,来来回回跑了几个时辰。” 周生道:“这怎么好意思……” 秋意泊眉间一动:“我还是树哥他干爹呢,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难道叫我干儿子多吃一些也是不能的?” 言语之间,两人就要将剩下的粮食去向都敲定了,终于有人按捺不住了,大声道:“别——!别!我、我还没领呢!” 周生鄙夷地看着他:“你不怕肠穿肚烂了?” 那汉子心虚地不敢看周生:“我、我……饱死总比饿死强!” 周生冷笑了一声:“就你这样没有三分功夫也敢充大头蒜的,你想要,那也没有!秋相公一片善心,就不是给你这样烂心肠的王八的!” “我……我……”那汉子没话说了,反而是他身旁的妇人被他推了一把,当即就跪了下来,大吼道:“秋相公,是我家那汉子眼瞎,信了那王八犊子的妖道!这才误会了您!您就大人有大量,就饶了我家一回吧!” 秋意泊没说话,周生灵机一动,喝道:“我可是看得清楚,平素就你男人骂秋相公骂的最来劲,遇上什么事儿都要骂秋相公两句,家里摔破了个碗都要咒秋相公两句!又不是你骂的!” 他转头看向那汉子:“你要还是个男人,就自个儿站出来说话,推个婆娘出来算什么!躲婆娘裙摆里的孬种!” 秋意泊心想他这门干亲认得真好,这叫什么,这叫三次元嘴替啊! 你让他自己来骂,他是骂不到点子上的,毕竟他平素也不跟村民生活在一起,还是周生跟他说了他才知道此事,严格来说不过就是听了一嘴表面上的,要是换了他来,这妇人来低头,他也就算了呗,哪里知道人家里摔破了个碗都得咒他两句? 而且薅着袖子站在村门口和人对骂,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点丢人。 有些脸可不要,但有些脸他还是想要的。 那汉子脸色发紫,一旁的一个小儿抓着他的下摆不断地叫着‘爹,我饿’,那汉子终于还是憋不住了,上前跪下磕头,道:“是我做的事儿!要打要杀我随你们了!我家里婆娘孩子却是没说你们什么!还念着你的好!是我不听劝!有事儿冲着我一个人来就是了!” 周生还想再说两句,秋意泊却已经转身走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周生应了两声,又骂了这人好几句,这才将粮食发了给他。 …… 秋意泊在村中漫步着,他打算去一趟周老汉家里,周老汉人不错,不过命不久矣,他这几年也炼制了点凡人能吃的人参丸什么的,每日复用,多活个几年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今日周生办事办的他顺心,他也悄悄给他家一点好处。 正想着呢,他忽然感觉到一到视线,他敏感地看了过去,便见旁边的屋子里有一个小孩子,小孩子看起来只有六七岁的样子,但他明显是和村民们不同的。 村子之前只能说是刚好够吃饱,攒一攒还能攒下一点小钱来,可那也是进山打猎,下田耕种才能做到的。再小的小孩也得帮着打草摘菌子,没有哪个不是黑黢黢的,又是风吹日晒,哪有皮肤细腻这个说法。哪怕是之前那个貌美的小娘子,那也只能说是比其他人白上一些,可能天生就不容易黑。 而遇上现在这样的灾年就得饿死人,毕竟货郎一年只来两趟,一趟在春季,一趟在秋季,错过了这两个时间,有钱也没用,村子是封闭的,秋意泊已经观察出来了,村民们根本就没有出山进城里的概念,所以他们就只能硬挺着进山去找吃的。在这样的情况下,大部分人都饿得脱相了,精神自然也不大好,一个个撘拢着眉眼。 可这小孩不同,他肤色雪白细腻,浓眉大眼,脸上还有些肉,扒在窗户上的手指更是平滑,不见半分粗糙,这种手秋意泊很清楚,就是养尊处优来的,平时不干农活,不洗衣做饭,自然手就不会粗糙,骨节也不会因为长年受力而变形膨胀。 如他一般。 那小孩见他望来,不好意思地向他行了一礼,看样子很是大方。 素来仓廪实则知礼节,衣食足则知廉耻1。 村里还有这样的人? 他有些好奇。 秋意泊缓步上前,问道:“你是谁家的孩子?你爹娘呢?” 那小孩仰着头看着秋意泊,似乎有些惧怕:“我……我没有爹娘。” 秋意泊微微挑眉,没有父母还能在灾年吃饱穿暖?好稀奇啊! 别说在这种闹饥荒的村子了,就是放到现代都不一定能养成这样。正想接着问,忽地听见隔壁院门吱呀一声开了,走出来了个妇人,妇人臂上挽着衣服,双手捧着一个大海碗,碗上面的肉堆得都快冒尖了,她似乎也没看见秋意泊,喊道:“云哥,来吃饭了!” 那小孩儿对着秋意泊不好意思笑了笑,随即转身跑去打开了大门,迎了出来,那妇人这才看见秋意泊在,惊得差点手里的碗都没捧住,秋意泊心念一动,暗中用一道灵力扶住了妇人,那妇人站稳了又捧住了碗,连忙低呼:“罪过罪过,要是砸了可是太罪过了……秋相公,您怎么到这儿来了?” 秋意泊道:“随便走走,这位是?” “您稍候,我先叫云哥吃上饭。”妇人说罢又看向那小孩儿:“云哥,这位是秋相公,是我们村里最有能耐的读书人,今日能吃上这样好的饭,全赖秋相公恩德,快谢谢秋相公。” 那小孩闻言便点了点头,拱手道:“多谢秋相公。” 秋意泊颔首,道:“不必客气。” 妇人一笑,带着那小孩儿进了屋,听她道:“云哥儿,快吃饭吧!衣服替你洗好了,放在柜子里,想你这半个月来恐怕也没吃到什么好的,我都看着呢!那帮挨千刀的也不怕遭了报应……” “婶子,没有,各位婶子都有给我吃好吃的。” “你啊!就是心眼太好!”妇人一边说着一边赶紧将里头的事情忙完了,这才出来,与秋意泊道:“秋相公,这是个无依无靠的孩子,是一位仙人寄养在我们这儿的,说是这孩子有仙缘,以后要接他去当神仙的。” 秋意泊微微扬眉:“原来是这样?什么时候的事?” 其实这种事也不少见,毕竟是这种与世隔绝的村庄,满打满算也才二十户人家,真来了仙人那是瞒不住的,更别提还带个小孩子过来,大家都是知根知底的,还不如干干脆脆的摊开了说。 “就是去年的事儿。”妇人笑得很温柔,眼中似有了些光彩:“一开始咱们也不信的,可后来李先生指点我们去翻了老族志才知道确实有仙人,没想到咱们村儿还能出个仙人呢!” 秋意泊问道:“那他爹娘呢?” “仙人说是遭了难。”妇人道:“一个孩子罢了,也不是养不起,咱们东家出一碗饭,西家出一碗饭,也就能养出来了,只盼着云哥日后念我们的好,就一切都好了。” 怪不得大家都饿得眼睛发绿的时候,还能养出一个白白胖胖的孩子来。 秋意泊心中好笑,他老大一个大乘真君站在这里被全村当做妖怪,李郎中那么大个大乘真君被当做普通郎中,这村子其实很卧龙藏虎好不好? 他突然想到李郎中的事情,其实李郎中将这一段轮回强行留下,不管他目的到底是什么,这村子里面不是有对他很重要的人,就是他自己也在里头。毕竟大家都是修仙的,凡人很难留下太极端的印象——撑死了十六岁就得入修仙界修行了,从此仙凡隔绝,等能下山至少也是个筑基修为,资质好一点的或许十来年也就是了,资质不好的硬是拖个七八十年也有,不管是十来年还是七八十年,都不见了这么久,除了爹娘亲人外还能有什么深情厚感? 所以如果这里有李郎中在意的人,要么是父母亲人,要么就是同为修士的人——眼前这个看着其实比较像是李郎中小时候。 也不对,李郎中面貌憨厚,以这小孩儿的容貌就算大了也很难变成他那样。 难道李郎中和金虹师叔一样都是为了子嗣?这小家伙是李郎中的儿子? 好像也说得通啊! 秋意泊想着好人做到底,便嘱咐了一句:“既然他无爹娘,你便带他去找周生另一份米粮吧,既然是有仙缘,也不好薄待了。” 那妇人一迭声的应了,对着秋意泊千恩万谢,秋意泊也没放在心上,去周生家替周老汉把脉去了,顺便看看自己的干儿子。 ……唔,不对啊。他给了米粮,但按照村里这个情况,恐怕货郎秋天来的时候他们也没什么余粮去换东西,没有油盐酱醋……没有油还好说,腊肉有,但盐是人体必备的,长久不吃盐是要出问题的。 秋意泊轻轻笑了笑,李郎中做初一,他就做十五呗,粮食都发了,也不在乎再扮一次货郎了。 秋意泊已经想到接下来怎么玩了。其实农家乐他有点玩腻了,你让他真的下去种田吧他下不去这个手,泥巴可以糊手但不能糊腿。本来还想着再无聊下去干脆闭关得了,专心研究研究怎么整出一个全是泥巴的秘境,可现在不一样了。 可以在村子里看看这个小孩儿嘛,要真是李郎中的儿子,他还能和李郎中唠上两句——倒也不是什么救人的菩萨心肠,主要是看个乐子。 那他就换个身份,干脆改头换面,也不弄个白发招人眼球了,他就当个正儿八经的读书人好了,背景的话就编一个考科举落第的心碎读书人,从此不会再爱,游历四方,然后看这里山清水秀,就在这里定居。 不急,先用货郎的身份跟村子里混熟,然后带着秀才过来这样才好取得信任嘛。秀才也是一份天然好工作,能教人读书写字,这样一来他就在村里带几个小孩儿玩,教教他们读书写字,平时和村民接触也容易。 至于后面怎么脱身……还要怎么脱身?玩腻了就弄个意外身亡出来,换个身份就是了。 就这么决定了! 秋意泊瞬间又觉得快乐起来,看过周老汉和周嘉树后就回了留山,专心致志给自己设计一个货车,然后开始想货车要准备什么货,他很久之前就很向往那种神秘商人了,平素是个正常的商贩,然后某天由某位角色说出了某个关键词,于是商贩就成了什么都卖的大能,亦或者抬头对着人一笑,轻描淡写的说‘少年郎,你想长生不老吗’……之类的,逼格直接拉满! 所以他要卖秘籍!哎嘿!一个大钱一本的道统和神通法门!用一百斤菌子干货可以开启特殊商店!还要卖神秘种子!卖灵泉水!既然连灵泉水都卖了,他再卖一个秘境! 秋意泊想到此处,不由笑了起来,随即又撇了撇嘴,卖出去,被人学会了又怎么样,这里全是假的……得了,不是还有意外进来的修士吗?他可以卖给那些人啊! 说起来上次李郎中不是说有人进来了吗?后面他专注看秘境渡劫也没想到要注意下,对方后面怎么样了?出去了?还是死了? 应该是死了吧……李郎中没必要把他关在秘境里不让他出去吧? 秋意泊根本不慌这一点,李郎中不是不可杀。 正是深冬,天寒鸦寂,一辆驴车沿着山路慢吞吞地往上爬,主人是一个歪眉斜眼的老汉,一脸的老人斑,幽暗的夜色衬得他越发诡异。驴车前头吊着一根萝卜,诱骗着驴子拖着沉重的货物一步步往上爬。 “站住!你是何人!”忽地有人喊道。 “吁——吁——!”老汉勒停了驴子,侧脸看去,就见两个猎户打扮的年轻人站在林间看着他,老汉佝偻着背,双手拢在袖筒中,嘴一张就露出一口残缺不全的牙齿来:“老汉是走乡的货郎,两位好汉,老汉可是交过了过路费的!可不能再要了!” “呸!谁要你的过路费!”年轻一些的那个青年疑惑地看着他,低声道:“货郎?刘二麻子今年不是来过了吗?他是哪里来的?” 另一人喝道:“你是怎么知道我们这儿的?” 老汉道:“是刘二麻子叫老汉来的!说是秋天的时候没卖出什么东西,就说冬天可能还能卖点,老汉就来喽!” 此话正戳中了两人的心思,今年遭了灾,秋天货郎来时确实没有能买多少,现在有了秋相公补贴的粮米,大家也总算是腾出手来了,这段时日家里也没有盐,好不容易逮着的猎物也不能腌制,只能捏着鼻子赶紧分了,可惜的不得了。 毕竟谁也不想真等到过年还得出门打猎。 “行吧!你就跟我们走吧!”两个青年人道:“我们村儿就在前面!给你带路,否则你还摸不进去!” 老汉咧开嘴笑了起来:“那是最好不过!咱们走!” 老汉让那两个青年跟在车旁一道走着,驴车慢慢悠悠的,走路也跟得上,一青年道:“快要过年了吧!老翁你怎么还要出来?” “这不是多赚点钱好过年么!”老汉比划着道:“唉!等开春老汉那孙子要娶媳妇儿喽!又要出彩礼又要盖新屋,手里没点钱怎么行?刘二麻子与老汉说了,你们村儿的干货皮毛都是一等一的好,现在可都是城里的俏货!好卖得很!老汉就麻利地过来喽!” “那刘二麻子怎么不自己来?”青年疑惑地道。 “他啊!”老汉勾了勾手指,示意二人凑上前来,他这才小声说:“这话可不能对别人说啊!老汉给了刘二麻子那小兔崽子两贯钱,他才肯把你们村儿的地头告诉老汉!” 两人恍然大悟,有了这两贯钱,这事儿就合理了起来,老汉又道:“也得亏是冬天!那些虫啊蛇的都猫着呢,不然老汉也不敢进你们这地方啊!” 两人闻言不禁笑了起来:“这怕什么!要是你的货好,以后叫我们来接你都成!” 老汉一口应了下来:“成啊!生意哪有不做的道理!” “村子就在前面了!叫你的驴走快一点!” “快不了喽,它就这么点能耐……” 三人说话之间就到了村子,此时天色还未亮,两人也是聪明的,请老汉吃了一碗干饭配了点腊肉,见老汉吃得满口生香,立刻要收他们家的腊肉,两人便对视了一眼,将此前自家存的腊肉都取了出来给他——秋相公给的可不舍得卖,那腊肉也不知道是怎么做的,就是比他们做出来的好吃,还有一丝果香味儿,不论怎么吃都香得不得了。 反正都是肉,这老翁也看不出来! 哪知道老汉捏着腊肉闻了闻,就摇头道:“看你们长得忠厚老实,怎么这么不实诚!给我吃的这个和卖的这个明显不是同一种货色吧!” 一人面不改色地笑道:“就是这种啊!” “不对不对!”老汉道:“你们给我吃的这个肉色鲜亮油润!再看这个,都发黑了!哪能是一种货!” 另一人这才道:“那种可是我们留着自己吃的!用的是最好的松木熏的,不卖!也就是见你大老远的跑来才给你尝一尝!” 老汉盯着他们,那张脸在灯火摇曳下越发诡异,他有些沙哑地说:“好吧,既然如此……不过价格肯定就没那么好了!” 两人被老汉盯得心里发毛,正巧此刻天色亮了起来,再看这老汉也显得丑得平平无奇,两人撇了撇嘴:“爱要不要!反正刘二麻子来我们这里可最喜欢这种腊肉!” 三人一番争执,老汉才用一个比较公道的价格拿下了二十斤腊肉,再多就不肯要了,此时村里也热闹了起来,老汉嘿嘿地笑了笑,拉着缰绳拖着驴子在村中行走着,大声喊道:“卖货喽——卖货喽——便宜的盐巴!上好的五花油——!擦头抹脸的香粉油膏一应俱全喽——!” 村中人也被其所吸引,纷纷围了上去,“盐巴怎么卖啊?” “娘,我要花绳!” “花头绳有吗?拿出来挑挑!” 老汉摸了一把脸,笑得合不拢嘴:“都有,都有——!慢慢得来啊!一个个来——!” “你这盐巴怎么那么贵啊!” “这不要过年了嘛!都是年节里哪有不贵的?” 村民们来了又走,老汉忙得脚不沾地,明明是大冬天,还热的满头是汗,见油盐酱醋卖的差不多了,他又喊道:“武功秘籍有要的吗?学了强生健体,百病不沾——!” “多少钱一本?” “一个大钱!” “呸!那么贵!不就是小人书吗?一个大钱都能在刘二麻子那里买三本了!” …… 李郎中收回了视线。 秋长生,这个人是真的无聊啊!:,, 430 第 430 章 天空中缓缓飘来了一朵又白又大的云朵,像一张特别大特别软的床,似乎张开手臂就可以拥抱它,一头栽进它的躯体。 “我给大家伙变个戏法!”秋意泊伪装成的老汉龇着牙指着天空,伸出手一抓一握,手中凭空便出现了一大团又白又软的云朵,旁边围着的小孩儿都兴奋地拍起手来:“云下来了!” “抓住云了!” 秋意泊笑呵呵将手里的棉花糖分给了他们,每人只分了一小口,可那甜甜的滋味儿却叫每个小孩儿都眉开眼笑:“呀!好甜!” “原来云是甜的!” 秋意泊也分了一口吃,眯着眼睛随口就是一个胡扯:“天上那是神仙住的地方,神仙是什么?神仙都是不吃饭的!餐风饮露,可神仙也会饿呀,光吃点风和露水哪里能管饱!所以这天啊其实是一张老大的酥饼,这云就是里头的馅儿,今日咱们一道偷吃了,可不能说出去,不然神仙听到了可是要怪罪的!” 一众小孩儿被唬得各个捂住了嘴巴,紧张得不得了,“那云哥以后也是要去天上住的吗?” “我娘说云哥以后就是天上的神仙!” “那岂不是天天可以吃甜云了?好羡慕他呀!” 秋意泊哈哈大笑:“唬你们的!就是个戏法罢了!” 小孩子们又笑闹了起来,还挥着手作势要打他,秋意泊仗着顶着一身猥-琐老汉的面貌,做出被打疼的样子:“哎呦!哎呦!别打了!要打死啦!” 这里的热闹引得村民们都纷纷去看,指着秋意泊道:“那老货郎怎么还不走!” “难道还想留在村里头过夜?” 秋意泊闻言便扬声道:“走不得走不得!看这天啊,晚上必然是要下雪的,老汉现在走了,可就回不去喽!少不得得叨扰两日了!” 村民们不由抬头看天,晴空万里,一片澄澈,哪里是要下雪的样子?昨日确实是有一场小雪,可下了一会儿也就停了,可见那货郎给自家小儿发糖吃,想了想也便罢了。 不理会他,看紧家里孩儿就是了。 秋意泊又和小孩儿玩了一会儿,听闻村中还有个李郎中做的蛇药特别厉害,就拉着驴子去松山了。好不容易在天黑前见到了李郎中那竹屋,秋意泊便上去敲门:“李先生可在家吗?李先生?!” “进来。”李郎中家大门敞开,露出里面捣药的人来。秋意泊咧嘴一笑,双手搓了搓,一脸讨好:“李先生!老汉是过路的货郎,听说您这儿的蛇药特别灵验!老汉这不是走南闯北,哪晓得哪日就遭了长虫的祸害,特意来问您求一些。” 李郎中淡淡地道:“那些蛇若是能咬死你,倒是方便了。” 秋意泊大笑了起来,他大摇大摆地在李郎中对面坐了,一脚搭在另一条腿的膝盖上,顺道还把草鞋踹了,露出不太干净的脚来——甚至还将鞋子反过来倒了倒。他一边扣着脚趾一边说:“说的你盼着我死一样。” 不等李郎中开口,秋意泊就接着道:“也是,你就是盼着我死……哎,老李!咱们也是相识多年了!没想到你居然居心叵测,想害死我图我的遗产呐!” 李郎中:“……” 秋意泊也不指望他应声,自己就已经乐开了花,倚在椅背上笑得开怀,露出一嘴大黄牙来,李郎中看着眼前这个头发稀疏歪眉斜眼驼背罗圈腿满口黄牙的老汉,真的很难与那个风姿盖世的秋长生联想起来。 他是怎么做得出来的? 秋意泊已经自己拿了个新茶盏给自己倒了一盏凉白开,喝一口就摇头晃脑,两条腿还一抖一抖的,自得其乐得不行,“老李,你怎么不说话啊老李!你是哑巴了吗?” 李郎中道:“作甚?” 秋意泊放下茶盏,两条手臂抖了抖,将袖子抖落了下来,然后双手往里头一插:“上回不是有个元婴还是金丹进来了吗?人呢?” “死了。”李郎中道:“他本是强弩之末,进来也保不了命去。” “豁!”秋意泊抬眼看向他:“你就没救一救?” “为何要救?”李郎中道:“与我有何关系?” “我懂了。”秋意泊煞有介事地说:“那就是图人家遗产了!不是我说,一个元婴的遗产顶了天有多少?你好歹也是个大乘真君,还要不要脸了?说出去丢不丢人啊?” 李郎中不动如初,依旧慢条斯理地捶打着石臼中的草药:“你死了就没人知道了。” 秋意泊先是一愣,随即眨了眨眼:“哎?” “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明明是个玩笑,但听着总感觉你是真的要杀我。”秋意泊摇头叹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果然是杀人放火金腰带,造桥铺路无尸骸,也罢也罢,我现在就去宰了你那个云哥儿,管他是谁,先让你也心疼心疼!” “随意。”李郎中淡淡地说:“他早已是个死人,如今再在这里杀他几千次,也不过是杀一个木偶,你喜欢你就去。” 秋意泊挑了挑眉:“哎?看来是真的在意了。” 不然李郎中哪里能说这么多字来。 有时候秋意泊怀疑李郎中和温夷光都是中了同一种蛊毒,那就是‘一句话超过十个字就会死’蛊,当然了,其实他们都是‘嫔妾不笑,是生性就不爱笑,不为别的1’。 “与你无关。”李郎中道。 秋意泊一手支颐,一手抠脚:“行行行,与我无关无关,说点正经事啊,今天我驴车给你放这儿了,你替我看着,别叫它跑出去吃人啊!” 李郎中:“……?” 秋意泊挑眉:“你居然没看出来?” 他哪来的驴子啊,这破地方要什么没什么,全靠障眼法又很没有意思,这不干脆从离火境里拖出来一只类似驴子的妖兽嘛,反正是吃肉的,到底吃不吃人他不晓得。 李郎中无言以对,谁会认真去看秋意泊带的那头驴子? “你呢?” 秋意泊道:“我当然回去住啊,你这破地方送给我住我都不住。” 李郎中:“……?” 秋意泊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自顾自的解释道:“一会儿下大雪,我跟村里头说了来你这儿,雪大了我当然只好住在你这儿,驴子放在你这儿充个门面。” “嗯。”李郎中总算是应了一声,秋意泊笑道:“哎对了,村里头还缺点什么?我这辈子就没住过几日村子,你跟我说说看,我看看我有的话下次再带给他们。” 李郎中沉默了一瞬间,轻声问道:“何必?” 在他眼中,秋长生所做的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不过是将百年如一,算下来也不过是今日生,明日死,与今日死又有什么区别呢?今日秋意泊舍米舍粮,明日教书育人……又有什么用呢?待百年后依旧还有这一场饥荒,还会饿死许多人,村中人依旧目不识丁,依旧一如往昔。 他明明清楚,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秋意泊还是在抠脚,闻言笑道:“我乐意。” “我不管你这里是什么章程。”秋意泊道:“今日我在你这儿,我见他们饥饿困苦,便想发发善心搭一把手,我管他们百年后如何?难道我做个好事还得考虑人家一辈子?我又不是他们爹娘!” 李郎中看着他:“可百年后一切如旧。” “关我什么事?”秋意泊反问道:“你这人真有意思,按照你的说法,人总是要死的,那你也别修仙渡劫了,老老实实躺土坑里等着死不就完了吗?咱们直接一步到位,从出生到入土……我要的是他们现在过得好,他们这样的人,你说什么读书考状元都是白瞎,我说句实话,能吃饱穿暖就不错了,现在过得好比什么都强!我在,我就喜欢看个太平盛景,等我不在,我管他们饿死还是病死?再说了,这些不是该你管的吗?” 秋意泊说罢不由轻笑了起来:“你嘴上说的冷情冷性,真不在乎你在这儿搭个破药炉做什么?成天治病救人,少死了多少人?村里头谁不知道你妙手回春,村里只有老死的,没有病死的,连被野兽吃的都少……你要说混在村里头方便一点,那你住松山干什么?你堂堂大乘真君,难道还有人能越过你去打大阵不成?” “哦,我是可以。”秋意泊说道此处,指着他笑道:“你知道外头怎么叫你这样的人吗?——死鸭子嘴硬。” 李郎中撇开了目光,道:“滚。” “豁,恼羞成怒了?”秋意泊反问道。 下一瞬间,一道剑光凛冽而来,秋意泊本想长袖一卷,奈何今日穿的短打窄袖,他大笑着逃出门去,扬声道:“帮我看好驴子啊!还有,缺什么列张单子!我明天一道来取!” 李郎中看着他扬长而去的背影,微微皱了皱眉头,静静地拿着药杵倒药,随即又微笑了起来。 秋意泊回了留山,先撤去了一身伪装,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其实他身上那些黄泥什么的也不是真的,纯粹是弄出来的手段,不过脚上沾了土是真的,天知道那个草鞋有洞啊!别说土了,小石子儿都能进来,今天真是把他硌得慌。 亏得他是个修仙的,不然今天一天下来肯定要起血泡。 天色还未黯淡,便已经下起了小雪,秋意泊伏在岸边,细小的雪粒落在了他莹白的背上,随即又被体温暖化成了水珠,滚入了温泉之中。气温也降了下去,便显得泉水越发滚烫,两厢一加,便是正正好好。 簌簌地雪声就像是最好的催眠曲,他打了个呵欠,沉沉地睡了下去,睡着前最后一个想法是——果然白天要多动动,消耗点精神。 翌日起来,天地一片银装素裹,雪却是已经停了。秋意泊从水里起来,披了件白狐狸毛的斗篷,正睡眼惺忪打算去弄个早饭吃,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哦对,要去松山领自己的驴子去。 他想了想,算了,还是先吃一顿早饭吧。 昨天闻见村里米面香,招得他也想吃,他将小米糯米都扔进法宝里自动打成米糕,又弄了个豆沙春卷下锅——哎,想吃榴莲了,但修真界目前也没有找到和榴莲相似的水果,回头等血来宫的事儿完了,他说什么也得多走几个道界,不为别的,就为了一口吃的。 还想吃又大又甜的樱桃……菠萝蜜和黑布林也行啊!他不挑的!有的吃就行了! 可能是在这里待了一段时间,秋意泊也喜欢上了炒一盘菌子当下饭菜,现在泡干货是来不及了,秋意泊就用了点玄学手段赶紧把菌子发了,一切料理全部塞给料理法宝搞定。 好不容易整好了早饭,秋意泊已经迫不及待地捏了一个豆沙春卷吃了起来,春卷外面饼皮被炸得酥脆,里面的豆沙却是又甜又沙,又炸得滚烫,油脂的香气和豆沙的甜润组合在一起,是一种朴素的好吃。秋意泊一边叫烫一边指挥着菜肴全部上桌,正打算再来一口春卷的时候,忽地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秋意泊没理会,笑死,天大地大吃饭最大,有事就等着,没事就自己走。 不想外面飘来了个妇人的声音:“秋相公可在?” 见里面没有声响,那妇人又道:“云哥,许是秋相公进山了,这样一来一时半会儿的是回不来的,我们明日再来吧。” 小孩子软软糯糯地说:“好,多谢婶子带我来。” “与我客气什么呢?你这孩子真是……” 秋意泊默默地把豆沙春卷吞了下去,哎?是那个云哥。 ……算了算了,还是见一见吧。 秋意泊去开了门,叫住了那妇人与云哥:“方才有些事情绊住了脚,寻我何事?” 妇人背着一个背篓,见了他便惊喜地道:“原来秋相公您在啊!” “云儿拜见秋相公。”云哥也像模像样的抱拳。 “不必多礼。”秋意泊点了点头:“何事?” 妇人反应过来连忙蹲了蹲身算是行了礼,拉着云哥上前了两步,放下了身后背篓道:“秋相公莫怪,今日本该是我男人带着云哥来的,但这不快入冬了,男人去打猎了……您是咱们村里最有学识的人,妇人是这么想的,云哥也到了该开蒙的年纪,想请您教云哥读书,不求能考上秀才举人,但求他不做个睁眼瞎就好。” 她推了推背篓,里头是满满当当的干货,什么笋干菌子,都是春天里才有的货色,放到现在就是紧俏的了:“这是咱们几家凑的,都是今年春天的货,都新鲜的,就算是您的束脩。” 秋意泊本来就是这么想的,不过他是打算换个身份去的,闻言道:“我住在留山,上山来也不便利。” 妇人早就考虑到了这个,道:“秋相公,妇人也不见外了,既然是要读书,哪里有怕苦的呢?秋相公若是愿意,只管说个时辰,云哥便是天不亮上山也是肯的。” 秋意泊看向云哥:“那你呢?我可是妖怪,拜我为师,可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妇人闻言有些惭愧地低下了头,云哥却脆生生地说:“我不怕!秋相公就算是妖怪,那也是快要得道飞升的大仙。” 秋意泊轻笑了起来,之前换个身份的想法作罢:“那便这样吧!” 妇人惊喜地说:“您真的应下了?” “应下了。”秋意泊道:“他几岁了?” “七岁快八岁了。”云哥道。 “那有些晚了。”秋意泊想了想说:“你回去收拾一下,明日来留山与我住吧。” 这话说出口他自己都有些惊异,与这个与李郎中有莫大因果的小孩儿同住,怎么说都不太好,哪怕退一万步,这小孩儿和李郎中没有关系,但他与他同住,也是不方便的。 比如秋意泊如果直接从三楼跳进温泉池呢?比如懒得烧饭用法宝全自动炒菜呢?比如今天整了个法宝不小心闭关了三年呢?这些怎么解释? 他又看了看云哥……他摸了摸鼻子,话已出口 ,也不好当面反悔,他看着这个小孩儿总觉得顺眼,想来是有些缘分的——先处一段时间看看吧,要是不习惯,就再让他下山好了。 也就是区区几年罢了。 秋意泊见妇人和云哥千恩万谢地下山去了,慢吞吞地把斗篷变成了短打的袄子,鞋子嘛还是得换一下,换成靴子吧,不然这山路是真的吃不消,走一会儿就得倒一下鞋子里的砂石,不然就得忍着。 等到了松山,秋意泊就把事情给李郎中说了:“对了,我收了云哥当弟子。” 李郎中费解地看向秋意泊,感觉是越来越看不懂他了:“不必,你若想知道什么,可以问我。” “你想什么呢?”秋意泊拿了块肉喂驴子:“早上人家求上门来了,我看着顺眼就答应了……说起来我要是真教他修仙,你说到了百年后他会不会死?” “他早已经死了。”李郎中淡淡地道:“就算他百年内修到大乘,百年后亦是六岁孩童。” 秋意泊应了一声,问道:“那你透个底……我确实觉得与他有缘,他是在你这儿死了,还是确实已经死了?有转世没有?……哎呦!” 秋意泊忽地叫了一声疼,随即扭头一看,发现驴子已经张了一张血盆大口把他小臂都吞进去了,他没好气地抽出来,甚至很残忍的把肉都从人家喉咙管里拖了出来,暴打了一顿驴头,把驴子打得半死不活后又状若无事的把肉塞进了对方嘴里,然后在驴头上揉了两把,斯里慢条地洗手,再看李郎中,他那表情写着‘不忍直视’四个大字。 可能大部分人都没见过大乘真君用肉块打妖兽的。 李郎中也没有。 秋意泊理直气壮地道:“看什么看?我还年轻呢!自然不能和你这样的老家伙比!” 李郎中:“……” 那也有五百多岁了。 “你还没说呢,到底是个活人不是?”秋意泊道:“要是还活着,等我出去了花点时间去找他。” “你找他做什么?”李郎中不禁问道:“你就这么缺弟子?” 秋意泊想也没想就说:“当然!你是不知道,我手里道统都快凑够一百个了,各个都要我传道统,我现在都大乘了,再不还因果什么时候还?你兄弟我是多少徒弟都不够啊!” 李郎中一时居然无言以对,沉默一瞬才道:“死了。” 秋意泊闻言遗憾地叹了口气:“得了,又没了一个。” 李郎中淡淡地说:“他便是还活着,也不适宜你的道统,莫要大材小用。” “嗯?”秋意泊问道:“他日后修的是什么?” “剑修。”李郎中道。 秋意泊瞬时笑道:“这就是你不懂了,难道我还缺剑修的朋友吗?我有个朋友就是凌霄宗的,他本命剑都是我帮他打的,他好意思不帮我带徒弟?到时候我就把他往我朋友那里一送,平时也不用我带着,传他个道统一道学着,有我这个师傅在,他当剑修岂不是更便宜了?人家剑修都在辛辛苦苦攒材料铸本命剑,他不必,等到了筑基,我这师傅不就眼巴巴的铸好了本命剑送给他了?” 李郎中想了想,居然说:“是很有道理。” “对吧!”秋意泊话锋一转:“可惜了,已经死了,只好换个人了,哎,我可怜的徒弟啊……” 李郎中不禁说道:“他若还活着,修为因比我高,你不过才五百岁,便是他活着,也轮不到你收他为徒。” 言下之意,就算人活着,按照岁数来算,只有秋意泊喊人祖师爷的份,没有人家喊他师傅的道理。 秋意泊一愣,随即又乐开了:“那我不管,反正他明天上留山,正儿八经给我磕头拜师,日后还得给我端茶倒水,洗衣叠被,说不得还得给送水洗脚。” 秋意泊顶着一身老汉的模样,说这话的时候满嘴黄牙招摇,当真是猥-琐至极。 李郎中只觉得许久未动的心境平生波澜——具体表现为太阳穴突突地跳,他道:“……随你。” 秋意泊笑吟吟地看着他:“听你的口气,你与他还是同辈,如今我是他师傅,你也当我称我一声师叔。” 别的不说,就这一点,爽啊! 他拿出一枚阵盘:“来,师侄,叫一声,师叔的见面礼都备好了。” 回答他的是冷漠的关门声。 秋意泊大笑着将阵盘扔到了门外,随即牵着自己蔫了吧唧的‘驴子’往山下走,走之前还记得自己跑到露台上放蛇药的箱子里打了一大包出来挂在了货车上,作戏做全套嘛。明天有徒弟上山拜师,今天他这货郎怎么都得走了。 行至半路的时候,身后突然飞来了一支玉简,秋意泊接了玉简一看,里面清清楚楚列了一份清单,包括棉花、布匹之类他想到没想到的,秋意泊翻了翻玉简,随即在心里骂了一声李郎中真是一天到晚给他找麻烦事儿,棉花他是没有,布匹倒是有不少,但那些都是存着打算送到燕京老家的,自然锦绣辉煌。谁都知道肯定不能拿着丝绢来村里当麻布卖吧?得了,棉花种子倒是有,回头种一批,然后弄个法宝去织布吧。 哎。 真是造了孽了。 秋意泊时常觉得自己上辈子一定是欠了李郎中的,这辈子来还因果的——可能还不是上辈子,上辈子人在现世享受现代科技呢,八成是上上辈子或者再往前。 货郎趁着雪停离开了村落,飘逸如仙的秋相公回到了留山。有些事情是得知道就当即做,不然八成是要忘记的,所以秋意泊趁着人还没上山,用法宝赶紧开辟了两亩田来,先用灵气催熟了几批棉花出来,算着至少能织个十匹布来才停了手,然后又播种了一批下去,这一批就慢慢长吧。 他才不管入冬是不是种地的时候呢,反正死不了就完事儿了。 翌日,云哥上山来拜师,秋意泊问了他的全名,云哥想了想说:“仙长曾说不要叫我拿真名出来,否则会引起仇家注意,不过告诉师傅无妨。” 秋意泊很能理解这种情况,毕竟他自个儿姓秋,这姓氏是真的少见,在这个世界就不提了,反正姓秋的至今他还没见过和他没亲戚关系的,放在现世有网络查询的情况下都搜不出来姓秋的,算上历史名人加起来都没十个。 “说说看。”秋意泊道。 “徒儿本家姓晏,现在随着村里人姓李。”云哥道:“单名一个云字。” 秋意泊一听果然是个生僻字,随即便想了起来,笑着说:“怪不得总觉得你我二人有缘,我的师傅也姓晏,要真算起来说不得你我二人本就是自家人呢。” 云哥也有些惊喜:“原来是这样吗?” 秋意泊颔首,也觉得巧。 他笑道:“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日后不必再提,你见你模样,也不像是未曾读过诗书,我先说一说我这儿的规矩。” 云哥点了点头,“但凭师傅吩咐。” 秋意泊这才接着道:“每日辰时起身,洗漱用饭后早课,到了午时休息一个时辰,未时上课,酉时下课,你便可自行休息,七日可有两日假,逢年过节则是另行安排。另每月需小考一回,七月与一月大考,若是不过便要责罚。” 秋意泊又道:“至于学中学什么,由为师安排,你只管听从便是,若有异议,现在可说与我听。” 云哥立刻摇头,腼腆地笑道:“没有,师傅的安排比我在家中宽松了不少呢。” 秋意泊想着你到时候也能这么说就好了,然后当即掏出了一张大概有两米长的综合卷宗,给对方两个时辰作答,下午他还准备了一张进阶版,下午接着考——呜呼,正儿八经当人家师傅的第一天,就这么混过去了呢! 其实秋意泊也挺开心的,他自己也没正经教过人,更没有从小带过,他跟李郎中说的也是真的,他都大乘了,确实得开始找徒弟了。要这李云是个活人,他还真有些不敢下手实验,毕竟事关人家一生的大事,要是把人逼疯了或者憋坏了那就不好了毕竟搁现代被逼得心里出问题的学生也不少嘛。但现在李云是个死人,他可就放心大胆的实验了。 没有负担,非常快乐。 秋意泊去厨房倒腾点早饭,李云来得太早了,他都是人到家门前一刻才一个鹞子翻身起来的,别说早饭了,不管山下村民一天吃几顿,反正他是要一天三顿带一顿点心一顿宵夜的。等法宝炒出几盘色香味俱全的菜来,他想着李云会不会也没吃早饭? 第一天就让人饿着肚子先考四个小时的摸底试卷? 呃,好像里头也没准备水。 太惨了太惨了。 秋意泊提着东西过去看了一眼,发现李云正在奋笔疾书,秋意泊也就不打扰他,悄悄走过去将水和点心放在了桌上,见李云抬头来看,便微微摇头道:“若要方便可以自行出门。” 李云露出了一个感激的目光,反而秋意泊愣了一下——不对啊,他的宅子里好像没有厕所。 ……算了,现在出去搭一个吧。 ……要不还是提早摸摸人家有根骨没有吧?提前修仙,摆脱五谷轮回的烦恼,这样他闭个关,也不怕小孩儿一个人待山上被饿死了! 行,那就这么办了! 秋意泊摸了摸鼻子,算了,还是得先搭个厕所,练气前期还是得上厕所的。 对哦,既然要厕所,还得帮人弄个浴室,他是不想和李云一道泡一池子温泉的,别问,问就是洁癖。他趁着现在李云还埋头考试,挑了一件屋子收拾了一下,在套内加装了个卫浴出来,又在以后打算用来上课的外书房外头也加装了一套卫浴,弄的自己紧张兮兮地,还生怕被李云看见。 见那小孩头也不回,他还松了口气——回头也没用,他加了禁制的。 笑死,真以为谁都跟泊意秋一样,办事都不记得加禁制? 秋意泊想到泊意秋又忍不住微笑了起来,早知道有这么个好地方,也不急着送泊意秋去苍雾道界了,先带他过来摆个烂不香吗? 他喜欢的他一定喜欢,这都不必说。 要是跟他一起在这里住着,肯定会很有意思的。 秋意泊快乐地将这一条也列入未来计划。 等到两个时辰过去,李云交了卷,秋意泊早已备好了饭食,比较简单,都是山上有的菜色,但也是村子里过年才能吃到的配置了,李云在村里仅限于别人吃不饱,他能吃得饱,但要说多么多么好那是没有了。见此他感动地看着秋意泊,见秋意泊行动之间优雅从容,又有些莫名的愧疚,强迫自己大口吃饭的冲动,也尽量缓慢着来。 ——其实秋意泊也痛苦死了,他已经后悔让人上山了,李云要是不在,他一个人吃饭那都是想怎么吃怎么吃,翘着腿一边看看书一边吃饭更是家常便饭,真有人一个人吃饭也正襟危坐目不斜视斯文优雅吗?呸!那绝壁不是他一个人! 秋意泊想着晚上开始就分餐制吧,他吃他的,李云吃李云的。 下午李云考完了第二场,秋意泊就嘱咐他可以回房间休息了,李云回到房间就发现桌上已经摆着热气腾腾的饭菜,心中更是感动莫名——师傅对他真好,他在那里学习,师傅却帮他做饭。 秋意泊一个人猫房间里,一边批试卷一边吃火锅,第一张试卷写得很满,可以看出李云在家中时是下过苦功夫学过的,可能是因为一两年没温习,有些错漏的地方,但也不多。第二张进阶卷子则是写得更满了,然而仔细一看发现大多言不达意,应该是没学过,所以大部分地方都只能尽可能去写。 让秋意泊觉得惊喜的是他的算数不错,几道数学题写得都对,从笔迹来看很是流畅,应该是心存信心写下的。 秋意泊想了想,他的弟子,总得按照寒山书院的配置吧?琴棋书画诗酒茶一样不能少了,那以后上午就化为文学课,下午第一堂课教习琴,第二堂课则是户外运动……嗯,以后不管能不能修仙,他们凌霄宗的传统不能丢!绕山跑圈,日挥万剑,介于徒弟是个凡人,那就按照百分之五,跑个三公里,挥个五百剑来,不过分吧? 秋意泊掸了掸卷子,得意之情溢于言表,只觉得自己神了。 忽然之间,他听到了一声锅碗瓢盆破碎的声音,还有人跌倒的声音,不必想,必然是李云,秋意泊瞬时去向了声音传来的地方,便见李云摔倒在了厨房门口,身边碗碟碎了一地,他半支着身体,颤抖着指着厨房里的景象,见秋意泊推门出来,立刻闭着眼睛大喊道:“师、师傅……你、你快跑!闹、闹鬼了!” 秋意泊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便见厨房里法宝正在自动洗碗。 秋意泊:“……” 妈的,虽然知道早晚会有露馅的一天,但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秋意泊心念一动,厨房里的一切都停了下来,法宝伪装成一块抹布安静地躺着,他上前道:“没闹鬼,云儿,你怎么了?” 李云道:“不不不,真的闹鬼了!师傅你快跑!” 秋意泊捉住了他的手腕,煞有介事地把了把脉,道:“哎?是吃了有毒的菌子?云儿别怕,现在就带你去找李郎中。” 李云颤颤巍巍地说:“……真的吗?” “真的,不信你看一看。”秋意泊说。 李云睁开眼睛看了一眼,见到十分正常的厨房,放心的翻了个白眼晕了过去。 秋意泊:“……” 李郎中看着秋意泊怀里晕倒的李云,不禁皱眉:“……” 秋意泊:“我说,你回头就说他不慎吃了有毒的菌子。” “到底是怎么了?”李郎中问道。 秋意泊轻描淡写地道:“没什么,他看见我的法宝在厨房洗碗,吓晕了。” 李郎中:“……”:,, 431 第 431 章 李云缓缓地醒来,见到了陌生的描花织金床幔,过了许久才回过神来,他有些小心翼翼地坐了起来,侧脸便见着了窗边人。他一直知道村里头传着‘秋相公’是个妖怪,其中主要的论证点便是他不似真人的容貌与满头的白发。 不是没有见过老人白头,可村中老人的白发是一种枯燥的、弥漫着暮气的白,秋相公那一头白发却是生机勃勃,无论是否在阳光下都流淌着如水一般的华光,说是白发,不如说是银发更为妥当。他迷迷瞪瞪地看着秋相公,心想哪里有人能长得这么好看的?就算朝廷不让容貌异于常人者为官,但见了他总该是要破例一回的吧? 不不不,如果真的见着了秋相公,或许就不是秀才了,而是给个国师吧? 对,他就是觉得他这位师傅有点仙人的气质,他与他见过的那两位仙人从某种程度上很相似,可仔细一看又不是那么相似了。太简 秋意泊听着动静也没在意,刚好手里这本话本看到关键处呢,想着毕竟是小孩儿,睡了快接近十四个小时醒过来总会有点不清醒,等对方出声自己再放下书好了,结果这一章都看完了,还没听见小孩儿吭声,抬头一看发现那小孩儿盯着自己出神。 6。 以前他就没有这个待遇。 “怎么了?”秋意泊合起了书页:“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没、没有了。”李云倏地惊醒了过来,连忙收回了视线,他听秋意泊说:“也是我不好,菌子当中有一朵有毒,所幸我炒得烂熟,毒性也散了大半,对我来说没什么大碍,不想却毒到了你。” 李云立刻摇头道:“不不不,不怪师傅,这……这吃菌子哪里有不中毒的。” 他想起来了,他昏迷前是见了鬼了,那厨房里的锅碗瓢盆居然凭空自动——果然是吃了毒菌子的关系啊!他就说,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鬼呢? 不存在的! 哎等等……连仙人都存在,这世界上真的没有鬼吗? 李云暗中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让自己的注意力从这个令他毛骨悚然的设想上转移。秋意泊接着说:“李先生说了,你也无甚大碍,但最好还是歇息两日,这两日就算你调休吧。” 李云被没有听说过的词汇吸引了注意力:“师傅,什么叫做调休?” 秋意泊解释道:“今日是十月十二,你本该是在十月十六与十七日歇息两日,现在便将这两日挪到十二日与十三日,十六、十七则是照常上课。” 李云立刻就理解了,他小心翼翼地从床上爬了起来,想要拱手谢恩,秋意泊却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转身离去了。 李云看着已经变得空荡荡的罗汉床,有些失落的眨了眨眼,窗外一枝早开的梅花疏影横斜,随风犹颤,明明只是师傅离开了,屋子里好像都变得黯淡了起来。他下了床,到了罗汉床上,攀在窗口仰头看着那一枝梅花,窗杼上的青玉随着阳光流淌着温润的光,他看了许久才下了来,坐在了罗汉床上,有些愣怔的看着室内的摆设,总觉得似乎之前近两年的村庄生活都是一个梦。 仿佛推门出去时,便能见到满园的繁花盛开,顺着园子穿过九转回廊,往西边走便是爹爹的书房,往西南走便是娘亲的寝居,还有脚步轻盈穿梭在园子里的侍女仆人,笑着问一声‘小郎君安’。 并非富贵迷人眼,只是他太想念了,想念那个一切还没发生的家。 秋意泊这头则是回房看书去了,刚刚从李郎中那里回来,问他要了点话本子,一般而言,文学传世仅限于顶尖的那一波,可不是顶尖的那一波并不意味着不好看了,他的喜好比较恶俗,什么打脸爽文,升级流,要不就是干脆是□□,两千五百年过去了,朝代更替,有多少秋意泊没看过的? 之前李郎中还想推拒,但秋意泊凉凉地说反正早晚都要给他的,不如知情识趣一点主动给了,不然别怪他天天带着李云来找他玩儿。李郎中无语凝噎,但到底还是给他了。 不过秋意泊也没光摸鱼看了,该办的事情都已经办好了,比如厨房一类的地方加装了障眼法,免得让李云再看见又吓晕过去——洗碗是这辈子都不可能洗碗的,让他洗碗不如让他直接换新碗,这样全自动清洁的洗碗法宝他凭什么不用? 另外他还将整个二楼的权限给封闭了,不许李云上来,二楼是他主要生活区,炼器研究室、闭关室都在二楼,自他来了这里,仗着没人能进来又不少东西他都乱扔了,天知道有什么东西被他扔在了哪个犄角疙瘩里?他实在是懒得收拾,不如直接划分生活区,这样他也不用收拾了,生活起来也方便。 秋意泊又回想了一遍自己有没有遗漏的地方,见没有遗漏的地方就继续专心看话本后续,这一看便看到了深夜才将这几册都看完,正想着给自己整点夜宵,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他好像没给李云送晚饭? 要命。 他不吃是饿不死,李云可是要饿死的! 秋意泊用神识看了看,果然这小孩儿委屈巴巴地猫在床上,腹如雷鸣,饿得睡不着觉。他抹了一把脸,也不弄什么了,让法宝下了一碗面,顺手就提了过去。 李云正饿得睡不着,在村里虽然困苦,却确实没让他饿着,他睡了接近七个时辰,又挨到了现在,算起来也有整整十二个时辰没吃饭了,他虽然知道昨天见着的是吃了毒菌子的缘故,但山上夜深露重,他看着窗外摇曳的树影都觉得慌得很,更别说出门去找吃的了。 严格来说,是连床都不敢下。 他把被子四个角都紧紧地压在身下,仿佛这样就安全了一样。 忽地,房门被敲响了,在寂静地只能听见树木沙沙声的夜晚格外的突兀,李云下意识抖了一抖,他没有听见脚步声,也没有看见外面有烛光……虽然知道不是,但还是情不自禁地想起了村子里的传说。传说他师傅是会吃人的妖怪,他长得那么俊美就是用小娘子的精血沐浴,吃小孩儿的皮肉……村子里传得有鼻子有眼,如果不是他师傅的话,会不会是本来就有鬼怪吃人? 他、他不是要被吃了吧? 他要是现在死了,是不是会变成饿死鬼?早知道这样他就出门找吃的了,这样好歹是个饱死鬼! 爹!娘!孩儿不孝!看来家族血仇只能来世再报了! 秋意泊神识看到李云没睡着,他这才送饭来的,结果敲了半天没人开门,难道小孩儿在这短短一盏茶之内就睡着了?不会吧?他再用神识看了看,发现小孩儿在床上打哆嗦呢,不禁有些想笑,便出声道:“云儿,你睡了吗?” 此言一出,小孩儿没有欣喜若狂,反而把自己裹得更紧了,连头都塞进被子里了。 秋意泊失笑,但他很理解李云,他开了门,见床上李云缩得更是跟个包子一样,就把食盒放在了桌上,故意自言自语道:“难道是睡了?我还特意做了鸡汤面……” 他也没有再说什么,放下食盒走了——李云要真的饿得受不了了怎么都会吃,他也饿着呢,上楼吃火锅去喽! 今天还从李郎中那儿薅了点菌子干货,有一说一,扎根在这儿的和他这个半路出家的可真不一样,大家都不是(凡)人,李郎中那里又是上好的菌子干货又是上好的腊肉,他还看见了许多他送给村民的粮食,那菌子干货都是一朵朵挑过的,又干净又完整,还保证没毒。 反正李郎中又不吃饭,放着也是浪费,他薅点怎么了? 这一头李云嗅着香气扑鼻的鸡汤,正心动不已——那一定是师傅吧!一定不是妖怪吧?!他是不是可以吃饭了?! 突然他又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香味,那是哪怕还在家中时他也没有闻过的鲜香,也不知道是用什么东西熬制的,香得人都忍不住咽口水……这肯定是骗局!肯定是妖怪想骗他下床! 他是不会下去送死的! 朦朦胧胧之间李云就睡了过去,秋意泊一边怼着菌子火锅,没忍住又看了一本新书,这一看就是天亮,他打了个呵欠,本想就此睡觉,又嫌弃地闻了闻身上的味儿,决定还是去泡个澡吧——他管李云早上起来上早课他不在怎么办,他不在李云不会自己温习吗? 这都不会,还是别当他徒弟了。 他一手一撑,直接从二楼的露台跳了下去,一秒入水,直接进了温泉池——当初修房子就考虑到了这一点,在跳个二三楼不会死也不会骨折更不会受其他伤的情况下,这真的很方便。 其实他的屋子里也有浴桶,但浴桶哪有现成的温泉来的惬意方便? 结果刚下去,他就和站在窗边上的李云对视了一眼。 李云半张着嘴巴,呆呆地看着他,许久才结结巴巴地说:“……师、师傅!” 秋意泊含笑颔首:“早。” 干,他就说刚刚怎么总是觉得有什么忘记了,原来是在这儿!李云的窗户刚好是对着温泉池的!温泉池他没设禁制! 啪的一下,窗户就被推得更开了,李云连忙道:“师傅,你怎么从上面跌下来了?!你没事吧?!” 秋意泊只能含泪默认,道:“无碍,池水很深。” 李云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秋意泊含恨将湿漉漉地长发向后捋去,都默认是摔下来的,总不能再悠悠哉哉地泡个澡吧?他问道:“云儿,你怎么起的这般早?” 李云又想起来自己衣冠不整,拱手道:“回师傅的话,徒儿习惯了。” “哦。”秋意泊应了一声:“昨日我仿佛听见你还未睡,特意替你做了点夜宵,见你睡了也没有打扰你,现下应该还温着,你去吃了吧。” 李云想起了刚刚的事情,一张小脸涨得通红,心虚地应了一声:“……是。” 李云老老实实关了窗户,示意非礼勿视,秋意泊捏了捏鼻子,趁此机会赶紧给温泉池也下了个障眼法的禁制,这才长舒了一口气,但现在让他洗,他也洗不下去了,总算是在水里过了一遍,他给自己掐了个清尘咒,等回到了自个儿床上还气得干瞪眼——这都叫什么事儿啊?!啊?! 他真是欠了这小屁孩的! 秋意泊也没睡着,小憩了一会儿便到了差不多该上早课的时候了,等到收拾好去了一楼课堂,就见李云已经端端正正地坐着朗诵了,见他来了,连忙放下书本起身行礼,秋意泊示意免礼,自己则是在上首落座。 昨天已经摸过李云的底了,还算是不错,不必他从三字经开始从头教起,他好歹也是考过状元的人,虽然说这些年早已忘得差不多了,但温习一下四书五经教教李云是足够了,也不纠结,先带着小孩儿通读今日课文,然后讲经释义,很快一个时辰就过去了,秋意泊放了一刻钟的歇息,自己也喝口茶润润嗓子。 很久没一连串说这么多话了。 他想看看李云在干什么,结果神识一扫,这小孩儿又跑到厨房去了,还是去烧热水的,估计是想泡茶。秋意泊趁着他不在,拿出了纳戒里泥炉茶壶,给自己滚上了。等小孩儿提着茶水回来,见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师傅身边的小泥炉,人又傻了。 ——他记得刚刚还没有啊!这泥炉是哪里来的?! 难道是师傅亲自去提来的吗? 秋意泊状若无事地替自己倒了一杯茶,问道:“歇息够了?” 李云连忙应了一声,又赶紧坐下接着听课。秋意泊又引经据典说了一个时辰,留下了全文背诵并默写的标准作业后,上午的课终于算结束了,他见李云长出了一口气,他自己都没忍住也跟着长出了一口气——还真的挺累的。 这一堂课结束就要到下午一点才上课,中间能休息一个时辰,秋意泊吩咐了一句回去吃饭午歇就回自己的房间吃饭了,李云一回房,就被桌上热气腾腾的四菜一汤吓了一跳。 这、这……这都是哪里来的! 师傅不是一上午都在跟他讲课吗?!哪里来的功夫煮饭?而且看着热气,明明才出锅不久啊!难道师傅会分身术吗? 不不不,一定是师傅让别人煮好了送来的,一定是这样,师傅又不是妖怪,怎么可能一边给他讲课一边去煮饭呢? 李云坐在桌前默念了好几次‘见怪不怪,其怪自坏’后才坐了下来,他现在的任务是专心读书,不要想那么多了啊——!吃了饭要午歇,还得温习下一堂课,哪有这么多时间想这想那呀! …… 李云没有想到他温习了一中午的课文一点用都没有,因为下午不上经论,而是学琴。而且不是那种上手就弹的学,是从一块木料一把马尾毛开始的学斫琴。 李云:“……???” 秋意泊直接当做没看见,在堂前坐了下来。他的徒弟嘛,怎么能不会点手艺活?哪怕是假的,那也得跟他学了!斫琴也是风雅之事,从道理上完全说得通,所以今天李云他必须学了! 学不会就一直学! 然后秋意泊也犯了难——他这辈子都没拿过木刨子,他之前想的挺好,就用雕刻刀嘛,用这个他熟啊!可李云明显够不上了,因为他年纪太小,力道不够,再加上这块木料确实是好,三下五除二就在小孩子的爪子上开了一道血口子。 这次轮到秋意泊沉默了,别说斫琴了,写字都成问题了。 不行!他现在换软一点的木料,再换一把小的雕刻刀!他就不信邪李云学不会了!至于手,涂点药膏完事儿!有事儿往李郎中身上一推算完!反正李郎中就是村里有口皆碑的神医,阎王叫人三更死,李郎中反手抽阎王一耳光的那种! 李云看着自己的手上至少一指长的血口在药膏涂上去的一瞬间收口,愈合,没一会儿就光洁如初,若不是桌上还有他留下的血点子,他都要怀疑他自己到底受没受过伤,他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的手:“师傅……” “……中午我没吃菌子吧?” 秋意泊言笑晏晏:“没有,李先生妙手回春名不虚传,这药膏是他给我的,果然好用。” 李云瞪大了眼睛:“李先生竟然如此厉害?” 秋意泊笑道:“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不必如此大惊小怪,师傅替你换一把刻刀,继续吧。” “是,师傅。”李云应了一声,有些犹豫地问道:“师傅,徒儿有一问……” “问。” “徒儿为何要学习斫琴?” 秋意泊面不改色地道:“世人皆知琴为乐中君子,师傅问你,你学琴是为何?” 李云想了想说:“为了陶冶情操,修身养性。” “是。”秋意泊颔首道:“修身养性,陶冶情操,难道非奏琴不可吗?吹笛便是不够?琵琶、月琴、箜篌……同为乐器,不过是庸人自扰,非要分出个高低贵贱罢了。” 好险,差点顺口说了唢呐。 秋意泊说道此处,垂眸而笑:“徒儿,你着相了。” 李云浑身一怔,眼中发亮,似是明悟了什么,他认认真真地拱手躬身行礼:“多谢师傅点拨,徒儿受教!” 秋意泊满意地点了点头,突然很理解为什么在寒山书院教书的先生们都喜欢蓄一把长须,遇到这时候不摸着胡子露出老怀大慰的表情,总少了那么点意思不是? 李云老老实实坐回去继续刻他的木头了,秋意泊看了一会儿,也觉得这小孩儿悟性奇高,他说陶冶情操,人家就当真陶冶情操,专注地一点点一丝丝的去雕去磨,半点不见方才急色。 可惜了。 若是他还活着,说不定真的能当他的徒弟——哦不对,他要是还活着,也轮不到当他的徒弟。 等这堂课结束,李云又被他赶着去绕着灵田跑步,动不动就晕倒,属于气不归经,可见底子有点差,估计是在村里熬的,他得花点时间让这小孩儿补回来。 正所谓穷不习武,学武这件事不论是从玄学还是物理角度上都是得消耗大量体力的,修仙的情况下大家能使用灵气,自然不差那么点营养,从凡间的角度来说人都吃不饱,哪里跟得上习武产生的消耗?所以非得是小有簿资的家产,才能供得起饱足肉食饭食令子弟学武,要是供不上,那就是叫人拿身体的精气血去拼去耗,是要早死的。 得了,还是的去李郎中那边一趟,他手里的能让凡人吃的最多的就是黄精和人参,主要用途是大补成人,毕竟用的时候大部分都是亏空的厉害,才会想到吃他们这帮子修士老祖留下的丹药。至于给小孩儿吃的要按照家里的传统都是开了药方让家里自己去寻了药配的,他还真没有。 秋意泊抱着手臂看着李云绕着田跑了十圈,倒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捏着鼻子上前把人提溜了起来往回走,今天药浴就不安排了,让人洗了澡吃了饭就赶紧休息吧。 李云感觉自己被提了起来,可又不是那种被提着的感觉。他被提过,衣服会勒得脖子喘不过气来,四肢也会变得沉沉的,一直往下拖。可师傅提着他的时候就感觉轻飘飘的,好像整个人都浮在了云上一样。 他虽然累得眼睛都睁不大开,可神智却还是清醒的。 这不是错觉! ……他今天真没吃菌子吧? 真没有! 那一定是昨天……不,是前天炒菌子的锅没洗干净吧?! 秋意泊哪里知道他还有这么多花花肠子,见人睡了,就把人往浴桶里一塞,全能法宝上场把李云搓了个干净,然后把人摇醒了吃饭,李云半眯着眼睛,狼吞虎咽地吃完,总算是精神好了一些,就又被秋意泊塞上了床,熄了灯让睡觉了。 等秋意泊好不容易摆脱李云,出了门总算是松了口气——好累。 不是身体累,就是心累。 这才第二天呢。 秋意泊怕今天耗了李云的底子,急忙要去找李郎中要草药,眼角余光见了长得不太好的玉米秧子,随手掐了个灵雨咒让它们也滋润滋润,随即就离开了。 李郎中真的觉得很疑惑,比如他就不明白秋意泊怎么好意思就在他家里吃上了的。 原本充斥着草药苦香的室内现在已经被霸道的高汤香气给占领了,被片得薄如蝉翼卷起的灵兽肉入了高汤中一滚,便散发出越发浓烈的香气,让人口舌生津。 秋意泊也吃的理直气壮,他让李郎中一起坐下来吃,李郎中不肯,那他就一个人吃了呗。 “带徒弟真累啊……”秋意泊撇了撇嘴:“李先生,李道友,别傻站着了,有这个时间你就不能帮我去找找草药?” “你自己不会找?”李郎中淡淡地道:“没有人逼你收徒。” “那还不是为了你?”秋意泊反问道:“谁把我困在这儿的?这不得按因果算一算?你不把我困在这儿我就不会无聊,不无聊就不会收徒弟,所以这因果归根究底还是在你头上的!” 李郎中听得头大:“……有些我这里也没有。” “你都没有?”秋意泊不信邪地说:“那哪里有?我去采总行了吧?” 李郎中道:“你也采不到。” 秋意泊:“……?你是不是看不起我只有大乘初期?” 李郎中在秋意泊对面坐下,眉眼间流露出了一点笑意:“都用完了,新的还没长出来。” 秋意泊对着他翻了个白眼,继续和自己的狂林鹿奋战,边道:“别怪我没告诉你,这可是最新鲜的狂林鹿了,下锅子一绝,还有牛肉和羊肉的,我这高汤可是特意找了许久的秘方,三百万极品灵石才能换得一锅,你真不尝尝?” 秋意泊已经预料到对方拒绝了,他也就是客气两句,没想到李郎中当真还就拾起了筷子尝了尝,饶是他,也为入口的顶尖味道震慑一时,许久后才颔首道:“确实不错,但为何要三百万极品灵石?” 秋意泊一愣,随即猖狂地笑道:“因为我加了一份无定灵泉进去,一共出了两锅汤,这一锅不就是三百万极品灵石?” 李郎中:“……” 无定灵泉……熬汤? 秋意泊笑着解释道:“此前我有位师叔,喜好用无定奇霞炼制香药,气味确实神妙,我就想着既然无定奇霞可以炼制香药,那其他的呢?果然无定灵泉用来酿酒或者熬汤可使滋味妙不可言。” “而且一份无定灵泉可以熬两大锅呢,每次打锅底只需要一块就够了,算下来也不贵。”秋意泊兴致勃勃地说着,仿佛是找到了什么省钱妙宗,真心为这么便宜又好吃的高汤而感到高兴。 他在眼里本来就是这样,味道又好,价格也在承受范围之内,还是一份无定灵泉能做出至少吃五十次火锅汤料,这有什么不舍得的?再说了,无定灵泉放进汤锅里又不是没有效果了,他熬得时候很小心的,保证药效都在汤里,喝一碗补充灵气,喝两碗疗伤修复,物超所值啊! 李郎中:“……” 饶是他心如死灰,也不禁感叹一声秋长生的奢侈。 但他也慢慢地吃了起来,他与秋意泊的吃法不同,他每一样都尝了一点,但也只尝这么一点,剩下就不再碰,吃的甚至有点小心翼翼,仿佛这对他而言是不该有的欢愉,他偷偷尝一些已经是不可饶恕的罪过。 秋意泊看见了,却没有说什么,个人有个人的活法,不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饭间,秋意泊又谈起了今日与李云的见闻,李郎中侧耳细细地听着,时不时给他一些回应,也算是相谈甚欢。秋意泊吃了饭,很好意思的留了一桌狼藉让李郎中收拾,自己则是去翻他的库存,捡一点有用的回去给李云炼点温补的丹药。 李郎中叫住了秋意泊:“你会炼丹吗?” “……您这不是废话?我这样的人物,炼丹能难得倒我?”秋意泊费解地说:“你问这个干什么?你要替我炼丹?” 李郎中这才摇头,淡淡地说:“我不会,所以才问你。” 言下之意,怕秋意泊丹炉炸了他来找他接盘。 秋意泊听出了他的意思,不禁翻了个白眼走了。他回去时还是深夜,想着李云还在睡,干脆就落到了二楼炼丹房,将草药整理了一下,有些草药还不能直接用,得先炮制一下。秋意泊只捡了自己认识的草药先摆在了一旁,有些认不出的……简单嘛,吃吃看。 吃了就知道什么效果了! 高等修士对于这一点来说有开了挂一样的优势,毕竟修士对自己的躯体了若指掌,洞若观火,一根草药吃下去,也不必管有没有毒,反正凡间的毒药肯定毒不死高等修士,仗着这一点就可以肆无忌惮的观察体内对药物的反应,分毫毕现,再根据药效反推出如何使用就行了。 秋意泊忙忙碌碌之间将大半草药整理好,随手叼了根不认识的草,正打算细品一下,忽地听见楼下有动静,随即就是李云的惊叫声,秋意泊想着有禁制应该不急,要是有什么疏漏就说今天李云晚上吃的饭有毒菌子,这一招他已经……呃?? 秋意泊万万没想到这一幕是这样的—— 李云跌坐在篱笆外,一只老虎贴在他面前,张着血盆大口试图啃李云,但问题是宅子是有禁制的,相当于中间隔了一层看不见的玻璃。 甚至从李云的角度还能看见老虎的粉色的肉爪垫在他面前被压出了几个扁圆形。 老虎也很费解,李云也很费解。 秋意泊也很费解。 秋意泊费解的是怎么什么事儿都能让李云这倒霉孩子遇上?他这里好久不出现老虎了!这也能撞到?还有,他大半夜的跑出来干嘛?总不能是睡得太早,睡到半路睡不着了出来散散步吧? ——没错,还真是这样的。 李云就是因为睡得太早反而导致半夜醒了睡不着了,他醒的时候并不觉得饿,甚至觉得很撑,而且有急切地五谷轮回需求,大着胆子下了床方便后,看着外面婆娑树影,他想着他还得在这里生活好几年,不能总是东怕西怕,今天月色不错,他就出门溜达一圈壮壮胆子! 这不就撞上了嘛。 李云指着老虎,结结巴巴地说:“师傅,这、这大虫是不是进不来?” 秋意泊高深莫测地看了他一眼:“不是,它和你闹着玩呢。” 说罢,老虎突然就一个飞扑了进来,紧接着一只如竹如玉的手轻描淡写地捏住了它的后颈,老虎被来自神魂的威压惊得动都不敢动一下,憋了半天,轻轻地叫了一声:“……喵?” 从李云的角度来看就是很乖地贴着他师傅蹲坐着,还发出了猫叫声。 李云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师傅,你还养大虫吗?” ……好……好可爱! 秋意泊含笑道:“难道不是很有趣吗?” 虽然皮包骨头了一点,毛发粗糙了一点,身上还有腥臭味,但是光看外表还是很能唬人的。 李云不禁心有同感的点了点头,小声夸了一句:“……它真好看。” 秋意泊鼓励道:“你可以摸一摸。” “真的吗?”李云鼓起勇气站了起来,小心翼翼闭着眼睛伸手碰了一下老虎的背部,见老虎一动不动,又大着胆子摸了两下,这才敢睁开眼睛,开心的一把抱住了老虎:“师傅!它好乖!” 秋意泊只觉得糟心,刚给这倒霉孩子洗了澡,好家伙,一抱住老虎就全毁了。 他不觉得很臭吗? 正在此时,李云道:“它有些臭……” 知道臭你还抱?秋意泊用眼神询问着他,嘴上却道:“养在山间,才有野趣。” “师傅,它怎么这么瘦?” “自己无能,抓不到猎物。” “师傅,我能养它吗?”李云的眼睛像是会发光一样,他说完就发现自己说了很无礼地话,可确实又真的喜欢,便小声道:“我可以少吃一些,剩下的给它吃。” 秋意泊干巴巴地说:“它吃的很多。” “我……”李云想了想:“我可以替村里写信写对联,这样有了吃食就可以喂给他吃了!师傅,我可以吗?我保证不会耽误学业的,它……它瘦成这样,好可怜。” 秋意泊:“……随你吧。” 真是欠了他的! 李云听到秋意泊首肯,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秋意泊低头看了一眼老虎,然后在李云看不见的地方粗暴的喂了对方一把复灵丹,灵气在对方体内游走了一圈,强行将老虎引入了道途。开了道途,便有了灵智,秋意泊威胁地挑了挑眉,用传音将意思告知了,老虎点头如捣蒜,乖乖巧巧地跟着李云走了。 秋意泊站在原地扬声道:“带它去清洗一番!” “是,师傅!”李云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从秋意泊的角度看他整个人几乎要依偎到老虎身上了,秋意泊头疼地直皱眉,又笑着摇了摇头。 哎,随他去吧,高兴就好。 后院传来了笑闹声和老虎低低地虎啸声, …… 几日后,李云已经和老虎成了最好的玩伴,出入都带着他,连秋意泊讲课,老虎都猫在门外一道听,甚至还叼着木棍学着写字,也是很有灵性了。 秋意泊看着已经洗干净的老虎也生气不起来,那什么,谁能对一只西伯利亚金渐层生气呢?他记得他小时候在踏云境也捡了一只,后面想着要带出来,可惜一直没机会。 秋意泊悄悄薅了一把虎头,又往它嘴里塞了一瓶复灵丹,指望着这老虎能快点长点肉出来。瘦了吧唧的老虎有什么好看的,当然是那种圆滚滚的才有意思! 李云跑圈回来,这几天下来他也有点习惯了,总算是能站着回来了,他气喘吁吁地禀报道:“师傅,徒儿看田里许多庄稼都要枯死了,徒儿替您去浇点水吧?” 秋意泊道:“不必。” 他设定了定时释放灵雨咒的法宝。 李云闻言看了看天色:“师傅,可是最近好像都不会下雨……” 话音未落,灵雨咒施放时间到了,下雨了。 李云傻了吧唧地看着突如其来的暴雨,再看看头顶晴空万里,甚至还有阳光,最后看向了秋意泊:“师傅,我……” 秋意泊木然地道:“……你今日吃了有毒的菌子,走回去吃解毒药吧。” 李云:“……”:,, 432 第 432 章 不知不觉中,李云已经和秋意泊住了半个月了,在第n次听到秋意泊说他中了毒菌子的招后,他向秋意泊发出了一个请求:“师傅,不如让徒儿来掌厨吧!” 秋意泊:“……?” “休要胡闹。”他顿了顿说道:“云儿你平日应以学业为重,虽不提什么君子远庖厨,但日常午时下课,其中不过一个时辰午歇,你又要下厨做饭,又要洗碗筷,怎么吃得消?” 李云仰着那张已经被秋意泊养出一点气色的脸来,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秋意泊:“师傅,我可以的!不如让我试两天吧?” 天天让师傅下厨,他天天吃毒菌子,这半个月都救回来了也就算了,万一哪天连师傅一道中招了,那可怎生是好? 他甚至对师傅能独自一人在山上生活五六年都没被菌子毒死而感到诧异——正常人按照这么个中毒的频率,不管这毒有没有什么后遗症,这人不认菌子是肯定的了!他师傅还尤其爱吃菌子,有新鲜的就吃新鲜的,没有就是干货,厨房里天天都泡着第二天要炒的菌子……这都没被毒死? 难道他师傅真的是个妖怪吗?! 仔细一想也确实很像啊!不管是日常从二楼还是三楼往下跳毫发无伤,随便吃毒菌子完全没有中毒的迹象,甚至宅子内外都不见山上最常见的蛇虫鼠蚁……这么一想还有时不时会‘吃毒菌子’看见的碗碟凭空飞舞、窗帘无风自动、甚至都很少看见师傅他老人家睡觉!只要今天月色好,抬头仔细看看绝对能看见师傅在露台上看书饮酒作乐的身影,有时候白天来上课身上还带着酒气——他都不用睡觉的吗?! 还有从来没在院子里见过旁人,但每天都会准时出现的热腾腾地饭菜,每天洗好摆在门外的衣物,院子里花木永远保持在被人精心侍弄过的状态,乃至院子里的落叶都会在第二日不翼而飞! 真的很可疑哎! 要知道他们这片山头最出名的就是过山峰和五步蛇还有竹叶青!村落里时不时都要进几条,闹得人心惶惶,他师傅这宅子是真的修在了山顶,左右无邻,也不见什么防虫防兽的陷阱,区区篱笆形同虚设,以他的身量都能随便翻出去,也不曾闻到驱赶毒物的草药气味,但就是连只蜘蛛和小飞虫都没见过! 邪门! 李云告诫自己不要再想了,师傅就是师傅,哪里会是妖怪呢?就算是妖怪那也是他师傅……呃!打住!不能再想了! 秋意泊微微皱眉,问道:“可是嫌弃饭菜不能入口?” 不至于吧?他这徒弟的嘴这么叼?他这法宝可是当年在凡间就做的,逮着御膳房的几位大师傅硬是要了人家的手札录入,除了这些外,这些年还不断录入一些食谱,有修真界的也有凡间的,早已经不是当年只会自动烤肉的初号机了! 别说什么法宝料理机做出来的没有灵魂,反正秋意泊觉得他这法宝做的比他好吃多了。 “不是,很好吃。”李云感觉秋意泊这儿的饭食味道和他以前吃过的告老还乡的御厨可以媲美,但吃了会中毒这儿问题就很大,不是饭菜足够好吃就能解决这个问题的。听说死囚要杀头之前牢里会给一碗断头饭,都是好料,香得不得了,但谁想吃那个? “就是……就是……”李云深吸了一口气,破釜沉舟地道:“是……徒儿喜欢下厨!师傅你就让我试试吧!” 秋意泊见他坚持,也就算了,毕竟人有个兴趣爱好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他今天不许,改天李云也会想方设法去做,还不如他今天答应了。至于做出来的饭好不好吃……没关系,反正他们两是分开吃饭的,不好吃就让李云一个人吃。 或许这小家伙自己做两天饭就被恶心吐了,乖乖地放弃呢?人嘛,总要撞了南墙才会死心的。 第二天清晨,秋意泊就吃到了李云送上来的早点,油饼酥脆,外焦里嫩,粥熬出了一层厚厚的米油,粒粒开花,比他想象中好多了,已经很让他惊喜了。李云见秋意泊吃得香甜,也不禁笑了起来,年纪小什么心事都藏不住,秋意泊见他眼角眉梢的得色,也很配合他:“没想到云儿你居然还有这一份手艺,几时起身的?” 李云立刻解释道:“师傅,我还是老时间起来的,这米是我昨天晚上就放进锅子小火温着,今天早上醒来再加一碗水,煮开了就好了,不怎么废时间的!锅子我也洗好了,绝不会耽误功课的!” 秋意泊颔首,赞了一句:“还算是聪慧。” 李云更是眉开眼笑,等秋意泊吃完就将碗筷收走放到了外面的水盆里先泡着,自己则是快步走了回来听课,秋意泊无奈地想着还真是麻利,收了收心神开始讲课。 等到中午放学的时候,他就看见李云一溜烟的冲去了厨房,那热情堪比有老虎在后面追他……哦,确实,咪咪也追着他一道进厨房了。 那只老虎,最后取名叫做咪咪。 只要是猫科动物,它们的大名永远有‘咪咪’一席之地。 欢快地笑声从厨房传来,还伴随着一两声猫叫,听得秋意泊也不禁笑了起来,人生短短百年,开心就好。 结果他这份心态保持到了晚上就被打破了,秋意泊给李云准备了一个测试灵根的法宝——其实他自己也能大概看得出来,在他用神识探入对方体内的情况下。 但看得出和法宝检测还是有一些准确数值间的区别的,比如一个小孩儿他就是实打实的天灵根,那么就很明显,但如果这小孩儿的天灵根是只比地灵根高那么一丝,亦或者是有其他的隐患而导致他的天灵根看起来和地灵根似地,那么秋意泊可能会直接认为对方是地灵根。 为表郑重,还是做个检测灵根的法宝出来比较好,这玩意儿不难,而且是有明确的制作手册的,秋意泊以前不做是因为犯不上,现在他自己境界也高了,以后也要为弟子奔波,索性现在做了,免得以后真要用却没有就很尴尬。 然后他还打算为李云做个护身法宝,也不必太强,总之不能死在真君以下手里就行,反正这地方就他和李郎中两个真君,再来个真君李郎中也不会不管。这法宝毕竟是给凡人用的,他往日准备的那些能抵御大乘一击的至少也得是练气期才能使法宝保持一个灵敏度,以前给家里准备的那些又太低端,毕竟能挡普通刀子和修士一击那是不同的层次——这地方,也是会出现修士的。 秋意泊是打算好好养李云一百年的,可不想半途来个白发人送黑发人。 哪想到这两样法宝炼制的时候可能是走了点运气,引来了天雷,他想着李云在家里,他就将禁制开了,带着法宝去山里渡劫。这两样材料虽不算珍贵,但工序尤为繁琐,秋意泊一门心思都扑在上头,没关注其他。 哪里想到又被这小孩儿撞了个正着! 好家伙,这小破孩就不在家里!他大半夜的搁林子里骑老虎! 他想干嘛?享受风一样的感觉是吧?! 李云目瞪狗呆地看着这一幕,他看着天雷烁烁,雷光涌动,再看凭空而立衣袂翻飞的秋意泊,不必秋意泊说,他自己先说:“我今天没吃……” 秋意泊已经自暴自弃地打断道:“我就是妖怪。” 李云呆愣当场,许久才道:“……不不不,一定是我今天又吃了什么,要不然就是被长虫咬了,再再不然就是刚刚被什么毒木给划了……师傅你赶紧带我去李郎中那儿看看吧!” 秋意泊笑盈盈地说:“不必找他看了,他也是妖怪。” 李云:“……???” “乖徒儿,你该不会以为世上当真有神医,能叫人伤势瞬间 恢复如初吧?”秋意泊轻笑上前,以手将李云的眼睛蒙住:“这里落雷,你还敢过来,也不怕眼睛瞎了” 李云结结巴巴地说:“师傅、师傅真是妖怪吗?师傅难道不是仙人吗?” “这不是都差不多吗?”秋意泊反问道。 李云实在是没忍住,说道:“这能一样吗?!” “怎么不一样?”秋意泊想了想道:“随你,反正都不算普通人。” 修士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就是人老成精。妖怪是动物草木修炼成的,仙人是人修炼成的,并不分高低贵贱,只不过他们是人,所以才觉得妖怪恐怖。若换了个道界,是由妖修主导,说不定普罗大众还觉得人修恐怖呢。 又会吃妖肉又会拿皮毛骨头爪子炼器,恐怖死了好吗! ——这和人类在看见手托什么人类骷髅头披着人皮袄子的妖怪应该是一样的感觉。 就是,瞒什么瞒,还是坦白了更爽快一些,他就是妖怪!所以他以后都可以光明正大在家里上蹿下跳了!也可以在家里炼器闭关了!还可以在家里随手招东西放烟花了! 转瞬之间,雷劫已经过去,秋意泊招了招手将两件法宝招了下来,现在也不必隐瞒了,带着李云上了霞影,还贴心的开了个防风屏障,见李云还闭着眼睛,笑道:“可以睁开了,看看眼睛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李云小心翼翼地睁开了眼睛,见到自己在天上,下意识一把抱住了秋意泊的手臂:“师、师傅……” 秋意泊调侃道:“再这样下去我就得找李郎中给你治一治结巴了。” 李云脸色爆红,怒道:“师傅!” “哎,在呢。”秋意泊捉着他的下巴抬起他的头看了看他的眼睛,见眼睛没问题这才放下心来:“还好眼睛没坏,要是眼睛坏了,可就没那么好吃了!” 李云一愣,看着秋意泊,随即一脸视死如归地道:“……师傅想吃就吃吧!” 秋意泊大笑了起来:“好,这就将你带去与李郎中分享!” 李云被唬得半死,可是他还是依偎在了秋意泊的怀里,秋意泊也没有推开他的意思,他看着自他身边飞过的云烟,小心翼翼地伸出了手试探了一下,却没有捉到什么,他看见下方村落急速的进入他的视野,又急速的消失了去,转过一个弯后,一道美到了极致的湛蓝光柱连接天地,让他震撼地难以言喻。 许久才他问道:“师傅,那是什么?好美。” 秋意泊笑道:“哦,那是用来炖小孩儿的。” 李云抬头看向秋意泊,认真地问道:“吃小孩还要这么大的阵仗吗?” 秋意泊想也不想就胡扯:“当然,小孩儿可是最美味的食材,一会儿要叫你沐浴更衣,斋戒祈福,随后饲喂药汤,令你透骨生香,再进入这大阵中,你的皮肉骨都会在瞬间化为一壶琼浆,待七七四十九日后,琼浆再化玉液,你一身精粹都在那两盏玉液中。” 李云:“……啊?那疼不疼?” “不疼的。”秋意泊笑道:“在你感觉到疼之前,你就已经化作琼浆了,哪里还会感觉到疼?” 李云长舒了一口气,一脸视死如归,秋意泊见状只觉得有趣,接着逗他:“其实玉液还不是人间珍馐,你可知道你这般的小孩儿,拿来酿酒才是最好的,待你炼成玉液后,将你置入酒坛中,配上上好的米粮,药材,待九九八十一后,便是宫廷玉液酒。” 李云还是没忍住又惊叹了一声:“……啊?” “在我们那儿有句老话,宫廷玉液酒,一百八一杯……”秋意泊咬了咬唇,唇瓣被他咬得殷红,他吃吃地笑了起来,俊美无双的脸上便染上了森森鬼气:“这酒怎么样,听我……” “住嘴。”忽然有声音淡淡地道。 李云 霎时闻声望去,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到了松山李郎中的家门前,两扇略显破旧的大门敞开着,李郎中站在中央,正皱眉望着他们,警告道:“秋长生,你在胡说什么?” 秋意泊大笑了起来:“我还当你能忍住不出来!” 李郎中看着他的眼神就宛若在看一个智障。 秋意泊却浑然不在意,拉着李云往里头走:“来,看看这孩子眼睛出问题没有,方才我给法宝渡劫呢,叫他看了去,伤是没伤到他,但到底直面了雷光,总有些不好。” 李郎中反问道:“你大半夜的炼器?” “啧。”秋意泊将李云按在了座椅上:“这不是替他炼的?到底也是我徒弟,我堂堂一个炼器宗师,难道还差这一点?你当我跟你一样?穷得一斗米还得卖五十个大钱?” 这是在拿李郎中当货郎的事情嘲讽他呢。 李郎中不可否置,只当是没听见,上前给李云看眼睛,边道:“所以你就不瞒着他了?” “这有什么好瞒的?”秋意泊道:“他生怕自己菌子毒中多了都不敢吃我弄的饭了。” 李郎中:“……”有所耳闻。 毕竟李云每七日是有两日休息的,这时候李云就会下山回村子找玩伴们玩耍,他在山上三天至少中两回毒菌子的招早就传遍了。 李云乖巧地仰着头让李郎中翻他的眼睛,秋意泊在旁边看得有趣,笑问道:“现在不怕师傅将你吃了?” “不怕。”李云小声道:“师傅就喜欢唬着我玩儿。” “况且人肉都说是酸的,师傅这么好美食的人,哪里会吃人?怕是听见人肉是酸的,看都不想看一眼。” 秋意泊拍案大笑,与李云道:“你看,他果然与我有师徒缘分,不过才半月,便知我甚!” 李郎中淡淡地横了他一眼,道:“眼睛没事。” 不想此时他忽然觉得衣袖被人扯了一下,他低头看向李云,就见李云问道:“先生也和师傅一样是仙人吗?” 李郎中看了他许久,才缓缓地点了点头,似乎很艰难地说:“是。” 李云听得此言便笑了起来:“果然!像先生这般厉害的人果然是仙人!” 秋意泊在一旁摇头叹道:“那我就不像了?好你个云儿,胳膊肘往外拐?” 李云看向了秋意泊,小声道:“不是的,我看师傅第一眼就觉得师傅应该是仙人,您长得就是仙人的模样,哪有凡人能长得这么好看的?若师傅打马游街,怕是要花果盈车。” 秋意泊悠然地道:“还真是如此,当年你师傅我高中状元,打马游街,确实差点就回不来了。” 不过不是那种被鲜花素果砸死的回不来,而是被天花害得回不来——愣是在庙里被关了好几天才放出来。 “师傅还高中状元?” “自然,我可是当过首辅的人。”秋意泊笑眯眯地说:“若你现在去外面,或许还能见到我的庙宇。” “还有庙宇?”李云更是一脸惊叹,一手紧握:“我以后一定会努力用功的!我也要像师傅一样高中状元!” 秋意泊算是知道为什么老人都爱说古了,年轻时候装逼如风的事情不趁着没死赶紧炫耀炫耀,看看晚辈们一脸惊叹的表情,难道还要带进棺材里吗?那多可惜啊! 李郎中已经不理会他们了,走到一旁去配置一点膏药,虽说没有真正伤着,但多少有些刺激到了李云的眼睛,还是敷一点膏药会比较好。他听着师徒二人一问一答,手中的药杵也莫名变得轻巧了许多,等秋意泊伸手来讨膏药的时候,他才发现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将膏药做完了——还听了满脑子秋意泊年轻的时候风流事迹。 秋意泊得了膏药,笑道:“反正话已经说开了,以后没事常来玩 ,别老是躲在上头——每次你来,我知道是你,却又不能不看,烦死我了。” 李郎中:“……”他怎么知道? 秋意泊挑眉道:“你忘了我拿手的是什么了?” 秋长生此人虽然善于炼器,可他本身并不弱,甚至很强,尤其是对天道法则方面堪称是神乎其技。 秋意泊也不在意,拉着李云的手道:“来,和李先生告辞。” 李云用一种仰慕的眼光看着李郎中,随即躬身道:“今日多谢李先生,云儿告辞。” 秋意泊摆了摆手,悠哉悠哉地带李云回去了。 李云坐在霞影上还是有点怕,怕掉下去。他还是忍不住抱着秋意泊一条胳膊,又怕又蠢蠢欲动地往下看:“师傅,我们不会掉下去吗?” 秋意泊:“会啊,你往下跳就会掉下去。” “这真的是云吗?为什么别的云摸不到?”李云抱得越发紧了。 秋意泊笑眯眯地解释道:“这虽然看着是云,实则是我炼制的法宝,自然与其他云不同。” “原来如此,师傅你好厉害!”李云赞叹了一句,兴奋地四下看着,他不敢往旁边走,却不妨碍他一边抱着秋意泊的手臂,一边用脚踩霞影玩儿。秋意泊笑道:“小心霞影把你扔下去。” 李云当即就不敢再踩了,他尴尬地问道:“师傅?” 秋意泊揽着他,一手虚虚一点,云朵上便生长出了一枝修长的花枝,刹那间开出一朵泛着七彩霞光的牡丹来,他摘了牡丹,放入了李云手中:“霞影是我炼制的法宝,其中已经生出了灵智……简单来说,它与你一般,知道痛楚,知道饥饱,你与它说话,它也能听得明白。” 李云捧着那朵硕大的牡丹,喜欢地不知道说什么好:“师傅,它不能说话吗?” “与你不行。”秋意泊笑道:“与我却是可以的。” 秋意泊心念一动,身遭便有一只偌大白鹤展翅而飞,鹤唳云霄,相伴霞影左右,李云看着那白鹤久久不能言语,秋意泊指点道:“此乃我的佩剑所化,名为疏狂。” 疏狂剑侧脸看了一眼秋意泊和李云,把头扬的更高了,脖子上两片如星云的纱在空中炫舞成惊艳的光弧,李云赞叹道:“原来它们都是师傅的法宝所化呀……” 李云又问道:“那咪咪也是吗?它的原形是什么?” 秋意泊:“不是。” “……啊?” “它就是只普通的老虎。” “……???” …… 又过了一日,秋意泊替李云测试灵根,果然测出了天灵根,秋意泊眨了眨眼,赞扬了一句:“不错。” 李云不知道灵根好坏,见秋意泊并无喜色,小心翼翼地问道:“师傅,这是什么?” “这是你是否可以成为修士的条件。”秋意泊叫他过来,指着法宝显示出来的字迹慢慢地说与他听:“灵根分为天地玄黄凡物品,你是天灵根,已经算是千万里挑一的资质了。” “我是天灵根?”李云惊喜地说:“那岂不是最好的资质?” 秋意泊这才露出一点笑意来,颔首道:“是。” “还有……修士?”李云道:“是成为神仙吗?” 秋意泊笑着解释道:“也不能算是神仙,修行不过是入门,往上还有慢慢道途,至少也要到炼神还虚才能称呼勉强算是陆地神仙,须得入造化之境才算是真正的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李云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瞬时脸色惨白:“那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有……” 秋意泊含笑颔首,李云吓得瑟瑟发抖,秋意泊随即便道:“所以可要与我修行?只要你踏入道门,寻常鬼怪也奈何不得你。” 李云想也没想 ,点头如捣蒜。 秋意泊不由轻笑出声,有些事情就是这么妙不可言的。 李云是天灵根,有一说一放在修真界也是绝对的天才,毕竟天灵根十根手指头都能数的完,本身悟性又好,秋意泊一曲渡真诀便将他引入了道途。他这些年吃了不少苦,在秋意泊这里再如何也不过待了半个月,体内杂质很多,秋意泊守了他近十日才等到他清醒。 李云睁开眼睛的时候还有些迷茫,他不是很清楚自己是怎么了,眼睛好像看得更清楚了,耳朵也听得更清楚了,鼻子好像也更灵敏了,但……为什么这么臭? 秋意泊都没说什么,他自己先吐了,他这次真的怀疑自己是不是吃了毒菌子,恍恍惚惚之间掉入了粪坑,不然怎么能这么臭?! 秋意泊笑道:“自己回房梳洗去吧,一应东西都放在你的屋子里了,去吧。” 再不去他也受不了了。 虽然他可以封闭呼吸,但有一说一,看着李云身上一层层冒出黑褐色的如同淤泥一样的物质的体感也不怎么好,尤其是那玩意儿还是流质的、粘稠的,是会淌下来的,然后这倒霉孩子自己还吐了,因为十天没喝水吃饭,肚子里早就消化完了,吐出来是绿色的苦胆水。 ……啧。 李云现在已经是练气一层的修士了,秋意泊很确定一个浴桶至少不能在五分钟内淹死他,他自己也很放心地上去洗漱了。 此时已经有了初冬的凉意,可秋意泊泡了回热水澡却觉得这些凉意对他而言聊胜于无,反正山上也没有妇人,就披了一件轻薄的浴衣出来了,在露台上吹了一阵风,才又觉得有些凉,随意披上了一件长衫,松松地搭在肩头。 又过了许久,才见到李云撘拢着脑袋从屋子里出来了,仰头喊他:“师傅——!” 秋意泊心念一动,一道灵气便轻柔地托着李云飞了起来,落到了露台上:“怎么了?” 李云垂头丧气地摇了摇头,秋意泊知道他关节所在,笑道:“不必多思,入门总有这么一遭。” 不光是入门,以后每提升一个境界都得来一趟,一直得到了进入化神境界后才算完——毕竟化神雷劫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将肉身给劈成灰,用灵气重塑一个,从那之后身体就不存在杂质这一说了。 李云一听更是愁眉苦脸了——师傅的意思是,以后每晋升一个境界,就得掉一次粪坑? 秋意泊看出来他在想什么,坏心眼地说:“这些杂质本就在你体内。” 李云:“……” 哦,所以不是每提升一个境界就掉一次粪坑,而是每提升一次,就把身体里的粪给掏出来一次? 那他其实是个粪坑喽? 李云脸都绿了。 秋意泊都想笑出声来了,但这也太过分了,他到底还是有点为人师表的自知之明,虽然不多,还时隐时现,但这时候他知道他是不该笑的。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今日尚早,先教你一套剑法,明日起,早课换成日挥万剑,绕山跑两圈。” 李云人傻了,感觉自己听错了:“……师傅?” 秋意泊风轻云淡地说:“往日叫你课后再活动,是怕你活动后没精力上课,现下你也算是踏入道门,这些对你来说不算什么。” 就是一开始的时候认知还没扭转过来的时候会比较痛苦(痛不欲生)。因为人已经知道自己的极限是多少运动量,也习惯了这些,哪怕身体变强了,大脑也会在达到这个认知中的极限的时候开始报警,并且出现酸痛、呼吸困难之类的迹象,实则熬过去就行了,死不了人。 当年他们也是这么过来的。 李云弱小可怜无助地看着秋意泊,秋意泊想了想:“这样,我让咪咪追着你跑好了。” “反正你也是修士了, 被咬两口死不了,就是断了手脚,李郎中在呢,及时替你接上去就好了。”秋意泊越想越觉得此法可行,还提醒了李云一句:“虽然你是修士了,但只有练气一级,想要对抗咪咪还是有点困难的。” 李云:“……!!!” 等李郎中来的时候就看见了这一幕,秋意泊衣衫不整敞胸露乳地倚门而立,笑看一只至少是练气五层的大虫追着李云跑,李云已经跑得上气接不了下气了,刚慢了一步就被那大虫重重地咬了一口屁股,他又加快速度。 李云已经是练气一层的修士了。 李郎中不禁皱眉:“你叫我来就是为了这个?” 当然是秋意泊叫他来的,不然他都被秋意泊叫破了,近期哪有脸过来偷窥? 秋意泊拢了拢长衫,扬眉道:“不错吧?” “天灵根,很有天赋。” 李郎中皱眉道:“我知道,你又何必……” 你又何必教他修仙? 百年后,不论李云到不到寿数,他都会恢复成那个六岁的孩童,他做这些又有什么意义?还不如叫李云平平安安地做个凡人,待五六十年后寿终正寝。 他们都是修士,自然明白那种寿元未尽却陡然死亡时的不甘与愤恨,哪怕只有一瞬,亦是叫人悔不当初。 秋意泊笑道:“我乐意。” “我一身道统,总要找个传人……是找许多个传人,此前没有认真带过弟子,也怕毁人一生,多少有些畏首畏尾,如今云儿在,我也放心大胆的试一试。” 李郎中道:“李云与他们不同。” “有什么不同?”秋意泊笑道:“他除却不是个活的以外,还有什么不同吗?不说这个了,你总是在想一些奇怪的事情,虽然只有百年,以他灵根破金丹乃至元婴也不难,我已经替他择了些材料,你与云儿相熟,你且替我看一看。” 秋意泊挥了挥手,便有数十种奇珍异宝横空而出,无一不是珍贵至极,李郎中面无表情地说:“你拿这些赠予一个死人,当真是奢侈。” “死人又如何?”秋意泊笑道:“这一关你不过去了是吧?今日李云为我徒,我替他打造本命剑理所当然,待百年后,我自会将这柄剑葬于此处,亦或者送入剑冢,这柄剑旁边永远都会写着,此剑乃我长生真君首徒李云所佩之剑。” 前面那几个撑死了算个记名弟子,这一个才算是亲传,说是首徒真没错。 哪怕他早已死了不知道多久,哪怕只是一个存活在秘境中虚幻之人,但今日他在,他教过,他记得,他便是个真人,是个活生生的人。 他都想好了,就送入剑冢好了,留在这里可惜了。 留在剑冢,他也能时不时去看一看。 李郎中看了他许久,才吐出了几个字:“你就是个疯子。” 秋意泊无所谓地摆了摆手:“谁才是疯子?也罢,我才出渡劫没几日,这劲头还没过去,也能说得通……你当我是疯的,那就是疯的吧。” “千金难买我乐意。”秋意泊搭上了李郎中的肩膀,抬眼而笑:“赤脚郎中,你那后悔药捣出来了没有?” “滚。”李郎中拂下了秋意泊的手,难得骂了个脏字。 秋意泊笑道:“我当你是朋友,才问你这一句。” 李郎中过了许久才说道:“……人死不能复生。” 秋意泊下颚微微抬了抬,示意他看满院子飞奔的李云:“他不就在这里吗?” “我与你不同。”李郎中轻声道:“你不过是第一次见他,见他与常人无异,自然当他是个活人,我已经见了无数次他生他死,我如何当他还活?” 所谓百年一瞬,是指里面过了百年,外面过了一瞬。这一瞬并非是没有时间,一瞬间也是有时 间的,梵典的《僧只律》记载:一刹那者为一念,二十念为一瞬,二十瞬为一弹指,二十弹指为一罗预,二十罗预为一须臾,一日夜有三十须臾。 一瞬间是半秒都不到的时间,眨一次眼睛,或许都要花费比一瞬间还要多的时间。 可李郎中说过,他入此两千五百年了,两千五百年,是多少个瞬间?是什么样的悔意,让他日日夜夜苦守在此? 秋意泊看着李云被咪咪扑倒,重重地被咬了一口肩膀,瞬间血流如注,饶是李云毅力过人,也忍不住哭了起来,他推了一把李郎中:“我管你当他是死是活,我徒弟受伤了,赶紧帮我去治去!” 白兔捣药成,问言与谁餐?2 笑死,他又不是李郎中,他管李郎中捣药给谁吃?:,, 433 第 433 章 既然都揭穿了自己其实是个‘妖怪’,他这个徒儿不小心拜了个‘妖怪’为师后,秋意泊就越发摆烂了,他待在这儿是为了什么?是为了休假啊!那他还累死累活个什么?那当然是想怎么来怎么来,怎么舒服怎么来。 什么早上七点上早课,让李云自己去跑圈锻炼,他们凌霄宗是什么传统?计数沙漏给他安排上!由亲爱的师傅提供的全新炫彩rpg计数沙漏,不光能根据李云锻炼完成度改变沙子色彩,还搭在了全新高端模块音乐律动,虽然他这宅子没有bg,但沙漏也可以跟随李云挥剑时发出的声响来进行色彩律动。 还有什么上完早课先生教书,这得看秋意泊的情况,早上起不来就不上课,闭关炼器也不上课,出门钓鱼也不上课……让李云自习呗,自习完了就打坐。下午倒是能上课,但上什么也看他心情,今天心情好就上个琴棋书画,心情不好就让咪咪狂追李云三万里。 而且秋意泊还丧心病狂地一挥手,布置下了每日心得任务,让李云就前一日修炼、学业写出千字心得,他看过了点了头才能进下一课。 时间就又那么过了三年。 “你这算什么?”李郎中面无表情地斜眼看他。 秋意泊微微扬了扬下巴,含笑道:“这叫不忘初心。” 李郎中:“……” 秋意泊才不管他想什么,“走走,去钓鱼啊。” 李郎中犹豫了一瞬,还是点了点头,秋意泊这里禁制十分周密,连他也不能轻易打破,便也就无甚可担忧的。秋意泊扬声和挥汗如雨的李云打了声招呼:“徒儿,我和李先生去钓鱼,若有外人来此,切莫不要开门!” 李云被老虎追得连滚带爬,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声是。 秋意泊带着李郎中到了群山之间一处湖泊,心念一动,面前凭空拉开了一道幽深的裂缝,随即那裂缝便扩展成两人宽高向他们吞噬而来,李郎中第一时间便要反抗,肩上却被搭了一把:“没事。” 裂缝霎时间将两人吞噬而去,再下一刹那,便是豁然开朗,他们似乎站在了天涯的尽头,平滑如镜的水面倒映着蔚蓝的天空,海天在此融为一体,李郎中有一瞬的怔忪,侧脸望去,便见秋意泊道:“刚研究出来的,还算是顺利。” “……嗯?”李郎中发出了一个疑惑地音节。 秋意泊已经向前走去,前方有一块耸出水面的礁石,看着不大,却足以叫十数人站立其上,秋意泊在礁石的边缘坐了下来,示意让李郎中也来,他拿出一些水桶之类的物什,边解释道:“这里是苍雾境,我的秘境之一。” “在秘境里不能打开秘境,但亏得你那秘境已经快和道界融合了,从这方面下手,沟通双方规则,由我做中,勉强也算是不错……就是不太稳定,也就是我们两都是大乘,不然我还真不敢带你过来,赶紧来,可别浪费时间了。” 李郎中那表情就是很简单明练的三个字——听不懂。 “简单来说,就是我给你的秘境一点好处,它和我达成共识,使两个秘境的时间流速达到一致。”秋意泊将一根小臂长的竹竿扔到了李郎中的怀里,李郎中这才缓步而来,问道:“什么好处?” “灵脉。”秋意泊轻描淡写地说,仿佛一条举世难求的灵脉在他口中跟一个铜钱一样。 李郎中握紧了手中之物,皱眉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他是怎么越过他与秘境达成共识的? “你那儿的灵脉都快被你抽干了,但凡秘境便自成一方天道,它也想活,自然需要灵脉。”秋意泊解释道:“和你那大阵没什么干系……或许会更久一点?大约就多续上个一两年吧?毕竟等我回去后还是要把灵脉拿回来的,这中间能抽多少看祂的本事了。” 秋意泊是被这小破地方憋得狠了,不然哪里舍得用灵脉做这种亏本生意也要出去玩一玩儿?虽然说论风景是镜湖境最好,论奇特是离火境最好,但算下来还是苍雾境好吃又好玩。 李郎中默默颔首,确实是无伤大雅,多一年两年与他而言根本没有半点区别,他坐在了秋意泊身旁,没有学着秋意泊双足悬空,而是盘膝而坐。刚坐稳,他怀中的竹竿便传来异响,只听咔擦咔擦几声,竹竿便已经衍生出去近七尺,再配合杆头透明的丝线,恰恰好好是一个合适钓鱼的长度。 这是一枝鱼竿,还是一枝法宝鱼竿。 李郎中再次见识到了一个人,尤其他是个修士,还是个炼器宗师无聊起来是有多无聊,连鱼竿都炼成法宝,他怎么不干脆让法宝钓鱼算了? 那一头秋意泊已经摆出了自动钓鱼的法宝。 李郎中:“……” 秋意泊笑道:“小心点,我可是放了真君境界的海兽进来的,要是被咬断了手脚,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李郎中:“……?” …… 另一侧,李云好不容易将自己的功课给做完了,哪怕他已经是修士了,还累得跟条狗一样,趴在同样大汗淋漓的身上一道喘气,阳光正好,晒得一人一虎浑身暖洋洋的,动也不想动一下,谁也不嫌弃谁一身汗臭味。 “师傅又出门了……”李云打了个呵欠说:“咱们说好了啊,不能跟师傅告状!” 秋意泊难得出门一次,哪有小孩儿真心喜欢上课的?再勤勉也有三分玩心,不是谁都跟温夷光一样的。尤其是知道自己寿命已经铁定有一百年后,偶尔偷懒一下是人之常情。 “嗷呜!”通体橘黄的大老虎应了一声,伸出舌头舔了舔李云的脸颊,亏得李云已经是练气修士,否则真要给它舔掉一层血肉不可,李云边笑边锁着脑袋躲开它,推着开偌大的虎头:“别舔!很痛的好吗?!” 咪咪当真也就不舔了,但张开嘴把李云的手给咬住了,闹着玩的,和做早课时一口就是几个血洞不一样,顶多就是轻微有些刺痛。李云另一手去揪虎须,咪咪就放开他左手去咬他的右手,正在玩闹之际,李云忽地听见有人道:“此间主人可在?” 李云听见声响连忙坐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衣服,整了发冠这才去应门,说是应门,他也谨记秋意泊的教诲,绝不开篱笆门,只隔着篱笆与人说话。前来叫门的是一位陌生老者,气度高华,是那种一眼就知道不是凡人的类型,尤其是李云成了修士后,更能感觉出其身上如大海般浩瀚无比的压力。 他恭敬地作了个揖:“不知仙长从何而来?寻我师傅有何要事?” 老者眯着眼睛笑了笑,看起来十分和蔼:“不过是途经此地,不想竟然有道友隐居在此,便想来讨一碗水喝。” 李云听了抱歉地说:“仙长恐怕是来得不巧,我师傅与好友一道出门钓鱼去了。” 老者又问:“敢问令师何时归来?” 李云眨了眨眼睛,诚实地摇了摇头:“晚辈不知,师傅向来行踪不定,说不得明日就回来了,也有可能要到明年才回来,若是再久一些,许是要十年、百年,这个晚辈也说不好。” 李云接着道:“晚辈本该请仙长入内小歇,可师傅有令在先,他未归时弟子不可迎客,实在是招待不周,还请您原谅则个。” 老者微笑着说:“看来令师规矩森严啊……” 李云只当没听见,他总不能和老者一起骂师傅不靠谱吧?当面指出老者出言不逊,那也很失礼,不如当做没听见来得好,他又道:“仙长不若留下一帖来,待师傅归来知晓了自会去拜访仙长。” “不必了,有缘自会相见,小童,且听你师傅的,好好守着家门吧!”老者说罢便洒然离去。 不知为什么,李云伸手按了按篱笆门,见篱笆完好无损,这才放下心来。他随手揪了一根甜草叼在了口中,尝到了口中酸酸甜甜地滋味儿,又开心地去和咪咪晒太阳去了。 难得师傅不在,他今天就不背书了!趁着今天太阳号,他要给咪咪洗澡,还要给自己也搓个澡,洗完之后就一起晒太阳晾头发,再给家里洗洗弄弄,完美的一天就过去了! 大约十来天后,秋意泊才和李郎中一道归来,比起去之前时,两人似乎显得更加精神焕发了,李郎中素来苍白平淡的脸上也有了一丝气色可言——废话,连吃十天高等级妖兽大餐能气色不好吗? 不光钓鱼,他们还潜水采蚌,深海挖贝,乃至体验了一把用秋意泊自制的高弹力鱼枪在深海射杀海鱼——自己的地盘,他们只钓够当天吃的,多余就放生,而且海兽方面因为本体太大,割块肉下来就够他们吃了,割了肉秋意泊还会友情赠送一瓶到一打的灵丹帮助修复。 有一说一,秋意泊他们刚去的时候海中妖修以为是可恶的人修来杀戮取乐,结果第二天就发现害什么杀戮取乐,这是菩萨下凡普度众生来了! 毕竟一块肉算什么?素日出去狩猎或者和其他妖兽打架,被扯掉一大块血肉再正常不过,有时候鱼鳍都得毁了,秋意泊他们取的肉如果对标人类来说,约等于拆快递的时候不当心在手上划破了个油皮。 李云见李先生气色不错,自个儿师傅也是言笑晏晏,也不由觉得开心,秋意泊笑眯眯地给他塞了一盘特意找来的适合练气修士吃的鱼虾贝类,问道:“家中一切可好?可有偷懒?” 李云微赫,道:“一切都好,没有偷懒……师傅你不信可以问咪咪!” 一旁的橘黄大老虎默默地扭过头去,不看秋意泊。秋意泊随手在它脸上掐了一把,愣是掐出了一把肥肉来:“我看是偷懒了。” 李云不敢再说话,心虚地要命——明明他只是偷懒了一个下午而已!尤其是他后面还特意放弃了一天假日把功课补回来了! 李郎中见状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眉间浮出了一丝笑意。 “对了!师傅!”李云突然想到了那日来的老者,连忙禀报道:“师傅,你和先生那日刚走没多久,就有一位仙长来了,说是路过此地,想要进来讨杯水喝。我说你和先生出去了,他又问我什么时候回来,我说我不知道,对方就走了。” “可留下拜帖来?”秋意泊问道,视线却落在了一旁的李郎中身上,李郎中神色清冷,并不见什么异常。 既然李云口称‘仙长’,那来者必然是修士,也是他不认识的人,否则他会直接说名字而不是称呼一声‘仙长’作罢。这小破地头哪有秋意泊不认识的人?要么是外面进来的,要么是又出现了新的人物。 李云摇头道:“没有,我说让那位仙长留下帖子来,等师傅回来也好前去拜会,但对方说有缘自会相见,就走了。” “嗯,我知道了。”秋意泊拍了拍李云的头:“好了,去尝尝这些吧,再过一会儿就不新鲜了。” 李云应了一声,带着咪咪高高兴兴地走了。秋意泊抱臂看着一人一虎离去的身影,漫不经心地道:“来的什么人啊?” 李郎中顿了顿,道:“无关紧要之人。” “行,那就好。”秋意泊打了个呵欠,摆了摆手说:“那我就不送你了,你自个儿回家吧……真要命,一身的腥味儿,我得去洗个澡了。” 李郎中反问道:“不是你要去的吗?” “是我要去的,我现在又嫌弃还不行吗?”秋意泊全然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他摇摇晃晃往回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手凭空一抹,李郎中顿时色变,只见秋意泊指间缓缓出现了一条灿烂如烈阳的丝线,天地在此为之震动,秋意 泊神态闲适,手中却干脆利落地将灵脉抽了回来,扔进了匣子里,边往回走边道:“差点就忘记了……也就两年,没多少啊!” 李郎中颔首,也转身离去。 秋意泊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洗去了一身的腥味儿。刚回来的时候只觉得累得慌,等洗了个澡却又精神奕奕了,半点没有睡意。他饶有兴致的把带出来的鲜虾贝类都放入了一个食盒中,趁着月色正好,吩咐了一声李云谨守家门后便离开了。 这地方就这么大,十天,说不定那个新人物还没走——李郎中那个赤脚嘴里就没几句实话,此前说村中人都是不重要的人,结果硬是把自己困在这里也要留下他们。又说李云是不重要的人,结果李云应该就是与他因果深缠的人。 反正也是无聊,出去走一圈看看人在不在,要是是秘境中新出现的角色,他也好打开一点探索度,得知一点新剧情,要是是外头来的……豁,那更有得聊了。 修仙嘛,讲究的都是一个缘分。 随缘看看喽。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许久不曾在夜间出来,偶尔出来一趟,感受凉风习习,树影婆娑也别有一番意趣。秋意泊本来想放疏狂剑出来,但奈何它在苍雾境里脚不沾地飞了好几日,此刻猫在自己的剑鞘里抵死拒绝再出来遛弯儿,秋意泊耸了耸肩,也没强求。他自己点了一盏琉璃灯,提在手中,在山间游走着。 嗯……要是叫村里人看见了,八成又要闹一阵流言,毕竟明月不独行,孤灯不是人嘛。 秋意泊倏地想到了他好像还有一朵鬼火是打算送给温夷光的,中间隔得事情太多,他居然也就忘记了,至今那朵鬼火还在他纳戒里呢。他想到他和温夷光是怎么从小怕到大,他又是怎么开始不怕的,不由地猜测起不知道温夷光现在还怕不怕。 可能还是那种一边怕得要死,一边抽出剑来剑气狂飙,然后利落归鞘,端的是一派冷漠无情不动如山无情真君的模样,实则回了洞府要默默地把被子四个角都压在身下才觉得安全了……他轻笑了起来,可见他这两年真的是闲过头了,不然哪能想得起小时候的囧事来? 他在留山转了一圈,留山没有外人在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毕竟他将留山视作要住百年的洞府,自然什么都安排齐全了,哪怕是李郎中这个秘境之主来了留山都瞒不过他的耳目,更不必提其他人了。 他一直走到了暮晓的时候,他站在高高的山巅上,看着村落中的灯火一盏盏的亮起,心想应是无缘,便折返了家中。 李云都起来煮早饭了,才看见秋意泊挟夜露而归,眉间温润,他也不问师傅出去做什么,只是问道:“师傅,用些早饭再歇息可好?” 秋意泊想了想说:“也好。” 李云就将自己做好的早饭端了出来,昨天秋意泊给他那些贝类他也没全吃完,毕竟量有些大了,还那么好吃,全喂给咪咪他也不舍得,干脆就用了新学的凝冰咒,将这些都冻了起来,今日则是解了冻,什么贝类凑一凑洗去了粘液沾了面粉放到锅里头煎,再拍个蛋一道,白水煮出来剥出来的虾仁剥好了放在一边,配上一叠酱油,再滴两滴小磨香油,清鲜可口。 饶是秋意泊吃了十天的海鲜,吃了这么一顿也觉得满意,他将一串念珠挂到了他的脖子上:“算下来今日你休假,你想下山也可以……这念珠你戴着,不许摘下来,也不许别人碰,听到没有?” “是,徒儿知道了。”李云应了一声,他有些好奇地托起了念珠低头看着:“师傅,这是什么?” “法宝,保你命的法宝。”秋意泊眉间一动,斜眼看向他:“别给我乱发善心,这只有你能触动,若遇上了什么急事难事,将我之前赐予你的那件玉佩扔出去就是。” 李云连连点头:“知道了,多 谢师傅!” 李云素来乖巧,自制力强,悟性好,秋意泊也懒得多约束他,大方向提点一下不错就行。李云见他吃好了,就收了碗碟去做练剑了,等练完了剑他想下山玩,刚好一路跑下山,晚上再跑上来,刚好凑足每日的功课。 听说今日货郎要来,他也攒下了不少银钱,可以看看有没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 秋意泊上楼睡觉去了,随便他浪去。 待李云跑下山时才刚刚到辰时,村里家家户户却都已经忙开了,此时方入秋,正是最农忙的时候,什么都得小心翼翼伺候着,免得一年辛苦功亏一篑,上山打猎的也得趁着入冬之前多打一些猎物,否则进了冬天就没那么多动物了。 李云一进村,便得了热情的招呼。无他,他这些年跟着秋意泊,又入了道门,成了修士,自然而然会与凡人显露出区别来,只说一点,他体内大部分污垢杂质都排了个干净,自然皮肤细润白皙,就与村中的同龄的孩童有了本质上的区别。 “云弟!你快来,就等着你呢!”忽地有个少年人喊道,李云见状快步走去,笑道:“我来了,亏得你们等我!” 有三四个少年在此处候着他,都是差不多岁数的,小时候还一道玩过,如今都已经是十岁出头的少年郎,在寻常人家中,孩子一过十岁就不能算孩童了,算是半个大人,要是家中父辈不济的,这个岁数都能当家做主了。 正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几个少年郎也是开始跟随父辈的脚步,开始进山狩猎了。他们这年纪自然打不动什么虎豹熊一类的猛兽,但打个兔子狍子却是没有难度的了,更何况山里还有其他呢——蛇也是好打的猎物,跑得不快,肉也好吃,蛇皮还能做弓做刀,也卖的上价,除了难找一点,其他一切都好。 他们自小就活在山里头,都已经习惯了,并不觉得危险。 一个少年郎笑着将一把弓抛给了他:“行了行了别客气,你的弓!” 李云接了弓就熟练地背在了身上,又有人将箭囊递了过来,李云一边系着一边问:“问李先生求过药了吗?现在可是蛇最毒的时候。” “这还要你说?”一个少年示意他看他的背篓,里头装着七八瓶解毒的药汁,都是提前熬好装在小瓶子里的,这个季节山上蛇多,毒牙又长又锐利,就是在腿上裹兽皮都没用,被咬是难免的事情,但只要处理得早,赶紧把毒吸出来,清洗了伤口,再喝一瓶李先生的解毒药,九成九都没事了。 “行,那就好,今天要早点回来啊,晚间不是说货郎要来?” “那肯定啊,你不回来我们都得回来!”为首的少年比了个手势:“走了!” 这一群少年都很喜欢和李云一道出门打猎,他力气大,眼神又好,能拉他们拉不动的弓,明明是出力最多的那个,但是分猎物的时候只和他们平均分,这样的人谁不欢迎呢? 李云被簇拥着往外走,喊道:“秀哥,听说你要成亲了?” “去去去!别胡说!没有的事情!”为首的少年郎憨厚的脸上染上了一点红色:“什么要成亲了!还早呢!” 另一个少年起哄道:“谁说的还早?我娘都知道了,说是秀哥家里已经说定了!等过完年开春就把隔壁村的花儿姐姐娶回来给秀哥当媳妇!” “就是,花儿姐姐又漂亮性格又好!我娘还说她也想帮我说花儿姐姐呢!结果没想到花儿姐姐家里头说已经说定了秀哥!” 李秀豁的左右胡乱推了几把:“你们再说!” 一众少年郎都笑了起来,村中人见了也不由露出了一点笑意:“秀哥他娘,恭喜啊——!” “唉唉!不好说呢!这刚下了定……” “都下了定了就是你家的人了,怕什么!” 几位妇人也笑 骂了起来,一时间到处都是欢快地笑声,随着风越传越远。 “啊啊啊啊——!”几声尖叫声在山林中回荡着,紧接着就是噗通噗通几声,几个少年有一个算一个全部掉进了这水潭中,索性村门口就有个水塘,村中少有不会水的,没一会儿大家都从说里头冒了个头出来,游向了岸边。 李秀抱怨道:“这什么时候多出来的坑!真是倒霉!” “就是,上回来还没有呢!”又有一人抱怨道。 今天他们确实倒霉,本来都是走惯了的路,哪想到今日路上突然缺了半边,缺了半边也就算了,还被杂草给掩盖住了,本来只有一个人踩空了,但他们本就走在一起,又是好友,下意识伸手去拉,这不一个带一个全给掉下来了。 李云也没法子,这几百斤的重量他一个人真拉不动,偏偏他们还垂在山崖上扭啊扭得,更是抓不住,松手是不可能松手的,只能跟着一道下来了。 一伙人搞得身上都湿漉漉的,回家肯定要挨骂,李秀爬到岸上,伸手将他们一个个从水里提了出来,从兜里摸出了火折子,见火折子完好无损这才松了口气。他有些尴尬,连忙打断了话题:“哎,或许是下面的土松了……别说了,咱们赶紧分头捡点柴火吧!不然回去真要挨骂了!” 确实,这山都是走惯了的,哪里会多出来一个水坑呢?这么不靠谱的事情李云怎么想都觉得是他师傅干的,他师傅造的孽,他自然是尴尬无比。 至于理由……笑死,他师傅突然兴致来了在山里头挖个水塘怎么了?这还需要理由?说不定他上次拉着李先生钓鱼就是在这儿钓的! 一众人听了也觉得是,各自骂骂咧咧去找柴火了,赶紧烤干衣服才是重要的,毕竟天也凉了,真顶着湿衣服在林子里走一天,回去肯定要得风寒的,这一点大家都明白。 李云也去捡柴火,虽说秋天山里不缺柴火,可惜现在才入秋,大部分树枝都干得不够彻底,刚刚被他们掉下来的水一激,周围一圈更是没有干的,他只好往深处走,好不容易找到一片没有树木遮挡的空地,这里的枯枝落叶就干得很透,刚想捡一点回去,忽地感觉脚上有点不对头。 低头一看,好大一条五步蛇。 五步蛇的花纹和落叶极其相似,伏在里面还真看不出来。五步蛇已经很努力地想要咬穿李云的脚了,可惜牙齿都快断了愣是没能把毒牙给钻进去,李云嘿嘿笑了笑,反手就是一匕首——好了,吃的也有了。 这条蛇真的好肥,够他们吃了! 秋天出来打猎就是成就感十足,这会儿的动物都在抓紧时间屯膘好过冬,各个都肥头大耳。李云吹了声口哨,正欲往回走,突然见远处有一老者缓步而来,看似极慢,实则一眨眼都到了他的面前。 他眨了眨眼,拱手道:“晚辈见过仙长。” 还是他曾经见过的那个老者。 老者看起来依旧慈蔼,却已经有了一些掩不住的灰败之色,他含笑道:“又是你这童子,看来我们果真有缘。” 李云躬身道:“晚辈误入此地,饶了仙长的清静,实则是当罚。” 老者摆了摆手,也不见他如何动作,李云只觉得周围风云变幻,下一刹那,便见他们已经到了一小亭中,石桌憨态可掬,石凳秀雅斯文,老者在其中之一坐下,笑道:“有什么好罚的?坐吧!你这童子看着不错,可惜叫你那师傅教的迂腐了些!” 李云依旧是不接话,师傅教过的,要是自己修为低,遇上了修为太高的,对方说了不好接的话就不要接,大不了就直接重复‘晚辈不敢’,一般要点脸的都不会为难他这个小小的练气修士。 但要是自己修为高,遇上了修为低的或者高得不太多的,那就用法宝抽他的脸,抽到对方不敢再说不 好接的话为止!法宝管够! 但面前这个明显要比他高出不知道多少,隐隐之中他甚至感觉面前此人或许比师傅还要高出一线。于是李云恭敬地道:“晚辈不敢。” 下一刻,李云便感觉到一股巨力柔和地将他按在了凳子上,老者嗤笑了一声:“你也是个修士了,应当知道修士修行,不过是追求逍遥自如,如此如履薄冰,你这仙修的还有什么意思?!” 李云乖巧地说:“晚辈不敢。” 老者心中气得仰倒,但又实在是馋李云。不说别的,这地方穷山恶水,又多毒物,居然能引得大乘真君隐居在此,可见必是有所原因的。十几日前,他一见李云便知道了原因——他们这等老怪物活了一大把岁数,还能追求些什么?不过是境界与弟子罢了。 若不见李云,他只当是有大乘真君在此隐居磨练己身以叩炼虚合道之境,可见了李云就知道,恐怕这是个绝世奇才,否则怎能让一大乘真君甘心留在此处? 脱凡劫恐怖,越是早渡过,对心境提升的就越大,越是境界高,就越是难渡。 他如今重伤在身,回天乏术,偏偏仇敌逍遥在外,自己又无传人,若能将这孩子夺来做了自己的弟子,也能放心撒手离去了。 他看李云一身清正,想必其师也出自名门正派,他这般的魔道中人,恐怕他的师傅也不会同意他兼挑了他的道童——可恨他重伤至此,连个大乘的阵法都破不了了! 也罢,循循善诱罢了! 李云悄悄看了老者一眼,见他眉宇间越发和蔼,心想老者应该也不是坏人,应当是和李先生一样口直心软的类型,他道:“仙长,那日我师傅回来后,听闻您来得此处,特意带了佳肴美酒想要邀前辈共饮,奈何寻遍诸山不见仙长踪影,若仙长不弃,便由晚辈引您一道去拜会我师傅吧!” 老者先是笑了笑,似乎很是向往,可随即又摇了摇头,十分落寞地道:“罢了,我一个将死之人,何必徒增伤悲呢?” 李云一愣:“……啊?” 老者抚掌而笑,眼睛都眯成了一线:“看不出来吧?我受了重伤,很快就要死了,你师傅盛情,替我谢了他的好意,我在此处再清闲几日,寻着了埋骨之地,也该去了。” 李云连忙道:“对不起,仙长,实在是不知您……您、您也看不出来呀!我见您只当是哪处的老神仙,乘兴而来,兴散而归……我、我……” 老者抚了抚胡须,笑道:“不必自责,人生自古谁无死?我已经比他人活得长了许多,虽有憾事,但也无伤大雅。能与你见一见,说几句话,也是一段缘分,我已是知足了!” 李云立刻就想到了李郎中,他豁地一下站了起来:“仙长,您先不要这么说!我师傅的好友是村中有名的郎中,我师傅都赞他妙手回春,我带您去叫先生瞧一瞧可好?” 老者摇头道:“不必了,凡间的医者,便是扁鹊华佗在世,也救不了我的。” 李云道:“不行吗?我师傅说李先生是大乘真君,很厉害的。” 他顿了顿,接着说:“仙长,您别见怪,我师傅说好死不如赖活着,没有谁是想死的,不管有没有希望,您就随我去看一看吧!” 老者确实有些心动,转而又想叹气——这个小孩儿忠孝节义样样齐全,就是满嘴‘我师傅说’,这还怎么抢徒弟? 就算真的杀了他的师傅,将他抢来了,这弟子还能真心实意地给他当徒弟,替他报仇?以后不认贼作父就算是不错了! 或许直接夺了他的身躯呢? 他堂堂一道君,或许那等大乘他不好对付,可对付一个小小练气孩童还是轻而易举的。 忽然之间,有一只修长莹润的手陡然出现在了两人中间,整片空间被这只漂亮到了极点的手硬 生生给撕裂了开来,一白发青衣的修士从中走出,含笑道:“前辈,您扣着我的弟子不放,这可不太好。”:,, 434 第 434 章 故事大多是有趣的,它们会围绕在主角的身边,展开许许多多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趣事。若在外故事的主角是他自己,那么在这个秘境里,故事的主角无疑就是李云和李郎中。 李郎中不好盯,自个儿的徒弟难道好不好盯吗? 秋意泊扬眉而笑,悠然落座,那老者眼神一沉,面上却还是如春风和煦,他笑道:“我不过是与这孩子闲谈几句,怎么落到道友口中便是扣着他不放了?” “哦?那看来是我误会了。”秋意泊眉目一动,居然也表现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既然如此,云儿,今日天色已晚,与这位前辈告辞吧……改日,我再带云儿来拜见前辈。” 再沉着的人物,在将死之际总会有些意乱,老者眉间拂过一抹杀意,秋意泊见了也当是没见到,带着李云起身便要离开,忽地他又转身,笑问:“对了,方才听前辈身受重伤,想要去寻李郎中瞧一瞧……我劝前辈还是算了吧,那就是个赤脚郎中,放在我徒儿眼中自然是妙手回春,赛过神仙,却入不得前辈的眼了。” 李云悄悄扯了一下秋意泊的衣袖,正所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他师傅好嚣张啊! 真的不会被打吗? “被道友这么一说,我反倒是起了些好奇心,非见那位神医不可了。”老者冷笑道。 “请便,我就是怕……”秋意泊顺手就将李云塞入了裂缝之中,话锋一转:“我就怕前辈活不到那时候。” 锋锐无比的剑光裹挟天地之势而来,却又静谧地像是一阵风、一滴雨,青蓝色的长剑横于老者颈间,秋意泊笑眯眯地说:“我看前辈也命不久矣,不如我送前辈一程?” “放肆!”老者喝了一声,一股无名之火陡然焚烧着他的神智:“你可知道我是谁?对我出剑,可是不要命了吗!” “要不是我那仇家,想我一世威风,怎会沦落至此!一个区区大乘真君也敢对我举剑!” “若我能逃过此劫,必不惜一切代价报复他!” “那小孩儿必是个天赋绝顶之人,等我过了此劫,便将他抓来,他愿意承习我的道统那是最好!若他不愿意,这天底下多的是人愿意!不过是区区灵根,我是道君,有的是办法!不就是魂飞魄散?有什么舍不出的!” “我不必知道前辈是谁,我只需知道前辈重伤垂死就足够了。”秋意泊悄悄收了幻境法宝,周遭的一切如春风化雨,不见半点痕迹。他含笑道:“听说前辈有一身道统要传?不如就传于我可好?” 但凡老者还有一击之力,他也不会这么说。毕竟是个道君,不论他是真是假,他理应谨慎——连一个幻境法宝都识破不了,是真的已经陷入天人五衰了吧? 老者丝毫未察觉到有什么不对,他听着这话一怔,心中灵光顿现,豁然开朗,那股无名怒火顿时消弭殆尽! 他眼中露出一丝清醒而锐利的光。 是了,他不传那小孩儿,可以传了他师傅啊!此前不愿,是当那小孩儿的师傅是个拘泥于礼教的正道,可如今一见,眼前这人看着清正,可绝非是那等死脑筋的傻瓜,他传了他道统,只消对方再进一步,一入阳神境界……他那仇人也不过是阳神罢了!总有一战之力! 他总是要死的,他既不想夺人躯壳,惹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又不指望什么转世重修,毕竟谁知道会转成什么阿猫阿狗呢?他这一生杀孽无数,还不如干干净净去了,死后到底化作什么,总也与他不相干了! 再者,这穷山恶水之地,想必身带灵根的孩童也少,看这样子他是骗不到李云了,若再要等下去,就只能二选一了——要么以魂飞魄散的代价化为残魂等待有缘人,要么就此身死道消,一身身家道统皆藏于此处,待日后不知谁挖出他来 。前者还有机会报仇,后者那就是一切白搭,莫说寻到他的人愿不愿意给他报仇,能给他竖一块无名前辈之墓的碑都算是他烧了高香! 还有一条路,便是趁死之前寻到一个愿意承习他道统愿意为他复仇的弟子,不过是魂飞魄散罢了,将李云的灵根抽出,放到他的弟子身上……说来说去,绕不开一个魂飞魄散! 可谁想魂飞魄散?!哪怕转世后他已经不是现在的他,但到底是一条路,到底是个希望! 如今有个大乘真君送上门来,愿意接了他的道统,那就是要接了他的恩怨,虽说还是要等,可等一个练气修炼到阳神和一个大乘修炼到阳神明眼人都知道哪个更靠谱一些!这哪里是来打劫的?这是白送了他一个人情呐! 老者相通此处,不禁颔首,未语先笑:“好好好!正合老夫之意!” “后生,你且收了剑!”老者越想越觉得妙,连眉目间都带着笑意:“老夫道号绿杨,乃是定天神教太上长老,我那道统想必你也不屑于学,日后替我寻个有缘人传下去便是,若寻不着也便算了,只有一点,要你记着!” 秋意泊问道:“仇家?” “是!”绿杨道君提及这一点,眼中便透露出一点冷锐的光:“凌霄宗焚月道君,此人你必杀……” 话音未落,绿杨道君忽地没了声息,秋意泊缓缓地抽出了疏狂剑,鲜血自剑刃上滑落,秋意泊笑着说:“我不答应。” 所以干脆先一步杀了绿杨真君,这样一来他的行为就是趁火打劫,而不是被托付遗愿。 笑死,焚月道君他有点记忆,是朔云道君的师傅,按照正经辈分来算,秋意泊得管人叫师祖——如果按照这绿杨道君所说,他们所处的时代在接近四千年前,这时候焚月道君还活着,且已经是阳神道君境界,不过再有一千年,他便要陨落了。 死于自尽。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洗剑峰无情道传人大多都死于自尽。 心魔丛生,不能自抑,故而在还有一丝神智之前自绝于世。 绿杨道君所说定天神教,秋意泊毫无记忆,可见早已湮灭。 秋意泊笑觉缘分有趣,也不毁了对方尸身,道君是何等人物,哪怕重伤,哪怕已死,一身血肉皆是最精纯的灵气所化,此地灵脉快要干涸,哪怕抽了他的灵脉几日也不过是杯水车薪,有了这一具道君尸骨滋养,想必还能多坚持几年。 这秘境当真有意思,说是李郎中做出的幻境,却留下了硬生生有血有肉的人来,说是真的,可又是百年一个轮回,死者复生,天地重开。 他收去了那绿杨道君留下的身家,有关道统的他看也不看,直接毁去。有赤血录这样的鬼东西在前,邪道魔道的道统秋意泊是看也不想看一眼,免得看一眼就成了人家的傀儡。 秋意泊拉开缝隙一步跨回了自己的住处,李云早就在等着他了,见状连忙道:“师傅!你没事吧?” “没事。”秋意泊笑眯眯地摸了摸他的头:“做的不错,以后遇上这般的千万不能和人顶嘴,便是涉及师尊父母,也要掂量着来——你爹娘如何我不知,但有人骂我两句,那就骂了,你要是有能力就替我抽回来,要是没有,我也不愿你为了几句口舌是非送了小命去……回来告诉我,我亲自去抽。” 李云煞有介事地点头应道:“是,师傅,我记着呢!” “嗯。”秋意泊笑道:“玩去吧,今日你的心得免了,不是什么大事,别放在心上。” “好!” 李云是个心大的孩子,带着咪咪飞一样的跑了,生怕跑慢一步秋意泊就后悔了——见鬼了,不管是练剑也好跑圈也罢,亦或者四书五经、琴棋书画他都不怕,就怕写这每天一千字的心得! 李郎中从暗处走出,淡淡地问道: “你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秋意泊落座,摆出了茶具,示意李郎中也坐。他往茶壶中扔了两颗青柑普洱,一边泡茶一边说:“杀了个道君,抓着云儿要抽他的灵根呢。” 李郎中神色不动:“哦?还有此事?” “你装什么装?”秋意泊挑眉道:“难道你还能不知情不成?” “我是知情。”李郎中反问道:“那又如何?” “不如何。”秋意泊抬手,青绿的茶水自壶中滚入茶碗:“我想你也看习惯了,估计是没放在心上罢了,总之我遇见了,顺手杀就杀了,你特意跑来难道不是想听我呛你几句?你活该。” 李郎中答非所问:“你怎知我没放在心上?” “你放在心上云儿能遇到这种事儿?” “与你无关。” 秋意泊毫不留情面的戳破他:“说不过我了就是与我无关?” 李郎中起身便要离去,秋意泊轻哼了一声:“坐下!茶泡好了,你还没喝呢。” 李郎中听若未闻,径自离去,秋意泊不以为意,随手将那一盏茶泼在了地上,喃喃道:“喂狗也不喂你。” 又是两年过去,李云十二岁了,正是春光烂漫的季节,李云趁着休假跟小伙伴们打猎归来,就见村中难得齐聚一堂,男女老少一个都没落下。见他们归来,就立刻叫住了他们。几人有些疑惑,上前问道:“李爷爷、周叔、王叔……这是怎么了?发生啥了?怎么大家都站在这儿呢?” 为首的李老汉已经近八十岁,是李秀的太爷爷,他的脸上满是皱褶,几乎看不见眼睛在哪里,他拄着拐杖,闻言就先笑了起来:“来来,就等你们回来呢!秀哥、云哥、柱哥……你们都站好了听!” 众人不明所以,但还是站回了自家爹娘旁边,李云没爹娘,只好随意挑了个地方站了,李老汉抬了抬手,周围的村民便停止了交头接耳:“乡亲们,明天只要是我们村儿的,都不许离开村子!什么打猎洗衣一概都不许!就在村里待着,不要误了大事!” “老叔,什么事儿呀?” “老叔,是不是天不好?” 李老汉摆了摆手,又道:“这可是一件大好事,明日仙长就要到我们村了!年不满十六的,都好测一测仙缘!要是有仙缘,就可以随着仙长去当神仙了!” 话音落下,村民们才反应过来是到了仙长来的日子,匆匆十年一晃而过,众人激动了起来:“是啊!咱们村还有云哥呢!云哥是仙长送来的,他肯定是可以当神仙的!” “就是就是!有云哥的仙气带着,说不定还能出几个呢!” 还有人纷纷来恭喜李云:“云哥大喜!你终于可以回到天上当神仙了!” “云哥!你当了神仙可不能忘本啊!”有人拍着李云的肩膀说:“你可是我们李家村里出来的人,自你小,我们从牙缝里也要省出一点吃的来供着你!就等着你当了神仙,带着大家伙吃香喝辣了!” “哎呦我的天爷哎!终于熬出头了!” 李老汉也以一种鼓励的目光看着李云,李云尴尬无比,可小时候那一年多的养育是真,他也不好就此拒绝,他做不出这种事来,师傅也常教导凡事论迹不论心,不论心是如何的,但若是做的事情对他好,那也该宽容几分。 秋意泊是这么说的,但其实还有下半句,下半句是:本来要五马分尸的留一个全尸,该打死的那就痛快的让他们死,不该死的只打断条腿的,那就打断半条。毕竟都叫你想杀他们了,可见在论迹也是无用。 但很明显村中人也没到那个份上嘛。 李云只能尴尬地点了点头,李老汉拄了拄拐杖:“好了,那就这样吧!大家都回去替娃儿收拾收拾,该洗的洗,该涮的涮 !别闹得一身牛粪臭气惹得仙长不愉快!还有一条,这是我们村儿的大事,只要年不满十六的娃儿明日都得露面,谁要是藏着掖着的,那可是要村规处置的!” 村民们连声应是,急吼吼地带着自家闺女儿子回家收拾,李云本来是想留宿在村里的,但看着一众人忙碌,也不好再叨扰,干脆回了山上。 然后一回去就见到他师傅衣衫不整泡在温泉池里饮酒作乐。李云这些年也没少撞见过,秋意泊更不怕人看了,他伏在岸边笑道:“今日怎么回来了?不是说要宿在村中?” 李云将村中听说的事情说了,随即又接着道:“师傅,我应该不用去了吧?” 仙人就是修士,是来筛选有灵根的小孩的,他已经是练气九层的修士了,再去测试也没有必要了。况且他也有师傅了……说句不怕忌讳的话,他怕他一现身,对方就发现他是练气修士,然后追问师傅在哪,万一一上来看见师傅就喊打喊杀怎么办? 他总觉得他师傅不像是个好人哎! 哎,也不是那种不是好人,就是冥冥之中感觉他师傅估摸着不是正道人物,就看他光天化日袒胸露乳饮酒取乐的做派,怎么看都不像是那种传说中威风八面刚正不阿的仙人啊! 这要是打起来了可怎么好? 虽然他觉得师傅不会输,但胡乱杀人总是不好嘛!还是少造杀孽为妙! 李云觉得秋意泊一定会一口应下,毕竟这种事他向来不管他,哪想到秋意泊张口便是:“去,你得去。” 李云:“……啊?” 秋意泊笑得猖狂:“你现下可能不明白,但春宴有趣万分,一生恐怕也只能参与一次罢了,错过了这一次,可就没有了!你自然得去!到时候不必提我!便说是一无名前辈路过时见你根骨清奇,便指点了你一番!” 其实他想说的是天灵根哎,这都不装个逼,等年纪大了会想起来多可惜啊! 他现在就很觉得很懊恼,当年他自己是天灵根的征兆那么明显,自己硬生生没发现,风头全让温师兄出了!但无可奈何,他现在都一把年纪了,还是个大乘真君,总不能再臭不要脸到处说自己是天灵根,然后让人夸他,他还得装出一副‘前辈谬赞/过誉’之类腼腆的表情来吧?! 其实要是现在还有人提及他时将他的一切归咎于灵根,归咎于天赋,他不光不觉得脸上有光,甚至会觉得恼怒——他为之努力过的汗水,付出的血汗,难道都不算数了吗?他又不是躺着就上了大乘! 话又说回来,哪怕作为修士的一生可以获得几乎无限的寿命,可年少依旧只有那么短短几年,最需要风光荣耀这些虚假的玩意儿的时候没有获得,便是以后再得到了,回想起来总是一个缺憾。 李云既然有了他这个师傅,那么该出的风头他自然要帮他安排好! 秋意泊招了招手,示意李云上前,李云很自觉地挽了袖子下水,帮秋意泊捶背捏肩,秋意泊眯着眼睛慢慢地说着:“春宴是很有意思的,几乎所有门派都会在这个时间开放试炼,招收弟子入门,太虚门、凌霄宗、百炼山、合欢派、归元山……这些素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宗门,也只有这时候才会敞开山门。” “到了春宴的那一段时间,四大城都会张灯结彩,各色的摊贩能摆满几条街,卖果子的、卖点心的、糖人糖画,应有尽有。” “不光如此,还会有许多老怪藏在春宴中,若觉得哪个孩子有缘,别看他们平日里一派高山仰止,那是什么哭求耍诈都做得出来,甚至还有偷偷掳了人就跑的,有些弟子直到筑基还不知道自己是被自己师傅骗回来的呢!” 李云听得目瞪口呆:“真的?这……这怎么好意思的?” “修行讲究一个缘分,有什么不好意思?”秋意泊趴在自己的臂上,笑 道:“若当年你不上山来拜我为师,再有不久,我也要想个法子来接近你了……你还记得你上山那一年冬天来了一个歪眉斜眼的老货郎吗?他在你家门外徘徊了许久,还叫你出去玩,你偏偏不理会的那个?” 李云下意识地回答道:“对,我记得啊……我当然记得!那老汉一看就知道不是个好人,还非要哄我出去说话,像是个人贩子!还变什么戏法!应该说的就是他吧?” 秋意泊幽幽地道:“那是我。” 李云替秋意泊捏肩膀的手都僵住了:“……师傅?” “这没什么不好说的。”秋意泊笑道:“你已经在这里生活了许久了,你也该出去走一走,看一看。你师傅我故友遍天下,你若真看中了什么门派也好说,我送你进去便是了,也不影响我们师徒情谊。” 李云感觉人都是麻的:“师傅?” 什么意思,他师傅不要他了?! 秋意泊接着道:“李赤脚曾经与我提过,你是个与剑有缘的,这天下第一剑派便是凌霄宗……凌霄宗穷是穷了点,累也累了一点,要日挥万剑——但我看你也习惯了,进去后想必如鱼得水。” 李云:“……???” “归元山有一门道统也是剑修,很是不错,你也可去看一看……”秋意泊连续说了几个门派,忽地李云问道:“师傅,你是哪个门派的?我从没听你提起过。” 秋意泊答道:“百炼山。” 李云不禁感叹道:“百炼成钢,这个名字听起来就很威风!可见宗门门风!” 秋意泊心道那确实是门风,物理上的门风,百炼山修行第一步,先把铁淬炼成钢。要是连这一步都做不好,更不必提进一步的神兵利器。 “与你说了这么多,你可想好去哪处没有?”秋意泊笑问道:“春宴百门共开,可试炼却只能去一个门派,时间有限,再多了恐怕就要来不及了。” 李云道:“我自然是去百炼山!” “李先生说你适合修剑。” “不,我就要去百炼山!”李云道:“我还是想当师傅的弟子,不想要其他的师傅!” 秋意泊看他说的坚定,也不禁有了些许温和笑意:“随你吧!” 反正真上了百炼山哪怕过了宗门试炼,最后也会被调剂到凌霄宗的——修炼这回事,自然还是选择更适合本人的方法,就李云这资质,百炼山试出来就当即通知凌霄宗、归元山等涉及剑修的门派来抢人,他们也好卖个人情。 不光百炼山是这样,大部分门派都是这样的,只有少数宗门是那种‘不入门就死’的类型。 收徒讲究的是结善缘,结香火情,不是结孽缘结仇怨来的。若是一声不问,把适合其他宗门的弟子留在了自家宗门,待日后弟子心生怨怼,又是怪谁?要是问过了,弟子还是执意留下,那宗门也是问心无愧,仁至义尽。 且看那些强逼人入门的门派有几个好下场便知! 李云听到秋意泊同意了,也是眉开眼笑,又努力给秋意泊捏了半天,见他呼吸均匀,似是睡着了,这才小心翼翼出了池子,咪咪过来迎他,他还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嘘——师傅睡着了。” 话音刚落,一只锦囊与一只朴素的银戒指便落在了他的怀中,秋意泊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自己收着。” “多谢师傅!”李云也没推辞,高兴地拿着东西走了。 翌日起来,他自然是神清气爽的下山,还按照秋意泊的关照特意换了件布衣——可能是为了让他看起来尽量和村中的小伙伴们接近吧!他平日下山也是这么穿的。 等到了村中,果然人人穿了新衣,靠近便能闻到皂荚的香气,等见了李秀他们,李云还觉得耳目一新——平时大家都是蓬头垢面惯了,今日一梳洗, 似乎都有些陌生起来了。 其中当属李秀穿的最破旧,大家都问他怎么回事儿,李云也是好奇,问道:“嫂子不让你打扮?” “没有,你嫂子让我穿好的呢!是我不肯。”李秀笑道:“我反正是不抱希望了!只要不丢人就行了!我六岁的时候就测过一次了!哦对……你那会儿还没来我们村子呢——害!你就放心吧!你可是仙人亲自送来的,肯定会有仙缘的!” 李云不是紧张,是愧疚。这些年他瞒着村子里,也瞒着这些自小一块长大的伙伴,他硬着头皮说:“谁知道呢?” 李老汉早就叫人把村中那家最亮堂的大屋借了出来,打扫一新,瓜果鲜花的摆上,众人都在外头候着,等着仙长的到来。大约等了快小半个时辰,天边才出现了一抹彩霞,紧接着便有两位仙长自天而落,他们身穿白衣青袍,不论男女皆梳道髻,只用一枚简单的木簪别在脑后,可无人觉得他们穿着简陋,只看他们背后负着那几柄闪烁着微光的宝剑便已比什么锦衣华服来的震撼许多。 那四位仙长径自入了堂屋,其中一人眼睛一扫,手翻莲花,一个摆着鲜花素果的香案便到了他们面前,引得门外村民连连惊呼,却又很快地捂住嘴,深深地低下头去,不敢多言多语。 李老汉跟着他们进了堂屋,颤颤巍巍地拱手:“老朽拜见诸位仙长!李家村共十九户人家,适龄的孩子一共二十七人,都在外面了!” 这几年生活好了,家中有余粮了,自然可以多养活几口人。 那为首的仙长点了点头,道:“好,可录有名册?” 李老汉连忙道:“有的有的。” 说完,李老汉就将一本册子递了出来,这玩意儿还是昨天李云被抓着誊写的,仙长接了册子看了几眼,道:“善!” 那仙长长袖无风自动,陡然从中飞出了一枚闪烁着银光的宝珠以及一本金光闪闪的龙鳞册,他道:“二二一组,上前来试仙缘。” 李老汉还在愣神,听罢过了一瞬才反应过来,赶紧应了,迈着老腿出去抄着拐杖就打在了最近的人的腿上:“愣着做什么!按照昨天安排过的,快啊!” 那人也被那宝珠龙册所震撼,骤然腿上一痛,这才回过神来,赶紧叫后面的小孩儿赶紧上来。李家村是按照这么个规矩,年纪小的先上,毕竟年纪太小的小孩儿不好看管,叫他们安静一会儿是好办的,让他们一直安静那是办不到的。 后头排在第一的王家夫妻赶忙牵着自己一双刚好满六岁的双胞胎儿女上前,对着几位仙长行了个礼:“李家村王小云,王小龙拜见仙长们!” 那两个小孩儿也迷迷瞪瞪地被按着跪下了,为首的仙长点了点头,“王小云,上前。” 王家媳妇就牵着女儿上前一步,握着她的小手放在了宝珠上,宝珠毫无动静,那仙长便道:“王小虎,上前。” 王小虎也毫无动静。 王家夫妻不禁失落,王家汉子道:“仙长,您看这……我们家这两个娃娃谁见了都说有灵气,要不要再测一测?说不定是这宝珠……” “住口!”那仙长显然是见多识广:“没有仙缘就是没有仙缘,休要在此胡闹!退下!” 王家夫妻被喝的一愣,心生惧怕,连忙抱着孩子就跑,李老汉用力拄了拄拐杖,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昨日就说了不许纠缠!不许纠缠!简直就是丢了他们村的脸! 下一对小孩儿也被带了上来,同样也是姐弟,不过差了一岁多,同样还是没有灵根,于是又立刻退下,换人再来。李秀刚好和李云排在一起,他探头看了一眼,和李云比划道:“那明珠可真好看啊!有这——么大!云弟,你说这么大的珠子是怎么长出来的啊?这要是给我媳妇做个花冠我都怕她压折了脖子!” 李云也跟 着看了一眼,那么远的距离,明珠的光辉也依然清晰可见,他低声道:“可能是仙家手段吧……” 他师傅也有,虽然比这个小,但是比这个亮多了!而且不是一颗,是好多颗!也不知道他师傅到底多有钱,这么大的明珠就随便扔,他每次上二楼帮师傅打扫,少则能捡出来一两颗,多的能捡一匣子。除了明珠,还有什么鸡蛋大的宝石、能当桌子使的水晶、青绿色的长得和翡翠一样但他师傅说其实是一种铁矿的石头,最好看的是一块只有巴掌大的石头,就摆在书案上当镇纸,在阳光下反射着星光,好看得不得了,他每次想拿起来仔细看看但都不能成,那玩意儿重得跟焊死在书案上的一样。 他师傅说那是无定辰星,等他到了金丹境界差不多就能拿得动了。 两人正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话,忽地前面有人惊呼了一声:“亮了!亮了!” 他们应声望去,便见一位仙长颔首道:“黄品灵根,尚可,姓何名谁?记下。” 另一位仙长屈指凭空一点那龙鳞册,金光闪闪的册子凭空而立,被选中的女孩儿激动地说:“我是李小花,今年十二岁,我爹叫李明朗,我娘……” 仙长打断道:“可以了,到后面等着吧。” 那女孩儿连忙站到了祠堂的一侧,眼神却不自觉地看向了屋外,屋外李老汉正兴奋地直跺脚,她爹娘更是相拥喜极而泣,她眼中也不禁冒出了一些泪意,却又不敢苦出声,连忙用袖子抹了抹眼睛,将那些湿润的水汽擦去了。 队伍又动了起来,也就二十来人,再慢也慢不到哪里去,很快就到了李秀和李云这里,两人对视了一眼,一道进去了。进去之后两人各自对仙长叩首,李秀悄悄掐了一把李云的手臂,用眼神示意:你先! 李云也用眼神示意:你先! 为首的仙长咳嗽了一声,眼神有些古怪地看着里李云。李秀当是仙长看破了他们的眉眼官司,只好上前碰了一下明珠,明珠一动未动,仙长道:“下一个。” 李云站起身碰了一下明珠,只接触了一瞬,明珠便爆发出了如日中天一般的光辉,两位仙长先是一愣,随即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目光柔和地道:“天灵根,我等恭祝道友仙途坦荡。” 门外顿时爆发出一片欢呼声,村民们皆是高兴不已,天地玄黄他们还是懂的,天是最好的那个!他们村里的李云是最有仙缘的人!连仙人都祝贺他了! 李云也不禁有了些笑意,那仙长又道:“只是我看道友已有练气七层修为,不知是何缘故?” 李云坦坦荡荡地说:“曾有一位仙长路过此地,见了我便说有缘,指点了我几句,我便按着那位仙长的话一直修炼至此……” 他心想那位仙长现在还住在留山上。 仙长颔首:“原来道友还有如此奇遇,气运泼天!” 两名仙长都不约而同在心中想到:不愧是天灵根啊! 天灵根千年难遇,修仙界中几位道君都是天灵根,那么眼前这一位……他们越发显得温和恭谨,也不知道眼前这一位以后会不会是他们的师叔? 紧接着仙长又交代了李云和李小花一些事儿,无非就是如何交代家里,又给了银钱之类的,让他们各自回家,待明日一同离去。 李郎中看着村里热闹非凡,他头也不回地说:“都是你干的好事。” 秘境只有这么大,他们要走,走到哪里? 他哪里变得出来四大城,上百宗门? 秋意泊难得穿得工整了一回,羽冠玉带束缚着层层叠叠如水青衣,白色的长衫上绣着银色的令符,将他衬得居然有了几分威严。他意有所指地说:“没有,那就变出来。” “我不会。”李郎中平静地说:“你弄出来的烂摊子。” 秋意 泊悠悠地道:“是,所以我来解决……你当我今日穿成这样是为了好看?” 李郎中看着他锦绣灿烂的法衣,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秋意泊:“去你妈的!”:,, 435 第 435 章 李郎中对看起来跟八辈子没吃过凡间烟火的秋意泊其实张口闭口都容易蹦出个脏话已经很习惯了,只当是没听见,李郎中带着秋意泊去了大阵所在。 这大阵秋意泊时时来看,却从没有一次进过大阵的内部,不说李郎中不愿意,就是他愿意,秋意泊也是不敢进的。如今却是想也没想就一步踏了进去,一切开始之前,秋意泊突然笑道:“想想都觉得麻烦,要不这样,我们换个本子吧!” 李郎中:“……?” “之前是父慈子孝,不如这样,你翻个脸把他抓起来,我配合你一下,演一出我被你杀了的戏码,然后你杀了我就对他阴鹫地笑起来,发出了‘桀桀桀’的笑声,然后与他刨白内心,其实他是你的仇家转世,你好不容易确定了他就是你仇家的转世,自然要让他痛苦一生……” 李郎中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什么乱七八糟的……” 秋意泊闻言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他双手拢在袖中,笑眯眯地接着帮李郎中编:“也是,这背景太单薄了,这样,你再透露两句你和他前世的爱恨情仇,比如什么我信你你负我我道歉你相信咱们和好如初结果被你背刺一刀……之类的,云儿笨得很,八成是要相信的,然后你一刀宰了他,我带你去我另一个秘境里玩儿怎么样?待百年后你回来接着坐牢,我出去办我的事儿。” 李郎中面无异色,反问道:“为何是我扮黑脸?” “我这个师傅翻起脸来这是不是有点太惨了?”秋意泊笃定地说:“你和云儿见面次数又不多,他也只当你是我的好友,这样他才不会太难受吧?” 秋意泊不等李郎中开口,又接着道:“也是,总之都要杀的,还编什么编,直接背后结果了他,以你我的能耐,估计云儿稀里糊涂就死了,这也不错嘛。” 李郎中面色缓缓平静了下来,他道:“你想如何,就如何,按照你的办法来便是。” 秋意泊伸出一手,湛蓝光柱中无数光丝垂拱而下,如同一柄壮丽无比的华盖,他抬眼看着,幽幽地说:“按照我的想法来,那这一回,便是最后一次了。” 湛蓝的灵光自天空如雪飘落,又汇集于秋意泊身边,化作云烟而过,“这样也可以吗?” “……”李郎中沉默了许久,才道:“好。” “不心疼?”湛蓝的光在秋意泊眼中映射出了一道绚烂的流光,灵气所化作的云烟在这一刹那风起云涌,奔流化做江河湖海,高山绝崖,又陡然溃散了去,形成花木疏影,男女老少。妇人扶云鬓,少年意凌云,天地万象在此展现,可又是那么缥缈的,轻易地就溃散了去。 秋意泊并不看李郎中,他的声音中带着一抹轻幽,像是初冬时从高山上流下的细细的溪流,看似温柔,却触之冰凉:“赤脚,你要是事后后悔,我可变不出一个新的给你,毕竟我也不过是个大乘,比不得你。” 李郎中眉间不动,只是颔首道:“我料想你也该知道了。” “我看你是在这破地方坐牢坐久了,脑子也不太清楚了。”秋意泊侧脸笑道:“我不是该知道了,我是早就知道了。” 李郎中这才问道:“可是有所机缘?” “也算是吧。”秋意泊笑叹道:“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其实也是凌霄宗的弟子?只不过我在炼器上极有天赋,故而又拜了百炼山真君为师?” “你是洗剑峰的弟子?”李郎中此时眼中才透露出了一些讶异——往事早已没入云烟,若当世还有人能知晓,除却他以外,也只有李云……也就是朔云道君的徒子徒孙了。其实这等私隐,就算是徒子徒孙其实都很难知晓。 只不过他讶异并非是因为秋意泊是朔云道君的徒子徒孙,而是秋意泊居然是洗剑峰的弟子? 说实话,离谱。 凌霄宗洗剑峰几乎一脉单传,峰下弟子皆修太上忘情道。 但秋长生哪里像是一个修了太上忘情道的人? 他甚至怀疑过秋长生修的是什么红尘道统或者逍遥道统,瞧他那样子,说一句纸醉金迷散漫成性是一点都不过分。 “是啊,看不出来是不是?”秋意泊垂眼低笑:“不过这也不能怪你,其实这个道统我也修得稀里糊涂,当时选它是因为它最适合我,结果一路修了上来……现在也挺好的,没见起什么心魔劫数,估计也会这么一直修下去吧。” 秋意泊顿了顿,又接着道:“不过呢,老李,你也别担心你和我师傅的事儿满门皆知,我是师傅的残魂收下的弟子,当时过了一个幻境……除了脸对不上,其他都对得上,所以我看出来也不稀奇。” 李郎中颔首:“知道了。” 他沉默了一瞬,问秋意泊:“那你为何还要帮我?” 他是朔云的弟子,理应恨他入骨。 “要是别人,我应了也就应了,白得一份人情,不过是你,我就不能乱应了——我帮的不是你。”秋意泊笑道:“我也帮不了你,你的事情我哪里解决的了?我难道还能冲出去帮你杀了血来道君?我和你也没到我为你送死的那份上吧?” 李郎中终于露出了一些浮于人前的诧异:“你怎么知道?” 秋意泊轻笑:“猜的。” 他其实猜到的没有那么早,但也不算太晚,毕竟已经过了五百年,不过是他人生一隅,再者,朔云道君年幼时的事情距离当时又有几千年,确实不怪李郎中有恃无恐,实在是活下来且还能知道这件事的人太少了。不过呢,李云本姓晏,晏这个姓氏太少见了,勾起了他一点怀疑,后来又知道有李秀这个人物,他才确定下来。 他那便宜师傅朔云道君吧……应该也是挺小气的一人,现在会想起来,其他人的脸都对不上,唯有‘李秀’这个角色那脸啊,不能说极其相似,只能说是一模一样。虽然李郎中气质淡薄高华,面容也因气质而有所改变,可到底是同一个人,多看几回,也就认出来了。 那这么反推就很简单了。 先前提过的,大概两千五百年前李郎中进入了这个秘境,还只盯着这一段轮回,那么其中必然有他所重视的人,后来他也知道了,就是李云,朔云道君。 这样的秘境秋意泊是做不出来的,秋意泊已经是大乘了,他都不能将时间截取下来,那么李郎中身为秘境之主也是这一段轮回的创造者,理应比他高才对,比他高,那就是另外一个境界了——炼虚合道,道君境界。 可既然李郎中是道君,为何要跟坐牢一样把自己关在这里呢? ——他自觉对不起朔云道君。 但话又说回来,如果李郎中是李秀,他对不起朔云道君,那么当年又为何害死朔云道君?而如今那个血来道君又是怎么来的? 秋意泊觉得最合理的解释就是套用以前看过的里的说法,进入道君之境后说不定得斩个三尸,亦或者需要念头非常通达,如果不通达就把不听话的念头分出来。比如《西游记后传》里如来佛祖分出了无天之类的。 他甚至还猜到了当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也很简单,就那位绿杨道君重伤濒死,流落李家村中,意图寻求一弟子为他报仇,而朔云道君出身非富即贵,早早就读了诗书明礼,再者他虽然亦有血海深仇未报,可他是见过修士的人——把他放在这里的修士说不定还是他爹娘的好友,或者再退一步,朔云道君本来就出身修仙世家,总之他自己明白以后的路,不可能为了捷径去修一个魔道的道统。 几千年前可不似现在魔道是魔道,邪道是邪道,那时候邪魔一体,人人得而诛之。 或者再退一万 步,朔云道君遇到绿杨道君时可能根本不知道对方是个修士,还是个道君,只是以自己的心性婉拒了对方而已。 他杀绿杨道君时对方已出现天人五衰之状,情急一心报仇迷了神智也很正常,在这种情况下拼着魂飞魄散,抽了朔云道君的灵根,给了李秀是很合理的。 再后来就是他上山那年经历过的幻境,李秀被测出灵根,朔云道君却被村中人赶了出去,上京赶考中状元,又遇到了和皇帝纠缠不清的老婆,脑子不太清楚的皇帝,被踢出了政治中心……他当年可以得齐王的青眼,是因为他无聊写了一本基建造反,那朔云道君呢?他是真心爱着他老婆,一朝遭遇背叛,仕途遭挫,一生无望起复,他会遇到些什么呢? 他是个天灵根,天灵根都是天之骄子,遇上点什么奇遇,再度踏上道途,当然,也有可能是学了什么绝世武功,成了天下第一,以武入道之类,不过按照朔云道君能入凌霄宗,八成是之前或者之后就恢复了灵根,满心愤恨下一路杀穿皇宫,潇洒离去,后又拜入凌霄宗,慢慢地又遇上了什么机缘,直到能与李秀齐肩,堂堂正正与他一战,夺回自己的天灵根。 李秀能有一次灵根,就能有第二次,估计后面境界都上去了,也就说开了,毕竟是从小一道长大的,李秀低个头,将原委说出,说当年也不知道,那老道问他想不想修仙,他说想,就昏过去了,后面灵根就到他身上了,他也无可奈何之类的……总之就又和好如初了。 要是朔云道君不争气一点,夺回灵根的时候就知道此事也不能全怪李秀,当时就原谅他了也不是没可能。 最后就是李秀因为道界之争,以自己熟知朔云道君道统缺陷,布局令朔云道君入魔,借此令苍雾道界汲取凌云道界气运或者灵气之类,自己潇洒离去,朔云道君亡,凌云道界降级。 再有一点,大衍宗是李秀的宗门,也是凌云道界的宗门,当时就是第一魔门,按照现在的算法就是邪道魁首。强迫弟子入门,以各种蛊毒控制弟子,手段残酷,不禁内斗杀戮,强者为王是邪道的标准配置了,不管李秀继承了什么,他能在大衍宗活下去,又能最后统帅大衍宗带着一个宗门一道迁去苍雾道界,已经说明此人心机手段了。 所以不必管李秀在村中是何等人,在修仙界的他完全可以唬得朔云道君一愣一愣的。 说来不过短短几行,却是牵动了两个道界,几个宗门,数十位道君,数百位真君的大事,其中惊心动魄究竟如何,秋意泊也猜不到,也不想猜。 秋意泊伸出双手,衣袖上的令符缓缓亮起,庞大的灵气以他为中心缓缓扩散而出,顶天立地的光柱陡然一黯,可又在下一瞬间亮到了极致,漂浮在空中的金焰点燃了这一道由灵脉化出的阵眼,湛蓝为金芒所吞噬,直至极限,光柱倏地绽开,万千金丝垂拱而下,组成了一道巨大的华盖,空中的灵气也为金芒吞噬。 金丝化作千万道光柱向四面八方漫延,金光所掠,如鸿蒙初开,这一方小小的天地也在此刻改变,终年不散的凉雾就此散去,露出了山外之山,水外之水,天外之天,地外之地。 是破旧的山村,是热闹的小镇,是繁华的城市,是巍峨的宫殿,再往远处,便是春溪、夏分、秋叶、冬霖四城,以四城再为中心,凌霄宗、太虚门、百炼山、合欢宗、归元山、百草谷…… 再有一瞬,便有人声依稀,犬吠载道,黄牛耕种,瘦驴拉磨,金焰如同垂髫小童奔跑于山间、田间、乡间、镇间、城间,所过之处灵气幻化出来往行人,往这方天地中注入了生气。 风动了,云动了,叶动了,人动了。 秋意泊见状微微一笑,侧脸笑道:“如何?” 还不等李秀回答,秋意泊咳嗽了一声,往后倒下,就坐进了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摆在这儿的躺椅, 疏狂殷勤地替他叼来茶水灵丹,秋意泊吃了才抱怨道:“真是欠了我师傅的!累死我了!” 李秀看向秋意泊,眼中仍不掩惊艳之色,他缓缓地道:“你还是不说话的好。” 秋意泊大笑了起来,笑着笑着还禁不住咳嗽了两声,甚至还咳出了一点血点,他连忙用帕子擦了:“老李,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李秀颔首道:“原想赞你鬼斧神工,现在却有些夸不出来了。” 秋意泊这一手,于他眼中确实是鬼斧神工,夺天地造化。说来简单,不过是重新将幻境重新扩展了一番,可实际上却是举手之间打破了他塑造的轮回,营造出了另一方天地,因为谁也不知道朔云能活多久,可无论多久,这幻境总要演下去。 秋意泊笑着点了点躺椅,便令有茶桌躺椅出现,他示意李秀坐下说话,李秀也坐了下来,眉间不禁轻松了些许——秋长生就不是个好人,他炼制这幻境倾尽全力,自然也要把他拖下水,秘境灵脉早已有枯竭之势,怎么撑得住这么大的秘境呢?自幻境炼制的那一刻起,抽取的就不是秋长生一个人的灵力,而是他和秋长生的。 秋长生自己身上带着几条灵脉,自然不怕,他可没有。 他现在别说趁机杀秋长生,就是站着都觉得费劲。 “你得夸我。”秋意泊坦然地道:“要不是你弄出了这破地方,我至于花这么多的力气?我和我师傅撑死了也就一面之缘,我正儿八经师傅是百炼山奇石真君。” 言下之意,要不是李秀弄出了个轮回,让他见了朔云道君,又养了这么许多年,有了师徒情份,他也不至于做到这一步——或者说的更难听点,面子上的事情总要圆一圆,总不能做的太难看。 李秀淡淡地说:“是你自己要做的,与我无关。” 秋意泊一哂,“你不同意我也没办法啊!” 两人看着日升月沉,朔云道君跟随修士离开李家村,进入春溪城,很快就经历了秋意泊说过的‘大能打滚撒泼耍赖也要收他入门’的奇妙遭遇,朔云道君坚持不干,非要上百炼山试炼,结果开局就是炼器并写一篇报告,朔云道君尝试了半天到底整了出来,他在这方面实在是没什么天赋,能整出来主要是素日跟着秋意泊耳濡目染,但他的报告写得特别好,被百炼山一眼相中,继续进入第二关试炼。 第二关试炼是问心境,朔云道君自然没什么问题,还是第一个出来的人,得了百炼山上头好几位真君的青眼,结果去测试灵根的时候百炼山真君趁机伸手摸了一下,就摸出了天生剑骨,下一瞬间明珠大亮,好家伙,是个天灵根。 百炼山真君们在心中气得直呼上天不佑,那位带着朔云道君测试灵根的真君更是悔不当初——他摸什么根骨!他摸什么根骨!手贱不能去炼器吗?! 很快凌霄宗、太虚门、归元山等门派接了消息匆匆赶来,一群真君围在朔云道君面前,想发设法想把人骗回自家当徒弟,朔云道君死活不肯,非要在百炼山,结果一问因果,朔云道君直接从新入门弟子变成了百炼山秋小师叔首徒和凌霄宗秋小师叔祖首徒,辈分直接飞了好几个等级,当然,最后还是凌霄宗拨得头筹,将朔云道君带回。 紧接着便是入学寒山书院,他在那里认识了许多师兄弟,也结识了许多朋友,一起读书,一起考试,一起一支笔,一个夜晚,一个奇迹。 再然后就是到了该下山的时候了,他去了秘境,他遇到了机缘老爷爷,遇到了坏却坏的很有魅力的前辈,遇到了正邪难辨的友人却相谈甚欢,遇到了如花美眷(有男有女),还遇到了许许多多奇妙的故事。 整个世界都在围绕着他旋转。 秋意泊和李秀看着朔云道君,秋意泊自然是看的很快乐,他是当个爽文来看的,李秀却看得神色复杂,可说真 的很伤怀,那倒也没有。 他更接近于一种遗憾。 “原来,他本该过这样的生活。”他轻声道。 秋意泊笑道:“天灵根,大抵都是这样了,不过也算云儿……我师傅绷得住,不然就那个长兰他就得死了。” 李秀闻声侧脸看来,满脸都写着问号:“……?” “你看我干什么?”秋意泊奇怪地说:“你下山历练难道是一帆风顺的?山下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人,难道都是好人?那怎么可能?你说你这个青梅竹马都能反捅我师傅至少两回,他遇到不认识的人当然不怀好意的多啊!” “……”秋意泊说的有理,但李秀还是不理解:“你作什么设置这些?” 秋意泊凉凉地道:“自然盼着他早点死,不然他要成了道君我怎么办?我又不是道君,你现在被压制在大乘,谁让他体验道君是什么个感觉?而且成了道君总不能就他一个吧?本界没有,他就得去外界,去外界我还得再模拟出来一个道界,你当我是神仙啊?我就是道君,我也办不到啊!” “……”真的太有道理了,李秀居然无法反驳。 秋意泊又看了一会儿,他问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不怎么办。”李秀顿了顿:“……我也不知道。” 秋意泊嗤笑了一声:“该不会再找个地方继续坐牢吧?” 李秀道:“大概是的。” “何必呢?你又不是那么真情实感,人都不在了,做给谁看呢?”秋意泊漫不经心地说:“我若不破这个局,灵脉抽干了,就该抽你的了,以你现在的实力,最多再有一千年就该死了。从这一点来看,你该谢我。” 李秀认真地说:“是,多谢你。” “那就是算你欠了我个人情。”秋意泊道:“我现在就提一个要求,你应下了,办到了,你我两清。” 李秀道:“你说。” 秋意泊依旧看着朔云道君,并没有分给李秀半个眼神:“你记着,出去后不要坏了我的事。” 李秀想了想:“你是说,你想杀血来……不,你们凌霄宗想杀血来?” 他吐出了几个字:“以卵击石。” 秋意泊指挥着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这就不必你管了。” “到底是几千年的事情过去了,你在这里守了两千五百年,经历了无数个轮回,我也不指望你还有什么歉意。如今我师傅经过了这一遭,他也算是完满了。”秋意泊轻轻地笑了起来,随即又冷了下去,他看向李秀:“但我师傅早就死了,被你害死的,魂飞魄散而死,这完满是做给你我看的,不是他的。我要你现在发下天道誓言,若你违背誓言,阻拦我、凌霄宗围杀血来,必得永堕地狱,日日剜心之果。” “我要是不答应呢?”李秀问道。 “老李,你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来?”秋意泊看向了脚下的大阵:“你不答应,我现在就杀了你呗,你猜你踩在我的地头,你死不死?” “我不过是一道分神。”李秀淡淡地说:“你杀了我也无济于事。” 秋意泊颔首:“分神也是力量,你死,血来必定重伤。” “哦对,你可能不知道。”秋意泊解释了一下:“自你击杀我师傅后,道界沦陷,从此两千五百年再无道君,我师侄孤舟和我师傅已经去了外界寻求突破,但凡他们只要有一人突破炼虚合道之境,你觉得血来如何?” 李秀平静地说:“我虽未看见,但我知道。” “就是因为这样,才有我的出现。” 他想了想,说:“我是血来的善念所化,我与朔云,本就是一场误会,但我终究对不起他,后来他受了蛊惑,要杀朔云,还要出卖道界,我不愿意,他便将我分了出来,做出了这 个秘境。” 初时,他是自愿进来的,可也如秋意泊所说,经过了两千五百年,经过了无数个轮回,他对朔云的愧疚早已磨损殆尽,他还留在此处是因为他一直在思索别的事情。 为何血来要将他分出。 明明,他才是对的。 他不认为自己是那样一个人。 秋意泊嗤笑道:“你是不是在想明明你的选择才是对的,明明有光明的前途,有好友亲人在侧,为何血来执意背叛道界,不惜杀害至交好友?” “……是。”李秀道:“你又是猜到的?” “差不多。”秋意泊摸了摸鼻子,又吃了一颗丹药补充补充灵气:“我这人聪明,难免就会多猜一点。” “我对炼虚合道境界不太了解,不懂你们道君的事情。”秋意泊说完,似乎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不过站在我的角度上,我倒是很想让你去当面问问血来,明明你是对的,为何却是你被分了出来。” “你想让我们两败俱伤?”李秀一言直指要害。 秋意泊毫无隐瞒之心,干脆地说:“不,我更想让你们两一起死个干净……不过你要是能杀了血来那也很好,再有一点,你要是真去找血来对峙了,你觉得你要死了,尽量多伤一点血来,最好能让他从此不良于行,说两句话都要咳血,与人斗法斗一半就没灵气什么的,我替我师傅谢谢你。” 李秀看着秋意泊:“你真的是凌霄宗的弟子?” “如假包换。”秋意泊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看已经是元婴期的朔云道君——他顺带调了一下时间流速,不然朔云道君真活个万把年的,朔云道君没死,先把他给熬死了。“不然我操这份心做什么?我直接杀了你,带着你的秘境和身家走了就是了,虽然灵脉被抽得差不多了,但我养一养,卖个几十亿的极品灵石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李秀:“不大像。” 凌霄宗弟子不都是那种很板正的剑修吗?怎么会有秋长生这样厚颜无耻之人? 秋意泊翻了个白眼,又吞了一把灵丹,还递给了李秀:“你要不要吃一点?” 李秀没有客气,接了过来,吃了两颗,随即皱眉道:“味道甚是怪异。” “嗯,鼻屎味的。”秋意泊丝毫没有不好意思,此刻再看朔云道君,他已经快化神了:“差不多了。” 李秀:“……???” 不是,你就这么急着弄死朔云?你师傅? 秋意泊则是道:“他下一步化神,再下一步就是真君,再跟你聊几句,他都要去道君了,你给我接着编?你撑得住,我撑不住了,就这么着吧。” 他想了想,恶劣地接着说:“反正我不是我的心魔,不完满关我什么事儿?” 李秀:“秋长生,你还是不开口比较好,会显得没有那么可恨。” “那不行。”秋意泊笑了笑:“凭什么我出了力我还不能说话?我问心无愧。” 李秀看了一眼秋意泊,轻描淡写地说:“我来,等此处事毕,我去寻血来问一问。” 秋意泊似乎早就预料到李秀会同意,他指尖凌空一点,本就已经辽阔得吓人的世界再度扩张,露出了无尽的深空,无数金焰涌入其中,连接出了一道金色的缝隙,随即缝隙张开,又是一个全新的天地。 李秀淡淡地说:“倒也不必摆出这么一副吃力的样子。” 秋意泊装逼被人识破,他也是坐得住,根本不露半点尴尬之色,反而行云流水的布置出了崇山峻岭,山川河流——毕竟朔云道君只能同时存在于一个道界,他要是来了这里,那原始地图就可以免了即时运算了,直接等他回来的时候再一步跨到具体时间点和剧情点就行了。 “你来。”秋意泊抬了抬手,示意李秀上。 李秀没有起身,而是如秋意泊一般倚在摇椅中,不见他如何动作,幻境中就出现了几位道君,秋意泊跟上,衍化出了人物和背景。 做完这一切,两人都歪在摇椅中久久不言语——无他,累的。 李秀有些复杂地看了秋意泊一眼,这就是秋意泊的可恨之处。 秋长生明明知道他哪怕对朔云的愧疚感被消磨得差不多了,可却依旧存在。明明知道他对血来的怀疑和不忿……明明秋长生的手段也不光彩,每一句话都在戳他的痛处,每一句话都在挑唆他,利用他,可他偏偏就是能正大光明的说出来。 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但时至今日,他依旧不觉得往日秋长生与他去钓鱼,与他插科打诨是虚情假意,他们好像就是真的朋友,一道隐居在此,一道闲来无事喝喝茶,捉弄捉弄徒弟,就算此时此刻,他张口就说希望他和血来一起同归于尽,他依旧感觉不到秋意泊对他的恶意。 秋长生这个人,算尽了人心。 这样一个人,修太上忘情道? 他总觉得秋长生是修出了个邪门歪道。 秋意泊却懒得关注李秀,他这个人,说讨厌吧确实讨厌,说讨厌到让他去死那也不至于,其实他这个人还是不错的,也算是个玩的开心的酒肉朋友,但涉及其他,他并不希望李秀活着。如他所说,他对朔云道君这个便宜师傅的感情真的寥寥无几,今日这秘境,一小半是为了算计李秀,一大半其实是为了李云。 是李云,不是朔云道君。 和他相处的人是李云,一个活在幻境中的,虚假的人,是他的徒弟,不是他的师傅,也不是什么朔云道君。 至于李秀如何,还是那句话,能让他别捣乱那是最好,实在是不肯听劝的,那也只好杀了——算计李秀,他毫无愧疚之意,每个人都该为自己犯下的错付出代价。他管眼前这个李秀是分神还是其他,是本体还是什么善念,都是同一个人,就如泊意秋犯下了错,他也该一并承担一样。 弄的太复杂了,反而就没有意思了。 他就是这么想的,没有人胁迫他,就算是他是道君,能够与血来匹敌,亦或者远超血来许多,他也会对眼前的李秀这么说。 说穿了,交情没到,今天要是换个人搁这儿,比如金虹师叔什么的,他一定帮忙让金虹师叔讨回本体之位,至于死了的朔云道君——人都死了,祸首明面上也处置了,道界也恢复了,就这么得了吧。 秋意泊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看朔云道君进入真君之境,成为渡劫期疯批……他的劫数最合理的推演是炼器,他觉得这么多年师傅一直没来见他就是因为他当初没展示出炼器天赋导致没被百炼山收入门下,硬是闯进了百炼山霸占了个上好的地火室,还跑到百炼真君面前强行要求开通百炼山的论坛浏览权限,抓着炼器攻略就是一顿啃,让他这么硬生生啃了五百年,随后破关而出,成就百炼山新一代卷王之王,成功进入大乘期。 随着朔云道君进入另一个道界,然后进门就落在了一妖修道君洞府里,险些被人当做压寨夫君扣留下来,但人家是道君,他只好虚与委蛇,依靠一手炼器手法硬生生从男宠转职成了道君座下大弟子,紧接着又是一通操作,成就道君。 秋意泊指着画面问道:“你打算看到什么时候?我记得你也就阳神境界吧?” 这要再突破,谁给朔云道君弄出个合道境界来?他们也没体验过啊! 李秀:“……你来吧。” 秋意泊想了想,给了李云一个完美的结局:入睡。 最后一个镜头是李云睡着了,是单纯的睡着了,而非死亡。 他日,若他们有幸能问合道之境,便可再续美梦。 幻境就此终结,秋意泊心想 这还弄出来了个第一季,回头说不定还得有第二季、第三季…… 李秀轻笑了一声:“这个结局很好。” 秋意泊:“……?!” “怎么?” 秋意泊:“我第一次看见你笑出声。” 李秀:“……”:,, 436 第 436 章 李秀深深地看了一眼朔云道君,起身道:“走吧。” 秋意泊没有送他,只是扬了扬下巴,一道出口便出现在了李秀面前:“不送。” “嗯。”李秀清淡地应了一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秘境。秋意泊脚尖在地面轻轻点了一下,摇椅吱呀吱呀地摇晃了起来,青色的衣摆如水一般的淌了下来,随着摆动的弧度摇曳着,他闭上了眼睛,轻轻咳嗽了一声,殷红的血液自他口中流出,又被他慢吞吞地用手帕擦拭了去。 这是秋意泊故意的——故意让血从嘴里出来,这样比较方便擦拭。这种幻境要负担的东西太多了,他就算是大乘真君也吃不消,毕竟当体量大到一定限度的时候,就不是单纯用技术能弥补的了。 他躺了好一会儿,这才轻轻哼了一声,一手抬起,整座秘境就如同一块漂亮的幕布一样收入他的手中,在他手中成就了一枚令牌。既然这秘境已经被他重新炼制过了,所有权自然而然归属于他,跟李秀没有半点关系了。 秋意泊顿了顿,终究还是将这块令牌收入了囊中。 到底也是有点师徒情分,留着吧。 湿冷的雾气一下子包裹住了他,他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又往嘴里填了几颗丹药,还是没忍住起身走入了山林间,不行,还是得闭关休养几天。 他随便找了个地方刨了个坑,将阵盘扔了进去,瞅了瞅感觉挺安全的了,正打算填平了坑,忽地有人疑惑地唤了一声:“长生真君?” 秋意泊瞬时回头望去,便见是个许久未见的老客户,灵毓真君。一般而言,秋意泊是不太记人的,但对于灵毓真君这种抬抬手能甩出几件与无相琉璃骨同等的天材地宝还顺道让他赚了一大笔的韭……豪客,他还是能记得的。 似乎已经有几十年不曾见过了。 灵毓真君看着他,可疑地沉默了一瞬:“是不是……不太方便?” 秋意泊:“……?” 什么不方便?哪里不方便?哦对,他是要闭关,给人撞见了确实不太方便,毕竟自己临时洞府还是没有凌霄宗安全的,给灵毓真君撞见了,那就只好换个地方埋了。 啧,算了,要不就近去百炼塔闭关吧。 突然之间,秋意泊反应过来灵毓真君所指‘不方便’是哪里不方便——他一个人搁林子里站着,还刨了个坑,那确实是想要方便的样子。 不是,正常大乘修士会这么想吗?! 不对不对,应该是他自己这么想,灵毓真君一定是以为他在藏什么秘宝! 秋意泊随即笑道:“有什么不方便的?不过是兴之所至,留下一二宝物以待有缘人罢了。” 灵毓真君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道友果然高风亮节。” “不过能在此处遇见道友,也是巧。”秋意泊眉间一动:“不知道的还以为道友专程来等着我呢……” 灵毓真君有些疑惑:“道友所言为何?” 秋意泊摇了摇头:“是我多心了……方才遇着了一个疯子,大乘巅峰的修为,也不认识他是何人,刚碰了个面就给了我一掌。” “道友陡然出现在此,我有些疑心道友与那疯子是一伙的。”秋意泊一手捂住了胸口,咳嗽了两声:“若道友无他事,我便先告辞了。” 灵毓真君颔首道:“道友请留步,你说的那疯子我或许认识,我便是追着他来的……你可看清了他的模样?” 秋意泊想了想:“似乎与道友你有几分相似……往南边去了。” “多谢道友,告辞。”灵毓真君说罢转身便走,半点没有再靠近秋意泊一步的意思——本来就该如此,有交情但又没熟到那个份上的时候,遇到这种一方受伤,既然无求援的意思,那另 一方就该避嫌走人。 秋意泊的意思也是如此,灵毓真君但凡再近一步,他就不客气了。 秋意泊见人走了,心想这百炼塔也不好去了,灵毓此人嫌疑很大,其实最优选是他现在先在这里把灵毓宰了——他是没见过什么疯子,但他见过李秀啊。他和李秀不过前后脚出秘境,相隔撑死了一刻钟,他一出秘境,灵毓真君就到了,还到得无声无息,他不可疑谁可疑? 再者,与李秀相处了这么久,难道李秀的脸他还认不出来? 灵毓灵毓,钟、灵、毓、秀。 是秀儿。 秋意泊一手微微垂下,长袖掩住了他的手指,只有一柄精致的纸伞从中垂下,他眉目含笑,实则是杀心骤起。 其实,现在真是个好机会。 不为其他,本界不得叩问炼虚合道,血来来此,也必然只能有大乘巅峰的修为,他怕吗?他其实不怕的,哪怕重伤在身,但多舍出一些法宝,也不是不能杀了灵毓。 大乘初期与大乘巅峰的差距并不是很大。 秋意泊这么想着,斯里慢条地撑开了伞,遮住了从天而降的雨滴。风吹竹叶沙沙,雨打伞面落花,忽地有人问道:“怎么还不走?长生小友……” 秋意泊闻声侧脸望去:“我在想去哪里好一些。” 灵毓真君去而复返,他摇头笑道:“不是想着要不要来杀我?” “是有那么一些的。”秋意泊歪了歪头:“不过我还年轻,素来爱惜性命。” 灵毓真君已不见方才局促,带着一种轻慢地从容,他听了这话仿佛是听了什么有意思的笑话:“这话还是要由我这样的老家伙说出来比较能叫人相信。” 秋意泊也是从容,他无所畏惧,自然从容:“我也五百多岁了。” “还小呢。”灵毓真君缓缓地说:“连我的零头都不到。” 他信步而来:“可惜了,此前我倒是真心和你交朋友。” 秋意泊轻笑了一声,悠悠地说:“道友,你的朋友可不好当,我还年轻,我惜命,我可不想哪日就成了道友的踏脚石,魂飞魄散……” 灵毓真君不怒反笑:“不必故意激我,我可不像他。” 秋意泊则是道:“我也不是故意的,我要疗伤,是道友拦住了我,我要回城,也是道友拦住了我……” 言下之意,没想刺激他,是他自己上门来讨骂的。 灵毓真君‘唔’了一声,道:“此话有理,倒是我不对了。” 秋意泊道:“道友现在走也来得及。” 灵毓真君点了点头,“长生小友,我本有些困惑,但今日见了你在此处,便也迎刃而解。你回去且告诉你家尊长,此前的事情我可以不计较,叫他们回来吧。” 秋意泊神色坦然,问:“什么事情要道友计较?我记得道友上回还寻我炼器,那想必家中也不是开什么炼器铺子的……可是我宗弟子哪里言辞不注意,得罪了道友?” 灵毓真君微笑道:“你这般就没意思了……” 话音未落,便有人道:“他这么做,当然有意思。” 李秀自林中缓步而出:“他先装个傻,顺道骂一骂你背信弃义、见利忘义、两面三刀、心胸狭窄气一气你,再拖延时间等我来,怎么就没意思?你也是真的傻,知道我出秘境了,怎么不知我还未来得及离开此处?” “原来你还在。”灵毓真君道:“只顾着与长生小友说话,倒是忘记了你,他刚刚还骂你疯子来着,你也不气?” 李秀淡淡地说:“他还骂过我赤脚郎中。” 言下之意,这些话他已经听习惯了。 “原来如此。”灵毓真君摇头叹道:“长生小友天资纵横……” 话还未说 完,便见秋意泊与他擦肩而过,他道:“老李,要不要我借你一些法宝?” “不必。”李秀道。 “行,那你们接着聊。”秋意泊毫不犹豫地挥手放出了宝船:“你们自己的事情,你们自己解决吧。” 他缓步走上了自己的飞舟,灵毓真君也未拦他,甚至笑眯眯地挥了挥手:“长生小友,有缘再会,记着,回去告诉你家尊长,看在朔云的份上,我可以不与你们计较。” 秋意泊听之不闻,视之不见,径自离去。 眨眼间他已经远离了鹿野林,他垂眸看向那一片幽暗的竹林,收伞而立。 而李秀则是看向了灵毓真君,平静地说:“我原本是想去找他,不过今日先遇见了你,便先与你做过一场。” 灵毓真君温和地说:“这天下哪有自己杀自己的?秋长生心机深沉,你单纯得很,小心被他骗了。” “不必多说。”李秀依旧是平静的,平淡的:“他没有骗我,只是有一句话他说的很对,到最后只能留下一个,为何这个人不能是我?” 如果是他,这一切就不会发生;如果是他,他一定比他们做的更好。 所以为何不能是他? …… 今夜,风雨如晦。 …… ——然后秋意泊掐着时间引爆了万宝大阵。 笑死,这么好的机会走什么走?血来道君两个分神都搁这儿摆着,他只是受了重伤又不是没钱破产了,区区万宝大阵,炸就炸了呗。今日要是血来道君本体来了,秋意泊也不必想什么炸不炸了,直接跑,能跑掉就算他赢了,但今日不过是两个大乘巅峰分神,他跑什么跑? 刚刚他跟灵毓真君说要扔点东西给人当机缘,那当做洞府的阵盘当然不好再捡起来,临走的时候只顾着赶紧跑路哪里想得到一个阵盘? 他们说的他都听见了。 既然李秀说为什么不能是他,那么可见血来、灵毓、李秀三位一体,应该就是到了道君境界需要斩三尸——害,别管真的假的,是分神还是三尸,炸了再说,反正不亏。 李秀无所谓,死不死都不要紧,灵毓死了他就不亏,要是灵毓重伤,李秀死……那也还是不亏啊! 哪怕是个分神,借此重伤血来难道不香吗? 香死了好吗?!要是三尸那更香了啊!三尸这玩意儿想想也都知道,只有自己斩才有用! 天底下有多少机会阳神道君把境界拉到大乘,还跟你玩客场作战的?这机会秋意泊要是错过了,等他一万岁那天想到今天都能懊恼到吐血三升!到躺进棺材那天想到这事儿都能气到蹦个三尺高! 秋意泊思及此处,快乐地开始撒币行为,掏出了自己试作版本二踢脚,给他们来了几发。 这二踢脚里含有极光金焰,根据秋意泊的推算,只要不是道君,元神根本跑不出二踢脚的范围,直接被扬了。不过里面确实是道君,所以秋意泊以圆形扩散线补了几十发二踢脚,末了又招出了自己的小茶几,一脚踩了上去,陨星一颗两颗三颗连成线,跟不要钱一样往下砸,整座山在化作耀眼的火炬后又被巨大的陨星压得扁平。 秋意泊有些遗憾,早知道还有这种时候,他就多研发研发对单法宝,拿二踢脚打道君,多少有点火力分散了。 环状的烟尘从地下升起,在天空中形成了一朵巨大的蘑菇云。随即便是一阵狂风卷着如子弹般的砂石奔涌而来,所幸二踢脚带来的余波已经被陨星压制了一部分,也不含辐射,只要妖兽不是倒霉的刚好在爆-炸中心,问题不大。 至于在正中心的……对不住,他自己都保不住了,哪里有能耐保妖兽? 秋意泊在船上看着那一片,看看最后是谁出来,不一会儿陨星所成的山石便 被人开了个洞,李秀扶着崖壁走了出来,那张淡泊的脸上苍白如纸,秋意泊向他招了招手:“还好吗?” “死不了。”李秀应了一声,秋意泊听着不由笑出了声,李秀没死,那另一个就凶多吉少,这一波真的不亏,他扬声道:“我那个阵盘留给你了,好好休息一阵吧!” 李秀颔首——方才秋意泊说要不要给他一点法宝,他便意识到了什么,毕竟这么十几年跟秋意泊也不是白混的,待他与灵毓纠缠至极限的时候,果然出现了异象,他直接躲入秋意泊那阵盘中,这才免于一劫。 也不知道怎么弄的,他原本以为那阵盘最多顶一时,结果等到出来的时候发现阵盘就烧了个边儿——秋意泊是没什么本事搞什么己方伤害豁免的,这原理比较复杂,大概也就是真的游戏才能做的出来,但他可以做个其他的啊!他人在外面,阵盘是自己的,这还不简单?开个秘境口子把阵盘拉过去就完了! 他看向秋意泊,神情有些复杂——原来凌霄宗想杀血来不是没有原因的。 若血来方才也在这里,死是死不了,重伤是肯定的了。 ……不过现在也肯定重伤了。 “秀儿!不愧是你!”秋意泊毫不吝啬地夸了一句,随即大笑扬长而去,李秀嘴唇动了动,最终也露出了一点笑意来,他学着秋意泊将阵盘随意挖了个坑扔进去,自己入内养伤。 苍雾道界。 血来道君正专注地擦拭着无名牌位,忽地吐出一口血来,脸色急速灰白了下去,他一手抓住桌沿稳定身形,头颅微微向前倾斜,鲜红的血液不断地自他口中涌出,滴落在了光洁的墨玉地砖上,被地砖浓郁的墨色一衬,那一滩血也变得漆黑。 过了许久,他才止住了呕血,他靠着桌子坐了下去,浑然不介意自己坐在了血泊中。 他的脸挨在桌腿上,轻声道:“我受伤了。” “他还是出来了。”他低声说:“他杀了灵毓……你说他到底是想通了还是没想通呢?他是为了谁出来的?” 血来道君温柔地笑了起来,倚在桌腿上,桌腿上的花纹与棱角在他脸上压出了清淡的红痕,“啊……好难受,很久没有受这么重的伤了。” 一日后,秋意泊抵达凌霄宗,这次没有什么山门外停下,直接飞入护山大阵,就停在凌霄宝殿前,直面凌霄真君。 凌霄宗弟子起先还以为是什么外敌入侵,结果看见熟悉的宝船就悟了——是长生真君回来了,估计是又在搞什么法宝吧?这一位有撞破过护山大阵的辉煌经验,撞破了护山大阵还能活蹦乱跳成真君了,现在还是大乘真君,没人想不开不放他进来。 这要真不放他进来,护山大阵又破了,今天负责掌管大阵的他们铁定要挨骂。 凌霄真君听见动静就是一惊,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儿,结果就见秋意泊大步走了进来,见他眉目飞扬,凌霄真君眉间一松,笑问道:“小师叔怎么去而复返了?” 秋意泊拱了拱手算是见过了礼,他现在能站着就算是不错了,他道:“掌门师叔,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告诉你,你先听哪个?” 凌霄真君这才注意到秋意泊身负重伤,秋意泊没想瞒,自然仔细看就能看得出来,他微微变色:“怎么受伤了?一并说了!” 秋意泊顶着重伤来见他,又联想到他去而复返,此事必然十万火急。 秋意泊拖了张椅子坐了下来,缓缓松了一口气,轻声道:“坏消息是血来道君已经发现我们了,他警告我说看在朔云道君的份上,不与我们计较,让我们撤出苍雾道界。” 凌霄真君眼神一沉,“好消息呢?” “好消息比较复杂。”秋意泊梳理了一下语言,免得掌门急出高血 压来,决定直接告诉他结果:“简单来说我把他分神或者三尸之一给杀了。” 凌霄真君眼皮一跳:“……???” 秋意泊咳嗽了两声,他觉得他快压制不住伤势了,先是强行炼制幻境,本就不太好,后又强行引爆万宝大阵……引爆是不用他花多少灵气,但布置总要他动脑,在两个大乘巅峰眼皮子底下不懂痕迹的布置大阵,他真的很累了。 他强撑着解释道:“师叔,这是我的猜测,不太准,你先听着,听完了我先去养伤……我进了一个秘境,大概是血来那老狗的三尸之一,我说服了那三尸与血来为敌,毁了秘境放他出来,血来察觉到他出了秘境,便派另一三尸来寻我,不巧,先遇见的我……真是成也是我,败也是我,名声太大真不是个好事儿,他一见我就明白了,转而警告我,我拖着时间让另一三尸寻过来,趁着他们打架的时候用万宝大阵炸了他们……师叔我说这个你得给我点灵石,我炸了几万件法宝!” 凌霄真君抬起一手:“你先容我缓缓,你回去养伤……不,你去后殿养伤。” 秋意泊点了点头就走了,凌霄真君坐在原地,眉头紧皱。 他担心的点有三: 一,到底来的是分神还是三尸?三尸到底是否能和本体即时沟通?这直接关系到凌霄宗在苍雾道界的谋划。 二,秋意泊把其中之一杀了,对血来道君究竟有多大的影响? 三,秋意泊炸了几万件法宝?什么品级的?要给多少? 前面两点先不提,但显然凌霄宗的棺材本是已经保不住了。 他轻嗤了一声,转而又笑了起来,好小子!这也能做出来?!简直是上天垂怜! …… 秋意泊这一入定便是三个月,是一边吃丹药一边调理的,见不是要死了就赶紧出来,事情太大,他怕他错过了。 按照他受伤的程度,这一个关闭个五十年都犹嫌不足,但他也不想五十年过后一出门……嘿,凌霄宗没了! 那他就傻眼了。 他在凌霄宝殿后殿闭的关,出来时还有些不适应,虽然急切,但见凌霄宝殿整洁如初,就心知大概率没什么事儿,经过祖师爷玉像的时候不禁驻足,他犹豫一瞬,还是笑了笑,随手点了一炷香插进了香炉便算完。 求神拜佛有何用?到头来不也是只能靠自己?要是祖师爷真的庇佑,哪能让昔年朔云道君入魔? 上一炷香,是基本礼貌,严格来算是敬点孝心——祖师爷,来吃点香火啊! 凌霄真君不在凌霄宝殿,秋意泊心头一跳,转而又往外走去,方到大殿门口,便见凌霄真君引着一位极为英俊潇洒的青衣人上来,双方都是一怔,随即凌霄真君便笑道:“小师叔,你出关了?” 另一位青衣人也用一种极其熟稔地语气道:“长生小友,伤势如何了?听凌霄道友道你身受重伤,老道也甚是忧心。” “见过掌门真君,见过师叔。”虽然来人也是大乘,但既然与凌霄真君同行,故而秋意泊还是口称师叔,不称道友,他问道:“不知这位师叔是……?” 那青衣人笑道:“不认识?也是,老道乃是玉清。” “玉清道君?!”秋意泊眨了眨眼睛,玉清道君的形象和凌霄真君很类似,都是一副慈蔼老仙翁的模样,眉须皆长,成天笑呵呵的,如今再看眼前人,青衫落拓,剑眉星目,重点是有种不怒自威的风范,仿佛一言不合就能拔剑捅死你,跟那个老仙翁真是搭不上边。他顿了顿,道:“道君您真是……风姿过人!” 凌霄真君一时凝噎,随即斥道:“长生,不得无礼!” “无妨,无妨!”玉清道君笑道:“能在长生小友口中听得这一句,可不容易!” 凌霄真君无奈地笑了笑 ,引着玉清道君入内,两人在上座入座,秋意泊自然敬陪末座,玉清道君问了秋意泊几句身体可好,随即便道:“原来凌霄宗与血来宫竟有如此血海深仇。” 凌霄真君叹息了一声:“不瞒道君,我等也是前些日子才知晓原来我界魔门大衍宗居然逃入苍雾道界,还另起了血来宫……” 秋意泊跟着点头,血来宫和大衍宗的关系很简单,大衍宗又不是什么好地方,但凡正常点的人哪有真心跟着这种宗门的?不过是混口饭吃罢了。血来道君既然能混到大衍宗一把手的位置,又为了大衍宗叛逃苍雾道界,从原理上他已经是从打工人混成了集团总裁,他不应该仇视大衍宗才对。 但是能成就真君乃至道君的,有几个不心高气傲?血来此人受制于大衍宗一生,他要是心甘情愿害朔云,害凌云道界,那也就没有李秀的存在了。他到了苍雾道界后便逐渐开始经营血来宫,大衍宗是上一代传下来的,害他的玩意儿,但血来宫不是,血来宫是他一手所建,彻底属于他的势力。 是‘干净’的。 形式主义罢了。 两者本为一体,只不过世人不知罢了。 这是秋意泊猜的,但准确率应该有保证,他既然和李秀当了多年好友,自然也能把握血来几分。且不管是三尸还是分神,隐藏在最底下的人总是一样的。 就如同泊意秋是他的分神,他们也是一体,哪怕许久不曾融合神识,不曾互通记忆,但秋意泊亦能准确预测出泊意秋的一举一动,推动的原因是什么,不为其他,因为他们本就是一体。泊意秋也是如此。 认识了泊意秋,就是认识了秋意泊。 认识了李秀,自然也就认识了灵毓真君与血来道君。 玉清道君问道:“既然如此,凌霄道友可有什么打算?” 凌霄真君很是客气地道:“或许要借贵宝地一用。” 秋意泊在心中暗暗点头,凌霄师叔不愧是做惯了掌门的人,说话就是很有艺术。这一句话进退得宜,如果玉清道君暗示不可能帮凌霄宗打血来宫,那么掌门就说只是借贵宝地的传送阵一用,如果玉清道君应了,那就是顺理成章再度结成同盟。 玉清道君并未接话,而是道:“血来宫到底有一位道君,凌霄道友……还需谨慎。” “此仇不报,我有何颜面面对列祖列宗?”凌霄真君答道:“哪怕以卵击石,也不得不报。” “事缓则圆。”玉清道君叹息了一声:“不是我不愿,血来宫为非作歹,横行霸道,肆意杀戮,于苍雾道界也是一害,只是……听闻血来宫得了至宝九转寒髓丹,或许还会再多一位道君,凌霄道友,且缓一缓,凌霄宗十数位真君,更有数位大乘巅峰,难道还怕没有报仇的那一日?” 秋意泊和凌霄真君哪里不知道是这个道理?可他们能等,凌云道界却等不了了。 玉清道君接着道:“我有一计,不知可否?” “道君请说。”凌霄真君抬了抬手道。 玉清道君含笑看了一眼秋意泊,道:“我二宗既然已经结成同盟,此事我也不能坐壁旁观,凌霄宗中不乏有天纵奇才者,比如长生小友,不如就叫长生小友到青莲剑派做上几百年客,以小友资质……再有五百年,至多一千年,我便还你凌霄宗一位道君如何?” 凌霄真君苦笑道:“非我不愿,道君且问问小师叔。” 秋意泊幽幽地道:“道君,我与你说句实话——九转寒髓丹是假的,血来宫不会有第二位道君了,除非天上掉下来。” 玉清道君一怔:“什么意思?” “我家掌门真君与您客气,我与您相熟,便不与您绕弯子了。”秋意泊眉目不动,斯里慢条地解释道:“三十年前,恰逢飞花秘境开启,我那时还在渡劫期,行事 有些偏颇,便放出了九转寒髓丹这一消息,引得血来宫真君入内抢夺,更引得其他正道门派派出真君拦截。” “我在飞花秘境中杀了血来宫三十余位真君。”秋意泊似乎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微笑道:“后来呢……他们仅剩的大乘真君中又有七八位死于我手,如今血来宫中恐怕已经只剩下一二大乘真君了。” 玉清道君眉目微动,有些不敢置信,可却知道是真的——秋意泊从不在这种大事上说谎,他也没有必要说这种一戳就破的谎言。 “这两个隐匿不出,外界丝毫没有他们的消息,更不知道姓甚名谁……就连血来宫少君张雪休都不知他们的消息。”秋意泊道:“这一二人如此神秘,大概可以确定为是血来道君为了方便行动而做出的假身份。” “赤血境也是我砸沉的。”秋意泊补充道:“道君可知我为何重伤?” 玉清道君脸色一变,沉声道:“为何?” “因为我设计杀了血来宫那一位的一具分神……或者说是三尸?”秋意泊分析到这一步,抬眼看向玉清道君:“道君,此时已经是血来宫最羸弱之时了,我不是道君,我不清楚一位道君损失一具三尸要多久,您是道君,您应该清楚。” 秋意泊相当于直白的告诉了玉清道君,血来宫的真实实力已经被凌霄宗削了大半,连血来道君都身受重伤,如果玉清道君选择不帮凌霄宗,那么等到血来道君养好伤势,那消灭血来宫的机会也就彻底没了。 “我凌霄宗可以等。”秋意泊含笑道:“道君愿等,也可以继续等下去。” “我凌霄宗可以等到我师祖,我师傅,乃至等到我成就道君那一日,于我而言,不过是再搅弄风云一场,送血来宫那老狗归西罢了。”秋意泊轻声道:“道君能等吗?” 为什么哪怕是在苍雾道界这种有道君的地方,宗门内有三四真君就已经算是大宗大派,而血来宫与大衍宗加起来能有五六十真君?秋意泊清楚,也相信玉清道君想过。 血来宫修的是邪门的功法,提升境界最快的方式是吸收其他修士的精魄精血,血来宫遭此重创,为了快速补充宗门实力,他们会选择如何?他们自然是要疯狂抓捕各境界修士,然后用他们的精血精魄去饲喂自家的弟子,以期尽快成就真君。 凌霄宗老巢搁在凌云道界,但凡道君都进不来,只能化出三尸或者分神入内,凌霄宗宗门常年守着凌霄真君这位大乘巅峰,又是主场作战,他们怕个锤子?再怎么抓也抓不到他们头上来!或者说过来抓点低级修士?用一次道界传送阵就要上百万极品灵石,过来抓几百个低级修士?几百个低级修士也抵不了百万极品灵石啊!又不是本土没人了! 但青莲剑派是在苍雾道界的,血来宫抓青莲剑派的弟子不需要跨道界,而且随处可见,还是仇家,一举两得,方便得很。 也不必说青莲剑派了,就是普通修士,那不是随便抓的吗? 血来宫缓过气来,那就要开始算总账了。血来宫是不可能真就那么倒霉的,先是赤血境被砸入苍雾海,后是几十位真君陆续死亡,谁信这后头没有人做局?到时候哪怕有人知道是秋意泊干的,是凌霄宗干的,就问血来道君信不信吧! 血来道君信吗? 他不会信的。 就看之前他与秋意泊说放凌霄宗一马,就明白他是什么样的人,他根本没有把道君之下放在眼中,他说的放凌霄宗一马,是指放聚金商行的凌霄宗一马,而不是放砸沉了血来宫,制造了飞花秘境、赌天境几十位真君身死道消的凌霄宗一马。 就是玉清道君指天发誓说是秋意泊干的,他能信? 他就是信,他为什么要放过青莲剑派? 众所周知,秋长生是青莲剑派客卿,秋长生以及凌霄宗能干出这么 大的事情来,难道青莲剑派就干净? 青莲剑派天生就与血来宫不共戴天,一为正道魁首,一位魔道圣宗,清光寺昧光大师居中不言,血来宫好不容易有了正当的对付青莲剑派的理由,为什么要放手? 以往正道和魔道是摩擦不断,但血来宫从没有正儿八经和青莲剑派对上,无他,若贸然动手,昧光大师必然出手帮着青莲剑派压制血来宫。但如果血来宫顶着青莲剑派主动挑事,设计杀血来宫数十位真君,又砸沉了赤血境的名头去对付青莲剑派,那就叫师出有名!除非清光寺那位道君不要脸了,否则哪里能插手此事? 秋意泊捧着茶碗啜了一口,温和地说:“若我没猜错,血来宫已经开始明目张胆的对付青莲剑派了吧?” 否则,玉清道君怎么会来呢? 他受个伤,至于让玉清道君派个分神或者三尸来看他?他又不是玉清道君的私生子! 玉清道君看向秋意泊,只觉得心肺皆寒。 他见秋意泊坐在那处,掌中捧着的仿佛不是茶碗,而是人心。:,, 437 第 437 章 清风徐来,吹动了殿中用于隔绝日光的竹帘,帘下坠着玉环的璎珞随之摇曳。 秋意泊为自己的茶盏中注入了滚烫的水,茶叶被水冲得上下起伏,秋意泊垂下眼帘,吹了吹茶汤,低头浅浅尝了一口,见还是有些烫,指尖在茶盏上拂过,蒸腾的热气有一瞬成了凉雾,再饮一口,便是齿颊留香。 玉清道君看向了凌霄真君,凌霄真君无辜地回望了过去,玉清道君见状叹息了一声,道:“长生小友,算无遗策。” “当不得师叔这般夸我。”秋意泊抬眼望来:“不过是因势导利,青莲剑派与血来宫总有一战,或早或晚,不如趁着现在,难道不好?” 秋意泊最大的倚仗不是什么血来宫已经在明目张胆对付青莲剑派,也不是什么血来宫羸弱,正是最好地剿灭之机,而是青莲剑派本就是要对上血来宫的,哪怕青莲剑派不想,玉清道君也想。 秋意泊给他的其实是这样一个名正言顺的机会。 说出来也不怕被人笑话,哪怕是凌霄宗这样正儿八经的苦主,亦有弟子在知晓内情后发出了不满的声音,上一代的仇要用他们这一代的人命去填,若是说输赢对半开也就算了,可明明是以卵击石,为何要去?为何不能等门中各位真君叩问炼虚合道再去? 这也是与血来宫恩怨至今没有开诚布公彻头彻尾告知所有弟子的原因——连经过重重筛选,跟着泊意秋等人进入苍雾道界进行前期布局的弟子都有怨言,那其他人呢? 不能指望人人皆是大无私大奉献的圣人,有人愿意为家国天下牺牲一切,也有人只愿独善其身,人总是惜命的,凌霄宗也没有将全体弟子都引入这一战的打算,不管是销声匿迹的他爹、三叔还是一直留守在宗门中春明真君等人,都是为保全凌霄宗留下的后手。 秋意泊本也在后手的名单中,可惜他自己不愿意。 话又说回来,既然连正儿八经和血来宫有滔天血仇的凌霄宗都不能说服全部门人,那青莲剑派呢?玉清道君愿意,可他是一门之主,要与凌霄真君一样的顾及宗门,顾及传承,顾及弟子。所以玉清道君需要一个合适且合理的机会扯出一面大旗,让门下弟子心服口服, 秋意泊只是给了他一个合理的机会罢了。 秋意泊温和地笑道:“师叔此来,本就是要与我们联手的,不是吗?” 玉清道君笑着摇了摇头:“别说了,好歹给我留一些颜面。” 都是道君了,该明悟的都明悟了,该勘破的也都勘破了,哪里是游历游历就能真的突破的?据说玉清道君已经在阳神境界停滞几千年了,他再不为自己寻这么一个道君当对手,于生死之间寻求一丝感悟,他又该如何突破? 更何况玉清道君就是想去游历也游历不成,血来道君盯着他,他走倒是容易,他走之后青莲剑派如何抵挡得住血来道君?难道指望那个只当自己死了的和尚? 苍雾道界只有三位道君,清光寺昧光大师长年隐居不出,血来宫虎视眈眈,他不顺理成章的去寻血来道君一战,难道还要专程跑到清光寺莫名其妙的要和昧光大师决一生死? 只要了结了血来道君,玉清道君不光清正了天下,又能与同境界对手生死一战,还能彻底获得自由,不必再困守宗门,再者门下弟子安逸得太久,也可趁此机会磨练磨练,更能奠定青莲剑派的声望与地位,这样一举多得的事情,他没有理由拒绝。 所以玉清道君说,别说了,给他留一点脸面。 秋意泊敢毫不犹豫拉青莲剑派下水,不怕玉清道君翻脸,正是看出了这一点——成天困守在宗门处理内务,难道就是个舒服的事情?真当谁都跟娄师叔一样就是喜欢这个?连劫数都是应在了管账搞钱上? 宸光道君愿意困守在 飞花秘境,是因为他为了亲朋好友性命自愿困守,玉清道君困守在宗门,自然也是因为顾及宗门,但他这个困守的原因是可以消除的,只要了结血来道君,他就没有继续困守在宗门的道理,血来宫没有了血来道君,不足为惧。 秋意泊颔首:“那就这么说定了。” “一言为定。”玉清道君也应了一声,他侧脸看向凌霄真君:“凌霄宗有秋长生,这万年恐怕都无虞了。” “过奖。”凌霄真君谦虚地道:“小师叔还年轻,还需要再历练历练,担不起道君如此盛誉。” “道友你这便是与我假客气。”玉清道君含笑道:“不如送到我青莲剑派历练历练?我此前说的还如旧。” 凌霄真君抚了抚胡须:“那就不必了。” 玉清道君拍案而笑,眉间意气凌云:“我早就想与那血来老狗一战,如今可算是有了机会!当浮一大白!” “长生小友,我知道你有好酒,莫藏了!取出来叫我痛快痛快!” 秋意泊挑眉看向了凌霄真君,凌霄真君含泪点了点头,于是秋意泊就取出了早些年用无定系列酿出的酒,时间太长,酒液已经化成了褐色的酒膏,用无定灵泉一冲,便荡漾出了琥珀光。玉清道君一饮而尽,喝道:“好酒!” …… 秋意泊重伤未愈,是不陪他们喝酒的,他说服了玉清道君,相当于给凌霄宗省了个天大的人情债。要知道钱债好还,人情难还,若是私人之间也就算了,宗门之间,最好还是别欠那么大的人情债比较好。 秋意泊也是心满意足,不禁想了想血来道君要是知道他把玉清道君都给带了过来是什么样的表情——咳咳,人之常情,不管其他,先暗爽一下。 他回到了洗剑峰上,本想直接回洞府接着闭关,可不知道怎么的一路径自上了洗剑峰顶,老松苍翠,他伸手抚了抚老松的树干,叹道还是太不舒服了。 借别人的势哪里有自己实力来的舒服? 不过形势比人强,不得不低头罢了。 秋意泊轻声道:“快了。” 很快这件事情就要结束了,他就要解脱了。 ……等等,好像对上了。 他忽然想到原文秋傲天中为何最后凌霄真君等人都无声无息地消失了,以秋家在凌霄宗中的地位,怎么会秋家灭门惨案,凌霄宗都不曾帮扶一把,更不曾明面上帮过秋傲天……要知道当时他爹和三叔可是掌门和真君,被人杀了凌霄宗半个字都不吭?可能吗?凌霄宗连上一代的血仇,明知不敌,都要去报,怎么会对这件事毫无反应呢? 所以原文里,凌霄宗也是知道了上一代朔云真君血案大仇未报,正面对上了血来宫,是输是赢无关紧要,但凌霄宗一定是元气大伤,甚至已经颓败了下去。宗门不是不查,也不是不想查,而是不能查。 毕竟已经陨落的掌门和真君,怎么抵得过宗门延续,满门弟子安危? 不过是蓄精养锐,等待起复,只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了。 再者,秋傲天上凌霄宗拜师时也不过练气境界,他那练气境界的伪装糊弄一下炼气化神也就算了,骗得了哪位真君?秋意泊当年能糊弄过去,也是因为是奇石真君制作的法宝的缘故,就这样还经常在同是大乘的金虹真君、漱玉真君面前露馅儿,秋傲天怎么可能瞒得滴水不漏? 他一路顺遂,想必也有宗门暗中扶持的关系。 他是否应该去查一查衍天宗? 秋意泊静静地想着,随即长舒了一口气,喃喃道:“罢了。” 不过是一本破书,何必去追根究底呢?与其浪费时间在这上面,不如好好修行,叩问炼虚合道之境,亦或者再往上一步,看一看造化又是什么风光——要是凌云道界一直保持在现在的状态 也行,他也不用努力了,还是当年那句老话。 不过是因为他不够强罢了,只要他够强,一切问题迎刃而解。 “什么?”忽地有人出声道,秋意泊闻声回首望去,便见温夷光手持扫帚缓步而来,他目光平静:“鲜少听你说‘罢了’。” 毕竟秋意泊是一个带他连夜奔去冬霖城套一个筑基修士麻袋的人,什么事儿能叫他说上一句‘罢了’? 秋意泊见温夷光便不由勾起了嘴角,悠悠地道:“我在想一件事,本来想算了,但师兄既然开了口,那还是做了吧。” 温夷光眉目不动:“只要不是套人麻袋。” 他是绝不会再跟秋意泊去套人麻袋的,太丢人了。 “不是。”秋意泊眉峰微微挑起,轻描淡写地说:“刚套完,是其他事。” 他做的这些事儿,约等于把血来道君套了麻袋抽了十七八个耳光并踹了好几脚。 温夷光:“……?”他有些不太妙的预感。 秋意泊一手送出,掌心中陡然冒出了一朵幽绿的火焰:“上回在拍卖行见着的,名唤琉璃,身上有一朵异火也方便些,没事淬炼淬炼经脉也是好的,师兄拿去用吧。” 这玩意儿全名叫做琉璃鬼焰,地灵火,只在万人坑中,凑齐天地人三才才能偶得这么一朵。 温夷光见那绿火飘然,时隐时现,隐现之时形若琉璃,确实当得此名——能有这样主要是被秋意泊封印了。不过温夷光还是拒绝了:“不必,我无用。” “拿着吧。”秋意泊将火焰送出,幽绿的火焰落在了温夷光的剑柄上,化作了一朵蝴蝶的模样扑闪着,他笑道:“也是与你有缘的,哪怕出门在外时烤个火也好。” “我就不用了,我的极光金焰养的很不错了,再给它胡吃海塞,反而坏了它。”秋意泊说得有理有据,温夷光目光落在剑柄那只漂亮的蝴蝶上,幽绿扑闪的蝶翅映得长剑越发优雅,随即也颔首道:“多谢。” 琉璃鬼焰被温夷光收入体内,秋意泊催促道:“就在这儿炼化吧,我盯着。” “嗯。”温夷光应了一声,他好歹也是个真君了,自然没有什么问题。而且那琉璃鬼焰生活在秋意泊那儿简直就是个活在了个地狱里,这样难得的灵火,天然都是带着一点自己的意识的,或许不是太强烈,但确实存在。 琉璃鬼焰确实是被秋意泊放在芥子空间里的,但极光金焰是秋意泊的灵火,秋意泊防什么难道还能防自己?极光金焰顽皮,今天化作个球把琉璃鬼焰包裹其中,要是从琉璃鬼火的角度看那就是一头饿得眼睛发绿的狼!明天又从琉璃鬼焰面前呼啦一下来了,呼啦一下又走了,时不时还要定在琉璃鬼焰面前,馋得口水都流下来了,似乎在考虑要不要当即吞了它…… 此时有温夷光愿意把它救出苦海,它巴不得呢! 秋意泊笑眯眯地看着温夷光,心情好地甚至想吹两声口哨,他是个混不吝的,手臂一勾就让自己坐在了一根不算太高的树枝上,薅了一把松针下来像模像样的编了个叶子,随意地吹了起来。 吹叶本是风雅事,偏偏秋意泊这叶子编得漏风,吹出来的声音也跟鬼哭狼嚎一样。 温夷光也默默地皱起了眉头,然后封闭了自己的听觉,秋意泊从小就是人家说他一句他能还十句的人,小时候温夷光都说不过他,别说他大了。秋意泊要就是想吹个鬼哭狼嚎给他听,他就是躲进洞府也没用——有一说一,整个凌霄宗就没有秋意泊搞不定的禁制。 尤其是他们这波和秋意泊从小一块长大的,洞府的阵盘都是秋意泊做的,秋意泊进他们洞府保管比他们本人还自在熟练。 算了,忍忍。 可封闭听觉后,有些声音却越发明显了起来,明明不能听见风声,温夷光却听见 了风声,那风声幽戾,如女鬼嚎哭,若有若无,令人心烦意乱至极,不时又仿佛能听见哀哭尖笑,仔细一听,就又没了。 温夷光的眉头越皱越紧,丹田中那朵幽绿火焰扑闪不定,陡然又化作一阵灵光散开,于黑暗中化作无数萤火,可那诡异恐怖的声音却越发明显了起来。 秋意泊吹了会儿叶子也放弃了,确实不好听,不能虐待自己的耳朵,就向后仰去躺在了树干上,反正洗剑峰上没外人,他也不讲究什么风度,一条腿大大咧咧地翘起来搭在了另一条腿的膝盖上,还晃啊晃的,更是又摘了一把松针扯着玩,一根根掰断扯碎,等到实在扯不断了就往树下扔——可能落尽温夷光的领子里了。 温夷光正在紧要关头,忽地只觉得有什么东西轻飘飘地落在了他的背上,偏偏又如芒在背,他头皮发麻,额头上都渗出了冷汗,也在此时,那琉璃焰终于在他体内就如同巡视领地一样的走了一圈,算是认了主,他才张开了眼睛。 他抬头看着秋意泊,要这都不知道是秋意泊捣的鬼他就白活了,他一手按在了剑上,一字一顿地道:“秋、长、生。” “在呢,师兄叫我?”秋意泊从树上探下个头来:“炼化了?是不是还不错?” 温夷光脸色发青:“那到底是什么?” 秋意泊:“琉璃鬼焰啊!只生在万人坑中,凝聚万人尸骨魂魄才能出这么一朵,阴厉至极,很好用的!师兄你以后抽冷子……哎卧槽!” 秋意泊话音未落,就从树上跳了下来,而他原本躺着的树干已经呈现出了整齐的断口,秋意泊大笑道:“师兄,我送你这么好的灵火,你怎么不谢我?” “我、谢、谢、你!”温夷光咬牙切齿地就追了上去,秋意泊在前头跑,一边道:“师兄别追了,我都大乘了,你追上我能怎么?我就是站着让你砍……你试试?” “秋长生!” “师兄别恼羞成怒啊!你好歹也是个真君,还怕成这样?”秋意泊猖狂地大笑:“我就是特意给你买的,很贵的!多看看,以后咱都不怕鬼了啊!” “——秋意泊!” “师兄你别砍了!那是师祖的心肝宝贝!小心他回来了见着树成这样了肯定要揍你的!” …… 苍雾道界,血来宫。 “师傅,我还要在宫里多久……”张雪休一边走进门一边抱怨,自上回后,他陡然意识到自己或许可以和秋长生学一学,故而对血来真君也不似之前那般恭敬:“我真的……师傅?!” 映入他眼帘的是血来道君倚在一滩黑血中生死不知。 张雪休想也没想就扑了上去,伸手就去摸血来道君的脉搏,指尖刚刚搭上他的手腕,便被抓住了,血来道君打了个呵欠,温和地说:“师傅没事,只是受了点伤。” 张雪休心脏狂跳,他自己都说不清到底是因为血来道君没死而感到高兴,还是因为血来道君没死而感到难过,他长出了一口气:“师傅……你吓死我了。” “您没事儿吧?怎么坐在了这里?谁能伤您?”张雪休一连串的问了出来,血来道君露出一抹苦恼的声色,但瞧他眉宇,显然是受用的,他无奈地说:“好了好了,一点意外罢了。只是看着唬人,实则没什么大碍。” 张雪休指着那一滩已经把血来道君衣物都快浸透了的黑血:“这叫唬人?” 大家都是修士,一般而言真的受了内伤也就是吐几口血就完事儿了,能出这么多血,要么是被人划拉了一刀,且上面有灵气残留导致伤口无法自愈,要么就是五脏六腑皆伤的重伤。 而且他师傅都是阳神道君了,能让他吐不止一口血的伤还算小伤吗? “小伤,不过是损失了一具三尸,养几日就好。”血来道 君扶着桌子坐了起来,也不急着处理,反而先是寻了块帕子仔仔细细擦了手,又将被血凝结得有些硬的衣袖撩了上去,换了一块干净的帕子将桌上无名牌位擦了擦,摆正了后又寻了一块帕子擦桌子,神色认真无比。 “一具三尸?”张雪休很自然地就表现出了满脸的没听懂,“要紧吗?” 血来道君一边擦拭桌子一边无奈地解释道:“大概就是类似于分神。” 血来道君寝宫向来不许外人进出,连宫内仆婢都不许,只有少数亲信才可入内,但也不许进内室,唯有张雪休可以畅通无阻。 “一具分神能伤的这么重?”张雪休问道。 “……比分神要紧一些。” 张雪休疑惑地说:“那几日能养好?” “大概几年吧。”血来道君将最后一个角落擦干净后才道:“方才听你咋咋呼呼地,怎么,想出宫了?” 张雪休点了点头,血来道君摇头道:“也是师傅不好,将你身份宣扬得天下皆知,如今你出宫,便是众矢之的——师傅送你去凡间吧。” 他说着,将帕子销毁了,又随手把沾满血的衣服脱了,他在殿内不喜穿法衣,身上的都是寻常丝绢,张雪休顺手接了他脱下来的衣服,血来道君略显苍白的躯体上也沾染了大片大片褐红色的血印,血来道君低头看了一眼,心念一动,身上的脏污便去了个干净。 他一边穿衣一边道:“瞧着你也该差不多到真君劫了,送你去凡间历练历练也好,师傅都替你安排妥当了,你只管去就是,不叫你吃苦受罪。” 张雪休抱着衣服站在一旁,道:“师傅,我不想去凡间……去凡间有什么好的?束手束脚。” “凡间的妙处你还不明白。”血来道君说完,温和地在他头顶碰了碰,似乎想起了什么一样,笑道:“……也是,你自小便在修真界长大,也不能怪你。” “修士虽长生,却也是脱胎于凡界……”血来道君说道此处微微笑了笑:“去看看吧,真的不习惯再回来就是了。” 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张雪休也只好点了点头,血来道君见他听话也很是欣慰,越发轻声细语:“去了凡间也不必太拘泥了,也不必太在意因果,你是我的弟子,自然该随心所欲一些,也不必将自己逼得太紧,时间还长,慢慢来就是了。” 张雪休心中百味杂陈,他低声问道:“师傅,我有一事不知道该不该问。” “有什么不能问的?”血来道君笑开了:“师傅总有一日是要去游历的,日后血来宫便是你的,想问就问,畏首畏尾反而不似你的性子了。” 张雪休抬头看向血来道君:“师傅,正道与我们剑拔弩张,我不想去凡间,要是有什么事……我虽然不是真君,却也不算弱。” 血来道君耐心地道:“你觉得秋长生如何?” 张雪休一顿,说了实话:“很厉害……哪里都很厉害。” “比你又如何?” “我不知道。”张雪休想了想:“他比我境界高,自然比我厉害,但……” “他寿数不过五百,四百岁时便已经是合体真君了。”血来道君解释道:“真要算下来,他犹在你之上……但他在化神时,也不能击杀真君,你如何又能够?” “你有这份心是好的。”血来道君接着道:“师傅也觉得欣慰,但宫中并未到如此地步,你安心修炼就是。” 张雪休还想说什么,血来道君却道:“好了,去吧,去收拾收拾,想要带些什么都带上,明日我便着人送你去凡间。” 张雪休一惊:“这么快?” 血来道君轻笑:“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 张雪休只得应下,与血来道君告辞,转而回了自己的寝宫后,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安 ,等到明日,有一渡劫真君来此接他,张雪休道:“纷洛师叔,师傅是怎么安排的?” 纷洛真君是新晋的渡劫真君,他对张雪休向来客气,便道:“道君替少君您在凡间安排了身份,不过也不急……少君若是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只管去就是了。” 张雪休状似不经意间问道:“师傅不会生气?” “少君多虑了。”纷洛真君温和地说:“下凡历练渡劫,哪有将人困在一个地方不许走动的,少君只管随心所欲便是。” 张雪休点了点头,然后发出了惊人之语:“我想去外界不知可否?” 纷洛真君果然皱眉:“少君,这又是为何?” 张雪休九分真一分假地说道:“我认识一位真君,他便是从外界来的,听他说他们那儿有不少奇景美食,我便想去看一看……这很为难吗?” 纷洛真君确实为难,去外界那就是彻底远离了血来宫的势力范围,确实不安全,可他也是从化神期过来的,深知真君劫就是没什么道理可讲,忽如其来就来了,谁也不知道应在哪个执念上,今日否了张雪休,明日他应劫在这上面,那就更难处理了,还不如干脆送他去外界得了。 他道:“少君还请容我去请示道君。” 纷洛真君眉间忽地浮过了一抹烦躁,随即又了然无踪。就在方才,他心中陡然生出一股怨气,他拼尽全力跨入渡劫期,本该为宗门出力,结果第一件事就是被派来送少君去凡间……他也明白能送少君去凡间亦是得了道君信任,才托付重任,可……张雪休也不过是个区区化神,就是死了又如何?明明张雪休是道君亲传,可在化神上一坐便是百余年,毫无天赋可言。 如今送也就送了,偏偏他还闹出来些幺蛾子,他去请示道君说不定还要在道君心中落得几分办不了事的印象,实在是气人! 张雪休犹豫了一瞬:“……既然为难就算了。” 纷洛真君松了一口气,就又听张雪休道:“我亲自去请示师傅好了!” 纷洛真君一口气又吊了起来,那种烦躁感越发严重,他想了想觉得还是得打消张雪休此念,便说:“少君且慢……少君还请听我一眼,这去外界必得有传送阵,否则就得请道君出手方能跨界而行……” 张雪休打断道:“我那友人有传送阵,问他借便是了。” 纷洛真君转念一想,这样也好,如果有稳定的传送阵,那自然是自由来回,这么一说也不妨碍什么,总之他都是要把人送到凡间的,总是要跟着去一趟的。若去了那里觉得不行,当即把少君带回来就是了,若少君喜欢,他就陪同一段时间,待他执念消了,再带他回来就行了。 这样不必叨扰道君,少君安全亦有保障,严格来说不过是去的路上多绕了几个弯罢了,就算事后道君知道了,也不算什么了。 纷洛真君想到此处,便觉得那股烦躁又平了下去,他道:“既然少君坚持,便如此吧。” 张雪休也是露出一副十分感激的模样,做足了少年人的姿态,“那就先去白林城吧!” “是,少君请。” 有真君跟着,张雪休自然是不拘何处都能去,掩去面容就算完——反正近几年外面风声鹤唳,大家出门都穿黑袍,他跟着穿一件也不算是扎眼。 等进了白林城,张雪休先是东逛逛西买买,买了不少凡间能用的东西,紧接着才去了聚金商行,问长生真君可在,若长生真君不在,池东家可在。 秋意泊自然不在,泊意秋是在的,张雪休见到那个斯文俊美满身都写满铜臭味的池东家就想起之前撞见的事情,满身的不自在,泊意秋却还有心思逗他:“原来是贵客到了,池某有失远迎。” 张雪休不想和这人对视——秋长生也就算了,他那个人就不能算人,境界 提升得跟御剑似地,怎么眼前这池东家一眨眼也成了真君了? 他们宗门的道统该不会和血来宫是一个性质的吧? 张雪休介绍了一下纷洛真君:“这位是纷洛真君,我师傅派给我的,之前听长生真君提起过一二,听说他是从外界来的,如今我也到了该游历的时候,便想去见见他所说的落霞与孤鹜 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美景,不知可否借传送阵一用?” 纷洛真君眼中拂过一抹沉思,原来少君所说的友人就是长生真君?可长生真君是从外界来的这倒是没听说过……可见少君说的自然,想是宫中皆知一样…… 或许是他之前还不够格接触到这些隐秘之事吧! 想到此处,纷洛真君心中不忿,张雪休不过是个化神,他之前却也已经是合体真君,连张雪休都能知情,他却不能知情,简直是不公平至极! 不不不,不能这么想,张雪休毕竟是道君亲传,日常侍奉于道君左右,知道多一些也是正常。他已经得了道君信任,应该好好妥帖办好此事,日后才能得道君青眼。 泊意秋恰到好处的露出惊讶之色:“少君可是记错人了?” 张雪休道:“纷洛真君是信得过的。” 泊意秋无奈地道:“……好吧,长生真君与少君相交莫逆,我也不好拂了您的意思,只不过此事是机密,还请少君谨言。” “自然。”张雪休看向纷洛真君:“纷洛师叔?” 纷洛真君微微颔首:“我宫与聚金商行素有来往,池东家只管放心。” “那便好。”泊意秋话锋一转,轻笑道:“少君要去凡间历练?那地方可是不好去,因果繁杂,不如修真界来的畅快。” “我师傅叫我去的。”张雪休耸了耸肩。 “哦……原来如此。”泊意秋接着道:“既然如此,少君可备了银两?” 张雪休沉默了一下:“我准备了宝石,不置可否?” “那自然不行。”泊意秋兴致勃勃地开始指点张雪休:“凡间穷苦,宝石素日只有达官贵人使用,就是拿去典当普通的当铺也拿不出来那么多银两……论理说,连银子都不该带,铜钱最好,只是凡间国家众多,铜钱不如银两来的方便,除了银两外,最好再在衣服内衬中缝上金叶子,身上饰物也多以金玉……” 张雪休也来了兴致,他是真的没去过凡间:“这是为何?” “因为……” 纷洛真君见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说得没完了,越发烦躁,连坐都不想坐了,可对方说的确实是在理,也不好说人胡说,便打断道:“少君,我且去办些事,稍后便回来。” 张雪休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去吧。” 纷洛真君一出门,张雪休就想说什么,却被一根手指轻描淡写地抵在了唇上,他一惊,却见池东家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与秋长生相似的削薄的嘴唇微微比了一个口型,示意他噤声。 张雪休不适地往后靠了靠,避开了对方的手指。泊意秋只觉得有意思,怪不得秋意泊总是喜欢逗张雪休,抓着他的手写下了一个字:等。 张雪休点了点头,又和泊意秋说了些有的没的,一炷香后纷洛真君回来,泊意秋也恰好起身,令人将现准备的包袱取了来,送给了张雪休:“少君不必见外,一些俗物罢了。” 张雪休谢过了他,就和纷洛真君跟着泊意秋一道去了地下。 纷洛真君看着聚金商行地下别有洞天,更是在心中暗暗下定决心,这次一定要伺候好张雪休,好让他回去在道君面前替他美言几句,便主动道:“还请少君仔细,传送阵非同小可,切莫离开我左右。” 张雪休自然应下了。 池东家让他等,他虽不明所以,但他可以听一听, 等一等。 玄奥的符文亮起,点亮了这片洞天,光芒将二人吞噬了进去,纷洛真君感受着这巨大的力量,不由抓住了张雪休的手臂,免得出什么意外——若张雪休真的出了什么意外,他大不了就不回去了,道君恐怕也不能找到他在哪个道界里。 不多时,天地又重新亮了起来,映入他们眼帘的是巍峨的宫宇,他们似乎正在一处宫殿内,上首还坐着两人,还未等他看清楚那两人是谁,便听一声剑鸣,有人笑道:“赤血录?来得好!” 纷洛真君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张雪休还未反应过来呢,纷洛真君就身消道陨了,他闭着眼睛道:“我找秋长生!” 一点冷锐抵在了他的颈项上,一位剑眉星目的青衣人挑眉道:“嗯?来找长生的?” 凌霄真君笑呵呵地说:“玉清道友,把剑放下吧。” 这小家伙手上还戴着小师叔的法宝呢——秋意泊做法宝喜欢做批量同款的,他之前还见到秋意泊手上也戴着一串。 张雪休:“……???” 玉清道友。 是他想的那个玉清吗?! 好家伙!那个池东家是安得什么心?他居然把他直接送进了青莲剑派?! 张雪休一时凝噎。:,, 438 第 438 章 玉清道君显然是喝多了,他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有些乖巧地垂下了手中长剑,剑眉撘拢了下来:“小家伙看着眼熟……血来那老狗的弟子?” 张雪休冷汗都快冒出来了,并非他惧怕,而是到了这样的差距,他的性命也不过是他人手中随意颠覆的骰子罢了,根本没有他可以反抗的余地。他不怕,但依旧控制不住身体下意识的反应——心若擂鼓。 他尽量不动声色地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拱手道:“晚辈血来宫,张雪休。” “唔……果然是。”玉清道君嗤笑了一声:“血来这人不怎么样,挑徒弟的眼光倒不错……来寻长生的?去吧,少杵在我面前碍眼。” 张雪休向面前二人微微躬身,算是全了礼数:“晚辈告退。” 凌霄真君颔首:“小友且去。” 张雪休又应一声是,退出了凌霄宝殿,待出门后他方觉后背黏腻,他摇了摇头,暗中骂了自己一句不争气。等缓了过来,这才略有些好奇地环视四周,青莲剑派只闻其名,他还从未见过里头是什么样子,今日一见,只见青山妩媚,云雾缥缈,桂殿兰宫,一望无垠,来往弟子松形鹤骨,如圭如璋,只看这一点,就与血来宫门下那些乌七八糟的人不同。 往日只觉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今日一见方知晓什么叫做盛名之下无虚士,青莲剑派天下之一名副其实。 张雪休在心中苦笑了一声,若是没有当年一事,他如今或许也在此处,而非深陷泥潭。 他摇了摇头,叫住了一位弟子:“道友,叨扰了,敢问长生真君在何处?可否引我一见?” 张雪休从大殿里出来,又穿着与众人截然不同的红衣,让人一看就明白张雪休是到访的客人,那弟子也没太戒备,只是问道:“道友可识得长生真君?长生真君事务繁忙,若不曾有约,恐怕难得一见。” “我与长生真君是故交。”张雪休解释道——他见到秋长生,一定好好问问他他给介绍的什么宝才,真是捡到宝了,把他一血来宫少君送玉清道君面前,这么好的主意怎么不干脆趁着他师傅在的时候一道送啊?啊?! 张雪休原以为说自己和秋长生有交情就完事儿了,哪里想到那弟子忽地肉眼可见的紧张了起来——不,或许说是戒备更为妥当。那弟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垂下眼去:“既然如此,还请道友随我前往洗剑峰。” 张雪休微微皱眉,难道青莲剑派中大有不满秋长生之人?不会吧? 他曾经听过一嘴无铭真君的闲谈,无铭真君道长生真君就是当爹的人,走到哪都是为人敬仰的。他见那弟子不过是与他一样化神境界,也不太紧张,心想秋长生还有这么一天? 到时候一定好好嘲笑他! 粉色的大鸟从天际惊鸿而过,张雪休端坐其上,于云端放眼将凌霄宗全貌尽收眼底,又不禁感叹青莲剑派果然人杰地灵,往日在宫中只听得血来宫千好万好,如今到了青莲剑派一看就知道光地灵这一点,青莲剑派甩血来宫至少十八条街。 这天下居然还有如此灵气浓郁的地方,怪不得养出的弟子也都是天骄人杰。 忽地,他看见不远处山巅有一队人面朝山崖,抱元守心而坐,神情肃穆,仿佛正在感悟天地真理,其中最高的有化神期,还不在少数,低的则是练气修士,众人并不分高低,混坐于一起,这要是放在血来宫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张雪休多看了两眼,不禁赞道:“贵派弟子果然皆是鸿轩凤翥……” 话音还没落下呢,于山崖最近的那名元婴弟子豁地起身,头也不回的纵身一跃,径自落入山崖之下! 张雪休看得目瞪口呆,连下半句想说什么都给忘了,不是那种跳下去御剑或者用法宝之流凌空踏虚,而是真的不用任何神通法宝,径自就掉进了山崖下面,身形为树丛所淹没——那可是真的跳了啊! 这 ……好歹是个元婴修士,这高度应该是摔不死的,但摔不死不代表不会疼啊!也不代表不会骨折啊!他们这么做是为什么?难道是什么特殊的锻体方式吗? 青莲剑派的修行居然如此严苛吗?! 还未等他回过神来,又有一道白影如流星般坠落山崖,是个化神修士,紧接着是筑基修士、金丹修士、练气修士…… 可能是张雪休惊讶地太过明显,那弟子道:“道友不必讶异,不过是门中弟子日常修炼罢了。” 是的,日常修炼——日常因为文化课/炼器课/炼丹课/绣花课……考不及格、写不出年志\论文\心得\报告……而苦闷跳崖以求发泄心中怒火修身养性的修炼。 毕竟他们也不能打上洗剑峰,将长生真君一顿打吧?也不能指天大骂长生真君八辈子不修德,他们祖上冒黑烟了才让他们遇上了长生真君吧? 长生真君论境界那是五百年入大乘境界的绝世奇才,论辈分那是连掌门都得喊小师叔的太上师叔祖,论地位他们凌霄宗满门用的兵器、玩的幻境皆出自他手,谁敢拿他怎么样?谁能拿他怎么样? 张雪休当然不知道其中还有这般隐秘,他突然觉得就算他当年没出事,全家好端端的,他可能也无福拜入青莲剑派了。 他不想跳崖。 朱鹮轻鸣了一声,弟子便知道是停留太久朱鹮不耐烦了,他拍了拍朱鹮的背,示意事后多给一份灵丹,朱鹮才又安静了下来,似乎也知道背上有一个是外头来客,要给点面子,于是乎慢腾腾地飞着,共客人欣赏凌霄宗景致。 可能是飞的太慢了,张雪休回头的时候还看见一群青衣人在顺着悬崖徒手往上爬,爬到顶端再度开始打坐,而有些人则是连打坐都不打坐,又毫不犹豫的往下跳。 张雪休心中难以言喻,不再看了,转而欣赏其他,不多时便看见一座孤立的高峰上有一群弟子席地而坐,琴枕膝上,琴音清越悠长,淼淼而来,似春江花月,江水漫涌,那弟子见他在看练琴的弟子,很尽职尽责地解释道:“云来峰清静,便有许多弟子在此修习琴艺,打扰道友了。” “不会。”张雪休道:“仙音绕耳,求之不得,怎么会是打扰呢?” 青莲剑派主修道统为青莲剑歌,青莲剑派门下弟子皆是剑乐双通,如今一见,名不虚传——然后下一秒他就看见云来峰树林中有好几位弟子正在拿头砰砰砰地撞树干,似乎还在念叨些什么,只是隐在了琴音下,听不大见。 那弟子也看见了,面不改色地解释道:“那些弟子正在感悟天地,以通山林之情。” 张雪休:“……?” 真的假的?他都看见有人额头都撞出血来了啊! 从凌霄峰到洗剑峰不过短短一炷香的功夫,张雪休就再度确定他这辈子就注定是血来宫的弟子,哪怕他是个细作,血来宫也比青莲剑派更适合他。他是真的不适合跳崖修炼、撞树感悟、倒挂冥思、吞墨(锭)求道……之类的修炼方式。 看青莲剑派门下弟子在外风姿过人,也是付出了艰辛的代价啊! “洗剑峰到了,道友还请自行上山。”朱鹮落地,那弟子神色平静,一手微微抬起,张雪休仔细一看,便见满目烟紫,热烈灿烂,将眼前这座孤傲的山峰硬是衬得有了那么几分风流情长,果然是秋长生的做派。 “多谢道友指引。”张雪休拱了拱手,便径自往山上去——他眼力好,看见那送他过来的弟子速度极快地薅了一把花后走了。 张雪休:“……” 可能青莲剑派中都是爱花之人? 也是,毕竟都是风雅人,与血来宫那帮子茹毛饮血的不可同日而语。想到血来宫中弟子互相吞噬吸食的画面,再看青莲剑派艰辛修行,突然觉得艰辛一些也不算什么了。 毕竟这般的艰辛,才是应该。 天色有些黯淡了,却还有一抹余辉,将整片天空都 映成了粉紫之色,美不胜收。张雪休也有了一二分忙里偷闲之心,走了一刻,便在山间小亭中停下了。那小亭布置的风雅,竹帘半悬,随风轻动,亭中石桌上摆着一套茶具,旁边红泥小火炉上还挂着一只烧得半黑的铜壶,想来时常有人在此闲坐赏景。 应该就是秋长生吧,他就爱摆弄这些。 说实话,张雪休从未见过比秋长生还计较的人物。通常修士出门在外,都是有多简单就多简单,方便为上,但秋意泊不一样,他累了要有长塌座椅,饿了要有佳肴美食,渴了要有茶具茶点,法衣都从不带重样的,什么闲书、双陆一流更是没缺过。 他联想到在赌天境中听到的秋长生的家底,顿觉人家就是有资本这么计较,玩炼器的就是跟他们不一样,就是那么豪横。 正想着要不要泡杯茶来喝,反正秋长生留在这里常喝的茶叶肯定不会差,便见有一青衣白发之人山径的尽头缓步而来,张雪休一看就知道是秋意泊,主人都来了,他也不客气,把水烧上了。 秋意泊本来是想闭关的,但这不是琢磨着后面的事情嘛,他说的不是假话,此刻当然是越快和血来宫开战越好,多一日,血来道君的伤势就多恢复一日,对谁都不是好事。 再者,凌霄宗这里又如何? 有青莲剑派相助自然是好事,或者反过来说,是凌霄宗助青莲剑派,青莲剑派玉清道君才是对付血来道君的主要角色,凌霄宗这里就因为缺了个道君,所以才需要搞出这么多事情来削弱血来宫势力,等开战的那一日,必然是以青莲剑派为主导的。 实话总是比较难听的,这一战虽由凌霄宗而起,但凌霄宗的位置实则是青莲剑派的马前卒。血来宫那道统造真君跟玩一样,虽然被秋意泊杀了不少,但谁知道他们的真君是不是跟韭菜一样,几日、几十日或者几年就长出来了。 血来宫门下虽然是走的歪门邪道才成真君,但普通化神弟子想对付他们依旧是难于登天,青莲剑派门下真君不过四位,哪怕以一敌二,以一敌三,最多也就是抵消十二位真君,所以玉清道君依旧需要和凌霄宗结盟。 凌霄真君自然明白这个道理,要是放在其他事情上,他能同意才是昏了头,可放在血来宫一事上,他甚至是心甘情愿地应下了。况且凌霄宗还要考虑是客场作战,此前也提过,外界人到底是外界人,界内怎么打是他们自己的事情,可有了凌霄宗的参与,那就不一样了。 说到底还是凌霄宗实力不够…… 要是孤舟师祖有消息就好了。 秋意泊心道这样的事情若不能正大光明打起名号来,实在是太憋屈了,憋屈则不顺,不顺则不平,秋意泊也需要考虑门下弟子的想法。 但往好处想,有了青莲剑派的加入,凌霄宗好处也不少,首先就是道君之战有人上了,而且既然是青莲剑派扛大旗,那么凌霄宗出真君就够了,最多再带十几二十个卡在境界巅峰弟子,玉清真君要历练弟子,他们带了太多人反而是坏事。 秋意泊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挑了挑眉,将计策按入心下,回头找其他人商议一下。 也是在此时,他察觉到洗剑峰有外人入内——整座洗剑峰都在他的耳目之下,这个事儿比较玄学,可能是因为住的久了,气场相合的关系,洗剑峰范围内有什么动静是自然而然出现在他脑海中的,也不必废什么力。其实要是他愿意,整座凌霄宗他都能感应到,不过宗门内也不是他一位真君在,特意感知那么大搞得跟在窥探他人一样。 如果这种情况非要计较那就是和天地法则的掌握度有关了——仔细一想,他们在苍雾道界时都有意无意避开了直呼血来道君其名,一般都是称呼‘血来宫那位’,想来也应是如此。道君掌握法则远不是秋意泊能比,在苍雾道界中直呼血来道君恐怕是要引起血来道君察觉的。 秋意泊发现是张雪休的时候还以为自己感知出 问题了,神识特意跑出去看一眼才确定就是张雪休,张雪休怎么来的他都不用猜,肯定是泊意秋干的好事,于是便下山一见。 毕竟整座洗剑峰都是他家,他在卧室还是在花园都没差,秋意泊并不觉得吃力。 本来他也想把张雪休提溜上来的,但是这不洞府里也没收拾,见张雪休打算泡茶,所以干脆还是他去一趟。 秋意泊入了小亭,很自然地坐在了他寻常坐的地方,张雪休执壶替他泡茶,秋意泊指尖在桌上点了点,以示谢意,才笑道:“怎么突然来了我这儿?” 张雪休翻了个白眼,想骂秋长生介绍的人不靠谱,可现在回过头一想,要是让秋长生知道他一落地就见到了玉清道君还差点被玉清道君宰了,他肯定会调侃他的,于是他干脆不提了,而是只抓命门:“你不知道?我还当是你授意你那个姘头这么干的!” “这可是冤枉我了。”秋意泊轻笑出声:“我哪里管得住他。” “行啊,都说为兄弟可以两肋插刀。”张雪休道:“你看着办吧。” 秋意泊悠然地说:“这后面还有一句……为了相好可以插兄弟两刀。” 张雪休再度翻了个白眼,笑闹过后也该讲点正经事了,他只道这里是青莲剑派,安全极了,也就放心大胆地说道:“我师傅重伤了,你们有什么想法抓紧点。我本来想借此留在宫中,但我师傅决议要把我送到凡界去历练,我也没办法。” 秋意泊含笑道:“所以你就来了这里?” 张雪休无所谓地说:“反正我师傅只说了是凡间,没说哪里的凡间。也没说我去凡间之间不能去其他地方走走逛逛,只是我今日来了这儿,不少人看见我了,你管好门下弟子的口风……” 张雪休说到此处,故意顿了顿,装作一副刚刚想起什么来的样子:“……罢了,这事儿可能你也办不了,你也不过是个客卿,秋长生,你在青莲剑派树敌颇多啊!” 秋意泊微微挑眉,张雪休这话有点颠三倒四,他只当是张雪休是想起了别的事情,另有所指,便问道:“可是你听说了什么?还记得容貌或者姓名吗?” “你想做什么?”张雪休反问道:“难道还想去杀人不成?” “我为何要杀青莲剑派弟子?”秋意泊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但我可以让他的峰主找他谈一谈。” 张雪休下意识抖了一抖,感觉自己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不自觉的代入了一下,要是他私下说了谁的坏话,别人知道了直接去跟他师傅告状,然后他师傅再来找他谈一谈……呃,这是什么噩梦! 不过亲疏他还是分得出来的,而且看别人倒霉他也觉得挺愉快的,他便道:“就刚刚送我来的那个,他对你看起来颇有怨言呐!” “送你来的那个?池东家?”秋意泊眨了眨眼,泊意秋对他有怨言?没事,操一顿就好了。 “不是!就是送我来洗剑峰的那个!”张雪休道。 秋意泊想了想,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以为这里是青莲剑派?” 张雪休:“……?不然?” 秋意泊反问道:“你从大殿出来的时候就没有回头看一眼牌匾?” “凌霄宝殿?”他当然有看好不好!他当时还觉得挺震撼地呢!青莲剑派弄了个吹拉弹唱的道统,但果然还是剑修门派,那‘凌霄’二字跃然而出,令人不禁神往当年书下这二字之人是何等风流意气。 “是。”秋意泊看着张雪休,跟看着自己智障儿子没有什么区别了:“你血来宫大殿叫什么?” 张雪休不明所以:“赤血宫。” 秋意泊颔首:“那为何叫做赤血宫?” “你问这做什么?自然是因道统而来。” 都说到这个地步了,但凡是个智商正常的人都该意识到认错地方了吧?偏偏张雪休就不,他就是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秋意泊。秋意泊无奈地道:“你好歹 也是血来宫的少君,怎么也得对仇家上点心吧?青莲剑派道统全称《无上玉天青莲渡法灵书》,和‘凌霄’有什么关系?” “这里是我的宗门,凌云道界凌霄宗。” 张雪休:“……?” “哎?等等,这里是凌霄宗?”张雪休突然道:“我好像在哪里听过,凌霄宗?剑修门派?” 秋意泊颔首:“凌霄宗乃是凌云道界正道魁首,你听过也不稀奇。” 毕竟苍雾道界里凌云道界的人不少,偶尔谁提及了被张雪休听到也有可能。 张雪休人都傻了:“你不是个器修吗?” 秋意泊好气又好笑:“我记得我说过,我其实是个剑修,炼器不过是爱好。” 张雪休:“你没有!” “我有。” “你没有!” 秋意泊懒得和他争,道:“好吧,我没有,现在你知道了就行了。” 张雪休:“……你真没有。” “好好好,没有就没有。”秋意泊随口哄了两句:“所以呢,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张雪休悻悻地略过这一茬,道:“……不怎么,去凡间呗,想个办法回去。” 秋意泊低头饮了一口茶,言笑晏晏地说:“回去,你会死。” 张雪休是血来宫少君,血来道君十分宠爱他,许多事情张雪休都一清二楚,论理来说,秋意泊是希望张雪休回去的,毕竟这种身居高位又天然和血来宫有不解之仇的人恐怕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了。 但论起情份,秋意泊是不希望张雪休再回去,他能带来血来道君重伤的消息已经很好了——恐怕血来道君也是如此想的。现在大战在即,血来道君自然也知道玉清道君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将张雪休送去凡界,是有那么几分送得远远的避劫的意思在里头的。 要是血来宫胜,那么张雪休就是去历练的,要是血来宫败,一时半会儿也查不到张雪休究竟在哪里,一个化神期少君,玉清道君要忙得事情太多了,也不会特意去追杀张雪休。 说到这里,秋意泊没有参与过正儿八经的修士大战,但他参与过凡间许多战事——当然,是后方统筹工作。俗话说得好,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修士确实可以不吃饭不喝水,但丹药是免不了的,兵器也就是法宝也是免不了的,最好能有医修在,修复法宝方面有他和泊意秋在倒不用操心。 不过凌霄宗只出真君,这些事儿可以省了一大半,秋意泊操心不是操心自己这边,二十操心青莲剑派那边。 “……”张雪休沉默了一瞬,道:“可是我想回去。” “你回去做什么?”秋意泊道:“若此战一战便有结局,也就罢了,要是拖延到后期,血来道君必然会知晓宫中有奸细,你还能活?再有,你不过是个化神,你要是是个大乘,好歹也能在背后下点黑手,你回去也就回去了,你现在回去能做什么?” 张雪休不太确定地说:“扰乱宫中布局?” 秋意泊轻笑道:“你不能服众,我若是血来道君,绝不会让你参与此战。” “培养弟子,可以慢慢来,你不善智斗,又没有参战经验,让你参与如此重大事件,一不能服众,二坏了事罚你还是不罚?杀你还是不杀?再者,胜了也就算了,输了,你在宫中不过白送性命,血来道君是真心爱护你,这才送你去凡间。” 张雪休恼怒地道:“你到底是帮哪边的?!” “你说呢?”秋意泊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带着一种近乎锐利的审视,似乎一眼就看到了他的心底:“张雪休,若血来道君在你身边垂死,你只需要伸手便可救他性命,你救还是不救?” 张雪休顿了顿:“……我自然不会救他!我全族惨死血来宫之手!我……我……” 秋意泊温和地说:“好了,不必再说了。这没什么不能说的,人心都是肉长的,血来道君真心爱护你,你也是个温 柔的,做不到视若无睹……” “可我是要他死的,我不管你和他是什么情份,我都是要他死的……”他慢慢地说:“你不要碍我的事。” 张雪休心中一冷,刚想问秋意泊到底和血来宫什么恩怨,便听秋意泊接着道:“你还不知道吧?血来道君原名李秀,本是凌云道界中人,他害死我师傅朔云道君,害死我凌霄宗三十三代数百位弟子,害得我凌云道界生灵涂炭,更是叛界而逃,陆续残杀我凌云道界天骄,他是非死不可的。” 秋意泊含笑看着张雪休:“你要是最后真的伸手拉了他一把,一点都不奇怪,我站在你的位子上,也说不好自己会不会伸手……我不想让你伸手,所以你最好走得远远的,你不在他身边,没有机会拉他一把,就不会觉得愧疚了。” 这一局,血来道君不死,那一切都没有意义。 他辛苦布置百年的大局,要最后毁在张雪休手上,他恐怕真的要吐血——张雪休是意气人,恨也恨得入骨,爱也爱得入骨,遇上血来道君这样的,爱恨当真是一念间,毕竟他的血仇是血来宫造成的,可不是血来道君亲自灭的门,血来道君真心待他,难免动摇,所以最好还是不要给张雪休这个机会。 如此,还能保住张雪休的性命,一举两得,这很好。 张雪休沉默了许久,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良久后才道:“……好,我不回去。” “嗯。”秋意泊笑着应了一声:“刚好我家里人要回一趟凡间,我家中世代簪缨,你要做什么也方便……若你不想去也可,随你去哪里。” “你家世代簪缨?”张雪休没忍住,说:“看来是家学渊源。” “也算不错。”秋意泊点了点桌子:“茶也喝完了,要不要到我洞府去坐坐?我替你准备些凡间要用到的东西……此去说不好你就要应劫了,多准备些以备不时之需还是不错的。” 张雪休摇了摇头:“你姘头替我准备了,应该不缺了。” 秋意泊一哂:“行,那就好。” 当天,秋意泊托秋露黎将张雪休送去凡间,自己则是寻凌霄真君,凌霄真君与他彻夜谈了谈,随即放秋意泊离去。 他们确定了这场战事的主导。 等玉清道君确定开战后,凌霄宗此方参战人选为凌霄真君,离安真君、流宵真君、秋意泊四位真君,皆是大乘期。至于顾璇玑、舒照影、泊意秋、娄丞一概撤回凌云道界,他们都是刚刚进入合体境界的,没必要参战。至于他爹和三叔则是作为孤舟真君回来之前的顶尖战力留下的。 孤舟真君和奇石真君未有消息传回,暂时不算他们了。 再有,温夷光和秋露黎也不能去,两人同样刚入合体,这两个是下下代顶尖战力备选,既然凌霄宗不能顶着名号光明正大去报仇,那么干脆就最大程度保存实力。本来掌门连秋意泊都不想放了去,但秋意泊实在是太重要,他一个顶多个,他也是唯一一个有统战大型战争经验的人,又与玉清道君交好,他不得不留下。 还有,既然凌霄宗只出真君,那么凌霄真君准备下的许多东西就可以转售给青莲剑派,当然也要留存一部分,这个得看秋意泊的安排。 是的,凌霄真君将话语权放给了秋意泊,从此以后秋意泊与青莲剑派亦或者其他门派交易就不需再问凌霄真君,直接办了就行。 秋意泊没有亲自去苍雾道界,他可能被血来道君盯着,他要是一出现万一直接被血来道君一把抓走就搞笑了。秋意泊没有托大到那个份上,而是托人递了消息给泊意秋。 他要造势。 他不可能也不想让凌霄宗这样寂寂无名,他们要师出有名,他们要光明正大,聚金商行在苍雾道界经营百余年,也是时候发挥作用了。 “为何瞒着我?”温夷光抱剑而立,看向秋意泊的神色有些复杂。 秋意泊正面对着一大桌的卷宗,包括阵法战术等 ,这些是玉清道君准备的,但是凌霄宗要参战,秋意泊就得知道,他不光得知道,还得吃透了然后安排好己方弟子,免得被友军误伤或者误伤友军。 当战争人数达到一个上限,上了战场就不是想着怎么杀敌了,而是怎么活下来。 秋意泊揉了揉眉间,靠在了椅背上长舒了一口气:“什么?” “血来宫一事。”温夷光道:“似乎门中许多人都知晓,为何我不知晓?” “因为你孤僻呗。”秋意泊一手支颐,笑道:“也不是特意不告诉你,只不过你来无影去无踪,也就这两年经常留在宗门,那边我们都已经布局百余年了,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温夷光微微皱眉:“所以你就只字不提?” “我也忙。”秋意泊叹了口气:“你当我成天就坐在这儿搞阴谋诡计?我之前是什么样你难道不知道?” “我想去。”温夷光道。 “不行。”秋意泊轻描淡写地就拒绝了:“参战人选已经定下了,道君之战,我们也插不上手。我知道师兄你厉害,虽然还在合体期,应该能轻易拿下渡劫真君了,但那边不是真君之战,还是那句老话,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温夷光平静地说:“我意已决。” “你决有个屁用?”秋意泊忽地一脚踹飞了椅子:“滚蛋,少给我找麻烦,我去是因为我有阿浓在,你去,要是败了,宗门不要了?” 温夷光:“有阿浓在。” 秋意泊冷笑:“那是我师傅的事情。” “也是我师祖。”温夷光寸步不让。 秋意泊反问:“所以呢?所以宗门就不考虑了?为了一时意气,不顾宗门大局?” 温夷光沉默了下去,转身离去。 …… 再有一日,除泊意秋外其他人全数回归宗门,再有两日,秋意泊与玉清道君谈妥关于物资、人选的交易,再有一日,凌霄宗筛择选二十名困于巅峰不得寸进的各境界弟子进入参战名单,再有三日,青莲剑派宣战血来宫,大战一触即发。 “出发。”凌霄真君一声令下,秋意泊等人踏入了传送阵,忽地,有几十道流光闯入了传送阵,随着传送阵一道去了苍雾道界。 待众人稳定身形,秋意泊才看清正是温夷光、秋露黎、泊意秋、秋怀黎……大约有几十人在,大多数都是化神期,都是在聚金商行待过的弟子。 温夷光道:“弟子请战。” 秋露黎:“弟子请战!” 泊意秋摇头道:“掌门师叔,不能这么做啊,我千辛万苦经营了百年,你让我说走就走?” 秋怀黎想了想,含笑道:“……我也是?” “掌门真君!弟子不畏死!弟子请战!” “弟子请战!” 为了安全起见,来返两个道界的传送阵已经被秋意泊自动设置的法宝毁去了。本来想着只要此战能胜,就算是秋意泊、玉清道君都死了,还有个泊意秋在。现在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绝逼就是泊意秋做的手脚,不然一帮人怎么能当着几个大乘真君的面猝不及防蹿进来? 凌霄道君看着他们久久不能言语,目有泪光闪烁。 泊意秋用胳膊肘推了推秋意泊,低声说:“感动的吗?” 秋意泊冷笑着答道:“是被气的。” 但凡他们不是修仙的,当场就能被气出脑梗。:,, 439 第 439 章 泊意秋双手抱臂,洒然一笑:“那又怎么样呢?宗门是宗门,为宗门考虑是应该的,可我又不是什么大圣人,今日这一战把我撇下了,回头万一闹出点心魔怎么办?我跟你说,这事儿你得夸夸我,本来露姐他们是想让我另外开个传送阵,不声不响地直接上战场,还是我极力劝阻,才争取到了跟你们一道来好吗?” “那还真是谢谢你了。”秋意泊想也没想,一肘向旁击去,就打在泊意秋的软肋上,泊意秋一时不查就感觉肋下剧痛,当即嗷了一声,他抱紧了自己,一边抽冷气一边说:“你还真打啊?!啊?!” 他一抬头,发现所有人都在看他——毕竟这样一个氛围下有人嗷了一声确实很难不看过来。 凌霄真君先是想笑,随即又沉了下来,他嘴唇动了动,却又什么都没说,只是叹息了一声。秋意泊有些不忍,他道:“掌门真君,既来之则安之。” 他在提醒凌霄真君现在再搭建传送阵也来不及了,他们人在青莲剑派,总不能说带了弟子是来当观战的,再者就算温夷光等人都来了,可那又如何?宗门中还有几位真君,凌霄宗真君众多,不怕再来二三。最后,泊意秋说的在理,这些人明知情况如何,不惜闯入才传送阵也要来,要是现在再把他们留下,他日成劫数亦是一局死棋。 凌霄真君并非想不到,只不过心绪激荡,一时难以想其他罢了——估摸着凌霄真君满脑子都是先打一顿这群兔崽子,有什么事儿打完再说。 凌霄真君闻言微微阖眼,叹道:“命数如此,也罢!也罢!” 其他弟子或许和凌霄真君不太熟,不敢放肆,泊意秋却很熟稔地说道:“掌门师叔!别叹气了!命数当然就该是这般!昔日血来种因,今日我等报果,合情合理,理所应当,只有血来老狗愧对我们的,哪有我们不敢去见的?” 他轻笑道:“弟子等也明白您的考量,但且让弟子等自私一回吧!弟子等还是想他日问一问炼虚合道是何等风光的!” 凌霄真君实在没忍住瞪了他一眼,转而摆了摆手:“去吧。” “哎!”泊意秋拱手:“多谢掌门真君成全!” 弟子等齐呼:“多谢掌门真君成全!” “多谢掌门真君成全——!” 他们所在是青莲剑派为凌霄宗来人特意准备的地方,也就是秋意泊曾经住过的清风阁,凌霄真君去寻玉清道君谈事儿了,秋意泊本也要去,但这不是秋怀黎他们来了,得抓紧给他们安排事儿,就给留下了。 秋意泊想反正给三十几号人开会也是开,干脆把其他弟子也拉到了一块,进行一个战前紧急培训。都是相处惯了的人,秋意泊顺手就把布局图塞给了秋怀黎、泊意秋两人,让他们先看着,然后打开了苍雾道界的地图,指着临近苍雾海的一大片空地道:“明日青莲剑派与血来宫一战,会在此处展开,地形图都记在心中,地形复杂,每二人组成一队,明日战起,不得离开队友,守望互助。” 这里的凌霄宗弟子比秋意泊都要大不少,可以说是看着秋意泊长大的,不像是对着凌霄真君总有一份敬畏在,有人笑道:“哎?我还以为是随便在哪里就打了,原来还能挑地方?” “废话。”旁边的人鄙视地说:“难道就在城里面打?里头的人怎么办?” 秋意泊颔首,是这个道理。青莲剑派打血来宫是师出有名,战帖下的冠冕堂皇,将时间、地点、原因都写得一清二楚。这是按照礼数来的,血来宫要是不知礼数,随意找个地方开战亦或者直接来攻打凌霄宗,那就是给其他正派人士一个合理的介入机会。 毕竟憎恶血来宫的不止青莲剑派这一家,自飞花、赌天两个秘境后,血来宫急于补充自家真君数量,抓修士吸血噬魂也不是就盯着青莲剑派一家抓,哪家门派没有弟子惨遭他们的毒手?他们可没有一个‘泊少君’在 其中周旋,大多都是有去无回。 往日里众人对血来宫隐忍不发,还是因为有血来道君的缘故,如今青莲剑派玉清道君出面,血来道君自然就不如往日般叫人那么惧怕——总不能和玉清道君打着打着突然来杀他们吧?许多如今只缺一个合适的理由光明正大的参战。 血来道君重伤,哪怕是血来宫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引起其他门派的不满,故而也是规规整整地回了帖子,应下邀约。 不过就算如此,青莲剑派自对血来宫宣战后门中客卿数量激增。 秋意泊听他们笑闹了一会儿,随即便叩了叩桌子,又接着道:“明日真君都随我走,其余弟子入青莲剑派大阵。” 修仙界大战和凡间不同,凡间将领以一敌百便算是万里挑一的悍勇,可放在修真界那随便一位合体真君只要不是碰上跟秋意泊、温夷光这种化神,以一当千都是随手的事情。双方也有默契,放真君下场乱杀,就是两败俱伤的事情,故而明日大战是道君对道君,真君对真君,真君以下则结阵厮杀。 “但血来宫呢……是邪道,是出了名的不要脸。”秋意泊斯斯文文地说:“我们是讲究人,但也不能指望血来宫突然就要脸了,露姐、明师兄……” 秋意泊点了几位化神巅峰,都是有实力与合体真君一战的:“你们在阵中,注意着有没有血来宫真君下场浑水摸鱼。” 秋露黎等人应了一声是。 秋意泊再点:“大哥,有劳你坐镇后方,管控大局——青莲剑派的人我不放心,还得是你。” 秋怀黎应是,此举也正合他意,他就不是擅长和人斗法的人,比起让他在前方厮杀,坐镇后方才能更发挥出他的长处。 “温师兄。”秋意泊道:“你老实点,有你上场的时候,别被人一激就往上冲。阿浓,看好温师兄,拉不住他我唯你是问。” 泊意秋笑道:“好。” 温夷光:“……” 众人都发出了一点善意的笑声,秋意泊则是道:“也是你们的毛病,血来宫门下……问候爹妈祖宗都是常有的,切记切记,不要因为这种不着边际的话冲了头脑,白白送了性命。” “是!” “真君我们记着了!” 还有弟子问道:“那血来宫门下骂我们,我们可以骂回去吗?” 秋意泊想了想说:“最好不要,毕竟我们是正道,骂得太难听了不太好。” 秋意泊补充了一句:“实在是想骂的,传音骂。”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秋意泊又挑了一点其他需要注意的事项,待说完后有弟子看着布局安排有些疑惑,发问后却只得了秋意泊一句自有安排便算完。 “都回去休息吧。”秋意泊道:“小心明日精神不济,误了大事。” “是,真君。” 翌日天还未亮,青莲剑派便响起了悠长沉重地钟声,凌霄宗一众弟子早早就醒了,收拾好了装备,等待出发。玉清道君的训话声从远处传来,秋意泊伸出一手,泊意秋仔细仔细地给他扎护腕,也侧耳听着,笑道:“还挺热血沸腾的。” “不然?”秋意泊眉间微动,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到了他们这个境界,就没有什么衣服繁琐影响行动的说法了,护腕要不要都没差别,“差不多得了。” 泊意秋抓住了他的手,五指一动,便与他十指相扣,他长出了一口气:“……还怪紧张的。” “……”秋意泊扬眉道:“其实我也有点。” 往日里的混战那撑死了有个十来个人就顶破天了,今日却是以千数记,可想未来乱相。 这和高居朝堂不同,远在后方时他不过是选择最合适的将领,将后勤工作保障完善,他关注的是此战胜败如何,一条条人命在他眼中不过是简单的数据,依靠死去了多少人来计算此战是大胜、惨胜还是大败、惨败。 今日 轮到自己上了,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至少是比小时候学校春游的前一天还要紧张一点。 “时间到了。”秋意泊和泊意秋披上了代表凌霄宗真的白色外衫,银色的绣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两人对视了一眼,相视而笑,出了门去放出了宝船,凌霄宗众人上船,随即船只汇入青莲剑派的船队,一同往远处驶去。 天空澄澈,一碧如洗。 白林城上空陡然出现了一队伍巍峨庄严宝船,急速向东方驶去,宝船所过,飓风随之而来,有修士抬眼望去,在视野的尽头认出了那个标志:“是青莲剑派!” “今日青莲剑派与血来宫想约在逐鹿原一战生死!” “早该如此!” “血来宫丧尽天良,令我辈修士不齿!” “玉清道君不负正道魁首之名!” 玉清道君心有所感,不禁微微一笑,数千年的困守,今日总算得以一报,他心念微动,整队飞舟再度加速,如离弦之箭冲向逐鹿原。 不多时他们到了逐鹿原,见到了血来宫的船队,为首是一艘朱红宝船,漆黑为低,奢华无比,船头之上,有一人独座,正是血来道君。 青莲剑派的宝船无声无息地停了下来,玉清道君走上船头,他并未刻意扬声,天地之间却无处不是他的声音。“血来道友,别来无恙。” “玉清道友,别来无恙。”血来道君并未起身,只是遥遥举杯:“今日得以与道友一战,心情激荡,道友见笑了。” 玉清道君一摆拂尘,三千雪丝顺着他的手臂悠然垂下,他道:“血来道友,正魔两道同为探得天道真理,殊途同归,我二人本可以时时切磋,相交为友,今日在此相会,非我所愿!只是血来宫门下为非作歹,丧心病狂,屠戮道界,蚕食修士,非人,类魔也!血来道友,你管教不严啊!” 血来道君慢慢地饮尽了一杯酒,笑道:“我与玉清道友不同,只知这天下弱肉强食,弟子既拜入我门下,自当随我,又何来管教不严一说?玉清道友,听闻你困守阳神境界多年,如今总算是被你寻得个缘头,何必又说的如此光明正大?要战,便战!” 玉清道君直接无视血来道君前半句,道:“诸君!今日一战,为除魔卫道而起,一战方休,生死不悔!” “青莲剑派门下听令,布阵!” “是——!弟子等谨听道君令喻——!” 血来道君道:“诸君,今日为捍道而战,我意逍遥,生死不悔。” “血来宫弟子听令,今日必屠青莲剑派,畏战者,死。” “是——!弟子等谨听道君令喻——!” 数千道流光自天空而降,泾渭分明,化作青红双阵,青莲剑派身着青衣,清正缥缈,血来宫着红衣,如残血凝固。血来宫一方有暗红残光奔腾而来,化作十数位真君,凌空而立。 血来宫为首真君向青莲剑派一拱手:“老朽血来宫柏化,可敢与老朽一战!” 按照修真界正经约战的场面,开局己方真君与彼方真君对战一场,如果打赢,就要一直打下去,先分一波胜负,压一压对方的士气——这看似是血来宫讲规矩,实则是青莲剑派吃大亏了。 青莲剑派为何要来向凌霄宗求援,主要还是因为青莲剑派门中真君实在是太少了,除却玉清道君外,一共就四位真君,且真君中最高也就是渡劫期,虽然与血来宫那种靠邪法升上去的真君不可同日而语,但放到车轮战上多多少少吃点亏。 凌霄真君心中一动,却知道如今不是什么上前的好时机,青莲剑派莲泉真君意动,正要上前,却叫秋意泊叫住了:“莲泉师叔,我去。” 秋意泊是剑修,还是器修,对付这种车轮战是最好的。不为其他,别人打他,或许打完几轮车轮战,还没碰到秋意泊的衣角。 莲泉真君道:“也好。” 秋意泊颔首,霎时间便出现 在了半空之中,与柏化真君遥遥对视,他拱手道:“青莲剑派门下长生,还请赐教。” 柏化真君嗤笑一声:“青莲剑派无人?这第一战居然要个客卿来?” 秋意泊则是道:“非也,只是天下皆知血来宫真君修得容易,莲泉、忘音两位师叔都不屑于与尔等一战,只好派我这个不善斗法的客卿来会不会道友。” 此言一出,青莲剑派一方嘘声一片,柏化真君则是脸色沉了下去:“你这白毛小儿!焉敢口出狂言!” 话音未落,柏化真君便化作一道血红残光攻向秋意泊,秋意泊临风而立,纹丝不动,忽地红光暴起,却仿佛触碰到了什么不可逾越之物,硬生生被组拦在了秋意泊三丈之外,秋意泊甚至还故作局促地往己方阵营看了看,问道:“道友?柏化道友?……柏化道友他来了吗?” 己方哄笑一片,泊意秋‘好意’提醒道:“长生师兄,那位真君被你的法宝拦住了!” 此言一出,更是轰笑声不绝于耳,血来宫一方哪里不知道这是在故意羞辱他们,一个个脸色涨得通红,不过其中也分高低,眼力好的自然知道是柏化真君为法宝所拦截,眼力差的却真以为柏化真君失踪了。 有弟子高喝道:“柏化真君,那竖子不过是仗着法宝之威,真君快破了他的法宝!” “真君!真君在何处?!” “真君不现身自有他的想法!何须你们这些伪君子操心!” 柏化真君身影陡然显现,冷冷地看着秋意泊,一道金芒自他手中绽放,瞬间化作一柄幽绿鬼刃,刹那间似有万鬼同哭,千鬼厉笑,狰狞鬼脸从中挣扎而出,恐怖异常!柏化真君寒声道:“好一个长生真君!果然名不虚传,且吃老夫一刀!” 话音未落,幽绿长虹已从天而降,刀行过出,留下道道残影,紧接着便有厉鬼幽魂从中飞出,与利刃一道攻向秋意泊! 秋意泊仍旧是不动,忽地他面前金光爆闪,众人只听得一声清晰无比的碎裂声,有禁制破碎,化作点点光斑飞落而下,柏化真君眼中闪过得意之色,众人只道不好,可下一瞬间,那柄刀看似不可阻挡之势居然硬生生的停在了那处! 柏化真君脸上笑意还未起便又沉下了,他不敢置信地道:“这……这怎么会?老夫的阴幽鬼怨刀……” 秋意泊不光不慌,他甚至觉得有点好笑——那什么,当年就想着应该是青莲剑派和血来宫打起来,为保聚金商行这个便捷无比的据点,免不了要跟血来宫做几笔生意,这柄刀其实也不过是渡劫境界,刚好是泊意秋能炼制出的最高境界。 这话怎么说来着?你拿我自己做的法宝来打我? 当然,笑归笑,免伤还是不能免的,秋意泊已经从方才一刀中推测出了这柏化真君的水平,也懒得再与他啰嗦,他还有急事。只见他身形一闪,对柏化真君而言如同禁地一样的距离在这一瞬间被拉近,秋意泊的身形已经出现在了柏化真君面前。 柏化真君只见两根手指轻而易举的夹住了他视若至宝的长刀,轻轻一折,只听见一声清脆的断裂声,阴幽鬼怨刀褪去了绿色幽火,粗粗一看,仿佛不过是一柄普通到了极点的刀罢了。 秋意泊神色不动,一手灵巧至极的在柏化真君手腕上一击,柏化真君只觉得手腕剧痛,下一刹那手中刀柄掉落,被秋意泊所接,反手送入了他的丹田之中。 柏化真君自天空坠落,这一切都发生在一个扎眼之间,阴幽鬼怨刀断刃落地,人亦落地。 “这怎么……可能……”柏化真君气若游丝地瞪着凌空而站的秋意泊,头顶蹿出了一抹近乎于透明的色彩,是他的元婴,可还未等那元婴逃窜,刀柄至天而降,将元婴钉死在了柏化真君的头颅之上。 一抹金焰闪过,柏化真君陡然被烈焰包裹,众人似乎听到了半声惨叫,可又似乎什么都没听见,随之柏化真君便彻底灰飞烟灭。 场 中静悄悄的,无人说话,甚至有些人都没有看清柏化真君是怎么死的。 秋意泊临风而立,衣袂翻飞,一头白发在光下映射着银色的华光,他平静地看向血来宫那一方,道:“下一位。” 此时场中才有人回过神来,不管是血来宫还是青莲剑派皆是议论纷纷:“长生真君好生厉害!” “长生真君不是器修吗?怎么这般厉害!” “这般的功夫,他是怎么做到的!” 血来宫人人更是脸色难看得紧,他们的大将被一个破玩炼器的一招杀了?这其中难道有鬼?! 而在上方,血来道君与玉清道君颔首道:“玉清道友好手段,连秋长生这等人都愿意为你卖命。” 秋长生确实厉害,已经远远超出了一个器修该有的能耐。饶是血来道君也觉得这般的人只要给他时间,日后必是一位道君。 毕竟他已经大乘期了——上次听说他,他还是渡劫期,上次见他,他还是合体期。 玉清道君微微一笑:“非也,长生小友愿打头阵,并非我之能,而是因道友之故。” 血来道君侧脸看向了玉清道君,饶有兴趣的问道:“难道又是我管教不严之过?” “此事恐怕怪不得道友门下弟子。”玉清道君道:“也是长生小友所说,我才得知道友还有那么一段往事……道友昔日种因,可曾想到会有今日之果?” 今日血来道君一直显得从容,仿佛血来宫弟子是否死伤与他也不过尔尔,浑然不放在心上,如今终于露出了一些讶异来,嘴上却说:“我种下的因太多,不知这是何处来的果……秋长生不过也是借着道友,才有了今日罢了。” 玉清道君道:“道友是真不知?还是故作不知?” 血来道君笑道:“难道道友就将自己所杀的每一个人都记得一清二楚?” “既然如此,也趁着现在还闲暇,就由我来多嘴一句,日后恐怕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玉清道君也很好奇血来道君会有什么反应,他道:“秋长生并非我界中人,意外被卷入我苍雾道界……他出身凌云道界凌霄宗门下……” 血来道君听见‘凌霄宗’三字已有微微色变,只听玉清道君接着道:“听闻道友也曾是凌云道界中人,还与长生小友的师傅是故交。” 血来道君道:“我故交太多,又是哪一位?” “长生小友师傅道号似乎是朔云道君。”玉清道君道:“道友与朔云道君相交千年,情同手足,如今不过两千余年,道友便已经忘记这位故人了吗?” “……”血来道君沉默了一瞬,随即笑了起来,他越笑越是癫狂:“原来是他的弟子!原来秋长生是他的弟子!怨不得如此天纵奇才!——这很好!这很好!” 玉清道君双手拢在袖中,正所谓杀人诛心,他因血来道君困守宗门数千年,憋了一肚子的气,不介意再补一刀:“听长生小友所说,朔云道君留下一言,若长生小友有幸得见道友,令长生小友替他问一问道友,当年为何叛他?” 血来道君大笑道:“我不悔!” “血来道友向来是心狠手辣。”玉清道君道:“我便做不来这等事。” 血来道君嗤笑道:“玉清老狗,闲话说够了么?来战!” 天空之中陡然爆发出了无尽威势,将天地都黯淡了去,层云之中出现了一片空洞,震得下方众人几乎站立不稳,众人眼中所有的一切都不重要了,唯有立于天空之上的两位道君的身影。 秋意泊顺手杀了面前的血来宫第二位真君,抬头望去,也出现了一点向往之色。 原来道君是这般的威势。 何人会不向往呢? 他终有一日也会是那般的。 秋意泊将尸体扔了下去,对付血来宫中人不能只捅丹田和神府,安全起见毁尸灭迹最方便。他轻轻笑了笑:“血来宫可还有人应战?” 血来宫阵营 无人应答。 秋意泊摘了手上的手套,伸手将长发束起,“也罢,实在是不敢,那就一起上吧。” 他轻蔑地看了一眼血来宫众人:“血来宫,不过尔尔。” 血来宫中一位真君闻言脸色涨红,喝道:“秋长生,你看不起谁?老子来会会你!” “好——!”血来宫弟子不禁替这位真君喝彩,可喝彩声还没落下,便见青芒闪过,那位真君低下头看着已经贯穿自己丹田的青蓝长剑,一点灼热的感觉从他的丹田涌入,所过之处,血肉皆毁,“你……” 秋意泊抽出了疏狂剑,随手一挥,剑上之血在地上形成了一条血线,又随即燃烧起来,他道:“真无趣。” “难道血来宫就没有一战之力之人?!”秋意泊扬声问道:“看来血来老狗不过如此,养出了一群只知叫嚣的废物孬种。” 其他人什么感觉且不提,凌霄宗这头许多弟子满脸都是问号,等等,昨天长生真君还说他们是正道,骂人有损宗门声誉,实在忍不住就传音骂,怎么他自个儿就当着两派弟子的面就骂上了? 泊意秋则是知道秋意泊这算是已经考虑到了宗门形象了,人太多,影响他发挥了。这里要全是真君,他能把血来宫的真君骂的抬不起头来。 血来宫连败三位真君,皆不敌青莲剑派一位不善斗法的客卿一合之力,宫中弟子早已人心惶惶——一个以炼器扬名天下的长生真君都能厉害到这般地步,青莲剑派真君要厉害到什么地步? 他们还有活路吗? 血来宫真君喝道:“老祖有令,畏战者!死!门下弟子听我号令!随我冲!” 说罢,剩下的七八位真君想也不想就冲向了秋意泊,而青莲剑派这一方自然不会束手旁观,十几位真君同时应战,无数剑气在天空之中带起惊涛骇浪,数千弟子亦是虽之应战。 而这时,秋意泊则是回到了船上,仔细一看凌霄宗弟子居然都在船上,秋意泊问道:“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秋怀黎颔首,随即戴上了秋意泊给他的法宝,他的视线顿时俯瞰了整座逐鹿原,他道:“众弟子听令,准备——!” 凌霄宗六十几号弟子默默地拿出了人粗的烧火棍,一人两根,按照之前秋怀黎安排好的方向对准了,只需小小一点灵气点燃烧火棍的尾巴,实在不行用火折子也可以,然后记得压住,别乱动就行了——动一下也没事儿,长生真君说过他这法宝讲究的是范围攻击,偏一点问题不大。 “点火!”秋怀黎一声令下,在光下散发着冷光的金属被点燃了,众人都紧张地盯着自己手上的烧火棍,心中莫名有些想笑——这样子总觉得不像是在大战,像是在宗门里给考不过炼器课的师兄弟测试新法宝。 五息过后,烧火棍尾巴上的引线到了尽头,陡然之间一股巨大的推力从他们手上传来,亏得一众人最少也是化神,不然还真按不住,只听得一声龙吟声响起,一枚修长的铁疙瘩从烧火棍里飞了出去,速度极快,在天空中带出了一道洁白的云尾。 众人的心也为之牵引,眼神紧紧地盯着那一枚铁疙瘩,那铁疙瘩直直飞入了因为才交锋还没有青莲剑派弟子的地方,下一个呼吸,众人耳边嗡鸣一片,他们看了彼此一眼,心中了然——哦,原来是音攻法宝! 能让不是音修的修士用出音攻,长生真君果然是炼器宗师啊! 这个念头在他们心中一闪而逝,或者说甚至还没来得及消逝的时候,众人就觉得风向变了。是的,风向变了。 本来整个逐鹿原因为有道君之战,真君之战而杂乱无章的风忽然都统一往那铁疙瘩落地的方向而去,只有一瞬,下一刻,那处闪烁出一百多个红色光点,再一下刻,光点迎风暴涨,化作无尽火球将方圆百丈之人吞噬入内! 尘烟形成了环状在空中激荡,天空中缓缓升起了一朵黑云,升到极致,黑云绽开垂落,如 同一顶盛大的华盖。 飓风再度扑面而来,青莲剑派弟子早有准备,之前都安排过阵法了,要是长生真君从众人眼中消失,那就别管打架,先躲。 不,或者这么说,方才所有人与血来宫弟子交锋之前,有长生真的传音,他说的是:他们负责保命,杀人交给他来。 长生真君再三强调,记得保命。 刚开始青莲剑派弟子不理解,现在理解了——血来宫后方出现了一个深坑,或者说几乎半个逐鹿原都变成了一个深坑,里面什么都没有,没有尸首,没有泥土,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突然啃掉了一块一样。 血来宫弟子少了一大半。 这一个几乎嚣张的华盖也引起了血来道君和玉清道君的注意,两人同时缓了一步,滚烫无比的罡风裹着烈焰从下而上狂飙而来,他们虽然不会因此而死,却也要分出一点心思用于保护自身。 嗯……总不能这一阵罡风过后,其中一个变成了灰突突的煤球吧? 道君也是要脸的。 两人不约而同地把视线落到了后方秋意泊的身上,他们以为是秋意泊做的,实际上秋意泊正悠悠哉哉地捧着茶杯喝茶,旁边甚至还摆了一盘姹紫嫣红的茶点,反而是那一飞舟上的弟子都拿着一色的奇怪的铁桶,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的。 玉清道君低头一看,摇头道:“道友,血来宫损失惨重,你也不看看?” 血来道君嘴角动了动:“已经死了,有何可看?” 两人再度战作一团,凌霄宗飞舟上的弟子则是都眼馋地盯着秋意泊:“真君——!还有吗?!” “真君!还想要两个铁疙瘩……不,再给我十个!” 秋意泊抬眼望去,笑道:“没了,接下来就下去打吧。” 一众弟子不禁垂头丧气,只得下飞舟加入阵型杀敌。 既然是一群化神巅峰来此,秋意泊不可能不让他们光在飞舟上放二踢脚,而且二踢脚容易误伤,刚刚那一波是趁着血来宫和青莲剑派双方还没彻底夹杂在一起,只杀后方,不必担心,但现在可就不行了。 真杀了青莲剑派门下,玉清道君心中肯定不舒服——就是秋意泊也不舒服。 忽然之间,秋意泊身旁站了个人,他抬头望去,便见秋露黎站在他的身边,大大方方地伸出了一手,无声地看着他。 秋意泊失笑:“不行,要误伤同伴的。” 秋露黎则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天上,秋意泊忽地想到了什么,笑着拉着秋露黎绕到了船的背面。 在众人都没有注意到的地方,一座堪比山高的长方形物体缓缓升起,直到阴影投射到了众人脸上,才有人去看了一眼。 只见那长方形的铁疙瘩缓缓脱落着什么,不多时,就有个奇形怪状的长条形的……烧火棍显露了袭来。 秋意泊将一个火折子交给了秋露黎,两人默契地对视了一眼——有这样的法宝用来炸普通弟子?这也太浪费了! 这不高低给天上的人看一看? 秋意泊仰头看着自己堆了大概一万倍料,减去了导弹头部舱位配重的巨型二踢脚,示意秋露黎点燃了引线。 他高声喊道:“玉清师叔,我们来助你一臂之力!” 如山一样的烧火棍缓缓飞了起来。 血来道君也看见了,他笑了笑,与玉清道君道:“到底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一个法宝便想伤我?” 那烧火棍从血来道君身边飞了过去。 玉清道君也不明所以。 那烧火棍飞的不见了。 血来道君和玉清道君只当是秋意泊放大话,两人甚至还谈笑了两句,打得正酣畅时,忽地只觉得有一股微妙的天摇地动之感,血来道君心有所感看向了西方——新建的血来宫的方向。 那里有一朵极为让人震撼的华盖,饶是相隔千里,依旧依稀可见。:,, 440 第 440 章 连玉清道君这等好涵养的人,笑意也盈然于眉,他悠悠地说:“血来道友,这可真是……罢了,小孩子胡闹。” 血来道君一手一拂,霎时间玉清道君只觉一道巨力袭来,其中劈天盖地之势亦让他不自觉避其锋芒,只这一瞬,两人之间便已经错开了三百丈的距离,玉清道君色变,心中暗叹血来老怪好厉害的修为! 血来道君垂眼看向在下方,恰好与宝船上的秋意泊视线相触,秋意泊缓缓抬手,嘴唇一动,漂亮得近乎锋锐的眉毛微微挑起,露出了一个挑衅的笑容,无声的道:嘣! 饶是血来道君数千年金尊玉贵养出来的好涵养,此刻都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秋长生,赤血境,也是你做的?”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秋意泊,并未刻意扬声,却依旧让在场所有人都清晰可见。几乎是所有人都停下了眼下的战斗,不禁抬头望向云端之巅的那位道君。 秋意泊立在船边,扬声道:“前些年刚做成一件法宝,可惜并未寻到合适的地方试试威力,想来想去,便拿赤血境试了一试,没想到赤血境这么不经试,不小心砸沉了,还请道君见谅。” 整片逐鹿原风声可闻。 没有人不记得赤血境沉没一时,天降陨星,毁了血来宫原址不算,还将归属于血来宫的赤血境一并沉入了苍雾海。 那一次,血来宫死伤弟子三四千人,几乎是所有在赤血境范围内的弟子都死伤殆尽——也就两位大乘真君勉强逃出来了。 是长生真君做的?一个‘不善斗法’的炼器宗师所为? 饶是方才才领略过长生真君法宝之威,但砸沉整个赤血境一事也太过让人匪夷所思……这……这……原来炼器宗师是这么恐怖的吗? 令道君于道君之战中垂问的恐怖。 血来宫上下在这一刻突然清晰无比的认识到,若非他们有血来道君这一位道君在,恐怕满宫上下都不足为长生真君一人的对手。 他不过是个大乘初期的真君罢了! 血来道君颔首道:“你,很好,不愧是朔云的弟子。” “道君过奖了。”秋意泊应了一声,随即笑道:“可惜,晚辈天资不足,未尝叩问道君之境,不能亲手报我宗之仇。” “你不过是生不逢时。”血来道君淡淡地说:“可惜,你没有这个机会了。” 话音落下,血来道君一手一抬,指尖在空中一点,便有一道流光自他指尖溢出,其形如电,天空在此瞬大亮,天地之间法规易道,一只血色巨手如鬼魅而成,随着血来道君一手倾覆,便如巨山一般向秋意泊压来! 可笑,明明是蚕食同类,以血为生的邪魔歪道,可这一手却充斥着浩荡威严的气息,秋意泊不动,不是他不想动,而是他不能动,他嘴上不说,心中却十分引以为傲自身对天道法则的掌控,素来只有他拿着天道法则去困别人,今日没想到也被困了一回! 在此刻他突然意识到了真君与道君的差距,其中相隔天地鸿沟,哪怕他再厉害,他不过是大乘中的无敌,想要正面试锋道君,还为时过早! 刹那间巨手已经近在眼前,仿佛触碰到了什么,层层金芒如水晶裂开,秋意泊手腕上有齑粉坠落,紧接着便是红绳垂落,血来道君本体与李秀不可同日而语,李秀要破他这一串手串,需出一百零八剑,而血来道君只需要一掌就够了! 正在此时,凌空有一把如山高的金尺浮光掠影而来,重重地击打在了那血色巨手之上!那血色巨手在这一瞬溃散,一场对于秋意泊的生死危机就此消弭,玉清道君已然立于血来道君面前,横剑而立,他冷然地道:“血来,对晚辈出手,你还要不要脸面?” 血来道君则是反问道:“我是茹毛饮血的魔道魁首,我要什么脸面?” 一道刺眼的光芒从天空之上爆裂而开,如烈日当空,煌煌不可直视。风中陡然起了风雷之音,与秋意泊的如有人低吟浅唱不同,此音如金风急雨而来,铿锵顿挫,秋意泊伸手感受着烈风自他指缝中刮过,紫色的电弧随风而来,跃动闪烁,犹若实质,将天空也染成了一片青紫之色。 正在此时,一道漆黑的光柱冲天而起,所过之处将青紫吞噬殆尽,不多时,光柱消散,可天空中却出现了一轮黑色的太阳,其上似乎有无数黑焰跳动,黑焰所过之处天空也被染成了一片褐红之色,如同干枯的血液,散发着不祥的光芒。 至此,天空被一分为二,一为青紫,一为褐红,泾渭分明。 秋意泊仰望着天空,天空之上无数法则在这一瞬异轨,在无数动乱之线中,所有法则开始互相撕扯,这是两位道君的博弈。 真正的道君之战开始了。 玉清道君长剑微垂于身侧,他看了一眼那轮黑日,嗤笑道:“血来道友修为越发精进了,实在是叫我等望尘莫及。” 血来道君嘴唇勾了勾,露出了一点笑意,既轻且慢地说:“玉清道友不必羡慕,毕竟我这般吃人肉喝人血修为总是要涨的快一些的。” 玉清道君摇头:“人血腥臭,我可咽不下去!你我相望两千余年,今日也是时候解脱了!” 血来道君亦有此感,颔首道:“且战。” 忽地,只听一声雷公怒吼,天空之中雷云涌动,不过眨眼间便有四五道天雷奔涌而下,攻击的却非是血来道君,而是玉清道君。 或者说,玉清道君的剑! 天雷快吗? 自然是快的,迅雷不及掩耳。 可玉清道君的剑比天雷还要更快! 剑锋所指,天雷所向,电弧缠绕之间如万鸟齐鸣,携无上之威攻向血来道君,血来道君不闪不避,他背后层层褐云之间陡然划过了一道漆黑的身影,随即便是一声响彻天地的厉啸,一只黑焰形成的黑凤凰自云中钻出,直扑玉清道君。 那黑焰凤凰双翅一鼓,便有一股可怕的威压从天而降,黑色旋风陡然成形,如一条条巨鞭一样正对上了玉清道君之剑。刹那间青雷紫电与黑风缠绕,黑焰凤凰巨嘴一张,竟然将玉清道君手中长剑吞入口中! 只听得轰的一声,黑焰凤凰陡然爆裂而开,惊雷与黑风失去了控制,于天地之间肆意侵蚀,落于天空,天空缺陷,落于青山,青山开裂,落于平地,顿起沟壑! 秋意泊手指一动,血来宫与青莲剑派交战上方便出现了无数法宝,那裹着青雷紫电的黑风抽下,只听得法宝碎裂之声响成了一片,秋意泊身形一动,霎时间出现在了巨鞭之下,借着用法宝换来的一瞬将青莲剑派与凌霄宗弟子扔出! 下一瞬,巨鞭轰然落下! 也正在此时,无数青色光芒陡然现于世间,纵横交错如同一张密网,牢牢兜住那道巨鞭,秋意泊心念一动,巨鞭被反弹回了空中,而那张密网也在这一瞬后寸寸断裂,化作十几枝金玉小杵坠落于地,摔了个粉碎! 秋意泊颔首,对自己的实力有了一点客观的评价——这玩意儿让他硬接他当场暴毙,但用巧劲,再用法宝拖延时间,尚且能够周旋一二。 可笑的是这不过是道君之间一招的余波罢了。 秋意泊从未有一刻这么想要变强,他想要变强,他不想下一次他依旧只能在云端之下收拾残局,他亦向往于云端之上! 更下方的方向惨叫声连起,秋意泊只能护住一处,至于其他地方被这无匹的气劲一扫,莫说是人,大地都被削成了沟壑。 而另一侧,玉清道君硬吃了这一击,只觉得胸腹剧痛,血来道君依旧进静立于原处,居高临下的看着玉清道君:“玉清,你也不过如此。” 他伸手凌空而点,层云之后厉啸顿起,无数黑影在褐红云层后掠过,玉清道君眸中一沉,他冷然道:“血来老狗,你该死!” 这黑焰凤凰并非全然由血来道君所化,而是以修士元神饲喂妖兽,灵根越高越好,待妖兽食万人元神后再将妖兽在腹中炼化而成,否则焉能伤玉清道君? 一只,已经是超出玉清道君的底线,而此刻却有数十只黑焰凤凰! 血来道君该死! “这世道不过是强者生,弱者死。”血来道友轻慢地笑了笑:“能成就我之法宝,亦是他们的荣幸。” “玉清,你也不必怒不可遏,这些小东西可不是苍雾道界的人所化。”一只黑焰凤凰自云层中钻出,将血来道君载起,他轻抚着黑焰凤凰,笑道:“我已经是……很给你与那秃驴留几分颜面了。” 玉清道君不再与他争辩,一朵巨大的青莲陡然绽开,将整片天空都笼罩了起来,数不尽的剑气在他身边凝聚,风雷之音连连,十面埋伏,他身化剑虹,毫不犹豫地攻向了血来道君! 秋意泊望着天空,唇畔笑意渐消,他总有一种隐隐的预感——玉清道君很可能不是血来道君的对手。 他此前一直忽视了这一点,如今想来却是有迹可循的。 玉清道君想要对血来宫下手,除却少了一个师出有名外就不差什么了,可师出有名这一点想要做太简单了,血来宫也不是从门中真君大范围陨落后才开始肆意捕杀修士的,玉清道君若真的对血来宫动手,其实什么时候都可以。 但为什么他要等到现在呢? 秋意泊原以为是自己那一句师出有名打动了玉清道君,可如今想来真正打动玉清道君的是他说的他杀了血来道君三尸之一,另一具三尸还重伤了,血来道君受了重伤。 因为血来道君受了重伤,所以玉清道君才有底气宣战。 ……就算他推断错了,可光看这遮天蔽日的青莲,玉清道君也错了一招! 无他,血来道君比玉清道君心狠!血来道君根本不在乎什么弟子,什么真君,于他而言不过是信手拈来,可玉清道君在乎!他们在云顶开战,血来道君不管不顾,可玉清道君却要展开青莲将底下弟子护住! 他会输! 这可真要命了……秋意泊忍不住皱眉,道君境界太高,他实在不是对手,哪怕祭出万宝大阵上头也有个玉清道君,总不能两个人一起炸了了事。 要是再有一位道君出手对付血来道君就好了。 ——自己便宜师傅好处没给多少,带来的麻烦真是一堆又一堆。 秋意泊按捺下这个想法,要是能平安回去,他就去剑冢踹他那个便宜师傅的墓两脚。 所以,要怎么才能帮到玉清道君呢? 可仔细一想这居然是一盘死棋! 血来道君境界高强,非他们这些真君可以动摇一二,他不在乎血来宫,也不在意门下弟子,更不对当年之事有所愧疚——有愧疚的那个被他分了出去,所以他自然不愧疚,当一个人什么都不在意了,如何能从其他地方对他产生威胁?! 秋意泊一衬夺,轻轻招了招手,一道裂缝在云顶陡然张开,它出现得极快,快到了几乎连玉清道君和血来道君在这一瞬间都没有察觉到,可当裂缝张到了极致,试图将两人吞入其中时,两人不约而同地发现,血来道君眉间一动,瞬时要从裂缝脱出,可玉清道君却明白什么,根本不容许血来道君脱身,纠缠之间,裂缝骤然闭合,彻底将两人吞入其中! 血来道君见四周风云异变,忽地笑道:“玉清,好手段!” 是秘境,玉清道君居然舍出了一个秘境来困他! 玉清道君还未说话,秋意泊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两位道君还是在我这秘境中打吧,二位神威天降,我等晚辈实在是消受不起。” 血来道君一手负于身后,“秋长生,又是你。” “是我。”秋意泊笑道:“道君不必再找,我不在秘境中。” 他似乎也只能这么帮玉清道君了。 他的秘境中,天道法则自然全力倾向于他,虽然道君境界恐怖,他不一定能抢过血来道君,但这不是还有一位玉清道君吗?他拉一个偏架再说。 秋意泊想了想,又把李秀的阵盘给掏了出来,一并扔了进去——李秀以为跟他一样埋进地里就没人发现了?他当然折返把阵盘带走了。 这里是苍雾境,是一个可以容纳道君的秘境。就算是道君,就算他们已经分出了胜负,没有秋意泊开门,他们一时半会儿也是出不去的——当然,秋意泊没指望能困他们太久,但有一刻的喘息,也就够了! 秋意泊笑不太出来,他深吸了一口气,持疏狂剑进入战场,他没有直入真君战场,而是学着血来宫一样不讲武德,径自往地面上的战场而去。 此时温夷光正在与一个大乘真君纠缠,并非温夷光打不过,而是吃亏在了第一次上战场,对方执意混在弟子之中,温夷光束手束脚,又要杀对方,又要防着对面杀己方阵营低级修士,这才纠缠至此! 秋意泊如清风而至,他不是温夷光那种面硬心软之人,少了两位道君在头顶上牵制天地法则,秋意泊再度行动自如,区区一个堆上来的大乘根本不在他的眼中,不过是光芒一闪,秋意泊便将那大乘真君立毙剑下,挫骨扬灰。 “泊师弟?” “长生真君?!” “真君来了?!真君来救我等了!”有弟子如蒙大赦地喊道。 不光是温夷光低估了战场,青莲剑派也是如此,大家都是开天辟地头一遭,血来宫道统奇特,非将其焚烧殆尽才能彻底杀灭,再者战场上人数众多,明明是对着敌人去的,可落下来下面的人又换成了己方的同伴,无数剑气法诀神通根本不知道是对着谁来的,明明众人对灭杀血来宫自觉十拿九稳,稳操胜券,可当真上了来,只有两个感觉——那就是茫然和惊慌。 可以说要不是秋意泊开局先灭杀了一半血来宫弟子,他们早就支撑不下去了。 血来宫一方则是讥讽道:“还是正道!堂堂真君居然下来击杀我方弟子!真是狗娘养的逼脸都不要了!” 秋意泊淡淡一眼扫了过去,他和血来宫讲什么武德,只见他身形微动,脚下顿生一朵青色剑莲,那剑莲不如以往时凝聚不散,反而成凋零之势,化作无数长剑旋绕于他左右。 他低喝:“去!” 青色长剑瞬时冲上天空,掀起惊涛骇浪,随即化作道道青色长虹,巨大的剑锋钉入人群,入地三尺,屹立不倒,每一柄巨剑下都燃起了金色近白的灵火,高温将整片逐鹿原烤得都扭曲了起来。他立于其中一柄巨剑之巅,淡淡地说:“我本不愿加入战局,但血来宫不守信用,令真君残杀低级弟子……” 他垂目而视:“要命的,让开,我只杀真君。” 血来宫泱泱大军在此时竟然无一人敢动手,这是在瞬息之间连杀三位大乘真君的长生真君,谁敢掠其锋芒?秋意泊负在身后的手比了个手势,己方阵营中无力再战者顺势脱离战场。 血来宫门下面面相觑,忽地有人高喊了一声:“真君又如何,我们一起上,难道还怕他!” 话音未落,那人便倒下了,灵火无声无息地在他身上漫延,元婴在烈焰中惨叫着被焚烧殆尽。 秋意泊淡淡地看着众人,血来宫门下不知谁先开的头,缓缓往旁边让了一步,有了第一人,便有第二人,很快场中就空了几片出来,大约有七八处。 那七八人只觉得身上一寒,他们未动,可正因为他们未动,才让他们凸显了出来。 秋意泊勾起嘴角:“很好。” 那七八人只觉得身上传来了一股不可拒绝之力,下一瞬间他们便被抛入了空中,半空是真君们的战场,此时战况尤为激烈,其中最厉害的也不过是渡劫,几乎一入战场便被己方一众真君甚至公平的一人一个对上了,秋意泊打了个响指,示意温夷光也不必再在下方停留,径自入了半空战场。 凌霄真君还是那副慈蔼的模样,甚至连身上的衣服都干净整洁如新,他摇头道:“这血来宫的真君真是跟耗子一样。” “道统邪门。”秋意泊示意温夷光可以开始乱杀了,这上头大家都是真君,不必顾虑那么多:“师叔可好?” “还好。”凌霄真君握着剑的手负在了身后,若不看环境,还真有那么几分悠然之色。他摇头道:“此前来时,只觉得心气难平,可如今也不过尔尔。” 人的情绪是会消耗的,尤其是对上一众把赤血录练得出神入化的真君,手上没有灵火就是非常吃亏,人么是一剑一个,但死了还能活,一来二去打不死人,自然情绪不高,甚至是感到厌烦和烦躁的。 凌霄真君看了一眼天空,略有些惋惜之色:“长生,你将两位道君放进秘境了?” “是。”秋意泊疏狂剑垂在身侧,居然就真在乱战之中和凌霄真君站着聊起天来了,“他们在此处,我们施展不开。” “也是。”凌霄真君深深地看了一眼秋意泊,显然是察觉到了什么,他道:“放我入内。” 秋意泊轻描淡写地说:“师叔,不要送死。” 道君之战非大乘巅峰可以触碰的,哪怕是到了孤舟那个水平恐怕也不行,凌霄真君平淡地说:“血来必须死。” “且看。”秋意泊微微笑了笑:“师叔不会以为我没有后手吧?” 泊意秋也在此时上了来,促狭地说:“师叔放心,要是玉清道君战败,我们走就是了。” 传送阵准备好了,也和他爹、三叔通过气了,但凡事有不对,即刻将凌霄宗装入秋意泊的镜湖境打包带走。 这些事情前面自然不会和凌霄真君说,毕竟他们之前和秋临淮通信提及此事的时候都被秋临淮隔空骂了一顿,故土难离,宁可死战,也不弃道界而逃。还是他们两人劝了许久,秋临淮才应了下来。连他们爹都是如此,凌霄真君只会更难说服。 凌霄真君先是愣了愣,转而突然笑叹道:“你们啊……” 秋意泊也有些笑意:“我们努力过了,若是不成,那也就不成了——终究是太急了。” 凌霄真君笑过了之后转而又道:“既然如此,我便放心了,长生,长安,凌霄宗有你们我很是放心,且开秘境,放我入内吧。” 秋意泊和泊意秋皆是一怔,离安真君收剑而来:“开门。” 流宵真君将手中鲜血擦在了她华美的留仙裙上,抚了抚云鬓:“小师叔,开门吧。” 凌霄真君道:“有我们三人便已足够,不必可惜,我自有胸中之志,此劫不过,亦难突破。” 正在此时,秋意泊突然吐出了一口血来,他神色一沉,众人下意识心中闪过了一道不妙的预感,也不见秋意泊如何动作,周围灵气陡然狂飙,他的脸色一寸一寸苍白了下来。 血来道君在攻击秘境,玉清道君战败了。 他道:“众位师叔,速速解决血来宫,玉清道君与血来道君最多再有一盏茶便要分胜负,不要啰嗦,快去!” 不必秋意泊给眼色,泊意秋便快速地说:“不杀血来宫弟子,待血来道君出来后弟子皆为食粮!” 众人一听立刻明白了其中紧要,二话不说奔赴战场,泊意秋则是立刻带着秋意泊返回了飞舟,秋意泊被他揽在怀中,他并不低头看秋意泊:“血来道君胜了?” “还没有。”秋意泊淡淡地说:“替我护法。” 不过转瞬,飞舟便到了,飞舟上并无他人在。 秋意泊心中一动,心念已决。 他没有理会泊意秋,身后秘境裂缝一开,他便向后仰去,只不过一瞬,裂缝就将他吞噬,正在闭合之际,突然有一只手抓住了秘境的裂缝。 是泊意秋,也只有泊意秋,他道:“你出来,我去。” 在这一瞬间,他不必推测秋意泊所思所想,就已经明白了他的所思所想。 他嘴唇动了动,无声地说:我们本为一体。 ——与其你去,不如我去。 秋意泊轻轻笑了笑,张口说了什么,泊意秋一愣,下一刻他的手指便被无情的掰了开来,秘境彻底关闭。 泊意秋神色骤变:“秋意泊——!” 秋意泊已经入了秘境,自然听不见泊意秋的声音,他看着满目疮痍地世界,很快就搜索到了血来道君的踪迹。 血来道君在吃人,在吃玉清道君。 玉清道君还有一口气在,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一口口吞入腹中。 装着李秀的阵盘跌落在一侧,里面已经没有了李秀,秘境中也没有李秀。 血来道君忽地抬头看向了某处,明明他什么都没有看见,却仿佛已经看见了秋意泊,恰与他对视,他平静而温和地笑了笑,嘴唇殷红:“你来了,秋长生。” 秋意泊现出身形,叹道:“没想到玉清师叔还是败了。” 血来道君低头吃了一口玉清道君的手臂:“这还得谢你。” “为何谢我?”秋意泊想了想:“大概是我将李秀送进来的缘故?” “是。”血来道君下颚上沾染了血渍:“若非是你将李秀送了进来,我怎么能活?你这一局布的实在是好,只是可惜了……” 他一字一顿的说:“一、力、破、万、法。” 秋意泊也点了点头:“我确实是没想到道君厉害到了这个地步。” “嗯,然后呢?”血来道君忽然扔开了玉清道君,他一手微抬,秋意泊便被他抓入了掌中,他一手锁着秋意泊的喉咙,低眉浅笑:“你和你师傅不太像……你比他心狠,比他诡计多端,比他厉害得多。” “你敢进来,莫不是想着我还念着他的情份不杀你?”血来道君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你错了,我是愧对他,可我连他都杀了,怎么会还在乎你?你太厉害了,再给你一些时间,我或许便要死在你手中,所以今日还是不能留下你了。” “要是你没有这么天纵之才,我留下你时不时见一见你,逗一逗你也是很有意思的。”血来道君说道此处,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不如这般,你弃了凌霄宗,入我门下可好?也不必你改修道法,你称我一声师叔就是了,我那弟子……雪休也很是在乎你,杀了你他怕是要难过许多年的。若是在与我反目,得不偿失。” “你和朔云不同,他不知变通,所以灵根才会落入我的手中,他也眼瞎,看不清我这个人……你是个聪明人,你进来,恐怕是凌霄宗那群老顽固逼你进来的吧?”血来道君笑道:“何苦?修仙不过求一个大自在,大逍遥,入我血来宫,再也没有人能约束你。” 他说着,松开了扣在秋意泊颈项上的手,在他的脸上轻慢地拍了拍。 秋意泊神色不变,仍旧是笑吟吟的:“不,这不是还有您管着我吗?” 秋意泊口舌向来锋锐:“怎么,一个像我师傅的张雪休还不够,再要我这个名副其实的弟子,摆在你面前,日日看着,日日愧疚,看哪一日能勘破此劫,得证合道?” 什么愧疚不愧疚,什么怀念不怀念,于血来……或者李秀此人,哪里真的就值得呢?日日怀念,日日愧疚,不过是因为当年自己心存一丝人性,心存愧疚,如今那一抹愧疚成劫罢了! 血来要合道,要的就是去了这一丝人性方能渡劫!所以才有了那位李秀,所以才有了灵毓真君,所以他今日才要留他一命,而非其他! 血来道君陡然大笑了起来:“是!这样不是很好?!我拿你勘破此劫,你拿我勘破此劫!我若先你一步,自然取你性命,你若先我一步,你杀我自然也是正理!秋长生,如何?” 秋意泊无所谓地笑了笑:“不行,我若叛门而出,我师祖知道了非得杀了我不可。” “我还有一位师祖,是我爹的师傅,论辈分,他是朔云道君的徒孙,不然您费点功夫,也把他抓来?日日摆在面前,会更有意思。”秋意泊眉间一动,笑道:“不过我倒是有一计,道君不知愿不愿听?” “什么?”血来道君饶有兴趣地问道。 “道君不如叛门而出,投了我凌霄宗吧,从此日日被人唾弃辱骂,日日擦拭我师祖墓碑本命剑,磕头忏悔,如何?”秋意泊看向血来道君,说:“若道君先勘破此劫,顺手灭了我凌霄宗,若我凌霄宗先勘破此劫,道君的命,自然就归我等了。” 血来道君居然还当真沉吟了片刻:“虽是调侃,但此举也并非不可行。” 秋意泊露出一点孺子可教的神情:“如何?道君也不必想着先灭了我凌霄宗,留下几个真君来,这有什么意思?道君登至高之位,便要至低之人来侮辱,否则哪里来的羞愧呢?” 血来道君颔首,陡然出手抓住了秋意泊的长发,将他狠狠地拽了过来,秋意泊只觉颈间剧痛,血肉活生生被撕下来一块,随即他就被松了开来,血来道君咀嚼着秋意泊的血肉,笑道:“天灵根,果然甘美。” “是很好的提议。”血来道君猖狂地笑道:“可我不愿意!我生来低贱,凭什么千辛万苦登临道君后还要卑躬屈膝?凭什么!你可知我为何要杀朔云吗?” 秋意泊捂着脖子,痛还好,就是怪恶心的,他道:“愿听道君解我此惑。” 血来道君看着他,似乎在通过他看着朔云道君,他的目光阴暗,像是漆黑的深渊,里面有无数火焰在狰狞跳跃,秋意泊看到他这个眼神,就明白了。 ——是不甘。 血来道君道:“不为什么,没有人该生而低贱,没有人该生而平凡,我怎能眼睁睁地看着朔云先我一步呢?” 秋意泊觉得他前面说的挺对,后面纯属放屁。 秋意泊的回答是:“那道君为何不四处走走呢?” 血来道君敏锐地道:“你在说什么?” 秋意泊笑道:“道君如井底之蛙,只看眼前,已是道君之境,此前也有真君修为,为何不出门看一看,走一走,方知这天下英才辈出,胜你者……多如过江之鲫。” 血来道君陡然色变,秋意泊的身影在这一瞬间消失,漫天的红霞在顷刻之间坠下,那不是红霞,那是一朵朵跳动的火焰,秋意泊出现在了天空之上,“你最错的,就是不该与我入秘境,还留在这里这么久。” 秋意泊指尖一动,苍雾境的灵脉瞬间被他抽出,他坦然地看着血来道君,血来道君想要靠近秋意泊,却被突然而来的天雷所阻隔。 秋意泊的身后,张开了一条深深的裂缝,裂缝的尽头,是血来道君曾经看了许久的地方——朔云道君所在的,凌霄宗,洗剑峰。 秋意泊贯通了凌云道界和苍雾秘境,苍雾秘境天道在这一瞬间开始反扑,凌云道界天道亦不示弱,或许祂也知晓,害祂沉沦两千余年的凶手就在此处! 无数天雷在此间迸发,有的冲向秋意泊,有的冲向血来道君,有的则是互相纠缠着。 天雷之下,并无幸免者。 一个能够容纳道君的秘境,与一个曾经能够容纳道君的道界之争,足以毁天灭地。 血来道君怒吼道:“你疯了!你也会死!” 秋意泊隔着天雷所形成的屏障,他周身全都是血,一身青衣早已成了褐色,他为秘境之主,背叛苍雾秘境,苍雾秘境天道在对抗凌云道界之前,自然先攻击他。然而面对苍雾秘境,凌云道界先攻击的却是血来道君。 但他仍旧是笑着的。 “我会。”秋意泊道:“但不亏。” 秋意泊目若烈阳,大笑道:“天命在我!” 下一瞬间,秋意泊彻底湮灭。:,, 441 第 441 章 天命此物,缥缈虚无,说到底亦不过是有人力挽狂澜罢了。 在裂缝外陡然出现了一人,他冷然地透过缝隙看着秋意泊湮灭,看着血来道君在劫雷下烟消云散,在秘境入口因无人制止闭合之前,将苍雾境彻底打开了。 天雷涌动之间天地也成了雪白的一片,一道青色雷蛇陡然向秋意泊原先所在的方向狂奔而去,他眉间一动,顺势有万千法宝涌出,那些法宝并不够阻拦天雷,一触即溃,可到底是拖延了那么一眨眼的时间。 他伸手接住了那只只有巴掌大的小鼎,上头漂亮的铃铛与珠链犹自摇曳,也正在此时,凌云道界中陡然响起了一声天雷,一道劫雷如银龙而降,他却不闪不避,只是喃喃自语道:“想清楚了吗?” 银龙一瞬即落,却又为法宝所形成的屏障层层阻隔,泊意秋轻笑了一声:“你当我是他?” 不见泊意秋如何动作,整座凌霄宗陡然天摇地动,他抬起一手,指尖绽放出无数几乎不可见的灵丝,将整座凌霄宗都包裹起来,凌霄宗越发动荡,不过几个呼吸之间已然乱成一片,泊意秋的脸色有些苍白,他却不以为意,再有一瞬,凌霄宗猛地震颤了一瞬,紧接着便拔地而起! 青山、绿水、宫殿、剑池……无一例外,皆在其中,泊意秋居然在顷刻之间将整座凌霄宗已经周围所属陆地三千丈统统拔起! 不多,只有三寸。 可是这已经很足够了。 柔和的光自泥下亮起,温柔的,圣洁的,令人心驰神往的,蜿蜒的触须自只有三寸的裂缝中探了出来,轻柔地搭在了泊意秋的脚背上。 凌霄宗共有主脉一条,分支四十九条,主脉乃凌霄老祖建宗立派之时埋下,剩下的四十九条皆为秋意泊亲手埋下。 天空之中彤云密布,黑漆漆地压得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来,泊意秋却浑然不在意,他伸出一手,灵脉便探入了他的手中,在他的指尖缠绕。 隆隆地雷声自云顶传来,如同怪兽嘶吼,青紫雷电与云层中翻腾,时隐时现,泊意秋看着苍雾秘境与凌云道界一战,他本想笑的,可笑不太出来,嘴唇微微垂下,他抿了抿嘴唇,道:“胜负快分了,你想清楚。” 他不是秋意泊,他没有秋意泊那样的好脾气,往日还要顾及几分情面,现在却不必了。 要是秋意泊不在了,那还有什么好顾及的呢? 有些事情是不能临阵了才想到要怎么办的,要提前想,提前预估,提前做出应对,这样等到事情临头的时候,才能从从容容去应对。 就比如现在。 五日前。 “还在看?”泊意秋倚在门边笑道。 秋意泊打了个呵欠,放下了卷宗,他揉了揉眉心,毫不犹豫地把腿搁在了桌上,也不在乎鞋底污染了卷宗:“这不是要命的事情嘛。” 泊意秋随意地点了点头,缓步入内:“也是。” “真不用我替你看?” “不用。”秋意泊用背脊抵着椅背,伸了个懒腰,人都快崩成了笔直的一线,随即又跌落入椅子中:“不是说好了嘛,我去,你留着,这些玩意儿我看就完了,你看也没用。” 泊意秋靠在了桌沿,低眉垂目看向了秋意泊:“我其实也懒得看,这不是看你辛苦?” “我活该。”秋意泊长长地叹了口气,闭着眼睛突然又笑了起来:“以前偷懒让你替我做这做那,人怎么会一直那么倒霉呢?这不现在就该轮到我自己干了嘛。” 泊意秋也忍不住笑了笑,他伸手捏住了秋意泊撒乱在颊边的碎发,替他理到了耳后,秋意泊有气无力地说:“啊……不想动……你帮我扎起来吧。” “好。”泊意秋走到他身后,秋意泊动了动脑袋,满头雪发被泊意秋握成了一把,向外抽去的时候秋意泊倒抽了一口气凉气:“哎呦,慢点慢点,屁 股压着头发了!” 他抬了抬屁股,这才顺利将长发抽了出来,泊意秋拿了一把梳子过来给他通头发,秋意泊的后脑勺抵在椅背上,突然睁开了眼睛,恰好与泊意秋对视:“刚好,我有一件事想问问你。” “你说?”泊意秋缓了一缓,接着道:“是不是在想万一战败该如何?” “嗯。”秋意泊说:“所以你还是准备一下,到时候我们可以随时就走……道界还能抵挡一时,但血来那个狗东西肯定有办法过来,到时候道界就不干净喽~你说不会有人牛逼到了能打穿道界吧?” “我觉得道君应该不能。”泊意秋将他的长发理顺了,绑成了马尾,又用一根簪子替他挽了一个道髻,秋意泊犹嫌不足,“秋师傅,我还想按一按~!谢谢辛苦了……不过咱们毕竟没接触过道君,我也不好问玉清道君能不能强行打破道界限制入内吧?为了防止血来狗急跳墙,还是要想办法。” “大不了还是老办法。”泊意秋一边替他揉着太阳穴:“把整个凌霄宗搬走,如果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我们一步回来,第二秒打包凌霄宗塞进镜湖境,第三秒就开传送阵随便去什么道界都可以……我不信血来能找到我们。” 两人异口同声地笑道:“人不可能一直这么倒霉的。” “那现在也不能立刻打包。”秋意泊道:“闹得人心惶惶,沸沸扬扬,未战先败。” “你傻。”泊意秋调侃道:“大部分弟子都不知情,你跟我都在宗门,闹出点事情来有什么奇怪的?就说测试法宝呗!” “也好。”秋意泊只觉得舒服,和自己交流就是丝一般顺滑,倒不是说他想不到,但是在还未开始想之前另一个自己就已经考虑好了,怎么不叫他舒服到心里?“倒也不用立刻就搬,道界也不是吃干饭的,一时半会儿血来那个老狗逼肯定进不来……先做成可拆卸的吧?” “还有五天了,来得及吗?”秋意泊问道。 “你说呢?”泊意秋挑眉问道。 有点紧张,但来得及,因为这没有什么技术上的痛点——唯一的痛点是灵脉,因着秋意泊此前举动,灵脉也不是问题了。 凌霄宗确实是庞大无比,连绵数十条山脉,可有什么要紧的?又不是真要靠他们用双手去搬!别说他们好办,就是其他真君来,也照样是有办法的。真正难办的是如百炼山那种将整座山脉都炼为法宝,能认主,能打人,还能飞……他们不需要这么多功能,只需要关键时候凌霄宗能飞入秘境就行了。 哦对,甚至都不需要飞,有那么一个缝隙,能让秘境把凌霄宗包裹进去就行了。 泊意秋愉快地说:“先让我试试,大不了退而求其次,把几座主要的峰头带走也行,要是这都不行我认栽,把人和老本都带走,回头我给宗门重新一比一修房子。” “行。”秋意泊轻哼了一声:“哎对对对,就是这条经脉……我一个大乘修士,居然还会气血瘀堵,有毒吧!” “这不是淤堵。”泊意秋冷漠无情地揭穿了他:“就是单纯的舒服而已。” 秋意泊闭上了眼睛,低笑道:“知道你就多替我按两下。” 泊意秋撇了撇嘴角,还是替秋意泊按了起来,在指尖按与太阳穴的皮肤相触的一瞬间,属于秋意泊的神识陡然钻进了泊意秋的体内,【我还是有点在意。】 【在意那本小破书?】泊意秋用力在他太阳穴揉了揉,秋意泊倒抽了一凉气:【是,我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你给我分析分析……】 有些话不必说出口两人便能懂的对方的意思,泊意秋打了个呵欠:【我是觉得玉清道君要是胜利那一切好谈,我们还是按照原计划找灵脉,慢慢地提升道界就行了,没了血来那个老狗逼,事情好办多了。但要是玉清道君败……我们除了逃还能做点什么?】 【回头我用升级版二踢脚先试试他。】秋意泊的神识钻入了泊 意秋的丹田,非常不客气地把莲花座上的元婴挤到了一旁,自己坐在了莲花座上。要是二踢脚能对道君起作用,那么还能有点意思,要是二踢脚都不起作用,也别想着从个人的角度去打击对方了。 二踢脚是他一直在升级改良的法宝,威力比东风要大,东风靠的是无与伦比的可怕重力,不是爆炸,但二踢脚是,二踢脚不光是加入了物理元素,还增添了玄学元素,比如增入了秋意泊的一缕比较大的神识进行精准锁定,甚至在发射后不需要秋意泊再操心它,里面神识会自主搞定。要论起伤害,肯定是二踢脚更大一点,但相对的这一款二踢脚升级版造价非凡,秋意泊也只能造三发。 不能更多了,再多不是要破产,而是会影响到他现在的机动能力,没个百来年闭关好不了的那种,而且二踢脚有三发就足够了,再多也用不上,甚至三颗也嫌多——一发没有产生作用,基本上第二发和第三发也不会有什么作用了。但要是第一发产生作用,最多补个第二发,基本上也就没有什么需要用到第三发的机会。 总不能他就这么倒霉,一下子被天南地北几十号宗门剿杀,还各个都是孤舟真君那水平的,所以二踢脚升级版加东风都不够用吧? 【也好。】泊意秋扒拉了一下秋意泊的耳朵,【二踢脚不管用的话,是不是可以试试秘境?】 【我也是这么想的。】秋意泊的神识显得很愉快:【之前我在个小破秘境里让凌云道界来融合都差点被劈死,如果我们换个体量,比如……苍雾秘境?】 苍雾秘境是他们手中唯一可以容纳道君的秘境,也是最大的那个秘境,秋意泊手上所有秘境加在一起面积都没有苍雾秘境的十分之一。如果以可容纳修士境界作为判断体量的唯一标准,那么苍雾秘境其实要比凌云道界还高一个档次。 【祂行不行啊?】泊意秋捏着秋意泊的耳垂把玩着:【别到时候祂翻车了。】 【嗯……是个好问题。】秋意泊的声音带着一点笑意:【能保就保,保不住是因为祂自己菜逼,我们的主要目的是搞死血来老狗,双方相争的威力应该足以匹敌道君了……次要目的是保住宗门,祂还得往后排。】 秘境的尽头就是道界,道界的前身就是秘境。机会他给到位,凌云道界办不到,也不能怪他。 【也是。】泊意秋想了想:【如果真的这么做,先不要管血来,你肯定是保不住了。】 【那就这样呗。】秋意泊道:【如果能杀血来,也是不亏的,大不了重修肉身,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 泊意秋反问道:【你不怕?】 【有点。】秋意泊说:【我没试过,我肯定怕啊,但反正也不会真的死,都说生死之间有大恐怖大感悟,就当是锻炼心境了,万一我突然就悟了,原地突破炼虚合道,反手杀血来,这不是血赚?】 泊意秋勾了勾嘴角,要是真这样还挺好的,他又道:【就是要真走到这一步,你说祂会不会趁机搞事?】 秋意泊沉吟一瞬:【别说……也不是没可能?】 如果考虑到这一层面,那么要注意的事情就太多了,凌云道界搞事?怎么搞事?现下唯一可知的是凌云道界急需提升灵气水平,祂得搞出什么事儿来才能提升这?最有可能的是跟经常看见的天道当反派的里一样,要杀主角补什么天梯漏洞之类,他是大乘巅峰,气运也确实逆天,但他还承担着帮天道恢复灵气一事,真宰了他,谁帮祂? 不,不能这么想。天下英才多如过江之鲫,他现在显得厉害,不过是时候未到罢了。往前推一千年,他爹和三叔也是天之骄子,再往前推一千年,凌霄真君、孤舟真君、流宵真君……谁又不是天之骄子呢?只不过他恰好遇上了这么个时机,暂时看着他似乎是最厉害的那个罢了,焉知一两千年后又是什么风光? 于天道而言,谁帮祂都是一样的,可现在帮祂最多的,自然 是他秋意泊,所以天道如果没有什么非常明确的意图,杀他的坏处是要比好处多的。 什么意图呢? …… 除非……除非天道不需要祂了。 两人对视一眼——那也不是没可能啊! 毕竟他们对天道而言目前最大的用途是什么?是提升道界灵气。 如果真的按照一路往最坏的方向走,玉清道君战败,血来老狗好端端的还有余力乱杀,逼着秋意泊用融合道界之法击杀他……如果凌云道界融合成功了呢? 苍雾秘境自成一体,体量又大,规格又高,如果凌云道界能将它融合成功了……不,融合成功了那似乎也没什么道理向他们下手,所以呢? 除非,就差一丝。 凌云道界与苍雾秘境一战,或者差一丝就能胜利,或者胜利后发现还差一丝,这两个可能是最有可能向秋意泊下手的。 【或者还有一个可能。】秋意泊在莲座上打了个滚:【气运。】 他气运太好了。 这一件事他一直放在心中,同样是他,泊意秋的气运显然就没有他自己好,他们是一脉同源,从灵魂到血脉没有任何区别,可为什么秋意泊的气运明显就要比泊意秋好?而且不是一点,是好很多。 虽然其中可能有主次之分,但绝不应该差到这个地步。 或者这么说,泊意秋的进度,才是秋意泊对自己修为进度的预想。温夷光也是天灵根,泊意秋也是天灵根,大家都是天之骄子,他们二人也外出游历,遇到的事情也不比他少,为什么温夷光和泊意秋只有合体境界,他却已经有大乘境界了? 泊意秋走的路虽然不是最好,可也不差,说血雾宗一事是泊意秋行差踏错所致,可结局其实非常好,望来城日入斗金,他身为血雾宗少君期间也保下了许多人的性命,此后望来城又作为凌霄宗的重要资产,一座城,一座繁华的、靠近鹿野林的城市,带来的好处绝不是灵石那么简单。 此后他带着人在苍雾道界空手起家难道就容易?难道就不辛苦?难道就是天天宅在家里炼器就能成事的?这怎么可能呢? 泊意秋一入苍雾道界,人生地不熟,他需要打开市场,结交人脉,抢了别人的利益,自然要小心别人的报复……这一切,只是他没有亲眼见到,并非是没有发生。 【所以……祂如果真的搞背刺呢?】秋意泊眸色不自觉地沉了下去。 泊意秋干脆利落地回复道:【那就让祂不敢背刺。】 【祂在乎的是灵气,是提升,那就让它提升不了。】泊意秋微微侧脸,似笑非笑地看着秋意泊:【如果祂真的这么不要脸,我们也可以抽了祂的灵脉,祂就算吞了苍雾秘境也没用,我们不光走,我们还要去苍雾道界,你猜,祂会不会欢迎我们?】 此‘祂’显然非彼‘祂’。 秋意泊轻笑了两声:【你好损啊宝!】 【我好喜欢。】 苍雾道界和凌云道界此前有过争斗,也就是李秀和朔云那一次。那一次朔云陨落,李秀带着大衍宗叛界搬入苍雾道界,从此凌云道界中修士无法叩问炼虚合道之境。就端看李秀对朔云愧疚到需要分出三尸来磨砺,血来那会儿心境能顺利成就炼虚合道?这中间肯定是有什么问题的。 秋意泊想要提升凌云道界灵气,是为了能够使所有亲朋好友不必经受远游之苦,可以顺利叩问道君境界,是为了别人,也是为了自己。凌云道界想要提升道界灵气,那又是为什么?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道界之争,肯定是和道君有关。 【行,那就这么敲定了。】泊意秋双手在他肩头捶了捶,道:“差不多了吧?我手都酸了,趁着时间还早,我去弄搬家的事情。” 刚好趁着要把凌霄宗起出来的时候顺手把底下灵脉一起包裹进去。 一举两得,完美。 泊意秋与秋意泊对视了一眼, 仿佛成竹在胸,哪怕凌云道界立刻和他们撕逼也有不败之地……忽地,两人皆是笑出了声——想那么多,都是没影儿的事情,玉清道君哪有这么容易败?就算败了,血来还有能耐跨界来打击他们?逼得秋意泊非要把人弄进秘境里让双方天道撕逼趁机杀血来不可?他都完全不受伤的吗?而且天道好端端的也没有什么道理非要杀他们吧? 本来就是合作共赢的事情,合作愉快,还要翻脸杀人?不至于。 不过是虽然天气预报说不下雨,可为了防止天气说变就变,提前想一想要不要带把伞罢了。 谁也没想到不过是当时怕下雨多带了一把伞,现在这场雨居然真的落下了。 泊意秋仰望天际,他现在连骂人都懒得骂,光看那一道雷光,就知道凌云道界就是要秋意泊的命。泊意秋握住了手中小鼎,万宝炉从来不只是一个只能炼器的破炉子,它也是他们的本命法宝,关键时刻能抵消一次死亡的不世奇珍。 唔,要是放在游戏里,这玩意儿就是复活券。 现在秋意泊的神魂就在万宝炉中,带回去好好养,至多也就是一百年,秋意泊就能恢复过来,可要是再挨上一记天雷……‘秋意泊’就只剩下他了。 不是不行,可秋意泊就是秋意泊,如果再从他体内分出一个分神,那也不是秋意泊了。他想要的是秋意泊,不是另一个泊意秋。 泊意秋向来不与自己找烦恼,匆匆五百年已过,哪怕今日凌云道界非杀秋意泊不可,他拼着身死道消也要将凌霄宗送入苍雾道界——秘境确实不能同时打开对不同道界的入口,可没说在秘境开启的时候,不能在凌霄宗的地盘上再开一个传送阵。 都不必他引导,双方绝对会打起来。凌云道界打苍雾秘境都显得吃力,再来一个苍雾道界又如何? 他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没有了秋意泊,留在这儿也没有意思……五百年,活得够本了。 泊意秋随手扔下了一个阵盘,阵盘陡然张开,露出了一座庞大的传送阵来,那范围可以将整座洗剑峰都包裹进去,无数灵石如山海倾下,他又问了一遍:“想清楚了吗?” 漫天的雷云已将天地映成了一片青紫之色,绚烂无比。雷声隐隐,如巨龙低吟。 他仰头看向天空,“也不必我说的太难听。” 要是凌云道界执意要秋意泊这条命,他就打开传送阵,大家一起玩完儿,要是不要秋意泊这条命,那日后大家依旧是好好地过太平日子,灵气他们会努力帮忙提升,到底算是他们半个老家,亲朋好友都在,若非不得已,谁也不想背井离乡。 大道无情,以万物为刍狗。 可对上大道自己呢? 它若有存在的意识,就不会选择同归于尽,它若没有,又为何要杀秋意泊?区区气运,又何足挂齿? 泊意秋也很好奇,他也想看看。 看看这天到底是否无情,看看这大道到底是否有意,还想看看这命数究竟又在何人之手! 他真的很好奇。 电蛇依旧在空中狂舞,骤然而来的一道光,自青紫天地中劈开了一道苍白耀眼的线,就若同盘古开天一般,万物都在此间褪去了色彩。凌霄宗的弟子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当是长生真君与长安真君的新法宝在渡劫雷,兴致勃勃地在山下看着,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惊叹声。 他们在说: “好生厉害的法宝!也不知道成了后会是如何?” “看到这般威势,我突然不讨厌长生真君了……我日后也能有一日,与他一般!” “闲话少说,各位师兄师姐,你们说我现在跑上洗剑峰一把抱住长安或者长生真的大腿哭求拜师,我能成功吗?” “这位师弟,你可能还未见到两位真君,就已经死在劫雷下了。” …… 泊意秋叹息了一声,看来天道已经决定,正当 要打开传送阵之时,那道挟天地之威而来的劫雷在半空中陡然转了个弯,一头撞进了苍雾秘境之中。 泊意秋:“……” 哦,滑跪了。 也要是再慢一刹那,他这传送阵可就打开了啊! “哦,滑跪了啊。”忽地有人笑道。 泊意秋眼角抽了抽,低头望去,便见万宝炉中冒出了一道虚影,那还能有谁?! 虽然早就知道走到这一步秋意泊肉身必定毁去,但真的到了看见秋意泊元神的时候,泊意秋还是克制不住的火气上涌,现在秋意泊要是真人在他面前,他应该会毫不犹豫的给他一个兜出出气:“我看你还挺能耐的,还有精神说话?” 秋意泊双手交叠在炉边,下颚抵在自己手臂上,是标准的看好戏专用姿势,旁边甚至还摆了一盘一比一缩小的瓜子花生乃至一个火锅!他笑道:“其实不太好,不过这种好戏怎么能错过呢?先坚持看看……呃,玉清师叔,你醒了啊?别客气啊!这种道界之争极少看见呢!错过就太可惜了!” 他身边又悠悠冒出了一个人影,正是玉清道君,玉清道君看着还有些尴尬:“惭愧惭愧,多谢小友搭救!” 玉清道君抬头看了看泊意秋,问道:“这位是?” 秋意泊道:“我弟弟以及我的道侣。” “原来如此,怪不得与小友容貌相……”玉清道君说到半截,突然反应过来:“……道侣?!” 秋意泊目不转睛地看着凌云道界和苍雾秘境打得有来有往,那电光火花的,放夜店都不用加灯球。他也没过心,随口回答道:“还没办大典,是说不得道侣,那就是我相好!” 难听一点就是姘头。 玉清道君:“……” 虽然此事确实给玉清道君带来一点冲击,但他好歹也是活了几千年的人物,什么没见识过?略略一震惊也就过去了,相较于秋意泊不惜以肉身湮灭成功击杀血来道君,这一点实在是微不足道。 甚至称不上一句瑕不掩瑜。 这一点在修真界也真算不上是瑕。 他这一战输得着实算得上是冤枉,可真要算也不是太冤枉。他确实要稍弱血来一分,但也不是按此就分出胜负了。秋长生将血来扔入秘境他是一万个赞同,毕竟在逐鹿原打还要分心顾及弟子。本来双方还算得上你来我往,秋长生又送了一位助力入内,眼看就要成功杀死血来。哪里料到这位助力在最激烈之时突然走神被血来道君击杀,紧接着血来道君将那位助力吞噬后实力大涨,他便不再是对手了。 血来击败他后并未将他直接杀死,而是要看他痛苦而死,便将他的元神封在肉身内,一口口将他吞噬,吃到一半秋长生进来了,血来这人,性格傲慢,根本不认为他有逃脱之力,也不认为秋意泊有杀他的能耐,所以才将他扔到一边,想要先处理好秋意泊。 方才苍雾秘境与凌云道界相争之时,那些天雷自然也没放过他,不过天雷也恰好解除了他身上的禁制,等下一瞬间他就出现在了秋长生的万宝炉中了。 所以是秋长生救了他。 玉清道君在心中暗叹,果然是英雄出少年,若换做是他,决计想不出来用道界之争去击杀血来。 “玉清师叔。”忽然,秋意泊幽幽地叫了他一声,他闻声侧脸看去,就见秋意泊满脸哀愁地指着电闪雷鸣的那方说:“师叔,这……有些对不住您啊!这苍雾秘境估计是进不了了。” 他从道理上就是死了一回,包括肉身中的那一部分神魂也死了彻底,万宝炉中这一部分则是在他死之前的那一刹间分出来的,但此举并不伤害他原本的完整性。万宝炉日日在他丹田中,相当于每天抠一丝,硬是又凑了一个他的即时复制体出来。 既然如此,原则上苍雾秘境就不归属于他了,他也不可能付出什么神魂被困于其中的代价就为了一破秘境,苍雾秘境要是此战输了,那苍雾 境就并入凌云道界,要是苍雾秘境赢了,凌云道界如何他不清楚,但苍雾秘境必定是要回归无主的状态的。 总之,不管怎么样以后就不归秋意泊管了,也提不上当初和青莲剑派谈好的定时入秘境的契约了。 玉清道君沉默了一瞬,这是现在该关心的事情吗?他连忙道:“无妨,无妨!” 言语之间,凌云道界与苍雾秘境胜负已分,整座凌霄宗陡然被一阵浓雾包围,泊意秋轻轻笑了笑,发出指令让众弟子各自回洞府,七日内不得外出。 秋意泊:“补充一句,出来的生死不论!” 泊意秋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你现在最好给我进去,再多嘴我往你肉身里头加螺蛳粉……” 秋意泊刚想反唇相讥,就被泊意秋瞪了一眼,自知理亏,进万宝炉里了——他才不用泊意秋给他准备,笑死,他自己全身家当都在好吗?他都知道自己要死了,不会提前把家当转移进万宝炉?他是这么傻的人吗?! 泊意秋又道:“玉清师叔,您备着材料吗?没有的话我们这儿一应俱全……” 玉清道君欣然,正想着客气两句,便听见这位长安真君道:“……还是按照老规矩,给您八成价?” 玉清道君:“……?” 泊意秋含笑道:“您没认出我来?也不奇怪,毕竟此前我们也只不过远远见了一面……我在苍雾道界化名池渊,在聚金商行当个管事。” 池……聚金商行……? ——池东家?! 玉清道君确实远远见过池东家一面,是凑巧,恰好池东家来青莲剑派告血来宫横行霸道,这等事宜一般由莲泉或者忘音他们出面便是了,还不必他亲自出面,就在他路过时远远看了一眼。 玉清道君现在又出现了一个当时与秋意泊详谈时的困惑——凌霄宗,不是剑修门派吗?不是比他们青莲剑派还要专注于修剑的门派吗?怎么养出一个秋长生不够,还养出来一个秋长安? 玉清道君:“……好,多谢长安真君。” “师叔不必客气!”泊意秋应了一声,转而将他们分别送入了洞府之中,他还有的忙——眼看苍雾秘境是要融合在凌霄宗附近了,陡然多了一片海,这片海怎么划分?里头的妖兽怎么办?这总不能七天后一睁眼,凌霄宗就被妖兽潮给淹了吧? ……希望被他扔在苍雾道界的掌门师叔他们没有吓死。 毕竟打完架一回头,好家伙,不光玉清道君不见了,连自家两个真君也莫名其妙消失不见了。天知道那边会乱成什么样子?不过凌霄真君老成持重,想必也不会太紧张的吧? 再怎么说,也该回来看一眼本命青灯…… 而也是在此刻,凌霄大殿中出现了几人,正是凌霄真君及一众弟子。 传送阵是秋露黎捡到了泊意秋留下的阵盘,他们这才能回来。 凌霄真君嘴角微微下垂,也顾不得其他,身形一动,便已经到了寒山峰,推开了大殿之门。里面青灯随风摇曳,随即又稳定如初,他快步行至青灯长案之前,三十四代、三十三代、三十二…… 秋意泊的本命青灯冒着一缕轻烟,虽然微弱,但还亮着。 秋意泊的青灯向来要比他人更加稳健,因为他修习了红尘道统,自有分神,而如今这青灯已然微弱至此! 长生可还活着?他是受了重伤?还是……他已经死了,只剩下长安还活着? 他定定地看着本命青灯,陡然出了门去,凌霄宗满门的迷雾,陡然叫一阵狂风吹得散尽。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际——炼虚合道,高不可攀,他曾经求之不得,现在却已经来到了。 可这算什么? 这算什么——! 所谓炼虚合道之境,到底是因为什么而破?他凭什么? 这道,他到底修了什么?!:,, 442 第 442 章 一个月后。 “小兔子,白又白,两只耳朵竖起来,一蹦一跳真可爱~!一只拿来红烧,一只拿来烧烤,真好吃~真好吃!”沉重而刺耳的金属碰撞声在洞府里响个不停,惹得正在处理宗门内务的泊意秋耳旁青筋直蹦,抬脸就是骂人:“你有完没完?” “哎嘿~!”秋意泊半个虚影露在万宝炉外头,双手提着炉子边缘,让炉子随着他一起跳跃行走,他眨了眨眼睛:“这不是无聊嘛……” 话音未落,泊意秋又低下头去看卷宗了,秋意泊不满地直哼:“你理理我啊!” “我不用做事了?”泊意秋反问道:“我刚渡完劫就被抓过来办事儿,我就很有聊?你无聊那就去闭关!你怀疑你一根指头都还没弄出来!” 一个月前凌云道界和苍雾秘境融合,凌霄真君花费了七日渡劫成了道君,他闭关刚好遇上苍雾秘境的地皮成功融入凌云道界,就搁洗剑峰后头,现在可以恭喜一下洗剑峰从单纯的山景房变成了依山靠海的海景房了,而苍雾海的另一头则是与鹿野林接洽,左侧沿海是各大宗门,右侧沿海则是与原本的苍雾海接洽。 有一说一,泊意秋觉得这融合的地理位置绝对是天道故意的,要不怎么不衔接一下人间?这海里头的妖修别管是从哪个方向出,都没啥好果子吃。 再有,秋怀黎、秋露黎以及四位本就是在化神巅峰的弟子一同渡劫成就合体真君,凌霄宗真君喜+6,因有大战在前,这六位真君统统闭关去了。温夷光、离安、流宵三人则是提升了一个小境界,也闭关了,其余人各归本职,但,这么大一片苍雾海搁在这儿,总要有人管吧? 泊意秋前些日子渡劫成了渡劫期,因为境界非常稳定,屁事没有,不需要闭关,被揪出来干活了。 苍雾海这么大一块地方,凌霄宗是不能不管的,但也不能全管了。首先要明确一点,苍雾海不可能归顺于凌霄宗,其中有大批大批妖修真君,无数化神,再往下更是数不胜数,如果倾巢而出就算是目前的凌霄宗(指各位大乘真君、道君闭关的闭关,不在的不在)也是吃不消的——就算是以前,秋意泊是秘境之主,那也不是苍雾里的妖修就跪舔他了,大部分时间都是两不相干,该打打该杀杀,顶多就是秋意泊在里头更便利快捷一点而已。 现在就不行了。 故而泊意秋在地皮稳定下来后第一时间先广发了请帖,请苍雾海中的真君先来凌霄宗聊一聊,摆足了天下第一宗的‘宽宏大量’和各位真君聊了聊‘风花雪月人生理想’,签订了一个百年互不侵犯的友好协议,海中妖修真君自然会管好海里的妖修,但完全管好那是不可能的,左右凌霄宗先管好和自己接洽的海岸线——刚好,门中弟子天然的历练场所有了。 这叫什么?这叫离家近、经验高、人还少。平素没事接了任务过来巡逻一圈,有妖修偷偷上岸就刚好锻炼身手,打赢了有妖兽材料还有门派贡献值可以拿,打输了大喊一声师叔救命,总会有门中高境界修士赶来捞人——不夸张的说在沿海大喊一声凌霄宗内还真的听得见。 他觉得凌霄师叔出关非得再给祖师爷磕两个头不可——至此凌霄宗本宗坐守苍雾海关要,望来城掌管鹿野林的入口,左右都拿得起放得下,名利双收,岂不美哉? 不过也是凌霄宗有这个实力才觉得喜不自胜,否则这一片苍雾海能轻易要了小宗门的命。 话是这么说,但这平时管事的都闭关了,弟子怎么安排,搁多少时间巡逻,怎么暗搓搓去占领海岸线和管理区,这都要泊意秋来操心。 “谁说的?明明就弄出了一个指甲盖了!我归我出来玩,里面照样还是在炼着好不好?”秋意泊是知道自己理亏的,但天大地大死者为大,他现在就是标准的游魂状态——也可以称之为‘鬼’,这么好玩的事情他怎么能错过。 修炼肉身是一个极其枯燥的事情,到了他们这个境界,肉身就是灵气具现化集合体,在神魂没事儿且还有钱的情况下,也就那么回事儿,除了废时间外也没啥太大的问题,再者万宝炉就是专业的流水线,所以秋意泊才忍不住偷溜儿出来玩,也不操心里面怎么样了——没他在顶多就是慢一点,也不差这么几天时间了。 这要是跟炼器一样有意思还能整点花里胡哨的,秋意泊早就一头扎进去了,谁出来啊? “爹和三叔呢?”秋意泊道:“师祖和师傅失联了也就算了,他们两明明联络得到怎么还不回来?宗门里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他们两还有心思在外面闲逛?” 联系不到孤舟真君和奇石真君其实是完全合理的,他们两就跟去了国外刚好手机还丢了,甚至还语言不通,找不到人有什么奇怪的? 泊意秋头也不抬地道:“快了,已经在路上了,有弟子来报似乎是因为意外被卷进了一个秘境,这才耽搁了。” “这样啊……”秋意泊在万宝炉里翻了个身,让万宝炉放了点灵泉水出来,他随手抛了个泡澡球进去,结果那泡澡球居然是麻辣火锅味的,甚至还像模像样的飘起来了一些辣椒芹菜之类的装饰品,将秋意泊围了个满满当当,透明的泉水被染成了火锅色,泊意秋闻见味儿,抬起头来一看,恰好与秋意泊面面相觑。 两人同时笑出了声,泊意秋扔了笔,靠在椅背上笑出了鹅叫声,秋意泊靠在炉壁上也笑出了鹅叫,“铁锅炖自己……鹅鹅鹅……” 泊意秋笑够了,这才无奈地走了过来,边走边从纳戒里翻了两只烤兔腿出来,一只是红烧的,一只是烧烤的,“喏,吃吧。” 秋意泊贼兮兮地说:“这不该烧给我?” 泊意秋挑眉道:“信不信我给你扔锅里?” 饶是秋意泊没有实体,但灵泉对可以作用于神魂的,反正都是补灵气,或多或少的差别而已。他也不想真的就洗一身油渍,他连声道:“别别别——!我错了还不行吗?” “你们俩……这是在做什么?!”忽地有人径自入了洞府,两人皆是惊喜地回过头去,他们这洞府为了方便起见大门的门禁向来是对秋临淮和秋临与开放的,只见秋临与和秋临淮两人风尘仆仆,面色凝重。 秋临与皱眉道:“……阿浓,别胡闹,把泊儿放出来!” 秋临淮则是微微皱眉,没有说话。 秋意泊两人对视了一眼,不禁又笑了起来——也不能怪爹和三叔看差了,秋意泊蹲在火锅里,泊意秋手持两个兔腿,怎么看都是要把秋意泊给当配菜吃了的模样。 秋意泊一手搭在了炉沿上,笑眯眯地说:“爹,三叔,你们回来了?别误会,我就是在泡澡。” 秋临与反问道:“在热锅子里泡澡?还泡红汤?” 秋意泊歪了歪头:“毕竟我死了嘛,不能从炉子里出来。” 秋临淮这才道:“怎么回事?” 泊意秋笑着将事情简单说了一下,着重说明了秋意泊现在的状态也就是重修个肉身的简单事儿,秋意泊在旁边点头:“是啊是啊,就是没事儿,老老实实闭关个一百年就没事了。” 他抬着头看着两人,左脸写着‘我超厉害’,右脸写着‘我贼牛逼’,额头横批‘快来夸我!’,奈何夸夸没捞着,反而被秋临与薅着脑袋往下摁:“肉身都没了还在这儿闹腾?给我滚回去!老老实实给我闭关!听到没有!再敢出来我把你扔到寒牢里面去!” 秋临淮轻笑了一声,那表情看不出喜怒,他缓缓撩起了袖口,露出了修长白皙的手臂,秋意泊见状在心里草了一声,连忙钻进了炉子里——真惹翻了他爹,他就是这表情。 万宝炉的盖子砰的一声关上了,就是因为太快了,重重地夹住了秋临与的手臂,秋临与倒抽了一口凉气,随即感觉自己的手腕被捏住了,又快又麻利的扔了出来。秋临与揉着自己的手臂,没忍住骂了一声:“小兔崽子……” 秋临淮怔了怔,随即失笑,他看向泊意秋:“阿浓,恭喜。” “什么时候渡劫的?”秋临与也笑问。 别说,这感觉真是难以言喻,在心中知道秋意泊已经大乘,泊意秋也进入合体后,儿子都要比爹厉害了,两人与有荣焉,可当真的看见的时候,尤其发现泊意秋也已经渡劫……那滋味,啧。 泊意秋说:“就这两天,我一身劫雷的味儿还没散呢!” “怎么不闭关?”秋临与皱眉道:“虽然你境界稳固,但渡劫期非同小可,闭关沉淀一番才是上上之策。” 泊意秋摊了摊手:“我倒是想,这不是宗门的事情做不完了吗?知道的知道我们凌霄宗几位真君都闭关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凌霄宗做了什么恶事被雷劈的灭门了呢!” “胡说!”秋临与骂道:“还知不知道忌讳?” 秋临淮也道:“放肆了。” “先不提这个。”泊意秋将现在宗门情况说了一下,末了瞅了两眼他爹和他三叔,啧啧有声:“爹,三叔,你们是不是……” 他比划了一下:“……不行啊?” “你们看阿泊,他都大乘了,这次重铸肉身,出来至少是个大乘中期,我前两天也进到渡劫期了。”他摊了摊手,就差直白的说你们俩出门游历了个什么回来,纯粹就是出门旅游了吧! 泊意秋在秋临与揍人之前抱住了万宝炉就跑,快活地声音在洞府里回荡着:“我带阿泊去闭关了,爹,三叔!卷宗在桌上!二位辛苦了!” 都是渡劫期,泊意秋想跑,二人还真拦不住,一溜烟儿人就没了,两人面面相觑,随即都是无奈地笑了笑,认命地走到案旁开始劳作。 等回了自己的洞府,泊意秋便听到有一道声音幽幽地道:“爹他们没跟来吧?” “没有。”泊意秋没好气地说,他打了个响指将洞府整理了一番,腾出了不少位置来:“不过爹他们说的也没错,你赶紧闭关吧,没有肉身做什么都不方便,小心哪天被人当鬼修给收到招魂幡里去,那就乐子大了。” 秋意泊从万宝炉里露出个脑袋来,七窍中缓缓流出了鲜血,衬着他半透的身影,红的愈红,白的愈白,诡异莫名:“你是说……这样……吗?” 泊意秋沉默地看了一秒种,然后伸手坚定地把万宝炉的盖子给盖了起来,将秋意泊压了下去,饶是秋意泊再怎么扑腾再怎么反转,泊意秋都丝毫没有动摇,甚至让秋意泊感觉如果面前有个坑,泊意秋也会直接让他入土为安。 “喂喂喂,放我出来——!” “泊意秋你放我出来!我不闹了还不行吗!” “来人啊!有没有人在外面!放我出去——!” “泊意秋你这个死没良心的,以前叫人家小甜甜,现在叫人家牛夫人!连见一面都不肯了!” “别叫了。”泊意秋道:“我出去一会儿。” “你骗人!” “我真有事,一会儿回来。”泊意秋说罢就离开了洞府,秋意泊只好安静了下来,他倒也不是真的沉不下心来修炼,就是那种……谁懂?是那种每天上班进公司之前的心情!是那种开始写论文之前的心情!是那种一份巨长但一个字都没写的暑假作业摆在面前还不做不行的心情! 听完这首歌、吃完这口饭、看完这一集、打完这一局就开始!总而言之:拖延症犯了,再玩那么一小会儿—— 秋意泊眉间一动,还好当时把所有家当都归纳到了万宝炉里,翻个话本子出来看!他还有很多话本子还没看呢! 正看的入迷,他听到了有人进入洞府的响动,他无意识地唱道:“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快点儿开开,放~我~出~来~!” 忽地,炉顶被打开了,秋意泊顶着一张乖巧地脸冒了出来,紧接着就对上了一双灿若金阳的眼睛,金虹真君在他头上摸了摸,跟摸条狗一样:“是挺有意思的。” 泊意秋一摊手:“师叔,我是治不了他了,你看着办吧!” 秋意泊则是嘴角沉了下来:“师叔,你来了?” “嗯。”金虹真君轻笑道:“怎么,不想看我来?” “是有点。”秋意泊无声地叹息了一声,金虹真君的到来,只说明了一件事——张雪休恐怕不好了。 他当时见张雪休是这么想的——血来道君让张雪休走得远远的,到底是真心疼爱张雪休,还是做了其他的手段? 他希望血来道君是真心疼爱张雪休,但……不得不防。 只看李秀,秋意泊不认为他做不出来。 所以他称是修书去太虚山请了秋凝黎送张雪休去燕京,实则是请金虹真君伪装成秋凝黎送张雪休去燕京。张雪休也没有见过秋凝黎,怎么知道她是男是女?是何等样貌?请金虹真君稍稍压制一下境界到化神也就够了。 毕竟李秀只有大乘,金虹真君也有大乘,金虹真君在有帮手的情况下怎么都不会输。 金虹真君道:“人替你带回来了。” “血雾走了?”泊意秋问道。 金虹真君颔首,悠悠地说:“走了,我也懒得拦他。” 血雾真君不太适合在大战中出现,他这人身怀赤血录,放大战中极有可能被青莲剑派连带凌霄宗的真君一锅端了,他前期对血来宫打探和针对的工作已经做完了,留在那儿也没什么用,秋意泊便请他回来,赶赴燕京守着张雪休和金虹真君。 他没敢直接让血雾真君守着张雪休,血雾真君是个心疼自家弟子的,但他不心疼别人家的弟子,尤其是不会心疼仇家的弟子,让他直接去,都不用等到去燕京,估计刚出凌霄宗范围张雪休就该一命呜呼了。 或许是他的神情太过落寞,金虹真君伸手碰了碰他的头顶,秋意泊抬眼望去,便见他笑道:“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你做到这个地步,已经是很好了。” 是的,金虹真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秋意泊修书一封提及张雪休有可能被他仇家的分神寄托,他就跟着张雪休去了。 秋意泊还未来得及说什么,泊意秋就已经凑了上来:“师叔,你怎么只夸他,不夸我?” 金虹真君洒然一笑,也在泊意秋头顶拍了拍:“阿浓也很好。” 他将一件法宝放在了泊意秋的手里,“还活着,长生现在这样子恐怕对付不了他,还是叫你家掌门师叔来吧。” 泊意秋笑道:“那估计有的等,掌门真君闭关了……以后得叫掌门道君了。” 金虹真君一愣,随即挑眉:“嗯?和你们有关?” 秋意泊提着丹炉蹦跶了一下,到了金虹真君身边,这才解释道:“是啊,不然我肉身能灰飞烟灭?师叔我跟你说,张雪休身上,是一个道君的分神……就是当年杀了朔云道君的那一位。” 金虹真君听到此处,忽然摆了摆手,笑道:“这故事听起来很长,不必说了,待你好了,与长安一道来寻我吃酒,我再听你们的故事。” 说罢,他便转身离去, 秋意泊:“……?” “不是,师叔,哪有人听了一半就走的?”秋意泊不甘心地大喊道:“你快回来啊,我说给你听——!” 回答他的是金虹真君洒然离去的身影。 秋意泊这口气真的是吊在喉咙里不上不下,他侧脸看向泊意秋:“你让金虹师叔这么干的?” “我可没有。”泊意秋低眉而笑,他俯下身看着秋意泊,伸手在他的脸颊上碰了碰,又斯里慢条地替他整理着微微有些凌乱的长发:“……你怎能凭空污我清白?” 末了,他在秋意泊的脸上拍了拍:“好好去修炼,等掌门师叔出关了还有的忙。” 秋意泊嘟哝了一声:“好吧好吧……不就是个肉身,你们急的跟什么一样……我现在也很好嘛!” “你是指提着炉子蹦跶也很好?”泊意秋不禁反问:“你不觉得很像是那种杂技团里从小被养在罐子里的小丑吗?” 秋意泊沉默一瞬,默默竖起了大拇指,示意他真狠,随即也埋头进了罐子……啊呸,是万宝炉里修炼去了。 泊意秋见秋意泊真的去闭关了,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来,他随手抛着手中关押着张雪休的法宝——要不现在就杀了张雪休吧。 等他一出来,秋意泊肯定会想办法救他,与其那么麻烦,不如现在就去离安师叔那边敲门,干脆利落杀了了事。 任何吸引秋意泊注意的人,他都想要他们消失。 忙了那么许久,他也该看看他不是吗? 泊意秋陡然回过神来,他闭了闭眼睛,他似乎有些不太对头……嗯,渡劫期就是这样吧?怪不得之前问秋意泊他也不肯多说。 但他不觉得有哪里不好。 相反,他很喜欢这个感觉。 突然之间,秋意泊的声音幽幽地传来:“不许杀张雪休,我会生气的。” 泊意秋一惊,他没好气地说:“好,答应你了,快去闭关。” “马上。”秋意泊道:“我们打个商量好不好?” “什么?”泊意秋下意识地道:“你别想做一休一!” 秋意泊推开了炉鼎,露出一条缝隙来,一只手从中探了出来,他比划了一个二的手势:“那做二休五?” “做梦!”泊意秋道:“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送到爹旁边去,让他日日看着你。” “好嘛好嘛……”秋意泊撇了撇嘴:“做三休四,这总行了吧?这已经是我的底线了!” “不可能!”泊意秋一口否决:“最多做六休一!” 秋意泊:“做五休二!” “成交!” 转瞬三年过去,凌霄真君……现在应该称凌霄道君出关,离安、流宵、温夷光等人也出了关来,仿佛大家都是约好的,在同一天回归一样。 泊意秋得到消息便睁开了眼睛,秋意泊也恰好在此时醒来,也是巧,他们今天刚好是轮到了双休,及时得到了消息。秋意泊推开了炉顶,从中探出半个身体来,依旧还是元神,但是要比之前要凝实得多,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这是虚的。 秋意泊伸了个懒腰,随即捶了捶自己的背脊:“干,坐的我腰酸背痛的!” “早知道就不跟你约什么做五休二了。”他吐槽道:“真闭关也就是一眨眼就过去了,现在整得跟上班一样。” 泊意秋也跟着伸了个懒腰:“这可是你先提的,也能怪我?” “我不管。”秋意泊伸出双手:“来看看……” 在秋意泊说完之前,泊意秋已经张开双臂将他抱住,他的下巴抵在秋意泊的肩头上,闭着眼睛捏了捏他的胳膊:“还不错……你在里头偷吃蜜汁猪肉脯了?” 秋意泊笑道:“这也能闻得出来?” “香得要命。”泊意秋砸了咂嘴:“我有点想下山吃东西了。” “那处理完就去。”秋意泊道:“刚好我不良于行,亏得你也没瞎,你带我去呗,也不怕掉进沟里。” 泊意秋低声应了一声:“好,那我们下了山先去水韵楼吃饭怎么样?” “去个屁的水韵楼。”秋意泊调侃道:“现在我们住的可是海景房,我们去海边钓鱼啊!现钓现吃!” 泊意秋松开了手,他的手指动了动,有些不舍得,但还是放了开来,转而又兴致勃勃地说:“那还不如去山顶呢!” 从老松北面往下跳有一块突出的小平台,往日是没什么用途,被秋意泊摆了茶几什么的,过去可以下下棋吹吹风,享受一把会当凌绝顶的神仙感觉(装逼),现在有了苍雾海,下面就是海水,绝佳海钓圣地! 山高怕什么!他们可以搞出几万米的渔线,绝对断不了!到时候钓的不耐烦了,随便往下一面一跳,直接出海! 泊意秋不必秋意泊说也想到了那地方,笑道:“好啊,我们还能再把那地方修一修,反正孤舟师祖也没回来,我们去那边修个洞府好了,没事过去住几天……” “吹海风啊?”秋意泊欣然同意:“好!我要修成海洋风格!” “那回头我们下海去采珊瑚好了!挑棵大的!怎么说也得比当年四郎送给嬛嬛的那一棵要大吧?” “哇那还要弄点好看的贝壳,整个贝壳床!” “你纳戒里不是有?” “旧的哪有新的来得香?”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在一壶茶结束之前连新洞府里的珠帘用珊瑚还是珍珠都已经敲定了,待茶水喝得差不多了,两人又填补了一些吃的,这才在蜂令上给各位真君发了个开会通知,往凌霄宗去了——还是泊意秋提溜着缩小化的万宝炉走,秋意泊是做不出来当众带着罐子一蹦一蹦的过去的。 他自己也知道怪丢人的。 等到了凌霄宝殿时,大家都已经到了,因为凌霄宗真君又多了六个的缘故,偏殿里议事的席位也不够坐了,众人刚刚出关,也懒得折腾,合体期真君一律站到自己师傅身后旁听就是。 泊意秋把万宝炉放在了一旁,秋意泊一出来众人都忍不住笑成了一团,连看起来似乎有些郁结的凌霄道君都有了一丝笑意,秋意泊率先和凌霄道君打招呼:“恭贺掌门道君得证炼虚合道!” 众人也纷纷起身拱手作贺,凌霄道君摆了摆手,道:“不过是侥幸罢了。” 秋意泊笑道:“师叔,不要妄自菲薄好不好?你这话,听得我们都很难受的!” 凌霄道君不禁问道:“怎么难受法?” “就是那种‘怎么不侥幸到我头上’之类的。”秋意泊今日有豁免权,他不站着也没人能说什么,他比划了一下:“师叔能成道君这不也很好?您要是再不成道君,我觉得我们这一帮子人都没希望了。” 泊意秋也道:“亏得掌门师叔成了道君,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说服苍雾海里的那帮子妖修。” 谁也不想得罪一位道君不是?毕竟人只是闭关不是死了,海中妖修真的打上凌霄宗,你猜凌霄道君出不出关? 见血来便知,道君对真君是碾压级别的,但若是大乘真君,像孤舟那般的顶多一打二十,或者大胆点以一当百,可苍雾海中哪里止一百位真君? 凌霄道君笑着摇了摇头:“也就这般罢了。” 谁看不出来今日掌门出关后情绪不太对?只是不敢随意出口劝解罢了,免得弄巧成拙,反而坏了凌霄道君心境,秋临淮适时岔开了话题:“长安,你今日着急着叫我们,可是有什么要事?” 泊意秋道:“是有,这事儿也就是等掌门师叔出关了我才敢好处置。” 众人不禁侧目,泊意秋说是要事,那必然就是了。大概是血来宫接近两百年的谋划,让众人不禁对他们两个心生了一些敬服,且不说没有跟着他们一步步的走的了,就是秋怀黎都觉得秋意泊委实厉害。 要不是这几年走不开,秋怀黎都想去凡间当个几十年官历练历练了! 泊意秋正要拿出关押张雪休的法宝,忽地凌霄宝殿内传来了一点异动,众人不由侧目,凌霄道君一手微动,众人瞬间就到了前殿,只见传送阵中有光芒微漾,有二人从中而出,凌霄道君不禁讶异地喊道:“孤舟?奇石?” 孤舟与奇石两位真君居然回来了?! 众人也觉得讶异,孤舟真君还是老样子,奇石真君却顶着年轻人的模样,他目光一扫,顿觉心惊肉跳,他道:“这是怎么回事?泊儿,你怎么成这样了!” 孤舟真君也看了过来,虽未言语,却已溢于言表。 秋意泊连忙解释道:“师傅你先别急!就是肉身没了,我重新修着呢!” 他也是混不吝的,许久未见奇石真君,为了证明他自己真的没事,情急之下把已经修炼出来的胳膊给拎了出来:“看,我的左手!” 奇石真君当即倒退了两步,孤舟真君不禁闭了闭眼,连带着殿中其他人也没忍住闭了闭眼睛。 泊意秋立刻将他的手臂塞回了万宝炉里,秋意泊这才发现自己拿了条胳膊出来好像更吓人了,他咳嗽了一声:“总之没大事,过几年就好了,师祖,你回来得正是时候。” 孤舟真君道:“稍后再说。” 忽地,天空之中传来了隐隐的雷声,孤舟真君看向奇石真君:“你去洗剑峰。” 奇石真君也道:“知道了。” 两人竟然是回来就要渡道君雷劫了?! 秋意泊大喊道:“等等再渡劫!” 两人不禁都看向秋意泊,秋意泊解释道:“现在渡劫就得闭关好几年,这事儿急呢!师傅你先去吧,这事儿师祖必须留下。” 奇石真君一听就知道是他们凌霄宗的内务,也不多问,直接就往洗剑峰而去,孤舟真君这才问道:“何事?” 秋意泊示意泊意秋将法宝取出,简单讲了一下经过:“……师祖,现在血来最后一具三尸就在其中,您和掌门师叔商量商量?” 最后一句惊得凌霄道君色变:“他还活着?” “也不算,毕竟只有一具三尸,还是寄宿在张雪休身上的,应该算是神识……大乘巅峰修为,金虹师叔一人都拿不下他,还是请了四五位大乘巅峰真君合力才勉强拿下了他。”泊意秋直接就将此事说得非凌霄道君不可了。 孤舟真君依旧是平静的,不见半点涟漪:“不必了,杀了他。” 凌霄道君也道:“是这个理。” 秋意泊则是道:“杀是肯定要杀的,掌门师叔……此战,是为何而战?” 凌霄道君道:“为洗涮宗门先辈屈辱而战,为除魔卫道而战,为我凌云道界而战,” 秋意泊竖起了一根手指:“是,如今血来宫魁首已死,其余宵小四散奔走,不足为据,除魔卫道,我们已经坐到了。” “其二,凌云道界吞并苍雾秘境,灵气业已恢复,算是完满了。” “其三,血来也算是死在了我的手上,说起来也算是大仇得报了,但我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此战,我凌霄宗先辈还未见证。”秋意泊笑道:“毕竟当年亦非我等受血来残害,这一缕分神……” 他顿了顿:“要不送到剑冢去杀吧?先辈人虽故去,佩剑犹在。” 秋意泊赶紧给泊意秋使了一个眼神,那什么,留情剑还在他手上呢,泊意秋回了一个秒懂的眼神,悄悄退出了大殿。 他会让剑冢里显得格外的壮烈的。 掌门心态不平,说穿了就是血来宫一战前他没来得及叩问道君之境,所以什么事儿都是只能在幕后,最后还是秋意泊拼着一命拉了血来道君下马,偏偏事后他却晋升了。 他自然心生愧疚。 可事实上他和秋意泊能做这么多事情,与凌霄真君一力支持密不可分,否则秋意泊当年如何能与玉清道君达成合作,他又如何能拿着掏空了宗门大半资产的物资去苍雾道界开拓? 既然如此,那就让凌霄道君意识到这一点。 他并非坐享其成。 他做了许多他们做不到的事情,只不过都在幕后,便显得不是那么要紧罢了。 凌霄道君沉默了一瞬:“好,是应该如此,还是长生你想得周全。” 孤舟真君随即颔首,对他而言到哪杀都一样。大家都想去剑冢,那就去剑冢。:,, 443 第 443 章 既然大家一致认为此法可行,一群人浩浩荡荡就往剑冢而去,泊意秋不在,秋临淮过来提溜了秋意泊那罐子……呸,万宝炉,万宝炉大小合适,刚好一臂可圈,秋临淮抱着万宝炉,看着探出个小脑袋来的秋意泊,总有些微妙的感觉。 秋意泊刚出生时他并不算太关注,家中仆婢成群,自然也不必他亲自去抱着哄,是等到秋意泊能自己走两步能说个短句的时候,秋临淮才对秋意泊越来越上心的。如今想来,居然还有些弥补了遗憾的奇特欣慰感。 秋意泊就舒舒服服地趴在自己手臂上,空出一手扯着秋临淮手上的手串把玩,“爹,这好像不是我送你的那一串吧?” “那一串叫我用了。”秋临淮不禁有了些笑意,低声道:“寻得了不少有意思的天材地宝,等你好了我着人给你送过去。” “好呀,谢谢爹。”秋意泊歪了歪脑袋,道:“这样,我也不能白拿爹的天材地宝,回头我指点你两句?” 秋临淮微微挑眉,秋意泊却已经乐开了花,笑得乐不可支,秋临与在一旁早就看着眼馋:“哥,给我抱抱!” 秋临淮轻笑了一声,将万宝炉给了秋临与,秋临与一入手,就用两根指头捏住了秋意泊的脸,还愣是往外拉了拉,秋意泊龇牙咧嘴地道:“痛!痛!三叔你撒手!你赶紧给我撒手!” 秋临与这才松开手,用指腹揉了揉他的脸颊,嗤笑道:“你还是元神呢,这还会痛?” 秋意泊怒瞪秋临与:“要不要我捏你元神试试看看疼不疼!” “好好好,疼疼疼!”秋临与嘴上很是敷衍的说道,手上却不停,一会儿拉一拉秋意泊的手,一会儿扯一扯他的头发,还试图将他的头发编成麻花辫,秋意泊有苦难言,喊道:“爹!爹!你看看三叔!你快管管他啊!” 秋临淮笑意盈然于眉:“都是大乘真君了,你自己处置就是了,哪里还用得上我?” 秋意泊:“……”他爹真的好小心眼! 他看向秋怀黎和秋露黎,希望看在兄弟姐妹的份上捞他一把,秋怀黎表示爱莫能助,秋露黎直接偷笑,大有‘你活该’的意思在里头。再看温夷光,温夷光和顾璇玑一道面孔板的死死的,直视前方,仿佛没看见,舒照影跃跃欲试,似乎也想扯一下试试,至于其他四位新晋真君则是很辛苦的憋着笑。 干! 忽地,有一双纤纤玉手将万宝炉抢走了,流宵真君斥了秋临与一声:“怀真,长生现在只有元神,你也不怕弄坏了他!” 秋临与不禁叫屈:“师叔,你别听他嘴上叫得惨,他就是装出来的!我都没用力!” 流宵真君给了他一个白眼,低头温温柔柔地问秋意泊:“小师叔,你还好吧?” 秋意泊不知为何愣是打了个寒噤,身体慢慢下沉,正在彻底要躲进万宝炉里头的时候,两根万恶的手指就拎住了秋意泊的后衣领,随即抱着万宝炉的手一松,秋意泊瞬间就悬在了半空——连着万宝炉一起。 是的,哪怕是被提在了半空,他和万宝炉到底还是相连的,哪怕是滑落到了脚跟,那也得连着。毕竟他现在依托于万宝炉而生嘛。 秋意泊一脸懵逼,流宵真君却差点笑死过去,云鬓华钗花枝乱颤,“原来……长生你是真的长在这炉子里了啊!” 一众真君都没忍住笑出了声,秋意泊脚尖一勾,把炉子往上踢了踢,双手拎住了万宝炉的边缘:“……” 他还试图把万宝炉提过头顶。 然并卵,流宵真君拎着他的衣领呢。 凌霄道君看他们闹得实在是太过分了,不由将秋意泊接了过来,还温和地替他抚平了领口,边斥了流宵真君两句胡闹,他对秋意泊道:“长生,可无恙?” 秋意泊苦着一张脸双手合十朝凌霄道君拜了拜:“掌门师叔,你快管管流宵师叔!差点没把我勒死!” 流宵真君凉飕飕地说:“长生啊,你已经死了。” “还没彻底烟消云散呢!”秋意泊恨不得把自己练出来的手臂再拿出来在流宵真君面前晃两下,奈何这里虽然是半空,但到底会有弟子经过,就算没有弟子,吓到了路过的飞禽走兽也不好,想想还是算了。“我还能活的!” 凌霄道君也笑了起来,却在一瞬后又垂下了嘴角,他淡淡地说:“是我这个掌门没做好,才叫你落得这般……” 他话还未说完,就看见秋意泊眼睛一亮,“师叔,你的意思是……?” 一只小手伸出了万宝炉,做了一个全人类通用的手势——大拇指和食指搓了搓。 凌霄道君:“……”突然觉得自己暗自苦闷没有任何意义。 秋意泊扒拉在万宝炉边上,拖着调子说:“师叔……你看我,肉身毁了,身家也给劈得差不多没了,没被劈成灰现在也不知道掉到苍雾海哪里去了,还好万宝炉里还剩了一点,我重铸肉身,这很贵的,要用很多天材地宝和灵石……” 凌霄道君心中一动,刚想说开了宗门宝库让秋意泊随便挑,拿多少都行,就听离安真君凉凉地说:“那你们剩下来的这一点还挺多的,玉清道君回去之前千恩万谢说还好你和长安有远见,早就备好了重铸肉身的材料,连他那一份都给准备了。” 秋意泊瞪了一眼离安真君:“离、安、师、侄!” “在呢,小师叔有何吩咐?”离安真君那叫一个面不改色心不跳,张口就叫小师叔,半点没有不好意思。 凌霄道君沉默了一会儿,笑着摇了摇头:“宗门百业待兴,给不了你许多,待苍雾海稳定下来,关于苍雾海的收益分你五成便是……长生,也是委屈你了。” 凌霄道君心中不由觉得愧疚,苍雾秘境本就属于秋意泊,如今他为了宗门牺牲了肉身还牺牲了秘境,以后却只能获得五成收益,实在是愧疚至极。 秋意泊瞬间喜不自胜,就差没扒拉着凌霄道君的胡子亲他一口了,这可不是什么简单的承诺,说个最简单的,以后凌霄宗弟子接了任务去苍雾海狩猎,宗门收上来的材料得分他一半。苍雾海好东西太多了,倒不是天生地养的那种,而是各种活的妖兽,秋意泊此前虽然得了苍雾秘境,可他也不能说进门跳进海里用扫地毯的方式去乱杀一通吧?杀完了他的秘境不也完球了? 再者,就算他可以,他也没那个时间和心情啊!他突然需要一个材料,不直接去买,难道还先不嫌事儿的把整个苍雾秘境搜索一遍?知不知道苍雾秘境有多大啊?! 现在有凌霄宗弟子代劳,还是可持续性发展,秋意泊不知道有多高兴。 这可是明明白白的实惠。 而且凌霄道君这承诺实在是下了血本了,宗门需要运营,弟子上交了天材地宝兑换成了贡献值是要换其他东西的,扣除这部分运营成本后基本算是关于苍雾海所有的毛利都给他了,宗门就赚个成本钱。 凌霄道君见他秋意泊那盯着他乐开花的模样都不禁往后仰了仰,生怕秋意泊真的扑上来亲他一口,转而眉间一动,将万宝炉递到了孤舟真君面前。 孤舟真君:“……” 凌霄道君:“孤舟,你愣着做什么?接啊!” 孤舟真君只好将万宝炉接了过来,也就是他不会为了好玩去拽秋意泊,秋意泊总算是得了个清静,暗中松了一口气,这种彩衣娱亲也蛮累人的。孤舟真君的手臂很稳,秋意泊猫在里头没有半点颠簸,他眯着眼睛看了会儿风景就寻思着整点东西吃。 孤舟真君闻到一点甜香味,低头一看秋意泊已经抱着一块比他脸还大的龙井茶饼啃了起来,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秋意泊倚在万宝炉人朝外吃的,他咬一口是没咬多少,但龙井茶饼咻咻地掉渣,掉下来的碎屑就顺着万宝炉滚到了他衣袖上,再从衣袖上滚下云端。 孤舟真君反手就把万宝炉递给了温夷光,温夷光两眼发直地接了过来,看也不看秋意泊一眼,秋意泊坏心眼的幽幽地道:“温师兄,你怕不怕我啊……” 温夷光再一个反手,将万宝炉递给了旁边的顾璇玑,顾璇玑连接都不敢接,直接后退了一步,万宝炉就进了秋怀黎的怀里,秋意泊捧着龙井茶酥笑眯眯地说:“哎呀……原来顾师兄也怕鬼啊……” 顾璇玑憋了半天来了一句:“风太大,小师叔你在说什么?我没听清。” 其他人哄笑了起来,流宵真君扯着离安真君说:“没想到啊,都是真君了还怕鬼?这可是要命的事情,我记得你知道个地方?回头把他们扔过去历练历练。” 离安真君目不斜视地说:“不用,直接让他们挨个去照顾小师叔就行了。” “小师叔又不吓人。” “不吓人都怕成这样,真遇到吓人的估计就吓懵了。” “有理。” 大家聊了一路,总算是到了剑冢,秋意泊看见剑冢的时候还觉得挺怀念的,不知不觉中他可能有两百多年没来过这里了——他以前都是按时按点来报道的。 上一次来的时候似乎还是去寒牢的时候路过,但也没进去看一眼。 天空中飞过了一只漂亮的朱鹮,羽翼极大,将阳光也遮蔽了过去,阴影只落下来了一瞬,可接下来的阳光就越发灿烂温暖了。众人不由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心道天公作美。 今日也合该是这样的好天气。 剑冢大门幽幽地敞开了,一阵阴风顺着长长的隧道涌出,哪怕众人都已是真君修为,与昔日练气不可同时而与,却还是有许多人忍不住搓了搓胳膊,顾璇玑小声与舒照影说:“当年我是怎么敢进去的……” 舒照影和顾璇玑、娄丞是同一届,标准的同窗,她低声道:“娄师兄一脚踹你进去的。” 娄丞挑眉道:“不是我踹的,是他自己没站稳,以为是我踹的。” 秋露黎则是撞了撞秋怀黎的胳膊:“其实也挺亏的,当年没要剑冢里的,要了泊儿的水剑……” 导致后面一直想办法升级凑材料。 如果是得了剑冢的剑的青睐,至少前期是不用操心这些的,毕竟都是先辈们留下来的本命剑,万一运气好就能和秋意泊那把疏狂剑一样,用到现在都没叫他操心过。 秋意泊翻了个白眼,毫不留情地打击秋露黎:“露姐,我实话说了,你出去问问请我出手的价儿?” 秋露黎笑道:“不必问了,你许久不曾出手,现在外面都传你江郎才尽了。” 秋意泊:“……???” 真的假的? 这不应该猜他在炼什么绝世法宝吗?为什么会猜他江郎才尽啊! 这不合理! 随着众人的步伐,幽暗的隧道中亮起了一颗颗明珠,泠泠的冷光映得整个剑冢越发静谧,众人的聊天声也渐渐歇了,他们不像是秋意泊,搁剑冢里来去自如,其实哪怕是掌门也不会轻易开剑冢,这里是剑冢,是凌霄宗先辈佩剑长眠之处。 随着越来越深入,周围也越发安静,呼吸可闻,这里本就是一座巨大的陵墓,安静也是正常的,众人也被这样的氛围所感染,神情渐渐变得肃穆起来。 忽地,有一声猫叫声飘了出来,那声音似乎近在迟尺,就像是猫咪在他们之间一样,可众人下意识去看声音的来源时——这里哪来的猫?只有人。 秋怀黎身边什么都没有。 正在此时,又一声猫叫声传了出来,众人依旧不曾寻到声音的源头,心中下意识的紧绷了起来。骤然之间,又响起了一阵婉转的鸟鸣声,紧接着还有狗吠声,吐信声不一而足。 秋意泊咳嗽了一声,众人都向他看来:“……好像是我的。” 秋意泊从万宝炉中千机伞给提溜了出来,因为千机伞太长,他一个人还拔不出来,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旁边的秋露黎,秋露黎早就看他这个剑鞘眼馋了,随手一抽就将半人长的千机伞给抽了出来,秋意泊道:“打开。” 秋露黎一撑开伞面,从里头哗啦一声摔出来一堆猫猫狗狗仓鼠乌鸦之类的小动物,为首的自然是秋意泊的疏狂剑,众人:“……?” 啥玩意儿啊?小师叔您出门带这么一堆宠物? 秋意泊尴尬地解释道:“……剑灵。” 疏狂剑优雅地踱着步,顶着一脸高贵甩都不甩他们一眼,缓缓地往里头去了,其他小动物也组成了一个方阵,跑得快的载着跑得慢的一道往里头去。 顾璇玑有些犹豫地问道:“……它们是不是……拿了什么?” 舒照影道:“是点心匣子?” 她没看错的话。 不光有点心匣子,还有保养剑的油膏套装、话本、玩具,活似是远游出门带回来的礼物一样——虽然这么说也没差。 突然就没有了来扫墓的肃穆感,活似是他们凌霄宗说好了一道出门踏青一样。 秋意泊:“咳咳……咱们继续走吧。” 不一会儿,总算是到了那一处石碑林立的寒池,此前年轻的这一辈人或许仔细看过,或许没留意过,或许压根没有走到这里,但此时不论是凌霄道君等还是年轻一代,都静静地立在石碑前,躬身作揖。 秋意泊猫在秋怀黎怀里,看着那些石碑。 剑名景天,凌霄宗千叶峰第三十四代弟子邱兰宇所配,于泷河一役中陨落。 剑名长庚,凌霄宗浣花峰第三十四代弟子邱松明所配,于泷河一役中陨落。 …… 这寒池皆是因泷河一役陨落。往日不曾细想,如今一看,寒池中已经有四五百长剑在此长眠了。 ……这还是留下来的,又有多少剑是随其主一并碎去了呢? 再往内走,便是寒池的最深处,几条腰粗的寒铁链自岩壁垂下,于寒铁链的尽头,也就是天坑的最底端锁着一把通体暗红的细长宝剑,它斜斜地插-入岩石中,以它为中心遍布着数十把各有特色的长剑。 那是留情剑,朔云道君的本命剑。它似乎已经许久没动过了,周身遍布着暗沉的灰,其下是斑驳的锈斑,它像是一朵已经枯萎的玫瑰,早已失去了所有的生机,只留下了一具还算是完整的躯体,等待着化作尘土的那一日。 秋意泊给了暗处一个眼神,泊意秋无声无息地自那处走了出来,到了秋怀黎身边。 剑名若水,凌霄宗凌霄峰第三十二代弟子王若水所配,于忘情之劫陨落。 剑名离情,凌霄宗千叶峰第三十二代弟子邱恒所配,于忘情之劫陨落。 剑名任我,凌霄宗苍焰峰第三十二代弟子……于忘情之劫陨落。 剑名随然……于忘情之劫陨落。 众人的目光自剑旁的石碑上一一看过,再度躬身作揖,秋意泊也从秋怀黎怀里跳了下来,站起身行礼。 一共三十八把长剑,皆在此处——可笑的是当年以为是近四十号情种一道殉情,或者卷入了争宠之类的剧本才导致集体陨落。如今想来,这些应该都是当年朔云道君的师兄弟,就如同他与温夷光他们一般,不知多少天之骄子,为了结入魔的师兄,埋骨于此。 泊意秋将关押张雪休的法宝取了出来,交给了凌霄道君。凌霄道君缓缓跪了下来,扬声道:“晚辈三十四代弟子芩寒知,今日叩告先灵,弟子等已擒回昔日致朔云道君入魔,残害我凌云道界的凶手,若先灵泉下有知,还望有所慰藉。” 其余人等皆下跪俯首,静默以侍。 他说罢,开启了法宝,一道流光在开启的瞬间便逃窜了出来,可惜在场一位道君十数位真君,哪里是他能逃得了的?凌霄道君不过一手一挥,便将流光抓在了手中,显露出张雪休的面容来。 说是张雪休,不如说是李秀。 张雪休原本是个俊秀人,如今却染上了一身的阴郁气,虽面容还似曾经,却已不是故人。他甫一露面,看清了面前之人,再见到于众人只见格外突兀的秋意泊,似乎明悟了什么:“原来是你!秋长生,原来是你——!” 三尸中的最后一尸,是潜藏在了张雪休的身上,是张雪休在离开苍雾道界之前,血来道君亲手种下的。 秋意泊轻轻笑了笑:“李秀,你不如回头看一看,那是什么?” 李秀猛地回过头去看,却见那把干枯凋零的暗红长剑,不由地一怔,他痴痴地说:“朔云的……” “此为何处?”李秀道:“为何朔云的剑在这里?!” 泊意秋淡淡地说:“这里是凌霄宗剑冢,先辈所遗之剑皆长眠于此。” 李秀忽地冷静了下来:“凌霄宗也学会不择手段了?堂堂阳神道君居然躲在幕后……” 凌霄道君眉间一沉,秋意泊已经答道:“因为你不配。” “你这般的背信弃义、见利忘义、阴险毒辣之人,也配我凌霄宗道君特意寻你了结恩怨?”秋意泊微微扬起了嘴角,眉间拢着一点似有似无的不屑:“你或许不知道?是我杀了血来。” 李秀一顿:“……你说什么?” 秋意泊又重复了一遍:“是我杀了血来。我不过区区大乘初期,亦能击杀你,又何必我师叔亲自出面?不过是将此事放给我练练手罢了,你这般的,说实话,杀你都怕脏了手,见你一面都觉得恶心。” 言下之意,血来道君境界来之不正,怪不得他一个新晋大乘都能击杀了他。 李秀满脸沉郁,随即眉间一松,笑道:“你想乱我心智?你应该明白,我不是那样的人。” “我为何要乱你心智?”秋意泊笑道:“今日带你来这里,就是为了拿你血祭先烈罢了,只不过看你实在是愚蠢,忍不住多说了两句罢了……往日听闻你厉害,如今一想,不过是因为你有道君境界,天下人不论其他,先夸你一句境界了得罢了。” 众人纷纷侧目,小师叔好厉害的一张嘴,他们已经感觉血来道君要气得吐血了。 “够了。”凌霄道君淡淡地说:“长生,不必与他多言。” “如今洗剑峰一脉弟子皆在此处,也算是了了这一桩因果。” 秋意泊立刻恭敬地道:“是。” 凌霄道君手中一动,便将李秀压在了留情剑前,秋意泊没有见过了凌霄道君出剑,哪怕是在此前血来宫一战中也不曾见他出剑,如今却见他袖中隐现出一抹清淡如月的剑芒,如月色一般的软剑出现在众人面前,悄无声息地拂上了李秀的颈项。 一捧鲜血陡然从他颈项中飙出,顺着留情剑的剑身一点点流了下去,众人静静地看着这一幕,此时泊意秋突然惊叫了一声,一手指向了留情剑:“师叔,你们看!” 众人纷纷望去,便见李秀血过之处,留情剑上锈斑灰烬便被一扫而空,淡淡的血色光华在剑身上流转着,留情剑居然重焕生机! 凌霄道君看着那一抹虹光沉默了许久,手中却佁然不动,令李秀的血染满了整座寒池之底。李秀缓缓地软倒了下去,他目光紧紧地盯着留情剑,叹息了一声后闭上了眼睛。 众人见状,皆是沉默不言。 这一代魔君的最后一具三尸,终于也死了。 秋意泊一边小心翼翼操控极光金焰把李秀的血都烧了,一边用眼神示意泊意秋干得漂亮,泊意秋眉峰一动,露出一点含蓄的笑意来——不就是仪式感拉满?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正在众人松懈之际,一抹虚虚的光影陡然从张雪休体内钻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外逃窜而去,可随之而来的是一道如月华般的光,明明是软剑,此刻却笔直地钉入了那一抹神魂之中,剑身犹自颤动!虚影惨叫了一声,彻底化作了飞灰。 秋意泊这头则是已经到了张雪休身边,将他体内那已经紧闭双目即将消散的元婴抽了出来,正要塞进自己的万宝炉时,泊意秋握住了他的手腕:“我来吧。” 秋意泊没有松手:“保证?” 他低笑道:“保证。” 秋意泊此时才松手,泊意秋将张雪休的元婴扔进了自己的万宝炉中先行将养着。众人见状纷纷松了一口气,流宵抱怨道:“这么要紧的事情你也不早说?硬生生关了人家三年!” 秋意泊摇头笑道:“这不是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吗?我肉身没了,几位师叔都闭关,他要出来了凌霄宗上谁打得过他?难道我还真去劳烦寒牢的那几位前辈吗?” 方才在来的路上秋意泊已经给每个人都传过音了——张雪休是他们凌霄宗埋在血来宫的细作,人都混到少君这个地步了,居功甚伟,能救当然要救一下。 当然重点是要跟凌霄道君说明白,别他老人家顺手就一剑捅了张雪休丹田——大家也都是真君,也没有谁没常识到了这个地步,杀人就光割脖子的。 孤舟真君点了点头:“我去渡劫。” 凌霄道君道:“一道去吧。” 难得的道君劫,大家虽然三年前才看过,但不妨碍再看一遍,泊意秋抱着万宝炉道:“那我和长生先回去,长生也该老老实实闭关了,还得再看一看张雪休情况如何。” “去吧。” 大家各自散去,泊意秋坐在秋意泊的霞影上,突然道:“哎,不对啊,师傅不是在洗剑峰渡劫吗?” 他看向天空,凌霄宗现在的头顶上已经被乌云给遮得严严实实,东边一簇,西边一簇,整一个不见天日,看起来比剑冢里面还要阴森恐怖。 秋意泊也傻眼了:“也是哦……不管了,张雪休要紧,你让我看看。” “我看就行了。”泊意秋随意道:“你现在就是个阿飘,能做点什么?你还是老老实实看师傅渡劫吧。” 秋意泊毫不遮掩地说:“我怕你一个想不开把张雪休随手杀了……人好歹也给我们当了那么多年探子,也没少给你赚钱,你看在钱的份上就忍忍吧。” 泊意秋撇了撇嘴:“你怎么知道我想杀他?” 秋意泊趴在万宝炉上,轻笑道:“我不光知道你想杀他,说不定还想杀了我呢……我与你有什么不好说的?也就是看你还肯说话,不然我也不搭理你。” “你之前也是这样的?”泊意秋反问道:“烦得很,怎么熬过去的?” “我是烦。”秋意泊意味深长地说:“你就不一定了……反正你要知道,你要杀了张雪休,我十年都不跟你睡一个屋,你要杀了爹和三叔,我反手宰了你,你要是杀了我……” 泊意秋精神一振:“我要是想杀你,你怎么办?” 秋意泊歪了歪头:“不怎么办,把你□□在床上,你就动不了这个念头了。” “说的你行一样。”泊意秋嗤笑了一声,用眼神打量着秋意泊半透明的神魂,活似在说‘你不行’。 秋意泊微微笑了笑,他支起身,双手搭在了泊意秋左右脸颊上,用一种诱哄的语气说:“要不要试试什么人外阴婚py?” 泊意秋:“……” “人外可以,阴婚算了。” 秋意泊憋不住了,笑得倒在万宝炉里捶炉子:“我记得……哈哈哈有,我之前杀了个章鱼哥,它有个法宝设计的不错的,不过我怀疑用过了,回头我给你复刻一个!什么款式都有!包你满意!” 泊意秋也笑:“倒也不必对自己这么狠。” “嘎?”秋意泊愣住了。 泊意秋悠悠地说:“我记得某些人答应过我的……” 秋意泊也想了起来有这回事儿了,他歪了歪头,认真地想了想:“我可以接受正常体位,短时间那么花的玩不动。” 泊意秋顿了顿,耳根有些薄红,脸上却还是满不在乎的说:“随便你。” 泊意秋:“话说,我们真的要在外面讨论这种问题吗?” 秋意泊:“是你先开始的!” 泊意秋:“明明是你!” 秋意泊:“是你!” 两人争吵无果,气鼓鼓地把痛苦传播给了大众——两位道君渡劫,你选择了去看哪一位渡劫,为什么?说出你的原因并写出感想(一万字)。 …… 十日后。 张雪休只觉得头疼欲裂,他朦朦胧胧地睁开双眼,视野模糊不清,他看见面前有一个人和一只小猫咪大的动物,他努力的想要看清楚,眼皮却被一只小而冰凉的手给按住了,熟悉的声音传来:“别看,你重伤。” 张雪休松了一口气,他甚至忘记了他为什么会这样,他于昏昏沉沉之中努力想了许久,才气若游丝地发出了几个音节:“我……还……活着……?” “活着。”那熟悉的声音道:“血来死透了,你安心……抱元守一,临神归缺……” 张雪休还在努力想这人是谁,可后面的经文让他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本能的遵循着经文修习。 秋意泊看见张雪休已经睡去了,自己也打了个呵欠,泊意秋看也没看张雪休一眼:“你本来就精神不好,何必?” “我打算收张雪休入宗门。”秋意泊懒洋洋地说:“刚好他肉身没了,现在给他洗洗脑,免得再修出一个赤血录来,那玩意儿留着麻烦。” 亏得张雪休已经化神了,他要还是元婴重铸肉身就太麻烦了。 张雪休在苍雾道界是待不下去的,别说现在玉清道君跟他一样闭关重铸肉身,就是玉清道君好端端的,说张雪休其实是青莲剑派的人,张雪休也待不下去。 血来宫总有余孽在,也总会有自以为是不信他人之言的人,与其如此,不如直接换个道界来的太平。 “也行。”泊意秋无所谓地说:“现在怎么办?你闭关,还是跟我去春溪城?” “嗯?”秋意泊疑惑地说:“我们之前不是说好去海钓,还要挖洞府?” 泊意秋一脸麻木:“洗剑峰都给劈成啥样了,还海钓,你信不信我一出门就被抓走去装修了……当年大伯娘说的没错,我们上山学得不是修仙,是砖瓦木匠。” 秋意泊见他那表情就知道他这两天没少被抓壮丁,他笑问:“那现在走没问题?” “没问题。”泊意秋比了个手势:“你之前不是在飞花秘境里搞了个装修机器人?我反向操作了一下,把图纸装备上就没事了。” “那还等什么?”秋意泊道:“gogogo!!!” “就是要闭关,我也要先吃完这一顿!”秋意泊眉飞色舞:“我要鸭舌!月亮骨!还要吃香酥五花肉!” 泊意秋失笑:“不怕东西吃进去从你肚子里漏出来?” “滚蛋!”秋意泊骂道:“明明就不会!我试过了!” 两人看准了时机,见无人注意就一溜儿烟的下山了,秋意泊的万宝炉化成只有巴掌大小,悬在泊意秋的腰上,在大街上见了什么好吃的,就让泊意秋悄悄塞他一口。 “那位前辈好生奇怪,怎么吃什么都往腰上法宝里塞一些?难道是什么试毒的法宝吗?” “不晓得,许是有什么怪癖?” 泊意秋隔着万宝炉的缝隙与秋意泊相视一笑。 另一头,孤舟真君的劫数是在第十一日才结束的。 他渡劫了整整十一天,但相对的他境界稳定,也无什么外伤,其实凌霄道君也是如此,闭关是因为他自觉心境不平罢了。他不禁低声问道:“孤舟,你早就可以渡劫了吧?” 孤舟道君摇了摇头,平淡地说:“回来的那一刻才确定的。” “你此前做了些什么?”凌霄道君问道。 孤舟道君缓缓地说:“我什么都没有做。” “时机到了,我便渡劫,就是这么简单。”他顿了顿:“师兄,你着相了。” 凌霄道君陡然一愣,过了许久才回过神来,轻笑着摇头道:“确实,是我着相了。” 原来并非是因为他因血来死而渡劫,而是因为他本就该渡劫了,所以才渡劫。 他着相了。:,, 444 第 444 章 番外 正是日落西山,天空中还留有一丝残阳的余辉,映得遍地生金,满目生灿。 在此之下,似乎所有的一切都黯淡了下去,哪怕是尸首,哪怕是人血。 张雪休愣着的看着满目的尸首,在一个时辰前他们还是活生生的,娘亲嘱咐他出门在外不要惹是生非,爹骂了他一句快而立的人,天天不思进取,就知道玩闹,爷爷抓了一把灵石给他,叫他出门就好好玩,不要听他爹的废话,修炼一事又不急于一时。 出门的时候还遇上了管家余伯,笑眯眯地与他打招呼,侍女们一路笑闹着而来,见了他又连忙俯身行礼,得知他要出门,还央求他能否捎两盒魏芳斋的脂粉回来。 “普通人去魏芳斋自然是买不到的,可若是郎君,必然是能买的!”侍女们一个个掩面而笑,打趣着他,他也不在意,只道了一句好。 这也是常有的事情,魏芳斋是他的未婚妻周氏名下的铺子,里头还兼顾着一座小小的茶室,因地方雅致安静,深受女眷喜爱,连他们都时常在魏芳斋见面。 说不上私会,到底是未婚夫妻,更何况婚期将近,见一面谈一谈婚事是理所当然的。 他送了周氏一件法宝,是他在拍卖会上花了整整三万极品灵石才买下的极品。那是一支双股钗,乌木作钗,玉叶银花,清奇入骨,可化作一双锋锐无匹的宝剑,近可防身,远可杀敌,是不可多得的宝物。 周氏还是筑基修为,得了这般的法宝自然欢喜,与他说一定会好好修炼,尽快叩问金丹境界,他想了想说:“不必着急的,琴妹妹这样也很好,待日后我们成婚,我可以慢慢教你用它。” 周氏两颊飞霞,怯怯地应了一声好,还与他谈了婚事上一些事情,比如以后住的院中要养两只小猫,杯子需得是什么模样的……这些本是些无聊小事,吩咐下人去做便是了,可如今正是情热,这等话题两人也聊得开心。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哪里想到回到家中是这番场面? “爹!娘!” “爷爷——!” 没有人回应他,他一路往里面走,哪里都伏着尸体,哪里都有血,悬在梁下的千金一寸的皎月纱沾满了血点,随风而动时像是厉鬼索命的长袖。张雪休怕得冷汗一层盖过了一层,不过是往日里闲庭信步的距离,他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艰难。 终于他到了正厅,母亲那件漂亮的紫色石榴裙像是一朵盛开在地上的花,他只觉得眼睛一跳,头脑嗡得一声没了动静,等再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在母亲身边,不断摇晃着已经变得苍白的肢体:“娘……娘……你醒醒……” 她显得很白,远远要比平日里要白得多,皮肤像是一张已经打湿了又风干的纸,仿佛随便戳一下就会破出一个洞来,双颊那一抹总是浓厚得宜的胭脂现在看上去是那么突兀的红。张雪休冷静下来后,起身将母亲抱了起来放在了椅子上,转而又往里面去。 冷静一些,他们张家虽然不是什么名门望族,却也是修真世家,祖父是半步真君,他爹也有化神修为,不会这么容易就……他顿住了。 祖父死在了厅后的花园,挂在了那株他很爱的老梅上,他爹死在了池塘中,面朝下静静地漂浮着。 他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他脑海中一片空白,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了起来。一点鲜血从他唇上流了下来,他尝到了口中的腥甜,才发现自己咬破了嘴唇。 他不是个笨人,相反他很聪明,这样的灭门惨案非血海深仇做不出来,连他爷爷和爹都挡不住的人,他一个金丹又怎么能活?现在要防止他们去而复返……毕竟他是家中独子,对方理应会发现他不在家中,他得活。 是的,只有活着,活着才能查清楚是谁动的手,又是为了什么原因,他才能报仇。 他指尖动了动,将父亲和爷爷的尸体都收了起来 ,他们的尸体都很轻很轻,像是被人掏空了一样的轻。他返回大厅将母亲的尸体也收了进来,径自入了家中位于地下的密室,所幸这里完好无损,他可以先在这里闭关、修炼……他记得家里是有结婴丹的……无所谓了,他想变强,变得更强。 正在此时,有人笑道:“原来是藏在这儿了。” 张雪休暮然回首,便见两个黑衣红衫之人就站在他的身后,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他没有察觉到……胸腹陡然剧痛,他整个人都被击飞了起来,重重地撞在了墙壁上,他吐出一口血来,偏偏手指想动一动都不能行。 原来凶手一直都没有走——张雪休清晰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是两个真君。 他沙哑地问道:“你们……究竟……是……何人……为何……灭我……全……” 其中一人嗤笑着打断了他:“不为何,只是你张家对我血来宫颇有微词,便来教训教训罢了。” “血……来……宫?”血来宫是魔道第二大宗,有血来道君坐镇其中,风头正劲,反倒是魔道第一大衍宗悄无声息,他道:“就……为了……这……?” 另一人俯身笑吟吟地与他对视,沉黑的眼中泛着一抹浓郁的血色,嘴唇殷红似血,他说:“是,就因为这。” “行了,杀了他吧。”一人越过了他,走入了家族密室,他有一些讶异,甚至吹了一声口哨:“没想到这穷乡僻壤,还能存下这么许多天材地宝。” “见面分一半。”与他对视的人含笑应了一声,向他伸手,张雪休正以为要命丧于此,下意识闭上了眼睛,却听里头那人说:“金丹的血你也喝?” 张雪休心肺俱冷,原来……他们这么轻,那么白,是因为身体里的血都已经被喝干净了。 “不哦。”一只手放在了张雪休头顶,随意揉了一把:“留着吧,小崽子长得挺好看的。” 那人嗤笑了一声:“就因为这个?” 头顶的手离开了,柔滑的衣料在他脸上摩挲了过去,那人走开了:“倒也不是,留着他,也好叫世人看看得罪血来宫是什么下场。” “啧啧,你可真歹毒,还不如给他一个痛快的呢!” “谁叫他长得好看呢?”那人笑道:“我自来怜香惜玉,怎么舍得杀了他呢?” “那前头那貌美妇人怎么没见你留手?” “这可怨不得我,那妇人太不识趣了些,都说了安静坐着就不杀她,偏偏还要上来,分明知道是以卵击石……也就成全了她。” “这么一说这小崽子倒是乖巧。” “怎么不是?乖得很。” “这么喜欢?那干脆收回去当个炉鼎也好。” “不了,我还想安生一些日子呢……” 张雪休抬起头来看,那两位真君已经自密室里出了来,见他盯着他们不放,其中一个笑道:“好好记着,灭你张家的,是血来宫。” 张雪休咬住了嘴唇,没有说话,也不敢说话。 现在逞一时之勇有什么用呢?他又没修什么能把真君活活骂到吐血自杀的神通。 人活着才有希望。 活着,他才能报仇。 忽然之间,他脊梁剧痛,痛得仿佛被人抽骨挖髓一眼,其中一个真君收了剑,温温柔柔地说:“算了,地灵根,还是毁了他的灵根吧。” “我可不想过了几百年又填了一个仇家。” 另一人笑道:“啧,你就是个口腹蜜剑的玩意儿……” 张雪休没有听完,他已经听不见了,他浑身剧痛,痛得几乎想在地上打滚,可他却动不了,一根手指都动不了,连呜咽声都断断续续,每一次呼吸都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那两个血来宫走狗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的,等他再醒来时,依旧是剧痛无比,他咬了咬牙,所幸他们没有搜刮他身上的财物……爹娘还在纳戒里。他缓了一会儿,至少 到感觉能走动了,这才扶着墙壁进了密室,密室里自然是被搜刮一空了……这没有关系,至少密室是安全的。 他翻了许久,才在角落里找到了一瓶丹药,他吃了一颗丹药,恢复了一些力气,打开了密室上一层的通道,里面也没有什么,就是个单纯的密室罢了,爷爷喜欢在这里闭关,修得很安静,也很安全,这样就算有人来,也不会想到头顶上还有个密室,更察觉不到他在里面。 他又吃了一颗丹药,开始闭目疗伤,这一坐,就是一个月,他的伤还未好全,勉强行动自如,可他已经没办法再继续了,因为丹药没了,他如今就是废人,他需要食物和水。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他有些绝望的想着。 本来想着日后报仇,可他已经是个废物了,怎么再报仇? ……去找周家吧,周家与他们是通家之好,再者,他还有婚约在身,他张家现在是这个情况,不能拖累了他们家,也不能拖累了琴妹妹,总要说个清楚,还了定亲信物,解除了婚约,才好安心。 他浑浑噩噩地想着。 出了密室,家里已经不能看了,尸首没了,财物也被搜刮一空,便是走廊上用于遮挡日光的帘子下坠着的玉坠都没留下,地砖上的血渍已经成了一种枯朽的褐色,上面沾满了各种各样的脚印。 他有些不忍看,可是他得看。 张雪休在心中冷冷地说:看清楚了吗?记住了吗?这都是拜血来宫所赐! 他换上了黑色的斗篷,兜帽掩住了面容,血来宫势大,他不想给周家惹麻烦,大街上人来人往,似乎与以前没有任何不同,少了一个张家,大家也是照样过日子的。他经过家中的铺面时发现铺面已经易主了,还是米店,伙计还是那个伙计,掌柜却不是同一个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哪怕有斗篷掩面,他依旧感到了若有若无的视线,它们仿佛都在盯着他,跟着他,他知道这是他的错觉,可依旧让他忍不住瑟缩。 到了周家,他上前叩门,门房见了他还未认出来,小心翼翼问他是什么人,来寻何人,他揭开了一点兜帽,对方才认出他来,连忙进去请示家主了。 张雪休在门外等了许久,他从未等过这么久,小时候他是跟着爹爹、爷爷直接进去的,后来和周琴定了亲,更是畅通无阻。终于,门内有了动静,一个他朝思暮想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粉色的长裙向来配她,身旁则是她的父亲,周家的家主。 张雪休刚刚迎上去两步,忽地周家主便将他重重地击飞了出去,他倒在大街上,兜帽落了下来,众人纷纷看向他:“这不是张家郎君吗?” “张家灭门,他居然活了下来?” “呦快别提了,这热闹可不好看!”有人道:“你们可不知道吧?张家得罪的是血来宫!这不才叫人灭了门?那日我看得清清楚楚的,那两位真君还来问了我路呢!” “什么?还有此事?!” 周家主沉声喝道:“张雪休,我周家与你张家只有恩,没有怨!你张家人不修口德,得罪上宗,你若还念我周家半分好,你怎么敢上门来!” 张雪休愣了愣,他站了起来,拱手道:“周世伯……” 他本来就是来还定亲信物的。 “休要叫我世伯!”周家主道:“从此我周家与你张家恩断义绝!你把定亲信物还来!婚约就此罢休!” 张雪休看向了周琴,周琴没有说话,她站在她父亲身边,头上还簪着他送的双股剑钗,“琴……周姑娘,我……” 周琴向前一步,声若黄鹂:“张雪休,你我之间本就是家中联姻,并无情分,如今你张家得罪了血来宫,也看在往日的情面上,休要再害我了。” 张雪休心中大痛,他艰难地说:“你还……戴着我……” 周琴美目一瞪:“你在瞎说什么!莫要污我清白!戴着你什么?” 周家主伸手 将周琴拦在了身后:“琴儿,不必与他多言,来人!” 两旁的家丁呼啦啦地涌了上来,几乎将张雪休的外衣拔了去才找到了定亲信物,他呆若木鸡,没有半点反抗。 其实,应该是这样的,但凡是聪明人,都该这样,迅速地与他划清界限,两不相干。毕竟血来宫那般的庞然大物,又有道君坐镇,又有十数位真君,谁敢得罪他们? 他今日来也是为了这般,可真当到了这一步的时候,他为什么这么痛呢? 周家主拿到了定亲信物看一眼,冷笑着捏碎了他:“也不瞒你说,这桩亲事我本就不满意,只是你祖父挟恩才勉强定了下来,你张雪休哪里配得上我家琴儿?滚吧!莫要再让我看见你!” 周家主说罢便带着周琴干脆利落地回了府,一旁的家丁则是得了眼色,冲上来对他就是一顿拳打脚踢,他抱住了脑袋,安静地承受着,血从他口鼻耳中溢出,这些疼其实无所谓,比毁他灵根的痛好受太多了。 或许是看他要被打死了,为首的家丁吐了一口唾沫,骂了一声晦气后走了。人群散了开来,他们从他身边走过,却没有一个人来看一眼他如何。 “啧啧,这就是得罪血来宫的下场。” “张雪休成了废物,恐怕日后也没什么机会报仇了。” “我要是他,我都没脸出来见人了。” 张雪休缓了许久,才从地上爬了起来,黑色的斗篷上满是灰土,还有一口家丁啐得痰,恶心至极,他没有脱下斗篷,这是他好不容易找到的,洗一洗还能用。 忽然之间,他发现了哪里不对,猛地冲上了周家大门,用力的捶打着:“谁把我的纳戒拿走了!把我的纳戒还给我!” 爹娘还有爷爷的尸骨还在里面! 两侧的家丁手持棍棒,猛地抽打在他的膝弯,又一棍接在了他的胸口,径自将他打飞出去:“滚滚滚!什么纳戒!你一个废人要什么纳戒?!快滚!别在这儿平白招惹晦气!” “就是!以前耀武耀威,现在都是个废人了,还认不清自己的身份!” …… 张雪休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城外,这里的山崖很高很高,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凭借这份残躯走上去的,他饿得连胃都在烧,渴得连嘴唇都快张不开了,他茫然地看着四周。 他很清楚接下来会如何,他不是修士了,他是需要吃喝的,城中人都惧怕血来宫,他这副身体恐怕也不能去做什么工,他需要修养,他需要看医修……没有人会帮他的。 他没办法灵石坐传送阵,也没有办法独自一人穿过危机重重的野外达到另一个城市,他想活,只有乞讨维生。可是他活在城里的一时,就会有人指着他说这是得罪血来宫的下场,这曾经是落霞城最有名的天之骄子,是三十岁就结成金丹的天才…… 或许就如同那些人说的一样,他活着不过是一个血来宫用来扬威的招牌,不如就此死去,也好少给家中沾染污名。 这里的风很好,吹着很舒服。 如果就这样跳下去,应该也不会太难受。 在这里坐着,要么活活饿死,要么葬身于野兽之口,还不如跳下去。 至少风景都很好,也算是一个很好的葬身之地了。 他尽力露出了一个笑容,因此干涸地嘴唇崩开了几个血口,他毫不犹豫地纵身跃了下去,他放松着四肢,享受着人生最后一次在空中的感觉。 过了许久,张雪休发现他没有迎来那种剧痛,而是躺在了一片柔软的地方,他睁开眼睛,头顶星空璀璨,闪烁不定,他没有忍住,无声地落下泪来。 怎么没死,怎么会没有死! “哎?你哭什么?”忽地有个温和的声音说道。 他下意识闻声侧脸望去,有个身影停在了他的身边,俯下-身来看他,伸手替他将脸上的泪水都擦去了:“我好不容易救了你,你哭什么?” 喉咙里那种干渴的感觉没有了,他嘶哑地说:“你……你做什么救我!” “我看见你掉下来,我就救了你。”那人容貌并不显得俊美,却也不难看,浓眉大眼,嘴唇微厚,穿着一身常见的农人用于劳作的短打:“你问这么奇怪的问题做什么?” “我……”张雪休累极,他闭上了眼睛:“不必……管我,让我这么死了就好。” “有什么事情非要死才能解决?”那人笑了笑,将他翻了个身,往他背上涂抹着什么:“啧,我这么好的药都给你用了,你非要死,岂不是浪费了我的药?” 张雪休淡淡地说:“你涂什么也没用。” “怎么没用?”那人笑着说:“也是巧,你这灵根才伤,不然我也救不了你……伤你的人没将你的灵根废彻底,还能接上的,不过修为是保不住了,大概是要重修的……空蝉化春膏听说过吗?” “空蝉化春……”张雪休一字一顿地说:“你怎么会有……” 空蝉化春膏,哪怕张雪休没有见过他也听说过,是天下第一的圣药,号称能够修复灵根与丹田,只不过空蝉化春膏这天下只有一份,炼制这药的南斗真君曾言他也只能做三份,一份治了他自己的弟子,一份留在医修圣地云崖谷,最后一份早已送了人,至于送了谁却闭口不言。 “我一个堂堂大乘真君,有它很奇怪吗?”那人替他涂完了药,还顺手在他背上拍了拍,“别动,真的糊在衣服上了就真浪费了!要是治不好可不能怨我!” 张雪休动也不敢动一下,敷在身上的圣药带来了灼烧一般的疼痛,他却连哼都不敢哼,很快就陷入了昏迷。他在朦朦胧胧之间知道有人喂了他丹药,喂了他水,替他擦汗,替他治伤。他醒过来的第一句话就是:“你做什么对我这么好?” 那人想了想,温和地说:“修行一事,素来讲个缘分,我一见你便觉得有缘,就将你救了……嗯,等你好了,做我徒弟吧?” 张雪休闭了闭眼睛:“我有血仇在身……” “我是大乘真君,我不怕。”那人揉了揉他的脑袋:“只要你不是得罪了道君,我替你报仇便是了。” 张雪休:“我不能……” “空蝉化春膏很贵的。”那人道:“卖了你也买不起,你有多少灵石?” 张雪休:“……” 那人愉快地说:“好,那你以后就是我的弟子了!” 张雪休沉默了一瞬:“我得罪了血来宫,血来宫有道君坐镇……你收我为徒,会害了你。” 他原本以为这位真君也会像之前所有人一样将他弃之如履,不想那真君听罢居然笑了起来:“血来宫?那算什么?” 张雪休:“你不怕吗?” “有什么好怕的。”那人将一碗汤药递了过来:“喝了他……等你到了我这个境界就知道了,血来宫算什么?青莲剑派又算什么?不过是因为有道君坐镇,才显得厉害那么几分……”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小声说:“不过呢还是要忌惮他们几分的,你跟着我好好修炼,回头你自己去报仇,你光明正大的去,道君也不会为难你这种小辈。” “我修的也是直指大道的无上道统,总不会埋没了你。”那人眉目一动,普通的相貌上陡然有了一种灿烂耀眼的气质:“如何?” 张雪休问道:“如果我坚持不……” 那人打断道:“要么卖身给我当弟子,要么卖身给我当仆役,你选一个吧!空蝉化春贵得要命,选哪个你这辈子也都还不完!” 张雪休干巴巴地叫了一声:“师傅。” 那人瞬间眉开眼笑:“哎!” 张雪休又问道:“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那人又摸了摸张雪休的头,笑道:“我道号灵毓。” 他跟着师傅修行了三百年后,他终于恢复了修为,不光是金丹,还叩问了元婴 境界,这一次重修比他小时候艰难了许多,久久未有寸进,师傅也不嫌弃他,带着他走遍大江南北,看遍天下风光,耐心地教导着他,才进了元婴境界。 灵毓真君看着满身是伤的张雪休,苦口婆心地说:“三百岁的元婴,师傅已经很满意了,你不必把自己逼得这么狠。” 他摇了摇头:“我要尽快叩问真君之境。” “炼神还虚是急不来的。”灵毓真君像最开始一样的摸了摸他的脑袋:“欲速则不达,你跟了我三百年,也该去历练历练了……前面,就是落霞城,你回去看看吧。” 张雪休有些茫然地看着他:“师傅?” “去吧。”灵毓真君摆了摆手:“去吧,再不叫你去,或许你这辈子都过不去这个关口了。” “是,师傅。” 他回了落霞城,练气期可以活到一百岁,筑基活到两百岁,金丹期五百岁,元婴期一千岁。如今三百年弹指一挥间,当年的故人……应该都还活着。 活着吗? 他希望他们活着。 仇恨的怒火像是熊熊的烈焰,这么多年了,从未平息过。 长街还是老样子,他路过曾经的家,张府已经换成了徐府,他立在门口看了一会儿,惹得门房来问:“不知前辈寻谁?可曾有贴?” 张雪休摇了摇头,无声地离开了这里。 再往前走三百尺,便是周府。 等到了周府门口,他看见那熟悉的两个字,看见熟悉的朱红大门,锈色铜钉,竟然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真好,他们还在。 他上前叩门,门房早已换了,不过是个练气期,看不出他的境界便笑脸相迎,比龟公还要热情几分:“这位前辈,您是来寻谁的?小的替您去通报一声!” 他道:“故人张雪休,求见周世伯。” 门房不明所以,张雪休这个名字早已淹没在了时间长河之中,他连连应是,立刻进门通报,不多时,就又来迎他进去,他这回顺利见到了周家主,周家主是元婴修士,他一见他便扬起了笑容:“好小子!我就知道你能回来!” 张雪休颔首:“周世伯,我爹娘以及祖父的尸身可在?” 周家主笑容一僵,他又不着痕迹地掩盖了过去,可张雪休看得出来,他说:“当年师伯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为了保全周家,为了保全琴儿,只能委屈了你……你爹娘祖父的尸骨,我早已替你好好安葬了,就在城外,你且在家中休息一日,明日我带你去祭拜。” 张雪休淡淡地应了:“没有丢掉吗?” 周家主立刻道:“这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丢掉你祖父和爹娘的尸骨!我们可是世交!雪休,你还在记恨当年之事是不是?” 张雪休轻轻地笑了起来:“那为何我当年捡到了我爹娘还有祖父的尸骨呢?” 当年师傅带着他去而复返,毕竟长辈遗骨不可丢,可他们却亲眼看见周家人将尸骨丢到了城外乱葬岗,连一卷草席都没有,就这么丢了出来,爹娘和祖父身上的衣物都没了,或许是谁看着觉得好,就剥走了。 “当年我找到他们时,连一件薄衣蔽体都没有,周世伯,你这叫做帮我好好安葬了吗?”他笑着,取出了师傅赐他的本命剑,击杀了周家主。 可笑,以往觉得高不可攀的人,如今居然不敌他一百回合。 张雪休用他的衣物擦了擦剑上的血:“师傅一直瞒着我,其实我还是听到了,祖父与爹娘向来谨慎,血来宫怎么会知道的呢?是你向血来宫递的消息……你说,我怎么会放过你呢?” 周家主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死不瞑目。 张雪休出了门去,就像是当年血来宫灭他全族一样,他也要灭周家全族,杀完了本家,就是姻亲外戚,他和血来宫的人不同,他不需要谁来宣扬他的威名,他只需要斩草除根。 灿若烈阳的剑气从天而降,他立于周家大堂 中,看着赶来的众人,道:“今日,周家必亡。” 杀完了周家,他自大门正大光明的出去,街上早已空无一人,他信手击穿了一户人家的大门:“周家女儿嫁到了哪家?” 那些人瑟缩地说:“前辈饶命!是徐、徐家!” 张雪休又问道:“是近几年的事情吗?” “不、不是……徐家和周家是通家之好,现在徐家的大夫人就是周家女儿!” “徐家大夫人?叫什么?” “前辈饶命啊!这位大夫人都嫁入徐家三百年了!叫什么我们哪里知道!” 三百年,很好。 张雪休扔下了一块极品灵石:“修门。” 说罢,他就去了徐家。 此后的事情就不必多说了,徐家大夫人正是周琴,他杀了徐家,只不过没料到这徐家居然只是个旁支,他们还有本家在,本家人发出通缉令,毁他名声,令天下不齿,又派人追杀他……这些都是无所谓的事情,谁要杀他,他就杀谁。 不想徐家本家还真有点能耐,居然派出了数名化神来追杀他……他一时不查,落了下风,跌入了凡界,勉力击杀了所有人,正松了口气,没想到又有追兵来袭。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狗道士,下来速死!” 白发青衣修士带着一丝讶异:“道友,此山是你开?此树是你栽?” “什么意思?”他现在已经没有太多的力气去想什么了:“也罢……杀了你自然就知道了……你若不下来,我便上去了。” 那修士挑眉道:“看来道友确实有难处,也罢,今日我便结个善缘吧!” 说罢,便有一物从天而降,他下意识挥剑迎上,那物瞬间破碎,霎时间数千灵石与丹药从中爆裂而出,他仰着头,看着漫天灵石如雨,日光透过灵石,折射出了斑斓的光,映得那修士如神祗降世,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愣怔。 ……好、好多灵石啊! 那修士似乎还在嘟囔着什么,仔细一听那修士痛心疾首地道:“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堂堂元婴修士居然做起了山大王……” 他冷笑道:“你当我是要饭的?!” 那修士摇头道:“道友,这些灵石也够你疗伤的了,勿要执着,为财杀人终究是有违天道,还请珍重。” 他:“……” 他真不是要饭的! ……当真是路过的? 他居然不认识他? ……也罢,也不知道是哪里冒出来的老怪物,走了就好…… 他就是以为……以为他是来追杀他的。 ……算了,下次见到他再谢谢他吧。 他在山中闭关养伤,师傅找到了他,他道:“如何?” 他看见是师傅,下意识松了一口气:“不太好……师傅,我明明灭了周家,灭了徐家……为何我一点都不感到开心?” “因为你还记着灭你全族的血来宫。”灵毓真君叹息道:“也罢,你与我回去吧。” “去哪里?” “大衍宗。” …… 许久之后,他才知道大衍宗就是血来宫,血来宫就是大衍宗。 他的师傅灵毓真君就是血来道君,纵然容貌有变,气质有变,可师傅还是师傅,他认得出来。 血来道君依旧是温和的:“好了,灭你全族一事,师傅我也是确实不知情,是手底下的人不好……我将那两个抓到你面前让你杀了他们出出气可好?” 他顿觉荒谬:“这算什么?” 这算什么? 灭他全族之人是血来宫,可血来道君却是他的师傅? 这算什么? 他看向血来道君的时候已经萌生了死志:“……我做不到。” 他做不到忘记血仇,也做不到忘记师傅的恩情。 忽地头顶被揉了揉,他睁开眼睛,看见血来道君,他依旧是 对他笑着的,温和的,从容的,像是初见那一日一样:“这不是你的错,你可以责怪师傅管教手下不严,也可以向师傅报仇,可这三百年,我一直知道你与血来宫有血仇,我却从未有一刻对你不怀好意。” “雪休,这一切都是阴错阳差,过去吧。”血来道君轻声说:“冤有头,债有主,你与我好好修炼,日后你还想报仇,师傅不会怪你。” 张雪休:“……好。”:,, 445 第 445 章 秋意泊很努力地扯着泊意秋的袖子,纤长苍白的手臂自衣袖下露了出来,他抱紧了泊意秋的手臂不断地摇晃着:“放我下来!放我下来嘛!” “放你下去?”泊意秋微微挑眉,秋意泊沉默了一瞬:“……放我上去?” 泊意秋一笑,将万宝炉从腰带上解了下来,放在了桌上,秋意泊总算是得了自由,在万宝炉里翘了个二郎腿,指指点点:“我要那个!那个!还有那个!” 泊意秋挟了一块蹄髈给他,要是换在从前这蹄髈两根手指一拎就行了,偏偏他变得那么小,光这一块蹄髈就得抱着吃,泊意秋这个人贼坏,给了秋意泊就松了筷子,他是一个怎么爱干净的人,怎么能把油光水亮的蹄髈抱在怀里?他两只手勉力托着蹄髈举了起来,恶狠狠地喊:“泊意秋!我劝你最好不要不识抬举!” 泊意秋眉间含笑:“我很识抬举呀,真君还想要我怎么伺候?” 秋意泊道:“你挟了喂我吃!” 泊意秋失笑:“你怎么半点都不知道羞耻两个字怎么写?五百多岁的人了,还要我喂饭?” “羞耻个屁啊!”秋意泊想也不想骂道:“要是我有天人五衰的时候,不光要你喂饭,还要你给我把屎把尿!翻身按摩!” “别瞎说。”泊意秋笑斥了一声,用筷子替他挟住了,另一手则是拿了湿毛巾过来,递在了他手边,努了努嘴:“擦擦。” 秋意泊瞪了他一眼,就着他的手先把自己的两只爪子上的油光给抹干净了,这才慢慢地吃了起来。烤得肉香四溢的蹄髈表皮焦脆,里头酥烂入骨,秋意泊咬了一口轻轻一扯就咬下来了比预料之中还要大的肉,根本不可能一口吃下去,却又不舍得松嘴,让蹄髈掉在桌上——这可是蹄髈上最好的栗子肉!掉桌上那是肯定不能吃了,可一块蹄髈上就那么几块栗子肉,掉了多可惜啊! 虽然有钱,但也不是这么浪费的。 泊意秋搁了筷子,卷了袖口替他捏住了他嘴边的肉,斯里慢条地说:“咬。” 秋意泊见状用力一口将根根分明的肉咬断了,这一口肉千辛万苦才进了嘴里,浓郁的咸鲜滋味儿并着滚烫的肉汁在口中迸溅出来,每嚼一口都是肉的香气,泊意秋看了他一眼,低眉浅笑,捏着肉就举在他的嘴边,丝毫没有不耐烦之色。 ——好乖,好可爱。 吃完了这一块蹄膀肉秋意泊又闹着要啃骨头,泊意秋就替他将大骨上的肉都剥了,只剩下一点点缝隙肉和筋膜,凑在秋意泊嘴边让他慢慢啃。 秋意泊把那一点筋膜在嘴里反复地嚼,这其实没有什么说头,他就是爱这一口,泊意秋见他好不容易啃了半根,这根大骨已经开始变凉了,想来也不会再吃,便放下了骨头,又喂了他一口肉,紧接着将调好的去冰柑橘茶放在了他的面前,并贴心的配上了吸管。 秋意泊吃完肉,再来一口冰冰凉凉但没有冰渣子的果茶,酸甜清爽的滋味儿将嘴里的腻味感一冲而散,舒服得直叹气。 “还要!”秋意泊发出指令。 “是。”泊意秋笑吟吟地应了一声,又拿着鸭舌头递了过来,鸭舌爽脆,咬开就蹦出了一股汤汁,溅了秋意泊一脸,秋意泊仰着小脸看向泊意秋,“……唔……” 泊意秋很自觉地拿了干净的帕子给他擦,擦完了接着吃鸭舌头,一根鸭舌秋意泊都啃了半天,他满足地打了个饱嗝,喃喃地道:“没想到肉身炸了还有这种好处……” 要是换作平日里,他一个人就能怼一斤鸭舌头,今天吃一根就觉得吃得很满足了,从某种程度上真是意外的省钱了,泊意秋见他吃好了,擦了手吃起剩下的菜来,闻言斜眼看他:“你算算一具肉身花了多少钱?今天这样的饭能吃多少顿?” 秋意泊:“……”大概能从他出生一直吃到他一万岁吧。 秋意泊拖着万宝炉跳到了泊意秋面前,强调道:“闭嘴,我这是苦中作乐!苦中作乐你听不出来吗?!” “都气到跳脚了。”泊意秋凉凉地说。 秋意泊两只手啪的一声落在了他左右两颊上:“你他妈的是不是故意找我茬!好好吃顿饭就非要提点不高兴的事情!杠精转世啊你?我懒得理你!” “你不理我你自己蹦回宗门。”泊意秋笑道。 “啧,你当我蹦不回去?”秋意泊说:“滚滚滚,看着你就心烦,不会说话就闭嘴。” 他知道泊意秋在渡劫期心态不稳定,但有一说一,他就是因为是泊意秋,才格外不想忍耐他,他还委屈着呢,肉身都没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你失去的是脑子,我失去的可是我的肉身啊! 懒得理他! 渡劫期嘛,自己发会儿疯就好了! 秋意泊气鼓鼓地把脸别到了一边去,跳不回去他就喊他爹或者三叔来接他,实在不行就喊师祖来接他,他就不信他回不去了! 忽然之间,他的脸被戳了一下,随即被泊意秋连盆带人端了起来,泊意秋向他靠来,搁秋意泊的角度就是一张巨大无比的人脸突然就凑近了,哪怕是自己的脸——就是因为是自己的脸才超级恐怖的好吗! 人头气球! “嗷——!你撒开!”秋意泊没忍住往后缩了一点儿,随即就被泊意秋埋在了肚子上,被他狠狠吸了一口:“我错了。” “你说什么?”秋意泊撇了撇嘴。 泊意秋又狠狠磨蹭了他两下,“我错了……我错了,别不理我。” “别卖可怜啊我不吃这一套!” “吃的。”泊意秋轻声说:“我也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别不理我。” 秋意泊:“……” 他还真吃这一套,好气哦! “那……下次不许杠我!” 泊意秋闷笑道:“那可能是忍不住的……你忍忍吧。” “滚蛋!” 泊意秋可怜兮兮地看着他:“那你气归气,别不理我嘛。” 秋意泊眼角抽了抽,没说话,泊意秋已经握住了他的手臂,凑在了唇边亲了亲他的手:“那你下次再生气你就打我呗……反正我也打不过你。” “你不要说的我跟家暴下头男一样!” “自己打自己,顶多算自虐,不算家暴。” “滚!” 话虽如此,到底还是过了这一茬,泊意秋将秋意泊喜欢吃的菜打包了几份,有些东西他们也搞不定,虽然有厨师机可以用,但是厨师机做出来的早就吃厌了,自然不如外面买的来得新鲜。 吃了饭,两个人又去逛夜市,搞修仙就是这点好,吃正常食物是不怕被撑死的,尤其是到了他们这个水平,大街上卖的小吃严格意义上还不能抵消他们‘吃’这个动作消耗的灵气。 在秋意泊的强烈要求下,泊意秋穿上了斗篷,一手抱着万宝炉,再设一个禁制,寻常修士也看不见他怀里抱着的秋意泊。泊意秋将一根炸得酥脆的薯条递到了秋意泊面前:“在?来根薯条?” 秋意泊接了,有些艰难地吃着薯条,他一边吃一边说:“感觉越来越像现代了。” 泊意秋接口道:“就差来点番茄酱了是吧?” “还是你懂我。”秋意泊笑眯眯地撺掇着他:“做一点嘛,薯条没有番茄酱就没有了灵魂!” 泊意秋无奈地拿了个番茄出来,番茄和土豆明明没有隔开多久就被引入了朱明国,也成功繁育出优良品种,但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土豆满大街都是,反倒是番茄没见过踪影,他手里这颗还是不知道多 久以前的存货呢! 真要算起来,是可以勉强够得上博物馆的那种。 要是他们一口气活到现代且这点库存也没吃完,那这颗番茄就能在博物馆里占据c位。 两人皆是眉间一动,笑了起来。他们都想到了他们曾经的那个大计——多留点锅碗瓢盆,要是到了现实后代子孙不争气,就摆出来弄个博物馆让他们在门口收门票。 “不光要有博物馆,还要有风情街,说起来我们存的那些地契你管过没有?别改朝换代就失效了!”秋意泊笑问道。 “家里头管着呢。”泊意秋也笑:“不过说不定会因为不肖子孙被卖掉?” “干!”秋意泊骂了一声:“想想我们拼死拼活打拼,结果被不肖子孙卖掉就感觉气得高血压都要犯了!” 泊意秋想了想说:“等你好了我们一道回家去看看,顺道盘盘账。” “好啊。”秋意泊一口应下,要是他一个人,他就不怎么想回去了,时间太久了,回去也不过是见一群后代子孙,可要是与泊意秋一道,那就变得十分有意思了,他兴致勃勃地说:“我们可以再去墓里头看看,多埋点锅碗瓢盆什么的……至于这颗番茄,对不住了,反正我现在想吃番茄酱。” 泊意秋将番茄扔进了法宝,不一会儿就有了一盘番茄酱,两人遵循传统艺能,又买了几份小吃,然后随便挑了个没人的小巷吃东西。 两人猫在巷口,看着外面车如流水马如龙,秋意泊咬了一口肉酥,道:“这要是放在现代,人人都能当吃播主播了。” “你想当啊?”泊意秋道:“也不是不行,师傅回来了,我们也空下来了,收拾收拾一道研究研究4g技术,整出来就能做主播行业了。” “呸。”秋意泊抬起眼瞟他:“4g的前提是有网,多少年了,家门口都没基站呢,再搞个4g出来做什么?大家以后下雨就在洞府上网课吗?” “也不是不行?” 秋意泊笑开了:“那我要跟你撇清关系,这是你长安真君做的,和我长生没有半点关系,要被钉小人也是钉你,不是钉我。” 泊意秋悠悠地道:“你当还分得清?要不是你弄了头白毛,我敢打赌宗门里天天有弟子在玩猜猜乐,猜今天看到的人是你还是我。” “你有本事也可以染白毛啊!”秋意泊笑道:“白毛好看!” “黑毛有逼格。”泊意秋道:“这样不是挺好,你想黑毛了看看我,我想看白毛就看看你,没差什么。” 秋意泊一时竟然无言以对,他甚至觉得很有道理。 正在此时,秋意泊突然道:“哎哎哎,就是那个人,阿泊,抓住他!” 泊意秋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过去,那是一个化神修士,并无什么稀奇的地方,泊意秋也没多想,秋意泊让他抓他就抓,直接一个麻袋就把人给套了回来,秋意泊给了泊意秋一个‘还是你懂我’的眼神,随即扬了扬眉,泊意秋就一脚踹了上去——收了力道的,不然踹死了怎么办? 秋意泊压低了声音,狞笑了一声:“好啊,没想到你还有落到我手上的一天!” 那化神修士好端端地走在路上眼前一黑,当即知道是什么老怪动的手,他痛呼了一声,低声道:“前辈,是不是误会,晚辈并未得罪过前辈啊!” 泊意秋都不用看秋意泊的眼神,又是一脚踹了上去,这一脚很有讲究,踹在软肋上,骨头断是断不了,疼是要命的疼,那化神修士嗷得惨叫了一声,又连忙道:“前辈且慢!且慢!晚辈到底哪里得罪了前辈,还请前辈明示啊!” 秋意泊怪笑道:“我好好叫人种下的粮食,被你一把火烧了个精光,我不寻你寻谁?” 此人正是他在李秀那个秘境里感知到的那个化神修士,秋意泊得了秘境 ,自然也就在某些方面有了些特权——进过秘境的人就跟在电脑上留下了出入记录一样,秋意泊就是那个能查记录的后台管理员。 他本来当这个化神修士是什么固定刷新的npc,没想到在大街上一看就知道原来这个人是真实存在的——秋意泊一见到他就知道是他,肯定没错。 既然对方是个大活人,走的也不是种什么都要烧的剧情,干什么无端去烧人家老百姓的庄稼?虽然秘境里的都早已是死人,饿死了也有下一个轮回,但秋意泊这一口气是替自己出的,不是替村里的人出的。 那化神修士一愣,似乎也想起了什么——想也知道一个化神修士也不会经常去烧人家的庄稼玩儿,时间也过去不久,自然还算是记忆深刻。他连忙解释道:“前辈!误会!真的是误会!晚辈也不知道是您叫那些凡人种下的庄稼!晚辈只不过是与那些庄稼有些因果,见了这才没忍住烧了他们!” 泊意秋双手插兜,气定神闲地又踹了一脚,秋意泊这才恶狠狠地问道:“庄稼与你能有什么因果!怕不是就是想叫我不顺心吧!” “嗷——”那化神修士解释道:“真不是……真不是啊前辈!晚辈实在是……一言难尽!” 泊意秋又毫不留情地踹了一脚,那化神修士在地上缩成一团,忍痛解释道:“……晚辈……晚辈家中本是农户,那时晚辈年幼,恰逢小秋相推广此类作物,晚辈爹娘目不识丁,自然不敢种,哪里想到那一年恰逢天灾,家中颗粒无收,别家却还算是能保腹,晚辈那年幼的妹妹叫活生生被饿死了!这才成了晚辈心劫!实非是针对前辈啊!” 秋意泊和泊意秋不约而同地翻了个白眼,泊意秋虽然不知道前情,但也听明白了。两人一道翻白眼是因为这人不敢怪爹娘,不敢怪自己,将由头怪到秋意泊头上,还恨屋及乌看不得庄稼——昔日他幼妹饥饿致死,现在却只顾一己之私,对他人饥饱视若未睹,快要收获的庄稼说烧就烧,他自己也是农家出身,难道不知道这样是会饿死人的吗? 秋意泊:“帮我踹两脚。” 泊意秋颔首,正打算要踹,忽得一声哨声陡然传来,两人闻声望去,便见三四名化神修士站在巷口,满脸寒霜地看着他们:“住手!何方贼子胆敢在春溪城动武?!速速束手就擒!” 泊意秋想也没想捞了秋意泊就跑,秋意泊人影一晃,就发现已经在泊意秋怀里了,他趴到了泊意秋肩头,拍着他的后背,大笑着说:“快跑快跑!他们要追上来了!” “明明是化神期,跑得好快啊!” “泊意秋你没吃饭啊?被抓住了可是要被罚去搬砖的!” 泊意秋也在笑:“不会,还能罚款!” “但我们两现在穷得很,交不起了,快跑——!”秋意泊笑眯眯地对那几个化神修士吹了一声极具挑衅意味的口哨,惹得那几人更是脸色漆黑,拉足了马力来追。泊意秋也加快了速度,他一个堂堂渡劫真君,甩掉几个化神还是绰绰有余的,两边的风急速而来,扬得他的长发在空中飞舞,他大笑道:“风紧,扯呼!” 因为被春溪城的守卫注意到了,再加上秋意泊也确实不能拖了,两人各自安生了一阵开始闭关,泊意秋其实无所谓,主要是陪秋意泊一道,他现在这个状态也是少见人比较好,现在洗剑峰上的人比较多,他也懒得见。 哪怕都是亲朋好友,他也不想多见。 也是很奇怪,洗剑峰上只有他们两人的时候时常觉得冷清,如今大家都回来了,反而又开始厌烦起来了。 还是在洞府里好,清静,还有秋意泊在。 他们静静地闭上了眼睛,百年化作云烟过,再睁眼时,便是另一番光景。 秋意泊可谓是扬眉吐气,一百年了!一百年了!他可算是 又有肉身了!知道他这一百年是怎么过的吗?!他……好吧,就是闭关了一百年,跟睡了一个超长的觉一样,并没有什么别的感觉。 毕竟入定这种事情到最后难免是会睡着的……咳咳,不影响修炼就行了。 如泊意秋所说,他这次闭关确实上升了一个小境界,如今已经是大乘中期了,万宝炉则是尽了它的职责,虽说不至于损毁,但近期肯定是不能用了,得用大量天材地宝重新蕴养它一番才能恢复如初。 他轻轻笑了笑,披了一件外衫,悠悠然然地去外面泡温泉去了,顺道通知一下端坐在窗口闭关的泊意秋。 或许是时间太过漫长了,哪怕是法衣上都变得黯淡起来,泛着一种古朴沉旧的气息,泊意秋的长发上累了一层灰,秋意泊看了他一会儿,伸手想要拂去他发上的灰,正当他的指尖刚刚触碰到泊意秋头发的时候,泊意秋便从入定状态中醒来,他抬头看着他,眼中莹莹倒映着春日的光,像是在看什么失而复得的宝物,又像是在仰望星辰日月。 秋意泊继续着方才的动作,指腹自冰丝一般的长发上拂过,拂去了那一层灰尘,露出下方漆黑乌亮的长发来。他垂眸看着泊意秋,笑道:“怎么这般看我?” “你回来了。”泊意秋认真地看着他:“辛苦了。” 秋意泊眉间含笑,低头在眉心落下一吻:“嗯,你也辛苦了。” 泊意秋伸手抱紧了他,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像是吐尽了胸中芜杂,秋意泊笑着揉了揉他的背:“好了,一身的灰,泡澡去。” 泊意秋点了点头,就松开手站起了身,拉着秋意泊往温泉池里走,百年未使用的温泉池依旧保持着清澈,带着微烫的水流在池中涌动着,两人把自己往池水里一扔,异口同声地叹息了一声,他们并未挨在一处,只是并排坐着,也没有说话,只是这样就已经觉得很满足了。 不必太过接近,也不必太过遥远,这样一臂的距离,就很好。 过了许久,秋意泊才闭着眼睛低声道:“洞府里这么那么多灰尘?我记得我有给洞府设置防尘禁制啊……” 泊意秋也闭着眼睛答道:“是我不好,你闭关的时候我炼器了。” “通风了?” “嗯,不然得给呛死。” “怪不得。”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只觉得时间过得飞快,刚出来时还是白日,等他们自温泉池中出来的时候便已经是星月满空,两人还是坐到了最常坐的那张罗汉床上,一左一右各自做自己的事情,中间摆着火锅,时不时吃一口。 秋意泊这头将万宝炉里的家当收拾得差不多了,有些是要留着,有些则是投喂给万宝炉,他道:“我们下山吧。” 泊意秋反问道:“不留在山上了?” “留在山上干嘛?”秋意泊眉间一动,暗搓搓地说:“师祖在吧?他估计短时间是不会走的,爹和三叔也在吧?留在山上我们就完了,等着挨训吧。” “……也是。”泊意秋微微笑了笑:“那我们去哪?” “你想去哪?”秋意泊道。 泊意秋想了想:“倒也没有哪里特别想去的。” 秋意泊冥思苦想了一阵,爽快地打开了最新版本地图——闭关之前更新过了。他指着春溪城道:“那我们就从春溪城出发,从西边走,回一趟凡间如何?回去了玩一阵,再往南边走,我带你去鹿野林玩啊!我有认识的人!等玩够了我们去冬霖城,横穿苍雾海去南域,唔……要是没什么事儿就先这样?反正现在也没事儿了,先按这条线走,到时候想去哪里去哪里。” 泊意秋眼中微动:“我突然有个想法。” 秋意泊扬了扬下巴:“你说。” “我们去其他道界如何?”泊意秋指尖在 地图上一划:“这些地方我们都去过了,也没什么好去的,无非是看看风景,回老家也不急,有爹和三叔看着总不至于无声无息就灭门了……” 他说到这里,侧脸看向了秋意泊:“不如去别的道界?你苍雾秘境没了,又要重新养万宝炉,不去重新找点秘境来你还供得起?短时间宗门也不会正经去打内海的。” 秋意泊可耻得心动了。 泊意秋的话真的就说在了点子上,他作为最大收入来源的苍雾秘境啪的一下就成了苍雾海,凌霄宗只要不想掀起什么腥风血雨根本就不会真刀真枪的和苍雾内海的妖修开战,当然双方各自试探那就是小打小闹,还用不上大能们出面处理,各自不管就是了。 而万宝炉确实也需要大批量的天材地宝,这些秋意泊不是供不起,但干看着不做些什么总觉得虚得慌,这就相当于失业吃每个月八百块失业补助的时候看着自己的银行卡每个月固定支出三万块钱贷款的感觉一样。 再者,凌云道界和苍雾道界两界的秘境已经被他薅得差不多了,想要获得如苍雾秘境这样的秘境,只能把去外界了。 去了外界,就相当于新的秘境、新的天材地宝还有新的风土人情,一举三得,血赚不亏! 他们两都会做传送阵,也不怕是单程票! 最后,凌霄宗难得大家都在,有孤舟和凌霄两位道君坐镇,基本上屁事没有。往下各位师叔都在,还有同辈的真君,这会儿不走,难道还趁着宗门里忙得人仰马翻还缺人的时候跑出去旅游吗? 现在就去外界这简直就是完美的选择! 秋意泊嘿嘿笑了笑:“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好,一言为定。”泊意秋看着他笑,也跟着笑了起来。 “那收拾东西!”秋意泊道:“哇哦,又要去外界哎,这个我熟,来来我跟你讲讲……” 泊意秋温和地说:“你忘了,我经常去外界打工。” 秋意泊一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也是……那你来帮我收拾收拾,看看洞府有没有什么东西带走,还有仓库那边,有矿石吗?分我点,懒得去批发了。” 泊意秋一一应下,耐心地陪秋意泊跑东跑西。 其实他是有私心的。 美人谁都爱看,秋意泊爱,他也爱。但他现在是渡劫期,他有病,他认。他没有以前那么宽宏大量了,他只看着秋意泊一个人,也想秋意泊只看着他,而不是在熟悉的地方到处跑,今天遇到金虹真君谈笑风生,明天遇到漱玉真君歌舞不休,后天跑到鹿野林里又见到什么黑皮大奶,后头跑到南域又去见什么和尚。 这一收拾就收拾了一夜,整理仓库这件事是有瘾的,尤其是整理仓库不怎么费力的时候,看着各种天材地宝各归其所,整齐有序排列,让人不知不觉就想一口气整理完。 等到天大亮,两人刚好收拾完最后一点,正打算快快乐乐去宗门食堂吃个海鲜粥,就见孤舟真君从他们身边淡淡的经过了。 两人头皮一麻,终于想到忘记点什么了——秋意泊重修了肉身,完璧出关,这不得跟长辈们汇报一声?他们可倒好,昨天下午出的关,吃吃喝喝,泡澡洗衣服收拾家里,根本忘记了宗门中还有人等着他们的消息。 秋意泊露出了一个地铁老人手机的表情,泊意秋也摸了摸鼻子,这一顿削是免不了了……不过孤舟道君还是好对付的。 只见两人一左一右地跟上了孤舟道君,左一个师祖右一个师祖喊得热情得不得了,仔细一听全是废话—— “师祖,你吃了吗?” “师祖,你修为又精进了!” “师祖,海景房住的还习惯吗?” “师祖,要不要我们给你重新布置布置……” 随着孤舟道 君一道剑气袭来,两人顺利开溜。别说,师祖就是师祖,这一剑虽然没打算真的打他们,可饶是秋意泊都是险之又险地才避了过去,两人往天上一看,云中间都被横拦了一道,中间露出了蓝色的天空。 “6。” “6。” 两人不约而同地说。 “师祖不要叫孤舟了,改名叫截云吧。” “小心师祖听到了抽你。”秋意泊道:“师祖现在是道君,我也打不过。” 泊意秋给了他一个鄙视的眼神:“你都大乘中期了,按照江湖惯例,你这应该能做出抵挡阳神一击的法宝了吗?” “你行你上啊!”秋意泊也还给了他一个鄙视的眼神。能抵阳神一击的法宝是那么容易做的吗?他要能做出来至于对上血来还要硬生生炸了肉身? 他当炸肉身好玩是吧? 那可都是钱啊! 紧接着两人又去找秋临淮和秋临与,他们二人说是昨天下午出发去了望来城,两人心虚地对视了一眼,要是他们昨天记起来,说不定还能去送一送…… 凌霄道君见了秋意泊重修肉身,自然是欣慰无比,他这人讲究实在,听说两人要去外界游历,大手一挥拨了一笔灵石和天材地宝给他们,另外还给了他们几个剑符。这玩意儿倒是珍贵无比,是将凌霄道君一击装入符咒中,扔出去对方就得硬吃阳神道君全力一击。 防身护命杀人越货必备之良品啊! “师叔,这是您做的?”秋意泊眼睛发光,他也想研究研究这玩意儿怎么做的,这可是高级符咒学,他那点符咒学撑死了做个法宝符文、阵盘禁制了不得了,这种靠一张纸装阳神道君全力一击的他自问做不出来。 凌霄道君摸了摸胡子,笑道:“是你们归元师叔做的,他在五十年前也进阶阳神了。” “原来如此。”秋意泊遗憾地说:“未能当面恭贺归元师叔,实在是遗憾。” “这有什么?”凌霄道君笑道:“你与阿浓总是要出门的,顺道去拜访一番也就是了,你师傅也说了,叫你出关后去见见他,总要亲眼见到你才放心。” “好。”秋意泊一口应下了,这是应该的事情,就是不说也要去见师傅的。他正欲告辞,突然道:“对了,师叔,我还有一事不知可否。” 凌霄道君:“你只管说就是。” 秋意泊简单地将张雪休一事说了:“张雪休此人是阴差阳错入的血来宫,他本身也与血来宫有灭族之仇,之前一战中张雪休也出力颇多,我想如今他重修肉身,一身道统自然作罢,他乃地灵根,不如叫他拜入我宗如何?” “他此番大彻大悟,想必假以时日亦能成一方真君。”秋意泊就差没把‘这笔生意血赚不亏’写在脸上了,凌霄道君想了想道:“此事也可,只不过还需问了张小友的意思。” “师叔您放心!我这就去问……他出关了没有?”秋意泊不禁看向了泊意秋。 泊意秋摇了摇头,示意他也没注意。 张雪休闭关是在洗剑峰闭的。 两人和凌霄道君告了个辞,就直奔洗剑峰找张雪休,张雪休的洞府门依旧紧闭着,秋意泊看了一眼上面厚厚的灰尘:“你说该不会人死在里面了吧?” 泊意秋无所谓地说:“那就进去看看。” “别了吧。”秋意泊道:“要是他正好在关键时刻,我们一进去,吓得他魂飞魄散那怎么办?” 泊意秋听见这三个字都烦,根本就是耐着性子陪秋意泊来的,闻言也不搭理秋意泊了,随他看着办。秋意泊又瞅了两眼洞府,笑道:“哎,你说,张雪休刚好拜进我们洗剑峰怎么样?洞府也有了,这不是刚好?” 泊意秋正想拒绝,洞府门陡然大开,张雪休从里头走了出来,坚决地 道:“不!” 秋意泊见他好好的就笑道:“还委屈你了?我们洗剑峰一代只收几个弟子好不好?” 张雪休面色苍白,他刚刚都听见了,什么秋意泊让他拜入凌霄宗——他才不要呢!他记得之前看过凌霄宗弟子那模样,惨的不行,他是肯定和凌霄宗无缘的! “我与凌霄宗无缘!”张雪休道。 秋意泊反问道:“你的意思是你不想拜入我宗?” “是。”张雪休眉眼微动:“我打算拜入青莲剑……” 话还未说完呢,秋意泊就打断道:“不行!你知不知道我给你重铸肉身的材料多值钱?知道锁光阴吗?你吃了多少心里有数吗?不然你以为你几百岁了还能搁这儿站着?” 什么叫做无缘?知不知道有句话叫做‘你我本无缘,全靠我花钱’? “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当我凌霄宗亲传弟子,要么当我凌霄宗杂役,反正选哪个你一辈子都还不起……”秋意泊话还未说完,忽地有一道剑光闪过,张雪休到底也是勤修苦练过的,哪怕成了凡人也是个顶尖的剑客,但对于秋意泊来说就太慢了,他两指夹住了那柄青云剑,问道:“张雪休,你做什么?” 张雪休面若寒霜:“你是血来?” “……操!”秋意泊没忍住骂了一句脏话,上去就是一拳:“我是你娘的血来!你走火入魔了说我是血来?!不对,我都气糊涂了,你现在一个凡人有什么走火入魔的!” 张雪休区区一个凡人,要不是秋意泊收着,他能给锤成物理上的肉饼,秋意泊直接拖着他去见了孤舟道君,“师祖!我是血来吗?” 孤舟道君淡淡地道:“不是。” 张雪休傻了吧唧地看着孤舟道君:“……这位是?” 秋意泊:“我师祖!孤舟道君!” 张雪休:“……?你真有师祖是道君?!” “你这不是废话吗?!” 张雪休翻了个死鱼眼,“……哦,对不起。” 秋意泊气得瞪了他一眼,张雪休道:“不过我还是不会拜入凌霄宗的。” “为什么?”秋意泊正想撩了袖子打他个七荤八素,要不是看在也算是多年好友,他才不给张雪休操心这些。张雪休慢慢地说:“我要是拜入了洗剑峰,不就成了你的晚辈?那不行。” 秋意泊:“……行啊!那我给你介绍个我师叔总行了吧?” 张雪休想了想:“好。” 不一会儿,秋意泊就到了春明真君那儿:“师叔,我给你送徒弟来了!地灵根!当过血来宫少君,内务熟练!以前是化神期,现在重修了!大好的苗子!掌门师叔也同意了!” 春明真君正愁呢,这不眼看着一个个师兄师姐师弟都有了传承,偏偏自己弟子了无音讯,他也是知道张雪休的,当即应好,于是乎张雪休就成了春明真君门下。 春明真君吃了张雪休的拜师茶,乐得眉开眼笑:“不错不错,多谢小师叔!” 张雪休:“……???” 啥?新师傅您叫秋长生啥?! 秋意泊微微笑了笑,转而看向了张雪休:“雪休啊,别介意,我们凌霄宗目前我的辈分是最大的,毕竟我是隔代传承,你呢要是论辈分,就跟着春明师叔称我一声小师叔祖就行了。要是不愿意,那就还是如以前一般,只管叫我秋长生也可以。” 张雪休:“……???” 春明真君笑道:“哎,也不必跟着我叫,但也不可无礼,雪休,你称小师叔一声真君便可。” 张雪休:“……???” 你们凌霄宗辈分原来是各叫各的吗?! 等等,那这么说,不论他拜在谁门下,只要是凌霄宗门下,见了秋意泊都得叫一声师叔祖 ?! 秋意泊笑得温和又斯文。 哎,没错,辈分就是这么高!:,, 446 第 446 章 两人本想在凌霄宗搭个传送阵,再由凌霄或者孤舟道君伸手搭一把确定一下坐标,这样万一遇到什么事儿回来也方便,不过临时又得去百炼山见一见奇石道君,毕竟是两人的师傅,这一走就是几百年,是得去看一看的。 百炼山秋意泊其实经常来,毕竟得过来埋灵脉,只不过前几次都是有事在身,也没有那个闲暇去关注其他,等到两人收拾齐全,开着飞舟去到百炼山后,闻到空气中熟悉的火烧火燎地味儿,不免觉得心旷神怡。 啊对,搞炼器的就是这么恐怖,闻到什么冶炼机油的味道那就跟回到了自己家一样的舒坦。 两人对视了一眼,嘿嘿地笑了笑,在山门口就下了飞舟,正经叩山门拜见。守门的弟子可以记不得奇石道君长什么样,也可以不记得百炼真君长什么样,但万万不可能不记得秋意泊的模样。他们与凌霄宗弟子见到秋意泊时的反应可以用两个词汇来形容——兴高采烈、如丧考妣。 “弟子等见过长生真君、长安真君!二位真君总算是来了!弟子们都很思念二位真君!” “两位真君快里面请!师兄弟们要是知道真君们来了恐怕要高兴坏了!” 秋意泊和泊意秋笑着和他们打了招呼,百炼山弟子看他们两人的时候那眼睛都在发光,和之前靠着山门摆着一脸‘啊我怎么那么倒霉得了这个任务’的表情迥然,还有人已经掏出了一些奇形怪状的铁疙瘩已经试图向两人靠近了。 守门的弟子眼睛一动,非常机灵的说:“真君快快走!不然一会儿可就走不了了!” 秋意泊看了一眼那弟子,也发现了此事,道了一声谢拉着泊意秋立刻跑路,百炼山嘛,都不用弟子引路,他们两自己熟的不行,自顾自就往山上跑了。 也不必去见百炼真君,直接去奇石道君那儿就行了,等到了奇石道君的居所,弟子们又说道君去地火室了,于是乎两人又赶紧去地火室逮人。 刚到地火室的入口,便听见砰的一声巨响,一扇门从他两面前横飞了出去,紧接着便是一股浓郁呛人的黑烟从里头飘了出来,两人面面相觑,随即都憋住笑往那门都被炸飞的地方走——百炼山的地火室可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宝贝,炸炉放在炼器行当多正常的一件事,老祖宗自然考虑到了,就算是真君也别想把门给炸飞了。 那能把门都炸飞的也只有奇石道君了。 奇石道君还在那儿咳嗽呢,就见两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顿觉有点尴尬——他一个堂堂道君,炼器还炸炉,还被自己得意弟子给看见,委实是丢人。 “师傅!” “师傅!” 秋意泊和泊意秋都唤了一声,随意行过一礼后就开始帮奇石道君收拾地火室,秋意泊看着已经被从菊花炸成向日葵的地火口道:“师傅,您这在炼什么呢?威力这般大?” 泊意秋也凑过来看了一眼,没忍住笑出了声。 奇石道君更尴尬了。 奇石道君俯身捡起了一片碎片:“咳咳……你们怎么来了?” “报平安!”秋意泊打了个响指,瞬间整座地火室就动了起来,法宝碎片、看不清是什么玩意儿的残渣、泥土石块各归成一类,他蹲在地火口旁边重新捏地火口,边道:“您不是留下话来,让我出关了必要来见您嘛!我这不就来了?” 奇石道君这才恍然大悟地颔首,他最近沉迷炼器,都忘了有这么一桩子事,他又咳嗽了两声:“师傅知道你平安就好,也不必亲自来一趟。” 秋意泊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与泊意秋一道跪下,拱手道:“弟子等贺师傅叩问炼虚合道之喜。” 奇石道君一愣,随即也笑了起来,上来扶他们:“好了好了,你们有心了……快起来吧!做什么这 些虚礼!你们两个都是真君了,还朝我跪什么跪?也不嫌丢人!” 修真界平时不用跪礼,就是普通杂役见到真君也是拱手作揖就算是全了礼数,双膝点地就算是极重的礼数了,一般都是用在入门、拜师之类的场合。 泊意秋笑道:“这有什么?师傅都是道君了,这样的喜事,要不是师傅不乐意应酬,我们都想替师傅弄一个大典了。” “去去去!”奇石道君笑骂道:“有这功夫,还不够我头疼的!孤舟和凌霄都成了道君,还有归元那个老家伙,也没见办什么大典!” 这倒是,放到别的门派这不得昭告天下,摆他个一年的流水席,但放在这三个门派上没有一个说要办个大典来庆祝庆祝的。 秋意泊他们估计是年纪大了,不爱搞这些虚头巴脑的——而且也不穷,用不上靠办大典来收人家的礼。 不过主要还是地位稳固,没有道君就是顶尖宗门,有了道君更是顶尖宗门,根本不屑于弄这些花里胡哨的出来彰显实力。 两人被奇石道君扶了起来,一左一右围着奇石道君坐了,“师傅,我们给你弄了点新鲜玩意儿!” 他们两在苍雾道界混的这些年,别的不说,天材地宝是管够的,毕竟是开炼器商行的,秋意泊先掏出了几样:“这是蜃珠,用来做幻境法宝事半功倍,苍雾海里头捞的,现在苍雾海不归我了,就没那么容易拿了……分你两匣!还有这个无相琉璃骨,是与无定辰星一个级别的,对于兵器来说颇有奇效!这个六壬逍遥砂……” 泊意秋则是掏出了个大的——大批量苍雾道界里凌云道界没有的基本天材地宝。 “师傅,这个极品逍遥石是变异的风系,是六壬逍遥砂的下位替代,还有这个……” 这些才是奇石道君真正的心头好,他认真地听着,甚至拿笔记录下功效,一边听着一边还取出了一些秋意泊他们没见过的材料,开始对比起两者之间的成分和差异。什么肉身啊之类的,好了就完了,他都亲眼见到了,确定没事,那就不重要了! 这一聊就聊到了晚上,奇石道君摇头道:“你们一来,就送我这么多……” “这有什么?”秋意泊笑着又取了四个芥子空间给他:“师傅这是我做的芥子空间!您拿去用!哦对,还有这个!我自己炼制的小秘境,虽然地方小了点,但难得灵气充裕风景优美,师傅您没事儿也可以进去小住几天,清静得很!” 奇石道君一愣:“……什么?” “芥子空间和秘境?!”他接了那几样东西,放在掌中仔细地看着:“这你也做出来了?” “对啊。”秋意泊眉飞色舞:“我是不是很厉害?” 奇石道君连连点头,又迫不及待地试验了起来,紧接着抓着秋意泊开始讨论秘境和芥子空间的炼制,秋意泊早有准备,将心得和炼制过程刻录成了留影石,保准奇石真君一看就明白了。奇石真君接了留影石反倒是有些错愕:“这么急?” 泊意秋道:“师傅莫怪,长生说好跟我去外界游历呢。” “哦……游历啊,去吧去吧!”奇石道君先是一口应下,转而道:“想好去哪个道界了没有?” “不知道。”秋意泊双手一摊:“我们打算随机去一个地方。” 奇石道君倒没关心他们来回的问题,反而说:“你们要是去外界,有几个地方注意着。” 两人都认真地看向了奇石道君,“师傅,您说。” 奇石道君接着道:“去了外界,首先要注意的是注意隐藏气息,我和孤舟去了好几个道界,大多道界势力复杂,也不如我们这儿人修为尊,许多道界都是人妖混杂的,许多妖修非常敌视人修,平素在大城中还算好,但若去了小地方便要时刻警惕为妖修袭击。” 两 人聚精会神地听着,奇石道君本来还想提醒他们注意一下道君,但想着秋意泊是能豁出去绞杀道君的人物,再者现在他们都成了道君,秋意泊他们也不算毫无根基,寻常道君也不会特意针对他们,便道:“你们俩也都是真君了,出了门去也不能算是弱者,但有一点你们切记!千万不能在外界突破炼虚合道之境!” 两人都是一怔:“为何?” 奇石道君沉吟一瞬:“说来复杂,但你们只需记着一点,炼虚合道会与天地气机牵引,若你们在外界突破了炼虚合道,恐怕会有所不便。” “我与孤舟也是因缘巧合才知道这一点……去了外界后,阿浓或许还好,泊儿,尤其是你,你已经是大乘中期,去了外界恐怕……切记切记,不能在外界突破道君之境!” 秋意泊和泊意秋秒懂其中的奥妙。 去了外界恐怕什么?有一说一,他不过大乘中期,如果按照常规真君的进度,修个千把年才到巅峰已经是很厉害了,可奇石真君不会无缘无故提这么一嘴。 再联想到之前凌云道界与苍雾道界之争,简单来说就是相当于大乘真君满足了当地人才引进策略,所以道界会倾力培养,尽力争取,在哪个道界成了道君就相当于是在哪里落户了。此后想走,那就得看当地乐不乐意放人了。 想也知道,哪里这么容易放人? 奇石道君见两人已然明悟,颇感欣慰,他当时闭关出来后也没直接回百炼山,而是和凌霄道君聊了聊,得知秋意泊他们两个怎么搅弄风云,用百年时间折损一魔道大宗的实力,如何挑起正魔之战,如何……尤其是知道他们在这种时候还不忘把凌霄宗的宗门资产翻了几倍的时候他人都快傻了。 他记得他养的徒弟乖乖巧巧的,又听话又聪明,怎么他走也没多少年,突然就一肚子坏……咳咳,心眼了呢? 他们百炼山是器修,凌霄宗是剑修,哪个都不像是心眼多的啊!他们两个门派心眼子加一块恐怕都没有秋意泊一个人多! 凌霄道君也是这么觉得的,两人坐在一块冥思苦想许久,最终觉得应该是家学渊源,并且打算将宗门中负责掌管内务的核心弟子都赶去凡间先考个功名当几年官再说。 当然,这样的弟子不能太多,数量要有所控制,否则宗门内部难免倾轧,派系林立,各自相斗对谁都没有好处,可要是这能练出来这么一两个……这谁家掌门不想要啊?! 奇石道君满意地点了点头:“对了,我这些年游历在外,倒是做出了个有意思的法宝,你们俩拿着,日后便不必求人了。” 奇石道君取出了几十个透明菱形晶体交给了两人:“我叫它锁界石,去了个没去过的道界就捏碎一颗,这样一来便不必再求道君指引道界方位……配合传送阵使用,便可到达任意一个你们去过的道界。” 秋意泊和泊意秋异口同声地道:“……传送锚点?” “这名字倒是好……”奇石道君笑着点了点头,转而一手平举,一颗晶石上便出现了一道幽冷的月华,随即便是一勾寒月:你们二人若是不知道去何处,不如就去寒月道界,那处你们必然喜欢!” 两人本就是打算随机出发,但奇石道君说了,其中必有玄妙,他们相视一笑道:“好,那我们就去那儿。” 奇石道君摆了摆手:“行了,去吧!” 两人告别了奇石道君,实在是想赶紧出发,也没有回凌霄宗的意思,直接就在百炼山寻了个地火室把传送阵摆设开了,正当出发之际,泊意秋拿了斗篷出来递给秋意泊,“你说,会不会过去直接掉到什么大能老巢之类的?” “嗯……”秋意泊将斗篷穿上了,他想了想,介于自己之前不是走传送门那趟是直接掉进了凡间,还在苍雾海上当了几个月的鲁滨逊:“也挺有可能的。” “一般不会这么巧吧?”秋意泊说完就拉着泊意秋启动了传送阵:“别逼逼了,你就不能说点好的?” 说罢,传送阵开启,明亮的光辉笼罩了他们两人,泊意秋张了张嘴,被秋意泊一把捏住了两片嘴唇,他不以为意,反而亲了亲他的指尖。 其实他不想去什么寒月道界,他只想拉着秋意泊滚床单,正所谓好事多磨,秋意泊的境界总是比他高,现在要滚床单八成又会被提早提了境界不太好为由拒绝——他也知道不太好,不过没有关系,只要是和他一道去的,去哪里都很好。 如果说一次床笫之欢就要和秋意泊分隔两地,那么这点下三路的事情也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他并不缺这些,他们早就有了更亲密的关系。 谁也不会比他们更亲密了。 正在此时,天地易换,两人陡然进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两人第一时间便是隐蔽自己,观察四周,随即便松了一口气——还好,就是一普通森林,看起来挺正常的,应该也在修真界中,灵气很充裕。 “哇哦,运气不错。”泊意秋吹了一声口哨。 秋意泊也点头,确实很好,这里应该是接近于秋天,他已经看见树丛里长得野树莓了!泊意秋也看见了,两人也不必说什么,有志一同的就跑了过去,蹲在草丛边上薅树莓,秋意泊摘了一颗给树莓使了个清尘咒,然后尝了一小口,只见他眼睛眯了眯:“唔,好甜啊!没毒!” 这一句话的后果就是好好一丛红艳艳地树莓被他们两薅成了个秃头,秋意泊还算好,只在旁边备了一盆水,采了一把就扔进去泡着,泊意秋更过分,他掏了个白生生的东西出来,暗搓搓地给秋意泊看:“自己发酵的,试试?” 秋意泊下意识地就说:“艹,酸奶!给我整两盆!” “没问题!”泊意秋一口应了下来,两人都是好吃懒做的货色,也不挑地方,就在树莓丛旁边摆出了个罗汉床,扔下禁制隔绝蛇虫鼠蚁,就地开始摆弄起来。秋意泊负责给树莓清洗,泊意秋负责把各种水果削成块,然后让秋意泊挑着一起拌酸奶吃。 酸奶嘛,其实当年凡间也有,放到修真界就吃不到了,毕竟纳戒能保鲜,谁会故意去弄这个呢?但是那是在凡间的时候啊!那都多少年了!真算起来上上辈子都不止了!秋意泊痛心疾首地想道。 泊意秋还整出了几个水牛奶酪出来,奶味十足,再加上浓稠的酸奶和各色清甜的水果那么一拌,不夸张的说两人真的连说话的想法都没有,一人一盆,闷头苦吃,就差把盆都舔干净了。 正当两人吃得打嗝的时候,忽然有一只小动物闯入了他们的眼帘,泊意秋本来是很介意有任何东西吸引秋意泊的注意力的,但是这玩意儿出现连他的注意力都吸引走了,那是一只只有小狗大小的动物,浑身毛茸茸的,憨态可掬,经典黑白配色以及自带的黑眼圈,不能说和熊猫有点相似,只能说是一模一样。 两人不约而同地惊叹道:“艹!熊猫!” 转瞬之间他们两就已经蹲在那熊猫面前了,那熊猫崽子被他两围着,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茫然地看着他们,秋意泊的手跃跃欲试:“能摸吗?能摸吗?我这辈子还没摸过熊猫!” “我也没有!”泊意秋小心翼翼地伸出一只手,薅了一下熊猫崽子呈现半圆形的耳朵,熊猫崽子不光没有警惕地呲他们,而是跟撒娇一样的把脑袋往他手心里塞,秋意泊见状连忙伸手去薅另外半边脑袋:“让我摸摸!” 熊猫崽子看着左右两边都有手,也不知道去亲近哪边好,左边蹭蹭,右边蹭蹭,两人喜不自胜,抱着熊猫崽子回了禁制里坐下,甚至还差点因为谁抱而打起来。 可恶,这种时候还有一个自己在就显得很麻烦了! 两人颇具敌意地对视了一眼,视线在空中擦出了物理上的电闪火花,随即两人不约而同地伸出了一手:“石头!” “剪刀!” 泊意秋惨败,不满地道:“三局两胜!” “有这时间多撸一会儿熊猫它不香吗?”秋意泊抱着熊猫崽子得意的笑着:“快泡点盆盆奶!” 泊意秋不用他说就开始翻起了纳戒:“没有泡的,酸奶行不行?要不然里头给它加点水果?” 秋意泊举起了熊猫崽子左右看着:“……熊猫能吃酸奶吗?” “应该可以吧?”泊意秋有些不确定地说:“我记得以前有看过喂酸奶的视频?” “糖吃的太多对它不太好吧?”秋意泊则是记得有个新闻谴责过国内某处动物园为了让熊猫崽子和老外合影,给熊猫崽子吃蜂蜜的事情,说是太甜的东西会对熊猫的牙齿造成不可逆的伤害之类的……他们两吃的酸奶虽然是自己发酵的,但里头可是加足了糖的!酸奶不加糖那就是个酸得能掉牙的玩意儿,他们两又不怕蛀牙! 笑死,这年头牙刷牙膏确实不好用,但他们会清尘咒啊!每天有事没事给嘴里来一个清尘咒,保证没有什么残渣残留。再说了,就他们自己这手艺,牙坏了大不了自己做个假的,保证看不出来还比真的好使! 而秋意泊更是刚刚弄出来的肉身,一切都是全新的。 “那不然给它少一点的版本?”泊意秋沉吟片刻,随即愉快地说:“纠结个锤子!它有练气修为,以后也是妖修,一点糖怕什么?!” 秋意泊这才反应过来:“……也是哦。” 两人不禁笑着摇了摇头,将酸奶水果捞放在了熊猫崽子面前,秋意泊也把它放下了,只见熊猫崽子有些茫然地看着面前的超大号盆盆奶,一屁股坐了下来,豆大的眼睛无辜地看着他们,泊意秋见状就用指尖沾了点酸奶,涂在了它的鼻子上,熊猫崽子有些不适,伸出粉嫩的舌头舔了一下,随即它就呆住了。 秋意泊:“……?不是,该不会是那种吃一口酸奶就会死的类型吧?” 泊意秋:“……不会吧?好歹也是妖兽,哪里这么容易就死?你别吓我!” 熊猫崽子忽地动了起来,一头扎进了盆盆奶当中暴风吸入,一边吃还一边发出了意义不明的呜咽声,两人一顿,秋意泊不确定地说:“应该是……好吃的意思吧?” 泊意秋想得更深:“该不会里面的什么水果对它而言是类似猫薄荷一样的存在吧?” 这当真是不吃他们两怕毒死它,吃了又怕毒死它。 等到这一盆水果捞被清空,连盆子都被舔得光滑蹭亮,泊意秋有些担心地摸了摸它的肚子,随即有些惊讶地挑起了眉头:“怎么还是憋的?” 就他们两如果不硬用灵气去消化,这一盆水果捞吃下去都是撑了的地步,这小家伙体型才多大,这么一盆下去居然还是憋的? 还没等他想明白,头上就被秋意泊敲了一记:“你傻?它懂什么?吃下去的当然是赶紧用灵气消化啊!” 泊意秋失笑,他抱着熊猫崽子有些舍不得撒手,熊猫崽子则是抱着他的手腕呜呜地乱叫,还不时向往盆子那里爬,意思很明显了。秋意泊有些犹豫地说:“吃酸奶太多会胃酸吧?” “……”泊意秋无语,刚刚还在说他,现在自己又犯傻了。“给它吃点灵果吧?” “也行。”秋意泊在桌上瞬间摆出了一排各色灵果,泊意秋则是很默契地将熊猫崽子放在了桌子中间,就跟选妃似地让它挑,熊猫崽子挣扎地看了许久,最后决定从第一个开始吃。 “它还真不挑啊……”秋意泊笑道:“它真可爱!” “不是真可爱。”泊意秋接着说:“是可爱炸了。” 两人过了 刚刚那个兴奋劲,人也理智多了,开始张望四周了:“不是吧,谁家粗心的家长到现在还不找过来?” 泊意秋也在四周探寻了一圈,周围干净得有些异常,都没有什么妖兽在,可能是地方太大,这也是说得通的,毕竟每个妖兽都有领地范围这一说,或许这一带的头领不喜欢自己的地盘上有其他妖兽也很正常。 两人看着熊猫崽子抱着大草莓一点点啃,吃得格外珍惜,顿觉心疼,又拿了十几颗大草莓出来摆在一边,熊猫崽子可能是从没见过这样的好事,瞬间眼睛都变得更圆了,随即慢腾腾地走过去,啪嗒一下躺在了大草莓堆的中间,一手抱着一颗啃着,另一手还要再揽着一颗。 两人又轻笑了起来:“该不会是家长遭遇不测了吧?” 泊意秋想了想说:“也不是没可能……” 秋意泊一手支颐,一手捏着熊猫崽子的脚上肉垫玩儿:“要不这样,我们先等两天,要是两三天还没妖兽找过来,我们就带着它在林子里转转,看看能不能遇上……嘶……” 忽地,他倒抽了一口凉气,下意识的收回了自己的手,再看自己的手,在食指侧面的地方被划开了好大一条血口,泊意秋也是一愣:“这么厉害?” 秋意泊是大乘期,居然能被一只练气期的妖兽划伤?还在对方不是有意的情况下? “嗯,没想到。”秋意泊正想看一看有没有毒,忽地熊猫崽子放下了大草莓,一下子就扑到了秋意泊怀里,一只手勾住了秋意泊的手腕,把他的手向自己拉了过来,然后给了他的手指一个草莓味的舔舔。 秋意泊轻笑着揉了揉它的脑袋:“好乖啊……” 泊意秋也笑:“早知道这样我也摸了!” 熊猫崽子哼唧了一声,又挣扎着离开了秋意泊的怀抱继续吃大草莓,秋意泊看了看自己的手指,还是老样子,毕竟这种伤势对他而言也不是很严重,是再不管它就得愈合了的类型,秋意泊招了个水球出来把手给洗了,又涂了点消炎杀菌的药膏上去——嗯,别没死在毒上,死在了狂犬病上。 虽然他也不清楚自己会不会死在狂犬病上,但听说那玩意儿破坏的是神经系统,这东西还是脆弱的,他还是注意着吧。 两人也没再说话,就笑眯眯地看熊猫崽子在线吃播,及时增添各种灵果,时不时还摸摸它的肚子,免得撑坏了它,熊猫崽子吃了一个时辰,他们就看了一个时辰,丝毫不觉得无聊,甚至因为看它吃得香甜都开始觉得饿了。 终于,熊猫崽子打了个饱嗝,两人也松了一口气:“还挺能吃的。” “是啊……这得好好替它找吃的了。”秋意泊估算了一下,熊猫崽子吃下去的水果按照体积至少能装满一辆三轮车,真按重量那倒是不多,也就两百公斤左右,但他们两可没有那么多水果库存——之前囤太多了,痛定思痛下了决心每样囤个一百斤就足够他们吃很久了! 毕竟吃多了是会腻的,放太久了他们也不吃,最后要么送人要么扔掉,都挺浪费的。 “还没有妖兽找过来?”泊意秋随口问道。 秋意泊也张望了一下四周,别说禁制周围了,方圆十公里内都没有妖兽的踪迹,秋意泊道:“算了,也别在这里等了,带着它四处走走就行了,我俩弄的严实点,别遮盖了它的气味。” “好。”泊意秋应了一声,有些不舍得地低头在它头上亲了亲,没想到熊猫崽子在这个瞬间抬头,然后亲密地在泊意秋唇上舔了舔。泊意秋人都僵住了,随即一手搂着熊猫崽子,侧过头去洗脸,秋意泊在旁边笑疯了,伸手道:“我来抱着吧。” “我不!”泊意秋就算是死了,嘴也是硬的:“我要多抱一会儿!等会儿才轮到你!” 秋意泊摇头叹气道:“真的……当初把你弄出来是为了 帮我做作业,结果作业还是我做的,功课一样都没少,现在又要跟我抢熊猫抱,你知道你这样放在现代是要上《知音》的吗?标题我都想好了,就叫‘剑指青天!是人性的缺失还是道德的沦丧!两男视法纪于无物,光天化日争夺熊猫是为何!’” 泊意秋抱着熊猫笑得直抽:“这上不了《知音》,要上《今日说法》。” “……也是。”秋意泊也在笑,他起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收了罗汉床,偏偏泊意秋还没站起来,当然这些对他来说不过尔尔,只不过到底毫无防备,总有个反应时间,秋意泊趁机把熊猫崽子抢了过来,抗在头顶就疯跑了出去:“走喽——!” 泊意秋气得在后面追:“秋意泊——!” “在呢!” “明明说好是我抱的!” “一会儿给你呀!” 这森林在他们两眼里就是一个离谱,又大,灵气又浓郁,物产丰富,走两步都能见着果树,偏偏没有什么妖兽,其他倒是不缺,飞禽走兽一应俱全——这不科学啊! 难道是这熊猫崽子才是天赋异禀,这里其实是个凡界,寻常动物根本不可能修行,只是熊猫崽子突然开了灵窍? 也很有可能。 秋意泊跑了一阵突然想起了什么,掏出了奇石真君给他的锚点捏碎了一颗,泊意秋看见笑道:“我还真忘了这个。” 秋意泊将熊猫崽子递给了泊意秋,指着一旁的硕果累累的果树道:“我差点也忘了……你抱着,我去试试那个。” “去吧。”泊意秋抱着熊猫崽子心满意足,就算现在秋意泊说把他留在这里带熊猫,自己出去浪他可能也不介意了,爱情就是这么一个虚幻的玩意儿,时有时无的……习惯了就好。 秋意泊指的那棵果树尤为的高,可谓是鹤立鸡群,满树都是橙色的果子,他也不为难自己,爬树什么的他是没有这种爱好的,尤其是这么高的树,他吃饱了撑着也不会用爬的。霞影载着他飞到了树冠,秋意泊摘了一颗沉甸甸的果子下来,并指如刀,瞬间丰沛的汁水就溢了出来,又香又甜的气味在空中蔓延着,与之而来的还有浓郁到了吓人的灵气。 对于这种灵气充裕的果子秋意泊反而就不敢上嘴就吃了,他盘坐在霞影上,掏出了一堆工具用以试毒,等过了一遍实验流程,发现不光没验出毒,甜度还高达20°后秋意泊就上嘴了:“卧槽,好甜!泊意秋你快来!” 泊意秋慢吞吞地飞了上来,他踩的是留情剑,在剑冢当完了气氛组当夜就被泊意秋收回了,他都用习惯了。熊猫崽子对这果子尤为的激动,两只又短又胖的爪子挥舞着,嘴里呜呜的叫个不停。秋意泊顺手将自己吃了一口的撕了半边干净的递给了熊猫崽子,打算摘个新的掰开了给泊意秋。 泊意秋却无所谓,探过去就着秋意泊吃的那半边咬了一口,随即惬意地眯了眯眼睛:“好甜……像橙子,以后可以喝棒打鲜橙了……” 秋意泊也乐:“还能制香料……可恶,现在要是有个冰箱就好了!” 橙子皮可以给冰箱去味! 泊意秋笑道:“这灵气浓度都快赶上灵药的吧?可以多摘一点,回去试试看能不能入药。” 这灵气对于他们而言也很多了,而且十分温和,身体可以无障碍吸收,就算是给低级修士也很不错,至于为什么要入药嘛……总不能人在战场,人家都是掏出丹药一口闷了,他们掏出个橙子剥着吃? 这一个比拳头还大,总不能也生吞吧?而且汁水这么多…… 泊意秋低头看了一眼——得了,这衣服不能穿了。 熊猫崽子吃橙子吃得他一身的果汁。 就算这是法衣有自清洁也不行!他有心理阴影!总觉得自己穿着块抹布!而且 糖分这么高肯定会粘的吧?至少也要洗了才能再穿! 秋意泊听了他的话,痛心疾首地道:“阿泊,你是不是堕落了?” 泊意秋:“嗯?” 秋意泊看着那棵果树:“这摘什么摘,镜湖境里还空着老大一块地呢,我们又没有那么多无涯仙芝,刚好移进去给无涯仙芝当邻居!……哦不,我不是为了我们,是为了它!它饭量那么大,我们还要带着它找它家长!万一再往外走没野果了怎么办?它不能跟着我们吃肉吧?” 泊意秋沉默了一瞬:“……熊猫是吃肉的。” “你闭嘴!” “哦。”:,, 447 第 447 章 家当嘛,都是这样一点点攒起来的,积少成多,总有一天能达成财富自由。 秋意泊心满意足的叹了一口气,“走吧。” “能种活吗?”泊意秋还有些担心,毕竟这种集天地精华长成的宝物对环境要求一向很苛刻,秋意泊摆了摆手:“没事,我有经验。” 镜湖境经过无涯仙芝一改造,目前就没见过啥玩意儿进去种不活的。他还特意把原本的泥土也挖走了许多,再分析过泥土成分,给它营造了一个近乎没有任何改变的生长环境。 泊意秋无所谓地应了一声,一棵树死了也就死了,就是可惜以后吃不到那么甜的橙子,不过秋意泊肯定已经把大部分果子都摘下保存起来了,可以吃很久了。 紧接着两人花了三天左右的时间在林子里逛了两圈,别说有修为的熊猫了,连一只普通熊猫都没见着,两人干脆回到了捡到熊猫崽子的地方,秋意泊将怀中的熊猫崽子放在了地上,那熊猫崽子用一种清澈憨厚的目光看着他们,似乎不明白怎么好端端地就把它给放下来了。 泊意秋轻轻地在它身后推了推:“去吧,去寻你爹娘老祖。” 本来熊猫崽子还能勉强站着,叫泊意秋轻轻一推,当即面朝下摔了下去,所幸下面是厚厚的草地,熊猫崽子还有厚实的皮毛,根本不觉得疼,反而觉得泊意秋在和它玩儿,发出了几声情急的叫声,上来抱住了泊意秋的手腕就不撒手了。 泊意秋耐心地掰开了它的胖手,扶着它站了起来,“走吧。” 熊猫崽子哼唧了两声,就是不动,保持着背对泊意秋的那个姿势。泊意秋又推了推它,只见熊猫崽子啪叽一下摔了下去,并且做了一个艰难缓慢地前滚翻后才肚皮朝天瘫成了一张饼,挥舞着四肢勉强爬起来后再度跑过来抱住了泊意秋的手腕,还试图用背去蹭他的手掌。 秋意泊:“……” 泊意秋:“……” 他们两能怎么办呢?泊意秋摸着手底下自动蹭上来的毛茸茸,非常坚定地说:“孩子还小,不能脱离长辈饲养。” 秋意泊也坚定地点了点头:“既然遇到了,那这就是缘分!” “没错没错!”泊意秋将熊猫崽子揣回了怀里,熊猫崽子经过这三天已经很熟悉泊意秋和秋意泊的气味了,也不害怕,揪着泊意秋的衣服伸了个懒腰,末了将两只爪子搭在了他的肩头,胖乎乎的脑袋往他肩膀上一搁,示意坐稳了,可以走了。 泊意秋看似无奈实则向秋意泊炫耀似的笑了笑,秋意泊眉峰微挑,径自绕到了泊意秋身后,泊意秋只觉得背后一沉,一双手从他身后绕了过来,锁住了他的肩头,秋意泊伏在他的耳边笑着说:“抱紧我啊!” 秋意泊将下巴抵在了他另一侧的肩膀上,泊意秋一愣,嘴角微微向上勾去,右手绕到后背托住了秋意泊的大腿,把他往上颠了颠,叫他坐在他的手臂上,嘴里抱怨道:“你知不知你现在多沉?” “一百三十几吧?最多一百四。”秋意泊挨在他肩头,悠悠然然地说:“你多重我就多重。” 他其实不能算是瘦的,但也不算胖,算是一个纤秾合度。托了修仙的福,天天吃吃喝喝睡睡,哪怕一日三顿火锅烧烤炒饭,该有的肌肉还是有,而且身高在那里摆着,再轻就真成骨架子了。 泊意秋嗤笑道:“我没有你那么重好吗?我练的比你多。” “得了吧你。”秋意泊捏了捏他的肩膀,柔软的皮肉下方是坚硬的肌肉,平时穿着广袖宽袍确实是看不出来,但看不出来不代表没有啊!他毫不留情地揭穿了他:“你要是低于一百三,怕不是腿上的肉被它吃了。” 泊意秋眉间不动,岔开了话题:“话说起来,要不要给它取个名字?” “就滚滚呗。”秋意泊想也没想就说。 泊意秋也觉得这个名字好,又聊起来滚滚的伙食问题,刚好途径一片竹林,两人对视了一眼,“听说……熊猫吃竹鼠?” “好像是?”秋意泊默默地伸出了一手,他不想去抓竹鼠,泊意秋九成九也不想,江湖规矩,三局两胜。不料泊意秋却示意他看滚滚,秋意泊低头望去,就见滚滚在泊意秋怀里睡得香甜,甚至发出了小小的呼噜声,秋意泊顿时摸了摸鼻子,自认倒霉,随即他又灵机一动,把疏狂剑放飞了出来。 疏狂剑一见到又是小竹林,看向秋意泊的小眼神那叫一个恨铁不成钢,大有一种‘你怎么又被关进来’的意思在里头,秋意泊吹了声口哨,示意它别逼逼,凑上前一左一右的抓住疏狂剑翅膀:“走喽~!” 疏狂剑跟被赶鸭子上架的鸡一样,艰难地在秋意泊前头走了几步,走的太快,秋意泊现在的速度跟不上,走太慢就被秋意泊架着往前走,想要起飞吧,偏偏翅膀被秋意泊捉着,走了一小段路它就不耐烦了,回头就用长长的鸟嘴给了秋意泊一个兜,秋意泊自然不可能被它打个正着,双手一和就把疏狂剑跟捉鸡一样提在手里,疏狂剑疯狂啄他,羽毛扑腾地满天飞,竹鼠还没打到,他们两就先打起来了。 泊意秋在后头看得好气又好笑,他随意寻了一棵树靠坐着,视线专注地看着秋意泊。疏狂剑在不幸损失了这一季的‘浮毛’后惨败于秋意泊的魔爪之下——说是浮毛,其实不是,但这样它可以安慰一下自己。 秋意泊恶劣地捡了两根长尾巴毛插在了疏狂剑头上,随即大笑出声,疏狂剑意识到什么,明知不敌还要气得上去追杀他,最后还是秋意泊捏着它的鸟喙硬塞了一颗刚刚采到的灵果才算是勉强哄住了。 秋意泊和疏狂剑在林子里转了一圈,竹鼠是没找到,但竹笋是看见了不少,秉着没肉菜也行的态度,秋意泊收集了一大包后就回来了,泊意秋扬眉道:“没有?” “没有。”秋意泊手里提着一根尺长的竹笋,只有三指粗细,他笑道:“不过找到了很多这种竹笋,看起来还挺嫩的,让滚滚吃吃看?” 泊意秋也没觉得哪里不对,熊猫不都是吃竹子的吗?想当年他能把十分钟的熊猫吃播视频反复看两小时,竹笋肯定是没错的! 也正是此时,滚滚打了个呵欠醒了过来,呜呜地伸出爪子和泊意秋贴了贴脸,秋意泊心生嫉妒,上前薅了一把它的脑袋,滚滚也很自然地蹭了蹭他的手心,秋意泊这才觉得平衡了起来,将竹笋递到了他的面前:“吃吃看?” 滚滚两只爪子搭在泊意秋肩头,丝毫没有要来接的样子,秋意泊有些疑惑,看了一眼又觉得是竹笋太大了,它拿不了所以才不来接,于是就将竹笋上头最嫩的一部分掰了下来,笋衣自然也跟着脱落,露出里面嫩黄色的笋尖儿,他又将笋尖儿往滚滚面前递了递,滚滚依旧无动于衷。 “泊意秋,它不吃竹笋?”秋意泊皱着眉头道:“不会吧?” 泊意秋将滚滚换了个角度,坐在了他的怀里,接了秋意泊手中的笋尖说:“这怎么可能?我来喂喂看。” 泊意秋将笋尖递到了滚滚嘴边,给足了耐心,温温柔柔地说:“来,啊——” 滚滚纹丝不动,它茫然地看着他们两,似乎并不明白他们在做什么。 秋意泊也蹲在一旁哄着它:“是好吃的,吃吃看?很嫩哦……” 滚滚还是一点要吃的意思都没有。 “会不会是它还不饿?”泊意秋不禁问道。 “不对啊,已经到了它吃饭的点了。”秋意泊说着拿出了一颗大草莓,滚滚立刻有了反应,哼哼唧唧地要往秋意泊怀里扑,两人瞬间悟了——敢情不是不饿,是这几天被他们养刁了嘴! 这怎么行呢! 熊猫怎么能完全不吃竹子呢? 这又菜,嘴又叼的,以后要是离了他们它该怎么找吃的! 秋意泊收了大草莓,将竹笋强行送到了它的怀里:“吃!” 滚滚也不接,愣是撇开了脸,看向了泊意秋:“呜呜!” 泊意秋也不帮它,这是为了它好:“吃,吃完了才能吃草莓。” 滚滚哼哼唧唧了半天,又是扑腾又是挣扎,就是没能抢到草莓,再看两人态度坚决,它虽然听不懂人话,可大概也明白要是不吃眼前这根‘草’,就没得吃草莓了,于是只好委屈巴巴地抱住了笋尖,低头啃了一小口。 秋意泊和泊意秋见它吃了也不禁长舒了一口气,能吃就好。 毕竟他们两是来旅游的,不是万不得已也不想把滚滚带走。他们原本的想法也就是带着滚滚走一圈,要是没找到它的族群就再把它放回来,毕竟这地方是安全的——这可是国宝哎!万一养死了怎么办?!就不提养不养死的问题了,万一这小家伙天赋异禀就到这儿了,一辈子顶多修炼到筑基,也修不出金丹来,他们到哪里去找另外一只熊猫给它当老婆?毕竟它在这儿出现,族群至少是在寒月道界里的,带去凌云道界那可真是半只熊猫都没有的。 当然也有可能滚滚不需要老婆,但他们又不是熊猫专家,真不了解熊猫的习性,万事总不能临头了才想怎么办吧? 滚滚吃了第一口竹笋满脸痛苦的嚼了一下,突然它的速度就变得慢了起来,眼神也开始变得专注,又嚼了好几下,眼睛里连光彩都有了,将第一口咽了下去后,不必两人催促,咔擦就咬了第二口。这一口可不得了,竹笋就那么长,它咬了半截还不舍得合上嘴,愣是把另外半截也塞进了嘴里,满脸幸福地咀嚼了起来。 秋意泊笑道:“看来是好吃的。” “知道好吃了就会吃的。”泊意秋戳了戳滚滚的脸颊,滚滚根本不看他,而是专注地盯着秋意泊手里另外半根笋,秋意泊直接递给了它,耐心地捏住了一边的笋衣:“要这样剥下来……” 等他剥了两张笋衣,滚滚就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口,咬是咬断了,然后它咀嚼了半天吐出来一嘴的渣滓,它委委屈屈地看着秋意泊,仿佛在说‘你怎么骗我吃这个’。两人失笑,将滚滚放在了中间,一左一右地坐着,一人拿着笋,一人握住它的爪子教它怎么剥。 在三根笋后,滚滚就已经学会了用它五根手指灵巧的剥开笋衣了,秋意泊就拿了一捆笋出来放在了一旁,滚滚一看,咀嚼地速度立刻就慢了下来,充满了一种老大爷泡茶的悠然感。泊意秋拍了拍一身的屑,笑道:“那你看一会儿,我再去采一点。” 秋意泊沉吟一瞬,愉快地说:“采什么采,挖回去得了。” 泊意秋:“……?这样真的好吗?” “竹子长得快嘛。”秋意泊比划了一下:“四取三就行了。” “至于吗?不就是竹子?你不是在镜湖境里种了一批竹林吗?”泊意秋问道。 “那是我用来实验无定真竹的。”秋意泊揉了揉滚滚毛茸茸的耳朵:“它吃出问题来怎么办?最重要的是万一它不爱吃呢?” 泊意秋摇头叹气:“你一天到晚给我找麻烦事儿。” 他抱怨不是因为秋意泊要挖竹林,而是抱怨四取三的方式太麻烦了。 秋意泊瞪了他一眼:“快去。” 于是在果树之后,竹林的四分之三消失了,而且是按照一根竹子旁边空出三根竹子的地方来消失的,很有技术。 他们也不知道什么方向才是出去的路,就捡着一个方向走,在陆续薅了什么满身是刺但贼好吃的树莓、看上去像剧毒品种实则又沙又面的不知名水果、一方灵气充裕的小潭外加许许多多乱七八糟的后他们终于走出了这片森林。 好消息是他们看见了人工形成的路,坏消息是这条路不是人工的,是妖工的。 他们终于知道为什么奇石道君要让他们隐匿气息了,这满大街……都是妖修啊!什么兽首人身,人首兽身,在这一城妖修的衬托下那都是不足为奇,奇怪的是还有那种半截的——这要是和人马那种也就算了,他们只会惊叹大自然的奇妙,那种半截的是指左边是人,右边是兽;下半截是人,上半截是兽……不一而足。 这要有个动物异化类恐怖片,搁这儿可以直接取材!都不用特效的那种! “干!没长眼睛啊!”忽地,有人撞了秋意泊一下,对方是个豹子头,张嘴就是开骂:“捂得那么严实是不是丑得没办法见人了!” 秋意泊是有躲的,他再被震撼也不至于被一个金丹撞了,不过他以为是对方也是无意的,所以只躲了一下,没有躲第二下,这才叫人撞了个正着。 那豹子头指着秋意泊,怒气冲冲地道:“老子被你撞伤了!赔灵石!” 泊意秋轻笑了一声:“阁下也未免太强词夺理了。” 秋意泊顺势‘啊’了一声捂着肩膀,踉跄着扶住了泊意秋,气若游丝地道:“大、大哥!他对我……下了毒手!大哥救我!” 泊意秋立刻伸出一手拽住了豹子头的领口:“好啊!欺负我们初来乍到!居然上来就对我兄弟下毒手!你休想走!今日不分个明白出来谁也别想走!” 那豹子头一愣,伸手就要扯掉泊意秋的手臂,不料那手臂坚硬如铁,纹丝不动,他错愕地骂道:“我呸!放开!瞎说什么!你们是不是想讹我?!我告诉你们,没那么容易!也不打听我豹子头临冲是什么人物!也敢讹到我头上?!” 这下轮到秋意泊和泊意秋一愣了,两人愣是用尽了毕生的耐力这才没当场笑出声,秋意泊抓紧了泊意秋的胳膊,好悬歹悬才没破音:“大哥……我好疼!大哥……就是这个豹子头给我下了毒手!大哥救我!” 泊意秋则是借机冷笑了一声:“你撞着了我兄弟,总要给点说法吧?!” 他不等豹子头临冲说什么,大声喊了起来:“大家快来看一看啊!还有没有天理王法了!我兄弟初到贵宝地,与这豹子头无冤无仇,他居然上来就对我兄弟下了毒手!现在还想不认账!做梦!” 豹子头挣扎了起来:“你别瞎说!我没有!快放开我——!” 在他挣扎的时候已经有不少妖修围了上来,对着豹子头指指点点:“夭寿!零充往日里也就是讹点灵石,现在都改成行凶了?” “就是!还是金丹期的真人呢!怎么这么不要脸!” “看他平时也是很体面的人,怎么会做这种事呢?会不会是误会?” “害,那你是被他骗了!他可是我们寒月城有名的混子,表面上摆出一副出手阔绰的模样,实则背地里就欺负刚进城的小妖修呢!嘿,没想到他今天撞上了硬茬子——壮士,别饶了他,上生死擂!” “对啊,上生死擂!” 不一时,众人就齐声喊着上生死擂决一生死了,那豹子头慌乱了起来,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他被人提在手里难道还看不出来吗?那两个妖修看不出修为来,抓着他的手却比铁还硬,那就说明至少比他高三个境界!这要上了生死擂,他还能活?! “别别别!”豹子头临冲大喊道:“前辈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别上生死擂,我赔灵石还不行吗?!我赔灵石就是了!” 秋意泊适时配合着摇摇欲坠的身形道:“啊……大哥……我快不行了!” 泊意秋扬声道:“多谢各位过路的英雄好汉帮我兄弟主持正义!我也不多要他的!寒月城里医馆多少灵石看一回那就是多少!” 众人纷纷道好:“是该这样!壮士记得问他要丹药钱!不能这么就放过了他!” 闻言,豹子头饶是顶着一脸黄色皮毛都能看出他的愁苦,妖修向来肆意狂躁,一言不合就斗起来是常有的事情,偏偏妖修中就没有多少是医修,这价格可贵得很,更别提丹药了!在人修那儿最普通的复灵丹放在寒月城都要翻个五六倍,其他丹药可想而知! 豹子头临冲想到此处不禁告饶,他解下自己的纳戒:“前辈!这灵石我是真的拿不出来啊!这纳戒里就是我全部身家了!您就饶了我这一回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泊意秋本来还想再逗他两句,秋意泊却已经暗中抓住了他胳膊上一块皮肉,示意搞快点,他只得放弃这个想法,随手将豹子头往旁边一摔,冷然道:“哼!今日算是便宜了你!阿弟,我们走,去医修那儿看看!进城就遇见了你,真是晦气!” 秋意泊低低地应了一声,豹子头滚落于地,他好歹也是个金丹修士,哪里这么容易就受了伤,当即打了个滚就挤开了人群溜了出去,惹得众人发出了阵阵嘘声,泊意秋拱手谢过了围观群众,他们也就散了去,泊意秋则是扶着秋意泊往城中走去。 “要不要去看看医修?”泊意秋问道。 “去个锤子。”秋意泊站直了身体,忍不住笑道:“你当他们都是傻的?是那个豹子头……临冲……哈哈哈哈……” 说到这里秋意泊忍不住放声笑了起来:“怎么会有人真的叫这个名字!笑死我了,我刚刚差点没崩住!……是那个豹子头太过分了,不然我都重伤了,就没人劝劝你先带我去找医修?” 泊意秋也笑了起来,他胸前的披风动了动,他顺手按住了想要冒头出来的滚滚,道:“先去找个地方住吧,到时候也跟人打听打听。” “也好。”秋意泊点了点头,两人也不认得路,寒月城也不像凌云道界四大城一样进门就有地陪来自荐,甚至还有一件更惨的事情——他们甚至不太认得字,各种招牌他们是基本认不出来的。 其他还好,比如画着一块肉的是个吃饭的地方,门口就在卖大肉串,里头也是食客如云,画着药草和一个圆圈的应该就是卖丹药和药草的,但其中有几家大门也看不出来里面是干嘛的,比如那个摁着熊爪的是什么店?那个摁着鸟爪的是什么?还有那个三道抓痕的又是什么? 不过这还在接受范围之内,毕竟语言相通已经是很了不得的事情了,他们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语言文字都不通的情况。 总不能指望三千道界全说通用语写通用字吧? 两人边走边看了半晌,秋意泊又看见了一家摁着鸟爪的店,他道:“要不我们去里头看看?鸟栖林木,应该是客栈?” 泊意秋顺着他示意的方向望了一眼,里头是一个简单的布置,也摆了方桌啥的,还有个楼梯通往二楼,掌柜的柜台后面也摆着密密麻麻的牌子,确实很像是客栈的配置,随即颔首和秋意泊一道走了进去。 这家的生意显然不是很好,里头只有掌柜一个人,连个小二都没有,掌柜是完全的人形,看不出哪里兽化,他见他们进来,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睛看了他们一眼,道:“自己挑。” 两人抬头去看,柜台后面悬着的牌子上也是完全看不懂的圈圈,秋意泊问道:“掌柜的,这怎么个弄法?” “这都不懂?”掌柜的嫌弃地撇了一眼他们:“天地玄黄懂不懂?” 秋意泊悟了,愉快地说:“那来一间天字房!” 掌柜的眼睛瞪大了一瞬,突然又撘拢了下来,顺手抄起了一旁的扫帚看样子就要翻过柜台来,他骂道:“滚!当我这儿是客栈啊?!还天字房?!你们来捣乱的是吧?!再不滚,老子亲自打你们出去!” 秋意泊和泊意秋对视了一眼赶紧跑路,还听见掌柜的在后面骂:“什么东西!也敢跑到我这儿来捣乱!要是在当年,你们休想活着走出这个门!” “娘的!两只小畜生!看着修为不低,连个字儿都不认识!字都不认识就滚回窝里好好学认字——!” 两人一路逃到小巷口,这才听不见掌柜的骂声了,两人面面相觑,颇感狼狈。虽然说话的是秋意泊,但换作泊意秋也会说一样的话。 “……现在怎么办?”泊意秋尴尬地说。 秋意泊摸了摸鼻子:“……先去吃饭?吃了饭去卖两瓶丹药拉拉关系?” 好像也只能这样了。 复灵丹作为最基本的恢复灵气的丹药,他们两是不缺的。这玩意儿是凌云道界的硬通货,明码标价一颗复灵丹一块下品灵石,虽然不知道其他道界是不是,但多多少少备了。况且这复灵丹就算他们自己用不了,平时也可以送送看的顺眼的练气期修士之类的,毕竟这东西是练气期刚需,送练气期其他的反而不太好——容易招别人的眼红。 泊意秋闻言道好,他也有点馋那个大肉串,好像上一回吃还是在冬霖城,似乎也不是很久,可仔细一想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两三百年? 这时间真的过得太快了。 两人达成共识,泊意秋怀里的滚滚闹着要出来,秋意泊隔着披风点了点它的位置,没想到布料太过柔滑,他的指腹便按在了泊意秋的胸口上。秋意泊轻轻笑了笑,顺着肌肉的轮廓用指甲轻轻划了一下,泊意秋眉间微动,侧脸问道:“好摸吗?” “好摸。”秋意泊大大方方地把手摁了上去:“你说你练得比我多还真是啊?看不太出来……是比我硬一点。” 泊意秋嗤笑了一声:“我可没有天天吃饱了就睡。” 秋意泊手腕一翻,摁在了滚滚头上,他抬眼看向泊意秋,悠悠地说:“得了吧,早上起来办公就办公,别装得你是故意起来晨练一样。” 泊意秋笑着摇了摇头:“好歹给我留点面子?” 秋意泊将他的斗篷揭开了一丝缝隙,往里头塞了一根竹笋,顿时里面就安静了下来,只能听见咔擦咔擦啃笋子的声音,泊意秋无奈地说:“衣服又得洗了。” “扔个洗衣机的事情,大不了回头我帮你扔总行了吧?”秋意泊将泊意秋的斗篷按严实了,转而带着他去了饭馆,饭馆是好认的,好吃的饭馆格外好认,在没有营销的现在,只看哪家饭馆子最热闹人最多就行了,那不一定是最好吃的,但肯定不会太差。 刚刚他们闲逛的时候就看见了一家,就折返了过去,很幸运的占了最后一桌,还是个靠墙角的位置,泊意秋背对着大门坐了,秋意泊则是在他旁边,方便观察情况。小二是一个顶着猫耳的青年,眼睛碧绿碧绿的,他皮肤是一种健康的麦色,衬托得眼睛就像是宝石一样的好看,充满了异域风情,秋意泊和泊意秋都不自觉地多看了两眼——不容易啊,总算是看到了一个在他们审美线上的人物了。 这一城的妖修看着怎是一个辣眼睛可言! 小二满头大汗地飞奔了过来,手拿抹布利落地在他们桌上擦了擦,随即往肩头一扔,可惜没扔准,抹布的一角被尖尖的耳朵挂住了,他不耐烦地抖了抖耳朵,将抹布抖了下来,一双眼睛热情地看着他们:“小店里头招牌……” 秋意泊道:“来三个招牌,你看着上!” 小二爽朗地笑道:“好嘞!我就喜欢您这种爽快的!” 他说罢又像是风一样的走了,泊意秋抬头看向秋意泊,发现秋意泊也在看他,两人的眼中都写了同一件事:这个小二的耳朵抖得好可爱……想摸摸。 泊意秋比他强一点,毕竟怀里有只滚滚,当即手就摸到滚滚半圆形厚实的耳朵上去了,他得意地扬了扬眉,秋意泊含恨撇开了视线,不一会儿,小二就双手捧着一个脸盆大的盘子上来了,那是一盘煮成了酱油色堆得快冒尖的大棒骨,还冒着滚滚的热气,肉是不多,可根根都有一块完整的肉,两三口的量——这一脸盆加起来就很多了! 秋意泊和泊意秋都不禁深吸了一口气,是浓郁的酱香肉! 小二放下盘子留下一句稍等就又跑了,没一会儿又端了两大盘肉上来,一盘看上去像是锅包肉,另一盘则是梅菜扣肉,都是堆得冒尖的类型,还免费送了他们两大盆白米饭:“您二位,吃好喝好——!有事招呼——!” 秋意泊五指一动,瞬间一层与肤色相同的手套就裹住了他的手,泊意秋则是毫不犹豫地将滚滚塞进了镜湖境那一片挖来的竹林里,道:“……它该吃饭了。” 两人相视一笑,泊意秋也戴了手套,两人一人一根大棒骨就啃了起来。不光是秋意泊爱啃骨头,泊意秋其实也爱这一搭,两人用一种近乎虔诚的心仔细地啃着上面的筋肉,圆润的棒骨头顶那一层薄薄的脆骨都被他们啃出来了一道道牙印。 这怎一个爽字了得! 秋意泊一边啃还记得打了个响指,给三盆大菜下面加了个小火苗保温,这里的盆都是铁制的,不怕烧着烧着就崩了,两人吃得正香着呢,忽地听见旁边有人在指指点点。 “豁,你看那两个,人形修得倒是挺漂亮的,看着修为应该挺高深啊!怎么跟个八百年没吃过肉一样!这也太可怜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好家伙,啃得太认真兜帽掉了都不知道。 “哼,说不定是两个人修……”两人听到这里心头吊了起来,看这里也知道是妖修做主的城池,对人修一般都没啥好脸色,万一是那种双方势不两立的状态,他们也不好屠城吧?要是被人认出来,他们就赶紧跑得了。这时候又听对方接着道:“……养的小白脸!人修就喜欢这一卦的!” “啧啧,这年头年轻妖修真的是越来越不思进取了!” “谁知道他们呢?反正打死了老子都不给人当坐骑!” “谁要你一只猫当坐骑?丢不丢人啊?” “呸,老子可是九尾灵猫!” “哎对对对,回头谁家死了人,你就去叫一声,看看能不能活过来……”那人笑道:“都不知道隔了多少代了,还拿出来搁这儿吹呢!” 秋意泊和泊意秋放下心来,又忍耐不住轻笑,哇哦,原来还能当人修养的小白脸啊? 嗯,那就是可以露脸的意思……回头就装作被人修养的小白脸,被人欺负了就张口闭口我家道君——那也没说错,他们家有三位道君呢! 两人快乐地决定了下来,干脆把兜帽往下拉了拉,痛痛快快地吃了起来。 这骨头味儿也太足了,炖的也太香了,他们还能再来一盆! 不,他们要打包!打包个十盆一百盆!万一离开了这个道界吃不到这样的骨头他们会心痛的! 呜呜这个锅包肉也好吃!外酥里嫩,酱料酸甜解腻!梅菜扣肉肥而不腻,拌饭一绝啊! “哎?那两个也太惨了,一辈子没吃过肉吧?” “谁知道呢?人修那儿有怪癖的可多了……该不会是刚刚逃出来的吧?那可真是上天保佑,可算是自由喽!” “要不送他们一壶酒吧?看着可怜啊!” “哎,送盘大棒骨吧!看他们就喜欢这个!” “太可怜了,大棒骨都没吃过……以前过的是什么日子啊!” 秋意泊:“……” 泊意秋也跟着沉默了一瞬,大喊道:“小二!再来一盆大棒骨!堆得多多的!别怕不给钱!” 小二:“好嘞,客观您稍等——!” 没一会儿小二就送了过来,这回的大棒骨明显要比之前肉更多,一根棒子骨旁边一圈都是厚实的肉,两人不禁看去,便见小二爽朗的笑着:“害,咱们掌柜的说了,见二位吃得香,叫什么……对!知音难觅!这一盘算掌柜的请二位的!放开肚皮吃!要再来一盘饭不?” 秋意泊:“……我们有钱……” 小二用一种‘我懂我懂你们不用解释了’的眼神看着他们:“没事!吃吧!” 秋意泊≈ap;ap;泊意秋:“……” 怎么办,突然觉得好丢人……脚趾已经扣出一座七星鲁王宫了。 急,在线等,这盘肉他们是吃还是不吃?:,, 448 第 448 章 两人硬着头皮把第一盆大棒骨吃了个精光,因为掌柜和小一太过热情,其他的菜也硬是塞进了肚子里,因为太撑了的缘故还用灵气消化,结果得到的是饭馆里的众人越发同情的目光。 “啧啧,好惨……我看了都觉得惨……” “怎么不是,人修就没一个好东西!” “要不是老子修为不济,高低要给他们两个讨一个公道!” 秋意泊实在是忍不住,侧脸道:“道友误会了,我与我兄弟并非……” 话还没说完呢,隔壁桌的食客就打断道:“不必多说!洒家懂的!” “害,世上没有难过的坎儿!两位小兄弟既然已经逃出来了,那就是另外一副天地了!日后山高水长,天宽广阔,哪里不能遨游!” 泊意秋:“……我们真不是……” “不必羞于启齿!错的不是你们,是那等可恶的人修!” 秋意泊和泊意秋都快把地面抠出盗墓笔记全系列地图了,这……算了,既然打不过,那就加入!两人齐齐叹了一口气,向食客们拱手致谢,然后顶着一脸往事不堪回首的模样不再言语,猫耳小一见他们不再动筷就热情地跑了过来,招呼道:“一位客官可是吃好了?看一位也是第一次来寒月城,城中应有尽有,比如客栈就得找熊、木、林之类的,又便宜又干净!丹药找花的,他们擅长这个!要是没钱了就找鸟的,也方便!” 小一看着随意,实则是将他们可能要寻的地方都说的一清一楚,秋意泊露出了一副为难的表情。只听他低声道:“……我……我不识字。” 人修其他方面暂且不提,在形态方面却是无可挑剔,五行均衡,是最适宜修行的形态,否则一众妖修也不会拼了命想要修出个人形。在此之下,妖修一方与人修的审美无限趋近。他这般说着,一众妖修都不禁深感同情,心中大骂那等不要脸的人修。 泊意秋微微垂下了眼帘:“多谢小哥美意,我和阿弟都不识字……” 小一眼中怜悯之色更甚,满脸都是一种惭愧参杂着尴尬的表情,连声说‘对不起’后就火速跑开了,秋意泊和泊意秋暗中松了一口气,没想到等到结账的时候,见到猫耳小哥从外头急匆匆跑回来,满头都是汗水,将一本花里胡哨的册子放在了他们面前:“两位客官,这个你们拿着!回去多看看肯定能学会的!” 原来他刚刚是跑出去寻这个了。 这下轮到秋意泊他们不好意思了起来,连声道谢后赶紧开溜。 ——这地方他们是一秒钟都待不下去了! 赶紧找个地方修习语言,不行了,这种事情再多来一次他们都觉得他们像是路边装残疾骗取路人同情心的职业乞丐。 见那可怜的两兄弟走了,掌柜的才与猫耳小一摇着头叹息道:“这世道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你也总是烂好心,日日都有这样的人来,你日日都花月俸请他们吃肉?” 猫耳小一比划了一下,嘿嘿的笑了两声:“那不能!就是看人家长的太好看,我就忍不住……” 掌柜的不禁笑骂了一句,装作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赶紧干活去!” “好嘞!这就去!”猫耳小一应了一声就又如风一样的跑去忙活了,他们这家馆子卖的就是一个便宜实惠量大,这样的馆子到哪都不缺生意,更不必提寒月城这样车水马龙的地方了。 另一头,秋意泊和泊意秋猫在了暗巷里研究妖修文字,猫耳小一也太贴心了,给他们这本花里胡哨的册子是画像、妖修文字和人类文字对照的,他们快速翻了几页,就翻到了标有‘客栈’的那一页,客栈的妖修文字确实也很象形,分成了三种,一种是一头熊团卧,一种是树木,最后一种则是好几棵树木,秋意泊说:“那我们去哪一家?” 泊意秋研究了一会儿,直接认输:“看到哪家去哪家吧。” 秋意泊没意见,两人按图索骥找到了一家画了一棵树的客栈,还未进门呢,就有小一热情地迎了出来:“两位客官,住店吗?” 两人不禁松了一口气,泊意秋应了一声,与那小一边往里面走边问:“干净吗?不干净我们可不住。” “干净的干净的,床单被褥一应都是新的。”小一把他们往里头迎,掌柜的显得也很热情,张口便是:“一位来的太太巧了,咱们家刚好还剩最后两间天字房了!一位要不要订下?可以叫小一先带一位去看看房间,满意再订也成的!” ——总算是找到了一家正经客栈了! 两人也没有真的去看,只要是独间的其实就行了,他们自己带了阵盘住,客栈里装潢到底如何其实也不打紧,方才路上听说人了寒月城也是有宵禁的,而且极其严格,要是等到宵禁还在大马路上闲逛是要被抓起来关上十天半月的,真要遇上那种实在是来不及的回家的就躲在排水渠里猫一晚上,巡逻的守卫发现了也不会抓你,但排水渠的气味就一言难尽了。他们总不能第一天来寒月城就睡下水道或者被关起来吧? 寒月城怪有意思的,他们也不想就这么离开。 等房间订下,禁制布好,两人进了阵盘后各自往床上一趴,一副人生无望的模样,这一天下来虽然感觉什么也没做,但总觉得累的要命,现在就只想静静地躺一会儿。 过了许久,秋意泊才喃喃地道:“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好像是……”泊意秋打了个呵欠:“我好困,我先睡一会儿。” 忽地,两人异口同声地道:“滚滚!” 雾草,把滚滚放进镜湖境里小半天了,它该不会把自己吃到吐吧?两人也顾不得躺平了,立刻跑进镜湖境里去看,等见到窝在一堆堪比小山的竹笋里睡得正香甜的滚滚,两人都沉默了下来。 他们为了培养滚滚的觅食行为习惯,竹笋在竹林里什么样,到了镜湖境里还是怎么样,然而现在几乎所有竹笋都围在了滚滚的身边…… 啊这…… “滚滚真是太努力了。”秋意泊喃喃地道:“倒也不必这样努力?” “你教的。”泊意秋疯狂撇清关系:“和我关系不大。” 秋意泊默默地看向了泊意秋:“按照一般逻辑,你现在不应该说‘是我错了’,‘都怪我’这种话吗?” “少,容易做梦。”泊意秋冷漠无情地揭穿了他,两人对视了一眼,决定放弃争论到底是谁错了这个问题,转而把矛头对向了对滚滚的教育上,秋意泊想了想:“……左右都是要认字的,不如带它一起?认了字,以后也好沟通。” 泊意秋:“……” 滚滚被抱起来的时候睡得正香,被摇晃醒了就看见了秋意泊和泊意秋,它顿时精神一振,指着后面那座竹笋堆成的小山哼哼唧唧的,摆明了是想求夸奖。 但想象中的夸夸没有到来,反而落入了另一个学习的深渊…… 猫耳小一忙得脚不沾地,好不容易等到天擦黑了,后厨也空了,这才到了下值的时候,回到家他刚脱下外衣,便有一样东西掉到了地上,发出了清脆的瓷器碰撞声,猫耳小一心中瞬间提了起来,再仔细一看,却发现是一个小瓷瓶,那瓷瓶色如猪肝,在昏暗地烛光下泛着如玉一样的温润的光。 在他有些奇怪地捡了瓶子起来看,那瓶子也就拇指大小,他仔细看一圈了,发现瓶子没碎,也不管里头是什么,先松了一口气。 这么好看的瓷瓶管他是谁的,碎了他可赔不起。 不过好像是从他外衣里掉出来的? 猫耳小一又仔细翻了翻外衣,果然在外衣袖又找到了一个一摸一样的瓷瓶,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放进去的。他犹豫了一下,拔开瓶盖嗅了嗅,瞬时一股浓郁的药香直冲他的鼻尖,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可这个喷嚏过后,却感觉自己人精神了许多,连腿都没有那么酸软了。 这个好像是……复灵丹? 可是比他之前吃过的复灵丹的要精纯许多啊! 猫耳小一一双翠绿的眼睛瞪得浑圆,瞳孔都缩成了一条线,头上短短的发毛都束了起来,他下意识看了一眼左右,立刻将瓶盖塞了回去,他的耳朵抖了抖……这是谁放在他这儿的? 他想来想去觉得应该就是白天见过的那兄弟俩了……他们可真是太客气了。 他们知道这样的复灵丹在寒月城是什么价吗?就这样送给了他? 不行,他们俩初来乍到,这两瓶复灵丹说不定就是他们仅剩的了,都给了他,他们用什么? 刚好明天休沐,明天就去打听打听他们住在哪里吧,把丹药还给他们! 带着滚滚学了一晚上妖修文字的秋意泊和泊意秋刚睡下没多久,就被敲门声所惊醒了,两人睡眼朦胧地看着对方,谁也没起来,反而把被子往上头一蒙,关好禁制彻底隔绝了声音,只要没听见就能接着睡! 躺在他们中间睡得正香的滚滚被他们俩的动作给惊醒了,可一睁开眼发现一片漆黑,也安逸地闭上了眼睛。 “翠衍,这可不是我不帮你,这两位摆明了谢客呢!”小一为难地看向了翠绿眼睛的猫耳小哥:“行啦,快走吧,不然一会儿让掌柜的知道我打扰客人我就完了!” 翠衍挠了挠头,耳朵抖了一抖:“对不住,麻烦你了!” “客气啥!”小一哥拉着他就走,翠衍出了客栈,转而在旁边的包子摊要了两个包子坐下来慢慢地吃,复灵丹可贵了,他不能要他们的东西,还是在这里等他们出来吧。 正吃着呢,旁边的妖修对同伴低声道:“哎,你最近还是赶紧去避一避风头吧!” 同伴是个豹首人身的妖修,要是秋意泊他们在这里肯定会脱口而出就是那位豹子头临冲,他恶狠狠地咬了一口包子:“我避什么避,我有什么好怕的!不就是得罪了两个新进城的吗?用得着怕得躲出去?还避风头?你当我豹子头临冲是什么人!” “不是那件事。”同伴倒也不生气,耐心地解释道:“听闻伴月道君要来寒月城,要是情况属实,也就是这几天的事儿,伴月道君向来讨厌坑蒙拐骗,你要撞在那口子上……” “伴月道君与我有什么关系?”豹子头临冲不屑地打断道:“他一个道君难道还能和我一个金丹计较不成?他也不怕丢人?” “不是这个意思……”同伴试图解释一下,但还是放弃了:“……哎,算了,你爱听不听吧,言尽于此,以后也不必再见面了。” 说罢,那人起身便走,豹子头临冲叼了哥吃到一半的包子,不禁喊道:“喂!你走什么!欧阳一狗,咱们可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我遇着了事儿你都不肯帮我一把就走?有你这么当兄弟的吗?” 那人头也不回,豹子头临冲又喊道:“你好歹借我几块灵石交了租金!……喂!欧阳一狗!你好歹把这一顿的钱付了吧!” 翠衍见状不禁嗤笑了一声,他也算是听着豹子头临冲的故事长大的,只不过小时候是爹娘说‘多学学隔壁临冲哥哥’,大了变成了‘千万不要学临冲这个地痞流氓’,问起来寒月城就没有几个人待见他的。 豹子头临冲就是个没得救的混混,他家中本来还算富裕,他小时候也算是半个天纵之才,年纪轻轻就有了金丹修为,哪想到越大越不成器,十来年前迷恋上了赌钱,把家里都败得差不多了,再后来又是哭又是求骗着爹娘卖了祖业还赌债,又拿了剩余的灵石接着赌,他爹娘干脆就不要这个混账儿子了,他就靠在城内外胡乱的捞油水过日子,实在是猫嫌狗厌。 偏偏他这笑声叫豹子头临冲听见了,他侧过头来骂道:“不要命了,也敢笑我?!” 翠衍只当没听见,豹子头临冲气急了,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好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畜生,你也配……” “闭嘴!”只听见哆的一声,包子摊老板的斩肉大菜刀就落在了豹子头临冲面前,入木三分,他沉着脸道:“包子钱,赶紧付!” 豹子头临冲一时哑了火,不为其他,这包子摊老板也是个金丹修为,而且是金丹后期,比他修为要高,他搓了搓手:“刘前辈,这不是出门忘记戴纳戒了,您让我回家取……” 包子摊老板冷着脸说:“滚蛋,别让我再看见你!” “我这就走,我这就走!”豹子头临冲连忙起身就要跑,刚迈出去两步又折返回来抢了桌上剩下的两个包子,猥-琐地说:“多谢您,您的手艺真是越发精进了……” 话还没说完,包子摊老板拎起了菜刀就往他身上扔去,那菜刀闪现出一道锋锐的刀芒,豹子头临冲嗷了一声跳了起来,随即只觉得屁股上一凉,居然是裤腰带被包子摊老板给斩了,他不敢再回头,那老板一手刀法使得出神入化,他可没有那个自信。 还是命最要紧。 包子摊老板赶走了临冲骂了一声晦气,随即道:“翠衍,你招惹他作甚?” 翠衍摊了摊手:“……没忍住,刘叔我错了。” 包子摊老板摇了摇头,随即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欧阳灵的消息是真的,你辞了你那个跑堂的活,叔给你介绍一份活。” 翠衍茫然地说:“什么活?” 包子摊老板道:“别问,去就是了,难道我还能害你?” “嘿嘿,这不会!”翠衍想了想,道:“叔,那我回去再考虑考虑……我在大肉寨里跑堂月俸还挺多的……” 包子摊老板点了点头,给他盛了一碗汤,没有再劝下去,翠衍在这儿硬生生从上午坐到了下午,眼见着太阳都快落山了,又进了客栈问了问,才知道那两兄弟到现在都没出来过。他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尾巴,这情况看来是在闭关了,一时半会儿等不到人了。 他也没有就此放弃,给秋意泊他们留了句话,就说他们丢了的东西在他那边,让他们出关后到大肉寨来找他就行。这些小事自然没问题,翠衍又道了声谢,这才沿着路回家去。 啊,吃了一天的包子,刘叔的包子真好吃,就是卖的太贵了,虽然是看着他长大的,但是刘叔的包子不打折是老规矩了,他也花了不少钱,再加上昨天送那兄弟俩的大棒骨,他下个月怕是只能啃干饼子过日子了……都怪他们长得太好看了。 ……要不把那两瓶复灵丹卖掉一瓶吧?就说捡到了一瓶……他看过了,那一瓶复灵丹里有五百颗,有了这笔钱他不光下个月能吃肉,下下个月也可以……毕竟他是猫嘛,猫就是要吃肉的,光吃面饼没有什么用。 正想着呢,忽地身后有一道劲风袭来,翠衍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人就已经如风中蝴蝶一样横飞了出去,重重地跌落于地,紧接着一只脚猛的踹了过来,刚好踹在了他的背脊上,剧痛和明显的骨头碎裂声一并出现,翠衍惨叫了一声,就听见熟悉的声音骂道:“小畜生,仗着有刘老虎做靠山了不起啊?!有种就别出来啊!这还不是被我逮到了吗!” 是豹子头临冲! 翠衍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你……你居然在寒月城中行凶……” 豹子头临冲嚣张地笑道:“什么行凶,咱们也是街坊邻居,我看着你长大的,指点指点你犯了什么法纪?嘿嘿,大侄子,今天叔叔就好好指点指点你!” “守卫来了又怎么样,我大哥是谁你又不是不知道!” 翠衍没有说话,现在和豹子头临冲硬抗是没有用的,万一他暴起杀人,他完全没有抵抗之力,就算最后将他绳之以法也没有任何用,他的命还是回不来了。爹娘给他留下的这条命珍贵极了,他完全不想浪费在这种人的手上。 临冲见这小崽子又不说话了,又使劲踹了几脚出气:“说话啊!怎么,又哑巴了?!哦对,你小时候就哑巴,也不能怪你!” 忽地,一声清脆的响声吸引了临冲的注意,他闻声望去,便见是一个漂亮到了极点的小瓷瓶,光这个瓶子拿出去卖也能卖个块下品灵石来,他俯身捡了起来:“呦,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好东西呢?” 他随手拨开了瓶盖闻了闻,当即就愣住了,随即冷笑了起来:“没想到你日日缩衣减食就是为了这个?复灵丹,大手笔啊!” 翠衍挣扎着说:“还给我!” 临冲挑了挑眉:“还给你?什么还给你?这可是我的,你怎么平白无故要我的东西!大侄子,你这吃相也太难看了吧!” 说着,又是一脚踹在了翠衍腹部,将翠衍踹飞了出去。翠衍只觉得肚腹剧痛无比,好像是断裂的骨头戳破了内脏的关系,喘气都疼。 翠衍捂着肚子缓缓爬了起来,断断续续地说:“还给我,这不是我的……是一个客人不当心落下的……掌柜的……叮嘱我去还,你要是抢走了……咳咳……掌柜的还有客人……一定会来寻你的!” “嘿?就你那个掌柜?他能有这么好心?”临冲无所谓地说:“找我就找我,只要他们有本事找到我!” 他的眼神阴冷,闪烁着贪婪的光,像是一只饿了几个月的老鼠看见了食物,他猥-琐地笑了笑:“嘿嘿,大侄子,你还有什么值钱的吗?你叔叔我现在缺钱呐!都怪昨天那两个小白脸!” 翠衍下意识想要捂住袖口,可也立刻反应过来不能动,但一点身体的趋势却被临冲看了出来:“就是诈一诈你,没想到还真有啊!来,还想活命的自己交出来,不然可别怪我下手不留情面了!” 翠衍:“不可能,你做梦!我就是死也不会交给你的!” “行啊,你自己找死是吧?”临冲撩起了袖子:“嘿,好久没杀过你这种小崽子了,也不知道皮好不好剥……” 翠衍其实话一出口就已经后悔了,可是话已出口,不能反悔,却又是说不出的痛快,他抬头直视着临冲:“你今天不杀了我,我终有一日要将你立毙于掌下!” “嘿嘿,还挺会说大话的!”临冲已经走到了翠衍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可惜了,你没有那个机会了!” 忽然,有人道:“有机会的。” 两人闻声瞬时抬头望去,便见夕阳下有一白发青年踏云而来,他笑道:“区区一个金丹,不必以后,我现在就教你如何杀他。” “小猫,攻他双目。”秋意泊轻声说:“再取右肋。” “你都说出来了,难道还对我有用吗?”临冲看清了来人,道:“好哇,原来是你这个小白脸,刚好!新仇旧怨今日一道算了!” 翠衍却在此时毫不犹豫的攻向了临冲双目!:,, 449 第 449 章 豹子头临冲没想到翠衍居然那么信任那个小白脸,说让他攻何处他便攻向何处,连半点迟疑都不曾,他嘴角露出一个鄙夷地笑容,想也为想便用一手去拦截翠衍的攻击,五指在这一瞬间兽化,长出了毛茸茸的斑斓的皮毛,指甲暴涨,与翠衍的利爪相击,于暮色中擦出了一连串耀眼的金星。 豹子头临冲虽然不成器,可到底是个金丹期,这一具肉身要比翠衍结实不知道多少倍,翠衍的爪子在他手下如同豆腐一样柔嫩脆弱,不过就是擦了这么一下,翠衍爪上延伸出去的指甲便已经断了个精光,血在这一瞬间飙射了出来,若不是他收的快,恐怕整只右手都要没了。 “我还当你有什么能耐……”豹子头临冲傲慢之情溢于言表,他还未说完,便听那个小白脸笑吟吟地说:“攻他右肋。” 翠衍神情坚毅,立刻转攻向了临冲的右肋,豹子头临冲近乎从容地一把抓住了翠衍的右手,手腕一翻,一股巨力顿时从翠衍的手臂上传来,右臂疼得像是要断掉一样,那小白脸道:“就是现在,手腕右旋,攻他下路。” “你都告诉我了,难道我是聋的吗?”豹子头临冲嗤笑了一声,右手手腕随着翠衍右旋,正当他要伸出腿来将翠衍踹出去,忽地身体有了一瞬间的迟疑,这就是这个一瞬的晦涩,翠衍拼尽全力的一击就已经落在了他的小腿上,只听见一声微妙的崩裂声,临冲的面容有了一瞬间的扭曲,可是这还没结束。 “上去。”随着那小白脸的指挥,翠衍的身形忽地离地,几乎是顺着他临冲的躯体一路踏了上去,速度极快,哪怕临冲堂堂一个金丹妖修都没有反应过来,漆黑的鞋底自他身上踏过,最后一脚正中他的鼻梁,这地方不管是妖修还是人修都是脆弱无比,他只觉得眼前一黑,鼻梁酸痛无比,居然不受控制地落下泪来。 而此时翠衍已经在半空中利落地翻了个身,落到了临冲身后,临冲之前为了应对翠衍而反转的手腕成了他的枷锁,倏地被翠衍带到了身后,只听肩部噶啦一声,临冲的右臂就像是面条一样软了下来。 “攻他丹田。”那小白脸说的极快,似乎对付他一个堂堂金丹根本就不用思考一样,翠衍闻言立刻将左手送出,尖锐的爪子裂锦一般穿透了临冲的皮肉,临冲大喝道:“想破我丹田?!做梦!我先杀了你!” “下划,抽手。” 翠衍的思维都是麻木的,他根本没有理解那人在说什么,身体却本能的听从着指令,几乎是在动起来的那一瞬间,他就感觉到自己的爪子勾到了什么东西,他记着那人说的‘抽手’,用力向外一抽,霎时间一条白森森的骨骼带着血肉筋脉从临冲后背中被硬生生地拽了出来! 临冲只觉得后背一凉,紧接着就是剧痛,他回首一看,他从未这么直白的感受到风到底有多冷,现在他感受到了,原来是这么冷,从他背后钻进了他的肺腑,吹的他心肺俱凉。 临冲目眦欲裂,“我的……是我的……放回去!快放回去!” 翠衍手持那道白森森的骨骼,又听那人道:“抽出来。” 翠衍闻言手臂吐力,只听一连串的脆响,一根完整的脊椎骨被从临冲的体内拔了出来,临冲惨叫了一声,随即又痴痴地看着翠衍掌中之物,缓缓伸出一手:“我的……” “是我的……” “还给我……” 金丹修士的躯体依旧是脆弱的,身体并非灵气所化,依旧是血肉组成,只不过是比普通人要坚硬这么一点罢了。况且别管是什么境界的修士,受了致命伤也还是会死的,顶多他们就是多了挽回的机会。 就算是如秋意泊,如果现在有人把他的脊椎抽出来,脊椎上连接的经脉太多,连灵根都是如盘龙盘绕其上,他如果不能在一个极短的时间内抢回来再按回去,他也是要死的,不过他还有元神可以出逃——话又说回来,就算是在极短的时间内抢回来那也是个重伤,体内七经八脉都断了个七七八八,不是重伤是什么?大不了就是这种简单的断裂伤比其他的好修复一些罢了。 翠衍浑身发抖,却死死地抓住了那条脊椎骨,那白发道士微笑着问他:“你想还给他吗?” 翠衍坚定地摇了摇头,没有丝毫的犹豫。 秋意泊笑道:“那就踩碎它,不要脏了手。” 咔擦一声,脊椎骨在地上被踩碎成了四五节,翠衍犹嫌不足,踩在了骨节上狠狠地碾着。豹子头临冲像是个疯子一样扑了过来,可他的身体却不能支持他再站起来了,他的金丹境界也不过是维持他暂时的生命罢了。这次不必秋意泊提醒,翠衍就一爪子断送了临冲的丹田,那颗脆弱的金丹就此化为灰烬,临冲从喉间发出了几声气音,不过几个扎眼便气绝身亡。 秋意泊还有些惊讶,他本来还以为翠衍会犹豫一下,他还在想干脆他直接动手杀了这个豹子头临冲得了,没想到翠衍毫不迟疑,直接取了临冲的性命去。 秋意泊不禁颔首,不提别的,这一点他喜欢——这个豹子头临冲都欺负人到了这个份上了,如果有机会杀他还想着宽恕,那这人性子首先就不如何,说好听点叫菩萨心肠,说难听点叫包子别怪狗惦记,活该。 “怕不怕?”秋意泊语气温和,他今日能及时赶到,也确实是因为翠衍的关系。他前脚方离开客栈,后脚秋意泊就出来叫吃的了,听了小二说翠衍来过,说是有东西落在他那边了,他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那两瓶复灵丹当然是他送给翠衍的,他们两个真君,怎么好意思白吃人家猫耳小哥的大棒骨?人家心善,他们当面不好说,就悄悄给点好处,也算是结下一份善缘。没想到这猫耳小哥白长了一张聪明人的脸,却实诚地让秋意泊汗颜,想着翠衍才走,他稍稍追两步也就追到了,这才撞见了方才这一桩事儿。 翠衍呆呆地看着地上的尸首,又看了看脚下已经被踩成碎块的骨骼,过了半晌才点了点头,有些不敢置信地说:“我是不是在做梦?……我怎么能杀临冲?” 秋意泊一时没反应过来:“难道他是你……” 话还未说完,又听翠衍喃喃地接着说:“……他可是金丹哎……我怎么打得过的?这不对劲啊!” 秋意泊:“……” ——哦,那没事了。 别闹出什么这豹子头其实是翠衍什么恩公、故交之类的,那就乐子大了。 翠衍一个练气本来是怎么样都打不过金丹修士的,但是第一临冲就是个半吊子金丹,这些年骄傲自满,疏于修炼,就是个花架子,第二是因为翠衍面对生死,搏命以对,第三则是有秋意泊在旁指点。别说,也是巧,这要是换了个品种秋意泊还真没这个能耐,但这不是之前帮黑皮大奶……不是,夜影续命嘛,他对豹子这个品种比其他了解的多得多。 秋意泊缓步上前,他伸手在翠衍面前晃了晃,下一瞬间锋锐的猫爪子就袭了过来,秋意泊轻巧地握住了他的手腕,拿了帕子替他擦拭手上的血污……肉垫好有弹性啊,好好捏,按住肉垫爪子就会弹出来,松开就会缩回去,好有意思!他问道:“你杀了他,知道怎么处理吗?” 秋意泊都想好了怎么教对方毁尸灭迹,没想到翠衍想也没想就说:“知道,皮剥了,爪子砍下来,把肉剔出来卖给大酒楼,剩下的卖给商行。” 秋意泊:“……?”不是,你好熟练啊! 小猫咪你怎么这么熟练? 翠衍说完,又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他困惑地看着秋意泊:“……你到底是谁?你怎么这么厉害?” 秋意泊笑道:“之前跟人抓我的那个人修学的。” “……?”翠衍沉默了一瞬:“你辛苦了。” 秋意泊沉默了一瞬,有点为小猫咪的傻白甜所震惊:“……你就这么信了?” “不然呢?”翠衍不解地说:“那个人修那么厉害,你和你兄弟能逃出来费很多功夫吧?” 秋意泊:“……” 这头翠衍已经蹲下去收拾尸体了,秋意泊的猫爪子算是白擦了,又糊了一手的血,毕竟是剥皮拆骨,怎一个血腥了得,偏偏主人公还顶着一张无辜的脸,怎么看怎么诡异,违和感十足。 秋意泊手指微动,将周围的气息抹除了去,免得事后有人来找翠衍的麻烦。亏的翠衍住的偏,否则还真不太好解决。秋意泊想着也没什么地方漏了,差不多就该告辞了,刚转身,就听见啪嗒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摔进了血泊里。 他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只见一只只有巴掌大的纯黑的小猫咪一动不动地躺在了尸山血海中,不过在他看去的一瞬间,小猫咪又睁开了双眼,翠绿的眼睛恍惚地看着面前的一切,挣扎着想要站起来,还没站稳就又摔进了血泊里,激起了一片血花。如此反复三四次,小黑猫也没了精神,放弃了站起来,它微微仰着头看了一眼秋意泊,像是认命了一样躺了下去。 秋意泊承认人类就是一种容易脑补的生物,他其实知道豹子头临冲的血对翠衍有一定的好处,毕竟同为猫科。他现在躺下固然有虚弱的缘故,更大的原因可能是他接触了太多临冲的血,别管是灵气太多还是其他,总之是个好处。但是他脑子里想的是——小猫咪好可怜哦,他看了我一眼,是不是想要我救他?他躺倒在血泊里看着太心酸了,他一定是想跟我回家! 总之,泊意秋看着秋意泊袖子里揣着的小黑猫陷入了沉思:“所以你就把猫耳小哥给捞回来了?” “他叫翠衍。”秋意泊已经给翠衍施了好几遍清尘咒,别说血腥味,他现在连浮毛都没有一根,摸上去油光水滑的。秋意泊没忍住又薅了两把,“孩子怪可怜的,捡回来养两天,等他伤势好了就送走……你看,他的肉垫还是粉色的!” 秋意泊一手捉着一只猫爪给泊意秋比了个心:“是不是很可爱!” 泊意秋确实可耻的沉沦了一瞬,转念又不禁觉得烦躁——他为了不让秋意泊这里一个好师兄那里一个好师叔,哄着秋意泊到了寒月道界,这才几天,又给他捞回来了一只? 忽地,手中多了一只毛绒绒的爪子,又q又弹的肉垫就在他的指腹下方,他几乎是本能地按了一下,看着黑色的爪子瞬间开花,一种‘算了算了多大点事儿不就是只小猫咪小猫咪能有什么坏心眼呢’的想法油然而生,他低头看着怀里乖乖巧巧窝着的滚滚,一只也是捡两只也是养,都一样。 秋意泊凑过来笑道:“是不是很可爱!” 泊意秋默默地点了点头,又想到猫耳小哥的耳朵抖动的样子,不禁去揉了揉小猫咪的耳根,果然小猫咪的耳朵敏-感地弹动了一下,秋意泊则是将滚滚接到了怀里,揉着它半月形的耳朵:“我觉得这样挺好的,翠衍品性不错,刚好让他当我们的向导,给我们讲解一下风土人情之类的,也算是一举两得。” 滚滚哼哼唧唧地在秋意泊怀里打滚,泊意秋想了想:“那是不是考虑买个宅子?不然也不方便,客栈住的久了,容易引人怀疑。” 秋意泊一想也是,两人对视了一眼,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秋意泊率先发言:“先不急,调查一下物价和情况再说,现在一切不明,拿来投资太不稳定了。” 泊意秋则是道:“反正不差那么一点灵石,广撒网,万一哪天就用上了呢?到时候地皮我们买下,禁制布置好,以后来寒月道界也方便,就算不来,一般人也打不破我们的禁制吧?” “也是。”秋意泊沉吟道:“翠衍不错啊,本地人,有了这一层关系我们买地皮也方便。” 泊意秋抱着小猫咪:“唔……要是以后有子孙来此,知道老祖还给他们留了一份资产……” “博物馆和风情街大概率是不可能开到这儿来的。”秋意泊打断道:“你要真这么闲,还不如弄个商行当信托,回头赚了钱就放在这儿,等着哪个倒霉蛋过来,好歹能直接领灵石。” 泊意秋瞬间摇头:“别,我现在听见商行两个字就恶心,干了两百年还没干够?而且灵石这玩意儿我给自己花它不香吗?” 两人在这一刹那不约而同地闭了嘴,面面相觑,随即一笑:“这也想的太远了。” “就是,搞得好像要在这里定居一样。” “没影的事情。” 秋意泊摇头道:“我们这算不算是创伤后遗症?” “应该……不算吧?”泊意秋破罐子破摔:“别找借口了,你就是想买。” 毕竟他们之前就是这么干的,有钱先买房买铺面,嘴上说着什么抢占先机,未雨绸缪,为后世子孙谋福利,实则他们也没有直系后裔,他们这一代目前来看也就是秋露黎有可能会有自己的直系血脉,其他人都是光棍一个——或者基佬。再者光阴变迁,每一次王朝更替都代表着动乱,谁能保证房产会不会因为当局政策而丢失所有权? 他们买这些,说白了就是刻在dna里的囤积癖发作了,哪怕有钱到了这个地步,还是会忍不住置办家当,其中最主要的当然就是房产和黄金! “哎对,我就是想买。”秋意泊眯了眯眼睛:“没有个自己的住处就是不舒服。” 住在客栈多多少少有所不便之处,如果是闭关且不去管他,毕竟眼睛一睁一闭也就过去了。但如果是每天都是清醒状态,秋意泊最多待七天就要觉得不舒服了。 两人既然已经决定下来了,就立刻开始行动,对着幼教书找到了牙行,他们的目标很明确,既然不知道买哪里,那就看哪个单价最贵,很快他们就筛选出两处宅子,跟着牙人去看了,这两处分别所属于一条大街的左右两端,从街上找任意一条巷子往里头走都能到,距离大街刚好有个百来米的距离,是标准的闹中取静。 这两处宅子修的也很雅致,两人想了想到底挑哪处,后来想了想干脆全要了,到时候先住一间,另一件先空关着,回头再说。 随即两人就开始乐趣无穷的装修时间,亭子拆不拆,要不要加鱼池,哪里要不要加个假山乃至花用什么品种都一一讨论过去,后来发现没完没了了,于是两人又采用了设计图的方式,直接将自己的设计图做个幻境出来,这样原本的装修可以不变,依靠幻境法宝施行一键装修,一把椅子摆在那儿,今天可以是紫檀鎏金的,明天可以是竹的,后天可以是珊瑚镶嵌珍珠的……每天都可以用上全新的风格。 这一忙活,两人就忙活了三个月左右,设计出了至少一百套设计图,又筛选出了保留下的五十套,什么地下室贯通设计,通天塔设计一律齐全,要不是幻境法宝默认隐藏,能够屏蔽几乎所有人的视线,从路人眼中这就是个平平无奇的宅子,否则肯定是要被邻居投诉的。 他们一忙完,翠衍也醒了过来,这一天刚好用的是海底世界风格,翠衍一睁开眼睛,看见水波轻漾,海草珊瑚翡翠丛生,自己躺在一个巨大的扇贝床上中时猫都傻了,紧接着他就炸毛了。 他为什么在水底?! 果然他之前就是在做梦吧?!其实他就是被临冲杀了吧?不然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泊意秋和秋意泊坐在亭中,中间摆着一枚散发着璀璨光芒的宝珠,两人各自伸出一手,一缕幽蓝灵丝连接着他们和宝珠,秋意泊道:“海底怎么能没有深渊?干脆把鱼池开成深渊,这样走过的时候就能看见了!鱼弄成漂浮的!对了,还要水母!粒子特效拉满!” “不行这得放在天上才好看!”泊意秋当仁不让,“放在下面有什么好看的,放在天上才震撼,跟通过深渊到达的桃花源一样,这意境直接拉满!” “放水底!” “放天上!” 正在此时,翠衍从房间里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两人闻声齐齐望去,翠衍紧张地看着他们,忽地只觉得一股巨力突如其来,推着他往亭子中去:“喵嗷——!” 小黑猫落在了桌子中间,他看着眼前那颗滴溜溜赚的宝珠,视线不自觉地被吸引了,随即一双手提着他的肋下把他抱了起来:“翠衍,你说海底深渊放在天上好看还是放在地下好看?” “对,刚好你来做个决定!”泊意秋也道。 “……喵?”翠衍发出了一声又软又糯地叫声,等他回过神来爪子险些就要碰到面前那颗宝珠了,连爪子都伸出来了,就差推一下了,他小心翼翼地说:“深渊……?哪里都不要有深渊才比较好吧?” 一声几乎无声的声音传来,桌子中央的宝珠被猫爪子一碰,陡然旋转了起来,此时是在修改模式,宝珠一转,周围的天地景物也跟着转了起来。那原本在天空与池底的深渊也因此晃动了起来,晃动得太快,影像还停留在视网膜上,感觉满天满地都是无数深渊。 两人:“……星空?” 泊意秋发出了灵魂一问:“挺好,但会不会晕?” “我不会。”秋意泊一摊手,示意他看宝珠,意味深长地说:“这是天命啊!” “……也行。” 不多时,一座满是深渊并且还在晃动的‘星空’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在秋意泊两人将星空幻境设置好的那一刹那,恰有一抹紫云从东方而来,为首是一架八乘鸾车,堆金积玉,精美绝伦,左右各有两行侍婢捧善、香炉、明灯等,再有两行侍卫跟随守护。 一老者跟随在车旁,低头道:“道君,还是没有消息。” “那就再去找。”里头有一人清淡地说:“总不可能凭空消失。” “是,道君。”老者又道:“道君,寒月城到了。” “嗯。”那位道君随口应了一声,他挑起帘子来看,半边黑发随着他的动作垂下。本以为是万年不变的景色,忽地,有一方灿烂诡异的天地闯入了他的眼帘。 老者:“……?!”:,, 450 第 450 章 那位道君抬了抬手,黑色的广袖顺着他的手臂滑落,露出一截莹白修长的手腕,队伍当即停下,他垂眸看着那一片灿烂的天地,老者后退了一步,让出了宽广的视野,他也随之看去,只见寒月城依旧如往日一般,并未再见到那诡异的一幕。 老者心中不禁有些讶异,那确实不是他的错觉……想来也是,如此的诡异星河,恐怕是什么难得的机缘,被有心人掩盖起来也是情理之中。 那道君凝目看了许久,陡然阖眼,他揉了揉眉心道:“看着眼花。” 老者恭敬地问道:“道君,可要属下去处理?” “不必了。”那位道君道:“两个真君,你去恐怕也落不得什么好,再者,他们也不是叫我们看的。” 老者应是,那位道君放下了帘子,笑道:“走吧。” “是。” 云端之上的仪仗又缓缓行动起来,在空中留下了一条长长的云轨,瑰丽莫名。 秋意泊‘哇’了一声:“泊意秋,你快来看!” 泊意秋刚把幻境宝珠弄好,闻言就走了出来,见秋意泊正在抬头望天,翠衍也跟着抬头,可他没有秋意泊那个能耐,满目星空不断地旋转着,也让他跟着转起了圈圈,他出来时刚好看见翠衍东倒西歪地绕完了最后一个圈,啪嗒一声就倒在了桌上,双目无神,粉色的舌头搭在嘴边,活似刚刚被噶完蛋。 “你也不怕眼花……”泊意秋这么说着,还是抬头去看了,便见天边有一条瑰丽的云轨,不由笑道:“这是飞机喷的?” 这条云轨的模样真的很像是在现世时看国家级别的典礼时飞机在天空中喷出的彩烟,而且这个彩烟还是白色带炫彩偏光的,太时髦了。 秋意泊双手拢在袖中,闻言也笑:“你不觉得还挺好看的吗?” “霞影做不到吗?” “霞影留下的云轨没有这个大。”秋意泊比划了一下,“这个距离的话,顶多看到一条细线,眼神不好的话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泊意秋想了想:“要不给再重新研究一个版本?就按照这个来?” “那是不是太夸张了?”秋意泊犹豫一瞬:“这种应该给宗门用,逼格直接拉满。” “玩腻了给宗门用,逼格直接拉满。”与此同时,泊意秋也说道。 两人相视一笑,简简单单地敲定了这件事儿,泊意秋行至秋意泊身边,与他一道看了一会儿天空,两人异口同声地说:“还是换了吧,太晕了。” 行了,扯了半天才决定的星空幻象在使用不超过一刻钟后就被换下了。 暗蓝的色调干净而沉稳,繁星点缀其上,明明是看得最多的也是最习惯的场景,两人却有了一种心灵和眼睛都被洗涤过的愉悦感,再低头一看翠衍,见他还软软地趴着,两人都不禁轻笑出声。泊意秋俯身将翠衍捡到了怀里,摸着他丝滑的皮毛:“刚刚没注意,他好像筑基了。” “还是很有出息的。”秋意泊笑道:“放回去吧,咱们去外面吃个夜宵怎么样?” “好,顺道再去看看有没有卖竹笋的。”泊意秋随手将翠衍塞回了房间,他抱怨着说:“滚滚也太能吃了,长得还不够他吃的。” 这几个月因为他们两在研究装修房子的事情,滚滚的住处就定在了镜湖境,那里温度适宜,也没有其他妖兽,秋意泊只将陨星形成的山脉封锁了起来,上面的无涯仙芝和各色试验田他还是要的,其他地方就无所谓了,随便它造作。 秋意泊早料到有这一天,他反问道:“水果也不吃了?” “不吃了,就盯着竹笋吃。”泊意秋无奈地说:“没有竹笋宁愿吃竹子也不吃水果了……竹子也吃的很香……” 秋意泊眉目柔和,轻飘飘地问道:“有没有尝一口到底是什么味儿?” 泊意秋随口就答:“就是竹子味儿和草味儿,又涩又苦,也不知道它是怎么……秋意泊,你过分了啊!” “你还真吃了啊?”秋意泊笑出了鹅叫声,他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双肩不断地抖动着,直到笑够了才说:“没事,翠衍醒了就好办了,明天开始让他教我们还有滚滚认字,以后也好沟通。” “嗯。”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忽地天地尽头亮起了一抹光辉,温柔的阳光将天地都映成了纯透的紫,两人看着远方那一点初初露出头的曦阳,低声道:“天亮了。” “所以我们为什么不睡觉?天都亮了。”秋意泊悠悠地说:“又熬了一个通宵。” 泊意秋:“……?你就不能感叹两句日出美好?” 秋意泊:“一时半会儿没想起来有什么诗可以夸,就当我夸过了吧。” “喂!” “所以夜宵还吃不吃?” “……吃。” 他们原本以为这个时间点会很尴尬,毕竟青黄不接的,做夜宵的摊子应该都收摊了,做早饭的摊子恐怕还没出摊,哪想到出了门才知道,这个点不光不尴尬,还热闹非凡。 距离他们住处不过百丈的地方已经挤满了人,说是摩肩擦踵是有些夸张了,但也没比这个好到哪里去,各种食物的香气在空气中嚣张的炫耀着它们的存在感,不光如此,还有卖菜的,卖材料的,甚至还有卖古玩字画的,乃至连杂技班子都有。 “馄饨!现吃现下的馄饨!” “面条包子糖粥——!” “卖菜啦,新鲜的大白菜!” “书墨斋的字画,送人挂家里都好看!” 两人望着这一幕,有一种一步到了凡间的错觉,心中有些感慨。 可惜这感慨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如果不是满大街都是奇形怪状的‘人’的话,这感慨本来还能持续得更久一些。 “吃点啥?”秋意泊问道。 “哪里人多吃哪个!”泊意秋一锤定音,得到了秋意泊‘你好聪明’的眼神后,两人便挤入了人群,不多时两人就锁定了一家座无虚席的馄饨摊子,许多客人都等在一旁,摊主是个会做生意的,除了坐下吃的,还能自带锅碗瓢盆带包带走,忙得那叫一个热火朝天。 这里距离家门口也就那么几步路,两人本想打包了回去吃的,但最终决定还是在这里先吃吃看——万一不好吃,他们还特意打包带回家里,岂不是失望加倍?再者要是不好吃,他们还可以去其他摊子看看。 早晨来的客人或许各有要事,都是修士,也不怕烫,囫囵吞枣扒完了就走,秋意泊他们很快就等到了一个位置,他们早就在等的时候看好了吃点什么,坐下来就喊道:“老板!来两碗小馄饨,再来一屉包子,配两个肉馍饼!一盘肉!” “好嘞!”摊主的动作异常利索,极大可能性是和他有八只手有关,两只手负责汤面馄饨,一手下一手捞,两只手把菜刀舞得能生出残影来,大块大块的酱肉被剁成了碎,又被另外两只手塞进馍里,两只手洗碗擦完,还有两只手配菜收钱。 有一说一,要不是见多识广,他们可能是吃不下这一顿饭的。 “这要是换个老板可能还忙不过来。”秋意泊调侃了一句,话音还没落下呢,就有两只细细长长地手送来了一个托盘,里头放着他们方才叫的早点,老板头也不抬地说:“可不是嘛!要不是我有八只手,这哪里能忙得过来!一共一百八十个灵钱!……好嘞,谢谢客官,您要的汤!” 两人不禁笑了起来,动手取了早点,又将灵钱放了上去,那两只细长的手嗖的一下就缩回去了,哗啦一声灵钱就被倒进了一旁的铜盆里,清脆得很。 他们先尝了一口汤,瞬间眼睛就亮了起来,这汤底清淡归清淡,可是异常鲜美,这一口汤就把食欲给吊了起来,再尝一口小馄饨,馄饨皮是脆生生的,半点没有软烂,还带着一种寻常面皮没有的鲜美,像是里面混着肉,包子一个有巴掌大,皮却薄得和纸一样,咬一口,滚烫的汁水就顺着迸溅了出来,烫得人舌头发麻,再有那个肉夹馍,饼皮酥脆,面香浓郁,夹着里头软烂的卤肉,肥而不腻,简直好吃到了骨子里。 怪不得人这么多,是好吃啊! 不光好吃,还便宜。 他们两多久没用到灵钱了?这一把用来付账的灵钱还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攒下的呢。 两人都顾不上说话,先将点的这些吃了个精光,还觉得意犹未尽,原样又点了一份,还加了一些其他方才没点过的早点,泊意秋扬声道:“老板,你这个小馄饨怎么这么好吃!” “嘿嘿,好吃吧?”老板总算是抬起脸看了过来,他只有两只眼睛,但那两只眼睛格外的大,几乎占据了他半张脸,而且是非常诡异的凸起的圆形:“人肉能不好吃吗?” 秋意泊:“……?!” 泊意秋:“……?!” 见两人一时没吭声,仿佛是被震住了,同样在摊子吃饭的食客们都笑了起来:“别唬他们了!哪里能是人肉!人肉是酸的,做不出来这个味儿!” “是豚肉啦!不然哪里能卖这么便宜?还不是因为豚好养肥!” “就是,八老板,你看你都把人给吓着了!这话不能乱说啊!万一叫人修知道了半夜被替天行道了岂不是冤死了!” 老板发出了粗犷的笑声:“哈哈哈哈总算是被我吓住了两个!你们也不想想,人肉那么精贵,你们想吃我还怕亏本呢!” 两人缓缓吐出了一口气,不约而同的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这里的妖修除了外貌和文字与正常人类不同外,其他真的与人类无二,外貌嘛,看多了也就那么回事儿,文字也可以看成象形字,在这里待久了真的很容易忽视他们其实是妖修这一点。 秋意泊尝试性地问道:“我们兄弟两没有吃过人肉……很好吃吗?” 有食客道:“噫,当然不好吃!都说了是酸的!” “呸,明明是臭的!我还没练气之前吃过一个凡人,骨头又多,肉又少,还烂臭烂臭的!”又有一个食客加入了这个话题。 泊意秋好奇地说:“那为什么说人肉精贵?” 老板停了奇怪地看了他们一眼,道:“不好抓啊!你们是从哪里出来的,怎么这个都不知道?我们这里距离离合线那么远,那边都是人修,废了老鼻子劲过去,还得防着人修,当然贵啊!” “哦哦,原来如此。”秋意泊腼腆地笑了笑:“我们兄弟两之前一直在深山老林里修炼,还真不知道。” “那算你们运气好!”一旁食客说:“亏得没走错路去了那一头,不然能不能全乎着回来都不知道!” “不过你们俩长得这么好看,一般是不容易死的。”食客见他们两听得认真,接着说:“哎,你们俩可得小心些,城里也有不少瘪犊子,专门抓好看的倒去那边卖!” 两人下意识点头,刚想说什么,另一食客又道:“最近还好吧?毕竟道君来了,谁也不敢在这会儿放肆……我说,你们俩长得这么好看,干脆去城主府应聘呀!要是叫城主看上了选去伺候道君,要是运气好,道君看上你们,收个徒弟什么的……哪怕是个记名弟子也好呀!” 秋意泊和泊意秋皆是一愣:“……啊?” “哈?你们还不知道?”食客一想:“哦也是,你们刚从山里头出来,不知道也是正常……道君五百年才来寒月城一回,从伺候的人当中选弟子也是惯例了!你们这样端正的容貌,只要根骨不差,八成是会被选上的!” 另一桌食客也说:“对啊,去试试嘛!这么好的机会可是难得得很!只要被道君选上了,哪怕是端茶倒水也好,日后总不会有人敢打你们主意!” “好好,多谢几位大哥指点!”两人心道他们区区真君还是别去道君面前碍眼了,这又不是和血来道君一样是不得不冲,他们又不缺钱不缺道统还不缺靠山,万一真遇上个疯的,不管不顾就是要宰了他们,他们找谁说理去? 他们现在手上可没有苍雾境那种规格的秘境了,再来个道君他们只能用数量来补了。 说话之间第二份早点也送来了,他们也没啥胃口了——刚刚在这里说了一顿话,饱腹感也上来了,也就没那么饿了,干脆打包回去,回头睡醒了再拿来填填肚子也好。 等到再回去,就看见翠衍站在大门口,小黑猫一副想出来但又出不来的模样,见他们回来了满脸都是惊喜:“你们回来了!” 秋意泊和泊意秋进了门,刚好手里的那一份早餐就给了他,“你醒了?来来,先吃点早点。” 翠衍乖乖地跟着他们去了亭子,转而就化作了人身,他的人形比之前看起来更完善了,虽然猫耳朵和猫尾巴都在,但猫耳几乎贴在头发上,不仔细看也看不出来,如果把尾巴藏起来,几乎就是完全的人形了。 等三人都坐下,翠衍有些不敢动,还是秋意泊催促了一声他才开始吃,是和外面的食客一样都是囫囵吞枣的吃法,他刚吃第一口就说:“是张大叔的!好吃!” “就是在街上买的。”泊意秋想了想说:“老板应该是只蜈蚣?” “对,就是他!”翠衍的尾巴都摇晃了起来,秋意泊见状道:“行了,快吃吧,吃完了你不是还有事儿?” 翠衍听罢三两口把早饭给吃完了,末了张开嘴在那里哈气,缓了缓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那个……我好透了,多谢两位前辈救了我,我能不能走了?” “想回家?”秋意泊笑眯眯地问道:“你都昏睡了三个月了,也是该回家看看。” “啊?三个月?!”翠衍瞬间跳了起来,眼睛瞪得圆溜溜的,两颗绿色的眼睛像是两颗祖母绿的宝石,他震惊地问道:“我昏睡了三个月?”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紧张地在原地来回走动:“三个月?我怎么睡了三个月?完了完了,掌柜的肯定已经请了新人了……” 泊意秋看的有趣,问道:“是你之前干活的那家店?” “嗯嗯。”翠衍的脚步顿住了,他大大地叹了口气:“算了,没办法了……我回头再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缺人……” “你很缺灵石吗?”泊意秋问道。 “嗯嗯!”翠衍重重地点了点头,他掰了掰手指:“得先还债,还完债还得攒灵石买屋子,以后还得娶媳妇……我这么穷也不知道有没有人愿意嫁给我……不管了这总得先攒起来,要是这样还有剩,我可以再买点丹药修炼……” 秋意泊一手支颐:“那不如留在我们这儿,教我们认字吧?还有一只小的,也要一并教了,俸禄就按照你在店里的两倍开给你好不好?” “好!”翠衍眼睛一亮,下意识地答应了下来,随即又垂头丧气地说:“啊不行不行,我不能收你们的灵石,你们救了我,我怎么能收你们的灵石……” “没关系。”泊意秋视线停留在他的头顶,那对猫耳朵随着翠衍的神态和语气在不断地立起来、趴下去,再立起来……小猫咪能有什么错呢? 秋意泊也在忍不住看猫耳朵,闻言温和地说:“应该的……或者你先回去考虑两天?要是决定了就来找我们,我们就住在这里。” 翠衍犹豫了一会儿,随即道:“好。” 翠衍告辞了,秋意泊手痒地把滚滚抱了出来揉它的耳朵,滚滚哼哼唧唧地蹭他的手掌,秋意泊感叹道:“真的不能怪我,太可爱了……” 泊意秋心有戚戚地点了点头,“是太可爱了,翠衍要是来,能不能让他变成原形?” 秋意泊眉间一动:“还是算了吧。” 泊意秋:“……嗯?” 秋意泊轻笑道:“变成原形的话,我们上课的时候骚扰老师,这不太好。” 泊意秋不禁叩了叩桌子,大笑了起来,忽地,秋意泊神色一变:“遭了!忘记买竹笋了!” 泊意秋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就见滚滚已经一口咬在了秋意泊的手掌边缘,留下了几个惨不忍睹的血洞,而滚滚正嫌弃地舔着他的手掌,似乎在依靠他的血来补充灵气。 秋意泊哭笑不得,他弹了弹滚滚的耳朵:“把我当吃的,你可真你能耐了!” 滚滚委委屈屈地看着秋意泊。 泊意秋眉间隐隐闪烁过了一抹晦涩,伸手道:“还是我来抱吧。” 秋意泊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让他抱,而是取了一棵比较高等的灵草出来,往里面添加了一点玄学与狠活,当着滚滚的面把灵草炼成竹笋模样,模拟竹子口味,然后塞进了它的嘴里,又把它放回了镜湖境:“孩子还小。” 泊意秋则是含糊地应了一声:“嗯,它不懂,但随便咬人不太好。” “也是饿坏了。”秋意泊说。 “饿坏了是因为它挑食。”泊意秋抬眼看向秋意泊:“不是因为没有给它吃。” “慢慢教一教会好的。”秋意泊突然笑道:“哎?我以为你对我也就那样了。” 泊意秋慢慢地说:“是,就那样。” …… 两天后的下午,翠衍上门来了,他满脸歉意地对两人道:“那什么……我可以教你们认字的,不过只能是每天晚上,可以吗?” 还不等他们问,翠衍就连忙解释道:“刘叔……就是我爹的朋友,他说想送我去城主府,最近要抓着我练功……对不起对不起……” 他跪了下来,重重地给他们磕了三个头:“我……我……” 秋意泊和泊意秋并不以为意,赶紧拉他起来。 城主府就相当于顶级大学的入学邀请,对于翠衍来说是可以改变一生的选项,非常重要,所以倒也不必非要翠衍全天都泡在他们这里,能来一段时间把滚滚给教会了就很好了——主要还是教会他们。他们很喜欢寒月城,还想在这里多待一段时间,所以他们想和翠衍多交流,也好长久地在这里待下去。 毕竟是来旅游的,追求的还是一个顺心舒服,谁也不想开开心心出来旅游,最后和人起矛盾,又打又杀的吧? 这样安排两不耽误,挺好的。 泊意秋突然笑道:“练功?我可以教你。” 秋意泊挑眉,警告地看了他一眼——猫是他救的,他先看中的! 泊意秋笑吟吟地看向了秋意泊,不必张口,秋意泊就明白他想说什么。 他想说:弟子他来收,他来教,他白捡一个现成的不也很好? 秋意泊沉默了一瞬,也是哦! 反正他两道统一致,谁教不是教啊?:,, 451 第 451 章 事情就这么简单的决定下来,城主府的侍从选拔大概会在半个月后开始。这就不得提一提寒月道界的势力分布了,亏得有翠衍在,不然他们也不一定能这么快就搞清楚。 根据翠衍所说,本界共有两位道君,其中一位道君是人修,道号凌寒,阳神巅峰修为,长居九天仙宫,轻易不入人间门,上一回足沾凡尘还是三千年前人族与妖族大战,双方损失惨重,凡间门亦是被此牵连,化作一片焦土,这位道君才自九天仙宫下了凡尘,与妖族道君共商此事。 另一位妖族道君便是如今快要来寒月城的那位,那位道君名唤伴月,阳神巅峰修为,平素亦不入人间门,长居于崃山,每逢五百年才会入一次寒月城,开坛讲道,指点迷津。 这位道君可有意思,他乃是所有妖族的共主,并非因为他在三千年前与凌寒道君协定实现了人族与妖族在明面上的共处,而是这位道君悟出了一门神通,可使妖族尽快修炼出人形,而不必再经过金丹之劫后才得一人形。这位伴月道君将此神通无偿传授于每一位妖族,凡入道门者,第一件事便是得到这样一门神通。 除却两位高高在上的道君外,人族妖族各分为十几个大大小小的势力,以城池划分,比如寒月城主泉嘉真君便属于其中之一,也是权势最鼎盛的一位。寒月城本是伴月道君亲手所建,后传予了泉嘉真君,传说其本是伴月道君座下弟子,这么一看也不算太奇怪了。 “那么伴月道君要半个月后才到?”泊意秋好奇地问道。 一只小黑猫趴在地上,瘫成了一张猫饼,闻言他有气无力地抬头答道:“要三个月后呢……” “嗯。”泊意秋应了一声,手中半开的梅枝挑起了小黑猫的下巴:“起来。” 天气已经有些冷了,院里头种的梅花早早就开了,就叫泊意秋随手折下了这一枝。 翠衍翠绿色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再让我歇一会儿……” 秋意泊坐在屋前,一张舒适的摇椅,一只冒着热气的茶壶,滚滚瘫在他的肚子上,大咧咧地翻了个滚,暖融融地阳光温柔地洒在他的身上,他端着茶浅尝了一口:“你也来休息一会儿吧。” 泊意秋一笑,梅枝在他手上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又向秋意泊急射而来,等到他面前时又柔缓地了下来,花枝一颤,梅花花瓣如雨纷纷而落,他一手负于身后,缓步走了过来,坐在了另外一张摇椅上,接了秋意泊递来的茶水喝了一口润了喉后才说:“这不还有半个月了吗?资质是不错,可惜底子差得一塌糊涂,不加紧一点怎么行?” 秋意泊低眉浅笑,却不答他这句话,反而唤道:“翠衍,过来休息一会儿。” 小黑猫跟被霜打了一样的慢腾腾地挪了过来,挨着椅腿瘫坐了下来,不住地喘着粗气。泊意秋俯身拎住了小黑猫的后颈那块油皮,将它拎到了怀里,顺手捏了捏猫耳朵,“晚上出门吗?” “去哪?”秋意泊眨了眨眼睛,想了起来,笑道:“好啊,一会儿收拾一下就去……翠衍也回去吧。” 小黑猫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哀嚎,将头埋在了前爪下面。 翠衍也没想到事情能发展成这样,不是说好了白天他去刘叔那边练功,晚上来教滚滚和两位前辈认字,结果不知不觉就在三天内变成了白天在这里练功并教他们认字,晚上……晚上得看他爬不爬的起来。 事情还要从第一天说起,第一天他教完了字打算走,长安前辈笑吟吟地说来对练试试,他寻思着长生前辈那么厉害,长安前辈也一定很厉害,至少要比他厉害……结果就被打昏了,愣是到了第二天下午才醒,于是乎接下来就乱套了。 他是真的没有力气再去刘叔那里练功了啊! 秋意泊和泊意秋也不管这么多,到了该出门的点就把人给赶走了,两人依旧是穿了黑袍,掩去了境界,转而往他们曾经去过的那家店去了。 “客……”掌柜的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嘴边的话就成了:“你们还敢过来!是不是没吃够打!” 这家就是他们来寒月城那一日误以为是客栈的那一家摁着鸟爪招牌的店,现在知道了,这一家其实是一家类似于悬赏榜的地方,要是妖修没钱了又没什么稳定的工作,就来这儿寻点活计做。当然,这里的悬赏任务也要比外面那些普通的职当危险得多,报酬自然也丰厚得多,大多都是刀口舔血的任务,不过也有许多妖修喜欢做这样的任务。 他们现在是认字了,抬眼一扫柜台后面悬着的悬赏榜单,道:“我们接天字二号。” 掌柜的冷哼了一声:“天字二号?口气可真大!也罢,反正做不了押金也是不退的!盛惠,一百上品灵石!” 泊意秋看了一眼说:“天字一号也接了吧。” 掌柜的一愣,随即瞪大了眼睛,没好气地说:“年轻人口气不要那么大!天字一号也是想接就接的?万一做不成,事后得罪了大人物,可没有什么好果子吃!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秋意泊温和地道:“无妨的,劳驾。” 掌柜的闻言手一抬,最高的那两枚牌子便飞到了他的手中,他随手往柜台上一扔:“天字一号押金五百极品灵石!” 秋意泊将钱付了,拿了牌子就跟着泊意秋走了。天字二号任务是寻找一百瓶金丹期可用的回春丹交到城中杏林斋,届时雇主会将回春丹的灵石和押金一并结给秋意泊他们,不必他们再来回跑。而天字一号则是寻找一件化神期攻击型法宝,交到城主府顾管家手中,同样也是报酬和押金一并给他们。 回春丹他们有,这东西不太难,丹药和炼器本就是一通百通,只要成分达标,控制好火候和手法基本就能将失败率降低到一个几乎可以无视的地步(仅限于低级丹药),他们随手炼制一下就完了。至于化神期法宝就更别提了,两人随手拿一件就行了。 等两人出了门时,就察觉到有人跟上了他们,他们也不慌,先找到了城中最大的药铺——巧了,就是杏林坊。 如翠衍所说,招牌上画着一朵花。他们一入内,就闻到了一股清幽的花香,夹杂在浓郁的药材气息中,不算太明显,可有了这一份花香,药香也变得柔和了起来。掌柜是个极为貌美的女修,身形轻灵纤弱,花香气便是从她身上传来的,应该本体是什么奇花异草。 她见他们入内,柔和地道:“两位道友,可要买些什么?” 秋意泊斟酌了一下,报了个通用的回春丹丹方——这丹方也是伴月道君所传,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炼器、符箓、阵法等,都是伴月道君所传,人人皆知……不过可能是限于妖修本身的一些问题,他们做起这些来真不如人修,哪怕配方手法人人皆知,会的人就是不多。 所以奇石道君才让他们来寒月道界啊!到了这个地方他们还真不怕没钱花,他们搁这地方跟手里端了个聚宝盆一样,天上都能往里头掉灵石来。 掌柜的轻轻颔首:“好的,请问要多少?” 秋意泊想了想,保险点,要个两百份吧,毕竟是第一次搞这边的丹药,药性什么他们也不知道,多要一点免得翻车,要是和凌云道界差不多,刚好多做一些也不愁卖。 有些事情不管在凡间门、修仙界还是现世都是互通的——一户人家长久不见人出门作工,却不愁吃喝,怎么都是引人怀疑的。他们觉得寒月城有趣,想要多住一段时间门,自然考虑到了这一方面。 “要两百份吧。”秋意泊道:“可以让一些价吗?” 掌柜的听了这个数量语气更是和缓:“应该的,本店还有上好的地火室,租金也不贵,不知道道友可有兴趣?” “不必了。”秋意泊道:“都包起来吧。” 掌柜的被秋意泊拒绝也不见恼怒,反而更加温和热情,连动作都显得快了一些,很快他们要的两百份回春丹药材就被送了出来,堆在柜台上也是一座小山,掌柜的抬了抬手:“还请道友验货。” 泊意秋随手从中抽了一包,药材都是用油纸包的,油纸上有一个小小的禁制用于保存灵气,当然这种做法也只能保一时,毕竟低级药材也犯不上用太好的包装,他侧了侧身,让秋意泊也看了一眼,秋意泊伸手拈起其中一根暗紫色的灵草,问道:“这是上品灵萱草?” 掌柜的道:“道友,这上品灵萱草是经过我们杏林斋特殊的炮制,不管是灵气还是品相都是一等一的,绝没有问题。” 泊意秋也拈了一根,随手塞进了嘴里,味道就是普通的草味,苦涩是常态,但其中隐隐有一丝甜味儿,灵气从中迸发了出来。一般而言灵草这么吃是最浪费的,但用来鉴别药材还是可以的。泊意秋感受了一下灵气,道:“还不错。” 秋意泊看了他一眼,随即笑了起来,一手点了点他的嘴唇,泊意秋低头一看,发现秋意泊指尖都被染成了紫红色,他用水镜看了看自己,也不禁轻笑出声。 “包起来吧。”秋意泊笑道:“杏林斋这么大的店,总不可能以次充好。” 掌柜的赞同地笑了笑,随即接过了泊意秋手中那一包药材重新包扎好,让秋意泊结账:“一共是五千四百上品灵石,算您五千……” 话音还未落下,忽地旁边有人喝道:“他怎么能拿这个价?我这一份就要二十七上品灵石,我也是老顾客了,你们杏林斋怎么的?欺负人哪?!” 众人闻声侧脸望去,便见有个绿衣女子不满地道,她手中也提着几个油纸包,也是来买药材的。“大家都来评评理,往日杏林斋回春丹材料都是二十七上品灵石一份,谁来都一样,怎么卖我们二十七,卖他却二十五?!” 掌柜的柔柔地解释道:“这位道友买两百份回春丹材料,这才让了一些价。规矩向来都是如此,您要是也买两百份,我们也算您二十五上品灵石一份。” 绿衣女子皱眉说:“我在你这儿买的加起来都不止两百份了吧!” 掌柜的正欲回话,却见秋意泊以指节叩了叩桌面:“先结账吧。” 掌柜的应是,秋意泊果断付了灵石将材料都收入了纳戒,转而与泊意秋道:“走吧。” 泊意秋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跟着秋意泊正打算走,却听那女子道:“你们别走!给我站住!” 秋意泊懒得理她,这种事情有什么好说的,店家愿意给他们让利是店家的事情,不给这绿衣女子让利也是店家的事情,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留下来做什么?听人吵架? 哪里想到那绿衣女子三两步就跑了过来,伸手就要拽秋意泊,她的手还没碰到秋意泊的斗篷,就被一只手给拦住了,泊意秋淡淡地说:“做什么?还动起手来了?” 秋意泊一手握住了泊意秋的手,笑吟吟地说:“好了,我们不是说好去逛夜市?别耽搁了。” “嗯,好。”泊意秋松开了手,摸出了一块帕子细致地将手擦了,转而抬眼看向了掌柜:“还有劳掌柜的处理。” “两位道友见谅,是我等处理不周。”掌柜的自柜台后面走了出来,同时出现的还有几个元婴修士,不动声色地将那绿衣女子拦住了,两人顺利出门,泊意秋问道:“你不觉得烦?” “还好。”秋意泊与他十指相扣,轻描淡写地说:“不值当为了个路人坏了心情。” 泊意秋微微点了点头,握紧了秋意泊的手,用一种调侃地语气说:“我原本以为是会跟里一样的剧情,什么‘我也是炼丹师凭什么不给我让利,难道他们比我厉害不成?!’之类的,再经过群众围观,就得当场比一下谁炼制回春丹更厉害……然后我们当场炼制什么极品回春丹,让对方面无人色,我们歪嘴一笑……” 秋意泊居然还认真地想了想:“你是这么想的?要不我们现在回去?” 他说着还真要转身回杏林斋,泊意秋连忙拉住了他:“别别别,我开玩笑的你听不出来?!丢人不丢人?” “噫。”秋意泊笑道:“我还以为你想当歪嘴龙王想当很久了……原来你也知道丢人啊?” 泊意秋撇了撇嘴:“这不就想想嘛。” “回头有机会的。”秋意泊眉目微动,一手比划了一下:“这种拳打南山敬老院,脚踢北海幼儿园有什么意思?这得放在同境界身上,咱们人生地不熟,天下第一可能比不过,但怎么着对方也得是个有名的炼丹师吧?最好还有一堆弟子路人簇拥着狂吹一通,狠话放足,这样才显得有意思……” 泊意秋扬眉:“所以你刚刚也想了?” “想一下又没犯法。”秋意泊斯文优雅地笑了笑:“但很显然,我的兴趣比你高级。” 泊意秋没忍住推了秋意泊一把,不禁笑了起来,他刚想说什么,眼尖看到了路边有个老人摆了两个大麻袋,里头装的都是竹笋,连忙拉着秋意泊过去,问道:“道友,这怎么卖?” 老者没有说话,而是竖起了一根手指,泊意秋道:“一灵钱一斤?” 老者摇了摇头,还是竖着一根手指,泊意秋又道:“一块下品灵石一斤?” 老人还是摇头,泊意秋这次连嘴都没张,拉着秋意泊转头就走:“什么玩意一根破竹笋卖那么贵!猜?猜个鬼!当我人傻钱多啊?!不买了!大不了咱们出城去挖!” 秋意泊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随口道:“估计他卖的不是竹笋,是什么极品寒玉笋……” 突然之间门,老人道:“这位小友请留步!好眼力!没想到还有人能认出我这宝贝来!” 老人本以为这两人会立刻回头来看,哪想到他们脚步更快了,还听到他们说:“走走走,快走,这是打算讹上我们了!” “就是,走走!”极品寒玉笋是他随口编出来的,哪有运气这么好的,随口一猜连品级都能猜中的?八成是打算讹他们的! 这种套路他们见多了! 老人一手还举在半空,人都僵住了,随即又反应过来,喊道:“我这真是极品寒玉笋!小友!留步!我真不是讹你们的!不信你们来看啊!” 回答他的是两人一溜儿就跑的身影,老人不信邪地看着他们,又喊道:“不行!你们给我回来!我真不是讹你们!不信我送你们一根!” 两人跑得更快了,身影淹没在了人群中,当真是生怕一回头他们就被讹上了一样。 反而是路过的人起了兴趣:“什么?传说中的极品寒玉笋?你是在哪里采的?怎么卖?” “极品寒玉笋?不是想来只闻其名吗?谁知道这是真的假的?” “极品寒玉笋用破麻袋装?是我疯了还是你疯了?” 还当真有人想要拿起一根仔细看看,却叫老人拍了一记手,老人气呼呼地将麻袋收了起来说:“不卖了!不卖了!都走!都走!” 老人背着两个又大又破的麻袋转身就走,路人们只当是讹人的被识破恼羞成怒了,当即嘘声一片,可这一眨眼人就不见了,众人一时沉默了下来……难道,对方真的是什么大能? 另一头秋意泊和泊意秋那就是一通跑,别问,问就是他们都看不出来境界的人,要么是人家有什么特殊功法,要么就是比他们境界还高的,要么真是个凡人,问题是这里是寒月城,哪里来的凡人?另外两个选项一个是麻烦,一个是麻烦中的麻烦,这都不跑?等着麻烦上身? 当然,其中可能是有什么机缘,但现在他们不想要这种机缘。这要是面前有个秘境,两人二话不说就进去了,像这种机缘老爷爷,告辞! 拿着别人的遗产给人找徒弟,说白了不就是给人打工?他们现在欠了一屁股债还没还清楚呢!等下回回燕京老家,得去牌位下写名字,看看还有哪个牌位还没香火。 秘境这种才是他们想要的机缘——没主人的,也不必帮人找徒弟什么的,最好就是大把大把的天材地宝灵石,也不要白给的那种,那种一般都有后续,还是要自己凭本事抢来的才安心。 两人在一个巷子里停下了,寒月城有些大,两人掏出自制的活点地图看看自己位置在哪:“去百兽阁还得过四条街……要不去望月阁?据说望月阁也不错。” “那就去望月阁,这名字一听就觉得里面水很深的样子,肯定有不少好东西。” 两人说着就往外面走,忽地听见一把苍老的声音幽幽地说:“两位小友要去望月阁?不如先看看我的……” 两人一扭头,就见方才那老者就离他们不过三尺,蹲在墙角,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老人深邃地眼睛看着他们,破布麻袋往他们面前一扔,激起了一圈尘土:“极品寒玉笋,上好的炼器材料,两位小友看一看?” 秋意泊和泊意秋异口同声地说:“不必了。” 两人说罢就越过老人要走,哪里想到老人又出现在了他们面前,目光紧紧地盯着他们:“小友看看吧……” “我们没钱!”两人又是不约而同地说道。 老人:“我白送!” 秋意泊≈ap;ap;泊意秋:“白送的一定没有好东西!我们不要!” 老人忽地从地上跳了起来,暴躁地将两根寒玉笋往他们手里塞,骂道:“不行!你们就非得要了!这就是极品寒玉笋!你们不识货我也不怪你们!但你们怎么能说我讹你们!给我拿着!不然我杀了你们!” 秋意泊和泊意秋立刻话锋一转:“多谢前辈美意!晚辈敬领!” 秋意泊还热切地看着老人:“前辈,您这两麻袋还要吗?我可以全包了。” 东西一入手,他就知道是好东西啊!和无定真竹一个水平啊!他现在可缺无定真竹了,那玩意儿真是要了命的难出,他养了那么大一片竹林,按道理说整个镜湖境就这么一片竹林,他最后几棵无定真竹也在里头当个引子,灵气培着,愣是连根竹笋都长不出来! 老人:“……你们不是说我讹诈吗?” 泊意秋那一双眼睛里写满了真诚:“是我二人有眼不识泰山,误会了前辈!还望前辈大人有大量,不与我们计较!前辈您胸有沟壑,足生紫云,一见便知是神仙下凡!实在是我等怠慢了!” 老人:“……啊?” 秋意泊:“前辈竟然能得此至宝,显然是因为前辈胸怀广阔,高风亮节之故,说来,也是我们不配了!” 老人:“……这倒也不是……” …… 老人看着面前一堆灵石,开始反思自己是怎么被哄得晕乎乎地把两麻袋极品寒玉笋都给打骨折卖了的。 他们两个是会灌汤是吧?! 呔,怎么连麻袋都给他拿走了!那是他用的最顺手的极品法宝!:,, 452 第 452 章 秋意泊和泊意秋那堪称是一个脚底抹油,两人跟后头有老虎追一样的到了家——这还不如真有老虎追他们呢!等关了家门,禁制拉满,两人这才撑着门框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视线相接之间两人都不禁笑了起来。 “那位可真是大好人啊!” “这和白送有什么区别!” 两人同时笑骂了一句,各自挨着门坐了下来,毫无形象的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还是在砰砰地狂跳,不为别的,只是觉得很刺激。 这道界只有两位道君,他们遇到的是哪一位?不管是哪一位,能从陌生的道君手上捞到东西就已经是很让他们觉得刺激了。 虽然炼神还虚和炼虚合道只差了一个大境界,甚至大乘与阳神之间只差一个小境界,但那也是天壤之别,怪只怪血来给他们的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废话,算尽天机最后还一命换一命能让他们不深刻吗? 称一声铭记五内都不为过。 “哎——!” “哎——!” 两人不约而同地长叹了一口气,也不嫌脏,你拉着我我拉着你东倒西歪地爬了起来,再看那两麻袋极品寒玉笋,也不必说什么,同时进了镜湖境去折腾那一片竹林去了。 秋意泊那片试验田竹林已经种了有几十年了,在数十棵无涯仙芝日日夜夜改造镜湖境的情况下其实也不能说就真没用了,大小也变异出了一些称得上能用的竹子,但和无定真竹还是差了一点距离的。 用过最好的,就有些看不上次品了。 两人到了竹林,先选了一片小空地,极品寒玉笋这玩意儿既然和无定真竹是一个尿性,那么它必然对周围的环境也十分挑剔,一分一毫的灵气恐怕都会影响到它,他们只得小心翼翼地布置了一个控制周围灵气密度的禁制,这才将极品寒玉笋给倒了出来。 这一倒出来他们就傻眼了,秋意泊低头看了看手上的破麻袋,再看看倒出来跟一座小山一样的极品寒玉笋,这都不必数,怎么都得上万根了,最重要的是还有一麻袋呢!秋意泊不是很能理解:“不是?这玩意儿是不是在这个道界就是普通竹笋?用来炒菜的那种?” 泊意秋茫然地看着平地而起的小山:“大概是吧……要不我们先炒一盘?” 秋意泊:“……先收回去吧,挑个一百根先种下去试试?” 泊意秋自然没有什么意见,他随手拿了两根竹笋塞在了纳戒里,这两根寒玉笋一看就很嫩,一会儿干完活就去炒。 …… 而他们入秘境后不久,一个佝偻老人出现在了他们家门外,他抬头看着被遮掩起来的幻境,里面亭台楼阁,花鸟依依,不禁暗道了一声:“……这两个小兔崽子还挺会享受的。” 他也不曾入内,只是站在门口观望了一会儿,摇头道:“……还能结实,奇怪,人跑到哪里去了?难道不是这一家?” 老人无奈地喃喃自语:“……也罢,命数如此,缘分尽了……” ——他那两个乾坤袋啊! ——心痛得要命! 但好像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 秋意泊和泊意秋此时在镜湖境里挥汗如雨地种地,这玩意儿对灵气敏感,两人只好撩了下摆挽了衣袖亲自挖坑。 刚挖好几个坑,秋意泊就不禁说:“当年在山上我都没亲自挖过坑……” 还在寒山书院那几年是有一门灵药种植的课的,说是灵药种植,实则是主要练一练法决。要求也不高,能把练气期复灵丹的主材料青灵草给种活就完事儿,大家都是用灵气代替自己下田,挥挥手坑就挖好了,再挥挥手青灵草的种子就种好了,之后按时过来掐个灵雨咒就算完,要是再细心点顶多就是去弄点现成的防虫防病的农药撒几次。 泊意秋用力挥舞了一下锄头,抛了个深坑出来:“你要这么想,我们种的不是青灵草,是灵石,只要有一根成了,那就是上千万的极品灵石哎!” 秋意泊瞬间就来了精神,也接着刨,突然他又停了下来,比划了一下种竹笋需要的高度:“我觉得我们这个锄头不大行,还是得用洛阳铲。” 泊意秋仔细一想,刚想说区区十几厘米的深度犯不上,就看见秋意泊那头已经火烧火燎地炼制了起来,炼制之前还记得用隔绝灵气的禁制把自己罩住了,也没几秒钟就完事儿了,做出来的洛阳铲的铲头只有一十厘米长,最绝的是秋意泊用横杆把它们链接在了一起,只需要挥舞中央那一段,就能挖出五个大坑来。 秋意泊示意了一下手上的洛阳铲组合,看着他笑道:“办法总比困难多,对吧?” 其实还能做成矩阵款的,不过竹子的密度他不敢搞得太密集,能让效率翻五倍就不错了。 “嗯。”泊意秋轻声应了一声,接了洛阳铲来试,果然省力了许多,只需要找准位置按下去,土就被洛阳铲给带出来了,秋意泊则是又打开了禁制,重新做了一套玉的,一套金的,还有一套竹制的——谁知道这玩意儿到底有多金贵,万一就是那种不能碰铁器的呢?多试试总没错。 有了洛阳铲的帮助,两人挖坑效率飞涨,不一会儿就弄完了一百个小坑,结果两人一回头,就发现自己那一百根寒玉笋它没了! 滚滚坐在一堆笋衣中间,打了个饱嗝。 秋意泊:“……” 泊意秋:“……” “——滚滚!” 滚滚被这声音吓了一跳,白胖圆滚的身体陡然颤了颤,无辜地看向了他们:“呜呜?” 秋意泊已经领着它的后颈将它提了起来:“你怎么进来的!” 泊意秋举双手示意不是自己的问题:“我确定没有把它带到山上来。” 镜湖境里就这么一座陨星形成的山脉,秋意泊又在这上头搞了不少试验田,矜贵的不得了的无涯仙芝也在上头,自然是要把这座山和滚滚隔绝的,就是不知道滚滚是怎么进来的。 滚滚哼哼唧唧地伸出两只胖爪子在半空中向秋意泊挥舞着,很快就抱住了他的手臂,手脚并用地挂在了秋意泊手臂上行,一脸满足地把脸也贴了上去,快乐地蹭了蹭,哼哼唧唧地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秋意泊深吸了一口气:“……要不,我们还是把滚滚放回去吧,这国宝我要养不起了!” 打又不舍得打,骂又不舍得骂,这日子是没法过了! “……”泊意秋也在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先把它放出去再说……我去看看山上的无涯仙芝。” “顺便把它的自助餐厅也给起出来,换个地方种吧。”秋意泊无奈地说。 总而言之这镜湖境是不能再让它待了! “好。” 秋意泊颔首,抱着滚滚就出去了,他越想越生气,随意在廊下坐了,让滚滚坐在了他的膝头,抓着它两只前爪:“以后没给你的东西不许吃!知道没有!” 滚滚歪了歪头,哼哼唧唧地说了什么,这几日有翠衍的语言课,滚滚虽然还不会说话,秋意泊他们也没学会熊猫语,但大概什么音节是什么意思是猜出来了,它的意思是‘为什么?’。 秋意泊将它两只前爪并在一处,一手抓了,另一手则是指着它说:“今天那几根笋吃了大概没事,但不代表以后吃的东西也没事,你也不知道是什么就往嘴里塞,万一毒死怎么办?!” 这么长一段话它也听不懂,只锁定了关键词‘笋’,它扬起脑袋,在秋意泊指着它的手指上蹭了蹭,哼唧了一声,意思是:好吃! 秋意泊都给气笑了。 但还能怎么办呢? 阎王还不跟七岁以下的小孩儿计较呢! 他跟一只大熊猫置什么气! 泊意秋此时也出来了,“无涯仙芝没事……竹林这么大,家里估计种不下。” 他们家里搞得再花里胡哨,但总面积还是不变的,秋意泊想了想,“算了,替它炼制个秘境吧……” 但是他们手上已经没有灵脉了。 他摸了摸滚滚的肚子,没好气地说:“这一顿吃下去它估计几个月都不会饿了,先这么着吧,给他在家里搭个游乐园先玩着,不是说过几天有个拍卖会?到时候去看一看有没有消息。” 这个拍卖会做的很隐秘,但又不是很隐秘,说它不隐秘因为它就在大街上竖了块牌子,告知大家某某地方什么时间要开个拍卖会,但说它隐秘是因为上面罩着禁制,只有真君才能看到里面写了什么。 “也就只能这样了。”泊意秋摇头道:“我已经开始觉得带它出来实在不是个好主意了。” 不是因为对滚滚不好,而是对他们不好。他们两个是自由惯了的人,陡然有了滚滚,或许它在这个世界并不珍贵,他们却下意识的觉得要好好的保护它,所以在找不到它的家长后就想带着它出来找,等来了寒月城就成了连把它一个人放在家里都觉得不安心,非要带在身边不可。 可这确实是不方便的。 他们不太适合养这样的幼崽,时时刻刻都得注意着替它找食物,看看它生病没有,是不是无聊了需要有人陪着玩……很麻烦。 秋意泊沉吟一瞬:“回头替它找个好道统,好歹让它再进一步,这样放回去也就安心了。” 泊意秋也觉得这办法可行,他们身上的道统都是人修的,也不知道给妖兽修了有没有什么害处,在寒月城这种遍地是妖修的地方当然是寻别人来得更靠谱一些。他们在这里没有什么熟人,或者说熟的人只有一个翠衍,翠衍只有练气修为,看样子就知道也没有什么好道统,想要道统,就只能自己去找了——拉关系也好,去买也罢,这都是可以的。 两人决定分头行动,泊意秋在家里炼丹,他觉得杏林斋那掌柜的修为不错,又是开医馆的,难免会多认识一些人,尽早把丹药炼出来去拉一拉关系。而秋意泊则是决定去市面上逛一逛,看看能不能找些好的来。 秋意泊把家里一个房间清理了出来,给滚滚做了个游乐场,等到忙完也天也大亮了,差不多可以出门了。这一出门,他就感觉今天好像街上有些清冷,行人也不复之前悠然,显得有些匆忙,他先到了前头吃过的蜈蚣早点摊叫了一份早饭,这位摊主也有金丹修为,应该能打听到一些什么。 摊主今天倒是挺清闲的,八只手都闲着,见秋意泊来了就招呼道:“哎呦,巧了!你这再不来我可就要收摊了!” “还是老规矩来一份。”秋意泊看了看四周:“吴叔今天生意倒是不忙?” 摊主八只手又忙活了起来,“老规矩了……哦,你是新来不知道,怪不得呢!我也是日子过昏头了,这都没想起来!” “怎么了?”秋意泊好奇地问道。 摊主爽朗地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这不是还有几个月道君要来了嘛,有些大人物也得来拜会拜会道君,这不就提前来了嘛,今天入城!” 秋意泊扬眉:“那也不至于……” 他示意了一下街上清冷的模样。 摊主闻言眉间一动,传音与他说:【这话也就咱们私底下说说啊,可千万别传出去!那种大家族出身的难免脾气大一点,遇上他们来,大家就都避一避,可不想莫名其妙就倒了大霉。】 秋意泊刚想回应,又听摊主悠悠地说:【咱们也算是熟,我看你也不像是个普通人,不过能在寒月城住下来,大多都是想安分过日子的,这几个月少出门吧,闭闭关也就过去了,省的惹事儿。】 秋意泊轻笑道:“好,吴叔,馄饨熟了!” 摊主连忙把馄饨抄了起来:“哎呦,亏得你提醒了一句,不然就煮烂了!” 秋意泊过来端了馄饨:“吴叔,有件事我问问。” “好嘞,你说。”摊主掀开蒸笼看了一眼,见也差不多了就顺手递给了秋意泊,秋意泊道:“家里有只练气期的小崽子,也没什么好的功法道统,寒月城里哪里有得卖啊?” “害!”摊主笑道:“我还当什么事儿呢!这简单啊!你去天地斋看看,天地斋里头啥都有,那是道君办的,无论什么功法都只收一个灵钱。” 寒月城里叫道君,那都是在称呼伴月道君,秋意泊也是一愣,他也没想到这位道君能把事情做到这个份上——又是教提早化形利于修行,又创造寒月城令妖族栖息,又是无偿送功法…… 他虽还未见过这位伴月道君,但也不禁对这位道君生出了一点敬佩之情。 要是有机会见一见就好了,也不知道是何等风姿……突然,一张老脸闯进了秋意泊脑海中,他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不会的不会的,这不至少得是个和凌霄道君一样和蔼的小老头,再不然就是那种霁月光风绝世独立的大美人,身后还笼罩着一圈圣光的那种……怎么也不能是那种猥-琐佝偻模样吧? 秋意泊突然觉得要遭。 寒月道界一共两位道君,当然也有可能是第位,这个概率比较小,暂且不提,那么他见到的不是凌寒道君就是伴月道君,介于这里是寒月城,妖族圣城,那么大概率就是……伴月道君了? 好了,秋意泊已经不想见对方了。 不是怕尴尬,毕竟寒玉笋这笔生意做的是你情我愿,甚至可以说是对方强迫他们要的,而是如果是在布道之类的庄严场合,他看见那个老头一脸庄严的出现,他怕他会笑场。 这就有点砸场子了。 话虽如此,但天地斋秋意泊还是要去的,他吃完了早点,顺着摊主指的路就往那边去了,天地斋距离他所在并不远,等秋意泊见到了后才知道他们两人之前为什么从没注意到它——这地方实在是太破了! 天地斋听这名字有包容天地之意,气象广宏,在秋意泊心中怎么也得是一座特别威严华丽的楼宇吧,再不然就是一座高塔,结果就是个小破楼,还是让人怀疑随时会塌下去的危房,甚至没有两侧居民住宅来的好。 秋意泊想到这里不禁一笑,觉得是自己着相了,随即就走了进去。进去之后又是另一番天地,里头摆满了高低错落地书架,各色玉简、书籍满满当当地堆在上头,也没有什么标注分区可言,浓郁的古旧纸张气味儿扑面而来。 这天地斋只有一个小老太太在,她应该是负责洒扫的,秋意泊进来她看也未看一眼,拿着扫帚慢吞吞地扫地。秋意泊也没多客气,上前便问道:“敢问前辈,家中有一熊崽子,不知道可有适合它的功法?” “熊崽子?”小老太太这才抬头,她重复了一遍,随即道:“前辈不敢当……去一楼吧,一楼东边窗户下就是。” 秋意泊拱手致谢:“多谢您。” 小老太太摆了摆手,悠悠地转过身继续扫地,秋意泊则是往一楼去了,果然在一楼东边窗下找到了一个大麻袋。 是的,大麻袋,里面对着无数玉简的麻袋,每一根玉简除了新旧有所不同外其余都一模一样。玉简玉简,既然是玉做的书简,自然是细长的,秋意泊一个恍惚之间还以为自己看见了一麻袋被人用过的筷子。 今天的任务就是从这一麻袋里翻出一个适合的? 话说滚滚是熊科吗?应该是吧? 秋意泊随手捡了一根,神识探入一扫,随即就又放下了——什么狗屁不通的道统,滚滚还小呢,炼什么采阴补阳的道统。 再看一根,秋意泊又是一脸地铁老人手机的表情扔了下去,这样连续看了七八根玉简后,秋意泊刷新了对妖族的认知——他们是真的不讲究啊! 这些都是给没有道统传承的妖修来学的吧?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道统!第一根看到的双修功法居然还是最靠谱的一个了,他还看到了什么吃肉大道、啃草皮神通、种树密录……最离谱的还有一门砖瓦工道统? 顾名思义,双修不必解释了,吃肉和啃草皮里头一页页的全是菜谱,种树则是怎么种植灵草灵木,转瓦工就是教怎么修房子的。 如果说凌霄宗的功法是顶尖大学,那么他现在在的天地斋就是职工技校——哎?等等,他好像悟了! 这位伴月道君将这些功法放在这里,根本就不是想教妖修追寻大道,而是教妖修怎么生活啊!比如要成亲了来看看双修功法,不会做菜就只能茹毛饮血,没有地方住就得学会修房子……只要在这里学会了,日常也就没问题了,如果能专精某一门,也就有了谋生的技能。 哪怕去到人修的地界或者干脆去凡间,只要隐藏好身份,也是照样能好好活下去的。 秋意泊突然觉得伴月道君那张脸也不那么猥-琐了,反而生出了一点普度众生的慈悲来,他心中也不知道是何想法,有些难以言喻,略有些复杂,又有些明悟,可让他真的说悟出什么来,他也说不出来。 或许这就是这位道君所追求的道吧? 忽然之间,秋意泊心神通明,他突然明白了想要再进一步叩问炼虚合道之境他还缺了一点什么——他缺了他想要追求的道。 他不知道他想追求什么,大概是自由,大概是逍遥自在,但以目前来说他想要的已经得到了。血来死后,宗门并无大事,不需要如之前一样为了宗门,为了亲朋好友去强行做某些事,道界也成功晋级,这一段因果也算是还清了,如果非要说还有什么,那就是想叩问更高的境界,去看看上面的风景。 这也算道吗? 应该不算。 秋意泊反思了一下,如果是追求什么逍遥大道,但是他学的是太上忘情,有一说一,这一者不能说毫无关联,只能说是八辈子都打不到一块,按照道统而言,他和泊意秋应该都是追求的是太上忘情大道,但问题就在于他们似乎并不是很想追求这个大道。 太上忘情对于他们而言只是因为适合,学得顺畅,那就这么一路学了下来,真要说忘情什么的,除了他之前意识到太上忘情道统有一道门封锁他的情绪后,似乎也没有其他了,这大道修到现在,他都大乘了,泊意秋也渡劫了,也没出现什么劫数一流。 他突然领悟了为什么梨萧道君要将太上忘情道改为无情道,这太上忘情道真没有什么太强的目标性,比如他现在。 太上忘情道和无情道本就是出自一体,这么说来他应该也算是修了半个无情道? 难道他真要应了那一句:但凡是修无情道的修士最后都死在情劫上? 那完了,这杀夫证道对他们而言也没有什么用,毕竟他们一人互为一体,怎么杀对方?一人一把小匕首,互相捅胸口?大家一起同归于尽?:,, 453 第 453 章 秋意泊轻笑了一声,那画面太美,他不敢想,他怕想多了笑出鹅叫,又不是在拍电视剧。 太上忘情道究竟要怎么修,也没有人知道。他以前一直觉得修了太上忘情道就会和修了无情道一样,变成孤舟、温夷光这样沉默寡言千年冰山,可后来一想觉得这可能是一些人为的巧合——比如孤舟道君他不说笑,是因为天生就不爱说笑,并不为别的。他收弟子自然也更偏向选和自己同一个性格的,可要是遇上真适合的,虽然性格不与自己相似,但那也能收入门中。 他爹和三叔应该就是这么拜入洗剑峰的。 可要是有性格相近又适合的,就类似于温夷光这样的和孤舟道君性格相像,哪怕最开始是拜入离安真君门下,没多久就自然而然被孤舟道君指点,虽然明面上没有转拜入孤舟道君门下,但私下里大家都默认他是洗剑峰的弟子。 再往前一推,或许各位前辈都是这么收徒弟的,久而久之就叫外人分不清到底是修了道统才会如此,还是天生就是如此。 反正他自己修太上忘情,和无情道一脉同源,除了被封锁那一段时间显得有些冷漠外,其他时间都挺正常,他没上山前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秋意泊思及此处,不禁微微一笑,指尖在眼下抚了抚——道统说到底也是人参悟出来的,是人想修什么样的道,才有了什么样的道统,而非他学了什么道统,最后就得参悟什么道。 他依旧不明白他想追求的到底是什么道,此时却已经不在他心中了。既然想不明白,那就不想了,修仙讲究的是一个缘分,他现在想不明白,就说明缘分未到,待缘分到了,他大概就能想明白了。 秋意泊拨弄着麻袋中的玉简,随意又从里面挑了一支来看,方才他或许还有些不耐烦,此刻却是耐下性子来——哪怕找不到合适的功法,那也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就这样看看各种各样的奇葩功法,也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也算是开阔了眼界,不算是浪费了时间。 秋意泊就一直从天亮坐到了天黑,又从天黑坐到了天亮,那守阁的小老太太也没有上来催他离去,到了太阳落山的时间,小老太太就自己去后头休息了,等到天亮,她又起来扫撒。等到了第五天,她上了二楼来打扫,这才发现整个二楼已经焕然一新了。 本来凌乱不堪的堆满了各色玉简密集二楼被收拾得干净整洁,玉简秘籍都被整齐的归纳在了书架上,按功法的内容分为几个大类,书架上还挂了铭牌,写明了这一架上都是什么类型的功法。 小老太太的表情第一次有了变化,她微微有些讶异,抬头望去,便见一个青衣白发的修士斜坐在窗沿上,一腿曲起,膝上是一个灰扑扑的麻袋,里头装满了玉简。只见他随手取了一支,略略一看,便将玉简掷入了相应的书架上。 “你不觉得麻烦吗?”小老太太问道。 秋意泊微微侧脸看去,见是守阁的小老太太,就问道:“也还好,顺手罢了。” 他是想着看什么不都是看,在他不想看之前,总是都要看过一遍的,看完顺手就把各色玉简分了类,二楼原本就有书架,也就是个整理的活罢了,他自己弄了两块铭牌挂在了书架上,那也不费什么事儿。 这样做还是有好处的,确实让他找到了几个有意思的东西。一门是关于如何隐匿气息境界的,一门是一个剑诀神通,饶是秋意泊这等剑修出身的都觉得精妙无比,还有一个玉简讲的是天材地宝博物志,秋意泊也不知道上面写全乎了没有,但见其中种类繁多,几乎囊括了他在杏林斋中见到的那顶天立地药柜里上的所有的灵药,想来应该是属于比较齐全的,这个他看不完,就先复刻了一份。此外还有什么炼器的小妙招,没见过的禁制,乃至丹方……他都复刻了下来。 这些玉简原本都是被压在了最下方,要不是秋意泊有耐心挨个看过来,还真找不到它们。 这些应该也是那位伴月道君留下的,只不过其中有几门他这个水平看着都觉得晦涩的,想必城中妖修更是看不懂,既然看不懂,就慢慢地无人问津,自然而然地就到了最底下。 “可是到时间要出去了?”秋意泊又问道。 小老太太慢慢地摇了摇头:“连我这个老婆子也是借居于此,哪里能赶道友走?” 秋意泊有些好奇:“您是自愿留在此处扫撒的?” 这小老太太可是一位大乘真君,应该是大乘后期,于她而言,生命还有很漫长的一段时光。 “自然。”小老太太目光中带着一份平和,看着秋意泊时更显得慈蔼:“许久未见道友这般诚心之人了,道君彪炳日月,光前裕后,你我皆受道君恩沐,道友想留在此处,只管留便是了。” 秋意泊眉间自有一份平宁之态,他由衷道:“道君恩泽,我等望尘莫及。” “那我便不叨扰道友了。”小老太太向他一颔首,随即又缓缓地低下头去,慢吞吞地下楼去了。 秋意泊见人走了,伸了个懒腰,掐指一算居然也有五天了,方才看得入神,被这小老太太一打断,就没了那份心思了,他懒洋洋地笑了笑,可见缘分就到这里了,他该回去了。 唔,也不知道泊意秋丹药炼出来没有,万一没炼出来他肯定要好好耻笑他一番。 他将灵钱压在了桌上。刚出天地斋大门,秋意泊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神清气爽,连脚步都变得轻快了许多,刚走了两步就闻到了浓郁的肉香气,脚步一转就往那头去了,那是一个摆在路边的小摊,卖的就是常见的烤肉串,那一串上面的肉都能有胳膊粗——别说,他还看见了一整只的大肘子。 肘子被烤得外皮都成了焦黄色,还形成了一个个小气泡,里面的肉是深红色的,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秋意泊上前问道:“店家,这怎么卖?” 摊主是个中年人,顶着一对羊角,其他倒是看着正常,他热情地说道:“肉串三个零钱,蹄髈十个零钱,脆骨五个零钱……客官,别看我这都是凡肉,可好吃得紧呢!客官来两串?” 秋意泊一听这个价格也知道不是什么灵兽肉,他就是想吃个味道,也不是冲着灵气去的,听到脆骨他就两眼放光,要了两个肘子,十串脆骨,再来四串大肉串,摊主是个实诚人,脆骨取得都是月牙骨,上面还带着肉,肥油都被烤得焦脆。秋意泊的舌尖顶了顶上颚,很诚实地咽了口口水,他就是这么一个俗人,他就是爱吃肉,哪怕是大乘期的真君了,他也爱吃肉。 他辛辛苦苦修炼难道是为了吃素的吗?笑话! 秋意泊想着自己或许很适合那个吃肉大道,正在心中暗笑,摊主已经利落地用油纸在肉串上一裹一翻,就算是包好了,秋意泊眼疾手快先拎了根脆骨串来,也顾不得这是在大街上,一手拎着脆骨,一手拈了一块下来送进嘴里。 单纯卖脆骨的少见啊!要是好吃他就多打包点放在纳戒里慢慢吃。 这事儿说起来也挺搞笑的,秋意泊在凡间时好歹也是当宰辅,但也没有这么吃过。毕竟言行都要注意着,这脆骨一头猪上也就那么点儿,容易被言官告奢靡,虽然无所谓,但多少是个麻烦事儿。回头上行下效起来问题就大了,所以还是要注意着。 等回了修仙界了倒是吃过几回,但还是那句话,这一头猪上就这么一点儿,想吃得畅快,只能在大酒楼里添钱让人去采买,这修仙界倒是能保鲜,但谁不是一整头猪保鲜的?哪有像现世那样什么是什么都分得清清楚楚?最后,猪肉在凌云道界不那么时兴,吃的人也少,通常都是一座城就这么点货,想囤货都不能够。 而且他平时进城市还有这闲工夫的时间少,大多时间是在野外的,他总不能为了吃一盘脆骨,特意在野林子里找十几头猪杀来吃吧?这也能找到才行啊!芥子空间倒是可以养,但秋意泊嫌臭。 这样一算起来,秋意泊几乎就没怎么痛痛快快吃过这种大块的脆骨。这么一想,前面五百年修得简直是委屈得要命。 脆骨送入口中,先是浓郁的肉香,紧接着是焦脆的油渣,最后是烤得酥烂的肉和脆骨。这摊主手上确实有几把刷子,脆骨一般都是越烤越硬,这脆骨确实酥的,轻轻一咬就断开了,但嚼着还保留着微妙的脆爽口感,越嚼越香。 秋意泊没忍住又拈了一块儿送入口中,一边说着:“店家可真有你的!确实好吃,还有多少脆骨?我全包了。” 摊主一愣,有些为难地说:“这……今天脆骨就这些了,剩下的在家里,要不您等一等?我叫家里送来。” 妖修和人修不同,人修几乎是人手一个纳戒,纳戒确实不便宜,但也谈不上贵破天际,但几乎所有的宗门都会给门下弟子免费发放一个,这些纳戒再流入二手市场,所以最低级的纳戒基本上是人人都能买得起的。 但妖修这里不同了,他们这儿会搞这些外道的就是少,而且妖修不同于人修的聚居,而是更倾向于个体独立,再加上纳戒的源头在人修那里,同样是最低级的纳戒,妖修要比人修那儿贵五倍以上,故而也不是人人都能有一个纳戒。 “好,那我先吃着。”秋意泊干脆拎着脆骨串进了摊主搭的小棚,里头摆了桌椅,他随便挑了个坐下下来,既然是坐在这儿吃了,那干脆都尝一尝。 大肉串讲究的就是一个大口吃肉,只要肉没问题,调料对头,烤熟了那就没有任何问题,秋意泊没忍住先咬了一口,满足地眯了眯眼睛,又取了一把小刀出来拆肘子来吃。 肘子不负他所望,确实是外焦里嫩,劲道弹牙,秋意泊又与摊主说:“大肘子也包个二十只吧!” 摊主高兴地应了一声,左右也没有什么客人,他便道:“那您先坐着,我去去就回!” 秋意泊应了一声,继续埋头割肉吃。有一说一,他觉得他有点不厚道,他现在一个人在这里吃独食,但是想想回去还是要给泊意秋带的,和刚出炉也没什么区别,而且泊意秋不是在炼丹嘛!谁知道他搞定没有! 这一点道德感在大肘子面前不值一提。 他正吃得香甜,忽得察觉到一旁风声突变,一道黑色的残影自他面前一掠而过,看目标应该是他的手腕,秋意泊手中一动,那黑色残影便被他压在了小刀下。 只听得咵啦一声,摆在秋意泊旁边不远处的碳炉应声从中间而断,煤炭和肉撒了一地。 那是一条漆黑的长鞭,通体以妖兽鳞甲制成,鳞片片片竖起,这要是打在人身上,不说打,就说刮蹭过去,也得掉下一大片皮肉。他侧脸望去,便见在他不远处,有一个骑着近乎于马的妖兽的女修手持鞭首,有些错愕地看着他。 那是一个车队,前有婢女侍卫引路,跟着是几头妖兽载着的化神修士,中间是一架沉黑的马车,饰以金纹,颇有些霸气的意思。车队并未停下,只有女修停下了。 那女修手腕一沉,想要将鞭子抽回去,可那一头却是纹丝不动,她不由喝道:“你快放开!” 那女修再扯,连手背上都暴起了青筋,可鞭子依旧是纹丝不动,那一头好像是一座高山一样,佁然不动。 秋意泊忽地抬了抬手,那女子力道之大,居然让自己从马上摔了下去,她尖叫了一声,前头的车队没停,反而是有个油头粉面的化神修士策马回头来看,见女修摔在地上,便问道:“五妹妹,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摔下去了?” 女修气急了,她从地上一跃而起,杏目瞪圆,怒视着秋意泊的方向,她虽蛮横,却也知道这一位恐怕是大隐隐于市的大能,她自己一个人恐怕招惹不起,便指着秋意泊的方向道:“二哥!就是他!他将我击落下马!” 那化神修士随着她指向的方向看了过去,第一眼先被那雪亮的刀光吸引了,不由赞了一声:“好刀!” 等在看见秋意泊的容貌,便又赞了一声:“好一个风流人物!” 他有些调侃地看了一眼女修,大概明白是他这个五妹妹抢刀不成,反而被人击落下马,来告黑状了。他这个五妹妹也着实是笨,对方有此容貌,敢出现于市井,还手持极品法宝,说明修为也不会太低。 至少他就看不出那修士的修为。 他策马上前,对着秋意泊拱手道:“道友见谅,我这五妹妹年纪小,不懂事,还望道友海涵,原谅她一回。” 秋意泊低头看着已经被扬了灰尘上去的大肘子,轻慢地笑了笑:“我要是不海涵呢?” 今天的好心情算是没了,任谁好端端的吃着美食,忽地美食摊子被狗踹翻了,自己桌上的也不能吃了,还险些被狗咬了一口心情都不会好。 他就是想吃口喜欢的,招谁惹谁了?——他还特意留着他最喜欢的筋膜打算最后吃的! 那化神修士也注意到了秋意泊的视线落在了哪里,秋意泊就没掩饰过,他笑道:“扰了道友的雅兴是我五妹妹莽撞,我们远道而来,也不想招惹事非,今日一事,必向道友赔礼道歉。” “赔礼?”秋意泊眉峰微动:“好,我这一桌珍馐……” “哼!”那女修冷哼了一声,直接就将一块极品灵石砸了过来:“不就是想要灵石吗?豚肉就是豚肉,这些够买一万头豚了!总够了吧!” 那油头粉面的化神修士立刻想去拉女修,女修却负气一把甩开了他:“二哥!你与他这么客气做什么!我们随老祖出巡,怎么能这般客气!岂不是扫了我徐家的颜面!” “……你!哎——!”化神修士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随即满怀歉意地道:“道友,幼妹不懂事,她年幼……” 秋意泊本来想说的是‘你们来替我把肉重新烤了’,现在他却忍不住嗤笑了一声:“年幼?” 忽地,女修只觉得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架在了她的脖子上,那东西锋锐至极,哪怕只是压着,都觉得脖子生疼,温热的血液从中静寂无声地流了下来,她大叫了一声:“二哥——救我!” 那化神修士看着那道看似平缓,实则锋锐无比的剑气,下意识地退了一步——这不是他能招惹的人物! 秋意泊微笑道:“我也年幼,我杀了你五妹妹可好?小孩子打架,想来你家也不会与我计较。” 化神修士脸色一变,他感觉到对方是真的想杀了他那个五妹妹,正当此时,前头的马车停了下来了,有一把苍老的嗓子道:“我家的幼女,平素娇惯了些,道友且给我徐家一个面子,放了她吧,待回去后我定然好好责罚她。” 秋意泊闻声侧脸望去,轻笑道:“道友在前头看着,可不是我主动欺负你家晚辈,是你家晚辈上来就对我又打又杀,再者……” “你家好大的面子。”秋意泊拿起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沾了油的手指,“可惜了,是你家的晚辈,又不是我家的,你平素在家里不教她,出了门自然有人替你教。” 说罢,女修颈上骤然鲜血狂飙,她双目瞪圆,惊恐万分地看着秋意泊。她确实是知道眼前这修士是一位大能,她就是故意挑衅他的,想惹他发怒,他一旦动手,老祖必然会阻拦——她跟着老祖出巡,难道还要忍让谁吗?她可是最受老祖宠爱的! 这天下除却道君,还有人不给她家老祖几分脸面吗?!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哪怕是老祖出面,那修士居然说杀了她就要杀了她! 她的嘴唇颤抖着张合,却只能发出微小的气音,“老……祖……救……” 一旁那个油头粉面的化神修士也脸色煞白,他是可以去救的,可是他不敢。他也没想到眼前这人居然痛下杀手!他难道丝毫不惧怕他们徐家的权势吗?!不畏惧老祖的威严吗?! 秋意泊微笑道:“好吧,还是给道友几分脸面,免得道友一把年纪了,还要白发人送了黑发人。” 他没有杀女修,也就是看着吓人,只不过是将她的脖子切开了一半罢了——大不了就是血损失的多了一点。 都是化神修士了,这点伤,回去养个十年八年也就补回来了,要是能捞到点好药吃,都不用十年八年,说不定下午就能活蹦乱跳了。 毕竟还有一位大乘巅峰的老祖在呢。 车中人沉默了一瞬,道:“道友好重的手。” 秋意泊眉间有丝丝冷意流淌而过,他笑道:“道友见好就收便罢了,再想占口舌便宜,就别怪我下手无情了。” 别说是放在这儿,就是放在凌云道界,敢这么对真君的也大多都死了,他算是下手很轻的了。这还要说不给面子,真是冤枉。 车中人道:“罢了,我们走。” “老祖!”那化神修士喊了一声,随即低头道:“是,老祖。” 他连忙扶起了女修,赶忙往前头送,他在此时才看清楚他五妹妹脖子上的伤口,颈骨未断,可沿着颈骨那一圈却断了个精光,他抱着她,不过这短短几步路,自己也沾染了满身的血迹。 “老祖,五妹妹……” 车中人道:“放下吧,无碍。” 又有一位骑马的化神修士忍不住道:“老祖,方才那位到底是何方神圣?” 这一举动虽未真的伤了五妹性命,但可谓是将他们徐家的脸面按在地上踩,老祖这都不为所动? 车中人道:“不知,但此人手段凌厉,恐怕不简单。” 他又道:“此时正值论道之前,切莫惹事,免得招惹道君不喜。” 众人纷纷俯首应是。 车中人顿了顿,喃喃道:“有趣。” 也不知寒月城何时又多了这一方人物,亦不知究竟是为何而来,只不过正值此时,且行且看吧。 秋意泊见周围百姓各个噤若寒蝉,顿觉无趣,他也不想当个奇行种叫人围观,将方才那女修给的极品灵石放在了桌上,转身便离开了。 要不,晚上再来?晚上这摊子应该还出摊吧? 他看了一眼满地的烤肉和碳火——要不他给人修一修?这样就不会因为烤架没了不出摊了! 好主意,修!:,, 454 第 454 章 秋意泊随手打了个响指,一簇明亮的火焰陡然包裹住了散了一地的烤炉,引得路人惊叫出生,可不过是一瞬间,那一簇火焰就如同来时一样消隐无踪了,留在原地的是崭新的烤炉。 摊主用的烤炉说难听点就是一个四四方方的没盖子的铁皮盒子,别说法宝了,都不能算是铁匠铺里出来的,看接缝上的铁丝,这甚至是摊主自己弄的。这玩意儿修起来太简单了,还没有到他必须蹲在路边上给人修半天的地步。 秋意泊提着几个油纸包在大街上慢吞吞地走着,忽然笑了一笑——要真的是蹲在路边上蹲半天才能修好,他应该也会修吧。 路边的居民看他的眼中满是敬畏之色,随着他的步伐,兜帽掩去了他的面容,转而就消失在了人群中,众人面面相觑,这才小声的议论了起来:“那位……好生厉害!城中何时又多了这样一位人物?” “果然人不可貌相,那徐家是什么人物?方才我都没看清那鞭稍是怎么打过来的,那位居然随手就抓住了!” “啧,你拿什么和那位比?徐家老祖是大乘巅峰真君,这一位能得徐家老祖一句‘道友’,怎么也是个大乘真君了!” 还有认识秋意泊的人说:“我就想怎么那么眼熟!那位真君就住在我们那条街上,虽然不多,但我也见过他几回!” “什么?就住在你们那条街上?我怎么没见过?” “害,那位真君基本不怎么出门,也就早晚会出来去寻地方吃个饭……往日里只说是从人修那儿逃出来的,哪里知道这是位真君……”那人正想从‘人修那儿逃出来的’这一点细说,却听有人低斥道:“好了好了,都快闭嘴吧!万一那位听见了怎么办?快散了快散了,这哪是我们能议论的人物!都不要命了?” 众人陡然想起方才那化神女修颈间热血喷薄,霎时生出了寒意来,当即鸟兽群散,不再讨论秋意泊。 秋意泊是在隔壁两条街停下来的,主要是快到家了,他想着回去也给泊意秋带一份热乎的,消息绝没有他来的快,住了这么几个月,满大街不是能聊上几句的熟人就是碰过面点过头的混了个脸熟的,秋意泊想到境界暴露,日后恐怕就无人再敢与他交好,不由有些懊恼方才没杀了那个女修。 他把人弄了个半死,是为了恶心对方,但现在一回想,总觉得这口气没出够。 心慈手软呐…… 蜈蚣刘叔正打算收摊呢,见了秋意泊回来,还有些惊讶,笑道:“怎么这几日也不出来买早点了,亏我还特意给你留了些,是不是吃上更好吃的了?哪家?” “没有的事儿。”秋意泊坐了下来:“有什么来什么吧,我带回去……刘叔今日怎么到现在还没收摊啊?” “昨天走神了,把馅儿给弄多了,这天气不好放啊!”刘叔说着掀开了蒸笼,露出里面还剩下的大半笼包好的馄饨、小笼来,秋意泊也跟着看了一眼,说:“要不全给我煮了吧,我也打算在家里头待上几日避一避,我从隔壁街过来,看见有个车队和人起了争执,那真是好大的威风,招惹不起,还是待在家里头好。” 刘叔一听手下速度更快了,“还有这事儿?哎,他们……算了算了不提了,那我也快些收拾了,回家歇一段时间种种田也好。” 秋意泊笑问道:“您家还有田呐?” “自己垦的。”刘叔利落地抄起馄饨,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秋意泊不必他张口,就从那纳戒里掏出了一叠海碗放在了灶台上,刘叔将馄饨放了进去,还开了另外一口锅,那锅子甚少掀开,秋意泊和泊意秋算是日日光顾这一家,也没见掀开过几回,这一掀开便是香飘十里,刘叔换了把大勺从里头舀了一大勺浓郁得几乎像是浆糊一样的汤汁来,几只手将秋意泊的碗一溜儿的排开,每一只碗里都给了那么一点,再用新汤一冲,就是一碗鲜得能让人舌头都掉下来的高汤。他边说道:“在家待着也是待着,自己养些鸡鸭豚的,再学着种些草药,这不是也方便嘛!” 秋意泊深吸了一口气,没忍住凑了上去:“您可真是个勤快人……这汤让我尝一点?” 刘叔直接将那个大勺递到了秋意泊面前:“反正这一勺就是给你的,你自个儿不嫌弃就成!” 秋意泊用食指碰了碰,随即往口中送去,结果下一秒就侧脸去吐了,刘叔哈哈大笑,闲着的一只手递了一碗清水给他,秋意泊好不容易止住了反胃,又不住地干呕,一手连忙从纳戒里拿了颗糖塞嘴里,这才止住了干呕,他脸色发青,抱怨道:“刘叔,你这也太不厚道了吧!” 有一说一,这高汤这么鲜香,吃起来再怎么也不会难吃才对,实则方才沾得那么一点儿味道就跟生吞了一块猪油一样,腻得要命,再加上咸的、淡的,各种禽肉的味道综合在一处,让秋意泊直接吐了出来。 刘叔笑道:“我瞧你盯着我这锅宝贝好几回了,不让你尝一口你就是不死心呗!我这高汤可是我爷爷传给我的!这几百年都没断过火,往里头加了不知道多少好东西,只有用清汤稀释了,才能入口!” “哦?还有这等好东西?给我来一碗!”忽地有人道。 秋意泊与刘叔闻声抬眼望去,那人一见秋意泊,忽地脸色煞白,逃也似的就往回走,不远处是一个慢慢悠悠行来的车队,那人连忙进了车队,躲到了马车的另一侧。秋意泊微微扬眉,这一家子人怎么到这条街上来了? 刘叔有些不满:“啧……你的东西都好了,快回去吧!” 秋意泊点了点头,付了钱后就拿着东西回了自己家,刚进家门,就见到了在院子里抱着滚滚晒太阳的泊意秋,他含笑道:“回来了,给你带了吃的。” 泊意秋懒洋洋地看了他一眼:“又有什么好事儿?” 秋意泊拿出了方才买的脆骨:“月牙骨算不算?” 泊意秋嘴角露出了一点笑意,秋意泊坐到了泊意秋身边空置的躺椅上,将方才出炉的馄饨还有脆骨都放在了桌上,边道:“我这不是给滚滚去找功法了嘛,那里功法太多,一个没注意就待了几天。” “找到了吗?”泊意秋也不用筷子,拎了一块月牙骨塞进了嘴里,甫一入口,他便享受似地眯起了眼睛,滚滚趴在他的胸上,豆大的眼睛看了看桌上的吃的,又看泊意秋吃的正香,急得呜呜乱叫。泊意秋一手揽着它,一手则是拎了一块月牙骨塞进了它的嘴中……然后捏住了它的嘴巴,不许它吐出来。 秋意泊看滚滚一副‘天惹怎么会有这么难吃的玩意儿’的表情,但又被捏住了嘴,只能委屈巴巴地嚼着,肥嘟嘟的腮帮子不断地蠕动,可爱得要命。他笑道:“没有,不过找到了几门我们能学的,还怪有意思的……你的丹药炼好了?” “也不看看我是谁?这要是炼不出来我干脆上吊得了,活着也是丢人。”泊意秋撇了撇嘴,咽了嘴里的东西,又将滚滚递给了秋意泊抱着,他自己则是擦了手开始吃馄饨,喝了一口汤便惊讶地说:“呃,今天的汤不一般啊!刘叔这手艺是真的没话说!” “可不是。”秋意泊盘着腿薅着滚滚的耳朵,将今天遇到的事情说给他听:“……反正这几个月刘叔是不会出摊了,我把他今天多的都包了下来。” 泊意秋捧着馄饨碗纳闷地说:“城里好像也不禁止斗殴吧?” 秋意泊颔首:“怎么了?” 他扬眉问道:“他们家好大的逼脸,你就这么算了?” “……”秋意泊摸了摸鼻子,自知理亏,好声好气地说:“下次不会了。” 泊意秋嗤笑了一声,意有所指地说:“我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你渡劫的时候不是利索地很吗?坏人又不分男女……漂亮吗?” 秋意泊顿了顿:“……也没注意,应该不丑。” 泊意秋眨了眨眼睛:“让我看看?” 秋意泊翻了个白眼:“不,我现在很难接受你的思维,毕竟人和神经病是没办法沟通的。” “滚蛋!”泊意秋一个勺子就飞了上来,秋意泊是挡住了勺子,但袖子和手上都沾到了油点子,他勃然大怒,转而就扑了上去:“泊意秋——!” 泊意秋没有躲,他第一个反应是把馄饨碗放回桌上去,紧接着将秋意泊接了个满怀,他一臂环着他的腰,手掌搭在了他的背脊上,眯着眼睛道:“重死了,快下去。” 秋意泊作势要拿沾了油的手去抹他的脸,泊意秋连连转头,边笑边说:“哎反正衣服不能用了给我擦擦嘴……你急什么,这一点法衣都不行那你别混了……哎呦!” “卧槽!” 两人同时骂了一句,他们的身体再方才一瞬间陡然随着竹塌往下沉了沉,摔是没摔,但给吓了一吓。也不必看就知道是竹塌有一条腿断了,两人对视了一眼,又笑倒在了一处。秋意泊笑骂道:“你这是弄的什么破玩意儿?” 泊意秋则是叫屈:“我怎么知道?一直摆在镜湖境我看着挺好用的就拿出来了……” 秘境是秘境,芥子空间是芥子空间,秘境的时间是流动的,普通的竹子哪怕不坐不用,别说百年,放个二三十年就烂得差不多了。 秋意泊侧身摸了一把,他一摸就知道怎么回事——这竹子就是普通竹子,估计是他们两中间谁哪天心血来潮顺手做的,一把竹塌罢了,也不用非要做成法宝,这日久天长之下自然就烂了。 秋意泊顺着就站了起来,还顺手将泊意秋也拉了起来,滚滚坐在另一只长塌上一脸懵逼地看着他们,两人不由又笑了起来,泊意秋将他的五指锁入了自己的掌心,低头亲了亲他指尖:“下回还是要把滚滚放回房间。” 有些事情不必诉之于口,不过是一瞬的对视,就已经明白了。 泊意秋方才想亲他的。 秋意泊眉峰微动,揽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拖了过来,在他唇上亲了亲:“这有什么?” 泊意秋有些惊异:“……你亲了一嘴油。” 秋意泊:“……” 两人面面相觑,最终决定秋意泊去洗把脸换身衣服,泊意秋留着继续把馄饨吃完再说。 这天下唯有美食不可辜负。 是夜。 秋意泊和泊意秋躺在一处晒月亮,秋意泊打了个呵欠:“对了,翠衍怎么没来?” 泊意秋也懒洋洋地不想动:“不知道,估计是见我们几天没开门以为我们有事出门了吧。” 秋意泊无所谓地点了点头,翠衍来不来,那是他自己的事情,要不要争取去道君面前伺候以期一步登天那也是他的事儿,他愿意来,他们也愿意教,他不来,他们也懒得去催。 大不了就是这个徒弟缘分就到这里了呗。 秋意泊翻了个身,问道:“我们要不要去听道君开坛布道?听说那是人人都可以去的。” “你不怕被当场祭了?”泊意秋有一搭没一搭地答道。 他们是人修,骗骗同境界及以下还是容易的,但都到了道君那个级别,他是没有什么自信——看寒月城居民对人修的态度,万一就真的被当场祭了人头呢?一个道君,他们是不想招惹的。 这是一件应该做的事情,出门在外,自己的命是最重要的,其次就是不要给宗门惹事,最后就是不要给自己找烦心事儿。他们还是有自信是能逃出来的,或许要付出很大的代价,但大概率是能的,那么接下来呢? 报仇?怎么报仇?他们一时半会儿也到不了阳神境界,君子报仇百年千年不晚?那就硬生生将这桩子事记在心里百年千年?那多恶心啊?他们可不想再体验一回血来宫一事。如果回去找师祖师傅他们回来找场子,那就是给他们找麻烦,硬生生给他们找了个道君做仇家,他们也方跨入道君门槛,打得过吗?打不过怎么办? 这仔细一想都是麻烦事儿,不如在源头掐断算了。为了自己好,也为了大家好,去做自己能力范围之内的事情,能力范围之外的事情还是少干为妙。 秋意泊枕在自己的胳膊上,道:“我倒是觉得这位道君是个有趣的人,不会与我们为难的。” “嗯?”泊意秋反问了一声。 秋意泊将天地斋的事情说了说,省略了关于‘道’的方面,泊意秋听了慢吞吞地说:“人家建天地斋,是为了同族建的,秋同志,希望你明白,我们是人修,他们是妖修,我们不光不是同族,还是死对头。” 此前就说过,妖修顶着个人骷颅头项链,手里拿个大腿骨,放在人修眼里那就是十恶不赦,可怕至极。可放在妖修眼里,人修披着妖修的皮,用着妖修爪牙心肝脾肺炼制的法宝,血肉都要吃干抹净,他们也觉得人修可怕死了。 这是一个无解的事情,只要人修知道妖兽的皮、肉、骨可用,对妖兽的猎杀就不会停止。妖兽能修炼,拥有思考的能力,对人修的深痛恶觉也不会终止——虽然妖修内部也会互相吞噬,可对于他们而言这是天理循环,理所应当,可就是对人修格外的痛恨。 可能这就是天然的立场对立吧。 秋意泊唔了一声:“……那就等到时候再看吧,还有几个月呢。” 泊意秋见他这样子就知道他是真的想去听,一般来说他们现在修为暴露,又招惹上了妖修的大家族,其实已经不该住在这里了。倒不是怕那个徐家,而是怕麻烦,可秋意泊回来后一点搬家的意思都没有透露出来。 泊意秋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吧好吧,你真想听就去吧,大不了我开好了传送阵等你。” 实在不行就跑路。 秋意泊笑着抱紧了他的脖子,重重地在他嘴唇上亲了一口:“你最好了!” 泊意秋揽住了他,他的下巴压在了秋意泊的肩头,磨蹭了几下。 他想做什么就去做,他帮他,大不了就一起死。不过是命罢了,哪里有畅快来得要紧? 修仙是为了活命,可不是为了单纯的活命。 两人在月下朦朦胧胧睡去,直到大半夜时忽地被一阵敲门声给惊醒了,门外有人又急又轻地敲着门:“可有人在?快开门!” 两人听出是刘叔的声音,手一挥,大门应声而开,刘叔身上的外衣都没有打结,露出了里头微微发黄的中衣,像是半夜被人惊醒后来不及梳洗就出门的,他展望着,秋意泊走到了天台边上,问道:“刘叔,怎么了?什么事儿这么着急?” 刘叔这才抬头看向了天台,八只手都急的在胡乱比划:“翠衍被抓走了!似乎是因为你……前辈您的事情!” 泊意秋披着衣服走了过来:“怎么回事,你别急,先说清楚。” 刘叔吞了口唾沫,强行镇定了下来:“刚刚我听见翠衍那小子回家,就想让他明天跟我一道出城,哪里想到还没出去,就听见有人在说话,问翠衍你们是何许人,翠衍说不知道后就没声了,我出去一看他也不见了!” 秋意泊眉峰动了动,最后与泊意秋不约而同地露出一抹冷然地笑来。 泊意秋侧脸去看秋意泊,慢吞吞地说:“我白天就说过了,好人是不分男人或者女人的。你看他们弱小就想放他们一回,他们可不觉得你是放了他们一回,只会觉得你踩了他们家的脸面……” 秋意泊握紧了栏杆,只觉得这事儿真他妈恶心。 他淡淡地说:“那有什么,人被抓走了,那就抢回来,要是人死了,那就让他们家陪葬。” “那人也回不来了。”泊意秋轻笑了一声,在他的肩头拍了拍:“你一直防着我发疯,可是我觉得疯有疯的好处。” 要是今日那徐家遇上的是他,他绝不会放徐家的人离开——除非他能忍气吞声,笑着和人说无妨,确实是小孩子不懂事顽皮,算了。 秋意泊低声骂了他一句,转而问刘叔:“刘叔,你可知道今日入城的徐家住在何处?” 刘叔仰着头看着他们,方才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今天白天的事情已经传的到处都是了,他知道他们是有这个能力的。可他并不觉得他们可怕,甚至因为得知了他们境界的关系,反而对他们的举动看得越发清楚——论谁看好的弟子被人这般掳走,不是气得想杀人? “不清楚,但他们徐家肯定是住在东城的。”东城是城主府所在,周围一圈则是各大家族的宅邸,平素都没有什么人去那里。这些家族在寒月城置产,为的就是来听道君开坛布道。 秋意泊颔首:“我知道了,刘叔你回去吧。” “哎,好……你们也注意,那里大能如云……”刘叔说着,却见泊意秋摆了摆手,当即噤声告辞。 泊意秋看着他的背影,道:“现在去?” “现在不去。”秋意泊轻声道:“给他们脸了?抓了人就要我们半夜眼巴巴赶过去救人?” 泊意秋讶异地说:“原来你脑子还好着呢?” 其实这件事是不着急的,翠衍不过是练气的小妖修,他能知道多少?翠衍时常来他们家里也不是什么秘密……如果他们是想杀翠衍,那么方才在翠衍家门口就杀了,何必费尽周折把人带回去? 他们抓翠衍,应该是如同刘叔一样,因为他们的境界推断出了他们为什么要让翠衍时常来,一个大乘真君图一个练气的妖修什么?无非就是看好了小妖修,觉得有缘,亦或者资质好,打算收进门当个弟子。 如果是当脔宠,那就不会让翠衍满大街到处跑了。 所以他们的目的就是想让秋意泊服软,或者其他什么,总之,就是要让他着急,让他发怒,要让他知道他们家的手腕和势力,让他知道怕。 这一套他们曾经也用的很熟练,敲山震虎罢了。 秋意泊今晚就去,只会让他们觉得他确实很在乎翠衍,连夜上门的事儿都能办了,那他们有什么要求是不敢提的? 秋意泊淡淡地说:“我现在很讨厌这种事情。” 他很累了,在苍雾道界算尽天机真的很累了。 泊意秋笑着说:“那就变得更强。” 当年三叔曾经说过,如果是按照原著中全家灭门,无非是因为他们不够强的缘故。只要他们够强,就没有人能杀他们全家。 只要他们够强,今日之事就不会再次发生。:,, 455 第 455 章 “拜帖?这么多?”徐嘉盛随手拨弄了一下老仆手里满满当当地帖子,其中不乏有堆金砌玉的,他却看也不看一眼:“都扔了,什么人也敢往我们府上送拜帖。” 老仆周叔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大少爷,这不好吧?老祖有过吩咐的,有拜帖来他要一一看过的。” 徐嘉盛不屑地笑了笑,从中抽了一本,翻开一看:“什么极天城顾家斐云真君,听都没听说过,周叔,老祖这两天心情不佳呢,小心送过去连你也要挨一顿骂。” 周叔连连应是,徐嘉盛还想说什么,却听前头有人喊‘大哥,快走!喝酒去了!’他轻哼了一声,将那本拜帖扔到了周叔怀里,迈着轻快地步伐走了。 周叔年迈,一个没接稳,拜帖散了一地,他俯着身恭送大少爷离去,转而立刻去将散落一地的拜帖都收拾了起来,却没有注意到有一本散落在了草丛里,那本拜帖是用寒月城中随处可见的宣麻纸制作的,朴素随意,麻宣纸上‘长生’二字随着微风轻颤着。 “来了?”徐家老祖端坐于静室内,他身穿麻衣,面容清癯,别无配饰,不知情的或许只当他是一位普通老叟,他淡淡地道:“周林,你念念。” 周叔恭敬地应了一声,他早已将拜帖都筛选了一遍,各家真君的帖子才会送到老祖面前:“极天城顾家斐云真君听闻老祖至寒月城,想要在三日后前来拜会……” “那是个老泼皮,拒了他,我懒得见他。”徐家老祖道。 “哎!哎!”周叔一迭声地应了,他又报了三四个,都被徐家老祖一口回绝,他低眉敛目地道:“白云城白家长留真君道听得您到了寒月城,想邀您喝酒。” 听到这里,徐家老祖才透露一点笑意:“奇怪,今年倒是知道给我发拜帖了,往年不都是直接拎着酒壶就上门来了吗?” 周叔笑着说:“上回长留真君来时,您不是三令五申让他下次再不发拜帖就把他打出门去吗?” “亏他还记得。” 周叔又报了十几人,除了有两人叫徐家老祖点了头外其余都被拒绝了,周叔说完了还未走,他记得还有一位‘长生真君’的拜帖来着,怎么就寻不到了? 坏了,该不会是方才丢了吧? 他眼中一动,刚想说今日就这些了,那长生真君的帖子看着十分不体面,也非什么大世家出身,不告诉老祖想必也不碍什么事儿,就听老祖道:“就这些了?” 周叔不敢再瞒,低着头道:“老祖恕罪,还有一位长生真君的拜帖,被老奴不慎弄丢了,老奴这就去寻!” “长生真君?”徐家老祖道:“哦?这道号颇有些气象,倒是未曾听说过。” 徐家老祖闭着双目:“去寻寻吧,若是寻得到那就见一见,若是寻不到便算了。” “是!老奴这就去寻!”周叔立即打算告退,没想到老祖又叫住了他:“小五如何了?” “五小姐已无大碍,再修养一段时间便能恢复如初了。”周叔道。 “老大他们呢?” “大少爷兼其他少爷小姐都出门游玩了。” 徐家老祖轻嗤了一声,随即道:“也罢,都还是少年人心性。” 周叔见老祖没有再问的意思后便告退,急急忙忙去寻那拜帖,果然就在草丛里寻到了,他翻看着那本拜帖,再看一眼时间,居然是今日午间就来拜访,他也不曾听说过这位真君名号,不知道是何许人也。 他们昨日才落脚,今日就来拜访,可见是有什么急事……再看上面写的事情,是有重宝请老祖品鉴? 哎,估计又是来投靠他们徐家的真君吧。 也是走运,光凭着一个道号便得了老祖的青眼。 周叔按着老祖首肯的几张拜帖都回发了请帖,长留真君也在下午来……不过应该也不碍事,通常这等无名无姓之辈来也不会耽搁太久,倒是长留真君乃是老祖密友,这需得好好准备才是。 等到了午间,长留真君的座驾终于到了,周叔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迎着长留真君入内,长留真君倒是一副风流相貌,眉目昳丽,未语先笑:“呦,小周,许久不见,你倒是老了不少。” 周叔连连点头:“您玩笑了!” 长留真君洒然一笑,折扇一开一扬:“今天我可是正正经经发了拜帖来的,总不能再赶我走了吧?” “老祖玩笑话,您来,老祖高兴都来不及,哪里会赶您出去!”周叔弯着腰笑呵呵地道。长留真君抛给了他一样东西:“行了,就你会说话,赏你了。” “多谢真君赏赐!多谢真君赏赐!”周叔笑容越发殷勤,谢过了长留真君,一路笑着将人引了进去,等好不容易将长留真君送进去,他才又回到了正门口,等着另一位真君的到访。 约等了大半个时辰左右,这才见到一黑袍蒙面之人缓步而来,一无车架,二无仪仗,要不是停在了徐家大门口,他还以为是个无意间经过的路人。周叔又扬起了恭维的笑容迎了上去,小心翼翼地问道:“可是长生真君当面?” 那人应了一声,揭下了兜帽,露出了满头白发来,周叔心下瞬间一震,他下意识颤了颤,连笑容都变得僵硬了起来——怎么是这位?!这位上门来做什么?! 五小姐被这位真君当街割喉的那一幕犹在眼前,老祖不与他计较已经是宽宏,他怎么还敢上门来?! 来者自然是秋意泊。 他淡淡地说:“有劳久候。” 周叔咬了咬牙,道:“您、您客气了……老祖正在里头候着您呢,您请!您请!” 秋意泊微微颔首,随着一路进了去,这徐家装设得倒挺好,入门便是一片不见底的荷花池,随着步入藕花深处,倒也有那么几分悠然意趣,他看得入神,周叔却是如芒在背,这等连老祖颜面都不给的角色,他们这等小喽喽哪里敢放心? 真是要命,替老祖引了个煞星进来。 不多时,他们就到了徐家老祖所在的南山堂,还未入内,就听其中有歌饮欢宴之声传来,周叔恭敬地与他俯身作揖:“真君还请稍候,小的这就进去通报一声。” “去吧。” 周叔快步入了内院,与老祖耳语了几句,徐家老祖倒是有些惊讶:“是那一位?他是为何而来?” 周叔木着一脸张说:“说是请老祖一同品鉴秘宝。” 可一见到人,就知道对方八成不是来品鉴什么秘宝的——或许是对方昨日确实不知他们徐家,今日是来上门示好的? 周叔却觉得难,就那种一言不合就能当街割喉的角色,可见其性情。 长留真君随口问道:“哪一位?叫你这般郑重?” 徐家老祖摇头道:“昨日来时,小五在街上得罪了一人,叫那人当众……” 话还没说完呢,长留真君就打断道:“是他啊!他居然还敢上门来?你这脾气是不是也太好了?” 徐家老祖道:“你不知其中关窍,当时我也道不好,防着呢,对方却还是将小五割喉。” 长留真君一挑眉:“这般厉害?” “嗯,看不出修为来,总不过就是那样。”徐家老祖道。 他也看不出修为来,排除有什么特殊的神通,要么是大乘后期,要么是大乘巅峰,也没有什么好辩的。他也觉得疑惑,看昨日那真君就知道性情恐怕疏狂,最厌烦仗势欺人一流,昨日若不是小五仗着有他在,数度挑衅,恐怕也不会招得被当街割喉,这样的人哪里会上门示好?来者不善罢了。 长留真君笑道:“刚好我在,替你掠个阵还是可以的……你是不是算准了知道他要来,特意拉我来垫背的?” 徐家老祖露出一点笑意:“别胡说,我还当真不知道是他,否则哪里能让人上门?” 家中小辈被他娇惯的无状,遇上这种,当然是在外约见最是安全,两袖清风,若是能与人谈得来,立即便能化敌为友,难道不好? 还是那句话,道君开坛布道就在眼前,他可不想平白招惹了道君厌烦。 秋意泊被引入了厅中,就见一清癯老者与一风流青年对座,见他来了,那清癯老者起身来迎:“不知是道友前来,有失远迎。” 秋意泊微微颔首:“冒昧前来,还望道友海涵。” 长留真君一愣,没想到这位长生真君容貌如此举世无双,怪不得引得徐家小五那个娇蛮的注意,就是他在路边上也忍不住得多看上两眼。 “道友请坐。”徐家老祖一手微抬,秋意泊便顺着坐了下来,徐家老祖道:“听闻道友特携一秘宝来邀我品鉴?我与道友不过一面之缘,由此荣幸,不胜欣喜。” 秋意泊道:“道友既然有客在,我也长话短说,还请道友一观。” “甚好,甚好。”长留真君插嘴道:“道友不要怪我不请自来,听得道友威名,今日特地借了鹿云的地方来开一开眼。” 秋意泊伸出一手,忽地整个徐家都被一片阴影所遮挡了,两人下意识地抬头望去,便见天空中出现了一庞然大物,那物矮胖,像是一只铁疙瘩,可通体散发出的灵力威压却叫两人在这一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秋意泊侧脸,近乎锋锐的眉梢微动:“两位道友,此宝如何?” 长留真君一顿:“道友,你……” 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这人是什么意思好吗?!这法宝散发出的气息连他都觉得不寒而栗,态这就是一言不合这法宝就把整个徐家都杀干净了的意思! 老徐这是惹到了什么人!居然动辄就要来灭他满门?! 徐家老祖沉声道:“此宝甚好!绝世二字亦难描述其一二!” 秋意泊眉目见染上一点笑意,他微笑着说:“道友觉得好,那自然就是好的。” 长留真君耐不住问道:“只是不知道道友这是何意?” 秋意泊笑道:“自然是请二位道友品鉴此宝。” 长留真君道:“既然如此,此宝威力恐怖,还请道友收起来吧。万一这一时失控起来,误伤了人可怎生是好?” 秋意泊悠悠地说:“这里是徐家,不是我家,我不急。” 徐家老祖道:“道友究竟是为何而来?” “这话不该是我问道友?” 长留真君不禁看向了徐家老祖,徐家老祖一听得此言,就知道其中必然有什么问题,他道:“道友,冤家宜解不宜结,昨日家中小女不知礼数,也得了道友的教训,我身为老祖,也认了这回事,不知道友今日上门,又是为何?” 秋意泊颔首道:“听起来,道友也不知情?” 徐家老祖当真浑身都起鸡皮疙瘩,眼前人还未动手,光出了一件法宝,其中威力便可击杀他回有余,便是长留在此也无济于事,更不必提家中子弟……道君开坛布道,他自然是将家中最有出息的子弟都带了来,若这法宝砸下来,且不说他如何,在家中那些小的,就更不必提了! 哪怕不在家中又如何?他不在,这一位当真要到处猎杀他家子弟又有谁能奈何? 长留真君也在拼命跟徐家老祖使眼色——老徐,你哪里招惹来这个煞星的?! “其中必然是有误会。”徐家老祖道:“道友不妨亮个明话,若真是何处对道友不恭敬了,我必然重重惩罚,绝不姑息!” 秋意泊悠悠地道:“既然不知情,那就好办了。” 长留真君和徐家老祖刚松了口气,却见一个麻布袋当头向他们套来,也不知道那麻布袋是何法宝,罩来时轻描淡写,但以他们两人大乘巅峰的境界居然拿这区区麻布袋毫无办法,眼睁睁地看着麻布袋将他们两给套了进去! 满厅乐人舞姬面面相觑,无人敢置一声,秋意泊饮了一杯水酒,与他们笑道:“冤有头债有主,与你们是无关的……替我传话给徐家,他们家老祖在我手上,让他们带着人来与我换。” “唔……到底是他们老祖,给个三日吧,若三日不来,那我便只好杀了他们家老祖,替我徒儿出一口恶气了。” 有人颤颤巍巍地应道:“……是。” 秋意泊手一抬,麻布袋便缩小落入了他的袖中——唔,别说,道君的麻布袋可真是好用啊!好用到他都不舍得拆了研究。 不过法宝这事儿还是先不提了,先回家再说。 谁乐意待在这儿啊? 别人抓了人,就要他眼巴巴上门来求放人?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喜欢仗势欺人是吧,他就把他们家的倚仗抓了,让他们低声下气的把翠衍送回来——一个练气换两个大乘,丢人吧? 他还想让他们更丢人。 秋意泊走了两步,又笑道:“对了,不许出去,有人问你们才许说。” 满厅歌舞伎乐不敢动弹,任凭秋意泊出了门,他还与周叔打了个面,周叔见秋意泊笑意盈然于眉,此前又见了一眼那威力无匹的法宝,还当是真的化敌为友了,好生客气地将人送到了门外,一路目送着他的身影消失这才回了府中。 等周叔回转,见到满厅歌舞乐人都跪在一侧瑟瑟发抖,顿时就觉得大事不妙,他有些不可置信地道:“两位老祖呢……?” 这才有乐人大着胆子道:“方才那位、那位真君将两位老祖都抓走了!” “什么?!”周叔不可置信地道:“胡言乱语!这怎么可能!你们休得胡说!” 乐人也吓得不轻:“我们不敢胡说啊!周管家!我等只是来做堂会的,哪里敢插手真君们的事儿!” 周叔面色煞白,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后退了两步:“你们……你们……那他说什么了没有?!” 乐人们又连忙把话给重复了:“那位真君说了,说是三日内叫徐家把人给他送回去,否则就要杀两位老祖替他徒儿出口恶气!” “当真是这么说的?!” “当真!”乐人们哭丧着脸说。 周叔扶住了柱子才稳住了身形,他摆了摆手:“快,快去!快去把各位少爷小姐都找回来!务必!要快!” “是、是——!”一旁的徐家侍人连忙去了,周叔只觉得脑袋一阵晕眩,好悬歹悬才站稳了脚跟,他也不计较什么,一屁股就坐在了廊下,指着那群歌舞乐人又吩咐道:“把他们都先请去西苑住几日,这事儿不能传出去……再去查,看看是不是哪位少爷小姐抓了人!快!速度要快!” 一炷香过去,周叔还没等到人的消息,却先等到了另外一个消息,侍卫脸色铁青的来报:“周管家,城中有人放出消息,寻一名唤‘翠衍’的练气期修士,报酬便是老祖以及长留真君,限时三日。” 周叔气得眼前发黑,他紧紧抓住侍卫的手臂:“这……这消息是怎么传出来的?!” 侍卫艰难地道:“是……是有几个乞丐满大街的撒单子,抓了人,说是一位真君叫他们做的……我们若是敢杀一个乞丐,照样……照样拿老祖赔命!” 周叔一口血都咳了出来,这……这是拿着他们徐家的脸往地上踩啊! 堂堂徐家老祖,先是被当做一个区区练气修士的报酬,又要给区区一个乞丐赔命,他们徐家还有什么颜面可言?! 不多时,族中几位少爷小姐也都回来了,见家中一片肃穆,还当是出了什么大事,一路到了南山居,却见只有周管家一人在。 “周叔,这是怎么了?” “老祖寻我们有何急事?老祖呢?” “这是怎么了?我还在外面好端端地喝着酒呢!” 连卧床修养的五小姐都被请到了这里,周叔咬着牙说:“各位少爷、小姐见谅,不知各位少爷、小姐可抓了什么人?” 有人一脸茫然:“什么人?我们方来,哪里能抓什么人?” “正是,好端端的抓什么人?” 周叔跺了跺脚,拱手道:“不瞒各位少爷、小姐,昨日那位真君寻上门来,将老祖与长留真君一并抓走,道我徐家三日内不将他的人送回去,就杀了老祖与长留真君……现在已经闹得满城皆知了!” “什么?!居然有人能抓走老祖?”几人皆是化神修为,往日里老祖与他们而言不亚于高山仰止,他们不可置信地说:“家里人都是死得吗?居然眼睁睁看着那人抓走老祖?!” 周叔道:“那位真君……不曾与老祖动手,轻描淡写之间便将老祖抓走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接着道:“那位真君手段高超,绝非能轻易招惹之辈,还望各位少爷、小姐将人交出,也好去换了老祖平安归来!” 几人都慌作了一团,有人骂道:“谁抓了人,还不快放出来!好好地送人回去?!” “我看是不必放在心上!对方或许只是趁老祖不备!老祖自然能平安归来!便是我们没有抓什么人,就是抓了人也不能就这般放回去!否则我们徐家颜面何存!” “能将老祖轻而易举抓走,能是泛泛之辈吗?!二弟,是不是你把人抓走了?!你和五妹一向交好,是不是你干的?” 那油头粉面的化神修士连忙摇头:“我可不敢,那位真君哪里是我敢招惹的?!我看是大哥你抓的才是!” “我抓那人做什么!我连那人是谁都不知道!” …… 周叔看着吵作一团的各位少爷、小姐,在心中叹息——老祖进行培养了这么许多年,都培养出了些什么来? 一个两个都担不起事儿! 他道:“那就不要怪老奴擅作主张了,来人,给我搜——!” …… 另一头,麻袋被揭,露出两张茫然地脸来,秋意泊微笑道:“委屈两位道友了,出此下策也是不得已,两位道友不妨来一座?” 徐家老祖沉声道:“道友手段通天,何必做此事?” 言下之意,他们本可以在他家中把话说穿了,有什么问题他当即就替他办了,何苦结仇? 秋意泊替自己倒了一杯茶,微笑道:“那我的脸往哪里放?” “你徐家要面子,难道我就不要?”秋意泊目含一点烛光,明明是极亮极暖的,在他眼中却如同一点寒星,忽地有两个着红戴柳的男子进了来,竟然也是两个真君,其中一人笑道:“哎呦呦,今日不知道是谁要做奴家这笔生意?若是您,倒贴也是愿意的!” 秋意泊侧首笑道:“不是我,是这两位。” “拿我弟子来,便可换了这两位走,拿回去做炉鼎也好,做情人也罢,都随你们。” 长留真君:“……???” 徐家老祖:“……???” 不是,有话好说!:,, 456 第 456 章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长留真君和徐家老祖或许曾经想过许多种身陨道消的结局,或是苦寻大道不得,寿元耗尽而死,或是陷入心魔劫数,疯癫痴狂而死,或是与人斗法,棋差一着而亡,亦或者……总之是没想过有朝一日会被人一麻袋给拐了,作为被卖做人家的炉鼎被吸干精元而死的。 两人的脸都青了,那妖妖绕绕的合欢道真君还要拿帕子掩着唇咯咯地笑,顺道抛了个媚眼给了那作恶的贼人:“真君,您真是玩笑了,要是您,说什么千般万般的……那都是随您的心意,奴家都依您,这二位道友,年轻那个也就算了,另一个都成老橘子皮了,就是送给奴家,奴家也下不去口呀!” 秋意泊侧首笑道:“莫怕,我既然能将他们送来,后面的收尾我自然收拾干净。” 另一真君娇笑了一声,就要往秋意泊怀里倒去,秋意泊轻轻推了对方一把,只当是婉拒,斯斯文文地说:“我不好此类。” 具体来说,他不爱他们这一口。 那真君露出万分伤心地神色:“哎呀,也罢也罢……只是真君好大的口气,这两位我们确实是接待不起,回过头来真君您甩甩袖子就走了,咱们可走不成呀。” 长留真君和徐家老祖在心中颔首,总算是遇上了两个还算是懂事的真君,没有一口应承下来,紧接着见秋意泊目露沉思之色,居然也点了点头,两人心中一喜,正以为秋意泊也觉得不妥时,却听他说:“确实未曾考虑到你们,不过也是无妨的,就是借你们来羞辱羞辱他们。” 正说着呢,两道剑气悠悠地递到了那两真君面前,不重不轻,正正好好抵在咽喉上。那剑气如春风,如明月,如浅溪,如落花,却无人敢于质疑其中威力,房中霎时陷入了一片死寂,其中一位真君有些发颤,但还是问道:“真君……真君这是什么意思?” 秋意泊含笑道:“我见下面那个台子很好,想二位真君终日修行,或许未曾见过这等世面,就送他们上去见见世面吧。” 两个妖妖绕绕的合欢道真君对视一眼,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别看这位真君貌美似仙,可实打实是个狠角色呀!现在请他们来还能说是玩闹嬉笑,下面那台子是什么台子?那可是献舞乐以弄人的地方,他们合欢道的不在乎这个,但换了其他修士,真要上了那儿,就是结了死仇,不死不休呀! 两人不想得罪这等能将徐家老祖和长留真君这两位大乘巅峰角色轻而易举绑过来的狠人,这两道剑气又给了他们理由,顿时无奈地看了一眼徐家老祖和长留真君,道了一声告罪,就把他们往外头拖。 徐家老祖实在是忍耐不住,喝道:“且慢!道友且容我说两句!” 长留真君恰在此时也道:“且慢!道友,我实在是无辜啊!我就是来找鹿云喝酒的啊!你们有什么仇怨与我无关啊!” 徐家老祖也没料到长留真君能说出这话来,不禁看向了他,长留真君耸了耸肩,无辜地说:“老兄,粉身碎骨全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言下之意:老哥哥!为兄弟粉身碎骨两肋插刀那是应该的,但是为兄弟献出一世清白不行。 ——这甚至都不是清名了,是清白。 这要上了下面那台子,还能有清白可言吗?! 别说清白了,他道心都能当场爆炸! 秋意泊笑吟吟地说:“不行,我万事总爱提一个‘缘’字,今日你我有缘,叫我将你与徐家老祖一并抓来,可见是有那么几分孽缘的。” 长留真君一听面如死灰,还想挣扎几分:“道友,你弟子那事儿我方才也问过老徐了,属实与他无关啊!他成天不是闭关就是闭关,哪有功夫抓你那个练气期的弟子,他图点什么啊?” “你说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长留真君生怕秋意泊不给他机会说完,快速地道:“老徐这个人招人恨,仇家结了不少,昨天你才踩了他的脸,晚上你徒弟就给抓走了,这不摆明了说是他干的吗?会不会是有人故意引起你与老徐之间的矛盾,好渔翁得利?” 徐家老祖直点头:“我家中子弟虽然被我养得娇惯了一些,但这样的事情他们不敢干的。” 此前还能说是不知道,不知情,这才贸然得罪了,可这位长生真君当街割喉,这架势还摆出一副是给了面子才只割喉不杀人的做派,他在场都不能阻止,他家那几个都是顶顶聪明的人精,哪里还敢做这种事情? 无论放在哪个地界,抓人子弟那都是结死仇的做派。 他昨日在长街上为何不能阻拦秋意泊?今日又为何在此处?只有一个缘故罢了——他不是长生真君的对手,乃至他和长留加在一起都不是这位长生真君的对手。 不是对手,又不想死,所以只能缓和着来。 谁活到这一步不惜命呢?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可谁不想自己死得重于泰山,而不是连一片鸿毛都不如呢?今日要是真这样莫名其妙的为了一件鸡毛蒜皮的事情死了,还死得满身污水,一世清名丧尽,谁能甘心? 秋意泊一手支颐,悠悠地说:“是徐家做的,你们该不会以为我什么都没查吧?我也不曾见过这等蠢人,总之,今日这台子你们上也得上,不上也得上。” “若你们能从这台子上光明正大走出去,此事我不再计较,还与你们赔礼道歉,若走不出去,那就等着徐家的人拿我的弟子来换你们走吧……当然,若是不来,那就把命留在这儿吧。”秋意泊似乎想到了什么极有意思的事情,轻笑道:“对了,不知道你们查过我没有,我还有个兄弟……” 秋意泊仿佛看好戏一般的看着他们两,轻描淡写地吐出了三个字:“渡劫期。” 两人一听心中不寒而栗,长生真君在此处,那他那一位兄弟呢?他不在此处,他在哪里? ——在徐家搜人。 或者,在徐家杀人。 渡劫期,没道理可讲的。 况且又不是长生真君有错在先,那还和徐家讲什么道理?他们甚少替别人考虑,可不是不懂替别人考虑,换了自己好端端在街上吃着东西,叫人甩了一鞭不说,还仗着有老祖撑腰肆意挑衅,小惩大诫后还叫人抓去了自家弟子,如今生死不知,就是菩萨捏的泥人都要生出几分气性来。 秋意泊笑吟吟地说:“好了,话也说了这么多,好戏都快开锣了,且上台去吧。” 徐家老祖一顿,沉声道:“好,我去,只是长留与此事无关,还请长生真君放他一马。” “他去,说不定你能走出去的概率要大一些。”秋意泊答道。 “是我的事情。”徐家老祖道:“一人做事一人当。” 长留真君心有所感,不等秋意泊说话,便咬牙道:“也罢,咱们哥俩谁也别嫌弃谁,一道上去吧。” 秋意泊微微一笑:“好,去吧。” 两人被拖了出去,秋意泊也跟着缓步而出,随着大门敞开,满目艳红映入眼帘,滚金描彩的‘牡丹台’三个大字映入眼帘,三层高楼中围满了形形色色的修士,他们这儿大门一开,整座楼里喝彩声铺天盖地而来,几乎将屋顶都要掀翻了去。 其中一位合欢道真君捏着帕子娇声道:“今日我万芳阁贵客莅临,在场诸君今日宴饮半分不取,今日贵客摆宴,邀诸君同观一锣好戏……” 话还未说完,楼中喝彩声又起,宾客中亦非只有低级修士,更有不少因道君开坛布道而来的真君真人,有人扬声道:“听说寒月城万芳阁乃花中第一,不知好戏又是什么好戏?” “许久不曾来这寒月城,没想到见到了这等有意思的场面!甚好!甚好!” “既然是好戏,那就该快快开锣才是!百花真君,莫要啰嗦了!” 长留真君和徐家老祖见到人群中还有他们认识的人,顿时老脸羞红一片,心中怒气也在这一瞬成了羞愤,要不是被这留仙兜束缚着,连元神都跑不了,他们当真是连肉身都不要了——便是去重修肉身,也比这般来得好啊! 这台子一上,莫说是能不能活着出去,就是活着出去了,道心也毁了,还有何用? 杀人不过头点地! 长留真君叹了口气,幽幽地说:“老徐,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我这当兄弟的,你下辈子怎么说也得多救我几条命才说得过去。” 徐家老祖咬着牙没有说话。 百花真君娇笑了一声,与另一位真君一道抓起留仙兜往场中一抛,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居然看到一道黑白纵横的棋盘在这牡丹台上徐徐展开,那留仙兜在入棋盘的一瞬间便消失殆尽,转而便见三楼那白发青衣真君挥了挥手,扬声道:“今日邀诸君前来,不为其他,只为请诸君品鉴品鉴我这天地纵横卷,是否真能当得其名!” 天地纵横卷,是秋意泊许久都不曾用过的法宝了,无他,因为自从他叩问真君境界对上的对手要么是拿天地纵横卷出来也没用的——困不住,要么是拿天地纵横卷出来也没用的——直接杀人比拿这玩意儿来的快得多。 不过它虽然不用了,东西却没有少吃,平日里秋意泊看不上眼的‘垃圾’全给它吃了,规则是没变,但实际势力上升了不少。当年只能说是靠秋意泊的极光金焰伤一伤真君境界,如今不必极光金焰,其中蕴含的真君境界法宝也够让真君喝上一壶。 再者,秋意泊叩问真君境界,颇善于掌控法则一道,对于这年幼时阴差阳错做出来的逆天玩意儿也有了更深层次的掌控,虽然不多,但聊胜无于。 不过今日用起它来却是刚好。 楼众人一阵沉寂,随即私语之声顿起:“鹿云真君?兰江城徐家老祖?!” “长留真君?白云城白家老祖?!” “这两位居然真的在此?我还当是个玩笑话!” “这两位怎会在此!三楼那位真君到底是什么来头?居然能请这两位真君替他试验法宝?好大的脸面!” “今日果然是一锣好戏!来得不亏!” 甚至还有人扬声道:“呦——!鹿云,长留,你们二人平素难得一见,今日怎么舍得登台献艺了?” 长留真君和徐家老祖抬头一看,心中瞬间又冷了几分——是他们的对头,淮岸城畅运真君。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待下头聊得差不多了,秋意泊往前走了半步,不动声色之间压住了一室喧哗,他将天地纵横卷的规则娓娓道来:“本卷名为天地纵横,共有三百二十四格,每一格是福是祸,全凭气运,全看二位道友能走到哪一步了。” 楼中众人皆做沉思之态,三百二十四格,全凭借气运?那得多么逆天的气运才能从这棋盘里走出来?可若是不是那么逆天的气运又会遇到什么?有些人不明白,听得稀里糊涂,可却知道这是由一位大乘真君做主,两位大乘巅峰真君为宾的局,不明白又有什么关系?这样的场面居然放在这万芳阁人人可看,那是多么稀罕的事情?只管看就是了!哪怕只是看个热闹稀奇那都是不亏的! 长留仙君与徐家老祖则是心神一震,他们以为让他们上台是为了羞辱他们,结果视死如归上了台,却是正儿八经地摆下了法宝让他们二人闯关?怪不得方才听那位长生真君说什么能平安出去就算了结……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他们居然在此刻对这人生出了一些感激之情。 他们都不知道他们在感激什么,感激长生真君居然没有真的让他们像个伎人一样丢人? 可明明是他们胁迫他们上台的不是吗? 不不不,不是,说起来也不能怪长生真君,归根究底还是徐家的不对,要不是徐家贸然抓了那位长生真君的弟子,也不至于如此…… 秋意泊凭栏而立,一手自百花真君手中接了一把鲜花来,“看来,长留、鹿云两位道友还有些不好意思,我这做主家的便贺一贺他们。” 这一把鲜花飘零而下,都是来这万芳阁玩的,哪里有不懂的?就是不懂,看那架势也都明白了,能来此处的修士就没有真正差那么点灵石的,一时间花如雨下,纷纷落入了天地纵横卷之中,险些将那二人淹没。 这就是天地纵横卷升级后秋意泊得到的能更多去掌控的规则之一,类似于鲜花素果之流的不蕴含灵气的玩意儿,可以随便入天地纵横卷之中。 长留真君和徐家老祖的神色却不见有什么变化,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之一了,两人对视一眼,走出了第一步,也就是第一个格子,只这一步,他们脚下那一格纯黑棋盘忽地无限放大了起来,无数桃树自天空生长而出,清澈的溪流自他们头顶蜿蜒而过,脚下所处之地则是成了一片碧蓝长空,再有一瞬,桃树绽开满树鲜花,随风飘零而落,不过几个呼吸之间桃花花瓣便将头顶染成了一片粉色,几条锦鲤于其中游曳,拨开了水面上的粉色花瓣,再有一个弹指,桃花随溪水而落,天地异转,万物归正。 万芳阁中呼吸可闻,一片悄然,草木清香与清澈水汽扑面而来,桃花随风越界而出,落在了万芳阁中诸人的肩头、掌心。无人敢动,无人置信,无人见识过这般的法宝。 哪怕是以炼器闻名的人修凌月城,也不曾听说过有过这般的法宝。 长留真君与徐家老祖也是一片讶异之色,只不过两人更平添了几分谨慎,这样的法宝,光看幻化便如此神异,这一手以虚化实,以假作真的本事,就不是能出自寻常炼器师之手的,哪怕是人修那边也不见的有多少人有这样的本事。 这法宝究竟从何而来? 他们心中有一个疑问。 长生真君究竟是何人? 秋意泊则是在暗中颔首——还是映证了那一句老话,但凡是能修到这个境界的,气运都不会太差,这第一格随机到的是桃花清溪卷,还是他金丹时的作品,撑死了也就是发挥出元婴级别的水平,对于两个大乘巅峰来说,这跟出门踏青有什么区别? 偏偏长留真君两人并不知情,严阵以待,两人小心翼翼地向前走着,顺着溪流一路往下,只见桃花清溪烂漫,鱼游水下悠然,半点不见危机可言。待走到了桃花林的尽头,两条丹顶锦鲤忽地从水中一跃而上,阳光在鱼鳍上留下了一道灿金的光弧,几道水花撒在了他们的衣摆上。 再有一步,天地异转,这天地纵横卷第一格,破了。 万芳阁中众人还等着这样的幻境能有什么惊天地动鬼神的凶险来,没想到居然就这么轻而易举过了关,不禁有真君嗤笑道:“上头那位道友,你这法宝,有些名过其实了啊!” “正是!阵仗大得很,实际不如何!” “难道是我等领悟错了?这天地纵横卷实则是个修身养性的法宝?别说,这地方确实是美,若能有这一卷,便是无事进去闲坐片刻,也是一件美事!” 秋意泊笑道:“两位道友气运过人,实在是怨不得我。” 噫,虽然桃花清溪卷品级不如何,但好歹被他养了这么久,多多少少生出点灵性了,知道自己硬刚两个大乘期真君绝对是死路一条,它好不容易苟下一命,哪能真心实意的就上,卖个萌得了。 再者,秋意泊又不强求——秋意泊要是强求,那卷毁灵亡也是要冲的。 第二格,天地纵横卷中又恢复了一片黑白之色,长留真君刚放松下来的心情又紧绷了起来,他低声道:“老徐,小心。” “嗯。”徐家老祖应了一声,此处一进来就感觉隐隐有些颤栗之感,仿佛有什么极其危险的东西正在靠近,正在此时,一个带着冰冷弧度的椭圆形铁球出现在了二人面前,紧接着是无数同样的铁球浮现了出来,秋意泊见了……决定收回方才的话。 嗯……看来气运不如何啊。 不是说大乘巅峰的人天道会额外关照关照吗? 怎么第二格就遇到了他当年打算拿来给血来宫洗地的榴-弹了?——不过这不是他用的版本,是卖给凌霄道君打算给门中弟子用的,秋意泊批量上了流水线,自然会有次品,就直接扔万宝炉呗,谁吞了都一样。 看这数量,被轰杀是不至于的,毕竟只是针对最高化神级别的榴-弹罢了,不过狼狈一点是逃不掉了。 楼中众人聚精会神的看着,有些人却笑道:“该不会又是中看不中用的玩意儿吧?” 话音还未落下,天地纵横卷中陡然有一片红光爆闪,紧接着产生了连锁爆-炸,漫天的光芒与热量将整座楼都映成了白茫茫的一片,滚烫的飓风自卷中吹出,落在了每一个人的脸上,身上,居然还有人吓得惊叫哀嚎的。 可哀嚎过后,却发现半点伤都没有。 顿时楼中一片寂静,若方才还说是玩笑,眼前这还是玩笑吗?楼中坐着的真君们最有发言权。 这一炸,或许对大乘巅峰的鹿云真君和长留真君没有用,可若进去的,不是大乘巅峰的真君呢?普通合体真君,怕是都禁不住这一下的。 正在此时,秋意泊侧脸看向身边的人:“找到了吗?” “没有。”泊意秋揭开了斗篷,随手扔到了一旁,他坐在了众人不得见之处,微微仰首,看着秋意泊道:“我看你玩得挺高兴的。” “这不是要钓鱼执法吗?”秋意泊微笑道:“总不能真的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了吧?” 那多恶心啊。 翠衍确实是徐家人抓的,可没说徐家人就一定是忠于徐家的。徐家人指代的可以是徐家老祖鹿云真君,也可以是他那些被娇惯的晚辈少爷小姐,也可以是个侍卫,也可以是个婢女。 但翠衍不在徐家,这是之前就确定的事情了——怎么可能真的为了要点面子,不主动去找呢?当然是已经去找过一波了,没有找到,怕是徐家老祖不要脸,亲自去藏一个练气修士,秋意泊这才上门把人抓了,再让泊意秋去找,三下五除二,人没找到,就差不多确定答案了。 不是不能杀徐家老祖,而是不能随便当了人家的刀——这让他们感觉很不痛快。:,, 457 第 457 章 泊意秋他垂眼看着手中的茶碗,茶汤青绿,茶叶根根竖起,入口微苦回甘,满口生香,他微微一哂,眼角眉梢之间流露出一点微妙的笑意,但仔细看去,又仿佛只剩下了一片漠然的嘲讽。 场中徐家老祖与长留真君已经顺利平息了第二格的风动,第二格的榴弹确实没有对他们造成太大的问题,只不过狼狈一些是避免不了的了。徐家老祖向来衣冠洁净,灰白的长发都束得一丝不苟,如今却是披散了下来,还颇有那么一些闲云仙鹤世外仙的气质。 他伸出手,无声地环住了秋意泊的腰,头抵在了他的背脊上,感受着因为呼吸而微微起伏的脊梁触碰在他的脸上,他低声道:“……好麻烦。” “……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走。” 秋意泊并未回身去看他,而是专注的看着场中,却笑道:“主角儿还没登场,我们怎么好走?” 泊意秋闭上了眼睛,用脸颊蹭了蹭他,“……我明白,不用理我。” 他明白如今正是,秋意泊要么不做,既然做了,他怎么肯在进入高-潮之前就让这出好戏戛然而止?这不是他的做派,他也做不出来。 哪怕是渡劫期,秋意泊也做不出来。 他缓缓松开手,坐回了原来的位置,安静地坐在那里,不再言语。 场下长留真君惊魂未定,他尽力调息着呼吸,没有显露出太多的情绪,做出了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徐家老祖也是如此,可其中凶险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 第一格是元婴威力,第二格是化神之上,那么第三格呢? 第三格会是什么? 合体威力吗? 合体威力也是无妨的,那么第四格,第五格……呢? 这里总共有三百二十四格,他们才走到了第二格罢了,还有三百二十二格……听着似乎不多,可是以他们的视角去看,这三百二十四格黑白分明,占据天地,那是多么遥远的距离? 徐家老祖淡淡地一挥袖,长留仙君便领会到了他的意思,笑着与他打岔:“这法宝威力可真不错,就是不知道是真是假?” “当是真的。”徐家老祖随手将一枚未引爆的榴弹递给了长留仙君,长留仙君诧异地看了一眼,扬声道:“长生道友,这一枚我们就收着玩了!” 秋意泊则是笑道:“两位道友尽可自取。” 既然是次品,自然有引不爆的,落到人家手里那是人家的本事,也是天地纵横卷的规则之一,他就是想拿也拿不回来。 长留真君闻言就将榴弹往袖子里一塞完事儿,秋意泊虽然抓了他们来,却没有剥去他们的法宝纳戒,装一枚区区的榴弹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万芳阁中众人见此一幕,不禁低语:“不是说长留真君和鹿云真君是被抓了吗?我看是误传了吧?这看着也不像啊!” “那估摸着就是谁放出来的谣言,还传得满城都是,也就是两位真君不欲计较罢了。”旁边的同伴答道:“长留、鹿云两位真君赫赫有名,战功彪炳,哪里能被人轻易抓了,还说只要用个练气期的小修士就可以换走的?” “我看也是。”有一人插嘴道:“这法宝不说其他,颇有些意趣是真的,若不是有些交情,哪里能放人进去这么拿的?我看那化神期法宝的威力可不简单,也就是上头真君们觉得是个不入流的玩意儿。” “是这个理!” 台上长留真君两人已经进入了第三格,两人一入第三格并未发生什么奇异的变化,两人面前缓缓升起了一座小台,台上摆着两瓶丹药,一瓶用红色标签写了复灵丹,一瓶则是挂了绿玉牌子,上书‘回春丹’,两人也不挑,一人取了一瓶,第三格中依旧不见什么反应,两人对视一眼,长留真君扬了扬眉,徐家老祖缓缓点了点头,长留真君这才问道:“道友,这一关难道是要我们吃了这两瓶丹药?” 秋意泊悠悠地道:“长留道友聪慧。” 两人也不说什么,当即将丹药倒在了掌中,并不多,一瓶只有三颗,复灵丹不必提,就是寻常褐黑色药丸的摸样,只是不知道这里头加了什么,这复灵丹闻着有一股微苦发甜的香气,而回春丹则有点意思,回春丹顾名思义,其成丹为草绿色,有些春回大地万物萌芽的意思,而这三颗回春丹仿佛是被玉制的外壳包裹着,泛着温润的光,端在掌心跟三颗玉珠子似地。 这别说是回春丹和复灵丹了,就算不是,是毒药,那又如何?他们也是要吃的。 徐家老祖没有犹豫什么,将手中复灵丹扔了一颗入口,这一嚼之下便露出了一丝异样的神情,长留真君见状一愣,有些谨慎地看向他,长生真君此人手段诡秘,有什么奇毒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他先不吃,看着鹿云是什么反应,也好搭一把手。 正当长留真君觉得徐家老祖要不好了,没想到徐家老祖又吃了一颗,还将最后一颗递到了他的面前:“尝尝?” 长留真君:“……?” 本着对老友的信任,长留真君拿了起来尝了尝,随即就愣怔了一下,紧接着笑道:“……这复灵丹还能做的这么好吃的?” “这味道好生奇妙。”徐家老祖颔首肯定了长留真君的说法:“我居然从未尝过。” 秋意泊在上头看得一哂,能不好吃吗?秋意泊十二岁新春限定复灵丹,麦丽素构造一比一复刻,内芯是麦芽脆脆,外壳是升级的费x罗榛子巧克力味儿的!他活到现在都六百多岁了,也没再随机出来这个味道! 他还以为早吃完了,没想到还有呢? 不行,等这一桩事儿了结了,他就回去好好掏一掏天地纵横卷,看看它到底吞了他多少好东西——他确实不能直接从天地纵横卷里面掏东西,但是他可以让天地纵横卷的器灵‘主动’吐出来啊,这就不算他违反规则。 长留真君笑道:“你知道好吃,还吃了第二颗?” 徐家老祖笑而不语——他年纪大了,就是爱吃点甜的怎么了? 长留真君将手中的回春丹抛了一颗进嘴,含了一会儿随即道:“不怎么好吃,就是看着漂亮。” 徐家老祖一手负于身后,长留真君无法,也给了一颗他,自己则是将最后一颗回春丹塞进了嘴里,徐家老祖吃到了一颗桃子味儿的硬糖,长留真君则是骤然变色,随即皱着眉头硬生生将第二颗回春丹吞了下去,徐家老祖用眼神询问他怎么了,长留真君看着他,眼神明确地表示出了一句话:没毒,但好他妈酸! ——随机水果口味硬糖版本回春丹,这玩意儿秋意泊倒是有不少,估摸着长留真君第二颗应该是吃到了柠檬味儿。 这两瓶丹药就是实打实的恢复灵气的丹药,虽然口味特殊了一些,但还真就是,半点毒都不参。 秋意泊觉得今天自己就是在被反复打脸,一会儿觉得果然能修到真君的都是天之骄子,气运非凡,一会儿觉得就算是真君该倒霉还是得倒霉,紧接着不断否定着之前的说辞。 万芳阁中则是嘘声一片,畅运真君干脆扬声道:“长留,没想到你的日子这么艰苦,吃个回春丹都能吃出一脸心酸,回头我送个一万颗回春丹到你府上,叫你吃个够!” 长留真君自然听见了,他抬头,他看着畅运真君,大大方方的接了:“何必等日后?择日不如撞日,今日你我都在,畅运,你也是个有头有脸的大乘真君,不如就叫人送来吧,你在我也在,大家都能做个见证,岂不是很好?” 畅运真君气笑了:“我还能赖账不成?” 长留真君端的是一片风流潇洒,洒然一笑道:“这可说不好。” 畅运真君指着他道:“好,你且等着,我就叫人送来!” 长留真君一口应下,徐家老祖嗤笑道:“何必与这等跳梁小丑计较?” “白来的好处,为何不要?”长留真君也笑:“有人乐意给我送灵石,我自然是要接的,总不能让他白白占了个嘴上便宜吧?” 话是这个道理,徐家老祖还想说什么,长留真君却已经道:“走吧,第四格。” 徐家老祖有那么一瞬间的愣怔,随即回过神来,他在方才长留真君说话时有一瞬间的毛骨悚然,这才进这卷轴多久,他都有心情与长留说笑了?浑然忘记他现在与长留皆是生死一刻了? 三日,三日闯不出这天地纵横卷,家中又拿不出长生真君那弟子来换,长生真君必取他二人性命。 两人转瞬步入第四格,第四格居然又升起了一个平台,上面是两件元婴期的法宝,两人等了一会儿不见法宝有任何反应,便一左一右的取了,不想刚取入手中,第四格的天地限制顿时消隐无踪,第五格便在眼前。 两人有些疑惑,却还是本着万分谨慎的心情进了第五格,第五格居然又是一座平台,平台上载着两件宝光氤氲的天材地宝,两件皆是白色玉石,不曾雕琢,却散发着一种如同月光一般柔和明亮的光芒,似是一层薄纱,叫人心情都舒缓了起来。以两人的眼力居然看不出那是什么,只是光看那气息玄妙,便知道绝非凡品。 这总不是让他们生吃了吧? 这看着可是两块石头。 两人也不多啰嗦,一左一右的取了,不想通往第六格的通道就这么打开了。长留真君捏着玉石,也不必徐家老祖示意,便扬声问道:“长生道友,这是何意?” 秋意泊此刻凭栏而坐,漫不经心地道:“两位道友气运过人,这两件天材地宝自然归属两位道友。” 长留真君和徐家老祖还未来及的说话,万芳阁中一片哗然:“这法宝难道是什么机缘?这般的天材地宝居然说送就送?这等好事,为何没有轮到我身上!” “难道这法宝的神妙之处就在此?只凭气运便可在此宝中便如同探囊取物?!” “可这天材地宝又是从何处来?” 畅运真君不动声色间已经将座椅的扶手捏了个粉碎,他扬声问道:“上头那位长生道友,你今日设局,就是为了叫我们看这个?未免也太儿戏了吧!” 秋意泊笑问道:“此宝难道不妙?” 畅运真君还未作答,便有另一真君道:“确实是妙!只是下回有这样的好事,还望道友优先考虑我!” 万芳阁中哄笑之声顿起,这位真君说得大大方方,大家便也笑得大大方方,秋意泊颔首道:“会有机会的。” 那位真君道:“那我可就记着了!” 此时又有一位真君不屑地说:“这法宝有什么意思?要我说,想送机缘,那就直接了当的送,这么七拐八弯的,跟人修那一套像了十成十!” 说此话的人也叫秋意泊看了一眼,那是个穿着一件貂裘的青年,貂裘中并未着中衣,露出了健硕的肌肉,一双眼睛如虎一般,幽幽的泛着绿意,他舔了舔嘴唇:“匀明,我看你也是活久了,既然喜欢,抢来就是了!” 此前那位真君道:“哎,朝烨道友,你这么做可就没意思了。” 朝烨真君也发现秋意泊在看他,举杯饮尽:“放心,今日我喝了你请的酒,不会今日就抢了你去。” 秋意泊但笑不语。 泊意秋坐在秋意泊身后不远处,看着凭栏而坐的秋意泊,他……好像天生就很适合这样的场面,坐壁上观,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可是他知道他天生不是这样的,他和他原本是一样的,他似乎就不太喜欢这样的场合,哪怕是在苍雾道界作为商行东家举办大宴,为全场所瞩目,他其实也不那么享受,他更享受的是坐在幕后去操-弄风云,而不是像秋意泊这样站在人前。 是什么时候不一样的呢? 秋意泊总说自己和以前并没有多大的改变,其实他变了很多,只不过时间太长了,太久了,已经是一个普通人能活十辈子的长度了,他自己也没有发现他已经变了。 可是他觉得他才像是最开始他,现在的秋意泊已经是不一样的人了,秋意泊好像从一开始就在坚定的往一条光辉灿烂的路上走,不像他…… ……一步错,步步错。 泊意秋忍不住开始回响当年他要是不起那一点贪念,不与血雾宗纠缠,他现在会不会仍旧和秋意泊一样,他也会走在这样一条为众人所仰望的路上,会不会也已经突破了大乘期,会不会也会和秋意泊携手站在前面,一起笑看风云迭起。 这是他早已经想明白的事情,可现在还是忍不住想要再想一想,这可能就是渡劫期产生的变化,他觉得他能理解,但同时又不解。 他知道就算是同一个人,也会因为阅历的不同而早就完全不同的人,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就足以改变一个人的一生,可他还是忍不住再想一想,再想一想。 明明他们两站的这么近,可他却觉得他们仿佛又站的那么远,远到了他只能仰望着他的背影。 忽然之间,秋意泊回过头来看他,对他轻轻笑了笑:“想什么这么入神?真不耐烦了?” 然后一道悠悠的传音连带着一本书一并飞向了他:【寒月城出品,陈年佳作,上古艳-情奇谭……老公深夜加班,一个人寂寞,火辣劲爽,激情追更,全文完结,请!】 泊意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满心的烦躁瞬间消隐无踪,心境奇异的平静了下来,他接了书卷,当真就翻了开来:“好,你忙你的。” 秋意泊见泊意秋能静下心来也觉得满意,倒不是为别的,而是为他能静下心而觉得满意——这个关头,泊意秋能静下心,这就是一件好事了。 当年想着如果渡劫期能有泊意秋作伴,肯定会好过很多,等到现在反过来才知道确实好过很多,但其实也没有那么容易。他多往前一步怕刺激泊意秋,后退一步怕打击他,偏偏渡劫期又不好过多插手,只能慢慢调整。 颇有些进退维谷之感。 他其实不怕泊意秋烦起来把这里的人全杀了,大不了立刻跑路,他就不信道君能立刻锁定他们过来杀了他们,但他怕的是泊意秋以后后悔。 就和现在问他当年抽了那么多秘境的灵脉,造了不知道多少杀孽,后不后悔一样。他其实是后悔的,不过这对于当时来说是必须要做的事情,做归做,后悔归后悔,虽然能承担的因果,但后不后悔和承不承担起因果是两码事。 ——这是没有后悔药吃的,如果真的能做出后悔药来,李秀在秘境里捣了无数个轮回的药,怎么没见他捣点什么有用玩意儿出来? 当年他是没得选,现在泊意秋是有的选,自然还是让他有些余地来得好。 在泊意秋不知道的时候,秋意泊的目光近乎于温柔的看着他。 这是他,独一无二的他,无论他变成什么样,他还是他,是他的过去,是他的现在,是他的未来。 这样就很好。 秋意泊随手撒了一把花下去,又惹得万芳阁中花如雨下,有人笑道:“两位真君,可别站着了,快进下一格吧!” “就是,快让我等开开眼!” 长留真君和徐家老祖对视了一眼,迈入了第六格,突然之间,天地有所异象,三件渡劫期法宝结成了三才阵,为首乃九阳毒火戎,居中乃四灵狂雷刺,后方为踏浪玄灵枪。 九阳毒火戎率先发力,其中奇火乃是汇聚天地至阳而成,至阳生阴,阴至而毒,转瞬间整片天地都被跳动的红色烈火所覆盖,无数长戎于其中隐现,四灵狂雷刺雷光闪烁,幻化青龙、朱雀、白虎、玄武四兽,足下踏火,口中则衔踏浪玄灵枪,四灵庞硕无比,将整座空间都占据的满满当当,化作一道炫光,携无上之威劈天盖地而来! 长留真君与徐家老祖甚至还未分明眼下情状,早已千锤百炼的意识就先一步带他们左右分裂而开,那锐利无比的炫光自两人中间划过,几乎要划破整座空间,一击不中后,炫光分化四灵,龙首衔剑,横扫而来,浑厚的长枪所过之处,连九阳毒火都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隐匿于之下的长戎无所遁形,寒光点点,摄人心魄。 徐家老祖低喝一声,衣袖在臂上翻卷两回,陡然有一柄不过指粗的长刀自他手中飞出,那极细的刀刃与青龙之枪硬悍,只听得一声,灵气化作波纹自两者相交之处化作飓风扩散而出,徐家老祖额间渗出了一滴冷汗,另一手按住了刀刃,以浑身之力相抗! “好——!” “鹿云真君的鹿云刀居然重现了!” 万芳阁中陡然有人叫起了好,随之便是铺天盖地的叫好之声。他们虽受规则保护,并不能直面法宝威力,却也能从这等劲风烈焰中得知一二,不少低境界修士已经后退到了边缘,乍一眼看去,几乎只有数位真君立于栏边,不动如初。 那几位真君皆是目不转睛,生怕粗过了一丝一毫,连方才口出狂言的朝烨真君都不禁屏息凝目,更不必提其他。 鹿云刀乃是徐家老祖的本命兵器,此刀有七尺长,却只有指宽,锐利无比,灵活难言,据说已经有近千年不曾出鞘,今日被这三件法宝一逼,居然出了鞘! “这一趟来得不亏——!” “居然是鹿云刀!那三件法宝好生厉害!居然逼出了鹿云刀!” “不不不,这只是其中一件法宝的一头化灵罢了!” 长留真君看似并无兵器在手,双手挥舞之间却有万千银丝在空间中穿梭着,勉力抵挡着其他三只化灵,他喝道:“不可纠缠!老徐!” 他的本命法宝隐龙丝对上这些化灵那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它们又没有实体!他这隐龙丝针对的就是实体啊! “好有意思!”匀明真君赞叹一声,他抬头看向秋意泊:“长生道友,敢问这三件法宝是哪位大师所作!” 秋意泊道:“道友,你觉得呢?” 匀明真君笑道:“我猜必然是一位不出世的炼器宗师!” “这等法宝,寻常见一都难,如今一口气出现了三件!”匀明真君高声道:“我愿高价求取一件,不知可否?” 朝烨真君嗤笑道:“匀明,你莫要痴人说梦,长生道友,这天地纵横卷本座要了!你只管开价!” 畅运真君沉默不语,静静地看着场中。 长留和鹿云,会死在其中吗?:,, 458 第 458 章 秋意泊微微一笑,并不接话,众人也无心在意他说什么,只因场中长留真君那一手实在是漂亮至极! 长留真君被头化灵纠缠得分身乏术,只见他陡然十指飞舞,凝结出一个又一个奇异地符咒,十指上那近乎透明的隐龙丝在咒令下如风中絮柳一般飞射向四面八方,还是因为九阳毒火顺着隐龙丝飞腾而上才让众人看清了隐龙丝的轨迹,再下一刻,长留真君大喝一声:“乙木牢——!” 话音落地,成千上万粗虬的树枝陡然从漆黑的棋盘上挣扎生出,顺着隐龙丝张牙舞爪攀爬而上,不过短短一瞬,整座空间门便已经成了一座乙木牢笼! 四神兽化灵在此刻不约而同地被关入了乙木牢笼,阴寒之气自树木中溢散而出,与九阳毒火碰撞出浓密滚烫的雾气,霎时将众人的视线都遮了去! 长留真君嘴唇不断启合,似乎在默念法诀,腾出个空子道:“走!” 徐家老祖虽如老朽,身形却是极其轻灵巧妙的,他于纵横的枝干上几个起落,便落到了长留真君身侧,转而鹿云刀斩出冰寒锐光,将最后一点九阳毒火扑灭。 四神兽化灵在乙木牢中不断挣扎试图突破,可每动一分,乙木便长一分,每让出一寸,乙木便长一寸,不过几个呼吸之间门四神兽化灵居然被牢牢地锁在了乙木牢中,动弹不得! 徐家老祖赞道:“漂亮!” 万芳阁中亦是掌声如雷,一众修士叫好不断,几乎将万芳阁的楼顶都掀翻了去。 “今日精彩,当浮一大白!” “长留真君这一手成名绝技委实是厉害至极!” 秋意泊亦是在心中颔首,这一神通确实是厉害,可相对的施法必然困难无比,就如同雷霆万钧咒厉害,可光前头捏诀都得捏老半天,消耗得灵气更是骇人听闻,这乙木寒水牢虽然不借天地之威,可只看这乙木也知道所需灵气之庞大! 长留真君至今还在施法,可见这一方面难度也很大。 可他的法宝不止是如此。 陡然之间门,四神兽化灵浑身毛发焕发出了点点寒芒,再有一瞬,四神兽化灵便化为了无数长刺自乙木牢中逃逸而出,纵然有乙木生长,可也挡不住这样的数量。那些刺并不算细短,根根有六丈长,臂粗,只不过是因为在庞大无比的化灵身上才显得渺小,长刺在这乙木牢中形成一道银色的旋风,所过之处乙木被搅得粉碎,都看不清是没有生长还是长了却已经被削了个粉碎。 长留真君额间门渗出了细密的冷汗,口中法诀念得几乎连成了一片,无数树枝从地面生出,伸出触手去阻拦那千万长针所组成的银色旋风。可乙木天生为庚金所克,哪怕长留真君为大乘巅峰,依旧不能克制所有,转眼之间门那银色旋风便已到了面前! 徐家老祖神色骤变,喝道:“让开!” 长留真君瞬时收手,只见面前刀光如雨,与那扑面而来的银色旋风相扛,无数火星光点在二者之间门炸裂,一如漫天烟火,灿烂无比。万芳阁中更是屏息凝视,只看徐家老祖与长留真君如何解决这才法宝之威! 徐家老祖目光沉锐,手中长刀如臂指使,他左手一动,天空中有一白影陡然掠过,紧接着那白影越来越清晰,转瞬便成了一只有若实质的巨鹿,它踏空而来,浑厚巨蹄所踏生出绝美冰晶,一头向银色旋风冲撞而来! 那银色旋风为巨鹿所挡,居然就此拦腰截断,也正是此时,长留真君神通乍起,一只火焰巨手自天空降下,只听嗞的一声,长刺在瞬间门被融化成铁水,落在棋盘之上,留下了一个又一个银色光点! 突然之间门,徐家老祖转刃劈向长留真君,长留真君却是浑然不知,再有一个刹那,如血刀光自他颊边拂过,只听得一声刺耳的金戈交鸣之声响彻整座楼宇,鹿云刀抵着那柄几乎能贯穿天地的长枪,分寸不让! 再让一寸,就是长留真君! 徐家老祖冷哼一声,崩裂之声骤响,鹿云刀与那柄巨大长枪居然同时破碎了去,滚落于地,化作了一堆废铁。 至此,才法宝才俱灭,第六格破! “好厉害!”匀明真君目不转睛,赞叹不已地道:“若不是鹿云与长留真君相交甚密,哪里用的出来!” 这一停一接配合得如出一人,要是再换一个人来决计做不到他们这般。 畅运真君冷笑道:“不过是区区渡劫法宝形成的才阵罢了,居然要两位大乘巅峰合力才能剿灭,厉害在何处?不说一句丢人就不错了!” 朝烨真君则是低嗤道:“你行你上!” 畅运真君一时语滞,其他几个真君纷纷笑了起来。在座真君谁看不出来这件法宝早已不是表面上渡劫期的威力那么简单了,随意拆出一件来都可谓是绝世奇珍,者更兼具五行相生相克,威力岂能是面上看的一加一?早已翻了无数倍了! 也就是鹿云和长留运气好,恰好本体属相与这法宝相克,否则哪有这么容易就能将这件法宝毁去?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件法宝当真如那位神秘的长生真君所言是凭借气运而出?若是换了别人,这才法宝阵可是实打实的杀招,不一定能从这里头活着走出来。这还是渡劫期的,要是换成大乘期法宝,鹿云和长留两位真君还能走出来? 此前说鹿云与长留两位真君是应邀来试法宝,可这本命法宝都碎了,拿命去试……? 其中大有深意啊…… 长留真君一把扶住了徐家老祖,看口形是想骂脏话的,“老徐,你没事吧?!” 徐家老祖身形不动,却张口吐出一口血来,他轻轻拂开了长留真君,用长袖擦了擦自己唇边的血迹:“没事。” 他右手中还握着一把刀柄,刀柄上还有半尺刃。 长留真君看见了这才由衷松了一口气,老徐手艺不错,留了点心机在,只要大体还在,就不能算是本命法宝彻底碎了——修修还能回来。 徐家老祖将短刀收入体内蕴养,长留真君用传音道:【我说,你都一把年纪了,还能再长出鹿茸来?】 这鹿云刀就是用徐家老祖本体的角炼制的。 徐家老祖没忍住瞪了他一眼,惹得长留真君哈哈大笑,长袖一卷,原地坐了下来:“歇一会儿吧。” 徐家老祖应了一声,也席地盘腿而坐,还吞了一颗丹药用以快速修复伤势。 两人谁也没提接下来怎么办,也不必去想了,百二十四格这样的数字,越想反而越坏了心境,虽说进来的荒谬,可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也不必太过恐慌,他们一生修行,历经万千磨难才得此境界,难道还怕这区区百二十四步吗? 不过就是道死身消罢了,又有何可惧? 万芳阁中嗡得一声,议论声沸起,大部分修士不敢去问顶上那位长生真君,可这并不妨碍他们讨论方才那件法宝的神妙之处,更不妨碍他们夸赞长留、鹿云两位真君。 朝烨真君则是再度看向了秋意泊:“长生道友,开个价吧!我要那件法宝!” 此言一出,在座真君皆看向了秋意泊,其中渡劫期的更是露出了势在必得的目光,秋意泊道:“道友说慢了一步,已经毁了。” 朝烨真君嗤笑道:“长生道友,我诚心来买,你是不打算给我这个面子?” 秋意泊也笑:“要不我把碎片拿出来,道友且去试试能不能拼起来?” 此话一出,几位真君也知道是真的毁了,不由心生惋惜,朝烨真君撇了撇嘴:“那是哪位宗师出的手,这总能透露一二了吧?” 秋意泊眉目不动:“知名不具。” 朝烨真君:“……?你耍我玩儿呢!” 秋意泊笑道:“就叫‘知名不具’。” 朝烨真君陷入了沉默,一众真君也是如此,这位炼器宗师究竟是何人,说的这般隐晦,难道是人修那边的? 恐怕就是了。 那就意味着他们不可能找那位知名不具大师炼制法宝了——人修与妖修,到底是仇家,虽说双方因两位道君的缘故不再开启大战,但私底下摩擦不断,人修那边的炼器宗师根本不可能直接与他们妖族的真君交易。 哪怕他们妖族的炼器宗师也是不会和人修的真君交易的。 秋意泊扬声道:“这般精彩,诸君难道不为两位真君喝彩?” 说着,他随手一拂,一时间门花如雨下,万芳阁众人见状也纷纷跟上,长留真君与徐家老祖好端端地打着坐,愣是差点被花给淹没了去,两人从入定中惊醒,不约而同看向秋意泊,恰与他目光相接,那位长生真君目露笑意,似乎真的是在赞赏他们。 但这位长生真君实打实的在羞辱他们,提醒他们。 提醒他们如今在何处,提醒他们为何在此处。 徐家老祖甚至在这一瞬间门生出了一些荒谬之感,明明这位长生真君也不过大乘中期修为,却能在举手之间门擒拿他与长留,明明这位长生真君可以直接杀了他们,却将他们送上了牡丹台。 他们的生死也不过是长生真君手中一粒砂砾罢了。 偏偏他就是不翻下那一手,叫他们停留在这天地纵横卷中,搏杀出一条生路。 当真是荒谬至极! 长留真君闭上了眼睛,淡淡地说:“老徐,静心凝神。” 徐家老祖没有答话,也闭上了眼睛。大约一刻钟后,两人就再度起身,毫不犹豫地踏入了第七格。 第七格又是那曼妙美丽至极的桃花清溪,只是这次水面上多了两只大白鹅,长留真君瞅了两眼,那两只大白鹅也不惧怕他,就在他身边悠游嬉戏,豆大的黑眼看着长留真君,长留真君也在看着它。 徐家老祖正在仔细观察四周,突然听到了一声惨烈叫声,他猛地一回头,就看见长留真君右手抓着一只鹅的脖子,问他:“吃吗?” 徐家老祖:“……?” 长留真君掂了掂手里的大白鹅,道:“还怪沉的,刚刚打了一架,还真有些饿了……老徐,你弄根树枝把鱼叉了。” 徐家老祖闭了闭眼睛,一挥手,湖里那条漂亮的丹顶锦鲤就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提了起来,长留真君手脚异常麻利,连火堆都架好了,他也不用火堆,也不见他怎么动作,鱼和鹅已经处理好了,长留真君掐了个法诀,也就烤好了——好像吃烤肉必须得有个火堆放着当气氛组一样。 万芳阁中一众修士都不禁哄笑了起来,看着两位真君在法宝里吃烤鹅和烤鱼,他们桌上也有佳肴盛宴,倒也不馋这个。 “啧,牛嚼牡丹啊!”匀明真君道:“这法宝要是给我,怎么说也得养一群鹅出来,没事放放鹅,看看鱼,岂不美哉?” 朝烨真君挑眉道:“你不怕吵?” 匀明真君:“朝烨道友,恕我之言——你懂什么风雅?” 朝烨真君轻哼了一声:“我为何要懂风雅?” 秋意泊吩咐了两句一旁的百花真君,百花真君嫣然一笑,下去替众人上新的菜单了——原本那一桌送的怎么够吃呢?自然是要加菜的了。 百花真君的意图很简单,他修的是气——财气,人气,名气。 恰好这位长生真君能满足他这一点,他自然是听话的。 另一头,徐家老祖在长留真君的示意下也啃了一条鹅腿外加两个翅膀,两人甚至考虑过把另一只鹅也抓来烤了,不过另一只看见他们跑得比狗还快,末了干脆化作轻烟消失再也不出现了,想必是抓不着了。 长留真君悠悠地道:“下次知道了,锦鲤不能吃,一股子土腥味儿。” 徐家老祖淡淡地说:“肉也粗柴。” “吃饱喝足,走了。”长留真君笑着起身,顺手拉了一把徐家老祖:“老徐啊,其实我还没吃饱,要不你做做法,下一格咱们接着来这里。” 徐家老祖轻嗤一声,没有说什么,但很明显是懒得理他。 徐家老祖本体乃是鹿属,传闻是上古神兽,有吉祥清净之称,长留真君是拿这个开玩笑呢。 结果到了第八格,长留真君一看就说:“老徐,你真做法了?” 在他们眼前的不是其他,而是一桌珍馐美味,而且不是普通的菜肴,其中灵气隔着这么老远就已经扑面而来,浓郁纯正,至少也是有化神级别的在其中。 徐家老祖:“休得胡说。” “那我们气运这么好?”长留真君已经在桌边坐下了,笑眯眯地让徐家老祖也来坐,他随意夹了一筷子鱼脍,那鱼脍呈现晶莹剔透的白色,入口即化成了一包鲜美的汁液滑入肺腑,与之而来的是温润的灵气开始修复经脉中亏损的灵气与暗伤,那感觉当真是令人飘然欲仙。 长留真君面露享受之色,与方才吃烤鹅时不能同日而语,徐家老祖也尝了一口,也目露舒缓之色,两人闷不吭声地将一桌菜吃了个干净,通往第九格的通道就打开了。 这菜肴十分温和,根本不必炼化,两人也不多言语,径自入了第九格。 一入第九格,天地陡然演化一片山林,长留真君还有些奇怪:“林子?” 万芳阁中众人先是惊呼,随即连惊呼都发不出来,只是静静地看着天地演化,在长留真君和徐家老祖看不见的地方,山外有山,水外有水,边际在不断地蔓延着,而长留、鹿云两位真君则是变得越来越小,城市乡镇一一出现,紧接着就是无数人。 是的,无数人,而不是妖修。 他们在行走,交谈,切磋,斗法,他们就如同一个个活人一样,会哭,会笑,好似真正的生活着。 这是幻境吗? 应该……是的。 可什么样的幻境能做到这般?这与其说是幻境,不如说是另一方道界! 这位‘知名不具’大师究竟是何人?居然能造此神迹?! 秋意泊心里则是冷笑一声——好家伙,他就说他渡劫期那会儿有个幻境怎么就找不到了,原来是被天地纵横卷给吞了! 它好大的胃口!它也不怕渡劫期的秘境直接把它给吞噬了! 看样子是不打不行了! 长留真君观望了一下四周,见四面皆是茂密丛林,鸟语虫鸣,仿佛与正常的森林没有任何区别,他甚至觉得这地方让他很舒服——他本体就是在林子里长大的,当然喜欢这地方。 他轻巧地勾住了一根低矮的树干,身形一翻就上了去,他坐在了梢头上,随口吹了一声口哨,瞬间门林子中就有无数清越的鸟鸣应和着他,他不禁一笑,又看向了远方,随即道:“老徐,你快来看!” 徐家老祖轻巧地上了梢头,随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居然有了一瞬间门的愣怔——他们看到的是一片城池。 甚至往近处看,他们还看见了一个牵着牛的凡人。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长留真君也注意到了,他们的目光都投在了那个凡人身上,牛不是妖兽,就是普通的牛,人也是普通的人,不是修士:“我们不是在法宝中吗?” “应该是幻境。”徐家老祖不太确定地说。 可是幻境会演化出一个他们完全不认识的人吗? 或许那凡人是个比他们修为还高深的大能? 可笑的是,比他们还高深,那长生真君总不能放一个道君进来吧? “去看看再说。” 两人跟着那放牛的凡人跟了一路,那凡人自顾自的放牛,打草,伐木,摘取野果,根本没有注意到他们。长留真君眉目微动,指尖一动,一根隐龙丝自他指尖弹射而出,瞬间门洞穿了那放牛的凡人的眉心,那凡人一声未哼就倒了下去,就此气绝身亡。 “当真是个凡人?”长留真君挑眉,再度确认了一遍:“已经死了。” 徐家老祖想了想,说:“去城中看看。” 既然将他们放在了此处,必然是有破关之法的,那位长生真君虽然手段诡秘,这一点他们却莫名有些信任。 等到了城门口,才真是让长留真君和徐家老祖震惊,城门口熙熙攘攘排着队等着进城的凡人居然让他们二人一时半会儿都说不出话来,许久长留真君才有些艰难地说:“这是……凡间门?” 徐家老祖摇了摇头:“听说有些幻术大能能够将做出一城的幻境。” 话音未落,就有个人从他们身边走了过去,还给了他们两一个鄙夷地眼神:“穿的人模狗样的,不进城就别搁这儿挡道!” 那人衣着锦绣,身后还带着几个仆婢,怪不得敢这么说话。 那人突然就倒了下去,气绝身亡,自然是他们二人的手笔,周围的人显示一惊,紧接着窃窃私语,等到那人周围的奴婢尖叫道‘郎君去了’,众人轰然散开,高喊着:“杀人啦——!这里有人杀人啦——!” 城门口的官兵听到了叫喊声,手持长枪隔住了冲向城门的人群,乱棍打倒了前面几个,高声道:“慌什么!去!” 一队官兵瞬时就高喊着‘让开让开’冲向了长留真君与徐家老祖所在,“怎么回事!什么杀人了?!谁死了!” 那人带的几个长随已经将长留真君和徐家老祖围了起来,若不是他们衣着锦绣,恐怕此刻已经打上去了,见官兵来了,长随们立刻指着他们道:“就是他们与我家郎君起了争执,居然要了我家郎君性命!” 不管他们家郎君是怎么死的,总不能好端端的自己突然就死了,就是推也要推到这两人身上! 长留真君和徐家老祖对视了一眼,问道:“杀?” 徐家老祖一颔首:“杀。” 人群像是得了一种传染极其迅速的疾病,一个挨一个倒了下去,不过眨眼之间门,城门口已经没有了活人,两人缓步入了城,目光所及之处,所有人都死了。 没有人活着。 等他们杀尽了城池中人,又将藏着的也找出来杀了个干净,最后干脆放火烧了这座城,他们看着城墙上不知何时燃起的烽烟,再看满目的狼藉,眼中有些迷茫之色。 幻境没有破去。 在他们的感知中,有人来了,还很远,赶来至少要一个时辰。有些是骑马的,有些的是奔跑的,没有修士,全是凡人。 除了这里,还有其他的城池吗? 这里……当真是幻境吗? 一只带着优雅长尾的大鸟陡然从火焰中升起,载着长留真君与徐家老祖飞上了高空,大鸟振翅,无数的景象进入了他们的视野。 ……这里当真是幻境吗?:,, 459 第 459 章 这一定是幻境,只不过这幻境格外的真实罢了。 随着那漂亮的火焰大鸟遨游天际,一座座城池在他们的视野中掠过,长留真君与徐家老祖眼中浮现复杂之色,这地方……似乎没有修仙界。 难道破局的关键依旧是在凡间? 可他们连这一局是什么都没有看明白,又谈何破局? 长留真君叹息了一声:“下去看看吧。” “……也好。”徐家老祖说罢,火焰巨鸟陡然于空中溃散,两人自天空而降,落在了一座城池的小巷中,甫一落地,他们两就向巷尾看去,那儿是一片堆积的杂物,一个小男孩趴在一只破破烂烂的竹篓里,张大着嘴巴看着他们。 正想处置,便见旁边一扇大门打了开来,一位荆钗布裙的妇人从中走出,呵斥道:“三郎,都说了,不要到那里头玩,衣服要是再被勾破了,我就叫你爹狠狠打……” 妇人的抱怨声戛然而止,警惕地看着长留真君与徐家老祖:“二位郎君是何人!是来寻什么人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快步到了杂物堆旁将那小男孩抱了起来,两人这才看清楚那小孩儿至多只有五岁,还不及他们腿高,被妇人抱在怀中还挣扎了一下,他奶声奶气地指着他们道:“娘、娘、飞!” 他的手臂被妇人捉住按进了怀里,妇人缓缓的向家门退去,最后啪的一声将大门掩上了,长留真君和徐家老祖还听见了铁链锁门的声音,甚至那妇人还吃力的拖了什么重物来抵住了门。 两人还是未走,听着里面妇人开始骂孩子,小孩儿则是逐渐哭了起来,越哭声音就越是尖锐:“不许哭!万一那两个是拐子,将你拐走当别人家的小郎君怎么办!” “娘、娘……” 那妇人也跟着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骂,骂到最后又不舍得孩子,开始安慰起来,等到哭骂声都歇了,里面又传来了一些响动,炊烟从中飘了出来,逐渐又有了饭菜香气。 两人不禁面面相觑,长留真君无奈地摇头道:“也不知道这幻境究竟出自何人之手,着实令人敬佩。” 这等幻境实在是闻所未闻,他们有心猜是长生真君所作,可又不敢猜——一卷天地纵横已经叫他们吃足了苦头,若是幻境也是他做的……这天下焉有如此全才? 可不是他,那又是谁? 两人不再屠城,而是顺着小巷一路走了出去,天色黄昏,大街上的行人皆是脚步匆匆,两侧的住户商家也都飘出了饭菜香气。 “快吃,吃完了还有三船货,今天得抗完的!” “老板,你也就剩这么一点肉了,干脆折价让给我,你也早点收摊回去吃饭!” “香喷喷的肉包子!大肉包子!” 两人随意寻了个摊子进了去,两人皆是衣着锦绣,一进去就惹了其余人的视线,小二一愣,掌厨也就是东家亲自跑了出来,搓着手拘束地说:“两位贵人,咱们这里只有一些普通饭食,您二位……” 他这儿吃饭的都是码头的苦力,菜讲究油大,这样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这两人一看就是哪家金尊玉贵养着的贵人,怎么上到他们这儿来了? “随意来点吧,我二人初来贵宝地,也不知道吃些什么,有什么就吃什么。”长留真君道:“还有位置呢,老徐,来坐。” 两人随意在一个空位上坐了下来,东家点了点头,道:“那……我就给您二位……随意来点儿?” “就这么办。”徐家老祖淡淡地应了一声,那东家就赶忙回到了灶台上,舀了一大勺红烧肉盖在了黄米饭上,再来一大碗青菜,就算是齐活了。 “来得倒快。”长留真君低头尝了尝,差点没吐出来——咸得要命,又腻歪得狠,他实在是有些吃不下。他面上却不显,笑道:“东家生意不错?” 东家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双手还在炒菜,他道:“这……看您说的,也就是混口饭吃罢了。” 长留真君但凡想要与人拉近关系,还是容易的,不过三两句话便唬得东家和摊子上一票苦力与他称兄道弟了起来,不一会儿就从他们口中得知最近江南那头丝织品大量上市,许多丝商都在收生丝,故而今天晚上还有三船的货要卸,又得知本朝国祚延绵三百年,是世上难得的太平盛世,乃至谁家的闺女与谁家的小郎君谈到了一处,谁谁家男人在外面养了妾…… 长留真君套完了话,便与徐家老祖去一道将这些话印证,发现他们所说一切属实,确实都有那么一个人,甚至在书局轻而易举的买到各种书籍中都能够一一印证朝代更替,实在是令他们匪夷所思。 徐家老祖淡淡地说:“等吧。” 既然找不出苗头,那就只能等了。他们身在局中,这些事情总会有找上他们的一天的。 两人便去当铺卖了一个玉佩,换得银抄购买房屋,左邻右舍见了他们乔迁新居,还各上门来打招呼,送上一二贺礼——多是两个鸡蛋,一把菜之流,虽然都不值什么钱,但却能感知到其中善意。 还不到半个月,忽地有一日门外哭声惨叫声响成了一片,又有一些兽吼声掺杂其中,两人睁开双目,出门一观,就见天空中有一群异兽飞来,那是一种鸟形的妖兽,但说不上是什么品种来,三眼一口,满身尖刺,獠牙一张,轻而易举就要了人性命去。 那一群异兽似乎并非是单纯的捕食凡人,而更像是一种玩乐,一种比拼谁能虐杀更多凡人的玩乐,陡然之间,一只异兽向他们掠来,还未到眼前,那异兽便落了下来,恐怖的面容上露出一丝兴味儿来:“原来是两位前辈啊……惊扰前辈了……” “我乃闪雷鹰一族,两位前辈给我一个脸面,休要多管闲事!” 徐家老祖眉目一动,刚想要击杀此兽,忽地手臂便被长留真君碰了碰,转瞬面前所有鹰兽皆为隐龙丝所捕捉,长留真君缓步上前,一手按住了鹰兽的头颅,掌中微光一闪,只见鹰兽本就丑陋难言地面容越发扭曲,不过一瞬长留真君便松开了手:“原来此处距离修仙界并不远。” 鹰兽软倒了下去,它并未死去,只是眼珠上翻口舌乱吐,似乎已经失去了神智。 这是搜魂。 徐家老祖道:“去修仙界看看?” “也只能这样了。”长留真君道。 他们在这里已经半个月了,却不可能是外界的半个月,双方时间流苏必然有所不同——长生真君三日后不见其弟子必定击杀他们二人,不会留他们半个月的时间。 可这不代表时间没有过去多久,长生真君不杀他们,他们却要为自己考虑,尽快破出此局。 徐家老祖冷哼了一声,不动声色间将在场鹰兽全数击杀,再看满目狼藉,居然也生出了一二不忍。 到底是在这里住了半个月,为了寻找破局关键,他们也时常外出,如今躺在地上尸身残缺的,是送过鸡蛋给他们的邻居,是叫过他们叔爷的小儿。 正在此时,天空中划过三道冷锐灿白的流光,不过一个眨眼,便有三个修士自天而降,他们三人皆是一袭白衣,身后负剑,见满地兽尸皆是大喜过望,又看见长留真君与徐家老祖,连忙迎了上来:“多谢两位前辈出手相助!” “这群闪雷鹰兽四处作恶,又狡诈异常,我等来迟了一步,实在是不该。” 徐家老祖一手负于身后,不比多展露什么,便有一番渊渟岳峙之感,他问道:“为何这鹰兽会流窜凡间?” 素来修仙界和凡界会有仙凡大阵,此阵天生地养,用于隔绝修仙界与凡界,修士有因果束缚倒也还好,主要是避免修仙界妖兽外逃祸害凡间。 这群鹰兽是怎么出来的? 平素徐家老祖是不会问的,能出大阵是别人的本事,又有什么好问?但今日他却想问一问。 哪想到那三名金丹修士反而露出了讶异地神情:“这……?那群鹰兽自有双翼,自然来的。” 徐家老祖冷哼了一声,甩袖就走,长留真君无奈地与他们道:“你们且去吧。” 眼见着长留真君快步追向徐家老祖,三名金丹修士面面相觑,随即摇头道:“大能的脾性古怪一些也是常有的……” 其中有一人则是委屈地说:“我们追了一路,这群鹰兽狡诈得要命,又能飞,我们就三个人,哪里拦得住它们?看样子反倒是我们的错了!” “哎,别说了,小心口舌。”为首的金丹修士低斥了一声,那人也住了嘴,开始做善后的工作。 “老徐——!”长留真君喊了一声,道:【行了,别放心上了,不就是个幻境?】 他没忘记外面还有满满一楼子的人等着看他们的笑话:【又不是真死了,你重情也不是用在这个地方的!】 徐家老祖眉间微沉:“长留,假作真时真亦假。” 下一句便是——真作假时假亦真。 他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 长留真君也明白,要怪只能怪这幻境太真了。 随即二人又启程前往了修真界,得知了正确的位置后不过两日就已经到了修仙界,果然此界并无仙凡大阵,只要越过两座高山,便已经有了妖兽的踪迹,怪不得妖兽能轻而易举的出来。 两人选了一个地方定居,再看端倪。 此刻万芳阁中一众修士也是满头雾水,看不太真切,从他们的角度上来看长留真君与徐家老祖进去已经两个时辰了,但看里头日月更替已经有半月之久,两人还是跟个没头苍蝇一样四处乱转——不必提身在局中的两位真君,就是他们这些旁观者都看不懂这一局的关键到底在哪里。 在座几位真君也不例外。 朝烨真君仰首道:“长生真君,你这法宝怎么磨磨唧唧的,给个痛快啊!” 匀明真君也道:“长生道友,莫怪朝烨道友,这一局到底是个什么说头?怎么我也看不明白?” 畅运真君则是冷笑一声:“这有什么?只看鹿云、长留此中行径,优柔寡断便够了!” 匀明真君道:“好了畅运道友,都知道你与长留、鹿云二位道友有些嫌隙,你爱看便看,别不叫我们问呀!” 秋意泊也不卖关子,他笑着解释道:“此幻境乃我渡劫期时无心所做,其实也不难,只是一个炼心幻境罢了,具体如何炼心便要看试炼者心结为何了……至于如何破局,也需得看二位道友如何处置。” 朝烨真君不耐烦地道:“要是他们二人堪不破,难道我们就要在这儿等着?这有什么好看的?” 朝烨真君这话倒是一句大实话,毕竟他们这儿看鹿云和长留两位真君的旅程虽然是加速的,可实打实的看过了每一呼吸每一瞬间,实在是叫人不耐烦地很。 秋意泊仔细一想也是,他道:“既然如此,道友还请稍候。” 没一会儿,幻境中画面就快速变幻了起来,等到再停,居然是鹿云真君与长留真君正在与两位大乘真君对峙,此外还有无数低级修士,其中一位大乘真君正在斥问长留二人在凡间屠城一事始末,转瞬间又打了起来,长留真君与鹿云真君不敌败退,九死一生逃入凡间养伤。 畅运真君嗤笑道:“也不知道他们心结到底是什么,只看这一幕,丢人得很!” 匀明真君笑道:“道友也太过苛责了,能坚持这么许久才败走,换作你我,恐怕当场便要身死道消了。” 朝烨真君却目放精光:“这两人修好厉害的身手,且放我进去一试!” 秋意泊自然是拒绝的,突然之间,匀明真君问道:“长生道友,若是鹿云、长留二位道友不能破此心结会如何?” 秋意泊答道:“那恐怕就出不来了。” 毕竟是他渡劫期时做的幻境,本来是脑子一抽打算给自己用的,他想在这秘境里一直熬到大乘期再出来,但做完了想想这不是还得为宗门为亲朋好友考虑,故而只能弃之不用。 匀明真君又问道:“反之呢?他们若是能勘破心结又如何?” 秋意泊有些奇怪地道:“既然能勘破心结,自然是修为更进一步了。” 万芳阁中先是一静,随即又嘈杂了起来,有人茫然地道:“幻境也能算?……这也算?” “我没去过幻境,我不懂这些……” “这有什么,幻境是假的,人却是真的,若这能借幻境勘破心结,这可是一件天大的机缘!” 画面再转,长留真君击杀了来凡间作乱的妖兽。 画面又转,两人为修仙界所追杀,创建妖修联盟,可惜妖修久不服管教,实难约束,又引得修仙界人修群起围剿…… 低级修士们聊得欢快,几位真君却看得认真。鹿云与长留两位真君本就是大乘巅峰,他们如何勘破心结对他们而言是难得的宝贵的经验,要不是凑巧遇上了,怎会有大乘真君将自己渡心魔劫的法子展示于他人面前?他们自然要认真观摩。 再有,他们若是突破,那难道是道君? 若真是一举突破道君,那这天下的形式便要再变一变了! 朝烨真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是大乘巅峰,这样的经验对他来说是求之不得,自然不愿意错过,匀明真君亦是目不转睛,他方渡劫后期,或许能借此从中勘破自己的劫数,畅运真君则是满脸漠然地看着画面。 最后一幕是长留真君与鹿云真君耗费毕生修为搭建起了仙凡大阵,从此隔绝仙凡二界。 那灿烂辉宏的大阵升起的那一刻,整座幻境应声而破,长留真君与徐家老祖盘坐的身影出现在了众人面前,两人睁开双眼,目中有金光一闪,一股难以言喻的威势自二人身上弥漫而出,整座万芳阁仿佛有微妙的震动,可恍惚之间仿佛又什么都没有,再看那两人,众人都心知肚明他们有所突破了。 徐家老祖淡淡地道:“多谢长生道友指点迷津。” 长留真君也难得一脸认真:“长生道友,你这般让我们如何是好?” 他站起身,仰头看着天空,仿佛能确切地看见秋意泊:“你将我与鹿云撸来,我二人本该与你有不共戴天之仇,可如今,当真是不知道该谢你还是该杀你。” 秋意泊轻笑了一声,道:“恭贺二位道友再进一步……长留真君不必费心,你与鹿云二人想杀我,恐怕还有些难。” 长留真君侧脸微微一笑,算是默认了。 万芳阁中众人哗然一片——什么,长留真君和鹿云真君当真是被抓来的?!原来那漫天乱飞的纸片上写的不是假的?! 那这位长生真君到底想要做什么?是不共戴天的仇家,还送仇家机缘?助仇家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说他是胜券在握好,还是狂妄自傲好? 秋意泊轻轻挥了挥袖子,众人只听见一声几不可见的破裂声,秋意泊说:“差不多了,匀明道友,不知我那不争气的弟子在你手上是死是活?” 匀明真君一顿,有些愕然地说:“长生道友,你这是在胡说什么?什么你的弟子?你弟子怎会在我手上?!” 堂中所有人的目光瞬间向匀明真君看来,也包括徐家老祖与长留真君,秋意泊打了个响指,转瞬之间众人脚下光洁华美的地砖如冰晶碎裂,露出了纯然的黑,数十道白光陡然两起,纵横交错,将众人所在分成了好几个棋盘格。 秋意泊所占之处是最后一格。 从一开始,天地纵横卷布置的范围就不只是牡丹台,而是整座万芳阁——天地纵横卷施展需要主人在内,哪怕秋意泊已经是大乘了也无法修改这一条规则。 他的目标本来就是吸引对此事有兴趣的人来,抓走翠衍的凶手也必在其中。 你想,这多有意思啊!亲自操盘,只是抓了一个练气小修士,就能使长留、鹿云与神秘的长生真君结仇,从而陷入困境,被当众羞辱,别人或许不知真假,可这操盘的人怎能不知?这样有意思的事情,操盘的人该有多得意、多自满?他怎么能忍住不亲眼来看一看? 能使出这样手段的人,性格恐怕也不会多么光明磊落,境界或许要比他们低一些。 朝烨真君性格直爽,不像是,畅运真君虽然与徐家老祖有仇,倒是有很大的可能,还有其他几位真君,秋意泊其实不能确定是不是匀明真君,但他下意识的觉得就是他。 所以先抓他出来问一问罢了。 万芳阁中皆是惊叫声,不断有人叫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等怎么进来了!” “长生真君,这是怎么了?!” 秋意泊笑吟吟地说:“如今鹿云、长留二位真君已有突破,若等他们破出卷轴,我自然是无妨,我能困住他们一次,就能困住他们第二次,匀明道友,你却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毕竟我没有第二个弟子了。”秋意泊看着他:“识趣些,将翠衍交出来。” 匀明真君高声道:“长生道友,你实在是误会我了!我与长留、鹿云二位道友无冤无仇……” 秋意泊打断道:“是吗?既然如此,那我只能将他们放出来了。” 匀明真君一顿,忽地沉默了下来,秋意泊耐心地看着他,匀明真君忽然抬头看向了秋意泊,高声道:“长生道友,你弟子在何处我真的不知。我能体会你丢了弟子心急如焚,可也不能胡乱攀诬,你说得再多,我也不能将你弟子凭空变出来。” “你与长留、鹿云两位道友恩怨本就与我无关,你只管放,我匀明今日阻拦一丝,我当即自裁。” 秋意泊微微颔首,随意地道:“那看来是我猜错了,道友勿怪。” 匀明真君松了一口气,忽地又听秋意泊道:“还请某位道友将我的弟子放出吧,不然我就当真将长留和鹿云放出来了。” 朝烨真君嗤笑道:“你这话说的,他们两是你的狗不成?放他们出来咬人怎么?” 秋意泊歪了歪头,轻笑道:“……也差不多?他们除了与我有仇外,自然也该知道还与谁有仇,我那弟子若再不出现,也凶多吉少了,不如等他们杀干净了仇家,我再杀了他们,这一份因果也算是了结了。” “你什么意思?!”畅运真君斥道:“难道还想让我们给你弟子陪葬不成?!” 秋意泊反问道:“为何不能?”:,, 460 第 460 章 且不说秋意泊说的轻慢,就是他认真地说,恐怕万芳阁中也没有多少人相信。 在场有多少人?——少说上千修士。 在场又有多少位真君?——不下十位。 哪怕这位神秘的长生真君再强,他能以一当十?他也不过是大乘中期罢了,厉害自然是厉害,可此时此刻万芳阁中就有三位大乘后期,还不算上鹿云、长留二位,他们本就是大乘巅峰,如今又再进一步,难道就这么俯首就死吗? 可在座几位真君却知道是真的,长生真君没有开玩笑——他确实可以。 此前那三才法宝阵如果再现,在场没有哪位真君敢笃定自己能活着走出来……况且那不过是渡劫期法宝所成的大阵,若是大乘期呢? 谁敢赌一个大乘真君没有大乘期法宝? 朝烨真君嗤笑道:“长生真君,好大的口气!” 畅运真君寒声道:“道友,这玩笑开过了,不过就是一个练气期的弟子,难道道友为了他,要与天下为敌?” “不是玩笑。”秋意泊轻声细语地说:“我为了寻他我能摆下这般阵仗,难道我还不够真吗?” 秋意泊说的是大实话,他做的这一切,不都是为了救翠衍一条命吗? 他大可以将徐家灭门,然后挨个去找,挨个去杀,但凡有一点关系的杀了就是了,说穿了,这是一群妖修,他杀人都没手软过,更何况是一群妖修?杀错了也没有关系,反正他平日里也没少杀妖兽,就当是填充自己的天材地宝库藏……可这样下去,翠衍是绝对找不回来了。 要是换作秋意泊是抓走翠衍的那个人,反正借刀杀人的目的达到了,秋意泊又是这么个凶星,何必要将翠衍还回来?万一翠衍透露出几句什么,本来是找不到自己的,现在能找到了……杀了翠衍岂不是干净利落?放翠衍回来,那才是自寻死路。 “你——!”一位真君猛地拍了一下桌子:“长生真君,你我素未谋面,也无冤仇,你寻你的弟子,与我又有什么关系!还不快放我等出去!” 匀明真君则是好声好气地说:“长生道友也是关心则乱,可你这般作为,岂不是让那幕后人更猖獗吗?” 秋意泊并未说话,只是微微一笑,目光落在了某一个点上,众人随之望去,便见已经有修士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走出了原本所在的棋盘格,进入了第二格……有些人欣喜若狂,有些人重伤,有些人惨死,不一而足。 在原地没有动的修士心中不寒而栗——竟然是真的! 这位长生真君居然当真对无辜者下杀手! “老贼!你也不怕遭报应吗?!” “你在寒月城做此恶事,也不怕道君知道吗?!” 秋意泊一指抵唇:“嘘——方才,诸君不是求着我想进天地纵横卷一试身手吗?如今随了诸君心意,诸君怎么反倒还骂我呢?” “你——!”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众人,道:“今日,交出我的弟子,诸君可活,若交不出,那诸君便替我弟子陪葬吧。” 第八格中,长留真君与徐家老祖充耳不闻,各自打坐调息。 长生真君到底想要如何他们不知,他们也不想管长生真君想做什么,因为他们已经身在局中了。但有一件事却是很明白的——试图借刀杀人之辈就在这万芳阁中,若真咬死了不交出长生真君那弟子,总是要走到第八格来的,届时他们相遇,虽不知对方是何人,又会做些什么,可自己的修为才是最强有力的保证。 忽地,有一从未说过话的真君道:“匀明道友,将长生真君的弟子交出来吧。” 亦有一些修士道:“匀明真君,你若真抓了长生真君的弟子,还是交出来吧!一个练气期的修士,怎么也不能够得罪你啊!” “正是正是!” 还有人叹气:“早知道这真君们的热闹是不能看的,今天就是不听劝啊!” 匀明真君叫屈:“我真没有!我一与他无冤无仇,二与长留、鹿云二位道友无冤无仇,我平白无故抓他弟子做什么?!” 有一化神修士扬声道:“还恕晚辈之言,在场真君众多,长生真君只问匀明真君又是为何!” 在场不光真君多,和徐家老祖、长留真君有仇的也多,畅运真君首屈一指,再有就是朝烨真君其实也看不惯长留真君,方才问匀明真君的那位真君所在势力与徐家老祖有过龃龉……为何长生真君不问他们,偏偏问了匀明真君? 许多人一想是这个道理,必然是匀明真君有问题! 一时间门请匀明真君交人的声音此起彼伏,匀明真君脸色越发难看,他数次解释都无人相信,一味的请他交人,他恨恨地道:“也不知道是何处得罪了长生真君,竟然如此污蔑我!” 朝烨真君陡然出手,掌中一抹炽烈红焰倏地攻向了秋意泊所在,秋意泊看见了,却没有动,他依旧悠然地坐在凭栏上,欣赏着那一抹红焰如流星划过半空,众人只见那红焰越飞越远,看似是向长生真君去的,可无论如何都接近不了长生真君,二者之间门的距离好像被无限拉大了。 朝烨真君看着自己的红焰跟个没头苍蝇一样,啧了一声,挥挥手散了红焰:“有种出来打一架,缩在后头跟个乌龟一样算什么本事?!” 秋意泊摇了摇头道:“我何必过去?只要道友能闯过三百二十三关,自然能在三百二十四关见到我。” 这就是天地纵横卷的流氓之处! 道君以下,都得老老实实给他闯关! 又有人走进了第三格,有人得了法宝丹药喜不自胜,有人遭遇攻击狼狈不堪,亦有人倒下后再也没有起来,他们的尸身化作了原形,被棋盘所吞噬,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朝烨真君骂道:“无能之辈!” 秋意泊洒然一笑,并不反驳——这有什么好说的呢? 一众真君也各自施展神通尝试打破这天地纵横卷,可无论如何攻击,都落了个空,他们各自有所沉吟,有人干脆开始闯关,有人则止步不前。 朝烨真君冷哼了一声,大步迈入了第二格。 泊意秋还搁那儿看书,头也不抬地道:“闹了半天不也是要杀的?” 秋意泊回首看去:“这不一样,我努力过了。” ——努力过了,已经努力到了这个份上,如果翠衍救不回来了,那也只能是救不回来了。该报的仇报了,该出的气出过了,还能如何? 就这样了呗。 泊意秋抬头看了过来,见秋意泊笑吟吟地看着他,毫无半点伤戚之色,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如果被抓走的是我呢?” 秋意泊想也不想地说:“想什么呢?要是你被抓了,我怎么都要救你。” 就跟当年在望来城一样。 泊意秋轻轻笑了笑,也觉得自己问的没意思,他说:“也是。” 奇奇怪怪的。 短短几句话的功夫,已经有人走入了第八格,无他,运气太好,一路免试过关,那是一个化神修士,进了第八格便先对长留、鹿云两人行了一礼,转而立在了角落里,回首看着其他人通关,他想了想,越过两人走入了第九格。 长留真君与鹿云真君所在必出大事,他不想死,所以不能停留在第八格,第九格和第七格同样不安全,离这几位真君们越远就越安全——前提是他能通关,保证自己不被天地纵横卷击杀。 幸运也是不幸,他第九格依旧是平安无事,甚至得了一瓶合体期的丹药。那修士犹豫了半晌,正所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他再也不敢入第十格,赌一赌自己的气运。 秋意泊回过头去看,便看见了他:“这人气运真不错。” 泊意秋头也不抬地问:“怎么了?” “一路欧到了第九格。” “厉害。”泊意秋道:“别吵,你归你看着,我看到精彩的地方呢。” 秋意泊也不再理会他,又觉得下面谩骂声太吵了,干脆屏蔽了每一个格子的声音,只留下了真君所在的那几格听着。 他对翠衍感情没那么深是真,办下这场面找祸首出气的成分比找翠衍多也是真,但这不代表着他就不想找回翠衍了——小猫咪也没做错什么事儿,因为他莫名其妙给抓了,能救还是要救的。 秋意泊看了一会儿,又注意到了一个练气修士,这修士气运倒没前头那个化神那么好,但是这人很有章法,知道哪里对他来说是危险,哪里是安全,丝毫不吝啬法宝丹药,甚至将天地纵横卷中出现的法宝化为己用……哪怕是当铁棍来用,也看得出这个人心有成算。 倒是个好苗子,死在里头是有点可惜了。 秋意泊心念一动,趁着他进入下一格之时悄悄将他扔出去了。 练气期的修士,怎么都不可能与这件事搭上干系,看他也不容易,算了。 那修士本来通关的好好地,忽地眼前天地异转,一眨眼就到了万芳阁之外,他有些讶异地看着四周,一开始还当是什么幻境,可四处打探张望,这才确定是出了天地纵横卷。 可在天地纵横卷中获得的宝物还在,他闷不吭声地将东西藏了藏,低头往家中赶去了。 秋意泊放了一个,就能放第二个,第三个……转眼间门一众练气修士都被他扔出去了,不过场中本也就没有多少练气修士,大多还是万芳阁的杂役一流。 百花真君依旧站在天地纵横卷的第一格,细声细气地道:“真君,奴家是真的和此事无关,真君能否放奴家出去?奴家能发天道誓的。” 秋意泊一笑,听着他发了天道誓,转瞬将他也扔出去了。 不过却没有扔到万芳阁外面,而是扔到了他的身边,但也不是第三百二十四格,他们之间门相距着一个空间门。 百花真君拍了拍胸口,一副惊魂未定的摸样:“吓死奴家了。” 秋意泊寻他来自然是有事,他温和地道:“借了道友的地方,闹出了这样的事情,着实是对不住道友。” 泊意秋低笑了一声,抛了两件法宝给百花真君:“够抵你这座楼了。” 百花真君想说什么,泊意秋却趁着人开口之前将人扔到了外头,他从秘境里把滚滚抱了出来,拢在怀里一通揉,抱怨道:“是不是也玩的差不多了,我看完了。” 两人都出门在外,滚滚一只熊放在家里也不太平,所以还是塞在秘境里带出来了。 秋意泊耸了耸肩:“快了。” 确实是快了。 因为正常的、又有能力的人现在都差不多想杀他而后快,他们又与长留、鹿云没仇,自然不畏惧去第八格与他们见上一面——相反,心中无愧的人应该很想去第八格才对。鹿云和长留是在场修为最高者,到了第八格,与他们联手,才有机会破了这天地纵横卷。 经过这一段时间门,几乎所有真君都向前走了。 只有两人没有动,一是畅运真君,二是匀明真君。 忽然,有人冷笑道:“匀明,你说你心中无愧,怎么不往前破关?” 说话的自然是畅运真君。 匀明真君反问道:“道友又为何不往去破关?” “我自然有我的原因。”畅运真君道:“你又是为何?” 他本就不是长留和鹿云的对手,现在过去不是刚好送死? “奇怪,道友自己都不愿说,却来问我?”匀明真君接着道:“我本就不善斗法,还是不去寻死了,长生真君倒施逆行,我在等城主府的人来。” 畅运真君咧了咧嘴,“城主府的人来了又能如何?” 以现在的情况,这天地纵横卷关了近十位真君都轻轻松松,城主府的人来了又能如何?不过是再关上几人罢了。 匀明真君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略有些焦躁地踱了两步:“总有办法能出去的。” 畅运真君已经看出了什么来,他笑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匀明真君跟被踩住了痛脚一样:“你别胡说!” 畅运真君嗤笑了一声,“不如你我结盟?” 匀明真君反问:“如何结盟?” “自然是结杀鹿云与长留的盟。”畅运真君看向了远处的长留真君与鹿云真君:“总是要有人来背这个锅的,我看长生真君也不知到底是谁抓了他的弟子,不如这件事按死在他们身上,长生真君自然不会容他们活着。” “可惜了,要是你方才肯交出长生真君弟子,他们现在已经死了。” “你……”匀明真君眉目一动,满脸无辜地道:“我又与他们无冤无仇,我何必结这个盟?畅运道友,你与他们有仇,你自去寻别人!不必牵扯我!” 畅运真君懒得再与他说话,越过他进了第二格。第二格他运气好,无灾无难,白得了一件渡劫期法宝,其中还有两位真君在,两人见他来了便问道:“如何?” “不好说。”畅运真君什么都没说,又什么都说了。 其中一位真君笑道:“说来是不是你做的?” 畅运真君不屑地道:“我与长留、鹿云的仇怨,我自然要亲手了结,何必用这些下作手段?” 众人也心知肚明,虽然畅运真君日日盼着长留、鹿云身死道消,可确实是不屑于这种阴鹫手段。 秋意泊打了个呵欠,他看着还站在第一格的匀明真君,匀明真君也察觉到了他的目光,那目光如实质,令人如芒在背,他咬了咬牙,硬着头皮入了第二格。 他的第二格与旁人不同,天地纵横卷似乎也察觉到了秋意泊的心意,给匀明真君随了一个五行法宝大阵,在第二格的几位真君见状,纷纷想要避让,可只有一瞬他们就察觉到了这五行法宝大阵似乎对他们没有任何威胁,只针对匀明真君。 那就放心大胆看热闹。 这才是心中无愧的人的心态——长生真君不可能莫名其妙针对某一人,他是大乘期不是渡劫期。长生真君行径虽然诡秘,却也能看出来是个讲原则的人,只想杀罪魁祸首,并不想殃及无辜,他们也注意到了百花真君发了个天道誓言就从这法宝中消失了,可见是被放出去了。 他们不发天道誓言,是因为不想出去,他们想借机探一探这法宝罢了。 他们也很想试一试长留真君与鹿云真君经历过的幻境,到了这一步,每进一步都是天堑,若能有所进益,这一趟也不算是白来。 至于生死之难……难道外出游历就不危险了吗? 机遇本就与危险并存。 那五行法宝大阵以五件法宝组成,刀、剑、环、勾、斧,放在外面皆是举世难求的宝物,想见一见都难,如今五行齐聚,威力自然无穷,匀明真君在瞬间门就已经转移了身形,避开了第一击,可惜法宝已经以五行方位将他锁定阵中,自四面八方而来,匀明真君一时之间门竟然像是同时与五位渡劫期真君斗法一般。最为让人惊奇的是,匀明真君居然还不显露下风! 三位真君看着这一幕,畅运真君奇怪地道:“不是自称不善斗法?我看匀明道友好生厉害,自愧不如。” 另一位真君也笑:“怎么不是呢?不过这五件法宝与长留道友他们遇上的还是有些差距的,看起来这五件是以兵器之锐为主……” 这五件法宝确实是更偏向于本命兵器的类型,没有太多花里胡哨的能耐,可却有一点,那就是锋锐! 匀明真君一个猝不及防,为长勾所伤,那长勾并且与他贴身,不过是从他肩头上方划过,匀明真君肩头便炸开了一篷血花,皮肉翻卷而开,可见兵器之锐! “匀明怕是不敌了。”畅运真君。 匀明真君输在了灵力上,他一时或许还不错,若是拼长久,那不如这五件法宝。 匀明真君面无表情,目光阴沉,他看也未看肩头伤势,只催动灵气去修复,可一瞬间门他就发现伤口上有无边寒煞之气附着,根本无法靠自身的愈合力去修复。他的身形越发快了起来,可那些兵刃也随着他的身形加快,漫天银光如幕,几乎形成了几道龙卷,匀明真君袖中忽地有一道绿色光华闪现,在他手中化作了一柄长剑,架住了迎面而来的巨斧。 他那柄剑,只抵了巨斧一个刹那便应声而断! “好厉害的开山斧!”有真君跃跃欲试:“可惜了,不能与那五件武器一战!” 畅运真君阴阳怪气地问:“你也有开山斧?” 那真君:“……没有,我的兵器是剑。” 畅运真君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地上断裂的长剑,那表情活脱脱在说:你是不是想不开?都是同境界,用剑接开山斧? 那真君一哂,忽地便见开山斧上溢出一道金色虚影,那浩荡霸道之意,连远在战场外的他们都感受得一清二楚,匀明真君已失兵刃,不想这开山斧还有这威力,胸前正中一斧,刹那间门迸溅出一泼鲜血来,他惨叫一声,身形猛地后退十几尺,这才停了下来! 匀明真君定定地看着面前巨斧,忽地喷出一口血来,正在此时,他身后有一柄长剑悄然无息而来,骤然之间门,匀明真君呼喊道:“住手!我认输!” 那把流动着紫色光晕的宝剑停在了他的颈项前,匀明真君抬头看着秋意泊所在,一字一顿地道:“我认!” 秋意泊懒洋洋地说:“匀明道友,千万不要因为性命危在旦夕,就认了这脏水,不如你发个天道誓言,只说你与我弟子失踪此事没有任何关系,我放你离开便是。” 匀明真君看着秋意泊,目光阴沉:“我自认天衣无缝,你到底是怎么猜出来的?” 秋意泊笑而不语,众人却是诧异——没想到还真是他做的。 “你与长留、鹿云素未蒙面,两不相识,如何就有了如此大仇?”一位真君有些好奇地问道。 匀明真君咬住了嘴唇,秋意泊却抬起了一手:“我没兴趣,放人。” 匀明真君忽地冷笑了起来,他一手一动,陡然从袖中掏出了一只黑色的小猫来,那小猫只有巴掌大,浑身皆软,生死不知,他道:“可以,杀了鹿云和长留,再发誓不杀我,将此宝赠与我。” 秋意泊淡淡地说:“你的条件太多了。” 匀明真君道:“我早就说了,你摆下这样的阵仗,只会让幕后黑手更猖獗。” 秋意泊道:“也是……” 众人心中一顿,看向了秋意泊,正以为他要答应,却听他说:“那你杀了他吧。” “你杀了他,我杀了你,他一个区区练气,有一个渡劫真君陪葬,也算是够本了。”秋意泊薄唇微动,露出了一点幽幽的笑意:“杀了他。”:,, 461 第 461 章 匀明真君敢下手吗? 他自己也不知道。 那位长生真君缓步而下,空气如有实质一般在他脚下成就阶梯,华美的云锦在烛光下流动着如水一般的光,随着他的步伐,一层又一层的空间被破了开来。那种如芒在背的威慑感也越来越强烈,像是天空坍落,沉甸甸地压在了他的心头,令他喘不过气来。 所有人都清楚的知道他来了。 对他们而言如天堑一般不可逾越的空间对他而言还不如一层窗纸,整座名为天地纵横卷的空间都在无比欢悦地为他揭开一层又一层的隔膜,臣服于他的脚下。 秋意泊下来,是来杀人的。 如果不是有天地纵横卷规则横于面前,他都不屑于亲自下来杀一个渡劫真君。 匀明真君如同迷瞪了一样呆呆地看着他,直到秋意泊步入他所在的第三格,他才如梦初醒,猛地向后退去,可不过几步,他的背脊便已经抵到了一个尖锐的硬物,甚至在还未真正触碰那物体之前,他的背后就已经被它破开了一个血洞。 他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伤势,只是如临大敌地看着秋意泊。 “长、长生……真君……”他咬住了后槽牙,一手发力掐住了小黑猫的脖子,小黑猫本就是被勒着脖子拎着的,如此一来,身体下意识地抽动了一下。他喝道:“你再进前一步,我就杀了他!” 还没等秋意泊说话,旁边畅运真君就没忍住嗤笑了一声:“杀!” 一旁两位真君也笑了起来,这辈子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真君,也觉得颇为稀罕——这怎么说?掐着人家练气期的弟子的脖子让人家当师傅的别杀他? 不想死那就别抓人家弟子啊! 堂堂一个渡劫期的真君,抓了一个练气期的弟子,本来就是丢人,被人家师傅抓了个正着,要是干脆利落把弟子放了,与长生真君一决生死,且不论结果如何,那也算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物,现在嘛……啧,丢人,真的丢人。 他们此时才品出这万芳阁的妙处来——这做什么都是在上千修士的眼皮子底下,寒月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在这儿了,匀明真君今日就算活着出去了又如何?也不过是沦为天下的笑柄罢了。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秋意泊依旧如闲庭信步一般向匀明真君走去,匀明真身躯不禁向后靠去,只听得有裂锦声响起,那柄寒光凌冽的长刀没入了他的背心,他却浑然不觉,一个劲的想要往后退。 “别、别过来!……别过来!”匀明真君的额间渗出了点点冷汗,不是没见过大乘真君,可他从未见过任何一个大乘真君能给他这么大的危机感……不就是差了一个境界吗?他又不是没有跃阶击杀大乘的实力,为什么他会这么害怕?! “再过来我就杀了他!” “我真的会杀了他!” “你别过来!我杀了他!” 匀明真君双目赤红,面部充血,像是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一样大吼着。秋意泊的脚步终于停了下来,因为他已经到了匀明真君面前,他伸手,轻而易举就从匀明真君手里取走了小黑猫,他低头看了一眼,“没死。” 匀明真君忽地跪了下来,他满头都是冷汗,如雨一样落下,他茫然地道:“别杀我……别杀我……我没有杀你的弟子,别杀我……别杀我……” 秋意泊微微笑了笑,下一瞬间,匀明真君的肉身在这一刻被五把兵刃贯穿,丹田、识海在刹那间被毁于一旦,绝无幸存之理。血液如花在他的身上绽开,他睁大了眼睛,缓缓跌落于地,显露出了原形。 是一头棕熊。 忽地,只听得一声碎裂声,空白的地面陡然出现了如山一样的宝物。 大家都明白那是什么,是匀明真君的身家。 众人想到匀明真君会死,可没有料到是这这么简单的就死了——匀明真君不弱,甚至可以说很强,本以为至少能和长生真君过两招,也好让他们看看长生真君是个什么实力……却不想就这么简单的死了? “早知道他是头棕熊,就这么轻易杀了他了。”那位俊美不似真人的长生真君有些可惜地说:“棕熊活取胆汁入药甚好。” 同在第二格的几位真君都不禁一抖,默默地往后退了两步,杀长生真君抢夺天地纵横卷之心也熄灭了下去。 他们不想被活取胆汁。 地面如同泥沼开始蠕动,匀明真君的躯体缓缓下沉,秋意泊却打了个响指,一柄形似柳叶的刀陡然出现在这片空间中,那刀极薄,近乎透明,闪烁着一片如星光一般的锋芒,只一眼,他们便能看出是一件绝世神兵。可这绝世神兵却绕着匀明真君未被吞噬的躯体走了一圈,刹那间匀明真君厚实的皮毛就被切了开来,血淋淋地内里被反剥了出来,肉下是骨,骨下是经脉,经脉下是内脏……都在这把柳叶刀下被一一分解,还在跳动的脏器被装入了透明的水晶匣中封存,只剩下相较而言不怎么有价值的血肉和部分皮毛被天地纵横卷吞入其中。 整座天地纵横卷都安静了下来。 不是没有人做过这种事,甚至这种事是的大家约定俗成的,可是大多都是背后去做,这样当众剥皮剜骨,还是让众人震撼。 虽然隔了好几个空间,可是他们依旧闻到了那种刺鼻的血腥气,腹腔被打开时飘出来的热气犹在眼前。 秋意泊一手抱着翠衍,微笑着说:“众位道友看我做什么?难道是学着当人久了,就忘记自己是什么了?” 泊意秋都没忍住笑出了声,秋意泊别的或许一般,杀人诛心那是一等一的厉害。 连他都开始同情下面的妖修了。 秋意泊挥了挥手,再度筛选匀明真君留下的天材地宝,将一部分扔进了天地纵横卷,其他则是收入囊中,他看向另外三位真君:“三位道友,可要与我一论高下?” 三人齐刷刷地摇头:“不必了!不必了!” “我等修为低微,能在道友这天地纵横卷中历练一二便已经很知足了!” “……俺也是!” 秋意泊颔首,便与他们擦肩而过,入了第三格,紧接着又是第四格,他就如同一位巡视领地的帝王一般,云淡风轻,他的速度并不快,只是悠悠哉哉地走着,但凡有人想要攻击他,只管上去便是。 可无人敢动手。 谁也不想成为下一个被当中剥皮剜骨的人。 他一直走到了第七格,打坐的朝烨真君睁开了眼睛,道:“今天没工夫,不然我定然向你讨教一二。” 秋意泊微笑道:“好。” 他自朝烨真君身边走过,朝烨真君忍不住又问:“你不怕我偷袭你?” “你试试?”秋意泊头也不回地道。 朝烨真君憋屈地撇了撇嘴,他还是大乘后期呢,真论起来比长生真君修为还要再高一个小境界,但让他偷袭——算了,算了。 他是不耐烦弯弯绕绕,但不代表他喜欢找死。 这人的势力绝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大乘中期。 朝烨真君又问道:“我还能接着闯关吗?该不会你把人杀了今日就算结束了吧?” “怎么会?”秋意泊这才停了脚步,回头笑道:“道友若是愿意接着闯关,那自然是好的。我喜欢道友还来不及,怎么会赶道友走呢?” 特大号东北金渐层,谁会讨厌呢? 朝烨真君:“……” 更生气了! 他是听出来了,这人的意思是——他可以接着闯关,而且最好遭遇点不幸,死在这里头,这样这人又能多一具大乘期的妖兽尸骸! 妈的! 要不是他打不过,现在就上去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么红! 秋意泊入了第八格,长留真君和徐家老祖就在他的面前,他道:“两位道友,可有什么想说的?” 长留真君依旧在原地打坐,只是睁开了眼睛,无奈地说:“长生真君,我与鹿云今日若与你为难,恐怕这因果就要还不清了。” 秋意泊颔首:“鹿云真君呢?” 徐家老祖亦是睁开了双眼,他道:“不知为何,我与长生真君并无缘分。” “今日你我两清,再有下一回,老夫绝不留情面。” 秋意泊刚想说话,长留真君就猛地扯了一把徐家老祖,对秋意泊道:“这……老徐他不会说话,一把年纪了,老糊涂了,真君不必与他一般见识!” 长留真君疯狂地对徐家老祖使眼色——不要命啦?!这会儿还放狠话?! 虽然他们两又进了一步,但是他能感觉到他们两加起来都不是长生真君一个人的对手! 而且这严格算起来人家根本不欠他们什么,除了把他们套了麻袋是丢人了一点,但把他们扔入这天地纵横卷也不算折辱,他们还因此又进了一步,再加上此事追根究底是因为他们而起,真论起因果来,他们两欠了这一位一个大因果,别说下次见面不客气了,下次见面不给人当个驱使,还了因果,这以后天劫都两说! 秋意泊自第九格缓步回到了三楼,他扬声道:“方才一个小插曲坏了诸君雅兴,还请诸君不必放在心上,尽可接着挑战此宝。” 在这一瞬间,场中众人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这是一种很玄妙的感觉,就像是久闭的密室突然敞开了大门,清新的风涌入其中——天地纵横卷的禁制打开了。 这意味着他们可以自由出入了。 这天地纵横卷突然就从一个牢笼变成了一处绝大的机缘,他们尽可以在其中挑战,若是觉得熬不过的,直接出去就是了。 长留真君不禁感叹了一声:“这位长生真君好生厉害……” 方才他一副要让所有人陪葬的样子把所有人都关进了天地纵横卷,造人谩骂那是必然的,可如今天地纵横卷成了一个自由出入的地方,还有谁会记得方才的情况?谁还能张嘴说一句这长生真君不好? 毕竟这天地纵横卷是众人之前哭着喊着想进来的。 就连他们都因此受了他一个天大的人情,真让他们去报复,也拉不下去这个脸了。 还当真应了之前那些人的猜测——只要站在第一格不动,又确实与他弟子那事儿无关的,就不会有危险。 徐家老祖低嗤了一声,没说话。 长留真君瞪了他一眼:“还走不走?” “走。”徐家老祖起身,与长留真君一道进入了第九格。 泊意秋趴在塌上,一手搂着滚滚,一手抓着滚滚的爪子和秋意泊打了个招呼,道:“你还真有耐心。” 毕竟这天地纵横卷开着,秋意泊就得搁最后一格坐着。 秋意泊无所谓地笑了笑,他把翠衍放在膝上,一边检查着他的身体情况一边说:“其实我很烦。” “我知道。”泊意秋说:“所以我才说你真有耐心。” 他早看出来秋意泊之前就开始不耐烦了,八成是布的局走到一半,发现把一件很简单的事情被他搞得复杂无比,他自己都觉得有些繁琐了,所以就开始不耐烦了。 毕竟对翠衍的感情也没到那个地步嘛。 他们也不缺什么光芒和掌声,也不想当个名扬天下的什么炼器宗师一类,真的想要这样,那干嘛不回凌云道界或者干脆去苍雾道界?出来旅游嘛,谁乐意办公? 秋意泊捏着翠衍软趴趴地粉色肉垫:“就当是买门票了。” 今天算是施恩,回头有了个好名声,去听道君讲道也便利嘛。 泊意秋则是奚落了他一句:“你说,家里好几位道君,给你讲你都懒得听,出来了倒是非要图个新鲜,怎么,不认识的道君讲的道比较好听?” 而且还隔了种族,那位道君讲的道他们不一定能用。 秋意泊勃然大怒:“你闭嘴!我这不是给自己找个借口吗!人艰不拆!” 泊意秋抱着滚滚笑倒在塌上,他举起滚滚在它脸上亲了一口,滚滚哼哼唧唧地抱住了泊意秋的脸,撒娇似的蹭着他的脸颊,泊意秋心情好,拿了一根寒玉笋出来给滚滚,滚滚眼睛一亮,当即抱住了竹笋,用灵活的手指熟练地拔了寒玉笋的皮啃了起来。 “翠衍怎么还没醒?” “没事儿。”秋意泊点了点小黑猫的脑壳,一道柔和的灵气灌入其中,小黑猫呜咽了一声就睁开了翠绿的双眼,茫然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秋意泊,他看了好一会儿,下意识用脑袋在秋意泊掌心里蹭了蹭,又侧过头去看泊意秋。 过了许久,他才回过神来,第一时间止住了蹭秋意泊掌心的撒娇行为,道:“我……我这是怎么了?” 秋意泊抱着他把他举了起来,和自己对视:“你被人打晕了绑走了,我把你救了出来。” “啊?”翠衍迷迷瞪瞪地点头:“多……多谢?” “不客气。”秋意泊道:“为了把活生生的你救出来,大概花了我三千万极品灵石左右,你看下,是分期还是付现?” “……三、三千万灵石?”翠衍震惊,瞳孔都成了一条竖线:“什么三、三千万灵石?!” “是三千万极品灵石。”秋意泊纠正了他一下:“为了救你,包了万芳阁,然后抓了长留和鹿云,杀了匀明,还为了堵人嘴巴,让他们在我的秘宝里试炼,这价格绝对没有多算。” 翠衍猛地回头,看见下方满满当当的修士,两个尖尖地大耳朵都撘拢了下去,他小心翼翼地说:“我……我还不起……” 别说三千万极品灵石,就是三千极品灵石他也还不起啊! “这好办。”秋意泊一颔首,便有一张纸飞了过来:“那就签了它。” 翠衍定睛一看,上面是用妖兽通用语和人修文字写得,意思是‘我翠衍今日欠长生真君三千万极品灵石,无力偿还,自愿卖身与长生真君为徒,日后侍奉左右,不得违逆,若有不从,天道见证,死无葬身之地。’,翠衍猫都傻了:“你要……你要收我为徒?” “不然呢?”秋意泊道:“花了这么大功夫把你救了,你又还不起,不收你为徒怎么捞回本钱来?” 秋意泊也不等翠衍答应,拿着他的爪子就在飞过来的印泥上按了按,随即啪嗒一声就落在了契书上,秋意泊欣赏着那个圆润鲜红的猫爪印子,颔首道:“不错不错,以后你就是我的大弟子了!” 泊意秋插嘴:“不是,你之前不是还有两个?一个还在百炼山,一个在苍雾道界等着你回去收他呢!” 秋意泊摆了摆手:“那两个算记名好了,这个算正经的。” 翠衍:“……啊?” 秋意泊已经很快乐地在他脑壳子上揉了揉,毛茸茸的触感在他掌心滑过,他眯了眯眼睛:“哎,养个是猫的徒弟也挺好的。” 以后要是徒弟不听话,就告诉自己小猫咪哪里有能听话的呢?这样一来就没那么生气了。 没事还能撸撸猫。 泊意秋无奈地说:“何必……” 他话才说到一半,忽地与秋意泊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某一处,两人异口同声地道:“谁?” 有一个如水墨一般的身影出现在了两人只见,只见他一身衣物半黑半白,长发未束,亦是半黑半白,这样诡异的配色下居然还能叫人觉得他清雅出尘,世所罕见,得益于他那张不似真人的脸。 此人更像是画中人,而非现实存在的。他的出现就像是在三次元的空间中出现了一个二次元的人物,让人不禁怀疑眼前之人是否为幻象。 此前秋意泊曾经说过,当世他所见过相貌最美之人,第一属他自己,第二则是合欢宗漱玉真君,第三排到如明和尚,如今这一位的出现,他只觉得漱玉师叔地位不保,恐怕要去第三了。 那人看了一眼泊意秋,道:“原来,是跟着你到了这里。” 泊意秋搂着滚滚微微挑眉,他自塌上半坐而起,“不知前辈高姓大名?” 那人道:“我名伴月。” 居然是妖族圣君伴月道君亲至! 泊意秋与秋意泊不约而同地心中一动,秋意泊已经抓住了随身携带的秘境令牌,但凡有一瞬间不对,当即进入秘境带泊意秋脱身前往外界,或许一个秘境对于道君而言不够看,但是阻拦他一瞬是足够了。 泊意秋道:“原来是道君,不知道君所指是为何意?” 随着泊意秋起身,滚滚也跟着滑落,一起滑落下来的还有一片片的笋衣,它抬起头,有些好奇地看着伴月道君,但是嘴上还是没停,咔擦咔擦得嚼着寒玉笋。 伴月道君看着滚滚,良久才道:“别吃了。” “咔擦。”滚滚又咬了一口寒玉笋,嚼得咯吱作响。 秋意泊没有说话,伴月道君的注意力全在泊意秋那边正好方便他有所作为。泊意秋则是道:“道君是为滚滚而来?” 伴月道君沉默了一瞬:“……滚滚?” 泊意秋无比顺手的弹了一下滚滚的圆乎乎的耳朵,滚滚的耳朵抖了抖,随即哼哼唧唧地腾出一爪子去拍泊意秋的手,将他一臂捞入怀中,然后把头搁在上头,另一只爪子则是将寒玉笋又送到了嘴边开始吃。 伴月道君:“……” 泊意秋解释道:“这是我替它取得名字,因为它身形圆润,见到它时它一人待在山间,我在林中寻了许久都不曾找到它的亲长,见它年幼,便带在了身边,想替它打听打听……道君可认识它?” 其实有些话还是别说的太清楚。 这一半黑一半白的,特征其实挺明显了。 伴月道君不动声色间深吸了一口气,他本想问一问滚滚怎么在吃竹笋,可看清那竹笋是什么,再看那人腰间那个明显至极的留仙兜,便大概清楚了——寒玉笋,也就那个人有。 看来这两个是那个人的弟子。 伴月道君道:“是,我寻了它许久。” 啧,不知不觉中倒是欠了那个人一个大人情。 秋意泊和泊意秋都松了一口气——好家伙,没想到还顺道把滚滚家长给找到了,这一局瞬间就值得了。 别管滚滚家长是不是道君,反正是就行了,他们是真的养不起了! 伴月道君抬了抬手,便有一卷宝光氤氲的玉露飞向了泊意秋,他招了招手,滚滚就被一股无形之力拉了起来,滚滚吃得正高兴呢,它觉得这个姿势舒服极了,根本不肯放开泊意秋的手臂,口中哼哼唧唧不断,秋意泊和泊意秋也算是学了点熊猫语,听出来是在骂人。 而且骂得很脏。 再看伴月道君,他依旧是平淡的,清冷的,但是很明显已经出现了一点不悦,他呵斥道:“回来!” “哼哼哼……”滚滚发出了一连串的叫声,居然一口咬住了寒玉笋叼在口中,然后四肢齐上抱紧了泊意秋的手臂,死活不撒手。 既然伴月道君真是滚滚家长,这性质就不是什么道君来寻仇,而是丢了孩子的家长来找人了。泊意秋那是早嫌弃滚滚养着麻烦了,他随手拍了拍滚滚的屁股,“好了别撒娇了,家里人都找来了。” 伴月道君:“……!” 泊意秋已经拎着滚滚厚实的后颈皮把它愣是提溜了起来,递到了伴月道君面前:“道君,您抱好。” 伴月道君将滚滚抱在了怀里,滚滚在他怀里疯狂打滚肆意搞破坏,伴月道君那件华美的法衣都被撕出了五条清晰无比的破洞,伴月道君一手就轻易将它按住了,颔首道:“多谢。” “道君不必客气。”泊意秋开始打包起一点滚滚常用的玩具,比如猫爬架、逗猫棒、毽子、球球之类的,甚至还有爱吃的各色水果,一边道:“滚滚年纪还小,是需要照顾的时候,道君还是多费些心吧……它晚上爱叫人哄着睡,不然就闹腾,可见是还依赖着亲长呢。” 别说,是嫌滚滚养着麻烦,离不开人,但真到了分别的这一天,还真有些舍不得。 “……它晚上还要人哄着睡?”伴月道君略微有些愕然的问道。 泊意秋点了点头:“是啊,有时候是我,有时候是我哥哥,有时候还非要睡在我们两中间,睡前还爱吃点小点心,要我们抱着它喂……” 伴月道君突然做了一个手势,是‘不必再说了’的意思。 泊意秋很有眼色的一脸歉然地道:“道君是滚滚亲长,必然是比我要懂的如何照顾,晚辈等妄言了,还请道君见谅。” 伴月道君霎那间就抱着滚滚从他们面前消失了。 泊意秋松了一口气,他这时候才想起伴月道君还送了点东西,他捡起那本玉录,对着秋意泊扬了扬:“快搞定?” 秋意泊点头如捣蒜。 另一侧,伴月道君坐在鸾鸟车中,用力的对着滚滚的屁股就揍了一下:“你还让人抱着你睡?!你还要不要脸!” 滚滚哼哼唧唧对着他翻了个白眼。 “你不要脸,我还要!”伴月道君气得双颊微红,想到方才被那年轻人弹耳朵拍屁股就觉得脸都要烧了起来:“跟我回去,以后不许你再出来!” 滚滚又哼唧了两声,伴月道君仔细听完了,更是气得想把滚滚往地上摔,滚滚也确实摔下去了,奈何对它来说这一点算什么——一个道君的三尸,会摔疼吗? 不会吧? 伴月道君气得手都在抖,什么叫做和两个漂亮哥哥一起睡,香香?! 他不是这种人啊!为什么他的三尸这么不要脸! 为什么! 这要是让凌寒知道了他的三尸去睡了他的两个徒弟,这不得笑他三万年吗?!:,, 462 第 462 章 崃山之巅,伴月道君今天也很头疼。 无他。 “吃。”伴月道君那只矜贵的手拿着一颗灵果递到了滚滚嘴边,滚滚不屑地看了一眼,然后将头别了过去,意思非常明显——不吃! 它的脚下还堆着各式各样的灵果,几乎都快将整张长几都占满了。 这些往日里都是伴月道君爱吃的,他爱吃,他的三尸自然也爱吃,偏偏滚滚出去玩了一趟后就变得什么都不吃了,口味刁钻得不行。 偏偏他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三尸饿死吧? 滚滚哼哼唧唧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伴月道君侧耳听了一会儿,随即皱眉道:“那是凌寒种的,平素跟个宝贝一样,没有。” 滚滚从喉中发出了一连串的呜咽声,听内容基本就是在撒泼,内容包括‘我就要吃那个!’、‘笋笋好吃!’、‘你坏!’之类的,不断重复地则是一句‘我要回家!’。 伴月道君闭了闭眼睛:“这里就是你的家,你要回到哪里去?” “哼哼哼!”滚滚气呼呼地哼唧完,随即往后一躺,瘫在长几上不动了。 伴月道君忍了又忍,实在是没忍住,一把就揪住了滚滚胸前的皮毛,“什么叫做这里才不是你家?你要漂亮哥哥?!你还要不要脸?!” 滚滚那黑黢黢的眼睛动了动,然后看向了头顶描金绘彩的长梁,摆明了懒得理会伴月道君,它有一声没一声的哼唧着,伴月道君越听就越是邪火上窜,恨不得就地杀了他这具三尸——他这具三尸是真的脏了,不能要了。 它说:这里要吃没吃,要喝没喝,还没有漂亮哥哥……漂亮哥哥都是哄着我的,哄我吃饭,哄我玩,哄我睡觉,你不哄我也就算了你居然还骂我……啊……熊生无趣,不活了,没意思。 伴月道君想着很快就要开坛布道了,他此刻不能受伤,至少是不能受需要立刻闭关几百年的重伤,他若是没有出现,寒月城顷刻之间就要乱……他虽然还顶着一张冷淡美人脸,但额角太阳穴突突直跳,可见是忍耐到了极致。 “你到底想要吃些什么?”他淡淡地问道。 滚滚眼睛里瞬间有了神采:“哼哼!” 寒玉笋!它要寒玉笋! “没有。”伴月道君道:“换一个。” 寒玉笋确实是凌寒道君九天仙宫特有的天材地宝,每千年也就那么一点儿,他自己都不够用,甚少流出外界,他那个人看似是高不可攀缥缈出尘,实则抠门得不行,想要他的寒玉笋,十倍去换都不够。 他是不想和凌寒道君有过多的接触。 滚滚之前能吃到,是因为那两个年轻人是凌寒的弟子的缘故。 滚滚又不干了,干脆在桌上翻了个面儿,看都不看伴月道君一眼。 伴月道君沉默了一瞬,手中出现了一颗雪白透明的果子,甫一出现便有一层冰雾自灵果上蔓延而出,在空气中凝成了一颗颗洁白的雪花,这是他最喜欢的灵果,寒霜仙霖果,千年才得一颗,他自己平素都不舍得吃:“吃吧。” 滚滚别开了头,伴月道君深吸了一口气,又将灵果递了过去,滚滚有气无力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哼了一声,还是不吃。 伴月道君再度深吸了一口气,抬手将它抱入了怀中,叫它坐在了他的膝上,再将灵果凑到了它的嘴边:“吃一口,好吃的。” 滚滚这才勉为其难地咬了一小口,是真的一小口,大概就是破了个皮外加一丝的果肉,为难这果子只有葡萄大,它居然能咬得这么精细。结果那果子才入口,滚滚就把那一小块果肉呸了出来,看它迅猛的动作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有人在给它喂黄连:“哼哼!!!” 呸,不甜! 伴月道君看着光洁崭亮的白玉地砖上出现的那一块口水痕迹和那真的几乎看不见的果肉,回忆了许多往事,这才按捺下了杀意,他淡淡地与它说:“甜的,再吃一口。” 滚滚这次说什么都不吃了,双目无神,瘫在他的怀里跟一只被玩坏了的布娃娃一样,呜呜咽咽地哀叫着,翻来覆去都是那几句话——我想回家!我要见漂亮哥哥!我要回去!你放我回家!我想吃寒玉笋!我想吃大草莓!我想吃牛奶果!我想吃双皮奶!我想吃…… 伴月道君沉默了许久,他将寒霜仙霖果送入口中,牙齿轻轻一磕,果皮便破裂了开来,清甜甘美的汁水随即滑入喉咙,带着恰到好处的凉意,是熟悉的味道——确实不怎么甜。 但他确实是不喜欢吃甜的啊! 为什么他的三尸突然就喜欢吃甜的了?! 这不合理啊! 悬于窗边的金铃轻声响了起来,一位大乘真君应声入内,视满桌狼藉与哀哀戚戚叫着的滚滚于无物,他单膝点地,恭敬地道:“道君。” 伴月道君淡淡地说:“去寻草莓和牛奶果来。” 那位大乘真君:“……?” 他怎么完全没听说过这两种灵果?!难道是什么传说中的灵果吗?这……这要去哪里找? 但一个优秀的下属是不能把问题抛给道君的,他恭敬地应道:“是,属下这就去办。” 待那位大乘真君走后,伴月道君才戳了戳怀里圆滚滚地熊猫崽子:“别哭了,让人去找了。” 滚滚的哀叫声戛然而止,黝黑的眼睛看着伴月道君:“哼?!” 多久? 伴月道君未曾多想,想着能日常给它吃的灵果能有多稀罕?便随口道:“很快。” 滚滚这才满意地继续瘫在了他的怀里。 伴月道君只觉得头疼,很想把他这具三尸再扔回寒月林中,但既然已经被凌寒那两个弟子进去过了,那里也就不安全了。 他这具三尸,几乎没有自保之力(大概)。 他们等了一刻钟,那位大乘真君没有回来,等了一个时辰,那位大乘真君还是没有回来,等等到太阳快下山了,那位大乘真君依旧没有回来,滚滚嗷的一声就哭嚎了起来,习惯了往日里寂静清冷的崃山伴月道君就像是沸腾的水壶——天灵盖都要被掀翻了。 他满耳朵都是滚滚的哭声:我不活了!我不活了!啊嗷嗷嗷——我不活了!饿死我了算了! ……这具三尸是真的不能要了吧? 伴月道君开始认真思索起这一次布道就这么算了会造成多大的影响了。 他还没想清楚,他就已经想不下去了,他无奈地掐住了滚滚的嘴巴,让它干净利索地闭嘴:“你到底想干什么?” 滚滚:“啊喔哼……” 伴月道君答道:“不行。” 不可能放它回凌寒那两个弟子身边,其实有生之年如无必要他都不想再见到凌寒那两个弟子。 滚滚:“喔喔!” 伴月道君道:“不可能。” 为了它去凌寒的九天仙宫偷寒玉笋?亏它能张得开这个口。 滚滚垂头丧气地轻哼了一声,不再理会伴月道君,伴月道君垂眸望着它,正想要哄一哄它,却见它张口咬住了他的衣袖,头颅疯狂地左右甩动,他那件穿惯了的道袍就此成了一块破抹布,而且是救不回来的那种。 伴月道君:“……” 不愧是他的三尸,下嘴都知道往法衣的阵眼上入口。 果然还是杀了它吧,这三尸是真的不能要了。 滚滚突然又松开了嘴,两只又短又胖的爪子在空气中挥舞着,嘴里哼哼唧唧不断,伴月道君一顿,随即颔首道:“好。” 对比起再见那两个年轻人,亦或者去九天仙宫偷掘凌寒道君的寒玉笋,带它去寒月城大街上挑些零嘴实在是太好办了。 其实他们距离寒月城并不远,所谓崃山,许多人都认为它在天外之所,除伴月道君以外无人可寻得,实则崃山是一座不断移动的山体,每五百年,恰好就会到寒月城附近。 伴月道君带着滚滚入了寒月城,此时正值午间,寒月城中满是烟火气,伴月道君见到这一幕眉间也不觉流露出了一丝暖意——凌寒那两个弟子,如今应该是在洞府中潜心修习他赐下的玉录才对,应该遇不到他们。 滚滚窝在伴月道君怀中,它怀里还抱着一颗小球,这是泊意秋做的,球体是中空的,里面塞了一颗金铃铛,随着步伐会发出悦耳的铃音。其实铃音并不算刺耳,奈何伴月道君是抱着滚滚的,便听得越发清晰。 他很想把球给扔了,但一扔,滚滚就会哭,还会像条狗一样去追这颗球。 ——他的本体是上古神兽食铁兽,不是狗,甚至不是狼。 他很难想象为什么在短短几个月里,他的三尸就从食铁兽变成了狗。 滚滚从披风中探出个脑袋好奇地四处张望,说是好奇,实则还带着一丝熟稔,它很快就锁定了第一个目标,扯了扯伴月道君的斗篷就让他去买。 伴月道君随之望去,那是一个卖糖葫芦的摊子,他很艰难地问道:“你确定?” 滚滚用力地点了点头,表示他非常肯定以及确定而且还想要双份。 这个糖果子可好吃了!但是两个漂亮哥哥就让它吃过一串,说什么吃多了坏牙,但是后来其中一个漂亮哥哥说反正它也是个妖兽,不怕坏牙,然后就让它吃了——是它自己没有珍惜,一口气吃得太多不吃饭,漂亮哥哥就不让它吃了! 它今天必然要吃个够本! 伴月道君走到了糖葫芦摊子前,这里熙熙攘攘挤着十来个小孩儿,有些小孩儿是父母带着来的,有些则是自己捏着灵钱成群结队的来的,叽叽喳喳好不热闹,那摊主甩糖的手都快甩出残影了,可见生意火热。 伴月道君排在了最后,耐心地等待着,过了大概一盏茶才终于轮到了他,他问道:“来两串。” 摊主应了一声,头也不抬地说:“客官有树莓、橘子、苹果……不知道您要哪个?” 伴月道君刚想说话,忽地一只黑黢黢毛茸茸的爪子啪的一下就拍在了摊主放在前头的牌子上,摊主看了一眼,夸道:“两串什锦的?客官您这孩子可真聪明!知道挑最好吃的……一共三十个灵钱!盛惠!” 伴月道君接了两串糖葫芦,其中一串被滚滚抱入怀中,焦黄清透的糖直接就粘在了它的毛皮上,自然也黏在了伴月道君的斗篷上,滚滚却浑然未觉,一口一个糖葫芦吃得香甜得不得了。 伴月道君在心中默念清静无为想心经,想要将另一串糖葫芦收入纳戒,不料却得了滚滚的抗议,短胖的爪子在他胸口扑腾着,锋锐无比的爪子下,法衣自然不堪一击,伴月道君只觉得胸口一凉,有个黏糊糊的玩意儿贴了上来——是糖葫芦的糖。 伴月道君:“……” 他这辈子的脏话,都给了他自己的三尸。 滚滚用一种很惊人的速度吃完了第一串糖葫芦,然后从斗篷里伸出爪子要第二根,第一根的签子顺着斗篷一路滚落到了地上。 寒月城是很整洁的,这源于妖修们对寒月城的热爱,也源于对寒月城最初的建造者伴月道君的爱戴。 这根明黄色的签子滚落于地,无比扎眼,路过伴月道君旁边的路人用鄙夷地眼光看了一眼伴月道君,嘟哝着‘什么人啊怎么这般没有规矩’然后踩住了那根签子,让那根签子化成了齑粉碎入地面。 伴月道君:“……” 滚滚是半点不知情,它一边吃着第二串,一边已经为新玩意儿给吸引了,拍着伴月道君让他赶紧去买,伴月道君一看,只觉得心梗——一个麦芽糖饼的摊子。 这个东西他吃过,又甜,又粘牙,甜到齁。 他淡淡地说:“你真的要?” 滚滚:“哼!” 是的,它不光要,它还想要两斤! 麦芽糖饼就是用麦芽糖烘焙而成,焦脆香甜,非常不占份量,缺点就是齁甜而且化在嘴里会粘牙。秋意泊之前看见麦芽糖饼也觉得惊喜,他也是很久没吃过了,这才买了一块,分了一块给泊意秋,两人都是第一口香,第二口就嫌弃的角色,于是剩下的就全归了滚滚——也不能说他们主动给的,就是放在桌上被滚滚自己拿去吃完了。 麦芽糖饼没有什么人排队,伴月道君很快就买到了两斤,两斤麦芽糖饼装了好几个油纸包才装完,提在手中也是厚厚一打,伴月道君拆了一个油纸包,滚滚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拿了一块抱在怀里吃,当然碎屑又滚了它一身并且殃及了伴月道君的斗篷。伴月道君听着斗篷里悉悉索索啃食糖饼的声音,也没有忍住拿了一块。 毕竟闻着确实很香甜。 糖饼刚入口时他还是喜欢的,脆生生甜丝丝的,但很快糖饼就成了糖渣,黏在了他的牙齿上,还散发出了一股无法避免的苦味,他便皱起了眉头,默念了一个清尘咒将口中的异物清除干净。 他不懂,他不明白,这种麦芽糖饼他试一百次,一百次都不会喜欢,为什么他的三尸能吃的这么香甜。 这到底好吃在哪里? 他正想着,怀里又探出一只爪子来,捞了油纸包中最大的一块糖饼就进了斗篷,紧接着又是一阵悉悉索索,伴月道君闭了闭眼睛,他都不忍心揭开斗篷,他已经知道斗篷里面是什么样子的了。 衣服和斗篷都不能要了。 随着伴月道君一路走,他手中的东西也越来越多,什么油炸的毫无灵气可言的面果子,用糖调出来的糖水,豚肉做的煎饼夹肉……总之,吃了一路,没有一个是能提供滚滚赖以存活的灵气的。 甚至都弥补不了它用于咀嚼的灵气! 伴月道君在滚滚要求他买一个比它还大的烤肘子并且想当场就弄进斗篷里啃的时候发火了,具体表现为根本不理滚滚的需求,并且想要带它回崃山。 滚滚当即就不干了,说好了带它买零嘴的呢?!它都没让他哄着它吃零嘴! 一头食铁兽,尤其是这食铁兽还是道君的三尸的时候,它闹起来是很恐怖的,只见无数乱七八糟的碎屑从伴月道君的斗篷里笔直的掉在地上,伴月道君走一路,什么油纸碎屑、食物残渣的掉了一路,寒月城的妖修们都用一种看奇葩的眼神看着伴月道君。 伴月道君深吸了一口气:“再闹就一辈子都别出来了。” 滚滚:“哼!”我现在就死给你看! 伴月道君:“你也闹够了吧?” “哼哼!”我最想吃的还没有吃到!我不回去! “你到底想吃什么?” “哼哼!”竹子!没有寒玉笋竹子也好!竹子竹子,我要吃竹子! 伴月道君沉思一瞬,竹子,他知道是什么,但是谁能告诉他为什么他的三尸想要吃竹子?而且听它的意思是要把竹子当主食? ……他们这一族,是食肉的。 伴月道君道:“没有寒玉笋。” “哼哼!”不要寒玉笋,就要竹子! 普通的竹笋也行啊! 滚滚也不懂,也不理解,它都这么好养活了,竹子很难找吗?很难买吗?很难种吗?为什么伴月道君就是不肯满足它? 它只是单纯想吃一口饭而已! 伴月道君:“……” 忽然之间,有人讶异地道:“道君?” 伴月道君瞬间垂下脸去,那边那两人却已经打开了门,而他怀里那个不争气的三尸也冒出了个头来,甚至伸出了两只爪子,要不是腿被他扣着,现在已经扑到人家怀里去了。 “哼哼哼哼!”滚滚那可谓是双目放光,拼命挣扎着要往秋意泊怀里蹿,秋意泊和泊意秋自然也是喜笑颜开,但也知道滚滚至今没能窜出来,恐怕是伴月道君不许,他们两也就很识趣的没有接。 “道君来得正巧,请进!”秋意泊热情地道。 别说,平日里嫌弃滚滚难养,这个要哄那个要抱,没了它才一天,就觉得有点空落落的。如伴月道君所料,两人确实是去研究玉录了,不过不是研究上面的记载的心得,而是研究玉录的构成了——这玉录就是个超级先进的平板啊!能互动的! 他们想着研究研究其中原理,日后带回去给凌霄宗弟子上网课什么的……不过玉录中有一种材质他们没见过,这不就打算出门去商行一类的地方找一找,没想到一开门就看见了伴月道君和滚滚站在家门口,他们理所当然地以为是伴月道君主动找他们来的。 想也是嘛,滚滚这么难养,嘴又叼得可以,估计是回来拿一些东西的。 家里的玩具还有一堆呢!总不能放着给翠衍玩吧? 翠衍虽然原形看着是只小猫咪,但他其实已经成年了。 泊意秋眉目间皆是笑意,跟伴月道君打了个招呼就急急忙忙去滚滚的房间打包玩具,秋意泊请了伴月道君落座,他行事落落大方,规矩通透,眉间风流举世难寻,寻常人很难对他有什么恶感,伴月道君看着他,耳根不由觉得有些发热——秋意泊与泊意秋除却发色不同外一模一样,很难不让他联想到昨日是如何被顺手弹耳朵的。 秋意泊看伴月道君不吭声,大概明白这一位可能是和师祖是同一卦的,别说,他对付这一卦的非常有心得,丝毫不觉得尴尬,自顾自地说:“道君来的正巧,晚辈等还想着要去拜会道君呢。” “滚滚年纪尚幼。”秋意泊给了伴月道君一个理解的笑容,他以为滚滚是伴月道君的亲长:“它在家中还留有一些日常吃用的,它尚不记事,陡然离了这些怕是要闹的。” 秋意泊聪明地把源头推到了滚滚年纪小贪玩而不是滚滚喜欢他们上头,免得做长辈的莫名其妙吃点飞醋,他们可吃不消这种飞来横祸。他笑眯眯地打包了一些寒玉笋,反正这玩意儿有的多,以后可能就看不见滚滚了,就多留给它一些吧——就当是嫖……哦不是,是撸熊猫的费用吧。 “这些寒玉笋尚可入眼,还请道君替它带着,当个零嘴吃着玩也好。”秋意泊正说着,那一头泊意秋也回来了,他拿着一个芥子空间——打包的时候想到以后恐怕见不到滚滚了,特意去镜湖境将专门给它培养的那一片竹林给它撬了出来。 上回滚滚一口气把竹子给祸祸光了,那也总不好让孩子没的饭吃,无定真竹不好栽培,但是普通竹子也就是弄个聚灵阵的事儿,这不刚养的有模有样了嘛,熊猫却要走了,干脆给它打包了,够它吃一阵了。 末了,秋意泊随口问道:“道君,要不要用个点心?” 伴月道君是根本不想见这两人,但不知为何,晕乎乎地应了下来。 他有些绝望的想,有些事情可能……也不能怪他的三尸。:,, 463 第 463 章 秋意泊和泊意秋可以摆明了说,他们就是不怀好意! 已知滚滚是大熊猫,那么滚滚的亲长是什么呢?伴月道君总不能修行着修行着变异成小熊猫吧?——嘿,别说,那也行啊!他们也没见过小熊猫啊(游戏里除外)! 他们那心态,就跟上了动物园一样,尤其是今天动物园还打了个特大号的闪烁着七彩炫光灯的灯牌出来,上书‘本日展出超级稀有道君级别大熊猫’,摸不着那是正常的,滚滚那叫做越狱被他们捡到了,看伴月道君这种不能摸的那才是正常事儿——但动物园里不给投喂,伴月道君可以啊! 这多稀罕啊! 别说秋意泊他们没见过了,就是放现代谁见过会修仙还修得贼牛逼的大熊猫啊? 那两人可不铆足了劲上点心? 伴月道君还在心中懊恼怎么一顺口就答应了,想着要不要立刻说有事就赶紧走,这一头就见凌寒那两个弟子已经殷勤地摆了一桌的吃食,大多还是他没见过的,还当场架了个烤炉,没见过的灵果均匀的摆了一片,随着暖融融的炉火散发出了甜香。 不过伴月道君有一个疑惑,那就是他们为什么在剥竹笋? 是想立刻炖汤给他喝吗? 这样大费周章,不必了吧? 秋意泊这边眼疾手快地剥好了一根寒玉笋,殷勤恭敬地双手奉给了伴月道君,伴月道君犹豫了一瞬,觉得应该是给他那个不争气的三尸的,就道了一声谢,接了过来就给了滚滚。 滚滚那是如获至宝,满脸写着‘今天总算吃上一顿正经的了’,伴月道君看了一眼都觉得心头发闷,懒得理会它。哪知道这头给了滚滚,凌寒的另一个弟子又递了一根竹笋过来,伴月道君还是道了谢,心想这两个晚辈是着实疼爱他的三尸,忍忍算了——只要他不说,谁知道这是他的三尸呢? 反正从今天开始滚滚就是他的远房晚辈了! 泊意秋见这一根寒玉笋又给了滚滚,不禁有些失落,颇有种投喂结果喂了人家不喜欢的那种挫败感,秋意泊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一眼,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手下那把无定辰星材料刀在剥好的寒玉笋上一拂,寒玉笋就被切成了小块,刚好一口一块的那种。 ——啧,傻逼泊意秋,虽然人家也是大熊猫,但是好歹也是道君了!出门在外,是要讲究一点形象的!拿着一整根寒玉笋给人家,难道人家就跟滚滚一样直接拿在手上啃吗?!别说他们和伴月道君不熟了,就说熟的,他们也没见过奇石道君或者孤舟道君乃至凌霄道君当着他们的面啃整根的甘蔗啊! “家中贫简,还请道君勿要见怪。”秋意泊自然而然地将这盘切好的寒玉笋就摆在了伴月道君正前方,绝对是对方一伸筷子就能夹到的,泊意秋顺势送上了竹叶茶,这可是好东西,是无定真竹仅剩的一点了……毕竟他们炼器大部分时间要的是竹竿又不是竹叶,丢了也是浪费,留着吧就这么一点儿也不知道做什么,干脆炒成茶叶想着泡奶茶。 结果这么贵这么稀罕的玩意儿用来泡奶茶味道诡异得让他们两捏着鼻子都没能喝下去,他们还纠结了一下,最后发现不是无定真竹不行,是任何竹子和奶茶的结合体都不怎么好喝,于是这一份茶叶就这么一直摆着了。 今天伴月道君到访,刚好啊! 大熊猫哪有不喜欢吃竹子的! 要不是想着伴月道君已经修成人形许久,八成也和他们一样觉得竹子口味奶茶不好喝,他们就上个竹叶清香款盆盆奶了! 两人都是玩弄人心的高手,见伴月道君没有聊天的兴致,他们两也说了这一句后也闭嘴,泡茶的泡茶,烤水果的烤水果,一套流程做的行云流水,哪怕只是看着也觉得赏心悦目。 伴月道君神色有些古怪,这盘寒玉笋是怎么回事?就这么生的送到他面前了?可看他们两低眉敛目专注烹果制茶,浑然不觉得哪里失礼,寻思着这或许不是替他准备的,而是备下了让他喂给滚滚吃的。这么一想,伴月道君也觉得自个儿想明白了,低头一看,这个孽障已经瘫在了他的怀里,竹子碎屑滚的满身都是,他的法衣就不说了,虽然看着还算干净,但是他知道这衣服是不能要了。 转眼间一盘摆得景致的果子送到了他的手册,也不知道那些果子是哪里来的,伴月道君没有见过,切得样子也方便漂亮,它们都被炉火温了温,散发着一种清醒的果香,闻着就不太甜的样子。 伴月道君用银叉取了一片送入口中,果然不太甜,是一种暖融融的清香甜美,带着极少极少的酸,尝了这么一块,满口满鼻都是果子清新的香气,伴月道君不由赞了一声:“甚好。” 泊意秋露出一点笑意来,这一点笑意放在他的眉宇间便是璀然生辉:“道君吃着好,那就是这盘果子的福气。” 伴月道君默默低下头又往嘴里塞了两块水果,没有搭话。 泊意秋对着秋意泊耸了耸肩,随即又人模狗样的倒腾起来,秋意泊笑着挑了挑眉,虽然大熊猫可爱,但是毕竟是一位道君,是属于动真格能弄死他们的那种,他们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就去打量人家,偷偷摸摸看一眼就觉得很快乐了。 之前说错了,这不是去动物园参观,这是在野外遇上了野生的大熊猫,又觉得欣喜难耐,又很理智的想到大熊猫从某种意义上是熊,一巴掌能让他们知道花儿为什么这么红,于是只能小心翼翼上前投喂,然后撒丫子就跑,生怕对上了视线对方觉得他们是侵犯了他的领地,放下吃的过来告诉他们花儿为什么那么红。 伴月道君不知不觉中就把手侧的那一盘果子吃完了,两人又眼疾手快的补了下一盘,反正都是道君了,总不能有什么不能吃吧?之前不敢给滚滚多吃的,都给这位道君安排上,反正接下来伴月道君就吃了一嘴乱七八糟的,什么又粘又糯米香味十足的年糕,炖得沙沙的红豆桂花糖粥,还有一种奇怪的饮品,喝着有一股浓郁的奶味儿,里头放满了各色的水果,二者相得益彰。 伴月道君总算是知道他的三尸怎么在短短几个月里就养出这么叼的嘴来的了。 凌寒就不是个讲究人,除非是出门见客,否则都是怎么邋遢怎么来,要不是他的九天仙宫有人替他扫撒,还不知道是个怎么样的垃圾堆,偏偏收的两个徒弟倒是文雅得很,一举一动都斯文得体,恐怕是凌寒这辈子的气运都攒在收徒弟上面了吧? 突然之间,伴月道君咬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他心中微微一皱眉,是出神出的太厉害了,一个没注意把那盘生的寒玉笋送了一块进了嘴,但他总不好当着人家的面吐出来,正想悄悄捏个清尘咒除了这玩意儿,哪知道牙齿一碰到那生硬的竹笋,竹笋就清清脆脆的分成了两瓣,伴月道君也不知道怎么形容这个味道,竹笋中的汁液从中溢了出来,满口生香,清新怡人,他还未想明白,嘴已经自己嚼了起来,随着咀嚼,那股好闻又好吃的味道越发浓郁起来。其实说明白一些,就是竹子的味道,可是这竹子的味道……怎么那么好? 伴月道君想不明白,可是他知道这是好吃的。 他不是没吃过寒玉笋,但那都是去九天仙宫做客时才会尝到那么一盘笋汤,很是鲜美,但也仅止于此,他没有料到生的寒玉笋居然是这样的一个味道,简直让他……难以言喻。 秋意泊对着泊意秋使了一个眼色,泊意秋也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摆在伴月道君面前那一盘寒玉笋正在以一种看着慢实则很快的速度消失,伴月道君依旧是一张出尘离世玉像脸,可嘴里他就没停过! 他们就说嘛,哪有大熊猫不爱吃竹子的!这不可能!——除非它们就没吃过! 算起来伴月道君至少也是五千岁以上的大熊猫了,要是今天是他第一次吃竹子……这么一想,就觉得伴月道君莫名可怜起来。 好惨。 伴月道君最后干掉了三盘的寒玉笋,没办法,这两个晚辈补得太快,不知不觉就吃完了,伴月道君反应过来只觉得大窘,自己怎么还真就吃上了,正想道个谢赶紧走,一张口就是打了个饱嗝。 没有人看他,那两人都是一边烘烤点心,一边埋首书间,专注极了,似乎请他留下来吃个点心就是真的吃个点心,一点其他的意思都没有——但是他们两个一个大乘中期,一个渡劫中期,他们可能没听见吗? 伴月道君看着自己的脚尖,想着他们就算听见了,应该也会当做是滚滚打的嗝吧……? 没错,就是这样,一定是了。 伴月道君抬起头来,神情如同云边月,只要无视从他身上滚落的各种碎屑他就还是那个高不可攀的道君,他淡淡地道:“多谢二位小友款待,本座告辞。” 秋意泊和泊意秋不约而同地起身,他们手中还捏着书卷,各自拱手道:“道君客气,慢走。” 泊意秋还顺手将一个食盒送到了伴月道君面前:“道君且带回去给滚滚吃着玩儿。” 伴月道君也没好意思就这么走了,摆摆手送了两个纳戒,转而带着滚滚消失在了空气中。秋意泊他们见伴月道君走了,还是一派今日得闲且读书的模样,又回了自己的位置坐了下来,看着手中书卷,过了良久,两人才不约而同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泊意秋:“我就说,怎么会有大熊猫不爱吃竹子的,这不可能!” 秋意泊疯狂点头:“就是就是,他好可爱!” 虽然看着是个漂亮到了极点的美人,但在他们眼里那不是漂亮美人,是漂亮熊猫!熊猫哪有不好看不可爱的?不存在! 两人笑倒在一处,又眉飞色舞地聊起来给滚滚带了点什么,泊意秋最后送给伴月道君那个食盒里装了他们有的总数一半的寒玉笋,秋意泊知道了那是半点不生气,笑死,那是拿来喂熊猫道君的哎!有什么好可惜的! 方才有句话说的是一点问题都没有——道君(熊猫)吃得好,那就是这果子的福气。 两人笑闹完了,只觉得心神通透,此事圆满,又替滚滚寻到了家人,又看到了特别珍惜的大熊猫,大熊猫还跟他们说话了,那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秋意泊和泊意秋对视了一眼,各自往家里又加了几层禁制,转而进了随身携带的阵盘闭关去了。这样圆满的心境,刚好打个坐入入定,他们都很久没入定了,正所谓一日不练自知,三日不练他知,照这样天天吃喝玩乐下去,回去肯定挨打。 别说他们爹和三叔才渡劫期,孤舟师祖还搁上面杵着呢,要是知道他们玩到了几年不打一次坐一入一次定,这一顿打是跑不掉的了。 他们是一点都不想尝试孤舟师祖的剑,就算是秋意泊,最癫狂的时候都只敢自称能和同境界的孤舟师祖五五开,现在孤舟师祖都成了道君了,给秋意泊一百个胆子秋意泊都不敢说五五开,连三七开都没脸张这个嘴,撑死了九一——九死一生的九一。 秋意泊许久没有自己一个人打坐,倒还觉得有些不习惯,总觉得屋子里太安静了,缺了个人。不过此刻心境正好,他很快就入定了。 其实几百年都过去了,秋意泊依旧觉得入定这件事很神奇,入定的感觉像是在睡觉,但又不是完全在睡觉,仿佛自己的意识从肉-身中超脱了出来,以一个俯视的角度看着体内的各个构造,灵气的流动,有时候他就是觉得他自己是睡了一觉,只不过睡着时做了一个很神奇的梦一样。每每到这个时候,时间就会变得很快,很快。 秋意泊许久都没有好好内视过了,如今再看,见灵气运转于经脉,供养五脏六腑,每一寸经脉,每一寸血肉都蕴含着极其强悍的生命力,蕴含着超乎想象的灵气,亦或者说它们就是灵气,只是幻化成了血肉脏器的摸样。 再往丹田看去,丹田中玉台广阔,中有一座莲台,被包裹于其中的元婴早已不是当初那种轻飘飘的、虚无的存在了,他双目微阖,嘴角含笑,拈花而坐,竟然有几分宝相庄严的摸样。 秋意泊突然觉得自己的肉身变得陌生了起来,它不像是他了,看似与常人无异的躯体下,是一座精密至极的仪器,灵气就是这座庞然大物的汽油,身体的一切运作都来自于灵气。 这算什么?血肉苦难,机械飞升? 秋意泊轻轻地笑了起来。 他突然想到——灵气既然是汽油,那么是不是只要是类似于灵气的东西,都可以作为他的能源呢?比如说大家一开始是用木头、煤炭,后来用蒸气,再后来用柴油、汽油、天然气……那么,他是不是也可以呢? 这一个想法让他兴奋了起来,入定的状态并不妨碍他做一些简单的事情,他将煤炭从芥子空间取了出来,随手就开始冶炼了起来。煤炭用于直接吸收,这种热能对他来说根本没用,但是煤炭中也是蕴含灵气的,当然,这很少,少到了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秋意泊就想试一试。 听说煤炭可以用高压来形成钻石,那么煤炭中的灵气是否可以压缩? 秋意泊试了一下,果然不难,但效果是极其低微的,他手里大概西瓜大小的煤炭在经过提纯后,提炼出的灵气聚合物只有一个苹果大小,这个连灵钱都比不上,二度、三度提纯后,聚合物到了一粒灰尘的大小,但是这颗灰尘是可以直接吸收的,里面除了灵气外什么都没有了。 秋意泊正高兴呢,突然又笑着摇了摇头——世上并非只有他一个聪明人,这个法子肯定有人想过,但为什么没有人用呢? 因为凝练这一粒灰尘所花费的灵力远远要比最后得到的要多得多,这一粒灰尘就相当于拿着一颗下品灵石用锉刀搓两下,刮下来的粉末中的其中一颗。有这个力气,直接打坐不香吗? 秋意泊试了煤炭后就不必再试其他的了,可以提取灵气的材料必须是灵气蕴含量非常高的,除了灵石外,其他基本都可以算是天材地宝,可拿着天材地宝去凝练灵石,这不是本末倒置吗?而且真到了连灵石都没有,只有天材地宝在手,却油尽灯枯想要恢复灵气,那也没有这个灵气去凝练它啊! 秋意泊笑着摇了摇头,将这一粒灰尘郑重其事的用水晶匣封存了起来,写上了标签,放在了架子上,这一排都是他设想实验失败后的产物标本,放在这儿也显眼,没事儿自己看看,提醒自己有这么一回事儿,也省得下次想到了同样的法子再浪费时间。 秋意泊做完这一切,意识沉入了识海,在识海中肆意伸展着四肢,享受着这一刻。约莫七天后,他从入定中清醒了过来,正想出去看看泊意秋醒了没有,突然之间他想到了什么,直接打开了镜湖境的大门走了进去。 他立在了湖面上,任由饱含水汽的风从他的面上拂过。 他深吸了一口气,他突然想到的是,如果不追求速度,尽量去压低耗费灵气的数量呢?他不必去凝练,他只需要到体内的是自己可以用的就行了,就比如用惯了98号汽油,突然只有92号汽油了,不是不能用,只是不习惯罢了。 灵气嘛,纯度问题而已。 他盘腿而坐,绿波微漾,轻轻地拍在了他的腿上,他的神识漫延了出去,起初是很少的一个范围,慢慢扩张,再分出一丝灵气,跟随着神识去往各个地方。 要慢,不需要用力,要像日常修炼时,吐纳空气中的灵气的方式。空气中的灵气可以吸收,没道理其他地方的不行,只是它们被混在了各种介质里,需要耐心罢了。 身体也没有习惯从除了空气以外的地方来吐纳灵气。 秋意泊放松了心神,镜湖境是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除却泊意秋外没有人能进来,他不需要防备什么。渐渐的,他的呼吸变得越发缓慢,神识早已不止是在泥土中扩张,而是延伸向了四面八方,整座镜湖境都在他的感知范围内,他呼吸着,随着天地间的风一起呼吸,他的心脏跳跃着,与日月星辰一同微动。 这是一个玄妙的境界,秋意泊从未像此刻一样对这个世界有如此清晰地认知,他清晰地看见了陨星山上遍植的无涯仙芝,看见灵气的洪流为它们所吞食,又被它们吐出,吐纳之间,无涯仙芝的叶片上有孔隙张开,闭合。 随之便是泥土、草木乃至整个镜湖境的水,每一点灵气如何融入它们,又从它们之中被牵引而出。 灵气在陨星上完成了一个循环,如江河湖海一样自四面八方流而来,又自四面八方而去。 它们像是在呼吸。 原来天地也会呼吸。 秋意泊也加入了其中。 他呼吸的频率逐渐与天地相合,每一次心脏的跳动都仿佛是天地的心脏在跳动,他在恍惚之间觉得镜湖境不再是一个个体,而是与他融为了一体,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清晰,是那么的自然,仿佛他天生就与这片天地所呼应。 他甚至触摸到了规则,那是无数的线,不再是引动,而是彻彻底底的握住了它们,它们像是他手中的琴弦,他轻轻拨弄了其中一根,霎那间日升月沉,再一拨动,春回大地,轻弹慢捻,便可看遍枯荣。 许久之后,他才将意识从镜湖境中抽了回来。 秋意泊睁开了双目,无意间发现自己的修为提升到了大乘后期,他一手支颐,享受着清风绿水,慢吞吞地想道:哎?他刚刚想干嘛来的? 好像是研究怎么吸收万物灵气。 重要吗? 好像不怎么重要了。 他领悟到了远远超出吸收万物灵气的方法。 秋意泊轻轻地笑了笑,他伸手拨弄了一下水面,打散了平滑如镜的湖面——怎么说,他突然觉得他距离炼虚合道不远了。 他还缺自己的道,其他或许已经不缺了。 这要是一出去,估计泊意秋得气成河豚。 ——管他呢,让他自己追上来。:,, 464 第 464 章 泊意秋果然气成了河豚,指着秋意泊的鼻子:“你怎么又升级了!这不科学啊!” 秋意泊他妈的进大乘才多久?这要是抠掉中间重修□□的一百年,加起来才几年?一口气就后期了?! 你妈的,大家都是同一个人,怎么他修为就不带动的,秋意泊修为就能蹭蹭蹭的往上蹿?火箭都不敢说自己能蹿得那么快啊! 秋意泊轻轻向前凑了一凑,泊意秋只觉得指尖一热,指腹按压在了秋意泊高挺的鼻梁上,他不知为何便觉得有些微妙,下意识地顺着他的鼻梁上刮了一下,又触碰到了他的脸颊,他看着秋意泊带着深邃的眼睛,只是轻轻的侧了侧脸,唇瓣便从他的唇上擦了过去。 泊意秋自他脸颊抚触而下,握住了他的后颈,张口咬住了他削薄的嘴唇。 秋意泊眉间染上一丝笑意,伸手揽住了泊意秋的腰,将他扯入了怀中,两人肆无忌惮的品味着对方,唇瓣胶合,鼻息相融,待这一吻闭,秋意泊揽着他,笑吟吟地说:“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真君,你这般轻薄于我,可不太好。” 泊意秋抱着他的脖子笑倒在他的怀中,“就是轻薄了,你能怎么样?” “至少……”秋意泊想了想:“等天黑了吧?” 两人合躺在一张长塌上,所幸长塌本就做的结实,倒也不显得吃力。泊意秋眉间微动,指尖在秋意泊下颚上流连不去:“行吧,晚上就晚上吧……所以你到底怎么又升级了?” “因为我讲的是玄学。”秋意泊道。 泊意秋随手在他胸口拍了一下:“滚蛋!” 秋意泊揽着他,享受着暖融融的日光,慢慢地道:“法则,你掌控了多少?” 泊意秋歪了歪头:“不算多。” 不算多的意思是不算少,为了显得谦虚一点,所以留个五分余地,只说不多。秋意泊将一手举过头顶,日光从他五指的缝隙中穿过,阴影落在了他的脸上,泊意秋顺着看了过去,却被日光耀得眯了眯眼睛,他斯里慢条地说:“往日里炼制秘境,只知道凑齐天材地宝,准备好灵脉,出来什么全凭运气,可是天地间法则无数,到了我们这个境界,本来就可以去操控他们。” 随着他的话语,天空迅速染上了一层瑰丽的粉紫色,日沉复升,星月轮转:“就像是这件幻境法宝一样,我们制作它时,首先注入的规则就是变化,按照我们的心意去变化,当我们拨动这一根琴弦,那么法宝就会呈现我们想要的景象。” “法宝之所以能够变化,是因为制作它的天材地宝本就是含有强烈的‘变化’,所以不需要我们多操什么心。”秋意泊收回了手掌,带着泊意秋在长塌上翻转,他垂眸看着泊意秋,手指斯里慢条地将他鬓边碎发理进了耳后,捧着他的侧脸,低头吻了下去。 神识在此刻交融。 【秘境所需要的天材地宝已经包含了绝大多数法则,否则秘境根本不可能炼成,我们是主人……挑选我们想要的,抛去我们不想要的,这才是真正制作秘境的方法。】 【以此推论,道界亦是如此。只是道界体量之大,并非一人可以掌控,我们想要引动天地法则,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与精力。】 这个吻是温柔的,也是深入的,泊意秋抬眼看着秋意泊,叼住了他的舌尖。 【去秘境里试一试吧。】秋意泊笑意盈然于眉:【那是我们的地方……以后做秘境会更有意思的。】 两人分了开来,各自有些喘息,透明的丝线连接着两人的唇舌,秋意泊以拇指擦拭去了泊意秋唇角的水渍,随即就压了下来,挨在了泊意秋的肩头,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泊意秋沉思片刻才回过神来,苦笑道:“我有一种和导师旅游的感觉。” 特指半路导师有了灵感就迫不及待地抓人进实验室了。 秋意泊闭着眼睛,低笑道:“你玩得挺花啊。” 导师可不会一边亲着学生一边聊学术。 泊意秋自觉失言,不由扯了扯嘴角,他看着天空,也跟着打了个呵欠:“不想去。” 秋意泊没有再劝他,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两人各自无言,躺在塌上没多久就睡了过去,等到再醒,就是一个时辰后的事情了。这时真正的天空已经黯淡了下来,泊意秋低头看着还在睡梦中的秋意泊,侧脸亲了亲他的眉心,又挨着他小憩。 又过了半个时辰,秋意泊才发出了一声长长地呻-吟,不甘不愿地醒了过来,此时天空已经是一片星幕,偏偏日光还没完全褪去,在天空中留下了一片皎然透彻的薄红,秋意泊想也没想用额头磕了磕泊意秋:“睡醒了没?” “早醒了。”泊意秋闭着眼睛说:“我就想知道你晚上还睡得着吗?” “睡不着。”秋意泊发现两人正并排躺着,挤得满满当当,他想了想:“翠衍呢?” “翠衍去周叔那边了。”泊意秋散漫地说:“还是底子好,休息几天就又活蹦乱跳了。” 秋意泊心境圆满闭了快十天的关,他却没有他那份定力,第三天就心烦意乱无法入定了,恰好逮着了在家里晒太阳的翠衍,打了一顿顺了心气,又把他扔了出去。 碍眼。 秋意泊轻轻笑了笑:“哦,那也挺好的,等他再练两天,教他凌霄诀吧。” 他们都已经混到了真君境界,收什么弟子是不必经过宗门同意的,自己收了回头过了明路就算完,再者凌霄宗本身就有一些妖修弟子,收翠衍入门是半点障碍也无。 “随你高兴。”泊意秋看着星空,突然丛生了一点倦怠:“罢了,我去秘境试试你说的,我炼了丹,你高兴就帮我送去杏林斋,不高兴就等我出关了去送,也不是什么急事。” 秋意泊他翻了个身,彻底和泊意秋分了开来:“知道了。” 泊意秋自长塌上起身,指尖一点,镜湖境就此打开,他沉默地走了进去。秋意泊看着他的背影,轻嗤了一声——还能怎么,就是躺在一起时间久了,突然又想一个人待会儿了,想要个耳根清净了。 他对自己的反复无常是很有点逼数的。 天上不知什么时候下起小雨来,秋意泊静静地躺在塌上,听着风雨入耳,脚尖闲点,细密的雨珠落在他身上形成了几不可见的雾,并不觉得潮湿难受,反而有一股若若隐若现的清凉。 似乎好久没这么听过雨了。 过了许久,他又翻了个身,手掌搭在了泊意秋方才躺的地方,那里早已没了温度,入手只有一片湿润。 或许他也该出门了。 秋意泊在丹房里找到了泊意秋炼制好的回春丹,撑着千机伞踏入雨幕,因着下雨,大街上也变得寥寥,哪怕修成了人形,依旧有许多妖修不喜欢打湿皮毛,所以每逢下雨,总是要冷清两天。 他不紧不慢地走在大街上,伞面凝结了一层细密的水珠,随着他的步伐颤颤巍巍地晃悠着,等到了某一个极致,雨珠便会与旁的雨珠连接起来,然后随着伞骨如线一般滚落。 杏林斋里已经点了灯,晕黄的一片,也没有什么客人,秋意泊入内便听得了悠悠的算盘声,因为打得慢,倒也不显得清脆,反而有些沉闷,掌柜的听见声响抬头来看,带着一种温婉的笑意道:“原来是真君到访。” 自在万芳阁摆了那一场,寒月城少有不认识他们的人了。 秋意泊收了伞放在了一旁,缓步到了柜台,将装有回春丹的纳戒放在了桌上:“此前与掌柜说好了的。” 掌柜的接了来,看也没看便说:“劳您亲自跑一趟,实在是罪过。” “客气。”秋意泊道:“点一点吧。” 掌柜的以神识看了一眼纳戒中的回春丹,也将一枚纳戒拜在了桌上,推到了秋意泊面前:“这是与另一位真君说好的报酬。” 秋意泊看了看,是很多基础的灵草药,无一例外,全是寒月道界的特产。数量上倒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他点了点头,便说了一声告辞,转身欲走。掌柜的叫住了他:“真君,明日那场拍卖会,不知道真君去是不去?” 秋意泊一算日子,刚好就是那个明目张胆在大马路上打广告的那个拍卖会了,他想了想,微笑着颔首道:“应该是要去的,掌柜为何有此一问?” 掌柜的解释道:“并非是窥探真君行踪,只不过我收到了一些消息,明日有另一位真君感兴趣的东西出现。” 秋意泊没有问是什么,泊意秋想要的他八成也想要,明日去看看就知道了。他道了声谢,便提着伞又走了,外面的雨愈发大了,秋意泊走了半路忽然停住了脚步,转而收了伞,任凭斗大的雨滴落在了他的脸上、身上。 不为什么,就是觉得淋点儿雨也很不错的样子。 反正法衣是自清洁的,大不了扔洗衣机里,也不麻烦。 他忽然觉得通体都变得轻快了起来,他还是不紧不慢地走着,甚至要比之前还要慢上许多,雨滴很快浇透了他的长发,顺着他的颅顶一路流淌而下,秋意泊抹了一把脸,也不觉得恼,只觉得轻松。 不知为何,秋意泊心中突然浮现出了一句话:这才是他想要的。 有人顶着衣服从他身边快速的跑了过去,有些奇怪的看着这个有伞不用非要淋雨的人,可看了一眼后又不敢多看,低着头赶紧跑了。 秋意泊依旧慢吞吞地走着自己的路,不知从何时起,他的身形变得模糊了起来,像是要融入这个天地间,又像是只是因为雨幕而带来的错觉。 “现在的年轻人可真是不简单啊。”茶楼之上,有个高冠华服的青年捧着茶盏悠悠地道,他看着秋意泊的背影,带着一种近乎欣赏的目光。 青年对面则是一位容貌奇特的男子,他一头长发半黑半白,他抬眼看了那青年一眼,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若是秋意泊看见了,他肯定会认出来这是谁。 一个是伴月道君,那么另一个与他平起平坐的,身份也就一目了然了——人族圣君,凌寒道君。 伴月道君在心中轻嗤了一声,凌寒这个老不修还装作不认识呢!这不就是他的徒弟吗? 只不过吃人嘴软,拿人手软,他偏偏两个都占了,也不好说什么不是。 凌寒道君看着秋意泊的背影,又道:“或许再过一阵,我人族就要再多一位道君了。” 伴月道君冷漠地道:“那又如何?” “不如何。”凌寒道君收回了目光,低头浅啜了一口茶水,又问道:“难得见你约我,何事?” 伴月道君道:“九天仙宫你还给我吧。” 凌寒道君一顿,意味深长地看着伴月道君:“怎么,又反悔了?” 伴月道君淡淡地点了点头:“是反悔了,你另寻一个住处吧。” 九天仙宫一开始并非凌寒道君所有,而是伴月道君之物,只不过三千多年前那一场人修与妖修之战,伴月道君为表诚意,将九天仙宫赠予了凌寒道君。 凌寒道君缓缓地道:“才太平了不久。” “我此举,并非为了兴兵事。”伴月道君抬眼看向他:“我想要,仅此而已。” 凌寒道君:“非要不可?” “非要不可。”伴月道君笃定地说——这事儿他是肯定不可能和凌寒这个老不修说实话的!自从那天从秋意泊家里回去后,他和滚滚啃了个通宵竹笋,但寒玉笋就这么点儿,这玩意儿还只长在九天仙宫,别的地方都不长,为了这一口吃的,他怎么都得把九天仙宫要回来。 退一万步说,他可以不吃,但滚滚总是要吃的,他总不能隔三差五去问凌寒这个老不修要寒玉笋吧? 凌寒道君挑起了唇角,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星目之中闪烁着不定的光。实在是不能和与秋意泊见面时那个邋遢的老乞丐相提并论。他道:“九天仙宫我住了几千年,住的一直都很好。” 言下之意,不可能伴月道君说要,就直接要回去。 “开个价。”伴月道君道。 “这样坚决?”凌寒道君挑眉,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这样吧……寒月境也快开了,我将九天仙宫压上去,若是妖族获胜,你自取之,若是人族获胜……” 伴月道君打断道:“你想要什么?” “唔……”凌寒道君沉吟一瞬,随即笑道:“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伴月道君道:“我劝你最好现在想好。” 对比起欠一个不知道会是什么玩意儿的因果和区区身外之物,他选马上付出身外之物并且和某些人划清界限。 “你有的选?”凌寒道君反问道。 “为什么没有?”伴月道君淡淡地说:“九天仙宫总是我的,你爱还还,不还我也能拿回来。” 凌寒道君道:“不怕再度开战?” “你会?” “我不会?”凌寒道君垂眼看着手中的茶盏,他将茶盏放回了桌上,执壶倒茶:“伴月,人修对于脸面是很看重的。” “我不怕,但是你怕。”凌寒道君也为伴月道君斟茶:“所以你没得选。” 此话正中伴月道君死穴。 确实,他不能开战,好不容易为妖修争取了一席之地,他不能再与凌寒轻易开战。 有些时候伴月道君也觉得天道有些不公,人修就是得天独厚,不光身躯天生就适宜修道,头脑也要比妖修灵活的多。他已经极力培养妖修了,妖修虽然得他所赐,可以尽快化作人形以供修炼,但对比起头脑来,实在是差太多了。 有些东西是天生的,不是区区化形能够拉开的。 伴月道君想了想:“算了,我不要了。” 他说的干脆,凌寒道君却是手一僵:“哎?” 伴月这个家伙怎么说不要就不要了?!九天仙宫听着是气派,但是有一说一他不喜欢住在那里,成天搁空中飘,看着都觉得不舒服,他还是喜欢住在原来的山头上,要不然住在城里也行,他不挑,反正那种凉飕飕又清静得感觉随时能闹鬼的地方他不乐意住——这不为了两族和平捏着鼻子才住着的嘛。 谁知道当年为什么伴月突然就送了个洞府给他啊!伴月都送出来了,他总不能说不要吧? 伴月道君奇怪地说:“不就是一处洞府,你狮子大开口,我还不能不要了?” 大不了他趁着凌寒不在家的时候回去掘一片竹林回去呗,模拟一下九天仙宫的环境和灵气,总能种出来一点。要是这都不行,大不了他带着滚滚去游历,这个道界不行他们就去别的道界,还真不信找不到一种好吃的竹笋了。 凌寒道君无奈地道:“好吧好吧……就你那玉录吧,若是人族获胜,你就把你的玉录送给我。” “不行。”伴月道君一口拒绝,甚至还觉得有些恼怒——他都把玉录送给凌寒两个弟子了,那东西做起来复杂,他也是妙手偶得,实在是做不出第二个来了。凌寒都知道了,他还开这个口,他故意的吧?! 凌寒道君也有些恼怒,他自觉已经退了很多步了——从一个因果变成一本记载了一些神通的秘籍,而且这些神通也不是伴月的心得,而是他自个儿没事收录的,也称不上什么窃取他人修行成果,别以为他不知道,玉录上有些神通法门都能在天地斋里翻到! 再者,他拿回去也不可能自己学,就是摆着好看。总而言之提玉录,就是为了好让伴月答应,他退了多少步啊?!怎么还是被拒绝了!伴月也太过分了! 他抬眼看向伴月道君:“看来你也不是诚心的了,区区一本玉录都不舍得。” “你换一个。”伴月道君道。 凌寒道君破罐子破摔,索性要个贵的,想让伴月心疼心疼:“那就玄息天壤吧。” “不行。”伴月道君微微皱眉,这玩意儿他也送了凌寒他徒弟啊!他自己就猫在寒月城里玩,难道不知道吗?!怎么还问他要! 凌寒道君顿了顿,反问道:“你耍我玩儿呢?” 伴月道君也反问道:“难道不是你在耍我?” 凌寒道君微微一笑:“是你寻得我,也是你开的口,拒绝的也是你,怎么就变成我耍你玩儿了?……伴月,你该不会是动了心思吧?” 寒月城确实已经很不错了,妖修也已经成了气候,伴月若有心趁此再起争霸之心,也未尝没有这个可能。 伴月道君也抬头看着他,他早就觉得凌寒有病,今日更是厌烦他:“恐怕是你动了心思吧?” “我动什么心思?”凌寒道君道:“你且说说看。” 伴月道君冷声道:“我懒得与你弯弯绕绕,你明知我将这些都赠了你的弟子,你还这般戏弄于我,不如我们干脆去城外做过一场!” 凌寒道君一愣:“……啊?你说什么?” 伴月道君冷眼看着他:“你的弟子,难道你还不知道?” 凌寒道君平素从不来寒月城,今年却不知道是怎么了,仿佛盘踞在寒月城不走了,不是为了他的弟子能为了什么? 凌寒道君满头都是雾水,什么弟子,他什么时候多了个弟子?!伴月虽然是妖修,但说实话人挺不错的,就是性子单纯了一点,他该不会是被人给骗了吧?!亦或者有人假借他的名义,想要挑拨他与伴月?这个人是谁?他想做什么…… 凌寒道君还未想完,便见伴月道君伸手遥遥一指:“那不是你的弟子?” 凌寒道君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便见那个白发青年在雨中起剑,他似乎已经入了忘我之境,剑意纵横,却又收放自如,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大道自然之感。 ……还真是他的剑诀,而且是他自创的剑诀。 不是,他的剑诀怎么传出去了?!他没教过别人啊! 伴月道君冷冷地道:“你敢说他不是你的弟子?” 长生真君身负凌寒道君独创随形剑诀,又随身携带凌寒的独门法宝留仙兜,更是随手能拿出大量的寒玉笋,这不是凌寒的弟子,难道还是他的相好不成? 凌寒道君:“……” 他要是说真不是他的弟子,伴月能信吗? 这年轻人才多少岁就已经大乘后期了,这是他能教出来的徒弟吗?他配吗? 他自己在这年轻人的这个岁数才只有化神好吗! 他应该怎么解释这真不是他的弟子?虽然见过一面,虽然是不当心半卖半送了大量寒玉笋,还白送了留仙兜,但他这不是善心发作,结个善缘吗?! 凌寒道君想了想,道:“啊对,就是我的弟子!误会!误会!”:,, 465 第 465 章 这事儿一旦说通,也就没什么事儿了,伴月道君随便压了个天材地宝,这事儿就算是了了,端看几个月后寒月境中到底是哪方一举夺魁。 秋意泊在雨中练完了剑诀,这一套剑诀他是当真喜欢,变幻莫测,威力无穷,也是有缘分,一练就会,也不费什么心思。他收剑撑伞,衣角的边缘有火星一闪,周遭的水汽便被蒸发殆尽,他撑着伞,又慢慢地走回去了。 毕竟哪怕是他,也察觉不到两个有意掩盖气息的道君的存在。 走到一半,秋意泊忽地脚步一转,又往城外去了,这个时间,又是大雨,出城的人也少得可怜,他也不知道要往哪里去,只不过就是想出来走一走。 看惯了寒月城中热闹繁华,出来看一看青山绿水也是舒服的——结果刚出寒月城没多久秋意泊就后悔了。 这不是下大雨嘛,山路泥泞,也无月色,整个外界都是黑黢黢的一片,有什么青山绿水可看的?看黑山黑水还差不多。 秋意泊犹豫了一瞬,来都来了,这就回去那不是白走这一趟?他硬着头皮飞乘上了霞影,霞影一路向上飞去,首先是迎面而来的风雨,紧接着是茂密厚重的雨云,秋意泊鲜少飞得那么高,毕竟飞行法宝又不是机械产物,讲究的是玄学不是科学,飞多高往哪里飞飞得稳不稳看的是法宝的质量,不是飞行的高度。 今日却不一样,他想飞高一些。 穿过雨云,周围豁然开朗,泠泠如冷泉的月光洒满了整片云端之上,也映在了秋意泊的身上、脸上,他深吸了一口气,呼吸也为之一清,他干脆放松了四肢躺了下来,霞影贴心的用云雾凝成了凭几,供他靠着。 秋意泊仰头看着月亮,寒月道界的月亮不似凌云道界只有银盘大小,它占据了天空的一角,带着一种幽然寂寥的寒意静静地高悬于九天之上,只要一抬头,便能看见它素白的躯体,或许这就是寒月道界名字的由来。他欣赏了一会儿,打了个呵欠,却也懒得回家,这里风景实在是好,他想了想,就拿出来了一本话本子来看。 哪想到刚翻了两页,秋意泊就想起来这一本他已经看过了,仔细一想,似乎库存的话本子都已经看完了。 毕竟寒月城里关于这方面还是稀缺的,大多还是从人修那儿流传过来的二手货,他沉吟一瞬——好像去人修的凌月城也不远? 饭不能不吃,精神粮食也不能没有。 虽然没有直达凌月城的传送阵,但有通往妖族领地边境的传送阵,他可以先到边境,再飞去凌月城,一天也足够来回了。他将寒月道界的地图翻了出来算了一下距离,妖族这边传送阵多少钱走一趟他不太清楚,但是现在这个时间点恐怕要找人开传送阵还有点麻烦,这个距离……干脆他直接飞过去得了。 秋意泊是个想做就做的性子,况且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他拍了拍霞影,笑问道:“师傅,能跑吗?一口价还是计程?” 虽然当初研发霞影的时候考虑到了要急速跑路的情况,为此还准备了三个能源核心炉,但实则自霞影炼制成功后别说开三档了,连二档都没用过几回。 霞影自心间传达了愉悦的情绪,秋意泊璀然一笑,道:“那就走吧。” 话音未落,秋意泊的身形就成了残影,霞影升起了一道禁制作为挡风屏障,近乎是以一种风驰电掣的速度在高空之上奔驰,万千云烟被劲风扫开了一条坦途,霞影身上的七彩霞光越发绚烂,所过如朝日云霞,灿烂不可言喻。 或许可以这么说,这灿烂到了极点的霞光,是秋意泊的灵石给烧出来的。 秋意泊摸了摸眼角,这样的速度让他升起了一种难于言语的快-感,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形容,但此时此刻他的身体紧绷了起来,微妙的痒意自脊椎的末端升起,传到到了大脑,让他觉得无比的快乐。他不禁笑了起来,眯着眼睛去享受这一刻。 或许这也是他想修仙的原因之一。 要不是怕丢人,秋意泊都想喊两句了。 云端之下的城池在快速的移动着,不过是一眨眼就从秋意泊的视野中消失了,随即就是一片幽暗,在奚寥的月光下反射着黯淡的光景。忽然之间,有一片巨大的阴影从秋意泊头顶掠过,他下意识抬头望去,便见一座庞大无比的仙宫正与他参见而过,那仿佛是一座岛,一座屹立于天地间凭空而立的岛,又似是寒月之上的仙宫坠落人间,秋意泊在看到它的那个时候,心中就升起了一股震撼之意。 ——这要是靠灵石当能源,这得烧多少灵石? 这主人好有钱啊! 哎,不对,秋意泊又否定了这个想法,这么大的浮空岛应该就不能单纯的以灵石来计算了,应该是这岛屿亦或者仙宫本身材质的问题,要么就是依靠灵气来运行的,再或者就是两者都有。不过这仙宫太大了,光靠聚灵阵一流的阵法远远不能满足它的需求…… 他灵机一动,难道这就是九天仙宫?传说中的凌寒道君的居所。 哦,那就很合理了,这仙宫八成是靠凌寒道君的灵气来飞行的。 他轻笑了一声,啧,不就是道君嘛,等他成了道君他也要搞这么一座仙宫来装逼!……啊不!他要把整个凌霄宗都炼制成这样的!这样出门多带劲啊!牛逼轰轰,走路都带风! 从寒月城到边境一共有两座大城,九座小城,乡镇不计其数,从一座城到另外一座城,秋意泊只用了半柱香的时间,等一路到达边境,也不过是寒月正当空的时间。边境小城通往人修的边境中间则是隔着一片巨大的森林,秋意泊也不管其他什么,反正他是从上空飞行的,下头要是有人觉得不爽,有种就打他下来啊! 刚好今天也想活动活动筋骨。 不想刚到森林的上空,秋意泊就发现霞影的速度变得缓慢了起来,仿佛在突破什么障碍一般,他屈指叩了叩挡风屏障,挡风屏障瞬间收回,他闭着眼睛感知了一下四周,原来这森林的上方是禁飞区,原因很简单,有人在这里设置了一座禁制。 有人在强迫所有人想要穿越人修与妖修的边境,就只能从下方的森林中穿行。 想也知道是谁,九成九是两位道君。 秋意泊沉思一瞬,低声道:“一会儿注意哦。” 霞影传达了一个‘注意着呢’的意思来,秋意泊轻轻笑了笑,随即一手一挥,五张玉符自他袖中飞出,他轻喝道:“破!” 那五张玉符陡然燃出了金色的烈火,于空中划出了夺目的光,它们链结至一处,硬生生在这大阵中撑开了一条裂缝,玉符在秋意泊面前引路,霞影顺着通道急速飞驰,裂缝在秋意泊的身后闭合,新的裂缝又在秋意泊的面前被拓开,不过是区区的一座森林,在玉符燃烧殆尽化作星火的那一刻,秋意泊也恰好自大阵中飞出。 他神采飞扬,眉目间皆是笑意——想要破这大阵不容易,可打开短暂的通道又有什么难度呢?别人做不到是他们无能,不代表他不行。 而在寒月城中的伴月道君和凌寒道君不约而同地皱了皱眉:“有人破开了净空阵?” 伴月道君放下茶盏:“你弟子。” 凌寒道君沉默了一瞬,笑着说:“晚辈年轻不懂事儿,难免有些年少气盛,随他去吧!” 都怪自己刚刚嘴贱啊!这好处没享受到,先被伴月骂两句。 伴月道君下一句则是让他瞬间心情大好了起来,他说:“你这两个弟子,确实是天纵奇才,想你至今蹉跎于阳神境界,恐怕就是因为气运都拿去换了徒弟的缘故。” 凌寒道君微微一笑,反问道:“伴月,弟子一世乃是天定,你便是艳羡也艳羡不来的。” 伴月道君淡淡地说:“有何可羡?青出于蓝,你自然就没有用处了。” 凌寒道君被哽得喉头一噎,但是自己承认的,总不好现在反口吧?他只能装出一派洒然地说:“他们想要赶上我,还差得远呢。” 伴月道君:“我看不远了。” 凌寒道君:“……” 这一头秋意泊越过了森林,便开始下降了些许高度,他有些看腻歪了云端上的风景,毕竟那都不带变的,刚看云海是震撼,看多了也就那样。 再者,他确实是对人修这边更有兴趣一些。 这也没什么好说的,毕竟大家都是人嘛。 森林的边缘有一座城市,看着很是繁华,到了这个时辰了还是灯火通明,秋意泊看了一会儿,也觉得不必非要去凌月城,这座城的性质和望来城差不多,都是把握关卡的要地,修士要去森林中历练,少不得要经过这座城,人一多,自然就繁华起来了。 唔……说不定还能顺手买点妖兽材料? 寒月城里其实也有妖兽材料,而且不少,不过大多数都是一些未开化的,品阶品相都非常低,秋意泊看不上眼,高阶的倒是有,但是那得去黑市买,至今秋意泊和泊意秋也没去过黑市……唔,或者说是也没什么渠道去吧,毕竟他们是来旅游的,也不想多费什么心思。 有句话秋意泊不知道当说不当说——或许是因为伴月道君传下的功法,又教授妖修习字通文,寒月城里的妖修有一种普通修士的感觉,如果不去看他们长得奇形怪状的,和普通人类也没有什么区别了。在此之下,难免物伤其类。 秋意泊一边觉得这样很好,一边又觉得不好。好的地方自然是好,比如说天下大同,同车同轨……等等等等,不好的地方秋意泊却说不上来,但就是觉得不好。 他总觉得妖修不该是这样的。 一味的学习人类,好在哪里呢?人是人,妖是妖,妖为什么要把人的那一套全部套在自己身上?真的会合适吗?他甚至已经预见到了,只要再过个千年,或许妖修从小出生也得学习人修的教条,说同样的话,写同样的字,精髓他们会学走,糟粕他们也会学走,什么都不会落下。 他不知道这到底好不好,因为他也不是妖,别说在寒月城生活了快半年,就是在寒月城住上一千年,一万年,他也不是妖。 秋意泊想到此处不由一笑,这是伴月道君需要考虑的事情,不是他要考虑的事情。 如今他是难得的无事一身轻,出门是来游历玩耍的,于寒月道界他也不过是一个路人,既然是路过,何必管那么许多? 他在心中暗道:需要谨记,天下万事,不过四个字——关我屁事。 秋意泊在城门外不远处落了下来,霞影畅快地跑了这么一通,也干脆的钻入秋意泊体内休息去了,毕竟它也知道没几个时辰它估计还得再来那么一趟,此时不休息,回过头万一能源炉过载给烧了就坏事了。 他在寒月城露了一手,自此出门也懒得裹得太严实,如今天气正凉,他就搭了一件轻薄的披风,不曾掩面。如今不想却引得路过的人修纷纷侧目,看他们的表情那是恨不得有多远躲多远。 估摸着是把他当成妖修了吧。 秋意泊无所谓,反正他又不是妖修,有什么秘宝只管来查,保证根正苗红纯人类血脉,不带混血……呃不对,秋家自他往上的老祖宗里面好像确实是有一位妖修老祖? 秋意泊有些尴尬地想着这都不知道多少代了,应该查不出来吧? 直至近了城门,秋意泊才看清楚悬于城楼上的那三个大字,是雕刻在石头上的,也没涂颜色,还真不怎么起眼。此城名为自观城,秋意泊在心中默念了一遍,总觉得这个名字有些妙。 ——自观自在,守本真心。 前面还有两句,那可谓是大名鼎鼎: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很是霸气。 城门口守着四名元婴修士,看打扮应该是城门守卫,他们见秋意泊缓步而来便如临大敌,手中的长矛都微微下垂,对准了秋意泊。秋意泊自顾自的进了去,就见城门口有一丝微弱的蓝光闪过,几个元婴修士瞬间收起了长矛,用鄙夷的眼光看了他一眼,随即撇过头去,只当是没看见他。 秋意泊觉得很有意思,他问道:“不知几位为何用这般的眼光看我?” 距离秋意泊比较近的那个元婴修士不耐烦地道:“滚。” 秋意泊笑吟吟地对着他释放了一点灵气,大乘期如海一般的压力让那元婴修士神色大变,他一张脸瞬间青黑了下来,汗如雨下,连呼吸都难以维持,另外三人见了,以为是秋意泊下黑手,正想斥问秋意泊,然后也被秋意泊的灵气给笼罩了。 这样大家都是难兄难弟了。 “真、真君……”其中一个元婴期修士艰难地道:“真君见谅……我等实在不是……不是有意的……” 秋意泊温和地说:“无妨的,我只是有些好奇,上头那蓝光是什么?……就你说吧。” 那几个元婴修士不禁疑惑地面面相觑,转而又回过神来——这恐怕是哪个在山中修炼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怪,所以才不知道这照妖镜! 那元婴修士周身压力一松,这才能顺畅地说话,他深吸了一口气,低着头拱手道:“真君不知,为防有妖修混入城中,城门高悬照妖镜,若是妖修经过,照妖镜便以红光警示,若是人修,则是绿光……” 他说到这里不敢再说,秋意泊颇有耐心地道:“那蓝光是什么呢?” “是……是……”那元婴修士闭了闭眼睛,咬着牙道:“真君恕罪,那是……若有双亲祖辈一方为人,一方为妖者,照妖镜便显示蓝光。若妖族血脉越是浓厚,蓝光便越发明亮……” “哦,原来如此。”秋意泊应了一声,这照妖镜好牛逼啊!这都能查?秋意泊自己是知道家里祖上是有妖修的,但这和他至少隔了可能有个十几代人了,这都能查出来?这原理是什么?探查妖气吗? 好好奇,好想拆开来看一看。 不过秋意泊还是有点脑子的,毕竟这里是边境,拆了万一安不回去,又造成了什么影响那就是罪过了。他微微颔首:“那我可以进城吗?” 那元婴修士顿了顿,这种微弱的蓝光,说明这位真君身上妖族血脉已经极其微弱了,像这种他们都是不盘问的,但按照规矩,只要是混血,那他们都是得问一问的。 这年头妖修也不如几千年前还是一众只知茹毛饮血的怪物,有人与妖相恋诞下血脉的也不少见。这位真君虽然是混血,但说不定就是特意来查他们的呢?先故作不知,然后来问他们。 思及此处,那元婴修士大着胆子问道:“不知真君到访所为何事?” 秋意泊想了想:“游历至此,休整片刻,还想逛一逛城中,明日就要离去的。” 人家也是老实本分的上班,打工人罢了,他也没必要为难他们。 这么晚还在城门口,不是三班倒就是长夜班,再不然就是更狠的通宵班,秋意泊狠狠地共情了。 那元婴修士点了点头:“既然如此,真君还请慢行,请记在城中切莫杀人闹事。” 秋意泊也跟着点了点头:“好,多谢,告辞。” 秋意泊说罢就转身离去了,那四个元婴修士见他走了都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有一个人低声嘟哝道:“哪里来的老怪……” 话还没说完呢,就叫旁边的修士用手肘捅了一下:“闭嘴啊,你想死我还不想呢,人还没走远呢。” 就这么个距离,别说真君,就是他们也能听的一清二楚啊! 话音刚落,四人又见到那白发真君再度出现,他们脸色煞白,就听那位真君疑惑地问道:“几位,不知城中最大的书斋是哪一家?” 其中一个元婴修士连忙指了路,秋意泊在他身边站着,一手捏着玉简,又问了几个什么饭馆子客栈药坊商行一流,将地图记录在了玉简中,然后笑眯眯地递了一物过去,“有劳了。” 那元婴修士一看,居然是一块上品灵石,他不怎么敢接,还是秋意泊将灵石扔到了他的怀里他才谢过了,秋意泊心满意足的往书斋去了。 背着他说什么他是不介意的,管天管地也管不了别人的嘴,只要不当面给他难堪就行。 秋意泊也是第一次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自然看什么都新鲜,修士也不是都喜欢晚上打坐的,多得是晚上才回来的或者晚上才出门的,秋意泊宛若进了个菜市场,气味是不太好闻,可各色妖兽材料是足够多的。 “筑基期天月狼完整皮毛——!” “金丹期啸天金背狐的爪牙——!” 两侧叫卖声不断,不过秋意泊也就是看看,现在他也膨胀了,没到真君级别的材料他都不稀罕要——除非是特别大的数量,那这还有些价值,不然他要低级材料纯属是浪费。当然了,也有例外,那就是他没见过的。 不多时,秋意泊就在一个摊子上停了下来,摊主是个化神修士,脸上有三道深深的爪痕伤疤,为摊主平添了几分凶悍之气,他那摊子上摆着的是几根如水晶一样的羽毛,在月光下流转着斑斓的彩光。 按照秋意泊的说法,那是钻石羽毛,水晶没有这种火彩。 这羽毛自然也是化神级别的,秋意泊觉得这东西还怪好看的,既然好看,级别就无所谓了,家里有姐妹的懂的都懂,这不得给秋露黎准备着? “这羽毛怎么卖?”秋意泊问道。 那摊主抬头看了一眼秋意泊,声音低沉:“三十万极品灵石一根。” 秋意泊挑了挑眉:“这么贵?” 一件化神期的成品法宝也就三十万极品灵石左右了。 那摊主道:“品相不错。” 说罢,就没声了,摆明了就是一副爱买买,不买滚的态度。秋意泊还真吃这一套,他示意了一下,见摊主点头,就从摊子上取了一根羽毛在手里,注入了一丝灵气用以试探,灵气进入羽毛后极其流畅,甚至还隐隐超过了初始速度,秋意泊心中暗暗点头,怪不得这么贵,是有道理的。 是极品。 秋意泊道:“那我……” 忽然有人道:“是海月清风羽?我全要了!” 秋意泊与摊主都闻声望去,便见一个合体真君走了过来:“我也不还价,开价吧。” 那摊主淡淡地说:“是这位真君先来的——真君要吗?” 秋意泊笑道:“我全要了。” 那合体真君看向了秋意泊,眼中不掩惊艳之情,随即就发现了面前这人的修为深不可测,他道:“……这位道友,家中小妹苦寻这海月清风羽许久,不知可否让与我?” 秋意泊干脆地说:“不行。” 他有妹妹,他还有姐姐呢!妹子发火撑死了骂两句,姐姐发火那是真的揍他啊! 还不能还手!:,, 466 第 466 章 那合体真君一噎,本来想说一句‘道友可知我家中老祖是谁’之类的话,偏偏对上秋意泊那双如山峦雾霭的眼睛,一时之间竟然张不了这个口,他有一种隐隐的直觉,那就是最好别想着以势压人。 秋意泊看了对方一眼,见对方拱了拱手,遗憾地笑了一下便不再吭声,他微微颔首,觉得对方颇为识趣——自从见识过徐家那几个后,他觉得这种有基本礼貌的人都属于很识趣的范围。他付了钱,拿着东西就走了。 秋意泊沿着街继续走着,等到这一条街走完,还真让他买到了几种凌云道界没有的天材地宝,虽然品阶不高,但先拿回去试试再说,万一好用就在离开寒月道界之前多批发一点,毕竟来回一趟也挺贵的。 不多时,秋意泊就到了书斋,他略微有些遗憾地看了一眼大门紧闭的书斋,大半夜的关门也在意料之中,转而见书斋旁边就有个商行灯火通明,他微微一沉吟,明晚亥时一刻寒月城拍卖会开始,他在亥时之前就得回到寒月城,他是没时间浪费在住宿上了,左右一晚上不睡觉也死不了人,索性就去商行消磨一些时间。左右书斋就在隔壁,这样等到早上开门出门右转就是,不耽搁来回的时间。 秋意泊觉得可行,当即脚步一转进了这家名为万宝堂的商行,入内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极为开阔的大堂,布局干净利落,修士们在其中穿梭,都是来去匆匆,话语声不断,显得极为热闹的样子。 秋意泊刚站定,便有个侍人迎了上来,也不过分谄媚,未语先礼,此后人的腰便没有直起来过,有些恭敬得过了头,侍人道:“前辈,还请上座。” 秋意泊瞬间觉得这商行能搞得这么气派果然是有点道行的,连一个筑基期的侍从见了他一句话没说就知道他今天是来花大钱的,让他上楼坐着慢慢挑——既然进了这个门,自然要搜罗一点高端材料,不然来干什么? 对方态度好,秋意泊也不介意多买一些。 秋意泊随意地点了点头,跟着侍人上了二楼在一个清雅的小包间里坐定,侍人先给他上了茶水点心,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包间,秋意泊一路过来,当真是有些渴了,先浅尝了一口茶,茶汤一入口他就微微挑眉——好喝哎。 和他在春溪城买的那个金贵得要死的云雾茶有得一拼,更难得的是这茶叶不光好喝,还蕴含着极高的灵气,偏偏温润至极,喝下去的时候还不觉得,等进了胃里才察觉出有温润细腻的灵气从中散发出来,对于奇经八脉而言这样的灵气就类似于温泉冲刷,舒服至极。 又尝了一口点心,点心也是如此,不光味道调的好,里头用的无一不是珍品,秋意泊都觉得有些不太对头了——光这么一套点心茶水下去,他今天不在这儿多花点灵石,他都觉得出门得被打劫。 秋意泊刚尝完一块点心,就听见房门恰到好处的被敲响了,他叫了一声进,便有个穿着一身靛蓝长袍的管事进了来,同样也是极为恭敬的,进了门从头到尾都没有抬过头,只拱手道:“万宝堂管事于六,拜见真君。” “不必多礼。”秋意泊免了礼,对方便从身后侍人手中接过托盘,呈于秋意泊面前。那里面是一件类似于玉简的法宝,这东西秋意泊熟,购物平板!于管事见秋意泊已经取走了玉简,便恭敬地问道:“真君看着面生,想是第一回来我万宝堂,可需我替您介绍介绍?” “好,多谢。”秋意泊正想要这个。 于管事谈起这些就流畅了许多:“不知真君是想买些什么?还是想都看一看?” “都看一看。”秋意泊说罢,那于管事就开始从真君境界的材料说起:“万宝堂自号万宝,名副其实,真君若没有心仪的,不如看一看我万宝堂新得的极火梦鳞,此乃大乘期顶尖的天材地宝,我堂中精英辈出,才在五十年前的天魔境内得了它,无论是打造兵器还是炼制法宝都是上上之选,再有幻海仙蕊、无相灵莲……银光镜、点星剑、诛魔笔……” 他说的很有意思,他看得出秋意泊至少也是渡劫往上,挑了不少大乘、渡劫级别的天材地宝详说,基本上不提成品法宝,等到了化神往下就只单独提一些有特色的法宝和天材地宝,再往下就根本不提了。 秋意泊寻思着难道他满脸写着人傻钱多速来吗?进门就给安排个金牌销售?你看这用户需求定位的多准啊! 到了真君这个境界,几乎所有人都有自己的本命法宝,此外再有几个已经用的顺手的法宝就差不多了。哪怕真的缺了法宝丹药,那也是直接找炼器师去量身定制,所以他只推荐天材地宝。而人都到真君了,肯定会有晚辈,炼精化气期的弟子和他们其实已经差距过大了,炼气化神境界才是能到他们面前的主力,所以专门提一些有特色的法宝和天材地宝,主打的赏赐晚辈不费心,看着又有排面,东西又不差。 秋意泊也确实需要,说真的,和他交好的这一批基友都是天纵奇才,大家前期都是埋头修炼打怪,也没谁说要收个弟子,换做是普通五六百岁的修士,一般在金丹期左右就会开始物色徒弟了。而如今大家几乎都到了真君境界,修炼速度变慢,是该开始着手收徒弟了。 ——重点是凌霄宗的传承方式,这徒弟不收也不行啊!除非不当峰主!如今各位师叔几乎都进了大乘期,也该是时候开始游历追寻道君之境了,最多再过百年,这峰主之位就要换人了。只要当了峰主,没有弟子修炼到真君,那怎么跑路去玩儿? 秋意泊应该是不会当洗剑峰峰主的,有他爹和三叔在上面顶着,暂时还轮不到他。浣花峰有舒照影、秋露黎,苍焰峰有温夷光和另外一位血来宫一战中突破真君境界的师兄,不过温夷光到底是继承苍焰峰还是洗剑峰两说。凌霄峰有娄丞,千叶峰……总之,总不能到了峰主位子扔到头上了才开始收徒弟吧? 养一个弟子除非是如他们自己一般天纵奇才五六百岁就入真君境界,这还是赶上了好时候撞见了好机缘,不然他爹和三叔灵根资质一概不差,不也是到了千岁才入的真君境界吗?通常一个修士基本也是千岁才能叩问真君境界的,那当峰主的这一波这不得硬生生被扣在宗门一千年?这谁干啊? 反正你问秋意泊,他是不肯的。 话又说回来,秋意泊自己也是炼器的,当然是不缺赏赐晚辈的法宝,但他也不介意买点稀奇古怪的,人总不能故步自封,多看点新鲜玩意儿说不定就有了新的灵感呢? 秋意泊微微一笑:“都呈上来看一看吧。” 于管事低声应是,转而出了去,秋意泊在包间里等了一小会儿,于管事就折返回来,这一回他回来就不是只带着两个侍人了,而是带来了一位渡劫真君。那渡劫真君面无表情,看着十分冷淡,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个护卫,他一进门见了秋意泊便微微低头以示尊敬:“晚辈道然,见过前辈。” 于管事眼中精光一闪,面前这位果然是一位大乘期的真君!他没有猜错! 于管事行过礼后解释道:“道然真君乃是堂中负责掌管天材地宝的掌事,真君,我等已将宝物取来,还请一看。” 道然真君上前一步,手指一动,秋意泊面前陡然多了八个托盘,每个托盘上都用透明晶石匣封存着天材地宝,饶是匣上有禁制,依然不能完全阻绝宝物灵光,霎时间宝光氤氲,满室生辉。 秋意泊颇为好奇地说:“可以取出一看吗?” “自然是可以的,真君请。”于管事道。 秋意泊率先选的就是那一片火红的鳞片,有巴掌大小,像是蛇鳞,通体散发着一种凛然寒光,在秋意泊打开匣子的一瞬间,那火红鳞片陡然化作了一捧火焰,居然原地化作了虚无,秋意泊微微挑眉,却见空气中有淡色轮廓勾勒,那火红鳞片缓缓地出现在了匣中,毫发无损。 好家伙,得亏没问,不然是有点丢人了——他还以为万宝堂搞碰瓷来着。 “这就是极火梦鳞?”秋意泊斯里慢条地戴上了一只手套,这才将鳞片取出,于指间欣赏,灵气缓缓的包裹极火梦鳞,探知其中奥妙,毕竟对于这种不用问就知道非常贵的材料,秋意泊总要谨慎一点。 他是有钱,但他不是冤大头啊,总不能花了大价钱买回去一个花架子吧? 随即秋意泊有些惊异地挑起了眉毛,将极火梦鳞放了下去,这东西确实是玄奥,从作用上来看应该和无定辰星以及无相琉璃骨有所相似,但后两者更偏向于一种单纯的物理属性,比如无定辰星主打的就是锋锐,无相琉璃骨主打的是平衡,锋锐、坚韧一流的都占了一点,而这极火梦鳞主打的则是这纯粹的火焰,用它来打造一把火属的法宝或者兵器,必然是绝世神兵。 秋意泊可耻的心动了。 看了极火梦鳞,再看其他天材地宝就有那么点黯然失色了,秋意泊摆了摆手,示意极火梦鳞留下,那道然真君上前一步收走了其余天材地宝,又换上了一批新的,秋意泊挑挑选选,最后挑了近十种天材地宝和五件化神期法宝。 于管事看他选东西的样子就知道这一位真君不差灵石,言行之间更是恭敬,寻常人买这些,总要问问价才留下,哪有像眼前这位一般直接就先把东西留下的? 秋意泊喝了一口茶,道:“今日选了不少,可能让一些利?” “自然自然。”于管事躬身道:“真君的意思是……这些全都要了?” “嗯。”秋意泊应道:“给个价吧。” “您请稍候。”于管事拿出一个玉简来,不过几个呼吸之间就报出了价格,“总共是八千三百万极品灵石,零头给您抹了,极火梦鳞实在是不能让,其余我给您让一成价如何?” 秋意泊是惯常和商行打交道的,一成的价根本不算什么,其实大头还是极火梦鳞,极火梦鳞一成不让的话,该赚的钱他们是一分没少赚。秋意泊侧脸看向了窗外的夜景,他是第一次来,估计也还不下来,这钱还是让人家赚了吧。“好。” 于管事闻言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秋意泊也不是废话的人,先把这一批看中的钱给结了账,这一折扣最后低了几百万极品灵石,秋意泊也觉得满意,双方各自觉得自己赚了,这就是一笔好生意。 秋意泊问道:“我再坐一会儿,看看其他。” 秋意泊这话相当于逐客令,于管事当即应是,整个包间瞬间被清场了,只剩下秋意泊一人。他又吃了一块点心,拿起玉简快乐的开始逛线上商城。 有一说一,其实这种技术也不难,在凌云道界也不少见,不过单独的功能好做,做一个集合体 才是难度的根源,秋意泊想到奇石道君,寻思着等到伴月道君论道后就回一趟凌云道界,把玉录给奇石道君研究研究再说。 毕竟师傅他已经有了自己的道嘛,以后他能不能在凌霄宗蹲着刷手机就看他师傅的了! 秋意泊看了一会儿,看中了一件很有意思的天材地宝,名唤极品碧青砂,这玩意儿长得几乎和极品天青石一模一样,只不过天青石是整块,极品碧青砂却是砂砾。但在这商城里售价极其便宜,大概就等于升序筛选它排第一。秋意泊唤了于管事进来,问他要了个样品,于管事有些奇怪,但还是鼓吹了一通碧青砂的妙处,将碧青砂送来了。 等秋意泊见到实物,就确定这玩意儿和极品天青石的性质完全相同了,极品天青石在凌云道界属于比较高端的矿物,产量在同类型的基础材料中是最低的,产量最大的极品丹砂石一块只需要十块极品灵石,但是极品天青石一块最少也要五百起步,并且还经常上下浮动。而这里和一块极品天青石同样体积的极品碧青砂只卖五块极品灵石。 秋意泊道:“你们这儿有多少?” 于管事有些莫名:“您的意思是?” 秋意泊动了动手指,碧青色的砂砾从他指缝中滚落:“同样品质,有多少要多少。” 于管事一顿,苦笑道:“真君,您真是为难我了,这碧青砂真要论起来,我万宝堂至少能拿出四五百万份来,若是真君愿意等,还能调更多。” 秋意泊淡淡地应了一声,那也就是几千万嘛,而且买的多,还能打个折——怪不得师傅说他会喜欢寒月道界的,他确实是有点喜欢了。 笑死,谁能不爱灵石呢? 这极品碧青砂是不好当做极品天青石来卖,可他完全可以内部直销给百炼山啊!反正效果都一样,价格便宜一半,他就不信百炼真君不动心……哦不对,师傅来过寒月道界,这东西他肯定也囤了好大一批,百炼山估计是不会收了——没关系啊,他可以卖给十方阁啊! 只要价格没有极品天青石高,他不信没有人买。 秋意泊笑道:“明日申时之前能调多少来?” 于管事想了想,拱手答道:“至少能调来一千万份。” 秋意泊颔首:“那我全要了。” 于管事早有些预感,但真的听到这一句话的时候险些没站住脚,别看这一份只要十块极品灵石,可一千万份那就是一个亿的极品灵石啊!就算是那些名门大派也轻易拿不出来这个数啊! 秋意泊见他没有说话,反问道:“难道不行?” 于管事立刻摇头道:“没有没有,这自然是可以的……只不过这调度起来还需要一些时间,真君您看……” 秋意泊道:“今日在你这万宝堂中做了一回挥金如土的豪客,想必也不介意叫我在此处留上一晚。” 于管事连忙说好,秋意泊想了想说:“先把已有的替我取来吧。” 这回于管事走的时间有点长了,毕竟这个数量已经不是一个纳戒能搞定的事情,没一会儿于管事回来,有些为难地与秋意泊道:“真君,这碧青砂数量过多,可否移步?” 言下之意,让秋意泊亲自去取,秋意泊自然不介意,随着于管事出了包间,走着走着就进了地下,秋意泊想起百炼塔来,不由一笑,于管事时时刻刻关注着他的一言一行,见他摇头而笑,不由小心翼翼地道:“真君,地方简陋,还请真君勿要见怪。” 秋意泊知道对方是误会了,他笑道:“不是觉得地方简陋,而是想起了宗门的库存似乎也是这般的。” 于管事长舒了一口气,领着秋意泊走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这才到了一处禁制森严之所。于管事叩了叩禁制,不一会儿里面那张厚重地铁门吱呀一声开了,露出一张有些不太耐烦的老脸来,那是一个头发花白稀疏的老汉,衣服也穿的破旧潦草,若不是在这里看见他,秋意泊还会以为他是个街边老乞丐。 那老汉不耐烦地道:“大半夜的,作甚?” 于管事连连告罪,将一手令取出递给了老汉,老汉眯着眼睛抖了一下手令看了起来,于管事边道:“真君,这位贵客包下了堂中所有的极品碧青砂,数量过多,这才来惊扰了您。” 话说话,老汉也差不多看完了,他看向秋意泊,秋意泊笑吟吟地向他颔首致意,老汉嘿了一声:“又来了个怪人!进来吧!” 他一手粗鲁地在禁制上叩了叩,以秋意泊的眼力竟然一时看不清他到底结了多少咒,秋意泊也没多看,别让人误会了以为他要偷学开阵方式,他温和地道:“前辈何出此言?” 老汉已经转身进去了,他边道:“前头有个真君,也是一口气包了碧青砂……这玩意儿有什么好,卖都卖不完,用的地方又少,买那么多难道是回家拌饭吃吗?” 秋意泊轻笑了起来:“哦?天下居然有我同道中人?” 老汉一噎,一言难尽地看了一眼秋意泊,嗤笑了一声,“到了。” 于管事是不敢插嘴的。 秋意泊抬头一看,便被如沙海一般的极品碧青砂给占去了目光,无论什么东西,只要多到了一个境界,都是让人震撼的。碧青如水的波光倒映在了他的头上脸上,将他如雪白发也映出了一点青光,他问道:“都在这儿了?” 于管事这才道:“是,真君只管取走就是了。” 秋意泊为了出门可是特意做了芥子空间的,防的就是这种情况,他挥了挥手,另外两人只觉得自己脚下突然空了一截,再细看发现这仓库已经空了。 老汉怪笑道:“还有芥子空间,深藏不露啊!” 秋意泊笑吟吟地说:“前辈难道没有?何必来讥讽我呢?” 老汉道:“你怎么知道我有?” 秋意泊想了想:“猜的。” 老汉翻了个白眼,“你这后生,今日花销了不少,也不怕招人的眼。” “招谁的眼?”秋意泊看向老汉:“前辈的吗?” 老汉轻哼了一声:“是我又如何?” 秋意泊微微侧脸,哪怕是阴暗的地下亦不能掩去他的容光,他一笑,空落落地地下仓库又有了璀然生辉之感:“那简单,前辈总是万宝堂的人,我现在就去与前辈的上级说一说,就说前辈打算黑吃黑,万宝堂是一家黑店?” 老汉瞥了他一眼:“我难道还怕他们?” 秋意泊微微一笑,对老汉行了一个礼,转身离去了。 这老汉有点意思,虽然说话有些奇怪,但实则是在提点他——他的话都是围绕着黑吃黑,花销不少招人眼球来的,所以说这万宝堂真的有问题? 唔……黑店啊? 黑店……黑店好哇! 秋意泊突然期待了起来,他巴不得这是一家黑店,这要是黑店,那他岂不是可以黑吃黑吃黑?直接白嫖不给钱! 于管事在一旁点头哈腰地说:“真君,实在是抱歉,了无真君生性疏狂,实在不是有意对真君无礼的。” “无妨的。”秋意泊笑道:“了无真君甚是有趣。” 于管事这才松了一口气,这位真君今日花销了这么多灵石,若真的找到东家说了无真君无礼,还真是个麻烦事儿——主要是他陪同在侧,得受个鱼池之殃。 于管事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问道:“真君,今日堂中有一个拍卖会,正要开启了,不知真君可有兴趣前去一观?” 秋意泊想也没想:“好。”:,, 467 第 467 章 有些东西是天生就刻在基因里的,比如说来都来了。秋意泊千里迢迢跨越边境到了自观城,最主要的目标还没到手,来这万宝堂的主要目标就是打发时间等书斋开门,如今有个拍卖会在,他自然是乐意去的。 拍卖会总是能有一点好东西在的,就算没有,消磨消磨时光也算是不错。 于管事躬着身道:“真君还请移步。” 秋意泊含笑应了一声,跟着于管事入了一个密道,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这才到了一金碧辉煌之所,此刻厅中人已然有不少,众人都不曾蒙面,秋意泊自然也懒得蒙上一蒙。他为大乘真君,万宝堂自然不敢怠慢,将他引出入了高处的包间,那包间一墙镂空,在堂者无不是耳聪目明的修士,他一落座,便有人窃窃私语了起来。 “老祖,这……这是哪一位真君?”于秋意泊正对面那包间中有一年轻修士惊疑不定地问道。反而是坐于他身边的一位渡劫真君道:“如今的自观城也是穷途末路,竟然叫妖君来去自如。” 那年轻修士看着那一头那位满头华发之人,他这一生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人,那一头白发如银华,明明是极为纯圣的色彩,偏偏那人长了一张浓墨重彩的面貌,长眉锋锐,目若温玉,每一笔都如同一副绝世名画一般精妙的恰到好处。可惜眉宇之间总有一分藏得极深的冷淡疏离之色,不免让人联想到了月射寒江独钓江雪之类的景象,可再一看,又觉得那不是疏淡,而是一分淡淡的戏谑之色,就是太淡了,才叫人分辨不出来。 他喃喃地说:“那……竟然是一位妖君?” 妖君这个称呼,指的便是妖族的真君,人修不屑于与妖修同用一个称谓,便呼一声妖君以示区别。 他转念一想,这般容貌哪里是人能长出来的,恐怕确实只有是妖物才能有这般绝世之容了。他身旁那位渡劫真君淡淡地说:“低头。” 青年一愣,瞬间低下头去,在视线垂下的最后一刻恰好与那人望来的视线触了一触,他的心口不禁狂跳了起来,渡劫真君道:“虽是妖物,却也至大乘,你若还想要这双眼睛,便不必再看了。” 青年顿了顿,愧疚地说:“老祖,是我失态了。” 那渡劫真君并不以为意:“无妨,带你出来便是想叫你多见见红尘万丈,免得叫人骗了去,应了心魔,毁了终生。以那位妖君风华,你今日见了,想必久久不能忘怀,也好尝尝什么叫做求之不得。” 青年苦笑道:“老祖,我……” 那渡劫真君看了过来,青年尴尬地说:“那位妖君风华确实举世无双,可我也不是那等性好渔色之辈呀,那位妖君好看,我就多看两眼,倒也没有非要求取的意思。” 渡劫真君听罢一嗤:“随你。” 此般的还有许多,无外乎谈论秋意泊的容貌和身份,却也因为他高居于上,不敢过于放肆。 此处人声嘈杂,对面也是设了禁制的,秋意泊没有特意探查的情况下也听不清对面在说什么,他察觉到有人在看他也就顺势回看了过去,还颔首示意,哪里晓得对面已经有人把他当妖族真君还就着他的容貌教训了一顿晚辈?不过就算他听到了,也就是一笑了之罢了。 毕竟长得好不是他的错,不光不是他的错,还是大大的光荣,只有长得好还没有实力,那才是灾难。 秋意泊一直觉得他老秋家能长出如他爹、三叔、澜和叔乃至他来,祖坟怎么也得冒几缕青烟来。 哎,也不知道澜和叔投胎了没——他也不清楚投胎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如果真有地府存在,恐怕澜和叔也会早早喝下孟婆汤,毫不犹豫地去投胎。 于他而言,百年前种种,譬如昨日,昔人音容,犹在眼前。 秋意泊思及此处,眉宇间不禁露出一点温和的笑意,取了桌上的酒来替自己斟满一杯,转而倒在了地上。厚重艳丽的地毯将酒液吸收殆尽,连一点痕迹都看不到,秋意泊洒然一笑,便也不在注意。 待于管事将拍品的目录送上来后,秋意泊驱走了在包间中静立的侍人,放下几层禁制来。被人看一会儿无所谓,被人一直看就有些不自在了。 堂下众人正看得入神,却见那包间升起了禁制,有许多人竟然不由自主地叹息了一声,只觉得惋惜,还有人高声道:“那位真君,还请放开禁制,叫我等再看一会儿吧!” “正是!此等风姿,世所罕见,真君还请叫我等再看一眼吧!” 秋意泊自然是听见了,他是觉得有些奇怪,他长得好被人看两眼也算是常事,只不过大多都是克制的,隐秘的,毕竟修真界美人如云,就是再丑也都有三分缥缈,修士修道修心,见了美色赞一句,看两眼,大多就不会再看。可像此间众人一直盯着他看,见他开了禁制居然还长叹惋惜,叫着让他们再多看一会儿,实在是有些古怪。 不过他们行事也算是光明磊落,秋意泊也不觉得恼怒。 他没有用桌上早已准备好的茶酒糕点,刚刚他已经吃了一肚子茶水点心了,现在再闻到那淡淡的米面香气,反而是有些腻味,也不见他如何动弹,桌上的茶酒糕点便消失了去,换上的是他自个儿的果汁。 秋意泊又皱了皱眉,觉得包间里的香料不太好,闻着太厚重了,干脆也撤了去,左右无事,他自己取了香具出来慢慢地折腾着,一边看看这拍卖会的目录里有些什么好东西。 这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极火梦鳞,起拍价是三千万极品灵石,秋意泊记得他刚刚直接买是五千万左右,噫,好像亏了,但左右一想,起拍价肯定不会是落地价,他自个儿觉得这个价值的,倒也不觉得如何生气。 再往下就普通了,不过有一样东西引起了秋意泊的兴趣——一条碧青砂矿脉。里头描述了这条碧青砂矿脉在何处,有多深,大概可以开出多少碧青砂来,价格也不是什么天价,毕竟碧青砂并不算贵,用处也少,但这一整条矿脉凑在一起,那价格也颇为可观,起拍价是五千万极品灵石。 秋意泊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把矿脉拿出来卖的。 他有些好奇,有点后悔方才怎么把人都赶出去了,不然他也好问一问,不过这种东西拍卖的时候应该会有详细的说明。再者毕竟一条矿脉长在地里,以寒月道界的势力分布,八成是当地势力拿出来卖的,而且万宝堂都能支得起这么大的拍卖会,总不能拿个不靠谱的东西出来卖。 唔,要是买下来,花个一两个月的应该能挖干净……或者干脆点,碧青砂那么好看,回头他想个办法直接把矿脉抽出来移到镜湖境里好了,哪怕他自己不用,拿来铺就那满境浅滩也是值得。 秋意泊打定主意要把这条矿脉拿下来了,只要价格不离谱就行,不离谱他就是血赚不亏。 其他就没什么好看了,或者说光看目录也看不出一朵花来,有些东西还是等上了台,亲眼见了,才知道是什么好东西。 哎,没有灵脉和秘境卖,可见这拍卖会也不如何。 等秋意泊点起一炉香,拍卖会也就开始了,上台的是个女修,修为不如何,只有金丹修为,可她美貌,又衣着暴露,她袅袅婷婷走上台,便有不少修士对她吹起了口哨,痴痴呆呆看着她,女修做派神韵落落大方,似乎早已习惯了一般,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只见她嫣然一笑:“诸君今日赏光,令我万宝堂蓬荜生辉。” 有修士呼喊道:“今日此来,就是为了一睹仙子芳容!” “天下美人有三,清光仙子占其一,今日来得不亏!” 清光仙子抿唇而笑,红唇饱满,眼波流转之间便是一番勾魂摄魄的艳色:“诸君心意,清光心领了。” 秋意泊无聊得扒拉了一下已经弄好的香炉,铺得整洁的香灰被他划出了一道——噫,虽然他也爱美人,但他现在不想看美人,他更想看天材地宝,毕竟他是来买东西的又不是来参加什么明星见面会,那美人美则美矣,却在枉顾此处性质回应那些修士的时候叫秋意泊觉得落了下乘。 还真应了那一句,这拍卖会不如何,不咋专业。 待那清光仙子与台下修士调笑了几句,这才开始进入正题,秋意泊随意听了一耳朵,等东西上了台,他才正眼去看,只见这开场的宝物是一对玉石印章,周围有龙飞凤舞虚影,被封存在了一个极其复杂的禁制中,这禁制巧妙,虽封印了法宝,却半点没有阻拦它的威势,令众人不必上前也能感知到那法宝的威力。 清光仙子笑吟吟地说:“此物名为龙凤呈祥,乃是少有的雌雄双生,相传此物为上古一位炼器宗师为贺好友合籍结侣之喜所作,威力无穷,若是两者同时施展,则更胜一筹,在座诸君若遇喜事,此宝最是合宜,底价三千万极品灵石,还请诸君出价!” 这两枚印章用秋意泊的话来说那就是——大乘期垃圾法宝,除了雕工不错、意头好外屁用没有,纯纯一花瓶,他随便掏一个大乘期法宝威力都比这一对印章强。 这还敢卖三千万极品灵石?他们寒月道界灵石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啊?这也买? 秋意泊嗤之以鼻,不过转念一想这价格也合理,毕竟和爱情搭上勾的玩意儿那价格就是要比较高的,这不是拿东西卖钱,是拿理念卖钱,就是要贵,就是要寓意好,不然怎么匹配得上自己对道侣的爱意呢? 果然这龙凤呈祥章价格一路高升,出价声此起彼伏,几个眨眼之间就已经到了五千万灵石,秋意泊又有些纳闷,虽然这东西是垃圾,但是怎么说也是大乘期的法宝,买回去得大乘期才能用,难道寒月道界是那等渡劫满地走,大乘不如狗的类型? 那肯定也不是,毕竟按照现在这个规模,秋意泊放养望去,除了他以外也就四个大乘真君罢了,其中有两个还是隐在幕后的,应该是万宝堂辖下的真君,专门来看场子的。 严格来说这还不如他小时候在夏分城参加的那场拍卖会的规模,好歹也有近十位大乘真君在。 很快龙凤呈祥章就以六千六百万的高价被人买走,秋意泊也没在意到底是谁买走了,他比较关注接下来的碧青砂矿脉。那清光仙子又在台上与人调笑了几句,这才送上了第二件拍品。 “今日第二件拍品,乃是极品碧青砂矿脉一条,矿脉长三百里,位于极天宗辖内,我万宝堂已有专人前去探测,此条矿脉至少能出极品碧青砂约三千万份,上品碧青砂八千万,中品碧青砂一亿,下品碧青砂无数,本矿脉乃是极天宗出售,安全无虞,起拍价五千万极品灵石,诸君若有意,还请出价!” 当即就有人问道:“仙子,极天宗可有言负责挖掘矿脉?” 听着这矿脉是血赚不亏,可事实上极天宗在极寒之地,出入已是不易,而且那处妖兽肆虐,哪里是这么好开采的?再者碧青砂就是难卖,就是挖出来了如何运输都是问题,还得找各个商行散出去,吃力不讨好。 清光仙子含笑答道:“极天宗不曾有言。” 场中闻得此言,当即嘘声一片,这么一看,那这条矿脉就是赔本的生意了! 秋意泊听着下面人的议论,也了解得七七八八了,地段不好、妖兽横行、运输储存这些对他来说都不是问题,别人觉得亏正好可以让他底价拿下。 但他没有立刻叫价,这种地方要是被人看出来特别想要什么东西,必然是有人要抬价的。 这时又有人问道:“仙子,你万宝堂为何不收了这一条矿脉?” 清光仙子做出了一副无辜的表情:“我也觉得极好呢!但是爹爹的意思我也不明白。” 原来这清光仙子居然是万宝堂主的女儿,怪不得这么不专业还让上台主导拍卖会。 秋意泊耸了耸肩,低头喝了一口清清爽爽的果汁,听那清光仙子高声问道:“难道没有道友看中此宝吗?” “清光数三声,若是还没有道友出价,那就只好换下一件宝物了。” 台下也是人声阵阵:“下一件吧!这东西谁会买?傻子不成?” “正是正是!下一件!” 那清光仙子已经倒数了起来,秋意泊听到‘二’这个音的时候,才通过万宝堂准备好的法宝出了个价格,清光仙子眼睛一亮:“清光多谢前辈解围!天字三号前辈出价五千万极品灵石!可还有同道要?” 台下众人也是一愣,没想到还真有人买这个,甚至还有好心人对着秋意泊这个方向喊道:“那位真君,极天宗路遥,妖兽横行,实非是良处呀!真君怎么要那个!” 有些人方才没注意到秋意泊,此刻也问:“这是哪位真君,难道真是看中了清光仙子?” 台上清光仙子却是不在意的,她笑靥如花:“清光倒数三声,若是没有,这碧青砂矿脉就归了这位前辈了!” “三!” “二!” 话音方落,忽地有人笑道:“嗯?原来买这条矿脉便是替仙子解围?我对仙子一片诚心,怎可不替仙子解一解困境?我出五千五百万。” 清光仙子精神一振,对着那声音来的地方仪态万方的福了一福,俏脸微红:“多谢真君!” 秋意泊也跟着闻声望去,便见他斜对面一包间,有一油头粉面的合体真君立于窗口,手持折扇,作一副风流态,洋洋得意之情溢于言表。秋意泊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好家伙,刚刚还讽刺为爱情付费呢,现在他就被殃及鱼池了,可见人不能高兴得太早。 秋意泊还是动了一动,等到那清光仙子再度开始倒数,才出了一个五千六百万——这最低都是一百万极品灵石一加。 真是气死他了,一下子多花了六百万极品灵石。他的钱都是他辛辛苦苦自己赚的,这样无缘无故的多花了这么多,当真让他心痛。 不过买这一条矿脉只要带回凌云道界那还是能血赚的,想到这里秋意泊才觉得舒服了一些。 没想到那风流真君又开口道:“道友勿怪,总不好让清光这等美人回去挨骂吧!五千七百万极品灵石。” 秋意泊是真真正正的翻了个白眼,还是耐着性子出了个五千八百万,他淡淡地说:“道友说的有理,只不过事不过三,再高,道友就亲自买了献于台上美人吧。” 那风流真君大笑了起来,忽然又‘哎’了一声,他扬声道:“我家弟子说,道友你姿容绝世,我居然未曾一见,实在是遗憾!不若道友将禁制打开,叫我看一看道友到底是如何个绝世法!若是当真那般举世无双,比清光仙子还要美上几分,这矿脉我赠与道友便是!” 秋意泊第一个反应是冷哼了一声。 那风流真君似乎是听见了,哈哈大笑了起来,又说:“道友何必如此拘谨,就让我等见一见吧!” 秋意泊顿了顿,清清淡淡地问道:“清光仙子,贫道有一问。” 清光仙子声音又娇又糯:“前辈请说,清光知无不言。” 台下众人也不禁侧耳细听,想听一听这位真君到底想问一些什么,结果就听见那平静的音色中突然染上了一丝温柔的笑意,问道:“不知,可杀否?” 满堂之人顿时骇然,风流真君更是骇然,而清光仙子则是愣了一愣,结结巴巴地说:“前辈,咱们万宝堂好不容易才能开一次拍卖会,前辈还是不要为难我等了!” 秋意泊略微有些遗憾地说:“那便是不行了。” 他并不介意杀两个人,尤其是这种带着轻佻之色的人。什么叫做让对方看一眼,就送他一条矿脉?他难道是青楼楚馆里挂牌卖笑的小倌吗? 他今日在万宝堂里也算是受到了妥帖招待,到底给他们几分脸面,只是这一回作罢了,回头别让他看见那个油头粉面的真君。 清光仙子不知道怎么的,额间溢出了点点冷汗,赶忙道:“五千八百万,诸君可还出价?若是没有,便归属这位道友了!” 自然无人出价,这矿脉就归属了秋意泊。 而在包间里,那看似风流的真君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有些埋怨地看着旁边男人:“阿兄,为何让我去挑衅那位妖君,要命,那可是大乘期的妖君啊!我要是被他记恨上了,焉有活路?” 在他身侧的是一位大乘真君,容貌普通,唯有一双眼睛生得极好,他普通的五官都因为这双眼睛而显得风华灼灼,他浅浅地抿了一口茶水,道:“试探他一二罢了。” “试探他作甚?”风流真君好奇地问道:“难道还要打杀了他不成?” 那位大乘真君反问道:“为何不可?” 今日晚间有混血妖君入城,紧接着出现在了万宝堂,横扫了诸多宝物,更是订下了不在少数的极品碧青砂,对方要碧青砂做什么他不知道,但对方家财颇丰是真的……再者,大乘妖修本就是天下难得的天材地宝,一鳞一爪一发皆是宝。 如今道君生辰在即,这么好的机会放在他的眼前,他为何不能心动? 那风流真君擦了擦额头冷汗,摇着头说:“哎,我不行我不行,阿兄,这事儿你别带上我,我怕人家一招我就废了。” 大乘真君淡淡地说:“自不会带上你。” 秋意泊也不知道已经有人真的馋他身子了,而且是扒皮抽筋的那种馋,他正在签署协议。万宝堂的人来收取费用,又带了一位合体真君过来,那合体真君是极天宗门下,与秋意泊歃血为盟,发下天道誓言,约定秋意泊开矿时极天宗绝不阻挠,在极天宗管辖境内通行无阻。 当然,是不包括保护秋意泊人生安全的。 秋意泊也觉得挺顺心的,一桩大事了去,他仿佛听见了灵石落进口袋的声音。送走了那位极天宗的真君,秋意泊正欲逐管事出去,却听那管事道:“真君还请稍等,还有一事。” “何事?”秋意泊问道。 管事拍了拍手,便有一侍人端着一个被红布盖着的托盘进了来,管事掀开了红布,其中端端正正地摆着一枚印章,还有一封信,那管事笑得有些暧昧:“真君见谅,此为天字二号落云真君所赠,还望真君笑纳。” 这印章正是方才被秋意泊嘲讽爱情税的龙凤呈祥章中的一枚! 秋意泊:“……”:,, 468 第 468 章 秋意泊凝视着那枚凤章,眉目间有一抹难以形容的风致,让他看起来有一种谪仙点尘的气韵,他温和地问道:“落云真君可有话传来?” 管事目中流露出了一点喜色,他迅速垂下了眼帘,以免让秋意泊发现了去,他拱手道:“落云真君有言:若得君一顾,愿为身下臣。” “嗯。”秋意泊淡淡地道:“知道了,退下吧。” 管事有些张口结舌,落云真君是何等人物!面前这半人半妖的妖君得他垂青,居然就这么淡淡地来了一句‘知道了,退下吧’?! 管事定了定神,又道:“真君不回一句话吗?” 秋意泊闻言,眼神自管事身上掠过,不再看他,仿佛他说了一句极其失礼的话来一样,他又温和地说了一句:“退下。” 管事在听见这两个字的时候只觉得有什么大恐怖扑面而来,可只有一瞬间,那中令人毛骨悚然之感又消失殆尽。他心知并非是针对于他,他不过区区化神修士,若是大乘真君有意,他就该死在这一瞬间了,他只察觉到了一瞬,可见是这位妖君压抑不住怒气,这才泄露了一瞬。 他生气了就很好。 “是,晚辈告退。”管事低着头,恭恭敬敬地退出了房间。 秋意泊生气吗?他自然生气,可又没有那么生气。 生气在于,这位落云真君言行轻挑,不生气在于……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被人调戏两句,有什么好生气的呢?别说人家送了个价值三千多万极品灵石的凤章来,就是什么也不送,秋意泊也不至于气到失去理智当场跑到对面去杀人。 不过是一个不认识的,无所谓他存不存在的人罢了,譬如蜉蝣,朝生暮死。 忽地,他身侧开出了一道极为幽深的隧道,有一只如竹如玉的手自其中探出,随即便是暗红的长袖,削瘦的肩头,以及以他如出一辙的相貌,明明只是换了一套暗红的法衣,衬着如墨长发,便有些不可言喻的艳色。 秋意泊以欣赏的眼光看着泊意秋,顺手捞住了他的腰,将他扯入了怀里,他与泊意秋靠得极近,鼻尖若有如无地与他抵在一处,呼吸交融,他笑道:“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他还以为至少要七八天的。 泊意秋也没有想到出来就被秋意泊揽进了怀里,他有些惊异地挑起了眉毛:“……嗯,比我预料中要快一些。” 他总觉得今日的秋意泊有哪里不一样了,可是他又说不上来,他与秋意泊对视着,目光却总是在不经意间落到他淡色的削薄的唇上,秋意泊揽着他,微笑道:“卿卿,想死我了。” 泊意秋:“……?不是,你吃错药了?” 秋意泊好整以暇地在他唇上落下一吻,一触即散,转而温温和和地说:“你才吃错药了。” 他松开了手臂,泊意秋得了自由却没有起来,他还挺喜欢做在秋意泊大腿上的——是有那么一点丢人,但是又没人看见,坐一会儿也不怎么丢人。 他就着这个姿势自然无比地打量着周围,“嗯?拍卖会?” 他就是惦记着拍卖会才赶紧出来的,难道是他记错了时间?这不应该啊! “是拍卖会。”秋意泊道:“不过是人修的拍卖会。” 泊意秋露出了一副地铁老人手机的标准表情:“不是,一个晚上你跑这么远干嘛?吃饱了撑着?寒月城出事了?” 秋意泊一手虚虚地扶在他的腰后,反问道:“你猜……唔……” 他的嘴唇被泊意秋捏成了鸭子。 泊意秋似笑非笑地说:“我猜你妈。” 没想到秋意泊当真就点了点头,泊意秋一愣,松开了他的嘴唇,“怎么回事?” 秋意泊将他入城时被测出有一点儿妖族血统的事情告诉了他,“不过很稀薄了,应该是祖上有过妖族的,说不好是哪一方面。” 他隐约记得是秋家祖上,但也不太确定,也有可能是他们母亲那一系带来的,所以泊意秋说猜你妈也没错。 泊意秋一嗤:“就这事儿?” 秋意泊也同样觉得不值一提,毕竟他们的辈分再往上十几代,如果再算上其中有修士,那这真是时间长的没办法算。这要是真的体内妖血浓郁到某个程度,能让他们嗖的一下变成妖兽,那还说不定得去寻根溯源,毕竟肯定会好奇的。但血脉都已经稀释到了连他们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程度了,这还有什么好追究的? 秋意泊笑吟吟地说:“唬你的。” 泊意秋:“……” 秋意泊微微侧脸,“就是你不在,半夜无聊出来走走,干脆就来搜罗点什么的。” 泊意秋翻了个白眼,他眼睛一动,注意到了桌上的那枚被好端端摆在托盘上的凤章,他随手拿了起来看,随即又很嫌弃的抛回了盘子里:“你买的?” 这是什么品种的垃圾,别看他现在是渡劫期,他以渡劫境界炼制大乘期的法宝都比这个强至少十倍。 秋意泊斯斯文文地说:“别看它垃圾,贵着呢。” “嗯?”秋意泊都说贵了,这玩意儿得多贵? 秋意泊慢条斯理地竖起了三根手指:“这个价。” 泊意秋瞅了一眼,“三个亿?” “倒也没有那么离谱。”秋意泊纠正道:“三千三百万。” 泊意秋一手微抬,指尖若有若无地触碰着秋意泊的下颚:“既然真君灵石多的没地方花,不如赏我一些?” 秋意泊:“别人送的。” “嗯?” 秋意泊微笑道:“这本是一对,名曰龙凤呈祥,方才有人拍了去,就将凤章送给了我,还送了我一句话……” 秋意泊说到此处,微微一顿,却没有把那句话说出来:“……不大好听。” 泊意秋眸色幽黑,他笑吟吟地反问道:“怎么,调戏你了?” “是哦。”秋意泊耸了耸肩:“不过看在这破玩意儿值三千万的份上,算了呗。” “也是,三千万极品灵石换被人调戏一句,你要是犹豫一秒都是他对钱的不尊重。”泊意秋一身慵懒地从秋意泊身上起来,走到了窗边,凭栏而望,漫不经心地说:“谁送你的?” “天字二号,就斜对面那个穿的跟个花孔雀一样的。”秋意泊也是随口就说了,泊意秋顺势望去,便见对面只有一人是立在窗边且没有设置禁制阻隔他人视线的,不过却不是秋意泊说的花孔雀,对方穿的是一身极其端庄贵重的孔雀锦,那是以孔雀羽毛编入布匹制成的,通体是沉静的蓝,随着光线的流转便会溢出墨绿的幽光,而穿着孔雀锦的那个男子身量修长,姿容端丽,甚至还有一些弱不经风的苍白病态,可又有清贵风雅之仪,不叫人认错了他的性别,委实不像是一个会出言调戏秋意泊的人。 “是个美人。”泊意秋轻笑道:“他说什么了?” 秋意泊正在泡茶,他不以为意地说:“若得君一顾,愿为身下臣……好像是这一句?” 泊意秋侧过头来看向秋意泊,秋意泊察觉到了他的目光也抬头看他:“怎么了?” 泊意秋戏谑地说:“要不我们一起过去?” 秋意泊挑眉道:“你去吧。” 泊意秋眨了眨眼:“不一起去有什么意思?” 秋意泊手中茶碗轻飘飘地在茶盏上绕了一圈,撇去了一圈废茶,他也未多想:“那等拍卖会结束去见一见好了。” “好啊。”泊意秋低笑着应了,正巧此时台上出现了一枚火红的鳞片,他眼睛一亮:“别泡茶了,你来看!” 秋意泊抬眼望去,正是他之前买到一片的极火梦鳞,台上那清光仙子此时正在用一种非常热烈的语气赞扬着它:“极火梦鳞到底有何神异之处,不必清光言说,诸君心中自有定数……众所周知,天魔境五百年一开,这极火梦鳞只有在天魔境中才能取得,也只有我万宝堂有法子取得它,五十年前天魔境开,我万宝堂精锐尽出,才夺得了三片极火梦鳞,一片为启阳真君所得,一片于今日为一位无名真君求得,此处便是最后一片了!起价三千万极品灵石!” 泊意秋知道这可能是话术,但是话术再如何也掩盖不了物品的本质,东西是好东西,他想要的。 秋意泊低低地应了一声:“那就买。” 泊意秋回过头道:“那回头支援我一点?” 秋意泊随手就将用来拍卖的法宝扔了过去,有些人喜欢提早出价,享受那种若是无人竞拍就可以捡漏的心惊动魄的刺激,但他不喜欢,泊意秋与他类似,这种情况根本不会第一个出价,而是耐心地等待,等到尘埃落定的时候再下手。 下面的价格一路飙升,哪怕是最高这一层的天字包厢也报价不断,好东西人人都知道,买回去便是自己用不了,无论送给哪位大乘真君都是一个大大的因果,是难得的与大乘真君攀上关系的好机会。 “三千五百万!” “四千万!” “四千五百万!” “四千八百万!” “六千万。”不过短短几个来回,价格就已经突破了秋意泊白日在万宝堂里购得极火梦鳞的价格,秋意泊垂下了眼眸,柔润的明珠光辉在他眼下投下了一片细腻的剪影,如蝴蝶一般展翅欲飞。他唇边溢出了一点笑意,幽黑的眼中倒映眼中之景。他起身,将泡好的茶送到了泊意秋手边,见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台上,随口道:“这么喜欢?” “是喜欢啊。”泊意秋头也不回地说:“好久没看见这么热闹的了。” 秋意泊问道:“还不下手?” “再等等。”泊意秋说着,极火梦鳞的价格已经飙升到了八千万,这时候叫价声才缓慢了下来,各个天字号房也开始一百万一加,看来已经到了极火梦鳞的真正价格区间了。 照道理说,按照以往的经验,现在这几个天字号房大概率是要开始说笑了——看似说笑,实则威胁讽刺,毕竟东西都想要,可价格太高了就让人觉得不美了。 出乎两人意料地是没有什么真君真的就站出来开始讽刺对家,一共八间天字号房,有一半都收起了禁制,只不过他们几乎只是与左邻右舍温言细语地说两句,也不见什么火气。 泊意秋也觉得稀奇:“他们都是认识的?这拍卖会能忍?” 是个人都清楚,今天坐在这最高层天字号房里的都是真君,他们才是这场拍卖会里真正的金主,要是一两个认识那也就算了,要是这几间房里大部分人关系都不错,甚至很好,那就有各自说好大家都按底价买的嫌疑了,拍卖会能忍这个? 秋意泊坐在了泊意秋身旁,一臂压在了凭栏上,一手端着茶盏,他斯里慢条地吹了吹茶沫,道:“或许是风气如此。” 今天来这拍卖会看这群修士,一个个都放荡不羁,说话似乎也不如何讲究上下尊卑,就比如秋意泊方才入场之际,明明他在代表着真君的包间入座,却还有坐在底层的元婴修士高声求他放下禁制,叫他们再看一眼,有一种哪怕秋意泊恼怒当场给他们让他们身死道消也甘愿的疏狂之态。 秋意泊不是不欣赏,但是就是觉得说不上来的诡异。 人哪里会真的不惜命呢? 换做是秋意泊他们两个,哪怕是再喜欢滚滚,再知道伴月道君真身是大号成年熊猫,他们也只会做出一副不经意的态度,多看两眼就了事,只要伴月道君露出一点儿厌恶感,他们就会立刻离开。 这第一,确实是惜命。第二嘛,就是礼貌问题。 再喜欢,再想去揉毛,对方也是一个独立的人,不可以轻狂待之——重点是也不熟。 这要是熟那就另说。 【要是对方昏过去了那也另说。】 他们对翠衍动辄捏捏耳朵揉揉脑袋是因为他们对翠衍有救命之恩,后面当他是自己半个徒弟,自然无所谓。 泊意秋轻哼了一声,或许是他今日修为有所精进的关系,衬得他今日心情不错,倒也不见近日里常见的厌烦倦怠,他想了想,笑着道:“仔细一想好像也不讨厌……也是很洒脱的。” 秋意泊抬了抬下巴:“差不多该出价了。” 泊意秋的手指在这一瞬间就触动了法宝,台上清光仙子目若秋水,俏生生地向泊意秋的方向看来:“看来天字三号的前辈也有意动呢!” 泊意秋一哂:“怎么感觉这个拍卖会有点不正经?你不是背着我来看擦边了吧?” 这都不报个价确认的吗?反而在这里逼逼什么看中不看中?这女修是不是不太专业啊? 秋意泊道:“这不是也带着你一起来看了吗?” 言下之意,别生气了,大家都一起看了,扯平了。 泊意秋还真就多看了两眼,这时候对面天字二号房那位落云真君轻声道:“原来道友也喜欢?” 他旁边那位面目风流的真君道:“哎?这么贵的极火梦鳞你说送就送?落云,这可不像是你!哎!怪我方才来得太迟,没见着那位道友到底是如何风华绝世,连你都被迷得神魂颠倒。” 落云真君浅笑了起来:“不可无礼,冲突了佳人。” 他们那一侧还有一位真君关闭了禁制,倒是一位龙行虎步身材魁梧的真君,他豪迈地哈哈大笑:“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 泊意秋听了一会儿,侧脸看向秋意泊,指着自己说:“他们在说我?” 秋意泊无所谓地说:“大概是在说我。” 泊意秋诧异地看着秋意泊:“你今天真的是吃错药了?” 他说着,还顺手捏上了秋意泊的脸:“该不会是假的吧?” 秋意泊别开脸:“别闹……呃,艹,你给我放开!你多久没剪指甲了你心里没点逼数吗?” 泊意秋的指甲在秋意泊脸上刮出一条红痕,泊意秋讪讪松手,秋意泊这才说:“有什么好计较的,你刚刚不是也说了,拿着三千万极品灵石就为了调戏一句,你要是犹豫一秒种都是对钱的不尊重。” 泊意秋顿了一顿,居然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也是……?” 秋意泊正想说什么,却见泊意秋已经扬声道:“诸位道友还请慎言。” 那头几个真君笑做了一团,尤其是那位豪迈真君说:“道友,听我一句劝!落云是个好的,别无姬妾炉鼎,你跟了他,决计吃不了亏!” 泊意秋眉间一动,道:“哦?落云道友?便是放话出来说愿做身下臣的那一位?” 场中一静,几个真君诧异地看向落云真君,那风流真君道:“没看出来啊……落云,你居然是好这一口!” “怪不得你不寻姬妾炉鼎呢,原来是你爱给别人当炉鼎。” 可那位真君却是悠然一笑,看着似乎没有半点不好意思,他道:“若你们见了,自然就懂我。” 泊意秋看向秋意泊:“看来你把人迷得神魂颠倒了。” 秋意泊道:“方才不是说好了吗?等拍卖会结束了,我们一道去见见他。” 他颇有深意地说:“也不知道他更喜欢哪一个?” 泊意秋翻了个白眼,他这话就是开玩笑的,但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也道:“行啊!那一言为定,谁不去谁是狗。” “好。”秋意泊道。 泊意秋扬声道:“不知这极火梦鳞可是有什么特殊之处?为何清光仙子迟迟不计数?” 清光仙子骤然反应过来,羞得满脸通红,她怯怯地说:“天字三号房前辈出价八千六百万极品灵石,还有道友有意吗?若是没有,清光倒数三声,这百年难得一遇的极火梦鳞便要归了这位前辈了。” 那落云真君抬了抬手,清光仙子再度报道:“天字二号,落云真君,出价八千七百万。” 他一出手,其他人也跟上,转眼间就到了九千万,哪怕是泊意秋也觉得这个价有点超了——他虽然没有切实上过手,但光看那极火梦鳞的表现,大概也明白是一个什么品阶的宝物,五百年能出三片算什么珍惜?他们都活了六百多年了,至今无定系列里还有两件连见都没见过呢! 不过来都来了,这极火梦鳞也确实没玩过,泊意秋撇了撇嘴,报了个九千万。 清光仙子高喊道:“天字三号房前辈出价九千万极品灵石!” 一般来说,差不多了,这个价格已经超出极火梦鳞的价值了。 没想到那口口声声称要给秋意泊做身下臣的落云真君居然毫不犹豫的举手,清光仙子眼睛一亮:“落云真君,九千一百万。” 泊意秋确实想要,只要再加价,等两人你来我往加到了九千九百万,泊意秋侧脸看向秋意泊,不解地说:“这是什么新款的吸引人的方式吗?” 秋意泊含笑道:“应该不是。” 应该是新款的抬价方式。 转而秋意泊又说:“喜欢就买。” 泊意秋又加了一百万,上了一个亿,这次落云真君没有在追,会场中早就是寂静一片,这样的高价可谓是闻所未闻,皆是屏息听着这种用想一想就觉得恐怖的数字在一点点增加。清光仙子报了价,已经走到了倒数的流程,那个‘三’字一出口,忽地那风流真君走到了窗边,笑道:“算我一份吧!” 清光仙子俏生生地说:“真君不要开我的玩笑!” “不就是一亿一百万吗?我还出得起。”风流真君陡然看向了泊意秋的方向,他笑着说:“道友勿怪,我只是太好奇了,道友若是真的想要那极火梦鳞,只管解了禁制叫我看一眼,这百万灵石我双倍奉上。” 泊意秋顿了一顿,也跟着轻笑了起来,他扬声答道:“难道我只配这百万灵石?” 秋意泊自顾自地喝着茶,看着泊意秋将价格直接抬到了两亿,言下之意很明显,你爹我不差你这点,打发叫花子去吧! 他又笑问:“道友可还敢跟?” 风流真君大笑道:“有何不敢?道友愿意赏脸,我自然奉陪到底!还是那句话,只要道友卸下禁制让我等一睹芳容,这极火梦鳞我赠了道友又有何妨!” 泊意秋侧脸看了一眼秋意泊,秋意泊一脸事不关己的喝着茶,手中甚至还捏着一卷书卷,他问道:“我们过去看看如何?” 秋意泊道:“随你,我都可以。” 泊意秋对着他笑了起来,他今日穿的深沉华美,深沉的红袍在他的身上,像是一瓢已经沉郁了许久的血一样。 “好啊,我们过去。”泊意秋伸手抬起了秋意泊的下颚,看着他的眼睛:“你今日怎么心不在焉的?” “哥,我管你叫哥。”秋意泊打了个呵欠:“我一夜之间连跨了十几座城,你说呢?”:,, 469 第 469 章 泊意秋还未来得及说话,却见秋意泊打了个响指,围绕在包间周围的禁制在这一瞬间溃散了去,他与泊意秋的面容毫无保留的透露了出去,他带着一丝倦意浅笑着说:“也不一定非要过去,不就是想看一眼吗?又有何难?” 最后一句,秋意泊侧脸看向了不远处的那位风流真君,眸光流转之间透露一片清冷之色,他眉间一片倦懒,问道:“不知可叫道友满意?” 万宝堂诸人没想到这天字三号的包间禁制说开就开,有些人方才不过惊鸿一瞥,如今却看了个仔细。满堂俱寂,有些人甚至忘记了自己在做些什么,只知道痴痴呆呆地仰头看着那一处。只见重帘下有两位青年凭栏而坐,一人着青,一人着红,皆是一派疏懒,只是微微一抬头,便仿佛占尽了满堂的光辉。 那风流真君微微瞪大了眼睛,随即合掌而笑:“竟然是一对绝色双姝!” 随着他的话语,整座万宝堂就像是炸开了一样,场中诸人讨论着秋意泊和泊意秋的容貌,风韵,“世上竟然有如此俊美之人!” “可叹!居然是一位真君,实在是太可惜了!” 落云真君侧脸对着隔壁包间的真君道:“确实难得。” 那位真君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他看向了落云真君,起身道:“走了。” 落云真君反问道:“拍卖会还没结束,你就这要走?” 那位真君点了点头,顺手拎过了还在看那两位的晚辈的领子:“我对大轴没有什么兴趣。” 落云真君瞳孔在这一瞬间紧缩了一下,随即又舒缓的笑了开来,他眉目清贵,这一笑也有些难得的风姿:“那真是太可惜了,不过还是不留你了,能少一位劲敌也很不错。” 那真君点了点头,拉着自己的晚辈就走,毫无流连之态。 今日此处非久留之地,他与落云虽谈不上好友,但也算是认识,今日提点了他这一句,算是对平日里那点交情的交代,至于落云听不听,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了。 泊意秋听着堂中议论,不知不觉中眉间有了一些不悦。 秋意泊则是垂眼看着堂下百态,淡淡地应了一声:“那看够了吗?” “看够了,就把极火梦鳞送来吧。” 说罢,他就将禁制再度开启了,众人见那天字三号凡间在眨眼间又成了空荡荡的一片,不禁发出了惋惜之声,不少人叫嚷着让秋意泊再放开禁制,让他们欣赏个够。 泊意秋眉目微动,他觉得今天秋意泊有点奇怪。奇怪之下,更多的是一种气恼,并非对这些人的气恼,而是对秋意泊的气恼——旁人怎么看怎么说那是旁人的事情,惹了他们不悦,杀了就是,可秋意泊怎么能面对着几个言语轻挑的人这样大大方方的解了禁制让人家看? 一亿是很多,但至于为了这一个亿去做这样的事情吗? 泊意秋仔细地看着秋意泊,两人本为一体,泊意秋可以清晰地察觉到秋意泊是真的半点不悦都没有,他仍旧是一派疏淡,仿佛那些人的目光和言语不存在一样,他为什么不在意?他怎么能不在意? 可那又是为什么? 秋意泊不是这样的人。 秋意泊似乎是看出来了泊意秋的疑惑,他侧脸笑道:“之前我们才见过凌寒道君,人在屋檐下,又受了道君的恩惠,听说道君生辰在即,总要给他几分面子不是吗?” 泊意秋皱着眉看着他,不知不觉中他眉宇间已然是一片冷然,却又因为秋意泊的话而慢慢消退了下去,露出了与秋意泊一样的平淡:“也是。” “看拍卖会吧。”秋意泊一手支颐:“也不知道对面那个会不会真的把极火梦鳞送来。” “他会送的。”泊意秋微笑着说。 “哦。”秋意泊又是清清淡淡地应了一声,他今日似乎真如他所说,一夜跨越了十几座城,累了,懒得说话。泊意秋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他的身上,不知不觉间伸手为他将略微有些凌乱的鬓发理到了耳后。 极火梦鳞果然被那位风流真君以两亿一百万的价格拍走,秋意泊懒洋洋地说:“看不出来还挺有钱的。” 不过那人一看就出自大家族,世代积累之下手中财货颇丰也是正常。 转而又是下一件拍品,是一件不如何的法宝,也无甚出彩之色,秋意泊看起来看得专注,泊意秋却知道他已经神游天外了。 秋意泊也没有想什么事情,就是发发呆罢了,他惊醒之时是因为头上有一些异动,他伸手就要摸,却被泊意秋斥了一声:“别碰。” 秋意泊问道;“在干什么?” 泊意秋一手握着他近乎月华一般的长发,另一手则是拿了个夹子一卷一扭,愣是给秋意泊把一头长发都盘了起来,秋意泊伸手摸了摸,有些奇怪地说:“你怎么想到这个?” 泊意秋笑道:“不知道,突然就想到了。” 那不是别的,只是现代随处可见的大号鲨鱼夹罢了,别说,就是很方便。秋意泊随手就将鲨鱼夹取了下来,果然在上面看见了一朵特大号的粉色蕾丝蝴蝶结,他挑了挑眉:“嗯?” 泊意秋见被秋意泊识穿了恶作剧,也不觉得羞愧,反而把自己的脑袋伸了过去,秋意泊随手就将那个鲨鱼夹夹在了泊意秋头上,泊意秋好像也不在意自己戴了个少女心爆棚的粉色蕾丝蝴蝶结,就这么顶着,继续看着拍卖会。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直到拍卖会都走到了压轴他们两都没有再出手,泊意秋刚想说秋意泊是不是眼光不好,这拍卖会也就是那个极火梦鳞还不错,其他的一塌糊涂,连压轴都是这么让人提不起兴趣来,可转头一看,却见秋意泊已经伏在凭栏上睡了过去。 泊意秋看着他平静的睡颜,取了一件斗篷披在了他的身上,他想要碰一碰秋意泊的轮廓,却又在手伸到一半的时候停了下来,转而扶住了他的肩头,轻轻一拉,秋意泊便换了一个方向,靠在了他的肩上接着睡。 台上清光仙子道:“接下来就是本场拍卖会的大轴了,不过今日这大轴有些特殊,为暗拍!” 随着清光仙子的话语,有两名侍人推着一只一人多高的四四方方的物体上了台,那东西用厚实的锦缎盖得扎扎实实,泊意秋有些好奇地看了过去,这东西委实是有些大了,而且形状还这样标准,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矿物、铁笼之类的。 清光仙子接着道:“此宝天下唯二,万年难得一见,然是否能得,全凭各位的实力了!底价一亿,若有道友愿以身做赌,还请出价!” 泊意秋更好奇了,什么玩意儿这么神秘?看台上清光仙子的说法是不打算掀开锦缎让他们一窥究竟了?在他感知中,那锦缎下面其实是个笼子,但那笼子十分特殊,隔绝了灵气,也琢磨不透里面关了什么……大概是没驯化好的妖兽吧? 毕竟清光仙子说以身做赌,又说要看实力,想必买了回去也不是那么安全,应该就是妖兽,而且是境界很高的妖兽。 泊意秋眨了眨眼睛,境界很高的妖兽……那不就是妖修吗? 好家伙,这拍卖会玩得很花啊,还卖妖修? 他联想到之前刚到寒月城时他们两个被城中的乡邻以为是被人修豢养刚逃出来的,可见人修豢养妖修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泊意秋有意叫醒秋意泊来凑这个热闹,奈何叫了两声就被秋意泊拍了一下,他口中呢喃着别闹了,然后干脆搂着他接着睡。 算了,自己看看吧。 泊意秋倒是不怎么想买妖兽,他需要妖兽他可以自己去猎杀,而且真的想找境界高的妖修的话寒月城满大街都是,犯得上在这里买吗?再者,这要是已经收拾好的天材地宝他还有点动心,但人不都说了,拿回去还是要自己动手的。 泊意秋看着外面,此刻可以说除了他这里外,其余天字包间的禁制都已经打开了,他仔细看了一圈,现在只有四个包间里还有人,另外三间里头则是空荡荡的,连灯都熄了,里头的人应该是提前离场了。 剩下几人包括那个出言调戏的风流真君,送秋意泊印章的落云真君,出言嘲讽的壮汉,还有一个泊意秋不认识,长得倒是不错,尤其是气质尤其好,有一派久居上位乾纲独断的气势,泊意秋下意识就多看了他两眼,这种掌权者是很有意思的,通过观察他们可以得出许多有意思的结论和推测。 其实这一方面,秋意泊才是行家里的行家,秋意泊选择了朝堂,他选了江湖,他比起秋意泊来说还是差了一点。 那人正在低声跟身旁的那个风流真君说着什么,声音很轻,不过泊意秋也能听见。风流真君说:“阿兄,你怎么出来了?” 那人淡淡地说:“这大轴务必要拿下。” 这一句话很有意思,说明了这时候光靠风流真君是镇不住了,他这个掌权人要亲自出面,这样才能十拿九稳——唔,也就是说,其他几个真君也很想要? 泊意秋突然就有了兴趣。 别人不要的不一定不是好东西,可被别人争着抢着的必然是好东西。前面那极火梦鳞泊意秋已经觉得是很好的炼器材料了,但这几位真君除了那个风流真君外大部分在开始溢价的时候就停了,当然,也要考虑到他们本人炼器水平太菜,又托不到大师替他们炼制的情况。 修士到了真君这个境界,其实所求的东西很简单了,名、利、权、色、命。 其他暂且不论,名利权色并非人人都好,但只有命是人人都想要的。没有哪个真君是不追求这一点的,哪怕是如孤舟、温夷光一样寡淡的人,对于自己的命依旧是看重的,只不过没有旁人看得那么重罢了。既然想要活命,在没有外力因素的情况下那就是不断提升境界,只要境界上去了,寿命自然也就跟着一道上去了。 难道是什么十全大补汤类型的妖兽?吃了原地提升境界? 泊意秋想起来方才秋意泊说凌寒道君生辰快到了,那么此地中人买这妖兽是为了拿去投凌寒道君所好? 这个可能性也很大,而且也是最有可能的,毕竟在道君十分稀少的道界里,能讨好一位道君,名利权色命都能拥有。 泊意秋是真的好奇了起来,连道君境界都想要的妖兽到底是什么?会有什么神异的功效吗?或许他也可以拿下这妖兽,先研究一下到底哪里神异,如果不适合他们的话就等回头凌寒道君生辰让秋意泊去送一送——毕竟他们拿了凌寒道君两麻袋的寒玉笋,还顺手拿了应该是人比较顺手的麻袋法宝,送一只妖兽也算是还了因果。 出门旅游哪有不花钱的,再者他们也不差这一点。 与其他宝物不同,别的宝物几乎一出现就有人出价了,而这件大轴自出现到现在也没有人出价,底下那些炼气化神境界修士自然不可能参与到这个境界的拍卖里,而那些真君也没有人出价。 清光仙子眨了眨眼睛:“难道没有道友愿意一试吗?” 泊意秋知道他们都在等别人先出价,当即微微一笑,按动了手上的法宝——天都快亮了,秋意泊估摸着也快睡醒了,推他们一把,赶紧拍完,等秋意泊醒来刚好能一起看一看这笼子里到底是什么。 清光仙子察觉到了动静,有了一瞬间的愣怔,随即连忙道:“天字三号房前辈出价一亿极品灵石,可还有道友与之一争?” 泊意秋没有料到的是,他出了价之后,那几位真君齐刷刷地向他看来,神情似乎有些复杂,泊意秋没有解开禁制,低声问道:“诸君为何如此看我?” 虽然是压低了声音,却只是在包间内压低了,传出去却是人人可闻。 “……” 经过几个呼吸的沉默后,那个叫泊意秋看好的真君轻声道:“道友一马当先,我等自然侧目。” 他身边的风流真君也回过神来,道:“道友好气魄,不知其中真容,也敢放手一赌。” 落云真君则是淡淡地说:“确实好气魄,我等所不能及。” 泊意秋轻笑了一声,道:“我确实不知其中是什么,只是见诸君目光灼灼,想必是不世奇珍,便抛砖引玉罢了。” 倒是那个看着豪迈的真君道:“别扯这些磨磨唧唧的,我跟!一亿一千万!” 落云真君不甘其后:“一亿两千万。” 那气质很好的真君道:“一亿五千万。” 转瞬间就加了五千万,泊意秋看热闹不嫌事大,道:“今日在这儿坐得够久了,两亿。” 话一出口,在场几位真君又不禁看向了他,泊意秋有些奇怪,却没有再说什么,众人又从两亿开始往上加,似乎是听出了泊意秋的不耐烦,这一次豪迈了许多,都是千一加,短短几句话的功夫,这妖兽就被加价到了四个亿极品灵石。 泊意秋觉得很有意思,看他们加的爽快,就知道还远远没有达到他们的心理预期,他真的很想知道里面到底有点什么,让几个看着就知道背景很深的真君愿意用四个亿来换。 四个亿已经是一个很恐怖数字了,凌霄宗十年明里开销大概是百来万极品灵石,加上暗里的包括大阵维护、各位真君所需天材地宝、弟子法宝等等开销……这些加起来,可能也就四五个亿左右,这还是不算收入,只算花销的。 想当年凌云道界一条灵脉,奇石道君也就是花了一亿五千万罢了。 比灵脉还贵还要紧的,是什么呢? 泊意秋按下了叫价的法宝,清光仙子感知到后,笑容不知道怎么的变得有些尴尬了起来:“天字三号房前辈出价五个亿!” 泊意秋仍嫌不够,又按了两次,清光仙子道:“天字三号房前辈出价五亿五千万。” “天字三号房前辈出价六亿!” 一时间满堂俱寂,泊意秋带着笑意的嗓音传了出来:“六亿,不能再多了。” 言下之意,他只能出到这个价了,其他人若还是有意,那就接着往上拍吧,他是不会再出手了。 泊意秋还是怀疑有人在故意抬他的价,所以他不打算再报价了。 过了许久,在清光仙子干巴巴的询问声中,那风流真君道:“六亿一千万吧……可真叫我一语成谶,道友果然好气魄。” 那豪迈真君呵了一声:“也罢,老子争不过你们这种带祖宗福泽的,告辞了!” 说罢,那豪迈真君居然直接就起身走了。 落云真君带着一丝笑意问道:“此宝于我有大用,事关家族千秋,不知零落道友能否一让?” 泊意秋才知道原来那位很有气质的掌权人道号叫零落,这名字可不太好,太凄凉了,孤舟道君的道号虽然也飘零,却有一番闲云野鹤的意境,不像是这道号,听着就感觉没什么好下场。 零落真君摇了摇头道:“落云道友何必为难于我?” 说罢,他又加了一千万。 他与风流真君本是一加,这两次加价可见其决心,落云真君无奈地笑了笑,又问道:“那就不独占,我与你一人一半,如何?” 泊意秋听到这里,不禁越发好奇,一人一半?那这意思是要把妖兽杀了一人一半喽?那就是说要的其实是妖修身上的天材地宝——什么样的天材地宝,能值六亿? 秋意泊那块比人还高的无定辰星完完整整的送上拍卖会,应该能超过六亿,可那是几千份无定辰星的集合体,不能与这同日而语。 或者说他们卖个秘境,不太大也不太好的那种,差不多能卖个六亿。 可那是什么?一个秘境中光一条灵脉就得一两亿了。 泊意秋真的很好奇。 零落真君沉吟片刻,随即颔首:“我一人之力终究有限,若有落云道友在旁掠阵也是极好。” 言下之意是同意了。 落云真君悠悠地点了点头,对这个结果很满意,随即便温温柔柔地与清光仙子道:“仙子,还请计数。” 这拍卖行是真的不行啊,客人都讲好了不互相抬价了,他们也能忍? 清光仙子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半点怨气也无,也不敢调笑两句,只是道:“天字一号房零落真君出价六亿两千万,不知是否还有道友加价?” “三。” “二。” “一。” “此宝归零落真君所有!”随着清光仙子一声娇喝,便有几名侍人上了台前,将那铁笼推了下去,泊意秋眉间微动,他推了推秋意泊:“起来了,拍卖会结束了,我们去看热闹啊。” 秋意泊也被叫醒了,他迷迷糊糊地摇着头说:“我再睡会儿……你去吧……” “真不去?”泊意秋又推了推他,嘟哝道:“一会儿醒了又要怪我不叫你。” “不去!”秋意泊陡然从他怀里爬了起来,随即瞪了他一眼:“闭嘴,滚!” 说罢,他一手一挥,居然是打开了镜湖境的入口,人影一晃就进去了。泊意秋看着镜湖境入口关闭叹了口气,随即他捏着令牌,露出了一点不明所以的微笑。 他起身出了门去,恰好就见到了万宝堂侍人推着笼子走向了另一边,令人惊奇的是那两个侍人居然都是大乘真君。他也跟着过了去,没走多久便见到了零落真君、落云真君以及风流真君三人。 泊意秋黑发红衣一出现,便引得了所有人的目光,落云真君看着他问道:“道友……?道友怎么来了?” 泊意秋含笑道:“我与家兄在包间久候极火梦鳞不至,自然是要来问一问的。” 他看向那位只有合体期的风流真君:“道友方才言之凿凿,难道是言而无信之人吗?” 那风流真君一顿,随即看向了零落真君,零落真君一手微抬:“道友见谅,家弟顽皮,唐突了道友,稍后极火梦鳞自然奉上,以示歉意。” 泊意秋颔首,和这种人说话还是舒服的,至少这位零落真君是他今日见过的说话最有礼貌的一个。 泊意秋随意地点了点头,又道:“不知可有荣幸一观这大轴到底是何物?” 在场众人皆是一默,随即一个推着笼子的大乘真君沉声道:“何必急于一时,待此宝现世自然人人皆知。” 泊意秋笑着说:“可是我不想等了。” 风流真君疑惑地说:“道友何意……” 话音未落,风流真君的丹田中便涌出了一片血花,那血飞得极高,刺痛了每个人的眼睛。 泊意秋近乎叹息地说:“我是说……我想杀你这件事,我不想再等了。”:,, 470 第 470 章 众人看着已经气绝的风流真君,露出了一些难以言喻的表情。 谁也没料到泊意秋会这样毫无征兆的出手,也没有料到他能将一个合体真君一击毙命,谁也没料到一个渡劫真君,能在三位大乘真君,一位渡劫真君的眼皮子底下干净利落地击杀一个合体真君……他们四人居然没有一个人反应得过来! 泊意秋唇边犹然带着一抹笑意,之前还觉得是温和,如今却莫名带上了一丝幽然的冷意,他手中有一柄暗红的长剑,散发着点点煞气,只消一眼,众人便知这把长剑不知道痛饮过多少人的鲜血。 泊意秋轻轻地挥了挥剑,残留在剑刃上的血珠在地上形成了一道洒然地赤练,他甚至若无其事地说:“不过是杀了一个跳梁小丑,诸君不必在意。” 谁能不在意?零落真君还立在一旁,他皱着眉,风流真君是他的堂弟,至亲族人陡然被杀,他当真就能不在意? 此处是万宝堂的地盘,泊意秋当众杀人,难道他们能不在意? “哼,没想到你居然还敢自寻死路!”一个万宝堂的大乘真君冷然地道:“也好,先抓了你,也省了我们的事!” 说罢,他用力一扯大红锦缎,锦缎之下是一只空无一物的铁笼,那大乘真君语气森然:“妖君是你自己进去,还是我们请你进去?” 泊意秋微微挑眉:“原来,这笼子是替我们准备的?” 怪不得这大轴他参加竞拍的时候众人的表现那么奇怪,怪不得那清光仙子说话云里雾里,原来是看中了他们来当这笼子里的大轴。 何其可笑? 这年头居然还有这么正大光明拍卖一个大乘真君的? “自然。”另一名大乘真君道。 泊意秋反问道:“无冤无仇,今日我兄弟二人也算是给足了你万宝堂的脸面,又花销了不少,怎得就招致如此祸事?” 零落真君收回了看着风流真君的视线,平淡地说:“道友,你血统不纯,这一个理由就足够了。” 他不禁感叹了一声:“我还以为只有猫儿狗儿的才讲究血统。” 落云真君语气温和:“道友,你不就是吗?” 泊意秋没忍住笑了出来,他确实也听闻了秋意泊说了他入城时检测出来他们有妖兽的血统,只不过已经被稀释得接近于无了,就这样,也值得他们这样大动干戈? ……其实也不是不能理解,说不定他们有什么秘法可令他们血脉显现,又或者抓了他们也不是为了扒皮抽筋,还有其他用途,但是弄出了这样一场拍卖会,居然所有真君都心知肚明的知道要拍卖他们,实在是有些让他觉得过于可笑了。 “即是如此。”泊意秋轻笑道:“因不在我。” “与你有什么因果可言?”那大乘真君眼神阴鹫,手中大红锦缎陡然化作一片鲜红的利刃向泊意秋激射而来,红云未至,煞气先到,泊意秋没有动作,依旧是提着剑静静地立在原处,锦缎自他颊边掠过,下一瞬间便又折返而来,狠狠地刺穿了泊意秋的肩胛,那红缎穿透他的肩胛后犹未停歇,在他身前柔若无骨的转了一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锁住了他另一侧肩胛,以擒锁之势将他困死! 明明是一片最柔软不过的锦缎,在他手中却如绝世神兵一般! 那大乘真君心下一松,心道不过如此,可下一瞬间泊意秋的身影便如同浮光泡影一般消失了去,大乘真君只听得略带着笑意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在看哪里?” 噗嗤一声,一柄血色的剑刃从他胸口插了出来,那大乘真君立刻反应过来,红缎再次折返而来,泊意秋一击即退,毫不恋战,暗红的广袖翻飞,衣袂起伏如流云,倒是一派的悠然写意,唯有他手中长剑滴滴答答地在奢靡繁复的地毯上留下了一个个血点。 那大乘真君痛呼了一声,捂住了胸口,那一剑自他心口贯出,哪怕是大乘真君,心脏受了一剑仍旧属重伤,不可轻视……可也不是必须要立刻救治的。 “身法倒是不错。”他皱了皱眉,“零落道友,还不出手?” 零落真君应了一声,神色平缓的向前踏了一步,他风姿舒缓,似乎只是来赴什么才子佳人之约,而非是这样杀人夺命的勾当。 说起来倒是和秋意泊有那么几分相似。 泊意秋缓缓地看向他,眼中第一次露出了一点杀意,那一点杀意,衬得他锋锐无比,几乎要刺痛了他人的眼睛,他低声道:“来得好。” 秋意泊好不容易来这儿玩一玩,正高兴着呢,却遇到这种恶心的事情——他还是辛苦一些,趁着他还睡着,将这些人赶紧杀了吧,免得坏了秋意泊的兴致。 另一名大乘真君与零落真君对视了一眼:“既然零落道友在此,落云道友,随我去抓另一个吧。” 二者容貌肖似,只有发色不同,应该是一胎双生,此类妖修难免有什么感应,一个渡劫期厉害了一些又如何?有两名大乘在,难道还抓不到他一人?倒是那个大乘期,叫他逃了就不好办了。 不过他本意是叫零落真君一道去抓那个大乘,只不过现在事情有变,零落真君死了一个族人,自然是要亲手报仇的——无关紧要,一个大乘期罢了,有他一人足够了。 若不是此前已经说明了是落云真君与零落真君两家分了这大轴,他都不想带落云真君过去。 泊意秋指尖微动,手中忘情剑横削而出,赤红的剑气轻描淡写地拦住了那两人的去路,他笑道:“何必去惊扰了他?我一人足矣。” 那大乘真君冷笑道:“好,既然你这孽畜想求死,那我便成全你!” 有两位大乘真君无声无息地打开了天字三号包间的禁制,他们中有一人精通阵法一道,这等随手布置下的禁制也并不难以破解。随着大门敞开,里面的景象显露了出来。 香烟袅袅,一白发绝色青年伏在凭栏上,双目闭阖,呼吸悠长而沉重,可见是睡得正熟。其中一人长袖一动,卷去了那袅袅而来香烟,令周遭空气为之一清。 “妖兽果然就是妖兽。”其中一人负手而立,不屑地道:“修为已至大乘,却还不知防范这些末流小道。” 另一大乘真君无所谓地打了个呵欠:“早知道这么容易,我就不用半夜爬起来了……真是无趣。行了,赶紧抓了人,我也好回家了。” 他今日休沐,应是因为大乘妖君的出现而被叫了回来,要不是万宝堂向来恭敬,他才懒得来。 另一大乘真君颔首,他也是如此。 毕竟是大乘期的妖君,若没有被迷香迷倒,必然是一番苦战。本来堂中有两位大乘供奉在,也算是万无一失,哪里想到情报有误,又多了一位渡劫妖君,这才连夜将他们请了过来。 一人盯着秋意泊看了一会儿,随即叹道:“可惜是个血统不纯的。” 也不知道他是在可惜此人血统之中掺杂了人类血脉,还是他在可惜此人血统之中掺杂了妖兽血脉。 “不必多说。”另一人手中陡然出现了一捆绳索,这绳索通体灿金,皎若云霞,灿不可言,此乃十方伏妖索,是取大乘巅峰蛟龙之筋炼制而成,坚韧无比,妖兽一旦为其所缚,灵气断绝,绝无逃生之理。“你我只办事,其余的何必自寻烦恼?” 那十方伏妖索如灵蛇一般蜿蜒向凭栏边的白发青年而去,正当要触碰那白发青年之时,却见一只莹白修长的手轻描淡写地握住了那根绳索,白发青年神色慵懒,那万妖伏诛的伏妖索在他手中就如同一根普通的麻绳一般,毫无反应。 秋意泊眯了眯眼睛,打了个呵欠:“什么东西也敢随便拿来缚我?” 那两人神色大变,可下一瞬间包间的大门陡然阖了起来,墨色自那白发妖君脚下漫延,不过是一个刹那间便将整个包间都囊括其中,那漂亮得如同一杆修竹的手腕轻描淡写地转了一转,伏妖索便缠在了他的腕间,紧接着那握着伏妖索的大乘真君就被拖了过来。 不是他们不想反抗,而是他们反抗不得。 脚下不是别的,而是一件法宝!他们被困住了! 他们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了一件事——今日想要回去,恐怕难了! 秋意泊脸上还带着一抹刚睡醒的红晕,语气温和:“在这里待着吧,听话一些。” 星云之上,天地异轨。 秋意泊轻描淡写之间勾动了天地法则,压得万宝堂所有人都动弹不得。 “看在你们也是食人俸禄的份上,我暂时不杀你们,若是再动,就不好说了。”秋意泊微微侧脸,削薄的唇上带着温柔的笑意,竟然是直接无视了他们,他隔空看向了对面的包间,那里门窗大开,恰好可以通过它们看与人厮杀的泊意秋。 泊意秋憋屈的时间够久了,渡劫期若不能心念畅达,怎么才能破了那渡劫之劫? 此前翠衍的事情办得太过温和,泊意秋能忍到现在不容易了。 秋意泊甚至觉得这是天道庇佑,他之前还想着要不要寻点什么事儿,让泊意秋舒一舒心中恶念,但也总不好平白无故就去大开杀戒吧?正巧,这万宝堂送上了门来——够无礼,够恶劣,够恶心,还是他们先侮辱在先,追捕在后,连因果都不必承担。 这因果虽不至于承担不起,但没有总比有要好一些的。 雷劫劈在身上,能叫泊意秋少疼一些总是好的。 他在进这拍卖会的时候就察觉到不对了,茶水有问题,香料也有问题,他好歹也是熟读百草谷半夏真君手札的人,哪怕分辨不出来这里面到底是什么成分,但认出来有问题还是容易的。 想也知道,哪里能这么顺理成章呢? 他进了城随意进了个商行,买东西要他等着调货,等着的时候又听说商行有个拍卖会,左右他都是要等的,自然不会拒绝去看一看,等进了拍卖会,又遇到了一众言语不太敬重的人物,对着一个大乘真君还敢大喊着要他解了禁制,让他们看个够……大部分人都是怕死的,他就算给万宝堂一个脸面不在这里杀人,可出去了之后呢? 真君且不说,真君以下,杀起来也不过是呼吸之间罢了。 他们为什么不怕?毕竟是第一次见面,连他的道号都不知晓,怎么知道他心性如何,会不会与他们计较呢? 这里面绝对是有问题的。 再者,这拍卖会来的真君不少,可登台的宝物他也只看得上那条矿脉与极火梦鳞罢了,其他的不过是俗物,哪里能登上这样境界的拍卖会?不怕为众人耻笑吗? 别人或许不知,但泊意秋是真真正正做过一个大商行的人,金钱如粪土,名誉才是第一位的。这万宝堂弄出这些来,难道就不怕为那些真君所鄙夷吗? 若是秋意泊去了什么商行举办的拍卖会,拿出这些东西来,他以后再也不会去那个商行举办的任何场面,无他,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来,去了做什么? 可他们就这么办了。 还弄出了一个神神秘秘地大轴,有迷香在前,有挑衅在后,秋意泊为什么不能认为那个笼子就是为他们所准备的呢? 他不介意把万事万物都往最坏的地方去想。 你看,今日他好端端地在包间里待着,不也有两个大乘特意赶来抓他吗? 这种事情秋意泊看得多了,往日在燕京时,多得是俊男美女在街头失踪,然后出现在某个地下之所,供人欣赏玩乐,也多得是站在台上,被人购买回去的,到了那个地步,那就由不得他人了。人嘛,总是恶劣的多,那时京中有一位权贵,嗜好美人鼓,买回去的美人玩厌了就叫人仔细剥了皮,蒙作鼓面,美人骨做鼓槌,若是声音清越,鼓槌细腻,还会被那权贵赞一声是冰肌玉骨。 秋意泊还见过他,也见过所谓的美人鼓,那权贵最后被他杀了,也没什么,因为他酒后戏言了一句‘天下美人,小秋相风姿卓绝,堪当第一,可恨没有早早动手,如今小秋相登阁拜相,自是无缘了’。 秋家是千年世家,势力庞大,连皇室都不放在眼中,那些人自然不敢拿他作标。只是没想到当年他不过区区金丹都无人敢拿他作标,今日都已经是大乘真君了,还让他当了一回台上之人。 如果没有泊意秋,他自然是不悦的,可有泊意秋在,他只觉得高兴。 “莫要叨扰了他。”秋意泊随意的抛下了那十方伏妖索,那绳索一滚落于地,居然就这样散成了一堆乱麻,竟然是直接废了! 三个大乘一个渡劫,泊意秋许久不与人斗法了,这些差不多了,再去两个大乘,泊意秋难免受伤,所以这两个,还有楼中的其他人,还是乖乖地待着吧。 他是想让泊意秋畅快的,不是想让他受伤的。 等那边四人死了,若他还没有杀够,就再让放人过去让他杀。 泊意秋此时杀意如沸,锋锐不可直视,他并不用法宝,今日所见,他只想见血,只有剑从他们的身躯里穿过,划破他们的灵台玉府,方能解秋意泊今日所受之辱。 剑气若长虹,浩荡清正,哪怕是以一敌四也丝毫不落下风。他的剑意与秋意泊有些微妙的不同,秋意泊的剑意是温柔的,是慵懒的,如清风春雨,便是杀意,那也是温柔的。他的剑意是同样是温柔的,慵懒的,可藏在下方的是无尽的张狂与放肆,不出则已,出则满目尽是毫不掩饰的锐利杀意。 血色的剑气布满了整座空间,明明是狭小的走廊,却已经因为他的剑意而变得无比广阔,又无比狭小——竟无一处空隙! 一股强烈的危机感侵蚀了在场四人的心——好厉害的剑气! 为何这妖君的剑意如此清正?!丝毫不逊色于名门正派的天骄! 落云真君神色微变,却是心中一凛,此间四人,只有他是渡劫,那妖君若要破局,第一个杀的就是他! 只看剑意,他也知道他绝不是他的对手! 下一瞬间,剑气凝成了无数长剑,与泊意秋手中留情分毫不差,泊意秋心念一动,赤红剑气毫不留情地攻向了在场四人,零落真君眉眼中溢出了一点冷意,他长袖一卷,平地起风,攻向他的剑气为他长袖所卷,只听得叮咚作响,长剑滚落,被绞得稀碎,又化作了剑气消散了去。 泊意秋第一个杀的就是他! 刚刚那风流真君便是受他的指使出言侮辱,转瞬间泊意秋已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剑化千影,如龙而出,这便是凌霄宗不传之秘——剑气化龙! 那零落真君眉间一动,脚尖微点便要后退,可是他能退到哪里去?此时他们皆在地下,他能退到哪里去?! 不过是一个眨眼,如龙剑气已至面前,零落真君长袖一动,转而拂去,那剑气冲撞在了他的长袖上,他神色微变,手中灵气凝聚,长袖上灵符轻闪,他向上一拂,那剑气便直冲云顶,只听轰然一声巨响,烟尘俱飞之间泊意秋已经杀到面前,零落真君身形一转,法衣已然被破,得一声,留情剑抵在了一柄细长优雅的笛上! “之前是我看轻了道友。”零落真君眉间带着一丝清淡的讥讽之色,他的余光看了一眼周围,不过是一个渡劫期妖君的剑气,居然让两个大乘一个渡劫毫无脱身之能,实在是讽刺。 不过也不能怨他们无能,此人一击破他法衣,若不是他动用了本命法宝,或许此刻他也已经被绞成了肉泥。 泊意秋与他凑得极近,几乎呼吸可闻,他眼眸微抬,那毫不遮掩的杀意为他染上了无尽的华美之感,他笑道:“客气了。” 月光洒落了下来,落在了众人的身上,众人这才发现方才那渡劫妖君一击竟然是将整座地下地上万宝堂贯穿了去! 要知道万宝堂在自观城经营两千余年屹立不倒,其中禁制阻绝不在少数,号称坚不可摧也无不可,竟然叫一个区区渡劫期真君一剑就破了去?! 同境界妖君是要比人修真君要强横一些,可这般的,是强横了一些吗?! 零落真君神态从容,“道友,我今日实在是有些后悔,不如我们化敌为友如何?” “好啊!”没想到泊意秋居然一口应了下来,他低眉浅笑:“只要你俯首就死,我饶你一族性命,再不追究,也算是化敌为友,如何?” 言下之意,今日在场者的性命,他是要定了! 零落真君正想说话,神色却是一变,只听得叮的一声,他手中本命玉笛陡然被那血色长剑横断了去!他张口便是一口血喷了出来,听对方笑道:“我还在想是什么时候……没想到只坚持了几息,实在是差劲。” “这样的法宝,道友也敢拿来做本命法宝?”泊意秋笑了起来,他和秋意泊是一样的人,既然是一样的人,怎么会亏待自己常用的剑呢?秋意泊愿耗费大量无定辰星为疏狂剑重塑剑身,再耗费半数孤品为它打造千机伞鞘,他自然也愿意。 与留情比锋锐,他也配? 泊意秋的剑顷刻就落到了零落真君的眉心,零落真君再也顾不得风度仪态,半身向后曲起,泊意秋却懒得理会他,他的剑在他手中,收放自如是一个剑修基本的要求,剑锋一动,他躲去了眉心识海,还躲得过丹田神府吗? 这一剑扎扎实实地落到了零落真君身上,可也是触碰到他的一瞬间,他周身绽放出万丈光芒,一道屏障陡然而起,硬捍住了泊意秋那一剑,泊意秋对这禁制熟悉无比——他们小时候也常用。 能抵大乘全力一击的法宝。 泊意秋勾起了唇角,他横剑当胸,长指在剑身拂过,他问道:“你有多少法宝能抵我一击呢?” “去。”随着他轻轻地一声呼喝,场中剑气化出的长剑无声地对准了零落真君,数不清的血色贯虹而去,激射向了零落真君。 泊意秋静静地看着,法宝是不错,可惜人太菜了。 就算是有数不尽的法宝,可他亦能抓到数不尽的破绽,给他一剑! 只听得一声闷哼响起,随即血光散去,零落真君所在只剩下了一滩血迹。 像是一朵绽放的花,绽放在了这万恶之地。 泊意秋一手负于身后,挑眉而笑:“轮到你们了。”:,, 471 第 471 章 真君之战,轻则毁城,重则灭国,如今却只局限于小小的万宝堂,若说其中无人遏制,是谁也不信的。 不过此刻无人关注这些,他们如临大敌地看向了缓步而来的黑发青年,深红的衣摆在破烂的地毯上旖旎而过,发出了轻柔的衣物摩挲的声音,他的长袖垂落,掩去了半边剑锋,可那隐隐约约露出的半道红芒却叫人心头发颤。 “区区渡劫……!区区渡劫!”一位大乘真君不可置信地喃喃道。 他们承认,他们方才是故意被那些剑气所拖住,毕竟这是零落真君买的货物,本来说好的货物从一个变成了两个,第一个他们万宝堂负责抓了,这第二个自然是要零落真君亲自动手,他们二人帮忙掠阵即可,再者,这妖君方才才杀了他的族人……堂堂零落真君,怎么会打不过一个渡劫期? 零落真君是什么人物?是位列寒月道界战力排行前十的英杰,是万年世家徐家的族长,出身嫡系,天纵之资,声名远扬……竟然就在这短短几个呼吸内尸骨无存?! 杀他的还是一个渡劫期! 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相信?! 有零落真君惨死在前,众人不禁在心中萌生出了一点退意……只有一瞬间,他们又突然惊醒,为何自己心境陡然动摇,皆是千百年修成的大道,如今竟然萌生不战而退之意,这又是为何?! 泊意秋可惜地叹了口气:“原以为诸君这修为来的容易,没想到道心还算是坚定。” 一枚法宝从他袖中落出,已然破碎了去。 万宝堂两位大乘真君瞬间明白了过来,呲目欲裂,怒吼道:“妖畜居然敢坏我等道心!受死——!” 两人身躯一震,身周灵气大盛,轻松甩脱了纠缠着他们的剑气,泊意秋眉眼之中犹然带着一丝笑意,身化虹芒,与那二人的灵气撞在了一处! 轰然巨响乍然而起,几不过几个呼吸之间,三人已经互拆数十招,泊意秋反手挡下当胸而来的长刺,转而左手探出,他这一招缓而慢,如拨弄春水,可那大乘真君居然眼睁睁地看着那一掌到来,轻轻地映在了他的胸前,泊意秋微微有些殷红的嘴唇露出了一丝柔和笑意,却在下一刻化作了张狂无比的杀意,左肩发力,这一掌切切实实地击在了那大乘真君的胸口! 只听得一声闷哼,那大乘真君横飞而去,击穿了墙面还不够,硬是将外围无比凝实的泥土击出了一个大坑,另一大乘真君见泊意秋心思外移,不禁冷哼了一声,长刺在他手中翻转,闪烁着道道电流,不过是这么一翻一转,便有一道暗紫色雷光在他手中成形,携无上之威直扑泊意秋双眼而去! 泊意秋侧目,几十道赤红剑气凭空而现,于他面前形成了一道坚固的屏障,那大乘真君冷笑道:“去、死!” 暗紫雷光和赤红剑芒撞在了一处,赤红剑芒寸寸碎裂,如冰玉珠碎,大乘真君眉间浮上一丝得意之色,暗紫雷光也在这一刻狠狠击穿了赤红剑芒所形成的屏障,正当他以为妖君必死无疑之时,却是扑了个空! 一道身影在他身后显现,泊意秋剑气长龙已然显形,张牙舞爪向那大乘真君扑去。他们的距离极近,那大乘真君心念微动,却又在一瞬间浮现出震惊之色,脱口而出:“这怎么可能!” 天地法则竟然毫无回应! 这怎么可能! 一入真君便自然而然通晓天地法则,人修能,妖修也能。天地法则不受他的调动只有一个原因——因为它们已经被其他人牢牢掌握在手中了! 他于大乘境已近两千年,论此道他自觉不输给任何人,可今日却不想竟然争夺不过一个渡劫妖君?! 那大乘真君只得以手中长刺硬捍那剑气长龙,长刺刺出的一刹那,赤红巨龙身上出现了一个显眼无比的大洞,那大乘真君还来不及欣喜,便见剑气四散,再度凝补赤红巨龙,而那可恨无比的妖人此刻正立于龙身之上,向他刺来! 叮!叮!叮! 那大乘真君手中长刺舞得水泼不进,手臂几乎出现了残影,每一次出手,便有一道剑气毁灭,泊意秋却不在乎,区区一道剑气,他为何要在意? 正当留情剑即将要吻上那大乘真君的咽喉,泊意秋身后陡然生变!只见一道流光向泊意秋身后袭来,泊意秋霎时收剑回身相抗,得一声,一股巨力自留情剑上传来,竟然是一把长刀!泊意秋手中剧痛,留情虽不输其他兵器,但面对九环大砍刀那还是躲一躲吧。 无他,这玩意儿刚猛有余,灵活不足,留情再怎么都是比较细长优雅的一把剑,虽然明知不会断,但看起来总让他有点担心——万一断了呢? 留情修起来很贵的。 留情剑优雅地在空中划了一个半圆,兵刃相接之处火花四溅,忽然之间,九环大砍刀上隐现一锋锐之物,泊意秋到底境界吃亏,只得侧脸以避,只觉眼旁一阵火辣,那物顺着他的眼眶划了过去——他但凡再慢一念,他的眼睛就保不住了! 鲜血自他眼下流了出来。 那流光转眼间就化作一人,那人法衣破损,半身鲜血,胸骨凹陷,居然是刚刚被泊意秋一掌击中的那位大乘真君,泊意秋料到此人还有再战之力,却没有料到此人手段倒是多得很。 早知如此,他方才应该先杀了此人。 “好手段。”泊意秋对眼下伤势不以为意,这种暗器八成是有毒的,可那又怎么样?中了就中了,人还是要杀的,总不能说‘稍等,我先去解个毒’吧?还是说跪地求饶,任人宰杀,只为求一份解药来? 不过是一副肉身罢了,毁了就毁了,就是成了一个幽魂,跟着秋意泊一道走不也是很好?秋意泊会时时刻刻在他身边的,他会被他注视着,让他心心念念都是他,去哪里都带着他。 想到这里,他的笑意越甚。 鲜血在他侧脸上留下了一道血痕,同样一张脸,于秋意泊是高不可攀的脱尘绝俗,在他的脸上本也是如此,却被这道血痕一衬,硬是生出了几分邪魅肆意之感。“看手段,我竟不知到底谁才是妖人。” “啧,谁与你这等妖畜讲规矩!”那人冷笑道。 泊意秋脚尖一点,凌空飞出,竟然是放弃与两人硬悍,两人见状齐齐跟着泊意秋飞出,“妖孽,受死——!” 不过是一个呼吸,三人便已到了万宝堂拍卖台的正上方,现下的万宝堂务必诡异,东西南北中唯有南面完好无损,其余几面尽毁,这也为他们三人腾出了足够施展的空间,至于第四人——一个连泊意秋的剑气都甩不脱的落云真君,不足挂齿。 转瞬之间,三人又在空中厮杀起来,于泊意秋而言,此刻已经比之前要轻松了许多,至少其中一个已经重伤不是吗?本来用八分力能解决的事情,现在用五分力,这就叫轻松。 那手持九环大砍刀的大乘真君自然是他的优先目标,这样不择手段的人,多留一秒,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那都是个麻烦。 赤红剑气再度显现,却非是化龙,而是在泊意秋脚下形成了一朵血色剑莲,血色剑莲一成,周围空气骤然一顿,如同被什么东西封死了一样,连呼吸之间都只觉万剑加身,痛苦难言。 泊意秋立于其上,周围无形之间都已经染上了赤红之色,其中一名大乘真君冷然道:“好剑意!可惜了,叫你这妖畜修成,譬如明珠蒙尘!” 在场但凡长了一双眼睛的,谁看不出来这黑发妖君虽邪气逼人,可他的道统、他的每一招每一式之中皆含清正傲然,逍遥疏狂之意?此妖君修行的必然是一门直指大道的无上剑修道统! 泊意秋低眉浅笑,“是吗?” 霎时间,赤红剑气自空气中显形,那两位大乘真君居然一时之间分辨不出这剑气到底有多少,剑气在他们周围形成了一道剑气风暴,金芒攒动,炽烈无比,风暴所过之处竟然出现了一层空洞。 是的,空洞,什么都没有了,连齑粉都没有留下。 泊意秋横剑当胸,指尖在剑刃上一抹,如此锋锐之绝世神兵,于他手中却化为了绕指柔,寸寸消融,融入了风暴之间,于风暴之中也出现了数不尽的暗沉碎红,让这道风暴越发灿烂,越发的杀意凛然! 他一手微抬,风暴之中有一道剑气飞来,形成了新的长剑,他淡淡地道:“去。” 正所谓言出法随,泊意秋在这一瞬间引领风暴向二人而去,风暴之锐,在于千机万变,那两个大乘真君被席卷其中,只觉四面八方皆是剑锋,等那黑发妖君来到面前,剑光铮然,两人心中一凛,心知这一招决不能硬悍,再生退意! 这退意一生,两人便知大势已去,心境依然不稳,更何况战意! 可困兽犹斗在于——不斗,即死! 两人大喝了一声,一人决意以战向生,向泊意秋冲去,另一人则是迅速后退,不再恋战。泊意秋于他兵刃相接,这次他学乖了,周身皆是剑意,不与那九环大砍刀做什么近战,那大乘真君被泊意秋之势一路压着向下落去,泊意秋紧随其后,衣袂翻飞,九环大砍刀金光炸眼,可惜了,无一暗器再能近他周身,泊意秋眼中只有一点锋芒,那便是自己的剑尖! 只听得噗嗤一声,红芒散去,留情剑齐根没入了他的胸膛,泊意秋懒得与此人多废话,那针上确实有毒,倒也不是别的,应该是锢灵散,不能和他们多纠缠,他长剑一挑,那真君瞬时便被挑飞了去,剑气席卷之下,天下再无此人! 漫天血雨当头而落。 泊意秋翩然点地,他看着另一个大乘真君:“只剩你了。” 那大乘真君根本想不明白他为何逃不出去,这小小的万宝堂居然被大能封锁住了,他瞬时想到了什么人,这一念让他毛骨悚然!他看着泊意秋快速地道:“求求你,不要杀我,我知道错了,我身家数亿,全数献给两位真君……啊——!” 泊意秋抽出剑来,轻描淡写地甩了一甩长剑,甩去了剑上血珠。痛饮过鲜血的留情剑愈发殷红,他转头看向了还在苦苦与他的剑气纠缠的落云真君,他心念一动,不必他留心落云真君都甩脱不了他的剑气,如今他留了心思,不过是一瞬间,便有四道剑气贯穿了落云真君四肢,将他牢牢地钉在了墙壁上。 他缓步向他走了过去,衣摆在地上留下了一道旖旎的血痕,他并未直接杀了落云真君,而是用左手掐住了他的脖子,狠狠地抬起了他的脸。 泊意秋凝视了他许久,才漫漫地道:“若得君一顾,愿为身下臣……?我瞧你貌若无盐,怎么敢说出这等话来?” 落云真君面色苍白,但他依旧是笑着的:“两位真君风华绝世,我见则心悦,自然敢于问一问的。” 泊意秋慢吞吞地应了一声,松开了他的颈项,随手一拨他的衣衫,本就破烂的法衣瞬间大开,露出一片如玉胸膛,他低头看了看,道:“身子也不如何好看。” 落云真君眼中一闪,口中一片腥甜,但他知道今日不是逞口舌之快的时候,他温和地道:“真君误会了,我特意送那凤章,便是想引二位来见一见我,只要见了我,我自然有办法带二位出去!” “哦?”泊意秋笑道:“那还错怪你了?” 落云真君颔首道:“方才我也无意与真君争斗,不过自保罢了。” 泊意秋低眉浅笑,温柔如水,他凑近了落云真君,在他耳边轻声道:“可是……我们不需要。” 他惯用清魂之香,清幽缥缈,如今却因为这一战而染上了无法掩去的腥甜,二者相融,绮丽难言,于言语之间轻柔地拂在了那落云真君耳侧,落云真君眼睛不自觉地睁大了,脸颊不住泛红。忽地,有一只如竹如玉的手伸了过来,轻描淡写地抓住了身前之人的衣领,应是将他扯了回去。 是那白发妖君! 泊意秋怔忪一瞬,身体却先一步认出了来人,顺从地被揽住了腰,秋意泊神色清冷,越发如一尊高不可攀的神祗,他握住了泊意秋的手腕,将留情剑送入了对方的识海,随即一挑,青色剑芒影现,绞杀对方死穴,好端端一个清贵端秀的真君,在眨眼之间便成了一具不算太完整的死尸。 他侧脸看向了泊意秋,眉宇间终于流露出一丝温柔的笑意:“与他说这么多作甚?” 泊意秋一顿,扬眉道:“此人说,爱我们风姿,当然要多问两句。” “这样的,弄到床上你也下得了嘴?”秋意泊摩挲着泊意秋的手腕,温和地说:“你要是喜欢这样的,下次我替你寻一个好的。” 泊意秋居然说:“好啊,那就这么说定了,要比他再好看一些的。” 秋意泊眉间微动,一手戏谑地拍了拍他的脸:“怎么醋劲这么大?我刚刚就想问了,我觉得我没有那么大的醋劲啊?” 他刚刚在窗口看见泊意秋捏着人家脖子看脸就想问这一句了。 泊意秋反问道:“那你下来做什么?” 泊意秋还想说什么,秋意泊就已经侧脸吻了上来,留情剑被秋意泊轻而易举的接了去,化作一道红芒钻入了泊意秋体内,泊意秋双手得了自由,伸手按住了秋意泊的后颈,将他送向了自己,近乎凶狠地啃咬着他的嘴唇,唇舌交缠之际,他盯着秋意泊的眼睛,那双眼睛里还是那么清淡的,带着笑意的,没有半点情动之色。 他忽地推开了秋意泊:“滚!” 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他一个人,只有他一个人! 秋意泊只不过是没有拒绝,只不过是看在了两人本为一人的份上,他不觉得再怎么亲密有哪里不好,有哪里不自在……从始至终,只有他一个人! 秋意泊没有! 秋意泊扣住了他的腰,将他牢牢地禁锢在了怀里,斯里慢条地说:“怎么了?” 泊意秋冷笑了一声:“没怎么,就是突然觉得没意思。” 秋意泊低头将下巴抵在了他的肩头,唉声叹气地说:“怎么突然又觉得没意思了?还没睡着我呢,就觉得没意思了?” 泊意秋揪着他的头发将他扯了起来,他低头看着秋意泊:“我难道就是为了那点事?” 区区肉-欲,不过如此。但凡无意,睡几个人算什么?求一夕欢愉,醉生梦死,谁在乎曾经交颈缠绵的是何人! 泊意秋一字一顿的说:“今天你说清楚,到底要不要。” “我绝不纠缠!” 他也烦了,他确实是和秋意泊是同一个人,哪怕因阅历有所不同,但本质还是类同的。他甚至觉得他能忍到今日,是因为对方是自己的关系。 他不爱这种若即若离,他不爱这种暧昧不明,他可以和任何一个他不在意的人去若即若离,他可以和任何一个看得上眼的人去暧昧,去挑弄两句,去享受一番云遮雾罩的乐趣,但这个人决不能是秋意泊! 因为他不是那个他不在意的人! 他已经不想再陷入这种境地里了,他可以爱秋意泊,也可以不爱,不是只有秋意泊一个人心性凉薄,今日但凡秋意泊说一个‘不’字,他也是可以放下的。 他不想要那种算尽天机,让秋意泊无可选择的留在他身边,只有他一个人喜欢得痴狂,那没意思。 此事他已经斟酌许久,需知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秋意泊反问道:“要什么?” 泊意秋目光冰冷:“要我。” 秋意泊低头在他额间亲了亲:“当然要,你方才也说了,我下来做什么?……我要是不要你,我下来做什么?” “那你说什么给我找人?” 秋意泊眨了眨眼:“是你先掐人脖子撕人衣服的。” 泊意秋闭上了眼睛,明明这种时候是很严肃的,但为什么秋意泊说两句他就想笑? 秋意泊点了点他的眉心,又低头在他唇上重重地亲了一口:“好了,结束,走了,总不能今天白打一架!” 随即秋意泊将一物以唇舌哺入了他的口中,又爱怜地拍了拍他的脑袋:“你看看,很久不跟人动手就是有这个坏处吧。” 嘴里苦涩的味道漫延了开来,是万能解毒丹,体内的锢灵散本就不深,在解毒丹的作用下迅速消弭殆尽,他将口中药液吞了下去,只觉得晦涩难言,可在此之后,连空气都变得清甜了起来。 他被秋意泊拉着往前走,他低声道:“我要渡劫了。” 他的渡劫之劫,是爱-欲之劫,当他方才决意一问究竟,彻底放下的时候,这劫数便破了。 “憋着。”秋意泊凉飕飕地说:“我让你心境圆满一下,你再渡劫,对你有好处。” 泊意秋想说他现在心境很圆满了,却不想秋意泊一脚踹开了不知何时出现在面前的大门,那几乎堆成山的各色矿物,以及堆满了藏宝阁的天材地宝,宝光几乎凝成了氤氲的雾气。 泊意秋心跳加快了一下。 就……看了这一眼,确实是更圆满了。 泊意秋心道这不能怪我,这天下谁能不爱钱呢? 反正他不是那种视金钱如粪土的人。 有一名邋遢老者从矿山后绕了出来,他手中还提着一壶酒:“呔,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了,想做什么?!” 这位正是之前提醒秋意泊的真君。 泊意秋有一瞬间的紧张,秋意泊抚了抚他的手,低声道:“好了,你去渡劫吧。” 泊意秋点了点头,一步跨入了镜湖境——确实不必紧张,哪怕是道君在此,秋意泊也不是毫无还手之力,那么是敌是友,就不怎么要紧了。 秋意泊含笑道:“多谢前辈提醒,前辈可以离开了。” 老汉轻哼了一声,对这个结果丝毫不意外:“哪有这么容易?” 秋意泊解释道:“主要是我一会儿要平了这地方,前辈在,容易误伤。” “你先赢了那万宝堂之主再说。”他道:“他不死,我怎么走得了。” 秋意泊想了想:“那前辈给我指个方向?他家住哪?” 老汉:“……?” 秋意泊展开了自观城的地图,老汉随手一指,“这儿。” 秋意泊又问了一遍:“前辈确定没有没有指错?” “自然。”老汉冷笑了一声,“我就是化作厉鬼都不会认错。” 秋意泊向前一步,踩上了一座毫不起眼的茶几,老汉刚想问这茶几做什么用的,却发现这茶几并不简单! 忽然之间,天摇地动!整座自观城都颤抖了起来! 秋意泊一手微抬,一颗星辰虚影在他掌中浮现,他低眉而笑:“前辈,能走了吗?” 老汉一顿:“好厉害的法宝!” 这一瞬间,禁锢了几千年的契约,破了! 无他,契主身死! 秋意泊颔首,老汉瞬间化作一条暗红赤龙飞天而起,也是这一瞬,满城尽是龙吟之声,那声音悠长,充满了苦顿的不甘,充满了怨怼,充满了脱离这一切的畅快! “小子,老头子承你的情,这东西你拿去吧!” 几只纳戒从天空坠落而下,秋意泊伸手接了,他看了一眼,随即无奈地笑了笑。他指尖一动,一片华美的鳞片出现在了他的手中,他看着那华美的鳞片,心道原来这才是只有万宝堂才能取得极火梦鳞的缘故。 秋意泊挥了挥手,将万宝堂地下财库席卷一空,他出来之时,又是一颗陨星从天而降,在自观城屹立了数千年的万宝堂,从此便不存在了。 还没有结束,还有零落真君的家族,落云真君的家族…… 万事有因有果,只杀祸首怎么够?不如多杀一些,以正天下不良之风。 哦,开玩笑的,他就是想杀而已。 什么垃圾。:,, 472 第 472 章 秋意泊一手微抬,万宝堂废墟中陡然灵气大盛,无数淡红的雾气从中溢出,飘然落于秋意泊的掌心之中,在他掌中方寸蜿蜒如花,逐渐凝成了一颗血色的宝珠,又幽幽的探出了数条血红丝线,指向了四面八方。 说来,这也是赤血录中的神通,其他不提,用来寻找血亲是一等一的好用。秋意泊虽然早已将赤血录这邪门的道统撇了个干净,但学过就是学过,如今没有了道统作为支撑,这些神通他改一改,照样也是能用的,顶多就是本来能找到十七八代孙,现在只能追踪个五六代。 这也够用了。 当一个大乘真君不惧因果肆无忌惮的开始杀人的时候,是一件极其可怕的事情。 秋意泊并不在乎这些人到底无辜不无辜,都是一个家族的,哪有幸免之理?譬如那位零落真君,听说是徐家族长,他与徐家便是互相依附。零落真君出生在徐家,徐家饲育培养了他,行事谋略,修行神通,皆因徐家而来。然后零落真君成为族长,为他的家族谋取利益,照料族人,哪怕是一个未出生的胎儿,他的母亲亦是汲取着那些肮脏的利益而饲育胎儿。 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这一套秋意泊比谁都看得明白,毕竟他也是出生世家。如果秋家不是什么有修仙背景的世家,只当是一个普通的世族来看,但凡族中有一个子弟犯了足够大的事情,祸及家族也是理所当然的。因为这人是秋家的人,他的一言一行皆是源于家族培养,他一人犯了错,就是全族的过错。 一人发达,全族兴达,一人犯错,全族受累,就是这么个道理。 天空之中阴云渐深,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明明陨星天降这般大的事情,大街上却空无一人。 秋意泊撑开了千机伞,雨珠为伞面蒙上了一层朦胧的纱,很快珠串似地水滴便沿着伞骨坠落,滴答作响。 天气是有点冷的,对秋意泊来说却是正正好好,他喜欢这样的静谧,微凉的风与玲珑的雨,天地都仿佛被洗刷了一遍,四处都泛着清新的水汽,将那些污浊的、秽乱的气息一扫而空。 是一个适合杀人的好天气。 他面前血珠幽幽而转,蜿蜒而出的血雾就如同索命的鬼爪,指引着他索去他人的性命。 秋意泊是不必进到谁家的,相较于泊意秋,他对天道法则的掌握早已炉火纯青,他只需要从那些与今日有关的人的门外路过,甚至不需要路过,哪怕隔着几条街,半座城,也是可以的。 不过是一些不值一提的角色罢了,何需他劳心费神? 只不过他喜欢这样的夜晚,有这样漂亮的风雨,总有一些乘雨夜游的惬意,所以便多走一走,看一看。 其实今日也不必杀那么多人的,头领一死,剩下的大伤元气,百年内总是掀不起什么风浪来。但有一句老话说得好——斩草不除根,吹风吹又生。 他可不想好端端的和泊意秋在哪里游玩,突然就冒出来个绝世天才打听到他的根脚,打不过他们,就去找宗门、家族报仇雪恨。 秋意泊想到此处,不禁轻笑着摇了摇头,算了,还是不找那么多借口了。 是他动了杀心,何必左弯右绕。 世上总有很多不得已之事,但今日之事是他发自内心,心甘情愿,无人逼迫于他,不必编各种理由来骗自己。须知有时候骗的多了,就会以为自己本就是那么一个人,虚伪得自己都恶心,那也就犯不上了。 他就是想杀人了。 随着秋意泊悠然的步伐,两侧房屋内有人无声的倒了下去,他们或许在和妻妾缠绵,或许是在与朋友把酒言欢,或许正在教训幼子……他们就这样突然僵止,断去了呼吸,在如春风般的剑意中身消道陨。 有人在尖叫,有人在哭泣,所有的声音都在他经过之时戛然而止,只剩下了漫天伶仃的雨声。 忽地,有一人出现在了秋意泊面前,倒是个眼熟的,秋意泊在拍卖会上见过对方一眼,当时他的子侄还大大方方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那真君一身褐色长衣,修长削瘦,不过是渡劫境界,秋意泊不禁微微一笑:“为什么出来?” 这位真君只要不露面,秋意泊也不会特意去寻他。秋意泊并不打算将在万宝堂出现过的人全杀了,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人遁其一,他们能半途离开,便是他们的造化。不参与,不曾口出恶言,秋意泊与他们其实是没有多大仇的。 这位真君现下出来,与送死有什么区别? 那真君垂着眼睛,并未直视秋意泊,只是拱了拱手:“真君在自观城中大开杀戒,屠戮皆为同胞,晚辈明知不敌,但也不敢不拦。” 秋意泊饶有兴趣地看着他,明明是渡劫期,却也能看得出来心境还算是平和,他笑道:“你叫什么?” “晚辈赤渊。”赤渊真君道。 秋意泊举着伞,衣袖一动:“行了,我只杀与我有仇的……赤渊道友,识趣一点,退下。” 最后两个字,已经是命令的语气了。 今日就算是凌寒道君亲至,天道在上,他也杀的毫无错处——除非凌寒道君拉偏架。 赤渊真君未动,只是道:“万宝堂为首恶,真君已然报了仇,其余人等,不过是依附行事,晚辈心知此举大错……” 秋意泊轻描淡写地打断道:“你既然知是大错,为何当时不拦?为何曾经不拦?须知杀人不过头点地。” 被万宝堂抓去会如何?若真的是剥皮挖骨,也就算了,其中自有万般屈辱,非常人所能想,到那时还不如被剥皮挖骨呢。 他说道此处眉宇间不禁流露出了一点泠泠的冷意,他笑道:“祸首你不劝,是为何?既然决意袖手旁观,自扫门前,又何必在此与我说这些假仁假义之语?” 秋意泊斯里慢条地说出了诛心之语:“你今日来,不过是视我为妖族,不忍见我屠戮同胞,留下心结,你不若多想一想,你既不肯苟同,却又听之任之,你心中难道就没有心结吗?” 他见那赤渊真君面色陡然苍白了下来,他微笑了起来:“我不杀你,你若愿意跟,你就跟着多看一看……善恶有报,福祸皆果。” 赤渊真君陡然喷出一口血来,秋意泊不以为意,渡劫期的心理防线那叫一个脆薄如纸,他诛了他的心,吐两口血算什么?不当场入魔算是此人心志坚定了。 还是应了他当年说过的那一句话啊……当坏人,就要坏得彻彻底底,坏得烂入骨髓,只要自己绝不后悔,就决不会为心魔所扰,若是左右要摆,举棋不定,那就是死了也是活该。 此人不如血来。 秋意泊心中陡然生出了这一念,他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不由摇首而笑。 应该这么说——大部分人都不如血来。 血来道君确实为他所不齿,可血来道君确实是秋意泊平生所见坏得彻底,坏得烂入骨髓之人。血来为什么这里厉害?因为他明确自己的道,他想要变强,他想要天下俯首,此念在前,诸事皆不扰其心,所以他厉害。 哪怕他后悔当年设计杀了朔云道君,他也当机立断分出三尸李秀,由李秀去忏悔,去赎罪。最后李秀为什么要帮他?不,李秀根本不是在帮他,也不是在帮朔云道君报仇,他是为了自己。 他早就不后悔了,再多的悔意也在数千年的轮回中被消磨殆尽了。他对付血来,是为了争夺本体之位,只是恰好与秋意泊不谋而合了而已。这一点秋意泊心知肚明,想必李秀也心知肚明。 所以血来能修成阳神之境,哪怕他是个利用弟子、坑杀好友、吸食人血、背叛道界的彻彻底底的败类,他亦是阳神道君,甚至玉清道君都要差他一步。 他亦不如血来。 他不如血来坚定,他亦是一个左右摇摆之人,所以他才摇首而笑。 秋意泊缓步而行,飘逸的衣摆如流云般拂过不知被多少人脚底磨得平滑如玉的青砖,点尘不沾。 一直等到天快亮的时候,秋意泊才回到了万宝堂的废墟前,见隔壁的书斋还没有开门,他便收了伞,气定神闲地坐在了书斋门口的青石条凳上,他看着已经被夷为平地的万宝堂,还在心中夸了夸自己这个尺度掌握得好,只平了万宝堂,没有伤及书斋半分。 不知什么时候,云收雨散。 只听得一声清脆婉转的鸟鸣声,秋意泊顺着那声音望了过去,便见一旁的墙头落下了一只黑白相间的鸟,它在墙上蹦了几下,秋意泊有了一些轻松愉悦的笑意,正在此时,云边出现了一丝曦阳,不过一个眨眼,半边天空便已经被染上了赤金之色,辉煌灿烂,万物苏醒,几只小鸟自他身边掠了过去,他伸出一手,在掌中散了一些谷物,很快便有一只小鸟轻巧地落在了他的掌心,细嫩的爪子握住了他的手指,嫩黄色的鸟喙在他掌心轻轻地啄食着,带来了微微的痒意。 街上开始有人走动了,这些事情其实距离普通修士而言还是很遥远的,别家死了几个人或是一家暴毙,于他们而言不过是市井谈资,等过个一年,两年……十年,百年,便是一个诡秘的传说。 秋意泊意态闲舒地看着掌中鸟雀,听着哪处有尖叫声,哭泣声,又见人们围了上去,在那遭了难的人家门口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仿佛与他半点关系也无。 不多时,终于有一个中年修士带着两个年轻修士匆匆赶来了书斋,他们见到在门口青石条凳上坐着的秋意泊还有些拿不准,中年修士拱了拱手问道:“前辈?” 秋意泊掌中的鸟雀一惊,飞走了,他侧脸而笑:“总算是开门了?我半夜想到一本书,心痒难耐,干脆来这里等着你们。” 那中年修士松了一口气,连忙招呼着两个年轻修士把门开了,也顾不得一夜闭门,其中气息污浊,请了秋意泊进门。那中年修士看着秋意泊身后跟着一个失魂落魄之人,他也不认得,便问道:“前辈,这一位是?” “不必管他。”秋意泊笑道:“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是、是!”中年修士一迭声地应了,不再关注那人,他问道:“小店刚开门,混乱得紧,不知前辈要寻些什么书?我替您寻。” 这位前辈斯文有礼,应该出身大家,说不定是来寻一些奇门神通……中年修士也就是掌柜的已经在心中想好了斋中何处有什么,只等这位前辈一开口,他便好取来。 秋意泊想了想,温和地说:“替我寻一些话本子吧。” “……啊?”掌柜的一顿:“这……您是要寻一些话本?” 不是经典?不是神通?不是法门?不是游记?是话本? “是的。”秋意泊笑道:“最好是一些男欢女爱,风流韵事的,那等什么少年遇难,一路修行的也很好……” 秋意泊说了一些,突然又觉得种类太繁杂了,还不如他自己去挑:“掌柜的不如指一个方向与我,我自己去挑吧。” 掌柜的傻愣愣地点了点头,亲自送秋意泊去了一楼一个角落,这个角落被普通的纸页书堆得满满当当,新旧不一,他道:“这一片都是话本,前辈您慢慢挑!” 秋意泊谢过了掌柜,当真就自己一本本翻了看,看到喜欢的就放在一旁,不喜欢的看两眼,确定确实没意思就放下换一本,他也是不嫌脏,书架上的翻完了,就去翻柜子里的,根据他常年混迹书斋的经验来看,柜子里的一般都是不怎么好见人的…… 果然! 果然被他翻到了不少艳情话本! 这些秋意泊就懒得当场翻了,干脆直接包圆,等他挑完了书,一个时辰都过去了,他唤了那两个小二过来将他挑中的书都送去掌柜的那里结账,那两个年轻修士看着专门放艳情话本的箱子被拖了出来,再看秋意泊风姿,不禁都有些脸红。 看不出来啊这位前辈……难道是修合欢道的大能? 不过他们脸红归脸红,却是不敢放肆的,他们将箱子合了起来,看都不敢看秋意泊一眼,拖了箱子就走,另一人则是取了另一口箱子来,将秋意泊选中的那些零散的书都整整齐齐的装了进去,顺便清点数量。 秋意泊倚在书架上,笑问道:“对了,我看那《海上寻欢记》只有上中两册,可是下册还没出?” 那年轻修士死命地低着头,结结巴巴地说:“不、不是,那个……那个下册叫人买走了,前辈也要吗?要的话仓库还有,我替、替您去取来。” 秋意泊摆了摆手:“去吧,还有什么我这儿没有的,也一并取来吧,尤其是那些成套的,劳烦你多费心,瞧一瞧我是不是错漏了哪一本,替我补上便是。” 毕竟来这一趟不容易,要是买了上册没下册,看到兴头上发现没了,那不是气得吐血?在寒月道界也就算了,万一是已经离开这里了再看见,难道还特意开了传送阵回来找? “是、是!我、晚辈这就去!”那年轻修士跟后面有老虎追他一样的风一样的跑了,秋意泊洒然一笑,并不在意这些。 忽然,有一道沙哑地声音问道:“真君……” 秋意泊头也不回地问道:“何事?” 赤渊真君依旧不曾离开。 赤渊真君虚弱地问道:“真君为何要买这些?” “自然是喜欢。”秋意泊笑盈盈地看着通往仓库的方向,道:“我来自观城,本就是来买这些的。” 外面有哭嚎声响起,或者说已经是满城皆哀,处处戴白,顺着窗口望出去,一目了然。赤渊真君身形一顿,眉间痛苦之色愈发凝重,他看向了言笑晏晏地秋意泊,不禁问道:“真君见此,居然没有半点悔意吗?” “真君可敢一看?!”他说道此处,声音已经沙哑。 秋意泊未曾收敛笑意,他的目光如清风般拂过窗外缟素,“看了,然后呢?” “赤渊道友,你要清楚,我看这些,只觉得快意。”秋意泊顿了一顿,又接着道:“我当了数百年的人,昨日叫人当了一回妖,满堂人看我如货物,我今日所为,皆为因果报偿,我有何不敢看?” 他看向了赤渊真君:“你若不服我这你们眼中的妖物屠戮,尽可来杀我,你若觉得他们有错,也尽可大笑三声,指天而道,报应不爽。” “还是那一句话,你若是想劝我一句为何不肯放过……凭什么?”秋意泊俯下-身,随意在他脸上拍了拍,“难道我看着这么好欺负?” 赤渊真君不曾说话,秋意泊唇边露出了一丝戏谑,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面色惨白的真君:“滚吧。” 赤渊真君呆愣地看着秋意泊,似乎要将他的模样记在心中,过了许久,乃至那去库房拿书的年轻修士都已经回来了,他才深吸了一口气,起身站直了身躯,拱手道:“不知真君姓名?” 秋意泊已然断定这赤渊过不了这一关了,他随口道:“无名。” 说罢,秋意泊一手一拂,将赤渊真君从窗口扔出了书斋,那年轻修士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双手捧着的书都变得颤颤巍巍,也不敢近前,秋意泊笑问道:“可找齐了?” “找、找齐了。”年轻修士赶紧低下了头,恭敬地道。 这位前辈居然是一位真君大能,他可不敢无礼。 “很好,那就去结账吧。”秋意泊说道。 那年轻修士立刻带着书去给秋意泊结账,都是一些话本子,也不值什么钱,秋意泊付了一枚上品灵石就带走了所有他看中的话本,有了这几箱书在,秋意泊也无心久留,去了听说是自观城里最美味的酒楼吃了一些后,就上了霞影返回寒月城了。 明明他自己是人,但寒月城却更得他的好感,他还是喜欢蜈蚣摊主做的早点,喜欢那里的风土,哪怕人长得奇形怪状一点……看习惯了也就没什么感觉了。 唔,还要抓一抓翠衍的功课,虽然给道君做什么随侍是不必去了,但是他打算把翠衍带走,一个练气期,走传送阵都艰难,虽然凌霄宗太平,但是他的弟子,弄个练气期也太容易叫人欺负了。 哪怕是凌霄宗也不是总是那么太平的,莫说是秋意泊,哪怕是凌霄道君也管不住那么许多人,保证不了每个弟子都心思纯澈清正,凌云道界虽然对妖修没有到寒月道界这个地步,但免不了受人一些眼色,不能自保,他怎么好放心撒手呢? 毕竟是可可爱爱的小猫咪。 这一日下午,秋意泊就回到了寒月城,无他,走过一趟的路回去自然要更熟练一点,他入寒月城后还顺手买了点菜,之前那卖脆骨的老板又出摊了,秋意泊包圆了他的摊子,也不急,就坐在旁边等人家烤,只不过这次是无人敢再给他一鞭子了,只管放心大胆的等就行了。 那摊主也不禁多看了几眼秋意泊,不过能在寒月城正经生活的妖修看得都挺开,他笑道:“真君上回的灵石我收到了,这次您就不必再给了!够在我这儿吃上一辈子了!” 秋意泊听得也笑:“那怎么好意思?” 那摊主抬了抬手,露出了手上的纳戒:“这还是托您的福买的呢!炉子也是您修的!至少今日这一顿,我请了!” 秋意泊寻思着也不是一趟的生意,这摊主烤的脆骨,他和泊意秋乐意光坐着不做事儿就搁那儿吃一下午,欣然应好:“多给点脆骨,我爱吃那个。” 摊主爽朗地笑道:“好嘞!您稍等!” 不一会儿,秋意泊就提着几个大油纸包回去了,刚好揪住了在门口晒太阳晒得昏昏欲睡的翠衍一并提回了家,他顺势在最常坐的那张长塌上坐了下来,把翠衍往腿上一放,揉了揉他的脑袋,见皮毛柔滑,看来伤养的不错。 他眉目温和,低头看着翠衍的时候有一种叫人如沐春风之感:“先去练一练吧,待练好了,再来吃些东西。” 翠衍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旁边冒着浓郁肉香的纸包,他自然是不会问的,但秋意泊已经说了:“我怕你吃了再练的话……会吐出来的。” 翠衍哪怕顶着个猫猫头,他的毛色本来就是黑的,现在也能看出泛了一点青气。 吃了再练,会吐。 怎么吐? 当然是被打吐的。 翠衍有气无力地喵了一声。:,, 473 第 473 章 等到太阳落山,翠衍也没有什么心情吃东西了,他搁地上瘫成了一张猫饼,每一个爪子尖儿都写满了他距离死也就只差那么一口气了。 倒是秋意泊,一边看着新买到的话本,一边吃着香酥的脆骨,抽了空再看一眼猫饼,那叫一个怡然自得。 翠衍双目无神地盯着秋意泊,他看了许久才意识到那本让这位高深莫测的师傅手不释卷的书大名叫做《自古无情是风流》,这本书他有所耳闻,其内容……大概就是一个剑修弄了个三宫六院,姘头……相好遍天下的故事,作者文笔通俗易懂,却异常生动,诸般风流艳事仿佛就在眼前,好像世上当真存在这么一个剑修似地。 他之所以知道,是因为这本书此前不知怎么的流传到了寒月城,妖修们哪里见过这个?剑修嘛,大家都知道,是那种用剑非常厉害的人修,素来是白衣飘飘,一剑飞仙,大多数还不苟言笑,令人闻之丧胆,哪个妖修不是被耳提面命过不要轻易和剑修打架?陡然来了一本讲剑修风流艳史的话本子,谁不好奇? 哪怕里面是晦涩难懂的人修文字也有不少人硬着头皮拜读了!至今茶馆里头还有人专门讲这本书呢,场场座无虚席,可见其火爆。 所以他师傅怎么就看上了?还看的这么津津有味?!他不觉得他一个堂堂大乘真君看这些不太庄重吗?! 甚至他这师傅指点他时,也是一边拿着书一边用树枝抽他的! 翠衍悲愤地想着,身体却是一轻,转而就落到了师傅腿上,毛茸茸地肚皮被师傅毫不留情地薅了一把,翠衍之前还会觉得有些羞耻,如今却已经很习惯了——爱摸就摸吧! 师傅爱摸他,不是因为对他起了色-欲,而是纯粹喜欢小动物罢了。翠衍甚至还觉得有些庆幸——要是实在吃不消了就变成原形,这样还能少挨两下揍! 他知道那是指点,但是打在身上可真疼啊! 秋意泊屈指在翠衍的下巴上挠了挠,翠衍不受控制的眯起了眼睛,甚至将脑袋压在了秋意泊的掌心,秋意泊一边享受着小猫咪的美好肉-体,一边说:“才这么点就吃不消了?等回去了就有你的苦头吃了。” 翠衍:“……喵?” 秋意泊估算了一下,翠衍在剑道上的基础实在是有些薄弱——就是没学过。不过这其实问题不大,等他回了凌霄宗,肯定还是得进寒山书院跟着新入门的小弟子一道从头开始,但很明显他比新入门的弟子还要困难一些。毕竟刚拜入师门的小弟子那就是一张白纸,翠衍却不是,他得先把此前学的乱七八糟的一些攻击方式给纠正过来才行,自然要比别人来得艰辛。 再者,翠衍这个体力实在是有点不行,按照刚才的运动量来说,翠衍这体力绕凌霄宗跑两圈就得趴下了,日挥一万剑就能要了他的狗……猫命,如果是按照洗剑峰的要求来,日挥三万剑的话他一天也别干其他事儿了,说不定都练不完,再加上寒山书院现在还得考文科,翠衍回了凌霄宗那至少得苦个几十年,短时间门内就不用考虑他毕业的问题,挂科重修是必然的了。 不过翠衍也不是没有优势的,猫科动物,虽然持久力不行,但是爆发力和灵活性都极其强悍,这一点要远超同境界人修,这一点倒是很好。 秋意泊作为师傅,怎么也不能让他混得太惨不是? 但当个修二代就没意思了,当个修二代最多就是宗门内对他礼让礼让,出了门谁管你是谁,哪怕在身上挂个牌子‘我师乃凌霄宗长生真君’,真的遇到不在乎的还不是照打不误? 秋意泊笑着解释道:“宗门中有设书院,新入门的弟子都得走一遭,届时每日清晨便要起身,打熬筋骨,磨砺肉身,上午习文,下午修道,还要日挥万剑……你耐力太差,必然是要吃苦头的。” 翠衍的目光有些呆滞,小声地问:“原来师傅也是出身世家贵族……?” 他不是不知世事的孩童,这样严苛的修习下代表着无数投入,这练剑总得有剑法,修道也得有道统,如此打熬筋骨必然是要跟上大量的灵食……这样的待遇,也就是那些传承了千年万年的家族才能拿得出来。 “嗯?”秋意泊本能地想说是,但转念一想突然发现似乎还没有和翠衍说过他的来历,他揉了揉翠衍的脑袋:“我与你二师傅并非是寒月道界中人,我们出身于凌云道界凌霄宗,凌霄宗是凌云道界第一宗门,门中以剑修为主,上有两位道君,十数位真君,弟子数千。门中弟子皆习《上清凌云登霄渡真宝录》,乃直指大道无上道统……也不算委屈了你?” 翠衍听得都有些傻了,秋意泊点了点他的眉心,从喉间门溢出了一道笑音:“……嗯?” “不、不委屈!”翠衍这才反应了过来,有些目瞪口呆地说:“……好厉害!” 秋意泊满意地点了点头,补充了一句:“凌云道界虽然不仇视妖修,但也没好到哪儿去……凌霄宗乃人修门派,你是妖修,入了门必然是要受一些眼色的。” 翠衍一愣,他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师傅……?!师傅你是人?!” “不像吗?”秋意泊笑了笑,翠衍完全抓错了重点他也不在意,他拈了一块脆骨塞进了翠衍嘴里,翠衍叼着那块明显比他嘴还大的脆骨,默默地点了点头。 是不像啊!人修哪有长得这么俊美的! 秋意泊从那双翠绿的眼睛里都看见了不可置信,笑得前俯后仰,手中话本在翠衍脑袋上轻轻一拍,要不是翠衍咬得紧,到嘴里的肉都险些掉了。秋意泊道:“好了,废话少说,我与你二师傅打算听了道君论道便要回去了,还有两个月,你至少要修行到筑基期。” 翠衍:“……?!” “不是,师傅,我不行……” 秋意泊眨了眨眼:“这有什么不行?你资质不差,我一个大乘真君在旁指点,怎么会不行?” 翠衍疯狂摇头:“不能这么……” 最后一个字还未出口,家里的大门却被人敲响了,秋意泊起身将翠衍放在了塌上,嘱咐他自己吃一些,不可贪多后就去应了门,这一开门,就看见一位头发半黑半白的美人站在门口,神色之间门似乎有些犹豫,见秋意泊开了门,像是松了一口气,又像是紧张了起来。 此人不是伴月道君是谁? 秋意泊知道这位道君有些微妙的社恐,他抬了抬手,“前辈怎生来了?” 伴月道君的衣摆动了动,就有一只熊猫头探了出来,见到秋意泊立刻一个飞扑,挂在了秋意泊的下摆上,手脚并用之下很快就爬到了秋意泊怀里,秋意泊也是抱习惯了,顺手就搂着它了,滚滚将脑袋挨在了他的颈侧,用头顶不断地摩挲着他的脸和脖子,秋意泊不禁微笑了起来,在滚滚背上揉了揉,再看伴月道君,就见伴月道君那张几乎没有表情的脸上似乎闪烁过了一丝羞恼? 不过这种不太好问的问题秋意泊一直都是当做看不见的,他向一旁退了一步,让了一条道出来:“外头嘈杂,前辈请进。” 伴月道君这才点了点头,踏入了秋意泊的家中,秋意泊一手搂着滚滚,引着伴月道君到了花厅,他以为不会有人来,花厅门前就摆着他和泊意秋常坐的长塌,秋意泊也不将伴月道君引进去,就请他在空着的那张长塌上坐了。 伴月道君颔首,“多谢。” “客气。”秋意泊在另一张长塌上坐了,顺道将翠衍拎了起来,翠衍和滚滚玩过一阵,滚滚见他也热络地不得了,秋意泊将他们两放在了一处,所幸长塌够宽敞,让他们在旁边玩一点问题都没有,他道:“这是我的弟子,翠衍,来拜见前辈。” 翠衍当然看见了伴月道君,连秋意泊都口称前辈,言行之间门颇为恭敬,他就想着应该是一位极其厉害的前辈大能,他正想给这位大能行个礼,滚滚却已经扑了上来,翠衍总不好失了礼数,想也没想一爪子按在了滚滚脑袋上,滚滚瞬间门倒在了塌上,四肢不断地扑动着,翠衍低下了头颅,十分有礼貌地说:“翠衍拜见前辈。” 只要无视它还按着滚滚就行。 伴月道君的目光不禁看向了那只按在滚滚脑袋上的爪子,再看小猫纯澈翠绿的眼瞳,一时之间门居然不知道说点什么好。他沉默一瞬,随意递了一件天材地宝给了翠衍,翠衍霎时看向了秋意泊,秋意泊点了点头,翠衍这才道:“多谢前辈赏赐。” 秋意泊笑得可开心了,这位伴月道君手中好东西无数,给翠衍的天材地宝一看就知道是大乘期的,说是给翠衍的,不如说是给他的——看叭,有个徒弟就是有好处的,还能收点见面礼。 等回了凌霄宗,他就带翠衍去挨个拜见一遍,狠狠薅一遍各位师叔师兄师姐什么的,那岂是一个爽字了得! 秋意泊知道伴月道君不喜与人寒暄,也就不假意推辞了,他看伴月道君的模样也不像是有事,非常像是被滚滚缠得没办法才来的,他笑道:“多谢前辈赏赐,此时日光正好,前辈可要用些茶点?” 伴月道君矜持地点了点头,秋意泊就将东西摆开了,此前放在桌上的脆骨秋意泊也没有吝啬,另取了一包新的出来,一边泡茶一边道:“这东西做的极地道,前辈尝一尝?” 伴月道君点了点头,径自以银筷取了一片送入口中,他方才看着想着应该是什么兽类的骨骼,也不见什么肉,还在想秋意泊好歹也是一个大乘真君,怎么会喜欢吃这个。不过上回他在秋意泊这里受了招待,吃的确实是好,没有一样是不好吃的,如今秋意泊说这东西地道,他也不介意尝一尝。 待那烤得香酥的脆骨一入口,伴月道君口中轻轻一合,轻而易举就咬断了那骨头,再有两下,便是满口沙沙作响,他有些惊异——这有些像是未化形之前啃食生骨的感觉,但仔细一品,却没有那时感到的腥膻味儿,反而每一口都是越来越浓郁的肉香。 这感觉……有些奇妙。 毕竟他自化形后再也未啃过骨头。 妖修化形,天赋五指,得以着火食熟,不必再去茹毛饮血。 但他竟然是很喜欢的。 秋意泊见伴月道君吃的认真,也知道确实是没什么重要的事情,他侧脸看了看已经在他旁边你给我一巴掌,我给你一爪子打得正欢的滚滚和翠衍,略显锋锐的眉梢也流露出了温和的笑意,一手提着一个将它们放在了腿上,各自给了一块灵蜂熬得蜜水浆糖,翠衍和滚滚就各自抱着糖,老实安静地坐在他腿上舔食。 这糖确实是好吃,也不是秋意泊特意去杀蜂妖,寒月城就有得卖,而且不算太贵。具体看这蜜的主人具体是什么修为,境界高就卖得贵,境界低就卖得便宜一些。秋意泊特意买了好几罐各种境界的蜂蜜和蜜水浆糖囤着,等回去就当是土特产送送亲戚朋友,蜂蜜滋补养人,又能补充灵气,老少皆宜,哪怕是温夷光这种对甜味儿没有明显偏好的那种类型也能当个灵药来喝,这总比真的药要好吃不少。 见秋意泊一派闲舒,伴月道君也逐渐放松了下来,吃了脆骨,喝了茶解了油腻,还吃了两块小点心,这才淡淡地问道:“你在看什么?” 见秋意泊抬首望来,他嘴唇动了动,描补了一句:“上回来时,就见你与你的兄弟手不释卷。” 秋意泊就是个混不吝的,他就是能自自然然地把手里这本充满了各种不可描述内容的话本子递到了伴月道君面前,宛若它其实是一本正经到了极点的经典秘籍,至于什么艳情那不过是放在外头掩盖真形的玩意儿。他道:“不过是些话本……上回那本已经看完了,这是我特意跑去自观城买的,还算是有意思,前辈可要看一看?” 伴月道君接了过来随意翻了两页,看到了一些词汇,不禁有些疑惑——眼前这长生真君,怎么说也是凌寒的得意弟子,他也当他在看一些经文秘典一类的,不想却见了满眼的闺阁秘戏,可……他总不会是真的在看这些吧? 人修向来循规蹈矩,这等东西平素在房中看看也就罢了,哪有这样随手就送到别人面前的道理?这话本……或许暗藏玄机? 伴月道君翻到了第一页,一目十行地看完了,紧接着又翻到了第二页,连看了三四页后,他确定这确实不是什么经典秘籍,它就是一本闺阁秘书,不过这写得倒不似平常话本,生动有趣,而且越看越是眼熟。 忽然之间门,伴月道君唇边泛起了一抹笑意,他阖上了书:“确实有意思。” 这话本子虽没有指名道姓,但放在他的眼中却看得明明白白……凌寒知不知道他的得意弟子在看以他为原型写的秘书? 好有意思。 秋意泊哪知道这里面还有这等关窍,笑道:“是有意思吧?我这第一二卷已经看完了,前辈可要拿回去看看?若是前辈不介意的话,我用玉简复制一份给您。” 之前买书的时候书斋老板送了几本书的玉简的,这本《自古无情是风流》刚好在其中。 伴月道君道:“好,多谢,玉简即可。” 秋意泊自然是一口答应,说真的,他还真有点怕伴月道君要书,那样泊意秋就只能看玉简了——这本泊意秋也肯定喜欢,而他们更偏爱看纸质书。 平时看个道统秘籍啥的用玉简也就算了,都用玉简那多没意思啊! 翠衍眼观鼻鼻观心,只当没听见,他就知道他师傅交的朋友八成和他一样不正经——只不过他有些被震撼到了。 他一直以为这种话本只有市井之间门喜欢,没想到高高在上的大乘真君也喜欢。 大乘真君哎!那可是大乘真君!他们说话难道不是玄之又玄,时不时的引经据典,说出一些大道真理,随意泄露出去一两句都足矣叫人琢磨一年半载,从而一举悟道修为大增吗? 他们为什么会喜欢看艳情话本啊?啊?! 难道所有的大乘真君都是这样的吗? 翠衍的三观动摇了起来。 秋意泊已经将玉简递给了伴月道君,伴月道君手指一动,玉简便已经消失了,他低头饮了一口竹叶茶,道:“我有一事,不知可否。” 秋意泊微微挑眉:“前辈有事吩咐?” 伴月道君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不是吩咐……二月后有一场赌局,我与凌寒作赌,你替妖修出战吧,寒月境秘宝无数,你当喜欢。” 秋意泊本来是很有兴趣的,但是他听到是和凌寒道君做赌就不想去了,他道:“若是前辈是想放我进去玩一玩,自然是我要谢过前辈,但两位前辈做赌,我就不掺和其中了。” 伴月道君听到‘两位前辈’时觉得有些奇怪,紧接着一想应该是秋长生以为他不知道他的身份,转念一想,秋长生境界卓绝,却愿意久居寒月城,如同个普通人一般生活,应该是身于困顿,寻求感悟之故。 他虽然对凌寒无甚好感,但也不算是太坏,再者秋长生此人尽心尽力照料滚滚,又与他相谈甚欢,他也不强求他去。 伴月道君微微颔首,抬手将两根白玉桂枝按在了桌上,道:“如此,我也不强求,你便去玩一玩吧。” 秋意泊眼睛一亮,他将那两根白玉桂枝取在手中,指间门一动,那白玉桂枝便随着转动了一下,叶片叮咚,有馥郁桂花香气飘来,闻之神清。他笑道:“这桂枝做的精巧,也不知道是何人巧思,用来做入境令实在是太过浪费了。” 秋意泊自己也有秘境,怎么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这就是个入境的信物,有这信物在手,等到秘境开启就可以凭借着信物进去——当然,进去之后这信物也就毁了。 这东西秋意泊不是做不出来,复刻一枝轻而易举,可美就是美,这一份神韵却不是可以轻易复制的。 伴月道君闻言轻轻咬了咬嘴唇,随即颔首:“不过是一些小伎俩罢了。” 秋意泊抬首看向伴月道君:“原来是前辈所作?” 伴月道君犹豫一瞬,微微点头。 这确实是他随手所做,听秋意泊这般夸赞,他有些不好意思。 闻言,秋意泊更热切了一些,他之前在天地斋时就对伴月道君有些神往,在天地斋也见了不少颇有独到之处炼器心得,这一下便想了起来,他取了那玉简出来,笑问道:“前辈,晚辈其实此前见过前辈留下的《炼器简章》,有几处不解,不知可否借今日清风朗日,求前辈解答?” 伴月道君自无不可,秋意泊便挑了几个问题问了,伴月道君对答如流,只说那简章是他年轻时所写,现在又有了一些新的心得,这样一交流,就是一个多时辰。 伴月道君见天色有些晚了,便带着滚滚告辞了。 秋意泊将今日所谈都用玉简记录了下来,方便日后复习研究,转头一看,却见翠衍有些发愣,便点了点他的脑袋,言笑晏晏:“愣着做什么?今日你还有五千八百七十二剑未曾完成。” 翠衍傻了吧唧地抬头看着秋意泊:“《炼器简章》……是那位前辈写的吗?” 可是那不是道君写的吗? 他知道《炼器简章》,就放在天地斋中,他以前对炼器好奇,也特意翻出来看过,可惜他没有那个天分。 秋意泊将他提溜到了腿上,捏着他的左爪,笑道:“是他所作,这还能有假?” 翠衍又问道:“还有,师傅,那位前辈说什么……替妖族出战,什么叫做与……与……” 他‘与’了半天,没敢直呼凌寒道君道号,“……与那位道君作赌?” 秋意泊道:“就是他所说的意思,伴月道君与那位道君作了一赌,应该是与人、妖两族纷争有关。” 虽然成就道君后对本界直呼其名者有感应,但是秋意泊行得正坐得端,也不怕伴月道君听到。 他将翠衍举了起来,与自己平视:“两位道君做赌,我做什么掺和其中?今日教你一条,人贵有自知之明,那两位境界都要高出我一层,我又不是此界中人,人、妖二族有何事情与我有什么干系?我若是道君,掺和也就掺和了,我既不是,自然就不去趟这趟浑水。” “翠衍,日后你若是遇到了这般的事情,力所不及,若未曾触碰到你心中底线,便不必去掺和其中,免得丢了你这条小命。” 秋意泊想的是:不行啊小猫咪还是太单纯了,等他筑基了扔到燕京去历练历练吧! 翠衍想的是:道君……道君居然也喜欢看艳情话本……?:,, 474 第 474 章 秋意泊还不知道日常中的一件小事给翠衍带来了这么大的冲击,他以为翠衍犯傻是因为见到了伴月道君,毕竟伴月道君在妖族这边那地位就是高不可攀只得仰望的圣君,猝不及防见了,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也是正常的。 有一说一,换了其他人,秋意泊难免斥一句定力不足,但是看着傻呆呆的小猫咪他就觉得这是可以原谅的了,然后抓紧机会狠狠吸了一通猫,捏捏爪子,撸撸肚皮,用手指把翠衍因为惊愕而露在外面的小舌头扯出来。 毕竟呆萌小猫咪谁不喜欢呢? 要不是顾虑到翠衍是真的能变成人形,且人形是个十六七的俊俏少年,他都不介意抱着翠衍一起睡。 翠衍回过神来就感觉自己舌头上凉飕飕的,再抬头看自己风华绝代的师傅,默默地缩回了舌头,他两只前爪揣在肚子下面,刚想问什么,却见秋意泊身后凭空探出了一只修长的手来,他还未来得及提醒秋意泊,只觉双目刺痛,下一瞬间,便有一只手遮住了他的眼睛,一股清凉之气注入了他的身体,眼睛瞬间就好受了许多。 秋意泊似乎早已预料到了来人,笑问道:“镜湖境没给劈烂吧?” “没,我选的北边的湖面。”泊意秋自镜湖境中缓步而出,眉宇之间锋锐难言,是因为刚刚破境而来不及收敛的剑意。秋意泊自然是不会被这点剑意刺伤,泊意秋俯下-身来,低头与秋意泊交换了一个蜻蜓点水的吻,一手则是捏着翠衍的后颈就将他扔了出去。 秋意泊闷笑了一声,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襟,泊意秋顺着他的力道坐上了他的腿,两人视线齐平,因为甩脱了渡劫期的束缚困顿,泊意秋那双眼睛越发的通透澄明,沾染着一丝懒散地笑意,修长的颈项被玄色的衣服一衬,像是一块上好的白玉,散发着莹润的光。 在他们这个距离下,秋意泊甚至能看见皮肤下青色的血管,正在随着他的呼吸缓缓的起伏着。 熟悉的香料气味顺着呼吸扑面,秋意泊不禁又向他的方向靠近了一些,鼻尖上传来了微微的暖意,又自皮肤上摩挲而去,蹭在了他的唇上。秋意泊斯里慢条地在他唇上又亲了亲,缓缓松开了泊意秋的衣领,抚平了他衣襟上的折痕:“我家阿浓真好看。” 泊意秋眉峰一动,“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快出关吗?” “为什么?”秋意泊反问道。 泊意秋冷笑道:“逗我好玩吗?” 秋意泊就是故意的!他就是故意的! 自他入渡劫后,秋意泊就刻意拉开了和他的距离,摆出一副云山雾罩的态度来,惹得他的劫数变本加厉,偏偏时不时又给他一颗糖吃,这才吊着他不至于让他发疯。 秋意泊就是刻意引导着他,让他的劫数定在了爱-欲上。 秋意泊不避不闪地看着他,一手微微抬起,轻笑道:“……好玩。” 泊意秋能够感受到他似乎是想触碰他,那种特有的温度已经距离他极近,偏偏又没有确确实实地落在他的脸上。秋意泊轻笑道:“你不是一直都很想早点把修为提上去吗?怎么出来了又怪我?这算不算过河拆桥?” 他自己的性格他自己明白,如果一直保持在之前的状态,泊意秋肯定还会忍下去,他会产生一种得过且过的想法,说不定到最后这渡劫的劫数还要落在这上面,到时候又是什么样的场景?与其这样,不如他动手,干脆一点,那种若即若离的态度是他自己决不能忍受的,泊意秋也一定会产生放下的心思,然后就是破劫。 他不怕泊意秋因为他走上歧路,因为这不可能。 他们互为一体,他都无法忍受的事情,泊意秋怎么会愿意忍受呢? 泊意秋掐住了秋意泊的下颚,嗤笑道:“你打岔也没用。” “我提前出关就是为了出来日-你的。” 秋意泊仰着头看他,恰有风来,吹得头顶树叶摩挲,枝影摇曳,秋意泊轻笑着伸手将泊意秋被风吹得散乱的鬓发理入耳后,漆黑的眼睛将眼前这一切倒映在虹膜之上,瞧着便也随着那些摇落的细碎的阳光时隐时现而光影明灭,唯一不变的便是泊意秋。 他永远都是在的。 “好啊。” 话音还未落下,泊意秋就狠狠地吻了下来,唇舌胶合,呼吸相融,泊意秋勾着他的舌尖纠缠着,明明是熟悉的气味,熟悉的感觉,却又莫名的开始陌生了起来。 翠衍一脸懵逼看着面前的场景,是那么的柔弱无辜。直到一件衣服陡然落在了他的头上,把它遮了个严严实实,他才听见二师傅斥了他一句:“留在这里做什么?滚!” 翠衍顶着衣服回头就跑,甚至还记得关了个门。 他觉得他最近几天应该不用来挨打了。 秋意泊看着落荒而逃的小猫咪都忍不住笑倒在了泊意秋怀里,泊意秋眯了眯眼睛:“你还笑?” “为什么不能笑?”秋意泊一手捏着泊意秋的后颈,将他往下压去:“我想了很久了。” 他眯了眯眼睛,记起来很多年前在苍雾道界的时候,那时他是青莲剑派客卿,泊意秋是聚金商行的东家,就那么被他压着跪着,胡乱放肆了一回。 当时他就很想做下去,要不是被张雪休撞破了,或许就做下去了。 泊意秋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还是半跪了下去,秋意泊一足陡然踩在了他的肩上,他今日没打算出门,也就没有穿袜子,衬着泊意秋玄黑的长衫,白得像是会发光一样。秋意泊用脚尖勾起了他的下巴,欣赏了一会儿:“我突然有一种……” 泊意秋已经俯下头去了,衣带被他叼在齿间,听得秋意泊说话,便停下了动作,静静地注视着他。秋意泊足底摩挲着他的肩头,低声道:“突然有一种你是不是被迫来伺候我的感觉……嗯?总是叫你做这些,会不会觉得有些委屈?” 泊意秋的回答是斯里慢条地微微向后退去,那条柔滑的衣带便被这样轻而易举地扯了开来,他握住了秋意泊的,低头在上面亲了亲,挑眉看他:“你说呢?” 秋意泊轻笑了一声,知道他甘之如饴。 “你呢?”泊意秋反问道。 其实有些事情不必说的太明显,秋意泊和他其实都不是愿意做他人身下臣的人,今天秋意泊应了他,会不会是忍着的? 秋意泊伸手按住了他的颈项,将他往下按去,他眯了眯眼睛,低笑道:“也还好……是你就还好,其他人不行。” 其实他也说不好是谁先动的这份心思,但大概应该是泊意秋在前,今天过了这一节,他要是把泊意秋睡了,回过头哪天遇上了什么事情,觉得他也不过是随便睡睡……虽然可能性不大,但不得不防是有这个可能性的,与其如此,不如就让他呗。 这又有什么呢? 只要能在一起就很好很好了。 秋意泊看着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庞,大大方方地说:“再深一点。” “再深一点,把喉骨打开,让我进去。”他的五指深深地陷入了泊意秋的发间,按着他的头颅向下。他本能的觉得这样会更舒服。 泊意秋如他所愿。 秋意泊缓缓吐出了一口气,许久未动念,今日倒是难捱,还沾染着水汽的黑发在他掌中如同一把冰凉的丝绸,他仰起头享受着这一刻。 轻微的水声响动着,秋意泊看着他,突然笑道:“我们还在外面……”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真君竟然行此荒唐之事,也不怕叫人耻笑?” 话音未落,泊意秋就别开脸笑了起来,他声音有些低哑,目光微微有些奇异:“秋意泊,你就不能直白一点说你想进房间?差点没呛死我。” 他伸手将秋意泊抱了起来,三两步就进了房间。 这一次,他很确定自己已经布下了至少十八层禁制。 谁都别想坏他的好事! 此后內帷小事,自然不能再提。不过是清风骤来,吹皱春池。 不过有一说一,秋意泊承认男人在这种时候没什么脑子,一个不留神和泊意秋厮混了两三日,感觉人都有点发飘,他不禁问泊意秋:“你不会是偷偷学了什么合欢宗的功法吧?” 泊意秋抱着被子,也是一脸懒得动弹:“我还想问你。” 两人相对无言,互相对视了一会儿,反倒是泊意秋先不好意思,低下头去:“那什么……我回去闭关。” 秋意泊满脸问号的看了过去,然而泊意秋已经打开了秘境入口,半只脚都快跨进去:“……?” 哎不是,里不都是写完事儿后攻怎么怎么嘘寒问暖,受怎么柔弱无骨,虚弱腰酸,泊意秋他跑什么?这不赶紧来给他嘘寒问暖一下?! 泊意秋耳后一片绯红,大概是看出来秋意泊在想什么:“不许说话,我要闭关!” 秋意泊笑问道:“现在还能静得下心来入定?” “……”泊意秋吭都没吭一声就往镜湖境里走,秋意泊伸手将他逮了回来,泊意秋低斥道:“做什么!” 秋意泊笑意盈然于眉,在他唇上亲了亲:“好了,去吧。” 泊意秋是很努力想让自己看起来很镇定的,结果被秋意泊亲了那一下,连颈项上都泛起了一层淡淡的粉,瞬间破功,狼狈而逃,惹得秋意泊都不禁大笑了起来。 秘境的入口消失了,秋意泊这才在窗边塌上坐了下来,垂首泡茶,优雅自然,唯有耳后一点红痕,过了许久才消退。 别说,是不一样的。 他刚刚都差点想跟泊意秋说那点雷劫留下来的伤,不如采补他来疗伤好了。 秋意泊轻笑着摇了摇头,还是有点急躁了,如果再给泊意秋一点时间沉淀沉淀修为,这个雷劫恐怕也伤不了他。 不过他实在是不想等了,让泊意秋选,恐怕他也不想等了。渡劫期的危险从不是雷劫,而是心劫,一点小伤换提前大乘,这样的买卖怎么做都是划算的。 一枝漂亮到了极点的白玉桂枝出现在了他的掌中,秋意泊斯里慢条地将它置入了花瓶之中,欣赏着它舒展的姿态。 寒月境,他是必定要入的。 苍雾境那样的秘境,他还想再要一个,寒月秘境与寒月道界同名,必然威力不凡。 如今泊意秋成功摆脱渡劫期,好端端地在镜湖境里闭关,他也好放开手去玩——泊意秋这一次闭关至少也要十年,只会多不会少。 毕竟是被他引导的提前突破大乘,积累不足,泊意秋想要拥有真正的大乘实力怎么敢不老老实实的闭关呢? 三个月后,伴月道君莅临寒月城,那一日满大街都被修士给挤满了,却自发空出了中间大路,直至八只青鸟引着车架破云而来,妖修们便自发跪到于地,恭候道君座驾。 秋意泊立在街边,别人跪了,他没有,便衬托地他有些显眼。不过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是大乘真君,真君见道君不失礼就行了,也没有人要求非要下跪,而陌生人看不出他的修为来,也不敢胡乱指摘。 看似沉重的玄金车架落在了大街上,却缥缈如云,唯有车架四角金铃叮咚,一众妖修高呼道:“我等叩见道君!” “起来吧。”清淡的声音从车架内传出,明明不曾扬声,却清晰可闻。众妖修却不曾起,只是跪着,车架中也不再发出声响,车架缓缓向前驶去,铃声清脆。 秋意泊正想着逼格好高,他也想弄这样一架车来装装逼的时候,那车架帘子陡然便被掀开了,露出了伴月道君那几乎标志性的半黑半白的发色,他看向了秋意泊,秋意泊也在看他,随即秋意泊便微微颔首,以示礼节。 竹帘又被放下了,妖修对着伴月道君也不敢放肆,无人敢追车而行,秋意泊也不曾跟着去,他这个月算是弄明白了,伴月道君开坛布道,并不需要特意去某处,只要在寒月城中便清晰可闻。 他打算去买点菜,最近他除了就是养猫,因为伴月道君的到来,寒月城也变得越发热闹,许多饭馆都各显身手,都宰杀了不少特意饲喂的妖兽,好吃得很。秋意泊打算去买一些回来,给翠衍开个小灶。 外面人太多了,他是不想和人挤,买回来吃也一样的,反正翠衍不挑嘴,给什么吃什么。 省心。 秋意泊真的觉得自己这个弟子收的好,吃苦耐劳,性格也好,还能同时体验到养猫的乐趣,乖巧听话粘人随便撸还不用铲屎,这么好的弟子上哪找去? 正打算走呢,忽地有一位大乘真君出现在了秋意泊三丈外,他穿着一身褐色的长衫,显得低调而内敛,他微微低头,问道:“可是长生真君?” 秋意泊颔首:“不知道友寻我何事?” 那大乘真君闻言道:“道君有谕,请长生真君明日往平心阁听道。” 秋意泊先是点了点头,随即问道:“道友勿怪……平心阁在哪?” 他在寒月城住了也算久了,愣是没听过平心阁这个名字。那大乘真君并不显得诧异,他将一枚翠玉雕琢而成的叶片交给了秋意泊,低眉敛目地说:“真君只管持此令前往城主府便是,自有人引真君去。” 秋意泊见那是一片竹叶,不禁染上了一点笑意,随即道:“好,替我谢一谢道君。” 那大乘真君应了一声是,转而便消失在了人群中。秋意泊把玩着那片翠玉竹叶,心道伴月道君还真是客气。 其实他不大想去,毕竟在哪都能听见道君传道的话,那当然是待在自己家,备好了茶水点心,悠悠然然地躺着听最为舒服。平心阁这种地方总不能是只邀请他一个人去的,别的不论,肯定没有待在家里自在。 不过伴月道君特意嘱咐了属下来送请帖,他也不好拂了他的美意。 还是去吧。 秋意泊转头还是去了菜市场,买了不少好肉回来,他本来还想买点烤脆骨什么的,奈何摊主好像去朝拜伴月道君了,还没回来,秋意泊就和两侧已经回来的摊主打了声招呼,回头好通知那摊主一声来给他送外卖。 翠衍早就回家了,见秋意泊回来了就快步冲了过来,小猫咪经过这一段时间的调(du)教(da)已经很懂礼貌了,他先行云流水地给秋意泊行了个礼,然后接过了秋意泊买的菜去厨房,再给秋意泊端水擦手,泡茶点香。 倒不是秋意泊故意要奴役他,不过等他进了寒山书院,这些泡茶、点香的风雅事一样都是要考的,现在给他泡,泡坏了也没有什么惩罚,等进了书院考试挂科,是要挨罚还得写报告的。与其到时候受同窗嘲笑,先生训斥,还不如现在在他这里做熟练了。 秋意泊吩咐道:“明日我要去听道,应该还要进寒月境,可能要半个月才能回来。翠衍,你在家中闭门修炼,不许外出走动。” 寒月城陡然来了不少外来客,虽然有道君在,但真遇见事儿总不能真的等伴月道君来救吧?况且其中如同之前徐家这等人户也不少,翠衍境界实在是太低微,有时候就是巧,就是遇上了煞星,麻烦撞到头上来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还是在家里老老实实待着,有他的禁制在,等闲人也进不来。 秋意泊可不想再闹一次万芳阁的事儿了,伴月道君虽然之前就已经在寒月城了,但现在他摆明了车马,再闹事就是不给面子。 翠衍乖乖巧巧地应了一声,秋意泊刚有点欣慰,就被黑烟熏了一脸,他挥了挥袖子,将黑烟拂了去,不由叹道:“不就是把香灰铺平,香末倒进磨具里,下面的银丝碳不能太旺,要根据今日的风留下风孔……你怎么老是弄不明白?” 翠衍又把香料给烧焦了。 翠衍叫屈:“师傅,我真的已经很小心了……要不我再给你做一次?” 不知道为什么,其他他都能学会,唯有这个香道做一百次,一百次都能失败。 秋意泊无奈地道:“算了,你吃饭去吧……不许偷懒,我回来要查的。” 秋意泊炼制了一个沙漏,专门用来查翠衍功课——反正上了凌霄宗也是要用的,提早适应有什么不好? 翠衍猫耳朵都伏在了脑袋上,有气无力地道:“是,师傅。” 秋意泊看着他垂头丧气的背影,心想难道翠衍不是当剑修的料子? 哦不对,这天下就没有不适合当剑修的,说不能,那是吃不了那份苦。翠衍是有天分在的,不能浪费了。 秋意泊觉得日后翠衍想修什么他可以不管,但是剑修的底子先要打好,不然日后出门容易吃亏——就是翠衍以后突然想当一个法修了,那也能当个近战法师! 翌日,秋意泊如约去了平心阁,那大乘真君也没说时间,他想着伴月道君总不能大清早天不亮就爬起来开坛布道,城主府他知道在哪里,就距离他三条街不到,他这房子买的就是好,核心地段,商业中心,去哪都方便,于是就安心睡到了天大亮了才起来去什么平心阁。 这么近的距离,秋意泊也懒得坐什么马车去,闲逛着就到了,等到了城主府附近,他才发现沿着城主府墙壁两侧都停满了马车,不少仆婢都候在马车旁,看样子是主人已经进去了,他们在这里侍立等候。 他近日越发懒散,法衣都没穿,就是一件挺普通的青色绸缎长衫,就这么施施然过来了,那些大家仆婢倒也算知趣,可能也是因为此处距离道君过近不敢造次的缘故,也没有什么不长眼的人来拦他,他畅行无阻地到了城主府门口,今日门口守着四名化神修士,还有一个合体真君立在门口,估摸着是管事一流。 秋意泊出示了一下翠绿竹叶,正想说是道君想邀,那合体真君便大喜过望,对着秋意泊拱了拱手:“真君可算是来了。” 此言一出,那四个化神修士的神情越发敬重,合体真君道:“真君还请随我来。” 秋意泊跟着迈入了城主府,城主府看着和凡间皇宫有的一拼,只不过少了威严,多了几分秀美,他随意扫了一眼,问道:“可是我来得迟了?” 那合体真君连忙道:“并无,道君午时讲道,如今还早,只是道君吩咐了晚辈在此等候,久久不见真君,心中急切,这才失言,还请真君见谅。” 秋意泊心道也怪可怜的,他也没说几点来,估摸着人家一大清早就在门口等着了,这么一算站了两个时辰应该有了。 秋意泊笑道:“是我不好。” “真君言重了。”那合体真君客气地和秋意泊说,引着他一路穿过了花园,又经过了十数亭台楼阁,这才停在了一栋幽雅的三层小楼前:“真君,这便是平心阁了。” 秋意泊一路都在打量装修布局,这地方确实是不错,回头等有空给自己修个新的房子,也按照这个布局来。闻得此言,秋意泊抬眼望去,便见三个飘逸大字悬于楼前,其中又传来了低语声,在里面的人不在少数。 那合体真君引着秋意泊入内,一进门便见到了不少眼熟的人——就是给他关万芳阁的那一批。众人见他入内神色多多少少有些怪异,还不等他们打招呼,那合体真君便微微躬身,抬起一手道:“真君还请上楼入座。” 秋意泊是无所谓的,他觉得他现在心态特别好,看就看,诡异就诡异,半点不放在心上。毕竟有种的就拿法宝来打他呗。要是没种,那他们也就只能看看罢了。 等上了二楼,又是一批熟人,长留真君、鹿云真君(徐家老祖)、朝烨真君皆在此列,不过此中还有七八人他也不认得。这一层楼便只有大乘真君在了。那眼熟的三个看到他神色倒是没什么奇异的地方,鹿云真君起身拱手:“不曾想今日真君亲至,有失远迎。” 朝烨真君胡乱地拱了拱手,算是一礼,大大咧咧地说:“我还在想今日怎么不见你来!长生道友,回头一道喝酒呀!” 秋意泊道:“下回再说,我最近没什么空。” 长留真君笑道:“真君何时有了兴致,就来寻我们便是,我们总是有空的。” 秋意泊点了点头:“多谢。” 谢了,但没应。 在场谁不是活了千八百年的老妖怪,何尝听不出来?有人对视了一眼,传音道:【这位长生真君何许人也?竟然得那几位如此客气?】 【何止是客气,应该算是不客气才是。】 有些人是知情的,便传音道:【原来他便是长生真君……此前长留和鹿云那两个老王八不是被关在了万芳阁么?就是他做的。】 【原来他就是那个为了个练气期弟子闹得满城风雨的那位?】 【就是他。】 【听说那是个煞星,没想到居然能有这般风姿!】 正在此时,引着秋意泊来的那位合体真君又道:“还请真君上楼入座。” 一时间,满堂俱静。 平心阁向来只在道君传道这一日打开,也只留真君在此,且也不是哪位真君都能进来的,需得手持信物方得入内,全因道君在传道后还会来此再次指点众人。 这平心阁一楼是渡劫真君所在,二楼则是大乘真君所在,而三楼则是道君所在! 这长生真君到底是什么人,居然叫道君亲自派人请他上三楼入座?!:,, 475 第 475 章 一众大乘真君异色实难遮掩,秋意泊自然窥得一二,只不过这一二他却是不在意的,伴月道君让他上三楼,他就上三楼,莫说他不知道这三楼代表什么,就算知道了,也就这么施施然地上去了。 闻得此言,他颔首道:“也好。” 二楼比一楼人少,三楼想必更少。 等他身影消失在楼梯的尽头,二楼的大乘真君们才对视了一眼,道君派来的合体真君还在,他们不敢诽议,只是互相递了个眼色,悄悄传音作罢。 【这位长生真君到底是什么来头?鹿云、长留两位道友,你们与那长生真君也算是交情最深,可知道他的根脚?】 【正是正是,不知道那位到底是何方神圣?二位道友透个底出来,我们也好知道如何应对。】 长留真君微微一笑,没吭声,鹿云真君也是如此。众人互相对视一眼,心中有些猜测,朝烨真君却是开口就是拆两人的台:【得了吧,问他们还不如问我,长留和鹿云他们两个是被人给吓怕了,哪里还敢说?】 下一句话,则是令满堂皆惊,他说:【这长生真君……应该是个人修。】 【人修?怎么会是人修?】 【人修为何能得道君如此礼遇?】 【道君可知?……道君必定是知道的……】 众人很快就把秋意泊的身份往一个离谱的方向推了过去:【难道他是……那位道君?】 不可随意提及道君道号,否则便是不恭。这满道界一共就两位道君,一位他们认得,那不认得的这一位不就是人修的那位凌寒道君了吗? 凌寒道君常年居于九天仙宫,闭门不出,连人修中都没有多少修士见过他的真容,就更不必提妖修这儿了。能叫道君如此礼遇,凌寒道君是最有可能的! 【可他的修为……?】有人提出了疑问。 【要真是那位道君,叫我等看不出来又有何难?】 朝烨真君只觉得其他人猜的离奇,他向来心直口快,也不怕得罪了别人,他抬手将杯中酒饮尽,嗤笑了一声:【我看你们是人老了眼睛也瞎了,真要是那位,何苦此前在万芳阁闹那一出?他可是口口声声称一只练气期小猫作弟子的。】 众人一听也觉得是,倒也不觉得恼怒,朝烨真君接着道:【人修有句话,叫‘虽不中亦不远矣’……他应该是那位的弟子吧!】 如果是那一位亲至,怎么会把那位请到平心阁来与他们同坐?难道是这城主府没有空的楼阁了吗?再者,那一位亲至,怎么会只派一个合体真君来引,不说道君亲迎,至少也得是道君身边得力之人才是。 一众大乘真君听了,眼中各有沉思,倒是不少人对朝烨真君拱了拱手,以示感谢。 秋意泊这头一上三楼,就发现三楼空无一人,布置得清幽雅致,看配置很明显这是一个给主人家的花厅,厅中用三面屏风隔档,唯有一面不曾设置屏风,摆了一座罗汉床,依着开得极其宽广的窗户,只消坐在罗汉床上,外面的景色便一览无余。唯一有些奇怪的是在屏风外还留了一套桌椅,秋意泊想着这该不会是让自己坐这里吧? 那合体真君道:“真君还请入内。” 他指引的是往那罗汉床的方位,秋意泊当即感觉自己没白养了滚滚几个月,这不特殊待遇安排上了吗? 那引着秋意泊上来的合体真君见秋意泊已经悠然坐于左侧主位,脸色微微有些变化,却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躬身一礼,告退了去。 厅中也无侍从仆婢,正和秋意泊的意思,伴月道君是个不太注重礼数的人,此处又无人在,刚好也快到午饭的点了,秋意泊寻思着中午给自己弄点什么来吃的时候,突然又想到了既然是被请了过来,午饭总是有着落的。 毕竟是五百年一次的道君传道,这城主府总不至于晾着他们一群大乘真君不给饭吃吧?而且这一顿一定是好饭好菜,也不知道是什么珍馐美味——要不是自观城恶心到了他,他还是有点想搬到人修那边去住的,妖修这里食材是新鲜,但多以食材原本的味道为主,不是炖就是烤,主打的就是大块大块的肉,没啥花里胡哨的,这不吃多了就想去吃点花里胡哨的嘛。 城主府的厨子手艺应该不差吧? 秋意泊觉得他是可以等一等的,左右无人,他就掏出了自己昨天晚上看了半本的话本子接着看。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秋意泊便见有一众粉衣婢捧着器物进了这平心阁,秋意泊估摸着是要开饭了,还颇为期待。 没一会儿就有三个粉衣婢上了来,停在了屏风外,为首那个屈膝道:“真君,还请用膳。” 秋意泊应了一声,那三人便进来布置饭食,看她们弄的小心翼翼,连眼睛都不敢抬一下,秋意泊也很体贴地低头看书,一副完全没有注意到她们的样子。那三人布置完了饭食就立刻离开了,秋意泊抬头一看,不禁就陷入了沉默之中。 怎么说,怪素的。 四菜一汤,全是绿油油的。 菜是用日常吃饭的那种小碗装的,汤也是。每个小碗里就很吝啬的给了小半碗菜,一筷子的事情。那汤是小孩都能一口干了的程度。至于饭,是应该是数着粒装的,约莫是四小口的分量。这分量估计就是打算让他们一口菜,一口饭,吃完刚好一口喝干汤的程度。 哪怕秋意泊知道这些看着很素的菜灵气充盈,应该是上好的灵食,但也阻挡不了他由衷生出了一种‘寒月城的城主真穷啊’的感叹。 不知道为什么,他知道不浪费是好事,这些估摸给大家填个肚子补充点灵气什么的足够了,但秋意泊就是觉得有点磕碜。 秋意泊心道没有给一颗丹药打发他们就算是很好的了,可能城主是为了表示今日一切以听道为重,其他不足一提? 可能是自己期待太高了? 秋意泊叹了口气,正打算凑合凑合吃了,也正在此时,他对面陡然出现了一个人……说是一个人或许不太恰当,是一行人。 伴月道君端端正正地坐在了罗汉床的另一侧,旁边还随侍着四个大乘真君,之前给秋意泊送信物的也在其中。秋意泊抬眼看了过去,笑道:“道君怎么来了?” 伴月道君面无表情,端足了今日在大街上的那种高不可攀的神祗架势,道:“过来吃饭。” 秋意泊一哂——哎不是,这四菜一汤他一个人都不够吃,结果还得跟伴月道君分着吃?只有一双筷子,一碗饭,这怎么分?总不能他吃半碗,伴月道君吃半碗吧? 秋意泊看向了他身边的四位大乘真君,你们道君要吃饭,你们怎么一点动作都没有? 不是真的来抢这个磕碜的四菜一汤的吧?! 奈何这四人眼观鼻鼻观心,纯纯当自己是个摆件。 秋意泊道:“那恐怕是不够吃了。” “嗯。”伴月道君应了一声,抬头看着他,又不做声了。 秋意泊突然福至心灵,秒懂了伴月道君的意思——这里的饭不合口味,知道他在这里,所以特意跑来蹭他一顿饭! 秋意泊不由轻笑,甩手将桌上清空了去,之前在海市打包的海鲜席面还有几桌,里头还额外放置了一些他自备的高端食材,就是为了防止出现这种和他吃饭的人修为太高,光靠席面补足不了灵气的情况。他将食盒取了一个出来,顺手就递了出去,其中一位大乘真君不由上前一步接了,自觉替他们布置。 秋意泊做的太理所当然,让那位大乘真君有一种合该自己上手接了替他们布置席面的错觉。 秋意泊道:“海里的鲜货,不知道道君喜不喜欢?” 伴月道君蹭饭已经很有经验了——但凡是秋意泊拿出来的,鲜少有不好吃的,他淡淡地道:“随意。” 待海鲜摆了满桌,鲜香之气四溢,伴月道君便拾起了筷子,另外吩咐了一声:“都退下。” 四名大乘真君应声便退了出去,到了屏风外去休息。此前秋意泊还疑惑屏风外为什么留了一套桌椅,看来是留给他们用的。 那四名大乘真君出去后各自落座,其中一人刚想说什么,便见方才布置的那位真君从食盒里又原样取了一桌席面出来,这才明白了方才为什么那位长生真君让他们布置席面——原来还留了一桌给他们。 伴月道君见人都出去了,便拾起了筷子先给自己塞了一口,紧接着就夹了第二筷。他人长得出尘绝世,哪怕吃的快一些也不显得难看,秋意泊也还是第二次看伴月道君吃的这么快,第一次还是吃寒玉笋的时候——估计是很对胃口了。 他也跟着先喝了一碗海鲜粥填填肚子,转而就升起了碳火,将几种生的食材放上去烤,还顺手将之前得了的渡劫期鱿鱼真君的触须往伴月道君面前推了推:“这个好,试试。” 所谓美人,撸串也显得优雅出尘,伴月道君吃到鱿鱼须就眼神一亮,放下筷子认认真真地啃了起来,待他这一串吃的差不多,此时烤炉上的狂林鹿肉也正正好好八分熟了,秋意泊也不必提醒,伴月道君自然而然就知道等着吃这鹿肉。 毕竟在一堆海鲜中,一块滋滋冒着油香的烤肉的香气到底有多馥郁霸道闻过的人都知道。 狂林鹿肉的品阶虽然比不上渡劫鱿鱼,但它就是胜在味美,简单粗暴的好吃,吃的伴月道君头也不抬。秋意泊当然不可能一直在旁边伺候着,第一块意思意思就得了,不然他做了那么多厨师机法宝是干什么吃的?两人给吃各的,倒也将这一桌给解决了干净。 秋意泊甩甩手将桌上狼藉收拾了个干净,又摆出了茶具点心,伴月道君喝了一口热茶,眉宇间已然轻松了许多,这时秋意泊突然递了一盘子笋出来,这盘笋看着是已经煮过的,却连笋衣都没有剥开,就这么突兀无比的撞在了盘子里,伴月道君有些疑惑,却见秋意泊已经取了一根,也不用筷子,径自剥去了一片笋衣,还将笋衣放入口中吮了吮:“刚做的,试试。” 没什么,区区手剥笋而已。 伴月道君是心动的,但是让他徒手剥笋他还是有些犹豫,可见秋意泊都自然无比,他也学着秋意泊的样子取了一根,拨开了笋衣吮了吮笋衣根部,瞬间一股极其鲜甜的味道便冲入了口中,鲜得几乎让舌尖都发痛,再是竹笋清香。比起生吃竹笋的纯粹,更多了几分复杂,但看着似乎只是简单的烹饪,便将整根竹笋的滋味给调动了起来,变得和谐无比。 剥笋衣这个事儿,伴月道君特别熟,等剥完了笋衣,再咬一口生嫩的笋尖,妙的是等这一口吃完,再饮一口苦涩的茶汤,接着再吃下一口时,便又是那么鲜美,等一根笋吃完,茶也喝完,便是饱足。 秋意泊吃了一根笋,细细地擦了手,边随口道:“我看寒月城繁华,可惜这一道上倒是没什么好手。” 伴月道君什么也没说,但是从表情来看他极为赞同,秋意泊又问道:“滚滚今日没来吗?” “在宫中。”伴月道君答道:“事务繁杂,他不便出门。” 秋意泊很理解地说:“是了,我那弟子也给我关家里了,修为那么低,真要遇上什么事儿叫都来不及。” 伴月道君深有同感,不禁颔首。接下来又没话了,就那么坐了一会儿,秋意泊接着看话本子,伴月道君也坐在一侧发呆,忽然他道:“上回你给我的,看完了。” 还嘲笑了凌寒一回,凌寒那老东西见了玉简暴跳如雷,听说已经去找是何人所写的了。 秋意泊闻抬头,自觉领会了他的意思,反手就是一卷玉简递了过去:“道君不必客气。” 看完了的意思不就是在问还有什么好看的安利吗? 他早有准备,都复刻了一份,还编成了一卷,想看的时候从里面抽一支就行了。 伴月道君本来想告诉秋意泊凌寒道君的意思,免得秋意泊回去触怒了凌寒道君,却不料秋意泊又是一卷玉简递了过来,浑然一副根本不惧凌寒道君的模样。他不禁一笑,收下了玉简。 他忽然觉得凌寒这个弟子收的真是妙。 想凌寒一世猖狂,这把岁数了却收了这么一个弟子,把他的话本当乐子看,还散给他看,说不得也就是秋长生没有回去,否则说不定还要把这香艳到了极点的话本当面递给凌寒……想必凌寒平时也没少被他气吐血。 “道君,时辰到了。”外面有人提醒道。 “嗯。”伴月道君应了一声。见他起身,在屏风外候着的几人也跟着起身,忽地伴月道君抬起了一手,外面四人便停下了脚步,只见他犹豫了一瞬,似乎很不好开口的摸样。 秋意泊很体贴地问道:“道君?” 伴月道君抿了抿唇,这才道:“方才……” 秋意泊又秒懂了,伴月道君这一段时间给他的天材地宝不在少数,他也不是吝啬的人,直接将厨师机外加手剥笋的配方打包给了伴月道君:“道君勿怪,这小东西虽然不起眼,但滚滚必然是喜爱的,还要劳烦道君带回去叫它也试一试。” 伴月道君在心下松了一口气,接了纳戒收入了袖中:“有劳。” 他就是想要这个! 今天回去就叫人做上! 伴月道君带着人走了,浑然不知秋意泊用一种很是怜惜的目光看着他——哎,堂堂大熊猫……不是,堂堂道君,妖族圣君,还能没吃过这些,实在是有些委屈了。 也不知道平时照顾他的人都是怎么照顾的,这要是换了他,不得来个一笋十八吃? 秋意泊那心情就跟专门跑去看大熊猫的游客看见不尽心工作的熊猫饲养员一样。 伴月道君来得悄无声息,走也走得悄无声息,楼下一众大乘真君就没有一个发现他的到来和离去。秋意泊看着窗外,气定神闲地点了一炷香清了清房内气味,在不远处有一座塔楼,想必那里便是伴月道君传道之处。 不过一炷香,天地之间陡然清气大盛,明亮的天光瞬间为夜幕所吞噬,日沉月升,呼吸之间便是日夜颠倒。 清澈的月光飘然而落,遍洒人间。 秋意泊依旧是以一个极其闲适的姿态倚在罗汉床上,他仰望着天空,看着月色越发明亮,直若白昼,在亮到了几乎无法直视的这一刻,月中陡然有落下一泪来,那一点金玉之色在半空便化作了万道金丝垂下,饶是秋意泊并非妖族,亦感受到了其中玄妙。 放眼望去,便见望月成中人人拜服,万道金丝垂落于他们身上,为他们勾勒出了一圈金边,再远,这万道金丝依旧不见消弭,秋意泊看不到再远,可他心中却知道,这万道金丝恐怕是要覆盖整座妖域的。 相传庚申夜月华,其中有帝流浆,其形如无数橄榄,万道金丝,纍纍贯串,垂下人间,草木受其精气,即能成妖。1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帝流浆? 秋意泊此前在天地斋博览群书时已是十分敬佩伴月道君,如今见这一幕,方知伴月道君之高山仰止。 今日并非什么特殊的日子,这帝流浆如何而来?又如何能覆盖整座妖域? 无外乎是伴月道君强行招来的。 这样规模的帝流浆,不损耗修为是不可能的,元气大伤也是理所应当——此举已经是有悖天道自然了。 秋意泊自问:他能做到吗? 有朝一日他若是成了道君,他能做到损耗修为只为开化人族吗?或者简单来说,损耗修为,使整个凌云道界的凡人都拥有灵根? 他自觉他是做不到的,或许以后他可能会在某些条件下,不得不这么做,可自问他的本心本性,他是不愿意做的。 秋意泊从不欺骗自己,也不喜欢为自己寻什么借口。他天生就是一个自私薄情的人,他的爱很少,很容易就淡了去,他的能力也很小,他能顾好身边的人就已经很好了。且能顾一顾,大多是因为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情罢了。 他并非是伴月道君那般的大爱无疆之人,所以他做不到。 他微笑了起来,可世上总有些人愿意奋不顾身,愿意以一己之力福泽天下。因有了他们,世人方信这天下有大爱者,方知这天清地明,乾坤朗朗。 金丝垂落,秋意泊伸出一手,接住了那一道金丝,那一丝金丝在他掌中缓缓成了一朵金莲,他不再悠然闲坐,而是坐直了身躯,双手置于膝上,以最正式的听道之礼端坐,双目注视着伴月道君所在,静候聆听。 不知何时起,天地之间布满了伴月道君真言:“吾教后辈门人知悉,尔等悟士,既入玄门之正教,必通夙世之善根。一证今生之福果,二修来劫之不堕。若有向道之真心,当遵太上之法律。”2 “……当自闲自揣心。修道所为何故?盖为看破尘缘,轮回,苦恼,方才进道。岂可返造愆尤,重增孽债。法有三乘,遵依本教而行,量力而进,立志而守,苦志而修,方是道家之正路……”2 “夫上乘者,修真养性,苦志参玄,证虚无之妙道,发天地之正气,除尘世之冤愆,广行方便,大积阴功,只候三千功满,八百行圆,然后身超三界,位列天仙矣!或跨鸾鹤而朝金阙,或驾彩凤而赴瑶池。千真恭敬,万圣护持。与天地同体,日月同明……”2 伴月道君所言为训导之意,诫天下妖修,当明心静念,不可因化身为妖而忘本心,当修真养性,参玄悟道,方为正途。 秋意泊早已学过相类的了,于凌霄宗,这本就是入门第一课,可如今再听,却又别有一番体会。 他不禁反思己身: 是否有因修为增进而轻忽他人之举? 是否有憎恶怨怼之举? 是否有妄念屠杀之举? 是否有…… 他似乎全有。 ……可这是错的吗? 秋意泊静静地想着,这应该是错的。 如伴月道君所诫,他确实是错的。 可他当真错了吗? 秋意泊以为不然。 ——因他回忆此生诸般往事,历历在目,他皆发自本心,无愧于心,无愧于道,无愧于己,无愧于他人,无愧于天地。 人不欺他,他不欺人。若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伴月道君所传之道,是圣人之道,而非是他之道。 大道三千,伴月道君无错,他亦无错。:,, 476 第 476 章 月华清溢,秋意泊想通此节,不免觉得心神通透,他睁开双目,金丝万缕,他一手翻了过来,接住了其中一缕,他非妖类,体内那点妖族血统也不过是在名义上有罢了,帝流浆并不能对他产生什么助益,可此情此景,若不留下些什么,倒也有些遗憾。 他眉间还留有一丝意气,往日里的温和之感便显得有些疏狂,随着金丝在他掌中凝结成晶体,又缓缓成就一缕弯月,那些意态也被素日里的平和所掩去。 一枚弯月静静地悬于他的掌中,蜿蜒着月光,秋意泊不禁望向天上月,再看手中月,他缓缓收紧了五指,月色便被他的五指所掩去,有一种微妙的意趣。 不知不觉中,天地间再也没有伴月道君的声音,秋意泊放松了背脊,倚在了凭几上,一腿曲起,目光再度落于他手中书卷之中,似乎他从未正襟谨听。 夜色逐渐朦胧了去,天边出现了一缕灿烂金阳,转瞬便将夜幕压了下去,在那一呼吸之间天空大亮,仿佛方才的一切不过是众人幻梦一场。 “弟子等谨受道君教诲——!”如山如海的呼喊声从四面八方而来,万千修士躬身俯首,叩拜高楼上那一抹身影。 下一刻,伴月道君便又出现在了秋意泊的对面,他面色苍白,一手按在了案几上,秋意泊顺势望去,还未说话,便见伴月道君嘴唇微动,陡然吐出一口血来。 “道君!” “道君!” 他身边的四位大乘真君急忙要上来扶,却因为伴月道君一手抬起而顿住了脚步,齐齐一礼,退居到了屏风外侍立。伴月道君神色清淡平静,还有血自他下颚滴落,他却随意地用帕子擦了一擦,塞入了衣袖之中,好像吐了血的人不是他一样。 若不是他唇上染了血色,还真看不出是他吐的。 “道君可还好?”秋意泊问道。 “还好。”伴月道君点了点头,“老惯例了。” 果然引动了那么大范围的帝流浆是不可能毫无损伤的,以秋意泊所见此时伴月道君,伤势其实都不值一提了,倒是他周身气息若有若无,好似一片雾气,叫人一扇便能散了——恐怕是几百年的修为都要耗在今日。 这讲道五百年就得开一次,如果次次都要来这么一套,伴月道君修为毫无寸进也是理所当然的。不倒退,都得算他天资纵横。 秋意泊见他这模样,眉目间有温柔笑意浮过,他将手中那一枚弯月递到了伴月道君面前:“赠道君的。” 伴月道君凝目一看:“帝流浆?” “是啊。”秋意泊笑道:“我善于炼器,道君邀我来听讲道,这还是我第一次听呢……想着总要留个纪念,便用帝流浆炼制了此物。” “那你为何送我?”伴月道君有些奇怪,秋长生是凌寒道君之徒,凌寒道君这几千年恐怕也就他们两个弟子,难道凌寒道君从未与他们传过道? 秋意泊想了想,不由低眉浅笑:“道君在上头站了半天,这帝流浆恐怕也没有时间消受,我留着不过是蒙尘,道君多少还是有些用的。” 这话就有些促狭了,伴月道君却不知道为何轻轻笑了笑,毫无血色的五指微动,将那一枚弯月扣入了掌心。他于妖域传道教化三千年余年,引动了七次帝流浆,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将帝流浆回赠于他。 其实是无用的,他并不缺这一些,但秋长生一番心意,他也无意拂去。 秋意泊也知道送伴月道君是没用的,毕竟伴月道君能引动这样规模的帝流浆,难道还会缺这一点吗?只不过是他觉得这一枚弯月做的好看,又见伴月道君虚弱至此,心念一动,送便送了。 秋意泊问道:“道君回来是来休息的吗?” 伴月道君点了点头,又道:“还需听平心阁论道。” 秋意泊在心下微微摇头,这可真够辛苦的,不过这是伴月道君所愿,他没有资格去劝阻他,也不必说什么辛苦不辛苦,我之□□,他人蜜糖。 伴月道君说罢,从袖中取出了丹药等物,皱着眉头吞了几颗,此后眉头皱得更紧,秋意泊不禁就看向了那丹药——凌云道界几千年没有道君,他学的那点炼丹术还是年轻那会儿跟着半夏真君的手札学的,上头自然不会有什么道君境界的丹药笔记,去了苍雾道界倒是有道君,可惜他又和苍雾道界的医修不熟,能作用于道君的丹药珍贵异常,他也不好平白无故问玉清道君讨两颗来研究研究。 “苦?”秋意泊随手递了一碟子蜂蜜松子糖过去,伴月道君先拾了一颗送入口中,眉头微松,这才道:“苦。” “千秋草是人间至苦之一,凌寒未曾与你说过?”伴月道君道。 秋意泊则是答道:“我与凌寒道君不过一面之缘,凌寒道君怎会与我提这些?” 伴月道君:“……???” 秋意泊见伴月道君突然就盯着他不说话了,有些奇怪地问道:“怎么了?” 他刚刚也没吃东西啊,不存在脸上沾了点心渣滓的问题。 “凌寒不是你的师傅?”伴月道君问道。 “自然不是。”秋意泊瞬间想明白了其中关窍:“我与我的兄弟出身凌云道界凌霄宗,尊师道号朔云,另有一师乃是百炼山奇石道君……难道是凌寒道君这般说的?” 伴月道君:“……是。” 秋意泊眉峰微动:“原来道君请我来,是以为我师从凌寒道君?我若不是师从凌寒道君,是不是就不配坐在此处了?” 伴月道君淡淡的一眼扫向了秋意泊:“废话。” 不是凌寒的弟子更好了!秋长生此人实在是合他的胃口,若是平辈论交,莫名就矮了凌寒那老不修一辈,如今秋长生不是凌寒的弟子,那他就不必平白比凌寒矮上一辈了。 秋意泊佯做起身,道:“那我走?” 伴月道君下意识伸手抓住了秋意泊的衣袖,还未说话,忽地秋意泊就觉得一团毛茸茸的还很敦实的东西掉进了怀里,仔细一看,伴月道君的身影已经消失,他怀里却多了一只比滚滚还要大上许多的大熊猫。 秋意泊下意识地颠了颠,把怀里的大熊猫给抱紧了:“……” 艹艹艹,他居然有朝一日抱上了正儿八经的熊猫道君! “道君!” “道君——!”外面的那几个大乘真君想要进来,却听见伴月道君冷冷地道:“候着。” 那四人瞬间止步。 伴月道君变成人形那是一个风姿绝世,变成原形后再绝世的风姿也只剩下了憨态可掬。他虚弱地看着眼前一片青色的衣襟,清幽飘然的香气占据了所有的嗅觉,很快他就意识到了自己是被谁抱着,瞬间有些羞恼,可他确实伤势过重,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秋意泊抱着伴月道君坐回了罗汉床上,也让伴月道君两条胖乎乎的腿有了落地的地方——他的腿。秋意泊低头看着伴月道君,实在是没忍住在道君高不可攀但毛茸茸的背上拍了拍,头也不抬地问道:“道君如何了?” 他虽然看着伴月道君,却不是问的他,任谁也看得出来伴月道君此刻恐怕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多少。作为人修的秋意泊都知道妖修除非自愿,也就是在身体虚弱至极的时候才会变回原形——伴月道君总不能特意变成大熊猫来投怀送抱吧? 屏风外有一位大乘真君拱手,听他的声音也镇定了下来,他道:“帝流浆对道君损伤过大,五蕴丹还需半个时辰才能完全发挥功效,并无大碍。” 秋意泊缓缓地道:“知道了。” 哎,抱大熊猫的福利只有半个时辰哎。 秋意泊是个惜福的人,放在现世他这辈子都没指望抱上大熊猫,他又不是学兽医专业的。哪怕突然中了彩票使用钞能力,撑死了让他抱着合影留念就该抱走了,那还是抱熊猫崽子,成年大熊猫那可是吃肉的,真的能咬死人的,这里的半个时辰放现代那就是一个小时……快乐! 早知道来听道能抱大熊猫,就是伴月道君不请,他也赶鸭子上啊! 伴月道君静静地依偎在了秋意泊的怀里,他不说,秋意泊就佯装不知道,成年的大熊猫真的很大,秋意泊险些两只手都环抱不过来,只能悄悄抱紧一些,他非常眼馋伴月道君那对厚实又毛茸茸的耳朵,可惜没胆子——抱一下那叫形势所逼,再去薅人家耳朵那就叫调戏了。 这可不是翠衍,已经进化到了真把自己当只没有感情的小猫咪,摊着肚子让秋意泊随便撸,这一位真要是恼怒起来,这么近的距离,秋意泊就可以直接投胎了。 秋意泊抱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用手指开始梳理伴月道君背后的毛发,怎么说,真不愧是道君!这一身皮毛入手跟丝绸一样,还香喷喷的跟刚洗完澡一样,真的超级好摸! 秋意泊已经开始想能不能问一问伴月道君能不能把滚滚送给他了,不送滚滚其他的崽子也行,他再也不嫌弃养大熊猫麻烦了,他一定当徒弟好好养,争取有一日把徒弟养成道君,师傅摸两下,徒弟总没有什么话说吧? 人就是这样,得到的有恃无恐,得不到的一直在骚动。 微妙的痒意从背后传来,但无疑又是舒服的。伴月道君是真的没有反应过来,滚滚是被秋意泊他们两个抱惯了的,滚滚回来后他为了看一看当时发生了什么,也与滚滚神识交融过,滚滚的记忆可以说就是他的记忆,此时被秋意泊抱着,他又重伤在身,此刻药效开始发作,当真有些混淆之感,根本没觉得哪里不对。 其实他更想要梳子。 他记得秋意泊他们拿过一把很舒服的梳子给滚滚梳过毛,不过这样也很舒服就是了。 秋意泊的目光已经落在了伴月道君短短的尾巴上,他反复在心中跟自己说——这是真的不能摸! 要是牡丹花下死就算了,那好歹也是做鬼也风流,摸大熊猫道君的尾巴导致被拍死那可真的丢人丢大发了!哪怕是师祖和师傅知道了,都得说一声他死得该!都没脸提报仇这件事! 伴月道君轻轻哼了一声,在秋意泊怀里动了动,秋意泊立刻收回了视线,看向了他。他与伴月道君一对视,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将伴月道君又往上颠了颠,让他的下巴能垫在他的肩上。 伴月道君心想我是让你放我下去的意思……但是这样趴着更舒服了,他也没有再吭声,只是静静地消化着药效。 而在平心阁一楼二楼端坐着的真君们则是有些骚动,按照往日的惯例,道君此刻应该已经示意他们开始论道了才对,怎么今日到了这个点还没有动静?可再看通往三楼的阶梯已经被道君门下侍立,道君应该已经到了才对,为何还不开始? 大多人还是有定的住的,有一个耐不住的大乘真君便去问守在阶梯上的渡劫真君,那人一拱手:“敢问真君,道君可至?” 这是废话,但还是要先问一问。 那渡劫真君眼观鼻鼻观心,低眉敛目地道:“道君已至,还请诸位静候。” 此言一出,众人心下也是大定,那大乘真君也不好再问,回了自己的座位。众人眼神对视,也不敢传音,毕竟道君就在楼上,谁敢在道君眼皮底下嚼舌根? 只是此例从未有过,众人不免有些担心。 秋意泊正好端端地抱着伴月道君呢,忽地耳边有伴月道君的声音传来:“放我下来。” 再不开始论道,恐怕就要有人知道他受了重伤。 凌寒与他有盟约,自然不会在此刻搅局,可人族不一定,妖族也不一定——并非是所有妖族都视他为圣君。理由很多,比如有些妖族并不愿遵从他的道。 秋意泊只好将伴月道君放在了罗汉床上,他还是按照人的习惯,将伴月道君安置在了凭几旁边,这样伴月道君就可以靠着凭几,可他松开手的一瞬间,伴月道君便从凭几上滑落了下来——这么说也不太准确,应该说凭几受不住一头成年大熊猫的压力,被推翻了。 秋意泊连忙去接,好悬歹悬才没让伴月道君一头栽下罗汉床,他不禁心中发笑,也不非要让伴月道君靠着了,拖了一个靠枕过来,放在了他的头下,让他趴在靠垫上。 伴月道君轻哼了一声,又抬起了下巴,这行为习惯和滚滚几乎一模一样,秋意泊一看就知道是嫌弃枕头位置塞得不好,手比心快,他顺手就帮伴月道君整了一下位置,伴月道君这才趴在上面不动了。 伴月道君轻声说:“开始吧。” 屏风后四人齐齐一拱手,传唱道:“今日论道开始,不拘论点,还望诸位真君各抒己见——” 声音一直传遍了平心阁才停止,楼下二三十位真君也各自心中大定,这不拘论点往日也是有过的,并不稀奇。众人也不觉得为难,既然不知道要论什么,不如从平常的开始论。 草木矿物,丹药法宝,无一不可论,若论到了要点,道君自然会出声指点。 其实这‘不拘论点’才是他们最喜欢的,就是因为道君不拘论点,他们大可以问出平日中所遇的难点,若能得道君指点一二,那是最好不过。 无人会在此处谦让,可到底都是真君了,多少要一点脸面,众人看向了此处修为最深的鹿云真君,鹿云真君微微摇头,示意今日不想开口,再看长留真君,长留真君亦是摇头,朝烨真君则是嗤笑道:“难得的机会,二位道友迟迟不肯开口,难道是在怕什么?不如就由我来!” 朝烨真君那双金灿灿地眼睛一动,他露出了一个微妙的笑容:“不如就从万芳阁那一日说起好了,我见那长生真君的法宝能引人入幻境,长留、鹿云二位道友亦由此突破,可幻境为假,突破是真,幻境若真,可又为何是幻境?” 二楼近十位大乘真君都不禁摇头而笑,也就是朝烨这头不怕死的倔老虎,才敢一个劲的往长留和鹿云两位真君的枪口上撞。 那一日他们也有所耳闻,鹿云和长留被锁入法宝之中,又从中突破后本可以与那长生真君一战,偏偏又收了手,那长生真君便住在寒月城,也不见这二位上门寻仇,可见他二人对那长生真君的感情有些复杂。不过众人也明白,若是自己走到了这一步,被人困入法宝确实是羞辱,那长生真君明明能杀他们,却又偏偏抬手送了他们一场机缘,换了自己来那也是爱恨交加,因果累身,确实是不好再对对方动手。 但不能动手,不代表想听,也不代表愿意将自己的丑事摆在台面上认人议论,更何况道君面前……不对,不光是道君面前,那位长生真君不也在楼上吗? 这可太有意思了! 朝烨真君说罢,又看向了鹿云、长留二位真君:“二位道友,可有何见解啊?” 长留真君正在斟酒,他自个儿带的,他头也不抬地道:“朝烨道友今日是打定主意来看我们两的笑话了?这样不好,不好。” 鹿云真君则是道:“朝烨道友,此言问的荒谬,需知这世间幻术大乘者,拈花成界,落笔成道,长生真君正是这大乘着,那日朝烨道友在外旁观,怎知我与长留叫那春风化雨浸润万千之感?” 那一幻境,如今想来亦是恐怖,他们从一开始就察觉到应该是幻境,可随着光阴变迁,事实变化,他们居然不知不觉中将那一幻境当做了真正的世界,他们不像是入了幻境,而像是落入了一个道界。 朝烨真君一膝曲起,闻得此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道:“谁问你们这些?也罢,既然不想答,便不必再答!省得污了我的耳朵!” 有一人心念一动,道:“朝烨道友何必恼怒,长生真君正在此处,何不问一问他?” 这位长生真君以人修身份登上伴月道君所在,到底是为何?不如今日问一问他,也好探一探他的底细。 伴月道君闻得此言,看向了秋意泊,意思很明显——若是不想作答,就不要出声。 秋意泊则是笑问道:“我出声,是不是不太好?” 伴月道君并非是什么愚蠢之人,秋长生此刻出声,能有什么不好?无外乎是因为人、妖有别,他虽然并非本界中人,但好歹也是人修,他若作答,万一真的点拨了几个妖修真君,回过头传出去了,到底是不太好。 伴月道君淡淡地说:“但说无妨。” 他在此处,何人敢传出一言半语? 秋意泊是想作答的,闻言颔首,扬声道:“诸君问我,我亦不知,我不过是个浅薄匠人,不如叫诸君体会一番如何?” 秋意泊那一日在万芳阁用的是天地纵横卷,抽到什么那得看入内者的运气,也就是长留和鹿云两位真君轮到了他那个幻境,其他人就没那个运气了。 此言一出,众人自然叫好,道君在侧,那长生真君也不可能真的就将他们一网打尽了,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机缘,谁不想要? 秋意泊已经取出了天地纵横卷,以伴月道君道行自然清楚这不过是一个法宝,且为‘困’的法宝,与幻境似乎毫无瓜葛,突然就见秋意泊指着他手上那卷轴,眉目微动,似笑非笑,仿佛是在威胁什么一样。 “吐出来。” 那卷轴一动不动。 秋意泊扬眉:“劳紫蜀道山。” 此言一出,那卷轴噗得一下吐出了一颗如罩云雾的水晶珠,若不是伴月道君眼力好,恐怕只能看见一片云雾。秋意泊素白修长的手探入了那片云雾,握住了那颗水晶珠,看向了伴月道君:“道君恢复,还需要多久?” 伴月道君道:“约一刻钟。” 秋意泊微微一笑:“好,那就先困他们一刻钟。” 伴月道君还未来得及说话,便见秋意泊随手将那宝珠扔出,宝珠一离开他的掌心,便渲染出了一片浓郁的雾气,七彩霞光在其中闪动,云雾流转,刹那有山水成型,秋意泊心中有什么闪了过去,他饶有兴趣地看向了伴月道君,问道:“此前我听道君宣圣人之道,可人间险恶,道君可有兴趣叫他们去体验一遭?” 伴月道君有些好奇,秋意泊就给他讲述了一下什么叫做虐得凌霄宗上千弟子抑郁的‘起洛’幻境。伴月道君一边听,看着秋意泊的眼神越发奇异,随即颔首:“好。” 秋意泊洒然一笑,再度扔出了一颗宝珠,那宝珠如泪,飘然融入了那片云雾之中,再然后,便是城池、行人……一一呈现。 秋意泊笑道:“休息吧。” 伴月道君轻轻应了一声,闭上了双目,安心炼化丹药。:,, 477 第 477 章 伴月道君闭目而憩,秋意泊注视了一会儿幻境里的鬼哭狼嚎还是把目光投向了伴月道君,恰好伴月道君的耳朵动了一动,发出了一声无意义的轻哼,估摸是那什么五蕴丹的药效已经开始修复他的身体了,秋意泊的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片,又看向楼下那一片热闹非凡的场景。 起洛幻境早就被秋意泊玩明白了,他随身携带的这一枚是日常闲来无事拿来改着玩的,如果说凌霄宗里的那一枚是新手版本,他手上这一枚就是深渊级别,特别增加了什么求之不得、阴错阳差等等磨人心智的玩意儿,还增加了善良向的npc,至于能不能从一堆恶人中辨别出来这个善良的角色,就要看个人的造化了。 以幻境内的时间流速来算,在第一个时辰就有一位合体真君因为轻视其中角色的武力值直接翻车惨遭小怪杀害,剩下的大多还是比较沉稳的,至少没死在开门杀上,毕竟能修炼到真君怎么也算是天之骄子,哪里这么容易翻……还是比较容易翻的,在那个第一个反派美貌女修上就死了三分之一。 有人高喊着‘贱人’被烤了。 有人哀戚地看着女修一言不发被剥皮了。 有人不敢置信地看着女修反复问‘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后被泡酒了。 …… 秋意泊都开始考虑自己笑得太大声会不会有些过于嚣张了,毕竟这栋平心阁到底也有没有入幻境的真君——屏风外守着伴月道君的那四位。 正在此时,伴月道君伸出了一只毛茸茸的胖爪子在秋意泊的衣服上扒拉了一下,秋意泊猝不及防之下衣袖直接被划出了四道裂痕,连下方的手臂都没能幸免,出现了四道堪称是惨烈的血口。伴月道君也在此刻惊醒,他看着面前血淋淋的手臂,有些艰难地对着秋意泊伸出了双手。 “无妨,道君只管休息。”这点伤秋意泊倒是没放在心上,毕竟以滚滚练气期的水平都能直接在他手上划拉出口子来,伴月道君好歹也是一位道君,他今天又没穿法衣,划破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又不是凡人,这点小伤他一个眨眼之间就能好。 没想到伴月道君还是坚定地伸着双手,秋意泊有些疑惑,伸手将他抱了起来,圆滚滚的体型一入怀就让秋意泊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敦实,什么叫做厚重。秋意泊那叫一个甘之如饴,重点就重点呗,这有什么,他能单手举泥头车难道还怕这点重量? 伴月道君坐在了秋意泊膝上,两只爪子捧住了秋意泊的手臂送到了嘴边,秋意泊有一瞬间以为伴月道君是不是昏了头了把他的手臂当竹笋啃,却不想伴月道君却伸出了舌头仔仔细细地为他舔舐伤口。 秋意泊一手托着伴月道君的背,让他有点方靠,一边道:“道君不必如此,一点小伤罢了。” 伴月道君有气无力地说:“……有毒。” 秋意泊:“……???” 啥玩意儿这居然有毒?他怎么从来没发现过?养滚滚那么许久,难免被它划破咬伤,秋意泊和泊意秋从未在意,毕竟养一只带爪子带牙齿的宠物哪有不受伤的?每次滚滚伤到他们后也会像伴月道君一样过来舔舔伤口,他们还嫌弃会不会造成病毒感染什么的,原来是在给他们解毒? 秋意泊随手在伴月道君背上拍了拍,跟哄滚滚似地:“没事,不疼。” 伴月道君舔完了伤口,又猫在了秋意泊怀里不动了,看样子是睡了过去,秋意泊的目光不禁看向了屏风外的四人,虽然有屏风遮挡,但还是能够看出他们的表情跟见了鬼一样。 秋意泊忍不住想笑。 哎嘿,他有大滚滚可以抱,他们没有! 秋意泊顺手把伴月道君往上托了托,调整到了一个双方都比较舒适轻松的位置,再看幻境中已然过去了二十天,竟然有大半妖修真君已经出来了。出来之人个个神态凝沉,显然还在回味之中。 一刻钟还未到,所有真君都已经因为身死而被踢出了秘境。秋意泊之前还在想万一时间到了还有人没出来怎么办,如今一看却不必担心了。他轻笑道:“诸君,不知可有感悟?” 霎时间平心阁中便出现了不少声音,有一渡劫真君眼神阴冷:“那贱人我待她不薄,她为何如此待我!” 又有一大乘真君顿首:“正是,老夫明知是幻境,却在一同游历之中对他们心生好感,视为同伴,谁想到他们竟然各个心怀鬼胎,只为了我一张皮囊?这……哎,区区一张皮囊,若是要,老夫难道还舍不出去吗?为何背叛于我!” “贱人!亏得我舍生忘死的救她!悔矣!悔矣!” 当然,也有一些不同的声音,有人冷声道:“敢问长生真君,此等幻境……虽是人、妖有别,但真君为道君所请贵客,我等也不曾防范真君,真君何必戏耍我等!” “正是!”另一合体真君道:“区区一幻境,竟然各个心怀鬼胎,除了愤恨与多疑外,还有悟出些什么来?!” “譬如儿童把戏!” “不过如此,并无甚特殊之处。” 长留真君闭目摇扇,微微一笑,并不言语,还有几位大乘真君也不曾言语,只自顾自地打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忽然,朝烨真君睁开了灿金的双目,大笑道:“这幻境绝好!” 他说着,竟然起身向秋意泊所在三楼躬身俯首:“多谢长生真君指点,朝烨悟了!” 他这般说,众人自然齐齐看向了他,有人问道:“朝烨道友悟出些什么来了?可能与我等说一说?” 朝烨真君斜睨着那人:“我之道,怕是不适合诸位道友。” “无妨的。”有人说:“今日本就是论道,我等见道友面有喜色,自是比我等蠢物先行一步,若道友不弃,也指点指点我等。” 若换了以前,朝烨真君叫人这般给足了面子,早就开口了,今日却是轻蔑一笑,大刀金马坐下,斟酒而饮,他指着那一片如梦似幻的云雾:“若是道友想知道,总的幻境就在那儿,道友也不妨再进去历练一回!” 他看诸人,恐惧者有之,不忿者有之,伤感者有之,冷漠者有之,愤慨者有之,他不禁嗤笑一声,低头喝起自己的酒来。 忽地有一把平和的嗓音平淡地说:“诸君入内时已知是幻境,为何出来时依旧动心动情?” 众人如同被冬日里的凉水当头淋下,自脚底生出一种毛骨悚然之感——是啊,他们进去之前便知道是幻境,记忆也未曾被抹去,为何他们自幻境出来后如此不忿? 长留真君方才所言陡然在他们脑中响起:【……怎知我与长留叫那春风化雨浸润万千之感?】 所谓春风化雨,润物无声,在座人有百态,皆因幻境之故,他们居然在不知不觉中将那幻境当了真!若不是真,他们何必动情动性? 正在此时,秋意泊怀中的伴月道君淡淡地说:“大白若辱,大方无隅,大器免成,大音希声,大象无形,道隐无名。1”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伴月道君这是在夸赞长生真君这一幻境几近于道?! 连秋意泊都不禁低头看向了伴月道君:“道君,这是给山门中小弟子们历练着玩的,道君这般夸我,是不是有些过了?” 伴月道君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秋意泊的肩膀,沉静地道:“大道至简。” 于初窥门径的弟子而言,这是玩闹,于大成者而言,却本就是道。此幻境,无论何人入内皆有所得,本就是道。 “道非玄妙不可得……这一点,本就是错的。”他低声说:“秋长生,你已是大乘,应该明白这一点才是。” 秋意泊顺手在伴月道君背后顺着毛,却没有被点拨到什么,反而觉得有些尴尬,但他也总不能跟伴月道君说‘随便你吹出朵花来这也是给凌霄宗弟子玩的’吧?便微微一笑,岔开了话题:“道君可大好了?” “尚未。”伴月道君闭着眼睛说。 秋意泊看向了在屏风外侍候的那四人,便见其中一人走入了屏风之内,正是之前与秋意泊送信物的那一位,他拱手道:“还请真君服侍道君再用一颗五蕴丹。” 秋意泊没在意他的措辞,他接了对方递来的丹药,放在了伴月道君鼻端,也不必他说,伴月道君就很熟练地嗅了嗅,然后张开了嘴,等着秋意泊把丹药扔进去。 这习惯倒是有点像滚滚。 秋意泊不由想到,随即一笑,刻意将丹药抛得深一点,伴月道君喉咙一动便将丹药吞了下去,紧接着就吃到了秋意泊塞进他嘴里的松子糖,又安静了下来。 秋意泊见他不再言语,也不打扰,能多抱一会儿是一会儿,开口道:“诸君若有心得,又不愿诉之于口,不妨再入境映证一番。” 既然有伴月道君亲口认证,楼下绝大部分妖修真君都再次入了幻境,却还有几人不曾入内,无外乎是长留、鹿云、朝烨这几人,令还有一位是方才说无趣的大乘真君,秋意泊不认得他,自然也不多关注——有什么好关注的? 他这起洛幻境虽然处处杀机,却有一处死穴,那便是无情——只要无情,便能一路顺遂。比如坑害了绝大部分妖修的那第一个小boss美貌女修,但凡当时选择一剑杀之或者置之不理,就不会有后面的背叛了。 这位真君为何没有走到终点秋意泊也看见了,因为他太不知变通了。无情确实能避免极大多数的杀机,可若一味的无情,就会触发秋意泊后加的举世皆敌的be结局,被大乘真君群起围攻致死。 他加这样的结局,就是为了针对这帮子没有感情的bug,想要独善其身,想要冷漠无情,可以,但你需要足够的实力与智慧,否则早晚都是死无葬身之地。 秋意泊对那朝烨真君很有好感,那双灿金的眼睛好看极了,若说金虹师叔的眼睛是浮光跃金,难免叫人觉得有些缱绻多情,朝烨真君的那双眼睛便是冷漠,若是凑得近一些,甚至能看见他竖状的瞳纹,但有一点不好,便是太浮躁了。 如今经起洛幻境洗练,那双眼睛中的浮躁之气尽去,更有一番冷漠到了极点的华美之感。 他向来是喜欢看脸的,他这点毛病自己清楚。 秋意泊笑问道:“为何几位道友不入幻境历练一番?” 长留真君也笑,他本就生的俊秀,这一笑便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风流之感:“道友这幻境,还是算了吧。这等有趣的事情,还是等我哪日切切实实撞见了,那才有意思。” 鹿云真君道:“道友这幻境直指人性本恶,与我道不符,故而不去。” 朝烨真君则是好奇地问道:“长生道友,方才在座诸君辱你骂你,你不怒?” 这一位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当时在万芳阁为了查清是谁抓了他的弟子,不惜将整座楼的人都拖下水,今日在座真君多有辱骂,他居然半点不怒? “为何要怒?”秋意泊慢慢地道:“上士闻道,勤而行之;中士闻道,若存若亡;下士闻道,大笑之……弗笑,不足以为道。1” 听得此言,朝烨真君拍案而笑:“道友果然还是道友!” 秋意泊的意思是他这幻境,上品悟性的人见了会努力去映证,中品悟性的人见了会将信将疑,跟随大流,而下品悟性的人见了则是加以讥笑,不被这群庸才笑,怎么能显示出他的高明来? 何其猖狂!何其嚣张! 又是一刻钟过去,幻境中人尽数出了来,秋意泊见时间差不多了,拍了拍伴月道君让他赶紧说两句糊弄一下场子,此后便是听楼下诸人论在幻境中悟出了什么来,秋意泊听了几句就没有什么兴趣了。 这没有什么好听的,他在凌霄宗那些年听的看的还不够多吗?这群真君有时候和那些普通刚入门的小弟子也没有什么差别。 秋意泊无聊得只能薅伴月道君的毛玩。 他又等了半个时辰,楼下终于论到了有情和无情之间,有人主有情,有人主无情,有人主中庸之道,秋意泊听了半天,实在是失望,连插嘴的兴致也无。怎么描述他的心情呢?那就是道理他都懂,可光嘴巴说说有什么用? 此前在幻境里哭得像条狗的这会儿在说时而忘情,时而有情……有意思吗?高谈妙论,谁不会说上两句?哪怕是凡间不识字的凡人,都能说两句皇帝给吃饱饭过好日子就跟着皇帝过,皇帝搞得大家吃不饱饭没有好日子过就造反。 不过如此。 秋意泊甚至生出了与其在这里听他们谈玄论道,不如自废修为从头再修炼一遭的心思。 要不是今日有伴月道君在怀,他今日都算是白浪费了一天。 伴月道君有气无力地道:“散了吧。” 再论也论不出什么来了。 那四名真君闻令传唱,伴月道君开口赶人,楼下真君自然不敢多待,没多久就散了个干净。 清风自窗外拂入,秋意泊见外面已至日暮,不由为那一抹余红所吸引,花枝轻颤,是鸟雀掠枝,秋意泊陡然觉得这样的一天也不错。 无论走到何处,美丽的景色总是让他产生一瞬间的沉沦。 伴月道君依旧是闭着眼睛的,他平静地说:“你觉得今日他们论得如何?” 秋意泊身体微微倾斜,倚在了凭几上,他道:“……还行?” “与你似乎并无助益。” “确实。”秋意泊空出了一手,取了案几上的茶水润了润喉:“我虽是修无情道,但今日他们所论,还不如我下午时听道君传圣人之道来得警醒。” 伴月道君问道:“你可有什么疑惑?” “道君累了,休息吧。”秋意泊无所谓问什么道,他也不是只有伴月道君这一位道君可以问,伴月道君这一回应该是重伤了,看在大熊猫的份上,他怎么好压榨他? “无碍,你只管问。”伴月道君道。 秋意泊随口便道:“我的疑惑,恐怕道君听了是要恼怒的。” 伴月道君没有说话,秋意泊便接着说:“道君可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诸天有三千道界,道界从何而来?道界之外又是何处?若是我等一直往上飞,会遇到什么?若我等一直往地下钻,又会遇到什么?” “日为极阳,月为极阴,为何天地皆有日月?日月从何处来?星辰从何处来?我等可否登月一看?亦或者揽星一观?阴阳为何并济?可有道界有月无日?可有道界有日无月?可有道界无日无月?” “道为何?何为道?我知欲叩炼虚合道之境应有道,何人规定?这又是为何?” “我有秘境无数,其中有万物萌生之境,有生灵灭绝之境,人从何出来?妖从何处来?为何我只见满目花草山石?” 秋意泊说道此处,低眉浅笑,“一个不留神,说多了些。” 其实,这些都是有答案的,太阳是地球的恒星,月亮是地球的卫星,无数星辰是距离他们很远很远的恒星系,每一颗星辰都代表一个极其庞大的星球,它们可能也拥有生命,它们可能也在孕育万物,谁敢说在座人与妖是这诸天万界唯二的智慧生物呢? 可是这些无法映证,因为道界自有限制,到了一个极限后便无法再走。 道界更像是将他们困在其中的一个秘境……不,它本就是,只不过它足够大罢了。 秋意泊很想突破那一层限制,去看看外面到底有什么,是否如他前世所学一样……唔,反正他现在身体密度足够高,火焰冰霜也弄不死他,也不需要氧气,只需要带足灵石,他应该是可以在宇宙中行走的。 这么一说,突然好想去看看。 秋意泊一笑,无稽之谈——他很清楚,他若是能突破道界限制,至少应该得有至少合道境界了。 如此想来,道君似乎也不是那么高不可攀了,现世皆是凡人,也能登月,也能于宇宙间航行,而修行却要到合道之境……听起来也不怎么厉害了。 伴月道君一时无言,许久才道:“你的问题,当真刁钻。” 秋意泊轻笑了起来,眉目之间疏狂难掩,他的语气却是极其轻柔的,“若是有机会……待我去映证后,再来告诉道君答案。” 突然之间,秋意泊怀中的伴月道君陡然化形,短胖的四肢变得修长,半黑半白的长发落下,覆盖在了秋意泊的肩头,秋意泊一顿,不由向下看去,便见那双素来黑白分明的眼睛此刻如同云山雾罩,眉目之间笼着一层慵懒闲适,将这张面容衬托得异常得绮丽。 秋意泊默默地看向了自己的手——他的手还搭在人家的大腿上呢! 他下意识要松开手任伴月道君起身,毕竟也不能用扔的。却不想伴月道君还维持着之前的姿势,双手搁在了他的颈上,生怕自己掉下去一般。伴月道君似乎毫无察觉,还懒洋洋的小小地打了个呵欠。 秋意泊有点不争气的想——还好泊意秋他不在,这要是被他看见了,那他完了。 不过转念一想,要是方才泊意秋也在,估计会争着来抱吧…… 毕竟谁不想抱大滚滚呢? “伴月,听说你重……”骤然之间,有一道声音毫无预兆的出现在了室内,一位面若冠玉高冠博带的青年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见到他们的情况陡然失声。 有能耐这么无声无息的来,还这样唤伴月道君的,自然是凌寒道君。 秋意泊猝不及防之间就和这个传说中的师傅见了第二面。 凌寒道君不笑的时候十分威严,他沉沉地看着秋意泊:“伴月?” 伴月道君应了一声,自秋意泊怀里翻了下来,却也未起身,就这么正大光明的挨着秋意泊躺着,丝毫没觉得不对:“你来作甚?” 凌寒道君反问道:“可是搅了你的好事?” 伴月道君皱眉,下意识地斥道:“胡言乱……!” 忽然之间,伴月道君意识到了什么,他侧脸看向了秋意泊,秋意泊双手微抬,很显然是在表示不是他主动搂着他的,也不是他主动挨着他的。秋意泊眼前一花,伴月道君已经站在了一侧,离罗汉床有那么一段距离。他嘴唇微动,本来想说什么,又沉默了下去。 秋意泊觉得这事儿不能这么下去了,否则不是误会也是误会了,不如先发制人。 他挑眉而笑,“听闻我有一师,乃是九天仙宫凌寒道君,不知前辈可识得?” 凌寒道君:“……”他怎么忘了这一茬了! 完蛋!随口说个笑,本来就是调侃调侃伴月道君,结果现在被正主逮了个正着! 凌寒道君十分心虚:“这……”:,, 478 第 478 章 凌寒道君吭了个声就没下文了,他之前见秋意泊舌灿莲花,原以为他会替他圆了这个场,毕竟有他当师傅有什么不好!哪怕就是名义上的,那也是整个寒月道界的修士都求之不得的! 哪里想到秋意泊居然就这么不咸不淡地泡起茶来了,眼眸微抬,目光清冷,再看伴月道君,伴月道君也是如此,两人仿佛都认真无比的等着听他的下文。 忽地,秋意泊淡淡地说:“道君,茶。” 伴月道君缓步走到了案前,接了秋意泊递来的茶盏,侧目看向凌寒道君:“凌寒,你不是说秋长生兄弟是你的弟子,为何他们却说是另有其人?” 凌寒道君忽地洒然一笑,扬袖跨步坐上了罗汉床的另一侧,朗声道:“长生小友既然传了我的衣钵,得了我的绝学,那便是我的弟子,这有何不妥?” 秋意泊问道:“哦?道君所指为何?” 凌寒道君毫不见外的取走了秋意泊给自己倒的那杯茶,笑道:“自然是我的随形剑诀!此剑诀为我所创,三千多年来竟无一人能习得,你习得了去,自然便是你我一人有缘。” 秋意泊记得那个随形剑诀,但是还是佯装疑惑地问:“随形剑诀?这不是天地斋中的一本剑诀吗?我听闻道君乃是人修,为何会将不传绝学放入妖族寒月城之中?” 伴月道君直接就坐在了秋意泊身边,挑眉而笑,却是冷冷的:“原来你所说的无人习得,是将剑诀扔到了天地斋……凌寒,你倒是好得很。” 伴月与凌寒两位道君划界而治,互不侵扰,伴月道君很清楚凌寒道君乃是天生的剑道天才,他那剑诀普通修士莫说是得其中真意,便是两分形似都难得。凌寒道君将他的独门绝学放到了天地斋,说不得就是为了寻得几个剑道天才! 秋意泊想的则是凌寒道君好谋划! 若是真如他想的那样,但凡有一个妖修学会了随形剑诀,被凌寒道君收入门下,待这位妖修修为大成,那么寒月道界人、妖分治的情况恐怕就要被打破了。毕竟身为妖修,却是人族圣君之徒,自然也是希望两族能够握手言和的。 当然,这其中还有漫漫长路,这确实是需要时间的,可身为道君,最不怕的就是时间!一人不成,凌寒道君还能寻第一个妖修弟子,若还不成,他还能寻第三个妖修弟子……凌寒道君在后面盯着,哪怕弟子中有企图覆灭人族的狼子野心之辈,也翻不出他的手掌心。 这手段其实并不怎么高明,可以天下为棋,其中气魄,确实令秋意泊心折。 秋意泊也说不明白自己是心折于凌寒道君的耐心,还是心折于这一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恣意。 果然能叩问炼虚合道者,无一是庸才。 凌寒道君对待伴月道君的斥问根本不以为意,反而颇为随意地说:“我将剑诀传了出去,哪里知道它什么时候进了你那天地斋?那里头一堆破书烂字,你就是请我放进去,我还嫌那破茅草屋埋汰了我的绝学呢!” 此话就是给伴月道君一个台阶下,实则秋意泊和伴月道君都知道他在胡扯。秋意泊也当过机缘老爷爷,随手埋下了法宝丹药,但是他扔下的法宝他可是明确知道在谁的手上,只不过是没有果断关注罢了,真的要找,他完全可以依凭法宝所在一路寻过去。他尚且如此,凌寒道君难道不知道要在自己的独门绝学上放这么一个小手段?真不怕自己好不容易筛选出来的剑道天才无声无息的死在哪里吗? 修士收徒,那都是结一个善因,求一个善果,大部分修士无法拥有直系血脉,弟子便如儿女一般。那些邪门的教派把弟子当蛊虫养的属于异类,不必多提。在这般情况下谁好不容易筛选出有一个有缘分有天赋的弟子就撒手不管了?哪怕是秋意泊,这要是真突然冒出来一个适合太上忘情的弟子,别看他面上心里如何如何嫌弃,要撒手不管那至少也是把弟子先送到凌霄宗再说。 不过他也不好再逼问凌寒道君,毕竟他还是要命的,既然凌寒道君给了台阶下,伴月道君懒得反驳,他也就骑驴子下坡了。只见秋意泊目中有微光闪动,情真意切地道:“这般说来,我与道君果真有师徒缘分。” 凌寒道君满意地点了点头,“是极是极!” 这种随便看一眼秘籍就能得他剑诀十分真意的弟子他确实也想要啊!否则他那日何必要与伴月道君说秋长生是他的弟子?便是存了那么几分心思,所以才应了下来。 伴月道君平淡地看了一眼秋意泊,道:“不过你也只能当他三师傅了。” 凌寒道君:“……啊?” 伴月道君道:“此前他曾说,他有一师为朔云道君,一师为奇石道君。” 凌寒道君面上不禁露出几分苦色来——这……确实也能料到。这位长生真君绝世之才,哪里能凭空冒出来?果然是道君之徒,说不定还是唯一的那个弟子。 “倒也不是。”秋意泊摇了摇头,似乎是有些犹豫,凌寒道君问道:“怎么?难道我与你当师傅你还嫌弃不成?” 说罢,他垂首饮茶,赞了一声:“手艺不错。” 秋意泊心中一顿,当即微微蹙眉,一脸有苦难言,斟酌良久才说:“蒙道君不弃……晚辈回去实在不好交代。” 凌寒道君:“又如何不好交代了?” 秋意泊道:“我一师乃是凌霄宗朔云道君,合道巅峰,半步造化,座下只有我一徒,一师为百炼山奇石道君,阳神境界,炼器宗师,座下只有我一徒得了真传,师祖孤舟道君座下也只有我一人得了真传,还有……” 凌寒道君掌控人族,自然知道道界中并无凌霄宗一门,只能是外界来客了。 凌寒道君一口茶险些呛在了嗓子里,心里知道这徒弟是和他没什么缘分了。听听,听听!这还有呢!后头还有几人他是不知晓了,但就这般,光是道君就有三位,还有一位是半步造化,他又不是不要命了,去抢人家的弟子!也不怕那位半步造化直接冲到寒月道界来寻仇! 秋意泊听他咳嗽,故作关心地道:“道君!您没事儿吧!” 凌寒道君:“……没事。” 秋意泊这话妙就妙在了他没撒谎,他师傅确实是朔云道君,也确实是合道巅峰,半步造化,座下也确实只有他一个还活着的徒弟,需知徒弟是徒弟,徒孙是徒孙,孤舟道君自然不能算,已故的梨萧道君自然也不能算。 他只是没说朔云道君早就死了而已。 秋意泊也很无奈,谁能想到他都是大乘真君了,还有道君假戏真唱顺水推舟打算收他为徒的?否则他也不能搬出朔云道君来啊! 他当然清楚做一个道君唯一的弟子有利无弊,但话摆在这儿,他确实看不上寒月道界那帮子人修,再者,花花世界……咳咳,三千世界何其美妙,他但凡点个头,几百年的时间估计就得砸在这儿了,要是后面凌寒道君那谋划再牵扯上他,他日子还过不过了? 他只是想出门旅游,不是想改户籍在外长居不回。 凌寒道君只得道:“无妨,既然你有几师,想来我与你是无缘了。” 伴月道君轻笑了起来,他一笑,当真如百花盛开,满室生辉,他抬眉看向凌寒道君,笑着说:“凌寒,难得见你吃瘪。” 凌寒道君能怎么说?他敢再狡辩两句,伴月道君就敢当着人家面说他怂人家的师傅来寻仇。 他轻咳了一声,道:“倒是忘了正事……伴月,你又重伤了?” “与你无关。”伴月道君道。 凌寒道君眉间微动,抬手将一只只有巴掌大的锦盒送到了伴月道君面前:“新制的丹药。伴月,听我一句劝,你那帝流浆极好,但凡事过犹不及。” 秋意泊低眉泡茶,只当自己是个聋的。 但凌寒道君并未说错。 伴月道君嘴唇一动,秋意泊却陡然听不见了,周围变得呼吸可闻,连一人的存在感都变得几近于无,秋意泊只当是没有发现,依旧自顾自的泡着茶,应该是两位道君要说些什么,设下了禁制将他隔离在外。 秋意泊不想被卷入他们之中,自然也懒得听这些,不让他听正好。 不多时,两位道君又突兀地出现在了秋意泊的感知中,秋意泊将泡好的茶与糕点送到了两人中间,拱手道:“一位道君,晚辈家中还有些急事,便先告辞了。” 伴月道君颔首:“你自去。” 凌寒道君当然也不可能拦着他,秋意泊行了一礼便告退了,待走出平心阁的一瞬间,秋意泊极其随意的看了一眼‘平心阁’那三个烫金大字,不由轻笑——他总有一日,也能理所当然的坐在平心阁的三楼,而并非因为与某人的交情而有一席之地。 这种想法一闪而逝,秋意泊在心下微微摇头,他进步的速度已经很快了,不敢再奢求道君之境。再者,进步太快,根基不稳,如今凌霄宗上有凌霄、孤舟一位道君,下有十数位真君,根本不必他操心什么,他有的是时间去慢慢沉淀,有的是时间去追寻自己的道。 这本就是他修行所求,又何必心急呢? 秋意泊自顾自的在城主府中赏景,夜色已然降临,现在也来不及买菜了,难得来一回,不如好好看一看。他发现自己的衣袖碎成了抹布,也懒得换了,左右晚上人不会太多。他一路闲庭信步,又一身布衣,倒惹得不少城主府的仆婢侍卫看向他,他浑然不在意,待转了个尽兴这才出了城主府,随意寻了一家摊子打算吃个夜宵再回去。 本来还以为是要进寒月秘境的,结果今天居然还是能回家的,秋意泊正寻思着要不要也给翠衍带一些烤肉,便见一人陡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伴月道君突如其来,秋意泊也有些好奇:“你怎么来了?” 伴月道君重伤嘛。 伴月道君气色是好了不少,但眉头不自觉地皱着,他将一物扔到了秋意泊怀中:“凌寒给你的,总不能让他白喝了你的好茶。” 秋意泊一接就知道是好东西,他笑道:“多谢,那我就收下了……唔,这东西确实是好,我竟然没有见过。” 这不能怪秋意泊看不出来,毕竟伴月道君扔进他怀里的是一颗大概有成年男性拳头那么大的丹药,丹药被封在半透的玉匣中,也无什么气味,秋意泊确实没见过,但不可错认的是其中浩瀚无比的灵气。 伴月道君在秋意泊对面坐了下来,道:“千秋草丹,取一钱配合灵草便是五蕴丹。” 秋意泊扬眉:“就是你吃的那个?” 伴月道君点了点头,眉头皱得越发紧了,他看着秋意泊,却不说话,秋意泊随口道:“又被苦到了?” 伴月道君没有说话,直直地盯着秋意泊,秋意泊一笑,将装满了各色糖果的纳戒给了他:“你的那些属下瞧着也是周全人,怎么没跟你准备?” 伴月道君低头从纳戒中取了一颗说不出是什么的糖送进了嘴里,一入口便是满口果香,甜蜜馥郁,他含着糖低声道:“多谢,告辞。” 他不好意思提自己怕苦,他那帮侍从自然也不会想到给他准备点糖来压一压。毕竟他是堂堂道君,怎么会怕苦呢? 秋意泊无所谓他离开,他又瞧了一眼千秋草丹,这倒真的是好东西。掌门道君他不怕,他师傅他也不担心,就是挺担心师祖的。毕竟掌门真君仔细,他师傅有钱,师祖么……没钱又粗心,他成了道君,八成是不会安心待在凌云道界的,估摸着等到凌霄宗彻底稳住了他就会离去,届时四处‘游历’,不知道提前备好丹药,又没钱买…… 秋意泊摇头,太惨了,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下回若是有机会,问一问伴月道君能不能把五蕴丹的丹方给他,他也好回去寻人想办法炼丹。 好不容易他打包的烧烤好了,他提着纸包正打算回家,忽然就见面前停下了一辆马车,马车竹帘一开,便见一张风流面,原来是长留真君。 长留真君手持折扇,抵在了下颚之上:“真是巧……真君可要共行?” 秋意泊道:“也好,有劳长留道友送我一程。” 秋意泊上了马车,便问道:“长留道友深夜至此,可有要事?” 他以为是长留真君特意来堵他的。 长留真君有些疑惑地挑了挑眉:“真君不知寒月秘境即将开启了么?” 秋意泊闻言笑道:“……嗯?还真不知。” 长留真君对眼前这位长生真君是人修早有猜测,他也不戳破,便解释道:“真君第一次去,不知也是常理,寒月秘境乃月华之境,自然是在太阴最甚之时开启,再有一个时辰便该开启了。” 秋意泊看马车方向也确实是往城主府的方向去的,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早知道他就不出来了,他在城主府混个夜宵得了。 他将手中的油纸包塞进了纳戒里,看来翠衍是吃不到他的夜宵了。 “原来如此。”秋意泊颔首道:“多谢道友提醒,否则错过了还不知道要到几时。” “真君不必客气。”长留真君接着道:“寒月秘境复杂多变,饶是在下两次入内,也摸不清其中规律,还请真君务必留心。” 秋意泊好奇地问道:“如何一个多变法?” 长留真君回答道:“在下第一次入内时是一座生死擂,胜者晋级,败者出局,生死无论,最终胜利者可得异宝。第一次时是一座庞大无比的高山,我等需要在一个时辰内攀登至巅峰,且只有第一人能得异宝。” 他说道此处微笑着摇了摇头,可见其中险恶。 第一次还能说是公平的一对一,第一次只能说是真人吃鸡了。 意思很明显了,它们都指向了同一种玩法,那就是内斗。只有第一人才能获得异宝,那么其他人的想法就很好猜了——只要让其他人出局,不论是怎么输,是身死道消也好是自动认输出局也罢,只要对方出局,自己便胜了。 秋意泊看着他:“既然如此艰辛,不知是什么异宝,如此叫人不顾己身?” 长留真君不由一笑:“真君不是我界中人吧?” “确实不是。”秋意泊也知道自己破绽挺明显的,这寒月秘境人、妖两族都要参战,他是人修又如何?就是人修,修到了大乘境界也该知道寒月秘境中的异宝到底是什么了。只要他是本界中人,怎么会毫无耳闻呢? 长留真君闻此,眉目之间越发轻松了起来:“是寒月精魄,此乃无上奇珍,以此铸器可得绝世神兵,入药可续灵根,便是什么都不做,直接吞食也能续五百寿。” 秋意泊笑道:“那确实是绝世异宝。” 能续灵根? 那确实是难得。 长留真君说的是‘续’,不是‘生’,那就说明这药救灵根被毁之人的,这东西一般修士一辈子也用不上,可别人就说不定了,毕竟意外时时有发生,若刚好遇到某位大能亦或者其亲眷遭遇这般的意外,那就是救命之恩。 秋意泊自然也想要。 也不知道这一次他会遇到什么样的情况呢? 秋意泊比较想要长留真君之前遇到的那两种情况,不管是擂台还是吃鸡都好,这两种情况最适合他不过——他自信道君以下无敌,若遇到这两种,有的是办法把所有人都驱出局。 秋意泊越发想要这个秘境了。 “多谢道友解惑。”秋意泊道了声谢,不多时他们就回到了城主府,秋意泊这才发现他方才是因为专注于逛园子,而忽略了城主府正厅那灯火辉煌,原来人都在正厅之中。 秋意泊与长留真君一入内,便有一位看着十分沉稳的中年真君道:“我是不爱废话的性子,既然人已到齐,还请诸君出示信物。” 众真君纷纷客气道:“应该的。” 这位应该就是寒月城城主了,秋意泊还是第一次见,不过这个性格秋意泊喜欢。 众人皆取出了信物,秋意泊和长留真君来的最晚,就在最后,看城主走下了诸位,看模样是挨个查阅的,秋意泊也懒得傻乎乎地提前取出拎在手中。 他看向前方,见众人手中信物皆是一模一样的金叶银桂,不过指长,两片叶子一簇花便算完了,他联想到自己那枝能插花瓶的玉桂,心想这要是信物都是从桂树上折下来的,那伴月道君就是给他折了一大根。 有些扎眼了,秋意泊不太喜欢这样。 不过到底是伴月道君亲手所作,秋意泊也没尝试在上面掰两片叶子下来伪装成和众人一样。很快城主就走到了秋意泊的面前,秋意泊手中一动,那一枝仙气缥缈的玉桂便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不少真君皆是一愣:“这……” 他们没见过这样的信物,寒月秘境不是第一次开了,虽说每次入内后情况都不同,但秘境的信物却是一模一样的。 有白日秋意泊上三楼一事,众人也不敢随意开口诋毁,只等着城主鉴别。 城主道:“不知真君可否将玉桂借我一观?” 秋意泊自无不可,城主谢了他一声,结果了玉桂,仔细翻看了起来,久久不言。有真君忍不住问道:“城主,可是这信物有些问题?” “是有些奇怪,我从未见过这般的信物。” “我也不曾。” 城主抬了抬手,将玉桂还给了秋意泊,随即拱手道:“启海见过长生师叔。” 秋意泊:“……嗯?” 堂中一片寂静,城主低垂着眉眼,道:“长生师叔与师傅平辈论交,我自然是该称一声师叔。师叔见谅,这玉桂启海也是第一次见,这才耽搁了许久。” 秋意泊摇头道:“无妨。” 城主颔首,干脆利落地自秋意泊身边擦肩而过,一路行至了屋外宽广的平台,他道:“信物已定,还请诸君入境!” 虽然他的声音,天空月华大甚,月光如实质一般凝萃于他的面前,不过是一个呼吸之间,一道幽暗通道陡然拉开,城主向一侧让了一步,一手微抬:“请!” 此间真君自然是迫不及待入境,秋意泊不急,他便走在了最后。 一入通道,那近乎耀眼的月光便仿佛被隔离在了另一个世界,秋意泊还是第一次这么清晰地感知到了世界转换之感,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眼中变得极慢无比,他清晰地感知到了他穿过了一层薄膜,脚下又是怎么踏在了土地上,等到视野稳定,他抬头一看,不由感叹了一声——这里的花草树木都好大啊! 这草都比他高半个身体了! 秋意泊走了两步,突然一顿。 不对!不是草木变大了,是他变小了!:,, 479 第 479 章 那是他的手吗? 秋意泊苦大仇深的看着两只白生生毛茸茸胖乎乎的爪子,再努力低头,就看见了自己一片毛茸茸的胸膛——是他的身体没错。 秋意泊小心翼翼地抬了抬应该是爪子的手,看见了圆润的肉垫,根据他养了几个月翠衍的经验来看,应该是猫科动物。 …… 夭寿啦——!他变成一只小猫咪了啊——! 这就是不顾翠衍的挣扎反抗强行撸猫的孽报吗?! 秋意泊无奈地用伸出了舌头,别问,问就是本能的感觉到这样更容易探知四周,比如他一伸舌头就知道大概哪里有水源,能很明显的感觉到某个方向有水汽。 这寒月秘境着实是有些厉害,他此刻除了还带着脑子能思考外,一点灵力也没有,看爪子大小也知道自己这只小猫咪恐怕和日常看见的普通野猫也没差多少,灵活性是有了,可真要论到和人打架……打个锤子,就这体型,先天就没有优势,还是逃跑为上。 秋意泊原地转了一圈,伸爪子薅自己的耳朵,左边右边都仔仔细细薅了个遍,发现耳朵上啥也没有,自己脖子、四肢上也啥也没有,确定了一件事。 他感知不到他的纳戒和芥子空间,身上也没有,纳戒不提,芥子空间他不死总是不会离开他的,他进寒月秘境时神志清晰,哪怕是道君也不可能悄无声息就毁了他的芥子空间,毕竟那是一个死去的秘境,与他神魂相连,哪里这么容易说毁就毁? 所以这大概率不是他的肉身了。 应该是秘境的关系,他的肉身此刻应该停留在哪里,是他的元神被塞进了这只小猫咪的躯壳中。 只算妖族这里进来的真君就有二三十人,人族那儿至少也是这么个规模,六十几号人的肉身一起排排躺着?真要是这样其实也无所谓,但万一这个时候冒出来个心有不轨的呢?伴月道君和凌寒道君总不至于蠢到这个份上,所以真是抽了元神进来的,那肉身肯定被妥当的保管着。 暂时应该不必担忧肉身安全的问题。 秋意泊警惕地看了一圈四周,没有往水源的方向去,反而往林子的更深处走去,里面大树虬结,他选了一个隐蔽狭小的树根形成的缝隙钻了进去,甚至还叼了点草叶覆盖在了入口,用以遮蔽自己的气味,随即认真思考现在的情况。 秋意泊虽然向来气运不错,但从不吝啬把自己往最坏的处境去想。 他入秘境没有得到什么信息,什么都没有,自然也不知道如何才能算获胜。其中是否是因为自己并非寒月道界中人才获得不到信息?这一点不能排除在外。所以这秘境这一次到底是在玩些什么呢? 不过按照往日的情况,大概率还是要与人搏杀的。 既然要搏杀,他变成了一只柔弱无骨的小猫咪,其他一同进来的真君应该也成了各种动物。在森林里玩个大逃杀?其他人变成了什么,总不能全是猫,必然有其他动物。这要是运气好,投成老虎狮子岂不是直接躺赢? 不说别的,老虎一巴掌摁死一只小猫咪不是什么难事。 此前听长留真君的说法,寒月秘境是向来生死不论的,如果他这副躯体死了,那么大概率元神也就没了。 他能想到的事情大概率别人也想到了,不管其他真君到底有没有收到信息,接下来应该就是大逃杀了。 这可真难办了。 秋意泊回过神来,突然发现自己嘴里叼着一根肉乎乎毛茸茸的玩意儿,仔细一看是一条白底长满了黑色块状花纹玩意儿,他第一个反应是蛇,但明显蛇不长毛,他下意识用力一咬,一股疼痛陡然而来,疼得他差点没原地蹦起来。 哦……没事了,是自己的尾巴啊。 秋意泊尴尬地吐出了尾巴,放在爪子下面按了按,自己的尾巴可真是又长又粗啊…… 这不是他在瞎吹,这尾巴是真的粗的可以,短毛,不存在虚胖的问题,尾巴只要举到面前就能挡住他半边视野,比他两只爪子并起来还要粗。再往后看,块状花纹就变成了有规律的金钱花纹,可以有理有据推断尾巴尖儿那些块状花纹是金钱花纹糊了。 不过这样的表现也让秋意泊松了一口气,众所周知小猫咪是不可能有这么粗的尾巴的,他应该不是一只小猫咪,看着一身豹纹,应该是一头豹子。 他就说他的运气不会这么差。 秋意泊安慰自己可以先苟一段时间,等长大了虽然苟不上食物链顶端,但是苟一个食物链上位还是容易的,至少豹子跑得快,打不过还能逃嘛。 他在心中轻轻笑了笑,尝试了一下勾动天地法则,天地法则毫无回应,秋意泊就换了一个角度,动物嘛,也是可以修成妖修的,先试试凌霄决好了。 凌霄决一开始运转,他便感觉到了有极其微弱的灵气被吸附入体,原来可以修炼,那就好办多了。这一入定,便是两个时辰,秋意泊睁开了双眼,他看着面前的草叶子一脸肃穆的伸出爪子挥了一挥,树叶子有了一个轻轻扬起的弧度,随即便不动了。 秋意泊:“……” ——尼、玛。 这树叶子不是因为他的灵气动的,是因为他扇了一下,有风,所以才动的。 想当年他入了寒山书院听了一曲渡真诀就已经踏入了道门,他按照现在这个速度再修炼下去,应该在他饿死之前是入不了门槛的。 秋意泊许多年不曾感觉到饿了,现在却是又渴又饿,胃里火烧火燎的。 毛茸茸的小脑袋垂了下来,伏在了两爪之间,尾巴已经很识趣地凑到了他的嘴边让他咬着。秋意泊想到自己可能要茹毛饮血一段时间就觉得有些沮丧。 光想着也不是办法,再不出去寻找食物他就该没有力气去找吃的了。秋意泊伸出舌头感知了一下周围,确定没有敌人后就从藏身之处小心地走了出去,豹子应该是吃肉的,以他的体型现在最多抓个老鼠吃,努力一把抓个兔子也不是不可能,但同时要注意不要成为别人的猎物。 秋意泊在周围逛了一圈,没有找到兔子和老鼠——这很正常,一般人也注意不到老鼠和兔子的脚印和洞窟。他是找到了两个细长条的洞,一个是空的,另一个秋意泊还在蹲着。 他正在努力刨那个洞。 秋意泊在发现这个洞的时候已经看过了周围没有其他类似的出口,那个空的洞已经被他叼了树枝用泥土给填了,他的舌尖感到一股腥味儿,可见这个洞里应该有猎物。 秋意泊正专心致志地刨着洞,忽地一阵腥风袭来,秋意泊唰得一下一蹦三丈高,一道黑影从他的脚下闪了过去,秋意泊轻巧地落在了不远处,便见一条浑身油亮粗壮的过山峰(眼镜王蛇)高昂着身体,头颅周围长成了一个扇形,正死死地盯着他。 他妈的! 秋意泊转身就跑! 他玩命的跑了一阵,鼻尖敏锐地感知到那股腥臭味也越来越远,这才敢回头看了一眼,那条过山峰还在原地,并未追来,还是竖着脑袋看着他的方向,冰冷的蛇眼静静地注视着他,秋意泊直接就钻进了树林躲了起来,猫在了草丛中观察着那个方向,过了许久,那条过山峰才缓缓俯下了身体,又缩回了洞中。 秋意泊这才松了一口气,好险。 秋意泊不是很想和过山峰干架,他第一次变成兽形,对四肢控制的还不是很好,战斗力方面更不必说。过山峰确实有肉,但第一个它明显要比自己长很多,看它昂起身体的长度,全长怎么都得有两三米,就是没毒牙都够把他绞杀了。第二则是因为过山峰毒性猛烈,虽然自己长了皮毛,但是他记得过山峰的毒牙连雨靴都能咬穿,他这点皮毛防御力根本不值一提。 他是豹子又不是蛇獴,没点毒抗! 看来得去找其他猎物了。 他毫不犹豫地在地上打了个滚,让草叶汁子裹满了全身,这样应该能够掩盖他的气味。他以方才栖身的那颗大树为中心,在四周搜寻着,所幸他是豹子,爬树也不难,他直接上了树,站在高处比较方便观察四周有没有动物。 秋意泊尝试了一下自己的跳跃力,在树枝茂密的情况下他可以在树枝之间跳跃,小有小的好处,一些比较脆弱的树枝他也可以借力,不必害怕折断。 秋意泊在林间搜寻了一阵,确实没发现什么小动物,或者说他看见了风吹草动,但等他过去毛都不剩了。鸟也是一样,他尝试过伏击落在地上的鸟和鸟巢里的鸟,刚出现一个影子对方就飞了,身体太小,爆发力有所欠缺,根本赶不及在对方飞出自己能够到的高度之前把它扑下来。 他又掀翻了一个鸟巢——这林子里的鸟是怎么回事?都不生蛋的吗? 此时秋意泊已经开始逐渐丧失力气了,肚子太饿了,渴倒是不渴,他好歹也学过一点草木知识,看见水分多的叶子放嘴里嚼一嚼也还行。 要不今天就靠那种叶子先混个水饱? 这什么破林子啊,怎么连个野果都没有。 秋意泊伏在石头上,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尾巴又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树枝。 ……也不行,混个水饱只能顶一时,明天只会更虚弱。经过这么一连串的搜索他已经开始觉得累了,他现在是需要休息的动物了,今天没吃饱,明天更没有力气捕猎。 他被迫接受了一个事实——今天他可能得和那条一看就很有力气的过山峰干上一架了。 秋意泊敲打着树枝,那条过山峰真的很不好对付,容错率非常低,他现在又不是修士,没办法一剑砍了他,手边也没有什么工具……妈的,都给忘了自己其实是个炼器师了,他没有兵器,还不能自己手搓一点吗? 人类和野兽最大的区别就是人类会使用工具啊! 秋意泊立刻开始搜索周围,看看有没有什么能用的,尖锐的石头?树藤? 秋意泊瞬间心中有了想法。 他这个身体太小,是不太好挖陷阱了,毕竟快三米长的蛇挖个坑不得至少挖个两米深?他这小身板得了吧,就算是变成成年人类,挖个两米深的坑都得好一会儿,所以陷阱先排除在外。 他先跑去找了一块比较薄的石头,两只爪子抱着它在另一块石头上磨了磨,磨了大概十分钟,他就发现石头确实是锋利了一点,但也就那么一点而已,拿去砍蛇是不可能得了,能砸出血都算是大力出奇迹,他一边磨一边想有没有其他办法。 给这条蛇喂点毒药? 不行,他自己也得吃,杀蛇是为了吃肉,把蛇给毒死了他吃个什么? 用石头隔断藤蔓编成网? 不行,现在的爪子做不到那么灵巧的事情,就算做到了估计耗费的时间也很恐怖,有那时间还不如继续逮鸟来吃。 用藤蔓系着石头给对方来个悬石阵? 也不行,那条蛇大归大,但还是比较灵巧的,小石头必然是可以躲过去的,大石头……他还不如那条蛇力气来得大呢,他搬不动。 那怎么办呢? 秋意泊叼住了尾巴,沉思了一瞬,随即就动了起来。 他在树上很灵活,很快就揪准了不少已经干枯但是还没有掉落的细碎树枝折了下来,又在树下转了一圈,寻了不少干枯的树叶,用刚刚磨的比较锋利的石头将一根手指粗的干树枝一头打磨的尖锐。 他要钻木取火。 秋意泊用两只爪子抱紧了粗树枝,不停地在枯草枯叶上旋转着,现在夜幕已经降临,天气有点凉,不是那么容易起火,但也没办法了,只能这样了。不想饿死,又不想被咬死,那就只能想点阴招了。 不多时,枯枝烂叶子终于冒出了一丝呛人的烟,秋意泊现在的嗅觉和作为修士的他没有多大的差距,但很不幸的是除了不用鼻子呼吸外没有什么能阻挡那种烟熏火燎的味道进入鼻子的办法,他也只能忍着,安静等待着火燃烧起来。 又过了一盏茶,那一丛火终于烧了起来,秋意泊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又用爪子将剩下的树枝拨到了火堆里,用以维持燃烧。紧接着他就去准备了另一堆枯草烂叶外加一根烂竹竿悄悄地放在了过山峰洞穴的边上,又叼起了他精心挑选的巴掌大的石头也送了过去,再然后就是燃烧着的树枝。 过山峰应该是不会轻易出洞府的,蛇是冷血动物,太冷了它出来行动也不太灵活,看白天它没有来追他八成也是吃饱了的缘故,所以它应该会选择蛰伏在洞穴里消化食物。 秋意泊小心翼翼地将树叶子塞进了洞穴里,也不图轻,就图一个快,他选的叶子很有技巧,九成是干的,一成是湿的,那燃烧的树枝一送进去,立刻就点燃了里面的枯草树叶,秋意泊将石头按了上去,没有堵死,毕竟燃烧需要氧气,然后用两只爪子按住了石头。 有一说一,他很怀疑自己挡不挡得住那条蛇,但是他也没有什么太多的选择,大不了蛇出来他就跑呗。 一条过山峰应该跑不过他。 很快缝隙里就冒出了浓密的烟雾,秋意泊犹嫌不足,闭着眼睛往洞里吹气,忽然之间,他闻到了一股特别明显的腥气,下一秒,秋意泊的身体险些被弹飞,他身体本就没有老老实实地堵着,两条后腿是曲着的,用来卸力,他用尽浑身力气将石头给压死了,脚下的震动与他而言如同地震一般,撞得他腿骨生疼。 他看着那一道缝隙。 缝隙里有一双冰冷的充满了怒意的蛇眼隐在了浓密的烟雾后,也在看他。 秋意泊看着那双眼睛,不知道怎么地笑了一笑,他不知道在一头豹子脸上‘笑’是会如何呈现出来,但是他就是很想笑。 骤然之间,秋意泊感觉到洞口的泥土抖落了下来。在察觉泥土掉落的一瞬间,他立刻察觉到了不对,这条蛇好聪明,居然知道另开洞口! 秋意泊在这一刹那想了几百种它出来后对应的办法,最后得出一个结论——不能让它出来! 但凡它出来,他今天一天的辛劳就毁于一旦不说,而且很难活过明天! 谁想死? 他不想! 秋意泊耳边几乎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他得赌一把,他赌这条蛇出不来!没有什么好办法,他不能松开石头再往里头填燃料,烟熏的时间已经不短了,只要不是他运气差到了只有他变成了毫无修为的小豹子,对方只要是条正常的蛇,洞窟里的温度应该也达到了对方不太适应的温度。就算它最后出来了,在这种环境下待的越久,它就越虚弱,他的胜率就越高! 这一把,赌了! 秋意泊压在了石头上纹丝不动,等到缝隙里的烟快消失的时候他干脆趁着那条蛇专心挖出口的时候将石头挪了一下,彻彻底底地封死了洞口,撞击石头和泥土的频率越来越慢,越来越慢,直至毫无生息。 秋意泊没有动弹,坐着他是没有什么消耗的,他可以多坐一会儿。 又过了一刻钟,秋意泊屏息凝神,松开了石头,随即仗着优越的爆发力钻入了草丛,伏在草丛中盯着那块石头。 他没有动。 如果如他所料,那么这条蛇会装死,等他来查看的时候给他一口。 如果没有料中,那么洞穴里就剩下了一条烟熏蛇肉,他不急着吃。 秋意泊心念微动,他转身跑向了他那篝火的地方,篝火早已熄灭,他急匆匆地将那根粗木棍再度按在了灰烬上,灰烬还有余温,更容易起火,不过十几个呼吸之间,火便又烧了起来。秋意泊再度叼着燃烧的火棍回到了洞穴旁。 他要做一件违背祖宗的事情了。 ——放火烧山。 他赶在火棍熄灭之前,点燃了洞穴口的枯枝烂叶,这样他就有了新的火源,再用火源尽可能的去点燃周围一切能点燃的东西,这样的林子,枯枝烂叶不计其数,看情况也有好几天没下过雨了,要烧起来是很容易的。 秋意泊看着熊熊燃烧的大火,没有费力去挖什么防火沟,他不配。他直接扭头就走,暂时躲在了还未燃烧起来的树上,冷眼看着那条蛇的洞府。 恰有风来,火势被吹得伏腰,却在之后越发汹涌。 秋意泊待的这棵树已经快烧起来了,他轻巧地跳到了另一棵树上,也正在此时,他听到了什么动静,霎时往那处看去,便见一道黑影在火势中狂舞翻滚,抽搐扭曲。 秋意泊还是冷眼看着,果然,如他所料啊。 这秘境还真有意思啊。 他变成了豹子,其他人怎么会幸免?哪有这么聪明的蛇,被堵了出入口还知道另外打洞出来?唯一的解释是这条蛇,也是一位真君。 秋意泊没有去救的意思,一入秘境,生死不论,别说对面看着是条蛇,就是看着是个人,他也不后悔。 又等了一会儿,直到他选的第二棵树都快烧起来了,秋意泊突然看见了一只兔子从火堆里钻了出来,它浑身都在燃烧在地上疯狂打滚,秋意泊没有犹豫,下去就是就是一口咬住了兔子的脖子,将它在地上一通狂甩,火灭了,兔子要么昏了要么死了,秋意泊就叼着兔子回到了水源附近。 他太需要吃东西了,所谓的茹毛饮血似乎在现在也没有什么了,锐利的牙齿撕开了皮毛,鲜血涌了出来,散发着甜美的气息,还冒着热气的肉尝着也没有什么腥膻的味道,反而让他觉得很鲜美弹牙。 他知道这只兔子也有可能是一个妖修,但是没关系,元神附着,兔子还是兔子,魂魄不是了而已。再者,他吃的妖兽也不在少数了。 他快速地啃完了这只兔子,然后打了个饱嗝,他将身上沾到的血腥舔干净,随即离开了这个地方。 干,早知道刚刚就不拖回来吃了,血腥味儿这么明显,晚上肯定是不能睡了。 秋意泊攀登上了树枝,先去水源痛饮了几口水,然后爬上了树干,尽可能的寻找一颗又高又大又茂密的树用做栖息。 他无比庆幸自己变成了猫科动物,能爬树是真的挺好的。 一夜过去,秋意泊睁开了眼睛,透过树叶还能看见远处飘来的烟雾。 看来火还是灭了。 他伸了个懒腰,正想跳下树干去那地方看看,焦掉的肉也是能吃的,烟熏肉就更能吃了,树林里不可能所有动物都是真君转生,不是每一只都能逃掉的,去看一眼总不亏。 倏地,他静静地伏了下来,连呼吸都变得接近于无。 “哎……这破地方也真是……”有人抱怨道:“昨天我被蚊子叮得都没睡好。” “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体验到被蚊子咬的感觉。”另一人笑道。 是人。 有人来了。:,, 480 第 480 章 秋意泊进一步压低了自己的存在感,现在他修为全失,也感知不到那两人到底有没有修为,如果对方有修为,那么他就危险了。 枯叶被踩的沙沙作响,有两个人缓缓进入了他的视野范围,也没有什么特殊的,穿的是凡界樵夫最常见的打扮,一身短打,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们手里并没有类似于柴刀这样的武器。 随着他们的走近,秋意泊也看清楚了他们的面容,就三个字——没见过。 难道是人修那边的真君? 也不是不可能。 两人并没有要走的意思,他们在树下坐了下来,曲起腿来不住地捶着:“凡人怎么走两步路就这么累……脚都快断了!” “我也是。”另一人捏着自己的腿:“我刚刚还扭到了,踩一块石头都能扭到,这副身躯也太柔弱了些。” “也是无奈之举。” “哎。”那人叹了一口气:“走到现在也不见哪位同道,这寒月秘境当真诡秘。” 啪的一声,一人打死了试图叮咬他的蚊虫,“昨夜林中起火,但并无降雷,应是同道所为,我们前去看看就知道了。” “还要小心行事……” 秋意泊听到此处也没了兴趣,他起身纵跃到了另外一棵树上,昨天补充的食物让他精力饱满,他打算离开这里了。 起火的地方不能去了,既然这两人想到要过去,其他人也必然想到了,都是修炼千年的老狐狸,谁也不差这点脑子——在这种大家都没有消息的情况下,陡然出现了较为明显的指引,哪怕是明知陷阱绝大部分人也会去探查,会明或暗罢了。 那把火是他自己放的,本来去是为了寻找一点食物,现在就不必再去了,免得徒增麻烦。 枝头的摇晃惊动了树下的两人,两人瞬时抬头望去,便见一抹白影从他们眼前掠过,一眨眼之间就钻入了树冠之中,再无踪影。两人一见心中便各有多动,不禁对视了一眼,再也也不嫌自己腿脚酸软,急急忙忙往着火的地方而去了。 很快,秋意泊就进入了另一方天地,虽然还是丛林,却有什么明显不一样了,这一片丛林有虫鸣之声,有鸟类悠扬地在低空掠过,连空气中都混杂入了浓郁的草木气息,秋意泊心中微微有些疑惑,却不曾放缓了脚步,不多时他就盯上了一个鸟巢。 那鸟巢像一只没有收口的大肚瓶,不时有一只黑白相间的喜鹊出入,喜鹊其实是一种很大的鸟,连带尾羽能有一丈多长,严格来说和秋意泊的体型相差无几,但是尾巴长算什么厉害,秋意泊还能被几根尾巴毛给抽跑了? 趁着喜鹊又飞走之际,秋意泊钻入了那个巢穴中,巢穴中味道很难闻,混杂着一股鸟屎的味道,最下方则是安放着几颗鸟蛋,秋意泊是个讲究的人,哪怕变成了豹子也是讲究的豹子,他又出去叼了一块石头上来,将鸟蛋磕破倒在上面,这才吃了起来。 这算是一顿营养的早餐,生吃鸟蛋的味道也还行,看着恶心,但实际上没有想象中的难以接受,嘶溜一口就没了。秋意泊往日里不爱吃蛋黄,不爱那种味道,今天吃却觉得蛋黄还是不错的,比蛋清要粘稠不少,而且还有一股醇香的味道。 他知道这是因为兽类的味觉的关系,不过这对他来说是一个不错的消息,就算是不好吃他也能捏着鼻子吃下去,但心情肯定不算好就是了。 吃完了早餐,就要为午餐忙活,比如蹲在巢里等喜鹊回来。 他等了大概一炷香左右,在这个时间里他还眯了一会儿,直到听见翅膀扑闪的声音这才伏起了身体,那只可怜的喜鹊刚把脑袋探入鸟巢,就被一只锋利的爪子勾住了脑壳,狠狠地拽了进去。它扑腾了两下,翅膀刚拍打到了毛茸茸的身体,就□□脆利落地压在了鸟巢壁上,紧接着它的脑袋就没了。 秋意泊嚼着酥脆的脑壳,心想还行嘛,比他想象中简单多了。本来他有点担心羽毛进嘴里会不会有点奇怪,但是实际上也还好,没什么特别的口感,也还行。 这一只鸟真正能吃的大概也就那么一巴掌大的肉,秋意泊算是两顿连着吃,勉强算是饱了,正打算离开鸟巢找个地方喝点水,刚爬到鸟巢口就没忍住吐了。 吐了一堆骨头和毛。 还不止吐一次。 秋意泊恶心得头晕目眩,也顾不得鸟巢里的腥臭,打算再休息一会儿的时候,有什么光亮突然晃了一下他的眼睛。 他随着光源望去,忽地发现鸟巢的角落里有个亮晶晶的东西,藏得还很深,要不是他刚刚在鸟巢门口低吐了一会儿,还真发现不了这个藏得刁钻的玩意儿。 估计是漂亮的石头或者玻璃吧……毕竟鸟喜欢收集亮晶晶的玩意儿也算是天性。 秋意泊又钻回了鸟巢,用爪子拨弄了一下那个亮晶晶的玩意儿,紧接着一颗橙黄色的宝石就落了出来。那宝石约鸟蛋大小,灿烂得像是一小簇阳光。 秋意泊眨了眨眼睛,哎嘿,这别说鸟喜欢啊,他也喜欢啊! 怎么带走它?!急,在线等! 秋意泊用爪子轻轻地拨弄了一下,欣赏着它的光芒,随即就将它往鸟巢里拨了拨,在这种情况下带走一颗随时会反射阳光的宝石难道是生怕别人发现不了他吗?宝石虽好,小命更贵,炸一个肉身不是嘴上说说那么容易,一具肉身后面是百年的时间和数不尽的天材地宝另外还得重修万宝炉。 他才活了多久?不也才六百多年。这六百多年里有六分之一的都在重修肉身。 还是按照原定计划去找点水喝,他没有什么自虐的倾向,嚼叶子不是不行,就是怪苦的。正当他打算爬出鸟巢的时候,骤然又停住了脚步,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直觉在告诉他,带走这玩意儿。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倒也不必发作在这个时候? 秋意泊正在犹豫之际,又看见了那一抹灿烂的光,他顿了顿,还是将宝石叼了起来——管他呢,先含在嘴里再说。 他是不敢吞下去的,毕竟这具身体堪称是柔弱无骨,真吞下去就跟吞金自杀差不多了,结局只有一个,坠破胃袋肠穿肚烂而死。 秋意泊轻盈地跃出了鸟巢,往之前去过的水源方向走去,吃饱了也不急,跑的话太消耗体力了,虽然不知道豹子会不会得肠胃炎,但还是缓着点来。他这地方去水源的地方也不远,用跑的话一盏茶不到就能到,走的话约莫两盏茶左右。 秋意泊想了想,还是下到了地面上,这里草丛很密,刚好滚点草汁泥巴隐藏一下气味。 秋意泊那一身雪白带黑色金钱纹的皮毛已经被他糟蹋成灰色了,他每次看见自己的毛,都有些暗叹运气不好,这要是附身在一只正常的豹子或者黑豹上都好啊,白色好看是好看,但扎眼啊!想那森林里不是绿色就是褐色,陡然出现一片白,就跟一个活靶子一样,并且这活靶子上头还写了四个嚣张无比的大字——来打我啊! 距离水源越近,草木就越丰茂,秋意泊选了一块湿润的泥地捏着鼻子趴了下来,还注意着屏住了呼吸,先用肚皮在泥地上使劲蹭了几圈,又翻了个身用背部使劲蹭泥地,好好一只小豹子扭动得像条蛆一样,好不容易把浑身滚的一团糟后,秋意泊翻身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打了个喷嚏。 没办法,泥土进鼻子里了。 然后差点被嘴里的宝石给噎死。 他连忙把宝石吐了出来,用爪子疯狂拍鼻子,勉强才算是拍干净了,这时候又觉得背上紧绷得不得了,实在是没忍住甩了甩毛,把泥土甩去了不少这才觉得舒服了许多。正打算叼着宝石走人,刚入嘴,就发现宝石好像有点热乎乎的? 难道是在嘴里含久了温度上去了吗? 秋意泊不以为意,刚走了两步忽地一张嘴,把宝石吐了出来,粉色的舌头吐了出来,不停地甩着——他妈的好烫啊! 能让他感觉到烫,肯定是不正常了,他仔细打量着宝石,那宝石的光芒越发明亮,已经远远超出反射阳光的极限了,他狐疑地看了看四周,又用爪子推了一下宝石,宝石慢慢地往一旁滚去,此刻秋意泊再摸就发现不烫了。 秋意泊重新把宝石叼了回去,有些奇怪,忽然他发现方才宝石所在的地方的土堆好像有点不太对劲……好像要比其他地方高那么一点点? 他方才扒拉宝石的时候指甲带到了泥土,下方露出了一点白生生的玩意儿。 秋意泊心下一动,立刻松口去扒拉那白色的玩意儿,不多时就被他刨出了一个小坑来,那是一根雪白柔软的植物,像是某种草木的根茎,散发着甘甜的气息,若是换了旁人来可能不认得,但是秋意泊确实认得的。 是锁光阴。 锁光阴顾名思义,可以锁住光阴,乃是乾元光阴丹的主药,服用此丹者可凭空获得五十年寿命,不论境界——这意味着修士可再得五十年光阴,去追寻突破的契机。 这锁光阴极难寻得,它不与其他灵草相同,总能有些灵气或者异象,看着便如同凡间草木一般,无人知晓其生长环境,无法栽种,可谓是可遇而不可求。 秋意泊曾经在飞花秘境中得了不少,不过这么些年下来已经用的差不多了。 秋意泊将锁光阴仔细地扒拉了出来,锁光阴虽然主要功能是续命,但毋庸置疑其中蕴含着大量的灵力,而他现在正需要此物来叩问入道之门!:,, 481 第 481 章 有些东西是难以储存的,现在四面八方的人都在往这个方向聚集,难保在下一秒就遇到了什么人,什么野兽,秋意泊艰难地叼着锁光阴和宝石一并爬上了树,瞭望一阵后还是选择回到了之前的鸟巢,喜鹊筑巢本就喜欢在高大的乔木上,又隐藏在树冠之中,一时半会儿还真找不到比它更好的地方。 所幸方才那两个人已经走了,他也能安心布置。 秋意泊不是很确定在修为尽失的情况下摆出阵法有没有用,但到底聊胜于无,他调整了几根树枝和树叶的位置——其实秋意泊觉得与其说是阵法,不如说就是通过调整树枝和树叶的位置让自己这鸟巢更不容易发现罢了。 一入鸟巢,秋意泊就后悔了,早知道刚刚就不在鸟巢里吃鸟了,弄的一股子血腥气,这里的蚊虫太过敏锐,他钻进去的直接一群蚊虫糊脸,亏得他脸上都是毛,也不怕这么点。他用尾巴将蚊虫驱散了,拔掉了沾了血的树枝扔到了隔壁树下,又用枝叶挡住了鸟巢口,免得什么毒虫或者蛇闻着味道就过来了。 做完这些事,他才吞了锁光阴,老老实实的以锁光阴的灵气来叩击道门。 锁光阴灵气温和至极,照道理来说并不会对他产生过大的危害,可等到真的吃下去,他才知道以修行者的眼光觉得‘温和’的灵气到底是有多么霸道。 雪白的皮毛不住崩裂,崩开的血肉从里头喷溅出来,随即伤口又被锁光阴的药效修复,紧接着再度崩裂,除却皮肤,内里的经脉、脏器亦是如此,只不过因为锁光阴的药效太过强大,而不至于让他死罢了。 秋意泊倒是不动如初,痛一点算什么?东西已经吃下肚了,现在后悔也来不及,就算是痛得打滚也得继续,否则等着他的就是一个死。他最不缺的就是道统,秋意泊没有犹豫太多,按照凌霄决运行路线强迫所有灵气跟着他的脉络游走,打通一个又一个关节。 入道其实不难,当年渡真诀的真正用途其实是引领弟子们进入入定的状态后以音乐引领弟子们汲取灵气打通肉身关窍,引领弟子第一次在体内循环凌霄决道统,这一条路只要走过一遍,肉身就能记住,便是入了道门。 凌霄决秋意泊看了六百年,根本不需要渡真诀引领,该怎么走就怎么走就是了。反倒是要注意不要走错了,走错了就成了太上忘情。太上忘情虽好,可难得的机会,他想试试凌霄诀。 于他而言,太上忘情类似于老妻,端庄持重,恩爱良久,凌霄诀那就是未成婚之前认识的美貌通房,虽然和老妻并无什么不好,但许久不见通房,想起了年轻那会儿的时光,刚好会一会。 秋意泊心道昨天还想着分个分神出来从头开始修炼,没想到立刻就应验了,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他也算是心想事成了。 一刻钟后,浑身经脉被打通,炼气一层! 秋意泊没有浪费锁光阴的灵气,继续向上攀登——要是换一个人来恐怕就没有大胆了,但秋意泊深知锁光阴的特性,反正吃都吃了,这都不发挥到极致简直是浪费! 练气二层!练气三层! …… 练气七层! …… 练气十二层! 紧接着就是筑玉台,登筑基! 筑基初期! 筑基巅峰! 至此,锁光阴的灵气开始消散了,兽身杂质颇多,大部分灵气都在反复淬炼肉身之际消散。秋意泊岂能容这等天材地宝只发挥一成不到的功效就此散去?当即凝神收束体内灵气,专注冲击金丹! 锻体有何用?不如拓宽经脉,先将境界拉上去,锻体他可以慢慢来,免得以后遇到了天材地宝却无福消受! ——炼气化神!金丹期! 天空之上陡然聚集起了无数阴云,雷神现身,电母化形,亮紫色的闪电划破天空,雷神嗡嗡如怒龙低吼,秋意泊骤然睁开了双目,这是在此时,锁光阴最后一缕灵气因无法消散而自他头顶溢出,他一爪微动,那一缕灵气被他凝于掌心,逃脱不去。 正在这一刹那间,天空之中雷龙冲破重云,径自往秋意泊的方向而来,雷劫未至,秋意泊周身毛发便已经根根竖起,空气之中溢满了跃动的电弧,秋意泊不必不让,一爪向前推出,那一道雷龙随后而至,径自劈于他的右爪之上! 很简单的道理,雷劫要劈你,哪里管是专门劈你头顶还是劈你的脚掌?只要是你,哪里最高就往哪里劈! 刹那间秋意泊右爪一片焦黑,掌心却是火花四溅,秋意泊当即专注于掌心这片火焰,连第二道雷劫都不为所动,雷劫加身,秋意泊神色平静,甚至还有心情想这比他金丹时的雷劫重多了。 没办法,炼气化神本就是妖修的生死大劫,此劫一过,妖修可化人形,可借由天劫炼化本命法宝兵器,强于同阶人修数倍,所以秋意泊才要拼着一口气先行入了炼气化神再说。 但此刻他掌中并非是本命法宝,而是一团异火,一团以灵气为引,以紫雷为火的天地异火!他是惯常用火的人,没有万宝炉无所谓,但异火必须要有,寻常火焰怎么在须臾之间轻易达到他所需要的温度?今日拼着自有的本命法宝不要,他也要将这一团异火先炼出来,只要有异火在,什么丹药法宝他不能炼制?难道还稀罕那些? 雷劫不断,电光四溢,周围的一切都化作了焦黑的齑粉,却不见火焰,全因火焰皆在他掌中! 秋意泊凭空而立,兽身早已一片血肉模糊,他却纹丝不动,灵气在体内疯狂的修复着他的身体,只见一道月白光晕从他体内溢出,包裹于他,修长的四肢从残躯中重生,长发披散而下,遮住了裸裎的躯体。 掌心那团紫雷异火不断跳动着银色的电弧,秋意泊一手一抓,身上为数不多的皮毛化作了一件大氅,将他包裹其中,体内玉台之上,金丹再度以莲花之态呈现。 也是在此刻,那团不断想要突破他的束缚的紫雷异火彻底安静了下来,在他掌中跳动着,又被他吸入体内,锻炼金丹。 成了。 秋意泊微微一笑,紫雷火在他体表形成了一件暗紫近黑的法衣,其上银光跃动,如银鱼浮游,妙不可言。 终于又入道途了,原来成为修士的感觉是如此美妙。 秋意泊想,他是该谢一谢伴月道君的,初心这玩意儿,当初立的早,几百年时光匆匆忙忙,醉卧美人膝,笑看天下风云,早已将那么一点初心消磨的几不可见,今日重叩道途,倒是让他回想起了当初的所立之誓。 这一份心情难得。 秋意泊知道很多人注视着他,或明或暗,不过这些都不要紧,现在还不是现身的时候,不如静观其变。 一眨眼之间,秋意泊便已经消失了去。 他没有选择去闭关凝练本命法宝,他本就是大乘期,入个金丹期有什么好闭关的,再者有了修为,再看那颗如日光般明媚灿烂的宝石便有了新的感悟,虽不知道其作用,但是秋意泊敢于跟随着它的指引去寻一寻看一看了,寻到一些天材地宝再炼制本命法宝,岂不比血肉妖躯来得好? 不多时,他就跨越了一座山脉,到达了另一座山脉,这座山脉与之前所在有所不同,用通俗一点的话来说——高级场。 这里有修士,不多,两个练气期。这座山脉的灵气要较之前所在浓厚一些,无外乎那些人能够修炼入道。 根据往日的经验来看,这座山的宝物应该是要比之前那座山来的好的。或许他那座山脉最有用的就是锁光阴了,来的路上宝石也热过几次,却远远不到烫手的地步,他都去看了,不过是一些普通的灵草,撑死了用来炼制几瓶复灵丹就算不错了。 秋意泊入了山林,他感知到了水源,同时宝石也开始发热,秋意泊循着水汽到了水潭边上,便知道这是一潭灵泉,他刚好是想洗个澡,又能兼具修炼,再好不过。 他凑到了水潭边上,这才看清自己的容貌,他的容貌比起之前作为人修时更显得妖异,双目是剔透如海的蓝色,是竖瞳——让人一看就知道不是人类。 还怪好看的。 秋意泊轻轻笑了笑,湖中之人却是显得似笑非笑,别有一番凛冽之气,让人望而生畏。 他下了水去,清洁自身的同时也吸纳水间灵气。他其实有点猜测了,不管是哪座山其实都有能够帮助修士迈入道途的宝物,进来的都是真君,难道那点心魔劫雷劫一流能困得住他们?应该都与他一般,只要灵气足够,一口气重回真君境界也不是什么难事。 所以这一局是抢夺灵气之战? 或许不对,但是路子应该是没错的。既然能修行,那么不修行的人自然不堪一击,于修士面前毫无还手之力,天地之间灵气有限,天材地宝有限,谁得的多,谁就能胜人一筹。 秋意泊倒是不怕这个,他在周围设下了一个简单的禁制,闭目而修。这一潭灵泉本是清澈见底,水雾缭绕,逐渐从清透的蓝变成了略微浑浊的绿,缭绕于水面上的雾气也被吸收殆尽,等到灵泉彻底便为普通泉水的那一刻,秋意泊也从入定中醒来。 元婴期。 秋意泊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但是又说不上来,泉水过于舒服,哪怕已经没有之前的清澈喜人,秋意泊也不介意多泡一会儿。忽地,他听见了振翅之声,应该是有什么鸟飞过来了。 不过是心下一想的瞬间,便有一只白头隼重重地撞在了他的禁制之上,连哀鸣都没有来得及哀鸣一声就陨落于地,是一只练气期的隼——方才他还想着这座山脉就只有两个练气期修士,找机会应该见一见他们,交换一下信息也不错,哪里想到人家倒是来见他了,就是一见面还没来得及开口就撞死了。 秋意泊竟然无言以对。 秋意泊一手微抬,那只隼就被抓了进来,死了也就是了,练气期也没有什么重修的说法,倒不如留下来给他做些有用之物。 一团紫色异火凭空而出,将那只隼包裹进去,秋意泊懒得分解材料了,直接炼了就是了,几乎透明的灵丝钻入其中,轻巧地将隼化为了两个部分,一部分为羽毛鳞爪,一部分是血肉脏器。秋意泊也没想好做什么,就随手做了一件暗器法宝,总归是有用的,至于血肉炼化成灵气,收入袖中,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用到了。 既然知道山中有天材地宝,他就不怎么想吃妖兽了,说不定其中元神就是与他交谈过的,还真有点下不去嘴。 秋意泊起身披上了法衣和大氅,这皮毛大氅说实在的有点热了,不过他也没有储物戒指,又是他本体炼化,总不能就扔了,与其抱在手中碍事,不如热就热一点,也还能接受。 他心念一动,压制了修为,去寻那位练气修士。 “琼怀,你没事吧?”一个青年人抱着一只白色的小貂,眉中不掩担忧之情。那小貂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那青年见他摇头,心中大安,他与周围的人正色道:“诸位道友,现在离去,我不与你们计较。” 他身边有三人,有一身白麻衣面色苍白的女子,有手提石片砍刀的彪形大汉,有持石矛之清瘦文士,看衣着打扮这些人应该毫不相关,现在却坚定地围在那在青年身边,寸步不让。 其中有一人嗤笑道:“道友?谁与你是道友?你怀中抱着妖物,你怕也是个妖修吧!” 那白麻衣女子顶着一张宛若女鬼的脸,寒声道:“何必与他废话许多,道君在上,杀了他!” 那青年皱起了剑眉:“胡言乱语!道友何故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如此羞辱于我!我等入寒月秘境,我与琼怀道友不幸附身于兽躯,难道换了副躯壳,便成了妖修吗?!” 提着砍刀的彪形大汉讥讽道:“你此前到底是人是妖我们不知!可你如今为兽躯,自然便是妖修!这难道不是一目了然的吗?!” 树影婆娑,一抹银光在树冠之中一闪而逝,奈何众人只关注着那青年与白貂,丝毫不曾注意到。 那青年听得此言,目中流露出了不忍直视之色,他道:“既然几位道友坚持,便莫要怪我了!” “鹿死谁手,还犹未可知!诸位道友,动手吧!”那白麻衣女子厉喝了一声,胸中陡然溢出了一丝光辉,随即一枚闪烁着霞光的玲珑佩出现在了她的掌心之间:“玲珑变——!” 怨不得这七八人还未迈入道门就敢与那炼气修士叫嚣,原来是得了一只不需主人灵力便可催动的至宝! 那青年自然还知道玲珑佩绝非凡品,他第一个要杀的便是那白麻衣女子,除了她以外,其余人根本不足为惧! 只见他身形一动,众人眼中便已捕捉不到他的身影,不过众人皆是真君境界的人物,修为不在,经验犹存,第一时间便知那青年会攻向谁,又会往何处去,那白麻衣女子自然也知晓,她不躲不避,骤然之间,那一处的阳光似乎变得晦暗了下去,玲珑佩越发明亮夺目,再有一瞬,玲珑佩绽放出万千光华,光华所过之处皆是浓烟四起,一片焦黑,也正在此时,那青年也被这纵横万千的玲珑佩逼得现身,肩上已是血肉模糊,居然是在转瞬之间被那玲珑佩所伤! 那青年神色有些沉重,已知此局难以获胜,也正在此时,其余人等刀剑已至身前,练气期虽有别于凡人,但终究还是血肉之躯,刀枪之下自然有所损伤,若叫人一刀砍中要害,还是会死人的!他被那些刀枪逼得左右闪避,可又有那玲珑佩光华千变万化,他躲得实在是艰难无比! 忽然,他怀中的白貂低声道:“扔我出去,他们只会腾出手来杀我!” “住口!”青年看也不看怀中白貂,白貂方才已然重伤,无力攀附,他必须腾出一手抱着他。此时此刻,若能腾出一手来自然最好,可他不敢放开怀中白貂——白貂柔弱幼小,受了伤跑也跑不快,只要一放开,顷刻之间就要成为他人刀下亡魂!他与琼怀相交千年,怎么舍得就此松手! 那白貂却又挣扎了起来,青年一个不防之间居然还真的被他跳了出去,青年却手腕一翻,硬生生拽住了白貂的长尾把他拽了回来,也顾不得其他,径自往衣襟里一塞,专心躲避这些刀枪。 可一人对七八人,其中一人又有法宝在手,终究是难以长久,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青年便被一道华光击中了背脊,猛地摔倒于地,背上血肉模糊,深可见骨,他再翻身,刀枪便已经架在了颈项之上,还有一人拎起了他手上的白貂,不屑地看了一眼,用力摔在了地上。 “琼怀——!”那青年大吼了一声,那白貂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似乎已经死了,他双目通红地看着围着他的人:“尔等为何苦苦相逼!我素砚自问不曾得罪过诸位道友,为何今日有杀身之劫!” 他不能理解,进来之前他还与诸人说说笑笑,此刻却是刀枪加身。 那白麻衣女子收起了法宝,看她脸色越发苍白,当真是一点血色都没有了,偏偏她眼瞳漆黑,瞧着越发瘆人。她走到了青年面前,居高临下地道:“自然因为你是妖修,我等击杀妖修,难道还要理由?” 青年愤怒地盯着她:“你究竟是何人!也好让我死个明白!” 那女子忽地幽幽的一笑,她蹲下-身来,用力捏住了青年的下巴,见他眼中怒意滔天,道:“是不是觉得很委屈?很奇怪?明明你也不曾得罪我们,怎么我们偏偏就要来杀你?” 那青年没有说话,女子却大笑了起来:“这正是我们想问你们的!我们好好的在山林中修行,自有圣君福泽,不曾掠吃凡人,不曾肆意杀害人修,为何你们人修见到我们便要剥皮刨骨!难道我们做错了什么吗?!” “你们是妖修?!”那青年不可置信地看着几人:“你们居然是妖修?!不会的,你们身上并无修为,如何能成人?!” 那女子抬手便给了他一耳光,将他打得偏过脸去,其实不怎么疼,却异常的叫人觉得羞辱,那彪形大汉阴阳怪气地说:“自然是天道有眼……叫我们附身人体,你们人修却投于妖身!” 那文士阴测测地笑着:“今日我们既然成了人,自然要学一学你们人修的做法,练气期的妖兽于我们而言是正好,吃了你,恰好叫我们叩道门。” 说着,文士将手中石矛的枪头拆了下来,那是打磨过的石片,虽然不及真正的钢刀铁斧,却也还算是锋利,他将枪头递给了女子,女子接了过来,痴痴地笑了笑:“仙君,奴家这就取了你的肉来,喝了你的血,仙君且安心,你的皮毛骨骼我们也会好好地收起来,日后也好炼制成法宝的……” 说着,女子便持枪而下,在他腕间割开了一条,女子低下头去,居然狠狠地咬了下去,须臾之间一块肉便进了女子的口,她苍白的嘴唇被血染得殷红,她咬着青年的手腕吮吸着血液,喝了一阵,又笑道:“虎血大补。” 看来青年所附身的妖兽是一头老虎。 青年面若死灰,不动不挣扎,他的眼神却极为复杂。 她嬉笑着松开了青年的手腕,咀嚼着口中血肉,旁边的文士摇头叹道:“泠然,人修都是吃熟食的,这样茹毛饮血,是要为人所不耻的。” 女子笑了起来:“那我们活烤了他吧。” 文士道:“不如效仿人修,活着好,一片片割下来,也容易烤一些。” 彪形大汉道:“我都可以。” 青年的眼睛动了动,看向了不远处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白貂,最终叹息了一声,眼中最后那点光亮也消失了去,他喃喃道:“天道循环,报应不爽……” 三人皆是笑了起来,文士更是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脸:“莫怕,不过是几个时辰罢了,过去也就过去了,总比你们抓了妖兽囚于笼中,日日放血拔鳞抽胆来得痛快。” 青年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居然是就此认死。 正在此时,有一人低声道:“也罢,放了他去吧。” 众人一怔,不禁闻声抬头,便见树上有一人悠然而坐,一派懒散,再看面容,他们也是识得的——绝世风仪,谁不记得? 女修以袖掩面:“原来是长生真君。” “听说真君乃是人修,见他可怜生出不忍之心也是有的。”女修的声音忽地尖锐了起来:“真君既是圣君座上客,我等也不为难真君,此等闲事,真君还是不必管了!” 秋意泊笑道:“我寻他还有些事,一时半会儿恐怕不能让你们活吃了他,不如给我一个面子,我用灵草换他如何?” 文士听罢忽地嗤笑出声:“真君执意如此,我等也不与真君客气了,真君既然不愿叫此人为我们所食,那就请真君替他吧!” 女修也笑:“长生真君这般美人,吃起来定然滋味也要比其他人好些,我倒要看看,道君究竟是喜欢真君哪里,回头剥了真君的衣裳,好好领略一番,回头就剥了真君的皮去,做一面美人鼓可好?” 秋意泊含笑摇头:“不好。”:,, 482 第 482 章 秋意泊注视着女修,眉目温柔,语气平和:“现在离开,这些都是你们的,可好?” 他手轻轻拂了拂,便有几根灵草出现在了绿莹莹的草地上,虽然不能与锁光阴相提并论,但用于给三人冲击道门是足够了——这些灵草的灵气含量,与青年等同。 论理,他们是不亏的,还能少积攒一桩因果,有什么不好呢? 秋意泊不惧因果,但不代表他人不惧。 三人看了一眼地上的灵草,倒是看不出什么来,都是活了上千年的老妖怪,等闲情绪还是不容易叫人看出来的。女修也学着他的语气,温温柔柔地说:“不好,比起这些,我等更想将真君也擒下……秘境之中,生死勿论,真君何德何能,能与圣君同座?” 其他二人不由冷笑,确实,长生真君一介人修,也不过是大乘修为,他们何人不是大乘,方才与他客气,一是看在圣君的面子上,二也算是谢他于平心阁幻境点拨之恩,但这长生真君实在是不识抬举,那这恩情也就烟消云散了。 有句话说的不错的,秘境之中,生杀予夺,利益纠缠,本就是不论生死,他们便是在秘境中杀了长生真君又能如何?便是圣君亲来,也不能说一句他们有错。 秋意泊点了点头,“那便是不能善了了。” 三人心中凛然,长生真君能无声无息而来,定然也当有练气修为,否则他们三人不至于发现不了,不过他们有玲珑佩在手,也不见得惧怕他。有人不经意间看了一眼地上素砚真君,这位素砚真君也素有声名,战力高强,如今不也是败在玲珑佩下? 区区长生真君,不足挂齿。 秋意泊随手折了一根干瘪的树枝,那树枝早已枯死,没了水分,一折就断,他自树上跃下,衣袂翻飞如流云,自有银紫暗光浮动,飘然若仙。他一手负于背后,笑问:“谁先来?还是一起上?” 天空中飘来了一朵厚重的云,掩去了明媚的日光,阴影落下,将秋意泊笼在其中,一切皆晦,唯有那一双湛蓝的眼眸像是风起之前的海洋,波光粼粼,耀眼夺目。有这一双眼睛在,任谁都知道这一位也是附身于兽躯,可他明明也成了人修口中肮脏粗鄙的妖,却还是如同一位仙人一般,红尘万丈,他依旧点尘不沾。 白衣女修道:“自然是一起,真君手腕高明,我等可不敢托大!” 说罢,她胸中玲珑佩便再度发出了光芒,悬浮于她双掌之间,另两人则持械而来,虽然他们还算不得修士,却已经比凡人超出太多了,其实他们只缺一个契机便可跨入道门,真的不必活剐了那位素砚真君。 三人应该是相识已久,行动之间默契万分,两人刚冲到秋意泊面前,玲珑佩的光华便迸溅而出,如同一张细密的大网将秋意泊笼罩其中。秋意泊若是躲闪玲珑佩之华光,必得硬吃那石斧一记,便是躲过了,也有枪刀在后,他手中只有一根枯枝,怎么想都艰难。 秋意泊微微摇头,他方才就看见了那玲珑佩了,其实那也不算是什么绝世奇宝,只不过在此时此刻发挥出的功效异常合适罢了,玲珑佩不需动用主人灵力,所以凡人也可使用,可它动用的是另外一种东西——没有灵气,便拿命来赔。 转瞬之间华光已至,所过之处一片焦土,秋意泊手中枯枝如春风拂柳,明明并不算快,也不见如何刁钻,却恰恰好好点在了文士手腕上,文士只觉得心头一寒,剑意如春风而至,却有一番掩而不去的凌厉之感,锋芒毕露,他还未反应过来,手腕剧痛,手中枪头瞬间落地,正要去捡,紧接着背上一重,随即便被狠狠地按落于地。 秋意泊如闲庭信步一般回身,枯枝顺势点去,玲珑佩的华光在枯枝将来之际居然被一份为二! 是剑意! 此人修为跌落,居然还有如此凌厉之剑意! 秋意泊后发而先至,枯枝端端正正的抵在了那彪形大汉喉间,而壮汉手中的石斧却离他还有半壁。 石斧沿着一条笔直的线缓缓地坠落于地。 玲珑佩那万道华光落在他的身上,只成了他的陪衬。如同烈日树荫下的光斑,落在法衣映出了一片亮紫之色,越发衬得他眉目风流如画。 他的法衣乃是紫雷异火所化,哪里怕这么点偷窃阳光的玩意儿。 三人皆是神色大变,那玲珑佩可谓是练气期无敌,被剑意所劈也就算了,可如今正落在他身上,于他却半点无恙,那他便不是练气期了! 不是练气期,他们三人焉有活路?! 彪形大汗立刻反应过来,他手中半截石斧落地,道:“误会!都是误会!是我等莽撞,还请真君看在圣君的份上宽恕我等一回!” 文士是被秋意泊踩在脚下的,他不敢置信地看着秋意泊,完全不能理解众人还在为区区叩道门费心竭力之时,此人就已经到了至少筑基期! 秋意泊微微一笑,不见半点杀气,那彪形大汉松了一口气,心道这位真君想必还是要顾及圣君的,哪里想到秋意泊随手将枯枝往前一送,再抽出时彪形大汉喉间猛地飙射出了一簇如箭一般的鲜血,他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如雨鲜血,气管撕裂,原来温暖的春风灌入气管时是那么的冰冷入骨。 秋意泊点了点枯枝,一滴血落在了那文士鼻尖,再有一瞬,他只觉头顶一凉,便再无生机。秋意泊用那文士的衣服擦拭着枯枝上的脑浆,他看着那女修,斯里慢条地说:“想杀我时,便是不必看道君的脸面,求我时,却要我看道君的脸面,道君的脸面原来是这么好用的?” 那女修喉中发出了一点气音,她忽地冷笑了一声:“要杀便杀!何必惺惺作态!” 秋意泊依旧笑的温柔:“只是想问问你后不后悔。” 女修憎恶地看着秋意泊:“我想圣君与你同座,你必是与那些人修不同,才得圣君青眼!我等杀人与你何干!难道人修在妖族身上做下的恶还少吗!你既阻拦我等狙杀人修,你与其他人修有何不同?莫说问我一次,就是问我十次,一百次,我都不悔!” 秋意泊想了想,摇了摇头说:“我本不想杀你们的。” 说罢,他便杀了女修。 是的,他本来不想杀他们的。这素砚真君看着可怜,可妖修也可怜。秋意泊在自观城给人当做物件看了半宿,被人卖出去,对方的手还没落到他身上呢,他尚且屠了小半座城。而这些事情切切实实地落在了他们身上,他们都是妖修,是同族,自然感同身受,真论起来,其实这三个妖修也没做错什么——毕竟人修虐杀妖修的时候也没先查一查这妖修是好是坏,是无辜还是活该。 他不算是本界中人,也无心参与人、妖纷争,这里的人族和妖族与他而言,其实都是一样的外族。人修给他感官不好,妖修给他感官不错,所以他愿意待在寒月城,自然也偏向妖修一些。 可是方才什么‘尝一尝’、‘美人鼓’就不该是他们说出来的话了。出门旅游居住在一个当地居民热情善良的地方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偏向妖修也是正常的事情,但这也不代表他就得忍让眼前三人了。 敢说出这种话,那就要拿出实力来,拿得出来,他就做个美人鼓无妨,是他技不如人,怨不得他人,可要是拿不出来这份口出妄言的实力,那就去死。 人、妖纷争错综复杂,可论实力便是一目了然,不必想太多。 所以他当时也敢屠自观城。若凌寒道君真的计较此事,只管来寻他,一具肉身是不便宜,身死道消也不是不可能,但他付得起,付得出……就是这么简单的道理。 秋意泊松开手,任由枯枝被女修的尸体一道坠落于地,他缓步到了另一侧,伸手拎起了那已经沾满了灰土的白貂,随手弹了一下:“还有气?” 白貂有气无力地睁开了眼睛——他之前是装死。 素砚真君自然不必说,他受了重伤,丢了点血肉,却还不至于要死,不过也不怎么好罢了。 秋意泊将白貂丢在了女修身上,微笑道:“女修肉嫩,你先将就着吃一些吧。” 那白貂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素砚真君也强行撑起了身体,满脸惊愕地看着他:“道友……?” 秋意泊颔首:“倒是忘了你。” 他长袖一挥,那文士的尸体便被拖到了素砚真君身边:“你也吃吧。” 素砚真君罕见的露出了惊恐之色:“你……道友,我们怎可食人?!” 他面色本就不好看,如今一看更是跟个死人差不多了。 秋意泊饶有兴致地说:“你们现在是妖修,受了重伤,吃个把尸体算什么?不怕死的话,也可以不吃,我随你们。” 白貂倒在了那女修还温热的尸体上,明明已经虚弱地动都动不了,还强行抬起了脑袋,一副就算是今日死在这里也绝不吃人的模样,秋意泊倒是无所谓,他笑问道:“道友,我今日救你二人,是有一问,还请道友赐教。” 素砚真君听见秋意泊不强行让他们吃人脸色便好了许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秋意泊道:“不知道友叩道门所用为何物?” 素砚真君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是无极玄草,向南七十里,有一山坳,山坳中有一深潭,潜入其下便是无极玄草所在,我以天道起誓,我无半字虚言,否则叫我万雷加身,神魂俱灭……那无极玄草灵力强横,我只取了一碗潭水便离去了。” 无极玄草和锁光阴不同,它虽然品级与锁光阴相同,但它的效果更近乎于凌云道界的无涯仙芝,或者说无极玄草就是无涯仙芝,只不过换了个壳子罢了。 无涯仙芝秋意泊自幼就接触过,当年他和温夷光他们不过练气期,站在距离无涯仙芝百丈外都觉得痛苦难忍,险些叫灵气冲刷而死。这无极玄草生于深潭,叫水之柔缓和了灵气,但亦非凡人所能靠近。 这白貂琼怀真君估计也是在那时候伤的,毕竟都是真君,重宝当前,便是自觉不行,难免会想一试。 秋意泊很喜欢这样直白的人,看得出来素砚真君此人为人诚恳,他也不再为难他们,将方才打算给妖修的灵草扔到了他们面前,转身去寻那无极灵草。 他所在的那座山脉有锁光阴,这座山有无极玄草……或许每一条山脉,都有这么一件足以镇山的天材地宝。 此时还需要确定,秋意泊不介意去寻一寻,看一看,映证自己所想。 他有那宝石在手,此刻又有元婴修为,做这些事堪称轻而易举。 秋意泊其实有些想把许久之前泊意秋得来的觅宝鼠道统重新学了,转而他又放弃了,学了这个,那还有什么意思?进来是搏命,但是也不妨轻松些玩一玩,他都有宝石在手了,再有那个道统,那不就跟开了透视眼一样,还有什么意思? 素砚真君与琼怀真君见秋意泊飘然而去,不禁对视了一眼,纷纷苦笑了起来。方才他们两人听了个真切,此人道号长生,乃是伴月道君座上宾,对妖修还有几分善意,本以为是逃不出这一劫了,没想到此人又反手杀了那三个妖修,虽然是那三个妖修口出狂言在先,可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寒月秘境,伴月道君与凌寒道君作赌之处——这并不是什么秘密,人、妖二族同时放相等数量的大乘真君进秘境,便是两位道君之间未曾有过约定,但两位道君一为人修一为妖修,就已经是在作赌了。 这样的情况下,这位长生真君明明偏向于妖族,却毫不手软击杀三位妖族真君,足以见其性格恣意,方才还叫他们吃附身为人的妖修,虽说是笑言,可他们两人却丝毫未听出戏说之意,对方是认真的。 这样的煞星,还是速速离开得好。 秋意泊并不介意这两位真君如何看他,他又不在这里过生活,他管别人心中如何想?他已经察觉到了自己似乎有些恶劣,不过这也不怎么稀奇——元婴期嘛,有点心绪波动也正常,说不定就是应了哪个劫数,等到了化神期还有个真君劫等着他呢,要是再顺遂一点,还能重新体验一把渡劫期的感觉。 还是那句老话,他已经是大乘真君了,前面的劫数是他自己一步步走来的,如今就算是劫数重来,再应什么脱凡劫、心劫……他也不惧怕什么。不过以他现在的心境,这些劫数就是重新来一趟,恐怕对他造成的影响也很有限就是了。 比如现在。 七十里路换在凡人身上要走一日,可换在秋意泊身上却只需要走一炷香的时间,他无剑可御,但飞花枝叶皆可为剑,想要坚固一点可以用紫雷异火炼一炼,不过他嫌烦,能用就好。 很快他就来到了素砚真君所指的山坳,还未入内,便觉得怀中宝石隐隐发烫,再近两步,便烫得有些惊人了。秋意泊将珠子塞进了袖袋中,他穿着大氅已经很热了,揣了个珠子更热,又不是冬天,不需要暖手宝。 等进了山坳,秋意泊便见漫谷灵雾,伸手不见五指,行于其中,如行云端。此处灵气异常浓郁,连空气都变得湿润了起来,秋意泊随便走了一走,便觉得大氅变得有些沉重,低头一看,便见那件豹皮大氅的毛都变成一簇一簇的了。 给潮的。 周围的花木也有了一些异化,已经有几株快要进入凡品这个阶段了,一入凡品,便是正儿八经的灵草灵药。 秋意泊很喜欢这里,这样浓郁的灵气恰好适合现在的他,他觉得自己就跟一个无底洞一样,急需灵气来填充。他折下了那几株快要成气候的灵草,简单的炼制了一下,形成阵眼将这山坳隐藏了起来,他希望这是一个悠长的闭关,不希望别人来打扰他。 想要畅行无阻,还是要有实力的。 秋意泊想到此处,不由轻轻笑了笑。不可否认的是,他确实是有些慌的。实力不足,哪怕他现在的元婴期在这秘境中可以算是一骑绝尘,但他依旧觉得慌。这种感觉已经很久没有过了,他发作了一种刻在了基因中的毛病——火力不足恐惧症。 他往日里做一切事情都喜欢做十二分的准备,如今实力不足,没有法宝,没有符箓,乃至连剑都是随手折的树枝,甚至连纳戒都没有。不是说就不能过了,但就是慌。 懂的都懂。 他迫切的希望自己恢复实力,然后去寻找炼器的材料,制作纳戒,冶炼法宝,尽量恢复此前拥有的一切,好填补自己心中的空洞。 他也知道这可能是一种劫数,不过这种劫数是很好破的,只要他够强大,强大到了没有外物依然能够笑看风云时,不攻自破。 就先定一个小目标,浅浅修炼到真君境界吧! 合体还是渡劫境界他不挑!大乘更佳! 秋意泊走入水潭,静静地躺在了水潭中央,任由清澈的潭水将自己吞没。世界变成了一片青蓝之色,他也喜欢这种颜色,隔着水看,浓密的白雾也成了漂亮而梦幻的色彩,气泡自他周围缓缓浮起,悠然惬意。 有这一眼,他方觉得这寒月秘境没有白来。 宽广的衣袖被水扬的起伏,满头闪烁着银光的长发亦在水中游曳,秋意泊感知到自己变成原形才能更好的吸收这里的灵气,他便变回了原形。 明明早晨还是一只幼小的豹子,如今却已经变成了一头矫健的野兽,秋意泊自眼角余光中看见了自己的皮毛,只觉得有趣。 就算是妖兽又如何,是人又如何?他总是他,不存在因为区区肉身而发生任何变化。 他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四周的散乱的灵气在这一瞬间有了目标,向他涌来,逐渐形成了一个漩涡,秋意泊就在漩涡的中央,沉入了深不见底的寒潭。 元婴初期,元婴中期,元婴后期。 化神。 秋意泊并未感知到自己的真君劫,或许不知不觉中真君劫已经过去了,水潭的上空阴云密布,如摧如澜,秋意泊也不曾睁开双眼,正经去应对雷劫,他的境界稳定而快速地提升着,一直到了合体巅峰才停止。 而此刻,水潭干枯,无极玄草也湮灭成灰。 这座寒潭本就是因无极玄草强大的灵气凝聚而成的,无极玄草被秋意泊吸收殆尽,寒潭自然枯竭。 他睁开双眼,感知了一下时间,他闭关了三天左右。 有些神奇,他花了四百年才修到了合体境界,如今只花了四天不到就从一只野兽修炼到了合体境界。他跳上岸,心念一动就招来了一桶水破向了自己,他犹豫了一瞬间,还是遵从了自己的心意用力抖了抖皮毛,将皮毛上的水汽硬是抖得七七八八后才化作了人形。 他刚刚在心里告诉自己,忍住了,这可不兴舔的啊! 他在水潭下面躺了三天,下面还是有淤泥的,虽然现在又是真君了,不怕什么细菌虫卵什么的,但脏是一定的了!秋意泊啊秋意泊,你可争点气,这可真的不能舔!会吐的! 异火和本体的皮毛化作的法衣就是方便,都不必穿戴,自然而然随着他化作人形重新披在了他的身上,一根衣带都分毫不差。秋意泊打了个呵欠,闭完关了,该去其他地方看看了。 秋意泊按照计划搜寻了这一条山脉,奇花异草得了不少,但是与无极玄草比起来就不值一提了,这与上一座山脉情况类同,他将这些奇花异草先炼制成丹药,用石块凝练成瓶装了塞在了袖中。 去下一座山脉吧,看看能不能找到能够炼制纳戒的宝物。 秋意泊在三天内走完了整个秘境,搜遍了其他七条山脉,得了宝物七件,其中一件被他制成了纳戒,用于存放物品。他有意避开修士,至今没有遇见过其他人。 同时他也确定了一下状况。 秘境内共有六十真君,其中包括他杀的在内,共陨落十三人,而剩余的四十六人,已经尽数踏入道门,最高的已经有元婴修为,最低的还是练气。他们之间并不算太平,因为所有人都在疯狂的寻找天材地宝,寻找灵气浓郁之处,以供修炼,在此之下,必少不了争斗。 秋意泊看着已经升到渡劫期的修为,拨弄着宝物,心想也快了。 至宝已经被他尽数获得,接下来呢?该上戏肉了吧? 翌日,日月交替之时,秋意泊陡然察觉到了天地之间陡然震荡了一瞬,本就不算太浓郁的灵气在这一震荡之间减弱了不少,越发稀薄起来。 来了。:,, 483 第 483 章 天地震荡,谁能无感? 晦涩的阴云笼罩四野,风声凄凄,如鬼幽泣。不及准备,淋淋漓漓的雨就已经落了下来,将天地冲刷一净,却不见停。 在九山中有一群修士,他们也察觉到了天地之间灵气陡然消散,其中一人看向了为首者:“琼怀道友,这……你怎么看?” 琼怀真君是一个三十岁出头模样的青年,剑眉星目,颇有沉稳干练之气。他已有元婴修为,自然能够化作人形,谁也看不出他之前还是一只柔弱无骨的小白貂。围绕着的他七八人中有还是妖兽摸样的,有已经化作人形的,算起来的话,他们这一支队伍也算是这秘境之中实力数一数二的了。 琼怀真君闭目而坐,似乎没有听见,直到过了许久,他才睁开了眼睛,沉吟道:“趁着雨势,杀。” 杀什么? 自然是杀妖修,也就是秘境中的人修。他刚刚已经试过了,灵气变得这样稀薄,他几乎已经无法自天地之间汲取灵气了。他们如此,对方却不一定,人身素来利于修行,还真不好说。 他们往后肯定越发艰难,妖修本就身体素质强横,趁着现在还能占据几分优势,不如现在前去肃清对手,此后也能得到补充,待修养完毕,便可专心寻找破境之法。 他接着道:“不能再等了,清理完这一带,我们便转往南方,以修炼为第一要事。” 众人纷纷应是,七八人也不惧风雨,二三一组,向四面八方散去,没入了山峦之间。琼怀真君与素砚真君两人结成一组,走的是南方。之前是素砚真君修为较高,又得异宝,这才提前化作人形。如今倒是反过来了,琼怀真君已至元婴期,而素砚真君才到金丹。刚好去肃清盘踞南方的元婴期‘妖修’。 两人身形敏捷如风,素砚真君叹道:“哎……没想到有一天我还得去猎杀修士……这秘境当真用心良苦。” 琼怀真君则是摇头道:“用心良苦又如何?” 再用心良苦,没有用就是没有用。秘境使人、妖二族互换身份,大约是想叫人修尝一尝妖修的苦处,也想要妖修尝一尝人修的苦处,可这有什么用呢?没有人在乎这个,人生天地间,谁人不苦?妖修于人修而言是丹药,是法宝,是上好的补品,可人修在妖修的眼中,也是一样的。人吃兽,兽吃人,如何共处?总不能令天下人从此不沾荤腥,不食草木,不碰米粮吧? 本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何必非要两族友好共处? 素砚真君忽地停下了脚步,他伸手拽住了琼怀真君的衣袖,有些迟疑地说:“我是觉得,我们不必去杀他们,到现在我们也不知道如何破境,不如留着他们?” 琼怀真君目光微冷,却没有抖落他的手:“你太天真了,素砚。” “今日我不杀他们,明日他们就要来杀我们。”琼怀真君轻声说:“才多久,你就忘了你险些被他们活剐?” 素砚真君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 “我只是觉得他们也不算错,报复我们也算是因果。” “因果?”琼怀真君淡淡地说:“素砚,你师从云野山,你师善于炼器,你也自小修习,这些年经过你手里的妖兽有多少?你记得清?你积攒的因果有多少?你算的出来?你要如何去还?俯颈就死?”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已经有了一些凉意:“你若是想死,只管自己就是,不必拖上我。” “不是、不是!”素砚真君一迭声地说:“我只是觉得……” “觉得什么?”琼怀真君打断道:“你待如何?你不愿就死,也不愿杀他们,你指望他们突然就放弃了满族血仇与你握手言和?” 素砚真君的眼睛逐渐的晦暗了下去,竟然是无言以对,他喃喃道:“我只是想……若是大家就这样握手言和,岂不是很好?” 琼怀真君斥道:“你只顾眼前,可想以后?莫要庸人自扰!你若不愿去,就先回营地吧!” “不行!你一个人去怎么打得过他们?”素砚真君急急忙忙地说:“别,你别让我回去,我答应你我不多想就是!” 素砚真君出身名门,父母虽然是凡人,却是凡间大儒,素砚真君本可以六岁上山叩问仙门,其父母却道不通书墨,不识道理,何以修仙,硬是将他留到了十六岁,这才许他上山修行,他甚至在上山之前还考到了秀才功名,若是他不上山,再有一年便要再下考场去考举人了。 读书不是不好,却将素砚真君养的有些迂腐,还有些优柔寡断,但他心性正直纯实,灵根极佳,于修仙一道上可谓是顺风顺水,遇到的劫数也不算厉害,就这么一路到了大乘期。与其余真君相比,他虽然算不上快,无法与那些天之骄子相提并论的,但也不算慢的了。 琼怀真君和他恰恰相反,他自小就生活在修仙界中,父母不过是练气期的修士,修行无望这才结合有了他,自小家中就不算富裕,他灵根也不算是上佳,这一路可谓是历经艰险苦厄,这才到了大乘。 琼怀真君有时候也觉得莫名其妙,他与素砚天差地别,怎么就成了好友? 平时也就算了,如今进了寒月秘境,生死攸关,素砚还在那儿犹豫不决,要不是看在他此前拼了命救他的份上,他怎么也让他滚远点别来碍他的眼。 “好,记得你所说。”琼怀真君道:“我一命托付你身,你若犹豫,便是拿我的命玩笑。” 素砚真君连连点头,两人再度上路,他们早已锁定到了妖修那边元婴修士所在,这一路行来都是隐匿气息,只求一个攻其不备。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他们虽然此身附于妖身,却不是真正的妖修,就拿化形劫来说,他们一行人中有四人都进了金丹,再加上琼怀真君一位元婴,却只有琼怀真君与另一位真君修炼出了本命法宝,其余人都是浑浑噩噩过去了,根本没有意识到可以修炼本命法宝这件事。雷劫之下,瞬息万变,错过就是错过了。 而对面的妖修虽然投于人身,却远远要比他们更了解妖修的弱点,就算是金丹之后同等修为下妖修要比人修强,可他们也得不到多少好处。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妖修喜欢独来独往,最多也就是二三人共行,方便逐个击杀。 很快他们就到了一片山林之中,面前山体出现了一个洞府,一股浓郁的灵气从其中飘来,素砚真君与琼怀真君对视了一眼,心道原来那两个妖修是寻到了天材地宝。 天材地宝谁不想要?如今灵气匮乏,此处灵气如此浓郁,可见其中并非凡品。 两人悄悄地潜入了洞府之中,眼前陡然便是一亮,两人下意识闭了闭眼睛,紧接着石壁上散发着幽幽的蓝光,他们仔细一看,发现那些是附在石壁的虫豸发出的光芒,这些虫豸普通,不会对他们造成任何威胁,不必管它们。 琼怀真君一手抬起,以指抵唇,示意噤声。素砚真君微微颔首,他的气息也越发近于无。 再往里头走去,两人便看见了一汪如同蓝色水晶一样的小湖,并不算深,可连绵不绝,一直通到远处,而尽头他们也清晰可见,就是一处石壁。 可他们听见了水声。 琼怀真君打了个手势,两人没有选择淌水过去,径自掠了过去,一到尽头石壁,果然见到一条通往下方的缝隙,湖水便是从此处往下泄去,泠泠淙淙,不绝于耳。 琼怀真君落在了缝隙旁,五指用力一勾,便轻而易举地勾进了石壁之中,他伸出手,素砚真君抓着他的手随之落下,两人跃入深邃漆黑的缝隙中,忽地琼怀真君一手一动,悄然无声地止住了下落的趋势。 他们已经在缝隙的尽头了,再有三丈,便是出口,下方则是一片较为平坦的石洞,以他们的角度看不清有多大,却能听见下方传来的声音。 “此处灵气颇佳,鹿云,不如我们在这里修炼吧。” 另一人则是道:“此处并不算隐蔽,不如取宝,另择一处闭关之所。” 启初那人笑道:“鹿云你就是太小心了,你也不怕半路出什么意外?” 另一人道:“得之我命,失之亦是我命。” “你被那位真君打了一顿后我总觉得你都能去修佛了,这心境当真可以了,无灯寺的秃驴见了你,都得夸你一声有悟性。” “长留,你不会说话可以不要说。”那人道。 琼怀真君给了素砚真君一个眼色,又悄悄下降了稍许,奈何只这么一动,对方便抬头望来,道:“哪位道友至此?不如现身一见?” 既然被发现了,两人也就没有了躲藏的必要,两人自缝隙中落下,拱手道:“道友好耳力。” 在此处者当然是鹿云真君和长留真君,长留真君目前有元婴修为,鹿云真君金丹修为。 其实现在敌我双方很容易辨别,妖修就是人修,人修就是妖修,再者,化形后容貌与入秘境之前变化不大,经过这一段时间后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了。众人都是一道进来的,不说认识,至少见过,哪里分辨不出来? 双方自然能分辨得出来对方是敌是友。 眼前是两个人修/妖修! 长留真君看着他们,悠悠叹道:“两位道友与我等本无冤仇,不如就此离去,以免动了干戈,如何?” 琼怀真君目光微敛:“抱歉,我二人亦是为此宝而来。” “那就是此战不可避免了?”长留真君微微挑眉:“道友,你可想清楚了,如今天地灵气陡然稀薄,这一战后,是输是赢,恐怕也讨不了什么好去……” 长留真君意味深长地说:“两败俱伤,又是何必?” 琼怀真君眉目不动,唇边却露出了一点笑意,却笑不到眼底:“总是要做过一场的,是早是晚,择日不如撞日。” 话音未落,琼怀真君便已经到了长留真君面前,袖中寒光一闪,只听得金戈交鸣之声乍响,长留真君手持一把古朴的石刀,将那把锋锐的短剑格挡在外,他笑道:“听闻人修通文识礼,没想到也做这样偷袭之事……” 琼怀真君微微摇头:“道友魔障了,生死之间,皆是大事,何必拘泥这些俗礼呢?” “道友说得有理。”鹿云真君长啸一声,已然上前,以迅雷不及掩耳攻向素砚真君! 四人在瞬间战作一团,长留真君素来清雅,却不代表他不会与人动手,不过交手十数招,长留真君便已经察觉面前此人绝非善类,他本就不会留手,当即抛出石刀,石刀在刹那间化作一道晦暗之光,刀光暴涨七丈,与琼怀真君缠斗了起来,而他本人十指翻飞,凝结出一个又一个玄妙深奥地符咒,随着他指尖飞舞,十根近乎透明的丝线飞蛇向四面八方,不过是须臾之间,整座石洞都布满了无从探查的丝线。 这是他的成名绝技隐龙丝,在这石洞中厮杀,光线晦暗,他有天时地利! 至于人和,便要看鹿云真君的了。 元婴期与金丹期本就不是不可逾越的境界之差,他们本就是修炼有成的大乘真君,以金丹修为击杀元婴期修士算不得什么,若鹿云能提前一步击杀对面那个真君,自然他得人和,若是反过来,他就危险了。 琼怀真君自然也能想到此着,他见满洞微光,不禁赞了一句:“道友好手段。” 有这丝线在,他便是想去击杀那位金丹修士恐怕也不容易,再有面前这位纠缠,还当真腾不出手来。长留真君十指还未停止,符印越发复杂晦涩,乙木牢本来是由他本体所化,用来自然是轻松,现下却丢了本体,想要再用就吃力许多了。 但得用,必须得用,他不能让鹿云莫名其妙的被对面那个阴险之辈偷袭而杀,这里的宝物可以不要,但鹿云不能死。到了这个地步说什么都是假的,怎么样才是安全的?当然是死人最安全,态所以他宁愿耗费体内半数灵气,也要尽快击杀此人。 他不知道的是琼怀真君也是如此想的。 琼怀真君见面前妖修咒印如此繁复,当即意识到不能让他继续,石洞看着虽大,于他们而言却狭小得紧,若真的在此大用术法,他就算能避过,素砚真君也绝对逃不过去。他足尖一转,迎向刀光的短剑随着他在空中旋转半圈,短剑脱手而出,如一道白电一般划破空间。只听他闷哼了一声,他肩膀上血花四溅,他竟然是硬抗石刀一刀也要出这一招! 那短剑去的极快,须臾之间便已经到了长留真君面前,长留真君不敢轻视,手中术法当即不能继续,他身体向后仰去,只觉得有锋锐剑光擦过了他的眉目,热流涌下,将他目中沾得一片血红,他低喝了一声:“乙木牢!” 三根虬结的树枝陡然从破石而出,甫一出现便已悍然巨力抽向了琼怀真君,琼怀真君当即被逼退,长留真君冷冷一笑,手中咒令不散,三根虬枝犹如狂蛇一般,听他号令形成了三才之阵,封死了琼怀真君的退路,枝影狂风呼啸而来,竟然将琼怀真君打得有了败势! 长留真君心道他也并非是什么止步不前之人。 此前在万芳阁,他与鹿云一同遭遇了那三才法宝阵,这阵法简单,谁人不会?可用得好却委实是棘手至极!他自知他那乙木饮水牢施展困难,回去后便苦心钻研,为的就是现在这一刻! 正在此时,一根虬枝骤然抽离了三才阵,以相反的方向抽向了素砚真君,素砚真君本就不如鹿云真君老辣,枝影横空掠来,快得几乎留下了残影,他已然发现却实在是没有余力,只觉得背后陡然一重,整个人便被抽飞了出去! 砰的一声,素砚真君重重地撞在了石壁上,石壁陡然出现了一个大坑,连山洞都摇晃了起来。 琼怀真君脸色大变,心知此地不可久留,只剩下两根的树枝困不住他,他当即抽身掠向了素砚真君,长留和鹿云哪能让他们就此离开,径自追向了他。 琼怀真君一手一动,却招不来自己的本命法宝,便见本命法宝为一乙木牢笼所困——原来长留真君招出来的不是三根虬枝,而是四根!还有一根,专注困住了他的法宝! 至此,败局已定,琼怀真君却不是就此赴死之人,他背后陡然生出了一根修长的白尾,与那虬枝对抗了起来,他人却已经捞到了素砚真君,他心中一动,一掌狠狠拍出,已然被素砚真君撞出了一个大坑的石壁陡然坍塌,无数水流汹涌而入,他丝毫没有犹豫,带着素砚真君潜入其中,空着的一手连续掐了几个咒印,他袖中便有几件微小之物飞出! 那物件一飞出,也无甚光华,可那些虬枝却不再追击于他,反而去追了那几个物件,鹿云真君紧随其后,见状喝了一声:“长留,收手!追!” 长留真君瞬时散了咒术,还没忘记将那短剑也收入囊中,他方才就想毁了这短剑的,不过这短剑中不知道有什么天材地宝,他居然毁不去! 毁不去那也要扣着,总不能好声好气地还给对方。 长留真君一手将他们为此争执的灵草胡乱采下,紧随着水道追了出去。 水道崎岖湍急,前方琼怀真君又频出小伎俩,偏偏这小伎俩总是能够有效拖延他们时间,两人看得明白,他们绝不会容忍此人离去! 此人连割血化傀都能当机立断,浑然不惧这血傀一出,自身不死也要重伤,这样的心狠手辣之人,生死大仇已结,如何能放他就此离开?! 陡然之间,几人面前出现了一片光明之色,琼怀真君眼中闪过一丝喜悦,当即从水中一跃而出,也正在此时,长留真君的法诀已至,若非他当机立断,这一法诀便能送他魂归幽冥! 漫天水花之下,长留与鹿云两位真君也出了水道,长留真君脸上已无笑意,他道:“道友,受死。” 琼怀真君心脏狂跳,确实,他已入穷巷! 何处得以逃生?何处得以逃生! 忽地他眼中一亮,望向了湖泊旁的老松,那虬结的老松被风霜雪雨打磨得光滑如玉,又被湖水洗涤,映射着莹润的光。有一青衣道士盘坐于枝上,一足垂下,膝上枕琴,修长的五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琴音伶仃。 “真君,还请出手!”琼怀真君喝道:“此后必有相报!” 长留与鹿云二位真君也闻声侧目而望,自然也看见了那青衣白发的修士。这一看,便让他们在心中叹息了一声。 一叹此人虽非敌,却也非友。 二叹面前这心狠手辣之人恐怕今日得以逃出生天,日后麻烦不断。 三叹明明大家都是一样的境界,他们两个跟个落水狗一样,那人却还是一身飘然仙意,点尘不沾。他们在这里与人厮杀,那人还有心情在那儿抚琴! 此人自然是秋意泊。 本来秋意泊是这里赏雨的,虽然天空阴云密布,可这空山幽谷,听一听雨难道不好? 他只是突然觉得有意思了起来。 灵气不会凭空消失,也不会凭空增长,否则凌云道界就不会数千年没有道君,灵气本来就是道界必不可缺的运行条件之一,没有灵气,一切都是空谈。 如今灵气凭空消失,自然也有它的原因——这原因是很好推断的,毕竟这秘境是为他们而开,一切都将围绕在他们身上,秘境使人、妖互换肉身,要么是激化矛盾,要么就是化解矛盾,再联想到两位道君,八成是后者。 是与不是,再看下一步他就可以确定了。 可当他还没来得及等到下一步,就先等到了长留、鹿云、琼怀、素砚四位真君。 他是没见过琼怀真君的人形,不过气息是错不了的,这还剩下的四十几位真君里,白貂只有他一个——要不是之前搞得一身泥一身土,秋意泊还想摸两下他的尾巴来着。 秋意泊一身悠然,指尖勾住了琴弦,琴弦铮鸣,他笑道:“四位道友为何如此狼狈?” 琼怀真君心中亦是不确定这位长生真君会不会帮他,此前他听得真切,这位长生真君是伴月道君座上宾,可如今别无他法,只能咬牙一试。 最令他恐惧的一点是,他之前还未化形,看不出这位长生真君修为如何也便罢了,如今他已有元婴修为,竟然还是看不穿这位长生真君到底是何境界! 只是他那一身渊渟岳峙的气息,在座各位哪有领悟不出来的?便是用肉眼看,也能看出来,这位长生真君居然已至真君境界! 何其荒谬! 琼怀真君拱手道:“还请真君救我与素砚,在下没齿难忘!” 长留真君摇头道:“真君,虽是同族,但您也不能偏帮他们!明明是他们想要杀人夺宝在先的,我们不过是反击,此子心机深沉,还是让我杀了他吧,免得日后麻烦!” 琼怀真君没有说话,这位长生真君性格恣意狂妄,此刻说的太多反而误事。 这等人就是别人越说要做什么,他就越不要做什么的! 鹿云真君只行了个礼,便退到了一旁。秋意泊看着有趣,含笑道:“这可为难了,都算是相识之人,我听谁的呢?” 长留真君苦笑道:“要不等回去,我把鹿云家里那厨子给您送过去?他做的一手好菜,寒月城无人能敌。” 秋意泊笑盈盈地说:“那倒是听着不错。” 他虽然说着此话,看的却是琼怀真君,琼怀真君咬牙道:“真君若是愿意出手相助,待出秘境,我便将弱水城赠予真君!” 弱水城乃是他耗费千年所成,他便是弱水城主,如今弱水城人流如织,繁华无比,又位于交通要道,一年税收就不知烦几,是实打实的好处。 秋意泊的指尖随意在琴上拨弄着:“听着是不错,可惜这两样与我而言都没有什么用处。” 素砚真君陡然喷出一口血来,他面色苍白,血色尽失,秋意泊饶有兴趣地说:“怎么我每次见你,你都是一副要死的模样?” 素砚真君咳嗽了两声:“……抱歉,我也不想的。” 他抓着琼怀真君的衣领:“你快走,不必管我。” 回答他的是琼怀真君坚毅的侧脸,竟然是看都不看他一眼。 秋意泊感觉自己就跟路边的狗一样无辜,莫名其妙的被人踹了一脚,这两人之间要是没点问题他当场把琴给吃了!他一手托腮:“别要死要活的了……此事我有了主张,诸君可愿一听?” 长留真君自然知道长生真君招惹不得,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他早有心理准备,只要秋意泊不反手杀了他们就不错了,放人走就放人走,至少命还是要的。 正在此时,秋意泊一扬长袖,一条银色长绳陡然飞出,将四人捆成了一串。 恰有风来,秋意泊迎风而笑,他眉目平和,却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危险之感,仿佛他体内有什么野兽,不知触动了什么哪一句话,野兽便能脱困而出。 渡——劫——期—— 他居然到了渡劫期?! 四人眼中各有揣度,秋意泊如玉的手指在琴上一勾,居然将这一架好琴七弦尽数勾断,琴声铮铮鸣,他还是带着温和的笑意,道:“都留下吧,刚好,我需要人替我做一些事。” 什么意思? 秋意泊已然从树上飞落,他看着重伤的琼怀真君,一手放在了他的头顶,用一种温柔的语气道:“来,尾巴呢,让我摸一摸。”:,, 484 第 484 章 此言一出,琼怀真君倏地看着秋意泊,目光冰冷:“真君何故如此羞辱与我!” 秋意泊语气越发温柔了,若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在与情人说话。他用一种近乎于哄的口气说:“道友不必介怀,我目前是在渡劫期,你若是不听话,我怕我一个不留神就将你杀了,那就不太好了。” “此界还剩四十六人……”秋意泊说道此处忽然顿了一顿,眉间如春水微波:“……四十三人,再死下去,可就不够用了。” “你且乖一些。”秋意泊的声音近乎呢喃:“听话。” 素砚真君突然道:“真君,不如摸我的?我原形是老虎,比他好摸。” “素砚!”琼怀真君斥了一声,却露出了自己的长尾,那尾巴雪白,几乎与他的人等长,湿漉漉的散发着水汽,秋意泊伸手就握住了他的尾巴尖,琼怀真君面色发白,下意识的颤抖了一下,秋意泊却是不紧不慢地招出了一朵亮紫的火焰,将他抚摸的那一片烘干了去。 皮毛蓬松地炸了开来,柔顺异常,秋意泊笑道:“这毛真好。” 他询问琼怀真君:“天气凉了……割下来,给我做一件大氅可好?” 长留真君微微挑眉,一脚踩在了鹿云真君脚上,示意他闭嘴。素砚真君则是瞪大了眼睛:“真君……真君在开玩笑?” “怕什么。”秋意泊温和地道:“两位道友现在是妖修,割条尾巴而已,又不伤及性命,割了,还是能长回来的,我这儿有丹药,也就是闭关一二日的事情。” 琼怀真君定定地看着秋意泊,秋意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见他久久不言,道:“怎么?方才求我救你们一命时连城池都能送得出,如今只要你一条尾巴就不肯了?” 不是只有别人在揣测秋意泊的人品性格,秋意泊也在揣测他们的。初见琼怀,他不过还是一只没有修为的白貂,彼时他为那三个妖修所迫,明明与素砚真君交好,都能舍命救他,当时却还能忍得住装死,不过是因为已知入穷巷,素砚真君为他人掌中之物,他只能舍出素砚真君,让那三人以为他已经身死道消,只要能逃出一命,他自然会穷尽一切去报复。 与其两个人都死,不如活下来一个,找将仇人杀了,也比两个人都死,让仇人逍遥来得好。 等再见琼怀真君已是人修中境界最高者,可见其手段心机。 这样的人不至高位也就算了,既然他本来就已经是大乘真君了,心高气傲再所难免,桀骜不驯也是理所应当,秋意泊需要一个听话的人,自然要先折一折这位琼怀真君的傲骨,杀一杀他的威风,好让他知道他应该听谁的。 不过是最简单不过的驭人之术罢了。 再说了,以前也就算了,让琼怀那根尾巴长在身上,他时时摸一摸也无妨,但现在总不好再让一个陌生的成年男性躺在自己腿上,泊意秋就是个醋坛子,要是他也在一起摸一摸那也可以,他不在,肯定是要生气的。 不过是顺手的事情,又能叫泊意秋不生气,何乐而不为呢? 秋意泊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哦也不是,主要还是因为他要折他的傲气,所以才要割他的尾巴,让泊意秋不生气是顺带的事情,以后好用这个事情哄哄他罢了。 上一次渡劫期明明满心都是烦躁,这一次他其实也在劫数,心中亦是在不断地否定和肯定自己,但他甚至在享受这种恣意妄为的感觉。 他语调温柔:“还是说……道友很是喜欢自己这条尾巴?所以才不肯给我?” 琼怀真君闭了闭眼睛,他道:“……好,我答应你。” 秋意泊打了个响指,困住琼怀真君的银锁便松了开来,他取出了一把匕首,琼怀真君便侧过身去,只等他动手。 可不想那一抹冰凉并未触及他的尾巴,反而是尾巴尖儿被人抓在了手中,一点一滴的将他拖了过去,直至他被迫伏在了石桌上,臀尾高高翘起,那只手慢条斯理地掐住了他的尾巴根部,他双目通红,不由咬住了自己的嘴唇,口中腥甜一片,只觉屈辱至极。 素砚真君吼道:“长生真君,你拿我的尾巴!别拿他的尾巴!” 秋意泊侧脸笑道:“道友的尾巴细长,哪里能做大氅?缝个领子都嫌细。” 忽地,琼怀真君只觉得一抹凉意贴着脊椎向下划去,紧接着就是剧痛袭来,尾巴是妖兽最敏感的部位之一,是脊椎的延续,长生真君此举,便是将他的脊椎生生切断。 血一滴一滴地往下滚落着,那把匕首却慢得让人心惊胆战,一寸寸的切割着他的血肉,磋磨着他的骨骼,杀人不过头点地,此时剧痛何亚于千刀万剐?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匕首陡然从他体内抽了出来,被他的血肉捂得温热的匕首陡然按在了他的颊边。他睁开双目,满头都是冷汗,他看向了秋意泊,听他温温柔柔地说:“剩下的,道友自己动手可好?” ……自己动手。 这长生真君还嫌羞辱他羞辱得不够吗?! 琼怀真君咬紧了口腔壁,那里已经被他咬得一片稀烂,满嘴都是血。这样的人,他招惹不起,至少是暂时招惹不起,他要忍耐,要驯服,不能给此人机会杀他!他不能死在这里!等到机会来到的那一日,他一定,一定将今日所受之辱尽数报还! 素砚真君的面色已经从苍白到了铁青,他喝道:“你——!” “闭嘴!”琼怀真君斥了一声,随即与秋意泊道:“好。” 他伸手握住了匕首,反手一割,将尾巴尽数斩断,又听长生真君说:“被血染的脏了,去湖边洗干净了,将皮毛剥下来,里头的……” 秋意泊想了想,似乎想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道友受了伤,当真是……可怜。” 他的目光落在了琼怀真君的腰下:“就炖了汤道友喝了吧,也算是补一补血气。” 琼怀真君麻木地道:“是,真君。” 素砚真君满眼都是愤怒之色,他狠狠地盯着秋意泊,秋意泊从他身边缓步而过,又停在了他的身边,“天气凉了,有一只虎枕也不错,来。” 琼怀真君淡淡地看着素砚真君,随即点了点头,素砚真君咬住了牙,只当是没看见,秋意泊俯下-身来,随手用匕首赏了他一耳光,匕首锋锐无比,霎时间在他脸上割出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偏偏秋意泊还是温柔的在笑,他用匕首拍了拍素砚真君的脸:“听话些。” 长留真君越发用力地踩着鹿云真君的脚,他希望鹿云千万别在这个时候开口。 长生真君疯魔了? 那真是不见得……但也说不准。 不管怎么说,他们性命还在他的手中,长生真君不是喜好杀戮的人,鹿云家的小辈那般招惹他还能留下一条命在,可见其人温和。但今日长留真君有一种预感,现下去招惹他就是送死。 今日,‘听话些’这句话长生真君说了三遍,可见只要听话,就不会有事。 但他由衷庆幸这寒月秘境将他和鹿云附身成了人,否则今日少不得断一根本体与他做琴,切一段鹿茸与他炖汤。 秋意泊取出了一颗丹药,捏碎了去,亲自沾了药粉点在了素砚真君的颊边,素砚真君想要扭头避过,却被他扣住了颈项,强行抬了起来,动弹不得。他在那一瞬间听见了自己颈骨发出了几乎要折断的声音,他却依旧恶狠狠地盯着秋意泊:“士可杀,不可辱!” 秋意泊仿若未闻,他仔细将丹药擦好,又给素砚真君喂了一颗丹药,素白的指尖映着褐黑色的丹药,越发衬得他肤色如玉,素砚真君闭紧了嘴不肯张开,秋意泊低眉浅笑道:“你若是不听话,我就将他杀了好不好?” “你愿赴死,不知他愿不愿?” 他看向了在湖边亲手剥自己尾巴皮毛的琼怀真君,琼怀真君一身白衣,如今已有一半为血染红,如今灵气稀薄,根本不能够从天地之间汲取足够的灵气用以修复伤势,故而他的脊椎末端依旧是血流不止。 素砚真君也跟着看了过去,他眼中逐渐浮出了挣扎之色,张开了嘴将那颗丹药吃了下去。秋意泊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来,变成原形我看看。” 对于这种正人君子,秋意泊有一千种办法让他听话,远远要比琼怀真君来的好调-教得多。 素砚真君的原形是一头白额金睛虎,除了毛因为方才的争斗而显得有些杂乱外,其他倒是还好,毕竟他是受的内伤,秋意泊令他俯下,自己则是舒舒服服地靠在了他的背上。 他的目光看向了长留真君,长留真君道:“真君,方才我得了一棵灵草,品相不错,愿献于真君。” 秋意泊弹指松了他的绳索:“不必了,本就是我特意留下的。” 此言一出,四人皆是不寒而栗,连他们为此争斗不休的灵草都是他特意留下的?! 秋意泊将束缚着鹿云真君的绳索抛给了长留真君,此刻琼怀真君捧着已经浣洗烘烤干净的皮毛而来,他几乎一步一个血印,秋意泊却当做没看见一样,只是微微抬了抬下颚,琼怀真君便展开了皮毛,披在了秋意泊的膝上。 秋意泊抬头看着他:“吃了吗?” “还未。”琼怀真君尽量使自己的语气保持着平静。 素砚真君盯着秋意泊的侧影,他从未见过这般佛口蛇心之人,此时此刻真的恨不得张开嘴去咬下他的头颅来,但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哪怕这长生真君不反抗,任由他咬,他都不可能咬破他半点皮。 忍耐,一定要忍耐。 秋意泊道:“那就现在吃了吧。” 琼怀真君点了点头,道:“是。” 说罢,他取出了他的血肉,也不烹煮,一口一口地咬了下去。秋意泊只看了一眼,便道:“气味不好闻,吃完了再回来。” 对琼怀真君这种不缺心眼的人,根本不必口出威胁,他自然知道他如果此时此刻离开会有什么后果。 听话还能苟活,不听话,他们两个一个都活不下来。 一个渡劫期,想杀一个元婴和一个金丹,他们能躲到哪里去?他们能躲到什么时候? 秘境只有这么大,他们逃不掉的,只有活着出去,才有可报之机。 长留真君牵着鹿云真君站在一侧,秋意泊不曾发话,他也不敢擅自就解开鹿云真君身上的绳索,索性这绳索捆着也就捆着,没什么伤害,捆着就是了。 鹿云真君嘴唇微动,就被长留真君掐住了后背上的皮肉,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那边半身是血乃至还在生啃自己血肉的琼怀真君,嘴硬就是这个下场! 秋意泊也没有说话,反而是取出了方才被他亲手勾断的琴修复了起来,他方才勾断琴弦时毫不犹豫,此刻修复起来却是聚精会神,如珍如宝。至于琴弦,便从素砚真君和琼怀真君的尾巴上薅下毛来,用紫雷异火凝练成弦,再细致的安装起来,慢慢地调音。 泠泠淙淙地琴声又在幽谷之中回响了起来。 众人不自觉地看向了他,看他做派,任谁人来说都会说他已经陷入魔障不可自拔,只等自取灭亡的一日,可听他琴声却有一番不动声色的写意风流,更有一种难言掩盖的清正凛冽之气,哪里像是一个陷入魔障的人? 随着他的琴声,周围草木微微震颤了起来,灵气涌动,引来清风,草叶横飞而起,在空中划出了随性悠然的弧度,却不落地。琼怀真君无时无刻不在注意秋意泊,见此倏地停下了咀嚼,近乎绝望的看着空中的草叶。 他能够从穷苦修士家的孩子,不算太好的灵根拜入大宗,是因为他年幼时曾有一桩奇遇——他见过凌寒道君。 道君说与他有缘,将他送到了青云剑派,道君临走之前施展了一式随形剑,与他说,若他能习得其中真意,便去寻他,做他的亲传弟子。 他从青云剑派的杂役做到了外门弟子,又从外门弟子做到了内门弟子、亲传弟子、真君……可至今不曾领会其中真意。 不想今日居然在这长生真君身上再见到了道君的绝学。 他如何能不绝望?此人居然是道君的亲传弟子?!他就算活着出去了,他如何能报仇?!他如何能报于他有大恩的道君的弟子的仇?! 秋意泊一曲闭,空中草叶纷扬落下,他看向了琼怀真君,温柔地说:“怎得不吃?不吃,你的伤怎么能好?” 琼怀真君低下头去,迅速地啃食着自己的血肉——与其想这么多,不如先活着出去。 秋意泊见他吃完了,命他去洗了手,搭理得干干净净,这才招了他近前来,他笑道:“诸君,替我去抓一些人来。” 长留真君拱手道:“不知真君要抓什么人?” 秋意泊说:“此界还剩……四十一人,除却诸君,还有三十七人,给你们一日的时间,将他们活着带到我的面前。” 素砚真君下意识便道:“你休想!” 秋意泊的手中琴弦陡然从木琴上弹射而出,下一瞬间便洞穿了素砚真君的四爪,秋意泊依旧是躺在他的背上的,不曾动弹。他笑道:“不知可否?” 琼怀真君率先道:“是,真君。” 长留真君倒是无所谓,要倒霉大家一起倒霉,哪有只有他和鹿云倒霉的道理?道君在上,长生真君怎么也得给道君一个脸面,好歹不是抓回来全杀了吃吧? 这已经不是给伴月道君一个脸面了,是给伴月、凌寒两位道君一个脸面。 他踩了一脚鹿云真君,鹿云真君也应道:“是,真君。” “那你们去吧。”秋意泊满意地笑了起来。长留真君牵着鹿云真君就走,这没有什么好跑的,他们自己也是从渡劫期过来的,渡劫期杀现在的他们跟切菜一样,躲到哪里都没用,还是老老实实听话比较好。 素砚真君打算起身,却被秋意泊轻描淡写地看了一眼:“你不必去。” 素砚真君四肢疼痛难忍,本就是勉强站起来的,却被秋意泊又压了回去,有气难伸。琼怀真君看了他一眼,转身欲走,却又被秋意泊叫住了:“回来。” “是。”琼怀真君折回,他看着秋意泊:“真君还有什么吩咐?” 秋意泊笑着说:“跪下。” 琼怀真君没有反驳,单膝点地,素砚真君挣扎着想要说不要,不过一死罢了,他却被压得动弹不得。琼怀真君跪得利落,至此,他与秋意泊平视,秋意泊伸出一手,将一颗丹药送到了他的唇边:“吃。” 琼怀真君张开了口,将那颗近乎于投食宠物的丹药叼入了口中。他说:“多谢真君赏赐。” 他尾椎末端的伤口,需要丹药才能修复。 他得忍。 秋意泊漫不经心地抚摸着素砚真君的脑袋,眉眼一弯:“你可知,我为什么我不让素砚真君与你同行?” 琼怀真君道:“真君自有考量。” “是。”秋意泊恶劣地勾起了嘴唇:“因为……” 他看向了琼怀真君,湛蓝的双眼如海,明明是平视,却给了琼怀真君一种被俯视着的感觉,他说:“因为你太不听话了。” 琼怀真君低下了头,不与秋意泊对视:“真君之言,琼怀不敢不从。” 他心中有一股怒火——为什么是他?为什么偏偏是他遇上了这长生真君! 之前他也以礼相待,好言相求,只不过是因为化作原形上反驳一二,他若一开始不曾以亲昵姿态要摸他的尾巴,只是单纯要他的割尾巴,他也不会反驳!……谁会听从这等吩咐?谁人不觉得是屈辱?便是换一个人,这长生真君再提出同样的话,一样也会得到同样的回答!他如今已经足够听话,连生食自己血肉都不曾犹豫,他为什么还要扣下素砚! 他就是明明白白的在威胁他,甚至连掩饰都不屑于掩饰! 素砚真君想要说话,却被秋意泊将脑袋按入了泥土之中,琼怀真君看在眼中,神色越发恭谨,为今之计,是尽快得到对方的信任,然后让他放了素砚! 这长生真君就是个疯子,素砚留在他身边,又不是能忍得住的性格,一个动作一个眼神的不慎,都有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秋意泊笑道:“去吧。” “是,真君。”琼怀真君躬身行礼:“琼怀告退。” 秋意泊低下头去,继续拨弄这自己的琴,素砚真君已然昏迷过去,他本就是内伤颇重,又被秋意泊穿了四肢,还被按在土中窒息了片刻,实在是坚持不住。 迷迷糊糊之间,他喃喃道:“琼怀……别跪……” “……割我的尾巴……别割他的……” 秋意泊闻言从他身上起来,没忍住瞪了素砚真君一眼,就不能安静的躺一会儿吗?昏迷着还要强行塞他一口狗粮?他何其无辜! ……好吧,也不算是很无辜。 他捏住了血淋淋的虎爪,灵气在素砚真君体内转了一圈,为他疗伤——大老虎也怪可爱的,说到底是他嘴贱,也不能怪人家。 不过呢,渡劫期太愉快了,得有足够的人才会更愉快。 他一个人玩儿,又有什么乐趣呢? 素颜真君迷迷糊糊之间只觉得甘霖天降,他忽地想到了琼怀真君那血淋淋的衣衫,陡然惊醒,可眼睛却朦胧得很,如同有一层雾气笼罩在他眼前,根本看不清楚。他看见那人青衣白发,就知道是谁。 他虚弱地说:“为什么……我们没有得罪……你……” 秋意泊正在帮他处理伤口,随口道:“因为我需要琼怀听话。” 素砚真君听不清楚,只知道他说了什么,他神智也不太清晰,下意识地道:“为什么这么对他啊……” “我想pua他啊。” “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秋意泊想了想,含笑道:“因为我想带着你们出去。” 此前说过,道界的灵气不会无缘无故的消失,也不会无缘无故的增长,秘境也是道界,只不过是不完善的道界,也是如此。 寒月秘境陡然灵气溃散,是不祥之兆,它代表着一个征兆,一个秘境要撑不下去的征兆。如果秘境崩溃,以他现在渡劫期的实力是无法修复的,至少要恢复到大乘期——但是天地间的灵气已经不足够他提升至大乘了。 他想晋升大乘,以一人之力已经难以做到了,必须要用一些超常手段。 无论是伴月道君也好,凌寒道君也罢,秋意泊没有将自己的命掌握在他人手里的习惯。 三千世界美好,怎能止步于此? 素砚真君于昏昏沉沉中,只清晰地听清楚了这一句话。 那个人温柔地说:“因为我想带你们出去……”:,, 485 第 485 章 天边悬着一轮金阳,于漫天沉得几乎要垂落于地的阴云中是灿烂到了叫人看一眼都会双目刺痛的地步,阳光将那一丝云顶缝隙染得透彻,让人恍惚之间以为是太阳破了个洞,才叫其中的岩浆流淌。 秋意泊挨在素砚真君身旁打坐,素砚真君已经大好了,但看起来还是有气无力的,像是随时都能咽下最后一口气。 秋意泊很无聊,天了,不过是十来号人,还都是修为低于他们的,怎么这么慢呢? 秋意泊心中有一丝恶念在蠢蠢欲动——他们最好就不要回来了,这样他就可以去抓他们了,对于不听话的人,就没有必要手下留情了…… 他唇畔流露出一丝笑意,他温和地告诉自己:不行哦,还是要盼着他们回来的,就算他们真的逃跑了,抓是要抓的,但不能杀了。 天地之间的灵气已经到了一个近乎于无的地步,比秋意泊预料中还要再快一些,按照这样的速度,再有一月,这座世界就不会存在太阳了。 太阳陷落,太阴失去了制衡,便会大盛,阴盛而阳衰,这座秘境的温度就会开始下降,一开始只会是觉得冷,然后冷到了这座秘境里的动植物都死去,紧接着就是修为尚低的修士,再一层层递进,到最后就算还有人没有死,不知道这人还能再极夜当中活多久? 秋意泊没待过,不太清楚。 他只知道如果真的冷到了那个地步,就得用灵气来御寒,只出不进的情况下太就看个人修为如何了。 哦对了,还漏了一点,太阳彻底陷落之前,这里必然会变成一座熔浆地狱,这么一想,或许除了他以外就没有人能撑到极夜。 这样的局面,必然是有破解之法的,伴月和凌寒两位道君如果想杀人,何苦费尽心思弄出这么一个秘境来呢?不过呢…… 秋意泊慢吞吞地想道:他们想要如何他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既然他到了此处,那么这一切就得按照他的方式来。 远处传来了脚步声。 回来了。 秋意泊愉悦地想着,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他一手按在了素砚真君那华美的皮毛上,把玩着他的耳朵。最先自林中出现的是琼怀真君,他一身白衣早已清洗干净,行动自如,任谁也想不到他天前才被人硬生生割断了尾巴。他身后跟着四人,皆是形容狼狈,踉跄而来,肩头、怀中还有一些小动物伏于其上。琼怀真君左手提着一只红腹锦鸡,右手则是抓着一只鹅的双翅,秋意泊感知到时,差点没笑出声。 很有逢年过节回老家探视家中老父老母的味道。 琼怀真君在秋意泊面前站定,他躬身道:“真君,琼怀不负所托。” 秋意泊仿若未闻,琼怀真君深深地看了一眼有气无力地素砚真君,带着那几人站到了一旁,不多时,长留真君与鹿云真君也回了来,比起琼怀真君这一头大部分是自愿跟来的,他们二人就显得壮观了许多,二十来号不论是人还是动物都是被长留真君用乙木藤捆成了两串,他拉着一串,鹿云真君拉着一串。 大部分人都是灰头土脸,明显已经被揍过了。 长留真君拱手道:“真君,幸不辱命,能找到的都在此处了。” 秋意泊缓缓地睁开了双目,温和地打量着这些狼狈不堪的人和动物,轻柔地说:“很好,辛苦你们了。” 长留真君带着鹿云真君退到了一侧,忽地有人道:“长生真君,我等与你无冤无仇,何故来抓我们?!” 琼怀真君闻声望去,又收敛了目光——这个人怕是要倒霉了。 说话那人身边又有一人道:“他一个人修,自然偏帮那边,我呸!道君待你这般慈厚,你居然这般恩将仇报!” 秋意泊不言,底下的话语便越发刺耳:“人修哪有值得信任的?!” “不过是个獐头鼠目之辈罢了!” 偏偏秋意泊只是含笑听着,半点怒气也没有。长留真君别有深意地看了那些人一眼,又收回了目光——他和鹿云确实是去替长生真君抓人了,实实在在的抓,不论是妖修还是人修,见了面二话不说打服带走,言语之间还颇为嚣张……或许换了正常的低级修士是不敢说话的,可他们是谁?是一群实实在在的大乘真君。 不是所有的真君都是聪明人,自然有人会忍不下这一口气的。 他就是在试探这位长生真君。 辱骂的话越来越难听,秋意泊听了好一阵,待声音渐息,这才道:“诸君说够了吗?” “呵!你这等小人总算是……啊——!”说话那人陡然惨叫了一声,有一物从他膝上飞了出来,众人看的清楚,是那人的膝骨! 今时不同以往,往日里掉了一块膝骨算什么,不过是几天闭关的事情,然而如今这灵气,别说这伤筋动骨,就算是指尖为草木所划的小伤,也只能等它自己长好。 这膝骨一去,此人除非愿意耗去体内大半灵气,否则他就算是瘸了一条腿! 秋意泊轻轻地笑了起来:“道友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无人应声。 秋意泊看向了众人:“诸君可还有话?” 依旧是无人应声。 秋意泊满意地点了点头,道:“既然无话,那便开始吧。” 众人只见这位长生真君长袖微动,这山谷中陡然出现了无数铁器,有刀、斧此类寻常兵器,也有一些稀奇古怪地众人从未见过的器械,每件器械上还贴有红黄蓝色圆点,也不知道是作何用途。秋意泊吩咐道:“筑基以下,入山林伐木狩猎,一日需得木柴五千斤,或猎物一千斤。” “筑基道友,取蓝色印记法宝,金丹取黄,元婴取红。”秋意泊说道此处,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很有意思的东西,他微笑道:“……诸君可知这法宝为何?” 无人应声,长留真君见状便拱手道:“还请真君解惑。” 秋意泊道:“是炼化所用。” 他只说了这五字,随即便不再言语,挥了挥手,令众人各归其位。 寒月秘境所有活着的修士都已经在这座山谷里了,不管如何,他们能活到此时此刻,便已经是实力的象征,可听了秋意泊此话,众人心头便是一慌,这法宝是炼化所用?炼化什么? 琼怀真君忽地道:“真君,琼怀有一言。” “说。”秋意泊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琼怀真君低着头道:“诸位道友中还有不曾化形之人,原形羸弱,日砍柴五千斤亦或者狩猎一千斤是否有些过于……” 秋意泊含笑听着他说完,轻声道:“琼怀,你若觉得多,那你就替他们补上……我也是不介意的。” 琼怀真君犹豫了是否要答应,其实这件事不是什么难事,但此间约有二十位练气修士,再者那法宝到底是作何用处他也不知道…… 秋意泊的声音却在他犹豫的这一刻响了起来:“好了,去吧,我也乏了。” 此言一出,便有几个练气修士迟疑一瞬,迈入了山林。 秋意泊随手一挥,众人身后便出现了一块木牌,上书众人何时休息,何时劳作,日产需要到达多少数量,以七日一循环,第七日需要书写报告,连格式都一清二楚。 众人看着那木牌,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要说什么,过了许久才有人羞愤地道:“矿下罪人不过如此!” 所谓的‘矿下罪人’便是指采矿人,采矿一事不论凡间还是修仙界,都是危机重重,等闲就要丢掉性命,便是不死,挖矿挖的久了,也自然有灾五病找上门来。曾有人言,挖矿之人乃是以今世劳苦赎前世之罪,久而久之,不论是凡间还是修仙界,都是犯了罪的人才会被派去挖矿。 一众修士义愤填膺,怒道:“何至于如此!长生真君究竟将我等当做了什么?!” “这般折辱于我,我必报之!” “谁爱去谁去,我不去!道君在上,我看他敢放肆?!” 正当众人叫骂得痛快的时候,忽地就听见了一声惊叫声,众人闻声侧脸望去,便见有一人坐在了那古怪法宝前,满脸都是惊恐:“诸位道友!快救救我!” 那法宝宛若凡间织机,需要人坐于前,穿梭引线,那人就是好奇坐了上去,没想到梭针穿引只一瞬,他便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被抽了出去,转而面前这织机上则是出现了一根近乎于透明的丝线。 是灵气! 这法宝在抽取他的灵气! 与那人交好的两个修士已经上前去,没想到伸手触碰到的不是人,而是一片透明的禁制!居然是出不来也进不去了! “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邪门的法宝!” 两人大怒,随即掌中凝结灵气欲强行破此阵法,没想到那禁制纹丝不动,围观众人神色皆是一变,只听长留真君道:“别白费功夫了,长生真君已至渡劫境界,各位道友除非也能登渡劫境界,否则是破不去的。” 此言一出,不少人都不可置信地回过头去看长留真君,长留真君一手负于身后,慢吞吞地走到了属于他的那件贴了红色标签的法宝旁边,神态自若地坐了下来,他的法宝与众不同,或者说红色标签的法宝与其他人的不同,这不像是织机,而是更像是一个……打孔的钻头? 长留真君仔细打量着这法宝,很快就发现悬挂于法宝之上的竹简。那竹简上很简单,写得是他需要使用这法宝,去到某些位置,然后以法宝掘地多深后就就可以回来。 他粗略一眼扫去,需要掘的地点居然有四十处之多,且在七日内打完。他心中暗暗摇头,心想这是一个苦功夫,也不会知道是做什么用的。他放下了竹简,道:“诸位道友,我且先行一步。” 说罢,他尝试着开启了法宝,法宝顿时飞起,载着他往远处而去。长留真君坐于法宝之上,心中暗暗咋舌……这法宝是从哪里来?好生耗费灵气! 他是越来越看不透这位长生真君了。 他素来心细,见秋意泊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早就察觉到他左右耳上有枚耳饰,无论秋意泊如何换法衣,这枚耳饰从不曾卸下,应该就是纳戒一流。如今他们进寒月秘境,除了自己,什么都没有,寒月秘境又不算什么物产丰饶之地,这些法宝是从哪里来的? 如果这些都是长生真君进秘境后才炼制出来的,何其恐怖? 琼怀真君也走上了属于自己的那驾法宝旁,这里只有他和长留两人是元婴,自然就是一人一件,他看向了还坐在那织机旁边满脸惊恐之色的修士,微微扬首,众人这才注意到了织机上镶嵌着一只精巧的沙漏,方才那修士引出了一条线,此刻沙漏底部便有一粒沙子。 难道是一日要将这沙漏织完才许起身? 那岂不是就是拿他们的灵气来织造?! 琼怀真君见众人已经注意到了,便驾着那法宝离开了,此处不宜久留,和那疯子共处太长也没有什么好处,素砚还安全这就够了。 众人对视了一眼,有人低声道:“我们……” 如果他们去呵骂那位长生真君,恐怕只有一个下场,他们甚至能栩栩如生地想到如果他们去了,这位长生真君会说什么。 那位长生真君必然会温和地说:不做,就死。 秋意泊也确实是这么说的,只不过他是对素砚真君说的。 素砚真君伏在原地不动,目中满是愤慨之色,他斥问秋意泊:“你抽取众人灵气,到底是为什么?!” “自然是因为灵气不足的缘故。”秋意泊坐在老松枝头,宽广飘逸的法衣沿着树枝的弧度蜿蜒旖旎,他指尖有一朵紫色暗火不断跳跃出了银色电弧,在这昏暗的天地间,那些电弧是那么灿烂夺目。 “灵气本就不足!你抽取他们灵气……”素砚真君说到此处,声音陡然哑了下来,他知道秋意泊想做什么了,就是因为灵气不足,所以他才要抽取灵气。众人本就是大乘真君,可以说只要灵气充足,就能够一路叩问大乘境界,恢复原来修为! 他嘶哑地说:“你想抽取他们灵气供自己恢复实力……?” 秋意泊专注地看着自己指尖暗火,笑道:“那是自然……素砚道友,这几日你的伤好的差不多了,体内灵气充盈,也是时候回报我了。” 素砚真君还想说话,却见秋意泊斜睨看来,目光冰冷,他亲眼见到琼怀真君是如何被割下了尾巴,也知道自己为何被洞穿了四肢,这一眼之下,他居然不敢再说话! 秋意泊陡然一笑,又是极为温柔的模样,哄道:“好了,快去吧。莫要因为我宠爱你,就这样放肆。” 素砚真君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扭头离去,刚走两步他便化作了人形,坐到了一张蓝色织机之前毫不犹豫地坐了下来,随即他就为禁制所困,感受着自己的灵气被一丝丝剥离,他穿梭极快,很快他的织机上就出现了一寸银光闪闪的布料。他看着布料,狠狠咬了咬嘴唇,又继续织了下去。 秋意泊见还有修士踌躇不前,便弹指将整座山谷都封闭了起来,他做的明显,银色的牢笼凭空而现,将这一带死死得围困住,任谁也别想踏出此地一步。 他笑着看着谷中修士,在他的目光下,众修士不得不坐上了织机。 秋意泊颔首,转身离去。他得出门了,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虽然是不得不做,他的脚步却显得异常轻快。 因为他很期待下一次回来的时候会遇见的事情。 六个时辰一晃而过,早就到了木板上可以休息的时间,但是真正能从织机上离开的人寥寥无几。大部分修士是被迫坐上的织机,却根本没有织下去,谁想叫自己好不容易积攒来的灵气为这邪门的法宝抽去? 灵气一旦消亡,等待他们的就是一个死字罢了。 “那魔头回来了吗?”一位在织机前闭目而坐的老人道。 “还没有。”他旁边的修士道:“今日应该是回不来了。” 老人听罢点了点头,随即扬声问道:“鹿云道友,你为何助纣为虐?” 鹿云真君面前织机早已有银布六丈,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他此时正要去休息,闻言道:“为了命。” “区区一条性命,你便愿做他人走狗?”老人又道。 鹿云真君淡淡地说:“那奇寒道友何不与真君拼个痛快?虽死犹荣?” 那老人冷哼了一声,鹿云真君接着道:“灵布六丈,耗去我体内分之一灵气,谷中灵气还算是丰盈,一夜修行至少也能补回一半,各位道友自斟酌吧。” 鹿云真君并没有走远,而是到了月华最胜之处打坐修行,月光之下,体内灵气也要活跃几分,又能吸收一些月华之力,于他而言此处是最有利的。 “废物!” “鹿云,我看你是在万芳阁被吓怕了吧!” 鹿云真君恍若未闻,安心修炼。 对比起妖修这里义愤填膺,反倒是人修那儿更为静默,跟着琼怀真君来的都是被琼怀真君告知过了起因经过的,琼怀真君素有威望,不会骗他们。这位长生真君虽然身在渡劫,但至少已经是渡劫修为,秘境如今诡异莫名,这位真君怎么也是人修,应该会看顾他们一二。 当然,琼怀真君是将他被割尾那一段隐去了的。 人修中亦有人不愿织这灵布,只静静地坐着,等待着琼怀真君回来后替他们做主。忽地,山林中有一个庞大怪影出现了,此处皆是耳聪目明之辈,自然不会错过,众人仔细一看,便见是一堆木山缓缓向他们走来,等那木山走得近了,众人才看见木山的下方有一只小狗。 那小狗艰难地扛着木山到了空地上,木山落地发出了一声巨响,他喘着气问道:“可有人知道这些柴火放到哪里去?” 鹿云真君道:“东侧。” 小狗点了点头,又叼着那根木山上捆着的藤蔓艰难地将它们都拖到了东侧的空地。陆陆续续地,派出去的练气修士都回来了,大多扛着一座座奇形怪状的木山,只有一个是打了猎回来的。那是一个妖修,道号烛天。 烛天真君也是累得气喘吁吁,这些猎物放在以前根本不在他眼中,可这寒月秘境里有些什么?不过都是些普通动物罢了,一只兔子能有一二斤就很好了,这些猎物还是他将周围都跑遍了才猎回来的——应该够吧? 那老人目光讥讽,道:“烛天道友倒是对那魔君马首是瞻,听话得很!” 烛天真君坐在那一堆散发着血腥气的猎物上,满是疲倦地说:“你厉害,回头等长生真君回来你与他说呗!我在平心阁受长生真君点拨之恩,不过是让我去打猎砍柴,这有什么好推拒的?” 他是走得最早的那个,几乎是秋意泊一说练气修士去做什么,他就去了。 那老人冷笑道:“打猎砍柴?若真是如此,老夫又怎么会口口声声称他魔君!” “你来看看这是什么!” 烛天真君看了一眼,皱眉道:“……让你们织布?” 他想了想:“你们会吗?” 众妖修一噎,鹿云真君道:“这确实是织布,只不过是以灵力为丝所织。” 烛天真君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忽地快步站了起来,走到了一架织机旁,那灵布银光闪闪,在月下闪烁着如水一般的芳华,更有一股难以言语的灵动之感,他缓缓侧脸看向众人:“为何要用灵力织布?” “我怎生知晓!” “八成那魔君是想折磨死我们!” …… 倏地,有人幽幽地说:“因为天地之间灵气枯竭,他想进阶大乘,灵气不足,便要取我等血骨,为他铸上登天梯。” 说话之人正是素砚真君。 众人一片静默,有人低声道:“……果真?” “不会如此!”烛天真君下意识反驳,他皱着眉头:“就算是大乘又如何?他是渡劫,难道我们还打得过他?他想做什么此刻便能做,何必令我等劳作?” “哼,谁知道那魔头怎么想?”老者目光阴寒刻骨:“他此时困于渡劫中,说不定早就疯魔了,临死还要拖上我们一块吧!亦或者他已知晓破境非大乘不可,也不是不可能……” 正在此时,有人轻笑道:“诸君,很是热闹啊……” 众人闻声望去,便见老松之上,有一青衣白发之人闲散而坐,意态风流,正是他们口中的‘魔头’长生真君!:,, 486 第 486 章 众人在看见那青色身影的时候,心下皆是一沉,那老者却又是轻嗤了一声,不屑之情一目了然。 秋意泊看着他,陡然便笑开了。夜色寐寐,他那一双蔚蓝的双目在一片沉黑中醒目得难以言喻,叫这双眼睛一衬,眉宇之间骤然染上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妖异,他微笑道:“布未织,柴未拾……看来诸君对我很是不满。” 他看向那位老者,偏偏那位老者却扭过头去,定定地坐在织机旁,一动不动。 谷中一片寂静,只能听见寒风拂过山林的声音,也无鸟鸣,也无虫动,秋意泊也不以为意,他一指凭空一点,谷中众修士忽地察觉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动了起来,他们看着自己的手握住了梭子,传引灵线,机杼声吱吱呀呀地响了起来,他们惊恐地看着正在成型的灵布,一时之间惊叫怒骂之声此起彼伏。 那老者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灵气被一丝一丝抽取,他再也忍不住,喝道:“如此邪门歪道的做法,长生真君,你可入魔?!” 秋意泊等的就是他。 他今日回来,就是回来立威的。其实他可以再晚两天回来,可惜过两天他恐怕腾不出空子,所以只能提前到今日了。 他不怕有人不满,他怕的是无人不满。 他还要谢一谢这位沉不住气的真君。 此言一出,倒是有三两人应和,“极火道友,你与这魔头有什么好说!我平灵今日算是看透了,左右不过是一条命!要取便取!如此苟活,不屑也!” “正是!不过一条命罢了!魔头,你行事激狂无德,圣君在上,总有报应!” 秋意泊仔细听着:“还有吗?” 那几人又叫骂开来,忽然一直静默的人修那儿有一位真君道:“长生真君,你将我等扣于此处,究竟所谓何事?” 秋意泊懒洋洋地看了过去,也才一天,这就忍不住开口了? 他觉得自己有些矛盾,一边有些看不起这几个出头的,认为他们毫无城府可言,一会儿又有些看不起那些不声不响埋头织布的,认为他们不过是贪生怕死之辈,还不如这几个出头的来得爽快。 这般一想,他又觉得愉悦了起来,他笑道:“自然是令道友等以自身灵力为引,织就灵布,不瞒诸位道友,这灵布与我有大用,我既腾不出手来,只得劳烦诸位道友了。” “好啊,你总算是说了实话,你就是为了一己私欲!”极火真君喝道。 秋意泊颔首,他神色倦懒,连目光也在染上了几分清倦,他道:“我从未说过我不是为了一己私欲。” 极火真君冷笑着说:“老夫若是不愿呢?” 秋意泊漫不经心地说:“我不需要道友心甘情愿。” 他自树上落下,飘然到了极火真君面前,对众修士而言如同天堑不可逾越的禁制于他而言譬如无物,修长的五指在那一寸方织造出来的灵布上慢悠悠地划了过去,而在他身侧的极火真君却是手中不停,麻木的织就着这万恶的灵布。秋意泊轻声道:“道友怎么还看不明白?” 他停顿了一瞬,笑道:“今日诸君已落入我手,生死皆在我一念之间,我何需你们心甘情愿?” 秋意泊看着极火真君:“道友倒是爽直,可惜了。” 极火真君沉声道:“你要杀便杀,老夫但凡皱一下眉头猪狗不如!” 秋意泊奇异地看着他:“我为何要杀你?杀了你,谁替我织造灵布?” 他轻轻叩击了一下织机,那一台织机运转的速度骤然加剧,连带着极火真君也被迫快速摆动起了手臂,秋意泊道:“就劳烦道友今日织造十二丈灵布再行休息吧。” 谷中呼吸可闻,众修士不约而同地想到:六丈灵布便足以抽去金丹期的鹿云真君三分之一灵力,十二丈灵布又是多少?这十二丈灵布织完,极火真君焉有命在?!这魔头嘴上说着不杀人,可这与杀人有何区别? “你——!”若是目光能杀人,秋意泊此刻恐怕早已千疮百孔,极火真君双目怒意如火跳动,秋意泊却还是一派从容,缓步走到了素砚真君身旁,素砚真君面前已有五丈布,他也如同一具木偶一样麻木的织造着,秋意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陡然伸出一手按住了他的头颅,随机只听见吱呀一声,素砚真君的脸狠狠地被压在了那钢铁制作而成的织机上,秋意泊抓着他的头发将他的脸抬了起来:“我白日便说了,不要仗着我宠爱于你,就这样放肆。” 素砚真君神态不变,哪怕他口鼻流血,他也无动于衷,忽然有一人急急忙忙上前:“真君见谅,素砚他只是重伤初愈,力有不逮,这才慢了些许。” 来人自然是琼怀真君,琼怀真君一身白衣早已变得灰土不堪,他发间还有水汽,想必是清洗过了才回来的,秋意泊听罢,低头看向素砚真君:“琼怀说的,可是真的?” 素砚真君看着琼怀真君,麻木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痛苦之色,他沙哑地说:“……是真的。” 秋意泊缓缓松开了五指,漆黑的长发自他指间滑落而下,衬托得他的手白得触目惊心,秋意泊直起身子,他温柔地在素砚真君头上摸了摸,温柔地道:“那就好,我就知道你还是听话的。” 素砚真君咬住了嘴唇,看向琼怀真君之时,见他微微摇头,随即屈辱地低下了头:“……是。” 秋意泊离开了,众人再也不复方才义愤填膺之态,沉默地织就着灵布,很快不少人就得以脱身,到了一旁的空地打坐,并未离开。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极火真君的身形越来越委顿,他还是坐在织机前,他的双手还是不断地织造着灵布,可是明眼人都知道他恐怕快要支撑不住了。 终于,极火真君的头颅歪在了一侧,他昏了过去。 他的双手依旧在织布,没有停下。 有人看向了烛天真君,问道:“烛天道友,你可后悔?” 烛天真君便是方才秋意泊没回来时替他说话的那位真君。烛天真君抿了抿嘴唇:“我还是觉得其中有古怪。” 那人用一种一言难尽地目光看了他一眼,随即转过头去不再理会他。 “琼怀道友。”人修一众也在打坐,其中一人低声问道:“道友素来光明磊落,为何要助纣为虐?” 琼怀真君轻声道:“不得不为罢了。” 翌日清晨,山林中,烛天真君熟练地砍着树木,数量太多,光靠捡是不可能的,必须要伐木才能够凑足五千斤的数量。不过他已经有了练气修为,要是砍得是灵木那自然辛劳,可对于这种普通的树木而言也不算是什么太艰苦的工作。 哪怕现在天地灵气太过稀薄,不能用灵力只能徒手去劈去砍,也不能算是太累。 昨日还好,毕竟这满身遍野的都是树,今日却又是不一样了。进山而来的练气修士大概有十四人,倒是巧,刚好七位妖修七位人修,经过了昨天的砍伐,许多山林已经空了下来,昨日各做各事两不妨碍,今日却难免碰面。 如今人妖倒错,妖修皆有人形,而人修却因为未到金丹也没有奇遇,只能维持兽状,有些原形是一些毫无杀伤力的动物,比如松鼠、林兔一类,伐木和捕猎是没有问题,但是如何弄回去确实是麻烦,毕竟现在大家也没有储物的法宝,只能想办法往回运。 烛天真君正在将砍伐下的木料捆成一捆,忽地听见一旁草丛中有声响,他顿了顿,还是俯身捡了一颗石子起来——他现在修为不过练气,经过昨天一日劳作,还好谷中还算是有些灵气,勉强算是补回了一些,但仍有空乏,如果能猎得一些猎物,稍作饱腹也是不错的选择。 他并未看向那个方向,这里已经被他砍伐得十分空旷,直接看过去太明显了,会惊扰到了猎物。他又慢腾腾地系好了树藤,耳朵却是微微一动,忽地那草丛中声音又响,他看也不看手中石子银光乍现,只听草木中发出了一声闷响,紧接着一只半大的豺狼从草木中一跃而出,它的后腿上已经出现了一个血洞,便是石子所伤,可那豺狼却不管不顾,径自扑向了烛天真君! 烛天真君在看到那豺狼跃出的时候就知道恐怕不好,这豺狼他昨日见过,是一个人修。他眼中一动,已然下了决心,手中用于砍伐森木的石斧重重一挥,将那豺狼尖牙格挡于外——虽然他无意惹事,但事已起,不如顺手将这人修杀了就是了。 只听得一声脆响,豺狼竟然将石斧生生咬碎了去,他一双绿眼闪烁着如鬼火一样的幽光,烛天真君再挡,那豺狼居然在空中连变三式,紧接着一口咬在了他的手臂上!烛天真君只觉得手臂剧痛,可这不是不能忍的,豺狼咬住了他的手,是豺狼的机会,也是他的机会。 烛天真君出手如电,五指成勾,噗噗几声闷响后,他五指已然陷入了豺狼血肉之中,他手腕一翻一扭,只听得一声脆响,豺狼便不动了,牙齿也没有力气再咬合,烛天真君一甩手,便将他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烛天真君在心中苦笑,也就是亏得现在大家都是练气,否则这点伤势不就是转瞬之间就能好的吗?他心下松了一口气,正欲走过去结果了那人修,忽地只听见周围草丛异动,瞬息有数道黑影从草木见窜出,纷纷攻向于他,烛天真君心中一冷——是圈套?还是人修的阴谋? 同为练气,他轻易解决了豺狼是因为那豺狼不熟悉兽形躯体,和他们这等自小在林中历练生存的自然不能同日而语,可一下子来了五个练气人修,烛天真君不认为自己能赢。 烛天真君眼中起了战意,他身形一动,并未去应对那五个人修,反而是急速到了那豺狼身旁,咔擦一声扭断了豺狼的头颅,他看着那五个人修,冷冷一笑,张口狠狠地咬在了那豺狼的血肉,大口大口的塞入口中。 当今之际,只有两条路可以走。 其一,俯首就死。 其二,吃了豺狼恢复灵力,能杀一个是一个。 烛天真君当然选择第二条路! 正在他吞食豺狼之际,其中一只隼迅速向他攻来,喝道:“孽畜!快放下凌云真君!” 烛天真君撕下了豺狼其中一条腿,以腿为兵器,也攻向了那只隼,他冷笑道:“孽畜?道友在说谁?道友自己吗?” 此话一出,人修自然怒不可遏,纷纷向他扑来,烛天真君有了那几口血肉的支持,可谓是越战越勇,哪怕他浑身伤口,却依旧迅猛刚强,可不过多时,人力终究是有竭之时,他被那只隼叼住了眼睛,鲜血自他眼眶中飚射而出,正当他以为走到这一步就算完的时候,忽然有一股无名巨力将他们分了开来。 “你们在做什么?”是琼怀真君。 人修等仿佛看见了救星:“琼怀道友,还请道友替我们做主!这孽畜杀了凌云道友,生吃他血肉,我等岂可视而不见!” 琼怀真君冷淡地看了一眼不远处已经残缺的豺狼尸骨,再看那烛天真君,不免生出了一种荒谬之感——他知道烛天真君为妖修,其他修士为人修,这可画面,就像是一个人修遭受了妖兽围攻一样。 烛天真君闭了闭眼睛,有一种认命之感,他扯了扯嘴角,看向了那几只围绕着琼怀真君的妖兽,左右逃不出去了,他干脆随意地坐了下来,等待着结果。 琼怀真君的目光自烛天真君身上掠过,道:“立刻离开这里,不想死的话,不要再寻衅滋事。” 那几个人修一愣:“琼怀道友,你是什么意思?” 琼怀真君道:“就是这个意思。” “什么?琼怀道友,你是不是失心疯了!那可是个妖修啊!”那头隼怒斥道:“你居然要我们放了他?凭什么?他可是杀了凌云道友!” 琼怀面上一片麻木:“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设局。” 哪怕凌云真君是自己想来埋伏这个烛天真君的,其他人又是怎么来的?众人有长生真君任务压身,凑在一起还怎么伐木?毕竟树又不会自动走到跟前来。 这几人能聚在一起,必然是有所谋划的。 琼怀真君心中陡然生出了一种不屑之情,如果不是想要骗取长生真君信任,他才不屑于管这种事。这几个真君也是没有一点头脑可言,昨日那人都说了不杀他们,留他们有大用,今日他们便来设局杀人,以那人的手段,难道还会不知晓? 简直是蠢的无可救药,都到了这个地步都没弄清楚最要紧的是什么。 哪怕他们是凑在一起商议如何击杀长生真君呢? 倒是那个烛天真君,虽是妖修,但身手悍勇,性格坚毅,以一敌五明知不敌,还能拼杀至最后一刻。听他昨日所言,是受了长生真君点拨之恩才愿意听话,可见也是知恩图报,若非人妖有别,他倒是想交这个朋友。 “离开这里。”琼怀真君漠然一眼看去:“不要让我说第三遍。” 那几个人修顿了一顿,犹豫了一瞬终于还是选择了退去,他们十分不甘心地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烛天真君和那凌云真君的尸体,扭头离去了。 烛天真君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可能是太痛了,反而现在又觉得不是那么痛了:“你为何不杀我?” “我为何要杀你?”琼怀真君道:“你不过是自保。” 烛天真君不禁一笑:“你不像是人修。” “人修也不是全是不分青红皂白的。”琼怀真君意味深长地道:“你我之前为敌,如今却不是,我又何必杀你?” 烛天真君自然听出来了他的意思,他伸手扒拉了一下旁边的豺狼尸体,又从上面撕下了一块肉:“吃吗?” “不。”琼怀真君下意识的就拒绝了。 闻言,烛天真君大笑了起来,他方经历一场大战,笑声也显得声嘶力竭,他将那块肉塞进了嘴里,又咳嗽了两声,道:“你连这都不敢,还想着其他?” 琼怀真君没有理会他,今日他救此人一命,自然也算是一个善缘,毕竟……救命之恩总比点拨之恩来的重一点不是吗? 这一日回去的时候众人都看见了烛天真君的惨状,见他手中还拖着半头狼尸,众人也认得出来是谁,不免各有所思。 但无人敢说什么,谁知道那魔头什么时候回来。 烛天真君将狼尸扔到了相熟的真君面前:“吃吧。” 经过昨日,今日谷中的灵气有所下降,便是修行一夜,恐怕也不能补回来所消耗的灵气的一半了,这头豺狼怎么也是练气期,能吃下这狼肉,他们的情况便能大好一些。 妖修一共还有十八人,这半头狼一人分得一块也差不多了,妖修并不介意吃同类,更不介意吃看起来是同族但实则是人修的同族,当即架锅烧水,将那半头狼洗干净剥皮扔进去炖了。饶是没有任何佐料在,那一过狼肉汤散发出的香气仍旧让所有人食指大动,便是人修那边也不禁多看了两眼。 是饿的,怎么会不饿呢?赖以为生的灵气不足,自然也是会饿的,尤其是这是一头练气期的狼,汤中散发的灵气让所有人垂涎欲滴。 琼怀真君闭目打坐,忽地他站起身来,走到了谷中东方,从堆得满满当当的猎物中拖了两头鹿出来,将鹿扔到了人修这边:“吃。” 有一人修道:“琼怀道友,这样会不会太……” 他是怕秋意泊回来知道了责怪琼怀真君。 琼怀真君古怪地看着他:“太什么?这些猎物堆在此处,又无人为其下禁制,现在天气冷,但此处水汽充盈,再有一日便该腐臭了,为何不吃?待那位真君回来,这些东西恐怕都要烂成泥浆了,他哪里分辨的出来?” 恐怕长生真君就是这么打算的。 谷中灵气每况愈下,若再得不到补充,再有三两日就该有人力竭而亡了。长生真君为了织造灵布不惜将所有人抓回,可见所需非少,否则他何必下这种命令?当时有他、素砚,还有长留、鹿云两位真君在,大不了令他们织造便是了,何必废这种功夫? 况且若是真的存了耗死他们算完的心思,为何让练气期去打猎砍柴?难道他们体内就没有灵气了?如果他料的没错,这些猎物本来就是提供给他们,让他们补充体力的。 只不过长生真君没有说罢了。 他这般一说,众人也就放心,取来石锅以木柴烹饪起来,有了这一顿,总算是大家都得了个饱腹,虽然灵力依旧没有补充,可肉身却变得有力了起来。 第三日,灵气又下降了,可天气却反常的变得暖和起来,昨日那魔头没有出现,想必是被什么事情拖住了,众人各自坐在织机上,尽量缓慢地织造着灵布,边低声说一些什么。 “我们是否要……” “不必浪费灵力。”一人道:“禁制还在,那位无恙。” “那难道我们就这样活生生地拖到死?” “无法,那位境界比我们高出太多,连长留真君都无计可施,又能如何?” 又是一个白日过去,太阳落下,森冷的寒意开始侵蚀每一个人,经过这两日织机折磨,众人体内灵气不多,长留真君开口示意让人去取木柴来生活取暖。 第三日,烛天真君将一物给了长留真君,长留真君见那是一根灵草,他挑眉问道:“为何给我?” 烛天真君道:“你是我们这里修为最高的。” 众人本就是大乘真君,此刻重修几乎不存在瓶颈,只需要足够的灵气……他看向那些织机,道:“长留道友,你可知道那位什么时候回来?” 长留真君还未说话,却见烛天真君陡然将自己织机上的灵布扯了下来,道:“我担着,你吸收。” 众人灵力汇聚于这灵布上,长留真君只需要吸收了它们,便可提升境界。 长留真君摇了摇头:“不必了,我便是把所有灵布都吸收,最多也不过合体……” 烛天真君的目光看向了人修那一处:“你不必管,先吸收就是,我另有办法。” …… 秋意泊是第五日再度出现的,他查看了柴火和猎物的数量,扬眉问道:“数量不足,是为何?” 长留真君道:“禀真君,天气炎热,猎物腐坏。” 秋意泊眯了眯眼睛:“五日不见,长留道友,你倒是又有提升啊。” 长留真君已是化神修为。:,, 487 第 487 章 长留真君那张风流俊俏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多谢真君。” 秋意泊并未如同众人所料一般发怒或者动用什么酷刑,反而笑得十分开心:“这样也好,长留道友素来知情识趣,想必不会叫我不愉快的……是不是?” 一众修士低眉敛目,屏息凝神地听着。 烛天真君尤甚。 “是。”长留真君下意识地应了一声是,却听秋意泊道:“那么这柴火又是为何不足呢?” 少的柴火不是几十斤几百斤,是以万斤的数量来减少的。 长留真君道:“禀真君,有几位道友在伐木时惨遭不测,故而不足。” “这与我又有什么干系呢?”秋意泊笑道:“诸位道友在此享受一方安乐,即是如此,也该付出些什么才是,我要的数量,为何没有完成?” 长留真君又道:“这便要问一问琼怀真君了。” 秋意泊看向了琼怀真君,人修一处以琼怀真君为首,琼怀真君心知逃不过这一关,躬身拱手道:“还请真君赎罪,有几位道友私下起了一些争执,使凌云道友不幸身亡,这才使得数量有所缺失。” 秋意泊笑道:“琼怀,你错了一件事。” “还请真君明示。” 秋意泊眉间一动,眼尾渲染出了一片近乎于锋锐的妖异之感:“数量错了,那便要有人来承担。琼怀,你说呢?” 言下之意很明白了,这位长生真君并不在意他们的生死,他只是需要他们劳作所得罢了,无论是生是死,他想要的数量必定得满足。 琼怀真君道:“……琼怀认罚。” “琼怀,怎么总是你来认罚?”秋意泊的目光缓慢地掠过了那些人修:“……这可不太好。” 他话锋一转,“不过这样也好,省了我的心……” 秋意泊缓步走到了琼怀真君身边,笑道:“那你就跪着吧,跪到明天再起来,不要误了事儿。” “……是。”琼怀真君木然地跪了下来,双膝点地,但他却跪得笔直。他身后的人修目中皆露出了不忍的神色,有人想要出声,却被身旁的人狠狠地握住了手臂。 秋意泊看了琼怀真君一会儿,忽地俯下-身在他耳边轻声问道:“尾巴……长出来了吗?” 此言一出,饶是琼怀真君也不禁一僵,他道:“……尚未。” “哦,那就太可惜了……”秋意泊说罢便拂袖而去,身影消失之前,留下了一句话来:“长留道友,琼怀道友一人跪着未免无趣,你不如陪陪他吧!” 长留真君微微摇头,在琼怀真君身边跪下了。 众修士皆是沉默,却无人离去,他们在两人身后打坐,静静地陪伴着他们。 长留真君闭目小憩,忽地听见琼怀真君道:“真君这几日一直出门在外,也不知道是何事,态我等可能为真君分忧?” 长留真君说:“我亦不知。” 琼怀真君想也是如此,没有人知道长生真君做什么去了,琼怀真君又问道:“真君所求,柴火好得,可灵布……长留道友又如何打算?” 人修这里做的很隐蔽,每人每日多织一尺,这一尺便是给了琼怀真君。而妖族不尽然,妖族是将所有的灵布都给了琼怀真君,如此,需要补足的数量就到了一个恐怖的界限。 长留真君含蓄地说:“这就不劳道友操心了。” 两人一直跪到了天亮,等到炙热的阳光撒在了他们身上,他们才起身。他们都没有去秋意泊替他们准备的那个红色法宝,反而是用了其他人的织机,耗费体内灵气迅速织出了几丈灵布后才去了秋意泊替他们安排的工作。 其实他们也觉得很疑惑,这法宝的功能就是在地下钻孔,挖出来的孔又深又大,可钻出来的孔到底有什么用他们也品不出来,他们也自行下去探查了,怎么说……地下的灵气确实是要比地上来的丰沛一些,可也只是一些罢了,就算在其中打坐一天,也不及他们挖这地孔所耗费的灵力的分之一。 太奇怪了。 今日的气温已经到了一个令修士都感觉到不适的地步了,空气都被滚烫的阳光烤得扭曲了起来,如果不借由灵气来降温,很快就会出现不适,众人珍惜灵气,幸亏旁边就是湖水,哪怕湖水被烤得也有些温热,但总是好了许多。猎来的猎物早已开始,人妖两族各设下禁制,这才保住了剩下的那些。 秋意泊很忙,他确实很忙,手上的东西太少了,想要炼化秘境,需要花费比以前更多的功夫。他冷眼旁观着山谷中的一切,不急,太阳很快就要陨落了。 比他预想中还要早得多。 第七日,长留真君的修为已经进入合体境界,而琼怀真君也迈入化神境界,这是琼怀真君故意的,有长留真君在前,他便能显得没有那么引人瞩目,而最让人焦急的问题也出现了——人修与妖修各有约十八人,哪怕这十八人不惜所有灵气织造灵布,产出的灵布也不够让长留真君叩问渡劫境界了,因为他们也需要每日耗费灵气去补足之前缺失的数量。 如果没料错,今天长生真君会再现身的。 当日夜里,长生真君果然出现了,这次他查阅了灵布与柴火的数量,满意地点了点头。 琼怀真君和长留真君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正想着这一关过去,等长生真君再次回来的时候,他们应该就能有所作为了。 “来。”坐在树下的长生真君启唇唤了他们,他们便上前去。 秋意泊仔细地看着他们,总有些遗憾之感,长留真君与琼怀真君并不言语,只等着吩咐。 秋意泊笑吟吟地指向了人群中:“把那位道友带过来。” 两人顺势望去,琼怀真君眼中微沉,而长留真君则是回身去将人带了过来,那人正是烛天真君。 烛天真君低着头,并不看秋意泊:“真君可有吩咐?” “听说……”秋意泊道:“你对我很是不满?” 烛天真君道:“并未,我一直记得真君点拨之情。” 秋意泊反问道:“是吗?” “是。”烛天真君毫不犹豫地说。 秋意泊轻轻地笑了起来,他一手支颐,目光流转之间仿佛静海清波,迷离神幻,他道:“哦?那你可有为我做过什么?” 烛天真君道:“真君吩咐过的,我从未懈怠。” “这样啊……”秋意泊似乎是满意了:“那你去吧。” “是,真君。”烛天真君扭头就走,毫无留恋之态。 秋意泊看着他的背影,忽地看向了长留真君,他笑道:“从明天开始,不要让他完成任务。长留道友,你做得到吗?” 长留真君和琼怀真君心中一凛,立刻意识到了秋意泊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在警告他们!警告他们不要以为他不知道他们的小动作!而烛天真君正是这些小动作的始作俑者! 长留真君顿了顿,道:“……是,真君。” 秋意泊微微颔首,正在此时,异变突生! 大地陡然震颤了起来,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天空,此时本就是日月交替之时,于西边的太阳就骤然大亮,将昏暗的世界映照得分毫毕现,忽然有人道:“金乌!金乌落泪!” 众人顶着那刺痛人双目的光芒望去,便见远方那颗红日下有一些异样,众人还以为是因为有云彩遮挡的关系,可下一刻,便有一滴金红色的泪水从红日下方落下。 当真是金乌落泪! 金乌落泪乃是灭世之兆! 当这一滴泪落下,大地又猛地摇晃了起来,在极远极远的地方,有一捧浓密巨硕的黑烟袅袅升上了天空,黑烟化云,迅速将天空占领,又被红日映出了一种不祥的深沉血色来,众人在震撼之际,又见金乌再度落泪! 一滴一滴金红色的泪落入世间,整个世界仿佛都燃烧了起来,他们亲眼看着一团遮天蔽日的火团从天而降,落入了山谷旁的一座高山上,那座高山陡然消失,所触碰的一切都成齑粉,浓密的黑烟呈现伞状,向四面八方扩散而开,所过之处寸草不生,处处夷为平地。众人一看,竟然只有这座山谷以及周围一圈群山还留得保存! 众人还未来得及想太多,高得几乎让人痛不欲生的温度在瞬间迸发! 秋意泊不动如初,甚至有心情赞了一句:“真美……” 确实很美,人生天地间,这样壮烈的景象能看几次呢? 大概只有一次吧。 随即又叹息了一声——这群人可真是没得救了,天灾都到眼前了,他们都恢复实力了吗?还搁在这儿看风景? 怎么,难道一个个都心存死志了?慷慨赴死? 若他们有这份心气,秋意泊早就出去了。 长留真君面色一变,喝道:“所有人躲入地下!” 这金乌泪莫说是现在他们只有练气、筑基这样的修为,就算是恢复到了大乘,又有几人敢去、能去硬捍这天地之威? 也正在此时,长留真君陡然对秋意泊出手,虬结的树枝在这一刻骤然自地下伸出,一眨眼间就将秋意泊包裹其中,乙木牢在捕获秋意泊后紧缩,竟然是要将秋意泊活生生绞杀其中! 琼怀真君却没有动手,他冷冷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经过这一段时间,他得到了一些长生真君的信息——此人第一次正式在寒月城出现便以法宝将近十位真君乃至几百修士困入其中,言语之见也自称是炼器师,同时他还得到了一个消息,此人身怀妖族血统,在自观城中一夜之间杀了近千人。 现在众人被困入这秘境,连身躯都换了,秘境贫瘠,这位长生真君可谓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最大的倚仗已经没了,但琼怀真君依旧认为,这位长生真君的实力绝不止如此——凌寒道君的弟子,难道只会炼器吗?光那一式已得其中真意的随形剑诀,就已经能让他成为顶尖人物了。 长留真君会败,所以他不会出手。 长留真君一直得长生真君信任,这次过后,他不是被杀就是被囚,他或许可以趁此机会将妖族的控制权抢过来。 ——不! 琼怀真君心念一动,霎时间冲上前去,袖中寒光一闪,便守在了乙木饮水牢外! 不,他得动手,如今天灾四起,方才那金乌泪落下威力绝不至于此,这座山谷能够保存,必定是长生真君那禁制的缘故。这样的天灾便是他全盛之时也不敢正面匹敌,长生真君现下必然已经灵气大伤! 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而与此同时,数十种法术剑诀陡然落向了乙木牢,琼怀真君不必回头,也知道其他修士并未躲入地洞,而是拼尽全力,也要将长生真君灭杀在此! 乙木牢在收缩至极限后倏地寸寸断裂,有一道清正温柔的剑华自其中飞出,其中难掩凌厉之意,只这么一下,便将那攻向他的数十种剑气法诀统统拂落,秋意泊的身影出现在了众人面前,他还是那副清倦的模样,眉目含笑,他的手中轻描淡写地握着一根树枝,却仿佛是握着绝世神兵。 大家都认得出是什么,是老松的枯枝,是一根随时都会折断的最普通的树枝。 秋意泊倒是不奇怪长留真君会选择这个时候动手,可惜还是耐心不足了,合体期就想来挑衅他……他以为怎么也会忍到第一个渡劫期的诞生。 长留真君在秋意泊出现的那一刻便已经喷出了一大口鲜血,乙木虬枝乃是他本体所化,如今没了本体只能强行催动,如今毁去,对他损伤不亚于断去一臂。 秋意泊不屑地看了他一眼,天空中骤然出现了一些什么,有树枝,有枯叶,甚至有泥土,它们在天空中肆无忌惮地穿行着,随着他的步伐,这些本是不值一提的东西都化作了最锋利的宝剑,轻而易举的击败每一个人。 秋意泊心中有一道声音道:【不如杀了他们?】 秋意泊也听见他自己的声音清晰而温柔地说:【不好,杀了他们,我玩什么?】 【他们这样不听话,留着他们做什么呢?这秘境也不过如此,杀了他们也不影响什么,何必又要强行忍耐呢?外面世界这么大,多的是人可以让你玩。】 秋意泊勾起了嘴角:【可是出去了,你就不在了,那多可惜啊……】 【可惜吗?既然觉得可惜?为什么要忍耐呢?】 【我现在的忍耐,就是为了更好的玩这个游戏。】 秋意泊在经过长留真君身侧时,含笑抓住了他的臂膀,秋意泊低头看着他:“长留道友,你太让我失望了。” 他说罢,又抬头看向了不远处的琼怀真君:“琼怀,你也太让我失望了。” 一个耐力不足,一个瞻前顾后,畏首畏尾。 他已经将他们逼到了这个程度了,又尽量放宽了游戏规则,还是只能做到这一步,怎么不让他失望呢? 可以这么说,此间除了长留真君外,无人是他一招之敌。秋意泊甚至要很小心的,才能不把人杀了,才能让他们留下一条命来。 毕竟这条命,他有用。 秋意泊的指尖动了动,妖异的紫焰在地面升起,地面的泥土和湖水被紫焰席卷,不过是一个眨眼的时间,一座奇怪的笼子出现在了众人面前,秋意泊将所有人都扔了进去。 这笼子布置的巧妙,它不算太高,进去的人只能弯着腰坐着,它的空间也不算太宽广,只能让人这么曲着身体坐着,动弹不得。在场接近四十号修士,都被扔进了这座笼子之中。 秋意泊还是一身的霁月光风,漫天的血色都成了他的陪衬,他温柔地说:“今日诸君让我很不满,所以今日,就烦请诸君在这里待着了。” 他说罢,拂了拂衣袖,将此处堆积如山的柴火和猎物都扔进了此前又琼怀、长留二位真君打出来的地洞中,转而又离开了。 众修士本就是被打了个半死不活,连喘气都艰难,而此时天边金乌再次落泪,入目所及皆是巨大的金红火团坠落,温度越来越高了,高到了最外围的修士身上已经出现了血泡,再有一会儿,连人都会开始自燃。 众人不得不用最后的灵气抵挡高温,可这无济于事,筑基以上还好说,练气期的修士却本来就无法抵御这样的高温,很快就有人发出了惨烈的叫声,那是人修,原形是一只小狗,他身上的皮毛已经着了起来,他惨叫着在笼中打滚,本就不大的地方很快就挨在了另一个人身上,将那人的衣袍点燃。 火在笼中漫延了开来,大部分人都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烈焰焚身。正在此时,有一根长枝席卷而来,将整座牢笼紧紧包裹其中,随之而来的便是一股清凉之气,有了这一道清凉之气,众人也自高温中惊醒,将那些火给扑灭。 众人不禁望去,便见低头坐在边缘的长留真君再度咳出了一口血来,他低声道:“坚持不了太久。” 如果金乌泪不停地落在了距离他们很近的地方,他最多坚持一炷香的时间。 “多谢长留道友。”有人低声道。 这里人太多了,人、妖混杂关在一处,也分不清是谁说的,逐渐的道谢声四起。方才长留真君以一己之力将长生真君困住,他的灵力消耗得最严重,伤也伤的最重,如今还腾出手来就他们,几乎等于是拿命来救。 “那魔头就是想活生生烧死我们……” 琼怀真君道:“不,他只是想给我们一个教训……他算准了一定会有人忍不住出手。” 琼怀真君说罢顿了一顿,道:“所有练气,不管是人族还是妖族,坐到最里面去,长留道友,你也去,筑基坐中间,金丹以上坐外围,尽量坐的紧密一些。” 素砚真君低声道:“还不如就这么死了……” 烛天真君冷漠地说:“那你就去死,我不想死。长生真君入魔已是事实,不杀他,我们都得死……所幸那魔头还要留我们性命织造灵布,一时半会儿还不会真的杀我们。” “你若真的一心求死也不错,你死后我们必定分吃了你,多少也是个金丹,让我们熬过这一夜足够了。” 长留真君咳嗽了一声,催促道:“……快。” 众人不再犹豫,在狭小低矮的笼中局促地交换着位置,琼怀真君拉过了素砚真君将他安置在了外围,他有些不忍,但仍旧是冷硬着眉目说:“你若一心求死,你死后尸身我也会一道吃,但你放心,日后你的仇我一定报。” 素砚真君不敢置信地看着琼怀真君:“你在说什么?琼怀,你怎么会说这样的话?” 琼怀真君冷漠地说:“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与其求死,不如苟活,活着才有报今日之仇。”他盯着素砚真君:“如何,你还要求死吗?你若求死,那长留道友也不必这般辛苦了,快快决定!” 素砚真君几乎六神无主,琼怀真君冷笑了一声,心中却是生出了一种深沉的无奈——素砚的路走得太顺,走得太好,性子又是这么耿直,以后要是他不在了,他怎么活? 还不如早早让他看清现在的情况! 琼怀真君伸出一手扣住了他的颈项,素砚真君下意识的将那只手扯了下来,见他如此,琼怀真君漠然地撇开了脸,不再搭理他。长留真君见状将乙木枝撤走了,众人立刻合力支起了一个禁制,勉力对抗高温。 眼前的一切让众人鸦雀无声……太阳没有了。 太阳已经化作了无数金乌泪,彻底消失了。 四处都是火焰与黑烟,天地之间仿佛除却他们所在外别无事物存在,天空中悬挂着的是一轮血月,妖异到了每个人心头发慌。 火焰渐渐熄灭,高温也逐渐散去,紧接着便是彻骨的寒冷袭来,众人熬过了金乌泪,却没有熬过这一夜——因为太阳已经不会升起了,所以再也不会有天亮的时刻。 他们陷入了永恒的黑夜之中。 他们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直到有一点光芒吸引了他们的目光,众人疲惫不堪的望去,有些人甚至用手掩盖住了眼睛,来抵挡那刺目的光芒。 青衣白发的真君手提一盏琉璃灯,闲庭信步而来,如同自深渊中走出,又似是自九天落于凡尘的神祗。 他看着笼中狼狈不堪的众人,笑着问:“这一夜,诸君过得可好?” 他伸手搭在了牢笼之上:“这狗笼,是不是还算不错?”:,, 488 第 488 章 秋意泊静静地看着这一群修士,看他们屈辱与惊恐交杂的神情。其实看他们像条狗一样缩在笼中报团避难也没什么意思,但谁让机会难得,错过了,杀他们容易,这种的天时地利人和却再难求。 毕竟在下一次天灾后,这里绝大多数人都要活不下去了。 秋意泊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在叹谁。他挥挥手打开了牢笼,飘然消失于众人面前,接下来这儿就不用管了,在极夜之前再回来一趟打击他们一波也就差不多了,他可以专心做自己的事情了。 山谷之外已经是满目疮痍,秋意泊率先去了让琼怀真君和长留真君操作法宝挖出来的孔洞,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几日两人共挖出了三百不到的孔洞,秋意泊也不是什么无聊的人,专门弄出个地龙钻头来让人家白白耗费灵力,他说有用,那就是真的有用。 秋意泊在查看过三个堆满了泥沙的孔洞后,终于看到了自己想要的。 巨大的孔洞中上面只覆盖着一层如同岩浆硬化后的岩石,岩石纯黑,与土壤相接之处却散发着幽幽的红光,秋意泊戴上了特制的手套,剥开岩石后,便看见了下方如同黄金般闪烁着灿烂到了难以言喻的光泽的浆液。 是金乌泪。 秋意泊轻轻笑了笑,将手送了进去,薄如蝉翼的手套甚至还能还能透出他皮肤的颜色,却能有效隔绝骇人的高温,他捞起了一捧金乌泪,质感如同水银,散发着一种金属特有的光。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是真的,否则也不会非要让长留他们耗费大量灵力来驱使,可秋意泊是什么人,没有米,他也不是非要吃白饭的,他可以吃点菜。地龙钻其中其实挟带着一种特殊的土壤,也是秋意泊在秘境中寻到的,这种土壤秋意泊目前还没找到它叫什么,但是特性却是试探出来了,耐高温,韧性十足,地龙钻运转的时候将这种土壤薄薄的撒上一片,再辅以阵盘,便可以形成一种肉眼无法鉴别的薄膜,调动周围后土之力将其中之物困死。 天地灵气早已预兆了这一切,秋意泊就寻思着太阳和月亮如果毁灭会不会有流星雨一类的……指不定就是无定辰星呢?太阳不好说,毕竟比较远,但是月亮比较近,所以秋意泊就弄了这法宝。就算没有什么坠下来,给那群斗得跟乌鸡一样的修士拿来当栖身之处也不算浪费。 昨日金乌落泪,他就想出来看一看,果然有所收获。 秋意泊指尖浮出了一朵紫焰,尝试着炼化这金乌泪,他专注地看着指尖那一团金乌泪,这紫雷异火的品相不错,很快那团金乌泪便变得越发柔软起来,缠绕在他的指尖上,秋意泊突然‘唔’了一声,撤去了紫雷异火,那一团金乌泪便缓缓呈现出了一枚细小简约的圆环装,套在了他的指间。 不愧是太阳,居然是罕见的一种带有天地法则的材料,只不过这么一小滴,变成了一枚纳戒。而且大小轻易的突破了两百立方,快要接近四百——当年秋意泊用了无数好材料堆积组合,不过也才到了两百立方而已,再高他也办不到了,他一直以为是纳戒的限制就在这里了,亦或者他就没那个水平。原来不是他有问题,而是用的材料有问题。 这倒是开辟了新的思路,以后可以多找找看这样的材料。 他又炼出来了十几枚备用,将这一孔洞的金乌泪全数收了进去,又陆续走遍了近三百个孔洞的位置,将金乌泪收集了起来。也亏得他做了十几枚纳戒,否则这些金乌泪他都不知道放到哪里去。 这算是意外之喜,紧接着就要去办正事。 可能是受到了渡劫期劫数的影响,他的耐心确实不如以往好,按照计划还得再等等,今日有了金乌泪,万事俱备,便不等了。 他寻到了自己早就做好标记的地方,那是一块湖心礁石,如今湖自然是不见了,成了一个干涸的土坑,礁石也没了,自己布置下的禁制被金乌泪砸的七零八落,不过中间的东西倒是保存完好。 那是一座琉璃塔,原材料亦是秋意泊在秘境中所得,除了用来增长修为的被他用了,其余的几乎全被这座琉璃塔给吞了。 还好当时没有太心疼,把好东西都砸了上去,否则真的被金乌泪给毁了去,他哪里还能变出第一份材料来? 秘境确实无主,但极有可能控制权在伴月或者凌寒两位道君手上,就跟当年凌霄宗虽然可以使用踏云境,但是实际上主权一直在老祖宗手上一样。他要在道君手下抢秘境,不用点手段怎么行? 琉璃塔大名叫做末影塔,它一旦施展,便可蒙蔽天机——不多,一个时辰的时间,然后便会粉碎。秋意泊在秘境里的得了不少好东西,却只做出了一个一次性的法宝,可见这法宝的厉害。 秋意泊一手触碰在末影塔上,淡淡的银辉如涟漪般悄无声息地扩散了出去,直至覆盖整个秘境。事不宜迟,秋意泊立刻勾动天地法则,缥缈的轨迹出现在天空之中,秋意泊顺利的寻找到了深藏在虚空之中的灵脉。 是的,灵脉不在地下,而是在天上,在九天之外,在众人无法以肉眼看见、以灵气探知的地方。 秋意泊霎时间飞向了天空,他早就说,人修和妖修陡然换了壳子,哪里可能是真的把肉身给换了,必然有地方储存着他们的肉身。 烟灰色的云彩漂浮在天空之上,那一轮圆月在此刻几乎侵占了半片天空,到了一种几乎触目惊心的地方,让人怀疑它是不是要掉下来了——确实是要掉下来了,就在几天后。 秋意泊向着银盘而去,他到此时此刻依旧不明白为何他经历的每一座道界都有日月,他甚至一度怀疑是法则凭空捏造出来的,但如今却不必多想,既然月亮是要掉下来的,那么它就是有实体的。 ——灵脉就在月亮上。 秋意泊也没想过这辈子还有一天能自己肉身登上月球的,他一定要去看看月球背后到底有什么。云彩自他身旁掠过,周围的一切都在此刻化作了沉默的残影,云后是天,天上还是天,秋意泊不知疲倦地向上飞着,入目所及已经成了一片黯淡的灰,唯有头顶望舒依旧旋照古今。 忽然之间,天地法则异轨,陡然甩脱了秋意泊的掌控,无无形之间阻拦着秋意泊继续向上。秋意泊知道是快要到临界点了,他此时低头垂望人间,唇边溢出了一点笑意——这秘境真是小的可怜。 天地法则已经到了一个难以逾越的地步,秋意泊艰难前行,忽地听见心中道:【我当初就提醒过你,为什么要蒙蔽天机?难道你还需要蒙蔽天机吗?为什么不光明正大的拿下!你辛辛苦苦修仙,难道就是为了当一个小偷吗?你若用那些天材地宝做一个法宝,助你前行,不是更轻松吗?】 【你好烦。】秋意泊在心中慢腾腾地说:【我做我的事情,你一个心魔插什么嘴?】 【我怎么就是心魔?我不就是你?】 【希望你明白,一个正常人跟自己说话,是不会‘你来你去’的。】秋意泊心中和心魔逼逼,他也不知道这心魔哪里来的,反正在他晋升渡劫期后就出现了,他一开始以为是自己的意志出现了分叉,但是经过了昨天,他发现不是。 因为他自己的意志中从来就没有出现‘把他们全部凌-虐至死’这个选项。 他和长留真君某种意义上还算是相处愉快,琼怀真君虽然心机深沉,但变成小白貂确实很可爱,真要杀,也是一剑结果了了事,凌-虐至死……他说句实话,不是做不出来,但是那不恶心吗? 又是血又是泥,再加上他们已经开始食用猎物了,体内自然有杂余沉积,人死,是会失禁的。那气味……秋意泊不觉得有什么愉悦可言。 换个说法,如果长留真君当真做了什么拉低他下限的事情,比如害他一生陷入困苦魔障、害死他至亲至爱一流,这样的情况下让对方痛不欲生,自己也算是痛快出了一口恶气,现在不过是被压迫到了不得不对他反击,严格来算就是完成了他的目的,他为什么要虐杀长留真君?就因为嘴了他两句? 也不是,长留真君从头到尾都没说过他什么。他一直都是很配合工作的,长留真君这个人聪明,他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甚至秋意泊怀疑他陡然反水,就是因为看破了他想做什么。 所以虐杀这样不存在于他意志中的选项,为什么会借由‘自己的意志’说出口? 这本就是不正常的。 这既然不是他的意志,那么又会是谁?秋意泊不太清楚,但一般情况下不都说‘心魔’嘛,秋意泊也将它称为心魔就是。 不过……秋意泊仰头看着那些天地法则,一界有一界的规矩,比如这些天地法则,看着与凌云道界的并无不同,实则还是有些差异的。这一界要是渡劫期走的是以前看的修仙里心魔入侵的渡劫方式,也不算太奇怪。 他陡然伸出一手,那万千法则中的一条骤然向他垂落,近乎于透明的银线落在了掌心,秋意泊指尖一勾,那条银线便被他缠绕在了指间,下一瞬间他狠狠一扯,天地法则倏地散了开来,他顺着这条法则,进入了天空之外的世界。 秋意泊一入内,就被这里的景致所迷,这里的天空是一片蓝紫之色,并无土地,脚下的是万千银河,灿烂无比,而在头顶三丈之处,则是此间唯一肉眼可见的实体——一条茁壮的,庞大的,甚至如同心脏一般在跳动的灵脉。 而它的触枝伸向了四面八方,仿佛怀抱着这片虚空之境,仔细一看,便是一片虚空之境。连他所在的这片地方,也不过为一根触枝的末端怀抱着的罢了。它的主枝一直往上衍生,衍生到了一个不可见之地,可秋意泊却能感觉到它怀抱的是整个世界。 秋意泊从未见过这样的灵脉,它的每一次跳动,都仿佛在昭示着它的蓬勃无比的生命力,在此之下,他甚至听见了跳动的声音。 为之震撼。 他入迷地欣赏着这条灵脉:“好漂亮。” 原来它就是月亮。 怪不得长留真君说过,每一次入这秘境,都是截然不同的环境。原因就在此处,因为他们每一次进入的,都只是一根微不足道的触枝所怀抱的世界罢了。 秋意泊轻轻笑了笑,他腾身飞起,停在了那闪烁着泠泠月华的触枝旁,他伸出一手,覆在了它的身上。 【你在犹豫什么?还不快将它取走?!】心中魔物又在叫嚣着。 秋意泊含笑回答着它:【看过即是拥有,他长在这里好端端的,我又何必强行揽月入怀呢?】 说罢,秋意泊一手点了点自己的胸口,那心中魔物陡然尖叫道:【你在干什么!】 【你这种没脑子的玩意儿,我陪你玩腻了。】秋意泊指尖有黑影闪动,居然有无数煞气自他的胸口被扯出,秋意泊想到是这么个东西留在自己身体里半个月,甚至有点犯恶心,紧接着一想也不是自己的身体,是这头雪豹的,这才好了一些。 他的剑意一如春风,连斩去心魔时都是温柔入骨的。 【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的——!】那心魔惨叫了一声,就此灰飞烟灭。 秋意泊不禁想到要是这个道界渡劫期都靠这玩意儿渡劫,那怪不得养出了一堆废物来。 它就是这样天生地养在这里,有今日这一眼,秋意泊觉得已经很足够了,就把它留在这里,等到很久很久以后,说不定他和泊意秋都已经走到了寿数的尽头,他们还可以再来这里,在这里看着这样美丽得令人震撼的望舒灵脉,然后静静地埋骨于此。 ……说起来这里也没什么地方可以埋的。 不过没关系,他们虽然穿越到了古代,但是还是很开放的,不排斥火葬的,死后骨灰被风一吹就散在这里也很不错。 他闭上了眼睛,静静地感受着它的美,这样直接的接触,秋意泊便感受到了一股从未有过的宁静安详之感,他想起了许多东西,比如小时候和爹一起吃月饼,五仁月饼被父子两一起无视,再大一些和师兄弟们一起蹲在食堂后啃冷粽子。那时大家□□练的饿得跟条狗一样,又没习惯辟谷丹,大半夜的不约而同在食堂碰头,熟门熟路的找到了白天剩下的一起悄悄吃……还有一家人赏月品酒,还有很多很多事情,秋意泊以为早已淹没在了风烟中的往事,没想到原来自己记得这么清楚。 要是能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谁也不会老,谁也不会死,大家永远这样快快乐乐的生活在一起就好了。 过了许久,秋意泊才从睡梦中醒来,他才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他甚至有些懵。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发现自己是在笑的。 是个好梦啊。 梦醒了,就该走了。 秋意泊眷恋地摸了摸触枝,跳了下去,正欲离开此处之际,他猛地回头,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一下一根特别细的触枝……尝试着掰了一下。 啥看过即拥有啊,月亮可以不要,来都来了,但好歹留个纪念品!这么一条细的跟头发一样的触枝断了也看不出来,不影响什么! 那触枝被秋意泊一折,居然没有断裂,反而有灵性似地在秋意泊指尖上蹭了蹭。秋意泊看见了,又开始犹豫了起来,正打算放手,忽地那一根陡然刺破了秋意泊的指腹,一点殷红的血色从中迅速冒了出来,然而别说血珠了,血点都算不上的时候就停止出血了。 毕竟是渡劫期的肉身,不是特意阻止伤口愈合的话也就是那么一须臾的时间。 然后那跟触枝就又在秋意泊手上扎了一下,紧接着伤口又愈合了。 秋意泊:“……?”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对方很想要他的血的样子。 秋意泊承认自己算是昏了头,看见漂亮的下意识觉得对方是个好的,在那根触枝第三次扎向他的时候,秋意泊就阻止了肉身愈合,让那一滴血冒了出来。 忽然之间,天地异变,整片虚空陡然旋转了起来,银河虚影残影连连,连带着上面那根高不可攀的主枝都动弹了起来,再有一瞬间,那望舒灵脉便化作了一道残影,钻入了秋意泊的指腹之中。 秋意泊一愣,他都没反应发生了什么,他手腕一动,手中陡然出现了一块白玉制的令牌,是……寒月秘境的令牌。 他啥也没干,给了一滴血,然后寒月秘境就认主了? 哪怕秋意泊运气一向很好,今天都有点发懵——他不想拿寒月秘境纵然有望舒灵脉美得不可思议的原因,可还有一个最大的问题就是那么大的灵脉,他一个人明显搞不定,和以往见过的灵脉根本不是一个品级,所以他才不拿的啊! 秋意泊忽然想起来了来之前他师傅奇石道君意味深长地笑容了,在这一刻,秋意泊彻底领悟了什么叫做‘天道很看中你这个人才,想让你在他们这块地方落户’。 他之前还想着来寒月道界也没运气有多好,撑死了就是在天地斋捡了一本不错的剑诀,没想到是天道想给他攒个大的。 6。 秋意泊微微一笑,心中摇头,既然还是按照计划得到了寒月秘境,那么下一步就方便多了。他一步跨出,刹那间就到了一个有些恐怖的地方——接近六十号人搁一块儿安静的躺着,也没有呼吸,严格来说,跟死人的区别就在于元神罢了。 还真是把他们的元神都掏出来了。 秋意泊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尸体……不是,是肉身。他的肉身和别人不同,被放置在了一张清雅奢华的长塌上,姿态闲适,看得出来是被差别对待了。 他上前看着自己不会呼吸地肉身,没忍住上手摸了自己的脸一下,别说,怪不得阿浓喜欢,他也喜欢啊!而且就是白毛更好看! 秋意泊心念一动,将自己的肉身收了起来,搁这儿躺着他还是有点不放心,方正现在肉身处于没有生机的状态,扔纳戒里好了,安全。再一步,他便回到了末影塔所在。 末影塔碎了一地,一个时辰,早就过了。秋意泊算了算时间,原来已经过了七日,他在望舒灵脉上睡了七日,怪不得感觉这一觉格外的舒服——一般来说,心魔会出来逼逼影响他睡觉。 虽然他没有被心魔影响太多,但心魔在耳旁不断逼逼叨叨,自己也没办法屏蔽它的声音,那当然是睡不着的。 所幸修士也不是必须要睡觉。 秋意泊抬头望向天空,月亮依旧大的惊人,可因为他在此处的关系,月亮看起来异常得柔和而稳定,似乎也没有那么冷了。 秋意泊心道还是砸下来吧。 他其实就等着砸下来呢。 其实说来说去,秋意泊摆弄这一场,就是为了寒月秘境。寒月秘境与寒月道界关系匪浅,又和两位道君关系深刻,秘境被他夺走了,万一两位道君一道来拦他怎么办?认主了又如何,有能耐认主就有能耐剥离,他确实想要,也确实不像被两位道君打死,所以才策划了这一出。 至于为什么是当一个boss去压迫那群修士嘛……这不是没当过吗?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一直觉得很遗憾,渡劫期的滋味确实是不好受,况且那时有血来宫压在头顶,他自然不会舒服到哪里去。入秘境后他有八分把握这秘境死不了人,渡劫期又冒出来了,他干脆就随心所欲一把,他想要看看在已经事业爱情双丰收的情况下还能得到什么样的劫数。 毕竟这辈子也没当过这种类型的坏人不是?说不定体验体验,他就知道自己的道是什么了。 现如今嘛……他仔细想了想,还是不知道自己的道是什么。 太上忘情……他觉得他有情的很,实在是够不上这条大道的标准。秋意泊寻思着反正修什么不是修,大不了回头转修红尘诀,这道统适合他啊,吃吃喝喝玩玩,修为噌得一下就上去了,修个红尘道这也不是很好吗? 此时等这次回凌云道界就提上日程,现如今还是替两位道君解决一下麻烦才好。 秋意泊的身影陡然出现在了山谷之中, 他看向已经是渡劫期的长留真君和琼怀真君,看来他留下的灵布他们还是用上了。 “魔头,你竟然还敢回来!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秋意泊含笑道:“我今日回来,就是告诉你们,这天下,终究还是强者为尊的……” 什么合作,什么对立,这个世界本就是弱肉强食的,不管他们如何纵横联合,依旧不会是他的对手,依旧是生死只在他一念之间。 两位道君将他们保护得太好了。 须知有一句话叫做——物竞天择。 月华垂落,他伸手承接。 故人不识今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起了这一句——得了,开杀。:,, 489 第 489 章 秋意泊是很想放点水的,可是他实在是没有什么水可以放,当随手一剑就能杀掉所有渡劫以下的时候,这都不叫放水,这叫炫技。不过也亏得这帮修士没什么余力了,他也不用太分心。 他的境界是自己卡在渡劫的,刚刚一剑杀了那心魔,要不是周围灵气稀少,他已经能水到渠成回到大乘境界了。 不过渡劫也很好,不然他们怎么知道有些事情不是境界的问题呢? 随着秋意泊的脚步,山谷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所笼罩,无名的压力笼罩在了众人的心头,身体也像是感受到了这一份压力,重得身体都恨不得趴在地上。 微风轻拂,卷起了柔嫩的草叶,随风飘荡着。但它们却没有落地的意思,在空中悠然游曳,越来越多的草叶被柔和的风卷了起来,最终形成了遮天蔽日的屏障。 与之而来的是剑意,是一种漫不经心地剑意,感觉甚是柔和,整片天地仿佛都被这种温柔的剑意弥漫着,可呼吸时,将空气吸入肺腑,才知道那温柔如春风美人的剑意到底是如何的锋锐。 长留真君与琼怀真君持剑以迎,他们也算是鸟枪换炮,手中兵器焕然一新,秋意泊依旧是那般的霁月光风,如同乌衣少年郎乘兴踏月拜会友人一样的风雅绝伦:“看来这几日你们做了不少事情啊……” “这还要多谢真君。”琼怀真君目光冷锐,语气中少了一些恭敬,多了一些让人不寒而栗的冷意——他一定要将他受到的屈辱讨回来,但他会留下他一条命,就当是还道君当年点拨之恩。 秋意泊看着他的目光,甚至已经猜到了他在想些什么——无外乎将他千刀万剐,或者也想像他之前一样,把他的尾巴割下来? 秋意泊这般想着,许久没冒出来的尾巴陡然冒了出来,随着他修为的增长,雪豹的尾巴本就粗壮修长,眼下更是如同一条鞭子一般,雪白夹杂着金钱纹的豹尾带着劲风忽地就到了琼怀真君面前,近乎就要触及他的眉心之时,那条尾巴又收了回去,它的出现仿佛就是为了提醒一下琼怀真君断尾的耻辱罢了。 秋意泊很礼貌地看着琼怀真君——心念一动,尾巴就钻出去了,也不是他故意要让琼怀真君回忆起他的惨痛记忆的。 说起来以前一直没注意过,现在才发现原来尾巴真的是从尾椎附近硬生生在衣服上钻了个洞,这才冒出去的。 还好,他穿的是法衣,不然就是纯纯的屁股漏风了。 当时对琼怀真君确实是有点过分了,他甚至想到了琼怀真君该不会离开后先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咬牙补裤子和衣服吧?……哦,也不对,琼怀和他一样现在都是妖修,天然带皮毛,催动一点灵力长点皮毛应该不是很难。 他想到此处,不禁露出了一点调侃之色,琼怀真君见状神色越发阴沉,手中短剑毫不犹豫地攻向了秋意泊。可还未等他近身,便已经有三四草叶悠然飘至了他的面前,琼怀真君下意识阻挡,他知道这是什么,若是不挡,恐怕以后都不必再挡了。 长留真君见秋意泊只用三四草叶便拖住了琼怀真君,不禁摇头笑道:“真君好功夫,长留万万不及。” 秋意泊扬眉道:“现在讨饶可来不及了。” 长留真君横剑在手,他的剑与其说是剑,不如说是一件法器,通体翠绿,一条如同翡翠一般的藤蔓缠绕其上,他目光通透,还带着一些难以捉摸的意味在里头:“都走到这一步了,长留也想看一看,与真君还差多远。” 秋意泊一笑,一片草叶飘然落于他的指间,不过是须臾之间,他已迫近长留真君身前,指间那一片柔软的草叶击向了长留真君的眉间,长留真君霎时反应举剑相迎,只听叮的一声,那片柔弱无比的草叶居然硬捍住了长留真君手中长剑,发出来了金戈交鸣之声。 剑道至臻,藏剑于心,以心为剑,手中是飞花还是落叶又有什么区别呢? 不过是几个呼吸之间,草叶已经与长留真君相接了数十次,金鸣之声不绝于耳,长留真君眼神忽地闪烁出一道幽绿浮光,秋意泊身后乍然凭空出现了三条粗壮无比的虬结藤蔓,以围合之势攻向了秋意泊。秋意泊却是不避不退,正当那藤蔓要集中秋意泊之时,漫天的绿叶陡然倾盆而下,看似毫无规律,实则却将那三条藤蔓包裹,无论藤蔓如何挣扎,等待着它们的依旧是那些轻柔的草叶。 秋意泊笑道:“这法器炼得不错。” 下一句话,他只动了动口型,长留真君却是神色大变,漫天草叶在这一瞬间将他包裹,只听裂锦之声传来,鲜嫩的叶片染上了殷红的血,再飞上天空时便染上了几分妖异之色。 长留真君,是第一个死的。 秋意泊没有杀那些修士,他想让他们多看看,所以是以围困为主,他第一个杀长留真君,是因为他不必看。 足够聪明的人,留着也是无用,不如让他来做个教材。 散碎的衣襟与血肉飘扬下来,映着一众修士不可置信的目光,长留真君吸收他们的灵布,已经是稳扎稳打的渡劫后期,再者,他本就是大乘巅峰,居然在这几个呼吸之间就失去了性命? 一股浓重的绝望之感笼罩了他们,他们确实没有太多的余力了,所有的灵力都在日夜不停地纺织灵布中消耗殆尽,要不是有足够的猎物补充着,他们早该力竭而亡。 就算是两位渡劫期,都打不过长生真君这一个已经入魔渡劫? 这长生真君是怪物吗?! 下一个便是琼怀真君,他望向了琼怀真君,见琼怀真君还是没有摆脱那三四片草叶,不由的有些失望,他道:“听说琼怀道友素有威名,战力绝顶,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琼怀真君几乎是眼睁睁地看着那只素白修长的手穿过了自己的剑意,抓住了他的衣襟,将他拖到了那只手的主人面前。 噗噗噗几声,草叶穿透了琼怀真君的四肢,捣毁了他体内各大主脉,将他彻底地变作了一个废人,琼怀真君脸色迅速苍白了下去,仿佛无穷无尽地血从他口中溢出,他不敢置信地看着秋意泊,秋意泊却含笑拍了拍他的脸:“想报仇?可惜,你若是往年多练一练,说不定还有机会。” 长留和他比较熟,他不太好意思开口羞辱,但是琼怀不怎么熟,就无所谓了。 秋意泊随手斩断了他的心脉,捣毁了他的丹田,五指一松,琼怀真君便如同风中落叶一般坠落于地。他的手背上沾了一点血,他摸出了一块手帕擦了擦,擦完了又随手扔了出去,刚好盖在了琼怀真君的脸上。 “琼怀——!”素砚真君不禁怒吼道:“你为什么要杀琼怀!……你——!你让我办的事情我都办到了,你为什么不肯放过琼怀!” 那一日,他醒来就问秋意泊为什么说要带他们平安出去,秋意泊方知他居然听到了,秋意泊让他听话,只当做没听见,秘境出了问题,如果不能按照他的计划来,那么所有人都会死在秘境中。 他答应了,可是一天天看着,他也怀疑过秋意泊根本就不是想带他们出去,只是随意找了个借口想杀掉所有人独吞秘境罢了,他都快相信自己被秋意泊骗了的时候,太阳陨落了,当漫天遍野的金乌泪坠落时,他才知道秋意泊从来没有骗他。 秘境是真的出了问题。 可他今日为什么又来杀长留真君和琼怀了?! 秋意泊笑着看向了他,温柔地说:“素砚道友很是听话,今日我便教你一回,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讲那些礼义仁信是没有用的……我想杀,就杀了,你能奈我何?” 一众修士被压于泥土之间,秋意泊却漫步坐回了低矮的老松上,月光拂照,恍若谪仙,可是他口中的话语在众人耳中却不是什么谪仙之语,更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魔头。 秋意泊轻笑道:“哎……真是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难得这么多的大乘真君齐聚于此,这样好的机会我怎么能不心动呢?鹿云真君,我之前品尝过一种极美味的鹿肉,彼时在万芳阁时我就想着你是什么品种呢?” 鹿云真君眉目不动:“真君尝了就知道了。” 秋意泊话中之意让所有人毛骨悚然,原来这人进这秘境一开始的目标就是他们!他们元神在此,若是被杀,肉身自然也成了一具活死人,一位大乘真君的身家不可谓不恐怖,那近五十九位大乘真君呢?这是一笔多么巨大的财富,何人能不心动?! 再者,他们之间还有二十九位妖修真君,他们本身……就是极品的天材地宝! 一众修士目眦欲裂,“你做下如此之事,就不怕冒天下大不韪吗?!” “大不韪?”秋意泊听罢不禁嗤笑:“何为大不韪?杀你们就算是大不韪?如今我与诸君都在秘境之中,是诸君技不如人,这才只能在此俯颈就死,大不了杀了你们,等出去后再将你们的亲眷好友一并杀了就是。” 有人声嘶力竭地道:“你这魔头就不怕道君震怒吗?!” 秋意泊微微摇头,眉间讥讽之色越甚:“我且问诸君一事,在场可有伴月、凌寒两位道君的弟子、好友、血脉?” 有人斥道:“与你何干?!” “那就是没有。”秋意泊轻笑道:“道君既然与诸君并无关联,难道就为了一个秘境,死了二三十大乘真君,就来寻我一个区区大乘的麻烦?还是说我其实也是道君,不要脸皮特意寻你们麻烦来了?” “之前我在自观城杀了一些不长眼的,凌寒道君也不曾说什么。”秋意泊说到此处笑意渐冷:“我最看不上诸君的一点,便是堂堂大乘,动辄将道君挂于嘴边,利益熏心时是道君不管等小事,遇上了杀身之祸便是道君在上……难道两位道君在诸君眼中,都是随意呼来喝去之辈?” “大丈夫行天地间,修无上之道,问长生之仙,俯仰无愧。”秋意泊垂目望去:“诸君修的,怕是裙带大道吧。” 此言一出,众人抬头见秋意泊,一高一低之间,四目相对,只觉心中狂震。 他们也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又悟到了什么,可确实是震撼无比。 过了许久,才有人喃喃道:“……自观城万宝楼覆灭,一夜之间死了三千余人,原来……是你做的……” 秋意泊含笑不语,他没有回答,对方也不需要他的回答。自观城一夜之间死去了近十位真君,三千修士,这样的大事何人不知,何人不晓?如此,这长生真君依旧端坐于此,他们心中忽然就明白了一个道理。 ——今日就算是他们尽数死在这里,道君也不会为此责难长生真君。 是啊,长生真君不过大乘罢了,道君之下,两位道君怎么会出手责难? 不过是他们技不如人罢了。 “物竞天择,古来如是。”秋意泊看向了天空,那处望舒高悬,他含笑道:“道君岂会违拗?今日是我在此,他日又是谁?” 这正在此时,两位道君收回了目光,低眉敛目,心中微叹。 秋长生知道他们正在看着他们。 这话不是对秘境里的人说的,是对秘境外的他们说的。 “这秋长生……也不知道是谁教出来的。”凌寒道君摇头道:“终有一日,我要去凌云道界看一看,到底是什么样的风光才能养出这般的人物。” 寒月秘境是为他们二人所掌控,一人一半,没有谁有主权。他们弄出这寒月秘境来,也是察觉到了人、妖二族之间矛盾不可化解,哪怕是隔开了两族,矛盾依旧是日益加深。他们挑选的这六十位大乘真君,除却意外进入的秋长生,其余无不是两族顶尖之辈,他们便想着让他们在秘境中受到一些挫折,一些磨难,哪怕是品出人、妖之中也不是尽是万恶之辈也好。 这颗种子种下去,早晚会影响到两族之间的关系的。 可没想到却叫这秋长生给他们上了一课。 是啊,在秘境中有天灾,又有秋长生压着,但等他们出来后,依旧是回归两域,难道他们为了两族和睦,也要在道界中弄出个魔君来,压得众人无法喘息,迫使他们合作吗? 这不可能。 万物有灵,草木亦有生命,他们虽为道君,却不能因为两族而舍弃天下万族。 伴月道君静静地说:“物竞天择……难道秋长生就对吗?届时两族血战,生灵涂炭,又是何必?” 凌寒道君沉吟不语。 秘境中的秋意泊轻声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天地之间,其犹橐籥乎?虚而不屈,动而愈出。多言数穷,不如守中。1” 此言一出,两位道君默然,伴月道君眉目沉沉,若有所思,凌寒道君洒然一笑,可不巧的是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吐出了一口血来。 “当真错了……?” “或许我们也该试一试另外一条路。” 寒月道界两族之间的矛盾,秋意泊只觉得是应该的。双方互为食物链上端,怎么可能不出矛盾?血战又如何?不过是阳盛阴衰,阴盛阳衰罢了。凌寒、伴月两位道君不忍看生灵涂炭,这才使双方停战,又以禁制将两域隔开,偏偏又没有封死……仇恨一但埋下,却没有报偿之刻,终日缠绵于仇恨之中,难怪两族当中真君多偏颇。 以秋意泊来看,就让他们打,这天下本就是物竞天择罢了,若是真的全灭了,说明他们天命如此,若是没死完,有人还想搏一搏天命,自然会想出其他办法来化解。 两位道君高居九天之上,虽为圣君,但终究是缺了一些道行,有一些何不食肉糜了。 秋意泊倒也不是觉得他们的道就错了,他们的道无错,可惜不适合用来解决两族纷争罢了。 秋意泊心中微微摇头,见了两位真君的道,他决定自己一定要选个小一点的道来,最好是只关乎自己的,你看他师傅奇石道君,做什么不好,修一个学识渡天下的道,到现在才还在研究怎么做出便宜的基站,也好遍布整个道界,使人人可以学习知识。这两位道君凌寒道君修什么他不知道,但是伴月道君这圣人之道也很难,想要把自己搞成圣君,还要普度众生,偏偏遇上两族矛盾仇深似海,这一道想要更进一步,难了。 等回头回去问问孤舟师祖吧,看看他修了什么道。秋意泊一直感觉孤舟道君进益还是很不错的。还有凌霄道君也好问一问,反正都是自己人,怕什么? 他还没享受过正儿八经的道君指点呢,自家师傅师叔的都成了道君,他不享受这个福利实在是太亏了。 言尽于此,秋意泊本来还想放出这群真君的肉身来,干干脆脆地打一场,以一战五十九位大乘真君,也算是磨砺磨砺自己,结果一路嘴炮到了现在,他自己也有点麻。 算啦,打架能悟大道那就好了。 秋意泊心中一动,将此间之人尽数杀死,放了他们的元神回归肉身,然后将他们一起扔了出去,反正寒月秘境在他手上了,还不是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他自己却没有跟出去,而是开了一个门,直接回家。 翠衍正懒洋洋地窝在太阳下面晒太阳,秋意泊不在,他已经快玩疯了,心想要是秋意泊再晚点回来就好了——虽然修炼很重要,但是谁也经不住一天挨好几顿打,爬都爬不起来啊! 正在此时,一只修长莹润的手从虚空中探了出来,翠衍一开始还没注意到,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忽地一颗小石头砸在了他的脑袋上:“喵——?!” 翠衍嗖得一下跳了起来,紧接着整只猫都是一麻。 为什么家里花园墙角会突然多出一只手! 那只手莹白细腻,在墙角阴影下的时候却过于素白了,又不见衣袖,仿佛就像是一只索命鬼爪一样,幽幽地招着他的魂魄,翠衍浑身都是鸡皮疙瘩,冷汗出了一身,不自觉地后退着:“别过来啊!我告诉你你别过来啊!我师傅很厉害的,我师傅是大乘真君,你要是敢动我,我师傅一定会……喵喵喵喵嗷——!” 他还未说完,那鬼手就飘了过来抓住了他的后颈,翠衍没忍住发出了一连串的惨叫声,眼睛都闭了起来,紧接着一只手落在了他的脑袋上,温暖而干燥,那只手揉了揉,有熟悉地声音笑道:“出息了,知道会威胁人了?” 翠衍浑身的毛都炸了,听到这个声音才敢睁开了一条缝去看,便见他师傅含笑看着他,他瞬间四肢无力的垂了下去,小心翼翼地道:“……师、师傅!” “你回来了?” 秋意泊点了点头:“嗯,得带你离开了。” 翠衍道:“那先让我去收拾行囊……?” “不用收拾了。”秋意泊笑道:“现在你可是跟着我去逃命,收拾什么收拾?也不怕把命收拾掉了?” 翠衍一惊,当今居然还有让他师傅说一句‘逃命’的人在? “是谁?” “两位道君。”秋意泊说罢,就见翠衍软绵绵地昏过去了,秋意泊戳了他一下,喃喃道:“怎么就昏过去了?……这么没出息?” 翠衍还不知道他这么一昏,就把他从凌霄宗亲传弟子给混到了外门弟子的行列中。 另一侧,一众真君出现在了城主府,皆是昏迷的状态,两位道君听说后点了点头,吩咐了一声知道了就算完。 “秋长生呢?”伴月道君突然问道。 他还想和秋长生论一论道。 寒月城主拱手道:“未见长生真君。” 伴月道君挑眉,忽地凌寒真君眉间一动,道:“伴月,你的令牌?” 伴月道君自然知道在指什么,他掏出了令牌,凌寒道君也拿出了令牌,两枚令牌在他们面前眼睁睁地化作了两团齑粉。 那齑粉甚至在桌上形成了一行字。 ‘望舒灵脉与我有缘,我带走了,两位道君,日后若有缘分,定当再会。’ 凌寒道君瞪大了眼睛:“……他说什么东西?!” 伴月道君幽幽地道:“他说,寒月秘境他带走了。” 凌寒道君:“……!” “我现在去找他!” “不必了。”伴月道君说:“以他之能,现在必然已经离开道界了。” 凌寒道君实在是没忍住,骂了一句脏话。 另一侧,长留真君醒来之时,握紧了手中之物。 那是他在寒月秘境中炼制的法剑,原是带不出来的,但如今却带出来了。 他想起了之前长生真君的那一句话:【演的不错,送你个东西玩玩,下回有缘再见。】 长留真君微微一笑,将已经被长生真君重新炼制过的法剑送入袖中……哎,真是的,还以为长生真君没看穿呢。 这天下,终究是聪明人多一些。:,, 490 第 490 章 秋意泊回到凌云道界后,深吸了一口气,别说,就算是凌云道界灵气不如寒月道界来得充盈,他回来的地方是百炼山的关了几个月没打开过的地火室,但也不妨碍他觉得凌云道界就是比寒月道界来得强。 啊,这熟悉的火烧火燎的味儿! 是他的快乐老家! 翠衍还软趴趴地昏迷着,倒也不是他没醒过来,主要是进传送阵的时候就又晕了过去,这不能怪他,秋意泊本来将他塞进袖子里揣着,想了想还是扔秘境里了,让他睡个够。 “师傅!师傅——!”秋意泊轻车熟路地去了奇石道君专用的那个地火室,撩起袖子就拍门:“师傅——!我回来了!你快开门啊——!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快开门!” 奇石道君没来开门,反倒是一旁路过的太行真君眼尖发现了秋意泊:“长生师……兄!” 本来他是要喊一声长生师弟的,但是看秋意泊已经大乘巅峰,实在是没好意思喊——太行真君瞅了瞅自己,他进真君比秋意泊还早一些呢,怎么秋意泊都大乘巅峰了,自己还是合体?! 人比人气死人系列。 秋意泊一扭头,眯了眯眼睛说:“哎?太行师兄?你怎么还是合体期?” 太行真君:“……” 秋意泊总觉得已经过去了许久了,其实也不过是三百年,但没办法,谁让他一辈子加起来的长度才六百年呢?三百年相当于他人生的一半,那确实是很长一段时间了。 秋意泊见太行真君一脸苦大仇深,不禁大笑了起来,他拍了拍太行真君的肩膀:“师兄你怎么叫我‘师兄’?这么见外?那不如你直接唤我一声‘真君’算了,咱们划清划清界限?” 太行真君没忍住,横了秋意泊一眼,随即也跟着笑了起来:“听我师傅说你去外界了?我还当你没有个百八十年回不来,怎么才一年不到就回来了?” 秋意泊道:“惹了点事儿,这不赶紧逃回来吗?” 太行真君一愣,都大乘巅峰了还能有什么事儿让秋意泊要用‘逃’这个字?难道是在外界成了天下公敌……之类的?还是说招惹上了道君?他正想问,秋意泊已经问道:“哎?我师傅他老人家还在闭关?我这么叫他都没吭声。” 说着还又敲了两下门。 太行真君摇头道:“行了,你别敲了,师叔正闭关呢,你走那会儿就吩咐下来无大事不得打扰。” 秋意泊想也是,其实奇石道君将禁制的解法教了他,他是能解开奇石道君布置的禁制直接进去的,但左右也就是报个平安的小事,先敲门就是想看看奇石道君在不在忙,奇石道君不理他,那就是确实腾不开手了。 “哎行,我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报个平安。”秋意泊眉间一动,神秘兮兮地跟太行真君说:“有没有上好的匣子?” 太行真君点了点头,手中一动便出现了一个四四方方水晶匣,上面禁制密布,一般是百炼山弟子拿来装极品材料的。秋意泊一手指向了水晶匣,便有三滴金色液体飞入匣中,秋意泊顺势将匣子盖好,挤了挤眼睛:“好东西,拿着玩儿!” 太行真君那表情叫一个沉稳大气,“师弟你在外界游历,艰苦万分,我怎么好平白拿你的东西……” 话是这么说,但他却毫不犹豫地将水晶匣往袖子里塞,那速度生怕秋意泊真信了他的话把匣子收回去一样。这金色液体一出现他就知道是好东西,而且是极其难得的好东西,至阳至刚,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去来的。他顺道还摸出了三样天材地宝,同样也是封在匣中的:“拿去拿去!” 秋意泊也不跟他客气,金乌泪确实是好东西。望舒灵脉认主后他才明白望舒灵脉究竟是多恐怖的一个玩意儿,之前他看灵脉分支上抓着的世界,那些世界并非虚幻,而是真实存在的。也就是说他们之前所在的那个人、妖倒换的秘境中太阳坠落,如果不是有秋意泊,就真的走上了毁灭之旅。 再联想当时看见的无数个世界,这条灵脉怎么不恐怖? 这都不必猜测,能获得这条灵脉当真是运气使然,秋意泊现下是不敢动它的,实力不够,进去玩玩拿点天材地宝就算了,大动就是找死。他还没活够呢! 说个题外话,秋意泊进去的那个秘境因为是抽取了众人元神入内才实现了更换肉身,所以在出秘境时获得的财宝众人也带不走。秋意泊感谢长留真君配合他演了一场,这才让他把他炼制的法剑带走了,带走之前还替他强化了一下。 秋意泊收了东西,问道:“师兄,最近宗门里有没有什么好东西?” 太行真君如临大敌:“你想干嘛?!” 秋意泊斯斯文文地说:“这不是穷……” 太行真君连连摆手:“打住!最近宗门里穷得很,苍雾海扩大后宗门与妖修那头签了个契,忙着呢,你没看见地火室里都住满了吗?” 秋意泊有些遗憾地说:“好吧,那我去买点水晶匣就走。” 原来是签了大单子。百炼山接这种大单在多数情况下是不能将所有钱款都换成天材地宝的,道理很简单,对方拿不出来。通常这种都是以灵石补足,而缺的天材地宝则是由百炼山提供,怪不得山门财库空虚。 太行真君也不拖着他,不怀好意地说:“那你得跑快点。” 秋意泊挑了挑眉,等着下文,就听太行真君道:“掌门真君也头疼呢,还想找你改单子……” “多谢。”秋意泊听到这里头也不回地就开溜,他现在卡着境界,求道还来不及呢,哪里有时间被扣在百炼山改炼器材料单?没听见太行真君说了,是大单!大单!那肯定不止一张单子要改啊! 太行真君见秋意泊跟一阵风一样,不禁笑了起来,又取出金乌泪欣赏了两眼,捂在怀里跟做贼似的走了——给其他弟子看见了,那眼睛不得跟饿狼一样?为了避免麻烦,他也赶紧走吧! 秋意泊先去买了一批装天材地宝的水晶匣,转而就回凌霄宗了,他走在路上的时候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可一时半会儿却着实想不起来,故而也不急着坐飞舟走,就坐着霞影让它慢吞吞飞,免得跑远了才想起来什么落在百炼山,还得再回来取。 快到了山脚下,秋意泊才想起来是什么忘了——他不是还在万宝楼里买了一条碧青砂的矿脉嘛!怎么这给忘了? ……哦也没事,怨不得他想不起来,万宝楼都被他给屠了。万宝楼虽然不是个好东西,但天材地宝和灵石可真是多,这条碧青砂矿脉的灵石他早就拿了回来,也不差这么点,回头要是哪天再去寒月道界就去看看好了,不急这么一时半会儿。 他倒是不急矿脉是不是假的亦或者那宗门反口,毕竟是发了天道誓言的,宗门不灭,这条碧青砂矿脉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的。 秋意泊想到这里,发现自己不光没亏还赚了老大一笔,瞬间就开开心心地拍了拍霞影让它跑快点,路过夏分城时他心念一动,让霞影落了下去。 春溪城他常去,反而是夏分城他好像没去过几回,来都来了,下去逛一圈。 秋意泊还记得他第一次来夏分城就被人贩子给拐了,要不是奇石道君来得快,他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讨生活呢……唔,说不定现在已经混成了邪道大能? 秋意泊想到这里不禁流露出了一点笑意,他运气想来不错,他确实不太喜欢当邪魔歪道的滋味儿。 夏分城倒还是如往昔一般热闹非凡,仿佛岁月不曾在在此间流逝,秋意泊这般容貌,自然是要被别人多看几眼的,不过他也不在乎,容貌天生,不论美丑,若连自己都觉得羞于见人,又或者被人看上两眼就要觉得恼怒,那就是有些看不破了。 秋意泊想到出了秘境也没好好吃上一顿,那天买的烧烤还在纳戒里头躺着呢,瞬间有些唏嘘——总想着离开寒月道界之前去囤一波脆骨,结果哪想到真的要走了是这么仓促的事情,这些脆骨他要省着吃! 他进了一家饭馆,顺顺利利地吃了一顿,又买了一些时兴的布料珠宝一流的玩意儿就回凌霄宗了。 回到凌霄宗的时候太阳还未下山,这时的阳光正是最懒惰的时候,晒在身上耀眼极了,偏偏又不怎么热,连带着秋意泊都忍不住打了个呵欠,也来不及去拜见各位师叔师祖,率先回了洞府休息一晚上再说。 等到再醒来的时候就是凌晨了,他许久不曾锻炼了,跑到门外练了几遍剑法,出了一身的汗,又跑了个澡换了衣服,这才觉得神清气爽了起来,他将寒月道界带回来的东西整理了一下,改送的土特产分门别类归纳起来,见时候差不多了,这才上山顶去拜见师祖。 “师祖,我回来了。”秋意泊立在老松下,松上有一人闭目独座,面容俊美,眉间却有三尺坚冰不化,正是孤舟道君。 孤舟道君连眼睛都没睁开,从喉咙中发出了一个字节,就算是知道了。 秋意泊知道孤舟道君就是这样的人,也不意外,拿着扫帚将老松附近的落叶都清扫了一番,还把周围的花木都修剪了,这才坐在了树下。孤舟道君道:“小师叔无事可去拜见掌门。” “师祖,别嫌我烦啊!”秋意泊靠在树干上:“……不然我趁你出门把你这棵松树给拔了。” 一道剑气凭空而现,秋意泊霎时后退,那剑气凛然,寒锐无比,所过之处不触草木而断,秋意泊原本以为自己出息了,哪想到还是被这一道剑气逼得抱头鼠窜,偏偏他还笑着说:“师祖你快停手!刚给你扫了地,别劈了一地啊!” 再一瞬间,秋意泊便出现在了老松上,在孤舟道君身边坐了下来,背后那一道剑气戳着了他的皮肤,却没有再深入下去,饶是如此,那寒意还是逼得秋意泊挺直了背脊,秋意泊问道:“师祖,你的道是什么?” 孤舟道君收了剑气,闻言睁眼侧目看来,他的眼睛是很罕见的纯黑色,饶是阳光明媚,也不见一丝杂色:“无情。” 秋意泊拖着腮说:“真无情刚刚那一剑你怎么不刺下来?” 孤舟道君淡淡地说:“会被掌门骂。” 秋意泊不禁笑出了声,真无情怕什么被骂?他在心中摇了摇头,他其实不知道这一道要怎么修,修到最后又如何,难道就真的变成一个无情无心无欲之人吗?孤舟道君行不行他不知道,但他明显是不行的。 “师祖,你不出去游历吗?”秋意泊往旁边一靠,就舒舒服服地躺在了树干上,不算太粗的树干发出了吱呀一声,秋意泊也没太注意,他看着由树叶中洒落的阳光,眯了眯眼睛:“好难得回来能看见你在。” 算起来这都一百多年了吧?孤舟师祖还真的坐得住,往这儿一呆就是一百多年? 让秋意泊在山上待一年他都觉得待不住。 孤舟道君道:“不想去。” “哦。”秋意泊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声——孤舟师祖是宅男。“师祖,我越修其实越觉得茫然,我不知道我的道在哪里……按照道理来说,我应该修太上忘情道,可是这个道统我修到现在也没领悟出点什么来。” 在孤舟道君面前,秋意泊毫无障碍就问了出来。 “太上忘情不该是忘情吗?”秋意泊打了个呵欠,随手捞住了孤舟道君衣服上的飘带,在手里漫无目的把玩着:“可是我感觉我挺正常的,至今我还会怀念我早已故去的叔父,也不算忘?可是这一道我修起来确实是顺遂……” 因为想起了秋澜和,所以想回家看看,昨日路过夏分城买的一批宝石布料还有凡人可用的丹药都是为了回去准备的。 孤舟道君闭目细听,正等着下文,也好为秋意泊解释,忽地听秋意泊道:“……该不是打算给我憋个大的劫数吧?” 孤舟道君沉默了一瞬,有时候他也觉得奇怪。自朔云道君之上,洗剑峰一峰弟子皆是修习太上忘情之道,但结局总是不好。再看秋意泊,他不论是修没有修太上忘情,他还是他,自小便是如此,重情、重性,或有改变,但着实挨不上‘忘情’两个字。 论理,秋意泊修行太上忘情一道不该如此顺遂,可事实上他就是一路顺遂通达,六百余岁便登大乘巅峰,如今已经开始寻求自己的道了。 或许秋意泊说的是?他如今一路顺遂是因为劫数在后面等着他? 秋意泊抬起一手搁在了眼上,遮去了刺眼的阳光,他慢慢地说:“我去寒月道界又有奇遇,重修了一次渡劫期,那地方奇怪,渡劫期是送一只心魔,倒是没影响我什么……我第一次渡劫是因宗门之故,陷入身责之劫,这一次我想着血来宫已经覆灭,亦有了心仪之人,还想再看一看我还能有什么劫数。” “……若无心魔,我想我这一次是放纵之劫。” 他上一辈子是读了二十几年书,来了这个世界依旧是自小读书明礼,有一些东西是刻在基因里的,比如礼义仁信,不是那么轻易就可以改变的。上一次有血来道君压着,不得不为宗门东奔西走,拼尽全力,造万千杀孽……现在想来,其实那一次是关于责任的劫数。 他自小不爱受约束,总想着逍遥自在,修仙说穿了也是为了自己,所以那一次劫数告诉他,什么叫做责任,什么叫做责无旁贷,什么叫做不得不为。 这一次渡劫,他没有了同等的责任,又因为秘境的关系不会出现真正的死亡,就想放松片刻由着性子来也没有什么不一样,极端的自由必然侵害他人的利益,所以他放纵自己无视道德,明明有更温和的手法,但却选择了折辱琼怀等一众真君,且丝毫不觉得后悔。 哪怕是现在,他依旧不觉得后悔。 做都做了,何必后悔? 这一劫,考验的是他是否能在享受了极端的自由后又放弃,他确实也放弃了。 “哎……”秋意泊低声感叹道:“我到现在也觉得我不过是普通人,和其他人没有任何区别,我凭什么比别人进步得更快呢?” 忽地,秋意泊只觉得手中一凉,飘带被抽走了,放入掌中的东西带着一抹冰凉,轻而易举地割开了他的掌心,他睁开眼看去,便见孤舟剑的锋刃在他掌中,而孤舟道君则是垂眼看着他:“既然想不明白,那便不要想。” “下去。”孤舟道君道。 秋意泊听懂了,孤舟师祖的意思是,下去,让他来打他一顿,就不会想这么多了。 秋意泊轻笑了一声,他手指一动,指间迸溅出数点金光,孤舟剑轻鸣了一声,居然就这样被他抽了过来,秋意泊一手举着剑,另一手在剑身上一抹,将那点血给抹去了,再屈指一弹,剑身嗡鸣不止,秋意泊道:“师祖,这好歹也是你的本命剑,你也注意着点啊……” 孤舟剑上缺口裂纹遍布,看样子是近期造成的,估摸着是孤舟道君又和谁打了一场大的。秋意泊翻身坐起:“我给你修修剑吧……今天不想打,改日我带剑来寻您。” 孤舟道君不可置否,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没说不让秋意泊修,那就是让秋意泊修的意思,秋意泊取了几块无定辰星和金乌泪来。其实若是以前,孤舟剑自然是孤舟道君的实力组成部分之一,可随着孤舟道君境界上升,连秋意泊都到了飞花摘叶皆可为剑的地步,孤舟道君怎么会不能?这把孤舟剑在与不在,其实都对他的实力无足轻重了。 带着它,或许是一种习惯。 秋意泊将万宝炉取了出来,万宝炉许久不见天光,出来了倒也兴奋,也不得秋意泊吩咐,就自己掀开了炉顶等着秋意泊把剑放进去,秋意泊随手将孤舟剑和材料都扔了进去,叮铃哐啷几声,惹得孤舟道君都不禁睁开眼来看。 一睁开眼就看见自己的本命剑跟扔垃圾似地被扔进了炼器炉。 若不是自小看着秋意泊长大,换了其他人来,光这么一下,他就能让对方悔不当初。 秋意泊也注意到了,他的笑容是清淡的,眉目清倦:“师祖别在意,我保证修好跟新的一样,你放心。” 都是极其高端的什么无定辰星赤霄陨铁之类的玩意儿,难道还怕这么一下给砸坏了? 能砸坏才是真的又鬼了。 秋意泊是个嘴不停的家伙,万宝炉搁那儿干活,他就能摸出一套小茶具并糕点盒子来吃,还顺手帮孤舟道君也泡了一杯:“师祖,喝茶……对了,最近温师兄去哪了你知道吗?” 温夷光也是合体了,不过百多年过去了,总要渡劫了吧? “游历。”孤舟道君道。 他看着冷漠,却不妨碍他取了茶水慢吞吞地喝。秋意泊将糕点盒子往他那儿推了推:“师祖这个龙井茶饼好吃……温师兄渡劫期到了吗?” 他有点好奇温夷光渡劫期是怎么样的,会不会直接性格大变,从不爱笑变得笑靥如花? “未曾。”孤舟道君道:“我有意要他缓一缓,打稳了基础再入渡劫。” 他顿了一顿:“再有百年。” 再有百年,孤舟道君就放温夷光入渡劫期。这个时间看着短,实际上对于温夷光这样的天才来说已经足够漫长了。 秋意泊喝了一口茶,“那这么算起来,我爹和三叔也应该进渡劫了,温师兄百年后才开始……唔,师祖,看来你还得在峰上再守个几百年啊!” 严格算起来,洗剑峰上只剩他和孤舟道君两个正常人了,温夷光面前还算是,但百年后他就不是了。孤舟道君想要彻底放下心来出去游历,总得把峰主之位传下去,现在三个弟子要么在渡劫,要么快入渡劫,他怎么走得开? 秋意泊突然想到了什么,然后就将翠衍提了出来,翠衍昨天凌晨就醒了,但是看见周围环境陌生,但是有个猫窝,就知道是秋意泊把他放在那儿的,干脆就着太阳睡个四仰八叉,现在被拎出来的时候舌头还搭在外面,浑然一副不省人事的模样。 秋意泊将小黑猫放在了孤舟道君腿上,笑吟吟地说:“不过也没关系,师祖,这是我的弟子,算起来是你师弟,你在峰上总是闲来无事,要不替我教一教?” 孤舟道君垂眼看了一眼小黑猫,道:“不是还有你?” 严格算起来,秋意泊才是最正统的洗剑峰传人,温夷光与孤舟道君修的都是无情道,他爹和三叔修的是凌霄道统,压根没学无情道。但洗剑峰自古以来所传道统是太上忘情道,不是无情道,所以真要论,若是秋意泊继承峰主之位,才是回归正统。 秋意泊倏地一个激灵,一手按在了树干上,刚想着怎么才能混过去,哪想到树枝受不住他下意识地力道,嘎吱一声,断了。 孤舟道君还在上面。 孤舟道君和树枝一块落在了地上,他淡淡地看着地上断裂的树枝,又看向了秋意泊:“秋长生。” 秋意泊咽了一口口水,缓缓地向后退去:“师祖……有话好说……” 是个人都知道,当家长连名带姓的喊你的时候,八成是没有好事的……古语有云,小杖则受,大杖则跑,此乃孝道! 跑啊——!:,, 491 第 491 章 远处有无边锐意袭来,整座凌霄宗范围内皆感知到了震动,那占尽芳华的一剑,在凌霄宗全体弟子面前硬生生将洗剑峰劈成了两半,饶是如此,其剑意穿透洗剑峰,连后方的苍雾海都掀起了惊天狂澜,海水叫剑意逼至两侧,剑意所在,无人无物敢阻其锋芒! 凌霄道君捧着茶盏看到了这一幕,他身后的亲传弟子包括秋怀黎等人都不禁目瞪口呆地看着洗剑峰的方向。 “这是……孤舟师叔又有突破了?”秋怀黎问道。 凌霄道君含笑道:“这一剑含怒而发,不像。” “那是……?”另一位弟子喃喃道:“孤舟师叔一剑之威,竟然至此……师傅,弟子想请三年假。” 凌霄道君:“作甚?” “下山修行。” 凌霄道君轻笑了一声:“也好,去吧。” 那弟子一脸失魂落魄地走了,秋怀黎问道:“师傅,这洗剑峰……派谁去修缮?” 孤舟道君好歹也是宗门里唯二的道君,洗剑峰给一剑劈成了两半,总不能放着不管吧?以后但凡有个人上门,一看这洗剑峰,一问,哦?是被孤舟道君一剑给斩断的?知道的人知道就是孤舟道君不知道怎么的随手一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孤舟道君和宗门有矛盾呢。 凌霄道君微微摇头:“不必,自有人会处理的。” 听说昨日长生回来了,今日孤舟这一剑,怕就是为他来的。 既然凌霄道君这般说,大家也就都放下心来,一众弟子又回归之前的忙碌之态,凌霄道君现下倒是轻松了许多,毕竟他已经开始挑选下一任掌门人选了,他最先看好的是娄丞,奈何娄丞只对灵石有兴趣,掌管紫霄阁或许不错,但在掌控全局上就要差秋怀黎一步了。 第二看好的是秋怀黎,秋怀黎谋略纵横,算无遗策,又与年轻一代的真君是同窗,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不过秋怀黎境界不过合体,至少也要到渡劫期才好服众,但也不妨碍他现在就把宗门内务慢慢交到他手上,让他先习惯起来。 其实话说回来,他最看好的其实是秋意泊,论谋略、实力、天资,秋意泊都是上上之选,可惜他有两点不好:第一,他修的是太上忘情道,这便是一个隐藏着的危险,不知何日就要陷入魔障——说这个倒也不是盼着秋意泊入魔,只不过纵观洗剑峰历代峰主便有这般的担忧。凌霄宗可以有一个陷入魔障的峰主,但不能有一个陷入魔障的掌门。第二,秋意泊天性散漫,喜好自由,最厌烦管束牵绊,叫他关照个一时半会儿或许他还能耐着性子,但是时间一长,估摸着就要心生怨怼,想办法脱身了。 这天下万事,总不能都要求一个尽善尽美,他这一代,有秋意泊、温夷光这样天资纵横者,又有秋怀黎这样算无遗策者,已经是非常完满了。 知足常乐。 秋意泊是一身狼狈地拖着半残的大腿给洗剑峰重新装修的,孤舟道君一剑把洗剑峰差不多给劈成了两半。落到他身上时大部分的劲道都被洗剑峰和苍雾海给消耗了,真打到他身上也就那样,也就区区把他大腿给砍断了一半而已。 孤舟道君剑势锋锐无匹,腿都还没来得及掉下来,就已经长好了,毕竟切口太整齐,速度又太快了,几乎可以形容为趁着细胞不注意把它切开了,孤舟道君也没留下什么剑意不许他恢复,特别好长回去,除了痛一点,其他一切都好。 等好不容易粘好了自家山头,又把老松那根断掉的树枝催生了出来,甚至一比一还原了被孤舟真君长期磨出来的光滑面,秋意泊这才被允许可以离开了。这会儿天都大亮了,他二话不说就奔向了凌霄峰,跟凌霄道君投诉孤舟道君欺师灭祖,对同宗同脉的小师叔不敬! 凌霄道君听罢,一脸古怪地看着秋意泊,秋意泊双眼澄明,凌霄道君又看了两眼,没忍住大笑了起来:“长生,你做了什么?” 秋意泊也是顺口说的,也没想正儿八经让凌霄道君惩治孤舟道君,他无奈地道:“这事儿真不怪我,师祖他吓我,之前我问温师兄渡劫期的事情,师祖说快了,我就顺嘴说了一句师祖要出门游历恐怕还得等几百年,结果师祖张口就是可以把位子给我,吓得我一个没注意,震断了师祖的那棵老松上的一根树枝……” 一边说,秋意泊悲从中来,比划着自己的大腿:“掌门师叔,你可要为我做主啊!哪有人为了一根树枝,就砍自己小师叔兼徒孙一剑的?我这腿险些就断了!就只剩一点皮肉连着了,就这样师祖还盯着我去修洗剑峰,那是我干的吗?那明明是他劈的!” “他都是道君了,怎么就不能控制控制力道,只劈我不劈山头?”秋意泊道:“我一回家,就修了一天一夜的山啊!” 凌霄道君抚着银白的胡须含笑听着,突然问道:“修的如何了?” “我往山头里灌了点金乌泪。”秋意泊愤愤地都道:“做了八十层蜂巢结构,免得师祖哪天兴起再来一剑!” “金乌泪……那是什么?”凌霄道君问道。 秋意泊眉间一动:“师叔,那可是太阳坠落之前滴落的至阳至刚精华,莫说其他,比无定辰星还要高出两分,尤其是这金乌泪中暗藏法则……” 秋意泊见凌霄道君听得聚精会神,两眼发光,话锋一转:“我也是千辛万苦才寻得了这些,本来想献于宗门的,结果这一次全用光了……哎!” 凌霄道君:“……钱财乃身外物。” 秋意泊幽幽地道:“确实,就是可惜了写,得等到秘境或者道界陨落,才能收集到这金乌泪。” 凌霄道君:“……!” 凌霄道君本以为自己已经是阳神大能,早已对天材地宝视若粪土,但现在看来,他还是自觉修行不够……心在滴血啊! 他们凌霄宗怎么出了这么两个败家的玩意儿啊!一个随手一剑劈开了代代相传的五峰之一,一个拿着无上至宝去修一座山! 造孽!真是造孽! 凌霄道君在心中默念了好几遍‘知足常乐’、‘人无完人’之类的话,这才道:“这般说来,也是可惜了……长生,你不是与长安一道去了外界么?长安呢?” “在镜湖境里闭关呢。”秋意泊道:“他突破大乘了,速度有些太快了,所以让他在里面好好闭关一阵,把修为提一提再说,不然我也不放心……哦对,师叔,有件事儿跟您说一声。” “何事?”凌霄道君捧起茶盏,低头饮了一口茶,他听见秋意浓也叩问了大乘境界后又觉得心境圆满了,甚至觉得他现在甩手把掌门扔给秋怀黎也不碍事儿了,这一帮子小孩儿虽然不见得能长期留守宗门,但总比他和孤舟出门动不动一走几百年来的靠谱。 “我与阿浓结为道侣了。” 凌霄道君一口茶直接呛在了嗓子眼里,他咳了半天这才平静了下来:“你说什么?!” “我和阿浓结为道侣了。”秋意泊又重复了一遍,仿佛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他也确实是这么觉得的:“我跟您知会一声,免得您游历在外,突然看见哪位仙子好亦或者和哪位友人忽然就给我们定个婚约什么的,也省得麻烦。” “原来我在小师叔心中是这等人?!”凌霄道君脱口而出。 秋意泊双手一摊,目若灿星,他笑得春风和煦,笑道:“不是,不过这总是一件喜事,跟师祖提了师祖估计就应一声,我爹和三叔又不在,就只好告诉您了。” 言下之意,炫耀来的。 凌霄道君不禁摇头苦笑,他惊讶在于,原来真的有人会和自己结为道侣……不过看小师叔这个态度,应该是玩笑罢了,恐怕真实目的还是怕突然多一门亲事——虽然他不会如此,但凡事也有万一,如今小师叔将这话说出口,他自然就记得了。 不过就算这事儿就是真,那也确实不是什么大事,莫说两人本为一体,就是真的是孪生兄弟又如何?修仙之人不过追求一个逍遥自在,本就不涉及子嗣繁衍,难道还要因为这些小事烦恼不安不成? “长生,你也太胡闹了。”凌霄道君笑道。 秋意泊想了想,又问道:“师叔,我有一件事儿想问您。” “但说无妨。” 秋意泊问道:“师叔,您修的是什么道?” 凌霄道君不假思索地说:“自然是凌霄之道。” “长生为何有此一问?”凌霄道君这般问,心中却已经有了答案——他这般问,必然是已经走到了那一步,只差寻到了自己的道,便可登临阳神之境。 这修炼的速度,委实……恐怖。 秋意泊也将自己的疑惑说了:“如今我也已经大乘巅峰,在外界见识了两位道君,大抵想要叩问道君,是要找到自己的道的……可我修的是太上忘情道,虽说至今也不见什么瓶颈,但我自认非忘情之人。机缘巧合之下,我在一幻境中重修了凌霄道统,凌霄道统虽不及太上忘情进益快,可我却觉得若是追寻凌霄之道,也比太上忘情更适合我一些。” 凌霄宗道统全称《上清凌云登霄渡真宝录》,概括一下,是追求至高至强之道。仔细一想,确实是比太上忘情这个模糊不清的道统来得简单明了——至少它目标是明确的,而且秋意泊也确实想要变强。 想要大自由,不强怎么行? 他顿了顿:“师叔,我有意重修道统。” 言下之意,他想自废境界修为,从头再来。 “长生,慎重。”凌霄道君皱了皱眉头,沉吟道:“今日只有你我二人,有些话直说也无妨……太上忘情之道,我是一开始就不建议你修的,哪怕是无情道,我也不愿孤舟与夷光去修,这两个道统都太过极端,非常人能够修习,孤舟与夷光还能说是天性如此,也便罢了,长生你的话确实不像是修太上忘情的人。” 秋意泊自小爱笑爱闹,重情重义。无情道脱胎于太上忘情道,从秋意泊的性格来看,他不如温夷光和孤舟一样天性冷淡,也不寡淡凉薄,实在是半点沾不上这两个道统。偏偏他就是修了,还修的十分顺畅,哪怕是劫数,那也是与他本人有关,在道统方面是半点瓶颈都没有——不算如今的话。 凌霄道君接着道:“可长生你既然已经修到了如此境界,若是你不适合,早该遇到瓶颈了。” 秋意泊垂眸看着冒着热气的茶水,轻声说:“其实如果不问道君之境,修什么道都无所谓,大不了我就这么一直混着,可是师叔……我想问一问的,我也想去看一看道君见到的是什么样的世界,前有血来,后有伴月、凌寒……我不想受人辖制。” 秋意泊道:“我才活了六百多年,我还没有活够,三千道界,百花缭乱,很多地方我想去看一看,若我行走世间,总要小心翼翼,免得一时不查招惹了道君,为自己、为宗门招来杀身之祸,那我这长生修的还有什么意思呢?不如在宗门中当一个先生,此生没于书院中便是——至少我在书院里要是教训两个小弟子,您和师祖总不至于来和我为难吧?” 凌霄道君饶有兴趣地说:“你别忘了,你之前替书院立下了规章制度,便是当先生,一样是要受考核的,弟子也不是你想教训就能教训的。” “……”秋意泊轻笑了起来:“早知道我就不给自己挖坑了。” 凌霄道君也跟着笑了起来,他道:“长生,我不过也初问阳神之境不过百余年,许多事情我也不太清楚,现在与你说,恐怕是要误了你。你方才也说了,你不过六百余岁,时光于你还够奢侈,你又何必心急?当初朔云师叔祖选了你,总不能是平白无故,道统一事,如人饮水,如今宗门一切都好,又有我与孤舟坐镇,你且去到处看一看,走一走,或许哪一日便领悟了。” “届时你再决定要不要重修,岂不是两全其美?”凌霄道君目光慈蔼,道:“世间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秋意泊心中一动,却不知道自己领悟了一些什么,他点了点头:“师叔说得对,我才六百多岁,我何必着急?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且出去多走一走吧。” 凌霄道君心下颔首,秋意泊这一份悟性,本就是世间罕有,这等事关叩问道君之境的大事,他说放下就放下。 秋意泊想的简单,他想的是:听人劝,吃饱饭。 被凌霄道君一点拨,他也意识到了自己对于道君境界太过心急了,像孤舟师祖和凌霄道君都是两三千岁才步入道君境界的,他才一千岁都不满,何必要这么心急?他有大把的时间可以追寻,可以消磨,哪怕到最后都没有领悟自己的道,那又如何?他修仙,本就是为了长生逍遥去的,实在找不到,想不出,那不大了他不想了。 他一个堂堂仙二代,师傅师祖师叔都是道君,他怕个球!再努努力让他爹和三叔也叩问道君,从此他直接躺赢! 秋意泊突然觉得自己有点打自己的脸,前几日在秘境里还嘲讽寒月道界一众道君修的是裙带大道,现在他自己也不争气的想修这个了——确实是香啊! 那也没什么不好嘛! 秋意泊笑了起来:“多谢师叔点播,还请师叔有空多点播点播我爹和三叔,还有温师兄他们,也好让他们尽早也登临道君境界。” 凌霄道君还当是他为宗门考虑,笑道:“那是自然,只不过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且看日后。” 秋意泊起身告辞,临走前一句自言自语让凌霄道君呆坐当场,他说:“要是我爹他们都能成道君,我是不是也无所谓嘛,我也是有靠山的人!” 凌霄道君:“……”我是让你别心急,不是让你别修了! 凌霄道君坐在原地想了半天,也没有想明白秋意泊是怎么从意气凌霄转变成了心无大志的。 这是不是也太快了?! 要不,他还是去拜一拜祖师爷吧,这……这宗门好不容易才出这么一个小师叔,总不能就这么耽误了吧?! 祖师爷保佑! 秋意泊也没真的就急着走,他又没什么大事,从凌霄道君这里出来后摸到了前殿,见一众凌霄峰弟子忙得像条狗一样,不禁露出了舒心的笑容——噫,还好当年聪明,从没想过拜到掌门师叔门下,否则今天这里也有他一席之地。 秋意泊眼睛一转,手中就多了个食盒,里面是热腾腾的茶水点心,与旁边侍立的弟子吩咐了一声,那弟子就赶紧提着食盒进去招呼了,没一会儿就见秋怀黎走了出来,秋意泊坐在门外栏杆上,双足悬空,真看不出来是个大乘真君。 他高兴地打了声招呼:“哥!” 秋怀黎眼中也流露出了一点笑意:“昨日没伤着吧?” 秋意泊瞬间有些尴尬:“哥,你知道了啊?” “猜的。”秋怀黎笑着打量了他一番:“没事就好。” “哪里没事,腿都快断了。”秋意泊嘟哝了一声,又道:“哥,你不是说要出门游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他记得他重修肉身之前秋怀黎就说要出门游历的。秋怀黎道:“已经回来了,在外行走了八十余年,没多大意思,就回来了。” “哦。”秋意泊随口应了一声:“你道号定下来了吗?” “定下来了,就叫‘怀黎’。”秋怀黎解释道:“师傅说了,我这名字已经很好了,心怀天下,不必再另取道号了。” “也是。”秋怀黎知道他想问这些,确实不知道自家人道号,行走在外的时候万一听到什么消息也反应不过来,他一一解释道:“温师兄得赐道号‘夷光’,露黎得赐道号‘霜怀’,林师姐得赐道号‘霜吟’,钱师姐得赐道号‘照措’,李师姐……” 前面是他们这一帮子从小玩到大的,后面就是血来宫一战中一同晋升的不太熟的师兄师姐了——其实按照辈分该喊师叔,不过现在都是真君了,就改用师兄师姐称呼。 秋意泊听着听着就笑了起来:“一口气取了这么多道号,师叔他们也很为难吧?” “都是一百多年前的事情了。”秋怀黎笑得很是温柔,他眉眼间本就有那么一丝与秋意泊相像,如今温柔而笑,那一丝便成了一分。 秋意泊道:“话说起来,你有没有见过顾真师兄的?我总觉得许久不见他了。” “约有三四百年了吧。”秋怀黎道:“我去殿中看过他的本命青灯,还亮着,想是无碍的。许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手脚。” 说道此处,秋怀黎一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看你也有大乘巅峰了?不如与我说一说渡劫如何?” “这可不兴说。”秋意泊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这玩意儿得自己体悟,我跟你说了就是害了你,哥,你也不想哪天赤身裸-体在大街上狂奔吧?” 秋怀黎一愣:“……?” 秋意泊贼兮兮地说:“如果我告诉你了,你万一渡不过去,是有可能的哦。” 秋怀黎霎时间反应过来,笑道:“倒也不必这么唬我……不说就不说,这次回来待多久?” “不知道,左右也没有什么事儿。”秋意泊道:“对了,我打算回家里看看,哥你有没有什么东西要我带回去?” 秋怀黎听见这句话,有些疑惑地看向了他,却没有说话,仿佛在问他回去做什么。秋意泊比他在凡间待的更久,他对凡间的那等物是人非的感悟也是最深的,他怎么又突然想回去了? 秋意泊看出来了,解释道:“我在凡间有个衣冠冢,这不是想着回去看看我的墓有没有被挖嘛!而且家里总归是家里,看一看,关照一下,免得我们老秋家在凡间断子绝孙了怎么办?我跟你说,我断袖,露姐是寻了只狐狸当道侣,就剩你和凝黎了,要不你们两努力努力?总不能指望我爹和三叔吧?” 秋怀黎:“……你忘了,山门中还有秋家子弟,让我和凝黎来,还不如选他。” 毕竟他已经是合体真君了,凝黎也登上了化神期,哪里这么容易繁衍子嗣的? 秋意泊也想起来了是有那么一回事儿:“好像是,见过一面,刚好有空,我去见见他好了……” “见他作甚?” “给点法宝灵石嘛。”秋意泊眯了眯眼睛:“这不有个万一,咱们老秋家香火还靠他呢,这不得关照关照?” 秋怀黎实在是没忍住,曲起一指在秋意泊头上敲了一下,满脸黑气:“你就不能说点好的?” 说的秋意泊很想他们秋家在凡间断子绝孙一样! 秋意泊大笑着跳下了栏杆,和秋怀黎摆了摆手算是告辞,他哼着小曲慢吞吞地在宗门中走着,宗门中弟子见了他,总是先一愣,然后苦大仇深地看着他,那目光,恨不得给他三刀六个洞。 秋意泊近乎于享受地那些目光落在他身上,心道看叭看叭,看完了你们该背书还得背书,该练剑还得练剑,一个都别想逃。 很快他就走到了一座山崖的下方,哪里有一座特别漂亮清澈的小潭,秋意泊寻思着今天就在这儿来一顿风雅的午餐,还未来得及摆出碳火,就听见有什么东西破风而来,他一抬头,就见几道白影跟下饺子一样噗噗噗地落在了潭中。 那些人缓缓地浮了起来,跟一具尸体一样躺在水中一动不动。 “只要……我……不死……”有人幽幽地道:“我对……长生……真君的……恨意……绝不停歇!……” 秋意泊笑问:“真的吗?” 潭中有人抬起头来:“当然……呃?长、长生真君?!”:,, 492 第 492 章 秋意泊含笑看着那弟子。 那弟子也看着秋意泊。 两人四目相对,一时无言,正当秋意泊打算开口之际,天上嗖的一下又落下了一道白影,落地的方向恰好距离岸边比较近,激起的水花铺天盖地向秋意泊射来,秋意泊下意识甩袖卷去了那些四溅的水花,下一刻便有一点青芒破风而来! 秋意泊指尖一动,一滴水被他弹射出去,恰好与那一点青芒相触,忽有环佩声起,悠长轻鸣,那把寒芒四射的宝剑在触碰水滴之时,剑刃陡然弯曲,竟然像是在避其锋芒一般。 那人落在了岸边,还欲再攻,秋意泊笑道:“再来,我可就不客气了,小师弟。” 张雪休冷眉含霜,褪去了赤血录染就的那一份邪异,却被凌霄决带得锋锐许多,他本就是一个俊美的人,如今更是如同一把出鞘了的绝世宝剑,寒光毕露。秋意泊见了也不禁开口赞了一句:“雪休长得越发美貌了……” “秋长生!”张雪休怒道:“住口!” 秋意泊眉目含笑,面含春风,这一句话出口便延伸出了无边旖旎,张雪休不争气的耳旁有些发热,恼羞成怒:“你在说什么?!” 秋意泊无所谓地笑了笑:“夸你容貌俊美这难道不好?” 张雪休一只手在后面摇了摇,一群弟子见状霎时开溜,人人都对张雪休肃然起敬——张师兄这是舍生取义啊! 当对门中真君不恭,虽说还没有到要人命的地步,但怎么说罚个一年半载扫撒苦役或者挨上几十戒尺还是要的,现下正是他们搞毕业论文的时候,谁也不想被罚其他啊! 其中几个弟子边逃边开始想是不是应该去问千叶峰的师兄弟们买两张去晦气的符箓了,长生真君极其难得才回一趟宗门,数十年不见踪影也是正常,怎么今日就突然回来了,回来了也就回来了,还恰好撞见他们跳崖抱怨他……人怎么能这么倒霉?! “有你这么夸人的吗?”张雪休低头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剑,嘟哝了一声:“怪物吗?怎么感觉又变强了……” “过来坐。”秋意泊将周围的水汽卷去了,点燃了碳火,张雪休见状也收起了自己的剑,坐在了秋意泊对面,随口问道:“秋长生,你怎么来了?” 秋意泊挑眉道:“什么叫做我怎么来了,我就是凌霄宗的人,你应该问我几时回来的。” “行,那你几时回来的?” “前天。”秋意泊将一些肉摆上了烤架上,张雪休的修为才至筑基,也不算太奇怪,毕竟他重修□□花了九十几年,又需要彻底与邪门的功法掰扯清楚,重修凌霄道统最多不过七八年的时间门,能有筑基修为就不错了——现在也不像以前,在书院大部分时间门都在修炼,现在大部分时间门都在考试。 张雪休扬了扬眉,他想到了昨天清晨那惊天动地的一剑,那一剑必然不是出自秋长生之手,应该是孤舟道君,但谁能让孤舟道君出这么一剑,如今凌霄宗中除了凌霄道君外恐怕也就是秋长生了。他恶从心头起,嗤笑道:“这么快伤就好了?” “喏,没什么大问题,我师祖看着冷淡了点,其实人还是很不错的。”秋意泊用眼神指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张雪休顺着他的眼神看了过去,下一刻便意识到了什么,别开了视线:“你……” “……嗯?”秋意泊有些奇怪,也跟着看了一眼自己的大腿,没什么问题啊,他衣着整齐,四肢齐全,这有什么不好看的?随即他反应过来,笑道:“看来我的小师弟是春心动了,怎么,有没有看中的仙君仙子,别的不好说,我在宗门里还是有些脸面的,不如我这就替你去问一问?” 张雪休:“……闭嘴吧你!” 秋意泊笑得乐不可支,他打了个响指,让烤架上的肉翻了个面,金黄的油脂自淡褐色的肉里滴落,惹得下面的碳火陡然暴起了一簇火焰,霸道的肉香气也随之扑面而来,秋意泊将烤得差不多的肉分了张雪休一半,想问问他的修行,但又觉得没什么好问的,春明师叔门下亲传弟子不多,张雪休拜入他的门下,虽然吃穿用度肯定是不能和在血来宫相比,但春明师叔还能亏待了他不成?干脆和他扯了两件趣事,这一顿饭吃的也算是有乐趣。 “说起来,我还收了一个弟子,日后也会入书院就读,不过我打算扔他去远山书院,你若有空,替我照拂照拂。”秋意泊道:“对了,寒山书院当中应该还有一个我本家的小孩儿,你也替我关照关照。” 张雪休下意识地道:“秋飞渊?” 秋意泊也不太确定,就直接说了:“应该是吧,毕竟秋这个姓少见。” “你连人家叫什么你都不知道?”张雪休不禁嘀咕了一声。 秋意泊随意地说:“和我隔了几十代,我哪里记得清楚?也就是之前在春宴的时候见过一面,不过这个也无所谓,我大哥应该会看着他的。” “你这话怎么说的和托孤一样?”张雪休狐疑地说:“一会儿又是弟子,一会儿又是宗亲的,你以后不回来了?” 秋意泊一愣,随即摇了摇头:“也不是这么说,我要去游历以求叩问道君之境,以后回来的时间门肯定不多,县官不如现管,若是有什么急事,有你搭一把手也算是万无一失。” 张雪休听罢一脸苦大仇深:“你可别说了。” “怎么了?” 张雪休跟一只炸了毛的猫一样:“哪有人是你这样的?十年没见就变成真君了,再有几十年你就渡劫期了,又有几十年就大乘了,出趟门也才一年多,你回来就大乘巅峰了!你这仙是怎么修的?!” 秋意泊悠悠然地说:“那你现在见到了。” 张雪休气结,秋意泊见他那模样和翠衍有点相似,正想掏出翠衍跟张雪休认认脸,结果一查幻境……空的。 翠衍呢?! 秋意泊一怔,突然想起来翠衍好像还在孤舟师祖手上…… 张雪休道:“你摸什么呢?” 秋意泊顺手就从纳戒里取了点灵兽肉出来给他:“行了,我走了,我弟子叫翠衍,改天我把他扔到你家门口,你帮我带带他。” 张雪休:“……?你这就要走了?不多坐会儿?” 秋意泊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我再不走,你今天的功课应该就来不及补了。” 张雪休就跟一直被掐住了脖子的鸡一样,傻不愣登地看着秋意泊飘然离去,待他身影消失,大骂道:“秋长生!你不干人事——!” 因为担心张雪休被打成重伤而蹲在附近的弟子们不禁竖起了大拇指,张师兄,实在是高!高啊! 另一侧,翠衍睡醒,还没睁开眼就发现自己周围的气息不太对,他睡在了一个人腿上,但此人绝非是他的两位师傅,虽然气息中有一点相近……他睁开了眼睛,就看见了一位极为清淡如冰的大能,似乎察觉到了他的醒来,垂下眼睛来看他。 翠衍在那一眼之下不禁缩了缩脖子,可那位大能也没说什么,又闭上了眼睛。再看周围花木扶疏,虽看着热闹,却意外地有一分清冷孤高之意,他小心翼翼地看着那位大能,想了半天没敢私自往下跳,又乖巧地趴了下去。 师傅有训,只要不涉及底线,一切以保命为主!遇上这种大能,能不动就不动! 孤舟道君感知到小猫咪又在他腿上趴了下来,不吵不闹倒也乖巧,也就随便他去。 直到秋意泊回山,才看见翠衍还在孤舟道君腿上猫着,他有些意外地说:“师祖,您还挺喜欢翠衍的?要不就留他下来陪陪您?” 翠衍看见秋意泊就没忍住一个蹬腿跳到了秋意泊怀里,被养的柔顺到了发光的皮毛所在他的怀里瑟瑟发抖,秋意泊用手指拎着他的后颈,与他说:“好了,不要失礼,这位是我的师祖,孤舟道君。” 翠衍:“……” 翠衍想到了自己在一位道君腿上硬生生趴了一天一夜,霎时间门不争气地昏了过去。 秋意泊见小猫咪又软趴趴地了,不禁摸了摸鼻子:“这孩子胆子小……师祖怎么说?” 真不是一般的小。 孤舟道君淡淡地扔出了两个字,如冰击玉:“不必。” “行。”秋意泊将翠衍揣进了袖子里,他拱手道:“师祖,我想出门游历,此次出门游历恐怕时间门不会短,特来向师祖请辞。” 孤舟道君道:“去吧。” 秋意泊再谢,孤舟道君还以为秋意泊要走,忽地就感知到秋意泊蹿到了他的身边,他下意识睁开了眼睛就要站起来,可见昨天那次震断树枝的事情让他记忆尤深,虽说不会摔着他,但是他心疼他的这棵老松。 哪想到秋意泊伸手就扯住了他的袖子,笑道:“哎,师祖别走,来来,这是我在寒月道界弄到的灵兽肉,师祖你要是哪日丹药不够了,吃这个也行,还有这个纳戒,这个纳戒里全是妖兽材料,师祖你看着用,还有还有,这个剑诀是我偶尔所得,颇有妙处,师祖你拿着凑个乐子看一看。” 这一连串的话说完,孤舟道君腿上已经摆满了纳戒,孤舟道君皱眉正想要拒绝,忽地又见秋意泊将这些纳戒全部收了回去,一通捣鼓后给了他一个非常素净的黑色指环,“这是芥子空间门,师祖你拿着玩儿,可以换样式的,你爱戴戒指就戒指,爱戴链子就链子,还能变成臂环腿环一类的,您自己看着办。” 孤舟道君微微皱起的眉头又放松了下来,“不必给我。” “害,什么不必不必的。”秋意泊看着孤舟道君,眼中带笑,只听他一本正经地说:“师祖,您现在可是我们凌霄宗的道君,总不能出门在外还和温师兄一样给人当陪玩吧?给人当打手,丢的是我们凌霄宗的脸,等回头我一出门,谁谁谁跟我说,你师祖在给谁当打手,我脸往哪里搁?” 孤舟道君:“……” 秋意泊握住了孤舟道君的手,强行将他的五指张开,将芥子空间门放进了他的掌心中。孤舟道君的手与秋意泊的不同,秋意泊的手已经够修长好看了,但是孤舟真君的手指显得更加有力,如同早已长成的劲竹,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力量的美感。 秋意泊又将录有随形剑诀的玉简单独给了孤舟道君,强调道:“这个您‘闲来无事’一定要看看。” 孤舟道君是淡漠不是单蠢,秋意泊这么说的意思就是巴不得他立刻就看,他颔首道:“自何处来?” “寒月城天地斋。” “妖修的功法?”孤舟道君反问道。 秋意泊对着他眨了眨眼睛:“不是,是某位大能的绝学,也不知道怎么就流落到了天地斋,为我所得。” 反正凌寒道君将自己的绝学塞进天地斋的时候就说明不带怕流传出去的,他这剑诀是意外所得,可不是凌寒道君亲授,如今给师祖看一看,才算不负凌寒道君一番美意是不是? 孤舟道君随意扫了一眼玉简,紧接着便看向了秋意泊:“……嗯?” 这剑诀看似杂乱无章,实则内藏玄机,神妙非常,绝不是出自真君之手。恰巧,他在寒月道界时隐姓埋名与凌寒道君交过手,凌寒道君所用更为复杂难测,但万变不离其宗,手中剑诀正是那位凌寒道君的剑诀! 秋意泊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我就说这剑诀不错是吧?” “胡闹。”孤舟道君作势要讲玉简还给秋意泊,秋意泊连忙道:“哎!师祖,都说了,这是我意外所得,你尽管看,我跟你说,我在寒月道界许是招惹到了他,万一那位道君真的不要脸追到我们这儿来杀我,还得靠师祖你呢!你先看一看,也算是知己知彼了!” 孤舟道君:“……”什么乱七八糟的,若凌寒道君真要截杀秋意泊,哪里会让他现在好端端站在这儿? ……但秋意泊向来机敏,也不是不可能。 凌寒道君……可一战。 秋意泊轻笑了一声,跳下了树枝,头也不回地扬了扬手:“师祖,我走了,你多保重。” 他走到一半,身后有流光飞来,秋意泊顺手一接,没想到是三枚剑符,这剑符一看就知道是蕴含了孤舟道君全力一击的大杀器,孤舟道君清淡的声音从远方飘来:“若遇生死大劫,捏碎剑符,我自有感知。” “知道了——多谢师祖——!” 秋意泊揣着翠衍去了一躺千叶峰,将翠衍扔给了张雪休,倒不是他不想和亲朋好友聚一聚,可惜了,大家都在游历,留在宗门里的屈指可数,他倒也没有到非要万里传信让人回来一见的地步。 既然缘分不够,那就等下次吧。 所幸这一生还很长。 他有足够的时间门等待下一次相聚。 “泊真人,我们该出发了,你醒了没?”房门被敲响,外面的人听声音就显得很着急,过了好一会儿房中才有了响动,有一个穿着青衫形容落拓的修士打开了房门,他长得倒是斯文,可惜一脸倦懒之气,眼睛还眯成了一条缝,实在是看不出什么俊秀来。 那青衫修士打了个呵欠,伸手抓了抓有些混乱的头发:“这么早?天还没亮呢!” 那人好脾气地说:“不早了,再晚,晚上就要赶不到方安镇了,在野外过夜还是危险的。” “行行行。”青衫修士一迭声应了,皱巴巴地袖子一卷,就将屋子里的东西收拾干净了,跟着人去了外面懒洋洋地爬上了早已等候在这里的马车,看样子又去睡觉了。 这是一行镖师。 不是每个修士都出身于修仙界的,或者说出身在凡界的修士更多,亲缘血脉哪里是能这么说断就断的,故而便有了他们春来镖局,转司为修士托运一些物品去凡界。当然了,那些高品阶的丹药法宝是不能带也带不了的,修士不要命他们当镖师的还要命,这种因果他们是不敢担的,只能托运一些普通药材、布料、珠宝、书信一类的东西。 他们走一趟不容易,赚的也是一些低级修士的灵石,自然也要为自己寻点营生,有些修士只出灵石,其他的东西他们可以代为采购,这一路去凡界,哪里的东西便宜,哪里的东西好,他们心中都有数,他们自己买一些,等凡间门寻一些高官显贵,卖一卖这些出产自修真界的华美布匹药材,也能赚不少。 毕竟凡间门很多的地方是不认灵石只认金银的,他们也有亲眷在凡间门,总要用点银钱。 镖师武进看着那家马车,不住地摇头:“这次我看难……还得伺候个祖宗!” 另一个表示周全拉了他一把:“好了,武兄!那位可是金丹真人!有他在,我们这一路轻松不少!不过就是带着他走一趟罢了!总是要拉货的,多一车又何妨!” 武进点了点头,话是这个道理。他们一行人最多不过是筑基,虽说路线是走熟了的,但是在野外行走,难免遇到一些意外,有一位金丹真人在,他们也能轻松不少——可那位真人怎么看都不靠谱啊! 在马车里睡得四仰八叉地自然是秋意泊。 这一次他出行没有直接走空路,而是易了个容,先到了春溪城找了一家镖局,他以金丹修为应聘当了个客卿,一路混吃混喝还有工资拿,实在是一份好差事。 回老家也不是急于一时,说真的他还真没有什么归心似箭的想法。他就想着干脆跟着镖局一路慢慢走,顺道欣赏欣赏风景,走这一趟也不过是一个月的时间门罢了,不急。 别说,还怪自在的——在已知道界里的四位道君不是他师傅、师祖就是他亲师叔,要不就是关系很好的师叔后,他就很放飞自我了。这还怕个球,他现在就是没有修为,靠着裙带关系走遍天下就没有一个人敢动他一根手指头! 当修二代就是爽啊! 秋意泊眯着眼睛享受着清晨柔和的阳光,马车摇晃也显得悠然了起来,他有点可惜,早知道就在春溪城买几个仆人婢女什么的,想当个合格的二代身边没有狗腿子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刚出春溪城,繁华人声瞬间门被高耸地城墙隔了开来,草木清寂,鸟飞虫鸣,秋意泊也醒的差不多了,吱呀一声推开了窗户,伏在窗口上懒洋洋地说:“小武啊,有水吗?” 策马跟车的武进装作没听见,秋意泊又拉高了调子喊了一声:“小武啊——有水吗?我渴了——!” 武进还是当做没听见,周全听见了,策马过来将水囊给了秋意泊:“柏真人,这里有,您先喝一点,再往前面走有一条极好的谷地,我们一会儿就在那儿休息。” 虽然大家都有纳戒,但是水囊这种东西这一路时不时要用到,故而就系在了腰间门。 秋意泊拿着水壶,拔开盖子闻了闻,又将水囊扔还了他:“一股味儿,不喝了,那我等休息的时候再喝吧。” 啪的一下窗户又关上了,周全抱着水囊一脸无奈,武进嗤笑了一声:“让你不要管,出门在外,连个水都不带……真是奇了怪了。” 修士是对水的需求不大,餐风饮露也不难,但他们到底一路押镖,消耗大,没有那么多时间门打坐恢复,所以一般修士出门游历的时候都会带足粮水,免得遇见什么万一。 周全摆了摆手,示意不要多说,武进还想说什么,忽地听见了马车中传来了一阵悠扬清越地笛声,此笛一出,押镖的镖师们都忍不住侧耳细听,武进和周全也不例外,停了一阵,周全道:“……这笛声真好。” 武进翻了个白眼:“好是好,又有什么用呢?” 他策马上前用力拍了拍车窗,笛声停了下来,武进大声道:“柏真人,出门在外,山野难行,莫要吹笛鸣琴,免得引来了妖兽就不美了。” 秋意泊打开了窗户,趴在了车窗上,一副浑然没有骨头的模样:“可是真的很无聊啊。” 武进道:“那就再睡一会儿!” “睡足了,睡不着了。” 武进面无表情地道:“真人也可打坐修行。” “我没有在人前打坐的习惯。” 武进额头暴起了青筋:“那看书写字……” 秋意泊用一种‘你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小武啊,车这么晃,看书习字你不会晕吗?” 武进差点就没忍住骂出声了——你一个堂堂金丹真人,嫌弃车晃看书会坏了眼睛?! 这种人到底是怎么让他修到金丹期的?!:,, 493 第 493 章 武进铁青着脸一声不吭地策马往前面去了,看样子是根本不想搭理秋意泊,秋意泊伏在窗沿上,随手薅了一根过于长而差点戳进窗户的野草,叼在了口中嬉玩。或许是他运气好,这一根野草尝起来不但不苦涩,还有点甜丝丝的,秋意泊哼着几个不成调的音节,再看漫山青绿,倒也颇有意趣。 在秋意泊的感知中,按照他们现在的行进速度要到最近的水源至少还要一个时辰。再美的风景,看一会儿还行,看多了也就是那么回事儿了,秋意泊见到有一群不知名的小虫在草间飞舞,密密麻麻得都成了一团黑影了,当即啪的一声把窗子关了,又猫回了车中。 他心念一动,留了一个禁制在马车中,自己则是钻入了镜湖境——哎,好无聊,去看一看泊意秋吧。 他是秘境之主,搜索泊意秋所在根本不费什么功夫,转眼间他就出现在了泊意秋闭关的卧室中,泊意秋的禁制对他而言于无物一般,见有室内有一人静静盘坐入定,秋意泊故意隐匿了气息,走到了他的身边。 秋意泊的指尖动了一动,有点想碰一碰他,却又怕他正运功至关键,陡然碰了他,万一走火入魔就不美了。 他坐在了长塌的另一侧,很奇怪,方才还觉得再好看的风景看多了也就那么一回事儿,可现在他却觉得他哪怕什么都不做,就这样看看泊意秋他也能看许久。 秋意泊托着腮,专注的看着泊意秋,他抚摸过略显凌厉的眉峰,亲吻过高挺的鼻梁……他用眼神描摹着那削薄的嘴唇,它张开的时候会露出柔软湿润的内里,还有灵活的舌头。往下是伶仃凸起的喉结,当他把喉骨打开,放他进去的时候,这里会被顶出来一个明显的痕迹。微微敞开的衣襟里是漂亮的锁骨,弄在他脸上的时候,也会顺着颈项滑落进这里,晕染出一片水光。 秋意泊低眉浅笑,屈指挑弄了一下面前的莓子,深红色的莓子在淡青色的碟子里滚了两圈,明明还未送入口中,却觉得舌尖已经有了酸甜的味道,让他口舌生津。 想把他薅起来。 一个时辰,做两次绰绰有余了,或者他可以选择中午就不出去吃饭了,他一个大乘真君,一两顿不吃也饿不死的。 秋意泊伸手拈了一颗莓子送入了口中,品尝着酸甜的气息,他眯了眯眼睛,看着泊意秋的侧脸,靠在了凭几上,修长的手指探入了下摆。 凭几轻轻响了一声,茶盏中的水荡出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他看着泊意秋,轻轻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细腻的皮肤上浸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意,脚趾微微蜷缩又舒展,将青色的外衫弄得有些凌乱。 许久,他拿着帕子擦了手,又喝了两口又苦又涩的冷茶压了压喉中的干涸。将自己收拾干净后想着时间差不多了,打算出去了。 临走之前,他突然拿出一只匣子来,只有巴掌大小,他将匣子放在了桌上,这才离去了。 泊意秋醒过来看见这只匣子里的东西,就明白他想做点什么了。 等出了镜湖境,再过了一两盏茶的时间,马车也就停了下来,外面有人喊道:“兄弟们都辛苦了,都歇一会儿,半个时辰后我们再出发!” 一众镖师应了一声,秋意泊也不用人催,自己推开门下来了,他刚刚才发泄过,一派的慵懒,连看人都是懒洋洋地,似乎下一瞬间就会闭目睡去。周全有些迟疑,但还是走了过来,将已经打满水的水囊递到了他的面前:“柏真人,水替你打好了,是新的水囊,没人用过的。” 秋意泊现在好说话极了,伸手接了道了声谢,周全便显得有些高兴起来:“真人,那边收拾好了,你也过去吃一点吧。” 秋意泊闻言随口道:“小周,你真妥帖。” 周全陡然愣怔了一瞬,不知道怎么的感觉脸上有些发烫——好奇怪,这位柏真人相貌只能说是一般,放在美人如云的修真界当真不够看,可不知道怎么的当他看过来的时候,他愣是觉得对方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风姿。 秋意泊却没有坐到篝火旁,而是脚尖一点,飘然上了湖边巨石。这山谷确实是不错,有山峰挡风,又天然有一汪清泉,作为一个临时休息点已经是难得的了。 周全傻不愣登地抬头看着他:“柏真人,你不用一些饭食吗?” “不必了,我没什么胃口。”秋意泊语气温和,可惜话里的嫌弃溢于言表:“这里的鱼倒是不错。” 此言一出,一众镖师不由怒目而视。他们确实是准备了一些干粮,但那是等走到仙凡交界青黄不接的时候吃的,如今他们才出春溪城还没几个时辰,早上准备的饭食怎么就入不了眼了? 不过众人也不会说出口,不吃就不吃,他们礼数做到了,既然这位柏真人不接受他们的好意,那也无甚可说的。众人自顾自的用饭补给,还有人酒足饭饱后去林子里溜达一圈——看看有没有野味顺便拎回来做下一顿。 武进背对着秋意泊翻了个明晃晃的白眼,这都什么人啊!出门押镖,不记得带水囊却记得带鱼竿和鱼饵,敢情这人是出来踏青的是吧? 秋意泊饶有兴趣的观察着他们,听他们聊一些市井绯闻,关注关注水面的浮标,正听到某家人家因为要纳妾闹得全家暴毙的奇闻时,他的浮标动了动,秋意泊霎时收杆,一条尺长的鲤鱼就这么顺利的被他钓了上来。 秋意泊钓鱼,纯粹就是欺负鱼,别人钓鱼想着要和鱼拉扯,去消磨鱼的力道免得断了线托了钩,他不用,这钓鱼线是特意炼化的过的金乌泪丝,钩子是无定辰星,鱼竿是无定真竹,从某种角度来说,鱼魂断在这把鱼竿下,也算是死得不冤了。 “小周。”秋意泊唤了一声,周全刚扭头,就看见一条甩着大尾巴的鲤鱼落在了他的怀里,鲤鱼好歹也是生活在修仙界,那叫一个有力,鱼尾扑腾之间要不是周全躲得快,险些就挨了两个大嘴巴。周全还在发愣,秋意泊已经说道:“去帮我处理一下,烤了。” 周全好脾气地应了一声,武进拉住了他的胳膊,扬声道:“柏真人,周师弟他最不会烤鱼,怕是要毁了这一条好鱼,还是有劳真人自己动手吧!” 说罢,武进就提着鲤鱼扔回了秋意泊所在,秋意泊不知道什么时候弄了个桶出来,鱼摔回来刚好掉进木桶里,秋意泊听罢,顺手一收鱼竿,又得了第二条鱼,他笑道:“那小武你来?” “我不善庖厨,怕入不了真人的口。”武进淡淡地说:“咱们一帮子师兄弟都是糊弄一些就吃了,比不得真人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那柏真人居然没有生气,他露出了一副‘你说的真有道理’的表情,随手就扔个了应该是法宝的玩意儿出来,两条鱼被飞快的开肠破肚,去鳞除腮,又有好几种看不出是什么的香料被填入了鱼腹,火苗一起,那鱼就泛出了一股油脂香气,混杂着鱼的鲜味儿飘得满山谷都是。 众人闻见这个味儿,瞬间产生了一点无奈之情——怪不得人看不上他们的饭食呢,这味道,比起城中一绝水韵楼的饭菜还要香,他们明明刚吃饱,现在又感觉饿了起来。 还能多塞一条鱼的那种饿。 秋意泊一边钓鱼,等听到法宝的提示音提示鱼烤好了,他这才用筷子挑了一点送入口中,紧接着眉头皱了起来,将这条鱼挂上了鱼钩,抛水里去了。 一众人:“……???” 就算是不好吃,也不用这么拿去喂鱼啊!可以喂他们啊! 秋意泊则是心疼这些香料,鲤鱼嘛他知道土腥味儿会比较重,但心想着好山好水养着,总不会太过分,哪想到这鱼闻起来香归香,实际上却有一种挥之不去的腥臭,这种腥臭不是那种水生物的腥臭,而是更加接近于兽类的骚臭。 很淡,一般修士可能察觉不出来,但是谁让他五官灵敏至极呢? 众人看那柏真人没一会儿就收了杆,根本没钓上什么来,鱼钩上只剩下了半条鱼骨——鱼烤过后肉质就会变得松散,这里的湖又不是死水,在水里晃一晃,肉就钓完了。柏真人却不以为意,又将第二条鱼也挂了上去,正当他打算抛竿之际,终于有个镖师没忍住问道:“真人,这鱼……您要是嫌弃的话,能不能给我?我还没吃饱。” 秋意泊对着他笑了笑,道:“不行。” 话音未落,他又抛竿,将第二条烤鱼也扔入了水中。一众人脸色瞬间就沉了下去,他们南来北往,虽然做的都是些给凡人送东西的小事儿,但也是讲究一个‘义’字的。其实所有镖师都不是出自同一个门派,却以师兄弟相称,就知道他们之前关系如何,如今秋意泊宁愿将鱼扔了也不愿意分享,实在是招不来其他人的喜欢。 哪怕他是金丹真人又如何?他们那么多筑基,难道还怕一个金丹?只不过也没有必要特意去招惹罢了。如今这柏真人态度摆出来了,他们自然也知道后续如何。 那说话的镖师旁边的人瞪了他一眼:“还饿?饿就去啃饼子!” 那镖师撇了撇嘴,当真就摸出一个饼子来啃了。 武进沉着脸道:“再有一盏茶就出发,都收拾收拾!别落下东西!” 秋意泊还是在悠哉悠哉地钓鱼,丝毫不为所动,也没有人去催他,正当众人都收拾好东西,只等着武进一声令下就出发的时候,只听秋意泊那头‘唉’了一声,下一瞬间,随着他收杆的力道,一道巨大的黑影破水而出,众人定睛一看,居然是一条筑基期的妖鱼! 那妖鱼甫一出现,似乎并未看见钓它的秋意泊,反而几道凌厉无比的水剑就喷向了一众镖师,武进就抽出了自己的兵器:“兄弟们,亮家伙!” 一众镖师应了一声,就冲上去与那妖鱼缠斗了起来。 秋意泊其实早就感知到这条妖鱼了,本来对方蛰伏在水底他也没打算动手,但没想到对方居然因为一条烤鱼上了钩,那就怪不得他了,现在妖鱼一出现,他本来是想帮个忙的,结果听见‘亮家伙’三个字实在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这三个字实在是太有土匪的即视感了。 秋意泊见他们接近三十号人,其中一大半都是筑基修士,对对一条筑基妖鱼还是手到擒来的,便弹指在湖面下方五丈设了个禁制,免得妖鱼逃脱,自己则是背着手提着鱼竿木桶一步一晃地往回走,像极了吃饱喝足出来散步的老大爷。 等他上了马车坐定了没一会儿,那边的战斗也结束了,一众镖师只有两个人是不幸被水剑打中,身上多了两个孔的,其他都完好无损,一众人抬了妖鱼回来,许多人都不禁鄙夷地看了一眼马车——堂堂金丹真人居然见了妖兽就跑?实在是毫无胆色可言! 秋意泊是无所谓,别人骂就骂,从他们的角度来说他确实做的不够地道,但那又怎么样呢?结果是好的就行了,也不是他不出手这里就得死人喽。 人呢,要学会放下,不是自己的事情少管,道德感也不要那么强烈,不然会活得比较累。 马车又晃悠了起来,这一次的路明显难走了许多,哪怕是秋意泊垫了防震垫,依旧震感明显,车轮时不时会压到石子,这速度又快,每次都有一种马车都要飞起来的感觉。秋意泊慢悠悠给自己泡了一杯茶,拿了一本闲书,消磨了这一下午。 他们在夜幕降临之前进了方安镇,方安镇秋意泊是没来过,但是远远地瞧见过几回——指他在天上飞,路过的那种。 这镇子还挺繁华的,都这个点了,乍一看人流并不比春溪城要少多少,刚安置好,镖师们就坐不住了,呼朋唤友到外面去逛夜市,周全犹豫了一下,还是做足了礼数,问了问秋意泊去不去,秋意泊想了想:“那我一道去吧。” 周全心中一愣,他就是客气一声,料想这柏真人这散漫又懒得与人交际的模样是不会同他们一道去的,但是人家答应都答应了,也不好再改口,只得一起同行。 他们去是有很明确的目标的,出了门就径自往东面走,秋意泊跟在最后面,东看看西望望倒也没掉队,很快他们就到了一家布庄,那小二一见他们来了,就客气地笑道:“原来是周前辈来了!前辈,您要的货咱们都备好了,请跟小的去后面点货!” 周全应了一声,带着秋意泊在内的四人一道进去了,秋意泊平素买东西那是坐在二楼好茶好糕点的奉上,然后小二和掌柜捧着东西来让他挑,还真没直接进过人家仓库(万宝楼除外),见状也是看个新鲜热闹就跟着进去了。 等到了仓库,才看见了满仓的布匹,都用油纸包裹着,小二抬了抬手:“周前辈,您随意检查。” 周全道:“多谢小二哥!” 另外四个镖师立刻散开,各自在仓库中随意拆两匹布出来看,秋意泊跟着其中一人,不由问道:“这全是咱们要收的?” 那镖师看也不看秋意泊一眼:“是,都是我们的。” 秋意泊应了一声,也跟着撕开了一匹布的油纸,华美的绸缎瞬间从里面泄漏了出来,秋意泊眼力好,不必摸也知道这种绸缎就是他之前买过的,不是什么那等灵蚕吐出来的丝,而是用培育灵蚕失败的普通蚕吐出来的丝织就的,虽说是失败品,但是好歹也是在修真界好水好叶子供着的,比起凡间的蚕丝更显柔滑光亮,真的放在凡间,也算是贡品级别。 这种丝绸还真有达官显贵家才会买,而且必然是那种底蕴深厚的,不然哪里敢用这个?要是家中没有底蕴,没有势力,家中妇人娘子穿着这种丝绸衣裙叫宫中贵人见了会怎么想——区区一个小门小户,也敢穿的比我好? 秋家就一直是随便穿的类型。 秋意泊心动了,他转头问小二:“这个样式作价几何?” 小二点头哈腰地说:“不贵不贵,像这种一般一块中品灵石就能买一匹了。” 秋意泊在心中翻了个白眼,他在春溪城布庄里买都是收他十块中品灵石的,显而易见他是被坑了,虽说不差这个钱,而且春溪城里房租高,但是知道了还是怪糟心的。他问道:“除了这一仓是被小周订走了的,还有货吗?” 小二听秋意泊口称‘小周’,而周前辈默认了下来,当即更加恭敬了:“前辈,还有的,只不过今夜恐怕是来不及了,最快也要到后天才能到。” 秋意泊摇了摇头,道:“那算了。” 他们明天清晨就要走,这镇子也没啥好玩的,他手里已经有一批布料了,犯不上为了蹭这个便宜在这里多待几天,他想了想说:“其他类似的还有吗?” 小二连忙说:“这有的,只不过价格上……都要比这些好些!都在前面,前辈若有兴趣,只管到前面去,掌柜的在呢!” 秋意泊闻言点了点头,和周全打了个招呼就往前头去了,也就两三步路,不用人引路,掌柜的直到他是和周全一道来的,很是热情推荐了几种布料,价格也公道,秋意泊也没多还价,直接包圆了店里的库存。 这会儿后面验货清点还没弄完,掌柜的给秋意泊泡了茶送了攒盒,让他坐着慢慢等,大约一刻钟后周全他们才出来,周全拱了拱手:“真人,我们走吧。” 秋意泊笑着点了点头,起身跟着他们出来,一出门,便有一方红帕子从头而降,恰恰好好落在了其中一个镖师头上,那镖师瞬间涨红了脸,急急忙忙把帕子扯了下来,惹来了一群娇笑声。众人抬头望去,便见是对面春意楼里的修士扔下来的。 这春意楼自然也是合欢宗门下产业。 那镖师用了个巧劲,将帕子扔了回去,上头一红衣女修接了,俏生生地说:“道友好生无情呀!” 那女修话锋一转,媚眼生波:“瞧道友长得周正,不如今夜就上来与我同参大道如何?我不收你的灵石……说不得,还要送道友一个大大的红封呢!” 一群镖师对着这阵仗纷纷涨红了脸,接了帕子的那个更是连连摆手:“多谢仙子美意……多谢……” 秋意泊见状轻笑了起来,周全拉着几个兄弟就要走,忽地整座春意楼都安静了下来,方才还艳光四射地合欢宗修士都低眉敛目,垂手谨立,楼中涌出了七八个合欢宗修士,将人群剥了开来,这时众人才发现后方不知何时停了一架马车,看样子是迎车中人入楼的。 “也不知道是哪位大能亲临?”秋意泊听见旁边一个路人道:“听说合欢宗修士境界越高的相貌就越美,今日可是有眼福了。” 不多时,车上就下来了个绝美女子,不曾蒙着面纱,众人纷纷呼吸一窒,目光火热了起来,正猜测着是哪位仙子,便见车上又下来了一个极为俊俏的青年,两人竟然不走,一左一右侍立在马车左右,执弟子礼。 众人只觉得他们修为深不可测,这般的两个修士居然是两个弟子?那马车中人又是谁? 秋意泊心道两个化神期?那车里面的估计是合欢宗哪位真君了。 正在众人屏息等候之际,只见春意楼中急急忙忙奔出来一个化神修士,在马车前单膝跪了下来:“弟子如烟拜见真君,不知真君驾临,弟子失责!” 整条街仿佛跟死了一样,美人虽好看,可真君却是不能不敬的,除非是不想要命了! 车中人漫漫地道:“如烟,你过了一些。” 那声音如清泉,又似雾霭,听着他的声音,仿佛像是被拽入了红尘万丈之中。 那化神修士面如死灰,过了许久才道:“……是。” “处理好了事,你自回宗门领罚。” “是,真君。” 车中人又道:“很好……走吧。” 在一旁的两位弟子齐齐应了一声,正在此时,突然有一声轻挑地口哨声从人群中传了出来,有带着笑意的声音说:“美人儿~” 这声音在寂静无比的大街上清晰地想让人当没听见都不行。 一众镖师跟见了鬼一样的看着秋意泊,连忙从他身旁散开,以示跟他没关系。那侍立在车右边的女修喝道:“放肆!” 她眼中杀意已起,请示道:“真君,弟子这就去杀了那人。” 秋意泊不以为意,笑道:“真君既然来了,何妨现一现真容,也叫我等开开眼?” “住口——!” “不必。”忽地,车中人笑道,一只美到了极点的手掀开了竹帘,露出一张如仙如妖的面容来,他看向秋意泊:“看见了,如何?” 这位真君一露面,大街上更是呼吸可闻,谁曾见过这般貌美之人? 唯有秋意泊大笑:“果然是极美的!” 说罢,秋意泊将系在腰间的香囊扔进了车窗,车中人接了去,随即一笑,放下了帘子,吩咐道:“走吧。” 一众合欢宗弟子对秋意泊怒目而视,只恨不能将他千刀万剐,侍立在马车左右的两名化神弟子更如同受到了奇耻大辱,却有真君吩咐在前,只能罢手,随马车缓缓向前走去。女修低声问道:“真君,为何不让我杀了那狂徒!” 漱玉真君轻笑道:“绵绵,虽然他爱美人,可若你上去喊打喊杀,也是要死的。” 女子一怔:“可那不过是个金丹……” “好了,悄悄吩咐下去,那是我的旧友,莫要去寻他麻烦。”漱玉真君说罢,又笑了起来,听声音极为愉快:“……许久不见,当真惊喜。” 他怎么认不出来?人的容貌会变,气息会变,唯有眼睛是骗不了人的,那人是秋意泊。 他修为已至大乘巅峰了啊…… 果然光阴如流水,片刻不等人,一眨眼,那小孩儿就已经追上他了。 漱玉真君捏了捏锦囊,摸到了其中有一物,取出一看,居然是一个小小的水晶匣,里头封存着一颗瑰紫的宝石,光晕流动之间又泛出一点红光,这宝石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做美人眸。 漱玉真君轻笑着摇头,果然还是调戏他来的。:,, 494 第 494 章 秋意泊双手拢在袖中,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甚至有人注意到他的鞋子只是笈着的,发冠松散,衣服也皱得全是折痕,浑身都写满了四个字——不修边幅。 再看他的相貌,也不过是泯然众人罢了。 一条街的修士都在看他,想看看这一位到底是为什么当街调戏真君还能平安活下来的……哪怕是合欢宗的真君,那也是真君啊! 秋意泊目光在人群中掠了过去,看见了周全他们,便走了过去:“好饿……小周啊,这镇子你应该来得还挺勤快的吧?知不知道哪里有好吃的?” “……”周全定定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秋意泊见他没有立即回答,估摸着是他们被他方才的举动给吓怕了,也能理解,毕竟于他们而言他的举动就是在给他们招惹杀身之祸。他倒也不指望他们回答,正打算自己寻摸个馆子糊弄一顿,没想到其中一个镖师陡然一巴掌拍到了他的肩头,秋意泊下意识控制住了自己的反应才让那只手落在了自己的肩头上。 他侧目看去,便见那个镖师眼睛都在发亮:“柏真人!” “嗯?怎么了?”秋意泊问道。 霎时间他就被镖师们给围了起来:“厉害!柏真人你是怎么知道那位真君不会生气的?!那可是真君啊!他居然还接了你的香囊!” “操,我刚刚大气都不敢喘,还以为柏真人你下一秒就能横死街头了呢!没想到那位真君居然笑吟吟地接了!” “那位真君真是好相貌啊!” “柏真人,你是怎么做到的?!” 秋意泊被簇拥地一个踉跄,随即笑了起来:“就这么做到的啊……没什么技巧。” 周全也忍不住问道:“那可是真君啊!柏真人你都不怕吗?” “怕什么?”秋意泊摇头笑道:“真君也是人,大大方方问一声,赞一句,不怀秽乱之心,难道真君还会生气不成?” 众人一听不禁流露了怀疑之色:“那万一那位真君最厌恶他人夸赞他的相貌呢?” “那……”秋意泊见众人都认真地等着下文,他耸了耸肩:“那只好自认倒霉,正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 几个镖师听了这一句,齐齐嘘了一声,却也大抵知道这个道理,一个镖师又问回了方才的问题:“柏真人,那你不怕死吗?” “自然是怕的。”秋意泊随口道:“可我天资有限,这一世说不得就不能再向上走一步了,我修行是为逍遥自在,又不是为了餐风饮露来的,若是方才那位真君与我为难,死也算死个畅快,总比日后天人五衰来的强一些……不是吗?” 说者无意,听者由心,众人心中一怔,莫名就有了些感触——他们何尝又不是这样?只不过他们比这位柏真人还要再差上一步,这一辈子恐怕就止步于筑基境界了。想这一世,年少为修行哭过泪过,恨过自己天资不足,也恨苍天无眼,待成人后,娶妻生子,赡养老父老母,又要为修行那一点的资源奔波,刀口舔血,仔细想来,他们这一世庸碌忙乱……确实是比不得柏真人豁达疏朗。 他们隐隐约约之间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破了,突然之间,有一物破风而来,凌厉无比,众人下意识散开,却见一道虹光砸进了柏真人的怀中,柏真人‘呀’了一声,往后倒退了三四步才停,众人顺着来处看了过去,便见方才见过的那位美貌至极的仙子俏脸含霜,冷冰冰地看着他们这个方向。 陆绵绵都快要气死了,她来时刚好听见什么‘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偏偏真君有吩咐,她也不能真的伤了对方,只能含怒将真君嘱咐的东西扔了过去,她冷冰冰地说:“真君有令,谢先生赠礼,此物权作回礼,他日若有缘,定当与先生一聚。” 她回去一定要将这狂徒说的话告知真君! 秋意泊看着手中的锦囊,这个锦囊可比他扔过去的那个要大得多,沉甸甸的,捏着也硬,应当是一块玉佩一流的玩意儿。秋意泊笑道:“那就替我多谢真君美意了。” 他眨了眨眼睛,又说:“有劳仙子跑这一趟。” 说罢,他一手随意地搭在了周全的肩膀上:“你看,我就说没事……真君赏赐,想来今日走的是财运,我做东,咱们去吃一顿好的!城里最贵的饭馆是哪一家!走!别给我省钱!” 周全被他扯得踉跄了好几步,侧脸去看那柏真人,却见他还是一副懒洋洋的模样,眼中却含着一点笑意,便是那一点笑意,让这张堪称是平凡的脸上绽放出了难以言喻的光彩,秋意泊见他不动,“怎么不走?这可是难得的好事,错过这个村儿,就没有这个店了!” “……呃,走吧。”周全没敢回头看身后那个深不可测的貌美女修,赶紧跟着秋意泊走了,其他几个镖师也缓过神来,这位可不是那位真君,大大方方地露面,凶得很,他们不敢多看,连忙低着头跟着一道走了。 陆绵绵看着那个柏真人的背影,气得跺了跺脚——这都什么人啊!他真的是真君的旧友吗?!看着就是个酒色财气之徒!也不知道真君看中了他什么! 秋意泊等人在方安镇最好的饭馆长庆楼大吃大喝了一顿,说是好,不过也很有限,不过巧得很,就在春意楼斜对面。席间一个镖师突然道:“柏真人,我看你也不是小气的人啊!怎么做事那么不地道!” 秋意泊闻声望去,见那镖师满脸通红,应该是喝高了,其实他也有几分醉意,他有意放纵,就没有刻意控制身体去消化酒精,他一手支颐,眯着眼睛道:“我怎么就不地道了?我这人向来最地道不过了。” “我呸!你地道个什么玩意儿!”那镖师举着杯子,腾出一根手指指着秋意泊,他的手都在打摆:“你也是个怪人!这么贵的席面说请我们就请了……我问你!不就是一条烤鱼嘛!你给我们吃就吃了呗!扔湖里都不给我们,你说!你是不是不地道!” “噫,我当什么。”秋意泊拾了一根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瞧着酒杯:“那不是不好吃吗!不然我能吃一口就扔啊?!我和你们又不熟,万一你们吃到了发现那么难吃,你们不得暗地里笑我折腾了半天结果弄出个难吃的要死的鱼来?!” 几个镖师哄笑了起来:“原来是这样!” “我就说!” 周全趴在桌上,醉眼朦胧地说:“那、那你也不是好人!那条筑基妖鱼出来的时候你跑什么跑?!害得我们两个兄弟受了伤!” “就是啊!我胳膊到现在还疼呢!”一个镖师稀里糊涂地指着自己的右臂,其实他包扎的纱布在左臂:“疼死了!老大一个血洞呢!血呼啦啦地冒!” 秋意泊懒洋洋地说:“我又不差这么条鱼,我出手你们还有脸分啊?!脸皮够厚的啊!” 周全的眼睛在眼眶里晃悠着,似乎是想了许久才想明白:“……对哦,你要动手了,那就没我们的份了!要、要讲江湖规矩!” “就是!要讲道义!”秋意泊大笑了起来,惹得酒楼中其他客人都不满地看了过来,没一会儿小二就跑上来,擦了擦脸上的汗说:“几位前辈,还请小声一些,莫要打扰其他客人!” 秋意泊摇晃着站起了身体,往桌上了扔了一颗上品灵石,这:“不用、不用赶我们了!我们也吃得差不多了!兄弟们,我们走!” “好!”几人高深应和,秋意泊还以为他们要跟着走呢,结果一个个全都趴下了,他眨了眨眼睛:“……都醉了?” 他看向小二,“有客房吗?搭把手!” 小二看着一桌子的醉汉也是发愁:“这……这我们这儿没有客房呀前辈!” 秋意泊眯了眯眼睛,随手一指对面:“那就扔到对面去,对面肯定有。去,给我叫两个人过来抬人!” 小二一头冷汗:“这……前辈,您再想想,这不太好吧?” “哪有青楼不做生意的!”秋意泊笑着,干脆自己走到了窗边,高喊了一声:“斜对面的!做不做生意!” 斜对面的春意楼满楼的合欢宗修士都对这个胆敢调戏漱玉真君的人记忆尤深,当即有人冷笑了一声:“做,怎么不做?!” 真君说不要去寻他的麻烦,可没有说不刁难他。他自己送上门来,就不要怪他们不客气! 秋意泊笑道:“那就来几个人,把人抬回去呀!” 对面春意楼的修士直接脚尖一点就掠了过来,三四人一手提一个就又飞了回去,秋意泊也被人提着,进了春意楼,满目都是缠绵夺目的红,秋意泊笑吟吟地将方才漱玉真君给的锦囊随手塞进了提着他的人的怀里,还轻佻地隔着衣服点了点被他塞进去的锦囊:“乖一些,要上房。” 提着他的是个俊美的男子,闻言眼中寒光毕露,锦囊在此时松了开来,露出了一枚翠□□滴的玉佩来,那男子一见这玉佩,神色大变,转而又不忿地收敛了目光,道:“都送上房,别做多余的事情!” 真君居然将贴身的玉佩都送出去了! 秋意泊被送入了一间房间,他被门槛绊了一下,好不容易站稳,又摸到了桌边倒水喝,嘟哝道:“不就是四五斤,这也能醉?” 忽地,有一把轻妙缱绻的嗓子低笑着说:“阿泊不也是醉了?” 秋意泊抬头望了过去,便见美人低眉,浅笑若斯,他呆愣愣地看了一会儿,漱玉真君正想问一问他,却听秋意泊道:“你别动!” 漱玉真君:“嗯?” 秋意泊道:“你动了,就不好看了。” 漱玉真君一顿,随即又笑了起来:“你啊……” 话音未落,秋意泊已经走了过来,很不客气地在他身边坐了下来,随即身体一歪,躺在了他的腿上。“师叔,头疼,这酒……嘶……怎么这么烈!” 漱玉真君伸手按住了秋意泊的太阳穴,缓缓揉按了起来:“方安镇自古就以烈酒闻名,你竟然不知道?” “我哪里知道这个……”秋意泊躺在漱玉真君腿上,忽然又乐开了花:“师叔,我就知道你今天要忍不住过来!怎么样,我方才是不是表现的很潇洒,很风流,让人一见心折!若不是知道是我,八成今晚就要邀我对饮到天明!” 漱玉真君轻笑道:“嗯?倒也没有,若不是知道是你,早让人拖下去打死了。” “……没有你让过来做什么!”秋意泊闭着眼睛哼了一声,又歪了歪头,将脑袋埋进了漱玉真君怀里,他用的香料十分好闻,是清冽地松木香气,秋意泊闻到这味儿也觉得舒服,指使着漱玉真君道:“对,就耳朵上面这条筋脉……嘶——一跳一跳地痛!” 漱玉真君换了个角度,揉按着那条筋脉:“自然是来见你的,几百年未见,怎么,不想见我?” “也不是。”这个角度,秋意泊两只手没地方摆,他随意就环住了漱玉真君的腰,舒服地直眯眼睛,酒意有些散去:“不过师叔能来……还是让我很惊喜的,我还当师叔一笑而过了呢。” “你方才不还说料定我要来见你?” “唬你的。”秋意泊又笑了起来,他抬起头来,对着漱玉真君眨了眨眼睛:“这样才显得我聪明呀!” 漱玉真君好气又好笑地摇了摇头,他没好气地在秋意泊身上拍了一下:“行了,松开,叫人看见像什么样子。” 醉意散去,却又多了几分睡意。秋意泊含糊地说:“我易容了,没事儿,反正师叔你风流韵事多,也不介意再多一件呗。” “你也知道我是合欢宗修士?” “哇师叔,你不是想不开要对我下手吧?可怜我一枝海棠初露芳华,却要被你一树梨花欺压,师叔啊,我跟你讲,你这样是不对的!不如你挑我师祖下手吧!他道君了!说不定师叔你得了手,也一举突破道君呢?” 漱玉真君实在是没忍住,问道:“……孤舟道君知道你这么编排他吗?” “不知道。”秋意泊摇了摇头,随即一脸糟糕的表情:“……他现在知道了。” 不提‘孤舟’二字还好,提了,他师祖必然是有感知的。 秋意泊却还是笑嘻嘻地说:“我这是为了师祖好,他修得无情道,那话本上都是要对上风情万种的美人的,这美人必然要美,不然怎生叩动那冷冰冰的无情道心弦?不有情,怎么无情呢?这天下美人,不是师叔你,总不能是我吧?你也不忍心看我被我爹活生生打死吧?……反正师叔你也厉害,回头我师祖一剑斩来要杀夫证道,估摸着死不了!回头我替你安排一个假死,你再跟我师祖纠缠个三生三世,他悟道,你刚好得道,两全其美啊!师叔,你看我对你多好!” 漱玉真君那漂亮得不可思议地脸终于抽了一抽,他随手就在秋意泊头上拍了一记:“你对我好,就是打算送我给你师祖证道?!” 秋意泊大笑了起来,甚至从漱玉真君身上跌落在了脚踏上,他坐在脚踏上笑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不知不觉中,他上半身趴在了塌上,嘟哝了一句:“怕什么……无情道是修歪路子才是那种无情……天道无情,以万物为刍狗……那是有大爱,而非无情……” 漱玉真君一时半会儿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哪有秋意泊这样的人?张口就把他们凌霄宗洗剑峰至高道统的奥秘给告诉他了?! 他认命地把秋意泊给拎到了塌上让他躺好,他看了秋意泊一阵,都给气笑了,他伸手推了推秋意泊:“起来,难得见上一回,你就睡觉?” 秋意泊朦朦胧胧地说:“不然呢?我好困。” “你这么说,不怕你师祖知道了将你门规处置?”漱玉真君又推了推他。 秋意泊揉了揉眼睛,不耐烦地拍开了他的手:“就一句话,师叔你知道我们无情道道统讲了点啥?能从这一句话参悟出无情道,我跟你讲,你这样是要逼我们掌门道君上合欢宗请你叛门而出入我们凌霄宗给洗剑峰当峰主的,我师祖高低得给你磕两个!以后您的长生牌位得放在大殿的最上面,咱们洗剑峰历代峰主在你面前都得自愧不如!” 漱玉真君:“……” 是真的醉了。 漱玉真君在这个瞬间竟然无言以对。 虽然醉了,但是秋意泊说的很有道理。 秋意泊拍了拍长塌:“师叔,别吵了,睡了睡了。” “你就不打算和我叙叙旧?”漱玉真君道。 秋意泊把头蒙进了被子里,嘟哝着说:“有什么好叙旧的……缘分未至,下回下回,等我睡醒了师叔随便问!” 漱玉真君看着已经将自己裹成了一团的秋意泊,竟然是有些哭笑不得,往日只有他对人这般嫌弃,没想到今日也被人嫌弃了一回。他又看了一眼秋意泊,没忍住伸手在他脑袋上狠狠地叩了一下,秋意泊当场嗷呜一声抱紧了自己的脑袋,漱玉真君起身,笑得极为危险:“来人。” “在。”有两名弟子推开了房门进了来,单膝点地:“真君。” 漱玉真君道:“把他给我扔到马厩里去!” 其中一名弟子正是陆绵绵,她想也没想就上去扯秋意泊,秋意泊哎呦了一声,一时不查之下被从塌上扯了下来,他伸手一捞就抱住了漱玉真君的大腿,哼了一声又睡着了。漱玉真君抬了抬腿,见秋意泊扒拉着他死活不松手,又不能真的踹他一脚——这小孩儿现在剑意可厉害,方才敲他脑袋的时候要不是秋意泊及时收住了,他恐怕要挨上一道剑气。 陆绵绵:“……真君?” 天下怎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漱玉真君又抬了抬腿,秋意泊则是越发收紧了胳膊,死活不撒手,漱玉真君看了一会儿,道:“秋……!” 话还没说完,方才还一副睡得人事不知地人已经嗖的一下蹿了起来,一手捂住了漱玉真君的嘴,他侧脸看向那两弟子:“出去。” 漱玉真君点了点头,陆绵绵只得拉着另一个人出去了,漱玉真君早就挣开了秋意泊的手,他似笑非笑地说:“醒了?” 秋意泊已然清醒了过来,不清醒也收不了自己的剑意,他双手合十:“师叔,我错了。” “你也知道丢人?”漱玉真君唇边缀着一抹笑意,看着温柔极了。 秋意泊冷汗都快下来了——他就是仗着易容,仗着掩藏了修为境界才敢胡闹,漱玉真君要是喝破了他的道号,那以后他就不用见人了。 他保持了好几百年的翩翩君子温润如玉的形象啊! 秋意泊点了点头,又说了一遍:“师叔,我错了。” “错在哪里?”漱玉真君问道。 秋意泊撘拢着眉眼,乖巧地不可思议:“不该仗着师叔宠我就胡闹。” “还有呢?” 秋意泊一抹脸,在漱玉真君对面坐了下来:“缘分到了到了!来,师叔,我们几百年不见了,叙叙旧!我有好酒好故事,只等着师叔呢!” 漱玉真君柔和地说:“不是很困了?不必勉强。” 秋意泊:“……我不困!” 谢谢已经吓醒了。 “好。”漱玉真君温柔地看着他:“那是极好的……今日月色甚好,对月共饮,方算是不负这月色。” 秋意泊应了一声,和漱玉真君到了露台,说起了这一段时间的见闻,方说到他是如何识破血来道君的三尸的时候,漱玉真君啪的一声,倒在了桌上。 秋意泊挑了挑眉,将杯中酒饮尽了。 有一说一,这可是他在重修肉身之前,用无定灵泉酿的酒,还加了无数天材地宝,如今也过了百多年了,最妙的是不管是闻起来还是喝起来,都是绵软清淡,然而么……后劲十足。 哪怕漱玉真君是大乘巅峰又如何,该醉还得醉!他不光得醉,还得闭个关消化消化灵气! 但是秋意泊喝的是甜酒,除了闻起来和漱玉真君喝的是一样的外,其他没有一点相同,如果说漱玉真君喝的是七十度老白干,他喝的就是酒精味饮料——阴阳壶,老套路了。 …… 翌日。 “真君……” “真君……” 漱玉真君醒来,朦胧之间只觉得头疼欲裂。 “真君……” 漱玉真君不耐烦地呵斥了一声:“闭嘴!滚出去!” 呼唤他的声音消失了,他又舒展了眉头,抱着被子沉沉地睡去了。 七天后,漱玉真君才醒了过来,第一个想法是昨天拽长生起来说话确实是不太应该,第二个想法是秋长生那个兔崽子呢?!居然敢灌他酒?! 他坐在床上缓了许久,又轻笑了起来,他躺回去,舒展了一下四肢,只觉得四肢百骸舒畅无比,他笑着呢喃道:“许久没醉过了……” 倒是难得。 也罢,放他一马。:,, 495 第 495 章 “柏真人,您的水!刚从源头打来的,还特意用锦缎滤过了!” “真人,刚烤好的饼,外焦里嫩,劲道十足!” “这边烤肉也好了!真人,来个鸡腿不?” 这一日他们是在野外落脚的,好不容易搭好了帐篷生好了篝火,刚到饭点,秋意泊面前就伸来了好几只手,他看着这几个镖师发亮的目光,笑着接了对方递过来的东西,其他镖师则是有些不甘心地看着这一头,瞧那模样跃跃欲试,只恨当初怎么不是自己跟着他一道走。 他们也都知道妖鱼那事儿就是个误会,瞧周哥他们几个,不过就是带着柏真人一道去进了趟货,吃香喝辣不说,晚上还住在了春意楼的上房……周哥他们早上醒过来,差点没给吓死,迎着满屋子的香风,出门就见到了花枝招展的美人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最重要的是临走的时候要结账,春意楼的美人风情万种的一笑,说是柏真人已经付过了。 这位柏真人别的不说,是真的大方啊! 他们还听说了柏真人当街调戏合欢宗的真君,不光没有被追究,那真君还收了他的香囊,甚至还叫化神期的真人来回礼,实在是……牛! 他真的好有能耐! 他们要是能跟着柏真人混两天,学几分能耐,是不是回去之后就不用愁媳妇在哪里这件事情了? 他们这个年纪,若无什么奇遇,这一生也就止步筑基境界了,做一个镖师,虽然是刀尖上混口饭吃,但也比在春溪城中做一个搬搬抗抗的苦力赚的多一些,谁又不曾想过寻一个情投意合的道侣,境界低一些也无妨,回家总能有个老婆孩子热炕头,境界要是和自己一样是筑基,那更好了,这押镖走货,南来北往,夫妻搭档,也是让人心驰神往。 问题就在于比较难找。 毕竟修仙界和凡间不同,大部分女修一个人也能逍遥自在,若不是遇上了极其合意的,大多宁愿一个人过一辈子,也懒得寻个凑合的道侣。 这么一想,众人看向秋意泊的目光就更火热了。 秋意泊还真生出了几分坐立不安的感觉,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果然饭后一众镖师都没有回帐篷里休息,反而是围坐在篝火旁边:“柏真人,你快教教我们,怎么讨美人欢心的!” “柏真人快救我!我相好知道我又要一走三个月,气得把我赶出屋了!这该怎么哄好她?” 秋意泊听着乱七八糟的情感问题,一个头都变成了两个大。他哪里懂什么讨美人欢心,自小就只有别人讨他欢心的份,至于其他几位师叔、朋友的,要么是从小跟他一块长大的,要么是和他师傅他爹有旧,还有几个倒是他自己结交的,但他总不能和人说因为自己长得美,所以看见别人长得漂亮也没有放在心上,只当个普通朋友处处,随口调戏调戏,就混成好友了吧? 至于道侣那就更扯淡了,泊意秋那需要他哄吗?睫毛颤一颤就知道对方在憋什么坏水,哪里用得上他哄?非要说算得上是‘哄’的,那只有躺平任操了。 秋意泊看着一个个发亮的眼睛,感觉自己好像是被一群饿狼围在中间,他没忍住喃喃地说:“诸君目光灼灼,似贼也……” 众人一愣,随即哄笑成了一团:“真人别慌啊!我可是真心讨教真人的!” 有人高呼道:“真人这幅不修边幅的模样,就算我有断袖之癖,我也不能看上真人啊!” 还有人说:“就是!我爱的是美妇人!” “豁,我就说你对卖果子的那寡妇有意思,之前问你还不承认,今天可算是被我逮着了吧!”他旁边的人看着他:“我跟你说,我也看中了她,以后咱们兄弟可做不成了!” “我呸!” 一群老油条注意到有一个年轻俊秀的镖师低头不语,便推搡了他一下:“怎么,你小子也有梦中人了?” “没有。” “那你怎么不说话?” 那俊秀镖师看了篝火旁的秋意泊一眼,道:“因为我是断袖。” 众人一愣,随即又哄笑了开来:“什么,你难道看中了柏真人?” “不是。”那俊秀镖师认真地说:“现在没有,但万一以后呢?所以我才不说话,免得以后自己打脸。” 这种话匣子一旦开了,就是荤素不忌,秋意泊见有人聊着聊着就打起来的,有人被弄得满脸通红的,那刚刚自称断袖的年轻镖师都快被强行推到他面前了,他笑道:“哎,好了,欺负毛头小子算什么能耐?不是要我教你们几招吗?这容易啊!” 众人高呼了一声好,纷纷停下了嬉笑打闹,听他授秘。秋意泊道:“倒也没有什么,有几条你们记牢了。” “好嘞!您快说!” 秋意泊手中摆弄着一根稻草,竖起了一根手指:“这第一条嘛,就是说话不能太粗俗,张口‘娘’闭口‘吊’的,哪个女子会喜欢呢?相识简单,这给人第一眼不能说非要什么惊鸿一瞥,但怎么也不能是这人粗俗吧?等熟了一些,那也好放松放松,也算是一个真性情!” 一个镖师喃喃道:“他娘的,这嘴巴可秃噜习惯了,一时半会儿还真改不过来……” 他旁边的镖师立刻捂住了他的嘴,高声道:“要的要的,第二条呢?” 秋意泊接着道:“第二条,要干净整洁,出门在外的确实不大方便,但不也就是一个清尘咒的事儿吗?难道还不舍得这点灵力?时不时给自己施一遍,整理整理衣物,叫人看着不也舒心?一身风沙血雨的,要是是断袖那还好些,要对面是个女修,不得给恶心坏了?” 有人问道:“柏真人,可那不是展现我们男子汉气概吗?!” “什么男子汉气概?”秋意泊看向了他:“那些仙子们又不是凡间被困在家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秀,人家什么没见过?说不定见的比你还多些!你这般想,你寻个道侣,难道就能寻个邋遢婆娘吗?仙子们寻个道侣,不图你与她两情相悦,不图你嘘寒问暖,图你不洗澡顶着臭脚往床上一躺?你就是长得俊,臭气熏天的,谁能忍你!” “自古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境界容貌咱们不去说他,那是老天爷赏的,但你要是连一个清尘咒都懒得用,自个儿都管不好自个儿,哪个仙子瞎了眼的看上你?图你活好?”秋意泊的视线在那镖师身上一扫,若有所指地说:“要是图活好,不能去合欢宗吗?你会的人家都会,你不会的人家也会!” 众人暧昧地笑了起来,但不可否认这番话确实有道理啊!让他们找道侣,那多的也是想找温柔贤惠的,谁愿意找个邋遢的回来? 秋意泊这辈子都没想过有一日会给人传授怎么泡对象的秘诀,硬着头皮硬编:“第三嘛,就是要……” 他话刚出口,远处陡然传来了一声震天撼地的爆裂声,众人只觉得有什么锋锐无比之物从天空中一闪而逝,不过是掠过罢了,众人也觉得颤栗不止,如芒在背!众人闻声回头望去,便见远处一山峰居然缓缓向一旁滑落,又是一阵天摇地动,尘土飞扬之间,众人清晰地看见那山峰断口平滑如镜! “不好!有大能在附近动手!”武进喝了一声:“熄灭篝火!加固禁制!” 那样的凌厉的剑意,一般修士用不出来,很可能是一位真君!能惹出这样大的阵仗,另一位少说也是一个真君,他们这些小鱼小虾的也不在他们眼中,只不过距离太近了,怕的是殃及鱼池! 不过也还好,只要不是运气差到了刚好有那么一剑一个法诀正正好好落到他们这儿来,山体倾倒之流的他们合力布下禁制也能扛得住! 一众镖师执行力非常强,短短一瞬间篝火就被灭了,周全拉着秋意泊一并躲到了一块巨石之后,这样如果山峦倾倒也有巨石可以抵挡一二,秋意泊也知道厉害,抬手布置了一个禁制——他察觉到了有人来,只不过他还以为不会在这里打起来,他们速度太快,说不定一眨眼就走远了,提醒镖师们让他们逃是没有用的,他们难道还能逃得过两位真君?待在原地反而比较好。 篝火一灭,周围变得黝黑了起来,月光也被烟尘阻了大半,众人连呼吸都放轻了,秋意泊察觉到两人就在几座山外交战,暂时是不会到他们这里来的,就问道:“兄弟们好像都很熟练?这种事情经常遇到?” 武进道:“还好,遇到过一回,今日是第二回,真君也不多见的……也是运气差,怎么就遇上了!” 秋意泊点了点头:“噫,这走镖也真是辛苦,防范妖兽也就算了,还得防着大能。” “怎么不是?”周全摇头说:“真人你是第一趟走镖,不知道。其实修士才是我们应该防范的,不过我们镖局现在只走仙凡两界,送的东西大多不值钱,已经是太平许多了……以前有个客人不知道怎么想的,将一天材地宝偷偷放在了货里,刚出春溪城我们就遭了截杀,那一趟我们兄弟死了二三十,还是一位真人路过才将我们救了下来!” “原来如此。”秋意泊很理解,毕竟妖兽来袭击原因很简单,大部分是为了吃人填肚子来的,人修就不一定了,什么有仇的,看见货物眼红的……乃至遇到邪修心情不好随便杀杀人的,多得是。“大家也放心,距离我们还有一段路呢,一位真君应该是察觉到我们了,正在把人往远处带呢。” 有了秋意泊开口,紧绷的众人也放松了许多,有人长舒了一口气:“柏真人,这你也能察觉的出来?” 秋意泊笑道:“我这人别的没有,就是感知灵敏了一点。” 武进脱口而出:“那你方才怎么不早点提醒我们逃?” “也是近了我才察觉到的……提醒你们做什么?你们这么厉害?”秋意泊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地说:“能跑得过真君?” 武进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失言了,惭愧地对秋意泊拱了拱手:“柏真人,是我失言,抱歉。” “无妨。”秋意泊随意地摆了摆手,武进这个人比较耿直,有口无心罢了,事关生死,问一问又何妨? 又过了好一阵,周围已经是一片狼藉,唯有他们这座山附近还算是完好,众人皆在心中松了一口气,听那边好久没有声响,怕是已经结束了。正在此时,又是一道剑光闪过,那剑光如白虹贯日,势不可挡,他们眼前陡然掠过了一道腥风,居然是一个身穿黑袍颈挂骨链的修士,那修士手中还捧着一个白玉骷髅头,他抬手一挡,那白玉骷髅散发出一阵妖异红光,居然将那锐不可当的剑意收了去,他桀桀地笑道:“道友,你若是再不收手,可不要怪老夫下手无情了!” 是邪修! 一众镖师面面相觑,眼神中传达了这个信息。众人陡然生出了一股绝望之感,他们居然运气差到了遇上了一个邪修真君,他们还有活路吗?! 忽地,有人淡淡地说:“你还能挡几回?” 众人眼前一花,便见天空中出现了一位身穿青衣之人,其姿容俊美,如雪雕琢,手中握着一把朴素的长剑,他一人一剑立在那处,明明朴素至极,却让人觉得锋锐无比,多看一眼,都觉得双目剧痛。 不必多看,便知道那是一位剑修,真君境界的剑修。 或许有救呢? 武进正打算开口求救,却见秋意泊一指抵在唇上,低声道:“嘘——应当是凌霄宗的真君。” ‘凌霄宗’三字一出,众人也都明白过来。凌霄宗是当世第一宗门,门内有两位道君,近二十位真君,行正道守天则,最正派不过,若那位真君能救他们,不必开口也会救他们,若不能,那就是他们命数到了。 凌霄宗正直却不迂腐,那位真君绝不会以命相救的——再者,若这位真君今日能杀这邪修,他们也算死得不冤,杀此一人,不知能活多少人! 那邪修道:“确实,老夫也抵不住道友几剑了!只不过此处有三四十血食,聊胜于无也是好的!” 青衣真君冷哼了一声,剑意拔地而起,秋意泊提醒众人:“闭目,不可直视。” 一众镖师自然明白轻重,当即闭目不看,秋意泊看得倒是乐津津的,真是走到哪里都能遇到熟人,也是巧的不得了。 反正他又不带怂的,区区渡劫邪修罢了,那邪修过来大不了他杀了就是,左右无事,凭什么不看? 那两位真君瞬间战作一团,秋意泊甚至悄悄摆出了一把小板凳,可惜他这趟镖还想走下去,不好暴露了身份,不然他现在就能小海豹鼓掌了! 这一剑,漂亮! 那邪修也是有点能耐的,到底是渡劫期,比另一位要高一个境界,另一位显然是没认出他来,时不时要护一护他们这些无辜路人,居然硬生生吃了那邪修一招,这一招下去,肩胛喷出了一道血箭,那位真君却眉头都不眨一下,化血为剑,洞穿了那邪修的丹田!再下一瞬间,邪修周身为剑意围剿,清光四溢之间连一点齑粉都没能在世间留下。 干净漂亮! 秋意泊差一点就没忍住吹口哨了。 他笑道:“好了,可以睁开眼睛了,恭贺诸君,今日顺利渡此劫难。” 众人这才睁开了眼睛,正好见到那青衣真君飘然落于地面,手中长剑一甩,在地上留下了一条犀利的血线,那血落地即焚,那位真君侧目看到他们,没有说什么,上前去拾对方的纳戒。 秋意泊笑道:“对了,这第三条么,就是要主动,要热情……” 一众镖师还未反应过来秋意泊在说什么,就见他扬声道:“那位真君——真君救我们于水火,不如歇息片刻,我们为真君护法!” 青衣真君淡淡地说:“不必。” 众人呼吸一滞,霎时间浑身寒毛都炸了,他们听周全说过柏真人当街调戏真君,没想到今日又调戏一位……不是,这算调戏吗?应该不算吧? 可那是真君啊! 出了名高不可攀冷漠无情的剑修真君啊! 他怎么敢上去的?! 秋意泊已经走出了禁制,他笑道:“真君伤势不轻,我等虽非什么大能,但自问为真君尽些绵薄之力还是可以的。” 那青衣真君微微皱眉,一众镖师也恨不得当场把秋意泊拖回来让他闭嘴!都说了伤势不轻了,谁伤势不轻不是立刻找个安全的地方闭关,而是在一群陌生人当中疗养啊?!啊?! 他们素昧平生的,别说是真君了,就是个普通修士凭什么相信他啊! 完了完了,那真君都皱眉了!他们该不是要死了吧?! 忽然之间,那青衣真君颔首道:“好。” 秋意泊轻轻一笑,抬手指了指一旁还算干净平整的空地,一团金色近白的火焰点燃了篝火,“真君到那里休息一会儿吧。” 青衣真君定定地看了一眼火焰,不置可否,但却依言过去盘膝而坐,火焰飞腾,带来了暖融融的温度,他的眉头松了开来,居然当即吃了颗丹药后就闭上了眼睛开始疗伤了。 秋意泊回首招呼众人:“别藏了,都出来,为真君护法……小周啊,去准备点干净的水和饭食过来。” 一众人跟见了鬼一样的看着秋意泊,随即反应过来,都从巨石下出了来,秋意泊低声与周全说:“真君受了点伤,咱们虽然没有什么好的,但欠了真君一条命,有什么好的拿出来些,我这里有一块金丹期的肉,你且去烤了。” 周全连连点头,却又不敢开口,接了肉连忙去安排了,其他人打扫周围,禁制重新张开,各自尽量远的分散开来,不靠近那位真君左右,也不敢言语,一个个看着坐在篝火旁的秋意泊跟看神仙似地。 原来真的可以啊! 柏真人真的好厉害啊! 约莫一个时辰后,那青衣真君终于睁开了眼睛,颔首道:“多谢。” 秋意泊一手招了招,周全将烤肉清水等物都送了下来,憋了半天也不敢说话,最后拱了拱手就赶紧退下了,秋意泊指着里头那块香气四溢的烤肉说:“多谢真君救命之恩,我等修行尚浅,没有什么好物,只有这些了,真君还请随意。” 一众镖师屏息凝神地看着那位青衣真君点了点头,一言不发地拿起了筷子就吃了起来。说实话,那位真君相貌其实极为俊秀,但他的气势实在是太强了,这般锋锐无比的气势之下,那容貌也变得无关紧要了起来。 他们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柏真人却是言行自然,实在是阔达。 秋意泊在一旁陪着吃了两口,这群镖师真的很不错了,除了他的那块金丹期的妖兽肉,其他的就是之前猎得的那条妖鱼,再不然就是不知道什么的肉和果子,不提灵气如何,大多美味,应该是走南闯北时留下的好东西,可见是真心感谢的。 不一会儿,青衣真君就搁下了筷子,道:“多谢美意。” 众人听见这句话,心下都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不知道怎么的还有些莫名的高兴。 秋意泊抬眼看向了那位真君,道:“真君手上似乎有些不好?我略修过一些医术,若真君不嫌弃的话,就让我来看一看?” 青衣真君颔首,将右手递了过来,他手上带着半只纯黑色的手套,只罩住了无名指与尾指还有半边手掌,其中以金环锁在指根,衬着修长有力的五指,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性感。 秋意泊不曾握住他的手,食指直接钻入了手套的缝隙中,顶在了那金环的下方,他微微挑眉,看向那真君:“好厉害的毒,难道是那位邪修所为?” 青衣真君淡淡地说:“是,我追杀了他一个月。” 他顿了一下:“委实难抓。” 手套微微鼓起,描摹出了秋意泊的食指的轨迹,金环被缓缓向上顶去,秋意泊的中指也钻入了手套之中,再有一下,两只金环瞬间落在了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半截手套也跟落了下来。取金环而代之的是秋意泊的手,他扣住了那真君的五指,莫名就成了五指相扣。 那两根手指并不显得如何诡异,只是比其他手指更苍白,摸上去冰凉一片,如同一块寒玉一般。秋意泊道:“真君,得罪了。” 噫,他就说温师兄怎么动作都不利落了。 他握紧了温夷光的右手,按在了自己膝上。怪不得温夷光要用金环锁住指根,否则这毒蔓延出去就变得非常麻烦了。 还好他的万能解毒丹还剩了一些,这手上的毒则是要逼出去,他医术学的就是个赤脚,但是刚好半夏真君的手札里记录过这种毒。 一众镖师看着这一幕,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什么情况?不是看看伤势嘛?怎么柏真人就把人家真君的手给握住了,还那么暧昧的摘了人家的手套?这会儿还放在了自己膝上?那位真君居然半点不生气?居然就老老实实让柏真人握着? 虽然但是,手也是可以这样随便摸的吗? 不是说剑修的手堪比性命吗?就这样随便给治了?! 这样真的好吗?! 秋意泊将右手的毒引了出来,那毒在他掌中居然化作了一颗冰珠,他随意将冰珠扔到了一边,对温夷光说:“来,左手。” 温夷光乖乖地收回了右手,将左手也递了过去。 镖师:“……” 他们是在做梦吧? 不,这一定是在做梦!:,, 496 第 496 章 温夷光的左手比右手中毒还要严重,他的右手戴的还是两指手套,这一手却是五指却被包裹住了。秋意泊眉目一动,也露出几分郑重之色,他低声道:“真君这一处的毒中了近一月了吧?根深蒂固,委实难办了。” 他看向了温夷光,温夷光见了他的目光,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中了毒,明明知道这毒诡秘复杂,没有立刻回宗门亦或者去求医问诊,而是追杀了对方整整一个月……若是立刻去治疗,哪怕就地开出洞府来逼毒,也比追杀对方来得强。 秋意泊的指腹在他手背上慢条斯理地划了过去,“有没有感觉?” “……有。”温夷光难耐地动了动左手,又被按在秋意泊膝上动弹不得。他很确定秋意泊用的力道是偏重的,通过皮肤和肌肉的变形很容易就能感知到秋意泊用了多大力气,但实际上因为中了毒的关系,他感觉到的是酥痒的,像是有人拿羽毛在他手背上扫了又扫。 秋意泊微笑了起来,温夷光看着他唇畔笑意,越发不敢和秋意泊对视。秋意泊见他如此,心中摇头,大概也有了一些猜测。 温夷光不是这么不谨慎的人,孤舟师祖说要压他境界五十年,实则哪里说压就能压的,更何况还是步步杀机的渡劫期?温夷光已经有了进渡劫期的征兆了,希望他回宗门孤舟师祖会有解决的办法。 “能解吗?”温夷光又问道。 “可以。”秋意泊道:“真君且忍一忍。” 温夷光自然是无所谓,能如何?最坏的打算也不过是剁了他的手罢了,大不了如秋意泊一般重修肉身就是。正当此时,却见秋意泊一手将左侧垂下的长发向右侧拨去,另一手却执着他的手,咬住了他的手套拔下,金环叮咚之间,苍白的指尖被送入了他的口中。 温夷光感觉古怪极了,下意识一动,指尖却是一痛,霎时间食指就有了微微的刺痛感,是长久不通顺的血液开始回流,与此同时,一股沁凉之感从指尖传来,不同于无情道的冷冽无情,这一股灵力乍暖还寒,代替了金环的作用,将毒素逼向了指尖。 温夷光知道这是太上忘情道统,与无情道一脉同源,且更为温和。他在这一个月内被那邪修消耗掉的、被这毒素折磨去的灵气得到了快速的补充,体内那种躁郁之感也消退了不少。 温夷光皱眉,秋意泊在拿自己的灵力填补他的?正打算喝止秋意泊,却听见秋意泊传音道:【憋着,我还打算当我的金丹,不好给你当众运功。】 温夷光沉默了下去:【没事?】 【没事。】秋意泊大概了解温夷光在想些什么:【这毒到我这里更方便一点,我自己一会儿逼出来就行,完事儿了你立刻回宗门求见师祖,不要耽搁。】 温夷光这伤有三点不好,第一,毒素进的太深,不太好拔除,第二,他自身情况不好,本来就是吃亏在境界上,倒不是打不过那邪修,主要是抓不到人,整整追杀了对方一个月,能有什么好状态?第三,他本身就有了渡劫期的征兆,对肉身其实是有一点影响的。 秋意泊的法子很简单,一时半会儿恐怕无法在温夷光身上把这毒解决掉,那就尽可能引到自己体内,自己状态饱满,又懂怎么解毒,过来也不妨碍。再给温夷光补充一下灵力,用太上无情压一压他的经脉,以气养神,总能好一点,至于其他的,反正此地距离凌霄宗不远,等回了家自然有妥善安排。 秋意泊自小到大用这种语气说的话从来就没有小事,温夷光下意识地颔首:【知道了。】 他又问道:【真的没事?】 秋意泊输入他体内的灵力不在少数。 秋意泊笑吟吟地看向他:【你一个合体,问我一个大乘巅峰有没有事?温师兄,你确定你没有事?】 温夷光:【……】 镖师们看着这一幕,自觉地如梦似幻,大多数怀疑自己其实已经死了,眼前不过是生死之间那一瞬间的幻梦罢了。 很快毒素全部都被引入了秋意泊体内,最后时刻,秋意泊将霞影也送了过去,本就是一缕云霞,也无人能发现。秋意泊用帕子沾了水擦拭着温夷光的左手,左手看着还是有些绵软无力,却已经有了温度,显出了一点血色。他用眼神示意温夷光赶紧滚蛋:【坐我的霞影回去,它自个儿会回来。】 “多谢。”温夷光起身,不曾多犹豫便登上了霞影,霞影本就是气象万千,仙气缭绕,一众镖师不由目送温夷光离去,等人的背影都消失了还不见回神,秋意泊提点了一声:“都看明白了吗?” 镖师们猛地回神,“啥?” 秋意泊笑道:“要热情,要主动……不过不能学我方才那样,那位算起来是我的同门师兄,又有伤在身,我懂一些医术,这才得以近身。” 武进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什么?同门师兄?真人你是凌霄宗门下?” “是啊。”秋意泊叹息了一声,其中似乎有无限怅然。一众镖师也神情复杂,凌霄宗虽好,却是出了名的严苛,能坚持下来不易,况且凌霄宗天骄辈出,听说新晋的一批真君中,最多也才六百余岁,柏真人既然能称那位真君一声同门师兄,必然是内门弟子,且和那位真君应该是同一届的,凌霄宗五百年内入门的弟子算是同一届,金丹寿数五百,恐怕柏真人的寿数也快到了尽头。 少年得志,拜入高门,左右无不是天骄,却只有他碌碌无为,不过金丹,这其中怅然之情又岂是轻易可以释怀的? 柏真人……也是一位苦命人,怪不得他心性豁达,否则哪里能站在此处? 正在此时,他们听到秋意泊笑道:“不过话又说回来,你们从方才悟出来点什么?” 众人一头雾水:“什么……什么?” 这不是在感怀柏真人修行不易难怪心性阔达吗?他们悟出点什么来? 秋意泊见状,恨铁不成钢的问道:“我为何能近那位真君左右?” “因为真人你不拘小节?与那位真君是同门师兄弟?” 秋意泊又问道:“还有呢?” “还有……”周全想了想,说:“因为真人懂医术?” 秋意泊这才颔首道:“正是如此,我能与那位真君坐在一处,是因为是同门,那你们去追求合意的道侣的时候,也要像我这般拉近距离,同姓那就是本家,家乡不远就是老乡,哪怕实在是没去过的,跑一趟又如何?回头就说游历过对方的家乡,那距离不久近了起来?” 一个镖师憨憨地说:“可我们哪里能知道对方家乡?” “笨啊!没有家乡,总有门派,说一说敬仰之情难道很难?!”秋意泊斜眼望去:“除非是那等与自己宗门有血海深仇的,否则谁不喜欢听人赞一赞自己的宗门?” “再有,因为那位真君受伤,而我又懂医术——举个例子来说,哎,对,就是你……”秋意泊遥遥一指,是之前说看中了卖果子的寡妇的那镖师:“你看中的那妇人是卖果子为生,你就不能费点心思,替她寻一寻哪里的面粉又好又便宜?都是走南闯北的,哪里的水果香料好吃总有几分了解吧?若她用的都是自家做的,你就不能帮她做一点?一来二去,就算不成事儿,也总能对你有几分好感不是?” 那镖师眼睛一亮,豁然开朗,他起身对着秋意泊抱拳:“多谢真人指点!我回去就做起来!” “对喽。”秋意泊托着腮道:“切莫唐突了佳人,咱们这儿的佳人,一剑砍死你就是能砍死你,叫屈都没用。” 众人听到这句话哄笑了起来,秋意泊又回答了几个问题,俨然一副浪迹红尘的模样,有一个镖师听到最后,喃喃道:“娘的,要是谁这么待我,别说是妇人了,就是个带把的,我也乐意与他合籍双修啊!” 秋意泊笑倒,众人又摆出酒水烤肉来庆贺这一劫死里逃生,闹到了天快亮的时候才纷纷歇下了。秋意泊坐在自己的马车中,从半开的窗户中看着跳动的篝火,四周都被篝火映得明明灭灭,竟然不觉得清寂,反而觉得有意思极了,困意席卷上了心头。 今朝尽兴,且眠去! 又是三日,秋意泊在路上将毒素逼了个干净,两颗冰玉珠在他掌心中打转,他在想这个毒还怪好用的,中毒后肢体会缓缓僵硬玉化,如果再提炼一下这种毒素……往实战方向想,要是在兵器上涂了这种毒,那不就等于上了个【僵持】buff,往花里胡哨的方面想,谁家死了人,把这药往对方嘴里一塞,这人在腐烂之前便可玉化,别说封棺入土了,直接摆庙里封个神位都够了。 不过这个太玄学了,真的给人送去当了神像,受万千香火供奉,恐怕要累积无数因果,但是给有需要的人用用倒是不错。 得了,先收起来,回头有空再研究吧。 押镖队伍到了洛云城,虽说是城,可与春夏秋冬四大城不可同日而语,但到底要比一些小镇好一些,是有正儿八经的城主与守卫的,进了城就要守规矩,不然会像在春溪城那样被抓走罚款或者罚苦役。 “柏真人!我们到了!”周全高兴地说道:“但我们要的货还要到明日才能到,我们可以在罗云城中休息两夜,第三天清晨再出发!” 秋意泊也打心底舒了一口气,马车坐久了也累人,能好好地睡两个晚上还是很开心的。一众镖师也是如此,人人脸上都精神焕发。秋意泊好奇地问道:“买了些什么?若是好,替我也加点。” 这几天同行,众人也知道秋意泊是打算回凡间探亲的,就七嘴八舌地说给他听:“此处近天云山,天云山盛产老参与黄精,偏偏因为灵气不足的缘故,刚好都是卡在凡品以下,凡人吃了也不会爆体而亡,着实是好东西!真人要的话,咱们跟商行打个商量,再给您加一批货。” “好。”秋意泊应道:“帮我要十块上品灵石的货吧,东西你们看着配。” “好嘞!” 还有人说:“真人,洛云城旁边还有一处寒松林,那儿的松子一绝,个大饱满,还有松茸、鹿茸等物,要不要也带点?” 这些玩意儿秋意泊也喜欢,当即应是,一众人欢声笑语之间先去落脚的客栈放了东西,大部分镖师都选择了先回房去好好睡个安稳觉,秋意泊倒是想松一松筋骨,就问有没有人知道路一道出去玩的。武进就是洛云城人,被推着带着个镖师一道出门了。 秋意泊向来喜欢一人独行,如今逛个街都有五六个人陪同,过了初时的不适后,现在居然也觉得挺好,大家一路说说笑笑,也是热闹。有了个本地人带路,一路上秋意泊嘴就没停过,看得众人啧啧称奇。 “柏真人,没看出来你居然好吃!” 秋意泊左手拎着一包热腾腾的炸果子,右手拿着香甜的糯米糕,一边吃一边说:“我以为我当初搁那儿烤鱼就该看出来我好这一口了。” “当时觉得真人你故意挑事儿。”武进淡淡地说:“任谁来都觉得真人是在挑事儿。” 秋意泊没忍住喷笑出声,糯米糕呛进了气管,他疯狂的一阵咳嗽,指着武进笑骂道:“小武,你是不是故意的!” 武进眉间也有了一点笑意,正当此时,有人撞向了秋意泊,秋意泊下意识错开了一步,撞他的是个小孩儿,但居然有筑基修为,小孩儿见没撞到人,回过头来略显惊异地看着秋意泊,脚步却是不停,一个劲的往前跑开了。 秋意泊挑眉道:“这城里偷儿不少?” 不知道为什么,他看那个小孩儿有点眼熟。 应该是小偷吧……凌云道界中人人都有纳戒,或大或小而已,最贵重的当然就是放在纳戒里的,一般也偷不到什么,但是修士出门总要带点饰品物件儿,这种偷儿就是瞄准这些来的。 不过他穿的普通,腰上也没悬玉佩,一个香囊虽然精美,但里头装的是香料,是凡物,偷走了也卖不出什么价格来,那偷儿打算要香囊? 怎么看都离谱,一个筑基期偷金丹一个普通香囊? 武进他们也皱眉,“这能偷些什么?……罢了罢了,注意着就是了。” 等一圈逛完,秋意泊已经收了不少上好的菌菇进了芥子空间,回头拿来打火锅,可谓是心满意足。 是夜,他秋意泊在床上看书,忽然感觉到了自己的禁制被触动了,他挑了挑眉,只装作不知道,放了那人进来——他想看看对方想干点什么。 他自认伪装的还算是不错,为什么会有人盯上了他?总不能是合欢宗弟子记仇,专门找了人来暗中打他一顿出出气吧? 秋意泊已经换了一身宽松的浴袍,白日穿的外衫腰带都挂在了不远处的屏风上,他垂眼看书,眼睛微微阖起,仿佛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睡去。又等了一会儿,他均匀绵长的呼吸声传来,终于那道气息又动了起来,悄无声息地落在了房梁上。 还是那个小孩儿? 秋意泊觉得很有意思,一个筑基期的小孩儿,只要他不是天山童姥那一挂的,十岁不满能修到筑基期,各大宗门为了抢他能打破头去。就是入了看似条件最艰苦的凌霄宗,那也是天材地宝培着,名师名剑指点着,怎么说也是一代天骄,哪里会亏待到让人来偷东西? 那小孩儿身穿着最普通不过的麻黄布衣,脚步悄然,几近无声地走到了秋意泊面前,盯了他一会儿后居然还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见他没有反应,这才环视了一圈房中摆设,见到屏风上悬挂的衣物眼前一亮,悄悄过去翻了翻,将挂在腰带上的香囊解了下来。 秋意泊偷懒,本来应该把腰带上的挂饰都取下来的,但是出门在外,他是懒得折腾,就这么着也挺好。 那小孩儿得手香囊后没有立刻溜走,反而打开了香囊,将香料全部倒在了桌上,不断地拨弄着香料,似乎想从其中寻找什么一样。要不是秋意泊忍得住,他都能笑出声了,睡着不是昏迷,哪怕这个筑基小孩儿身法确实灵敏,收敛气息也做的很好,但普通金丹被他这么一弄也该察觉到了。 那小孩儿将香料整个戳了一遍,随即皱起了眉头,不信邪又戳了一遍,最后嘴唇动了动,想来是暗骂什么,将香料全数装回了香囊中,转而又去扒拉挂在屏风上的玉带。小孩儿纠结了一下,将玉带也拎在手上,拿走了。 秋意泊失笑,悄悄地跟了上去,以他之能,这小孩儿既然已经在他面前露了面,就可以锁定他的气机,跑再快也逃不出去。秋意泊不紧不慢地跟在对方后面走,没一会儿就到了城中一处小巷,那小孩儿进了其中一户人家,秋意泊就猫上了那一家的屋顶。 屋中还有一人,应该是一个妇人,那小孩儿跑了过去,声音甜甜的:“娘,我在路上捡到了这个,好像是一位金丹真人的东西呢,明日我去还了那位真人,就能得到一些赏钱了!” 秋意泊坐在房顶上听着,不由一愣。 原来是想偷了东西再还回来,求一个赏钱? 别说,小孩儿还怪懂人性的。一枚香囊确实不值什么钱,丢了也不算什么,但是要是有人捡了送回来,还是个孩子,但凡香囊主人心性正直一些,免不了是要给一点奖励的。还特意瞄准了他这个金丹偷,等明天见了面,小孩眼巴巴地看着,大庭广众之下,他总不好只给一块下品灵石或者给一把灵钱吧?那也太丢人了。 “冰儿……”那妇人刚开口,就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小孩儿又是拍又是哄,好不容易让那妇人缓了下来,那妇人声音听着柔弱,却十分坚定地道:“你是不是去偷人家的?” 小孩儿:“我……我不是呀,我怎么能去偷人家的东西呢?被抓到了可不得了呀!” 妇人却明显是不信的,她悲叹道:“我都说了多少次,你是我的儿子,我哪里能不知道你的心性?……便是你不为你自己考虑,也要为娘考虑,若你被人抓了,你让娘怎么办?” 说着,她又咳嗽了起来,小孩儿的声音弱弱的:“娘,我不是,我没有……你听我解释……” “你……咳咳你解释什么?”妇人坚定地说:“娘不要你这样的脏钱拿来买药!” 小孩儿沉默了下去,妇人过了很久才说:“冰儿,你已经十岁了,你六岁时,就逃了春宴不去,再有六年,比便是你……咳咳……便是你最后的机会了!你若是再顾及娘,再逃了不去,娘宁愿不要你这个儿子!” 小孩儿低声道:“可是我走了娘怎么办?我知道我资质不错,可拜入了宗门,前几十年总要被扣在宗门,等闲回不来的,弟子份例或多或少肯定是有的,我也知道够给娘你买药了,可我不放心你……我走了,就只有你一个人了……” 那妇人不语,许久才满是疲倦地道:“天命如此。” “娘往日做了错事,对不起你爹,就该如此……”妇人道:“我从不瞒你,你爹就是为我所杀,他不曾对不起我,我今日得此报应,是我应该的。” 小孩儿说:“我不要我爹,我有娘就够了,娘杀了他必然有娘的原因!与我无关!” 月色正好,撒满了整座屋顶,秋意泊心道清官难断家务事,但是这小孩儿天资聪颖,根骨奇佳,就是性子有些执拗,但也不失本心,要是日后好好教养,又是一位天骄,但要是无人管教他,一直这么下去,就只有两条路了。 第一,此生止步于此,碌碌无为,平淡一生。 第二,他母亲气息衰败,等他母亲去后,他恐怕心性大变,要走歪路。 秋意泊寻思着来都来了,他就做一件善事吧,毕竟小孩儿别人不偷,偏偏偷他的,也算是有缘,这样的弟子一看就知道是要费心教养的,他没什么兴趣,也没那个时间,不如就送入外门……他算了算时间,这小孩儿真的是丢了一桩大机缘,上一届春宴是凌霄宗百年一开的内门春宴,他要是想入内门,就只能从外门考进去了……但他已经筑基,考内门应该不麻烦,就是读书上面可能要吃亏了。 他母亲也是容易安排的,吩咐一声,他母亲也是练气修士,在春溪城安排个住处,让宗门照顾一番,让那小孩儿每七日休沐能探望……其实这么一说,也可以直接安排入外门做个杂役,寻个轻省点的活,也不是不能够。 思及此处,忽地就听见那妇人道:“也罢……我明日就送你去太虚门,以你资质,说不得能破格选入外门。” “娘,我不去!” “不去也由不得你。” 小孩儿又死缠烂打了一阵,妇人松口道:“不去太虚门,那你想去何处?总得有个说法!” 小孩儿道:“我想去凌霄宗。” 忽地,房中传来了一声尖利的呵斥:“不许去凌霄宗!你这辈子都不许去凌霄宗!” 屋顶上的秋意泊:“……?” 不是,他们凌霄宗怎么了? 他不由扬声问道:“为何不能去凌霄宗?不知夫人可有什么见解?” 屋中两人皆是一惊,秋意泊自屋顶落下,就立在房门外,他推开了房门,看着房中两人。小孩儿长得普通,那妇人却是美貌,意泊都在心中赞了一声清水出芙蓉。 那妇人先是一僵,随即问道:“不知道……咳咳……是哪位前辈驾临,小妇人身怀重病,不能起身相迎,还请前辈见谅。不知……不知前辈为何来此?” 秋意泊笑吟吟地指了指小孩儿:“你家小儿捡了我的香囊,我自是来上门致谢的。” 妇人看向了小孩儿,见他满脸煞白,立刻明白了是自己儿子偷了眼前这位金丹真人的香囊,对方觉得古怪,便隐忍不发,一路跟到了这里……们方才的谈话,也不知道听去了多少。 秋意泊道:“夫人莫怕,我便是凌霄宗门下。” “若有冤情,夫人不妨直言。”:,, 497 第 497 章 那妇人听见‘凌霄宗’三个字脸色愈发惨白,看着秋意泊的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她很快就整理好了情绪,微微垂下了眼眸:“并、并无冤屈,多谢前辈关怀,只是凌霄宗门规森严,课业繁重,小妇人久病难愈,若是我儿入了凌霄宗,恐怕此生再难有相见之日……这也算是小妇人的一点私心吧。” 秋意泊知道她说的可能是真的,但大概率是假的,不过既然这一句话说出口,那就是不想让他管的意思。他顿觉无趣,他本就不是什么滥好人,别人拂了他的好意,他也懒得再管,本着到底和宗门有关,又问了一遍:“夫人,机会难得,莫要错过。” 那妇人深深地看了秋意泊一眼,有些失望地摇头道:“多谢前辈美意。” 秋意泊正打算离开,忽地那还小孩儿冲上前来,一把就抓住了秋意泊的袖子,犹嫌不足,立刻跪下抱住了他的腿:“前辈别走!” 小孩儿扭过头去,急匆匆地劝道:“娘,你有事就快说呀!” 妇人皱眉,眼中闪过一丝迟疑之色,随即呵斥道:“冰儿!你在做什么?还不松开!竟然敢如此唐突前辈!” “我不放!”小孩儿大叫了一声,随即抬头看向了秋意泊:“前辈,你别走,我知道的,我大概知道一点,我娘不说我来说!凌霄宗里头有我们家的仇人!不是他陷害了我爹让我娘杀了他,就是其他……反正跟我爹的死有关!” 秋意泊垂眼看向了那小孩儿,忽地笑了起来:“所以你拜入凌霄宗是想调查此事,然后找到凶手除之后快?” 那小孩儿毫不犹豫地用力点了点头:“是!” 这一个字的答复,却让秋意泊眉间门一动。 如果说此前秋意泊是觉得这小孩儿天资聪慧,动了收入凌霄宗的念头,如今就是真心想要带他拜入凌霄宗了——还不满十岁的小孩,行事果断,心思缜密,狡诈聪慧,再加上一个天资纵横,只要不出大错,日后必是一位了不得的人物。 他丝毫不觉得这小孩儿进凌霄宗是想报仇有什么不好,他入凌霄宗,自然有先生、有师傅、有同门、有同窗,天长日久之下总能生出点情谊来,等到大了,自然也明白偌大的宗门总有藏污纳垢的地方,不是所有凌霄宗门下都是坏人。 他不入凌霄宗,那才是不好。因为他此刻已经知道了仇家在凌霄宗,如果在其他地方长大,对凌霄宗全是恶意……举个例子来说,他年幼时在踏云境就和王家结仇,后来离火境更是险些害死他,说一句不共戴天不为过,要是他后来没有结识金虹师叔,他遇到王家子弟恐怕也不会手软。 凌霄宗是他的宗门,是他长大的地方,他自然不想有这么一个天资纵横又聪慧狡诈的修士做仇家,万一日后杀几个无辜弟子,那不是冤枉得很? 秋意泊看向了那妇人,慢慢地道:“我不走,你可以松开了。” 其实除了带这个小孩儿入凌霄宗,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杀了这对母子,那自然日后也不会有什么麻烦,方便又快捷……这个念头在秋意泊脑海中一闪而过,他不禁有了一些笑意。 杀,确实容易,一对母子而已,他确实不惧怕这个因果。他如今确实已经站在了炼神还虚的巅峰,只差一步便可迈入此界至高之中,可那又如何呢?就算是有一日他真的成为了道君,乃至成就造化,人命依旧不是草芥,可以随意毁去的。 这世上无辜者枉死,受害者满身污名的事情已经够多了,秋意泊觉得他终究还是愿意看见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夫人,还不愿意说吗?”秋意泊说。 那妇人咬住了下唇,用力之大,下唇都渗出了血珠,衬着她惨白秀丽的面容,无端便有了触目惊心的艳色:“前辈,并非我不愿,只是前辈也不过金丹修为,就算是告知了前辈,也不过是为前辈招惹杀身之祸罢了。” 秋意泊答非所问:“夫人说杀死了道侣,那道侣是凌霄宗门下?杀他亦非你所愿,只是有人从中挑拨,亦是凌霄宗门下?” 那妇人一愣,秀丽的五官有一瞬间门的狰狞:“你是怎么知道的!” “猜的。”秋意泊俯下身来,一手轻轻触碰了那小孩儿的眉心:“这么一看,确实更眼熟了……夫人,他的父亲叫什么?如果没猜错,我与他父亲应该是同窗。” 那妇人断然道:“不可能,金丹寿数五百!他若活到今日也要六百一十七岁了!” 秋意泊摇头道:“我非金丹,只不过行走在外方便一些罢了……夫人,你的仇家是凌霄、孤舟两位道君吗?” “自然不是!”那妇人下意识地道。 秋意泊又问道:“可是离安、春明、流宵、亦或者怀真、应真几位真君吗?” “也不是!” 秋意泊颔首道:“既然不是这几位道君与真君,那就好办了,不如现在我就送夫人母子去凌霄宗如何?” “不,不行!冰儿不能去凌霄宗!我就算是死也不会跟你去的!”那妇人陡然尖锐地道:“你要是再逼迫我,我立刻死在你面前!” 秋意泊微笑道:“既然夫人如此坚持,我赠夫人上品灵石十枚,好让令郎为夫人治丧。只是夫人在黄泉路上要走慢一些,待送了夫人入土,我送令郎来与夫人相伴。” 那妇人急促地呼吸了两口气,她没有大叫,她盯着秋意泊,似乎想从他的面容上看出这句话的真假来,可惜她半点都看不出来。 秋意泊又道:“我大概也知道了,罢了,我依旧送你们回凌霄宗,令郎就错过了内门春宴,便先在外门历练一番,待考入内门,自有机缘等着他。至于这仇,待令郎长成后再了断吧。” 如果确实是血仇,为什么不见凌霄道君?几乎只有一种可能了——那就是一些放不上台面的,但确实造成了非常悲惨的结局的仇怨。这种仇怨放上台面,只会让人觉得双方都有错,各打二十大板算了结,可其中这仇怨到底有多深,恐怕只有自己知晓了。 那妇人深深地看着秋意泊:“我答应你……你究竟是谁?!” 秋意泊侧首笑道:“我出自凌霄宗洗剑峰门下,道号长生。” 那妇人一震,长生真君……他居然是长生真君?! 长生真君之名这些年沉寂了下去,可换在三百多年前,谁人不知凌霄宗长生之名?!这天下最年轻的真君,便是凌霄宗中天资纵横之辈多如过江之鲫,他也是其中最耀眼的那一个!昔年曾有人道,这一代有长生真君在,天下英才恐怕都要寂寂无光! 秋意泊垂眼看向了还跪在地上的小孩儿:“你听,你娘都同意了,你同意吗?” 那小孩儿想了想,露出了一脸委屈:“长生前辈,我灵根很好的,上一次春宴是因为我担心我娘才错过了,我能不能拜入内门呀?” “不能。”秋意泊道:“宗门规矩如此。” 其实是可以破的,比如秋意泊收了翠衍为徒,翠衍就不必经过春宴遴选,入门从名义上是内门弟子,其实是亲传弟子——唯有真君门下弟子方可称呼亲传弟子,亲传弟子的弟子份例比内门弟子还要高一些,这就是真君的特权。就算他把翠衍扔到了外门,翠衍依旧是亲传弟子,内外门他是可以自由出入的。 眼前这小孩儿需要一些磨砺,他的心性有些歪了,直接扔到内门,师傅疼着,师兄弟、师姐妹们骄纵着,大把大把的天材地宝灵石随手即来,只会让他越走越歪。还是让他老老实实去外门读书去吧,等他自己煞费苦心考入内门,方能知道来之不易,才更能珍惜眼前。 那小孩儿失落地垂下了眼睛:“那我娘……” “你娘我自然替你安排妥当,让你能够时时去看望她,宗门中也自有人会看顾她一二。”秋意泊道。 小孩儿得了这一句话,眼睛亮得跟什么似地,他立刻给秋意泊叩头:“多谢前辈!多谢前辈!” “天色已晚,去收拾东西。”秋意泊心念一动,那小孩儿磕完第二个头却感觉到一股柔和的力量阻碍着他再磕下去,“给你们一盏茶的时间门。” 小孩儿站了起来,没有过多道谢,转身就去收拾行囊,那妇人还半坐在床上,秋意泊并不入内,只是问道:“对了,你还没说他的父亲叫什么。” 妇人垂下了头,道:“……周一鸣。” 秋意泊眉间门一动,心中却不禁叹息了一声:“我记得周师兄有金丹修为。” 上一回见周一鸣,已经很久了……好像是他渡化神劫的时候,周一鸣还跟他一起组队打幻境玩儿呢,感觉至今也没有多久,但周师兄却已经死了。 “我此前亦是金丹。”妇人低声道:“……杀了他之后,我心境动摇,金丹碎裂,跌落至筑基境界,又有了冰儿,元气大伤……” 所以就又跌落成了练气境界。 那她怕是时日无多了,现下应该已经在天人五衰之中,除非能有如同锁光阴一般的天材地宝来给她续命,亦或者她能在彻底身死道消之前重修金丹……不,若她灵根不好,已经有四五百岁的年纪,那就得修到元婴才能够续命了。 秋意泊手中锁光阴不多了,这样的好东西他早就分了各位师傅、师叔一份,用来保命,又在救夜影和重塑肉身时几乎消耗殆尽了。 还没到一盏茶,那小孩儿就回来了,他道:“前辈,我都收拾好了。” 秋意泊点了点头,他转身走到了院落中,想了想便召唤出了一把剑灵,那剑灵是黑背隼的模样,一出现就亲昵地用脑袋去蹭秋意泊的掌心,秋意泊在它背上拍了拍,交代了两句,又将一个木匣交给了它:“入梦,你送他们二人回宗门寻怀黎真君,这匣子也是给他的。” 黑背隼不满地低低叫了一声,秋意泊薅了一把它的脑袋,低笑道:“就是重要的事情,才唤你呀……你是飞的最快的了,这一趟让你去我才放心,匣子重要,莫要掉了。” 黑背隼听到这里已经挺起胸膛高傲地昂起头来了,秋意泊没忍住戳了它胸前膨胀起来的羽毛一下,羽毛被戳出来了个坑,秋意泊接着道:“我还会在这里停留两日,你快去快回。” 黑背隼轻鸣了一声,示意知道了,刚好那对母子也走了出来,黑背隼张开了双翅,向两人掠去,不过一个瞬间门,那对母子就被抛了起来,黑背隼的身形在空中急速膨胀,母子刚刚好好落在了它的背上,下一刻便扶瑶而起,在夜幕中变作了一道飞逝的流星。 秋意泊抱臂目送对方离开,心中还是希望此事最终能有一个好结果,他可不想白费这一番功夫。 既然此处事情已经了结,秋意泊也不再此处停留了。夜色已深,月光探不入深巷,只映亮了他人庭中出墙花木,秋意泊被这么一通搅合也弄的睡意全无,所幸外面夜深人静,他想了想,便点亮了一盏灯,这灯类似孔明灯,围绕在他身周慢吞吞地漂浮着,温润的光照亮了前路,秋意泊顺着已经被人的鞋底磨得光亮的青石板走着。 夜风微凉,秋意泊被吹得舒适地眯了眯眼睛,不知不觉中他已经走出了小巷,外头大街上空无一人,洛云城中没有宵禁一说,可同样除了青楼外也没有什么娱乐活动,这个点,就是上青楼的也该睡下了,唯有红灯招摇,无声诉说着红尘。 秋意泊本来应该回客栈的,可既然不困,他就不急着回去了,这里很安静,他很喜欢。所以就沿着路散着步,走到一半时,忽地察觉到了水汽,周围应该有一片湖泊。 他抬眼看了一眼天空,月光正好,这样宁静的夜晚应该去放舟才对。 等他顺着水汽寻到了湖泊,却发现湖中已经有一条小船了,说是小船,好像也不太妥当,应该称作是三层的画舫,只不过这画舫上只有一白衣人独坐,自饮自酌,也只有他一人处有灯。那一灯如豆,映出的明灭光晕,像是灯的,又像是月亮的。 纵使不见面容,此情此景也够让人难以忘怀了。 秋意泊收起了孔明灯,寻了块石头坐了下来,既然湖中已有人在泛舟,他就不必上去了,赏一赏这样的意境也是一件美事儿。 秋意泊看了许久,心中不知在想什么。其实他什么都没有想,只是放空了思绪,停止了思考,眼前的美景逐渐模糊了起来,可仿佛又时时看在眼中,只是入眼不过心罢了。 月亮开始变得黯淡了起来,是即将日出的征兆。 忽地,有人惊醒了秋意泊,船上人道:“道友,为何不上船共赏美景?” 秋意泊的眼睛又变得清明了起来,他回答道:“道友怎知我不在赏景?” 那人笑了开来:“倒是有趣。” “有趣这个词……我听过许多人这般夸我。”秋意泊浅笑道:“道友既然这么说了,我也只当是赞我了。” 秋意泊站起身来,孔明灯重新晕染出了光辉,点亮了他的前路,秋意泊转身便打算离去了,船上人道:“道友这就要离开了?” 秋意泊道:“我乘兴而来,自然也该乘兴而归。” 那人道:“果真不上船?” “不去了。”秋意泊笑着说:“看够了清寂的,现在想看点热闹的了。” 那人又道:“好。” 随他言出,整座画舫陡然灯光大炽,无数美人从船舱中雁翅而出,丝竹之声在刹那间门响起,美人随之而动,又有侍女小厮穿梭往来,不过是一瞬间门,整座画舫便变得热闹无比,繁华至极。 秋意泊轻轻笑了笑,脚尖一点便凌空掠起,他去势极慢,夜风吹得他衣袂如云翻卷,飘然闲舒之态,恍若仙人。这时秋意泊才看清了那白衣人,那是一位大乘真君,他相貌不过清俊,可气质极为清远淡泊,目色浅淡如琉璃,秋意泊与他对视时,有一种被人望进了心底的错觉。 秋意泊没见过这一位大乘真君,也不知道他是哪一宗的修士,或许根本就不是他们凌云道界的真君——他能去其他道界,其他道界的真君自然也可以前来,只不过手段不同罢了。 秋意泊也不在意对方是谁,他笑吟吟地说:“道友如此盛情,倒让我觉得惭愧起来。” 这里最让秋意泊惊奇的是眼前这些美人、美景、美食并非是幻境,而是真实存在的。这艘宝船不错,居然掩盖了这么多人的气息,他竟然一无所觉——当然,也没认真去感知罢了。 大半夜的出门散步,还要顶着个红外到处扫描,累不累人? “道友何必客气?”白衣真君低眉浅笑。秋意泊不必他请,就坐在了主客位,当即有两位美人依附而来,保持了一个再近一分太过狎昵,再远一分则太过疏远的距离,一人为他斟酒,一人为他择菜。其中一人举着筷子将美食送到了秋意泊唇边,秋意泊正想谢绝,那美人就已经自然而然地收回了手去,又替换了他碰过的筷子,另一位美人也是如此,将距离拉得更远了一些。 秋意泊心道好眼光。 这些美人不是合欢宗的,合欢宗门下就是有这个眼光也懒得做,毕竟他们与人交欢是修行,讲的是互利互惠,根本不是弱势的那一方。而这两人则是让他想到了凡间门的那些奴婢,只因生死皆在主人一念之间门,便格外的会看人眼色,也伺候得格外妥帖。 那白衣真君看向了秋意泊,似乎对他的容貌有些遗憾:“方才见道友一人独坐,想应是一位美人,不料道友容貌平平啊……” 秋意泊也笑:“巧了,我方才也是这么想的。” 秋意泊想了想,接着道:“不过不是美人,也是妙人,也倒也不错。” “是,倒也不算冤枉。”白衣真君颔首,忽然道:“来人。” 他身侧的两位美人立刻优雅而不失快速地将乐器捧了上来,琴、笛、箫、琵琶……不一而足,白衣真君抬手道:“来者是客,道友先请。” 秋意泊不选:“客随主便。” 那白衣真君没多说什么,转而择了长琴搁于膝头,再看向秋意泊,发现他自顾自喝酒,半点没有要演奏的意思。秋意泊饮罢,慢吞吞地说:“我不善乐器,我只管听就是了,道友自便,不用顾及我。” 白衣真君眉目微动,目中隐有深意,似是不悦。 古人曾言道,以琴会友,以礼待客。白衣真君此举便是想与秋意泊交一个朋友。 秋意泊自然也看见了,他笑道:“我大半夜的出门,本来就饿得慌,又在湖边看了道友半宿,没心情。” 白衣真君轻笑一声:“道友这般率直,当真是不怕死?” 秋意泊吃了一口菜,是烤鸭,而且是烤得皮脆肉嫩,一□□汁的烤鸭,他享受地眯了眯眼睛:“我当然不怕,你可知道我是谁?” “哦?我还当真不知道道友是谁。”白衣真君柔和地说:“道友不妨说说看?” 秋意泊摇头晃脑地说:“本人不才,是凌霄宗不怎么成器的一个普通弟子罢了。” “就这样?” “当然不是。”秋意泊曲起一根手指勾了勾,那白衣真君不知为何,莫名就向他靠了过去,秋意泊笑道:“不过呢,我师叔是道君,我爹是真君,我叔叔也是真君,你杀我试试?” 那白衣真君一愣,几乎是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秋意泊,久久不能言语。 他这一世恐怕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能将这般厚颜无耻的话说的这么理直气壮的! 秋意泊则是心情愉悦,若他还有尾巴,现在已经快乐地甩了起来了——这句话他早就想说了,可惜一直没有机会,如今总算是被他逮着了! 不过现在说也很好,毕竟道君听着就是很厉害很高端! 许久,白衣真君大笑了起来,声音清越,在湖面上回荡不去,他一边笑一边说:“道友真是个妙人——!那今日这一顿饭,不请你吃个满意还不行了?” “那是自然。”秋意泊放下了筷子,接过了一旁美人递过来的酒,浅酌了一口:“而且我是不会付你灵石的,你管我要也没有。” 白衣真君道:“然后呢?” 秋意泊取了一坛酒出来:“我可以赠你一坛酒,年份浅了点,不过总比你这些强。” 秋意泊一手一扬,半盏酒落在了场中旋舞的美人裙摆之上,他看向了那白衣真君:“可怜的,道友这般境界,怎么都不知道喝点好的?”:,, 498 第 498 章 “哦?”白衣真君看着秋意泊满脸不言而遇的嫌弃之情,琥珀色的眼睛微微一动,灿烂的灯在他眼下投下了一片细密的阴影,更衬得他目若琉璃,仿佛所有的灯光都在此刻黯淡了下去,唯有他那双眼睛澄澈生辉。 秋意泊亦不免俗,大大方方地多看了两眼,这人的眼睛有一种引人沉沦的魅力,那白衣真君也含笑任由他看着,直到秋意泊嘴唇微动,他以为秋意泊要说些什么,这才低眉拢袖,将秋意泊送的酒填满了两人的酒盏。却听秋意泊说:“道友是不是也把眼睛抠出来过?” 白衣真君一顿,反问道:“何有此问?” “漂亮得不太像真的。”秋意泊轻笑着说完,话锋一转,喃喃道:“要是能让我抠出来看看就好了……” 白衣真君还未开口,却听铮的一声,于白衣真君左右侍奉的美人利剑出鞘,“大胆!焉敢辱我主君!” 秋意泊不闪不避,举杯饮酒,任由那两柄剑架在了自己的脖子,冰凉的剑锋抵在他的皮肤上,他咬着酒盏的边缘,抬眼看向那白衣真君,他那张脸本是普通,却叫他这一抬一望之间渲染出了一种莫名的动人心魄,那两位美人不知为何呼吸一窒,有一瞬间险些将手中剑放下。 白衣真君饶有兴趣地说:“道友觉得谁的酒好一些?” 秋意泊叼着酒盏,闻言一笑,酒盏端端正正地落在了剑身之上:“还是我的酒好一些,你的……不行。” 白衣真君一哂,道:“自去领罚。” 那两位美人神色骤变,如花容颜瞬间惨淡如纸,却依旧是顺服地收剑躬身行礼,然后退去。秋意泊见状道:“要是早知道道友是这样喊打喊杀的人,再美的景致我也不来了……平白坏了我的心情。” 秋意泊说罢,起身便走,只听他无趣地道:“好酒喂了俗人,没意思,走了。” 他飘飘然的来,走时也飘飘然的走。 满船歌舞早已停了下来,人人垂首而立,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了轻波拂船之声,白衣真君目送着秋意泊的身影离去,这才举杯将杯中酒饮尽,他看着手中酒盏,斯里慢条地说:“既然客人不怪罪,就免了吧。” 暗处有人低声应了一声是,很快那两位美人便又自舱房中出了来,两人恭敬如初,丝毫不见半点怨怼之色,两人齐齐一礼:“雨燕/昭光多谢主君宽恕。” 白衣真君把玩着酒盏,许久才道了一声:“这酒……还真比我的好。” 哪来的败家子,用无涯仙芝和锁光阴酿酒喝,无涯仙芝也就罢了,总算是不太难寻,锁光阴这样的举世难求之物也用来酿酒……这天下能有多少人能喝的起这样的酒? 不过有一事叫这败家子说对了,他闲游来此,还当真不想招惹事非。 秋意泊上了岸,依旧是闲庭信步般的回去,他也不怕那白衣真君恼羞成怒来杀他,来就来,虽然眼睛漂亮,但真杀了也就杀了,他还能顺道看看对方的眼珠子到底有没有问题。 等到天彻底亮的时候,秋意泊恰好到了客栈门外,客栈里外都已经忙碌了起来,里头是厨子打着呵欠起来做早饭,外头则是各家小摊小贩已经开了张,热腾腾的馄饨,还滴着滚油的油条被放上了架子,蒸笼一开,便是扑面而来的热气。 提着菜篮子的大娘大婶已经在摊子面前排起了队,乍一眼望去几乎全是有修为在身的,不过大多只是练气,还有些干脆就是卡在了入道的门槛上,说修为是有,但你说是练气期却不算的。 其实秋意泊也是当年下了山才知道大多数的修士是与他一般的,凌霄宗里头那叫集卷王之大成,人人餐风饮露不叫半个苦字,习以为常,大多数的修士依旧是保持着凡人的习惯,一日三餐,到点睡觉,撑死了把睡觉换做修炼罢了。 秋意泊方才吃的说穿了也就三杯酒加上几筷子菜,他算是饿了一晚上,干脆也跟着排起队伍来,很快就用三个灵钱买了一套大饼油条,还有一碗豆浆,他没有自带碗筷,就用小贩的碗,站在小贩不远处吃,这样吃的人还有很多,不过大多数人都是蹲着吃,秋意泊站着吃已经算是个异端了。 刚出炉的油条油香酥脆,大饼洒满了芝麻的脆皮咬上去又甜又香,再来一口清淡的豆浆解一解油腻,下一口又是酥香扑鼻。 吃完了秋意泊就进了客栈,今日没什么事儿,他在房门外留了个禁制,让一众镖师不要叫他,舒舒服服地在客栈中补了个眠,等到一觉睡醒,已是下午,就见屏风上已经站着一只黑背隼了,那黑背隼嘴里还叼着一支玉简,看起来神气活现的。 秋意泊也懒得爬起来,伸出一手沙哑地说:“来。” 黑背隼飞了过来,就停在秋意泊的手边,先用脑袋爱娇地蹭了蹭秋意泊垂下的手臂,这才将玉简放在了他的胸口,秋意泊神识扫了一扫,就将玉简给捏碎了。 是秋怀黎的回信,他说已经将那对母子安排在了外门,吩咐人关照了,让他不必操心。顺便还问是不是秋意泊看中了想要以后留着当徒弟的,如果是的话就传个信回去,如果不是就不用回了,已经有人看中他了——娄丞看中的。 秋意泊闭着眼睛想了一会儿,确定昨天传回去的信上写了让那小孩儿在外门磨砺一段时间,娄师叔一向聪明,也不必他特意嘱咐,他自己能看出来。 秋意泊打了个呵欠,顺手将黑背隼揽上了床,侧身搂在了怀里,黑背隼顺滑的背羽成了他的靠垫,他将头压在了黑背隼的背上,一手胡乱地将它脑袋上特别神气的翎羽揉成了鸡窝,黑背隼被揉得一脸懵逼,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先去叼秋意泊好,还是随便他揉赶紧贴贴比较好。 又是一天过去,翌日清晨,镖师们将东西都收拾好,他们从客栈离开后去药商那里取货,取了货就直接离开了洛云城了,秋意泊懒洋洋地猫在马车上,又闻到了香得不得了的油条味道,就开了窗喊道:“小武啊……替我去买个早点。” 武进正忙着清点货物呢,闻言眉头一皱,旁边的镖师很有眼色地道:“真人,我替你去买!” 说着就一溜儿小跑去买了,毕竟就三步路的距离,秋意泊也没有什么好拦的,叫武进去纯粹是顺口,其实谁买都一样。镖师很快就捧着油纸包和水囊回来了:“真人,水囊新的!您慢慢喝!” 秋意泊就喜欢这种有眼色的人,含笑道了谢,挨在窗口一口一口吃了起来。一众镖师看了一眼,不得不说,就算秋意泊教了他们不少,但是他们忙得脚不沾地的时候,秋意泊却悠哉悠哉地坐在马车里吃早饭,看见了实在是有些郁闷。 秋意泊正吃着呢,忽地听到有一个熟悉的女声道:“店家,来两套,再来一碗咸豆浆。” 秋意泊霎时看了过去,他的目光没有掩饰,那头的女修立即就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女修戴着有掩饰真容功效的面纱,在秋意泊眼中却跟没戴没什么两样了,照样是艳若桃李,冷若冰霜。 女修目光冷锐,淡淡地看着秋意泊,秋意泊却笑了起来,扬声道:“那边那位仙子——!” 他声音不小,自然引得路人顺着看了过来,便见是个斯文的年轻修士,正笑眯眯地看着一个女修,人嘛,别说是练气筑基,就算是修到了真君道君,爱看热闹的还是爱看热闹,当即有人停下了脚步。女修则是冷淡地撇开了眼,仿若未闻。 秋意泊又喊道:“仙子,就是那位买咸豆浆的仙子——!” 好家伙,这也算是点名道姓了,瞬时一众路人就看向了站在卖豆浆小摊第一个的那女修。见那女修虽然不见真容,却身形窈窕,一看就知道是一位美人,就更走不动路了,连镖师都看了过来。 女修见躲不过,便冷淡地问道:“何事?” 秋意泊对着她招了招手:“还请仙子近前说话。” 女修想了想,居然真的就走了过来,镖师们看着这一幕,满脸都是不解——不是,这素昧平生的女修也是柏真人一招手就能过来的?这也太不合常理了吧?! 不对不对,这位仙子一定也是柏真人的旧相识! 女修目光已经是锋锐至极,秋意泊却笑道:“仙子,我略懂一些相骨解字之术,我见仙子骨骼清奇,又恰好入了我的眼,便是与我有缘,忍不住叫住了仙子,为仙子算一卦。” 女修眉目微动,忽然也轻笑了起来:“好啊,如何算?” “我这解字之道颇有些意趣,寻常人解字都是客人来写,先生来算。”秋意泊看着女修的眼睛,诚恳地说:“我这儿是我写一字给仙子看,仙子只说对不对就是。” 女修道:“道友不要后悔才好。” 秋意泊颔首:“自然不会后悔。” 女修伸出了一手,镖师们已经察觉出女修不对劲了,这哪是被柏真人的旧友,分明是夺命的煞星才对!女修虽是在笑,可那隐隐约约的锋锐之感却不是吃素的,他们看不清这女修的修为,可想而知,这女修至少也是元婴以上的修为啊! 哪想到他们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秋意泊已经顺手就握住了女修的手,另一手在女修手上随意画了几笔,那女修眉目一动,周围锋锐之感瞬间销声匿迹,秋意泊执着女修的手,笑道:“如何?我算的可准?” 女修轻笑了起来:“自然是准,此生还未见过如道友这般神机妙算之人。” 秋意泊笑着摇了摇头,此人是林月清,当年林月清被有意排除在攻打血来宫一事外,恰好她自个儿也在外游历,还真不知道这件事。算起来与林师姐也有二三百年未见,林师姐忍不出易容后的他也是正常的。 连温夷光都要看见极光金焰才能确定是他,更不用提林师姐了。 不过他却知道林师姐会走过来——无他,林师姐看着冷,实则是个暴脾气,她掩面出现应该是刚好在洛云城中小居,但应该不会留很长时间,大庭广众之下被一个言语轻佻的修士近乎调戏地喊了几声,她不欲惹事,但也不会忍,靠近了给他一道剑气,不让众人发现还是容易的,甚至他不会当场就被剑气伤着。 林月清如今已经是合体初期,得赐道号霜吟。秋意泊笑吟吟地看着她,真觉得有时候机遇这件事儿还真是说不准。苍雾道界血来宫一战步步杀机,他姐秋露黎跟着刷了一路经验值,如今好像也才合体中期,林师姐从头到尾都被宗门排除在外,如今却也有合体初期了。 他轻佻地捏了捏林月清的手,又将一物摆在了她的掌中,林月清一看就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是一个小罐子,但凡是和秋意泊一道长大的谁不认得?保养剑的油膏嘛! 这么多年没见,秋意泊就送她这个? 秋意泊松开了林月清的手,又在她掌心一拍:“此物或许能解仙子之忧,仙子要随身携带才好,这符咒啊,离了人可就不灵验了!” “好。”林月清指尖一动,随即她将油膏放入了怀中,“多谢道友……不知道友欲往何处去?若当真灵验,我也有个寻道友的地方。” 秋意泊答道:“许久不曾回家乡了……若是有缘,自会再见。” 秋意泊老家是东域朱明国燕京,这事儿谁不清楚?林月清点头应了,随即转身离开接着排队买油条,秋意泊也当是没见过这个人一样,低头继续吃自己的大饼油条。 马车缓缓动了起来,清爽的风迎面吹了进来,秋意泊吃完了早饭,打了个饱嗝,又歪在窗口逗起鸟来,一众镖师看着那只不知道什么时候飞来的威武的黑背隼顿时都有些眼馋,总有人骑着马到秋意泊的车窗旁边试图学着他一起逗一逗黑背隼,偏偏那黑背隼高傲极了,什么瓜子花生松子儿黑背隼一概接了,但就是不给摸——它叼了这些零嘴三两下就磕开了,然后将完整的果肉放在秋意泊的掌心上,让他吃着玩儿。 “怪怪,好有灵性……”周全不禁问道:“真人,这时你养的灵宠吗?” “算是吧。”秋意泊将一粒花生抛了起来,张嘴接了,一边嚼一边又拿黑背隼剥开的松子送到了黑背隼的嘴边,偏偏又让它咬不着:“养了很久了,它认生得很,你们单独见了莫要逗它,小心叫它叼一口,那可不是好玩的。” 入梦的本体是一把剑,但是剑身上有七道血槽,铸造时又增加了许多符文……简单来说就是为它所伤者血流如注,还不容易止血。入梦本就是一位大乘巅峰前辈的本命剑,如今被他养了这么久,又被他重新铸造过,更显锋锐,别说被捅一剑,就是被划一道一般化神修士都吃不消,更别说是筑基修士了。 众人点头应是,他们收了药材耽搁了小半日,在药商那儿用了一顿便饭,饭后就离开了洛云城,又途经寒松林时收了不少特产,秋意泊看见好吃的那就是可劲的囤。 那可是松茸哎!怕什么吃不完,吃不完送人也不嫌丢人啊!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杂七杂八的菌菇,有些菌菇的名字本地人都是乱喊的,只知道怎么吃没有毒,秋意泊仗着自己大乘期吃不死,也胡乱收了一堆,就这样又耽搁了一个时辰,当夜他们就只能露宿野外了。 不过运气不错,寻到了一个破庙。 秋意泊在镖师当中那是有了崇高的地位,一个赛一个的殷勤帮秋意泊整理了一片干净的地方,让他休息,连篝火都生好了,甚至还替他准备了串肉的竹签,贴心的不得了。 秋意泊一边串松茸,一边打量着破庙:“这里怎么会有庙?” 大山里头,周围也没有村落,更不见猎户,这里弄个庙,甚至庙里头什么都没有供,怎么看都很奇怪。 武进随口解释道:“这周围本来是有个村子的,这山神庙就是他们供的,可惜庙中无真神,供得其实是个开了灵智的妖兽,后来不知道怎么的村民开罪了妖兽……好像是最后村里几个练气联手拼死将妖兽杀了,满村就死绝了,这庙自然就荒废了。” “对,就是这么回事儿。”周全接口道:“不过庙荒废了也挺好,便宜了我们,我们常常在这里歇脚,也算是安逸。” 那必须,庙再破也算是有片瓦遮身,搭帐篷不是不好,但……就是微妙的感觉不同。 帐篷和房子就是不一样的。 “原来是这样啊。”秋意泊翻烤着自己的松茸串儿,明明只刷了一层薄薄的油,现在油脂却在往下滴,秋意泊连忙弹指将那些汁水接了,又想了想,干脆不烤了,直接将松茸送入口中,随即就被滚烫的汁水烫得直呵气。 寡淡的没有调味料的松茸,炙烤之后却有一包浆水,鲜得能让人舌头都掉了。 “我们还要几天才能入凡界啊?”秋意泊往嘴里扇着风,一边问道。 “翻过这一片大山后还要经过两个镇子。”周全想也未想就说:“一个是明蕴镇,里头的香料很好,还有一个是云山镇,云山镇的珠翠也是一绝……再然后翻过一座大山,就能到仙凡结界了。” 秋意泊点了点头,这几样他也想要的。 “说起来,我记得真人好像是要去朱明国吧?”一个镖师问道。 秋意泊笑道:“是啊,我老家就在燕京。” “哎?”镖师一愣,随即道:“那真人你还跟我们慢悠悠的走啊?” “怎么了?”秋意泊解释道:“这不是一路跟着你们,有人伺候吃喝,一路上还能跟着你们一道便宜买些东西,末了还得给我灵石的好差事吗?” “你不知道?”镖师下意识问了一句,突然又意识到秋意泊可能已经许久没回去了,联想到之前秋意泊与那位真君是同窗,说不得就是想在寿元将尽之前最后回去看一眼。他道:“朱明国现在不太好……我也是朱明国出身的,其实我出生那会儿就不太好了,连着好几任皇帝都是昏庸无能之辈,败坏了当年泽澜二帝创下的基业,去年我回去的时候就已经在打仗了……” 他说着说着也有些怅然:“……也不知道燕京保下来没有。” “打仗?”秋意泊有些惊讶:“和谁?” “突厥,还能有谁?”那镖师摇头道:“可惜啊……要是小秋相还在就好了,小秋相若在,朱明绝不会如此。” 秋意泊心道那确实还在,就在你面前吃烤蘑菇串。 大多修士都是要担忧因果的,如这一趟押镖,虽然是给修士的凡人亲族押的镖,可他们入凡间也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能平安送了东西回来就算是最好,最忌讳就是惹事生非,平白多了因果。 连平日间都要小心,更不必提国家兴亡了——就是秋意泊,如今再以‘秋家子孙’的身份去参与此事,恐怕未来遭遇雷劫也不会对他客气,而且是目标明确就是要劈死他的那种雷劫。 因为‘秋意泊’以凡人来记,他早该死了,而且骨头都该化成灰了。当年他能在凡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主要是他那时才二十几岁,且还在脱凡劫中,日常之间几乎就是按照凡人的生活模式在行动,他的武功是长期练剑的结果,他所领导研制的发明也是从物理角度当时科技水平能研究出来的,不是他突然翻出来个灵石,做了一个法宝,让朱明国士兵用法宝去轰敌国。 秋意泊随意地说:“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朝代更替,本是常理。” 那镖师拱手道:“真人好阔达,只是我却觉得憋屈……我修行至此,虽然只是个筑基,但若是能让我从军,必定能杀个突厥片甲不留。” 秋意泊轻笑道:“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就是我怕你刚上战场,天上就降下一道雷,直接将你劈成灰了……” 众人都哄笑了起来,又是一阵安慰那镖师,气氛又热闹了起来。 秋意泊烤着松茸,倒不是他无情,而是本来朝代就是会更替,他和澜和叔留下那样好的基业,被几代皇帝败坏了,他又能如何? 凭着命不要,去为朱明国强行续个几百年? 比起朱明国,秋意泊更担心的其实是秋家。 那什么,如果燕京被打下来了,他自己的衣冠冢就不去说了,澜和叔和泽帝可是合葬在燕京城外皇陵啊!这……还能保下来吗?该不会被挖了吧? 应该不会吧? 毕竟自家也不是死人。 哎不对,比起考虑澜和叔的墓,应该先考虑考虑秋家。 他老秋家没事吧?该不会他这一趟赶回去,就是赶回去给全家收尸的吧?:,, 499 第 499 章 话是这么说,秋意泊却知道概率不大,一朝天子一朝臣,不管谁做了皇帝,总不能不要势力庞大的地头蛇。秋家屹立千年不倒,也不是就经历了朱明这一朝,更不是全靠他们几个修仙的老祖,历史上有一位叫做阿斗的名人已经证实了这一点,扶不起来就是扶不起来,当爹的是皇帝都没用。 但……万一呢? 朱明国一国国祚算下来也有百年了,底蕴真不算差了。能让昏庸的皇帝继位,其原因很简单,毕竟是皇位更迭的大事,只要中间出些意外,什么聪明的全内斗死完了、皇帝年迈突然就昏庸了……意外可太多了,一个大权在握的皇帝,只需要几年的时间就能把国家挥霍一空。 他老秋家族长的位置,恐怕也跟皇帝区别不大了,要也有这么一桩意外,结局可真不好说。 这么一想,秋意泊就有些坐不住了,他其实不算是太在乎老秋家,因为只要他活着,他哥活着……秋家就不算亡,那些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说实些的……这么多代过去了,还能与自己有多少血脉是相同的呢? 他不在乎可以,可是他在乎的人在乎,所以他也有些紧张了起来。 当然最好的办法就是他现在立刻离开,这条路是镖师们走惯了的,也没有多大的问题,不是说少他一个就走不下去了,可他又有些不舍得——他其实有些厌恶这个消息,因为这个消息,他似乎又回到了要奔波的日子里去。 秋意泊低垂着眉眼,篝火在他眼中跳跃,映得他的面容都跟着明灭不定了起来。 厌恶归厌恶,秋意泊还是决定明天一早就直接告辞离开。 “哎?外面是不是下雨了?”忽地有一镖师问道。 众人下意识往外看去,果然天空已经下起了牛毛般的细雨,一众镖师自觉放下了手里的食物酒水,呼啦啦地冲到外面去给货车蒙挡雨的油布。东西太多,光靠镖师手里的纳戒也塞不下,况且这些布料、药材加起来还没有一个稍微容量大一点的纳戒来的贵重,所以宁愿一路用马拉着翻山越岭。 秋意泊也想出去帮忙,武进见到了便招呼了一声:“真人你坐着就行了,他们很快就好了。” 秋意泊点了点头,继续烤自己的松茸吃。外面的雨在他们出去蒙布的短短几个呼吸内就成了瓢泼大雨,一众人被淋了个猝不及防,回来时跟个落汤鸡一样。反正队伍里没有女修,众人也就无所谓了,一个个脱个精光,干脆顺道在雨里洗个澡,洗完澡就溜着鸟就回来了。 这会儿是不是断袖就很好分辨了,镖师里头是断袖的好歹给自己围了一块布,并且大大方方欣赏兄弟的鸟,其他爱红妆的就赤身裸-体的开始比起谁的鸟比较大。 秋意泊看得目瞪口呆,怎么说,虽然他是基佬,但是作为一个洁身自好的基佬,陡然看见了还是有点……辣眼睛。 秋意泊时常觉得自己和其他基佬格格不入,他是否能欣赏主要是看脸。 雨势越来越大,天空中阴云重霾,过了好一阵,见很多人根本没有穿衣服的意思,秋意泊提醒了一句:“都把衣服穿起来,有人来了。” “啊?哦!” “多谢真人提醒!” 一众镖师这才手忙脚乱地把衣服穿好了,没一会儿果然是来了几个戴斗笠的修士,斗笠宽广,掩去了他们大半的面容,他们到了破庙前见里头有这么多人,便有些踌躇不前。其中为首的女修一拱手:“路过此地,雨大难行,不知可否借贵宝地避一避风雨?” 武进扬声道:“都是过路人,道友不必客气,请。” 女修道了一声谢,这才领了人进来,武进等人则是腾出了角落一块空地出来,让他们休息。秋意泊心道也是最后一晚了,一路同行,多亏武进、周全等人忍让了他一路,请他们吃顿好的……他纳戒里还有不少狂林鹿肉,都是筑基期的,刚好能让他们享用。 女修队伍中有一个少女,看着最多只有十一二岁的模样,她伏在为首女修的膝上,一双水灵灵地眼睛好奇地到处看,没一会儿就锁定在了门外,小声地道:“娘,外面的油布飞起来了……” 都是耳聪目明的修士,众人一看见外面货车上的油布确实飞起来了,那里头全是丝绢,这年头的丝绢可不比现世,过一两次水颜色就掉的不能看了,哪怕是修真界做出来的也差不离多少。秋意泊见状屈指一弹,用禁制将门外的货车和马匹都笼罩了起来:“行了,大半夜的,别折腾了,都坐下吧。” 镖师们一看就乐了,对秋意泊抱拳道:“有劳真人了!” 还有人问:“真人,你不介意你方才怎么不用禁制?就看我们被雨浇成落汤鸡啊?” 秋意泊挑眉,十分嫌弃地说:“我看你们还挺乐在其中的?” 众人都笑了起来,周全将烤好的食物送了些给角落里的那群人:“多谢小仙子提醒!这些吃食不算精致,但都是刚刚烤好的,道友不嫌弃的话就收下吧!” 小姑娘仰头看了看自己的母亲,见她点头这才欢欢喜喜地从她膝上起来,“真的都给我吗?” 周全手里有两盘食物,一盘水果多一些,一盘烤肉多一些,周全道:“爱吃哪个就挑一盘吧,还有一盘要留给真人。” 倒不是周全失礼,毕竟出门在外,总是要小心为上,所以才准备了两盘食物,让他们挑一盘,剩下的给秋意泊,也算是表示食物没有毒的意思。 “真人是谁呀?”小姑娘又问道。 周全用目光示意了一下坐在另一个角落单独一人的秋意泊:“那位就是柏真人,是金丹期的前辈。” “金丹期就是真人吗?”小姑娘歪着头问周全,周全点了点头,她又欢欢喜喜地道:“那我娘也是真人了!” 女修无奈地看了自己女儿一眼,接了那盘肉多一些的食物,随即道:“小女无状,道友勿要见怪。” 她本是掩盖了自己的修为,哪想到叫女儿一口叫破了。 “无妨的。”周全也不以为意,礼数周到了就将另一盘水果多一些的给了秋意泊,其实这一盘本来就是打算给秋意泊的,无他——他们烤的肉,秋意泊嫌不好吃。 秋意泊随意挑了个树莓往嘴里一扔,酸甜的汁水迸溅了出来:“既然凡间起了战乱,那我明日先行一步,不与你们同行了。” “哎?”周全讶异地回了一声,随即也点头道:“真人既然放心不下,早些去也好,不过有些事情要和真人说清楚,这路才走了一小半……” 秋意泊笑着打断道:“你们那点灵石我也看不上,不用结给我,兄弟们拿去喝点酒就是了。” 周全疑惑地说:“还挺多的,真人你真的不要?” “不用。”秋意泊点了点头,扔了一头狂林鹿出来:“今天晚上也算是践行,回头若有缘分,燕京再会,这是我之前在鹿野林里猎来的,一道吃一些吧。” 狂林鹿一出现大家都注意到了,筑基期的妖兽,虽然已经死亡,但依旧保持着刚死的时候那种灵气,不见血腥也就算了,居然还有一股隐隐约约的奶香味。狂林鹿所在可是鹿野林的深处,又是成群结队出现,寻常金丹修士都不敢去单挑上千头筑基期的狂林鹿,故而也没人认得出来这是什么。 听得秋意泊此言,不少人都说:“真人,你别急着走啊,大不了我们走快点就是了!” “就是!” 秋意泊摇了摇头:“家里亲眷多,有些放心不下,还是早点回去看一看比较好。” 众人听他说到这里也知道没有什么好劝的了,血脉亲族与宗门等同,哪里是这么容易劝的?要是轮到自己遇到这种事儿,别人劝自己别回去救自己家人,那真是头也给他打飞了! 周全看着那一整头狂林鹿,连话都不会说了:“真的、真的给我们?” 这一头鹿大概有两三百斤的样子。 秋意泊笑道:“怎么,还有假的不成?” 周全还未说话,一众镖师就欢呼了起来,“多谢柏真人!” “真人你就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啊!” “今天有口福了!” 因着今晚有外人在,秋意泊也不打算给他们留下以后再吃,狂林鹿的身价还是很高的,被人认出来难免有人动心,不如今日让他们都吃了,他在这里看着让他们炼化,也无人能在他面前做什么妖。他弹出了一朵极光金焰,火焰起初只有一星,却在沾上狂林鹿的时候化作了一个明亮的火圈,像是麻袋一样将整头狂林鹿都包裹住了,下一瞬间火焰便随风而散。 众人先听见呲啦一声,像是肉类进了滚油,紧接着浅褐色的肉露了出来,堪称霸道的浓郁香气扑面而来,惹得众人情不自禁地咽了一口口水,秋意泊抛了一把匕首过去:“自己切。” 镖师:“真人你就不能帮我们分好?” “不能。”秋意泊淡淡地说:“你们也配我伺候?也就是怕你们烤坏了好东西才出手帮你们烤一烤。” “噫,真人真是口不对心。” “得了,真人我跟你说,现在你就是抽我一耳光我都不生气。” 秋意泊轻笑了起来:“既然知道还不快吃?跟我客气什么?” 众人欢呼了一声就涌上前去分肉,两三百斤的狂林鹿,一人分个五六斤都绰绰有余,周全犹豫了一下,看向了武进,武进割了三斤肉下来,去送了角落里的那一群人。女修先是推拒两声,但光闻香味就知道难得,小姑娘在她身边眼巴巴地看着,最后女修用了两颗筑基期的灵果跟武进换了。这两颗灵果自然也给了秋意泊,秋意泊是吃狂林鹿吃吐了,现在是半点都不心动,接了灵果有一下没一下的啃着,也觉得挺好吃。 一个镖师咬了一口鹿肉,露出了陶醉的神情:“啊……我算是知道真人平素里都懒得吃我们打得猎物了,这确实是不能比啊……” “干他娘的,太好吃了!真人刚刚说在哪打的?鹿野林?回头我也得去一趟,让我老娘也尝尝这个味儿!” 秋意泊摇了摇头,提醒道:“不太好抓,这鹿生活在鹿野林深处,又是成群结队出来的,你们可别冲动。” “成群结队?”周全喃喃道:“没事儿,我们也成群结队……” 这样美味的鹿肉,要是真是能猎到,绝对贵比同等上品灵石。 “它们一群大概有上千头,要是大一些的有五千。”秋意泊此言一出,众人立刻打消了念头,安静如鸡的吃了起来,一时之间破庙里只有吞咽咀嚼声,秋意泊咬着甜津津的灵果,目光看向了破庙外的雨幕。 可能是今天雨太大了,又有人来了。 不一会儿,果然来了个黄衣道人,他一人独行来此,摘下斗笠时露出了清癯的面容,看着还颇为仙风道骨,那黄衣道人入门就笑道:“好香的肉,不知道老道有没有这个福气饶得一口?” 秋意泊坐在篝火旁啃果子,淡淡地道:“没有。” 黄衣道人可能就是冲着这肉来的,“那老道买一些总行吧?老道平生就好这么一口,道友你就可怜可怜老道,分我一口?” 一众人闻得此言,吃肉的速度就更快了,秋意泊既然出声,说明这件事他管下了,不比他们操心——这老道也是一个金丹修士,他们就是想上也有心无力啊。 秋意泊低头啃了一口灵果,老道不禁吞了一口口水,又哀求道:“道友,你就行行好?” 秋意泊看也未看他一眼,直接就不理他了,拒绝的意思很明显了。武进不禁道:“这位前辈,这肉我们都已经吃过了,实在是分不出给前辈,还望前辈见谅。” 那黄衣道人不甘心地看了一眼众人手上所剩无几的鹿肉,有些失落地点了点头:“哎,既然如此,老道也只好……” 他话锋一转,阴测测地说:“……只好杀了你们了。” 话音未落,黄衣道人大袖一扬,一股莫名的压力自他身上传来,只见他长袖竟然无限延长出去,不过是一个眨眼之间就比整座破庙还要宽广,众人脸色一变,这哪里是金丹!分明就是个元婴修士! 忽然之间,只听得一声干脆利落地裂锦声传来,黑影掠过,黄衣道人的道法居然被无形之间就叫人破去了!那黄衣道人惨叫一声,竟然就此从摔进了雨幕里。 黑影落在了秋意泊身边,爱娇地用脑袋去蹭他的手臂,秋意泊将吃得只剩果核的灵果扔进了火堆里,用黑背隼的背毛擦手,一边教育它:“这种情况要赶尽杀绝,毕竟我一走,剩下的人怎么办?你这两天也没少吃人家的瓜子花生松子核桃仁,怎么好意思?” 黑背隼低低地叫了一声,委屈地扭头看了一眼自己被果汁黏在一起的背毛,又冲出了雨幕,看样子是去追杀了——顺便冲一下洗个澡,不然回头果汁干了就很麻烦了。 镖师们目瞪口呆地看着秋意泊:“真人……那可是元婴期啊!你怎么就……你怎么就……” 秋意泊侧脸,一脸无所谓地解释道:“你们应该明白啊,我虽然不成器,好歹也是个剑修。” 众人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有些混乱地想柏真人说的也有道理,毕竟他出身于天下第一宗门凌霄宗,凌霄宗的剑修就是很擅长越阶杀敌,柏真人一剑破了元婴期修士的道法,又放本命剑……那是本命剑吧?去追杀对方,好像也不是特别离谱的一件事儿。 武进抹了一把脸,狠狠地掐住了自己的眉心,周全则是去那头撞柱子,咚咚作响,其他镖师也差不多,皆是一脸郁卒——他们以为的柏真人是虽然混了个顶尖宗门,但实际上与他们差不多,就算是有凌霄宗做靠山也不过是勉力修到了个金丹期! 结果人家是勉力修到了金丹期,但是实力可以轻而易举杀元婴期修士……这和他们哪里差不多了?!差了非常多好吗?! 人比人,气死人啊! 秋意泊轻轻笑了笑:“好了,都打坐吧,别浪费了我的好肉。” 一众人这才停止了唉声叹气,各自打坐入定,秋意泊的目光自角落的那帮修士身上掠过,那群修士紧张的绷直了背脊,秋意泊却已经将目光挪开了。 ——是在警告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女修抱紧了自己的女儿,小声嘱咐她不要乱跑乱叫,小姑娘乖乖地应了一声,眼珠子还在不停地转动着。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等到天将明的时候,雨势终于小了下去,秋意泊坐的时间有点久了,便起身走到了门边,倚在门边看着如丝细雨。或许是一夜的暴雨,将天地都洗刷了一遍,周围的草木随着天色绿得像是涂了油一样,空气中也充满了湿润的水汽,秋意泊深呼吸了几次,倒也觉得心旷神怡。 忽地,有人走到了他的身边,“哥哥!” 秋意泊垂眼望去,便见是那个小姑娘,小姑娘笑嘻嘻地抬着头看他:“哥哥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 “多谢你。”秋意泊对女子一向是较为宽容的,尤其是还小的小姑娘,他低眉浅笑道:“我也觉得没什么事。” 小姑娘摇了摇头:“不是哦,但是哥哥会有事!” 秋意泊挑眉:“什么意思?” 小姑娘扶着门框坐在了门槛上:“我看到啦,哥哥千万别久留在家乡,那样你会出事的,好多雷光呢!很痛的!哥哥你要换个地方待着,这样你才会……” 小姑娘还未说完,忽然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那血色沉郁漆黑,她灵动的眼睛也变得麻木了起来,紧接着便软倒了下去,秋意泊用灵力接住了她,回头看向角落的那群修士,那群修士已经醒了,正看着这边。 为首女修起身走了过来,接住了自己的女儿,还未开口,秋意泊就问道:“衍天宗门下?” 女修行了一个礼,“衍天宗门下王蕴和,拜见前辈。” 秋意泊点了点头,视线又转向了门外细雨初阳:“既然是衍天宗门下,就要看好了孩子。” 他在苍雾道界的时候结识了无铭真君,对衍天宗的行事有那么几分了解,但也仅限于这么几分。不过不论如何,像这样突然跑上来道破天机,他又是大乘巅峰,再进一步就是阳神道君了,这小姑娘才筑基修为,还说得这么仔细,怎么受得了这样的反噬? 女修苦笑道:“非我不愿,只是门中师祖有言,不可禁她言论,这才没有阻拦。只是没想到这次反噬这么严重……” 小姑娘身上的灵气正在暴跌,筑基的修为也摇摇欲坠,可能玉台不保了。 女修也不明白,为什么一句话能得来这么重的因果反噬。 秋意泊自然也看见了,只不过这种反噬是没有办法的,源自于天道的反噬,只能硬抗下去,不过这种反噬丹田不会破损,重修玉台再登筑基就是了。他道:“你是她母亲?” “是。”女修应道。 秋意泊抱臂看着天光渐亮,似乎想到了什么:“既然如此,也该教一教她的话术。我与你们门中一位真君也算是故交,他说话的方式就很有意思,能逃过因果反噬,又能指点迷津。” 无铭真君说话总是很婉转的,别问,问就是不知道,但是他要是放话丢了钥匙,没带东西……跟着他走就对了。 女修一愣,随即含糊地应了——她总不能跟眼前这位不知道什么境界的前辈说他们衍天宗的真君说话都是这么个方式吧?她女儿是因为年纪太小,性子又有些好动,门中有意不教,毕竟这种话术要自己吃过亏后才能记得牢。 秋意泊轻笑了起来:“若是有缘,日后定当上门拜会。” 说起来他与衍天宗还有一段不可不说的缘分呢,衍天真君要杀他秋家满门?书里好像是这么写的。 不过凌霄道君亲口说了这天下只有四位道君,归元山归元道君,百炼山奇石道君以及孤舟与他,他才出来多久,总不能这一两年内衍天宗掌门真君就成了道君吧? 他现在已经是大乘巅峰,如果杀上门去,倒是简单,做的隐蔽些,他们那一宗悄无声息的死绝恐怕也没有人知道。 秋意泊无意上门屠戮,但不妨碍他上门试探一番。 女修颔首应了,秋意泊抬手给了她一瓶丹药,低声道:“雨停了,你们该离开了。” 女修没有问为什么,直接应是,转而抱着女儿与门人立刻离去。 黑背隼飞了回来,在秋意泊身边抖了抖毛,秋意泊按着它很嫌弃的用毛巾给它擦水珠,当武进第一个醒来的时候,秋意泊也踏出了庙门。 哎,回燕京。:,, 500 第 500 章 金乌西飞,冰轮悬空。 秋意泊总算是在又一日的夕阳升起之前,进入了凡间。 往日里的仙凡大阵感觉像是一层隔膜,修仙界这一头是水,凡间那一头是空气,而现在修仙界这一头依旧是水,而凡间那一头的已经成了呛人的毒气,弥漫着怨恨与死亡的气息,让人闻之作呕。 更简单来说——到处都是腐烂的尸体的味道。 秋意泊将飞舟以禁制包裹,掩去了庞大的身影,降低了飞船的高度后,地上的一切都变得分毫毕现了起来。 他出来的地方距离凡人生活的地方并不算遥远,只相隔了三座山,根据罗盘的指向,到了第二座山时就有一座凡人的村庄了,约莫生活着十几户人家,出了山再行三十里,就有一座较为繁华的小镇,居住在周边的人家都喜欢往这座小镇里来赶集。 而如今那呛人的气味的来源,就是那座小镇。 秋意泊知道那里发生了些什么,也不是特意去看一眼,只是回燕京恰好要从小镇上方穿过罢了。没想到这一看,却让他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 那座小镇已经化为了一片坟场。 小镇中应该是发生了大火,处处皆是焦土,断垣残壁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上百具已经腐烂到了极点的尸首,天空中盘旋着的乌鸦与秃鹫时不时地降落,在那些腐尸上啃食着,老鼠、野狗在城中穿梭着,如豆的眼中是冰冷的光。 是一种饱尝了人肉后的嗜血的光,这样的动物,按照惯例是要扑杀的,因为吃过了人肉,难保它们日后不会对活人发起攻击。 不过现在来看是不需要了,因为这座城里应该已经没有活人了。 秋意泊的指尖在船舷上敲了敲,是瘟疫?还是天灾?亦或者?还是说三者都有? 古代不比现世,哪怕是现世某处发生了类似于鼠疫的瘟疫,也是要阻断感染源的。古代更是如此,而且局限于古代的物资缺乏与医疗手段,对掌权者来说最简单也是损失最小的的方式就是放火。 秋意泊没有下去看一看,没有必要,他也没有什么起死回生的能力,下面也没有活人,他下去能做什么?总不能假模假样的替人收收尸,上柱香吧? 越过了这座小镇,秋意泊一路往南边去,所见村庄城镇十室九空,荒芜一片,一路上饿殍遍地,到处都是逃难的百姓。山上有马匪,地上有路霸,想走到哪里都不容易。 秋意泊也见到了突厥人,很容易辨认,毕竟从衣着到语言到面部轮廓都与朱明国人不同,况且到处都是饿得皮包骨头的难民的时候,出现一队衣着整齐,膘肥体壮,骑着高头大马的汉子是那么万众瞩目。 百姓们看见那一队人马经过,惊慌却安静地躲到了路边的野草堆里,大人捂住小孩的嘴,小孩儿干巴巴地在哭,秋意泊注意到到了这里的时候,难民里已经几乎没有老人了。 秋意泊不必别人告诉他,他就知道这一片地方恐怕已经被突厥人占领了。 再往南走,总算是见到了一个还算是有人在正常生活的城市,秋意泊估算了一下,这里应该是江河府下的明江城,已经距离燕京不远了,他记得明江城旁边就是运河,顺着运河不过只要七日就能到燕京。 他有意在明江城停留了一阵,明江城应该还在朱明国治下,里头的百姓人人脸上都是麻木,步履匆匆,城防明显变得异常森严,而城外……到处都是难民搭的帐篷。 明江城的城门是关着的,因为难民太多了,明江城供不起。且,明江城是军事重地,把控水运码头,如果难民中混有突厥探子,谁又能担得起呢? 谁都担不起,结果就是难民会被拒之门外,凡扰乱治安者、硬闯城门者杀无赦。 秋意泊不觉得有错,可也不觉得是对,这个时代只能做到这一步,至于还能不能往后,就要看中央的调度,是否能及时开仓放粮,是否能及时的夺回失地,遣送难民……能做到其中一点,那这些难民还有的活,做不到,大概十不存一——可就算是做到了,也不过是十存二三罢了。 联系在破庙里听到的消息,秋意泊想恐怕朝廷是没有这个能力了。 再往南边去,情况又逐渐好了起来,有农田,有旅商,百姓有说有笑,好像战乱从来没有来过一般。随着距离燕京的路程越来越短,秋意泊也看见了如花的少女,华美的长裙上缀满了珍珠与宝石,却薄如蝉翼,少女穿了整整十几层,走动之间裙摆翻飞如蝶,无边灿烂。 燕京到了。 往日的教训言犹在耳,秋意泊寻到了那棵标志性的银杏,直接往自个儿家里跳。常年闭门不开的听泉小榭今日敞开了大门,路过的侍女见到里面清雅的庭院时愣怔了一瞬,连忙前去禀告家主。 秋家家主来时,秋意泊正在祠堂上香,他执着三炷香,抬头仰视着又多了许多的牌位,看了好一阵,才寻到了澜和叔他们的牌位,他将三炷香举过头顶,躬身拜了三拜,将香火插-入了香炉之中。 祠堂的墙壁上还悬挂着几幅画像,有他的,有澜和叔的,有大伯的……画纸都已经被熏得焦黄,上面的色彩也变得黯淡,弥漫着一种古旧的气息。 这时秋家家主才敢行礼叩拜:“孙儿秋辟云拜见老祖,不知是哪位老祖归家?” 秋意泊道:“秋意泊。” 秋辟云已经是年过七旬,闻言并不没有显得惊讶,只是越发显得恭顺,他恭恭敬敬地叩头:“拜见老祖。” “嗯。”秋意泊又往里面走去,道:“随我进来。” 秋辟云跟着秋意泊进了去,他是秋家家主,自然知道祠堂里还有一个小祠堂,秋意泊点燃了三柱清香,边问道:“如今如何?” 他一问朱明国如何,二问秋家如何。 秋辟云低眉敛目第道:“不大好。” 那就是这两个都不大好的意思。 他又接着道:“近二十年来,帝位已换了五任,最短不过三个月,最长也不过六年,如今御上的这一位,患有头风,头风发作时便喜杀人解痛,暴虐非常。” 他说道此处,顿了一顿,“老祖见谅……非长久之相。” 秋意泊颔首,示意秋辟云接着说下去,秋辟云道:“这几年来,家中谨慎又谨慎,也不过是仅免刑焉。” 仅免刑焉? 秋意泊淡淡地看了过去,那就已经是很不好意思的意思了。仅免刑焉不是字面上的意思犯了罪免除刑罚,而是指不必当众戴枷锁,不会当众执行。 他记得自他出生起,家中无论男女老少哪怕是做下了叛国叛族的罪业,想保也是能保住的,不过这种一般他们秋家回头自己就杀了,毒酒一杯,送这人上路。泽帝在时,澜和叔也在,就算是当着泽帝的面不恭敬,泽帝也只能笑着放过了。澜帝在时,他在,他就算是当面呵斥澜帝,澜帝也只能应是……不过几百年,他们家就成招惹了人照样会死,顶多就是不在人前受刑而已?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是好的,毕竟这代表着皇权高度集中。可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也代表着不好,第一,皇权高度集中,无人能辖制皇权,皇家一家独大,皇帝就会逐渐膨胀失控。第二,他秋家无能人,或者说整个世家都无能人——或许有,但他们对如今也没有办法。 秋意泊觉得这是个死局。他当年之所以不惧皇权,并不是因为他多厉害,多聪明,而是因为他掌握了澜和叔留下的权利,又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占尽了声名,自己武功又高,同时秋家又有足够的自保之力,让皇帝从任何角度都不能够对他产生有效的威胁。 如今无人能够,那么大概率说明他也不能,更何况他已经是个‘死人’了。 “战事如何?”秋意泊又问道。 “我朝连败二十年,自江河府向北,皆归突厥。”秋辟云犹豫了一下,接着说:“诸王皆有反义,民间亦有英豪起义……家中也看中了几位,有意扶持。” 秋意泊听到这里才觉得心气顺了一点,这才像话——朱明国想要延续,就要看那几位王爷中有没有雄才大略者了,但是这其实很难,毕竟经历了五朝昏庸的皇帝,天下对皇室的信任已经降到了极限,就算是王爷当中有聪明的,那又如何?百姓不会信,商贾不会从,更不会有一呼百应。 反而是那些曾经的将军、宰相,要是有贤名,反而容易取而代之,还有那些民间起义的……秋家想要扶持其中几位作为投资,是应该的。 要不是秋家有他们这一群修仙的老祖在,秋家也未必没有揭竿而起的心思。 秋意泊轻声道:“替我去准备一个身份,合理一些,我会在燕京留一段时间,到处看一看。” 秋辟云自无不应,他略微沉思了一会儿,便道:“若老祖不弃,孙儿有一嫡亲弟弟,年三十八,因先天不足寄居于江南府疗养,数年不曾显露人前。” “还有呢?”秋意泊道:“年轻一些的。” “家中七郎早夭,除却族中外少有人知。十二郎病弱,去岁也走了。”秋辟云顿了一顿,接着道:“还有更年轻一些的,待孙儿稍后将族谱呈与老祖。” 秋意泊侧目看去,提醒了一句:“心不要太狠。” 秋辟云的意思是,一会儿捧着族谱来让秋意泊挑,秋意泊看中了哪一位秋家子弟的身份,就取而代之,他会妥善安排——只是如今风声鹤唳,秋意泊选了一位还在世的秋家子弟的话,那位秋家子弟应该就不会活在世界上了。 秋辟云听得此言,躬身应是,心中也不禁松了一口气。 秋意泊道:“那就秋七。” “是,老祖。”:,, 501 第 501 章 既然秋意泊打算留下到处看看,秋家自然要放出风声去,只说是长年在外游历的秋家七郎终于回了燕京,家里从上到下都忙成了一团,无数奢靡至极的物件被送入了听泉小榭,连秋家本家都议论纷纷。 “七哥?”十六岁的秋十三郎摇头说:“不是说七哥已经……这位七哥又是谁?还把听泉小榭都启用了,大伯父他是疯了吗?” 十五岁的秋十四郎点了点他的脑袋:“七哥好着呢,大伯父不是说了吗?之前的事情是谣传,七哥一直住在江南府养病,这几年到处都乱,不知道怎么传着传着就把消息给传错了。” “那也不能把听泉小榭给七哥啊!”秋十三郎不忿地说:“听泉小榭可是小秋相住过的,我们连进去逛一逛园子都不行,怎么能给七哥住?” 十四郎嗤笑道:“哎?这有什么,你看大秋相住的平波阁现在不是十哥住着吗?之前是因为家里还腾得开,现在家里人多,你让七哥住到哪里去?” “家里空着的院子多得是!又不是没有好的了!” “也没几个啊!”十四郎挨个数了过去:“天河院三哥给了侄儿住着,清风堂十七妹妹喜欢就住过去了,这两个肯定是不可能挪动了,明来堂、若玉堂那几个也不错,但住着几个老妾……” 说是老妾,其实是长辈故去后留下的,秋家族人甚多,总会遇见一二意外,有几房的郎君故去,正妻跟着嫡子外放做官,自然不会将老姨娘也带走。他们秋家也算是厚道,这些妾室虽然身份低微,但到底也算是他们家的人,如今年迈,外面又兵荒马乱,放出去就是一个死字,他们家总不能不管,左右也不过是多养几个闲人罢了。 他说罢,一摊手:“好了,也就这些了,总不能让七哥一回来就去占几个妾室的地方住吧?” 话是这么个道理,十三郎还是觉得不平,十四郎笑嘻嘻地在他肩上拍了一下:“走了,趁着这个机会不如我们去见见七哥啊!都是嫡亲兄弟,你这样若是让大伯父知道了,一顿打是跑不了的。” 十三郎没好气地撇开了他的手,起身道:“走吧,去看看七哥。” 再讨厌,也是嫡亲兄弟。 秋家祖训在上,谁敢贸然触犯,自有家规等着他。 不过话是这么说,兄弟二人对这位自幼时起就没有见过面的七哥是不抱多大期待的,听闻这位七哥已经二十有四,莫说功名,连清名也不曾听闻——恐怕是真的身子不好,终日缠绵病榻,连宴饮交际的时间都没有,这么一来,莫说是精通六艺了,怕是连书都没读过几本。 他们秋家世代簪缨,根深蒂固,想要讨好他们家的人不知凡几,但凡是族中小娘子只要不是丑得惨绝人寰,也能得外人一句秀美可爱、秀外慧中,至于郎君们更是如此,能识的字便是才子,稍通文墨在外便能有个惊才绝艳之名。不必怕被揭穿,等去了各家的宴饮,自会有人帮着他们维持住这个名声。 但七郎是他们家的嫡子,二十有四,一点消息都没有流露出来过,甚至还听说至今不曾有婚配,这代表什么,他们非常清楚。 两人联袂到了听泉小榭,终年大门紧闭的听泉小榭已经敞开了院门,露出里面扶疏花木,这些花木皆有虬髯枝干,一看就知道是上了年份的,本就都是名品,这般的花木拿到外面随意一株都能卖出万金的价格。最难得的是这些花木凑在一处并不显得难堪,反而清幽雅致,叫人一看就觉得心旷神怡。 十四郎打量了好一会儿,才道:“不是说好几百年没住过人吗?居然如此不俗。” 他进来之前还以为听泉小榭会显露出一副仓促的模样,要知道听泉小榭以及附近的院子是长久不住人的,仆婢每一月才会进去清扫一番,而且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仆,想也知道不会有多精心——以前他们都觉得这位子是专门留给在家服侍了一生的有功老仆的,让他们做这些一是让他们在此处养老,二是彰显信重,毕竟这些空置的院子每一个都能说出它曾经辉煌的历史,唯有于国、于家族有绝大功绩的秋家弟子才能在死后依旧保留生前所居住的院子,想要启封,至少也得等上五代人。 七哥回来之前一点消息都没有,今天大伯父就说七哥已经回来了。院子总得有人有时间打理才行,一夜之间哪怕是再好的花匠也不可能将园子修成这样。 十三郎想到这些花木有可能是当年小秋相亲手种下去的,就觉得心里呕得不行——早知道他就早点成婚,成了婚就跟大伯父要了听泉小榭来住。 两人一路向内去,没几步就遇到了一个老仆,十四郎对着老仆点了点头:“赵伯,我和十三哥来探望七哥,劳烦您通传一声。” 老仆回了一礼,明明因为年迈而已经变得浑浊的眼中还能叫人看出一丝锐利,他道:“两位郎君稍候,老奴这就去请七郎君示下。” 两人皆是一怔,‘示下’这个词用在这里太奇怪了,他们两人哪怕去拜见身为家主的大伯父,仆婢也只会说‘通传’,‘示下’这个词只有在他们小时拜见曾祖的时候才会用到。 又有两名仆婢引着他们入花厅稍座,当他们刚进到花厅时,赵伯便回来了,他恭敬地说:“七郎君有令,两位郎君是自家兄弟,无需见外,还请两位郎君移步。” 两人无所谓地点了点头,对这位素未蒙面的七哥有了些许好感,要是放在外人身上他们只会觉得无礼,可放在自家人身上那就是亲近。 两人随着赵伯入内,不想看方向是往寝居去的,十三郎皱着眉道:“这个时辰了,七哥还未起身吗?” 赵伯颔首:“是,十三郎君。” 两人面面相觑,对这位七哥的身体不好的程度有了更深次的了解。 听泉小榭不算很大,不多时,十三郎与十四郎就已经进到了寝居内,甫一入门,便见满堂的古朴厚重。寻常人家摆一些古玩不算什么,可这满堂悬着的不是历代名家之作,就是稀世难得之宝,染得满堂清贵难言。 再绕过屏风,便见更深处有一人立在床前,身形倾长高挑,黑发如瀑,双手平举,三四个仆婢有条不紊地替他穿衣。两人不由一愣,这……这是身体不好? 这也不怪他们,光看背影,实在是看不出什么病弱之态来。 “是十三郎,十四郎?”那人侧首来看,在这一瞬间,这满室的清贵似乎都被他一人压了下去,往日常听人赞‘积石如玉,列松如翠’,今日方才算是见识到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瞬间都变得缓慢了起来,过了许久,十三郎才道:“……是、是七哥?”、 “嗯。”那人清清淡淡地应了一声,音若冷泉:“今日起的晚了一些,先坐吧。” 两人干巴巴地坐了下来,他们是真的没想到这位七哥居然能长成这副容貌,怪不得大伯父许他住在听泉小榭——小秋相的肖像还在祠堂里悬着呢,他们两个怎么看不出来,这七哥和小秋相至少有七分相像。 十四郎沉默了一会,试图找一些话题:“七哥,听说你……你病体初愈,我和十三哥处藏了不少难得的好药材,回头我让人给你送过来……” 一层一层宽广又轻薄的衣衫被披上了秋意泊的肩头,有些是丝绸,有些是薄纱,十几层衣袍叠在一处,却不叫人觉得笨拙厚重,只觉得飘逸如仙。 秋意泊是真的不耐烦,他这衣服穿了有一盏茶了吧?他这辈子就算是还小的时候,也没穿过需要一盏茶才能堪堪上身的衣服,要不是这些料子柔软轻薄至极,他早就让人退下了。 听说这是现下燕京城中最时兴的,昨夜二十几位针线上连夜才赶出了这么一套。 秋意泊道:“多谢,不必了,我身体已然大好了。” 秋意泊说罢,才想到这会儿不是在凌霄宗,说不要就是真的不需要,别人也就心无芥蒂的收回去了。这也算是十三郎和十四郎过来示好,他这样干脆利落地拒绝了反而像是在拒绝他们的善意一样,秋意泊眉间一动,恰好衣服也穿好了,他转身走了出来:“不与你们客气,若我哪天要用,就派人问你们要。” 十三郎和十四郎听到这句话神色才好了一些,也就是自家人,否则刚刚听到‘不必’两个字他们两个就拂袖而去了。 两个侍女捧着玉带和玉佩香囊等物追了出来,秋意泊坐于主座,任两个侍女替他系上玉带配饰,十四郎暗暗咋舌,之前还想着江南府富庶,但终究不是燕京,没想到还能养出七哥这一身气度来。 不说别的,在七哥面前他们两都不怎么敢说话,莫名就觉得有点怂。 好不容易那两个侍女弄好了,秋意泊暗暗松了一口气,他接过了侍女递来的麈尾腰扇,放在手中看了一眼,又随手扔还了侍女:“天凉了,不耐烦带着此物,拿走。” 侍女恭敬地捧着麈尾腰扇退下了,秋意泊看向两人:“还有事吗?” 十三郎呼吸一滞,十四郎则是暗中按住了他十三哥的手臂:“也没什么事儿,七哥,难得见一面,何必这么快赶我们走?” 秋意泊轻笑着说:“那留下来陪我用饭?我还没用。” 十四郎苦笑道:“七哥,马上就要到巳时了,一会儿大伯父许是会召见……” 这个点吃了,一会儿还吃得下?到了饭桌上不动筷子,岂不是要挨训? 秋意泊无所谓地说:“那就不去。” 十三郎和十四郎不由在心中发出感叹,他们这位七哥……性格很是疏狂啊! 等到他们走的时候都没想明白,按照他们这位七哥的容貌、性格,在江南府居然一点声名都没有,简直是毫无道理。 秋意泊中午果然没有去秋辟云为他设下的小宴,因为他出门了。 他回来就是为了到处看看,成天关在家里算怎么回事?想要见家中在朝中供职的子弟,至少要等到晚上才行,中午大多都是家中的妇人、小郎君们,秋意泊是懒得专门去见一面的。 此时出门,规矩也大得很,不比他曾经一匹马就走了,又是香车美婢,又是骏马侍卫,秋意泊本想拒绝,但安排此事的赵伯提醒了他一声,说是如此在外才不会招惹麻烦,秋意泊想了想也就随他去了——一回来就太特立独行也太招人耳目了。 他是一个‘死人’,所以要低调,随大流是最好的。 秋意泊没有说要去哪里,家中仆婢也不敢多问,便带着他在大街上慢吞吞地走着,只等他想出去哪里了才往目标方向走,赵伯随行车旁,低声道:“郎君可要去千金斋看看?” 赵伯是知道秋意泊身份的。 秋意泊低笑道:“第一日回来就带我上青楼楚馆?” 赵伯越发恭敬地说:“郎君误会了,千金斋是书斋,取自一字值千金之意。” “原来如此。”秋意泊道:“倒是我俗了。” 他倒不觉得尴尬,毕竟取了这个名字很难不让人想歪——还是修仙界好,合欢道的青楼都是‘春’字开头,只有极少数的不在此列。弄了这些个花里胡哨的名字,他又几百年没回燕京了,哪里分辨得清? 赵伯忽地道:“是老奴失态,老奴自去领罚。” 按照规矩来说,他应该在提‘千金斋’的时候就将千金斋是做什么的说清楚,而不是让郎君误解后再解释。 秋意泊悠悠然地说:“别动不动说要领罚,我不耐烦这些。” “是。”赵伯应道。 “那就去千金斋吧。”秋意泊道。 他很有兴趣去书斋,毕竟这么多年没回来,没看过的话本子都不知道有多少,虽然前不久才在寒月道界买了不少,但谁会嫌弃自己的消遣品太多呢? 有了他发话,一众仆婢立刻调转方向,丝毫没有动乱队伍,秋意泊坐在车中要不是他自己五感灵敏,甚至都察觉不出来调转了方向。 他心道别的暂时没看出来,规矩倒是大了不少。 光这一手调转马车队伍的本事,不专门下苦工是练不出来的。 他挑开竹帘看向了周围,路很宽,这是应该的,毕竟这是他当年主持修的。当时修的是水泥路,不通过什么几百吨大卡没有那么容易被压坏,可如今再看,整座燕京都铺满了青砖。青砖看似普通,可一点都不便宜,寻常青砖是指青石板,就是在山中取了巨石开料切除的石板,青石料并不多见,至少燕京城周围没有大规模的石场,得从江淮走水路运过来才行。 以如今的人力物力,这就是一笔巨款,甚至称得上奢靡。再看这些青砖完整,不见缺角,说明时时有人更换——如果只是这条路还好,要是铺满了全燕京,那笔开销连秋意泊都觉得有些咋舌。 恐怕他当年研院一年的开销都不够买铺满燕京城的青砖。 虽说凌霄宗铺的是白玉砖和青玉砖,但那到底是修仙的地方,别的不说,青玉和白玉在修仙界是最不值钱的矿石,甚至够不上品阶,随便找个弟子去,买回来剑气唰唰唰几下也就完事儿了。哪里能和燕京城这需要大量人力物力来运输的比价格? 看来确实是没挨上好皇帝,甚至没挨上好臣子。别的不说,当年就算他权力到达巅峰的时候,他敢在朝上说他要用青砖铺满燕京,那些老臣能指着他的鼻子骂他祖宗十八代,要是澜帝支持,说不得还得挨个撞墙以死明志,顺道史官还会狠狠记上一笔,保证让后世人人呸他一口。 再看百姓,百姓们似乎对这样大仪仗的出行习以为常,只不过是让开了中间道路,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与秋意泊一路行来时的看见的百姓不同,燕京城里的百姓脸颊丰满,目中有光,人人宽袖广袍,甚至看不见什么力夫。 秋意泊想了想也是,他们家门口这一条街都是达官显贵,就算是几百年过去了,地段好就是地段好,只要皇宫的位置不变,他们家门口这条街怎么都是中心地段,能在这条街上买得起宅子的,哪里会有穷人? 马车的车轮敲击在地面上,发出了清越的声响,秋意泊刚想着不知道其他地方如何,马车边上就经过了一个骑着马的郎君,那郎君面上敷着粉,显得粉面桃腮,发髻上簪着一朵魏紫,衣袍锦绣,他忽然一把掀开了车窗的竹帘,笑道:“哎?让我看看是秋十三还是秋十四……” 话音还未落下,他就跟一只被掐着脖子的鸡一样呆愣愣地看着车中之人,连话都不会说了:“你、你……” 马车随即停下,那郎君看着秋意泊,又回头去看看了车架上的徽记,又看周围仆婢,再看秋意泊:“……还真是秋家的,秋家何时出了这么一位美男子?” 对方在看着秋意泊的时候,秋意泊也在看着他,闻言道:“我是秋七。” “秋七郎?”那人冥思苦想了一番,“不曾听过秋家还有七郎……” 秋意泊正想叫人将此人逐走,不想那人居然大笑了起来:“美人就是美人!何必追求来处——!接着——!” 说罢,他居然将头上那朵招摇的魏紫牡丹摘了下来,投入了车中,紧接着就松开了车帘,高声道:“回去吧!” 一旁牵着马的仆人道:“郎君,不去留芳堂了?” 那人道:“今天得见美玉无瑕,还见什么俗物!不去了!回去——!” “是!” 那几人走远了去,秋意泊问赵伯:“那是何人?” “是燕京何家的九郎,与十三郎君、十四郎君交好。”赵伯低声答道。 秋意泊看着手中牡丹,“为何不阻他近前?” 说是规矩大,但居然让随便一个人上来就掀他的车帘?要是说一开始不曾想到有人会突兀地上来掀车帘,但仆役们居然还停了车,眼巴巴地等着他们说完话再走?这是这么规矩? 赵伯道:“郎君勿怪,如今燕京城中便是这般风气……何九郎也是天下闻名的名士,与他交好,对郎君大有益处。” 秋意泊嗤笑了一声:“下次不许人近前。” 他不需要这样的益处。 赵伯神色一凛,道:“是。” 秋意泊道:“你不必跟了,回去吧。” 赵伯不曾多恳求什么,跪地叩了三个头后便自行离去。秋意泊不是很喜欢那种‘这都是为了你好’而不管你需不需要的自作主张。 他是很久没回燕京了,但那又如何呢?熟知京中地形的人多了去了,不必要一个自作主张的老仆跟着。 秋意泊又招了一个侍卫近前,这侍卫十分干练,令行禁止,秋意泊十分满意。不多时,就到了千金斋,千金斋门口已经被清出了一片地方,而本来跟随车架的侍卫们立于两侧,将人群隔了开来。 千金斋里很是空旷,有不少儒生打扮的男子都被拦在了门外,面露不忿之色。 这阵仗可真够大的,秋意泊想着他在修仙界里当大乘真君都没有那么大的阵仗。其实按照他们这个地位去哪里清场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去书斋还清场……得罪的可就是读书人了。 这一批人可是未来有可能立在朝堂上的,哪怕是皇帝出巡,也是要照样善待读书人的。 如今他一个秋家名义上的嫡子,无官无职无名,去一趟书斋居然还清场? 秋意泊心下摇头,可既然已经做了,那也就算了。他下了车,忽地人群就跟被按下了暂停键一样,人人目光火热地看着他,他微微皱眉,下一瞬间,无数手帕、鲜花、水果就已经砸了上来,而周围的侍卫似乎早有准备,将周围防的密不透风。 “郎君,还请入内。”那干练的侍卫看起来十分狼狈,发髻上都挂了张粉红色的手帕。 秋意泊颔首,随即入内,紧接着他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一群士人居然在门外大哭哀叹了起来,有人不断地高喊道:“那是谁?谁知道那位郎君是谁?” “郎君!再出来让我等看一眼吧!” “郎君快出来吧!” 秋意泊走上了二楼,在窗口停了下来,楼下的百姓、士人都状若疯魔。 秋意泊心想:这个时代完了。:,, 502 第 502 章 秋意泊垂眸俯瞰人间的时候,明明是冷漠的,却总让人产生一种难以言喻的慈悲之感。 秋家的侍卫屏息凝神,低眉敛目,垂手侍立左右。他们此前还认为这位刚刚回燕京的七郎君不过是虚有其表,如今再看,却认为他必有锦绣玉壤,恍若天人。 既然来都来了,秋意泊也不因门外那些如痴如狂的人而感到不安,照旧该买什么买什么,店家和小二都恭敬地靠墙躬身立着,也不必他们插手,秋意泊有吩咐,身边自有仆婢转达,他只要坐着等就行了。 他随手问店家要了当今最时兴的书籍,那是一本诗集,一本歌颂风花雪月的诗集,美则美矣,却让他看出了一种暮气。 他不喜欢看这些,但总归要等着,打发打发时间,随意看上两页也不算是为难。秋意泊要的书多,几乎是要将整座千金斋中的书籍都要了一遍,店家开了仓库为他整理,侍卫低声询问道:“郎君,可要我等亮出名号,驱散门外百姓?” 秋意泊颔首:“去吧。” “是!”侍卫躬身一礼,不过几个呼吸之间,楼下便传来了呼喊声,百姓们散的最快,秋家的名号一亮出来他们就散去了,而那些读书人则是不满地叫嚣着,什么‘便是陛下来了也不禁我们欣赏美景’一流,秋意泊在楼上听着,又吩咐了一句:“可用杖。” 侍卫有些犹豫:“郎君,若是伤了人恐怕不好交代。” 秋意泊的目光落在了书卷上,斯里慢条地翻过了一页:“小心不要打死了就是。” 那侍卫这才应了一声,不久后下方有惨叫声响起,那群自以为是读书人的人终于走了,周围也变得安静了起来,不一会儿侍女前来禀报:“郎君,奴婢等已经收拾妥当了。” “嗯。”秋意泊应了一声,他抬起眼来看那侍女,笑问道:“你说说看,衙役可会来?” 那侍女已有二十七八,放在这个时代已经算不得年轻了,此前是伺候如今秋家家主秋辟云的夫人的,善理事,博闻强记,这才被派到了秋意泊身边伺候,她低垂着眉目,道:“禀郎君,奴婢以为不会。” “我也是这么想的。”秋意泊一手支颐:“不然我们杀几个人试一试他们来不来?” 此言一出,满堂皆静,尤其是千金斋的店家和小二两股颤颤,几乎要支撑不住摔坐下去,谁能想到看着清贵的秋家七郎居然张口就是要杀几个人来玩呢? 那侍女道:“郎君,还恕奴婢多嘴,此举不妥。” 众人本以为这位秋七郎要发怒,没想到他眉目依然温和:“为何不妥?” “此举与郎君的清名有碍,再者,当街杀人太过招摇。” 太过招摇的意思就是不太好处理,不是不能处理,也不是不能做。 侍女还有一个意思是——如果他确实想杀几个人出气,他们会把人拖到无人小巷中去杀。 秋意泊颔首:“那就再去别的地方逛一逛吧。” “是。” 秋意泊起身,层层叠叠的华服扫过光可鉴人的木制地板,这也是因为他要来,秋家的仆婢先一步到达扫撒后的结果,而非本来就是这么干净。 秋意泊是过惯了好日子的,可今日这一趟出来,依旧是觉得太过奢靡了。 他又在城中逛了几个地方,为了让耳朵清静一点,他也懒得下车了,所幸有了方才他驱走老仆在前,这一趟走的平静无事,敢近马车左右者皆是利刃相对,将他的马车封锁得水泼不进。 等到天边的阳光将天空染成了一片猩红之色,他才吩咐下去回了秋家,太阳落山的前一刻,他回到了秋家。 这个应该是他的家的地方,如今看起来却尤为陌生。 是夜,家中举办大宴,凡秋家居于本家者皆需前来赴宴。 秋二老爷看着周围安静地人群,问道:“大哥,不是说七郎回来了?七郎呢?” 秋辟云安然地道:“七郎回来后沐浴去了,我们再候一候他吧!” “这天下哪有晚辈叫长辈等的道理?”秋二老爷嗤笑道:“来人,去请七郎!” 两个仆从应是,秋辟云阻止道:“七郎身子不好,我们做长辈的应当宽容一些……我们先开宴就是,七郎就让他慢慢过来。” “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秋二老爷斜睨向了秋辟云:“大哥,这事儿你就别管了,让他们去!我就不信今日我请不来七郎!” 秋辟云苦笑了一声,那两个仆从当即出了门,向听泉小榭去了。 秋意泊刚洗完澡,他是懒得应付这种场合,人多眼杂,他想着晚上挨个召见就行了。仆从来时他还在温泉池中闭目小憩,不想门外喧哗起来,他问道:“何事?” “七郎君!”门外有人道:“奴等奉二爷之命,来请七郎君前去赴宴。” 秋意泊道:“不去。” 两个仆从皆是一怔,他们想过这位七郎君会用什么理由,大抵还是回京疲累,再者要么是身子不爽,哪里能想到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不去’两个字? 两人对视了一眼,秋二老爷如今算是秋家除了家主秋辟云外最有权势之人,他们道:“七郎君,您当真不赴宴?今日大宴,本就是为了七郎君所设,郎君不去,实在是不妥!” 秋意泊不禁笑了起来,他这一回家,药材、布料、珍宝一样都不少,却换回来了好几个仆婢对他说不妥? 他们算什么东西?就是他爹来了,这两个字也得由他当面与他说,不会让人传话训斥他‘不妥’! “我说的话……家中的人都是聋子吗?”秋意泊低声道,守在听泉小榭的仆婢却跟真的聋了一样,静静侍立,毫无所动。秋意泊倚在了池边,水中长发缓缓褪去了乌黑之色,变得银白如雪。他说:“滚。” 那两仆从闻得此言,便拂袖含怒而去,待回了正厅,秋二老爷听了,问道:“七郎当真是这般说的?” “奴等不敢妄言。”两人齐齐跪下,厅中无人说话,那两个仆从便把听泉小榭的事情一五一十地交代了,十三郎和十四郎坐在另一席上,不禁悄悄对视了一眼——他们这我七哥,当真是好猖狂啊! 对着二伯都敢这么说话……秋家就没人敢对二伯这么不客气的。 不过之后的事情恐怕就难办了。 秋二老爷听了不怒反笑,“好好好,既然七郎这般不给我们颜面,我们也不必等他了!来人,开宴——!” 他说罢,意识到什么,侧脸看向秋辟云:“大哥,你怎么说?” 秋辟云道:“那就开宴吧。” 这一句话才算是解封了在场所有人,长辈且不提,秋十三他们这一帮晚辈坐在一处,都低声交谈了起来:“这位七哥……当真如你们所说有那般风骨?” 秋十三郎点了点头,低声说:“也就是二伯没见过七哥,不然他肯定也不敢大声说话。” 他敢打包票,七哥只要一露面,家中必然有人腿软想跪——与老祖小秋相相像成那般,委实是太少见了。他们家谁不是大小在祠堂里跪过的?家里那几张画像谁不是记得分毫不差?七哥一露面,就是为了他和小秋相有七分相像,那也没人敢对他大小声啊。 秋十三暗暗地想其实七哥和画像真的已经是一模一样了,差的那三分差在了气质上,根据家中记载,小秋相根本就不是史册上记载的那般,他生性笑骂无拘,令人如沐春风,而他们这位七哥吧,虽然看着也是让人如沐春风,但总觉得和画像上的气质差的太大了。 怎么说呢……小秋相这位老祖虽然英明神武,算无遗策,可看着像是个人,七哥不像,他看着像是个神仙,刚从天上下来的那种,之前他们匆匆见了一面,明明近在迟尺,他们也亲眼看着他换衣束带,可总觉得七哥与他们还很远很远。 秋十六娘以扇掩面,她的位置比较巧,隔着屏风就是郎君那一头,她低声道:“哎,我都想看看七哥长什么神仙模样了……听说今日七哥出门,叫人围得水泄不通,惹得七哥使人用杖才将人都驱赶走。” “我也听说了。”秋十七娘笑道:“何九郎还髻上花摘了赠给七哥呢。” “七哥没生气?” “听说是没有。”秋十七娘道:“不过七哥将大伯派给他的老仆驱走了。” 几个小娘子、郎君的消息总是灵通一些,他们低声说着笑,心中却很明白一件事——这位七哥无论有什么样的神仙样貌,怎么样的泼天才华,恐怕都要被埋没了。 先逐老仆,后否二伯,大伯和二伯都被他得罪完了,纵使他有通天手段恐怕也要折七分。 秋十四郎也听见了她们的话,总觉得这位七哥绝不会就此埋没。他将杯中酒饮尽……七哥这个人,退一千步退一万步,他是秋家的嫡子,哪怕他胸无点墨,以他的容貌,只要被当今见上一面,一个御前侍卫是跑不了的。 这条路只要一开,谁能阻拦七哥扶摇直上呢? 随着酒过三巡,秋家众人也逐渐放开了,面红耳赤之下,总要放浪几分,家中养着的歌舞婢玉手□□,不说当众行事,却也难免摸上两把。小娘子处也是如此,她们到底要嫁人,可嫁人又如何呢?留个清白身子就算是有交代了,倒也不比郎君那边差上几分。 忽地,众人听见了一声关门声,闻声抬头望去,便见有一白发青衫之人立在门前,反手已经将正厅大门关了。听他道:“都退下。” “你是何人?”秋十五郎眯着眼睛看着那人:“怎么生得跟个妖物似地!脸倒是好看……有点面熟,嘿嘿……嘿嘿!” 秋意泊看着敞胸露乳的秋十五郎,又见不少人披头散发,目光迷离癫狂,他淡淡地说:“都退下。” 秋辟云眼神陡然一清,他看着秋意泊满头银发,坐正了身体,道:“原来是七郎来了……七郎喜静,都退下吧!” 厅中歌舞、仆婢这才如雁翅般告退。本是热闹无比的正厅陡然就安静了下来,秋家众人一时茫然无措,不由全看向了那位昨日才回来的秋七郎。 他们家七郎君……怎么是满头华发?好生奇怪! 而且他怎么长得这么面熟? 仿佛在哪里见过一样。 秋意泊又重复了一遍:“除秋家子弟者,皆退下。” 秋二老爷眯着眼睛看着秋意泊:“你就是七郎?有这般模样,怪不得你这般傲气……此处皆是血脉相连之人,你有什么话,说了便是。” 秋意泊看也未看他,反而看向了秋辟云,秋辟云只觉双目刺痛,他捂住了眼睛,高声道:“七郎君这般说了!还留在此处作甚,还不退下?!” 此言一出,秋家众人身边贴身的侍女、小厮这才退下了。 秋意泊都在冷笑了,他很少有这样的时候。 他以为他和这个家已经冷淡了,毕竟时间已经过去太久了,久到了他们身上的气息与他已经截然不同的地步了。当年他也说过再回秋家,不过是一个过客……可真的看见这一幕,他还是不由自主的觉得失望。 他回来的路上,一直想着他们老秋家有祖训,有家底,再如何也不至于在王朝更替中倾覆,总能是有些出色人物的,哪怕不如澜和叔,也不至于差到哪里去。换了新朝新帝,他们秋家照样是屹立在燕京城中,做第一流的清贵。 ……想当年他修行,多少是怀着保住这个家的念想才宁愿不睡,靠着丹药又是练剑又是炼器,寻思着他自己恐怕在修炼上天赋不高,学门炼器手艺以后也能和同门搞好关系,这样以后真的遇见了和书里一样的事儿,也有人能帮衬秋家一把。 哪里想到秋家没有因为他那个不存在的秋傲天儿子而死,如今却要自取灭亡了。 他今日本来就是想着时间差不多了,也该散席了,他也差不多该出来寻几个主事的见一见,了解一下如今朝堂如何,若实在是渡不过,他也总能有些法子悄悄指点一二也就算了……如今看来,不下重手是不行了。 正厅中呼吸可闻,秋意泊抬眼走向了脸颊酡红双目迷离地秋十五郎,道:“让他清醒清醒。” 秋辟云道:“七郎,十五郎用了些助兴的药物,让他发散发散便好了。” 秋意泊反问:“十五郎今年几岁?” 秋十三郎下意识地道:“十五岁。” “十五岁,就要服用助兴的药物?”秋意泊轻声说:“物竞天择,恐怕是老天不允他活了。” 忽地,一众秋家子弟惊叫了起来,秋十五郎瞪大了双目,他被秋意泊一手揽着腹部,他看着秋意泊,迷迷糊糊地道:“好疼……你……好面熟啊……真的好面熟啊……” 话音未落,他便跌落了下去,秋意泊面无表情地抽出了长剑,长剑湛青,明明方从血肉之躯中抽出,却滴血未沾。他道:“都闭嘴。” 秋十八娘已经扑了过去,抱住了十五郎:“十五哥!哥!你醒醒啊——!” 她猛地抬起头看向了秋意泊:“秋七!你为什么要杀我哥哥!” 秋意泊微微笑了笑:“我有一问,自然要用你哥哥试一试,看看老天允不允他活。” 秋十八娘厉声道:“你就是个妖物!你疯了不成!……大伯父!二伯父!你们替我哥哥做主啊!” 十五郎身下的血已经渗了出来,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浓厚的血腥味溢满了整座大厅,有人忍不住吐了起来。 秋辟云这才反应过来,他满头都是冷汗,急急忙忙地从主座起身,却没有如众人所想一般去探查十五郎死活,他走到了秋意泊面前,双膝落地:“老祖……是孙儿管教不力,还请老祖息怒!” 秋意泊垂眸看着他:“你确实管教不力,家中如此,论罪,你当属第一。” 秋辟云满脸惨白:“老祖,且听我一言……” 秋十三郎陡然高声道:“大伯父,七哥到底是谁?你为何称他老祖?!” 秋意泊的目光随即望了过去,似笑非笑地以剑抬起了秋辟云的下颚,疏狂剑锋锐的剑尖在他颚下点出了一滴血珠,他说:“你说,我是谁?” 秋辟云被迫抬起了头,他看着秋意泊,道:“老祖……孙儿无礼,将此事隐而不宣,老祖名讳……秋意泊。”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小秋相?这怎么可能!老祖已经仙去数百年……” “大伯父是喝多了?” “还不快喊人将这妖物抓起来!” 秋二老爷大喝了一声:“都闭嘴!” 他起身,面色十分难看地走到了秋意泊面前跪下:“孙儿无礼,不知是老祖驾临,还请老祖责罚。” 秋意泊看了他一眼:“你于此事并未做错,让开。” 秋家几个年长的长辈都一言不发的跪了下来。 “你倒是聪明。”秋意泊重新看向了秋辟云,颔首道:“既然聪明,为何将家中弄成这般模样?” 秋辟云确实聪明,他知道秋意泊责怪他诸多中,有一项便是不曾将祖辈乃修士宣告家中子弟,额上的冷汗凝聚成滴,落入了他的眼中,他眨了眨眼睛,试图让自己看得更清晰一点:“老祖赎罪,并非是孙儿不愿,只是大势所趋,家中延绵千年,族人近三万,若人人得知此事,恐生事端,这才秘而不宣!” 秋十六娘茫然地看着他们:“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什么秘而不宣,家中有何隐秘?为何小秋相……老祖会还活着?!” 秋二老爷解释道:“噤声!我们秋家能延绵千余年,并非是全因我秋家人才辈出之故,而是因我秋家祖上有修行之士,堪比陆地神仙……诸位老祖一直在暗中庇佑我秋家,才使我秋家枝繁叶茂至此!” 秋家的一众小辈满是震惊之色,又见几个父辈都点头确认,挨个都跪了下来:“孙儿等叩见老祖。” 秋意泊懒得理他们,就让他们跪着,如今他要处置的是祸首——秋家如今这般摸样,秋辟云作为秋家家主,实难辞其咎。 “老祖还请听孙儿一言!如今皇族掌权,我秋家若不示弱,实难渡过此关!诸位老祖在仙界修行,孙儿亦不愿此等小事叨扰了诸位老祖……”秋辟云急急忙忙地解释道。 秋意泊反问:“祖训三十二条,说了什么?” “祖训第三十二条。”秋辟云下意识道:“家主不可放纵家中子弟无故服食药物成瘾……” 秋意泊淡淡地说:“那你呢?你身为秋家家主,做到了吗?” 他今日来最气的不是家里男女老少聚众开银趴,不过是饮食男女,色-欲算个什么东西,可如今的助兴药物,一般都是指五石散一类,是会成瘾的,长久吸食,人不人,鬼不鬼。 这一类的东西,他还小的时候家里就有祖训了,可以试,但决不能沉迷——也就是说,可以试一回,两回,但不能成瘾。 家主有督管全族族人之责,今日他来,见服食药物者十之,总不能是今天天气不错,黄历上也写的是黄道吉日,全家凑一起,大家一起试一试五石散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吧? 还敢与他说什么‘发散发散就好’? 秋辟云还想再辩解,秋意泊却已经不想听了,他挥手断了秋辟云的颈项,头颅飞出,重重地跌在了房梁上,秋家满堂噤若寒蝉,秋意泊问道:“他为家主,监督不力,该死。我以秋家秋意泊之名斩他,谁有异议?” 秋二老爷立刻道:“无。” 长辈等也陆续道:“无!” 最后是秋家小辈:“我等……无异议!” “好。”秋意泊颔首,道:“看过族志的,应该都知道我不耐烦与人掰扯,今日起,凡有药物成瘾者,给你们一月,若戒不了的,我这当老祖的送你们上路。” 众人俯首:“是!” “秋二。”秋意泊道:“今日起,由你接管家主一位,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再让我看见家中有人服食此物,我就拿你出气。”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秋二老爷将额头抵在了地上:“……是,老祖,孙儿谨听老祖教诲。” 秋意泊收了剑,缓步上了主座,他一手支颐,见小辈们瑟瑟发抖,温和地说:“你们别怕,你们年纪还小,错不在你们,不会轻易就将你们打杀。” “可知我为何要杀秋辟云吗?”秋意泊顿了顿,见无人回答,便接着说:“家中既然如此困顿,为何不与我等求援?我等修行至今,也算是得长生不老,若不能庇佑家中,这道岂不是算是白修了?又何需要你们被刻意牺牲,吃那些劳什子的东西?” 秋意泊微微笑了笑:“别怕,听话一些。” 众人更是瑟缩如鼠,秋意泊看着只觉得头疼,这时代,不是说好了最重风骨吗?他们这摸样,哪来的风骨可言?连这些都没学会? 秋辟云死得不冤! 秋十八娘陡然抬头,道:“老祖,为何要杀我十五哥!明明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明明你愿意给家中一个月时间,为何不肯给我哥哥!” 秋意泊温和地说:“我刺他一剑,又不伤他肺腑,只是看着骇人些罢了,躺个十几日也就好了。” “不信的话,你摸摸他还有没有气息?”秋意泊道。 秋十八娘连忙俯下-身去探,果然感到了微弱的气息,她不禁喃喃道:“那老祖为何要刺我哥哥一剑……?” 秋意泊轻笑道:“我不刺他一剑,你们哪里能这么快就被吓醒?谁让他撞上来的?秋辟云总是要死的,偏偏你们都不知情,我先杀了他,再说我是你们的老祖秋意泊,你们难道就信了?”:,, 503 第 503 章 秋意泊看着满堂的小辈呆若木鸡的模样,有些好气,又有些好笑。当然,有些人是装出来的,有些人真的呆,他高居于主位,百人千面尽收眼底。 有些事情,本应该是秋家子弟……亦或者一个稍有底蕴的世家子弟都应该能推测出来的事情,奈何这一代看着是养废了,一个个玩起来挺狂放的,一副天老大我老二的模样,等真的见了血,就跟个小鸡崽子似地,哪怕养出一副喜怒不惊于色的性子呢?……哪怕就是装出来也好呢? 都没有。 那种没有见识过的血的眼神是演不出来的——那些死在他们手上的仆婢,那可不算是人,只能算是个物件。 秋意泊确实对他们失望,可同时也知道不能怪他们,时势造英雄,如秋家能养出他,能养出秋怀黎,跟小时候有澜和叔拿着邸报一字一句的分析给他们听的关系,有长辈谈事从不避讳他们的关系。既然这一代没有,又怎么能怪他们呢? 秋意泊心想着要柔缓一些,态度要好一些,不能吓破他们的胆子。 “好了,今日也都累了,回去休息吧。”秋意泊道:“秋二,你去安排。” 秋二老爷起身应是,他已然冷静了下来,张口唤来仆婢,仆婢们一进来,进到躺在地上的无头死尸与十五郎君都不禁一愣,立刻捂住了嘴不敢惊叫出声,秋二老爷吩咐道:“秋辟云违背祖训,自知罪不可恕,已按家规枭首,送至小鹤山西侧安葬。” 一众仆婢柔顺地俯下了身:“是,二爷。” 一片狼藉的大厅中很快就被清扫一空,尸体被抬走,十五郎被抬去医治,各方的人都被几个壮仆半哄半抬的送了回去,窗户被打开,夜晚的冷风灌入室内,吹散了沉郁的血腥气,秋二老爷甚至吩咐让大厨房熬一大锅安神汤,给各房送过去,还拿秋家的令牌下了贴,送往相熟的御医府中,请他过府小住几日。 很妥帖,很细致,该做的他都做了,不该做的半点都没做。 秋意泊的指尖在酒案上叩了叩:“你们几个留下。” “是。” “是。”包括秋二老爷在内的几个上了年纪的都留了下来。 堂中仆婢不知不觉中都退了个干净,门窗重新被闭合了起来,秋意泊吩咐道:“都坐。” 几人在原本的席上落座,听秋意泊接着道:“说说看,怎么弄到这副田地的。” 秋二老爷低眉敛目地说:“是孙儿等无能。大哥……秋辟云手段阴祟,善于伪装,待我等意识到秋辟云不堪重任时他气候已成,家族在他掌控之中,我等只能徐徐而治。” “确实不能怪你们。”秋意泊颔首,礼法所限,祖训在上,秋辟云不闹出一点抄家灭族的事情来,家中其他人确实是拿他没什么办法。五石散这种东西,如果外界流行,各个不当一回事儿,秋辟云再说说难处,众人也确实很容易就忽视了过去。 说穿了,秋家存在的时间已经太长了。 秋家是在他爹出生那会儿开始腾飞的,在此之前也不过是小家族,不过是在地方上有一二名望罢了,他爹一千来岁才有了他,他如今都六百岁了……三万族人,这是一个什么概念?在这个时代,燕京城的人口也就是十万罢了,秋家如果有意独立出去建一座城,族人就能把这座城营造成朱明国人口前十的城池。 秋家现在要是办一所现代化大型大学,光自家人就能把这所大学填满。 这是一个极为恐怖的数字,他老秋家就是有钱了一点,家里头有文化的多一点,就跟朱明国皇室一样,哪怕有泽帝这位明主在,亲儿子澜帝还做过试图裂土分疆只为了将他扳倒的事情来呢。真要算,澜帝也是个脑子不清楚的混账东西,不过他一时糊涂,还有得救罢了。 连皇家都如此,他们老秋家何德何能,指望三万人里面不出几个混账东西?真以为他们老秋家传的是神仙血脉?各个聪明的不得了,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严格来说,秋家能只出个位数的混账东西都算是祖宗保佑,一般来说这里头至少有三分之二的人脑子都不怎么清楚。 人太多了,光靠几个聪明人已经带不动了,三人成虎,如果是三十个、三百个看着还不算笨实际上一塌糊涂的秋家人支持秋辟云呢?这几个聪明的,又能怎么办呢? 秋家已经是尾大难掉了。 秋意泊的指尖在案上缓缓地叩击着,摇曳的烛光为他披上了一层暖黄的纱,留在这里的几人屏息凝神地看着秋意泊,莫名就生出了一种奇异之感。 虽然他们早知道祖上有修行之士,寿数可达上千年,又能飞天遁地,呼风唤雨,堪比陆地神仙。可当陆地神仙老祖活生生地坐在他们面前,随手就替他们砍了家族中的毒瘤,甚至还能与几个小辈调笑几句,如今还在这里与他们商讨家族千古之计……这感觉委实是太奇妙了。 秋意泊回过神来,道:“我欲……” 他话刚出口,忽地有一人推开了大堂的门,堂内众人闻声侧脸望去,便见是一个极其俊美的黑发男子,与秋意泊眉目有五分相似,随后又进来一人,那两人居然长得一模一样! 众人还未来得及询问,就见他们这位老祖起身相迎,笑若春山:“爹,三叔,你们怎么回来了?” 来人自然是秋临与、秋临淮两人。 秋二老爷等呼吸一窒,小秋相的爹和三叔……? 这几位老祖难道是说好了一道回来探亲的吗? 秋临淮神色淡淡地道:“嗯,我与你三叔路过燕京,就顺道回来看看。” 秋意泊颔首:“刚好,爹和三叔既然来了,也坐下来听一听吧。” 他爹和三叔目前是在渡劫期,如今回来说是回来探亲的还不如说回来寻找破劫机缘的,亦或者都有一些。他也许久没见他爹和三叔了,要不是现在还有晚辈在场,他当即一手一个挽住了一道去喝酒了。 秋临与轻笑道:“先不忙,待我先杀了人,再坐下来与你说话,泊儿。” 他环顾四周,伸手拨了拨衣领,露出了小半胸膛:“这满屋子乌烟瘴气的,你是怎么坐的下去的,泊儿?” 秋二老爷等人:“……?!” 秋意泊委婉的道:“也不急着杀人。” 秋临淮温和地问道:“为何?” 秋意泊指了指一根柱子:“我刚刚把家主给杀了,喏,他头飞上去沾到的血还没来得及擦。” 他心中一动,陡然意识到了决不能让他爹和三叔在家里动手,他爹和三叔和他不同,他一个外来的穿越者都默认秋家是自己家,换到他爹和三叔身上就更是如此,他们可比他被宗族礼法腌得更入味儿,如果让他们在家中动了手杀了人,万一渡劫的劫数应在了家人上,这一关恐怕就难过了。 不是不能让他们杀,如果全家只有几个蛀虫,哪怕是几十个蛀虫,扔给他爹和三叔杀也无妨,左右都是要死的,无所谓是死在他手上还是他爹他们手上,但如今这蛀虫可能不止几十。按照他方才在堂中杀秋辟云,吓哭、吓吐了一票秋家子弟而言,在他爹和三叔的眼中估摸着女孩子还能忍让一点,男的都不配活在这世界上丢人现眼了。 可真的要让他们全杀了,这一关怎么过?再是蛀虫,也是秋家人,亲手屠戮大半族人,连他这个修太上忘情道的想到都有些皱眉,莫说他爹和三叔了。 秋临淮与秋临与顺着他指向的方向看去,便见柱子上果然有几点血迹,秋意泊又指着他们两踩着的那地方说:“刚刚仆婢们弄的比较急,就铺了一块新的地毯,下面那块地毯上全是血。” 秋临淮从喉咙中发出了一声询问:“……嗯?” 随即他又笑开了,“泊儿,怎么想着一回家就杀人?” 秋意泊也笑:“大概还会杀很多,爹,三叔,你们不会怪我吧?” 秋临淮想了想:“不要杀太多,他们还小,再教一教总能教好的。” 秋意泊看着二人言行,也不提什么渡劫期,笑道:“那爹、三叔你们还留下听议事吗?” “家无二主,你在此处就够了。”在他们两眼中,秋意泊无疑是值得信任的,既然秋意泊张口揽下此事,他们就放下心来,不再去管了。秋临与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也不觉得有多久,你都大乘巅峰了?” 秋意泊道:“这些缓一缓在说,三叔,你和爹先回去更衣吧,一身的沙土……待处理好这里的事情后我来寻你们。” 秋临与嗤笑了一声,紧紧地捏住了他的肩膀,挑眉道:“臭小子,我身上哪来的沙土?” 秋临淮轻笑着摇了摇头,“好了,走吧,此处让泊儿先处理好。” 秋临与这才松开了秋意泊,转身和秋临淮一起离开了。秋意泊目送他们离去,回身看向了秋二等人,温和地道:“封锁东苑,任何人无招不得靠近……谁若敢越雷池一步,我让他此生悔做秋家子。” 秋二老爷等人心中一寒,立即俯首道:“是,我等谨遵老祖之命,绝不越雷池半步。” 秋意泊缓步入座,接着谈方才的事情:“秋二,这一个月,你约束全家,另有一事,你以家主之名调查所有秋家旁支……五代内吧,若过五代,不必再查。” 秋家不可能留太多的嫡系在燕京,也不会有太多的嫡系。如今秋家内的嫡系,几乎皆是上一任秋家家主的血脉,至于上一任家主的兄弟,哪怕是嫡出,也将归入旁支,近两代内若是无营生亦或者恰好在燕京谋生的才会留在本家。至于其他旁支,慢慢地就会散到全国各地,乃至朱明国外。 “秋四,你查秋辟云的手脚,看他到底在做些什么,又支持了哪几个山大王。”秋意泊吩咐道:“秋五,族中应该有总账目,我想知道这二十年来,我秋家的积蓄还剩多少,动了多少,又去了何处。” “秋七,你与秋五一道,顺带查一查如今到底有几个山大王还成气候的,我要他们的底细。” 秋二老爷拱手问道:“老祖,孙儿有一问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秋意泊放松了背脊,他眯着眼睛指了指天:“我可是冒着被雷劫劈的风险才坐在这里,还有什么不可说的?” 那衍天宗的小姑娘说他留在燕京会被雷劈,他本来想着秋家能有什么事儿,他不过是回来看看怎么就挨雷劈了,如今算是知道了……不过这一场劫雷,也不能说真的就得批到他的身上。 衍天宗的无铭可以当个谜语人,他为什么不能呢? 他不怂雷劫,但不代表他就喜欢被电着玩儿,他又没什么奇怪的爱好。 秋二老爷道:“老祖可是已经有了决断?” 秋意泊颔首:“现在不是说的时候,你们且去做,做好了,我自然给你们施展拳脚的地方……记得,之前犯过什么错不要紧,要紧的现在——我要的东西,务必要清晰明了。” 众人起身躬身行礼:“是,老祖。” 秋意泊把玩着手中的酒盏:“好了,今日就散了吧。” “是,孙儿等告退。” 秋意泊见他们离开,不禁长舒了一口气,主要是觉得累得慌——总算是都安排完了,他着实是不大喜欢这些,以前那是没办法,没想到混到大乘了还得操心家族……唔,还好不是渡劫期撞上的。 想到这里就很佩服金虹师叔,他虽然最后不是用家族破的劫,但此前可是扎扎实实操心了家族数百年啊! 他起身,一边寻思着一会儿吃点什么,一边往暮云斋的方向走。他觉得他跟他爹、三叔果然是亲父子、亲叔侄,那叫一个心有灵犀,今天他下午吃的晚,就不怎么想吃晚饭,没想到这一耽搁,刚好等到了他爹和三叔回家。 别说,发了一通火后确实是有点饿了。 想吃顿好的! 暮云斋周围静悄悄地一片,连侍女都没有一个,秋意泊看得很满意,看来秋二做事是有一手的,可见他老秋家也没全烂完。寝居没有人在,他循着水汽摸去了西侧的温泉,果然他和三叔就泡在里头。秋意泊微微笑了笑,也不打招呼,悄悄地坐在了池边上,踹了鞋袜将两条腿伸了进去,被热泉水一烫,顿时舒服地叹了口气。 他今天洗过澡了,不是很想再泡一次,但泡个脚养养生还是可以的——有一说一燕京这风气真是要风度不要温度,这天是不算冷,可到底也是秋天了,那鞋子就真的给木屐啊!衣袖又那么大,风一吹全往里头钻,好看是好看,但冷啊! 秋意泊又没忍住笑了起来,一眨眼,连他都到了泡脚养生的年纪。 忽地,他听见秋临与幽幽地道:“不许往池子里扔生姜。” 秋意泊大笑了起来:“三叔你还记得呢?” 那是他刚上寒山书院念书的时候,偶尔会去蹭蹭他三叔的洞府的温泉,毕竟那会儿刚入练气期,真论起来那也就是比凡人强一丝,天天绕山跑得脚上水泡起了又破,破了又起,就想着脚上又出汗又出血的会不会烂掉,于是某一次实在是没忍住往池子里倒了十来斤生姜想要消消毒……等秋临与回来的时候还以为他在温泉池里放了什么药液,心想秋意泊自己要洗的,总不能是什么坏的,直到跳进了池子里…… “怎么不记得?”秋临与凤眸微张,斜睨向他:“当时就该把你也扔下去的。” 秋意泊唏嘘了一声:“现在是来不及喽~!” “兔崽子。”秋临与轻哼了一声,秋临淮则是道:“泊儿,到底血脉相连,你且手下留情。” 秋意泊很不客气地和他爹说:“爹,你担心我?” 秋意泊和秋临淮可是不同的,秋临淮搁家里渡劫就是扎扎实实在家里当了千年宅男,他搁家里头渡劫直接弯道超车六元及第带飞全家,喜获尚方宝剑、丹书铁券、免死金牌泽帝、澜帝限定三件套,至今还在家里祠堂里供着呢。 秋临淮低低地应了一声,他含笑道:“也是,你自己做主便是。” 秋意泊眉目一动,“爹,三叔,你们回来想待多久?” 秋临与直接说:“不知道。” “唔……”秋意泊轻哼了一声,这也是正常,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哪里知道到底待多久?秋意泊道:“不过我难得与你们见上一面,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秋临与:“……?” 秋意泊已经伸出了一手:“来,我好久没见过枯荣和一语春寒了,我最近新得了一些宝贝,特意给爹和三叔你们留着呢!我替你们修一修!” 每次见秋意泊,这也是经典环节之一了。出门在外,与人斗法是难免的,同时找炼器师也不好找,毕竟是自己的本命剑,哪里放心交给不认识的人去修?秋意泊是他们亲生的崽子,拿他们本命剑挖泥巴玩都只能认了,哪里有不放心他的? 枯荣与一语春寒本是双生剑,两者看着皆是一副枯枝模样,只不过一语春寒发挥到极致是桃花满枝,枯荣到了极致是梅花,二者之间,春冬交替,借四季变化,寓青君之力,便是枯荣与一语春寒的真意。 秋意泊的指尖在枯荣上拂过,所到之处,梅花竞相绽放,清雅绝伦,秋临与没忍住低嗤了一声,再看他哥的一语春寒也是如此,好歹觉得心里平衡了一些。 秋意泊打量着两柄剑,边道:“爹,一语春寒损伤得有点厉害啊,还有枯荣,也不太好,是不是遇上了什么强敌?” 秋临淮闭着双目,淡淡地说:“杀了几个大乘巅峰。” 秋意泊不禁肃然起敬,虽然自己也做得到,但是他就做不到他爹这么轻描淡写的装这个逼!他记住了,他以后有机会也要这么装……哎?不对,他自己就是大乘巅峰,杀个同阶修士有什么好装逼的?但他又没能耐用大乘修为单挑道君还能赢……那等到成为道君之后再装这个逼? ……他也不一定能到道君? 秋意泊郁卒,他这辈子可能都没办法再装这个逼了。 他道:“我替你们大修一下吧,唔……我这儿好多材料,好像都很适合……爹,三叔,你们给我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内我肯定还给你们!” “悠着点。”秋临与毫不客气地说:“别我们两没死在劫期上,死在你手上。” “呸呸呸!”秋意泊当即道:“这么晦气的话三叔你可别说了!小心应劫!” “要是真的应了这个劫呢?”秋临与陡然睁开了双眼,目光锐利如剑,可他却是在笑的,仿佛只不过是在和秋意泊开玩笑:“如果真的应了这个劫,泊儿,你会如何?” “不如何。”秋意泊挑眉道:“三叔,你知道为什么摸金校尉总是父子一道办事,儿子负责下墓坑,当爹的在上头拉绳子吗?” “为什么?” 秋意泊一手握着枯荣,另一手在枯荣上面揪花瓣玩儿:“因为当爹的拿了陪葬品也不舍得放了绳子让儿子死,当儿子的却不一定……” “哼。”秋临与轻哼了一声:“兔崽子。” 秋意泊眨了眨眼睛:“开玩笑的……三叔,听实话不?” 秋临与道:“你说。” “三叔你不过是渡劫巅峰。”秋意泊把手中的花瓣撒入了池水中,瞬间幽香四溢:“我却已经是大乘巅峰了,你想杀我,我不想死的话,你很难打得过我……就算你和爹一道,也很难杀我。” “所以你打算杀我们?” 秋意泊叹息了一声:“三叔,你是不是渡劫期把脑袋给渡坏了……我倒是很希望你们应劫应在我身上……” “为何?”秋临淮问道。 “爹,我修的什么功法你还记得吗?”秋意泊笑吟吟地说:“若是应在我身上,八成是羡慕我天资聪颖,自觉不服,想要证明姜还是老的辣……这多容易,我大不了多吃几颗丹药补补气血神识,想要多少分神就有多少分神陪你们打,保证实力和我一样,你们杀多少我分多少,杀到你们看见我就想吐为止。” 秋临与眼中流露出一抹兴味来:“其实我倒是很好奇……泊儿,不如你现在分一个,让我试一试实力如何?” 秋意泊一脸被雷劈的表情:“……什么?三叔你来真的?” “我就是说着玩的啊!你别当真啊!” 秋临与游了过来,一手勾住了秋意泊的颈项:“我发现了一件事……” “你就算是哪天成了道君,你还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504 第 504 章 半晌,被揍得半死的秋意泊扑到他爹怀里寻求安慰,指着自己的眼睛说:“爹!你看!三叔把我眼睛都打肿了!” 秋临淮湿漉漉的手指在他眼下点了点:“嗯?” 秋意泊自己摸了一下,忘记了自己是个修士,还是个大乘期的真君,在没有刻意控制的情况下,他现在哪有‘红肿’这个选项,要么是看起来屁事没有,要么是眼球直接爆炸。 秋意泊伸手环住了秋临淮的脖子:“爹,疼死了!我不管,三叔打我,你得替我做主!” 秋临与抱臂而笑:“哥,不知道的人还当你养了个闺女呢!” “六百多岁的人了,还去吊你爹的脖子,秋意泊,你丢不丢人?” 秋意泊想也没想就对秋临与道:“有本事三叔你也吊一个我看看?” 秋临与沉默一瞬,他和他哥的爹早就作古了千年以上了,他道:“哥,你让开,我今天不打得他哭爹喊娘,我就不姓秋!” “这 简单啊!我不用三叔你动手!”秋意泊笑嘻嘻地往秋临淮身后躲,那嗓子是能有多大声就多大声:“爹——!救我——!” 秋临淮被震得耳朵一痛,无奈地侧脸看向了秋意泊,秋意泊扑在他的肩头,湿漉漉的水汽把他的长发粘成了一缕又一缕,露出了近乎完美的五官,此刻的秋意泊看起来与他们越发相像,他低声道:“好了,泊儿。” 还有两个字没说:闭嘴。 秋意泊是多么识趣的人啊,他笑着说:“爹,这可不能怪我,是三叔先动的手。” 说罢,还挑衅的看了一眼秋临与。 秋临与气得翻白眼:“哥,你看看他!你也不管管他!” 秋临淮悠悠然然地说:“管不住。” 秋临与还想动手,却听秋意泊说:“秋临与,你殴打小师叔祖,我回去就告诉我师侄,看我师侄怎么罚你!” 秋临与胸口急速起伏了两下,真的有了打得秋意泊哭爹喊娘的心,还是秋临淮道:“好了,别闹了……泊儿,你怎么回了燕京?” 秋意泊看危机解除,终于松开了他爹,他挨在一旁的石头上,还顺手把秋临与也拉过来一道靠着泡水,刚刚还想着泡个脚,现在得了,衣服全湿透了,不洗不行,他一边脱自己的衣服一边说:“我刚从寒月道界回来,阿浓又去闭关了,我寻思着到处走走玩一玩,又想到很久没回家了,就回来看一看……哪想到半路听说凡间在打仗,朱明国要完,急匆匆赶回来就看见这么一群不争气的玩意儿,早知道我就不回来了!” 其实他还是庆幸他回来了,否则任由在渡劫期的他爹和三叔两个人回来还不知道要做出点什么事情来。这世间什么药都好找,只有后悔药难找。 秋临淮其实对泊意秋的关注并不算太深,知道他在闭关也就随意地点了点头,“知道了……你想留我和你三叔在凡间一个月?” 秋意泊摇了摇头,瞬间露出了一种微妙的鄙视的目光,他手一招,枯荣与一语春寒便飞了过来,他将两把剑抓在手中,宛若那就是两根不值一文的枯树枝子:“爹,要不你好好看看?你信不信我往这儿……” 秋意泊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位置:“……弹一下,一语春寒就断了?” “还有这里、这里和那里。”秋意泊连续点了四五处位置:“要不你们两去一趟百炼山?不过我师傅在闭关,一时半会儿的恐怕出不来,你们恐怕得在百炼山等个十年八年的也说不定。” 他爹不愧是他爹,真敏锐。 秋临淮颔首道:“既然如此,你去吧。” 秋意泊心中松了一口气,哀怨地说:“爹,你就这么不想和我住几天吗?我昨天才回来的,你好歹让我吃顿饭吧?” 秋临淮淡淡地说:“泊儿,听话。” 秋意泊只好点了点头,可怜巴巴地在温泉旁边替他们布置了一桌席面,转而就抱着枯荣和一语春寒回了听泉小榭。本命剑和主人天然就有联系,秋意泊却不怂这个,他说的都是实话,顶多就是在时间上撒了点谎,大不了他让万宝炉慢慢炼呗,摸会儿鱼谁不会? 秋意泊把两把剑都扔进丹田的万宝炉里,招来了仆从叫了一桌席面,吃到半晌又吩咐将秋二招来,秋二来后,秋意泊与他耳语了几句,秋二告退。 秋十三郎一晚上都没睡着觉,不为其他,就是为了秋意泊,他满脑子都是几句话:【秋意泊居然没死!】、【天啦老祖居然是个修士!】、【他居然笑眯眯地叫他十三郎!】……诸如此类。最后还是那碗特制的安神汤发挥了一点点聊胜于无的作用,天亮后他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哪想到睡得正香,人就被床上给拉拔了起来,不是侍女们仔仔细细地用热帕子替他敷手脚,不是小厮小声的提醒,而是直接被人从被窝里扯了出来。 秋十三郎头疼欲裂,没好气地呵斥道:“放肆!” “郎君还请恕罪。”传来的是冷冰冰地话语,秋十三郎睁开眼睛,发现是他爹(秋二老爷)的贴身护卫,他这才软了下来:“有何要事?” 护卫道:“二爷有令,从今日起,家中凡岐字辈起,每日需在卯正时起身,辰时初至家学读书。” 秋十三郎指着自己:“我已经十六岁了!” 他早就不是在家学上课的年纪了! 护卫不动如初:“郎君未有功名在身,一样是要去的。” “什么?”秋十三郎不可置信地道:“我……哎,放肆!松手!你怎么敢如此无礼……!” 后来就变成了:“放手,我自己去就是了。” 护卫颔首:“郎君,请。” 今日朝食只有一种粥,四样小菜,再加一叠点心,皆以清淡为主,只有一道肉菜糯米鸡,那也是只有两口的份量,刚好他今天没睡醒,注意力不在这上头,否则他看见这么寒酸的朝食就该问问是不是家中用度短缺了。 秋十三郎食不知味地吃完了朝食,就被拖去了家学学堂。等到了家学发现只要在本家的同辈都在这里,不由就感觉自己的头好像也没那么痛了。 他爹严禁他碰五石散一类的玩意儿,他如今头疼主要是因为晚上想着小秋相没睡好的缘故,其他人就不大一样了,他们昨日用了那玩意儿,今天又在卯正被拖了起来,一个个跟从黄泉路上的幽魂似地,脚步虚浮,双目无神,眼下青黑,简直是令人不想直视——伤眼睛。 “十三郎你来了啊……” “十三哥啊……今天二伯是想做什么,为什么突然让我们来上家学啊!你都不知道给我们提前透露点风声吗?!”这是十六郎。 唯一还算正常的就是十四郎,十四郎倒是精神饱满,秋十三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也不知道,就跟秋十四坐到一块去了,秋十四看他那模样直发笑:“不容易,我还当十三哥你今天是起不来了。” 秋十三自小崇拜秋意泊,此前见‘七哥’不爽,也是因为这位‘七哥’占了秋意泊的听泉小榭的关系,如今得知‘七哥’就是秋意泊,他哪里能睡得着? 秋十三没好气地捶了秋十四的肩膀一拳:“闭嘴吧你。” 在辰时初之前,秋家所有岐字辈且未有功名的小辈都到齐了,先生走了进来。这位先生姓周,在他们秋家教了快十五年的书了,素来是不管他们的,一众人懒懒散散地起身给周先生行礼,有些人已经形成了下意识的反应,行完礼就坐下了,哪想到等坐下了才发现今日先生没有立刻叫起。 周先生今日显得精神奕奕,他抚着灰白参半的山羊胡道:“诸位郎君娘子,家主已将诸君尽数托付与我,今日起,还望诸君返观内视,博文约礼。” 秋十六郎拖着调子一脸的慵懒:“知道了,先生。” 周先生颔首:“请十六郎起身立正。” 秋十六坐在原地不起来,眼睛都快闭上了:“先生你就宽恕则个吧……昨日我们刚挨了老祖训斥,今日实在是没精神……” 周先生又道:“请十六郎起身立正。” 秋十六直接不搭理他了,正在此时,两个护卫入内,一左一右将秋十六郎架了起来,其中一人将秋十六的左手摊开,侍卫道:“周先生,不知当如何罚?” “藐视尊师,罚二十手板。”周先生道。 “是!”那护卫从身后抄出了一把黄铜戒尺,二话不说就向秋十六郎左手掌心抽去,秋十六郎混沌的大脑这才反应过来,不禁惨叫了一声:“你们做什么!放肆!” “快放开我——嗷——!” “嗷——我要杀了你们——!来人啊——!快来人——!” 护卫是常年习武之人,手上的力道自然非同小可,饶是故意收了力,但黄铜戒尺何其厉害?不过三下,秋十六左手皮肤已经被戒尺的边缘割开,转瞬间就是鲜红一片,秋十六的叱骂也成了哀嚎:“我错了,先生!别打了!嗷——!” 周先生也有些发愣,不过是一夜过去,家主秋辟云就因督管家族不力而获罪斩首,秋二爷秋渡云成为了新的家主,昨日半夜里突然召见他,说要将小辈们重新教于他管教,还望他从严从厉,甚至还派了八个护卫给他。 他当年亦是状元出身,有经纬之才,因无意于混乱不堪的朝堂,转而投入秋家门下做一西席,这么许多年来,他与秋家可谓是各自相宜,秋家满意于他的学识,他也满意于秋家的不管事——学堂中只要无人扰乱课堂,他便不管,那些知礼的、勤奋的、有天赋的他才愿意多指点指点,至于其他人……连尊师重道都不懂的庸碌之才,又何需他费心呢? 他原本以为秋二爷是想整肃家风,可这么多年他冷眼旁观下来,哪里是这么容易的?只当这次也如之前一般,稍稍紧一紧就过去了,哪想到这些侍卫是真的打得下手啊! 这二十戒尺打下来,恐怕要血肉横飞,哪怕再好的药培着,也要两三个月才能见好。 周先生甚至有些后悔说二十戒尺了,这般的打法,五戒尺就足够了。 秋家一众小辈看着十六郎左手惨状,忽地就想起了昨日那碗口大的疤和死不瞑目的大伯的眼睛,一个个连话都不敢说,他们已经知道这条命令来自谁了——恐怕是老祖发的话。 老祖连身为家主的大伯都是说杀就杀,哪里会顾及他们?秋意泊昨日那含笑说着‘要听话’的模样又出现在了他们的脑海,忽地十八娘道:“先生,十八娘有话想说。” 周先生道:“说吧。” 秋十八娘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这才道:“十八娘心知十六哥不敬先生,犯了大忌,在念他触犯,如今也已知错,还请先生宽宥他几分。” 周先生正愁着这个呢,当即道:“好……停了吧。” 那两个护卫当即松开了秋十六,秋十六直接软倒了下来,一旁的秋十四当即推了他一把,秋十六道:“……多谢先生教导,十六知错了。” 周先生颔首:“以后不再犯便是。” 一旁早有郎中等候,立即将秋十六扶出门外,也不将他带回他的住所,而是当即替他清理伤口上药包扎,不过小半盏茶的功夫秋十六就被送回了课堂上,安安稳稳地坐着了。 众人见他惨状,无不敢再作妖,老老实实地听课。 另一侧,秋家十几个云字辈的长辈,有官位在身的出去上朝,无官位在身的则是被召集到了一处,同样也是要受先生教习,只不过这先生就不是什么状元了,而是家中的清客们。当然,家中女眷也得到场,一道上课。 今日论题是当今几位亲王、皇子中和人是可辅佐之辈,一上午论的是他们头晕眼花,但在其中一人被拖出去打后谁也没敢再吱声。 秋意泊就是这么个意思,小孩子,该上学的就得上学,学了就得有考试,大人们也得为家族做出贡献,身为世家子弟,对朝堂局势总该有个基本的认知,也该有一些基本的眼界和谋略,就算是听不懂,今日也得给他坐着听完了再说。 乱世就用重典,家里乱了也该用重刑,此前无人敢对这帮子金尊玉贵的秋家子孙动手,就算是家主也按压不住所有人。他无所谓啊,他也金贵,他辈分还比他们所有人都高,就算是群起来暗杀他,亦或者寻求其他人帮助来颠覆秋家……秋意泊只能说,让他们来试试。 除非他们不想再当秋家子,不然谁敢违逆他? 秋家人太多了,秋意泊并不介意少一些。哪怕全死完了,修真界亦有家人在,左右秋家本来就有妖族血脉,让他姐生两个人妖混血的孩子估计也没人在意。 秋意泊用上了留影石,若真的不成器的太多了,他把人杀了,也有个凭证——不是他没有他没有伸手拉他们一把,也不是没有给他们机会,是他们自求死路。 当然了,这留影石是为了他爹、三叔……乃至到修仙界中他所知的最小的秋飞渊准备的,免得回头他们得知后坏了道心,成了心魔。 秋意泊翻看着族谱,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什么,秋家自秋飞渊后,有记载的秋家人中无论是本家还是分家,没有一个小孩儿有灵根。这些在族谱上记录的很清楚,但凡是有灵根的子弟名字后面都有一个金箔印记,且没有生平,没有卒年。 秋飞渊上山都一百多年了吧?算二十年一代,五六代人一个有灵根的都没有? 秋意泊将族谱扔到了一旁。 他爹和三叔明显已经被渡劫期困得有点不太正常了,昨天他爹连饭都没吃就让他走人,连对亲生的儿子的厌烦得有些懒得看了,更不必提对其他人。他如今还是少见他们比较好——所幸的是他爹和三叔自己好像也知道这件事,暮云斋自他离开后就升起了禁制,阻拦所有人入内。 他爹和三叔在这里头闭关也很好。 秋意泊一手托腮,随即吩咐道:“备车,我要出门。” 他坐在听泉小榭里,很多人会为他震慑,不敢乱动,他出门后,秋二刚继位家主,他如果是非常有能耐,就不用等他来了,他一离开,秋二镇不住家里,那些牛鬼蛇神就该探头了。 他连续出门几天,摆出一副不问世事的模样,再谨慎也该动手了——因为他给出的时限是一个月,但凡是聪明人就该知道他一个月后绝不会是离开这么简单,而是会有一些大动作,如果秉着熬过一个月的想法,那就……算他们逃得一命? 毕竟这也算是那人的缘法。 秋意泊想杀的不是聪明人,也不是蠢人,他想杀的是那种不够聪明,但是足够坏的人——对秋家足够坏的人。严格来说,这种类型换到以往按照家规也该杀了,真不算他杀害无辜。 侍卫道:“郎君,可要轻车简行?” “不必。”秋意泊对着下人还是保持着‘秋七郎’的身份,他道:“还是按照昨日的来。” 昨天带着那么多人他还险些被人群围住,今日要是轻车简行,那完了,他怀疑他想回家没那么容易了——就昨日那种痴狂的模样,是因为知道他是秋家子弟而有所收敛,若不知道呢?他也当过权贵,他清楚的知道一般不太讲究的权贵看见无权无势又喜欢的美人第一反应是掳回家去,等木已成舟,有兴趣就找到他们家里给点聘礼或者银钱,就当是过了明路,如果没兴趣了那就送人,亦或者直接杀了了事。 基本不会是扔出去的,因为扔出去后闹开来会有麻烦,如果对方去县衙举报个强抢民女,□□良家,多少是个麻烦。 他当然不至于被人掳走,但是一路上这个人来拦,那个人来抢,多麻烦? 不多时,侍卫来禀报:“郎君,车马已经备好了。” 秋意泊起身,上车之际,便看见一旁的侍女从侍卫手中接了个帷帽放到了一旁,秋意泊不由一笑,大概应该是准备给他的吧……唔,这侍卫心还挺细的。 马车吱呀晃动,慢吞吞地向前驶去,秋意泊没有说去哪里,这车队却不像是昨天一样到处乱转,而是带着他往各色繁华之地去,书斋、雅舍、酒馆、青楼……马车在这些地方前面总会走的慢一些,似乎在让他多看一会儿,好让他仔细想一想有没有兴趣。 别说,秋意泊还真被吊起了兴趣,去了一间雅舍。这雅舍修得清雅绝伦,只有饱读之士可以入内,当然如同秋意泊这般的世家子也可以,就是进去有可能没人会理他。秋意泊是无所谓有没有人理他,他就是打发时间去的。他一确定要去,便有三四个侍女侍卫离开了车队,快马先行一步,替他打理。 等秋意泊到的时候,直接被一路引进了雅间,雅间里都被打扫干净,杯盏一类的器具都被换成了新的,连熏香都换成了千金一两的龙涎香,秋意泊被伺候着坐了下来,不禁微微摇头——虽然是过于奢靡,不得不说,是挺舒服的。 他没有说话,仆婢们自然也就安静侍立,连呼吸声都变得几不可闻,秋意泊拿出一本书来一边看一边听楼下那些饱学之士在说些什么,听了一个下午,结果听了一耳朵清谈。 什么叫做清谈呢? 要么是指望御座上那位突然大彻大悟,洗心革面;要么是指望突然天下归心,万众一气,那些造反的山大王突然良心发现不造反了,还尽心尽力为朝廷效力;要么是说自己如果能登高位要如何如何……这些话,其实都是有道理的,但也仅止于有道理。 要人人都有圣贤之心,何苦天下再起纷争? 不切实际罢了。 他和澜和叔花了整整两代人的功夫,才勉勉强强算是完成了剥除世家对皇朝过大的影响力,这才几代人,世家不就又回来了?突厥都打到江河府了……哦不对,也不是几代了,是几十代了。 自他走后,这个王朝已经支撑了五百年了。 秋意泊淡淡地想着。 “归家吧。”秋意泊起身,一众仆婢像是木偶突然有了生气一样快速地活动了起来,服侍着他离去。 华灯初上,秋意泊看着已经寥寥无几人的大街,问道:“现在有宵禁吗?” 侍卫道:“回郎君,有的,自戌时起至卯时。” 秋意泊颔首,这种宵禁自然不包括他这种世家子弟,巡逻的守卫看见他们家的旗帜,连问恐怕都不会来问一声。 悦耳的清铃声传了过来,不远处有一车队缓缓而行,恰好与秋家的车队擦肩而过,秋意泊忽地看见了对面的马车中人,忽地道:“停车。” 车队无声无息地停了下来,随之停下的还有对面的车队。 秋意泊手中玉扇探了出去,掀开了旁边马车的车帘,笑道:“里面的是谁?” 马车中的郎君年过三十,却是披衣散发,一派闲舒,那人闻声抬眼望来,看清了秋意泊的面貌后低眉浅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秋家的郎君?寻我何事?” 秋意泊道:“无事便不能寻郎君说话了?” “自然可以。”那人颔首,他抬起眼,眼中若生金阳,灿烂无比:“何不过来?” 秋意泊摇头:“你过来,某些人曾经说了,要来我这儿蹭吃蹭喝,择日不如撞日?” 他眉目微动,玉扇抵在了对方的下颌上,轻挑地挑了起来:“我备了好酒,今日郎君……必醉无疑。”:,, 505 第 505 章 那人一笑,也不下马车,自大开的车窗中纵身飞跃而出,径自落入了秋意泊的马车内,周围惊叫声一片:“郎君!” “郎君——?!” 还有侍女急急忙忙扑过来,生怕自家郎君出些什么事儿。 金虹真君在秋意泊身侧落座,侧首而笑,与秋意泊道:“那我今日不回了,秋家郎君,不会嫌弃吧?” 玉扇在秋意泊手中转了一个花,他笑吟吟地说:“求之不得。” 另一侧的侍女们闻言便退了下去,郎君此言,便是不要他们跟随。 秋意泊这边侍卫是全程听着的,自然不会出声询问,低声道:“走。” 马车缓缓行驶了起来,秋意泊笑意盈然于眉,真是缺什么来什么,此前还想着金虹师叔厉害,渡劫期还能管一家子,要是金虹师叔在,他也好取取经,哪里想到下一刻就遇上了。 “王家郎君,你就这么过来了?”秋意泊低声道:“也不怕叫人看见了,说王家金虹郎君其实是个粗鲁不堪的武夫?” “谁敢置喙?再者除了你我两家,谁看见了?”金虹真君轻笑着说:“倒是秋家郎君,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当众调戏我王家子弟,又怎么算?” 秋意泊也是个现学现用的人,反问道:“此处只有你我两家,谁看见了?” 两人面面相觑,不由相视一笑。 天地之大,他们二人百余年不曾相见,如今在小小的朱明国,小小的燕京城不期而遇,怎么不叫人开怀? 若是让秋意泊来说,这一趟行程只要不算上糟心的自家,这一路都是极其愉快的。 “今日是真的巧。”秋意泊感叹道:“师叔,我真想你……” 他话音未落,已经逼近了金虹真君,笑若春山,但不掩咬牙切齿:“说起来,百年前我说了一半事儿你就跑了,说什么等我好了再来听我的事儿……差点没噎死我!师叔,你这如何赔我?” 金虹真君眉目微动,颇有些诧异之感:“你还记得?” 百年前的闲聊几句,秋意泊居然还一直记在心上? 秋意泊毫不犹豫地道:“当然记得!师叔说的话,我哪里敢不记得?万一哪天被师叔杀了证道怎么办?” 金虹真君抚掌而笑:“如今我想杀你,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那是自然。”秋意泊坐直了身体,用一副高贵冷艳的表情矜持地道:“想当年师叔渡劫时,我还不曾踏上仙途,如今我已经是大乘真君,师叔也不过才大乘,这进益委实是有些慢了。” “你啊……”金虹真君失笑,他与秋意泊相遇后,他的笑意就没有断过:“说来,其实你我相遇也不算是巧合……” “嗯?”秋意泊打趣道:“难道是师叔对我念念不忘,悄悄打探了我的行踪,知道我留在燕京,连夜从太虚门赶来相见?” “我早就在燕京了。”金虹真君微微摇头,道:“是听闻秋家出了位积石如玉,列松如翠的美男子,心想这世间能堪得上这一句的,恐怕也屈指可数,又是秋家……如此,便特来见你一见,没想到还真是你。”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1。 既然无其二,应该就不是怀真君与应真君这一对双生子了。 秋意泊虽然有秋意浓,可他们二人甚少一起出行,再联想到是突然出现在燕京的,所以是秋意泊的可能性极大。 “原来如此。”秋意泊坦然接受了金虹真君的夸奖,笑死,金虹真君以为他是谁?他可是从小被夸到大的存在,谁见了他不夸一声好相貌?哪里能就为这么一句含蓄的夸奖觉得尴尬?他眉间一动,低笑道:“长生……受宠若惊。” 金虹真君见没让他恼怒,道:“是了,我本名引渊,行三,如今在外行走亦是用此名号,长生你初回燕京,若遇上了什么难事,可去王家报我名号。” “我如今在燕京城行走用的是秋七郎的名号。”秋意泊想着原来金虹师叔本名叫做王引渊……难为他们家能把‘王’姓取出一个好名字来了。他接着道:“……似乎是叫做岐山还是岐尧,这我倒是没注意,总之不过是用上几日,也不打紧。” 他说罢,意识到什么,挑眉道:“听这意思,师叔你打算要走?” “我游历而来,如今也在燕京待了三年,之前在琅琊待了七年,这世间一等一的富贵繁华我已是看得厌倦了,不走,又能如何?”金虹真君笑道:“左不过你也不会留太久,叫他们小辈们自个儿忙去吧。” 秋意泊摇头道:“我家一群不成器的,差点没给我气死,我知道师叔是好意,但是这等情状,就不拉师叔家中下水了。” 金虹真君倚在车壁上,长街上的红灯笼的光辉穿过了竹帘,将他映得半明半暗,唯有那一双眼睛,仿佛聚集了世间万千灿烂,璀然生辉。他微笑道:“区区一个分家罢了,难道我还在乎这个?” 只听这一句,秋意泊突然就释然了——嗯,原来不是他一个人对自己本家没啥感情啊! 他突然就觉得自己变得正常了起来。 就冲着这一点,今天也得请金虹师叔吃一顿好的! 两人闲聊之间,秋家已经到了,一众侍从听不清车上说些什么,只听得笑声阵阵,显然是相谈甚欢。侍卫躬身请示:“郎君。” 秋意泊弹指解除了禁制,先一步下了车,金虹真君随后,秋府安静一片,金虹真君好奇道:“今日你秋家怎生如此安静?” “被我赶去读书了。”秋意泊一手微抬:“三郎,请。” 金虹真君随着秋意泊进了秋家,两人闲庭信步,赏了一路的好景致,金虹真君道:“素日听闻千年秋家不同凡响,今日可谓百闻不如一见。” 秋意泊毫不客气地说:“三郎,就省了与我寒暄吧!听泉小榭温好了酒,就等你去了。” 金虹真君悠悠然地说:“这么着急灌醉我,七郎,可是有私心?” “自然是有的。”秋意泊随口就开始胡扯:“三郎风姿,我见之不忘,怎能没有私心呢?” 秋意泊屏退了左右,带着金虹真君进了听泉小榭,小谢中仆婢全无,秋意泊设了禁制,这才觉得自由些,金虹真君看着空空荡荡的花厅:“不是说,温好了酒等我吗?” “这天气,喝什么热的。”秋意泊请了金虹真君入座,这花厅风景好,临泉而建,三面透风,他自小就喜欢在花厅里待着,如今请金虹真君喝酒,自然也选在这里。他挥了挥手,将纳戒中存的席面取了一套出来,金虹真君一看就忍俊不禁:“你就请我吃这些?” 不是别的,是秋意泊在寒月道界打包的席面,别的特色没有,讲究的就是一个大块的肉,满桌菜放上去,连碟子都不是绿的。时下菜色以清淡精致为要,金虹真君不怎么好口腹之欲,自从来了凡间,家中布置什么他吃什么,严格来算也有许多年没吃到这样的菜了。 秋意泊很诚恳地说:“别的倒是有,就是放了一二百年了,师叔不介意的话也行。” 秋意泊这些肉菜还真不是在小馆子里打包的,他正正经经找了寒月城最好的饭馆下的订单,每道菜都是用化神级别的妖兽肉制成的,反正眼不见心不烦,只要不是在秋意泊面前用人形出现,秋意泊还是下得去嘴的。 金虹真君自然不介意,秋意泊是什么人?他就是个饕餮客,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能叫他特意打包了席面带走的,必然是有它的可取之处。他拾了筷子一尝,只觉得满口鲜香,肉嫩多汁,秋意泊替他斟了一杯冷酒,他一饮而尽,只觉得清香满口,恰到好处的压去了油腻之感。 酒最好,却不怎么烈。 金虹真君笑道:“怎么,你就拿这个打算灌醉我?” “不是这种。”秋意泊又替他斟了一杯酒:“那种吃着不烈,但是实则醉人,回头快睡了之前喝点倒是不错,现在喝万一师叔你两杯酒下肚就不省人事了,岂不是误了明月?” “你又弄了什么好东西酿的?”金虹真君问道:“你怎知道我会醉?” 秋意泊含笑道:“因为漱玉师叔已经被我灌醉了。” 金虹真君大笑,“他也被你灌醉了?那确实是好酒!” 秋意泊终于逮到机会把当年说了一半的关于血来宫的事情说完了,这平日里只有别人求他快说,没有他说了一半人家不想听的,如今回想起来还是觉得噎得慌。如今一吐为快,金虹真君其实早已听闻了一些,只不过哪有当事人亲口说来的惊心动魄?他亦不吝啬赞赏之情:“凌霄宗有你……” 秋意泊接口道:“我懂,祖坟得冒青烟……不过师叔,我特意去看了好几回,没冒青烟。” 金虹真君哪里想得到他当真去看了?一时之间竟然无言以对,缓了缓才说:“……所以?” “我试图放点青烟,不过我师祖恰好经过。”秋意泊摊了摊手:“没敢放。” 金虹真君笑得俯仰不得。 叙过了旧事,两人便又聊起了当下,秋意泊话锋一转:“师叔,你说说你,都大乘好几百年了吧?你看我师祖、我家掌门道君都已经成功叩问炼虚合道了,你怎么还没动静?” 金虹真君挑眉道:“怎么,又招惹了道君等着我替你出头?” 秋意泊笑道:“这不是,就是刺你两句……师叔,你游历,也是为了领悟炼虚合道之境吧?” “何须多此一问?”金虹真君丝毫不意外秋意泊能猜出来——这有什么不好猜的?他陡然下了凡间,一待就是近十年,若不是为了参悟炼虚合道之境,何需在此磋磨? 什么一等一的富贵繁华之地,难道他的一醉宫不够么? “这不是有事儿想请教您吗?”秋意泊伸手碰了碰自己的眼角:“师叔,你当年是怎么整治家里头的?” “听闻小秋相料事如神,算无遗策。”金虹真君一手支颐,含笑道:“这难道还要问我?” “此一时彼一时。”秋意泊将自己的计划合盘托出:“我不是问如何安置凡间,我是想问问如何在修仙界起家。” 金虹真君反问道:“你有此意?” “是有一些。”秋意泊道:“我一回家,发现家中不堪入目者甚多,我寻思着大概也是因为我管的太少的缘故,到底是本家,总不好不管,就此断了香火……实不相瞒,我连再过两三千年之孙靠什么营生活我都想好了。” “我有意将一部分族人带入修仙界,住的地方总是不缺的,但我比较担心其中几乎全是凡人。”秋意泊皱了皱眉头:“若去了修真界,会不会死得太快?对他们是否太过残忍?” 一群凡人去了修仙界,哪怕家中有他、有秋怀黎等人,那也是不够的,就跟秋意泊一样,他确实可以自称‘我师祖师叔是道君,我爹我三叔我全家都是真君’,但自称的前提是,他亦是大乘真君,他根本不畏惧其他修士,这才是他的底气所在,而不是‘我全家都是大能’。 秋家目前为止几乎都是凡人,旁支中是否有子弟具有灵根还不知道,等去了修仙界,他们会死的很快的。就跟他曾经见过的那些在春溪城中生活的凡人一样,有的是自然老死、病死,有的是被某些修士意外波及,乃至出城的时候被练气期妖兽挠了一爪子……是的,就是这么脆弱。一旦进入修仙界,他们就是最脆弱的一群人,别人一道目光都可以轻易取了他们的性命。 金虹真君问道:“你又是怎么想的呢?” “尾大难掉,不如断尾求生。”秋意泊道:“此事我也算是思索了几日,秋家先有老祖,又有我爹、三叔,后有我……延绵近两千年,有些事情已经如附骨之疽,难以根除。我思前想后,既然主梁已蛀,何不重修新宅?” 秋意泊的言下之意就是秋家如今已经被秋家的功名利禄给养废了。秋家的小辈为何敢服食五石散?自然是因为如果伤了身体,家中有最好的郎中最好的药物等着他们。他们为何敢不勤奋好学?因为哪怕大字不识,这一生依旧能够钟鸣鼎食。他们为何敢不尊师重道?因为他们是秋家,天下读书人曾经拜服的燕京秋氏……这一切,都是来源于家族繁茂,过于昌盛,导致不思进取,逐渐腐蚀家族根基。 这要换成一个家中只有两亩薄田的人,他敢做出如秋家小辈一样的举措来吗? 不,他不敢的,打死他都不敢。 这样的人,他若有读书的机会便会潜心向学,他若有拜师的机会他自然要尊师重道,皆源于这些都是他日思夜想、费劲苦心才抓住的机会,他会不顾一切的去维护这些东西,因为这些就是他的生存之道。 所以秋意泊想把一部分人挪到修真界去,让他们一切从头开始。他们这几个老祖,他是不会允许他们宣扬出去的,他打算就把他们安置到望来城。望来城是泊意秋一手所建,目前为凌霄宗管控,距离凌霄宗又足够远,他和泊意秋乃至怀黎、露黎基本上是不会特意过去的,也就是说几乎遇不上他们。他们又是凡人,传送阵都没办法坐,想出望来城,周围又是鹿野林,除非有大能一路庇护,否则要去其他地方难如登天。 在望来城,方便凌霄宗暗中庇护一二,他也不是什么大恶人,就指望全家死绝,暗中叫人看着点,不至于让他们在家里被人杀上门就行。 他就想把他们扔到那个环境里去,让他们知道自己如何渺小,离开秋家这个庞然大物后什么都不是,家族家族,他们不支棱起来,难道就靠他们几个时不时回来捞秋家一把吗? “师叔,你当年是怎么把王家建起来的?” 金虹真君随口道:“我?我比你要随意得多。” “愿闻其详。” “我家中本就是修仙世家,虽小,但确实是,我叩问真君后,家族因我腾飞,是为常理。我不过是勒令家中多生子嗣,人多了,总能生出有灵根的来,拜入宗门,一二百年便也算是成了气候。”金虹真君耐心地说:“长生,我知你犹豫什么,只是要看,你是想选哪条路了。” “你是想要家族延续,还是想要人才辈出?” 秋意泊眨眼间就领悟了关键所在:“我之前想的是……我都要。” “那就太过贪心了,以你秋家情状,怕是不能。”金虹真君意味深长地道:“若你二者皆要,我有一法。” “什么?” 金虹真君伸手,温柔地拘起了秋意泊一缕银白长发,眉目如水。他道:“杀光你觉得碍眼的,剩下的就不必管他们了。至于修仙界中,责令你的那些平辈晚辈,让他们多生孩子……修士生出来的孩子总要比凡人生出来的概率大一些。” 秋意泊听罢就笑了起来:“就这样?师叔,有件事你恐怕不知道。” “怎么?” “我已至大乘,我的堂哥、堂姐中最差的也有化神修为,我爹和三叔就不必说了,渡劫境界,倒是有个小辈,如今在凌霄宗修行,他目前有金丹……”秋意泊喃喃道:“就他一个人还算是能生的出来,他一个人哪怕娶个百来个妾室,能生出多少来?” 又不是只要生下孩子就一定有灵根,父母是修士,孩子又灵根的概率顶多就是比普通凡人大一点点而已。要不然当年金虹真君的儿子怎么会是凡灵根?秋临淮自己是个地灵根,能生出个天灵根的秋意泊来,堪称是个奇迹了。 “你没试过,你怎知道不能?”金虹真君反问道。 秋意泊抬眼看向他,目中有戏谑之意,他将自己的长发缓缓从金虹真君手中抽了出来:“师叔,你难道没有试过吗?给我生出个师弟师妹没有?” 当年金虹真君打算用族人渡劫,取的是爱之深时一剑结果的大彻大悟,可要论爱之深,族人不过是不知道过了多少代后的旁系血脉,要不是养在身边,那就是面子情份——俗话说见面三分情,若是不见面,也就只剩一分了。这样一来,哪里比得上自己亲生的来的爱得真切? 以金虹真君当年的情状,他没试过?秋意泊是不信的。 他凑近了金虹真君,在他耳边说:“不行就是不行,师叔就别强撑面子了。” 金虹真君嘴唇微动,眼中金光沉淀,他笑了起来:“确实,我不行。” 秋意泊笑开了:“天道在上,因果循环。我等逆天而行,已获比常人多上几十、几百倍的寿数,自然也是要付出什么的。师叔,别说你不行,天下真君,就没有几个行的。” 秋意泊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换上了迷仙引,也就是灌醉漱玉真君的那一壶,为两人斟满,他先喝干了一盏,便伏在了桌上,下巴搁在自己的手臂上,闭着眼睛说:“也就是师叔……我能说些实话,我爹和三叔如今渡劫,就在燕京,我不敢让他们多接触家族中事,免得应了劫数。我想把族人扔到修仙界……其实也没抱什么好心思,我只是想着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凡间这一头鸡飞蛋打,还有修仙界的在。” “我也不想管他们,该给的给,该安排的安排,其他的我一点都不想管。” 金虹真君饶有兴致地看着他:“那你还为他们思索良久?” 秋意泊睁开眼睛看着他,干巴巴地说:“我不在乎,但是我在乎的人在乎呀。” “师叔,我不想看我爹他们难过,也不想看我兄姐难过,那只能我上了呀……我明明就是出来游历寻求突破的。”他委屈地撇了撇嘴:“哪里想到一回来就遇上这种破事,早知道我就去外界了,就当不知道,他们爱咋咋的。” 金虹真君轻笑道:“没看出来长生是如此长情之人。” 秋意泊道:“师叔你少说风凉话……你刚刚说要把你王家扔到我家这潭浑水里来,你为了谁?” 秋意泊又是一饮而尽:“你还不是为了我吗?!咱两关系好,对比起不知道多少代也没什么感情的一个分家,当然是我重要一点!我也是这样,这秋家算什么,辜负了我澜和叔一番苦心……我管他们死不死?” “投鼠忌器,古来如此。”金虹真君手指微动,终究还是没忍住在他头上揉了揉:“你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是极好了。” 他低声道:“长生,不必自扰。” “若愿意与你去修真界,你带走便是,若是不愿,留在凡间,何必管他们死活?” 醉意已经上来了,秋意泊悲愤地说:“那我买的地皮,以后让谁收租?!” 金虹真君一愣,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起来:“你保他们就是为了以后你在凡间的地皮有人收租?” “不然呢?”秋意泊重重地点了点头:“其实我也知道不该关注这个,可是我从刚金丹那会儿就开始在朱明国各地买宅子买山头了!我还买了很多!要是我老秋家全死绝了,我这些地皮山头以后让谁去收租?总不能让我一个大乘真君去吧?!” “我不知道你明不明白我的感觉。”秋意泊比划了一下,几个字在舌尖上打转,却又觉得都不对:“算了……我也说不出来……喝多了,师叔你别介意……来,我抱抱!我——委屈啊——!” 金虹真君陡然被熊抱住,再看,秋意泊已然睡去了。 他微微摇头,举起了桌上的酒壶,仰头而饮:“请我来喝酒,结果自己先喝醉了……”:,, 506 第 506 章 秋意泊醒过来了的时候倒是觉得舒服得很,毕竟他一共也就喝了两杯,还没到大醉一场的地步,昨天仗着酒疯抱怨了一堆,今天心境通明——是想点一根烟的通明。 他微微动了动身体,却发现身旁还有个人睡着,也不必仔细看,就知道是金虹真君。他看着帐子,心想他老秋家也没到腾不出一个房间来的地步吧?他这个听泉小榭也有厢房在,金虹真君怎么就睡在了他的床上? 倒不是介意其他,而是这事儿有点失礼,就他们两连澡都一起洗过了,纯盖棉被睡觉算个什么,但家里有房间的情况下,让金虹师叔和他一道睡是很失礼的一件事儿。 秋意泊坐起身,在那一刹那间,金虹真君的双目睁了开来,往日里如灿阳的双目在这一瞬间只剩下了冰冷的锐色。秋意泊眉目一动,低声道:“我先起来了,师叔你再睡会。” 金虹真君随意地点了点头,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双目微阖,又睡过去了。 而且是睡得很香的那种,要不是修仙之人身体倍儿棒,他怀疑金虹真君都能打呼噜。 秋意泊随意披了件外衫就坐到了窗前的塌上,他伸手推开窗户,外头微凉的风裹挟着潮湿的水汽一并拂了进来,秋意泊眯了眯眼睛,这才发现屋子里酒味浓得呛人。 那肯定不是他喝的,他记得很清楚就喝了两杯,金虹师叔总不能等他都睡着了再哄他喝两斤吧? 应该是金虹师叔喝的。 怪不得睡在一张床上呢,恐怕是金虹师叔一个没注意喝多了,强撑着找了一间房间把他扔了进去,自己也坚持不住倒头就睡了。 秋意泊轻轻笑了笑,摸了根烟杆出来,点燃了它,淡色的唇瓣衔住了玉色的烟嘴,微凉的烟气与空气混杂在一处,涌入了他的身体,带来了一种微妙的愉悦感。他倚在窗口,半片水青色的衣袖垂出了窗外,秋意泊仰头看向天空,微微启唇,吹出了一口细白的烟雾。 今天是个阴天啊……似乎是刚下完一场雨,天蒙蒙的亮,也看不清是什么时辰,但总是一个不错的时间。 他喜欢这种天气,不太热也不太冷的雨天,好像时间都变得慢了下来。 秋意泊自己喝酒有数,那两杯迷仙引对他而言恰恰好好,不会发生什么灵气过甚导致要闭关的事情发生。他看了一眼床上沉沉睡着的金虹真君,以漱玉师叔来判断,如果金虹师叔喝了半壶,睡个七天总要的。 让他睡着吧。 秋意泊抽完了烟,便在塌上打坐,也算是为金虹真君护法。 毕竟他爹和三叔还在隔壁呢,万一发起疯来那就不太好了。 等到第七日的时候,秋意泊睁开双眼,见金虹真君依旧沉沉地睡着,不由觉得好笑——估计他那一壶酒,金虹师叔是全喝完了,不然也不至于到今日也没醒。 他伸了个懒腰,忽地察觉到了门外有人到访,便挥挥手在寝居布下了几层禁制,传音到外面让对方去花厅相见。 秋渡云(秋一爷)正焦急得不行,他连续三日来求见老祖都不得而见,今日万一还不得见,他也只能自行行事了。见听泉小榭大门紧闭,他叹了口气打算离去,便听见了秋意泊的声音:【来花厅。】 秋渡云一怔,不禁像左右看去,偏偏周围空无一人,而听泉小榭的大门却已经幽然敞开,他心道这恐怕是什么仙家术法……奈何燕京刚好到了多雨的季节,天色阴沉沉的,陡然来了这么一折,让他从心底里开始冒冷气。 他在心中道:子不语怪力乱神! 连念了三遍,这才觉得好了一些,正想要跨入门槛,忽地想到不对,他们家老祖就是陆地神仙,啊这…… 秋意泊懒洋洋地歪在花厅里,天又开始下起了淅淅沥沥地小雨,整座花厅里都弥漫着一种湿润的花木香气,秋渡云进来时,他正偷懒用烟杆子点了个木质的香料,见他进来,问道:“何事寻我?” 秋渡云怀中抱着一沓卷宗,他在秋意泊面前下跪叩首,双手将卷宗呈上:“老祖吩咐的事情,已经有了眉目。” 秋意泊接了翻看起来,顺口吩咐道:“坐吧。” “是,多谢老祖。”秋渡云坐到了一旁,等待着秋意泊的答复。 秋意泊翻看了两页,不由嗤笑了一声,他的指尖在卷宗的边缘打着转,将边缘压折了下来:“秋辟云真是个废物。” 这卷宗不是其他,是有关于秋辟云成为家主后的所作所为。 秋辟云于一十三年前继任家主之位,继任时三十有一,本就是嫡系嫡长出身,继任家主之前颇有贤名,也算是个文武全才,友爱弟妹,就是性格稍嫌优柔寡断了一些。那时朱明国还算是不错,谁也没料到继任的皇帝三年后就会暴毙,以当时而言,有这般的家主并非是不好。 谁能想到这位被先帝看中的太子这么不争气,继位后不能服众,几位王爷各施神通,朝中混乱一片——这也得怪先帝,太子年长,居东宫已久。父弱子强,太子难免引起先帝疑心,太子活得那叫一个惊弓之鸟,平日里不是修道就是默经,凡是会引起先帝猜疑的事情一律不干,待先帝最后十年里,更是连朝都不敢上。最终他确实继任了,可他的势力也没有了,自然就如同一个摆设。 几位王爷在决出胜负后就一杯鸩酒送了新帝下了黄泉,由先帝次子陈王继位,当时秋辟云便已经带了秋家入局,陈王便是他择的明主——到这一步,其实也不算什么大错,问题就在于,这位陈王兔死狗烹,秋辟云防范未及,吃了个大亏。 这事儿说来也好笑。 陈王也算是个雄才大略的主,他一意效仿当年泽、澜一帝时,收束世家势力,秋辟云应承下,主动将涉及秋家的势力名单献给陈王,昔日秋家利刃在手,自然不畏惧什么,如今利刃拱手让人,秋家也不过是一块丰腴的肉罢了。 秋意泊淡淡地想:秋辟云是想做第一个秋澜和。 可惜他没有澜和叔的能力,他一要贪心秋家权柄,一要贪心青史留名,三能力不足,不能与皇帝达成微妙的平衡。 秋家元气大伤,也是从这一年开始,秋辟云不再告诉家中子弟家中还有修士老祖这一件事。 这是他怕了。 他是秋家族长,在陈王这一件事上他做的不够好,令秋家元气大伤,但陈王雄才伟略,非要说,也能说是花钱消灾。可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他知道这事儿是自己大错,他根本就比不得陈王,也没有和陈王达成什么默契,想要保住元气大伤的秋家不覆灭,他只能继续割肉喂鹰。 一般来说,既入穷巷,不可回转,是可以在书信中告知秋意泊等人的。这一做法不是说让修仙的老祖们回来帮忙杀了陈王,而是家族有覆灭之危,好歹让老祖知晓了,万一真的全家被押赴刑场砍头,老祖也好来救一救人——毕竟老祖们动不动就要闭关,一闭关十年八年都算是少的,真等到出事再写信,谁来得及回来? 可秋辟云没有,他知道秋意泊还活着,秋意泊就是小秋相,他自比大秋相壮志,奈何输得凄惨,他不敢见这一位老祖,自然也不敢提此事,年年的信件都是报平安。久而久之,在他有意避讳之下,家中小辈都不知道家中有修士的老祖这事儿了。 也算是秋家祖坟冒青烟,陈王确实是个雄主,要是他能活个几十年,秋家早晚有一日不是隐退就是覆灭,但他天不假年,登基六年后驾崩。陈王是个心狠的人,当年斗兄弟子侄就没留下几个活口,活下来的要么是残了要么是真的无意皇位,是只知道吃喝玩乐花花太岁。陈王有一子,但年仅十一,登基后没两年就被昔日他父亲的对手留王鸩杀,留王身有残疾,不能登基,便改扶了幼弟,也就是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皇子继位,自己暗中把控朝政。 陈王父子一死,留王要着手把控朝政,没有空来对付世家,此时秋家成了保皇党,谁是皇帝就保谁,勉强逃过一劫,但秋家终究是昔日支持陈王的势力之一,难免要被清算几分,家中势力再度被削弱。 接下来就是混战了,留王也没活上几年,秋家被一次次的削弱,在秋辟云的放纵下,逐渐成了现在这般模样。 秋意泊眉目中流露出了讥讽之色,秋辟云脑子是怎么想的?自己做错了事,不思悔改,欺上瞒下,然后还把家中子弟教养成这般模样,怎么?指望着他们这些修仙的老祖回来一看,豁,全家都很垃圾,唯有秋辟云这家主显得没那么垃圾? 从陈王开始,其实都不算是什么大事,但凡秋辟云愿意像他们求援,不说别的,哪怕他提前一十年把秋家引渡到修仙界立足呢?说来秋家子弟生来就是按照当官来培养的,人情通达,手腕圆滑,简单来说就是标准的管理型人才,就算是不能修行,只要秋意泊他们愿意庇佑一一,放到望来城里当个管事,出门前后左右的修士拥护,这难道很难吗? 如今他是不愿意庇佑那么多了,这一群垃圾谁看谁糟心,想到是自家的那更糟心了。 接下来的就是有关于秋辟云支持了哪几个反王,这里就能很明显看出来秋辟云的摆烂,他每一家都给了一些资源,但每一家都不是很多。看起来是八面玲珑,处处得好,实则造反这种事情,看准了谁家有出息,投一两家就行了,有秋家的这些财富,足够支撑到对方登基了。 所有的势力都给予支持,在秋家元气大伤的情况下,这些加起来也足以让秋家捉襟见肘了——哪怕他这会儿写信告诉他们呢?多给一些物资,这很难吗? 甚至都不必秋意泊他们亲自下凡沾染因果。秋意泊那衣冠冢里存着的金银珠宝要是全部起出来,都能养活十万大军了——秋意泊没说,没暗示,子孙不孝自己去挖他的衣冠冢,这因果和他真的半点关系都没有。 秋意泊看向秋渡云,能这么快查出这么多事情来,绝非是短短七日就能做到的,看来秋渡云是早就下手开始查了。既然他有这个心思,他也不是不知道有一群老祖在,但凡写个信,秋辟云也就是说废就废的玩意儿,为何要等到今日? 秋意泊问道:“你既然早已有了心思,为何直到我归家都不曾动手?” 秋渡云起身拱手,低眉敛目地说:“老祖恕罪,是孙儿痴愚。” “嗯。”秋意泊应了一声,没有过多责怪秋渡云。秋渡云念兄弟情义,这也不算是大错……虽然于家族是大错。不过既然秋辟云已死,再追究这些也没有什么用,总不好让秋渡云上位还没半个月就暴毙。 秋家需要人才,秋渡云不是最好,却也已经算是当下里拿得出手的了。 秋意泊道:“坐下吧。” “是,多谢老祖。”秋渡云再次坐下,秋意泊掸了掸卷宗,问道:“这几家,你更看好哪一家?” 秋渡云道:“江南王和乾河王。” 秋意泊问道:“无其他了?” 这几个都是朱明国的地方,如今这几个地方的反贼就用地名为号,也算是容易分辨。江南自古便是丰饶之地,这几家中江南府财力最丰。乾河府就是秋意泊曾经去跟着泽帝一道去避暑的地方,那地方已经距离燕京很近了,那里多高山,民丁壮硕。龙泉府便是边疆,严格来说这一块都不能叫反王,龙泉府民风彪悍,龙泉府为突厥占领后,这位龙泉王自立为王,硬生生将突厥打得退出龙泉府,险些打进突厥王帐,与突厥签订协议,互不侵犯,但这位龙泉王也不明确归顺朝廷,就这么糊弄着,安居于龙泉府一地,将龙泉府护得安居乐业。 秋意泊最看好的就是龙泉王,这样的能人,不是光有战勇就够的,他不管剩下的是来自龙泉王还是龙泉王的军师,他龙泉王能在龙泉府平安过到今日,至少他称帝的能耐是有了——他还缺的是称帝的资本。 秋家完全可以充当这个资本,让他称帝,从龙之功,只要秋渡云脑子清楚,应对得当,混个丹书铁券还是稳妥的,只要龙泉王这一脉能延续,秋家百年内是不必再愁了。 他知道他的一言一行都将牵引因果,这等凡间改朝换代的大事他是能不沾染就不沾染。他不能对着秋渡云说【我看这龙泉王不错,咱们老秋家就支持他造反,必定能成】之类的话语,但是他可以让秋渡云自己想。 无铭真君那说话的方式,也不难学。 秋渡云沉默了一会儿,道:“其实今日孙儿求见,是有一件急事,五天前江南……” 秋意泊抬了抬手,打断了他:“这等事情,你为家主,你自己做主便是,我不掺手。今日许你入内,是有一事要与你商议。” “是。”秋渡云顺从地静默了下来,秋意泊道:“我实话与你说,我已至修行关头,此后或许会外出游历,无心再问凡间事。我父、三叔亦是如此。昔年与我同去修行中,兄姐已至真君境界,需得为宗门考虑,另一位长姐亦是在修行关头,无心照料尔等,再有一位小辈,他修行尚浅,我都不愿掺手帝王事,他更不能。” “如今凡间战乱四起,秋家亦如风中蝴蝶,我有意将一部分族人带往修仙界中生活,他们不能修行,于修仙界中举步维艰,便是有宗门照料一一,依旧是步步杀机,危机四伏。你意下如何?” 秋渡云听得认真,拱手问道:“老祖,既然无法修行,为何要入修真界?” 秋意泊轻轻笑了笑,“族中自‘渊’字辈后,并无出现有灵根的孩童,若能在修仙界扎根,长久灵气浸润,或许能出几个。久而久之,我秋家自然也能在修仙界中根深蒂固,不叫我秋家子弟入仙途时无枝可依。再者,若我秋家能在修仙界中立足,便是凡间这一脉覆灭,我秋家亦能保嫡系后人。” “你明白吗?秋渡云。我们这几个老家伙分身乏术,稍稍闭关就是百年光阴如云烟,哪里来得及关照你们?”秋意泊侧首,眉目清冷,如月下冷泉,流动着彻骨的寒意:“若能多养出几个修士来,今日也不必我亲自前来。” 秋意泊不加掩饰,秋渡云自然能看得出来他这位老祖并不是很想管凡间事,他沉吟良久,又问道:“此法可行,只是不知道老祖想带哪些人去?” 秋意泊颔首,有些欣赏秋渡云了:“谁愿意去谁去……那地方对不能修行之人而言,无异于修罗地狱,如今我行走凡间,已经是收敛了,否则你贸然看我一眼,这双眼睛便不能要了。” 秋渡云闻之骇然,秋意泊伸手将碎发理到了脑后,没有碎发遮掩,眉目越发显得锋锐:“如我这般修为的,修仙界中便有几百,往下修士不知凡几,你们过去,是要缩着脖子过日子的……想凭着我们几个老家伙的名号耀武扬威……” 他低眉浅笑:“应该会被我们几个老家伙的仇家先灭门。” 秋渡云不语,秋意泊想让他回去好好思索一番,毕竟嫡脉一分为一,也不算是小事,却听秋渡云道:“老祖,孙儿愿身先士卒。” 秋意泊想了想,也不是不行:“可以,但你最好能在下个月前,寻到接替你之人。” 秋渡云应是,秋意泊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正当秋渡云要离开之际,秋意泊又出声道:“此事当从心……秋渡云,你若想留在凡间,试一试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我也喜闻乐见。” 秋渡云行礼:“是,孙儿明白。” “去吧。” 说完这些话,秋意泊如释重负,他有一种冥冥之间的感觉——是了,他就应该这样。 给他们活路,可不要管他们太多,因为他本身就不想管他们,他该为家族做的,他当年已经做完,他欠家族的,当年也已还完。如今,他本就是为了父叔兄姐而来,其中应当有个度。 难道他为了保秋家有那么一个万一,被雷劈死了,他爹、他三叔他们就开心了? 当然不会。十指还有长短,缺了小拇指,四根手指还能握住剑,缺了大拇指,连握剑都不能。十级伤残怎么能和六级伤残相提并论? 秋意泊入了寝居,见到犹自沉睡的金虹真君,上前推了他一把:“师叔,我送你回去睡?” 金虹真君没有反应,秋意泊又叫了两声,金虹真君才闭着眼睛懒洋洋地道:“……不回。” 秋意泊笑道:“那回过头师叔这名声恐怕就不怎么好听了。” 金虹真君睡意缱绻,低哑地说:“现在……难道好听?” “这倒是。”秋意泊一哂,那确实是也不太好听了。这话怎么说来着?王家三郎一见秋七便被迷得神魂颠倒,入了秋府七日还未有归信。搁这个时代来说,恐怕外面都快能编成书了,什么香艳刺激的都有。 得了,就让金虹师叔这么睡着吧。醉成这样要回去确实是有点难度,况且他也不放心。 虽然燕京中没几个修士,但金虹真君醉成这样,真要冒出来个寻仇的对家,他这样恐怕就跟白送没什么两样了。 秋意泊坐到了长塌上,将他爹和三叔的本命剑取了出来,经过这几日煅烧,枯荣和一语春寒都有一些轻微的软化,他将无定辰星、无相琉璃骨诸多法宝提炼成的溶液拉成丝线,从中缝合,这是一个精细的活,要缝合的天衣无缝,还要注意与原本剑身的连贯性,同时需要再度提升这两把剑的各方面属性,秋意泊一边弄一边觉得还不如融了重新打算了。 但做都做了,也只好捏着鼻子继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秋意泊才揉了揉脖子,看着已经修复一新的枯荣满意地叹了口气,正打算接着修一语春寒,却察觉到有人在看他。 他侧目望去,便见金虹真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他醒了却不起来,倚在床头,一手拿着一本书卷,沉金的眼眸静静地注视着他。 秋意泊笑着打了个招呼:“师叔你可算醒了?醒了多久了?怎么也不叫我一声?” 他估算了一下,已经过去十五天了,看来金虹师叔还真的把一整壶迷仙引都喝下去了。 “没醒多久,才一天罢了。”金虹真君微微抬了抬下巴:“看你认真,我怎敢打搅你?” 秋意泊笑道:“也没多大事,修个剑而已,你只管叫我就是了。” “这是应真君的本命剑?”金虹真君调侃道:“若是应真君知道你这般胡闹,八成是要打你的。” “我修好不就完了?”秋意泊摇了摇头,在塌上盘起了双腿,一边给自己大腿捶着松一松筋骨,一边道:“我要是真的弄一些要紧的,我会去阵盘里的,我在外头,就说明言笑无拘。” 金虹真君笑道:“这般厉害?可惜长生真君久不出手,世间传闻长生真君早已江郎才尽了。” 秋意泊挑眉道:“放心,我有预感,我这次时间会很长,有的是时间让我炼器。到时候我炼一把惊天地泣鬼神的剑来,就放到十方阁,师叔你记得去帮我抬一抬价!” 金虹真君不禁道:“哪有人这般无耻的?” “噫,我以为师叔早就见到了。”秋意泊随口道:“我与师叔都认识这么多年了,见过我很多次才是。” 秋意泊接着道:“师叔,你来凡间是为了寻道,我也是,不如等我忙完了这几日,我们结伴同行可好?” 金虹真君一怔,连眉目都显得柔和起来:“长生待我这般好?” 秋意泊正想说带着你主要是以为你在修真界奢侈惯了,哪里好吃好玩你肯定知道,忽然他注意到了金虹真君手中的书。 这是什么书? 他床头的还能是什么书?! 那是一本描写你侬我侬羡煞情多并且图文并茂车速至少一百码的艳情话本。 口口、口口、口口、口口……要素齐全。 秋意泊:“……师叔?你这书哪里拿的?” 金虹真君翻过了一页:“是你床头的那本……写的还不错,就是不知道你原来喜欢这些。” 秋意泊:“……师叔,我方才仔细想了一下,我们还是各走各的吧!” 金虹真君笑得俯仰不得。:,, 507 第 507 章 这辈子,会很长,没那么轻易结束。 秋意泊深吸了两口气,不就是春闺秘卷吗,有什么丢人的,难道金虹师叔就没看过吗?按照年龄来说,金虹真君看过的绝对比他多得多! 这么一想,秋意泊又觉得好了起来。 金虹真君笑够了,又提起方才说的同行的事情,问道:“你在燕京的事情结束了?” 秋意泊道:“差不多了,再等几天,这等小事也不必通报宗门,师叔懒得动就跟我一道去一趟望来城,或者师叔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我们约好了在那里见面。” “长生,你有没有什么地方想去的?”金虹真君问道。 “我倒是没有……师叔,你的本命剑给我。”闲着也是闲着,趁着桌上的工具还没收起来,秋意泊取出了一排油膏,金虹真君听了随手就将自己的本命剑抛给了秋意泊,秋意泊接了一看,发现不是曾经见过的那一把灵光剑,而是一把接近于当年他炼制的‘生字剑’的法剑,剑身似是以纯金铸造,其上波光粼粼,又饰以红宝珠玉,端的是锦绣灿烂,宛若一件艺术品一般。 “剑若其人。”秋意泊两指在剑身上抹过,随着一抹殷红显现,法剑上光晕流转,那一抹血迹如同美人回眸,艳得触目惊心。秋意泊眉目微动,没想到自己的手指这么容易就被割破了:“是一柄好剑。” “我当是你夸我了。”金虹真君扬唇低笑:“小心些,它脾气大得很。” “自古美人,就没有脾气小的。”秋意泊屈指一弹,剑身发出了一道轻鸣,犹自震颤,末端却如同灵蛇一般,陡然卷起,缠在了秋意泊的手腕上,秋意泊看着从缝隙中流出的鲜血,不禁接了一句:“这也脾气太大了一些。” 如果说温夷光是天生剑骨,秋意泊就是天生剑骨的异化版——俗称对剑万人迷。自小到大,凡是有灵性的剑,鲜少有对他这般不客气的,区区几息,就在他身上开了两道口子,秋意泊看向金虹真君:“师叔,我说,该不会是你指使的吧?” 金虹真君舒展了一下四肢,满头黑发随着他的动作在床铺上蜿蜒着,有一种幽冷的邪气。他斜睨着秋意泊:“它气你拿它比作美人……我可管不着它。” “夸它美人还不好?”秋意泊又触碰了一下剑身,笑道:“……也是我不好,如此威严华美之剑,确实不该拿它类比美人。” 他侧目问金虹真君:“它叫什么?” 金虹真君:“美人。” 秋意泊:“……?” 金虹真君放肆地笑了起来:“它的名字就是美人,美人剑。” 秋意泊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笑出了声:“你取的?” “可不是我。”金虹真君的笑声中带着一种显而易见的幸灾乐祸:“赠我此剑之人说此剑名为美人,便延用了下来。” 秋意泊笑得停不下来,右手却灵活地在手腕上一拆,方才还如同毒蛇一样咬住他的右手腕不放的美人剑就被他卸了下来,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弄的,美人剑就听话的伏在了他的掌心中,秋意泊边查看这柄美人剑,边道:“我来燕京的路上,遇着了个衍天宗的小仙子,小仙子指点我让我不要在燕京久留……既然如此,要是师叔没有什么地方想去的话,不如我们在凡间走走?” “东域战乱,民不聊生,确实也没有什么风景可看,但是我们可以去其他几域。”秋意泊接着道:“说来也是遗憾,我这些年连外界都去过了,但是南域、北域这些地方我还真没去过几个,去凡间看看也好。” 金虹真君随意地点了点头,他本就是来寻求突破炼虚合道的机缘的,去哪里不是去?他的寿命还有很久,哪怕与秋意泊一道浪费个几百年,也不算什么。他比较好奇地是另一桩事儿:“衍天宗?衍天宗这些年躲得跟个缩头乌龟似地,你居然还能遇见衍天宗门下?” 听这口气,金虹真君好像很了解衍天宗?秋意泊也好奇了起来:“哦?我知道衍天宗这个门派还是在苍雾道界的时候遇见了一个衍天宗的真君,这才有所了解……” 他微微侧脸,仿佛是在回忆:“这么一说,这么多年来,我好像也就遇见这么两个,素日里也没听说过他们的事儿,他们好像连天榜都不参加?” 金虹真君解释道:“衍天宗那宗门,说话办事都神神叨叨,门下弟子出门行走多用匿名,又与世无争,你没听说过也很正常……约莫是六百年前?衍天真君放出话来说参悟到了天机,衍天宗封了山门,从此不许弟子擅自出入,更不见外客。” “他们的那个山门与百炼山有些类似,若不是他们自己愿意现身,外界中人是决计找不到他们山门所在的。”金虹真君将手中的书又翻了一页,抱怨了一句:“这主角怎么这么轻易就与极乐宗宗主双修了?极乐宗声名在外,他都不知道防范几分?……话虽如此,衍天宗在卜算一道上确实是有些能耐,且随着他们的话走一走,也不算麻烦。” 言下之意,就算是假的也碍不上什么事儿。 当今四位道君,各个都是秋意泊的亲长,他自己又是大乘巅峰,此前还拼去了一副肉身将血来道君斩杀,实力有目共睹,再者,就凌霄道君那般周全的人,怎么不会替秋意泊考虑?如今道界已经晋升,道君亦可自由出入凌云道界,凌霄道君当然也清楚,多少是要给秋意泊一些东西护身的,如此算来,一般的道君恐怕都拿秋意泊没什么办法。 这么一算,除非是遇上了天绝地灭之险地,否则这天下任秋意泊来去,所以就算那衍天宗门下算的不准,于秋意泊而言也不算是什么大事。 “原来如此。”秋意泊直接无视了金虹真君抱怨黄-书情节的那句话:“师叔你知道的好清楚。” 金虹真君答道:“我有一后人如今就在衍天宗。” 秋意泊眉目微动:“王蕴和?” “正是。”金虹真君挑眉道:“是她指点你的?” “不是,是她女儿。”秋意泊屈指扣住了美人剑的剑身,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剑身就已经与剑柄分离,他取了一瓶淡绿色的液体出来,倒入了剑柄的缺口中,他接着道:“看来此事还要劳烦师叔你了。” “怎么?”金虹真君似乎想到了什么极其有意思的东西,轻笑道:“你该不会是想说……如果那小丫头算的不准,就让我回家打她一顿吧?” “知我者,师叔也。”秋意泊赞许地点了点头。 金虹真君道:“你也真好意思……” “师叔不允?” “那自然……”金虹抬眼,目光流转之间,与秋意泊手中的美人剑交相辉映,灿烂不可直视:“自然是允的,到时候我亲自上衍天宗去提人,替你准备好了棍子,让你按着她打,总行了吧?” “还是师叔疼我。”秋意泊忽地将手中剑柄往下倒去,美人剑剑柄中流出了一滩漆黑腥臭的液体,绝非善类,金虹真君倏地挑眉:“……嗯?这是怎么了?” 这美人剑是他的本命剑,他自然担忧。 秋意泊拿了块布正在擦那玩意儿,闻言调侃道:“在打小姑娘之前,师叔啊,你不如先去把给你炼剑的那人打一顿,打狠一点,打死算完。” “你后头又找过人替你炼制吧?”秋意泊两根手指拎着那块吸饱了腥臭液体的抹布,嫌弃之意溢于言表:“万骨液。” “万古夜?”金虹真君皱了皱眉,重复了一遍。 秋意泊强调道:“是万具人骨淬炼出的骨髓液——以足月,将出生却还未出生婴儿淬炼,最为为极品。此乃邪道之宝,还藏在你的本命剑中……这玩意儿,最是吊邪性。师叔,自你重新炼制它后,心境应该算不得太平吧?” 他就说,一般正常剑哪有这么对他的。 金虹真君细想,随即一哂:“……还真是。” “师叔你仇家颇多啊……”有一抹极其灿烂的金焰从抹布的最下方陡然亮起,慢慢地向上漫延,火焰灼烧之间,仿佛耳边有万千婴儿厉哭,无数幽影自抹布中溢出,却还未来得及逃离,就被金焰焚烧殆尽。 秋意泊打量着剑身:“方才还说我们找个地方碰面,现在师叔恐怕就只能跟我走一趟了……师叔,我说你也是的,我师傅之前在游历,如今闭关,确实不好请,顽石师叔自个儿忙着渡劫,也不太好请,可我不就搁您旁边住着嘛?炼剑何不来寻我?我又不收你工钱。” 金虹真君含笑道:“长生待我这般好,让我用什么来报答比较好呢?” 秋意泊抬眼看向了金虹真君,认真地说:“活得长一些,我希望师叔能活得长一些,平平稳稳地叩问炼虚合道,再平平稳稳地叩问造化之境,千万年后,我还想与师叔把酒问月。” 做人要惜福,秋意泊心想,他不求其他,只求这些了——他希望他的每一个兄弟、姐妹、朋友、长辈都能做到这一点,无灾无劫,顺遂平安。 “就这些?” “自然。”秋意泊陡然笑了起来:“不过最好是能快点,师叔你争点气,早点叩问造化,回头我要给人欺负了,你一路火花带闪电的杀到,把人抽得原地打转儿,我就很快活了!” 金虹真君失笑:“你还真是……不知道说你什么好。” “师叔答应就好。”秋意泊也笑,知道自己这个心愿说着简单,实则离谱,不过到底是愿望,愿望当然要尽善尽美。 他将美人剑重新组装了起来:“我先把我爹的剑修好,到时候再弄你的,左右你要同我一道走,不差这么一时半会儿。” 金虹真君颔首:“好。” 十五日后,秋意泊带着枯荣和一语春寒去了暮云斋,入内时,秋临淮在亭中小酌,目光清淡,见他来了,便问道:“修好了?” “爹,修好了。”秋意泊行了一礼,将剑还给了他,又四处张望着:“三叔呢?” “予我便是。”秋临淮道。 秋意泊将两柄剑都交给了秋临淮,秋临淮扫了一眼,将两柄剑都纳入丹田之中,随即道:“泊儿,你做的不错。” 秋意泊也没敢坐下来,道:“爹你喜欢就好……爹,我有一件事想要禀报。” “说罢。”秋临淮低头浅浅抿了一口杯中酒,秋意泊见状就将迷仙引递了过去:“爹,这个好喝,不过容易醉,要是不想醉,最多一杯。” 他接着道:“其实这件事是想麻烦你和三叔跑一趟——我已经决定将秋家嫡系一分为一,一半留在凡间继续发展,另一半送入望来城,爹,我们秋家也是时候在修仙界立足了。” 秋临淮目光不动,仿佛秋意泊所说的事情与他半点干系都没有:“为何这般想?” “爹,你要听实话还是假话?”秋意泊的目光自秋临淮身上掠了过去,他有意不看秋临淮,自己挨着亭子的美人靠坐了下去。秋临淮道:“都说说,我想听听你是怎么想的。” “假话是凡间战乱,秋家在凡间屡遭重创,恐怕难以平安渡过此劫,分出嫡系送入望来城安养生息,不使我秋家嫡系断绝。”秋意泊低声说:“真话是……多培养一些修士,我是真的懒得收拾这烂摊子了,等去望来城这一批族人娶妻生子,好山好水养着,总该生出几个有灵根的来了吧?届时,爹,做到这一步,我已经仁至义尽了。” “你本可以当做看不见。”秋临淮一语道破天机:“这一次,你本可以不回来,秋飞渊已至金丹,为何不让他来?” “这不是不回来还察觉不出来吗?”秋意泊无所谓地笑了笑,话锋一转:“爹,那你和三叔为什么要回来呢?” 一回来还是要杀人。 他杀人,是为了澜和叔,是为了他爹,为了三叔,为了哥哥姐姐……那么他爹和三叔回来,又是为了什么呢? 秋临淮目光如冰:“泊儿,你放肆了。” “我放肆也不是一回了。”秋意泊起身:“爹,愿意去望来城的族人已经确定好了,明日辰时,我会用飞舟接了各处族人送往望来城……好了,爹,我先告辞了。” 今日早起的时候秋渡云来报,说已经确定了要去修仙界的族人名单,快马之下,接近大半个月的时间,也够跑遍如今的朱明国了,只是许多旁支是来不及赶回来了,届时他去跑一趟就是了。还有更远一点在别国的旁支,信件无法送到,那只当是没有这个缘分了。 秋意泊头也不回地就离开了。 秋临淮看着他的背影,忽地将杯中酒泼了出去,取了秋意泊留下的迷仙引,倒了半杯……只有半杯,一饮而尽。 “泊儿……”秋临淮喃喃地说:“酒确实不错。” 不是真的想训斥他的。 只是有些烦躁罢了。 在旁人面前还需伪装一一,在泊儿面前,便不必了。 翌日辰时,秋意泊将一半嫡系送上了飞舟,有些人是自己愿意去的,有些人是哭爹喊娘被绑着去的,秋意泊无所谓,既然他挑了秋渡云为家主,秋渡云决定让谁去,他就让谁去。 将所有人送上飞舟后,秋意泊看向了秋渡云,秋渡云俯身拱手道:“老祖,孙儿还是想留在凡间,一展所学。这燕京城若无我秋家,怎还有颜色?” 秋意泊颔首,微笑道:“好。” 其实凡间才是他们该待的地方,秋家子弟自小到大学的都是帝王术,不是道术。秋渡云没有被修仙界种种迷惑去了,秋意泊颇感欣慰。 秋意泊挥了挥手,秋渡云便退到了一旁,他看着远处缓步而来的一人,拱手道:“爹,三叔。” “免礼。”秋临淮目不斜视地上了飞舟,秋临与则是横了他一眼:“泊儿。” “三叔,有何吩咐?”秋意泊问道。 秋临与嘴唇微动,似乎是想说什么,忽地又深吸了一口气,神色微变:“无事。” 他说罢,也不再看秋意泊,转而上了飞舟。 秋意泊心念一动,在秋家嫡脉的恭送下,掩去了飞舟的身影,赶往各地接走了愿意前去修真界的人,送往了望来城。 望来城许久未来,少了泊意秋的支持后望来城许多超前的修真科技无法维持,逐渐的也就回到了普通的城池模样,只是有一些既然有了,便难以抹去了。 秋意泊选了一处大宅,这还是当年泊意秋还在血雾宗当一五仔的时候以公谋私买下来的,直接将秋家子弟都放了进去算完,秋临淮和秋临与头也不回地下了飞舟,留在了这处新家。 有了他们,自然不必秋意泊再吩咐宗门暗中关照一一了,看见了他爹和三叔,宗门中人自会领悟。 秋意泊俯视着这崭新的秋家,一时无言。 金虹真君自船舱中出来,他早已在船上,只不过是不愿和秋临淮、秋临与碰面这才一直不出现罢了。他走到了栏杆边上,笑着说:“应真君恐怕是看穿了,否则这几日怎么会半句话都不与你说?” 秋意泊轻笑道:“看穿了又如何?” 他顿了一顿:“我就是这样一个人,我三叔或许还看不出,我爹到底是我爹,他难道会不清楚?……他就算看清了又如何?还不是乖乖地来了?” “你算计应真君,就不怕他破劫后来打你一顿?……亦或者老死不相往来?”金虹真君眯了眯眼睛,意味深长地说:“长生,你这一手,当真是心狠。” “时也,命也。”秋意泊淡淡地说:“该死的总会死,能活的也总能活……这样算下来,还是我爹和三叔要紧一些。” 秋意泊是在秋临与、秋临淮来的那一天晚上醒过神来的。他爹和三叔是聪明人,既然知道自己在渡劫期,回什么家里,他担心他们两人的劫数应在秋家,他们一人难道想不到?他们为何要回来? 所以,他们回来,必然是已经领悟出了什么。 后来他得到秋辟云的卷宗,更明确了这一点——既然秋辟云写信报喜不报忧,他爹和三叔,有什么理由回来? 他其实对金虹真君,对他爹都说了假话。 他并不是将秋家人送入修仙界而觉得忧心烦躁,说穿了,这些不过是举手之劳,既然遇见了金虹真君,问他要两个人,帮忙打理帮扶一下,走王家的路子,慢慢发展起来而已。 秋家在凡间有三万族人,他带走的是嫡系的一半,不是族人的一半,嫡系一共就百来人,他带走一半,和带走的旁系族人林林总总加起来,他这一次一共带走了两千人。 他在愧疚,因为他要拿这两千人去给爹和三叔渡劫,如果他们在修仙界表现的不错,那么秋家在修仙界站住了脚跟,他爹和三叔也能顺利破劫叩问大乘期。如果他们实在是扶不起来,大约……是要死的。 如果能让他爹和三叔意识到他们实在是扶不起,这劫数应该也就破了。 秋意泊不确定他爹和三叔的劫数到底是什么,他只是猜测大概是这个,但并不能掩盖他就是拿这两千族人的命在给他爹和三叔搭一个渡劫的阶梯。要真的不是……那就是不是呗,大不了就是他爹和三叔继续去追寻破劫之道罢了。 秋意泊看着已经变得极小的宅院的剪影:“师叔,你说我此举,是否有入魔的嫌疑?” 金虹真君眉目微动:“你叫我说?” “是。”秋意泊道:“师叔,你为我知己,亦师亦友,我自是想听听你的看法。” “于世间看来,确实有失正道。”金虹真君颔首。 秋意泊感叹道:“其实我也觉得,拿两千族人去赌我爹和三叔的劫数,还不知道是否能成,是有些太过了……” 金虹真君话锋一转:“可以我来看,并不算错。” 他问道:“你此举为的是谁?” “为我爹和三叔。”秋意泊不假思索地说:“若能赌赢,就是双赢,但秋家……不过是顺带的。” 金虹真君又问道:“此举成败在谁?” 秋意泊轻叹了一声:“在秋家。” 金虹真君轻笑道:“既然如此,与你何干?他们若是扶不起来,他们死也不过是早晚之事罢了,死在谁的手上又有什么区别?应真君与怀真君并非嗜杀之人,若无大是大非,他们岂会轻易杀人?便是我当年,亦不曾轻易屠戮族人。” “是。”秋意泊道。 金虹真君道:“应真君与怀真君若能叩问大乘期,你秋家一门三位大乘,两位合体,一位化神,想要在修真界立足,十拿九稳。如此算来,你秋家拿两千族人换满门仙途,难道亏么?” 秋意泊微微摇头,他看向了金虹真君,他眉目间带着一点如春风般的笑意,目光却是清淡的,堪称平静无波:“师叔,你可知道我为何要这般问你吗?” “为何?” 秋意泊淡淡地说:“因为我本就是这么想的,故而才想问一问你。” 他觉得值得,可是长久以来接受的教育告诉他,这不是正道,无论如何,谋算族人性命,实在是有失偏颇,所以才想问一问……他甚至没有丝毫的愧疚之情。 日光下,他雪白的长发也映出了璀璨的色彩,偏偏是冷的,如月光,如冷泉,如冰雪,如秋风。 金虹真君一嗤,他唤道:“秋长生。” “嗯?” “你心自明,又何必问我?”:,, 508 第 508 章 了却秋家这一桩事儿,秋意泊和金虹真君便重回了凡间。要说修仙就是这点好,修到大乘期这个份上了,时间都不是问题,他们哪怕在东域走个两三年,横渡苍雾海去南域再走个两三年,那也不算是什么大事。 燕京城外。 “嗯?”金虹真君发出了代表着疑惑的声音,他在燕京住了几年,自然知晓这燕京城外潜龙山是帝王陵所在:“你带我来这儿作甚?” 秋意泊道:“难得回来一趟,下一次回来还不知道多久,干脆来扫一下墓……扫完了墓,我们从天上走,先去东海那头……师叔你想搭船过去还是我们自己过去?” 金虹真君无所谓这些事儿:“都好,我在外头等你?” 秋意泊笑道:“先不去祭扫,先去我那儿看看!” “……你那儿?” “对啊。”秋意泊边走边解释道:“我有个衣冠冢,我每次回来就往里头藏点东西。” 秋意泊轻车熟路地带着金虹真君往泽帝陵的方向走,他的衣冠冢就在附近,是作为国之重臣葬在特意规划出来的地方的,因为他经历两朝,虽说他是在澜帝在位期间当了首辅,但当儿子的得给当爹的让路,所以他的衣冠冢靠泽帝陵比较近。 泽帝陵比较大,一眼能看到,比较好认。 金虹真君调侃道:“你的那些地契文书?” “哇,师叔你有没有一点常识?”秋意泊毫不客气地吐槽道:“地契文书一般只认一朝,尤其是我这样大面积的购买,但运作得当也能保存下来,我搁我衣冠冢里头做什么?当废纸吗?那些都在秋家呢。我这个老祖宗闯下的家当,后人总要替我维护维护。” “那你在里头放了些什么?”金虹真君好奇地说:“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给自己立衣冠冢的。” “那也不是自己……呃,还真是我修的,阿浓替我修的。”秋意泊笑道:“就放些金银玉器古玩字画之类的玩意儿。师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都已经六百岁了,当年宫中赐下的锅碗瓢盆都不知道有多少,我砸着玩儿都够了,放一批在陵墓里,好好封存一下,等过了个千八百年的,那一只御窑出来的碗得值多少黄金?” 金虹真君听秋意泊将御赐的宫瓷称作锅碗瓢盆,不禁有些好笑,他摇着头说:“这要是叫澜帝听见了,岂不是要活生生气死?” 秋意泊居然沉默了一下,金虹真君还当他想起了什么伤心事,哪想到秋意泊低声说:“其实我早有怀疑……澜帝英年早逝,也有可能是被我气的。” 想他那会儿人多嚣张啊,又是太傅又是首辅,整个朝堂他说了才算,澜帝算是在他手里长起来的,一辈子都想着斗倒他。他是有意为之,是想磨砺磨砺澜帝,再者他那会儿脱凡劫,谁耐烦和不大有能耐的小皇帝作礼数?拿御赐的尚方宝剑扎澜帝脚前都干过,礼数大面上差不多就得了。奈何澜帝就不是个心眼子大的人,死时不过四十有五,真要算起来,还真有可能是被他给气的。 金虹真君听罢抚掌而笑:“长生,我都有些后悔没有早日认得你了!” “可别!”秋意泊道:“我那会儿就金丹修为,师叔你要是当时来,我可经不得你三天两头一会儿抠眼珠子送我一会儿暗搓搓地想杀我,我肯定在发现你身份的时候第一时间写信禀告师祖和掌门师叔,让师祖提着剑来找你的晦气。” 金虹真君摇头:“我何时想杀你?” “噫,你接着装!”秋意泊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你敢指天发誓你心中毫无此念?” 金虹真君那会儿距离彻底入魔也没差多少了,与他交好,许是有七分真性情,但未免不存三分假意——拿至亲破劫也是破,拿挚友破劫那也是破,没多大差别,对比起一帮子烂泥扶不上墙的隔了不知道多少代的血脉,与自己脾性相合的好友明显更容易真情实感。 金虹真君一手微抬,秋意泊立刻道:“哎,免了!你还真发誓?师叔,我寻思着你渡劫期不是过了吗?” “长生不肯信我,我自然是要发个誓的。”金虹真君眼波流转,金芒浮动,他含笑道:“若是天也不信,拿几道雷要劈死我,那也就死了吧。” 秋意泊没忍住搓了搓胳膊,给金虹真君竖起了大拇指:“师叔,您就是这个!我不服不行。” 金虹真君乐不可支,言语之间已经见到了泽帝陵的剪影。秋意泊自然不可能进到地宫,要是每回上香都要跑进主墓室,他都怕澜和叔半夜托梦打他一顿。这帝王陵地宫上头是修有一座宫殿的,通常都会供奉下面地宫的那位帝王牌位以及皇后、嫔妃、大臣等的牌位。 秋意泊停下了脚步,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周围:“……嗯?” “怎么了?”金虹真君问道。 “不太对。”秋意泊道:“我衣冠冢里专门放了几件法宝,一是为了防止有人盗墓,二是为了定位,免得许久不来忘了地方……泽帝陵在那边,但我怎么感觉出来我法宝在那头呢?” 泽帝陵的剪影在东方,而秋意泊感知中他的法宝在东南面,与那剪影至少差了二三十里路。 “算了,去看看就知道了。”秋意泊打了个响指,示意霞影先往记忆中的泽帝陵飞,等进了,秋意泊才看清楚原本应该是泽帝陵宫上头写了明帝陵,秋意泊眉间微动:“……还怪有钱的?居然迁陵了?” 迁陵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儿,通常一座帝王陵自皇帝登基就开始挖了,几乎要将大半山体掏空,耗费数十年,而且人都死了,都住进去了,哪是说换就能换的?又不能说风水有问题,毕竟帝王陵多重要的事儿啊,开工之前就已经选定好帝王穴了,这迁陵迁得简直是离了大谱。 金虹真君似乎想起来了什么,扬眉道:“可能是因为你的缘故?” “这还能跟我有关系?”秋意泊指了指自己:“师叔,你可能不能空口白牙诬陷我啊,我都百来年没来过凡间了,上几次回来也是匆匆回来匆匆就走了。而且我老秋家好几位先人都埋在这儿呢,我吃饱了撑着在这儿动手?” 再者,燕京是五朝古都,他秋家的祖坟就在潜龙山脉旁边的小鹤山,也是个风水极佳的地方,基本上秋家人全埋在那儿,也算是落叶归根。 在这儿动手?一不小心扬了老祖宗坟墓,要是什么生死关头不得已的情况,想必老祖宗在天有灵也不会怪罪,但要是有的选还选在这儿,这不是没事找事讨打吗? “不是这个意思。”金虹真君笑道:“你还记得你如何杀的血来道君?” “呃?”秋意泊自然记得。 “苍雾秘境并入我界,天地震动,苍雾海浩瀚无比,凡间自然也被牵动。或许就是那会儿造成的。”金虹真君解释道:“你不知道也是常理,毕竟你那会儿还待在个破罐子里。” 他笑吟吟地说:“……跟个小猫崽子似地。” “……”秋意泊:“你不提罐子,我们还是好朋友……那是破罐子吗?!那是我的本命法宝万宝炉!不是我瞎吹,光我那万宝炉你太虚门耗尽积蓄也凑不够十鼎的材料来!师叔你有没有一点眼光?” 金虹真君笑了起来,不与他争辩:“好好好,是我没眼光。” 秋意泊瞪了他一眼,觉得这事儿也正常。修真界就屁大点地方,想要吞并苍雾海确实不可能不牵扯到凡界,土地要给大海让位置,地壳运动一下,导致地宫位移也不是什么离谱到不能接受的事情。 两人一唱一和,倒也到了泽帝陵的位置,果然那儿也修了座陵宫。秋意泊感知了一下法宝所在,有些尴尬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他的衣冠冢,好像压在了泽帝陵上面。 也不能说就压在上面了,大概是类似于斜上方的位置,两者几乎是相连在一起了,最近的地方只要再打破一面墙,挖个一米多土,就能触碰到泽帝陵外围的三合土了。 三合土是用来封锁陵墓的,防水防盗隔绝空气,通常在建设陵墓的时候会浇筑在陵墓外围,等其主人安葬后,放下断龙石,也会再浇筑三合土,彻底封死陵墓。 他的衣冠冢外围也有三合土,不过没有封死,但他的衣冠冢有禁制,也没多大问题。这次地壳运动导致两座陵墓挪到了一起,估计也是因为三合土的作用,整体一块挪了。 既然外围的三合土没有太大的问题,那么当朝皇帝应该也不会再开启祖宗的帝陵进去重修。秋意泊倒是有点担心,他眨了眨眼睛,还是先带着金虹真君进了自己的衣冠冢。 金虹真君还是第一次进衣冠冢,还是进自己好友的衣冠冢,刚进到里头,就见层层法宝禁制绽开,不禁有了些笑意——是秋意泊的风格。 秋意泊这个人明明是个剑修,也算得上是个一等一的剑道天才,偏偏又学了炼器,还将炼器发挥到了极致,如今算是修为高了,大多数事情也就是一剑解决的事情,不屑于用法宝,可当年秋意泊可没有客气过,他还记得那年天榜,弟子们回来都是一脸郁卒,说想要打到凌霄宗那可恶的秋意泊,得先破他法宝才能够,通常打着打着发现灵力耗竭,偏偏对方站在法宝里头跟个没事人一样,真是活生生能把人气死。 等进了衣冠冢,金虹真君打量着周围,见其中金玉锦绣,一如凡间朱门,他道:“还不错?若是以后受了伤,一时半会儿寻不到安全的地方,这地方也能撑一时了。” 秋意泊道:“这种晦气的话,师叔还是别说了!” 秋意泊已经忙开了,他先将自己看过且复刻了玉简的书拿出来规整到了书房里,金虹真君随手翻了翻桌上的书籍,不见四书五经,名家大作,反而全是些艳情话本,闺阁秘戏,他不由笑道:“你也不怕被后人看见?就这么放在桌上?” 秋意泊已经很坦然了:“看见就看见,怎么?不许老祖有点私人爱好?” 金虹真君悠悠地翻了两本:“这几本不错,我留着了,回头看完了给你送去。” “师叔你也爱看这个?”秋意泊好奇地问道。 修真界对贞洁这玩意儿的概念几乎等于无,合欢道都是正儿八经的无上大道了。都说生死之下无大事,修真界里头都是能活个几百几千岁的人,区区色-欲要是都看不穿,那恐怕也不能走得多远。 修真界中大概分为两种人,一种人是因修行故,欲-望浅淡,对这些欢好之事没多大兴趣;一种是纵情声色,随心所欲。他自己应当是属于第一种,对于美人大部分还是仅止于欣赏。他一直觉得金虹真君应该是属于第二种——有想法了就随便寻个看的入眼的交欢一场,没兴趣了就分,也不涉及情爱……亦或者说情爱也不过是打发时间的乐子。 这种情况下金虹真君看这些干嘛?有想法了直接找人约炮就完了。 金虹真君随意地说:“无事打发打发时间,有些确实写得好,那些春-情反倒是有些累赘。” 秋意泊秒懂,在肉里找剧情,在剧情里找肉可能也是人类通病了。 秋意泊摆了摆手,当即按照记忆给金虹真君找了一堆两者俱佳的书,直接装了个纳戒送他:“不必还我了,我都留了档的……万一哪天你还我,叫旁人看见了,还以为是绝世奇珍,费尽心思来偷,结果偷回去一看……好家伙,你跟我的脸都不要了,咱们换个道界改头换面重新做人吧!” 秋意泊说得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金虹真君亦是如此,秋意泊眨了眨眼睛,转而带着他去了其他墓室,剩下几个墓室摆得就是陪葬品了,也就是秋意泊给自个儿外加老秋家攒下的家当,金虹真君被满室的黄金耀的眼花——倒不是说没有这些,实在是没有一口气看到过这么多实物。 “你对你本家,倒还真是思虑周全。”金虹真君道。 秋意泊随口道:“也不全是留给他们的,我不也得活着?万一哪天修为尽失,沦落凡间……” 金虹真君打断道:“不是说去给皇帝当国师?” 秋意泊笑道:“谁知道那会儿是多少年后了?如今我说我是秋意泊,若非人证物证俱全,我本家都有人不信……” 他顿了一顿,侧首望来,眼中带着一种莫名的光,他轻轻笑了笑:“几百几千年后,谁知道又是什么样的天地呢?或许那时就没有什么皇帝了,人人生而平等,无高低贵贱之分……或许那时的凡人不凭借修行,也能登高天揽明月,入厚土捉烛龙……到时我说我是秋意泊,我活了几千年,凡人听了,说不定下意识就回骂一句‘我还是大秋相呢!’,若真有人信了,我或许会被凡人想尽办法抓起来,割肉采血,挖骨取髓,研究我长生的奥秘也说不定?” “怎会如此?”金虹真君一时不解,他微微皱眉,可又逐渐缓和了眉目,笑道:“若真是如此,倒也有趣……看来,是要长长久久的活着,看一看这世间是否真如你说的那般。” 秋意泊笑着颔首:“会有那一日的。” “这么肯定?”金虹真君问道。 秋意泊再度颔首,他想了想:“不如师叔我们两打一个赌?就赌个三千年吧,若三千年后世间不如我所说,我的身家,随师叔挑选三件,若如我所说,师叔的身家叫我挑三件如何?” 金虹真君挑眉道:“你就是看中了我那秘境是吧?” “不好,叫师叔看穿了。”秋意泊认真地点了点头,话锋一转:“师叔,再给我点无定奇霞呗?真的,我活了这把岁数,还没自个儿遇上过一次呢,你给我的香方我到现在还在用,快烧不起了。” 金虹真君无奈摇头,“回头给你一些便是。” “多谢师叔,师叔真好。”秋意泊道过谢,至此,衣冠冢中该放的也放的差不多了,临出去前秋意泊将金虹真君录入了自由出入衣冠冢的名单,不过他也没说——金虹真君方才说得对,按照他这衣冠冢的配置,躲进来一时半会儿还真没有人能找得到,给金虹真君留下一道门,说不定哪天就用上了。 为此,秋意泊还悄悄放下了一些大乘期可用的法宝和丹药,左右他身家丰厚,也不在乎这一点。 狡兔三窟嘛。 出了衣冠冢,秋意泊就有意去泽帝陵看一看了,金虹真君便不去了,在陵宫中等他。秋意泊一个人去也比较方便,三合土于他而言跟没有差不多,他径自开了个口子进去,进去的时候还莫名有一种来盗墓的刺激感。 泽帝陵中漆黑一片,快五百年过去了,长明灯业已熄灭了。 秋意泊心念一动,以灵力将特殊的油脂送入长明灯内,这种油脂取自妖兽,不必氧气也能燃烧。烛火随着他的步伐逐一亮起,却依旧难掩清寂幽冷。 他沿着神识扫出来的地图在陵墓中快速过了一遍,加固了一下因为地壳运动而变得薄弱的地方,转而一路往主墓室去,等进了主墓室,见棺木森然,又打量四周,见主墓室完好,这才放下心来。 不是说这一片帝陵有皇家守卫巡逻守护就一定是安全的,帝陵规格,谁不眼馋?难免有人铤而走险。 秋意泊立在棺木前,手指动了动,终究还是将手放在了棺木上。棺木被地气浸润得寒彻骨髓,秋意泊却不觉得冷,里面躺着的是秋澜和,这般一想,也不觉得恐怖了。 “澜和叔,不知道你投胎去了没有。”秋意泊轻声道:“家中……一切都好,子孙也颇有出息,你不必担心。” 秋意泊说罢,突然又觉得好笑,若是澜和叔在天有灵,怎么会不知道如今秋家如何呢?他垂眸笑了笑,接着道:“算了,也不是那么有出息,你我创下的家业败的差不多了,我回去看时气急杀了秋辟云,你想必不会怪我。” “我还将家中嫡脉分了一支出来,带入了修真界,或许过不了多久,就会有好消息了。”秋意泊笑着说:“……要么是我爹和我三叔成就大乘,要么是秋家在修真界立足,要是运气好的话,都能有。” “倒是朱明国,差不多要完了,我看家中已经在找新主了。”秋意泊歪了歪头:“实在是积重难返,我是没本事救了,且看朱明气运到底如何了。” “一眨眼,快五百年过去了。”秋意泊挨着棺木坐了下来:“我那会儿是金丹,现在是大乘巅峰,我可厉害了,基本上这天地打得过我的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我目前在游历呢,寻求破道,要是能再上一层楼,那……打得过我的还是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秋意泊笑了起来,“话说,澜和叔,你在下头不缺钱花吧?我吩咐家中了,没事儿给你也祭扫祭扫,咱们家富贵了一辈子,下去了也要好好过日子……不过按照你的本事,就算是没人祭扫,应该也不差钱花。” 秋意泊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他也不知道接下来还能再说什么,有些事情说来太长,有些事情说来却太短。秋意泊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眉目温和:“对了,还有一件事,我和阿浓在一起了,你没听错,我和我自己在一块了!我可真厉害!阿浓如今在闭关,他如今刚入大乘,正在努力提升实力呢,这会儿来不了……左右我来也是一样的,你见了我就是见了他。” “你和陛下在下头没吵架吧?吵了架记得托梦,我来掘他的坟,死了也照样能分的……”秋意泊挥了挥手,扔出了一只法宝,如今凡间灵气也算是过得去,又在上面镶嵌了两颗极品灵石,虽说泽帝陵比他的衣冠冢大了不知道多少倍,但维护个一两千年总是足够的。“好了,我该走了,不打搅你太平了。” 秋意泊起身,对着棺木三叩首,退出了陵墓。 外面的阳光映在了他的身上,暖融融的,扑面而来的是山林的气息,与地宫中的闭塞阴郁全然不同。秋意泊深吸了几口气,满山秋意,尽收眼中。 他踏了出去。 秋意泊该走了,秋长生也该回去了。:,, 509 第 509 章 秋意泊和金虹真君两人纠结了一下,决定还是自己开船横渡东海(苍雾海分海)抵达南域。本来从江河府走水路从运河一路到东海也是一个不错的路线,奈何江河府以外都被突厥占领,这王朝气数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往往每到这个时期又是大灾又是大疫,再有外族动辄屠城灭族,实在是没什么好看的。 毕竟他们两看了也不能救,救得了一人救不了一族,救得了一族救不了一城,更救不了一国,看着也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还不如自己走自己的,也省得在海上煎熬一年半载——虽然他们不差这个时间,但话是这么说,但谁也不想对着苍茫大海一看就是几个月吧? 怎么,看的无聊了就闭关?闭关何不老老实实回宗门去闭关?何必在这海上浪费时间? 钓个几天的鱼,见识过风浪,也就足够了。 巨大的宝船落入了海中,海水是一种澄澈的蓝,秋意泊倚在栏杆上,叫潮湿的海风吹着,伸手将自己的头发都盘了起来,边问道:“对了,师叔,上回忘了问你了,谁给你炼得器?” 金虹真君也学着他把头发都盘了起来,盘起来后确实清爽了很多,风吹得头发乱飞,也是一件糟心的事儿。他道:“怎么?长生还想替我报仇?” “这不是问一问姓名吗?”秋意泊道:“回头要是哪日遇见了,顺手帮你杀了就是,师叔不必谢我,应该的。” 金虹真君失笑:“齐宁真君,大乘初期,散修。” 秋意泊眉目一动:“散修?” 玩炼器的一般不会是个散修,无他,炼器前期就是烧钱,不管是家族、宗门、师门……亦或者在哪个商行当客卿,总归要有个来历,否则前期什么都不会的时候哪来的天材地宝去练手?……哦,也有可能是先修成真君,后面才发现自己在炼器上天赋卓绝。 “我记下了。”秋意泊颔首:“说起来师叔你怎么得罪人家了?连万骨液都用上了。” 万骨液这种东西太难成了,这人要么是个邪道,要么是高价从哪里收的,这东西在正道手里那真是有十八张嘴都撇不干净——正儿八经的正道修士看见这东西一般都是‘呸!’,然后随手把这玩意儿毁干净了。 天道昭彰,都看着呢。 金虹真君自己也不太清楚,毕竟他要是记得和对方有仇,怎么也不会把本命剑交给对方来炼制,他又不是真的想寻死,他想了想,笑道:“或许是渡劫时与他结下的仇?左不过害了他的亲眷,夺了他的宝物,抢了他的机缘……哪里记得清楚?” 秋意泊点了点头,示意知道了:“我们下去钓鱼吧?” 金虹真君饶有兴趣地说:“你不说什么?万一是我有错在先呢?” “我这个人想来帮亲不帮理。”秋意泊已经掏出了鱼竿,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鱼饵等物:“好不容易下一趟海,钓不钓鱼?” 金虹真君无奈地接了鱼竿,与秋意泊一道去钓鱼了。 秋意泊特意将船停了下来,金虹真君也是个钓鱼的老手,秋意泊那点功夫在他眼里还不够看的呢,两人都是不拘小节的,钓了一个时辰鱼竿半点动静都没有,那就用灵力赶着鱼过来,鱼不吃饵,那就强迫鱼吃饵,总之此后两人杆子上就没差过鱼,自然也是满载而归。 如此过了几日,两人玩够了钓鱼和撒网捕鱼,干脆将船开到了深海,两人换了一身衣服,就往下跳——因为秋意泊说海底八成是有什么宝物。 左右在船上也是无聊,反正也淹不死,那就跳了呗。 结果宝物是没找到,在黝黑凄冷的深海两人被冻了个半死,海底别说宝物了,连沉船都没见到一艘,到处都是长得跟个森林似地的海草一样的玩意儿在水里飘动,还有深海巨物——反正没人看就随便长长的那种。金虹真君深知秋意泊的痛点,用眼神问他要不要打回去尝尝看,秋意泊表示你爱吃你吃,反正我不吃。 等两人从海底爬上来,就觉得这海也玩得差不多了,赶紧去南域才是正经。 秋意泊:“早知道还是从苍雾海走……至少一路上还能打点海鲜不是?上回我从苍雾海走的时候,撞到了一条化神期的鱼,叫啥来着我给忘了,反正好吃的要命,现在都被我吃完了……” 秋意泊说到一半突然想起来不对头,他好像忘记了什么,仔细一想他才想起来他苍雾秘境里还关了一条化神期的金睛榴焰,似乎叫灼华来着?说是养在里头给他努力长材料来着,当时炸了苍雾秘境,灼华人没事吧? 应该没事,毕竟苍雾秘境是并入了凌云道界,又不是炸了……算了,不去想他。 金虹真君深以为然。 两人既然达成了共识,也便不在东海停留了,飞舟浮上空中,隐形后就一路飞驰往南域,直到见着了一个繁华的大城市后两人才下了飞舟,等舒舒服服地坐在这平丹城中最奢华的酒楼吃着传闻是御厨出身的大厨做的饭菜的时候,才不约而同地觉得这才是生活嘛。 海上虽好,玩够了就行了,待太久真没意思,风浪再大,再也掀不翻秋意泊加了至少两百层禁制的飞舟啊! 秋意泊喝了一口酒,吸了一口气:“后劲好足……我果然还是无福消受。” 金虹真君不觉得,反而觉得别有一番风味,秋意泊侧脸看着大街上熙熙攘攘,纳闷地说:“好像和东域差别也不大?” 秋意泊有些失望,他本以为能看见些异域风情,但看着其实和东域差别真不大,出了服饰和口音有微妙的区别外,其他还真不看出来什么。金虹真君懒懒散散地说:“那是自然,有修仙界在,哪里会差太多呢?” 秋意泊一手支颐:“话不能这么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总不能因为有修仙界在,凡间都学修真界吧?” 金虹真君忽地伸出一手,指了指自楼下驶过去的车队,这车队有仪仗,一看就知道是达官贵族。他道:“你当年都能考科举,其他人自然也能。” 秋意泊仔细分辨了一下,车里头的人还真就是个练气修士,不由笑道:“倒是我痴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路引之类的玩意儿简单,他们方才经过城门口的时候看了一眼,复刻一份也就是了,住的话就住个客栈,因为目前也没打算再这里久住,许是过几天清闲日子,就要换个地方了。 秋意泊想了想说:“我们是不是应该去打听打听哪里有名胜古迹?搁城里好像也没什么好玩的了。” 这年头又不像是现世,一座商业中心又有电影院又有游戏厅,消磨一天轻轻松松,在这儿娱乐产业一般就分为两种:黄、赌。 是的,都不带毒的,因为老百姓搞不起。 黄、赌这两种是天然就提供玩伴的,剩下什么马球品茗诗会还是权贵阶级的特权,不论是组一个局还是想参加这种活动都得有关系才行。毕竟平民百姓可能连明天的饭都不知道从哪来,谁有耐心玩这些? 金虹真君颔首,遂将小一叫了来,打上了个碎银子后小一就口若悬河了:“两位客官,若是寻访名胜古迹,那一位可就问对人了!咱们这平丹城可是千年的古城,这东城有座喜来楼,那可是文人才子们最喜欢去的地方,那可是什么往来……往来……” 秋意泊接口道:“往来无白丁。” 小一一拍手:“对!就是往来无白丁!两位客官姿仪不凡!想必是有功名在身的!不妨前去看一看!” 秋意泊不喜欢这个,他看向金虹真君,金虹真君道:“还有其他可去之处吗?” “那自然是有的!”小一热情地道:“西面有我们平丹城最好的酒坊,出了城有枫山,如今枫叶正美着呢!一位客官也不妨走一遭!若是去了枫山,不妨再往西边走走,越过两座山,便是大光明寺,那里香火鼎盛,菩萨灵着呢!一位也可去看看!” 小一又道:“我看一位客官孤身前来,这路虽然不远,但也不算近,出了咱们这儿往左拐,就有个车行,可租赁车架,要是一位客官嫌麻烦,小的替客官去一趟就是!” 小一每日迎来送往,眼力自然是好。这两位郎君衣饰华贵,气度雍容,他这辈子都没见过长这么好看的人!他们绝非等闲之辈,也不知道是哪家的郎君出门游玩,特意不带仆婢侍卫,他要是伺候得好,那赏钱是决计不会少的!甚至今年都过年都不用愁了呢! 这又是酒坊又是枫山,确实是戳中了秋意泊与金虹真君的心思,秋意泊微笑道:“有劳了。” 小一立刻点头哈腰地走了,出去时还纳闷,这两位客官怎么不要车?……害,想多了,说不定这两位客官的家人侍卫就在不远处等候,自然用不上租赁车架,早知道他就推荐推荐他们店里头的攒盒了! 失策失策。 金虹真君笑道:“我还以为你会再给他赏钱。” 小一看他们的眼神都快冒出光来了。 秋意泊反问:“不是给过了吗?” “你差这点?” “那师叔你差这点?” 两人面面相觑,又不约而同地笑开了。待吃过了饭,两人就往那听说是极好的酒坊去,两人都不知道那地方在哪里,就一路往西面走,结果走着走着就进了个死巷子,金虹真君道:“失策,早知道还是让那小一去租赁车架了。” 要是租车,他们两个人早就到酒坊了。 秋意泊闻着味儿说:“肯定是这附近没错。” 这周围有一股特殊的酸味儿,是粮食发酵的味道,不是大型的酒坊还真弄不出这样的味道来,而且他在这儿能闻到,说明就是不远。 话音未落,金虹真君就看见秋意泊踩着墙角上了墙壁,不禁有了一瞬间的愣怔。秋意泊还打算往下跳呢,忽地发现金虹真君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有些奇怪地问:“师叔?上来啊!” 金虹真君陡然有一种哭笑不得之感:“你就翻墙?” “不然呢?”秋意泊道:“都走到这儿了,还调头啊?这城里头巷子这么多,找到天荒地老去?循着味道过去肯定没错。” 他又说:“到底是你一千多岁还是我一千多岁?咱们不都是修士吗?师叔你要是嫌弃翻墙难看,你就飞上来嘛!” 金虹真君还未说话,忽地墙里头有妇人惊叫了一声:“你是何人——?!” 秋意泊神情一僵,立刻跳下了下来,拉着金虹真君就走:“快走快走!” 金虹真君听见墙内的妇人高喊道:“快来人啊——!家里进贼了——!” 金虹真君不禁大笑了起来:“长生,你怎么又下来了?” 秋意泊尴尬地无以复加,“我哪里知道里头是宅子!” “你不是自诩修士吗?”金虹真君调侃道:“咱们隐去身形便是了,跑什么?” “噫,师叔你这就不懂了。”秋意泊边跑边说:“你懂什么?我都被那妇人看见了,我要是原地消失,那妇人不得当见了鬼一样?万一把人吓死了怎么办?” 正说着呢,忽地两人惊觉前头有好几人的脚步声,秋意泊此刻却不拉着金虹真君跑了,他站直了,还整了整衣袖,再转过一个弯儿,果然见到几个家丁打扮的人往他们来的方向冲,其中一个家丁见到了他们,倏地就停了下来,金虹真君眉目微动,就听那家丁道:“两位郎君,可见到了什么可疑之人?” 秋意泊微微颔首:“可疑之人?不曾见着。” 那家丁拱了拱手:“多谢郎君!” 他正打算走,又转身回来提醒了一句:“一位郎君,附近有贼人出没,青天白日,嚣张至极,还请一位郎君小心。” 秋意泊道:“多谢壮士提醒。” 那家丁便快跑跟上了前头的队伍。 金虹真君:“……” 秋意泊理了理衣袖,眉间得意之情溢于言表:“师叔你在想什么?该不会是想着怎么杀人灭口吧?” 金虹真君坦然地笑了笑,秋意泊一哂:“师叔,你也太多虑了……” 他慢吞吞地道:“就我们两的姿仪,怎么也不能是某些青天白日擅闯他人宅邸的贼人啊!你说是不是?” “长生神机妙算,我自愧不如。”金虹真君颔首。 秋意泊拱了拱手,一派的谦虚:“多谢师叔夸奖!” 他居然还拱了拱手! 金虹真君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该如何应答才好,只得说了一句:“……你高兴就好。” 两人继续循着酒味儿去找,在这片地方绕了个圈儿,才找到了那家常来酒坊——这附近就这么一家酒坊,应该就是它家了。 两人也是巧,再晚一点,人家就要关门了。 金虹真君是酒中饕餮,秋意泊爱酿酒,也爱小酌一杯,但基本上限制在自己酿的当中。他自己酿的,那是经过蒸馏的,凡间的酒,那叫做浊酒——酿制手艺不过关,弄不出那么清澈的来,自然也就无法避免粮食发酵后的酸味儿,他是不爱喝的,所以买酒这事儿还是金虹真君来。 金虹真君一进门,就被满屋子的酒香吸引去了注意,秋意泊就搁一旁听着,金虹真君只要尝一尝,就能将酒的配方说的七七八八,引得掌柜的一脸知己难逢之感,将家里头的珍藏都拿出来让金虹真君尝一尝。 等买的差不多了,正打算结账的时候,内堂里出来了一个妇人,抱怨道:“今日怎么还没关好门?家里都进贼了,你都不担心担心?” “夫人?”掌柜的一听连连摆手:“我这儿还有客人,不得失礼。” 那妇人一出来才看见了店中还有两个年轻俊美的郎君在,连忙告罪了退了进去,秋意泊和金虹真君对视了一眼,都没说什么,等结了账出去,金虹真君才低声道:“方才居然没走错……” 秋意泊瞪了他一眼:“还不是师叔你手脚太慢?不然岂能被那个妇人看见?” 金虹真君笑道:“这也能怪我?一个凡间妇人你都察觉不出来,长生啊,你这一身修为,有些白费了啊……” 秋意泊翻了个白眼:“今天还去不去枫山喝酒?” “不去的话又如何?” 秋意泊竖起了一根手指:“师叔,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忘了这事儿,咱们趁着夜色上枫山赏美景,要么你接着提,咱们趁着夜色上枫山打一架,你放心,我绝对能打到你失忆。” 金虹真君眉间微动,轻笑道:“那还是去赏景吧。” 秋意泊满意地点了点头,两人也不再拘泥于走的,直接隐去身形飞上了天空,趁着日光还未彻底落尽,见城外漫山红叶,两人便往那里去了。 夜晚的山林,是极其安静的,除却豺狼虎豹,别无他人,乃至连光芒都只有清幽的月光。秋意泊行于山林间,瞅了好一会儿道:“诗里头都是骗人的。” 金虹真君:“……?” “咱两还是修士呢!”秋意泊指着在月光下也显得黑漆漆的枫林,凭着他两眼力不错,才能看得清远处的枫林也是红色:“这要是个凡人,他能看见点什么?不被吓死就不错了!” 金虹真君不禁摇头:“那些名士才子又不是一人上山的。” 秋意泊反问道:“人一多,那还看什么景致?” 一点意境都没有了。 金虹真君眼中泛起了一丝笑意,他那灿烂如烈阳的眼睛此刻也被月光映照得柔和了起来,他一手微抬,自山脚起,一道道金光如灯,点亮了这一山红叶。 他道:“如此,便可看了。” 秋意泊有些怔忪地看着满眼灿烂,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道:“师叔,你忘记设禁制了吧?” 金虹真君:“……所以?” “凡人会觉得山中起火了。”秋意泊说罢,指尖凭空一点,一道淡金色的禁制以他为中心向四周蔓延而去,他侧脸看向金虹真君,笑道:“师叔该不会觉得我特别不解风情吧?” 还不等金虹真君回答,秋意泊就摆出了坐席:“来坐!” 金虹真君一笑,上了坐席,秋意泊囤的席面多,随意取了几道菜来,如此美景,不必焚香,借山林气息已是足够,这般一布置,便是一处极好的赏景的地方了。 秋意泊道:“先说好,我不做诗,不做对子,不玩什么飞花令,也不弹琴,咱们看看景色就得了。” 金虹真君在这短短几日内,彻底领悟了秋意泊的行为模式,他自取了长笛来,悠然笛声在山中回荡开来,映着漫山红叶,别有一番意境。 秋意泊侧耳听着,他自己不愿意弹,但不代表他不愿意听。都说音声识人,他听这笛声清扬悠缓,自有淡泊明志之意,秋意泊瞅了两眼金虹真君,见金虹真君眉间含笑,那看着确实是温柔俊美至极,但和笛声有半毛钱的关系吗? 那明显就是没有的。 每次看见金虹真君,他都会想到金虹真君曾经笑吟吟地说要把眼睛挖下来送给他。 可见什么音声识人是不准的。 秋意泊低笑了开来,“师叔好生坦荡。” 笛声停了下来,金虹真君问道:“怎么?” 秋意泊道:“我下凡间来,不知为何,从不敢做这样的事情……” “长生。”金虹真君打断了他,如同第一次认识他一般:“你……”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什么词,转而又笑道:“你年纪还小。” “我已经六百多岁了。” “那又如何?”玉笛在金虹真君手中翻转了一下,方才还在唇边吹奏的宝物就这么毫不留情的被他扔入了山间:“你的阅历确实是超出同龄人许多,可那又如何?” “你不过六百余岁,其中有一半应当是在闭关的。”金虹真君眼中有金芒浮动,不知为何,秋意泊总觉得那是一种居高临下的看清世事的坦然,他微笑道:“你是大乘真君,你可有一丝身为大乘真君的自知之明?” 秋意泊道:“我还不够有自知之明?” “你何处有?”金虹真君道:“高超物外,迥出常伦,神既通灵,色形不定,对机施化,应物现形1,是为大乘。” “长生,你这道,修的好生奇怪。”金虹真君抬眼看向他:“有些东西,你心中尚未洗脱……不过是夜明一山。” “不过是夜明一山。”他重复了一遍,微笑了起来,与他平时笑的并不相同,秋意泊有一种重新见到了渡劫期时的他的感觉,他说:“我便是焚尽这一山,又能如何?”:,, 510 第 510 章 “是,师叔想烧就烧,顶多就是可惜了这一山枫叶而已。”秋意泊失笑:“我修行至今六百余年,我知道我已是大乘真君,仙凡有别……那又如何呢?师叔?” 金虹真君意味深长地看着他:“长生,我有一问。” “你问。”秋意泊颔首。 “我现在想去屠了平丹城,你可愿与我同去?”金虹真君垂下眼眸,杯中的酒液自他手中倾覆,落在了小几上,浸润了一片。 秋意泊问道:“为什么?” 金虹真君漫漫地道:“不为什么,这酒不好喝,这枫叶不够好看……或许我就是想杀几个人来取取乐,你可愿与我同去?” 秋意泊想了想:“人死的时候会失-禁,杀一城的人那气味可不算太好闻,又有什么乐趣?” 金虹真君又重复了一遍:“你可愿与我同去?” 秋意泊知道金虹真君只是在假设,他道:“师叔,我不去……也不想让你去,又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平白沾了因果,惹上一屁股麻烦,何必呢?” 他接着道:“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无非是我太过拘泥于礼教,你觉得我尚且年轻,不曾看破……但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在不愿意影响他人的时候,也是在为我自己考虑呢?” “这一座山,点亮它是没什么,只不过会惹得百姓惊恐,亦或者愚昧礼拜,这也没有什么……但咱们不是来凡间游历的吗?动辄这样闹出大场面来,明日城中要是开始盘查,岂不是麻烦?再有,屠一座城,我不是没有做过,不光做过,我还屠过许多秘境,那里头有两个已经有了人生活的迹象,我还是将里面的灵脉抽了出来,因为我要把灵脉拿回来补我们的道界……有时候不是不能做,是不值得做。” 秋意泊觉得是金虹真君误会了。 他觉得自己没错。不值得的事情为什么要做?人都有底线,他在寒月道界时叫人当做货物瞧了半宿,不也没有忍?该杀的时候他从不手软。点亮枫山,明明有更简单的方式,比如套一个禁制,做一个障眼法,不过是随手的事情,又不麻烦,何必要做的这样大张旗鼓呢?别人麻烦,自己也麻烦,何必呢? “我这个人最怕就是麻烦,遵循礼教,他人也轻松,我也轻松,双赢之事,我为什么要拒绝呢?师叔,你说是不是?” 金虹真君听罢嗤笑一声,他随手将手中酒杯砸进了秋意泊怀中,秋意泊手忙脚乱地接了,忽地头皮一紧,头颅便被强迫性的抬了起来,金虹真君抓着他的头发,与他凑得极近,近到了他几乎可以看见金虹真君那双璀璨的眼睛中的瞳纹,金虹真君低笑着问:“是吗?” “是这样吗?”金虹真君缓缓松开了手,他坐了回去,捋了捋衣袖,温和地道:“长生,我们就此别过……到底是不是这样,你骗的了我,骗不了你自己。” “你且自己去看一看吧。”说罢,他起身欲走。 “哎?师叔?”秋意泊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惊讶地说:“不是,师叔,不就是论个道吗?你我之道不同,你觉得对的我不一定觉得对,你说不过我就被气跑了?师叔你没事吧?!” 金虹真君嘴唇微动,秋意泊抢先道:“不对,你先别开口,你先入定一下,看看你是不是进了道君劫了?虽然我师叔师祖他们叩问道君境界好像也没什么劫数,但他们那种早就进大乘的和我们不一样,万一是他们早就渡过去了呢?你先别忙着走,你先看看再说。” 金虹真君轻笑了起来,他居高临下的看着秋意泊,一手微抬,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秋意泊:“长生,道孤且独。” 深红色的衣袖自秋意泊指间如流水一般滑走,金虹真君头也不回地道:“且独行,若堪得破,再来寻我喝酒,若堪不破,便不必再来,日后……我只当你还活着。” 他的声音中带着笑意,温柔而缱绻,不见半点冷意,譬如春风秋月,美好无边。 秋意泊愣怔了一瞬,喃喃道:“这是在给我插旗子呢……” 金虹真君意在如果秋意泊堪不破这一节,秋意泊应该会死于大乘,他不忍听秋意泊死讯,便不想再与他有所联络,日后秋意泊若有不测,他只当秋意泊还活着。 秋意泊不明白为什么金虹真君说他堪不破,他觉得自己挺好一人,总不能说因为他是个不乱杀人、脾气好的正派人士,就说他堪不破吧?真要是如此,那天下正道有多少人是堪得破的? 他们入凡间游历,本就不该弄得太过特殊,虽说到了这个境界,也不惧怕那么点因果,可被雷劈不疼吗?万一渡劫的时候有什么差池,生与死之间就差这么一点威力呢? 何必呢? 就因为这个? 秋意泊依旧不明白。 随着金虹真君的远去,枫山上的光也黯淡了去,夜色重临,秋意泊摆正了桌上的酒杯,替自己倒了一杯酒,浅浅地抿了一口,他微微侧脸:“没意思。” 少了那一缕光,这片山就太清寂了,再坐下去已经没意思了。 他也懒得收拾这里的东西,随它们扔在这儿,他沿着崎岖的山路慢吞吞地走着,虽然他自己大概清楚是他与金虹真君道不同的关系,但还是忍不住去想一想,去思索一番。 他真的不觉得自己哪里堪不破了。 他一直以来都是这么活的,没有哪里不好,也将这样一直好下去。 这天下本就是适者生存啊…… 秋意泊轻轻笑了笑,一指凌空虚点,几行文字霎时间成形,又钻入了一支空白的玉简当中,黑背隼从千机伞窍中飞了出来,秋意泊屈指挠了挠它头顶的翎羽:“辛苦你了,替我跑一趟太虚山,将这信交给太虚真君吧……横渡苍雾海有些难,你且去大光明寺吧,大光明寺和宗门关系不错,会愿意将你送去传送阵的。” 他总觉得金虹真君的情况不太对,可他那般模样,自己也不好再去拦,或许修行至今,金虹真君炼虚合道都有一些急迫吧?……应了劫数也不是不可能。 提醒一声太虚真君关注一下金虹真君总是没错的。 秋意泊还真怕方才金虹真君上头当真跑去屠城。 秋意泊将双手拢在袖中,一步一摇,姿态散漫,说是金虹真君急……其实他也急。 他也想去看一看上面的风景。 他静静地想着。 【不,我也不能急,我才六百多岁,我急什么?】他在心中对自己说。 他修行左右不过是为了两件事,第一,解决那本破书,第二,享受一下人生。现在破书的剧情早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他忙了这么许多年,他就该享受享受生活,这个境界去哪里也尽够了,有什么好急的呢? 时间还长着呢,他急什么? 秋意泊打了个呵欠,正寻思着要不要先找个地方睡一觉,忽地天边出现了一道氤氲的光,点亮了这漫长的黑夜,秋意泊顿住了脚步,抬头仰望着天空,看天色微曦,山间响起了清脆婉转的鸟啼声,几只不知名的大鸟自天边一掠而过,又纵入了树影之间,惹得树影摇曳,啼鸣又起,红日也在此刻浮升,温暖的光芒在刹那间四射开来,秋意泊眯了眯眼睛。 ——是,这是他想要的。 他抛下了金虹真君所说,与其在这里愁眉不展,思前想后,不如活在当下。 他宁愿做一辈子散漫恣意的大乘真君,也不愿做一个能活得无比漫长却终日苦修悟道的道君。 他这辈子活了六百多年,学会了修仙,考过状元,当过阁老,有过生祠,族谱都替他单开了一页,逢年过节还不知道多少人的头香都是上给他的……也为宗门血战过,为道界谋划过,杀过道君,得到过至宝,见识过无上功法,领略过天地宏大……平过不平事,杀过该杀人。 就算他只活到今日,他这辈子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既然已经日出了,那就不睡了吧,昨天那小二哥怎么说的来着?再过两座山,便是大光明寺……刚好趁着天色还早,他干脆去上柱头香吧!再吃一碗素面! 他记得大光明寺的素斋着实不错,山脚下的茶铺卖的茶点也好吃,许久未来,也不知道那家店开没开? 秋意泊是坐着霞影过去的,哪想到刚到大光明寺山脚下,就发现已经有不少人上山了,看来他的头香是没了,不过既然是这样,他也就不急着上去了,早饭还没吃,干脆在山下吃了点心茶水,再上去拜拜佛祖,转悠两圈。 山下的店铺早已换了一波,秋意泊没找到他记忆中的那家茶饼做的很好吃的铺子,他便找了最热闹的那一家去,“老板,来一碗素面!再来一碗豆浆!饼子也给上两个!” 秋意泊观察了一会儿,进这摊子的都是这么叫的,他也这么叫准没错。在灶台旁边忙得热火朝天的摊主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声:“好嘞!客官要甜的还是咸的?饼子甜的文,咸的两文!” 糖作为一个矜贵的玩意儿,放在哪里都是很贵的,唯一不贵的可能就只有朱明国了,只不过如今朱明战乱,种甘蔗的田八成也荒废了。 “都要甜的!”秋意泊应道。 “好,您稍等!马上就好!” 秋意泊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了,一个小孩儿噔噔噔地跑了过来,抬起了肉乎乎的小脸,掰着手指头给他算账:“素面文,甜豆浆子文,饼子文,两个一共六文,一共是……一共是……” 小孩儿的包子脸皱成了一团,秋意泊笑着道:“一共十二文。” 小孩儿闻言回头看向了在灶台边上忙碌的摊主:“爹,是不是十二文呀?” “是是是。”摊主抬了抬头,本想骂两句不成器的小儿子,却看见了秋意泊,当即迟疑了一下,有些小心翼翼地说:“这位郎君,小儿年幼,不知礼数,叨扰到郎君了,今日这一顿便当我赔礼了。” 秋意泊笑了笑,那摊主见了松了一口气,只当是他答应了。很快秋意泊要的东西就送了过来,他低头尝了一口,说味道有多好不至于,但确实不难吃就是了,他吃完了东西,忽地见方才还满满当当的摊子里如今门可罗雀,许多人想来买,一见他坐在其中,便不来了。 无他,他一身绫罗绸缎,一看便知道是个有家世的,平民百姓来上香多是求个平安,遇到他这般的避开还来不及,万一不知道哪里招惹了他不顺心,那岂不是平白招惹了大祸? 秋意泊起身,将盛豆浆的粗瓷大碗倒扣了下来,将一锭碎银子压在了里头——就当是他给的补偿吧。 而且他还真没有铜钱,银子这玩意儿只要不是成锭的拿出来,一般人也只顾真假,不会去计较银子上是否有官号标记,这些银子是他自己炼器时用剩的废料,散碎得很,他也懒得重新炼成一块,干脆就放着,就等着今天这种到凡间的时候用呢。 秋意泊起身走了出去,那摊主这才敢放了小儿子出来收拾,摊子里又有了客人,摊主也重新忙碌了起来,只不过错过了生意最好的那个点儿,今日恐怕要剩下不少饼子和豆浆。 忽地小孩儿叫了一声:“爹!碗下面有块银子!” “啊?小兔崽子你……”摊主还当是小儿子闹着玩儿,没想到一抬头,还真看见了一块成色极好的碎银子,他接了过来咬了一口,见里头也是实心的银,顿时脸上乐开了花——这碎银子别说是吃一顿了,在他这儿吃两年都够了。 果然是来礼佛的贵人,做人做事都体恤着呢! 秋意泊沿着山路慢慢上山,大光明寺不禁村民来做买卖,山下那市集里要收摊位费,毕竟那地方是要管理的,这山路上可不收,多得是村民挎着篮子来做买卖的,卖什么的都有,白菜、青菜一类都是最常见的,还有卖果子、香火、点心之类的,最离谱的是秋意泊还看见卖鱼、兔子、乌龟的。 别说,这种小贩生意还挺好的。 秋意泊这一路走,也听了几耳朵买卖,不少香客都是住在这附近的居民,虔诚地很,每日都要来上香,这路上顺手买一把菜,送到大光明寺就是供养僧侣,带回家就是自己吃。其他也是如此,至于那卖鱼卖兔子的就是做功德了,这佛祖脚下,不兴杀生,买了是到庙里头的后山放生的。 真会做生意。 秋意泊想了想,也去买了只兔子,但小贩找不开他的一两碎银子,秋意泊的意思是不用找了,纯粹当是天降横财,偏偏那小贩也是个诚心的,死活不收,说什么做功德的钱他该赚赚,不好多收,否则佛祖怪罪下来那可如何是好……一流,最后秋意泊是提着两只兔子走的。 左右手各一只。 那两只兔子长得膘肥体壮,应该是野生的,扑腾起来那叫一个有力道,哪怕四肢都被草绳捆了,两只耳朵被秋意泊提着,还能扭得跟个麻花一样。 一路上的人都不禁侧目——不是没看见过贵人,也不是没看过有人买了兔子打算去放生,但他们没见过贵人亲自提着两只兔子爬山礼佛啊! 这位郎君一定是个非常虔诚的居士! 不知何时起,路人看向秋意泊的目光都变得崇敬了起来。 秋意泊人都快麻了,因着太过引人注意,他也不好立刻消失改用飞的——这阶梯可真长啊! 上回来时没觉得那么……哦不对,他上回来的时候还是跟着露姐他们一道来的,他们下山是用索道滑下来的,也是那么滑回去的。 他记得好像绕过主路就能看见索道吧?那儿应该人少。 秋意泊想偷个懒,按照记忆中的方向走了过去,结果越走发现人越来越多了,前面还飘来了浓重的烟火气,远远地就看见一大缕青烟直冲云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前面着火了。 秋意泊又走了一会儿,这才发现自己到了一处平台,并不算太规整,看起来不太像是大光明寺修的,这平台上摆着一座大鼎,那青烟就是从这儿飘出来的,除此之外,就是一大票香客跪着向山磕头。 秋意泊顺着他们跪拜的方向望去,也没见到什么奇异之处,不由问了个路过的香客:“劳驾,敢问尊驾为何在此叩拜?” “不敢当不敢当!”那被叫住的老者连连摆手,随即道:“这位郎君一看便是第一次来吧?” 秋意泊也不好意思说自己几百年前来过,颔首道:“正是。” 老者见他手中还提着两只不断扭动的兔子,眼中不禁有了点笑意,他抬起一手,遥遥指了指远处:“此处有圣迹,我等都是来朝圣的!” 秋意泊这时才发现众人叩拜的山后头还有一座山,其实离他并不远,只不过他方才专注看眼前的山,又有云雾在,自然也就没注意到后头。他眯了眯眼睛,问道:“圣迹在何处呀?还请老丈指点迷津。” 那老者又指了指:“再往下一点,索道旁边就是。” 这一指,秋意泊就看见了。果然那呈现黄白的山壁上仿佛有一道人影,影影绰绰,看得并不真切。此时有风来,吹散了山中云雾,那道影子便变得异常真切起来,衣冠发带俱全,好似真有一位仙人立在山上一般。 秋意泊愣了一下:“这确实是神妙,只是这位菩萨似乎……有头发?” “唉,郎君,此言差矣!”老者指着那人影道:“菩萨身化千万,哪里能用常理揣度?这千烦恼丝,是在替我们受苦受难呢!” 秋意泊有些觉得怪异,可老丈说的有理,他就应了一声是。老者乐呵呵地接着说:“五百余年前,菩萨显灵下降大光明寺,一夜之间便有此圣迹显现,信徒见了,又去了寺中询问僧人,僧人只言不可说……郎君,你若是想积攒功德,此处也是一个好地方啊!” 他看向了秋意泊手里的兔子。 秋意泊也想赶紧把两只兔子扔了,除了放进肚腑外,放哪不是放生?他道:“多谢老丈指点。” 老者摆了摆手,笑着走了。 秋意泊寻了个靠近山林的地方,正解着绳子呢,突然想起来他为什么总觉得怪异了——妈的,这圣迹是他撞出来的! 他记起来了,那年他第一次来参加天榜,和秋露黎、林月清等人一道下山来逛市集,刚好赶上了什么佛会,修仙界的大光明寺和凡间的大光明寺相通,他们从山上做索道下来,他一个没注意就给撞山上了! 秋意泊回头看了一眼虔诚跪拜的香客们,只觉得尴尬得头皮发麻。 大光明寺这帮子和尚不干人事!信众去问这山上哪来的人影,他们就不能说不知道吗?回头找个人来把山崖上的印子平一平不就完了?非要说什么‘不可说’,这不明摆着误导信众吗?! 绳子一解开,两只兔子立刻就飞奔进了山林,秋意泊扯了扯嘴角,安慰自己没事儿,左右放哪里不是放…… 他深吸了一口气,离开了这一片让他尴尬的地方。 到了这里,距离大光明寺就不远了,秋意泊走到半道,见有个歇脚的茶亭,就进去坐了,要了一壶茶,打算歇一会儿。 他已经有点不想上大光明寺了。 他这一上大光明寺,到底要不要和僧侣提这事儿?到时候怎么说?就说‘其实五百年前撞山崖上那傻逼是我,麻烦你们派人趁着夜色赶紧把那印子给平了’?哦对,铲印子的事儿可能普通僧人也做不了,得往后头找真正的大光明寺去…… 到时候就跟一群修仙的和尚说:我是凌霄宗秋意泊,如今的长生真君,五百年前,我在你们凡间山头上留了个印子,麻烦你们帮我给铲平了? ……这辈子只要不出意外,会很长的。 那帮子和尚素来潜心修行,清心寡欲,也能活有很长的。 ……要不他自己在这儿猫到半夜把印子铲了吧? 倒不是为了别的,毕竟信众叩首是为了叩拜菩萨圣迹,他又不是菩萨,平白在这里受了人家五百多年的香火,这可真是缺德缺得大发了。 秋意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看着蒸腾的热气,决定就这么办了。 虽说这里算是大光明寺的地盘,但凭借他们和凌霄宗世代交好,他半夜悄悄铲平一下山壁上的印子应该没问题吧? 正在此时,方才还在说笑的香客们安静了下来,秋意泊抬眼望去,便见一行穿着破旧僧袍的僧人走了过来,他们大多挑着担子,看样子是从山顶下来的,这明明是秋日,却已经是满头大汗。 但他们神色很平静,似乎并不觉得疲累,也不因此抱怨。 他们没有进茶亭,而是在茶亭外沿着墙角挨个盘腿坐下了,过往的香客无不驻足行礼,他们听而不闻,视之不见,闭目打坐。有香客上前拿出了铜钱银两,想放到僧人面前,却被同行的香客拦住了:“使不得,使不得!” “怎么了?” 那香客低声道:“这些都是苦行僧,发了宏愿的,不受银钱供养。要是碰了银钱,就是破戒,要受罚的。” “那我买些食水给他们?” “那也不行。”那香客解释道:“你要真想供养,有没有自个儿带来的食水,吃剩的也行,其他也是不收的。” 另一人连连点头,从随身的布袋子里摸出了几个灰色的窝头,有些迟疑地说:“会不会太简朴了?” “不会,快去吧!”那香客道。 那人才上前将两个窝头放到了僧人面前,僧人睁开了双眼,却不抬眼,只垂着眼,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511 第 511 章 秋意泊也不禁被这一行苦行僧吸引了注意力,他扫了一眼苦行僧的面容,并未从中看见好友,他想也是,如明和尚别的不说,顶着他那张脸下到凡间,不是被人认成是佛祖显灵就是被认成妖僧,怎么会来这儿呢? 他对着清茶吃了两个窝头,这窝头是用粗粮做的,和现代那种号称是粗粮实则是混了细面的不同,它这粗粮就是真的粗粮,吃进嘴里都刮嗓子,只能一口窝头一口茶,把面泡软了才能吞下去,秋意泊虽然不觉得好吃,可也不觉得多么难吃,这玩意儿做的真材实料,粗粮的香气自然也饱满喷香。 秋意泊吃完的时候,门外的苦行僧还未离开,天空中落下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为整座佛山都披上了一层细白的纱,秋意泊撑开了自己的千机伞,在路过那几个苦行僧时将多余的几个窝头放在了对方的膝上,也自觉是做了善事,哼着无人听懂的曲子缓步上山去了。 雨逐渐大了起来,打得青石阶上攒满了一个个小坑,秋意泊淡青色的下摆被雨水打湿了一半,他也浑然不在意,如果不是会让人觉得他疯了,他如今还想收了伞,被雨淋一淋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有一个妇人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之中,对方跪在青石阶上叩头,起身上了一个台阶后便再度下跪叩首,秋意泊起初看见她的时候她还在他前面很远的地方,等秋意泊走到她身边时,她也不曾多上了多少台阶。 秋意泊打量着她,猜想着这妇人是在求什么,还是说她什么也不求,只不过是一片虔诚。 他有些想问问,却又觉得问了不太妥当,这妇人面貌姣好,被雨淋了个通透,他看山下市集风气,这里与朱明国也差不去太多,他搭一个话,反倒是污了人家的名节,这妇人或许就要活不下去了。 罢了,还是不问了吧。 秋意泊脚步微抬,又上了一阶台阶,忽地又想到,问一问又如何呢?别说是这个年代吃不饱穿不暖的了,就是放到顿顿有肉零食不断现代人身上,这么长的路,又下着大雨,这一路拜上去,九成九是要感冒的。 这年代,风寒是大病,他当年弄出来的青霉素这些年也只在贵族阶层流通罢了,一个弄不好,是要死人的。 他驻足,侧首看向了那妇人,不着痕迹的让了一半伞过去,问到:“这位娘子,是在求什么?” 那妇人看了秋意泊一眼,略显苍白的嘴唇动了动,她便挪动了膝盖,将自己挪出了伞下,她又看向了高不可攀的天空,那里有一点金光,是大光明寺的佛塔。 秋意泊又问了一遍:“若为钱财故,我或许可以帮你呢?” 妇人依旧没有理会他,秋意泊想了想说:“你我在此处相遇,或许便是佛祖的旨意,这位娘子,莫要辜负了去。” 那妇人咬住了下唇,她冷声道:“多谢郎君好意,不必了!” “为何?”秋意泊问道。 “因为……”那妇人沉默了一瞬:“佛祖不会应我所求。” “说说看?”秋意泊饶有兴趣地问道。 论理说,该有人注意到他们了,可如今两侧香客依旧匆匆,一个回头来看的都没有。 那妇人也察觉到了,她看着自她身边匆忙经过的一位老者,叫了一声:“老丈!” 那老者恍若未闻,径自向前,那妇人猛地抬头看向了秋意泊:“你是妖怪……?!” “不能这么说。”秋意泊笑道:“佛祖脚下,哪来的妖怪作祟?我是个行走江湖耍戏法的,会一点障眼术。娘子方才为何说佛祖不会应你呢?你一步一叩,比其他人不知道诚心了多少,大光明寺我还是知道的,他们渡的是有缘人。” 妇人又垂下头去,面上一点血色也无,她低声道:“佛祖不会应我的……佛祖有灵,就绝不会应我……” 秋意泊耐心地道:“说说看,只要不是想求死而复生,其他的说不定我也能应你。” 妇人撇了撇嘴唇,并未说话,又附身狠狠地将额头磕在了青石阶上,她对自己毫不留情,只这一下,便有鲜血自她额上流了下来,顺着她娟秀的鼻梁一直滑落到她的下颌,最后滴落在青石阶上,被雨水冲刷了干净。 秋意泊垂眸看着她,跟着她上了一阶台阶,又是三阶台阶,秋意泊见妇人不愿开口,便也不再强求,径自向上走去。哪想他才走了两步,忽地听那妇人叫住了他:“郎君,若我说了,你当真能替我办到吗?” 秋意泊侧首道:“死而复生不行,见过世之人不行,其他的……大约是可以的。” 那妇人看着他,眼中极其坚定,她白得像纸一样的嘴唇动了动,露出来了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笑容,她道:“方才我说佛祖不会应我所求,因为我求的是让我夫婿乃至婆母早日暴毙!” 秋意泊眉目微动,笑着问她:“其他妇人都求夫妻恩爱,举家和睦,香火昌茂,你怎么想到求这个?” “因为他待我不好……”那妇人低声道:“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1。” 这句诗的下一句是: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能张口说出这一句来,这妇人必不是寻常人家。 “你这妇人好生心狠。”秋意泊说罢,却笑道:“要他们怎么死?你想过吗?” 那妇人定定地看着他:“想过的,我想他们死前遭受万箭穿心之痛,可惜我一个妇人是做不到的……退而求其次,瘫在床上,要我服侍他们,我一定好好‘服侍’!” 秋意泊折返了下来,将一瓶丹药放在了她的手里,他握着她的手腕,笑道:“只有三颗,无色无味……一人一颗就够了,多的那一颗是预备着你出错的,别自己吃了。” 那妇人看着掌心中莹润的玉瓶,狠狠地对着秋意泊磕了个头,随即头也不回地下山去了。秋意泊见她毅然决然地背影,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忽地,有人口呼佛号:“阿-弥陀-佛,前辈在我大光明寺下徒增杀孽,还请下山去吧!” 秋意泊侧脸看向了声音来处,他一看就乐了:“如明和尚?” 来者正是如明和尚,他依旧是一身纯白僧服,除却腕上八宝佛珠外别无配饰。如明和尚微微皱眉,盯着他的眉目不动,秋意泊知道他是老毛病犯了,将凌霄宗的弟子令牌拎出来在他眼前晃了晃:“是我,秋长生。” “长生真君?”如明和尚仔细看着他的容貌,半晌才点了点头:“原来是秋师兄……还请下山。” 秋意泊失笑:“就不能看在朋友的份上通融通融?” 如明和尚坚定地道:“还请下山。” 秋意泊一手举着伞,道:“早知道你来,我就不多管闲事……如明大师,正所谓上山容易下山难,我不认识路,就劳烦大师送我下山吧!” “我深刻认识到了我的错误,正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如明大师,出家人慈悲为怀,不会连这一点善心都不愿施舍吧?” 如明和尚不会贸然就出现在这儿,他总不能是知道他今天要来吧?大光明寺和衍天宗那帮子算命的神棍不同,他们可不会未卜先知。那如明和尚来,恐怕就是因为那妇人跪山磕长头的时间不短了,他听闻后自然是要来普度众生的。 如明和尚淡淡地点了点头:“好,我送师兄下山。” 秋意泊一笑,与他走得近了一些,将他也拢入了伞下,他道:“如明和尚,好久不见,你怎么还在化神?” 这都好几百年了吧? 如明和尚目不斜视地道:“小僧资质浅薄。” 秋意泊不以为意,这修佛的和他们修道的估计不大一样,他又不懂,故而也不多问,他随口道:“我还想着今日来能不能见到你,还想着上山吃一碗素面,没想到走到半道上就被你赶下来了……不过也见到了你,算是完满了。” “师兄在大光明寺中行毒害他人之事。”如明和尚道:“许是两条人命,按照寺规,师兄日后便不能再上我大光明寺。” “你说这里这个还是修真界那个?” “都是。”如明和尚道。 秋意泊一哂:“那我现在去把药抢回来算不算回头是岸?马上就天榜了吧?” 秋意泊正想说马上天榜了,他或许要作为带队的真君来拜访大光明寺,忽地又想到好像听谁提过一嘴,这一届天榜换地方集合了,是大光明寺来凌霄宗,从凌霄宗出发去问天山——这不上回他弄出了点问题,后来百炼山就把问天榜提回家去大修了。 如明和尚顿了顿,也想起来下一次天榜是大光明寺去凌霄宗,他道:“……算。” 秋意泊当即点头,他吹了声口哨,伞下陡然掉下来一只小猫咪,正正好好落在了如明和尚的肩头,秋意泊薅了一把小猫咪的脑袋:“碧落,帮忙办件事儿,看见前头那个妇人了吗?把她手里那个玉瓶给我抢回来。” 小猫咪乖巧地点了点头,自如明和尚的肩头一跃而下,霎时间成了一头矫健的金瞳白虎,它在秋意泊脚边绕了一下,随即就向那妇人的方向狂奔而去,如明和尚刚想说不妥,就听那妇人已经被一口叼住了衣袖,那妇人惊叫了一声,手中玉瓶下意识地松了开来,白虎一爪子就将那玉瓶捞了,随即将妇人甩在了背上,载着那妇人下山去了。 偏偏两边香客毫无异色,什么惊叫,什么妇人,什么白虎……他们仿佛就跟没看见一般。 秋意泊笑道:“你们这山路长得很,雨这么大,我送一送她,总没问题了吧?” 秋意泊也没有提今日还能不能上山,既然已经往下走了,也没必要再上山了。 如明和尚看向了秋意泊:“秋师兄,你可知那妇人家中事?” “不知道。”秋意泊直接了当地说:“我就等着你告诉我呢……换了你呢,你想怎么解决?” 既然如明是为了那个妇人而来,大光明寺必然已经调查清楚背景了。 其实秋意泊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但是隐隐约约觉得那妇人想做的事情没错,就把药给她了。 如明和尚双手合十,又呼佛号:“那位娘子本是山下平望城富户之女,因是家中独女,其父有意坐产招婿,便招来了如今那户人家,后其夫婿与母亲合谋,谋害岳父……” “既然如此,我也没做错。”秋意泊打断道:“你本来打算怎么解决?” 如明和尚双目微阖,道:“劝其家人向善。” 秋意泊随意地说:“都干出谋夺家产,杀害岳父的事情了,你怎么劝?你指望你对着那男的念个三遍经,对方就被点化了?那点化了之后呢?谁为那妇人的父亲偿命?” 如明和尚一脸平和,满目慈悲:“若那位施主不听,小僧便念三日经,若还是不愿向善,那便念三月经、三年经、三十年经,总能劝得他向善的。” 秋意泊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原来是这般的劝人向善。” 如明和尚口呼佛号,并不当面回答。 秋意泊与他慢慢地在山道上走着,他问道:“说起来,我长久不来你们大光明寺,山下哪家铺子点心好吃?我去山下买一些带走。” 如明和尚道:“小僧不知。” 秋意泊问了个没趣,他也有些意兴阑珊了起来,道:“也罢,你也别送了,我自己下山吧。” 如明和尚颔首,也停住了脚步,目送秋意泊离去。 也是此时,周围的香客们才陡然觉得神异,路中间这位白衣大师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他们怎么没注意到? 如明和尚双手合十,向秋意泊离开的方向拜了拜,随即转身回了大光明寺。 另一头,那妇人惊叫着被白虎带下了山,满脸都是泪水,大光明寺青石阶上,怎么会有白虎!旁人还视若无睹! ——她今日见到的那个,原来真的是个妖怪,如今就要害了她的性命去! 她不怕死,她怕的是她死了,家中那豺狼饿虎却还啃着她和她爹的骨血在这世间逍遥快活! 不过是一晃神的功夫,妇人就被从白虎背上摔了下来,紧接着那白虎就将药瓶扔到了她的怀里,白虎围绕着她转了一圈,高傲地抬起了脑袋,扭头舔舐着自己背上的毛发。 妇人惊魂未定,她死死地抓着手里的玉瓶,她的腿都是软的,根本站不起来,那白虎完全没有走的意思,虽说在舔毛,可是那双金色的眼睛一直在注视这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白虎终于失去了耐心,它站起身来,很不耐烦地叼住了妇人的后领,双腿发力,她惊叫了一声,却发现自己没有被甩飞,也没有被咬穿脖子,而是被提了起来,还提在了一个她恰恰能够双足落地的高度,妇人睁开了眼睛,试图站稳了身体,白虎这才松开了她的领子,她小心翼翼地说:“多谢白虎爷爷……” 白虎高傲地一撇脑袋,没搭理她。 她伸出手想要摸一摸白虎微风的毛,见白虎这般摸样,她又僵住了,不敢再伸手。 白虎剑灵搁那儿等了半天,就是没等到那个没出息的凡人妇人来摸摸它威风的毛,侧脸一看,就看见那妇人僵在原地,手举在半空。 ……算了算了,真是没出息啊! 白虎轻巧地一低头,将耳朵塞在了那妇人的掌心中,还很主动地蹭了蹭那妇人的掌心。 妇人摸着白虎软软的耳朵,不知为何鼻头一酸,她用力的抱紧了白虎大哭了起来! 原来是真的!原来都是真的! 老天爷真的听见了她的冤屈! 秋意泊在山下买了个别院,不为别的,他就是突然想到万一秋家渡过此劫,几千年后世界又成了地球村,这佛门圣地(热门景区)肯定不愁客流,买一个别院,留着以后做民宿,出租个门面房什么的想想也挺快乐的。 甚至也不必非要等秋家那帮子不肖子孙坚持下去,他自己拿着也不错,找个靠谱的管家来替他打理下去,这样也很好。以后和阿浓来逛大光明寺,直接住自己家不香吗? 有钱就是很好办事的,看房交钱,中间牙人有官服的门路,直接带着双方去官服办过户,秋意泊本着多买点也不错,挑着庄子以及周围一圈的上好田地都买了下来,轻轻松松就拥有一座农庄。 可能是大光明寺给他的感觉很祥和,秋意泊打算在这儿住上一段时间了——靠谱的管家好找,但是代代靠谱的管家可不好找,他老秋家都能变成那副狗样子,指望别人肯定不行,子孙后代随便哪一代坏了性子,他这院子可就没了。找修士也不靠谱,看着他自己是大乘期了,寿数八千呢,他难道也找个大乘修士来给他看房子?他有那个本事吗?找个修为低一点的,那人家也是要死的。 他想了半天,打算炼个法宝出来,专门管这一档子事儿——本体弄成账本、算盘都很好,这样养出来的器灵铁定爱钱,说不定到时候比他还积极。又是他的法宝,总不能背叛他,还能活得跟他一样长……就算半路被人打成原形或者打死了,他也能立刻得知。 秋意泊在院子周围布置了一个禁制,掩去了房子的异样,这样一来普通人看过来就只能看到个最正常不过的在装修的宅子罢了。 他猫在略显老旧的葡萄架下画草稿图,他很久没有自己装修房子了,如今有钱有闲,是时候捡起来了。 秋意泊这一画,就画到了晚上,才刚刚做完了第一版本设计稿。他还是喜欢漱玉真君往日里住的那种金碧辉煌的风格,但到底是佛门脚下,那得有禅意才显得应景,他不太喜欢那种跟住死人一样的风格,直接往清雅里头改,倒也还算是能看。 这宅子太破,秋意泊是不打算委屈自己现在就睡这儿的,他在继续做第二版设计和去阵盘里睡觉之间选择了做第二版设计,这一做,就是天亮。 天亮的时候,秋意泊听到了有人在敲门,敲得很有礼貌,不紧不慢,秋意泊的禁制本就是贴着门做的,他也不想闹得什么隔壁乡邻路过结果被禁制搞得迷路走不出家门这种乌龙来,所以这门还是能敲的。 秋意泊去开门,便见如明和尚站在门外,手中端着一碗素面,还冒着热气:“秋师兄。” 秋意泊倚门而笑:“如明和尚,你怎么来了?” 如明和尚低垂着眉眼道:“师兄远道而来,是客。” 秋意泊秒懂,如明和尚的意思是赶他下山是因为寺规,他只能赶,不是他非要想赶。秋意泊只觉得很有意思,他让如明进了门,也不客气,指了指他堆了一层设计稿纸的罗汉床:“随便坐。” 破旧的农家小院中摆着一张紫光檀罗汉床,怎么看怎么怪异。 如明和尚在一侧坐了下来,秋意泊端着碗拿了筷子尝了一口,面汤是滚烫的,咸淡正好,面叶软硬得当,浇头是木耳、菌菇还有豆腐,都炖得入味,一口下去,满嘴鲜香:“唔……还不错。” 如明和尚双手合十,也不说话,活似是被秋意泊逼着来送面的一样。 秋意泊注意到如明和尚手上有红痕,趁着他莹白的皮肤显得格外的醒目。秋意泊心中有了点数,如明和尚一个化神期,一碗面端着是有点烫,但绝没有到烫红烫伤的地步,大概也是和他爹当年化神劫差不多,境界还在,可惜却用不出来了。 化神劫一事,他不好插嘴,便依着上面的话题问起这浇头的做法,如明和尚听罢,还是那一句:“我不知。” 秋意泊翻了个白眼,这比和温夷光说话还要考验他说话的技巧——好歹和温夷光说话时,温夷光不是什么都说不知道。 秋意泊再度换了个话题:“我昨日上山的时候还看见了苦行僧,我还当你会在其中呢……” 如明和尚:“……我确实在其中。” 秋意泊:“……?!那你怎么不叫我?” 秋意泊说罢,自己就给了自己答案:“哦,对,你不认人。” 如明和尚抬起头,清澈的眼中有了一些笑意,却不流在表面,秋意泊看了他半晌,实在是有些好奇,便问道:“你们寺中有规定你们不能笑?” “并无。”如明和尚道。 “那你做什么不笑?” 如明和尚道:“那不好。” 秋意泊:“……?” 再问,如明和尚却不说了,秋意泊估摸着可能跟社死有关,想到这里,他突然用力点了一下桌子:“哎?!我给忘了!” 昨天画图画得太认真,忘记去山上铲他那个印子了! 如明和尚看了过来,秋意泊摸了摸鼻子,“不能说。” 如明和尚善意地点了点头,示意知道了,还当真不问了。 关于这一点,秋意泊不禁在心中夸了一声如明和尚的性子是真的稳,要是换了他,别人说一半不说了,他肯定是抓耳挠腮想听个完全不可。 秋意泊吃完了面,如明和尚就伸手接了过来,秋意泊还当是他要干什么,结果就看见如明和尚端着碗筷去一旁的井口旁边刷碗。他看得一愣一愣的:“……我自己来?” “不必。”如明和尚道:“寺中的碗,用了是要还的。” 秋意泊无奈地道:“那就不能说是我不小心摔了?” 如明和尚:“我偷的。” 秋意泊:“……?!”:,, 512 第 512 章 秋意泊一口茶呛在了喉咙里,他咳了半天才算是顺过气来,连声音都高了两个度:“你说什么?!你偷的?!” 如明和尚眼眸下垂,神色专注,仿佛手里沾了油的粗瓷大碗是什么无上奇珍一般,他道:“是的,寺里只供给入寺的香客素面。” “那你还大老远的给我送下来?”秋意泊下意识地说,随即他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寺里没说不能让僧人把面带下山吃……是这个意思吧?” 如明和尚点了点头,秋意泊笑道:“那就行……今日这一碗素面,是大师见我穷困潦倒,腹中空空,饥饿欲死,这才将这碗素面施舍与我!大师实乃大慈大悲!” 如明和尚想起了来时看见的百来公顷的良田,再抬头看了一眼这已经被扩到了一个标准农庄的宅院,又看了一眼秋意泊这修为,他都看不清秋意泊的境界,说明秋意泊已经高他三个小境界以上,也就只有是大乘期了。 “大乘真君,应该是饿不死的。”如明和尚静静地说。 秋意泊那三个词,最后可能也就应了一个‘腹中空空’。 秋意泊翘起了二郎腿:“我与你们不同,你想,我才六百多岁,这大乘期说不定是什么邪门歪道上来的呢?也就是与你说说……我有个死穴,那就是我一天不吃五顿饭就会死。从昨天下山开始,我也就是市集上吃了顿点心,晚饭也没吃,宵夜也没吃,亏得有如明大师大发慈悲,否则我这可怜人就要饿死了。” 如明和尚平静地道:“当真?” “出家人不打诳语!”秋意泊一手指着他,反正他严格来算也不是出家人,他说:“反正你回去就这么说,你要是回去傻傻的去领罚,叫我知道了我就去给你师傅打小报告,你放心,等我出来你就得跟我回凌霄宗了!” “为何?”如明问道。 秋意泊挑眉看他:“你灵根悟性样样不差,如今还在化神期蹉跎,可见是大光明寺的风水不好,我凌霄宗的风水养人,必不叫你玉殒香消1!” 说罢,秋意泊就笑得乐不可支起来。 如明和尚微微皱眉:“出家人,不信风水。” “逗你玩的。”秋意泊道:“那自然是和你师傅说我凌霄宗五百年内真君辈出,应对各种各样的化神劫数颇有经验,你困于大光明寺日久,不如到我凌霄宗去小住一阵,一则游历,二则渡劫,三则嘛……也是我凌霄宗与大光明寺的交情,你说你师傅让不让你去?” 这事儿多简单啊,他们这一届其实严格来算和如明算是同一届,年龄也差不多,甚至参加天榜时境界也没差多少,可如今他们这一届在天榜大放异彩的已经全部成就真君,而如明和尚还在化神劫中。 如今大光明寺和凌霄宗的交际还停留在老一辈,但是凌霄道君等人眼见着已经开始着手找后继者了……这话不是说大光寺弱,要靠凌霄宗才能立足。只是和凌霄宗这样实打实的强者来往密切难道不好?祖辈交情颇深,在小辈这儿断了往来,多可惜啊! 他要是如明的师傅,看见自己的弟子在化神劫中磨砺几百年,早着急死了——他爹在化神劫中待一千年也看不出孤舟道君着急,纯粹是因为孤舟师祖本来就是那个冷淡的性子。让如明去凌霄宗,和小一辈的真君交好,向他们取取经,哪怕切磋切磋也是好的,万一就有了感悟呢? 如明和尚想了想,道:“好。” 秋意泊:“……?好什么?” “我想去凌霄宗。” 秋意泊一愣,随即笑道:“好啊,那我现在就上山寻你师傅去!左右我、我爹他们都出门了,如今洗剑峰上也没有什么人,我给你开个洞府……你要是不习惯,那就给你找个没有人住的山头,独门独户也不错,到时候你自己选就是了。” “你不回去吗?”如明和尚认真地看着秋意泊,问道。 秋意泊解释说:“我送了你还是要走的,我如今在寻求炼虚合道的机缘,困在山上反而不好……你要这么想,你在大光明寺里待久了,我在凌霄宗也待久了。” 如明和尚微微歪了歪头,日光在他的颊边描绘出了一圈金边,显得他越发通透如琉璃,虽无效益,却有一种平淡祥和的慈悲之感。 “好。”如明和尚道:“可要去山上住几日?” 秋意泊:“……嗯?” 如明和尚淡淡地说:“你方才不是说,你在凌霄宗待了许久,可要去山上住几日?” “我才不去,你让我天天吃素面,我是真的吃不消。”秋意泊示意了一下这宅子:“我本来就打算在这儿住上几个月……我还得修园子呢,还得炼一个好一点的法宝出来,不然谁替我管着园子?你要是想尽地主之谊,有空下来找我就是了。” 如明和尚又道:“好。” 秋意泊满意地点了点头,那破碗终于也洗好了,秋意泊向他招了招手,如明和尚走了过来,秋意泊二话不说就是一个纳戒塞了过去:“大师,你发发慈悲,我囤的一些玩意儿实在是时间太长,扔了又太浪费了,所幸全是些果子点心,大师你拿着,就全当是做善事吧。” 如明和尚颔首:“好。” 他接了纳戒,并未坐下,秋意泊大概猜出来这家伙是偷溜下山,就道:“如明和尚,我要弄这园子了,你要是有事就先走吧。” 如明和尚道:“好。” 他双手合十向秋意泊拜了拜,转身便走,秋意泊笑眯眯地补了一句:“哎呀……说起来还真有点想念山上那几棵茶树……” 如明和尚脚步一顿,秋意泊接着道:“要是谁能给我弄个十斤八斤就好了,再多一点我也不嫌弃……” 如明平和的眼中有了一点笑意,他迈出了大门,将院门扣合,眼中的笑意便已经了然无踪了,他平静地向秋意泊的方向又拜了拜,缓步上山。 秋意泊说弄园子,其实草稿也差不多了,改来改去,还是第一版草图比较好,他开始琢磨起炼器的事情。说到炼器,那就不得不再整理整理自己的芥子空间了。 本来嘛,因为血来宫那破事,秋意泊又是重塑肉身,又是重新整修万宝炉,还给张雪休和玉清道君各备了一份重塑肉身的材料,虽说后来玉清道君把东西加倍还他了,但家当去了大半是客观存在的事实。 可他后来去了一趟寒月道界,最大的一笔收入应该是万宝楼的库存,紧接着就是从伴月道君那儿薅了不少天材地宝。望舒灵脉是肉眼看着就知道很富,但因为它太过庞大了,至今秋意泊都没敢动,顶多算是寄存在他这里的,所以暂时就不算数了。 秋意泊心念一动,芥子空间里的物品就开始分类归纳,万宝楼看着富裕,实则好东西并不算太多,它强是强在了多多少少有点好东西,而且拥有大批量的基础物资,不说别的,秋意泊现在要是把手上的碧青砂放出去,凌云道界的天青石价格瞬间就要跳水到比丹砂石都要便宜的地步。 不过秋意泊是不打算卖的,这些基础材料虽然看着到处都有,实则想一口气收集很多的话也是一件麻烦事儿。还是存着用比较方便,毕竟他自己要用,泊意秋要用,以后如果正儿八经收了个继承无悲斋道统的弟子,那估计也得给他备一份。 万一不止收那么一个徒弟呢? 无悲斋道统助他良多,要是有机会,他是想重振无悲斋的,而且这无悲斋还在问虚道界给他安排了一个道君死敌,如果想要重振无悲斋,这位什么鬼楼李鸿安是必须要杀的,道君能自由穿梭三千世界,秋意泊可不想好不容易寻到了几个有出息的弟子,刚把无悲斋弄到一半,啪的一下弟子没了,无悲斋也没了。 想六百年前对方就已经是合道修为,等到他合道,还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修为呢……所以在去报仇之前,最好能先把道统传下去。 也不知道在百炼山进修的那个宁渊还是谁如何了,他也不曾听见他的名声,估计也是淹没在了人群里吧……这本就是常事,百炼山人才辈出,能在百炼山出头的几乎都是天赋、努力缺一不可,而且不能是等闲的天赋和努力。那些不是太多的天赋和努力只能支撑他们在百炼山中撑死了能成功通过年终大考罢了。 秋意泊也没把希望寄托在对方身上,这么许多年没管过,如今更不想管,还是寻个更有天赋的吧——指那种不必他管自己也能长得不错的那种。 此事先不提,等看到有缘人再说。 再说回炼个器灵回来管账的事情,这器灵的本体最好是账本或者算盘、钥匙一流,秋意泊想了想,账本用铁用玉那也免不了薄,这器灵不指望他杀人放火,但求自己有能力保住自己,别他在外头玩的好好的,三天两头感知到自己的器灵被人抢了被人打烂了这种破事…… 这么一看钥匙也不太行,还是用算盘吧,算盘有棱有角,珠子上也能大做文章,比账本和钥匙强。 珠子不急,这个可以慢慢来,十五档的算盘上二下五,一共能做一百零五颗珠子,这个后面慢慢增补都来得及。 主要还是算盘的本体,那框秋意泊觉得用他在苍雾道界得到的那一棵千魂鬼槐就很好,年份很足,又曾经是真君的本体,虽然偏阴寒,但是金银阳气足,刚好刚柔并济,再用上无相琉璃骨来增加一点韧性,自保的话……再用无定奇霞做点幻境功能,蜃珠他也还有不少,如果再来点无定真竹那就更好了…… 说到这个秋意泊就来气,他在镜湖境开试验田种无定真竹,过了这么久,寒玉笋都长成寒玉竹林了,无定真竹也没能长出来。寒玉竹其实也能用,但懂的都懂,就是差那么一分。有时候差一分,那就是天差地别。 说来说去就是无定真竹。 秋意泊想想就觉得生气,无定真竹真的算是他在无定系列中得到最少的材料的了,无定辰星那是一次给够他一辈子用的量,无定奇霞没了可以问金虹师叔讨一点,无定灵泉这玩意儿产量比较多,毕竟这天下水比陆地多,他看见了就收,至今也没缺,就无定真竹,加起来一共也没多少,如今就剩镜湖境里的三根了,这要是用了就真没了。 秋意泊顿时又焦虑了起来。 他好想要无定真竹哦,哪怕是十根二十根的也好啊,这样他用起来也不觉得手软。 要不把他以前凑成各种工具的竹片来做算盘?可是他想要完整的一整根来做芯子,这样才显得柔韧,而且竹子嘛,百折不挠,高风亮节,做出来的器灵一定不会贪他的钱和地皮! 秋意泊摸了摸下巴,忽然笑着叹息了一声——他都堂堂大乘真君了,按照道理来说不该视钱财如粪土吗?他怎么还是好稀罕,自己的器灵贪一点算什么贪,他在意这个干什么? 可就是好在意! 忽然之间,秋意泊心中一动,有什么东西轻轻地触碰了一下他的神识,秋意泊猛然回神,这才发现一直安然地躺在他的丹田里的望舒灵脉动弹了一下,温柔用一根小触枝触碰了一下的神识。秋意泊心道亏得望舒灵脉很好看,不然此情此景是真的很恐怖了。 你想,本来是躺在下腹丹田的一根白玉似地树枝突然就张牙舞爪疯涨起来,一下子从下腹位置到了眉心识海位置,这还不恐怖吗?但凡望舒灵脉一个不注意,他的心脏都能被望舒灵脉扎穿。 秋意泊闭着眼睛感知着它,很快就睁开了双眼。 望舒灵脉中有一个小世界,有类似于无定真竹一样的天材地宝。 这是秋意泊感知到的。 秋意泊眉间微动,有些犹豫,他本来是打定了主意在道君之前不动望舒灵脉的。虽然他目前算是望舒灵脉的主人,但实则对它的控制非常有限,基本算是一个你不犯我,我不犯你的状态。 望舒灵脉有意识吗? 大概是有的,不然当时也不会要取他的血强行跟着他走。 这才是秋意泊不想动的主要原因——那么大一条灵脉,衍化出了无数个秘境……亦或者称之为世界也无妨,它的意识会是什么呢? ——天道。 秋意泊只想到了这个。 他当时纯粹就是被望舒灵脉的美貌迷花了眼,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绑定了,也没办法不要,只能捏着鼻子赶紧带走了事,毕竟这望舒灵脉似乎只在寒月道界显现,又和伴月道君、凌寒道君有关,他要待在寒月道界……万一寒月道界的主脉也是望舒灵脉这可怎么办? 这不是强行落户嘛? 所以他赶紧回凌云道界,要望舒灵脉真和他猜的一样,在自己的道界里,凌云道界的天道不会坐视不理。 要不要进去呢? 秋意泊思索着。 算了,还是不进去吧……毕竟和如明和尚说好了明天给他来送茶叶的,他要进秘境了如明和尚找不到人……呃,那个秘境是天上一刻,地下一年的类型?所以现在进去只要在百年内出来就没事? 秋意泊屈指叩着桌子,正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还没玩够呢,万一在里面翻车那岂不是冤死,大不了他回凌霄宗和百炼山再翻翻棺材本,总能找到两杆无定真竹出来……呃,那个秘境里不能修行? 他是唯一一个大乘真君? 好像很安全啊…… 秋意泊微微笑了笑,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就是不去,有种强行抓他进去弄死他,弄不死他回头出来就让凌霄师叔还有师傅他们帮忙把望舒灵脉抽出来填了凌云道界,想必凌云道界的天道会很开心。 望舒灵脉安静了下去,秋意泊写了两封信,让器灵送到修仙界百炼山的下处,让他们帮忙找无定真竹,再让他们帮忙传回东域,他就不信了,他翻遍道界都翻不出几杆子无定真竹出来!实在不行他就用镜湖境里的那三杆,用完了慢慢找,急什么? 秋意泊则是将要用到的东西都收拾到了同一个纳戒,这样回过头也不必重新再找。转而他就扔出了自己那几个在苍雾道界里炼制的拆房子机器,将此处院子夷平,这么一说他还有在飞花秘境里拆下来的宫殿建材……呃不行那个太奢侈了,还是用普通的吧。 等到第二日如明和尚再来时,秋意泊这宅子的骨架已经搭完了,停在这一步主要还是秋意泊想看看还有没有哪里要修改的,到时候上了砖瓦之类的不太好改。 如明和尚是扛着一个扁担来的,两侧是麻袋,打开一开里面全是用藤编的匣子装好的茶叶,一个匣子装十斤,如明和尚给他扛了两百斤茶叶来。 秋意泊:“……?不是,你该不会是把山上那几棵茶树给薅空了吧?” 不是茶山那种规模哪里能一口气弄出来两百斤茶叶?而且看着灵气十分充盈,应该档次不低。 如明和尚额上出了一层汗,但他的神情依旧是很平和的:“小僧师兄恰好从大光明寺来。” 秋意泊哭笑不得,此大光明寺非彼大光明寺,这是抓住他师兄让师兄回修真界的大光明寺薅的茶叶吧?! 如明和尚那淡定的表情仿佛就在说‘你猜的对’。 秋意泊失笑,请他坐了,大手笔的用真·大光明寺产出的高档灵茶给如明和尚现场调配了一桶葡萄草莓橙子果茶,真材实料,如明和尚用一种很慈悲的表情说秋意泊特意调制,不好拂了他的善意——一口气喝了半桶,还有半桶拎回山上了。 如明和尚一走,秋意泊再度开始修房子,刚开工还没一盏茶的功夫,就有人来敲门了,秋意泊去开了门,没想到是自己的器灵带着两个人回来了,居然还是两个熟人。 秋意泊有些惊讶:“齐晚舟?池玉真?” “齐晚舟拜见小师叔。”齐晚舟还是那副熟悉的模样,他一笑就露出了八颗洁白整齐的牙齿:“师叔,您怎么不声不响就来了南域?” 池玉真也拱了拱手:“小师叔。” 池玉真已有合体境界,齐晚舟稍逊一步,还在化神巅峰。 秋意泊侧开了一步,让他们进来,他道:“家里在修房子,有些乱,随便坐吧。” 三人分在罗汉床两侧坐了,齐晚舟笑道:“许久不见小师叔了!师叔昨日传信,我收到时还吓了一跳呢!这不刚好有,我想着师叔这么着急让搜罗,可能是炼器急着用,就和玉真一起来送一趟。” 秋意泊也笑道:“没想到你们二人也在南域,真是巧……送了多少来?” 齐晚舟眨了眨眼说:“不多,十三杆,品相不一,不知道够不够。” “这么多?”秋意泊吓了一跳:“应该是够的。” “南域多竹嘛。”齐晚舟先将无定真竹交给了秋意泊,边道:“就折算成贡献值从小师叔你的师门贡献值里扣了。” “好。”秋意泊扫了一眼,说是品相不一,其实是长短的问题,其他倒是还好,很够他用了。办完了正事儿,才有功夫叙旧,三人笑谈了一阵,秋意泊才问道:“晚舟你化神巅峰,想到怎么破劫了吗?” 齐晚舟和其他人不一样,或者说百炼山的弟子的劫数大多和其他修士不一样。比如秋意泊自己化神劫应的就是炼器上的劫数,齐晚舟必然也是这个,所以秋意泊就问一问,要是有他知道的也可以直接教授给齐晚舟。 “他知道。”池玉真道:“所以才追着小师叔来南域。” 秋意泊:“追着我来的?” 齐晚舟脸色爆红,他踹了一脚池玉真:“喂——!” 池玉真让了一下,没让他踢着。 齐晚舟这才道:“小师叔勿怪,或许是以前看多了小师叔炼器,我的劫数就是小师叔……我想要一件小师叔在化神时炼制的法宝,若我能炼出与小师叔一模一样的,这劫数应该就是破了。” 池玉真也有些笑意:“是,在宗门蜂令上看多了,就成了心魔劫。” 齐晚舟:“……” 秋意泊不禁笑出了声,“这容易啊!给你一件就是了。” 他寻思着齐晚舟擅长什么类型,奈何这么多年没见,他也不知道,干脆把自己化神期炼制的比较普通的法宝各个类型都给了齐晚舟一件,只要他能随便炼出一件应该就行了。 不能给个太简单的比如扫帚之类的玩意儿,渡劫是渡自己的劫,自己骗自己是没用的。 秋意泊道:“有了无定真竹……不如留下来替我护法?刚好我要炼制一件法宝。” 齐晚舟大喜过望:“真的吗?” 秋意泊微微一笑:“还能有假的不成?”:,, 513 第 513 章 “只不过……”秋意泊略微一顿,笑道:“只不过看过了之后,你这劫数还能过吗?” 齐晚舟可疑地沉默了下去,忽地一旁有人轻咳了一声,两人闻声看向了池玉真,池玉真道:“晚舟不过化神,小师叔你已经是大乘巅峰了,何必逗着他玩儿?” 秋意泊无辜地说:“我这不是怕他想不开么?万一死脑筋非要和现在的我比一比,不是自寻死路?” 齐晚舟捂住了胸口,一脸不忍直视,气若游丝地说:“小师叔,你就别说了……” 虽说秋意泊这些年几乎不现于人前,也不曾再流出过什么法宝,可其他人不清楚,难道百炼山的人还不清楚?外界流传凌霄宗长生真君小时了了,大时未必佳,终究还是要回归剑道,齐晚舟却知道就是拿秋意泊当年还不是真君时的作品出来,也够百炼山的弟子们头疼一百年了。 就不提别的,秋意泊当年成就真君时做的那个幻境,至今风靡修真界,百炼山虽然不至于丧心病狂到复刻了想拿出去卖,但研究一下是必然的。谁能复刻一个那幻境出来,百炼山上下除却几位真君外,估计都得心悦诚服地喊这弟子一声‘大师兄’、‘大师姐’。 再有,小师叔百来年是怎么杀的血来道君,他们这几个真传弟子还是清楚的——那是炼化了一整个秘境啊! 这能比吗?他配吗? 他不配。 秋意泊这话是实话,就是听着有点扎心。 秋意泊闻言大笑了起来,他眉目疏朗,显然心情不错的样子,他又问道:“晚舟,你是怎么想的?” “……”齐晚舟沉默了一瞬,“我想为小师叔护法。” “好。”秋意泊在桌上压了一张纸条,随即起身,他双手拢在袖中,忽地有风来,扬的他宽大的衣袖如云流动,随着他一步踏出,面前的空气也出现了如水般的波纹,自虚空中陡然横裂出了一道诡秘幽暗的裂口,他已踏入裂口之中,回头道:“跟着。” 池玉真和齐晚舟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显得有些紧绷,无他,下意识的反应罢了。随着进入通道,一点明艳紫瞬间点亮了他们的视野,再仔细望去,便见漫山遍野的花木皆呈现一派盎然紫意,或深或浅,明媚万千。 “这里是……”齐晚舟不禁喃喃道。 “还没取名字。”秋意泊道:“你们也算是除我之外第一个进来的人。” 这秘境是泊意秋炼制的,就秋意泊闭关重修肉身的那百年间,他有时闲来无事就去弄一弄。用的是上好的灵脉,毕竟秋意泊会,泊意秋也不甘落于他后,不过到底是第一次那么大手笔,秋意泊又不在,炼出来的秘境没有生灵,但风景与灵气都非常不错,这些紫色的花木也是自然而然生出来的,试过了,都具有一定的药用,只不过年份太浅,目前撑死了也就是青灵草(练气期-复灵丹主要材料)那个级别。 泊意秋无聊的时候还在里面修了一座宗门规模的建筑,有准备专门的炼器室和渡劫台。秋意泊本来是想带两人去镜湖境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不是很想让他们进去,所以就开了这个秘境。 池玉真放眼四周,看了许久:“小师叔你炼制的?” “差不多。”秋意泊随口答道。 听得此言,两人明显松了一口气,他们就说,小师叔再有能耐,也不可能一个人凭空炼制出这样规模的秘境……他这般说,应该是本就有一个秘境,小师叔慢慢修整出来的吧? 秋意泊注意到他们的模样,他在心中暗笑,不过齐晚舟如今正在劫数中,他也不好意思当面炫耀,就默认了下去。 他带着齐晚舟两人进了炼器室,两人不是没进过地火室,但还是第一次看见这般……说不太上来的地火室,他们印象中地火室总是黑漆漆的,带着浓郁的烟熏火燎的味道。没办法,毕竟有一个地火口,就算炼器的时候上面会摆上炼器炉等,但避免不了烟气。 这炼器室和地火室不同,地面铺的是一整块的白玉,应该是炼制过,没有一点缝隙,沿着四面墙摆设了桌椅柜架,摆设着各种工具,空着的墙壁上是一块巨大的黑色玉板,再看正中间则摆着一张一看就知道扎实无比的巨型长桌,上面空无一物,而整个头顶都是透明的,上面有一道接口,看样子是可以打开的。 最重要的是整座炼器室一尘不染,空气中别说飞灰了,连灵气都近乎于无。秋意泊在桌前站定,炼器室的大门轰然关闭,他打了个响指,自炼器室东南角起陡然生出了一朵金色近白的火焰,火焰迅速地漫延了开来,将整座屋子都灼烧了一遍,连齐晚舟和池玉真也不能幸免。 齐晚舟和池玉真知道秋意泊的极光金焰是恐怖至极的玩意儿,当年他只是一个金丹修士,真君沾了这火都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够摆脱的,如今秋意泊已经是大乘真君,这火说一句无物不焚也没有问题。但两人也相信秋意泊,应该不至于把他们如何。 火焰沾上他们的袍角,预想中的灼烧感并没有出现,只是有些微微发热而已,不过一个呼吸之间,火焰就从他们二人身上消失了去。齐晚舟和池玉真对视了一眼,只觉得自己好像被从头到尾的洗了个干净。 齐晚舟有些好奇地去捉已经飞走的极光金焰,问道:“小师叔为何要这般做?” 秋意泊解释道:“为了控制变量。” 他想了想,又接着说:“炼制同一件法宝,是不是有一张配方?轻易更改不得?” “……原来如此!”齐晚舟也不是笨人,瞬间理解了秋意泊的意思,他兴奋地说:“小师叔你这是把整座地火室的变量都控制起来?这里没有一点点灰尘,这样炼器的时候就绝不会出现外部杂质,灵气也没有,所以就算外部出现了灵气变化也危害不到地火室里?是这个意思吗?” 齐晚舟看出来这件法宝一定对秋意泊很重要,否则秋意泊没必要做的这么严格……唔,或许小师叔是特意在指点他呢? “聪明。”秋意泊赞了一句,和齐晚舟这样的炼器老手沟通起来就是很舒服的一件事。秋意泊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放在炼器室门口的一个长桌,池玉真好歹也是和秋意泊一道玩过的人,很自觉地就坐到了桌上,炼器什么的,反正他是学不会的,在这里看和凑近了看没有任何区别。 齐晚舟也很自觉地想到桌子上坐,却听秋意泊道:“晚舟,你近前来。” 齐晚舟高高兴兴地过去了。 这张长桌是特意炼制过的,上面增加了隔离的材料,确保桌子本身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变量去影响到放在桌上的天材地宝。秋意泊将事先准备好的材料一样样取了出来,边问道:“晚舟,我想做一件能自保的法宝,外形初步拟定是算盘,这些材料你会怎么选?” 齐晚舟没说话。 主要是被镇住了。 这么多顶级的天材地宝,想不出极品都很难了啊! 秋意泊又叫了一声,齐晚舟这才缓过神来,有些艰难地问道:“这么多材料……全都用上吗?” “或多或少。”秋意泊耸了耸肩:“毕竟这件法宝对我很重要,炼制过后我希望它能尽快生出器灵,此后不必我多操心它的安危,自然要用好一些的材料。” 齐晚舟咬了一下舌尖,定了定心神,他看着桌上的材料,道:“既然如此,法宝的本身坚固才是最要紧的,要是动辄被人打坏了,那岂不是糟心……怪不得小师叔要找无定真竹,拿来做框架是最好不过的。” “还有呢?”秋意泊问道。 “还有?”齐晚舟沉吟了一下:“光用无定真竹强韧有余,杀伤力不足,如果能增加一些无定辰星……” 齐晚舟在秋意泊的引导下一样样的说着,推断出来的材料和秋意泊想的大差不离,其实这算是基本功,考的是对各种材料的认知和组合搭配,齐晚舟出自顽石真君门下,这些对他而言自然不算是太大的难题。 秋意泊的面前出现了一座青色玉鼎,这就是万宝炉的秽土重生版本,虽然看起来没有以前血红的霸气,但仙气飘飘,依旧是玲珑剔透,周身有仙雾缭绕,还是很有排面的。 秋意泊这才说了自己的打算:“无定真竹取整杆精粹成一根,做成框架内芯,外面以玄雷寒铁、千魂鬼槐混以无定辰星以及无相琉璃骨以□□调配、照夜龙髓玉……等冶炼成胎,取极意幽兰、大日精金、无定灵泉调配成液,稳定阴阳五行,这样一来就差不多了。” 他一边说着,手中不停。他有意将这法宝做的能随他的境界一起提升威力,所以必须要加入一些成长型法宝必备的材料,照夜龙髓玉就是其中之一,取自寒月道界。 大日精金为极阳之物,千魂鬼槐和极意幽兰、照夜龙髓玉等都是阴寒之物,大日精金足以平衡它们。 齐晚舟只见秋意泊手中生出了一团极光金焰,大日精金飞入其中,不过须臾之间就成了一团光华璀璨的金色液体,杂质从其中被排出,没有被直接烧得灰飞烟灭,而是落入了一只早已准备好的小瓶中,紧接着极意幽兰也是如此,它凝炼后是一团纯澈的蓝色液体,液体在金焰中不断翻滚着,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其中脱出。 秋意泊道:“接下来一步才是最难的。” 齐晚舟看得大气都不敢喘,听得秋意泊问话,这才道:“是,大日精金阳极过甚,光靠极意幽兰恐怕压不住它。” “嗯。”秋意泊道:“多少合适?” 齐晚舟想了许久,这才道:“不知道,要我做我一点点加。” 秋意泊颔首,是这个道理。齐晚舟没有亲手凝炼,当然没有他来的熟悉,秋意泊将两团液体以八配二的比例混合在了一起,两者相遇,陡然发出了一道剧烈的爆响声。齐晚舟眼睁睁地看着,要不是有极光金焰在外束缚着二者,光相遇的那一下的威力就足够把这一带夷为平地了。 秋意泊却不以为意,指尖一颤,极意幽兰又增加了二十分之一入内,这团液体瞬间稳定了下来,变成了一种奇异的模样。金色的液体内有无数幽蓝液体在四处游曳,仿佛是几尾活生生的小鱼一样。秋意泊解释道:“如果让你来调配,不要像我这样做,无定灵泉最为柔和,可以选它作为载体,就是慢一点,效果大差不离。” 齐晚舟颔首,恨不得当场掏出留影石来录下——不过这是不行的。 秋意泊本就是只传承了奇石道君的灵煅法,并未传承百炼山的道统,就算是退一万步来说,秋意泊继承的就是百炼山的道统,炼器时能放齐晚舟进来看就已经是类师的传道受业解惑了,属于天大的恩情,能领悟到多少看齐晚舟自己,想拿留影石记录那就有外流的风险了。 秋意泊走到了一旁,那处有一个巨大的透明的无盖水晶槽,无定灵泉被注入其中,紧接着它中央生成了一个小漩涡,秋意泊手中溶液便落了进去,眨眼之间那灵泉里异象频生,浑浊不堪,金的、蓝的混做了一团。可又在下一个瞬间,这灵泉便又恢复了清澈,仿佛方才那一团溶液并没有落入池中一般。 秋意泊用一根翠玉在池中翻搅了一下,透明的无定灵泉中陡然映出了无边灿烂,金色与蓝色的砂在其中流动,神异非常。 奇异的是,就算有这样的溶液在此,地火室里的灵气依旧没有一点波动,依旧保持在一个近乎于无的状态。 “这样,就算是先做完了这一步。”秋意泊提前做冷却液,是因为它是最简单的一步。接下来秋意泊就不敢再徒手炼器了,还是要用上万宝炉——开玩笑,这么多天材地宝,不说价值多少,那是拿着灵石都不一定能买到的东西,真炸炉了秋意泊得心疼死。 接下来就是无定真竹的凝炼,这需要将一根无定真竹在不破坏原生结构下将它凝炼成一小根,作为算盘的内芯来使用,秋意泊盯着万宝炉没有说话,齐晚舟也知道这一步极为艰难,专注地站在了旁边仔细地看着。 所有的天材地宝中只要是以稳定的固定的形态出现的,都具有一定的结构,也可以称作经脉、灵脉、气脉等,它们当中本就有灵气流通。这一步要做的就是将无定真竹中的杂质祛除后凝炼,同时又不能破坏当中的灵脉,同比缩小它们,非要说这一步也是凝炼,但其中的含量就不是简简单单的这两个字能够概括的了。 当然,偷懒的做法就是先不管什么灵脉全部凝炼成液体,再人为塑形构造灵脉,秋意泊早年都是这样做的,后来他发现了人工的就是人工的,人工没有天然原装自带的好使,所以当有能力这么做又想尽善尽美的时候,就不再偷这个懒了。 无定真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缩小,可奇异的是上面的纹路乃至竹皮都完好无损,齐晚舟向后退了一步,万宝炉附近的高温已经到了他有些吃不消的地步了。秋意泊浑然不觉,继续凝炼,直到无定真竹形成大概臂长且如牛毛细后就停止了,转而又取了下一根无定真竹,如此反复,直到十根无定真竹都稳定成这样的形态后,它们被一双无形的手编织成了柔韧的一根竹芯。 秋意泊本来想烘烤竹芯四角定型的,但是这竹芯已经很软了,就不必再定型了。 齐晚舟暗暗咋舌,天地异火他也有,也是从小师傅就赐下来了,这些年他师傅、他还有池玉真都寻了不少天地异火来养他的那一团,论理说品阶也不算低,他玩的时间也不算短,却做不到秋意泊这般的控火。 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许多,一件件天材地宝被送入了炉中,材料的凝萃、熔炼、包裹一层层叠加,秋意泊眉目一松,齐晚舟见状便开口问道:“小师叔,为什么要一层层定型?” “里头的材料太多,不一层层定型容易炸炉。”秋意泊随口道:“君臣有别,这回我下的多是君材,难免要打起来,不如各安其命……说起来这些我记得我在蜂令上写过啊,晚舟你没看过吗?” 齐晚舟在心里吐槽说岂止是看过,小师叔发的那些炼器心得他快要翻烂了,但看字终究不如亲眼目睹,小师叔每一步都做的很轻松的样子,但只有行内人才知道能把这么多霸道的玩意儿加在一起调配得到,就已经是一份了不得的手艺了。 齐晚舟突然有所顿悟——今日秋意泊教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平衡阴阳五行,而是他最开始说过的,‘控制变量’。 秋意泊炼制后的杂质会被收集而不是化为齑粉,在这样多的霸道的君材之下,哪怕是一丁点儿齑粉也有可能引得平衡失调,从而造成炸炉。秋意泊从一开始计算材料的时候,就没有把杂质算进去,就因为分毫不差,所以保住了平衡。 齐晚舟在心中惊叹,到底是什么样的怪物,在没有熔炼前就能将杂质的含量估摸的一清二楚? 秋意泊侧脸看向了齐晚舟,见他若有所思,也不去打扰,转而又看向了万宝炉,因为有极光金焰的存在,万宝炉内里如何变化在外看得一清二楚,秋意泊估算着时间,个月内应该是出不去了,还好他进来之前给如明留了纸条。 这个月不是他的问题,是冷却的时间,这法宝成型后至少要在池中进行一个半月的冷却反应,具体多少时间还得看吸收的速度,这法宝……秋意泊是想让它渡雷劫的。 虽然天雷至刚至阳至烈,如果经历了雷劫,那现在这一池大日精金为主体的冷却液就不适用了,但同样这也是雷劫的好处,如果能引来劫雷,那劫雷就会转化成冶炼这法宝的最后一道至宝。 不过他现在是大乘巅峰,炼出来的法宝是大乘境界很正常,但真君到道君岂止是天壤之别,秋意泊也不觉得自己一定能引来雷劫,总之两手准备都备上准没错了——想想也不必非要弄个雷劫整个道君境界法宝出来,哪个道君吃饱了没事干跑到凡界来打有主的法宝啊? 其实他自己也能招雷,一个法诀的事儿,但还是那句老话,人工的比不上天然自带的。 秋意泊坐上了重新变得空荡荡的大桌,把它当做个长塌使,一手握住了极品灵石开始恢复灵气,这个角度也适合观察。齐晚舟则是聚精会神的猫在万宝炉旁边,眼睛跟会发光一样。秋意泊提醒道:“小心点。” 齐晚舟连连点头:“小师叔你放心,我肯定不会碰的。” 秋意泊无奈地说:“我是让你小心点。” 秋意泊抛给了他一副护目镜,示意他戴上,齐晚舟乖乖照做,秋意泊回头看了一眼池玉真,发现这家伙在打坐——说是打坐,炼器室里也没灵气,纯粹就是睡觉。 再看一眼齐晚舟,秋意泊觉得很是欣慰。 突然,秋意泊想到了一件事。 齐晚舟无疑是热爱炼器并且有天赋的,他当年怎么就没想通,赶紧教了齐晚舟,让他多学一门道统,他必然欣然接受——大不了和秋意泊一样,挑个两门又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 如果当年教了齐晚舟,以后真要把无悲斋重建出来,齐晚舟当个客卿他肯定是不会拒绝的。毕竟拿了人家的道统就要办事来还的。 呃……也不对,他认识齐晚舟的时候好像齐晚舟就已经是筑基修为了。 此路不通,但秋意泊还是可耻的心动了,格局一打开,百炼山的弟子几乎都符合收徒条件嘛!不如直接从百炼山刚入门的弟子里挑,然后剩下的就交给百炼山了,一路跟着百炼山学炼器,也不用他从头开始教,怎么想怎么好……反正百炼山弟子都擅长自我管理,不用老师催也能努力研究炼器。 正在此时,万宝炉中异象突生,秋意泊一把将旁边的齐晚舟拉住扔开,体内极光金焰霎时间尽数涌出,几乎整座炼器室都被极光金焰所填充,池玉真顿时惊醒,他接住了齐晚舟,刚想掏出符箓来应对,身体却不受控制的和齐晚舟一道被扔出了炼器室。炼器室的大门变得透明了起来,火海却被大门所阻隔,齐晚舟瞪大了眼睛看着,一边还摸着大门,小声问:“如果我一会儿偷偷撬一块走,小师叔会不会气得来追杀我?” 这什么材料啊!居然能阻拦极光金焰?! 秋意泊听见了,却无暇调侃,炉中不知发生了什么情况,法宝胚胎中的数种君材的平衡陡然被打破,如今几方互相厮杀缠斗,如果不是他及时反应以极光金焰压制,恐怕就要炸炉了! 这对他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他这辈子都没炸过几次炉! 有什么办法可以压制它们……这样用极光金焰肯定不是办法,这样的温度下里面的材料其实是被极光金焰在灼烧,时间一长里面的材料毁去,虽说不能说是全毁,但也只能作为次一级来使用了…… 为今之计只有找出一件更厉害的天材地宝来压制它们了! 有什么东西能压制它们?他有什么材料能压制它们? 秋意泊脑海中瞬间流转过了几百种天材地宝,最后他手指一动,掌中瞬间出现了几片鲜红的鳞片,将它们尽数扔了进去! 极火梦鳞!真龙之鳞! 万宝炉中异象陡然覆灭,连极光金焰都黯淡了下去,冒出了一阵阵的黑烟,秋意泊眉间一动,心道该不会就这么毁了吧? 正在此时,炉中红光突现!:,, 514 第 514 章 秋意泊明明应该着急的,可此刻他的心中却平静一片,冷静地计算着得失,到这一地步,确实还能再救一把,可他却想着赌一赌。 确实,救一把,这件法宝必定能成,大不了就是没有预设中的那么完美、那么强,但也差不到哪里去,弄个聚灵阵养一段时间,大差不离,放在凡间怎么都够用了。 再者,齐晚舟和池玉真还在外面看着,他一个当人小师叔的,说着要指点他,结果自己炸了炉,这面子上也过不去……可,那又如何呢? 秋意泊淡淡地想着,是的,那又如何呢?那又算什么呢? 他近些年难得想炼一回器,如果做不出尽善尽美的法宝来,他今日在此处又有什么意义呢?面子当真那么重要吗?比他自己的感觉还重要吗? 那显然是没有的。 秋意泊后退了一步,也正在此刻,万宝炉中红芒已经秾艳到了极致,红芒陡然收缩,万宝炉太轰然开启,一抹红芒自炉中飞出,在室内留下了一道赤红的焰尾,一股无比霸道之气自红芒中溢出,阵阵黑雾从飘出,如同有凶兽出世一般,令人望而生畏! 那红芒在炼器室内绕了几圈,速度之快,纯白的炼器室已经被赤红包裹,浓郁得像是层层叠叠的血,底层的还未干涸,新的已经流下,交叠成了层层的沉红之色。秋意泊眉间微动,看这表情……他看向了万宝炉,有一说一,他只要不是刻意赌概率,正经炼器的情况下翻车的屈指可数,但每一次翻车其实都和万宝炉有着非常直接的关系。 这一次……该不会又是万宝炉作妖吧? 秋意泊斜睨向万宝炉,微微眯了眯眼睛,难道又要给他整个邪道法宝出来?他拿来炼器的材料可是正经无比,连最后的极火梦鳞都是那条赤龙心甘情愿给的,论本身的属性能给他整出一个邪道法宝那就离大谱了,唯有万宝炉……红芒此时如飞燕还林一般直扑秋意泊而来! 秋意泊看见了,却是不接,手指微动,那抹红芒便在秋意泊三丈外流窜,炼器室顶层悄无声息地打开,一道赤白闪电陡然划破了万里晴空,周围泛起了浓郁的劫雷气息,连空气中都闪烁着电弧,碰撞出了一道道细小的火花。 “渡劫去。”秋意泊轻笑道。 那红芒若有所感,径自飞上了天空,层层黑云在霎时间浮现涌动,那红芒混不畏惧,直冲云霄,竟然让人生出了一种踏破九霄的豪情。秋意泊立在室内抱臂而望,现在说什么都太早了,能渡过雷劫才是正经,渡不过,再好的法宝也不过是一团废铁。 齐晚舟扒在门上,眼神近乎痴迷地看着天空中的那道红芒:“小师叔,好厉害……” 池玉真则是满脸懵逼:“……不是炸炉了吗?” “你瞎了是不是?!”齐晚舟道:“劫云都来了,炸什么炉!那是法宝现世之前的异象!异象你懂不懂?!” 池玉真沉默了下去,没有回答——异象他见过,但异象一般不都是什么五彩祥云、七彩霞光……再不济是什么地涌金莲,遍地花开一类的,这种嗷嗷地冒着红光黑烟的他是真的没见过。 也不是,他见过的,之前游历的时候遇到过个邪道的真君,对方一出现那就真的是又是血光又是鬼气,那黑雾缭绕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黑山老妖来了。 齐晚舟不以为意,叹息道:“小师叔已经是大乘巅峰的修为了,这法宝还能引来劫雷……恐怕不好过啊。” 池玉真这才反应过来为什么齐晚舟说好厉害,秋意泊已经是大乘巅峰了,再往上是什么? ——再往上,就是炼虚合道之境了!道君境界!道君之境与真君之境,不过一字之差,却是天壤之别! 这法宝居然是阳神境界?! 小师叔居然炼制出了阳神境界的法宝?! 正是因为归元道君入了阳神境界,池玉真作为他的弟子,对道君的实力认知得更加清晰。他也不禁举目望天,饶是雷光刺眼,也没有阻挡他的视线——有点好奇,这得是如何强大的法宝,才能拥有道君境界的威力? 齐晚舟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唉声叹气了起来:“哎……这样好的机会,小师叔偏偏只想炼一把算盘,算盘……算盘……算盘能怎么强?算账很强吗?” 池玉真:“……”也是哦。 此时第一道劫雷已过,红芒平安渡过,第二道劫雷瞬息而至,璀璨的紫电将整座秘境都点亮了。在它将红芒笼罩的前一刻,秋意泊悍然出手。天地本长夜,此时却有数道银光自九天之上闪过,它们被秋意泊所引动,在夜幕中划出了无数银色的轨迹,那些银轨链结成片,牢牢锁住了这一道紫电,将它送入了秋意泊之手。 他为何要来秘境中炼器,全因为他是秘境之主,他在秘境中,天然就有掌控天地法则的优势,要是去了外界,凌云道界可不会这么听他的话。 如同秋意泊之前所想一般,他要用天雷之威来凝练法宝,以至刚至阳至烈之气将其中过甚的阴寒之气剔除,如今虽然出了点意外,但是看情况是更需要天雷了。 他不需要一个不是他所想要的法宝,哪怕是万宝炉带给他的也不行。如果不能随他的心意,他宁愿毁去,也不留在身边恶心自己。 紫电在秋意泊手中,如同一柄修长却不规则的紫色长剑,秋意泊双手一合,紫电瞬间在他掌中合为一团,他低斥了一声:“去!” 紫电霎时间飞向了红芒,将红芒包裹了进去,红芒剧烈的翻滚了起来,似乎想要从电芒之中逃窜而出,秋意泊一抬手,又一道天雷化为利刃落入了他的掌中,毫不犹豫地加入了战局! 秋意泊眯了眯眼睛,他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极火梦鳞虽然是红龙心甘情愿所赠,那位老伯也确实是一步阳神,但可能他自个儿出身不太正,估摸着天生是什么凶兽,渡劫而成龙,这鳞片上自然也就蕴含了不少凶煞之气。 话又说回来,那位老伯还真是看得起他,给他的估计是护心鳞。护心鳞这玩意儿大部分有鳞片的妖兽都会有,几乎是全身最精粹之处,坚硬无比——毕竟是拿来保护心脏的。 应该是错怪了万宝炉……也不对,他平衡调的好好的,他至今都不知道为什么平衡突然被打破了,如果不是因为万宝炉,还能因为什么? 秋意泊炼器,向来是喜欢算清楚了再下料,下料之前都是将天材地宝的条件摸得一清二楚,如果是他调配失误,都用不上等到那一步,前头就该炸了! 万宝炉静静地立在原地,仿佛就是一只没有感情的破炉子,而不是和秋意泊心意相通的本命法宝。 红芒自雷光中四溢,此刻红芒近乎于黑,让人看着就觉得不祥,秋意泊横了万宝炉一眼,抬手接住了第三道劫雷,将它送入红芒之中。 这一道劫雷淹没红芒,红芒就彻底为电光所包裹,雷电在秋意泊的操纵下结成了稳定的蜂巢结构,层层将红芒锁死,红芒如同一汪烧滚了的血泉,在其中不断翻滚着,秋意泊眯了眯眼睛,再度接下了一道劫雷,为其添砖加瓦。 秋意泊的神识也没有放松,他的神识钻入电网之中,近距离的掌控着红芒的一举一动,它的杂质如何了,它的结构如何了……它的邪气又如何了。 至于那些劫雷打在神识上那确实是有点疼,不过也还好,不是不能接受,权当是提前演练道君大劫了。 秋意泊看着红芒逐渐稳定了下来,从烧滚的热水变成了平静无波的古井,他的大脑刺痛,他有了一瞬间的恍惚——这好像也不太值得。 想要养出一个能替他管账的器灵,其实也不必大乘期,他堆一个化神境界的法宝,岂不是更容易出器灵?化神境界在凡间已经很够用了,毕竟是猫在宅子里管账,大不了出去走动走动收收租子,能要多少修为?脑子一昏先凑了个极品法宝的材料出来,这就已经先错了一步。 不知道能不能成的法宝,赌一把,这就是错了第二步。如今又把神识放进去观察,等结束后至少得养一段时间的伤,这就是第三步踏错了。 不如现在抽身,端看它自己的造化,也算是及时止损。 秋意泊这般想着,可是转而又轻笑了起来,他眉目间有一抹几不可见的自嘲之色——好奇怪啊,为什么要想这么多值不值?他是花不起吗?他是没时间养伤吗?他就不能想要一个极品法宝吗? 他花得起,他有时间养伤,他可以想要一个极品法宝。 那为何此刻有所迟疑? 秋意泊淡淡的想着,大概是为了钱的关系。 可钱是王八蛋,没有了再赚就是了,他想要钱,也喜欢钱,可他想要、喜欢的最终原因是为了自己,因为自己需要钱来花销,来满足自己的欲-望,所以才想要、需要,如今算什么? 守财奴吗? 【……不,不是,突然用掉了这么多的材料,如果一无所获,难道不会很焦虑吗?】 他心中有一道声音这般说着: 【毕竟芥子空间空空如也,去哪里都觉得不方便,不够安心……不是吗?】 秋意泊一哂——可是他攒这么多灵石,攒那么多天材地宝,本来就是拿来得用的啊! 秋意泊骤然回神,忽地抬手,突然抓住了一道血色闪电,闪电的锋芒距离他的眼球不过方寸,秋意泊眨眼之间都能感觉到那滚烫又炽烈的气息,仿佛要将他的眼睛焚毁一样的狂暴。他五指发力,血色闪电在他手中破碎了去,天空中重现银色轨迹,它们不断地改变着原有的轨道,去完成秋意泊想要做到的事情。 ……刚刚一个走神,就差点让劫雷给劈了。 秋意泊笑叹了一声,已经是最后一道劫雷了——在自己的秘境搞渡劫这一点还是不错的,还能知道还有多少道劫雷。 九道,还行吧,这要是八十一道劫雷的话他也无能为力,接劫雷这玩意儿又不是什么简单轻松的活,九道说明这法宝威力还没超出太过,真要到了八十一道,那说明就是正儿八经的神器了。 要是修真界有个什么跟天榜一样的兵器谱,八十一道劫雷的阳神境界法宝,这不得直接充前五——毕竟整个道界也就四位道君。 秋意泊正欲再接劫雷,忽地神色一变,身形爆退,也正在他退开之际,一道白得令人心中发寒的劫雷划破了天际,天地也为之大亮,无边寒意笼罩了此境中所有人、事、物,甚至空气中凭空凝结出了冰霜雪花。 秋意泊皱眉,果然人算不如天算,他哪怕为秘境之主,天地规则尽在他的掌控之中,却没有料到最后一道劫雷居然是极寒极阴之雷!而且前八道的威力加起来恐怕都没有这一道来得强! 这样的劫雷,他也不敢去接,以他现在的实力去接这一道雷,非死即伤。 ……这法宝已经够阴够邪了,还来这一道雷,恐怕是不成了。 冷雷笼罩住了法宝,周遭的一切都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秋意泊凝神看着,见红芒从平静到涌动、挣扎、剧烈翻滚,又缓缓归于平静,那赤红之色仿佛都开始变得晦暗了起来。那不是一种好的晦暗,此前红芒哪怕发黑,依旧是秾艳的、炽烈的、生机勃勃的,如今却是一种生命力被抽取后的晦暗与苍白。 果然是不成了。 没想到居然毁在了最后一道劫雷上。 秋意泊静静地想着:果然还是……不值得的吧? …… ………… 秋意泊轻轻笑了笑,不值得就不值得,那又如何呢?能成固然很好,不成也就不成了呗,又能怎么样呢? 秋意泊陡然明悟了为何前几日金虹真君要拂袖而去了。 金虹真君在骂他权衡利弊,以算计得失而修行……忘却本心,心境失衡啊…… 他在问他想不想,而他想的不是想不想,是值不值。 他当真在乎一城无辜百姓的命吗? 秋意泊扪心自问。 是的,他在乎的,这种在乎很轻薄,就跟他在乎秋家,却依旧能为他爹和三叔将两千余条无辜的人命送进渡劫期的他爹和三叔手里一样的那种在乎,甚至比那种在乎还要更轻一些,毕竟城中没有他的家人,没有他的朋友。 如果金虹师叔那天不是开玩笑,而是真的要去杀呢?不杀就念头不通达,不杀就要入魔,他怎么选呢? ……那还用问吗?他当然选金虹真君。 他一开始必然不会任金虹真君去屠城,他一定会想办法把他困起来,替他想解决之道,如果能杀一个人就做到这件事,那也不必去屠城,如果到最后非要屠城才能解决,他应该还是选金虹真君……哪怕日后与金虹真君不再来往,从此恩断义绝,他还是选金虹真君。 可撇去金虹师叔……他是真的不愿意吗? 他的不愿到底是因为他觉得他不能,他不能放任朋友随他去杀戮无辜百姓,此举有违正道,有违天道,事后因果无数,麻烦不断,所以他觉得不值得,不能去。还是因为他不想,他不愿意去屠戮无辜百姓? 秋意泊眉间一片冷然,他不愿意想下去了,如果所谓的‘高超物外,迥出常伦’,是要让他忘却所有他所学、所思,违背本心,以天道之心俯瞰众生,那这个道君他宁愿不要! ……毕竟,凌云道界失去了一个朔云真君,便天地同悲,那金虹真君作为一个大概率可以叩问道君的真君,确实是要比一城的凡人来得重要的。 他现在有了答案了。 如果金虹师叔今日还在他面前,他会坚定的告诉他——他就是不想!屠戮一城无辜,他就是不想! 他虽然不明白他所求之道是什么,但这绝不是他的道! 秋意泊垂下眼眸,眼中充斥着一种莫名的情绪,他抬手洒出了一把金银铜钱,这法宝虽然是不成了,但方才它出万宝炉之时应该已经生出了器灵,刚现于世间便要消散,不可谓不可惜。 这一把金银铜钱,算是祭它。 金银铜钱不过凡物,甫一出现便为劫雷所熔,秋意泊懒得再看,他转身正欲离去之时,忽地身手红光乍现,它像是一道暴风眼一样,将所有的劫雷都纳入其中,红芒不断地扭曲着,挣扎着,最终回归于平静。 它就像是一团秾艳的血,静静地悬浮在空气中。 秋意泊并未察觉,忽地他心中一动,有一道神识触碰到了他的神识,一只玉白修长的手如鬼魅一般搭上了秋意泊的肩头,秋意泊骤然回头,便见一张妖异的面容,他将头颅搭在了秋意泊的肩头上,眼尾一片晕红,赤色的眼珠一眨不眨地看着秋意泊。 叮当。 有一串铜钱撞击的声音响了起来,他勾唇笑了起来,血色的衣袖随着他的手臂覆盖到了秋意泊的身上,在他青色的衣物上浸染出了一片血迹,秋意泊看见他的手腕上挂着一串以红绳编织的铜钱。 不必问他是谁,秋意泊心知肚明。 眨眼间他又消散了去,秋意泊手中却多了一道红芒,那红芒缓缓散去,竟然化作了一柄以铜钱剑! 剑身以红绳编制铜钱而制成,红线散乱,多余的红绳随风摇曳,无端便生出了一股肃杀之气。 此剑,未曾开锋,可秋意泊觉得它锋锐无敌,举世无双。 秋意泊:“……” 他有疏狂剑了。 不光有疏狂剑,还有碧落剑、随然剑、醉吟剑……他是想炼算盘的,所以怎么就是一把剑?! 他是剑修没错,但是他想要一把算盘啊! 手中的铜钱剑又生异象,红芒变幻之间,铜钱剑便化作了一把算盘,框架为血玉,其中串引算珠的梁柱是一道道红绳,算珠本该是空白的,因为秋意泊是打算后续给再慢慢增加的,结果现在成了一枚一枚的铜钱。 秋意泊:“……”反正不是他拨,硌手是算盘他自己的事情。 秋意泊回了炼器室,大门轰然打开,要不是池玉真扶了一把齐晚舟,齐晚舟能当即给秋意泊磕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饶是如此,齐晚舟还是兴奋地说:“小师叔,成了?!” “成了。”秋意泊一手捉着算盘,道:“别碰,凶得很。” 齐晚舟连连点头,就着秋意泊的手欣赏着这把算盘,“小师叔,你好厉害,方才我还当是成不了了呢!你最后扔了什么进去?那东西一进去,这算盘就算是站住了!” 秋意泊也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一把铜钱和散碎金银。” 有一说一,铜钱先不算,普通的黄金和白银属于性温的材料,可那么一把能弄多少?恐怕还未近劫雷就已经被融化的渣都不剩了,怎么他扔了过去这铜钱剑就成了? 成的莫名其妙。 总不能就差这么一点点吧? “金银铜钱还有这种功效?”齐晚舟喃喃道。 “我也不知道。”秋意泊选择了实话实说:“应该是巧合。” 齐晚舟有些疑惑地看着秋意泊,以他所知,小师叔怎么会在最后紧要关头忽然扔出无关紧要的东西进去呢?此间必然有深意才对啊! 但齐晚舟知道什么能问,什么不能问,既然秋意泊说不知道,那不管秋意泊到底是真的不知道,还是不想说,他都当是真的不知道——大不了自己回头炼器的时候悄悄试一试就是了。 齐晚舟又问道:“师叔,这算盘威力如何?器灵就是刚刚见到的那位吗?” “就是他。”秋意泊点了点头,道:“阴差阳错之下成了,不过我此前放进去的天才地宝中有一件凶性未除,器灵也有些野性难驯。” 言下之意,真的别摸,容易出问题。 齐晚舟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我……” 他还未说完,人就软软地倒了下去,池玉真一惊,正想上来扶他,可他自己刚走了两步,便也跪倒,眼中茫然一片,显然是失去了意识。 秋意泊晃了晃算盘:“这两个是我朋友。” 算盘一动不动,可齐晚舟和池玉真的呼吸却平稳了起来,秋意泊微微皱眉——不是他瞎说的,是真的很凶。 不,与其说是凶,不如说是邪。 无差别自动攻击除他以外的人……这铜钱剑当真邪性。 他炼出算盘是想弄个管家来帮他收租子,管田地……弄得这么邪性,他怎么放对方一个人在凡间行走? 秋意泊叹了口气,手中算盘又化作了铜钱剑,那红绳随风摇曳的模样,让秋意泊看一眼都觉得心塞。 铜钱流转世间,经万人之手,是阳刚之物,红绳亦有辟邪之效,铜钱剑,本就是杀妖伏魅的法器镇物。 怎么组合在一起能这么邪乎?:,, 515 第 515 章 秋意泊一手一个将齐晚舟和池玉真捞了起来,带出了秘境,临走前还暗道一声泊意秋修的这个渡劫台是真的不错,这么厉害的雷劫硬是连个豁口都没给崩出来,再仔细一看,这不是他在飞花秘境里搬回来的建材吗? 秋意泊忽然就领悟到了泊意秋的意思。 往日里他总想着要修一个秘境,这样在有需要的时候就可以邀请别人进来小住,可有时候是没心情,有时候是真的没时间,没想到泊意秋不声不响就替他做好了。 他眉间流露出一丝笑意,也不知道泊意秋什么时候才能出关……明明也没有几天,他有点想他了。 一出秘境,他才发现夜幕已至,他将齐晚舟和池玉真放在了罗汉床上,握住了齐晚舟的手腕,以神识探入其中在他体内游走一圈,瞧了瞧他的伤势,随机皱起了眉头——这把铜钱剑是真的邪性,齐晚舟体内血气缺失,精血竟然在无声无息之间被抽走了一小半。 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 再看池玉真,也是如此。 说实话,这伤不算重,吃两粒丹药补一补就行了。正所谓人各有精,精合其神,神合其气,气合体真1,精血本就是最底层,但也就是他发现得早,健康人献个四百毫升血算是有益身心健康,献个四千毫升血那就是要命了。 秋意泊给两人喂了两颗大补的丹药,喜欢的罗汉床被占了,就另外掏出一张长塌来坐,顺道把铜钱剑拿出来仔细看一看——刚才因为抽卡出ssr但歪了的打击太大,他还没认真看。 铜钱剑一出现,这不大的小院中陡然就出现了几分诡秘幽暗之气,一双手幽幽地攀上了他的肩头,剑灵依偎进了秋意泊的怀中,躺在了他的腿上,血色的双目眯了眯,秋意泊此刻才注意到他苍白的皮肤上全是鲜血飞溅留下的痕迹,他并不以为意,一手持剑,一手则是搭在了剑灵的颈项上,剑灵很配合地侧过身去,将颈项送入了他的手中,悄无声息地抱住了他的腰。 秋意泊两指在剑身上划过,触之温润,并未察觉有锋锐之感,仿佛这就是一把最普通不过的却邪镇物,指尖划到末端正欲离开时,剑身上面的红线却如同有生命一般,缱绻地将他的手指缠住,犹嫌不足,还延伸到了他的手腕一并缠裹,似乎在阻止他的手离开。 秋意泊屈指叩了叩剑身,那些红线便不甘心地松了开来,但还是不肯离去,松松地搭在他的腕骨上,在上面摩挲着。 秋意泊莫名有了一种被调戏了的感觉。 下一瞬间,红线钻入了他的皮肉,开始汲取他的精血。 不多,比齐晚舟他们多一点。 秋意泊低头看向剑灵,剑他半阖着眼睛把脸靠在了他的身上,眉间微松,仿佛是得到了一瞬间的平静安详。 秋意泊:“……” 他到底炼出来个什么玩意儿啊?啊?! 很快红线就抽了出去,依旧松松地搭在他的腕上,那些细碎的伤口在瞬间愈合——这是自动认主了。 沾染了鲜血的红线越发妖异,随风翻飞。红线本是吉祥之物,在夜幕中却平添了一份妖异诡秘之气,要不是秋意泊早年被蜃妖治好了怕鬼的毛病,这会儿都该寒毛起立了。 秋意泊闭上了眼睛,因为认主,感知变得越发容易。许久后,他叹了一口气,感觉自个儿得重新练一把算盘了——它确实也是一把算盘,可不是算钱的算盘,那是算命的算盘。 拨一下铜钱就能夺人性命的那种。 锋锐自然不必多说,因为铜钱与红线的构造,剑身柔软,堪比软剑,剑上红线会自主汲取血气供养己身,越是饱饮精血,这把剑就越是厉害……要是只是到这个地步,那也不过是一把厉害些的剑,问题就出现在算盘上。 每一次拨弄算盘上的铜钱,就会计算相应的实力与可能性,然后相应扣除……比如秋意泊拿着这把剑和一个普通实力的渡劫真君对战,只需要拨弄一枚铜钱,对方就会死,秋意泊也会被算盘吸收去相应的血气——可他本来杀渡劫就不难,所以被汲取的血气几乎等于无。 看着好像是没什么太大的威力,可要是那个对手一个实力不怎么强,但是手段百出的类型呢?就比如前阵子遇见温夷光追杀那邪道真君,温夷光是没有实力杀对方吗?不是的,是对方太能逃了,温夷光追不上罢了。 如果温夷光当时有它在手,拨弄一下铜钱,那邪道真君当即就死了。 这就是一件因果律武器啊…… 秋意泊啧了一声,后悔,是真的后悔——也不知道那条红龙到底是什么来头,居然能引出这般的邪性。 他又低头看了一眼剑灵那张漂亮到妖异的侧脸,心下道算了算了,好歹收获了个漂亮剑灵不是吗? 秋意泊有点想将它送人了,这把剑他用的时间应该不多,这样的好剑在他手里,实在是浪费。可这样的法宝……秋意泊敢说,他平生炼出来的法宝无数,可当真让他引以为豪的屈指可数,也就是天地纵横卷、生字套剑还有东风,再带上秘境这个大类,这几样还值得一提,其他的不过尔尔。 如今又该再加上这一把剑了。 他舍不得送人……当年把生字剑卖出去,是可惜他自己不是法修,不能将那套剑发挥到极致,后来被金虹真君所得,虽然是给他家的子弟,但那也不算是可惜。 他低声道:“该为你取个名字了……取个什么名字好呢?” 秋意泊寻思着这把剑因铜钱制成,就叫铜钱剑得了,要不然就叫红头绳……他低头再看一眼剑灵,有些不忍直视——他预想中的剑灵应该是和娄丞一样,那种什么狐狸眼薄嘴唇,见人三份浅笑,喜怒不现于人前,再戴个金丝边眼镜一看就知道是个万恶的资本家,再不然照着财神爷那形象来,他也喜欢啊!结果可好,红得煞气万分,活脱脱一个杀神。 他要是让这剑灵拿着账本去收租子,农户庄子上的一定会觉得这位是拿着生死簿来索命来的……真是夭寿啊! 秋意泊道:“算了,还是叫你……” 忽地,一道沙哑的声音从他怀中响起,剑灵微微抬起头,细碎的黑色长发挡在了他的眼前,他的嘴唇动了动,他仿佛疲惫至极,只是抬一个头,都已经耗费了他全身的力气:“……‘歪了’,不好听。” 秋意泊:“那叫红头绳?” 剑灵定定地看着他,没有说话,很明显也是不满意。秋意泊见他那吃力的模样,顺手捏了捏他的后颈,剑灵便再度伏上了他肩头,一股夹杂着血腥味儿的气息拂在了秋意泊的颈边,却奇异得并不显得难闻。秋意泊拢着他,道:“那叫铜钱?碎银子?零花?花得多?……你有个哥哥叫费得多,它也觉得挺好……” “它叫‘霞影’……”剑灵沙哑地说。 秋意泊:遭了,忘记认主了,骗不住他。 秋意泊无奈地说:“那你想叫什么?” “好听些的。”剑灵低声说。 “紫电?青霜?碧血?绝世神剑……”秋意泊一口气说了一串,剑灵都没有吭声,秋意泊拍了拍他的后背,掌下骨骼嶙峋,他微微皱眉,联想到这把剑吸血的特征,随口道:“总不能叫血来吧?” 剑灵:“好……” 秋意泊:“……?” “好什么好?不好!我开玩笑的,这名字不吉利。”秋意泊好声好气地说:“叫这个名字会死无葬身之地的。” 剑灵用下巴轻轻磨蹭了一下秋意泊的肩头,低低地说:“我不在乎。” “我在乎!不行!你给我换一个!”秋意泊喃喃道:“你就不叫什么发财、平安、来福,你也好歹给我选一个吉利点的吧?” 剑灵轻声说:“发财?” 秋意泊沉默了一瞬,以后用上这把剑,对手是衣袂飘飘长剑横于胸前,一拂爱剑喝道‘此剑名为战天!’,他也跟着一拂衣袖,飘然如仙,嘴巴一张来一句‘此剑名为发财!’,他忍不住笑场了怎么办? “……”秋意泊长叹了一声,道:“算了,还是叫却邪吧。” 别问,问就是希望却邪能却退邪气,成就正道——成为他心目中财神爷的形象……好吧他承认他是想顺道凑个叶神全家桶2,和千机伞配一套。 也不知道多喂点天材地宝能不能把他给喂胖了…… 他初时还有些不明白,可摸到却邪背脊上嶙峋凸起的脊椎的时候,就明白了过来……那些地方,都是断的。 却邪剑本应该是毁去的,只是因为却邪的求生意志太过强烈,侥幸求得一生罢了——若问他是如何从雷劫中逃出,恐怕要归功于他撒下的那一把金银铜钱。 钱财流通于万人之手,沾得人气,人气最为平和。或许本是一线之差,可有了这一线,便是由死化生。 秋意泊按住了他的后颈:“喝吧。” 却邪张开了苍白的嘴唇,坚硬锋利的牙齿触碰在了秋意泊的颈项上,却没有真正的咬下去。秋意泊掌心微微吐力,送他一场造化。 秋意泊皮肤下充盈的血色急速地褪去,却邪剑既然已经出世,他也喜欢,如今却邪亏损,需以血气补充,他当然不可能带着却邪去屠城,就用他的呗,这样对却邪而言也更好炼化一点,日后用起来更得心应手。 秋意泊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四个字: 邪剑噬主。 秋意泊轻轻笑了笑,现在也算是应了这一句话?他的手指梳理着却邪凌乱的黑发,从他的视角去看,却邪伶仃的肩胛艰难地支撑着皮肉与衣物,随着他吮-吸地动作微微颤动着,像一只垂死挣扎的蝴蝶。 虽然是扇一下就会死人的蝴蝶,但无疑是极美的。 秋意泊感觉到有热流随着他的颈项滑落,他轻轻安抚着却邪的背脊,轻声细语:“慢些喝。” …… 却邪回了秋意泊的丹田修养,本来秋意泊是想让他去千机伞里待着的,但想到却邪进去可能要被疏狂剑它们围殴,想想还是算了吧,哪一把裂了豁口了他都心疼,倒霉的也都是他,还是暂且分开吧。 秋意泊起身看了看池玉真和齐晚舟,见他们二人还在昏睡,就回了塌上,将两颗丹药扔进了嘴里当糖豆嚼了,闭目调息。雪白的长发自塌上垂下,却邪也没跟他客气,出了精血外灵力也吃了不少,反正这里也没外人,也懒得掩盖容貌了,就这么着吧。 等到秋意泊再醒时,就看见如明和尚一脸慈悲地在一旁替他们护法,秋意泊打了个呵欠,他也不奇怪如明和尚怎么进来的,他给权限了。如明和尚听闻呼吸有变,抬眼看向了秋意泊:“可还好?” “无妨,不用担心。”秋意泊打了个呵欠说:“昨日炼了一柄剑,出了点差子。” 如明和尚闻言微微垂眸,双手合十,口呼佛号,秋意泊笑道:“今天给我素面了没有?” “并未。”如明和尚道:“带了素包。” “素包呢?” “我吃了。” 秋意泊翻了个白眼,道:“你见我重伤,还有心情吃包子?如明和尚,你这心不够诚啊!” 如明和尚则是说:“既无事,小僧为何食不下咽?” 以秋意泊现在的实力不来个十个八个大乘真君能把他打成重伤?真要大光明寺山脚下真的出现了十个八个大乘真君围攻秋意泊,那就已经不是秋意泊一个人的事情了。况且秋意泊还能躺在这几乎等于没有禁制的院子里露天席地的打坐,那事情也应该是已经解决了。 故而如明和尚从一开始担心的就是秋意泊的伤势,而非谁伤了他。 秋意泊坐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抬手将一头长发利落地盘成了一个道髻,转而又用一道灵气拍醒了齐晚舟和池玉真,灵气中略含杀意,池玉真和齐晚舟瞬间惊醒,便听秋意泊笑盈盈地说:“你们两个睡得可真香啊……” 齐晚舟和池玉真皆是茫然,秋意泊对他们两的伤有数,就那么点精血损失,就是不吃丹药一晚上也足够他们自己恢复了,见他们二人还傻不愣登地看着他,他笑道:“看什么?” 池玉真沉默了一瞬,道:“小师叔,那……” 忽然之间,齐晚舟高声道:“我悟了!” 秋意泊等人闻声侧目看去,便见齐晚舟已经一扫颓唐之气,满脸兴奋地爬了起来,拱手对秋意泊一鞠到底:“多谢小师叔教我!我要回去炼器了!小师叔再会!” 说罢,他抬脚就走,秋意泊一手微微挥了挥,池玉真见状便也拱手告辞,待两人离去,秋意泊才道:“如明和尚,可有灵地借我闭关几日?” 如明和尚颔首:“自然是有。” 秋意泊干脆利落地爬了起来:“走,这里到底不太安全,我现在是没精力再布置洞府了,干脆去你那儿蹭几天……之前我们吃烤肉的地方就不错,那儿可以借我吗?” “还需问过师傅。”如明和尚道。 秋意泊眉间一动,调侃道:“你说,明心大师得知我来,该不会将我逐出大光明寺吧?” 如明和尚想了想:“若师兄在大光明寺中行残害无辜百姓之事,恐怕是会的。” “……只是,我未曾见到。”如明和尚一派的平和:“师兄并未残害无辜,自然是进得的。” 秋意泊轻笑了起来,他道:“既然如此,那还是借一借贵宝地吧!” 如明和尚颔首,秋意泊便跟着他回了大光明寺,两人直接从天上走,也不耗费什么力气——如明应劫中不能飞,但是秋意泊能啊,霞影就是这点好,主人没灵气,它自个儿烧点灵石也是一样能飞的。 明心大师自然没有太为难秋意泊,严格来说这都不算什么事儿,得知秋意泊的伤是炼器不小心给弄出来的后,明心大师最后一点担忧也没了,笑呵呵地让如明带着他去闭关了,还派了一位大师来帮秋意泊在他喜欢的小潭边上开了一个洞府。 此处灵气着实不错,如明和尚告辞后,秋意泊便开始闭关了。 他闭关倒也不是全为了伤势,这点伤势算什么?真要不计成本嗑药也就是三两天的事情,他不过是趁机寻个地方静一静罢了。 秋意泊自觉已经有许久没有正儿八经入定了。 他将纳戒中早已准备好的阵盘摆了出来,开启禁制,确保无人打扰后便进了镜湖境——既然要入定,不如和泊意秋一起。 镜湖境中依旧是一片春意盎然,不见秋色。秋意泊进了寝居,见泊意秋依旧在此入定,一动不动,不禁打了个呵欠,倚在了窗边的长塌上入定。 体内灵流如织,稳定而平和,带着微微的凉意,秋意泊的神识无意识地融入其中,像是在盛夏中浸入了一汪清泉中,所有的躁动仿佛在这一刻都安息了下来,他随着灵力的走向而游走着,以一个全新的视角去看着太上忘情道统。 许久之后,秋意泊才萌生出了一点意识,他依旧是跟着太上忘情在体内经脉游走,依旧是觉得很奇怪。 他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哪里太上忘情了,可这道统就是很顺遂,自从合体那会儿在金虹真君那儿识破了太上忘情的那道枷锁,修炼太上忘情就越发顺遂,该笑笑,该哭哭,丝毫没有无情道那种一丝情绪便可动摇心境的迹象。 这可能是无情道和太上忘情的差别。 秋意泊睁开了双目,此时三年已经过去了,他微微动了动,发簪自他发间滚落于地,满头雪白的长发随之披散,秋意泊双手探入自己的发间,按摩着被发髻弄的有些发痒的头皮。 等到拿下来的时候,秋意泊才发现自己指甲缝里藏着一丝黑色。 秋意泊一愣,撩开了衣袖,发现自己的手臂上也有一层几近于无的黑灰色,他沉默了一瞬,有一瞬间以为是自己的乌鸦嘴应验了,随即就反应过来是这段时间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吃太多了,在体内积累下了一些杂质。 ——他又不用上厕所,也不哭,也不出汗,这不就得积压在体内吗? 秋意泊起身跑去洗澡了,还招出了专门准备着用来搓澡的法宝给自己来了个盐搓全套,出浴池的时候一身轻松,连精神都好了许多,他出了门去,见泊意秋依旧未醒——要不把他拉拔起来吧?反正不就是涨点修为的事情?给泊意秋灌一点,一样也是能涨修为的。 秋意泊这般想着,眼神自他身上描摹了过去,最终还是没舍得去叫醒他。 可他不舍得叫醒泊意秋,泊意秋却自己醒了过来,他一睁开眼便看见秋意泊满眼笑意地盯着他瞧,也不禁笑了起来:“盯着我做什么?” “醒了?”秋意泊有些讶然:“这么巧?你再晚醒一刻,我就要去炼器了。” “刚好走完一个循环,察觉到有人,我想是你……某些人啊,嘴上不说,却时不时来看我,我再不醒,我怕我等我醒了,就得有人左拥右抱了。”泊意秋起身舒展着筋骨,他随口胡诌着,却听秋意泊道:“你怎么知道的?” 泊意秋有一瞬间的愣怔,随即道:“……让我也睡睡?” 秋意泊察觉到了,他张开双臂,泊意秋毫不犹豫地走了过来,伸手抱住了秋意泊,一人垂眸,一人抬首,唇齿相触,口舌相依,交换了一个短暂却缠绵的吻。 泊意秋喃喃地道:“……我后悔了,我现在转拜入合欢宗还来得及吗?” “真君改投他门。”秋意泊凉飕飕地说:“一般叫叛门而出,你要真去了,那说不定还是我来追杀你,提着你的狗头回宗门祭在祖师爷玉像前,还得高呼三声叛门者已伏法。” 泊意秋一边听一边笑,秋意泊伸手触碰了一下他的脸颊,却不想泊意秋抬起头,将脸颊搁在了他的掌心中,“想摸就摸,客气个什么?” “别惹我。”秋意泊道:“小心坏了道行。” “你怎么知道我想修为尽失?”泊意秋亲了亲他的指尖:“大佬养我!” “你就做梦去吧!”秋意泊翻了个白眼:“从此你在宗门里吃香喝辣,我在外面奋力打拼?你少痴心妄想!你现在回宗门,掌门师叔管你修为怎么样,老老实实去凌霄峰打工吧!” “哎?”泊意秋躺在了秋意泊怀里,刚想问不是还有秋怀黎,正在此时,他忽地感觉到颈后刺痛,随手一摸,居然在颈后摸到了一根红线! 不,不是颈后,那条红线已经悄无声息地在他颈上环绕了一圈。 泊意秋翻身到了一旁坐了起来,捏着线头问秋意泊:“这是什么玩意儿?” 秋意泊早看见了,故意不提醒他的,闻言坏心眼地说:“我的左拥右抱之一。” “……???” 秋意泊心中一动,肩上便伏了一人,却邪剑灵的眼角下垂,血色的眼瞳一眨不眨地看着躺在秋意泊身侧的泊意秋,瞧着有些阴狠,可逐渐的,他的眼中又有了些疑惑,他的声音依旧是沙哑的,像是有人用羽毛轻轻地在纸张上扫过一般:“你……” 泊意秋微微挑眉,伸出一手,笑道:“过来。” 却邪剑灵侧目看着秋意泊,见他言笑晏晏,又看向泊意秋,血红的眼中有些茫然,他不由地伸出了一手,随即那只手被泊意秋握住,将他扯入了怀中。 “好漂亮。”泊意秋把玩着却邪的手指:“哪来的?” 秋意泊笑着说:“炼出来的……你要闭关,我也要游历,家中或许要指望不上,本来想炼制一把算盘替我管管账,不想成就了他。” 却邪剑灵慢慢地说:“我也可……” 他话语未尽,一粒糖果就被秋意泊塞入了他的口中,秋意泊毫不避讳地说:“我管账管的是钱。” 不是管命的。 却邪剑灵怔怔地含着糖果,那是他没有吃过的东西,很甜,还有一股很好闻的气味,他眨了眨眼睛,秋意泊喂给他的,他不愿吐出来,含着糖果,低声说:“我也可以……不要……不要我……” 泊意秋没忍住,笑着将他抱了个满怀:“不会不要你的……别逗他,看着怪可怜的。” 却邪剑灵又侧目看了一眼泊意秋,神情越发茫然。泊意秋一手微动,却邪剑灵就躺了下来,枕在了他的腿上。见他安静了下来,泊意秋在他的背上抚摸着,感受到嶙峋的脊椎,问道:“怎么弄成这样?” “渡劫的时候九死一生。”秋意泊耸了耸肩:“亏得他硬是挣扎了出来,那道劫雷我都不敢接……我用精血饲喂了他一顿,已经比以前好了许多了。” “这么凶?”泊意秋不禁看向了枕在他腿上乖乖巧巧的却邪剑灵,他容貌虽邪异,可如今看,还有几分平和在。 “不止。”秋意泊笑着将之前却邪剑灵一出世就无差别攻击齐晚舟和池玉真的事情说了,又说了以血养剑,“所以说……我还得重新炼制一把算盘才行。” 泊意秋点头,也没问秋意泊做什么留着却邪——既然取了名字,又亲自用血饲喂,补却邪的灵气,那就是非常喜欢了。 邪乎就邪乎,怕什么? “说起来,家中不太好?”泊意秋又问道。 “嗯,不太好。”秋意泊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说:“我挑了两千人送去了望来城,爹和三叔在渡劫期,刚好。” 泊意秋眉头都未动一下,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一样:“也好,让爹和三叔试一试总是好的。” 他又低头看向了怀中的却邪剑灵,他笑道:“不如给我?” “留情会闹?” “疏狂就不闹了?” 秋意泊想了想,道:“不瞒你说,至今没敢让他们碰过面。” 泊意秋大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又没有忍住凑上去亲了亲秋意泊,他长舒了一口气:“好想你。” “我也想你。”秋意泊回吻了他一下,“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少说一点肉麻的话?” 泊意秋伸手扯过了秋意泊的衣襟,狠狠地吻了上去,两人在极近的地方对视着,眼中倒映出了对方的影子的,秋意泊按住了泊意秋已经在扯他腰带的手,喘息着说:“修为不想要了?” 到底不是合欢宗,没有修过双修的诀窍功法,这般得来的,不算是正道,难免要留下一点问题。 泊意秋咬住了秋意泊的鼻尖:“都这样了,你还想着修为?” 秋意泊想了想:“……还真是。” 他也顿时觉得无趣了起来,不再纠结于修为的问题,回吻住了他,正当此时,两人皆是一顿,皆是侧目看去,便见一旁的却邪剑灵张着一双令人望而生畏的眼睛,茫然地看着他们。 “你……们……”却邪剑灵微微侧脸:“是要……互相吞吃吗?” 秋意泊:“……” 泊意秋:“……” 两人不约而同地想道:好好一张嘴,怎么就会说话了呢?! 却邪剑灵被塞进了丹田闭门修养,两人也没了兴致再接着往下做,却还是躺在一处,手□□缠着,倒也觉得亲昵——只是这样,就觉得很满足了。 陡然没了事情做,两人各自拿出了一本闲书来看,并不交谈,待一本书看完,泊意秋起身回去闭关,秋意泊也起身,前往炼器室。 有些事情,无需多说。 ——再炼一把算盘吧,却邪是指望不上了。 秋意泊这一次就老老实实用当年玄武小姐姐给他的爪子以及一些其他天材地宝炼制了一把规规矩矩的大乘境界算盘,不过炼制的办法还是用的上一回炼制却邪的办法,果然顺顺利利生出了器灵,可见他当时的方法没错,估摸着还是时运不佳。 ——你说是吧,万宝炉? 万宝炉在秋意泊丹田里装死,一点辩驳的意思都不敢传给秋意泊。 秋意泊轻轻笑了笑,出了秘境,转而就谢过了大光明寺后就告辞了。 他要回了山下修庄子,他的庄子修的极快,要不是怕吓到周围居住的居民,他一夜之间就能修好。又是调整布局又是调整装潢,前前后后忙了六个月,待修好了,秋意泊开始嘱咐器灵如何打理账目,如何管理田产,顺道在庄子里享受享受自己的成果。如此,又是三个月过去了。 如明和尚依旧每天都来,有时候帮秋意泊带几个包子,有时候带两个豆卷,秋意泊也不吝啬,这大半年处下来,如明和尚的脸颊都变得有些丰润了——可见是平时在山上是真的没吃到什么。 如明和尚如今在劫数中,和往日是不同的,秋意泊也经历过,如明和尚比那会儿的他更难一些——秋意泊脱凡劫时灵力几乎消失殆尽,但好歹他当时才二十来岁,是一个本就身强体壮的年纪,再者依附秋家,什么山珍海味吃不到? 如明和尚是苦行僧,就算往日在修仙界中也只能吃些寡淡的素斋,但好歹那也是有灵气的,况且他自己能修行,吃不吃其实是一件无所谓的事情。但如今他灵力近乎消失,年纪也远远超过了凡人的极限,他的身体是需要灵气来维系生存的,但大光明寺依旧只将只有没有灵气的饭食给他,他当然要营养不良。 这一日,如明和尚打算前往凌霄宗了,秋意泊摇了摇头,他便问道:“你不回凌霄宗?” “不是很想回去。”秋意泊想了想,笑道:“算了……一道回去吧。” “不必。”如明和尚垂首,双手合十向秋意泊拜了一拜,带上了钵盂和行囊离开了——既然秋意泊不同去,他这一路就打算以苦行的方式去了。 秋意泊又问了一遍:“我有些事情,确实要回去一趟。” 如明和尚眉间有了几分笑意:“不必,师兄自便即可。” 那就是不要他送的意思。 秋意泊心中了悟,也就不再坚持,两人同行了一段路,在市集中分道扬镳。 秋意泊侧目看了一眼方升起的太阳,转身进了一旁的摊子,扬声道:“老板,来一碗甜豆浆,一碗素面再加两个甜饼!” “好嘞,您稍等——原来是秋郎君来了!”摊主热情地招呼了一声,这一段时间,秋意泊常来,众人也就知道这位秋家郎君就是买下了附近祥云别院的人,见他随和,倒也没有那么惧怕了。摊主的小儿子又长高了一寸,他仰着头看着秋意泊:“秋家郎君,一共是十二文!” 秋意泊将铜钱给了那小孩儿,小孩儿揣着钱就去找他爹了,摊主摸了摸他的,舀了小半勺甜豆浆给他喝。小孩儿喝了甜滋滋的豆浆,不仅喜笑颜开,摊主推了他一把,作严厉状:“别偷懒!快去看顾着!” “哎!爹,我知道了!”小孩儿又进了前头,拿着抹布看着每一桌客人,有客人走了,就忙不迭地上去收碗擦桌子,很是利落地模样。 秋意泊不禁多看了两眼,心道别人的运气真好——你想他,书里头的儿子死全家,梦里头的儿子害死全家,炼出来的的不是儿子的剑灵想杀别人全家,他怀疑如果他真的放着却邪不管,路边经过的狗恐怕都要被却邪踹上两脚。 “说起来,秋郎君要不要寻一些家丁护卫?”忽地摊主问道。 秋意泊调侃道:“老板你想毛遂自荐?” “害,哪能呐!”摊主将豆浆素面送了过来,边道:“最近可不太平,您是不知道,咱们这儿有个贤妇,那是远近闻名的贞孝,几年前,那妇人的相公喝多了酒,摔了一跤中了风,就瘫在了床上,没几日它她婆母也因为伤心过度瘫了,周围的人都劝她改嫁,这是能看见的苦日子,哪想到她死活不改嫁,天天守着那瘫了的相公婆母过日子。” “哦?”秋意泊好奇地问道:“那与我何干啊?” 摊主又道:“嘿,这本是无妨的,结果哪日不知道怎么的来了个道人,说这妇人的相公和婆母不是自己不争气瘫的,而是中了毒,那妇人前头哭求那道人开方赐药,等千恩万谢送走了那道人,结果隔天她家相公和婆母就死了!你猜怎么死的?嘿,我都怕说出来脏了您的耳朵!” “你说说看。”秋意泊已经知道是谁了。 不等摊主回答,一旁的食客就说:“惨的不行,那被子下头都被片成了骨架子,新伤叠着旧伤,人头都不见了,进去的官差都给吐了底朝天……起先还当是那道人是个妖道,见了妇人美姿容就杀了她的婆家好拐了她走,哪想到有村民来说在村外头乱葬岗见了两个人头,一去可好,那妇人不跑不躲,就跪在她爹的墓前,拿她相公和婆母的人头祭她爹呢!” “接下来如何呢?”秋意泊问道。 “所以才要提醒您呢!”摊主接着道:“本来想着这桩案子算是破了,抓了妇人交差便是,哪想到那妇人不知道从哪学了一身好武艺,手持一把青光粼粼的宝剑,硬是没人敢拦着她走……这几日城里头死了不少人,都是一些富户,都说是个拿着剑的女子干的,恐怕那妇人是入了绿林!专杀有钱人家呢!” “原来如此。”秋意泊心道怪不得碧落一直没回来,原来是相中了那个妇人,愿意跟随左右。他笑着说:“不妨碍的,我今日本就是要走的,在这儿偷了几年闲暇,家中来信催了,若再不回去,恐怕要叫人来抓我回去了。” 众人发出了理解的声音,他们就说,这位秋郎君人品才华都是一等一的,怎么会在他们这个小地方,原来是大隐隐于市。 秋意泊吃完这一顿,他擦了擦嘴,将十两银子盖在了碗下,离开了。 日行一善。 秋意泊只走了很短的一段路,甚至在还没出大光明寺范围的时候,他就决定了要去哪里。 他想去外界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他应该去外界走一走看一看,或许是因为这一路遇到的人太多,他有些厌倦了,也或许是这一路的事情太多,所以他又有些累了。 想去一个谁也不认识他的地方,去走一走,看一看。 秋意泊拿出了阵盘,此处是野外,也不知道这法阵藏在这里安不安全,正在此时,他的神识陡然被触碰了一下。 一根月白的散发着柔和光晕的触枝轻轻地触碰着他的神识,温柔地将他一缕神识包裹了起来。 心中又映现出了望舒灵脉的意识——去那个秘境吧,那个秘境里,有你想要的东西。 秋意泊坐在霞影上,慢吞吞地飞着,然后将自己坚决不去的意思转达给了望舒灵脉。 无定真竹找不到,他可以去别的地方找,他的道找不到,他也可以去别的地方找……秋意泊意识到或许不是望舒灵脉不好,毕竟此前的猜测都是他单方面的猜测,可是他就是不想去。 是的,他知道,他知道进入这庞大的深不可测的灵脉之中,去探寻其中的奥秘,无论是稀世奇珍还是道君机缘或许都能在其中得到,最坏的结果也就是交代一条命……去别的地方,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交代一条命,但望舒灵脉能给他的,远远比其他地方要多得多。 ——可他就是不想去。 ‘不想’这两个字,在秋意泊心中无比的坚定。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他此前,功利心太强了。 或许是血来道君留下的魔障,但不可否认,他现在的功利心太强了。 霞影载着秋意泊飞上了天空,他想找一座好山,一条好水,然后开辟一个洞府,找一个地方,安安静静的去,安安静静的看看自己的心。 金虹师叔说得对。 道孤且独,这一条路他问了无数人,可终究只有自己去看、去找,才能明悟心中所求。:,, 516 第 516 章 秋意泊保存下了凌云道界的锚点,转而就跨进了传送阵,随着灵石如沙飞逝,秋意泊随机进入了一个崭新的道界。 光晕散去,秋意泊到了一个全新的道界,周围一片幽暗,唯有几点身带荧光的小虫给了这方天地一点几近于无的光。秋意泊打量着四周,这似乎是在一个山洞中,也不知道具体是哪里,但他感觉到周围的灵气浓郁到了已经化成了露水的地步,行走此间,仿佛行走在一场清凌凌的小雨中。 饶是凌霄宗被秋意泊埋下了二三十条大大小小的灵脉,宗门范围内也不过是浓雾弥漫罢了,距离正儿八经化成一滴水还有一段距离,别说是化作一场小雨了。 他该不会是又那么倒霉进了别人家的禁地了吧? 如果特意布置了聚灵阵或者其他等同的天材地宝的风水宝地,灵气化雨也不是很难……当年在踏云境中,同样是山洞,就因为深处有一株无涯仙芝,便能凝结出灵泉。 秋意泊没有点燃灯火,一手扶在了山壁上,那里摸着有些嶙峋,秋意泊眯了眯眼睛仔细看了看,才发现那是一片片被水冲刷而成的薄如刀锋的石片,生长在山壁上,再往上看,便是数以千计的形态各异的石笋,它们随着某种力量,成就了波涛起伏,秋意泊驻足,仔细看着这一片悬在石洞顶端的石笋,觉得它们美得壮丽。 不过石洞漂亮归漂亮,但他不会又要遇上什么蚊子大仙吧?蚊子大仙不行,苍蝇大仙也不行,蚰蜒大仙更不行! 秋意泊手指动了动,却邪剑自袖中滑出,恰恰好好地滑入了他的掌心,剑柄上明明是凹凸不平的铜钱,却无比贴合他的掌心弧度,丝毫没有异物感,妖异地的红线无风自动,轻柔地缠上了他的手腕,剑穗亦是由铜钱编制而成,轻轻一动,便发出了一阵清越的脆响。此时就算是秋意泊放手,却邪剑也不会从他手中滑落。 秋意泊心道不是他不想用疏狂,实在是要真出现个蚊子蚰蜒什么的,他希望对方是秒死,而且最好是连看都没看清楚就死掉了的那种死。 系在背后的千机伞震动了一下,显然是疏狂剑在表达它的不满,秋意泊用意念安抚了一下疏狂剑——那什么,疏狂它也不想砍虫子砍得浑身都是黏糊糊的不知道的是虫子血还是什么内脏粘液吧? 如果它愿意,秋意泊觉得他也可以放疏狂出来,不过事后得让疏狂自己去把自己擦干净,再用酒精消毒个五六七八遍后再回千机伞。 疏狂剑立刻安静如鸡。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秋意泊轻笑着说:“不必太过强求。” 他一边说,一边压制着千机伞,万一疏狂剑气疯了直接出来叼他的脑袋那就不太好了。果然千机伞又震颤起来,疏狂剑出不来,意识在秋意泊脑中嘎嘎狂嚎,秋意泊笑得乐不可支,正说笑着呢,忽地前方出现了一片盈盈水光,秋意泊走近一看,才发现那是一潭灵泉。 一潭纯净浓郁到了甚至发着淡蓝色微光的灵泉。 它就如同一块蓝色的水晶,静静地躺在那里,不兴波澜,不惹尘埃。秋意泊立在原地,欣赏着上天的杰作,许久,他才俯下-身用指尖轻轻拨了拨水面。一圈圈涟漪荡了开来,这时才真的叫人相信它是一汪清泉,而非是一块晶石。 一股说不上来的清冷香气随着水波弥漫开来,秋意泊闻到了,他很是喜欢。 泊意秋应该也会很喜欢吧? 秋意泊眉间流露出一丝笑意,取了一个玉瓶来,装走了一玉瓶的灵泉,就此罢手,接着向山洞深处探寻——这样漂亮的灵泉,他若是尽数取走,不亚于焚琴煮鹤,未免太过可惜了。 随着他的深入,地面出现了浅浅的滩涂,淡蓝色的灵泉没过了他的脚背,打湿了衣物,贴在了皮肤上,散发着幽幽的凉意,却凉得很清爽舒服。秋意泊有些惬意地在滩涂里胡乱地行走着,看水花四溅,居然还觉得怪开心的。 好久没有踩水玩儿了! 也不知道是走到了哪里,又是一片几乎望不见尽头的灵泉,它们堆叠在如梯田一样的山石上,每一汪看着都只有到小腿的深度,秋意泊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然后他就被迫冲了个凉。 他浮在水中,保持着平衡,脚底甚至都踩不到池底。他笑盈盈地松开了却邪剑,见红线不放,笑着催促道:“还不快去修炼?” 红线这才依依不舍地松开了秋意泊的手腕,却也不离去,只依着秋意泊静静地吸收着泉中的灵气。秋意泊反手脱下了湿漉漉的衣袍,将它们随手卷成了一团,扔到了岸上。 这灵泉中灵气含量太高了,哪怕是法衣一时半会儿也难以彻底隔绝,更何况秋意泊穿的不过是普通的衣物? 银色的长发散在了水中,秋意泊侧过头去,掬了泉水揉洗着发根,末了干脆潜入水中,灵泉对于境界不够的人来说无疑是致命毒药,可对他而言却是温和到了极致,一潜入水中,身上的毛控仿佛都张开了,纯净的灵气自四面八方钻入他的经脉,体内的陈杂也在这一瞬间被梳理了开来。 山洞内并无修士,也无灵兽,甚至连算得上的活的生物都不算太多。 当然,也没有什么幽魂、僵尸一类的死物。 秋意泊自池中浮了起来,平躺在了水面上,享受着难得的惬意,一点幽蓝的光飞近了,停留在了他眼前,秋意泊伸出一手,轻而易举地将它抓了过来——那是一只最普通不过的生活在洞穴环境下的虫豸而已,脆弱得他轻而易举就可以终结他的生命,而且并不因为他是大乘修士,他哪怕是个凡人也是一样的。 这样脆弱的虫豸却能生活在这样高浓度的灵气环境下? 这不得有个元婴、化神期的才合理吗? 秋意泊松开了手指,那只小虫子摇摇摆摆地自他指尖飞走了,在空中盘绕了一圈,却又再度落了下来,轻巧地停留在了他的发顶。 或许是这一段时间都生活在凡间的关系,他满头白发被这灵泉一浣,就像是宝珠拭去了尘封的灰土一样,闪闪发光。 秋意泊感知到了,却没有赶走小虫,长得虽然丑,但是会发光还怪好看的……应该是大家都在反光,他这头白毛比较亮的关系,把他认作了大号的同类? 毕竟也不能怪这种小虫子,人家可能祖祖辈辈就没出过这个山洞,看见能发光的全是同类,把他认作同类也不奇怪。 秋意泊懒洋洋地闭上了眼睛,过了半晌,他又睁开了眼睛,摸出了一只玉简来看书——灵气充盈,他其实精神得不得了,况且他才起床没多久,是真的睡不着。 却邪还在吸收灵气努力修复自身,这样纯澈浓郁的灵气,于却邪而言也就是比秋意泊的血差一点罢了。秋意泊是不想动不动给却邪当个血包的,第一次是真没什么更简单高效的办法,如今有了灵泉,得了,让它躺着吧。 约莫泡了四五个时辰,这一池灵泉却半点没有消散的痕迹,秋意泊观察了一下四周的灵泉,很放心的披上了一件浴袍,放出了长塌,然后将自己的阿猫阿狗阿鸟……是剑灵们都放出来泡一泡。 他坐在水中,看着一池子欢腾,也觉得有意思。大家对新来的却邪都很感兴趣,偏偏一个都不靠近,在它周围围成了一个圈,一双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盯着他,什么光的都有。却邪被盯得探出了红线,秋意泊手中玉简动了动,抬眼望来,却邪的红线便柔顺的缠在了他的指间,随即化作了一双苍白修长的手。 却邪脸上的血迹被灵泉洗掉了,却依旧是苍白如纸,衬托得他那双血红的双目越发艳丽,秋意泊仔细看了他一阵儿,随即伸出一只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却邪有些疲倦地微微垂下了眼帘,仿佛没有看见一般。 秋意泊用玉简抬起了他的下巴,一般人……哪怕是妖兽、器灵化作的人,通常那双眼睛也是分明的,却邪却不一样,他的眼中有着一层雾气,不是那种泫然欲泣的雾气,而是一种浑浊的,不清明的雾气,就像是一个濒临疯狂的人,心中的凶兽随时随地都有可能破牢而出。 被他盯着的时候,哪怕是他的两只手腕都被秋意泊握于一手之间,也并不让秋意泊觉得安全,如果却邪不是他炼制的,又认他为主,他丝毫不怀疑却邪能扑上来将他咬得皮开肉绽,吞吃殆尽。 就算是认他为主,他依旧有这样的感觉。 秋意泊微笑着松开了他的手,抚摸着他的发顶:“乖一些。” 却邪点了点头,沙哑地说:“我会……听话……” “很好。”秋意泊又问道:“害怕吗?” 却邪犹豫了一瞬,摇了摇头,随即却又点了点头,秋意泊一笑,张开了双臂:“来。” 却邪毫不犹豫地扑进了他的怀里,化作了原形,铜钱剑倚在了秋意泊的身侧,躺在了他的臂弯中,见此,一群剑灵摇头的摇头,扭头的扭头,不屑之情溢于言表。 秋意泊在这山洞中闭关了接近三年,等到却邪彻底修复后,这才开始寻找出口。本以为又会走很长一段路,哪想到峰回路转,秋意泊走出了梯田又转了两个弯,便看见了前方隐隐有光亮,再往前,便是出口。 出口是一道狭长的天堑,他就在天堑的最下方,笔直的山壁一直伸到了很高很高的天空,将天空挤压成了一条狭小的缝隙,山泉自天空飞落而下,落到底部时就变成了一场暴雨,到处都是倾盆的水声。 秋意泊撑开了千机伞,仰望着头顶的那一线天光,他在想这一个山洞究竟是什么呢?是某位大能的禁地,还是某个宗门的密境,亦或者不过是山林间一处未被人发现过的风水宝地? 他上去,会遇见人吗?还是会遇见妖怪?他们是什么样的?这儿是什么样的风土人情,说的是什么话,用的是什么?又会怎么对待他?他真的很好奇。 可他却又莫名有些迟疑,他觉得他能走到这里就已经很好了,下面的山洞很美,那些梯田、地下河也很美,他何必要出去呢? 不如就趁着这一段时间将这山洞收归己有,不过是一座山,一片地,一条灵脉,炼制一方小秘境,从此带在身边,那来此地一回也不算是白来了。 秋意泊露出了一点莫名的笑意,这两个念头在他心中徘徊,他心道:他为什么不能两个想要? 成年人了,做事要有格局。什么进退维谷,两难之选,那是小孩儿才玩的把戏。 秋意泊在山洞中三年,早已探明了这里的灵脉走向,抽取灵脉有碍天道,秋意泊自己有灵脉,便不再取。他浮空而起,神识在山洞中兜转着,剑气轻巧地钻入了山壁之中,顺着它的走向,将整座天堑与山洞都挖了出来。 他心念一动,便有数百美玉自他芥子空间中飞出,形成支架,将挖空的地方一一撑起,维持山体不至塌方,又削下了碎石填补,灵脉不绝,再过数千数万年,此地又将形成一座这般美轮美奂的洞府,神雕鬼琢,妙不可言。 灵脉与削下的洞府以及数百天材地宝一气飞入了万宝炉,万宝炉被霞影载着,它炼制秘境已经不是一两次,秋意泊不求其他,只求这一线天光,一片幽然,一抹灵气,那就不必秋意泊再管,万宝炉中燃起了熊熊烈焰,将碧色的万宝炉映得一片通透,秋意泊盘坐在一侧,一柄一柄的为自己的宝剑保养。 忽地,他手中的随然剑发出一声清越的嗡鸣,声音悠长,在峡谷中回荡不去,秋意泊微微挑眉,随即道:“也罢,随你。” 他松开了手,随然剑自半空跌落,径自落入了峡谷的底部,正在此时,一抹流光追上了随然剑,随它一并跌落,只听叮的一声,随然剑钉着流光,一并没入了石中,半截雪亮的剑身露在石上,犹自颤动。 那流光也散去了,那是一本秘籍,一本记录了碧翔山逍遥大道道统上半卷的秘籍,得此,可一路修炼直化神巅峰,若想再进一步,要么天资纵横自创下半卷,要么有缘再遇秋意泊,得到下半卷道统。 秋意泊本是想给全卷的,不过万一日后这位有机缘的人是个恶心的呢?虽然当年翔鸣道君让他吃了不少亏,他却不讨厌他,这位有缘人或者妖心术不正不怕,所修非正统也不怕,怕就怕是个恶心的。 总之,要是有这个缘分,见到了就知道了,要是见不到……那也就见不到吧。 不过半日,万宝炉中的火光便黯淡了下去,炉鼎开时,有一幽蓝宝珠自鼎中飞出,映得周围也如梦似幻,那宝珠并不飞走,任由秋意泊抓取,落入他的掌中后便化作了一枚蓝水晶小令,这便是秘境的令牌了。 上面并未有字迹显示这秘境的名字,只有几个古怪的图文,秋意泊不甚在意,收入囊中作罢。他收起了万宝炉,自那已经被他开的宽敞了一些的天堑中出了去,外面并非如他所想一般已经围满了修士或者妖兽,也没有他现象中的崇山峻岭,而是一片……嗯……草地? 是的,一片草地,长着各种杂草,不是仙草,不是草药,就是杂草,非要说的话……野生韭菜。 秋意泊认得,毕竟这玩意儿他乡下亲戚家附近遍地都是,小时候跟着家里去走亲访友的时候也跟远房的表兄弟一起跑到山沟子里去疯玩,当时就学了点。 秋意泊盯着韭菜,寻思着摘一点韭菜包一顿饺子吃吃会不会有点过分了——味道是有点重的。 人工种植的韭菜煎个饼带到地铁上堪称是大杀器,别说这种天生地养又茁壮的野生韭菜了! ……他都不知道多久没吃过韭菜蛋饼了。 想到这里更想吃了! 秋意泊不争气地吞了一口口水,那绿油油翠生生的韭菜仿佛是在呼唤他:摘一点吧!来摘一点吧!长得很快的! 等秋意泊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砍了老大一捆韭菜下来了,在旁边的水沟子旁边还发现了野生的水芹菜,嫩得不得了,随便一折就下来了,弥漫着一股与韭菜截然不同的香气,但同样是霸道的。 秋意泊深吸了一口气,暗骂一声自己怎么那么没出息,然后愉快的决定包一个芹菜猪肉馅儿的饺子,再弄两个韭菜蛋饼! 不一会儿秋意泊就吃上了这两样,在心里疯狂点头——完美! 早就说了,只有小孩子才做选择,成年人一般都选择全都要的! 剑灵们不知什么时候都出现在了秋意泊身边,非常乖巧地一个排着一个,挨个跑到秋意泊面前,让他投喂一口韭菜蛋饼或者芹菜猪肉水饺,连疏狂剑和却邪剑都在其中,还有打算在这里安家顺带等一个有缘人的随然剑的剑灵都从峡谷下面飞了上来讨吃的。 亏得这两样都有法宝代劳,否则今天秋意泊就不用吃了,光搁那儿摊饼子包饺子都来不及。 等到吃完后,一众剑灵有志一同看向了秋意泊,秋意泊无奈地道:“知道了知道了……” 他掐了一个法诀,瞬间它们面前就出现了一团团干净的水,一众剑灵张开了嘴,跟秋意泊一起含住了水球,放在嘴里咕嘟咕嘟了一会儿,然后扭头往旁边的草地里吐出一口带着韭菜味儿的脏水。 剑灵们也是被秋意泊养刁了,矜贵得不行,漱了口一个个举爪子的举爪子,举翅膀的举翅膀,两样都没有就举尾巴,放在嘴边呵一口气,见没有味儿这才心满意足地放了下去。而有味的,就很自觉地叼出不知道藏在哪里的油膏来一口,直到自己满嘴清香,这才算是完事儿。还有的弄完了干脆跑到了秋意泊面前让他闻闻香不香的。 秋意泊被一群剑灵围在中间,乐不可支地推开了一个试图张嘴让他闻味道的器灵,指着它道:“差不多可以了啊!快让开!” 那小猫咪模样的剑灵不依,上前来又是蹭又是亲,喵喵叫的把秋意泊的意志叫得动摇了起来,成功把口水沾到了秋意泊的脸上。 秋意泊一边擦脸,一边笑骂道:“养了你们就跟养了一群讨债的一样!” 疏狂剑将一只爪子踩在了秋意泊的手臂上,高傲地抬起了头颅,大有一种‘这是赏赐给你的荣誉,你不要不知好歹’的即视感。秋意泊当即把它扯进了怀里,按着鸟头就是一顿薅,疏狂剑在他怀里疯狂挣扎,奈何漂亮的毛还是被秋意泊薅走了一大团,炸着毛出来的。 秋意泊心满意足地将薅下来的绒毛和翎羽都塞进了纳戒,顺道给疏狂剑看了一眼:“喏……我觉得再过几年,我就能做一床鹤绒被子了。” 疏狂剑气得无可奈何,嘎嘎直叫,张开两只翅膀跟个走地鸡一样狂奔向秋意泊来啄他,秋意泊自然不会让它得逞,直接一手掐住了疏狂剑修长的鸟喙,绝杀。 一众剑灵乐得看戏,笑得东倒西歪,一个个都十分满足的模样。 闹够了,秋意泊就带着剑灵们在山间行走了起来,反正附近真的是什么都没有——也不能这么多,至少是比山洞里多了点动物。 但同样没有什么修行的迹象。 这不应该啊…… 秋意泊走了许久,终于在十天后走出了这一片山脉,找了一座城。城池附近有人走动,看着应该是普通人。 这城池修得高大无比,城门感觉都不像是给人走的,而是给巨人走的——动画片里那种高几十米几百米的巨人。 门口并无守卫,秋意泊的出现也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秋意泊:……不应该啊? 正在此时,有个歪眉斜眼,满头肉瘤的男人……大概是男人,指着他说:“豁,这天底下怎么有这么难看的人?” 秋意泊:“……???” 那人鄙夷地看了秋意泊一眼:“看什么看?!” 秋意泊微笑了一下,那男人刷地一下后退了好几步:“你笑什么?你别笑了,这笑起来更难看了!” 忽地,一只手搭在了那男人的肩头,也是个丑得很离谱的人,但却有一嗓子好声音,听着开朗极了:“害,雾云说话就是比较难听,这位兄台,你别介意啊!” “容貌都是爹生娘给的,又不是你的错!” 秋意泊陷入了沉思之中。 那什么,他一直觉得光靠他这张脸,他老秋家祖坟都能冒青烟。:,, 517 第 517 章 这两个人没有说谎,因为路过的人都拿着‘这世上怎会生出如此丑陋之人’的目光在看着他,通常会多看两眼,但更多的是看见后就嫌恶地快速挪开视线,似乎在害怕多看一眼会吐出来一样。 秋意泊是被看习惯的人,不过通常看着他的目光都是惊艳、震撼一流,看着他一脸痴呆的也不是没有,如今突然天差地别了起来,他居然还觉得挺有趣。 一群凡人在这里,他也不能真和人家计较什么。 他颔首:“无妨,告辞。” 秋意泊转身离去,那两人看着他的背影,刚开始开口的那个男的还在说:“不行了,真的太丑了,这种人是怎么活着长大的?” 另一个也低声道:“……这位仁兄素日里想必是过得十分辛苦,雾云,你就别说他了,权当是口下留德吧。” “嘿,他长得丑还是我的错了?” “不是这么说……” 那两人的交谈声逐渐远去了,秋意泊观察着这个城市,虽然城门大的离谱,但实际上城中建筑还是正常尺寸,路上行人和小贩交易的也是铜钱碎银,悬挂于各个铺子上的招牌虽然文字有所形变,但他还是认得出来的,言下之意,不算是文盲。这一点让秋意泊很是高兴。 铜钱不太容易复刻,但是他银子多啊!绞碎了的碎银子,谁管它原来长什么样啊? 秋意泊按照自己的习惯找了一家看上去还算是不错的客栈,干净,整洁,布置的奢华却不庸俗,这放在哪里都算是很难得了,他进了去,见小二在扫撒,掌柜的猫在柜台后头算账,就敲了敲柜台:“掌柜的,来一间上房。” “上房?好嘞,客官您眼光真好,我们这上房一日是三百文,包一顿早饭,只剩最后一……呃!”那掌柜低着头一边说一边取出了放在柜台下方的钥匙,正想抬头看一看张口就是上房的客官长什么模样,那还未说完的话就噎在了喉咙口,他愣了一瞬,又客气地说:“……对不住,客官,这最后一间也早就被人订了,老朽年纪大了,给忘了。” 秋意泊不以为意:“那其他的呢?干净整洁就行。” 那掌柜诚恳地看着秋意泊,搓着手说:“实在是对不住,小店今日已经客满了,您还是找别家吧!” 正当此时,有个自楼上下来的客人豁的一下往后退了好几步,随即扯着嗓门大吼道:“掌柜的,你们这店里怎么回事!怎么什么人都往里头放!万一他身上有什么病传染给我们可怎么是好!” 秋意泊沉默了一瞬,因为掌柜的态度过于正常,他一时忘记了他在这儿丑得惨绝人寰,还当是真的没有客房了。掌柜的为难地看了一眼那客人,点头哈腰地认错,随即对秋意泊说:“对不住,还请客人另外寻一家吧!” “无妨。”秋意泊颔首,随即走出了客栈,又去了斜对面的一家,他还未进门呢,蹲在门口嗑瓜子的小二提着扫帚一个箭步就到了他的面前,扫帚横于胸前,他警惕地说:“哎唉唉!做什么的!” 秋意泊平日里习惯了见面三分笑,见状也下意识地笑了一笑,没想到那小二露出了一脸不忍直视的表情,视线忍不住从他脸上挪开了,秋意泊道:“不知店家还有空房没有?” “没有没有!快走!”小二想也不想就说。 “当真没有!” “没有就是没有!赶紧走!不然我可就要报给官差了!”小二加重了语气,那模样仿佛是生怕秋意泊直接冲进客栈里一样。 秋意泊只得再换一家,连去了四五家,都是这个结果。秋意泊以前哪里受过这种委屈?他去哪里,别人观他容貌,就先客气三分,再看他举止气度,就再客气三分,这种被人拿着扫把赶来赶去的滋味儿确实是第一次尝到。 此时已经进了黄昏,随着天色愈发黯淡,看向他的目光从‘丑得稀奇’变成了‘有鬼啊!’,大多都要被吓得往后退好几步,他身边更是空出了一圈,行人见了他没有不绕道走的。还有胆子小的人,见了他就是尖叫,两眼一翻就要晕过去的。 有一说一,这伤害是互相的,别人觉得秋意泊丑得惨绝人寰,秋意泊又何尝不是呢?他见一个身高八尺,竖眼歪鼻裂唇外加顶着一张莲蓬乳作皮肤的脸捂着心口娇娇弱弱地晕过去,他也觉得难受。 和这些长得各有千秋的人相比,城外无人青山简直是人间仙境。 秋意泊都怀疑他是不是进了什么心魔了,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奇怪长相的正常人?这样的长相里头的血管和神经是怎么分部的?一般畸形成这样应该会导致很快发生病变才对……不对,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他这样想就未免太过狭隘了。 秋意泊也懒得再去找客栈了,左右他这容貌进客栈也是要被赶出来的,他随意找了一条无人小巷走了进去——不管去哪里,暂且先避一避人吧,登入夜了他就出城,回一趟天堑把随然剑拎着一并带走。 蠢东西,好风景也不能代表什么!它还是太年轻了! 秋意泊靠在了墙壁上,所幸纳戒里还有几个他之前煎的韭菜蛋饼,取到手上时还是热腾腾的,秋意泊咬了一口,鸡蛋嫩滑鲜香,韭菜有香气浓郁,是真的挺好吃的。 风一吹,整条巷子里都是韭菜的味道,还被吹到了大街上,不少饥肠辘辘急着回家吃饭的行人都不由地往巷子这边张望。秋意泊又向深处走了一步,让小巷的阴影将他吞噬——这要是他还在现世的时候,下了班回家路上饿得半死,闻到了喷香的蛋饼味道,满心期盼着想着是不是又多了一家小摊,结果仔细一看就看见一张鬼脸,他也要吓个半死。 罪过罪过,还是别吓人了吧。 他看着外头夕阳如血,也算是璀璨热烈,再看自己站在这闭塞晦暗处,不知道怎么的,居然生出了一点感慨,有些入神。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手中的饼也沾染了一丝凉意,正在此时,有一只黝黑枯瘦的手探了过来,秋意泊不是没看见,而是他看见了也愣了一下,那只手的主人如这只手臂一般,那简直就是一个人皮骷髅,人皮空荡荡地悬挂在骨骼上,黝黑的皮子上满是灰白色和棕色的大片大片斑点,深凹下去的眼眶里挂着两颗浑圆的眼珠,几乎都要脱出皮外了,那眼珠子很是诡异,眼睛里居然有两个瞳仁,乍一眼看上去秋意泊还以为自己眼睛突然有了高度的偏光。 秋意泊自诩被当年那蜃妖的秘境治好了怕鬼这个毛病,如今才发现,他只是被治好了一半,他被治好了中式恐怖,没治好克系恐怖啊! 那人见他愣住了,龇牙一笑,露出了参差不齐的利齿,随即一把抢走了他手中的饼,迅疾如风地咬了一口,还将整张饼都舔了一遍:“好吃!好吃!” 蛋饼里的汁液流到了那人的手指上,他丝毫不畏惧赃物,伸出棕红色的舌头就在上面舔了两下,凸起的眼球死死地看着秋意泊,随即嘿嘿笑了笑:“年轻人,你这模样倒是少见啊!” 秋意泊默默地向后退了一步,奈何他身后就是墙壁,只是和墙壁贴的更紧了而已,他在心中默念这是凡人这是凡人,抢他一个饼罢了,看这人皮骷髅穿的破烂,八成是个乞丐,千万别动手千万别动手,抢个饼而已,罪不至死……但这他妈也太吓人了啊——! 秋意泊决定带着随然就走,这地方不适合他,灵气好归好,但是容易掉san,他一个修仙问道的还是别在这里多待了,多待了万一哪天就应了自己的劫数那可怎么好! 他礼貌地说:“借过。” 那人皮骷髅也没拦他,只站在他的身后对着他啧啧有声:“看你骨骼还算是清奇,怎么就得了一副恶鬼样貌,这不应该啊……” 秋意泊突然生出了一点好奇心,他停下了脚步,回身问道:“不知道我在老丈眼中是什么样的样貌,才能称得上恶鬼二字?” 那人皮骷髅发出了一阵沙哑地笑声:“恶鬼是什么模样?年轻人,你这问题好有意思!” 秋意泊平静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回答。 人皮骷髅伸出了焦黑枯瘦的手指,隔空点了点,仿佛是在比划秋意泊的脸:“人人都有眉、眼、耳、鼻、口,你有是有,却跟没有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秋意泊了悟,可能是这里的人看多了重口味,看见他这种皮肤光洁,五官整齐的反而觉得食之无味,这才觉得他丑陋,或者更极端一点,他在这里的人眼里就是无脸鬼——也不是不能理解,他曾经看过一个采访,是一个西方人的,那个西方人说感觉所有的华国人都长一个模样,对他而言根本分辨不出来到底美还是丑。 “多谢老丈指点。”秋意泊说罢便转身要走,刚迈出去一步,就听那老道嘶哑地笑道:“世人看你如恶鬼,你看世人又如何?” 秋意泊笑道:“也如恶鬼。” 但心却不是,只不过是一张皮子像恶鬼罢了。 说罢,他便不再理会这人皮骷髅,走出了小巷。长夜如晦,路上半个行人都没有了,连客栈门口都不曾悬灯,更稀奇地是这城中无一家亮了灯。 整座城池都陷入了一种莫名的死寂之中,仿佛他白日见到这里人流如织,都不过是他的臆想。 城门紧紧地关上了,如同一座高山一样屹立在那儿,与白日不同,城楼上站着数百士兵,他们静静地立在那儿,宛若一具具青铜人像。 好奇怪的地方。 秋意泊无意多留了,便掐诀隐身,径自飞过了城门。天空之上重云密布,几乎看不见前方的路,到处都是灰蒙蒙的一片,秋意泊眯了眯眼睛,他伸出一手,劲风有若实质地自他指间穿梭而过,可秋意泊却隐隐觉得哪里不同了。 不知道是哪里不同,但确实不同。 是要下雨了吗? 气压有点低,压得秋意泊觉得有些沉闷。又飞了一会儿,他见前方云中暴雨倾盆,正向他这儿急速驶来,他素来不是个委屈自己的人,这一段时间泡水泡的有点烦了,也不想再顶着暴雨赶路,便向下落去,不一会儿就找到了一间破庙。 破庙也是一片幽寂,秋意泊见庙门紧闭,他本想直接推开,但察觉到其中有人,便转推为敲:“有人在吗?” 庙中只有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却无人应声。 秋意泊又敲了敲:“外面下了雨,我是来避雨的,劳驾让我躲一躲。” 大门终于开了一条缝,露出了一双浑浊的眼睛来,那眼睛的主人看见秋意泊的一刹那就将大门紧闭了起来。秋意泊也跟着深吸了一口气——两人一对视,把对方都吓着了。 来都来了,秋意泊也就硬着头皮道:“不知可否让我躲一躲雨,雨停了我就走。” 里头没有应声,秋意泊心想差不多了,他要不还是躲到自己的阵盘里去吧,这鬼地方实在不是人待的,忽地听见里面有一把苍老的声音说:“狗娃,快去开门!那是个活人!” “爷爷,可是……” 那苍老的声音喝道:“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秋意泊有些疑惑,来不及什么?他打量着四周,这破庙破是破了点,但其实挺安全的,反正在他的感知中这座庙附近除了里头有两个活人,不远处还有个人在奔跑外什么奇怪的玩意儿都没有,顶多就是有几只老鼠蚯蚓小虫子什么的,但这也不能算危险吧? 难道来不及是指暴雨要来,他再不进来就来不及了? 秋意泊侧脸抬头看向远方,那暴雨确实近在眼前了,秋意泊极少看见这样的雨,或者说很少看见这么明显的雨云的边缘,暴雨如瀑布一般,随着雨云快速向他们这方向侵蚀着,将世界分成了两半,一半嘈杂晦暗,一半寂静明朗。 再有小半盏茶的功夫应该就能到他这里了。 庙门敞了开来,有一只枯瘦如柴的手将秋意泊拉了进去,秋意泊本想避开,但想了想还是算了,一进门,那庙门就关了起来,秋意泊见一大一小两个人皮骷髅用木条等物抵住了庙门,随即那两人才松了一口气,老的那个说:“成了……安静躲过去就算完了。” 秋意泊挑眉:“老丈?” 这人皮骷髅与城中见的那个老乞丐几乎是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那老乞丐的眼珠子是双桶,眼前这个却是眼睛里全是瞳仁,秋意泊怀疑他的眼珠子上长满了瞳仁,因为无论怎么转,他都能看见密密麻麻的瞳孔。 这人皮骷髅也穿的破烂,应该也是个乞丐,他看了秋意泊一眼,拉着小人皮骷髅坐到了角落,不满地哼了一声:“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找死,大半夜的出什么城?” 秋意泊有些奇怪,却没有问什么,也寻了个角落盘腿坐了下来——虽然对方嘴里骂骂咧咧的,但能感觉出来对方是善意的,或许在这个道界就是有大半夜不能出门的传统也说不定? 秋意泊想要升个篝火,没想到火光一亮,就听见那人皮骷髅喝道:“你做什么?!” 话音未落,那老骷髅就冲了过来抬脚就踩刚升起的火苗,那可是秋意泊的极光金焰,他哪里敢让人家就这么踩?他立刻收回了火苗,见老骷髅怒气冲冲,秋意泊莫名地答道:“升个篝火,热些东西吃……老丈,可是有什么不妥?” 他控火技术不说当世第一,但怎么也不至于烧了庙吧? 那老骷髅胸前不断地起伏着,还能看见肋骨顶着皮肤的模样,他的嘴唇动了动——应该是嘴,像是要大骂出声,却又在极力控制自己,随即压低了声音道:“你想死你就滚出去!别拉着我们!想要在这里待着,就给我老实待着,别做多余的事情!也不许出声!” 秋意泊已然觉得古怪,想来这老骷髅说的‘来不及’应该不是指暴雨,他想看看他们到底是在害怕什么,便点了点头,示意知道了。 老骷髅又坐了回去,他满是瞳仁的眼睛瞪了秋意泊一眼,随即将小骷髅抱紧了。门外的雨声越来越清晰了,秋意泊本就是坐在了窗下,那窗户破烂不堪,几乎可以说没有窗纸可言,秋意泊不太明白为什么大门紧紧地用木条抵住了,但窗户就这么放着,秋意泊看着窗外,寻思着也恐怕都不用什么力气,就这窗户的缝隙都够直接把手伸进来了。 那老骷髅看了过来,他明显看见了,却没有多说什么。 忽然之间,视野被银竹所侵蚀,整个世界都被暴雨所笼罩了,雨水几乎连成了一线,如同一杆杆闪烁着银光的竹子,故而谓之‘银竹’。 秋意泊仰着头看着窗外景致,安静也有安静的好处,欣赏夜雨也很不错。倏地,一道黄色的声影闯入了破庙的范围,是秋意泊方才察觉到的在奔跑的那个人,那个人浑身湿透,冲入破庙就不断地敲着门,“开门,快开门!救救我!” 秋意泊回头看老骷髅他们,见他们紧紧地依偎在一处,恍若未闻,那身穿黄衣的青年人脸色苍白如纸,他不断地敲击着大门,可目光看的就是秋意泊。 秋意泊也觉得奇怪,他既然急着要进来,为什么不开窗? 这扇窗这么明显,又不高,还这么大,直接翻进来不就完了? 那青年也似乎下定了主意,往秋意泊的方向而来,可刚迈出两步,秋意泊突然感觉视线中好像多了什么……不,是雨中好像多了什么——有无数纤长的透明的触手陡然在雨幕中显现,缠住了青年的四肢。 下一刻,血色在雨幕中炸开,青年在这一瞬间被四分五裂,冒着热气的内脏在还未落地之前就被他触手卷走,消失在了雨幕中。半个头颅掉在了秋意泊的眼前,在快要落地之前,就被一根触手卷住,鲜血撒了一地,又被雨水冲刷,秋意泊看见了那张脸,那个青年嘴唇微动,似乎在问他为什么不救他。 他的眼珠从眼眶里脱出,落在了地上,滚了两圈,最终恰好滚到了秋意泊的这一面,瞳仁就这么直直的盯着秋意泊。 秋意泊心道他不是不想救,是没来得及,谁知道雨里有触手,谁知道那青年能死得那么快? 那些触手就像是某种植物的根茎,柔软而灵活,又像是某种动物,秋意泊站了起来,靠近了窗户,试图看得更清晰一些。那些触手似乎也注意到了他,在窗口徘徊着,舞动着,在窗柱上爬行蠕动,却对能伸入手臂的空隙视之不见。 秋意泊抬头望去,便见到了令他骇然的一幕。 雨幕中全是这些触手。 那些触手延伸到了很高很高的地方,几乎与云并齐,有一种生物在其中若隐若现,秋意泊觉得那像是一只巨型的透明水母,它的触手自云端垂落,与暴雨并行。 可秋意泊又不确定了起来,因为那类似水母的怪物仿佛是无边无际的,它似乎没有实体,随着雨云变幻不定。其实真要算,他其实也是看不见这怪物的,他看见的其实是灵气,高浓度的灵气聚合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异常醒目的灯塔,描绘着这怪物的边缘,让他知道,这里有什么。 这和秋意泊探知周围是否有妖兽或者修士是一样的。 秋意泊不是没见过巨型的妖兽,比如苍雾海中霸占海域,大的几乎可以怀抱月亮的抱月真君,自海中探出能直入云霄的妖蛟……可今日看见这水母,总觉得又是一种全新的体验——这玩意儿要是在海里,秋意泊就觉得挺正常的,在陆地上,还随着暴雨一道行走,就怎么看怎么怪。 秋意泊一边想着这破地方是不能多待了,一边却又有些技痒——想杀杀看,或者切两根带走研究研究也行,他想看看这水母到底是什么东西,有多厉害,它又有什么用处。 试试? 试试! 那水母眼瞎,看不见窗格,秋意泊却无所谓,他戴上了一副银丝手套,感知到触手仿佛自窗格中横过,出手如电,一把揪住了触手,剑气贴着他的手划了过去,切断了触手,秋意泊就将这一段扯了进来。 ——哦,还是有实体的,捏在手里软软滑滑,和章鱼触手差不多。 能杀。:,, 518 第 518 章 风雨如晦。 秋意泊仰目看着那耸入云端的水母,亦不能否定它是美丽的,带着一种令人着迷的魔力,想让人再近一点,再近一点…… 却邪剑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他的掌心,秋意泊回头问道:“可以出去吗?” 在他出身的一瞬间,无数触肢蜂拥而上,将他面前的窗户挤得满满当当,它们就像是一条条透明的滑腻的蛇,盘绕在了窗户之上,在上面摩挲着,挤压着,窗户被它们压得咯吱作响,却又仿佛牢不可摧,那一大一小两个人皮骷髅闻言愤怒地瞪了秋意泊一眼,可忽地又被一声巨响给骇得连忙垂下了头,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是大门。 顺着秋意泊的角度看去,无数触手互相缠绕着,拧成了一根巨大的圆柱体,它们撞击着庙门,每一次撞击,抵在门后的木条就震颤一下,几乎要从门扣中飞出。秋意泊一哂,这还有什么好问的?他抬手将那两个人皮骷髅扔进了一个安全的秘境中,那一大一小都没来得及惊呼一声就被秘境所吞没,也正在此时,触手们将庙门撞飞了开来,露出了其中持剑而立的秋意泊。 那巨大的触手似乎在打量着秋意泊,秋意泊也在打量着它,倏地,那触手分成了成千上万根,像是一朵花一样绽开,它们在空气中悠游着,柔软的触肢舞动着,肆意的占据着破庙的每一个角落。它们在无声无息之间,将整座破庙都包裹在了其中,入目所及,依旧是雨,依旧是云,依旧是夜幕……却有无数透明的、柔软的触肢在蠕动,在探索。 十几根触肢慢慢地探向了秋意泊,似乎在害怕惊扰他的美梦一般。 秋意泊垂下了眼眸,唇边流露出一点笑意,霎时间整座破庙中清光涌现,浅青色的剑光无声无息地绽开,破庙中下起了一场小雨,碎成粉末的触肢像是一滴一滴的雨,击打在破旧的地砖上,叮咚作响。 秋意泊撑着千机伞,听得伞面叮咚。 下一瞬间,只听轰然巨响,破庙的屋顶破开了一个大洞,一只硕大无比的眼睛出现在了大洞里,那是一颗无比浑圆的眼睛,泛着一种无机质的光芒,瞳孔中绕着一圈耀眼的金边,金边之内,便是一片空茫。 那里似乎什么都有,却又像是什么都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冲动自秋意泊心中生出,近一点……再近一点……去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 秋意泊向前走了一步,蜿蜒的触肢将大洞撑开,从边缘挤入破庙之中。黑夜中,它好像是唯一的灯塔,散发清洁温暖的光,吸引着飞蛾扑向它的怀抱。 秋意泊走到了大洞下方,千机伞微微向上抬起,他与那双闪烁着金芒的眼睛对视着。忽然之间,触肢僵住了,那只庞大的眼球中出现了一些如梦似幻的雾絮,它们在眼中翻滚着,搅动着,忽地天地之间似乎有什么发出了一声悲鸣,触肢在这一刹那之间急速向外缩去,那只硕大到了诡异的眼球也在这时向后退去,似乎遇上了什么大恐怖。 大概是化神期的实力,但能力特殊,致幻,一般合体真君遇上这水母恐怕也危险。 如果把它的眼珠子挖下来,想必是一件不错的天材地宝? 秋意泊脚尖一点,自洞口处飞出,青色的剑芒在他身侧闪动,却又隐而不发,明明是在下暴雨,不知不觉中却又多了一道和煦春风,温温柔柔地在世间流动着。秋意泊收起了千机伞,他甚至抓着伞柄甩了一甩,将伞上沾染的污物除去。 不再需要伞了,因为没有雨水和尸体可以穿过他的剑意。 空气中有一种咸腥的气息,像是海洋的味道,可是远远比那还要腥骚难闻。秋意泊身形一动,便已经出现在了云端,他站在那只眼睛的面前,与那水母相比,他就像是一只蝼蚁,那水母却是勃然大怒,充斥在天地间的触手在这一刹那向他席卷而来! ——可无一能近他周身。 秋意泊就这样走到了那怪物的面前,几乎一伸手就能触碰到它的眼球,他微笑着看向了却邪剑:“试试?” 却邪剑下铜钱叮咚作响,它自顾自的飞出了秋意泊的手腕,无数红线链接着他与秋意泊,天地间有一道妖异红芒骤然现世,那红芒轻而易举地顺着那眼珠子走了一圈,秋意泊凭空而立,便看见那只硕大无比的眼球轻轻巧巧地自那水母的眼眶里滚落。 顷刻之间,哀鸣声顿起,秋意泊并非是用耳朵听见的,而是感知到的。 这个世界的妖兽好生有趣。 却邪剑重新落回了秋意泊掌中,铜钱随风翻飞,互相撞击,清响一片。其中有一枚被红线送入了秋意泊的指间,秋意泊只觉得有趣,并指如刀,将那枚铜钱向水母扬去,细小轻薄的铜钱如同利刃一般,带着红线一并没入了并不见血色的空洞的眼眶中,秋意泊正感叹一句‘就这样?’的时候,从眼眶中倏地钻出了无数妖异深红的线,沿着水母的肢体将它密密匝匝捆缚,随之收束。 红线被挤压出了异常的凸起,那凸起越来越明显,然后…… 砰的一声。 雨变得更大了,无数肉眼不可见的尸块随着雨水滚落于地,又极快地化作了一滩滩的水,融入地面。 秋意泊愣了一下,随即叹道:“……比水母还吓人。” 他落回了地面,仔细查看了一番,地上的水母尸块已经消融得差不多了,而与之相反的是开始攀升的灵气,暴雨依旧倾盆,激起的雾气却不散去,而变得越发浓密。 ……可惜了,还想试试能不能吃的。他哪里知道所谓的因果武器是这样杀的?他还以为对方就会突然心梗,然后无声无息倒地身亡的那种——这样他就可以剜出水母头顶的那一块,凉拌。 知道什么叫海蜇皮吗?就是水母头顶的那一块,腌制后就会变成一张皮的模样,所以才叫海蜇皮。 秋意泊突然想起了他想要的那颗大眼珠子,侧脸一看,这天地间哪里还剩什么大眼珠子,正在此时,天际忽然掠过了一道白影,它轻巧地停在了秋意泊身边,仰着脑袋将一枚纳戒扔给了秋意泊。 疏狂剑高傲地看了一眼却邪剑,抖了抖羽毛,随即化作一道流光钻入了千机伞中。 有一说一,谁不会杀呢?大家都是兵器,厉害一点怎么了?有什么值得吹嘘的地方吗?秋意泊缺那一把剑吗?秋意泊缺的是体贴的剑。 笑死,也就是刚被炼制出来还有那么几分喜爱罢了。 秋意泊无奈地笑了笑,捡了纳戒仔细地观察着那枚眼球,他松开了却邪剑,却邪剑很自觉地去被雨水冲刷了一通,这才隐入了秋意泊体内。秋意泊看着那颗眼球,那眼球之大,几乎将整个纳戒都填满了——看来下次要给疏狂剑配一个芥子空间才行。 那眼球依旧是空茫一片,就算是它的主人已经死去,它与它的链接已经断开,但依旧是泛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光,仿佛它还活着一般,秋意泊随手切下了眼球下方的一点残余的组织,扔到了地上,不过几个呼吸,那一团组织就化作了一滩水融入大地之中,而灵气则从大地中溢散出来,飘入空气。 原来是这样的妖兽。 ——大概是以纯灵气凝结而成的,不知道怎么的生出了一点意识,就成就了这种妖物,至于为什么天地间灵气这么多,偏偏要选择到处杀人……那些人都是凡人,顶多就是因为灵气过甚而变异了一下,但要论起精纯,自然还是天地间的灵气最为精纯,大费周章特意跑去吃人?这就很有意思了。 秋意泊看得清楚,如果说是抓着那个奔跑的人吃了还算是巧合,那老骷髅这么害怕又是为什么呢?怕也被吃了?那满城寂静又算什么? 如果说这妖物是顺手吃……秋意泊也是修士,他也爱吃点路上小摊没有什么灵气的垃圾食品,吃这个举动消耗的灵气,远远要比他从这些路边摊上食物中获取的要多得多。 难道是因为对于这些妖物而言人很好吃……? 这个推论倒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这个世界没有修士,只有这些妖物还能称得上是有修为,没有天敌之下,修炼到差不多了,自由放飞出门找点好吃的好像也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毕竟他也是这样嘛。 秋意泊轻轻笑了笑,将这眼球带入了阵盘里,他打开了玉简,将眼球外部残余组织分成了许多分,分别测试金、玉、铁、木等器皿是否会与眼球组织产生溶解反应,不多时就发现这种妖物只与泥土发生溶解反应,这样一来他就放心了。 随着眼球被一层层剥离,秋意泊在眼球的中央找到了一块玉石。那是一块品质极好的玉石,水属,通蓝剔透,其中蕴含的极其浓郁的灵气……不得不说,有点像是极品灵石,不过比极品灵石还要高上几个档次。 算是天材地宝吗?秋意泊这么想着,将那块玉石自组织上剥离了出来,那一瞬间,组织便化作了液体,在盘中流淌着。秋意泊测试了一下,那就是普通的水,与随处可见的水没有任何区别。 所以……是这块玉石借着暴雨化形成妖? 秋意泊想不明白。 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物,自阵盘中出来,见天色已亮,就将那一大一小两个人皮骷髅放了出来,那两个人皮骷髅还没反应过来,秋意泊便已翩然离去。 来都来了,既然此界有妖物横行,凡人无自保之力——这样行善积德还有天材地宝的事情,可不是天天都能遇上的。 说起来,他也在山中行走了许多日,也经历过雨水,但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妖物,同时他知道,他必然是见过的,他记得他仿佛感知到空气中有什么东西,只不过每次看过去都发现空无一物,只当是自己的错觉罢了。 现在想来,可能是他看不见而已,对方也畏惧他身边的剑灵,亦或者不满足其他什么条件,所以没有来攻击他——就和那扇开在西边的窗一样,明明那么脆弱,妖物却选择撞开庙门。 所以他现在为什么会看见了呢? 秋意泊坐在霞影上,心中想着这个问题,霞影忽然在天空中转了个弯儿,往城中去了——这其中当然有一些奥妙,而且是一些人尽皆知,他却不知道的奥妙,他自然要找个有人的地方去打听。 既然他人害怕于他这副容貌,以为他是恶鬼,秋意泊索性也就行一行鬼魅事,他在城中书斋翻阅,在他人梁上窃听,那些有孩子的,小孩儿不懂事,自然要有父母陪伴,每到入夜,秋意泊便能听见许多叮嘱。 “嘘——一会儿熄灯了可不许再出声了,爹娘陪着你,咱们一起睡。”长相怪异却眉目温柔的女子抱住了一个小孩哄着他:“再出声的话,就会被妖怪抓走吃掉!” “娘,我知道,圣人会保佑我们的。”那小孩儿小声地说:“娘,我还要听圣人的故事。” “是是是。”女子笑了起来,她将一条手帕系在了小孩儿的嘴上,捂住了他的嘴:“是圣人保佑我们,才让我们不被妖怪抓走吃掉……圣人从西边来,又从西边去,他拯救天地,他庇佑我等……好了,快睡吧!只要睡着了就没有事儿了!” 小孩儿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闭着眼睛沉沉睡去了。 秋意泊坐在屋檐上,抬头看着星空,天地之间自有法则,他尝试着引动法则,却没有改变它们的轨迹,若说凌云道界的法则是一张密密麻麻的网,将天地包裹,这个道界的法则却是缺失的。 有几条很奇怪的法则。 比如‘行走当自门入’,秋意泊看着那条法则,笑着摇了摇头,怪不得那些怪物从不走窗,必须走门。 也不知道这道界是怎么生出这样的法则来的——也不奇怪,毕竟赌天境还是一个能用气运来赌的秘境呢,或许这里曾经也同样是一个规则奇怪的秘境,长着长着,成了道界罢了。 秋意泊看着远处随着云飘来的怪物,心念一动,便将那怪物大卸八块,尸块完美送进芥子空间——果然这些妖物都喜欢吃人吧?他在这城中坐着,日日都能见到有妖物从远方而来。 这座城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诱饵一样,吸引着妖物源源不断的赶来。 秋意泊也尝试过不管这些妖物,但他不管,城门上站着的那些守卫就会死去——他们会反抗挣扎一会儿,尽全力去尝试击杀那些妖物,但面对着化神期的妖物,区区凡人又有什么反抗的余地? 每一日城门上会消失一批人,连血都不曾留下一滴,新来的守卫会默不作声地替补上去,当中不只是男子,更多的是老人,还有一部分的妇人,几乎可以算是都是老弱病残。而那些妖物吃了城门上的人,在城中寻觅下一个猎物的时候就算是找不到,也不会过多的停留。 但如果它们吃不到,它们的动作就会变得愈发狂暴,在城中肆意翻找,闹出很大的动静,当中若有居民忍不住出了声,那就是他的死期。 不过这个道界看似无解,实则对凡人还是比较友好的。他们不会修炼,无法对抗那种仿佛是天生地养的妖物,可那些妖物看似是朝夕而成,某种程度上来说……属于婴幼儿。 大概是有智力的,但是并不多。又因为它们过于庞大,再者天地之间灵气过甚,不能修行的凡人如同水入大海,妖物其实很难注意到下方的小盒子里会有它们的猎物。 秋意泊笑了笑,伸手拨弄了一下天地规则,道道银线于苍穹显现,因他垂落,束于他手,他握着那些法则,感知着哪里有这种妖物,便顺着法则而去。 其实他这种情况属于作弊,能做成这个地步,主要是因为这道界没有修士,更没有真君,它就像是一个无主的东西,秋意泊不必与任何人争抢法则的控制,因为这世间唯有他一人有资格去操控这些法则。 他要是个道君,都不必钻这空子,更不必把法则扯下来。 忽地,他垂眸看向了下方,有个人皮骷髅在屋檐下龇牙咧嘴的盯着他直笑,虽不是第一次见了,秋意泊还是被稍稍惊了一下,那人皮骷髅目中有重瞳,他笑问道:“又是来讨饼子吃的?” 那老乞丐嘿嘿笑了笑:“确实是有些想!” 秋意泊将三四个韭菜蛋饼给了他,另外还给了他一盘芹菜水饺,那老乞丐似乎毫不在意为什么这些东西能凭空飞过来,更不在意秋意泊站在屋檐上,手中从天垂落的银丝又是什么。 老乞丐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他一边吃一边说:“别忙活了,杀不尽的。” 秋意泊眉目微动:“老丈知道?” “嘿嘿,我怎么不知道?”老乞丐抬头冲着秋意泊笑了起来,尖锐的牙齿上还挂着一根韭菜:“之前就觉得你这年轻人不简单!” “那些妖物,天生地养……只要此界还有灵脉,这妖物就杀之不尽,毁之不绝。”那老乞丐说着,嗦了一下牙齿,将那根韭菜嗦进了嘴里。他用沙哑的声音唱道:“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年轻人,我劝你不必再管!速速去吧!” 秋意泊笑着说:“不知道要如何说……我并不是想管,只不过囊中羞涩,还能顺道做些善事,这样的机会难得。” 那老乞丐一口将半盘饺子吞下了,满足得直打嗝:“嗝……既然如此,那我也不管你了!若是你死了,可别怪我没有还你这一饭之恩!” 秋意泊斯里慢条地问:“老丈,要不要我送你一程?” 老乞丐倏地抬头看向了秋意泊,随即就像是火烧屁股一样拔腿就跑,边喊道:“不必了!不必了!我还没活够呢!” 秋意泊没有去追他,他微微阖目,转而开始感知灵脉所在——对于这种特别好杀,又带着不少天材地宝的妖物,他喜欢堵门。 既然是因为灵脉而生,他找到灵脉,自然而然也就找到了妖物的老巢,到时候往老巢门口一站,堵着它们出入的门杀。 很快秋意泊就放开了法则,他有些讶然,可能他入这道界本就是有机缘在的,他随着感知所在一路南去——灵脉的主脉,就在他来时那个山洞的下方。 …… 一年后,秋意泊是杀够了,也确实如老乞丐所说一样,这妖物是杀不完的,哪怕他将灵脉附近的石头、草木都挪走,灵脉天生就会凝结出源源不断的灵石,这些灵石也能成就妖物的核心,他这一年,几乎在那灵脉周围忙个不停,也不过是将他这一带的妖物杀个干净罢了。 可灵脉是贯穿整个道界的,秋意泊守的不过是主脉的其中一小段罢了。 他坐到了高高的山崖上,双足悬空,举目望着天空。 “怎么样,是不是要放弃了?”有一道声音这般说着,秋意泊闻声回头望去,便见那老乞丐喘着粗气爬了上来,就在山崖旁边冒了个头,要不是他出声出得快,秋意泊一剑就已经削上去了,老乞丐抱怨道:“嘶……你就不能拉我一把!” 秋意泊心念一动,一根树藤将老乞丐拉到了崖上,老乞丐一边喘气,一边说:“一年了,你功德也攒的差不多了吧?灵石也该够了吧?” 秋意泊忽地问道:“喝酒吗?” 老乞丐沉默了一瞬,随即咧着牙笑道:“喝!当然喝!酒这样的好东西!我都许多年没喝到了!” 秋意泊取了一壶酒给他,自己也取了一壶,他没有用杯子,而是直接对着壶嘴就喝了起来,一口酒液入腹,热意也从胃中一气烧到了喉咙,老乞丐也被辣的够呛:“嘶……够劲的!” 秋意泊笑着说:“我有些好奇,既然以一人之力无法击败这些妖物,为何不集众人之力呢?” 老乞丐哼了一声:“你当我不想?” 他指了指天:“这贼老天不允啊!” “这道界天生有异,灵气虽然充裕,可惜这儿的人却是不能修行的体质,他们虽能吸收灵气,但却像个漏斗!吸收多少,漏多少!我有什么办法?” 老乞丐仿佛想起了什么,手都气得发抖:“我不过是稍稍改了几条法则,就给了我十八道劫雷硬生生将我劈成了这般模样!我还能怎么办!” “所以就剩一缕残魂寄宿在别人身上苟活于世?”秋意泊挑眉而笑:“才十八道雷劫就扛不住了,老丈,你什么境界?” “合体。” “哦,我大乘巅峰。”秋意泊轻描淡写地说完,就见那老乞丐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是物理上的那种掉,他道:“别看了,眼睛要掉下来了……所以长得这么丑,确实是因为你的缘故?” 老乞丐摸了摸鼻子,没有应声。 是他的缘故,他想要让此界众人得以修行,便修改了道统,使他们修炼,奈何不成,反而生出了一些异样,将他们的容貌变得奇丑无比,且代代传承……可谓是天罚了。 他不明白,明明是他的错,为何要报应在那些凡人身上,还要代代相传。 他恶狠狠地骂了一句:“贼老天!” 秋意泊揽着酒壶,他有了一点醉意,他特意为自己选的迷仙引,他道:“看来,这天不大对。” 老乞丐想了想,又道:“为何这么说?这天地之间总有平衡,妖物夕生朝死,凡人得以延续……” 秋意泊打断道:“那就是你太废了。” 老乞丐:“……?” “你这人,会不会说话?!” 秋意泊笑着说:“不过呢,也不能怪你……既然来了此处,我也且试一试。” 他站起身,手中酒壶被他抛下了山崖,醇香的气味在这一瞬间随风弥漫,他一手微抬,夜幕中陡然亮起了无数星光,随之便是道道银线,包裹天地。 法则纵横,却为秋意泊折腰,自九天坠落,如银河倒悬,集于他手。 这天道不对,他就改一改天道,虽说是公平,可却不是他想要的公平……把它当做秘境,改一改法则,他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 老乞丐愕然惊叫:“你疯了!若你失手,可是会死的!难道我这样很好吗?!一缕残魂,借宿他人之躯,人不人,鬼不鬼……” “嘘……”秋意泊一指抵唇,他低眉浅笑道:“我且试一试。”:,, 519 第 519 章 老乞丐满目骇然,漫天的银光将他那双诡异恐怖的眼睛也倒映成了璀璨的色彩,秋意泊五指微合,将银河扣于掌心,他亦在欣赏与品味,欣赏着堪称宏伟壮丽的奇景,品味着天地尽在掌心的快慰。 他的食指微动,便有银线颤动,天地间门陡然下起了一片连绵的细雨,滋润万物。银线又颤,漫天积云散去,清曼的月光洒下,点亮人间门。银线再颤,月沉日升复又升,四季轮转,泽披天下。 所谓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所形容的也不过是如此了。 法则如银瀑,自苍穹之顶倾泻而下,视野所及之处皆是这般绚烂的、不可直视的光,秋意泊宛若一个巨大的漩涡,裹挟着天地强迫着它们向他而来,为他俯首! 秋意泊一指凌空虚点,他掌中的银线便飞出一丝,随着他指向的方向飞去,它停在了东方,也正在此时,漩涡外隐隐传来了一声雷鸣之声,也是此时,无数雷云顷刻凝聚成形,它们凝做一团,如玄山黑海,潮汐般向银色漩涡侵袭而来,双方相接之处,雷电火花迸溅而出,雷声轰然,震耳欲聋!天地亦为之震颤! 法则已经尽归于秋意泊之手,秋意泊便以它们为剑为矛为盾,与天雷抗衡,此时或许不能叫做天雷,而是该叫做——天罚。 秋意泊以一人之力,撼天地之法,便有天罚。 他仰头望天,指尖于苍穹勾画,随着他的动作,道道银线如箭一般射向了他所愿之处。雷声再鸣,灿烂的紫芒陡然自黑云中出现,仿佛一道利刃划破天空,后方清皎月光流露而出,那一道月光点亮了这座高山,点亮了秋意泊。 大风起兮,吹得秋意泊衣袂翻飞,猎猎作响。漫天黑云已然成就一片紫意,云层仿佛有生命一般的在天际盘旋,放眼望去,似乎要倾天下之力,抹杀这个狂妄放肆之辈! 秋意泊一人独立,丝毫不畏惧如此威势,银光顺着他所指向的方向连成了一片,依旧是在修改着原本的规则,正当此时,只听得‘轰’的一声,紫云凝结成了一道如山如海般的紫色雷柱,从天之极坠落! 那紫色雷柱所过之处,月光截断,乌云消散,乃至空间门都为其撕裂,恐怖至极!它转瞬即至,刹那间门已经将这片山崖所笼罩,老乞丐癫狂地大喊,他又哭又笑,将骨瘦如柴的手臂伸向了秋意泊。 “你疯了!你真的疯了!”他距离秋意泊不过咫尺,却如同相隔天涯:“住手——!你现在住手还来得及!” 秋意泊回过头去,目光温和,神情平静,若不是老乞丐亲眼看见他是如何将天道法则指落,只当他是个温柔斯文的书生,他合该执笔舔墨,阅尽风流,而不是手握这煌煌法则,与天地抗衡!他笑道:“你我数度相遇,便是有缘,今日算我聊作戏法,但求一笑解忧罢了,何故作哀恸之态?” 随着他的话语,万千法则凝聚成狂澜向云顶直冲而上,与那雷柱相抗衡,刹那间门天地变色,地动山摇,以它们相接处为中间门,迸溅出了无比恐怖的气劲,所过之处天地为之一扫而空,乌云粉碎,月光粉碎,高穹粉碎,高天几乎成就了一片空白之态,目光所及,苍然无物。 所幸它们是在高空相遇,否则这天下焉有幸者? 饶是如此,大地依旧震颤不止。 秋意泊的长发被风吹得狂舞,他却还是笑着的,他伸手再指,银光忽地大亮,法则归位,星辰日月冲破了这一片苍茫,重现于世,当空并明!与此同时,银潮狂涌,将那紫色雷柱硬生生的送上高天,消弭于无形之间门。 外界风起云涌,可距离秋意泊最近的地方却是最安全的。老乞丐呆坐在原地,怔怔地看着这一切,原来还能这样操控法则……原来还能这样操控法则! 以一人之力对抗天地,实为螳臂当车,可若是以天地之力对抗天地,那便是势均力敌! 秋意泊那一指,便是将日月星辰收入囊中,又归于天地,以日月星辰来对抗这天罚! “……这便是大乘之力吗?”老乞丐喉咙干涸,他喃喃地道。 “大概是吧。”秋意泊带着一点笑意看着这日月星并明的奇景,道:“我应该算是大乘中比较厉害的。” “……想必你距离道君之境已经不远了吧?”老乞丐问道。 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有心力与他说笑,想必是游刃有余。 秋意泊却是还有余力,借力打力,他确实没费多少力气,至于重排法则——他炼制了那么多秘境,要不是此界天道阻拦,他闭着眼睛按照好模板照抄一份就完事儿了。 “那还远。”秋意泊感叹道:“我外出游历,本就是来寻求悟道的,不过道阻且长,我才六百余岁,恐怕千年内是没有什么希望了。” “什么?!”老乞丐一愣,随即愕然道:“你才六百岁?” “差不多,刚过整授好像也就一一十年?”秋意泊指尖勾画着天地,侧脸想了想:“这段日子闭关有些多,不记得了。” “那你……”老乞丐突然顿住了,随即才感叹道:“你……不怕死吗?” “怕的。”秋意泊道:“不过来都来了,总要试一试才甘心!” 话音方落,第一道天罚已至,那天罚甫一出现,便叫天地一片青芒,它无声无息而来,却裹挟着世间门最精纯的清气,锐不可当,银潮再起,对上那天罚之时却如同利刃破布,被天罚从中一分为一! 秋意泊心念一动,转而数万道银线自银潮中抽出,如花凋零而散,老乞丐一惊,暗道小命休矣,正当那天罚即将触碰到秋意泊之时,一道银色密网从他身周绽开,而密网之上,出现了一个个细小的光柱。 青芒落在了秋意泊的身上,无声无息的,秋意泊坦然地承受着万雷加身之痛,不过一瞬,青色电芒便随着银网如涟漪般扩散而开。密网上那些细小的光柱在承受青色电芒后,便露出了它们原本的模样。 那是一柄柄宝剑,一柄柄堪称绝世神兵的宝剑。 它们屹立在那儿,化作大阵护佑秋意泊左右。离秋意泊最近的是疏狂剑,疏狂剑化作仙鹤飞了过来,落在了秋意泊的身侧,它歪着脑袋,周身如水墨一般的羽毛上都染着一层微微的青蓝之色,仿佛钢铁铸就。 秋意泊分了一个眼神看了它一眼,赞道:“不错。” 这样的清气,非常贴合兵刃,只看那锐不可当的模样,秋意泊就不会真的随便化解了它——渡天罚的时候顺便给自家的剑们淬炼一下,双赢。 哪怕是他自己,在方才被那一道青色天罚击中时,也不是只有疼痛的。 不管是天劫还是天罚,都有一个共同点——它们都是来劈死你的,但如果劈不死,至少还能帮你淬炼一下□□凡躯。 这样锋锐无匹的天罚,秋意泊求之不得,要不是此法不可轻易复制,他都想在百炼山和凌霄宗剑冢上引那么两道来,两个宗门的弟子高低得给他磕两个——磕一个都不够。 至此,秋意泊手中的法则已经少去了大半,秋意泊举目看着苍穹,笑道:“应该是等不到第三道天罚了……” 他双手抬起,掌中残余的法则如蝶飞舞,跌跌撞撞冲天际飞去。 最重要的,他已经布下了,这些普通的用于日常运行天地的法则回归后,他这一局就算是成了。 他静静地看着,周围雷声大作,无数电光自云中落下,竟然成就一片雷海之势,天罚的目标不是秋意泊,而是这些法则。 秋意泊目中流露出一丝讥讽之色,怎么?杀不了他,宁愿天道法则就此残缺,也不让他成功? 但凡是有脑子的,都应该知道此刻来杀他是最好的选择。他不过大乘巅峰的实力,那天罚秋意泊敢说便是道君来此恐怕也不能轻易度过,如今他手上法则全数归于天地,这样的关头,他再引动天地法则相抗天罚,只会使得这一局前功尽弃……天罚不是应该针对于他这个狂妄之徒的么? 所以,天罚为什么不来杀他? 秋意泊似乎想到了什么,微笑了起来。他一手负于身后,并不去阻拦那片雷海,他能做的,已经做了,接下来就要看天命了。 老乞丐怔怔地看着天空:“成了吗?” “还没有。”秋意泊含笑解释道:“我可不敢再动手了,若是天罚再来劈我,我可就要死了。” 老乞丐不是很理解,他看向了秋意泊:“你不是……” “我怕死。”秋意泊很有耐心地说道:“方才我都说了,全当是试一试,试得成,那就成,试不成,那便不成。” 他侧目看向了老乞丐,笑着说:“不是所有人都如同你一般,有那般圣人之心的。” 老乞丐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随即又道:“呸!什么圣人之心,我这是意外!意外!我哪里想到我就是试一试改法则,天罚就直接劈死了我?我逃都没来得及逃!” “话又说回来。”老乞丐接着道:“为什么你才两道天罚?我怎么就硬生生接了十八道?” 十八道天罚,总不能是一口气下来的,什么叫做来不及逃呢? 秋意泊轻笑着反问道:“可能是因为你比较慢的缘故?” 言下之意,老乞丐实力太废了,所以天道才有功夫一道道天罚慢慢劈,秋意泊手脚太快,天罚也没那个时间门酝酿。 老乞丐:“你这个人到底是怎么长这么大的!” 他这张嘴,到底是怎么平安长得这么大的?!与他同道界的修士就没有想打死他的吗?! 秋意泊耸了耸肩:“可能是因为我师祖是天下第一的关系。” “我所在的宗门自然就是我那道界第一宗门,我师叔就是掌门真君,在我十岁的时候,我爹和我三叔就已经修成真君了。”他轻描淡写,语气无辜地说:“这些年想杀我的,一般都不敢动手,敢动手的都已经死了。” 老乞丐:“……” 秋意泊补充了一句:“对了,如今我师傅、我两位师叔、我师祖皆已成就道君。我觉得……我能平安长这么大,是有他们一份功劳的。” 老乞丐:“……” 好可气啊!这居然还是个修一代!而且还是一个六百多岁就已经成就大乘巅峰的修一代!——这么一想更可恶了! 秋意泊见老乞丐一脸郁卒,虽然他那张脸本身看上去就不怎么好看,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将目光重新投向了天空,恰逢此刻,大多数银蝶终于重归天际,少数银蝶为天罚所劈,秋意泊笑意越甚。 不为其他,因为——大局已定! 天地之间门在这一刹间门清气上升,浊气下沉,稳定天地,烈阳沉山,银勾升向了天空的顶端,云层重现,遮去了大半闪耀的星光,唯有几颗依旧闪烁。 一切仿佛都恢复成了之前的模样,却仿佛有什么不一样了。 “成了?”老乞丐喃喃地问道:“这就这么成了?” “不然呢?”秋意泊甩了甩长袖,钉在他周围的长剑瞬间门化作流光向他涌来,忽地,天光大亮!有一道七彩霞光自月中浮现,它们变得越来越灿烂,越来越宏大,从月中向人间门飞来。秋意泊耳中响起了若有若无地乐声,非丝非竹,如同天地奏鸣,神妙无比。 那霞光落在了秋意泊的面前。 秋意泊看着那霞光,倏地放肆地大笑了起来,待他笑够了,他回身道:“走,我送你回城吧!” 老乞丐指着那霞光问道:“那是何物?你不管了?” “不必管它,它过一会儿便会消散了。”秋意泊脚下升出了几缕烟云,组成了又一道彩霞,“走吧。” 老乞丐下意识上了秋意泊的霞影,随着它慢慢升起,他依旧在盯着那团霞光看,他总觉得那是很重要的东西,他今日一走,恐怕就要过一个非常重要的东西了! 他又问了一遍:“那团霞光到底是什么?” “机缘吧。”秋意泊随口道。 “什么机缘?” 秋意泊垂眸看向了那团就算已经距离这么远,依旧灿烂无比的七彩霞光,轻笑着说:“大概是成就道君的机缘……只要进了去,便能叩问炼虚合道,成就阳神境界。” “什么?!”老乞丐骇然失色:“那你还不快回去?!万一它消散了怎么办?!” “不必了。”秋意泊眉目温和:“这种道君,我恐怕是不适合的……我还未明我道,不知我所求,只因修改了法则,所以就能成就道君?” “道君还有什么适合不适合的?!”老乞丐焦急地说:“回去!快回去啊!这样的机缘,错过了下次还要什么时候?!你今日能成道君,已经是你的机缘了,若你今日放弃了,日后再也看不破了怎么办?!悔之晚矣啊!” “不必。”秋意泊打量着他,随即颔首:“是了,是该回去……” 霞影瞬间门在空中转了一个弯,飞速向七彩霞光飞去,老乞丐松了一口气,道:“这才对嘛,年轻人,这种机缘怎么能错过……啊啊啊——!” 他话还未说完,便已经被秋意泊扔下了霞影,他此身本为凡人,毫无飞行之法,陡然被扔下了霞影,只能无力的从高空坠落。 秋意泊看见那团霞光将老乞丐吞没了去。 他没有撒谎,他不明白自己的道,也不知道自己所求,就因为修改了天地法则,所以他就能成道君? 这未免太离谱了。 他有何功德能成道君? 所谓天道无情,视万物为刍狗。不管是这里因灵气而生的妖物,还是长得像妖物的凡人,实则对天道而言应该并无两样,凡人不能修炼,却能保住性命存活,妖物虽然出世便是化神修为,以人为食,却夕生朝死,又目盲……这一者本就是平衡的。 如今他让凡人得以修真,这样浓密的灵气下,不论修不修心,但凡资质好一些,进入化神期也不过是时间门问题,不过几十年,这道界的平衡就会被打破,化神期的妖物再厉害,比寻常合体真君都要厉害,可若是对上数百化神呢? 答案显而易见。 他秋意泊今日不是做善事来的,至少不是做广义上的善事,他不过是因为自己是人族,所以发一发善心,为人族来试一试修改天地法则,使不能修行的凡人能够修行罢了——这算是什么功德? 对凡人来说是无数功德,对妖物来说就是灭族的祸事了。 如果天道当真无情,今日为何要给他成道君的机缘?如果天道有情,之前又为何拼着让他这个狂妄之徒活下去,也不让法则修改成功? 秋意泊觉得这天道有问题,亦觉得自己不配——既然两者都有问题,他为何要在此处成就道君? 再者,这道界什么好处都不给,就想骗他在这里落户?这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寒月道界舍了一条望舒灵脉都是肉包子打了狗,有去无回,这道界凭什么让他在这里落户? 不过老乞丐是无妨的,他本就是残魂,本就是被困在了这个道界了,这个道界无法修炼,他自个儿又只有合体修为,鬼来给他打开去其他道界的传送阵?再者,他是实打实为这个道界的凡人而死,秋意泊觉得老乞丐比他实至名归的多。 就是不知道残魂之躯得了这机缘能获得什么好处……总归不会差就是了。 那就算是死了……反正老乞丐早就死了,等将来残魂时间门一到,实打实的魂飞魄散,与其如此,不如富贵险中求。 七彩霞光之中迸溅出了万丈光芒…… 躲在小巷中的少年捂住了嘴,巨大无比的尾巴从小巷的入口处悠悠然地游走而去,他瞪大了眼睛,连气都不敢喘一声。 他无比后悔,他真的后悔得恨不得抽自己两个耳光! 前些日子天有异象,南方处有七彩光晕现世,有樵夫说是看见了圣人,城中为之一轻,人人欢欣鼓舞,自那一日起,晚上的时候好像就没有妖物了。 当然,大部分人依旧是遵循着祖上传下来的规矩,入夜便熄灯堵嘴入眠,今日少年去朋友家玩耍,玩的时候与朋友拌嘴,打了一个赌,赌入夜后已经没有怪物了,故而他回家时还特意在外面绕了一圈,就等着入夜。 哪里想到一入夜,他就见到了妖物。 原来妖物是这样的…… 妖物的躯体在空中划出了如水波般的痕迹,少年心若擂鼓,他心道:快走啊,快走啊! 水波不见了。 少年又等待了许久,见那妖物没有去而复返,浑身一松,他不禁靠在了墙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太好了,逃过一劫了…… 他小心翼翼地起身,他家就在旁边,他可以现在悄悄回家,立刻睡觉,这样他就安全了……他走了两步,忽地感觉到一滴冰冷的水落在了自己的后颈上……难道是下雨了? 他有些迷茫地抬头望去,忽地看见自己上方的空间门中满满当当都是水波的痕迹! 妖物早就发现了!他一直在上面盯着他! 少年想也未想抱头就往小巷外冲去,那妖物似乎是有意戏耍他,时不时用触须勾一下他的脚踝,时不时撕扯一下他的手臂,每当他以为他已经逃脱的时候,回头就能看见密密麻麻的水波纹。 少年逃啊逃啊……他逃到了城中一座破庙,他双眼一亮,以为有救了,忽然之间门他身体失衡,被强行提到了半空。 水波纹在他的身后聚集,他甚至已经感觉到了妖物大张的嘴里腥臭无比的气息了! 果然还是逃不掉啊…… 少年这般想着。 忽然之间门,他看见了什么,绝望的眼睛里重新有了光,他对着破庙的方向大喊道:“快救救我——!救救我——!” 破庙之上,有两人相隔而坐。似乎是听到了他的声音,抬眼向他这里望来。 少年陡然摔落于地,倏地,有一场带着腥味儿的雨当头而落。 少年浑身酸痛的爬了起来,抬起头来看,便见屋檐上其中一位老者慈蔼祥和,另一位则是一个满头白发的无脸恶鬼。 他怔怔地看着那两人,两人的目光也落在了他的身上。 老者的嘴唇动了动,那无脸恶鬼的脸上微动,诡异至极的出现了一张嘴,他们的声音在他耳中交叠,一时竟然分不清此情此景是真还是幻。 “娃儿,你可想修仙?” “娃儿,你可想修仙?” …… 娃儿,你可想修仙? “……我想。”:,, 520 第 520 章 天道法则已然更替,此间门凡人已然能够修行,老乞丐得了入道机缘,虽不说起死回生,但也勉强算是个鬼仙,实力一跃回归,又提升了不少,目前有大乘境界。秋意泊与老乞丐各将道统传了下去,如此,秋意泊就该离开了。 秋意泊临走的时候没有记录锚点,虽然是随手施为的小事,但他冥冥之中感觉到他与这个道界缘分已尽,既然如此,又何必留下锚点?要真还有那么一点缘分,就算是他不记录锚点,也总是能再来的。 随然剑现在已经成了剑灵圈子的食物链低端,谁见了它都要嘲笑一番,入梦剑幻化出的黑背隼更是冲着随然剑化出的奶油黄色小猫咪一顿嘎嘎乱叫,气得随然剑伸出了爪子去扑它,黑背隼双翅一鼓就飞上了天际,转而又趁随然剑不备,一把提起了它后颈油皮,拎着它在天空中乱飞。 秋意泊吹了一声口哨,黑背隼便带着随然剑落地,小猫咪气呼呼地往秋意泊怀里一扑,用脑袋顶着他的下巴,委屈地喵喵叫。 秋意泊满脸怜爱地抚了抚猫猫头,笑道:“我知道你跟着我叫你受委屈了,我善于炼器,并不善剑道……下回若是见了好苗子,就将你赠给他,莫要再看哪里有好风水就随意留下了,我也是会心疼的。” 随然剑听得此言,胖乎乎的猫脸上愣是表现出了满脸的愧疚之色,趴在秋意泊的肩膀使劲蹭着他的脸颊,死活不肯下来,就差没指天发誓再也不找新主了。 黑背隼发出了一声低低的鸣叫,随即恶狠狠地扭头表示不屑。 秋意泊伸手挠了挠它的脖子,黑背隼就不争气地伸长了自己的脖子,黑亮的羽毛都炸了起来,一副不知天地为何物的模样。 秋意泊轻轻笑了笑,示意一众剑灵都回千机伞——有人来了。 他这次落地的地方比较巧,恰好就在一座城池的附近,而且就在修仙界中。甫一来时,秋意泊还觉得有些不适应,习惯了上一个道界的灵气充盈,到了这个道界虽说不至于到了灵气稀薄的地步,但多多少少觉得有些不适应。 一众剑灵刚回到千机伞,他便见到有一队车队出现在了不远处,车队中大多都是凡人,这么说也不太对,他们并非毫无修为,而是介于修士和凡人之间门,还未踏入道门,但也不能算是个彻头彻尾的凡人。 车队十分规整,前后各有八个侍女执灯、香、扇,再有四五十侍卫拥促,中间门那辆十六乘的马车堆金砌玉,奢华无比。其实这配置也不算是太奇怪,但中间门马车坐着的是个筑基修士兼两个练气期,这一点就很奇怪了。 毕竟这是修真界,不是凡界,一个筑基修士这么大的阵仗,不怕引人瞩目吗? 可能和他一样是修二代吧? 就是这修二代身边就带这么点凡人,是不是有些太磕碜了?修二代出行,他家里不给配上一个什么元婴、化神一流的修士在暗中守护守护吗? 秋意泊不欲惹事儿,就向一旁避让开来,也不能说是避让,他一人独行,自然不会走到官道的正中间门去挡路。他慢吞吞地向前方不远处的城池走着,车队自他身旁经过,扬起了一阵飞灰,秋意泊自然不惧怕这一点灰尘,这官道上可没铺什么石砖,有点灰土是最正常不过的了。 秋意泊不欲惹事,没想到那马车却在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放缓了下来,车中传来了一道好听的男声:“君子欲往何处去?” 秋意泊哪里知道前头城池叫什么?便随口答道:“往来处来,往去处去。” 正常人碰了这么一个软钉子,都该知道放弃了,偏偏那马车主人却是一笑,一柄玉扇挑开了竹帘,露出一张温柔斯文的脸来,他道:“只是见道友一人独行,未免孤单,还想请道友同行,不知道友意下如何?” 秋意泊侧目看去,便听得两道抽气声,是车中那两个练气期修士发出的,那是一男一女,一个穿藏青,一个穿粉衣,是下人的打扮,见了他后便一脸惊艳,几乎可以算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马车的主人见了他,则是微微一笑,显得越发温柔了起来:“是在下唐突了。” 别的不提,秋意泊是被那两道抽气声给取悦了——谁懂?!当了一两年的丑八怪,突然又有人惊艳他的美貌了! 秋意泊也不禁笑了起来,他看向了近在眼前的城门:“城池就在前方,道友不觉得有些太晚了吗?” “于道友来说,确实是晚了。”马车主人笑道:“于在下而言,却是不晚。” 秋意泊问道:“为何不晚?” 马车主人道:“见道友,在下便出言相邀,自然是不晚。若等见过了道友,入了城中,再邀道友,便是晚了。” 秋意泊低眉浅笑,他一手一称,便坐到了车沿上,并不入车内:“既然如此,那我便搭一程。” “道友自便即可。”马车主人的玉扇缩了回去,竹帘垂下,秋意泊背对车门而坐,他自然是不会去探究马车主人是谁,故而也懒得回头去看,那马车主人也并未再说话,马车悠悠地向前驶去,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就到了城门,秋意泊自车上跳了下去,道:“多谢了。” 秋意泊下来的时候,车队也停了下来。 “道友客气。”马车主人道:“在下云溪周氏,若道友得空,不妨来寻在下闲谈片刻。” “知道了。”秋意泊应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这城门只有两个守卫,看着清冷得很,不光城门清冷,便是站在城门口向里头望去,也同样人烟寥寥,秋意泊还当是他来的是小城,也就没有在意,门口守卫只看了他一眼,随即低眉敛目地道:“前辈,请入城!” 修仙界的城门居然是两个凡人在守? 秋意泊有些疑惑,等进了城门,才听见车队动起来的声音,一侍卫骑马出队来,拱手道:“我等乃是云溪周氏,还请放行!” “原来是云溪周氏的公子,快请快请!” 秋意泊回头望了一眼,那车队将城门堵得严严实实,知道马车主人是为了让他先入城而叫停了车队,不由对马车主人升起了一丝好感——毕竟走到哪里,懂礼貌又长得好的人都是受到欢迎的。 秋意泊在城中转了一圈,这才发现原来城门口已经算是热闹的了,城中更是荒凉,别说店铺了,连客栈都只有一家,街上几乎没有人行走,这种地方哪里算得上一座城?凌云道界的小镇子都比他要热闹些。 秋意泊见天色已经黯淡了下来,只好去那唯一一家客栈投宿,他叫出了黑背隼,摸着它颈上细腻的羽毛,道:“去周边看一看,有没有热闹点的地方?” 黑背隼低鸣了一声,从窗户飞出去了。 秋意泊叫了一桌席面,本以为也是凑合,结果没想到上来居然是一桌特别奢华的饭菜,和那个一块下品灵石包三顿的价格完全不符,他看向小二:“是不是送错房间门了?” “没有没有!”小二一迭声地说,他满脸都是热情地笑意:“这怎么能弄错呢?前辈可是修士!除非是这对招子瞎了,否则哪里能弄错?” 秋意泊觉得有些古怪,但也没有说什么,小二离开后,他先用法宝试了试饭菜,见饭菜当真是好端端的,一点问题都没有,这才下筷子去吃。 也就是点普通的食材,应该不会怎么…… ……好吃! 秋意泊一愣,满脑子都是‘好吃’这两个字,他也算是锦绣堆金玉从里头长出来的,什么好手艺没吃过,哪里想到今日随便来个灵气稀薄的道界,搁一小破城里愣是被惊艳了一把? 食材确实普通,却极为新鲜,调味也恰到好处,将食材的鲜香完全引了出来,却半点没有遮掩掉本味,道道菜都精致,道道菜都好吃,秋意泊没忍住看了一眼泊意秋醒没醒,见他没醒暗叹他没这个口福,然后愉快地将一桌子菜一扫而空。 饭后小二又送来了清口的茶水,秋意泊喝了,也是齿颊留香。 第二日早晨送来的早点也是好吃到了离谱的程度,鸡蛋滑嫩,饼子外酥里嫩,恰到好处的红豆沙拌着糯米粥,入口微甜不腻,米香浓郁……秋意泊已经完全忘记了什么出去逛逛,打探打探道界信息这类事情,猫在客栈里看书,喝茶,吃着客栈提供的点心,满心期待地等着吃下一顿。 午饭就显得更为郑重了,送上来的席面以肉为主,主打就是一个中午吃饱,各色大菜目不暇接……可恶啊,这家小破客栈为什么还会做开水白菜?!还做的这么鲜美,沾唇就知道是有老汤吊着的,就那么一口老汤,天长日久地熬着,炖着,才能熬出清澈如水却又鲜到了极致,现熬的汤头是做不到这一点的。 还有那蹄髈,秋意泊往日是不吃肥肉的,过于油腻,但今天这客栈的红焖蹄膀居然能做到半点吃不出肥肉的油腻感,入口后那皮、肉、筋都化做了软绵绵的一团,不必咀嚼就能直接吞下去,好吃得秋意泊眼睛都在发直。 怪怪,这是什么道界……莫不是什么饕餮道界吧?! 是夜,秋意泊趴在窗沿上看着格外明净的星空,心想他该不是遇到什么劫数了吧……祖师爷在上,这一劫弟子恐怕是要渡不过了啊! 秋意泊硬是在这客栈中待了半个月,寻思着也差不多了,再好吃的菜,连吃几顿也会腻,但是这样好的手艺要是走了再也吃不到就太过可惜了,故而他叫来了掌柜,说明了去意,询问道:“我愿出高价求一份菜谱,不知是否可行?” 一般菜谱……或者说是大厨就是一家餐馆的核心角色,这菜谱是万万不会出售的,但是秋意泊可以指天发誓拿到菜谱后绝不在这个道界出售菜谱中菜肴,他自己吃吃,散给亲朋好友尝尝,这可不能算是影响生意。 最重要的一点,是因为秋意泊有钱。 什么卖不卖的,一百极品灵石不卖就一千极品灵石,一千极品灵石不卖就一万极品灵石,还不卖就再涨,实在不行就再搭一件法宝或者数件法宝,他就不信一个练气期的掌柜他不心动! 哪想到掌柜脱口而出:“什么?前辈要走?” 秋意泊莫名道:“我出门游历,自然是要到处行走的。” “不,不是这个意思……”掌柜结结巴巴地说:“前辈要离开,小店绝无阻挠之意……只是这菜谱,还请容晚辈去问一问周大厨。” 秋意泊颔首,问一问那是应该的:“请。” 掌柜拱了拱手,随即转身离去,不一会儿就又回了来,双手奉上了一本厚实的菜谱,秋意泊是长久看书的人,一看厚度就知道至少有五百页,这该不会是拿着什么祖传的宝贝就这么送来了吧? “周大厨道前辈能喜欢他的菜式便是他的福气,这本菜谱便赠与前辈了,切莫不要再提什么商贾之事。” 秋意泊将一个纳戒交给了掌柜:“也不白拿他的,替我转交给他。” 掌柜也不敢不接,拿着纳戒不知道如何是好,秋意泊一哂:“他若不要,你便收着。” “是是是……晚辈多谢前辈赏赐。”掌柜说着便告辞了,秋意泊看着放在桌上的菜谱,随手摸了一下封皮,这纸是上好的白鹿纸,千年不腐,万年不朽,半点油污也无,再看其中,书页四角齐全,纸张崭新,字迹工整,甚至还带了明确的规格剂量,像是才抄出来的。 他看着封皮上那崭新的‘周氏秘谱’四个大字,不由摇头——这菜谱做的这么明显,看来是拐着弯来骗他上门啊! 秋意泊微微笑了笑——他偏还就不去了。 秋意泊将菜谱录入自制厨师机,这本菜谱就成了无用之物,直接扔进了他的书库,天色还早,是该离开了。 黑背隼早就回来了,它说再往东走三千八百里,有一座极为繁华的城池,大街上摩肩擦踵,热闹非凡,秋意泊只不过是爱这里的菜,这才迟迟没有动身罢了。 他去集市上买了一头马,骑在马上,马蹄踢踏,缓缓出了城门,一路向东边驶去。不想还未走多远,便在路边见到了有些眼熟的车队。 秋意泊视若无睹,骏马慢悠悠地自车队旁走过,车队也跟着行驶了起来。车帘再度被挑起,马车主人有一双白皙修长的手以及线条优美下颌,以及温柔斯文的眉眼,他道:“道友这半月可满意?” 秋意泊目不斜视:“还不错,只是与道友似乎无关?” 马车主人微微笑了笑,正要开口,忽地见秋意泊侧目望来,笑若春风:“或许,我应该多谢道友才是?” 马车主人几不可见的愣怔了一下,他在秋意泊的眉眼间门寻到了一些熟悉的感觉,却想不起来到底哪里熟悉,他拱手道:“不敢。” 秋意泊回过头去,看着眼前的古道:“既然不敢,那我可就要告辞了。” 马车主人盯着秋意泊,忽地苦笑了起来:“什么都瞒不住前辈,在下……。” “不称‘道友’了?”秋意泊打断了他,笑问道:“周道友,所求为何?” 这样的手段秋意泊可太熟悉了,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一种极端的待客之礼,要客人事事顺心,事事圆满……以城为家,要么是彰显实力,要么是有事相求。 “不瞒前辈。”马车主人显得更为恭敬了起来:“云溪周氏想求一无上道统。” 秋意泊微微挑眉:“你怎么知道我有?” 马车主人低眉垂目,语气温和,一如流水潺潺:“在下已是此界战力最高者,可前辈的境界,晚辈至今未曾看透。” “你看不透,就确定我有无上道统?”秋意泊促狭地说:“我难道不可以是有什么秘宝、神通一流,这才指使你看不透我的修为?说不定我只是一个凡人呢?” 此界最高战力是个筑基? 这道界没人了? 秋意泊感受了一下周围的灵气,这才有些恍然大悟,他来时觉得这道界灵气稀薄,还以为是由奢入俭难的关系,如今过了这么半个月,才感觉到原来是真的稀薄——倒也不是跟没有差不多,还是有的,只不过是还不能和修复道界之前的凌云道界比。 不过就算如此,修炼到筑基也不难,只是慢了一些罢了。 面前此人,秋意泊大概也能感觉到他的灵根不差,那么……还真是没有道统? 怪离谱的。 “前辈玩笑了。”马车主人笑了起来,他眉眼舒缓:“前辈仙姿,又怎会是区区凡人呢?” 秋意泊一时兴起:“我还真就是个凡人。” “那也很好。”马车主人温和地道:“若前辈是个凡人,我便可请前辈去云溪城小住,何必如此苦苦经营,只求前辈一盼呢?” 这位周家公子是个有野心的人,且他几乎不曾掩饰这份也野心。 “给你……”秋意泊审视着他:“也无妨,只不过我有三问,还请道友作答。” “答得不好,会如何?”马车主人问道。 秋意泊温柔地看着他,轻声道:“不如何,大不了我搪塞你一本邪道道统,叫你饮鸩止渴罢了。” 马车主人眯起了眼睛,笑道:“前辈请问。” 秋意泊颔首:“你自称你是本界境界最高者,那为何又要求取无上道统?” 马车主人道:“在下求道,是为求自身之道,等云顶揽九霄……与此间门他人战力如何又有何干?” “你既看不穿我的修为,应该知道你与我而言,不过蝼蚁,生死不过我一念之间门。”秋意泊享受着微风拂面,神态柔缓,他笑着说:“你这般堵我,不怕死?” 日光灿烂,却被竹帘分割成了细碎的光,将马车里那位温柔斯文的翩翩公子映得明暗不定,秋意泊侧脸望去,便见有一点细碎的光在他的眼中跳跃,像是一团灼灼的火:“今日不死,也是明日,不过是早晚之别,前辈,在下为何要怕呢?” 秋意泊颔首,他最后问道:“若你得了无上道统,却发现并不适宜你修行又如何?” 马车主人想了想,他目光温和,“恕在下直言,与其瞻前顾后,不如先得到手。” 秋意泊轻笑出声,“你还当真是个妙人……你这般回答,我倒是不知道要给你哪一个道统才好。最后再问你一个问题吧……” “前辈请问。” 秋意泊看着他,低声问道:“你追寻之道为何?” 马车主人还未回答,秋意泊便摇头,“如今问你这个,还太早了些。” “前辈不听一听,怎么知道我不知?”马车主人坚定地说:“我求无上大道,只因天地缚我,我想去看一看,我到底能走到哪一步,是否有一日,我能立于九霄,光寒九州。” 那就是追求至强之道。 有野心,有天赋,有傲气凌霄之志,又善辨人心,能在道统残缺的情况下修至筑基,也不能说是没有毅力。这马车主人,实在是一个很好的凌霄道统的苗子了。 秋意泊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咋说,他是有意找点好苗子传一传道统,但怎么看来看去全是传他们凌霄宗道统的好苗子……问题是他们凌霄宗又不缺弟子的喽! 倏地,马车主人问道:“在下有一问。” “且说说看。” “前辈所追寻的又是何道?” ——我不知道啊。 ——我要是知道我能在这儿跟你说这些? 秋意泊在心中这般想着,随口道:“也没什么特别想追求的,我只想我过得好,我的亲朋好友过得好,日常能顺心如意,无病无灾,若能人人得大自在,长生无忧,岁岁无愁……这也挺好的不是吗?” 车中人沉默了一瞬,随即温柔地笑了起来:“前辈所求甚大。” 他知道为何看这位白发前辈眼熟了,因为他们是同一种人。 秋意泊也笑:“这些不是最普通不过的吗?便是一个凡人,你问他有所求,答案也不过是这些罢了。” 马车主人抬起眼帘,他直视着秋意泊:“这本是天下最难之事,前辈却觉得它普通么?” “……确实,也不容易。”秋意泊漫漫地道:“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1……我这满头白发,就是这么愁出来的。” 秋意泊又问道:“那你觉得,这该是什么道呢?” 马车主人掷地有声:“圣人之道!” “答得好。”秋意泊慢吞吞地说:“可我却修的是无情之道……何解?”:,, 521 第 521 章 有风来,拂起了秋意泊几缕长发,洋洋洒洒之间,阴影落在了他的眼中,与日光并行,在他眼中映出一种琉璃般的光泽,秋意泊含笑又问了一遍:“何解?” 马车主人没有回答,他很难想象这样一个人修的居然是无情之道,许久,他才长叹了一口气:“……前辈当真不是在戏耍晚辈?” “或许呢?”秋意泊伸手将长发捋到了耳后,“何解?” 马车主人微微蹙眉,神情复杂地道:“晚辈不知。” 秋意泊有些失望,却又觉得好笑,自己问他这个做什么? 却听马车主人接着道:“晚辈只知……世间万物,不过唯心而已。” “……好一句唯心而已。”秋意泊随手将一支玉简抛了过去,笑问道:“可愿随我回宗修行。” “晚辈愿意!”马车主人毫不犹豫地说完,又自车中下来,躬身拱手,又说了一遍:“周琪然愿意。” “你可想清楚了?”秋意泊问道。 周琪然眉目弯弯,坦然言道:“功名利禄,不过尘土。富贵无极,亦不过是过眼云烟。” “好,我便送你一场机缘。”秋意泊颔首,这样的人,他着实是欣赏,他陡然问道:“可有想随他去的?” 千机伞中剑鸣铮铮,引得四周瞩目,秋意泊道:“去吧。” 黑背隼从千机伞中飞出,落在了秋意泊臂上,它高昂着头,低鸣了一声——不光是秋意泊喜欢这样的人,剑灵也喜欢这样的人。秋意泊在它颈上挠了挠,随即黑背隼便化作了一道流光,只听叮的一声,一柄凌冽的长剑钉在了车沿上。 那宝剑身长二尺九寸九分,身若波光,仔细一看便能看到其上七道血槽,无声的散发着凛然寒意。 秋意泊一手微抬:“此剑名为入梦,出自凌霄宗,乃凌霄宗第二十三代弟子蕴凉真君本命之剑,望你善待。” 周琪然握住了入梦剑,只觉得指尖一痛,他瞪大了双目,入梦剑也从方才凛然万分的模样逐渐黯淡了下来,依旧寒光四溢,却不似在秋意泊手中时了。 这是因为成为了这筑基修士的本命剑,自然为其主境界所束缚。 秋意泊伸出一手,周琪然毫不犹豫地伸手握住了他,不过一瞬,周琪然与秋意泊的身影便消失了去,车队静默了许久,转而又踏上了归途。 “见过真君。” “拜见真君。” 随着秋意泊一路入内,两侧弟子无不俯首行礼,周琪然跟随在秋意泊身后,他神情平和,目光温润,却依旧掩不去眼底的那一丝惊愕。目光所及,仙山云海,来往无不是修行有成之士,最低的也有筑基境界,最高的有化神境界,他叹道:“原来前辈竟是一位真君。” “我道号长生,出自洗剑峰门下。”秋意泊本来是想在外游历,为此还拒绝了如明和尚同行的邀请,没想到兜兜转转也没隔几年,还是回凌霄宗了。他看着熟悉的一景一物,淡淡地说:“我带你去拜见掌门道君。” “是,前辈。”周琪然不疑有他,随着秋意泊一道来了凌霄峰,方到殿门口,就遇到了抱着卷宗走出来的秋怀黎,秋怀黎见了秋意泊,眉目微动,随即荡出了一点笑意:“长生,你回来了?” “哥。”秋意泊打了声招呼:“忙吗?掌门道君在不在?” “不忙,师傅他老人家拜访归元师叔去了。”秋怀黎看见秋意泊身后跟了个筑基期的小修士大概心中就有了些数,他打量着周琪然,见他风姿卓然,温润如玉,笑道:“这位是师侄?” 秋意泊想了想:“不算是,你喜欢就送你,左右我是没工夫教的。” 他微微抬手:“这位是凌霄峰怀黎真君。” “周琪然见过怀黎真君。”周琪然拱手行礼,秋怀黎玩味的看向了秋意泊,一手从袖中摸了件法宝出来顺手就递了过去:“不必多礼。” 周琪然大大方方的接了,这不看是什么东西,便再度行礼道谢。 正所谓有熟人好办事儿,既然遇见了秋怀黎,秋意泊也懒得再等凌霄道君回来,这等小事儿秋怀黎顺手就办了,他将事情简单说了说,秋怀黎秒懂——自从他们这一辈儿的真君多起来后,出门在外难免遇上了个有眼缘的顺手收为徒弟,这些事儿他已经办的很熟练了。他问道:“算是你的亲传弟子?” “不,就外门吧。”秋意泊道:“我打算闭关,先让他在外门历练着。” 秋怀黎笑道:“翠衍刚考进内门,你就又塞一个去外门?” 秋意泊的意思很明显了,他不想收此人为徒,打算放福利给大家。送入外门无所谓,但外门考入内门时门中若有真君在,就会去看一看,说不定得了哪位真君的眼缘,那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成为亲传弟子。 “翠衍进内门了?也没几年,为难他了。”秋意泊感叹了一声。 “可不是么?”秋怀黎促狭地说:“是了,春明师叔托我传个话,左右你一天到晚不着宗门,翠衍养在千叶峰也有几年了,他就勉为其难收为亲传弟子,让你不必多谢他。” 秋意泊失笑:“这恐怕是张雪休说的吧?” “传话的人是他。”秋怀黎无辜地说:“想来张师弟也不敢胡言乱语。” 秋意泊嗤笑一声,看表情是很想给秋怀黎来一拳:“那就这么定了,我先回去了。” “去吧。”秋怀黎抱着卷宗,眉目含着与秋意泊相似的笑:“愿顺遂。” “谢你吉言。”秋意泊转身离去,秋怀黎看向了周琪然,温和地说:“长生真君与我说了,周道友,你已有筑基修为,此前所修道统残缺,现在入我凌霄宗外门,恐怕颇为艰难。我先替你安排在内门住上几月,待你重修道统后,再送你入外门拜师学艺。” 周琪然拱手:“多谢真君。” “不必客气。”秋怀黎转身道:“随我来。” “是。”周琪然随着秋怀黎走了几步,又问道:“晚辈有一问,不知该不该问。” “但说无妨。” “长生真君是不愿收下晚辈吗?”周琪然问道。 秋怀黎并未回头,他边走边说:“并非因你之故,长生真君天性疏狂,无暇顾及门下,将你送至外门,也是为你好……待你去了外门,便知晓了。” “是,多谢真君解答。” …… 秋意泊回了洗剑峰,见紫花遍野,青山烂漫,也不禁有了几分轻松愉悦之情。洗剑峰上并无其他人,他爹和三叔搁望来城为家族忙碌,温夷光也在外游历,孤舟道君要么在闭关,要么随凌霄道君一道出门了,他一个人在山间漫步,也觉得开阔。 之前与周琪然论道,周琪然有一言说的他无法反驳——万事万物,唯心而已。 自他迈入大乘,确定想要叩问炼虚合道境界必须要明白自己所求之道,他这些日子一直想的都是他与太上忘情道统并不相配,为什么他能够这么顺遂的一路修上了大乘巅峰,为什么太上忘情一直都没有带给他太多的劫数。 他翻阅过洗剑峰的典籍,洗剑峰自朔云真君后修的都是无情道,也没多久,至今也不过三代——他名义上的师姐梨萧道君,师祖孤舟道君,以及师兄温夷光。孤舟道君与温夷光还好端端的活着,自然没有什么参考可言,梨萧道君是入魔之前自绝于剑冢,算是一例惨案。 再往前,就是修太上忘情的朔云道君,为血来道君暗害入魔为凌霄宗所杀,碎月真君死于仙魔大战……踏夜道君死于走火入魔、忘羽道君自绝……林林总总,绝大部分死因都是走火入魔。 但他没有。 他至今所经历的劫数,没有一个与太上忘情有关,仿佛这就是一个全然无害的道统,对于秋意泊来说易如反掌,他在那个道界修改天道法则时,就算没有最后那道七彩霞光,他也感觉只要他认同太上忘情,他立刻就可以叩问炼虚合道之境,成为阳神道君。 可秋意泊就是不认同太上忘情。 不是不认同太上忘情,而是自认他与太上忘情并非同道,他们并不相配,哪怕太上忘情就是直指大道的无上道统,于他而言,不是他的,再厉害也没用。 他就是他,哪怕他穿越了,修仙了,能飞了……他还是那个他。 他所获得的一切都是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没有天灵根,他修行不会这么顺遂,没有现代的知识,他也做不到什么跨时代发明,能够过目不忘,那是修仙带给他的……这一切,其实来源都不是他,而是因为他是个穿越来的现代人,而现在,他还会修行。 从本质上来说,他就是一个自私、护短的普通人,与所有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他没有太远的高见,没有太高的智慧,心性也凉薄得很。有什么好的,香的,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自己,是亲朋好友,是宗门……而不是什么汇集万物万族,一视同仁。 这样的他,与太上忘情哪里有半点相似?他凭什么配得上所谓的‘忘情而至公’,他不配,也不想要。 秋意泊不愿意就这样稀里糊涂地确认自己的道。 他进了自己的洞府,将秘境的令牌一一取出,又将戒子空间摘下,在桌上排列整齐,正欲提笔写信,突然又想到自己不过是闭一个关,又不是闭一个不破劫就不出关的死关,做什么弄的跟要死了写遗书分配遗产一样。 只不过是被周琪然几句话触动了一番,不想错过这种触动,这才打算闭个关罢了。 他忽地笑了笑,在纸上留下了几个字,压在了秘境令牌下方后便进了内室。秋意泊盘腿坐下,一时之间又生出了一种懒怠的情愫,他拖过了一旁的香炉,摆开了香具,慢条斯理地制香、燃香,加入了无定奇霞的香料,灼然又静谧,如同盛夏的星夜,微凉的风驱散了白日的烈阳,蝉鸣阵阵,星空璀然,别有一番入骨温柔。 秋意泊倚在长塌上,双目微阖,悬于腰间的蜃珠溢出了一点如梦似幻的雾气,浮于世间,幻化日月山海,缓缓地将他包裹。 ……如果当初选的不是太上忘情,会如何呢? “泊弟,别睡了,快醒醒!”秋意泊被一阵摇晃给弄醒了过来,他揉了揉眼睛,看了一眼天色,又看向了来人,抱怨道:“大哥,你这么早叫我做什么?” 秋怀黎好气又好笑:“先生都关照过了,今个儿练习的法诀要借日出时一缕精华的,你再睡下去,小心被先生责骂。” 秋意泊撘拢着脑袋想了半天,才想起来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儿,于是立刻跳下了床,秋怀黎早已经准备好了衣物,两人配合之下总算是给秋意泊套上了那一身有些繁复的法衣。 话还要从头开始说,秋意泊一个不小心穿进了一本修真里,这主打的是男主秋傲天全家被灭门,自己丹田被毁,又被悔婚,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一路修行成为天帝的故事。秋意泊很不幸,他就是秋傲天那位被人五马分尸的爹。 不过他这个人素来想得开,刚知道的时候恰逢三叔回家,得知他爹和三叔都是地灵根的天才,又是天下第一孤舟真君的亲传弟子后就开始摆烂了——噫,他爹和三叔都搞不定,他怎么可能搞得定呢? 在他测出玄灵根后,更是如此。 害,里都是骗人的,什么下品灵根也能飞速进步,那是主角的待遇,和他有个屁关系,老老实实体验一把修仙才是真的不亏! 大家一道去春宴的时候,秋意泊得知凌霄宗是个要日挥一万剑还要自称老夫也不是什么魔鬼的门派,他锦衣玉食惯了,这偷来的人生,还是别搞得那么累了……他就喜欢当法师,还是拜入太虚门吧!念念咒,施施法,远程大范围群体攻击,这么炫酷的门派不选,去选人比狗还累的凌霄宗,他又不是吃饱了撑着! 秋怀黎知道他选太虚门后,一想也觉得太虚门合适,就一道来了太虚门,也好顺带照顾照顾他。至于其他几位兄姐则都是去了凌霄宗,毕竟他爹和三叔都在凌霄宗,他们天生就比较倾向于凌霄宗。 他和秋怀黎都是玄灵根,刚好踩着内门弟子的线进了太虚门内门,至于拜真君为师嘛就别想了,他们被分到了翡渊真君所在含翠宫,所谓的先生也就是指含翠宫中□□导练气至筑基弟子的先生,同为含翠宫门下弟子,姓王,论辈分,他们得喊师叔。 翡渊真君与他爹和三叔也算是认识,特意吩咐了门下弟子要照顾他们两一二,所以他们两的日子也算过得舒服。 秋意泊昨日法诀手印一个都没错,还被师傅夸了呢。 法衣是昨日含翠宫统一发下的,因为他们终于到了学习第一个比较厉害的法诀的时候,而且今天听说隔壁金虹真君要来寻翡渊真君吃茶,秋意泊私下里觉得应该是穿给金虹真君看的,毕竟修仙了也是要面子的嘛。 很快秋意泊和秋怀黎就到了雾光台,门中新晋弟子都在这里学习法诀,王先生今日那一身鹅黄色的法衣在阳光下闪烁着七彩的霞光,好看极了,哪怕相貌平平,也被这一身法衣衬托出了几分仙气,有了卓尔不群的气度。 秋怀黎见秋意泊多看了两眼,低声提醒道:“专心练法诀。” 秋意泊一边看着一边说:“哥哥,先生的法衣这么好看,我多看两眼怎么了?漂亮的衣服,总是希望有人能欣赏的!” 秋怀黎正想说什么,忽地听见有人轻笑道:“正是此理。” 包括他们二人在内的几个弟子都不禁闻声回首望去,便见一个手持玉扇,灿若骄阳的高挑男子站在他们身后,一众小弟子哪里见过这般风华的人,不禁看呆了去,秋意泊也不禁有些发愣——这位前辈的眼睛真的很好看啊! 浮光跃金,璀璨夺目。 秋怀黎早知道秋意泊是个看见美人就挪不开眼的德性,小时候就见他经常夸这个侍女文静秀美,那个侍卫英姿飒爽,到了修真界也是如此,此前看翡渊真君也看呆了,还好翡渊真君不曾怪罪。 ——也就是看秋意泊年纪小,但凡再大两岁试试? 秋意泊回过神来也低下了头,他到了修真界有了一个非常明确的认知——但凡那种气质风度容貌都绝顶的,绝对是一位大能。 王先生也注意到了这里,快步而来,热切地道:“孙儿拜见老祖!” 王先生乃是金虹真君家的旁系子弟,他口称老祖,自然面前这位就是金虹真君了。一众小弟子年岁都不大,除了入门那一日拜见了掌门真君与翡渊真君外,还真没这么近见过真君。 “弟子等拜见金虹真君。” “好了,都起来吧。”金虹真君走近了两步,手中玉扇点了点秋意泊的头顶:“这小孩儿看着眼熟……” 王先生近乎谄媚地说:“老祖,秋意泊是凌霄宗秋临淮的儿子。” “怪不得。”金虹真君以玉扇抬起了秋意泊的脸,仔细打量着他,秋意泊下意识皱眉,又很快地收了回去——这位真君美则美矣,但看他的眼神像是在打量一个物品,实在是让他喜欢不起来。 “为何皱眉?”金虹真君收了扇子,在他头上摸了摸:“原来是秋临淮家的,怪不得与他有几分相像……小孩儿,你怎么来了太虚门,为何不去凌霄宗?” 秋意泊想了想,眼前是一位真君,比他爹和三叔还厉害的人物,他爹都一千多岁了,眼前这位真君肯定比他爹活得时间还长,吃过的盐比他吃过的米都多,说谎估计眨眼之间就被看穿了,为了博得大佬的好感,于是干脆实话实说:“回真君的话,去凌霄宗……要日挥一万剑的。” 金虹真君先是一愣,随即大笑了起来,他笑够了,这才问道:“你喜欢他的法衣吗?” 秋意泊很诚实地点了点头:“弟子第一次看见这么漂亮的衣服。” 金虹真君侧目看向了王先生:“听见了么,阿绕。” 王先生有些莫名:“老祖?” 金虹真君道:“给他吧。” 王先生目露不可置信之色:“老祖?可是这是我登元婴时老祖您亲手所赐……” “不不不!”秋意泊也没想到这位真君张口就要王先生把法衣脱了给他,满脸都是震惊之色:“真君,您误会了!我怎么能要先生的法衣?” 金虹真君低眉浅笑:“哦?你不是喜欢吗?” “喜欢呀。”秋意泊仰着头看着这个灿若骄阳的男人:“可是喜欢不代表我想要呀,法衣之所以好看,是因为它穿在了先生的身上,我才这么高……” 他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身高:“穿着肯定没有先生穿着好看的。” 金虹真君捏了捏秋意泊头上的小发髻:“你可以留着等以后长大了再穿……也不过十年罢了,弹指一挥间。” 秋意泊头皮发麻,这哪里是他能要的,他还要在王先生手底下混日子呢!他立刻道:“可是十年后我也可以买新的法衣呀!” “有理。”金虹真君的笑意忽地淡了下去,他转身离开,头也未回地道:“那便算了。” 秋意泊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看了一眼王先生,见王先生眼中流露出了几分憎恶之色——这也正常,那毕竟是王先生叩问元婴境界时金虹真君亲手所赐,这是有纪念意义的……换了他,他也讨厌。 得了,小心过日子吧。 秋意泊心想还好他也是有后台的,回头写封信透露给他爹知道,让他爹送一份歉礼来,这事儿应该就算过了吧? 金虹真君一离开,整做雾光台都轻松了几分,秋怀黎将他拉近了一点,低声道:“泊儿,以后不可以这么唐突了。” 秋意泊点了点头,也认错:“是我不好,以后不会了。” 大佬的好感度也不是这么容易就能刷的啊! 经过一日的练习,哪怕秋意泊表现得再好,王先生也没有来夸他一句,秋意泊心中安慰自己没有来挑刺就算不错了,等到日落西沉,他们这一群小弟子才被放了回去,大家都累得半死,无心说话——平日里早该放学了。 估计是王先生还在气秋意泊吧? 一众弟子看向秋意泊的眼神都不能算是太友好。 秋意泊也看见了,在心中无奈地笑了笑,哎算了算了,跟一群小屁孩计较什么,小孩子嘛,忘性也大,过几天也就好了。 他回了寝居,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拿出了藏在纳戒里的糕点,一手拿着话本,一手糕点,再来一杯解腻的热茶,生活乐无边。 修仙就是这点好,哪怕累得要命,稍微休息下恢复了灵气也就好了! 忽然之间,秋意泊只觉得胸中有什么凉意一闪而过,他低头一看,便看见了半截雪亮的剑。此时剧烈的疼痛侵袭而来,他回过头,不敢置信地看着王先生:“……先生?” 王先生冷笑了一声,握住剑的手腕狠狠一转,秋意泊哇得一声吐出一口血来,他倒了下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还好,毕竟胸口太痛了,脸朝地居然也没什么感觉。 王先生的剑从他心口抽了出去,他看见了王先生华美灿烂的法衣衣摆,王先生冷哼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老祖面前让我没脸!” 秋意泊看着他的衣摆,轻轻笑了笑——没想到还没活到秋傲天的剧情呢,他就死了。 本来就是偷来的一世,就这样死了也不错,至少还算是痛快的,不用五马分尸……:,, 522 第 522 章 秋意泊惊醒了过来,他满头都是冷汗,那种痛彻心扉的痛觉还残留在他的脑海中,他立刻扒开了上衣,看到一片平滑,还想再看的时候就被一只手给抓住了:“泊弟?” “泊弟你做什么?!” 秋意泊猛然抬头,就看见了秋怀黎、秋露黎等人,再看周围,居然是在客栈里……他很快就想起来了这是在哪——这里是春溪城,青云客栈,他们兄弟姐妹明天就要上山进行入门试炼了,如今正在看去哪个门派好。 虽说他爹和三叔都是凌霄宗门下,但也不妨碍他们看看其他的。 秋意泊晕乎乎地看着他们,秋露黎摸了摸他的脸,摸到了满手冷汗,皮肤更是冰凉,她皱着眉头道:“这是怎么了?刚刚不还好好的?该不是魇到了吧?泊弟这几日都没出门,难道是在客栈里遇到了什么?” “不至于,老祖在呢,怎么会有不干净的东西。”秋怀黎犹豫了一瞬:“还是请老祖前来看一看吧。” 秋临与很快就到了,秋意泊看见熟悉的面容没崩住,扑进了秋临与怀中大哭了起来,秋临与被他哭得慌了起来:“泊儿,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看见了什么不太好的东西?” 秋意泊也没敢说自己是重生了回来,他其实也不太确定是重生还是做梦——他认为是重生。太虚门虽然是炫酷的远程法师,可居然有弟子敢明目张胆来暗杀同门,实在是太可怕了!还是凌霄宗好!有爹和三叔罩着,还有师祖看着,总不能再出现这种情况了吧!他道:“我要去凌霄宗!三叔我要去凌霄宗!” 秋临与啼笑皆非:“本来就是要叫你们拜入凌霄宗的,怕什么呢?” 秋意泊把眼泪鼻涕都擦在了秋临与身上:“我不知道!” 秋临与拍着他的背哄他:“好好好不知道不知道……今天泊儿跟我睡,你们各自去休息吧。” 几个小辈起身拱手应道:“是,老祖。” 秋意泊很顺利地拜入了凌霄宗,一路上就跟着哥哥姐姐们一道走,也没发生什么意外,不过因为是玄灵根的关系,没能拜入洗剑峰,反倒是有一个叫做温夷光的被孤舟真君收入门下,温夷光是天灵根,大家也羡慕不来,秋意泊和秋怀黎被一并收入了凌霄峰,掌门真君没有亲传弟子,但门下弟子屈指可数,基本上都有亲传弟子的待遇,也算是个很好的去处了。 寒山书院的课业在一开始的时候把他们折腾的哭爹喊娘,不过后来习惯了也就好了,因为有了上一世的经验,秋意泊是第一个进入练气期的,这样一来压力就更小了。 掌门真君很是慈蔼,门中氛围也很友好,每日寒山书院放学,秋意泊和秋怀黎就会被师兄师姐们提溜到掌门真君那边一道听课做事,做的也是一些庶务,他和秋怀黎好歹也是世家出身,耳濡目染之下也不算是难。 秋意泊开始摆烂了,这样的生活就是他想要的,他以后的目标就是修到个金丹或者元婴,然后去寒山书院教书,等攒了一笔钱就出去旅游旅游,也不用去的太远,就四大城玩玩得了,主城禁制动武,总得来说还是比较安全的。 秋怀黎每次听了他的想法,都会用一种一言难尽的眼光看着他:“泊儿,还是要努力些的。” 秋意泊无所谓地说:“我就是一个玄灵根呀,再努力也就这样了。” 反正书里的剧情如果真的存在,他一个玄灵根撑死了修炼到元婴就不错了,死之前能摸到化神就算是祖坟冒青烟,什么真君那是想都不敢想,还是指望他爹和三叔比较好。 就这样秋意泊从寒山书院毕业,进了明霄书院,中途踏云境和剑冢也是有惊无险,得了些奖励,不过也是不功不过,不能和露姐还有温师兄他们相提并论。日子就这样一晃十年过去了,秋意泊还在筑基境界,算是同窗里的平均数,不算是拉了后腿,紧接着同窗们就下山游历了,秋意泊却觉得待在山上挺好的,婉拒了朋友们的邀请,继续留在宗门修炼。 在宗门修炼又没有什么不好,有事就帮掌门真君理一理庶务,算一算账本,没事就听听雨,下下棋,御剑在天上飞一飞放松身心什么的,日子逍遥的不得了。 这才是修仙嘛。 几年之内,陆续有同窗在外不幸陨落的消息传回来,秋意泊帮着凌霄真君办事,自然知道的一清二楚,看着接近三成的死亡率,他暗自庆幸他没有跟着一道出去游历——天大地大,小命最大。 就跟搁现代,出门旅个游大多也会选择去安全性比较高的国家,而不是选择去什么缅甸被人嘎腰子吧? 又过了二三十年,秋意泊居然也叩问了金丹之境,他有些疑惑,问了凌霄真君,凌霄真君说他心性豁达,素来闲事不挂心头,灵根又不算太差,得金丹境界是很正常的事情。 那一日,秋意泊下了职回来,突然想到似乎许久没见过他爹他们了,打听了一圈才知道他爹和三叔已经出门游历了,秋露黎已经突破元婴境界,和林月清、温夷光在王焰秘境中大杀四方,秋怀黎在回了一趟燕京后陷入劫数,目前正在凡界游历。 好像大家都去游历了……最近走在宗门里,都见不到熟人了。 秋意泊有些寂寞地想着。 那他也去游历吧? 去哪里呢?四大城他偶尔也去,感觉大同小异,他身上灵石也不算多,要不……他也回一趟凡界吧? 凡界比较安全嘛,他一个金丹真人也不至于在凡间还能被人一剑杀了吧? 秋意泊愉快地决定了下来,在春溪城搭了一艘船,前往了凡界——哪知道一回家,才得知澜和叔刚去世,他回家刚好赶上头七。秋意泊看着家中门客稀寥,澜和叔入阁登相,居然都没有多少宾客来祭,这才知道原来秋家在朝中已经危险至极。 秋澜和并非是寿终而亡,而是被人刺杀而死,他走的突然,又因政见过于偏激,秋家也不赞同的他的政见,可朝廷那些人可不是这么算的,秋澜和是秋家人,这账早就算到了秋家头上。如今秋澜和一走,秋家更是风雨飘摇——大山倒塌,秋家就该被清算了。 秋意泊眼睁睁地看着秋家从燕京第一名门被放逐到了边陲之地,家中死的死,伤的伤,他回来的太晚了,若是能在澜和叔走之前回来,说不定还有什么办法,可惜他回来的太晚,以他的实力也不敢过多参与家中,毕竟澜和叔得罪死的是当今澜帝,他实在是不敢参与。 秋意泊自家中离开后陷入了脱凡劫,回到凌霄宗后被凌霄真君派往了夏分城做一个管事,最终老死在夏分城,时年八十岁。 秋意泊临死的时候也没觉得哪里不好,就这样平平安安终老,那破书没能实现,他也没被五马分尸,算是个善终,挺好。 …… 秋意泊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还是没死,又重生了。 他人都麻了。 这一世也没横死,就正常老死,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为什么还要重生?! 秋意泊叹了一口气,既来之则安之,能活也挺不错……不过这一世他要换一个活法,至少努力一点,把家里给救回来吧? 他依旧拜入凌霄宗门下,还是被掌门真君选入了凌霄峰,他努力修行,忍着害怕跟露姐他们一道去游历——跟着露姐和温师兄还是很有安全保障的,他剑术不大行,但基础是有的,露姐一路教他,也算是不拖后腿。 等到他二十五岁那年,他也已经有筑基巅峰的修为了。此时正逢天榜,露姐他们都去参加天榜了,秋意泊对那种打打杀杀的没什么太大的兴趣,果断回了燕京,凭借着一手过目不忘,好歹也混上了个功名,他见到了澜和叔,澜和叔笑吟吟地手把手教他,将他培养成了继承人。 三十岁那年,家里说他和澜和叔都不成亲生子,日后总有一些祸患,秋意泊想到了前世因为无人能接手澜和叔的人脉,也觉得应该弄个孩子出来,但他自觉是个基佬,不太想祸害好人家的女子,就从族中过继了一个旁支家的小孩儿,论资排辈,这小孩儿改名‘远之’。 过了许久,秋意泊才想起来那本破书里,秋傲天的大名就叫做‘秋远之’,可他看着被奶娘牵着的肉乎乎的团子,寻思着那本破书秋家灭亡也不是因为秋远之,而是因为家中得罪了其他人的缘故,实在是不能怪到刚出生不久的秋远之头上。 又过了十来年,秋意泊成功接手了秋澜和的人脉,再者有他在侧,秋澜和没有被刺杀身亡,家中依旧好端端的当燕京第一名门,富贵无极。 秋意泊的修为已经很久没有动弹了,明明就在筑基巅峰,只差临门一脚就是金丹,可惜这临门一脚怎么也摸不到头绪,秋意泊也为所谓,就这样一生也很好。 那一日,他与秋澜和下了朝回家,忽地发现家中寂静难言,直到推开大门,才看见了满地死尸。 有一个黑发修士立在中庭,闻得响声,回头来看。 那当真是灿若骄阳的一个人。 “原来,你在这里。”那人微微一笑,眼中流露出了几分癫狂之态,他笑吟吟地说:“应真君杀我血脉,我如今杀他子息,也算是一报还一报。” 秋意泊通体发冷:“金虹……真君?” 金虹真君痴痴地笑了起来,他一指抵唇:“嘘……很快的。” ……:,, 523 第 523 章 青锋吻颈,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其实并没有感觉到疼痛,第一个感觉是温热的剑锋,就这样轻描淡写地吻了吻他的颈项,紧接着是才是一些几乎可以忽略的刺痛,最后,是空气和血液灌入肺部,在剧痛来临之前他就已经死去了。 这样的感觉实在是太让秋意泊记忆犹新,乃至又一次重生,在凌霄宗的入门试炼上也表现的浑浑噩噩,当他以最后一名的成绩站在清光台上的时候,其实他自己都不抱什么希望。 毕竟凌霄宗百年才开一次的内门遴选,只收四十九名弟子,而能上到清光台的,远远不止四十九人。 大概会被分入外门吧。 ——果然是外门。 秋意泊并不觉得意外,他站在台上,看着秋怀黎、秋露黎等人担心的眼神,又看见三叔紧皱地眉头,装作一副不知道内门与外门的天壤之别的模样,尽力地笑着一一回视。 这不对……这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明明已经尽早回家去帮忙了,明明摆脱了因为澜和叔被刺杀而导致家族衰亡的结局,为什么会横向杀出一个金虹真君……他明明记得上一世、上上一世,他爹和三叔都没有和金虹真君结过仇呀! 有一说一,修真界里像他爹和三叔这样的卡在化神巅峰的修士哪里有功夫找别人的麻烦,天天忙着破劫寻道呢。就算是王家有子弟得罪了他爹、三叔,有金虹真君这尊大佛在,应该也不会直接下杀手……这不是他们的作风。 秋意泊心中灵光一闪,突然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关键——他爹和三叔是个谨慎的人没错,也不会动辄去拉下脸去杀小辈,但他们要脸,别人就不一定要脸了啊! 第一世他被王先生半夜给宰了,理由是他让王先生在金虹真君面前丢了脸面。第二世他死和金虹真君无关,不过他也听说过几句,说是金虹真君是出了名的护短,溺爱家中子弟。串联到第一世,当时他爹和三叔还没叩问真君境界,但也只差一步之遥,就这样他还被说杀就给杀了…… 王家的修士都特么被金虹真君养成了那种里标准的反派富二代啊!天不怕地不怕,仗着有金虹真君当靠山,就什么人都敢挑衅,什么人都敢下手啊! 如果是王家子弟先去挑衅他爹和三叔,那也怪不得他们了,所以金虹真君过来杀他们秋家全族这事儿……虽然听着就觉得有点病,还不要脸,但只要把这套有病的逻辑套给金虹真君,好像也不是不能理解的事情? 可金虹真君他图什么呢? 按照基本的逻辑推断,第一世他一死,他爹他们肯定要跟太虚门讨个说法,如果金虹真君不管这件事,王先生是必死无疑,这已经不是他和他爹他们的感情深厚问题了,而关乎于凌霄宗和太虚门两个庞然大物的颜面问题了,必不可能轻飘飘的就揭过去了。如果金虹真君拒不交人,那说不定两派还要起争端。第二世就跟不必说了,秋家全族死绝,那就是血海深仇,不死不休。 金虹真君他图什么?就算他是渡劫期,可上面两派掌门都是大乘期,孤舟真君更是天下第一战力,挑起两派争斗对他有什么好处? 秋意泊晃了晃脑子,总之,这一世他一定要想办法坑死金虹真君! 秋意泊被分进了外门,却没有当即就住进外门去,他的样子实在是太不好了,三叔抱着他去了内门洗剑峰,这地方秋意泊也不算少来,孤舟真君虽然性格孤僻,但也算是他师祖,他只要不闯到峰顶去打扰孤舟真君,其他地方都是任他来去的。 秋意泊抓紧了秋临与的衣襟:“三叔……我……” 秋临与拍了拍他的背:“嘘……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今日看你在山路上就不太对劲。” “嗯……”秋意泊点了点头,决定拉一个作为修真界最常见的梗来套路他三叔,他小声说:“三叔,我……我在路上看见了一个老爷爷……” 秋临与脚步一顿:“什么老爷爷?长什么模样?” 秋意泊深知编得太详细是肯定会被戳穿的,他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说:“哎……我好像……想不起来了。” 秋临与垂眸看向他,“老爷爷说了什么没有?” 秋意泊伏在他的肩上,特意没有看秋临与,吞吞吐吐地说:“他没说什么,但是给我看了好奇怪的东西,好多人躺在一起,有男有女……” 秋临与:“……什么?!” 他凌霄宗什么时候混入了这等邪魔歪道!给一个六岁的小孩儿看这种东西,合欢宗都干不出来这种事儿! 秋意泊接着道:“是大伯、二伯……家里人都躺在地上,我怎么叫都叫不醒他们。” 秋临与刚松了一口气,随即又认真了起来,他道:“还有呢?” “还有……”秋意泊想了想,接着说:“有个很漂亮的郎君,提着剑站在了我们家的中庭,说什么……说什么……” 秋意泊说到此处,苦恼地说:“我记不清了,他就说了几句话,好像是和三叔还是我爹有仇什么的,我也没听清,然后我也死了。” 秋临与皱着眉头在他头上拍了拍:“好了,好了,记不清楚就不要想了。” 应该是山门中哪位前辈想试一试泊儿,这才做了一个小幻境来吧……问题不是很严重——就是也不知道是哪位前辈做这种不知轻重的事,把泊儿吓得魂不守舍,这才入了外门。 秋意泊还等着三叔问他那人叫什么呢,结果三叔轻飘飘地来了一句‘不用想了’,他一句话憋在嗓子里,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不该说,背上被三叔一拍,他就控制不住的昏睡了过去。 ……可恶啊!为什么没能把三叔给套住啊! 秋意泊在洗剑峰上休养了一个月,因为他还记得上辈子的事儿,他寻思着自己摆烂无所谓,可既然灭门惨案确实是会发生,自己活几十年觉得够本,可不能拖着家里一道死,于是修炼得格外努力,似乎是叫孤舟真君还是掌门真君见着了,轻飘飘就把他算进了内门,直接拜在了三叔门下,也算是个关系户。 他已经和这帮子同窗相处了两世了,倒也没闹出什么矛盾来,平平安安一路修入金丹境界,他爹和三叔也成功叩问了合体境界,成为了真君。这次他因为常住洗剑峰的缘故,逮着机会就暗示他爹和三叔太虚门金虹真君不是好人,似乎是入魔了,他爹和三叔倒是不以为意——金虹真君护短成魔这件事儿也不是一两日了。 既然他爹和三叔这边走不通,他自己又是玄品灵根,修行再快也快不到哪里去,秋意泊想了半天,决定干一票大的——他拿一些前世听到的金虹真君的事儿对着时间编了编,改名换姓写成了话本子,悄悄散了出去。 有前世十几年网文阅读经验打底,修真界哪里看过他这样的《苍天不容!某宗真君与其三位弟子的不伦之恋》这样火辣直白的标题,居然一炮而红,秋意泊写得直白,狗血一瓢瓢地往上泼,居然还真让他写出了一点名堂来,因为细节真实,而且隐隐指向某宗门某位护短得简直跟入魔了一样的真君,一众修士心中有数,一时间某真君在修真界声名狼藉——一般人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哪怕是生性风流,也极少专门挑自己血脉后嗣下手,着这位真君恐怕是入了魔道。 秋意泊看着风向,写了这一套书的最后一卷,直接挑明该真君已经入魔,只盼着太虚门秉公执法,将他杀了以正天下……就算不杀,管束金虹真君一下也好啊! 秋意泊去了春溪城,他自知这事儿极为危险,向来做的隐秘,他会将写完的书稿放在一家镖局,然后在春溪城挂了悬赏,让接了单的人去再转交给下一个接了单的人,如此反复,一路送到秋叶城的书局,中间大概要转十几号人的手,而且每次都不是固定的人,想要查他,非常难。 这一卷话本问世,果然掀起了一股风浪,太虚门宣称金虹真君闭关去了,此后两百多年里,秋意泊也很少听见关于金虹真君的消息,似乎是真的闭关去了。 此间,秋意泊也一直关注着燕京本家,时时托人送一些能救命的丹药回去,澜和叔是寿终正寝,秋家得以保存,一切都向好的地方发展。 第三个一百年,秋意泊已经忘了金虹真君此人,他自觉已经活够了本,人在金丹,也不指望再进一步,也该下山旅旅游,看看天下美景,若能就此老死,也算是完满。那一日,他到了秋叶城,去书局搜罗话本的时候见到了一个灿若骄阳的青年,偏偏眉眼间含着几分倦意,他心头一挑——完了完了,该不是金虹真君查到他身上了吧? 不不不,冷静!事情都过去了这么久,就是天大的手段,也查不到两百多年前的小事儿啊!秋意泊装作没看见的样子,自顾自挑了书走了,金虹真君也没有什么异样,仿佛他真是随便来逛逛而已。 秋意泊心中松了一口气,去了一家颇有名气的小吃摊上吃了午饭,打算今天就在话本上消磨了,刚进客栈办好了入住,一进大门,秋意泊就晕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秋意泊才醒了过来,他心知不对,可就是睁不开眼睛。 他听到有人说:“金虹真君,你当真不后悔?” “为何后悔?”金虹真君轻笑了起来,他似乎指了指谁:“这位……可是凌霄宗怀真君的亲传弟子,应真君的亲子。” “我知道。”那人道:“此人不过金丹……” 金虹真君笑着打断道:“这等蠢话,何必说出口?” 那人沉默了一瞬,问到:“此人身份太过麻烦,金虹真君,若真拿了他,恐怕要引起事端来。” 金虹真君道:“秋应真,秋怀真天纵之才,若我能与二人一战……求之不得。” “一言为定。”那人说着,走过来一把扯起了秋意泊,推进了金虹真君怀里:“金虹真君,请。” 秋意泊只觉得颈侧一痛,随着血液的流逝,他听见那人说道:“好!金虹真君既愿入我血来宫,道君必定能令真君摆脱渡劫魔障!” 接下来的事情,秋意泊就不知道了,因为他又死了。 他最后一个想法是——金虹真君吸人血,他妈的他是真的入魔了啊! 不,他睁开了眼睛,看清了那人。 那是一个他很熟悉的人,是凌霄宗门下,他平时口称师叔与他共事过几十年的……刘何平师叔! 秋意泊第五次重生清醒的时候,已经是凌霄宗外门弟子了,此前浑浑噩噩,不过还好还在炼气期,他也就十岁左右,他想也未想就要去内门找他爹和三叔,实在不行找孤舟师祖也行,那血来宫是什么玩意儿,他从未听说过,但刘何平是内门弟子,又是化神境界,实在是不存在什么改投他派的说法,吸人血的才能作为入教的凭证,这他妈绝对是个邪道啊! 他在凌霄宗日久,凌霄宗就是他第二个家,得知有这么个歪魔邪道潜藏在了宗门中,平日也不知道祸害了多少同门师兄弟,他急的要命,只想赶紧去揭发他! 说给别人或许对方不会信,但是他爹、三叔听了他的话哪怕有所怀疑,也会去查一查的! 唯一要考虑的问题是现在时间还在近三百年前,这刘师叔他到底还有没有叛门他也不知道……之前他们说什么来着?道君? 好!真君之上才是道君,能养出道君的肯定不是什么小门派,三百年前这血来宫肯定是存在了!他哪怕提醒一句小心血来宫也是好的! 这一世或许是他之前浑浑噩噩的时间太久,他爹和三叔也感到失望,并没有特意叮嘱过,内门守门的弟子非拦着他不让他进去,最多只能帮他传个口信,要是秋怀黎等人能来接他,就让他进去。 或许是秋意泊的样子太过着急,很快就有一个元婴期弟子被吸引了注意力,他道:“你是……秋意泊?” 秋意泊看到对方的面容就知道对方是谁。这位元婴期前辈是凌霄峰门下的张镜张师兄,如今秋怀黎入了凌霄峰门下,日常之间肯定也有所提及,应该是能认识他的——第二世的时候,他也和张师兄共事过许久呢! “张师兄!”秋意泊道:“我哥哥在吗?” 张镜一愣,随即笑道:“怀黎与你提过我?” 秋意泊点头:“哥哥时常提及师兄对他的照顾呢!” 张镜笑着摇了摇头:“你是来找你哥哥的?” “是的。”秋意泊虽然是来找他爹和三叔的,但是能进内门才是第一道关卡,说是找秋怀黎也没错。张镜听了就伸出一手:“来,我带你去找怀黎,我方才出来时他还在忙呢,想是一时半会儿也没空过来。” 秋意泊大大地松了口气,一路小跑牵住了张镜的手,张镜御剑带他上了天空,问道:“见你神色匆匆,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秋意泊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张师兄与他共事已久,又是掌门座下,不可能有问题,他想了想,说:“师兄,我方才在外门时听见有人在谈论什么血来宫……什么入教要喝人血,还叫我也入门,师兄你听说过这个宗门吗?我觉得不太对,就想来问问哥哥。” 张镜眉目一动:“……血来宫?” 秋意泊抬首看着他,见他皱眉,问道:“果然是个邪道教派么?” “是这样。”张镜解释道:“我似乎也在哪里听到过,血来宫向来行踪隐秘,道统鬼魅阴邪至极,没想到他们居然将手伸到凌霄宗来了。” 秋意泊一顿,总觉得张镜这话说的有些奇怪,却也没有太在意,他一个劲的点头:“嗯嗯,我听着心中发慌,好想问问我爹还有三叔,看看他们怎么处理……” “也算是妥帖。”张镜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只是这话最好还是别说了。” 秋意泊:“……为什么?” 秋意泊此时才注意到飞剑停留在了一座荒山上,他背上一寒:“张师兄,你……你也是?” “不,我不是。”张镜笑道:“血来宫与我并无瓜葛。” 秋意泊松了一口气,他喃喃道:“那就好……” 张镜含笑看着他:“可是这么好看的一场戏,怎么好让你提前揭破呢?秋师弟,委屈你了。” “你还是……去死吧。” 秋意泊还未反应过来,失重感陡然传来,他被从飞剑上推了下去,两侧的风呼啸着从他身边掠过…… 妈的!张镜怎么也是个二五仔!他们凌霄宗是被邪道给穿成筛子了吗?! 秋意泊醒来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他都想拍桌子骂人了,他们凌霄宗不是天下第一宗门吗?为什么宗门里有这么多二五仔啊!还混到了掌门门下,掌门门下那是什么?那可是未来的掌门预备役啊! 他们凌霄宗是没救了吧?! 秋意泊有些郁卒,他看着已经是第六次来的青云客栈,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高兴自己又活了比较好,还是难过又死了比较好。 他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到书案旁边,拿着纸笔写了起来。 第一世,死在六岁。第二世,八十岁。第三世,四十岁出头。第四世算是活得长了一点,第五世几乎算是开门杀……这么一算,跟他平均金丹境界的应有的寿数来说简直是属于夭折。 换在凡间说不定连祖坟都进不去的那种。 秋意泊长叹了一口气,又写了几个关键词:金虹真君,张镜,刘何平,血来宫,原著。 已知金虹真君是为了破渡劫劫数才搞出这么多事情来,还不惜加入了血来宫。血来宫是邪道没跑了,刘何平也是其中一员。至于张镜,他和血来宫没关系应该是真的,但八成也不是个好人,原著就更别提了。 这修仙界根本就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好混啊! 这么几次下来,秋意泊哪怕是条咸鱼,也被激出了一点血性来了。他一个玄灵根,以最大努力修炼也跟不上这几个人的修为,前期应该能避则避的态度,尽力去让他爹和三叔强大起来,等自己修为慢慢上去了,长大成人,这样说话才有可信度——总比一个六岁小孩吆喝着全家会死,宗门里有叛徒来的可信。 秋意泊简直就是憋屈,他要是跟温夷光一样是个天灵根就好了,他一直努力,等到二三百岁至少也该是元婴境界了吧?至少不会死在王先生那种人手上,实在不行,跟露姐一样是地灵根那也不错啊!那就不会像现在一样束手无策了。 他寻思着这几件事,他吃亏其实都吃亏在了都是私下里发生的。如果他是天灵根或者地灵根,前期至少也是保送内门,能得到真君青眼,多多少少也会被格外关注一点,到时候想个办法把这些事情送到自己师傅面前,他再说那也是耳听为虚,但眼见为实啊! 他用头撞了撞桌子,怎么想都觉得好累……危险这么多,他要怎么样才能让家族、宗门避开呢? 不不不,他不能这么想,他就是个玄灵根,这事儿是钉死了的,但不代表玄灵根他就一事无成了,这一世他一定要比之前更努力,争取成为真君门下的亲传弟子,没有天赋也可以有个勤勉,不能急……这些人修为都那么高,他不能太着急,想到之前他活了三百年宗门还好好的,说明这些事情都不是急于一时的,他一定要徐徐图之。 他不敢赌自己还有没有下一次重生。 不管怎么说,自己的实力才是最重要的!有了实力,才能有地位,许多事情才会更便捷,说话才有人能信! 秋意泊开始谨言慎行了起来,一心修炼,在成为内门弟子不久后终于成功拜入了春明真君门下,成为了春明真君的亲传弟子,他没有去管什么血来宫,什么金虹,不是他该管的事情,他先努力修炼再说。 这一世他前期避开了张镜,避开了刘何平,避开了金虹,随着温夷光、露姐等人一道出门游历,绝不单独行走。或许是之前已经修炼过好多次的缘故,又死了那么多次,算起来居然也不比秋露黎他们修行的速度慢多少。 约莫三百年后,他成就元婴,温夷光和秋露黎等人摸到了化神的门槛,再有一步就是化神,也是此时,天榜开了。 这一次天榜他们是务必要参加的,否则再等一个三百年,他们就没机会了。在天榜期间,秋意泊悄悄向离安真君透露了张镜师兄有古怪一事,张镜被离安真君所杀,后来他才得知张镜居然是一位真君,秋意泊暗自庆幸自己之前没想着要去挑衅,否则他估计又得重开了。 天榜回来后,他暗中搜集了刘何平的证据,将刘何平送到了掌门面前,并提交了血来宫一事。掌门真君勃然大怒,刘何平被处死,关于血来宫一事掌门真君则是表明还需调查,让他不必再继续追查下去了,不是他能够参与的事情。 第五百年,凌霄宗高层莫名陨落大半,包括掌门真君、孤舟真君……他爹、三叔在内,门中只剩流宵真君与春明真君二位真君。 第六百年,血来宫下处遍布凌云道界,流宵真君、春明真君陨落,血来宫攻打凌霄宗,凌霄宗被灭。 秋意泊也在其中。 他临死之前,看着灰蒙蒙的天际,心想这些或许都是他的错。 他没有料到血来宫原来是这样的庞然大物,只一名血来道君,便压得所有人都毫无办法。他贸然将血来宫一事揭穿……他也是这几日才知道,原来凌霄宗与血来道君有血海深仇,此前凌霄宗不曾知道血来道君还活着,也便罢了,自他揭发,才会有后来宗门大半真君前去苍雾道界试图斩杀血来道君,最后尽数陨落一事。 这到底应该怎么做……这一局棋,无论他如何走,都走向了死局。 他到底应该怎么办? 他到底要如何才能在这一局死棋中保住秋家,保住凌霄宗,保住他所在乎的人? ……好难,他根本办不到。 他已经足够努力了,他为什么就是办不到? …… 许久之后,秋意泊倚在塌上,眼中忽地流下一滴泪来。 有一道声音道:【你看,你后悔当初选了太上忘情,认为自己是个天灵根才不得不被迫周旋于诸事之中……可若你不是天灵根,你没有选择太上忘情……】 【你一事无成。】 秋意泊睁开了双眼,他轻声说:“我已扭转天命。” 他并非一事无成。 他在幻境中推演了近千次轮回,并非只推演了如果自己是个玄灵根,从而导致的一系列可能性,他也推演了如果自己是个天灵根,而不选择太上忘情这一道的后续未来。 其中,无论他选择了什么道统,凌霄诀也好,红尘诀也罢……诸多无上道统,最后皆折戟于血来宫一战。无他,因为这些无上道统都没有太上忘情来的迅速——他在元婴以前,其实修行也不算太快不是吗? 血来宫一战,想要保住凌霄宗,想要保住他在乎的一切,那么最低的入场券是大乘期。 他只有修习太上忘情,才有可能让他在五百年内叩问大乘境界……温夷光与他同样是天灵根,又是天生剑骨,可谓气运天赋资质样样不缺,但那时他也不过是堪堪进入合体境界罢了。 他与温夷光之间,差的不过是道统罢了,一个是太上忘情道,一个是由太上忘情衍生出的无情道。 可他能成就如今,这些难道全赖太上忘情的功劳吗? 不是的,就算是有太上忘情,有了大乘境界又如何?难道死在血来道君手上的大乘真君还少吗?连孤舟师祖当时都不能与血来道君正面一战,他一个新晋大乘凭什么? 能在血来宫一战中获胜,是他耗尽心血,是他机关算尽,是他不惜因果,才盘活了这一局死棋……岂是区区道统这两个字能够概括的? 正所谓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功德五读书,六名七相八敬神,九交贵人十养生……看似是命数最重,可事实上是这样的吗? 不,不是的。是他自小养成了良好的品性,得了他爹和三叔以及各位长辈的亲眼……要是他自小是个傲慢毒辣小人之辈,不提师傅师祖,连他爹都不会多看他一眼。 难道那些奇遇,那些气运所得,能让他爹高看他一眼吗?他记得他小时候与他爹、三叔说他又得了什么机缘,他们的回答是‘能避则避,不得贪恋,气运滔天,恐非善事’。若无实力,气运就是厉鬼手中的索命绳,或早或晚罢了。 此后走上修行路,各位长辈教他如何修行,如何破除迷障……他自小时候的与他爹和三叔的七分相像,变为了五分,最后又成了三分。再后来声名鹊起,重入凡间,与澜和叔再通人情世故,权谋利弊……是为秋家,是为秋澜和,可他难道就只为了秋家,只为了秋澜和吗? 他确实居于庙堂之高,确实炊金馔玉,可他做的哪一件事不是利国利民?行至这一步,他重返修真界,此后便是道界一事,他不惧积累因果,修补凌云道界,天地之间灵气大增,风水异变,他命、运也为之更改。 以上种种,是气运、道统几个字可以轻易就揭过去的吗?没有他的勤修苦练,气运和道统又有什么作用?徒劳而已。 秋意泊淡淡地想着,他如今能成就这一切,已经不是单纯的某一项造就的了——气运、道统、努力缺一不可。 他此前的踌躇,不过是因为他觉得这些实力并不是属于自己,他承认他是有一些恐惧,他害怕修行那么多年,回过头却发现这一切都是可以被轻易剥离的,他依旧是一个一事无成的人,也同样恐惧于本性为道统剥夺,让自己不再是自己——最终归咎于他对自己的不自信。 他觉得自己没有那么强,所以才有这种恐惧。 算到最后,这一世算得上是顺遂,其原因还是因为自己。 那么他之前到底在犹豫什么?在怕什么呢? 太上忘情他修炼了那么多年,从未有过相关的心魔劫,这个道统无疑适合他的,也足够强大,他为什么要去否定它呢?他是可以换一个道统再修,可要是再走到这一步,再度怀疑自己的道呢?难道也要再废去修为,重新开始吗? 还未看未来,便瞻前恐后,这不像他。 道法自然,他也随自然便是! 秋意泊缓缓吐出了一口气,他看向了窗外。 雷劫,来了。:,, 524 第 524 章 “雷劫?”凌霄道君敏锐地看向了天空:“道君劫,谁的雷劫?!” 他与孤舟道君自归元山归来,还未入宗门便看见了天空中正在凝聚的雷劫,几个名字迅速在他脑中划了过去,流宵、离安叩问大乘也不过百多年,春明才在渡劫后期,可这明显是个道君劫!思来想去,唯有一人符合,他脱口而出:“长生?” 话一出口,他便确定了下来,“是长生在渡劫。” “嗯。”孤舟道君清清淡淡地应了一声,两人的速度无形之间加快了一倍,终于在雷劫下来之前回到了宗门中。 秋意泊选在了小鹤山渡劫,这儿向来是凌霄宗渡劫必选之地,周围是无人居住的山峦,别无人烟,就算雷劫威力大一点,劈坏了什么也不怕——洗剑峰还是算了,上回奇石道君在洗剑峰渡劫,末了还是秋意泊去修的呢。 有事弟子服其劳,关键时刻就是这么用的。 不知何时起的风吹得小鹤山上草木折腰,沙沙地响成了一片,秋意泊凭空而立,长发未束,浅青色的广袖被被鼓起,又成了薄薄的一片,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感知到了什么,抬眼看向了来人:“掌门师叔,师祖。” 周围并未有弟子围观,道君劫非同凡响,上回凌霄道君渡劫,他们这一帮子真君都是躲得远远的看两眼,至于再往下的弟子就只能看个闪电彩光了,如今他自己渡劫,当然是没什么心思去顾及弟子,宗门内凌霄道君和孤舟道君也不在,他便严令禁止弟子靠近小鹤山。 没想到回来的这么巧。 秋意泊淡淡地想着。 凌霄道君看着面无表情的秋意泊,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他心中一动,随即大惊——长生该不会是强行渡劫的吧?!以他的心性,虽然不大可能,但万一是遇上了什么心魔劫……他正想出声喝止,哪怕拼了这条老命也要将秋意泊强行带走,忽地就看见秋意泊向他挤了挤眼睛,带着几分调侃道:“师叔,没想到吧,一眨眼我都要渡道君劫了。” 凌霄道君:“……” 没事了,是他想多了。 ……没事就好。 孤舟道君抬头看向了雷劫,平淡地说:“自己小心。” “我明白。”秋意泊的笑容又清淡了下来:“好了,师叔,师祖,你们快离远些吧,不然这雷劫要带你们一起劈了。” 道君劫的范围尤为宽广,以他们现在的距离,凌霄道君和孤舟道君会被天道判定是来帮他作弊的,到时候雷劫威力翻三倍,大家一起手拉手,黄泉路上好作伴——哦,可能也没有黄泉路了,那样的威力,应该是当场魂飞魄散,根本来不及逃。 两人也是担心,这才离得近了一点,闻言也暗道失了些分寸,便转身离去。 只剩秋意泊一人了。 秋意泊已经渡过很多次雷劫了,对雷劫的他可谓是四平八稳,心中毫无波澜。什么雷龙嘶吼,狂风咆哮,经历多了也就那么一回事儿,秋意泊根本没放在心上。 凌霄宗上空已经是黑压压的一片了。 他看着天际,寻思着天雷怎么还不下来,刚这么想,便有一道劫雷如银龙降世一般扑来,速度之快,秋意泊那要准备防御的念头还没到达手上呢,银龙便已经扑到了他的身上。秋意泊被雷电包裹,狂暴的灵气裹挟着极致的高温在他全身攒动,秋意泊嘴唇动了动,本来想叫一声痛(通常是‘我操’),但他发现全身都麻了,别说叫痛了,嘴都张不开来。 什么叫做就这么一回事儿,什么叫做没放在心上……可见人在这关头是不能念叨的,老天爷会让你重新做人。 秋意泊忍着剧烈的疼痛,调动周身灵力,将劫雷之力融入己身,他感觉到自己体内的奇经八脉乃至骨骼血肉已经全数被烧成了一堆齑粉,但他无疑还是活着的,他可能就剩个人皮还撑着,他闭目而立,经脉没有了又如何,这样强盛的灵气下,就算是肉身全毁,重修也不过是弹指之间。 雷电在秋意泊身上跳动着,霸道的电弧几乎将周围化作一片绚烂的电海,秋意泊就立在这电海的中央,承受着这一切。 经脉在反复熔毁和建立中反复着,秋意泊一遍遍的与体内劫雷抗争,本就已经强盛到了极致的经脉在一次次的新生与灭亡之间变得越发强韧,而对应的是周围的劫雷正在消亡,正在秋意泊感觉到自己的新生的速度比劫雷熔毁要快一些的时候,第二道劫雷陡然而至! 秋意泊只觉得心神剧痛,连神识这等无形之物都变得麻木了起来,他体内也化作了一片电海,每一寸灵气之中都仿佛裹挟着令人恐惧的劫雷,秋意泊睁开了眼睛,劫云之上忽然斗转星移,数百道银色轨迹同时显形,银丝垂落,它们扶持着秋意泊的手臂,令他轻松无比地一握,便有一道紫色的光柱在他掌中显形——这便是劫雷。 秋意泊手指修长,却宛若钢铁,轻而易举的就将这一道劫雷从自己体内抽了出来。 体内的经脉得以喘息之刻,重修构筑,也正在此时,第三道劫雷轰然而下! 这一道劫雷与前两道不同,前两道于它而言,像是探路的斥候,这一道劫雷便是正主,它几乎将整座小鹤山都包裹其中,秋意泊才构造好的经脉被它一冲而溃,秋意泊的神色却很平静,好像在这里遭受劫雷噬骨的人不是他一样。他抬头看向了天际——天道亡他之心,不死。 无论是凌霄道君、孤舟道君还是奇石道君,他们的劫雷也没有像这样一道接着一道的。 他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天道想要轻而易举的夺走他的性命……不如直接睡吧,梦里什么都有。 他阖目而立,平静地炼化着劫雷之威。 顷刻之间,第四道劫雷无声无息而至! 密密麻麻的电弧在秋意泊周身盘绕不去,脚下电海犹如实质,劫雷几乎已经将飘然的雷化作了浓郁的电浆,在云海中翻腾着。万千银丝再度垂落,在秋意泊脚下形成了一朵绽放的花,将他拱卫其中。 体内的经脉已经来不及重构了。 秋意泊忽然意识到了这一点,在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忽地体内多了一股幽然的寒意,他仔细看去,却见体内逐渐化出了一道银白长丝,蜿蜒扭曲,仿佛在沿着某种特地的轨迹一样。这轨迹秋意泊熟悉无比,这正是他平日里运转太上忘情道统所走的周天! 一道道纯白的丝线从这长丝中溢出,它们代替了秋意泊的经脉,构架在了原本经脉的位置,随即又是骨骼、血肉……它们本就是一团灵气,劫雷与它们而言如同无物,轻易就置换了他的肉身,随即又隐没无形。 在外,凌霄道君情不自禁地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成了。” 孤舟道君颔首,道君劫的第一劫,雷劫不过是表相,真正的劫数在于是否能够应了道统,以道统化作新的肉身。他们二人急匆匆地回来,就是担心秋意泊不认同太上忘情道,毕竟十来年前秋意泊才问过他们道,那时见他极为不赞同太上忘情……如今看来却是他们多思多虑了。 倏地,秋意泊的皮囊消失在了天地间,转而逐渐显露出了一具修长高挑的身影,‘他’是秋意泊,与渡劫之前的秋意泊一般无二。 秋意泊一心沉浸于内视,却不知道自己的肉身已成,他的意识莫名恍惚了去,他听到了一种飘然的声音,似丝竹,又像是有人在低吟浅唱,他的神识无意识的跟着乐音飞了出去。顷刻之间,他就已经站在了云顶之上,俯瞰人间,万千青山,遍野绿水,尽收眼中。 再有一瞬,这繁茂广阔的世界陡然化作了一捧云烟,随风散去,显露在他眼中的是清晰明了的世界,万千银丝将这个世界包裹,它们凌乱不堪,却各自遵循着应有的规则,在天地间运转着。 秋意泊意识到了一件事儿——这些……它们并不归属于凌云道界,而是归属于更高的东西,或许是天道,或许是其他。 道道银丝陡然如华盖垂落,在垂落的那一刻染上了灿烂的金,它们将秋意泊的神识包裹,秋意泊被它们托着,越升越高,越升越高……他心念一动,天空上的金线便为他拨动,发出了一连串如歌如颂的乐音。 原来是这里发出的声音。 秋意泊这般想着,手指不受控制地弹奏了起来,他近乎沉迷地侧耳倾听着,只觉得无比安心,此前的一切努力,一切不甘,一切懊恼在这一刻皆释然而去,一切都不重要了,他只想安静地在这里休息片刻……或许就这样睡过去,哪怕就此身死道消,那也是心甘情愿的。 凌霄道君的神色又沉了下来,第五道、第六道、第七道劫雷已过,论理,长生他该神魂归位了才对,可那躯壳依旧立在半空,不动不语……哪怕‘他’的胸口起伏,可与他们而言,神魂是否在,那是一目了然的事情! 孤舟道君漆黑的双目平静地看着电海,道:“等第九道。” 九为极数,若满九长生还未醒,就算是一九雷劫,就此终止,长生也算是渡劫失败了。 失败了会如何? 凌霄道君眉头紧皱,走到了第二劫,也是最重要的一劫,若这一劫过不去,那么他们凌霄宗将会多一具道君的躯壳,至于长生的神魂……从此归于天地。 也可当长生身死道消。 秋意泊伏在这万千金线之中,越是躺着,他就越是疲惫,他昏昏欲睡,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又睡不着——这样好的地方,他想泡一杯好茶,焚一炉好香,最好再有人能替他拨一拨金线,让他听着乐声,伴着香气,才好入眠。 奈何这个状态纳戒和芥子空间都用不了,秋意泊闭了好一会儿眼睛,试图强行入睡无果,又无奈地睁开了眼睛,他见天地金光如织,陡然生起了一种不太好的想法。 这样漂亮的金线,搞几根回去做一把琴肯定很不错,他做出来的法宝自动弹奏一下总没有问题——反正这里金线这么多,他弄几根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只听见啪的一声,一根金线被他掰了下来。 秋意泊生出了一种满意的情绪,又连续掰了六根,勉强凑够了一把七弦琴的数量,他轻轻一挥,烟云为身,法则为弦的长琴便出现在了他的手中,他随手一拂,动听的乐音飘入耳中,他享受一般的眯了眯眼睛。 是很好听。 长琴自动奏响,秋意泊打了个呵欠,忽然人又精神了起来——万一这琴断了怎么办?他哪来的琴弦修补? 他睁开眼睛看向四周,金线那么多,他多薅点应该没问题吧? 秋意泊并指如刀,霎时间包裹他的金线就被他给折秃了,也不知道为什么,越是折这些金线,秋意泊就越是精神,等到这天际中大半金线汇聚于他手时,他神魂一震,陡然清醒了过来。 不对啊,他搁着渡道君劫呢! 秋意泊眯了眯眼睛,眉间又染出了一片倦意,他伸手握住了一把金线,毫不犹豫地给扯了下来,第二把、第三把……等他握住第四把的时候,只觉得有什么东西落到了他的身上,亦或者他被推下了云端,躯壳的重量一下子加注在了他的神魂之上。 ‘他’睁开了眼睛,自此,便是他了。 于雷光中,秋意泊一臂微抬,遮住了双目,他倦懒地打了个呵欠,他轻笑了起来——这算什么?天道不是打算满足他一个愿望,就让他回归天地吗?怎么愿望才满足了一半,他就被扔下来了? 是怕他抢了他天道的位置吗? 秋意泊放下了手臂,眉目清润,目光却如同一柄凌冽的长剑,直冲天际。 可给了他的,就是他的了。 秋意泊站起身,挽了挽长袖,露出了半截莹润的手腕,一柄纸伞出现在了他的掌中,他手握伞柄,随手一挥,便有数十道流光分散于青山之上,再有万宝炉、却邪剑等物现于人间。 凌霄道君见此,彻底松了口气:“还好,最后一道了。” “嗯。”孤舟真君平淡地应了一声,目中却也溢出了一点笑意。 凌霄道君深深地看着秋意泊,虽然是亲眼所见,却还是有些不可置信。六百岁的道君,这可是六百岁的道君!他们亲眼看着秋意泊长成,如今,居然已经与他们并肩了! 这谁能想到呢? 当年秋意泊等人入门时,他们还曾戏言下一代如何,就看他们了……如今不过六百年,此言便已应验! 这是侥天之幸,也是天佑他们凌霄宗! 若不是大庭广众之下,凌霄道君几乎都想潸然泪下了。 最后一道雷劫来的平平无奇,秋意泊都懒得做出任何举动,就站在那儿随便劫雷劈,那劫雷在击中秋意泊时……或者说,雷霆万钧的穿过了秋意泊,仿佛秋意泊并不存于这天地间一般,分散向各种法宝。 自家的剑,前不就才被劫雷洗涮过一遍,如今还真有点吃撑了,秋意泊眉目一动,忽地自远方响起了一道响彻天际的剑鸣之声。它并非是由一柄剑发出,而是由凌霄宗的宝剑发出的铮鸣之声。 无数弟子愕然地看见自己的本命剑自丹田飞出;剑冢大门轰然敞开……成千上万的流光自凌霄宗各个角落飞出,组成了一座宏大无比的大阵,残余的劫雷毫不犹豫投入其中,电光浮动之间,每一把组成大阵的剑都染上了霜色,霜色化去,便是道道青芒,将凌霄宗映了个通透! 反正劫雷下都下来了,总不能浪费不是? 秋意泊终究是有匡扶凌云道界的功德在的,道君雷劫,一九便止,雷云消散了去。 秋意泊凌空一抓,无数灵气凝聚他的手中,霎那间便化作了一件青袍,他将青袍披上了肩头,一步便跨到了凌霄、孤舟道君的面前。他拱手道:“弟子不负宗门所托。” “好!好!”凌霄道君大笑着拱手道:“恭贺长生道君!” 孤舟道君颔首:“恭贺。” 长生本就是他们的小师叔,如今又成为阳神道君,与他们并肩,这一声恭贺并不算失礼。 秋意泊歪了歪头,一时没回话,他其实没有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因为他听见了无数人在提及他。 “长生真君如何了?这劫数算过了吗?” “长生师叔这是要叩问炼虚合道境界了?” “长生师叔祖好厉害啊!” “师傅……” 再远的,还有人道:“说起来,长生真君也算是惊鸿一现,可惜这么多年……” “长生真君……” “长生真君……” 秋意泊眨了眨眼睛,瞬间操作了一下,赶紧把这狗日的消息提示给关了——没办法,如果说真君是了解并使用天道法则,那么道君就是掌控天道法则,这道界中但凡有人提及他的名讳道号,天道自动通知他!还是自动播放的! 能想象一下吗?在登录某聊天软件的时候,成千上万个人一起给你发语音,然后系统还同时自动播放了! 这是什么神仙软件,迟早要完! “嘶……”秋意泊屏蔽了天道提示后,只觉得大脑嗡嗡作响,他道:“师叔、师祖……让我缓缓……头疼……” 孤舟道君眉目间带着一点笑意,显然他也是曾经的受害者之一。 秋意泊缓了缓,总算是好了一些,他长叹了一口气,又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嘶……这真可谓是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凌霄道君这才道:“好了一些没有?” “差不多了。”秋意泊看向了他,抱怨道:“掌门师叔,你怎么也不提醒我一声……我刚刚还以为我死在天劫里,心魔加身了呢!” 凌霄道君摇了摇头:“哪里来得及?小师叔,可要闭关?” “大概要闭几年。”秋意泊低声道:“小鹤山……就交给师叔了?” 小鹤山经历了那一场劫雷,基本算是夷为平地了。毕竟这里的防御措施有限,不像是五座主峰那样层层禁制法阵保护着。 “应该的。”凌霄道君道:“你能登临道君之境,便是十座、一百座小鹤山也不足为惜。” 秋意泊失笑道:“好了,这次总算不是我修了。” 听得此言,凌霄道君没忍住笑了起来,“你啊……” “说起来,我感觉道君境界好像和真君也没有什么不同?”秋意泊随手撩开了自己的袖子:“换了个躯壳……呃?” 秋意泊顿住了,他在看见自己手臂时的第一个反应是——牛逼,太上忘情渡道君劫免费赠送冰肌玉骨! 这不是美学上的冰肌玉骨,那是真正意义上的冰肌玉骨啊! 他本来已经够好看了,不然他也不能放出光凭他这张脸,他老秋家祖坟都能冒青烟这种话,而且还无人反驳,如今更是……秋意泊是觉得挺好的,谁也不嫌弃自己更美一点。 因为躯壳被再度替换成了由道统构架的后,他其实并不存在所谓的肉身了,这具躯体从某种意义上又和神魂绑在了一块儿,他不知道怎么描述这种差距,从理论上来说是变得更弱了,感觉像是在凡人的时候,但是从实际上来说,他已经强的没边了! 秋意泊突然又感叹了一声:“当时能杀血来……我真厉害啊!” 他已经是阳神道君,自然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境界,他当年能杀血来道君,还真是他机关算尽的结果,光靠实力,一百个他加起来都打不过血来道君。 所以说嘛,还是因为他聪明的缘故,他之前怎么就想不通呢? 凌霄道君但笑不语,孤舟真君却开了口,他淡淡地说:“知道就好。” 秋意泊璀然一笑:“下次还敢。” 凌霄道君抬了抬手:“好了,有事等出关了再说,长生,你去吧。” 秋意泊也不再停留了,他确实需要闭关,他拱手告辞,正欲离去之时,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回过头来说:“师叔!” “怎么了?” 秋意泊微微一笑:“师叔,我叩问阳神境界的事情先别放出去。” 凌霄道君眉间微动:“怎么?” 秋意泊悠悠地道:“方才我听好多人说我江郎才尽,回头我找个机会吓他们一跳。” 秋意泊回了洗剑峰,他第一时间进入洞府,打开禁制,然后打开了镜湖境。 他那幻境加起来也不超过十年,泊意秋估摸着是看见他闭关了,所以也跟着又闭关了。秋意泊一手探入隧道,随即抓住了一只手,硬生生将泊意秋拉了出来。 泊意秋有些愕然地看着他:“怎么了?出什么……” 他见秋意泊眉目含笑,知道不是坏事,便没有再说下去。 秋意泊一手拍了拍他的脸颊:“我都成道君了,你还闭什么闭关?” 泊意秋:“……什么意思?” “好好伺候你道爷,还不是要什么有什么?”秋意泊轻笑着在他侧脸上吻了吻,这般说道。:,, 525 第 525 章 泊意秋下意识地回吻了上去,在秋意泊唇上啄了好几下,这才反应过来,他满脸麻木的说:“我不懂,我不理解。” “咱两是同一个人吧?”泊意秋阖了阖眼睛,然后一把揪住了秋意泊的领子:“你妈的,想跟你做一次怎么这么难?!你是故意的是不是?你渡劫之前就不能先叫我一声吗?!你想在上面就上面呗!大不了我们一人一次!” 他也知道都到大乘期了还纠结这点玩意儿实在是有点拿不出手,可是眼前的人是秋意泊,他与他之间,这种逼有什么好装的,还不是一眼就被看穿了? 秋意泊一手搂着泊意秋都快笑疯了,等他笑够了,这才说:“不是说了吗?好好伺候你道爷我,还不是要什么有什么?” 他用指尖勾勒着泊意秋的脸颊,若即若离地在皮肤上触碰着,先是锋锐的眉眼,然后是高挺的鼻梁,最后是削薄的嘴唇。虽然看着是薄,可内里确实是软的,他在上面揉了揉,泊意秋的眼睛闪亮,他娓娓道来:“你知道吗?我的肉身方才在劫雷中毁去了。” 泊意秋不耐烦地撇开了秋意泊的手指:“十秒钟内,给你个机会说重点。” 秋意泊掐住了他的下颚,眉间清冷如水,他侧首在他唇上亲了亲,动作却不是那么冰凉,径自叩开了泊意秋的唇齿,纠缠着他的舌尖不放,泊意秋闷哼了一声,有点想避开,舌尖却是一痛。 秋意泊轻轻地咬住了他的舌尖,微微有些尖锐的犬齿压在敏-感的舌尖上,不算太疼,只有一种微妙的刺痛,可在此时这些似乎也不算是什么,灼然又静谧的香气扑面而来,如同盛夏的星夜,微凉的风驱散了白日的烈阳,蝉鸣阵阵,星空璀然,别有一番入骨温柔。 鼻息暧-昧的交缠在了一处,泊意秋看着近在咫尺的秋意泊,他目光清润而柔和,带着一点如春风般的笑意。泊意秋不由松开了握住秋意泊衣襟的手,转而按住了他的颈项,加深了这个吻。 半晌,两人才分了开来,湿漉漉的嘴唇有些红肿,秋意泊用手指在自己的唇角蹭了一下,随即送入了口中,舔舐了去。 他低笑着说:“十秒过了。” 何止过了一个十秒?过了十个十秒都不止。 泊意秋眯了眯眼睛:“你不说话没有人当你是哑巴。” “哑巴可不好。”秋意泊将泊意秋颊边的鬓发理到了耳后,“哑巴怎么叫给你听?” 泊意秋沉默了一瞬,恨不得锤死这个不争气的……太争气的玩意儿,把他拍到墙上抠都抠不下来的那种,他刚张嘴想骂人,却陡然失声——秋意泊张口咬住了他的耳朵,舌尖在那一小块软骨的凹槽中嬉戏着,转而又探向了深处,他含糊地说:“成就阳神后,这副肉身就是道……即然是道,你与我相合,不过是……悟道罢了。” 泊意秋修的亦是太上忘情。 泊意秋的耳侧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淡淡的粉色,黏-腻的水-声在接近他耳膜的地方响起,滚烫的气息扫在了他的耳后,秋意泊松开了他的,指尖轻轻弹了弹他湿漉漉的耳尖:“小道士,还不来悟道?” …… 秋意泊发出了一声慵懒的呻-吟,胡闹得太过分,没有刻意清理,浑身上下都黏糊糊的——没必要去洗澡,反正洗了还是会脏的,还会坏了一池好水。 泊意秋侧躺在他的身边,抱住了他的腰,两人的长发在床上混在了一处,难分你我。秋意泊轻轻动了一下,探出了半边身子,捞着了放在床头的烟杆,点燃了之后深吸了一口,有些混沌的意识这才有了几分清醒,他打了个呵欠,又抽了一口烟,这才拍了拍泊意秋的手臂:“松开。” 泊意秋无意识地抱得更紧了一些,秋意泊低笑了一声,抽了一口烟,两指捏住了泊意秋的鼻子,附身对着他的嘴喂了进去。泊意秋猝不及防被喂了一口烟,在这一瞬间就侧首咳嗽了起来,“操……” “不装睡了?”秋意泊道:“快松开。” 泊意秋也装不下去了,他松开了秋意泊,懒洋洋地伸展着四肢,“给我抽一口。” 秋意泊将烟杆递给了他,泊意秋翻了个身,趴在了床上抽了一口,他享受似地眯了眯眼睛。秋意泊起身,刚站稳,就感觉到有液体顺着大腿一路滑了下去,他听见泊意秋的呼吸有一瞬间的错乱,他回头去看,就看见泊意秋盯着他,满脸的意味深长。 “我觉得,还是别洗了吧……”泊意秋低声说着,然后补了一句虎狼之词:“可以掰开来让我看看吗?” 秋意泊直接拒绝:“不好。” 虽然是自己,但是也会很奇怪好吗?! 泊意秋将烟杆扔到了一旁,扒拉着秋意泊把他拉进了怀里,跟一只没有骨头的八爪鱼一样黏着他,两人靠在一起,皆是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叹息声。 与其说什么缠绵暧昧,不如说是和心爱的人贴在一处的心满意足。泊意秋在他耳垂上吻了吻:“这么久没出去会不会有问题?” 大概是十天?还是半个月?还是一个月?两个月? 修行无岁月,还真有点记不太清楚了。 “不会。”秋意泊倚在他怀里,说:“我一个刚刚渡完大劫的人,闭关一段时间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泊意秋闷笑了一声:“要是师叔他们知道我们闭关是做这些事儿,恐怕要气死了……” “男欢女爱,本就是人之常情。”秋意泊笑道:“再说了,师叔他们怎么知道?我特意把洞府给封死了。” 以秋意泊现在的实力,就是最擅长符箓阵法这一道的归元道君亲至,也不可能在不惊动他的情况下解开他洞府的禁制。 泊意秋伸手握住了秋意泊的,斯里慢条地抚摸着,他侧脸又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亲,根本不舍得撒手。 “别说,我现在还真就心神通透。”泊意秋感叹道:“是悟道没错了!” 他们可是在正儿八经的修行! 就是方法不太正经了一点。 “大乘中期了?”秋意泊问道。 “嗯。” “没出息。”秋意泊倚在他的肩上,与他交换了一个吻:“悟了这么久道,结果才提升了一个小境界,丢不丢人?” “那我再伺候道君两回?”泊意秋低声说:“道君再教一教我?” 秋意泊自然是同意的,他闭关就是为了好好日一日泊意秋,此前是害怕坏了泊意秋修行,但现在不用担心了……又不是只有泊意秋一个人想做。 他也想。 两人又是胡天胡地的闹了一番,末了一并躺进了浴池,两人非常有默契的各坐一边,谁也不搭理谁,自己做自己的事情——贤者时间到了,没有什么事后非得抱着的毛病,只想安安静静的泡一会儿澡,喝口茶,点根烟,思考一下人生。 两人各自小睡了一会儿,等到自然醒来,从浴池里爬起来,也懒得穿得整齐,披了一件浴袍算完,又凑到了一起吃火锅——懒得弄,火锅最方便,想吃什么往里面扔什么。 老规矩,鸳鸯锅,一半番茄,一半鲜骨汤。番茄锅涮肉涮海鲜,鲜骨汤涮蔬菜菌菇。 窗外天色青碧,万里无云,灿烂又温暖的光撒在了两人身上,说不出来的动人。 “再过一阵子,我打算去问虚道界。” “再过一阵子,我打算去游历。” 两人异口同声地道。 他们听见了对方的声音,抬头对视了一眼,又垂眸默契地笑了起来。 泊意秋如今还在大乘,接下来就是大乘后期,大乘巅峰,还要再叩问炼虚合道,这是一个难关,说什么留在凌霄宗就此不走了,和秋意泊天天滚床单为时过早。秋意泊既然已经入了阳神境界,后面还有合道境界,他也得去寻找机缘,游历四方。 再者,秋意泊现在刚刚突破,一时半会儿恐怕也不会继续突破,不如趁此机会先去问虚道界打探一番,趁着这一段时间的闲暇,着手将无悲斋重建出来。 无悲斋道统助他良多,这条命都是万宝炉给的,他对无悲斋做的比其他道统多一些,秋意泊觉得不是什么过分的事情。 泊意秋道:“那我先走。” 秋意泊颔首,“我刚好还要在宗门留一段时间……之前不是做过一个幻境打成就送道统吗?很久没关注过了,我打算彻底修一修。” 他顿了一顿:“再炼一个扔到百炼山去,给无悲斋挑点弟子。” 重建一个宗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秋意泊哪怕手握管理经验,直接照搬百炼山管理模式,但是找一个地皮,还得是一个带地火的地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当然了,最好的办法是把曾经无悲斋的地皮抢回来,但是清河道君曾经嘱咐过,至少要到合道才能去寻人家的麻烦,他现在不过堪堪阳神,不能太高看了自己,还是低调一些比较好。再者,无悲斋灭亡已经是两千多年前的事情了,谁知道现在无悲斋的宗门地皮落到了谁的手上? 秋意泊的意思是仿照百炼山做一个移动法宝山门,只不过那种又肝又氪,到时候再说,有机会就动手,没机会还是老老实实做个正常宗门。 “也好。”泊意秋叼着筷子说:“我出门也会注意有没有合适的弟子。” 秋意泊也叼着筷子:“走之前去剑冢问问有没有愿意跟你走的。” “怎么了?” 秋意泊解释道:“我渡劫的时候有一道劫雷剩下了,就拿来给宗门发福利了,剑冢的剑都被我重新电镀了一下,说不定有的剑就不想躺平摆烂了呢?” “全带出去了宗门可就没剑了。”泊意秋轻笑道:“掌门师叔要骂人的。” “不会,带出去的终究有限,最后大部分还是要回来的。” “我知道。” 两人对视了一眼,不由都笑了起来。吃过了饭,两人各自收拾了起来,泊意秋收拾行囊,秋意泊之前从师傅师祖那儿得来的护身符全部转交给泊意秋,又自己做了一些护身保命的法宝给泊意秋,他是道君了,搓两个能抵御阳神道君一击的法宝不是什么难事儿,虽然大家都有备用的第二条命,但是还是用不上比较好。 谁嫌自己命多呢? 待一切收拾好,天还没黑,泊意秋附身与秋意泊交换了一个吻,随即转身离去,他懒洋洋地抬了抬手,头也不回地说:“走了。” “去吧,活着回来。”秋意泊一手支颐,轻笑道。 泊意秋:“你就不能说点好的?” 秋意泊:“不能。” 送走了泊意秋,秋意泊也没有立刻出关,趁着这段时间将乱七八糟的法宝都升级了一下,顺道炼制一下传承的幻境——其实他可以大手笔弄个秘境出来,不过秘境成本比较高,做起来也没有幻境方便,还是做幻境吧。 等到弄好了这一切,秋意泊才出了洞府,只觉豁然开朗,天地之间,自有清妙。 嗯……果然,开了荤还是别憋太久,容易憋出点病来。 自阳神后,最周围的感知就更加明显了,不必特意去探知,他也能知道现在凌霄宗里什么人在什么人不在。比如孤舟师祖在峰顶,温夷光也在,天空中的灵气呈现漩涡状态,往峰顶而去,但漩涡中心却有两个……温夷光估计是在挨打。 远处凌霄峰上……哎?有两个道君? 另一位道君的气息他很熟悉。 也正是此时,坐在大殿中与奇石道君闲谈的凌霄道君顿了一顿,笑着说:“长生出关了。” 奇石道君还是老样子,他笑得连眼睛都眯了起来,再看凌霄道君也是如此,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乐呵一点怎么了?自家的徒弟/小师叔成就道君了,这还不能叫他笑一笑? 秋意泊感知到了是奇石道君来了,不由也有些笑意,不过他还是先上了洗剑峰顶去看温夷光挨打……不是,是去拜见师祖。 等上了峰顶,那叫一个飞沙走石,秋意泊轻巧地落在了一块山石上,看着不远处剑气纵横,不由咋舌。他本来还想着自己也是道君了,要和孤舟师祖切磋切磋,但是现在一看嘛……没必要打了。 不动真格打不过,纯纯挨打,动了真格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他和孤舟师祖、和宗门又没有什么血海深仇,总不能动真格,凑上去挨打?不,他没那么个爱好。 这份好处还是让温师兄这位师祖真正的亲传弟子笑纳吧。 他们凌霄宗,这辈分那叫一个乱啊……掌门和师祖得管他叫小师叔,他得管孤舟道君叫师祖,要是按着他爹的辈分他得管温夷光叫师叔,温夷光要是跟着孤舟道君叫,得叫他师叔祖。 秋意泊一顿,哎,不对,其实思来想去,真正乱了辈分的其实就他一个。温师兄名义上是离安真君的弟子,和他爹是一个辈分,变成了孤舟师祖的弟子后,其实辈分是没变的。只有他一个人被朔云道君隔代收徒,所以才乱了整个凌霄宗的辈分。 秋意泊又看了一眼温夷光,不禁在心中摇头——还是当师祖的小师叔好,至少师祖打他还顾忌着这一层,要真当了师祖的弟子,看温师兄这惨状…… 说起来温夷光也进入渡劫期了呢。 秋意泊掐指一算,他渡劫之后和泊意秋其实胡天胡地了十年左右,倒不是他们两个人性致真的那么高,宛若色中饿鬼一样,双修耗费了不少时间,真正为了肉-欲的时间算下来其实并不算太多,然后自己炼制幻境,整理道统之类也没多久,一共就一两年。再算上之前幻境炼心和在外游历的时间,加起来也就是五十年不到。 之前孤舟师祖说要压温师兄五十年时间才让他进渡劫……哦,这也差不多了。毕竟这玩意儿也不是卡死了必须要五十年,差不多得了。 不知道渡劫期的温师兄会变成什么样呢? 忽然几个大字出现在了秋意泊的脑海中——开朗活泼温夷光。 秋意泊不禁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正在此时,一道凌厉的剑气陡然而来,秋意泊随手将那道剑气夹在了指间,随即那剑气便破碎了去,化作无数斑斓的碎片消隐在了空气中。秋意泊含笑道:“弟子拜见师祖,见过温师兄。” 孤舟道君一手一折,温夷光一臂发出了一道令人胆寒的脆响,霎时间被反制,头颅被抵在了地上,孤舟道君手中长剑散做流光,温夷光也就没了制衡,得以起身。孤舟道君淡淡地说:“出关了。” 秋意泊自山石上落了下来,拱手道:“多谢师祖关怀,已经好了。” 孤舟道君扫了一眼秋意泊,见他境界稳固,联想到秋意泊自小突破境界就甚少有必须要闭关的时候,也就放心下来,他颔首道:“嗯。” 他说罢飞身上了老松,盘腿而坐,双目微阖,显然是不打算再理会二人的意思。秋意泊知道孤舟道君就是这么个德性,他上前扶了一把温夷光,一手握住了他的手臂,灵气顺势将手臂包裹,随即一振,只听得一声脆响,温夷光的手臂又被接了回来。 温夷光眉目清冷,也是一派淡淡地对着秋意泊点了点头:“多谢。” “客气什么?”秋意泊笑眯眯地说:“师兄要不要去打坐?” 有点失望,不是开朗活泼温夷光,也不是能言善道温夷光。 “不急于一时。”温夷光打量了一下秋意泊:“恭喜。” 秋意泊本来想凡尔赛一下,但想到温夷光已经进了渡劫,只能选择当一回人,免得温夷光发起疯来提着剑追杀他,遗憾地放弃了这个机会。他笑道:“多谢师兄。” “也恭喜师兄叩问渡劫境界。”秋意泊摊开手:“老规矩,免费保养,再送你几个法宝,多的就没有了。” 温夷光也很懂规矩,将纳戒放到了秋意泊手上,他眉目间有了一点笑意:“自己挑。” 秋意泊快乐地挑起了温夷光的家当来。他就是眼光好,抱住了各位师兄师姐的大腿,早年乱七八糟什么都送,现在不都回来了嘛? 像秋怀黎、温夷光等人外出游历得了什么好东西,基本上都是先等着秋意泊先挑完了再行其他。他露姐就更不用说了,虽然平时跟他是真的不客气,但露姐是真的会拔她老公的毛送给他啊! 自从秋露黎有了银华真君做道侣,秋意泊和泊意秋就没缺过狐毛大裘,要不是考虑到好歹是姐夫的毛,他两都想用来做个冬天用的加绒枕头被褥什么的了,实在是太多了,根本用不完。有一阵秋意泊还有点担心这么个掉毛量,他姐夫该不会背地里是只秃毛狐狸吧? 秋意泊很快就挑完了东西,将剩下的还给了温夷光,顺道又从里头拿了几件出来:“这几件给你升级一下参商剑。” 温夷光颔首,也无二话,直接将自己的本命剑交给了秋意泊,秋意泊一边给他修理,一边又聊了会儿瞎七搭八的话题,没一会儿搞定后温夷光就回洞府疗伤去了——被孤舟道君给打的。 秋意泊也打算离开了,忽地他脚步一转,到了老松下,他抬头看向孤舟道君:“师祖,要不要保养一下剑?” 叮的一声,孤舟剑从老松上被扔下来了。秋意泊捧着剑做了一个全套保养,还了剑后就去凌霄峰拜见掌门师叔和他师傅去了。 凌霄道君和奇石道君见秋意泊入内,都是止不住的笑意,秋意泊行过了礼,又交代了情况,笑吟吟地问道:“师傅,您终于出关了?怎么过来了?” “听闻你入了阳神境界,我自然是要来的。”奇石道君招了招手,秋意泊就凑了过去,他不是什么挑剔的人,就往他身边一坐,奇石道君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小子!真给我争气啊!” 秋意泊一脸斯文的说:“这口气有什么好值得夸的?这六百年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奇石道君一顿,突然品到了一点阴阳怪气,他拍着秋意泊肩膀的手一转,就在他头上敲了一下:“戒骄戒躁!看把你得意的!” 秋意泊大笑了起来:“师傅,我好不容易叩问了道君境界,您还不许我得意两天?” 凌霄道君也跟着笑了起来,“随长生去吧,也确实该得意两天。” 秋意泊故作高傲地扬起了下巴:“可不是吗?”:,, 526 第 526 章 说完了笑,凌霄道君正色道:“长生,你出关的正是时候,有三件事要交代你去办。” 秋意泊见凌霄真君如此,也跟着正经了起来,他起身拱手:“还请掌门道君吩咐。” 凌霄道君道:“其一,既然你已经叩问道君之境,我与你师祖师叔等也可放下心来,待门中再有一位大乘真君,我们便要出门游历了,此后应该也不大会回来了,你师祖的意思是有意让你接下洗剑峰峰主一位。” 秋意泊眉间一动,凌霄道君却抬了抬手,示意他听完了再说话:“其二,天榜将开,这一次就由你与怀黎前去,怀黎带队,你只管压阵。” “其三,助你师傅一臂之力。” 秋意泊对第二件事和第三件事毫无异议,但是对于第一件事他的问题就很大了,他满脸苦色地说:“师叔,是不是弄错了……我当峰主?真的是我?” “您也知道我一身道统都没来得及找传人呢,拿了那么多前辈的好处,总要替他们续一续香火,了却因果,刚刚进来之前我还想跟您禀报一下我得出远门一趟,大概没有个五百年回不来的那种……” “知道你会这么说。”凌霄道君笑着摇了摇头:“这事儿孤舟还是当着你师傅的面说的,不信的话你问问你师傅。” 秋意泊看向奇石道君,奇石道君含笑点头,他瞬间觉得舌尖发苦。 凌霄道君不禁道:“这等好事落在别人身上哪个不是眉开眼笑,偏偏就你仿佛叫你一副哑巴吃黄连似地,有苦说不出的模样……长生,倒不是我和孤舟想要拘着你,只是你也知道,现在怀真、应真、夷光、娄丞在渡劫期关头,你这一辈,此前只有你与长安叩问了大乘,我有意将掌门一位传予怀黎,偏偏我们这一走,别无大乘坐镇门中,委实叫我们担忧。” “是这个道理。”秋意泊正想辩解一二,忽地心中灵光一闪,明白了凌霄道君的意思:“您的意思是我接下洗剑峰,以后就做个名头招牌,镇一镇宵小,并不需要坐镇宗门?” “也可以这么说。”凌霄道君笑得和蔼极了,跟一只刚吃了八只鸡的黄鼠狼没有任何区别:“其实我也知道,你已叩问阳神,此事论理不该交付到你身上……只不过选你,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秋意泊也明白这个道理,如果凌霄道君、孤舟道君,离安、流宵两位大乘真君一气都外出游历了,那么明面上宗门就没有大乘真君和道君坐镇了,对于某些别有用心之人是个特别好的机会——尤其能打的几个都在渡劫期,忙着渡劫呢。 他现在成了道君,那凌霄宗一门就有三位道君,基本算是天下无敌——就算归元道君和奇石道君联手都打不过他们三啊! 所以秋意泊如果能把自己成为道君的事情宣扬出去,第一可以解宗门困境,第二,秋怀黎又要继承宗门,他一个合体境界实在是有些艰难,难以服众,他需要一个靠山,一个别人没有的靠山,而秋意泊正合适。 秋意泊嘀咕了一声:“师叔,这里也没有什么外人,有话我就直说了……我哥如今才合体境界,还不知道渡劫期会是何等模样,现在是不是有点太早了?好歹也等我哥到了大乘再说?或者您嫌慢的话,不如等一等我爹?……还是说您和几位师叔有什么急事?” “再有四五十年,重阳道界狱火秘境即将开启,我有意与你师祖、师傅前去一探。”凌霄道君道:“其实不管是应真还是怀黎,都是不错的选择,只不过你父亲或许志不在此……或许,我们可以再等三十年?” 他说到最后,忽地洒然一笑:“是我心急了些……这么许多年都等了下来,还差这么些年?” “等三十年,我爹和三叔应该就能突破大乘了……还有春明师叔和温师兄呢。”秋意泊想了想道:“要是三十年不够,我大不了再等一等就是了。” 秋意泊的意思很明显,担个名头可以,他也愿意待在凌云道界,但最多待到宗门里有个明面上的大乘真君坐镇——不开玩笑的说,凌云道界现在就是他的主场,只要他人在凌云道界内,不是被困在什么险地绝境、没有同阶敌人盯梢的情况下,回凌霄宗也不过是刹那之间的事情。 之前是困于肉身,现在肉身都是道做的了,真的着急赶路直接散了肉身借天道往回赶,到了地方再凝聚肉身而已,这也不是什么难事——不光他是如此,只要是凌云道界的道君都能办到这一点。 有一说一,只要不要被外界觉得凌霄宗青黄不接,只有二三个厉害的后辈,就可以了。毕竟三位道君的名头放着,只要对手不是道君,谁也不想赌一把看看凌霄宗到底有没有道君在家。 确定一个人容易,确定三个人就很有难度了,更何况凌霄宗与百炼山、归元山都交好,五位道君,谁吃饱了撑着来赌这个概率? 凌霄道君本也是这个意思,秋意泊又道:“师叔,而且我觉得吧洗剑峰还是交给温师兄来继承吧,他才是师祖正儿八经的传人,而且我这道统您也知道,比无情道可危险得多,还是让我到外界发疯比较好。” “长安呢?”凌霄道君问道。 秋意泊眉目一动,原来凌霄道君打得是这个注意,他和泊意秋是买一送一,他要是出门可以让泊意秋代为看管洗剑峰,他回来休息就放泊意秋出门玩儿去,他笑:“您说慢了一步,前几年就溜到外界去了。” 凌霄道君一怔,叹息道:“你们两个啊……一个比一个爱往外面跑。” “您不也是?”秋意泊耸了耸肩:“那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您晚一步出发,我也晚一步出发,且等一等就是了。” 凌霄道君颔首,又谈及了第二件事:“你方出关,有些事情你或许不知道……道界开启,此次天榜有外界宗门参与。怀黎在境界上吃些亏,你且陪他走一趟。” 外界宗门?他一瞬间就想到了什么,问道:“赌什么?赌山头?” 这很好猜,外界宗门跑到凌云道界参加天榜大比干什么?最高也就到化神境界的大比,都算不上是宗门真正的战力。但天榜无疑是一个彰显门派实力的好机会,也是一个结交其他门派的好机会,外界宗门要是来劫掠的,抢了就跑不香吗?参加什么天榜大比? 那么答案就只有一个了,参加天榜,又拉关系,又彰显实力,那就只有一个答案了——想在凌云道界落户。 凌霄道君与奇石道君皆是颔首,奇石道君来此,也是商量这件事情。凌霄道君道:“地方就挑在了东域望来城附近,原本血雾宗的地方。” “有道君吗?”秋意泊问道。 “并无,但那御神宗有五位大乘真君,三位渡劫真君。” 秋意泊微微皱眉:“这样的实力,就算是放在有道君的道界里也能活得潇洒了吧?怎么,他们自家遭了劫?” 奇石道君就喜欢自个儿这个弟子一点就透,他赞许道:“他们源自齐云道界,本有四位道君,奈何四位道君不睦,斗法之间毁去了齐云道界,他们御神宗本有一位道君,在开战之前得道君吩咐,前往其他道界再立宗门。” “御神宗?”秋意泊喃喃道:“怎么听起来不像是个好的?” 奇石道君咳嗽了一声:“他们与我们一般,也是外道宗门,以驾驭妖兽修行。” 秋意泊恍然大悟,他们凌云道界什么都好,就是这方面有点短板,虽然说也不是没人修御兽,但还真没什么成气候的宗门。哎……不对,他们是看上了苍雾海和鹿野林这两块肥肉吧? 现在血雾宗那山头可是个好地方,一头临着鹿野林,一头靠着苍雾内海,可谓出门晃一眼全是妖兽,正适合他们,怪不得对方不想走了。 不过这个配置嘛……怪不得凌霄道君要求他一定要跟着去一趟,五位大乘,四位渡劫,这配置跟凌霄宗以前差不多了,基本算是可以横着走了。御神宗实力强横,又是初来凌云道界,怎么说都要在天榜上压有天下第一的凌霄宗一头,天榜比拼中弟子们归弟子们,真君肯定也少不了事儿。 “那就趁着天榜把这事儿定下来。”秋意泊笑得斯文,“怎么说血雾宗也算是弟子的地方,弟子会好好关照御神宗的。” 凌霄道君和秋意泊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 奇石道君看得直摇头。 秋意泊又道:“既然如此,师叔,我这回去可以叫几个人吗?我许久没与几位师兄师姐见面了,刚好趁此机会我们也见个面,叙个旧。” “这随你。”凌霄道君含着笑意说。 秋意泊眨了眨眼睛,看向了奇石道君:“师傅,您有什么吩咐?” 第三件事自然就与奇石道君相关了,凌霄道君微微抬手,示意奇石道君但说无妨,奇石道君道:“这事儿说来话长,此前为师发下宏愿,要令天下开悟□□,如今总算是有了一个成果,你且替我看一看,可有什么错漏……还要借凌霄宗宝地一用。” 秋意泊秒懂,为什么这件事会由凌霄道君吩咐下来——他师傅既然说了有了成果,说明就是差不多成了,他想要找个灵气最旺盛之地把总服务器放下来,而提及凌霄宗的灵脉,整个宗门也不会有比秋意泊更懂的了,又是他的事情,所以就交给他了。他对凌霄道君拱手道:“师叔,那我就先带我师傅回洗剑峰小住一段时间了。” “好,你自去吧。”凌霄道君双手拢在袖中,笑眯眯地说:“奇石,不必客气,既然应了你,我就不会心疼。” 奇石道君嗤笑了一声:“谁与你客气?” 凌霄道君无奈地笑了笑,奇石道君拉着秋意泊就往回走,秋意泊刚好给奇石道君展示了一下专门用来做实验的秘境,奇石道君看完之后,满脸都是:我也想要一个。 秋意泊将早已准备好的秘境给了奇石道君,他顺手发出了一道消息,传讯给了秋露黎等人,相约两年后望来城碰头。转而就跟奇石道君埋头进了实验室——其实也不用耗费两年,奇石道君这事儿简单,他其实就纠结于一点,他怕使用蜂令的人太多,把总服务器给卡爆掉。 秋意泊则是提出了一个建议:“一个不行我们就做十个,做一百个,一千个。” 他拿出图纸划分了一下,简单说明原理:“师傅你看,我们可以将东域划分为四大区域,同时也将基站划分为甲乙丙丁,凡在春溪城附近使用蜂令者,皆用甲号基站,在夏分城使用蜂令者,走乙号基站……再在一个基站中划分出无数分流基站,设定一条简单的规则,当一号分流基站到达上限后就自动转为二号分流基站,以此类推,就可以解决当前困境。” 奇石道君不禁一拍桌子:“好主意!这样上限问题就可以迎刃而解了!以后要是蜂令使用者不断增加,大不了我继续加分流基站就是了!” 秋意泊颔首:“但不可能一口气吃成胖子,春、夏两城还好说,距离凌霄宗比较近,倒是秋、冬二城,再放在凌霄宗就不妥当了……我的意思是,咱们先在凌霄宗建立总站,以凌霄宗为中心扩散出去,紧接着前往春溪城建设分流基站。” 奇石道君想将总站建立在凌霄宗的意图也很简单,这东西不成也就不成了,但凡成了,日后就是祸害之源,百炼山战力不强,还是放在凌霄宗更靠谱一些,大家一起分账——这才是真正大佬的做法,手握技术,风险让别人去担。最重要的是,凌霄宗作为这个风险担当还特别心甘情愿。 随后秋意泊就为奇石道君寻了一片好地方,搭建总基站这种事情不需要秋意泊动手,毕竟是奇石道君的宏愿,再者,房子还是自己修比较顺心,奇石道君很快就进入了一个忘我之境,秋意泊拱了拱手便离去了。 好了,他也去把门派的幻境都升级更新一下,玩了快两百年同样的秘境,想必凌霄宗的弟子们也该腻歪了吧…… 两年后,望来城。 身披黑色斗篷的修士伸出了一手,拨弄了一下悬在手腕上的饰品,他带着兜帽,兜帽将他的面容完全掩盖住了,可从他的身上透露出来的气息来看,居然是一个渡劫真君。他沙哑地说:“掌柜,今日有百日参吗?” 样貌和善的掌柜闻言看向了修士,他看见了修士手腕上的挂饰,随即道:“不知前辈要多少?” “一千零一斤。”修士道。 掌柜又道:“这么许多?有倒是有,只不过没有那么多极品,不知道前辈看不看得上眼。” 修士说:“无妨,有三成半的极品就够了。” 掌柜走出了柜台,抬起一手:“既然如此,前辈随我去仓库看一看吧。” 黑袍修士颔首,随着掌柜走入了店铺深处。 …… 是夜,望来城并无宵禁,便是夜晚也灯火通明,黑袍修士隐在小巷内,似乎在等待什么,不多时,他便听到了脚步声,他抬头望去,却见小巷入口处忽地转进来了个一身青色道袍的修士,他又靠回了墙壁上,等待着修士走过。 还是个大乘修士。 黑袍修士心道望来城藏龙卧虎,自己也该更小心才是。正想着接头人何时能来,却见那青衣真君又不走了,就在他不远处停了下来,随即靠在了墙壁上,仿佛也在等什么人。 没过多久,一个样貌灼然的女修走了进来,她似乎是一路小跑着过来的,她瞪了一眼那青衣修士:“你找的什么破地方?害我一路好找!” 青衣修士笑道:“不是很明显吗?这条路上就这么一条巷子呀,旁边有家特别好吃的油酥饼。” “你当谁都跟你一样在意这个?!”那女修抬脚就踩了一下那青衣修士,那女修不过合体修为,对着那青衣修士这般不客气,应该是道侣一流。黑袍修士隐在兜帽下的眼睛流露出一丝不屑的神采,轻哼了一声。 那女修自然也听见,她的目光从黑袍修士身上掠了过去,也没有放在心上,随即接着抱怨道:“下次给我寻个好找的地方,听见没有!” 那青衣修士轻笑了起来,声音温润:“好好好,都听你的……对了,姐夫没来?” “见你我带着他作甚?”女修道。 黑袍修士本来还想出言赶两人快走,一对腻腻歪歪的道侣莫要误了他的正事,没想到还听到了这么劲爆的东西——这话是什么意思?敢情还是对野鸳鸯?女修是背道侣出来偷欢的? 豁,还口称姐夫,一个大乘期哪有管一个合体真君叫姐姐的道理?怕不是师姐弟吧!说不得与那姐夫还是认识的! 也不能怪黑袍修士想歪,毕竟若是正儿八经约见面,何苦约来这小巷子中?外面酒楼不行吗?茶馆不行吗?哪怕是那个油酥饼的摊子呢? 黑袍修士还想在听听两人到底怎么回事,结果小巷子里又转进来了一个修士。那修士倒是身披黑色斗篷,面容也被兜帽掩得严严实实,黑袍修士心道这该是自己这边的吧,结果那修士一揭兜帽,露出一张绝美的面容来,还是个合体境界的女修! 幽暗的小巷似乎也因为那女修的存在而变得亮堂了起来。 女修走到了那青衣修士面前打了声招呼,与前头那女修又嘻嘻哈哈的笑了起来,可言语之间对那青衣修士很是亲密,看上去又是那青衣修士的相好。 黑袍修士看了一眼那青衣修士,心道这小子除了修为不错,声音不错外也没见到哪里好啊!长得文文弱弱,不堪一击的模样,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怎么这么好的艳福? 正在此时,终于有一个黑袍修士走了进来,大乘修为,一入小巷就有意无意展示了一下腕间悬着的饰品,黑袍修士松了一口气,打了个手势,按时对方这几个人不重要,就是出来私会的野鸳鸯。 修为都不低,还是不要打草惊蛇比较好,免得误了大事。 还有一人。 最后一人何时能到? 忽地,有一道身影从天上落了下来,身形修长,干脆利落,两人皆是眼前一亮,忽地又察觉到对方是个渡劫境界,不是他们要等的人。 不是他们等的人,那就是另外一拨人在等的。 等等,怎么又是一个真君? 这望来城里真君不值钱是吗?一条连住户都没有的小巷子里此刻站了六位真君?!果然,那渡劫真君与青衣修士他们又聊上了。 青衣修士笑眯眯地搂住了渡劫修士,一派的亲密:“师兄,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呢。” 渡劫修士眉间有寒冰不化,他淡淡地说:“松开。” 话是这么说,却没有当真把人的手拂开。 黑袍修士露出了一脸难以直视的神情。不是,那青衣修士怎么出来和相好碰面,相好有两个也就算了,怎么又来了个男人,看着也像是他的相好?这青衣修士是合欢宗的吧?! 还有,都四个人了,他们怎么还不走?! “你们聊什么这么开心呢?”忽地,又有个眉目俊美的合体真君走了进来,他手中提着一把雨伞,看起来斯文极了:“就等我了?” 青衣修士道:“就等你了。” 五个人了!他们怎么还不走?! 两个黑袍修士面面相觑,随即无言地垂下了头,听那新来的合体真君摇头道:“你这地方也太难找了,我问了许多人才找到这儿,下回寻个好找的地方,油酥饼摊子我都问了七八家了。” 那合体真君又看了他们二人一眼:“这两位是?” 青衣修士道:“应该也是来等人的吧。” 恰逢此时,最后一位身穿黑袍的大乘真君走了进来,与两人对过暗号后,便确认了对方的身份。三人都没有多说什么话,反而是那边青衣修士道:“差不多了,我们换个地方聊吧。” 黑袍修士在颈间比划了一下。 他们虽人多,却是一个大乘期,一个渡劫期和三个合体期,与他们三个大乘真君没有可比性——怪就要怪他们今日在这里碰头了! 再者,留他们在望来城,五个真君,怕是要影响他们的大事! 霎时间,三人便冲向了五人,青衣修士——自然也就是秋意泊刹那间看向了他们,他一手一带,其余四人被一股柔和的力道推着向后避开了三人的偷袭,秋意泊道:“你们可知道望来城是什么地方?也敢在城中私自动武?” 其中一个黑袍修士怪笑道:“望来城怎么?望来城不就是我们血雾宗的地方?莫慌,今日送了你们下地府,明日我便送这一城的人来与你们作伴!尤其是那凌霄宗的走狗……” …… 不一会儿,三个黑袍大乘真君狼狈地躺在了地上,小巷中剑气张狂,几乎形成实质,呼吸一口,都感觉肺腑剧痛。 偏偏这剑气就被锁定在了这小巷之中,半点没有外溢。 三个大乘真君只觉得自己被什么大恐怖给笼罩了,毫无反抗之心。 秋意泊眨了眨眼睛:“还是杀了吧。” 这三个大乘真君真没有什么好放过的,基本可以确定是血来宫余孽,反正血雾宗是没有三个大乘真君的,真要有,那望来城还在不在都不好说。 一黑袍修士厉声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秋怀黎温和地笑了笑:“我们是凌霄宗的走狗。” 林月清提着剑,比划着从哪里下手比较好,有一说一她还是第一次砍大乘真君,有点慌不知道能不能砍得动。秋露黎直接了当先戳了一剑,此时却听温夷光平静地说:“不是狗,点点打不过他们。” 凌霄宗食堂养了一条狗,就叫点点。 秋意泊没忍住笑出了声:“好了,赶紧杀了,搜刮搜刮我们去喝酒。” 这三位大乘真君的性命就此终结,秋意泊理了理衣袖,抬手将三人的尸身化成了齑粉,看着一地的宝物,让大家赶紧收拾一下。 其实三个大乘真君一心要在望来城弄一些事情出来,是很难阻止的,又修的是赤血录那种邪门的道统,可谓是防不胜防,一般真君还真拿他们没办法。 但他们出来就遇上凌霄宗真君外加一个道君团建,这运道实在是不怎么高啊……:,, 527 第 527 章 众人也是许久不见,一路上叽叽喳喳就没停过,走的特别泾渭分明,林月清和秋露黎挽着胳膊走前面,秋意泊、秋怀黎把温夷光夹在中间,跟在后面走,一派护花使者的模样。 “去哪里?”秋露黎回过头来看:“泊……长生,你安排了没有?” “安排了。”秋意泊笑道:“我们五个走在一起太扎眼了,我们去城外。” 大半夜的,五个真君联袂出游,就算目前掌管望来城的是凌霄宗,照影真君估计也要被吓得够呛,为了避免乌龙,他们还是去城外吧。 林月清出了小巷子,立刻顶回了一脸寒霜,秋意泊打趣道:“师姐怎么不戴面纱了?” 林月清斜了他一眼,饶是眉目含霜,亦是难掩殊色,惹得两侧行人频频将目光投向于她,她道:“有你们在,我戴什么面纱?” 言下之意:要是有不长眼的上来,你们就不会帮我抽回去? 秋怀黎摇了摇头:“我修为浅薄,看来只能指望长生和夷光了。” 温夷光目光平淡,恍若未闻,见众人目光都移到了他的身上,他顿了一顿,缓缓点了点头。秋意泊嗤笑道:“师兄,你听清楚什么了吗?这就点头?” 温夷光缓缓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温夷光的意思是虽然没听清,但是可以。 众人心中各有计较,面上却都是笑了起来,林月清对着温夷光拱了拱手:“那还要多谢师兄了。” 温夷光再度颔首,他眉间有一丝倦意,忽地感觉颊边一阵冰凉,那清凉之气没入体内,在他经脉中毫无阻碍的游走了一圈,他心中那一丝烦躁感忽地就被压了下去,他侧脸一看,见秋意泊目中带着一点笑意,对着他眨了眨眼,他低声道:“多谢。” “客气什么。”秋意泊一手搭在了温夷光的肩上,一派哥俩好的样子,温夷光却觉得自己像是在盛夏烈阳中没入了一汪清泉,不觉得冷,自觉地由内而外的轻松了起来,身边嘈杂无比的声音都被隔离了去,留下的只有他们几人谈笑声。 不过那一点清凉之气却只停留在了表层,没有再入他的经脉了。 温夷光神情恍惚到了连说话都听不清,恐怕行走于闹市对温夷光而言就已经十分艰难了。秋意泊作为一个在场唯一经历过渡劫期的人,他很有发言权。不过他也不敢过多的去帮温夷光,一时半会儿的也就算了。 其实他现在也不算是故意要帮他,只不过他已经成就道君,温夷光与他一脉同源,靠近他就类似于靠近道源本质,自然要好受一些——现在还是收着的,不然就跟刚刚一样灵气就跑温夷光体内了。 其他人倒是看不出来温夷光有什么问题,一路上说说笑笑。秋意泊手握望来城攻略,碰头的地方本就是夜市一条街,众人买了不少小食果子,一路拎到了城外。 出了城,便上了秋意泊的飞舟,飞舟一放出来的时候秋露黎还惊了一下,她许久没看见秋意泊的飞舟了,总觉得又变得舒适了不少,看来秋意泊没少用它。几人也不客气,直接上了顶层的空中花园,见旁边还有一方温泉池,林月清冒出了一句诛心之语:“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是来寻欢作乐的呢。” 秋意泊本来想解释两句,这池子本来就是他自己泡的,不是给他们准备的……别说,还真有点。 几个青年男女上了豪华飞舟,又是美食美酒,又是温泉鲜花,很容易就能让人想到什么酒池肉林一流的玩意儿。 秋意泊默默往里头倒了几瓶淡红色的液体,瞬间池水就翻滚了起来,秋意泊道:“师姐,这是我新研究出来的,把法宝、兵器放进去,有好处。” “原来如此。”秋怀黎饶有深意地看了一眼秋意泊,随即将本命剑和几件法宝都投了进去。秋意泊自小到大就没少研究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众人也不疑有他,随手解剑抛入其中。五人在桌旁坐了下来,秋意泊照旧准备了一个火锅,不过这次的鸳鸯锅就是半边牛油麻辣,半边骨汤了。 他记得秋露黎喜欢吃辣的。 或许是许久未正经吃一顿了,又或者是今天打了一架,大家一时半会儿也没有什么谈兴,一个个的埋头苦吃,过了好半晌,桌上的菜都快见底了,秋意泊叼着筷子说:“好像上一次聚在一起也是在上一次天榜?” “唔,好像是。”秋露黎喝了半盏酒:“一眨眼又是三百年过去了。” 秋怀黎笑而不语,林月清看向了秋意泊:“说起来,长生的实力又有精进了?” 方才他们几人其实也没怎么费力气就把人拿下了,对方完全不是大乘期应有的感觉,估摸着应该是秋意泊在旁暗中出力了。 秋意泊进阶道君的事情,秋怀黎和温夷光是知晓的,林月清和秋露黎都不在山上,在有意的掩盖消息下,她们两还真不知道。 秋意泊含笑点了点头:“对啊,师姐,你也该加把劲才是。” “呸。”林月清面无表情地呸了一声:“我地灵根,不跟你比。” 秋意泊幽幽地说:“岂能以天资定未来,须知人定胜天……师姐,你着相了啊!” 林月清柳眉倒竖:“秋长生你找打是吧?我还没跟你算在洛云城的事情呢!” “我错了!”秋意泊飞速道歉,立刻求饶,“好师姐,你就饶了我这一回吧!” 众人又问落云城是怎么回事儿,林月清轻描淡写地说:“某些人啊,都是大乘真君了,装作个算命的登徒子,搁马车上叫我过去。” 一时之间,唯有温夷光目光不动,其他人都看向了秋意泊,秋意泊一摊手:“偶尔掩盖了修为出去游历游历也怪开心的,我看师姐也是掩面易容,还当她跟我一样,许久没见了,打个招呼嘛,谁想到师姐上来就给我一道剑气,豁,还好我挡的快,不然就要多一个血窟窿了。” 秋露黎给了两字评语:“活该。” 几人笑作一团,又聊了些这些年的事情。末了,秋意泊将天榜的事情提了提:“……掌门道君的意思是御神宗来势汹汹,又看中了望来城,打是肯定打不起来的,但切磋不好说。” 哪怕凌霄宗有三位道君,二十几位真君,但很明显目前几位师叔都有退隐之志,掌门也动了传位之心,接下来的事情他们是不太会插手的,这样一来凌霄宗大乘真君缺乏的事情一下子就提了上来,秋意泊一个道君,总不能平日里宗门有摩擦,他一个道君跑去欺负人家真君吧?这还要不要脸? 不要脸的意思是指秋意泊可以蒙着脸套人家大乘真君的麻袋,他无所谓,反正不是第一次干了,他那麻袋下至筑基,上至化神都套过,不差再多套几个真君,但凌霄宗拉不下来这个脸。 这第一次正式会面,务必要将御神宗的气焰压下去,否则日后双方离得那么近,麻烦事儿不断。 “我想就我和我哥去,有点显得磕碜了。”秋意泊笑道:“要是师姐、师兄们都无事,不如随我去一趟天榜?见了那御神宗的真君也好切磋一二……到底是外界来的,说不定有些特别之处呢?刚好也趁着这段时间,我把大家的法宝兵器都修缮一下。” 温夷光是第一个答应的,别问,问就是他在洗剑峰待的时间太久了,每天虽然能和孤舟道君切磋,但不知为何,每回看见孤舟道君,他总有一种无望之感,出去走一走也是好的。 林月清想了想:“我也没什么事情……露黎,你去不去?” 秋露黎颔首:“我去。” 秋怀黎不必问,他不去也得去,除非他不想要凌霄宗掌门这个位置了。 是夜,席面撤去,被安置上了长塌,几人也不挑什么,一人一张躺着打呵欠,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忽地,飞舟一震,秋意泊打了个响指,潮湿的海风迎面而来,众人这才发现他们已经到苍雾海了。 今日无风也无浪,是个难得的好天气,飞舟用一种平缓的速度在海上行驶着,漫天星河映入眼帘,秋露黎倦懒地打了个呵欠,“这么快就到内海了?” “嗯。”秋意泊翘着二郎腿,搁那儿玩蜂令:“我们从内海回宗门,到宗门刚好休息一阵,天榜就差不多开了。” 奇石道君的基站颇有成效,虽然望来城的分流基站还没建造,但在苍雾内海上已经可以玩蜂令了。秋意泊自然不会放弃这种商机,新款自带小游戏的蜂令的图纸已经交给百炼山了,他还是老规矩,当总研发,百炼山给他当加工和经销商。至于游戏方面那就是秋意泊一个人独吃了。 “来得及?”林月清掐指一算:“好像距离天榜也没多久了吧?这回听说是在西域开的?” 秋怀黎解释道:“不是在西域开,是我们要先去拜访西域凶溟宗。” “啊?”林月清有些惊奇地说:“我记得,就是那个掌门儿子被长风谷忘川真君宰了的那个?” “就是那个。”秋怀黎侧脸看向她:“师姐,说话要文雅。” “屁。”林月清道:“这里又没外人。” 秋露黎仰望着星河,调侃道:“凶溟宗嘴都快笑歪了吧?” 六百年前凶溟宗和凌霄宗结交,因为长风谷忘川真君一事,凶溟宗对凌霄宗格外友好,两派这些年也算是有往来的,结果六百年一过,凌霄宗多了两个道君。不说别的,凶溟宗只靠和凌霄宗的交情都无人敢来犯。 秋意泊想了想:“等我过去估计要笑昏过去。” “噫,有什么好笑昏的?”林月清鄙夷地看了一眼秋意泊:“人家又不是没有见过大乘真君。” 秋意泊淡淡地说:“你知道你是在跟谁说话么?” 林月清:“秋长生,别以为你是大乘我就不敢揍你。” 一直没怎么开口的温夷光幽幽地说:“是一个高贵的道君在与你说话。” 秋意泊愕然地看向了温夷光,见温夷光神情平淡,半点看不出笑意来,可却让人感觉到他现下有一番难以言喻的轻松平和。 林月清:“……?什么玩意儿?” 秋露黎:“……?!” 秋怀黎躺在椅子上笑了起来,看样子是想忍没忍住,他努力让自己不要笑得太张狂,斯斯文文地说:“长生现在行走在外,得称一声‘道君’了呢。” “秋——意——泊——!”半晌之后,林月清崩溃的声音响了起来:“你滚啊!我不想和你这种人说话!和你说话对我道心有碍啊——!” 秋意泊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 许久之后,众人都陷入了沉眠之中,秋意泊望着星河,也睡了过去。 满目星河,伴我入梦。 一晃便是几个月过去了,凌霄宗化神及以下境界弟子早已自各地赶回宗门,还是跟誓师大会一样的往清光台上一站,等着凌霄道君训话。 秋意泊等人一身华服,负责站在凌霄道君身后当吉祥物。几人都做出了一副高不可攀的模样,这场合,还是要严肃一点比较好。 秋意泊听了一阵,还是没忍住逼逼,他传音道:【这么多年,每次天榜之前掌门师叔的话好像都一模一样。】 温夷光抬眼看了秋意泊一眼,没吭声,秋露黎道:【不然呢……掌门师叔都说了好多遍了吧?】 林月清:【我其实都能背了。】 忽地,一道声音加入了他们,【我也能。】 众人看了过去,发现是舒照影。众人默契地交流了一下眼神,十来个真君全是他们这一辈的,算下来就没有几个岁数超过一千的,有人起了头,剩下的人也就不慌了,纷纷加入群聊。 一时之间有打招呼的,有聊天榜的,有聊御神宗的……当然,最多的还是在聊御神宗,秋意泊和秋怀黎是这次的带队,温夷光、秋露黎、林月清一去,其他人就懒得再去了——这阵仗已经非常看得起御神宗了,再有真君去就是给他们脸了。 他们也各自有事,回一趟宗门容易,一走几个月的就不好办了。 他们招呼着秋意泊他们过去了一定不要客气,要小心防备,尤其是秋露黎,她还有个妖修道侣,被千叮咛万嘱咐要小心——银华真君在凌霄宗弟子眼中,就是秋露黎那柔弱不能自理的小夫君。 【霜怀师妹,这回你道侣跟着去吗?】 【不去。】秋露黎道:【带着他碍事。】 几人不由笑了起来:【也颇有些道理……听说那御神宗极为擅长御兽,还是要让妹夫小心为上……】 离安真君不动声色地瞪了他们一眼,不是很明白自家这些看起来年轻有为的天之骄子怎么一个个跟话唠似地,凌霄道君也被吵的眉间微动。 秋怀黎见状轻咳了一声,示意众人闭麦。 众人这才安静了下来。 凌霄道君好不容易将话说完了,一脸和蔼的转头看向了自家这几个‘天之骄子’,虽说没有说什么,大家还是心虚地低下了头,秋意泊摸了摸鼻子,那什么,他是可以屏蔽凌霄道君,但是他姐、林师姐他们不能嘛,聊了几句后他就放弃治疗了。 凌霄道君环视了一圈,最先看见的便是秋意泊,秋意泊的存在感太过明显了,此后便是温夷光、林月清、秋露黎等人,这一眼,他竟然生出了几分感慨之情。 当年入门时还一个个孩童,如今却已经是各个名扬天下了——哦不是,还有个长生呢,他现在在外还是江郎才尽。 ……不过此去以后便不是了! 凌霄道君微微抬手,笑道:“长生,你为尊长,此去要好生照料晚辈。” 秋意泊上前几步,拱手道:“掌门道君,长生必不负所托。” 凌霄宗弟子齐齐行礼,喝道:“弟子等必不负宗门所望!” “好……好!去吧!”凌霄道君摆了摆手:“本座于此,静候诸君佳音!” …… 转眼之间,两个月过去了,凌霄宗的飞舟终于抵达了西域。这一路需要横跨苍雾海、南域,这才将时间拖得长了些。 一入西域,便是漫天黄沙,璀璨如金。 秋意泊看着这片似曾相识的土地,有了些许笑意,他有些怀念他一手打造出来的翡翠池,也有点想念当年吃过的好吃的不得了的烤驼峰,这么许多年过去了,不知道那处还像不像当年。 秋怀黎立在他的身边:“凶溟派来接我们的人已经到了,再有半个时辰就能汇合了。” “嗯。”秋意泊应了一声:“哥,辛苦了。” 秋怀黎也道:“你也辛苦了。” 介于秋意泊已经成为道君,秋露黎、林月清还有温夷光直接选择摆烂,上了船就闭关,剩下的就交给秋意泊和秋怀黎。他们三人闭关闭的不知日月,秋意泊和秋怀黎忙得脚不沾地——主要是秋怀黎,秋意泊负责清除一路的障碍就行了。 也不是真有那么多不长眼的邪修还有妖兽非要来寻死的,但是真的每天都会有弟子闹矛盾。 这次天榜,翠衍、张雪休都来了,都是参加天榜,至于秋意泊此前带回山门的周琪然则是打算打地榜——秋意泊见过他了,这人就是明摆着要扮猪吃老虎,他距离金丹就那么一步之遥,但是他就是硬生生压着境界,哪怕把自己弄成一副中年人的模样都不在乎。 忽然,秋怀黎道:“长生,你为何一定要让夷光来?” “哎?”秋意泊侧首望去:“哥,你看出来了?” “此前只是觉得夷光有些奇怪。”秋怀黎道:“看着状态似乎不大好,我还以为你会让他留在宗门……是因为渡劫期的缘故吗?” 秋意泊笑着摇了摇头:“是,也不是,哥,你还没有到渡劫期,还是别问了。” 温夷光的劫数嘛……其他不提,孤舟道君做了第一步,以无上剑道磨砺温夷光,如今打磨得已经够了,那他就顺手帮温师兄做第二步——吃了苦,受了罪,不亲眼看一看自己的长进,总是要意难平的。 秋意泊也不能说师祖做的不对,反正要是他在渡劫期天天被师祖揍,每天面对一个根本打不过的对手,他八成就直接放弃躺平当咸鱼了……温夷光与他之间毕竟还是有差距的。 “为何?”秋怀黎状似随口问道。 “知道太多了可不好。”秋意泊看向了秋怀黎,不知他有何感悟,竟然已经有了进入渡劫期的征兆,他道:“长安之前在渡劫期的时候,我都不敢跟他高声说话……你已有心动之象,哥,别问了。” 秋怀黎顿了顿,微微一笑,他温和地说:“我只是有些好奇。” “你当年渡劫期时又是如何的?” “你不是知道吗?……好了,别想套我话了。”秋意泊暗道有些棘手了,还要当心秋怀黎一步踏入渡劫期,渡劫期这东西不讲道理的,说来就来,有时候都不带天劫的。毕竟凌霄宗这一船的弟子还等着秋怀黎打理,日后与凶溟宗、与其他参与天榜的门派交际,也得由秋怀黎出面才行。 秋意泊是不想当掌门的,而秋怀黎想,那这些就是他必须要经历的,没的说秋怀黎第一次彻底掌管凌霄宗的大事,结果一路全被他秋意泊给抢了风头。当掌门又不是光打理好内务就可以的,更重要的是还要学会人情世故,这一次天榜,几乎就是凌霄宗在宣告要进行权力更替了,秋意泊不能代替秋怀黎。 秋怀黎微笑着说:“连我都不能告诉?” “说什么?”秋意泊眯了眯眼睛:“哥哥,我现在把你一步拉入渡劫期你要不要?” 秋怀黎几不可见的停顿了一瞬:“为什么突然谈起这个?” 秋意泊笑道:“因为你现在就在做这件事啊……哥,你再问下去,道心不满就一步踏入渡劫,活个百年倒也不是问题,只是百年后,你就该止步了。” “哥,我们的时间还长着呢。”秋意泊意味深长地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接下来才是你的主场。” 秋怀黎深深地看着他,随即颔首:“我明白了。” 秋意泊劝退了秋怀黎,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秋怀黎有那个征兆,但是不深,总算理智还是在的,拿大事劝他一劝一个准。 阳光炽烈如火,将空气都烤得扭曲了起来,有风吹过,黄沙在低空卷起了一道金色的沙浪,沙丘也变随着风改变着它的形态。 天空的尽头,是以三艘巨型飞舟组成的船队,纯黑打造,静静地悬浮在了空中。 秋意泊站在船头,举目而望,有点后悔刚刚将秋怀黎劝走了。 ——得了,现在再把人找回来也来得及。:,, 528 第 528 章 秋怀黎看着远处飞舟的剪影,温夷光等人则是坐在他的身后,四个人刚好凑了一桌,惟有秋怀黎站着,秋怀黎道:“长生,你确定?” “确定。”秋意泊低眉浅笑:“有人提及我了。” 这不提及也就算了,提及他他还不知道,他那这个道君也是白混了——虽说天道感应是自由麦,他也可以设置条件,让符合某些条件的人通过他的屏蔽,从而感知到。他设置的是合体境界以上,这样一来耳旁就清净了不少,等到这一次天榜之后,耳边还会更清净。 敢这样肆无忌惮地提及他,是因为不知道他已经叩问炼虚合道,成为阳神道君,等知道了,就没有多少人敢了。 “御神宗是想做什么?”林月清顶着一脸冰雪未化,冷得能吓死人,秋露黎低声道:“你可别一时冲动跑过去砍人,坏了宗门的名声可不好交代。” 温夷光默默地松开了握住剑的手。 众人都看向了秋怀黎,连同秋意泊也是如此,想看看秋怀黎如何处理此事——御神宗停留在他们凌霄宗去凶溟宗的必经之路上,想想也不可能是单纯来打一声招呼的。秋怀黎一手负于身后,看着一桌子的师弟师妹,不得不说,他们在此,确实给了他不少底气,他沉吟一瞬,才道:“就这么过去。” “既然不是我们挑事在先,怕什么?”秋怀黎道:“只管这么过去,看他们让不让。” “我看来者不善。”秋露黎摇了摇头说:“恐怕不会这么轻而易举的给我们让路。” “不让……”秋怀黎微微一笑:“那就撞过去。” 众人皆是一顿,好主意,够痛快!但是这样会不会显得他们凌霄宗太凶神恶煞了一些?毕竟行走在外,他们就代表了宗门,事关宗门名望,饶是温夷光都没有立刻同意。秋怀黎见他们目中皆含着疑惑,他显得极为温文良善:“我们的飞舟速度太快,饶是现在停了飞舟,滑翔过去也是要撞上他们的,他们以逸待劳,难道就不能让我们一让?再者,若是谁都敢来逼停我凌霄宗的飞舟,这才是让宗门声誉扫地。” 林月清问道:“若是我们的飞舟真的撞了他们的,他们打算出几个大乘真君跟我们理论理论怎么办?” 秋意泊笑道:“那就理论啊,怀黎说了,我们停不下来,他们无帖无书,又不是眼瞎耳聋,难道看不见我们过来?既然看见我们来了,怎么不知避让一番?难道是打定主意来欺负我凌霄宗小辈来了?” 秋怀黎给了秋意泊一个赞赏的眼神,笑得和善极了:“若他们打算以强凌弱,我们自然也可以以强凌弱,他们若只是派出渡劫真君来,有夷光在,也不怕什么。” 众人看向秋意泊——对哦,这里还有个最大的底气在。 就算不提秋意泊已经是阳神道君,就算他在大乘期时,也没少一个人去围剿一群大乘真君,再有温夷光这个渡劫期在,温师兄打一个大乘期绝对没有什么问题,剩下的渡劫期他们几人也能胜任。 如果这么一算,只要对方来的大乘真君在两个或者以下,他们根本就不怂什么。 秋怀黎似乎是看出来大家在想什么:“不必担心,三艘飞舟上的真君加起来不会超过两个大乘。” 众人颔首——且不管一会儿真正遇上了如何,但明面上现下的由头是打一声招呼,这样还带齐门派九位真君一道来,御神宗就算是将他们全杀了,也没人夸他们一声厉害……夸他们找死很厉害的那种除外。 秋露黎突然笑道:“我突然觉得咱们是名门正派挺好的。” 正道有一点好,大家都要脸,更何况他们凌云道界的正道是包括正道和魔道的,只有邪道为天下不容,今日要是御神宗敢不要脸,别说想在望来城外建立宗门了,找个犄角疙瘩猫着准备当邪道去吧! “要不要令弟子回舱?” “不必,如常即可。”秋怀黎道。 秋怀黎举目看向了远方,笑意越发浓厚,他不知道为什么,方才似乎隐隐约约间还有些烦躁,等那御神宗出现他却出奇的觉得平静了下来,他往日里是不会与其他人将事情聊得这么清楚的,毕竟他已经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今日却不知道怎么的,一一解释,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耐烦的。 或许是人的问题,在座无不是兄弟姐妹——不能说胜过亲生,毕竟在座真的有他亲生的弟弟和妹妹。 不过片刻,那三艘纯黑打造的飞舟已经分毫毕露,在他们眼中连船头上雕刻的张牙舞爪的凶兽须发都能看的一清一楚,秋怀黎令飞舟打出标识,示意前方让道,那三艘飞舟依旧不动如初,拦在他们的道路上。 为首飞舟上是一名美艳的修士,身穿赤橙道袍,长发披散,实在雌雄难辨,那是一位大乘巅峰修士,身侧还站着一位渡劫真君,而另外两艘飞舟上则各有一个渡劫真君坐镇。 一位大乘,三位渡劫。 与他想的分毫不差。 “长生。”秋怀黎低低地唤了一声。秋意泊闻言一笑,指尖微动,飞舟瞬时加速。 而另一侧,御神宗为首飞舟上,映波真君道:“真君,恐怕凌霄宗来者不善。” 那相貌美艳的浮幽真君侧目笑道:“且等着看看。” 映波真君看向了远方疾驰而来的飞舟,略有些轻蔑地道:“自然,谅他们凌霄宗也不敢就这么撞上来。” 浮幽真君没有说话,那映波真君一顿,随即垂首:“真君,是我失言。” 秋意泊他们能看清御神宗飞舟上的雕饰,浮幽真君自然也能看清楚凌霄宗船上是什么人,他见飞舟上有五人在,举止随性,言谈自在,只是最高不过大乘期,且只有这么一位大乘,还有一名渡劫,三名合体。 再看飞舟中弟子行动如常,练剑、品茗、说笑、打坐……似乎对御神宗的飞舟不感丝毫兴趣。 这就是凌霄宗? 随着飞舟一寸一寸的靠近,巨硕的阴影笼罩住了御神宗的飞舟,凌霄宗只派一艘飞舟,并不是因为凌霄宗只有这么一艘,而是一艘足矣了,有这么一艘飞舟在,哪怕秋意泊不来都无所谓,只要不遇到道君非要击沉飞舟,凌霄宗上下只要待在飞舟内,便可称得上是安然无恙。 御神宗三位渡劫真君谨慎地看着凌霄宗飞舟就这么破云裂空而来,那种毫不避让的气势无形之间震慑了他们,穿云真君传音道:【真君,是否避让。】 【不。】浮幽真君道:【他们不敢。】 他早已收到消息,凌霄宗此次派来天榜的真君皆是不满千岁的小辈,初入真君境界都不足两百年,谈及资质,自然称得上是天骄,可论阅历,到底不足。第一次正式代表宗门出面,怎么敢太张狂呢? 凌霄宗飞舟已在眼前,御神宗门下弟子皆有些心神不定,听闻凌霄宗乃是此界第一大派,素来克己守礼……应该要停了吧? 一尺,又一尺……转瞬间凌霄宗飞舟已在百丈内,浮幽真君这时才意识到凌霄宗半点没有停下飞舟的意思,可这时想要再避让也已来不及,浮幽真君只来得及扔出几道符箓,符箓半空燃毁,形成了三道禁制,层层金光在刹那间将御神宗三艘飞舟包裹,可下一瞬间凌霄宗的飞舟却势如破竹,他的符箓根本抵挡不住凌霄宗的来势,禁制在一眨眼之间破裂,御神宗弟子只觉身遭巨震,亏得都是门内精英,没有出现人仰马翻的狼狈乱象,可也好不到哪里去。 凌霄宗的飞舟过于庞大,竟然抵着御神宗的飞舟径自向前方冲去,连左右侧翼两艘飞舟都被波及,擦着凌霄宗飞舟左右船舷爆燃出无数火花。他们的飞舟太小,可足够坚固,左右两艘飞舟居然被硬生生的撞飞了出去,在空中翻滚了数周,横飞出几十里,猛然向地面坠落而去! 至于那主舟则是被凌霄宗抵着带着飞了几十里,凌霄宗飞舟才缓缓停了下来。此时御神宗主舟已经从中破裂大半,凌霄宗飞舟的船舷横插其中,若不是凌霄宗飞舟减速,御神宗这一艘飞舟非得被撞成两半不可。 秋意泊心道这年头真的有人想不开,换在现代,再牛逼的跑车也不敢和大卡别苗头。 浮幽真君看着一片狼藉,抬眼看向了上方,便见船首上站着一位合体真君,对方一派斯文,身材修长,配着他俊美的容貌,显得格外的温文尔雅,颇有一点浊世佳公子的风范,却是含笑看着他们,半点没有开口的意思。 这般的居高临下,可他不过是个合体境界罢了! 浮幽真君稳稳地立在船上,也不曾开口,映波真君却是含怒道:“好一个凌霄宗!” 秋怀黎笑意不减,拱手道:“不知道友何有此言?” 映波真君眼中满是如火一样的怒意:“凌霄宗好生霸道,我御神宗初来贵宝地,听闻凌霄宗乃正道魁首,特此等候,哪想到竟然是如此无礼之辈!” “原来是御神宗的道友,久仰久仰。”秋怀黎从容不迫地说:“晚辈不知是御神宗的道友在此,还当是什么拦路打劫的邪魔歪道,这才有了些许误会。” “你——!”映波真君道:“巧舌如簧!区区一个合体境界……” “好了,映波。”浮幽真君微微抬起一手,映波真君说了半截的话硬是打住了,浮幽真君容貌昳丽,抬眼之间自有风华,他微笑着说:“也怨不得凌霄宗,初出宗门,总要谨慎一些的——你且退下吧,凌霄宗主事何在?” 他这般说,目光却看着秋意泊。 很显然,他以为秋意泊才是这次的主事。 紧接着他就看见那个大乘真君和同伴点了点头,转身走了,走的干脆利落,连头都不回。浮幽真君眉目一动,也不禁生出了一点怒意——凌霄宗好生傲慢! 秋意泊想的是这种场合他不便出面,御神宗可以不要脸,但是凌霄宗还要,他以大欺小传出去真的是打赢也丢人,打输也丢人,干脆避开得了。他向众人微微颔首,起身向船舱中走去了。 秋怀黎笑道:“晚辈正是凌霄宗主事,不知前辈可有什么话要对晚辈说?” 映波真君:“你——!” “我如何?”秋怀黎好整以暇地看着映波真君,似乎根本没听出来映波真君的真正意思,还在等着他的下文。 “我……”映波真君怒道:“你凌霄宗撞毁我宗飞舟,难道还不许我说话了吗?!” “御神宗道友一片善意。”秋怀黎看着浮幽真君道:“只是我凌云道界规矩向来如此,晚辈正如那位前辈所言,初出宗门,遇上御神宗道友这般无信无帖便拦在道前的,实在是不敢停……” 他低垂着眼眸,笑道:“……还是说,齐云道界并无这般的规矩?” 齐云道界毁于三位道君之战,自御神宗出现在凌云道界后已经不是秘密了。 御神宗么……说的好听点,避难而来。 说得难听些,丧家之犬。 林月清和秋露黎对视了一眼,颇觉得凌霄道君挑人的眼光很准,这样的阴阳怪气换作她们早手底下见真章了,换作秋怀黎,硬是能杀人诛心……想必对方已经噎得不行了吧? 果然,对面那个渡劫真君喝道:“你竟然敢如此辱……” “映波,住口!”浮幽真君不悦地斥了一声,他定定地看着秋怀黎:“这般说,还是我御神宗的不是?” “晚辈不敢。”秋怀黎道:“只是规矩如此,我凌霄宗知御神宗各位道友初来道界,若换作其他宗门,晚辈便不敢作保了。” 言下之意,凌霄宗可以看在他们刚刚来凌云道界不懂规矩的份上不和他们计较这一次。 “……”浮幽真君沉默了一瞬,随即笑道:“那就多谢凌霄宗了。” 秋怀黎含笑道:“前辈不必客气。” 秋怀黎让别人不客气,他自己当然也不客气,他接着道:“若无他事,还请御神宗各位道友让行。” 浮幽真君颔首:“无事。” “让行。” “真君!”映波真君实在是忍不住了,道:“明明是他们撞了我们的飞舟!凭什么我们让行?!凌霄宗竖子!你也未免太过嚣张了!” 秋怀黎已然转身打算离开,听闻此言又驻足回首:“哦?看来御神宗道友对我凌霄宗很是不满?” 浮幽真君顿了顿,随即一挥手,映波真君忽地被一股巨力击飞了出去,口吐鲜血,显然已经重伤,浮幽真君道:“门下弟子不知礼数,还望凌霄宗勿要见怪。” 秋怀黎一笑:“自然。” 说罢,他转身离去,竟然是不再关注此处了。 他们御神宗,在凌霄宗眼中,就是如此情状了,与他们客气几分,便称呼一声道友,若他们出手挑衅,便是雷霆之击——凌霄宗凭的是什么? 自然是凭借他们是天下第一宗门,一门两位道君,一十余位真君,若论战力,当世无人可与其一战。 浮幽真君微微一笑,再度命令了下去:“让行!” 御神宗的弟子们沉默着将裂成两半的飞舟挪到了两侧,凌霄宗飞舟再度起航,自他们眼前划过的时候,他们甚至没有看见飞舟两侧出现半点划痕。 他们的飞舟,是道君亲自请齐云道界炼器宗师所炼就,坚硬无比,灵活非常,怕的就是他们行走在外吃了亏,他们也凭借着这几艘飞舟渡过了无数劫难,这才寻到了凌云道界这片风水宝地,想在此处开宗立派,没想到这飞舟也是在此处遭遇了重创。 映波真君自地上爬了起来:“真君,为何要让他们走!明明我们的实力……” “闭嘴!”浮幽真君淡淡地说:“你想死,我不介意亲手送你,你且自去,不必连累满门弟子。” 映波真君一顿,他被怒火冲坏了脑子,这才想起了凌霄宗还有两位道君,两位道君皆是剑修,论战力,当世无人能及,他们若在此处以大欺小,杀了凌霄宗那几个真君容易,可这样一来,凌霄宗的道君也就不会管他们只是大乘真君了。 截杀弟子,本就是生死血仇。 “那就这么算了吗?!”映波真君又道。 “自然不是。”浮幽真君道:“且到了天榜……若能在天榜相遇,再好不过。” …… 秋怀黎一回头,就看见林月清和秋露黎对他竖起了大拇指,温夷光虽未有所举动,却目光温和,远处秋意泊倚在舱门口,对着他笑了笑,至于满船在明在暗围观了这一切的凌霄宗弟子更是大笑了起来:“怀黎真君好厉害!” “怀黎真君真是太强了!” “我从未想过还能这么说话居然还不被打的……唔!”说这话的弟子被旁边的弟子给捂住了嘴。 还有弟子道:“怀黎师叔,您是怎么把对方噎得哑口无言的?!我也想学!” “我也!” 秋怀黎笑了起来,他抬了抬手,周围便安静了下去,他温和地嘱咐道:“御神宗来者不善,大家要谨慎对待,到了问天山后,务必结伴出行。” “我们知道了!” “多谢师叔!” “多谢真君!” 待下面一片应和声后,秋怀黎又道:“但也不必太过小心,诸位真君在此,御神宗不敢放肆。” “是!” “是!弟子遵命!” 众人纷纷应是,秋怀黎眉目越发柔和,他打了个手势,示意一众弟子自行自便,弟子们便散去了。秋怀黎在八仙桌一侧落座,秋意泊走了过来,笑道:“哥你是真的厉害!我还害怕对方被你气的失去理智一话不说就要动手呢!” “所以你才在旁边站着?”秋怀黎往旁边让了让,秋意泊就挨着他坐了下来,林月清将桌上冷掉的茶泼了去,又为他们两添了一杯新的。秋意泊笑道:“也不是?主要是站里头看不清,门口还是比较清楚的。” “你还能听不到?” “噫。”秋意泊发出了一声鄙夷的声音:“这种事情,不亲眼看看岂不是憾事一桩?别说我是道君,我就是个练气,我也要趴门边看个清楚。” 凑热闹这种事谁想错过啊! 众人都笑了起来,秋露黎突然问道:“对了,船头怎么多了个玄铁头?我记得宗门飞舟本来没有这个。” “废话。”秋意泊跟一只孔雀一样炫耀了一下华丽的羽毛——华美的脸:“那自然是我装的啊!有一说一,当了道君这点就是不好,这个不能动手,那个不能动手……这辈子除非是再来一回血来道君,否则我恐怕没有什么发挥的机会了。” 道君斗殴,结果就是道界损毁,这代价太沉重,一般道君也不会这么做。还真就如同秋意泊所言,要么再出一个跨界之战,要么和凌霄宗有血海深仇的宗门出了个道君,非要报这个仇,否则包括秋意泊在内的一众道君就是没什么出手的机会了。 林月清挑了挑眉:“你再炫耀试试?” 秋意泊举双手投降,然后立刻捧起了茶杯喝茶,示意自己闭嘴,众人又聊了一些关于天榜的事情,就此散去。 唯有秋意泊和秋怀黎还在船头坐着。 秋怀黎突然问道:“长生,我有一问。” “你问啊,哥。”秋意泊剥着花生米,他们两留在这里是因为马上就要到和凶溟宗的接头的地方了,为防御神宗这样的事情再现,其他人去安排弟子,他们两负责纵观全局。 秋怀黎问道:“你会不会觉得……” 他停顿了下来,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秋意泊笑眯眯地看着他:“觉得怎么?” 秋怀黎深吸了一口气:“你会不会觉得……你一介道君,却沦于我之下,不服?比如今日,我敢这般挑衅御神宗,全赖有你之故。” 秋意泊笑而不语,他伸出一手,秋怀黎看着,犹豫一瞬,握了上去。 “你握着的是什么?”秋意泊问道。 “是你。”秋怀黎道:“……是你,秋长生。” 太阳高悬挂在天空中央,照耀着整片大地,温暖而明亮,让一切都变得炙热。灼灼阳光下,秋意泊笑道:“不,你握着的……” “是你的剑。” 他握着秋怀黎的手,指向了远方,“你心之所向,便是我凌霄宗剑之所指。” 秋怀黎愣住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就此被打破,紊乱的思绪在这一刹那重归本初。忽地,他见到秋意泊对着他眨了眨眼:“哎,这话不能传出去啊!万一给掌门道君知道了,还当我们要造反呢!” 秋怀黎深深地看着他,忽地轻笑了起来:“……是极。”:,, 529 第 529 章 “几位贤侄,这一路可太平?”凶溟真君还是曾经的模样,一身干练的玄黑短打,外头披着一件以金线绣制了一头张牙舞爪的睚眦披风,眉目粗狂,难掩沧桑。 秋意泊等人站在秋怀黎身后,秋怀黎拱手而笑,是恰到好处的亲切:“多谢凶溟师叔,这一路上还算是顺风顺水。” “好!”凶溟真君笑道:“那就好!门中早已备好了酒水,且随我回去痛饮一番!” “故我所愿,不敢请耳。”秋怀黎道。 凶溟真君也不与秋怀黎客气,一手一撑,斗篷在空中翻出了一个干净利落到了极点的弧度,就落在了凌霄宗的船上,他吩咐凶溟宗的弟子道:“你们在前头带路!” “是!掌门真君!”凶溟宗弟子齐齐一喝,那威势也有些骇人。 别说,虽然凌云道界正魔两道并非势不两立,可到底有些隔阂,凌霄宗弟子也是第一次一口气看见这么多正儿八经的魔道修士,不过到底书院里教得好,就算是心里再有什么想法,是被骇住、被惊讶、被惊艳了……那面上还是一派正道第一大派的弟子风度,各个长身玉立,目不斜视,还是很能唬人的。 凶溟真君目光一扫就在八仙桌旁坐了下来,他打量着他们五人,摇头笑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一眨眼,长生都是大乘真君了?这都快赶上我了!其他几位贤侄也是不逞多让!凌霄宗的气运当真是叫人艳羡!” 秋怀黎坐于另一侧,笑道:“凶溟师叔谬赞了,我们几个晚辈,不过是境界上略比其他人快了一些,万万不能与师叔相提并论。” 凶溟真君一哂:“怀黎师侄,也不必太过客气了,你师叔我已经是客气了的说法了!” 几人皆是一笑,秋怀黎道:“那师叔咱们算是客气过了,接下来就不与师叔客气了。” “那是应该的!”凶溟真君道:“方才我听你说还算是平顺,怎么,谁拦着你们道了?” 凶溟真君早已得了凌霄道君的嘱托,几个晚辈的第一次主事,生怕路上出些什么事儿,请他关照几分——就算凌霄道君不曾嘱托,凶溟真君也会多多关照他们,当年若不是孤舟道君一剑斩了忘川那狗贼,他儿子的血仇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报。 秋怀黎不动如初,浅笑道:“不过是遇上了个不大懂事的门派罢了,其他倒没什么。” “哦,这样啊。”凶溟真君颔首,这确实不是什么大事:“哪个门派这么不长眼睛?凌霄宗的船也敢拦?” “御神宗的。”秋怀黎答道。 “御神宗?”凌霄道君自然与凶溟真君提过御神宗,毕竟是一个外界来的宗门,又想在凌云道界扎根立足,门中还有五位大乘四位渡劫共九位真君,早已引起了四方关注。凶溟真君心头一跳:“你们遇见了?如何了?” 秋怀黎轻描淡写地道:“撞过去了。” “那就好……”凶溟真君忽地回过神来:“什么?撞过去了?!怎么撞的?” “就那么撞过去了。”秋怀黎斯斯文文地说:“飞舟速度太快,停下来也是要撞的,他们一无拜帖,二无书信,我们几个初出茅庐,还当是什么邪魔歪道来截杀,干脆就没有减速。” 凶溟真君没有问接下来的事情,五个人都好端端的站在这儿呢,飞舟上一点划痕破损也无,想来也没有发生什么事儿,就算有,那凌霄宗这一头也是大胜的那一方——想也知道,御神宗也不敢真的动手。 “撞得好!”凶溟真君发出了爽朗的笑声:“就该撞!这事儿师叔知道了!你们只管安心玩儿,师叔我在这片地上,说话还是管用的!” 秋怀黎再度拱手:“多谢师叔。” 凶溟真君一挥手:“客气什么!” 言语之间,一片巨大的阴影陡然笼罩了整座飞舟,众人不禁抬头望去,不知何时,他们已经进入了一片寂静之地,黄沙褪去,露出了下方玄黑色的嶙峋怪石,再看远方,有一座巍峨庞大的仙山悬浮于半空之中,整座仙山亦是一片玄黑,宫宇在上,如同一条蛰伏的巨龙,再往下,便是一道不见底的深渊,深渊之中似乎有无数黑气漫延而出。 深渊与仙山之间悬浮着一颗巨大无比的亮紫宝珠,宝珠光辉几乎包裹了整座仙山,或许就是以宝珠之力,才叫仙山得以悬浮于深渊之上。 凌霄宗弟子皆是为之震撼,连秋意泊都不禁赞一声鬼斧神工,他比其他人看得更深远——这深渊是魔气的出口,这魔气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与灵气类似的东西,其中蕴含着无数凶戾血煞之气,要是用这玩意儿修行,百分百修出来个杀人不眨眼的邪修。 那宝珠则是用来镇压提纯这一方魔气的,将大部分凶戾血煞从魔气中剔除出去,只留下小部分精华,这一小部分则是被引导包裹整座仙山,或许就是凶溟派修行必须之物。 秋意泊是没什么反感的,人家魔道也不一定就是把这玩意儿拿来塞自己身体里,说不定就是拿来淬炼心境磨砺己身的呢?一概而论,太过莽撞。 凶溟真君看着凶溟派,颔首道:“如何?” “威武雄壮。”秋怀黎赞道:“凶溟派前辈心怀天下,怀黎实难比肩。” 世上没有人不爱听好话,真君也不例外。凶溟真君被秋怀黎捧得心情大好,笑着说:“这几月你们便住在这儿了,只当是自家宗门就是!门中除却有一用来镇压魔气的禁地外,其他地方随你们爱去哪就去哪!” “多谢师叔!” 不一会儿,凌霄宗飞舟就被引入了一片山腰上的宫殿群,这里就是他们未来几个月要住的地方了。这里足够宽敞,凌霄宗来了不少弟子,全部安排完还能有剩余的空房间,什么炼丹房、练武场、地火室更是一应俱全,甚至凶溟宗还特意在一处宫殿中安排了弟子,主管内务,凌霄宗这边有什么需要的,当即和那些弟子说就是了,不必再绕一个大弯子。 这边凌霄宗安顿好,弟子们也有些按耐不住,好奇地四处打量。翠衍与张雪休低声说:“外头看着恐怖,我还想着进来后怎么修炼呢,结果里面一片清华,我白担心了。” 张雪休则是嗤笑了一声,他敲了敲翠衍的脑袋,解释道:“别管是修什么道,大家都是殊途同归,只要不是必须,谁耐烦家里头到处是血煞啊?” 饶是血来宫这样正儿八经的邪道门派,道统诡秘邪祟,吸食修士精血、精魄用以修行,那也没把血来宫弄得到处都是骷髅头,照样风清水秀,更何况凌云道界魔道并非邪道? 翠衍嘟哝了一声,也觉得是,正想说什么,忽地看见一道飘逸的身影,高兴地唤了一声:“师傅……师兄!” 翠衍下意识喊‘师傅’,转而又想起来他已经被春明真君收入门下,如今该喊秋意泊一声‘师兄’。 秋意泊闻声侧目望来,便见翠衍已经跑到了他的面前,张雪休在十步外抱臂而看,他随手在翠衍头上薅了一把,随即挑眉而笑:“雪休?” 张雪休撇了撇嘴,不甘不愿地拱了拱手:“见过师兄。” 秋意泊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含笑问道:“都收拾好了?” 翠衍点头,他还不知道秋意泊已经叩问炼虚合道——或者说大部分普通弟子都不知道那天渡劫的到底是谁,甚至都看不出来那是个代表有人叩问炼虚合道的劫雷。 “都收拾好了。”张雪休走上前来,道:“这凶溟派怪有意思的……安全吗?” “还算安全。”秋意泊将凶溟派与凌霄宗的交情由来说给了他们听,张雪休满不在乎地说:“哦,原来是投靠我们的。” 秋意泊扬了扬眉:“张雪休,说人话。” 张雪休这才闭口不言。 张雪休修为已经到了化神,甚至比起往昔更进一步,已经是化神巅峰了,再有半步就是真君。秋意泊对他阴阳怪气也不以为奇,毕竟谁到了这种‘半步’的境界总会有或多或少的改变。 是夜,凶溟宗举办大宴,邀凌霄宗弟子痛饮,凶溟真君看这凌霄宗这一届弟子还当是被教成了样板,没想到喝起酒来一个比一个厉害,都是一些痛快人,与凶溟宗弟子也算是相谈甚欢,他看到这里才放下心去。 他倒是对秋怀黎更感兴趣,他记得这秋怀黎是秋长生的堂兄,第一届天榜早早就下了台,也不见什么厉害之处,听说灵根本就很一般,第二届天榜来没来他不记得了,哪怕是来了,恐怕也没什么值得他记住的亮眼表现。这些年间,他也不曾听过这位真君的声名——也不算彻底没听过,也就是凌霄宗一口气进阶了十来位真君,这怀黎真君也是其中之一……这种声名。 凌霄宗上有天灵根的秋长生,温夷光这等光耀四域的绝顶天骄,下有地灵根秋霜怀,林霜吟这样的出类拔萃之辈,对比起这几人而言,这位秋怀黎的光芒实在是太过微小了。 可这一回再见,温夷光、秋长生、秋霜怀、林霜吟皆随其后,为其副手,修为也一跃到了合体巅峰,半步渡劫,可见其必有厉害之处——地灵根的秋霜怀和林霜吟可都还在合体后期呢! 听说秋怀黎是凌霄道君亲传……他若能力压这四人,下一任凌霄宗掌门就非他莫属了。 秋怀黎注意到了凶溟真君的目光,露出了一个含蓄的笑容,遥遥举杯相敬。凶溟真君自然也给了这位‘太子’一个善意的笑容,举杯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众人尽兴而归,正在散去之际,有一合体真君入内,向凶溟真君禀报了什么,凶溟真君洒然道:“就说我凶溟宗忙着招待凌霄宗呢,实在是无暇顾及他们了,让他们另外找地方吧!” 秋意泊的目光投了过来,凶溟真君随意地道:“没什么大事,不必在意。” 此时就不必讲究什么礼仪了,秋怀黎该摆的阵仗也摆完了,秋意泊笑道:“师叔这样拒绝御神宗,不怕招惹麻烦?” “长生啊,你是真心还是假意?”凶溟真君指着他大笑道:“麻烦?什么麻烦?这御神宗以后是要在东域立足的,难道不是你们凌霄宗的麻烦?听说他们御神宗在齐云道界也是称王称霸的,到了我们这儿,就算你们有两位道君,他们难道就能歇了这份心思?” 其实事情就是这么简单,大多数人都能看得出来御神宗想的是什么——无非就是君子可以欺之以方。凌霄宗正值新旧交替之际,大部分新真君还在合体境界,御神宗做惯了天下第一,本身实力也算是雄厚,选的新址又在凌霄宗附近,这不就想着道君无大事扯下脸来与他们计较,凌霄宗新辈不济,他们御神宗自然就得了上风,久而久之,他们御神宗也就踩着凌霄宗站稳了脚跟。 别人怎么想,凶溟真君管不着,他本就是与凌霄宗交好,凌霄宗又有恩于他,以后与御神宗如何再说,现下这个阶段,凶溟派绝不会给御神宗半点好脸色。 “自然是假意。”秋意泊悠悠地道:“那就多谢师叔替我们出气了。” “不必客气。”凶溟真君打量着他,揶揄道:“方才在飞舟上我就想说了。长生,外头都传你江郎才尽,原来你是不声不响修炼去了?!好小子!三百年就从合体到了大乘,这天下谁敢再说你半句!” 秋意泊轻笑着说:“天榜之后,必然无人敢再提了。” “你就得等着天榜就去吓一吓人?”凶溟真君哈哈大笑,道:“别管你是大乘还是合体,哪怕你是道君,这一声‘师叔’你还是得叫的!” “那是自然。”秋意泊当即拱手:“师叔!” “好小子!”凶溟真君大悦,随手就塞了一个纳戒过来:“拿着,你不是喜欢炼器吗?里头是师叔我这儿的特产,别的地方没有,你拿着玩去吧!” “多谢师叔!”秋意泊神识一扫纳戒,果然是几十缕被特殊器皿束缚住的凶煞之气,比外界看到的更为纯粹,他眨了眨眼睛,“师叔还有吗?我还想再要个几百缕。” 凶溟真君:“……?!” “没了!”凶溟真君笑骂道:“你当这是路边的大白菜啊!就这么点,你爱要不要!” 秋意泊笑道:“不白拿,拿了我给师叔弄一件法宝,大乘期的,绝对好用。” 凶溟真君陷入了沉思之中:“……也行?不过几百缕没有,这玩意儿难弄得很,最多再给你一百,你还想要,你自己抓去。” 秋意泊:“真的?” “骗你作甚?”凶溟真君指了指地面:“喏,你回头自个儿往下跳就行了,别怪师叔没提醒你,下面可不是你看的那么轻松的,你真跳的话记得知会我一声,我在外头给你接应接应。” 秋意泊刚来的时候就对这个无底深渊好奇了,他问道:“抽干了师叔不心疼?” “豁,口气真大!”凶溟真君道:“这下面可是一道魔脉,你要真能抽干了,我不光不心疼,我凶溟宗上下都得给磕三个头!” “好,一言为定。”秋意泊饶有深意地道。 可惜凶溟真君没听出来。 …… 一夜过后,凶溟派与凌霄宗弟子交情突飞猛进,毕竟世上最铁的关系也就是一起吃过饭,一起打过架,一起坐过牢,一起打过仗了。凌霄宗和凶溟派本就已经占了两个,如今又加了一个,两派弟子相处和谐,日常互相切磋修炼,倒也愉快。 凌霄宗弟子见识了凶溟派弟子日常用魔气磨砺肉身,凶溟派弟子也见识了凌霄宗弟子日常跳崖发疯……咳,日常文治武功样样修习,互相惊为天人。 温夷光是开心了,搁凶溟宗天天和凶溟宗真君打架,凶溟宗偏向于体修,温夷光剑气少有敌手,寻常大乘真君都不敢正面硬悍,但凶溟宗的大乘真君还真就是一个,人光靠肉身都能抗住他的剑气,可谓是酣畅淋漓。 不和渡劫真君打,主要是双方都容易打上头,万一闹出人命来就不美了。 秋露黎和林月清也是如此,秋怀黎一边管好弟子一边也腾出手来打架。 秋意泊见没什么事儿,就打算去一探凶溟宗地下了。 他都快好奇死了——当年他修补凌云道界灵气,不是没见识过魔脉,但是真没见过像凶溟宗底下这么厉害的,毕竟他有私心,填充灵脉还是以东域为主,西域虽然来过,但没东域那么仔细。 他和凶溟真君打了声招呼,凶溟真君没说假话,随便他去,扔给了他一个法宝,嘱咐道:“你实力与我一般,多的就不说了,下头不辨日月,七日内上来就行了。” “提前上来也行,总之我七日后在墨渊边上接你,你要是不出来,我就进去捞你。” 秋意泊谢过了凶溟真君,就往墨渊去了。 他看着底下深不见底的墨渊,仿佛有什么凶兽在其中挣扎嘶吼,伺机而动,想要择人而噬。秋意泊微微一笑,却邪剑自袖中滑入他的掌心,狂风忽地吹来,也拂得剑上红绳飘摇起落,妖异诡秘。 他向后倒去,劲风霎时间自他耳边刮过,如同厉鬼狂啸。他在空中经过了那颗巨大无比的宝珠,宝珠灿烂的紫芒无声无息之间将他包裹,再有一瞬间,他仿佛进入了一潭淤泥,可周身紫光却带着他势如破竹,径自向下而去,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觉得踩到了地面。 大概是地面,但大概率不是,而是一种气。这里的魔气太过浓郁,形成了一层近乎凝实的壳,宝珠也无法再带他入内,只能停留在了这里。 秋意泊环顾四周,这才明白为什么凶溟真君说此处难辨日月,这哪里有什么日月,这里根本就是黑漆漆的一片,他仿佛站在了一片虚空之中,自地下涌出来的魔气正在消磨宝珠光辉,大概七日,宝珠的威力就会被魔气彻底泯灭。 所以七日内必须要上去。 秋意泊心念一动,周身那层朦胧紫意忽地被破开了一个小口子,魔气毫无阻碍地触碰到了秋意泊的指尖。他仔细分析着这一缕魔气的组成——唔……挺精纯的,其实要比凶溟真君给他的还要精纯,只不过凶溟真君给他的是剔除大量凶戾血煞后的魔气……非要比喻的话,凶溟真君给他的石油,而这里是原油。 对他倒是造不成什么伤害,但也不是完全没有,秋意泊感受着那一缕魔气钻入了他的经脉,试图附着在体内运转的灵气上,不过很可惜,进来的魔气太少,不过是一个眨眼之间就被太上忘情给泯灭了去。 秋意泊也得出了结论,他大概能在没有宝珠庇佑的情况下在这儿待上十年左右,十年后就有入魔的风险了,但有风险不代表必然入魔,也不代表必死无疑。 那就无所谓了。 饶是如此,秋意泊也暗中感叹了一声天地玄妙——他都是道君了,凌云道界中居然还有能这等挟制他的地方。 不要看十年很长,实则十年很短,比如秋意泊如果强行突破脚下这一层壳往下走,他不敢保证十年内他能出的来。 铜钱清响,一点光亮忽地出现在了秋意泊的面前,无依无凭,在这一片漆黑下白得诡异至极,秋意泊注视着那点光亮,静静地等待着。 他这种浑身灵气的修士,放在这魔脉面前,那就约等于死对头打上门来了……总要出来点什么东西攻击他吧? 一双苍白的手出现在了秋意泊的身后,无声无息地向他靠近。 秋意泊恍若未觉,那双手幽幽地张了开来,五指纤长,毫无血色,它一寸一寸的靠近秋意泊,秋意泊却动也未动,近了……又近了…… 忽地,这双手搭在了秋意泊的肩上,十指紧缩,握住了他的肩头。 一张美得妖异的脸悄然无声地放在了秋意泊的肩膀上,似乎得到了什么,满足得轻轻叹息了一声。 秋意泊突然说:“虽然,我知道你喜欢和我贴贴……” “但是,却邪,你能不能看看场合?”秋意泊抓住对方的手臂,把人拉到了正面,伸手拍了拍他的脸颊:“人吓人,是真的会吓死人的……我差点一剑把你削了。” 却邪鲜红的瞳孔定定地看着秋意泊,若能揭破那一层疯癫痴狂的表象,就能看出他的茫然来。 自己……怎么削自己?:,, 530 第 530 章 秋意泊看了却邪半晌,终究还是放弃跟他解释什么叫做比喻,什么叫做玩笑,却邪厉害是厉害,就是有种说不上来的…… 养了个低能儿的感觉。 秋意泊叹了一口气,这怪谁?——怪自己呗,忍忍。 秋意泊在心中默念了三遍‘这是我炼的,我活该’,这才能心平气和的看向了却邪,与他道:“这里危机四伏,回剑里去吧。” 却邪缓缓地点了点头,随即消退了去,却邪一消失,藏在却邪身后的东西便无处可藏了,只见一抹轻幽白影,若有若无地悬浮在那处,应该是头颅的位置则是一头漆黑长发,长发未束,柔顺异常,自头顶一直垂落到了胸下,它似乎是察觉到了秋意泊的视线,缓缓抬起头来,黑色长发向两侧滑去,露出一张青灰的女人脸来,瞳孔如针,嘴唇微张,里面也是一团如同凝固的血块的玩意儿。 秋意泊:“我操——!” 秋意泊想也未想,十数道剑气乍然从那怪物四面八方向它刺去,幽影凄厉的哀叫了一声,苍白身躯被凝成莲花状的剑气所取代,将周围也渲染成了瑰丽的青蓝之色,点亮了一方世界。 “……”秋意泊沉默了一瞬,垂眸看向了剑莲所在,剑莲下方躺着一堆齑粉,这堆齑粉也在他的注视下化作了一抹黑气消散在了空气中——很明显这齑粉的前身就是他需要的东西,不过现在被他剁成了齑粉,不能要了。 秋意泊抹了一把脸,他以为他这毛病早就好了,哪想到看见了还是有点紧张——这也不能怪他啊!谁毫无心理准备看见这东西不紧张啊?!他现在把温夷光拖下来,信不信温夷光能当场昏倒?! 秋意泊开始严肃的考虑起来他现在要不要直接上去得了,这地方显然不太适合他……或者他弄一个安全屋,然后放却邪自己去杀怪怎么样? 却邪这把剑,现世就有亏损,心智发育不成熟,虽然却邪本身足够强大,但字面上的强大和实操上的强大还是有本质性区别的。如今他已是道君,搁这儿玩割草无双也没什么意思,比如放却邪去历练历练,有他看着,也不会出什么事儿。 却邪能化作人形,来日若是哪天开了慧,秋意泊也好放心让他独自出门行走——就比如疏狂它们,疏狂它们是自愿跟着他的,哪一日谁提出要留在何处等待新主,秋意泊通常把剑留下,还附赠法宝道统养护套装等等。 秋意泊这般一想,立觉得这是个好办法! 他一挥衣袖,以他为中心,周身十丈内出现了数朵有序排列的剑莲,点亮了大片的空间,秋意泊掏了一把罗汉床出来,往上一靠,把却邪往外头一扔,完事儿。 随着明亮的光源,那些幽影宛若飞蛾扑火一般的飘来。一时间满目皆是不祥之物,吊死的、没有头的、长手长脚的……简直就跟在开万鬼大会一样。秋意泊悄悄地抱紧了抱枕,吩咐道:“却邪,去吧。” 却邪剑在被抛出的一瞬间就化作了人形,手持本体,迷茫地看着秋意泊,秋意泊无奈地指了指那些飞速飘来的幽影,很明确的说:“杀了它们。” 却邪终于动了起来,秋意泊看见他出手的一瞬间甚至有些感动的有点想落泪。 却邪的作战风格与秋意泊大相径庭,如果说秋意泊是如春风乍暖还寒,那却邪就是极尽的刁钻诡异,阴狠毒辣,只要能杀了对方,不讲任何风度手段,剑灵之躯,也带给了他更多的便利,能做出许多常人无法做出来的反应和动作。 秋意泊看了一阵,实在是觉得自己有些欣赏不来,这要不是因为这里的幽影明显是没有血肉的东西,现在应该到处都是血了。 不过这颗心是可以放下了,然后另外一颗心又吊了起来——要不他把却邪扔到宗门里去读书吧?要是就这么放出去,没多少时间江湖上就该流传着哪里哪里出了个红衣邪修了。 秋意泊垂下眼去,摸出了一支玉简来悠悠闲闲看书,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地漆黑的上空为一道紫芒划破,有人喝道:“秋长生——!” 秋意泊一愣,他听出来是凶溟真君的声音,再看身上的紫芒,居然已经薄弱得接近于无了——七天,这么快就过去了? 他才看了半本书,按照他平时看书的习惯,撑死了一个下午罢了。 秋意泊也不耽搁,伸手捞了却邪剑就走,那些幽魂被却邪剑屠杀了七天,可仿佛是无穷无尽一般,秋意泊飞身欲出,便有无数幽影向他飞扑而来,一只只骨瘦如柴的手向他抓来,尽力的延伸着,秋意泊看得起了一阵鸡皮疙瘩,他身后忽地出现了一抹青色华光,如春风拂柳一般飘然而去。 刹那间,天地大亮!漆黑的空间也被这轻描淡写的一击给击破,露出了深灰色的岩石来,一瞬过后,岩石山壁又被黑雾笼罩,那些幽影却再也追不上秋意泊。再有一个呼吸,秋意泊自墨渊中破出。 他很难描述那种感觉,仿佛从污浊入了清净,从地狱到了人间,他浑身的毛孔似乎都张开了,尽力的吸收着天地间纯粹的灵气,洗涤他的奇经八脉。 秋意泊也不由跟着深吸了一口气,转而看着凶溟真君惊愕的眼睛笑道:“多谢师叔提醒……怪不得师叔说里面日月难辨,原来是这样的难辨。” 幽幽的紫芒再度缠绕在了秋意泊的身侧,凶溟真君:“你……” 秋意泊笑着问道:“怎么了,师叔?” 凶溟真君人都快麻了,他不过是第一次尝试呼唤秋长生,说白了,意在提醒,要是秋长生没有回应,他就打算下去捞人了。但他哪里想到秋长生居然自己破开了墨渊出了来,他那一剑之威,居然逼退了墨渊中最凶戾的魔气……这是何等的威力? 他自己是做不到的,别说他做不到,就是当年还是大乘真君的孤舟道君来,都做不到这一点——人力有穷尽,墨渊就是一处大乘力穷之地。 如今秋长生竟然能一剑斩断墨渊,他到底是什么修为? 大乘巅峰?还是…… 阳神道君? “师叔,凶溟派镇守此处,实在是太舍身为义了……下面全是女鬼,刚下去的时候吓得我够呛的……师叔你怎么都不提醒我两句?”秋意泊抱怨道。 凶溟真君看了一眼在那儿逼逼叨叨一脸委屈的秋长生,觉得应该还是大乘巅峰,顶多就是比孤舟道君当年还厉害一些,毕竟是三百余岁就入真君的绝顶天骄,比孤舟道君当年厉害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主要是秋长生看起来也不太像是阳神道君啊……哪有阳神道君怕鬼的啊? “长生,这可不能怨我!”凶溟真君调侃道:“这下面的魔物并无心智,只不过是取人心中最恐惧的部分所化罢了。” 秋意泊:“……” 哦,原来还是他的问题。 秋意泊实在是没忍住问道:“师叔,那怎么改变心中最恐惧之物啊?你说我这也是正儿八经的大乘真君了,鬼这个东西你也知道,一剑的东西,我那是小时候怕,我现在不太怕……它怎么还是给我变成女鬼了啊?” 凶溟真君笑道:“这就要问你是怎么想的了!你要是自己害怕,那下去还是这个!” 秋意泊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这也不是怕……就是里头黑漆漆的一片……” 又黑,又是宛若四肢的凶煞之气,还在深渊里……这环境就是很经典的恐怖片前方高能点啊! 真不能怪他啊! 凶溟真君拍了拍他的肩膀:“那我也没办法,实在不行,长生你多下去几次?看多了也就习惯了。” “……”秋意泊下意识道:“那还是算了!” 凶溟真君大笑了起来,摆手而去,秋意泊垂眸看着墨渊半晌,最终还是决定再下去看看吧……这个毛病还是得治一治的,这也是个弱点——要不是温夷光现在是渡劫期,里面的魔气于他太过不利,他怎么说都要把温夷光一道拖下去。 是兄弟就一起杀鬼!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地方也确实是个妙处,秋意泊怕什么来什么,这他脑子的那些什么从背后出现、叫人名、拍肩膀,乃至在休息时发现水囊里全是血之类的一应俱全,等杀到第八轮的时候,秋意泊终于看麻了,什么样奇形怪状的幽影出现在他面前他都能面不改色的把对方给宰了,这时,异状突起,那些幽影统统化作了血红之色,转而就成了一个个看似温和良善的男子。 操,血来道君。 当年一个血来道君秋意泊都快看吐了,如今一口气给他来了一万个血来道君,他们围着秋意泊,含笑道:“长生真君,本座赏识于你,你不要不知好歹……” 秋意泊站在人群的中心,不由吐槽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虽然秋意泊有些无语,但是实际上他还是很快乐的——家人们,谁懂啊!当年呕心沥血机关算尽最后还要靠自爆才弄死的血来道君,如今一剑杀一片啊! 这和他拿着屠龙宝刀回新手村一刀9999开启无双割草有什么区别? 纯纯的福利局啊! 等又把‘血来道君’杀了八个回合,那魔气也攒的足够多了,秋意泊觉得自己八辈子可能都用不完这些魔气。 第九个回合秋意泊终于下到了更深处去看了一看,这墨渊的本质就是魔脉,但是这魔脉却不是天然就产这种凶煞之气的,它原本是凌云道界主灵脉一道极其细弱的分支,而此处本应该是一片荒芜的绝地,连灵气都无法通行的那种绝地死地。 这里本就是沙漠的中央,有这么一片绝地也不足为奇。 估摸着是凶溟宗先祖为了使上面的仙山拥有充足的灵气,用了一些手段,将周围的死气煞气都吸收到了这里来,从而使地面的灵气不被绝地阻挠,畅通无阻。 秋意泊本来是想替凶溟宗解决这个祸害的,但发现事实其实是这样,就不好动手了。他将此事告知了凶溟真君,凶溟真君这才恍然大悟,他笑了笑,看起来有些古怪:“原来如此,亏得有长生告知,否则我还一直当我们宗门真那么苦命,终日镇压在这鬼地方呢!” 秋意泊听出了他的意思,笑着解释说:“也不能这么说,绝地的煞气被镇压,得好处最大的自然是凶溟宗,可也是泽披四方的大善,这里千里赤沙,也就是师叔这里还有些水源,我这几日看着,日日都有不少生灵来凶溟域饮水,师叔要是当真另寻灵地,那它们可就没救了。” 凶溟真君忽地问道:“你家掌门道君为何不选你做弟子?” 秋意泊下意识接口道:“那不是当时没抢过我师傅么?” “你爹?”凶溟真君下意识地说道:“应真君?” 应真君是凌霄道君的师侄,怎么会抢不过? 秋意泊眨了眨眼睛,大大方方指点迷津:“其实我不是我爹的弟子,当年我上山拜师,路遇洗剑峰朔云道君的残魂,被他收入门下。”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忍俊不禁:“朔云道君是我师祖的师祖,所以论起来,我是我爹的师叔祖,是我师祖的小师叔。” 凶溟真君花了一点时间才理清了这个关系,也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怪不得!” …… 天榜开启的时间终于到了,各宗门也登上飞舟,前往问天山。凶溟派自然就和凌霄宗一道走了,如此船队更为壮观,一路上无人敢拦,平平顺顺地就到了问天榜。 凌霄宗早已习惯了当第一的滋味儿,进了问天山就落到了最高的那处,这次他们凌霄宗来的真君多,天、地二榜只需要两位真君督战就足够了,秋意泊自然是不报名了,由秋怀黎和秋露黎前去督战。 温夷光因为渡劫期的缘故,听什么都吵,自然不可能去督战,他自个儿也懒得出门,就打算坐镇驻地了,林月清和秋露黎是不打算分开了,反正一个在台上一个在台下也不妨碍聊天,林月清就跟着一道走就是了,秋怀黎将事情安排好,又看向了秋意泊:“长生,你怎么安排?” “我没什么事儿。”秋意泊道:“哥,你随便安排。” 秋怀黎沉吟一瞬,道:“那你且留在驻地……我与露黎去抽签。” 秋怀黎意有所指地看着秋意泊,秋意泊和秋怀黎从小混到大,秋怀黎什么意思他难道还不懂?秋意泊当即露出了一个心领神会的笑容,表示:“明白。” “好,露黎,我们走吧。”秋怀黎招呼道。 秋露黎应了一声,提了剑就跟着秋怀黎去了。 问天殿秋怀黎是第一次来,但他却像是来了千百回一样的自然,此前两回他都是作为统管内务的管事弟子出现的,不想匆匆六百年,他已经是作为凌霄宗的主事进入此处了。 此中滋味,一时难言。 秋露黎跟在他的身后,秋怀黎侧脸与她道:“霜怀,你去偏殿。” 出了驻地,就没有秋露黎,只有秋霜怀了——其实他们私下也早该改口,不过因为太熟了,见了面自然而然称呼本名,也没有觉得哪里有问题。 “嗯。”秋露黎是不怕这问天殿里还能出什么问题的,总不能有人当着上百位真君的面动手,至于论口舌之威……她活了这么久,还没见过论嘴皮子能胜过秋怀黎和秋意泊的人。 秋露黎有时候甚至很恶趣味的想听秋怀黎和秋意泊吵一架,不过两人都太聪明了,一点即透,点到即止,根本吵不起来。 一旁有真君走过,见到秋怀黎一人独站,只觉得他面生,不过这问天殿里本就有许多陌生人,他也不曾在意,笑着与秋怀黎颔首打过招呼后便进去了。 对方不知道秋怀黎是谁,秋怀黎却知道这位真君是谁。他做事想来喜欢巨细无遗,自从得知自己要代表凌霄宗出面这次天榜后,就已经暗中将四大域大部分真君资料和容貌都调查了出来,至于另外那一小部分,凌霄宗也没有这个资料,查不出就是查不出,毕竟凌霄宗也不能真的将手伸到某个犄角嘎达里去。 不要看这是一件小事,要是凌霄宗其实与某位真君所在宗门有仇,他不知情,跟人有声有色的聊得火热,其他人会怎么看? 秋怀黎进了问天殿,没有立刻站到第一位去,而是在墙边上找了一处空地站着了。慢慢的问天殿里也开始人声鼎沸了起来,秋怀黎也没见到几个面熟的,凶溟真君除外——哦,有一个,金虹真君。 御神宗的浮幽真君自然也来了,他或许是没有看见隐没在人群后的秋怀黎,与其他宗门的真君聊得火热,秋怀黎打量着他,将他的一举一动都收入眼中。 金虹真君倒是记得秋怀黎,他渡劫期时‘凶名’在外,没有多少真君和他玩得来,他见到秋怀黎便挑了挑眉,走到了他身边,懒洋洋地问道:“……怀黎真君?” 应该是这个名字。 “晚辈秋怀黎。”秋怀黎拱手行礼:“见过金虹师叔。” 秋怀黎是跟着秋意泊一起叫的,他自然知道秋意泊与金虹真君交情甚笃,所以他也只能当个晚辈。 金虹真君抬了抬手,示意免礼,他一派慵懒,像是一尊快要落幕的夕阳,却依旧是灼灼不可直视,他问道:“怎生是你在这儿?你们几个师叔都没来?” “是。”秋怀黎笑着解释说:“掌门道君有令,这次天榜由我带队,长生为辅。” “辛苦了。”金虹真君微微颔首,竟然就这样离开了,秋怀黎有些奇怪,他还当金虹真君多少会问两句秋意泊的事情,结果对方什么都没问……有些奇怪。 不过这些是秋意泊的事情,秋怀黎不会多管,顶多就是回去告知一下秋意泊。不多时,殿内响起了一道悠远浑厚的钟声,连响三声,众真君听得后便各归其位,秋怀黎见状便也站到了第一的位置上去。 他一站定,就感知到了周围投来的视线,秋怀黎不以为意,微微一笑,对着诸位真君颔首致意,站得从容。 秋怀黎本想过,当他今日站在此处,接受一众真君的打量的时候,他会不会有无地自容之感。可真当站在了这里,他内心却是一片从容,不慌不乱。 他今日能站在这第一的位置上,是因为凌霄宗能夺得天榜魁首之故,今日就算凌霄宗派来的是个练气弟子,他也能站在这第一的位置上。 他今日能站在这问天殿中,是因为他晨兢夕厉、慎始如终之故,正因为如此,所以他才能从一众师兄弟、师姐妹中脱颖而出,代表宗门站在这里。 所以他为什么要无地自容呢? 忽地,有人道:“道友,你可是站错了地方?这可是凌霄宗的位置。” 不止秋怀黎闻声望去,殿中泰半也闻声侧目而望,那是一个站在六十几名次的真君——南域,玉鼎宗,玉鼎真君。 这玉鼎宗并非是个丹道门派,他们更偏向于合欢宗,不过合欢宗修的是先天阴阳合欢大道,这玉鼎宗修的是炉鼎大道,他们会专门收一些炉鼎体质的弟子,然后配给自家天赋出色的弟子,以此双修,进步速度极快,不过根据调查来看,这些弟子实力比较一般,通常排名都比较落后。 玉鼎真君神色慈蔼,看似是好言提醒,但是秋怀黎方才察觉到这玉鼎真君和御神宗浮幽真君相谈甚欢,那就恐怕来者不善了。 秋怀黎正想应对,却听站在后方的金虹真君淡淡地说:“这位是凌霄宗怀黎真君,玉鼎道友,难为你站的这么远,还能看得清楚。” 秋怀黎刹那间想笑,却硬生生忍住了,玉鼎真君一顿,没想到金虹真君会出这个头,他不禁道:“我也是好言相劝!金虹道友,与你何干?” 秋怀黎向前一步,拱手却不躬身,道:“晚辈凌霄宗怀黎,今日初次来这问天殿,恐有不妥之处,还望诸位前辈多多包涵。” 他大大方方的承认自己第一次来问天榜,坦然无比,凶溟真君笑道:“这问天殿又不吃人,怕什么!” 幻海真君以扇掩唇,笑道:“我说看着眼熟,原来是怀黎小友……凌霄宗当真好气运,怎生弟子一个比一个出色?六百年前小友初入金丹,如今却是合体真君了!真是羞煞我等!” 此言一出,问天殿中抽气声一片,六百岁的真君?!:,, 531 第 531 章 秋怀黎依旧保持着一种温良恭俭的姿态,无论是笔直的背脊还是不卑不亢的笑容,都与他曾经计算好的分毫不差。 问天殿中人,不能说站在了凌云道界的顶端,但也差不去多少了,如今见这些曾经难望项背的大能用惊叹的眼神看着自己,秋怀黎不光没有得意,甚是生起了一种古怪的想法。 可能是和秋意泊自小一块长大的关系,他脑海中不合时宜的学着秋意泊的语气道:噫,他们好没见识哦…… 六百岁的合体真君算什么,凌霄宗里都能凑出一只手的数量了。凌霄宗不光有六百岁的合体真君,还有六百岁的渡劫真君,还有六百岁的大乘真君,还有六百岁的阳神道君……论实力、论资质,他秋怀黎在宗门中不过是这一群天骄中垫底的,怎么到了这问天殿,一众真君也跟没见识过世面似地? 哪怕是给他们凌霄宗几分薄面,这也演的太逼真了一点。 秋怀黎心想要戒骄戒躁,这群大能活得天长日久,吃过的盐比他吃过的米还多,演的像真的不足为奇,他才六百余岁,活得还没有这群大能的零头来得多,看不透他们,着实是正常……还是要小心为上。 秋怀黎微微低头,道:“幻海师叔谬赞了,怀黎不敢当。” 正当此时,有人嗤笑了一声:“六百岁的真君又如何?诸位道友倒是愿意给凌霄宗几分薄面,我却是看不惯的……小友,不妨听我一句劝!你既年纪轻轻便叩问了合体之境,就该闭关好生修炼才是,来此处做什么?我们这些老家伙,那是宗门中无人可用,不得不叫俗务缠身罢了,你凌霄宗难道也是如此?” 是玉鼎真君。 玉鼎真君说罢此言,又嗤笑了一声:“诸位道友,若你们有了这等奇才,如今该叫他去做什么?我想,总不是叫他来问天殿的。” 该叫他潜心修炼,游历四方,稳固境界……凌霄宗底蕴深厚,确实叫人眼馋,可他们修行,难道是为了争权夺利吗?有些……本末倒置了。 凶溟真君冷笑道:“玉鼎真君,别仗着年纪大就欺负小辈,这等诛心之言你也敢说?” “难道不是?”玉鼎真君微笑着说:“我求一个大自在,若我修行到了这般田地,还不能想说便说,那我这个道也算是白修了……就算是凌霄宗,难道两位道君就不许人说实话了?” 他这般说着,隐隐有几分飘然脱俗之态,这番话落在他人眼中,也不禁起了一点神思——修道到了他们这么个地步,接下来便是不断地辩证,此话虽然明眼人都知道是为了御神宗冲着凌霄宗去的,但不得不说,确实是有那么几分道理。 金虹真君斜眼看去,轻轻一笑:“倒是看不出玉鼎道友如此能言善道。” 幻海真君的团扇摇了摇,送来了几缕柔和清风,在殿中回荡着,她道:“金虹道友,我等不知玉鼎道友有一根巧舌也是正常。” 此言一出,殿中有几位真君不厚道的笑出了声,还有不少真君面色古怪,看来是在强行忍耐——玉鼎宗么,说穿了,要不是凌云道界规矩宽宥,他们玉鼎宗又看着守规矩,不然玉鼎宗就是实打实的邪-教。现在哪怕是被归在正道里,那也没有什么人看得上他们。 毕竟这道统,实在是太过阴邪,损人利己,祸害少年男女……正儿八经修行的修士都不屑与之往来。 玉鼎真君一顿,随即大怒道:“你——!幻海道友,你怎可……” 幻海真君柳眉轻扬,打断道:“我与金虹道友又与玉鼎道友不相熟,话都没说过几句,不知道难道还不对?” 秋怀黎眨了眨眼睛,正所谓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幻海真君这话是照着玉鼎真君的脸抽了一耳光,又顺便往对方的痛处戳了十几刀——他也是真的没想到。 秋怀黎虽然想过必然会有对凌霄宗不满的真君出言讽刺他两句,但是他想象中那是玄之又玄,得仔细听,分析半晌,才能回过味儿来对方是在讽刺他,哪怕有与凌霄宗交好的真君帮他,那也是高来高去……怎么今天真的见了,感觉和泼妇骂街差不多? ……也不是,还是比泼妇要文雅一些的。 秋怀黎感觉差不多了,不能再让他们这么辩下去了,正当他想说些什么结束这一场的时候,一直沉默不言的御兽宗浮幽真君突然问道:“早听闻凌霄宗天骄如云,我方来凌云道界时便听闻有一位三百余岁便叩问真君境界的长生真君,当真是天下无二,其人灼灼,叫我心生仰慕。” “如今三百年匆匆已过,不知如今长生长生否……?” 这话说的实在是诛心,谁不知道凌霄宗有一位长生真君?长生真君出自凌霄宗洗剑峰门下,是孤舟道君的徒孙,应真君之子,天资纵横,二十余岁便登金丹境界,以金丹境界击败化神巅峰,若不是当年天榜生变,阻了魁首之争,当年天榜第一说不得就是他——可比不了也没有差,那一届最后两人一个是凌霄宗长生真君,一个是凌霄宗夷光真君,总之都是凌霄宗的。 这还好说,哪想到三百年后再一次天榜开启时,长生真君便已经得证合体境界,他师从百炼山奇石真君,一手炼器可称得上是当世前三,诸位炼器宗师都甘拜下风,那时那位长生真君当真是举世无双。谁看了长生真君,不赞一声凌霄宗好气运,此后万年当一帆风顺? 可没想到的是这位真君很快便失去了踪迹。那次天榜之后,便再无消息,听说有人在苍雾海深处见过他,可又有人说不是……如今又是三百年过去了,长生真君何在? 无人知晓。 或许已经在某次游历中陨落,或许正陷入心魔困于洞府……但不可否认的是,也就是到了天榜,他们这群老家伙才会想起来曾经有这么一位天资纵横之辈,随口问一问他的消息,再为他叹息两声。 一些真君听得此言,默默往后退了小半步——长生真君的事儿这么许多年都没有消息,论理说不论是闭关还是游历,总该有凌霄宗弟子会透露一二,可到现在只字片语也无,可见是凌霄宗下了封口令的,凌霄宗如此忌讳莫深,御神宗这是往凌霄宗的痛楚戳啊! 这摆明了就是御神宗想要探一探凌霄宗的底。凌霄宗固然恐怖,可御神宗也是有九位真君的存在,且其中还有五位真君,实非是他们小门小户能够招惹,还是待一旁看戏就是。 秋怀黎颔首道:“有劳浮幽道友挂念,舍弟一切都好。” 浮幽真君道:“哦?既然如此……” “得了得了!”凶溟真君不耐烦地打断道:“要唱戏,御神宗你们换个地方行不行?长生好着呢,我前阵子还见了他,你再这么纠缠下去,我们这天榜也别比了,叫弟子们都来这问天殿,看你粉墨登场吧!” “凶溟道友说的是。”浮幽真君不动如初,道:“既然二位道友皆言长生真君无恙,待天榜后,我必得去凌霄宗拜会一番,见一见长生真君是何等风姿……” “不必了。”倏地,门外有人带着几分笑意道:“何必等到天榜之后,不如现在就见一见吧!” 众人闻声回首望去,便见一青衣白发,长身玉立的青年走入了问天殿中,待看清容貌,众人讶然,但凡是见过长生真君的人,绝不会忘了他长什么模样,记忆中已是风姿绝世,如今再看,更胜当年。 有些不曾见过长生真君的人,便不禁想起了曾有人言道:长生真君此人,当得‘满室生辉’四字,如今亲眼见了,果然名不虚传。 不过修道之人论容貌是落了下乘的,这位长生真君一身修为深不可测,一言一行之间竟然叫满殿真君产生了一种不可直视之感,当许多人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已是低眉敛目,竟然是下意识不敢直视于他。 至少是大乘巅峰! 一众真君满心复杂地想着:六百岁的大乘巅峰……这道是怎么修的?就是天道端着饭碗喂,那也没那么快吧?! 亏得方才御神宗开口,他们没有参合,这要是参合了,现在脸都要被打肿了。 幻海真君呀然道:“长生……小友?” 秋意泊含笑应了:“见过幻海师叔……诸君见谅。” 众人连道不敢,秋意泊并不以为意,道:“我还想今日抽签怎么耽搁这么许久,便想进来看一看,原来是御神宗浮幽真君心慕我已久,非要缠着真君求见我一见……” 秋意泊轻轻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浮幽莫不是忘了,在西域你御神宗拦截我凌霄宗飞舟时,当是见过我的。” “放肆!”玉鼎真君喝道:“浮幽真君年长于你,长生真君,你怎能直呼……” 秋意泊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玉鼎真君竟然不敢再说下去,浮幽真君自然记得他,他当时以为此人才是凌霄宗主事,不想两船相撞后,此人竟然折返舱内,不屑与他说话。他也笑道:“那都是误会……原来道友便是长生真君。” 秋意泊随意地点了点头,竟然是不再理会他了:“诸君,佳期已至,莫要耽误了正事。” 凶溟真君哈哈大笑:“正是如此!再聊下去,天都要黑了!” 众人缓缓吐出一口气来,纷纷道:“正是正是,没想到这一闲聊就聊了这么许久,莫要耽误了正事!” 秋意泊已经到了秋怀黎身后站定,虽不显得恭谨,却也是摆明了以秋怀黎为主,浮幽真君还想说什么,却见一道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他回望而去,便见那个素有疯名的太虚门金虹真君正笑吟吟地盯着他,见他望来,薄唇微动。 他在说:再啰嗦试试? 凌霄宗已经是庞然大物,御神宗试探凌霄宗可以说是集齐天时地利人和,可再挑衅太虚门,那便不是御神宗能抗下的了。 浮幽真君不得不打消了开口的念头。 秋意泊看向了金虹真君,对着他眨了眨眼睛,传音道:【师叔,今天晚上我来跟你算账……】 金虹真君眉目不动,并不回答,显然是拒绝的模样,秋意泊也不纠缠,笑吟吟地看着殿内抽签。 这回问天殿前几位都换了人,凌霄宗这儿是换了秋怀黎与他,归元山也不是归元道君到场,而是换做了池玉真的师兄,刻云真君,这位真君秋意泊没见过,但听过池玉真提及过两回,如今是渡劫后期,想必等他大乘,刻云真君便要成为归元真君了。 太虚门还是金虹真君来的,但上一回金虹真君来时还是和翡渊真君一道来的,如今翡渊真君未至,秋意泊觉得有可能金虹真君是要承掌门之位。合欢宗干脆没来,百炼山、百草谷这两个外道宗门照例都是不参加天榜的,他们在台下历练。方才秋意泊来时也看了一眼,百炼山来的是太行真君,百草谷来的则是一个熟人,燕蝉衣。 当年还是在离火境遇上的燕蝉衣,如今都六百年过去了,燕蝉衣业已成就化神,这天榜是有化神巅峰对战的,一个不好,还是需要一位真君救治才好,百草谷放燕蝉衣来,想必她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 秋意泊算了算,其实也差不多了,不得不感叹一声御神宗来的真是时候,刚好是凌云道界好几个大宗门权利交替的时候。这种时候,好搞事啊! 就像凡间一样,但凡遇上皇位更替,少有不乱上几年的,其根本原因就是朝廷自身也忙得很,腾不出手来管而已。 秋意泊若有所思地看向了天榜榜令,这要是能把凌霄宗和御神宗抽到一起就好了,御神宗这种行为就是恶心人,凌霄宗就是被欺之以方,派道君去把御神宗打一顿,那有违正道而且丢人,可要是不管御神宗,他们能爬到凌霄宗脸上来。 要是能抽到一起,大家一起光明正大打一场,到天榜结束的时候找个机会放温夷光过去找浮幽真君切磋切磋,叫御神宗知道哪怕道君不管事,凌霄宗也不是好招惹的,御神宗也就太平无事了。 秋意泊想了一会儿,顿觉果然还是秋怀黎适合当掌门,你让他想,他是能想明白怎么光明正大理直气壮的压制御神宗的,但是他还是更倾向于去套浮幽真君麻袋,或者他可以更不要脸,连麻袋都不套,打得就是他。 让他天天琢磨这些事儿,他宁愿早点躺进自己衣冠冢里,让衣冠冢变成真正的陵墓。 没有了御神宗搅局,签子很快就抽完了,凌霄宗作为上一届第一,基本是不用抽了,最后哪里有位置哪里就是他们的了。不过很可惜的是他们第一轮没有抽到御神宗,而是抽到了大光明寺,先打赢了大光明寺,才能遇到御神宗——如果御神宗第一轮能赢的话。 忽地,秋怀黎笑问道:【在想什么?】 秋意泊道:【我在想……哥,要不我去把御神宗的套了麻袋打一顿吧?反正他们抓不到我,他们总不敢瞎猜是道君套他们麻袋吧?】 秋怀黎:【……安分点。】 秋意泊失望地说:【哦。】 【……要套等到天榜结束再去,小心不要被抓了,否则回来门规处置。】 忽地秋意泊听见秋怀黎这般说,不禁抬眼看向了秋怀黎,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确定了榜令,正事儿也就算是结束了,一众真君不自觉的向秋意泊与秋怀黎这一头靠拢,“恭贺长生道友得证大乘!” “长生道友,没想到你这三百年原来是去修行了!” “凌霄宗人才辈出,实在是叫我等羡慕啊!” 秋意泊、秋怀黎与他们寒暄着,无非是来打听凌霄宗是不是有什么修炼秘法,为什么他们能修炼的这么快,还有试图要将自己的子嗣送到凌霄宗来结交的,想要和凌霄宗交换弟子的……过了小半个时辰才算是结束,两人才得以出了问天殿。 秋意泊松了一口气:“哥,辛苦了。” “你也是。”秋怀黎微微摇头,眉间闪过一丝疲惫之色,很快又隐没了去——多说多错,这么一群不是一宗掌门就是一宗长老的真君围过来与他们两人说话,还要注意他们是什么宗门,与凌霄宗关系如何,还要注意着他们话语之间的漏洞,不能说错话,胡乱答应什么……这本就是极其耗费心力的事情。 “吃一粒?”秋意泊悄悄把什么东西往秋怀黎手里一塞,反正袖子大,也看不出来什么,秋怀黎摸了一下,发现那是一个小铁盒,小铁盒很容易打开,手一推就开了,里头是一张张糯米纸似的玩意儿,秋意泊正视前方,低声道:“尝尝看。” 秋怀黎趁着无人注意将一片糯米纸送入了口中,那玩意儿沾着舌头就化了开来,随之而来的是清凉辛辣的薄荷香气,他不动声色的倒抽了一口气,感觉吸进嘴里的空气都是又甜又凉的。 别说,精神还真的好了许多。 正当此时,浮幽真君从后方追上了他们,“长生道友请留步!” 秋意泊驻足,他眉间一片温和,微笑着说:“浮幽寻我还有什么事么?” 浮幽真君神色复杂地打量着他,忽地笑着说:“我有一问,不知道友可否告知于我。” 一旁路过的真君们也都停了脚步,这种好戏他们还是想看看的。也有人在心中唾弃,虽说长生真君与浮幽真君同为大乘巅峰,但长生真君年岁还小,浮幽真君这般不依不饶做什么?摆明了欺负晚辈? 秋意泊第一个看的不是浮幽真君,而是看向了秋怀黎,秋怀黎道:“既然浮幽道友如此执着,长生不妨告知于他。” 秋意泊这才颔首,却听浮幽真君道:“长生道友出门在外,原来是要看怀黎道友脸色行事的。” “自然。”秋意泊眉目不动,一派的清雅温和:“怀黎真君乃是我凌霄宗主事,我从旁辅佐,自然要听从怀黎真君的吩咐,比不得浮幽随性。” “哦?”浮幽真君只反问了一字,转而又一笑了之:“浮幽想问的是……道友为何在飞舟上避之不见?” 秋意泊看着他,仿佛他在说一件极其失礼的事情,但他依旧是温和的,仿佛在看着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浮幽错矣。” 浮幽真君被这种目光注视得心中怒火狂涌,他笑道:“我错在何处?长生道友,你似乎……很是瞧不上我。” 秋意泊轻描淡写地点了点头:“这般说,也不算错。” 一旁竖着耳朵听着的真君们都不禁摇头——长生真君厉害是厉害,就是年轻气盛,也不如怀黎真君来得圆滑老练,这等话怎么好轻易说出口? 这不就给人捉到错处了? 秋意泊接着道:“浮幽今日诸般挑衅,言语失态,浮幽若是明悟了,便告退吧。” 浮幽真君顿了顿:“何出此言?长生真君,你可记得我并非你的晚辈?我说什么,长生真君若是不服,尽管与我手底下过真章,如此无礼……这就是你凌霄宗的风度?” 秋怀黎心下微微摇头,他也不知道怎么说比较好。他承认,他就是抱着一种看热闹的心态在看——这浮幽真君不知道吗?长生他脸都不想要了,就想去打他一顿啊! 秋意泊笑道:“与你手底下过真章?未免以大欺小。” 随着他的话语,一众真君忽地发现秋意泊身上的气息在这一刹那改变了,那种感觉十分微妙,宛若他这个人就此化入了天地之间,可他确确实实还存在于面前,眉目含笑,譬如春风。 幻海真君脸色一变,握着折扇的手用力得都发了白:“……道君?!” 秋意泊与浮幽真君道:“浮幽下次与人密谋构陷我凌霄宗时,切莫提及我的姓名。” 说罢,他侧脸与秋怀黎道:“哥,走吧。” “嗯。”秋怀黎应了一声,带着秋意泊离开了。 等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这一片的真君才像是从木头变成了人,他们左右看了看,“道君?真的是道君?!” “幻海道友,你说的可是真的?!” 幻海真君嘴唇有些颤抖:“他自己不都是默认了吗?!非炼虚合道,怎能呼名而知?” 凶溟真君喃喃地说:“怪怪……长生这是不声不响折腾了个大的啊!怪不得他能一剑斩墨渊!我就说……” “这怎么可能?!六百岁就叩问炼虚合道?!”有人满脸不敢置信地说:“……这怎么可能呢?!就算是天灵根,也没有这么快的!” 幻海真君摇头道:“三百岁的真君,你又见过几个?” 她满脸复杂地说:“我先走了,诸君慢聊。” 一众真君各自喃喃有声,却不再交谈,他们有的原地坐下,有的举目望天,有人状若疯癫:“……哈哈哈……他六百岁便能成就炼虚合道,我算什么?我算什么?!……哈哈哈……这天道……不公啊——!” 浮幽真君呆呆地站在了原地,他看着秋意泊离开的方向,“怪不得……怪不得……”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这秋长生避而不见,为何直呼他的道号,为何居高临下……全因为,他已是道君,他不屑与他、与御神宗计较! 他举目四顾,见天空澈蓝,万里无云,懒懒的阳光撒在了他的身上,温暖而不刺目。世间灵气如云如雾,青山绿水,端的是难得的钟灵毓秀。 这天,是好天。 这地,是好地。 可祂们不佑御神宗。:,, 532 第 532 章 凌霄宗秋长生居然已经成就了阳神道君?! 很奇怪的是,这个消息只在真君之间流传,其余弟子一概不知,更无人如同之前一样将秋意泊包围住,左一个贤侄右一个道友的问他修炼的秘诀,凌霄宗驻地变得前所未有的清静,无人前来打扰。 秋露黎和林月清听着秋怀黎说的问天殿主殿中的事情,摇头叹息,似乎是很遗憾这个热闹她们没能凑上,林月清有些奇怪地说:“我还以为长生成就道君一事传知后,我们这儿会宾客如云呢。” 秋意泊正在把玩着一只竹蜻蜓,闻言他摇头笑道:“那群老狐狸,来我们这儿做什么?与我攀交情?他们也敢?与你们攀交情,那就未免有些趋炎附势之嫌了。” “此前没有来的,如今也不会来。”秋怀黎微笑着说:“好了,都散了吧,明日还要大比,大光明寺乃是强敌,不可轻忽。” 秋意泊仿佛想起了什么:“哎?对了,如明和尚回去了?不是……他有来我们凌霄宗吗?” 秋怀黎侧脸思索:“大光明寺如明大师?” 秋意泊颔首,秋怀黎道:“此前宗门倒是收到过大光明寺的帖子,言道如明大师或许会来宗门,我还特意将望忧山整理了出来,只不过后来如明大师迟迟未至,我也送了信去问,大光明寺只说缘分未到,叫我们不必在意。” “哦。”秋意泊应了一声,那看来是如明还在路上走着呢,这都走了几十年了吧……? 也是,如果如明真的死脑筋到了全靠徒步行走,连船都不愿意坐的话,很有可能是从南域到西域,再到北域,从北域走陆路来东域——这和环游世界有啥区别?几十年走不完特别正常。 这么一想,秋意泊也放下心来,他打了个呵欠,问秋怀黎:“哥,我呢?” 秋怀黎瞥了他一眼:“长生你随意……对了,把夷光叫来。” 秋意泊耸了耸肩,爱莫能助地看了看秋露黎和林月清,潇潇洒洒地转头就走——他修为已经到了道君,不太适合再参与门中事务,凌霄宗对敌模拟已经做得很成熟了,他再上去指点万一把人指点得要突破了怎么办?与其如此,还不如让秋露黎和林月清还有温夷光练练手。 反正宗门就是这么个套路,除非都跟秋意泊一样不按套路短时间内叩问道君境界,不然门中事务多多少少还是要管一管的,没那么容易跑路——哪怕温夷光修的是无情道还在渡劫期也一样,他不善内务,小事可以不管,但是遇上这种指点弟子的事儿他也是跑不了的。 怎么摆脱这个困境呢?有两种办法,第一,收个好徒弟,趁早教到真君境界。第二,赶紧突破炼虚合道,成为宗门吉祥物,只要摆在那儿宗门就整一个太平无事。 秋意泊是走的第二条路子,其他人看情况是得现在第一条路上挣扎一段时间了。 金虹真君抱臂立在窗前,看着漫天的云彩,那些云彩将月色都掩去了,躲在云层的后方,散发着朦朦胧胧的光。风吹得窗户吱呀作响,如绸如缎的长发也跟着一道,被吹得起起落落。 月黑风高杀人夜。 金虹真君唇边陡然绽放出一点笑意,“既然来了,又何必躲躲藏藏?” 一抹冰凉之意悄无声息地抵在了他的颈项上,金虹真君不动如初,沙哑地声音从他身后传来:“桀桀桀……真君好定力!” 金虹真君听着那古怪的笑声忍不住皱眉,来者不善,且境界高深,若非对方特意泄露了气息,他恐怕还察觉不到来人的存在,他道:“前辈深夜到访,有何贵干?” 那人笑着说:“自然是来讨债来了!” 金虹真君闻言眉目微动,眼中金芒一闪,于夜色中便有了些难以言喻的危险之感:“冤有头,债有主,前辈可不要寻错了人才好。” 那人轻浮地在他脸上拍了拍:“金虹真君,我怎么会认错人呢?我劝真君还是收了神通为好……” 金虹真君微微一笑,反而扬起了颈项,他颈项修长,在微弱地灯下闪烁着如玉一般的色泽:“前辈又想如何讨回这笔债呢?” 那人沉默了一瞬,忽地将剑收了去,怪笑了两声,凑到了金虹真君耳侧,低声道:“那自然是……” “金虹师叔,你输了,我要一千无定奇霞。”秋意泊翘起了二郎腿,却邪剑也被他扔在了矮几上,金虹真君侧身入座,转而淡淡地说:“我们赌的不是三千年后吗?” 秋意泊好整以暇地说:“我讨的可不是那一笔,不过今日我在此处,那么三千年后必如我所说,所以师叔还是给了我吧!” 他见金虹真君定定地看着他,陡然大笑了起来:“师叔啊师叔,你怎么就想不明白?” 金虹真君曾言道让秋意泊独行悟道,若能勘破,再来寻他喝酒,若堪不破,便不必再来寻他,他只当秋意泊还活着。 秋意泊今日前来,金虹真君居然有一瞬间的迟疑。 他看不透秋意泊到底是哪种,但今日秋意泊来,他确实是开心的。 人生知己不过二三,哪怕秋意泊未曾勘破,他依旧对秋意泊的到来而感到欣悦。 秋意泊将方才把玩的竹蜻蜓取了出来,随手一转,竹蜻蜓便飞上了天空,在屋中盘旋着,秋意泊道:“师叔,我叩问阳神了。” 金虹真君闻言抬眼望来:“当真?” “还是假的不成?”秋意泊看着那竹蜻蜓:“不过师叔说的,我依旧堪不破……你说我年轻,不知仙凡有别,那日我想了许久,后来我也想了许久,可我依旧堪不破。我如今成道君了,我依然觉得我与凡人的差别不大,我与人间那些天之骄子相比,我不过是多了一个灵根。” “不过是这个灵根让我得以修行,才叫我走到如今这个地步……修真修真,到底还是一个在于一个‘修’字,再如何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那也是人,不是仙,不过是比其他人更厉害一些的人罢了。”秋意泊想了想,接着道:“大道三千,我所悟的是我的道,不是你的道,我不能说你错了,可你也不能说我错了。” “求同存异,不外如是。” 金虹真君静静地听着,许久才颔首:“是我着相了。” 秋意泊笑吟吟地点了点头,“所以师叔下次能不能就不要摆出一副‘你快死了’的样子?师叔我跟你讲,我那一段日子被你唬得惶恐不安,做梦也在想你的意思,到底是不是我错了,这笔债我是要讨的。” 金虹真君淡淡地说:“给你便是。” “……?”秋意泊总觉得金虹真君不太对头的样子:“哦对,还有,你在幻境里杀了我十几次,对我造成了严重的心理伤害,现在我都留下心理阴影了,师叔啊,你又欠我一笔。” “什么幻境?”金虹真君道:“这能算在我身上?” “这我不管。”秋意泊就是耍无赖:“要不是你在枫山上放狠话,我怎么会搞个秘境把自己丢进去呢?我跟你讲,你在幻境里不光杀我,还杀我全家,我突破道君后没有直接来取你性命,你这不得谢我?” “……”金虹真君沉默了一瞬:“都随你。” 秋意泊打量了金虹真君好一会儿,道:“哎不是……别人知道我成就道君都是惊讶得不得了,我还看见有人当场道心不稳呢,师叔你怎么都不夸我?不咸不淡的,师叔,你不会是在嫉妒我天资纵横,天赋异禀,风华绝代吧?” 金虹真君这才笑了起来:“夸你什么?六百岁的道君?你今日听得还不够多的吗?……都是道君了,长生,你这般厚颜无耻会给宗门抹黑的。” 他提前一步下山,后来感知到后头一群真君都没有离开,想必长生便是那时告知众人的。 秋意泊撇了撇嘴,无所谓地说:“那不一样,还是想听听师叔夸我。” 金虹真君微微挑眉,拱手道:“晚辈见过道君……是这般吗?” 秋意泊看着他敷衍至极的神态和语气,不禁道:“你好敷衍。” 金虹真君嗤笑了一声:“还要如何?” “……”秋意泊想了想:“要不你陪我去套浮幽真君麻袋怎么样?你跟我去,我就不计较你这么敷衍了。” 金虹真君霎时想到了当年在冬霖城,他在二楼看见秋意泊去套了一个筑基期的麻袋,大名鼎鼎的夷光真君在巷子口望风,还被秋意泊逼着也踢了两脚。他失笑道:“……倒也不必?” 秋意泊:“你就说你去不去吧!” “……去。” 是夜,御神宗浮幽真君惨遭不明人士攻击,轻伤。 翌日,便是天榜了,大光明寺带队的是禅灯大师,似乎是远游归来不久,与秋意泊他们并不相识,但也并不妨碍两宗交好,客客气气的上了台。 一众真君嘴上不说,实则都关注着凌霄宗这里,一位真君低声与一旁的熟识的真君道:“凌霄宗真是了不得,我听说除了秋……” 他顿了顿,接着道:“……那位外,昨日其实还有一位合体真君,是去了偏殿抽签的,道号霜怀,也是六百余岁便成了真君。” 旁边那真君摇头:“何止?我听弟子言道,昨日他们还遇上了一位凌霄宗的真君,乃是昔日花容榜第一的那位林仙子,如今也是合体真君了!” 那真君也跟着摇了摇头,言语中不乏艳羡之情:“那这么说,不算那一位,凌霄宗就有三位六百岁的合体真君了?” 忽地有人幽幽地传音过来:【你们怕是忘了还有那位!六百年前与那位争天榜第一的,离安真君门下,夷光真君……之前我游历时遇见过夷光真君,他不过合体期,身中奇毒还硬是追杀一位渡劫邪修几个月,硬是将他斩于剑下……】 【怎么不是?那位夷光真君老道也见过,很有当年……洗剑峰那一位的风范,听说确实是拜在离安真君门下的,但实则修的是洗剑峰的道统。啧啧啧,怎么说?既生瑜何生亮?若无那一位,夷光真君可谓是当世第一了。】又有一位真君插嘴。 【这么说,凌霄宗光是六百岁的真君就有四位?还要再算上那位道君?这……这……凌霄宗到底是怎么培养弟子的?】 一众真君一看,好嘛,原来大家都在讨论这个话题。 有知情的真君道:【据说约两百年前,凌霄宗有一生死大劫,凌霄宗力镇乾坤,这才使得凌霄宗英才辈出。】 【啊?还有此事?】 【我怎不知?道友再详细说说!】 那位知情真君道:【多了说不得,凌霄宗本没有宣扬的意思,老道说得多了,怕是要被凌霄宗那位寻上门来。】 一众真君想了想,两百多年前?——两百多年前确实是有一大事的! 两百多年前天地大动,震后便陡然多出了许多陆地与海域,苍雾海内海也是此时形成的……凌霄宗的消息他们自个儿向来捂得紧,但仔细算了一算,如今怀黎真君已经隐隐有突破渡劫之相,另外那两位真君也是境界稳定,林霜吟他们还未见到,但秋霜怀确实已经合体中期,实在不像是初初入真君的。 此外凌霄宗也是自那次天地震动后多了十几名合体真君…… 难道天地大动这件事与凌霄宗有关? 太行真君猫在台下,他和其他百炼山弟子一样,支了个摊子现场修法宝,因为和凌霄宗关系好,他这个真君自然也就在凌霄宗的台下了。有一位与他交好的真君道:【太行,你们百炼山与凌霄宗关系最好,你可知道其中原由?】 太行真君想了想:【凌霄宗不愿宣扬此事,我等且当不知便是了!此间牵扯甚大,事关几位道君,我也不好多提……诸君端看这几百年内风云变幻,就该明白其中端倪!】 太行真君这话听着仿佛什么都说了,可真细想起来却是什么都没有说,一众真君听得抓心挠肺,恨不得当即下台抓着太行真君逼他说个究竟出来,忽地有一位真君道:【太行道友不愿多透露太多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那年不光是凌霄宗多了十几位真君,百炼山也多了两三位吧?】 太行真君闻言远远看向了传音的人,不有对他挑衅一笑。 啊对,他们百炼山好处也没少拿,嫉妒吧?想知道吧?抓破脑袋想去吧你! 有一温润的声音传入了众人之耳:【凌霄宗素来战力强盛,想来自有过人之处呢。】 众人一听就知道是谁,玉鼎真君今日还敢开口是他们没想到的。这玉鼎真君昨日在殿上挑衅凌霄宗不说,却又偏偏是个立不起来的角色,叫长……那位看了一眼就不敢言语,有一说一,他们都在殿上,看的仔细,当时那位可没有用什么手段去欺负这位玉鼎真君,是他自己摄于那位威势,不敢多言罢了。 站队这件事,在大大小小的宗门中并不罕见,玉鼎宗素来名声不佳,实力又不够强,有意投靠御神宗,也是自然的事情。但投靠就投靠,昨日表忠心被那位吓得不敢吱声,今日趁着那位不在又抖起来了,当真是没人看得上他。 幻海真君还是一马当先:【呦,原来玉鼎道友还在呢?玉鼎道友这张巧嘴到底是怎么练就的?这话说的,不知道的人还当凌霄宗的真君是靠受用炉鼎采补出来的呢。】 玉鼎真君:【幻海真君!你怎可——!】 幻海真君笑着说:【哎?玉鼎道友你急什么?我说了什么了吗?】 在场诸多门派,合欢宗没来,那就只剩玉鼎宗了。 一众真君发笑的发笑,低头咳嗽的咳嗽,没一个帮玉鼎真君说话,玉鼎真君憋了半天,道:【幻海道友,你一个女人家,怎得这般出言放肆,若放在我们玉鼎宗,你早就……】 他话还未说完,便被幻海真君打断道:【玉鼎,我看你是昏头了!】 【狗东西,你有胆子再说一遍!放在你们玉鼎宗,我早就怎么?!你有胆子,就给我说完了,我在你玉鼎宗早就怎么?!】幻海真君冷冷一笑,斜眼向玉鼎真君的方向看来,她周遭的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转而化作了层层叠叠的雾浪,在她身周如涟漪一般扩开。 玉鼎真君只觉得呼吸一滞,他与幻海真君虽有近乎一山之隔,却依旧感觉眼中幻象纷舞,扰他心境。他这时才意识到幻海真君不是别人,而是幻海宗的掌门,幻海宗以幻术见长,杀人于无形之间,实在是得罪不起。他不禁看向了浮幽真君,浮幽真君却缓缓摇头,示意无碍。 众真君眼见幻海真君是要动手,连忙劝阻道:【玉鼎真君,你若是想作威作福,不妨回你门派中去,你当幻海道友是什么?也敢如此放肆?】 【幻海道友!此乃天榜,弟子们还在大比呢!道友且息怒!】 【正是,幻海道友,玉鼎小人,你何必与他一般见识,凭白污了自己!】 幻海真君冷笑道:【我修行两千余年,还是第一次有人敢指着我的鼻子这般说的,好好好,玉鼎狗贼,你但凡还是个有种的东西,待这一轮结束,你别走!我倒要看看你有几斤几两!】 浮幽真君道:【幻海道友息怒,玉鼎真君……】 幻海真君直接打断了他:【呸,御神宗与玉鼎宗为伍,想必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莫要与我说话,免得脏了我的耳朵!】 场下是各宗弟子叫好欢呼之声,台上是刀光剑影,热血沸腾,换到一众真君这儿,便是一片死寂。 一众真君心知幻海宗与凌霄宗交好,才敢说出此话,可仔细一想,这御神宗实力虽然恐怖,可他们是无根之萍,到了他们凌云道界,不图着与一些名门正派交好,反而去接纳了个不大正的玉鼎宗……这御神宗是善是恶还不好说呐! 一时间众人看向浮幽真君的眼神都变得怪异了起来。 浮幽真君暗道一步错,步步错,他见此界连合欢宗这般修阴阳合欢大道的门派都能正当行走,合欢宗势力庞大,自然不屑于与他们交好,便退而求其次选了主动送上门来的同为正派的玉鼎宗,想着玉鼎宗道统奇特,想必少不了赠送炉鼎给大能,与其他宗门关系想必不差,哪里想到玉鼎真君是这般一个废物! 正在此时,一道温和的声音传入了众人之耳:【幻海师叔不必介怀,浮幽道友初来乍到,恐怕也不明所以,才与玉鼎宗为伍。】 是怀黎真君。 一众真君有些尴尬,本来他们传音是避开凌霄宗的,毕竟是在聊凌霄宗的奇闻轶事,哪里能想到这怀黎真君一直在旁听着?这怀黎真君直至如今才开口,这份涵养实在是有些了不得。 同时还有些真君想到这怀黎真君不愧是出身凌霄宗,说话十分有道理,这御神宗确实是初来乍到,也不能怪他们不知道。 浮幽真君看着众人的眼神,一时之间居然隐隐出了些冷汗,他不禁看向了秋怀黎——好一个怀黎真君!短短一句话,竟然就将他逼得进退两难! 他现下若是应了他不知道玉鼎宗是这般的下作的宗门,当众抛弃盟友,还是他御神宗一入道界便交好的盟友,日后还有什么宗门愿与他御神宗交好?!可他若是不应,那就是他知道玉鼎宗是个下作门派,还要与之为伍,御神宗非正道也! 秋怀黎一派从容,他看着远处的浮幽真君,他其实并不能看得太仔细,中间有太多的树木与人,他只能感知到对方在那处,可并不能妨碍他已经想到了此刻浮幽真君的神情。 应该是很为难吧? 秋怀黎淡淡地想着,可这怪谁呢? 怪御神宗识人不清呗,难道还能怪他们凌霄宗不成?若非御神宗数度挑衅,他还懒得去打他们。 正在沉默之际,忽地有一男一女落在了台下,两人皆是风华绝代之辈,看呆了一众年轻弟子。秋意泊含笑道:【这么热闹?各位师叔,在聊些什么呢?我带了好茶,师叔们可要用一些?】 这话很明显,是说给认识的人听的。 与秋意泊相熟的自然知道他是个什么人,凶溟真君答道:【刚好我也渴了,来一壶!还有你幻海师叔,她方才叫人气着了,快给她上一壶凉茶压一压火气!】 众人不禁看向了凶溟真君:好家伙,原来你搁这儿等着呢! 还有,那什么,你来做什么! 秋意泊搁台下站着,一众和秋意泊不太熟乃至和凌霄宗都不太熟的真君瞬间觉得坐立难安了起来……这位站着,他们是不是应该站起来?否则会不会显得有些不恭敬了?:,, 533 第 533 章 秋意泊是个混不吝的人,他顶着道君的名号,就真的能跑到幻海真君台子下头,端着茶具示意幻海真君过来取,幻海真君还当真就走了过来,隔着大半人高的擂台,附身接茶。 秋意泊给她倒了一杯茶,笑吟吟地说:“师叔,气什么呢?” “哼。”幻海真君一口灌了秋意泊给的茶,随即眉目就是下意识一松,这哪里是什么茶,分明就是果子露,酸酸甜甜冰冰凉凉的,哪怕她邪火直往上蹿,这一口下去都熄灭了几分。她嗔怪了一声:“嗯?” 秋意泊眨了眨眼睛:“这茶不错吧?我亲手从其他道界里摘的,自己都没舍得喝。” 私底下却说:【师叔别声张,我这个道君也是要点面子的。】 幻海真君摇头而笑,又听秋意泊说:“师叔气什么呢?方才我还听着您说要和谁手底下见真章,看看对方几斤几两?谁惹得师叔这么生气?” 他虽是这么说着,目光却望向了远方,好巧不巧,是玉鼎真君所在。 幻海真君提起这玉鼎真君就来气,冷笑道:“有人与我说,我这般的女人家,口无遮拦,放在他们宗门里要如何的,我还在等着对方接着说呢,我在他们宗门会如何?” 秋意泊靠在擂台墙壁上,显得随性优雅,他笑眯眯地说:“竟然还有这般不长眼睛的人?师叔是一派掌门,大乘真君,岂能与他宗门中的小辈相提并论?实在是放肆。” “岂止?”幻海真君眉间一动,计上心头,接着道:“趁着今日诸位同道都在,我不妨替他们问一问,长生,你修行得如此之快,区区六百余年便突破了阳神境界,可是因为修了外道之故?” “什么外道?”秋意泊挑眉道:“炼器?师叔你还不知道么?我师傅虽然收我为徒,可我学的又不是百炼山的道统……谁这么问的?” 幻海真君横目看向了远方,眼波流转,艳若芙蓉:“你莫问,只管答就是了,我也好奇得很。” “那就是同一个人了?”秋意泊笑吟吟地说道。 一众真君一听,就知道玉鼎真君要倒霉了。 这玉鼎真君当真是个一点眼力都没有的人,此前不知秋长生已叩问炼虚合道,他瞧不上凌霄宗来的一群晚辈,趁着人家长辈不在,说两句也就算了,真闹到凌霄道君面前也最多是来一句玩笑罢了,可既然得知秋长生已是阳神道君,他还在这里大放厥词,当面挑衅,怎么,生怕死不了? 什么叫做‘凌霄宗素来战力强横,想来自有过人之处呢……’,在这儿谁听不出来他暗指凌霄宗几个真君的修为来路不正?这种事情,没有切实的证据,那就是污蔑凌霄宗。秋长生就算是今天动了手,传出去也是玉鼎真君无礼在先,死得活该。 “你只管答。”幻海真君又道:“事关你宗门清誉,不可轻忽!” 众真君:哦豁!果然往宗门清誉上扯了! 玉鼎真君真是惹谁不好,去招惹幻海真君,他不知道幻海真君这女人脾气向来火爆吗?! 秋意泊轻描淡写地说:“若是那位道友觉得我凌霄宗弟子修为来历不正,待今日擂台战完,不妨留步。我出手未免有些以大欺小,巧的是这次我凌霄宗来了四位真君,道友随便选一个,上台一站便知是不是走了外道。” 秋怀黎的声音飘了过来:【长生,玉鼎真君不过是一时失言,莫要放在心上。】 众真君:“……” 好家伙,还一个人唱-白脸一个人唱-红-脸是吧? 秋意泊嗤笑了一声,“玉鼎?原来是那人……看来这一战是不太好打的,赢了丢人,输了更丢人。” “师叔莫要生气了。”秋意泊对着幻海真君那真叫一个温言细语:“师叔,那等人眼中污秽,看谁便也觉得污秽不堪。” 幻海真君道:“是极,他们玉鼎宗自行不正之道,便觉得这天下所有的修士都行这不正之道,否则怎么能超过他们呢?……犹如井蛙,坐井观天!” 秋意泊颔首:“是这个道理。” 凶溟真君传音道:【哼,今日是不是就打定了主意欺负凌霄宗几个晚辈了?我这人心直口快,我把话摆在这儿了!我们几个当师叔的还没死绝呢!就这么着急下手了?欺负几个六百岁出头的晚辈,某些人可真是有脸啊!】 【两位贤侄,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只不过有些人实在是满口污言秽语,实在叫人不堪入耳!此事事关你凌霄宗清誉,要知道众口铄金,他今日轻描淡写就来抹黑你凌霄宗,明日又不知道传给谁去听,待满天下都听了他的污言秽语,到时候你凌霄宗就算是再清白,也要染上三分臭气!】 这话虽然是对着秋怀黎与秋意泊说的,但凶溟真君可没有私下传音,基本上在问天山的可都听见了。 一众真君连忙道:【凶溟道友,你可不要胡说,我可没有啊!】 【正是,不过是玉鼎真君在那儿挑衅不休,与我们何干?】 金虹真君悠悠地开口:【可凌霄宗势大,若能打压一二,也不错不是么?】 道界只有这么大,每年出生的有灵根的人也是有数的,凌霄宗乃是天下第一宗门,声名在外,有什么好苗子也是更倾向于投入凌霄宗门下,若凌霄宗有了那么一个两个的污点,这些好苗子不就便宜了其他宗门吗? 再者,他们不过闭口不言,凌霄宗派来个晚辈不是池中物,估摸着也就吃这么一点口头上的亏罢了。待日后历练久了,这怀黎真君实力又不凡,恐怕这往后几千年中又是凌霄宗一枝独秀。 一些确实怀揣着这种心思的真君看向金虹真君的方向,那眼神恨不得当即把他的嘴缝上!可惜金虹真君所在太虚门同样势力恐怖,他这人疯名在外,什么事儿干不出来?又是实打实的大乘巅峰,听闻太虚真君已有破境之相,如此算来,还真没有人敢拿他如何。 秋意泊微微颔首:【既然事关宗门清誉,长生也不得不辩驳几句……诸君可知昔年望来城血雾宗一案?】 【道君所提,可是指四百余年前望来城血雾宗一事?】有一真君问道。 【正是。】秋意泊斯里慢条地说:【想必诸君门中,也有不少弟子遭其毒手。】 血雾宗主要还是在东域作乱,其他三域真君不大知道内情,不由问道:【这血雾宗又是何事?】 秋意泊接着道:【血雾宗乃东域邪道,宗门位于秋叶城旁望来镇西一百里,门□□有四位真君,其道统名为《妄天无上天元赤血宝录》,以吸食修士精血修行,修炼至顶端,以身化血雾,刀枪不入,极难斩杀。】 【血雾宗行踪诡秘,手段阴狠,行事低调,我凌霄宗本不知此事,我宗长安真君因缘际会叫血雾宗血雾真君抓入门中,这才发现此事,本想一气禀报宗门剿灭邪-教,不料却发现其中另有玄机,潜伏其中数百年,这才得以发现血雾宗乃是苍雾道界血来宫下处。】 【血来宫狼子野心,试图蓄养我凌云道界,采折我凌云道界修士,实天地不容,罪不可赦。】 秋意泊说罢,有几个真君便拍案而起:【居然还有此事?!】 【此等邪-教丧心病狂,天下正道皆诛之!】 玉鼎真君冷笑道:【即是这血雾宗如此倒施逆行,凌霄宗为何不振臂一呼,号召天下同道围剿?】 秋意泊淡淡地看了一眼玉鼎真君:【我凌霄宗如何行事,还轮不到你来指摘。】 他继续道:【我宗知此事不容小觑,遣我入苍雾道界一探,方得知血来宫宫主血来道君不止在东域留下血雾宗,其它三域也未能幸免,更有以道君亲自指点之名引诱我凌云道界修士叛变。】 【血来宫在近三千年前便已经对我凌云道界心怀不轨,谋划泷河一战,我凌云道界修士于此战中死伤大半,天道缺失,灵气大损,致我凌云道界泷河一战后再无真君可突破炼虚合道之境,倒施逆行,不得不除。】 【奈何血来宫有血来道君坐镇,我宗只能联合苍雾道界青莲剑派玉清道君,我凌霄宗遣百余弟子潜入苍雾道界,流宵、离安、娄丞、怀黎几位真君入苍雾道界截杀血来宫真君,使其实力大减。】 【道君?什么?这血来宫还有道君坐镇?】有真君骇然道:【泷河一役也是因血来道君之故?】 【道君,这如何反制?!】 【长生道君莫要卖关子了,快告知我等吧!】 秋意泊陡然问道:【玉鼎真君怀疑我道君修为来历不正?】 【三百余年前,凌云道界灵气大增,是我以渡劫境界抽取苍雾道界秘境灵脉,修补凌云道界之故。】秋意泊眉间露出了一抹笑意,仿佛在回忆一些极为有趣的事情:【血来道君因何而死?是我与玉清道君联手将血来道君引入苍雾海秘境,我强行将苍雾海秘境并入凌云道界,使双方天道相争,这才将血来道君斩于劫雷之下……这些事情,我凌霄宗本可以不为,却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玉鼎真君,虽说此事与你不大相干,与你玉鼎宗也不大相干,但我凌霄宗光明磊落,岂是你空口白牙可以随意污蔑的?】 众真君一片沉默,玉鼎真君只觉得口中咯吱有声,竟然是自己的牙齿都在打颤,他道:【如今你秋长生已是道君,你说什么,自然便是什么!我等小门小户,又怎敢有异议?】 秋意泊闻言并不觉得恼怒,反而笑得春风拂面:【玉鼎真君既然有自知之明,自是最好的。】 【我们师兄妹自诩晚辈,如今是第一次主持宗门大事,不愿横生枝节,又想着诸位真君自是和善人,不大会刁难我等晚辈,我等自然是客气一些为好。】秋意泊说完这一句,便不再继续说了,有些事情不能说得太明白了,太明白了反而落了个下乘。 众真君明白,秋意泊的意思是如今是客气的,但不代表他们凌霄宗就怕事,御神宗如何想要打压凌霄宗他们并不放在心上,但龙有逆鳞,触之即死,玉鼎真君敢污蔑凌霄宗清誉,就是触到了逆鳞。 幻海真君道:【既然如此,那苍雾内海?】 【自然是我的苍雾海秘境。】秋意泊惋惜地说:【可惜了……不过为了击杀血来道君,也不得不如此。】 一众真君神情变换,这样的场合下,秋长生不会有意骗人,一但查出来凌霄宗就是声名俱毁,这么大的事情,只需去苍雾道界一问就能查到。 可若是真的……这几百年间天地大变,风云变幻,也就有了结果。 可这凌霄宗不声不响的,居然做了这么大的事儿? 怪不得他们一下子多了十几位真君,怪不得秋长生一举问鼎炼虚合道……这一桩桩,一件件,这样的步步杀机,哪是普通人能够有的! 秋意泊笑问道:【诸君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众真君道:【凌霄宗高义,我等钦佩至极!】 【是我等一时糊涂,还望道君莫要放在心上!凌霄宗高义,我等望尘莫及啊!】 秋意泊看向了浮幽真君,见他脸色微微发白,衬得那张雌雄莫辩的容貌有些柔弱之气,他嘴唇微动,浮幽真君看见了,身形摇晃,脸色更是白得吓人。 秋意泊说的是:‘昔日我能以大乘击杀阳神道君,今日我已叩问阳神,还望御神宗自重。’ 简单来说——老实点给你爹猫着,再敢闹事就追到齐云道界砍了你家老祖,看你还怎么扑腾! 秋怀黎暗笑,他看向了秋意泊,传音道:【长生,我原以为你不会说的。】 【为什么不说?】秋意泊转身离去,边道:【我凌霄宗这样舍生忘死,才博得这大好盛世,我凭什么不说?】 秋怀黎答道:【因为宗门不欲外传。】 【哥,此一时彼一时。】秋意泊笑着说,他眉目间流露出一点锋锐,令他整个人都变得锐利难当:【如今掌门道君有意退隐,各位师叔也将外出游历,接下来,是我们的时代了……我认为,我凌霄宗既然由我们年轻一辈接手,自然也该傲气一些。】 【我爹常与我说,风光、名利、钱财,若不是在最需要的时候拥有,那么它们都一文不值——这是我们亲手挣来的盛世,也合该叫我凌霄宗的弟子与有荣焉。】 秋怀黎看着台上比拼的弟子,他一手负于身后,颔首道:【是该如此。】 【今日之局。】秋怀黎接着道:【无非是我凌霄宗因血来宫一事致大半真君无心理会此间事务,当我凌霄宗就此沉寂罢了。】 【嗯。】秋意泊道:【喏,哥,该找回来的场子我已经帮你找回来了,接下来就看你的了,我再待下去就丢人了。】 【你不等玉鼎真君?】 【我等他干嘛?上台丢人?我去让温师兄过来蹲着他,一会儿天榜过后就给他发战帖……林师姐、露姐,你们俩有自信吗?我寻思着虽然玉鼎是个大乘,但他那种靠睡上去的大乘,咱们派温师兄去还是有点丢人,要不你们俩试一试?此战只能赢不能输,不然我们凌霄宗更丢人了。】 秋露黎抱剑而战:【我可以。】 林月清:【让我来!】 【不,让我去!】 【我去!】 眼见着姐妹两因为谁去揍玉鼎真君而吵了起来,秋怀黎和秋意泊都一笑了之,随她们争去,反正最后有人去就行了。 正在此时,坐在秋怀黎一旁的真君道:“怀黎真君,凌霄宗实在是让我等望尘莫及啊!方才道君说的简略,只道是步步惊心,其中周旋谋划,怀黎真君可否透露一二,也好叫我们听一听,解一解惑!” 秋怀黎一派的温文尔雅:“不敢不敢,前辈请问。” 那真君问道:“方才道君说他将血来道君引入秘境,这……道界中已有五位道君,这炼虚合道之力我等也有耳闻,这长生道君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秋怀黎含蓄地解释道:“长生许是叫人气着了,此战能胜,也并非全赖我凌霄宗之故,还要多谢苍雾道界青莲剑派玉清道君鼎力相助,若无玉清道君,长生便是再厉害,也是不成的。” 这说的,那真君一时之间都不知道怎么说——要是全赖玉清道君,还有秋长生什么事儿?必然是玉清道君落败,这才使得秋长生不得不出此下策。 可他一个真君,撑死了不过大乘,又如何能与道君比肩?又如何引动双方天道的?他们真的好好奇啊! 秋怀黎装作不知,接着道“长生不过初入炼虚合道,他比我还小上几岁,今日言辞不当,还请诸位师叔师伯见谅,原谅他几分,莫要与他计较。” 那真君连连点头:“我等自然明白,怀黎真君不必太过小心,凡是辱及宗门,又有谁能心平气和?” “正是如此。”秋怀黎心有戚戚般的点了点头,道:“只是长生实在是心高气傲,我家掌门道君有令,此事不可四处宣扬,得名利于坊间……哎,长生此次回宗,怕是要被罚入寒牢,闭门思过。” 凶溟真君冷哼了一声:“别怕,这趟我陪着你们回去,凌霄道君若真要怪罪,我替你们挡着!你们几个晚辈,遇上点不要脸皮的,自然是难以对付!怪不得你们!” 秋怀黎拱手道:“多谢凶溟师叔。” …… 秋意泊这头回了宗门驻地,叫了温夷光去蹲擂台,温夷光想必也不介意去揍玉鼎真君一顿,如果能顺便正大光明打一顿浮幽真君那是最好不过。 最后一句划重点。 秋意泊想要做一件大事,他们凌霄宗的名已经正了,接下来就该正他自己的名了——听说很多人觉得他江郎才尽是吧? 他抬头看向了悬浮于天地之间的问天榜……流传于人口,不如像问天榜一样高高悬挂,只看谁能来越过他就是! 秋意泊进了炼器室,层层禁制套上,随即将自己的天材地宝一一取出。 他曾经和太行真君一道去检查过问天榜,问天榜的感知范围是问天山,当时不知道是如何办到的,如今他却明白了——问天榜是沟通天道,这才能够探查问天山中诸弟子的实力。 既然如此,他也可以。 他别的不做,就做个卷王榜吧! 一个挂在问天山旁边,他也整座山出来。一个挂在凌霄宗,提醒凌霄宗弟子要努力卷生卷死! …… 半个月后,问天山上方雷鸣阵阵,却又隐而不落,问天山上修士皆为其惊动,正在此时,天地异象突生,以问天山为中心,飓风狂卷而来,飞沙走石之间,一座高峰隐隐幻现。 天地皆暗,忽地有一道光亮自飓风之中迸溅而出,如日如月,光耀四域。 待风沙消去,一座仙山已然屹立在了问天山右侧,正当众人不明所以之际,天空中那道光亮陡然一分为二,那仙山也随之一分为二,两道光亮各自奔向仙山,霎那间,两道卷轴自天空铺开,天地有声,虽未言明,可听到的人都理解了它的意思。 ——择天下才俊,试问高低,【问仙谱】。 ——择天下神兵,试问高低,【神兵谱】。 紧接着,无数人名在这贯彻四域的卷轴上显现了出来。 问仙谱魁首:凌霄宗,长生,境界:阳神。 问仙谱榜眼:凌霄宗,孤舟,境界:阳神。 …… 神兵谱魁首:东风,铸造者:长生。 神兵谱榜眼:孤舟剑,铸造者:问天榜。 神兵谱探花:疏狂剑,铸造者:露钟。 …… 秋意泊仰望着天际,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子。 那什么,他做这两个榜单,纯粹是想搞一下,以后百世流芳什么的咳咳……但是谁知道做出来,两个榜单的第一都是他啊?! 他是作者,搞出来的两个榜单第一都是他,搞得他好像是作弊了一样! 该不会被人骂黑幕吧? 而且他到底是怎么才能打赢孤舟师祖啊?该不会是指和血来道君那种打法一样吧?拉着孤舟师祖同归于尽吗?! 金虹真君看着四域可见的榜单,然后看了他一眼——今天他来,是凑巧,然后秋意泊就拉着他看个好东西。 结果好东西就是这个? 他用眼神询问了一下秋意泊,紧接着道:“这问仙谱……长生,你当真打得过你师祖?” 秋意泊:“……不知道,大概。” 金虹真君道:“那你还想回宗门吗?” 秋意泊瞬间了悟:“不不不,我不回去了!我这就去游历,去找弟子……我凌霄宗弟子空虚啊!师叔,有没有好苗子给我几个?” 开玩笑,他要是现在回凌霄宗,八成被孤舟师祖抓着先暴打一顿再说啊! 他就是怂!谁看他师祖不怂啊?!温夷光都被师祖快打出心魔来了啊!他不想也被打出心魔啊!:,, 534 第 534 章 番外 “大家安静一下!”小老头将一摞书拍在了桌上:“别怪导儿我没提醒你们,今天认真看,看完了一人一篇三千字的简论。” 课堂上哀鸿遍野:“老师,不要啊!看小秋相的我们写什么啊?!总不能论小秋相画黄图写黄书时候的思想感情吧?!” “就是,不然论论他作为一个摆烂人不幸成为了最忙碌的宰辅的阴差阳错?” “去你们的!瞎胡闹!”小老头笑骂道:“还看不看?不看这学期我这门直接挂科。” “看看看!”别说不看挂科,就是看了就挂科,估计也会有不少学生来看——大不了偷偷的看。 大屏幕落下,画面很快就清晰了起来,还是那个鲜艳生动得仿佛主人昨日还在这里生活的主卧,不过却要比之前要亮堂了许多,本来摆放着烛台的地方都被替换成了冷光探照灯,将整个主卧照得纤毫毕现。 小老头解释道:“上回主持抢救工作的老教授不太舒服,就暂停了一段时间,这次还是从主墓室开始,这次应该会去北一陪葬室。” “北一陪葬室?北一在哪?”有同学想了想也不去纠结了:“不过是应该换个地方了……这要是再继续,小秋相的底裤要被扒下来了。” 一个教室的年轻人笑成了一团,纷纷表示赞同。 镜头跟随着老教授回到了书案上,依旧是小秋相的手札,只不过已经被翻到了最后几页,上面的字迹很潦草,上书北一是他的炼器室,其中有缘人可以自取,但每人仅限于一件,甚至旁边还标注了一行字:【不要便宜卖了!】 众人又笑成了一团,有一个同学举手问道:“老师,小秋相不是留下了一屋子金银财宝吗?为什么还要留下个炼器室?炼器室是做什么的?” “小秋相善于创新,可能是他的实验室?”另一个同学忍不住苍蝇搓手:“真要是实验室就发达了,以小秋相日常用品的规格,他的实验记录肯定也没烂。” 小秋相这哥们儿为什么能超前几千年发现青霉素、玻璃、水泥等物简直是千古之谜,就算是他老人家才华横溢,又有一个国家做背景,那也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研院的文献有一部分是传世之作,早已收归国家档案,可那里头可没写小秋相是怎么确定这玩意儿有用的,那里头直截了当的写着实验操作流程如何,想要一样什么东西,这东西做出来后有什么效果,研院搞出来,确认效果,就直接开始推广。 小老头也笑:“要是就好了。” 镜头很快就推进到了北一陪葬室,大家眼睁睁看着负责抢救的老教授绕过了那架精致华美到了极点的架子床,后面本应该是放置马桶澡盆之类的小净房,也确实如此,只不过在北墙壁上还有一扇门,老教授上前几步,那门上面的搭扣看着像是黄铜,可如今已经过了千年,丝毫没有生锈的痕迹,仿佛刚从工厂里出来一样闪烁着润泽明亮的光。 老教授轻轻打开了搭扣,门吱呀一声敞了开来,露出另一番天地,众人屏息凝神,盯着里面看了许久,这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来,直播里传来声音:“……开玩笑的吧?” “我们是不是挖过界了?” “我怀疑我眼睛出问题了……我们是挖到了机密实验室吗?” 与此同时,上万在观看这场直播的学生、老师也陷入了沉默之中。小老头仰着头看着屏幕,喃喃道:“就算是挖穿了……这样也算是挖穿?” 哪怕是真挖到了隔壁什么机密级别实验室,那也不带打开门直通的吧?而且这儿是哪里?这可是雍朝帝陵潜龙山啊!国家级文物保护区,甚至都不带对外开放的那种,就是国家机构的实验室,那也不带把小秋相陵当后花园的吧?!小秋相是什么人他们不知道吗?从国家层面上来说这可是犯法的!最低无期最高枪毙!从民间角度来说,哪怕是国家机构,光那些初一十五拜岁星庙的民众知道这事儿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对方! 映入他们眼帘的是一个十分规整的实验室,也不知道是如何保护的,里头的桌椅柜架点尘不染,各色水晶瓶水晶杯依旧保持着透明的模样。脚下是一整块的汉白玉石砖,一点缝隙都没有,老教授看了一会儿,然后往前踏了一步……一踏过那汉白玉砖与净房黑玉砖的交界线,众人只觉得一阵小风扑面而来,众人还来不及反应,风就停了下来,清新的空气随之而来。 老教授指了指高处,众人发现了一个正在旋转的排气扇……大概是排气扇吧?出风口还用百叶窗阻灰! 离谱!就他妈离谱! 小秋相真的是个古代人吗?他真的不是个穿越的吗?!就算是穿越的,为什么能做到这个地步啊?! 众人盯着那排气扇,直播间的镜头也怼了过去,让在直播间里的人也感受一下来自三千年前的科技震撼。 “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总不可能是用电吧?!” “就算是机械,怎么做到人一走过去就自动开始排气的啊?!老师这课题我不做了,我想申请换课题!” “救命……所以小秋相除了是宰辅是六元及第文科状元是岁星老爷兼黄书大手外还精通机械吗?!网文都不带这么写的啊!” 直播间的屏幕突然黑了下来,显示无信号,在讲台后面的小老头一把抓过了自己的手机,啪啪啪的就打了个电话:“喂!搞什么呢?!快给我打开!” “可信可信!都是我带的学生!” 没两句话小老头就挂了电话,抬了抬下巴:“重新进一下。” 坐在讲台边上的同学捞了遥控器来,一刷新,直播间又回来了。小老头手机啪的一下就扔在了桌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画面,嘴里说着:“一会儿都别走,都给我再签一份保密协议,谁敢不签,后果你们自己知道。” “导儿牛逼!” “老师牛逼!” 一众学生疯狂点头,这尼玛怕是摸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了,他们这一行本来看到的稀奇古怪的东西就多,入学就签了保密协议,不过这次明显级别更高了,哪怕这实验室里唯一有些超出时代的只有这自动感应排风扇,但多少已经是普通人理解不了的层面了。 现在谁也不知道这排风扇的原理是什么,在搞清楚之前,这个北一陪葬室就只能作为掩埋在档案室里的秘密了。 众人紧紧地盯着直播间的画面,只见考古队已经开始探查摆放于架子上的水晶瓶了,镜头还很坏心眼的拍了一下负责收集打标签的人的眼神——果然是很恍惚的。 真的,任谁看见都觉得是实验室里十块钱一个的烧杯但其实是国宝,需要一万分的小心系上标签收纳整齐,都会觉得精神恍惚的。 带队的老教授仔仔细细观察了好几件,道:“材质是水晶,但是从硬度来看比水晶硬太多了……带回去再分析吧。” “小秋相手札写了有缘自取……难道是指这些实验器材?” 一旁的学生想了想:“我总觉得不可能,按照小秋相的性格,这些东西他应该不放在眼里。” 有一说一,这些水晶瓶贵是贵,但加在一起还不如那个排风扇来的有研究价值。最重要的是,大家都是去过实验室的人,没有装着东西的烧杯摔了就摔了,谁心疼这个啊? 他们都不心疼,小秋相心疼这个? 老教授沉吟片刻:“再找找有没有什么机关……不过小秋相这人不屑于藏什么机关。” 小秋相连开墓说明书都写好了,衣冠冢入口还有地图,根本就不在乎自己这衣冠冢怎么样……这地方与其说是衣冠冢,不如说是小秋相一个临时落脚点,没事儿来度假睡两天的那种。 正在此时,突然实验室里传来了机关机簧转动的声音,只听噗通一声,众人闻声望去,便见还有个学生跪在了地上,他面前则是一扇已经挪开的柜子。 肉眼可见的冰冷的雾气从中溢出,吹得众人都是满脸懵逼。 “这是怎么回事?!”老教授连忙道。 那学生欲哭无泪的说:“老师,我也不知道,刚刚我走到这里就被什么绊到了,摔下去后柜子就打……” 他还没说完,因为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所有工作人员都看着雾气散去后的内里,那是一整面墙壁,悬挂着近百把宝剑,宝剑长鞘归于一侧,哪怕历经了三千年的时光,这些宝剑依旧散发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寒意。 “这……”众人失声,根本无人敢上前一步,过了许久,老教授才看向了横开的柜架,上面写着一行字:【有缘者取一。】 “这才是小秋相的宝物……”老教授摘下了眼镜,低头擦拭着镜片,边低声道:“这是真正的国宝啊……” 这些宝剑自然是国宝,可这背后代表的是三千年前他们东华国已经取得冶炼技术,其历史价值是无可估量的。 老教授擦了擦眼睛,将眼镜戴了回去,他仰望着这一面墙壁:“小秋相说了,有缘者自取……如果不是有缘人呢?” 他说罢,自己都笑着摇了摇头,催促道:“算了,拍照留档,真空箱准备,速度都快一点!” 一众工作人员立刻忙碌了起来,老教授当仁不让,戴好了手套,伸手欲取最近的那一把,突然之间,他之间觉得自己好像碰到了一面坚硬的墙壁,明明剑柄就在眼前,他却摸不到。 “……怎么回事?”:,, 535 第 535 章 番外 老教授不愧是见多识广,上下六千年的坟头他哪个没去过?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见了也不是一两回了,只不过因为小秋相这个衣冠冢实在是太坦然太轻松了,他一时没有防范而已。 众人正等着老教授捞一柄剑回来开开眼界呢,自然都注意到了老教授古怪的动作,“老师,有什么问题吗?” 老教授点了点头:“有点古怪。” 在场工作人员听了这句话,无一不是把心吊到了嗓子眼:“什么古怪?” “您没事儿吧?” “没事儿。”老教授摆了摆手,“可能是一些视觉欺骗……也有可能是撞着仙儿了。” 他后半句说的十分自然,没有半点感觉为科学蒙羞。有些事情,就是说不清的。有些墓姓王姓张的进去都没事儿,姓李的进去一个昏迷一个,待得久了还会死。有些墓的东西拿了必得重病,但是要是在棺材前头磕头焚香阐述一下来历拿走干什么拿了这些迷信活动后就愣是没事儿。 他们是来考古的,又不是来弘扬科学来的。怎么有利于保存文物,有利于保护自己人身安全,那就怎么来。 一名学生提出了自己的建议:“要不咱们先上去?还是按照老规矩来?” 老规矩就是选个大太阳的天气把整个小秋相陵的盖子给掀开了,操纵机器下墓进行文物回收——虽然机器要用到的经费贵了一点,但是小秋相陵里别说这么多把宝剑了,就是那一屋子的书历史系的大拿都能抢破头来捐经费。 “不用,再看看。”老教授犹豫了一瞬道。 另一学生是小秋相的忠实拥护者:“老师,小秋相都写了有缘者自取,说不定是老师没有缘分?小秋相看着也不是怕被盗墓的……小秋相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 之前那些书他们已经拿回去化验过了,中间朝代至少横跨了近五百多年,从朱明国泽帝到末代殇帝。还有些小黄书所用的纸张结实得简直到了荒谬的地步,实验室烧了十几把激光刀都没能从上头刮点粉末下来去化验……此乃后话,重点是这代表着小秋相这陵墓从建成到后面五百多年,都有人不断将这些话本子放进来。 这本来就是一件特别邪乎的事情了。 放进来的是什么? 一半是艳情话本和春宫图,一半是写得极为精彩的剧情向话本。这后面的还好说,前头那些春宫图之类的,是谁放进来的? 小秋相的后人?不至于吧?看手札,小秋相这个人还是比较要脸的,让子孙后代收集春宫图和艳情话本送进衣冠冢来?还持续了五百多年?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不可能啊! 再者,也是最荒谬的一点,这些话本上留下的指纹,几乎属于同一个人,只有个别几套书才出现了第二人、第三人的指纹。这第二人和第三人的指纹也有点离谱,最早发现第二人、第三人指纹的话本和最晚发现的话本中间相隔了三百多年。 什么人能至少活三百多年啊?! 这无论是从物理科学还是生命科学上都说不通啊! 这事儿只有他们几个老教授的嫡系知道,老教授想了想,慢吞吞地点了点头,眼睛一动,就看向了刚刚不幸被绊倒的那个学生:“小王,你去试试。” 这地上连个缝都没有,还是磨砂面,打滑的概率很小,小王刚刚莫名其妙摔了一跤,挡住剑墙的柜子就挪开了,说不定这里面是有点玄机在的。 小王这个人长得挺普通,但是他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让他看起来莫名就让人感觉很有灵气。小王听见应了一声,上前二话不说就给跪下了,硬是磕了三个响头:“岁星老爷,今个儿开您的衣冠冢是为了抢救文物,您见谅!” 他甚至还从背包里掏出了糖果和巧克力,“条件有限,不能点香,您先受用受用!” 不知情的工作人员一阵无语,纷纷摇头笑了起来,但却没有人觉得哪里不对。 干这行,多多少少有点迷信。 小王爬了起来又是三拜,全了个礼数,这才上前取剑,他看见方才老教授跟摸墙一样的动作,他也没敢用力,不然直接装上墙手指至少要疼个天,他小心翼翼地探了过去,前方没有任何阻碍,他碰到了冰冷的剑格,又摸到了同样冰冷的剑柄,他松了一口气,回头高兴地喊道:“摸到了!没什么问题!” 一众工作人员都在盯着他呢,见他顺利摸到了剑,纷纷松了口气,小王的师兄催促道:“赶紧的,摸一把回来让我们开开眼界……小心点,别弄坏了!” “不会不会,这可是国宝,弄坏了卖了我都赔不起!”小王握住了剑柄,正欲取下,忽地神色又古怪了起来,他又试着用力,那柄剑依旧是纹丝不动,他俯身去观察剑挂着的地方,那就是个简单的钉子,剑穗挂在上面,根本就没有一丁点儿焊接的痕迹,他摸了摸剑穗,那剑穗入手柔滑,应该是丝,甚至随着他的动作剑穗也轻轻地摇晃了起来,绝没有掺入什么铜铁之流的玩意儿。 小王又试着用两只手握住剑柄,长剑还是纹丝不动,他可不是普通的学生,考古是个力气活,平时挖土啥的他一样都没少干,四百斤一袋的水泥他都扛起来过,没道理一把剑他拿不起来。小王试了又试,一众工作人员也看得心焦:“小王你咋回事啊?” “快点!” 小王苦着脸扭头道:“老师,师兄……我拿不下来!” 一众工作人员正想开口,小王连忙道:“没焊死,我看过了,一点都没焊……或者是这把剑太沉了?” 老教授沉着脸说:“再换一把试试。” 小王如言又换了一把,结果还是拿不起来,他又连换了好几把,同样都是他累得满头大汗,但是剑还是纹丝不动。忽地,小王看见剑墙的尽头有一把湛蓝色的短剑,不知道怎么的他眼中一亮,下意识就往那边走了过去。 他伸手握住了那把湛蓝短剑,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把短剑取了下来,也是在短剑彻底进入他手中的时候,他心中油然而生出一种无与伦比的喜爱之情,想到马上就要把这把湛蓝短剑装入真空箱,以后很有可能只能在博物馆见到它的时候,他甚至鼻子有点发酸。 不想交出去,他真的好喜欢这把剑。 他脚步一顿,终于还是转身将剑交给了老教授,老教授双手捧着剑,珍之又珍的送入了真空箱中,随着箱子闭合,那抹湛蓝也消失不见。 老教授看着他说:“小王,再回去试试,看看其他的拿不拿得下来。” 小王点了点头,不发一言地又折返回去,他站在剑墙前,刚一伸手,忽地觉得指尖一凉,他下意识收回了手,众人不明所以,陡然之间,就看见小王的右手缓缓的绽开了数道深可见骨的裂口,血液喷涌而出,他这时才觉得痛,可痛过头了,就变成了麻木。他抬起眼,举起了自己可以看见白骨的右手:“老师,拿不到了。” “岁星老爷说了,只能取一把。”小王呆呆地说:“我取了一把了,就不能再拿了。” 老教授心下一凉,完了,这是招惹上了!他立刻大步向前,将小王拉了回来,一双粗糙的大手颤抖着扯过纱布替他包扎:“快送上去,医院抢救!多晒晒太阳!” 也正在此时,柜架轰然闭合,遮住了那面剑墙。 老教授深深地看了一眼柜架,道:“所有人都撤离,封锁现场,特级保护!” …… 半年后,小秋相陵出土的流云短剑以及众多文物将在s市博物馆新馆展出,此消息一出,全民趋之若鹜,半年内的参观名额在五分钟内被抢占一空,一年内的名额也一小时内被占满。 网友评论:都疯了。 另一网友评论:有种你别去,别拦着我去拜岁星老爷! s市博物馆新馆中人流如织,一个眼睛黑白分明的工作人员抱着一沓物料发放着,他停留在了流云短剑的旁边,为每一个来欣赏流云短剑的游客讲解它的来历。 不知不觉中,日暮西下,博物馆也迎来了闭馆的时间,送走了最后一个游客,那个眼睛黑白分明的工作人员站在流云短剑的展示台前休息,有人喊道:“小王,还不走吗?要拉电了。” “就走就走!”小王笑着应了一声,随即低声对流云短剑道:“我要下班啦,明天再来看你。” 他快步跑向了同事,“李哥,辛苦了!” “还行。”同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才辛苦,我都看你讲了一天了!说起来,你好好的一个高材生,之前还是国家级别考古队的,干嘛想不开来我们博物馆啊?” 考古队有编制,但博物馆这头只有外聘合同工。 小王笑着说:“害,这不是天天下土慌么?咱们馆子多好?也就忙这么一阵……” 随着他们的离开,博物馆也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小王到家,随便煮了一包泡面,吃了又去洗了澡就睡觉了。是夜,他仿佛听到了什么声音,很好听的声音,就像是从高山上流下的冷泉,沁人心脾。 “原谅他吧,他也是职责所在。” “你知道什么叫做公务员吗?那可是铁饭碗,人家连铁饭碗都不要了,就为了守着你……” “我一辈子包你吃喝住……那也叫铁饭碗,但不是这么算的。” 小王陡然惊醒,他立刻翻身下床冲到了客厅,还顺手抄了放在家里的短刀——因为流云短剑上交了,他特意去定制了一把同款未开封的短刀,可惜有其形无其神,就一直放着没动,不过也很能唬人了。 他看见了一个身材顷长的男人,他就那么随性的坐在了他的客厅里,虽然没有看清容貌,却有一种莫名的气质,仿佛直视于他都是一种不恭敬。他膝上还摆着一柄短刀,他一眼就认出来就是流云短刀! 流云短刀怎么会在他手上! “你是谁?!快把流云放下!为什么出现在我家?!”小王喝道:“不然别怪我不客气了!我已经报警了!” 男人侧脸望来,小王霎时间呆愣在原地,世间诸多形容词放在他的身上似乎都不足以来形容他。他记得这张脸,任谁看过那张画,都不会忘记这张脸! 秋意泊眉目含笑,譬如春风:“年轻人,你想不想修仙?” ……:,, 536 第 536 章 问仙谱与神兵谱一出,天下震惊。 “……什么情况?凌霄宗长生真君不是真君吗?!他不是还不满千岁吗?!他怎么就成了道君?!还力压了孤舟道君?!这问仙谱到底靠不靠谱?!”有一化神修士愤怒地说:“孤舟道君何等人物,居然还比不过区区黄毛小儿?!” “哎不是这说的!李道友,这你就不懂了吧……”另一修士指着问仙谱说:“你且看这天下第三是谁?” “奇石道君?”化神修士抬头看向问仙谱,第三名乃是百炼山奇石道君,第四名乃是凌霄宗凌霄道君,第五名归元山归元道君,排完了这五位道君,才轮得到真君,真君境界第一乃是太虚门大乘期金虹真君,其次是南域大光明寺□□大师,再次是凌霄宗渡劫期应真君、怀真君……他道:“奇石道君天下第三我倒也服气!” “害,你笨啊!”那修士指点道:“你端看这神兵谱与问仙谱一道出世,就该知道二者之间有所关联,这神兵谱你看看,你看到没有?一溜儿的铸造者都是长生道君!” 化神修士不禁抬头去看,魁首东风,此物不曾听闻,乃是长生道君铸造,孤舟剑乃是孤舟道君所有,疏狂剑其主亦不知,再往下什么却邪、霞影……更是听都没听说过,但铸造者全是长生道君,这往下一数,前百名中,长生道君所铸法宝至少占据了三十个名额。那化神修士问道:“那又如何?” 另一修士道:“我有一位朋友就是凌霄宗门下弟子,这疏狂剑是长生真君……长生道君所配之剑,长生道君本就是奇石道君门下弟子,三百年前就得了顽石真君青出于蓝的赞扬……他昔年还是化神期呢,一套筑基期可用的生字剑就卖出了两千万极品灵石的高价,我当他这些年潜心修炼,不再炼器,没想到是好东西都自己藏着呢!他一人包揽这么多神兵利器,若是万宝齐发,孤舟道君便是再厉害,怎么吃得消这般的消磨?” “他潜心修炼?我也潜心修炼?三百年我也不图其他,让我成就合体真君就行!”化神修士道。 “这你就不明白了……三百年想要成就道君,其中必有泼天机缘,你我同是化神,自然明白这机缘背后是什么,长生道君若无实力,恐怕今日也就没有这第五位道君了!” “行,就算你说的对,但那也不通啊!”化神修士又道:“这问仙谱我不提,就说那神兵谱,天下炼器宗师甚多,既有传世神兵,如今又有奇石道君、顽石真君、钟山真君,怎么前头全是他长生道君?这神兵榜到底是谁做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向来必在这几位之中。” 有人插嘴道:“约莫就是长生道君做的吧!不然这说不过去啊!” 忽地,有一老者笑着摇了摇头:“莫要说这般的玩笑话。” 正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大多数修士还在惊叹于这问仙谱与神兵谱上的排名,而天下炼器师都在惊叹于这玩意儿居然有人能做的出来! 奇石道君吹散了茶汤上的热气,饮了一口热茶,微烫的温度一直滑落到了肚腹之中,让他整个人都感觉熨帖极了——但对比上这问仙谱、神兵谱,那真是一万盏茶汤都比不上这两样叫他来的熨帖! 这问仙、神兵二谱只有以道君之能,沟通天地,才能现于人世。此间道君只有五人,这样的法宝非精通炼器者不可为,那么算下来就只有他和长生。不是他奇石,那自然就是长生了! 前有血来宫一事,后有炼虚合道的劫难在,奇石道君还想着长生或许是放弃了炼器,否则他一人怎生腾得出这么多时间来?今日一看,奇石道君就跟吃了仙丹似地,整个人都乐飘飘的,活似是一个得知儿子考了状元的小老头。 ——舒坦啊! 一众修士闻声侧目望去,便见是个看不出修为的老者,当即心中起了几分敬畏之心,有人拱手道:“前辈为何有此一说?” 奇石道君笑眯眯地说:“这问仙、神兵二谱与问天榜乃是同等境界的法宝,问天榜只查问天山,问仙谱和神兵谱却查的是一个道界,此等威力,已触及天道,其中必然要有取舍,否则这问仙、神兵二谱是万万成不得的!” “这二谱啊……说是长生道君炼就,不如说是天道借长生道君之手现于人世罢了!”奇石道君摇头晃脑地接着道:“他秋长生想要动这二谱,也要看天道许不许他动!” 有人问道:“那前辈的意思是,这长生道君当属天下第一?” “别的我不好说,但若是孤舟与长生切磋,长生断无胜理,但若是换做生死之战,长生必胜无疑。”奇石道君越说越是想笑,最后连眼睛都快笑成了一条缝:“长生他啊……思虑周全,手段频出,孤舟哪怕一剑可破虚空,那也拿他无可奈何呀!” 剑再厉害,打不中那都是白搭。 就长生那个性子,成了道君不先给自己做一堆能抵道君全力一击的法宝那简直就是不正常——除非他没有材料。 不过那小子在苍雾道界扫空了万宝楼,平素看见什么不管有用的没用的好的坏的都喜欢买一些放着,凌霄宗、百炼山两座宗门的底蕴摆在这儿任他兑换,怎么看也不是会缺材料的模样。 奇石道君微笑着摇了摇头,其他修士已经听出不对来了,这年头,谁敢直呼两位道君的道号却不加敬称的?他们头皮发麻,这天下只有五位道君,这长生道君在问天山,孤舟道君他们早有耳闻是个俊美冰冷的青年,那么只剩下归元道君、奇石道君、凌霄道君了,与孤舟、长生两位道君这般熟稔,怕不是凌霄道君就是奇石道君。 “晚辈等……实非是有意……”开头将这个话茬的化神修士尴尬地说:“还望道君见谅。” “哎,这等事情,你们看不明白也是常理。”奇石道君道:“老道我只有开心的份,后继有人了!” 奇石道君大笑了起来,一众修士抬头再看,眼前再无奇石道君的身影,唯留半盏清茶,余香袅袅。 秋意泊真的是急的在屋子里转圈,他想到他一出门,大家都用‘豁,这人搞黑幕’的眼神看向他,他就尴尬地能抠出一座云顶天宫,这问天山他都不想待了,只想赶紧跑路。 金虹真君看着他搁原地转圈,笑得俯仰不得:“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你炼制一把绝世神兵不就好了?” “师叔,要不你跟我去历练吧?!”秋意泊指了指自己:“阳神道君手把手教你破劫!” “……”金虹真君一顿,“也好。” 秋意泊大喜,有了这个借口他就能走了,去外界恐怕是不行,毕竟答应了掌门道君,但是去寻个秘境或者寻个天险什么的也行啊,他好久都没去扫荡点天材地宝了,他都到道君境界了,也该整点道君境界的宝物了吧? 就是不知道凌云道界在这短短一二百年间养出来没有。 秋意泊立刻就去跟秋怀黎说了,“金虹师叔破劫在即,我带他出去游历几年!” 秋怀黎是无所谓的,这半个月间,凌霄宗先败大光明寺,后挫御神宗,问鼎天榜是十拿九稳的事情了。私下里温夷光日日找浮幽真君切磋,把人揍得面无血色,玉鼎真君被林月清打了个屁滚尿流,现在看见凌霄宗哼都不敢哼一声。秋意泊在不在已经无所谓,反正宗门飞舟留下就行了。只是他听到了秋意泊的理由,不禁流露出一点疑惑的神色来:“可是……” 秋意泊:“事急从权,哥,我先走了!” 秋怀黎:“哎!长生,你别……” 话音未落,秋意泊已然失去了踪影,秋怀黎不禁摇了摇头,又转头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秋意泊和金虹真君一路到了问天山外,秋意泊看着天上影影绰绰的问仙谱和神兵谱就觉得蛋疼,金虹真君笑道:“既然不想见,何不收起来?” 秋意泊竖起了三根手指,幽幽地说:“收不起来……得三天。” “这不是你炼制的法宝吗?”金虹真君挑眉道:“你都收不起来?” 秋意泊一脸委屈:“师叔,你当这种法宝是好炼的啊?要探查天下修士,计算他们的实力,其中有一套逻辑算法……算了说了你也不懂,光第一条,我就得借天道办事。” 他指了指天上:“这东西一出世,就不归我管了,但是坏了我可以修……不过概率不大。” 有问天榜做前车之鉴,秋意泊才不弄什么自动炼器功能,他就摆这么一个排名出来,已经足够让很多人争破头了,以后他还要把这两张排行榜接入蜂令系统里,让大家从蜂令就可以查询当前最新排名。 要不他回宗门闭关吧?谁来也不见,就多炼制几把神兵利器出来,然后改天开个拍卖会,让天下见识一下他这个江郎才尽的长生道君到底有没有江郎才尽。 正想着呢,忽地听到金虹真君道:“你自去吧。” 秋意泊:“哎?” 金虹真君笑盈盈地说:“走到外面才想起来这次太虚门只我一人带队,职责在身,非回不可。” 秋意泊道:“师叔你不跟我去游历啦?” “这劫数还是自己破才有意思。” 秋意泊:“……?那你刚刚答应我做什么?” 金虹真君眉目微动,低声笑道:“送你一送。”:,, 537 第 537 章 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秋意泊看着满目银装素裹,不禁裹紧了自己的斗篷,有一说一,他知道北域冷,但没想到那么冷,属于那种但凡他要是个凡人,今天就能搁这儿长眠了。饶是如此,还是冻得他很不舒服。 相较于东域四季分明,南域温热潮湿,西域酷暑,北域大部分地区一年四季都这么个德性。 他也是凑巧,刚离开问天山不久,就在一个酒馆里听见有修士在聊北域已经维持了三年多的寒冬,往年虽然也冷,但也没有那么个冷法,秋意泊听着想着第一北域他也没怎么去过,之前搞灵脉都是匆匆来匆匆走,又不是来旅游的。第二么这样的天象总归是有些异常,说不定有异宝出世,他就来了。 哎,他手里天材地宝中除了那些不按照品阶分类的,实打实能用于道君境界的天材地宝太少了,他这个人嘛,少了他就慌,慌了就想折腾,要不是答应了凌霄道君,他现在已经找一个物产丰富的道界去打劫……啊不,是寻求机缘去了。 想他凌云道界,才刚刚修复灵气水平也没多少年,想也知道养不出什么炼虚合道境界的天材地宝来,他都看过了,连他师傅奇石道君用的都是在寒月道界那几个道界里薅回来的材料。 秋意泊想到这里,抬头看了一眼天空,颇有种在看自己穷困潦倒的老家的感觉——可那也没什么办法,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 北域的灵气有些混乱,灵气与寒风裹挟在一处,呼呼地往人身上吹,要是往高处站站,这风或许能在人脸上划出口子来。他也不太清楚北域的灵气是一直这么混乱,是因为他来得少才不习惯的缘故,还是因为天气的关系导致的。 “热腾腾的牛肉汤饼!热腾腾的牛肉汤饼——!”忽地,秋意泊听见有人在叫卖,声音很微弱,应该距离他很远。他感知了一下,发现远处有一片小院,周围围着一圈篱笆,有个裹得跟熊一样的小孩儿站在门口大声的喊着,秋意泊也被冻得可以,便往那处去了。 等往那头去,果然真的有一片小院,各个都是独门独户,却又挨在一起,像是个村落。见他披风戴雪而来,小男孩儿呆呆地看了他一会儿,随即大喊了一声:“不好啦雪妖来啦——!” 秋意泊跟着回头去看,不至于啊,他堂堂道君,真有个雪妖啥的他能感知不到?后头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再去看那小男孩儿,就见那小男孩儿已经飞奔进了屋子,已经有几个修士持剑一跃而出:“雪妖在哪?!” 四周并无旁人,只有秋意泊在,秋意泊无奈地说:“似乎说的是我。” 那蹿出来修士修为并不算太高,两个筑基一个练气,三人见着秋意泊也有一瞬间的恍惚,秋意泊满头雪发,姿仪风流,确实与雪妖有几分相像。其中一个老者外貌的修士收了剑,不大好意思地说:“这……前辈见谅,小孩子家家的不懂事。” “无妨的。”秋意泊笑道:“老远就听见了叫卖声,不知牛肉汤饼还有剩吗?” “有的有的。”老者将秋意泊迎了进去:“前辈,这天寒地冻的,您怎么跑到我们这荒郊野地里来了?” 秋意泊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游历。” 这老头未免有些太自来熟了。 老者连连点头,“这样啊……小店羊肉汤也不错,喝了可以暖身,还有些别的菜式,您看……” 秋意泊微微皱眉:“就来一碗牛肉汤饼,再上两斤卤牛肉。” 老者不知为何,心中有些慌乱,他应声:“好好,这就给您去安排……孩他娘,听见没有!” 后头有个老妇人应了一声,算是听见了。 那老者见秋意泊无意与他多谈,便也不再打扰,秋意泊这才打量起周围来。这饭馆应该就是自家二层小楼改的,上头是住宅,下面清空了拿来当馆子,桌椅板凳都是用老了的,散发着一种古朴又温润的光,虽然算不上太华丽,却也干净整洁。 不一会儿,牛肉汤饼兼两斤卤牛肉就送了上来,还送了一盘素菜。饼是刚烤出来的,浓郁的米面香气与牛肉的鲜香混在一起,让秋意泊不禁食指大动,他捏了饼子正打算掰开扔进汤里,忽地挡风雪的门帘动了动,进来了两个元婴修士,那两个元婴修士脸上泛着不怎么健康的红,不断地跺着脚,喊道:“老板,来两碗热汤!” 老者又迎了过去,“两位前辈,小店有刚熬好的羊……” 其中一个元婴修士道:“别废话了,有什么上什么!……冻死我了,师兄,这鬼天气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另一个元婴修士搓着自己的脸:“谁知道呢!” 这两个元婴修士在屋子里扫视了一圈,坐到了离秋意泊最远的地方,老者已经眼疾手快端来了两碗热汤,两人一饮而尽,这才有心情开始点菜,老者听了点头哈腰地去了后厨。 秋意泊将饼子掰碎了扔进了汤里,正打算吃上一口,忽然觉得这碗里的牛肉看上去有点不大新鲜的样子,他顿时丧失了食欲,再看另一盘切了片的牛肉,也是如此。 而且一般叫卤肉不都是肉嘛?这卤牛肉看着有点像是牛心,他凑近闻了闻,果然有一股内脏的腥气,但是送的那盘素菜看着还行。 这店不行啊……秋意泊捡了根菜叶子吃了,菜叶子倒是挺新鲜,应该是箩卜叶子,也难为这种天气还能长出萝卜叶子来。 坐在他斜对角的两个元婴修士搓着手,抱怨道:“这地方比城里冷太多了,那传言到底是不是真的啊?” “真的吧?”另一个元婴修士用眼神指了指秋意泊的方向:“要不是真的,这鬼天气,还能长出菜来?” 他说的是菜,实则是在说秋意泊。他们看不清秋意泊的境界,那么要么身上有什么遮盖修为的宝物,要么就是一位真君。 那元婴修士听着摇了摇头,仗着背对着秋意泊,用口型道:走? 另一人摇了摇头,示意再看看。 没一会儿又来了三个修士,金丹修为,他们被冻得脸上发紫,进门就喊来几碗羊肉汤,老者一听高声应了,连忙去后厨端。秋意泊注意着老板送出来的羊肉汤,别说,看着就比牛肉新鲜很多,只有鲜香,没有膻味儿,白嫩嫩的羊肉糕随着老板的走动在盘子里晃悠着。 那三个修士接了羊肉汤就大口喝了起来,不断地赞扬着:“好吃好吃!这羊肉糕实在是太嫩了!老板你这一手做羊肉的功夫埋没在这儿太可惜了!” 老板也笑:“那可不!这可是刚出生的小羊,要不是天太冷给冻死了,也不能割了肉啊!” 秋意泊可耻地心动了,但联想到之前的牛肉就没了胃口——虽然可能是凑巧,但是他不想送上来又是一盘不大新鲜的肉。 坏了胃口的事情一次就够了,再多他怕他掀桌子骂人。 秋意泊这一盘萝卜叶子吃了一炷香,在这一炷香的时间里,居然陆陆续续来了十来人。不算太多的桌椅都被坐了个满当,也是巧,居然都是金丹到化神这个境界的,大家低头聊着天气、修行、师门,倒也显得热闹非常。 “哎,这天气实在是太冷了!我都金丹了还差点被冻掉脚指头!” “害,也就是山上,城里就没那么冷。” 门外那小孩儿招揽客人的声音夹杂其中:“热腾腾的牛肉汤——热腾腾的牛肉汤——!” 老者到了秋意泊这一桌旁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前辈,您用完了吗?今天店里头生意有点忙……” 秋意泊道:“还没有,我看着羊肉糕不错?给我上一叠吧。” 老者一愣,又满脸苦色地说:“前辈,这……这真不是我不卖,羊肉糕就这么点,已经卖完了,要不我送您一叠白切羊肉成不成?” 秋意泊颔首:“也行吧。” 很快白切羊肉送了上来,那肉看着又黑又黄,还腥膻得不得了,和那个羊肉糕完全不是一种东西,秋意泊皱了皱眉头,实在有些不敢恭维,正想叫老者来问话,忽地就看见一旁的修士扭过头来对他说:“这位前辈,你要是吃完了就走吧!莫要耽误了人家做生意!” 另一修士也扭过头来,直勾勾地看着他:“前辈,你要是吃完了就走吧!莫要耽误了人家做生意!” 一时之间,满大厅都回响着同一句话,所有修士都直勾勾地看着秋意泊:“前辈,你要是吃完了就走吧!莫要耽误了人家做生意!” 秋意泊看向了老者,老者低着头站在了角落里,双目无神,却是笑着的:“前辈实在是不好意思,今天店里头忙,招呼不周,您要是用好了,能不能请您让个座儿?” “前辈实在是不好意思……” 秋意泊低低地笑了笑:“这算什么,请我走?” 满大厅的声音汇合在了一起:“前辈,莫要耽误人家做生意!” 秋意泊将筷子放了下来,笑道:“老板,你过来。” 那老者身形僵硬,一步一顿:“前辈,有何吩咐?” 秋意泊示意他看桌子:“我要的是一碗牛肉汤,两斤牛肉,你给我送了什么来?” 老者嘴唇微动,正想重复一遍是牛肉汤,可不知为何怎么都发不出声音来,秋意泊一手支颐,笑道:“怎么?店大欺客?” “今天我吃不到,我就不走了。”秋意泊垂眼,他看着那盘‘牛心’:“……否则别怪我砸了你们家生意。”:,, 538 第 538 章 简朴的大厅中一片寂静,二十来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秋意泊,秋意泊却仿若未觉,老者一字一顿地说:“好牛肉,没有了……前辈见谅。” 秋意泊看了一眼桌上已经凝结出白色油脂的牛肉汤:“如果我就要呢?” “好牛肉,没有了……前辈见谅。”他又重复了一遍,如同一具行尸走肉一般。秋意泊眉目微动,正想说什么,忽地看见老者露出一抹热情的笑容,就像是他之前招呼每一位客人一样,他的眼睛又有了光亮,他的魂魄仿佛在这一刹那重归躯体:“前辈,小本生意,混口饭吃而已,前辈何必为难我们。” “是你请我进来的,现在又要赶我走?这天下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情?”秋意泊笑着反问道:“难道我就是那样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 老者站直了身体:“看前辈说的,前辈是何等人物,何必与我们这等微不足道的小妖怪为难呢?” “难道不是你先与我为难的吗?”秋意泊只觉得好笑:“况且我就不能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一回?” “那前辈是执意要与我们为难了!呵!真君又如何,这漫天飞雪……”那老者看着秋意泊,声音越来越低,眼睛却睁得越来越大,他那一点黑色眼瞳陡然变成了雪一样的白色,紧接着从瞳孔中涌出,形成了实体的雪粒,向外急速蔓延,直至将眼眶撑破,他就像是一只撑爆了的气球,正欲炸裂之际,秋意泊轻描淡写地看了过去:“收回去,看着恶心。” 话音方落,老者骇然的发现雪花竟然又快速的钻回了这具□□,他再想要驱动,却发现这具肉身动弹不得,他想要脱出这具肉身,可自己的本体也被困在了这具肉身之中。天地之间仿佛有着无形的威压,压着他,令他不动不言。 ……言、言出法随?! 不……不,这怎么可能!区区真君怎么可能做到言出法随! 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正是他们雪妖妖力大盛之时,漫天风雪为他们所用,区区一个人族真君又如何?难道他就敢于这数万里的飞雪为敌?可再不信,事实也是如此,眼前这个俊美到了险些让他以为是同族的人族真君就是敢这么做!他也做得到! 老者眼中露出了后悔之色,早知道方才就好好地送他离开,何必因为今天抓的人族修士多就急着赶他走呢? 老者恭敬地低下了头:“前辈见谅,是我等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前辈看在我等一直以礼相待的份上就饶过我们一遭吧……” 秋意泊道:“我想喝牛肉汤。” 老者一顿,秋意泊道:“难道还要我再说第三遍?” “不敢不敢。”老者连声说罢,就连忙往后厨去了,满堂的客人也坐了回去,像之前一样吃喝笑闹了起来。秋意泊有些索然无味地用筷子拨弄着菜叶子。 大概就是雪妖吧……贼喊捉贼的戏码。 有些无趣。 秋意泊放下了筷子,忽地起身向门外走去,他出门后,便见屋内金光微动,连惨叫声都没有听到一二,屋内的雪妖便已融成了一滩滩清水,随即蒸发殆尽。那个裹得像头小熊的孩子抬头看着他,神情木然,秋意泊低头看了他一眼,伸手在他头上摸了摸,微微笑了笑。 带着细碎的金芒的火焰落在了小孩儿身上,将他也融化了去。 金丹修士在这极寒之中待久了都要被冻伤,这小孩儿看起来并无修为,却一直冒着风雪在叫卖,这可能吗? 极光金焰在空中形成了一条细长的锁链,将整座村落都捋了一遍——除却这饭馆子里还有活人修士,其他房屋中已经没有活人了。里头只有已经冻成如冰一样的尸首,被挖得散乱不全。 他也看见了所谓的冻死的‘小羊羔’,秋意泊见过的惨状不少,但有一些惨状,就是见过千遍万遍,依旧还是会觉得愤怒。 雪妖杀人,他杀雪妖,没有什么毛病。 秋意泊叹了口气,他突然就很想去找孤舟师祖或者掌门师叔去打一架,就算是被打一顿也行。他在从饭馆出来的一瞬间就明白了他缺少点什么了——人就是有点犯贱的,提着屠龙宝刀回新手村刚开始会觉得很爽,可在新手村待久了,就又想回到紫禁之巅,搭配上圆月、屋顶、狂风、落叶,然后和势均力敌的对手来一场比试。 秋意泊的神识扫过了周边,此处确实有异宝,却不是他想要的道君境界的天材地宝,不过是一株用在合体期的灵草罢了,要等它彻底成熟,至少还要等三个月。秋意泊打心眼里懒得去抢这玩意儿,今天屋子里坐着的,都在讨论这异宝,想必知道的人不在少数,他抢了干吗用呢?他又不缺,而且还要等三个月。 他吃饱了撑着吗? 秋意泊叹了口气,决定去附近的城市扫点土特产就回东域,论起来还要当属他爹和三叔近期最有可能晋升大乘期,他悄悄回去看一看吧。 其实也没过去多久……也不是,好像也五六十年过去了,都这么久了,他爹和三叔咋还没破劫? 秋意泊一顿,瞬间归心似箭。 但来都来了,还是先去城市里买点土特产吧! 其实这村落距离最近的北域三大城之一霜天城只隔了三四座山脉,以他的速度御剑的话一盏茶就能到了,只不过天寒地冻,又是漫天鹅毛大雪,大多数修士不是着急赶路的话也不愿意废那功夫特意弄个禁制出来阻挡风雪。 秋意泊倒是无所谓,一盏茶后,他就落在了霜天城,这座城也如同它的名字一般,巍峨的城墙上结了厚厚一层冰盖,无数冰棱悬于其上,映射着自天而来的光,如梦似幻。 秋意泊抬头打量了一阵,并不太想从冰棱下面走过去——这就跟有时候看见教室里的电风扇就会不由自主的想着万一它转着转着掉下来会怎么样一样,他总觉得这些冰棱会随机挑选一个幸运鹅,免费赠送脑袋开花奖励。 别说,就这么个大小,真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幸运鹅但凡修为低一点都不只是脑袋开花,估摸着是送去重新投胎了。 或许是秋意泊站在城外仰头看的时间太久了,有一队人马路过他时,他清晰地听见马车中人不屑地哼了一声:“……又是一个乡巴佬……” 秋意泊决定选马车中的那个人来当这个幸运鹅。 秋意泊低下头戴上了斗笠,慢吞吞地走进了霜天城,他一人来此,别无行囊,衣着华美飘逸,一看就知道是个修士,守卫直接就放了他进去,反倒是那队伍马车被拦在城外细细盘问——他们人太多了,还有不少修士在其中,这要是零零散散的进,守卫大概也如同对待秋意泊一样摆摆手懒得管了,可要是明显听从于某一方,那就是一个需要重视的势力了。 秋意泊指尖一勾,忽地后面传来了重物落地的声响,与此同时还有木料钢铁的碎裂声,人的惊叫声,混做了一团。 马车中的两个青年并无修为,在车架前端被冰棱砸中的一瞬间两人就被两个元婴修士一左一右的抢了出来,并未受伤,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好,这比人还粗的冰棱但凡车架再往前一尺,被扎了个四分五裂的就不止车架了! 那两个元婴修士面色也不太好,其中一人低声道:“三郎君,应是得罪了什么人……否则区区冰棱,怎能破开马车禁制。” 被称呼为三郎的青年点了点头,他:“我知道了……大概是四郎吧。” 一旁的青年气得跳脚:“三哥,你说话讲点道理,怎么就能怪到我头上了?我这一路不都跟你一起坐在马车上,我还能招谁惹谁?” 其中一个元婴修士忽地将目光投向了城中,不远处便是裹着雪青披风闲庭信步秋意泊,他低声与那两个青年道:“四郎君还请谨言慎行,那位前辈只想给四郎君一个教训,如今给过了,也就结束了。四郎君日后若还是口不择言,下回再遇上的就不止这么点教训了。” 秋意泊听着不禁在心中点了点头,有一说一,修真界谁不是耳聪目明啊,就那禁制,挡挡刀兵还行,但凡遇上个厉害点的那禁制和纸糊的有什么区别吗? “喂!我可是东家,有你这么和东家说话的吗?!”四郎君不服气地说。 三郎君则是温和地侧首吩咐道:“将四郎君打昏。” 此言一出,那青年啪的一下就倒地了,三郎君对两位元婴修士颔首道:“两位真人勿怪,四郎有口无心,他素来孩子心气,莫要与他计较了吧。” 那两个元婴修士也客气了两句,此事就此揭过——路上见识多了这位四郎君的奇葩操作,要不是这家开的价高,他们早就甩手不干了。不过现在既然想拿人的钱财,做主的三郎君也算是明事理,还是忍着吧。 秋意泊走远了去,他在城中张望着,霜天城是一座极为繁华的城市,各色店铺应有尽有,可能也是凑巧,一入城中,天气就变得好了起来,乌云散尽,阳光披拂。举目而望时,天空如同蓝色的海洋,晴空万里,它呈现出深邃而清澈的颜色,又因为阳光的存在而变得暖融融起来。 秋意泊随意找了一家还算豪华的客栈投宿,一边吃着真·牛肉汤饼,一边寻思着一会儿易个容再去买东西,免得被人认出来也怪尴尬的——他那一头白发太扎眼了。 就算是修仙界,也没多少人爱把自己搞成满头白发的,或许练气、筑基境界的小弟子还想着要做个鹤发童颜的仙人去装装样子,等到了一定的年岁,更多的修士还是选择与自己容貌相配的发色——黑色。 问就是显年轻,顶着头白发让人觉得自个儿已经天人五衰马上就要寿终正寝了一样,怪晦气的。 房间的禁制没有开启,外头的声音很轻易就飘了进来,除了睡觉和炼器打坐等必须要开启禁制的时候,秋意泊还是更偏向于不开禁制,听一听外面飘进来的声音,不管是虫鸣也好还是人声也罢,这会让房间里显得不是那么死寂。 “三哥,你干嘛让人打我!很痛的你知不知道?!”忽地,有人抱怨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朵,感觉像是隔壁住的人。 秋意泊一愣,随即摸了摸自己眼睛,哦对了,这里头还有个玄真眼呢,估计是和他一道升级了,因为存在感太过薄弱而老是被他忽视,今天晚上有功夫就修一下。 不过这声音很是耳熟,应该是刚刚遇到的那队车队里的人。 秋意泊心想还真有缘,客栈都选了同一家。 另一人耐心地解释道:“都与你说了多少遍了,四郎……修仙之人耳聪目明,你不要以为你在马车里说话人家就听不见,这都是第几次了?” “第……”青年很明显的心虚了起来,另一人接着道:“刚出望来城,你觉得路过的仙子美貌,与我调侃两句,你被仙子打断了两根肋骨,我挨了一掌,还好那仙子大度,不与你计较。再到春溪城,你又觉得路边乞丐好欺负,随便把灵石往人家身上砸,半夜险些被那老乞丐用灵石淹死,还有在苍雾海……” “停停停!”青年连忙打断道:“三哥,你能不能别说了!” “不能。”另一青年道:“若非有潜云,周望二位真人看护,我们早就死在了路上,你招惹的事情也太多了……如今两位真人任务已经完成,接下来你若再口无遮拦,得罪前辈大能,我只能将你杀了赎罪了。” “……?三哥,你这也太无情了吧!”青年道:“他们要走就走好了,我们大不了再招两个,我们家难道还差这点灵石?” 青年:“若不是潜云、周望两位真人脾气好,你早就死了千八百回了。” “三哥,你别唬我,我才不信呢。”青年哼了一声:“不就是从霜天城回望来城嘛?这有什么难的,咱们直接坐传送阵就是了!” “老祖严令……” “老祖又不在!我们偷偷坐传送阵回去他们又不知道!” 隔壁又传来了一阵衣物摩挲的声音,感觉是兄弟两正在冷战,一个倒茶喝水,一个脚踩地面,没一会儿,那个四郎君就说:“你……算了算了,你就是个不懂变通的!我去找总行了吧?!我就不信找不到两个真人一路护送我们回去了!” 三郎君倦懒地说:“你想怎么找?你能有什么办法?” “我就是有办法,你给我等着!” 秋意泊听到这里不禁笑了起来,这个四郎君运气真的不错,一路上遇到这么多危机,居然还能活下来……呃,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气运不错? 要知道就这么一路作死下来,到现在人还能活蹦乱跳,这一路上被得罪的人居然都脾气不差,小惩便罢? 按刚刚的说法,他们有两个元婴真人护送,还有二十来个金丹、筑基修士跟随,路上遇见个女修直接被打得肋骨都断了两根,有一说一,这可是两个凡人,就是练气打他们,一个收不住手别说断两根肋骨,直接拍死都有可能,这女修能轻松压制两个元婴真人,至少也是化神后期的修为了。 再有,拿一堆灵石险些砸死他们的老乞丐……通常能当乞丐的,就是因为没有灵石,当然哪个行当里都不缺奇葩,秋意泊也干过以大乘巅峰的境界伪装成金丹去当镖师的,这老乞丐应该与他差不多,就是不知道是什么境界了。 同样的,不管是什么境界,就是个凡人,拿拳头大的石头砸人一样是能砸死人的,别说还是一堆,换凡间那叫乱石之刑。拿一堆灵石砸人,还能不把人砸死,对方明显也是收着力道的。 秋意泊最喜欢的就是气运不错的人了,他顿时升起了一些想要去看看那人究竟是什么模样了,这种气运不错的,就算灵根差一点,那也是能顺风顺水的,或许是个不错的苗子?——除了嘴贱一点。 嘴贱不怕,能教好的,只要心性是好的就行。 他吃了最后一口饼,将热腾腾的牛肉汤喝了个精光,再抬头时,秋意泊已经成了一个容貌斯文但不修边幅的落拓男子,正打算出门制造个偶遇,忽然意识到了哪里不对——不对啊!方才虽然是惊鸿一瞥,但是他也看清楚了对方至少二十岁了,二十多岁也没有修为,又是来自望来城……好家伙,这嘴贱的小青年没灵根? 秋意泊愣了一下,放下了碗筷,随即无奈地笑了笑……算啦,也算是有缘,他们要回望来城,他也要回望来城,顺路捎他们一程就是了。 正在此时,忽地他的房门被敲响了。 “谁啊?”秋意泊应了一声,走过去开门,就看见一个身穿红色外袍的青年,容貌气质都是一等一的,目光灵动,可惜就是没有修为。秋意泊瞬间明白了这就是隔壁那位四郎君,秋意泊刚想问他有什么事,忽地就看见这四郎君拿出了两块极品灵石,他上下打量着秋意泊:“你也是修士吧?什么境界,回答我,这些就全部给你。” 秋意泊顿时觉得事情变得有意思了起来:“化神。” “哦,区区化神……”青年随口说罢,忽地反应了过来,眼睛晶亮:“什么?你说你是化神真人?” 他还想接着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赶忙将两块极品灵石往秋意泊怀里一塞:“你是化神真人,那你有事吗?” 秋意泊:“……?什么有事没事?” 青年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我的意思是,你要是没事的话,你给我当护卫怎么样?我和我哥要从霜天城回一路东回,去东域望来城,你要是同意的话,我给你……一百极品灵石怎么样?按照江湖规矩,我先给你二十块当做订金,等把我们平安送回望来城,就把剩下的八十块也给你。” 秋意泊差点没忍住笑出声,他刚刚在隔壁在他三哥面前大放厥词,说他肯定有办法,所以出门就直接敲了隔壁房门?他要是不同意怎么办?接着往下敲门挨个问下去? “哎,你倒是说话啊!”四郎君黑白分明的眼睛一转,看向了秋意泊身后,八仙桌上摆着一只吃空的碗,还有一把宝剑,虽然并未出鞘,但他看一眼就知道肯定是一把好剑,他道:“一百块极品灵石哎!只是送我们回望来城罢了,我们是商人,还有二十几个护卫呢,到时候分你一架马车,你一路坐着压压场子就行了!这一路也不过半年,这样简单又舒服的任务,市面上可难找了!一百极品灵石,够你买一件不错的天材地宝了吧?” 秋意泊发过任务,但是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想当年他三叔的劫数就是攒十万极品灵石给他弄个万宝炉,这样一算,给一个商队当半年客卿就能赚一百块极品灵石,确实是很简单又舒服还赚得多的任务了。 他想了想,没有立刻答应,而是问道:“你们什么时候走?” “十天后就出发!”四郎君道:“我们来霜天城就是来做拿货的,拿了我们就走了。” “从望来城到霜天城,何止万里,你们千里迢迢过来就是为了待十天?”秋意泊不禁问道。从望来城到霜天城,如果只靠马车,再加上遇上苍雾海不得不坐的船只的话,半年这个时间已经卡得很紧了……如果他们是做生意,这时间上的耽搁可能是在城市里买卖的时间,应该还有其他的交通工具。 四郎君咬了咬牙:“这我不管,这些都是我三哥做主,我三哥就在隔壁,不然你去问问?” 秋意泊笑问道:“既然你做不了主,这一百极品灵石……” “你别管!我大不了自掏腰包!”四郎君说罢就转身去了隔壁疯狂敲门,没有三息那门就吱呀一声开了,露出了一个面容俊美但身形瘦弱的青年,青年皱眉道:“四郎,你这是……” 四郎君指着还站在门口的秋意泊高兴地说:“哥,你看,这个化神真人比潜云他们强吧?只要一百极品灵石,他就送我们回望来城!怎么样?!” 秋意泊与三郎君面面相觑,随即三郎君微微一笑,侧身抬起一手:“前辈,请入内详谈!” 秋意泊:“……” 不是,这年头大家族放出来的子弟都这么不靠谱的吗?他还真的敢啊?:,, 539 第 539 章 他们就不怕他是看中了他们的钱财上门杀人劫财的吗?他们就不怕他是为了他们家族而来的间谍?一个化神哎!化神真人现在这么不值钱了吗?直接去隔壁敲门正好敲出来个闲得发慌的化神真人为了一百极品灵石护送他们从北域大老远的回东域……他们也真敢相信啊?! 退一万步来说,他就是个单纯的变态,贪图兄弟两的美色呢?就这样让他进门吗?他们可是两个毫无修为的凡人啊!他就算真的只有化神期修为,他们那些什么金丹期元婴期的护卫不是照样白给吗? 秋意泊原先以为离谱的只有来敲他门的四郎君,哪里想到这主事的三郎君也是个不逞多让的货色啊! 秋意泊有一时间的无语凝噎,但离谱归离谱,还真就让他们给撞上了,他还真就是打算一路送他们回东域来着,“真人,不知道如何的称呼?” 秋意泊随口道:“我姓柏。” 那三郎君闻言一怔,随即笑道:“想来今日能请到真人是缘分天注定,五百年前是一家,晚辈等乃是东域望来城柏家门下,晚辈行三,柏朝韫,这是舍弟,柏朝瑜。” 秋意泊不知为何心中松了一口气,他刚刚听见望来城这三个字就心里发慌——生怕是自家的孽障。 “那也是巧。”秋意泊翘起了二郎腿,一副不修边幅的模样:“我这个人不大爱打什么机锋,向来都是直来直往,小朋友,你弟弟说只要我将你们护送回东域望来城,就给我一百极品灵石,是不是真的?” 柏朝韫视线微微下垂,很快又看向了秋意泊:“前辈快人快语,此事自然为真,只是舍弟不懂事,晚辈愿再加五十块极品灵石,前辈意下如何?” 秋意泊随意地点了点头:“成交,什么时候开始?” “约是明日。”柏朝韫道:“周真人与潜云真人明日便要离开了,晚辈与舍弟皆无修为在身,还能得前辈坐镇,柏家不胜欣喜。” “行,那就明天。”秋意泊勾了勾嘴唇:“我就住在隔壁,本来明天打算要走的,这客栈的花费……” 柏朝韫闻弦音而知雅意,顺水推舟地说:“柏真人还请放心,这笔费用自然是我们柏家承担。” 秋意泊满意地点了点头,事情就这么谈妥,也不用立契书,境界越高的人越是不会出尔反尔,打劫杀人大可以去城外蹲着人,根本不用这么麻烦。 秋意泊回了房间,还听到柏朝瑜兴奋地对他哥说:“哥,我就说了我有办法吧!一个化神真人呢,够护送我们到家了。” 柏朝韫轻声道:“这回只不过你运气好……罢了,你运气一向好。” “那当然,我就想试试,谁知道一百块极品灵石他就答应了?啧啧,这么点钱就唬得一个化神真人给我们当护卫,这样的冤……” 秋意泊:“……”好家伙,他原来成了冤大头。 秋意泊揉了揉眉心,却是在笑的——其实一百块极品灵石和一百五十块极品灵石于他而言根本没有差别,他又不差这么点散碎的钱,他就是觉得怪有意思的。 他在房间里坐了一会儿,突然又打开了窗户,他打算去悬赏令那儿看看,看看他到底是不是个冤种。 霜天城没有宵禁,晚上依旧是热闹非凡,秋意泊先到了悬赏榜那儿,就在城门口附近,他观察了一阵子发现晚上进城的人比白天进城的人还要多,有些修士一进门就直奔悬赏榜这儿来,秋意泊不明所以,直到有一个像是管事模样的人前呼后拥的走了过来,他张口便喊道:“城东刘家想找护卫,时间三个月,筑基期一个月一百中品灵石,金丹期一个月一块极品灵石,元婴真人有么?元婴真人五十极品灵石!” “我!”当即有修士向前走了一步:“在下金丹巅峰,擅御火!” 那管事满意地点了点头:“好,真人已是半步元婴,那就给十块极品灵石吧!” 那修士满脸喜色的应了,当即站到了管事身后,剩下的修士更是趋之若鹜,秋意泊随便拍了拍一旁的修士的肩膀,问道:“道友,这刘家是做什么的?这管事又是何人?为何我见众位道友都十分……” 被秋意泊叫住的修士大方地道:“道友是刚到我们霜天城吧?这管事出自城主府,凡是有悬赏令,都要先从他手里过一次,每三天他就亲自来一趟悬赏榜下,当场点了人就走,都是些酬劳高又轻松的……王管事处事公道,我们这等散修,自然信服于他。” “原来如此。”秋意泊颔首:“多谢道友解惑。” 秋意泊往后退了一步,把位置让给了其他人,他仔细地在悬赏令上搜寻着,才在角落里看见了一个悬赏,想请一名化神修士为主家报仇,仇人为化神中期,价格是一万极品灵石,至于再详细就没有了。其他倒是没有再找化神修士的了。 秋意泊想了想,买了个看起来很好吃的水果饼猫到了巷子口,靠在墙上一边吃饼一边观察着来往的路人。这霜天城不愧是北域三大主城之一,街上行走的几乎都是修士,练气、筑基修士数不胜数,金丹真人也不少见,元婴真人也能看见,化神真人也有几个。 忽地,他听见王管事高喊道:“今日还有一桩好差事,只不过需得一名化神真人,最好是化神巅峰,做七日护卫,价格好谈!” 当即有两三个路过的化神修士被吸引住了目光,也陆续有人上去问了,几声低语后几乎都是没有谈成,秋意泊仔细看了看,那王管事做的谨慎,事情是刻在玉简里的,谁来谈事就摸一下玉简,故而是到底是什么事情,秋意泊也不得而知。 秋意泊一顿,不对啊,他现在伪装成化神真人,他也可以上去问一问嘛。想到这里,秋意泊三两口吃完了水果饼,去了王管事那头,问道:“价格好谈?” 王管事见他来了,笑得连眼睛都快看不见了,他递出玉简:“真人看了这玉简,就什么都明白了。” 秋意泊随手接了玉简一看,里头倒是写得清楚,简单描述一下就是单纯当客卿压压阵,一个月两百极品灵石;能听从主家吩咐,不违道义的情况下愿意伸手的,一个月三千极品灵石;能帮主家杀人放火的,一个月一万极品灵石。 最后这种觉得灵石不够的还能再谈。 秋意泊:…… 怪不得谈不拢呢!除了亡命之徒,哪个化神吃饱了撑着接这个?生怕马上就要到来的真君劫太顺利是吧?——另外他也确定了他还真就是个冤种,一个月两百极品灵石,这都来来去去四五个化神真人了,以化神出现的频率来说已经是很多人了,这都没人接,说明价格是真的很低了。 咳咳……算了算了,不差这点钱。 王管事在悬赏榜下站了许久,最终来了个化神修士总算是同意了。 秋意泊又买了两个水果饼,打算放着当明天的早饭,这玩意儿还怪好吃的,分两种,一种外面的饼皮又薄又脆,里面填满了各种水果馅料,还拌了一种调料,感觉像是牛奶做出来的,一口咬下去外酥里嫩,奶香浓郁,清甜不腻。另一种则是饼皮被烤得又厚又软,吃起来像蛋糕胚,馅料还是一样的,只不过这种软饼更甜一点,感觉是往里头死命加了糖。 至于秋意泊是怎么知道第二种的……这就跟晚上买了面包打算当明天早饭一样,鲜少有面包能活到明天早上的。 秋意泊一个没忍住,又把第三个脆饼也吃了,寻思着明天开始要留在兄弟两身边当护卫,总不好抛下人自己出来置办土特产,干脆就不回去了,在大街上扫荡了起来——折回去,刚刚那个水果饼再买一百个!慢慢吃!吃不完就送人! 水果饼的摊主突然接了个大单,立刻忙了起来,秋意泊指着一旁道:“摊主,还要多久?我先去逛一圈,回来再拿。” “一百个大概需要一炷香左右,前辈您逛一圈回来差不多!”摊主道。 秋意泊点了点头,反正他已经付了钱了,摊主不慌,他也不急,转头就去了隔壁卖布料以及胭脂水粉的店铺先替秋露黎她们买一些,紧接着又往丹药铺子去补充了一些基本的草药,高级的他不缺,等再去商行扫荡完了,他的饼终于好了。 他挥了挥手就将水果饼装进了专门放点心的纳戒里,刚刚闲逛的时候听旁边闲聊的人说隔壁那条街上有个卖蜜皮烤鸭的,味道格外好,他打算再去买几只烤鸭。 毕竟出门在外的,随便找家店都有可能是雪妖开来吃两脚羊的,他还是在安全的地方多准备一些食物比较安心。 等将七八个纳戒装得满满当当,这会儿天都快亮了,秋意泊回客栈眯了一个时辰,就听到有人来敲门了。不久之后,秋意泊眯着个眼睛,冷了个脸,抱剑站在了柏家两兄弟身后,实则是太困了,懒得做什么表情——早知道还不如不睡觉呢,睡又没睡饱,简直太痛苦了。 这两兄弟确实是来行商的,第一站去的就是一家专门兜售药材的商行,两人家族或许小有声名,商行直接将两人请上了三楼包间相谈,秋意泊听了满脑子人生鹿茸黄精之类的药材,年份都卡的恰恰好好,是那种凡人掐根须子含着都能吊住一口气,但又没上品阶的药材。 估摸着是走凡间的生意的。 等等,这些东西东域也有啊,他记得他之前跟着镖队一路回凡间,镖师说过有一处药材不错,所以他们为什么要大老远的跑来北域买? 难道是这北域的药材格外好一些? 秋意泊暗中记下了这商行的名称,要是晚上有空,他再来跑一趟。想到这里,秋意泊突然一愣,随即轻笑了起来。 秋家已经……罢了,还是买一些吧,按照惯例送回去,多少是一份香火情。 紧接着两兄弟又带着秋意泊以及一众护卫去了第二家商行,也就是昨天秋意泊去过的那家,因为昨天秋意泊扫得太狠了,是东家亲自接待的他,如今看见东家看见秋意泊抱剑站在了柏家兄弟身后,不动声色地挪开了目光,随即抬手道:“请。” 柏朝韫温文尔雅地道:“多谢李东家。” “柏东家客气。” 几人上了二楼包间,其他护卫是不好跟了,秋意泊依旧抱剑跟了进去,老神在在的往柱子上一靠,李东家的目光在他身上扫过,随即笑道:“柏东家未免太过见外了,我等相谈,还带了一位化神真人护卫左右。” 柏朝瑜随口道:“做生意嘛,先小人后君子,李东家,我和我哥都是不能修行的凡人,万一有什么事儿,我和我哥的小命可就送在这儿了,我们柏家和李东家做的是灵石生意,还没到过命的交情上呢!” 柏朝瑜就差没直接说我跟你谁跟谁啊?你也配我跟我哥拿命赌你的人品? 秋意泊眉间露出一点笑意,别说,这小子嘴贱到别人身上听着还蛮爽的。 “四郎,住口。”柏朝韫低斥了一声,随即温和地道:“对不住,李东家,舍弟心直口快,还望李东家勿要见怪。” “自然,自然。”李东家道:“柏东家不能修行,小心一些也是应该的。” 柏朝韫眉目不动,就跟听不懂这是讽刺一样,含笑应了下来,转而道:“不知道此前那一批货物……” 李东家颔首道:“令弟有句话说得对,先小人后君子,本来呢,我是想寻个借口婉拒柏东家的,只不过柏东家心细如发,居然派了人来探我的底细,我再说无货便未免有些太过敷衍了。” 他说着,有意看向了抱剑而立的秋意泊,柏朝韫也跟着瞥了他一眼,紧接着便若无其事的喝了口茶,问道:“李东家此话何意?” “咱们也直接一些……订金在此,柏东家请回吧。”李东家将一枚纳戒推了过来:“按照契书,十倍偿还。” 柏朝韫看向了李东家:“这批货已经与李东家签下契书了,贸然毁约,李东家,这对你的名声可不好。” “确实。”李东家解释道:“行商做人,以诚为本,我听到了一个消息,事关柏东家,若是柏东家能为我解惑,那这笔生意还能再谈。” “韫,知无不答。”柏朝韫道。 “那我便不客气了。”李东家道:“听闻柏东家并非嫡系主支?家中还有一位嫡出兄长?如今你二人正在争抢家主之位?” “确实如此,只是此事又与李东家何干?”柏朝韫有些讶异地说。 “柏东家这般说可就没有意思了。”李东家道:“开门做生意,自然求个平安发财,令兄据说乃是玄灵根,短短三十年就已经是筑基修士……令兄寻了我,那柏东家与令兄,我自然选择令兄了。” 言下之意,柏朝韫无法修行,不管是再好的丹药,也不过是百岁寿数,李东家想要长长久久的把生意做下去,都是和柏家做生意,当然选择能活得更长的那个。 柏朝韫听罢,不禁微笑道:“原来是韫为难李东家了,既然如此,韫告辞。” 说罢,他起身带着秋意泊与柏朝瑜离开,柏朝瑜实在是没忍住,低声道:“哥,你别生气,这姓李的就是个短见的,二哥修仙是厉害,但是他会做个屁的生意!修为再高,难道还能越过老祖去!” “四郎!”柏朝韫低斥了一声,随即抱歉地李东家笑了笑,带着他们离开了。一直到了车上,柏朝韫才温和地对秋意泊说:“劳烦真人替我兄弟二人下一个禁制,莫要叫我们的话传了出去。” 秋意泊坐在车沿上,今天外面风正好,他懒得进去,闻言随手打了个响指,里头两兄弟自然察觉到了突然就变得呼吸可闻的车厢,柏朝韫平静地说:“就算二哥不会做生意又如何?他可以活得很久,这就是他最大的优势。” “四域修仙界中,凡人占据四分之三,修士只有四分之一,只要能与修士搭上线,莫说他们李家,便是我,我也更想与修士做生意,一劳永逸,无非是赚多赚少。” “三哥,可是这也太气人了!我们连契书都订下了!大老远的跑来北域,他们赔十倍订金又如何?!” 柏朝韫一针见血地说:“若非有柏真人在,李东家连订金都不会赔——与我做生意,还是与二哥做生意,都是与柏家做,契书也是与柏家签的,终究这一批货都要落到柏家,他愿意赔偿我们,已经算是看在柏真人的面子上了。” “……”车中沉默了许久,才听到柏朝瑜的声音:“可恶!这些人能修仙就了不起吗!怎么这么可恶!我咒他们出门踩着狗屎!” 柏朝韫笑着说:“是,有灵根,能修行,就是比我们了不起。” 秋意泊突然插嘴说:“既然如此,三郎君又何必与二郎君相争?看你家也是巨富,总不差你一世逍遥,何必万里迢迢来这北域?” 柏朝韫眼睛微微瞪大了一些,随即轻笑道:“观棋不语真君子。” “我可没说我是君子。”秋意泊迎着微风打了个呵欠:“这禁制是我布下的,我不想听也得听啊……听多了,插一句嘴怎么了?三郎君刚刚狐假虎威赚了一笔,就要卸磨杀驴了?” 刚刚这柏朝韫摆明了就是默认了昨天秋意泊去交易行扫荡是他的意思,李东家自知理亏,又看在有秋意泊这个看起来冷冰冰的不太好招惹的剑修的份上,这才不得已十倍赔了柏朝韫,说白了就是花钱消灾,免得柏朝韫一怒之下让秋意泊砍了他。 柏朝韫现在还能笑,说明他赚了,而且赚得不少。 说不定早有预料。 柏朝韫笑道:“果然瞒不住前辈。” 秋意泊:“那分我点?” 柏朝韫道:“韫与舍弟出身在外,莫说灵石,便是身家性命都是真人庇护,只不过此事涉及家中大事,还恕韫不能从了。” 秋意泊悠悠地说:“哎,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两个体面世家郎君居然欺负我这般的孤苦老迈之人……” 忽地,马车的门打了开来,柏朝瑜探出一头来:“柏真人,你孤苦老迈?你怎么说得出口的?” 秋意泊反问道:“你就说我是不是孤身一人?是不是年纪很大了?” 柏朝瑜沉默了一瞬,随即翻了个白眼,人也缩了回去,和他哥抱怨道:“这天下怎么会有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柏朝韫轻笑道:“莫要对真人不敬。” 秋意泊问道:“到底是什么货?做什么不在东域进,这一来一回花费也不在少数了。” “雪林草。”柏朝韫含笑解释道:“这雪林草是近十年才发现的,药性与青灵草相似,可只生在北域,在北域价格只有青灵草的一半,若能运回东域,便是双倍之数。” 秋意泊:“这么好的生意就等着你们来做?” 不应该早就有人做了吗? “雪林草难以炮制,这一点不如青灵草。”柏朝韫接着道:“韫有秘法,可加速雪林草炮制。” “你就这么告诉我了?”秋意泊问道。 “蝇头小利,还不在真人眼中。”柏朝韫低笑道。 秋意泊想了想:“真的想要雪林草?” “无妨。”柏朝韫道:“雪林草的利润也不过十二倍。” “哦,那算了,刚好也懒得再跑一趟。”秋意泊道:“接下去去哪?” “去城外。” 秋意泊招呼了一声车夫:“主家说了,去城外。” 车夫应了一声,调头就往城外去了。柏朝韫到了一个村庄后,直接收购了村中上万斤雪林草,紧接着又去了城东与一个看着有点眼熟的人碰了头——好像是刚刚李东家手下的管事,转而将上万斤雪林草直接转给了那管事,不过短短一个时辰之间,他手中的钱财就翻了三倍。 这还得抠掉给管事的好处。 秋意泊:“……?” 艹,商业奇才啊! 他家二哥绝对要输! 这雪林草能轻易收来上万斤,一看就知道早已谈定,然后反手加价卖给李东家手下管事,拿一份抽成,再有李东家卖给柏家那位能修仙的二哥——秋意泊赌他家那二哥不懂怎么炮制雪林草。 不懂,拿回去就是血亏! 秋意泊不禁侧目,人才啊!他们凌霄宗需要这种会做生意的人才!:,, 540 第 540 章 “真人可是在奇怪我为何能轻易收取这万斤雪林草?”柏朝韫似乎察觉到了秋意泊的所思所想,秋意泊也就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虽说只有那么几样,但我多少还是想听一听。” 柏朝韫笑得格外的舒缓,他轻声说:“……确实,并不是什么难事。雪林草现世时,我还年幼,初生牛犊不怕虎,便拿着自小攒下的零花来试一试,没想到这一试便成了,也算是意外之喜。” 秋意泊眉目微动:“所以你大张旗鼓一路从东域而来,就是为了引你二哥上钩?” “非也。”柏朝韫解释道:“我收购雪林草是真,只是阴差阳错,不曾料到李家毁约罢了。” 秋意泊闻言低低一笑——哎对,是没料到,就是做了两手准备而已,只要李东家还是从他这儿收购的雪林草,他怎么都赚而已。甚至李东家毁约,他赚的更多。 这样的谋划,无论是内斗中引自家二哥上钩,还是算计李氏商行,都够算得上是‘心黑手狠’这四个字了。 凌霄宗不缺强大的背景,不缺成本资金,也不缺人才,所幸这天地足够大,他们暗中的资产也足够多……谁又会嫌弃自家的人才太多呢?但凡能多得一个柏朝韫这般的人物,哪怕他是个凡人,短短几十年也足够叫凌霄宗的资产再翻一翻了。 这样的人,如果想为凌霄宗所用,那就一定要他心甘情愿才好,否则反噬起来,那后果必定是惨烈无比。 秋意泊自觉是有些看得明白的,正所谓天妒英才,一个人聪明得超过别人太多,那难免就要从其他地方补回来一点。柏朝韫没有灵根,或许就是拿去补他的聪明才智了。饶是如此,秋意泊还是想问一问,这柏家兄弟两是当真没有灵根吗? 哪怕是看着胡来的柏朝瑜有灵根也好,占据一个爱屋及乌也是好的。 再看看吧,如果柏朝韫足够好,为他塑造灵根秋意泊或许做不到,可延年益寿却是足矣的。他手上还有锁光阴,叫他活个一百五十岁也不是难事。 秋意泊这般想着,道:“世事易变,三郎莫要放在心上。” 柏朝瑜一仰头:“现在知道我哥的厉害了吧?!” 秋意泊低眉浅笑:“不知道的……还当是四郎君厉害。” “哎你——!”柏朝瑜轻哼了一声:“你就是这么个态度对主家的吗?” “对,我就是这么个态度。”秋意泊打了个响指,马车竹帘飘动之间,闪烁着幽绿荧光的兽目就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鬼,它们紧紧地贴在一道看不见的屏障上,无论如何撞击、嘶吼,都没有惊扰到马车里的人。“谁让我厉害呢?” 柏朝瑜神色一变,下意识骂了一句脏话:“这都是哪来的?” 秋意泊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刚刚就来了,这天气吃的太少,它们找不到吃的,你们在它们眼中就是会走的肉,还是热乎乎的……狼王也才金丹后期,不用怕。” 车夫握着缰绳的手都在打颤。 柏朝韫都神色微变——他们才出村落没多久,距离这儿可不远!那座村庄……不,应该说那个庄子,就是他的产业,他怎么能不担心? “柏真人,这些妖兽会不会袭击村落?”柏朝韫问道。 “大概会吧。”秋意泊随口道:“虽然村中人多,但有道行的不多,要是天再这么冷下去,很难说。毕竟到了不吃就会死的地步,冲进村里吃一顿,还有屋子可以躲,说不定可以撑过这一段时间。” “……”柏朝韫沉默了一瞬,道:“真人可否救一救庄子?” “那是另外的价钱。”秋意泊道。 柏朝韫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真人想要什么?” “还没想好,等我想到了再说。” “自古钱债好还,人情难还。”柏朝韫苦笑道:“真人真是为难我了。” “反正你欠我的人情债也不止这一次了,债多了不愁。” 柏朝韫一顿,随即眯着眼睛笑了起来:“是我着相了,还请真人援手。” 秋意泊一手微抬,狼群中一头格外健硕的巨狼陡然被一股巨力拉扯着脱离了群体,刹那间就落到了秋意泊的手中,秋意泊一手掐着它后颈上的油皮,那巨狼嘶吼着扭头想要去咬秋意泊的手臂,却被秋意泊掐住了它的嘴,狼王想要甩脱,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挟制在他嘴上的那两根手指就像是两根寒铁一样,秋意泊笑道:“听得懂人话吧?” 巨狼死死地盯着秋意泊,从喉咙中发出了威胁地声音,下一瞬就就吃了秋意泊一记耳光,可惜了,一脑袋的毛,秋意泊也没下狠手,感觉和拍着玩儿似地:“别装傻,都金丹期了还听不懂人话,丢不丢人?” 坐在秋意泊身边的车夫两股颤颤,欲哭无泪:“真人,这真的没事儿吧?” “能有什么事儿?安心地赶你的车便是了。”秋意泊随口答了一句,又看向了狼王:“从这儿往西三十里,有一座庄子,你带着族群进去一道生活,顺道负责照看照看庄子,我包你们吃饱饭,伤了有药吃、有医看,死了有地方埋,小狼崽子有人养,你看成不成?” 巨狼张嘴就要咬秋意泊,又被秋意泊照着脑壳子来了一下,这一下秋意泊是用了点力道的,狼王被打的明显懵了一会儿,等回过神来还想扑腾,偏偏秋意泊一手还提着它的后颈皮,好好一头狼王搁秋意泊手里就跟一条蛆一样,只能在那儿疯狂的扭动。秋意泊指着它问道:“同意就点头,不同意就摇头。” 柏朝瑜大着胆子掀开帘子兴致勃勃地看着,听到此处不由问道:“那不同意怎么样?” 秋意泊:“不怎么样,送它们归西。” 柏朝瑜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这样啊,那要是有其他妖兽呢?” 秋意泊解释道:“不嫌费时间就把这一片的妖兽全杀光,不嫌费钱就给庄子套个阵盘,罩起来就是了。” 柏朝瑜好奇地问:“那如果它们现在答应了,到了村子又反悔怎么办?” “对着老天爷指天立誓,谁敢违背,不过早死和晚死的区别。” “你们修仙的还真方便哎……” “方便个什么?言必行,行必果。”秋意泊挑眉看向了柏朝瑜,若有深意地笑道:“所以千万不能轻易答应别人什么事儿。” 柏朝瑜不知为何只觉得有一阵凉意涌来,他不禁搓了搓胳膊,缩回了马车里。他是害怕那种血呼呼的场面的,要是一会儿没谈拢,柏真人一剑削了狼王脑袋,那场面……算了算了,他还是不看了。 狼王恶狠狠地盯着秋意泊看了半天,终于还是点了点头,秋意泊让它自己发了个天道誓言,叼着秋意泊给的玉简和纳戒就带着狼群离开了。柏朝韫目光清浅,温和地道:“真人当真是个温柔的人。” 秋意泊倚在车门柱上:“别夸,夸了也是要还债的。” 柏朝韫微微一笑,不再说话。 这一天忙碌地过去,第二日天才亮的时候,秋意泊就又被塞上了马车,今日他没睡醒,大清早的风又大又冷,刮在脸上跟一把钢刀似地,秋意泊直接缩进了第二辆马车,跟着他们走东走西。 或许是柏朝韫家中那位嫡系又能修仙的二哥一直在盯着他,毁约的商家不少,这时候就轮到了秋意泊出场,他就负责当个吉祥物,往两兄弟身后一站,事情就基本上圆满解决了。 秋意泊注意到柏朝韫一改初心,不再收那些只能给凡人用的物品,反而开始扫起各大商行,买了不少练气、筑基等级的物资,直到第九天的时候,柏朝韫神神秘秘进了一个密室,等出来的时候连眼角都舒展了许多,看得出来是满载而归。 “三天后我们就要启程回东域了。”柏朝韫道:“一路艰辛,真人若有什么需要可提前告知于我,我替真人筹备。” “货都进的差不多了?”秋意泊此时正在泡茶,闻言头也不抬地说道。 柏朝韫注视着这位柏真人行云流水的动作。一个人再会伪装,天长日久之下总有破绽。柏真人一举一动之间,那种被日夜熏陶出来的从容,便是他也远远不及。 柏朝韫有时候也在想,如果他能修行就好了,他也想要那等一剑出天下寒的势力,也想要从容笑看日月流转……可惜一切都毁在了当年。 他笑道:“是,都差不多了,我自作主张,替真人备了一份土仪,还望真人不要嫌弃。” “挺好,省得我自己买了。”秋意泊道:“要是今日没事的话,就放我一天假吧……给你们两个法宝,暂且拿着护身,免得我不在出了什么事儿。” “多谢真人。”柏朝韫听到有法宝,爽快地放行,秋意泊打了个呵欠,趁着天色还早,出门去搜刮一点小吃。 来都来了,席面要打包一点,各色点心水果也再弄点,柏朝韫的那一份回头拿去送人,他自己买的留给泊意秋吃。 因为这几日进的货物太多的关系,纳戒竟然不够,还在着人采买纳戒,柏朝韫不得不租下了客栈后面的院子用以囤积货物,但也有一点好,出入可以从这里走,更方便一些。 秋意泊方走不久,客栈中就来了一队人马,为首者乃是个极具威严的老者,身旁还跟着两个衣着锦绣的年轻人,都只有十七八岁的模样,一个是筑基修为,一个是金丹修为。此外还有四名元婴真人、两位化神真人随行,可以称得上是好大的排场了。 柏朝韫已经迎了出来,连带着柏朝瑜也跟着一道出了来,两人见到老者以及两个年轻人,毫不犹豫地躬身行礼:“三郎/四郎见过伯父、大哥、二哥。” 老者自顾自在堂中坐下,目光一扫左右,道:“三郎你做的好事。” 他语气不咸不淡,一时之间竟然听不出是在斥责还是在夸奖,柏朝韫拱手道:“不知韫做了何事,叫伯父如此生气,竟然千里迢迢赶来了北域?” 他站直了,看向了两个青年人:“大哥不是在闭关吗?怎么也来了?” 老者冷哼了一声:“他为何来,你不知道吗?” 柏朝韫面含微笑,问道:“恕韫不知,大伯父不妨明示。” 只听啪的一声,一只茶盏在柏朝韫脚边砸了个粉碎,茶水飞溅,连同碎瓷片一同打在了柏朝韫的下摆上,柏朝韫眉目不动,反而是柏朝瑜怒道:“大伯父,你这是做什么?” “哼,三郎,你自负聪明,你真当你那些下作手段无人得知吗?”老者道:“再如何,朝棋也是你二哥,你为何如此坑骗于他!你就不怕老祖得知吗?!” 柏朝韫一脸不明所以:“韫坑骗二哥?大伯父,韫一路向北而来,与二哥相距千里,又如何能坑骗二哥?” 柏朝瑜眉心跳了跳,强忍着怒气道:“大伯父,你好歹也要讲理,来了我们这里二话不说就砸杯摔碗,不知道的还当我们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情,才惹得长辈震怒呢!老祖明说了二哥、我哥、六弟、七弟各选一域,我哥是最后挑的,来的北域,二哥选的不是东域吗?如今为何又出现在了北域?” “柏朝瑜,此事还轮不到你来置喙!”柏大伯高声斥道,柏朝瑜还想说什么,却被柏朝韫拉到了身后,示意他不要再说话,柏朝瑜瞪了他一眼,到底还是不敢再插嘴。 柏朝韫平静地说:“大伯父,韫在北域做局,二哥选在东域一展身手,大伯父如今却带着大哥二哥前来,指责韫坑骗二哥,韫实在不知到底如何坑骗了二哥,亦不知二哥为何会出现在北域。” 柏二郎忍不住斥道:“如何坑骗?你会不知?雪林草、人参、鹿茸,难道不是你诱骗我买下的吗?!你怎么有脸提这些!” 柏二郎如今看柏朝韫是气得直咬牙,恨不得一剑杀了他了事。老祖欲要从他们这一代中择出主事,虽非家主,却有家主之权。他们柏家的主事,自吃了寿数短的亏,本来都决议从有灵根的子弟中选出的,他本以为轮到他们这一代,大哥一心修行,不愿管理家事,那么十拿九稳就是他的,偏偏半途杀出来一个柏朝韫! 柏朝韫就是有这个能耐,说服了老祖,开启了一场比试,令家中有志子弟皆可参与,他便从十拿九稳,变得要与三人争锋——是,他是获胜心切,这才四处截胡柏朝韫的生意,可柏朝韫居然看穿了这一点,给他下套! 那些雪林草除了前头那几十斤,其他都是次品,其他药材也大多不可用,货物已经到了他的手上,再退也是不能,若非管事机敏,提前提醒他,否则真悄悄送到了东域,柏朝韫自北域回归,那就是风过无痕了! 柏朝韫骇然地道:“二哥你在说些什么?这几批货物是二哥截下的?” “是不是,你难道心中没有数?”柏大伯冷笑道:“三郎啊三郎,你自小机敏,可偏偏不用在正道上,专门害起自家人来了?” “大伯容禀……”柏朝韫还未说完,就被柏大伯打断道:“不必说了!” “你这般心思阴沉,为了主事之位便能坑害手足之人,我柏家万万留你不得!——来人!将他拿下!”柏大伯喝道:“将他带回去,亲面老祖!” 一旁从未出声的柏大郎道:“爹,还请息怒。为了这些小事,惊扰老祖,不值得……” 柏大伯侧目看向了柏大郎:“大郎,你莫要替这种人面兽心之辈求情!老祖面前,自有分说!” 柏大郎看向了柏朝韫,劝说道:“三郎年纪还小,这些也不过是一时意气,日后日子还长着呢,何必闹到老祖跟前呢?真到了老祖面前,二郎也有不对的地方,如今爹也已训斥了三郎,日后自然不敢再犯,不如就此揭过算了。都是一家人,何必闹成这般模样呢?” 柏二郎阴阳怪气地说:“大哥真是好气度,总之在老祖面前丢人的不是你。” “二郎,你……”柏大郎叹气道:“本就是你不对,你又何必在此咄咄逼人?” 柏二郎嗤笑道:“大哥错了,咄咄逼人的可不是我……分明就是三郎一直在咄咄逼人,他一介凡人,不顾家族安危,只顾一己私利,非要闹出这些事来,若非如此,我怎么会出此下策?!” “好了,都住口!”柏大伯一手微抬,随即看向了柏朝韫:“好,今日便给大郎留一分情面,三郎,你将你手中的货物与二郎交换,此事就算是揭过了!” 柏大郎给柏朝韫使了一个眼色,柏朝韫仿若未见,朗声道:“大伯的意思,就是要我吃下这个亏了?” 柏大伯用力一拍桌子,指着柏朝韫骂道:“我已经是看在大郎的面子上了,三郎还想如何?你不要不知好歹!” 柏大郎又道:“叔父,你……” 柏大伯只当是没听见,喝问道:“我再问你一遍,你交还是不交?!”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柏朝韫露出了一点极冷的笑意:“韫若是不交,大伯就要把我抓回去是吗?韫想问大伯一句,韫当真能见到老祖吗?” “你问我这个,你是什么意思?柏朝韫,你眼中还有没有我这个长辈!”柏大伯怒斥道。 柏二郎则是露出了一点诡异的笑容——能不能见老祖,就要看三郎和四郎的命够不够硬了,这万里迢迢,就算是传送阵都要坐两回,三郎和四郎不过是一介凡人,受不住,死了也是有的,此外还能病逝、羞愧自尽……还带了个嘴上不把门的四郎,就是走在路上,惹怒了哪位大能,被一剑杀了也不一定呢? 老祖不会因为两个不能修行的兄弟就来为难他的,他们柏家这一代,也就只有他和大哥有灵根罢了……哪怕是三郎不死,他最多不过是被训斥几句,关上几年禁闭罢了。 柏大郎着急地唤了一声:“爹!不可啊!” “你住嘴!”柏大伯侧目瞪了他一眼,“来人,把人拿下!” 柏朝瑜一把拦在了柏朝韫身前:“我看谁敢!老祖的考核还未结束,我看谁敢把我们私自带回望来城!” 正在此时,有人悠悠地说:“这话说得好……我看谁敢。” 堂中两名化神修士、四名元婴修士神色微变,只见那人缓步入内,看着这满满一堂的人,笑道:“还真热闹。” “我本是不该进来的……不过呢,三郎君还欠了我好几个人情,若他这般被你们抓回去了,我想谁讨债呢?”来人自然是秋意泊,他今天一出门就发现自己被盯上了,他还想着是什么人,结果等了半天对方也只是跟着,没有动手。他一想,不是冲着他来的,那八成就是冲着柏家兄弟来的,这才回了来。 没想到一回来就看见这么一场好戏……别说,这个柏家是真的烂,怪不得柏朝韫这等人物年纪轻轻便想着怎么脱离家族了——他一举一动看似不过是生意,实则却是在囤积资本。 柏大伯见了秋意泊,不动声色地退了半步,厉声道:“好,今日真是被气糊涂了,还忘记了三郎身边有你这号人物助纣为虐!来得正好,将他杀了!” 秋意泊抱着剑,淡淡地说:“霜天城中禁制斗法,诸君,当真要为几两粪土,冒这般的忌讳?” “呵。”柏二郎讥讽道:“三郎,看来你寻得这位真人,也不怎么靠得住啊……这等情状,还要问一问你,天下居然还有这般的化神真人,像条狗一样!” 秋意泊道:“我靠不靠得住,三郎说了才算,倒是这位小友,口气不小,不如出来比划比划?……算了,打你丢人。” 秋意泊看向了柏朝韫他们:“三郎君、四郎君,今日有人要当着我的面掳你们走,二位郎君说说该怎么办?” 柏朝韫何尝不知被大伯父抓走后他与四郎都不可能留下命来?他道:“端看真人如何处置。” “哦,好。”秋意泊一手微动,疏狂剑斜斜插入了柏朝韫脚前,入地三分,随着疏狂剑出鞘,一抹凛然剑气在室内横扫而过,众人在刹那间变色——这是个剑修! 化神巅峰的剑修! 秋意泊抱臂靠墙而立,懒洋洋地说:“诸君,谁再敢近前一步,就别怪柏某不客气了。” “杀了他!”柏大伯喝道:“只要杀了他,捉了柏朝韫和柏朝瑜,我出双倍价!” 众人对视了一眼,双倍价?两位化神尤其心动,此前柏家答应七日护卫便给他们一万极品灵石,如今再翻倍,两万极品灵石? 他们有两人,一人是化神中期,一人是化神后期,虽说对上化神巅峰的剑修有些吃力,可……富贵险中求不是吗? 大战一触即发,正在此时,堂外陡然来了八人,身着黑衣,皆是化神修为,柏大伯等柏家人一看,皆是变色:“刑堂?!” “刑堂的人怎么来了?!” 这八人说是刑堂中人,不如说是老祖的弟子,各个身手不凡,令行禁止,柏家人无不恐惧于他们——因为他们通常罚的,都是柏家子弟,他们每个人手上,都沾满了柏家子弟的血。 那八人走了进来,为首者目光冷锐,他看着堂内一片乱像,忽地对秋意泊单膝跪下,拱手道:“道君,老祖有令,请道君归家!” 其余七人也齐齐下跪,喝道:“道君,老祖有令,请道君归家!” 秋意泊:“……” 秋意泊微微一笑:“好。”:,, 541 第 541 章 此言一出,众人倒抽了一口凉气,柏大伯大惊失色,却还要强作镇定,道:“什么道君?!诸位师叔莫不是弄错了吧?!此处何来道君?!” 柏一郎指着秋意泊,不敢置信地道:“道君?这怎么可能!” “柏三他有能耐找个道君来做他的侍卫?”柏一郎嗤笑了一声:“这不过是柏三手下的一条狗罢了!”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掠至,柏一郎倏地横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了梁上,随即又跌落于地,他张口便是一口鲜血,连惨叫都叫不出来一声就昏了过去,唯有微弱起伏地胸膛宣告着他生命的留存。 但离死也不远了。 “一郎——!”柏大伯怒吼一声,连忙扑了过去,“你怎么敢——!一郎!你没事吧?!一郎!” 击飞了柏一郎的刑堂黑衣人从从容容地走了回去,为首之人侧脸望来,冷冰冰地斥道:“柏凌至,柏朝棋,道君面前,岂容你们放肆!” 柏朝韫睁大了眼睛,看着秋意泊……道君? 按照套路,秋意泊知道现在自己应该歪嘴一笑,然后讲两句类似于‘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之类的台词,又或者摆出长辈的架子,三下五除一把这里料理干净,但是实际上他现在很词穷,哪怕这是他和泊意秋经常畅想过的场景,他还是半个字都不想说。 他有什么好说的,明明就是在围观别人家的狗血八卦,顺道给自己看好的苗子送送人情,好日后骗他来凌霄宗,台词他都想好了,反正他们柏家这种德性,上行下效,八成从根子上就已经烂完了,去了他们凌霄宗那是另一番广阔天地,他也不介意收柏朝韫当自己的亲传弟子,毕竟柏朝韫有足够的自理能力,也不用他管什么,当靠山就行了。 好家伙,现在吃瓜吃到了自己家,那个柏朝韫一直谋划要摆脱的、烂到根子上的家族就是他家,眼前这几个自诩高贵的又蠢又毒的烂人也是他家的,那个不咋滴的老祖八成是他亲爹和三叔。 你让他说什么好? 秋意泊淡淡地说:“都一并带回去吧。” “是,弟子等谨遵道君吩咐!”八人齐声应喏,秋意泊尴尬得人都快飞了,要不是忍住了,他差点把为首那个人的嘴给捂住了——道君嘛,说白了,不就是一个敬称,就跟进了炼神还虚就是真君一样,进了炼虚合道那就是道君,可在他们嘴里,他这个道君就跟尴尬他妈给尴尬开门差不多。 尴尬到家了。 那八个人好歹也是秋临淮和秋临与手下的得力干将,分得清秋意泊的意思,柏大伯被捆,躺在地上气若游丝的泊一郎也一视同仁捆了起来,柏大郎很配合的伸出手臂被捆,至于柏朝韫和柏朝瑜则用不上绳索,请他们两回房间就是。 “……”柏朝韫嘴唇动了动,终究没说什么,柏朝瑜一张嘴,柏朝韫就心有灵犀地捂住了他的嘴巴,柏朝瑜发出了一连串‘呜呜呜’的声响,连举起来指着秋意泊的手都被黑衣人给拍了下去。 秋意泊看着只剩下两个黑衣人的大堂,有点头疼得揉了揉眉心:“罢了,你们来也累了,修整一日再走。” “是,道君。”两名黑衣人应喏,退出了大堂,在门口侍立。 秋意泊叹了一口气,也回了房间——他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消化这桩恶心事儿。 结果还没躺上多久,就有一名黑衣人来禀报:“启禀道君,柏朝棋命悬一线。” 秋意泊闻言随意道:“替他续一口气。” 现在事情真的变得复杂了许多,柏朝韫从一个堪得大用的人,变成了一颗定时炸弹。前面秋意泊不知道他是自家人还转着弯来布局,让柏朝韫欠他人情,日后也好心悦诚服,可如今这么一看,他再施恩,柏朝韫也不一定领受。 如果他生活的秋家是如同柏朝韫现在生活的秋家一样,等位替换,他也不愿意诚心为家族谋划——凭什么?难道只为了一个从未见过的老祖,就要无视他人生中最无力弱小时经历的苦难?整整一十来年,不是一十来天! 为今之计,唯有缓缓而治了。 ……头疼。 这要是没有柏朝韫就好了……窥一斑而知全豹,柏家能修仙的尚且如此,不如直接杀了助他爹和三叔破劫。 “是,道君。”黑衣人倒退着出去了,在门外恰好遇见了柏朝韫,柏朝韫立在门外,拱手道:“韫拜见老祖。” 秋意泊还是那副易容后的模样,并不难辨认,柏朝韫身旁还跟着一个黑衣人,那是盯着他的。秋意泊看见他之后,颔首道:“进来说话。” “多谢老祖。”柏朝韫再度躬身行礼,这才走了进来,秋意泊吩咐道:“其他人退下。” “是。”黑衣人不曾进门,反手将房门掩了起来。 柏朝韫行至秋意泊面前,双膝跪下,低眉敛目地道:“韫有大错,此前不知是老祖驾临,多有不敬之处,还请老祖责罚。” 秋意泊半倚在凭几上:“起来说话。” “韫不敢。”柏朝韫恭顺地说。 “不敢?”秋意泊轻笑道:“三郎君也有不敢的时候?……起来吧。” 柏朝韫犹豫一瞬,这才起身,秋意泊又道:“坐下。” 柏朝韫只得温顺地坐在了圆桌旁,与秋意泊相隔七八尺有余,秋意泊冷眼看着——这是一个对于凡人来说比较有安全感的距离。 柏朝韫此刻恐怕也是坐立难安。 秋意泊陡然笑着调侃了他一句:“如今是不是很后悔?” 玉珠灯将房间照得亮如白昼,明暗之间便显得格外分明。顺着柏朝韫低垂头颅的角度,秋意泊可以看见他比常人要长一些的睫毛扇动了一下,引得剪影颤动,在他瓷白的脸上格外的明显。 看来是猜中了。 他想收服柏朝韫的时候,他也在想着收服他——一个看着脾气不错的化神期剑修,当然有值得收服的价值,化神期的修士,总是匆匆地来,匆匆地去,有着极为明显的目标,若遇上那些悠悠闲闲的,八成是在游历寻求劫数。这就代表了一个意思,他很有空,他什么都愿意去尝试一下。 家中有化神修士长期驻守,柏朝韫应该是清楚的。 柏朝韫的意图也很简单,首选当然是收服他,其次是交好他,至少这几个月内,让他给他保驾护航……当然,要是他愿意待到柏朝韫死是最好不过的。 所以柏朝韫从不吝啬欠他的人情,也不吝啬于替他解读他的计划,他的谋算……化神修士,少则活了几百年,多则活了近千年,柏朝韫耍太多的手段反而容易叫人觉得他不是诚心交好,所以柏朝韫一切都大大方方的来,秋意泊想知道什么,柏朝韫就告诉他什么,哪怕秋意泊不想知道,他也主动提一提。 人情却是难还,可有时候怕的不是人情难还,而是对方根本不愿意给他欠人情的机会。 秋意泊带着一点笑意想着:这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双向奔赴了吧? 可柏朝韫和秋意泊都算错了一点——柏朝韫没想到秋意泊是自家的老祖,秋意泊没想到这是自家的崽。 秋意泊身居高位,无论是辈分还是境界,无可指摘,他无论对柏朝韫做什么都不算错,可柏朝韫就不一样了,若秋意泊只是一个普通的化神修士,大可以觉得柏朝韫活得艰难,好歹自己聪明又有手段,值得一交。若秋意泊与柏朝韫并不相识,只是柏家老祖,听闻此事,也同样会觉得柏朝韫是个可塑之才。可秋意泊是柏家老祖,那就变成了柏朝韫此人心机深沉,断不可留了。 谁让柏朝韫就是毫不保留来放手一搏了呢? 他算计血脉兄弟毫不留情,可以代表着他对家族没有太多的善意,老祖在世,他私下置产无数,也代表着他想要脱离家族之心——他现在跟秋意泊说他这些产业都是他一手所建,决无贪墨家族,秋意泊能信吗?他说他从未拿这些产业私下里狙击家族生意,秋意泊能信吗? 柏朝韫是个极其聪明的人,他知道如果还表现的痛恨家族……他是会被杀了的。 不光他要死,柏朝瑜也得死,不为其他,就因为他们一母同胞,柏朝瑜想要活命,除非他愿意苟且一生——可家族为什么又要让他苟且一生呢? 家中不缺子息,更不缺没有灵根的子息。 与其放着柏朝瑜当一个不稳定因素,不如直接了当除干净了。 柏朝韫苦笑了一声:“韫只是迫于兄长,这才不得不……” “一步错,步步错。”秋意泊随口打断道。 柏朝韫目光微闪,带着一种斯文的,怯懦的意味,他快速抬头看了一眼秋意泊,随即垂眸道:“韫不敢。” “你应该知道。”秋意泊道:“当你想算计某个人的时候,就会自称名,而不是‘我’。” 柏朝韫沉默一瞬:“老祖恕罪。” 秋意泊起身,笈着鞋子走到了柏朝韫身边,他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阴影将柏朝韫笼罩了进去,低眉浅笑道:“但我不讨厌,若非你机敏,你或许就活不到今日……如今情状,不过是因为你算错了我的身份罢了。” 柏朝韫微微抬头,恰好与秋意泊对视,秋意泊眯了眯眼睛,开口解了他的心结:“此事也怨不得你,毕竟在刑堂的人来之前,我也不知道原来我们是一家。” 这样的聪明人,最怕算错。 “老祖……也不知晓吗?”柏朝韫眸光微动,有些出乎意料。 “是,我怎么会想到家中连姓氏都改了。”秋意泊在柏朝韫身边坐了下来,随着他的动作,满头黑发逐渐褪去了色泽,连带着褪去的还有他的易容,银白如雪的长发披散在他的肩上,柏朝韫眼中闪烁过一抹惊艳之色——当今只有五位道君,白发又姿容绝世者,唯有长生道君,也就是这天下第一之人。 秋意泊平视着柏朝韫:“明人不说暗话,我与聪明人说话,向来直来直去,我给你两条路,你想听吗?” 柏朝韫道:“韫……我想听。” 秋意泊满意地点了点头,绝对的实力差距下,柏朝韫只要不想死,就得听。 “第一条,如今的秋家不适合你,你带着亲眷跟我回凌霄宗,你拜入我门下,做我的亲传弟子。此后如何,你心中应该有数,只不过从那以后,你的对手便是修士了。”秋意泊慢慢地说:“秋家……你从此便忘了吧,只当没有这个家族。” “第一条,此事我全当不知,你且回家,该如何就如何。” 柏朝韫沉吟一瞬:“老祖,可还有第三条路可以选?” “有。”秋意泊轻笑道:“我助你扫清障碍,登上家主之位,从此秋家便是你一人的天下,但等你百年后,我要一个新的秋家。” 柏朝韫微微瞪大了眼睛:“老祖?” “你不必管。”秋意泊知道柏朝韫是在叫他,但是他偏偏换了个人来提:“我父亲和三叔也不会阻挠你。” 柏朝韫沉默了下去,许久之后,他才道:“我选第三条。” 秋意泊抚掌而笑,轻描淡写地丢出了两个字:“很好。” “老祖,我有一问。”柏朝韫道:“老祖应该知道,我与家中仇怨难解,为何还要助我登上家主一位?” 秋意泊道:“我有一棵养了千年的树,如今这棵树的根系大部分已经腐烂,却还有一一完好,你若是我,我选什么?” 自然是修剪掉已经腐烂的根系,留下完好无损的根系。 柏朝韫忽然意识到了一点——腐烂的根系总是要修剪的,而长生道君作为这棵大树的主人,并不介意是这棵大树自行将腐烂的根系剪除,还是他亲自来修剪掉……或许对他来说,这棵大树能够自行将腐烂的根系剪除,对他来说才是最方便的。 长生道君和家中两位老祖不同。 家中老祖想的是,这些腐烂的根系或许还有得救,长歪的枝叶修一修,或许还能长得平直挺立。 柏朝韫本来想问如果他选第一条路和第一条路会如何,如今却不必再问了。 长生道君可以容许这棵树不怎么健康,不怎么高大,但是它必须是活着的,谁想要来砍掉他的树,挖掉这棵树的根系,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柏朝韫苦笑道:“我如今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他被算的死死的,但凡有一点隐忍、一点隐瞒,今日就绝无幸理。 “活得长久后,总要比别人多长几个心眼。”秋意泊毫不避讳地承认道:“你或许知道我……我未曾叩问真君时,名唤秋意泊。” 柏朝韫愣怔了一瞬:“……小秋相?” “是。”秋意泊打了个呵欠:“好了,既然事情已经敲定了,你可以走了——切记,这棵树,我还是想要的,不光我想要,我的兄弟,我的姐妹,我的父亲与叔父……都是想要的。” “是,孙儿告退。”柏朝韫起身行了一礼,转身欲走,忽地又听到秋意泊问道:“对了,我有一件事很好奇……当时四郎带着我来寻你,你为何一口就应了下来?你难道不怕我别有用心?” “你与四郎,无异于幼儿抱金过市,钱财、美色,总有值得令人贪图的地方,你怎么敢?” 柏朝韫蓦然回首,道:“因为我需要一个厉害的修士……一郎与大伯父虽然平庸,手下却有一一可用之人,我已入穷巷,若不一赌,今日我又如何能站在此处?” “钱财,我不缺,至于美色……”柏朝韫忽地笑了起来,漂亮的眼睛眯成了两弯月牙,温柔得不可思议:“老祖不觉得,如果只是用这区区肉身就能将惑得一名化神真人于身侧,是一桩极其划算的生意吗?” 秋意泊还当真认真地想了想:“确实。” 他不愿意,但是并不代表他不认同,世上总有那么多不可割舍之事,那么多不可割舍之人。他如果是柏朝韫,身边带着个莽撞的弟弟,又要在虎狼环伺之间保全自己与弟弟,有什么事做不出来的呢? 他未曾经历柏朝韫的人生,也没有资格慷他人之慨。 “孙儿告退了。”柏朝韫转身离去。 秋意泊悠悠地道:“以前我不管,不过,以后就不必了。” “是,多谢老祖。”柏朝韫头也不回地说。 待他离去,秋意泊缓缓吐出了一口气,柏朝韫怕选错,他也怕柏朝韫选错,这样的人物,他还是不愿意就这样轻描淡写的就取走他的性命……那也未免太过可惜了。 秋意泊坐在原地,沉思了许久,忽地又轻笑了起来……有时候不得不感叹于血脉的强大,澜和叔,六百年过去了,秋家出了个像你的人。 那什么时候出一个像他的人呢? 秋意泊一手支颐,唤道:“来人。” 一名黑衣人走了进来,他反手扣上了房门,单膝点地:“道君。” 秋意泊打量着他,问道:“你叫什么?” 黑衣人答道:“弟子无姓,道号痴梦。” 秋意泊垂下了眼帘,一脚微抬,踩住了黑衣人的披风,随着黑衣人下意识的颤动,兜帽落了下来,秋意泊用视线描摹着那张脸:“家中可有大事发生?” “老祖劫数深重,这才请道君归家。”黑衣人停顿了一下:“至于其他,弟子不知。” 秋意泊颔首,家里头烂成这副狗样子,他爹和三叔劫数能不深重才有鬼了,他又问道:“你素日在家中做些什么?” 黑衣人抬眼看向了秋意泊:“老祖常吩咐弟子做一些隐秘之事。” “什么样的隐秘之事?”秋意泊笑道:“算不算是暗卫的一种?” “是。”黑衣人恭敬地低下了头。 秋意泊想了想,“你何时来的秋家?” “五十年年前。”黑衣人道:“弟子于游历中与老祖比斗了一场,甘拜下风,便跟随老祖回到秋家。” “原来如此。”秋意泊的唇角勾了勾:“既然已经在家中待了这么久,应该懂规矩……服侍我。” 黑衣人身形僵硬了一瞬,越发低眉敛目:“……道君,弟子这就去为道君寻一一丽姝……” “也不必再跑一趟了,就你吧。”秋意泊打断了他,他恶劣地笑了笑,足尖在黑衣人的腿上勾画着:“怎么,不情愿?” “……弟子不敢。”黑衣人神态恭顺,伸手摸向了自己的颈项,披风滑落,随即就是腰带,秋意泊眯着眼睛打量着,说道:“倒是有一身好皮囊。” “脱了。”他满是玩味的说:“去床上趴着。” “……属下不敢。”黑衣人衣襟散乱,露出了大片大片白皙的皮肤,秋意泊的脚尖踩在了他的胯骨上,他嗤笑道:“还有你不敢的事情?” “今天不是很能耐吗?”秋意泊重重地一脚踩了下去:“妈的,亏的时间不够三年,否则你是不是还要说一句‘三年之期已到,恭迎龙王回归’啊?!” 黑衣人抱着秋意泊的小腿狂笑了起来,黑衣人还能是谁?那必然是泊意秋。 泊意秋一边笑一边炫耀:“你知道你当时的表情多尴尬吗?我还录了留影石,你要不要看?” “滚!” 黑衣人进来的时候秋意泊就已经起了疑心,他们是如何找到易容的他的?可只有一瞬间,他就知道是谁了——泊意秋就搁黑衣人里头站着呢,还能不知道他是谁? 泊意秋抱着秋意泊的小腿蹭了蹭:“哎,这可不能怪我啊!是爹让我来你回去的!至于刑堂的那些人本来就是来抓柏一他们的!你别诬赖好人!” “滚远点!”秋意泊直接一脚将泊意秋踹了开来,指着他的鼻子骂道:“找我特么的还用的着你特意跑一趟?你们谁随便喊我一声我不就知道了?你就是拿着找我的借口出来玩,你就是故意的!” “爹怕你不干,这才让我来找你……”泊意秋委委屈屈地说。 秋意泊冷笑了一声打断了他:“你接着编!” 两人跟两只乌鸡一样互相瞪着,直到泊意秋笑倒在了地毯上,他双腿盘起,仰着头挑衅地看着秋意泊,很是嚣张地说:“我就是故意的,你想拿我怎么办?日我一顿?来啊!谁怕谁啊!脚别往腿上踩,有种就往中间踩!” “你他妈……” “我妈就是你妈,我爹就是你爹。”泊意秋道:“我劝你想清楚再骂人。” 秋意泊:“……” 气得想打人。:,, 542 第 542 章 天色青碧,秋意泊回到望来城这一日恰逢连日大雨初晴,空气中还漂浮着淡淡的水汽,与灿烂却不炽烈的阳光以及清凉的风混杂在一处,吹得人浑身清透。 “难得的好天气啊……”秋意泊与泊意秋并肩而行,泊意秋轻笑道:“但就是不太适合回家是吧?” 秋意泊横了他一眼,大有‘你不开口也没人把你当哑巴’的意味在里头,他道:“好久没回望来城了,城中设施还如昨日,倒是令人惊叹。” 其实秋意泊夸得是下水道,他还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下水道早该弃之不用了。 泊意秋抬眼看向他,含着几分调侃之意状似随意地说:“怎么会呢?听说修建望来城的那位血雾宗少君做事严谨,城中设施检修处多埋藏了零件,用千年不腐的寒榉桐油纸包裹,也多亏了如此,这望来城维护起来才如此轻松。” “是啊。”秋意泊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难为你将此事记得如此清楚,可惜这位少君英年早逝,若非如此,今日名动天下者,必有他一席之地。” 这下轮到泊意秋翻白眼了。 倒是柏朝韫开口道:“孙儿幼时曾拜读过那位少君的著作,其中奇思妙想,当真闻所未闻,令人耳目一新。恕孙儿妄言,若那位少君还在,孙儿必定要拜会一番。” 秋意泊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泊意秋,随即笑道:“那位少君,可是邪道人物,三郎如此说,不怕犯了忌讳?” 柏朝韫微微一笑,答道:“正因那位少君已然陨落,孙儿才敢这般说,老祖见谅,孙儿不过是叶公好龙罢了。” 言下之意,要是血雾宗少君还活着,他有多远跑多远。 “正是。”秋意泊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泊意秋,泊意秋低头看地面,如果秋意泊猜的没错,他正在进行西王母国的挖掘工程。秋意泊轻轻笑了笑:“天下惊才绝艳之辈甚多,可活到如今的又有几个呢?一步踏错,便入深渊……三郎,你可要谨记。” “是,孙儿谨记。” 亲爹有命,他人又在渡劫期,秋意泊也不敢再耽搁,直接往柏家去了。 泊意秋在望来城算是个大地主,毕竟城是他修的,还是他家的,还不是他想买哪块地皮就买哪块地皮。如今柏家所在的那一块就是当年泊意秋买的,不算是最一流的,可也是难得的好地段——市中心内环临水某个占据了整条巷子的宅子。 别问,问就是这个地方特别好升值,正门出门右转五分钟就是望来城最繁华的街区,左转就是夜市小吃一条街,主打一个闹中取静,要是家里有点困难要卖房,可以将家中单独分割成数个宅邸,特别好脱手。 秋意泊和泊意秋审美一致,自然也觉得这地方好的不行。 当然了,泊意秋手中最贵的还是临近城主府的那一圈,同样也是一户人家占据一条巷子的配置,不过那儿住的不是什么大能就是世族,贵纯粹是往来皆豪门,出入无白丁。 论实惠,还是这个商圈别墅区来的实惠。 柏家中门大开,随着秋意泊入内,所见之人皆跪迎,秋意泊说了声不用跪,偏偏当家人连声道不敢,秋意泊也随他们去,爱跪就跪,出来几十年,别的没学会,人倒是越来越不知变通了。 看多了,秋意泊也懒得看了,直接吩咐了一声清道,至此他与泊意秋便是一条路走到他爹和三叔的寝居都不曾再见旁人。 “长生\\长安拜见父亲。”秋意泊和泊意秋皆是拱手行礼,再抬头看去,秋意泊心脏几乎是漏跳了一拍,行过礼就是全了礼数了,他三两步就走到了他爹的面前,握住了他的手腕:“爹,你怎么了?” 不过几十年罢了,秋临淮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哪怕容貌依旧如初,可他眉间冷漠,眼中淡然,让秋意泊有一种见到了昔日的金虹真君的感觉——像是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还保持着强行伪装出的冷静,实则随时都会迸发出炽烈的岩浆,吞噬一切。 “你回来了。”秋临淮并未挣脱他的手,只是微微抬眼看向他,淡淡地说:“泊儿,来,坐下。长安,你告退吧。” 泊意秋颔首:“那我先告退了。” 秋意泊有些奇怪,泊意秋却已经先行离去,他挨着秋临淮坐了下来,他轻声说:“爹,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不舒服?……总是这般罢了,无妨的。”秋临淮微微一动,挣脱了秋意泊的手,反而反手握住了他的手腕,道:“听说你做了个问仙谱?如今已经是天下第一了?” 秋意泊有些惶恐不安,他颔首说:“是,出了点意外,那问仙谱与天道相合,不过是借我的手现于世间罢了。” 秋临淮微微阖目,似乎是在用指尖听着秋意泊的心跳,许久,他才道:“你慌什么?” “我在想……”秋意泊道:“爹你这么着急找我回来,是有什么急事要吩咐我去做吗?” “确实有大事。”秋临淮忽地放松了身体,靠在了秋意泊的肩上,他低声说:“泊儿,你的好意,我与你三叔心领了。” 秋意泊头皮发麻,他爹给他的感觉真的不太好:“爹,你说什么呢?什么我的好意?分明就是我懒得管,这才将这件事交给你和三叔……是我不好,我不该偷这个懒的。” “嗯……此事不必再提。”秋临淮眉间浮现出一抹浓重的疲惫来:“带我回房间吧,我累了。” 秋意泊应了一声,一手扶着秋临淮站了起来,他此时才发现他爹已经消瘦了许多,连手臂都一手可握,他微微皱眉,忽地生出了一点淡淡地怒意——扶持这个秋家,是为了让秋家多一条路,可更多的是为了他爹和三叔,这个家,他看了都厌恶,别说在渡劫期的他爹和三叔了。 大不了全杀了。 他就是一个坏人,一个做事只看亲疏的坏人,秋家当然重要,可比不了他爹和三叔重要,如果抹去了秋家能换他爹和三叔平安渡劫,他只会毫不犹豫选他爹和三叔。 “泊儿,你变了。”秋临淮突然道。 秋意泊道:“爹,我是变了……我都六百多岁了。” 他侧脸看向秋临淮:“要不你站稳了,背我回去怎么样?我一路赶回来,累得半死,走不动了……爹你也真是的,让阿浓找我干嘛,你直接朝天喊一声‘秋意泊滚回来’,我不就知道了?” 秋临淮怔怔地看了秋意泊好一会儿,随即才侧脸轻笑了一声:“你没变,是我变了才对。” “变就变了。”秋意泊道:“虽然我们修仙之人餐风饮露,不怎么吃五谷杂粮,但春天的露水和夏天的露水味道还不一样呢,怎么能不变?” 话音方落,他们就已经到了寝居,秋意泊推开了门,忽地只觉得一股劲风袭来,秋意泊动也未动,那劲风带着一抹锐利无比的剑气停在了他的咽喉之前,室内,秋临与拥着被子半坐着,懒洋洋地道:“原来是泊儿回来了……” “三叔,你快收了剑气!”秋意泊一手搂着秋临淮:“我爹好像不太舒服呢,你快过来看看。” 秋临与嗤笑了一声:“你爹那个德性你还不知道?凡有劫数,就喜欢这么病恹恹的。” 秋意泊无法反驳,那什么,他小时候他爹也确实是这么一副样子,随着他长大,才慢慢好了起来,变得言笑晏晏,举重若轻,缓缓恢复了他身为化神修士的意气风发。 他刚刚抓他爹手腕的时候也悄悄探了一下,他体内灵气好着呢,一点紊乱的样子都没有。反倒是他三叔,还没看清人就来一剑,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秋意泊在心中叹了一口气,扶着他爹在三叔身边坐下了,秋临与嘴上说得毫不留情,倒是很配合的把被子掀开了一半,让秋临淮躺下了。 秋意泊也没问他两怎么住在一起,反而是扯了被子的下半段,踹了鞋子就把腿往里面伸,脚掌触碰到了秋临与冰冷的皮肤,他抱着被子往前挪了挪,干脆伸手在秋临与腿上摸了一下,随即有点懵地说:“三叔,你腿断了?” 然后他就被毫不犹豫地踹了一脚,亏得秋意泊已经是道君,否则这一脚能把他踹到墙上抠都抠不下来,秋意泊捏住了秋临与的脚踝,随即抱怨道:“三叔,你可轻点,我可是你唯一的大侄子。” “唯二的,你要是死了,还有阿浓在。”秋临与低嗤了一声,却也随他抓去,秋意泊把秋临与的腿拉直了,搁在了他的膝盖上,也不嫌弃地替他揉按穴道,顺便查一下秋临与的身体状况。 秋临与舒服地眯了眯眼睛,然后另一条腿一动,把秋临淮的腿也搁到了秋意泊的腿上,秋意泊顺手摸了一把,一模一样的冰凉,他道:“哎,一会儿去泡个热水澡,怎么凉成这样?” “住嘴。”秋临与毫不客气地说:“再多说一个字就滚蛋。” 秋意泊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不敢再逼逼,安静地服侍亲爹和三叔。秋临与与秋临淮似乎是极其舒服的,慢慢地合上了眼睛,呼吸也变得沉稳了起来。许久之后,秋临与才睁开了眼睛,道:“泊儿,你已经是阳神道君,也拉的下脸来做这些?” “怎么?我成道君了我就不是您的大侄子我爹的亲儿子了?我改拜老天爷当亲爹了?”秋意泊不禁道:“虽然没有什么必要,但是三叔你需要的话,我也可以卧冰求鲤,扇枕温席,要是三叔你有个万一,我还能给你摔盆打幡……” 话音未落,秋意泊就被秋临与踹了一脚,他闷哼了一声,接着道:“我现在就给您打盆水来服侍你洗脚?” 秋临淮一直听着,闻言淡淡地说:“家中仆婢还没死绝,轮不到你来做这些。” 秋意泊耸了耸肩:“仆婢和亲生的兔崽子哪能一样?不是我吹,我端来的洗脚水就是要比别人端来的香。” “香什么香?”秋临与道:“难道还要我喝一口?” “闻闻就算了,喝还是不要了吧。”秋意泊满脸无辜地说:“还是说这是三叔你新开发出来的癖好?” 秋意泊又挨了一脚,秋临与怒瞪秋意泊,秋意泊脸不红心不跳的直视于他,秋临淮打了个呵欠:“泊儿,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 “哦,好。”秋意泊从捂得还挺暖和的被窝里出来,在一旁的水盆里洗手,边问道:“真不要我服侍爹和三叔洗个脚?” “滚!” 秋意泊麻利的滚了,随着房门闭合,秋意泊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这劫数已经变得朦胧不可见了,他当时确实是有些莽撞了,早知如此,还不如让他爹和三叔自己慢慢去找,说不定等他们反应过来,秋家已经又好了呢? 何必让他爹和三叔参与这件事。 也不必仆婢引路,他与泊意秋相距这么近,自然而然就摸到了他的院子,一进院落,就看见泊意秋坐在廊下,身边摆着冰镇好了的果汁,正托腮看着他的方向。秋意泊大步走了过去,往他身边一坐,将泊意秋递过来的果汁一饮而尽,背脊完全与美人靠贴合,舒服得他叹了一口气。 “看见了吧。”泊意秋道:“累不累?” “累死我了……我给我爹和三叔捏了一下午的脚。”秋意泊苦着脸说:“怎么会弄成这副狗样子的?你不是一直在家里看着吗?” “这不能怪我。”泊意秋从眉宇间流露出几分无奈之色:“有你插了一次手,这已经是很过分了,我哪里敢再伸手?我在家里就纯一打工的,知道我身份的都没几个。” “我倒是想杀人来着,可惜被爹和三叔严防死守。”泊意秋淡淡地说:“爹和三叔并不信任我,他们现在觉得我早晚想取你而代之。” “噫,他们渡劫期脑子不正常。”秋意泊道:“你别在意。” “我懂。”泊意秋也挨在了美人靠上,长舒了一口气,简单讲了讲这些年的事情:“我是不懂他们了,你看家里其实也还好,恶心的人总会有几个,我们秋家又不是什么天王老子投胎,还指望这么多人不出几个傻逼?也算是稳步前进,在望来城站稳了脚跟,你看这一代已经有两个能修仙了,下一代应该更多……你说爹和三叔到底还在纠结什么?” “远香近臭。”秋意泊抬眼看着星空:“可能是和之前差距太明显了……现在把他们扔回凡间好像也来不及了。” 因已经种下,果就在这里,在望来城,不在凡间。 忽地,两人异口同声地说:“要不问问其他人?” 两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这个方法,随即两人冲着天空就开始喊:“师叔!~师祖——!师傅——!师傅师叔师祖你们在吗——?!” 当了道君就是这点好,有事直接朝天喊,都不用其他手段。别人喊当然是无济于事,秋意泊和泊意秋喊人那是效果拔群,堪称大师球,一喊一个准。 那也是必然的了,秋意泊是阳神道君与其他三人齐肩,泊意秋也是大乘巅峰,他们要张嘴,恐怕真就是他们解决不了的事情了,于是乎三位道君想也没想,直接往望来城而来。 道君的速度堪称恐怖,两人扯着嗓子哇啦哇啦喊了两声,刚喝了一盏果茶润润嗓子,就看见院落里出现了三道人影,三道人影不分先后,齐刷刷就到了。 奇石道君、孤舟道君、凌霄道君还当是一来就能看见秋意泊和泊意秋正在和什么外界道君生死大战,结果一来就看见两个兔崽子懒散地坐在廊上,坐没坐相,旁边还摆着吃用,一脸享受,凌霄道君和孤舟道君还没说什么,奇石道君便指着他们道:“你们两个……混账!” 要命了,他还在炼器,听见呼喊还以为自己家两个秧苗惨遭毒手,扔了东西立刻赶过来,生怕慢一步就看见两具尸体,结果可倒好! 秋意泊和泊意秋也是一脸懵逼,他们两本以为是那种沟通方式——他们喊一声,然后三人感知到,直接隔空进行一个语音会议……哪知道三人就这么赶过来了? 凌霄道君揉了揉眉心:“你们两真是……到底何事?” 两人赶忙起身,也顾不得其他,直接从廊上翻了下来,一个去告罪,一个去花厅赶紧摆出个席面来,为了怕孤舟道君的打,是秋意泊去的花厅,大乘巅峰的泊意秋在孤舟道君面前,孤舟道君总不好意思先打断他的腿,总要收收手。 泊意秋先拱手见了礼,这才道:“今天月色甚美,弟子与长生……” 话音未落,泊意秋就躲过了一道剑气,孤舟道君淡淡地看着他,大有他再胡扯一个字就打断他的腿的意思在里面。泊意秋连忙求饶,赶忙道:“师祖别打,今天师叔、师祖还有师傅来,主要是为了我爹和三叔!” 三人一听,也知道自己是误解了,大概是这两个兔崽子看见自己亲爹和三叔陷入渡劫期不得出,情急之下想问一问他们,不是要他们敢过来救命的意思。 泊意秋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孤舟师祖,这才请他们移步入花厅。这院子本来就是留给秋意泊的,地方自然修的漂亮通透,待入了花厅,三面窗户打开,便是临水观花,美不胜收。 秋意泊已经布置好了席面,他向来周全,但是看见孤舟师祖进来还是没忍住缩了缩脖子——要命,他不敢回宗门就是怕孤舟师祖来找他切磋切磋,他不是很想被打得怀疑人生。 如今猝不及防见了,别说,他真的有点慌。 ——谁喜欢挨打啊?! 还好孤舟道君没说什么,径自坐了,泊意秋将这一段时间的事情说了一下,叹气道:“按照我们的计算,这会儿我爹和三叔要么已经看破劫数,叩问大乘了,要么就是杀尽旁支,自行游历问道,怎么眼看着我爹和三叔都快要不行了呢?” 凌霄道君摇头道:“你们两个……心太急,渡劫期这等大事,等闲谁敢插手?偏偏长生就是忍不住,我且问你,若怀真与应真就此陨落,你焉能不生心魔?” 秋意泊口中发苦:“师叔,我到底哪一步算错了?您悄悄看一眼就知道了,我爹那样子,就跟明天就能发丧了一样。” “口无遮拦。”奇石道君也不禁摇头:“长生,你自认了解你父亲与三叔,可你终究不是他们,若这一关应在你自己身上,你这般布置,自然如你所料,可如今反成了困住他们的心魔。” 孤舟道君很直接了当地说:“我去会会他们。” 泊意秋和秋意泊先是一愣,随即跃跃欲试:“师祖您先把我爹和三叔打一顿试试?记得别打死了!” 孤舟道君当真就起身离去了。 奇石道君和凌霄道君都不禁发笑,这两个小家伙,长生今日方才回家,他所听所闻还如同雾里看花,全无往日的沉稳耐心,就如此莽撞呼唤他们,并非是看不透关键在何处,只不过是关心则乱罢了。 他也是在怕,他怕他间接害死了他父亲与叔父。 凌霄道君在心中想到:往日看长生与长安镇定自若,老谋深算,如今方晓得,还是个年轻人罢了…… 秋意泊抱着膝盖,心里慌得一比:“师叔,您就别笑了,快给我出个主意吧!” 奇石道君道:“好了好了,要我们出什么主意?你家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就是了。” 凌霄道君举起酒杯浅尝了尝:“这酒不错,与我带一些走。” 泊意秋长叹了一口气:“……这不是我们不敢嘛,师叔——师傅——你们吃过的盐比我们吃过的米还多,您二位就指点指点吧!” 奇石道君想了想:“这还真不一定。” 就按照长生与长安那个东吃吃西吃吃,到什么地方去什么好吃的都想尝一口的吃法,他们两吃过的盐还真不一定比他们吃过的米多。 凌霄道君一顿,随即失笑。 饶是秋意泊和泊意秋百般恳求,硬是没从两人嘴里绕出半句话来,直到孤舟真君带着一身清淡如水的杀气回来,淡淡的血腥气萦绕于他左右,秋意泊和泊意秋一左一右地上去,一个给孤舟道君倒酒,一个给他递帕子擦手,孤舟道君平淡地说:“没死。” 两人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估摸着是把他爹和三叔打得怀疑人生了。 ——也挺好的。 两人是这般想的,凌霄道君见他们方寸大乱,不由有些感慨之情。 孤舟修行无情道,如今也为徒孙一声呼唤匆忙赶来,长安、长生修行太上忘情道,却也会为自己父亲与叔父的劫数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他们这一代的洗剑峰,着实是有意思。 可这些是他喜闻乐见的。 酒过三巡,凌霄道君三人欲要走时,奇石道君见两个爱徒都眼巴巴地看着他们,不禁说道:“你们急什么?如今一切都是大好,怀真与应真重视家族传承,难道你们两个就算是方外之人?” 说罢,他摆了摆手:“走了,可怜我一炉子的好材料。” 凌霄道君笑着暗道一声果然奇石是忍不住的,和孤舟道君一道走了。秋意泊与泊意秋面面相觑,莫名其妙地说:“那我们也关心家族啊!也没置身事外啊!” 秋意泊忽地站起身,泊意秋问道:“你上哪去?” 秋意泊:“你愣着干嘛?还不快跟我去看看爹和三叔是被打了个五分死还是七分死?” 泊意秋:“操。” 两人也顾不得想其他了,赶紧跑去看他爹和三叔到底是几分熟……呸,几分死。:,, 543 第 543 章 秋意泊和泊意秋到的时候,险些以为孤舟道君一个失手把他们爹和三叔都给宰了——幽雅精致的小院如今一片狼藉,秋临淮伏在断了一半的步桥上,三叔上半身趴在了池塘的太湖石上,下半身还浸在水中。 到处都是血。 无论是步桥、石栏、太湖石、池塘乃至花木,全都是血。 想也知道是谁的。 两人对视了一眼,一路小跑过去赶忙把人扶了起来,他们爹胸口中了一剑,腹部被划开了半拉,孤舟道君很有分寸,知道真划开来自己这徒弟难免不了肠子流了一地,只划开了一半,还有一半血肉相连,勉强兜住了脏器。至于三叔,双腿兼左臂都被打断了,皮肉之间看似无碍,实则秋意泊刚动了他一下就发现他的下半条腿在不自觉地往旁边滑——是那种骨肉分离的滑。 把池塘染红的血,应该都是秋临与提供的。 两人一人扶一个,一时之间竟然分不出来谁更惨一点。也来不及多说什么,赶紧扶着人进去养伤,这种伤势,说是重伤,也没有到那种不闭关个几十年养不好的地步,说是皮肉伤,那……也不算是轻了。 秋临与、秋临淮皆是昏迷了过去,这给两人提供了很大的便利,秋意泊一手捞着秋临与,将他断掉的腿按在他的身上,孤舟师祖的剑意何等锋锐,他是试过的,虽然腿断了,不过伤口平滑且没有剑意残留,还是比较容易长回去的,就是要注意角度别歪了。 泊意秋则是把他爹放在床上,瞅一眼就觉得不忍直视,赶忙撒药粉喂丹药。 等忙活完了,两人才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泊意秋一脸老人地铁手机的表情:“师祖这会一会,那是真的打啊。” 秋意泊一手比划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是真的打……之前我一条腿险些被师祖砍断了。” 两人齐齐叹了一口气,“能有效果吗?” “应该有。”秋意泊推算着方才的战斗:“我只能说要是爹和三叔被家里憋了口气,那这口气应该是发出来了。” 孤舟道君也不是压着他们打的,庭院里残留的剑意也不止孤舟道君一人的,对着能放手一搏还不用害怕对方受伤的师傅,那不是能有多憋屈就打多狠? 这里要感谢师祖,打之前记得把院子给保护了一下,否则别说残垣断壁了,他们这个柏家还在不在都是个问题。 两人挨在一处坐着,各自点了根烟,明明今天也没做什么事儿,却都有了一些精疲力尽的感觉,需要一点提神醒脑的东西。泊意秋吐出了一口云雾,低低地说:“爹和三叔不信我,这事儿估摸着还得落在你头上。” “我干和你干有什么区别?”秋意泊将一口烟雾喷到了他的脸上,泊意秋心念一动,烟雾瞬间反扑向秋意泊,秋意泊被辛辣的气味呛了个半死。还好这种烟是他们自己做的,纯粹是一些提神醒脑的药草,也不算太难闻。 泊意秋冷淡地一眼横了过来。 秋意泊也干什么给他冷眼看,换了他,他比泊意秋还郁闷——明明就是同一个人,当初是血肉、神识都是一人一半,他们爹和三叔把秋意泊认作真的,却怀疑泊意秋不怀好意,哪怕知道是因为渡劫期的缘故,那心情也好不起来。 毕竟在他们的认知中,爹就是爹,三叔就是三叔,并不因为我是本体/我是分神而产生爹是别人的爹,三叔是别人的三叔的情况。 话又说回来,要不是爹和三叔这么防着泊意秋,搞得泊意秋进退维谷,今天这柏家的事情也等不到秋意泊回来才能处理。 方才他们师傅说他们爹和三叔重视家族传承,他们两又不是方外之人……现在他们回过神来了,也有所领悟,这个局面当真是好破极了——这天底下要是论谁儿子有出息,恐怕谁都比不过秋临淮。 儿子都成道君了,儿子的分神都成大乘巅峰的真君了,于家族传承而言,还要怎么样?就算家里只剩一群扶不起来的阿斗,秋意泊、秋意浓随便拉一个出来都够保家族传承个几千年了。 这在修仙界中又不是没有先例,王家不就是如此?有金虹真君一人在,硬是从一个小家族长成了一个庞然大物,家里乱七八糟的事情多了去了,有金虹真君,有太虚门,还不是这么过来了? 更何况秋意泊还是道君,甚至都不需要他放下话来,只需要柏家换个匾额,换成秋家,‘秋’这个姓氏何其罕见?整个修真界能数得上的不过是秋家长生道君、长安真君、怀真真君、应真真君、霜怀真君、怀黎真君,一门一位道君五位真君,多得是人上赶着给秋家大开方便之门。 现下当真是应了那一句话——只要我够强,就没有人敢来杀我全家。 秋意泊将最后一口烟抽尽了,含着烟雾凑上去哺进了泊意秋的口中,泊意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随即闭上眼睛享受这个吻,唇齿缠绵之间,烟雾缓缓溢出,两人分了开来:“我留在这儿照顾爹和三叔。” “等他们两清醒后我就会离开,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泊意秋道。 “嗯,我去了。”秋意泊转身欲走,方走了两步,忽地又回头看向泊意秋,言笑晏晏地说:“不过最好等我回来再走,痴梦,你家主上还指望着你侍两回寝呢……” 泊意秋嘴唇微动,随即没出息地抹了一把脸,那什么,还是晚两天再走吧——大不了爹他们一醒他就躲回屋子里去。 他能忍受,不代表他就想忍。 秋意泊一出院子,就将整座庭院以禁制封锁了起来,养伤还是要安静一点好,门外自然有人在等候,跪了满满一廊的白发苍苍的老人——这些人就是当初跟他来望来城的那一批。 其中有本家,有分家,他们清楚他们姓什么,也清楚秋意泊是谁。 “孙儿等拜见老祖!”老人们齐齐叩首:“恭迎老祖归家!” 秋意泊轻描淡写地扫了他们一眼:“恐怕你们也不想我回来吧,还来恭迎,难为你们了。若是再晚一些,许是连自己姓什么都快忘了。” 素日里呼风唤雨锦衣玉食的柏家掌权者们都不敢答话,这话说的太重,就差没有直接骂他们数典忘本。秋意泊如今也懒得与他们多说什么,既然他身份挑明了,他想如何做,那都是顺水推舟,没有人能对他说一个‘不’字。 秋意泊知道该如何做,可偏偏他不想这么做,他不想让他爹和三叔的劫数落在他的身上,这样的劫数,他不想再让他爹和三叔遇到第二次。 秋意泊淡淡地说:“换个地方说话。” 众人齐声应喏,随着秋意泊来到了柏家的正厅,此刻只要在柏家的,是秋家的血脉的,无论男女老少都跪在了地上,秋意泊坐于上位,坐的甚是随意,他微微抬手,刑堂中人便将柏大伯等人带了上来,他边道:“论起来,你们这些人,也是做了阿爷的,还有做了太公的,天天在家中呼奴唤婢,就忘了孩子要怎么教养?” 柏大伯口中塞了布团,他在看见秋意泊的一瞬间呆若木鸡,随即疯狂挣扎了起来,柏二郎也是如此,唯有柏大郎还算是镇定,秋意泊看也不看他们一眼,道:“都杀了。” 话音方落,求情的声音都来不及发出,三人的人头已经落地。 堂中众人骇然失色,有老人膝行而出,老泪纵横:“老祖、老祖!这可是我秋家这一代唯二有灵根的孩子啊——!” 秋意泊低垂着眼眸,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怕什么?” “我、怀黎、霜怀、长安皆不过六百余岁,难道还怕我们活不到秋家生出有灵根的孩子的那一天?”他接着道:“我父、我叔未过两千岁,就算是我们兄妹半道陨落,难道我父、叔父也一道陨落?” 秋意泊扫视众人,见众人神情呆滞,显然是不明其中深意。 秋意泊不禁嗤笑一声:“我秋家延绵业已逾千年,不想我秋家子孙,如今竟成了短视愚鲁之人!” 老人如遭雷击,呆愣在了原地,其余众人更是噤若寒蝉,唯有柏朝韫拱手朗声道:“倾巢之下,焉有完卵,诸位老祖俱在,方是我秋家立身之本。” 柏朝韫的余光看见了地上的无头尸体,柏大郎说穿了……错得不大,他确实没有能阻拦住他父亲和弟弟,也没有能提前通知于他,可他确实是阻拦过了。 今日柏大郎之所以死,全因为他。 就如同他那一日选错了路,他的亲弟弟柏朝瑜就会随他一起奔赴黄泉一样,既然他选对了,那么死得就是大伯这一家——他是一个凡人,长生道君怎么会给他留下一个有深仇大恨的,修行上又颇有天赋的仇家来呢? “柏朝韫,听闻你素来机敏聪慧。”秋意泊神情平淡:“我给你五十年。” “五十年内,你可能还我秋家风骨?” 柏朝韫朗声道:“孙儿能!” “好。”秋意泊颔首道:“柏朝韫,从此你便是秋家主事,两位老祖闭关,不得惊扰,家中一应事务,你且执行处置便是。” 他又看向堂中众人,清清淡淡地说:“五十年后,若我秋家还是秋家,我便是这秋家之主,自此护我秋家富贵无极,若我秋家成了柏家,那你们便继续当你们的柏家人。” 满堂老少,竟是被这句话惊出了一身的冷汗,老者抬首问道:“老祖!老祖难道就不管我们了吗?!” “我为何要管你们?”秋意泊嗤笑道:“我姓秋,不姓柏,不止我,我父兄姐妹,皆不姓柏。” 堂中寂静一片,秋意泊已经懒得坐下去了,他甩袖而走,徒留满堂后人面面相觑,相顾无言。柏朝韫站起身,走上了堂前,对着众人道:“来人,将大伯、大哥、二哥的尸首抬下去好生安葬。” 他微笑着说:“诸位耆老,老祖有命,韫不得不从,韫年少,处事难免有失,还望诸位耆老见谅。” 一老者陡然站了起来,指着他道:“柏朝韫,你用什么手段蒙蔽了老祖……啊——!” 话音未落,他的头颅已经飞了出去,咚得一声落在了地上,刑堂人归剑入鞘,滴血不沾。八名黑衣人拱手道:“主事。” “有劳诸位师叔祖了。”柏朝韫轻声道:“诸君,还未看出来么?我们这一支,不过是旁支罢了,真正的嫡系还在燕京城中……老祖并不在意旁系死了多少人,他在乎的只是秋家还在不在罢了。” 这又何尝不是长生道君给他们的机会呢?……他们这一脉,分明就得了一次逆转人生的机会,只要他们这一系能得到老祖的认同,日后他们与嫡系就没有什么差别了。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看不清呢? 有时候柏朝韫也很疑惑。 但这并不妨碍他想将这些力量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我还当你会自己上呢。”泊意秋坐在窗沿上,双足悬空,他看着缓步而来的秋意泊,不禁问道。 “我吃饱了撑着?”秋意泊没有进去,而是学着泊意秋坐在了窗沿上,他侧脸看了看房间内,见秋临淮和秋临与都还在昏睡,这才回过头去,“我又不是天生劳碌命,既然有人能替代我,我乐见其成。” “万一他把柏家给弄死了怎么办?”泊意秋挑了挑眉,爹和三叔憋屈至此,不就是因为想要保存家中人丁吗?要是知道秋意泊一回来就杀了三四个,还把家里能修仙的两个子弟一口气杀了个干净,非得气出心魔不可。 “你姓柏?还是我姓柏?”秋意泊反问:“弄死就弄死了,姓柏的死绝了,和我们姓秋的有什么关系?” 泊意秋意有所指地说:“是没有关系……可是这样一来,还要等许久。” “那就等。”秋意泊道:“五十年,难道我还等不起?” “你等?” “我等。” 泊意秋又道:“你应该知道柏朝韫和柏朝瑜其实是有灵根的吧?只不过被毁了。” “知道。”秋意泊道:“我看过了,修不回来了。” “他们也知道。”泊意秋眉目微动,若非如此,他早已出手:“柏朝韫这个人,心狠手辣,不会放过其他人的。” “我知道。”秋意泊唇畔沾染了一点幽冷的笑意:“我就是知道这一点,我才选了他。” 泊意秋颔首,他淡淡地说:“其实柏家死了不少有灵根的孩子了。” “那又如何?”秋意泊再度重申:“柏家是柏家,秋家是秋家。” “……嗯。” 过了许久,泊意秋突然说:“其实柏朝韫和澜和叔有点像,他那个灵根,要是修补好了其实也不错了,至少也是地灵根,你真不想想办法?” 秋意泊随口道:“秋澜和是秋澜和,柏朝韫是柏朝韫,泊意秋,你还要我说几次?” “是我失言。” 两人陷入了沉默之中,不知不觉中,两人靠在了一处,互相支撑着对方,哪怕什么都不说,哪怕什么都不做,只是坐在一起,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秋意泊闭上了眼睛,低声道:“说来可笑,分明已经是能够力压大乘的渡劫真君,偏偏这劫数落在了一群不成器的凡人身上,我的劫数落在凌霄宗上,是因为我在乎凌霄宗,你的劫数在我身上,是因为你爱我甚,爹和三叔的劫数落在他们身上,难道是因为爱他们甚吗?” “爱他们什么?爱他们目空四海,桀骜不驯?还是爱他们短见无能,损人损己?”泊意秋低笑道:“……不过执念罢了。”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两人何尝不是如此? “这样的劫数,一次就够了。趁着这一次,让他们摆脱这个家族,要让他们知道,这个家总是会在的,有没有他们的扶持,都是一样的。”秋意泊喃喃道:“……我有时候真觉得没意思,这修仙,到底要我们修成什么东西?越是高高在上,劫数就越是低庸落俗,泊意秋,你说,我们到底在修什么呢?” 泊意秋想了想,随即笑道:“别问我,我也是个俗人。” 秋意泊的嘴唇勾了勾,他微微睁开了双目,眼中似有淡蓝色的剑意流动,他挨在他的肩上,亲密无极:“……区区情爱,为何看不穿?” “明明是你拉我下去的,你现在骂我看不穿?秋意泊,你这一手过河拆桥玩得挺溜。”泊意秋伸出一手,揽住了他的肩头:“你要觉得是小道,你当初答应我干嘛,直接拒绝我就是了,反正当时那个情况,无论你答应还是拒绝,我都能破劫……说不定你拒绝我,我如今修为还更厉害一些。” 秋意泊闭上了眼睛:“我有些后悔,但是又不如何后悔。” “为什么这么说?” “没有你……”秋意泊停顿了一瞬:“还是太寂寞了。” 话音被吞没在了唇齿之间,泊意秋捧着他的脸,仔细地吻着他,秋意泊张开了嘴唇,与他纠缠。 这些东西,你说没有,那确实有,你说有,那也没有很多。 但过日子,就是要这样。 难得糊涂。 太清醒了那又有什么意思? 一场春雨缠绵。 泊意秋离开了柏家,秋意泊也离开了,只不过他没有走很远,他带着秋临与、秋临淮,在另一处住了下来。孤舟道君能打得他们清醒,秋意泊也能困得他们走不出去。 一面水镜,就足够让他们两人看清楚这一切了。 第一年,柏家大乱,柏家对柏朝韫上位并不满意,或者说意见很大,整个柏家如同一盘散沙,人心涣散,哪怕柏朝韫处事温和,却依旧孤掌难鸣,数度被刺杀,还好有刑堂之人相救。 第二年,柏朝韫不动声色,柏家生意一落千丈,又得罪了望来城中一位化神修士,那化神修士家族也有些势力,将得罪他的柏家子弟一杀了之,柏家愤怒难言,偏偏柏朝韫如一潭井水,不温不热。 第三年,柏家继续下坠,生意的败落反映在了吃穿用度,柏家子弟不满于此,在外行走更为极难。 第四年,柏家年轻一辈试图掀翻柏朝韫,却不能成,柏朝韫有意放纵,年轻一辈越发嚣张。 第五年,柏家家中怪事频发,有些人悄无声息死去,有些人无影无踪,反倒是那些一心办事的子弟一切平安。 …… 第十年,柏朝韫将柏家整理一新,生意缓慢向上发展。 第二十年,柏家在望来城再度站稳脚跟,往来无数。 第三十年,春宴,柏家有四名幼童测出灵根,拜入凌霄宗、太虚门、百草谷、百炼山。 第四十年,柏朝韫之友云雷真君住进了柏家,为柏家客卿,又两年,连翘真君为柏家客卿。 第五十年,柏家已成望来城最有实力的家族,却悄然无声,泯于众人。 秋临淮与秋临与看着,眼中带着不解,又带着一点恍然。他们向外望去,便见秋意泊立于庭中,手持水壶,浇灌牡丹。 秋意泊若有所觉地抬眼看向了他们:“爹,三叔。” “长生,你过来。”秋临淮吩咐道。 秋意泊放下了水壶,随意地看了一眼水镜,秋临与神色茫然:“长生,你分析分析,为什么柏朝韫能做到这一点?” 秋意泊想了想:“三叔为何不亲自去问柏朝韫呢?” “废话,你把我们两关在这儿多少年了?你说什么风凉话!”秋临与骂了一句。 秋意泊轻轻笑了笑:“所以这就要问你们了,我为什么要把你们关在这儿呢?” “因为我们两渡劫……”忽地,秋临与看向了天空,那里隐隐传来了雷声,虽未见雷云,但那副威势已经悄然先至。 秋临与和秋临淮对视了一眼,往柏家而去了。 秋意泊看着他们的背影,喃喃道:“爹,三叔,我们对于秋家来说,已经是没有用的人了。” 没有他们,秋家一样能延续下去。 没有他们,秋家哪怕换了个姓氏,一样活得很好,又成了一方世家,再过十年,再过五十年,五百年……也是如此。 太过强大的人留在那儿,只会格格不入,掌握至高无上的权力的人留在那儿,只会让他们有恃无恐。他爹和三叔,不是不明白,只是当局者迷罢了。 秋意泊听见自己心中问道:【如果柏家立不起来,你会真的放手吗?】 秋意泊想了想,明确的告诉自己:大概不会。 ——大概。:,, 544 第 544 章 随着他爹和三叔进入大乘期,秋意泊终于算是解脱了,二十年前凌霄、奇石、孤舟外加归元道君一道去了那个听说只有道君才能进的狱火秘境,秋意泊算是错过了,不过他也无所谓,区区秘境,他不去是这秘境的缘法。 毕竟他一去,这秘境大概就要从一个在大草原上自由自在的野马变成他的小野马了,对此秋意泊那看得叫一个开,开局一条命,修行全靠缘。 此外春明真君也将千叶峰拜托给了张雪休打理,浣花峰一直是舒照影打理,洗剑峰有温夷光,苍焰峰则是选择了另一位新晋真君,娄丞、顾璇玑等真君依旧如常。虽然凌霄宗还未真正进行掌门传承,但实则权力更替已经完成了。 秋意泊托着腮,思索着去哪里比较好,按照道理来说,他应该去问虚道界,把无悲斋重建起来,可一时半会儿的他也不太想去给自己找事儿——他回百炼山看了一眼,他为了无悲斋设置的那个传承当真还就找到了两个合适的弟子,他去的时候这两人正一心赚钱……无他,万宝炉太贵了。 秋意泊也没挑明身份,就给他两伪装了个机缘,送了他们一笔初始材料。至于日后能不能有点起色,就要看他们两人如何了——但这两人修为实在是有点低,这无悲斋全靠他一个人重建那真是累死人了,还是再等个几百年,至少让这两个弟子成器,最好传承幻境再多找几个合适的弟子才好。 既然不去问虚道界,那就随便去个地方吧! 世界那么大,他想去看看! 秋意泊收拾好了行囊,趁着他爹和三叔都在闭关之际,来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目标随机!直接传送! 在传送阵开启运行的时候,秋意泊看着撕裂开来的空间,忽然有了一点很神奇的想法——道界和道界之间,到底是如何的呢?会不会就跟星球和星球之间一样?中间其实是存在宇宙的? 在这一瞬间,秋意泊伸手探向了撕裂的空间缝隙,试图将它们扯得更开一些,可不过一瞬,他就放弃了这个想法……有一种直觉在告知他:你最好不要这么做。 秋意泊素来比较信任自己的直觉,就此罢手,不过是一个眨眼之间,他就落到了一处全新的道界中,与往日不同不是落到山林就是落到洞穴里不同,这一次他来的很是不巧,刚好落到了一个擂台之上。 最重要的是擂台上还有两个人在比试,台下还围满了人群。 都是修士,而且都是化神以上,真君也不在少数。 各色旗帜在空气中飘扬着,秋意泊下意识反应过来这大概应该是类似于天榜的大比,他正打算离开时,忽地台上一人倏地飞下了擂台,裁判大喊道:“云来宫飞云真君,败!飘霜楼白羽真君,三十二连胜!” 三十二连胜,这么厉害?秋意泊不禁也跟着看了一眼,哪里想到那裁判唰地一抬头,道:“上面那位道友,还请上台!” 秋意泊:“……?” 虽然但是,秋意泊是不想上台的,这台上是一个大乘真君,他跟人家打什么打,把人按在台上揍?被人知道他脸往哪里放? 裁判见秋意泊迟迟不下来:“道友为何迟迟不上台?莫非是后悔了?!” 那当裁判的也是个大乘巅峰,根本不怂秋意泊。 台下一众围观修士也跟着窃窃私语:“这上面是哪位道友?方才那么张扬,飞云真君还未败呢,他便已经在上头等了,如今却又不敢下来了?” “我没见过这位真君,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那人说到此处,仰头喊道:“真君若是不敢应战,快快下来吧!” 秋意泊略微有些尴尬,想着反正他掩盖境界了,大不了就拿大乘的修为和对方切磋一下,最重要的是这里没人认识他,认识他也不打紧,他易容了。 完美。 秋意泊落到了台上,那白羽真君是个法修,武器是一把弓,饰以白玉雪羽,精致难言。秋意泊取出了疏狂剑,以示公平,他颔首道:“在下一介散修,道号长生,还请白羽道友赐教。” 白羽真君也微微颔首:“飘霜楼,白羽,还请赐教。” 裁判手中小旗挥下,“开始——!” 秋意泊横剑于胸,提醒道:“此剑名为疏狂,锋锐无匹,道友小心了。” 话音未落,弓矢已至,纯白的光弧滑破了空间,所过之处凝结出了一道道雪线,森冷无比,秋意泊身形未动,手中疏狂剑轻巧翻转,光弧与疏狂剑轻轻一击,只听得剑鸣之声响起,那光弧居然被疏狂剑就此一分为二! 也在此时,白羽真君的声音才飘了过来:“确实锋锐无匹。” 这一招本就是互相试探所出,白羽真君丝毫不感到意外,他一手搭弓,一手扣弦,形若满月,空气中自然化出了无数落雪,周围的温度骤然降落,他淡淡地说:“弓名落雪,还请道友小心。” 台下众人屏息凝神的看着,起初还当是某个想出名想疯了的真君,万万没想到这位真君居然有如此实力,能接下白羽真君的一箭! 白羽真君这一箭看似普通,实则却是一道分水岭,上这擂台来挑战他的大乘真君中,有半数以上接了这一箭后便主动认输,更有甚者,连这一箭都接不下来! “这位真君到底何许人也!居然这般轻松的就接下了这一箭!”有一大乘真君讶异道。 “恐怕是藏在哪里潜心修行的老怪物吧!”另一大乘真君摇头道:“白羽道友这回可是遇上敌手了。” 秋意泊倒是有些讶异,这位白羽真君确实厉害,虽说力道不够,但联想到对方已经连战了三十二场,到了他这里灵力不济那是正常的,这么一算,对方委实强横。 秋意泊估摸着这白羽真君的实力约莫等于三分之二个大乘巅峰温夷光,至于为啥是约莫,主要是因为温夷光刚进大乘,还没到巅峰,没有太多可比之处。 秋意泊有心看看他的实力,便立在了原地,一手微动,一道剑痕陡然出现在了台上,随之升起的便是一道禁制,正在此时,那白羽真君食指松开,刹那间白虹贯天,雪色的华光凝天地至阴至寒之力向秋意泊袭来! 秋意泊不动如初,一手持剑,神态轻松自然,他面前禁制在这一刻如琉璃般破碎,秋意泊一手微动,数十道青蓝剑气凭空而出,与那白虹撞在了一处! 台下众人本以为是该天雷勾动地火,可万万没想到那数十道柔弱的青蓝剑气在遇上白虹之时竟然凝聚不散,悄无声息在白虹中一划而过,随即又折返向了那散修真君,在他身畔组成了一朵清雅绝伦的剑莲。 可剑气回来了,白虹却是回不去了,白羽真君看着白虹为剑气所消融,随即松开了握住了弓箭的手,拱手道:“白羽……” 秋意泊抢先答道:“白羽道友技高一筹,我万万不是敌手,我认输!” 要命,还好抢答的快。 白羽真君愣住了,台下众人也愣住了,连裁判都没有反应过来,秋意泊已经笑眯眯地跳下了擂台。既然已经跳下去了,那就万万没有再上来接着打的了,裁判只得道:“散修长生真君,败——!飘霜楼白羽真君三十三连胜!” 秋意泊毫无留念,这一箭要是他还在大乘巅峰,接是接的下来的,可万万没有现在这么轻松,那就相当于无形之间没控制好自己的修为。一旦有了这样的想法,这擂台打下去也没意思了,所以他就下来了。 “站住。”忽地,台上白羽真君大步走到了擂台边缘,居高临下地看着秋意泊:“道友为何要认输?分明应该是我认输才对。” 台下一众修士哄然,什么?是白羽真君要认输?! 这大乘第一的白羽真君居然要认输? 秋意泊笑道:“道友,我已是强弩之末,自然是要认输的。” 白羽真君一字一顿地道:“你还未尽余力。” “嗐,不过是一场擂台罢了,难道还要打到你死我活的地步才算完吗?”秋意泊转身便走:“白羽道友品性高洁,回头若有缘,我请你喝酒!” 白羽真君垂眸,他回了擂台正中央,不再说话,迎接着下一个挑战者。 反倒是一些围观的修士都不禁看向了秋意泊:“这位道友明明有余力,为何不打了?” “许是真的无力继续呢?” “嗐,我只觉得这位道友好生大气,只要赢了白羽真君,这无方境那么好的地方可就是他的了!还带着一个无方秘境,竟然说不要就不要了,啧啧,实在是我这等俗人难以理解的啊……” 秋意泊:“……?” 啥玩意儿?什么叫做打赢了白羽真君无方境那么好的地方外加一个无方秘境就是他的了?不是,他们这道界搞个大比玩得这么大的吗?! 他现在回擂台再打一次还来得及吗? 秋意泊辛酸的眼泪从嘴角流了出来。 正当此时,有一道神念笼罩了他,说是笼罩,其实描述为锁定还差不多:【道友,因何而来?】 秋意泊霎时间声音来源处望去,便见一座极高的楼宇上,有一人独坐,见他望来,遥遥举杯,秋意泊的身影刹那间在擂台之上消失,落到了不远处的林间,他随即答道:【游历至此,误入而已。】 【即是如此,道友随意。】那人又道。 秋意泊松了一口气,这个道界也是有道君的啊……丢人啊!还好自己认输认得快,走得也潇洒,否则还真就成了欺负人家小辈了! 不过对方的境界应该跟他一样是阳神境界,真要来为难他,他也不是很怕。既来之,则安之,秋意泊随手布置了一个禁制,入内打坐,沟通天地法则。 毕竟他是外地来旅游的,先熟悉熟悉这地方好客不好客,要是不好客,他还是趁早走人,换个地方就是了。 不多时,秋意泊就睁开了眼睛——这地方是真的不好客啊!大部分法则都佁然不动,小部分法则也有回应他的征兆,只不过好像被某种无形之力牵制住了一般,最后造成的结果就是根本不叼他。 秋意泊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他来的不巧,在众人面前现了一回身,还有阳神道君在现场,为了防备他率先一步控制住天道法则也是正常的。 他摇了摇头,来都来了,他说什么也要去主城里逛一逛!带点土特产再走! 所幸此处附近便有一座较为繁华的城镇,秋意泊神识一扫大概也就知道了,对方没有阻拦他的意思,但确实是一直在盯着他,等秋意泊到了那座名为齐云城的地方后,感觉被盯得更紧了。 秋意泊转念一想,问道:【道友如何称呼?】 那位道君回道:【本座道号八卦。】 “……”虽然明知此八卦非彼八卦,但是秋意泊差一点就没忍住笑出声,秋意泊沉默了好一阵才又开口问道:【小道初来此界,全然陌生,还望八卦道友多多提点。】 【道友客气。】对方显然也在专注地听,秋意泊毫无心理压力,接着道:【敢问八卦道友,这齐云城中可有什么名胜古迹,名点名酒?】 这次轮到对方沉默了好一段时间,秋意泊面不改色心不跳——干嘛喽,这么大一个道君盯着他,他人生地不熟的,放着一个道君(地头蛇)在这里干嘛不问?多方便啊?都不用在路上拦人了好吗?! 那八卦道君终于道:【道友请稍候。】 对方说稍候,秋意泊还真就在原地四处张望了一下,见旁边就有个糖水铺子,进去叫了一碗酒酿圆子并一个糕点攒盒,一边吃一边等,不多时,就有位真君匆匆赶来,似乎是被人提点了,目标明确地看向了糖水铺,立刻就发现了在窗边吃酒酿圆子的秋意泊。 “晚辈碎星拜见长生道君。”那真君拱手道:“晚辈受八卦道君吩咐,为道君引路。” 秋意泊闻言颔首,问道:“吃碗糖水再走?” 碎星真君:“……多谢道君,不必了。” 秋意泊也无所谓,这里的攒盒他吃着好,让店家有多少打包多少,摸出了灵石打算付钱之际,店家却一脸为难地道:“这……这位前辈,此为何物?小店小本生意,实在是不能以物易物。” 秋意泊不禁看向了碎星真君,碎星真君面不改色地拿出了一枚只有指长的类水晶一般的筹码交给了店家,店家这才千恩万谢的收了,碎星真君道:“不必找了。” “多谢前辈!多谢前辈!” 秋意泊心下松了一口气,没钱付账这也太尴尬了。他叹道:“还好有小友在……不知可否给我一枚钱币看一看?” “前辈请。”碎星真君将几枚明显不同成色的筹码给了秋意泊,秋意泊接了一看——他原本以为是类似于灵石一样的物品,只不过模样不同罢了,结果没想到,还真就是一种矿物,这种矿物里虽然有灵气,但明显是偏向于和天材地宝一样自成循环的,而不是灵石那种可以用来吸收修炼的类型。 秋意泊好奇了起来:“此乃何物?” 碎星真君是被八卦道君安排来的,八卦道君只道要服侍好这位长生道君,碎星真君还纳闷着这天下怎么又多了一个长生道君,现在看他的表现,也知道这位道君应该是外界来客。否则怎么会连钱都认不出来? 碎星真君耐心的解释道:“回道君,此乃点星晶,由上古仙朝发放,如今皆为仙盟握于手中,点星晶坚硬无比,便是道君也难以损毁,却也无其他用处,便作为货币来使用。” 秋意泊颔首,原来是有修士搞出来的朝廷,那就可以理解有统一货币的诞生了。 秋意泊掂了掂手中很有分量的晶币,他将一枚极品晶石扔到了碎星真君怀里:“小友且看看此物价值几何?” 碎星真君神识一扫,随即微微变色:“这难道是传说中的蕴含天地灵气的矿石?!” 秋意泊:“……是。” 碎星真君郑重地道:“此物极为珍贵,以这颗灵石的灵气含量,可媲美同等级丹药了。” 这么一算的话,其实物价也差不多,因为一枚极品灵石大概可以补足化神期五分之一的灵气,但是在凌云道界中化神期所用的恢复灵气的丹药也差不多是一枚极品灵石一颗。 秋意泊产:“那你可愿与我换一些点星晶币?只需给我等价的便可。” 碎星真君有些迟疑,随即颔首:“晚辈绝不敢欺瞒道君,还请道君放心。” 他说罢,便递过来了一枚纳戒,秋意泊神识一扫,就发现大概有两千枚晶币左右,其中极品有二十枚,上等三百枚,其余中品下品秋意泊就懒得数了,他感觉要是不够的话他再跟碎星真君换就是了。 他见碎星真君十分高兴,有些不太能理解——能补足化神修士五分之一的灵气听着是还不错,可这碎星真君不是大乘期吗?这极品灵石对他而言能补个百分之一就不错了,他为什么这么高兴? 凌云道界里真君以上的境界就不会再用灵石恢复灵力了。无他,太慢了,还不如磕丹药来的方便。差这点灵气只能是走投无路了,或者是类似于秋意泊搞个大家伙时必须要用不间断的灵气,才会大批量的抽取灵石中的灵气,其他时候无论是跟人斗法,还是在秘境中探险,谁有功夫等你一块块吸收灵石啊?总不能打到一半,跟对手或者天灾妖兽什么的说等一等,先容我吸收两块灵石恢复恢复灵力再接着打吧? 就算是熟能生巧,吸收灵石的速度再快那也没丹药往嘴里一塞来得快啊! 秋意泊随手就将纳戒塞进了袖袋里,一会儿买东西要用到,忽地看见碎星真君眉间有一抹心痛一闪而逝,他领悟到了什么,将晶币取出塞进了自己的纳戒,将碎星真君的纳戒还了回去,碎星真君这才几不可见地松了一口气。 秋意泊寻思着他们这道界没事吧?大乘真君心疼一个五十立方大小的纳戒? 不过他是打算买点土特产就走的,也不多说什么,他打算先看看物价,要是不够花的话估计还得找个商行,换点钱才是真的。 有一说一,秋意泊这辈子都没这么穷过。 刚刚吃了一碗小圆子,又吃了糕点,秋意泊也不太饿了,优先让碎星真君带他去了一家卖天材地宝的商行,路上经过了一家仙衣坊,秋意泊看了两眼,忽地就转往里面去了,碎星真君只好跟了上去。 这仙衣坊顾名思义,是卖漂亮衣服的,带点法衣功能,但基本上也就比没有强一点。秋意泊扫一眼就知道这地方用户群体是什么人,他进来主要是想到他好久没炼法衣了,包括他自己、兄姐等等,这不大家都提升了一个大境界,衣服也该更新换代了。虽然他们凌霄宗剑修都挺穷的,但是好歹真君了,换一件衣服不过分吧? 他自己衣服倒是不少,但只能算是衣服,和正儿八经的写作盔甲的法衣还是有点差距了的。 刚刚他路过的时候就一眼看见有几套挂在外头的裙子挺好看的,他先买两套,回头融入给露姐和林师姐的法衣里,也好换个新鲜样式穿穿。 秋意泊正想按照自己的习惯从左到右全部来两套的时候,忽地想起了什么,侧脸看向了碎星真君,凝眉道:“这里的法衣……贵吗?” 碎星真君郑重地点了点头:“回道君,很贵。” 秋意泊:“二十极品晶币能买多少?” 碎星真君想也未想道:“一片衣袖。” 秋意泊头也不回地出了这仙衣坊,果然还是要先找个商行换钱!他看向了低着头跟着他出来的碎星真君,不禁问道:“既然如此,你方才得了灵石那么高兴做什么?” 碎星真君答道:“灵石堪比丹药,晚辈自然欢喜。” “那就是此界丹药难得。”秋意泊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仙衣坊:“那为什么这衣服这么贵?” 正在此时,一抹香气自秋意泊鼻端划过,一旁车上下来了两名美貌女修,她们应该是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不禁一笑,随即向仙衣坊走去。碎星真君沉默一瞬,有点想解释,但一时词穷,憋了半天才道:“不如……晚辈带您去商行?” 秋意泊大概也明白,估摸着这仙衣坊应该就是此界的爱马仕了,但这碎星真君都大乘了,居然还觉得贵,可见是这碎星真君比较穷。 秋意泊爱怜的看了他一眼。 怎么说,有种看见了温夷光的感觉。 ——挺强,但穷。:,, 545 第 545 章 人世间哪有这么多爱恨情仇,这问题主要还是集中在一个‘钱’字上,钱能解决的那都不叫事儿,钱不能解决的那才叫事儿。秋意泊陡然发现自己那几十亿灵石顿时失去了应有的功能,虽然知道拿去换一换也挺快,但总觉得心底里莫名有点发慌。 按照某些定律,他现在得小心些,这去换钱的路上大概率会出现一些必须要靠钱才能解决的事情,他看了一眼一旁穷得很坦然的碎星真君,决定带着他一起贴着边走路。 碎星真君不明所以,但眼前这位长生道君是自家师祖吩咐了一定要好好招待的,他也不敢问,他也不敢说,他看了看被楼宇和墙壁挡去了大半的阳光,寻思着可能是……这位长生道君不怎么爱晒太阳? 正当此时,碎星真君的下摆被一个老乞丐给揪住了,论理,他应该能躲过,毕竟是一位大乘真君,可不知为何在被揪住衣服之前他丝毫没有察觉到,秋意泊的脚步也停了下来,回头望来,便见那瞎了一双眼睛的老乞丐拖着调子喊道:“仙长、仙子行行好吧!赏一点吧——!” 碎星真君也注意到了秋意泊,有些迟疑地说了一声‘抱歉’,随即从纳戒中取了一包用油纸包着的食物放在了对方的破碗里,老乞丐的鼻子动了动,却没有撒手:“仙长,行行好吧!赏一点吧!~” 碎星真君微微皱眉,长生道君面前,他也不敢失了礼数,便拿出了一枚点星晶币放在了上头,老乞丐将破碗摸索着放在了地上,用那手去摸了摸,迅疾如风地将晶币塞进了衣襟里,另一手还是紧紧地攥着碎星真君的衣摆,又喊道:“仙长,行行好吧!赏一点吧!” 碎星真君看向了秋意泊,秋意泊笑着点了点头,示意他随意,于是碎星真君又给了一枚晶币,道:“已经有两枚中品晶币了,够你花用半年了。” 老乞丐抬起脸来,似哭似笑地喊道:“仙长善心,不如就多赏赐一些吧!” 碎星真君也生出了一些恼怒之情,他正想拂开老乞丐,却听秋意泊道:“他要,你就给呗……这年纪轻轻的,就瞎了一双眼睛,还长得这般丑陋,确实可怜。” 碎星真君:“……前辈?” 这老乞丐都一把年纪了,为何要说他年轻? 秋意泊将之前从碎星真君手中交换来的晶币扔还给了碎星真君:“他喊一声,你就给他一枚……左右是寻个乐子,什么乐子都一样。” 碎星真君心道道君一言一行必有其深意,便又将一枚晶币给了老乞丐,秋意泊笑盈盈地看着,果然那老乞丐收了晶币,又唤了一声:“仙长,行行好吧!再多赏赐一些吧!” 碎星真君又给了对方一枚,老乞丐这次没吭声了,秋意泊轻笑着说:“叫啊,怎么不叫了?哦对,你是瞎的,我告诉你,这位仙长手中还有二十枚极品晶币呢,你且多叫几声,都是你的。” 老乞丐僵在了原地,碎星真君自觉替他有些尴尬,既然今日是他被牵住了袍角,便是与他有缘,他舍出一些或许也是天命注定,他将此前秋意泊给他晶币全数放进了碗里,拱手道:“前辈,我们走吧,商行就在前方不远处了。” 秋意泊道:“急什么?还有天材地宝没给呢。” 碎星真君还没来得及说话,老乞丐就嗖的一下跳了起来,碎星真君这才发现这老乞丐身形很是修长高挑,老乞丐指着秋意泊骂道:“你这人!有没有一点意思!关你什么事儿啊?!” 看他指人的方向,眼睛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秋意泊耸了耸肩,笑道:“有意思啊!怎么没有意思,这种景儿可难得一见,还不兴我多看两眼?” “你——!” 这种事儿秋意泊都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了,只不过以往都是他被牵住,如今是换了人罢了。 老乞丐气得两眼发花,偏偏对方又是个和他同等修为的,还真不至于为了这点事就打起来了。他颤颤巍巍地指着秋意泊:“你、你、你……算了我不跟你计较,走了!” 秋意泊凉飕飕地说:“欠了因果就这么跑了?不太好吧?” 老乞丐冷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往碎星真君怀里扔了个东西,碎星真君一看,居然是一根玉简,他下意识地看向了秋意泊,秋意泊摆了摆手:“给了你的就是你的……估摸着是什么神通法门吧,你也是大乘真君了,不大可能将道统传予你。” 远处又传来了一声冷哼,一道冷光飚射而来,端端正正地扎在了碎星真君耳侧的墙壁上,老乞丐道:“我还偏就给了!拿着吧你!小子!你听好了,若你能学出点名堂来,便来旭峰找老道我!” 秋意泊都快笑出声了,哦不对,他已经笑出声了:“他是八卦道君门下弟子,就算学出点名堂来,也不大容易去找道友你。” 远处又传来了一些骂娘的声音,仔细分辨一下是那老乞丐在骂,大概是什么‘娘的,居然是八卦那老贼座下!’,‘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这样的话。秋意泊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唯有碎星真君满脸都是茫然之色:“……前辈?” 不是他不能理解,而是信息量太大,他一时不能接受。 “旭峰是何处?”秋意泊问道:“这两支玉简你好生学吧,也算是你的机缘。” 碎星真君这才回过神来:“旭峰……旭峰乃是天月道君的道场,这……方才那位就是天月道君?” “大概是吧。”秋意泊随意道:“总之我是不认得的,你自己看着办吧。” “是,前辈。”碎星真君颔首,他顿了顿,又拱手道:“多谢前辈指点。” “要谢我,就带我去找个靠谱点的商行吧。”秋意泊摆了摆手:“顺道想一想晚上去哪里吃比较好。” 碎星真君沉默了一瞬,“是,前辈。” 然后秋意泊就听见碎星真君在问八卦道君这齐云城哪个饭馆最好,八卦道君沉默了许久才报了个名字出来,听他的语气,十分后悔派碎星真君前来。 秋意泊这头则是进了商行,商行的名字非常经典,叫做悦来商行,他们二人一进门,见多识广的小二就迎了上来,满脸热情地招呼他们上二楼:“两位前辈,还请上雅间!” 秋意泊从袖中摸出一把折扇唰得一下打开了,自觉风流地扇了扇,白底洒金的折扇上写了四个张狂的大字‘天命风流’,小二一见就笑得更热情了,扬声喊道:“贵宾两位!楼上请——!” “赏。”秋意泊洋洋得意地对碎星真君道:“没想到这小地方,规矩倒还不错!” 碎星真君眼角跳了跳,秋意泊都说赏了,他还能怎么办?亏得他身上还有些散碎的下品晶币,便随手抓了几枚给了那小二,小二更是殷勤万分,引两人上二楼还不忘道谢:“谢前辈赏赐!” 秋意泊一边上楼一边跟碎星真君传音道:【说来,你家老祖让你来招待我,给了你活动的钱财了吗?】 碎星真君:【……回前辈,没有。】 【哦。】秋意泊道:【那回去记得问他要。】 碎星真君不想答话,这点小钱,他怎么好意思跟师祖开口,可看着秋意泊真挚的眼神,他又不好意思说实话,便含糊了两声过去了。 秋意泊啧啧了两声,其意不言而表。 好不容易等两人坐定了,上了茶水点心,管事的早已候在一旁,待说明了来意,管事便问道:“不知前辈想出手何物?” 秋意泊将一颗上品灵石放在了桌上,那管事一愣,随即看向了秋意泊,待秋意泊点头,他才说了一声告罪,将灵石取在了手中仔细观察,不过几个呼吸,他便又放了下来,眉宇间有一丝惊诧,他定了定心神,拱手道:“前辈,晚辈斗胆,可否请大先生来掌掌眼?” 秋意泊随意地说:“直接带过去吧。” 哪怕第一次是在碎星真君这种大乘期真君脸上看见的,可再从别人看一次对灵石的震撼之色他还是觉得怪尴尬的。 “是,是!多谢前辈。”管事的小心翼翼取走了这块流光溢彩的灵石,放入了锦匣内,双手捧着带走了。秋意泊喝了一口茶,又拈了块点心尝了一口,赞道:“比路边的好吃。” 碎星真君已经悟了,此刻眼观鼻,鼻观心,捧着茶盏道:“稍后晚辈便替您准备几份。” “不错,孺子可教。”秋意泊含笑说罢,又拈了一块点心吃了,应该是个莲蓉绿豆馅儿的,入口绵密细软,奶味十足,吃的秋意泊眉开眼笑——有奶味儿,要么这个道界奶源很容易找,要么是有类似奶味的水果,他好久以前在鹿野林摘的奶果早吃完了,刚好在这个道界补充一点。 可能会比较贵,但应该也贵不到哪里去——如果他不能体验过,或许他还能放弃,如今却是沉甸甸的,再也放不下了……反正说一千道一万,奶茶他是一定要喝的,奶冻也是要吃的,双皮奶也不能少,各种点心里也是要加牛奶的。 房门被敲响了,碎星真君道了一声‘进’,方才那管事便带着一个眉发皆白的老者走了进来。这种比较大型的商行中就会有专门的人负责对宝物掌眼,通常都是德高望重的饱学之辈,自身也能力不凡,算是客卿。那老者进门便有些讶异:“晚辈拜见前辈。” 老者本身是大乘真君,他听掌事的说来的是个看不清修为的少爷,又跟着个大乘真君,若非是这灵石举世罕见,他绝不会亲自来这么一趟,哪想到一进门便看见了个道君? 秋意泊一手微抬,老者便直起身,随即屏退了左右,秋意泊一手支颐,道:“好奇怪,我明明掩盖了修为,为何你还能看穿?” 老者温和地说:“道君容禀,道君周身捉摸不定,哪怕刻意保持在大乘期,亦不掩飘然之意,老朽本就是大乘境界,看道君不明朗,便知必是道君了。” 秋意泊闻言颔首,愈发收敛了气息,见老者眼中露出了笑意,确定自己掩盖的不错,这才停手,他道:“大先生还请坐下说话。” “多谢前辈。”老者很有灵性的将道君二字改为了前辈,他坐了下来,随即道:“此宝灵气充盈,最妙的是其中灵气平和,任意修士皆可吸纳其中灵气,较之丹药,免去了丹毒之扰,只这一块,老朽愿出一枚极品晶币。” 秋意泊估算了一下价格,觉得还挺公道,反倒是碎星真君有些尴尬地低下了头——此前长生道君给他的灵石品质明显要比这一块好很多,至少也是百倍之差,他却只估算了二十枚极品晶币,显得他在占长生道君便宜一般。秋意泊示意无碍,又将极品灵石取了出来,老者眼中光芒一闪,连忙取了查看,秋意泊道:“这一块极品灵石呢?” “若是这一块,老朽愿出一百极品晶币。”老者道。 “大先生能做主收多少?”秋意泊若有深意地看向了老者,老者一愣,随即心领神会,他伸出一手:“极品灵石,可收十万。” 秋意泊心下微微摇头,怎么说?果然如此。 灵石如果数量比较少,大可以作为一种新出的丹药来出售,十万块极品灵石,通过商行,应该只会散在小部分人手中,影响不了什么,但是数量要是再多,那难免就要扰乱市场了。这样的东西,只要是修士就能用,切切实实的存在价值,会冲击点星晶币的地位的。 这个道界有点星晶币这种毫无价值,全凭借信用来成就的货币,那说明发行者十分有实力,既然要发行,那不可能就此不管,否则点星晶币早就被取代了。如果秋意泊出手的数量太多,不光悦来商行会有麻烦,说不定还要查到秋意泊头上,那更是麻烦透了。 算了,一百万极品晶币,凑合着也够用了。 秋意泊微笑着道:“十万枚,我有,不过物以稀为贵,我尽数给了你们悦来商行……” “前辈的意思是不再出售给其他商行?”老者道。 “应该是。”秋意泊解释了一句:“我出门游历,暂停留于此罢了。” 老者瞬间明悟,当世道君不过八位,眼前这一位可不像是那八位道君中的任意一位,那就是外界来游历的了,怪不得要出手这些。老者又明悟了一点,若只是用于日常,这一百万极品晶币是绰绰有余,可要是这位道君看上了什么天材地宝,那就是万万不够。 老者想到此处,不由一哂——既然是道君,哪里又缺天材地宝呢?届时他看中了什么,拿出等价来换便是了。 “老朽做主,可为前辈提价至一百一十枚极品晶币,若是再多,还得过问了东家才行,许是要请前辈稍候。”老者道。 秋意泊想了想:“那就这个价吧。” 他又道:“我难得来一次,你这商行中卖些什么,可有名录叫我瞧瞧?” “自是有的,前辈请。”老者当即从袖中取了一根玉简出来,秋意泊不动声色地接了过来,果然如他所料,物品报价都在里头——凌云道界早就弃之不用了,凌云道界从他修行时就已经是很潮流的液晶屏幕购买,跟刷某宝似地一目了然。 秋意泊心中一动,就有了一点念头,他暂且按捺了下去,转而认真开始看起了玉简中的内容,反是没见过的通通要一份,这一百万极品晶币看着是多,但也架不住他这么个买法。 碎星真君刚刚还在夸道君果然是道君,这般轻易的就能换得百万极品晶币,结果就眼睁睁地看着这一百万极品晶币一点点消失无踪,暗叹怪不得长生道君问他师祖有没有给钱财,这个买法……亏得长生道君体恤,否则他今天估计要卖身给这悦来商行了。 秋意泊看着送来的东西,不多时他就看见个一捧碧青色细砂混在了一堆矿石中,示意让人取来看了看,这一看,不得了,果然就是碧青砂! 秋意泊心想稳了,他碧青砂多得能堆满一个芥子空间,他方才也想着万一看中了天材地宝怎么办——毕竟也不是所有天材地宝都在野外等着你去刷,大多数情况下比较稳定的天材地宝来源还是商行,他要是看中了什么,总不能说上手去抢吧?说是拿天材地宝换,那确实容易,可万一对方就是只收钱怎么办? 他方才都想接一单炼器了,反正这道界的道君看似不怎么值钱的样子,走着走着都能遇到一个,那他这个阳神道君帮一位道君炼个法宝武器什么的薅一点钱财应该挺容易的。 秋意泊问道:“这天青砂大先生收么?” 老者颔首:“自然,天青砂甚是难得,每一两为一份,一份售价在二百六十极品晶币左右,我悦来商行可以用二百三十五的价格收购。” 秋意泊欣然接受,要知道凌云道界一块标准大小的天青石大约是两斤重,也就一百三四十极品灵石的价格罢了。这一斤可是十六两,这个价格划下来,秋意泊血赚不亏。他笑道:“你们想要多少?” 老者想了想:“前辈,天青砂难得,自然是多多益善。” 秋意泊意味深长地说:“想好了再说话。” 老者:“道君容禀,您打算出多少?” 秋意泊轻笑道:“实不相瞒,我有一条矿脉……” 一旁的碎星真君:“……???” 老者:“……什么?这天青砂居然还能成就矿脉?!” 谁不知道这天青砂是极品的炼器材料,温和谦润,生水起风,可这天青砂实在是难得,它只生长一些风水极佳之处,且通常只有短短的几米,与其他动辄横贯千里的极品矿物矿脉来比实在是太少了,否则也不至于是这个价格! 秋意泊微微侧首,笑着说:“不过是在另一个道界中,我身上只携带了几万斤罢了……所以,你们要多少?” ……几万斤? 碎星真君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指,他有点想算一算这到底是多少钱,老者一脸茫然,许久才咳嗽了一声:“道君,您不是在开玩笑吧?” 秋意泊反问道:“骗你作甚?” 老者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垂目拱手道:“晚辈失言。” …… 秋意泊最后是带着两千万点星晶币自悦来商行出来的,临走还提了几十份点心攒盒当做赠品,倒不是那头不收了,而是秋意泊不想卖了——他突然想起来他不是打算买点土特产就去另外一个道界吗?准备这么多钱干什么? 他刚刚也看过了,这里也没有寒月道界里如同碧青砂这样可以对标天青石的便宜可占,大多数天材地宝也异曲同工,其实并没有太值得多留的地方。况且他也打听出来了,这道界有八位道君,最低阳神初期,最高的是合道中期,秋意泊寻思着自己一个外来者,万一有人眼红拉拢了其他道君一道来打劫他……是很麻烦。 一个不小心会丢掉性命的麻烦。 故而秋意泊换到两千万就收手了。 他如今正在客栈休息,碎星真君住在他隔壁,似乎是八卦道君另外派了一位善于吃喝玩乐的真君来,目前还在路上,请他稍候。 秋意泊把玩着点星晶币,别说,这玩意儿怪好看的,切得大小也很合适,拿在手里把玩正正好好。 听说这点星晶币坚硬无比,连道君都不能轻易损毁,所以才用来做了货币……秋意泊指尖冒出了一朵金色近白的火焰,它以秋意泊为主,秋意泊越是厉害,它自然就越厉害,秋意泊想着有机会再找几朵异火给它补一补身子……提升提升威力。 秋意泊将晶币放在了桌上,极光金焰悄然无声地就落了上去,秋意泊这么多年火玩下来,控制得极好,说烧晶币就只烧晶币,绝不会烧到木桌,随着极光金焰将晶币彻底包裹,秋意泊也不禁挑眉。 这辈子他还是第一次看见极光金焰不能立刻烧化的矿物。 在极光金焰的包裹下,只有晶币的边缘出现了微微融化的迹象,秋意泊伸手将晶币拾了起来,极光金焰自然而然的顺着他莹润的手指攀爬了上去,在他的皮肤上形成了一层几近于无的手套。秋意泊捏着晶币触碰着融化的迹象,随即祛除了指尖的极光金焰,晶币陡然遇冷,在他指尖上形成了一条丝线,秋意泊趁着余温,将这条丝线拉得越来越长,最后与晶币断裂。 秋意泊将丝线团成一团,继续用极光金焰熔炼这团丝线,果然,受热比较均匀后融化的也极快,不多时,秋意泊掌中就出现了一滴橙红色的水滴。 温度很高,如果不是有极光金焰护住手掌,秋意泊的血肉都能被烧出个洞来。 几条半透的灵丝从秋意泊指尖延展了出来,包裹住了这一滴液体。不过一瞬,秋意泊就惊呆了。 别问,问就是惊呆了。 是他不懂有钱人的世界?还是他不懂道界的玄奥?! 类无定辰星矿石,一块极品灵石能买一百一十枚啊!家人们!一枚有整整一两重啊! 这还走个屁! 他要定居! 今天就去买房,谁也别拦他!区区八个道君又算什么!不过八个道君今天就给着手炼器拉关系!他可是高贵的炼器师啊要发挥他的特长! 他秋意泊,这一趟要是不存一辈子够用的点星晶,他就把名字倒过来写!:,, 546 第 546 章 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 月下一紫衣人独坐,举目望星河灿烂,若有所思,许久才道:“人走了?” “师祖,长生道君已然离去。”碎星真君恭敬地答道。 八卦道君问道:“说了什么没有?” 碎星真君犹豫了起来,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八卦道君却是一笑:“说说吧,又不是什么大事。” “长生道君说……”碎星真君定了定神,道:“道君说多谢老祖款待,另见我穷困潦倒,叫我记得问师祖要一些钱财做薪酬,还特意提点了我能要晶币就不要天材地宝。” “哦?”八卦道君微微一沉思,随即便明白了什么,又问道:“还看出什么来了?” 碎星真君顿了顿,硬着头皮说:“弟子……那位道君喜好美食,家中妻妾姐妹众多,气度不凡,平易近人,弟子以为当是某道界的世家子弟。” 他知道老祖将他派去招待长生道君就是想从长生道君口中打探些什么。但凡修士,日常行动中总会透露出一些特征,比如善剑者气息锋锐,善器者好天材地宝,善丹者好灵草,然而实际上他回想起来就想到了长生道君的‘这个好吃,那个也好吃’,还有‘买了!’,什么灵草矿石照单全收,就是路边小摊卖给小孩子玩的雨花石,这位道君都能在摊子旁边站一炷香一颗颗挑。那些女修喜欢的,那位道君买的更厉害,胭脂水粉那都是一样来几套,仙衣坊那些中看不中用的法衣直接都被包圆了。 碎星真君想来想去,感觉这位长生道君最有可能修行的是饕餮大道,专好口腹之欲的那种,至于出身,一定是世家子弟了! 八卦道君听罢,笑叹道:“也罢,便这般吧!” 碎星真君接住了八卦道君抛来的东西,他低头看着纳戒,不必看就知道里面钱财无数,他有些愧疚地道:“老祖,弟子不敢领受,弟子无能……” “你确实无能。”八卦道君说罢,又颔首道:“偏偏这也是你的好处。” 碎星灵根不大出色,悟性也不大出众,算不得什么天之骄子,为人处事也算不得圆滑通透,可他却有一个好处——他有一份赤子之心。他品性正直,心怀仁善,抱诚守真,表里如一,答应别人的事情,能做到圆满绝不只做八分,与他为亲为友,决不会遭其背弃。 这样的人多难得啊。 老天爷是喜欢好人的,碎星真君就这样一路稳扎稳打修炼到了大乘境界。 其实不光老天爷喜欢,八卦道君也很喜欢这么一个好人,大部分人都喜欢这么一个好人。外界来游历的道君极少,或许来了,在众人发现之前就又悄无声息地走了,这位长生道君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实在是难得。 他又见那长生道君与飘霜楼的白羽过了几招,居然主动开口认输,可见心性不错,故而他才派碎星去,也算是叫碎星与那位长生道君结一个善缘,也算是叫碎星长长见识。 打探不出什么来,是在他意料之中的。再者,换了其他弟子,说不得就要口灿莲花套些话来,平白惹怒了一位道君,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寒月道界。 秋意泊那叫一个大摇大摆入了寒月城,连易容都懒得易,他一出现,就被有心之人发现,不过一个时辰,寒月城一众真君就知道那个长生真君回来了! “他还敢回来?!”朝烨真君得知此事,不禁嗤笑道:“这可不是在秘境中,真君可真有胆量!” 从寒月秘境出来的真君对这位长生真君感情都十分复杂,在秘境里头且不提,自寒月秘境后,人族真君联袂要求妖族交出长生真君,妖族真君要求人族交出长生真君,于是双方真君愣是打了十几年,若不是两位道君压制,险些又成了两族大战。 饶是如此,其结果也甚是惨烈。 当然,最可恨的是大家打到最后才发现长生真君消失了,待有人终于求问到道君跟前,才得知这长生真君早就离开了寒月道界,他们这些大名鼎鼎的真君就是为了一团空气在那儿打生打死。 或许是有了共同的敌人,双方也算是各自出过气,分出个高下来,倒也安静了下来。受伤的要养伤,有感悟的要闭关,等一众真君陆续出关,才发现设在人、妖二族边境的禁制已然消失,双方已然流动了起来。 你妖族跑来人族城市要被喊打喊杀,人族跑到妖族城市同样也要被喊打喊杀;你人族抓了妖修去卖,妖族照样抓了人族去卖……久而久之,边境便出现了一座新的村庄,逐渐村庄又成了小镇,小镇又成了城。此城中不分妖族与人族,严禁动武,有什么矛盾上生死擂一决胜负,曾有人不信这个邪,在城中动手,结果不幸遇到了两位道君微服…… 反正后来就没什么人吃了熊心豹子胆在这座城中闹事了。待时日久了,人、妖二族也勉强实现了和平共处,至少明面上不至于不分青红皂白就喊打喊杀了。 话虽如此,但对于一众真君而言,秋长生此人还是尤为可恨! 朝烨真君笑道:“走,看看去!” 等朝烨真君到时,秋意泊正站在一辆马车前,笑眯眯地与马车中人说着话。 长留真君无奈地道:“真君就这般回来了?” “不然呢?”秋意泊反问道:“难道我还要避着人?” 长留真君叹了一声气:“想要杀真君的可不少。” “那长留道友想不想杀我?”秋意泊笑若春山,抬眼看向长留真君时,长留真君几乎愣怔了过去,随即长留真君笑着摇头道:“自然不想,真君于我有大恩,我怎么能恩将仇报?” 长留真君自寒月秘境出来时,将他那柄法剑带了出来,除了他以外,其他人在这方面可谓一无所获。 秋意泊道:“没有就下来呗……好久没来了,陪我逛逛街。” 长留真君无有不肯,自然掀了车帘下了车,他一下车,秋意泊就打量了他一下:“咦?你这一身倒好看。” 长留真君今日穿的一身五彩斑斓的白,层层叠叠的白色布料在光下折射出不同的色彩,几乎叫人以为衣物本来染就的就是这个颜色,偏偏这些色彩融合在一处,又叫人觉得和谐无比,丝毫没有轻浮之感,衬托得长留真君越发品貌风流,当真是好看的。 长留真君笑道:“自然好看,人族那儿最好的炼器师替我做了十三年,才成就了这一件法衣。” 秋意泊颔首道:“不错,我回头也去订两套来穿。” “……”长留真君诚恳地说:“真君最好还是别去的好。” 秋意泊当初跑路,一是为了拿了人家的望舒秘境,怕伴月道君和凌寒道君找他麻烦,二也是因为在寒月秘境里做的太过分,虽说杀一个、十个真君不难,但如果不幸一口气面对数十真君,秋意泊一样会很头疼的。 如今他当然不怂了,自然就大摇大摆的回来了。 秋意泊笑道:“不妨事……最近有什么好吃的没有?我喜欢的那家脆骨还在不?” 自寒月秘境出来,秋意泊就不信这群真君没调查他平日言行,怕是家里养的猫比如翠衍的老祖都被翻了个底朝天。 果然,长留真君道:“还在的。” “我尝了一尝,确实美味,便替真君保下了。” 秋意泊正想调侃他一句要不要给点报酬,忽地听见一声口哨,两人闻声侧脸望去,秋意泊想了想:“玄烨真君?” 朝烨真君眉心一跳:“我叫朝烨!” 秋意泊没什么诚意地道:“许久没见你,给忘了。” 朝烨真君勾了勾嘴角:“真君如今还敢回来,当真是胆大包天。” 秋意泊仰着头说:“知道我为什么敢回来吗?” “为何?” “我发现这么久过去了,你们都没有一个叩问阳神境界的,我回来也无妨。”秋意泊那叫一个笑若春风,温和近人,张嘴吐出来的话却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儿。朝烨真君停了眉心直跳,还有些隐藏在暗处的,更是气得脑壳子发晕。 这是在寒月城,道君最不喜他们在寒月城中动武,冷静……冷静…… 秋意泊笑吟吟地看着朝烨真君:“朝烨道友,可要动手?若你不打算动,那我可就走了。” 朝烨真君眉目一动:“不知道的人,还当你秋长生已经是道君之尊了呢……你未免也太不把天下英才放在眼中了。” 哪里想到秋意泊居然点了点头。 大庭广众、青天白日、众目睽睽之下!秋长生这个竖子居然点了点头! 当即便有一真君自巷中行出:“秋长生!你居然还敢回来!即是如此,本座便与你来算一算寒月秘境之仇!” 秋意泊无所谓,反正是对方主动挑衅,他把人摁住了也不算丢人。正在此时,忽地人群向两侧分开,一架朴素的马车出现在了众人面前,牵马者乃是以为大乘真君,车上是谁自然不言而喻了。 “晚辈等拜见圣君——!”一时之间,周围呼啦啦跪倒了一片,秋意泊笑着拱了拱手:“道君。” 车帘掀开了一半,露出了伴月道君半黑半白披散而下的长发与优美的下颌线,他侧脸看向了秋意泊:“如今你我同阶,你当称呼我一声道友。” “论交情,那还是叫道号吧。”秋意泊立在阳光下,一手微抬,灼灼不可直视:“伴月,我许久未来,谢你来迎我,不如我请你吃饭?” 伴月道君当真颔首,若有笑意地说:“好。” 秋意泊是个混不吝地,大乘的时候去街边买烧烤,到了道君他不光自己去街边买烧烤,还拉着伴月道君一道。伴月道君被他拉着往那个秋意泊心爱的烤脆骨的摊子去了,未留一众真君茫然无措。 “秋长生……是什么意思?”一位真君恍惚地说:“他怎敢直呼圣君道号?!” “他……他……”另一位真君满脸都是不敢置信:“这怎么可能?!” 朝烨真君站在二楼许久,没吭声,好险,他差点就下去试试一位道君的实力了。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又有人问道。 长留真君悠悠地说:“意思是……诸君,我们有第三位道君了——长生道君。”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地想到,怪不得那秋长生方才点头点的那么毫不犹豫,他堂堂道君,确实能够不将天下真君放在眼中。 终于有人忍不住喃喃了一句:“苍天无眼!竟然叫这等恶人叩问炼虚合道之境!” 话音未落,天空闪过一道惊雷,晴空霹雳,却是雷音滚滚,如同苍天震怒!众人不禁抬头望去,那说话之人连忙叫同伴拉走:“胡说什么呢!” 长留真君也在看着天空,随即想到……哎?方才长生真君还找他逛街,哪想到一眨眼他就又将他抛下了呢? 算啦,回家。 …… 秋意泊和伴月道君自然也听见了雷声,秋意泊下意识缩了一下,伴月道君眉目不动,从喉中发出了一个代表询问的音节,秋意泊抬眼看了一眼天色:“估计老天爷也挺生气的。” 怎么不是呢? 为了留下秋意泊,大手笔的给出了望舒灵脉,结果好家伙,那叫一个血本无归! 秋意泊缩了一下,主要是下意识防御着这道雷真的落到他身上,虽说他现在这个修为被劈一下大概率没有太大的事情,但是那也不好受不是? “寒月秘境?”伴月道君道。 “不止哦。”秋意泊凑到了他的耳边,低声说:“是望舒灵脉。” 伴月道君不禁摇头,秋意泊看了他两眼,笑道:“恭喜。” 伴月道君已经在阳神巅峰,秋意泊看他只觉得他周身气息圆融,类于天地,这种感觉很难描述准确,但是秋意泊知道,则是伴月道君即将叩问合道之境的征兆。 伴月道君闻言道:“也要谢你。” 他们两个所过之处诸人退避,无他,就伴月道君这标志性的长发,谁能不认识呢?秋意泊他们到了烤肉摊,摊主本来缩在一旁,忽地一看见秋意泊,瞬间想起来了:“咦,是真君?!您又来了啊?还是老规矩?” “我全要了,你先烤着……我胡乱瞎弄罢了。”秋意泊应付了老板,厚着脸皮对伴月道君说:“我就是贪图寒月秘境。” “你喜欢秘境?”伴月道君道:“我送你两个。” 烤肉摊上有现成的烤好的,秋意泊这头接了烤肉和脆骨,带着伴月道君到一旁坐下先吃了起来,他叼着脆骨嚼得咯吱有声,笑道:“别,一个望舒灵脉我还没搞明白呢。” “有什么不明白?”伴月道君直接了当的问道。 “不太敢动手。”秋意泊也不见外:“望舒灵脉实在恐怖,我轻易不敢调动。” “它既认你为主,有何不敢?”伴月道君平淡地说。 “就有一种模模糊糊地感觉,让我不大想动它。”这倒是实话,秋意泊之前觉得不到道君之境动不了望舒灵脉,如今到了阳神境界,依旧下意识回避了望舒灵脉,他接着道:“可能是机缘未至吧……算了,不提它了,滚滚呢?滚滚还好不好?它长大了没?可以化作人形了吗?” 伴月道君一顿:“在家中,我族幼年期十分漫长,还不能化形。” 秋意泊笑道:“那我回头去看看它?我带了不少有意思的小玩意,想来它会喜欢的。” 伴月道君:“……好。” 伴月道君以为秋意泊是客气,结果秋意泊是真的不客气,吃完了一抹嘴,就让伴月道君带他回家,他想抱熊猫崽子了,伴月道君只得带他回了九天仙宫,秋意泊看着仙宫,有些疑惑地问道:“这不是凌寒道君的住处吗?” 他记得伴月道君住的是一座山?总之不是在天上飞的。 “与他换了。”伴月道君轻描淡写地说罢,秋意泊就眼尖的看见了漫山遍野的寒玉竹,当然还有寒玉笋。他以前见过九天仙宫一回,当时还震撼了他一把,还想着以后也要炼这么一座仙宫出来呢,自然对九天仙宫记忆深刻,他明确的记得九天仙宫之前没那么多竹林的。 当时看的时候,他记得九天仙宫上的竹林只有一小片,现在感觉半座山都是竹林。 秋意泊瞬间悟了,别问,问就是活了一把年纪的可可怜怜的大熊猫终于知道寒玉笋好吃,想尽办法和人族道君换了道场,也不知道付出了多少代价,就为了一口口粮。 秋意泊不禁笑了起来,坦然地道:“好多寒玉笋,伴月,我可以摘一些带走吗?” “自然。”伴月道君将他带进了一片禁制重重的竹林,秋意泊就看见了趴在一堆寒玉笋和笋衣上的滚滚,他三两步过去,将滚滚抱了起来,举高高并且塞进了自己怀里,低头在毛茸茸地头顶亲了一口:“滚滚,还记得我吗?” 滚滚嗷了一声就往他脸上扑,哼哼唧唧地拿胖乎乎地脸使劲地蹭他,秋意泊大笑了起来,也去蹭它,反正伴月道君说了它还小,连人形都化不了,四舍五入就是个婴儿,蹭蹭怎么了? 跟滚滚玩了好一阵,秋意泊才意识到伴月道君应该还在,果然一回头就看见伴月道君低着头站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他自觉失仪,不禁喊了一声:“伴月?” “……嗯。”伴月道君:“怎么?” 秋意泊拿出了两张竹塌,自己抱着滚滚坐了一张:“你来你来,我跟你说,我其实一直在研究种笋,但总是种不出来我想要的那种,伴月你是行家,不如替我试试?反正我吃着都差不多。” 伴月道君已经在一旁坐下了,闻言就见秋意泊提溜了两大两小四根竹子出来,有两根明显就要比另外两根灵气充裕许多,滚滚心知是好吃的来了,伸出两只爪子去扒拉,秋意泊率先给了它那根嫩点的。指着它们说:“这是无定真竹,我们那个道界顶尖的天材地宝之一,这东西讲究机缘,我也没有多少……旁边这两根是我自己种的,你试试看?” 伴月道君沉默一瞬,很实在的接了无定真竹就放在嘴边啃了一口,无定真竹这么坚韧的材料,秋意泊平时要处置都要费一番功夫,在伴月道君这儿就跟个甘蔗一样,咔擦一声就咬下来一块。 伴月道君吃的很斯文,但无定真竹在他那儿也没坚持过一盏茶就没了,连个渣滓都没吐,他看向了秋意泊:“……很不错。” 他可能自己没察觉,他满眼都写着‘再来一根’。 秋意泊是真的没有得多,笑道:“你试试这种。” 伴月道君接了另一根,秋意泊自己种的,再差也有限,他咬了一口试了试,随即皱眉道:“相似,但天差地别。” 秋意泊闻言叹气道:“我也不知道差在了哪里……天天灵气培着,灵土养着,养出来就是比无定真竹差了一丝,可能与天生地养还是有些差距的。” 想想也是,这种东西哪里是这么容易就可以种出来的? 秋意泊正想说不好吃就别吃了,就见伴月道君又咬了一口,眉头舒展了开来,一种‘虽然灵气不怎么样但是也很好吃’的感觉油然而生,秋意泊一愣,笑道:“你喜欢这个?” 伴月道君含蓄地点了点头,秋意泊倒是无所谓,反正他就是这么养着,品阶又不如何出众,他这个竹塌主桌的全是自己种的竹子——不割掉点也不行啊,竹子长得太快了,一个不注意一年就能多占一片地。秋意泊还是很喜欢镜湖境那样浅浅水域的,不是很想让镜湖境里唯一一座山全给竹子占了。 秋意泊毫不犹豫地就砍了一半,塞进芥子空间,连带着芥子空间一并送了伴月道君。伴月道君颔首接了过来,也不客气,拿了一根嫩笋接着吃了起来,滚滚也转移到了他的怀里一道吃,秋意泊看了好一会儿熊猫吃播,这才想起来正事。 “哎?伴月,你可借我一个人去跑跑腿吗?” “自然。”伴月道君道:“何事?” “也不是什么紧要的事情。”秋意泊扒拉着自己的纳戒,总算是把契书找了出来:“此前我在人族那儿的拍卖会买了一条碧青砂矿脉,百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还替我留着没有……我也懒得自己去跑一趟,你借个人替我走一趟,要是还在的话通知我就是了。” “好。”伴月道君又啃了一口竹笋,有他发话,事情自然办的极快。 秋意泊看着他和滚滚一道吃竹笋,鬼迷心窍地口水分泌,悄悄拿了根嫩笋往嘴里一塞…… 嘶,牙疼……另,果然人类不适合吃生竹笋。:,, 547 第 547 章 秋意泊买的那条碧青砂矿脉位于极天宗辖内,矿脉长百里,至少能产出极品碧青砂约千万份,上品碧青砂八千万份,中品碧青砂一亿,下品碧青砂不可估计。虽说是在万宝堂买态的,万宝堂现在也没了,但这是当时就把钱付给了极天宗的真君,又歃血为盟,发下天道誓约的,从情、从理上来说那都是已经完成的交易,不论万宝堂在否,这条矿脉都是秋意泊的。 伴月道君既然应了秋意泊此事,自然有门下真君帮忙跑这一趟,秋意泊只管在九天仙宫等着消息就行了,这一来一回就是两个月,极光宗位于极北苦寒之地,还是要一些时间的。秋意泊在这段时间里帮伴月道君清理了一片竹林出来,种上了自己栽培的那种竹子——要是熊猫不会说话,那一直吃寒玉笋也没有什么问题,但是伴月道君是个能张嘴说话的熊猫,当然乐意换种口味吃一吃。 那位真君回来时,告知秋意泊极天宗依旧保留着矿脉的,问秋意泊是打算自己去还是九天仙宫顺手帮这个忙,秋意泊想了想还是打算自己去。 在秋意泊眼中,那不是寒月道界不值钱的碧青砂矿脉,那是洞阳道界的点星晶! 如果说这世界上还有什么能让秋意泊动心的,可能就是这种用不完的无定辰星吧……秋意泊都已经想好了,等点星晶大量到货,他就去批量炼制东风,高低给凌霄宗整个十八座洲际导弹发射器,再批量升级宗门弟子的本命剑! 唔……也不能白给升级本命剑,干脆把在凌霄宗的考核设定一个学分,攒满多少分就可以来免费升级本命剑,至于谁来升级这个本命剑……他觉得百炼山弟子很愿意效劳。 开玩笑,这可是类无定辰星的极品天材地宝,多少炼器师这辈子都没摸到过无定辰星!但凡拿出来在百炼山晃一圈,多少弟子哭着喊着不要报酬甚至倒贴灵石和天材地宝只求上手啊! 有一说一,秋意泊觉得自己干完了这一波,自己的长生牌位可以放到凌霄大殿的后殿去了,以后懵管他是死是活,弟子入门高低先给他磕两个。 伴月道君倒也没说什么,秋意泊原本就是大乘真君,如今又一步迈入了道君,还要他担心什么?挥挥手就让秋意泊自便,秋意泊也不是个扭扭捏捏地人,把滚滚按在怀里又揉又搓了一顿后就告辞了。 秋意泊图谋点星晶,却也知道不能将这样大批量的碧青砂一口气放出去,搞垮了碧青砂的价格是小,把洞阳道界的经济搞崩了那他这罪过就有点大了,只能缓缓图之。他这一去还不知道要多少年,所幸长生长,终于再见之日。 秋意泊也懒得慢慢挖掘,花了半天的时间摸到极天宗的位置后,过了明面,干脆利落地将整条碧青砂矿脉直接撬了出来,他芥子空间不少,硬是切成了三段分着装走了。 另一头,洞阳道界。 八卦道君独坐于山崖之巅,闭目打坐,忽地一人就这么突兀地出现了在他面前:“八卦道友!两月不见,道友可好?” 八卦道君睁开眼睛,便看见了一位青衣白发的青年凭空而立,衣袂翻飞,一时之间他竟然有些疑惑自己所见究竟是真还是幻,那青年将一只葫芦扔了过来:“之前说要谢你,我自个儿酿的迷仙引,没多少了,送你一壶!” “……长生道君?”八卦道君接了葫芦,眯了眯眼睛,此人形貌风流难言,岂是昔日初见时可相提并论——不得不说,他下意识地觉得这般的品貌才配得上这位长生道君。“道友为何去而复返?” 秋意泊微微一笑,落在了崖上一块巨石上,一足悬空,端的是一派随性自然:“洞阳道界是个好地方,我打算在此处停留一二百年,之前回去是收拾家当来了。” 八卦道君心下微动,来就来了,定居个一二百年也不是什么大事,道界中八足鼎立,绝无这位长生道君插手的余地……可又为什么要回去收拾家当? 他平静地道:“原来如此,道友自便。” 秋意泊笑道:“我与道友有缘,一事不烦二主,道友再借我两个弟子,指点指点我那座城市热闹,有没有什么地头蛇……不瞒道友,我初初入阳神,可不想凭白招惹了对头。” 八卦道君只觉得这长生道君为人也太热情了一些,但总归是道君,不好太过得罪,便道:“自然。” 他一手微抬,便有两名真君上了崖来,恭敬地道:“老祖。” “此乃长生道君。”八卦道君吩咐道:“长生道君初来我洞阳道界,你二人好生招待。” 两名真君齐齐应是,秋意泊则是好奇地说:“上回那位碎星小友呢?” “碎星闭关了。”八卦道君的目光停留在了秋意泊身上,颔首道:“说来此事还要谢过道友。” 秋意泊就这么大大方方应了,他见八卦道君没什么谈兴,也不再搭话,兴致勃勃地带着两个真君下山去了。 八卦道君低头看向了手中的葫芦,随手拔下瓶盖一嗅,一股酒香从中溢出,初时觉得清淡如水,可再一品却是浓烈无比,八卦道君心中颔首,是好酒,就是年份浅了些。 看来这位长生道君还年轻啊…… 秋意泊也没有为难两个真君的意思,与他们打听了一下洞阳道界。 洞阳道界共有八位道君,之前所见的八卦、灼日两位道君便是其中两位,八位道君也很有意思,各自分管一方,恰好对应了八方,其下各有门派附庸,又隐隐以两位合道道君为首,分为两大势力,不过双方井水不犯河水,日子倒也太平得过。 另有一提,其中一位合道道君便是仙朝,也就是如今仙盟之主,点星晶便是由仙朝发行的。 不过道君们平时也不管什么事儿,统统都是隐修状态,基本和秋意泊认知的差不多——大家都忙着修行,谁有空天天吃饱没事干来当大管家解决一些狗屁倒灶的事情?太闲了可以闭关,不用这么想不开。 所以修士们日常还是以宗门为主,和道君们关系不大。 此外道界有座主城,第一座便是仙盟所在白玉京,第二座则是秋意泊初来时进的齐云城,第座名唤落霞城,听闻落霞城妖修较多,人修不大去的。 秋意泊第一个选择是去白玉京,不过他想了想后就又后悔了,依旧选择了齐云城——仙盟也不是传承一代两代了,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免不了有些世家大族盘根错节,说不得他出门撞到个人,家里就有人在仙盟说得上话,点星晶矿可是在仙盟手中,正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秋意泊还是选择避开了。 他最佳的优势就是他的修为,他怎么说也是道君,仙盟不会轻易得罪他,对他的感官绝对是以拉拢为主,反正他前期也得拉拢人脉,在齐云城也不妨碍什么。 他又不可能冲到仙盟去对着那位合道道君说‘你好,我拿无数天材地宝来换你们这儿毫无用处的点星晶矿’,这样是个人都知道点星晶有问题了好吗! “这般说的话,还是在齐云城更便宜一些。”秋意泊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说来,此前在那擂台上到底是在比什么?我听闻白羽真君胜出可得一片山脉以及秘境?” 其中一位真君解释道:“道君有所不知,此乃我界盛事,由两位道君做东,自然奖赏要丰厚些。” 秋意泊悟了,也瞬间没了兴趣,两个大佬互相掰头,自己又不能真的和对方打起来,只能让手底下的真君们去比试,反正说来说去,跟他没关系,除非他想摆明车马加入某一方阵营。 秋意泊才没有那么想不开呢,他是谁? ——他是高贵的炼器师。 明明可以超然世外,吃饱了撑着去加入某一方势力? “原来如此。”秋意泊又问了几个问题,随即便道:“劳烦两位小友带我去牙行。” “……牙行?”一位真君愣了一下,道:“道君可是想要买什么?” 秋意泊言笑晏晏地说:“大概要买个宅子吧,最好是带个临街铺面的那种,不要太大,但也不能太小,最好能求个闹中取静。” 两位真君应了一声,心中奇异——这位道君,说是要定居,还真要定居啊?他还要个临街铺面?他堂堂一个道君,难道还打算给自己谋个营生? 不是他们见识少,是真的没见过。 ……可能道君就是这般超凡脱俗,大隐隐于市之辈吧? 牙人很快就来了,两位真君应该是亮出了身份,这院子很快就找到了,最重要的是价格便宜——对于某些天材地宝来说很便宜。秋意泊身无长物,只好用一柄大乘期的宝剑和其中一位真君换了钱财买了房子和铺子,还剩下了不少。 就此,两位真君告辞,秋意泊也不曾阻拦,临走还一人送了一件天材地宝。 收好了契书,秋意泊一手负于身后,慢吞吞地在院子里走着,院子只有两进,对他来说也足够了,他也不喜欢招什么仆从,有个花园能散散步,让剑灵们撒撒欢就够了。倒是前面的那个铺面,秋意泊倒是很用心的。 这炼器的生意他要做,不光要做得好,还要做得奇货可居。 一张图纸被快速地构建了出来,院子自然不必提,一应按照秋意泊喜欢的就是了,本来就是日常起居用,炼器估摸着还是要进自己的实验室的。前面的铺子则是被设置成了封闭的状态,一应全用细密的竹帘遮了门上设置一道禁制,有缘者才可入内,且只能挑一件法宝,价格随缘,不还价,爱买不买。 齐云城没有宵禁,秋意泊干脆把奇遇触发的时间也设置成随机了。 花了十来天的时间,秋意泊将整座小院翻修了一遍,布置得严密异常,保证就算是那两位合道道君来了,想要打破他的院子禁制也得拉整座城一道陪葬。紧接着他将以前炼制的法宝填入了铺子,自己则是开始闭关炼器。 他想跟道君拉关系,自然需要道君境界的法宝,这铺子纯粹就是拉一拉名声,顺便日行一善,清理一下自己的库存罢了。 毕竟蚊子肉再小也是肉,卖卖法宝换点点星晶币有哪里不好的吗? 没有,他血赚。 “周兄,你说,这事儿到底是谁的错……嗝!”两个醉醺醺的修士互相搀扶着在大街上行走着,一到晚上,这样的修士比比皆是,也不显得突兀。另一个修士满脸通红,眼神迷离,大着舌头说:“那肯、肯定是王、王兄的错!” “他那个人!就是不、不地道!”修士抬起手指,在虚空中乱点着,仿佛他那口中不地道的王兄就在他的面前一样:“还一天到晚、晚的充英雄!我看是狗、狗熊还差不多!” “……嗝!嘿嘿,狗熊!是狗熊!” 两人一边聊一边走,也不知道绊到了什么,其中一人忽地摔了下去,两人本就是互相搀扶,这一摔连带另一个也摔了下去。修真之士,皆是五官灵敏之辈,寻常人都会觉得酒气扑鼻,到了修士这儿便是酒臭扑鼻,一旁的路人都嫌恶地避开了他们——两个化神修士,也摔不死,没什么好帮忙的,万一对方发酒疯趁乱来一剑,那真是冤得没法说。 两人倒也不以为意,又慢慢地爬了起来,两人接着勾肩搭背歪歪斜斜得往前走,讲着那个‘王兄’的不地道之处,讲到情深处,一个人还呜呜地哭了起来:“我是真心……嗝……真心把他当兄弟的!他居然这般行事……” 另一人则是翻了个白眼:“哭什么哭,丢不丢人!……你是、是个真性情的!为了这么个人不、不值当!走,我请你再续一摊!” “好……好!” 两人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一片荒凉处,齐云城也不是每家铺子都是连轴转开门的,这一带晚上就是歇业的,两人醉的不知今夕何夕,眯着眼睛四处打量着,“今个儿……稀奇!怎么都关门了!” “是、是啊!还想……喝酒!” 两人忽地眼睛一亮,便见前方有家铺子的灯笼还亮着,这大半夜的,开门开的最多的就是酒铺饭馆,两人想也没想就上前敲起了门:“开门!店家——!开门——!” 哪想面前大门动也不动,两人更是不依不饶,灯笼没灭,说明铺子里就是有人的,两人更是用力推起门来,“开门!给你真人开门——!” 里头还是无人应声,两修士趁着酒意怒上心头,居然当即就撞上了大门,一下、两下……正当两人第十次撞击的时候,之前纹丝不动的大门却是悄无声息地打了开来,两人碰的一下就摔了进去,亏得两人只是喝多了,身体本能还在,下意识一个卸力免去了拿自己的头去问青玉砖硬不硬,正在此时,两人身后的大门又悄无声息的关上了。 陡然之间,他们便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两人心中一慌,酒意就去了一半,总算是有三分清醒:“周兄,可无恙?” “无恙,此地有古怪,李兄小心。” 两人慢慢地站了起来,倏地,前方亮起了一轮明月,说是明月,其实是一盏灯笼,亮起时竟然没有半丝灵气波动,故而两人才未发现面前居然有一盏灯笼。两人被唬得心头一颤,陡然想起了一句话:明月不独行,孤灯不是人。 ……那什么,他们两个该不会是……撞那什么了吧? 这年头幽魂还逮化神真人吗?是真的不怕魂飞魄散吗? 两人不由自主地吞了一口口水,总之已经进来了,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自然而然的认为身后大门以他们两之能是开不了了,只能应对。他们深吸了一口气,大着胆子向前走去,本以为那盏灯笼就在面前不远,哪里想到他们往灯笼的方向硬是走了几百步,那灯笼还是不紧不慢地在面前吊着。 他们也试着追逐,奔跑,可那灯笼永远都在前方,不动如初。 这地方到底有多大?从外面看不过是一个几丈宽的铺子罢了!他们在这里走了几百丈都有了! 他们心知不妙,下意识出剑斩向了灯笼,可剑气掠过灯笼之时,居然端端正正地从灯笼中间穿了过去,灯笼还是好好地,如同水中月一般。 两人忽地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抬头望去,便见头顶居然吊着一只一模一样的灯笼,只是差别在于头顶那盏灯笼没有亮罢了。正当此时,眼前那盏明亮如月的灯笼黯淡了去,反而是头顶那盏灯笼亮起了柔和的光,点亮了整座铺面。 他们这才看清楚铺子里到底是何模样——铺子并不算太大,甚至可以说小的,加起来不过是六七座顶天立地的万宝阁,每座万宝阁中间隔开一丈宽。唯一有些稀奇的是这铺子周围的墙壁都是水晶铸造,这才映出了那盏灯笼! 地上脚印凌乱,两人见了后不禁面面相觑,他们两居然在这小地方不停地打转了快小半个时辰!就因为那个简单的机关!两人苦笑了一声,不禁摸了摸鼻子,暗道喝酒误事。 这铺子当中空无一物,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的……两人一眼扫过,如今酒算是全醒了,也明白自己怕是不小心撞进了禁制里,既然有禁制在,光靠自己用正常力道撞能撞开点什么? 两人正欲离去之际,忽地其中一人停下了脚步,他有些犹豫地说:“周兄,那边是什么?” “嗯?”周姓修士闻声回头去看,便见方才还空无一物的万宝阁中端端正正地出现了一件器物。那是一把极其精致美丽的手把镜,看不出什么功用来,可两人在看到它的第一眼就知道这绝对是一件极品法宝! 两人情不自禁地走上前去,手把镜在灯笼下焕发出耀眼的星芒,李姓修士下意识伸手想要取这手把镜,手指却像是碰到了什么壁垒一样,丝毫触碰不到。 周姓修士也是如此。 两人对视了一眼,忽地皆是一顿,随即回过神来——方才有一道意识告诉他们,这法宝需要他们付出身上所有的晶币才能得到。 “晶币?”周姓修士皱眉道:“好生古怪……李兄,你身上有多少?” “万极品左右。”两人相交甚好,一道出生入死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自然无所隐瞒。周姓修士闻言道:“我有四万……” 七万极品晶币,足够找一位有名望的炼器师炼制一柄法宝了——当然了,要扣除掉天材地宝,只算工费。 “这法宝……”李姓修士摇了摇头:“我看我们还是不要的好,这法宝叫我觉得有些……” 他迟疑了一瞬,接着道:“……不太好。” 周姓修士则是道:“我觉得它非常好……好到了如果错过了它,我会抱憾一生。” “你不是被迷住了吧?”李姓修士尝试性的问道:“你如果真想要法宝,我这钱借给你找一位大师也无妨,这里诡异非常,不似善类,还是算了吧……” “……赌一把。” “你说什么?”李姓修士怀疑自己听错了。 七万极品晶币,不是一笔小钱了,可以算是他们两扣除天材地宝后的全部身家了。而他们两存储的天材地宝也不能动,他们出身不如何,自然没有大门派弟子的待遇,这些天材地宝是他们两出生入死才攒下来的,打算用来铸造本命法宝的。 周姓修士定定地看着手把镜:“我想赌一把!” “你……” 周姓修士侧脸过来看向了李姓修士:“李兄,我觉得这是我的机缘!我想赌一把!” “……好吧。” 周姓修士将所有的晶币都放在了万宝阁上,终于取走了手把镜,他直接滴血认主,过了一瞬后,他目中狂喜,将手把镜递给了李姓修士:“李兄,你看!这……” 正当此时,两人身周天地异变,两人仿佛被一股巨力扔到了何处去,等两人反应过来时,两人就已经站在了店铺外面。还是那两盏灯,还是紧闭的大门,还是遮得密密实实的竹帘,甚至连一个招牌都没有。 两人对视了一眼,不再说话,状若无事的离开了。 …… 五个月后。 一道华光闪过,王真人下意识躲避了开来,可他明明躲避了,却见周真人手持镜中居然钻出来了一道幻影,无论是身材样貌乃至修为都与他如出一辙,除了表情冷淡外几乎可以以假乱真。 周真人喝道:“去!” 那幻影一手微动,手中长剑挽了一个极其漂亮利落的剑花,居然是王真人此前使用过的! …… 云上有人道:“这法宝,倒也有意思。”:,, 548 第 548 章 白驹过隙,乌飞兔走,晃眼便是三十年光阴弹指间。又恰逢东君应归,乍寒还暖,却态有燕舞莺歌,斗色争妍,春意阑珊,端是撩人。 秋意泊坐在池边,任由冰凉的池水裹满了全身,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梳洗着长发,虽说身上衣物自备清尘咒,可这火烧火燎了三十年,他还是觉得身上沾满了各种矿物碎屑,不洗不行。 有风拂过,吹来了一阵桃花雨,在空中打着旋儿,有的落在了他的肩头,有的落在了水中,还有的随着风一道飞去了远方。 花瓣还带着阳光的温度,落在他的肩头的时候像一个温柔的吻。 秋意泊轻轻笑了笑,伸手拂去了花瓣,他打开了一件法宝,查询着这三十年间店铺的经营情况。卖出去的法宝并不多,加起来总共才一百多件,但这和之前秋意泊搞批发不同,每一件都带给了他十分满意的回报。 仓库里的点星晶应该已经堆成小山了吧? 想到这里,秋意泊就觉得十分愉快,他倚在池边,阖目小憩,任由池水冲刷去常年的疲乏。 一个时辰后,秋意泊才从池中爬了起来,一键修理了一下花园里疯长的花木,这才去了前头,他那没有名号的店铺的大门终于打了开来,清风吹尽了里头的尘霾,秋意泊满意地发现确实有人在盯着他这家店铺,然后把大门给关了起来。 谁有功夫应付他们? 哎嘿嘿,点钱!点钱! “真君,齐云城中那无名阁开了门。”有人急匆匆地上了楼,与一位真君禀报道。那真君目若寒星,闻言清淡地问道:“哦?这次又是谁动了手?” “无人。”那人接着道:“是从里头打开的,不知是何人,应是发现了弟子,门又很快关上了。” 听到这里,那真君方眉目一动:“看清了是什么境界了吗?” 那弟子不过元婴修为,闻言摇了摇头:“弟子无能,看不清对方是什么修为……弟子看清了那人的相貌,白发青衣,俊秀非凡,真君若见了必能认出来……他应当是无名阁的东家了。” 那真君颔首,起身道:“那该我亲自去拜会了。” …… 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了数十个地方。 却也不算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了——自三十年前起,就有修士屡获机缘,得此机缘者,借法宝之威,甚至可以轻易跃级击杀对手。这机缘无他,皆是法宝兵刃,可问题就在于这些法宝兵刃皆非凡品……甚至可以说是天下无二。 原本这样的事情自然会捂在心里,可架不住这样的法宝太过招人视线,自然有有心人关注着,一来二去,这齐云城的无名店铺便不是秘密了。这店铺什么时候开,选什么人入内都看个人气运,若有这一份气运,它便轰然大开,若无,那便是大乘真君亲临,也破不开它门口禁制。 至于卖法,也很有意思。这无名阁中囊括了练气至大乘的法宝,能遇到什么境界,什么类型、什么价格的宝物,端看进去的人机缘如何,且只有一次机会。 有筑基期的修士入内,却发现万宝阁上的是大乘期的宝剑,只要一万极品晶币便可带走;有渡劫期的修士入内,架上摆着的是个筑基期的妆盒,却要一百万极品晶币……如此种种,不胜枚举。 还有一点非常有意思,这无名店铺只收晶币,若身上的晶币不够,就是有再多的天材地宝也不能将宝物换下来。这样的法宝,这样的禁制,这样的大手笔,其主人绝非等闲。因着它无名,大家便尊称一声‘无名阁’。 当然,有机缘的终究是少数,可法宝动人心,自然有人起了些歪心思,铺子进不去,那就截杀出来的人,所以他才会问,今日又是谁动了手。 只是他没想到,这一等便是三十年,才终于等到了主人现身。 …… 秋意泊也没想到,第一个上门的居然是个熟人——之前在擂台上有一面之缘的白羽真君。不是他记性好,实在是用弓的人太少,且还用的那么漂亮的就更少了。 “原来是长生道友。”白羽真君拱手道:“不请自来,还请见谅。” 秋意泊抬了抬手,示意他坐下说话,他含笑道:“道友来,便是有缘。” 白羽真君坐了下来,微微垂首,随即道:“道友,今日白羽上门,是有事相求。” 秋意泊当年就觉得这位白羽真君人品不错,如今快人快语,更觉得他爽快,他道:“是炼器,还是修复法宝?” 白羽真君眉目微动,他天生就是一副寡淡的性子,闻言他抬头看向了秋意泊:“道友知道?” “猜的。”秋意泊道:“当年我看你那把落雪弓不凡,应该是你的本命法宝,既然有本命法宝,再来寻我,自然是落雪弓出了些问题。” “是。”白羽真君解释道:“昔日我出云霄擂后,便遭人截杀,落雪便在那一战中损毁。这些年我寻遍天下炼器宗师,道是无法再救……” 秋意泊抬了抬手,打断道:“拿出来,我看看。” 白羽真君抬手在桌上一拂,碎成五段的雪白弓体霎时间出现,周围涌现出了淡淡的寒意,却再也不复当年落雪飘霜的盛景。秋意泊挑眉,看向了白羽真君:“伤的很重吧?” 白羽真君眸光动了动,有些黯然之色:“侥幸逃生。” 秋意泊一手伸出,却未触碰弓体,而是用眼神询问白羽真君,待白羽真君点头,他才握住了一段弓体,仔细打量着。这弓秋意泊记得,当时还夸过它漂亮来着,如今它就像是只被人从天空打下来的雪雕,在地上摔得七零八落,惨不忍睹。 这样的弓,灵性已经泯灭,死得彻彻底底,就算修好,那也不是当年的那一把了。 “能修。”秋意泊话方出口,就见白羽真君的眼睛已经亮了起来,他接着道:“不过修好了也不是原来那一把了,且代价非凡……还不如重新炼制一把。” 白羽真君垂下了眼帘,道:“当真修不好了吗?” 秋意泊道:“能修,但里面的器灵是救不回来了,就算再养出器灵,也不是从前那一个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白羽真君沉默了许久,才道:“长生道友,不知修理它,报酬几何?” 那还是选择修。 “我的规矩是付三还一。”秋意泊眉目含笑,神态温和地道:“你真要修,我替你开一张单子,你且将单子上的天材地宝找齐了,若是有实在找不到的,剩下的可以用晶币补齐。” 白羽真君二话不说便应了下来:“好,劳烦道友了。” 付三还一不过是些辛苦费,本就是炼器的行价,如秋意泊这般的人炼器,钱财、天材地宝根本不值一提,欠的是一份人情因果。 秋意泊想了想,便列了一份清单出来,刻在了玉简中,白羽真君接过一看,随即有些疑惑地道:“极品天青砂,两万份?” 三倍,就是六万份。 秋意泊也不解释,这些没必要解释,相信就按清单去办,不信就滚——其实他的良心有点痛,毕竟坑认识的人和坑不认识的人是两种感觉,不过反正不太熟,还是点星晶币重要。 秋意泊的意图很简单,无论是什么样的天材地宝,价格都是由市场来定的,此处的天青砂(碧青砂)看似价格昂贵,实则这样的矿石放在真君境界上就不怎么够用了,所以它虽然昂贵,却不难买到。 比如无定辰星,那就是无价之宝,市面上几乎没有流通,有机缘取得无定辰星的不是自己藏着用?实在是用不上的,那要么私下交易给了亲朋好友,就是献给了师门长辈,谁吃饱了撑着卖这个? 碧青砂好是好,在用户群体上落了下乘,上层没有需求,就注定它贵不起来。但秋意泊手上有大批量的碧青砂,他放出去在需求饱和的情况下,只会造成碧青砂的大幅降价。秋意泊拿着它,是打算来换点星晶的,怎么能放任它掉价? 既然如此,没有需求,那就创造需求。 秋意泊这三十年,除了炼制道君境界法宝,剩下的时间都拿去研究如何将碧青砂发挥到极致了——当然,也用不了两万份那么夸张,这就是纯纯在哄抬物价了。 秋意泊带着一点怜悯看着白羽真君,这位白羽真君初见面就赢走了一大片地皮外加一个秘境,想必区区六万份碧青砂还是买得起的……也算是认识一场,第一个坑他,现在的碧青砂的价格还是最便宜的时候,以后只会越来越贵。 否则秋意泊手上的碧青砂怎么卖得上价格? 白羽真君疑惑是疑惑天青砂的数量,倒不是对秋意泊的单子有什么意见,他左右一想,这位长生真君是散修,没有坑他的必要——天青砂是不便宜,可也不贵,六万份加起来也不过是一件普通大乘期天材地宝的价格而已。 如果长生真君是想坑他,为什么不开一个大乘期的天材地宝呢? 他见秋意泊不说话,便道:“道友,这些天材地宝我都有,只是天青砂还需要一些时间,约十天后我将一应天材地宝送来……”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秋意泊道:“既然是打算做为本命法宝,白羽道友,要委屈你在我这儿待半年了。” 白羽真君等的就是这句话:“……只要半年?” “道友有要事的话,还可以再快点。”秋意泊随口说完,就看见白羽真君摇头,他认真地说:“道友不必着急,我可以等的。” 秋意泊心知自己说错话了,这年头谁炼制一件大乘是半年起步的啊?哪怕是百炼山,那也是三年起步,十年不多,二三十年也正常——凌云道界熟悉了他速度快,可这洞阳道界的人还没习惯,半年,他还是往多了说的,实则最多三天,半个月那都是秋意泊在中途摸鱼了。 秋意泊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对白羽真君微笑了一下。 白羽真君心神大定,心道无名阁法宝神妙,他应当相信长生道友才是!他起身拱手道:“白羽先行告辞。” “我送你。”秋意泊也跟着起身,将他送到了门口,正在此时,一架马车停在了店铺门前,有一人坐在马车中,问道:“可是无名阁之主当面?” 秋意泊还没说话,白羽真君便皱眉道:“须臾真君?” “原来是白羽道友在此。”车帘挑开,露出了一张格外普通的面容,可这位真君却有一双好眼睛,他目若寒星,一眼望去,便叫人为他气势所摄,也无心关注他样貌如何。 白羽真君本命法宝落雪弓碎,遍寻天下炼器宗师不得复,这不是什么秘密,须臾真君道:“看来是了。” 果然如弟子所说,白发青衣,俊美非凡,见之不忘。 是一位大乘巅峰的真君。 须臾真君淡淡地注视着秋意泊,这般姿仪,不应当无名才是,可确实是个无名之辈——至少他从未听说这一位的名号。 秋意泊忽然道:“不是。” 须臾真君一顿,却见这白发青衣的大乘真君侧脸对白羽真君道:“白羽道友,走吧,刚好我也有些饿了,不如去吃个夜宵?” 白羽真君:“……?” “啊……好。”白羽真君虽然不明所以,但是还是顺从地应了下来,秋意泊随手把铺子的大门关上了,两人顺势绕开了马车,须臾真君还听那人对白羽真君道:“方才那位道友,白羽道友你认识?” 白羽真君:“认识。” “哦,那他来做什么?” “应当也是来找无名阁之主的。” “这样啊……无名阁之主是谁?” “长生道友,应当是你。” “我那铺子也不叫无名阁啊?” “……?” “我当时急着闭关,匾额都没来得及找人做……” 声音远去了,须臾真君放下了珠帘,道:“回去。” 马车又缓缓驶向了远方,逐渐消失不见。 秋意泊这头是真的出来吃宵夜的,刚刚他走到门口就闻到了一股烧烤味儿,他当时都觉得自己能哭出声……哎,他真是为了五斗米折腰!为了这点星晶,他硬是三十年没正儿八经吃过一顿饭了! 这一顿饭,最后还是白羽真君请的,因为秋意泊出门没带晶币。秋意泊这头回了铺子就躺下了,吃饱了之后心情都变得格外的愉悦,他翘着二郎腿,摸了一本还没看完的话本,舒舒服服地渡过了这普通的一天——如果忽视他躺在已经洗过、消过毒的点星晶搭的床上的话,这确实是普通的一天。 十日之后,白羽真君又回到了无名阁,他将十来个纳戒交给了秋意泊。有一说一,单子上其他材料加一块,一个纳戒都装不满,其他的全是天青砂。 秋意泊看了一眼纳戒,就看见满坑满谷的碧青砂,他心情大好,挥手打开了秘境的入口,道:“随我进秘境吧。” 白羽真君颔首,并不显得如何惊讶,秋意泊暗中琢磨着是不是这个道界的秘境格外不值钱的关系?等日后有机会要打探打探。 秋意泊将白羽真君安置在炼器室旁边密室闭关,这白羽真君闭关不闭关的秋意泊管不着,反正进去后除非秋意泊主动打开大门,否则白羽真君是出不来的。 白羽真君入内后,秋意泊就可以放手炼器了。只见他的炼器室忽地扩展了开来,随即纳戒倾倒,无数碧青砂自纳戒中落下,在室内堆成了一座座小山,霎时间纯白的炼器室中都荡漾着如水波一般的青绿之色,如梦似幻。 饶是秋意泊见多了碧青砂,都不禁为之目眩神迷,欣赏了好一会儿后才开始动作。他将四分之三的碧青砂都收拾了起来,检查了其他天材地宝的品质后,这才开始了第一步——炼化碧青砂。 碧青砂与天青砂是一样东西,但在凌云道界却要比天青石便宜几分,无他,因为天青石是一块整体,而碧青砂则是破碎的天青石,虽然两者性质相同,但无形之间还是有些差别的,碧青砂算是天青石的平替。但这些对于秋意泊来说根本不是问题,除非是特殊情况,否则什么矿石到他手上,都是先炼化成液再做其他,碧青砂受热面积更大更均匀,他甚至更喜欢碧青砂一些。 这样大量的碧青砂被秋意泊投入了万宝炉之中,极光金焰自炉中腾飞而起,碧青砂在入万宝炉的一瞬间就融化成了液体,又凝聚成一汪青绿的泉水,偶尔有白色的絮状物飘过,望着像是碧青的天空。 首先要将杂质剔除。 秋意泊心念一动,万宝炉中便起了滔天巨浪,又被凝成了旋风状,无数灵丝探入其中,轻巧地将那些白色絮状物给挑出来,堆放在一旁。这要是让还在大乘期的秋意泊来做,至少也得是一两个月的功夫,无他,这就是考验个人神识的时候,是除了提升境界外省不掉的硬时间。如今秋意泊进阶阳神,倒是轻松了不少。 很快,那些白色的絮状物都被挑拣了出来,一万五千份碧青砂,最终凝出的絮状物只有两拳大小,秋意泊勾了勾嘴角,剩下的那一汪青碧泉水瞬时冷凝成了澄透的晶体,被秋意泊收了起来。 是的,碧青砂的主体,才是杂质。 这就是秋意泊在这三十年间研究出来的成果。 天青石本是青蓝色的矿物,本体并不透彻,主要就是因为这些絮状物的缘故。此前,不论是奇石道君还是秋意泊自己,都当这些絮状物才是杂质,淬炼出后弃之不用。在这些年里他潜心研究了无数块天青石和无数碧青砂,同样的天青石因为絮状物的含量而有微妙的变化,才得到了这个结论——絮状物并非是杂质,而是更纯粹的天青石,只是因为其外表形成了坚硬的外壳,与普通天青石的熔点不同,在破坏其外壳之前,它被称为杂质也无不可。 这玩意儿可神奇了,熔炼矿石那都是温度越高越好,这些絮状物则是反过来,要破它的外壳,得用低温,越是高温烧制,就越是坚硬。 秋意泊将絮状物放入了特制的法宝中进行降温处理——他以前是有一团阴火的,温夷光送的,然后被极光金焰吞了,否则他现在要不知道方便多少。 似乎是心虚,极光金焰的火苗讨好似的在秋意泊指尖上蹭了蹭。秋意泊没好气的拍了拍它,不过话又说回来,有机会他还是得弄一朵阴火……实在不行找温夷光把那朵琉璃鬼焰讨回来? 温师兄一定会很开心的。 秋意泊不禁笑了起来,转而就打开了法宝,法宝中呈现出的是一块婴儿拳头大的宝石,通体纯白无暇,散发着一种莹润的光。这种光泽,就像是被人把玩过无数个年头后的润泽,看着就叫人心神舒泰。 拿它来做落雪弓的那些羽毛就很好,如此发射出去的弓箭会更加飘逸灵动。 落雪弓静静地躺在一侧,秋意泊当然不是将它粘起来这么简单,他留下了落雪弓的模型,转而将几件天材地宝投入了万宝炉中先行淬炼,这些大概需要一个时辰左右。他正打算拿一本话本来打发打发时间,忽地又觉得怪对不起的白羽真君的,干脆打开了密室。 白羽真君自然是无心入定的,他能在密室里坐得住都算是他定力不错,这才一个时辰多一点,长生真君就来了,他不由心中一顿,莫名开始有点发慌。 秋意泊凝目打量着他,白羽真君也在看着他,随即还是忍不住道:“长生道友,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 秋意泊摇了摇头,轻描淡写地说了一个字:“脱。” 白羽真君:“……?” 秋意泊道:“白羽道友,我需要你的身体。” 白羽真君:“……?!” 秋意泊见白羽真君几乎露出了无措地表情后,这才笑着解释道:“我需要对落雪弓进行一些调整,需要道友的身体数据,道友只管照做就是。” 白羽真君才松了一口气,便见长生真君拿出了一个桶,桶里头装满了翠绿色透明的水……大概是水,它晃动的轨迹显得很粘稠。 秋意泊指着桶说:“来,将你左右手都伸出去。” 白羽真君自然照做,指尖触碰到那液体的时候,才发现那是一团既软又有些古怪韧性的胶状物,他伸进去的时候,那些胶状物抵挡着他的手指,又被他的手指所破开,那感觉十分古怪。 白羽真君忍不住动了动,结果本来严丝合缝贴在他手臂上的胶状物被他戳出来了个洞。 他有些心虚地看向了秋意泊,秋意泊却不以为意,拿了一桶新的,让他重新伸出去,转而搞定了手模,又测量了白羽真君准确的身高体重肩宽等,秋意泊这才满意离开,顺道把旧的一桶胶液送给白羽真君了。 白羽真君提着桶有些莫名其妙。 秋意泊:谁不喜欢捏碎果冻玩儿呢? 对于小孩来说有点幼稚,对于他们这种几百岁乃至几千岁的成年人来说刚刚好。:,, 549 第 549 章 取得了白羽真君的身体数据,秋意泊心无波澜地去干活去了,白羽真君那确实是好看,但凡是修仙的,就没有几个是不好看的,秋意泊看的时候满脑子都是那个表情包—— 【我爱钱,钱爱我,钱从四面八方来,时时刻刻来,铺天盖地来jpg】。 搞定了落雪弓,他这第一步就算是完美落实,等再接两个单子,薅点点星晶币,差不多就可以放出第一波碧青砂,这时候也该有道君来寻他炼器了。 是的,把注意打到真君身上有什么用?几万份天青砂罢了,等落到道君身上,他开口要个几十万份的天青砂,且真实有效,就算是发了天道誓言他也能理直气壮的说全用上了,到那时才是真的血赚——就算是把天青砂的精华全用来雕个装饰花纹,只要安在法宝上,那也是用上了。 秋意泊戴上了手套,将手探入了果冻胶中,感受着他的手和白羽真君手的细微差距,他在果冻胶中倒入了一些凝液,果冻胶迅速消融下去,只留下薄薄的一层覆盖在他的手臂上,有些东西看数据能一目了然,有些东西却还是要自己上手摸一摸,才能更精确的把握原主的喜好。 秋意泊用这只手握住了碎裂的落雪弓体,手指按在落雪弓上的时候,果冻胶有些地方与他手指严丝合缝,有些地方却出现了空鼓,他将这些地方一一记录了下来,钉在了一旁的黑板上等着做参考。 万宝炉中火焰腾飞,周围却是温度如常,这样化铁成水的高温居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外泄,这是秋意泊在大乘期时做不到的,也正因为如此,万宝炉中的热力也变得更为集中,秋意泊侧目望去,几团溶液就此分离开来,按照秋意泊的心意描绘出了落雪弓的外轮廓。 他手边还有一份材料,是一头大乘期攀云累霜雕的骨骼,应该说是完整的带着血肉的攀云累霜雕的尸骸。这种程度的妖兽尸骸,白羽真君是做不到的,应该一位道君出的手,秋意泊特意留了它下来,也是看它珍惜,想要单独处理。 落雪弓的外轮廓不过顷刻之间便已构建完毕,秋意泊将妖兽尸骸送入了万宝炉中,并不取其血肉,只见妖兽尸骸被极光金焰所包裹,却不伤及皮毛,只有其中血肉在迅速的萎缩,化作精华,翻腾沸滚,转而又扑向了骨骸,随着恰好到处的烘烤,淬炼骨髓杂质。 这其中的要点就是不伤经脉,不要说那些主要的经脉,就是经脉的末梢都不能伤。 秋意泊双目微阖,半数心神入了万宝炉中,还有半数心神不太合适宜的觉得……怪香的。 他这一手原汤化原食要是叫同行看见了,至少给他磕两个,可现在不管这手艺多么精密,这想法多么神乎其技,严格来说,秋意泊就是在拿肉汤炖大骨,还是小火慢煨的。 这个味道香得要命,毕竟这一锅汤一滴水都没加,满屋子里飘的都是一种浓郁到了极点的肉味儿,让人口舌生津,要是来一个老饕,甚至能靠着香味儿想象出它的味道——一定是褐色的汤,汤色清澈,入口鲜得能让人眉毛都掉下来吧? 秋意泊舔了舔嘴唇,噫……好想往里头下个香料包提提味儿哦。 另一方面,密室里的白羽真君还不知道自己提供的天材地宝险些沦为了秋意泊的桌上餐,他正凝视着那一桶胶液,方才他用手按出来的形状还在……长生真君说什么来着?送他了? 这种东西一看就知道为了取他的手部形状的,胶液本身也没有问题,就是他动了一下,才让这一桶胶液废了……戳一下也没事儿吧? 白羽真君看着紧紧闭合的大门,他知道他现在最好打会儿坐,哪怕不入定,凝神静气也是好的,可就算是神仙下凡,这会儿也静不下来,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把一根手指插-入了凝胶中,只听见一声微不可见的破碎声,白羽真君顿了顿,默默地掐了一把凝胶。 ……是怪好玩儿的。 秋意泊则是没空玩什么果冻胶,凝炼落雪弓也到了最关键的时候,他将断裂的落雪弓投入炉中,卡入了之前制作的完毕的外骨骼中,万宝炉中诸般已经淬炼完毕的天材地宝随着纤细如发的丝线,开始向落雪弓而去。 被禁锢在框架中的落雪弓开始融化,它每融化一寸,便有全新的天材地宝填补它缺失的空隙,每一寸的弓体被重新填补,原本的弓体便湮灭一寸,看似就像是毫无动静一般。 断裂的弓体被重新串联在了一起,又凝成了一体,灵力又在这把弓中流动了起来。 与此同时,炉中陡然迸溅出一朵纯金色的火焰,裹住了攀云累霜雕的尸骸,攀云累霜雕的身躯陡然饱满了起来,就像是被重新注入了生命一般,在炉中盘旋着。 最后一步。 秋意泊一手微抬,并指如剑,轻喝了一声:“去!” 攀云累霜雕如乳燕投林一般飞向了落雪弓,在两者相触的一瞬间门,落雪弓竟然接纳了庞大的攀云累霜雕,雪白的弓体为攀云累霜雕所覆盖,一寸寸的白羽自弓体上生长而出,亦或者说,它原本就长在了皮毛上。 炼器室的顶部缓缓打开,露出了外面深沉的夜色,秋意泊此刻无暇顾及劫云将至,专注地控制着攀云累霜雕,这是最后一步凝炼了,成不成,就看这一刻。 下一瞬间门,落雪弓中爆发出一阵刺眼的光芒,雪蓝色的光裹挟着无比冰寒的温度,炼器中的一架一物都凝结出了厚实的冰霜,连秋意泊都感觉到了刺骨的寒意,也正在此时,攀云累霜雕的经脉终于显形,它们戳出了已经形变的皮肤,秋意泊一手握住了那颗纯白色的天青石精华,指尖一动,便从其上拉出了一条肉眼不可见的细丝,那些经脉则像是被什么牵引着一样,攀上了细丝,逐渐缠绕成弓弦。 秋意泊一手松开,他抬眼看了一眼劫云,转而熟练无比的将天青石精华全数投入了炉中,原本就已经是如雪玉一般的羽毛在这一瞬间门又多了一抹清灵之态,也是在此时,劫云消散。 秋意泊本可以让它渡劫,只需要一点,它就有机会渡劫——只需要将弓弦炼入弓体,取其神而不取其形便可,但它渡劫成功的概率不大,道君与真君本就是天壤之别,再加上它天生就存在一些问题,比如那把碎裂的落雪弓。 但也是可以渡劫的,但秋意泊这一趟就得亏本了。最重要的是渡劫成功后极有可能直接渡劫成道君境界的法宝,而不是能发挥出阳神威力的大乘法宝。白羽真君一个大乘真君,谁知道他什么时候成道君?说不好是下一刻,也说不好是这辈子都没指望了,秋意泊总不能拿着一把阳神境界的落雪弓跟白羽真君说你回家先供起来,等你到了道君再用吧? 一个大乘真君拥有了阳神境界的法宝,这天下还是有八位道君的……他能保多久? 白羽真君这个人,秋意泊还算是看得上,既然如此,大不了有朝一日白羽真君叩问炼虚合道,秋意泊再替他炼制一回便是了,何必现在去害他性命呢? 秋意泊向来不把人想的太好,道君也是人,还不是仙呢……况且谁又能拍着胸脯说一声,仙就一定是好的呢? 天空中的阴霾转瞬即逝,炼器室的顶部又缓缓闭合了起来。秋意泊侧脸看了一眼黑板上记录的数据,趁着热乎帮落雪弓调整了一下细节,拿完整的妖兽尸骸炼制就是有这点好,不怕这么一点两点的变形,它自个儿会调整,顺道再欣赏一下这把落雪弓。 重炼后的落雪弓依旧是通体玉雪,弓身两侧有羽毛状纹饰,乍一看,与之前的落雪弓别无二致,可只要摸上去就会发现,这把落雪弓看似冰雕雪琢,实际上触手生温,抚摸上去的时候就像是在抚摸上好的皮革,有一种奇异的吸附力。 它很轻,轻到了几乎可以忽略它的存在,不枉费他费了不少心思炼化那头攀云累霜雕。 秋意泊套上了果冻胶的模具,握住了弓箭,一手微动,还尚未触碰到弓弦,落雪弓两侧便出现了一道淡青色的灵气轨迹,在这一刹那间门,整座炼器的空气都仿佛在向落雪弓涌来。秋意泊两指扣弦,一道以灵气为基的淡青色的箭矢出现在了弓与弦之间门。秋意泊瞄准着炼器室的天花板,随即微微一笑,松开了弓弦,箭矢也随之化作一缕清风,消然无踪。 笑死,渡劫那是没办法,也就算了,况且周围有针对劫雷的防护措施,但他今天要是敢把天花板戳个窟窿出来,泊意秋绝对一哭二闹三上吊。况且这一箭要是射出去,无论飞多远,弧度是多少,反正落地点肯定是自家的秘境,万一炸了一个山头,那就不是泊意秋一哭二闹三上吊了,是泊意秋能把他给吊上去。 毕竟这座秘境是修筑起来作为家的地方。 感觉洞阳道界秘境很富裕,有机会他要薅几个,作为单纯的炼器室来用也很不错……他一个,泊意秋一个,师傅一个,再给以后的无悲斋准备一个。 毕竟要组建一个宗门,没点秘境傍身总觉得不太踏实。 秋意泊将落雪弓外形细节调整完毕,就算是彻底结束了这一场炼器,用时一共两天又六个时辰,小火炖雕用了不少硬核时间门,不过对于半年这个时限而言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秋意泊也没有浪费这个时间门,他又收拾干净了炼器室,重新开炉,再做一把‘落雪弓’。 如果全力发挥,堆叠上其他天材地宝,应该能做出更好的弓才对。 有些技痒。 …… 半年后,闭合的密室大门终于敞开,白羽真君霎时间睁开了双眼,只觉得冥冥中有什么东西在牵绊着他,他并未听见长生真君呼唤,却还是忍不住看向了外面。 终于,他忍不住自密室中快步走出,首先便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薄荷香气,辛辣提神,再看便见炼器室中云雾缭绕,长生真君倚在桌边,手中端着一枝修长纤细的烟杆,一端则是含在唇中,他似乎在想什么,双目神光内敛,如雪夜月色一般,带着一种轻飘飘的冷意。有那么一瞬间门,他以为眼前之人并非是那个言笑随性的长生真君,而是别的什么人。 似是听见他出来,长生真君侧目望来,不知道为什么,他当即垂下眼睑,不与长生真君对视。 方才只是略微一触及,便觉得目中刺痛。 周围的劫雷气息尚未散去。 秋意泊又抽了一口烟,挥去了那种一切结束后的倦怠感,却还是懒洋洋地抬了抬手,示意道:“去认主吧。” 白羽真君这才回忆起来自己出来是做什么来的,目光一转,便看见了静静躺在桌上的落雪弓。在他看见落雪弓的一刹那,他仿佛听见了什么欢悦的声音,似是自己发出的,又似是落雪弓发出的,他眉间荡漾出几分喜悦之色,握住了落雪弓。 只这一握,白羽真君便察觉出来了落雪弓与之前的差距,率先便是那种与他纹丝合缝的舒适感,不论是他习惯用于平衡的中指还是喜欢发力的尾指这样的习惯,都被这把弓完美的贴合了。举起弓时,那种轻巧得几乎于无物的感觉,可偏偏又稳定无比……这一切的一切,都能用一个词来形容——恰到好处。 这把弓对于他来说就是恰到好处。 他几乎不必去试验落雪弓的威力,就已经知道它有多强了。 秋意泊看白羽真君一脸跃跃欲试,提醒道:“不许在我这儿试弓。” 白羽真君侧目望来,便听秋意泊接着道:“你赔不起。” 白羽真君瞬间门了悟,他看了一眼周围,那些古怪的器皿,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法宝,确实是他赔不起的样子,他应道:“是,真君请放心。” 秋意泊颔首,随即白羽真君滴血认主,落雪弓根本毫无抵抗的便认他为主,重新归入他的丹田之中,那种难以言喻的充盈感,让白羽真君心头大石落下。他长舒了一口气,转身正色向秋意泊拱手:“多谢真君援手,白羽毕生难忘。” “不必客气。”秋意泊抽了一口烟:“我送你出去。” “是。”白羽真君应了一声,秋意泊便打开了秘境大门,带着他离开了秘境。回到无名阁后,白羽真君便告辞了,正当他要走出大门之际,秋意泊突然叫住了他:“留步。” 白羽真君应声回首,便见秋意泊将一桶他熟悉无比的玩意儿扔到了他怀里:“带走。” 白羽真君瞬间门两颊发热,抱着桶连塞纳戒都忘了,赶忙走了——这一桶是被他玩得稀碎的果冻泥。 秋意泊倒不是要嘲笑白羽真君的意思,谁的垃圾谁处理嘛,就这么简单。 等他一走,秋意泊再度关上了大门,从纳戒中取出了一把天青色的长弓,他爱惜的在上面轻抚了一下。秋意泊抬头看着满满当当地百宝架,还是没有将这把弓放上去——算了,留着自己用或者送亲朋好友吧。 卖出去怪可惜的,好歹也是能发挥出合道威力的法宝。 炼神还虚和炼虚合道之间门有天壤之别,可阳神与合道之间的差距就没有秋意泊想象中的那么多了。比如这把弓,秋意泊亲手所铸,眼看着它渡了劫,明确的知道它是合道境界的法宝,实则他换了个秘境测试了一下,这威力与他目前能发出的全力一击差距并不算是太明显。 虽说高手之间门,差一丝就是生死之差,可有了这把弓,秋意泊确实觉得合道不过如此……或许是差在了别的地方。 具体是差在何处秋意泊不明白,他的修为在进入阳神后也进入了一个停顿的阶段,不像是之前在任何境界,都有一个明确的认知,自己先在是初期还是中期,还是巅峰快渡劫了……没有。 秋意泊将弓收入了芥子空间中,转而去了花园,寻了个不冷不热的地方躺下了。 唔,他想要好好睡一觉。 花园中鸡飞狗跳,秋意泊侧着脸看着剑灵们打闹,十分惬意。 纠结修为做什么,只要死不了,日子还是要这么过才舒坦。 白羽真君回了飘霜楼,第一件事便是拜见自己的师傅,霜落道君。 霜落道君看着不过十三四的少年模样,身量也不算高,只到白羽真君的胸口,面容上还带着几分稚气,他坐在栏杆上,双足悬空,微微摇晃。白羽真君在他身后半跪了下来:“弟子拜见师傅。” “白羽啊……你回来了?”霜落道君回过头去,“落雪修好了?” 白羽真君将落雪弓取了出来,双手奉上,霜落道君随手拿了过来,一入手他便道:“好轻哎!” 白羽真君颔首应是,霜落道君尝试性的对着他拉开了弦,弦上凝聚出了一道淡青色箭矢,天地间风向陡然出现了变化,似乎正在往落雪弓而来,紧接着箭矢周围出现了点点冰晶,霜落道君满意地点了点头,“看起来威力不错……有点意思了。” 还不得白羽真君回答,霜落道君陡然食指一动松开了弦,那凝聚了冰霜冽风的箭矢在刹那间门划开了空间门,向白羽真君扑去,却在碰到白羽真君的前一刻化作了一捧柔和的雪花,零落了去。 霜落道君倒抽了一口气,抬手看见自己的食指,却见食指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他随手一抹,将伤口消了去,随即将落雪弓扔给了白羽真君,白羽真君连忙接了来,听他道:“啧,落雪的脾气怎么越来越大了?” 白羽真君无言以对。 “运气不错,那长生真君是个人物,没有所托非人。”霜落道君接着说完,见白羽真君还是默不作声,不禁哀叹道:“我怎么就找了你这么个弟子?你就不能应我两声?” 白羽真君:“是,师傅。” 霜落道君摆了摆手:“行了快滚快滚,看见你就心烦……我记得藏宝殿里还有几朵天地异火,你取了给人家送过去,这种人情可不好欠。” “多谢师傅。”白羽真君垂首应是,霜落道君则是懒得再看他了,他晃荡着双足,“说起来,要是那位长生真君是道君就好了,我还缺一把趁手的兵器呢。” “白羽,不然你的落雪弓先借我用用?” 白羽真君顿足,道:“是,师傅。” 霜落道君撇了撇嘴:“真没意思,快走!” 白羽真君这才离开。 或许应该去亲自见一见?拉拢一番? 他们飘霜楼可太缺炼器师了,还是个炼器宗师。 秋意泊开的那张材料单极品天青砂实在是要得太多,哪怕是白羽真君不差这点钱,他在十天之内也凑不齐,是回了宗门请了霜落道君帮忙,这才在十天内凑齐了。霜落道君自然知道长生真君是个散修,只要是散修,就好办了。 这样的手艺不会是朝夕就能练就的,那此前怎么没听说过这位长生真君的名声? 霜落道君想到这位长生真君一开始是在问天擂上出现的,白羽也说过那位长生真君比他强……白羽是自己的弟子,能比他强的大乘,实在是不多。 好像是八卦看管的上一届问天擂吧? 霜落道君从栏杆上跳了下来,左右无事,他去寻八卦问一问就好了……或者他亲自去齐云城看一看? 散修,还开着店铺到处送机缘,这位长生真君应该就是在待价而沽吧? 翌日,秋意泊打了个呵欠从无名阁的后门走了,前面蹲守的人太多了,还有些修士以为他开张做生意了,就带着天材地宝在门口等着见他一面,秋意泊实在是懒得给真君以下炼器——你说这给白羽真君炼器,好歹也算是练练手艺,给真君以下炼器,那不就等于让他一个大学生去写1+1等于几吗? 最重要的是还要不到多少天青砂。 秋意泊打算去之前吃的那家酒酿小圆子吃一顿早饭,然后去商行逛逛,看看能不能买到点稀奇古怪的材料……说起来,自从他进真君后,就没怎么遇到过机缘了。 噫,好怀念以前各种老爷爷老奶奶排着队给他送灵石送天材地宝的日子啊…… 秋意泊双手拢在袖中,一步一摇晃,跟个街溜子似地,偏偏他长得天下无双,这样走没走样的居然也叫人觉得他随性自然。他慢吞吞地想着,大概,和他成就真君有点关系吧? 那些老爷爷老奶奶们当中大部分也只有真君境界罢了,那些道君境界的老妖怪……嗯,对,他现在也是老妖怪的一份子了,不能怪那些老爷爷老奶奶看不上他。毕竟他们找人,是想找弟子传承,不是想找老妖怪一剑砍死自己并杀人夺宝。 忽地,有人喊道:“哎?居然是个老妖怪?!” 秋意泊一顿,听着声音怪年轻,哪个死孩子这么戳他的肺管子?!:,, 550 第 550 章 秋意泊一扭头,乐了。 那还真是个看上去十三四岁的少年,眉目精致,却也有了少年人的英气,问题就在于这是个阳神道君,谁家阳神道君十三四岁啊?这也就比天山童姥好那么一点点了好吗? 霜落道君也愣了,本来他看对方一头白发,又是阳神修为,他认识的道君里也没谁顶着头白毛,料想是个不出世的老妖怪,哪里想到一回头竟然是个风姿绝世的青年人? 秋意泊皮笑肉不笑地说:“老妖怪?道友在说谁?” 霜落道君一顿,不甘示弱地道:“谁应就说谁!” “哦。”秋意泊一脸恍然大悟:“那看来道友是在说自己。” “你说谁老妖怪呢!”霜落道君眉峰微挑,怒气冲冲地说:“明明就是你老妖怪!一把年纪了还弄得这般貌美,该不会是只狐狸精变得吧?!” “我就是只狐狸变得,也总比道友好一些吧?”秋意泊呵呵一笑,用手虚虚地比划了一下霜落道君的高度——大概就到他胸口往下一点儿吧,随即道:“道友爱好真是特别呢……” 霜落道君平生最恨人提他身高,顿时跳脚:“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秋意泊又比划了一下,很是客气地说:“晚辈不敢,道君乃是前辈,寿数不知高晚辈几何,晚辈怎敢当面说道君的坏话,道君未免太看得起晚辈了。” 秋意泊是什么都没说,但是他好像又什么都说了。 “你——!”要不是在齐云城,要不是对方也是个道君,要不是真的打起来齐云城肯定保不住,霜落道君说什么都上来揍这个可恶的长生道君两拳。他恨恨地道:“你装什么晚辈!要不要脸!” 秋意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晚辈今年七百余三岁。” 霜落道君微微瞪大了双眼:“你骗人!这天底下哪来的不满千岁的道君啊?!你在娘胎里就在修行了啊?!啊?!” “那只说明前辈见的太少……不过前辈年纪大了,好静那也是情理之中,怪不得前辈。”秋意泊挑眉道。 “长生道君,你是不是想打架!” “晚辈可不敢与前辈打架。”秋意泊道:“前辈不信地话,晚辈发个天道誓言总行了吧?晚辈人微言轻,实在是招惹不起前辈,前辈还是饶了晚辈吧!” 这无名阁后院是条小巷,虽说人少,但有路过的街坊邻居,谁天生不爱凑个热闹啊?这不都多少看了两眼吗? “呦,这是在吵什么呢?”有两个筑基期的老阿婆提着菜篮子经过时两人正好在互瞪,之前的话隔得太远也没听见,老阿婆路过后又扭头看了两眼,转头就和一道买菜的老姐妹说:“瞧着是兄弟吧?当哥哥的让让弟弟,弟弟也不能仗着哥哥疼你就一味的任性呀!” “就是呀,大的那个客气得很,你看小的那个,都十来岁的人了!盯着自家兄长骂,呦呦呦……真是伤天理!” “长兄如父,养不教,父之过,兄之过!”老阿婆不禁摇头:“这不活该受着嘛!” “……算了算了,看修为两人都不低呢,咱们太太平平过日子,都这把年纪了,小心遭了殃……” 霜落道君脸上青青白白,骂道:“谁是他弟弟!你们两个老太婆长眼睛了没有!我比他大多了!” 两个老阿婆立刻加快了脚步,还小声嘀咕着:“哎呦呦,好凶啊,快走快走……” 一旁有户人家的大门啪的一声打开了,一个元婴期壮汉张口骂道:“要死了!睡个午觉在外面吵什么吵!让不让人睡觉!兄弟两个吵架不会回家吵啊?!你们是没家还是怎么的?!非要到别人家门口吵是伐?!” 壮汉目光落到了秋意泊身上:“哎对,就是你!我记得你就住隔壁歪!好几十年前见过你!你管好你弟弟呀!吵什么架!小孩子么不听话拎回去打一顿么好了歪!十几岁的说不听的!就想充大头!” 霜落道君气得是真的要杀人了,秋意泊眼疾手快就把人给摁住了:“对不住了,我现在就把弟弟带回去!” “你拉我干嘛!”霜落道君一边挣扎一边道:“你再这样我就不客气了!” 秋意泊连连赔笑:“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说罢一把捂住了霜落道君的嘴,也不等壮汉回答,拖着人就往家里去,亏得他才出门也没走几步路,家门口就在旁边,他将霜落道君拖进了家门,顺道按上了禁制,霜落道君二话不说出剑而来,秋意泊早有防备,只听叮的一声,那柄闪烁着寒光的宝剑啪的一下扎在了闪烁着淡淡银辉的禁制上,霎时间法宝破碎! 霜落道君一愣,这一件本是含怒而来,他本意也是试一试这长生道君,哪里想到自己这一剑硬是捍在了法宝上,他顿时怒上心头,刹那间拔剑再劈,秋意泊不动如初,随便他砍,并表示:“很贵的,道君想好了再动手。” “我管你有多贵!”霜落道君喝道:“我看你还有多少法宝!你给我受死!” 霜落道君发誓,他就是随口说的——这年头一剑劈出去,砍到个防御法宝,谁不知道防御法宝珍贵,更别提能抵御道君一击的法宝,那虽说也不是动真格,但到底实力摆在那儿……一般不都是这么放狠话的吗? 但他话一出口,他就知道坏了。 换在别人手里那确实是防御法宝珍贵,能抵道君一击的更珍贵,可面前这人是干嘛的? ——炼器宗师兼阳神道君。 果然,这一件防御法宝碎了,紧接着又升起了一道禁制,与之前的一般无二!而事主本人,那个白毛狐狸精已经悠悠哉哉地坐下了,甚至开始泡茶了!更让他绝望的是他看见茶桌上摆了个一百零八……一百零六子的手串,他这一剑下去,手串就碎两颗。 什么意思呢? 就是一颗防着他的剑,一颗防着他伤了院子里的花花草草。 霜落道君气得连出百剑,眼见着那串手串终于快碎完了,那白毛狐狸精又拿出了好几条一百零八子的手串来!在桌上摆了一排!大有今天他砍多久,他就陪他多久的意思在里面! 妈的! 霜落道君跳脚:“你有本事出来!你一个堂堂道君,缩在乌龟壳里还要不要脸了?!” 秋意泊道:“哎,话不能这么说,我一个器修,跟人斗法,不躲在自己做的法宝里,难道还跟你比剑法?你一个堂堂道君,这么说话你还要不要脸了?” 霜落道君一时竟然无言以对。 他说的好有道理,这么一想自己确实太不要脸了……这个念头刚刚闪过心头,他就见到秋意泊抬眼看向他,目光中带着如春风的笑意,道:“弟弟,累了吗?来喝口茶歇一歇?” ……有道理个屁!分明就是白毛狐狸精死不要脸占他的便宜! 秋意泊舒舒服服地躺在了躺椅上,全然放松,一方面是对自己的法宝非常有信心,一方面也是知道对方不可能动真格——就为了两句闲话,斗几句嘴就要你生我死?不至于。 虽然不知道这位道君是谁,但昨日才送走了白羽真君,今日这位道君找上门来,八成是有求于他——估计是白羽真君的长辈,否则没那么快确认他的实力从而进一步来找他。 别说面前这个素未蒙面的,此前他在洞阳道界见过两位道君,八卦道君还有天月道君,连见过次数最多的八卦道君还在观望中,没有立刻来见他,眼前这位却来了,说不是有事相求,秋意泊都不信。 霜落道君气得发抖,这个人,没有什么好拉拢的!他们两天生就是气场不合!拉拢回去以后三不五时碰头岂不是要气死他! 正当此时,秋意泊轻笑道:“差不多了吧?再这样下去别怪我将账单寄到贵宗……是来拉拢我的,还是来找我炼器的?说说看?” 霜落道君:“……” 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 霜落道君随手扔出了一个纳戒,冷笑道:“谁找你炼器了!真是给自己脸上贴金,我堂堂飘霜楼之主难道还差你那点法宝?拿着,还了我家小徒弟的人情,以后别仗着有人情求到我们飘霜楼来!” 秋意泊:“懂了,那这一串手串的账单我就送到飘霜楼去。” 霜落道君道:“……你还要不要脸!” “到底谁不要脸?”秋意泊毫不犹豫地说:“我只知道我和道君无冤无仇的,你特意跑到我家门口来辱骂我,算我脾气好,不然我现在就去城门口挂个悬赏令,一个飘霜楼弟子人头换一件法宝,什么境界的就换什么境界的!” 说罢,秋意泊还一口干了凉茶,顿觉神清气爽。 他就喜欢和这种人吵架,动又不敢动手,骂还骂不过他。 “亏你还是堂堂到道君!”霜落道君有气难伸,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憋屈过。 “道君就能随便跑到别人家门口骂人?你就是故意想挑事是吧?”秋意泊反唇相讥:“你一个几千岁的人跑到我一个区区七百岁的人面前骂我老妖怪?难道你还是来拉拢我的不成?那你拉拢我的方式真特别。” 霜落道君:“……” 他还真是来拉拢他的。 就是一个没注意,嘴瓢了一下。 而且通常别的道君听到这话笑笑也就过去了,谁知道面前这个还真的跟他计较了起来啊!啊?! 他幼不幼稚! ……妈的,确实是年纪还小。 他怎么就这么嘴贱! 他年纪轻轻怎么能这么嘴贱! 该死的白毛狐狸精!:,, 551 第 551 章 秋意泊打开了纳戒,里头的东西让他心情大好——整整四朵天地异火并天材地宝数十,天材地宝无所谓,异火却是两朵阳火两朵阴火,虽说都是地灵火,却刚好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顿时他觉得眼前这个老黄瓜刷漆装嫩的天山童姥也没有那么可恶了,连看他的眼神都变得温柔了起来。霜落道君被他那如同春风细雨一般的眼神看得浑身发毛,警觉地道:“你想做什么?!” 秋意泊那可谓是能屈能伸,声音温柔得跟能掐出水来一样:“多谢前辈赏赐。” 霜落道君打了个寒颤:“好好说话!” 秋意泊一笑,一手点了点桌面:“差不多了,坐下歇会儿?” 霜落道君嘟哝了一声,却也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他在另一张空着的竹椅上坐下了。别说,这个白毛狐狸精确实会享受,这竹椅又宽敞又风凉,坐在上头就忍不住往下躺,霜落道君往后头坐了坐,腰弯贴在了竹编的枕头上,瞬间就将脊椎给撑了起来,霜落道君撇了撇嘴,心不甘情不愿地说:“……你倒是会享受。” “多谢道友。”秋意泊诚心地道了谢,话又说回来,哪怕霜落道君现在指着他的鼻子骂他老妖怪,他恐怕也能笑着应下来。天空中缓缓飘过了一朵奶白色的云,将阳光遮去了一半,风就变得有些凉了起来,秋意泊抬手倒茶,虽未说是请霜落道君喝的,但任谁也看得出来。 霜落道君倒也不怕秋意泊下毒,拿起就喝,他本想抿一点点就嘲讽一下这长生道君的茶叶太次,结果冰凉的茶水灌入了喉咙,等回过神来就只剩一个杯底了。霜落道君就眉头拧了起来,盯着茶杯半晌没说话——这啥玩意儿?有茶叶的香气,又有果子的清甜。 ……有点好喝。 但不好意思要第二杯。 秋意泊很自觉地替金主续上了第二杯,自然得仿佛这是他自己喝干了的一样。霜落道君一顿,拿着茶杯又喝了一口,秋意泊道:“还不知道道友尊姓大名。” “闻人。”霜落道君道:“闻人霜落。” 秋意低眉浅笑,又取了几碟子点心出来摆在了桌上,示意霜落道君自取,自己却已经先拈了一块:“秋长生。” “这个姓氏少见。”霜落道君听到这个姓氏,基本上就确定了秋意泊是外界来的了,他拈了一块点心,咬了一口三下五除二就吃完了,随即拍了拍衣服,道:“我走了。” “不急。”秋意泊问道:“白羽小友的箭术可是道友教的?” 这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霜落道君颔首道:“白羽是我的弟子。” 秋意泊道:“既然如此,道友必是精通箭术,我这里有一把好弓……” “噫,我不要。”霜落道君还记得之前互喷的事情呢,他就是和这白毛狐狸精处不来,这还不是他自己欠的人情呢,这白毛狐狸就寸步不让了,他要是再求他炼器,这不得叫这白毛狐狸尾巴翘到天上去?! 秋意泊温和地说:“是我想求道友替我掌掌眼。” “……啊?” 秋意泊一手微动,苍青色的长弓便出现在了他的手中,弓体约有半人高,通体明明纤细无比,仔细看去却是由千丝万缕组成,其中玄奥,难以描述,他接着道:“我这般的器修,不善斗法,虽然我知道我这把弓不错,却推测不出到底精妙在何处……” 霜落道君在看见这把弓的时候眼睛就直了,他回过神来,一副勉为其难给秋意泊一个面子的表情,顺手接了弓来:“……好吧,既然你诚心诚意地求我,我就替你看一看……” 秋意泊暗笑不已,端着茶等着霜落道君的评语。 这把弓一入霜落道君之手,他第一个反应就是轻,轻到了一个几乎于无物的重量,与白羽的落雪有异曲同工之妙,看着上面精致的纹路,霜落道君一手做出了拉弓的姿势,他下意识避开了秋意泊,而是对准了大门的方向,感受着灵力的流动,边道:“弓这种东西,再漂亮也是没有用……” 忽地,秋意泊家的大门轰然炸裂,秋意泊和霜落道君皆是一愣,秋意泊不由看向了霜落道君——他还扣着弦,并未发箭。 正当此时,有三人大摇大摆的从已经成废墟的大门外走了过来,为首的那个道:“嘿,都说这个无名阁有多神秘,禁制坚不可摧,我看也不过如此嘛!” “就是,什么禁制能抵住飞鱼兄的一击?”一旁的人打趣道:“能做出那般禁制的人,恐怕还没生出来吧!” 另一人则是道:“听说这无名阁中法宝无数,来都来了,两位兄长,不如我们……” 此人话音未落,就看见了搭弓欲射的霜落道君。 霜落道君眉峰微挑,看向了秋意泊:“长生道友的禁制当真不如何。” 秋意泊道:“道友替我做一个试试?” 秋意泊有些惊讶,法阵、禁制这几道本就是和炼器一通百通,秋意泊的能耐不敢说比肩归元道君,可也绝非弱项。所以他才有自信说他这禁制哪怕是同为阳神境界的道君来了,也不至于就这么轻易的破了……可事实上,它就是被三个大乘修士,就这样轻描淡写地破了! 看大门以爆炸的方式破损,就知道不是靠技术解开禁制,而是用蛮力破开了他的大阵,你要说面前是个道君,他也就认了,他初入阳神,可能修为就是比不得别人,可三个大乘修士?逗他玩儿呢?! 那三人也看见了秋意泊和霜落道君,右侧那人手中折扇转了个花儿,笑嘻嘻地说:“哎,没想到无名阁之主居然是这般的美人!此行不亏!” 为首之人也道:“确实,美得世所罕见。” 霜落道君唇瓣露出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松开了指腹。 忽然之间,有什么东西自他们耳边擦了过去,随即便是狂风呼啸而来,紧接着便是如鸟鸣一般尖锐的鸣叫声。三人先是被狂风吹得站立不稳,右耳发热,待风过,三人一摸右耳,居然摸到了一手鲜血,这会儿才觉得剧痛袭来:“耳朵!我的耳朵——!” 三人的右耳赫然缺了一半,缺口呈现半圆形,光滑无比。 “好弓。”霜落道君赞道。 这箭矢看似来去无踪,实则融入天地之间,几近于道,怎么不好? “我的耳朵!”为首者捂着耳朵气急败坏地道:“你们居然敢伤我!你们可知道我是何人?!” 秋意泊不禁低声接着道:“我家老祖乃是什么什么道君,知道怕了吧?如今你们后悔也来不及了!敢伤了小爷我,定要让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紧接着对方道:“我家老祖乃是白玉京闻光道君!知道怕了吧?!如今你们后悔也来不及了!敢伤了小爷我,定要让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霜落道君用一种很奇异的目光看着秋意泊,满眼都写着:你认识? 秋意泊低声道:“……以前我一直寻思着找个机会这么说来着。” 霜落道君:“……?” 霜落道君就差‘你有病?’这三个字写在脸上了。 秋意泊又问道:“你认识?” “此前不认识。”霜落道君道:“不过他既然说了他家老祖是闻光,那也就认识了。” 说着,霜落道君再度举弓,一勾一引之间,一条无形之弦出现在了他的指间,他带着若有若无地笑意,瞄准了为首之人:“这般的好弓,不如我开让它见一见血……” 骤然之间,天地变色,齐云城烂漫的阳光在这一瞬间黯淡了下来,不止是阳光,绿野、红花……这一切的一切都在此刻黯淡,风停,云止,世界似乎在此刻停止了运作。 天地钟灵之毓秀,在此刻汇集于霜落道君掌中。 弓弦在霜落道君指尖滑过,带来了一种如珠如玉的凝脂之感,仿佛有什么托举着他的双臂,他的精、神为之牵引,他享受着这一瞬的感觉,再度赞道:“……好弓。” 话音未落,箭出如电! “霜落道友,手下留情!” 也在此时,有一人凭空而现,挡在了那三人面前,大袖飞扬,转瞬间有无数禁制拔地而起,层层阻拦在箭矢之前! 这些禁制几乎点亮了半座齐云城,斑斓绚丽,城中修士尚未看清那是什么,便闻寸寸破碎之声,一道青电势如破竹一般,视那些宏伟壮阔无比的禁制如无物,青电闪过,才见禁制破碎。 来人眉间一凝,一手暴涨,将那三人揽入袖中,青电在此刻已至他面前,只听砰砰砰三声,那人抬起一手,握住了直指他眉心的箭矢,再下一瞬间,箭矢化作灵光破碎而落,点点生辉! 来人是一个老道,眉须垂地,仙风道骨,他苦笑道:“霜落道友,何必下手如此狠辣……” 霜落道君轻轻笑了笑,带着一点稚气的面容上却是让人心惊胆战的还未褪去的杀意:“闻光道友,来的正是时候。” 霜落道君一手微动,拽了一把还坐着的秋意泊的衣袖,秋意泊福至心灵,道:“造孽,晚辈还道怎么三个大乘真君有这等本事坏了禁制,闯入晚辈家中态……亏得霜落道友援手,晚辈这才逃过一劫。” 老道看向了秋意泊:“敢问这位道友是……?” 霜落道君歪着头道:“这位是长生道君,自外界游历来的器修……闻光道友,虽说长生道友年轻不经事,但好歹也是一位道君,你家三个小子,硬闯长生道友家门不说,还道要我二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说是闻光道友替他做主?” 闻光道君只觉得头疼欲裂——这一听就是自家小子能干出来的事儿! 秋意泊微微垂目:“要不然,还是算了吧……” 闻光道君正想接话,却听这位陌生的道君接着道:“晚辈初来洞阳道界,是万万不敢得罪闻光道君的……多谢霜落道友。” “你堂堂道君,难道还怕三个晚辈不成?”霜落道君笑道:“你只管坐着,我倒要看看,洞阳道界到底有没有这般颠倒是非,不分善恶之人!” 闻光道君:“……道友,凡事好商量……” 霜落道君嗤笑道:“怎么商量?” 闻光道君恨不得打那三个兔崽子一顿:“说到底,也是老道家教不严,长生道友见谅,老道一定赔礼道歉……” 秋意泊和霜落道君没有对视,但很默契的感觉对方配合地很好。 【秋长生,你这弓卖我?】霜落道君传音道。 秋意泊低眉敛目:【你睡吧。】 【什么意思?】 【梦里什么都有。】 【你他娘的——!】:,, 552 第 552 章 秋意泊是很讲江湖道义的,说不卖就不卖,闻光道君很快就离开了,当然,离开前留下了大批天材地宝,秋意泊也无所谓,照单全收,回头卖掉也是一样的。 “秋长生你不是人!”霜落道君极为不客气的骂道:“要不是我跟你站在一头,你当闻光那个老贼能赔得这么爽快?!” 秋意泊悠悠地说:“这弓不是前辈说不要的吗?区区破铜烂铁,在前辈眼中,不值一提。” “……”霜落道君沉默了一瞬:“……他娘的我后悔了行不行?!” “堂堂道君,当一言九鼎。”秋意泊已经利落地将弓收了回去,丝毫不给霜落道君半点拿了东西就跑的机会,秋意泊垂下眼帘,总觉得自己是小看了这一道界的道君。 霜落道君瞪着秋意泊,想着为什么老天爷不降一道雷劈死这个畜生?正当此时,却见秋意泊眸光流转,低笑道:“我亲自再为你铸造一把,难道不比这一把来得好?” 霜落道君:“我跟你讲,你休想贪图我们飘霜楼的权势,这么大的因果,没用的,我是不会同意的……” 秋意泊:“爱要不要。” “你求我也没用,我作为飘霜楼的老祖,不会因为……”霜落道君卡住了,随即揉了揉自己的耳朵,怀疑自己听错没有,艰难地说:“……你都不坚持一下的吗?” “你就说要不要吧。” “……要。” 秋意泊勾了勾嘴唇:“那就脱。” “……?!秋长生你不是人!”霜落道君瞬间捂住了自己的衣襟:“你什么意思?要什么你开个价!” 秋意泊耐心地道:“价格先不提,这个人情我就想让你欠着。” “你不说开什么价我做个屁啊我!”霜落道君骂骂咧咧:“我不做了!” “真的?” “……假的。” 秋意泊颔首:“那就脱……订制很麻烦,万一你看着矮,实则器伟能缠腰,回头做完了不合适怎么办?” “天下怎么有你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那你现在见到了。” …… 霜落道君拿着秋意泊给开的材料清单离去,极品天青砂的数量太多了,他也没想到得要这么多,他得找人凑一凑。 秋意泊一手执笔,眉目低垂,却无心对这一份材料清单做出什么修改,他在想一件事儿——他是不是太过轻视洞阳道界的道君了。 他自认为两个合道道君想破开他的禁制都得拉一城的人陪葬,实则是三个大乘真君跟玩儿一样的,拿了个闻光道君的法宝就把他的禁制给破了……这到底是他太菜,还是闻光道君太厉害? 算了,且不必纠结到底是谁的问题,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呢?禁制、法阵这些东西上的水平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提升的,既然禁制他玩不过人家,就先换个防御方式吧。 比如在家里埋一圈定向地-雷……? 秋意泊觉得这个方式不错。 店铺里的法宝太多,跟着一起炸毁是有点可惜了,可以在店铺里设置一个触发式的秘境入口,只要定向地-雷爆-炸,秘境直接将整个店铺都吞入秘境中? 唔……这好像也不太方便?如果遇上道君怎么办呢? 俗话说得好,人不要脸,天下无敌,真的遇上一个道君来偷家,但凡他不在家,等回来早就人去楼空了,到时候人家一抹脸,死活不承认,他又没有什么证据在手,还真拿对方没什么办法——都是道君了,有一千种方法让类似留影石的监控录像失效。 ……哎等等,那他为什么不干脆直接把整个店铺都变成秘境呢? 这样一来,进入店铺就相当于进入秘境,如果是秘境,他哪怕不在家里也有足够的反应时间,关个秘境大门还不容易?有血来道君作为前车之鉴,哪怕是道君进了秘境,一时半会儿的也走脱不了。 毕竟是秋意泊在洞阳道界的老巢,秋意泊还是很放在心上的。 弄一个秘境也不是很难的样子……干脆就问霜落道君要一条灵脉或者要一个秘境吧? 这主意靠谱。 话虽如此,秋意泊还是先在家里安装了一圈定向地雷,然后将曾经制作的火箭筒升级了一下,道君他防不住还能告诉自己年轻,论实力比不过那些千年王八万年龟是正常的,但要真被什么真君、真人偷了家,不开玩笑的说秋意泊能气得道心不稳。 不过日,霜落道君就又回到了齐云城,和秋意泊估算的时间差不多,他一到秋意泊家里,见秋意泊坐在廊下,正在围炉煮茶,很自来熟地挑了张舒坦的椅子的坐了,边吐槽道:“我就想问问你,你要那么多天青砂做什么?当饭吃都够你吃八辈子了!” “自然有我的用处。”秋意泊道:“想知道,可以,你先跪下给我磕三个响头,端着茶恭恭敬敬喊我一声师傅,我勉为其难收你做个记名弟子。” “我呸!”霜落道君:“少往你自己脸上贴金。” 秋意泊微微一笑,不予置评,看着霜落道君那目光跟看着自己不成器的弟子一样,看得霜落道君寒毛直立,他不禁搓了搓胳膊,随即道:“有件事你注意一下。” “怎么?”秋意泊戳了戳橘子,橘子被烘烤后散发出浓烈的橘子香气,秋意泊慢条斯理地剥着橘子,边问道:“有人盯上我了?” “你不是一直都在被盯着吗?”霜落道君爽快地说:“白玉京那边的,肯定是闻光那个老东西说的,好的炼器师哪里都缺,等到我这一把弓的名声打出去,你就抢手了。” “我现在也很抢手。”秋意泊将剥干净的橘子送入了口中,霜落道君眼疾手快抢了半个,温热的橘子异常香甜,又喝了一口微酸的冰镇果汁压了压,他咧嘴笑了笑:“那可不一样。” 秋意泊随意地问道:“我初来你们道界也没多久,你们和白玉京那边是什么情况?听着跟仇家似地。” “也差不多吧。”霜落道君道:“焚月那个老女人那一套规矩,谁耐烦呢?天天条条框框的,我是修仙当仙人指望长生不老的,不是给人当老黄牛来的。” “你就这么说出口了?”焚月应该就是白玉京那位合道道君了,这样光明正大指名道姓,对方不知道才有鬼了。霜落道君骂一骂同境界的闻光道君也就算了,焚月道君也敢骂?“不怕遭报复?” 霜落道君翻了个白眼:“你当谁都跟你一样吃饱了撑着为了一句话和人吵架?” “错了。”秋意泊认真地说:“那天跟你吵,主要是因为你嘴贱。” “呸!”霜落道君嗤笑道:“你说话就跟黄鹂鸟一样了?小心眼就小心眼,没有什么不好承认的。” “那可不是?”秋意泊眉间微动:“我一个七百岁的年轻人,被你这个不知道几千岁还是上万岁的天山童姥喊老妖怪,我自然是不舒服的。” 霜落道君好奇地问道:“天山童姥是什么?” “一本话本里头的角色,在我们道界很是流行,里头有个九十岁的老太婆,喜欢用九岁的模样示人。” 霜落道君沉默了一瞬:“……你他娘的是不是想打架?!” “吃茶,吃茶。”秋意泊低头轻笑了起来,又为霜落道君添了一杯果汁。 霜落道君勉强算是被冰镇果汁堵住了嘴,“不过说真的,自己小心,焚月那个老女人说不定要派两三个道君一道把你‘请’回去,到时候你的逍遥日子就没喽。” “你不会帮我吗?”秋意泊抬头,似笑非笑地说:“不然的话,这日子多无趣啊……” 听着也不像是有深仇大恨血海深仇的,如果是简单的权力争夺……不是他把人想的思想太高端,一个道界的掌控权说穿了也就那么一回事儿。 只是修仙路长,诸君已至高峰,再不寻个对手,怎么有动力接着向上攀爬呢? “也就是这么一回事。”霜落道君耸了耸肩,随即道:“反正你本来就打算两不沾……你留在我们道界做什么?看你的样子也不像是缺天材地宝的。” 道君境界的炼器宗师会缺天材地宝?秋长生想要什么,但凡他张张嘴,多得是人双手捧到他面前,哪怕是道君也不例外。 谁不想要一把威力强大又量身定做的法宝呢? 秋意泊据实以告:“赚钱。” 霜落道君鄙夷地道:“不想说就不要说。” “真的是赚钱。”秋意泊笑道:“你要是现在给我几十个亿的晶币,我立刻道心圆满,别说给你炼制一把弓,就是炼制三十把,让你一个月不重样换着用都没问题。” “豁,你胃口倒是不小。”霜落道君翻了个白眼:“你当我傻,炼三十把?得了,我飘霜楼送你好了!你要是这么想的,我觉得你还是去找焚月那个老女人吧!你给她弄个百宝库,让她把白玉京送给你好了!” “正有此意。”秋意泊随口道。 要是能给对方炼制个百宝库,就能得到白玉京的掌控权,那也是一笔划算的买卖……他甚至不想要白玉京,他只想要点星晶的掌控权罢了。 霜落道君连白眼都懒得翻了,直接捞了一块烤得正正好好的年糕来啃,看都懒得看秋意泊一眼。 秋长生要是愿意去白玉京,他搁这儿钓什么鱼啊?直接去不就完了? 是他,他就把法宝怼焚月那女人脸上,就问她要不要吧! “还有一事。”秋意泊微微一笑:“你穷可以承认的,不用这么小心眼的,扯来扯去的,不就是你拿不出三十把兵器的天材地宝吗?” “秋长生——!”:,, 553 第 553 章 霜落道君穷不穷不太好说,但是十件法宝的天材地宝他确实拿不出来。秋意泊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他还可耻的心动了一瞬间,但是转念一想——不对啊,就秋长生那等张口就是几百万上千万的天青砂,他就是把整个道界的天青砂都凑一起八成都凑不齐他要的数量。 秋意泊当然也是开玩笑的,他现在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是让他的法宝成为道界标配,人手一把,谁没有就是落后他人,二就是使劲逮着道君的羊毛来薅,两者收益虽说不能同日而语,但能简单的解决,秋意泊也没必要非把自己往流水线上送。 和霜落道君约定了三年为限后,秋意泊就把人赶走了,替霜落道君练器也算是验证他实力的关键一步,自然要全心全意,他干脆将店铺里大部分法宝收走,只留了几件作为机缘之用,其他的就算了。 既然是作为道君境界的法宝,秋意泊便可以放开手脚,霜落道君提供的每一件天材地宝,他都拿出来细细观察,辨别其与凌云道界相似天才地宝的细微差距。 一双苍白修长的手臂探了过来,搂住了秋意泊的颈项,清脆的钱币碰撞声陡然响起,秋意泊肩上一沉,便感觉被人环在了怀中,他侧目去看,笑道:“却邪。” 却邪剑出关了。 秋意泊一手握住了他的手腕,轻轻一扯,瞬间转守为攻,却邪剑坐在了他膝上,顺从地抬起了头,看向了秋意泊。 他眼睛变得更鲜艳了。 如果说此前的却邪剑双目如同染血,如今却像是堕入了血腥的地狱,双目中有淡淡的金光,才不叫这地狱景象显得太过绝望。秋意泊捏着他的下巴细细地打量着他,当时让却邪剑吸收凶溟谷下方的煞气,他有两个推测,一个是却邪剑修复了自身的却邪,神志变得清醒,威力自然更上一层楼,还有一种可能性就是彻底疯狂,如今再看,似乎一切都在往好的地方发展。 “主人。”却邪剑低低地唤了一声。 秋意泊松开了他的下巴,在他头上碰了碰,随即伸出了两根手指:“乖……看看这是几?” “……”却邪剑沉默了下来,秋意泊心中一动,心道完球,连这是几都认不出来了,却邪剑这时候才答道:“二。” “那三加八等于多少。” “十一。” 秋意泊小小地松了口气,试探性地问道:“要不然,背一遍九九乘法表给我听听?” 却邪剑微微侧脸,眼中金光随着他的动作闪动,在那一瞬间,秋意泊仿佛看见了黄金的溶液,秾艳无比。不过很可惜,任他是什么样的美人,又是如何香艳的姿势,还是得乖乖地背九九乘法表。 等却邪剑背完了,秋意泊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确实是往好的方向发展,却邪剑本体可化为算盘,这九九乘法表还真不是秋意泊教他背的,而是他自己算出来的。秋意泊对他的要求不高,能算出百数以内,就能叫他满意了。 却邪剑依偎在他的怀里,用脸颊磨蹭着他的颈项:“想……” 想杀人,想见血,他已经干涸了许久了。 秋意泊心中闪过一念,却邪剑变化作了一柄铜钱剑,鲜红的丝线在此刻已经成了暗红,秋意泊随手揪住了一根,在指间缠绕把玩,不过一瞬,他便觉得指腹微痛,再看,那根红线的一段已经钻入了他的皮肤之中,扎破了他的血管,吮吸着他的血液。 秋意泊没有拒绝。 却邪剑本就是凶剑,如今修复完全,凶性更甚——这样的剑,现世就是要见血的。如今没有对头,拿自己的血喂一喂,补充却邪剑的灵气不说,还能加深与它的牵绊。 过了许久,红线才从秋意泊指腹上拔出,绕指柔一般蹭着他的手,秋意泊并指如剑,在却邪剑身上一抹而过,刻意阻止愈合的伤口在剑身上留下了一道凌厉无比的暗红轨迹,又被却邪剑所吞噬。 回去吧,再蕴养一番。 秋意泊有预感,这个道界会有让却邪饮血的时候——只是不知道又是什么时候。 年后,秋意泊出关,刚开门就看见了蹲在了家门口的霜落道君。霜落道君嗖的一下抬起眼睛来,眼巴巴地看着他,眼睛像是在发光一样:“秋长生,你总算出关了……那个呢?” 秋意泊好笑地说:“霜落,你知道现在你像什么吗?” 秋意泊不等他回答,便笑道:“像条饿了好久的狗一样。” 霜落道君瞬间炸毛:“秋长生,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敢再说一遍试试?!” “好话不说第二遍。” “你这是好话?!”霜落道君站起身,可能是蹲的时间太久了,突然起身险些有些站不稳,他不动声色地稳住了自己,希望秋长生这只白毛狐狸精没看出来。“你这人有没有一点良心,你在这里闭关,知不知道我替你打退了多少人?” “打退的?”秋意泊环视周围,见屋舍俨然,路人笑闹,半点没有经历过一场大战的模样。霜落道君心虚了起来:“……打……吓退了多少人你知道吗?!” 他强调道:“要不是我替你护法,你早没了。” “我炼器是在秘境里炼的。”秋意泊靠在了门框上,正所谓站不倚门,由他做起来却是风月无边,他低眉浅笑道:“便是你不替我护法,我也不会有事。” “你——” 秋意泊示意他进去说话,霜落道君撇了撇嘴,看在秋长生给他炼器的份上,他不和他计较!哪想到刚进门,他便看见庭中坐着一位诡异幽艳到了极点的男子,一身赤色,有一种让人心惊胆战的煞气。霜落道君心口一跳,一手抓住了秋意泊的手腕:“器灵?!” 秋长生竟然厉害到了这个地步?方出世的法宝便能生出人形的器灵?! “……是我的?”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像是生怕惊动了庭中的器灵。 秋意泊费解地道:“你为什么不修一个入梦大道?” “……?”霜落道君一顿,随即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你故意找事是吧?!” 秋意泊拂开了他的手,对着却邪剑道:“来。” 却邪化作了一道流光钻入了他的掌心,铜钱在阳光下闪烁着金芒,他抚摸了一下却邪剑,这一次却不曾在却邪剑上留下鲜血,反而温和地对霜落道君道:“来都来了……” 霜落道君不知为何浑身冒出了鸡皮疙瘩,他警觉地说:“什么意思?我跟你讲,你别胡来啊……” “不胡来。”秋意泊微笑道:“伸手。” 霜落道君下意识地伸出了一手,秋意泊以却邪剑在他掌心一抹,霜落道君倒抽了一口凉气,他看着皮开肉绽的手心,里面不见半点血色,皮肉都成了一种淡淡的粉色,“嘶——好凶,你替谁炼制的?” “不替谁。”秋意泊爱怜地抚摸着却邪剑:“这是我入道君后炼制的第一件阳神境界法宝,中途出了些变故,这才成了如今这般模样……霜落,我留于此间,便是在想法子修复他。” ……? 秋长生这么厉害? 法宝出了变故,居然还修成了人形器灵? “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霜落道君只觉得不好,不禁后退了两步,秋意泊却笑道:“不为了什么,就是突然想说了而已……走吧,去取你的弓。” “你一定有阴谋。”霜落道君抗拒不了新的法宝的诱惑,一边跟着秋意泊走一边骂骂咧咧:“我这就是上了贼船啊!我先说明,我飘霜楼家大业大,你要是要搞什么祭献道君炼器什么的,恕不奉陪!” “我炼器还用人祭?”秋意泊道:“这话你要是放在我的道界,我门下弟子非一人一口唾沫淹死你不可。” “谁知道呢?”霜落道君说着,也觉得不可能,看了却邪剑后他越发期待他的弓,这可是他等了年的弓啊!两人一入房门,忽地天地异变,霜落道君陡然变色,转头看秋意泊,却发现秋意泊也是一脸惊讶。 “有人来了。”秋意泊笑了起来,依旧笑得譬如春风,可却让霜落道君心中发寒,秋意泊问道:“你们这个道界……关于阵法到底有多厉害?一而再,再而的破我的禁制……是当我好欺负不成?”:,, 554 第 554 章 “有没有一种可能……秋长生,是你的禁制不行?”霜落道君这般说着,唇角微微垂下,他说在这里替秋意泊护法,殊不知这无名阁居然叫人悄无声息地摸了进来,简直就在打他的脸。 秋意泊一挥手,店铺内的景象便通过水镜展露了出来,那是一个身穿黑衣的男子,身形高挑,周身气息清淡,几近于物,若不是秋意泊发现了对方,霜落道君还当真发现不了。对方速度极快,如果不是二人眼力好,恐怕连人的模样都看不清楚。 “大乘巅峰。”秋意泊淡淡地道:“认识吗?” “天底下大乘巅峰那么多,什么阿猫阿狗你也指望我认识?那你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了。”霜落道君撇了撇嘴:“放我出去。” 他何尝察觉不出来他已经进入了秋意泊的秘境,只不过炼器师的事情最好不要多问,所以才没有吭声。秋意泊淡淡地说:“何必这么麻烦?” 霜落道君正想说什么,忽地就见水镜中的黑衣人脚下陡然出现了一个深邃的洞口,黑衣人猝不及防之下一脚踏空,身形灵敏至极,半空一个翻折便稳住了身形,跳到了一旁。霜落道君正想嘲笑一下秋意泊一个区区大乘都抓不住,紧接着就看见秋意泊手指一动,那圆形的黑洞就追着黑衣人而去了。 黑洞紧紧地跟着黑衣人,他跑到哪里就跟到哪里,所过之处地面上的百宝架等物皆被吞噬。初时黑洞还不紧不慢地跟着,随着无名阁中的一景一物被黑洞吞噬,里头的景象也变得一目了然——这地方,本就不大,也无甚隐身之处。 霜落道君:“……?” 为什么他总觉得秋长生就是嘴上说着生气,实则跟闹着玩儿一样? “你行不行?”霜落道君咳嗽了一声:“你不行就让我来。” 秋意泊也无所谓,一手搭在了霜落道君肩上,立时便有天道法则垂落,霜落道君心神一动,挑眉道:“你就这么给我了?” 秋长生此举便是与他分享秘境之主的权限,他也不怕他才是打算杀人夺宝的那个? “给你一小会儿而已。”秋意泊随意道。 “那也足够我用了吧?”霜落道君反问。 秋意泊看着水镜中的黑衣人,意味深长地笑道:“你试试。” “噫,谁稀罕你这点家当。”霜落道君不屑一顾,他是万万不会上秋长生的当的。他心念一动,黑洞陡然扩张了十倍,将整个无名阁的地面都占了个满满当当,黑衣人瞬时被吞进了黑洞,霜落道君:“这么简单?” 他看秋长生抓了许久,还当黑衣人多厉害呢。 秋意泊:“好玩?” 霜落道君:“……哦。” 黑洞噗嗤一声又把黑衣人吐了出来,黑衣人明显愣怔了一下,显然也是没反应过来,霜落道君却已经操纵着一人宽左右的黑洞杀到,黑衣人急忙躲避,秋意泊在一旁指点着霜落道君:“速度不能忽快忽慢,要保持在一个速度上,洞口也不能扩大,就看这么把他绕进去……” 霜落道君鄙夷地说:“你好无聊。” 但是手上却兴致勃勃地动了起来,秋意泊见他乐在其中,自顾自的去看一旁的万宝炉,霜落道君的弓其实还未出世,是秋意泊有意压制,这把弓现世必定会引动天劫,霜落道君人品不差,他也无意强行压制,便将弓压在了万宝炉中蕴养,等着霜落道君亲至后再行渡劫。 至于能不能渡了这一劫,就要看霜落道君有没有这个气运了。 秋意泊正想着呢,忽地就听霜落道君欢呼了一声,他成功把黑衣人绕进了黑洞里。也是在这一刻,黑衣人自无名阁中消失,出现在了二人面前。黑衣人见到两人时,眉间剧震,想来是认识他们的,再一下瞬间,他便想自爆元神。 霜落道君唇角微翘,一手扣住了那黑衣人的下颚,只听见一声清脆的声响,黑衣人的四肢颤动了起来,似乎在忍耐什么剧烈的疼痛。霜落道君道:“想死?哪里这么容易?” 秋意泊观察着万宝炉中的火候,轻描淡写地道:“先问问他是什么来头。” “那恐怕问不出来。”霜落道君歪着头,带着一点稚气的笑了开来:“不如我把他的头砍下来,我带你一家家去问,总会有人认识的。” 秋意泊皱眉道:“那不太好吧,太血腥了。” “这有什么?”霜落道君道:“大不了我让我家弟子提着。” 两人有志一同嫌脏。 霜落道君带着笑意的眼中是满满的恶意,秋意泊闻言居然点了点头:“提到外面去杀。” “好。”霜落道君应了一声,随手捏了个法诀,将黑衣人身形倏地僵硬,除了眼睛以外,再也动弹不得。秋意泊调整了一下万宝炉的火候,有些好奇:“这是怎么办到的?” 看起来怪好用的。 霜落道君道:“你求我我也……” 秋意泊挑眉,示意他看向万宝炉,霜落道君说到嘴边的话瞬间转了个弯:“……我也不会告诉你,这等小事,哪里还用得上你求?一个小神通罢了,你拿去便是。” 说着,他就将一根玉简递给了秋意泊,秋意泊随手收了塞进了袖袋中:“多谢……霜落,你准备一下。” “准备什么?”霜落道君话音未落,万宝炉轰然而开,炉中金焰陡然跃出,化作滔天火海向四面八方涌去,也正在此时,炼器室的房顶向两侧打开,露出了深蓝色的夜空。只是再深邃的夜色,也不过停留了一瞬,金焰像是终于挣脱了牢笼的囚徒,骤然升入天际,点亮了半边天空。 霜落道君的视线随着金焰望向了天空,只见金焰攀爬于天际,竟然像是将整座天际都点燃了一样,举目四顾,皆是灿金。“这……” “嘘——”秋意泊一指抵唇,唇边带着一抹清浅的笑意,他亦是举目望天,低声道:“且看着就是了。” 霜落道君颔首,骤然间,金焰之中出现了一点灿烂异常的红,那点红色是如此的耀眼,不过一瞬,红色便开始吞噬哺育了它的金焰,向四方扩散而去。 周围的温度已经到达了一个哪怕是霜落道君都有些不适的地步,秋意泊回头看了一眼还在罚站的黑衣人,甩了一道极光金焰护住他的性命,转而也专心的去看至宝现世。 霜落道君看得如痴如醉,却听秋意泊道:“早知道动静这么大,就到外面去渡劫了。” 霜落道君:“……你不是让我别说话?” 秋意泊轻笑了起来,居然还拽了张凳子坐了,从袖中摸了一把瓜子嗑了起来,霜落道君见他如此,一时无言以对,扭过头去,再也不看秋意泊——看多了会让他觉得自己这把弓也没有那么厉害了。 嗐,坏他的心情。 正当满天都化作了一片红海之际,异变再生!火焰燃烧到了极致,骤然化作了蓝紫之色,可那蓝紫之色并不稳定,在紫色与蓝色之间左右摇摆不定,霜落道君看得揪心,他心知这恐怕是到了关键时刻,那蓝焰应该才是关键。秋意泊见状看了霜落道君一眼,随即一挥袖:“去!” 陡然之间,天空之中金芒再胜,又将那红焰吞噬,而那蓝紫焰火却在这一抹金芒之下逐渐纯澈,褪去了那一道浓墨重彩的紫,变得如天空一般透蓝,甚至隐隐出现透出了明净的白。霜落道君不自觉地揪住了自己的衣摆,紧张地盯着天空,忍不住问道:“秋长生,你到底在卖什么关子?” “卖你的关子。”秋意泊含笑道:“敢不敢以身相祭?” “怎么做?!”霜落道君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秋意泊起身,一手按在了霜落道君的头顶,宽大的衣袖将他的视野也遮了去,霜落道君就像是被秋意泊拢在怀里一般,他低头,在霜落道君耳边说了什么,霜落道君挑眉:“你玩的这么大?” “敢不敢?”秋意泊反问道。 “这有什么不敢的?”霜落道君话音方落,便见面前衣袖微动,灿烂的天空重新落入了他的眼帘,也在同时,他右臂微凉,他依然不动,铜钱的金光在他眼角一闪而过,他的右臂就这般被齐根切下!天空蓝焰翻腾,似乎有什么巨物在其中挣扎,他的右臂被送入天际,火海如同得了什么号令,骤然之间,一头蓝焰凤凰从火海中撞出! 它一出现,火海骤减,飞腾之间,逐渐化作了它的鳞爪尾羽,秋意泊低声道:“麟前鹿后,蛇头鱼尾,龙文龟背,燕颌鸡喙,五色具备,凤之象也。” “还差一点。” 不过是几个呼吸,蓝焰再变,一头几乎占据了整座天空的蓝焰凤凰便彻底现世,霸气无比! 天空深处传来了隐隐的雷鸣之声,不过一瞬,那雷声便已在耳边,呼之欲出,霜落道君急切地道:“我去帮它渡劫!” 秋意泊按着霜落道君的肩膀,温柔地说:“且看下去。” 霜落道君:“可是……” “没有可是。”秋意泊顺手摸了摸霜落道君的头,这把弓,他花费了极大的心力,却邪剑都不曾废了他这般的心力,霜落道君愿信他,断去一臂送这把弓一次机缘,秋意泊深感欣慰。 哪怕这把弓本就是为了霜落道君炼制的,哪怕炼制这把弓本就是在谋划其他,可如今这把弓出自他手,他便不想它就此毁去。 秋意泊已经许久没有这般的心境了。 从很久之前他炼器就有明确的目标,如何用,怎么用,如果坏了怎么办,很少再有年轻时炼出一把好剑便珍之重之,宁愿送上拍卖会,也不愿叫它们束之高阁,明珠蒙尘的那种心态了。 未曾想到今日却又重温了这般的心境。 霜落道君闻得此言,立在原地未动。 苍蓝之上,已经成了漆黑的一片,雷公低吼,电母怒斥。蓝焰凤凰凌天遨游,忽地,一道紫电划破云端,蓝焰凤凰居然迎之而上,电龙焰凤似是要在此刻一较高低,电龙缠绕在凤凰身上,电闪雷鸣之间,天地一片煞白,连秋意泊与霜落道君都不得不避开这辉光。 天摇地动! 随着电龙散去,凤凰的轮廓清晰了许多,不再似方才虚幻不可捉摸,霜落道君目光灼灼,问道:“它能成吗?” “自然。”秋意泊道:“怎么说也是用堂堂道君的右臂去祭,若不能成,你不是要砍死我?” “啧,少说不吉利的话。”霜落道君想了想,接着道:“先说好,我可只有两条手臂,你还有一次机会。” 秋意泊眉目含笑:“不,我还有四次机会。” “什么四次……”霜落道君下意识地问道,随即他意识到了什么:“秋长生!你对得起你爹娘给的仙风道骨的皮相吗?!” “对得起。”秋意泊笑道:“不过我们尽量不要用到第五次机会,倒不怕别的,若日后你与人斗法总要从某处掏出一把巨弓来,看着不大雅观。” “你可闭嘴吧!少说点不吉利的可以吗?算我求你了!”霜落道君已经想到了那般场景,不禁浑身发毛。 虽然他已经是道君,不大在乎别人的目光,但那也是有限度的! 什么从某处掏出一把巨弓……尤其看情况器灵应该是凤凰没错了……霜落道君那张精致的小脸都开始发青了。 ——真要如此,恐怕整个道界都要对他望而生畏了。 不是一般的狠啊! 秋意泊在一旁笑得没心没肺,乐不可支。 霜落道君恼恨他多嘴,一边也清楚既然秋长生他都有心情开玩笑了,想必这把弓是成了! 成了就好! 随着一道道雷劫,蓝焰凤凰已经彻底脱离了火焰之躯,它就像是一头活生生的神兽在天空翱翔着,最后一道雷劫已至,凤凰张开了遮天蔽日的羽翼,双翅一鼓,那道劫雷竟然在半途溃散了去! 霜落道君喃喃地道:“……好强!” “自然。”秋意泊露出几分舒缓的笑意:“以后要常用它,方不负我今日这番心意。” 霜落道君方想说什么,忽地见凤凰垂翼,化作了一道苍蓝流光,奔他而来,秋意泊在霜落道君背后推了一下,霜落道君不由自主的向前了两步,流光霎时间没入了他的体内。与此同时,他空荡荡的右臂处乍然焕发出了苍蓝之火,不过转瞬,他的右臂又好端端的出现了。 他有些惊奇地动了动手指:“秋、秋长生?!” 秋意泊伸了个懒腰:“叫唤什么?” 他走到了霜落道君面前,我住了他的右手,低笑道:“我教你怎么用……” 霜落道君只觉得自己的右臂仿佛受到了什么牵引,虚空之中出现了两点蓝色星光,一点在黑衣人身上,一点却是在秋意泊身上。法则有所呼应,他眨了眨眼睛,却听秋意泊在他耳畔说道:“弓体与器灵已经与你融为一体,虽不是本命法宝,却也胜似本命法宝,平时动用只需心念微动,便可杀人于无形之间。” 霜落道君侧脸,看见了秋意泊削薄的嘴唇,在这漫天光辉下像是能透出光来一样。 秋意泊却看着黑衣人:“来,试一试。” 霜落道君心念一动,没有什么亮眼绚烂的光芒,没有灵气的波动,他知道箭矢已经射出,他也见到了黑衣人身上陡然爆起的蓝焰,他眨了眨眼睛:“就这样……是我的了?” “是你的了。”秋意泊松开手,直起身,笑道:“喜欢吗?还说我的手艺烂吗?” “不说了。”霜落道君舔了舔嘴唇:“以后你这个兄弟我认定了。” “亲兄弟,明算帐。”秋意泊道:“现在我需要你做一件事儿——来,带我去找这人是谁家的。” “他身带道君法宝寻到我的门上来,一而再,再而三,当我是死的么?” 霜落道君道:“你歇着吧,我替你去跑一趟就成。” “不必,我亲自去。”秋意泊道:“否则这天下,还要当我全仰仗你了。” “这到底谁仰仗谁啊?”霜落道君道:“别人看见我的弓,只会觉得我为你所用好吗?” 秋意泊想了想,笑道:“那就随我一道去,替我掠个阵吧。” “好。”霜落道君一口应了下来,转而就笑道:“你说我给它取什么名字好?” 却邪剑已经很自觉的上去把黑衣人的脑袋割了下来,如今乖巧地站在一旁,秋意泊看一眼就觉得眼睛疼,谁知道人家头发洗了没,他家小却邪怎么好就这么去提?他瞪了一眼却邪,却邪一顿,乖巧地从袖中翻出一张帕子来,换了只手,用帕子垫着拎着人头。 秋意泊道:“我一向不大会取名。” “你说说看?”霜落道君好奇地道。 秋意泊想了想:“大鸟?吃得多拉的多?……穿云箭?” 这把弓,也称得上是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了。 霜落道君一脸不忍直视:“停!停!停!你可别说了……我问你,你最好的法宝叫什么?” 秋意泊想了想:“一开始叫茶几……” 霜落道君喃喃地道:“我都替你手里的法宝心痛……难为你了,你居然还是个炼器宗师。” 秋意泊摊了摊手,也没说茶几现在叫东风,也是挺响亮的一个名字。 霜落道君一手未动,一把苍蓝长弓出现在了他的手中,几乎与他等高,弓身纤细流畅,两侧各有苍蓝火焰跳动,如同凤凰双翅。他爱惜地看了一眼长弓:“我是不会这么对我的凌天的。” 秋意泊:“……”别说,这名字虽然土了点,但是确实又威风又霸气,是个好名字。 有些天赋是羡慕不来的……不不不,秋意泊觉得自己不是没有取名天赋,应该是自己的法宝实在是太多,好词就那么点,用完了就没了,所以每次取名都随便取,好的还想留给后头的法宝。 另一侧,不望山中,闻光道君微微皱眉。 洛一死了,想必是为长生道君所杀,不过这几年霜落道君也守在无名阁,说不定是他杀的。 也罢,不过是一个小弟子,死了也就死了,试探一番罢了,想那长生道君也不会如何,倒是霜落,霜落是个混不吝的……不过霜落又是何等人,跟个老狐狸似的,这种事情,他不会轻易出头。 正在此时,不望山山门巨响,整座不望山天摇地动,闻天道君一愣,随即勃然大怒,他喝道:“何人敢擅闯我不望山!” 有三个人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其中一个少年手持一把苍蓝长弓,瞄准了不望山,还未等闻光道君喝止,那少年人便松开了手指,霎时间箭矢划破空间,化作苍蓝焰鸟,重重地撞击在了护山大阵之上! 只听得一声破碎声响起,闻光道君心知不好,怒道:“霜落道友,为何无故毁我护山大阵?!” 霜落道君微微一笑:“不必问我,我今日就是来给人护法来的。” 秋意泊挑眉,却邪剑立刻就将人头扔了过去,护山大阵已破,这人头便滚落到了闻光道君面前,闻光道君一顿,大怒道:“这是何人?!” 秋意泊并未行礼,道:“今日来,我只想问问闻光道君。道君,你这法宝,上回是被家中不争气的子弟偷去了,这回又是被什么人偷走了?” 闻光道君沉声道:“长生道君,你初来乍到,万勿听了贼人挑唆!” 秋意泊颔首:“人是我抓的,也是我杀的,我未听他人挑唆,只是来问一问,闻光道君,你教导不利,叫门下弟子数次闯我家中,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见我是个器修,好欺负不成?” 闻光道君道:“长生道君,此人我不识得,又与我有什么干系?” 秋意泊随手将那法宝扔到了他的面前:“那此物你也是不认了?” 闻光道君道:“天下奇人异士颇多,这等善破禁制的法宝天下有三……” 秋意泊打断道:“不必解释了,道君只管指天发誓你与此人不相识,此宝并非你所作即可。若是如此,我当即就走,至于护山大阵,道君说多少便是多少,我绝无二话。” 闻光道君没有说话,这样的天道誓言,他不敢发。 秋意泊也不与他多啰嗦什么,见状颔首,随即他向前走了一步,一步踏上了一物,道:“既然道君不敢,那我也无甚好说。此人擅闯我家,毁去家中屋舍庭院,如今我便也毁不望山一遭吧。” 说吧,秋意泊没有等闻光道君回应,便离开了。 霜落道君:“……?!” “不是,你放个狠话就走了?” 秋意泊道:“真男人从不回头看爆-炸。” 霜落道君想回头的想法硬是止住了,忽地他听到了什么声音,他好奇的要命,硬是没回头,但是他感觉到什么巨物从天而降……是什么?好好奇啊! 忽地,有一道气波向他们的方向冲撞而来,霜落道君还当闻光道君来偷袭,好不容易挡住了气波,再看,顿时张口结舌。“秋长生……秋长生!你他娘的倒是看一看!不望山呢?!” 不望山所在,如今已经成了一片平地。 秋意泊轻描淡写地说:“不用看,没了。” “……?!” 许久,霜落道君才道:“你这法宝……好生厉害……叫什么?” 秋意泊露出一抹笑意来:“我告诉过你的。” “什么?” “茶几。” “……”霜落道君竖起了大拇指。 厉害还是秋长生厉害。:,, 555 第 555 章 闻光道君是沉默的,或许沉默是今晚的不望山。 从原则上来说,他现在应该去拦截长生道君与霜落道君,但实际上他没有去。他告诉自己是因为霜落善战,再加上长生道君,他绝无胜理,追上去不过是送死罢了。 一座道场罢了。 就算自己的一些积蓄,喜欢的几个弟子与后裔都在这座道场中,但长生道君并没有赶尽杀绝,那些时间,足够他将积蓄和子弟都带出来了。 所以只是湮灭了区区的一座道场罢了。 但闻光道君并不否认自己是震撼的——在看见那颗从天而降的陨星的时候。 法宝,不过是外道小道。器修,说到底也不过是服务于他人的匠人罢了。匠人中的顶尖者几乎会被送入皇宫,如果皇帝冠冕上的东珠掉落,哪怕这位匠人的手艺再精湛,再稀有,那也是会被处死的。 可当那颗陨星坠落的时候,他清晰地看见了它的轨迹,他可以将道场中的一切都在陨星坠落之前带走,却不能阻止它的坠落。 无论不望山是否存在,这颗陨星一定会坠落到原本的地点,如果不望山在,那就湮灭它,如果它不在,那也就不在了。 闻光道君感受着那种嚣张到了近乎霸道的烟云滚滚而过的时候,突然清晰无比的意识到长生道君与他们是同样的人。 所以他们应该遵守同样的游戏规则。 是他挑衅在先,被长生道君抓了个正着,所以长生道君来毁他一座道场,理所应当,何必要追究? 追究下去,那就是不死不休……为了一座道场,有必要吗? 没有。 闻光道君目光灼灼,长生道君……真强啊。 原来外道也能强横到这个地步,怪不得霜落这样的老狐狸也鞍前马后地跟着,一点脸面也不要——说得也是,脸面与变强比起来,又算得上什么呢? 另一头,霜落道君确实是很兴奋,他强烈要求秋意泊把茶几拿出来再给他看一眼,秋意泊倒是无所谓,把茶几扔进了霜落道君的怀里。天可怜见,亏的霜落道君是个道君,否则他想抱动茶几也是一件困难的事情,饶是如此,他看上去特别像是秋意泊的书童,因为任性的主人的要求,不得不抱着一只看着就十分沉重的茶几跟着到处跑。 没办法,谁让他看着太小了呢? 秋意泊自然也意识到了,他的目光有点诡异,要是之前霜落道君看见了肯定要炸毛,但目前他全副注意力都在茶几上,他看似艰难的将怀里的矮脚茶几翻了个面儿,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它表面光滑的漆面:“看起来就是一只普通的茶几啊……为什么能这么强?” 秋意泊想了想:“其实也不算是很强。” 他修行到了这个地步,自然明白了陨星的缺憾在哪里——这就是个对道君以下的宝具,以陨星成形和下落的速度,真君或许还走不脱,换到道君,这点时间不光是足够自己逃出陨星范围,顺手带走家当以及弟子都够了。 当然了,随着自己的境界,东风多少也有了点长进——但不多。自秋意泊的角度来看,如果他不是东风之主,他是没有办法阻止陨星坠落的。如果有足够的时间,他可以击碎陨星,但陨星太大了,短时间内是无法击碎成没有杀伤力的大小,分散成四五块大块和一整块一道砸下来的区别似乎也不是很大……只是,他不能,不代表别人不能。 霜落道君眨了眨眼睛,看了看怀里的茶几,又看了看秋意泊,认真地说:“我怀疑你是炫耀来的……你要是觉得不好,不如卖我?” “最重要的是这种法宝要那么强干嘛?!要的就是一个爽!说砸穿谁家道场就砸穿谁家道场!”霜落道君嗤笑道:“拿来玩儿,这个正正好好。” 秋意泊伸手将茶几抽了回去,淡淡地笑着:“你买不起。” 霜落道君瞅了他两眼:“你是不是不高兴了?” 秋意泊当然不高兴,虽然是盲盒抽出来的ssr,但四舍五入还是他炼制出来的,他炼制出来的法宝,捏在手心里自觉天下无敌了许久,忽然有个人来一句’你这个玩具真好玩‘,换作是谁都开心不起来。 霜落道君眉间闪烁过一丝奇异之色,他笑着说:“哎,我现在相信你真的只有七百来岁了。” “为什么突然说这个?”秋意泊问道。 霜落道君比划着,很快他就放弃了比划,用一种特别深沉地口吻说:“长生道君,你还年轻啊!” 话音未落,他就’嗷‘得一声跳起来抱住了自己的头,不住地抽着凉气:“秋长生!你来真的啊?!你不要以为你帮我炼了凌天,就可以对我为所欲为了啊!” 秋意泊正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自己的袖口,仿佛方才赏了霜落道君那尊贵的脑壳一下的不是他一样。秋意泊从容地道:“对了,忘记和你说了,茶几的攻击范围是半个道界。” 虽然洞阳道界比凌云道界大一点,但是这不是秋意泊也升级了嘛,多多少少涨点攻击范围。 “什么意思?” “我现在可以让你的飘霜楼变成一朵漂亮的烟花。” “……”霜落道君沉默了一瞬,随即恼怒地说:“你搁这儿威胁我?你知道我飘霜楼在哪吗你就放狠话?!” 秋意泊很干脆地说:“不知道。” “噫。” 秋意泊侧脸看向他:“要不你现在带我去认认地方?” 霜落道君想也没想:“行,走,飘霜楼和不望山还挺近的。” 秋意泊放出了霞影,霜落道君看了一眼,跨上了云端,随口道:“你这花里胡哨的玩意儿还挺多的……” 没有一分钟,霜落道君就已经开始后悔了,他感受着霞影的风驰电掣,眼睛里都快冒出星光来了:“好快!它叫什么?” 秋意泊:“费得多。” 霜落道君露出了‘我就知道’的表情:“……?” “为什么这么叫它?它又漂亮又飞得快,难道不配拥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吗?” 秋意泊:“因为它飞得快烧的是钱。” 霜落道君看了秋意泊一会儿,道:“我现在相信了。” 秋意泊斜眼看去,大有’你再逼逼我年轻,我就打的你生活不能自理‘的意味在里头,霜落道君感叹了一声:“原来你是真的穷啊!” 秋意泊:“……???” “不就是烧一点点星晶吗?这样的速度已经是举世难求了,用来代步再好不过,还省事省力,一点钱算什么?居然取名叫’费得多‘,亏你想的出来。” 秋意泊:“……”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霜落道君道君确实也没说错。 他就是穷。 穷的看着点星晶能哭得眼泪从嘴角流下来的那种。 “那前辈心疼心疼我?赏我一些晶币用来花销?” 霜落道君:“……既然你诚心诚意的求我了,那也不是不行?” 飘霜楼说着是道君的道场,避世绝尘,神秘莫测,闲人免近,实则也就是一座普普通通的九层高楼罢了,秋意泊连一百多层的大楼见过,区区九层,不足挂齿。 九层高楼的最高处,有一座天台,秋意泊与霜落道君便落在了此处。天台上摆了一张罗汉床,并一张桌子。桌上随意摆着八色攒盒与茶水,像是之前霜落道君吃剩下的。周围并无弟子等候,倒也显得自在。 一到了这里,霜落道君便放松了下来,他盘腿坐在了罗汉床上,随意地说:“随便坐。” 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几个弟子,对两人行过一礼后快速地将桌上清干净了,又患上了新的茶水糕点。秋意泊在罗汉床另一侧坐下,他拈了串葡萄一边吃,一边仰着头看周围的禁制。 “别看了。”忽地,霜落道君嗤笑道:“闻光那个老东西想开你家的门,容易得很,他早年得了个机缘,摘星诀……哦,你不知道,我们道界曾经有一位合道道君,传言这位道君手可摘星辰……就是个神偷,他自己嘴上说着看不上这些旁门左道,修炼得倒是有模有样。” 秋意泊喝了一口茶,然后默默地放了下来……真难喝。“那你们就不担心……嗯?” “只要闻光不想找死,他不敢。”霜落道君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秋意泊的神情,见他神情淡淡,便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秋意泊眉目微动,只想夸一句这个道界的道君心可真大。 闻光岛郡派弟子闯他家,多少是有些试探的意思,可既然敢于试探,又怎么保证没有下一次呢?人总不会天天都待在家里,也不能保证自己时时刻刻都保持着最佳状态,随时应对不知何时就会闯入家中的对手……他们是怎么放心的? 霜落道君一哂:“以后你就知道了。” 话音方落,便有弟子前来禀报:“老祖,闻光道君求见。” 霜落道君看也未看那弟子,直接了当地说:“让他滚。” 秋意泊:“……?这样好吗?” “有什么不好?”霜落道君扬眉,这让他精致的小脸上充满着一种微妙的鄙夷之色:“不见就不见了,闻光又能奈我何?” 秋意泊一顿,不禁摇头。不多时,那弟子又来报,道:“老祖,闻光道君言道他是来向老祖与长生道君赔罪的,还带了歉仪,还望老祖开恩,许他一见。” “让他滚。”霜落道君还是那一句话。 秋意泊眉间一动,问道:“闻光道君……嗯?” 秋意泊虽未说出口,霜落道君却似有所知,随即颔首:“不必理会他,他不过是凑数的。” 秋意泊垂下了眼帘,霜落道君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现在不可杀他,否则麻烦缠身。” 秋意泊应了一声,示意自己清楚了,心中却不禁感叹了一声——这道界玩的真大。 只是不知道操盘手又是哪一位呢? 是白玉京那位焚月道君,还是齐云城那位素未蒙面的道君? 怪不得他出现后并未有道君主动寻上门来……八个就是正正好好,再多一个,不论是投向哪一方,天平都会瞬间倾覆,他居中才是最好的。 秋意泊只觉得洞阳道界这帮子道君未免默契的太过可怕。 秋意泊正想说什么,却见那弟子去而复返,霜落道君不耐烦地道:“他怎么还不滚?都说了不见!” 弟子一顿,问难地说:“老祖,这回是八卦道君来访。” “八卦?”霜落道君撇了撇嘴,随即看向了秋意泊:“无事不登三宝殿,怕是来寻你的,你若是觉得麻烦,现在就走吧。” 秋意泊道:“见一见也无妨。” 他们回来坐下有一盏茶吗?闻光道君见他们二人同行,猜到他们来了最近的飘霜楼也不足以为奇,可八卦道君却也来了,还来的这么及时……齐云城到飘霜楼,道君正常赶路过来也得半日,当然那等借法则赶路确实是转瞬即至,但没有急事谁用这种方法赶路啊? 这飘霜楼,怕是个筛子吧? 霜落道君应该清楚。 八卦道君的身影很快就出现在了九楼,他身着一身紫衣,饰以黄金,雍容贵气,霜落道君也不与他客气:“坐吧。” 八卦道君矜持地对着霜落道君颔首:“霜落道友,长生道友。” 霜落道君道:“我还有事,你们聊吧。” 说罢,霜落道君甩手就走,压根不给两人阻拦的机会,秋意泊清楚地看见他满脸都写着‘你乐意你见,我懒得理他,溜了’。秋意泊失笑:“霜落道友性格直爽,八卦道友勿要见怪。” “霜落道友向来如此。”八卦道君与秋意泊客气了之后,道:“今日我来,是听闻闻光道君门下弟子擅闯了无名阁,道友家中无恙否?” “多谢到有关怀,家中一切皆好。”秋意泊也不意外,之前霜落带着他去问了两个道君门下,都说不认识——到了道君境界,自动开通全球通服务,想告诉道君什么直接张张嘴就是了,他含笑道:“亏的有霜落道友帮我,否则我还不知道是谁家的弟子,竟然如此大胆。” 八卦道君亦是笑意盈然于眉,秋意泊打了个呵欠,眉间染上了一点倦意:“八卦道友,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八卦道君一顿:“长生道友亦是率性之人。” 秋意泊双腿优雅交叠,他看向了八卦道君:“我本来想和道友装一装,不过一想我初来道界时便与道友碰个面,道友还叫碎星小友一路招待,仔细一想,也没什么好装的,就这么回事儿吧。” “好。”八卦道君见状,亦是直言:“道友此来,究竟为何?恐怕不止游历这么简单吧?” 秋意泊爽快地说:“我一器修,自然要寻求更高之道,洞阳道界有八位道君,偏偏没有炼器宗师,手中奇珍异宝无数,于我而言,自然是修炼的好机会。” 八卦道君也觉得如此,长生道君是器修一事无可辩驳,若非专精此道,如何能炼制出那把威力近乎霸道的凌天弓,又如何能用能用法宝一击便毁去了闻光道君的不望山?须知闻光道君在法阵一道上也算是首屈一指,虽然他解阵更胜于布阵,可到底是一通百通,长生道君法宝一击就逼的闻光道君只能带着弟子离开不望山暂避锋芒,就知道他那法宝威力如何。 他这话,是说得通的。 八卦道君道:“我诚心与道友相交,道友莫要骗我。” 秋意泊盯着他,神情有些古怪,随即起身,甩袖而走,头也不回地道:“话不投机半句多,失陪。” 八卦道君见秋意泊拂袖而走,居然没有半点恼怒之意,反而笑吟吟地道:“若为炼器,道友不妨去白玉京一遭,必能叫道友满意。” 秋意泊脚步不停,转瞬便失去了踪迹——八卦道君自负聪明,三两句话就想引他入局? 做梦吧! 这道界真的很有意思,八位道君或许是活的时间都够长了,以天下为棋局,半真半假的玩起了你争我斗的游戏。因为凑不齐八人,所以用了什么法子令闻光道君叩问道君境界,硬是凑了个势均力敌。 可偏偏其余七人都清楚这事儿,所以没有人瞧得上闻光道君,他那一手功夫恐怕也不止秋意泊一人厌恶,毕竟没有千日防贼的。偏偏杀了闻光道君后,双方就失去了平衡,所以八卦道君此来,是想将他推入白玉京一方,那么闻光道君自然就没用了。 问题就在于,所有道君都清楚这件事,闻光道君自己恐怕也清楚,秋意泊投入白玉京,他大概率就成了无用之人,不想死,那么就得杀掉一位道君——其他都是老熟人,只有秋意泊一个外来的,还是个器修,那自然是杀秋意泊容易些。 此前秋意泊说了,这个道界的道君默契得可怕——他们互相权衡势力,让双方实力保持平衡,就是不想真的动手,一旦双方道君动手,洞阳道界就只剩下了覆灭一途,他们都不想,所以为了防止双方心生横念,所以就会尽可能的保持平衡。 但秋意泊的出现打破了这个平衡,他为霜落道君炼器,使他拥有了近乎合道境界的实力,所以八卦道君就来了,暗示他投入白玉京门下——秋意泊是个器修,不善斗法,闻光一死,白玉京真正有战力的也就三人,就算秋意泊为三人都炼制了法宝,那也不过是弥补了秋意泊战力的缺失罢了。 秋意泊心道他凭什么呢?八卦道君嘴皮子一碰,他就要多一个道君仇家? 他是来玩经营游戏的,又不是来玩权臣模拟器的。 他为什么非要投入某一方势力呢? 他可是高贵的炼器宗师,完全可以左右逢源啊! 赚四个道君的钱,哪有赚八个道君的钱来的香?给霜落道君炼制法宝是破坏了平衡,那给每一位道君都炼制一把法宝,那平衡不就又稳了吗? 秋意泊眉间一动,张口道:“闻光道友可在?” 秋意泊不信闻光道君会屏蔽法则提示,他如果是闻光道君,如今恐怕要惶惶不得终日,哪里敢错过一丝一毫的消息? 果不其然,秋意泊很快就得到了闻光道君的回应:“长生道君?” 他的声音有些惊喜:“长生道友可是愿见老夫一面?今日之事……” 秋意泊打断道:“皆是不得已而为之。” “道友令弟子闯我门户,我不得不来寻道友报复一二,否则这天下焉有我容身之处?” 秋意泊接着道:“若道友不弃,你我二人不如尽释前嫌,如何?” 闻光道君的声音有些迟疑:“道友为何……?” “道友于阵法一道天下难寻,器与阵,素来是相依相生,我自有心求教。” “……好。” 是夜,秋意泊在白玉京中的一处酒楼的包间内,坐看楼下车水马龙。他还是第一次来白玉京,但看着总觉得眼熟……或许天底下繁华的皇城都是相似的。他坐了一会儿,叫了一壶茶,又尝了这家酒楼出了名的菜色,这才等到了闻光道君。秋意泊没有问闻光道君为何来得如此之迟,闻光道君方一入座,秋意泊便开门见山地道:“今日与道友相约此处,也是想借道友之口,替我传一句话。” 闻光道君微微抬眼:“长生道友请说。” “我乃方外人,道友的好意我心领了。”此事当然是说此前闻光道君去飘霜楼赔礼道歉一事。 秋意泊眉目含笑,神态平和,他天生相貌就是好,如今有意释放善意,五分也能叫这张脸衬成十分,他接着道:“五十年后,我将在白玉京中开一场小会,一共七件阳神境界法宝,盼诸君一顾。” 闻光道君眼中闪过一抹骇然:“道友竟然有七件阳神法宝?” “现在还没有。”秋意泊笑道:“我一外道修士,此生注定集天下奇珍异宝,铸无上之器,至于其他,我着实无心过问。” “……”闻光道君言中闪过一抹深思,随即道:“道友之言,我明白了。” 秋意泊颔首,随即笑道:“道友可愿做第二人?” “……?” 闻光道君沉默了许久,随即道:“求之不得。” 秋意泊微笑了起来,道君们以天下为棋,有一枚棋子被提做了操盘手,一众人皆不在意,因为这一枚棋子迟早会被真正的操盘手换掉。 可棋子既然成了操盘手,就想一直做下去,而不是成为一枚废棋。 五十年后的七件法宝不会变,但其中会有多少人来寻他呢? 秋意泊很期待。:,, 556 第 556 章 三十年后。 “我是说,你要那么多的天青砂做什么?”霜落道君一脸嫌弃地说:“你知道外面天青砂都被你炒成什么价了吗?” 他伸出了一根手指:“这个数!” 秋意泊捧着茶盏,迎着阳光一脸惬意:“不就是十倍价吗?难道你们还买不起了?” “买得起是买得起,就是数量太多了难买啊!”霜落道君抱怨道:“你说你要一份也就算了,偏偏要买三份的量,这天底下哪来的这么多天青砂?” “炼器师的事情你不要管。”秋意泊笑道。 “你当我想管啊?”霜落道君努了努嘴,“早知道当初就不第一个来找你了,搞得所有人都觉得我跟你的关系很好,这不,就托到我身上了吗?” “你也可以当作听不见。”秋意泊调侃道:“自己欠了别人的人情,别找借口怪在我身上。” 霜落道君翻了个白眼:“好吧好吧……就是天月那个狗东西,他让我来问一问,天青砂实在是凑不出来了,能不能换点其他的天材地宝。” 秋长生就是个古怪得要命的家伙,天下奇珍异宝那么多,偏偏要天青砂,张口就是几百万份几千万份,一开始还好,反正天青砂也不算贵,他和白羽的两把弓收的还算是顺利,等到了八卦道君时就有些涨价了,等闻光、问天两人时就翻了好几倍,如今到了天月,好家伙,十倍价收天青砂,愣是凑不出两千四百万份。 “他原话不是这么说的吧?”秋意泊笑问道。 天月道君就是秋意泊初来洞阳道界装乞丐送碎星真君机缘的那一位,当时和秋意泊呛了两声,如今求到他头上已经是有点尴尬了,这凑不齐天青砂的事儿天月道君实在是没脸说,只能拐着弯儿托到霜落道君这儿来问问秋意泊能不能换点其他的天材地宝。 谁说出来谁信啊!现在大家都知道长生道君炼器开出来的清单里必然有大量的天青砂,像他这样早就炼好了的算是解脱了,其他几个还没轮到的道君为了点天青砂天天脑壳疼,绞尽脑汁给自己收天青砂,现在不论是齐云城这边还是白玉京那边,市面上几乎就没有天青砂的流通了。天青砂从出土就被道君订走了,哪个商行想不开为了点天青砂得罪道君? “当然。”霜落道君吊着眼睛看向秋意泊,吊着嗓子道:“能不能请查长生道君通融通融,其他的天材地宝一应好说……” 秋意泊轻笑了一声,将一块纯白的玉石扔到了霜落道君怀里,霜落道君顺手接了,打量了几眼,只觉得灵力在里头顺畅无比,又添了一些微妙的感觉,但说是功用,他就有些辨别不出来了。他将这块玉石握于掌心:“和碧泉温玉有些类似……这就是天青砂做出来的?” “这一块是一百万份天青砂提炼出来的。”秋意泊面不改色心不跳,直接把数值翻了几十倍:“还能再提炼,你们的法宝用的至少还要提炼四五次,等到真的进了炉子,这么点只够做一根毫毛。要是它真的和碧泉温玉差不多,我何必费这个心力?” “……?有什么不同?”霜落道君有些疑惑。 秋意泊笑而不语,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手搁在了霜落道君的脑袋上,霜落道君瞬间就领悟到了什么,伸手毫不犹豫地把他的手拍开了:“不准摸我的头!你做梦去吧,我才不会拜你为师!” 秋意泊笑了起来,“那就别问了。” 霜落道君横了秋意泊一眼,随即道:“你那儿应该多了不少天青砂吧?别说你没有,我不信。” “是有不少。”秋意泊道:“怎么,主意打到我身上来了?” 霜落道君颔首:“你多你就卖掉点呗,你存那么多天青砂在手上做什么?又不能当饭吃!” “还真能当饭吃。”秋意泊想了想,道:“这样吧,你回去和天月道君说一声,按照市场价把钱补给我吧。” “你不要天材地宝?”霜落道君有些狐疑:“这么好的机会,我跟你说,天月那老东西手上好东西不少,回头可别后悔又怪我没告诉你。” 秋意泊用银签子挑了一点鱼食抛进了池塘中,随口道:“这些年我存了不少,有钱在手上比较好办事儿……你看着办,真的有好东西你替我拿了。” “行。”霜落道君一口应了下来:“你放心,我一准替你把天月藏着的都给你薅回来。” 秋意泊心道也不用那么努力,多拿点点星晶回来才是最好的。 不过这群道君各个跟鬼一样精,天材地宝和钱财之间他要是选钱财肯定要被怀疑,所幸天材地宝他也喜欢,来多来少都行。 “说起来,你今天怎么不在炼器?”霜落道君问道,他前几次来都是吃了闭门羹,大门口直接贴了一张上书‘闭关勿扰’的纸条,他还以为今天来也会这样,没想到一来纸条不见了,秋长生搁他那个整治得花木扶疏的院子里喝茶赏花逗鱼,逍遥自在得跟个活神仙似的。 秋意泊斜睨了他一眼:“磨坊里的驴还让喘口气呢。” 霜落道君想也没想:“那你可比驴要好使多了!” “滚!”秋意泊直接把他扔出了家门,霜落道君手上还端着茶杯呢,天地异转之间人就已经在门外了,霜落道君一愣,随即低声骂了一句:“好家伙!” 秋长生什么时候把老巢炼入了秘境里?他进去的时候都没有察觉,反而是被扔出来的时候才察觉到他是被秘境给吐了出来——否则同为道君,秋长生怎么能将他无声无息轻而易举的扔出来? 看来秋长生还有些余力啊! 霜落道君将手里头的果茶喝了,随手将杯子塞进了纳戒里,转而就去找天月道君,商议拿天材地宝换天青砂的事儿了——有一说一,他们这些人,岁数长的也活了近万年了,小的也有四五千岁了,还是第一次做这么憋屈的生意!天材地宝换天青砂……啧,说出去都丢人。 秋意泊将人扔出去后,长舒了一口气,无他,霜落道君是怪可爱的,但是时间一长就有些呱噪了——再留他下来就互怼个没完没了了。 这三十年他过的很太平,收钱,开单子,炼器,黑材料,然后循环……秋意泊简直是乐在其中,一点都没有感觉有任何的不耐烦。 秋意泊从未如此深刻地体验到当年清河道君说的那一袭话——只要你一句话,别人就会费尽心思搜罗天地奇珍,然后双手奉上。 他来洞阳道界之前还想着凌云道界不大行,刚修复了灵气水平,养不出来的什么道君境界的天材地宝,如今来洞阳道界也不过几十年,他手上已经有数百件道君境界的天材地宝了。 就如同清河道君所言,他足不出户,想要什么天材地宝,自有人费心心思搜罗,双手奉于他的面前——这些天材地宝甚至只是他的正规收入,付三归一,他只不过是炼器没有失败过,所以剩下的理所当然的都是他的报酬。 再加上那些点星晶……有一说一,秋意泊都有些乐不思蜀了。 这些道君各个长得好看,说话又好听,还个顶个的出手阔绰,秋意泊真的超喜欢这里的! 不多时,天月道君便到了——本来嘛,道君之言,嘴皮子动动就行了,也不必特意去跑一趟,霜落道君愣是跟着天月道君又进了秋意泊的家门,扯着嗓子就喊:“秋长生,秋长生,我把天月那个老东西给你带来了!” 秋意泊为之侧目,天月道君也不禁看向了他,从牙缝里挤出了一点声音:“霜落,你什么意思?” 霜落道君的目光看向了窗外,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被天月道君一喊,露出了一点茫然的表情:“天月,怎么了?什么什么意思?” 要不是天月道君见长生道君也在看霜落道君,还真当自己是出现了幻觉,他都气笑了,随即扭过头去,就当是霜落道君不存在,他颔首:“长生道友。” 秋意泊优雅地交叠着双腿,微笑道:“道友客气,请坐。” 天月道君已经是第二次来了,他已经能很好的克制自己的尴尬之情了——第一次接到长生道君相邀,天月道君还是兴奋的,毕竟长生道君之名已经悄悄流传开了。 说得实在一点,霜落那把凌天弓大家都看到了,什么威力也都清楚,谁不眼馋呢? 本来他们想着这位道君会投入白玉京,没想到这位道君摆明了车马,一心炼器,至于其他的他没有兴趣参与。果然如他所说,只要是道君上门相求,几乎都应了下来——连闻光道君他都应承了下来,更何况无冤无仇的他们? 结果可倒好,他一上门就看见了之前在齐云城和他呛过声的那位道君,他当时还指着对方的鼻子骂他是不是有病……咳咳……他本来是想掉头就走的,但是实力和面子他还是分得清的。 想到霜落道君有凌天弓,闻天道君有闻天尺,八卦道君有紫金八卦……无一不是极品,他们得了长生道君炼制的法宝后实力更上一层楼。 要知道他们这个境界,想要更上一层楼是怎样的难关?! 天月道君可耻地心动了——总不能大家都有,就他没有吧?闻天道君还差点砸了长生道君的无名阁呢,他不过和长生道君呛过两声,大不了多给点天材地宝嘛! 事关炼器师,如果一件天材地宝哄不好,那就给两件! 秋意泊率先开口道:“道友的事情,霜落已经告知于我了……我手中确实还有不少天青砂,可以让一些给道友。” 天月道君方才已经在霜落道君口中得知了此事,但从长生道君口中说出,他便彻底放下心来——说起来也是丢人,堂堂道君,买不到天青砂。 不知道的还以为天青砂是什么求之不得的天地奇珍呢! 啧,传出去真丢人。 其实他也不是完全没收集天青砂备着,只是长生道君对天青砂的数量要的越来越多,按照规矩他们还得出三倍,这一来二去的也就不够了。 也不是没有人怀疑过,但霜落道君指天发誓天青砂确实是有大用,至于有什么大用……霜落道君贱兮兮地说想知道可以,去拜长生道君为师就行。 当然,既然得知天青砂有大用,又联想到那些极品中的极品,不是没有道君叫门下炼器师去研究,可惜几十年过去了,啥玩意儿都没研究出来。每个炼器师都有不同的手法,这些几乎都是不传之秘,要是长生道君炼器的奥秘这么轻而易举就被几个炼器师破译了出来,那长生道君这个道君也就白当了。 所幸这位道君是一位极其标准的炼器师,就等着天材地宝炼器悟道呢,别管是谁,要道君境界的法宝,又能给的出来材料,他就排期开工,钱货两讫,童叟无欺。 对比起本道界中动不动以几十年为期,还极其容易血本无归的炼器师,长生道君可强太多了,说十年就十年,只有早没有晚,件件都是极品中的极品,众人一时之间都跟掉进了福窝里一样。 “多谢道友。”天月道君也极其爽快,他将一支玉简递给了秋意泊:“长生道友太客气了,这些年我收藏了不少奇珍异宝,这是清单。” 说着,他将一枚纳戒压在了桌上。 霜落道君坐在一旁,顺手就把纳戒给薅走了,他看了一眼,就道:“哎?天月,你不是有几颗极天仙芝吗?藏着掖着的,不够意思啊!” 极天仙芝就是无涯仙芝在洞阳道界的名字。 天月道君眼观鼻鼻观心,“倒不是舍不得,只是想着长生道君或许更喜欢其他的。” “不是舍不得你就给吧。”霜落道君砸了砸嘴:“他喜欢的。” 区区几颗极天仙芝,天月道君自然无所谓,这东西论药效还真不如何,只能做做真君境界的丹药,非要说好,也就是种着它能调节调节周围灵气,这一点还是值得称赞的。正当他想取出补上,就听见霜落道君接着道:“上回在长生这里吃了一盘酱爆极天仙芝,怪下饭的,我硬是吃了三碗饭。” 天月道君:“……?” 啥玩意儿?酱爆极天仙芝,下饭? 实话实说,他虽也不在意区区几颗极天仙芝,但用来炒菜……是不是有点太浪费了? 秋意泊笑着和天月道君解释道:“有一颗极天仙芝没种好,救不活了,干脆就煮着吃了,恰好霜落道友到访……” “原来是这般,那下回我也要寻个好时间来,或许也能尝一尝呢?”天月道君顺过气来,打了个圆场,霜落道君随口道;“他还有极天仙芝酿的酒,里面还加了醉光阴,可好喝了!” 天月道君:“……” 秋意泊想了想,温文有礼地道:“天月道友,还请稍候。” “嗯?” 话音未落,霜落道君就被长生道君扔了出去,以天月道君的眼力,完全可以看清楚这秘境的出入口是这么出现在霜落道君屁股下面的,又看见霜落道君是这么被天道法则排斥,被扔进入口,又是怎么一脸惊诧地消失的。在秘境入口闭合的一瞬间,霜落道君的声音还在空气回荡:“秋长生,你这个过河拆桥的货色——!” 天月道君看着秋意泊,秋意泊也看着天月道君,两人视线相触了一瞬,非常有默契的打算忘记霜落道君这件事,接着谈正事儿。 天月道君想着自己多给点是应该的,给东西也格外大方,既然长生道君爱用极天仙芝炒菜酿酒,想必其他类似的灵药他也喜欢,他又将一枚纳戒送到了秋意泊手边,温和地道:“既然长生道友喜欢,我便成人之美。” 秋意泊微笑着颔首:“待新酒可以喝了,我便请道友尝一尝。” 天月道君:哦,原来是真的啊。 搞炼器的果然都是豪无人性。 交易愉快的达成,秋意泊把玩着两个纳戒,心情格外愉悦——这两个是换天青砂的,四舍五入等于白送他的,真正用来炼器的天材地宝则是额外装了十几个纳戒。 当然,大部分都是天青砂。 好了,也差不多了,材料收到了,价格谈好了,也该去炼器了。 秋意泊起身打开了窗户,窗外不知何时起已经下起了连绵的细雨,秋意泊倚在窗边,看着雨丝如绵,陡然就起了一些倦懒的心思——这样的天气,合该对窗烹茶,下棋看书,或者出去走走也很好,而不是对着寂白的炼器室,凝练那些昂贵无比的材料。 再珍贵的东西看多了也是会腻的。 秋意泊花了一分钟就决定他要出去走走,炼器嘛,早一天晚一天也没什么差别,哪有这样凉爽的好天气来得稀罕?话又说回来,他在齐云城住了几十年,除了刚到的那几日,还真没有好好逛一逛。 秋意泊撑开了千机伞,走入了雨幕中,一开小院大门,人间烟火气瞬间冲淡了那一室的清寂,饶是雨天,齐云城依旧是热闹的,有人因为这突如其来的雨而躲到了一旁,有人顶着雨往家里跑,还有小摊小贩地已经机灵地开始卖起了雨伞,秋意泊站在大门口看着这一幕,突然就有点想笑。 哎,明明都是修士,这一点小雨别说是什么筑基、金丹,就是对炼气期都造不成什么困扰,但大家依旧像是凡人一样,会为了雨点落到了身上而咒骂,会顶着雨狂奔,会卖着对修士而言象征意义大于实际用途的雨伞。 秋意泊一笑,也走入了这热闹非凡的城中。 这第一站,自然是去书肆搜罗一点话本,找完了书,就去找个酒楼饭馆吃一顿新鲜的,如果能顺路逛到什么商行就进去看一看,如果没有其他事情,就可以回家躺在窗沿下看书吃茶了。 很好,完美的一天。 秋意泊其实想着不大爱去商行了,无他,商行里给不了他想要的东西。这道界有八位道君,好东西根本不愁卖,除非是某一位道君是幕后东家,否则这些道君境界的天材地宝根本就不会流落到商行里,更不会等着他去买。真君境界的天材地宝倒是有,贵是一点,秋意泊用不太到是第二点。 他并不缺真君境界的天材地宝,毕竟除了他本身有的,这些年也这些道君身上薅了不少。天青砂又不能大批量的出手给商行,严格算下来他还真的没什么去商行的必要。 秋意泊想到这里不禁笑了笑,这算什么? 高处不胜寒? 很快他就摸到了书肆,寻常人做生意,那都是客气恭敬,毕竟和气生财,不多时秋意泊就确定了书单,让小二翻找去了,秋意泊则是在窗下坐了,先寻了一本书看着。 这本书非常套路,讲的是一位公主重生怒杀渣男,先婚后爱异国皇太子,奈何皇太子爱江山不爱美人,公主怒杀之,紧接着公主又遇上了当朝最年轻的阁老,可惜阁老只把她当工具人,公主怒杀之……秋意泊往后翻了翻,公主重生后连带前夫哥一共宰了五个,方才小二说公主最后和东厂大太监在一起了——噫,果然很狗血,很老套,他好喜欢。 秋意泊正看到公主把前夫哥拎到城墙打算推下去的时候,忽地一旁的窗户飞进来个人,秋意泊霎时间将画本子收了起来,紧接着那人就重重的摔在了秋意泊面前的矮桌上,应该蛮痛的——毕竟这个矮桌很小,边边角角的搁着很疼。 他本来打算拦的,但想了想关他什么事儿呢?他也不喜欢人人看见他就恭敬万分,背后议论不止的模样。 摔在桌上的人被打得眼睛都肿了起来,偏偏俊俏地脸上还有几分轻佻的笑,是个化神修士,那人对着秋意泊吹了一声口哨,随即道:“对不住,这就走。” 说着,他已经站了起来,而窗外则是出现了几个修士的身影,看着像是个打手。 那人对着窗外几人挑衅地笑了笑:“呦,接着追我啊!” “你——!” 秋意泊忽然道:“顾师兄……?” 那张脸虽然已经有点陌生,但是秋意泊绝没有认错。 那人头也不回地道:“叫谁?叫我?我可不认识你。” 秋意泊悠悠地说:“七岁那年我们上宗门试炼,你在山下吃坏了东西,在半路上你叫住了我和温师兄,问我们借……” 那人霎时回头,喝道:“你闭嘴!”:,w, 557 第 557 章 许久之前秋意泊就告诉自己,这辈子能少社死就少社死,毕竟这辈子不出什么意外会很长。 七百多年过去了,秋意泊的话应验了。 谁能想到呢,一晃神,七百多年过去了,秋意泊还记得顾真入门试炼时拉肚子,结果硬是把能用的都用完了,从草丛里幽幽探出了脑袋,问他们借点纸的事儿,甚至现在他还能乐滋滋地说给本人听。 此人正是顾真。 这张脸秋意泊又不是没见过,上一回见面虽说已经有几百年了,但大家都已经长成成年人了,再者至少也都是金丹修为,只要不是寿元将尽,陷入天人五衰之中,肉身也还是自己的肉身,哪里会改变容貌? 秋意泊是这样,顾真也是这样。 两人也没易容,更没失忆。 想装不认识那实在是太难了。 不,严格来说,也没有装不认识的必要。 “呦呵,还师兄师弟的聊上了?!”外头的修士阴阳怪气地说:“顾真,是你自己滚出来,还是我们进去找你?别怪我没提醒你,到时候我们抓的可不就是你一个了!” 顾真暗道一声坏事,泊师弟也才化神修为,虽然剑练的不错,但是看他细胳膊细腿的,一身气质跟个春风细雨似的,虽说当年在天榜他不弱,可现在真没有半点剑修的样子,虽说泊师弟平日就喜欢藏一手……可他又赌不起。 顾真还真没信心带着秋意泊一道逃走,毕竟外面这些堵他的全都是化神。 泊师弟怎么这么没眼色,这种情况他瞎喊什么! 自己也是,嘴怎么就那么贱,应什么应!就该让秋意泊那个兔崽子说去,只要他不应,说的就不是他! 秋意泊也看出顾真是陷入麻烦里了,早知道今天出门就伪装个大乘,不伪装成化神了,不然这些人看到他就该掉头就走。他心下摇头,他不是很想在齐云城里动手,便将伪装调整了几分。随着他一身气势攀升,那几个修士的目光逐渐也从轻蔑变成了敬重,最后成了敬畏,秋意泊道:“我与顾师兄失散几百年,今日才得已相见,诸君若无性命攸关之事,不如改日再来寻我师兄叙旧。” 为首之人深深看了一眼秋意泊,随即道:“既然真君您开口了,晚辈等告退。” 几个人无声无息地离开了,顾真看秋意泊那眼神就已经不是敬畏了,而是震惊,他一会儿指着秋意泊,一会儿指着自己,有些混乱地说:“泊师弟,你你你……你怎么就成大乘真君了?!” 秋意泊心道顾真这一走,至少错过了两次天榜外加宗门与血来宫之事,搁游戏里约等于少了一次世界级别主线剧情外加两次经验丰富的限时活动,这境界追不上他是正常的。 秋意泊耸了耸肩,轻飘飘地说:“没怎么,就随便修修啊。” 顾真当即吐出了一口血,秋意泊看见顾真吐血的时候人都傻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一把抓住了顾真的手腕,道:“我操,顾师兄你怎么就吐血了,我、我开玩笑的,中间不少事儿……” 顾真一边摆手一边说:“没事……淤血……” 顾真何尝不知道七百年内晋升真君是何等的凶险,只是他有一瞬间觉得这事儿放秋意泊身上可能也就那么回事儿,毕竟这家伙小时候也是那种一脸随便修修,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的模样,然后境界提升的速度吊打所有同窗。 顾真没忍住,又哇地一下吐出来一口血。 秋意泊捏着他的手腕,灵气不容拒绝地顺着顾真的经脉走了一圈,随即连书都不要了,将钱扔给了小二嘱咐了一句送到无名阁,直接开了秘境口拉着顾真进去了。 顾真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安排在了密室,刚想问问怎么了,一张嘴秋意泊就是不由分说一把丹药塞了进来,亏得丹药入口就化做了药液,否则顾真非得被噎死不可。 秋意泊眉宇间有一丝冷意,却不是对着顾真的:“这里是我的秘境,师兄你安心养伤,其余的事情我来解决。” 顾真喝了两口水清了清嗓子:“我问题不大,你不用担心。” “问题不大是指马上就要死了?”秋意泊心念一动,指间出现了一根纯白如玉的草药,这是锁光阴,秋意泊自己都只剩三四根,如今却是毫不犹豫地拿了出来。他将锁光阴团了团,递给了顾真,顾真也不知道这是啥玩意儿,顺手就往嘴里塞了,他嚼吧嚼吧还觉得怪好吃的,自这玩意儿入口,便有一种与丹药截然不同的温和的灵力在修补着他破损的经脉和躯体,顾真道:“死不了……这是什么?还有吗?再来一根。” 秋意泊冷冷地说:“锁光阴,拍出过三亿极品灵石的高价,可续寿五十载。” 要不是顾真的身体太差了,秋意泊也不至于拿锁光阴给他当补品吃。 顾真瞬时僵住了,嘴巴微张,又立刻反应过来把嘴巴闭紧了,免得掉出来那就不太好了——掉出来他恐怕也要捡起来继续吃了。 “……泊师弟,你这是发达了?” 秋意泊道:“我一个炼器的,还差这点东西?别废话,我这儿没人敢打进来,师兄你先闭关,要用的丹药都放在这里了,我就在隔壁炼器,有事你喊我一声就是了。” “炼器?”顾真也不觉得奇怪,秋意泊搞炼器有什么值得奇怪的?他甚至还有心情开玩笑道:“亏得你大乘了,否则刚刚那几个人怎么办?下回要是来堵我的是真君,你可千万别说我是你师兄,省的惹麻烦。” 秋意泊怒瞪了他一眼,干脆也不去炼器了,把顾真往床上一扔,“坐好!我替你疗伤!” 顾真被他一推,顺势就躺在了床上,他似乎听见了自己的脊椎发出的代表着酸痛的杂音,胃部在发热,带着温润平和的灵气,游走于四肢百骸之中。顾真半阖着眼帘,半是呢喃半是叹息地道:“小师弟,你来了真好……” 话音未落,顾真便已经昏睡了过去。 秋意泊瞪了他好一会儿,气得翻了个白眼,这才侧身坐在了床沿,抓着顾真的手替他疗伤。 说来秋意泊几百年不见顾真,平时也不曾想念,如今见了却又觉得熟稔得仿佛还在山上那会儿似的,大家一道绕着山门疯跑,哇啦哇啦乱叫。花正当春,人亦年少。 秋意泊想到此处,不由轻轻笑了笑,手下却是毫不留情,五指隔空在顾真腰腹一拂,顾真只觉得周身灵气都被调动了起来,它们像是被点燃了一样,在奇经八脉中燃烧沸腾着,随之向全身扩散而去。 像是剧痛,可痛苦之下着实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痛快,仿佛身体内外的杂质尘余都被这一把火烧了个精光,忽然之间,秋意泊重重地一掌打在了他的胸口,顾真陡然惊醒,都来不及叫痛,伏在床沿一口一口吐着黑色的血液,散发着一种惊人的恶臭。 胸口绞痛如潮水汹涌而来,残酷地击碎了顾真体内的一切屏障,让他想要哀嚎痛哭。可随着黑血的吐尽,那种痛苦也逐渐褪去,身体轻飘飘的,是许久未有的轻松。 顾真抬起眼,视线都被汗水模糊了去,他看见秋意泊坐在一侧,气定神闲地整理着袖口,衬着那张不似真人的容貌,有一种点尘不沾的疏淡。 秋意泊将袖口撩上去了,看了一眼地上臭不可闻的污血,连打了好几个清尘咒,处理掉这些污物。他又拉过顾真的手腕把脉,心中定了定。 能吐出这么多杂质来,是一件好事,说明杂质浮于表面,还未深入骨髓——当然,也代表顾真吃了不少苦。 顾真的身体在颤抖,连被秋意泊握住的手腕也抖的厉害。他的牙齿互相碰撞着:“秋意泊,你……不是说让我自己……疗伤吗?!” 秋意泊眉间带着一缕如春风般的笑意,道:“这样快一点。” 说着,一点金色的光芒从顾真的皮肤上钻了出来,凝聚成活泼的一朵小火苗,在秋意泊的指间跳跃着。 顾真:“……” 原来不是错觉,是真他妈有火啊! 顾真:“你就是……故意的!” 杂质罢了,只要有时间闭关,老老实实入定个十年八年也就好了,哪里需要用火烧啊?! 那是普通的火吗?他记得小时候师傅千叮咛万嘱咐,要注意秋意泊的白金色灵火,毕竟那会儿秋意泊还小啊,那极光金焰厉害无比,万一一个控制不好,沾之即伤触之即死可不是开玩笑的,没死在什么对手妖兽手上,反而死在自家同门手里,那真是冤得没话说了。 好家伙,现在不光是碰了,还在他体内溜了个弯儿,可见秋意泊现在控火的能力到底有多么炉火纯青。 秋意泊笑吟吟地颔首:“是,我就是故意的。” 顾真还想骂人,没忍住又伏下去吐了,秋意泊在一旁抱着手臂看,补了一句:“顾师兄,我道号长生。” 啥玩意儿……? 顾真没有听清楚。 顾真还想问什么,就被秋意泊一个手刀给打昏了过去,秋意泊又将一把丹药塞进了顾真嘴里,这才算是忙完了。 接下来身体会自动沉眠,修复肉身。 哎,好累。 秋意泊一手插入了发髻,将发髻打撒了去,满头银发如瀑滚落,秋意泊按摩着头皮,静静地想着顾真的事情。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就敢在齐云城动手,势力不小。下一次是真君来堵人,那么得罪的要么是个很有权势的真君,要么干脆是无意间得罪了一个道君。 这个‘无意间’很微妙,必不可能是直接得罪的,区区一个化神修士罢了,为什么不直接杀呢?派人一波波地追杀抓捕,当是演电视剧呢先给主角刷点经验值是吧? 秋意泊寻思着这倒是好办,问题不是很大,他做个中也就结束了——甚至都不必他做什么中,直接开个传送阵把顾真送回凌云道界就是了。又不是什么血海深仇,总不至于寻遍三千道界就为了杀顾真吧? 等顾真醒后问问他吧。 秋意泊又确定了一遍顾真没事后,就进了隔壁的炼器室开工,他这个班上的心甘情愿,毫无怨言。 …… 顾真醒来的时候,恰逢秋意泊这一炉法宝出炉,是霜洛道君问他订下来的,毕竟家大业大的,弟子门人也多,霜洛道君知道这些对秋意泊来说不费事儿,就让秋意泊帮忙搞一炉子出来。 顾真一出密室,就见万宝炉轰然大开,五色光华从中迸溅而出,一时间炼器室里气象万千,锦绣灿烂,顾真还没反应过来,便见第一道红光已经化作了一把赤红巨剑,其上睚眦纵横山河,凛凛煞气扑面而来,紧接着幻化成一头巨浪,与顾真擦肩而过,直扑秋意泊而去。 只见那狰狞地巨狼几个纵跃就到了秋意泊身前,顾真下意识喊道:“小——!” ‘心’字不必说了,没必要了。 那头杀意凛然的巨狼一个滑步就停在了秋意泊面前,尾巴已经摇得看不清了,凶残的眼睛中流露出了一点蠢萌的光,歪着头看着秋意泊,纯纯一只大傻狗。 别说,傻狗子还挺会把握尺度的,刚刚好好停在了秋意泊一臂外,保证秋意泊伸手就能摸到狼脑袋和狼耳朵。 秋意泊已经在揉狼耳朵了,其实手感不太好,毕竟狼太大,狼毛也扎手,但是有的摸总比没得摸来的好。秋意泊和巨狼闻声看向了顾真,秋意泊笑道:“多谢师兄提醒,无妨的,毕竟是我炼成的法宝,器灵初生,总要眷恋我一些。” 顾真麻木地点了点头,再看其他光华,件件都是大乘期的法宝——那什么,虽然当年秋意泊炼器就很厉害,可好歹也是一件一件弄的,现在一炉开三十来件大乘法宝,是不是厉害得有些过分了? 也是,秋意泊如今都是大乘真君了,当然和还是金丹元婴的时候不能一概而论。 哎,他还以为他这一路够惊心动魄了,虽说数十次生死一线,但也是奇遇机缘不断。他有时候会想着凌霄宗如何了,一众师兄弟师姐妹如何了,有好几次都是咬着一口气想着回凌霄宗的那一天,他的境界震惊宗门上下才熬过来的。 顾真在心中跟自己说:没事不要和秋意泊比,他素来就不太正常……他顾真好端端一个人,只和正常人比,不和不正常的人比。 秋意泊手指一动,上一刻还在撒娇的巨狼就化作了赤红巨剑,霎时间冲天而起,又自天空坠落,入地三分,秋意泊道:“这一炉中也就这把重剑还算堪用,师兄你拿着玩儿吧。” 顾真:“……?这是大乘期的兵器。” “说的你这辈子不叩问大乘似的。”秋意泊凉飕飕地说:“师兄,说点吉利的吧!” 顾真顿了顿,道:“太贵重了,我不能要,我也护不住它。泊师弟,你还是收回去吧。” 秋意泊闻言也坐了下来,侧目看向他:“顾师兄,不打算回凌霄宗了?” “怎么会……”顾真有些黯然地道:“我意外被卷入洞阳道界,这些年了一直在找回去的办法,可惜,需要一位道君帮忙,我又如何能够请得动道君?” “那那些追杀师兄的,也是因为此事?” “一半一半吧,有些确实是我得罪的人太多。”顾真道。 秋意泊笑着挑了挑眉,“师兄这么得罪了人?我还当师兄初来乍到应该各外谨慎才对。” 顾真一摊手:“一开始是,后来没忍住。” 秋意泊露出了理解的眼神,随即道:“如何回去师兄不必担忧,门中业已有道君,否则你当我是如何来的?” 顾真方才也是想说这个,他意识到了既然秋意泊到了,大概率是有回去的办法的——秋意泊是宗门最看好的弟子之一,宗门不会弃他不顾。 他眉间一松,如蒙大赦:“太好了……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回去了,许久不见师傅,不知道师傅可有念过我……” 他尚未说完,忽地有一人如风一般进了来:“秋长生,我来了!你答应我的那一批法宝呢?我估摸着今天你肯定做好了,快拿出来给我看看!” 来人自然是霜洛道君。 秋意泊是开放了一部分秘境权限给霜洛道君的,他这个人风风火火,动不动来了,动不动又走了,有时候一天之内能来回三四次,秋意泊懒得每次给他开门,干脆给他一把钥匙,省得他费事儿。 霜洛道君一进门就看见了那把赤红巨剑,他双眼一亮,正欲上前,忽然他的脚步顿住了,霜洛道君那张精致的小脸上出现了一点不怀好意的笑容,与此同时,顾真的脸色愈发苍白,他下意识后退了两步,随即反应过来:“晚辈拜见道君。” 霜洛道君飘飘然地落在了巨剑的剑柄上,他托着下巴,蹲下-身来注视着顾真,笑道:“唉唉唉?前阵子有人来报,我就猜是你,果然是你把顾真这条狼捡回来了?” 秋意泊淡淡地说:“顾真是我师兄。” “师兄?”霜洛道君笑得异常灿烂:“秋长生,有些人可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的,别怪我没提醒你,闻光险些都叫他捅了一刀。” 秋意泊漠然地道:“捅到了吗?” “自然没有,闻光好歹也是个阳神道君,再看不起他也不是一个化神能伤的吧!” 秋意泊又提醒了一句:“那就没什么好说了……霜洛,顾师兄自幼与我一起长大,对我照顾颇多。” “小时候的事情还能当真啊?”霜洛道君翻了个白眼:“秋长生,我是不是给你脸了?!我眼巴巴来提醒你这个师兄不是什么好货色,你还给我甩脸看?!你知不知道你这位好师兄做过什么事儿?” “我这个人素来帮亲不帮理,我师兄这么做,定然有他的道理。”秋意泊微微一笑:“你想,他一个人忽然被卷入了洞阳道界,人人修为都比他高,他举目四顾,茫然无依,又不能改投别派,其中仓惶,你怎能懂?” 霜落道君怒气冲冲地说:“歪理!今天和你是说不通了,秋长生,跟我出去做过一场!” 霜落道君是真的生气,好不容易交了个朋友,认了个兄弟,也没多少年不见,就被个不知道从哪冒出进来的豺狼虎豹师兄说的处处都信,处处都依,秋长生他脑子被狗吃了吧?! 秋意泊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却见顾真已然拦在了秋意泊面前,诚恳地道:“道君,此前是晚辈的不是,晚辈愿一力承担!道君是打是杀我绝无二话!可是此事真的与我师弟无关,道君您素来黑白分明,还请道君莫要怪罪我师弟!” “我师弟不过一介器修,平素又娇气得很,若无人相邀,那是连门都懒得出的,实在是与这些事无关……”顾真说了一串话,仔细分辨一下,其中心内容是:秋意泊柔弱不能自理,一人做事一人当,切莫牵扯秋意泊! 霜落道君:“……” 不怪他沉默,连秋意泊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虽然但是,他什么时候柔弱不能自理了?!他也很能打的好吗?! 霜落道君侧目看向了秋意泊,满眼惊奇:“你长生道君一介器修,柔弱无能,一心炼器……闻光那老东西有话想说。” 长生道君之名,在道君耳中也不是什么秘密,可再往下……秋意泊就弄了个无名阁卖货,也没人知道这无名阁之主是长生道君,炼器么也是给道君不然就是道君徒弟,道君门下弟子嘴都严,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自然也就无外人知晓了。 顾真:“……?什么长生道君?” 霜落道君大笑了起来,他指着秋意泊道:“长生道君,七百多岁就叩问阳神之境的道君,就是你的好师弟啊!你不是还费尽心思想要在无名阁中求一法宝么?如今你不就在无名阁了吗?” 秋意泊摸了摸鼻子,迅速装成了无辜的模样:“顾师兄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 顾真一字一顿地道:“你什么时候告诉我的?” 秋意泊想了想:“你疗伤的时候。” 顾真立刻就想到了他伏在床边大口大口吐血,然后秋意泊好像说了什么,他当时疼得脑海里一片嗡鸣,只当是劝慰他的话! 长生……道君?! 顾真侧过头去,吐了一口血,突然心中有执念闪过,问道:“所以其他人呢?” 秋意泊认真地看着他,委婉地说:“现在还是不说这个了吧?” 顾真:“……”:,w, 558 第 558 章 霜落道君在一旁笑的前俯后仰,但他也有些好奇,毕竟秋长生从来不提及他宗门中的情况,但看着顾真那不敢置信的模样,再看秋意泊那满目的怜爱之意,霜落道君忽地生出了一股凉意,从脚底一直飞窜进了脑门,他打了个寒颤…… 那什么,该不会秋长生他们宗门……到处都是七八百岁的道君吧? 这么一想,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顾真是个明晃晃的剑修,秋意泊却是个器修,顾真能在洞阳道界恶名累累应是不死,与他实力有些本质性的联系——说穿了,之前当他是个散修,到了他们这把岁数,这点小恶算什么?谁能把这头狼收入门下,那才是有意思的事情。 闻光险些被顾真捅了一刀,主要是因为闻光善变。顾真寻求道君帮忙开启传送阵的事情也不是一日两日了,闻光先是应了,又看中顾真的人才,反口想要收入门下做个亲传弟子。顾真深知自己不可能反抗一个道君,先是顺从,在闻光门下待了几十年,当闻光真正信任他打算收入门下之时,顾真才露出獠牙,硬生生毁了当时闻光手下最得力的一方势力,又窃取了不少天材地宝,潇洒离去。 闻光气得半死,却爱惜他的人才,不愿去杀他,自己亲自去抓人又未免有些丢人了,这才使人一路刁难顾真,期待他哪日知难而归。 这种事情,一连发生在三个道君身上。每个人都觉得自己绝对能让顾真归入门下,偏偏就没有人成功。至于他自己也被顾真求上门过,没应他,纯粹是顾真被三个道君看中,他和顾真无亲无故的,被道君收入门下当亲传弟子又不是什么坏事,自然不会插手。 话又说回来,秋长生这种既是阳神道君,又是炼器宗师的,宗门没有点实力可培养不出来。他一开始当秋长生出自那等器修门派,他此前游历过不少道界,有些道界中会出现外道门派,传承万年,地位超然。这等外道能开山立派的,无一不是强横异常——他以为秋长生就是出自这等门派。 可顾真是个剑修,这就代表着秋长生不是出自外道门派,或者说他们那个宗门至少有两个无上道统,一个是剑修道统,一个是器修道统。 众所周知,剑修修炼艰难,可一旦忍过了前面的苦,便是强横无比,跃级杀人那是常有的事情,且剑修几乎都不喜借助外力,一人一剑足矣……硬要说,剑修唯一的缺点就是穷。但秋长生那个门派,既然能养出他这般的炼器宗师,那必然还有个师傅教他,既然有师傅,大概率也是有师兄弟的。 这般一算,他们那个宗门竟然是补足了剑修唯一的缺点——剑修不愁天材地宝,愁的是寻一个合适的、靠谱的炼器师,这样的炼器师通常开价很贵,剑修得攒许久才行。但他们那宗门这样一来,剑修只管寻了天材地宝就是了,什么样的炼器师能有自己的师兄弟、师叔师伯来的靠谱? 而器修修炼困难,第一条便是哪里来那么多天材地宝叫他们练手,既然同门中有大量剑修,自然也就有大量的天材地宝,说不定自小剑修们用的兵器,就是出自同门之手。师兄弟一并长大,就如同秋长生和顾真一般,哪日顾真入了真君境界,难道秋长生还会不给自家师兄炼制一柄本命剑不成? 霜落道君一直觉得像秋意泊这般的给道君炼器付三还一的,是因为怕惹事这才没多收,舍出点钱财换人情罢了。 霜落道君严格来说是没猜错,他唯一猜错的一点就是他以为的那个器修道统下,其实就只有秋意泊一个人。 自秋意泊入凌霄宗后,他研发的套剑取代了昂贵的炼器师炼制的宝剑,除了入了大境界后难免要换一把,这一点比不上本命剑,可套剑的性价比远远甩出本命剑八百条街。几百年匆匆一瞬间,凌霄宗上一代弟子淘汰下来的套剑越来越多,逐渐取代了青云剑。如今凌霄宗刚入门的弟子,都能用上飞字套剑了。 霜落道君的目光看向了屹立在不远处的赤红巨剑,另一头万宝炉已经开启,半空中悬浮着不少法宝。这么多法宝,唯有这把剑突兀地立在这里,恐怕就是秋意泊见这柄赤红巨剑不错,随手就送了顾真。 霜落道君一顿,忽然意识到了一点,不禁跳脚:“秋长生!你他娘的拿我的法宝做人情送师兄?!” 这一炉法宝明显就是他订了打算给门下大乘真君的! 秋意泊轻轻笑了笑,摇头道:“不是。” 霜落道君恶狠狠地说:“你有种发誓!” 秋意泊从容不迫:“真的不是。” 霜落道君疯狂翻白眼,哎对,不是,他就咬死了不是,但就是不发誓! “天底下怎么有你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秋意泊这句话听得次数太多了,他不禁伸手碰了碰自己的脸颊,侧脸嫣然一笑道:“厨子不偷,五谷不丰。” 霜落道君沉默了一瞬,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天底下怎有你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秋意泊一手探出,霜落道君就看着他呢,哪里能让他偷袭成功,瞬间往后退了一大步,警惕地道:“都说了你别一天到晚摸我的头,按照年岁算,我当你老祖宗的老祖宗都绰绰有余了!哪有人像你这样一天到晚摸老祖的头的!” 秋意泊意味深长地道:“我的老祖可不好当……” 当他家的老祖,祖坟难免是要冒点青烟的。 有一说一,如今他已经是阳神道君,秋怀黎在渡劫期,以他的心性,说不得现在已经是大乘真君了,露姐目前算是合体巅峰,入渡劫也不过是差一个契机罢了,再有秋凝黎,听说也有化神初期了,往下就不算了,再加上他爹和三叔……秋家那祖坟,都不能说是冒青烟了,是青烟冒着冒着就成滚滚黑烟了,遮天蔽日的那种。 霜落道君正好奇着呢,偏偏秋意泊就是不往下说了,他道:“秋长生,你倒是说完啊!你家老祖怎么就不好当了?” 秋意泊但笑不语。 霜落道君气结,忽地就听见一声咳嗽声,转头一看顾真在一旁忍笑忍得面目扭曲,见他望来,顾真拔腿就走,霜落道君道:“你给我站住!” 顾真加快了脚步,霜落道君大喊道:“顾真,你给我站住!” 顾真才不理他,小师弟都成道君了,他怂霜落道君个鬼啊!这还是在小师弟家里,他走就是了! 霜落道君正打算把人抓回来,秋意泊一手探出,端端正正地落在了他的脑袋上。霜落道君看着只有十三四岁,头发也细软,摸着和缎子似地,秋意泊揉了揉他的头发,低眉浅笑:“好了,师兄重伤在身,还需修养,你且放过他一回。” 霜落道君伸手要拍秋意泊手臂,秋意泊却已经适时地将手收了回去,手腕一翻,便握住了他的手,牵着他到一旁坐下,一旁百宝架上的法宝自动飞了过来,那时一套妆匣,从胭脂水粉到发绳钗子一应俱全,替霜落道君重新梳理长发。 霜落道君翻了个白眼:“我的头有什么好摸的!我又不是女子!” 秋意泊想了想:“你要是女子,我摸你的头,那就是轻薄于你。” 霜落道君:“……?那你现在就不算了?” 秋意泊意味深长地说:“现在揉揉你的脑袋,是把你当兄弟疼爱呢。” 霜落道君沉默了一会儿:“你这么说,我感觉你更有病了……你不是有断袖分桃的癖好吧?” 也就是这等人,偏爱精致玲珑的少年郎。 秋意泊微微笑了笑,默认了下来,霜落道君双手抱胸:“不是吧?!你不是看上我了吧?!” 随即他打量着秋意泊的脸:“唔……好像也不亏?” 秋意泊心念一动,悬浮在半空的法宝发出一阵阵嗡鸣,化作虹光落入他的掌心,他一件件端详着,慢条斯理地说:“我对小孩儿没兴趣。” 霜落道君就跟炸了毛的猫一样,他这个死穴,别人都避讳不及,偏偏秋长生时不时就要戳他一下:“我都说了是受了重伤受了重伤,你他娘的为什么总提这个!你是不是想打架?!” 一道虹光自秋意泊手中扬出,劲风扑面而来,扬起了霜落道君鬓边碎发,他眨了眨眼睛,看着抵在眉心三寸外的短匕,不必真的触碰,已有凛冽的寒意拂面,秋意泊轻描淡写地说:“与我打架,是一件很憋屈的事情,霜落。” 霜落道君伸手握住了那柄短匕在手中把玩着,眼中带着一点锋锐的光,说不清是战意还是杀意,他舔了舔嘴唇:“怎么个憋屈法?” 秋意泊慢慢地解释道:“我与你同是阳神,便是你拿凌天出来,最多不过一击破我一件法宝……你想打到我,就得先破了我的法宝。” “能抵道君一击的法宝我有许多,你见过的,不是吗?”秋意泊说道此处,悠然而笑:“此外,我还有无数法宝。” 不必秋意泊提醒,霜落道君就想起来了之前看到的那种一百零八子的手串,一颗就能抵御一次他的全力一击,光那一串手串想打完就累得够呛,但当时看秋长生那毫不心疼的又摆出了一排至少二十条的模样…… 那确实是好憋屈。 更何况就秋长生那种炼制道君境界法宝跟吃饭喝水似地样子,能只有防御法宝?说不定嗖的一下摆出一百件带器灵的兵刃,他自己搁法宝保护下吃茶看戏,然后外面的人和器灵打生打死,他半点油皮都破不了。 霜落道君一脸不忍直视,仿佛那张著名的表情包——【地铁老人手机jpg】。 秋意泊看着他的表情不禁笑了起来,霜落道君实在是太有意思了。他点了点桌面,那一盘法宝便飞到了霜落道君面前:“一共三十件,你数一数。” 霜落道君扫了一眼就说:“我刚刚看过了是三十四件!……不对,是三十五件!” 算上赤红巨剑就是三十五件。 秋意泊道:“应了你的是二十八件。” 言下之意,多给两件算是看在兄弟情面上了,爱要不要。 霜落道君撇了撇嘴:“那你把好的都挑走是不是有点过分?” 秋意泊:“各抽了一件罢了。” 霜落道君也不是非要追究那些,说穿了是赏赐给门下用,又不是他自己用,秋长生的法宝就没有差的,顶多就是极品中的精品和极品中的极品的区别罢了,只是下意识嘴贱两句,和秋长生扯皮怪有意思的。 门下与弟子,是有本质性的差距的。他的亲传弟子严格来算,只有白羽一人。早年还有一位亲传弟子,如今已经过世,给他留下了不少徒子徒孙,这些也能称得上是他的弟子。至于门下,那是投入他门下愿跟随他的修士,并非是他的弟子。 霜落道君又和秋意泊扯了两句,硬是又要了两件,这才满意离去。 秋意泊倒是没有问他顾真如何,自家师兄弟,想知道什么事情大可以问顾真本人,而不是去问霜落道君。 顾真倒是在密室里打坐,见秋意泊归来,眉宇之间有些犹豫之色,秋意泊见他如此,就知道他不想说,故而他也不问,只是道:“师兄是想现在就回凌霄宗,还是过一阵再说?” 顾真一顿,道:“我还有些事情不曾解决——不如你与我说说宗门如今如何了。” 秋意泊颔首,简单的解释了一下:“目前宗门中有三位道君,我,凌霄师叔,孤舟师祖。温师兄应该快入大乘了,道号‘夷光’,秋怀黎在渡劫期,道号‘怀黎’,秋露黎合体期,得赐道号‘霜怀’,林月清合体期,得赐道号‘霜吟’,阿浓大乘,道号‘长安’。还有你兄长顾璇玑,目前是合体期,道号‘璇玑’。” “流宵、离安两位师叔已经成功迈入大乘期,春明师叔则还在渡劫期。” “此外,门中还有十数位师兄师姐叩问真君境界,目前大多都在合体期。” 顾真露出了被雷劈了的表情。 “你们……你们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这么多人都成了真君?!”顾真不懂,他不明白。 秋意泊笑道:“这中间的事情可就多了,说起来有些复杂,长话短说,大概就是阿浓机缘巧合之下被抓进了个邪道门派,后来发现这邪道门派是与外界有所勾结,巧的是这外界邪道刚好与我们凌霄宗有世仇,我们便想了个法子,花了百来年的功夫将对方道君宰了。” 顾真:“……???” 什么东西? 顾真:“……那、那那会儿你是?” 秋意泊眉间一动,露出一些狡黠之色:“当时我不过大乘,孤舟师祖也不在,门中也并未有道君。血来道君确实不好杀,但我勾结了和这位道君的对头,做了个局,渔翁得利罢了。” 顾真:“……这也行?” “怎么不行?”秋意泊垂眸而笑:“道君也是人,是人就会有弱点,怎么就不能杀呢?只要利用得当,斩尽他的羽翼,夺天之力,也不是不能杀。” 顾真:……震撼他全家一千年,为什么在泊师弟嘴里跨境杀个道君这么简单?! 可就算是秋意泊不说,顾真也明白,这件事儿绝没有秋意泊说的那么轻描淡写,其中步步杀机,重重险境,又岂是一言半语能说尽的? 秋意泊抬眸,见顾真神色复杂,对着他眨了眨眼睛,顿时又变得轻松了起来:“好了,师兄还有什么想问的吗?我的意思是师兄你最好先回宗门,好生修养,春明师叔十分挂念你,门中师兄弟也时时去后殿看你的青灯,你在此界,有什么仇怨,交给我就是了。” 这倒不是秋意泊说假话,确实是这样。 况且他在此地与八位道君周旋,又时常闭关炼器,虽说有他发话,几位道君不一定再为难顾真,可他们的门下呢?这世界上可从不缺什么媚上的人,他总不能时时刻刻圈着顾真。 还不如顾真就此回凌霄宗,一来解去门中担忧,二则自己的地盘好做主,凌霄宗在侧,底气总是足那么几分,若有什么生死困境,张嘴喊一声就是了。 顾真犹豫了一瞬:“我确实在此地与人结怨,泊师弟,你认识闻光道君吗?” “认识。”秋意泊道:“还有谁,一口气说了吧。” 顾真说了一连串的名字,除了闻光道君外,还有白玉京系的问天道君、齐若道君,秋意泊挑了挑眉:“齐云城这里没有看上师兄的吗?” 怎么都是白玉京派系的? “呸,什么看上不看上!”顾真啐了一口:“说的好像他们馋我的身子一样……我倒是求过霜落道君,被霜落道君拒绝了,其余道君我还没机会见到。” 秋意泊:“好,我知道了。” 秋意泊说的太轻描淡写,感觉随随便便就要把他们全杀了一样。顾真不禁咋舌:“你想怎么替我报仇?泊师弟,你方入阳神不久,可别太勉强自己。” 秋意泊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轻笑道:“怎么会?看师兄的样子,恐怕也不是什么生死大仇,我杀他们作甚?” “那你是……” 秋意泊扬眉:“我可是高贵的炼器师,他们总有求上门的时候——到时候替你多要一些天材地宝,算是补偿师兄的了。” 顾真眉间一动,顿时就生出了一点匪气来:“这办法好!那个闻光,多宰他一刀!钱不钱的不重要,我就想看他过得不痛快!” 秋意泊颔首:“简单。” 顾真抚掌而笑:“你不知道,真是气死我了……堂堂道君,居然出尔反尔,亏我还真心实意地感谢他,若不是他,我怎会落得现在这般?” 秋意泊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现在这般?这般怎么?师兄,你该不会被骗身骗心了吧?” “……这倒没有。”顾真顿时知道秋意泊想歪了,他干巴巴地说:“我是指东奔西逃,惶惶不可终日那种。” “哦。”秋意泊表示明白了。 顾真又道:“泊师弟,你如今真的专心当器修了?你手下无人,我虽然境界低了些,但还算能打,替你跑跑腿办事还是可以的。” 秋意泊:“没有。” “我的意思是……” 秋意泊一手微抬,一朵清盛到了极致的剑莲自他掌中绽开,密室之中陡然起了一阵无名之风,一如春风,温柔和煦。顾真是什么人?他怎么能察觉不到这温柔之下的层层剑意,他愣了愣,随即摇头笑道:“泊师弟,你这样……我都有些害怕。” 秋意泊侧脸笑道:“害怕什么?害怕也是你师弟,我看你一口一个师弟叫的挺顺,不然师兄你改口按辈分喊吧,春明师叔随着孤舟师祖一道喊我一声小师叔,轮到师兄你嘛,跟着喊一声小师叔祖就行了!” “去你的!”顾真笑骂道。 秋意泊是个说做就做的性子,既然已经敲定送顾真回凌霄宗,择日不如撞日,秋意泊替他收拾了一包从化神一路到大乘的法宝,随即打开了传送阵直接把顾真扔回凌霄宗大殿。 传送阵的光芒消失了,秋意泊缓缓吐出一口气,随即扭头道:“霜落,你看了半天了,还不出来?” 霜落道君从暗处出来,秋意泊眉间微动:“我给你钥匙,可不是让你来我家偷窥的。” 霜落道君一摊手:“我就是想到一件事儿回来问问你,谁知道你在开传送阵啊?” 秋意泊缓步上前,他轻轻笑了笑,丝毫不掩眉间冷意,霜落道君见状眉峰微挑,忽地,秋意泊一手拎起了霜落道君的衣襟,将他提了起来,秋意泊笑道:“你最好是。” “你好像很害怕我知道你老家在哪?”霜落道君目中带着一点玩味儿:“怎么,怕我过去搅局?” 秋意泊笑道:“这倒是不怕,只要你想体验一下几位阳神剑修一道追杀你,你只管去就是了。” “那你紧张什么?”霜落道君问道。 “那毕竟……”秋意泊近乎叹息地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打坏了花花草草那也不太好啊。” 霜落道君笑道:“我看不止如此吧?” 秋意泊想了想,又放他下来,温柔地在他头上揉了揉:“毕竟我难得认识一个道君当朋友,万一你动了歪心思,那我的朋友就要少一个了。” 霜落道君目光微动,随即撇过脸去:“啧,你说这些干什么?我难道还馋一个道界了?我有这么眼皮子薄吗?!” 秋意泊笑道:“先小人,后君子。” 霜落道君沉默了许久,突然抬头道:“秋长生,你刚刚是什么意思?我还不如你的花花草草重要?” 秋意泊:“当然,那可是我亲手种的。” “啥天材地宝啊你亲手种?” “紫花地丁。” “那是什么?” “用来治风寒的。” “你娘没了,秋长生!” “我娘确实早就死了。” ……:,w, 559 第 559 章 霜落道君在一旁笑的前俯后仰,但他也有些好奇,毕竟秋长生从来不提及他宗门中的情况,但看着顾真那不敢置信的模样,再看秋意泊那满目的怜爱之意,霜落道君忽地生出了一股凉意,从脚底一直飞窜进了脑门,他打了个寒颤…… 那什么,该不会秋长生他们宗门……到处都是七八百岁的道君吧? 这么一想,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顾真是个明晃晃的剑修,秋意泊却是个器修,顾真能在洞阳道界恶名累累应是不死,与他实力有些本质性的联系——说穿了,之前当他是个散修,到了他们这把岁数,这点小恶算什么?谁能把这头狼收入门下,那才是有意思的事情。 闻光险些被顾真捅了一刀,主要是因为闻光善变。顾真寻求道君帮忙开启传送阵的事情也不是一日两日了,闻光先是应了,又看中顾真的人才,反口想要收入门下做个亲传弟子。顾真深知自己不可能反抗一个道君,先是顺从,在闻光门下待了几十年,当闻光真正信任他打算收入门下之时,顾真才露出獠牙,硬生生毁了当时闻光手下最得力的一方势力,又窃取了不少天材地宝,潇洒离去。 闻光气得半死,却爱惜他的人才,不愿去杀他,自己亲自去抓人又未免有些丢人了,这才使人一路刁难顾真,期待他哪日知难而归。 这种事情,一连发生在三个道君身上。每个人都觉得自己绝对能让顾真归入门下,偏偏就没有人成功。至于他自己也被顾真求上门过,没应他,纯粹是顾真被三个道君看中,他和顾真无亲无故的,被道君收入门下当亲传弟子又不是什么坏事,自然不会插手。 话又说回来,秋长生这种既是阳神道君,又是炼器宗师的,宗门没有点实力可培养不出来。他一开始当秋长生出自那等器修门派,他此前游历过不少道界,有些道界中会出现外道门派,传承万年,地位超然。这等外道能开山立派的,无一不是强横异常——他以为秋长生就是出自这等门派。 可顾真是个剑修,这就代表着秋长生不是出自外道门派,或者说他们那个宗门至少有两个无上道统,一个是剑修道统,一个是器修道统。 众所周知,剑修修炼艰难,可一旦忍过了前面的苦,便是强横无比,跃级杀人那是常有的事情,且剑修几乎都不喜借助外力,一人一剑足矣……硬要说,剑修唯一的缺点就是穷。但秋长生那个门派,既然能养出他这般的炼器宗师,那必然还有个师傅教他,既然有师傅,大概率也是有师兄弟的。 这般一算,他们那个宗门竟然是补足了剑修唯一的缺点——剑修不愁天材地宝,愁的是寻一个合适的、靠谱的炼器师,这样的炼器师通常开价很贵,剑修得攒许久才行。但他们那宗门这样一来,剑修只管寻了天材地宝就是了,什么样的炼器师能有自己的师兄弟、师叔师伯来的靠谱? 而器修修炼困难,第一条便是哪里来那么多天材地宝叫他们练手,既然同门中有大量剑修,自然也就有大量的天材地宝,说不定自小剑修们用的兵器,就是出自同门之手。师兄弟一并长大,就如同秋长生和顾真一般,哪日顾真入了真君境界,难道秋长生还会不给自家师兄炼制一柄本命剑不成? 霜落道君一直觉得像秋意泊这般的给道君炼器付三还一的,是因为怕惹事这才没多收,舍出点钱财换人情罢了。 霜落道君严格来说是没猜错,他唯一猜错的一点就是他以为的那个器修道统下,其实就只有秋意泊一个人。 自秋意泊入凌霄宗后,他研发的套剑取代了昂贵的炼器师炼制的宝剑,除了入了大境界后难免要换一把,这一点比不上本命剑,可套剑的性价比远远甩出本命剑八百条街。几百年匆匆一瞬间,凌霄宗上一代弟子淘汰下来的套剑越来越多,逐渐取代了青云剑。如今凌霄宗刚入门的弟子,都能用上飞字套剑了。 霜落道君的目光看向了屹立在不远处的赤红巨剑,另一头万宝炉已经开启,半空中悬浮着不少法宝。这么多法宝,唯有这把剑突兀地立在这里,恐怕就是秋意泊见这柄赤红巨剑不错,随手就送了顾真。 霜落道君一顿,忽然意识到了一点,不禁跳脚:“秋长生!你他娘的拿我的法宝做人情送师兄?!” 这一炉法宝明显就是他订了打算给门下大乘真君的! 秋意泊轻轻笑了笑,摇头道:“不是。” 霜落道君恶狠狠地说:“你有种发誓!” 秋意泊从容不迫:“真的不是。” 霜落道君疯狂翻白眼,哎对,不是,他就咬死了不是,但就是不发誓! “天底下怎么有你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秋意泊这句话听得次数太多了,他不禁伸手碰了碰自己的脸颊,侧脸嫣然一笑道:“厨子不偷,五谷不丰。” 霜落道君沉默了一瞬,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天底下怎有你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秋意泊一手探出,霜落道君就看着他呢,哪里能让他偷袭成功,瞬间往后退了一大步,警惕地道:“都说了你别一天到晚摸我的头,按照年岁算,我当你老祖宗的老祖宗都绰绰有余了!哪有人像你这样一天到晚摸老祖的头的!” 秋意泊意味深长地道:“我的老祖可不好当……” 当他家的老祖,祖坟难免是要冒点青烟的。 有一说一,如今他已经是阳神道君,秋怀黎在渡劫期,以他的心性,说不得现在已经是大乘真君了,露姐目前算是合体巅峰,入渡劫也不过是差一个契机罢了,再有秋凝黎,听说也有化神初期了,往下就不算了,再加上他爹和三叔……秋家那祖坟,都不能说是冒青烟了,是青烟冒着冒着就成滚滚黑烟了,遮天蔽日的那种。 霜落道君正好奇着呢,偏偏秋意泊就是不往下说了,他道:“秋长生,你倒是说完啊!你家老祖怎么就不好当了?” 秋意泊但笑不语。 霜落道君气结,忽地就听见一声咳嗽声,转头一看顾真在一旁忍笑忍得面目扭曲,见他望来,顾真拔腿就走,霜落道君道:“你给我站住!” 顾真加快了脚步,霜落道君大喊道:“顾真,你给我站住!” 顾真才不理他,小师弟都成道君了,他怂霜落道君个鬼啊!这还是在小师弟家里,他走就是了! 霜落道君正打算把人抓回来,秋意泊一手探出,端端正正地落在了他的脑袋上。霜落道君看着只有十三四岁,头发也细软,摸着和缎子似地,秋意泊揉了揉他的头发,低眉浅笑:“好了,师兄重伤在身,还需修养,你且放过他一回。” 霜落道君伸手要拍秋意泊手臂,秋意泊却已经适时地将手收了回去,手腕一翻,便握住了他的手,牵着他到一旁坐下,一旁百宝架上的法宝自动飞了过来,那时一套妆匣,从胭脂水粉到发绳钗子一应俱全,替霜落道君重新梳理长发。 霜落道君翻了个白眼:“我的头有什么好摸的!我又不是女子!” 秋意泊想了想:“你要是女子,我摸你的头,那就是轻薄于你。” 霜落道君:“……?那你现在就不算了?” 秋意泊意味深长地说:“现在揉揉你的脑袋,是把你当兄弟疼爱呢。” 霜落道君沉默了一会儿:“你这么说,我感觉你更有病了……你不是有断袖分桃的癖好吧?” 也就是这等人,偏爱精致玲珑的少年郎。 秋意泊微微笑了笑,默认了下来,霜落道君双手抱胸:“不是吧?!你不是看上我了吧?!” 随即他打量着秋意泊的脸:“唔……好像也不亏?” 秋意泊心念一动,悬浮在半空的法宝发出一阵阵嗡鸣,化作虹光落入他的掌心,他一件件端详着,慢条斯理地说:“我对小孩儿没兴趣。” 霜落道君就跟炸了毛的猫一样,他这个死穴,别人都避讳不及,偏偏秋长生时不时就要戳他一下:“我都说了是受了重伤受了重伤,你他娘的为什么总提这个!你是不是想打架?!” 一道虹光自秋意泊手中扬出,劲风扑面而来,扬起了霜落道君鬓边碎发,他眨了眨眼睛,看着抵在眉心三寸外的短匕,不必真的触碰,已有凛冽的寒意拂面,秋意泊轻描淡写地说:“与我打架,是一件很憋屈的事情,霜落。” 霜落道君伸手握住了那柄短匕在手中把玩着,眼中带着一点锋锐的光,说不清是战意还是杀意,他舔了舔嘴唇:“怎么个憋屈法?” 秋意泊慢慢地解释道:“我与你同是阳神,便是你拿凌天出来,最多不过一击破我一件法宝……你想打到我,就得先破了我的法宝。” “能抵道君一击的法宝我有许多,你见过的,不是吗?”秋意泊说道此处,悠然而笑:“此外,我还有无数法宝。” 不必秋意泊提醒,霜落道君就想起来了之前看到的那种一百零八子的手串,一颗就能抵御一次他的全力一击,光那一串手串想打完就累得够呛,但当时看秋长生那毫不心疼的又摆出了一排至少二十条的模样…… 那确实是好憋屈。 更何况就秋长生那种炼制道君境界法宝跟吃饭喝水似地样子,能只有防御法宝?说不定嗖的一下摆出一百件带器灵的兵刃,他自己搁法宝保护下吃茶看戏,然后外面的人和器灵打生打死,他半点油皮都破不了。 霜落道君一脸不忍直视,仿佛那张著名的表情包——【地铁老人手机jpg】。 秋意泊看着他的表情不禁笑了起来,霜落道君实在是太有意思了。他点了点桌面,那一盘法宝便飞到了霜落道君面前:“一共三十件,你数一数。” 霜落道君扫了一眼就说:“我刚刚看过了是三十四件!……不对,是三十五件!” 算上赤红巨剑就是三十五件。 秋意泊道:“应了你的是二十八件。” 言下之意,多给两件算是看在兄弟情面上了,爱要不要。 霜落道君撇了撇嘴:“那你把好的都挑走是不是有点过分?” 秋意泊:“各抽了一件罢了。” 霜落道君也不是非要追究那些,说穿了是赏赐给门下用,又不是他自己用,秋长生的法宝就没有差的,顶多就是极品中的精品和极品中的极品的区别罢了,只是下意识嘴贱两句,和秋长生扯皮怪有意思的。 门下与弟子,是有本质性的差距的。他的亲传弟子严格来算,只有白羽一人。早年还有一位亲传弟子,如今已经过世,给他留下了不少徒子徒孙,这些也能称得上是他的弟子。至于门下,那是投入他门下愿跟随他的修士,并非是他的弟子。 霜落道君又和秋意泊扯了两句,硬是又要了两件,这才满意离去。 秋意泊倒是没有问他顾真如何,自家师兄弟,想知道什么事情大可以问顾真本人,而不是去问霜落道君。 顾真倒是在密室里打坐,见秋意泊归来,眉宇之间有些犹豫之色,秋意泊见他如此,就知道他不想说,故而他也不问,只是道:“师兄是想现在就回凌霄宗,还是过一阵再说?” 顾真一顿,道:“我还有些事情不曾解决——不如你与我说说宗门如今如何了。” 秋意泊颔首,简单的解释了一下:“目前宗门中有三位道君,我,凌霄师叔,孤舟师祖。温师兄应该快入大乘了,道号‘夷光’,秋怀黎在渡劫期,道号‘怀黎’,秋露黎合体期,得赐道号‘霜怀’,林月清合体期,得赐道号‘霜吟’,阿浓大乘,道号‘长安’。还有你兄长顾璇玑,目前是合体期,道号‘璇玑’。” “流宵、离安两位师叔已经成功迈入大乘期,春明师叔则还在渡劫期。” “此外,门中还有十数位师兄师姐叩问真君境界,目前大多都在合体期。” 顾真露出了被雷劈了的表情。 “你们……你们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这么多人都成了真君?!”顾真不懂,他不明白。 秋意泊笑道:“这中间的事情可就多了,说起来有些复杂,长话短说,大概就是阿浓机缘巧合之下被抓进了个邪道门派,后来发现这邪道门派是与外界有所勾结,巧的是这外界邪道刚好与我们凌霄宗有世仇,我们便想了个法子,花了百来年的功夫将对方道君宰了。” 顾真:“……???” 什么东西? 顾真:“……那、那那会儿你是?” 秋意泊眉间一动,露出一些狡黠之色:“当时我不过大乘,孤舟师祖也不在,门中也并未有道君。血来道君确实不好杀,但我勾结了和这位道君的对头,做了个局,渔翁得利罢了。” 顾真:“……这也行?” “怎么不行?”秋意泊垂眸而笑:“道君也是人,是人就会有弱点,怎么就不能杀呢?只要利用得当,斩尽他的羽翼,夺天之力,也不是不能杀。” 顾真:……震撼他全家一千年,为什么在泊师弟嘴里跨境杀个道君这么简单?! 可就算是秋意泊不说,顾真也明白,这件事儿绝没有秋意泊说的那么轻描淡写,其中步步杀机,重重险境,又岂是一言半语能说尽的? 秋意泊抬眸,见顾真神色复杂,对着他眨了眨眼睛,顿时又变得轻松了起来:“好了,师兄还有什么想问的吗?我的意思是师兄你最好先回宗门,好生修养,春明师叔十分挂念你,门中师兄弟也时时去后殿看你的青灯,你在此界,有什么仇怨,交给我就是了。” 这倒不是秋意泊说假话,确实是这样。 况且他在此地与八位道君周旋,又时常闭关炼器,虽说有他发话,几位道君不一定再为难顾真,可他们的门下呢?这世界上可从不缺什么媚上的人,他总不能时时刻刻圈着顾真。 还不如顾真就此回凌霄宗,一来解去门中担忧,二则自己的地盘好做主,凌霄宗在侧,底气总是足那么几分,若有什么生死困境,张嘴喊一声就是了。 顾真犹豫了一瞬:“我确实在此地与人结怨,泊师弟,你认识闻光道君吗?” “认识。”秋意泊道:“还有谁,一口气说了吧。” 顾真说了一连串的名字,除了闻光道君外,还有白玉京系的问天道君、齐若道君,秋意泊挑了挑眉:“齐云城这里没有看上师兄的吗?” 怎么都是白玉京派系的? “呸,什么看上不看上!”顾真啐了一口:“说的好像他们馋我的身子一样……我倒是求过霜落道君,被霜落道君拒绝了,其余道君我还没机会见到。” 秋意泊:“好,我知道了。” 秋意泊说的太轻描淡写,感觉随随便便就要把他们全杀了一样。顾真不禁咋舌:“你想怎么替我报仇?泊师弟,你方入阳神不久,可别太勉强自己。” 秋意泊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轻笑道:“怎么会?看师兄的样子,恐怕也不是什么生死大仇,我杀他们作甚?” “那你是……” 秋意泊扬眉:“我可是高贵的炼器师,他们总有求上门的时候——到时候替你多要一些天材地宝,算是补偿师兄的了。” 顾真眉间一动,顿时就生出了一点匪气来:“这办法好!那个闻光,多宰他一刀!钱不钱的不重要,我就想看他过得不痛快!” 秋意泊颔首:“简单。” 顾真抚掌而笑:“你不知道,真是气死我了……堂堂道君,居然出尔反尔,亏我还真心实意地感谢他,若不是他,我怎会落得现在这般?” 秋意泊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现在这般?这般怎么?师兄,你该不会被骗身骗心了吧?” “……这倒没有。”顾真顿时知道秋意泊想歪了,他干巴巴地说:“我是指东奔西逃,惶惶不可终日那种。” “哦。”秋意泊表示明白了。 顾真又道:“泊师弟,你如今真的专心当器修了?你手下无人,我虽然境界低了些,但还算能打,替你跑跑腿办事还是可以的。” 秋意泊:“没有。” “我的意思是……” 秋意泊一手微抬,一朵清盛到了极致的剑莲自他掌中绽开,密室之中陡然起了一阵无名之风,一如春风,温柔和煦。顾真是什么人?他怎么能察觉不到这温柔之下的层层剑意,他愣了愣,随即摇头笑道:“泊师弟,你这样……我都有些害怕。” 秋意泊侧脸笑道:“害怕什么?害怕也是你师弟,我看你一口一个师弟叫的挺顺,不然师兄你改口按辈分喊吧,春明师叔随着孤舟师祖一道喊我一声小师叔,轮到师兄你嘛,跟着喊一声小师叔祖就行了!” “去你的!”顾真笑骂道。 秋意泊是个说做就做的性子,既然已经敲定送顾真回凌霄宗,择日不如撞日,秋意泊替他收拾了一包从化神一路到大乘的法宝,随即打开了传送阵直接把顾真扔回凌霄宗大殿。 传送阵的光芒消失了,秋意泊缓缓吐出一口气,随即扭头道:“霜落,你看了半天了,还不出来?” 霜落道君从暗处出来,秋意泊眉间微动:“我给你钥匙,可不是让你来我家偷窥的。” 霜落道君一摊手:“我就是想到一件事儿回来问问你,谁知道你在开传送阵啊?” 秋意泊缓步上前,他轻轻笑了笑,丝毫不掩眉间冷意,霜落道君见状眉峰微挑,忽地,秋意泊一手拎起了霜落道君的衣襟,将他提了起来,秋意泊笑道:“你最好是。” “你好像很害怕我知道你老家在哪?”霜落道君目中带着一点玩味儿:“怎么,怕我过去搅局?” 秋意泊笑道:“这倒是不怕,只要你想体验一下几位阳神剑修一道追杀你,你只管去就是了。” “那你紧张什么?”霜落道君问道。 “那毕竟……”秋意泊近乎叹息地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打坏了花花草草那也不太好啊。” 霜落道君笑道:“我看不止如此吧?” 秋意泊想了想,又放他下来,温柔地在他头上揉了揉:“毕竟我难得认识一个道君当朋友,万一你动了歪心思,那我的朋友就要少一个了。” 霜落道君目光微动,随即撇过脸去:“啧,你说这些干什么?我难道还馋一个道界了?我有这么眼皮子薄吗?!” 秋意泊笑道:“先小人,后君子。” 霜落道君沉默了许久,突然抬头道:“秋长生,你刚刚是什么意思?我还不如你的花花草草重要?” 秋意泊:“当然,那可是我亲手种的。” “啥天材地宝啊你亲手种?” “紫花地丁。” “那是什么?” “用来治风寒的。” “你娘没了,秋长生!” “我娘确实早就死了。” ……:,, 560 第 560 章 秋意泊是待过寒牢的人,深知里头是什么模样,为了他久别重逢的顾师兄,他还是愿意冒险一探——开玩笑的,他现在已经不怕鬼了……更不怕祖宗鬼。 因为祖宗鬼看见他不给他几个老怀大慰的目光都说不过去,毕竟六百岁的道君搁哪里去找,就算是凌霄老祖在世,都得高低喝二斤白的。 结果等秋意泊到了寒牢,依旧是没出息地打了个寒噤,寻思着早知道就该拖温夷光一道来。只要有人比自己更怂,那就显示不出自己的怂来。 来的照旧还是那位清云师姐,一袭艳煞煞的红衣,在漆黑冰冷的寒牢中游曳着,衬托出了十八分的鬼气,她还是那般模样,不曾变过,见了秋意泊,便用红袖掩唇,眉目一弯,幽幽地道:“恭喜……长生师弟……叩问……道君之境……” “多谢清云师姐。”秋意泊很努力地保持着自己的笑容,他示意清云师姐看自己肩膀上挂着的顾真:“师姐,今日来是有要事,这位是苍焰峰离安师叔座下亲传弟子顾真,顾师兄似乎是触动了心魔,言语之间有些奇异,我想着能不能借寒牢先镇一镇……毕竟师兄历经千般苦难,消磨数百年,这才得以返回宗门,如今不过十年,他身上的伤还没好。” 清云师姐眉眼一弯,虽不见全容,却有一番俏丽生光,她低声道:“这般的……有许多……” 秋意泊:“……啊?” 秋意泊一顿,又接着说:“师姐就别吓我了,每次听师姐说话,我都觉得师姐还剩最后一口气了。” “随我来。”清云师姐微微一笑,并不与秋意泊解释,将秋意泊带到了倒数第二层,开了一间寒牢的门就示意秋意泊将顾真放进去,秋意泊道了声多谢后刚安置好顾真,便见顾真幽幽醒来,他毫无焦距的眼睛扫视着周围,最终落在了秋意泊身上,轻轻柔柔地说:“师弟……我该回去了,这是哪里?放我回去可好?” 秋意泊一手按在了顾真肩膀上,按照道理来说,秋意泊不想让顾真站起来,就顾真这个修为不躺下就不错了,偏偏秋意泊感受到了手掌上传来的力道,甚至伴随着几不可见的骨骼摩擦的声音,大有不惜肩骨断裂,也要站起来的意思。 秋意泊只得收手,他皱眉道:“师兄方才说要回去,回哪里?” 顾真温和地笑了笑,他注视着秋意泊,像是有什么人通过他的瞳孔在注视着秋意泊,他低声道:“自然是回到我出生的地方。” 秋意泊眉目微动:“凡界动荡,师兄家中后裔……若能幸存,此刻应在春溪城中。” 凌霄宗又不是歪魔邪道,非要弟子断去尘缘不可。凡是拜入凌霄宗的弟子,不管是内外门,一应有负责外务的管事照看其家族,通常是一位管事管一片地方,虽说有时会有疏漏,但决不会闹出什么大事来。 秋意泊这种几乎全家都在凌霄宗中就不必提了,秋家这等属于特殊情况。但如温夷光、顾真老家那头都有弟子专门盯着,如果没有特意嘱咐过,那就是至少保一个衣食无忧。子息这方面比较复杂,如果是遇到了不孕不育那好救一点,但遇到那种全家都是断袖磨镜不愿生孩子的那也没啥办法,总不能强行摁头生孩子吧?不过要是遇到了类似于战乱这样的事情,凌霄宗弟子也会想办法把人送到安全的地方继续生活——比如春溪城。 都几百年过去了,顾真他家有没有子息血脉还当真不好说。不过秋意泊先这么提一嘴,又不犯法。 顾真轻笑着摇了摇头:“不是那里……泊师弟,我要回洞阳道界。” 秋意泊一顿,清云师姐却是眉目一凝,霎时并指如刀,照着顾真颈后大穴就是重重一击,顾真哼也没哼一声就昏了过去,清云师姐俯身握住了顾真的脉门,探听片刻后便冷下了脸来,血红的衣袖一挥,层层坚冰顿时将顾真吞没。 “师姐?”秋意泊在听到‘洞阳道界’四个字的时候就心知不好,该不会是哪个道君给顾真下了什么降头吧?这还真是爱得非常扭曲了。 清云师姐说:“他不太好。” 秋意泊颔首,他知道顾真不太好,但究竟是怎么造成的他摸不出来。清云师姐侧脸俏生生地瞪了他一眼:“蠢材,你都是阳神道君了,这你都看不出来?宗门里被你搅得天翻地覆,天天都有弟子因为不愿读书想尽办法来寒牢清修,结果你倒好,是完全不看宗门典籍啊?” 秋意泊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啊这,他还真的很久没翻什么宗门典籍了。他一到道君就开始下山浪破天际,哪怕是无聊,看话本子不比看宗门典籍有趣? “是我的错,还请师姐指点一二。”秋意泊低着头说。 清云师姐无奈地摇了摇头,下巴微微一抬,“不过此事稀奇,怨不得你也看不出来。” 清云师姐很不讲究的坐在了冰封顾真的坚冰上,一派要开始说古的样子,秋意泊也是个混不吝的人,清云师姐坐了一头,他就坐另一头,甚至还摆出了茶水点心,清云师姐喝了一口冰冰凉凉的果茶,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才道:“你应该知道道君可以分出尸吧?” “大概知道一点,没有特别去了解过。”秋意泊想了想道:“之前对付血来宫的时候听血来道君的三尸之一提过一嘴,应该是斩尸证道的门路。” 他没有更深地去了解主要是因为……忘了。 嗐,他自爆杀了血来后先是一百年的重修肉身,随即又忙阿浓的渡劫劫数,再后来忙着他爹和三叔的,谁还记得这个? 他对自己的期望大部分已经满足,这个年纪叩问道君——说实话,他自己都觉得太快了,会有根基不稳之嫌。如今他的修为已经凌驾于大部分修士之上,阳神境界寿数过万,他零头都没到呢,有大把的时间去潇洒……不是,是参悟大道,所以他急什么呢? 因为有这种轻松的心态,所以秋意泊最近都很随心所欲。 秋意泊抬头,与清云师姐对视,清云师姐的目光就像是一把利剑,将他浮于表面的伪装都一一刺破揭穿,一眼望进了他的心底深处。忽地,清云师姐笑了笑:“你还年轻,这样是好事……什么年纪就该干什么事,你这样也很好,不必学得你哥哥一般少年老成。” 秋意泊下意识道:“师姐见过我哥?” “我自然见过秋怀黎。”清云师姐答道。 秋意泊一出口就知道自己问的什么屁话,他哥只要不出什么逆天的意外,铁板钉钉下一任掌门,如今凌霄道君都出门游历了,实际上就是秋怀黎在管事,他和掌门之间其实就差一个继位大典了。 这样的情况下,清云师姐怎么可能没见过秋怀黎? 清云师姐和秋意泊对视了一眼,同时感觉到自己的话题歪了,两人颇有默契的回到了原来的话题上:“……还是要与你说一说尸这件事,我听掌门师侄说过,你有一门道统,可分出与你等同的分神来。” “是,确实如此。”秋意泊坦然地道:“门中长安真君便是我的分神,只不过长安是我筑基期时分出来的,天长日久,际遇不同,我的境界比他要高一些。” 清云师姐对秋意泊的坦然相告很是满意,随即说:“如果我要算,我也算是清云道君的尸之一。” 秋意泊:“……?!” 震惊他全家! 哎不是,当年打血来宫的时候凌霄道君就透露过宗门还有后手,他大概也想到可能是能匹敌道君的战力,但估摸着限制极大,所以不可能去外界追杀血来——还真是啊?! 清云师姐看着秋意泊微微瞪大的眼睛轻笑了起来:“尸,不过是寻求合道之境的功法之一罢了,若阳神修士久久不得突破,大多数人便会选择用三尸之法来证己之道,完善心境。我是清云道君的贪念,贪一份宗门永续,故而我便一直留在寒牢之中……可我不大争气,境界虽不止大乘,却也不是阳神。昔日你们与血来宫恩仇,我自知晓,却不是我的念,便得叫你们自己去争了。” 秋意泊懂了,清云师姐是那种‘阳神之下我无敌,阳神之上就白给’的类型。他有些感悟,或许就是因为清云师姐卡在这个修为上,所以才能在道界等级狂降的时候保全自身……唔,或许与她是个鬼修也有关系? “说到底,这尸也无甚稀奇的……与你那《上清红尘渡劫宝录》有异曲同工之妙,你应该深有体会。” 红尘诀也是一份靠分出分神来体验不同的际遇从而突破的道统——如果泊意秋能够叩问阳神,秋意泊这头把他一回收,秋意泊的修为少说翻一倍,闹不好直接突破到合道期也有可能。但这他不是不愿意嘛!修为有了,对象没了,谁都知道怎么选。 亏得他坦诚相告,清云师姐连他修的红尘诀大名都知道……秋意泊心道这位清云师姐当真是神通广大——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连这个都知道,可见她绝不会背叛宗门,否则凌霄道君焉能告知? 秋意泊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看向了下方,坚冰之下,顾真紧闭着眉眼,一丝气息都没有,仿佛是一个死人:“师姐的意思是……?” “大概是了。”清云师姐颔首:“顾真,许是尸之一,只是不知是什么原因,竟然投身到了我凌云道界,如今他的本体察觉,他方才说什么来着?……洞阳道界?那或许就是他本体所在了。” 秋意泊皱眉道:“这般说来,那顾师兄的本体已经急着要斩尸了?” 否则这么着急让顾真回去做什么?——不,应该是很早之前就急着要斩尸了,否则哪里就这么巧,莫名其妙就把顾真卷到洞阳道界去了? 这么一算,顾真在洞阳道界一直被追杀却没有死这件事,很值得深究一番啊。 “或许是。”清云师姐露出一点玩味的笑意来:“到底是自己的尸,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更放心一些。” 秋意泊也觉得合理,他皱着眉问道:“师姐,我曾经遇到的血来道君的尸,就不听血来道君的指挥,当时我随口猜了三尸可以抢夺本体之位,血来道君的尸并未反对,可师兄如今?” 他感觉李秀就像是一个完全独立的人一样,如果非要比喻,那就是血来道君将自己人生的某一段截取了出来,造就了李秀。李秀是曾经的血来道君,血来道君是李秀的未来。要是血来道君能控制李秀,那还夺个屁的主体,回去送死就完了。 清云师姐轻笑道:“本体自然无法控制尸,否则哪里有斩三尸证道一说?但双方境界差距太大,顾真去过洞阳道界,被本体-下几个咒术还不容易?” 秋意泊松了一口气,突然就生出了一点危机感。 清云师姐都说了,是寻求合道之境不得,才不得不分出三尸来以期证道合道之境——你让他自己分个三尸试试?秋意泊才不干呢!他还年轻,自己感觉都还没摸到阳神中期了,分尸出来干什么?他还没到自己给自己找事儿的时候。 先不提顾真活不活,既然这位道君能把顾真从凌云道界卷回洞阳道界,说明他是知道凌云道界的坐标的,就他们凌云道界这种菜鸡,满打满算五个道君,还都是刚叩问道君之境不过百多年的阳神道君,跟那种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阳神巅峰道君怎么打? 秋意泊眉间一动,便听清云师姐幽幽地说:“道君三尸,可不是那么容易的,长生,如今你为道君,应该知晓。” 秋意泊颔首:“我明白。” 秋意泊修了红尘诀,自然一通百通。还是拿血来道君来举例,李秀是因为血来道君自觉愧对朔云道君才分出来的尸,结果如何呢?被送入了一个无限时间的循环秘境,眼睁睁地看着朔云道君一次次送死,又一次次重生。 血来道君这么做求的是什么? 血来道君求的是磨灭对朔云道君的愧疚之情。 愧疚之情被消磨殆尽后,他再杀李秀——或者换个说法,将‘李秀’收回,这一道关卡上的心境自然就圆满了。 人对自己鲜少会有下不了手的时候,反正是自己的尸,对着自己有什么下不去手的?如果愧疚,那就关自己几千年上万年去磨砺,如果害怕,那就让自己去重复体验个几千回,上万回……那就是像是个玩具,由着自己的心意去捏。 秋意泊这样的才是例外。 他记得小时候他与顾真他们一道入踏云境的时候,顾真似乎有一些阴影,像是被人杀过全家,又或者是被猛兽扑食……时间太长,他一时之间也回想不起来,但他确实有这个记忆。如今再联系他入洞阳道界后被人一路追杀…… 焉知不是那位道君故意的呢? 秋意泊有些恶心。 不为别的,顾真是别人的三尸也好,是别人的分神也罢,顾真就是他的师兄,就是小时候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哪怕几百年不曾联络,但见面分情,对比之下,顾真是师兄弟,那道君却是个不认识的陌生人。 他当然替自己的师兄弟感觉到愤怒,而不是因为自己能对想要证道之心而觉得顾真合该被捏造一生的颠沛流离,合该在圆满后不复存在。 秋意泊垂下了眼帘:“师姐,你说我掺和这件事……是不是不太好?” 清云师姐道:“这是你的事情。” “长生道君。” 秋意泊猛地抬起头,他凝视着清云师姐,忽地勾唇一笑,璀然生辉:“师姐曾经也有这种时候吗?” “大概。”清云师姐捧着杯盏:“时间太长了,我不记得了。我只记得……” 她带着一点飘然的笑意,说:“……我为凌霄宗而活,我要看凌霄宗延续万年,所以我在渡炼虚合道劫失败之时,毫不犹豫地转成了鬼修,这样我就能活得更久,更久,不为本体所牵绊连累。” 她低声道:“你看,我成功了,不是吗?” 她像是对秋意泊说的,又像是对那位早已陨落的清云道君说的,还像是对自己说的。 究竟对谁说的,秋意泊也不明白,但是他却在这话里得到了一些力量,他道:“我知道我修为浅薄,顾师兄一事,若是我不知晓也就罢了,如今我知道了,我就想管一管。”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我这辈子会很长很长,我不想等几千年或者几万年后,想到这件事情觉得遗憾,觉得后悔,不管成不成,我且先试一试。”秋意泊坦然地道:“师姐,我想带顾师兄回洞阳道界,劳烦你解开冰牢。” 清云师姐并未说什么,素手一动,顾真身上的寒冰慢慢地消散了,秋意泊将顾真扛上了肩头,谢过她后便告辞了,清云师姐看着他的背影,目光中有些笑意,又有一些回忆,也不知道她想起了什么人。 ……是了,她是想到了她自己。 清云师姐轻笑了起来,当初她好像也是这么一个人。她看着漫天的劫雷,心知自己此劫必死,便率先一步舍弃了肉身……她的本体没有阻止她,至死都没有想过要斩杀她。 她入寒牢,这一待,便已经是几千年了。 时间过得真快啊…… 忽地,前面的那个就要消失的背影又变得凝实了起来,清云眨了眨眼睛:“师弟,还有事?” 秋意泊一手扶着顾真的腰,一手一拂,摆了一桌子的东西——因为寒牢没有桌子,所以这桌子也是秋意泊的。 秋意泊笑着说:“师姐,这是我游历时带的土特产,见者有份!师姐先收着!” 他说完就又走了,清云师姐看着一桌子的东西,里头有各色的吃食、布料、药材、香料,甚至还有很好看的钗环衣裙外加一箱子的玉简。 清云师姐随手捞了一枝玉简来看,神识一扫,玉简内的内容尽收眼底,她随即笑了起来——看看这是什么? 是讲一个女人和八个男人不得不说的故事的话本,并且图文并茂。 ……还行。 顾真只觉得自己睡了很长时间,醒过来的时候他人都有点发懵,看着有点熟悉的帐子,还当是自己在苍焰峰,他看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不是秋意泊家的帐子吗? 没错,秋意泊的喜好是那种很俗气的,低调的奢华。哪怕是一顶平平无奇的帐子,至少也会打上个符刻,保持它不用清洗、百年如新的时候还顺带再整一点清心静气或者聚灵之类的功效。上面的绣花也一定是精美得让人不由产生‘自己配睡这种帐子吗?’的疑问。 ……不对啊,他怎么记得泊师弟给他炼了一把本命剑,他还在跟泊师弟说话,打算婉拒本命剑,怎么记忆就直接跳到睡醒了? 忽地,有人撩开了帐子,白发青衣,正是秋意泊。秋意泊见顾真醒了,笑道:“师兄,你醒了啊?” “嗯……”顾真坐了起来,只觉得自己脖子特别痛,他伸手揉了揉,有些迷茫地说:“我怎么睡着了?” 秋意泊一听就知道顾真没记忆,他脸不红气不喘地说:“师兄啊,你入魔了!” 顾真:“……?!” 秋意泊露出了痛心疾首的表情,一本正经地接着道:“师兄,我知道论文对你来说有些难了,但是我们可以不写啊!都是化神真人了,怎么就不知道变通呢?为了区区论文,把自己逼到心魔,是不是有些太不值得了?” 顾真瞬间想起了自己第一百零八次被打回重写的第五篇论文,他看着秋意泊的眼神不禁就出现了几分冷意,很有无情道修士(入魔版)的风范,随即他又意识到了什么,顿时觉得脸上烧得慌——那什么,他真就为了这么点破事入心魔了?! 秋意泊感叹道:“我看师兄被逼的太紧,就把你带回洞阳道界了,师兄在洞阳道界成就真君再回也是一样的。有我在,师兄还是安全的。” 言下之意,跟他混。 顾真下意识想拒绝,他还是更想回宗门,可转念一想那可恶的论文,瞬间觉得还是洞阳道界好——能拖一时是一时! 他又听秋意泊幽幽地说:“哎,就算是真君境界要写感悟天地法则的论文……反正门中真君比较少,查重会比较容易过关。” 顾真霎时间抬头:“师弟,不如叫师兄我看看你如今的长进?” …… 不久之后,秋意泊神清气爽地摸了摸顾真的狗头,并且将他扛起来扔回房间养伤。 啧,他感觉顾真是真的进真君劫了,不然怎么会想不开跟他打呢?:,w, 561 第 561 章 顾真昏睡了十来天,等到一睁眼就看见了漫天的劫云,还当是自己前十年的惨痛都是因为劫数产生的问心幻境,正当要飞身过去接劫雷的时候,脚踝叫人一把拽住了。 顾真低头一看,见是秋意泊,瞬间那脸色就有些不太好看。 ——哦,原来不是问心幻境,是真的存在啊。 秋意泊的脸色也有点不太好看。 ——他承认他就是故意在宗门弄出什么论文啊查重的,反正他已经‘毕业’了,霍霍不到他头上,但那目的不就是为了让凌霄宗弟子拥有扎实完善的基础吗?自从凌霄宗拥有了众多弟子的论文和总结后弟子外游历存活率显著提高,上当受骗的概率也降低了不少,否则凌霄道君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霍霍自家弟子啊! 他知道痛苦是痛苦了一点,也不至于让顾师兄痛苦到了想要接阳神境界的劫雷以求灰飞烟灭吧?! 顾真看着秋意泊,秋意泊也在看着他,两人沉默以对,顾真怕说两句话他就得被秋意泊忽悠的接着去怼那个论文,秋意泊怕说两句就把顾真刺激得不管不顾冲上去硬接劫雷送死。 还好顾真醒来的时候天劫本就要完事儿了,也就剩那么最后两道,两人一段‘你侬我侬’的对视,劫云就散去了,秋意泊松了一口气,撒开了顾真的腿:“师兄,你是想吓死我?那可是阳神境界的劫雷,我轻易都不敢上去接,你一个化神就敢往上冲,是真的牛逼……” 秋意泊说道此处,缓和了语气:“我都说了,这个论文我们不想写可以不写,多得是办法,实在不行我替你写,犯不上想不开啊师兄。” 顾真:“……” 大写的‘尴尬’在顾真脸上漫延着,他应该怎么告诉秋意泊,他只是睡懵了一时没分清楚状况,不是真的想去送死? 两人互相对视着,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秋意泊大概是看出来顾真睡懵了,但是这种误会确实是有点尴尬,他想着顾真才被他的论文刺激得不清,如今这样肯定尴尬,所以他小心翼翼地说:“师兄……你是想去更衣吗?” 话一出口,秋意泊就心道完蛋,嘴一瓢说错话了!他是想说顾真是不是想要去休息一会儿!他刚想改口,就听顾真暴怒喝道:“秋意泊!你别以为你是道君我就不敢揍你!” 秋意泊自知说错了话,硬是忍住了没怎么还手,硬是挨了顾真几记老拳,偏偏顾真得理不饶人,还要接着打,把秋意泊火气给打出来了,两人也不动真格,就你一拳我一脚地打了起来,末了,两人都躺在地上喘气,而刚刚才炼制出来的能让道君折腰的法宝就搁半空中挂着,无人理会。 顾真喘着粗气说:“你他娘的不是天天都在家里炼器,怎么身手还这么好?!” 这不合理啊! 秋意泊也喘着粗气,俗话说得好,一天不练自己知道,十天不练别人知道,他这身手其实真算不上特别好,主要是境界高了,许多事情就看得清楚,所以才显得身手好,秋意泊心道以后还是不能拉下锻炼,毕竟是保命的东西。 法宝总有用完的一天,运气也会有走到低谷的那一日,剑法和身法却是不会背叛他的。 顾真看着天空中那件流光溢彩的法宝,道:“这是你炼制的?” “是啊。”秋意泊勾了勾唇角,侧过脸去看顾真:“总得赚一点钱嘛,不磕碜。” “你还穷?” “当然穷。”秋意泊提起这个就颇有怨言:“我们那边刚恢复了百余年,能养出什么好东西来?就纯靠手艺把威力往上顶……还是这里好,道君境界的材料多得用不完,随随便便炼制一下威力都不错。” 顾真没好气地噫了一声:“你小心回过头那些老妖怪用你炼制的法宝来杀你。” 秋意泊伸了个懒腰,自觉地浑身都痛——那确实是被顾真打了一顿。随着他的动作,微不可闻的骨节舒张声音从他身体深处传来,从骨头的接缝里泛出了酸爽的感觉,秋意泊将双手垫在了脑后,道:“师兄你这话一听就是外行说的……我自己做的东西,我当然知道死穴在哪里。” 秋意泊心中一动,他将秘境封闭了起来,道:“说起来,有件事我得告诉你。” 顾真哼了一声,示意他说。秋意泊抿了抿嘴唇,其实这事儿他也想了有几天了,但最终还是决定告诉顾真:“师兄,你不是人。” “……?”顾真当即挑眉怒视秋意泊,他还当秋意泊这么正经八百的是要说点什么,结果就是为了骂他一句?“秋长生,你是不是讨打?” 秋意泊没忍住笑了起来:“不是那个意思……师兄,我的意思是你可能不是人,你是这洞阳道界某位道君的三尸。” “三尸?”顾真翻坐起来,皱着眉看向了秋意泊:“泊师弟,什么意思?” “类似于分神术的东西。”秋意泊解释了一下:“不过三尸是可以取代本体的……只要你能杀了本体。不过目前看来,有点难度,你的本体最少也是阳神后期或者巅峰。” 顾真没有太多的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想法,如果他有,他也活不到今日。他直截了当地问道:“你是什么修为?阳神初期?还是阳神中期?” 秋意泊:“阳神初期。” “但不难杀。”秋意泊的目光中带着一点从容的笑意,或许是受了秘境中漫山遍野的紫花的映照,叫他眼中也出现了一道瑰丽的紫,他笑着说:“不难杀,只要是阳神期,我就有九分的把握……这个道界的道君手中,除了那两个合道道君,其余道君手中用的都是我的法宝。” 所以他有九分的把握,还有一分留给意外。 顾真沉默了一瞬:“你不是应该劝我努力修行,自己去杀本体证道吗?” “那位在你体内下了点咒术,你在宗门里跟中了邪一样的要回洞阳道界,前面几百年都太太平平过了,非要你这个时候回到他的眼皮子底下,怎么看都是打算杀了你证道了。时间不多,师兄。” 顾真忽地拍了一下秋意泊的胳膊:“这件事你别管,你刚刚也说了,三尸除了杀也有融合这一道,我不过就是回归本体罢了,你吃饱了撑着多给自己找个道君对手?” 秋意泊挑眉道:“你愿意?” 顾真认真地看看他:“为什么不愿意?你看我累死累活才修到了化神,你都是阳神道君了,只要我和本体一融合,最差也是个阳神道君,白得境界这种好事我为什么不愿意?” 秋意泊也坐了起来,他直视着顾真:“那你可就没有了,我没有分出过三尸,但据我所知,若是融合回去,还是以本体的阅历为主的,届时你就不是顾真了。” 顾真笑着反问道:“这有什么不好?我就是我,哪怕我不是顾真,也会是个阳神道君,既然将我融合回去,说起来那也是半个自家人……小师弟,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事实上我就是这么想的,多谢你的美意。” “说来,既然我那位本体要找我,我也该去找他才是。”顾真伸出手:“之前说好给我的本命剑呢?给我。” 秋意泊从芥子空间中取出了那把月光般的细长银剑,他深深地看着顾真:“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师兄,你大可不必害怕把我卷进去。” “如果我真的介意,我现在就回宗门禀报一声,既然我的本体能修到道君,说明我也有这个资质,想必孤舟和凌霄两位道君也愿意为了我走这一趟,让这件事情板上钉钉,再无遗祸……小师弟,我们已经数百年未见面了。”顾真握着银剑,笑得轻挑又放肆:“这么许多年过去了,我早已不是当年的我了。” 秋意泊颔首:“……好,既然是师兄的心意,那我就广发请帖,组个局,到时候师兄跟我去,让你家本体把你拎回去……唔!” 顾真忍了半天,终于还是没忍住,没好气地敲了他一下:“闭嘴!你听不出来我是在说反话啊?!还组个局?你不说话会死是吧?!” 他顿了一顿,深呼吸了一下:“我的意思是这事儿我自己先试试,你先别插手。我跟你讲,这就是我自己的事情,就你现在这说的,八成全是你自己猜的,线索这么少,你就张口要杀人?你有能耐把这个道街的道君全宰了我看看?” “我归我自己出去游历,他若是想证道,必得再做什么,我现在的心境可算不上圆满,你搁后头给我盯着!看看是哪个瘪犊子!到时候锁定了人,你把孤舟师叔请来,悄悄把人宰了,你和孤舟师叔一块我就不信还打不过一个阳神了!……你要是搁这事儿上为我死了,你是诚心见不得我活的好是吧?” “而且我也该出去游历,既然对方都一个劲的让我回这儿了,一个闹不好最后还是落到我的身上……”顾真嗤笑了一声:“我难道就真的是个废物,只能靠师弟来护我?!” 秋意泊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我还当你真看破红尘打算以身证道了呢。” 他舒服了。 要是顾真真的一副今天就找到本体心甘情愿融合的模样,秋意泊觉得自己一口血都能呕出来。 秋意泊笑着说:“唔,既然如此,那我负责把水搅混了,师兄你只管游历就是——只要你死不了,那就是机缘。” 还有半句话:死了,那就是劫难。 这是最好的办法,却不是最稳妥的办法,秋意泊大可以悄悄调查此事,保管他哪怕和那个道君打得脑浆子都出来了顾真都不是那个是他的本体,也可以摇人来群殴那位道君,把他的棺材板钉死了,可凭什么呢? 顾真又不是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废物,他有权利知道,也该知道这件事。当然,他如果选择躲回宗门以避锋芒,秋意泊也能理解,不过只是感觉意思上总要差上几分——如今他确定,顾师兄还是顾师兄,不曾改变。 秋意泊莫名松了一口气,将早已准备好的芥子空间递给了顾真:“里面有一些我这些年收集的道统、神通法门之类,还有一些天材地宝和丹药,出门在外,别亏待了自己……另外齐若、闻光他们给你的天材地宝也在里面。” 顾真没有推辞就接了过来,他转身离开,头也不回地笑道:“希望下次见面,我已经是真君了。” 秋意泊想了想,很没有良心地说:“道君面前,真君和真人差别不大。” “秋长生——!” …… 顾真离开了,秋意泊没有太多关注。他是道君,哪怕是个外界来的道君,顾真真的遇到什么危险,呼唤他的道号他也能立刻赶过去,既然如此,也不必时时刻刻盯着。 秋意泊笑了笑,将家里收拾了一下,转而去了飘霜楼。 可能是因为洞阳道界的道君活得比秋意泊长太多的缘故,他们并不喜欢到处乱跑,拿霜落道君的话来说那就是:他在秋意泊这个年纪,也喜欢到处去看看,道界至少去过几十,什么样的美景美人没见过?可时间一长,也就是那么一回事,还不如回洞阳道界待着来的舒服。 秋意泊到时,霜落道君正坐在栏杆上看夕阳,他身量不高,坐在高高的栏杆上,双足悬空,映着漫天瑰丽的晚霞,有一种奇异的孤独感,偏偏又是那么融洽,仿佛他天生就该坐在这里一般。 霜落道君抬起头,颇有些凌厉的眉峰动了动:“哎?你怎么不声不响地就来了?也不提前通知一声。” 到了这个境界通知一声多简单啊,张嘴说说话就行了。 秋意泊笑道:“来的时候在想事情,给忘了。” “什么事儿?”霜落道君抓住了重点:“先说好,杀人放火我是不干的。” 秋意泊被夕阳披得满身霞衣,他伸手在霜落道君头上拍了一下,又快速收手,霜落道君已经被拍的很习惯了,毫无反应。秋意泊暗叹了一声小孩儿不好玩了,接着道:“我想借你的地方炼器。” “你那秘境不是挺好?”霜落道君皱了皱眉,跑到他的地盘上炼器?秋长生吃错药了吧? 倒不是说他会对秋长生不利,但炼器对于他们器修来说不就等于闭关修炼?闭关修炼哪有在自己的地盘来的舒服?秋长生将无名阁炼到了秘境里面,如今就算是闻光道君亲至,也打不开他的秘境,安全得不得了。 秋意泊欣然道:“找你替我护法。” “嗯?” “要是有个万一,你也好替我掠掠阵。”秋意泊解释道:“毕竟我是个器修,对着劫雷还是有点虚的。” 霜落道君调侃道:“呦,长生道君居然承认自己虚了?” 秋意泊颔首:“有些事情不行就是不行,不能强撑。” “行,看你这么诚心诚意求我的份上。”霜落道君道:“我这儿的地火室你估计也看不上,我把我用来闭关的地方给你。” “多谢。”秋意泊在霜落道君身边坐下,学着他一般双足悬空,看着晚霞从辉煌到黯淡,忽然问道:“是不是活得太长了就会觉得很无聊?” “我有个师祖,从我入门开始,就看见他坐在峰顶的老松上,等我成就化神,他还是喜欢坐在那棵老松上,现在我阳神了,上一回见他,他依旧是坐在老松上……每日看着重复的景色,不会腻吗?” “会。”霜落道君歪了歪头:“但是命太长了,不找点有意思的事情,早晚会被吞噬的。” 他伸手碰了碰自己的胸口,抬眼看向了秋意泊:“秋长生,你试过这里被一点点吞噬的滋味吗?那感觉就像是倒数自己的死期。” 秋意泊看了他一会儿,道:“我怎么听着像是天人五衰?” “应该是吧……”霜落道君做了一个手势,像是烟花炸开,他带着一点笑意看向了即将沉下的金乌:“我在游历的时候曾经见过一位道君,今日还与我一道喝酒,我们痛饮到天明,等到天亮了……他没有天人五衰,也没有陷入魔障,就这么平静坦然地看了我一眼,跟我说很抱歉,不该让我看见……然后就炸成了一朵花。” 秋意泊托着腮说:“给你留下了一点阴影?说起来你们这个道界也蛮奇怪的,怎么就你们几个道君?这都几千年过去了,就没什么英才天骄的叩问道君之境?” “没有。”霜落道君道:“谁知道呢?总之就是没有。” 秋意泊总觉得自己捉到了什么,却不知道自己到底捉到了什么,霜落道君一足踢在了栏杆上,很轻的一下,却引得栏杆震动,他道:“你还年轻呢。” 秋意泊道:“你顶着这个壳子说话,我总是会忍不住想笑。” 霜落道君猛地侧脸看了过来:“……你不提这一折会死是不是?” “是。”秋意泊坦然承认了自己嘴贱的事实:“没找人看过吗?大不了重塑一个肉身呗,缺材料的话我有,我之前还是大乘真君的时候,拼着自爆杀了一个道君,把肉身都炸没了,也就重修了百来年。” “这是神魂上的事情。”霜落道君鄙视地看了他一眼:“你有没有一点成为道君的自觉?你现在哪来的肉?厨房里的猪肉贴你身上你要不要?” “哦,对哦。”秋意泊毫无诚意地说:“我给忘了,毕竟我叩问阳神也没多久。” 夕阳终于落幕,深沉的夜色笼罩了这方天地,霜落道君倏地问道:“你是不是开始感觉炼器没意思了?” 否则为什么突然问他这些问题? “不,完全相反。”秋意泊道:“我觉得炼器有意思极了……今天我在家炼器,忽然发现阳神境界的法宝随手挥就,这样就显得有点没意思了。” 霜落道君:“……?你真的不是在炫耀?” 秋意泊在他头上重重地揉了一把,把霜落道君的发髻都揉散了,他轻笑着说:“所以我觉得你要是实在无聊,可以学点外道之法,不管是炼器还是炼丹又或者其他,总会有你不知道的东西。” “要不要看我炼器?” 霜落道君强调道:“你休想骗我拜你为师。” “不用你拜师。”秋意泊笑道:“就是想在你面前炫耀炫耀,等着出炉的时候看你惊讶崇拜的目光我就很开心了。” “……恕我直言,你是不是脑子有病?”霜落道君用一种一言难尽地表情说:“你让我看有什么用?要不然我把弟子们都叫回来,我保证你炼器成功那一刻,一群人对你露出崇敬的目光,看到你吐为止。” “那不一样,你可是道君,看道君满脸崇敬比较能满足我恶劣的趣味。”秋意泊眨了眨眼睛,自栏杆上一跃而下,对着霜落道君伸出了一手:“走。” 霜落道君撇了撇嘴,随手搭了一把秋意泊的手臂跳了下来,“万一被我偷学了去,你别跳脚就行。” “不会的,不是我小看你,就你这种炼器能炸炉的人,想要从我这里偷师还是很难的。”秋意泊温和地说:“如果真的学会了,你家祖坟就该冒青烟了。” “秋长生!你闭嘴!” 霜落道君说把自己闭关的地方让给秋意泊还真的就是让给秋意泊,飘霜楼的顶楼上还有一间宽敞的密室,看里面的布置都是霜落道君惯常用的。秋意泊也不与他见外,把万宝炉放了出来,又抬眼看了一眼头顶:“要是来了劫雷,塔顶能打开吗?” 霜落道君摆了摆手:“劈了得了,我又不心疼。” “行。” 秋意泊当着霜落道君的面将无尽的天青砂倾倒入万宝炉——既然要把水搅浑,区区阳神法宝就不那么够用了。 霜落道君坐在一旁看着,看样子是很想说话,秋意泊道:“可以说话,现在没事。” 霜落道君好奇地说:“你这炉子有点意思啊……这么多天青砂倒下去不会撑爆吗?” “不会,进去就成液体了。”秋意泊示意他过来看,霜落道君还当真凑过来看了一眼,随即心中漏跳了一拍,那细弱的、跳动着的火焰,他曾经在凌天弓出世时见过一眼,却远远没有现在让他心惊:“里面……?” “极光金焰。”秋意泊好整以暇地说:“号称无物不焚,无物不熔,不过实际上境界相差太大的话也没有什么用。” “那你现在是道君了……” “所以是真的能烧得你魂飞魄散。” 霜落道君警觉地看向他:“你不是真的打着那我祭炉的想法吧?” 秋意泊低眉浅笑:“要是这是一件合道境界的法宝,你愿意吗?”:,w, 562 第 562 章 哪怕看着还是个青葱少年,但霜落道君实打实已经是活了几千岁的老怪物了,秋意泊的意思,他不光能听明白,还能想明白,他眼神微闪,声音微微有些沙哑:“秋长生……?” 秋意泊轻轻笑了笑,并不否认他的推测:“我不过是想炼制一件合道境界的法宝罢了。” 霜落道君轻哼了一声,用鄙视的眼神看着秋意泊——秋长生是什么人?他会无缘无故的炼制一件合道法宝?他如果没有把握,他跑到他这里炼器做什么?既然大张旗鼓的来了,那就是有把握的,还想借他的口宣扬出去。 秋长生不知道一件合道法宝代表着什么吗? 那怎么可能? “你可太坏了。”霜落道君道:“小心你自己也脱不了身。” “我倒是想脱身的。”秋意泊打了个响指,万宝炉中陡然飞出了一道碧青色的涓流,在半空积蓄着,不过几个呼吸之间,就成就了一片碧青透彻的汪洋,将密室的上空都占了个满。秋意泊伸手将霜落道君耳边鬓发理到了耳后,俯下-身去,笑着说:“所以,我师兄是你的三尸吗?” 霜落道君的瞳孔有一瞬间的紧缩,像是一只猫突然受到了惊吓一样,他没有去看秋意泊:“怎么突然问这个?” 秋意泊直起身,在他脸上拍了拍:“不是你……这样很好。” 霜落道君不耐烦地撇开了脸:“谁惯得你这种动手动脚的臭毛病……当然不是我的,要是我的,我能让他到现在还是化神?” 秋意泊很开心,毕竟霜落是他为数不多的谈的来的朋友,虽然日常都在互怼,但不可否认是愉快的,如果顾真是霜落的三尸的话,他会觉得很难办的。 到时候总不能掐着他的脖子要求他和顾真融合,还得保证两人的人格完美融合吧? 秋意泊笑道:“既然不是你,那就是白玉京的那一位了。” 霜落道君跟看什么怪物一样的看看他:“你怎么知道的?” “这很难猜吗?”秋意泊一手抬起,漫天的碧翠凝液随着他的动作沸腾了起来,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最后凝聚成一块一握大小的碧翠宝石,秋意泊将宝石塞进了霜落道君的手中:“这不是你自己告诉我的吗?” 秋意泊拿出了一种霜落道君从未见过的天材地宝,只有拇指大小的纯黑宝石上闪烁着如夜空一般的星光,秋意泊将它扔入了万宝炉,边道:“你说你们活得太久,不找点有意思的事情就会死,所以白玉京和齐云城就是你们弄出来的有意思的事情……我师兄不慎流落外界,所以才不得不培养了闻光道君。” “你是真的觉得我年纪小没见识,容易糊弄,还是故意告诉我的?”秋意泊回头看向了他,他眉目间神态极其温柔,像是在幽幽的夜色中,看见昙花盛开的那一刹那:“你都四五千岁了,这个世界怎么可能四五千年就只有闻光一个道君呢?” “机缘难以掌控,可掌控一个还未长成的天骄,这对我们而言很容易,不是吗?”极光金焰从万宝炉中涌出,包裹住了一具完整的蛟龙尸骸,这是天月道君给他的天材地宝之一。秋意泊道:“只要能完全掌握它,任它生得再如何,它能成就什么,还是我说了算的。” 随着秋意泊的话语,蛟龙尸骸在急速地缩小,那是一种从内部开始的萎缩,让人清晰无比的意识到它的内部在发生什么变化。 空气中凝结出了一颗颗暗红色的血珠,又被秋意泊收入了瓶中,封印了起来。 霜落道君一手托腮,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秋意泊的动作:“是又怎么样?” “不怎么。”雪白如脂的液体慢慢爬上了蛟龙的尸骸,一点点填充着它的经脉、它的血肉,本来萎缩得皱巴巴的皮囊充盈了起来,秋意泊道:“那些天骄我也不认识,难道还指望我替他们报仇不成?” “所以……认识的,你就要替他们报仇了?”霜落道君的眼睛有点发酸:“你就不能把火搞得暗一点?刺得我眼睛疼。” “忍着点,温度太低的话容易失败。”秋意泊一手探出,凭空一点,恰恰好好点在了龙目之上,金色近白的火焰在龙目中燃烧,霜落道君在这一刹那间仿佛听到了震破九霄的龙吟之声。他揉了揉眼睛:“你到底在干什么?” “画龙点睛。”秋意泊低笑道:“接下来就要看天随不随人意了。” 忽地,耳边传来巨响,一道霜色劫雷陡然轰碎了飘霜楼的屋顶,携无上之威劈向了那条悬浮于半空之中的蛟龙尸骸,那条蛟龙居然似活物一般,在悠长低沉的龙吟声中骤然飞起,迎着劫雷而上,那道霜色雷电与龙影相撞!只听轰得一声,蛟龙居然将劫雷撞成了千万碎片! 空气中跳跃着银白的电弧,蛟龙长吟之声越发显得畅快肆意,狂风平地生起,卷着蛟龙飞向了天际。与此同时,周围的灵气急速向蛟龙袭去,不过是一瞬间,蛟龙周围就生出了层层叠叠的白色雾气,如浮云端。 霜落道君皱着眉看着这一幕,“云从龙,风从虎,你居然能做到这一步?” 这蛟龙可是个死的!如今它却自主飞升了天际对抗劫雷……区区外道,居然能做到这一步吗? “这一步很简单。”秋意泊双手拢于袖中,举目望着天际:“万物死如万物生,我不过是自它血肉骨骸中提取了一些它残存的神识,以天青砂精魄使其融合,短暂的拥有一些生前的灵性罢了。” “天青砂原来是这么用的?”霜落道君道:“怪不得你要这么多的天青砂,不然我还当你手上囤了天青砂打算奇货可居呢。” “是有这么个打算。”秋意泊坦然地道:“本来是手上有一条天青砂矿脉,你也知道,我区区器修,总是要追求一点外物的,这不研究着怎么才能把天青砂炒出高价来,没想到就发现了有这个妙用。” 霜落道君瞪了秋意泊一眼,总觉得自己被炫了一脸。 乌云深重,半边天际都已经成了夜幕,太阳在层层黑云后挣扎着闪现出一点赤红的光,像是即将落下的血泪。 漆白的劫雷划破了夜幕,在天空中留下了一道深邃的轨迹,奔流而下,将蛟龙裹挟其中,无数电弧在空气中闪动着,发出了一声声如鸟鸣般的声响,顷刻又连接成了一片电海,蛟龙于其中遨游,银色的鳞甲在此刻焕发出了七彩的华光,流光溢彩,好不美丽。 霜落道君也欣赏着这一幕,他道:“那你不是已经成了吗?这段时间你拿到的天材地宝可不在少数。” “人心总是贪婪的。”秋意泊笑吟吟地说:“小时候我想我这一世能筑基就足以,等到了筑基,又想着要元婴,等到了元婴,我就想说不定能搏一个真君,等到了真君,又觉得道君才够……谁会嫌弃自己有的太多呢?” 又是一道惨白劫雷迎面而下,蛟龙哀嚎了一声,再也不复之前于电海中的狂妄肆意,痛苦的翻滚了起来。 “你能,是因为你有足够与野心匹配的资质。”霜落道君抱着膝盖看着天空:“你要是没有,那这样的野心就能害死你一千次一万次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秋意泊一手抬起,直指天空,万宝炉中群星闪烁,刹那间飞向了天空,化作了漫天星辰将蛟龙笼罩其中,电海翻腾,蛟龙的身形再度变得优雅而从容。劫雷再下,依旧不能伤它半分! 龙角融化又生长,鳞爪熔毁又萌芽,劫雷之力为万千星辰截获,帮助着蛟龙进行蜕变。不过是几个呼吸之间,蛟龙已成真龙,它自天空俯冲而下,没入了万宝炉之中。秋意泊侧过脸去看向了霜落道君,露出了一抹势在必得的笑容:“你看……试了,才知道结果。” “秋长生,你是真的嚣张。”霜落道君顿了顿:“修外道,可惜了。” “我就是修了外道,我才有本事这么嚣张。”秋意泊意味深长地说:“我要是个单纯的剑修,单纯的法修……我还能站在这儿?” 霜落道君没有说话,那就是默认。秋意泊道:“好了,最重要的一步过去了,下一步就需要你替我护法了。” “我不干。”霜落道君干脆利落地说:“这劫雷劈下来我至少是个重伤,回头你法宝炼成了,高兴的是,以后你把法宝拿去卖钱,赚的也是你,又不是我。” “看在你是我兄弟的份上,我可以少收你一点钱?”秋意泊道:“这样,拿晶币抵天材地宝,怎么样?够大方了吧?” “你还真的大方。”霜落道君翻了个白眼:“大方的我快哭了。” “至少比什么真龙尸骸容易找不是吗?”秋意泊反问道。 “确实。”霜落道君定定地看着秋意泊:“可是你有没有算过,我或许并不需要一件合道法宝?” 秋意泊眉目微动,带着一点戏谑道:“哦,那你走吧。” 霜落道君:“……?这是我家,凭什么我走?” 秋意泊将七七八八的天材地宝扔入了万宝炉中,随口笑道:“不会吧?这到关头了,你还要赶我走?你对我是真的半点情份都没有?亏我有好事,第一个就想到你。” 霜落道君嘀咕了一声,不甘不愿地说:“好吧好吧,好日子到头了。” 秋意泊:“那是你没有过过真的好日子。” “闭嘴吧你秋长生!” 万宝炉中火海翻涌,霜落道君看了一会儿,道:“说起来,你这么告诉我,就不怕我杀你?” “我这么说……”秋意泊带着温和地笑意看着他:“当然就是选择站在你这一边。” “会炼器把你给能的。”霜落道君冷哼了一声,撇开了头:“最后一个问题。” “你问。” “你怎么知道我才是?” “哦,我猜的。”秋意泊看着万宝炉,十指牵引着数万灵丝,在万宝炉中构建着绝世的宝物,他笑着说:“我就算猜错了,那我也不亏。” 霜落道君没有再说话,忽地,万宝炉炉鼎大开,还未散去的劫云重新凝聚了起来,低沉的雷吼在天地间扩散,秋意泊道:“这不是很有意思吗?” “虽然一开始只是一个游戏,但既然已经布下了这么大的阵仗,要是到最后谁没能赢,岂不是太可惜了?” 霜落道君懒得理会他,迎向劫雷而去。 养出秋长生这种人的宗门是祖坟冒了青烟吧?年纪不大,做派却是跟个活了万把年的老狐狸一样,他们这个道界的水算是被他搅混了。 可恶!最可恶的是自己还没办法拒绝。 ——我师兄是你的三尸吗? ——不是。 ——那我该杀的是白玉京的焚月。 ——你师兄的事情和你又没什么关系,掺和合道道君之战,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 ——我是个贪心的人,我什么都想要,所以我要保我师兄活着。 ——你不过阳神,小心死了。 ——试试才知道会不会死,况且有你在,我不会死。 ——那你怎么确定我肯帮你?我不需要合道法宝。 ——你不需要,自然有人需要。 ——你有病吧你过得不好就想让所有人都过得不好? ——不然呢? ——我出力帮你打死打活,最后好处你全捞了? ——大家一起合作共赢。 ——我能赢得什么? ——赢得这一场游戏。 又是十年,白玉京中的平和宁静今日却透露出一丝诡异来。 无他,因为白玉京今日大街上一个行人都没有,只有躲在家中的无数双眼睛在悄悄地看着:“道君,居然又是一位道君……” “今日京都之中到底怎么了?怎么道君全来了?” “嘘——许是要商议什么大事,道君言行,岂是我等能够揣测的?” 霜落道君不是很爽地看了一眼路边的小院,道:“焚月那个老女人有病吧?大家私人行动,搞成这幅模样来做什么?” 搞得他跟个奇珍异兽似地被人围观,这些人是不是傻的,正当躲屋子里他听不到是不是?能不能有一点常识? 秋意泊是蹭霜落道君的马车来的,他想了想说:“大概就是想要你这样?” 霜落道君嘲笑道:“你难道就很好?” 他们坐的是马车,天气热,只悬挂了一个竹帘,透着竹帘隐隐约约还是能看见车中的景象的——大家都是修士,有这么一点,也够看清楚了。 有了在说:“咦?车中人是谁?不曾听闻这位道君手下还有这般容貌的弟子啊!” “快别看了!道君携美出游,你还敢多看?眼睛不想要了?!” 秋意泊无所谓地笑了笑:“有人这么说,也是赞扬我美貌啊!” 霜落道君鄙视地看了他一眼:“你还是不是男人?这么喜欢别人夸你的相貌?你该不会是女扮男装吧?” “你不是看见过吗?”秋意泊好整以暇地无声的说了三个字,霜落道君瞬间跳脚:“秋长生,你还要不要脸?” “要啊。”秋意泊道:“这不是你先提的这一茬吗?” 秋意泊忽地扬了扬眉,示意霜落道君来听,很快霜落道君就捕捉到了某些愚蠢的自以为能躲开道君耳目的修士的传音:【不会吧?道君看着这么小……我看是反过来才对。】 【堂堂道君,不可能吧?】 【为啥不可能?如此姿容,谁看了不晕头转向……】 霜落道君那张精致的小脸都在发青,秋意泊怜惜地拍了拍他的脑袋:“别哭,咱们以后好好修炼,争取早日长高。” 【喏喏!我就说,肯定就是啊!不然道君哪里能让人随便摸自己的头?!】 【还真是啊……】 霜落道君一字一顿地道:“秋、长、生。” “哎,在呢。”秋意泊应道。 “你完了,我今天就要杀人夺宝,你洗干净脖子等死吧!” 秋意泊想也不想就说:“今日我死,明日你死,很快所有人都会知道我们是一对怨偶,少年道君因不满自己外貌心魔顿生,杀害了美貌道侣后再自杀!” “……你真的是一点脸都不要啊!” “过奖。”秋意泊道:“回头你要是去了我那边儿玩儿,我一定要脸。” 言下之意,他就是仗着人生地不熟,没人认识他,所以干脆放飞自我……脸面是怎么东西?它贵吗?能比调戏一位合道道君好玩吗? 仙客来到了。 这间仙客来是秋意泊名下产业,主要是为了办这个小会,他就买下了一座客栈,连名字都不改,直接拿来用。 秋意泊和霜落道君是来得最晚的——虽然明明说好是晚上才开这小会。 齐云城有霜落、八卦、天月、泉溪四位道君。白玉京这一方则是闻光、问天、齐若三位道君。大家都是和秋意泊有过交集的,对于其他人更是共处了几千年的‘老友’,居然还弄出了一点热闹的氛围来。 闻光道君率先道:“长生道友,见你久久未至,路上可还太平?” 秋意泊温和地说:“一路顺遂,就是等霜落道友耽搁了一些时间。” 霜落道君颇有深意地看了秋意泊一眼,随即道:“听他瞎扯,本来之前说好搭我的云车顺路过来,结果我等了半天,一问才知道他睡过头了。” 众人摇头的摇头,轻笑的轻笑,齐若道君道:“本来我还当霜落道友今日不会来。” “过来看个热闹啊。”霜落道君在一旁落座,一腿曲起,姿态随性,他道:“好多年都没见过这样的热闹了,我怎么能不来?” 问天道君状似随意地说:“毕竟霜落道友也是困于境界迟迟未有寸进,左右待在家中也是无趣,还不如出来走走。” 霜落道君嗤笑道:“说的好像就我一个人这般似地。” 他盯着问天道君,道:“怎么,难道道友是有所进益了?不如出来叫我们也看看?” 问天道君笑着摇头说:“自然是没有,否则今日我坐在此处作甚?” 八卦道君一手持杯,带着从容不迫地笑意道:“莫要叫长生道友看了笑话。” 秋意泊一摊手:“诸位道友随意,只当我不在就是了。” 众人发出了善意的笑声,秋意泊看着此间琳琅,忽然生出了一种怪异的感觉——这里连他在内八个人,硬是数不出第五条命来。 这个道界真的太有意思了。 秋意泊道:“我备了席面,还望各位道友赏光。” 霜落道君知道秋意泊拿出来的就没有不好吃的,“你上回答应我的迷仙引呢?这次酿够时间了吗?” 秋意泊道:“今日要是喝了迷仙引,那恐怕就不适合做其他事情了。” “哦?为何?”有人问道。 是齐若道君。 齐若道君身形纤细,比秋意泊上一次见他时还要瘦弱,偏偏立的笔直,他身上有一种奇异的脆弱感,偏偏又如同风中劲竹,坚韧不可摧。 八卦道君摇头道:“道友有所不知,迷仙引是用无极仙芝配以锁光阴酿制而成,后劲极大,若今日我们用了……” 霜落道君打断道:“怕一会儿白玉京就没了,到时候焚月不讲道理起来,我们要么被她宰了,要么我们联手把她宰了。” 齐若道君咳嗽了两声,笑着说:“霜落道友言重了。” 闻光道君遇上这种事情照旧是不开口的,问天道君则是笑道:“那也不至于?焚月道君还是讲道理的。” 霜落道君挑眉看了他一眼——哎对对对,讲道理。有一说一,无故砸人家道场,讲道理的做法就是主家把砸自己道场的人给宰了。 秋意泊左右看了看:“今日焚月道君不曾到来吗?” 八卦道君道:“怎么,道友很想见一见焚月道君?” “自然。”秋意泊含笑道:“来洞阳也有百余年,至今不曾见过焚月道君,颇为遗憾。” 霜落道君嗤笑了一声,算是嘲笑秋意泊虚伪。不过他惯来就是这样的性格,大家只当是他在嘲讽秋意泊。 正当此时,空中忽地成就了一片夜幕,恍惚之间有明月高升,一宫装美人踏月而来,她颔首道:“我来了。” 秋意泊看着这位焚月道君,陷入了沉思之中。 咦?顾师兄的本体是个漂亮女修,那岂不是说明顾真就是个女孩子? 万一这位焚月道君融合了顾师兄,得知了七百年前的事情,啊这……她八成是要道心不稳的,毕竟这辈子可太长了…… 果然,他是在做好事啊!:,, 563 第 563 章 其实焚月道君来不来,区别都不是很大,还是是满大厅的人愣是凑不出第五条命来。秋意泊寻思着焚月道君今天来,是不是来哄他的呢? 毕竟焚月道君必然知道顾真是他的同门师兄,而这合道法宝的消息也放出去了。 不管怎么说,秋意泊决定配合一下——这尼玛满屋子的道君,三尸和活人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真的打起来,吃亏的肯定还是他。 除了霜落以外的道君纷纷起身,颔首以示尊敬:“焚月道君。” 秋意泊也跟着打了声招呼,焚月道君看着就是个极清冷的美人,等开口时秋意泊才知道什么叫做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谁能想到这样如月一样的美人张口就是一句:“装什么装,恶心吐我谁负责?” 霜落道君盘着腿窝在一张椅子上:“呦?有了?谁的?先说好,可不是我的。” 焚月道君一仰头,冷笑了一声:“呵,等你长齐了毛再说这话也来得及。” 霜落道君当即翻了个白眼:“哎对对对,你那样的得找个妖修才行,几千岁的老妖婆,口口你口口,口口口……” 焚月道君:“霜落你这个小口口子,你爹没长口口,你口口就是个口口,生下你这么龟儿子来也是个没口的玩意儿,你爹那个口口就是个绿毛王八……” 秋意泊都看呆了,他好几百年没见过这种上面了,上上回还是在凡间菜市场里看见两个老阿婆对骂的这就这么个程度了,什么本人的下三路,他们两个已经对骂到了祖宗十八代乃至子孙十八代的下三路了。 秋意泊环视一周,发现在场的道君低头的低头,咳嗽的咳嗽,装没听见的装没听见,显然很习惯这种场面了。齐若道君见秋意泊眼神有些空洞,那张清俊的面容上浮出了一抹笑意,低声道:“他们两见面一直都是这样,长生道友莫要在意,等他们吵够了就好了。” 秋意泊一脸‘这场面我是真的没见过’的表情:“……多谢道友。” 今天算是开了个眼界。 秋意泊突然就有些懂为什么霜落和焚月分出来的三尸各个都是道君了——恐怕这几位道君都觉得就本体这吊样,走出去实在是太丢人了,还不如自己努力修炼,争取以后取而代之。 看看这些道君,问天道君沉稳,齐若道君斯文,八卦道君优雅,天月道君随性……怎么都比这种随时随地口吐芬芳的本体来的强一点。 过了一刻钟,两人还在对骂。 又过了一刻钟,两人还是在对骂,而且到现在都不带重样的——看来霜落和他互怼的时候还嘴下留情了,没直接怼上他祖宗十八代。 秋意泊捏了捏鼻梁,实在是不想听魔音贯耳了,起身道:“隔壁备了席面,诸君不若随我去用上一些。” 除了还在对骂的焚月和霜落,其他道君都有一瞬露出了‘终于解脱了’的表情,二话不说站起身就跟着秋意泊走,直接把两个口吐芬芳的本体扔这儿了——还是让他们两留在这里继续对骂下去吧。 隔壁的席面秋意泊自然准备的妥当,反正他囤的席面不少,直接摆了好几桌,谁爱吃哪个就在吃哪一桌,至于食材方面就次一点了,秋意泊对席面的要求是足够好吃就行了。不想一众道君谁也没动筷子,反而一个个挽袖泡茶,又将窗户都打了开来,招来清风穿堂,也没说话,就光坐着。 秋意泊也懂,毕竟自己也没什么胃口,他选了个凉快的地方,喝了一杯凉茶,又坐了好一阵,脑子里嗡嗡的声音才逐渐消失了去。 这威力可真够大的啊……秋意泊暗暗想着下次把霜落拉到湖边去骂湖水,看看能不能炸出点鱼虾蟹来。 秋意泊暗中打量着几位道君,先前看他们和现在知道他们是三尸后看他们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感觉,秋意泊一边看,一边有点羡慕了起来——哎,分三尸其实也不错哎!虽说本体和三尸是天然对立,但也不一定就是要互相杀戮,能走到血来和李秀那样的还是在少数,如果他分三尸出来,瞬间就有了四个他? 哪怕从头开始修炼也不怕什么,大不了就是花点积蓄。反正他为了重修无悲斋,特意攒了不少天材地宝,哪怕分出了三尸,三座全新的万宝炉他也负担得起。以后真的要遇到什么事,他振臂一呼,瞬间嗖嗖嗖来三个道君,想想其实还挺爽的…… 嗯……要是有三个他,他可以让泊意秋睡一个三尸,反正都是自己也没差,然后他上泊意秋,说实话一直在下面纯粹就是让他,如果真的有这个操作的话他觉得他可以……呸呸呸,什么脏东西,快从他脑子里出去! 这种重口味的玩意儿秋意泊觉得自己还是接受不了,看别人的可以,自己还是算了吧。 要不一会儿有空炼制一个触手玩具拿去玩泊意秋? ……呸。 秋意泊觉得自己是想泊意秋了,他优雅地交叠双腿,低头啜饮了一口凉茶,压了压脑子里的奇怪思想,忽地又生出一点烦躁来——霜落和焚月就不能安静点? 说起来他坐在这里做什么?简直是浪费时间,好想就这样拿万宝大阵把白玉京那一系的道君都杀掉啊……他把他们杀了,霜落总不能阻止他拿一点战利品吧?又能完美解决顾真的事情,又能赚钱,真是两全其美。 秋意泊微微垂下了眼帘,体内却邪剑察觉到了他的心意,铮鸣有声,连隐在千机伞中的疏狂剑都有些躁动了起来——为了不引人注意,自秋意泊正大光明摆出架势来,就把千机伞收入了丹田之中。 毕竟一个器修,没事背着一把剑鞘做什么? 秋意泊这般想着,忽然意识到了一点——霜落和焚月之中,是不是有人会一点音攻? 往日这种东西算什么?入耳不入心,闻之则忘也就是了,今天在这儿坐了好一会儿了,还是觉得自己念头杂乱,想一出是一出。 确实听他们对骂后自己有些静不下心来。 闻光道君走了过来,他用眼神询问了一下秋意泊,秋意泊抬起一手:“闻光道友请坐。” 闻光道君这才坐到了秋意泊对面,他低声道:“道友可是觉得心思紊乱,念头不通?” 秋意泊颔首:“是有一些。” 闻光道君道:“两位道君境界高强,我等万万不及,受一二影响也是常有的事情。” “多谢道友。”秋意泊道了一声谢,闻光道君是来示好的,应该是有什么话想问。果然闻光道君露出了善意的微笑:“说来,还不曾恭贺道友……不知今日可有幸见一见那法宝?” 十年前飘霜楼天劫,劫云遮蔽了半片天地,这天地可不是指一地,而是一界。这样的阵仗,在座又有谁察觉不出来呢? 秋意泊笑着应道:“自然,得一至宝,晚辈也想请诸位前辈品鉴一二。” 一众道君心知肚明,这哪里是给他们看的?分明就是给霜落和焚月两位道君看的——不过这又有什么不好呢?若有一日能取而代之,他们的法宝不就是自己的法宝吗? 闻光道君道:“不敢在道友面前称前辈,道友与我等平辈论交便是了。” 秋意泊则是道:“抱歉,我在家中时每每炼制法宝,便要呈送尊长查阅,做的好也就罢了,做不好是要挨骂的,习惯了。” 一众道君皆是笑了起来,八卦道君抬眼看来,含笑道:“没想到如长生道友这般的角色,居然也要受尊长训斥?” 秋意泊耸了耸肩,“谁叫我不争气。” 只论剑道,温夷光和秋露黎能把秋意泊按在地上摩擦到一路火花带闪电——秋意泊也没想到啊,小时候是这样,大了也是这样。 顶多就是没有小时候被摩擦得那么厉害了。 不过秋意泊也没什么怨言,毕竟论炼器他也能把温夷光和秋露黎他们吊起来打,他在剑道上不是没下功夫,只不过和他们两比起来,那就有点不够看了——或者说跟大部分凌霄宗弟子对比起来,秋意泊在剑道上下的功夫都只能算是中游水平,连卷王都算不上,更别提和温夷光、秋露黎那种卷王之王对比了。 至于为什么他的剑法还是很能看的……主要还是因为老天爷赏饭吃。 秋意泊有一段时间很受师兄弟、师姐妹的白眼,连秋怀黎、秋露黎有时候都没忍住瞪他两眼,因为他当时喜欢把那句话挂在嘴上——别人来问他:小师弟你这剑法怎么练的,好生凌厉,颇得几分真意,是不是有什么秘诀?秋意泊答道:随便练练就这样了,没什么秘诀啊…… 大家的茶水喝完了,终于上桌吃饭,一众道君做派都很随意,秋意泊仿佛是他们的老友一般,不拘言笑,居然也有了些安逸的氛围。直到厅门砰的一声从他们中间横飞去了窗外,众人一回头,就见霜落道君和焚月道君站在门口,两人脸色都算不上太好。 此时八卦道君看着他们整齐的头发和衣物,悠悠一笑:“还好,没打起来。” 霜落道君和焚月道君跟两只乌鸡一样互瞪了一眼,一人向左,一人向右,各选了一张桌子坐下喝茶吃饭,谁也不搭理谁。 秋意泊也是嘴贱:“还打过?” 天月道君挑眉道:“怎么没打过?道友你是来的时间短,他们两之前见一次打一次,就差没把脑子都打出来了。” 秋意泊:“……?这么厉害?也不怕把道界打出问题来?” 齐若道君:“就是怕把道界打出问题来,这才只动口不动手。” 秋意泊竖起了大拇指:“既然如此,那还是让他们两吵着吧。” 一众道君颔首:“是极!是极!” “嗯哼!”焚月道君忽然咳嗽了一声,然后瞪了他们这个方向一眼,秋意泊预想中的静若寒蝉没有发生,大家喝茶的喝茶,打牌的打牌,一点眼神都没给她。 霜落道君也瞪了他们一眼,也没人理他。 秋意泊心道他们可能是最没有存在感的道君了。 他总有些奇怪的感觉,却说不上来是为什么。 霜落和焚月显然是吵架吵累了,将面前的席面一扫而空,酒水都续了三回,霜落道君还瞥了一眼秋意泊,找茬:“秋长生,今天你好歹算是个东道主,怎么连水酒都不备齐?” 秋意泊:“喝你的。” 霜落道君:“……你是不是不给我面子?!” 焚月道君凉凉地说:“人家长生道君做什么给你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儿面子?” “焚月你这个老妖婆!” “霜落你这个侏儒怎么有脸说我!” 眼见着两人又要吵起来了,一众人非常有默契地起身,得了,这个地方让给他们,他们换地方就是了。反正秋意泊是把客栈都买了下来,也不怕没有地方,干脆带着众人上了三楼。 这客栈虽然他连牌匾都没换,但他还是花了点心思改造一下的,整座三楼都被他打通,与自己的秘境相连,一众真君上得三楼,便见灵气化雾扑面而来,这灵气却不是天生地养,而是来自摆在三楼正中间的那八件法宝。 八件法宝以品字形设于百宝架上,并不显得如何威势逼人,也不显得流光溢彩,气象万千,反而有了一些返璞归真的味道。 秋意泊心念一动,忽地百宝架上一块虎皮护腕便化作了一只威风凛凛的寒天白虎一跃而下,紧接着又有法宝化作乌射麒麟、撵月白豹、照夜玉狮等奇兽而落,一时间厅中凤鸣虎啸,威严莫名。 众道君连连惊叹,天月道君眨了眨眼睛:“长生道友,你这是改修御兽了?” 秋意泊自然不是去转修御兽了,只不过他此前说七件法宝是想着他已经给霜落道君炼制了一把弓,那么剩下七位道君刚好一人一件法宝,求个平均。如今他在这五十年里先把除却焚月外的道君的钱都赚了一遍,自然要拿出点有意思的东西来,今日才能多赚点啊。 求人炼器,这第一件,基本都是兵器。那么今天算是第二件,还不是量身定做,那秋意泊只能剑走偏锋,一件能当坐骑的法宝,自然要比其他只单纯讲威力的来得诱人。 那头寒天白虎踱着步子到了秋意泊身边,警惕地看了看众人,随即把自己毛茸茸的大脑袋凑了上去,硬是把秋意泊的右手顶了起来,强行在他掌心磨蹭了一下。秋意泊随手揪了揪它的耳朵,白虎居然还横了他一眼,大有‘老实点摸,不然给你一口’的意思在里头,十分灵动。 最令众人震惊地在于,这几头异兽都是实打实的阳神境界。不善斗法的闻光道君估算着实力,不禁苦笑——他要是不用禁制,这其中随便挑一头异兽出来,他恐怕都打不过。 齐若道君凝目,他低声问道:“长生道友,这是器灵?” “是。”秋意泊点了点大白老虎粉嫩嫩的鼻子,白虎用不屑地目光瞪了他一眼,显然是不和他计较。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眼中一沉——是器灵? 居然不是妖兽魂魄? 虽说众人都是门外汉,但修行几千年,眼界自然是有的。这将妖兽魂魄炼入法宝和让法宝自主生出器灵那可是两回事,其中差距不能说是天壤之别,但也决不能同日而语——不管是从威力上,还是炼制难度上。 最重要的是他们认得这些异兽——这些异兽,都在长生道君曾经给他们的炼器清单上出现过。 江湖规矩,炼器,付三还一,三份炼器材料就是三次成败机会,炼器师能留下多少,端看自己的本事。 寒天白虎的尸骸是天月道君给的,乌射麒麟是泉溪道君送的,撵月白豹是八卦道君送的,照夜玉狮是…… 这么看来,这位长生道君炼器,每一件至多失败一次? 闻光道君出声打破了寂静,他道:“长生道友,中间那方……” 众人自然也注意到了,七件法宝化作了七头异兽,唯有正中央那一方小印一动不动,浑然一普通印章,可它既然被摆在了最高位,岂能是凡物? 秋意泊掀了掀眼皮子:“那便是我之前在飘霜楼所作,为了它,还毁了霜落道友一座道场。” 众人心中早有猜测,闻此便凑了热闹道:“那日那么大的动静,原来就是为了它?” “不知是何等宝物?威力如何?” 秋意泊是个直接的人,他笑道:“诸君还是稍候吧,这东西威力太大,我这地方搭着不容易,莫要把我这地方也给砸了。” 天月道君好奇地问道:“威力这么大?你是它的铸造者,它也敢违背你?” “桀骜不驯的法宝多得是。”秋意泊笑道:“我有一柄剑,至今出来就要吃我两口血才肯回去。” 齐若道君闻言微笑道:“长生道友也替自己炼剑?” 秋意泊苦笑着说:“我哪里是想炼剑,我是想炼一把算盘,替我盘盘我那些产业的账目,哪知道阴错阳差,莫名引来了劫雷,我还当是要失败了的,结果硬是熬出了一柄剑,那我有什么办法?偏偏那柄剑也算不得是完美,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人送……” “阳神境界的宝剑难道还没有人要?”八卦道君笑道:“不若道友出个价,送给我罢!” 秋意泊道:“不行不行,道友拿着不妥。” 众人都好奇了起来:“为何?” 秋意泊坦然地道:“我那宝剑,我为何至今送不出去是因为我不认识什么邪修。” 天月道君想了想:“可是上回见过的那个?” “嗯,就是他。” 天月道君恍然大悟,众人都没见过,不禁看向了他,天月道君比划了一下:“真的是它?我见到都觉得邪性得很……八卦你还是闭嘴吧,你本来长得就有点邪门,还拿着那柄剑,回头谁见了你都想除魔卫道。” 八卦道君容貌俊美,又爱着紫衣,偏生他的容貌也不是那种仙风道骨的俊美,他双目细长 幽深,不经意间便叫人觉得他在打坏主意。 秋意泊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别说,虽然是霜落的三尸,但是还真的看不出来容貌有什么相似的地方。 秋意泊对三尸有些好奇,回头打算问霜落要个法门回家研究研究——用呢不一定要用,但是学一下是可以的。只要不是赤血录那种邪门的道统,多学两个技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外头还没骂完?”秋意泊笑道:“要不我们先开始?” 此言倒是得了一致的赞同,吃也吃过了,感情也联络过了,再不开始他们就真的只能一人抱着一盘瓜子开始唠嗑了,总不能干坐着等楼下霜落道君和焚月道君吵完吧?他们两最高记录是对骂了半年有余,最后能停下来主要是因为他们骂得没词了,祖宗十八代都翻来覆去骂了几百遍几千遍了,实在是没意思就停了。 秋意泊摇头,做出一脸无奈的样子。 他也确实有点无奈,这小印还等着勾焚月道君上钩呢,偏偏人就是不进来——他就不信他们到最后还在外面对骂。 就算真的在外面对骂……秋意泊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了在座道君——这里,不是还有很多跃跃欲试的人吗? 都是道君,阳神与合道也不过是一步之遥罢了。 秋意泊眉目微动,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变得奇怪了起来,可又说不上来到底哪里奇怪。 是错觉吗? ……应该不是错觉,肯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或者已经发生了,可是他还不知道。 秋意泊有些警惕,忽地闻光道君笑道:“长生道友,你这是怎么了?” 秋意泊闻声侧首望去,便见闻光道君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秋意泊倏地警铃大作,道:“罢了,焚月道君和霜落道君不来,总觉得少了些什么,我去唤他们一声便是……想来这些颜面两位道君还是愿意给的。” 闻光道君颔首:“既然如此,那长生道友快去吧。” 齐若道君微笑着说:“他们二人吵起来没完没了,道友不必管他们。道友若是去了,免不了还要吃两句排头。” 八卦道君笑应道:“正是如此,不如我们先开始?” 问天道君抬眼看着他,显然也是这个意思。 闻光道君道:“今日长生道友是东道主,既然长生道友想请两位道君,诸位道友也不妨等上这么一时半会儿。” 八卦道君轻笑着回眸道:“闻光,你算什么东西?” “闭嘴。”:,, 564 第 564 章 八卦道君说得轻描淡写,闻光道君却是脸色一白,随即八卦道君又是一笑道:“也罢,今日是长生道君东道,不好太过失礼。” 秋意泊沉默了一瞬,语出惊人:“闻光道友,很弱吗?” 众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了秋意泊,秋意泊笑吟吟地说:“左右是在我的秘境中,也无外人在,闻光道友很弱吗?为何诸君都十分排斥他?” 八卦道君眉眼一弯:“闻光实力如何,长生道友心中自有评断,何须我等多言?” 秋意泊微微颔首,若有深意地说:“我倒是觉得闻光道友很强呢……我曾听过一个说法,说这天下万物都是有数的,别人得的多了一些,那其他人就要少一些。” “听闻诸君自叩问炼虚合道之后,道界中一二千年都不见新人,可见若这天下钟灵毓秀共有十斗,诸君占去了八斗,天才英才共分二斗,闻光道友能再夺得一斗,自然非等闲之辈。”秋意泊神态温和,说出来的话便也显得温和,他自顾自的言笑晏晏,一众道君也只得含笑以对,点头应是。 不然呢?让他们说什么呢? 有些事情做就做了,说出来却是不大好听的。 闻光道君心中微动,道:“长生道友谬赞了,闻光不敢,不过八卦道君有一言说的很对,今日这一场小会,霜落道君和焚月道君不在,又如何能进行下去呢?” 秋意泊笑道:“正是如此,若他二人不来,我这方青玉玺怎么卖的上高价?” 天月道君挑眉道:“长生道友怎么知道我们出不了高价?” “因为天月道友、八卦道友……包括我在内,都不过是阳神境界罢了,合道之境的法宝,自然是要给合道道君,否则我搏命才炼制出来的至宝岂不是要被束之高阁?”秋意泊微微摇头,露出了痛惜之色:“……明珠蒙尘,那也未免太过可惜了。” 众人突然意识到长生道君能和霜落道君玩的好不是没有道理的,长生道君这张嘴,还不如霜落道君那张会骂人祖宗十八代的嘴呢。 至少霜落道君是光明正大骂娘,长生道君却是一句句的软刀子,刀刀戳人心口,只要不想和他翻脸,还不能掀桌子骂他说的不对。 他两要是合到一块,刚好应了那一句话——骂人先骂娘,揭人专揭短。 这比霜落和焚月两人凑到一块儿还让人觉得难受。 他们也不能说什么,只能笑笑不说话,秋意泊扔了一句‘稍坐’他就出了门去了二楼,二楼的门一开,霜落和焚月你一句我一句的谩骂声就飘了出来,明明两人语气都还算平和,顶多就是内容不大好听,偏偏钻入脑海中就跟魔音贯耳一样,众人只听见两人先是齐齐把目标转向了长生道君。 焚月道君:“呵,听说长生道君年轻尚轻,我们老一辈的事儿你插什么嘴!看你今天当东道主的份上,出去!我不跟你计较!” “焚月你这个老女人你敢……”霜落道君刚开了个头,长生道君就悠悠地说:“生太多气脸上会长皱纹,就算不长皱纹,也要小心气得风瘫。” 焚月道君:“……?!秋长生,你好大的胆子!” 长生道君:“道君若是再吵下去,那我也只好请你出去了,这等恶客,我一晚辈实在是消受不起。” 霜落道君嚣张的笑声传来,然后就听见长生道君来了一句‘别笑了,小心长不高’,那笑声就嘎然而止,霜落道君暴怒道:“秋长生!你不要以为我不敢揍你!” “你若还是实打实的合道道君或许还可以,就你现在,我让你一个时辰。”长生道君调侃了一句,随即楼下就真的打起来了,整座楼宇都因为三位道君之战而撼动不已,一众道君面面相觑,忽地就见一片青色的衣襟在二楼窗口飘过,紧接着里头的动静就歇了下来,众人定睛一看,长生道君居然安安稳稳的出来了! 长生道君不光是出来了,连一片袖子都完好无损,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巨大的圆形禁制,那禁制以众人的眼力一时之间居然也分辨不出来有多少层,淡淡的禁制因为层数叠加的太多,变成了两个闪烁着灿烂金光的大灯球,而其中……有两个人。 不用说,也知道是谁。 一众道君不由自主地吞了一口口水,什么情况啊?一眨眼焚月道君和霜落道君都被长生道君给困住了? 他不是个阳神吗?!还是个出了名不善斗法的器修啊! 秋意泊缓步上了三楼,在一众人震惊的眼神中露出了异常温柔的笑容:“我将两位道君情上来了,小会可以开始了。” 那确实是‘请’上来了,一步路都不用走的‘请’。 忽地,金球之中出现了一只纤细的手印,眨眼间那灿烂的色彩便消失了些许,里面的人影也变的清晰了一些。众人此时才注意到金球外横竖挂着两条极长的串珠绳索,方才那一击,其中一条串珠绳索上的珠子碎裂了三分之一。 天月道君喃喃道:“……防御类法宝还能这么用?” 不用解释了,他们已经知道长生道君是如何把两人带上来的了——这绳索上的珠子就是防御法宝,至少能抵阳神道君全力一击的那种,本来这东西是为了保护法宝内的人,长生道君把它们反了一下,变成了对付法宝内的人。 霜落和焚月两位道君本来就是见面就对骂,为的就是不动手,再加上知道外面是长生道君,自然不可能用上全力,故而对着这法宝也得破一会儿,有这时间,长生道君这几步路也该走完了。 问题就在于,长生道君可真是豪横啊!这防御法宝本来就是最稀少的法宝之一,制作难度大就不说了,所需的天材地宝也不比同境界所需要的法宝要的差或者少——要知道这等防御法宝就是一次性的,被破了也就没了。 众人不禁看向了那四条能把偌大的禁制围上一圈的珠串,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说他厉害吧,好像也不怎么厉害,但凡有这些法宝,能动动脑子,是个人都能办到。你说他不厉害吧,这几条珠串一般人还真拿不出来,别说一般人,就是他们也拿不出来啊! 谁会把这等能抵御阳神一击的保命至宝捆合道道君玩儿啊?!啊?!他就不心疼吗?! 几人不动声色地对视了一眼,确定了对方的意思。 秋意泊既然把人带来了三楼,自然也就没有再困住霜落和焚月的道理。他指尖一动,四条珠串就如同灵蛇一般向他的手蜿蜒而来,搭住了他的指尖后又顺着他的衣袖向内滑去,最终首尾相连,在秋意泊的手腕上安家落户。 没了珠串,自然禁制也就没了,霜落道君和焚月道君刚张嘴,就听见秋意泊笑着说:“都坐吧。” 秋意泊看了他两一眼,大有一种再废话就把他们关进禁制里的意思在里面,霜落道君知道秋长生是玩真的,就这家伙说炼制合道法宝就真能炼制合道法宝的德性,天知道他会不会真弄出个合道期的禁制法宝出来?而且根据他跟秋长生混了好几十年所了解到的,秋长生这个缺德鬼必定是第一个抓自己——因为他知道焚月他不太好困。 霜落道君看着满厅的道君,心道还是不丢这个人了吧,翻了个白眼闭嘴了,焚月道君见状冷哼了一声,居然也没跟他吵下去。 秋意泊一挥袖,大厅中陡然多出了十几张长塌,就围着这百宝架,众人见状各自挑了喜欢的位置坐了,秋意泊被霜落和焚月这么一闹,也没什么装模作样说点开场词的话了,直接道:“客套话我也不说了,老规矩,这几样法宝价高者得。” 霜落道君窝在一张长塌上,他人小,就选了个满是靠枕的,如今舒舒服服地窝着,火气小了不少:“秋长生,你倒也不必如此不客气,至少说一说这法宝有什么功用吧?” 秋意泊想了想:“也无甚好说的,诸君不若自行上前赏玩便是。” 正说着呢,寒天白虎就又幻化而出,迈着张狂霸道的步伐把脑袋硬是塞到秋意泊手心里,伪装自己是一只无害亲人的小猫咪。 他说的随意,可无人能等闲视之,这时候双方倒是泾渭分明,齐云城八卦道君,白玉京中则是问天道君,两人各自捧了一件细细观察,很凑巧的是两人并未选择同一件——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这些法宝所使用的天材地宝,与之前长生道君炼制给自己的是同一份,只管选与自己对应的先看了再说。 两人屏息凝神,专注地看着……阳神境界的灵宠,那是多诱人的战力?很快他们就发现和他们对应的法宝的缺陷,比如问天道君的问天规,同样是以照夜玉狮做的,可他若是能选择乌射麒麟才能更好的补足自己的短处。不过片刻,两位道君就同时盯上了乌射麒麟。 “问天道友?”八卦道君眯了眯眼睛:“不若让我先看了?” “是我先看到的,道友何不让我一步?且看看其他?”问天道君也毫不示弱。 秋意泊揉了揉寒天白虎的脑袋,陡然生出了一些无趣之感。他自认是一个恶趣味的人,他此前做这些法宝,就预想过几位道君挥舞着点星晶币争得面红耳赤,头破血流,可真的到了这一步,发现也就那么一回事儿。 其根本原因还在于他的点星晶已经足够多了,并不差这一些,况且这其中还有他未来想杀的,既然要杀,那这法宝卖了也是要被他自己破去的,这么一想,着实是让他有些心生可惜。 问天和八卦道君知道现在还不是争的时候,两人不阴不阳的呛了两句就做出了决定,不一会儿就将七件法宝看了个遍,至于最顶上的那块青玉小印,他们很默契的没有去触碰它。紧接着就是天月和闻光道君上前赏玩,秋意泊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忽地自己被推了一下,他侧脸看去,就看见了霜落道君在对他挤眉弄眼。 “累了?”要是换作平时霜落道君就说‘你是不是觉得很无趣’了,今天这种场合,他给秋意泊留了几分颜面,偏偏秋意泊是个不怎么要脸的人,毫不避讳地点了点头:“都是我看熟悉的了,自然少了几分惊喜之感。” 这几个道君很是道君的风范,看了就看了,好就点点头算是赞扬,这种场合基本是不要指望能从他们嘴里听到明确的赞美的词句的。被人认同、赞美是基本的情绪需求,这里没人夸他,秋意泊就更觉得没意思了。 “你和焚月道君是修了音攻之术吗?”秋意泊伸手揉了揉眉心:“我怎么觉得脑子里嗡嗡的。” 霜落道君嗤笑道:“自己修为不过关还要怪别人?反正我没修,焚月那个老女人嗓门已经够大了,她要是搁河东吼一声,河西都能听到,还修什么音攻之术?” 焚月道君冷冷一笑:“大总比小来得好。” 霜落道君最烦听见‘矮’、‘小’、‘短’一类的词汇,当即怒目而视,秋意泊侧了侧身,阻碍了他们两的视野,不让他们视线交汇——再吵下去他可受不了。 “真没修?”秋意泊又打了个呵欠,再看几位道君,他们见了法宝,如今是精神百倍,毫无倦色,实在是没什么好参考的。他心想可能是他自己的问题,毕竟他自小就不爱吵闹,今天就跟被强行拽去夜店被巨大的音响震了两个小时差不多,觉得累也很正常。 或许真的是自己修为太浅了? 哎,有点想泊意秋。 泊意秋要是在就好了,那现在他就负责坐在一旁镇场子就完事儿了,泊意秋绝对能把氛围炒热,他躺着收钱……哎,不能什么事情都想着依赖泊意秋,自己的事情还是要自己干。 也不知道泊意秋怎么样了。 “你在想谁?”霜落道君撇了撇嘴:“怎么一脸淫-笑?” 凭良心讲,秋意泊那满眼的笑意实在是提不上一个‘淫’字,也就是霜落道君嘴贱,换了旁人见了只会觉得长生道君笑得春风如许,吹皱一池春水。 秋意泊微微一笑,坦然道:“想我的道侣。” “这个时候你想你道侣做什么?”霜落道君好奇地问道。 “他在,我就能省点事儿了。”秋意泊顿了顿:“我到底是怎么想的,早知道就在家门口弄个箱子,你们来投标算了。” “美得你的。”霜落道君嗤笑道:“真当自己是天仙下凡,人人求而不得了?” 秋意泊反问道:“难道不是?” 焚月道君凉凉地说:“霜落,不会说话就闭嘴,没有人当你是哑巴——若长生道君愿入白玉京,我愿以长老之礼待之。” “得了吧,就你那白玉京,谁不知道是个什么德行?”霜落道君用下巴指了指焚月道君:“秋长生,你可别听她的鬼话,等真入了白玉京,见了她至少也得行个礼称呼一声‘陛下’。对,这还是给你脸了,没让你跪在墙角跟磕个头!” 焚月道君斥道:“你他娘的再给我胡说一句试试?” “有种你指天发誓说你没有?”霜落道君不甘示弱。 秋意泊抬了抬手,打断了二人,他温和地说:“不如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什么游戏?” “谁先开口谁就是傻缺。”秋意泊薄唇微动,说出来的话却是毫不留情面:“再加上接下来一千年诸事不顺好了。” 霜落道君:“……你还是小孩吗玩这种游戏?” 秋意泊含蓄地说:“谢谢,我还没到八百岁。” 霜落道君:“……”和他们一比,确实是小孩儿。 霜落道君和焚月道君自然看出秋意泊的不耐烦来,倒也没有再接着吵,互相对视了一眼就冷哼了一声撇过了头去,算是给秋意泊一点面子。秋意泊看时间差不多了,一指曲起,在矮几上叩了叩:“霜落道君、焚月道君,可有兴趣看看那一方青玉玺?” 霜落道君早就看过了,他懒得和那老女人争执,他摇了摇头:“我就不去了。” 焚月道君则是当仁不让,她素手一探,那方青玉玺就到了她的掌中,这青玉玺并不大,哪怕在女子手中也不过是一握的大小,一条青玉雕琢而成的苍龙盘踞其上,威然凛视,再看底部,上书‘山河永平’四字。 她掌中灵气一催,倏地一声清远悠长的龙吟之声响彻了整座楼宇,青玉玺绽放出一道清正到了极点的光芒,随即一条硕大青龙自青玉玺中化出,幸亏此处已经被炼制入了秘境中,房屋的高度在这一刻被拉得无限高,这才能容纳下那条青龙。 与此同时,一阵阵来自神识的威压令众人暗自颤栗,场中无人说话,只静静地抬着头看着这条庞然大物。 哪怕是修了真,拥有了近乎无限的寿命,龙在众人眼中依旧是不一样的。什么虬龙、蛟龙不过都是妖物罢了,可眼前这条确实完全不同,它头生鹿角,鱼鳞鹰爪,虎掌牛耳,它是真正的龙,是神兽。 青龙就这么垂眸俯视着他们,目中若有慈悲,更多的则是威严,凛然不可侵犯。 焚月道君第一个反应是这青玉玺必然是为她量身打造的,霜落那个小口口子他也配?她下意识看向了霜落道君,见霜落道君神色淡淡的,就知道他早已见过了——也是,这方青玉玺似乎还是在飘霜楼炼制的,霜落不可能没见过。 看来他与长生道君的关系也没好到哪里去——若真的是知己至交,这等法宝怎么可能拿到她的面前? “诸君,该出价了。”长生道君沙哑的声音响了起来。众人此刻才回过神来,好几个道君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已经站了起来,又有些尴尬地坐了下去。唯有焚月道君道:“长生道友,痛快点,我想要这方青玉玺,你只管开个价。” “规矩不好破。”秋意泊微微摇头:“今日我们玩个痛快些的,一句句叫价怪没意思的。” 秋意泊看向了百宝架,百宝架前就有一张小几凭空而出,上面摆了八个广口的花瓶,花瓶里面还插着数根玉简,一个瓶子里刚好是八根,不多不少。秋意泊接着道:“一个花瓶对应一件法宝,诸君只管将能出的价格刻入玉简,放进去便是了,我只取价格最高的那一位。” “玉简里有编号,谁中标了也不必声张,事后我会令人将法宝送至府上。”秋意泊的笑容中已经渗出了几分泠泠的冷意,他却犹然未觉:“……免得伤了和气。” 此言一出,众人神色一变——这就是暗拍! 别看它出价是痛快了,一人出一次价格就算是结束了,可若是真的想要,这有且只有一次的竞标价格他们要怎么把握?只能往高了写!尽可能的给出自己能给的最高价格,才有可能胜出! 而且听长生道君的意思是法宝并不设置上限,也就是说若是有人心黑受狠,足够有钱,给的出手,运气又好的情况下,完全可以一人独得八件法宝! 其他七件也就算了,唯有那方青玉玺……众人扪心自问,谁不想要? 有谁,不想要这方青玉玺? 没有。 焚月道君甚至不舍得放下。 霜落道君倒是无所谓,他就只想要青玉玺,大不了给太多了回头掐着秋长生的脖子让他把钱吐出来,他看向众人,眸光一动,恶劣的笑着:“秋长生,你这是不给我们活路啊……” 秋意泊淡淡地说:“我不强迫任何人买我的法宝。” 他其实是想说爱买买,不买滚,他又不缺买家。 一众道君比他更明白这个道理。 道界来去自如,容易得很,他们当中几乎所有人都在漫长的岁月里走过了上百道界,像长生道君这样高超的炼器宗师,当真没见过。但凡哪日长生道君厌倦了洞阳道界,说走就走,谁能再寻到他? 秋意泊的眼中透露出了几分凉意,他笑道:“可以用天材地宝代替点星晶,若无天材地宝,点星晶亦可。” 众人对视了一眼,依旧是有些犹豫不决,无人上前取玉简。 霜落道君笑了笑,第一个上前取了玉简,他只去青玉玺的那一桶玉简,随即往里头一抛,还耀武扬威的瞪了焚月道君一眼。 秋意泊顿了顿:“快些吧,我已经很累了。” “许是有人给我下了什么药?又或者是什么咒……一刻钟,一刻钟内,诸君若不离开这仙客来,我便请诸君尝一尝……秘境湮灭时的滋味儿。”:,, 565 第 565 章 秋意泊的眼睛眯了眯,无形之间就带出了几分慵懒之气,他仿佛昏昏欲睡,可他的眼睛清晰明亮,如同一把被推出了鞘的剑,那一段被展露出来的锋芒,带着泠泠的寒气,浸润着四周。 霜落道君一屁股坐在了秋意泊身边,抓过了他的手腕诊了诊,狐疑地看着秋意泊:“你……?” 他们这种诊,一般来说虽然和郎中的诊脉结果是一样的,但实际上中间过程天差地别,郎中是依靠望闻问切来诊断病因,他们靠用灵力在对方经脉里走一圈,真·看一看哪里不对劲。 霜落道君看秋长生连狠话都放出来了,还当他真的中了谁的黑手,这一看,好家伙,屁事没有! 而且秋长生一个器修,为什么体内的灵气那么冷?倒也不是什么凛然,就是冷,一种平平淡淡的冷,器修不都是要修火的吗?之前看他的那朵厉害的要命的极光金焰那也是阳焰,不是阴焰。话又说回来,秋长生体内灵气十分平和,比他都平和,这是中了招的表现? 反正他没摸出来。 霜落道君一顿,又觉得会不会是那种平和才是秋长生异样的表现?都说了器修嘛,器修一辈子和火都分不开,怎么能这么冷淡平和? 秋意泊倒是真的没对霜落道君设防,他想看看就让他看了。 众人看向霜落道君,见霜落道君面有难色,顿时认定此事恐怕假不了。忽地只见长生道君咳嗽了一声,削薄的唇间涌出了一股黑血来,几位道君眉间微动,正想说什么,便见长生道君一手一拂,半截香出现在了众人面前,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别耽搁了。” “这咒术我心中有数,你们速速离开便是帮了我的大忙了。” 一众道君也无异议,快速填了自己心仪的价格后就直接告辞,焚月道君还在磨叽,霜落道君不耐烦的催促道:“你快点!” 焚月道君冷笑道:“左右这东西也就是你跟我争,不如你开个价?” 霜落道君翻了个白眼:“长生道君还搁这儿坐着呢,你就想投机取巧?” “难道不行?”焚月道君跟他同步翻了个白眼,霜落道君正想喷回去,忽地肩膀一沉,侧脸一看就看见秋长生虚虚地靠着他,不知何时起,他的面色变得苍白如纸,半闭着眼睛,仿佛所有的生命力都已经被那个无名咒术消耗殆尽了一般。 霜落道君一惊,他们是什么人?但凡秋长生还能坚持地住自己坐着,就不会靠到他的身上来。他顿时伸出一手揽住了秋长生,将他扶稳,火急火燎地喝道:“你还不滚?!” “我滚什么?就你那点能耐?”焚月道君居然走了过来,她的眼睛很妩媚,是漂亮的杏仁眼,此刻眼中出现了一点轻蔑之色,也显得摇曳生光。她一屁股在秋意泊另一边坐下,还挤了一下霜落道君,她身形比霜落道君高挑不少,一手揽住了秋意泊的肩膀将他拉了过来,居然还很乐滋滋地说:“边上去点……这么漂亮的一个大美人,你也不早些介绍我认识认识。” 霜落道君气得半死,偏偏焚月道君说的是实话,他确实不擅长这些。秋意泊若有所觉,睁开了眼睛看着焚月道君略施粉黛的侧脸,焚月道君正想说什么,忽地倒抽了一口凉气:“嘶——救你呢!” 抵在她胸口的半把铜钱剑幽幽地缩回了秋意泊的袖中,饶是如此,焚月道君胸前也被刺破了一点,她清晰无比地认知到——自己的血被那把剑给吸走了。 不多,但是确实有。 霜落道君下意识想笑并骂一句活该,忽然又想起来焚月是在替秋长生整治,硬是忍了下来,他问道:“到底是什么情况?” “是毒。”焚月道君抬头起来,轻声说:“他没忍住,下手了。也就是他的毒,才能做到润物细无声。” 霜落道君沉默了一瞬后骂了一句脏话:“……操,他有病是吧?!秋长生一个器修,碍着他什么了?下毒?他还要不要点逼脸?!” 焚月道君微微一笑:“那自然是有用的……他怕死呀。” 他们让着秋长生,无外乎是因为他是个炼器宗师,又脾气好好说话,纯粹就是贪图点天材地宝拿回去炼器修行,可如今秋长生炼制出了合道法宝……说穿了,他们这个道界,阳神道君不稀罕,合道道君才是稀罕的。 合道法宝,足以撼动天下局势了。 霜落道君瞪了焚月道君一眼:“说到底还是你不争气!” “我是为了保谁?!”焚月道君冷笑道:“某些人心里有点逼数,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霜落道君不愿意多说:“行了,你赶紧先把人给救了,秋长生还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回头让他自己去报仇就完事儿了。” 焚月道君嘴角撇了撇:“你觉得他能活着走出洞阳?他会放他走?” “保霜落?”秋意泊突然出声道。 两人都不禁看向了秋意泊,见他目光清淡,有些虚弱的抬起了双手,霜落道君下意识托住了他的双臂,紧接着那双手就触碰到了霜落道君的颈项……狠狠一扼! 霜落道君霎时间咳嗽了两声,颈骨发出了危险的声音,摇摇欲碎。秋意泊已经从焚月道君怀中坐起,毫不犹豫地将霜落道君拖了过来:“所以,你和焚月才是同一个人的三尸?” 秋意泊总算是明白了之前为什么看焚月和霜落总有些奇怪的感觉了,焚月除了面容体型外性格几乎和霜落道君一模一样。怪不得焚月之前都不来见他,毕竟他和霜落玩的好,见的也是最多,焚月若来,一个忍不住,他们的身份也就暴露了。 掐脖子这种招数,其实对道君的作用微乎其微,不过是用来表示秋意泊的愤怒罢了,霜落道君被迫靠在了焚月道君另一边肩上。 霜落道君呼吸有些困难,虽然不致命,但也不好受就是了,他用力掐住了秋意泊的手腕,这时候才发现他虚弱个屁,手腕跟个万年寒铁似地,佁然不动。 “你……快放开我!咳咳!”霜落道君挣扎了一下,面目有些狰狞:“你松开点!不能说话了!” 秋意泊缓缓松开了霜落道君的颈项,他还是一脸苍白,却毫无虚弱之态:“说说看,是怎么回事。” 焚月道君没开口,因为她现在感觉特别古怪——这种奇怪的左手抱着夫君,右手抱着不听话的儿子的错觉是怎么回事啊! 两人明锐的察觉到随着秋长生的苏醒,秘境的大门闭合了,若无秋长生放行,那就只有强行打破秘境这个方式了。 焚月道君干巴巴地说:“要不我先替你解毒?有事我们解完毒再说……” 然后她就看见秋意泊自己吃了一颗丹药。 焚月道君:“……?” 霜落道君:“……?” 秋意泊好整以暇地说:“来时就发现不对,我干脆自己服了点药性相似的毒,本来想骗那人出现的,没想到倒是钓上了你们两条……”秋意泊眯了眯眼睛:“大、鱼。” 霜落道君浑身一抖,总觉得大事不太妙,他有些干巴巴的解释道:“有话好说……不是,你听我说……” 秋意泊颔首:“好,你说,我听着。” 霜落道君看向焚月道君,焚月道君一摊手,示意关她屁事,霜落道君怒目而视,随即又看见了秋意泊的眼睛,其中隐约可见一点寒意,他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目光:“就是……你听到的这么回事。” “我和焚月其实是同一个人的三尸,我们两修为都比他高了,本来说好了各修各的,结果他想杀我们证道,背地里对我们两下了毒手,我那时没设防他,着了道,焚月为了保住我,就发下天道誓言永不杀他,我的神魂也是那会儿出的问题。”霜落道君三言两语就说完了:“就是这么一回事儿。” 秋意泊依旧冷冷地看着他,他嘟哝了一声,只能接着说:“此前你怀疑你师兄是焚月的三尸,打算杀了焚月,我寻思着你也杀不了,我们这里这摊子水太混乱了,让焚月把你打得怀疑人生,你逃了她也不会去追你,你就顺理成章摆脱这个烂摊子了。” “至于你那个师兄,其实跟我们没什么关系,回头我顺手替你杀了就是了。” 秋意泊伸手揉了揉眉心,实在是没忍住骂了一句:“你们这帮子人,好好地修行不修,弄出那么多三尸来做什么?不觉得很奇怪吗?” 焚月道君咳嗽了一声,低声说:“那天赋异禀修行过人也不能怪我们啊!” “你是指近两千岁才修到阳神?”秋意泊淡淡地说:“我不明白,这算是什么浑水?霜落,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霜落道君心知糊弄不了秋意泊,摇头叹道:“没那么简单,当初我和焚月都已经是合道境界了,杀他难道还要打招呼?他身后有人,所以我们也动不了他。” “什么人?”秋意泊道:“总不能是造化亲至,给他一个阳神道君撑腰吧?再者,造化怎么了?你们总归是同一个人,你们谁活下来,都还不是自己吗?” “倒不是造化,是个很厉害的合道道君。”霜落道君解释道:“总之,我们这样过着也不错,我本意是让你这次小会过后就离开这儿,今日过后,他必然告知那一位……秋长生,你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你这样的炼器宗师,一旦落入别人手里,你以后就是天天被关在地火室里的命了!” “你又不像是那种已经去过许多道界的,你加起来认识的道君恐怕也不到十个,他在本道界抓了你,我和焚月又受制于人,想要救你困难重重,再加上我们也不认识你亲朋好友,上哪去找他们来救你?” 秋意泊心知是这个道理,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哪里不对——顾真这件事,不对! 要是顾真当真和霜落他们无关,也和焚月无关,当时霜落直接告诉他谁才是本体不就好了吗?他自己也说随手可杀,那为什么默认了是焚月的三尸? 秋意泊在心中算了算,霜落、焚月是同一个人的三尸,那么应该还有一具三尸和一个本体才对。闻光道君那种样子,他应该确实是被强行拉上来补足道君人数的,他是独立的人,那么剩下的八卦、泉溪、问天、天月、齐若五位道君中,应当还有一位本体,三具三尸。 “他是谁?”秋意泊问道:“区区阳神,我去杀了他就是了……你们说的那个合道道君再厉害,我杀了就走,他能奈我何?” 三千道界,哪里是这么容易找到一个人的? 焚月道君苦口婆心地劝道:“你一个器修,掺和这个烂摊子作甚?就你那打法,打到一半那位合道道君就该到了。” 秋意泊微微一笑,并没有解释:“我自有办法。” “你能有什么办法?”焚月道君道:“你看你辛辛苦苦炼器一百年了快?才赚多少天材地宝?能做出几件法宝来?他修行日久,已经是阳神巅峰,你初入阳神,又是器修,打不过他的。” “你只管说是谁。”秋意泊呼唤了一声:“霜落,你说。” 霜落道君不言。 秋意泊想了想:“八卦?” 两人神情一顿,异口同声地道:“你怎么知道的?!” 秋意泊:“猜的,看着他就不像个好人。” 焚月≈ap;ap;ap;霜落:“……” 秋意泊状似不经意间问道:“所以我师兄是你们的本体?” 两人顿时沉默了下来,霜落道君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又是猜的?” “嗯。”秋意泊道:“否则说不通你为什么避而不谈。” 霜落道君:“……” 秋意泊侧了侧脸,轻笑了起来:“你们俩当真活了四五千年?” 焚月道君:“为什么这么问?还能有假的不成?” 秋意泊摇了摇头,没有开嘲讽——如果真如他们所说,那么这洞阳道界算什么浑水?充其量就是那个外界的合道道君有些麻烦,可只说洞阳道界,那不就是两个阳神道君分三尸出来半真半假斗法,看看谁能领悟合道机缘,结果其中有一个道君运气比较差(点名顾真),一个不差,养出的三尸比他自己厉害,两个成就合道,一个成就阳神,偏偏成就阳神的那个不太好,勾结其他道界的道君坑了另外两具三尸,顺道坑害自己的本体罢了。 很复杂吗? 也就是人多才看起来混乱了一些。 秋意泊嗤笑了一声,他伸手轻描淡写地在霜落道君脸上拍了拍:“也就是太信任你了。” 霜落道君愤怒地撇开脸:“秋长生,你有没有一点逼数!我这是在救你好不好?!你才入阳神多久,就敢去挑衅阳神巅峰?!” 秋意泊淡淡地说:“你不知道吗?我们剑修,就喜欢跃级挑战。” 霜落道君:“……?!” 焚月道君:“……?!” “你说啥?!啥玩意儿?什么你们剑修?!”霜落道君满脸震惊:“你别告诉我你还是个剑修?!你不是器修吗?就是那种……” 焚月道君比划了一下:“柔弱不能自理的器修!” 秋意泊看着同步露出震惊脸的霜落和焚月,不禁摇头,要是他们两早点同时出现,他根本不会到现在才猜出来。 秋意泊笑道:“我还当你早就猜出来了,我师兄是剑修,我与他同出一门,怎么会是器修呢?” 霜落道君:“不是?!你们宗门不是有两个道统的吗?!” “我们宗门至少有六个道统。”秋意泊想了想说。 凌霄宗主修凌霄诀,但宗门中五峰并立,以凌霄峰为首,难道就没有点东西在里头?比如洗剑峰的太上忘情和无情道,无情道脱胎于太上忘情,太上忘情和凌霄诀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学了十几年二十几年乃至几百年的凌霄诀,讲究的是意气凌霄,忽然就忘情锁爱去学无情道了,还不用自毁境界从头再来,两者怎么可能没点联系? 他和温夷光可不是入门第一天就开始学太上忘情和无情道的。 他能同时修红尘诀、无悲斋说到底是因为这两个一个偏向于修心,和谁都合得来,除非哪天他学一个不能修心的道统才会和红尘诀起冲突,而另一个纯粹就是炼器的道统,和太上忘情、凌霄诀都不冲突。可凌霄诀和太上忘情这两个可都是要占据大部分经脉进行周天的,要二者真的没有联系,他和温夷光早就吐血暴毙了,到现在都不是坟头草三米高,坟头在不在了都还是个问题。 浣花峰、千叶峰……也是一样,五峰各有道统,也不是什么秘密。 霜落道君和焚月道君满脸复杂,若有所思,秋意泊也能猜的出来他们在想什么,八成是什么宗门内斗,你死我活之类的,他诚恳地道:“我们宗门很平和的。” 霜落≈ap;ap;ap;焚月道君:“……” 你猜我们信不信。 秋意泊轻声说:“也罢,此事你们就当不知道吧……你们出去,我休息几日,就着手此事。” 霜落道君和焚月道君见实在是劝不动,也只得放弃,正当他们要离开之时,秋意泊忽然叫住了霜落道君:“霜落。” “嗯?”霜落道君回过头来:“后悔了?我就说你别管这桩子破事……” “不。”秋意泊的目光近乎温柔,他低声说:“今日你们与我说的事情是真的吗?” 霜落道君想也没想:“自然是真的。” “好。”秋意泊道:“回去休息吧。” 霜落道君举步,他伸手扶住了门框,忽地回过头来问:“你就不让我发个誓?这么信我?” 秋意泊坦然地看着他,笑着说:“若此事是真,我杀了八卦,你与焚月从此解脱,若此事是假,大不了我回来再杀你就是了……焚月或许不好杀,但杀你还是容易的。” 霜落道君悻悻地回过头去,“……你娘的!” 半个月后,秋意泊到了旭峰,将装在匣中的法宝递给了天月道君,天月道君接了盒子也没看,道:“长生道友,你可还好?” “多谢道友。”秋意泊颔首道:“一些小毒,不碍事。” 天月道君也没多说什么,谢过了秋意泊后送了他离开。秋意泊转而又去了闻光道君的道场,闻光道君见秋意泊来到,不禁松了一口气:“长生道友,幸你无恙。” “闻光道友。”秋意泊将匣子递给了他,道:“我是中了一点毒……我前几日都与霜落混在一块,他发了天道誓,这毒就只能是在仙客来染上的了,你无恙否?” 闻光道君心中一顿,有时候明知对方是故意施恩,可活了这么久,他知道什么叫做论迹不论心,不必管他心中是如何想的,只看他怎么做就好。他摇了摇头,在桌上写了一个字:“我无事,倒是道友要小心。” 桌上明晃晃的是一个‘八’字。 秋意泊微微点头,神态从容,闻光道君一看便知道他早已知晓,不禁松了一口气,他从怀中取了一个纳戒出来,道:“这些是我这些年收集的天材地宝,道友收下吧。” “嗯?道友是还想寻我炼器吗?”秋意泊笑问道。 闻光道君摇头,还想说什么,却见秋意泊已经将纳戒收走了,他亦是点到为止:“洞阳道界太小,我知道一个道界,天材地宝与洞阳道界差异颇大,长生道友若是有兴趣,可以去走一趟。” “好,等我这里处理好了,就去那地方看看。”闻光道君的好意他心领了,秋意泊和闻光道君又聊了几句,转而告辞。 闻光道君进了密室后才打开了匣子,便见其中除了那日他看中的乌射麒麟外,还有一方光滑圆润的砚台,散发着幽幽的紫意,这是当时没见过的,他心中一动,知道这是长生道君额外送他的。 看来他早就知道今日会从他这里打听到什么了。 闻光道君摇了摇头,将匣子藏了起来。 秋意泊游走于各位道君的道场,最终还是回到了齐云城——齐云城,便是八卦道君的道场。 他顺着巍峨的城墙慢吞吞地走着,很快就找到了八卦道君所在。 秋意泊轻轻叩了叩门,不一会儿就有一个弟子来应了门,秋意泊道:“只管去通报一声,就说……秋长生来见八卦道友。” 那弟子早被告知过,闻言神色越发恭敬:“长生道君,请。” 秋意泊踏入了门中,华美的宅邸映入了他的眼帘。 他感受着混杂着花香的晚风……好久没动手了。 “却邪,你开心吗?”:,, 566 第 566 章 自从来了洞阳道界,他感觉炼器是一日流畅过一日,熟能生巧这话不是虚的,来之前阳神境界的法宝还需要谨慎着试探,如今信手拈来,相对而言,炼器如行云流水,那他的身体就像是许久未转动过的机械,握住却邪的剑柄的时候,他甚至想叹息。 【嘎!】一声带着怒气的叫声从心中传来,秋意泊轻笑了一声,心中道:【却邪还小,让让他。】 疏狂剑:【嘎嘎嘎嘎!】 如果疏狂剑能说人话,那这句话一定很脏,秋意泊确实能理解它的意思——确实是很脏。 秋意泊劝道:【那一会儿放却邪一个人乱杀,你跟着我总行了吧?】 【嘎!】疏狂剑的声音平缓了下来,显然是同意了。 秋意泊在心中摇头,并不存在良心有点发痛……傻鸟是真的好骗。 八卦道君一共就一个人,要么就是带着疏狂和却邪一起围殴八卦道君,要么却邪一个人在那里乱杀,他在旁边和疏狂一道看戏,他家傻鸟想象中的什么一剑光寒十九州估计是不会出现了。 哎,剑太多了也是个问题。 尤其是其中有几把剑都很喜欢争宠的时候。 秋意泊这般想着,脚步却越发轻快了起来,便是不看他,也能感觉到他周遭舒缓的氛围,前方持灯引路的弟子心想这位道君当真是如传说中所言,平易近人得很。 也是呢,能创立无名阁给他们这些小修士一线生机的道君,又岂能是无情无爱之辈? 秋意泊走了一段路,忽然就停下了脚步,那弟子陪着站了一会儿,实在是时间有些长了,才躬身问道:“长生道君,可有什么吩咐?” “无事。”秋意泊笑道:“园子打理得不错。” 不是胡话,这园子确实修的好,移步换景,扶疏有致,玲珑幽雅得恰到好处。 弟子顿感与有荣焉,也露出一些笑容来:“这园子是道君一手修建的,听说当年费了不少功夫,改了许多次,才有如今的模样。” “八卦道友也是个风雅人。”秋意泊双手拢于袖中,“走吧。” “是。”弟子躬身应是,带着他一路前行,很快秋意泊就被领到了一处高楼前,他抬头望了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当道君的通病,好似都喜欢坐在很高的地方,霜落如此,八卦也如此……哦对,他们本就是同一人。 秋意泊低眉浅笑,这楼梯他却是懒得爬了,与那小弟子说了一声后就脚尖一点飞了上去,八卦道君见他来,也不觉得意外,笑道:“听闻道友去了其他几人那儿,我还想着何时能轮到我……请坐。” 秋意泊也笑了起来:“八卦道友消息好生灵通。” “道友说笑了。”八卦道君坐起,沉紫的长袍在月下反射出了如流水一般的清光,他定定地看着秋意泊:“道友,不知我应给道友几何?” 他们只投了标,没有给钱,只等着看自己中了什么标后再行清账——怎么说也是道君,这点钱谁也不好意思没脸没皮的欠着。 “不少。”秋意泊将封闭的匣子推到了他的面前,八卦道君一顿,随即将匣子收入了囊中,大庭广众之下,哪怕是在自己的道场,他也不会看这匣子里到底有什么。八卦道君只道这匣子分量不轻,眉目更是舒缓,他笑问道:“上回走的匆忙,不敢问道友如何,今见道友踏月而来,想必是无碍了。” 秋意泊摇了摇头:“我是中了毒,至今还未拔尽。那毒委实厉害,累得我半数修为都要拿来压制毒素蔓延,霜落说是个奇毒,需要一件天材地宝才能解去,我至多再在洞阳道界留一个月。一个月后我将启程前往其他道界,寻求机缘,彻底拔除毒素。” “哦?”八卦道君眉间微微动了动,看似是好穷,又像是惊怒:“可查出是什么人下的手?” 秋意泊抬眼看向他,带着一种探究的目光道:“听闻洞阳道界,八卦道友毒术独步天下?” 八卦道君低低地笑了一声:“霜落道友素来爱开玩笑,他的话,道友听听便罢了……莫要当真。” “哦?”秋意泊微微侧首:“……也是,他那人,想来想到什么说什么,随口胡诌也不是没有。” 八卦道君颔首,秋意泊又道:“是了,我身上的毒,需要寒天冰玉草才能彻底拔除,道友可有此物?若有,也省得我奔波了。” 八卦道君眉间不动:“寒天冰玉草?确实有此物,只是此物养在我的洞天秘境中,若摘下后不能立刻服用,效果便要减去大半,道友若是信我,不妨与我走一趟?” 秋意泊想也未想就应了下来,八卦道君一挥袖,在道场之外又布置了一层禁制,随即一道漆黑的隧道在他二人面前展开,八卦道君一手微抬:“请。” 说罢,八卦道君便先行一步,入了隧道。秋意泊目光流转,举步入了隧道,他一进入,霎时间天地异换,便见其中神霄绛阙,云阶月地,琪花瑶草无数,端得上是一方人间仙境。 秋意泊看了几眼,便赞叹道:“方才我来时见外头那园子修的巧夺天工,已是赞叹不已,没想到天外有天,竟然还有如此妙处。” 有些东西很难用单纯的天赋去形容,那种由时间酿造出来的醇厚的阅历与经验,总是能在不经意间叫人惊艳不已。 哪怕今日秋意泊是来杀八卦道君的,此刻也不吝于赞美。 八卦道君含笑道:“得道友一句,当真如闻仙乐……道友若是喜欢,送你也是无妨。” 秋意泊一顿:“送我?” 他笑道:“虽说谈银钱俗了些,可这漫山遍野的奇花异树,就这么送了我?八卦道友,你可真是给我出了个难题,可是有所求?” “与道友说话,就是痛快。”八卦道君眯了眯眼睛,那双细长的眼睛中流露出几分莫名的神采:“长生道友这般的技艺,留在我洞阳道界实在是太过屈才,我有一位友人,如今已是合道巅峰,再有一步便能问鼎造化……” “八卦道友。”秋意泊微笑着打断了他:“道友是个明白人,我生性散漫,做不来居于人下这等事。” “怎么会是居于人下呢?”八卦道君带着秋意泊闲庭信步般的走着,他看着秋意泊,显得千般诚恳,万般真挚:“道友之能,谁敢叫道友居于人下?自然是以礼相待,才算是郑重。” “那也不如你们这般郑重。”秋意泊轻描淡写地说着,随手揪了一朵花在指间把玩着:“我心高气傲,素来只有别人请我,没有我眼巴巴地贴上去的,合道巅峰难得,半步造化更是罕见,可与我而言……八卦道友,难道我就没有这个机会?” 秋意泊气定神闲地笑道:“我在洞阳道界耽搁百年,至今也不过七百余岁罢了。” 八卦道君道:“话虽如此,可道友在我洞阳道界停留百年,又是为何呢?” 他仿佛看穿了一切,微笑着说:“说到底,也不过是图我洞阳道界有八位道君,手中自然天材地宝无数,偏偏我洞阳道界炼器一道上并不出色,才使得道友端坐鱼台,省却了寻觅之苦。” “长生道友,我也爱敞开天窗说亮话……道友只管去十方道界,我等自然以客卿之礼待之,道友依旧可以省去寻觅之苦,端坐鱼台,一心一意只管炼器,绝无人能逼迫于你,况且那处天材地宝与我洞阳道界天差地别,若能寻得新物,或许也能为道友带来一二灵思,难道不好?” “然后呢?”秋意泊微微扬了扬下巴:“区区一方秘境,就想叫我心甘情愿落入他人之手,八卦道友,哄我特别好玩么?” 秋意泊行于奇花异草之间,点点灵光在空气中飞舞着,宛若一只只顽皮的萤火虫,将他的面容映得忽明忽暗,那双眼睛却是清亮的,明亮的星辉倒映在他的眼中,秋意泊轻笑道:“我想要的,是现在这样……只要我稍稍抛出一些饵,就有人心甘情愿将天材地宝奉于我的面前,倾尽所有的讨好我,只求我一顾。” “等到了十方道界,八卦道友,你说的那位友人,也会如此吗?”秋意泊回眸而笑,带着清晰地轻蔑之色:“比如说,跪在我面前?” 八卦道君的语气中带着一点幽幽的凉意:“这怕是不能。” “那便是了。”秋意泊轻笑着说:“道友说的十方道界,我会去的,却不是投在谁的门下,我照旧可以开个无名阁,照旧有人会来求见,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寄人篱下?难道我下贱?不寻个主子就不舒服?若我师祖知道了,便是这三千道界广袤无际,也是要寻到我的。” 八卦道友道:“长生道友,此言未免太过偏颇,难道投入我等门下的弟子门人,皆是天性下贱?” 秋意泊答非所问:“哎,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待闻光道友不错吗?” 八卦道君没有问,秋意泊却接着说了下去:“因为闻光道友虽然这境界来路不正,可他却也知道成了道君,就不能卑躬屈膝,叫人说两句骂两声乃至杀两刀算什么?卑躬屈膝,坏了道心,那才是此生无望。” 秋意泊的语气是平和的,带着一点笑意,可听者却是满心的怒火,八卦道君挑眉而笑:“道友非是闻光,怎知闻光?” “我见闻光,非见他,是见我。”秋意泊道:“他如何,我见过了,所以便要提醒自己,莫要哪日落入与他一般的境地。” “我的性格,可不比闻光道友来得能忍。”秋意泊勾了勾嘴唇:“若有人说我两句,骂我两声,乃至杀我两刀,我必是要报的。” “闻光非是能忍,而是他不得不忍。”八卦道君抬眼看向他:“他若不忍,便是死。若是道友,又该如何?” 秋意泊想了想:“那大概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吧?” 八卦道君轻笑了一声:“道友亦是能屈能伸之辈。” 秋意泊却道:“可是我比他强。” 八卦道君颔首道:“如此,再谈下去也只是徒惹道友不快,便罢了。” 他引着秋意泊前行:“寒天冰玉草就在前方。” 秋意泊与他走着,忽地笑问道:“对了,我有一事困惑于心,今日恰好有机会,还想请教道友,望道友不吝赐教。” 八卦道君道:“长生道友请问。” “三尸之间……”秋意泊目光流转:“可能和平共处?” 八卦道君的脚步顿住了,他叹息了一声:“我原本都打算……你又何必问出口?” “哦?” “是霜落与你说了吧。”八卦道君缓缓吐出了一口气:“三尸之法,不过是贪嗔痴,斩尽三尸,便是斩断杂念,可问合道……可实际上,三尸之法,并非如此。” “三尸本是同一人,若堪得破,不斩三尸又如何?若堪不破,斩尽三尸又如何?霜落是贪,焚月是嗔,两千余年前他与焚月方叩问合道,便想联手焚月斩杀我与本尊,是我用了些手段使他跌落至阳神,也令焚月发下誓言此生不得再对我等动手,才有了接下来的两千多年的太平无忧。”八卦道君道:“饶是如此,本尊依旧危在旦夕,我千方百计才将本尊送往外界,转世投胎……我不过是一缕痴念,不如他二人狠绝,故而至今停在阳神境界,不进寸步。” “说来,这一潭浑水,长生道友若不是为了本尊,恐怕也不会来趟。”八卦道君道:“如今本尊已甩脱不得,长生道友莫要再管此事了,他二人做事素来阴邪,今日使道友误会于我,再有几日,恐怕道友就要来杀我。” 秋意泊听到此处,目光有些奇异的看着他:“那这样,你发个天道誓言?” 玩坦白局是吧?来发天道誓啊! 八卦道君沉默了一瞬,反问道:“难道霜落提及此事时,就发了天道誓言?” “没有。”秋意泊坦然地看着他,理直气壮地说:“我跟他熟。” 言下之意,和八卦道君不熟。 八卦道君一时竟然无言以对,他叹息了一声:“长生道友,你为何要提及此事?” “我好奇。”秋意泊眨了眨眼睛:“而且我师兄牵扯其中,我自然要问清楚。” 八卦道君摇头道:“也罢,看来天命如此……出来吧。” “什么样的天命?”秋意泊看着周围突然出现的人……天月、泉溪、齐若、问天,除了闻光外,其余道君都凑齐了。他看向八卦道君:“你想抓我?” “是。”八卦道君怜悯地说:“我本是想请道友前去十方道界,可道友不愿,我也便作罢……可道友为何要提及此事呢?你不提,我也当做不知道,毕竟如道友这般的,我是一心想要交好的,可道友提了,我也不能再装糊涂……道友不愿去当客卿,便去当阶下囚吧。” 他抬起一手:“此间,有五位道君,我知道道友法宝众多,不敢轻忽,故而请了诸位道友前来,虽无合道,但道友也万万不是敌手,不如束手就擒……此前道友也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不如随我去吧。” 秋意泊也不禁摇头:“你若是不提此事,或许我也就放弃了这个念头。” “可你既然早已请了其他几位道友替你掠阵,想必也没有想过放过我。”秋意泊轻声道:“既然如此,我也不算是胡乱杀戮。” 八卦道君微笑着说:“长生道友,你以未满千岁之龄叩问炼虚合道,属实不易,又身中奇毒,莫要负隅顽抗,免得误了卿卿性命。” “霜落给你下毒嫁祸于我时,恐怕也没有想到反而成就了我。”他温和地说:“霜落总是如此,有时候我真的好奇,他本该是我们当中最不该叩问合道之人,偏偏他却是最先叩问的那一个。” 秋意泊心想道: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根本就没中过什么毒呢? 他看向周围四位道君,又问道:“诸君今日来此,不免让我有些好奇……替八卦抓我,有什么好处?” 秋意泊顿了顿,露出一点匪夷所思地表情:“总不至于是真的穷到了要逃我法宝的那点天材地宝吧?” 天月道君一个没忍住,道:“才不是!谁差你那点?!长生道君,我先说好,今日我是不想来的,他们逼着我来的,我不来他们就打算杀我了!今日是什么结果,都算我欠你一个天大的因果!——要不回头我把我的身家都给你,你看成不成?” 秋意泊凉凉地说:“你事后给我有什么用?我都要去当人家的阶下囚了,说不定连个纳戒都要被人搜罗去。” 天月道君:“……也是。” 秋意泊道:“做个交易吧,今日你别动手就是了。” 天月道君看向了旁人,齐若道君微微摇头,慢条斯理地道:“天月,你是我们这边的。” 天月道君叹了一口气,对秋意泊露出了爱莫能助的表情。 齐若道君道:“长生道君,在下并无意与你为敌,只是日前欠了八卦道友一个因果,今日便只好来了。” 秋意泊颔首,也认同了下来:“同在一界,少不了交集。” 其实这真是一件容易办的事,甚至是一件美差。如果秋意泊在他们同样的位置,说不定也会选择跟着来——聚众一起抓一个外来的、刚迈入阳神境界的、还是器修的道君,这本就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相较而言,八卦道君背后有半步造化撑腰,得罪八卦道君,反而比来抓他来的危险得多。 就算没有因果,帮着八卦道君抓了他,那他们之间就有了因果,只不过是八卦道君欠了齐若道君因果罢了。道君的因果,哪里是这么好得的? 秋意泊越发和其他人说话,八卦道君就越是成竹在胸——若是长生道君不惧,何必要劝天月?八卦道君道:“长生道友,可想清楚了?” 秋意泊叹道:“想清楚了。” 他袖中落下了一柄剑,铜钱为身,红线为魂,随着风妖娆地曼舞着,这柄剑一出,原本的人间仙境便生出了一点幽幽的鬼气,叫人心中发寒。 此剑一出,几乎是所有人都不受控制的将目光投注了过去——长生道君善炼器,他日夜带在身边的,当真是一个未完成的废品吗? 通常炼器师对待废品,会是冷漠无情的销毁它,而不是留在身边,日夜蕴养……只看它有这般的威势,怎么会是个废品呢? 天月道君在之前去无名阁时意外见过却邪一面,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有一说一,他不想和这柄剑交锋,太邪门了。 他有一种预感,他要是和这柄剑交锋,说不定落不得什么好。 “若是不试一试,我心中总有不甘。”秋意泊道:“自从入了炼虚合道,我都很久没有动过手了……却邪。” 猩红的灵气自铜钱剑上溢了出来,随即插在地上的铜钱剑被一只惨白修长的手握住了,那只手极为削瘦,再有一分,便是骨瘦嶙峋,偏偏它不是,它是一种带着凌厉的削瘦,骨相完美,明明脆弱得仿佛一折就能断裂,可只要看过这只手的人都不会有所怀疑——这是一双坚不可摧的,天生就用于握剑的手。 什么叫做天生剑骨,众人未曾见过,如今却是知晓了。 天月道君总觉得这只手很熟悉,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天生剑骨的万中无一,是万年无一,而非万人中无一人。 或许是错觉。 秋意泊取出了千机伞,横握于前,很是为难的说:“……来吧。” 八卦道君是第一个出手的,他手中持秋意泊替他炼制的紫金八卦,八卦悬浮于八卦道君掌中,八卦之上浮现出了周天星辰,不过一个瞬间,秋意泊周围就被特殊禁制所笼罩——这紫金八卦,本就是和天地纵横卷类似的空间类法宝。 这由紫金八卦衍生出的空间犹如迷阵,分别对应休、伤、生、杜、景、死、惊、开,入内者如深陷迷阵,遮眼盲耳,而紫金八卦的所有者却能依靠这八门神出鬼没,再加上八门特有的阵势,委实是复杂难辨——其实一个八卦阵而已,只是这样还真够不上阳神境界法宝,但谁让秋意泊把八门伤害都提升到了能对付阳神的实力呢? 秋意泊心道还好自己不讲武德,给所有自己炼制的法宝都留下了后门,否则今日……还真是难办。 饶是如此,还是难办。 用出八卦阵,是怕他用法宝把他们一一锁定吧? 他深吸了一口气,见诸位道君身形皆为八卦所隐没,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咚、咚、咚……忽地,其中一个心音漏跳了一拍,他手中千机伞顿时张开了伞面,伞尖倒挂而起,合成一把长矛,径自往南边去。 与此同时,铜钱轻响,霎若急雨,却邪提着铜钱剑冲入了北方,瞬时隐匿了身形。齐若道君眉间一动,下意识追了上去——他想看看这柄剑到底有多神异。 长生道君不值一提,区区器修罢了,反倒是这些法宝,那才是真的好东西。 等长生道君被俘,那就没有机会了,如今若能夺得…… 与齐若道君一般想的,不在少数,至少八卦道君也到了。两人在对视之间一愣,齐若道君忽地就看见了已经立在八卦道君身后的身影。 那道暗红的身影诡秘而妖异,就算是他也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来的,再有一瞬,那把看似毫无杀伤力的铜钱剑便悄然无声地递到了八卦道君的颈项,齐若道君想也未想,手中青竹霎时间向八卦道君刺去,八卦道君立即反应过来,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这剑灵是什么时候到他身边的?!他竟然毫无所觉! 他乃是秘境之主,他居然毫无所觉?!这怎么可能?! 竹剑抵在了铜钱剑上,同为秋意泊炼制,一为阳神境界兵器,一为半个废品,竹剑本以柔韧见长,二者相抵之间,竹剑霎时成就弦月之态,随即弹起,铜钱剑顿时被巨力弹起——他施加了多少力道,竹剑便还他多少。 齐若道君目中含笑,见状手腕翻转,竹剑便以一种玄之又玄的角度攻向了却邪,竹剑锋芒如流星划破天际,正当剑尖直指却邪眉心之时,他见到却邪露出了一抹笑容。 那种笑容甚至不能称之为笑,只是唇角勾起,像是被人强行勾起了嘴角,在那张精致华美的脸上勾勒出了极其危险的弧度,下一瞬间,却邪居然自己撞上了竹剑! 这一剑,刺穿了他的眼睛,他的大脑。 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他半边身躯,强烈的痛觉让他伸手握住了竹剑,然后缓缓地拔了出来。 好痛啊。 可是他是剑灵,他是剑,他不需要眼睛,也不需要大脑……他只需要能杀人,就够了。 无尽的血在死门漫延了出来,谁也分不清是真的,还是假的,又是谁的。 另一侧,秋意泊轻轻松松地就追到了第一个对手——天月道君。 天月道君见秋意泊犹如神助的出现在他的面前,神色一僵:“长生道友,要不我们演个戏?你假装被我打败了,狼狈而逃行不行?” “为什么不能是你狼狈而逃?”秋意泊目光停留在了他的脸上:“又想得好处,又不想出力?我一个区区器修,你怕什么?” 天月道君长叹了一口气,取出自己的剑来:“这不是剑也是你炼的,我不好意思吗?而且为什么要打架,大家和和气气的不好吗?反正就是换一个地方炼器,你去不就好了?” 话音未落,天月道君掌中宝剑已经袭来,此刻可不是抓什么剑灵法宝,道君之间,要么不动真格,动了真格,哪有什么余地可言?湛蓝的光划破了空间,揭露出无穷无尽的轨迹,随着每一寸的移动而变幻,秋意泊只觉无穷压力扑面而来,行动之间若有所困,只听叮得一声,他身周一层禁制霎时如水晶般破碎而去,天月道君叹气道:“我就说。” “你身上法宝太多了,我跟你打,要打到什么时候?”天月道君道:“长生道友,总不能因为我和你多说了两句,这种苦差事就要落到我的身上吧?” 不是他们不知道现在最好的办法是一起围攻长生道君,任他身上有再多的法宝,也抵不住他们五人几时,一口气破完了他的法宝,把人抓了就是了。 可八卦道君为什么要抛出这八卦阵来? 还不是因为他有私心。 八卦道君有私心,可他们也有私心。 长生道君乌龟壳难打,可是他的法宝却叫人眼馋,他做个中,他不想要长生道君的法宝,自然也不想打长生道君的乌龟壳。 秋意泊含笑道:“我曾经对一个人说过。” “既然要当坏人,那就要坏的彻底,不要犹豫不决,否则会死得很快的。” 叮的一声,秋意泊两指夹住了天月道君的凌月剑,他侧目看着天月道君一眼,目光奇异,随即只听一声清脆无比的响声。 凌月剑,断了。 天月道君不可置信地看着秋意泊手中的断剑,张口喷出一口血来,秋意泊感叹道:“就没有人提醒过你,不要拿着炼器师炼制的法宝去杀炼器师?” 可惜了。 可惜的自然是凌月剑,而非天月道君。 天月道君这样的人,秋意泊见得多了,只是没想到到了道君之境,这样的人依旧存在。秋意泊的目光穿过天月道君看见了深蓝色的天际,虽知这里不过是秘境,与洞阳道界无关,他依旧是在心中问一问,原来在这个道界的道君,是如此简单的事情吗? 有这一瞬间的愣怔,已经足够秋意泊做很多,只见他手中千机伞化为长枪,点向了天月道君,天月道君心念一动,面前陡然出现了一只黑色浓雾形成的巨爪,凌空一抓,就要将千机伞抓入掌中,可秋意泊哪里能叫他这般容易得手?千机伞在黑色巨爪之中陡然张开,随即转动了起来,巨爪与伞面陡然相撞,迸溅出无数火花,音若雷霆,震然有声! 巨爪到底是雾气形成,可其中却似乎隐藏血肉,千机伞这一搅,彻底将巨爪搅碎,血肉横飞之间狂风扑面而来,千机伞乘风而起,顺着风飘然地落于秋意泊掌中,替他掩去了随后而来的腥风血雨。 天月道君脸色愈发苍白,口中却道:“好厉害的法宝……长生道君,果然如八卦道友所言,真正炼出来的好东西你怎么会这么轻易就给我们呢?都被你藏着呢……” 秋意泊淡淡地说:“你瞎?这是我真君时炼制的。” 天月道君不怒反笑,他甚至有心情眨了眨眼睛,说:“那也是好东西呀,我那只风影爪蕴养了一千多年呢,被你这大乘期法宝给绞碎了,我面子都丢光了。” 秋意泊目光平静,实际上他心若擂鼓,他总觉得天月道君还有一些后招——堂堂活了四五千年的道君,没道理这么简单。 不过一瞬,两人又交手在了一处,这次天月道君手上多了一柄血红短剑,他反手而握,明明是笑着,手中残影如织,道道红影带了一道又一道金色的禁制,他笑着说:“别用禁制了,快出来啊,一只缩在乌龟壳里有什么用?法宝终究有用完的那一天……” “好。”秋意泊指尖推动了一下剑鞘,疏狂剑出鞘之前,已有清光在周围浮现,天月道君恍若未觉。忽地,一道防御禁制破碎后居然下方没有生成新的禁制,天月道君眉间浮上一丝喜色,可一个刹那之间,那柄清雅的伞微微转动,居然在一瞬间幻化成了无数个‘齐若道君’。 齐若道君皱着眉头道:“天月,你实在是太不听话了。” 天月道君有一瞬间的愣怔,可高手之间,本就是一念生死。‘齐若道君’如雪消融,天月道君只看见一抹清光温柔地拂过了他的双目,他瞪大了双眼,却什么也看不见了,有什么随着它进入了他的体内,如同一根根冰棱,刺穿了他的奇经八脉,他的神魂识海。 他下意识想要调动天地法则,看天地法则却佁然不动,清光如柳,暂梳心绪。 天月道君终于想到为什么他见却邪器灵的手有种微妙的熟悉感源自于哪里了,如果那只手再匀称一些,没有那么得嶙峋迫人……不就是长生道君的手吗? “你……居然……”话语尚未说完,天月道君已然气绝,他的体内迸溅出无数的剑气,霎时将他的躯壳绞得粉碎,连齑粉都不留存于世间。 “第一个。”秋意泊淡淡地道。 疏狂剑尚未出鞘,就已经死了一个。 弱的可以。 他的心跳缓缓地平和了下来,经脉中的灵气也恢复到了应有的速度,秋意泊微微皱眉捂住了心口,觉得有些奇怪。 但很快他就明白了过来。 杀道君,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困难,就如同他在大乘时击杀同境界的真君一般,依旧是轻而易举,依旧是信手拈来。他很强,这毋庸置疑。 他之所以会觉得紧张,主要还是血来道君给他的印象太过深刻。他进入阳神境界的时间太短,入阳神境界后又没怎么真正和人动过手,他下意识地将自己和道君分成了两个境界——如今他也是阳神道君,阳神境界不过如此,他怕什么?他为什么要怕?来一个合道期,他紧张一些还差不多。 还剩四个,如果却邪没有杀的太快的话。 他该去找他们了,他应该主动去找他们。 他可是剑修。 剑修,最善斗法,跨阶杀敌,以一当十。 区区四个,他怕什么? 走,去包围他们。:,, 567 第 567 章 赤色天境,万里血涂,染满了血迹的红袖粘在了却邪的臂上,明明是风清月朗的夜空,却因为他的存在而变得阴邃恐怖,不知何时起,周围变得暗沉了下来,唯有他一双殷红的眼睛,在漆黑的夜色中反射着血色的光,只消看他一眼,便知道什么叫做不寒而栗。 天地之间,有暗红气浪滚动,却邪一人独立于浪潮中央,随着他的步伐而挪动着,将方圆百尺的天地都吞没了进去。 他走的摇摇晃晃,腿似乎瘸了,眼睛也瞎了一只,若他是人,从右肩血洞蔓延入体内的毒早已能叫他魂飞魄散。 可他不是人,他是一把剑,一把无坚不摧,柔韧无比的剑,哪怕是道君,也不能轻易折断了他。 他脸上的笑意是迷茫的,是冷漠的,红线在风中曼舞,与他湿漉漉的长发缠在了一块,他低声道:“在哪……在哪里……” 好香啊……明明鲜活的气血就在前方,他为什么找不到呢? 他伸出手在侧脸上蹭了蹭,看着手背上的血迹,却邪侧脸将它舔舐了去。 味道,更清晰了。 八卦道君神情微微有些凝重,他知道齐若道君就在不远处,两人的目光隔着反复的大阵互相触碰,事情比他想象中还要糟——本以为拿下长生道君不过是手到擒来,可光是这把却邪剑,就逼得他们不得不暂避锋芒。 那是一把剑吗? 那是一个伪装成器灵的阳神剑修! 方才那却邪剑灵主动撞上了齐若道君的竹剑,若是常人,便是不死也该重伤,它却浑然未觉,顺势逼近齐若道君,迫他与它在近身交锋。那是一把剑,它不畏伤、不畏死,齐若道君怎敢与他以伤换伤? 八卦道君在心中冷笑,他自然是上前了助阵,可那又如何?这把剑便是断得只剩剑格,也要将剑格捅进他人的心脏。若不是有紫金八卦在,现在可就不是一点小伤了。 【只能来真的了。】八卦道君传音道:【这把邪剑越战越勇,想要将它擒下,拖得越久越是不利。】 齐若道君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笑意,道:【我想要这把剑。】 【……好。】八卦道君迟疑了一瞬便应承了下来,因为齐若道君善用剑——接下来的事情就不必多说了,两人到底认识了数千年,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他帮齐若道君一回,长生道君不过是区区器修,想要自保,只能放出下一件法宝,总能遇到他适合的,届时齐若道君也会帮他。 两人对视了一眼,还未动手,忽地就听见了一声诡秘幽冷的笑声:“在这里……” ——来了! 铜钱相击的清脆声响连成了一片,两人心中危机感顿生,自原本的藏身之处离开,不过是一个刹那,如浪潮一般的赤红剑气便吞没了那两个地方,一道红影由远及近而来,齐若道君心中一动,身侧凝聚出数十道剑气,清光凛然。再有一瞬,那道红影果然直扑他而来,与此同时,是比之前跟汹涌的浪潮! “啊……在这里……”却邪低声呢喃着,刹那间已经到齐若道君面前,右目空洞狰狞的窟窿在齐若道君面前一晃而过,紧随而来的便是金红剑雨如织,快得如一阵赤红之风! 这是在此刻,齐若道君身旁剑气如剑,与却邪缠斗了起来,只听金戈交鸣之声不绝于耳,齐若道君看似平静,心却如同擂鼓,若不是他已经是道君,若不是此界为八卦道君的秘境,若不是这剑灵不通天地法则,他早已死于方才那一剑! 却邪笑着,嘴角的弧度越来越高,带着如同面具一般的笑容,与齐若道君分寸不让,他知道另一个名唤八卦的也在,可那又如何呢?他若来,就一起杀,若不来,那就晚一些杀。 齐若道君周遭湛蓝剑气不断地在猩红之影中交错着,他全副心神都为却邪所霸占,他喝道:“八卦!” 八卦道君依旧掩藏于八卦阵中,仗着八卦阵的掩护,他手掐法诀,形容肃穆,身周有道道金色波纹缓缓扩散。随着他嘴唇微动,天空中逐渐出现了一丝亮光,灿若烈阳,却邪的煞气叫这金光一冲而破,露出了穹顶之上不断变幻的轨迹。 “玉清始青,真符告盟,推迁二炁,混一成真!1” 九霄风云悸动,金光骤然大亮,将整座天地都映得亮如白昼,金云层叠,浓郁到了极致之时,中央陡然化出了一丝赤红之色,此红与却邪不同,它红到了极致,正到了极致,如同开天辟地之时那日出时的一抹光辉,赤色在空中盘旋,紧接着又化出了明亮的黄,红与黄交缠之下,青气顿生,又生黑白二气。 五色悬空,天地之间顿生一股清正之气,云间再生变化,涌现千百雷光,灿金之空瞬作雷海,五色如龙,奔腾狂啸! 八卦道君看着却邪剑的表情近乎惋惜——这么好的一把剑,今日却要毁在他手中了。 五龙自天际奔涌而来,所过之处一片漆黑,竟然是划破了空间,露出了界域之外的虚空!却邪见此,却依旧视若无睹,依旧锁定齐若道君,五龙威势已至,齐若道君独力难支,霎时间抽身,以身化道,躲避而去!他堪堪抽身那一刹那间,五龙狂扑而来,化作五色囚笼,将却邪锁于其中,雷电狂啸,天中雷海自九天倾泻而下,正入囚笼! 雷海奔腾,在笼中狂舞,如同天道降罚,诛邪灭恶。 “啊啊——!”却邪在五色囚笼中厉声大吼,声音嘶哑无比,两人之间五色囚笼中猩红顿现,左冲右突,仿佛想要挣脱囚笼! 齐若道君叹息道:“你何必要用这么厉害的法门……可惜了!” 任由却邪剑再如何厉害,五色神雷咒之下,焉能有幸理?怕是连它的本体都会化作铁水,再也不见。 八卦道君含笑道:“你若能制住他,我何必用五色神雷咒?” “歪理。”齐若道君淡淡地说:“没有下次。” 八卦道君颔首:“没有下次。” 五色神雷开始消散,龙柱一散,电海向四周扩散而去,引得空气中电蛇跳跃,八卦道君又道:“我还没说可惜我这秘境呢……我养了两千多年的药园,经此一遭,也不知道能留下多少。” 齐若道君看了他一眼:“不如你与我此刻就去捉拿长生道君?” 八卦道君轻笑道:“不急。” 有些人嘴上说得多委屈,实则如何,各人心中自有一把秤,莫要把别人都当成了傻子。 正在此时,齐若道君忽地吐出一口血来,本就苍白的面色急速灰败了下去,八卦道君一顿,齐若道君一字一顿地道:“天月,陨落了。” “谁杀的?”八卦道君‘啧’了一声,调侃道:“是问天,还是泉溪?总不能是死于长生道君之手吧?” 他见齐若道君不吭声,就明白他自己也不清楚,八卦道君饶有趣味的看了他一眼——齐若道君虽然没有明说,可他怎么能看不出来呢?齐若看不起他对已经叩问合道境界的焚月和霜落下手,确实,他们已经叩问合道,是不该杀,可……如今他自己又好到哪里去? 天月实力可不弱,若非其余两人联手,天月怎么能死得这么无声无息? 远处雷海已然消失,八卦道君仔细一看,果然不见却邪,他正想说什么,忽地就见空中红云乍现,它不如五色神雷咒那般浩然正气,红云在空中翻滚如蛇如丝,诡异异常,还未等他与齐若道君反应过来,天空之中红云骤降,化作一道劈天盖地的猩红剑气向二人斩来! 那猩红剑气所过之处,草木顿死,黄土成灰,竟然是汲取了秘境的生机在壮大自身!八卦道君眉目一沉,手中法印如影,眼中金光大盛,天空之中法则急速转变,却依旧遏制不住那道猩红剑气,他心中惊愕,却不显于人前,沉声大喝道:“天地万物,为我所用,破!” 既然猩红剑气汲取秘境生机,他作为秘境之主,自然可以反其道而破之! 刹那间,那猩红剑气开始瓦解,如花片片凋零。红云深处,出现了一个脆弱修长的影子,它浑身浴血,手中铜钱剑折断了三分之一,正是却邪! 他强吃了五色神雷咒,本就是强弩之末,他见状不怒反笑,反而向八卦扑来,他手中长剑直指八卦,去的毫不犹豫,去的决绝无比。 他是剑,为主人杀人而生,未有退路,也不必有退路。 八卦道君手中金光再起,只听叮的一声,折断的铜钱剑端端正正地抵在了一把看似脆弱无比的扇面上,却如同钢织铁造,纹丝不动,反倒是却邪剑发出了惨烈的哀鸣之声! 齐若道君此刻却已经露出了一丝笑意,天运如此,这把却邪剑合该是他的!只要留有一丝生机,他不怕救不回来了! 正当此时,一只如竹如玉的手握住了却邪的手腕,带着他把手往钱一递,无数灵丝在瞬间拆解了八卦道君手中折扇,只听见噗嗤一声,却邪剑没入了八卦道君的咽喉之中! 八卦道君瞪大了眼睛,来人却已经带着却邪抽出了却邪剑,他揽着却邪满是伤痕的身躯,含笑道:“可怜见的,不该将你一个人放出去的。” 却邪怔怔地看着秋意泊,一滴泪水从他完好的眼中滴落下来,在他满是血的脸上冲出了一条细白的路,秋意泊却没有看他:“愣着做什么?” 八卦道君的喉间并未流血,或者说——为却邪所伤者,皆不见血。 血被却邪吸收了去。 八卦道君一手覆在喉前,不过几个呼吸之间便已经将伤势修复的大致上看不出来了,他与齐若道君匪夷所思地看着秋意泊:“道友,好手段。” “不及两位道友。”秋意泊微笑道:“两位道君联手对付我家一个刚出生还没多少年的器灵,真是不嫌丢人。” 八卦道君的声音有些沙哑:“道友这器灵,可不是出生多少年能盖棺定论的。” “事实如此。”秋意泊手腕一动,却邪不见踪影,他手中却多了一柄吸饱了血的折断的铜钱剑,秋意泊一手在剑上一拂,心疼无比——早知道他该早点来的。没想到却邪这正儿八经的第一战,竟然折断了剑身! 这在秋意泊手上还未发生过。 秋意泊怎么能不心疼? 他抬眼看向八卦道君:“道友做的?” “是。”八卦道君毫不犹豫地说:“长生道友,你的却邪剑已断,就莫要再挣扎了。不如随我去吧!” 秋意泊定定地看了他一眼,随即笑道:“怪不得霜落经常说,有些人的逼脸比天还大。” 这里的有些人说的是谁,自然不必特意指出。八卦道君脸色瞬间恐怖无比,秋意泊身形一动,霎时间出现在了齐若道君面前,齐若道君受的是轻伤,根本不惧秋意泊近身,毕竟他也算是半个剑修,与器修近身缠斗,说到底还是他占了优势。 可不想秋意泊不过是在他面前一晃而过,紧接着他就发现手中一紧,再一看,无数近乎透明的丝线缠着他的竹剑,齐若道君心道不好,立即抽剑而出,可那透明丝线依旧纹丝不动,不过是一个呼吸,只听得一声轻轻地碎裂声。 竹剑,断了。 与却邪剑一般,断了三分之一剑身。可与却邪不同的是,这把竹剑的内部已经彻彻底底地被损坏了——虽说到了阳神境界,飞花落叶皆可为剑,然而这竹剑到底是不一样的。 齐若道君脸色大变,却见秋长生立在高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两人,他一手平举,笑道:“你们是怎么想的,拿我炼制的法宝来杀我?” 话音未落,空气中便有什么东西崩裂了,它本就无形无物,此刻崩裂依旧如此,天空之中像是有斑驳的墙壁滚落,露出了原本的,与之前别无二致的天色来。 紫金八卦,碎。 “我这人,素来不怎么讲武德。”秋意泊神情温和,与此前与他们说话谈天之时别无二致,若非他手持邪性异常的却邪,谁也不认为他正在与人斗法。“我亲手炼制的法宝,每一样都是我满怀期待送出去的,我希望他们能在主人手中大放异彩,光耀临身,笑傲九州——可是这异彩、这光耀,是不能用我来成就的。” 随着紫金八卦毁去,也先露出了泉溪、问天两位道君的身影,原来他们一直都在不远处。秋意泊的话,他们听得清清楚楚。 他们神色如寒江之水,冰冷阴沉。一为花费了大半天材地宝炼制的法宝居然留着这样的死门,轻易为长生道君所毁。二为今日居然选择来抓捕长生道君而感到悔不当初——若无八卦道君,他们此生应该都不会与长生道君为敌。 这多简单的一件事,一位脾气好人品佳的炼器宗师,为什么要去得罪? 秋意泊眼睛弯了弯:“来战!” 八卦道君和齐若道君毫不犹豫迎上前去,哪怕长生道君是一介器修,但手握却邪便已非常人所能匹敌! 于他们心中,长生道君应该是很容易击杀的——只要能击穿他身上多如牛毛的防御法宝便是!可只是这一瞬间,他们的心态就变了! 有什么在凝聚,在抢夺,天空之中法则已经乱成了一片,在四人的争抢中不断变幻着轨迹,别人或许察觉不出,可八卦却知道那些法则,在为长生道君所夺走! 他对于天地法则的控制力居然如此高超?! 有清风在秋意泊身遭流动,与这秘境中充满了灵气的雾气不同,那清风是温柔的,是温暖的,扑面而来的一瞬间,就像是天地回春一般。 一抹青芒在风中乍现,落入了秋意泊的指间,青芒见风即涨,最终化作一道飘逸的青色绸带,随风翻飞。 可在场之人都认得出那是什么,那是剑意。 是剑修的剑意。 长生道君……不是器修,他居然是个剑修! 秋意泊微微一笑,指间一松,手中青绸乍然随风飞上了天际,八卦道君刚想拦截,却见那青绸在这一瞬间无限的放大开来,仿佛笼罩了天地,又在这一瞬间消失了去。 问天道君道:“长生道君,我们有四人,你绝无胜理。” “为何?”秋意泊笑着说。 淅淅沥沥的雨落下了,像是代表着冬去春来,乍寒还暖,与温柔的春风一道,叫人心神为之一松。 天光破晓,露出了柔和的阳光来,雨却未停,飘逸的云又将阳光掩盖了去,饶是落雨,却也是天色青碧,如同烟雨江南。 可在场所有人神情皆是一沉! 秋长生此人居然能只凭借剑意撼动日月轮转,四季天时?! ——何其恐怖!:,, 568 第 568 章 莫说八卦等人感到不解,连秋意泊都觉得有些惊讶。他的剑意也无甚稀奇,按照孤舟师祖的说法——还不够强。道君之境斗法,勾动天地法则已是本能,他也未曾想到自己的剑意能融入天地,使天地规则为其改变。 秋意泊从未想过,如今却意外而得,他心中豁然开朗。 这个逼,装的舒服。 秋意泊笑若春山,他抱剑而来,每走一步,虚空中便凭空绽放出一朵青莲,稳稳地载着他一路行来,只剩半截的铜钱剑明明邪气无比,在他手中却如同月老庙前系满了红绸的祭物,红线飘扬之际,只叫人想到桃花烂漫。 秋意泊本是想再放两句狠话,可左右一想,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倒也没有那个必要。 他就这样看着他们,笑问道:“谁先来?还是一起上?” 八卦道君眉目微动,冷然而笑:“我道长生道友为何如此有底气,道友竟然是个剑修,瞒得我们好苦。” 秋意泊:“多说无益。” 秋意泊的第一个目标便是祸首——八卦道君。 有句话说得好,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今日事端,皆由八卦道君而起,算计顾真,抓他献媚,折断却邪,不杀他,杀谁? 八卦道君自然看得出来秋意泊是冲着他来的,他下意识想要掐诀,却见一道青影飘然而至,秋意泊便这样轻飘飘地来,可八卦道君却像是被什么锁定了一般,指若莲花,可这朵莲花只有开时,没有谢时。 ——天道法则?! 这怎么可能?! 八卦道君才是秘境之主,他如今在此,长生道君怎么能争得过他?! 可现在不是想那么多的时候,问天道君与泉溪道君顿时察觉到了不妙,当即身化风雷,只听雷鸣一动,两人已至秋意泊面前,两人一人持刀,一人持剑,不曾使用秋意泊所铸造的兵器,刀剑合璧,携冲天之威横截而来! 秋意泊查知气机变化,却依旧不紧不慢地向八卦道君而去,和煦的春风陡然夹杂了微妙的凉意,风向忽变,携春雨漫漫,拂向一人。 问天道君危机感大盛,忽地那一蓑烟雨之中迸射出了无边剑气,并无来势,也无去势,只是细雨寒侵骨髓,再下一刻,他只觉胸腑剧痛,他当机立断,以身化道,抛却无用之躯!泉溪道君却不曾有他这般快的反应,只听见他惨叫一声,五脏六腑齐齐破裂,他也学问天道君一般,将身躯抛去! 只听得砰砰两声,那两具无魂躯壳四肢百骸上冒出了无数如冰凌一般的剑气,再有一个刹那,躯壳已毁。两人的身形出现在了百里之外,从无到有,皆是四肢齐全,可面色全苍白如纸! 道君不在乎区区一躯壳,可不代表着躯壳与他们而言可以信手拈来,更何况是这般近乎逃离一样的方式。泉溪道君只觉百剑穿心,疼痛难忍,最令两人绝望的是——此处距离长生道君百里之遥,却依旧是烟雨蒙蒙。 他们,依旧在长生道君的剑意之下! 既然秋意泊的剑意能引动天地呼应,剑在天地间,亦是以天地为剑! 此间春风雨露,草木花枝,皆为他之剑! 去了两个阻碍,秋意泊已至八卦道君面前,他微微一笑,手中半截却邪剑,端端正正地被送入了八卦道君右眼之中,八卦道君左目怒视秋意泊,此刻天地法则终于被他抢夺而回,噗嗤一声,却邪剑带着一颗漂亮的眼珠从他体内冒了出来,很快,那颗眼珠便枯萎了去,化作齑粉飘然而去。 与此同时,却邪断裂之处,幽幽的多出了一枚铜钱,吸饱了道君之血的红线将它缠绕与上。 长生道君居然是在取道君之血的修复却邪剑! 秋意泊也觉得可惜,早知道这么有用,方才泉溪与问天的躯壳他就不浪费了,可他们的血肉,哪有八卦道君的来的畅快? 却邪红线颤动,亦是觉得畅快。 八卦道君那张俊美风流的脸上出现了一个肉粉色的窟窿,因为没有血,反而显得格外的诡异,残破的美人面没能叫秋意泊欣赏一分,八卦道君冷笑一声道:“好厉害的剑。” 秋意泊轻笑着说:“嘘——这时候,动手就够了。” 怎么说也是顾真的三尸,虽说李秀人不错,也有血来这种本体,但顾真是本体,还是少开尊口,叫秋意泊对顾真留有两分余地吧。 眨眼间两人再度交锋,八卦道君此刻再不受天道法则制约,右手手指翻飞如影,另一手凭空一晃,指间便出现了五道玉符,他屈指一弹,霎那间玉符化作了五道虹光,其中一道化一为三,竟然出现了三位八卦道君的分神,其余四道虹光一化雷龙,一化电蛇,一化冰凤,一化火狮,想秋意泊而来! 这种打法很常见,八卦道君一个法修,顶多再修了点毒术,不与秋意泊拉开一点距离,用法宝缠得秋意泊无暇分-身,难道还与他这个剑修玩近战不成? 雷龙电蛇奔赴速度之快,于空中形成了一道风雷之枪,雷鸣电射如万千厉鬼哀嚎,尖锐刺骨,闻之神摇魄动,与此同时,冰凤鼓翅,火狮长吼,吹出冰凌漫天,也吹斜了一榭风雨,于长空之中为雷枪开出一道寒冰烈焰之路,送雷枪直指秋意泊! 秋意泊眉目不动,身周清光乍现,剑意自柔缓烟雨中析出,见剑意为龙,剑鸣为吟,烟雨为发,青龙长啸一声,迎向雷枪! 在青紫一龙相撞的一瞬间,天地间鸣响之声直冲云霄,众人眼前化作了一片雪白,天摇地动之间,青龙自烟云中一跃而出,盘旋遨游! 齐若道君悄悄向后退去,他想要破界而出,与长生道君为敌,殊为不智!忽地,有一人出现在他的身后,提醒道:“莫退。” 齐若道君低声道:“不敌,不退何如?” 问天道君道:“退,难道就能活?” “卑躬屈膝,许能苟延残喘。”泉溪道君略含讥讽地看着本体:“再者,你想如何破界而出?” 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八卦道君作为秘境之主,也不过是与长生道君抢了个五五罢了,天地法则混乱至此,齐若道君如何出去?莫说是齐若道君,便是八卦道君此刻想出去都困难。 齐若一旦强行破界,必然会招来天地反噬,长生道君对自己的身份隐瞒至深,今日展露一一,就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的意思。再者,打破道界,也是给八卦道君开了一条生路,长生道君怎能允许? 三人对视了一眼,为今之计,唯有与八卦道君一同击杀长生道君了。 面对三人来势汹汹,秋意泊懒得与他们纠缠,心念微动,天地之间风向突变,暴雨倾泻而下,幽幽的凉意随着雨幕清风而来,三人忽地一僵,一股寒气自五脏六腑内透出,十分熟悉。可这样的招式,他们已经经历了一次,难道还能再中第一次? 只需与这方天地切断联系,长生道君的剑意又能耐他们何?! 秋意泊嗤笑一声,笑道:“剑来!” 只听得一声响彻天地的铮鸣之声传来,犹如鹤唳九霄,一抹凌厉锋锐之极的清光自那柄风雅的纸伞中迸溅而出,在那清光乍泄的瞬间,天地之间风雨骤然停歇,秋意泊道:“去吧。” 却邪能办到的事情,疏狂必不会比他还差。 一只白鹤自天空而落,羽翼修长洁白,还未看清,便又化作了清光一缕,霎时间秋意泊身周青光大盛,数百青莲凭空而开,剑芒吞吐,寒气迫人,青莲又在成型的那一刻凋零了去,无数剑气在空中震荡开来,霎时间将三人包裹其中! 齐若道君脸色大变,却挣扎不出,三人腹背受敌,只得与这漫天的青芒战作一团,可那些剑气如风一般,无处不在。 噗噗噗! 数十道血箭自三人身上喷涌而出!不过是一瞬,三人再度被迫放弃了躯壳,这次秋意泊没有浪费,并没有将躯壳绞成齑粉,而是留着,可以给却邪当补品吃。 天际轨道再变,再度偏到了秋意泊这边。 秋意泊缓步到了八卦道君前方,他问道:“还有什么法宝么?” 他手握着却邪剑,总觉得和道君们打架其实是一件很没有意思的事情。 很厉害吗?有多厉害? 他没有察觉到。 八卦道君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他,随即眯了眯眼睛:“长生道君,你不过占法宝之利罢了。” 秋意泊摇了摇头:“法宝之利是其次……也就是今日,与你们动了手,才发现原来道君之中,也是有很多弱者的。” 他手腕一抖,却邪剑化作了一把残破的算盘。 秋意泊的手指在上面拨弄了一下,铜钱叮咚,清脆动人。他含笑道:“这却邪剑,本就是为了做一把算盘而作的,只是除了一些意外,他的这本账,不大好算……涉及因果。” 秋意泊笑道:“若你强我弱,我若以他算你,我必死无疑。若反之,你断无幸理。” “炼就至今,我还未曾有用他的机会,今日恰逢道友赏光,不如就试一试。” “看看到底是你死,还是我亡。” 秋意泊居高临下地看着八卦道君,他屈指在算盘上一拨,清脆的响声就像是索命的符咒,寒入骨髓。八卦道君瞪大了双目,死死地盯着秋意泊,他的神魂在一寸寸的被蚕食,被粉碎,奇经八脉在顷刻之间熔毁,在此时,他依旧还没彻底死亡。 秋意泊松开了手,算盘滚落在了他的胸前,秋意泊俯下-身去,对着他笑了笑,随手一拂,大部分铜钱瞬间乱了阵型。 …… 天地间安静了下来,这方世界除了秋意泊外,再无他人。 唯有却邪剑,浸泡在一汪血泊之中,血泊随风,轻轻拍打着剑身。:,, 569 第 569 章 秋意泊举目四顾,这秘境也被毁得差不多了,他心有所感地看向了天空的某一处,那里依旧是深蓝一片,可在秋意泊的眼中,那一处却是深邃得恐怖。 整个秘境的灵气正顺着那处泄露出去,天地法则正在崩溃,他甚至可以明确的感知到这一方天地在降级,所剩不多的仙草灵木从繁茂至枯萎,风中温润的水汽也逐渐消失了去,再有一刹那,极远的东方迸溅出一抹橙红的光,点亮了这一方天地,灰蒙蒙的云也被这一抹光染就了一丝暖意,与灰蓝穹顶相映,如同画师手中最浓墨重彩的那一笔。 秋意泊抬起一手,天空之中陡然有星光穿过了浓密的云层,闪烁不定。天地法则如同被一股不可阻止之力牵引着,万千银丝垂落,如银河倒悬。 秋意泊见过这一幕——在他叩问炼虚合道之时,他也曾见过,只不过那时的天道法则是金色,而此处是银色。 他一手一握,万千银丝的一段汇聚于他的掌中,另一端则绵延向天际,仿佛这方天地是他掌中傀儡,随他拨弄悬丝起舞。秋意泊双目微阖,不多时,当即就伸手拨弄了一下银丝,天地之间陡然响起了无法言喻之声,如自亘古而来,穿梭了时光,清妙难言。 秋意泊侧耳细听,唇畔若有笑意,一道道金线自他掌中析出,顺着银丝攀爬而上,在天空之上虬结盘绕,凝结成新的天地法则,重新架构着这个世界。 在这一瞬间他什么都没有想,什么都没有做,不过是万物求存,借他之躯,重现法则罢了。 穹顶之上的缺口消失了,灵气在重新凝聚,炽烈的阳光因为有了灵雾的阻隔,重新变得温柔起来,灰烬中生出了新的草木,枯木亦萌生新芽,不过是几个呼吸之间,整座秘境焕然新生。 秋意泊手中万千银丝消隐了去,天空之上垂落一滴银泪,端端正正地落入了秋意泊掌中,是秘境之主的令牌,八卦道君已死,秋意泊修复秘境天道法则,这秘境自然是归属到了他的手上。 秋意泊笑了笑,将令牌收起,忽地体内仿佛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原本放入纳戒的令牌在进入纳戒之前就被一道清冷月色收去,秋意泊一顿,却见盘踞在他体内的望舒灵脉将令牌抢夺而去,不过一瞬间,令牌便化作了一颗水晶小球,被望舒灵脉那繁茂的触枝所捕获。 望舒灵脉? 秋意泊没有多去研究,此刻还不是时候研究这些,望舒灵脉本就是他的,如今将新得的秘境归纳进去也不妨碍他用,无所谓了。 他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入目所及,皆是闪烁着五彩流光的天材地宝以及点星晶币。 他这个‘器修’柔弱不善斗法,八卦、齐若等道君入内之时也没想过自己会生死,当修士的坏毛病——喜欢把大部分身家都贴身携带。 如今不就便宜了他吗? 秋意泊一挥手,无数宝物尽归入他囊中。 秋意泊暗暗地想,怪不得世人常说杀人放火金腰带,那确实是钱来的太容易了……秋意泊坚定地将这个危险的想法推出了脑海,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他一出秘境,立刻就感知到了顾真的位置,急速向顾真的方向赶去,一边通过天道感应和霜落道君打了一声招呼:“霜落,八卦死了。” “……我知道。”霜落道君:“啧,你真的把他杀了?” 秋意泊想了想,还是觉得杀的有点太容易了,他道:“他那秘境现在在我手中,躯壳也已被却邪吸收,你说他神魂方面吧……如果他留下残魂,那也是在秘境里,他出不来。非要说他没死……” 秋意泊调侃道:“……那你和焚月确实还活着。” “呸呸呸!”霜落道君连续啐了好几口:“我和他关系不大,少来掰扯我!” 焚月道君懒洋洋地声音也插了进来:“复议。” 霜落道君道:“秋长生,你这是要走了?” “你那好三尸勾结外界,那一位要是发现……据说是个合道巅峰?我一个初入阳神的小修士,杀几个阳神也就算了,面对合道巅峰,我哪里有把握?” 霜落道君:“……几个阳神?” “你们没发现?”秋意泊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或许是死在秘境里,所以此处天道才没有什么反应吧?” 霜落道君:“……?” 焚月道君:“……?” 秋意泊又道:“不过确实也有可能没死,八卦表现出来的实力不太对劲,霜落你们两个要注意他卷土重来——说不定他早就又分了神识出去?就防着遭遇不测?” 霜落道君:“……他死没死我们还是能感觉得到的。” “你又不是本体你感觉到什么?”言语之间,顾真所在也就到了——也是运气好,恰好距离秋意泊不远。秋意泊和霜落又聊了两句,略微交代了一下就算是完事儿,都是成年人了,倒也没有必要相送十里亭,掩面泣不停。 顾真本是在打坐疗伤,自从无名阁出去后,追杀他的人有所收敛,随着日久天长,又恢复了原样,今日好不容易甩脱了他们,隐姓埋名在客栈住下,自然要赶紧疗伤。正当他到紧要关头,忽地听见门窗有所响动,他心中一动,正在考虑是否要强行打断的时候,一股熟悉的气息骤然笼罩了他左右。 有时候就是很奇怪,明明他与泊师弟也不过就是小时候一道玩过几年,年纪大了就各奔东西,几百年不曾再见,如今他却能明确的分辨出泊师弟的气息——说是气息也不准确,是一种微妙的感觉,每次秋意泊在,总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安定无比。 顾真循环了一周天后就睁开了眼睛,果然看见了翘着二郎腿在他屋子里吃热锅子看话本的秋意泊,对面还窝着一只仙鹤,而一个裹了好几处绷带的妖异男子正在给仙鹤烫鱼肉吃。 顾真认得,裹了好几处绷带的是却邪剑的剑灵,而仙鹤是疏狂剑的剑灵,他之前搁秋意泊那儿养伤把它们认了个遍。他记得却邪剑素来生人免近,这‘生人’当中也包括了秋意泊的其他剑灵,疏狂剑和却邪剑好几次都差点打起来,今天这是怎么了? “顾师兄,你醒了?快来吃点。”秋意泊先是打了个招呼,随即注意到了顾真疑惑地目光,耸了耸肩道:“却邪拜疏狂做大哥了。” 顾真:“……啊?” 他自床上下来,三两步就在另一个空位上坐下了,他有些稀奇地看着却邪剑面无表情的塞了一筷子已经不太烫的鱼肉进了疏狂剑的鸟嘴,秋意泊解释道:“我方才去杀了几个人,却邪剑一对二输了,疏狂一打三犹有余力。” 顾真:“……哦,怪不得伤成这样。” 剑灵的世界真好懂,谁强谁就是大哥。 “没事,已经修补过了,过一阵就能好。” 顾真也确实饿了,他低头猛吃了一会儿。他吃东西速度极快,也不怕烫,三下五除二就吃完了一锅子的热菜,还硬是喝了半碗火锅汤,仿佛吃了这一顿没有下一顿一样。秋意泊见他吃的差不多了,道:“师兄,对不住。” “怎么?”顾真已经在下第二波肉了,锅子火力足,肉又切得薄的能透光,一下锅涮两下就能吃了。 秋意泊颇为抱歉的说:“你的三尸被我杀了一个。” “噗——!”顾真一口肉直接喷了出来,他连忙侧过头去咳嗽,将呛进气管里的汤汁给咳了出来,秋意泊很是体贴的将帕子递了过去,顾真擦了嘴,才不敢置信地道:“你说什么?什么三尸?我才是三尸啊?” 秋意泊简单讲了讲,将顾真是道君本尊,又如何被八卦道君陷害,如何在霜落道君以及焚月道君的帮助下转世重修解释了个清楚,顺道还提了点八卦道君勾结外界道君一事。 顾真虽未参与过凌霄宗与血来宫一事,但是他也算是在秋意泊口中和回师门的十年中了解了不少,实在是听不得有人勾结外界,闻言他便道:“死得活该!” 秋意泊颔首:“嗯,所以时间也差不多了,再不走,说不得那个外界的合道道君就要来了。” 顾真:“……?!” 在顾真心中,都不必秋意泊说,秋意泊入阳神才多久?搁凌云道界他能在问仙榜上名列第一,主要是孤舟道君也没比他快几年,放在洞阳道界那就不一样了,一个个都是活了四五千年的老怪物,秋意泊杀八卦的过程虽然没说,但想必一定是生死一线! 如今还要来个合道,莫说秋意泊刚刚与八卦道君做过一场,就是以逸待劳,那也打不过合道巅峰的老王八啊! 顾真:“那你还有心情在这里吃锅子?!” 秋意泊笑道:“这不是看你修炼至关键处,不好打扰吗?也不差这么一时半刻。” 顾真立刻放下了筷子:“行了我们赶紧走!有什么不能回去吃的?” 秋意泊当即应下。 只要有道君在侧,穿梭道界是一件极其容易的事情,不过是几个呼吸之间,熟悉的气息就包裹了他们二人,凌霄宗好山好水扑面而来,秋意泊含笑道:“师兄先去休息吧,我也要闭关几日。” “好。”顾真也没多说什么,在他眼中秋意泊一定是受了重伤强撑到带他回来的!他看向秋意泊的眼神中隐隐带着几分感激之色,正所谓大恩不言谢。他对着秋意泊颔首道:“好兄弟!” 秋意泊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去了自己的洞府。他今日一回来就知道孤舟道君以及凌霄道君都回来了,也不知道两人那秘境顺利不顺利,不过今日天色已晚,秋意泊也就不去打扰了,他回到了自己的洞府,随即进入了镜湖境之中。 镜湖境经过这么多年的培养,已经是类似于秋意泊与泊意秋专用的集合养伤、闭关、仓储、试验田为一体的一站式需求速通之处了。秋意泊在山上寻到了一间空的大殿,这些大殿全都是他们两个修出来用来堆积攒下的家当的地方。 秋意泊伸手摘下了腕上一条极细的银链,随手抛了出去,那银链在半空急速放大,随即收尾相接,形成了一个圆环。圆环之中忽地出现了一片耀眼的五彩光华,紧接着便是如山海倾覆一般的轰鸣之声骤然响起! 无数点星晶币自圆环之中出现,如银河倒悬一般倾覆而下,空荡荡的黑玉地砖与点星晶相击,似环佩相叩,清鸣不绝,不过一瞬,殿中便多了一座以点星晶堆积而成的小山,小山又变成了大山,逐渐扩大,最终占据了整个地面。 秋意泊现状,心念一动,大殿一侧的墙壁无声无息地挪开,露出了一座新的大殿,点星晶如狂潮一般向内涌入,就这样,一连占据了五座大殿后,点星晶的库存也才去了一半。 这五座大殿的点星晶,是留给泊意秋的。他还自留了一半,那些就随身携带就是了。 这些点星晶看似已经是多得难以言喻,实则相较于整个洞阳道界的流通量来说,还不足百分之一,可这里的极品点星晶的占比要是说出去,恐怕焚月道君也会心惊不已。 毕竟这里是五个道君的大半身家——点星晶也不是灵石,对他们而言点星晶本身毫无用处,只是一个代表‘钱’的玩意儿罢了。所以八卦他们身上的点星晶,其实是一个很少的量,一个平时够用,上个拍卖会不至于拿不出来钱这样的程度罢了。 其实他应该告知焚月道君,这样点星晶以后就不会外流,不过他是个坏人,先不提更换货币对于洞阳道界来说会造成怎么样的影响,但若是焚月道君知道点星晶的用途后,他下次再想要点星晶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只当是一场有意思的机缘,这样对谁都好。 秋意泊凝视着闪闪发光的点星晶,露出了悠长的笑容。他打了个响指,极光金焰快速地给这里的点星晶批量的杀了一波细菌,随即他寻了个不错的位置,乐滋滋的躺了下去——秋意泊翻了个白眼,默默地又爬了起来。 香归香,咯人归咯人。 秋意泊很没出息地往地上铺了几床被褥,随即往上一趟,顺便再次唾弃一下自己——他这么爱财,往钱堆里一坐都觉得道心通明,他到底是怎么修到阳神的? 左右没人看见,他翻了个身,扒拉了一下被褥,然后把脸往点星晶堆里一摁。 啊——是金钱的香气啊! 一夜过后,秋意泊神清气爽的爬了起来,这被褥就扔这儿了,反正泊意秋发现了肯定会跟他有一样的操作,收起来做什么呢。秋意泊又把那根细细的手链系回了手上,今天,他就干一波大的! 他一个人吃肉,也要让同门一道喝汤嘛! 他出了秘境,回到洞府后洗漱了一番,换上了凌霄宗标配制服,转而就到峰顶去拜见孤舟师祖。秋意泊一上峰顶,便见孤舟道君就如同从未离开过一样,盘坐于老松之上,衣袂随风。 “长生拜见师祖。”秋意泊拱了拱手,他仔细地看着老松,之前被他折断的那一处已经看不大出来了,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孤舟道君神色依旧是平淡如水,淡淡地应了一声就算是完。秋意泊也不见外,他往松下石桌旁一坐,笑眯眯地问道:“师祖,这次秘境可顺遂?” “嗯。”孤舟道君道。 秋意泊掏出了茶具,又点上了小陶炉,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已经有淡淡的茶香气在漫延了,他笑道:“那可要我替您保养一下孤舟剑?这次我去了一个好地方,弄到了不少天材地宝,锋锐堪比无定辰星,我替您修一修?” 话音未落,一把长剑便钉在了秋意泊面前,秋意泊眨了眨眼睛,事情是这么回事——他知道孤舟剑被孤舟道君扔来了,他也能推算出孤舟剑的会在什么时候钉在哪里,但问题是他硬是没看清孤舟剑的残影。 秋意泊本来还想着回来找机会和孤舟道君打一架,试试到底阳神道君势力到底如何,是他自己超模,还是血来道君超模,还是洞阳道界的道君战力实在是太低。就算都不是,和孤舟师祖打一架,也有利于戒骄戒躁。 至于现在嘛……秋意泊决定决口不提自己和人斗法,还一个包围了四个的壮举。 开玩笑,谁要让这种他连出剑轨迹都看不清的人来指点他啊!这是指点吗?这是来挨打的! 秋意泊,你飘了啊!都敢找孤舟师祖来指点剑道了!你也配? 秋意泊在心中啐了自己一口,随即拔出了孤舟剑,孤舟剑发出了一声轻鸣,似乎是在与秋意泊打招呼一般。秋意泊欣赏着孤舟剑,一边道:“师祖,温师兄如何了?他入大乘了吗?” “三年前渡的劫。”孤舟道君终于完整的说了一句话,秋意泊顿觉今天已经圆满了。他笑道:“这样啊,那我岂不是回来得正巧?好家伙,刚好与他切磋切磋……” 秋意泊一个不经意,将自己的主意说了出来。孤舟道君闻言抬眸,那双眼睛黑白分明,越是平淡,就越是显得深不可测,他淡淡地说:“为何?” 眼下之意,秋意泊为什么不找他来切磋。 秋意泊能怎么办?他只能装傻当没听懂啊!他低着头啃吃啃吃的擦剑,边道:“温师兄于剑一道素来比我高出不知道多少,我能和温师兄切磋切磋就很好了……顺道再找温师兄吃饭啊!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剑也该修了吧?” “师祖,不是我说,你说咱们凌霄宗是不是也应该专门开一座山峰让弟子修行炼器?这样其他弟子也好有个自小认识的炼器师,也不必辛辛苦苦攒了材料全便宜了其他人……” 秋意泊正说着呢,忽地见孤舟道君自老松飘然而下,落在他的身边。孤舟道君拾起了桌上茶壶,为自己添了一杯热茶,垂眸轻吹,随即一饮而尽:“你做这个峰主?” 秋意泊:“……” 做峰主,是要留在宗门打工的! 他才不干呢! 孤舟道君看着僵硬的秋意泊,眼中不禁有了一点微不可见的笑意,削薄的嘴唇动了动:“好了?” 秋意泊连忙将孤舟剑还给了孤舟道君,“好了好了。” 孤舟道君握住了长剑,目光在剑身上一掠而过,随即道:“起来。” 秋意泊:“……嘎?” 孤舟道君手中长剑一抖,发出了一声极为清越的长鸣之声,他抬起剑,剑身搭在了秋意泊肩头,他道:“问仙榜第一?” 秋意泊:“……” 秋意泊转身就跑!夭寿啊,他怎么就忘记这回事了——! 救…… 这一天,以长生道君拖着伤躯亲自修缮了半座洗剑峰为结尾,又是十分美好的一天。:,, 570 第 570 章 【凌霄宗论坛:有没有同门被孤舟道君指点过?求问那是什么样的感觉?】 匿名人士答曰:【销魂。】 在这条回复出现后,许多拿着蜂令的凌霄宗弟子一失手就把自己金贵的蜂令给摔在了地上,亏得这蜂令外壳是用上品寒铁制造的,砸不坏,连个漆都没刮花。 【3l:???】 【4l:??!】 【5l:楼上的同门怕是得了癔症了吧?】 【6l:……???】 秋意泊扔开了蜂令,忧郁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右腿——他记得上一次,孤舟师祖也砍的是这个地方。他是不是对人的右腿有什么特殊的癖好?为什么只砍右大腿?! 要不是修士,还真玩不起。 洞府的大门被敲响了,秋意泊恹恹地喊道:“进,禁制没开。” 秋意泊抬眼望去看,就见是温夷光来了,也是巧。他昨天被打温夷光昨天出关,拖着像条死狗的他回了洞府,不然他可能就没什么机会拖着伤躯修什么洗剑峰——人都要被打死了,谁他妈还修园子! 温夷光眉间一片平静无波,他举目看来:“可好?” 别说,温夷光与孤舟道君越发相似了起来,那种相似不是容貌,而是气质、行为、习惯,他那抬眼间的风韵与孤舟道君一般无二。 秋意泊撇了撇嘴,双目无神地看着头顶的帐子:“温师兄,你来。” “嗯?”温夷光依言走了过来,紧接着就看见秋意泊大咧咧地踹了被子,里头只着了一件宽大的浴衣,他示意温夷光看他缠满了绷带的腿——其实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毕竟是切磋,伤口不留剑气的纯粹的皮肉伤,但这不捆两天,他怕孤舟道君再把他拎回去打到他有事。 孤舟道君用非常简单的词汇解释了一下,秋意泊是这么理解的:打温夷光放水是因为他不过是个真君,打秋意泊不留手是因为秋意泊与他一般都是阳神道君,而且问仙谱上他长生道君比他孤舟要强,就这,还留什么手?而且重点是秋意泊简直就是菜逼,走出去真鸡儿丢人,不多教一教,说出去让人知道这么菜的玩意儿居然是出自凌霄宗洗剑峰,凌霄宗的脸都被他给丢尽了。 秋意泊纳闷地说:“你们无情道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癖好?喜欢砍别人的右腿?” 温夷光的目光在秋意泊修长的腿上扫了一眼,好好的美人腿,愣是叫他的眼神衬托成了带皮的猪肉:“没有。” 没有这种奇怪的癖好。 “哦哦~!我懂了!”秋意泊煞有介事地说:“那就是师祖喜欢砍别人的腿……啧啧……” 温夷光:“……” 然后他瞥见了秋意泊还没关掉的蜂令,以及标题下面清晰地两个大字——‘销魂’。 温夷光沉默了下去,这座山上敢这么光明正大编排孤舟道君的,恐怕也就只有他秋意泊了。 问起来就是小师叔调侃两句怎么了? 秋意泊把伤腿往另一条腿上一搁,悠悠哉哉地晃着,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温夷光,温夷光沉默地与他对视,秋意泊下巴抬了抬,温夷光又沉默了一会儿,把桌上的葡萄拿了,放在了秋意泊的手边上。 秋意泊拈了一串葡萄咬了一颗下来,感谢凌霄宗论文逼死人,终于把部分对种田有天赋的弟子给逼得开始改良瓜果蔬菜了,啧啧这清甜爽脆的果肉,还没有籽儿,皮也薄得几乎等于没有,外加浓郁灵气,活生生就是修仙版本的阳光玫瑰。 秋意泊一边啃葡萄一边道:“师兄啊,你今天没别的事情吗?” 言下之意,怎么还在这儿不走? 温夷光干脆利落地道:“无事。” 秋意泊号称无情道剑修解码器,立刻就领悟了温夷光的意思:没事,但不想去峰顶讨打,所以在他这边坐一会儿。 “你看我这腿,是不好折腾了。”秋意泊唉声叹气地说:“我本来还想替你把参商剑重新提升一下,现在连站都站不稳,别说炼器了。” 温夷光微微挑眉,意思是你接着编,然后他将两根玉简摆在了秋意泊面前。 秋意泊:“……?” 温夷光眼观鼻,鼻观心,很自然地拿过了果盘里的橘子开始剥皮,他那双手何等的细致,连经络都被剥得干干净净,秋意泊顺手就想拿,然后就看见温夷光把玉简往前推了推。 秋意泊拿起玉简一看,直接仰倒,“不是吧?师兄?你到大乘话更少了不说,怎么人都变得不老实了!” 温夷光给他的是两个只有标题的玉简,这标题还是填空题,是让秋意泊给他写两篇论文的意思。秋意泊翻了个白眼,不过这事儿对他而言轻松,随便扯材料分析就行了,反正他这次去洞阳道界摸了不少天材地宝。秋意泊没好气地说:“你这橘子可真够金贵的啊!” 温夷光眼中溢出了一点笑意,将橘子递到了秋意泊嘴边,秋意泊侧首咬了一口,刚好就是两瓣肉被他咬了下来,这橘子也好吃,肉都不带化渣的,纯甜,而且橘子味道非常浓厚,连皮都很好闻。 温夷光是真的不擅长写什么论文报告,还好他渡劫期没耽搁多久,五十年一篇论文,他自己能凑一篇,秋意泊帮他凑两篇也就糊弄过去了。秋意泊晃悠着腿写论文,温夷光就从橘子一路到苹果再到各种莓果,秋意泊写起东西来就会变得很专注,别人给他什么都张嘴。 温夷光嘴角微微向上扬去,有点想起刚上山的时候了。 当时也是大家都在赶作业,偏偏有个术法就秋意泊能施展出来远远超出其他同窗的效果,结果当然是大家都很好奇他是怎么做到的。随即秋意泊在那儿给大家画灵力走势和呼应天地的时机,其他人就显得很狗腿子的捶腿捏肩喂水果,一边认真地看他写的条目来参考。 当孤舟道君走进来的时候,就发现公认的凌霄宗最有出息的道君和公认下一任洗剑峰峰主宛若富家少爷和他的贴身侍卫,一个张嘴吃一个负责喂,其纨绔程度孤舟道君看了都觉得手中孤舟剑蠢蠢欲动。 温夷光:“……”急,找师弟作弊写论文被师傅当场抓住,请问要怎么解释?在线等! 秋意泊根本没发现,一意的组织语言帮忙写论文呢。 孤舟道君淡淡地唤了一声:“秋长生。” 秋意泊:九窍玲珑玉性温,以火炙烤,研磨成粉,有温经止血之功效……九窍玲珑玉珍惜难得,有传言将其至于风处,可从中悟得天地真理…… “秋长生。”孤舟道君又道。 “别吵,还差一点……草莓!”秋意泊闭着眼睛想也没想就这么说了,孤舟道君一顿,便见温夷光拿着颗巴掌大的野树莓递到了秋意泊嘴边上,秋意泊张口咬掉了树莓尖尖,温夷光居然还拿着帕子给他擦了擦嘴……?! 孤舟道君看向了温夷光,温夷光沉默地站在一旁,师徒两个都沉默地看着对方。 正在此时,秋意泊总算是把论文写完了,他有管理员权限,直接用温夷光的账号一键查重,查重率在20以下,一气呵成直接发表。一抬头,就看见温夷光和孤舟道君大眼瞪着小眼,也不知道他们在干嘛。 秋意泊:“……?师祖,恕我直言,你们在比谁先忍不住眨眼睛吗?” 孤舟道君和温夷光都默默地看向了秋意泊。 秋意泊眉间一动,瞬间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太妙,他当机立断哎呦一声抱住了自己的腿,在床上翻了个身的同时还把被子也带上了,再用上一点点微妙的灵力操控,把自己面色变得苍白无比:“腿……好疼……” 温夷光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见孤舟道君没有看过来,他就又退了一小步。 果然在秋意泊委屈巴巴地看着孤舟道君,说了一句‘师祖你好狠’的时候,孤舟道君大步向前,一手钳着秋意泊的脚踝就把他拖出了被窝,手中剑气一副,大腿上的绷带零落而下,孤舟道君看着光滑细腻半点伤痕都没有的腿,问:“伤?” 秋意泊干巴巴地解释道:“……是骨头疼……师祖你那一剑把我腿骨都削断了!” 他说着说着又觉得理直气壮了起来:“这骨头八成要长歪了呜呜呜我以后肯定要不良于行了……嗷——!” 只听见清脆的一声响后,秋意泊的冷汗都冒了出来,嘴唇微张,呆愣的看着孤舟道君。孤舟道君一手握住他的膝弯,至于再往上,大腿就呈现出了一个扭曲的弧度——是孤舟道君震断的。孤舟道君神情依旧是淡淡的:“腿骨接歪了,那就打断。” “我替你重接便是。” 秋意泊:“……” 温夷光又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 571 第 571 章 “温夷光,你娘的,你背恩忘义!你吃里爬外!恩将仇报!”秋意泊气若游丝地骂道。 温夷光木着一张脸,把秋意泊扔进了浴池里,他一入水,周围便溢出了无数红晕,那都是他的血,他顶着一身的伤,挣扎着将衣服脱了,然后指挥温夷光:“把旁边第三个药瓶……对对就是那个青色的拿过来,倒池子里!” 温夷光照做,正当要倾倒药液的时候,秋意泊又连忙叫停:“不对,你先别倒!” 温夷光霎时间僵住,用询问的眼神看向秋意泊,秋意泊龇牙咧嘴地说:“都一百年了吧?这玩儿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用?……草!” 他话才说到一半,就见温夷光面无表情地一翻手把那一瓶药水都给倒池子里了,秋意泊看着池子在一秒种内变得碧绿清透如同一块上好的水晶,并散发出了一股草药特有的浓郁香气后就哼唧了两声,示意不跟温夷光计较。 秋意泊鲜少有这么狼狈的时候,孤舟道君那是真的不留手,他身上没有泥沙,那不是孤舟道君给面子,而是衣服上有清尘的咒印!下水之前身上的泥沙就被消干净了! 秋意泊舒服地眯了眯眼睛,这药液是辅助疗伤的,虽说他这些都是皮外伤,但是他现在实在是没什么力气疗伤了,还是靠外力吧。温夷光俯下-身摸了摸池水,却发现池水已经变成了一种很稀薄的凝胶一样的东西,带着微微的吸力,摸上去温热光滑。他随手戳了一下,发现池水中就留下了一个明显无比的指引,又随着他抽身离去而慢慢地闭合。 温夷光:“……”不知为何,但总觉得有点不大对劲。 秋意泊眉间微动,温夷光顿时心生警觉,通常这个表情后都代表秋意泊又在打什么坏主意,而且是那种损人不利己的坏主意。他下意识就想走,忽地就见秋意泊对着他扬了扬下巴,刹那间温夷光便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池中那古怪的药液凝聚成了树根粗细不一的触枝,向他缓缓探来。 有一说一,这要是换作一个现代人,恐怕脑内车门都已经锁死了,直接往两百码以上狂飙,幸亏温夷光是个土生土长的人,第一个反应就是秋意泊要把他拉下水,总之算起来也是自己不对,于是坦然地被如绿水晶一般的触枝卷住了腰,拖进了池中。 饶是如此,温夷光还是微微皱眉:“松开。” 这种滑腻软乎的玩意儿的触感有点像是虫子或者蛇,怪恶心的。 秋意泊屈指一弹,触肢就卷上了温夷光的手腕,并且一路往上攀爬着,陡然之间温夷光发现自己能动弹了,立刻就扯断了右手上的触枝,紧接着那断裂的触枝又分裂出了无数条,将他双腿都缠绕了起来。 “秋长生!” 秋意泊笑得乐不可支:“师兄,挣扎什么?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快下来!” “我没受伤。” “伤在我身,痛在你心。”秋意泊意味深长地道:“师兄,不必解释了,我都明白。” “……”温夷光只得被拉入了池子。几根触枝顿时拆了他的腰带,剥去了外衣,把他往池子里一摁,温夷光的脑袋被摁在了温热滑腻的池水上,触肢在他手臂上滑动着,随即把他摆弄成一个趴着的姿势,随即探入了他的衣内……灵巧的开始帮他捶肩捏背。 温夷光不啃声了,享受似地闭上了眼睛。 挨打的又不是秋意泊一个,只不过秋意泊伤的比较重而已。他自己纯属是擦着了个边,但也难逃和孤舟道君‘切磋’了一下。 秋意泊支着脸,药液轻盈而又体贴地承载着他的重量,将他半托于水面,秋意泊叹息了一声,温夷光霎时睁开眼睛看了过来,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皆是心有余悸。 待这一池子药液重新变成无色的温泉水的时候,两人的外伤也好的差不多了,秋意泊在自己大腿上比划了一下,喃喃道:“还好没留疤。” 秋意泊自小就很注重外貌,温夷光也懒得理会他,自顾自的合上了衣襟,精神饱满地走了。秋意泊啧了一声,感觉温夷光就跟个拔吊无情的渣男一样,他打了个呵欠喊道:“师兄啊,下回游历要不要一道出门?” 温夷光:“为何?” 秋意泊道:“给我当护卫啊!” 温夷淡淡的看了秋意泊一眼后头也不回的走了——这种看在温夷光这儿可以理解为瞪。秋意泊还叫了两声,硬是没能把温夷光叫回来。 这是怎么了?秋意打了个响指,毛巾自动飞了过来替拧头发,他低头玩了一会儿蜂令,这才回过神来——哎不对,温夷光才叩问大乘,给他一个阳神道君当什么保镖?反过来那还能说的过去! 回到了凌霄宗这个快乐老家,秋意泊是懒得披挂的,又不用出门见客,堆得一身锦绣灿烂也不嫌累得慌。他想了想,左右无事,他去给洗剑峰的山路补种一些花吧?听闻那些弟子常常来薅着玩儿,也不知道他那片紫花地丁怎么样了。 哦,没事,他们打架一般是上半个峰头和下半座山的链接断开,和山脚的紫花地丁关系不大,影响不了什么。 见今日天气恰到好处,秋意泊也不曾登云御剑,自个儿顺着山道慢吞吞地走,先上着沿路的风景。忽然之间,秋意泊听加了什么响动,顺势望向那处。远处草丛中,有一男一女两个筑基修士猫在草堆里,心跳如擂。 【怎么回事!不是说好洗剑峰没有人的吗?!】 【师姐,这可不能怪我啊!我怎么知道今天洗剑峰有人在?】 【嘶——白发青衣,救命,该不是长生道君回来了吧?!】 【……?!别瞎说,门中白发的又不只长生道君一人!】 自从凌霄宗某位白发天骄以六百稚龄蹭上炼虚合道之后,宗门里就出现了很多白发修士,莫要说宗门,就是修真界中也多了许多白发修士。 【你瞎!这般风姿除却长生道君外还有能有谁?!】 两人齐齐倒抽了一口凉气,猫在草丛里就更不敢说话了。 秋意泊早已察觉到了两人,不光如此,他们的传音他听得一清二楚,但他就是个坏蛋,完全不知道要给人个台阶下,人干脆往路边的亭子一坐,开始煮茶焚香——料想那两个弟子也不敢当着他的面跑路。 秋意泊行云流水地摆弄完这一套,抽了一丝神识去蜂令里刷了刷,果然就看见论坛首页飘了一个帖子:【救命!去采紫花地丁被长生道君堵了个正着怎么办?!】 【1l:长生道君回宗门了?】 【2l:继续编,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接下来一连串都是在骂发帖的弟子异想天开,很快发帖的弟子就撑不住发了一张留影石记录下的内容,秋意泊点开一看,便见那弟子先是拍了自己脚下的紫花地丁,紧接着镜头一抬,就是远处亭中喝茶的他。 此图一出,同门弟子直接高呼太巧了太巧了,接下来就开始五花八门了。 【89l:我的建议是大大方方直接走出去,长生道君难道还会计较两把紫花地丁?】 【90l:楼上师兄说得对,不过我的建议是大大方方走出去,并且给长生道君一个流星锤!】 【91l:那为什么不准备一个麻袋呢?往长生道君头上一套,把他绑了!告诉他这辈子不改论文查重这辈子都别想回你凌霄宗!】 【92l:……?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91l师兄有点奇怪?你凌霄宗?不管了,先举报了。楼主师弟别冲动,大大方方走出去认个错就行了!】 【93l:同举报了……听楼上的,千万别套什么麻袋,你只是想和心爱的师姐采一束花,有些人却想让你提前投胎!】 【94l:啧,这么一说我觉得楼主也很奇怪,我们凌霄宗居然还有给心爱的师姐采花的?楼主要么是探子,要么是道心不纯,选吧!】 【95l:别那么上纲上线,有没有一种可能,楼主是被师姐拿剑架在脖子上逼来的?】 …… 秋意泊轻笑了起来,心中念头一动,那个帖子就又多了一个回复:【107l:微笑,别慌,今日来采花的不止你们两个。】 秋意泊没用马甲,就顶着鲜红的管理员长生道君的字样回的贴,瞬间帖子里就炸了,有求情的有骂秋意泊的,还有单纯就是来膜拜蹭一下学霸之气的,还有当事人出现开始哭求秋意泊放一条生路的。秋意泊笑眯眯地回复了两个字:【不行。】 帖子里哀鸿遍野,秋意泊放下蜂令,愉悦地扬声道:“是自己出来,还是我请你们出来?” 但凡是有点脑子,也知道秋意泊这个‘请’字绝不是表面上那么客气,不多时紫花地丁丛中就走出来了七八号弟子,修为基本是在筑基——这个阶段恰好卡在刚毕业,还没考及格,但又要开始写论文的境界。 秋意泊见面前一个个垂头丧气的弟子,悠悠然然地喝了一口茶:“前两日与孤舟道君切磋了一番,一时没有收住手,叫这花田受创,今日你们便负责重新播种吧!” 那一日,洗剑峰突然就被斜断了过去是众人都看在眼中的,想当然也知道什么样的人切磋才有这等威势。众人也松了一口气,种点花嘛,又不是什么难事,他们还以为长生道君要如何刁难他们——比如罚劳役罚练剑背书? 还好,都不是。 几人乖巧地领了种子去了,他们本来就大多是两两一组来的,如今自然也两两一组走,忽地,有个人喃喃了一遍:“长生道君和孤舟道君切磋?” “怎么了?”一旁弟子问道。 那人摸了摸鼻梁,然后掏出了蜂令,翻到了前几天的那个帖子——‘销魂’二字,堪称是触目惊心。 秋意泊还不知道此事,他抓了几个免费劳工心情正好着呢。 几日后,凌霄宗传出了一条小道消息: ——和孤舟道君切磋,销魂蚀骨。 而且疑似是长生道君说的。:,, 572 第 572 章 正所谓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善医者无煌煌之名,善于造谣的那也是能把谣言传的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偏偏只有当事人不知道。秋意泊被孤舟道君第三次打成死狗的时候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明明他有伤在身,明明温师兄也出关了,为什么师祖不打温师兄,反而盯着他一个人打?! 这不公平! 孤舟道君看着奄奄一息的秋意泊,孤舟剑抵住了他的的咽喉:“起来。” “……我不起来!”秋意泊两眼往上一翻,满脸都写着‘你爱咋咋’,“师祖,我知道我剑道差,但也没必要每天抓着我打吧?!你看看我,你再看温师兄!温师兄七百多岁了才大乘,你就不担心他一下吗?!” “不急。”孤舟道君淡淡地道。 秋意泊指着自己说:“那你这么关照我做什么?我更不急啊!” 孤舟道君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日光浅浅的映在他的目中,让他那双沉黑的眼睛染上了如同琉璃一般的质感。他没有说话,但是秋意泊已经懂他想要表达的意思了。 【温夷光再好也不过大乘,不急。】 【你都已经是阳神了,这么弱,才急。】 大概是这样的意思。 孤舟剑又往前送了送,在秋意泊喉间刺出一滴血珠来,摇摇欲坠,秋意泊微微侧了侧脸,那滴血珠便顺着他的颈项滑入了衣襟内:“疼……” 孤舟道君轻嗤了一声,“起来。” 秋意泊气若游丝地喊道:“救命啊……有没有人管一管啦,孤舟道君要谋杀亲师叔了……” 孤舟道君:“……” “救命啊……”秋意泊抬手揪住了孤舟道君的衣摆,哭丧着脸说:“师祖,你就不能管一管你的弟子吗?一天天盯着我这个小师叔算怎么回事?” 孤舟道君垂眸,低声道:“师叔自然比弟子重要。” 秋意泊听见孤舟道君一口气说了一句话,就知道今天这第二顿打是逃不掉的了,只能心如死灰地爬了起来,又被吊打了一顿后,跟一只破布娃娃一样被扔到了老松下——一会儿温夷光来峰顶的时候会顺道把他捡回洞府。 秋意泊趴在地上玩蜂令,太快爬起来会被孤舟道君认为还想再切磋一次,从而被迫遭受第三顿毒打,但是趴在地上玩蜂令无论如何都不会被认作还想再来一次,只要不发出什么声音故意吵到孤舟就行——也算是他们之间的默契。 秋意泊点开了凌霄宗内部论坛,想也不想就发了一个帖子:【师祖嗜战如命,每次和师祖见面都会被打一顿,请问该如何避免这件事?】 他在帖子里沉痛地批判了一下把自己每天被殴打到爬都爬不起来,隔天还要被拎去毒打一度的师祖,并表达了自己的无辜委屈伤心难过之情,没一会儿就有了回帖。 【1l:虽然但是,这种师祖宗门里不是很多吗?有什么值得奇怪的地方吗?】 【2l:才怪了,这种人虽然多,但是一般都是有分寸的好吗?楼主惨的,今天被打断腿,明天还要被打断腿,还是同一条腿……啧啧,有一说一,已经是可以举报到十步阁审查的地步了。】 【3l:楼上不是蠢就是坏,楼主每次都伤在同一个地方,说明楼主的弱点就在这里啊!师祖明明就是在帮楼主克服弱点!】 【4l:3哥一语中的!对啊,明明就是帮楼主克服弱点啊!】 【5l:……】 哎?是这么一回事吗?秋意泊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抬头向上看去,淡青色的丝织物如云翻飞,再往上便是孤舟道君沉静的脸庞,秋意泊有心想问一问是不是自己的弱点就在右腿上,刚张了张嘴,又心想不能问——这万一一问,孤舟道君给他讲两句是不大可能的,大概率是让他起来再比划比划,撑死了放慢了速度打他的腿,但别怀疑,再慢,这一剑也绝对会削上他的腿,四舍五入就等于再被打一顿! 虽然秋意泊已经是阳神道君了,说起来也是凌云道界数一数二的角色,但他依旧不争气的想着,万一这条腿再断几次,会不会养成习惯性骨折这种毛病? 此时老松上的孤舟道君若有所觉,睁开了眼睛,秋意泊与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恰好对视,孤舟道君的意思很明显:你有事? 秋意泊没出息地讨好的笑了笑:没事,师祖您接着打坐。 正巧这个时候温夷光到了,秋意泊见到他的身影就松了一口气,他举起一臂向他挥舞着:“师兄——!” 温夷光见状,在那一瞬间,脚步有了一些迟疑。 秋意泊:“……”尼玛,白养了。 温夷光上前来,对着老松拱手道:“弟子拜见师傅。” “嗯。”孤舟道君淡淡的应了一声,就没下文了。秋意泊正拼命使眼色让温夷光赶紧把自己带走,忽地就听见一声软了吧唧的猫叫声,温夷光的袖口处露出了一只黑色猫猫头,翠绿的眼睛正一眨不眨盯着秋意泊。“喵……?” 秋意泊:“……?” 温夷光抬了抬手,放了小黑猫下来,小黑猫先是对老松低低地叫了一声,算是行礼,随即疑惑地看着地上的秋意泊,秋意泊僵硬了一下,收回了高举的手臂,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弟子面前,他这个当师傅的还是要点脸的,哪怕是曾经的师傅! 翠衍:“喵喵喵?!” 温夷光:“没死。” 翠衍:“喵。” 听着还颇有安心的意味在里面。 然后他就听见几声轻巧地纵跃,翠衍上树玩去了。 秋意泊:孽徒! 随即他被温夷光抗了起来,温夷光和孤舟道君告了一声退,就把他给拎走了。秋意泊人都麻了,歪歪唧唧地说:“换个姿势。” 温夷光:“……?” “刚刚被师祖一剑柄捅在了胃上。”秋意泊道:“你再扛着我,我应该会吐在你身上。” 温夷光听罢,很自然地换了个姿势,背着他继续往洞府的方向走,正走着呢,温夷光道:“泊师弟。” “嗯?” “你在蜂令上写的东西不太好,尽快删掉吧。” 秋意泊闭着眼睛,行走之间温夷光的肩膀顶到了他的肩膀,那边应该有一大片淤青外加一道剑伤,他倒抽了一口凉气,随即道:“我写啥了?我在蜂令上写的东西多了去了。” “最近那个。”温夷光言简意骇地说。 秋意泊闻言张开眼睛,感觉很是神奇地看了温夷光一眼,他以为温夷光这辈子除了写论文的时候其他时间宁愿再练一百遍剑都不会刷蜂令玩呢!“你看见了?” “嗯。”温夷光道。 有这么一句话,秋意泊也就掏出蜂令来把帖子删了,他看了一眼,他这个帖子一共才十几条回复,现在都已经掉到第三页去了……孤舟道君一天到晚打坐,呃?难道他也悄悄刷论坛? 算了算了,连温夷光都看见了,那说不定师祖也会看见,还是删了比较好。 这一路回去,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算短,有人代步,秋意泊也懒得下来走,他一边刷着蜂令,一边道:“对了,师兄,你真不跟我一道去游历啊?” “何时走?”温夷光道。 “什么时候都可以。”秋意泊打了个呵欠说:“不行了,再待在山上我觉得我要被师祖弄死了……” 温夷光还未答话,就有另外一道声音惊讶地说道:“什么?秋长生你再说一遍?” “张雪休?” 因为是在宗门,来去弟子比较多,秋意泊将自己的感知关掉了不少,否则一会儿有个扫洒弟子嗖的一下过去了,再过一会儿又有个弟子御剑嗖的一下过去了,这还有完没完?故而张雪休来他还真没发现。 张雪休如今已有化神巅峰境界,再有一步便是真君,秋意泊眨了眨眼睛,慢吞吞地说:“这有什么好说的?我被我师祖弄死又不算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张雪休联想到那个帖子脸都快绿了,他张口结舌地说:“你……你……你道侣不是长安真君吗?” “是啊。”秋意泊有些奇怪:“你问这个做甚?难道我师祖打我还要看我道侣是谁?” 就算泊意秋在又如何?还不是照样被抓过去一样的打? 张雪休沉默了一瞬,又松了一口气,紧接着狰狞地道:“是这个弄啊?!那你在蜂令上发的什么鬼东西?!” 秋意泊:“我在蜂令上发什么了我?蜂令都是我主持修的,上面我发了无数东西好吗!” “就最近的那个啊!”张雪休道:“我师傅都看见了,在问这事儿呢!” 秋意泊:“……?这么明显?” “当然!”张雪休说的斩钉截铁,秋意泊也不禁怀疑起来难道是自己透露了什么信息?他明明是匿名开贴的,怎么一个两个一眼就认出他来了? “温师兄已经提醒我了,已经删掉了。”他笑着说:“又不是什么大事,着急什么?” 张雪休看着他满身的血迹,又看了看温夷光,默默地竖起了大拇指:“你们洗剑峰玩的可真花!走了!” 张雪休来的快去的也快,秋意泊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他的背影,问道:“师兄,你有没有觉得张雪休怪怪的……?” 温夷光:“没有。” 秋意泊哦了一声,没再计较。 洗剑峰峰顶,老松。 翠衍窝在树干上玩蜂令,忽地看见一个帖子,不禁瞳孔巨震。 【最近那个传闻,长生道君说与孤舟道君切磋是销魂蚀骨,到底是不是真的?】 一只修长匀称地手捡起了蜂令。 翠衍:“……!”:,, 573 第 573 章 翠衍心虚地猫猫头都抵在了树干上,小心翼翼地说:“师傅……不、不是,师祖……师叔祖……” 秋意泊两指捏着小猫咪肥厚的后颈皮将他举起,与他平时,他眯了眯眼睛,意味深长地道:“我们翠衍原来还记得师叔祖呀……” 翠衍的毛都炸了起来:“喵……我错了……” 秋意泊将翠衍往怀里一塞,顺便薅了两把猫猫头,啧,这小怂猫在宗门可见是吃好喝好的,浑身上下那毛跟个缎子似地,油光水滑,一根浮毛都没有,连肉爪垫都是粉粉嫩嫩,一点灰都没有。 亏得他觉得张雪休和温夷光的态度太奇怪了,见他们二人都是提孤舟道君,料想此事是事关他和孤舟道君,一刷蜂令就看见了飘在首页的帖子,他心道被孤舟道君看见他这就不是被揍一顿两顿的事情了,连忙折返回来想着先回去再挨一顿打拖住孤舟道君,路上就开始检索相关帖子顺带封号,没想到相关帖子是真他妈多,一路走到峰顶才封到了最后一个。 也就是翠衍正在看的这个。 秋意泊心想亏得孤舟道君不在,这一顿打是可以逃掉了……正这么想着,偏见一道青影翩然而至,点尘不沾地落在了树梢上,秋意泊抬眼望去,随即躬身行礼:“师祖。” “嗯。”孤舟道君盘腿坐下,与秋意泊一色的青衣随风而飞,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绝尘离世之感,秋意泊心道若孤舟不能,恐怕这天底下无人能够成就仙途。 他也不能。 秋意泊微笑着说:“师祖,我欲与温师兄结伴游历,不知师祖是否应允?” 孤舟道君双目微阖,平静地说:“不必问我。” 秋意泊想了想:“那还是要问的,我把师兄带走了,洗剑峰上不就又没人了吗?” 五峰总要有五位峰主坐镇那才像话。 “应真不日即归。”孤舟道君回答道。 秋意泊应了一声,又道:“这些日子,多谢师祖指点。” 孤舟道君:“嗯。” 孤舟道君不想接话,说明后面无话想对他说,秋意泊笑眯眯地提着翠衍溜了,温夷光在山下凉亭里候着,见秋意泊回来得快,也有些诧异——这居然没被再揪着教训一顿?不应该啊…… 秋意泊揣着翠衍,一路上已经把小猫咪薅了个遍,翠衍软趴趴地伏在他的臂弯中,半点脾气都没有,秋意泊到了凉亭里坐下,抬眼笑道:“师兄,我已经和师祖说过了,回头咱们一道去游历。” 温夷光:“……好。” 秋意泊微微挑眉:“你怎么一副不情不愿地样子,难道你是在外面有了……” “没有。”温夷光迅疾如风般的打断了他,根据他对秋意泊的了解,就他那张破嘴,接下来那半句肯定不是什么好话。“就依你所言。” 秋意泊满意了:“那择日不如撞日,我们今天就走!” 温夷光:“……?” 秋意泊凉飕飕地说:“我爹马上要回来了,如果你再不走……到时候走不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温夷光:“我回去收拾东西。” 秋意泊差点笑出声,他就说,温夷光怎么可能喜欢一直待在山上?要知道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没事玩玩秘境看看话本那叫在家享福,早上天不亮就起床,对着一家子的活计动不动还要去凌霄峰开个会,时不时再出个差那叫在家打工。 孤舟道君不管事,再者目前除非凌云道界有外界入侵亦或者突然冒出来个邪道道君要灭凌霄宗满门,否则哪有值得劳动他去办的事情?秋意泊同理,凌霄道君也同理。他们洗剑峰本来弟子就少,要知道自他和温夷光之后洗剑峰半个弟子都没有,温夷光不做谁做? 论理,七百多年了,洗剑峰也该有新的弟子了。但问题在于他爹和三叔之前忙于渡劫,温夷光也是如此,秋意泊是收了有缘‘弟子’快半打,奈何全替他人作了嫁衣,总不能指望孤舟道君突然再收个弟子回来吧?再者,就孤舟道君这种没事就喜欢蹲老松树的人,不恭敬的说法就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指望他收弟子?除非天上掉一个下来。 哎,大家都卷得自己都忙不过来,谁有功夫带徒弟哦。 所幸宗门这些年威势愈大,回回春宴收到的弟子都能断崖第二,还是指望着量变出质变吧。 秋意泊有一瞬间有点想去关心一下自己的那些‘有缘弟子’,但左右想了想——噫,有什么好关心的,嘴上说的再漂亮,不如给点实际的,当即打包了一些法宝丹药等物,着十步阁的弟子帮忙送一下得了。 秋意泊将翠衍送回了千叶峰,还顺道嘲笑了一下张雪休,末了挥挥衣袖就走了。或许是长久不见的原因,也没有太多好聊的。张雪休也在劫期,秋意泊说话还得小心着,随意聊上个几句就算了,累得慌。 温夷光很快就收拾好了,秋意泊临走之前将论文查重率下调了五个百分点,从原本的20过关变成了25过关,毕竟也是有二三百年过去了,凌霄宗的文献数据有了显著提升,放宽一点大家也好过。 “走了。”秋意泊打了个响指,将自己调整成元婴修为,经过洞阳道界的锤炼,他这一手压制境界的功夫可谓是炉火纯青,就算是道君当面,不玩命也绝对看不出来,温夷光用一种一言难尽地眼光看着他:“……” “看什么?”秋意泊出门前特意换了一身锦绣灿烂,虽然说还是凌霄宗标配青底,却绣了一整幅同色的蝶穿牡丹,深深浅浅的青色随着光线流照,映出了如水一般的质感来。他豁的一下打开了折扇,正面是水墨牡丹图,背面写着‘千岁风流’四个大字,字迹嚣张狂狷到了极点:“没见过吗?漂亮吧?在洞阳道界叫天衣坊的八个绣娘绣了半年才绣好了这一身!” 温夷光平淡地说:“我看三字多余。” “不如叫‘太岁’。” 秋意泊一顿,顿时收了折扇就往温夷光肩上一敲,嗤笑道:“哟呵,夷光真君,你莫忘了,你只不过是我爹请的护卫,居然还敢调侃起本少爷来了?” 温夷光默默地看秋意泊一眼,意思是:你高兴就好。 扇子在秋意泊手中打了个花儿,两人目前无灾无劫的,说话自然随意,秋意泊随口道:“说起来师兄,我还没问过,你渡劫期的劫数是什么?” 温夷光沉默了一瞬:“你。” 秋意泊瞬间往后退了一步,警觉地道:“别乱来啊!我可是有道侣的人,被长安听见了可不得了啊!” 温夷光:“……想胜你。” “噫,有些话不能喘大气。”秋意泊说罢,又好奇地问道:“那最后是想开了?” 温夷光道:“问仙谱一出,师傅日日与我切磋,直言他若与你生死一战,他输你胜。” 秋意泊:“……?那不是更难破劫?” “随即师傅令我去与长安切磋。”温夷光侧脸看向他,用非常平淡的语气说出了一句微妙的话:“我方明白,尺有所长,寸有所短。” 秋意泊唏嘘了一声:“你就直接说我剑道不如你得了!” “……”温夷光眼中有了一点笑意。 两人说着说着就已经到了苍雾内海——往下跳就是。秋意泊本来的意思是很久没吃点海鲜了,来炸点鱼再走,没想到今日苍雾海风浪滔天,秋意泊刚想问问温夷光是什么情况,就见风浪中有一叶孤舟,艰难地在风浪中沉浮,舟上有一人,端坐如山,而在波涛之下,则是有一化神海妖,正在拨弄浪潮。 秋意泊费解地回头看了一眼凌霄宗的山头,问道:“师兄,你在宗门待的比较久……苍雾海一直是这么乱来的吗?” 苍雾内海紧靠凌霄宗,从洗剑峰的背面就能海钓,可见有多近。这么近的距离,凌霄宗怎么可能任由海中妖修乱来?苍雾内海与凌霄宗一直是划区而治,这一条海岸线与海内五十里都是凌霄宗的地盘。 “没有。”温夷光道。 秋意泊的扇子大咧咧地在他手臂上敲了敲:“既然如此,温侍卫,你还在等什么?本少爷路见不平,你快拔刀相助!” 温夷光一言不发的拔剑就去了,一剑就把那化神妖修杀了,然后把小舟上的人提了回来,秋意泊一见居然还是个熟人——刚刚风浪太大,他也没注意看就是了。 “呦!如明和尚?怎么是你?!”秋意泊比划了一下:“别告诉我快两百年过去了,你终于到凌霄宗了?” 如明和尚抬眼,那也是一派的古井无波,他看了秋意泊许久,才终于点了点头:“长生师兄……师兄可是遭了劫难?” 秋意泊:“为什么这么说?” 如明和尚用一种果真如此的语气道:“师兄果然是转世重修了。” 秋意泊翻了个白眼:“你是不是没认出我来?故意试探我呢?来,温侍卫,给他一剑,让他知道他没走错门去了太虚门!” 温夷光:“……真的?” 秋意泊没忍住瞪了他一眼,就知道温夷光也是故意应下,开他玩笑的,如明和尚双手合十:“贫僧一路而来,今日终得业果。” 秋意泊和温夷光对视了一眼,然后秋意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如明和尚往秘境里一扔,然后齐齐松了一口气——开玩笑啊,哪有人说渡劫雷下一秒就要劈下来的?这要是周围没人也就算了,这秋意泊在,直接把天劫拉到阳神境界,不远处还有个孤舟道君,天劫威力翻百倍都不止! 这天劫真要落下来,主打的就是一个无人生还!:,, 574 第 574 章 温夷光和秋意泊也没想到这次下山游历就真是只是下了山。到底是大光明寺的佛子,还他妈苦行了近两百年才摸到他们凌霄宗,他们两也不能把人揣着就跑了吧?总得给宗门交代一声,于是乎,两人对视了一眼,只能又回了山上。 凌霄道君在闭关,此等事物一应都是交由秋怀黎安排,他们两入内的时候秋怀黎正端着茶听弟子报告,茶碗在茶盏边缘慢慢地摩挲着,听着就让人毛骨悚然。见他们两到了,秋怀黎的嘴唇动了动:“罢了,退下吧,回去再算两遍。” 那弟子如蒙大赦,连声应是,抱着一堆玉简就跑,走到半路还对着他们两感激的行了个礼,这才出去。 秋意泊笑道:“哇哦,大哥你这威势很足啊!” 秋怀黎懒懒散散地看了他一眼,垂眸喝了一口微烫的茶:“你来坐啊,我保证你不止是威势很足,一天不跳起来三回揍人我就跟你姓。” 秋意泊:“我们两本来就是一个姓,谢谢。” 秋怀黎轻嗤了一声,或许是进了渡劫期的关系,他像是一把藏了许久的剑,忽然尽数出了鞘,如流萤的光自刃口划过,看一眼都觉得眼睛疼。他道:“你与温师兄不是说要下山游历?怎么匆匆忙忙的回来了?” “这不是想你了么?大哥,你也忒无情了些……” 温夷光本来是懒得进来的,因为实在是不想听兄弟两个斗嘴,但不进来又怕他们两斗嘴个没完,毕竟其中一个在渡劫期,打起来也不是没可能。他打断道:“大光明寺的佛子到了,在秘境渡劫。” 秋怀黎眉目一动,随即浅笑道:“原来是他……总算是到了。” 这事儿其实最着急的就是秋怀黎,如明和尚要来,结果愣是走了接近两百年都没有到的迹象,他连打探的人都派出去二三十次了,如今人总算是到了,他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秋意泊道:“嗯,那现在怎么说?” 秋怀黎慢条斯理地说:“什么怎么说?静山早就已经整理出来了,送他过去就是……一事不烦二主,长生,交给你了。” 秋意泊耸了耸肩,又听秋怀黎侧脸吩咐弟子去十步阁将如明和尚的名字加进去,弟子份例一应按照亲传弟子的份额来,又请住在静山旁的一位真君师兄照顾一二,这事儿就算是了结了。秋意泊见状就带着温夷光走了,温夷光道:“我先回洗剑峰。” “嗯。”秋意泊感知了一下秘境内的情况,倏地有些惊讶:“估计要三两日才能了结。” 他们渡劫那又是法宝又是挥剑破天,秋意泊目前见过最长的渡劫也就是渡了一天,他自己则是更短,一般一个时辰内就能完事儿。但如明和尚不一样,他的雷劫和秋意泊他们的好像不是一回事儿。如果秋意泊他们那种雷劫形容为赶场子,如明和尚的雷劫可以形容为老大爷吃饺子,吃完一颗歇会儿再来一颗。 秋意泊大概有点能够理解为什么如明和尚的天雷是这样的,他刚刚感知秘境情况的那一刹那,如明和尚这个狠人正在以肉身抗天劫,而且是端端正正地坐着给雷劈的,纯靠肉身来炼化天劫……反正秋意泊自问他是做不到。 是有点体修那味儿了。 根据秋意泊对秘境天道的掌控,这劫雷在如明和尚顺利的情况下,也至少要一天半,极限是三天,三天内不管如明和尚炼化没有,九道天雷都会劈完。 温夷光没有多说什么,点头表示知道了就转身走了,秋意泊认命地抓了个弟子带着他去了静山。静山是早就整修好了预备给如明和尚来住的,如今一看果然是亭台清雅,颇有禅意,看着这个建筑群的规模,估摸着以后大光明寺要是来拜访也就住这儿了。 秋意泊顺手掐了个清尘咒把周围又打扫了一遍,这时候十步阁的弟子也到了,除了份例之外还送了一些经书经典之类的,秋意泊看了一眼,如明和尚大概是用不到的,这些他都能倒背如流了,不过送来主打的是一个宾至如归,客人到底看不看也不太打紧。 等到十步阁的弟子走后,这里便显得清冷了起来,静山不愧是静山,连鸟鸣都不大听得见。秋意泊走到了庭院中,见中央种着一棵偌大的菩提树,顿时有些心动,三两下就翻了上去,待坐在了菩提树粗壮的枝干上,入目是辽阔的凌霄山脉,倏地便有了一些开阔之感。 秋意泊盘坐其上,欣赏着远处的景色,逐渐便有了一些忘我之感,偏偏此刻又下起雨来,秋意泊被那伶仃的雨声吸引回了心神,他垂眼看着前方,雨势逐渐变大了起来,菩提树茂密的枝叶被打得乱颤,秋意泊仔细看着,见雨滴自天坠落,触碰到树叶的时候又会做天女散花状的弹起,再落下时便如同一层细密的雾。 秋意泊不是没见过,可他今日却觉得极有意趣。 不知不觉中,秋意泊手中也多了一朵水莲,此物并非真正的水,而是火,是之前从霜落手里得来的阴火,其中有一朵名为玄阴灵火,其火若水,神妙非常,秋意泊没舍得将它塞进法宝里,也不舍得让极光金焰吞吃了,就一直养在身边。 秋意泊也不知道做点什么,就揪了一块目前他身上最多也是最不值钱的提纯后的天青石,天青石如同一块硕大的青绿色的宝石,半点杂质也无,它被玄阴灵火所吞噬,又缓缓融化成了液体,与玄阴灵火搅在一处,却又泾渭分明。 自天空坠落的雨滴落在其上,并未瞬间蒸发,反而凝聚其上,颤颤巍巍的晃动着,不算是太明亮的光映照其上,却是映射出了七色虹光,瑰丽莫名。 秋意泊看着这一幕,忽然明白了想做点什么。 他轻轻笑了笑,伸手攀折了一枝菩提树枝来,细密的白色灵丝从秋意泊掌中溢出,旋绕在菩提树枝左右,而玄阴灵火也在此时加入其中,灵丝在这一瞬间被染上了青碧之色,它们灵巧的围绕着菩提树枝动作着,摘除他需要的,保留他想要的。 不多时,这根菩提树变得越来越像是一根法杵,秋意泊看着这一幕,心中微动,给它增加了一些小小的变数…… 三日后,如明和尚的雷劫结束了,秋意泊也恰好在此时完成了他的大作,他将如明和尚放了出来,将那根法杵递给了他,笑道:“算我第一个恭贺你的,如明真君。” 如明和尚见着那黑漆漆的法杵一时有些怔忪,随即眉间有了一些喜色,随即那点喜色又收了回去,变得平静无波。秋意泊随即将那法杵扔进了他的怀里,扬了扬下巴:“快点认主,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 “知道。”如明和尚双手合十,念了一句佛号:“是长生道君替我亲自炼制的法宝。” 秋意泊噗嗤一声笑了出声:“哎对,我这样的炼器宗师,又是道君之尊,论理,你至少得给我磕几个才像话。” 如明和尚唇边露出了一点笑意,秋意泊没急着催着他去闭关修养,事实上如明和尚这个状态根本就不是需要修养的样子,他气息稳健的赤手空拳举八十台装满水泥的泥头车都没问题。他应秋意泊所言将法杵滴血认主,忽地就见那法杵变幻成了一根禅杖,那禅杖长五尺四分,恰好与如明和尚平齐,秋意泊解释道:“前些日子见你在船上对着海底下那些海鲜念经,这也忒为难人了,刚好等你渡劫的时候有些灵感,就做了这法宝出来,以后你随身带着,都成真的大师了,也该看开点。” 如明和尚微微侧脸看向秋意泊,“长生师兄为何如此说?” 秋意泊嘴唇一动,似笑非笑地说:“如明和尚,你可听过一句话?” “师兄请说。” “杀生为护生,斩业非斩人。”秋意泊陡然伸出一手,握住了如明和尚的右手,那禅杖也随之被举起,却非是平常见的用来当头棒喝之流,只见那禅杖光华流转,转念间就成了一把纯黑色的兵器,那模样古怪,如明和尚一顿,疑惑地道:“似是见师兄用过。” 秋意泊:“亏你还记得……是在天榜上用过,这都快六百多年了吧?” “我改良了一下。”秋意泊带着一点笑意,握住了他的手,指向了远方:“这法宝可以远程攻击,对你来说也方便一些……” 说罢,秋意泊的手指按在了如明和尚的手指上,扳机被扣下,陡然之间,枪口绽放出一朵灵光所化的银莲,紧接着便是一枚佛珠似的弹药发射了出去。 巨大的声响在同一时间迸发,只听得砰的一声,远处一棵树的树干中央出现了一个圆形的孔洞,紧接着那棵树便慢慢地倒了下去。 秋意泊微笑道:“满意吗?” 如明和尚:“……” 秋意泊:“别急,我跟你讲,还能再换一换,比如这个形态,我叫它巴特雷,里面的弹药会在平时用你的灵力来补充,你用的时候要小心,它的力道很大,连发的时候难免伤到自己……” 随着他的话语,禅杖变化成了另一种枪械,带着一种冰冷的机械美感,随着枪口银莲绽放,无数子弹被发射了出去,远处如山崩地裂,硝烟四起。如明和尚只听得秋意泊在耳边低声笑道:“南无加特林菩萨,六根清净贫铀弹,一息三千六百转,大慈大悲渡世人1……这一息之间,便是三千六百发,如明和尚,你可要小心……别被抽干了。”:,, 575 第 575 章 静山如名,十分安静,却不是之前那等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的安静,而是一种弥漫着 硝烟与毁灭的寂静,满地狼藉,唯有山风乱卷,呼啸有声。 如明和尚:“……” 他很坚定地把手中造型古怪的枪械送到了秋意泊手中:“小僧恐怕是用不上了……” 秋意泊眉眼含笑:“用的上用的上……” “用不上!”如明和尚诚恳又坚定地看着秋意泊:“道君的心意小僧心领了。” 秋意泊长眉微动,眼波流转之间便有了一丝威胁之色:“哦?如明你这小和尚,没听说过一句话吗?——长者赐,不可辞。” 如明和尚眼中溢出了一点无奈之色,他差点脱口而出‘你比我还小’,又听秋意泊道:“还是说,你大光明寺看不上我送的法宝?” 如明和尚一时竟然无言以对,与秋意泊四目相对之间,秋意泊挑了挑眉,满脸写着‘你先开始的’,如明和尚看了好半晌,这才双手合十,躬身口呼佛号:“阿弥……” 剩下两个字还没出口,那把充满了机械暴力美学的枪就被秋意泊搁在了他的手臂上,刚好托住。沉甸甸的重量背后是充斥于鼻尖的硝烟,秋意泊好整以暇地摸了一把如明和尚的光头——他想摸很久了,道:“你要是嫌弃不太文雅,要不我替你改一改?下次开枪的时候自动播放佛乐如何?或者发射时的声音改成六字真言?这转一圈就念一遍?还能再加点佛光,那保证用的时候那叫一个普度众生!” “还是你嫌弃这个味道太难闻了?这也好办,你喜欢什么味道?檀香怎么样?就你们大光明寺正殿供着的那种香味儿,不过你们那个香料应该是秘制的,我回头给你开个口子,你回去后自己拿点香料往里头灌就行了……我也能做,就是做不到十成十,不过做个九成相似还是不难的。” 如明和尚不禁想起了到时候他用这法宝的场景,一弹出则莲花开,并且随着他攻击对手不断冒出佛光和佛乐,斗法之后,整座天地都是浓厚的檀香气…… 如明和尚知道这场景很符合大光明寺的标准,但是实际上他毫不犹豫地道:“不必了!” 果然,他听见秋意泊遗憾地叹息了一声。 如明和尚:“……” ——他到底在遗憾什么?! 秋意泊是知道人不能太过分的,如明和尚能收下这法宝,不必着急他用不用,既然收下了,总有用的那一天——秋意泊也不是很想亲眼看如明和尚用它,因为他会忍不住笑场。 秋意泊看着如明和尚的眼神温柔得仿佛能滴出水来:“替它取个名字吧,好好养,日后便能当你的本命法宝。” 如明和尚:“……”那就是不能送人的意思。 “戒嗔。” 秋意泊一顿,随即扬眉:“……嗯?” 如明和尚叹息道:“此宝杀戮过盛,有此宝在手,便如时时刻刻提醒小僧戒嗔,莫要妄造杀孽。” 秋意泊:“……”好有道理,但是如明和尚有没有考虑过一个能送人物理上西天的法宝名字叫做戒嗔,很有嘲讽对手的意思——别生气了,我送你去西方极乐吧! 高端洋气一点:此去西方,再无嗔念。 秋意泊大笑了起来,他拍了拍如明和尚的肩,神采飞扬:“随你的意思!” “和尚,我为你耽搁了三日,如今要走了,你且好好修行,来日待你叩问大乘,再与你同程!”说罢,秋意泊凌空而起,一只仙鹤不知从何处而来,他轻点鹤背,端坐其上,驾鹤而去。 如明和尚抬头看着天空中那一抹青影一闪而逝,不禁微笑摇首,戒嗔在他手中化作了一柄九环禅杖,他一手持握,向院中菩提而去,他于树下盘膝而坐,禅杖置于膝头,双手合十,闭目而唱: “诸菩萨摩诃萨,应如是降伏其心:所有一切众生之类,若卵生、若胎生、若湿生、若化生;若有色、若无色;若有想、若无想、若非有想非无想,我皆令入无余涅槃而灭度之……1” “如何?”温夷光见秋意泊神采飞扬,想是应当有好事发生,而且不是一般的好事,才叫他如此愉悦。哪想到秋意泊上前来一手就拉开了禁制,紧接着掏出阵盘,打开穿梭道界的法阵,可谓是一气呵成:“走走走,我总觉得再不走又得有事儿!” 温夷光不知为何居然流露出了一点笑意,与秋意泊一道踏入了法阵之中,只见天旋地转,日月易换,有秋意泊的护持,这法阵变得格外的迅捷,不过是一个呼吸之间,便有截然不同的灵气涌入了四肢百骸。 灵气虽然都是灵气,但温夷光总觉得道界与道界之间的灵气是不同的,就算它没有任何改变,甚至浓度都相差无几,但是在这一瞬间,他依旧感受到了与凌云道界迥然的气息。 秋意泊一手握着温夷光的手臂,双目微阖。他在探知这个世界,他庞大的神识犹如一阵轻巧的水雾,无声无息地介入这个世界,探索着这个世界不为人知的奥秘。 不多时,秋意泊便睁开了眼睛,也松开了温夷光的手,他笑问道:“温侍卫,这道界里头可是有十数位道君的,你怕不怕?” 温夷光淡淡地说:“少爷满意即可。” 秋意泊抚掌而笑,他颔首道:“不错不错,温侍卫很有眼光,好好护着本少爷,日后少不了你吃香喝辣!” 温夷光:“……”有点接不上了。 秋意泊手中折扇一翻,就往温夷光头上敲,温夷光哪里能叫他真的敲到脑袋上,身形微微一侧,哪想到秋意泊手腕随他一转,横劈而来,温夷光霎时间抬手去抓秋意泊的手臂,两人的手在空中交手了十几招,秋意泊被温夷光一个小动作骗了,瞬间手腕被他抓住了,他手掌吐力,折扇瞬间跌落——却落在了温夷光的肩头。 温夷光无奈地松开了手腕,落下的折扇恰好被得了自由的秋意泊抓住,他哗得一下展开了折扇,得意的摇了摇——只要敲中了就算他赢。他笑道:“这时候应该说‘多谢少爷!’。” 温夷光用冷漠得仿佛在大润发杀了一百年鱼的目光看着秋意泊:“……” 秋意泊看着他的眼睛:“不能。” 温夷光:“……我还没问。” “不能就是不能。”秋意泊摇着折扇,一派的春风得意:“你不就是想问为什么要当什么少爷和护卫——因为大乘的又不是我!” 秋意泊甚至对着温夷光扮了个鬼脸。 温夷光握住了参商剑,不知为何,杀心蠢蠢欲动。 “少爷我不过是个化神罢了,想要在这一界行走得逍遥惬意,还要靠温侍卫鼎力相助呢!万一真有个什么不长眼的阿猫阿狗看上了本少爷的美貌,要强抢本少爷回去结亲,那本少爷岂不是平白辜负在这道界了?”秋意泊就差没明摆着说:我要给你找事了。 温夷光眉头一皱,参商剑如虹,他直指前方,淡淡地道:“道友还不现身?” 秋意泊很贴心地往温夷光身后退了一步,折扇一合,跟着温夷光所指的方向道:“哎呦,谁敢窥伺本少爷,滚出来!” 温夷光用一种一言难尽地目光看了秋意泊一眼。 他就是故意的吧? 来人至少是个大乘。 秋意泊就是故意的,这个道界是他精心挑选的,情报则来自于霜落道君。这个道界可谓是化神多如狗,真君遍地走的类型,不管是丹药、符箓、法宝、阵法都有了完整的体系,但有一个好处——地方大,天材地宝与之前的截然不同。 能养出十几位道君的道界,称得上是首屈一指了——他特意问过了,这里的道君是扎扎实实的真货,不是像霜落他们那边玩奇怪的游戏搞出来的。而且这个道界还顺带了一个天然的对手——八卦道君的那个密友,就是这个道界的。 秋意泊选在这里作为无悲斋的起始点,虽然没有一个没有道君的道界来的方便建立宗门,可能够历练人,也有足够的资源来供他培养弟子。问虚道界体系与凌云道界颇为类似,秋意泊要是直接出现在问虚道界,立刻就会获得一票道君对手,不如换个体系不同的重新开始,也是给无悲斋披上一层天然的伪装。 这个道界磨练人。 磨砺他,也磨砺温夷光。 被秋意泊这么一呼喝,远处青山之上,便有一人嗤笑道:“本座还是第一次听男子自得美貌至此的,倒叫本座看一看,究竟是如何的美貌!” 青山上有一彩练横飘而过,随即便是漫天的花雨,一白衣人自彩练上一滑而落,飘然落在了秋意泊与温夷光面前。 那白衣人墨发朱唇,腰若裹素,翩然若蝶,先前彩练化作他腰间束带,华美异常。若非之前说话的声音是个男子,温夷光和秋意泊恐怕都要认错。 秋意泊摇了摇扇子,道:“你怎么有这个脸说本少爷的?看你穿的比本少爷还花里胡哨,跟个小公鸡似地。” 白衣人有些愣怔:“你……!” 秋意泊扮了个鬼脸,生生白瞎了他一张美人面:“你什么你?长的丑就不要出来乱作怪!温侍卫,把他弄走!看的本少爷眼睛疼!” 白衣人气急败坏地道:“你怎敢如此对本座说话!你可知本座是谁!” 秋意泊:“少爷又不是你爹,管你是谁?” “放肆!” “温侍卫,你愣着做什么!弄走他!”秋意泊不满地用扇子敲着温夷光的肩膀,也就是温夷光基本功扎实无比,被他这么敲着右肩,手中剑愣是动也不动一下。 温夷光:“……” 他也不知当说不说——好想给他们一人一剑,这样世界就清净了。:,, 576 第 576 章 当然了,温夷光还是有一点基本素养在的,秋意泊既然发了话,他自然也就目光一转,冷睇向了五彩斑斓的白衣人:“既然……还请离开。” 他本来想说‘既然少爷有令’如何如何,但是他实在是说不出口。 温夷光有一瞬间心想还好这个道界没有人认识他——有没有人认识秋意泊已经他无所谓了,不认识他就行了。 白衣人说到底也是个大乘初期修士,根本不将同为大乘初期的温夷光放在眼中,他小脸一台,“呸,这是我家,我爱来就来,爱走就走,你管得着吗?!” “豁,你家?你说你家就你家?有地契吗?有凭证吗?”秋意泊站在温夷光背后,主打的就是一个仗着前面有人嚣张:“这样好了,你要是能从山上挖个你祖宗的坟出来,我也认了!” “挖就挖!我家老祖就埋在山顶,你跟我上山,我挖给你……”白衣人下意识回嘴,说到一半他才反应过来,他气得跳脚:“我凭什么要挖我老祖的坟给你看?!” “哦那就不是你家了。”秋意泊扯了扯温夷光的袖角:“温侍卫,赶他走!” 温夷光默默地抬起了参商剑,说实话区区大乘不在话下,他渡劫期的时候就追着大乘邪修杀,眼前这个也不至于就得死,意思意思,让对方知道厉害,走了就是了……正在此时,有一道威严的声音喝道:“休伤吾儿!” 眨眼间便有一道虹光自天际一掠而过,数十道剑气骤然如菊花一般千丝万缕绽开,以围剿之势攻向温夷光,温夷光眉目一凛,刹那间拔地而起,只听剑声如暴雨骤来,顷刻之间轰然而下,银光乍泄,占尽霜色! 那虹光化作了一个容貌约三十出头的青年,与方才那花里胡哨的白衣少年一般,他亦是身着一袭白衣,腰系五彩华练,与那少年面容相似,可气质却极为迥异,显得沉稳而干练,饶是面若好女也断不会有人认错。 那青年微微皱眉:“阁下来我白岐山,伤我孩儿,未免也太狂妄了些!” 温夷光……温夷光没说话,他不太好意思说话,太丢人了,只是目光平淡地看着眼前青年。 在那青年眼中便是这青衣剑修冷漠至极,他平视望来之时竟有种万事不在眼中的孤高绝傲,仿佛在嘲笑眼前之人。 青年在这一眼望来的时候便知道此战并非误会,右手轻抚左掌,只见他左掌中华光一闪,便自自己的左掌中抽出一柄羽剑,羽剑一出,天地间狂风突起,重云激荡不休,仿佛天地也为之呼应,尚未出剑,剑势已成! 这羽剑是一种较为特殊的兵器,秋意泊也曾做过几柄来玩,择鸟类妖兽的尾羽炼制而成,取其轻、巧、柔、锐,剑轨刁钻难测——通常这种是妖修喜欢用的款式,别问,问就是拿自己几根自然掉落的尾巴毛随便练练就行了,自己的尾巴毛自己用起来还更得心应手。 温夷光淡淡地看着那青年,这位真君道行深厚,在剑道上也别有见解,是一位问剑的好对手。秋意泊却不禁微微挑眉,这表现……这位大乘巅峰真君,是半步阳神。 若非浸润天道法则,没那么容易使天地呼应,既有呼应,便是这位真君的境界只差临门一脚的表现。 温师兄这一场可不好打。 那青年冷声道:“这位道友,若就此罢手,此事便也算了结!” 温夷光道:“温夷光前来问……” ‘剑’这个字还没出口呢,就听秋意泊打断道:“了结什么了结?别仗着你境界高深就乱欺负人!怎么?这山你家的啊?!啊?!” 空中两人瞬时看向了秋意泊,秋意泊挥舞了一下自己的折扇:“看什么看?温侍卫,揍他!” 青年顿了顿,又看向了温夷光:“……” 温夷光:“……” 在两人对视的那一刹那,双方战作了一团。羽剑刁钻诡异,其速度之快,在空中留下了数道轨迹,乍一眼望去仿佛他们为斑斓的鸟羽所聚拢,期间又有点点红炎自羽剑上滚落,转瞬火焰凤凰已成,鼓翅而起,滔天蔽日。 周围的温度在这一刻上升至了顶端,只听见噗噗两声,秋意泊和白衣少年周围各自蹦出了一个金灿灿的禁制来,将两人各自圈入其中。白衣少年听见动静看了一眼秋意泊,发现秋意泊也在看他,不约而同地对着对方嗤笑了一声,又转过头去看天上的打架。 饶是周围都被这火焰凤凰染成了赤红之色,温夷光依旧是平淡如初,他一剑横来,淡淡的寒气也随着他的剑意铺展而开,他剑光扫过之处,宛若盘古开天,混沌初开,清浊分明,随着他这一剑,漫天赤火骤然消失殆尽! 任你有什么炽火重焰,温夷光只有一剑,也只需一剑。 那青年眉间流露出了慎重之色,这样凛然的剑意,这样凛然的剑气,此人到底是谁?! 温夷光向前踏了一步,寒意以他为锋,陡然撞入了青年的剑意之中,温夷光横剑于胸,平静地道:“温夷光前来问剑。” 青年抿着唇角,周围倏地升起了无数火焰,那火焰从赤红一路升为宵蓝,他道:“请——!” 温夷光的剑意与那青年的火焰相撞,虚空在热浪中翻滚扭曲,转而又被寒彻骨髓的剑意所冻结,就这样野蛮地、毫无道理的互相厮杀! 秋意泊抬眼看去,见长空半壁霜色,半壁赤焰,不禁道:“哇哦——” 那白衣少年露出一副‘你这个土包子’的表情,却也不禁抬头去看,随即感叹道:“哇哦——” 白衣少年立刻收声,有些尴尬地看向了一旁的秋意泊,秋意泊抖落了一下扇子,白底洒金的扇面上‘千岁风流’四个大字明晃晃地扎人的眼,秋意泊挑眉道:“说起来,你不是张口一个本座闭口一个本君吗?本少爷家的侍卫和你爹打生打死呢,你堂堂大乘修士,怎么不干脆将本少爷抓起来呢?” “呵!”白衣少年冷笑了一声,又翻了个白眼:“你休想骗我出去送死!” 就现在外面这个情况,他要是赶踏出禁制一步,他爹今天就能吃蘑菇烤小鸡了。 秋意泊挑了挑眉:“哇哦,没想到你还是有脑子的!” 秋意泊眨了眨眼睛,颇为遗憾地说。 说起来这少年也不过是化神期罢了,可能是这地盘确实是他家的山头,他那老父亲用了什么法子,叫这少年看起来像个大乘罢了。秋意泊暗道一声罪过罪过,他居然没有第一时间看出来,是他太粗心大意了——丢人啊! 不过他是不会在温夷光面前表现出来的,他就装作早就看出来了,特意给温夷光一个历练的机会呢! “你到底有什么病?!”白衣少年道:“冲到我家来!骂我!骗我去挖我家祖坟!你家有你这种崽子,祖坟都冒黑烟了吧!” 秋意泊悠悠地道:“我家有我,那青烟滚滚的,叫人看成黑烟也是有的。” 白衣少年:“……你好不要脸。” 秋意泊一抖折扇,掩住下半面容,漂亮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过奖。” 忽地只听一声巨响,滔天剑气骤然破开宵蓝火海,将火海一分为二,凌厉难当。空中出现了两人的身形,两人眼中皆是煌煌战意,青年道:“阁下有如此战意,何苦为人走狗?……着实可惜了!” 温夷光:“……” 他实在是说不出口。 青年见温夷光如古井一般,森寒无波,不由道:“也罢,万事自有缘法!” 霎时间两人再度战作一团,白衣少年挥舞着拳头:“爹!打得他满地找牙!别放过他——!” 秋意泊寻思了一下,也跟着臭不要脸的喊了起来:“姓温的!拔了这老妖精的尾巴毛,少爷让你吃香喝辣!” 云上温夷光的长剑不由自主的一颤,也就是这一瞬的破绽,青年羽剑已至面前,温夷光手腕翻转,只听叮得一声,羽剑触及参商,青年微笑着说:“道友,你的剑,要断了。” 金玉之声骤起,温夷光目光不动,面前有断成了十几截的剑身如雨而落,可他掌中却又稳稳地持着一把剑,这一把剑比起上一把更为削薄、修长,只是看着,便觉寒气慑人。温夷光目光平和,淡淡地说:“此剑为‘商’,道友还请小心。” 剑气在温夷光周围凝聚成型,如同一柄一柄小剑一般在他空中游移着,秋意泊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他习凌寒道君的随形剑诀,应该是孤舟道君教的,用的还怪顺手的。 白衣少年‘哇’了一声,喃喃自语道:“好厉害的剑法……” 秋意泊摇了摇扇子:“确实厉害,不过不是我说,这剑法,我这侍卫练得可没有我好……” 他可是习得此中真意的,没办法,这剑诀天生与他脾性相符,温夷光性格还是比较板正的,学这种剑诀就要难一些。 白衣少年道:“噫,你少唬人,就你?你那侍卫好歹是个大乘,你呢?” “你懂个屁。”秋意泊道:“这剑诀讲究的是意境不是境界好不好?你有没有一点眼光?” 秋意泊说着,一指伸出,他周围便有一道剑气凝聚显形,成就一柄细长宝剑,随着他的心意在空中游走,少年瞅了两眼:“没有你家侍卫的好!” 秋意泊大怒:“你是不是瞎?!” 白衣少年:“我是不是瞎还用你说?!” “你就是不懂剑你直说了吧!我又不会笑你!”秋意泊轻哼了一声。 “你才不懂剑!装的二五八万的,你能有大乘真君懂得多?你倒是说说此中真意是什么?”少年嘲讽道。 秋意泊张口就来了一句:“无既有,有既无,剑随心动,动……” 少年:“……?” 温夷光:“……?” 青年:“……?” 少年:“不是,你就这么把你家剑诀的口诀说出来了?” 秋意泊:“不就是一个小剑诀?我家不知道有多少!温夷光区区一介侍卫,怎配学我家真传?” 温夷光:“……”:,, 577 第 577 章 秋意泊还真就不怕了,一个随形剑诀,他就说了个总纲。要是这花里胡哨的父子两能当场学会,他立刻招呼凌寒道君来收徒,大的那个有点过分了,小的那个才化神,收个弟子稳稳当当,凌寒道君还得谢谢他替他找了个好大徒弟并欠他一个天大的因果。 ——连秋意泊都是看过了全篇,又配合天和地利人时这才无师自通直指其中三味,要是这两父子听个总纲这也能学会,那简直就是不世奇才,说句天生剑骨都是侮辱了人家(毕竟天生剑骨·温夷光就没学好),这凌寒道君不屁颠屁颠过来,还等着琵琶别抱啊? 可能是秋意泊那表情太过神气活现,白衣少年硬是指着秋意泊半天没能说出话来,秋意泊头一抬,趾高气昂地道:“不就这么点东西,看你那没见识的样子……哼哼……” 白衣少年就像是炸了毛的鸡:“不就是个剑诀吗?!有什么了不起的!说的谁没有似地!我家法诀多的铺天盖地的,谁稀罕你这些……” “本少爷这剑诀可是道君创的。”秋意泊轻蔑地眼神在白衣少年的脸上掠了过去,摆明了瞧不上他。 白衣少年怒道:“道君创的了不起啊!我家法诀也都是道君创的!” 秋意泊满脸写着‘我就看着你继续编’,懒得搭理他。白衣少年气得指着秋意泊的手都颤得不停,所幸他还有点理智:“你不用激我,我是不会把法诀背出来的。” “好好好,你家真的有。”秋意泊理解地点了点头:“那就不用说了……搞得谁稀罕你们家那点破东西似地。” 白衣少年只觉得脑子被怒气冲的一片空白,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开始背自家的法诀了,“智起生于境,火发生于缘……1” 白衣青年听到,人在天上都愣了一下,要不是温夷光收放自如,硬生生撇开了那一剑,这白衣青年恐怕心口就要被开个大洞。 白衣青年顿了顿,再看温夷光,忽然就明白了什么——这位真君性格冷淡,却不一定是什么冷心冷肺之人,否则方才那一剑完全能要了他的命去。 他心中立刻就明悟了,这位真君绝对是一位一诺千金之人!怕是这位真君年轻时受了人家长辈的恩惠,如今修行至大乘境,恰逢故人所托,这才不惜以护卫之名随侍这纨绔左右!那纨绔着实恶劣,动辄打杀,可这位真君从头到尾说的是什么?是‘问剑’! 问剑,请教之意! 恐怕就是碍于情面,不好不管,随意糊弄糊弄那纨绔罢了。 这般一向,白衣青年神情越发温和,他对着温夷光颔首:“多谢道友。” 温夷光已然收剑,神色冷淡,白衣青年却已经冲下了云端:“住口——!” 白衣少年背了一半就被他爹揪住了后领,还没怎么呢,那少年就成了一只白毛鸡——大概是鸡? 秋意泊看了半天,也只能得出是鸡的结论——大概是山鸡的一种吧?无论是体态还是体型长得都很像鸡,通体应该算是雪白,唯有一把怪长的尾羽上长了几根偏光色的羽毛,看着五彩斑斓花里胡哨的。 这要是说凤凰秋意泊是不认同的——重点是这鸡吃的太圆乎了,当羽毛炸开后就跟个雪球一样,毫无半点优雅之态,那什么就算是看柱子上雕的凤凰也没有跟个球一样的吧? 温夷光自天空落下,立于秋意泊身后,也跟着看了一眼,硬是没认出来是什么品种,他用眼神暗示秋意泊,并传音:【凤凰?】 秋意泊:【是鸡。】 温夷光:【……山鸡?】 秋意泊:【大概是……糟糕有点想吃个烤鸡翅膀了。】 温夷光明白秋意泊是因为提到了鸡,突然就有点嘴馋想吃鸡翅,此鸡翅绝非彼鸡翅,也不是暗示他把这两只山鸡杀了给他烤来吃的意思,但是他还是没忍住看向了被羽毛包裹的肥呼呼的鸡翅。 应该怪好吃的,就是油有点多,烤的时候要注意别让火燎上来,会烤焦的。 白衣少年变成了白毛山鸡那还是会说人话的,他在他爹手上扑腾了一阵,边哀嚎道:“爹!你放开我!好丢人的!你快放开我!” 白衣青年面色如冰:“你也知道丢人?!” 家里世代相传的道统都快给他当着外人的面背一半了!要不是这是亲生的,他一剑送他归西! 秋意泊往后一靠,把温夷光当成柱子靠着,折扇摇了摇,道:“不就是半篇道统,说了也就说了,弄得这么紧张做什么?你们不也听了本少爷一篇剑诀吗?算扯平了好了!” 白衣少年:“就是!半篇道统而已!爹你这么小家子气做什么?!快快快——放我下来!” 白衣青年下意识看向了温夷光,见温夷光随着他家少爷的话,不禁闭了闭眼,再看自家还在扑腾的蠢儿子,也不禁闭了闭眼睛。两人对视了一眼,白衣青年上前一步,道:“白岐山白渊飞。” 温夷光:“散修温夷光。” 渊飞真君含笑道:“正所谓不打不相识,也算是缘分一场,道友可愿叫我尽一尽地主之谊?” 温夷光:“多谢。” 然后温夷光就握住了秋意泊的手臂,拉着他就要往山上走,秋意泊一顿,怒道:“本少爷不去!温夷光你好大的胆子,都敢替少爷我做主了?!你莫不是被打坏了脑子吧?!” 白衣少年:“不行!!凭什么!爹!你做什么请他们上山!你莫不是被打坏了脑子吧?!不行,我不同意!爹——!” 然后白衣少年的鸟嘴就被掐住了,渊飞真君显然早有准备,那是一根五彩绳,里头似乎还混了金银线,瞧着锦绣灿烂的,这根五彩绳自觉地飞到了白山鸡的鸟嘴上一圈圈捆死了,白山鸡疯狂扑腾试图反抗,但两只翅膀被他爹倒提着,他根本用不上力。 至于秋意泊这头,温夷光的神情淡淡的,但是秋意泊很明显的读出了一句话:你想自己走上去还是被我打昏背上去? 可见温夷光是耐心到了极限了,都忘记自己打不过秋意泊了。 秋意泊眉目一动:“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样子!温夷光,你明白的!” 温夷光沉默了一瞬:“……还请少爷上山歇息。” “嗯哼。”秋意泊道:“今天站累了,走不动了。” 温夷光额头崩出了一根青筋,虽然很快就隐没了,但还是被秋意泊看在眼里,秋意泊眉目一动,意思也很明白:要么背我上去要么交出用参商剑给我当代步。 温夷光松开了秋意泊的手臂,然后背对着他蹲了上去,秋意泊欢呼一声,直接就挂到了温夷光背上,刚坐稳呢,忽地身后劲风袭来,带着剑鞘的参商剑毫不留情地砍在了秋意泊的后颈,秋意泊侧脸看着温夷光:“……?” 温夷光也在看着他。 秋意泊:……好吧。 秋意泊很配合的闭上了眼睛当自己晕过去了。 渊飞真君见秋意泊晕过去了,这才提着山鸡儿子过来了,心有戚戚地说:“夷光道友,辛苦了。” 温夷光那眼神就跟一个死人一样,渊飞真君见了,再也没觉得这是要让自己死的意思,他伸手拍了拍温夷光的肩头,他道:“我有一法宝,道友若是不弃的话就把小少爷放上去吧。” 温夷光想也未想便道:“多谢美意。” 渊飞真君也不觉得奇怪,既然温夷光不要,他也不好自己坐着法宝,提着山鸡与温夷光步行上山。两人也无甚好说的,到了他们这个境界,打听来历反而像是心怀不轨,干脆渊飞真君就着方才打得那一架聊了起来,这时他才发现这位夷光真君果然是个妙人,虽说少言寡语,于剑道上的见解却极为精辟,更难得的是说的通俗易懂,他心中一动,便知道是在讲给他的蠢儿子听,八成是对方才的事情做补偿。 有这样的剑道大能传授心得,渊飞真君不禁用力抖了抖自己快睡着了的蠢儿子,指望他能多听进去几句。他低头一看自己的蠢儿子,却发现山鸡两只小眼睛目光放空,显然是神游天外了。 渊飞真君摇头道:“哎……罢了,道友一番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这儿子实在是不争气,亏得也算是有点祖上遗泽,否则我真要为他愁死。” 温夷光也跟着点了点头,然后看了一眼趴在他背上的秋意泊。 ——亏得秋意泊能耐,他那张嘴,他听见都想打人,别说是外人了。秋意泊要是不争气,恐怕他也要跟着发愁。 温夷光淡淡地想着……或许也没有发愁的机会? 如果秋意泊不争气,他早就应该死了,哪里能成就长生真君,又如何能成长生道君? 他似乎总是这样。 当年大家还在寒山书院念书,秋意泊看着是最得过且过的那个,能练一万剑,绝不练到一万零一剑,下了课就回家,天天挂在嘴上的不是今天吃什么就是抱怨又苦又累。 似乎他这般说着,所有人都忘记了他其实也是一个很努力的人。 他记得他有许多次送秋意泊回洗剑峰,秋意泊总是在朱鹮上的时候就挨着他睡着了,他总能听见他在说梦话,要么是在背心法,要么就是在背各色天材地宝的功用。 “夷光道友,你家这小少爷,还是要多催促他修行,若他能早日叩问真君,想必你也能自由……” 温夷光颠了颠秋意泊,打断道:“小少爷很厉害。” 渊飞真君:“……?” 哪里厉害? 气人很厉害吗?:,, 578 第 578 章 等两人到了山上,渊飞真君很利落地把自家气死人的东西往屋子里头一扔,又看向了温夷光,温夷光闻弦音而知雅意,颔首道:“多谢。” 渊飞真君便带着他到了另一处宫宇,温夷光将秋意泊同样扔上了床,随手套了两个禁制就跟着渊飞真君走了。渊飞真君见状对温夷光好感大增——虽说这小少爷纨绔是真的纨绔,麻烦也是真的麻烦,但对夷光真君而言重要性不言而喻,夷光真君就这么轻易地将小少爷扔在他家里,这是信他磊落啊! 渊飞真君陡然就生出了一丝倾盖如故之感,当即道:“夷光道友,前面备了些水酒,请!” “好。” 温夷光缓缓出了一口长气,有一说一,他其实不太想和这位渊飞真君去喝酒,他现在只想静一静,但既然想摆脱秋意泊,那总得付出一点代价——相较而言,和渊飞真君喝点酒也不算什么太难接受的事情。 …… 秋意泊打了个呵欠,在床上翻了个身,抱紧枕头舒舒服服地入了梦乡。他本是闭目小憩,但别说,温夷光脚步稳健,这一摇一晃地真给他弄出来点睡意,装昏也成了真睡。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秋意泊被一丝动静给惊醒了,他的意识也懒洋洋的,差点顺手就把不请自来者叉出去,转瞬间他的理智又回来了,这才想起来他和温夷光在十方道界的白岐山做客呢,来人是那个白毛山鸡,总不好把人从人家家里扔出去,这客人当得就未免有些过分了。 秋意泊抱着枕头,带着一丝倦怠道:“擅闯本少爷寝居,小鸡崽子,你想做什么?” 白衣少年那跟做贼似地脚步顿时一僵,随即怒道:“这是我家!我爱来就来,爱走就走!你管得着么你!” 秋意泊翻身坐起,习惯性的在床头柜上摸索了一下,自然是捞了个空,他从纳戒中取了一枝烟杆出来,侧脸抽了一口薄荷,薄薄的烟雾自他唇中溢出,在这殿内渲染出了几分朦胧之色,他目光微抬,有些沙哑地道:“这话你敢对着你爹说么?” 白衣少年呼吸一滞,他确实不敢将这话对着他爹说,他爹非打死他不可,不管他同不同意,这两人就是在他家做客,待客之礼是怎么样的他还是懂的。可他这一瞬间的愣怔,却是因为眼前人的姿仪。 不得不说,这个人说话又讨厌,做事又招人烦,可论起容貌仪态确实是无可挑剔,可称得上是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1。 话又说回来,这么好看的一张脸,怎么就长了那么一张嘴呢!简直是叫人感慨不已! 白衣少年轻哼了一声:“我是不敢对我爹说,那又怎么样?” 秋意泊悠悠地道:“可是我敢对我家侍卫说啊……你说,我要是告诉他趁着我睡觉的时候你偷偷溜进我的寝居欲行不轨之事,你猜结果如何?” “啧。”白衣少年冷嗤了一声:“反正我又没做过喽,你尽管去说,我爹又不是土捏的,谁来都能踩一脚,他可是大乘真君好吗!” “我家侍卫也是大乘真君。”秋意泊侧首又含了一口烟,让冰凉酷爽的薄荷醒醒他的脑子,别脾气上来了把人家小孩打出个好歹就不好了——就不说打,但凡剑意漏出来一丝,这小孩儿都得成秃毛鸡。 白衣少年强调道:“我爹是大乘巅峰!” 秋意泊:“我家侍卫能打大乘巅峰。” “我爹会很多厉害的法诀!” “我家侍卫有一剑就够了!”秋意泊神色淡淡地,忍不住说起了真话。 “啧,我爹能浴火重生你家侍卫能吗?!”白衣少年跟被人踩了痛脚一样道。 秋意泊则是有点惊奇地挑眉:“只要不死,为什么要浴火重生?” 白衣少年:“……我爹不会输!” “我家侍卫也不会输。” 白衣少年气急败坏地道:“我爹能以一当十!” “我家侍卫也能以一当十,还能以一当百。”秋意泊抬眼笑道:“你爹能吗?” “我爹能以一当千!”白衣少年想也不想道:“我爹还能打道君!” “我家侍卫也能打道君。”刚刚夷光真君还给了道君一记闷棍,并且让道君摄于他的淫威闭目装昏倒。白衣少年气得半死,脑子里一片空白,随意想了个一般人做不到的事情,指着秋意泊张口就来:“我爹敢吃屎!你家侍卫敢吗?” “我家侍卫……”秋意泊顿了顿:“他不敢。” 他诚心诚意地道:“你爹赢了。” 白衣少爷这一口气才顺了下去,他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说了点啥,就见到了门口一脸冷凝的老父亲,和同样一脸冷凝的夷光真君。 渊飞真君与温夷光本来是一起喝着酒,顺道一起琢磨一下他许久之前偶尔所获得的剑诀残谱,这一来一去之间温夷光都快把剑谱补完了,忽地渊飞真君就察觉到自己家那个蠢儿子跑去了小少爷的寝殿,自家那个蠢儿子什么事干不出来? 渊飞真君想着夷光真君这一腔信任他总不好辜负了,这才连忙带着夷光真君一道回来,哪里想到两人一到,就听见自己家的蠢儿子蛮横的说‘我爹敢吃屎!’。 渊飞真君冷然地道:“我不敢。” ——打一顿吧? ——不,打一顿好像都不足以教训这个小畜生,必须关他禁闭,让他读书明礼,让他知道不是什么话都能随便说的! 秋意泊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渊飞真君,渊飞真君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看他眉宇间的神情真的恨不得原地晕过去。秋意泊双足悬于床沿,微微抬起了下巴:“温侍卫,你的酒吃好了?” “嗯。”温夷光心平气和地走了过去,期间与渊飞真君对视了一眼,渊飞真君如蒙大赦,说了一声抱歉拎着自家鸡崽子就走,走的可谓是迅疾如风,活似身后又八头老虎在追他一样。秋意泊闷笑了一声,一足随意地踢了踢温夷光:“怎么样?温侍卫,你是不是该谢一谢你家少爷?” 温夷光面不改色,那确实是很感谢秋意泊没随口说他敢吃屎,他很自然的俯身捡了鞋子挂在了秋意泊的脚上,突然之间又想到一件事——秋意泊没说他敢吃屎他为什么要谢秋意泊?谢他没造谣? 温夷光不吭声了,秋意泊看他神情就知道他反应过来了,不由大笑了起来。他起身,烟杆子随手在温夷光臂上敲了敲,走到了桌边倒茶喝,他喝的是自己带来的果茶,又随口问道:“要不要吃一点?” 但凡是秋意泊出门都是那一套老规矩,与秋意泊玩的好都知道——吃穿用住,他一应准备妥当。当时秋露黎还笑骂过就算秋意泊是个凡人,只要他还能用纳戒,哪怕把他扔到那等什么都没有的沙漠荒野里,他都能靠着纳戒里的东西吃穿不愁到入土为安,说不定连棺材他都备好了。 温夷光方才在席上只顾着看剑谱了,确实没有吃几口,他方才与那渊飞真君战过一场,确实是需要一些补充。秋意泊颔首,目光一扫,便寻了个宽敞的露台与温夷光一道出去了。 这露台三面临着悬崖,难得的是风却不是很大,反而轻柔舒缓,带着清爽的凉气,秋意泊道:“懒得弄了,吃个锅子吧……温侍卫?” 温夷光吃人嘴短,很自觉地过去把露台本有的桌椅调整到了秋意泊最喜欢的角度。等锅子摆好,秋意泊用极光金焰来热汤,突然想到了什么,笑吟吟地问道:“温侍卫,百多年前少爷我赏下的那朵琉璃焰你用的可好?” 不提这一茬还好,提了温夷光就横了一眼过来,目光冷锐冰冷,不熟悉的人见了恐怕要当下一刻温夷光就要出剑了。 也确实如此。 秋意泊两指叩桌,笑得十分含蓄——他叩桌的意思是不太好笑得太大声,用叩桌代替他在狂笑,温夷光能理解就行了。 温夷光白了他一眼,夹着肉闷头苦吃,秋意泊随意用了两口,喝了一碗热汤,舒服地眯了眯眼睛,他捏着一根筷子,道:“方才见你用随形剑诀,形到了,意思就差得太远了。” “何解?”温夷光这才抬头来看。 “不是说了?随形剑诀无招,只有意,师祖应当也是这么教你的……他估计是把玉简扔给你让你自行领悟了吧?”秋意泊轻笑着说,边松开了手指,那根筷子却未曾落地,反而在低空以一种极为随性的轨迹飞舞了起来,如同孩童嬉戏。与温夷光白日里展现出的随形剑诀相较失之凌锐,却多了一份悠游自在之感。 秋意泊想了想,微微侧脸道:“非要我说,我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这么说,你就当你喝醉了,剑意四溢,然后你一拍桌子反应过来‘哎对!杀的就是你!’……这味儿就对了。” 随着他的话语,那根筷子轨迹忽变,以一种极其不合理的角度与方向刺向了火锅里的肉块,只听得噗的一声,肉被筷子扎了个通透。 这一剑或许不是威力最大的,也不是最好的角度,伤的更不是什么命门,却在那一瞬间展露出了凌厉之态,更有一往无前之感。 温夷光:“……” 明明是他的威力更大!但为什么就觉得秋意泊这样才是对的?! 秋意泊伸手把筷子提了起来,见肉没有被带上来,连忙道:“哎,肉熟透了!快吃快吃!” 温夷光跟着一道夹肉吃,没有自取其辱追根究底问下去这份真意到底如何领悟,他懂的,再问下去秋意泊的答案就是‘这还有为什么吗?不都是这么学的吗?’或者‘看的时候自然而然不就懂了吗?还要特意领悟吗?’。 秋意泊吃了一块熟烂的肉,浓郁的肉香让他满足地眯了眯眼睛。 忽地,他叼着筷子看向了悬崖下方。 “温侍卫,少爷既然指点了你,刚好你也练一练手。”秋意泊笑道:“喏,好像有个阳神杀来了,想是与那渊飞真君有仇,你既然承了人家的情,就帮他一回……想必渊飞真君此时此刻也脱不出身来,你去试试。” 温夷光:“……?” 秋意泊扬眉:“怎么的,不听话了?有本少爷兜底,你怕什么?” 末了还补了一句:“丢人!” 温夷光:“……” 他认命的放下了筷子。 在这一瞬间,星光大盛,天地之间有无数银色轨道随着温夷光的心意变化,他却只取一条,他也只需要一条。:,, 579 第 579 章 云影道君今天就是来找渊飞那只傻鸟麻烦来的。 不为什么,双方刚好都觉得对方不怎么顺眼,刚好有点不大不小的仇,平时不怎么见着也就算了,也想不起来有这么一号人,今天他刚好路过白岐山,刚好心情不大愉悦,所以顺路上来寻渊飞那傻鸟点晦气让自己开心一下。 云影道君上山上的正大光明,从正门口上山而不是直接杀到山顶主要是因为他要脸,不好直接翻脸打渊飞那个大乘真君。 “老祖,天色晚了,您小心脚下。”一旁一个眉目俊秀的弟子提醒道。 云影道君也不是一个人来的,一旁跟着二三十弟子。前方有四位弟子各提一盏极尽奢华的宝石灯引路,身后跟着的是近来最喜欢的族中的晚辈,灵根不错还会来事儿,再后面还有两个大乘期的正儿八经亲传弟子,最后就是徒子徒孙了。 “嗯。”云影道君轻哼了一声,给了对方一个赞赏的眼神,道:“前几日教你的那剑诀练的怎么样了?” “练会了。”弟子下意识笑了起来,又露出一点尴尬的神情:“就是有些地方不明白,等回过头孙儿还想再听老祖讲一讲要义。” “少放点心思在歪门左道上。”云影道君嘴上这么说着,其实还是很满意的——徒弟一教就会,哪又有什么意思?他是当人师傅呢,又不是当人家的机缘。“莫要仗着先祖遗泽,就不思进取,那与白岐山这一家子有什么区别?” 渊飞那傻鸟不就是仗着自己凤凰遗族,破壳就有化神境界,天天拽的跟个二五八万一样吗?他也不想想,他破壳至今四千多年,连孩子都出生了,他也不过大乘!说出去也不嫌丢人! 大乘算是个什么东西! 云影道君正想着,想到后头自己两个亲传也卡在大乘巅峰有千把年了,本来就不如何的心情就更糟糕了——虽然他也只有阳神,但这不一样! 正当此时,云影道君忽地抬眼看向了天空,众人随之一并望去,便见漫天星河灿烂夺目,竟然是要比平时还要亮上几分!其中几名真君神色微变,这哪里是什么美景,分明就是有道行高深之辈在操控天地法则! 云影道君看了几息,心道渊飞那傻鸟怎么几年不见水平长进了这么多?眼见着周围灵气颤动,凝出了一道又一道剑气,在空中漫游,像是一个剑阵,又像是随心放了剑气出来玩耍罢了。云影道君勾了勾嘴角,侧脸吩咐道:“照英,既然你渊飞师叔给了你这机会,你便试试。” “是,师傅。”照英真君乃是云影道君座下最得意的弟子,方过千岁就已经是大乘巅峰,也就是从他开始,云影道君偏爱找点有成就感的弟子,而不是找照英真君这种一教就会,一问都通,师傅是有意义的但是作用不大的类型。 照英真君也是一名剑修,他容貌不过清秀,可凡是见过他的人都不会在意他的容貌,只会注意到他身上那股锋锐得如同一柄刚出鞘的宝剑般的气势。既然云影道君说是会,那他也就会一会,他握紧了手中剑,拇指顶住了剑格,一抹清凉的光自那一截出鞘的剑刃上流照而过。 只听一声极其清越的剑鸣声,利剑出鞘,以他为中心划出了一道弦月,清光未散,便真如弦月一般迅疾的飞上了天际,冲入了那剑气所化的剑阵之中! 空中剑气游曳,那弦月看似如入无人之境一般,霎时间门,剑阵杀气四溢,锋芒乍泄,与那弦月所抗,没有什么刀光剑影,连带着方才那点清光也散了个干净,剑气与剑气在空中野蛮的抗衡。 温夷光立在露台的边缘,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幕。 秋意泊拎着一根筷子,随意地在杯口敲打着:“方才不是与你说了?要随意,要随性!” 温夷光侧目望来,“时机已到。” 温夷光的意思是他认为已经到了‘哎对,杀的就是你’的时机,所以锋芒毕露是应该的。秋意泊气笑了,道:“那也太早了一些!” 温夷光不动如初,这次干脆连看都不看秋意泊了,意思是‘你闭嘴’。 一道猩红的身影陡然出现在了秋意泊身旁,苍白修长的手还未碰到秋意泊呢,秋意泊就吩咐道:“却邪,倒酒。” 却邪乖巧地改变了双臂的角度,执壶引酒,这一次倒出来的却不是什么如果子露一样的果酒了,而是泛出了一阵浓郁到了极点的酒香,可又在一瞬间门那酒香又散去了,只教人以为是错觉。秋意泊抬眼看向了温夷光,下巴微扬:“去,给温侍卫喝了。” 却邪不是很懂‘温侍卫’是谁,但是他知道侍卫是干嘛的,且在场就只有一个人,虽然他很奇怪为什么夷光真君从主人的师兄变成了主人的侍卫,但不妨碍他送过去。 温夷光也不能算是第一次见到却邪,毕竟洗剑峰上没几个人,秋意泊回到洗剑峰就会把剑灵都放到外面来晒晒太阳,美名其曰免得生锈。他接了酒盏,看向了秋意泊,秋意泊扬眉道:“喝了它。” 温夷光毫不犹豫的一饮而尽,随即皱眉怒瞪秋意泊——这东西秋意泊跟他炫耀过,半壶能让漱玉真君醉上七天七夜的迷仙引!他们这几个人算真实酒量也就是一般水平,他现在正在与人斗法,体内灵气运行速度比平时快了不知道多少,这一杯下去不出十个呼吸他就要上头! 秋意泊笑吟吟地说:“别吐,要的就是微醺。” 秋意泊不太擅长教人理论,但是他歪门邪道的法子很多,他大可以通过其他办法让温夷光达到理论中的那个状态。 秋意泊又接着道:“怕什么?我在呢。” 温夷光微微眯了眯眼睛,干脆放任了这一杯迷仙引,迷仙引性温,温夷光只觉得有一股暖意自肚腑一路向四肢百骸漫延,如同泡在了温水里一般。 与此同时,天上那正在与弦月抗衡的剑气陡然一松,弦月失去了拦路的剑气,如风一般自剑阵中穿了过去,见状照英真君眉目微顿,觉得似乎是自己赢了。 秋意泊看着摇头,他晃晃悠悠走到了温夷光身边,捉着他的手腕轻笑道:“跟着我的感觉走……” 秋意泊与温夷光的道统一脉同源,如水一般温润的灵气牵引着温夷光的灵气,一并钻入了秋意泊的指尖,然后随着剑意被送入了青空。秋意泊握了握一下温夷光的腕骨:“什么都别想,做不好就当自己在入定。” 温夷光明了,神思缓缓放空了去,他随着秋意泊的灵气,敏锐的察觉到了山下有一个不可忽视的存在,那个存在正在与秋意泊争抢着这片青空。这时他才意识到整座青空之上都已经为一股无名之力所掌控,它看似温温吞吞,却坚定地蚕食着每一寸可见之地。 他忽然有一种感觉——或许对方也没有发现秋意泊的存在。 秋意泊太温和了,就像是一缕春风,一道秋鸿一样的自然。 忽然之间门,他的神识为另一道神识所触碰,秋意泊懒洋洋地说:“别多看,不太适合,你家少爷可是有主的,若是叫我未婚夫见了,那可就说不清楚了。” 温夷光沉默了一瞬,随即专注地跟着秋意泊在天空中游走着。 山下众人只见空中剑气越发悠游自在,想是一条条池中锦鲤一般在天空中游曳着,剑阵愈发松散,毫无战意,照英真君见状,又出一道剑气去试探那剑阵,却见弦月横断剑气,随即那散了的剑气又缓缓凝聚了起来,如云如雾。 云影道君发出了一个疑惑地音节,调侃道:“你渊飞师叔指不定是喝醉了。” 照英真君无奈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师傅,他师傅的意思他很明白,不就是趁着渊飞真君醉了,打他一顿么? 未免有些胜之不武,但是师命难违,也只好干了。 他手臂一阵,数道弦月般的剑气在他周围成型,如飞鸟投林一般扑向了空中剑气,其实事情好办,不必理会这些剑气,直接追根溯源打击本人即可。照英真君心念一动,弦月剑气在空中折出了一个直角,正欲攻向剑气主人,忽地那剑气在一刹那间门由虚化实,也是此时,云影道君神色一变,一手将照英真君扯到一旁,扬袖而起,一股看不见的禁制随即直扑天际,只听得金戈交鸣之声不绝于耳,竟然有数道剑气突破了云影道君的防御,轻描淡写地插-入了众人身造。 那剑气,入土自散,柔弱得仿佛不堪一击,可云影道君的禁制却已经零落成了碎片。 好厉害的剑气! 不,厉害的是他的剑意! 云影道君啧了一声,渊飞那傻鸟有什么奇遇?居然习得了这样的剑意?! 另一头,渊飞真君打儿子归打儿子,他又不是死了,这么大的动静他自然也发现了。他为山主,对山中掌控非凡,那剑气一是来自山下,一则是来则山巅。 山巅今日住的是夷光真君与他家的小少爷。 他上到露台下方,却见温夷光站在露台一侧,他家小少爷则是坐在几上喝酒,一旁还有一个美艳煞气的男子替他斟酒。秋意泊注意到渊飞真君的到来,抬手招呼了一声:“渊飞真君既然来了,不如上来说话。” 渊飞真君已经忘了自己本来想说点什么了。 怪不得夷光真君这么厉害,却只能给小少爷当个侍卫。原来在小少爷这里,阳神道君也只配当个倒酒的。 哪怕是器灵,那也是道君级别的器灵啊! 这小少爷是什么来历?!:,, 580 第 580 章 渊飞真君上了露台,还未来得及说话,便见秋意泊屈指一叩案几,轻描淡写地道:“坐。” 渊飞真君心中一顿,心道小少爷说的好生理直气壮,仿佛他才是白岐山之主,而自己是今日上门来的客人一般。 但他居然还真的就坐了下来,甚至还想和小少爷道声谢!——不为何!就看侍立在旁的阳神器灵,尤其是那双血红的眼睛扫来的时候,他都觉得自己德不配位,甚至有些坐立难安。他在心中默念三遍不能少见多怪丢人,这才放松了下来。再看小少爷,却发现小少爷已经无比放纵的躺在了椅子上,就着这个姿势欣赏着天空中的美景。 渊飞真君也不禁抬头望去,这一看便有些讶异——居然是云影那老王八亲自动了手! 那老王八仗着自己是道君,偏偏又好脸面,三天两头到他白岐山来挑事,就等着他哪日忍无可忍与他动手,那老王八才好明目张胆的削他一顿。既然是要找由头合情合理的削他,那老王八才不会亲自动手,否则传出去怎么说都是老王八不要脸,以强欺弱,以大凌小,堂堂道君居然直降身份对着个真君率先动手,丢人。 故而那老王八来,也就是摆摆龙门阵,没想到今日真的动了手? 夷光真君的剑诀,他是领教过的。无论是放在何处,也能算得上的首屈一指的功法,当得一宗一门不传之秘,可就算如此,也还没到要那老王八亲自动手的地步……忽地,渊飞真君骇然道:“夷光道友,可是有所机缘?” 方才粗粗一看自然是看不出其中端倪,如今再看,却见这剑气与白日里所见已经大不相同,他也说不上不同在何处,只观剑气,便生出了一种轻松愉悦之感,仿佛游者漫步,兴致来时便踏歌而行,兴致去时便甩袖离去。 小少爷白日说的那几句总纲,他是听到了而且也记下来的。虽说只有那几句总纲也修不出什么来,可总是对这剑诀有了几分认知,夷光真君白日用这剑诀还浮于表面,到了晚上便有了几分真意,这可不是有所机缘?! 温夷光微微侧脸来看,他的眼神素来平淡,如今更是带着一点幽然的飘忽之感。恰有风来,吹得他鬓角碎发狂舞,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少爷见我用的不好,指点了我两句。” 此话一出,秋意泊就知道温夷光至少也是个半醉了,又不是什么大事,不是半醉哪里能一口气说出这么长一段话来? 话又说回来,这什么毛病?好歹也是大乘真君,一杯迷仙引就半醉,丢人不丢人?!现在有他在身边还算好,万一哪天被骗出去不小心着了什么男妖精女妖精的道儿,哭都没地方哭去。 秋意泊漫漫地想到——那就把这一条记下来,和秋怀黎商量商量以后宗门能不能定时开个谈会,把弟子们的酒量练出来。虽说大家都是修士,有心防备之下是很难醉的,但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自己的酒量好了,不管有心无心,都方便得很。 小少爷还有这能耐? 渊飞真君闻言立刻转头看向了秋意泊,只见秋意泊微微侧过头去,那煞气腾腾的阳神剑灵便将酒壶口送到了他的唇畔,清澈的酒液自壶口流出,淡色的唇瓣被酒水一沾染,便显出了几分湿润的红意,有一种不动声色之间的咄咄艳色。 渊飞真君一愣,不由多看了几眼,便见小少爷抬眼望来,烛火在他眼下投下了细碎清淡的阴影,便衬得那双眼睛越发得深邃,如雪夜月光般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让他呼吸一滞。 月下见美人。 好几个呼吸之后,渊飞真君才回过神来,下意识地拱手道:“小少爷好生厉害。” 美则美矣,不过是皮囊尘蛻,喜欢的多看两眼也就是了。渊飞真君注意到他那副平淡的目光,与夷光真君有几分相似。他心中一惊,小少爷那等好整以暇地看着漫天剑气,那等司空见惯的神态是装不出来的……或许真的是见多识广,便是境界不够,眼力也足? 虽然是这么想的,但渊飞真君突然就觉得小少爷仿佛从一个跋扈嚣张的世家少爷在这一瞬间变得无比深邃恐怖起来。 秋意泊随口道:“称不上,不过是好的见得多了,就见不得差的而已。” 渊飞真君苦笑了起来,却又听小少爷接着道:“是了,我姓秋,莫要小少爷小少爷的叫,我不缺侍卫了。” 渊飞真君:“……” 他一时之间都不知道怎么回答——还是好气人哦,什么深不可测,神秘难言绝对是他的错觉! 渊飞真君清了清嗓子,闻道:“原来小友姓秋,秋小友……” 秋意泊又打断道:“不要叫我秋小友,怪难听的。” 渊飞真君努力‘含笑’道:“那小友想要我如何称呼呢?” 秋意泊想了想:“……秋少爷。” 渊飞真君深吸了两口气,决定不和这小少爷计较,他要是计较起来,回过头夷光真君那板正的性子必然先和他翻脸。他在心中默念了好几遍‘夷光真君实乃君子,错过未免可惜’,这才强行忍了下来。 渊飞真君正想聊一聊山下云影那老王八的事儿,就见天空中绽放出一阵溢彩,夷光真君顿时收手,有一道呼喝声响穿了整座白岐山:“渊飞,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话音未落,便有一队车马凌空出现在他们面前。只见弟子环绕,形容肃穆。车帘掀开,里头是一个身穿棕色长袍的青年,服冠珠玉琳琅,华美异常,他也未曾想便道:“渊飞道友,你我相识多年,我的弟子也是称你一声师叔的,你这样为难师侄,不太好吧?” 说罢,他才意识到此处有客人在——他还以为是门下弟子一流,可门下弟子万万没有自己歪着喝酒,让渊飞在一旁正襟危坐的道理,更何况此间居然还有一名阳神道君……是个器灵? 那艳煞到了极点的器灵正在伺候那个化神修士喝酒,一旁还有个衣着简朴的青衣大乘真君,面容俊美,怀中抱剑,一身剑意隐而不发,却是个极其厉害的……这个看上去有点像是渊飞的朋友,渊飞那只傻鸟的剑意突然就有了进步,难道就是这个大乘真君的指点? 哪里不对? 云影道君:“……?” 这小伙子啥来头啊,阳神器灵伺候喝酒这么厉害的吗? 要知道阳神境界的带有器灵的法宝都几乎不会认比自己境界低的修士为主,又不是写话本子,什么练气修士拿着一把阳神、合道的宝刀宝剑什么的,走哪都只需要一刀……这一刀确实可以用,但更有可能用出来第一刀后这练气修士就已经力竭而死了,更有可能连这一刀都没涌出来,人就已经死了。 故而,为了保证主人不死,又想配合主人使用,器灵只能自封境界,硬生生将威力压制到相应的境界。但这对于器灵而言,是一件极其痛苦的事情,若主人半途陨落,法宝的境界也会停止在主人的境界,直到下一任主人的到来。 可就算如此,这阳神器灵的境界还在啊!说明他就不是这小修士的法宝啊!不是说器灵都是很高傲的吗?这端茶倒酒的,让旁边那个抱着剑的大乘修士来干都没有这么违和! 别说,这两个长得都不错,那剑修已经是少见的美色了,年轻的那个……嗯,是渊飞那傻鸟喜欢的,怪不得眼巴巴把人请到这灵天峰上来喝酒。 秋意泊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好威风的仪仗……” 云影道君刚想说什么,就听那小修士接着道:“既有客至,何不同坐?……来人,上酒!” 然后云影道君就眼睁睁看着那个高冷的剑修走了过来,顶着一张俊美的脸,神情冷漠地给他倒酒。 云影道君不禁看向了渊飞真君。 渊飞真君抬手遮住了酒盏:“夷光道友,我自便就是。” 温夷光默默地放下了酒壶,搁秋意泊身后站着去了——侧面有却邪剑灵在,没他的位置。 这时温夷光品出了一点好处,他是秋意泊的侍卫,所以这种场合,他不用说话,别人为表礼貌,也不会搭理他。 挺好的。 云影道君:“……” 哦,看来那大乘真君是这化神修士的护卫啊……这小伙子到底什么来头?!排场比他这个道君还要大! 渊飞真君神情淡淡的:“云影道君莅临,我白岐山蓬荜生辉。只是不知道君漏夜而来,可是遇上了什么危难事?” 云影道君刚想不阴不阳地骂回去,就听那化神修士轻笑了一声,目光淡淡地落在了他的身上,带着一点玩味,似乎是在看他哪里倒了霉。云影道君暗骂了一声谁家的崽子这么没规矩,偏偏人家摆出了一副‘老子家里有人’的模样,云影道君也不好真的就怪他了,他皮笑肉不笑地说:“多谢渊飞道友,只是路过你这白岐山,便见紫气绕山,可见是有贵客至……渊飞道君,不替我介绍一下?” 秋意泊漫漫地道:“我姓秋,秋长生。” 云影道君已经开始想哪个道君俗家姓秋了,嘴上却道:“小友此名,好生霸道。” 修士一生碌碌,所求无非‘长生’二字,今日却有人以此为名,怎敢说一声不霸道? 秋意泊:“哦。” 云影道君:“……?” 秋意泊一手微抬,扶着却邪的手臂坐了起来,他一腿曲起,一腿盘坐,端的是一派潇洒不羁——说难听点就是没有坐相。秋意泊笑道:“方才在山下,是道君放出来的剑意?” “如何?”云影道君挑眉道。 说起来也是奇怪,换作旁人他早就发怒了,今日不知道怎么的半点都不生气。 秋意泊颔首:“能与我那侍卫比肩,不错。” 云影道君的目光落到了后方抱剑而立的温夷光身上。 他收回之前那句话——他鼻子都要气歪了!:,, 581 第 581 章 云影道君似笑非笑地说:“难道在小友眼中,我的剑气不过如此?” 秋意泊懒懒散散地看了他一眼:“分明是夸你,怎么连这个都听不出来?” 言语之间,多有嫌弃之意,他甚至还看向了渊飞真君,就差没把‘你怎么放了个蠢货上山’的意思写在脸上了。 秋意泊微微侧过脸,却邪送上了美酒一盏,他叼着酒盏一饮而尽,随即启唇,任由酒盏滚落余地,看上去那是一千个理直气壮,一万个真心实意。 那秋意泊觉得自己确实是在夸云影道君,温夷光那剑意是孤舟道君亲口夸过的,温夷光在凌霄宗那就是代表了两个字——牛逼。搁宗门里说谁的剑意能与温夷光比肩,那是极大的赞扬了。 当然了,云影道君也不是他们凌霄宗的人,甚至也不认识温夷光,说起来那确实是自己没礼貌,不能怪他不知道,但是他现在不是在当纨绔,他干嘛要体谅别人?哎嘿,就算是自己错了,那也得让别人觉得是自己目光短浅。 云影道君直接气笑了,“这般说来,小友这位侍卫在剑道上还是一奇才了?” “不过平……”秋意泊说了三个字,又觉得这话有点太亏心了,便道:“尚可。” 云影道君挑眉道:“既然如此,我是否有幸……请教一二?” 秋意泊眯了眯眼睛,道:“不妥。” “小友的意思是我连与小友比试一场的资格都没有?”云影道君眼中闪过了一道流光,颇有些不怒自威之感,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已然不悦。 若换了旁人,此刻恐怕早已心惊胆战,偏偏对面四个人,一个是他老对头,打小就打架斗殴互骂一直到大,只当是稀松平常。那剑修老神在在的抱剑站着,眼睑低垂,看他的角度应该是在看地砖上的花儿,那器灵更是连个眼神都没在他身上,全心全意地看着那小朋友,至于那小朋友倒是在看他,可那表情,但凡能沾上一个‘怕’字,云影道君自己都觉得那是胡说。 简直就是抛媚眼给瞎子看。 云影道君一哂,便见那小朋友目光从他身上一掠而过,接着道:“道君既有此意,不如指点我这侍卫一二便是……只是辜负了今日良辰美景……” 他薄唇亲启,吐出了两个字:“俗了。” 云影道君的脸都青了,他意识到了有一点不太对,他刚刚说的是‘请教’,别管他是不是在说反话,别人较真了那就是他在说‘请教’——一般人也不会有胆子较这个真啊! 反正传出去就是他云影堂堂一介道君,要向个大乘初期请教了! 渊飞真君没忍住笑出了声,小少爷怼自己那确实是生气,可是怼到云影那老王八头上怎么看怎么乐呵。他这一笑,云影道君霎时看了过来,渊飞真君察觉到了他的目光,笑着解释道:“正是如此,如此良辰美景,不该辜负了才是……今日道君来我白岐山,不也是如此?” 渊飞真君顿了顿:“若不是……难道道君特意来寻我麻烦来的?” 云影道君的脸更青了,他几乎一字一顿地道:“怎会呢?” 秋意泊‘哦’了一声:“不是,那就同乐。” 云影道君真想说一声‘你别说话!’,好好一个美人,怎么就长了一张嘴?! 温夷光面无表情的上前一步,他本来想倒酒,但是渊飞真君说了不用他管,秋意泊有却邪管,刚刚给云影道君倒得酒他也没喝,没他啥事儿,他就继续站着了。 渊飞真君给自己斟满了酒,举杯道:“秋少爷所说极是,云影道君,请!” 云影道君脸色极其难看,闻言还是取了酒盏一饮而尽……唔?!好酒! 这酒他从未喝过,应该是由数种顶级天材地宝所酿造,味道醇厚,酒香浓郁,灵气充裕至极,跟难得是这灵气极为温和,入口酒意徐徐,转而如身置温泉,四肢百骸通达无比,更有一种飘然之意,如登仙境。 云影道君感受着酒液缓缓进入经脉的感觉,心中暗暗分析着酒中的天材地宝,极天仙芝是肯定的了,否则哪来这样的灵气。再有无相奇草、飘霜甘霖等物……还有一种他分析不出来,他不曾见过,应该是类似于延年益寿的宝物,亦或者用来疗伤的圣物,他感觉到他体内的暗伤隐隐有治愈的意思……他抬眼道:“渊飞道友,没想到你还私藏了如此好酒。” 渊飞真君眉间也有些惊艳之色,他摇头道:“不是我的,是秋少爷的。” 这样的东西别说是真君,就是道君都是要私藏的,这小少爷就这么大大咧咧搁在桌上,任人取用? “哦?”云影道君挑眉:“这酒……小友能用?” 这样的酒,就算是大乘喝多了都会不适,更何况区区一个化神?不该入口就爆体而亡吗? 秋意泊漫漫地道:“喝惯了就还好。” 假的,迷仙引是他现在手上最好的了,更好的还在酿,短期内是出不来了。而且锁光阴他已经用的差不多了,除非再有奇遇,得到大量锁光阴,否则他也不可能再做出用锁光阴来酿酒这种奢侈的事情来了。 这一批迷仙引也就这么几坛子了,要不是打算把温夷光弄迷糊,他也不会拿出来,不过既然拿了出来,也不在乎别人也喝上几口。总不至于开了封的酒再收回去吧?多磕碜啊!他穷归穷,态度还是要有的。 在云影道君和渊飞真君耳中,秋意泊自小就是喝习惯了这酒——这种酒随便喝?这什么家庭啊?! 秋意泊没有搭理他们的意思,又喝了两杯,起身道:“我尽兴了,诸君自便。” 说罢,他就走了。 哎对,就是把一个道君一个大乘巅峰真君扔在了身后,打了个招呼说走就走。云影道君和渊飞真君也有些目瞪口呆,不是不认识没有礼数的人,但他们确实已经很久没真正面对这种人了。云影道君刚想将他拦下,却见那小朋友身后不知道何时站着一只洁白优雅的仙鹤,那仙鹤冷眼注视着他们,反倒是那小朋友,看也没看他们一眼,被那器灵扶着,慢悠悠地往回走。 又是一只阳神境界的器灵?! 这小少爷到底什么来历啊?! 啪嗒一声,房门关了起来。那仙鹤这才踱着优雅的步子到了温夷光身侧,低低地鸣叫了一声,化作了一柄青蓝色的长剑落入了他的怀中,宝剑剑穗上的几颗宝石轻轻地搭在了他的臂上,叮咚作响。 温夷光见怀中疏狂,不禁眼中有了一点笑意——秋意泊率先离去,是因为他懒得和人说话了。没叫他一道走,是因为看出来他想请教云影道君,故而留下了疏狂剑,若请教时有什么不测……疏狂剑之前的剑穗可不是能抵道君一击的法宝珠子。 渊飞真君有点瞠目结舌,那什么……一柄道君境界的神兵利器,就这么塞到夷光真君怀里了?他有些奇特地问道:“夷光道友,这是……?” 温夷光平淡地说:“我为少爷捧剑。” 渊飞真君:“……” 渊飞真君有时候也想骂温夷光两声,让他不要这么卑微行吗? 还捧剑?当自己是侍剑童子呢?! 温夷光看向了云影道君,颔首道:“温夷光前来问剑。” …… 秋意泊听着外面剑气嗖嗖的,躺在长塌上半眯着,他一个没注意喝的有点多了,也没到醉的地步,但已经懒得说话了,他未曾开窗,却能得知外界一举一动,知道温夷光没事他就放心了。 唔……接下来去哪里呢?听说十方道界天材地宝极为特殊,要不去扫荡商行吧? 哎,真正的好东西商行还是少——秋意泊突然就发现自己这么做有什么缺点了。他要是顶着道君境界出行,商行开什么罕见品的拍卖会,只要知道有他这么个人,多多少少会让他知道,最简单的比如请一位道君引动天道法则广发请帖就是了。现在他是化神,温夷光是大乘,这道君境界的拍卖会啊他们是没资格参加喽。 也不是,只要够有钱……秋意泊倏地觉得这个法子不错,虽然有钱会招惹一些事非,但是温夷光就差一点事儿呢,有他兜底,怕什么?大不了嘴角一歪,三年之期已到,有请道君回归是吧? 他轻笑了起来,伸手在却邪的脸颊上碰了碰:“却邪,奏个乐吧。” 却邪鲜红的眼睛盯着秋意泊,没吭声:“……” 秋意泊想了想:“哦对,你不会……早知道不给你炼什么算盘了,炼个乐器多好……” 他怔了怔,陡然笑得乐不可支,“却邪,下次我教你用算盘珠子奏乐!” 算盘也能当乐器啊!一把钢尺都能弹个金蛇狂舞出来,算盘珠子怎么就不能了? 却邪不明所以,但也跟着笑了起来,他点了点头,沙哑地说:“好。” 窗外风雷引动,秋意泊摸出一把青玉琴来搁在了膝头,轻轻地拨弄着琴弦。缥缈的琴音在殿内回荡着,伴着风雷,宛若在于窗外之人伴奏。 他为什么要带温夷光出来? 因为他想走的很远很远,若温夷光能成就阳神,他就放心许多了——不带泊意秋,是因为泊意秋要与他一起去很远很远地方,到处走一走,看一看。 秋意泊侧脸而笑,发冠自他头上滑落,长发散落而下,雪色的长发落在琴弦上,一时竟然难以区分哪根是琴弦,哪根是他的头发。秋意泊也无曲谱,随手漫弹着,他还有很多很多地方想去,走过了这一场,还有下一场。 永远还有下一场。:,, 582 第 582 章 翌日醒来,秋意泊是被吵醒的,不知道怎么的,他耳边一直有啄木鸟的声音,咄咄咄的吵得很。他懒洋洋地了个呵欠,清风柔和地推开了窗户,让明媚的日光撒了进来,秋意泊一手掩住了眼睛,享受了一会儿和煦的阳光。 一旁温夷光抱剑而坐,见他醒来,也幽幽睁开了双目。 秋意泊看去时,他眼中尚有还未褪尽的战意,有点像是参商剑刃上那一道锋芒,锐利得让人不敢直视。而在他身旁,疏狂那只鸟正盯着盘子猛啄,盘子里还剩下几条金灿灿的小鱼干,看着像是刚炸出来没多久的——哦,破案了。 怪不得梦里不光吵,还香。 秋意泊翻身坐起,毫不犹豫就抢了一条小鱼干叼在嘴里,小鱼干炸得骨酥肉烂,咬着嘎吱作响,又鲜又香,他问温夷光:“如何?” “很强。”温夷光淡淡的说。 “那不是废话?”秋意泊微微摇头:“我是问你输得很惨呢还是输得虽败犹荣?” 温夷光道:“输。” 温夷光可不像秋意泊这样不要脸,他不会以剑道方面论输赢,输就是输,赢就是赢,哪像秋意泊,每次输了还要找个借口说自己综合能力天下无敌,某一方面不如特长生很正常。 秋意泊闷笑了一声,道:“那下次再给你找机会。” 温夷光如今差什么?自然是差很多契机,不管是与阳神切磋的契机,还是叩问阳神的契机,他都缺。 有一说一,本来他们是可以不缺的,毕竟宗门里也不差阳神道君。偏偏他们直系的长辈孤舟道君那就不能算是一个普通道君,他根本就不是普通阳神的水准。如果当年与血来宫一战时,但凡孤舟道君能叩问阳神境界,哪怕今天上午渡劫下午就去找血来道君的麻烦,秋意泊都觉得孤舟道君未必会输。 请教这事儿,放在剑修里有个好听的雅称,叫做‘问剑’。所谓问剑,就是问一问对方的剑,再问一问自己的剑。可换在他们凌霄宗,孤舟道君摆在那儿,问什么剑?还问?别问了!主打一个打到你怀疑人生,觉得自己与剑之一道大概是有缘无分,不如早日改修其他,说不定还有机会叩问大道。 有些人天生就是如此,永远让人难望其项背。 连温夷光和秋意泊都是如此,就别说其他人了——比如秋露黎,她就很乖觉,自从入了真君后向孤舟道君问了三回剑,三回之后大彻大悟,还是找温夷光切磋来得进步大一点,如果觉得自己心浮气躁,那就再去向孤舟道君问一问剑,保准问完之后再也不心浮气躁了。 所以秋意泊才要带温夷光出来,总是在宗门里待着,前有血来道君,后有孤舟道君,哦对,还有秋意泊自己。温夷光见的多了,不知不觉中就会将阳神恐怖这个概念植入心底,恐惧一生,问道便要再难一些——他自己便是如此,初入道君之境,出门畏手畏脚,还当人人都和血来、孤舟一个水平,等真的打过了才知道他能一个打五个! 如今有他托底,温夷光只管出去打就完事儿,打得多了,也就知道阳神也就那么一回事儿,不是人人都像他师弟师傅这么厉害的,久而久之什么炼虚合道,不过区区一个境界,上就完了。 “好。”温夷光应了一声,伸手将装着小鱼干的盘子往外拖了拖,保证秋意泊伸手拿不到,疏狂剑趾高气昂地抬着头嘎了一声,继续狂啄小鱼干。秋意泊都看笑了,指着它骂道:“好家伙,平时差你一口吃的了?” 温夷光平淡地说:“特意炸给它的。” 秋意泊愕然:“我在你眼里还比不过一只肥鸟?!” 温夷光这会儿手里多了一个食盒,一看就是给秋意泊的,闻言将食盒塞回了纳戒,秋意泊立刻低头认错,吃人嘴短,好说歹说这才将食盒捞了回来。他确实是个不讲究的,食盒到手,就抱在怀里掀了盖子挑着吃,温夷光和秋意泊混了这么久,大清早的知道他吃不下什么太浓油赤酱的东西,多是一些鲜香清甜的,秋意泊拈了个红豆饼塞嘴里,快乐地眯了眯眼睛,含糊着说:“差不多今日就走吧,找座城去玩儿。” 温夷光没什么意见,出门在外的,他去不去哪里都无所谓,但是秋意泊没去成他想去的地方,这一路就没法走了——他会念,还会想尽办法去成。 温夷光道:“我去寻渊飞道友。” 秋意泊想了想:“也好,我懒得说场面话,昨天把人损得挺够的,今天见面再欺负人家不太好。” 温夷光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在问他的良心什么时候长出来了,点了点头就去了。 等温夷光回来的时候,秋意泊正坐在窗沿偷……光明正大听山腰的弟子的唠嗑,说是今天早上云影道君走的时候顶着一张臭脸,秋意泊怀疑是和温夷光切磋得怀疑人生了,在寝居里笑得乐不可支,他见温夷光回来了就跳下了窗沿,道:“走了。” “南五百里,有一城。”温夷光应了一声,将从渊飞真君那边捞来的地图给了秋意泊,秋意泊扫了一眼就塞进了纳戒。随即他将一件阳神法宝放在了桌上,算是谢昨日招待之情,顺便立一立自己败家纨绔的人设——这不上回在洞阳道界宰了好几个阳神道君,他的那些法宝都回来了不算,还缴获了一波那几个道君原有的法宝,他现在可阔气着呢。 两人当即出发,顺利抵达了南明城。南明城出入不收取入城费,也无人守卫,秋意泊走在前面,看见个规模比较大的商行就眼睛一亮,大摇大摆地就带着温夷光进去了。 这等商行,店小二的眼睛那都是千锤百炼出来的火眼金睛,一看秋意泊就知道是有钱的主儿,当即笑容满面的迎了上去:“这位前辈!楼上雅座请!” 秋意泊给了对方一个‘算你有眼光’的眼神,跟着上了二楼的雅座,小二笑容满面的请了个管事过来招呼秋意泊,那掌事的进了门行了礼,笑容可掬地问道:“前辈今日来我悦来商行,是想买还是卖?亦或者……” 秋意泊打断道:“随便看看。” 掌事的算是吃了个软钉子,他却没有半点不悦之色,拿着一个玉简就递了过来:“您请随意,看中什么吩咐晚辈一声就好。” 秋意泊‘嗯’了一声,望向那玉简眼神就多了一分嫌弃之色,忽地玉简上就多了一层金色近白的细碎火星,那掌事手一抖,玉简就落在了桌上,那火星子顺着桌子漫延下去,却没有伤及桌子一分一毫。温夷光已经很适应秋意泊这个做派了,他面无表情地上前一步,拿着块帕子把玉简拾了起来,递到了秋意泊手边:“少爷。” 秋意泊那只矜贵的手这才接了玉简,随意扫了一眼后心中也就大概。十方道界既然和洞阳道界有贸易往来,货币应该也比较特殊,否则洞阳道界的大乘真君也不会因为灵石的出现而态惊讶,这地方的货币类似于一种宝石,同样也是除了坚固一无是处的类型——通常这种商行会提供一些货币兑换的服务,玉简里都明码标价了。 “都是俗物。”秋意泊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就没有有意思一点的么?” 掌事搓着手道:“这……可是不合您的心意?” 秋意泊把玩着玉简,嗤笑道:“好好一个商行,就拿这点破东西来糊弄本少爷?” “不敢不敢。”掌事连忙打圆场,又从袖中摸了一支玉简出来,双手奉在了桌上,满脸堆笑地说:“方才晚辈不小心取错了单子,这才是给前辈您的单子。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饶了晚辈这一回吧!” “还算是有眼力。”秋意泊随手扔了一件元婴境界的天材地宝过去,掌事接了就是一顿,以他的眼力居然认不出来这是什么宝物,虽有相似,却绝非是同一种。可不管是什么,这是元婴期能用的天材地宝,他绝对没有认错! 这是哪里来的世家子弟,好生阔绰啊! 管事的腰弯的更低了——这一件天材地宝,够他几十年的俸禄了。 秋意泊在这支玉简里挑了挑,这支玉简就是供给真君境界的了,应该还有专门供给道君的玉简,但是他们两个现在是没办法拿到了。这支玉简中已经出现了不少秋意泊好奇的天材地宝,秋意泊想了想,指尖一点玉简:“……里面的东西一式来三份。” 他说的轻描淡写,仿佛是在路边买个包子一样的随意。 温夷光:“……?” 管事:“……?” 秋意泊挑眉:“怎么,不行?” 管事猛然回神:“行行行!当然行!少爷您稍等,这样的大额单子小的做不了主,这就给您请示大掌柜去!” 秋意泊矜贵地点了点头,管事就飞一样的跑了,温夷光这才看向了秋意泊,沉默了一瞬后,问道:“……你有钱吗?” 秋意泊:“我能没钱?” 温夷光:“货币不同。” 秋意泊嗤笑了一声,他笑道:“你等着。” 秋意泊推开了窗户,眯着眼睛在楼下人群里扫了一圈,很快就找到了一个目标,他将一个阳神法宝砸了过去,那正欲进悦来商行的黄衣人一惊,抬手就接了,刚低头一看,便看见楼上有人笑吟吟地道:“喂,阳神法宝,要吗?” 黄衣人抬头看着秋意泊,又低头仔细看了手里的东西半晌,再抬头看秋意泊,确定真的有人当街用阳神法宝砸他,没认主的那种。秋意泊又道:“不要?不要就还我!” 黄衣人问道:“小友想要什么?” “给点钱吧。”秋意泊随口道:“再无银抄结账,本少爷就要被扣在这里洗碗了。” 黄衣人:“……” 见了鬼了,谁敢把阳神法宝随便扔的人扣在楼里洗碗啊?!而且他家开的商行,又不是饭馆!洗什么碗!:,, 583 第 583 章 “好,还请小友稍候。”黄衣人眉目含笑,“必得让小友满意。” 秋意泊摆了摆手:“人别上来了,银抄送上来就是。” 黄衣人半点脾气也没有,笑着又应了一声好,他有一张极俊秀的脸,叫他笑意一衬,便是水一般的温柔,然后回应他的就是啪的一声,窗户阖上了。 黄衣人目光深远,见状低笑摇头,举步入了悦来商行。 不多时,房门便被敲响了,秋意泊喊了一声进,一个总管模样的人便入了内,他相貌和气,大腹便便,一看就是财主的模样,却又叫人心生好感,那总管的一拱手:“两位前辈,这是我们东家吩咐了小的送来了,您请收好。” 秋意泊随意抬了抬手,总管就弓着身从身后小厮手上接了托盘来,放在了桌上,随即告退。 秋意泊微微扬了扬下巴,示意温夷光上前看一看,温夷光揭开了托盘上的红绸,便见下方摆了三样东西,一块令牌,一个纳戒以及一块玉佩。 温夷光犹豫了一瞬,随即拿了纳戒一看,这才发现这哪里是个纳戒,分明就是芥子空间,里头堆满了这个道界的货币——虽然这些钱加起来可能都买不起一个芥子空间。 随即他又拿起了令牌看了一眼,眉间微微皱起:“秘境。” 秋意泊笑吟吟地点了点头,“那最后一样就是这悦来商行的贵宾凭证了。” 温夷光:“……?” 秋意泊饮了一口茶水,看温夷光的样子就知道他搞不清,颇为耐心地与他解释道:“我给出一件阳神法宝,有眼睛的人都知道它是什么价,我这样随便的扔出去,别人自然当我有靠山,不怕别人抢了东西就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又说了要钱,难道堂堂道君还差点钱不成?” “你也别问我为什么随手扔一个人就是悦来商行的东家。”秋意泊耸了耸肩,笑道:“我想着这么大一座城,以四方为名,怎么也不可能是个边陲小城,有道君出没也不稀奇。” 温夷光颔首,看着秋意泊,意思是然后呢? 秋意泊接着道:“我就是察觉到了那位道君来,才开的窗,不然你当我傻?随便抓个人就扔法宝?” 温夷光:“……哦。” 秋意泊捡了那令牌扫了一眼,又看了看纳戒里的钱财数量,钱分了十分之一给温夷光,够他日常用了,剩下的就归了自己,悦来商行的那贵宾玉佩他也收了,毕竟他用的比较多。至于令牌……秋意泊随手就把它扔给了温夷光。 温夷光满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秋意泊痛心疾首般的摇了摇头:“温侍卫,你虽然是修无情道的,这辈子注定是个孤家寡人,不用攒养道侣和孩子的钱,但多少也是个大乘真君吧?一把年纪了,身无余财的,真是不怕给少爷我丢人。” 温夷光:“……倒也不是没有。” “就你那点。”秋意泊耻笑了一声:“但凡没有我,你拿着你身家去求人给你炼个大乘期的法宝试试?” 温夷光木着脸说:“我不需要法宝。” 言下之意,所以不用求人。 秋意泊啪的一下就把千机伞拍在桌上了,“这是我给疏狂剑打造的,除了本身是一件兵器外,自带一个小秘境,可供数十剑灵在里面生活,伞柄就是剑鞘,因为有秘境的关系,伞柄里自带保养套装,只要收剑入鞘,短时间内不用手动保养。” 秋意泊又豁的一下把千机伞撑开了,指着伞骨道:“看见没有?无定真竹做的。” 他又指着伞尖儿:“纯无定辰星手工打磨!” “还有这个,无相琉璃骨……我给你用过的,和无定辰星一个水平的天材地宝。” …… 秋意泊一口气说完,笑问他道:“你再说一遍你不要法宝?” 温夷光诚实地道:“要的。” “那不就完了。”秋意泊道:“秘境拿着,无事在里头放放东西种种灵草,实在是懒得打理,作为一个单纯的闭关之处也不错,我方才替你看过了,这里头灵气丰沛,就算你不管,长出点灵草也正常,日后拿去换什么都方便,要是遇到什么事儿,把它送出去,论谁都欠你一份人情。” 和秋意泊算的差不多,如果这个道界器修强横,也不会出现八卦道君奉命要将他逮到这儿来的事情。既然阳神法宝珍贵,对方不想欠他人情,自然会给出相应的钱财来——但光给钱那就是离大谱,算出来的钱堆满七八个芥子空间或许都不够。 但搭上一个灵气丰沛盛产灵草的秘境就差不多了。 秋意泊怕麻烦,别人当然也怕麻烦。秋意泊对自己装出来的什么样子有点逼数,那黄衣道君一看他就估摸着他是拿了自家长辈的东西出来随便祸祸的。黄衣道君要么不收,直接奉还,但既然眼馋法宝,那必然得给出等额的钱财来,否则回过头秋意泊家的长辈过来找麻烦怎么办?钱给够了,秋意泊家的长辈就是来了也没什么话可说。 温夷光也知道秘境的好处,他问道:“你不要?” 秋意泊想了想,勾了勾食指,温夷光凑了过去,便听秋意泊低声道:“我的秘境令牌多得能用来推牌九。” 温夷光用在欧尚杀了一百年鱼的眼神看了一眼秋意泊,没再推辞,然后将秘境令牌收入囊中,等有机会再炼化。 秋意泊食指勾着玉佩的穗子,让玉佩在指尖打转,那冰莹莹的玉几乎在空中留下一道圆形的弧光,“好了,等东西到手了,少爷带你去买其他的。” 总管刚出秋意泊的包间,就迎面撞上了请示大管事回来的管事,管事惊讶道:“周总管,您怎么在这儿?” 周总管是何等水晶玲珑心,当即明白是怎么回事,吩咐道:“老何,里面的是贵客,仔细招呼着,万勿待慢了!” “这还用您吩咐……”何管事笑着说到一半,忽然发现周总管意味深长,连忙一拱手:“……您的意思是?” 周总管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重重地按了一下:“这位可是道君亲口吩咐了的!” 何管事大惊失色,连连点头,周总管这才转身离开。何管事看着周总管的背影愣了一会儿,这才回过神来,想要进门去招待,手指还没碰到门上呢,他又收了回来,连忙整理了一下衣角袖口,这才敲响了包间的门。 “进。” 何管事咬了一下舌尖定了定神,这才扬起了殷切的笑容举步入内。刚一进门,他就看见了在秋意泊手中打转的玉佩,好悬歹悬一句‘小心’就要冒了出来,他额上渗出了一点冷汗——这可是他们悦来客栈代表着贵宾的玉佩啊!只有道君他老人家才能送,这么些年,加上这位少爷手中的这一块,一共才送出去了十块! 而且除了这位少爷手中的这一块,其他九块都是赠了道君他老人家的好友亲眷。有此玉佩,便是悦来商行上上之宾,购买所有东西一律一分不赚,若是有人手持玉佩而来,还能调动商行中部分人手和钱财……这位少爷到底是什么来头?道君居然将此物赠给了他?! 何管事不断地回忆着方才自己的一言一语,确定自己没有得罪过这位少爷才松了一口气,笑着道:“少爷,您要的东西小的已经准备妥当了,您请看看有没有什么瞧得上的,小的再替您去取些。” 秋意泊向来不为难社畜,微微抬手,温夷光很自觉地上前捡了纳戒擦拭干净了再给秋意泊,秋意泊扫了一眼就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做的很仔细。” 何管事心下大定,又满脸堆笑道:“此前不知少爷是贵客,实在是怠慢了,方才小的去请示,见仓库里到了几样天材地宝,颇为罕见,不知少爷有没有兴趣……” “今天就算了,本少爷还有事。”秋意泊斜睨了他一眼,何管事不敢再言语,恭送着秋意泊结账走人。 等出了悦来商行,秋意泊伸了个懒腰,手中换了一把折扇,这回扇面是全黄金打造的,在大街上一打开,迎着日光,金灿灿得耀得别人都睁不开眼睛。秋意泊却自诩风流地扇了扇:“走,跟我去买东西。” 温夷光一脸寒霜:“是,少爷。” 秋意泊看了一眼远处角落,意有所指地说:“本少爷先走?” “不必了,少爷。”温夷光道:“谅他们也不敢上来。” 有人盯上他们了。 秋意泊不怕有人盯,他就怕没人盯——他在悦来商行看似买的挺少,实则已经是很惊人的一笔数字了,每种天材地宝三件,那是下从练气期用的丹砂石,上到大乘用的天材地宝各三件。 那位道君给他的钱他基本都没动,最后是用法宝结的账——因为那些钱根本不够付账,哪怕是成本价都不够。 秋意泊张望了一圈,然后带着温夷光就进了一间牙行,那牙行的人迎上来还没说话呢,就见秋意泊一挥手:“你们这儿,哪条街的宅子好?最好前头能带商铺的,要热闹!” 牙人立刻道:“论住,那是松风巷的风水最好,论铺子,自然是咱们这一条松涛街,这位前辈,您看……?” 秋意泊道:“哦,既然如此,那就一样来一条街吧。” 牙人:“前辈真是好阔气!一样来一条……” 牙人卡住了,他不敢置信地看着秋意泊:“前辈……您说什么?一样来……一条街?” 秋意泊摇着扇子,笑得极为含蓄:“怎么?不好卖?” 牙人看向了明显修为很高的温夷光,希望这位大能能说句准话。 温夷光:“……” 算了,习惯了。 温夷光淡淡地说:“少爷怎么吩咐的,你怎么办就好。” 他又顿了顿:“……钱不是问题。” 温夷光这辈子都没想到自己还能有机会说出这句话来。:,, 584 第 584 章 牙人腿都快软了,他连连欠身,又苦笑着说:“看您二位说的……什么钱不钱的?这哪里是钱的问题?两位前辈,您说这……您二位要是想要一两间的,那是有的,您说您想要一条街……您别为难小的呀!咱们这儿又不是土匪,这其他铺子宅子都是有主的,咱们总不好上门强买强卖不是?” 秋意泊那金灿灿的扇子晃得牙人眼睛都疼,就听那位矜贵的少爷说道:“本少爷还管你这事儿?就说办不办的成吧!” 牙人这头还想说什么,就见管事拼命朝他摆手,还没反应过来呢,管事就上前一把拉开了牙人,弓着身赔笑:“少爷,这事儿挺大,小的们做不了主,要不您请里头先坐着,晚辈替您去请示一下我们东家。” 秋意泊自然应好,带着温夷光大摇大摆的进去了,管事将牙行后堂的花厅清了出来,请他们进去歇息。等秋意泊坐定,抱着茶盏吃着点心,温夷光才问道:“要两条街做什么?” 温夷光想了半天都没想明白秋意泊要两条街到底用来干嘛,这两条街虽然热闹,但是有一说一都是些小铺子,最多也就开个小吃铺子之类的。至于另一条住宅也小,通常是一家几口人住的那等一进的院落。秋意泊要来作甚?他肯定嫌弃小啊! 秋意泊打小就爱宽敞通透,自己又是炼器的,虽然炼器他现在有专门的阵盘作为炼器之用,但小时候留下的习惯,家中必然还是要像模像样的摆弄那么一间屋子出来的,地方太小,秋意泊那些矿物都没地方摆! 而且哪怕是打算在十方道界久居,那不该去寻个山清水秀风水绝佳之地作为道场吗?不然在城里正正经经买个大宅——哎对,就是秋意泊喜欢的那种雕梁画栋人间富贵的那种大宅不好吗? 那两条街秋意泊买了能做什么?收租吗?! 秋意泊诧异地道:“收租啊!” 温夷光:“……?” 秋意泊嫌弃地说:“你别看这租子少,寻了专人来打理,也不废什么事儿,积少成多,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再者,自家有了宅子,折腾起来也方便,还省了客栈的钱……退一万步,哪日要是遇到点事儿,不也多个地方躲一躲?” 温夷光:“……”话是有道理的,所以谁帮秋意泊跨界打理这么个两条街?走一次转送阵都不知道要多少灵石,这能赚得回来? 再者,住宅那条街就不说了,商铺那条街他们来时是看见了的,几乎各个商铺招牌上都有特殊标志,想也知道是某些宗门的产业,秋意泊买了赚不赚两说,光心思都要折腾一把。 秋意泊看出来了温夷光的疑惑,怜爱地对着温夷光招了招手。温夷光本就是侍立在秋意泊左右,见状便俯身而来,秋意泊在他头上拍了拍,愣是把他拍的愣了一下,紧接着就听秋意泊道:“可怜的。” 其实不光秋意泊能听懂他们洗剑峰特供沉默寡言无情道修士沉默下的含义,温夷光大部分时间也是能听懂秋意泊的话外音的,秋意泊这句话的意思是:你太笨了,真可怜,懒得跟你解释了。 温夷光面无表情的直起了腰,并且往后退了一步,表示不想搭理秋意泊了。 秋意泊手中金灿灿的扇子连扇了好几下,笑得乐不可支的模样。温夷光默默地看着秋意泊额边那两缕碎发随着风飘了起来,手指蠢蠢欲动,差点就拔剑削了这两簇白毛。 不多时,牙行的管事就带着个陌生的真君来了,那修士年逾四十,大乘修为,相貌沉稳,那位真君对着温夷光与秋意泊的方向颔首:“在下云啸,是二位道友说要买松风和松涛二街?” 秋意泊笑吟吟地说:“是啊,不能卖吗?” 温夷光抱剑而立,满脸都是冷漠无情,仿佛这一切与他关系不大,将自己的地位展示的非常明显——和他无关,但是他家少爷遇到事情他会负责摆平。 云啸真君见状目光便落在了秋意泊身上:“敢问这位小友尊姓大名?” “免贵姓秋。”秋意泊把玩着扇子上精巧反复到了极点的雕花:“少爷我没空与你打什么机锋,只说能不能卖。” 云啸真君道:“这或许……” 秋意泊将一件法宝放在了桌上:“能不能卖?” 云啸真君看了一眼那件大乘期的法宝,非常沉着地说:“秋小友,这不是钱的问题,松涛街上的铺子大多是各大宗门的产业……” 秋意泊又将一件大乘法宝压在了桌上:“能不能卖?” 云啸真君一顿,这两件大乘期法宝价值不菲,松涛街的铺子再贵,这两件法宝也足够了,但难就难在了这是各大宗门的产业。若是拿着一件大乘法宝,发了拜帖上人家宗门,说愿意用一件大乘法宝换一间铺子,那必是能成,但现在可是一条街,不是一间! 云啸真君下意识看向了温夷光,见这个大乘剑修老神在在,丝毫没有阻止的意思,显然是习惯了这小少爷的做派——亦或者说他真做不了这个主。 云啸真君苦笑道:“小友,这真的不是……” 秋意泊眉目含笑,又将一把寒光四溢的短匕放在桌上:“能不能卖?” 云啸真君沉默了一瞬,他甚至有一瞬间觉得他只要不说话,这位小少爷迟早会拿出与铺子相应的大乘期法宝。不想这时候那小少爷手腕一动,将桌上三件法宝都收了回去,转而从袖中摸出了一把小金剑来,放在手中似笑非笑地把玩着。 那小金剑通体灿金,如黄金打造,看似玩物,却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危险之感,云啸真君在看到小金剑的一瞬间就一些失态——绝非玩物!而是阳神法宝! 秋意泊桀骜地扬起了下巴:“你该不会……还是说不是钱的问题吧?” 忽地有人轻笑了一声,道:“确实,不该说了。” 有一黄衣人凭空出现在了室内,正是之前在悦来商行见过的那一位道君,那位道君颔首道:“我乃玄机,悦来商行之主,不请自来,望勿见怪。” 云啸真君微微躬身,退到一旁侍立——他本就不是牙行的人,而是玄机道君门下弟子。 秋意泊眉眼不动,半点没有行礼的意思,略一点头就算是见过了:“原来是玄机道君……道君不是早就来了?” 玄机道君笑吟吟地说:“小友神机妙算,我确实来了许久了——听闻小友想要买松风、松涛二街,这两条街牵涉各大门阀世家,麻烦得很,不如我做一个中,城南有一座宅子风水极好,又大,宅子外头那条街也是我的产业,小友换到那儿可好?” “本少爷要买的东西,还没有买不到的。”秋意泊抛着那枚小金剑,笑问道:“道君,您就说能不能办吧?” 玄机道君看着那枚金灿灿的小东西,迟疑了一瞬就颔首道:“……自然。” 秋意泊随手将小金剑抛给了他:“那就去办吧。” 玄机道君很没出息地接了这小金剑,唾弃了自己一声眼皮子浅,然后转头出去了。 道君出马,这事儿自然办的快,管他是什么门派,玄机道君顶着长袖善舞,腆着脸去卖人情,等到下午的时候两个木匣就送到了秋意泊手上,秋意泊满意地点了点头,笑意盈然于眉:“道君办事果然不同凡响,下回本少爷还找道君。” 玄机道君:“……” 他好像成人家手下的跑腿了。 玄机道君不光没有生气,甚至有点感动,他今年怕是流年大吉,这种好事都能落到他身上。 ——这到底是哪家的少爷?他怎么感觉他们道界没有谁家能养得起这起这种败家子啊?! 他正打算离开这个丢人的地方,却听那小少爷又叫住了他,他还未转头,就听见有破风声袭来,他顺势抬手一接,就见又是一把小剑,这一把小剑却是通体灿银,若说金剑为羲和,那这把银剑便为望舒。 “这是……?” 秋意泊悠悠地道:“此前道君不是说了?城南有一处宅子风水极好,门外那条街也是道君的产业……这剑本就是雌雄双剑,分则天下无双,合则双剑合璧,不如一道凑给了本少爷。” 有一说一,玄机道君很想答应下来,但是答应下来明显会有大麻烦——任谁知道他用两条街的铺面宅子换了个阳神法宝都得啐他一口骂他一句不要脸骗小孩儿,要是知道他一口气拿了两个,还是一对兵器,那他名声就别要了。 他自己都觉得心虚。 做生意嘛,要讲诚信。 玄机道君潇洒地将银剑抛了回去:“小友既然喜欢,城南那宅子便赠予小友吧!” 秋意泊挑眉:“当真不要?” 玄机道君笑道:“小友未免太看不起在下了!” “哦。”秋意泊当真就把小剑收了起来——也挺好的,下次拿着银剑去招呼玄机道君办事,他肯定乐意。 玄机道君洒然而去。 ——心在滴血。 等玄机道君离开,温夷光才问道:“有必要?” 本来买铺子就很离谱了,最后发展到了阳神兵器来换三条街并一座宅子,这南明城房价破天去了吧?他们这里的道君是不是也得努力个几百年,才能在南明城买个一进的院子? 秋意泊屈指叩了叩桌面:“你懂什么?” “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还能使道君推磨。”秋意泊轻笑道:“温侍卫,接下来你可有的忙了。” 温夷光眼皮子狂跳,总有一些不祥的预感。 不过温夷光觉得秋意泊花大钱买了几条街,什么产业不产业的全是他胡诌,他应该就是单纯想买而已。:,, 585 第 585 章 夜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 还残余几点温度的血自冰冷的剑刃上滚落,之后剑刃依旧清亮如霜,那一滴热血却为黄土所吞噬,只留下一个深色的印记。 修长的五指扣着淡金色的剑柄,柔韧的手腕一挽一挥,伴随着清越的嗡鸣归剑入鞘,地上却多了一条飒然的血线。 秋意泊推开窗户,酒意朦胧地向温夷光笑了一笑,一手微抬,晃荡着手中的酒壶:“温侍卫,来喝酒呀……” 最近秋意泊迷上了酿酒,说是不喝遍天下好酒,怎么知道该如何去酿,一波又一波的美酒送到了南明城,乃至道君珍藏都被秋意泊换了来,每日都喝的半醉,真不怕有人趁机抓了他去。 他当然不怕,因为有温夷光在。 距离秋意泊买下长街已经过去了三个月,他真应了温夷光的猜测,买回来就是玩儿,照旧租给那些门派世家,收的租金也便宜的可以,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至于城南的宅子他倒是住了进去,甚至还大兴土木了一番,搬进去那日挂了六百六十六串万响的鞭炮,又散了八千八百八十八个喜钱红包,问就是六六八八,又顺又发。 那日满城炮仗连天,震耳欲聋,漫天都是红色的纸屑飞舞,硝烟成就了黄色的烟云,遮天蔽日,秋意泊拢着袖子看了,说这叫贵上添喜,大吉大利。 温夷光有时候很想问问秋意泊到底为什么这么迷信,毕竟好歹也是个阳神道君,还是一个能力压孤舟道君的天下第一,怎么就搞得跟个人间土财主一样? 不过可能是真的应了秋意泊的又顺又发,贵上添喜,那日倒真的收到了不少贺礼,大多是某某道君、某某门派派遣弟子送来的,基本上来送礼的都是大乘真君,也没什么意外,那天温夷光打了个擂,就是那种他当擂主,别人来车轮战的那种擂。 此后安静了一个月,接着麻烦又来了。 财帛动人心,总有不少真君来‘拜会’他们——或许是道君不好意思亲自出手对付一个化神修士,哪怕他有个大乘期的剑修护卫那也太丢人了,所以才总是派大乘真君来。 不过很可惜,温夷光只要不是对上当年如秋意泊这样的大乘,就还没带输的,谁来都是白搭。 温夷光觉得自己的参商剑的刃都快卷了。 温夷光走到了窗边,接了秋意泊手中的酒,将壶中剩下的一饮而尽,眉目间也有几分酣畅淋漓,他淡淡地问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秋意泊微笑道:“再等等呗。” 一个大乘不够就来两个,两个不够就来三个,如果到了一次性来个八-九个温夷光都能吃得下,就该有道君蠢蠢欲动了。 怎么能不蠢蠢欲动呢? 谁知道他这个败家子带了多少法宝出来?如今还剩多少?先到先得,慢到的以他这个挥霍的手法,或许就没有了。 “咄咄咄。”宅子的门被敲响了,温夷光侧目望去,手中霜锋能出剑鞘,锐利的光在他眼中一闪而过,秋意泊一手微抬,阻止了他:“唉——进来。” 一个披着白毛大斗篷的人推开了角门,探头探脑的来看,见到温夷光的那一刹那,他哎呀了一声,伸手捂住了眼睛,秋意泊轻慢地笑了笑,在温夷光臂上拍了拍:“温侍卫,收了你的剑意,可别误伤了娇客。” 那披着白毛大斗篷的人豁的一下摘了厚实的兜帽,骂骂咧咧地:“嘶——我的眼睛,不公平!都是化神,凭什么扎我不扎你?!” 秋意泊晃荡着酒瓶笑道:“多看看,或许就习惯了。” “你有病吧!谁想多看这个!嫌自己眼睛太亮想弄瞎是不是?!”兜帽落下,露出了一张姣若好女的脸庞来,尖尖的下巴,水汪汪的眼睛,再配上殷红的嘴唇,正是白岐山小少爷白若绯。 白若绯龇牙咧嘴地揉着自己的眼睛,也不再进来,嘟哝着说:“要不是我爹……哼,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们!夷光真君,你再不管管你家少爷,或许就要大难临头了!” 秋意泊伏在窗口,笑得没心没肺:“你爹来么?有的便宜了别人,不如便宜了你爹。” 白若绯瞪大了眼睛,随即怒骂道:“姓秋的,你要不要脸!我爹是那种人吗?!” 白若绯也不是第一次来了,此前秋意泊搬家,渊飞真君就带着白若绯来道贺,似乎是渊飞真君有事在身,他们两人便留在了南明城。渊飞真君若有空闲,便会来寻温夷光论道,白若绯自然而然也是一道来做客,只不过一个月前说是回去了,不知怎么的今日又来了。 “人心隔肚皮。”秋意泊痴痴地笑着:“你又不是你爹,你怎知道你爹不会?本少爷这样的人见多了,不若将心挖出来叫本少爷看一看,尝一尝,到底是什么颜色,又是什么味道。” 白若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情不自禁地抖了抖,一手在自己脖子上抹了一下,示意秋意泊再废话就是找死。虽然知道秋长生是喝多了,但是还是没忍住流露出了一分厌恶之情——这人怎么看怎么讨厌:“反正话已经传到了,我走了……夷光真君,你想是还想要命,不如现在就走,至于你家少爷……你管他死活做什么?” 温夷光平淡地说:“多谢告知。” 白若绯冷哼了一声,转身欲走,忽地就听见秋长生道:“温夷光,抓了他。” 在听见话语的一瞬间,白若绯就感觉到肩膀一沉,一只修长的手已经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这只手素来握剑,杀伐如常,但凡他敢挣扎一下,他这肩膀能不能保得住都是个问题。 “……本少爷还缺个狐朋狗友……”秋意泊细细地打了个呵欠:“把他压过来,陪本少爷饮酒作乐!” 温夷光面容平静,闻言便道:“请。” 白若绯:“……?!” “夷光真君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白若绯指着秋意泊:“他的话你也听?!” 秋意泊笑着说:“温夷光是本少爷的护卫,不听少爷我的,难道还听你的?” 话音未落,白若绯就被扭送到了秋意泊对面——温夷光办事素来直接,秋意泊要求把人押过去陪他喝酒,温夷光就拖着人到了窗口,隔着窗户把人扔到了秋意泊对面。 “放开……嗷——!”白若绯被砸的一懵,还好秋意泊这罗汉床软和,也不算太痛,白若绯刚想骂秋意泊有病,忽地就听见窗外风声骤起,温夷光的踪影已然消失,也是在此时,屋顶上出现了一道奇异的禁制,别人或许认不出来,但秋意泊和白若绯倒是看得出来的——这是一个为了防止斗法时对周围破坏过大的禁制。 有人来了。 白若绯嘟哝了一声:“你知道有人来跟我说一声会死啊?!” 禁制中刀光剑影乍起,却看不清人影,白若绯还想说什么,就听见咔擦一声,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被吸引了过去。 秋意泊面前摆着一盘瓜子,倒不是白若绯没吃过瓜子,他们家就是鸟,就是爱吃这一口,什么品级的瓜子他没吃过?就是……就是没吃过这么大的。 秋意泊这瓜子有拇指长,皮薄肉厚,一磕开来就有一股浓郁的坚果油香漫延开来,白若绯也不是第一次来,很没出息地探身过去抓了一把,磕了一颗进嘴一嚼,果然如想象中那样油润脆香,他眯了眯眼睛:“你哪来这么多好吃的……” 秋意泊那一颗磕开了就咬一口,太油了,他不习惯,但是搭配上新酿的清爽酸甜的果酒就是一绝,他目光漫漫,轻笑着说:“这有什么稀奇的?本少爷想吃什么,自然有人替本少爷去寻,寻不到,那就从头开始种,总能有的。” 白若绯脸上表现的不屑一顾,心中则是不禁咋舌,心道卧槽还能这么玩儿?他家虽然门人众多,但是他要是敢悄悄跟指使门下为了他一口零嘴从头开始弄,他爹非扒了他的毛裹了泥巴烤了吃不可。 哎对,这个吃法也是秋长生告诉他爹的,别说,叫花鸡这个吃法真的又香又嫩,汁水四溢,他和他爹生性就爱吃点鲜果、坚果之类的,不怎么爱吃肉,结果最后拿了叫花鸡的方子回家连吃了半个月,厨房里都堆满了用来裹叫花鸡的黄泥和花雕。 秋意泊打了个呵欠:“今日来的还算是有点本事……” 倏地,有一老者道:“这是自然,秋小友的这位夷光真君很是厉害,不来几个有本事的,如何缠得住他呢?” 白若绯一惊,秋意泊确实慢慢地侧过头去看,随即嗤笑了一声:“呦,居然是一位道君——道君亲自来抓我,真不要脸啊……” 那老者笑容和蔼,他摇首道:“非也,老夫不是来抓小友的,只是想与小友家的长辈见上一面,可惜了,小友家的长辈太过神秘,老夫也只好出此下策了。” 白若绯实在是没忍住:“……好不要脸,说的好听,不就是想抓了秋长生威胁他家老祖赎人吗?!” 老者看向了白若绯,“这位……?” 秋意泊笑道:“道君,不如一掌杀了他,他不过是白岐山一只鸟崽子罢了,白岐山家底也就那样,赎不起的。” 白若绯:“秋长生你他娘的嘴真贱啊!谁说我家赎不起人了?!我家好歹也是凤凰遗族,又不是没有道君,怎么就赎不起了?!” 秋意泊:“哦,我还当你家穷得就只剩一个山头呢。” 正当此时,温夷光的身影出现在了窗外,老者桀桀一笑:“夷光小友甚为不凡,老夫元酒,还请小友回去通传一声,秋小友在老夫道场做客。” 秋意泊有气无力地对着温夷光挥了挥手,“靠你了。” 温夷光冰冷地看着元酒道君。 秋意泊想了想,干巴巴地说:“救命啊。” “温夷光你快救我。” 秋意泊犹豫了一下,加了一点感情色彩:“什么下三滥道君也敢来抓本少爷!”:,, 586 第 586 章 闻言,元酒道君颇为稀奇的看着秋意泊,居然不觉得恼怒:“早听闻秋小友言笑无忌,没想到是真的。” 其实江湖中是这么传言的——秋长生这个败家子有礼貌,但不多,对着道君能称呼一声‘道君’,就是他最大的礼貌了。 他这个人其实很是神奇。有一说一,一般道君真养不起这种败家子,玄机道君算是与他接触的最多的,那江湖传言也是从他那儿传出去的,但他却不曾说过秋长生什么恶言。如玄机道君这般以商为道的,素来冷血狡诈,人前一套背后一套是常有的。他不说秋长生什么恶言,甚至有意无意阻止其他道君下手,那就说明秋长生虽然无礼,却十分能把握人心,才叫玄机道君护着他。 不管玄机道君是从利益方面被打动还是从交情方面被打动,秋长生能办到,那就是他的能耐。 话又说回来,一般道君更不会将夷光真君这等天之骄子派给自家不成器的崽子当侍卫,成天被呼来喝去,真当夷光真君这水平的天骄随处可见是吧? 这几个月与夷光真君交手的人不在少数,该摸出来的点也都摸出来了。温夷光,大乘初期,剑修,自称散修,然而他一言一行之间,那等出身于名门大派的气度学识是掩盖不了的,实际年龄不超过千岁,极可能身负天灵根亦或者特殊体质。 不超过千岁的大乘真君啊!这不该认真培养培养,以期夷光真君早日叩问炼虚合道之境吗?这放在谁家不是妥妥的下一代掌门?不,当掌门都是委屈他了,就应该当个不问世事,一心修炼,享受宗门最高待遇的太上长老!结果把夷光真君扔过来陪着秋长生那个败家子?! 一众道君砸了咂嘴,下等徒弟找师傅,上等徒弟师傅找,他们自问是做不出这么奢侈的事情的。 反之而言,夷光真君应该极受秋长生那位长辈信任。以秋长生的做派,在家中应该极为受宠才对,所以才将夷光真君派给了秋长生,护他平安。 那什么人才能养出化神期就对道君司空见惯,随手扔出阳神法宝,身边又有阳神器灵毕恭毕敬服侍着,大乘真君呼来喝去着的败家子? 听闻云影道君询问过碧珑道君,碧珑道君以商为道,合道之尊,身为玄机、璐琳两位道君之师,掌控悦来商行、会满商行,论富庶,天下恐怕无人能比得上碧珑道君,听闻那时碧珑道君笑说了一句话:恐怕只有造化才能养的出秋长生那般的纨绔。 就因为这句话,还真没有哪位道君想不开了特意来寻秋家小少爷的麻烦,至于今日的元酒道君——若是自己的命都快保不住了,哪里还在乎其他呢? 温夷光冷冰冰地说:“元酒道君,还请离开泉园。” 元酒道君笑道:“我可不想为难你,也不想为难你家少爷,只想见一见你家小少爷家中尊长罢了,你怎么又知道不是一件好事呢?” 温夷光还没说话,就听见白若绯嗷了一声,元酒道君与他都不禁去看,便见秋意泊指间把玩着一根漂亮的白色羽毛——一看就知道刚从白若绯身上拔下来。 白若绯那张漂亮的小脸都痛扭曲了:“秋长生你他娘的吃了耗子药发疯是吧?手怎么这么贱呢!” 秋意泊拔的是他的鬓发,换作原形那就是翎羽,他最漂亮的翎羽居然被硬生生拔下来一根!最重要的是……那是长在脑袋上的啊!他一共才六根! “本少爷又不是畜生,吃什么畜生药。”秋意泊笑吟吟地怼了白若绯一句,转而道:“想见本少爷家中师祖,这容易呀。” 元酒道君眉间一动,却见秋意泊一手指向了温夷光:“喏,师祖特别喜欢他,你要能杀了他,少爷的师祖一定欣赏你。” 这话说得颠三倒四,其中的含义却让人心中发寒,元酒道君笑眯眯地问:“竟然令祖师对夷光真君青眼有加,我若杀了他,小友家祖师怎么会欣赏我呢?” 那根漂亮的白色羽毛在秋意泊修长的指间旋转,带出了一道绚丽的虹影,他眯了眯眼睛,打了个呵欠,这才慢慢地说:“因为温夷光这样的,够强。” 元酒道君顿了顿:“那小友你呢?” “本少爷不一样。”秋意泊想也未想便说。 “怎么不一样?” “本少爷是亲生的。”秋意泊鄙夷地看了一眼元酒道君:“他是捡来的,这也能一样?” 元酒道君一时居然无言以对,因为他觉得秋长生这话说得怪有道理的——莫说道君、造化,就算是真君,能延绵子嗣的都是少之又少,要他有个如秋长生这般生得俊秀到了极点的孙儿,他也喜欢啊! 别管他修为如何,他这个年纪看着就不大,能修到化神也很不错了!真算不上什么废物。况且自家的废一点、纨绔一点又怎么了?这还不是他们这些当老祖的有能耐,才能养的出来? 元酒道君见秋意泊那副有恃无恐的模样,几乎立刻确认了秋长生说的是真话。秋意泊轻笑了一声,抬手在桌上扔出了几件法宝,他虽是坐着,看着温夷光的眼神却堪称是居高临下,他近乎恶意地笑了一笑:“温夷光,这些……你拿好了。” 他带着这般的笑意看向了元酒道君:“看见那把小银剑了么?它叫望舒,你若拿着它去寻玄机,他必能护你一命——今日你若能杀了温夷光,望舒在内,这些全归你……今日之事,少爷也不与你计较。” 元酒道君近乎贪婪地看着桌上的法宝,“当真?” 秋意泊轻笑了一声,却没有回答,意思却很明显——你是什么东西?也配少爷特意说谎做弄你? 温夷光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抬手收了桌上法宝,其中有一枚令牌,是一个秘境的令牌,秋意泊给他看过,他当时说的是如果遇到了道君级别的对手,就让他们到秘境里去打。 温夷光随手抛出令牌,秘境入口由此展现,他沉目道:“元酒道君,请。” 元酒道君眯了眯眼睛,随即颔首,与温夷光一并踏入了秘境——这秘境是谁的有什么打紧?便是夷光真君的,他堂堂阳神道君,难道还打不过夷光真君不成? 随着秘境入口的关闭,白若绯瞠目结舌,指着秋意泊的手不断在抖:“秋长生,你、你疯了?!你就这样送夷光真君去死?!” 他话还未说完,就要从塌上爬起来:“不行!这事儿我必须要告诉我爹!你疯了,你是真的疯了,夷光真君与你再有什么仇怨,你也是靠着他才能活到现在!” 秋意泊嗤笑了一声,懒洋洋地说:“你怎么知道死的是温夷光?” 白若绯:“……?为什么死的不是他?那可是道君哎!就算元酒道君在道君里头不算是强的,那也是阳神道君!你不是见多识广吗?!这里面的差距你都不懂?!” “呦,你还怪有见识的。”秋意泊微笑着说,怎么听怎么阴阳怪气:“但那与本少爷有什么关系?温夷光死了,还有顾夷光,还有南夷光,本少爷急什么?” 白若绯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秋意泊一指轻叩小几:“来,喝酒。” “谁他娘的要与你这种冷血无情的人喝酒!”白若绯说罢拂袖快步离去,到最后甚至用上了跑的,秋意泊见状也不恼怒,反而笑得烂漫。 他捏着壶颈晃了晃,将残余的那些酒液都灌入了喉中,带着笑意抬眼看着窗外月色。 今日月色正好。 温夷光是必胜的。 过程可能会有些纠结,人也大概率不可能完好无损,但他是必胜的——他的秘境,如果温夷光要死,他大不了捉了温夷光出来,然后反手杀了元酒就是。 急什么呢? 他轻轻地哼着几个音节,调不成调,曲不成曲,慢慢地连成了一片。一滴残存的酒液自桌上飞了起来,在低空慢慢地飞着,又分成了许多滴,散漫的舞动着,若温夷光在此,便能认出来这是随形剑诀。 月上中天时,渊飞真君赶到,他无心敲门,一进门就见到了倚在窗台上看月亮的秋意泊,月光如水,流淌在他浅青色的衣摆上,美得几乎不像是个真人,渊飞真君却无心欣赏此时此刻,喝道:“夷光道友呢?!” 窗台上的人恍若未闻。 渊飞真君大步上前:“秋少爷!夷光道友呢?!” 秋意泊轻笑道:“渊飞真君来了?温夷光在秘境里呢,现在么……还没被杀。” 渊飞真君勃然大怒,语气冰冷:“秋长生,你未免也太过分了!” “本少爷过分什么?”秋意泊看着月亮笑着说:“他是本少爷的护卫,合该为本少爷而死,今日就算他死,也是死得其所。” 渊飞真君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强迫他正视他:“把夷光道友放出来!” 秋意泊手指微动:“不可能。” “这秘境可是师祖给本少爷保命的宝贝。”秋意泊道:“进了去,不出胜负,谁也别想出来。” “你——!” “你什么你?”秋意泊拂开了渊飞真君的手:“渊飞真君,你放肆了。” 渊飞真君气得直笑:“好好好,你不过区区化神,竟然……” 他接下来的话没有说完,因为有一把铜钱剑幽幽地架在了他的颈项上,他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又是如何将剑悄无声息的架在了他的颈上。 秋意泊微笑道:“今日倒是不好容你继续了……” 谁也别想阻拦温夷光问道。:,, 587 第 587 章 一只鹤优雅地落在了池边,满池的锦鲤因为它的到来而散作了一团,它侧颈梳理着羽毛,丰沛的羽毛被它拱起,像是一只毛茸茸的毽子,却是说不上来的闲雅悠然。 渊飞真君却知道是秋长生在警告他——若是再有异动,就不要怪他不客气了。 见是它来,秋意泊一笑,随即便吹了一声口哨,那只仙鹤便翩然飞起,落入了窗户,轻盈地落在了秋意泊的身边,修长的颈项曲下,亲昵地在秋意泊抬起的手指上蹭了蹭。秋意泊轻轻笑了笑,指尖探入了羽毛的深处,轻轻抓挠着。 仙鹤舒服地眯起了眼睛,秋意泊抱怨道:“还知道回来?你再不回来呀……本少爷都快被人欺负死了!” 疏狂剑请低鸣了一声,仿佛是在道歉一般——实则它也就出去了两个时辰左右,纯属是外出放个风,实在是谈不上什么野在外面不回家。奈何秋意泊惯常会哄剑,主打就是一个反差,平日里不是薅疏狂的毛就是ktv它几句,如今一个示弱,疏狂就从内心发出了疑惑:它是不是真的离开太久了? 疏狂扭头看向了被却邪抵着脖子的渊飞真君,它歪了歪头,二话不说双翅一股,就要去啄死这个欺负秋意泊的孽障,哪想到鸟还没飞出去半个身位,硬是被秋意泊拽着脚给拖了回去。疏狂剑:“嘎?!” 秋意泊把它团吧团吧揽在了怀里,轮廓优美的下巴抵着疏狂轻软厚实的羽毛,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蠢鸟,本少爷让你去你还真的去?真宰了他,本少爷只能从温夷光的烤肉架子上把捞你了。” 疏狂剑不懂,疏狂剑不理解,但不妨碍疏狂剑很乖巧地窝在了秋意泊怀中,随便他怎么揉搓。 秋意泊把脸埋在了疏狂厚实的背毛里,用他的羽毛给自己洗了把脸,他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嘴唇轻启:“再等等。” 一夕雨歇天清,风微月明,瑶兔无烟1,又至金乌东飞,霞光万丈,秋意泊才从朦胧的酒意中苏醒,他侧目看向了某一处,也在此时,一道幽深的隧道凭空而现,有一人自其中缓步而出。 凌霄宗中有弟子曾说过,温夷光这等人,哪怕是死,怕也是要站着死的。 温夷光出现在了秋意泊的面前,他浑身浴血,长发披散,青衫染红,他目光平静,平静到了一种令人胆战心惊的地步,就这样淡淡地看着秋意泊。 秋意泊璀然一笑,举杯相贺,温夷光缓缓地抬起一手,有一滴血顺着他的姿势自他的指尖滚落,点在了地上,轻轻巧巧的一声,却似是响在了每个人的耳边。 温夷光的手指搭在了酒盏上,随即又无力地覆在了秋意泊的手上,秋意泊顺着他的力道,抬手将酒盏送到了他的唇边,温夷光将其一饮而尽。 沙哑地声音在厅中响起:“幸不辱命。” 秋意泊轻笑:“本少爷知道,温侍卫,你可以去休息了。” 温夷光淡淡地点了点头,转身便走,他每走一步,便在光洁的白玉砖上留下一汪小小的血泊,秋意泊倚在罗汉床上,眯了眯眼睛,道:“渊飞真君,不送。” 下一瞬间,渊飞真君被扔出了泉园,太过猝不及防,他甚至没有来得及反抗那股诡异的力道,只在那一瞬间,似乎周围就被换了一个景象。与此同时,秋意泊接住了倒下的温夷光。 温夷光没有胜。 但同样的,他也没有败。 算是与元酒道君打了个平手。 温夷光从来不是个迂腐的人,相反,他其实相当灵机应变,只不过此前是不需要,所以他没有。如今有了需要,他自然也会跟着变。 秋意泊把人一把扛了起来,直接带温夷光进另一个秘境修养,嘴上调侃道:“现在知道法宝好用了吧?” 温夷光并未失去意识,他是重伤脱力。他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秋意泊给温夷光法宝难道就是为了让元酒道君去抢的?那当然不是。那些法宝是秋意泊给温夷光保命用的——一旦察觉到自己力有不逮,确实不得转圜,那就用法宝脱身。 秋意泊没有救他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还没到真的要死呢。 秋意泊笑吟吟地说:“所以你能理解我到底是怎么排到问仙谱第一了吧?” 温夷光罕见有了一点笑意,带着一种莫名的畅快,笑道:“……我早就知道了。” “秘境里的那个你想怎么处理?”秋意泊轻描淡写地道:“留给你?还是我直接处理了?” “留给我。”温夷光毫不犹豫地说。 “行。”秋意泊应了一声,将人扔到了床上,这么重的伤势不是光打坐就能好的了,他走到一旁将万宝炉放了出来,灵活地将一些灵草放入了炉中,不多时就从炉中取出了还冒着热气的丹药。 秋意泊丹道只能说是平平,显得还算不错纯粹是因为境界和炼器经验加持,医术也只能说是一般,他给温夷光整了一把丹药,什么补灵气的治伤的祛除杂气的一堆,他还想跟温夷光解释一下每一颗是做什么用的,却见温夷光已经微微张开了口,就等着吃了。 秋意泊也没跟他客气,一颗颗塞进了他的嘴里,温夷光本来就苍白的面色此时就更不好看了,连本来放松的眉宇都皱了起来——丹药嘛,主打一个入口即化,是噎不死人的,味道也不会太差,要么是无色无味,要么是甜味儿,很少有那种很奇葩的味道。 因为味道很奇葩的丹药一般会特意做成不入口即化的那种,直接吞服了事。 秋意泊这一把丹药下去,温夷光就跟被强行灌了一杯甜到腻死人的蜂蜜水一样,这颗是草木甜香,那颗就是水果甜香,混杂在一起,味道别提多古怪了。 秋意泊看得直笑,正无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反正是温夷光吃又不是他吃,他就很没心没肺了。不过这一把丹药吃下去,温夷光的脸色开始好了起来,秋意泊把了把他的脉象,随即侧身坐到了床沿,闭目运气替温夷光疗伤。 元酒道君于他而言是随手可杀的角色,可对于温夷光而言,哪怕元酒道君从技术层面远远弱于他,可却扎扎实实差了一个大境界,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杀掉对方的。 哪怕是大乘期的秋意泊拿此刻的元酒道君,大概也就是和温夷光一个结果——暂时杀不掉,但也输不了,保命没什么压力。 是一块上好的磨剑石。 秋意泊带着温夷光的灵力在经脉里游走了几个周天,待温夷光能自主运行灵力修复肉身后秋意泊就离开了,他还有一些别的事情要干。 他在泉园的花厅中等着,他刚站定不过几个呼吸,花厅中便多了一道特殊的气息,不多时就出现了两个人。其中一人红衣黑发,言笑晏晏,另一个一身雪白袈裟,手持禅杖佛珠,眉目慈悲。 “呦,我来了,想我了没有?”来人率先打了个招呼。 秋意泊眉目一动,便有笑意浮了上来:“你怎么来了?” 来人不是泊意秋还有谁? “这不是听说你想要请如明和尚来么?我顺道送他过来。”泊意秋并未上前,两人之间保持着一个礼貌的距离,就如同普通的兄弟一般——可他的眼睛正放肆地盯着秋意泊。 秋意泊第一次意识到‘目光灼灼’是这般的模样。 两人相视一笑,异口同声地侧脸对如明和尚道:“如明和尚,一路辛苦,院子已经替你备好了,不如先行休息,我与长生/长安还有话说。” 说罢,两人皆是微笑摇头。 如明和尚眉眼低垂,自然是应好。在他看来,秋长生与秋长安又是兄弟又是同门,自然是有很多话要说。有些话哪怕是好友,有时候也是不大适合听的。 如明刚一转身,秋意泊就上前一步,拉住了泊意秋的手,他道:“温夷光受伤了。” 泊意秋眉间一动,调侃道:“他也会受伤?” 话是这么说,脚下却不迟疑,跟着秋意泊去了秘境看温夷光,待见到了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温夷光,泊意秋就吹了一声口哨:“哇哦,是谁把我们温师兄搞成这样的?” “一个阳神道君。”秋意泊道:“不过对方也快死了。” 温夷光以为自己与对方打了个平手,秋意泊却知道坚持不住的绝不是温夷光一个人。不必秋意泊明说,泊意秋便笑道:“你真过分啊!” 秋意泊耸了耸肩,强调道:“我这也算是送机缘好不好?这天下哪有这么多机缘又能让你和高一境界的对手切磋,还不会死的?” 泊意秋悠悠地说:“那怎么不见你给我整两个?” 话音未落,泊意秋的衣襟就被秋意泊一把抓住,将他拽了过去,两人自然而然地吻在了一处,唇齿相依,鼻翼厮磨,两人眼中满是笑意。 许久,两人才松开了对方,泊意秋挑眉道:“这算什么?宗门潜规则?” 秋意泊:“那当然,今天要是长安真君不识抬举,就休想在凌霄宗有一席之地了。” 泊意秋含蓄地说:“长生道君,这样不太好吧?晚辈可是个正经人……” 随着低低地话语,两人越来越近,唇瓣若有若无地摩擦着。忽然之间,温夷光咳嗽了一声,两人一惊,霎时侧脸看去,便见温夷光幽幽地看着他们。 秋意泊呀然道:“师兄,你醒了?” 温夷光:“我又没死。” 言下之意,就是死人也该被他们吓醒了。 温夷光不是害怕他们两在一起,他比较害怕他们两在他面前演春宫。:,, 588 第 588 章 两人不约而同笑了起来,秋意泊在泊意秋颊上亲了亲,眨了眨眼睛:“师兄吃醋了啊?” 泊意秋恶从心头起,对着温夷光伸出了手:“来来,师兄别吃醋,我们也亲亲你……” 温夷光默默地闭上了眼睛,两人一顿,当真还就上前拍了拍他的脸,温夷光这次是真的晕过去了,两人对视了一眼,各自撇过头去闷笑。 “我们真是太缺德了哈哈哈……居然把温师兄给吓晕了…………”泊意秋实在是没憋住,笑得直捶栏杆:“……温师兄没事吧?哈哈……快看看别一口气没上来……” 秋意泊看着天花板在笑,尽力想让自己笑得没有那么夸张,偏偏已经笑出了鹅叫:“我来看看……” 泊意秋这会儿已经一边颤着肩膀一边摸温夷光的脉搏了,“没事。” 两人互相拉着对方往外走,站在门外没心没肺地笑了半天,末了两人笑意渐止,泊意秋抬眼看向天空,见明月高悬,清风依依,不禁道:“今天月色真美。” 秋意泊微微挑眉:“懂了。” 泊意秋:“……?你懂了什么?” “你可以直接说的,不用拐弯抹角暗示我。”秋意泊粘了吧唧的亲了上去,泊意秋唔了一声,秋意泊摁着人的方式很有技巧,至少泊意秋就有一种动弹不得的感觉,他像是撞上蛛网的蝴蝶,越是挣扎,就越是深陷。 偏偏蝴蝶就是极漂亮的,泊意秋也是。 秋意泊无意识地抚摸着他的侧脸,最终掐着他的下巴不许他挣扎,泊意秋却不需要他的强制,已经张开了唇舌,亲昵地与他交缠在一处,唇舌相依之间,泊意秋低笑着说:“道君,我真的是个正经人。” “哎对对对,正经人。”秋意泊道:“那你的手在摸哪儿呢?” 泊意秋脸不红气不喘,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那是我走火入魔了。” 秋意泊一笑,当即松手:“行,那你去入定静心吧。” 泊意秋:“……???哎不是,你这个人不讲武德!” 秋意泊挑了挑眉:“你想清楚,到底是想被我哄一哄,还是哄一哄我?” …… 今夜月色正美。 泊意秋来得快,走得也快,第十日就离开了。毕竟秋意泊在这个道界还有要事要办,泊意秋与他面目如出一辙,十方道界有合道道君,秋意泊自己都不能保证不翻车,更何况他只有大乘? 而他也有一些要事,中途停留十天半月于他而言也已经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了。 他能来,纯粹是因为秋意泊回了凌云道界嘱咐了一声问问如明和尚愿不愿意跟他去游历,愿意就把人给他送过来,而他回凌霄宗时如明和尚恰好也到了凌霄宗,所以他就送一送如明和尚,顺道见一见秋意泊。 不,见一见秋意泊才是主要的,送如明和尚是顺便的。 泊意秋回到了洗剑峰,见了孤舟道君。 “师祖,我回来了。”泊意秋垂目拱手:“此次劳烦师祖了。” 没有什么太复杂的事情,他在其他道界得罪了一个阳神道君,自己杀了那个阳神,却也是重伤濒死,实在是很难应付那等杀了儿子来了老子的情节,关键时刻捏破了孤舟道君赠予他们的剑符,这剑符斩了一剑,同时也让孤舟道君得到了消息,立刻穿梭道界来捞了他回来——也亏得秋意泊爱到处跑,洗剑峰上留了传送阵,这才能让孤舟道君及时赶到。 孤舟道君依旧端坐于老松之上,神情平淡:“长安,不可急躁。” 与道君对战磨砺自己没有错,但错就错在了此事如同行走于高山索桥,一个不慎便要跌入深渊。 泊意秋笑道:“是啊,我也觉得有那么一些太急躁了……师祖,我自觉这趟进益不小,打算闭关一阵,也顺道平一平心。” 孤舟道君应了一声,又听泊意秋问道:“师祖,你最近有出门游历的打算吗?” “暂无。” “那我能来向您问剑吗?” 孤舟道君颔首:“可。” 泊意秋笑得眯起了眼睛:“师祖你真是太好了!师祖,来,我替你保养保养孤舟剑吧!最近我又做了不少莓果酥酪味儿的油膏,孤舟剑一定喜欢。” 他说着,非常自来熟的爬上了老松,就坐在了孤舟道君身旁,看着已经伸到面前的手,孤舟道君顿了顿,还是将孤舟剑递了过去,顺势握住了泊意秋的手腕,一触既放,他微微皱眉,疑惑地说:“伤势?” 泊意秋去十方道界之前只能说堪堪能行动,怎么一回来又活蹦乱跳了? 泊意秋低头侍弄着孤舟剑,随口道:“哦,采补了一下长生。” 他话一出口,就反应过来说错话了,连忙描补:“不,不是采补,是双修。” 孤舟道君:“……” 泊意秋握紧了孤舟剑,有人(剑)质在手,师祖也不能拿他怎么办吧? 风清月明,温夷光总算是脱离了昏迷状态,可见他这次伤的是真的不轻。秋意泊察觉到后第一时间进了秘境,无他,关心关心自家师兄。 温夷光双目沉黑,静静地看着秋意泊,秋意泊在心中缓缓打了个问号,问道:“师兄,你这是怎么了?” 温夷光缓缓摇了摇头,示意无事,秋意泊懂了——睡太久了,睡懵头了。 秋意泊替他把了把脉,确定接下来再修养个把月就能活蹦乱跳了,他摸着下巴:“看来我炼丹的技术还是不错的嘛……又好吃效果又好,我简直就是个神医啊!” 忽地,他感觉到一股锐利之气扑面而来,秋意泊微微侧脸避开了那道剑气,笑道:“师兄,克制克制。” 温夷光人能坐起来,说明他的丹药是真的有效果……那看来是很难吃了,不然也不至于气得没控制好剑意。 温夷光默默地撇开了头。 秋意泊把参商剑还了温夷光,打了声招呼:“剑给你修好了,之前那些法宝就是特意为你炼的,以后还能用到,不用急着还我,我先出去了。” 温夷光淡淡地说:“可有要事?” “有啊。”秋意泊眨了眨眼睛:“现在外面都传你已经死了。” 温夷光:“……” “哎,我这个可怜的化神真人,身怀巨资,风姿绝世,身旁又无大乘真君护身保命……”秋意泊拖着调子,调侃地看着温夷光:“温侍卫不在了,不知道多了多少狂蜂浪蝶呢!” 温夷光忽地看向了秋意泊,一字一顿地道:“你、活、该。” 秋意泊大笑了起来,给温夷光抛了个媚眼,挥挥手走了。他一出秘境,便看见如明和尚迎风而立,双手合十,眉目低垂,口呼佛号:“阿-弥-陀-佛。” 他就如同大雄宝殿端坐的佛陀那般垂视人间,眉目尽是慈悲。 当然,如果不看他身边的那门冒着硝烟的大炮,那就更慈悲了。 秋意泊从屋内出来,张口就来:“和尚,不就是几个人,你还没解决?” 如明和尚刚想说什么,就听秋意泊不屑地道:“还不快点解决了!少爷我还等着你剥橘子呢!” 如明和尚很是斯文地应了一声:“是。” 泉园确实不大太平,温夷光这尊杀神消失了,不少人胆子都大了,也不知道谁传出去的留言,说是秋少爷这泉园里五步一法宝,三步一灵花,连假山用的都是极品的万合玉,随便捡块碎石出门都能吃一年,搞得秋意泊烦不胜烦。 当然,主要烦的还是如明和尚。 秋意泊去和那些人厮杀有什么好处?他又不是真的喜欢玩什么满级战神屠杀新手村,杀鸡都是一刀9999,让如明和尚打去吧,反正他也刚好多打打架,学习一下真君的打架方法。 大光明寺对于此事只能说感恩戴德,毕竟有道君兜底,安全无比,这等好事就跟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一样。 秋意泊懒洋洋地歪在了躺椅上,把如明和尚与人斗法当放烟花看,一旁却邪乖巧地出现给他剥橘子,秋意泊眯了眯眼睛,吃了一口橘子:“好甜,你尝一口。” 却邪将下一瓣橘子塞进了自己嘴里,然后沉默了一瞬,换了一个橘子继续剥。 秋意泊心道也差不多该走下一步了。 天天这么个放烟花的方法,他不嫌看得厌,还嫌弃空气质量太差呢。 秋意泊张口道:“玄机道君。” 没过多久,一身黄衣的玄机道君到了,秋意泊一见他就笑:“道君这衣裳是哪里做的,眼光不错!” 玄机道君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坐到了另外一张躺椅上,笑得十分含蓄:“是吧?偏偏我师傅他们都说不好看,真是没眼光。” 玄机道君那衣服是鹅黄底,他人品俊秀,也撑得起来这个颜色,重点是这衣服上绣满了同色的铜钱纹,招财进宝那四个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实在是富贵非常。 秋意泊想起自己好像也有一件类似的,不过不是铜钱,是什么他给忘了——他衣服也确实有点多。 玄机道君道:“回头我让绣娘也给你做几身……秋少爷,今日怎么想到了要寻我?” 他说着,那双细长如狐的眼睛闪了闪,秋意泊只当做没看见,问道:“道君手中有没有什么好山头?我是懒得自己寻了……我师祖是真的烦的要命,这点事还要我亲自出手。” 玄机道君眉目微动:“哦?令祖的意思是……?” 秋意泊耸了耸肩:“本少爷的事儿道君也都知道……我师祖有一门道统,机缘得来的,如今要将道统传下去,选来选去就把本少爷给送来了。” 玄机道君正要说话,却见一旁递来了个橘子,他侧头一看,是却邪器灵。玄机道君顿时生出了一种受宠若惊之感,要知道这器灵无比凶煞,上回他手贱摸了一把却邪的发梢,结果就被割了条口子出来,被抽走了不少血,今日没想到居然主动给他递橘子了!还是剥好的! 却邪:“……甜,吃。” 玄机道君晕乎乎地塞了一口进嘴里。 “……” 玄机道君酸得面目扭曲。:,, 589 第 589 章 秋意泊含蓄地笑了一笑,“甜么?” 玄机道君看了一眼面无表情地却邪,道:“要找到这么甜的可真不容易……” 冤孽啊! 玄机道君至今还记得那一日,他也是如今日一般来找秋长生,结果就看见秋长生在拨弄一把以铜钱为珠的算盘,他一眼就喜欢上了,还当是今日交易的筹码就是它了,哪想到秋长生长袖一拂,算盘又化作了一把铜钱剑,紧接着就成了他见过的那位器灵。当时他就知道没戏了,这把却邪剑已经有了主人,恐怕还是秋长生家的老祖,秋长生就是有心相赠,也送不出去。 以玄机道君的眼力自然发现了但凡是长得美貌的,在秋长生这儿总有那么几分优待。听说前阵子渊飞真君连带他那个漂亮蠢货儿子强闯了泉园,居然全须全尾的回去了,这秋少爷可不是什么善人,相反,他极其记仇,甚至干过让夷光真君一个人千里追杀七名大乘真君的事情,就为了人家闯了他的园子。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也说明了秋长生背后势力不小。普通修士要是叫大乘真君闯了家门,对方又认了怂道了歉离开,或许也就握手言和了,哪里能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叫自家侍卫千里追杀过去? 玄机道君眼睑微垂,眼中流转过一道暗光。也不知道夷光真君是死是活……但,元酒那个老东西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了。 是死了?谁杀的?夷光真君?亦或者是……他看向了张口衔住了那个漂亮得跟个神仙下凡似地和尚递上的葡萄,倚在摇椅上享受着却邪打扇的秋长生。 啧,秋少爷必然是有点保命的东西在身上的,但说他能杀元酒那个老东西就未免有些离谱了,元酒再弱,也是阳神道君,秋长生再强,也不过化神真人——甚至不是一个真君。 或许是夷光真君吧,以他之能,说不定……不是,秋长生到底是什么来头?夷光真君本就已非池中物了,非要论起来,老祖把最有出息的弟子派给心爱的晚辈当护卫出门办事那也不是说不过去的事情,可现在夷光真君失踪了,秋长生这头又多了个美貌和尚,用了一把奇特的法宝,硬是将来找茬的渡劫真君打得灰飞烟灭——他家是真的不缺人才啊! 玄机道君摇头而笑,道:“这么说来,秋小少爷是有心开宗立派了?” “也算不上。”秋意泊懒洋洋地眯了眯眼睛:“只要能交差就行了……总要有个地方,不然说不过去,少爷我若是把这泉园做了宗门,回去一顿训是跑不掉了。” “也是。”玄机道君表示理解:“我手中倒是有几座不错的道场,小少爷看中了哪一座?” 秋意泊甩出了自己的根本需求——和玄机道君不必太客气,只要价钱给到位,他一点都不怕麻烦。“灵气不必说,山上景致好一些,能开出几片灵田,种植些灵草灵花的就不错……最好要离南明城近一些的。” 其他都属于基本需求,唯有最后一条倒是不太好办。一般而言,宗门都得选在空旷一些的地方,左右最好没有其他宗门,这般就少了摩擦。再者,人烟稀少的地方才好出好风好水,同一片地方修行的人多了,共用着一条灵脉,多少会有些不太舒服。 这南明城周围光传承万年的宗门就有两家,更别提这每日人来人往的了。况且这人一多,宵小也多。等宗门里有了弟子,山下就是花花世界,也不大利于修行。玄机道君有些好奇地道:“为何要选在南明城附近?” 秋意泊诧异地瞟了他一眼:“难道还叫少爷我陪他们去住穷山恶水?” 那就是打着坐镇泉园,遥控宗门的主意……也不是,玄机道君觉得这秋小少爷纯粹就是骄矜,讲究一个贵足不踏贱地,这弄了个山门不得倒腾倒腾,哪有这被他倒腾得已经舒服到了极点的泉园住的开心?有了宗门总得有弟子,说不得还嫌弟子吵闹。 玄机道君想到这里,便觉得自己理解了秋意泊:“倒是有,就是小了点。” “说说看。”秋意泊问道。 “南明城南方百里,有一座小山,名唤麓云山,风水不错,临近青云山脉,不过青云剑宗还算是好说话,恰好我与卓丰道君熟识,不难办。”玄机道君微微一笑,言下之意这事儿得靠他卖脸,得加钱。 秋意泊漫漫地道:“寻道君来,就是贪图道君万事周全。” 言下之意,要不是看中玄机道君出去卖人情,他才不找玄机道君来办事。他要不是自己懒得周旋,直接送个拜帖去青云剑宗,态度好一些,客气一些,用法宝问他们换个山头出来也不难。 玄机道君一哂,倒也没继续要求加钱,无商不奸,但是要是被看出来了,那还是点到为止比较好,毕竟奸过了头,下回人家可就不找他了。 “确实,小少爷慧眼如炬。”玄机道君言笑晏晏地伸出一手,秋意泊随手握了上去,长袖掩下,不过几个呼吸,玄机道君抬眼看向了秋意泊:“那就这么定下了?” 秋意泊抽回了手,那美貌和尚半点遮掩都没有的抽了张帕子替他擦手。玄机道君一阵牙疼,又听他嗤笑道:“难道本少爷还能亏待了道君?非要走这么一个流程。” 玄机道君但笑不语——他就喜欢和人谈谈价格怎么了?谈不谈是一回事,落地是多少又是另外一回事,不能省! 往浅显了说这是习惯,往深了说这是他的道心!道心怎么能辜负呢?不能! 两人相识一笑,击掌为约。秋意泊将那枚望舒小剑令加一件能当做坐骑的妖兽法宝给了玄机道君,玄机道君则是取了令牌来。秋意泊做事爽快,玄机道君也不吝啬,这令牌给了秋意泊,他再吩咐一声,山上的门人撤去,其他的就一概送了秋意泊。 两人各自觉得谈了一笔不错的生意,玄机道君甚至笑眯眯地表示要带秋意泊去麓云山,秋意泊想了想自然是可以,他也该露两手镇一镇这十方道界了。过去也不太远,玄机道君顺道体验了一下秋意泊给他的法宝坐骑,满意得人一路都是笑着的。 不过是百里路程,片刻即到,玄机道君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秋意泊——这小少爷是真的敢,带着一身用不了的阳神法宝也敢说跟他出来就跟他出来了,真不怕他杀人夺宝。 可这种感觉是极其舒服的,因为玄机道君知道秋意泊赌的不是他‘不敢’,而是他‘不会’,故而就这样坦坦荡荡地与他一并出来了。 “这就是麓云山。”玄机道君指着远处道。 玄机道君所说的‘小山’,那真是委屈了这座麓云山,这一片山脉共有八座山峰,成就七星拱月之势,中间那座麓云主峰,挺拔俊秀,如一把孤剑直插云端,气势非凡。 秋意泊也不禁颔首:“是片好地方。” “做生意嘛,以诚为本。”玄机道君饶有兴致地道:“打算怎么修整?可要我搭一把手?” 紧接着他就听到秋意泊道:“就是有点可惜了……道君,不如你再卖一座道场予我。” 玄机道君:“……?” 秋意泊笑道:“这样好的风水,给别人住可惜了,不如留着做少爷我的道场,回头在里头修个园子,闲暇无事来住两日也是极好的。” 话是这么个道理,玄机道君之前费心把麓云山脉弄到手也是这么做的,但是放到秋意泊身上,他就生出了一些莫名的愤慨之情——他也是到了道君境界才有资格弄这么一座道场来享受的! 啧,偏偏就有人这投胎技术冠绝天下……真是比不过!比不过! 他正想答应,又听秋意泊道:“算了,省得麻烦了。” 玄机道君:“……也行。” 秋意泊盘算了一下,估摸着也差不多,他笑着叫玄机道君带着他在周围游览了一圈麓云山脉美景,在这一段时间里也把早就准备好的半成品法宝修改了一下,使得它能够最大程度保留麓云山脉的景色。 这不是以前一直说着要做一座百炼山一样的法宝山头,秋意泊还真的就弄出来了,不过当时想着就是为了给无悲斋准备的,所以做的是个半成品——大概就是找一座山峰,然后把半成品往上头一扔,自动与山峰结合成就法宝。不过秋意泊当时已经构思好了外观,如今见这里景色别致,直接炼成套路化的青山绿水有些可惜了,所以需要改一改。 问题不大,分个心思过去半个时辰就能搞定。 待这一圈观光结束,玄机道君道:“小少爷,可要随我去青云剑派打个招呼?” “稍后再去吧。”秋意泊说罢,示意玄机道君退后一些,玄机道君不明所以,但还是带着秋意泊往后退了几里路,忽地就见秋意泊扔出了一个平平无奇的铁匣子,不过巴掌大小。 那铁匣一路飞上天际,骤然成了遮天蔽日的模样,铁匣中有无数金色近白的流火倾泻而出,玄机道君神色一变,他感知到了那火焰的威力,却没有做出什么举动来——秋长生也没有反应,想来是他家老祖的手段。 流火成就了一片白色的火海,将整片麓云山脉包裹其中,铁匣中又飞出了无数天材地宝与已经炼制好的阵盘、法宝等物,玄机道君眼睁睁看着麓云山脉被熔炼成灰,紧接着铁匣中就飞出了一条莹白细长之物…… 玄机道君骇然道:“天品灵脉?!” 秋意泊含蓄地说:“道君好眼力。”:,, 590 第 590 章 天品灵脉,当今世上有且只有一条,那就是纵贯整个十方道界的清云灵脉,在此灵脉主脉之上的门派,无一不是能够撼动一方的势力,十方道界□□有一十三位道君,其中有一十位都是出自这条主脉上的宗门,可见一条天品灵脉之能! 这就是举世罕见之宝啊! 玄机道君本以为秋长生接下来好歹要说一说这天品灵脉的珍贵,再讲一讲它的来之不易,结果没想到小少爷说完这句话后就没有再吭声了。他侧脸一看,发现小少爷神态淡淡的,司空见惯一般,仿佛小少爷夸了那么一句‘道君好眼力’主要是因为他先开了口,所以小少爷才不得不基于合作的基础上恭维了他一句。 “小少爷果然深藏不漏。”玄机道君赞了一句,狭长的丹凤眼看着远处堪称壮观的景色,将自己尴尬之情掩盖的滴水不漏——还好小少爷给面子,没蹦出来一句‘大惊小怪’之类的话来,更没有用那种眼光看他。 玄机道君自觉自己能让秋小少爷嘴下留情那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了。 实话是秋意泊正专注地盯着自己的半成品法宝炼山头,到底也是花了大钱搞的,天品灵根他也就那么一条,还是从望舒灵脉上嘎下来的……哦不是,是望舒灵脉主动送他的,真没有什么试错机会,他仔细盯着,万一有什么问题他也好当场就修了,谁有功夫和玄机道君打那劳什子的嘴炮? 和他打嘴炮能赚回半条天品灵脉的钱吗? 那明显是不能的,而且怎么看都是回头还得收他钱的类型。 远处麓云山脉已然灰飞烟灭,那条莹白的,仿佛蕴藏了世界无数美好的灵脉在空中逐渐延展,不过是几个呼吸之间,它便宛若一条纯白的巨龙一般,在空中张牙舞爪。有风自远方来,带动了烟云流转……那是灵气所化! 玄机道君耳旁似乎听到了一声悠长的龙吟,那雪白巨龙头颅微垂,仿佛是看了他们一眼似地,紧接着便一头撞入了大地之中! 天地巨震! 可那头巨龙却没有彻底沉浸坤泽,在它接触到大地的一瞬间,那平平无奇的铁匣中虹芒突显,飓风倏然而来,吹散了天地之间这一汪纯澈灵气。秋意泊抬起一手,掩住了风沙,狂风吹得他衣衫猎猎,玄机道君陡然看向了秋意泊:“小少爷?” “何事?”秋意泊眯着眼睛看向他,他左手指尖有一点清芒闪烁不定,却掩盖在了衣袖之下,如今灵气狂暴,玄机道君就算察觉恐怕也会忽略过去——就算被知道了又如何呢?秋家‘老祖’亲手炼制的法宝,秋家的‘子孙’会用一用有什么问题呢? 玄机道君一手微抬,便有一道屏障生出,他看着眼前宏壮的景象,道:“风沙太大,小心些。” “逆天改命,总不能就这么轻描淡写就过去了。”秋意泊这话说得讽刺,也不知道在说谁,玄机道君听了笑了笑,刚想说什么,却在此时陡然失声! 眼前化作齑粉的麓云山脉居然又回来了——它在风中一点一滴的复原着之前的一草一木,一花一叶! 这怎么可能?! 忽地,又有上千稀奇古怪的东西飞入了山中,再被泥土覆盖,玄机道君一眨不眨地看着这么一幕,直到秋意泊老神在在地问道:“如何?” 玄机道君沉默了许久,直到麓云山脉被修复地差不多了,他才长舒了一口气,低笑摇头:“险些就被唬住了。” 他以为麓云山脉是经由大能之手调动天地法则,使麓云山脉从有到无,又从无到有,这等神迹,恐怕只有造化之主才能办到。可看到后面才看出来不是什么时间倒流,而是这山上草木皆为那铁匣所摹写,看着是草木,实则已经是被炼制的一部分了。 虽然将一座山炼制成一件法宝也很骇人听闻,但也并非做不到,端看出手的人是谁罢了,绝没有之前误以为是时间倒流来得惊讶。 秋意泊豁的一下打开了白底洒金的折扇,嗤笑道:“自然,不过是一个不大紧要的传承,给一个天灵脉已经算是给足了面子,还要如何?” 玄机道君颔首道:“也是。” 这种事情其实莫说是道君,就是真君也很理解。能修行到真君的,无一不是大机缘者,谁人身上没遇到过几个奇遇,几个机缘?只不过究竟遇到了什么还有待考究罢了。话又说回来,既然拿了别人的传承,只要自己还活着,那都是要还的。 有闲心的自己去寻个合适的弟子,将道统传下去,正儿八经在自己的地盘里开宗立派,一路关照直到成器。懒得理会的也就如秋家老祖一样,派个喜欢的晚辈出来,一边游山玩水一边把事情办了,灵脉有了,山门有了,再意思意思收点弟子,扶持一下,也算是圆了这一门因果。 对于某些人而言,一条山脉、一条灵脉、一些天材地宝根本算不上什么,扔点钱能解决的事情,何必操劳自己费心费神?意思到了就行了。 玄机道君默默地想:就是这钱也扔得太多了,为什么不交给他来办呢?他只要天品灵脉的一半价就够了! 他心痛! 玄机道君突然道:“这样大动干戈,可是瞒不住的。” 秋意泊摇着扇子道:“少爷我做什么要瞒?难道开宗立派见不得人?” 玄机道君挑眉,刚想说什么,却见秋意泊扇子一收,指了指远方:“不是说要去见卓丰道君?” 玄机道君看了看天空,笑道:“也罢,还是上门,才算是全了礼数。” 胯-下赤焰青鸾振翅,绮丽的焰尾在空中旖旎而过,带过了一道温暖的风。两人身后,仙云缭绕,雾海翻涌,隐隐约约可见璇霄丹台、云阶月地,端的是一片仙家景象。 如月光一般的禁制缓慢升起,最终将整座麓云山脉包裹其中——是护山大阵。 玄机道君收回了目光,心中暗暗计算着这样品阶的护山大阵一年要花费多少钱才能维持,等算出来一个天文数字后又不禁摇头。 问题不大,心在滴血罢了。 青云剑宗转瞬即至,秋意泊方才称呼一声,卓丰道君早有感应,两人落在一悬崖之上时,早有弟子在此等候,见一人便稽首道:“弟子见过玄机道君,秋真人。老祖已在青霄台等候一位,请。” 玄机道君见人总有三分笑,哪怕是见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化神弟子也是如此,他温和地说:“劳烦带个路。” 那弟子又一行礼,这才折身引一人前行。 秋意泊就这么大大方方地跟在后面走,也没有要道谢的意思,更没有要打招呼的意思,玄机道君习以为常,只道:“卓丰道友性格爽快,嫉恶如仇,小少爷切勿开口。” 言下之意,秋意泊一开口,把人惹毛了,那卓丰道君谁的面子也不给就难办了。 秋意泊随口应了一声,随即一本正经的说:“少爷我对着道君还是很有礼貌的。” 玄机道君实在是没忍住:“……是吗?” 他也是道君,但对于秋小少爷的礼貌他真没感受到多少。不过他是看中了小少爷的法宝,确实有点拿人手短的意思。 “怎么不是?”折扇在秋意泊掌心中敲了敲:“平素你见我跟在谁的后面走过路?” 玄机道君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交给我就是。” 他又走了两步,忽然意识到秋长生不就该走在他后面吗?怎么?他一个化神真人还想走在他这个道君前面?那他成什么了?跟班?还是护卫? 不过要是给够法宝他也不是不行……玄机道君一晃神,忽然意识到自己在想点什么鬼东西。师傅说了,行商也要有底线,这等事情……得了,人家也不缺阳神跟班。 这恐怕还竞争不上,看看人家的跟班护卫都是什么人?——要么是他家老祖施过恩的,要么是他家的弟子,或者干脆就是他老祖的法宝器灵,他这个外人想当人家的护卫,指不定人家还嫌弃他靠不住。 不多时,他们就到了一座高大巍峨的宝殿前,所谓物似主人,如他喜欢清贵的,他住的地方就多以清贵优雅为主,如漱玉真君喜欢人间富贵,那么他住的地方就是堆金积玉,连柱子都要用金线描了才像话,而眼前这大殿巍峨中又带着一点粗犷之风,可见其主八成也是这风格的。 果然一进宝殿,就见到上首有个年约四十的高大威武的男人大刀金马的坐着,冷硬的下颌下是半敞的衣襟,露出了一片壮实的肌肉,一头黑发随意抓了一把,其中又夹杂着一些白发,平白了就多了几分沧桑之情。 “坐。”卓丰道君一挥手,微微有些凌厉的眼睛眯了眯:“这就是秋小友吧?玄机,你没事儿折腾那么大动静作甚?我还当是有人不长眼来攻山了。” 他嘴上第一句问的是秋意泊,看的却是玄机道君。 玄机道君也不与他客气,直接就坐了,他歪在椅子上笑道:“这不是做了一笔生意,麓云山以后就归秋小友了,特意来与你打个招呼。” 卓丰道君随口道:“你得好处,要我出力?你这算盘打得太响,我都听见了。” 玄机道君笑道:“你不是一直看中我那两坛风炉吗?送你就是!就要你一句话,这买卖你可赚大发了。” “行!”卓丰道君答应了下来,突然觉得殿里头好像有点安静过头了,侧脸一看,那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秋家少爷已经自顾自的坐了,甚至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丝毫没有因为受了冷待而感觉不自在。 不,应该是第一杯。 卓丰道君确实是看不太上秋长生这等人的,纨绔一个,听闻又没什么礼数,他能活到现在不过是仗着家中老祖罢了。今日看的第一眼,他更看不上了——漂亮得跟朵花似地小崽子,能成什么气候? 如今一看,倒是有点改观了。 别说,其他怎么的暂时看不太出来,但是胆子是真的够大。 也是真的有恃无恐。:,, 591 第 591 章 卓丰道君的眼神并不做掩饰,玄机道君自然也看见了,他心道千万别让小少爷嘴里蹦出来两句不好听的,把事儿给坏了,刚张嘴想要打个岔,就听见小少爷张嘴就来:“卓丰道君看我作甚?好看么?” 玄机道君眼前一黑,心想要完,还好小少爷神通广大,已经把麓云山脉炼成了一整个法宝,今天这事儿要是没谈成,他这张脸没卖出去,小少爷还能搬着山脉就走,大不了他另外寻个风水宝地给小少爷就是……应该不至于让他退钱。 玄机道君嘴唇动了动,却见卓丰道君一手抬了抬,目光冷锐:“怎么?还看不得了?” 小少爷手捧茶盏,姿态优雅地交叠着双腿,若不是他坐着客位,任谁都要当他才是这里的主人。 “自然看得。”秋意泊此话一出,玄机道君险些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小少爷今天服软了?好稀奇啊!紧接着就听见秋意泊接着说:“青云剑宗与我麓云山毗邻而居,道君多瞧我几眼,免得以后认错了人……此事也不算错。” 玄机道君:“……???” 这和直接骂卓丰道君是不是瞎有什么区别?! 玄机道君刚想救人,免得卓丰道君不大爱讲道理的剑修抬手就把人给劈到姥姥家去,却听小少爷毫无烟火气地往前一伸手,便有一柄清气四溢的宝剑如电一般径自插入卓丰道君脚前三寸,那剑长四尺三寸一分,既宽且厚,剑身纂有铭文,上书‘泽灵’二字,颇有重剑无锋,大巧不工之感,可任谁都不会怀疑它的威力,更难得的是此剑看似朴素,观之却隐隐有玄妙之感,其中必有奥秘。 是一把不输羲和、望舒的宝剑,玄机道君咽了口口水,不争气的想明明是他出力比较多,怎么这么好的剑也不透露他点消息,回头他到了手,往卓丰道君面前这么一炫耀,别说平日里照顾照顾麓云山,就是让卓丰道君住麓云山都成啊! 秋意泊微笑着说:“相争不如相合,道君意下如何?” 卓丰道君面色沉沉,他的目光自泽灵剑转到了秋意泊身上,他道:“倒是个痛快人。” 秋意泊道:“今日折腾了一个上午,累极了,若是无事,便告辞了。” 玄机道君起身道:“我送……” “不必了。”秋意泊洒然而去,头也不回地道:“道君再坐会儿。” 玄机道君又很顺畅地坐了回去,心道也好,礼物送到位了,小少爷一走,他也好和卓丰道君拉拉关系攀一攀交情。卓丰道君面沉如水,玄机道君心中一动,劝道:“嗐,一大把年纪了,和一个小孩儿计较什么?” 卓丰道君屈指一弹泽灵剑,剑鸣厚重,如钟如磐,两人皆未说话,等剑鸣声渐隐,玄机道君才缓缓吐出了一口气:“这样的礼,是真的重。” 这把剑的铸造者,必然是一个剑修,否则怎能铸出这般的剑来。阳神境界的宝剑,隐含一位剑修道君的心得,若有缘者,观此剑便如同名师点拨,怎么能说不贵重? 卓丰道君冷然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玄机道君:“怎么叫无事献殷勤?小少爷要在你家隔壁开宗立派,要是青云剑宗三不五时过去找麻烦,难道他那个宗门还能有好?” 卓丰道君冷眼看着玄机道君:“难道没有此剑,我便要派人寻他的晦气?难道我青云剑宗是山大王不成?” 玄机道君:“不是这么个意思,人家来示好你还……” 卓丰道君打断道:“不必再说!此剑你替我送回去!” “不是,你不要?”玄机道君比划了一下:“这么好的剑,你不要?!” 卓丰道君冷冷地说:“不要。” “当真不要?” “不要。”卓丰道君道:“你若不愿意跑这一趟,我亲自送。” 玄机道君头皮发麻,“别别别,人家小少爷才化神修为,哪里接得住你一剑?他那麓云山……你要真的削了他半个山头,问题就大了。” “怎么?”卓丰道君冷笑了一声:“区区一座麓云山……” “你削不起。”玄机道君面无表情地说:“今天上午小少爷把麓云山脉给炼制成了一座法宝山,耗费天材地宝无数,更有天品灵脉镇守,你这一剑下去,削坏了他那麓云山,你要不赔,你青云剑宗就真成了山大王,名声是别想要了……你要是赔钱,至少这个数。” 玄机道君比划了一下,卓丰道君看着他比划出来的数字道:“区区……” “再往前推三位数。”玄机道君接着道:“话又说回来,要是削不掉他家的山头,你就丢人丢到家了。” 卓丰道君:“……” 削了秋家小少爷那麓云山不是什么大事,难道还能有人问他要理由?他无所谓自己的脸面,但是毕竟还有宗门在,他家宗门是正道大派……退一万步说,以后还是要收弟子的。没有什么充足的理由,真不能说削了就不赔了——问题来了,真的赔不起! 卓丰道君看向了玄机道君,怒道:“你做什么把麓云山卖给他?!” 玄机道君理直气壮地说:“他给钱了啊!” 他笑了起来,狐狸眼眯成了一条弯弯的缝隙:“一个我拒绝不了的价格。” 羲和望舒双剑他先自己玩几年,玩腻了高价卖给剑修——比如卓丰道君,他就不信他不行动!对比起他付出的,那简直就是白赚来的钱! 他又不傻,为什么不卖?!这种天上掉馅饼……掉出手大方办事爽快信誉又高的纨绔的好事又不是每天都有的!他活了这么久,都没遇到过这么大方的纨绔! 卓丰道君:“……算了。” “嗯。”玄机道君微笑道:“你想开就好,这把剑多稀……” “你给我滚。”卓丰道君打断道:“趁着我找你出气之前,滚远点。” 玄机道君二话不说抬脚就走,刚走出两步又折返了回来,拔出了地上的泽灵剑,抱在怀里摸了好几把,跟刚吃了鸡的黄鼠狼一样耀武扬威的走了。 玄机道君这头将泽灵剑还回了麓云山,他也没胆子拿了就跑,而且在他眼中这剑早晚是他的钱,就卓丰道君那样子,说不得小少爷没几天就不耐烦了,让他另外找个风水宝地,到时候他办的漂亮点,这把剑不愁不落到他的手里,犯不上拿着自己的信誉去换这一把剑。 秋意泊见了没说什么,三两句把玄机道君打发了,他还另有要事要处理——也没什么事儿,这不是之前在百炼山和凌霄宗都布置了无悲斋专属机缘考核,如今也筛选出七个弟子来,不多是不多,但是重点是靠谱。 毕竟就无悲斋那个心法,入门就要花费巨额天材地宝用于铸造万宝炉,这几个人除了学了无悲斋心法,更是自己人,哪怕只是来帮他一阵儿——啊不是,是跟着他学习一阵,他这个钱出的也不算太心疼,反正最后还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传送阵打开,有几个人影出现在了传送阵内,见到了笑意盈然的秋意泊,第一时间门齐齐一礼:“弟子等拜见长生师叔。” 来之前都已经叮嘱过了,包括秋长生的身份来历,他们这几个人也不会对外交际,大约就上跟着他学习炼器,下帮忙当个书院先生管教管教新入门的弟子,问题不大。 秋意泊颔首道:“俗礼免了,一路劳累,各自挑了山峰去安置吧。” 刚好麓云山有八座山峰,除却主峰秋意泊要留着慢慢折腾,其他地方刚好一人一座。 众人颔首,行过礼后各自离去,都是搞炼器的,没那么多弯弯肠子,唯有一人留了下来——秋意泊的便宜徒弟,好几百年没见过的那个,宁瑾。 宁瑾如今已有元婴巅峰修为,看着十分瘦弱,偏偏他的气质不错,犹如一杆青竹,宁折不弯,他垂首道:“弟子宁瑾拜见师傅。” 九阴绝脉这毛病,到了化神重塑肉身就没事了,他如今距离没事还差那么一步,秋意泊待他是不算好,基本上除了给钱给东西就没操心过——不过这家伙不愧是原著里凌云道界修士哭着求着让他别死的炼器宗师,在炼器上还真有那么一手。此前他去百炼山修行,顽石道君就很是欣赏他,要不是他自己说与秋意泊算是师徒,如今就要和秋意泊互称师兄弟了。 秋意泊自觉自己当师傅不算是好,但是当他是个机缘,那就是一等一的好。宁瑾一个搞炼器的,钱到位,东西到位,借着他的关系在百炼山什么藏书阁那都是对宁瑾敞开了的,时不时各种和秋意泊关系不错的前辈来指点指点,还有什么好求的?要是真的心生不满……那也给他憋着。 反正秋意泊也没要求宁瑾称他为师傅。 秋意泊道:“如今距离化神还有多久?” 宁瑾恭敬地道:“心中已有一二明悟,还请师傅勿忧。” “好。”秋意泊淡淡地说:“当年收你入门,也不曾说要你拜我为师,只当我是个机缘便是。你如今随我历练,做好自己的事情,若炼器上有所困惑可以来问我。” 宁瑾越发恭敬:“是。” “下去吧。”秋意泊吩咐了一声,宁瑾便告退了。秋意泊把玩着腰间门玉佩,嗯……接下来该开始发布任务了。 一个宗门需要什么? 需要良好的经济循环,需要良好的修炼环境,需要足够的生源迭代……当然了,作为一个炼器门派,还需要整个靠谱的盟友,比如百炼山和凌霄宗一样的,互利互惠。 青云剑宗……人嘛,不错的。 …… 五年后,卓丰道君看着弟子送上来的东西,神情奇异。 东西倒是简单,一块鹿皮绒,两罐子油膏,一套磨剑石。 这东西只卖十块上品紫晶,如今青云剑宗门下弟子,人手一套……起步。:,, 592 第 592 章 满堂寂静。 弟子看了一眼平日里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各位老祖、长老,乃至卓丰道君,战战兢兢地讲解着:“将这罐磨砂油脂涂在剑身上,第一次用的话推荐先用丁字磨剑石,依次用丙、乙、甲字磨剑石……” 弟子一边说,一边将其中一个罐子里的透明油脂涂抹到剑上,明明只有掌心大拇指长的一罐,却很是耐用,涂满一柄长剑只需要用五分之一罐,整柄剑就闪烁着一种温润的油光,丁字号磨剑石最为粗糙,也只有巴掌大小,上面悬着一根细红绳,恰好开在中指上,让手指能够很好的握住它,轻轻地在剑上一打磨,便发出了恰到好处的沙沙声,明明不怎么悦耳,却叫人从心底里放松起来。 透明的油脂在几个来回后就被打成了奶白色,如霜如雪一般的顺着磨剑石的角度堆出了漂亮细腻的纹理,弟子又依次用丙字、乙字、甲字磨剑石打磨,随着磨剑石越来越细,剑身上的油脂也变得越来越蓬松柔软,看起来像是一朵雪白的云一样。 “接下来用鹿皮绒,先擦拭一遍。”弟子擦拭着长剑:“第二遍可以换上喜欢的布料,什么都可以,哪怕是衣角也行……” 擦干净了油脂的剑身就像是被蒙了一层灰蒙蒙的雾,弟子又取出了第一罐油脂,这一罐油脂一打开,就飘出了一股清淡的甜香,在场众人都忍不住仔细闻了闻,好像是春天林子里长的甜树莓的气味儿。 这树莓是青云山脉特产,大的有巴掌大,再小也有拇指大,红艳艳的,吃起来汁水丰盈,甜美喜人,除了难找一点外,几乎没有什么不好。许多弟子到了春天都会专门去林子里采集,这东西矜贵,摘了当天吃是最好的,倒是可以放进纳戒,但是放进纳戒后总觉得这树莓有点怪味儿,像是窜了味道一样,除非是专门腾出一个纳戒来放,否则的话还不太好保存。 众人的眼神一时间都有些诡异。 虽然但是树莓确实很好吃,但是这弟子身高九尺,面若金刚,魁梧无比,怎么看都和这个甜甜的气味不太契合。众人本觉得那弟子应该羞愧,哪里想到那弟子昂头顶胸,半点没有因为自己堂堂一男子汉用这么甜腻腻的气味而感到羞愧,反而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树莓味的油膏可是有市无价好吗?!要不是他在麓云山有人脉,怎么可能买得到这个限定款油膏! 卓丰道君沉声道:“继续。” 那弟子才又继续,那淡粉色的膏脂挖出来后,空气中的树莓甜香越发浓郁,仿佛置身树莓林中,到处都是清香酸甜的气息,令人口舌生津,等到涂抹开来,那股香味反而淡了下去,直至无味,像是被剑完全吸收了一般,鹿皮绒被翻了个面,细腻的绒毛在剑身上摩挲,长剑也如同擦去灰尘的宝珠,焕发出夺目的光彩。 在场都是剑修,何尝看不出这是在做什么? 不过是……保养佩剑而已。 不过是比起自己胡乱寻求什么膏脂、丝料擦拭要好上一些的、比起专程花了大价格去寻炼器师好上几分的保养。 十块上品紫晶,不便宜,但是确实不能算是贵,毕竟请一次炼器师做完这一套流程,至少也是一百上品紫晶。 你说这有多大用,确实没有,不过是对佩剑的爱惜。一个寻常的保养流程,去哪里找炼器师都是这么做的,不寻炼器师,自己配一点膏脂,去厨房拿一块猪油也不是不可以。 可你说没有什么用,也不尽然。 高手过招,一丝之差便是生死之别,这一丝到底差在何处,端看个人,有时候是平日里多练的那一剑,有时候是比旁人对自己的剑更如臂指使,有时候是自己的剑比别人的剑更锋锐一分,有时候是多的那一丝感悟,有时候不过是一份剑心。 可不论如何,这都是有益的。哪怕退一万步来说,能不必四处求人,自己完成基础的保养工作,对剑修而言已经是极其省心省力省事儿的了,是肉眼可见的实惠。 怨不得门下弟子人手好几套这东西。 本来这样的事情,还用不上卓丰道君亲自过问,只不过已经涉及到了门中绝大部分弟子,那就是大事,他不得不问一句。他一手抬起,那两罐油膏瞬时飞入了他的掌中,他端倪着这两罐膏脂,两指探入其中,微微一搅,蘸取了部分膏脂,闭目思索起来。 任谁都看得出来,这两罐膏脂才是重中之重。什么鹿皮绒,磨剑石,不过是搭着这两罐膏脂的玩意儿罢了。 卓丰道君指尖碾动,那股甜甜的香气越发浓厚了起来——对比起方才在剑上使用时,好像这膏脂有灵性一样,他不是剑,所以无法吸收它的精华。 事实也是如此。 ……居然也是浑然一体,分辨不出其中内容来。卓丰道君微微皱眉,是动物的油脂?还是草木油脂?亦或者来自什么灵兽灵草? 卓丰道君凝眉,就算是灵兽灵草,也不会是品阶太高的,此物只在化神境界及以下弟子中流传,可见此物并不足以用于保养太高品阶的灵剑…… 他抽了张帕子将手擦干净了,转而吩咐道:“东西留下,退下。” 众人齐齐应是,唯有那弟子跟霜打了的茄子一样,一步一回头,最后叫他师傅瞪了一眼,这才欲哭无泪的走了——他的限定甜树莓香味油膏! 师祖为什么要扣下他的甜树莓油膏! 他花了好多心思才拿到的啊! 卓丰道君的意思很简单,左右就是麓云山秋长生那长得比花都好看的崽子弄出来的,直接去问他就是了。他亲自上门,也算是给足了脸面。 亭中小月述怀,清风畅然,端的是一片风月无边。 秋意泊闲坐于亭中,此前说麓云山不太好,他懒得常住,如今修缮的不错,再加上事忙,他反而是懒得下山住那庄子去了。 他慢慢地吞下杯中酒,璀然一笑:“谁来了?闯我山门,这可不太好。” 卓丰道君的身影在亭中显现,秋意泊眯着眼睛打量了着他,悠悠地道:“……原来是道君来了。” 卓丰道君一派冷然:“大阵未开,我当你是在迎我。” 秋意泊想了想,笑道:“……确实。” 他并未起身,反而抬起一手,示意卓丰道君自便:“我还道道君怎么迟迟不来呢……” 卓丰道君未动,甩手将那两罐油膏扔给了秋意泊,秋意泊也不接,随它碎了一地。透明的膏脂在白玉砖上缓缓漫延开来,清新的甜香随着风溢散而开,卓丰道君淡淡地问道:“此为何物。” “不过是做些小生意罢了。”秋意泊眉目不动,华美的衣袖自手臂上滑落下去,露出一截修长的手臂,他拎着酒壶仰头灌了一口,“道君这么问可真是没意思。” “那我该如何问?”卓丰道君冷睨着秋意泊道。 “如何问?”秋意泊侧脸看去,漂亮到了极点的眼睛眯了眯,他似是半梦半醒,道:“我想想……哦,你就不该来找我,我麓云山在你青云剑宗旁,还要有劳你们多多照顾,怎么会害你们呢?你应当去找玄机那只老狐狸,给他点银子打发了他,叫他来与我谈才对。” 卓丰道君不禁笑了起来,目中有冷意流动,带着一种无声的锋锐之感:“秋长生,你仿佛胜券在握?” “道君过誉了。”秋意泊翻身坐起,光-裸的一足踩在了地上那摊膏脂上碾动了一下,清透的膏脂在细微的水声后化做了细腻湿滑的乳白液体。他毫不在意足底沾满了这种膏脂,反而步步紧逼向了卓丰道君:“我麓云山已经让了一步,道君……不要不识抬举。” 卓丰道君不是什么初出茅庐的青年,被三两句话激得头脑一热就不管不顾,他清楚的知道麓云山确实已经退了一步,甚至是一大步。麓云山与青云剑宗不过一山之隔,麓云山大可以按照老规矩,放青云剑宗弟子上山炼器,不管是修复、保养、重铸……哪怕麓云山依靠青云剑宗赚得盆满钵满,他都不会过问一句。 无他,炼器门派,替剑修修一修剑,何须多问?又有什么好问?麓云山距离青云剑宗这么近,又无道君坐镇,难道还敢做出什么不利于青云剑宗的事情来不成? 相反,这膏脂,闻所未闻,便宜得连练气弟子凑一凑也能买上一套,就因为涉及的弟子太多,所以他才不得不过问。 卓丰道君沉默了一瞬,话是正理,可说的让他想一剑削了这崽子项上人头。 秋意泊一手微抬,卓丰道君不知为何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却见他拿起了一壶新酒,酒液落杯,凛然生寒,细碎的冰晶在其中凝结,不必多说,就知道是好酒。 而且是难得的好酒。 秋意泊斟满了两杯酒,随手拿起其中一杯,抬头饮尽,随即指间一松,那碧莹莹的酒杯就从他的指间滚落,落在地上,清脆动人。 环佩相鸣,自然动听。 卓丰道君冷着脸,拾起另一杯一饮而尽,“秋长生,你能活到今日,全赖你家中老祖。” 秋意泊闻言挑眉来看,风月无边,他笑道:“道君,你错了,我若是无能,今日道君喝的就不是我的酒,是拿我的人头祭酒。” “明日,着人来青云剑宗签订契书。”卓丰道君道。 秋意泊笑道:“知道了。” 卓丰道君转身欲走,却听秋意泊慢吞吞地说:“道君,留步。” 他顿足,忽地一道流光径自钉入了他的足边,是泽灵剑。 秋意泊目光悠悠,“本少爷要送的礼,还没有送不出去的。” 卓丰道君顿了顿,他一手一拂,取走了泽灵剑,甩袖就走。 他怕他再多留一息,就一剑取了这崽子的项上狗头!:,, 593 第 593 章 “宁瑾,此事你去办。”秋意泊吩咐了一声,宁瑾恭敬应喏,秋意泊摆了摆手,他便退下了。 宁瑾确实是个好苗子,炼器上拿得出手,办事也稳妥,秋意泊寻思着是不是应该给人提一提档,安心教几年,回头直接把麓云山扔给他来管,他落得一个轻松。 创业容易守成难,自古皆是如此,秋意泊自己是吃够了守成的苦,他也更偏爱当创业的主——这话怎么说……什么都不管,往前冲就完了,回头留下一屁股烂摊子自然有人帮你收拾的感觉太爽了。 “师叔,此事可否让弟子出面?”有人道。 秋意泊打了个呵欠,看向了亭中另一人——此前自异界被他带到凌霄宗修行的周琪然。此子进境不错,当年地榜打完原地成就金丹,当时宗门里还想等等秋意泊,奈何当时他人不在,于是秋怀黎辣手无情直接下手抢人,周琪然也就成了秋怀黎的大徒弟。 如今周琪然已有元婴修为,再有几十年应该就能叩问化神之境,是随着这一批弟子一道来的。 听说是他自己要求来的。 他本就是秋意泊带入山门的弟子,秋怀黎左手听了他的请求,右手就开条子把他划入了名单中,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异界宗门养成游戏玩家。毕竟秋意泊要运营一个宗门,虽说他喜欢人贵精不贵多,要的都是修习无悲斋道统的弟子,但是宗门总要有人管,这是个难得的机会,秋怀黎欣然把徒弟扔过来给弟弟当劳动力。 周琪然确实想追求至强之路,可与他想当凌霄宗掌门并没有什么冲突,况且他本人就是有先天的优势,本身就是出身世家,掌惯了家里,他做管理这一块可谓是得心应手。 “不,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秋意泊吩咐道:“时机也差不多了,该开山门收徒了。” 周琪然一怔,眉间反而涌上了几分担忧之色:“外界对我麓云山虎视眈眈,师叔,弟子恐怕此后门中再无清静之日。” 淡淡的月色拢在了秋意泊身上,如烟如纱,映得他的眉目都朦胧了起来。周琪然低眉敛目,只看见了一片淡青色的衣角——他真的很好奇,这位差点就要成了他师傅的道君会如何回答,只听他坦然地道:“这难道不是你应该操心的事情吗?若你怕了,你现在就可以回去了。” “弟子知错。”周琪然垂首道。 “记着。”秋意泊忽地笑了起来:“有我在,你只管放心大胆做。” 周琪然顿了顿:“若弟子办砸了差事……” “那我就寻你师傅算账。”秋意泊掸了掸衣袖,轻笑着解释道:“你还年轻,真办砸了差事,那一定是你师傅的问题,我当然是寻他算账。” 言下之意:你办不了的,你师傅总能办,你砸出来多大的烂摊子,你师傅就替你收拾多大的烂摊子。 周琪然一时之间居然有些分不清这是戏言还是当真的话,他便只当是认真说的,他愈发恭敬的行了一礼:“师叔,弟子一定不负师叔所望。” “那就去吧。”秋意泊吩咐了一声,周琪然应声告退。 待亭中终于只剩下秋意泊一人了,秋意泊才长舒了一口气,舒展了一下四肢,听得自己的筋骨发出一声声脆响——可见亭子里还是要摆个舒服点的椅子的,横坐在栏杆是看着潇洒,但坐个一盏茶半柱香的也就算了,坐的久了那是真的腰酸背痛。 秋意泊陡然生出了一点‘哎,人老了,经不起折腾’的想法。 麓云山走到这一步,几乎已经稳住了基本盘,前前后后接近十年毗邻而居,青云剑宗不说值得弄个通家之好,做个盟友却是足够了的。如今和青云剑宗有了实打实的利益往来,那么接下来也可以背靠大树好乘凉,对内对外都能开张混口饭吃了。 接下来就该收徒了。 秋意泊托着腮想着,也不知道周琪然懂不懂他的意思——他无意扩张,他这麓云山走的就是精品路线,与百炼山是截然不同的路子。无悲斋收一个亲传弟子的成本太高了,他想要的弟子是那等具有炼器天赋的、品行兼优到足以托付无悲斋道统的弟子,而非乌泱泱塞一堆人进宗门,再挨个遴选。 当然,百炼山那样的广开山门确实也是有好处的,人多势众,确实不容易出现如同之前无悲斋那般轻易被人灭了门的惨案,但坏处自然也是有的——比如现在的麓云山是支撑不起来那么偌大的宗门的。 哪怕有秋意泊在也不行,不是财力与人力的问题,而是大势所趋。 此界亦有春宴,只不过他们是在秋季,还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寄叶节。凡间满六岁的孩童就会在寄叶节中刺血滴叶,送入庙宇亦或者河流中祈福,这些树叶就会被各大仙门的人所收集,从而检测出有灵根的孩子送入修仙界中寻仙问道。 再有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十方道界根基深厚,道君都有二十三四之多,凡间亦是崇道,凡人明确知晓世上有修士,有飞天遁地、呼风唤雨、长生不老之能。 可不管凡间如何,寄叶节十年一次,有灵根的孩童永远都在那个数左右,这个宗门多收了些弟子,那另一个宗门乃至其他几个宗门就要少收几个,这本就是根源上的问题。秋意泊如果广开山门,看似人丁兴旺,实则危机重重。 秋意泊又不急,能走简单的路线,为什么非要把自己往深渊的难度上折腾?他天生就不是什么以斗为乐,以争为美的性子,又不赶时间,吃饱了撑着给自己找事儿? 翌日,周琪然与宁瑾这一对师兄弟一道下山,各自去办事,青云剑宗那处无风无浪,不再多提,反倒是周琪然下山路上深思着秋意泊的意思,直接越过了热闹繁华的南明城,专往周围的小镇去。 周琪然聪明,将秋意泊的意思猜了个七七八八。如四大主城这等地方乃至周围国家都城历来都是要被人盯着的,毕竟人口多,出现有灵根的小孩儿的概率也大。此外那些小村小乡,或许一个村一个乡加起来适龄的孩子也只有十来个,人人都是亲戚,这种也不容易被错过,那什么地方最容易被错过呢? 那等几百户上千户人口的小镇,人不多不少,有富有穷,还能容纳一些乞丐……不过他也不打算全靠着这份概率,什么地方小孩儿最多,来去又自由方便呢? …… 三个月后,天气逐渐有了点凉意,秋意泊也总算是有了点精气神。他正歪在廊下看闲书,忽地心有所感,随即侧脸望去,笑道:“温侍卫,出关了?” 数年不见,温夷光气质越发凛然,他看来之时,几乎像是一把剑刺破了虚空一般,锐利得不可直视。秋意泊一手抬起,“来。” 温夷光本就在秋意泊面前,闻言便再近前一步,微微屈膝,与秋意泊平视,秋意泊指尖微动,一指向温夷光眉心靠拢。温夷光目若凝冰,他看着那根手指,没有阻拦,却也没有迎合,秋意泊含笑未语,温夷光的气势在瞬间攀升,无数凝冰之剑骤然撕裂了虚空,白玉砖寸寸碎裂,袭向秋意泊! 秋意泊视若未见,指尖依旧缓缓向温夷光眉心靠近,温夷光的剑意恍若实质,秋意泊的指尖却如同春风化冰,湖面冰层于此寸寸碎裂,又化春水随风轻漾。 终于,指尖抵在了眉心,清风倏来,吹散了一满廊寒意,带来了轻薄的暖意,冰剑消融,温夷光周围锋锐之意也随着风一并远去。 温夷光甚至能感觉到微微有些尖锐的指甲抵住了自己的皮肤,他静静地看着秋意泊,他忽然生出了一些好奇,太上忘情究竟是什么样的?无情道出自太上忘情,可秋意泊与他之间却是截然不同。 他们应该相类才是。 等温夷光回过神来时,发现眉心有些刺痛,然后就发现秋意泊用指甲在他眉心掐了朵十字花出来——就小时候被山上毒蚊子咬了,他们就在包上掐十字,然后绕着十字再掐一圈,仿佛这样就能把又痛又痒的蚊子包给封印住一样的那种十字花。 “秋长生。”温夷光淡淡地道。 秋意泊掐完最后一个花边,在温夷光侧脸上拍了拍,笑眯眯地道:“……真好看,跟个小仙男似地。” 温夷光再好的涵养都觉得自己太阳穴直跳,但很明显,能打,但打不过。 君子不能欺之以方,秋意泊不想杀他所以必然让着他,让着他就被他揍,这样是不对的,真男人就该真刀真枪打一架,不能仗着秋意泊不想杀他就占他的便宜…… 况且秋意泊是在帮他,半年前他杀了元酒道君后就察觉道心微微有些动摇,闭关半年,此时出关本就是觉得恐怕自己一人难渡,来请秋意泊帮忙。 啪叽一声,一本闲书被扔到了温夷光怀里,是秋意泊方才在看的那本。秋意泊倚在美人靠上,抬着头眯着眼睛享受着阳光,翘了个二郎腿,手上折扇打着圈儿:“念给我听吧,眼睛累得慌。” 温夷光深呼吸了一下,书页并未合拢,他目光一扫,顿时将闲书拍到了秋意泊身上,转头就走。 秋意泊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书从他身上滑落也不见他去捡,反听他悠悠地道:“不就是个艳情话本,你怎么就不敢念了,温夷光,你都快八百岁的人了,你跑什么?别害羞啊……” 温夷光背影决绝,扔出来了一个冰冷的字:“……滚。”:,, 594 第 594 章 寄叶节的时间很快就到来了,秋意泊看门中一切如常,他干脆也下山去晃悠两圈,他都好久没下山作威作福了,说不得修仙界都要忘记他这号人物了! 温夷光和如明和尚一左一右亦步亦趋地跟在秋意泊身后,那叫一个眼观鼻,鼻观心,一个满脸写着冷漠,一个满脸写着我佛慈悲,看着跟个黑白双煞似地,中间那穿了一身大红洒金的秋意泊便越发灼灼逼人,折扇一开,同样洒满了碎金并闪烁着星光的纸面上写着‘得过且过’四个大字,端的就是一个鼻孔朝天,谁也不爱。 如明和尚瞅了两眼秋意泊,道:“秋师兄,今日下山……” 秋意泊知道他想问什么,笑吟吟地打断道:“去花点钱!” “搁青云剑宗身上赚了不少钱,钱这东西,就是要流通才有价值,放仓库里有什么意思?”折扇在如明和尚貌美如花的下巴上勾了勾:“和尚,今天少爷带你去试试什么叫做人间烟火!” 温夷光:“……” 如明和尚听罢不禁垂首而笑,看他那模样似乎也很乐意尝试尝试。 反倒是有人冷哼了一声,秋意泊三人霎时抬眼望去,便见不远处小亭有一人独座,本以为是哪个弟子坐这儿小歇,三人也没在意,仔细一看,居然是卓丰道君。 秋意泊笑眯眯地打了个招呼:“呦,今天出门的时候就见喜鹊在叫,原还当是什么喜事,没想到是道君到了。” 此处是麓云山角,严格来算已经不算是麓云山脉了,而是青云山脉,但此处是下山必经之路,卓丰道君在此,想必是在等什么人。秋意泊那是不会跟人客气的,这是送过礼的,不看僧面看佛面,他张嘴就来:“本少爷这麓云山也不是什么禁地,道君既然来了,何苦在外头坐着,凄风苦雨的,看着就叫人怪心疼的……” 此言一出,卓丰道君更是眉目含霜,他侧目望来,那一眼锐利得犹如实质,若此刻在这里的是个真化神,恐怕就要叫这一眼刺伤,正在此时,有一人将秋意泊拉直身后,那一眼自然也就没了用处。 秋长生这纨绔身边有个绝顶大乘剑修不是什么秘密,但都说此人已经死了,卓丰道君也未曾见过,那人一步迈出,便将自己的剑意消弭于无形——虽说是有心算无心,可炼虚合道与炼神还虚之间是何等差距?在这一瞬间卓丰道君就知道,此人恐怕即将叩问道君之境! 不光卓丰道君在看温夷光,温夷光也在看他——此间剑修之巅,青云剑宗,卓丰道君。 愿与一战。 忽地,秋意泊从温夷光后头探了个脑袋出来,一脸十分不齿地微微摇头,喃喃两个字:“……丢人。” 卓丰道君听得此言,脸色更是冰雕雪塑,秋长生这崽子是在骂他阳神境界还控制不出剑意丢人,还是自己的剑意居然被大乘真君所消融丢人不得而知,但卓丰道君觉得他应该是一口气都骂了。 卓丰道君修炼数千年,论理,他早已心境圆融,平静无波,偏偏每回见着秋长生这崽子的时候都觉得自己太阳穴都狂跳,有时候恨不得一剑宰了他图一个念头通达,可再一想实在是犯不上,与一个化神计较,着实丢人。 他垂眸轻啜了一口茶水,不再言语——或许是他陷入了劫数也说不定。 卓丰道君未曾开口,秋意泊早就习惯了沉默寡言那一挂的剑修,估摸着也不是什么要紧事——一般要紧事不用问自己也张嘴了,毕竟不爱说话不等于不会说话。他也不是能被别人晾着的人,又不是沾亲带故的他活该赔笑,当即招呼了一声温夷光和如明就走。 温夷光和如明都有一个很神奇的点,出门在外,但凡秋意泊做出了决定,再离谱他们两也会照办不误,别说是晾着一个道君,再离谱的事情他们也都干过了。听秋意泊招呼,两人毫不犹豫,跟着就走。 卓丰道君见三人远去的身影,还传来了说说笑笑的声音,不禁深吸了一口气,他的心口仿佛有一只活蹦乱跳的老鼠,又抓又挠,恨不得能一剑劈死对方。 直至三人彻底消失,卓丰道君依然未动,忽地,他想起什么来,脸色又变得难看了些许,甩袖走了。 秋意泊三人很是顺畅的到了南明城,寄叶节即将开启,南明城也是四处张灯结彩,人声鼎沸,热闹极了。秋意泊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指使着如明和温夷光买这买那,某个卖酱香肉的摊子看见是个和尚来买肉,还是个漂亮到了极点的和尚,当即心中警惕三分,生怕这是个邪道花和尚,他这营生是混口饭吃,可要小心些,万一对方一言不合就杀人怎么办? 不光是摊主看,与如明一道排队的人也忍不住看。寄叶节一过,总有不少孩童要离家远游求学,家里大人总要比平时放松一些,这酱香肉摊子后头还有好几个小孩儿,见状道:“爹,吃肉的和尚是不是就是妖僧?” 那汉子连忙一把把孩子的嘴给捂住了,对着如明和尚尴尬地笑了笑,立刻抱起孩子就跑,生怕慢上一步小命就保不住了。 如明和尚接了摊主小心翼翼递过来三斤肉,这肉炖得酥烂,连脆骨都是一抿就化,他捧在掌中回到了茶摊,将肉给了秋意泊。秋意泊接了过来,还哎呦了一声,他把油纸包往桌上一放:“还怪烫的。” 这肉在桌上一碰,肉就沿着骨头脱落了下来,浓郁的肉香弥漫开来,恰好这会儿温夷光也提着果子露回来了,刚刚进城的时候看见个荔枝,偏秋意泊非要喝荔枝香露,摊主都没听说过,秋意泊给了方子和钱,包圆了摊子,摊主也只好捏着鼻子给他做。这东西不难,就是繁琐,摊主在那儿给秋意泊现学现做,他也懒得等,就把温夷光扔在那儿了。 “行了,都坐吧。”秋意泊说了这一句,两人这才坐了。秋意泊收了扇子往旁边一搁,直接伸手拈了一块肉送进了口中,这酱香肉的火候到了,筋皮肉都被炖成了一团,入口即化也不过如此了,他含糊着说:“这肉不错,试试。” 温夷光挑了一点尝了尝,颔首:“不错。” 如明和尚手拨佛珠,并未有动作。 秋意泊之前说的叫如明尝尝人间烟火气那纯粹是玩笑话,如明是正规受了戒的和尚,和他们这种虽然是属于道家但严格来算不能算是道士的不大一样。秋意泊他们吃牛肉,宗门不会让他们去跪经,但如明吃了肉,是要正儿八经吃教训的。 不过秋意泊是觉得都是修士了,吃不吃肉纯粹是看自己,这要是觉得愿意,尝一尝那就是无伤大雅。要是不愿意,那也不勉强——就比如秋意泊不爱吃辣,谁要是来摁着他头非要逼他吃地狱辣,还一脸‘你怎么没吃过辣好可怜哦快来尝尝’,他铁定是要翻白眼的。 如明的手指顿了顿,随即他将佛珠放在了桌上,拾起了筷子挑了一根肉丝起来,在秋意泊和温夷光略微有些震惊的目光下送入了口中,还未说话呢,就听旁边一小孩子道:“哎呀!爹爹!吃肉的妖僧在这里!” 秋意泊侧脸去看,笑道:“谁告诉你吃肉的就是妖僧的?你爹?” 他一出声发难,本来热闹的茶摊里就安静了起来,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这三人不简单。 一旁的汉子连声道歉:“各位前辈对不住,孩子还小,这口无遮拦的……” 说着,那汉子就想跑。 “哎,那不行。”秋意泊一手支颐,将人拦下:“我的侍卫,也是你想说就想说?一句道歉就完了?坏了我侍卫的道心怎么办?你们赔得起吗?” 小孩儿不过六七岁的模样,长得倒是粉雕玉琢的,趴在他爹怀里无辜地看着秋意泊,黑白分明的眼睛转了转,灵动非常,他张嘴就是:“哥哥好漂亮啊!比妖僧还漂亮!” 秋意泊微微一笑:“夸我也没用。” 有些失策,秋意泊心道果然不该逗如明和尚的。如他所说,吃肉不是什么大事,可如明本就是一辈子清规戒律过来的,今日他吃肉,多少是有一些试探的意思在里头,要是被这小孩儿三言两语的坏了如明的道心,那就是天大的事情。 或许如明不会,但秋意泊是必然要替他争上一争的。 “还有,不许叫妖僧,要叫大师。”秋意泊道。 那小孩儿的爹连忙捂住了他的嘴:“对不住,真的对不住,前辈,您要杀要剐,我绝无二话,就是这孩子太小了,不懂事,您饶他一回吧!” “松开他的嘴,让他说。”秋意泊看着那个小孩儿,悠悠地道:“听到没有,就因为你一句话说的不好,你爹的命就在我的手中了。” 小孩儿的脸终于垮了下来:“我错了,前辈。” 秋意泊颔首:“既然如此,那你说吃肉的和尚叫什么?” 小孩儿想了想,迷茫地说:“……圣僧?” 如明和尚垂下头去,这话说得他险些没把自己呛死。 秋意泊招了招手,示意那小孩儿过来,小孩儿转头看了一眼他爹,他爹咬了咬牙,推了他一把,示意他过去,那小孩儿这才走了过来。哪想到人一到秋意泊面前,就挨了秋意泊一扇子,秋意泊笑道:“是极,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区区荤腥,何足挂齿?佛门有六道轮回,圣僧见这些落入畜生道的可怜,便以身相渡,以求来世这些畜生可修得天、人道,此乃大善之举!” 如明和尚咳嗽了起来,忽地,一个茶摊里头全是咳嗽的声音,连温夷光都没忍住别开了视线——秋意泊太能扯了。 小孩儿满脸都写着问号。 扇子在秋意泊手中划出了一个华丽的弧度,他笑问道:“也罢,一而再,也算是有缘……小孩儿,你可有红叶?” 此言一出,满座骇然。 红叶?那就是要收入门下的意思了! 眼前这漂亮的不可思议的青年已经是化神修为,另两个当侍卫的压根就看不出修为,少说也是真君,哪怕是邪道,那也是泼天的机缘了! 秋意泊抓过小孩儿的手,从他袖中摸出了一片红叶,随手就塞给了如明:“收着,今日你言语无状,罚你入我门中做个烧火童子,若是勤勉得体,再收入门中吧!” “我乃麓云山之主,秋长生。”:,, 595 第 595 章 经过了一瞬间的静默后,有人轻声问了一句:“那什么……麓云山是哪个门派?怎么没听说过?” “秋长生又是何人?” 当然,这些话很快就隐没了下去,当着人面说人寂寂无名,又不是真的想找死。不过此时众人看向那对父子的眼神基本可以用同情和怜悯来形容了——他们也不是真的蠢,但凡有人听说过麓云山,此时就该宣扬了,可现在无人应声,可见这麓云山多半是某个潜伏在犄角疙瘩里的邪修门派没错了。 虽然说眼前两位真君一位真人,一个无名小童连灵根都不曾测过,就被收入门下,哪怕是个写到,那也确实是泼天的机缘……不过确实是这泼天的机缘中最差的一种了。 秋意泊摇扇子的手僵了一僵,几不可见的又潇洒肆意地摇了起来,引得香风阵阵,再看温夷光,温夷光目光平淡,秋意泊却看得出来他是在忍笑,再看如明和尚,好家伙,他连装都不装一下,就是在笑! 他就是在笑! 秋意泊无奈地摇了摇头:“一群没眼光的货色!” 其实按照套路,他现在应该来一句‘现在没听说过麓云山没关系,迟早有一天少爷要让你们听到麓云山的赫赫威名’,但是秋意泊实在是有些说不要出口,偏偏身边带的一个两个都是哑巴,没人捧他的哏,实在是让他大为遗憾。 秋意泊折扇一合,又敲了敲小孩儿的脑袋:“别想着要跑,时间到了乖乖上山来报道。” 汉子面露为难之色:“这……这……前辈……” 秋意泊眉目一动,便有些锋锐之色:“嗯?” 汉子立刻道:“前辈,我等绝不敢逃,就是……就是……敢问麓云山在何处?” 秋意泊:“……” 如明和尚闻弦音而知雅意,含笑道:“在青云剑宗旁,届时只管到青云山脉脚下,自有人来接。” 汉子一听,如蒙大赦——青云剑宗旁! 青云剑宗乃是天下第一的名门正道,门规森严,做派再正也没有了!这麓云山居然在青云剑宗旁?那绝对是个正经门派! 祖宗保佑,自家这兔崽子没给拐进邪门歪道!居然是个正道门派! 汉子或许是太过激动,一时之间喜极而泣,秋意泊豁的一下站起身来:“没意思,走了。” 如明和尚和温夷光自然是随他走了,等出了茶摊,秋意泊才恨恨地说:“早晚有一天把你们两的嘴都用到该用的地方去。” 如明和尚笑问:“何处才是该用的地方?” 温夷光淡淡地说:“总不是好地方。” 秋意泊指着温夷光:“总有一天,先缝了你的嘴!” 温夷光:“那就用不到该用的地方了。” “啧。”秋意泊翻了个白眼:“不是挺会说话的吗?” 温夷光懒得搭理他,秋意泊也不以为意,如明和尚笑意盎然地听着,总觉得很有意思。秋意泊是个财大气粗的,这南明城因为寄叶节物价飞涨,他也浑不在意,明明城南就有一处大宅,他非不去,硬是大手笔买下了城中央最繁华的地段的客栈。 对,不是包,是买。 青云剑宗的弟子到了才知道自家寄叶节惯常来的客栈叫人买了,抬头一看就看见隔壁麓云山的山主搁二楼坐着喝茶,本来许多人还不敢确认,但是谁叫如明大师在一盘侍候着呢? 如明大师他们可熟了! 这位大师时常在山中打坐,脾气又好,手上功夫也漂亮,他们有时遇到了什么瓶颈,这位大师也愿意指点他们一二,除了不大记人外什么都好。至于麓云山主那也是比较好认的,根据麓云山弟子言道他们山主绝世无双,但凡见过肯定能认出来——今日一见,才知道原来是这个绝世无双法。 据说这位山主还曾来过他们青云剑宗,只不过在场无人有缘得见罢了。 如明和尚还是老规矩,看腰牌以及门派服侍认人,又有人先出声与他行礼问安,他也就认出来了——大概是之前见过的。青云剑宗上来了个化神真人,上来请示秋意泊可否让他们租用客栈,秋意泊自无不可,随他们去……甚至很好心不收他们住宿费。 南明城一天比一天热闹,到了寄叶节当天,满城都是牵着孩童的父母亲长,青云剑宗作为正道第一,那是想当有排面,客栈里外都站满了人,全是冲着青云剑宗来的。麓云山也有弟子按规矩到了客栈,可惜只有小猫两三只,但居然一片红叶都没收下。 反倒是青云剑宗的弟子看不过去了,上前主动和麓云山的弟子招呼:“这几日也见到了几个有灵性的,怎么你们一个都不收啊?” 那弟子本就是凌霄宗的,对青云剑宗那是大有好感,闻言小声道:“山主在呢,山主没看上,那自然就不收了。” “那总不能连点外门弟子都不要吧?”青云剑宗弟子奇异地说。 “嗐,我们麓云山小门小户的,不分外门内门。”弟子解释了一下:“不过我当山主这次下山是有意要收一些弟子的,也没想到……”还是不收。 青云剑宗弟子低声道:“那你们山主到底要收什么样的?我帮忙注意一下?” 弟子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山主说了,要看缘分的。” 话音未落,客栈中就有个孩子哭闹了起来,客栈中人连忙去阻止,两人就见在二楼临窗倚着的身影动了动,心道难道这就是缘分?结果就听到秋意泊吩咐道:“扔出去。” 两人:“……” 那小孩儿连同父母自然是被扔出去了,别说麓云山门下,就是青云剑宗门下都没敢吱声。 好家伙,麓云山山主亲自开口说要扔出去,大乘期的剑修真君亲自扔的人,谁敢去捡回来啊?! 到了晚上,街上人烟也少了起来,众人忙了一天,虽不关门,却也坐下吃饭休息。正当此时,来个两个小乞丐,手中捏了两片枯黄的叶子,眼巴巴地站在门外。青云剑宗门下弟子当即放下碗筷来问,温声细语道:“两位小友可是想投入我们青云剑宗?” 两人都点了点头,将手中叶子递了过去。 那弟子接了一看,随即有些遗憾——两个黄品灵根。 他们青云剑宗不收黄品灵根,亦或者说黄品灵根只能做个外门杂役,倒也不是灵根决定了一切,而是他们青云剑宗的道统特殊,若无玄品以上灵根,想要修炼会异常困难,哪怕强行修炼,日后也极为艰辛,几乎可以称作是毫无寸进。 再者,这两个小孩儿手指粗短,看着也不是练剑的料子。 弟子便劝道:“两位小友,不若去其他门派再观望一二?” 去其他门派,若勤勉刻苦,或许还能有出路。 没想到那两个小乞丐倒是坚毅,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仙长,我们想当剑修!” “剑修门派还有许多,比如斜对面东来阁中便是紫云山,再往西走,还有凌天剑派、飞梦宗……都是剑修的门派。”弟子一口气报了四五家宗门,都算是不错的宗门。其中一个小乞丐摇头道:“他们都不要我们……” 弟子有些为难,确实黄品灵根不大招人稀罕,两个小孩儿看起来生活都不大容易,实在不行收入宗门做个杂役,也算是有口饭吃。正犹豫着呢,忽地就见那两个小乞丐眼睛瞪大了,直勾勾地往上看,他下意识的顺着两人的视线看去,便见麓云山那位极尽风流的山主立在二楼,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只听他道:“为何非要做剑修?” 两个小乞丐似乎是被镇住了,许久才有一个小乞丐怯生生地说:“剑修……剑修很厉害!” “其他修士一样很厉害。”那位金尊玉贵的山主轻轻笑了笑,随即扔下了两样小东西,他道:“一刻钟为限,解开试试,若能解开,便入我麓云山。” 那两个小乞丐各自接了一个,青云剑宗弟子看了看,是两个平平无奇的小方块,也不知道是什么机关,严丝合缝的,以他的眼力也只能看出有几条缝隙,那两个小孩儿就更别提了,只能看运气了。 其中一个小乞丐没有急着动手,反而问道:“麓云山也厉害吗?” “至少不差钱。”那山主笑道。 青云剑宗一众弟子陷入了沉默之中——他们一时竟然无言以对。 两个小乞丐这才动起手来,两人都急急忙忙去拆,可惜方块仍旧是一个整块,又过了一盏茶,才有一人将方块按出了一点缝隙来,可惜等到一刻钟后,那方块还是方块,也就只有那么一点点缝隙。 “时间到了。”麓云山主的声音清凌凌的,明明是带着笑意,却又莫名有种凉意,那两个小乞丐浑身一颤,眼中出现了一点泪光,手中却不肯放弃。麓云山主见了,也不再催促,转身就走。 青云剑宗弟子见状劝道:“两位小友,你们还是去别的门派试试吧?” 那两个小乞丐含着泪光出了门,青云剑宗弟子也跟着松了口气——这种他确实看不得,可偏偏他也做不了什么主。 要是明日他们还是没有找到门派,就让他们跟着回宗门当个杂役吧……他这般想着。 翌日,客栈大门一开,便见两个小乞丐抱着已经拆开的各色小零件在门外席地而眠。麓云山弟子连忙上去禀报秋意泊,秋意泊被惊扰了一场好梦,却不见怒色,反而笑吟吟地问:“都拆开了?” “都拆开了。”弟子禀报道。 秋意泊颔首:“去,收下他们的叶子,带回山门吧。” 青云剑宗弟子得知后满头雾水——这个就是……缘分?:,, 596 第 596 章 寄叶节也就这么几日,很快就到了最后一天,修士也从各大城池中撤离,准备进行下一步的入门试炼——越是庞大的宗门,越是严格。弟子灵根好就闭着眼睛收入门下这种事情只有急需人才的小宗门才做得出来,想要入名门大派,灵根与品性缺一不可。 青云剑宗这里盘算着这次寄叶节收获颇丰,反观隔壁麓云山那是一点都不着急,除了前两日那两个小乞丐外,再有零零星星几个主动来投的,加起来都不满十根手指头的数。这几日他们也算是看出来了,麓云山小归小,可那筛选的标准可真不比那些延绵千年万年的宗门要差。 就眼下收下的这七八张红叶,也就那两个小乞丐是黄品灵根,差了一些,其他基本都是玄灵根及以上,而且心性坚毅,神思敏捷,青云剑宗的弟子都觉得麓云山这红叶一收下来,恐怕就没什么入门试炼了,哪想到麓云山弟子透露他们家山主今年就打算收两个弟子,剩下的如果不愿走,那就只能当烧火童子。 青云剑宗门下心有戚戚,十分怀疑要是麓云山早出现几百年,自己这等人上麓云山,可能也只能是当个烧火童子的份。 秋意泊等人收拾收拾也打算回去了,正出了门,有个抱着小孩的妇人紧赶慢赶地跑过来了,见了为首的秋意泊,二话不说就给跪下了:“仙长!仙长留步!这是我家闺女,六岁了,地灵根,这是她的红叶,求您收下吧!” 秋意泊一手持扇,笑而不语,一旁的弟子提醒道:“这位娘子,我等乃是麓云山门下!” 地灵根的孩子怎么会特意来他们麓云山?恐怕是认错了。 这妇人见人就跪,又说自家女儿是地灵根,周围修士都不禁看了过来——地灵根哎!地灵根多少见啊! 闻言,也有人跟着喊道:“这位娘子怕不是寻的青云剑宗吧!莫要拜错了神仙!” 经过这几日,众人也都知道了麓云山这个小门派——主要是因为麓云山和青云剑宗在同一个客栈里,打探青云剑宗的自然也会顺道了解一下麓云山。 没想到那妇人连连点头:“没错,就是麓云山!没找错!” 如明和尚双手合十,先施一礼:“这位娘子,我麓云山乃是外道宗门,恐怕委屈了令嫒。” “不委屈不委屈。”那妇人一迭声地说着,一边就将闺女往秋意泊这头推,秋意泊见了似笑非笑地说:“地灵根,也算是不错了,收下吧。” 弟子有些莫名其妙,但既然是秋意泊开了口,他也只管听命办事。那妇人见麓云山这边收下了红叶,松了一大口气,又哄了哄怀中的女儿。那女孩儿年岁虽小,却已经能看出几分惊人的美貌来,想必日后定然是倾城绝色。 青云剑宗是跟在后面出来的,见状打趣道:“地灵根?恭喜秋山主。” 秋意泊微微颔首算是应了,不想一旁围观之人当中有一人嗤笑一声:“我听闻麓云山收徒极为严苛,这几日想投入山门的孩童都要先过机关一试,还当是个有规矩的门派,没想到也是馋好灵根的!” 又有一人接着道:“徐兄差矣,那女童美貌,说不得日后养出来好去送给哪位大能做个侍妾炉鼎……你当这麓云山怎么就成了那秋长生手中之物?又怎么得了青云剑宗的庇护?玄机道君难道是好相与的?只是没想到啊……卓丰道君何等人物?竟也过不去美人关!” 这话说得诛心至极。 两人声音虽然不大,可在场无不是修士,谁听不清这话?温夷光手中参商露出一抹霜锋,只等秋意泊首肯,秋意泊却是一笑,问道:“本少爷美貌,人尽皆知。” 青云剑宗弟子一哽,听起来秋山主是不打算管这事儿了。他不管,但是他们青云剑宗得管,毕竟事涉卓丰道君……正在此时,那两个人忽地从人群中高高飞起,带着一声巨响滚落于地,两人口吐鲜血,生死不知。人群豁的一下分了开来,露出一个提剑女修来。 那女修眉目如画,偏偏又有几分难以言喻的锋锐之色,她冷冷地斥了一声,却不是冲着那两个人去的:“都是死的吗?有人这般辱及山主,竟然也不言不动?!” 那女修第一个看的就是温夷光。 温夷光默默地避开了视线,秋意泊笑道:“姐姐来了?” 来人正是秋露黎! 秋露黎是上回跟着周琪然他们一道来的,不过她却没有在麓云山停留,径自去了外头游历,连和秋意泊见上一面都不曾。当修士的么,谁没点莫名其妙心情不痛快的时候?秋意泊还当秋露黎游历渡劫去了,没想到今日却回来了,仔细算来,也没几年。 秋露黎微微抬头,半点都不与秋意泊客气:“你这山主,当的丢人。” “区区几句话罢了,任他们说去。”秋意泊微笑道:“他们又不是什么铁口神算,今日说了,明日卓丰道君就拜倒在我裤腿下了?听着就怪吓人的” 青云剑宗弟子:“……” 他们算是见识到了,怪不得每次卓丰道君听人提起秋山主神色都不大好。 秋意泊一手揽住了秋露黎的肩头:“莫生气了。” 秋露黎抿了抿嘴唇,未曾多言,跟着秋意泊回去了。 人群中有人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又垂下了头走了。 麓云山。 温夷光和秋露黎端坐在一旁,等着秋意泊给他两泡茶,秋意泊随口问道:“姐夫没来?” 秋露黎在自己袖子里掏了掏,揪着一团尾巴把小狐狸跟个萝卜似地拔了出来,银白色的狐狸显得油光水滑,毛尖儿都在泛着银光,小狐狸抬起一只爪子挥了挥,算是打过了招呼。秋露黎松开了手指,小狐狸便化作了人形坐在了一旁。 秋意泊颔首:“姐夫。” 温夷光也颔首示意。 银华真君如今已是大乘真君,眼眶微微有点红,往秋露黎身旁一挨,一派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样,在场众人也就温夷光不知道他的真面目,不过他素来寡言少语,银华真君愿意挨着秋露黎,秋露黎愿意给他挨着,他一个当师兄的凑什么人热闹? 温夷光有一件事想提醒秋意泊:“……太顺了。” 无论是秋意泊到十方道界,到交好几位道君,再到建起麓云山,直到现在收徒,都太顺了。凡事太顺遂,其中必然有诡。 秋露黎颔首:“是,我这次回来也是想提醒你这件事,你心里有数吗?” “放心。”秋意泊伸了个懒腰:“我麓云山只有那么点东西罢了。” 麓云山至今能有什么好图的?法宝?道统?还是人?亦或者三者皆有?这一笔账,秋意泊还是算的清楚的。他低眉浅笑:“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秋露黎淡淡地道:“马有失蹄。” 秋意泊拿起茶杯把玩着,扬眉道:“姐,我知道渡劫期会让人不大愉快,不过这样开口咒我可不太好。” 秋露黎将杯中茶一饮而尽,道:“与渡劫期无关,我只是觉得你好端端的不修行,跑出来做这些事儿,有些因小失大。” 如果秋意泊得以叩问合道之境,秋露黎也不说他什么,可不过阳神,就跑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来——他可知道但凡他出事,便是举世皆敌? 哪怕是孤舟、凌霄两位师叔,也不可能瞬间来十方道界救他。 秋意泊坦然地笑了笑:“……现在这个时机很好,没有尝试过的事情,做一做,也算是一种游历。” 秋露黎知道自己说不过秋意泊,将茶杯在桌上一拍,起身就走,连狐萝卜都不要了。秋意泊眸光一动,看向了一旁怯生生地银华真君,银华真君心中一寒,小声道:“露黎……” 秋意泊抬了抬手示意不必解释,他微笑着说:“姐夫,我这麓云山又将有新弟子,给他们练手的材料有些……” 银华真君:“……?” 秋意泊殷切地看着他:“嗯?” 银华真君脸色难看了一瞬间,转而从袖中掏出了一个纳戒,然后就追着秋露黎去了。 秋意泊将纳戒扔给了温夷光,温夷光一看,里头全是银白色的毛绒团子,还有指甲等物,不禁也有些笑意。他收好了匣子,刚想说话,却听秋意泊道:“走一步看一步,想太多了没什么好处。” 温夷光不禁反问:“是我?” 秋意泊含笑道:“反正不是我。” …… 入门试炼那一日,周琪然总算是回来了,此外带回来的还有约三十孩童,这些孩童有些不过六七岁,有些却已经是十二三的少年,但有一个特征,那就是很瘦,非常瘦。 秋意泊是什么人,他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些小孩儿的来历,他很是满意,他赞许道:“办的漂亮。” 周琪然拱手:“弟子幸不辱命。” 周琪然先行一步去了各大县城、乡里,寻找手段不怎么干净的人蛇,解救下来孩童后还帮忙寻亲。实在是寻求不到的,有些是家中遭了难,有些是被父母卖出来的,有的干脆记不得了,他又将这些孩童好生安置,再从其中选择灵秀的带回山中。 有父母的,送归家中后因着有了这一份因果,被周琪然选上后大部分都欢欢喜喜地应了他,也不管麓云山是个没根底的小门小派。没有父母的,就问本人,大部分也都愿意来麓云山。 六七岁,记事了,这样挑选出来的弟子且不论其他,论起忠心那自然是一等一的。 秋意泊也需要这样的弟子,只要处置的好,无论适不适合无悲斋的道统,到底是一份善缘——就算是有品性败坏到了实在教不好的,处置起来也不是什么麻烦事儿。 既然周琪然能想到这一步,秋意泊也放心把入门试炼的事情交给他主管,这加起来约四十孩童一道上山试炼,由宁瑾等人主考,最后择出了两名入门弟子,其余的一律就先在山上顶了个烧火童子的名头先学着。 当然,他们才入门,也不会真的让他们去烧火,秋意泊照旧在山上按照凌霄宗的规矩办了个书院,新弟子一概先上学,天大地大,上学最大,十二年制义务教育谁也跑不了。堂堂修士,难道还差这么十来年上学? 秋意泊偶尔也会去上两堂课,今日上的是烧火……咳咳,炼器课。秋意泊当年是怎么学的,就怎么教他们,一堂课下来学院就成了宠物小精灵擂台,到处都是泥巴炼的小动物在互殴,小孩子们笑得前俯后仰,整个山头都是笑闹声。 秋意泊也随他们去,别说,可能是真的上了点年纪,看小孩儿这么热闹他居然又不嫌弃吵了。 上完了炼器课,接下来就是剑法课,还是从最简单的三才剑法学起,一众小孩儿提着木剑跟着先生一道练,秋意泊远远地看着,忽然露出了一点惊讶之色。 好像……哪里不太对?:,, 597 第 597 章 秋意泊不太确定,又看了两眼,随即就觉得有些牙疼,他用蜂令把温夷光叫了来。温夷光还当是有什么要事,顺着秋意泊的目光往小弟子们练剑的地方一看,一时之间也被震惊了一下,然后他看向了秋意泊,眉间一片平淡,却问道:“特意寻来的?” “我说是巧合你信吗?”秋意泊又看了两眼,就不光是牙疼了,甚至是有点头疼了:“我这麓云山可真是……振兴不易啊!” 远处那四十来个小弟子,年龄不一,一个个把木剑挥舞得有模有样,其中还有七八个十岁上的,已有了一些锋锐之势,仔细调-教,日后成就定是不凡。方才秋意泊还想他们炼器上虽然天赋一般,但是这炼器多的还是要靠练习,小时平平,大了未必不佳,但和练剑比起来,那就没办法看了! 虽说现在这帮小孩颇为稚嫩,可那是今天他们第一次学剑,想当年秋意泊他们第一次跟着先生练剑的时候,平均水平也就这样了。 但是他们是什么人?他们可是通过层层考核才筛选出来的内门弟子!温夷光是天生剑骨,秋露黎也能算半个,秋意泊天赋不逞多让,输在没有他两那么能死磕一道。如今这些小孩儿能有这表现,就算是以他们两如今的眼光来看,也是难得一见的好苗子了。 问题在于秋意泊这麓云山,是个炼器门派,修习的是无悲斋的道统,跟剑修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块。 秋意泊如鲠在喉,他不是不喜欢门下弟子练剑有天赋,但是他更希望他们炼器有天赋啊!他知道炼器这些外道门派前期耗费大武力值又低,他千方百计和青云剑宗拉关系不就是为了给自家这些崽子当保镖吗?! 温夷光眼中流露出了一点笑意,他学着秋意泊的口气,似笑非笑地说:“……我信。” 秋意泊直接推了他一把,温夷光被推的一个踉跄,却也不恼,反而笑意越甚——看秋意泊吃瘪,可太不容易了。 人的天赋,通常不会顾及方方面面。这群小孩儿学剑的天赋不错,那再指望他们炼器上也有灵性就有些强人所难了。 秋意泊自小受宗门看重,长辈关照……无他,秋意泊悟性、灵根、气运都是顶尖,气运滔天,走两步就能遇上机缘,随随便便练练剑,也要比许多人勤修苦练来得强上许多,炼器就更不必说了——这样的人往往容易夭折。 有个词便是专门形容这种情况的——‘天妒英才’。 像秋意泊这样还算是顺遂一路修到阳神道君的翻遍凌云道界的史书都没见过几个。 那总不能指望前面四十来个小孩儿全是这样的天妒英才吧?要真是,莫说温夷光,秋意泊都觉得老天爷不给他这麓云山当场给他劈几个山那么粗的雷下来都说不过去。 秋意泊也是想到了这个关键,所以才如鲠在喉。温夷光在一旁坐下,目光向远方投去,问道:“如何?” 秋意泊轻哼了一声,拾起了茶盏抵在唇边,嘴角微微翘起:“走一步看一步,我就不信一个都教不出来。” 温夷光不置可否,这种事情还是让秋意泊操心去吧。 十年一晃而过,当年的小弟子们如今都成了人,个顶个的品貌俊秀,不过此时他们还是书院的学生,只是课程也变得愈发艰难了。 秋意泊坐在亭中,低眉垂目替自己泡了一杯工序极为繁琐的茶,尝着厚苦的茶水,面无表情看着园子景致。 亭中除了秋意泊,还有秋露黎。秋露黎倚在美人靠上,整个背脊都软了下去,脑袋后仰,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天空,秋意泊递过来的茶,她看也不看一饮而尽,然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差不多了吧?”秋露黎面无表情地说:“该你去了。” “不急,喝完这这一杯茶再去。”秋意泊一口口的喝着茶,这一小杯茶水他恨不得分成一百口来喝。 他记得他还小的时候就想过,等以后也不用很有出息,修到个元婴期,当个书院的教书先生,没事教教小弟子,闲下来就去游历游历……现在才知道,当书院的先生,那是一般人能做的事情吗? 没有点大毅力,能当几十个兔崽子的先生?! 他十年前怎么就不动脑子,张嘴就来,说要带着温夷光他们带出一届徒弟呢?什么教书育人是难得的体验,又可积攒功业善缘……去他妈的善缘!去他妈的功业!秋意泊宁愿选择再打一次血来宫! 偏偏这十年来,麓云山太平得不能更太平,只能说秋意泊把青云剑宗拉拢得太好了,好几回有人来找事,还没到麓云山呢,青云剑宗的弟子就提溜着被五花大绑的人过来知会了一声,说瞧见这人怎么怎么,于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已经把人抓了,怎么处置麓云山说个话!次数一多,青云剑宗干脆放出话去,花里胡哨的就不提了,大概意思就是麓云山是青云剑宗罩着的,想找事的人自己掂量掂量。 秋意泊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好还是不好,一点逃课的理由都没有,只能捏着鼻子继续教书。 他侧脸看了一眼秋露黎,这还是在这群兔崽子剑道天赋个顶个的情况下还教的满脸看穿尘世……他已经在心里盘算今天要炸几个炉子了。 有天赋和没有天赋的区别异常明显。有些人就是再努力,把流程背的滚瓜烂熟,该炸炉还是炸炉,顶多就是从每次炼器都必然炸炉变成十天半月炸一次而已,也就是麓云山有钱,否则这帮子弟子估计连买炼器炉的钱都攒不出来。 不过好歹是学会了怎么制作保养套装——这要是都学不会,秋意泊能被气出心魔来。想到今日要教怎么炼制虹字套件,秋意泊就很想原地渡劫,然后被迫闭关个百来年再说。 再是慢,这一杯茶还是喝完了,秋意泊认命起身去了书院,还在天上就听到里面尖笑打闹声响成一片,他在心中默念了道:人生就像一场戏,因为有缘才相聚1…… 等做足了心理准备,又听见上课的钟声响起,里头笑闹声渐歇,秋意泊落在了书院门口,正打算进去,就见一个弟子急急而来,将拜帖呈送到了秋意泊面前:“山主,是青云剑宗的拜帖。” 秋意泊伸手接了,微微一笑,端的是一片斯文儒雅:“恐有要事,今日这课怕是上不成了……你替我吧。” “是,山主。” 秋意泊这麓云山上除了课堂里的四十来号人,其余都是他从凌霄宗和百炼山带来的,手上没点功夫,也到不了他这里,那弟子自无不可,见秋意泊转身而走,心道道君风华愈盛,转而进去代课了。 秋意泊那脚步看似慢实则快得就差跑起来了!他捏着帖子就回了自己的院子,秋露黎见状微微挑眉:“怎么?” 秋意泊得意洋洋地挥了挥手里的拜帖:“有事,让人代课了。” 秋露黎笑着摇了摇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豁,过河拆桥是吧?”秋意泊优雅地翻了个白眼,秋露黎进了渡劫期,按照老规矩估计得疯上一段时间,没想到教书育人硬是让她有了个发泄渠道——别问,问就是有气当场就出了,把那群小弟子们揍得哭爹喊娘,揍完之后个顶个的乖巧听话,那效果堪称是立竿见影。 她现在还是渡劫期,看起来却比十年前来的平和多了,到这里只能说一声教书育人实在是磨练心境的上佳途径。 秋露黎也有样学样,给了他一个白眼,姐弟两相视一笑,秋意泊很自觉地坐到了秋露黎身旁,和她一道看拜帖,帖子里说明日卓丰道君将来拜访麓云山,有要事相商。 秋露黎没见过卓丰道君,她看向秋意泊:“看来是件大事。” 秋意泊对外不过是化神真人,哪怕是一派之主,不是什么惊天大事,也不至于劳动卓丰道君亲自跑这么一趟——她不太能想象凌霄道君在没有私交的情况下亲自跑到隔壁某小门派去谈个不太要紧的事。哪怕这个门派是太虚门这样的大派,只要不是去商议什么类似于凌云道界要覆灭了之类的事情,还真不用劳动凌霄道君去。 秋意泊老神在在的说:“鱼咬钩了。” 秋露黎:“……?” “之前我特意叫人放了两把飞字剑去。”秋意泊带着笑意的眼睛看向了秋露黎,道:“换了你,你不心动?” 飞字套剑算是秋意泊正儿八经做出来的第一套制式化套剑,优点在于便宜、皮实、锋利,当初他一做出来就风靡了这个凌霄宗,一剑难求自不必多说,最后这一套制式剑的图纸以分成的方式卖给了百炼山,现在还动不动给他结一批分成款呢。 这也是他赚的第二桶金——第一桶是保养套装。 如今的飞字剑当然不是当年菜的小菜鸟秋意泊做出来的了,经过调整后,飞字剑新版比老版本更加便宜、皮实、锋利,实在是剑修宗门必备之良品。 “不过为了这么点东西,也不至于让卓丰道君亲自上门。”秋意泊眯了眯眼睛,迎着清风而笑:“等明日就知道了。” 秋露黎懒得与他说话,起身就走,秋意泊伏在栏杆上,冲着她的背影喊道:“明天把课推了啊,明天来的那个剑法不错,机会难得,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秋露黎头也不回地骂了一句:“你当是买菜呢!” 道君是这么让他随意使唤的吗?! 翌日里,小风和煦,卓丰道君在午间落在了秋意泊的庭院里,秋意泊招待人次次都喜欢把人往这个小亭子里带,卓丰道君自然而然就来了此处。 他第一个想法是:麓云山的护山大阵就这么放他进来了?对他毫不设防?也不怕他随手劈了麓云山? 第二个想法是:人呢? 别说亭子里空空荡荡,就是整个院子里都没什么人在。卓丰道君微微皱眉,耐着性子在亭子里坐了,哪想到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人,此时他已有些愠怒,起身往最近的有人的方向去,等到了门口,就见秋长生自门中出来,身旁还跟着一个真君,两人显然是要去办点事,秋长生见了他还有些惊讶,张口便是:“我还当道君送了拜帖是逗着我玩儿呢。” 卓丰道君有一瞬间的沉默,却听秋长生笑吟吟地接着说:“道君该不会是去花园里等我了吧?” 卓丰道君:“……” 秋长生摇了摇头:“道君既然与我麓云山送了拜帖,还说有要事相商,我自然是要开了正殿迎接道君才算是全了礼数。” 卓丰道君一想也觉得是自己有点问题,忽地又看见了秋长生眼中的揶揄之色,本如古井一般的心境平地起波,他气得笑了起来:“这般说来,还是我不对。” “岂敢。”秋意泊一手抬起:“请。” 卓丰道君喉结滚了滚,他料想以秋长生这兔崽子的嘴必然说不出什么好听的来,结果他居然服了软,服软也就算了,偏偏又把服软的两个字说的跟挑衅一样,就差没把‘给你点面子不说你’写在脸上了! 秋意泊见他不动,也不接着请,收了手自己往里头走,边走边说:“也是我不好,顺手给道君开了个门,否则道君来了我也该知晓才对。” 言下之意,是觉得卓丰道君霁月光风,这才不对卓丰道君设防。 卓丰道君淡淡地说:“好话歹话都让你一个人说了。” 他跟着秋意泊进了正殿,又接着说:“秋山主能平安活到现在不容易。” 秋意泊想也不想随口道:“有我老祖在,我怕什么?” 卓丰道君一哽,他知道秋长生这人骄纵肆意得没边,可观他行事,除了傲慢胡闹了一些,不论是哪一步都走得绝妙,再怎么想也是一个胸有锦绣之人。但今日真的从他口中听出这等言论来的时候,卓丰道君居然有一种‘啊,果然如此’的感觉。 秋长生这兔崽子就是没得救了。 秋意泊还笑着接着说:“我家老祖常说,什么年纪就要做什么样的事儿,他踏平万千磨难修炼至此,难道就是为了让我们这些子孙后代也一道受苦的吗?道君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秋露黎本是抱剑跟在秋意泊身后,等他说完已经忍不住盯着秋意泊……他这样说自己,难道不会脸红吗?! 卓丰道君一时竟然无言以对,一瞬后才道:“诡辩。” 不让子孙后代受苦,就不代表就要让子孙后代成了废物,如今养出个秋长生这般的,难道就是好?靠人不如靠己,若有一日秋家老祖山倾玉碎,被他养出来的一堆废物子孙又该如何苟活? 秋意泊自顾自的在上首坐下,看向卓丰道君的眼神里仿佛写满了‘你怎么还站着’这句话,卓丰道君顿了顿,自然而然的右侧坐下。一旁弟子送上茶来,秋意泊道:“道君今日来所为何事?” 卓丰道君闻到了一股甜香味儿,仔细一看他这手里是热茶,秋长生手里的那是冰果子露,他心道他与秋长生计较什么,一个小崽子罢了,便道:“三百年后万界大比,你麓云山可愿与我青云剑宗结盟?” 秋意泊一顿:“万界大比?倒是未曾听说过。” 卓丰道君不觉得奇怪,这世界何止上万道界?不知道也是正常,他解释道:“界中有道君过十者,可入万界大比,胜者可得机缘。” “什么机缘?”秋意泊也不掩饰,大大方方地问:“造化机缘?” 卓丰道君颔首,秋意泊想了想,调侃道:“……嗯?如此说来,倒是弟子争气,老祖享福了?” 卓丰道君神色冷凝,并不反驳,可见是没猜错。 这个逻辑很简单,造化机缘那想当然是给不是造化的人准备的,可总不好给一个练气期、筑基期的弟子一个造化机缘吧?那自然是给道君准备的机缘。话又说回来,麓云山明面上可没有道君,秋意泊试探了一句,说明不是卓丰道君知道了他的身份,那既然是冲着麓云山来的,估计这万界大比重点还是落在弟子的身上。 卓丰道君这头是在想秋长生在家时又是如何的?对着他家老祖,他也是这样说话的? “这容易。”秋意泊一口就应了下来,卓丰道君心中一松,却听秋意泊冷不丁的说:“青云剑宗与我麓云山结盟,自然是欢迎之至,只是不知道道君是想与我麓云山结盟吗?还是与我结盟?亦或者两者都有?” 青云剑宗与麓云山结盟对麓云山有利无害,犯不上让卓丰道君亲自跑一趟,既然他亲自来了,那就说明他所图不止这些。 卓丰道君闻言抬首看向了秋意泊:“都有。” 秋意泊微笑道:“到时候再说。” 那就是要回去请示的意思。 卓丰道君颔首,将茶水一饮而尽,举步就走,秋意泊唤道:“道君还请留步。” 卓丰道君顿足,见他眉目含笑,只觉得有些不妙,秋意泊示意一旁抱剑而立的秋露黎:“家姐霜怀,醉心剑道,听闻道君前来,特来问剑。” 卓丰道君根本懒得搭理秋意泊,他此刻心境波动,还问什么剑,打算直接走人。正当此时,又听他悠悠地说:“都要结盟了,道君何必吝啬这些?” 卓丰道君转身,咬牙道:“……好。” 秋露黎此刻看秋意泊的眼神宛若在看什么奇葩。 不就是问剑吗?问! 既然卓丰道君首肯,地方就换到了外头的演武场,驱散了门下,任他们两喂招。秋意泊弄了个八仙桌远远地坐着,桌上甚至还摆了瓜子花生,跟个看戏似地。 因着是指点,双方只问剑道,不问修为,秋意泊也不曾见过卓丰道君动手,此刻看得也算是认真。 卓丰道君此人本就算不上亲和,此时剑意弥漫,如寒九冽风,秋露黎一手持剑,眉目微垂,薄薄的霜花自她周围浮现,随风摇曳,她低声道:“秋霜怀前来问剑。” 卓丰道君冷然地看着她,“来!” 这个剑修他来时便注意到了,此人如剑,孤傲难折,便是剑意隐而不露,也能感受到那种难以掩盖的气息,他本以为此乃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夷光真君,却发现境界对不上。秋长生身边多剑修,前有大乘期的夷光真君,再来一个霜怀真君,也不算奇怪。 只是没想到这个霜怀真君是秋长生这纨绔的姐姐。 这看起来可比秋长生有出息多了,也不知道秋家老祖怎么想的,叫秋长生这纨绔来主事。 秋露黎也不与卓丰道君客气,随着那一声‘来’,她周围狂风突起,霜花摇曳飘零之势骤然化得狂暴无比,那哪里是霜花,分明就是她的剑意凝结。她一手持剑,以最朴素的青云剑法攻向了卓丰道君——此青云剑法非青云剑宗的青云,而是凌霄宗入门所学的剑法,取登云凌霄之意,故名为青云剑法。 场中清光暴起,双方已经战作一团,金戈交鸣之声不绝于耳。 秋意泊眉目一动,心中也跟着点头,卓丰道君的剑意与他相似,已经到了化入天地的境界,别看秋露黎的剑意狂暴锋锐,实则她所乘之风皆是卓丰道君的剑意。 这就是道君与真君的区别。 秋意泊站起了身,这种比试他不适合坐着看,卓丰道君现在如果想要秋露黎的命那是轻而易举,他要准备着随时下场救人。虽说只差一念,可秋意泊也不敢说自己能在卓丰道君这里抢到这一念,而这一念之间于秋露黎而言,便是生死之差。 卓丰道君并未出招,他只格挡,秋露黎见状剑光来得越发迅疾,霜花狂舞,极近成瀑,日光映照其上,满目星流,灿烂无比,随着她一声低斥便扑向了卓丰道君,譬如白虹贯日,锐不可当。 卓丰道君手中长剑一动,秋露黎只觉得目中一炫,只听一声悠长凛冽的剑鸣之声,一片素白之中有一人破瀑而出,带着一点凌冽至极的剑芒已至秋露黎眉间。秋露黎自然不会就此认输,她身躯一旋,手中长剑自下而上削去,这一剑迅猛刚烈无比,偏偏又带着难以言喻的轻盈灵巧之感,双剑相击,只听轰的一声,周围爆开了一场风雪。 秋意泊甩袖挡去了迎面而来的雪粒,他也不免全神贯注,他速来觉得看惯了孤舟师祖的剑,再看别人的剑,总觉得弱了几分。可卓丰道君不同,他那一剑,也叫秋意泊惊艳。 干净,利落,是惊世的一剑。 秋意泊心念一动,给温夷光传讯:【演武场速来速来速来!】 哪想到秋意泊立刻回了一个点,人就已经出现在了秋意泊身边——他方才就察觉到了演武场的动静,只是为了遵守基本的礼仪,故而不再近前罢了。如今秋意泊叫他,他自然也想近一些看。 卓丰道君本以为秋露黎避不开这一剑,没想到秋露黎这反手的一剑如丝如蛇,柔婉至极,竟然三两拨千斤,硬是躲过了这一剑。他先赞了一声好,随即皱眉道:“这一剑与你不符。” 秋露黎颔首道:“习自外子,让道君见笑了。” 言语之间两人剑光不停,正在此时,秋意泊忽地身形一动,随即就站在另一个十几岁的弟子身后,他一手遮着弟子的眼睛,淡淡地道:“不是叫你们不许来么?” “我……弟子……”那弟子话都快说不清了,他两手抓着秋意泊遮着他眼睛的手臂,只觉得双目剧痛无比:“眼睛……” 两道鲜血自弟子眼中流下,秋意泊道:“疼着,瞎不了。” 他没有离去,而是继续看着这一场比试,等到比试结束,秋露黎被打趴下了,这才扔了一句‘失陪’后带着秋露黎一并走了。他这一走,就只留下温夷光与卓丰道君面面相觑,温夷光微微低头,以示敬意:“多谢道君指点。” 卓丰道君坐在散乱的碎石上,一手拄剑,目光锋锐,他低嗤了一声:“你就是温夷光?” 温夷光道:“是。” “来。”卓丰道君道:“刚刚那个不错,让我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是。”温夷光取出了参商剑,他低声道:“温夷光前来问剑。” …… 秋露黎的伤势没什么大碍,她被扛回来的时候,银华真君还搁那儿给秋露黎绣衣服上的花呢,见到秋露黎被扛着,心神巨震,连绣花棚子都来不及扔就冲了过来:“露黎?!秋长生,你姐姐……” “没事,和道君切磋了一场。”秋意泊将秋露黎给了银华真君,也不用吃什么丹药,这点伤势打个坐休养几日也就好了,不过看情况秋露黎可能要闭关一段时日,来琢磨今日之战。 卓丰道君和凌霄宗的道统是完全不同的路子,他看了也有所感悟,别说秋露黎了。秋意泊解决了自家姐姐,还有个小兔崽子等着他治伤,他将人带到了自己的住处,此时那小弟子已经昏过去了,秋意泊替他把了脉,又查看了伤势,问题不大,就是得瞎几个月。 秋意泊半点不心疼,当他的命令是假的?吃点教训,该! 秋意泊去了外面歇着,一直到了翌日清晨,少年才醒了过来,他摸摸索索地坐起身,发现眼前一片漆黑,他坐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昨日发生了什么。 他忽地大叫了一声,愣是把秋意泊给惊醒了。 秋意泊自主屋出来,一手拉起被子把少年的嘴给堵住了,止住了大叫声,秋意泊这才觉得好受些,他没好气地说:“没瞎。” 少年唔了一声,下意识抬眼看向秋意泊的方向,秋意泊看他满脸仓惶的样子也柔和了语气:“昨日卓丰道君与霜怀真君比剑,你擅闯其中,双目为剑意所伤,要养上半年才能复明。” 少年这才点了点头,又唔唔叫了两声,秋意泊把手放了下来,那弟子咳嗽了两声,平复了呼吸后说:“多谢山主……是弟子无状,擅闯演武场,才招惹祸事,请山主责罚。” “罢了。”秋意泊道:“瞎几个月也算是对你的惩罚了,不再另罚你了。” 少年小声应了一声,秋意泊摆了摆手示意人可以走了,少年虽然眼瞎,却也是练气修为,听到风声,再联想秋意泊平时的习惯,也就明白了大概是个什么意思。他起身向秋意泊行了一礼,这才摸索着往外走。 秋意泊看得可怜,随手探出了一道灵气,少年漆黑的世界里就突然亮起了一条明亮的路,少年的步伐重新变得平稳了起来,稳稳当当地走出了屋子。 秋意泊打了个呵欠,突然发现卓丰道君还未离去,他随手披了一件衣服就过去看看是什么情况,等到了演武场,这才发现周围竖起了几道禁制,而禁制中央,卓丰道君与温夷光打得有来有往,而周围则是围了一圈早起晨练的小弟子,这场面热闹极了。 这几层禁制是秋意泊埋在演武场下的,如今被温夷光升了起来,倒也能阻隔剑意,弟子们看个热闹不会伤了眼睛——就是也看不清什么东西,就他们二人的速度,弟子们眼中恐怕就是剑光咻——的一下过来了,又咻——的一下过去了。 他在心下点头,温夷光是不爱说话,不是不会说话,你看这不是也给自己挣来了一场指点吗?他把卓丰道君扔给温夷光,也是这么个意思。 温夷光的剑几乎是无可挑剔的,他天生就是为剑而生,自小勤修不辍,天赋犹在秋露黎之上。卓丰道君显然很看得上温夷光,许多剑招中都在引导温夷光。 秋意泊看得出来,突然又觉得有些郁闷,他算错了——倒也不是卓丰道君看不上秋露黎,而是昨天被他激了两句,心气不顺,出手自然不留情面。等与秋露黎战过一场,意犹未尽,再遇温夷光,温夷光熬过了开始的那一半,卓丰道君心气顺了,自然有心情来指点。 秋意泊抱臂看了起来,又看了一阵,见太阳上了枝头,便出声道:“要打换个地方打,弟子们要晨练了。” 温夷光瞬时收手,卓丰道君自然也不会做出偷袭的举动来,他正在兴头上,不由侧脸斥道:“你麓云山只有这一座演武场吗?!” 秋意泊和温夷光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是。” 麓云山就这么大,秋意泊修建的时候本就是作为炼器的本派修建的,这地火室肯定不止这几间,但演武场还真就这么一个了。其他山头上平台倒是有,就是没这么大的,而且也不是作为演武来用的,与其让弟子们过去,不如让他们两换个地方来得方便。 秋意泊眉间一动:“也罢,今日早课暂休一日。” 弟子们欢呼了起来,秋意泊打了个呵欠,拢了拢衣襟往回走,竟然是真的不管了,弟子们还在七嘴八舌谢秋意泊,忽地又听他说:“既然喜欢看比剑,回头一人交一篇心得上来。” 周围顿时又哀嚎声一片。 被秋意泊打搅了兴致,卓丰道君也无意在与温夷光继续比较下去,但是,温夷光这个人他确实是看得上,他颔首道:“你比秋长生强。” 温夷光牢牢记得自己的人设:“不敢与少爷比肩。” 卓丰道君沉默了一瞬,顿觉不值,他怒道:“你这般的剑修,到底是欠了什么恩情,才与那等纨绔做侍卫?!你且说说看!若是能还,我替你还了就是!” 不光是一个绝世的剑修,更是一个即将突破炼虚合道境界的剑修! 温夷光很是含蓄地说:“多谢道君……教养之恩,不可不报。” 话说到这个份上,那就是还不了的意思,卓丰道君冷哼了一声,斥道:“迂腐!” 温夷光沉默不语,卓丰道君越看越是可惜,想到这等人才与人为仆,自己还奈何不得,顿时甩袖而走,眼不见为净。 临走时,温夷光听到了一句话:“你可来寻我切磋。” 温夷光颔首,道:“多谢道君。” 又是半月过去,天气也正式入了冬。 一群小弟子磨磨蹭蹭的交了心得,一个个哀鸿遍野,秋意泊说收心得,那是真的会认真看,他一篇篇看过去,还真被他看到了不少有意思的,他把那些玉简给温夷光看,温夷光扫了一眼,又看秋意泊,果然见秋意泊在那儿哀叹人间不值得。 “我辛辛苦苦教了十年,要是写炼器心得有这一半,我都觉得我能死而瞑目了!”秋意泊随手将剩下的玉简一扔,向后仰去,他抬腿踩在了桌沿,椅腿一晃一晃地点着地面:“难道真是天不让我如意?” “如何?”温夷光从中挑起一枚玉简。 这一枚玉简写得最有真意。 秋意泊想了想:“算了,还是去看看吧。” 温夷光颔首,两人随着玉简上留下的灵力便去寻人,此时正值午夜,满目清雪皎光,美不胜收,而在雪地上有一个少年人,他一手拿着一根树枝,随着飞雪练习着剑招。 他一招一式皆是平稳柔缓,随着他的舞动,周围飞雪渐起,围绕着他飞舞,一开始轻盈若蝶,转而飞雪成瀑,灿光流溢,如银河倾泻,美不胜收。 秋意泊与温夷光皆不作声,平静地看着这一幕。看了许久,两人异口同声地道: “霜怀的剑意。” “露黎的剑意。” 少年回过身来,面上有一白绸掩目,正是那日为剑意所伤的弟子!:,, 598 第 598 章 秋意泊知道他这一波弟子天赋点都有点歪,但他是真的没想到能歪到这个地步啊!只不过是看了两眼,还被剑意刺伤了眼睛,就能依靠记忆模仿出秋露黎的剑意一分真意……好家伙。 真要论起来,这天赋虽然不能说和温夷光、秋露黎本人相提并论,但也不能算是差很多了——这弟子放在麓云山烧火,秋意泊这个山主都打心里替他觉得委屈。 这还是个练气期呢! 秋意泊与温夷光对视了一眼,谁都没有说话,转身离开。待回了寝居,秋意泊翻出来了录有弟子姓名来历的名册,还没翻几页,秋意泊就道:“原来是他。” “嗯?”温夷光俯身来看,目光顺着秋意泊修长的手指扫了下去,又应了一声:“原来是他。” 其实两人对这个弟子记忆还是颇深的,毕竟秋意泊是不会忘记弟子当中炸炉炸得最厉害的那个,温夷光也不会忘记剑法练得最好的那个,但没想到原来他是这个来历。 秋意泊掸了掸名册,笑着说:“你说这要是叫青云剑宗知道当年他们不收的黄品灵根,其实是剑道的天才,会不会悔得肠子都青了?” 十年前寄叶节,秋意泊收下了两个黄品灵根的小乞丐,此人便是其中之一。因其不记得父母姓氏,便与其他同样不记得父母姓氏的弟子一道由宗门统一赐下道号。麓云山的道号是按照凌霄宗的辈分来的,到他们这一代,刚好‘闻’字打头,便赐道号‘闻机’。 温夷光眉目清冷,却又带着一种淡淡的笑意,他反问道:“你当时见他端恒机敏,便是无甚天赋也不算庸才,上课时他炸炼器炉的时候,你是怎么想的?” “去你的!”秋意泊指着他笑骂道:“温夷光,你要是不会说话可以闭嘴!” 温夷光微微一笑,知道秋意泊恐怕气得不轻——可不是吗?当时收入门下的时候是因为这小弟子有毅力,有恒心,又不算太笨,结果人家也不是不用功,但上一堂课就炸一次炼器炉,反而是随意看了两眼剑修比斗,就能学出个一分真意来,秋意泊不说要气死了,但哽得慌是必然的了。 秋意泊的指节在桌上轻轻扣了一下,温夷光见状便知道他心中有了成算,秋意泊做事温夷光向来不多过问,就如同许多年前望来城,他叫他来与他演断袖,最后望来城被收归凌霄宗所有,几十年前有叫他演护卫,麓云山便顺顺利利的建成了一样,结果总不会差。 秋意泊也不再提闻机这个弟子具体如何安排,他的目光落在了温夷光身上,温夷光眉目一动,便听秋意泊道:“师兄,你明日带着露姐一道回宗门,你也该去游历游历了。” “嗯?”温夷光等着下文,秋意泊轻轻笑了笑:“万界大比。” 对比起弟子这种小事,还不如想想近在眼前的事情——那就是万界大比。 如卓丰道君所言,需要道界中有十位以上的道君,才会被邀请去参加万界大比……凌云道界至今也只有四个道君,除非在两百年内出现六位道君,否则是没资格参与的。可是这样好的机缘,若是错过了,那多可惜啊? 且不提获胜了能得到一个造化机缘,哪怕不胜,能去见识一番也是好的——这就跟去进修一样,学到多少另说,让他们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才是真的。 秋意泊在打定主意要重修麓云山之时就已经知道这绝对不是一时之功,本就做好了耗费几百到一千年的时间,如今却是没想到机缘巧合之下还真有点意外之喜……反正还有两百年,如果凌云道界没能攒够人数,那刚好,一个两个全算是麓云山的大长老,麓云山建在十方道界,四舍五入那就是本土宗门,一道去看看风景怎么了? 他一个炼器门派,有几个关系好的剑修啊符修啊有什么奇怪的? 温夷光听到这几个字便明白了,此事秋意泊提了一嘴,却没有多说,原来是等在这里。温夷光又问道:“如明?” “如明也跟你们一道回去。”秋意泊道:“在我这里你们也历练的差不多了,你们几个太显眼了,我一个人在反而方便。” 剩下的弟子最高也就化神,以他的交际圈来看,不至于有人去刁难他们。但是温夷光等人就不同了,他们几个代表的是战力,而且是不弱的战力,秋意泊需要一个理由,让孤舟师祖他们来得合情合理,所以温夷光他们还是离开比较好。 “知道了。”温夷光没有多说什么,颔首应是,两人又随意说了两句,各自散去。 翌日里,温夷光携秋露黎等人回凌云道界,秋意泊也留下了两个阳神境界的器灵看家,自己则是悄悄出了门。 别提了,他都被困在麓云山好多年了,反正大家都走了,麓云山近期也不会有什么事儿,干脆下山玩一阵——刚好得知北风城附近琅嬛灵崖有异宝出世,他也去探一探。 半年后。 卓丰道君刚忙完了一段时间,忽然想起来似乎许久没听到麓云山的消息。麓云山没消息也很好,他关注的却是温夷光。 他是剑修,平素爱剑,更惜才,温夷光是万一挑一的天赋卓绝之辈,以剑会友,妙不可言。此前没想到也便罢了,现在想到了就想见一见这位小友,他侧脸吩咐了一声门下弟子,叫他们去打听打听温夷光。 左右麓云山就在青云剑宗隔壁,两门互不设防,两门弟子去隔壁就等于是去邻居家窜门,方便得很。 不多时弟子就回来禀报说秋山主闭关,暂不见客。卓丰道君剑眉微挑:“我问的是夷光真君。” 弟子为难地说:“道君,弟子不曾打探到夷光真君的消息,麓云山那头只说是山主闭关了,近日山中无人,暂不见客。” 卓丰道君轻哼了一声,“也罢。” 估计是秋长生那兔崽子又在折腾什么事儿……他素来就看不上秋意泊,转而心念一动,秋长生不愿意见他,可他又不是想见他秋长生!他自己去便是了! 卓丰道君挥退了弟子,径自前往了麓云山。就麓云山这点子距离,卓丰道君转瞬即至,他隐去身形,在山上搜索着温夷光的踪影,不想人还未找到,便见庭中有一人独座,他看背影还当是秋长生,不想回过头来时却是个温婉端方的女人。那女人也有阳神境界,是个器灵。 那器灵见了卓丰道君便起身微微一礼,并不近前,微笑着说:“山主闭关,暂不见客。” 果然是那一句。 卓丰道君问道:“夷光真君可在?” 器灵柔和地说:“夷光真君不在,道君见谅。” 卓丰道君刚想近前问个仔细,脚方抬起,就察觉有凌锐之势在脚下一划而过,器灵手持一枝华美长钗,她温和地说:“前方禁地,请勿近前。” 卓丰道君是来寻温夷光的,不是为了闯人家禁地来的。他啧了一声,转身便走,麓云山认识他的人并不多,但看他衣着,也知道是青云剑宗哪位前辈大能,众人甚是恭敬有礼,卓丰道君看了两眼,不禁有些疑惑——秋长生这等人,弄个门派出来里面的弟子倒是个个文质彬彬,落落大方,他到底是怎么教出来的? 他也没有回去的意思,在麓云山中随意漫步着,走着走着便到了山中一片清潭,潭水青绿,又有一条瀑布,远远望去就如同一条银练,端的是清雅幽然。 这清潭他有记忆,这山还是玄机道君的时,玄机道君独爱这一方清潭,若是来寻玄机道君,只管往这清潭来便是了。他再看,便见潭边巨石上有一少年人独坐,怀中抱剑,似是在冥想参悟。 他不禁驻足,忽地就见那少年一跃而起,持剑冲入瀑布中,霎时剑出如龙,清光乍起之间,瀑布自从中截断,猛地化作了一捧细密的水雾向四周弥漫而开! 卓丰道君目中精光一闪,这不是什么简单的将瀑布斩断,而是这少年在极短的时间内连出上千剑,每一剑都恰恰好好地斩在了水流上,将水花击散,才有这般成效! 惊人! 这个年纪能有这般的剑法,这般凌厉的剑气,怎么能说不惊人呢? 卓丰道君静静地看着少年继续,忽然意识到少年使的不是什么绝世剑法,而是修真界中随意在哪里花上几枚钱就可以买一本的三才剑法! 区区三才剑法,竟然被使出了这般的威力?! 卓丰道君爱才之心顿起,忽地又看少年收剑上岸,在篝火上烤衣服,一边又拿出了一个炼器炉,那表情,很是凝重。仔细一听,就听见少年在喃喃自语:“小火温炉,以油脂润之,待炉鼎温热,转大火……” 卓丰道君:“……?” 少年不光说,还这么做,很快那炼器炉就不知道出现了什么问题,冒出了一股浓密的黑烟,少年被呛得咳嗽了好几声,连忙把炉子下面的灵火给扑灭了,人都蹿到了好几丈外,卓丰道君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见少年小心翼翼地盯着炉子,等了好一会儿,等炼器炉的颜色又恢复成了黄铜色,这才又回到了炼器炉旁边。 少年伸手摸了一下炼器炉,被烫得龇牙咧嘴,托着腮在一旁坐着,愁眉苦脸地又开始背那什么烧火秘诀,等到炉子彻底冷却后,又使出了他那半生不熟的灵火,打算热炉子。 这次他那炼器炉很不给面子的直接炸了。 饶是卓丰道君看的都有些目瞪口呆——不就是热一下炉子,这都能炸?哪怕他不是器修,也知道这烧火不就是点把火控制一下温度的事儿吗? 巨石很是坚硬,除了被熏黑了一点外一块碎石都没崩出来,少年又爬上了巨石,唉声叹气地将炼器炉碎片清扫了一下,又拿出了一个新炉子来。 卓丰道君耐着性子看着这少年在短短半个时辰内,毁了三只炼器炉。那炼器炉似乎也不是什么正经用来炼器的,但也差不离太多,等少年取出第四只炼器炉的时候,卓丰道君是真的忍不住了,出声提醒道:“你灵火升温的速度太快了,要放缓灵力,慢慢地输进去。” 少年一惊,连忙起身左右张望着,卓丰道君现出身形,少年见了卓丰道君,眼中闪现出了几分迷茫之色,这人看着有点眼熟……再看衣着,原来是青云剑宗的前辈。 少年率先行礼:“晚辈麓云山闻机,拜见前辈,不知前辈在此,晚辈造次了。” 卓丰道君颔首:“无妨,你且试试。” 闻机说实话,那是不太相信这位青云剑宗的前辈的——就他和青云剑宗的弟子打交道的经验来看,恕他直言,剑修懂个屁的炼器! 不过对方好歹是一位前辈大能,他也看不出对方的修为,怎么也是元婴真人了,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他在心中为价格不菲的专门拿来练习烧火炉子哀叹了一声……算了,浪费一个就浪费一个吧,大不了他多扫两天地。 闻机小心翼翼地控制着灵力,尽量以平稳舒缓的方式将灵力输入进去,灵火的温度也在缓缓提升,炉子通体也成了漂亮灿烂的红色,卓丰道君见状颔首:“不错。” 闻机瞅了一眼卓丰道君,没忍住说了句真话:“前辈,这是失败了。” 卓丰道君:“……?” “先生说了,如果这炉子烘烤均匀,应当呈现出正红色,如今红中带橙,算是失败了。”闻机看着这位前辈,心道果然剑修懂个屁的炼器! 卓丰道君有一瞬间的尴尬,随即道:“那便再试试。” 闻机点头,又输入了一阵灵力,那炉子终于成了真真正正的大红色,就像是一轮落日一样,美得令人心颤。那炉子一到这个颜色后,又迅速黯淡下去,不过几个呼吸之间,又恢复成了原本的黄铜色。 只要能烧成功,那下一次烧火就不用再等冷却了,片刻就能恢复如初,这炉子就是有这样特殊的功效。 闻机又尝试了一次,炉子依旧是橙红色,卓丰道君皱眉,问道:“你们先生是怎么说的?” 闻机想了想,烧火秘诀这个山门也没说不能传出去,就直接说了,另外还详细说了先生的指点:“在炉子温热后,在三息之间转为大火,火焰均匀包裹炼器炉,将炉子烘烤彻底……” 卓丰道君从头听完,他对麓云山有些了解,看这少年年纪,应该是上一届寄叶节收入门中的弟子,这些弟子已经开始学炼器了才对,怎么这教的全是怎么烧炉子?而且其中步骤繁琐得连他都不禁皱眉,他不由问道:“这般繁琐?那等到炼器又如何?” 闻机很直白的说:“前辈有所不知,晚辈不能学习炼器。” 卓丰道君:“为何?因为你烧火烧得不好?” 闻机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晚辈乃是烧火童子,日常自然只能学烧火,尚未有资格学习炼器。” 卓丰道君一顿,什么东西?烧火童子? 烧火童子应该就是杂役。 闻机见这位青云剑宗的前辈似是不解,解释道:“前辈不必替晚辈忧心,我们这一辈,多是烧火童子,目前只有两位师兄得以拜入山门呢。” 还真是杂役。 卓丰道君心中五味杂陈,一时竟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闻机未曾察觉,接着解释道:“想要拜入山门,还得经历许多考验,两位师兄天赋异禀,实在是常人所不能及,此前先生也说了,待我们再烧个五十年火,熟能生巧,也可拜入山门了!” 闻机说到最后还显得怪高兴的。 卓丰道君不禁道:“麓云山竟然如此严苛?” “是呀,山主说过,贵精不贵多。”闻机说罢还点了点头,一副十分认可的模样:“山主说的,总是没错的。” 就秋长生那兔崽子说的? 卓丰道君心中一动,淡淡地说:“……我看你的剑法不错,跟谁学的?” 闻机笑道:“此前晚辈曾经见过两位绝世高手过招,可惜晚辈修为太低,只看到了一眼,可那凌厉锋锐之感一直留在晚辈心中,难以忘怀,便偶尔练上一练,叫前辈见笑了。” 卓丰道君立刻回想了起来,约大半年前他曾与霜怀真君一战,当时似乎是闯入了一个小弟子,眼睛还被剑意所伤,若不是秋长生那小崽子救得快,恐怕有生死之忧——原来就是眼前这个少年? 只一眼?就一直记在心中,还练到了这个地步? 卓丰道君问道:“不必我赞你,你也当知道自己的剑法不错,当年为何不拜入青云剑宗门下?” 闻机顿了顿,有些沮丧地说:“晚辈当年也想拜入青云剑宗的,只是晚辈只有黄品灵根,连叶子都没有送出去。” 若十年前负责寄叶节的弟子在卓丰道君面前,恐怕就要被骂到地里头去了。卓丰道君也知道宗门规矩如此,可规矩是死的,人却是活的!这样一个奇才放在面前还把人推出去了,这不该骂吗?! 他道:“我观你于剑一道颇有天赋,不如我与秋长……秋山主商量一一,叫你改投入我青云剑宗,如何?” 闻机想也不想就摇了摇头,随即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多谢前辈抬爱,恕晚辈不能去,晚辈在麓云山做个烧火童子都做不好,怎么能去青云剑宗这等名门大派呢?前辈说晚辈剑道有天赋,可晚辈却知道晚辈天赋不过尔尔,与诸位师兄弟、师姐妹相比根本不值一提。最后,先生教了晚辈,君子当从一而终,岂可行朝三暮四小人之径?” 不得不说,这少年说的很对。 卓丰道君都觉得自己无话可说。 可这样一个剑道奇才,留在麓云山烧火?!甚至都不算是麓云山的弟子,只是个杂役,还得一烧五十年,才能开始正经学炼器?!估摸着到时候还是个外门弟子?! 卓丰道君只觉得胸中升起了一种熟悉的感觉,自从他认识秋长生那兔崽子后就一直出现的感觉——哽得慌! 秋长生他做什么孽!这样的弟子哪怕不送给青云剑宗,送到其他正经剑修门派,哪个不当他是个宝?!把人扣在山里当个烧火杂役,亏他办的出来! 别说秋长生他不知情,麓云山只在十年前那一届寄叶节收了四十来个弟子,这一届寄叶节他们就当是无事发生,一点动静都没有,半点下山收徒的意思都没表露出来。就这么四十来个人,秋长生他这个当掌门的能不知情?! 不,不对,说不定他还真不知情。 那个纨绔,天天不是吟风弄月就是赏花听雨,怎么会关心门下这些弟子呢?恐怕他对他寝居门口那一池子锦鲤的了解都要比对这一群小弟子来得多! 要是秋意泊在,那肯定会理所当然的应一声‘是啊!’。毕竟他院子里养的那一池子锦鲤是他一条条挑了放进去的,每天还喂食,看生病没有,闲下来还要给它们弹点什么渡真诀,倒也不指望它们就此踏入仙途,但好歹活得长点不是? 卓丰道君的脸色都快黑了,闻机见状,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这位青云剑宗的前辈了,一手在背后悄悄扣着自己的蜂令,疯狂发消息希望先生看见了赶紧来捞一捞他。 卓丰道君一挥袖,道:“也罢,既然你不愿意,我也不勉强你。” 他将一个玉佩扔到了闻机怀里:“若你于剑道上有疑惑,可来清潭催动玉佩唤我。” 他是不忍心见到这么个奇才被秋长生埋没了! 闻机七手八脚的接了,下意识地说:“多谢前辈。” 他顿了顿:“前辈,晚辈有一事……” “说。” 闻机犹豫了一瞬:“晚辈唐突……晚辈有几位师兄师姐,他们也喜欢练剑,晚辈能不能……” 说到这里,闻机自己脸都红了,连忙道:“前辈能指点晚辈一一已经是晚辈三生有幸,晚辈不敢再求!” 卓丰道君沉默了一瞬:“你还有几位师兄师姐,也喜欢练剑?” 闻机小声道:“……是。” “与你相比如何?” 闻机毫不犹豫地说:“比晚辈强。” 卓丰道君听到此处甩袖就走,他现在就想找两个人——第一个人是秋长生,问一问他做了什么,埋没这么多人才他怎么好意思!第一个人是十年前负责寄叶节的弟子,这么多剑道奇才被送入了麓云山,看样子大多还是先被青云剑宗拒绝的,他们两家在一家客栈收徒,这都看不出来,干什么吃的! 闻机还当这位前辈生气了,看着空无一人的清潭不禁跺了跺脚,嘟囔了一句‘笨死了’,结果就听见那位前辈的声音飘了过来:“可。” 闻机愣了好一会儿,这才笑了起来,他拿着玉佩对着阳光看了好一会儿,高兴地将玉佩郑重地戴在了颈上——他会好好学烧火的!所以偶尔来学一下剑法也不算错是不是? 哦对,他还要禀告一下先生,这事儿要过了明路才行!不然他大半夜的带着师兄弟们出来还当是他们偷溜来后山打猎吃野食呢!要知道山主在后山放了不少漂亮的小动物,门中严禁弟子来后山偷猎!抓到可是要挨板子还要关禁闭的! 另一头,秋意泊正在北风城买房子。 是的,在山上闷太久了,如今麓云山运营也算是得当,靠吃青云剑宗这个狗大户,除了弟子入门的万宝炉外,日常开销不必他担心太多,没了这么个烧钱的玩意儿,秋意泊又开始大手大脚起来。 哎,好不容易下一趟山,材料家里太多了,就买点铺面宅子什么的开心一下吧! 反正日后麓云山也是要下山做生意的,毕竟弟子那么多,不可能个个都适合修习无悲斋的道统,五十年的时间,也是秋意泊给他们这一帮子小弟子定下的目标——五十年内如果不能展现出相应的炼器天赋,那还是别浪费他一座万宝炉的钱了。他也不缺道统,到时候再另外传个道统,爱学炼器的继续学,也不用再留在山上了,下山游历给人炼器积攒一下经验,这么一来铺子就是很好的落脚地了。 所以他这么个买法也不算是乱花钱。 秋意泊也不曾改头换面,他这样的容貌,自然是万众瞩目。有时候无关色-欲,看见好看的多看两眼是人之常情,这好看的也可以是一朵花,一朵云,一片日光,一点星芒,也不必非得是个人。 秋意泊是被人看习惯了,他自管他去了牙行,也是他来得巧,北风城最热闹的暖来街上刚好有个酒楼要出售,本来这么好的地段根本就沦落不到牙行,据说是本来谈好了某个门派来接手,结果突然发生了什么事儿,那门派又不要了,但这铺子价格又贵,而原本的东家又急着出手,一边找关系问,一边挂在了牙行叫人帮着卖。 秋意泊一眼就看中了这个酒楼,他这段时间闲来无事也酿了不少酒,刚好需要一个地窖……好吧,秋意泊就是眼馋这个中心商区罢了。此时买卖那都是买卖地皮,秋意泊想着这地段不错,到时候把楼拆了重建,弄个像百炼塔那样的地方作为麓云山北方根据地也很好。 就算现在还没有那么多弟子,但是他可以先建着嘛,万一哪天就用到了呢? “我要了,现在就签契。”秋意泊话一出口,牙人就愣了一下,要知道他也就是随口一说,好让客人知道这地方他买不起,转而发现他现在推荐的也不错……他又问了一遍:“前辈,您是说暖来街的端日酒楼?您真的要?” “自然,还能与你开玩笑不成?”秋意泊抬眼看去,牙人有些狼狈的垂下头去,不与他对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他可不能被忽悠着让太多价啊! “这么好的地方,我也不还价,就一条,现在就把东家寻来,我与他签订契约,发下天道誓言。”秋意泊道。 “这……这容易!”牙人连连点头:“那东家就在不远,小人现在就去请!” “好,去吧。”秋意泊含笑在雅间里落座,牙人立刻就跑了出去——这一单要是成了,他这辈子都不用为钱发愁了! 那东家确实来得很快,秋意泊一杯茶还没喝完,对方就已经到了。那是个略有福相的中年女修,风姿绰约,见人先笑,秋意泊抬了抬手,率先开口:“快人快语,先订契约。” 那女修团扇掩面而笑:“呦,这位前辈这么心急作什么?莫不是怕被人截胡?” “确实。”秋意泊颔首:“这样好的地段,流出来不容易。再者,我这人容易招惹事非,说不得再晚一步,就要有人冒出来抢了。” 这女修有些奇怪,境界看似是元婴期,实际上却如花隔雾,有些看不清楚——应该是个大能。 不过秋意泊也无所谓啊,反正他成功买下来就是他的。 “前辈好生风趣。”女修眨了眨眼睛:“只是前辈放心,今日我除了前辈,谁也不卖。” 秋意泊笑意盈然于眉:“那就多谢夫人。” 那女修见秋意泊确实痛快,一话不说就和秋意泊签订契约,发下了天道誓言,钱货两清,修真界也不是凡间,也不必过县衙这一遭,这酒楼就是秋意泊的了。秋意泊谈妥了这一单,见无风无浪,也是舒心极了,笑言道:“听说夫人之前是开酒楼的?我这里有美酒,赠夫人一坛,只当是全了你我一人今日缘分。” “那可好。”女修接了秋意泊递来的小酒坛,直接拍开了封口,低头一嗅,便讶然摇头,道:“前辈这酒……可当真金贵。” 秋意泊一手支颐:“那可不是吗?手艺不如何,料子好,做出来也能勉强称得上美。” 女修抬头痛饮了一口酒,随即脸上浮现出了一抹红晕,她晃了晃脑袋:“真辣……前辈人真好,我也不害前辈,前辈拿着地契且去战狂崖投个诚,这酒楼也好安生做生意。” 说罢,女修就摇摇晃晃地提着酒走了,她曼声唱道:“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有暗香盈袖!……哈!” 她一边唱一边笑了起来,显得极高兴,踉踉跄跄走出了牙行。秋意泊笑着摇了摇头,刚想离去,推开门,便见一紫衣人在门前,略微有些惊讶:“秋少爷?” 秋意泊也有些诧异,随即笑道:“玄机道君,你来晚一步。” 紫衣人正是玄机道君,他轻笑着说:“见到秋少爷,我就知道是来晚了。” 别人他或许还能商量一一,但买的人是秋长生……秋长生这人就是属貔貅的,入了他手的东西就没有出来的。 哦,也不是。秋少爷为人阔气,他也是可以送的。 秋意泊见状也不走了,与玄机道君一人一边坐下了,他有些好奇地说:“这端日楼有什么好处?居然让道君亲自前来?” “战狂崖要的东西。”玄机道君看秋意泊的样子就知道他不知情:“秋少爷不知道吗?” “知道一些,刚刚那东家与我说让我去战狂崖交个保护费。”秋意泊随口道:“我还当是个地痞流氓的地方。” 秋意泊也没打算亲自去,到时候派人去送个东西就完了,又不是他亲自经营。 玄机道君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话可不能叫他们听到,否则有的麻烦。” “怎么说?”秋意泊问道。 玄机道君想了想,随即打了个响指,将周围敷上了禁制,秋意泊心中一动,感知到附近的天道法则都被玄机道君控制住了,这时候玄机道君这才对着他挤了挤眼睛,低声道:“我就是说说,你可千万别外传啊……” 秋意泊秒懂,立刻乖巧点了点头。 玄机道君的手指搓了搓:“这端日楼以前就是战云那老东西的私产,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给了之前那个东家。我听说是战云那老东西年轻时候干了缺德事儿……” 秋意泊下意识道:“杀妻证道?” 玄机道君那双狐狸眼都被瞪成了小汤圆:“你怎么知道?!” 秋意泊摊手:“话本上不都是这么说的吗?某某大能下凡历劫,通常都是什么记忆全失,然后当自己是个凡人还是小修士什么的娶妻生子,哪天突然顿悟了,记起来自己是个大能,发现劫数应在了情劫上,然后果断杀妻证道……” 玄机道君听罢满脸都是意味深长:“你这什么话本,借我看看?” 秋意泊还真就掏出来了,这是他在十方道界买的,玄机道君翻了两页,顿时笑声如雷,“好损!谁写的!对,前前后后就是这个事儿!” “就是后面没猜对,就是端日楼的东家也是个修士,也是下凡来历劫的,战云那老东西以为自己一剑把自己的凡人老婆给杀了,回去当他的阳神道君,结果他那老婆是个道君,就是水云天境的焰梦……过了快一千年吧,两人终于相见了,反正他两没打起来,最后焰梦也没走,就把端日楼给盘下了。” 秋意泊灵机一动:“该不会是战云道君一直没勘破,反倒是焰梦道君勘破了,相认后折腾得战云道君半死不活,最近焰梦道君彻底勘破,于是甩甩袖子就走了?” 玄机道君颇有深意地说:“那我可就不好说了……不过呢,我觉得八成就这么回事了,我跟你说,战云那老东西长着一张六亲不认的脸,却是个痴情种,也罢,正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 正当此时,房门忽地被人一脚踹开,进来了个男子,男子身形高挑健壮,肌肉分明,衣襟大开,悬挂着一条繁复华美的宝石链,各色的宝石倒映出了绚丽的光,映在了他麦色的皮肤上,那男子怒道:“玄机,你又在胡说八道什么?!”:,, 599 第 599 章 秋意泊看向了玄机道君,玄机道君目中也闪过一抹错愕的情绪,显然也在意料之外,随即那一抹错愕就成了狡猾的笑意:“叫什么叫?又不是在说你!” “你这随便踹人门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玄机道君一手微抬,介绍道:“这位是截云道君。” 截云道君也长了一副六亲不认的模样,是那等俊美与冷硬的结合,刀刻斧凿般的容貌,一看就是个克六亲的天煞孤星,这辈子都不会与人有什么恩怨情仇的人。若不是玄机道君称他作‘截云’,秋意泊还当这位就是战狂崖那位杀妻证道的战云道君呢。 秋意泊随意地点了点头,正要打一声招呼,就听截云道君冷哼了一声:“那你又在说谁?” “真不是在说你。”玄机道君招呼了一声:“赶紧关门!” 截云道君一派慵懒缓步近前,身后房门无风自动,缓缓闭合,周围又升起了几道禁制,天道法则在缓缓的变换着,秋意泊敏锐地察觉到了另一股力量掺入其中,天道法则在二者之间逐渐平衡,将这雅间防范得滴水不漏。 秋意泊的手指无意识地动弹了一下,方才玄机道君有意识掩盖天机的时候他就觉得有些不舒服,这种不舒服不是源于情感,而是感知在这一瞬间发出了警告——你已经陷入了弱势。 如果在这种情况下动手,秋意泊吃亏得很。 如今又来一个,秋意泊下意识的在蠢蠢欲动。 截云道君坐了下来,玄机道君这才勾了勾手指,继续说:“这不是在说你师兄的事情吗?你这么冲进来差点吓死我,我还当你师兄来了呢!” 截云道君顶着一张标准霸道冰山脸,闻言居然压低了嗓子:“你居然在说我师兄,你不要命了啊?我平时都不敢提半个字……这个小朋友是谁?靠得住吗?” “这位是麓云山的山主,秋长生。”玄机道君给了他一个嫌弃的眼神,就差没明说他是不是瞎,“你这话就多余!” 截云道君一想也是,靠不住的话玄机道君也不能在北风城里跟他讲这事儿啊!截云道君颔首,打了一声招呼,算是对一门之尊表达了一点基本的礼貌,随即接着道:“你们方才说到哪里了?我跟你说,这事儿最近可千万不能提,焰梦师姐前几天才说要走,我师兄就跟个火药桶一样,看谁都不顺眼。” 玄机道君豁了一声:“居然是真的?” “什么是真的?”截云道君话刚出口,就看见桌上摆着的书,他抓起来随手翻了几页,瞬间那脸色就跟个调色盘一样,摆明了想笑又不敢笑,硬是从第一页看到了最后一页,亏得是个道君,这么一翻东西基本也到了脑子里,也不花多少时间,他啧啧有声:“……这谁写的?胆子可真大啊!” 秋意泊说:“我在南明城里买的,好像是几十年前?当时好像是说这几本卖得最好。” 截云道君屈指快速敲了两下桌子,像是在发泄什么,玄机道君连声催促道:“你别光顾着笑啊,你就说这本书中了多少?” 截云道君清了清嗓子,压低了声音说:“这书十有八九是知情人写的……不然不可能这么清楚。” 玄机道君:“……?不是,那知情人晚上还跟着听墙角?也没听说焰梦道君养了什么宠物踏入道门了啊,你师兄养了吗?” 截云道君沉默了一瞬:“没有……大概?” 秋意泊咳嗽了一声:“这一部分明显是为了情节合理编的,男欢女爱都差不多,只要不是玩得太花,总是差不多的。” 这一句话才把两人的脑子从下三流里挖了出来,玄机道君又催促起截云道君赶紧说一下实情,截云道君这才把前前后后都说清楚了:“事情是这样的,我师兄不是心悦焰梦师姐许久了嘛,千把年前他觉得这事儿没指望,寻思着总是求不得也妨碍道心,干脆就自封修为历劫去了,哪里想到他和焰梦师姐确实是有缘,两人都下凡历劫……” “中间那一段就和书里写的差不多,就是我师兄好好的老婆孩子热炕头,突然恢复了记忆与修为……正常人这会儿都该清楚这劫数已经过了,带着老婆孩子回去好好过日子就是了,偏偏他脑子不太清醒,一门心思要摆脱情劫,这才对着焰梦师姐痛下杀手。” “离谱的事情在于,焰梦师姐本来也喜欢我师兄。你也知道水云天境修的是有些偏门的,焰梦师姐为情所困,这才想着历劫,本来两个人缘分天定,都成夫妻了,孩子都有了,哪想到我师兄那个愣头青,想杀焰梦师姐也就算了,虎毒还不食子呢!他居然一剑把我大侄子都杀了,焰梦师姐是实打实的阳神道君,吃一剑濒死那好歹也活下来了,算下来也能说是我师兄入了魔,不是他的本意。但是我那个大侄子才一岁多,哪来的修为能从他爹手里活下来?” “哇……”玄机道君和秋意泊不约而同地感叹了一声:“这也太狠了!” “怎么不是?”秋意泊摇头:“这都不能算是天意弄人了!” “就是啊!”截云道君一拍桌子:“我师傅一开始还不知道,纳闷我师兄怎么不太对劲……这不,知道后就把我师兄关进水牢了,要不是焰梦师姐上门寻仇,他都出不来!” 秋意泊好奇地问:“那焰梦道君没替孩子报仇吗?就这么轻飘飘地过去了?” “哪能!”截云道君接着道:“焰梦师姐上了战狂崖,我师兄这才知道他那个凡人老婆就是焰梦师姐,还一剑杀了他们两的孩子,本来他在水牢里就有些疯疯癫癫了,知道真相后直接吐了血,还要剜自己心去救人……我大侄子骨灰都成渣了,还救什么救!焰梦师姐那也是恨毒了我师兄,也不说要杀要剐,就在北风城里住着,就让我师兄时时能见她,时时能听见她的消息,好让我师兄身陷地狱,心如刀绞……你没见我师兄这些年都不敢下山来了吗?” “什么意思?”玄机道君疑惑地问道:“听你的意思,难道你师兄杀了他老婆孩子后回了山上才反应过来自己爱的其实是凡间的那个老婆?” “不然呢?”截云道君摇着头举了举那本书:“哎,都是自己作孽!这本书估计也是焰梦师姐那头着人写的,打定主意不让我师兄过这一关呢!” 秋意泊唏嘘地说:“我要是焰梦道君,我手段比她更狠。” 玄机道君也连连点头:“我也是,就这么轻飘飘地写本书?做梦吧!我怎么着都要把儿子骨灰给他寄过去,十年寄点渣滓,百年寄根大的!” 截云道君神色有些古怪,但显然很是赞同。 秋意泊不禁问出了他心中的疑问:“道君,你师傅都知道你师兄做出这么禽兽不如的事情了,这都不逐出师门?” 截云道君:“啊?为何要逐出师门?我师兄是入魔啊!他本心不是如此啊!” “危难见人心嘛。”秋意泊微微有些出神,他道:“你想,他为情字下凡历练,却能在渡劫之后狠心杀妻杀子,这是为什么?” “入魔……啊?”截云道君不禁道。 玄机道君目中闪过一抹晦暗地光,“入魔,什么样的魔?” 秋意泊侧脸想了想,道:“确实,入魔,那是什么样的魔,才叫他立刻就要杀妻杀子?哪怕是觉得女人如衣服,那也有一句虎毒不食子呢……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思,才能让他毫不犹豫的杀妻杀子?” “许是他觉得对不起焰梦师姐?”截云道君想了半天,憋出来一句:“清白叫其他女人给坏了?” 玄机道君和秋意泊都不禁笑了起来。 截云道君也觉得自己说的离谱,都这把岁数这个境界了,区区男欢女爱,有什么值得放在心上的?又不是被强迫得喽!这可是正儿八经拜了天地成亲的夫妻啊! 秋意泊张嘴主打就是一个杀人诛心:“清白倒是不至于,或者是真的觉得自己深陷情劫……可一个人为了渡劫,连自己老婆孩子都能杀,这样的人要是在我麓云山,我是睡不着的。” 玄机道君幽幽地说:“今日为渡劫能杀妻杀子,明日为证道,岂知不能欺师灭祖?” 截云道君有一种被雷劈了的震惊,他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玄机道君,又看了一眼意味深长地秋意泊,满脑子都是那句‘今日为渡劫能杀妻杀子,明日为证道岂知不能欺师灭祖’,他有些磕绊地说:“……不、不至于吧?” 他起身,有些匆忙地说:“今日先说到这里,我师傅还交代了我有事要办,我先走一步!告辞!” 他一走,室内的氛围又变得轻松了起来,秋意泊向后仰去,随意地道:“道君是与战狂崖那位有仇?” 玄机道君狡猾地笑了笑:“有一点。” “怎么,道君也爱慕焰梦道君?” “话不能这么说。”玄机道君有些唏嘘地说:“我也算是与焰梦有旧,看不惯他罢了……话虽如此,若不是战云那老东西确实是恶心,你又怎么会张口说这么诛心的话来?想要从秋少爷口中听到这样的话,可真是难。” 玄机道君早就看出来了,秋长生这人绝不是没有城府,他做派是骄狂了些,有一种不顾他人死活的放纵,可回想起来秋长生能平平安安活到现在,难道真的就因为他身边有几个阳神器灵,有两个大乘剑修啊? 秋长生这人做事通常都留了三分余地,将所有的因果都算得死死的。他看似没把人放在眼里过,可真要算起来,他确实只是不够恭敬罢了——除此之外,他够大方,够有背景,相处得久了,还会察觉到他总是在微妙的地方显得特别知情识趣。他说的话是不太好听,可却从没说过什么恶言恶语。但凡是有点脑子的人都会在杀了他出口气和忍忍算了之间选择后者。 秋意泊了然地说:“哦,原来是心里的白月光。” 玄机道君:“……?” 秋意泊煞有介事地说:“你知道吗?像你这样的放书里一般都是男配,一心为了女主角,刁难男主角,最后你就成了他们爱情的垫脚石,用悲惨的余生来歌颂他们光明的未来。” 玄机道君:“……秋少爷,你就不能捡点好听的说?” “不能。”秋意泊笑道:“道君与我说这些,不就是想听我说些不太好听的话来吗?” 华美的折扇在秋意泊的掌中一格一格的收起:“年少只恨道缘浅,如今唯恐道源深。1” 这句话的下一句是:缘浅尚能凭修得,缘深进退岂由人? “……”玄机道君心中似有所动,他若有深思地看着秋意泊:“秋少爷,你当真是个化神?” “不然?”秋意泊笑着向后仰去,靠在了椅背上,悠悠哉哉地说:“我倒是想叫老祖给我来个醍醐灌顶……对,就是那种往我头上拍一下,我瞬时就叩问合道再问造化……” 玄机道君看着秋意泊:“然后?” “有什么然后?”秋意泊摇头笑道:“我家老祖让我滚蛋呗,还能有什么然后?他骂我人蠢笨七八百岁都还摸不到真君也就算了,但是还挺敢想的,都敢要造化了,不如早点睡着了,梦里什么都有。” 玄机道君笑了起来,也跟着摇头:“我倒是觉得挺好的……可惜我是没那么个老祖。” 秋意泊挑眉道:“道君也好歹是个阳神,不如您给我来个醍醐灌顶?” “那价格可要贵了。”玄机道君那双狐狸眼眯了起来:“我这条命,是无价之宝,秋少爷恐怕出不起。” 秋意泊折扇在手中一拍,起身道:“世上哪有什么无价之宝?只不过是价不够高罢了……走了。” 玄机道君并未起身,笑道:“不送了。” “嗯。”秋意泊随口应了一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牙行。 玄机道君坐于原处,似是在想什么,直到夜幕降临,他才起身离开。 秋意泊则是已经连夜出了城,他刚刚得到消息,今日北风城南方琅嬛灵崖有所异动,恐怕异宝出世不远,他就是为了这个来的——虽然他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宝物。 哎,没办法,劳苦命。 秋意泊乐淘淘地想。 其实他还怪开心的,他好久都没为了什么宝物奔波了,想他修行至此,到了阳神境界后反而没怎么动过手,难得活动一下筋骨也蛮不错的——其实是甩脱了麓云山,干啥都怪开心的。 那麓云山对于他来说,就等于是上班打工还债。要命,这年头还有正常人会喜欢上班的吗?没有!秋意泊自然也不喜欢。 他也不忘改头换面,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麓云山初初建立,人脉不显,又没有明面上的道君,在消息方面还是有些吃亏的,这要是个普通的宝物,他直接去就是了,那万一里头是个道君都眼馋的宝贝,他要么眼睁睁看着宝物与他有缘无分被人捞走,要么伪装了几十年的化神真人身份不保。 那他还是想要自己的化神真人这个身份的,他还没玩够呢! 老规矩,斗篷一披,兜帽一戴,端的就是谁都不认。 夜空中划过了一道七彩霞光,秋意泊好声好气地跟霞影打商量:“能不能黯淡一点?” 霞影早已知情识趣地将光芒调到了最低,但没办法,它这个外观就是这么一回事,飞起来就是又是霞光又是星光,再暗也有限。秋意泊是懒得自己飞,在十方道界道君众多的情况下,他御剑的时候流露出的一点剑意很有可能被人记住,所以还是只能选择飞行法宝——奈何最好用的霞影不太适合做贼啊! 真的太不低调了! 秋意泊心念一动,干脆将斗篷去了,然后易容成了个白胡子老头,就是那种身披道袍,手持拂尘,眉须垂地的老头,看着就跟个老神仙降世一样。这么一来,就和灿烂的霞影很相配了。 秋意泊按照之前买的地图一路往琅嬛灵崖飞,其实也不用地图,他应该距离琅嬛灵崖不远,在这个距离下他已经能感知到因为异宝出世而产生的灵气异动了。 这是很明显的东西,相当于今天全天下吹得都是西风,突然感觉到某个方向飘来了东风一样。 不远处亦有异动,不过那边的灵气是呈现一个集中的漩涡,是一个同样在赶路的修士,渡劫期的修为。秋意泊见状就让霞影提高了高度,顺道隐藏了身形,有时候看同样赶去的人,就知道大概是什么品阶的宝物了。 大概是真君境界的? 秋意泊撇了撇嘴,真君就真君,来都来了,他还能无功而返不成?就是他一个阳神道君跟人真君抢东西有点子丢人。正当此时,他闻到了一缕香气,以秋意泊这种老饕瞬间就闻出来是用酒撒在了滚烫的肉上才能激发出这么霸道的香气,他低头一看,就发现山中有一点红光,应该是有歇脚的旅人在烤肉。 来都来了,总不能无功而返——吃到美味那也不算是白来一趟不是? 秋意泊瞬间就决定了先不管那什么灵崖,下去吃顿好的才是真的。 霞影载着秋意泊落下,秋意泊并未直接靠近火堆,而是率先放出了一道气息去试探,对方并没有立刻起身离开亦或者发出警告,秋意泊就明白估计对方修为不低,也不怂有人来。既然如此,秋意泊也就大大方方上前打扰人家。 霞影载着秋意泊在林子里慢吞吞地飞着,这深山老林的,好东西也多,走了一盏茶的时间,秋意泊怀里就多了几个果子,菌子之类的东西。有没有毒秋意泊不知道,但绝对是好吃的,反正有毒吃不死修士。 那修士依旧一动不动。 待秋意泊看清对方的侧影时,对方依旧没有来看他,反倒是秋意泊顿了顿。他抬头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有些纳闷地想着:难道注定了森林里就出异域美人? 白日见过的那位截云道君虽然不太聪明的样子,但确实是个俊美非凡的男人,眼前这个,可以说是截云道君的上位替代,同样是一身不怎么严谨的长袍,同样半敞着衣襟,同样悬挂着华美的宝石链,同样是蜜色的皮肤,却硬生生出了些妖异之感,宛若一只蛰伏的巨兽,随时都能一跃而起,择人而噬。 秋意泊感觉自己背上的寒毛有些炸起,这修为何止是不低?简直是高得吓人——至少是阳神以上。 因为同为阳神的话,对方绝对没办法给他这样的压迫感。 孤舟虽然也给他压迫感,但那是因为是师祖的关系,从小到大养出来的,和眼前的男人是截然不同的体验。 不过秋意泊主打的就是一个来都来了。 “道友,有了野味,没有山珍,岂不是可惜?”秋意泊走出了林间,对方终于赏了秋意泊一个眼神,随即又慵懒地撤回了自己的视线,继续翻烤着架子上的兔子。行动之间,搁在锁骨上的宝石顺着他的肌理滑下,落入了衣襟之间,秋意泊顿了顿,有种想要打个视频给泊意秋,让他一起来看美人的冲动。 可惜这个道界只有麓云山通了网,普及道界都还有点难度,别说跨界打视频电话了。 对方不理他,秋意泊也不生气,人家修为比他牛逼,就是有资格不理他。他搁一旁也升起了个火堆,自己吃了起来。论烧烤,这天下恐怕没有人装备比他还齐全,等到自动烤肉法宝出现,挥舞着两个大铁臂帮秋意泊烤肉的时候,那男人终于将视线转了过来,倒不是先看的烤肉法宝,而是看了一眼秋意泊面前铁丝网上明显就香过了头的鹿肉。 狂林鹿嘛,秋意泊从小吃到大的美味——就是吃太多了,有点吃厌了,不过实在饿的时候填填肚子也不错,就是没有刚开始吃那么惊艳而已。 “你这肉不错。”男人道。 秋意泊眨了眨眼睛,“要不我们换一换?” “可以。”男人颔首,正打算让烤兔子飞过去,就见秋意泊已经起身,而那个古怪的法宝唰的一下抄起了装了满满当当烤肉的铁丝网盘和无数调料一道过来了。 某些特定的时间,秋意泊是有社交牛逼症的。他在男人身边坐下,指挥着法宝把铁丝网架上,很自觉地拿了个匕首削了条兔腿下来,当即先啃了一口,吃着了满嘴干香有嚼劲的兔肉,见男人不动,他道:“吃啊!别客气!” 秋意泊甚至还说了一句:“筷子要伐?” 男人沉默了一瞬:“……谢谢。” 烤肉机器人非常灵动地冲到了男人面前,并且当着他的面打开了法宝的一侧,露出了里头还冒着热气的碗筷勺子,干净得蹭亮,是一种很熟悉的被热水烫过的感觉。男人取了一双碗筷,夹了一片狂林鹿肉尝了一口,随即道:“确实是好。” “是吧!好吃吧!”秋意泊打开了话匣子:“你这个兔腿也好吃啊!我刚刚在天上就闻到了,你是不是用酒烤了?啧,就是烤过头了有点硬……不过野兔子都这个味儿,又干又香的也很好吃。” 秋意泊又啃了一口兔腿,摇头晃脑地说:“冰片、麝香、桂皮、龙脑……吃不出来了,酒味儿就这么点了!你试试我这个!” 话音落下,烤肉机器人就端出来一排调料瓶,男人看了一眼,为首那个里头是灰褐色的粉末,感觉混合了不少东西,他皱了皱眉,但还是取了之后撒了一点在肉上,一口下去,狂林鹿那种原本的油腻感被恰到好处的中和了,热腾腾地油脂反而激发了肉的香气,他不禁在心中颔首,又吃了一片。这时候旁边伸了一双筷子过来,夹走了一片肉,让法宝给他均匀地撒上了不太多也不太少的调料,跟着塞进了嘴里,眼睛眯了起来,十分满意地模样。 男人道:“这是什么?” “十三香。”秋意泊随口道:“十三种香料磨成粉,拌在一起,不是我说,只要是烧的烤的这东西撒进去就没有不好吃的。” 秋意泊说着,又掏出了一个法宝,那法宝一落地就展开了一张桌子,紧接着又从内部掏出了一整块狂林鹿肉,秋意泊道:“别客气啊!你这兔子被我吃了,你就吃吃我的吧!” 男人大多数时候都是沉默地听着,只管吃饭,并不答话。秋意泊也不需要他回答,饭搭子罢了,他说这么多,主要是因为吃了人家的兔子不好意思,况且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顺口聊两句纯粹是习惯罢了。 等到秋意泊一边逼逼一边把人家的烤兔子吃得只剩下了个骨架的时候,男人那边也吃得差不多了,秋意泊打了个嗝,无比惬意地歪在一旁喝点果汁解腻,见男人看了过来,招呼着也给他来了一杯。 男人喝了一口橙红色的果汁,皱眉道:“……太甜了。” 秋意泊顺口说:“人老了,就爱吃点甜的。” 男人看了一眼秋意泊那沾了油的胡子,不置可否,转而又问道:“可是为了琅嬛灵崖而来?” 秋意泊点了点头:“本来是,只不过路上看见个真君去了,我这么一大把年纪,也不好和晚辈们抢东西,丢人啊……亏得有你在这儿烤兔子,不然白来了这么一趟。” 男人突然道:“是阳神法宝。” “哎?”秋意泊道:“是法宝?不是灵材?” “是。”男人侧脸看了过来:“你可想要?” “不要。”秋意泊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别说他如今吃饱了那是更加懒得动,你说那是原材料,他说不定还心动一下,你说那是法宝,那他就完全不心动了——什么玩意儿啊,撑死了也是个阳神期的东西,他手里一大把,为了个也不知道炼制的怎么样的法宝跟人家抢破头?他吃饱了撑着是吧?!你说这要是无上之宝,精妙绝伦,他抢了也就抢了,要是抢回来发现就是个垃圾,那他怎么办?送人都嫌掉档次! 秋意泊警觉地说:“哎等等,你不是想送我吧?我可不想要,烫手玩意儿。” 男人嗤笑了一声,秋意泊疑惑地看着他,“那是?” 男人道:“你若想要,也不必去。” “因为已经在我手上了。” “哦。”秋意泊眯了眯眼睛,正大光明打量了对方一番:“没看错的话,你……哦不对,应该叫前辈,前辈应该有合道期吧?要一个阳神法宝作甚啊?赏赐弟子?” 男人没有多犹豫便点了点头:“有两个不成器的弟子。” 秋意泊随口道:“送徒弟?看起来那个法宝不错?” 男人随手就将一物抛了过来,秋意泊也懒得接,就任它落在了自己膝头,甚至还压在了他变出来的很长的胡须上,秋意泊低头看了一眼:“哦,还是别送了,万一徒弟背地里骂你又抠又穷的怎么办啊?” 男人:“……这很差吗?” 秋意泊用下巴指了指一旁正在收拾残局的自动烤肉机,“喏,它头顶上那个小铃铛都比这玩意儿好。” 男人下意识顺着秋意泊的视线望了过去,他本以为这个老道在开玩笑,没想到那奇怪的法宝顶上还真有个小铃铛,只不过那铃铛很小,与其他花纹混杂在一起,显得毫无存在感,也没有响声,这才忽略了过去。 秋意泊招了招手,烤肉机就飞了过来,秋意泊把铃铛扒拉了下来,扔到了男人手里:“喏。” 男人翻看着手中的铃铛,见铃铛中并无响球,随手用灵力一激,只听见一声轻微的响声自这个不足拇指大小的铃铛中荡了出来,这声音显得极为悠缓,如环佩相击,清脆悦耳,闻之只觉有沁凉之感当头淋下,神思在瞬间通透空明起来,居然是一个极为少见的安抚神魂,荡除杂念的宝物。 其实每个阶段都有这样的法宝,只是随着境界越高,这样的宝物也越来越稀有。 男人缓缓收紧了五指:“确实是个好东西。” “噫,不是这么用的。”秋意泊贱了吧唧地说:“虽然是有这个用途,不过我一般都是拿它澎水果的……但是它最重要的功能还是录灵,有它在,就可以记录平时所见一景一物,就是随意翻阅过的书,它都能记下来。” 男人有些诧异地看向秋意泊,不是很明白这种能力要了干什么……毕竟以道君之境,几乎都是过目不忘。“何用?” 秋意泊道:“你当我这个法宝是怎么弄的?” 男人:“……?” 秋意泊特别自豪:“我前些日子无聊,特意弄了它出来,叫弟子带着它潜入了凡间皇宫,搁御膳房待了半年,又放在各大名厨那儿偷师,前前后后四五年才采集齐全了各大名厨的手艺,想吃什么招呼一声,它连切菜的刀法都学过了!” 令人尴尬地沉默在空气中漫延,男人忽地笑了起来:“你是在引我杀你?” “嗯?”秋意泊顿了顿,有些愕然地道:“……不是吧?你要是喜欢个法宝我送你就是了,倒也不必为了个炒菜的来杀我吧?” 秋意泊的目光又落在了男人颈项,那一串华美的宝石链在火光下跃动着绚烂的光,美得妖异惑人:“还没这个宝石链子值钱呢……” 秋意泊闭了闭眼睛:“算了算了,铃铛送你可以,但是里面的菜谱你先让我录一份下来,这个采集起来太麻烦了。” 末了,他还补了一句:“我看你也不像是差钱的样子,怎么连个炒菜的法宝都想要……” 男人沉默了一瞬,随即将铃铛扔了回来,他目中带着一点笑意,但是秋意泊看着更像是恼羞成怒:“开玩笑的。” 秋意泊还真不稀得这么一个破铃铛,反正是万宝炉用废料随机出来的,真不怎么值钱,当即掏出了另一颗铃铛,将菜谱复制了一份,将铃铛送了他。“别客气,拿去拿去。” 男人捏着那颗还没拇指大的铃铛有些沉默,秋意泊笑道:“哎,说起来,这铃铛你最好清一清,这铃铛跟着我看了不少话本子,你要是送给徒弟,小心被徒弟当是你看的,那可有嘴都说不清了。” 男人颔首:“多谢,我确实需要。” 秋意泊一手搭在膝上,随意地敲击着膝盖:“人生像是一场戏,因为有缘才相聚2,莫说太多,下回见着,别要打要杀就行了,我修为一般,你这样的我害怕。” 男人道:“有人杀你,我替你杀他。” 秋意泊一口应下:“那敢情好。” 男人离开了,一顿饭吃完也没报姓名,秋意泊也无所谓,施施然回城里去了。今日吃了一顿好吃的,又与人聊了好一会儿,如今安静了下来,披着星月,吹吹夜风,散步消食,难得的尽兴而归。 另一侧,又进了水牢的战云道君收到了他师傅戮天道君的法宝,只言此宝可明心静气,叫他好生使用。 战云道君素来敬仰师尊,自然好生使用。 很快他就发现了法宝中装满了各种话本子,他心想或许是师傅怕在他在水牢中胡思乱想,特意寻了来排解他的忧思。 他虽沉痛难言,却不好拂逆师傅的心意,当即阅览了起来。 不多时,他就看到了一本叫做《难忘怀》的话本,其中讲了一个高高在上的道君,为破情劫自封修为与记忆,下凡历劫的故事……:,, 600 第 600 章 战狂崖如何秋意泊自然是不知道的,他到了临时落脚的宅子,舒舒服服泡了个澡,倚在窗口吹着凉风晾头发,头发还没干,他就沉沉睡去了。 今日有小雨,淅淅沥沥地落下,水珠沿着屋角的水引滚落,发出了一阵又一阵清音。秋意泊便是在此刻醒的,他伸了个懒腰,只觉浑身清透,似是做了个好梦,但究竟梦到了什么他给忘了,只记得开心极了。 唔……好像是孤舟师祖来了,然后还配合他演戏,似乎发生了什么事,他就往孤舟师祖后面一躲,还要哭唧唧地说‘师祖有人打我嘤嘤~’,然后孤舟师祖就冲出去帮他揍人了。 秋意泊想着想着就轻笑了起来,他看了一眼窗外天色,还早,刚好出去寻摸点早饭来吃。 或许是天还太早,又是下雨,街上也空落落地,秋意泊支着千机伞,瞧着两侧店铺里飘出来的热气,伴随着些许的米面香气,又快速地被雨冲淡了去,他找了一家来来往往的人最多的,收了伞进门一看,里头确实是一派热闹景象,堂里头坐满了不说,还有不少人提着锅碗瓢盆的在排队。 秋意泊站在了队伍的最后面,见前面都是打一碗小馄饨再来两客汤包,他也就这么买了,巧的是他买完刚好有一桌空了个位置出来,他就上前坐了。这吃的东西大多还是刚出炉的好吃,小馄饨鲜美,汤包的皮薄得和纸一样,用筷子一碰,就能看见里面褐色的汤汁在流动着,咬破一个小角,浓郁鲜甜的汤汁就流了出来,这时候吹一下,一口送进嘴里,就是顶尖的美味。 起初与秋意泊拼桌的客人还有些战战兢兢,一看他便是个修为高深的修士,后来见他吃地认真,也放松下来,自顾自吃着,聊着一些有的没的的事儿。还好秋意泊出门之前易了容,否则估计人家拿起东西就走了,不会和他拼一桌。 “说起来,最近城外不太平啊,我起初还不信,昨个儿夜里差点被吓死。”同桌的一个筑基修士与同伴说道,另一人也是个筑基,不过这个筑基快摸到金丹了,他略微有些好奇:“怎么?难道是有什么大妖兽出没?不是说琅嬛灵崖开了吗?出结果了没?” “嗐,别提了。”筑基修士道:“琅嬛灵崖就是个空家伙,本来异宝出世,谁能得去各凭本事,谁想到那异宝突然就消失了——我还没看清是什么呢!” 另一人想了想说:“那估计是有什么大能先下手为强了吧!” “估计是吧。”筑基修士哀叹道:“你说说这……哪怕让我看一眼知道是什么也好啊!白跑一趟!” “得了吧,你想想,在场那么多人,什么修为都有,要是谁都没看清楚,那得是什么样的大能?这种东西就不是咱们这种境界该知道的,看不到最好!免得莫名其妙丢了性命!”另一人吃了一只汤包,含糊地接着说:“我早劝你别去,动静闹得那么大,肯定不是一般的东西。” 筑基修士一脸深受打击的模样,另一人又问道:“说起来你说城外闹什么了?真是有妖兽?昨天外面那么大的动静,估计真出来也死了。” “啧,要是妖兽就好了。”筑基摇了摇头,眼中闪现出几缕惊骇之色,“……是闹鬼!这也太吓人了!我也不是一个人回来的,当时同行的好多人呢!那嚎得跟个什么似地,起初大家也当是妖兽,结果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妖兽……我看他们一个个都开始头疼了,我立刻堵了耳朵往回走,硬生生在城门口挨到了天亮才进城。” “听鬼哭听到头疼?这么邪门?”另一人道:“也没听说有什么出了名的鬼修啊!也不至于突然就冒出来个厉鬼吧!” 鬼修么大家都懂,阴魂。虽然修为高深的也能在白天出行,但人死后本就是虚无,纵使有再大的怨气,能成鬼修的还得是有些机缘,天时地利人和总要占去一两样,才能留下神智来,不然那就是个只知道杀人的厉鬼,不是算是鬼修。这鬼修要是能留下理智,其实就相当于修士又有了一条命,若不是有大机缘,这天下岂不是乱了套?所以这鬼,还是少见得很的。 秋意泊在一旁听着,背后不禁起了一点寒意——不对!他现在不怕鬼了!不能怂!不能因为很久遇见过鬼就开始害怕!什么鬼修啊厉鬼啊,真出现别说扑到他面前了,还没沾边就能被他的剑气杀了,他怂个屁啊!他可是阳神道君哎! 秋意泊喝了两口馄饨汤,热腾腾的汤水入了肚腑,驱散了那点莫名的寒意。 他夹了个汤包继续听,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汤包没的好快,难道是因为太好吃了导致他感觉没吃两口就吃完了? 那筑基修士看了一眼秋意泊,继续说道:“嗐,谁知道呢……反正最近外面不太平,还是尽量少去吧!” 说着,筑基修士又夹了一个汤包,秋意泊一顿,发现对方是在夹他的那一笼。可能是秋意泊的目光太明显,亦或者对方一直在关注秋意泊,那两人很快就看向了秋意泊,见秋意泊垂眼看向了筷子,那两人顺着看了过去,也是一愣,连忙道歉:“哎?!对不住对不住!前辈这实在是不好意思!这说着话呢也没注意,吃了您的那一笼!您稍等,我们这就给您补两笼来!” 秋意泊也不介意,笑道:“没事儿,我也是听你们说话听入神了,还想着是不是我今天太饿了,怎么吃了两笼也不见饱。” 听罢,那两个筑基修士也笑了起来,此时店里的客人也少了,其中一个修士立刻跑到前头要了四笼汤包端了过来,几笼汤包算什么,闹出血案来才是大问题。他将汤包放在了桌上,秋意泊说话客气,两人也就跟着继续坐了,秋意泊问道:“我是外地来的,此前听你们说城外闹鬼,要不要紧啊?” “还是最好少在半夜出门比较好。”筑基修士道:“不过这事儿闹得这么厉害,附近的宗门应该会出手,我们这种虾兵蟹将的,就等着消息传出来就行了……哎,前辈这不是说您,您别介意。” 秋意泊笑着说:“这样啊……那确实是要小心点。” 他话锋一转:“怎么,你们这儿经常闹鬼?” 另一人有些迟疑,转而道:“也不能算吧?就这些年时不时有点消息,说是听见了有鬼又哭又笑,但也没听说过谁真撞见了……” 秋意泊想了想:“要真是厉害的,撞见了恐怕也没什么机会回来报信。” 两人听了这话就有些后怕,是这个道理,要是那鬼真的很厉害,撞见的人哪里有命回来报信?其中一人惶惶道:“不会吧?要真是这么厉害,周围的宗门不会不管的。” “也是。”秋意泊颔首:“我看城外崇山峻岭,山风弄出点怪声来也是有的。” 此言得了两人的赞同,正当此时,门外又走进来了一人,目光在堂中一扫,就走到了秋意泊面前:“秋少爷,原来你在这儿?我就想去你家怎么找不到人。” 来人一身锦绣,顶着一双漂亮的狐狸眼,见人分笑,正是玄机道君。秋意泊笑道:“道君寻我作甚?吃早点呢!这里的汤包味道不错。” “是吗?那我也吃点。”玄机道君在最后一个空位子上坐了,从筷筒里抽了两支筷子,问道:“哪一份是你的?” “道君你随便吃,我们吃的差不多了。” “行。”玄机道君也不客气,筷子灵敏的一挑,就完好无损地夹住了一只小汤包送进了口中,反倒是另外两个筑基修士陷入了一瞬间的沉默,结结巴巴地说:“道、道君?!” 还不等秋意泊介绍,那两人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我们、我们吃完了,两位前辈慢、慢慢吃,我们先走了!” 说罢两人跟撞了鬼一样的拔腿就走,秋意泊说话也没压低声音,这满屋子的修士谁听不清啊?!剩下的客人也是不约而同地有了点事要走,出了门就跟后头有老虎在追一样,一个个的跑得贼快。 秋意泊哭笑不得地说:“怎么都走了?道君你这么吓人的吗?” 玄机道君已经不声不响地干掉了一笼:“确实好吃……这事儿总不能怪我吧?” 秋意泊笑吟吟地看向因为店铺是他的所以跑不了的店家,扬声道:“再给道君来一碗小馄饨!” 店家支支吾吾地应了一声,如蒙大赦般的立刻往锅子里头下了一大勺小馄饨,玄机道君也笑,秋意泊一手支颐,对着他眨了眨眼睛:“你说店家这碗馄饨敢不敢收钱?” 玄机道君也笑:“秋少爷付不起的话,我也不差这么一碗馄饨钱。” 秋意泊颔首:“那回头记得给钱……怎么特意来寻我?” “啧,有信消息,特意来告诉你的。”玄机道君侧脸喊了一声:“店家,小馄饨好了没?” 店家立刻加大了火,都用上灵力催了,这小馄饨皮薄肉少,本来就熟得快,这样一来立刻就可以捞出来了,店家端着小馄饨战战兢兢地送了上来,玄机道君说了一声多谢,先喝了两口鲜美清淡的馄饨汤,这才将周围封闭起来,掩盖了天机后才说:“我跟你说,昨天也不知道怎么的,战狂崖上闹了一夜,好像是战云那老东西心魔发作起来了,嚎得跟个什么似地!” 秋意泊看他掩盖天机就知道他要说八卦,他是吃的差不多了,但是这种情况他还能多吃两口。他一边吃馄饨一边说:“哇,那刚刚人家在传的城外闹鬼,原来传的就是他啊?” “啊?有人在传?”玄机道君一顿,秋意泊就把刚刚听见的事情绘声绘色地讲给他听,玄机道君那就是标准的吃瓜姿势,抱着碗嘴上不停地吃,眼睛却盯着秋意泊,抽出空子发出‘嗯嗯嗯然后呢?’之类的话语,末了他拿着帕子抹了抹嘴,确定地说:“那肯定是战云,闹什么鬼啊!北风城外闹鬼闹了千把年,战狂崖这都不管,吃干饭的么?……当初下手无情得很,有本事别后悔啊!” 秋意泊也笑:“就是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搞得这么夸张,估计战狂崖也会管一管的吧?那个小朋友刚刚说听久了那啸声头晕恶心……” 秋意泊说到此处,调侃的问玄机道君:“道君能做到这个地步?” “你见过那么多道君,你不知道?”玄机道君笑着说。 秋意泊耸了耸肩:“一般没人能这么不要脸。” 玄机道君听罢抚掌而笑,他大为赞同地说:“那确实,一般没人能这么不要脸。” 玄机道君把最后两个汤包吃了,然后一个不注意打了个饱嗝,他以手掩唇,摇头叹道:“好久没吃得这么撑了……跟你说话不小心吃多了。” 一般如他们这等人吃饭,食物一入肚腑就化作了灵气,除非是灵气太多,否则很难有饱这个说法,吃和不吃其实只是一个口舌上享受,和真正的进食关系不大。今日许是在说话,注意力不在这上头,身体居然也没有下意识的去消化,反而是难得的饱了。 “这些事儿还是要吃点东西顺嘴说一说比较有意思。”秋意泊一边笑一边站起了身,其实他也有点撑,抬了抬下巴:“去付钱,这要是不给钱,回头传出去是真的丢人丢大发了……你说这几千年后人家一见你,就来一句‘是那个吃早点不给钱的道君’……” 玄机道君一手微抬:“我没有吃早饭不给钱!” 秋意泊这才住了嘴,两人路过柜台的时候玄机道君就把钱放在了柜台上,屋外小雨还在下,玄机道君来时不曾撑伞,一点小雨罢了,就是倾盆大雨,只要他不想也别想淋湿他,此刻见秋意泊撑起了伞,不禁调侃道:“你也好端端是个化神,怎么跟个凡人似地?还撑伞?” “这话说出来不太好听。”秋意泊顿了顿,接着道:“你懂什么?这叫风雅……没瞧见我这把伞多风雅么?况且,这雨这不算小了,你不打伞走在路上,别人会觉得你这里有点问题。” 秋意泊说着指了指太阳穴,玄机道君摇头,有些悔不当初地说:“……我就不该多嘴。” 别说,是有那么一点。 别人都打伞,要不就是披着斗笠蓑衣,就他不打,确实有点像是不太正常的样子——现下天太早,来往的多是一些为生计奔波的,要么是个凡人,要么是些小修士,对比起撑把伞的便捷,耗费灵气去遮掩雨水实在是太划不来了。 玄机道君瞅了一眼千机伞:“这样的好东西你真拿来当伞用?……还挺眼熟的。” “这是疏狂的剑鞘。”秋意泊握着伞柄的指尖动了动,伞面的边缘便生出了半幅羽翅,玄机道君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它的剑鞘,怪不得,也就它与却邪配得上。” “却邪最近可好?”玄机道君笑眯眯地说:“我倒是怪想他的……秋少爷,你有没有什么要紧事?我替你办了,你把却邪送我好不好?” “不好。”秋意泊干脆地拒绝了他:“却邪认人,他只喜欢我,我要是送了他,他半夜偷偷地哭怎么办?” 玄机道君噗嗤一声笑了出声,侧过头去笑,听秋少爷损自己觉得有苦说不出,听秋少爷损别人倒是有意思极了。他道:“行了,我差不多要走了,要是有什么要紧事,还是老规矩,去悦来商行给我递个消息就是了。” 秋意泊点了点头:“知道了,不送。” 玄机道君转身走了,这次他就不是跟秋意泊那样走路了,身形直接消失,秋意泊转身又在街上逛了好一会儿,去了卖点心的铺子打包了不少,又去了书斋淘了些话本子,这才悠悠哉哉地回家了。 秋意泊向来喜欢悠闲的生活,手上的事情挺多,包括想一想有谁能尽快进阳神,能不能拉一把;昨日买的铺子归他了,他的麓云山据点塔不也得修一修,他不耐烦麻烦,就想一步到位,所以还得着手画图纸炼器,弄一座移动要塞出来……事情有点多,所以秋意泊决定写话本。 听了这么大一个瓜,那本《难忘怀》的结局实在是太憋屈了,就这最后还能在一起简直是恶心透了,虽然他也知道就这么个套路……所以他决定写个be版本。 修仙的就是这点好,写话本也不用写字,捏了一支空白的玉简,脑子里想好,自然而然就能刻录到玉简里,秋意泊看了快一千年的话本,什么套路他不懂?轻轻松松就写了一本杀妻证道渣男被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的话本,前面有多爱,后面就有多恨,前面有多么唾手可得,后面就有多少求而不得,最后把骨灰一扬,这才是标准的火葬场! 写完了他自己先乐不可支的笑了起来,笑完了转而一顿,又取了一枝空白玉简,认认真真地就杀妻证道这事儿的误导性写了一篇论文出来,切入无情道与太上忘情道的,这修修改改,等到写完就已经是十天后了。 秋意泊捏着玉简,心道回头可以和温夷光一起讨论讨论。他两虽然是同窗,又自小一块长大,修得还分别是无情道和太上忘情道,但是他们两个极少论道,其中自然有两人专注点不同的关系,但也有一些更深层的关系——比如秋意泊修得太快了,有时候就是开悟得莫名其妙到了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个念头才是对的,他自己都搞不明白,乱说容易误导温夷光。 其实有时候秋意泊觉得无情道对于温夷光和孤舟道君而言更像是一种辅助,是那种修行多少要有个道统,洗剑峰又刚好是无情道道统,所以他们顺手修一修。其实秋意泊觉得他们两的道更像是单纯的剑道,他们眼中、心中只有那么一柄剑,也只有那么一柄剑。 或许自己这一支玉简对于他们两来说反而是负累也说不定? 此时恰好是月夜,秋意泊坐在窗沿上,月光沿着他的衣摆一路蜿蜒入了室内,映得满屋生辉。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又是谁规定修道就一定是有道统的呢?如果必须有道统,那怎么确定它就是正确的呢? 有人能以这个道统证道,就算是正确吗? 秋意泊懒洋洋地想着,体内的太上忘情道依旧平静无波,遵循着百年来的路径一丝不苟的在经脉中游曳着,他想,或许就是懒吧。 有现成的作业能抄,干嘛要去自己创造呢? 秋意泊想到这里忽地笑了笑,他突然很想出门,想去走走,想去看一看,他被麓云山困得太久,突然就想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就这样走出去,也不拘去哪里,去哪里都好,或者就这样在北风城中隐居,就每日在家中看书烹茶,赏花弄月,这样也很好。 可似乎与现在的生活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或许他想要的是更刺激的生活? 他突然有些怀念以前动不动进一些秘境,遇到一些机缘,遇到好多人,他们有好有坏,要争夺,要厮杀,有时候也不知道秘境里到底有些什么鬼东西,就因为各种原因在里面打得脑浆子都出来…… 唔,算了,想想就算了,还是别了吧。 秋意泊总觉得自己漏掉了什么…… 突然之间,秋意泊一拍大腿,哀嚎了一声:“亏了——!” 无悲斋又不是只剩他一个人了!他为什么忘记了飞花秘境里还有个景岳奇抄在?!他可是清河道君亲手所铸造出来的法宝,为的就是无悲斋的传承!现在他弄了个麓云山,就该把景岳奇抄弄出来干活才对啊!白白浪费了近百年的劳动力!血亏! 秋意泊说干就干,当即打开了传送阵,去苍雾道界找飞花秘境拉人出来干活了! 翌日,端日楼外来了人,那是几个穿着黑衣的修士,他们见端日楼人去楼空,又精准的找到了秋意泊的府邸,那府邸被禁制层层包裹,几人居然毫无办法。 “去叫门。”为首的黑衣修士道。 叫门并无回音,其中一个黑衣修士离开了,又很快回来,禀报道:“师叔,左右相邻都说十来日不见这家主人出门了。” 为首之人皱眉,修士不出门是常事,十来日根本算不得什么,可他如今奉命前来,连人都见不到就有些烦躁。“这家主人到底是什么人?查出来了吗?” “应该快找到了,容貌这般出色的,全天下也没几个。”另一个修士道:“许是等我们回山门,就能有消息了……” “罢了,那也算有交代了,先回去再说吧。”黑衣修士流露出了些许不耐烦,转而带着人离去。 几个黑衣修士也无反对之色——说到底,这件事他们也没有太放在心上。 门中道君有令,捉拿买下端日楼的那个化神修士。 根据牙行的交代,那化神修士容貌极甚,焰梦道君甚至还收了人家的酒,颇为喜欢的样子。 这不就是道君让他们来抓前妻的新欢吗! 要不是道君有令确实不好违背,真当他们想干这种事吗?!呸! 秋意泊许久不来苍雾道界,似乎是血来宫一事后再也没来过,如今再来,颇有些物是人非之感。当年他们为了对付血来宫创建的聚金商行还好端端的做着生意,依旧在给凌霄宗日进斗金,又背靠青莲剑派,算是凌霄宗弟子历练镀金的好地方。 秋意泊随意找了一家聚金商行进了去,里面的布置一如当年,他谢绝了迎客的小厮,自己去了后院,直接找主事。 后院忙碌的弟子分两种,第一种是凌霄宗与百炼山的弟子,第二种是从外头聘请回来的炼器师,秋意泊一露面,便有弟子认了出来,飞快地迎了上来:“弟子等拜见长生道君!” 秋意泊颔首,笑道:“里面说话。” 其他弟子也纷纷反应过来,见秋意泊言笑晏晏,不禁交换了一个眼神。秋意泊许久不在凌云道界行走,待在宗门的时候也喜欢一个人猫着过日子,许多人都未曾见过他本人,如今一见,只觉这位道君名副其实——那什么,自二十来岁第一次在天榜扬名就一直蝉联兰芝榜第一至今的美男子……咳咳。 不过道君当面,谁也不敢多看两眼,大多恭敬垂首而立——更何况这还不止是道君,还是自家长辈,真论起辈分来,这位的辈分高得吓死人,真要乱看乱瞟,一不小心露出点不太好的意味来,光一个不敬尊长都够他们喝一壶的了。 当然,那还是有例外的。 比如某些被考试和论文逼得要死要活的弟子。 等进了会客厅,秋意泊关心了几句在这儿的弟子的情况,这里的弟子虽然也是来历练的,但是毕竟在外界,宗门的手就算能伸过来也要耗费一点时间,别有什么哑巴亏只能硬生生打落牙齿和血吞。 “多谢道君,弟子等在此处不曾受委屈。”为首的弟子答道。 秋意泊点了点头,问道:“如今与青莲剑派……” 弟子很是机灵:“如今是照影真君在统管苍雾道界一事。” “原来是舒师姐。”秋意泊笑着应了:“最近照影师姐如何?可在忙?” “照影真君前些日子前往北域了,那处开了个拍卖会,听闻有无相琉璃骨现世,照影真君得知后便赶去了。”弟子说罢补了一句:“最近一月恐怕是赶不回来了。” 真到了以门派为单位的级别,就不是秋意泊那种想去,一个人带着钱啥也不用准备到时间就出门过去的了。舒照影是代表聚金商行去的,拍卖会既然宣扬开来,只要上了级别,自然有无数门派前往,提早去也好用些手段。比如说提前与某些世家、门派谈妥大批量的订单,提前拦截下要上拍卖会的交易品一流,算是个借着拍卖会名头的金融峰会。 这种是真的忙,秋意泊也无意去打扰,他也不好离开十方道界太久,万一被人偷家了那他可就欲哭无泪了,还是快去快回来得好。 秋意泊关照完了在此间历练的弟子,就出门寻了个足够空旷的高山,落在了峰顶。这座山峰很有意思,它的顶端只有那么步见方,这步之内,还长着一颗遒劲的老松,姿态舒展,极为有意境。 秋意泊就落在了这棵老松上,他拍了拍树干,瞅了两眼,觉得自己应该挖走它,种回洗剑峰上。孤舟师祖不是喜欢在老松树上打坐嘛?总是坐在同一棵,看同样的风景也怪没意思的,不如挖回去种在临海的那一面,看山景看腻了还能看看海景嘛。 人家好端端地长在这儿,他把它挖走回家和另一棵松树争宠是不是有点缺德?……唔,也不失为一种强取豪夺,挖了! 秋意泊很不讲道德的把老松挖了送回了秘境里先养着,末了看了看地上那个大坑,略微有些心虚地把大坑填平——换了一块长得也很有意境的石头。末了他看了看,觉得毫无遮掩痕迹,和环境融入十分完美,这才开始搜索飞花秘境。 以秋意泊的生命长度来看,他已经不是初入阳神了,对天道法则的规则的理解也更上了一层楼。飞花秘境作为一个有主又是无主的秘境,它会以一种既定的概率打开秘境入口,这其实是一种规则的自应性,秘境无主,规则需要它有主。 而其他时候,飞花秘境的入口虽然不打开,它却依旧是在苍雾道界中的。 清风扬起了秋意泊的衣角,他抬眼看向天空,银白的长发悠扬地在空中起舞,苍山云海倏地震了一震,仿佛有什么无形之物自秋意泊起,升上了天际。 秋意泊的感知穿越了高天,触碰到了那玄妙难言的规则,肉眼可不见得轨迹因为他的存在而发生了变动,轨道易转,他一点点地掌控着此方天地,直至在高天之上与他人擦肩而过。 有两位,一位是他熟悉的人,一位是他不曾遇见的人。 ——青莲剑派玉清道君,清光寺昧光大师。 昧光大师很快就销声匿迹,而玉清道君的意识则与他触碰一二,有一道带着惊讶地声音出现在了秋意泊的识海之中:【原来是小友!】 【玉清师叔,许久不见。】秋意泊回应着他。 玉清道君的声音带着一点笑意:【原来是去闭关了,恭喜道友。】 【师叔这般,是见外了。】秋意泊道:【原来我成了道君,师叔就不当我是师侄了!】 玉清道君笑了起来,随即又问道:【师侄在作甚?】 【我在寻飞花秘境。】秋意泊简单交代了一下,玉清道君得知后也不再打扰他,两人的意识自高天之上再度分离,玉清道君甚至退出了许多距离,让秋意泊对天道法则的掌控更加轻松。 很快,秋意泊的意识就笼罩了大半苍雾道界,万事万物自他眼中一掠而过,他或许是在看的,又或许没有再看,意随心动,意念所达,皆入其掌。 秋意泊的身形在山巅之上以一种融入天地的姿态,失去了踪影。 这是一种很玄妙的感觉。 但是秋意泊就很煞风景,感觉现在这个状态非要形容就是他变成了gaaster,获取了道界大部分权限,意念就是键盘,给苍雾道界输个指令,苍雾道界就给他反馈。因为意念不够专注,无意识给苍雾道界输入了很多指令,所以就会出现快速调动出很多画面的情况。 秋意泊觉得自己这么解释非常清晰明了。 玄学亦是一种科学! 不多时,秋意泊就寻找到了隐藏在虚无之中的飞花秘境,飞花秘境与他有因果,在这等情况下寻找起来就如同有个大箭头一路开导航一样,找起来非常容易。秋意泊的意识在转瞬间将飞花秘境包裹,他清晰地知道他可以毁灭飞花秘境,也可以强行进入飞花秘境,只是这样会对飞花秘境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他突然意识到一点,或许他已经超越了曾经的血来道君。 他伸出了虚无的手,轻轻地触碰着代表飞花秘境的那一个光点,若是血来道君当年如他这般,他根本就不可能用自爆带走血来道君。 有时候这种认知真的让人容易自满。 秋意泊微微笑了笑,他屈指,以叩击的方式轻轻点了点飞花秘境。 而此刻的飞花秘境…… 明光殿中,宸光道君正在午睡,突然感觉自己的秘境一阵摇晃,就听见一个熟悉地声音自天际传了过来:【宸光,你在家吗?!开门!我来了——!】 这声音宸光道君这辈子都不会忘记,毕竟拆了他的宸光宫的人这辈子都没几个! 宸光道君笑道:【你还敢来?】 秋意泊:【宸光啊,你有没有想过一件事……我能在这儿敲你的门,代表着什么?】 宸光道君:【……?】 对哦!现在又不是飞花秘境开启的时候,秋长生那人是怎么来的?! 只有一种可能…… 宸光道君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随即脸色开始发青——这怎么可能啊?!这才多久啊?!秋长生就迈入炼虚合道了?!这正常吗?!这真的正常吗?!他秋长生是老天爷的私生子都不带这么快的吧?!啊?! 而且这么熟练地运用天地法则…… 秋长生那可恶的声音又飘了过来:【我来走亲戚的!快开门!别逼我再拆你家哦!】:,, 601 第 601 章 天知道秋意泊是忍了多久,才没让‘你爹来了,快开门’这句话脱口而出,毕竟这年头修士之间不怎么兴互相当爹,哪怕这里头的人换做是温夷光,秋意泊都不好意思开口,这话说出口多多少少有那么一点辱及尊长不死不休的意味。 秋意泊内心十分惋惜。 宸光道君依旧是无动于衷,秋意泊恶意地触碰了一下飞花秘境,而在飞花秘境之中,四时天候也在此刻混乱了一瞬,宸光道君看着上一刻飞雪漫天就变成了春雨连绵,那种湿乎乎又冷不丁冻得要死的劲儿,莫名与秋长生那家伙重合。 上一次见他似乎还是个渡劫期? 宸光道君的脸色青青紫紫,终究还是开放了秘境,霎那间有春风拂面而来,裹挟着伶仃的水珠,击冰碎玉般的扬了过来,天光乍晓,有一青色的身影自天空而落,衣袂翻飞,银发缱绻,抬眉之间便不动神色的占尽了这十方天华。 还真是秋长生,这张脸宸光道君是觉得这辈子都不会忘怀了。 不过相较于那时的秋长生,他似乎变得愈发从容了,举止之间带着一种难以用语言描述的风姿,仿佛万事万物于他而言,不过是掌心之物,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确实也是如此。 宸光道君是一个不怎么够得上格的阳神道君,但曾几何时他也曾亲叩天阶,他也曾是惊才绝艳,怎么又分辨不出来秋长生如今如何呢? 他曾经化出分神就已经是输了秋长生一筹,今日本体相见,亦是再输一筹。 宸光道君心中自嘲的笑了笑,却也不觉得后悔,忽地他又咬牙——虽然他也知道渡劫期多多少少都是有些不正常的,可……老天无眼啊!怎么就让秋长生这种飞鸟路过都要被拔两根毛的货色修成了道君啊! 秋意泊施施然地入了飞花秘境,清爽的风拂在他的身上,叫他舒适地眯了眯眼睛,他看着殿前负手而立,一身玄黑龙袍的宸光道君,想也不想就来了一句:“你还真是个皇帝?我还当你是自己封的!” 宸光道君:“……” 秋意泊见他不说话,立刻秒懂了:“哦还真是自己封的。” 他一派哥两好的拍了拍宸光道君的肩膀:“修到这个境界不容易,自封个皇帝当当也不丢人哈!” 宸光道君额边蹦出两根青筋,皮笑肉不笑地说:“我还当是此生无缘再见了!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秋意泊悠哉哉地说:“我记得上回有人说下次再放我进来就是狗?” “来,阿光啊!叫两声听听。” 宸光道君咬牙:“你不要欺人太甚!” 秋意泊:“豁,我就是欺人太甚,有种你打我呀!” 秋意泊笑得肆意,意有所指道:“要不要试试?” 宸光道君没有说话,秋意泊眉峰微挑,对着他眨了眨眼睛,用一种极其温柔地口气说:“我就喜欢你这种看不惯我还干不掉我的样子。” 宸光道君:“……” 宸光道君都要被气死了!要不是真的打不过,要不是他还有一家子老小要养活,他今日干脆就和秋长生这个嘴贱的货色斗一场——虽然大概率是要死的。 他冷哼了一声:“之前当你是渡劫期所致,没想到你原本说话就是这么一副死德行……你是怎么好端端活到道君这个境界的?莫不是靠长辈吧?” “那必然,我这般惊才绝艳之辈,我爹我叔我师傅我师祖谁不把我当个宝一样?”秋意泊打量着他的面容,颔首道:“你虽也算是俊美不凡,但与我相比还是差那么一些的,我家能生出我这般占尽风流的,祖坟都冒了青烟,我家中怎能不爱我?” 宸光道君沉默了好一会:“这话你敢当着你爹你叔你师傅你师祖的面说?” 秋意泊一手微抬,衣袖半掩面容,活脱脱一副柔弱不能自理的绝世美人模样,接着听他说:“我不敢。” 那是十分理直气壮。 “那你怎么有脸与我说这些?” “反正你又出不去,我爹我叔叔在管宗门,一时半会儿的不可能碰到你。”秋意泊笑若春山:“我师傅我师祖都是道君了,除了我,谁稀得来你这个破地方?” 宸光道君无言以对,因为秋长生说的是大实话。 秋意泊见把人逗得差不多了,生怕自己逗顺嘴了真张口就是‘你爹我’,他将一物抛入了宸光道君怀中:“好了,不逗你了,真的是来走亲戚的……这些年去了不少地方,与你带了些土仪……莫要与我客气,拿着去哄一哄嫂夫人们也好呀。” 宸光道君甩袖,但还是收下了,嘟哝了一句:“算你还有点良知。” 天可怜见,都已经不是良心了,是良知了。 宸光道君又接着说:“可是来寻景岳奇抄?” “是啊。”秋意泊解释了两句:“机缘太多也不好,我本来寻思着等我道君少说还能玩个两三千年,哪想到一个不小心就到了阳神?这不就得还债了么!光是买山头弄灵脉就花了我大半家当,这不,楼宇还没修呢……” 他说着,目光在已经修复了大半的晗光宫一扫,宸光道君当即警觉了起来:“你别想打我晗光宫的主意!” “没,哪里能贪图你这些呢?你也不容易……”秋意泊话锋一转:“就是有没有锁光阴分我点?我拿法宝跟你换呗。” 这么多年来,锁光阴还真就只在飞花秘境出现过,这种出现指的是长在飞花秘境里头,秋意泊走了这么多道界,就没见过其他道界有——在其他道界这玩意儿就是传说中的神药,谁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反正不是地里头长出来的。 宸光道君就知道这土仪收的烫手,当即低咒了一声:“没有太多。” 秋意泊也不介意:“来个五六百根就行,多了也用不上。” “五六百根?!”宸光道君大怒:“秋长生,你也好意思张这个嘴!你要那么多干嘛?你那破门派是被人灭门了不成!就等着你拿着锁光阴回去救命啊?!” 秋意泊无所谓地说:“那倒没有,就是锁光阴酿酒挺好喝的。” 宸光道君这辈子都没把锁光阴和酿酒联系到一起过! 他怒视秋意泊,秋意泊笑道:“反正你这宫里又没人用得上,给我点怎么了?你要是不给,那我就只好去找嫂夫人们了……” “你还要不要脸!我不给你就打算拿我妻小来威胁我?!秋长生,你堂堂一个道君,也好意思杀女人?!” 秋意泊:“谁说要打要杀的了?说来也是巧,我给我家姐姐们准备了不少珠宝首饰,你这个地方好是好,就是忒小,什么时兴的丝绸,外域的宝石啊恐怕是没有的……我想也知道外面修士带进来的哪里能有我的好,你不给,我就去找嫂夫人们换呗。” 秋意泊微微俯身,他比宸光道君要高一些,如今俯首来看便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他轻轻笑了起来,确实是占尽风流,他低声道:“……你说好不好?” 宸光道君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头皮一阵阵的发麻,他怒道:“不许去后宫!我给你就是了。” 秋意泊直起身,含笑道:“你给我……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宸光道君立刻扔过来一个纳戒,指着门外道:“赶紧带着景岳奇抄给我滚!” 秋意泊接了,转而留下了丝绸宝石。倒不是他坑宸光道君,俗话说得好,物以稀为贵,江南丝料最便宜的时候一两银子就能买一匹,可若是运到西域那就是千两黄金一匹。他搜罗了好几个道界最好的胭脂水粉、钗环法衣,真论起来那也不便宜,需知有时候也是美丽的东西就是越是珍贵,最珍贵的天材地宝往往也美得叫人见之忘俗。 秋意泊捏着纳戒,对脸色发青的宸光道君道:“所以说,有时候道侣太多了也不太好,是不是?” 宸光道君:“你最好赶紧滚,免得我心魔发作起来杀了你。” “哇哦,带着全家老小一起死,这心魔是怪厉害的。”秋意泊对着宸光道君摆了摆手,“走了,我那头一山头的弟子等我看顾,实在是腾不出时间来,待我闲了,再来寻你喝酒。” 带着笑意的声音还未落下,他的身影便已经消失了,宸光道君狼狈地骂了一声:“谁要和你喝酒!下次再放你进来我就是……” 狗这个字,最后他还是没说出口,因为大概率下次秋长生这个人想要进来的时候,不管他愿不愿意,最终他还是能进来的。 秋意泊许久未来,但还是记得去天工坊的路怎么走,无他,这满皇宫都被他拆了一便,这么大的工程他这辈子也就干了这么一次,实在是叫他难以忘怀。 晗光宫也是老样子,只不过这一次来不同上次,周围的宫人见了他无有躲避的,大多是恭敬地行个礼,再迈着轻盈的步伐从他身边路边,瞧着像是正正经经的待客之礼。 天工坊也不曾改变,那巍峨的宫宇静得像是没有人生活在这里一样,秋意泊到了宫殿前叩了叩门,里头传来了一把苍老的声音:“进来。” 秋意泊拉开殿门,就跟有先见之明一样往一侧避了一步,只见殿门一开,里头就如同流水一般落下来不少东西,叮叮咚咚响成了一片,不过是一个呼吸之间,满地便都是法宝,秋意泊探出个头来:“师叔可在?” 殿中老者眯了眯眼睛,随即惊讶地道:“宗主?!” 秋意泊连连摇头:“师叔使不得,怎么又叫上了宗主?还是叫我道号吧!” “……”景岳奇抄犹豫了一瞬,还是道:“长生。” 秋意泊应了一声,便从法宝的缝隙里选了个落脚地慢慢走了进去,景岳奇抄下意识站起身来迎,等秋意泊再行两步,他眼中惊讶之情愈盛,他骇然道:“长生,你居然已有阳神之境?!” “嗯,机缘巧合罢了。”秋意泊笑眯眯地选了块精铁矿原石坐了下来。景岳奇抄在看见秋意泊已经叩问阳神之境的那一刹那,就知道今日秋意泊所来为何——既然已有炼虚合道之境,就该为宗门做打算了! 秋意泊也不作掩饰:“今日我来,是请师叔出山的。” 景岳奇抄沉声问道:“宗主可寻得灵地,建得宗门,又有良才美玉?” “自然。”秋意泊认真地说:“十方道界,麓云山脉为我宗门之灵地,天品灵脉为我宗门延续之根基,又有美玉过百,只等师叔归来。” 就是这个良才美玉剑道天赋比炼器天赋强,不过那也不能算不是对吧? 炼器嘛,玩的就是烧钱,咱们一个炉子不够炸就上十个,十个不够就上一百个,秋意泊就不信教不出个人样来。 景岳奇抄闻言,静静地看了秋意泊许久,眼中复杂莫名,不知道是在哀悼这样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亦或者在为无悲斋的重建而欣慰,亦或者二者都有。 人心复杂,黑与白的界限往往没有那么清楚,秋意泊素来论迹不论心,真要算起来,他自己也不算多光伟正大。 秋意泊来这里请景岳奇抄,确实也是到时机了。秋意泊自认不是个吃里扒外的人,手心手背都是肉,万界大比在前,他总不能为了无悲斋弃了凌霄宗。再者,麓云山中除开那些才入门十年的小弟子,其他弟子中亦是有正正经经修习无悲斋道统者。他自己是清楚自己的,他这个人炼器,一半是天赋,一半是源自没穿越之前的他所汲取的阅历,拿来教这些弟子,其实是不合适的。 这一批弟子他们虽说不是全全归属于无悲斋,可日后也是无悲斋的栋梁之材,也担了传承之责,他们是需要一个有阅历有经验的老前辈带着的。他不适合,自然也就只剩下景岳奇抄了。 最后,无悲斋想要在问虚道界中重建,还有个合道道君仇家等着他去对付。说得难听些,他是不大喜欢这种被束缚的感觉的,只不过是责任使然,这才耐着性子搁那儿经营麓云山。问他内心,他是想早点完成这个任务,所以对他而言,与其天天在麓云山里过家家,耗费的时间还不如闭关修炼,早日合道杀回去得了。 许久,景岳奇抄才道:“宗主受累。” 秋意泊嘴角微微上扬:“师叔客气。” 景岳奇抄颔首,两袖无风自动,满殿法宝凭空而起,组成钢铁洪流没入他袖,不过几个呼吸之间,天工坊便空无一物,光亮如新。他道:“走吧。” 秋意泊起身,与他一并离去。 景岳奇抄推开了殿门,一扇又一扇厚实沉重的木门敞开,光如贯虹而入,驱散了所有暗沉阴霾。 往事暗沉不可追,来日之路光明灿烂。1 秋意泊寻思着要不以后就给景岳奇抄赐个道号,以示一切重新开始——就叫熹,熹贵妃的那个熹。 不过一日不到的时间,秋意泊就又回到了十方道界,将景岳奇抄安排下去后,他坐于亭中,想着接下来的事情。 要如何才能让凌云道界进入万界大比?当然,是可以来他这麓云山当个长老供奉,借着十方道界的名头过去,可说到底,十方道界本土就有道君二三十,真落到他们凌云道界头上又能有多少好处? 当利益足够大的时候,区区五个道君算什么?造化机缘可不是其他。 手中的清茶袅袅白烟悠悠而起,模糊了他的容貌。 其实说到底,他对造化是个什么样的存在,确实没有什么概念。他也没什么荣幸得见造化,他的弱势在于他的阅历实在是太浅了,不过千岁不到,只走过那么多路,只见过那么多人,他甚至不确定是不是应该让凌云道界参加这什么万界大比,只是下意识的觉得这样的机缘能不错过就不要错过。 可事实上他对万界大比一无所知,他甚至不知道具体的比试规则,也不知道是谁在举办,放眼当前,不过是一亩三分地,他似乎很强,可放眼望万界,谁知道有多少老怪物?他虽自得于年轻便叩问道君,却也不会自满到了觉得自己天下无敌。真走出了这方天地,遇上什么造化老怪来刁难,他恐怕连自保之力都无,还想要保道界……那可真可谓是痴人说梦。 然而固步自封亦不是一个好的选择,走到哪里都不可能有什么万全的选项,大部分时间都是利益与凶险并存,亦或者只有凶险,没有利益。 修行至此,这一点还是看得穿的。 他垂眼看着杯中清茶,低头啜饮了一口——或许这件事,他就不该参与,道法自然,不如一切随缘。 茶水在口中过了一遍,滤去了苦涩后唯留清香满口,秋意泊放下了茶盏。 罢了,他管好自己的事情,其他就随缘吧。 秋意泊在麓云山歇息了几日,正想着将课表调整一下,好让小弟子们开始熟悉飞字剑等制式剑的流程,秋意泊明面上说他们都是烧火童子,实际上他们除了没有万宝炉外与正式弟子没有什么区别,炼器材料一律都是供应的,他这边将理论教了,如何发展就看他们自己了。 也是在此时,卓丰道君来访了。 秋意泊挑眉,卓丰道君不会随意来,更不会没有拜帖就来,除非真的是大事。 其实前几日卓丰道君就感觉到了麓云山的不对劲,麓云山中有了新的道君——不过以麓云山的先例来看,应该是一位器灵。但这位器灵与之前秋长生的那些有所不同,秋长生那些器灵都是十分低调的,若不是到了跟前,几乎不会发现这里存在着一位道君境界的器灵,而现在这一位则是一出现就在光明正大的宣告自己的存在。 秋意泊请了卓丰道君就坐,还未等开口,卓丰道君便问道:“你可是招惹了战狂崖?” 秋意泊反问:“在北风城盘了个酒楼算吗?” “酒楼?”卓丰道君皱眉,然后一不小心就说了实话:“战狂崖的人怎么说是来抓焰梦仙子养的小白脸的?” 秋意泊一愣,随即指了指自己:“道君,你看我像吗?” 卓丰道君凝视着秋意泊,别说,以秋长生的为人那确实是干得出来——他有什么干不出来的?不过焰梦与战云那笔烂账他也有所听闻,今日特意来一趟,全赖打算与秋意泊合作之故,不想他出师未捷身先死:“战云此人绝非善与之辈,你与他之间若有恩怨,趁早了结了好。” “他的女人,你少碰。” 秋意泊本来顺手给卓丰道君倒茶,闻言倒了半杯就懒得再倒了,他道:“他的女人,是说焰梦道君?卓丰道君,今日你未免有些唐突了。” 要是没分手,这句谁的女人也只能算是勉强,今日双方都已经到了生死不见的地步了,距离真的你死我活也差不了太多,就这,还‘他的女人’? 秋意泊那日见过焰梦道君,虽然只是一面之缘,几句话的功夫,但毕竟吃了……听了对方的事迹,就有些听不得这种恶心人的形容。 卓丰道君皱眉,他没有理解到秋意泊的意思:“战云对焰梦之心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秋意泊淡淡地道:“话不投机半句多,道君来提醒我战狂崖一事我心领了,可还有其他事?” 那就是送客的意思了。 卓丰道君也只觉得秋意泊不可理喻,冷然道:“倒是没看出来秋山主居然是个情种,我青云剑宗不曾有对不住你麓云山之处,你还要如何?” 秋意泊也惊觉自己有些迁怒了,他道:“不是这么个意思,只是觉得你说话不大好听。” 卓丰道君:“我说话如何不好听?难道我特意来你麓云山,就是为了与你说两句不大好听的话?” “焰梦道君一事,玄机与我提过。”秋意泊放缓了语气:“我与焰梦道君并无私情,只是听了一嘴闲话,为她不值罢了。今日你来,张口闭口‘他的女人’,多少觉得刺耳,仿佛一步踏错,焰梦道君此事便甩脱不得这个渣滓了。” 卓丰道君一愣,没想到是这么一回事,他神色有些奇怪,看向秋意泊的眼神更奇怪——秋长生这兔崽子能有这么好心? ——其实秋长生年纪不大,有些急公好义之心也是正常。 ——所以为了这么点事儿直接下他的脸?这真没点私情? 秋意泊看向了卓丰道君:“你不必疑虑,叫我与焰梦道君有私情,还不如叫我与你有私情。” 卓丰道君:“……” 他察觉到秋意泊在看什么,默默地把有些敞开的衣襟拢了一下。秋意泊反而笑了起来:“倒也不必这般,本少爷要什么人没有?要一个冷硬无趣的剑修?忒没意思。” 秋意泊接着道:“此事我知晓了,我会处理的,多谢你今日特来告诉我。” 卓丰道君扭头就走,步履之间还能看出一点狼狈之色,秋意泊看着他的背影,心想他也没调戏他啊,卓丰道君怕什么?他身边谁不比卓丰道君好看啊?而且他要真的有心睡个把剑修,他周围不全都是?竞品太多,谁稀罕他卓丰啊? 白送给他睡都不睡。 不过此事确实是个机会……挑起战狂崖与麓云山之战?也不必,战狂崖据说有一位戮天道君,合道境界,他要打恐怕艰难,总不能为了这件事请孤舟师祖来替他拼命吧?能不能赢两说,但问起来原因他怎么说?因为战狂崖的道君觉得他和他前道侣有私情? 战云是个蠢货,争风吃醋弄得连卓丰道君都知晓了——或者说,连这点事儿都办不好,难道还能是个聪明人不成? 他麓云山确实差一个扬名立万的时机,可是拿战狂崖来,这代价有些大了,不值得。所以这事儿还是要缓和着来办……怎么办? 秋意泊的指尖一下又一下的点在了青石桌上。 唔……似乎有句话,叫做——如果一件事如果让你为难,那就把这件事闹大,那么自然有能解决这件事情的人出现。 秋意泊想到了什么,当即提笔写了一封信,甚至还修改了起来,他一边写一边笑,一边哀叹果然来十方道界之前就不该用真名,这还真的怪丢人的。 …… 半月后,十方道界炸了。 不为其他,只因南明城旁一个小小的炼器门派麓云山居然向十大门派之一的战狂崖发了斥责信,斥责战狂崖战云道君行为不端,战狂崖管束不力,实不可忍。 这信只写了这么点,可外面传得却不是这些了。外面传得是麓云山掌门不过是在北风城买了一座客栈,就为战云道君记恨,数度派出门下弟子刁难,甚至一路从北风城追到了麓云山,惊动了青云剑宗卓丰道君出面,才得知是战云道君觉得麓云山山主与自己心爱的某位修士有过一面之缘,故而觉得麓云山之主抢了自己的心上人。 至于为什么只是一面之缘,麓云山之主就抢了自己的心上人是因为麓云山之主品貌风流,而战云道君爱而不得,故而恼恨一切与自己心上人有关之人。 问题来了,这战云道君的心上人是谁?都爱而不得了,那说明也没在一处,追杀人家麓云山的掌门作甚?他有啥资格追杀啊? 况且这事儿私下里了结也就算了,这麓云山没发个帖子诚惶诚恐道歉求谅解就已经很离奇了,怎么还闹得这么大……这人丢的可真是…… 整个道界的修士都觉得离谱,太离谱了,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事情?战云道君成名数千年,堂堂阳神巅峰一道君,怎么会做出这么离谱的事情来? 如今十方道界各大城市酒楼茶馆,大街小巷都在讨论这件事情。 “假的吧?这怎么可能呢?!”一修士拍案道:“据说那麓云山之主才只有化神,战云道君堂堂一阳神道君,真要为难他,他还能活到现在?什么心上人求而不得,就没听过这么离谱的传言!污蔑,肯定是污蔑!” 另一修士持相反意见:“那你说,人家麓云山怎么就有胆子把信都送到战狂崖了!况且这还不是只有信到了,还有人呢!那几个被抓的真君怎么解释?麓云山区区一个炼器门派,依附青云剑宗,门主才化神,怎么抓的大乘真君?难道是卓丰道君昏了头,没事儿就帮麓云山之主抓两个战狂崖的真君去找事儿?” “这怎么不可能?!”修士道:“不是传言说这麓云山之主品貌风流?万一卓丰道君也是色令智昏呢?!” “啧,你说这话可想好了再开口!道君在上,你这般妄加猜测,可要小心了!” “呸!你就没有妄加猜测了?!我看就是麓云山在找事儿!亦或者青云剑宗借此生事!” “青云剑宗好端端的找战狂崖的麻烦作甚?!据说卓丰道君与戮天道君颇有些交情,何必做这等事?” “我估摸着就是麓云山做出来的,你想想,卓丰道君何等人物?这等丑闻不论是真是假,哪里能这么闹得人尽皆知?多少还是私下解决吧!卓丰道君可能就是替麓云山抓了几个不轨之徒,然后麓云山见状就闹了起来!” “麓云山凭什么?!他们不怕死吗?!他们一个门派,恐怕都不抵战云道君一根手指吧!” 一众修士纷纷摇头,只觉得想不明白。突然有人说:“不是说麓云山依附青云剑宗么?难道是吃准了青云剑宗会帮他们?” “不会吧?这么大的事情,战狂崖若不出手,这污名可就背定了啊!青云剑宗怎么会贸然行事?” 有时候就是这样,麓云山发斥责信斥责战狂崖管束不力,但怎么说战云道君也是道君,是战狂崖的崖主亲传,他若有了污点,就是整个战狂崖都有了污点,战云道君若只是个散修,这污名背了也就背了,大不了叫人说两句爱吃醋,可战云道君是有宗门的,宗门清誉怎可轻易损毁?! 这等宗门大事,青云剑宗怎能插手?他们一插手,两家很难善了。 “怎么不会?”有人幽幽地说了一句:“不是说了嘛,据说,这位麓云山之主品貌风流……这到底是多风流,战云道君因为这位山主见了他心上人一面就要追杀,卓丰道君为了他抗衡战狂崖……” 本来就不是什么光伟正大的事儿,众人叫这人一提,也不禁好奇了起来。众所周知,都是修士,怎么也不可能丑到哪里去,战狂崖功法也不是叫人变丑的功法,而且江湖传闻战云道君容貌俊美,气质冷峻,实在不到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步。这位麓云山之主到底得多好看,多俊俏,才能因为只是见了一面战云道君的心上人,这还没私情呢,就要叫战云道君派出真君追杀对方啊?! 而茶楼的二楼,玄机道君笑得俯仰不得,而卓丰道君则是面色铁青,待玄机道君笑够了,一遍擦着眼角笑出来的眼泪,一边问道:“老友,难道真如楼下所猜测一般?你是色令智昏了?” 卓丰道君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冒出来的:“此事我也是今日才知晓!” 这事儿哪怕外面闹得满天飞,那也没人敢传到卓丰道君耳朵里啊!这不是摆明了当面骂色令智昏?尤其是青云剑宗不少弟子觉得这事儿肯定是战狂崖那边有问题,他们见过秋山主,秋山主那么俊美的一个人,错的肯定是战狂崖!谁能把这么不好的言论传给卓丰道君? 卓丰道君更是冤得不得了,他只是告诉了秋长生战狂崖要对他有动作而已,谁知道秋长生不声不响把人抓了,连人带斥责信一并送去了战狂崖?!还把这事儿闹得天下皆知?! 玄机道君笑得连续打了个几个嗝,他摇头道:“你肯定是得罪秋少爷了,不然他不可能把你拖下水。” 卓丰道君咬牙道:“你怎么知道他不是故意的?” 秋长生拖青云剑宗下水的目的太简单了——若没有青云剑宗,他区区麓云山怎么能抵挡得住战狂崖那等庞然大物?! 玄机道君摇头,他知道卓丰道君在想什么,他道:“亏你还与他毗邻而居,还不如我了解他来得多……老友,你仔细想一想,麓云山当真弱吗?” 卓丰道君寒声道:“除去他那个不知深浅的老祖,还有什么?” 玄机道君笑而不答。 麓云山除了有秋长生那个不知深浅的老祖,还有许多、许多阳神器灵。一位阳神器灵或许弱于一位正经阳神道君,可麓云山止一位器灵吗?光他这些年所见,就已经不止一手之数了。 麓云山可不是什么小宗门,那是一个拥有至少三位阳神道君实力的宗门啊…… 另一侧,战狂崖。 戮天道君将斥责信甩到了于水中的战云道君,声音有说不出的寒意:“你自己看。” 战云道君扫了一眼,冷笑道:“区区一个麓云山,也敢如此狂妄!师尊且放弟子出去了结此事!” 戮天道君问道:“你想如何了结?” “自然是灭了麓云山那个跳梁小丑!” 话音未落,一声脆响响起,战云道君的脸偏了过去,戮天道君立于原地,一动未动。他淡淡地说:“哦?” “战云,我对你很失望。”戮天道君说罢,转身出了寒牢。 战云道君怔怔地看着水面,许久不曾动弹。:,n, 602 第 602 章 这传言发酵了七八日,战狂崖一直没有反应,也就逐渐淡了下去。秋意泊正寻思着是不是该再加一把火的时候,却出现了令一桩事情——传闻中的那个因为见了麓云山山主一面,就让战云道君去追杀对方的那位梦中神女出现了! 是水云天境的焰梦道君。 其实战云道君和焰梦道君相好过后来又分开了这件事在道君里头也不是什么秘密,就是不清楚具体里头是什么样的纠葛,但总共就这么二十来号人,千百年的日复一日,有点什么消息也瞒不太住。可这事儿放在道界里知道的人就少了,那两位是什么人?来无影去无踪高高在上的道君,普通修士哪里知道他们的事情? 焰梦道君倒也不是亲自发出什么公告,而是门下弟子将此事当做乐子说与她听,焰梦道君随口就将两人之间的事情说了出来,瞧着也没有封口的意思,门下弟子听了自然愤恨至极,恨不能提剑杀上战狂崖,水云天境弟子向来爱慕者众多,这一来二去的也就传扬出去了。 “什么?本来都已经在凡间成亲了?结果战云道君杀妻杀子证道?!”茶馆里的修士们听得瞠目结舌,花了一些时间消化了其中的含义:“那岂不是焰梦道君险些陨落?!” “怎么不是?”另一个修士啧啧有声:“要我说,某些人就是活该,都做出这等事情了,怎么还有脸敢去再纠缠焰梦道君?焰梦道君与他可是有杀子之仇的啊!” “听说这还杀了才一岁半的孩子?”其中一个女修不住地摇头,“这怎么下得去手的!我与我家那个不争气的东西想要个孩子都不成!这两个道君还能有个孩子,这怕是这辈子的气运换来的吧!这说杀就杀?一点都没留手?!” 一众修士皆是悻悻然,要说这当修士有哪里不好,那就是子女缘薄,收个徒弟倒是容易,想要个亲生的那就是千难万难,就是好不容易有了,那也不一定有仙缘,过了百十年就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有个与水云天境交好的修士一脸心痛:“这我听得真真的,确有此事!战云道君那是一点都没留手,焰梦道君那时也未曾恢复记忆与修为,但好歹修为高深,侥幸逃得一命,就一个一岁多的奶娃娃哪里还有活命的道理?焰梦道君说当时她重伤濒死,这才恢复了记忆与修为,挣扎着开门去寻,见在园子里晒太阳的儿子已经没了命,气得她当场就昏过去了,等再醒过来,孩子就只剩下一具白骨了!” “竟然连安葬都没有安葬?” “不是人啊!孩子总是自己亲生的!连三尺草席都不舍得吗?!” “畜生!道侣与亲子都下得去手!这修的是什么道?!便是真的无情,就不能与焰梦道君好好和离吗?!难道以焰梦道君之尊,还会纠缠他不成!” “不配为人!” “犯下这等罪孽,战狂崖当真是半点都不管?!”这世间聪明人从不止秋意泊一人:“连日夜相处的妻小都能辣手无情,说杀就杀,焉知他日不能弑师灭宗?!” …… 麓云山上的秋意泊得知这个消息后,有些讶然,这些事情说的难听些就是把焰梦道君的伤口撕开再撒一把盐,焰梦道君居然真的放任门下将事情流传出来,可见她已经彻底看开了,不再将此事放在心中。 这倒是秋意泊没想到的,由己度人,他确实做不到——要真是他和谁相好了,还有个孩子,回过头道侣给了他一剑不说,还把孩子给杀了,这一关他绝不会就这么轻轻松松的放过去了,万人唾骂算什么,只能算是报复中的一环,至少也要用这人的命来填才算是了结。 尤其是他是个男的生不出孩子来,可焰梦道君那孩子可是她自己怀胎十月生下来的,感情自然更不一样。 弟子前来禀报:“山主,门外有一女修求见山主……” 这段时间因为这个谣言,多的是修士来麓云山拜访,别管理由是什么,但大多目的是看看麓云山的这个山主到底是多风流俊俏,才让战云道君如临大敌,弟子们也见惯了,也不至于放修士入宗门,至于今日这个:“那女修称是山主故人,来问山主要酒,弟子等不敢擅作主张,还请山主定夺。” “酒?”秋意泊知道是谁了,“请进来。” 弟子应声而去,不多时便有个女修来了,相较于那日在北风城所见的妇人,今日焰梦道君不曾掩饰修为与容貌,锦裙霞帔,灿烂夺目,一头长发挽了个慵懒的坠马髻,一举一动之间风情无限。 秋意泊自然是起身相迎:“前辈可是焰梦道君?” 焰梦道君微微一笑,“你不是早已知道了?倒不如那日见的爽快了!” “这不是吃不准道君来是来做什么的。”秋意泊笑道:“坐吧,喝点酒还是喝点茶?” “我是来讨酒的,自然喝酒——吃不准我是来做什么的,秋山主能将我放进来?”焰梦道君朱唇微动,手中团扇轻轻摇晃,送来香风阵阵。秋意泊颔首道:“本来是觉得道君应该乐见其成,可现在是真的吃不准了。” 他发帖子斥责战云道君,战云道君但凡还有一分想要挽回的意思,就不会攀扯焰梦道君,外面的留言传归传,大不了就是挨人骂一阵,说到底不过就是些风流韵事,日后大不了叫人提起时说一声不稳重。等众人见了战云道君,自然又是恭恭敬敬地称呼一声‘道君’,难道谁还敢在他面前提此事不成? 而战狂崖或许会因此对麓云山发难,亦或者什么都不会做,直接无视他的帖子,总之都是和焰梦道君无关的。 可这几日焰梦道君传出消息来,无异于帮着秋意泊斥责战云道君行事不端,帮秋意泊,就相当于也在斥责战狂崖管束门下不力,还污了自己的名声,现在天下人都知道她被战云道君杀妻证道了……不在意是一回事,可这事儿确实是实打实落在了身上,待眼下这一批活着的修士死得差不多前,这个名头就得一直挂在她头上了。 其他不说,就是恶心呗,谁愿意与人渣的名字并列啊! 秋意泊摆出酒来,抬手为焰梦道君斟酒,焰梦道君举杯便饮,她喝酒的模样极其爽快,秋意泊这酒不是凡品,烈得很,她却眼皮子都不眨一下就一饮而尽,赞道:“果然,想喝点好的,还是要寻到你家中来。” “那就再来一杯,虽然不多,但一醉还是管够的。”秋意泊挥了挥衣袖,一名女性阳神器灵出现在了一侧,低眉垂目地替他们二人斟酒。焰梦道君看了两眼:“玄机说你这儿器灵多,还真是。” 秋意泊含笑道:“道君第一次上门,我总要摆点排场。” 焰梦道君不置可否,一杯接着一杯,硬生生将秋意泊那一壶酒给喝干了——下酒菜那是一筷子都没动。秋意泊调侃道:“我这酒这么好?叫道君喝起闷酒来了。” 焰梦道君抬眼,冷冷地注视着他,忽地将手中杯盏拍在了桌上,她是什么人?这一下下去,手中杯盏就成了齑粉,她起身,在秋意泊的目光中一把揪住了秋意泊的领口,笑道:“你说请我喝酒,就这么一杯杯给我上?懂不懂规矩?” 秋意泊被拽着领口,却也不慌,还有心情笑着问她:“和道君没什么交情,什么规矩?” 秋意泊想了想,接着道:“总之,是不可能坐在道君膝头给你喂的,其他好说。” 焰梦道君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怪不得玄机说你有意思——给我上酒!别磨磨叽叽的,鸟嘴大的酒杯我喝到什么时候去!给我上碗!” 秋意泊往后微微仰了仰,衣襟从焰梦道君指间滑出,他道:“多大点事?直说不就行了……道君,我可先提醒你一句,我这酒醉人,喝多了客房尽有,别发酒疯。” 焰梦道君不屑地嗤笑了一声:“就你这点?” 秋意泊颔首:“真的醉人。” 话虽如此,秋意泊当真取出了一连排的酒坛,这酒坛个个有臂长,连碗都懒得给她了。焰梦道君随手抓了一坛,拍开封泥就往口中灌——不过她虽然姿势狂放,却喝的不豪放,一口一口的酒没有一滴是撒出来的。 一旁器灵看向了秋意泊,这是他新炼制的,本体是一柄剑钗,名唤涂朱。她眼中若有深意,秋意泊却笑着摇了摇头。 焰梦道君今日来就是来图一醉的,因为两人不是很熟,她估摸着是觉得他这事儿给他出了一口恶气,她痛快了,就来找他撑撑场子,但也不好跑来就说自己这么深的事儿,所以才先要酒,喝完了借着醉意也好说话。 或许玄机道君其中也发挥了一点作用,焰梦道君知道了,来麓云山也算是给战云道君一个警告。 果然,等到焰梦道君喝完了第三坛,不必秋意泊劝,她自己也缓了下来,借着三分醉意问道:“你这事儿……是听了玄机说的来给我出口气,还是战云那老王八折腾的你真不知道怎么办了,才闹的?” 秋意泊笑了笑:“都有一些。” 他也是个混不吝地,眨了眨眼睛,一副委屈的模样:“我买了姐姐的一个铺子,战云道君就来纠缠不休,还一路派人追到我麓云山来,我一个正正经经的生意人,我也害怕呢。” “你倒是嘴甜!可惜我是怕了,你这媚眼就是抛给瞎子看!”焰梦道君冷哼道:“那就是坨狗屎,黏在鞋底甩也甩不掉,怎么都恶心。” “谁说不是呢?”秋意泊话锋一转,冷不丁地问:“既然有意,何不下战帖,与他决一生死?也算是了断了一份孽缘。” 秋意泊这话是有心而问,哪想到焰梦道君听了,立刻就呸了一声:“你当我傻?!” “怎么说?” “你当我没试过吗?我要是打得过他,我在这儿跟你说这些?!”提及战云道君,焰梦道君满脸都是厌恶之情:“我跟他不共戴天!我就是打不过他,我恶心也要恶心死他!奈何他就是个老王八!脸皮堪比铜墙铁壁,我在北风城,他每天跟个没事人一样来寻我,反而把我恶心得够呛!” “我当时也是听了别人的蠢话,非要封了修为与记忆去历劫,生阿鹿的时候修为亏损都没补回来,就又吃了那老王八一剑,我要杀他……可以,同归于尽!但是我凭什么!我辛辛苦苦修炼到如今这个地步,难道就是为了拉着那老王八一道去死的吗?我呸!他也配!” 秋意泊不禁点头:“是这个道理,那你就没用过其他手段?不是说战云道君的师傅健在,没问过他吗?” “怎么没问过?!”焰梦道君也是满心的苦水:“问了能怎么样?戮天道君就这么两个徒弟,打是打了,罚也罚了,打了个半死,我还能说什么?我再说什么,他也不会亲自杀了自己的徒弟给我家阿鹿赔命吧?” 秋意泊抬手替焰梦道君斟酒,自己也喝了半杯,酒盏抵在唇上,他也道:“确实,好不容易养出来个徒弟叩问了道君境界,哪里能为了个没见面的徒孙亲自杀了?你若能杀,他要是还算公正,恐怕也不会管,你叫他亲自杀,那是不可能的。” 焰梦道君笑了起来:“怎么不是呢?换了我是戮天道君,我也不肯!可是这事儿落在自己身上,就他娘的恶心透了!” 秋意泊看向焰梦道君:“那道君今日来,是什么意思呢?” 他换了称呼,焰梦道君也听出来了。她半伏在桌上,抬眼看着秋意泊,目光清晰凌厉,蕴含着十分的恨意,反而让她变得如同烈火一般,灼灼难言:“你聪明,替我讨回一些,我自然要来谢谢你。” “我聪明,我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秋意泊的意思很明显,他做这一件事,主要是为了甩脱战云道君,还有一件事就是替麓云山扬扬名,虽然这个名声是靠他这个山主一张俊俏脸扬的,可这同样是一个机会。 战狂崖至今没有回应,是因为他们首先就是理亏,第二,他们也无需屈尊降贵来回应麓云山这等小门小户。就是因为理亏,所以至今不曾再有战狂崖的人来麓云山寻衅挑事。 秋意泊见好就收也就罢了,再进一步,那战狂崖必然要回应了,秋意泊不是应付不了战狂崖,但伤筋动骨的又何必? 修真界到底还是实力为尊,众口铄金只有对方爱惜名声,惧怕流言蜚语的情况下才能成立。说难听些,这事要是易地而处,落在秋意泊身上,秋意泊才懒得理会外界说他如何如何,反正他不在乎,别说这是真的,就是假的,他认了又如何?他道心稳如老狗,论旁人再怎么说,他自己不放在心上,他人又能如何?看不惯他的,有种上来替焰梦道君报仇啊?! 他要是战狂崖的那位戮天道君,要保门派声誉,他第一件事情就是针对麓云山,逼得麓云山主出来认罪,流言蜚语自然不攻而破。要真的气不过,等事情没人在乎了,再灭了麓云山都不迟。 谁会在乎一个小门派的生死? 若非此事,麓云山是什么地方恐怕都没多少人知道。 或许青云剑宗在乎,可青云剑宗自然也好办,戮天道君与卓丰道君打个招呼就是了。戮天道君可以只杀祸首,剩下的弟子让青云剑宗吸纳入门中就是了。 “你还能有更进一步?”焰梦道君直起身来,她痴痴地笑了起来:“也不必你动手,你给我支支招呀!我自然有好东西谢你。” 秋意泊笑道:“什么好东西?” 焰梦道君嘟哝了一声:“怪不得你与玄机交情不错……我这么个道君,还不算好?” 秋意泊的目光落在了一旁的涂朱身上:“道君觉得我缺吗?” “小朋友,不要这么狂妄。”焰梦道君道:“你初来乍到,你那老祖再好,那也远在外界,你身边就这么几个器灵在,县官可不如现管的。” “你麓云山不是要扬名吗?”焰梦道君目光流转之间出现了一点厉色,却不是对着秋意泊去的:“我替你扬名就是了呀。” 秋意泊心中一动,摇头苦笑:“你这般的扬名我可不要。” 焰梦道君纯粹就是思想没有秋意泊这么灵活多变,在秋意泊搞出谣言之前,她没有意识到还能把事情办的这么无耻,现在她知道了,回头要真是打上门,不管不顾往战狂崖一闹,张嘴就说秋意泊就是她的新道侣,她这辈子就是跟个化神真人都不会跟战云道君,请战云道君别再纠缠不休,主打就是要战云道君丢人……那秋意泊还真是有些吃不消。 要是焰梦道君真这么干,麓云山这辈子都甩不脱靠裙带关系爬上去的名头不算,还有甩不干净的麻烦——毕竟现在流言只是说战云道君是个人渣而已,和麓云山关系还是不大的。 焰梦道君痴痴地说:“你知道我想干什么嘛就说不要?” 秋意泊头皮发麻,人不分男女,疯起来那是真的害怕,尤其是秋意泊又不能直接杀了焰梦道君——但他也不能直接帮焰梦道君杀了战云道君吧? 呃……这倒是个好办法。 秋意泊笑道:“我麓云山还是要清清白白的,毕竟是我家老祖交代我办的事儿,若是办不好,我回去也要挨训斥,不能借你乱玩……不过我可以借你几个人,替你揍他几顿,先出出气?” 焰梦道君:“……?什么人?你该不会说你打算把你家的器灵都借我,然后六个打一个?” 秋意泊含笑点了点头:“也不用几个,两个就够了。” 焰梦道君‘啧’了一声,“你当我没试过?戮天道君可不会不管。” 秋意泊不动声色地道:“他总有一天会来麓云山的。” 秋意泊觉得他自己可以上门要个公道,大不了让却邪和疏狂一起打一顿战云道君就是了,但这样一来,戮天道君不会干看着是一个道理,还要防备戮天道君一劳永逸,确实不是什么好办法。 不过要是战云道君悄悄来了麓云山……都不必他来麓云山,只要他不在戮天道君眼皮底下,这事儿就好办,他直接杀了战云道君也就是了。 “他来个屁的麓云山,你是不知道戮天道君那个人老谋深算得很,又明里暗里护短,战云那老王八来北风城都是化了个分神偷溜下来的,平素都是被关在水牢里反省的,你就算是杀了个分神,那有什么意思?”焰梦道君喃喃道。 秋意泊随口道:“那让戮天道君不管他不就行了?” “如何不管?”焰梦道君似哭又似笑:“他要是不管就好了……可恨我师傅去的早,否则焉能看我受这般的委屈!” 说罢,焰梦道君落下两滴泪来,“也是我无能,否则阿鹿的仇我怎么到现在都报不了……报不了……!” 秋意泊见她哭得心酸,心中亦有淡淡怜惜之情,他伸手递了张帕子过去:“道君,莫要伤心……” “你滚!”焰梦道君一把推开的手,“我的阿鹿!孩子是无辜的啊!那个贱人杀我不够还要杀阿鹿!你知不知道他多可爱!都会叫人了!就被他一剑杀了!阿鹿……我的阿鹿……” 秋意泊道:“事情已经发生了,再伤心也是无济于事,这样的事情,我也很是心痛……” “你既然怜惜我,你就替我出个主意啊!”焰梦道君哭诉道:“玄机都说了,你主意多……” 秋意泊眨了眨眼睛,很干脆的说:“那我也不可能拿我麓云山陪你玩儿啊。” 焰梦道君猛地抬头,秋意泊含笑道:“说到底你又不是我道侣,我不可能拿着麓云山去见义勇为。” 焰梦道君:“那我可以……” “你不可以。”秋意泊截住了她的话头:“我不好女色。” “我把玄机介绍给你!他长得好看!嘴又甜!还有钱!”焰梦道君捏着帕子说罢,忽地又接了一句:“其实戮天道君也生的美得很!” 秋意泊缓缓打了个问号,确定焰梦道君是真的醉了,他道:“那你怎么不自己努力一下成为戮天道君的道侣,从此成为战云道君的师娘,到时候吹吹枕头风,战云要死要活还不是你几句话的事儿?” “你当我没想过?!戮天道君他几千年都不近女色,我怀疑他有断袖之癖!要不然他就是不行!”焰梦道君笃定地说。 秋意泊喃喃道:“那也可能是修童子功或者就是清心寡欲啊……” “不,他肯定不行!” 秋意泊刚想说什么,焰梦道君啪的一下倒在了石桌上,把花生米都打翻了,秋意泊缓缓舒了一口气,摇头道:“终于醉了……涂朱,喝多了的女人都是这么难缠的吗?” 这要是再不醉,可能就要抓着他纠缠于戮天道君到底行不行这个问题了,万一一个激动起来,焰梦道君冲到战狂崖问本人怎么办? 认不认识是其次,想想秋意泊都尴尬得能用脚趾挖出一个七星鲁王宫。 秋意泊叹了口气,侧脸道:“出来吧,听了半晌了,腿蹲麻了没有?” 玄机道君从花丛中走了出来,秋意泊调侃道:“道君听见了吗?方才焰梦道君说你生的俊美,嘴甜又有钱,要把你介绍给我当道侣……不过我先告诉你,我可是有道侣的,你最多给我当个露水情缘,还得看我要不要。” 玄机道君苦笑道:“她喝多了,秋少爷别当真……她心中苦。” “我也苦啊。”秋意泊很不要脸的说:“果然没有一个八卦是白听的,我不过是听了个故事,现下麻烦事儿一堆一堆,道君也怜惜怜惜我?” 玄机道君上前来解了披风盖在了焰梦道君身上,秋意泊道:“你待她好,也得叫她知道才行。” 焰梦道君怎么会突然就上门来,其中恐怕玄机道君出力不少。秋意泊一手支颐,静静地看着人家柔情无限,轻声道:“既然有心为佳人讨得公道,也要自己出力才行,借着别人的……怎么,你想她念我的好?” 玄机道君淡淡地说:“这笔生意太麻烦,这滩浑水浑浊难辨,只能借你之势一探虚实。” 秋意泊忽地笑了起来,他目光清冷,带着一丝笑意,却有一种清凌凌的寒意,看得人通体生寒:“别人的命不是命?” 玄机道君叹息了一声:“……是我对不住你。” 秋意泊屈指叩了叩桌子:“你就是个蠢材。” 玄机道君一愣,却听秋意泊道:“你既然有心借此事一探虚实,何不如实告知与我?你与我虽算不得生死至交,但也算是个朋友,你若如实相告,何需弄到现在这个地步?你觉得下不来台了,不知道下一步怎么走了,还要借她的口来问我,你就说,你是不是个蠢材!这件事你有办的聪明的地方吗?除了让焰梦一事闹得人尽皆知,还有什么好处?戮天道君之前不曾杀战云,如今就会?” “叫她往事化作淫-资艳事,风闻于市井之口,难道这就是你怜惜佳人的法子?”焰梦道君看穿是看穿了,可说到底她之前也只是叫人化名写了话本,怎么会突然就想通了把所有事情都抖落出去呢? 玄机道君苦笑道:“也就你敢当着面骂我是蠢材……你就真不怕我恼羞成怒?” “你站在麓云山的地方也敢跟我这么说话?”秋意泊道:“这话应该我问你,你就不怕我恼羞成怒,抓了你敲锣打鼓送到你师傅门上,好让你也跟着战云一道丢丢人?” 玄机道君心中一顿,别说,秋长生真做得出来,更可怕的是他做得到! 玄机道君服软:“是我不好,秋少爷,你可有什么法子?” “哪有什么办法。”秋意泊的指尖一下一下的落在石桌上,发出了微不可闻的敲击声,他道:“最好的法子,是你直接一封战帖送上战狂崖,约战云生死一战……你没有,可见你与战云的实力相差太大,你心知必死无疑,故而不做。” “是。”玄机道君颔首:“正是如此。” “所以才说你蠢,他有师傅等着救他,你就没有?你当年若干脆利落下了战帖,你输就输了,这条命却能保得住,焰梦焉能不对你有好感?”秋意泊道。 此时,披风里的人动了动,闷声道:“……能不能别当我死了?” 秋意泊瞥了她一眼:“你也是个蠢的,就不能忍着恶心委以虚蛇,早晚有机会毁了他的道心,让他入魔,还不必自己动手。你若拉不下这个脸,你就放出消息说你心魔深种,决定封锁记忆修为再度入凡间历练,你猜他跟不跟你一道?只要他自己封锁了记忆修为,你杀他还不容易吗?再不济,你自己潜心闭关修炼,他杀妻杀子有心魔,你有吗?忍个千八百年,杀上战狂崖不好吗?玄机一说你就做,他让你去死你去不去?” 焰梦道君委屈地说:“……这不是忍不住吗?” 玄机道君苦笑道:“秋少爷,你就指点指点迷津吧。” 玄机道君再次确定了,这位秋少爷在家估计也是个吆五喝六的主,寻常化神别说把两个道君当面骂的像条狗了,就是说句话都战战兢兢。 秋意泊也头疼,想说实在不行自己去把战云杀了得了,屁事搞了一箩筐,说白了就是这两人实力不够,脑子还拎不清,都是同境界,哪怕他们两人合力伏击战云道君呢?戮天道君不可能时时盯着战云道君,到时候等戮天道君赶到,反正人已经杀了,这两人要钱有钱,要势有势,只要利益给到位,戮天道君还能如何?更何况是战云道君理亏在先。 不过被这两人一搅合,将战云道君的视线引到了他的身上,倒是给了他一个新的机会——之前还在想这件事从哪里找出契机,如今倒是合情合理来。 果然,他凌霄宗还是与万界大比有些缘分的,事情都推到了这一步,秋意泊自然不会放过。 秋意泊道:“也罢,你们两且住在我麓云山吧,我出门一趟。” 玄机道君显得有些不太聪明的样子:“你该不会真的要带着器灵去战狂崖讨公道吧?” 秋意泊嗤笑了一声,玄机道君自觉闭嘴,不敢再问下去——他有点慌,万一真把这少爷逼急了,把他捆了一路敲锣打鼓送到他师傅面前怎么办?这种丢人的事儿要真做出来了,他感觉他就可以去游历了,这辈子都不回十方道界的那种。 亏得他没问,他要是再敢说蠢话,秋意泊都想问一句是不是他玄机道君卖屁股给他了?敢要他顶着合道之威去战狂崖? 秋意泊甩了甩袖子,带着涂朱走了,玄机道君摇了摇头,他拍了拍焰梦道君:“好了,起来吧。” 焰梦道君道:“你当我不想起来?喝多了,腿都是软的。” “你自己开了千年的酒楼,还能喝醉?” “那我也喝过拿极品天材地宝酿的酒啊!” …… 秋意泊自然是回了凌霄宗,一回去他就看孤舟和凌霄两位道君在不在家,得知凌霄道君出门了,唯有孤舟道君在,他二话不说就上了洗剑峰:“师祖——!” 孤舟道君听见熟悉的声音,不禁皱了皱眉头。 秋意泊上回用这样的语调叫他的时候,还是被他一剑断了腿,来他这儿叫屈逼他道歉的。 找孤舟道君直接看老松上有没有人就是了,见果然有一青影独座,秋意泊到了树下,张口就是:“师祖——!我被人欺负了!你要为我做主啊!” 孤舟道君淡淡地道:“能欺负长生道君的人,我又如何做主?” 秋意泊嘶了一声,不是,他师祖这是怎么了!才百年没见感觉他师祖心境有所突破!而且是大大的突破,你看这都会阴阳怪气人了!这不是突破是什么! 可秋意泊是谁?他混起来是不管不顾的,当即飞了起来,这飞的很有讲究,比孤舟道君坐的地方要矮一些,然后他就揪住了孤舟道君的衣摆,很用力的扯了一下:“师祖!你不能不管我啊!我可是你心爱的徒孙啊!” 孤舟道君缓缓皱起了眉头,他斥道:“松手!” “我不!”秋意泊委屈巴巴地说:“师祖你都不知道,我一人孤身在外,还要替无悲斋重建宗门,过得是多难!他们那边有二十来道君,根本看不起我!他们都欺负我!” 孤舟道君睁开了眼睛,他平静地看着秋意泊:“夷光说,你在外界,夷光、如明等皆为你侍卫,还需称你一声‘少爷’,秋少爷在外,出手阔绰,引得道君为你所用,逍遥自在得很。” 秋意泊:“……那不一样!那是我们说好了演戏玩的!师祖,温师兄肯定不是跟你告状,他就是说给你听我们在外界干嘛而已!你误会了!” 孤舟道君闭上了眼睛:“嗯。” 秋意泊又扯了一下孤舟道君的衣摆:“师祖,你真不管我?” “嗯。”孤舟道君淡淡地应了一声。 秋意泊委屈巴巴地说:“师祖你怎么这般狠心!” 这回孤舟道君干脆懒得理他了,秋意泊手动的比脑子快,这就要伸手去抱孤舟道君的大腿,手还未碰到呢,就感觉到一道剑意从头而降,秋意泊一个闪身避开了剑意,扬长而去,孤舟道君甚至还听见了他的声音。 “我要去告诉凌霄师叔——!” 孤舟道君:“……” 为何秋意泊去了一趟外界,人都好像不太正常了?:,, 603 第 603 章 秋意泊走了好一会儿就跟个在婆家受了气的小媳妇似地委屈巴巴地回来了,走到树下抬眼望着孤舟道君,一副想说话又不敢说话的模样,孤舟道君未曾睁眼看他,只是喉中发出了一个音节:“嗯?” 不是去告状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秋意泊撇了撇嘴:“师祖你要笑就笑吧!凌霄师叔不在!” 秋意泊也是背过身走了才想起来凌霄道君不在宗门这一茬,但他也不好立刻就回去,干脆回了自己的洞府洗了个澡,换了一身衣服才又上来的,本来还想吃一顿的,但他怕一会儿孤舟师祖动手揍他,断胳膊断腿的也就算了,万一吐出来怎么办?那可多脏啊! 想想那场面!他被削成了个二分之一人棍,手脚在外面躺着,他万一还吐了,就顶着一身脏东西捡自己的手脚,你说他先把自己搞干净比较好,还是先接手脚比较好? 这问题可太严重了。 所以还是不吃了吧。 秋意泊突然由衷生出了一点难过之情,想他修行至今,能喘口气的日子都少,大多是忙里偷闲喝杯茶,不是在为这个秘境奋斗,就是在为那个宗门努力,好不容易到了道君,算是个天下无敌了吧?等闲不会有人来招惹他了吧?结果还得还小时候欠下来的债——他当年是真的以为自己这辈子是够不上还债这个等级了,谁知道这才多少钱?他就得还债了! 这也就算了,到了外界谁都要欺负他一下,十方道界如此,洞阳道界如此,再往前几个道界也大差不离的,怎么的,看他品性温顺与人为善,就觉得好欺负所以就顺手欺负一下? 秋意泊越想越难过,抿着嘴唇靠着老松坐了。 他一回来,孤舟道君是做好了魔音穿耳的准备的,秋长生到了大场面上很是拿得出手,论天赋悟性气运智谋实力那都是一等一的,可私下里他就有点胡来了,仗着全是亲朋好友,闹腾得不得了。 其是在洗剑峰上的时候,就算没人应他,他一个人都能说半天,偏偏又善猜人心,就是不理他,他都能从人头发丝的弧度上看出来答案,最后逼得人去应他不可。 偏偏今日他不说话了,还一脸委屈地坐在树下。 孤舟道君都怀疑自己入了心魔幻境了! 或许是衣物摩挲地声音惊动了秋意泊,秋意泊也不抬头,就靠在树上望着天空,半点都不去看孤舟道君,只是低声道:“师祖,我好累啊……论起来,我这人也不算差劲,怎么每每我用真心去换,就得了这个下场。” 孤舟道君淡淡地道:“嗯,知道就好。” 秋意泊几不可见的顿了一下,又叹了一口气,声音变得愈发轻微:“……是我的错。” “是我轻信于人,是我热脸去贴人家冷屁股,是我不好……是我的错……” 孤舟道君睁开了眼睛,为什么听起来长生是在外面被负心人给欺负了一般?他问道:“究竟何事?” 秋意泊一手微抬,半张袖子掩住了美人面,这一垂眸之间风华难言,可惜孤舟道君基本等于瞎的,他微微皱眉,就听秋意泊道:“就……也没什么,就是交了个朋友,虽然是以利相交,我却当还有三分真情在,哪想到他反手就将我扔到了进退维谷之间……” “师祖,不然我先留下遗嘱,万一我这一去回不来,我第三百八十二号纳戒里给你存了几棵好看的老松,还有第三百八十三号纳戒是给你准备的一些法宝丹药,你届时记得取走,算是我一片心意了,你用的好,也不算我白来这一场。” 孤舟道君平淡地说:“莫要胡言。” 秋意泊哀伤欲绝,刚想哭两声,忽地身体一轻,就被孤舟道君提溜到了老松上,坐在了他身旁,孤舟道君看着他袖底下还带笑的薄唇,一点气都生不起来——早知如此,何必生气? “你打定主意叫我去,所谓何事?” 秋意泊有些尴尬地放下了袖子,低声道:“有个造化机缘,师祖你真不去啊?” 孤舟道君:“嗯。” 孤舟道君这个‘嗯’就是然后的意思,秋意泊撇了撇嘴,掸了一下自己皱了吧唧的袖子,转而揪住了孤舟道君的袖子,眼巴巴地说:“然后就是真的有道君要取我狗命,师祖你就帮帮我呗,我在外界真的要被人欺负死了。” “嗯。”孤舟道君自然是个聪明人,他又有什么是看不出来的呢?秋意泊在这儿缠着他,死活要他去,那个造化机缘自然是占了大头。 听温夷光说,秋意泊在外装作化神真人,此时有道君盯上他,他自己估计是不方便出手——也不知道他在盘算什么。 “很重要?”——替他出这个头很重要吗? 秋意泊想了想,点了点头:“对,很重要!” 孤舟道君淡淡地道:“嗯。” 这就是应下了的意思,秋意泊当即乐开了花,方才还死命揪在手里不肯放的袖子嗖得一下就被扔开了,他乐淘淘地跳下了树,摆出了桌椅板凳,仰头唤道:“师祖,下来吃锅子呀!好歹活动活动啊!别一天到晚坐在树上,小心生褥疮!” 孤舟道君平静地看着秋意泊,秋意泊霎时间带着桌椅换了个地方避开了那一道剑气,硬是能叫锅子里的汤都没撒出来一滴,孤舟道君已然飘然而下,无痕的剑意不知何时起已经占据了整座洗剑峰,他看向秋意泊:“打一场。” 秋意泊:“……对不起师祖我还有事先走一步!锅子您自个儿吃吧右边那个红汤是辣的再见!” 孤舟道君无意让他离去,哪知道秋意泊蹿得比兔子还快,一眨眼之间,天地间的剑意仿佛被什么无形之物柔和地推开,人就已经消失了。 孤舟道君看着空无一人的洗剑峰,眼中有一丝笑意一闪而逝。 据说他出去是吃喝玩乐的,吃个果子都要叫夷光削了皮切成一块一块的才肯吃,没想到实力却又进步了几分。 正在此时,秋意泊的声音又飘了过来,“师祖咱们明天出发你收拾收拾行囊哦!别忘了!忘了也没关系我有带……” 还未说完,随着孤舟道君侧目,一道剑气悄然无声地划过了草丛,自草丛中滚落出了一颗圆滚滚的留声珠,孤舟道君微微摇头,碾碎了那颗留声珠,在桌旁坐下了。 秋意泊这一逃那是至少动用了八成的实力才给逃了出来,为了避免断手断脚他硬是连肉身都不要了,直接借着天道法则开溜,他重新化出肉身,又磕了两颗丹药快速补足灵气,免得把周围的灵气给抽干,他松了一口气,心中哀叹了一声他师祖真是越来越恐怖了。 都不能用牛逼来形容了! 秋意泊抬眼看了一眼问天榜,隐匿于法则之内的问天榜也很给他面子叫他看了一眼,他依旧是排在第一——有一说一,他真的很怀疑他要是和师祖有个生死局,他真的能胜吗? 他怀疑他比孤舟师祖实力强就是孤舟师祖前脚咽气他后脚嗝屁的那种强。 他叹了一口气,再看周围,好像他一不小心已经出了凌霄宗的范围,如今是在春溪城周围。他也许久没来春溪城了,刚刚摆的锅子给孤舟道君吃了,他就受点委屈,在城里最好的酒楼里吃一顿吧! 也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水韵楼还开不开? 秋意泊按着记忆摸索过去,水韵楼还在,当然门面陈设早已重新装潢过了,与他记忆中的除了那块匾额外毫无一致。就是这匾额,他记得他第一次来的时候这匾额还是全新的呢,又是描金又是点朱,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如今朱砂褪色,金字斑驳,也不是记忆中那一块了。 这个点是吃饭的点儿,秋意泊看了一会儿,见进去的人不少,寻思着总不能太难吃,也就在隔壁弄堂里现出身形转而进去了。因着是自家地头附近,秋意泊怕被人认出来,到时候少不得寒暄,故而将容貌掩盖了去,头发倒是懒得弄了,他看大街上白头发的人怪多的。 店小二那是十分的有眼力,见秋意泊入内,便知道那绝对是个大能,当即摆出十二分的热情,也不必秋意泊说,张口就是:“贵客一位,雅间请——!” “前辈是第一次来吧!我们这水韵楼可是春溪城里首屈一指的地儿!论起味道我们这儿说第二都没人敢称第一!”店小二口若悬河,连打带唱,显得极有精神:“我们这店里头最有名的就是道君宴,当年长生道君经常在我们家用饭,回回来都要带二三十席才走呢!” 秋意泊笑道:“长生道君常来?” 店小二笑道:“嗐,那都是几百年前的事儿了,我们东家是那么说的,您且听一嘴就是了!反正我来的这二十年也没见过这位道君就是了!不过或许来了我也不知道,您想那道君来无影去无踪的,也不是我这些晚辈能发现的不是?” 秋意泊又问道:“这么实诚,也不怕我转身就走?” “我们东家常说,做生意就是要诚信!”店小二将秋意泊带到了雅间,殷勤地擦了桌椅,又请秋意泊坐下,秋意泊道:“有没有什么招牌菜?” “这自然是有的,像那香酥德蹄,乱炖老鸭煲,苍雾鱼脍……”店小二报了一连串的菜名,见秋意泊并未出声,就道:“您要是不知道吃什么,就先来一桌道君宴?这一桌可确实是咱们店里头最招牌的菜了,不敢说道道合您的口味,但也不会差的!” 秋意泊颔首,店小二立刻笑开了花,正要唱名,却听秋意泊道:“不要那道君宴,来点新菜,我爱吃些鱼虾蟹贝,捡个八菜一汤,只管选好的上。” 要命了他才不要吃那什么道君宴,几百年前打包的席面到现在还有剩,就在他纳戒里躺着——每次都觉得扔掉有点可惜,但是吃的话又嫌弃放在纳戒里的时间太长,送人也觉得有些送不出手,所以就这么一直躺着。 秋意泊的习惯就是那么刁钻古怪。纳戒具有特殊的时间规则,进入纳戒的物品的时间将会被暂停,同样的,活物是不能放进纳戒的。话虽如此,就算有这么一个规则在,熟食进了纳戒摆了一段时间,秋意泊就会觉得时间太长了肯定没法吃了,但一块生肉摆在纳戒里,无论摆多长时间,秋意泊觉得煮熟了那还是能吃的。 大概就类似于同样一斤豆角,抽干空气摆在冷冻柜里摆半年一样能吃,但是炒熟的豆角放在冷冻柜里冻起来,三天后就算能吃他也觉得不能吃了一样。 ——问就是致癌。 秋意泊不禁微微笑了笑,都快一千年了,这种习惯还留着呢。 店小二听着先是垂头丧气,紧接着又高兴起来,这些东西也贵,他也好多拿些提成:“好嘞,您稍等,菜马上就来!” 店小二一溜烟的下了楼,和掌柜的说完,突然意识到不对——哎?刚刚那位客人不是新客人啊?他怎么知道道君宴上都是些老菜式啊? 而且还打扮得跟长生道君似地……一般这种人都是十分神往长生道君的,他推荐的道君宴几乎没有卖不出去的,今日却撞了个铁板。 算了算了,不管了,对方多多点菜对他来说就是大好事! 店小二一出门,雅间就只剩下他一个人,秋意泊喜欢这种独自一人的氛围,可待久了他也嫌冷清,便把窗户推了开来,他记得对面应当是春风楼还是春意楼,总之是合欢宗门下的产业,听听歌舞也是好的。 窗户一打开,果然有丝竹之声飘了过来,却曲不成曲,调不成调,宛若也有那么一个人,嫌这时光漫漫,随手拨弄琴弦。秋意泊听了一会儿,突然摇头笑了笑——哎,忘记了,合欢楼名下产业大白天的不开门,至少也要等到傍晚点灯才开始开门做生意。 无人弹奏,他便自己弹奏,恰好雅间里为了凑那么一份意境,墙上悬着一把琵琶,秋意泊是不会的,但一通百通,他抱在怀里一格格试过去,记下了几个音阶,他现在有足够的反应能力和记忆能力来控制手指按到最正确的位置,不过小半盏茶的时间,秋意泊就已经能弹出一小段儿曲子了。 虽然是强行弹出来的也没有什么技艺可言,秋意泊却已经很满足了,正当放下之际,忽地对面窗户砰的一下被推开了,从里头传出来个大汉的声音:“谁他娘的在弹琵琶,不会弹就不要弹!” 紧接着从窗户里头探出来的却是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眉若春山,眼若点星,一张菱形小嘴点着大红的胭脂,娇美万分。秋意泊的位置有些特殊,对方一眼也没见着秋意泊,那头窗里头有人道:“吟月哥哥莫要生气,许是楼里哪个小弟子弹着玩罢!” 那美人操着那充斥着大汉意味的口音骂道:“别他娘的吵老子睡觉!” “是是是,哥哥先休息吧!奴奴这就去叫人别弹了!” 对面的窗户又啪的一下关了,可见对面那位吟月真人怨气之重。秋意泊轻轻笑了笑,原来是个故人——他却没有什么要见面的意思,哪怕是隔着街聊上那么几句,他也不想。 不为什么,他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吃吃饭,看看话本,是个熟人也就罢了,只是故人的话,那就接着当个故人吧,他们今日无缘,改日再见也是一样的。 这一段小插曲后,饭菜便送了上来,秋意泊挥退了侍人,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吃了一顿饭,甚至还在雅间里歇息了半个时辰,这才结了账离开。天空此时下起了淅淅沥沥地小雨,秋意泊支着伞,沿着长街慢慢地走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就是什么都没想。 或许是他太久没回来了,倦意一下子就涌了上来,方才睡了一会儿却没有半点起色,反而更显得困倦了,弄得他也没什么兴致,懒得说什么话,做什么事,就这样慢吞吞地走一会儿也很好。 毕竟今天很凉爽,带着水珠的风打在脸上也叫他很舒服。 阴郁的天色没有带给他压抑的心情,反而因为这样阴郁的天色导致的路上行人的稀寥叫他感觉很是自由。 这么看着,都有点害怕明天的到来了呢。 带着孤舟师祖去十方道界,事情就摆在眼前,立刻就要去解决,后头还有个万界大比等着他们,末了他还得马不停蹄得去问虚道界一探虚实,着手麓云山转向问虚道界一事,这么一想,着实是累人。 秋意泊走着走着,身形缓缓地溶解在了天地间。他脚步缓慢而从容,似乎没有发现自己周围的异样,直到他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另一幅天地。 并非是严格意义上的另一幅天地,而是他体内的望舒灵脉所在的那一片特殊的空间。那一条庞大的,苍虬的灵脉就在这片空间里蜿蜒生长,无数触枝的末端都衔接着一个个小世界,秋意泊在原地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直到有两条灵脉的分枝向他探了过来,翘起了一端,摆在他的面前,就像是在等着他有所动作一样。 秋意泊低低地笑了一声:“还有事情呢。” 那两条灵脉分枝一动不动。 那就忙里偷闲一下? 秋意泊这般想着,握住了其中一条灵脉分枝,另一条灵脉分枝便乖巧地退了下去,他所握着的那条灵脉带着他飞起,以一种悠缓地速度引领着他,直到停在了一条分枝之下。 那条分枝很细小,只有头发丝粗细,末端衔接着一颗晶莹剔透的球体,与其说是球体,不如说是水滴,它就挂在枝头,颤颤巍巍,仿佛随时都会落地一样。 秋意泊伸手触碰了一下水滴,霎时间他的身形就被吸纳了进去,甫一进入,秋意泊就掌握了这个极小极小的秘境——它小到什么程度呢?只有这一方庭院罢了。 带着一丛梅林,一湖荷花的庭院,再往外看,是虚拟出来的青山,层层叠叠,望不到尽头。 这里依旧是四季轮转,可相对于外面的时间而言,这里的时间慢到了不可思议。秋意泊哪怕在这里待上十年,待出去之时,也就只过去了一息而已。这一息与十年之差,是因为天道法则所造成的差异,而非是因为其他。 “还真是让我来休息的?”秋意泊喃喃了一句,他走进了庭院,在对着荷花池的窗下的软榻上躺下了,本是万里无云的晴天,却在他躺下之际变得阴郁起来,随即便是连绵春雨悠然而下,带着水汽的风吹进了窗户,引得帘幔轻晃,秋意泊打了个呵欠,扯了一床薄毯来,顺着微凉的风拿着话本翻看着,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不用提醒自己什么时候就要醒,也不用害怕睡过了头耽误了事情,秋意泊沉沉地睡着,一连睡了快十个时辰才醒了过来。过长的睡眠让他浑身泛着一种慵懒而餍足的意味,他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又摆出了茶点,吃得甜了,就拿茶水解一解腻,喝得苦了,就再吃一口甜的压一压苦味儿。 这就是一天。 等到第二天的时候,秋意泊也是这么过去的,第三天、第四天……一直过了一个月,秋意泊总算是有了些精气神,心情也调整得不错了,这才出了去。 带他一出这秘境,那滴水珠便自枝头落下了,滚落于无尽的迷雾中,再也不见踪影。秋意泊有些好奇,他一手随意地搭在了枝头,看着脚下淡淡的雾气,却没有探索出来什么。 他大乘期的时候觉得望舒灵脉至少也要等到他阳神后才能触碰,如今到了阳神后,又觉得这不是阳神期就可以触碰的东西,或许要等到合道的时候他才有把握完全掌控它。 不得不说,它很迷人,就这样漂亮优雅地舒展着四肢,平素在他体内的时候缠着他的脊柱……那也只是一种显形,大概的意思就是提示他它还在一样,在秋意泊无视它的时候,它也没有为秋意泊提供过什么帮助。 仿佛就是个借他身体住上一段日子的室友一样。 当然,望舒灵脉也时不时和他示好,告知他哪个秘境里长了他需要的东西,哪个秘境里又有好玩的又有好吃的,但秋意泊一直都在拒绝它——其实如果有法子的话,秋意泊想把望舒灵脉从他的体内弄出去。 一个没办法掌控的东西长在他的身体里,换了谁不慌?秋意泊想起来的时候自然也会担心一下。 他笑了笑,觉得自己有些过分——对方又是想给天材地宝,又是想给功德机缘,偏生他自己不要,方才还特意寻了个秘境让他休息了一个月,他却没什么良心,怀疑对方要害他。 那是自然。 他这条命还是很珍贵的,至少他还没活腻歪呢。 秋意泊握了握手中的灵脉分枝,心想待十方道界的事情告一段落,他就来好好研究研究这望舒灵脉,一直放在体内也不是一回事儿,总要知道它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比较好。 到时候有用就留下,没用就扔出去得了,省得挂心。 虽然秋意泊也没怎么挂心就是了。 望舒灵脉的触枝柔缓地在他手背上蹭了蹭,随即将秋意泊送了出去,一眨眼之间,秋意泊手中一沉,便感觉手中握着什么,这个重量这个形状他早已经熟悉至极,千机伞的伞柄。 也是休息得够了,秋意泊此刻心情大好,又有力气来折腾了。他望了望周围,有些想去找点朋友什么的聊聊天,逗逗乐子,他也不是很想回山上对着孤舟道君那张古井无波的脸,就算不是孤舟道君,那也是温夷光,反正没啥差别,顶多就是一个井面上还能波澜,一个是下面全是冰的区别。 要不去寻凝黎?也是许久未与她见面了。 秋意泊想着他左右都在春溪城,往左走就是回凌霄宗,往右走就是太虚门,路都一样长,也没啥区别,他确实也该关照关照姐妹,干脆就往太虚门去了。 一路上风平浪静,无甚发生——秋意泊还特意没飞高,想看看有没有打劫什么的乐子,结果一路上别说打劫了,连人都少。这条路算是太虚门弟子回太虚门必经之路,他记得往日里总有不少人才对,今日却是小猫两三只。 懂的都懂,在山上修炼无趣,别说太虚门,凌霄宗也有弟子偷偷溜下山来玩,总不能是今天太虚门开大会,把所有弟子都扣在山上了吧? 秋意泊纳闷地想着,没过多久就到了太虚门的山门前,秋意泊才想说自己来找秋凝黎,那两个守门弟子却先一步开口:“啧!那个白头发的!你可知罪?” 秋意泊这才想起来自己没挂腰牌,当即从袖中摸出了自己凌霄宗的腰牌给对方看了一下,两门毗邻而居,哪有不认识凌霄宗纹样的说法,那两人一看到背面的花纹立刻闷头道歉:“原来是凌霄宗的前辈,对不住对不住!” 秋意泊好奇地道:“方才喝住我,是在闹什么呢?怎么就有罪了?” 守门弟子见他随和,再加上这些年来凌霄宗与太虚门的关系越发和睦,也不介意与他吐一吐苦水:“前辈有所不知吧?这不前些年掌门真君觉得凌霄宗的法子好,也照例给我们来了一套,这一段日子正在查作业呢,许多弟子偷溜下山逃避检查……” 秋意泊:“……” 原来闹了半天是因为他啊? 秋意泊一脸好奇地看着他们,其实心里已经盘算着要不还是说个假名吧!他堂堂道君,在自己门派里挨弟子骂两句也就算了,出门在外得还要挨瞪他就不太开心了,也怪尴尬的,那弟子又道:“我修行之前是觉得凌霄宗修行太苦,这才拜入了太虚门,哪想到啊!现在比在凌霄宗还苦!” 秋意泊问道:“为何这般说?难道是因为凌霄宗是苦日子过惯了,所以就不觉得苦了?” 守门弟子连连点头:“正是这个理!前些日子我们还遇上凌霄宗弟子过来办差,听我们诉苦还嘲笑了我们一顿,说这算什么苦……” 秋意泊笑着听着,心道他已经给宗门减压了,难道作业还是太多了?不过听别人吐槽这些也觉得怪有意思的,那两个弟子难得遇到这么一个肯听他们诉苦的,过了好一阵那两个弟子才反应过来:“说来前辈是凌霄宗哪位前辈?前来我太虚门有何贵干?” 秋意泊面不改色心不跳地道:“我乃凌霄宗秋辟琉,前来求见贵派秋凝黎。” “姓秋?秋师叔是你什么人?” 秋意泊想了想道:“算辈分我当称老祖。” 两守门弟子放下心来,确实听过秋师叔在凌霄宗有晚辈——秋师叔在凌霄宗不光有晚辈,还有长辈呢!两人也不疑有他,道:“你还请前辈在此稍候片刻,弟子等这就去通传一声。” 其中一个守门弟子进去通传了,另一个守门弟子则是有些好奇地打量着秋意泊。这青衣白发的就别提了,自从长生道君叩问道君后,这道界中青衣白发的修士就陡然多了起来,不过这秋师叔家族可真是厉害啊……不光有道君,有真君,眼前这个晚了秋师叔不知道多少辈分的都已经是真君了…… 不对,他有真君修为?! 守门弟子又看了一眼,发现自己根本看不出对方的境界来!自己有元婴境界,看不出修为至少也是渡劫期以上,可对方又说他当称呼秋师叔为老祖,那就是已经差出了至少九代,秋师叔才八百余岁,与她差了九代人,少说也要一百多年,这天下除了当年的长生道君外哪来的六百多岁的大乘真君?! 不过秋家多怪才,他也有点数,他心里慌了一瞬后心道估计又是凌霄宗特意培养出来的天骄,说不得就是长生道君亲传,用不着大惊小怪。 那弟子通传还未回来,门中便又走出来了几人,显然一队伍是客人,一队伍是太虚门的弟子,太虚门弟子道:“门中正在考核,招待不周,秋真人见谅!” “客气,秋某也只是照例来跑一趟,谈不上什么招待不招待的。”那两队人都近了,其中一队人居然穿着凌霄宗的青衣,为首之人更是让秋意泊有点眼熟。秋意泊还没来得及用眼神示意一下这位可能是自己亲戚的人,守门的弟子就扬声道:“巧了,秋真人,我这边刚好也来了一位凌霄宗的秋前辈,是来寻秋师叔的,您方才有见着秋师叔吗?” 此言一出,那两队人马就都望了过来,秋飞渊大步走来,不禁皱眉道:“秋师叔不在……你是……嗯?” 秋飞渊顿住了,他本以为是哪位本家的兄弟,此时却看见了一张完全陌生的脸——说是陌生也不尽然,眼角眉梢确实与他有几分相似,可他可以确定这绝不是他们秋家的人! 再看对方穿着一袭凌霄宗再普通不过的青衣,腰上悬着的令牌却是倒扣着的,门规有明令,出门在外时这宗门令牌可以不戴,但若戴了,无事不能倒扣。如今就在太虚门门前,想也没有什么大事,秋飞渊当即喝道:“你是何人?!居然敢冒充我凌霄宗门下?!” 秋意泊对着他眨了眨眼睛,拱手道:“师叔,我是辟琉啊!” 秋飞渊大怒:“凌霄宗何时有秋辟琉此人!” 秋意泊眼睛都快眨烂了,对方都视而不见。秋飞渊倒也不是没看见,他高声道:“你冲我眨眼睛作甚!来人,拿下!带回去门规处置!” 秋意泊:“……” 他深深地怀疑秋飞渊不是他们老秋家的人,他们老秋家怎么可能养出这么没眼力界的东西来?! 眼看着就要被自家门派弟子当成贼人给拿下了,现在亮明身份也丢人,不亮也丢人,要不他干脆直接走了得了吧? 正在此时,有一人自太虚门中而出,他拾阶而下,扬眉之间,满目灿烂:“他是谁?” 在场众人皆是一怔:“晚辈/弟子等拜见真君。” 金虹真君眉目含笑,他在场中一扫,笑问道:“在闹什么呢?” 他一开口,便有一种温和之气,周围紧张的气氛都缓和了下来。秋意泊许久不见故人,下意识便想笑,记起来刚刚自己冒充自家人,还当众叫秋飞渊师叔试图攀关系,立刻收敛起了笑意,他朗声道:“秋家秋辟琉拜见真君。” 他对着金虹真君眨了眨眼睛,张嘴就来:“真君的眼睛真好看。” 金虹真君眼睛眯了眯,笑得越发温和了,他抬了抬手,刚想说话的弟子们便不敢再开口,他笑道:“过来。” 秋意泊很乖巧地走了过去,直到金虹真君面前这才停了下来。金虹真君抬手拂了拂他肩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正想说话,秋飞渊此时打断道:“金虹真君,还请听晚辈一眼,此人绝非我秋家弟子,真君切莫信他!” 金虹真君侧目看向他,笑吟吟地道:“你没有见过他也是正常。” 秋飞渊:“……?” 金虹真君咬了咬唇,轻轻地笑开了:“他是你家长生道君赠我的弟子,少时总在我左右,你们不曾见过他是应当的。” 众人:“……?” 不是,什么叫做‘赠我的弟子’?这要是把‘弟子’换成‘炉鼎’这两个字还能说得过去,这年头弟子还带送的吗?!:,n, 604 第 604 章 秋意泊是什么人?他要是顶着自己的那张脸可能还要有些顾忌,这顶着张假脸他还顾忌个锤子,那是半点不好意思都没有。他目光在金虹真君的脸上停留了一瞬,流转之间微微垂下了眼睑,清俊的眉目中流露出一点薄薄的光,像是在阴暗中待久的蝼蚁,仰望着阳光的模样。 “师叔……”他脸颊微红,略有些狼狈地低声道:“师叔莫要与我开玩笑。” 话虽如此,人却很自然地走到了金虹真君身边,金虹真君微微一笑,一手搭在了他的腰上,温柔得跟能掐出水来一样:“是我的错。” 看到这里,弟子们还看个什么啊!这都不跑,留着看尊长的风流韵事是等着挨削吗?!太虚门的弟子咳嗽声一片,一个两个都是有事,拱手告辞,至于凌霄宗的弟子,尤其是秋飞渊,他不敢置信地剜了一眼秋意泊,低声吩咐了一声:“走。” 金虹真君浑不在意弟子们的离去,只侧着脸一意与他说话:“辟琉好狠的心,一走便是百多年,许是忘记师叔了。” 秋意泊一手微抬,也学着他的语气温温柔柔地说:“辟琉怎敢忘记师叔呢?师叔对辟琉的好,辟琉永世难忘。” 金虹真君的手腕一动,便勾住了秋意泊的腰,将他拖了过来,他一手触碰了一下秋意泊的脸颊:“真是如此?外面乱花迷人眼,我还当辟琉被迷了去。” 秋意泊那是半点都不慌,现在已经不是怎么把两门弟子糊弄过去的时候了,而是看谁先演不下去的时候,他干脆靠在金虹真君,那脸是生生地用灵力给逼红的,他仰头看着金虹真君,那双眼睛浮光跃金,灿烂难言,看得久了,不免就有些目眩神迷,他握着金虹真君的手,指尖在他腕骨上蹭了蹭,干脆将自己的脸贴了上去:“师叔莫要生气。” “辟琉虽有道侣,师叔只能屈居一侧,可辟琉心中是爱师叔的。”秋意泊轻声道。 因为要守门实在是没办法离开,只能目不斜视的两个守门弟子:“……???” 啥玩意儿,他家金虹真君只能当人家的相好?! 一时没注意,身体颤了一下,人也悄悄往这里看。 他们的动作哪里能瞒住金虹真君与秋意泊,秋意泊更来劲了,一副要献吻的模样凑近了金虹真君,还没碰到呢,就感觉自己脸颊一疼,霎时间被金虹真君带到了他那一醉宫中,金虹真君还未说话,秋意泊已经笑疯了,他挨着金虹真君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还要把自己被金虹真君一时失态捏红的脸给他看:“师叔,哎呦喂师叔您可真的捏啊?脸是假的,肉是真的啊!你瞧瞧,都捏红了呢!” 金虹真君轻描淡写地拍了拍他的脸:“不对称,长生,来,师叔帮你打得对称一点。” 第一下是秋意泊猝不及防,第二下哪里肯接着挨?秋意泊往后仰着去躲,金虹真君一手摁着他的腰,一手跟着他的脸,秋意泊大笑着扭头:“不行不行,我这张脸多金贵啊我师祖打我都不打脸!师叔你赶紧收了你的玉手!” 金虹真君也没忍住笑了起来,他松开了秋意泊,就见秋意泊灵活得一个转身,就已经坐在了他常坐的那张长塌上,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这地方是金虹真君惯常独处的地方,只准备了一张长塌,上回秋意泊来是挤着他坐的,今日干脆直接先一步坐下。他乐淘淘地盯着金虹真君直笑,然后微微抬了抬下巴,很是高贵优雅地说:“真君,失礼了。” 金虹真君轻笑道:“今日在下不曾拜见长生道君,确实失礼。” “师叔怎么赔礼?”秋意泊翻身坐上了塌,顺脚把鞋子给踹了:“我要喝师叔的茶!” 金虹真君自无不可,伸手很不客气地把秋意泊往旁边推了推,让出了一片地方来,摆下了一只矮几,自己则是坐在了另一侧,笑问道:“今日怎么想到来见我?” 秋意泊也没有遮掩地意思:“这不是在春溪城吃了饭,寻思着离明天还早,就过来看看我阿姐在不在。” “原来看我只是顺带的。”金虹真君道。 “那不是。”秋意泊故作认真地道:“要不是师叔刚好下来,我应该也不会来看师叔。” 金虹真君挑眉,抬手就给了秋意泊一下:“没良心的东西。” 秋意泊挑衅地看了他一眼,转而接了金虹真君的茶,刚一入手就嘶了一声,那杯滚烫的茶水霎时间变得温吞吞的,恰好入口。金虹真君见状道:“浪费了我的好茶。” 秋意泊仰首就把茶给喝了个干净,又把空了的茶盏递了过去,示意添水,自己怪声怪气地说:“哪个好人家喝滚水啊?” 金虹真君也不与他争辩,垂首泡茶,下午慵懒的阳光洒在他的脸上,有一种温柔到了极致的错觉。 秋意泊今日来确实没想到金虹真君,毕竟上回在天榜见的时候,金虹真君已是大乘圆满,距离突破炼虚合道也就是一步之遥。他寻思着这才百年,金虹真君要么已经成就道君在闭关了,要么就还在外出游历寻找那一点‘心动’,这关键头上的他打扰人家作甚?又没什么要紧事喽。毕竟又不是谁都跟他一样闭关短则几个月长则几年就出关了的,说不定金虹一个关闭上百多年呢? 只是没想到今日一见,金虹真君依旧在大乘巅峰,依旧没有突破炼虚合道。以秋意泊之能,大概能看出一点,他可能已经在关头了,但这关头是卡他一瞬间,还是卡他一百年一千年的不好说,毕竟金虹真君不是温夷光,温夷光醉心剑道,剑道突破便是他境界突破,金虹真君与他一般,还是偏向于正常类型的修士。 秋意泊眯着眼睛看着他,“师叔怎么还没叩问炼虚合道?” “你急什么?”金虹真君含笑道:“难道是遇到了谁欺负你了?等着叫我替你报仇?” 说道此处,金虹真君目光微动,调侃道:“便是如此,能欺负你长生道君的人,师叔我也是爱莫能助呀……” 秋意泊撇了撇嘴,“师叔你怎么和我师祖一样都变坏了!” “孤舟道君?”金虹真君侧脸:“孤舟道君难道还会与你计较?” 秋意泊轻哼了一声,点头说:“你不知道,我师祖现在要么不开口,要么开口就是阴阳怪气,我上午跟他讲我交了个两面三刀的货色,差点被捅了一刀,你说这正常人不该安慰我两句吗?我师祖他可倒好!” 秋意泊做出一脸平静如水状态,眼眸微沉,学着孤舟道君的口气淡淡地说:“嗯,你知道就好。” 他说罢,忍不住一拍大腿,吐槽道:“你知道吗我听到的时候差点不知道下一句怎么接了!” 金虹真君不禁笑了起来:“怎会……” 话还未说完,就看见秋意泊火烧火燎地跳了起来,骂了一句‘要完’,紧接着就见秋意泊闭上了眼睛,金虹真君霎时间沉默了下去,只觉得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变动,无形之间有一种淡淡地几不可见的威势将他笼罩了去,紧接着便是他这一醉宫。 这就像是突然被人用袖子遮了起来的感觉。 不知为何,他居然还有几分愉悦。 秋意泊好不容易睁开了眼睛,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人却跟个小白菜似地蔫了吧唧的歪了下来:“要命,一个没注意……” “叫孤舟道君听去了?”金虹真君笑问道。 秋意泊心有余悸地点头,他已经想到自己回洗剑峰可能要被砍两剑的惨状了,如果孤舟师祖心情好,说不定能容许他提着自己的断腿蹦跶着回洞府。他哀叹道:“之前习惯了,一个没注意……” 道君叫人提了名字道号就会有所感应,这玩意儿就跟某些聊天软件的功能一样。秋意泊素来是屏蔽所有道君以下的,然后再单独将亲朋好友设置为重点关注——大部分人应该与他一样,不然天天听别人逼逼自己,谁耐烦啊! 等去了十方道界也是如此,不过十方道界道君太多,动不动就会提到,秋意泊是借着麓云山有阳神器灵的名头直接把整个麓云山的天机都掩盖了去,相当于直接屏蔽道君们对麓云山这范围的感知。这方式也不难,毕竟归根究底就是姓名触动了天道法则而已,只需要让某处的天道法则掌控在自己手里就行了,大家也都是这么干的。在十方道界出门在外的时候,他平素也不会提及道君,除非是遇到了道君——这种情况他明面上是化神,对方有话要说自然会主动屏蔽天机,轮不到他动手。 只不过回到了凌云道界,秋意泊下意识忘记这一茬,没有主动屏蔽天机。这不,在这儿吐槽孤舟道君基本等于在当面跟孤舟道君吐槽差不多了。 见状,金虹真君笑道:“那今日长生回去可就要危险了,不如留在我这里?” “不行啊,我倒是想……”秋意泊委屈巴巴地说:“这不要带着师祖去十方道界替我报仇,说好了明天出发,你猜我要是明天不见人,我师祖能砍我几条腿?” 金虹真君的目光在秋意泊腿上扫了一眼:“唔……最多三条。” 秋意泊:“……?倒也不至于?!” 金虹真君轻笑出声:“不逗你了……在外界当真受了人家欺负?” “怎么不是?”和金虹真君说话就不比孤舟道君了,和孤舟道君说,秋意泊是不敢详详细细地说的,要是孤舟道君知道他因为听了人家的八卦才顺手恶心了一下对方,顺道还自污清名,被人欺负主要的原因是因为对方以为他是前妻的小白脸,他自己也在往这个方向误导……孤舟道君别说帮他出头,能不当场打两顿秋意泊就算孤舟道君涵养出众。 和金虹道君就没那么多顾忌了,秋意泊甚至还把战云道君杀妻证道那个瓜跟他详详细细地分享了一下,末了又把自己的事情一说,这才委屈巴巴地说:“哎,早知道就不掺和这种事情了,一个地皮罢了,大不了我转手卖了……还不是要怪玄机?我把他当朋友,他居然背后捅我两刀,他可真是有兽性没人性,为了讨好心上人,还就真不顾别人死活了!” “他不是有兽性没人性。”金虹真君将一碟子红豆奶酥饼推到了秋意泊面前:“试试这个,不大甜……只不过是没把你放在心上罢了。” 他眼中有一点皎然之色,与那双灿若金阳的眼睛相对比,那点灿烂的颜色也变得冷沉了下来,有一种无机质的肃杀感,偏偏他还是笑着的,温和极了,这二者相映在一处,不禁叫人毛骨悚然。“区区一个化神,连我都不放在心上,他与你才相交多久,为何要将你放在心上?” 秋意泊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现下不与玄机计较,不过是他还有用罢了,再者,这么一点小事,大动干戈去计较,反而就显得没意思了,知道这个人不能深交就行了。他眨了眨眼睛,答非所问:“哎?不是,那师叔当初也没把我放在眼中了?” 金虹真君挑眉道:“不然呢?” “那我是什么?”秋意泊捡了一个奶酥饼吃了起来,边好奇地问道。 金虹真君沉吟一瞬:“一个有意思的小东西?” “豁,那是连人都不算了。”秋意泊笑着说罢,忽地想起了自己那个极有意思的幻境来:“师叔,说起来你知道我是怎么成就阳神的吗?我似乎没有与你说过。” “似乎没有?”金虹真君想了想:“难道是那个我杀了你许多次的梦?” “是啊。”秋意泊点破了其中关键:“你当时训我看不穿,我回去后冥思苦想,于是就给自己做了一个幻境,幻境中我剥去了我的天灵根,只当自己是个普通弟子,我这般懒淡的性子,小时候其实也不是很想来凌霄宗的,你叫我在累死累活的剑修和高贵优雅的法修当中选我肯定选法修!” “只是我三叔当时给我做了些手脚,叫外人都以为我只是玄灵根,我也当如此,后来我三叔一个劲的给我吹他和我爹在凌霄宗有地位,宗门有人好办事,又有他们罩着我,我才觉得去凌霄宗也不错。” 秋意泊抬眼看向了金虹真君,笑道:“在幻境里,我实打实是一个玄灵根,我要是真想来太虚门,我三叔也没有太劝着我非要我去凌霄宗,我记得我入门后就当了个普通的内门弟子,有一次……哎对,就是在山下那个台子上练习法诀呢,你来了,我看你看得眼睛都直了。” 金虹真君听到这里不禁笑了起来,他想起来他与秋意泊第一次见面,秋意泊莽撞地就来寻他要与他交朋友,还夸他身上的香气好闻。秋意泊接着道:“你自然发现了,你夸了我两句,我小时候嘛,比我现在嘴还要甜,三两句把你哄开心了,你就要把你家一个弟子的法衣送给我,我当时想着这我可不能要啊,这弟子可是我的先生,我要了法衣岂不是得罪了我的先生?那我还有好日子过?” 金虹真君听得入神:“然后呢?” “没然后了,我虽然没要,但是你家那弟子被你惯坏了,当天晚上跑到我房间里给我当胸一剑——夭寿,我记得我当时才七岁还是八岁?”秋意泊笑道:“我醒了之后我想你肯定是故意的,当时你才渡劫期,成天里想找点事儿,我的身份又不是什么秘密,你就是故意想挑起我爹和三叔跟你之间的仇怨,你才故意说要把先生的法衣送我……你要是真心送我,你就不能给我一件新的?难道你还差这一件法衣不成?” 金虹真君笑着点头:“是我能做出的事情。” “还有呢,后来第二次幻境里,我好端端地在家里忙活,修为也上不去,自然也没跟你结交,你某天突然跑到我家来说什么我爹杀了你家某个子孙,所以你就来灭我们家满门了。”秋意泊的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我就死了。” 秋意泊撇了一眼金虹真君:“原来当时你是真的很想跟我爹还有三叔做做对啊?师叔,你怎么想的,你一个积年的渡劫期去为难他们一个合体期?” 金虹真君悠悠地道:“你父亲与三叔乃是剑修,又师从孤舟道君,厉害一些也是正常,我若挑衅他们,若是一个不好,我也好及时抽身,免得送出命去。我若是挑衅孤舟道君,孤舟道君前来杀我,我断无幸理。” “与你相交,此前多多少少是有些想要挑衅你父亲与三叔的原因在的。”金虹真君看着秋意泊唇下一点饼屑:“长生委屈了?” 秋意泊也没太计较这个事儿,凡事论迹不论心,金虹真君只是这般想了,又没这么做,他计较个什么?不过态度还要摆出来的:“哎对,我不开心了,我难受了,你看着怎么办吧!” 金虹真君笑道:“你想如何?” 秋意泊眼中一动,将最后一口红豆奶酥饼送入口中:“这个,多来点,我要带走!” “可以。”金虹真君笑道:“还有其他吗?” 秋意泊:“还要其他干嘛?” 他忽地有些警觉,狐疑地看着金虹真君,双手抱胸:“有一说一,我现在是有道侣的人了,虽然师叔你距离道君只差半步,采补我虽然有用但那也是不行的……你如果想走这条路,要不我给你介绍介绍我师祖?你采补他,他刚好顺势修炼一下道心!你两爱恨情缠一下双双历情劫!” 金虹真君闷笑出声:“你这是为我好还是要我死?” 秋意泊想了想:“也是,万一我师祖一个不好也疯魔了要杀妻证道呢?虽然你们俩也生不出孩子来,但杀院子里养了三年的猫猫狗狗也不太好。” 金虹真君拍了他一下:“莫要胡说,否则你师祖杀来了我可护不住你……炼虚合道,我不急。” “为何不急?”秋意泊也认真了下来:“师叔,炼虚合道和炼神还虚还是有本质性差距的。” “我为何要急?”金虹真君反问道:“如今道界太平,又无事压我心头,我只观你,瞧你一入道君便没了踪影,如今在外界忙碌于经营麓云山,每日没个喘气的功夫……我当时便说了,长生,你太急了。” “我至今偶尔也会想起你当时,明明无人逼迫,你也不过五六百的年纪,你在着急什么?非要迈入道君之境?”金虹真君在秋意泊头顶上碰了碰,“后悔么?” 秋意泊眯了眯眼睛:“师叔,你怎么知道我后悔?” “我不后悔,我一点都不后悔。”秋意泊平静地说:“我就算不是道君,我也爱出门玩一玩,届时见世间之大,生死皆于他人之掌,叫我战战兢兢地过?恐怕不能。” “我这人你也是知道的。”秋意泊笑道:“你看,我年轻那会儿你不也很喜欢我?我与你越是脾性相合,你应该越是想杀我才对。你最终没杀我,是因为望来城的巧合,阴错阳差罢了,若那次你不能渡劫入大乘,恐怕是越来越疯的,早晚是要轮到我的。” “我不介意,是因为我如今与你相交莫逆,哪日师叔真要杀我才能渡劫,我也愿意千方百计的想出一个法子,要你能杀我,我还能保下命来。”秋意泊说到此处,笑意转淡了去,他嗤笑了一声:“我这人就是护短,没法子……可其他人凭什么?” “一个与我不熟的玩意儿,他想把我当个玩具,当个乐子,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凭什么?”秋意泊笑道:“我不愿将他人当个玩意儿,也不愿他人将我当个乐子……师叔,我们已经修行到了这个地步,若是不能去,也就罢了,强求无益,可既然能去,那何不去更高的地方看一看呢?” 金虹真君呼吸一窒,他凝视着秋意泊:“或许……你说的是对的。” 秋意泊忙不迭地开始收拾桌上的点心茶水,拔腿就溜:“师叔你慢慢渡劫哈,我去外头吃!” 金虹真君看着他的背影轻笑了起来,云顶之上,有劫云凭空而现。 那是满目的暗沉,于他眼中却是灿若烈阳。 此前不渡道君劫,是不心动。如今心动了,自然要渡劫。 如此浩大的阵仗,太虚门弟子自然有所感应,连在闭关的太虚真君都被惊动了,他出门一看,便知道是金虹真君渡劫,不由扬起了掩都掩不下去的笑容。 比他快一步,这很好。 随即他便开始吩咐弟子们忙碌起来,道君劫数自然非同凡响,不论高低阶的弟子都要避开,尤其是真君更是要远远的避开,免得被天劫以为是来助阵的一并清算了。 秋凝黎自然也被惊动了,她走出洞府,与相邻的同门聊了两句,得知是金虹真君的道君劫,正打算好好看一看之时,忽地身体腾空而起,有一手挽着她的手臂,她下意识僵硬了一瞬,手中法诀还未出手,她便已经站稳了。 她人已经在天劫范围边缘了,而揽着她的人么…… 秋凝黎想也没想就拧了一下秋意泊的手臂:“你要死了你!” 秋意泊故作吃痛:“哎哎哎,凝黎姐你别掐我,痛!” “你想吓死我是吧?”秋凝黎翻了个白眼,“你怎么来了?” “早就来了。”秋意泊寻得地方不错,高山的巅峰,刚好天劫的范围之外,他也不能真的进去跟金虹真君一道挨劈,但说一千道一万,他也不能甩袖子就走了,万一有那么个乌鸦嘴真中了,他也好捞一捞人。 哪怕天劫下面人不太好抢,秋意泊就算能把金虹抢下来至少是个重伤濒死,但秋意泊觉得也不是不行。金虹真君与麓云山相比,他还是愿意为了金虹真君不要麓云山的。 他摆下了桌椅,秋凝黎也不跟他客气,直接在一张椅子上坐了。秋意泊也没想到自己三两句把金虹真君说的心动了,他叹了一口气:“这年头真的是说渡劫就渡劫啊……我点心都没吃完呢。” 秋凝黎是听出来了,再看桌上那一碟只有三块的酥饼——其他都有四块:“方才与你金虹师叔在一处?” “对啊。”秋意泊道:“本来是想来寻你的,结果先遇到了师叔就去了他的一醉宫聊了几句……姐,不提这个了,你先尝尝这个奶酥饼,我从他那边抢出来的,确实好吃。” 秋凝黎微微摇头:“要是被师叔知道他渡劫你还想着饼……” “那我可是当着他的面拿的。”秋意泊笑着说:“师叔人可好了,哪里会跟我计较几碟子点心?而且我人不是都在这里给他护法了吗?我不过去是因为我不能再过去了,我再过去一步我也得挨雷劈。” “这么远?”秋凝黎下意识地说了一声,随即道:“对,忘记你已经是道君了……可恶,你怎么修得这么快?!” 秋意泊给秋凝黎抛了一个俏生生地媚眼:“没办法,谁叫我天赋异禀,悟性高超,天下难寻,姐姐你羡慕不来的。” 秋凝黎看了他一阵,然后给了他一个爆栗,秋意泊抱着脑袋抽冷气,秋凝黎却很坦然地说:“你就是成造化了,我该打还是打,你有本事还手试试?” 秋意泊疯狂摇头:“我不敢,我不敢。” 家人就是这样,哪怕几百年不曾见面,可见了面,家人就是家人,再不联系,也是从小一块长大的情份。别说秋凝黎敢打他,哪怕是回到当年,和他从小一块玩的兄弟姐妹们还活着,身为凡人照样揍他,一点都不带手软的。 哪怕是女孩子们被凡间礼仪束缚,没有修仙界那么放得开,背地里那绫罗扇子劈头盖脸就来了,秋意泊也没少挨。 劫云越发浓重,秋意泊瞧着还不到时间,心中一动,与孤舟道君的神识在高天之上进行了一个短暂的交流。这次他走,虽说是把玄机和焰梦留在了麓云山,但说实话也防备着他们,留下的器灵不少,再者,他们暂时有求于他,也不会对麓云山不利,他先替金虹师叔护法,等他成功渡了劫再说。 孤舟道君本就知道秋意泊与金虹真君混在一处,也不意外,表示知道了之后就撤去了对此处天道法则的掌控,秋意泊则是代替他,高调的宣扬着他的存在——同时也是在警告明处暗处的人,此处有道君护法,不怕死的尽管过来。 凌云道界既然已经能容下道君,自然也就对其他道界的道君开放了,就如同秋意泊能够去其他道界一样,自然也有道君能到本界来。已经相熟的譬如他师傅奇石道君,归元山的归元道君,再有凌霄宗的两位,他们和太虚门又没仇,和金虹真君也没仇,但其他人可就说不定了。 秋意泊自觉金虹师叔的仇家是不会少的。 不多时,有几个真君出现在了太虚门周围,只一瞬间,又调头走了,来不奇怪,但调头就走就很奇怪了。来可以说是来围观渡劫看看是否有所触动,来了不看就走,大概率是金虹真君的仇家。 秋意泊没有和他们计较,金虹真君他懂,别人恨他真不一定是别人的错。他护好金虹真君就是了,仇家什么的他插手不如不插手。 忽地,秋意泊眉间一动,将一个真君制住了,以他现在之能,寻常大乘亦不过蝼蚁,这么说不太好听但确实是,杀他们和杀一只蚂蚁也差不去太多,这人他记得,好像就是给金虹真君炼制美人剑的那一位,应该是,但不确定,所以他不杀,只困着,回头交给金虹真君辨认一二就是了。 “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秋凝黎叫了一声秋意泊,秋意泊侧脸一看,好家伙,桌上点心盘子都空了,秋凝黎十分矜持地捧着茶盏一口口喝:“还有吗?之前在闭关,好久没吃东西了,饿得慌。” 秋意泊含笑道:“有的,我这边好多吃的呢,凝黎姐你慢慢吃……” 两人谈笑之间,劫云终于积攒到了极致,漫天沉黑,不见一丝光晕,秋意泊点了一盏琉璃灯,秋凝黎见了翻了个白眼,开了个禁制把漫天的小飞虫给隔绝在外,却没有说秋意泊——雷劫就要开始了,以他们两的交情,秋意泊也分不出什么神来。 她来就是了。 第一道劫雷落下之时,天色倏地亮了起来,却不是白,而是如血般的浓稠暗沉的红,秋凝黎眯了眯眼睛,挡去了过去刺眼的光,饶是这么远的距离,她依旧能感知到太虚门中那等令人无法呼吸的威势。 她喃喃道:“师叔的一醉宫怕是保不住了……” “师叔的一醉宫怕是保不住了……” 秋意泊与她异口同声,两人不禁相视一笑,又专注地去看劫雷。第一道劫雷应该是平安过了,第二道劫雷来得极快,又是一道血红劫雷,秋凝黎不禁问道:“师叔因果这般浓重吗?” 一般劫雷多为青、白、紫、金四色,其他颜色秋凝黎不清楚,但这样一看就充斥着不祥之感的血红,多是为积攒下的罪业因果。 秋意泊喝着茶,眼神紧紧地盯着那边,他担心金虹真君渡劫失败,就是因为这一点——不怕因果的前提是够强,他不知道金虹真君到底强不强,毕竟如果拿大乘期的孤舟和他自己来比较的话,天下大乘没一个能打的:“大概是吧……不过阿浓之前也挨过,问题不大。” 秋凝黎摇头道:“这样一看,好生可怕。” “既然怕,那就少积攒些罪业。”秋意泊道:“平时乐善好施,多做好事……” 秋凝黎疑惑地说:“这样有用?” 秋意泊表示:“这样死的比较快。” 秋凝黎恼怒地推了一把秋意泊,秋意泊笑了起来,他的目光落在了秋凝黎身上,其实秋凝黎修行不算慢,如今是化神巅峰,再有一步就是真君。 秋意泊道:“姐,其实因果这个东西,是肯定会攒下来的,注意不要欠个大的就行了……真的欠了大的也没关系,只要你够强,劫雷下来也就是洒洒水。” 秋凝黎没好气地说:“你当我是你?劫雷都不带怕的?” “不能这么说。”秋意泊目光又看向了天劫,“实话说,怀黎哥和露姐修行的快,是因为凌霄宗出了一件大事,我们从那件事里活下来,才有今日。这件事我们宗门捂得还算严实,外界的人应该知道的不多。” “我之前算过,跨入真君境界的平均年龄在一千二百岁左右,你如今八百余岁,已有化神巅峰,而你只是个玄灵根。”秋意泊道:“我不是说玄灵根不好的意思,但你应该要明白,你已经是很厉害的了。” 秋凝黎顿了顿:“我知道。” “你知道就行,别慌啊。”秋意泊调侃道:“我说的难听些,现在你可是上面有人,你要是渡真君劫,我算一算啊……你至少能失败个十次吧!大哥和露姐各救你一次,我爹和三叔至少能救你两次,我至少能捞你三四次,还有我们的亲朋好友……这么一算都不止十次了。” 秋凝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哪有你这么说的。” “专心为金虹师叔护法吧!” “噫,你弟弟我现在可是道君,要那么专心做什么!” “那你别看了,有种回凌霄宗。” “我不回。” ……:,n, 605 第 605 章 天劫过后,便是一场瓢泼大雨,这雨大到了秋意泊怀疑是把隔壁苍雾内海的水给卷了过来,秋凝黎还要撑伞。豁,那秋意泊可就抓紧了机会,二话不说一手抢伞一手推人,秋凝黎也没想到自己在堂堂道君亲弟弟身边还能被偷袭,一个猝不及防之下就被雨淋了个通透,再看秋意泊,秋意泊躲在他那把漂亮又优雅的千机伞下面,一片衣角都没被打湿,笑得可恶到了极点。 “是甘霖呢,多淋淋,有好处。”秋意泊面不改色心不跳,一副千般万般都是为秋凝黎好的模样,秋凝黎不禁咬牙:“那你怎么不出来?!” 秋意泊耸了耸肩:“我道君了啊,这点雨对我来说就那样了吧。” 不过几个呼吸之间,秋凝黎就成了一只狼狈的落汤鸡,她恶狠狠地瞪了秋意泊一眼,秋意泊微微扬起了下巴:“看什么看?你道君了你也行。” 秋凝黎二话不说就冲进了伞里,一手抓住了伞面的边缘就要来一场活灵活现的撕伞行动,秋意泊大笑了起来,把伞远远的支开了,大雨瞬间将两人都淋了个透,秋凝黎这才满意了,秋意泊将伞收了起来,笑道:“阿姐,你在这里等雨停,在宗门里想也没有什么危险,我先走一步。” 秋凝黎翻了个白眼,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滚了,秋意泊也不含糊,将给秋凝黎准备的一些修炼物资的纳戒塞进了她手里,还向她抛了个媚眼:“给姐姐的脂粉钱……走了。” 秋意泊一离开秋凝黎的视线范围,一手微抬,有一人就落到了他的手中,那人还有些浑浑噩噩,秋意泊反手就把人打昏了,转而去到了金虹真君左右。 不,现在应该称一声金虹道君。 他去了易容,甫一现身便引得四方瞩目,太虚真君见状也了然——他也知道自家师弟是个什么德性,想着总要有人趁着渡劫来报仇,这次渡劫却是太太平平,半个不该出现的人都没有,如今一见秋意泊,就明白过来了。 太虚真君含笑拱手道:“多谢长生道君为金虹护法。” 秋意泊与太虚真君无甚交情,但因着金虹道君的关系,也称呼一声‘师叔’,当即道:“师叔折煞我了,哪里要这么客气的?我想着我也没少来太虚门,师叔怎么这般见外?” 秋意泊确实没少来太虚门,他甚至还在太虚门闭过关呢,当然,这是跟他去其他门派相比的,不过这也确实是来的很多次了。太虚真君早知道金虹道君与秋意泊关系不错,时常会见一见,也不见外:“那就多谢长生师侄。” 秋意泊还想说什么,却见金虹道君从天而降,他看起来依旧是风华绝代的模样,法衣那飘的弧度都透着仙气(劫雷气),唯有发冠失去了踪影,一头长发披散而下,唇畔依旧噙着一抹温柔笑意,那双眼睛却藏不住,无机质的金芒之中现出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意味来。 “长生。”金虹道君含笑唤了一声。 秋意泊没忍住,嘴一秃噜:“师叔,这次天劫没把眼珠子抠出来再炼一炼吧?” 太虚真君:“……” 太虚真君那一瞬间的神情仿佛是在犹豫应该骂自己师弟这等事情都告诉别人,还是应该开个玩笑打个圆场,却听金虹道君笑吟吟地说:“忘记了,下次渡劫我会记得的。” 太虚真君意味深长地瞪了金虹道君一眼,就见秋意泊把手中昏迷的人往金虹道君面前一扔:“师叔,你看看是不是这个人?” 金虹道君只看了一眼,便抬手把人杀了,鲜血溅在了他的衣摆上,纯白的外衫上仿佛看出了一朵朵艳丽的花,他笑道:“是呢,多谢你……要我怎么谢你?” 秋意泊道:“那要不要随我去游历一阵?” 太虚真君道:“长生师侄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师弟才渡劫,闭关几日……” 话还没说完,就听金虹道君道:“好啊……师兄,我去长生那边闭关,你莫要担心我。” 说着就笑吟吟往秋意泊这边走了,太虚真君:“……?” 金虹道君拉着秋意泊就跑,秋意泊当然知道此时不跑那是没机会了,两个道君打定主意要开溜,那里是太虚真君拦得住的,一个眨眼眼前就没人了,太虚真君一手还抬着,随即又默默地放了下来,叹了一口气:“哎……” 他就是一辈子给太虚门操劳的命! 他认了! 指望金虹来当门主,还不如重新培养个弟子来传承衣钵比较快! 还想着办个道君大典呢……人都跑了,还办什么办! 算了算了,隔壁凌霄宗三位道君也没说要办一次道君大典,他们太虚门就一个道君,有什么好办的,别人说起来还显得他们太虚门骄狂似地。 哎——!命苦啊——! 另一头,秋意泊那也是美滋滋的,他也懒得再带金虹道君走大门了,直接就带到了洗剑峰上,孤舟道君不惧风雨,依旧高居老松,秋意泊上前,是有那么亿点点小心翼翼的:“师祖,我回来了。” “嗯。”孤舟道君淡淡的应了一声,就听秋意泊接着往下说:“金虹真君成功叩问炼虚合道,如今已是阳神道君了。” “好。”孤舟道君又应了一声,周围的风向就不对了,秋意泊当即道:“师叔,既然来了,也来见一见我师祖。” 金虹道君现身,他一身劫雷气息未散,也不知道秋意泊用什么法子掩盖了天机,至少孤舟道君就没有察觉到他,他一出现,满庭清风忽地一顿,无形之间便有什么消失了,孤舟道君看向秋意泊,便见秋意泊满脸得意,仿佛吃准了他不可能在外人面前给他一剑。 金虹道君轻笑了一声,也发现了这个未曾隐瞒的秘密,他拱手道:“金虹见过孤舟道君。” 孤舟道君默默地看向了秋意泊,挑眉示意,秋意泊笑嘻嘻地说:“明天金虹师叔跟我们一块去哈,这不刚成道君,有些事情不太熟悉,太虚真君也托我教一教师叔呢。” 孤舟道君:“……” 所以一去太虚山,就把金虹真君点拨到境界突破,然后劫雷气息未散,连关都没让人闭一下,连夜就又把人拖来了凌霄宗,打定主意让人给他出头? 秋意泊毫不掩饰地笑了起来,孤舟道君平静地说:“滚。” “好嘞,这就滚!”秋意泊拉起金虹道君就走,人都消失了,孤舟道君还听见秋意泊在跟金虹道君说:“别介意啊,我师祖就这么个性子,他平生就不爱说话,你也知道他的……” 金虹道君笑吟吟地说:“长生素日都是这么和孤舟道君相处的?” “那可不,全靠我猜……有时候我都怀疑我是皇帝身边的太监总管,主打一个日常揣测上意,动不动还要削我两剑……” 孤舟道君心念一动,远处剑意骤起,只听一声丝帛撕裂之声,秋意泊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哎对,就是这样,啧啧,真不太好躲……” 金虹道君也是一副后怕的语气:“怨不得你们洗剑峰上英才辈出……” 言下之意,孤舟堂堂一个道君,动不动就对着晚辈动刀动剑,怎么能不养出点英才来呢?这不是英才,怕不是都活不了三日。 孤舟道君轻嗤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兔崽子。 翌日里,孤舟道君硬是到了下午,才看见秋意泊的人影,见他脸上的红痕,一看就知道是枕头压出来的,八成是睡过头了。秋意泊见到了孤舟道君,第一句是请安问好,第二句就是:“师祖,你吃了吗?” 这等话孤舟道君是懒得理他的,秋意泊自顾自的说下去:“没吃吧?要不要吃一顿再换一件衣服啊?” 孤舟道君这才发现今日秋意泊穿得格外的锦绣灿烂,他在山门中时穿得就已经不算是寡淡,今日干脆是连青色都不穿了,反而换了一身暗红拢金的法衣,暗金色的纱袍上绣完了一副完整的千里江山图,他手里还提着一把折扇,亦是镶珠嵌玉,也不知道打开是何等模样。什么道君不道君,说他是个凡间的王公贵族都有人信。 孤舟道君淡淡地说:“不必。” “哦。”秋意泊道:“金虹师叔进我的秘境里闭关去了,师祖没其他的事情的话我们可以走了。” 孤舟道君应了一声,秋意泊便已经自顾自地坐到了他的身边,与孤舟道君那等盘膝而坐不同,他就坐的格外随意,两条腿在半空中晃悠,他挨近了孤舟道君,一手握住了孤舟道君的手腕:“失礼了,师祖。” 孤舟道君并未有什么反应,秋意泊只见一点,便有个白玉小盘凭空而现,金色的虚影形成了一个繁复的阵法,将二人笼罩了进去,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已是天地易换,他们依旧在一棵老松上,周围的景物却是不同。 秋意泊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师祖要来,昨天晚上临时回来布置了一番,后面的院子是麓云山最清静的了,无事无人敢上来打扰,师祖就住这里。还有这棵老松我从苍雾道界挖来的,一直好好地养着,栽在这儿,坐在这里刚好可以欣赏云海落日。” 秋意泊一直觉得他家师祖孤舟道君是个很好养活的道君,他平时也没啥爱好,有一片地方练剑,有一棵树让他打坐,灵气充盈点别弄得干了吧唧的,再清静一点就行了。这么简单的需求秋意泊自然要满足——说实话,他之前也没想到孤舟师祖会真的来替他出这个头。 秋意泊觉得他是会来的,但可能是在万界大比的前几年到,说什么特意跑到这里来替他砍人,那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别说他不敢想,就问温夷光、他爹、他三叔都不敢想这种事情。 他也算是洗剑峰头一份的恩宠了吧! 秋意泊乐滋滋的想着。 孤舟道君并未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问道:“人在何处?” 秋意泊沉默了一瞬:“……不急?师祖您先在这里休息,那些人应该会打上门,到时候我再来请师祖。” 孤舟道君平静地道:“那些狐朋狗友,你还想留?” 秋意泊道:“还有用,就留一留……师祖放心,我不会吃亏的!” 孤舟道君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秋意泊莫名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又要等又要留,叫他来作甚? 秋意泊没敢多嘴,他昨天回来当然不止是给孤舟道君安排住处,还有将门中弟子的嘴都管了一管,可千万不能说漏了嘴,否则孤舟道君砍得就不是别人了,绝壁是他秋意泊! 别说,秋意泊当真还有些后悔把孤舟道君请来了。 另一侧,玄机道君和焰梦道君却明显的察觉到了孤舟道君的到来。这一位道君的存在极其嚣张,并非说他一来便肆无忌惮的抢占天道法则,而是他的出现让两人都不自觉地退避三舍,那种隐隐之间的锋锐无匹之感,若不是明确的感知到卓丰道君还在青云剑宗,玄机道君还当是卓丰道君来了。 可他又明确的能感知出不是卓丰道君,虽说卓丰道君已是当今第一剑修,即将叩问合道之境,可玄机道君却觉得远远不及此人。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不必知道境界,不必清楚剑意,就已经能够明确的感觉到对方的强横。 上一个让他有这般感觉的人,还是战狂崖那位戮天道君。 而焰梦道君则是与玄机道君对视了一眼,有些犹豫地道:“该不会是戮天道君亲至了吧?” “不是戮天道君。”玄机道君道:“若是他来,能这般平和的留在后山?” 是的,那位道君一到,就没有换过位置,也无一丝战意。玄机道君迟疑了一瞬:“应当是秋少爷家的那位老祖?” “或许是吧。”焰梦道君起身:“我去拜见一下那位老祖?” 忽然之间,两人皆是一顿,那位道君动了?方向是往……山顶去了? 山顶便是秋长生这位山主的住处,他不在时便有器灵守候,旁人不得擅入。 玄机道君眼中流光一动:“去拜见一番也无妨。” 两人联袂出门,刚经过那片花园,便见华庭中总是在烹茶调香抚琴的那位剑钗器灵如今已经站了起来,侍立在一旁,亭中有两人,一人着红,一人着青,红色那位很明显只有化神境界,是秋长生,而另一位应当就是他的那位老祖了。 走进了,玄机道君发出了一声疑惑的声音——只有阳神境界?他没看错吧?亦或者是伪装出来的?秋长生仪仗的那位老祖,居然只有阳神境界? 这般令人恐惧的威势,居然只是一个阳神道君? 那位剑钗器灵见他们来到,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们一眼,依旧垂袖俯首立于一侧,秋意泊正在和孤舟道君介绍一下他住的地方——来都来了,总不能认不清他麓云山的组成构建吧?至少要知道他住在哪里,金虹住在哪里,有事也能及时找人。 他见玄机与焰梦两位道君联袂而来,他对玄机道君起了点嫌隙,如今自然是懒得起身相迎,左右他平日里迎不迎也看心情,玄机道君并未察觉出异样来,秋意泊率先开口道:“这位是玄机道君,焰梦道君。” “嗯。”孤舟道君淡淡地应了一声,秋意泊不以为意,随口道:“两位道君,坐。” 玄机道君素来是见面三分笑,他问道:“秋少爷,这位便是你家老祖么?” 他拱了拱手道:“在下玄机,久闻道君大名,今日终于得以一见。” “在下焰梦,见过道君。”焰梦道君也跟着行了一礼。 秋意泊正想承认了孤舟道君就是他家老祖,却听孤舟道君平淡地说:“不敢当,我非老祖,只是老祖座下一弟子尔。” 秋意泊一顿,那就叫师叔吧,反正他平素就喊凌霄道君叫师叔,称孤舟道君师祖主要是跟着他爹那边的辈分,“师……” 他话刚出口,就被孤舟道君打断了:“小师叔,我还有事,暂且告退。” 说罢,孤舟道君起身离开了。 秋意泊:“……?” 玄机道君和焰梦道君更是沉默了下去,待目送了孤舟道君离去,这才看向了秋意泊,秋意泊那尴尬的神色不过一瞬,自然不为他二人所见,只见他一手持杯,轻描淡写地吹去了面上浮叶,浅饮一口,道:“两位道君看我作甚?” 玄机道君只觉得喉中有些发干:“那位是……?” 秋意泊一脸奇怪地看着他,道:“这是我师侄啊。” 玄机道君:“你……师侄?” 这是实话,秋意泊当着孤舟道君的面都敢叫师侄,别说现在。凌霄宗的侧殿里也清清楚楚列着辈分,秋意泊就是朔云道君的弟子,就是梨萧道君的师弟,就是孤舟道君的师叔。这是实打实的,根本狡辩不得,除非朔云道君现在活过来说把秋意泊扔出门墙——众所周知,朔云道君现在死得不能再死了,已经魂飞魄散了,朔云道君再出现,那九成九是有贼人生事。 他刚才有一瞬间的愣怔主要是没反应过来——他到现在还怀疑孤舟道君身上是不是多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不对劲啊,师祖怎么就跟他打起配合来了? 这怎么就开演了?! 秋意泊垂眸,掩去了眸中异样,淡淡地说:“可是觉得他眼熟?说起来,也算是有些缘分,温夷光就是他座下一弟子。玄机你见惯了温夷光,自然看他眼熟。” “夷光真君是他的弟子?”玄机道君干巴巴地说:“这真是你……师侄啊?” “嗯,也不算正经收入门下的弟子……不然呢?”秋意泊笑道:“难道我还有本事硬摁着一个道君的脑袋让他唤我‘师叔’不成?” 那温夷光确实没啥名分,他正经师傅是离安真君,孤舟道君只是‘顺手’教一教他,也不算是正经师徒。温夷光到现在还管孤舟道君叫师叔呢,真正要改口,还得名正言顺改了一堆东西才行……比如侧殿里头的青灯要改,玉牒要改,麻烦得很,反正孤舟道君、离安真君乃至温夷光本人都无所谓,也就导致到现在温夷光到现在也没改口。 玄机道君一想也是,忽然察觉到哪里不对:“不是,夷光真君还是个外门弟子?连个记名都不是?” “非要说,那就是外门弟子。”秋意泊皱了皱眉头:“但是他其实是我的护卫,你不是知道吗?今天你是怎么了?” 焰梦道君不曾见过温夷光,只是听玄机道君提过两嘴,知道那是个极其厉害的大乘剑修,甚至就快叩问道君之境了——本来也没有什么好提的,奇怪就奇怪在他是秋长生的护卫,秋长生吃个果子,温夷光都要毕恭毕敬替他削了切好插上签子的那种。 能得玄机道君特意提上一嘴,可见温夷光的实力,可这样的人在秋长生这里不过是个护卫。 焰梦道君突然领悟到为什么玄机道君在听闻麓云山发了个斥责信去战狂崖后,就上门来劝说她来麓云山卖惨了……这确实是个不得了的势力啊。 这位秋少爷是真的有些东西在身上的,怨不得他从不畏惧道君,带着一个大乘剑修就敢来十方道界开宗立派,还与几位道君交好。 玄机道君等那一点骇然过去,道:“没什么……就是想着夷光真君与你那位……咳咳……师侄,脾性相似,居然不是你师侄的真传。” 秋意泊随口道:“师侄门下有两位真传了,他性格冷淡,没有再收徒的意思,应该是轮不到温夷光了。” 玄机道君颔首,秋意泊此刻又问涂朱:“我离开这两日,山中可有异样?” 涂朱垂首恭敬地道:“山主,未有异样,只是坊间传闻极是难听,想必战狂崖就快有动作了。” 战狂崖不是自个儿想,而是到了这么个难听法,就不得不有动作了。 需知众口铄金,假话说上一千遍,一万遍,或许它仍旧是假的,但不妨碍不知内情的人当他是真的。造谣一时爽,辟谣跑断腿,自古以来都是这么个道理。 十方道界又不像是凌云道界一样通了网,今日的消息能传到,明日的消息谁知道能不能传到? “什么样的传闻?说来听听。”秋意泊道。 涂朱迟疑一瞬,焰梦道君干脆利索地开了口:“坊间传闻,秋山主是我新道侣,为我讨回公道这才以卵击石……战狂崖无德,掩盖战云道君入魔一事,放任战云道君为祸修仙界。” “关于战云道君入魔一事,众人皆传,乃是秋山主放出去的消息。”说罢,焰梦道君殷切地看着秋意泊,似乎在等他的反应。 “哦?”秋意泊轻轻笑了笑,他抬眼看向玄机道君:“玄机,你放出去的?” 玄机道君几不可见地停顿了一瞬,摇头道:“怎会?我做这些事做什么?” “那是谁放出去的?”秋意泊笑着端起了茶盏:“这么心急做什么?我既然答应了你替你解决此事,何必这么急切?生怕我不入局似地。” 他喝了一口茶:“后悔了吗?” 玄机道君心知遮掩不下去,颔首道:“后悔。” 秋意泊脸上带着三分笑意,心中却是淡淡的。若非今日带着孤舟师祖回来,玄机道君恐怕也不会这么干脆的说出口。说到底,玄机道君能将这类似于道歉的两个字说出口,并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他背后的势力。 他也心知世上并非所有人都同伴月道君等人一般,不论修为高低,论一个脾性相合,便能引为至交。可他还是那句话,他自认行为做事虽然提不上恭敬,可与玄机相交,从没有差过他什么,哪怕是以利相交,经年累日下来,也该有三分真情在。 如今可见是没有的。 秋意泊:“也罢。” 玄机道君与焰梦道君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焰梦道君或许还好,玄机道君却觉得秋长生仿佛哪里变了,可恍惚之间又觉得他从来都没有变过,他本来就是这么一个人,如今……可能是有那位师侄撑腰,变得更有底气了吧? 秋意泊看着玄机道君,含笑道:“玄机道君,今日此事,你想用什么来换?” 玄机道君心中一沉:“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秋意泊温和地说:“战狂崖,一位合道两位阳神,我麓云山总不能凭白替你担了这事儿,也不能凭白替你解决了这事儿,你想用什么来换战云道君的命?” 玄机道君苦笑道:“秋少爷,你不是已经答应了我们……” “我掺手此事,不过顺手而为,其根本在于为焰梦道君不平罢了。”秋意泊看向了焰梦道君:“此后,非我所为。” 玄机道君很清楚秋意泊在说什么。 他的意思是他怜惜焰梦道君,所以发出了一分问责贴,斥责战狂崖。此后的事情,不是他的主意,也不是他做的,他不问焰梦道君要什么报酬,是因为此事与焰梦道君无关,但……与他有关。 所以秋少爷在问,他能出什么报酬,让麓云山出面替他杀了战云道君。 麓云山与战云道君,与战狂崖本质上并没有任何冲突。 玄机道君丝毫不怀疑他今日若说不出什么满意地答案来,秋长生会毫不犹豫的翻脸,以他心计,完全有能力将此事撇清——比如亲上战狂崖,面见戮天道君,与他说清楚这一切都是他逼迫所致。 他甚至能以此事发下天道誓言,只要话术足够,完全可以在天道誓言里做下文章——他可以的,秋长生此人,口舌如簧,这些东西他会的很。 甚至他都不必上战狂崖,简单传出消息就是了——对比起一个小小的无名无望的麓云山,一个刚建成二三十年的炼器门派,凭什么去挑衅战狂崖?说是道君之间的博弈更能取信众人不是吗? 大不了再送上两件法宝,此事就这么过去了。 焰梦道君张口道:“秋少爷,你是什么意思?!” 秋意泊一指抵唇:“嘘——焰梦道君,你是苦主,与你为难,有趁火打劫之嫌。你既有痴心人,亦有为你不平者,你只管端坐钓鱼台便是了。” 焰梦道君一顿,她不是个不聪明的人,相反,她很聪明,只不过是局限于某些规则,非她之过。她知道自己打不过战云道君,这些年强忍杀子之仇留在北风城只为了吊起战云道君心魔,也知道怎么利用自己的优势,引得众人不平,至今未报大仇,其根本就在于戮天道君。 戮天道君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战云于焰梦有亏,若焰梦亲杀战云,他绝不插手。但其他人,不行。哪怕是焰梦新找了个道侣,那也与他们二人之间的事无关,焰梦想报仇,可以,只要她自己有能耐,有实力,至于怎么杀成,戮天道君无所谓。 秋意泊不信焰梦道君没有真的杀上过战狂崖与战云生死一战,应该有,但输了,否则她不会那么肯定自己打不过战云,那她是怎么活下来的呢?道君之战,可不是一方关键时候收手那么简单,生死一线之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十有八九是戮天道君救的她。 这就是戮天道君的规则,他就是这么强横的拦在其中,他公正,他也护短,就是这么简单,若焰梦道君要寻其他人来联手,那就先过了他这一关。 玄机道君不把秋意泊当朋友,秋意泊自然也可以不用以朋友之谊对待他。既然是利用,那就大大方方互相利用,不要用玄机道君肮脏的情谊去玷污了高贵的利益。 秋意泊微笑起来,他平静地看着玄机道君:“所以,玄机道君,你愿意给出多少为焰梦道君复仇呢?” 玄机道君心中已过千般念头,如今此事,最简单的解决办法就是杀了秋长生,只要他已死,此事就此了解。战狂崖也不会再追究……但不成,光是他身边的涂朱剑灵与跟随在秋意泊身边的却邪、疏狂都够捉下他了,更别提还有一个没有走远的师侄。 玄机道君侧脸看向焰梦道君。 ……焰梦会帮他杀秋长生吗? 不会,焰梦想复仇想的都快走火入魔,她连来麓云山哭求一个化神真人的事情都做得出来,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够复仇的机会。 当年她的根基本身就因为产子而变得摇摇欲坠,又生生受了战云一剑,玉台碎裂,后来恢复记忆后又追上了战狂崖与战云一战,更是受了重伤,她的修为此生或许都不会再有存进了……或许,她现在连维持道君之境都很勉强。 中间又有戮天道君横栏其中,如今已经是她距离报仇雪恨最近的一次了,她是不会放弃的。 那么……就此罢手? 不可能,秋长生不会放任他就此脱身事外。 此前玄机道君见秋长生发出问罪贴,就赞他是个把握人心的好手,事涉桃色绯闻,又涉及道君,以弱凌强,实在是一招妙棋。如今他坐在此处,听着秋长生的话,才知道原来秋长生把握人心的恐怖。 他看似在问他愿意出多少,实则在问,他对焰梦的情谊有多少。当着焰梦的面……他若拒绝,他此生与焰梦再无缘分。 焰梦道君目光灼灼,她看着玄机道君,等待着他的答案。 玄机道君抿了抿嘴唇:“我愿以我半生积蓄来换。” 秋意泊摇了摇头:“不够。” 秋意泊笑道:“我不差钱。” 玄机道君垂下了眼眸,隐去了眼中的暗沉:“明人不说暗话,秋少爷,你想要什么?” “悦来商行。”秋意泊笑道:“我想要悦来商行。” “不可能。”玄机道君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悦来商行非我一人所有,就算我愿意将它给你,我师傅也绝不会同意。” “那是你与你师傅的事情。”秋意泊目光赞许地看着他,似乎在夸赞他终于想出了一个好的理由。“如何说服你师傅,是你的事情……玄机,一个商行换一个阳神道君的命……或许还要再加上一个合道和一个阳神的命,这样的事情,若你拿不出来像样的东西,我也很难与我家老祖交代。” “我难道回家了跟老祖说,我找了我师侄来十方道界,拼着他重伤陨落也要叫他杀个合道道君,说不定老祖交代我的麓云山还会尸骨无存,就为了与人争风吃醋?”秋意泊说到这里,轻轻地笑了起来:“也不是不行,就是到时候焰梦道君非嫁我不可了。” “你不能叫我难交代,是不是?”秋意泊优雅地交叠着双腿,一手置于膝上,另一手却去攀折了一朵盛开的牡丹来,他轻轻一掷,牡丹便簪在了焰梦道君的发上。 乌发如云如瀑,衬得那朵牡丹越发鲜妍娇艳,美不胜收。 焰梦道君低声问道:“我知道这有些过了,但是……玄机,当真不成吗?” 玄机道君在这一刻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好,我回去与师傅商议。” 他转身就走,甚至没有再看一眼焰梦道君,他怕再看一眼,他冷硬的道心就会阻止他。 秋意泊微笑着看着焰梦道君:“我是男人,我懂男人。” “看一个男人,不能看他待你有多好,要看他对你能付出多少。”秋意泊眉目含笑,譬如春山:“嘴上说的情比金坚,爱若痴狂,可他不愿意的为你付出,那还是不要再看了为好。” 焰梦道君低声说:“战云也曾为我付出一切。” “那又是两说。”秋意泊道:“你若是忘记你那个儿子,左右他杀你、杀儿子都是为了你,你们还是能在一起的,不是吗?” “我是人,不是个怪物。”焰梦道君凄然道:“可是我现在却觉得我是个怪物……我明明知道你在逼他,却根本不想拦你。” “那是因为这本来就是我们的交易。”秋意泊轻轻抚了抚她的长发:“我与他做交易,怎么替你杀了战云,你与他做交易,拿的是什么,你心中应当清楚。如今做出这般可怜的模样,与我看作什么?”:,, 606 第 606 章 十方道界有两大商行,掌控着此界的经济命脉,一为悦来商行,其主为玄机道君,一为会满商行,其主璐琳道君,两位道君皆为合道境界碧珑道君的真传。 秋意泊要的就是悦来商行。 当然,在他看来,一个悦来商行拿来换情敌一条命那是蠢货才会干的事情,只不过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反正他是得利的那个,也没必要去深究其中如何如何。 玄机道君离去后,焰梦道君也不曾多留,将人送出去后,周琪然入内回禀,末了迟疑了一瞬,道:“师叔,此事会不会太过莽撞,我麓云山本就不必参与此事。” “为何?”秋意泊心情不错,笑问道。 周琪然道:“其一,战狂崖与我麓云山并无冤仇,又有三位道君,其中更有一位合道道君,其二,玄机、焰梦二位道君与您似乎也并无什么交情。其三,我麓云山初建,百业待兴,实在是不宜参与此事。” “说得好,可惜说晚了。”秋意泊颔首道:“坊间传闻你可听了?” “听说了。”周琪然也不必秋意泊问‘如果是你怎么办’,拱手道:“弟子以为,将玄机道君为焰梦道君筹谋一事放出去即可。” 秋意泊赞赏地点了点头,弹指再度布下一层禁制,确保二人谈话不会落入第三人耳中,他问道:“如果按照你说的办,你觉得我麓云山会如何?” 周琪然思索了一阵,脸色开始变得难看了起来,如果真的向战狂崖投诚,那么麓云山这个门派的声誉在不在不知道,总归是不太好听就是了,多少要落下一个软弱可欺的名头。寻常门派有这样的名头就已经要让世人看不起了,更别说他们是一个外道门派,以炼器为主,到时候还不知道要有多少麻烦事儿寻上门来。 秋意泊笑吟吟地道:“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麓云山要是真如你所说,不过是个没有底蕴的小门派,这般做了确实不算有错,一切当以保住自身实力为主。可若真是如此,我来这十方道界又岂会那般大张旗鼓的来?” 秋意泊说道此处,含蓄地笑了笑:“世间万事,不会事事如你所愿,走到这一步,要学会因势利导,我麓云山应该如何在这狗屁倒灶的道君们的爱恨情缠里头获取更多的利益,偶尔以进为退,也是不错的选择。” “琪然,你心思灵活机敏,善于谋略,却少了些许底气……我就是麓云山的底气——合道道君,也不是不能争一争。” 周琪然有些惭愧地点了点头,却听秋意泊道:“不过这也不能怪你,对方有合道道君,我们却没有,你下意识想要避其锋芒是人之常情。” 周琪然沉吟片刻,问道:“师叔,那玄机道君付出了什么?” “悦来商行。”秋意泊道:“我要他手中的命脉。” 周琪然皱眉道:“悦来商行庞大无比,积年累月之下的人脉非我等一时能够掌控,师叔要悦来商行可是有什么深意?” 秋意泊一手支颐,好整以暇地说:“笨,谁说我拿了悦来商行我就一定经营他?我就不能半卖半送给玄机道君?拿一些分红难道不好?他失而复得之下,便是知道我有意施恩,那又如何?若他德行有亏,实在不愿与他共事,不还有一位璐琳道君么?” 周琪然心中一动:“师叔是说……” “你是聪明人,自然明白。话太难听,就不必说出口了。”秋意泊拂了拂袖子:“还有什么想问的?” 同一个师傅的两个真传弟子,师兄弟之间,哪怕像是他爹和三叔这样的双生子,彼此互为一体,实在是无意争斗,有时也忍不住有些互相较劲的,这是人之常情。比如他与温夷光,关系已经算是好的了,从小穿一条裤子到大的,温夷光不也暗中藏着一口气想与他较较劲?所以每次温夷光一段时间不见秋意泊,一扭头发现丫又突破了,就暗中气得跟个河豚一样(bhi)。 周琪然也是如此。 宁瑾才是正经的无悲斋接班人,可实际上周琪然已经将整个麓云山运营的足够好了,秋意泊平时有什么事情交代,也更爱找周琪然去办。他们两都不算是一个师傅,周琪然也很明确知道日后麓云山跟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他撑死了当个长老客卿一流的,甚至为了无悲斋的和谐,秋意泊都不会把他留下,那他为什么要事事卖力? 不就是想叫秋意泊多欣赏他几分,多夸他两句? 晚辈想要在长辈面前表现表现,多得两句赞赏……说白了,这种心思哪怕光明正大说出来,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碧珑道君有两位弟子,玄机与璐琳,两人各自掌管一个商行。虽然俩人已经是道君了,但两人有没有一点师姐弟情谊?两人之间有没有一点竞争关系? 秋意泊赌:有。 既然如此,秋意泊为何不赌?反正赌输了对他而言没有任何损失,他们两个加一起可能都打不过他一个。 周琪犹豫了一下,问道:“那师叔来此界为何要以化神修为示人,此事弟子思来想去,实在是想不明白。哪怕是为了不令其余道君瞩目,也不必做到这个地步。” 周琪然委实是想不明白这一步棋的作用。就算要掩盖身份,师叔的身份本就好隐藏,他只要自称是个炼器师,以十方道界现有道君而言,多一位道君境界的炼器师对众人有利无害,师叔不光不会被打压,还会获得各位道君有意无意的示好,这样不好吗? 秋意泊微微一笑:“既然想不明白,那就回去再想想吧。若实在是想不出来,也不必挂在心头,不是什么大事。”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周琪然也不好再问,行过礼后便告退了。 ——可能周琪然想破头都不会想到,秋意泊以化神境界示人纯属是个人爱好,想享受享受当一个纨绔是什么滋味儿罢了。 秋意泊迎着阳光眯了眯眼睛,下一步就是等了,他本来还想做点什么事儿,但玄机那风声一放出去,他是不用再做了,只是近期也不好离开麓云山了。 总不能跟孤舟师祖说‘你在这儿给我当个护山神兽,我自个儿出去玩去了’吧? 哎,希望战狂崖的速度快一点,再不反应过来,他们身上的脏水可就洗不掉了。 一个袒护入魔道君的名头,这可真不太好听,毕竟这天下又不是只有战狂崖一个门派有道君。 秋意泊没有等太久,不过三日,便有战狂崖的帖子送达,秋意泊收了帖子,看了一眼就笑着扔进了火盆,帖子上的语气接近于命令,大概的意思就是要麓云山公开为战狂崖正名,若做不到,麓云山洗干净脖子等着吧。 卓丰道君是在当日下午来的,他应该是从其他途径得知了帖子的事情,他一到麓云山见到了秋意泊,劈头盖脸就问:“你打算如何处置战狂崖这件事?” 秋意泊彼时刚起身,一件大红牡丹的外袍慵懒地披在了肩头,他眉目含笑:“呦,我还以为卓丰道君要避嫌,是不会来见我这个小情人了。” 卓丰道君的脸都黑了:“你若不会好好说话,那就这辈子都别开口了。” 珍馐美食如同流水一般的被送了上来,秋意泊却没有邀请卓丰道君坐下的意思,他自个儿也知道是等不到秋意泊一声‘请’了,自顾自的就打算坐下来慢慢说话,秋意泊道:“别……我这儿地贱,怕是要污了道君高贵的法衣。” 卓丰道君:“秋长生,你不要不识好歹!” 秋意泊挑眉看向他:“若是为了玄机来的,你可以走了,日后也别来了。” “你怎知……”卓丰道君一顿,转而道:“玄机托我与你说,你要的东西他实在是办不到。” “他自己怎么不来?”秋意泊眉宇间不见半点愠怒之色,依旧是笑吟吟的,若是只看两人,还当是好友之间在谈些什么。秋意泊道:“他若是敢背信弃义,就不要怪我绑了他去,敲锣打鼓送到他师傅面前。” 卓丰道君一听便知秋意泊不是在说笑,他皱眉道:“你与玄机之间怎么闹成这样?” “不如你问问你的好兄弟?”秋意泊微微笑了笑,他本来想提醒卓丰道君一句玄机道君不是什么好东西,却又想到卓丰道君实力在这儿,只要卓丰道君实力在一日,玄机道君与他交情就在一日,实在是不必他多嘴多舌。 秋意泊无意再与他说什么,自然而然地享用起了自己的早午一体式午餐,还笑吟吟地与身边的涂朱道:“这道菜不错,清爽解腻。” 涂朱微笑道:“我在后院里种的,只选最嫩的菜心,抄了水去涩,再加上一点点鱼露与酱油,连盐都不必放,我就知道山主会喜欢的。” 秋意泊温和地说:“这般麻烦,日后别弄了。” 涂朱朱唇含笑:“一个甘霖咒的事儿,能有多麻烦?山主吃的好就好。” 卓丰道君看着,怒气确实一层叠着一层,他沉声道:“秋长生,我今日来是为你,不是为了玄机!” 秋意泊侧脸看向他:“长生不过区区化神,实在是担不起道君们的情真意切,还是免了吧。” 卓丰道君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甩袖就走,涂朱见他走了,悄声问道:“山主何必激怒卓丰道君呀?” 秋意泊微笑道:“他既然说是为我来的,那我也心软一回。” 卓丰道君自然看出来他与玄机之间出现了问题,秋意泊不说,他当然要去问玄机道君,至于问出点什么,又看出点什么,就看卓丰道君自己了。秋意泊吩咐道:“吩咐下去,给青云剑宗的货拖上几天再说。” 涂朱颔首应了,施施然去转达了。 秋意泊也没想到这一拖,就拖了半个月。契约在,发下天道誓言的,秋意泊自然也不会有意去违背,还是叫人送去了。反倒是另一件事让秋意泊很奇怪——谁在中间说了什么话?战狂崖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 另一侧,战狂崖上。 云影道君与卓丰道君皆在,还凑上了一个渊飞真君,一个截云道君,戮天道君淡淡地瞥了他们一眼:“不过是区区一个麓云山,你们人倒是凑得齐。” 豁,看起来对麓云山怨气很大啊!要不是渊飞真君花了大价格求他,他才不来贴戮天道君这张冷脸。 云影道君给了渊飞真君一个眼神,笑道:“道君,何必与一个麓云山计较?他们家门主不过是个化神,还没满千岁呢,人我见过,一个被家里宠惯了的小崽子,你说他发问罪函来我信,你说他放出消息说战云道友入魔,却是不至于,其中必然有所隐情。” 戮天道君的目光落在了卓丰道君身上,道:“卓丰,你也是为此事而来?” 卓丰道君面色有些尴尬,他素来也是一张冷脸,如今在他脸上出现了一点尴尬之情那是真的不容易。他道:“有些事想与道君私下商议。” 截云道君知道下一个问的就是他,赶忙道:“师傅我不是我没有!我就是来请安的!” “那你请过安了。”戮天道君道。 言下之意可以滚了。 截云道君很没骨气地抬起脚就走,走的却很慢,只听戮天道君先对云影道君平淡地说:“总是他闹出来的事情,总要他收尾。” 云影道君理直气壮地说:“明人不说暗话,道君,此事秋长生那小崽子也就是买了一块地皮,是战云先不讲武德,堂堂一个道君也好意思去为难人家,人气不过了才发了封信来问他的罪,他小小的一个化神,哪怕背靠个不知深浅的老祖,那也是远在天边的角色,他也就做到这一步了,真说他敢把此事传出去?他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胆子?” “那小崽子是骄纵了点,但也没到自寻死路上。道君说谁开的头,就要谁来收尾,谁都知道这中间有鬼,是不是太为难他了?”云影道君顿了顿:“我今日来不是逼问道君的,只是这小崽子与我也算是认识,知道他一些底细,道君若想就此抹平,可他也不是什么没有背景的角色。” “一个麓云山弹指可灭,可他背后的老祖却是不好招惹,而真正的祸首却是独善其身,他若死,他那老祖必定是要来寻仇的,说不定那挑拨之人就在等道君与那位不死不休,他才好渔翁得利。” 云影道君小小地得意地看了一眼渊飞真君,戮天道君敏锐地发现了:“渊飞也参与此事?” 渊飞真君拱手道:“不瞒道君,我与秋山主手下的夷光真君有些交情,他临行之前托我看顾秋山主几分。若是尽是秋山主一手挑起,渊飞不敢来战狂崖求道君宽宥,可中间却有令人深究之处,还请道君见他年幼,宽宥他几分。我必令他亲来战狂崖请罪。” 戮天道君道:“此事我会考虑,你们可以走了。” 渊飞真君与云影道君自然是大喜,没有当场拒绝就等于同意,这点他们是明白的,当即告退。戮天道君又问道:“卓丰,你可还有事?” 卓丰道君心中沉郁,思及玄机道君,他有些沙哑地说:“……并无。” 戮天道君颔首,淡淡地说:“我知你为难。” 卓丰道君一顿,却听他道:“我不是不知麓云山无辜,只是我需摆出一个态度来。玄机他们喜欢胡闹,我任他们闹去,总是战云的错,他们若有本事闹得战云自裁谢罪,也是他们的本事,我不干预。” 戮天道君微微垂眸:“战狂崖万年声誉,岂容他们肆意诋毁?有人为焰梦不平,也要看一看他够不够格。” 卓丰道君听出了戮天道君的意思——他知道此事是玄机道君在暗处推波助澜,他却要与麓云山为难,不过是要以麓云山为戒,警告天下诸人罢了。 为人利刃,就要有被折断的准备。 是不会放过麓云山的意思。 卓丰道君拱手,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他不是什么善于言辞之人,他怎么说?是玄机的错?放过麓云山?玄机不可能宣告天下此事是他所为,哪怕所有人都知道,他也不会这么做。放过玄机?可秋长生又怎么办? 他问道:“道君,卓丰莽撞,可有两全之法?” 戮天道君微微挑眉,他有些讶异:“你与麓云山关系倒是真的不错。” 卓丰道君苦笑了一声,依旧躬身不动,戮天道君道:“叫他认了此事,我便不与他为难。” “还请道君宽宥几日。” “半月。” “多谢道君。” 卓丰道君离去,戮天道君才道:“你也听够了,滚出来。” 截云道君不好意思地从门外小步跑了进来,狗腿得不得了,那神情摆在他那张六亲不认的脸上居然一点都不违和,也是很有能耐了。“师傅~你都让我听了,你就当我不在,让我走了就是了嘛。” 戮天道君问道:“说,今日来究竟为什么?” 截云道君小声说:“那个……师傅,秋长生我应该见过一回,他是真的冤枉啊……” “说实话。”戮天道君打断道。 截云道君从小被戮天道君打到大,一听这个语气他浑身一个激灵,想也不想道:“他长得漂亮!死了太可惜了!” 戮天道君沉默了一瞬,他盯着截云道君,看样子仿佛有种想挖开他脑子看一看的冲动,截云道君也怂,呐呐的说:“……师傅,是你让我说的。” 戮天道君道:“滚,莫要惹我心烦。” 截云道君:“那师傅你同不同意啊?我说师兄现在那样子,或许让他多听听,清楚他与焰梦师姐缘尽了或许要好一些。” 戮天道君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提起这个,截云道君笑道:“这秋长生……不是我看不上焰梦师姐,十个焰梦师姐加起来都没有他漂亮,说不定师兄见了就忘了焰梦师姐了呢?” 截云道君最后是逃窜出大殿的,无他,再不逃就躲不过他师傅的那一剑了。他微微摇头,看来那秋长生是真的逃不过了…… 那日他听玄机与秋长生讲他师兄与焰梦师姐一事,只当是凑个乐子,哪想到玄机心机如此深沉,竟然是要利用那个秋长生?确实,秋长生也是有点能耐的,能把他师傅招惹成这样的人确实不多见了。 罢了罢了,他也尽力了,也算是尽了那一面之缘的情谊。秋长生是死是活,只能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卓丰道君还没有来得及去麓云山,就收到了另一条消息。今日坊间流传的风向一变,已经不是麓云山主诬告战狂崖袒护已经入魔的战云道君了,而是战云道君入魔一事乃是其他道君有意透露,只是战狂崖有戮天道君这位大能在,他们只好借着此事将战云道君入魔一事揭露罢了。 他心中一顿,知道是秋长生出的手,等再去麓云山,却发现秋长生正在写帖子,待他看清楚帖子上的内容,不禁道:“你还嫌你死得不够快?!” 秋意泊手中的笔被剑气削成了三段,他平淡的松开了手指,任由笔杆落下,污了那一张帖子,秋意泊笑道:“我是死是活,与道君何干?” 卓丰道君咬着牙说:“你若还想保你麓云山,就速速把此事平息了,若不然,你带着麓云山走吧!换个道界,你照样好端端的过!” “凭什么?”秋意泊微微一笑,他向后仰去,靠在了椅背上,一派的闲适从容,丝毫没有火烧眉毛的急切之感:“我只是将战云道君所做的事情说了一遍,就是我的错?凭什么是我走?只因为我不是道君?” “我知道你家中底蕴深厚……”卓丰道君顿了顿:“后山那位确实非同凡响,可以他之能,与戮天道君一战也不一定能胜,你说着他是你的师侄,可若不是真的得力,怎么会在这关头跟着你过来?你是随时能走的是,何必在这儿耗费了实力!” 秋意泊看着他,忽地温和地说:“卓丰,我知道你人不错,你也是好意……此事你只管作壁上观,左右都有交情,你帮谁都不好,不如不帮。” “但我不是那样的人。”秋意泊掸了掸衣袖:“可惜,我就不是那么隐忍的人,玄机若是识趣,那就老老实实的完成我与他的交易,他若不识趣,那也怪不得我。” “你看,这件事情本就是我与玄机的交易,你掺和进来做什么呢?” 卓丰道君道:“你们二人到底做了什么交易?” “他给我悦来商行,我替他杀战云道君。”秋意泊干脆地说。 “你疯了。”卓丰道君甩袖道:“戮天道君不会坐视不管。” “我自然有我的办法。”秋意泊微微仰首,眼中平静莫名:“我与他做的交易,他若能守信,我自然也守信,他若不守信,我自然也有办法全身而退……战狂崖奈何不得我麓云山,退一千步一万步,如你所说,我麓云山大不了换一个道界罢了。” “你为何不能直接走?”卓丰道君问道。 秋意泊笑开了:“还是那句话,我凭什么走?难道此事是我的错?你既然帮我,也该知道此事我一点错都没有,我只是从焰梦道君手上买了一座铺子,只是往战狂崖发了一封问罪函罢了。” 秋意泊随手将一个纳戒扔了过去:“喏,这是与你青云剑宗订下的契约中所有的货,你拿去,回了宗门记得派人来付另一半的钱。” “你——!”卓丰道君沉默了许久,才说道:“就非要你死我亡吗?” “嘘——”秋意泊一指抵唇,温和地说:“这话,你要问玄机。” “今日你与我已经说的够多了,我也是不爱啰嗦的人,多说无益。”秋意泊笑道:“这一世,能叫我委曲求全的人不多……玄机,可不在里头。” 卓丰道君还是离开了,秋意泊重新抽出一封空白的帖子,重新写下了一封帖子,交予了周琪然:“送去战狂崖……不过琪然,你要小心些,别死了。” 周琪然见秋意泊默认,便打开帖子看了一眼,秋意泊道:“想明白了再开口。” 周琪然又垂眸细细地读了,这封帖子的意思很简单,是说上次送了问罪函去了战狂崖,战狂崖为何迟迟未有回复?麓云山山主为战云道君所迫害,为何战狂崖迟迟未给麓云山一个交代? 平心而论,这封帖子的语气十分平和,可再平和的修辞,也掩饰不下去其中咄咄逼人之态。周琪然想了又想:“师叔的意思是,激战狂崖派人来?” 只要师叔上回说的是真,对上戮天道君也有一战之力,那么只要战狂崖派人来,把人捆了公之于众,麓云山就立于不败之地了,无论战狂崖再如何辩解,上回麓云山送回去的人是真,这次也是真,战狂崖不论如何都要给一个说法——如果麓云山轻易被灭了门,那自然无人敢多说一句,噤若寒蝉自不必多说。 可若麓云山能将派来的人捉起来再送回去,这天下人当然也敢开这个口——毕竟战狂崖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厉害的角色,亦或者说麓云山也不是什么简单角色。任何宗门都不可能让所有人心悦诚服地赞它十全十美,有战云道君这号人物在,总有人受了冤屈无处可说,麓云山如今确实无辜,帮着问一问战狂崖到底是什么意思又能如何?难道就因为是道君犯错,所以就可以如此肆无忌惮,说灭门就灭门了吗? 如此行径,又与邪道何异?! 周琪然想通了这一关节,目光灼灼,他深呼吸了几次,才平复下心情。 只要战狂崖能派人来! 麓云山必定能借着战狂崖扬名天下! 周琪然低声问道:“可是师叔,悦来商行那边……” 秋意泊将笔随意一扔,他交叠双腿,轻笑着说:“悦来商行如何?他不给,我自然有办法去要……其实走到这一步,他给不给,这么好的机会,我麓云山都不会错过。” 没有这么大的名声,麓云山的道君怎么正正经经地入那万界大比?二十来个道君,总不可能全都去吧?能去十个都算是很多了。此界共有两个合道道君,这两个总要去的。剩下的二十几号人呢?虽说孤舟道君不惧,可秋意泊却没有让他一个个打过去的意思,搅得腥风血雨的,那看着就不太好,所以在之前能奠定一个名额是一个。 战狂崖,来得好! 接下来就看战狂崖够不够聪明了。 以战折人之兵,终归下策。虽说孤舟道君是很想和人打一架了,这法子也是最方便快捷的,但是秋意泊想要的是——兵不血刃。 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做到。 “道君,麓云山送来了帖子。”弟子恭敬地将帖子送上了戮天道君的案头。若是平素的帖子自然不必戮天道君亲自过问,但是既然是从麓云山送来的,还是让戮天道君亲自处理比较好。 毕竟上一封麓云山的帖子没有送到戮天道君案头,最后闹得现在满城风雨,他们战狂崖的弟子下山,都要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着,还要指指点点,实在是令人难受。 戮天道君应了一声,取了帖子来看,只扫了一眼,便嗤笑了一声将帖子扔进了火盆中,“倒是聪明。” 何止聪明,是聪明至极。 无论市井如何传闻,麓云山只当不知,揪着之前送回来的几个真君继续追究战云为难麓云山山主一事,战狂崖如何能够置之不理? 这秋长生若是个普通人,便没有什么可交代的,技不如人,无甚好说。可他既然是个门派的掌门,以掌门之名追责战狂崖……战狂崖虽大,这天下终究也不是战狂崖一门独大,况且,需知蚁多咬死象。 若战狂崖再不有所回复,那战狂崖放任门下弟子肆意迫害他宗掌门……连对一宗掌门都是如此,对普通修士岂不是更甚,那与邪道何异? 麓云山的底气在哪里? 与青云剑宗联盟? 恐怕不是……秋长生虽然与卓丰有交情,却没有到要叫卓丰拿青云剑宗来填的地步,那他的底气在哪里? 听说他身边有许多阳神器灵?这就是他的底气? 不,也不是,若器灵真的那么堪用,他何必当时要送那几个真君回来?直接杀了就是了。 他一直觉得,麓云山在此事中并不算清白,若他们无意与战狂崖为难,何必发出问责函来?抓了人悄悄送回来就是了,再带一封简单的书函,他自然会谢他们麓云山。弄得这般地步,他们想要的是什么?或者说,秋长生到底想要的是什么?明知此事已经不可回转,依旧强硬的发出第二封问责函来,难道只是垂死挣扎? 区区一个化神真人,能与几位道君交好,其心智必然非凡,连和他只见过一面的自己的那个蠢徒弟都变着法子来求情,戮天道君不介意再往深处想一想。 总不至于他美貌,众人便都喜欢他吧? 如战云那般已至道君还耽于情-爱的蠢材,戮天道君觉得这天下应该没有第二个了。 或者反过来想一想,若是他不多思多虑,他应该有什么反应,麓云山又能从其中得到什么好处? 最简单的当然是灭了麓云山,只要麓云山没了,他的目的完成了,舆论也就平息了。派谁去?自然是苦主战云。 焰梦在麓云山? 不,他知道焰梦已经回到了水云天境,那日她与玄机似乎与麓云山之主不欢而散。 麓云山是有阳神器灵的,除却战云,那就只有截云,否则就是他亲去。截云去,或许还打不过五六阳神器灵,那么只有他去……? 他去,难道麓云山有必定能说服他的法子?否则如何从他手中活下来?又如何能从中得益?益?什么益处?活下来也算是益处吗? 自然不能算是益处。 他敢发出第二封问责函,就绝不是只图一个苟活……还能有什么益处? 细思整件事,麓云山参与其中,除了叫人知道他们山主美貌,还有什么好处?刚直不阿? ……是名声。 戮天道君淡淡的想,是名声。 他久居高位,忘记了,一个初初建立的门派,是需要扬名的。他麓云山是个炼器的外道宗门,既然要炼器,就需要大量的天材地宝,炼出来的法宝堆积在宗门,那就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可若它们流通不出去,就是一个死物,早晚要压垮麓云山。 可偌大宗门,只靠那个秋长生的积蓄?秋长生如果真的是某位道君的爱子,怎么都不可能永远留在十方道界,他想脱手,麓云山就得能实现自我运营不可。 所以他需要名望,这样麓云山才能‘活’起来。 戮天道君神色有些奇异,所以,他们要如何从他身上扬名? 难道是他们有底气击败他吗? 他侧目看向了火盆,却发现那封早该化为灰烬的问责函依旧完好无损的躺在火盆里,纸张雪白,一点焦黄之色都不曾出现。 戮天道君微微扬手,那封帖子就又飞回了他的手中,入手冰凉如丝,半点不沾凡尘烟火。 他仔细看了一会儿,突然认出了这是什么——天蚕石丝,而且是极品的天蚕石丝。 天蚕石丝并非是天蚕所吐出的丝,而是一种从天蚕石中抽取的丝线,制作工艺极其复杂,可做出来的布料除了水火不侵,四季冰凉外一点用处都没有,只因它的繁琐而显得贵重。 用这玩意儿来写帖子? 戮天道君陷入了沉思。 他是不是想得太多了?该不会真的就是……嘴硬吧?:,, 607 第 607 章 戮天道君五指微动,那一寸百万金的天蚕石丝就化为了齑粉,消散在了天地间,他轻慢地眨了眨眼睛,任他秋长生贪图什么,他去看一眼不就知道了? 这一日,秋意泊在山里整了点小烧烤,他不好走得太远,在护山大阵外里找个安静的地方却是无虞的——要死了他是真的要死了,早知道当初就不任由秋怀黎安排了一堆凌霄峰的弟子来帮他打理宗门,一个两个都悄悄来问他此举到底有什么深意,他说的烦了来一句‘自己回去领悟’,好家伙,他们还真的揣着自己领悟出来的写了个论述来交作业! 哪个好人喜欢批改作业啊?!啊?! 反正秋意泊是不喜欢的,他把早年那个以成为寒山书院教书先生为目标的自己痛批了八百遍,只怪自己当年太年轻,不知天高地厚,就敢胡乱开口。真以为修士没有高血压就不会被气死是吧?! 秋意泊叹了口气,坐在河边拿了小匕首把石头插的乱七八糟,转眼一看,发现自己放着已经处理好的野兔子的盆子已经随着溪流远远地飘走了,想也未想就踩着溪水去追,等把兔子追回来,生好的火又灭了。 秋意泊当场气成了河豚。 他出门在外弄吃的只要不是急着吃,一概都是生点凡火,什么天灵火地灵火好用是好用,就是太仙气飘飘了,烤出来的吃的少了点烟火气。秋意泊有个纳戒里专门装木炭,什么果木炭、松木炭一应俱全,专门用于野外吃烧烤。 别说,那么烟熏火燎的来一下,就是比没有的来得香! 好不容易把火重新生起来,等着木炭燃起来了,秋意泊这才串了兔子肉开始烤,顺道把湿了的鞋袜都给踹了,反正这一块地方自己收拾过,平整的岩石走起来一点都不割脚,不穿也没什么。 秋意泊寻思着前几年放养在这里的鱼应该也养的差不多了,是该网来吃了,结果秋意泊也没有想到,自己这网子随手一抄,就抄来了一条大鱼,秋意泊还没来得及开心呢,网兜里那条大黑鲤鱼一个灵活的鲤鱼摆尾,自网兜冲一跃而起,阳光在它的背脊上映出了一条灿烂的金线,只听得噗通一声,鱼又跑了。 秋意泊小声骂了那条鱼两句,忽地一转身,就看见一个男子立在他的身后,玄黑与暗金的长袍翻飞,一身麦色的皮肤映得那条华美到了极点的宝石链越发的夺目难言,若不是秋意泊见过此人,都想张嘴来一句‘卧槽鱼成精了!’。 “道友怎在此处啊?”秋意泊笑问道:“也是巧,没想到又在此处遇见了你。” 秋意泊为了躲避弟子,今日易容成了白胡子神仙老头,恰好与那日遇见这位道君类似。那位道君也显得有些惊讶,挑眉道:“道友竟在此处?” 秋意泊刚想回答,忽地闻到了一股焦香之气,他喊了一声‘哎呦坏了!’,三步并做两步奔向了自己的篝火堆,连忙捡着自己的兔肉给它们翻面,这一翻,果然中心那两串兔腿肉已经焦了,他头也不抬地道:“哎,道友听说了坊间传闻没有?” 秋意泊那演起来是半点不讲人情,那日当时他是没想太多,等回去他就琢磨出一点味儿来,这位大兄弟穿的衣服与截云道君极为类似,他要么是他那个糟心的杀妻证道的师兄战云道君,要么就是他们两的师傅戮天道君。 再加上他的修为明显就是阳神以上,秋意泊自认自己在阳神境界没什么对手,但也不能撇掉战云道君就是一个和孤舟一样的厉害人物可能性——那什么,杀妻证道这种事儿一听就像是男主角,厉害得非比寻常……说实话秋意泊觉得意外的很合理。 不过应该还是戮天道君吧,毕竟他说过他有两个不成器的徒弟,没听说过战云道君有徒弟。 但不管是谁,都不妨碍秋意泊在这里内涵对方两句——他身后就是麓云山,就有孤舟师祖,他怕个屁啊! 一提坊间传闻,戮天道君就想到了自己那个糟心徒弟,他颔首道:“听过一些。” “听过就好,我就是来看看这麓云山之主到底长成什么模样的。”秋意泊怪笑了一声,用小刀割掉了烤焦的那一部分,见里面的还有救,十分满意的摇头晃脑了起来:“这流言霏霏,听着怪有意思的,道友,来坐!我这兔子也差不多了!” 戮天道君略微有些迟疑,就见秋意泊又掏出了个小马扎,往旁边一摆,他虽未说出口,那种‘别客气啊’的感觉已经跃然而出,戮天道君在小马扎上坐了,秋意泊就将兔腿分了他一只,戮天道君犹豫了一瞬,还是接了过来。 秋意泊没急着吃,在旁边又摆了一张矮几,摆了两个碟子和酒盏,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打着旋儿,戮天道君一闻这香气,就知道必然是难得的好酒。 戮天道君咬了一口兔腿,缓缓咀嚼咽下:“只是如此?” “那肯定不止这样啊!”秋意泊乐呵呵地说:“听说麓云山是个炼器门派,老夫刚好来交流一番!” 戮天道君又问道:“那道友为何在此?” 秋意泊闻言一拍大腿:“别提了,你是不知道这个麓云山多过份!” 戮天道君:“……怎么?” 秋意泊一脸郁闷地说:“门派小成这样,行事还怪讲究的,那两个守门的小孩儿说什么我一没拜帖,二无知会,三无亲朋好友引路,庭院未扫,房屋未清的,实在是不敢做主放我进去……啧,话是真漂亮,谁听不出来他们当我是战狂崖来的打手?” 戮天道君低头吃了一口肉,秋意泊也拈起了拇指大的酒盏仰头一饮而尽,还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来:“这酒够味儿了!道友你尝尝!那我能怎么办?只好当场写了张拜帖,等着麓云山放我进去喽。” 戮天道君淡淡地道:“为何不硬闯?” “我硬闯作甚啊?”秋意泊捧着兔腿,一边还繁忙地给肉串翻面:“我又不真是战狂崖的打手,硬闯人家护山大阵,我是来见识见识他们炼出来的法宝的,又不是来抢他们道统的。弄的我跟个邪道似地,听说这麓云山主交友广泛,真要引来一二道友追杀我,我这身老骨头可吃不消!” 戮天道君平静地说:“恐怕不会。” “怎么不会?到时候真有人来追杀我,我怎么办?”秋意泊笑道:“道友神出鬼没的,到哪里去寻你?” 戮天道君反问道:“你不是已经清楚了吗?” 戮天道君垂眸饮尽杯中酒,世上巧合太多了,那就是必然。一个善于炼器的道君,第一次在北风城外遇见应是巧合,第二次在麓云山遇见,却不见得真的是巧合。这世上哪里来那么多道君境界的炼器宗师?麓云山起得太快,其山主大手笔赠送阳神法宝也不是什么太大的秘密,稍微一联想,眼前这位还算是符他脾性的老道,大概就是麓云山幕后之人。 喝完这杯酒,也就差不多该有动作了。 秋意泊:“嗯?” 秋意泊忽地一抬手,打断了他的话:“我怎么觉得道友接下来不是什么好话,你且莫出声,莫要浪费了我这么好的酒和肉!” 戮天道君微微一顿,当真没有出声,低头不紧不慢地吃了起来。秋意泊也不与他客气,慢条斯理地该吃吃该喝喝。两个大男人吃一只不算太肥的兔子,再慢也有限度,很快架子上就被吃得只剩下骨头了,秋意泊满意地理了理自己有点碍事的胡须,打了个饱嗝,这才道:“怎么,道友真是战狂崖的戮天道君?今日来杀人来了?” 戮天道君平静地道:“虽不中,亦不远矣。” 秋意泊眉间一动,转而叹息了一声:“这……这可真是啊……太巧了!哎!” “可有什么转圜之地么?”秋意泊苦着脸问他。 “我之前,还欠你一个承诺。”戮天道君道:“就拿来换你的命吧。” 言下之意,他不插手,他就安然无恙。 秋意泊摇头道:“那不行,麓云山好不容易才建起来,我若真撒手不管,回头我师祖知晓了非劈死我不可。” 秋意泊今日嘴里没什么实话,这一句话却是真的不能再真了——他费劲心思把孤舟师祖请过来,如今戮天道君来了,他啥也不管,两手一摊,任由戮天道君把麓云山毁了,孤舟道君非劈死他不可。 戮天道君微微皱眉:“那你换一个。” 秋意泊忽地古怪地笑了笑:“要不这般,道友要灭麓云山,大家立场不同,我也不为难你,不管今日麓云山最后如何,你把战云给我杀了,如何?” 戮天道君抬眼看向了秋意泊,眼若利刃,锋锐无匹,仿佛在问他为何能说出如此厚颜无耻的话来。这还是‘大家立场不同,我也不为难你’? 他若把战云杀了,今日为何还要灭麓云山? 戮天道君道:“不可能。” 秋意泊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甚至还顺手帮戮天道君倒了一杯,随即一饮而尽:“你说说看,这事儿平心而论,你徒弟错了没!” “是他有错。”戮天道君平静地道:“可这世上并非只论对与错。” “怪只怪秋长生识人不清,为他人手中利刃。”戮天道君接着道:“今日我折他,也是应当。” 秋意泊道:“那就是没得谈?” 戮天道君沉默不语,秋意泊叹息了一声,又笑道:“所以,我家小师叔费尽心思让你亲来,你就没有一点点疑惑吗?” 紧接着,麓云山飞了。 是的,在戮天道君的面前,近在咫尺的麓云山倏地腾空而起,飞起来了! 一圈又一圈的光晕点亮了整座麓云山脉,连带秋意泊此处也有光晕亮起,秋意泊慢悠悠地抬手斟酒,细细地品味着,他微笑道:“既然请你来,自然是有拿下你的把握。” 果然戮天道君是不太聪明的样子,但总算也不是太蠢,他从所有可能性中选择了一种最稳妥的办法——他亲自来。 毕竟是合道道君,还有比他亲自来更稳妥的法子吗? 可惜了,秋意泊本想兵不血刃,今日怕是不能了。 一件又一件的法宝在整座山脉中隐现,一只仙鹤从秋意泊袖中飞出,绕着他在空中盘旋了一周,随即落在了他的左右,亲昵地蹭着他的长袖,秋意泊一抚长须,笑道:“我麓云山乃是外道门派,不善斗法,这真刀真枪的,还是叫它们替了我们吧!” “戮天道友,你先闯过了我这万宝大阵,再想后面的事情吧!” 戮天道君仰头看着高高悬浮于天际的麓云山,再看周围光华万千,或飞禽走兽,或才子佳人,在阵中现身,阳神境界者,细细一数,居然有十位之多! 戮天道君缓缓地道:“就凭它们?” “就凭他们。”秋意泊端坐在了远处,一派的闲适:“道友也不必想着先杀了我,这大阵才是麓云山真正的护山大阵,与我关系是不大的。” 戮天道君道:“试试就知道了。” 他话音未落,人已如离弦之箭奔袭而来,秋意泊不动如初,两人本就只有几步之遥,可这几步此时却已经成了天堑地壑,戮天道君的身影在这一刹那便消失了去,再有一瞬,他的身影出现在了极远极远的山脉边角处,长风一起,便有一红影杀到,那剑灵一身血色,双目亦是猩红难言,手持一柄铜钱长剑,丝丝缕缕地红线缠裹剑上,妖异翻飞。 有一把沙哑的嗓子似乎呢喃了什么,但根本不成字句,以戮天道君的耳力根本不必他特意去听,已经将那声音听了仔细,忽地他脑海之中极其突兀地出现了一声铜钱脆响,化作一柄无形之剑,直攻他的神识而去! 戮天道君舌尖一痛,霎时间清醒了过来,识海之内波涛翻滚,他冷哼了一声,不得不赞一声这器灵确实是有些能耐在身上,怨不得麓云山浑然不惧! ——他算是吃下了这个暗亏。 正当此时,那血色虹光已然杀到,猩红的剑意驱使了天象,浓密的黑云遮天蔽日,天地间仿佛唯有此处煌煌,戮天道君手中金光一闪,一柄纯金之剑出现在了他的手中,只听叮叮叮几声,金戈交鸣之声若金风急雨而来,他近乎气定神闲地应付着却邪。 忽然之间,他骤然看向了秋意泊的方向。 秋意泊依旧坐在原处,见状举杯相和。 戮天道君淡淡的撇开了目光——果然来麓云山,吃的亏不止这一个! 也是应当的,毕竟也是有道君的门派,怎么令天机落入他人之手?麓云山少说在此盘踞近百年……他看,却并非是因为此事,而是他看,麓云山居然当真有道君能在天机上胜他一筹! 秋意泊老神在在,笑死,这是他的地方,戮天道君抢不过他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啊!若是连这点自信都没有,他如何敢与战狂崖做对?! “你在看谁?”有一道沙哑的声音将戮天道君的目光吸引了回来,那猩红剑气刁钻诡异,威力着实惊人,戮天道君平静地与那双血红的双目对视着:“在看你。” “可惜。”戮天道君话音未落,手中长剑倏地起了一道灿灿金芒,所过之处,连天地亦为之变色,至刚至烈之气疯狂地吞噬着那乌云腥风,化作一道遮天蔽日的弦月残日,所向披靡一般的向却邪而去! 然而这堪称无可抵挡的一击,却落了空。 却邪的身影出现在了一座山峰之上,猩红的人影隐没在金光熠熠的铜钱剑之内,正当此时,那弦月残日忽地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了戮天道君身后,戮天道君此时再想躲避,已是为时太晚,那金光横扫之下,只见血芒横飞于天际,戮天道君的身影出现在了另一块巨石之上。 他的肩头,已经出现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他似乎与秋意泊离得极近,近到了哪怕是个普通人,一低头,都能看见秋意泊桌上摆了点什么——一盘葡萄,一盘石榴,三碟子茶点,甚至一旁还有个美艳的剑灵正跪坐在一旁,将葡萄一颗颗剥干净了,放置在华美的小碟中,供他取用。 戮天道君也看在眼中,不知为何心中起了一丝波澜——他怎么能这么悠然闲适? 对他有那么一点点的尊重吗? 秋意泊吃了一颗葡萄,摇头道:“道友,我麓云山这大阵,可不是那么简单的摆上一万个法宝一起打你啊……” 哪有这么简单粗暴的大阵啊!那是秋意泊小时候才玩的东西。 毕竟小时候哪里来的时间学什么大阵。 如今他都是道君了,一通百通,阵法自然不会跟当年一样了。 无悲斋为数位道君一同覆灭,秋意泊建这麓云山,怎么可能一点后手都不留下?他这个人,连泊意秋的几把都懒得吃,别说吃亏了。 天边倏地再变,乌云为青、赤、白、黑、黄五色光华所破,那五色光华在空中一旋,霎时间天地为之一划为五,青为东方青龙,赤为南方朱雀,白为西方白虎,黑为北方玄武,黄为中央麒麟,五神兽在同时间破云而出,身形之浩大,甚至将此方天空盘踞的分毫不剩! 戮天道君向来平静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点慎重之色!这五方神兽不同凡响,应是五位阳神器灵,若是普通五个阳神道君,或许戮天道君还不放在眼中,可这五方神兽不知为何,让他心中莫名警惕万分! 秋意泊唇畔笑意不减,瞧着还是一副饮酒作乐的老者模样,若不是他目光深邃,旁人还当是遇上了什么乐善好施的仙人。他也看着那五方神兽——其实嘛,是看着怪唬人的。 戮天道君真正需要防备的是他,是他在操控这五神兽。 秋意泊不想再拖下去了,抓戮天道君一事,一定要快——打多了,打坏了他们家的花花草草那可太难受了。毕竟当时他也花费了不少心思来构建了不少风景,总不能说麓云山宗门里是钟灵毓秀、璇霄丹阙,到了外面就穷山恶水了吧? 再者,秋意泊还是想跟戮天道君谈一谈,他无意将战狂崖收入囊下,他麓云山人手都不够了,哪有功夫去管战狂崖?总不能说‘走,灭了战狂崖’吧?那他麓云山成什么了?邪道份子啊? 所以最好还是能怎么来的就怎么把人送回去。 秋意泊轻笑了一声,一滴酒水自盏中飞出,在朴素的小几上陡然拉伸,错落纵横于矮几之上,秋意泊一指落,五兽霎时成阵,以五方之势将戮天道君围剿其中,只听龙吟之声传来,龙首含剑,向戮天道君横扫而去! 戮天道君自然不惧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剑,可在这一瞬间他便察觉到了不妙,高天之上法则异轨,重重加覆于他之身,这本是一个纵跃之间便可避开的剑,可他每一寸都变得异常艰难,犹如深陷泥潭,越是挣扎,就也是动弹不得。 一滴酒液落在了矮几之上,化作白子,也正在此时,戮天道君周身气势一变,剑意冲天而起,居然硬生生将天道法则劈了个粉碎,他本人也借此从中甩脱而出,长剑一甩,剑气便要直取龙首! 秋意泊有些讶异,随即又转化成了更深的笑意——原来,天道法则不光能掌控,还能破去。 这就是合道之力吗? 合道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境界呢? 秋意泊甚至还有功夫想着这些——算啦,不如先抓下了他,再慢慢想。 极远之处,有人淡淡的看了过来,秋意泊知道那是谁,双方的神识在高天之上互相触碰了一瞬,秋意泊的意思是:师祖,放心,我能搞得定。 孤舟道君的意思是:小心,别死了。 孤舟道君的神识与秋意泊一错而过,转而涤荡四方,麓云山被秋意泊掌握的水泼不进,却不代表着周围就没有人了。 麓云山动用万宝大阵,这样大的威势,这样大的阵仗,又有戮天道君在此,别人或许太远了不知道,但又怎么瞒得住本界道君? 孤舟道君甫一出现,周围的天道法则就松动了许多。孤舟道君在警告他们,看可以,若想趁机做些什么,便要掂量着来。 青云剑宗中,有一名温柔如水的白衣道君有些愕然地看向了卓丰道君,随即笑道:“卓丰,若非你在我面前,我还当是你。” 卓丰道君微微垂首:“师叔过誉了。” 这白衣道君身后还跟着一男一女两位道君,男的便是玄机道君,能叫他站在身后执弟子礼的,这白衣道君的身份也不必多猜了,正是本界第二位合道道君,碧珑道君。 而另一位道君自然就是璐琳道君了。 碧珑道君道:“不可太过自谦。” 碧珑道君与卓丰道君之师有旧,故而卓丰道君亦是执晚辈礼。他认真地说:“此人我虽未与他交过手,这半月来也算是接触过一番,此人剑意犹在我之上,若非麓云山有事,我早已寻他切磋去了。” 碧珑道君笑道:“麓云山的事,也不见他插手。” 卓丰道君想到了什么,黑着脸说:“就是他肯,秋山主恐怕也不愿意。” “怎么,难道秋山主还能挟制这位道友不成?”碧珑道君问道。 卓丰道君:“……那是他师侄。” 碧珑道君那张微笑如水的面孔愣了一下:“……啊?” 玄机道君低声道:“那位据说就是夷光真君的师傅,也是秋长生的师侄。” 碧珑道君弄明白了其中关键,笑着摇头道:“哎,也不知道谁家的孩子,弄的这般宝贝。” 一个化神给阳神道君,而且是这般举世无双的剑修做师叔,亏那位老祖做得出来。卓丰道君没说太多,他觉得关于夷光真君给秋少爷削果子这种事还是别说了比较好。 不然很容易给碧珑道君造成一些震撼。 麓云山。 有了孤舟师祖帮忙,秋意泊压力大减,能更专注地对付戮天道君了。戮天道君忽地只觉得方才还破碎了一地的天地法则此刻又如同蛛网一般层层叠叠的铺展而开,将他困得犹如网上蝴蝶,只能垂死挣扎。 秋意泊一手微抬:“疏狂,去试试。” 疏狂剑啼鸣一声,化作一道白影飞入了云端,秋意泊还跟个老妈子一样提醒道:“小心点,别折了回来。” 云丛之中,有一声啼鸣传来,似乎是在回应他。 但仔细一听,好像是‘你烦死了!’的意思。 秋意泊唇畔笑意愈甚,好吧好吧,他也知道他自叩问炼虚合道之后鲜有动手的机会,疏狂剑、却邪剑都跟着他一道吃吃喝喝玩玩,要不是秋意泊还有点讲究,不然它们几个剑灵可能触碰的最多的是什么兔子血、鹿血之流的。 疏狂剑一出,五大神兽自觉让出了一方天地,戮天道君正被那五大神兽纠缠得压力不清——哪怕因为他们只有阳神境界,对他而言伤害没有那么大,但就算是细如发丝的伤口多了,也是要烂的,更何况并不止细如发丝。 此时压力骤然减轻,抬眸便见方才见过的那只仙鹤于天际遨游,他眯了眯眼睛,此剑灵能常伴于那人的身边,定然不凡。忽地只听一声铮鸣之音,天地之间风云突变,云海繁星骤起,那五色光华在这一瞬间被吞噬殆尽,而远比那五色光华更为绚烂的剑芒如群星闪烁而起,繁星之间似乎也为剑芒所链接,组成了一张玄妙无极的剑网,自九天之上笼罩而下! 戮天道君神色骤变,他周身陡然出现了无数剑轨,无数有形无形的剑轨凝聚如潮,向天而去狂扑而去! 秋意泊仔细地看着那些剑轨,当这些剑轨终于凝结在一处的时候,秋意泊才看清那是无数无形之剑!那剑许是剑气,许是剑意,亦或者是天机,它们变幻莫测,它们势不可挡,冲向天空之时,横扫了目之所及,目之不可及的一切! 乃至每一缕灵气,每一寸空间! 天地间金白二色对撞在了一处,光耀灿灿,煌煌难言,秋意泊眼中的这无比绚烂的一幕已然令一切都退去了颜色,这一剑,演尽了无穷奥妙! 他面前矮几白子骤然自动,成合围之势,将其中黑子绞杀! 秋意泊目中有青光一闪而过,他很难清楚的告诉别人,他学会了什么,只是在这一瞬间,他知道自己掌握了一些什么,酒盏之中又有一滴酒水凭空飞起,落于矮几之上,化作一颗黑子,黑子与黑子之间连成了一条长龙,也在此时,笼罩于整座麓云山的万宝大阵也动了起来,它们各自绽放出了光华,这些光华笼罩了目之所及的一切! 戮天道君一剑为之破去的、毁去的,皆为秋意泊所填充、所掌控! 金白浪潮发出轰然巨响,剑意横飞之下,激起了无数水汽,白雾随狂风在麓云山脉中盘旋着,秋意泊低眉浅笑——论剑意,那他确实打不过戮天道君,但他为什么身在主场,高居万宝大阵之中,他为什么要拿自己的短处去攻戮天道君的长处。 应当反过来才是! 整座麓云山在这一瞬间为法宝的华光所吞噬了去! …… 玄机道君等人此刻看向麓云山,只能看见一片迷雾与偶尔隐现的华光,就如同一只巨大的碗,倒扣在了整座麓云山脉之上。其中发生了什么,他们不得而知。 碧珑道君见此,叹道:“麓云山,有高手在。” “戮天道友,输了。” …… 光华散去,秋意泊笑眯眯地走上前,拿了跟绳子将戮天道君五花大绑了起来——仪式感,总要有,虽然通常这并没有什么卵用。 他提着戮天道君回了麓云山主峰,将戮天道君扔在了椅子里,并拱手道:“师祖……” 孤舟道君这时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秋意泊又哭又闹的要他来替他出头,结果他自己就把人给收拾了,也不知道他当时到底是做什么。不过秋意泊一届阳神,若不是他无意,今日便能将戮天道君当场击杀,也不算是不能夸了。 幸好凌霄师兄不在此处。 孤舟道君淡淡地想着,正想着能听一句幸不辱命,就见秋意泊扑了上来,满脸难过的说:“师祖,他欺负我!” 孤舟道君平淡地说:“一剑杀了他。” 孤舟道君可不像是秋意泊这样光嚎不做的人,言语之间剑气已经到了,秋意泊立刻拽了一把戮天道君,戮天道君好歹是避开了致命一剑,但大腿上被开了个血洞。 秋意泊看了一眼,幽幽地道:“师祖,你是不是对砍人大腿有什么爱好?” 说罢,还未等孤舟道君有什么回应,秋意泊已经拽着戮天道君跑了——笑死,留在这里干什么,等着被砍吗? 他就是想,也没那么个福气——看了这么久,也该上门了吧? 远处群山若隐若现,淡青色的雾气在山间萦绕,犹如流动的烟,如慢跑的马,如长着翅膀的精灵。阳光此时照耀大地,雾气却没有散去,反而随着水汽的蒸腾一直翻滚不休。 云海之中,群山露出了个半圆的头颅,一座又一座,像是广茂大海中的浮岛,又像是云中的仙府,随云而流,随风而走。 溪水淙淙,山草莽莽,从群山之中钻出的溪流们逐渐汇聚成一条小河,小河又蜿蜿蜒蜒地一边滋润着土地一边奔向更远的远方。 耀眼的金光落在河面上,整个河面都在闪闪发光。无人知道河流经过了哪里,又见到了什么样的风景,最后才变成这般令人赞叹的模样。 众人一进这麓云山,才发现麓云山居然在方才一战中分毫未损,甚至灵气充裕,更胜以往。麓云山山门处,有一剑灵含笑道:“涂朱恭迎各位道君,山主在内等候,还请移步。” 众人随着剑灵入内,见其中移步换景,神霄绛阙,譬如人间仙境,来往弟子虽不多,却举步从容,怡然自得,见了他们也不过是行礼问安,毫无怯色。 不多时,他们便到了这麓云山的主峰,山主所住之处,泉园。 玄机道君看着这两个字,神色复杂。 剑灵道:“请。” 众人这才入内,一入大堂,便见戮天道君倚在椅中,人事不知,而那位大名鼎鼎地秋山主,如今正懒懒散散地坐在主座,一旁器灵来往侍候,皆是阳神境界,一眼望去,竟然有七八位之多! 秋意泊懒散地说:“不知各位道君陡然造访,所为何事?” 碧珑道君微笑道:“你就是传闻中的秋长生?果然是一副好相貌,不怪战……” 他话还未说完,一旁涂朱喝止:“还请道君慎言!” 碧珑道君果然不再继续,只是道:“是在下失礼。” 碧珑道君身后的玄机道君与璐琳道君都露出了不忿之色,却无人敢动手——戮天道君堪称是本界战力第一,却在半个时辰内‘好好的’坐在了这里,又有谁敢再动手? 卓丰道君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云影道君小声道:“我能坐伐?” 秋意泊没点头也没摇头,他想了想,没敢坐。 秋意泊也跟着笑了起来,带着一点慵懒地不在意,“无妨。” 他一指轻轻叩了叩桌子,转而看向涂朱:“哎,你看,果然做什么都要有些实力,前些日子玄机还在对我大呼小叫,如今他师傅对我却十分有礼。这人呢,就不能装,还是摊牌吧。” 他接着道:“这一声‘在下’,本少爷可不敢当。” 他抬眸看向了碧珑道君,眼中尽是轻蔑之色。:,n, 608 第 608 章 今日来的人也算是将秋意泊在十方道界中认识的凑了个齐全。卓丰、渊飞、云影、玄机,他们四人能来秋意泊一点都不奇怪,碧珑与璐琳两位道君来也算是理所当然——若没有一点事情,碧珑道君与他素未相识,此时来未免有趁火打劫之嫌。 但话又说回来,今日若无碧珑道君,玄机道君恐怕也不敢踏进他的门。 碧珑道君微笑道:“秋山主客气了。” 涂朱送上了茶水,却只有秋意泊一人的,碧青色的茶盏薄得能透出温润的光,落在他的手上,更衬得那只手骨骼修长,皮肤莹润,如同上好的玉器一般,令人瞩目。秋意泊掀了茶碗,撇去了上面的茶沫,袅袅的白雾模糊了他的面容,他垂眸浅啜了一口,道:“今日我麓云山事忙,若几位道君无事,就不多留了。” 识趣的客人,早该在秋意泊端起茶盏的时候就识相点告辞,这几位却还要秋意泊亲口赶客,厅中器灵皆露出一些鄙夷之色,仿佛在说如此粗俗之人岂可登大雅之堂。 碧珑道君道:“今日麓云山事忙,若非有要事相商,我等也不敢随意登门打扰。” 不等秋意泊回应,他接着道:“不知秋山主要如何处置戮天道友?” “戮天?”秋意泊连眼皮子都懒得掀一下:“谁是戮天?道君恐怕寻错了地方……说来,道君又是何人,与所提及的那位戮天道君又是什么关系?” 玄机道君怒视秋意泊,却有一个清脆女声道:“秋山主,家师乃是碧珑道君。家师与秋山主素未蒙面,不识得家师也是正理。” 那女道君神色平静,略带三分气定神闲的笑意:“我道号璐琳,秋山主应当听过我的名字,毕竟秋山主可是我会满商行的大主顾,你我神交已久,也算是半个朋友。家师与戮天道君乃是好友,今日得知戮天道君莽撞前来,这才急急赶来,不想来慢了一步,未能拦住戮天道君,还望山主见谅。” 璐琳道君一句话,清清楚楚就把事情讲开了,氛围也和缓了不少,不愧是会满商行之首。 “原来是璐琳道君与碧珑道君。”秋意泊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目光在昏迷的戮天道君上一扫而过:“原来这位就是戮天道君,我还当是哪里来的宵小之辈。果然有其徒必有其师,古人诚不欺我。” 这就是在骂战云道君了。 璐琳道君眉间一动,却依旧是笑意盈然,正想说话,便听秋意泊又道:“众位道君怎生还站着?我一区区化神,陡然见了众位道君,一时为众位道君风华所摄,竟叫忘了此时,还望诸位道君见谅。” 谁不知道这是一个下马威?可谁又敢当面揭破呢?戮天道君还生死不知的躺着呢! 修仙界说到底依旧是一个残酷的世界,任你有再好的名头,也抵不过手中三尺青锋。 众人落座,云影道君率先道:“我和渊飞在卓丰那儿做客,听见秋少爷你家动静不小,这不护山大阵开着我们也不好随意过来……” 秋意泊笑意越甚,侧脸对他眨了眨眼睛:“热闹好看吗?” “咳咳……”云影道君垂下眼睑就是一通咳嗽,不与秋意泊对视。 秋意泊倒是无意与他们计较,毕竟是萍水相逢,他也没有认为自己的魅力大到了见过一面的人能为了自己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地步,喜欢来看个热闹就看个热闹,他这儿也不缺他们一杯茶、一碟瓜子。 碧珑道君开口道:“秋山主,戮天道友莽撞行事,此间必有些误会,山主莫要轻信小人挑唆。” “碧珑道君说的是。”秋意泊看了一眼玄机道君,含笑道:“这年头小人确实很多。” 云影道君这头已经不咳嗽了,这么精彩的事情可是难得一见。他听得两只耳朵都竖了起来,正想看看碧珑道君如何应答,就察觉身后有所异动。侧脸一看便看见身后那个阳神器灵给他送上了一杯茶,一个三色食盒,里头是瓜子、话梅和花生,别问,问就是戏院里头的同款配置。 其他人也是如此,只有玄机道君身侧什么都没有。 豁,这态度很明显啊! 云影道君和渊飞真君对视了一眼,看样子玄机道君拿这位秋少爷当枪使是实情了,这一声‘小人’说的还不够明白吗? 云影道君自觉虽然和秋少爷只见过一面,但他对自己的识人功夫还是很有自信的,秋少爷看似桀骜骄纵,实则很是知情识趣,又明显是大家族教养出来的弟子,规矩礼仪都是刻在骨子里的,现在对着玄机道君连个基本的待客之道都没有,可见秋少爷对玄机道君实在是憎恶至极。 他就说,秋少爷是来替他们家老祖办事的,怎么会搅合进战云与焰梦那档子事情里,吃力不讨好的,原来真的是玄机作怪——当然,只要清楚玄机对焰梦有那一份心的,谁猜不出来此次的幕后黑手就是玄机? 云影道君对着渊飞真君挤眉弄眼,不想却和秋意泊对上了视线,他连忙低头,咳咳,秋少爷这种能不动声色解决合道道君的,他是招惹不起。 秋意泊笑问道:“碧珑道君年岁长于我数倍,道君既然说是小人作祟,不知这小人道君可有眉目?道君若是知情,不妨教一教晚辈。” 云影道君差点都想鼓掌了,好家伙,直接就把问题扔回给了碧珑道君,玄机道君可是他的大弟子,不知道碧珑道君如何应对?难道为了戮天道君,碧珑道君能把自家大徒弟送给秋少爷?戮天道君和碧珑道君之间也没听说关系就怎么好了啊! 或者说碧珑道君与哪位道君的关系都不错。 一位掌控商脉的道君,交好总比交恶来得强。 “秋山主见谅,此事暂无眉目。”碧珑道君微笑道:“但万事总有水落石出的一日,秋山主何必心急呢?” 云影道君以为秋少爷必然大怒,哪想到听他说:“道君说的是。” 秋意泊看这越发客气起来:“晚辈才疏学浅,那以道君所见,不知道君认为此事应当如何处置呢?” “我也想着其中必然有些误会……”碧珑道君温和地说:“方才见了麓云山护山大阵,这才明白了关键之处。麓云山护山大阵威力非凡,其中又藏有无数神兵利器,戮天道友醉心剑道,听得此等至强之阵总是心痒难耐,特意前来一试,不料叫麓云山误会了……所幸也未造成什么恶果,待戮天道友清醒了,叫他与山主赔个罪,山主说可好?” “好。”秋意泊轻描淡写地道。 众人皆是一愣,没想到这秋长生居然这么爽快地就应了下来,连碧珑道君都有些奇异,他眨了眨眼睛,就见那位秋山主微微一笑,“怎么?诸君来此,不就是想要这一句么?我应了下来,诸君怎得仿佛又有些不悦?” 秋长生此人确实如同传言中一般,却有松形鹤骨,霜凝雪塑之姿,他一笑,便是满室生辉。 云影道君抓了一把瓜子,目不转睛地往嘴里塞了一颗——他感觉戏肉要来了! 今天秋少爷要是就这么认了,别说瓜子,连骨碟他都给生吞了! 且听秋长生叹息一声:“我麓云山不过是个初成的宗门,人微言轻,势单力薄,怎好与战狂崖那等庞然大物相争呢?既然有碧珑道君说合,此事也就此揭过,日后战狂崖不为难我麓云山就算是好的了。” 云影道君眨了眨眼睛,不是,他不是真的很想吞骨碟! 碧珑道君笑得极为舒缓,他安慰道:“秋山主何必自谦?麓云山虽建成不过百年,却已有灿阳之姿,想必再过千年,这天下必有麓云山一席之地。” “千年?”秋意泊言笑晏晏地道:“哪来的千年?今日我麓云山已经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了,随便来两个鸡零狗碎的东西就敢来我麓云山叫唤,脸面都叫人踩到地上去了,还要什么千年?我还想着,今日过后我就将麓云山送给道君呢,免得哪日道君瞧着我这个山主不够乖顺,转而再来试一试我这护山大阵,那可怎生是好?” 堂中有一瞬间的静默,谁也没想到秋长生就这么把话说穿了,‘鸡零狗碎的东西’……啧,听着就怪吓人的。云影道君嘴唇微张,瓜子皮都掉在了衣服上他都没察觉到。 玄机道君面色极为难看,正要说话,却见碧珑道君微微抬手,示意他不必出面。碧珑道君温和地说:“山主此言有些过了。” 他声音虽平和,却已有警告之意。 秋意泊直视于他,“道君不如同我说一说,哪里过了?” 他满不在乎地笑着说:“是了,当时也不该忘记了道君才是——我那帖子怎么能只送给战狂崖一家呢?也该送一份给道君,问一问道君约束门下不力之罪。道君说,我这法子可对?……哦是了,我想起来了,当时没送,是因为没寻到道君家的门户。” 云影道君很不道德地偷笑了一声,他与渊飞真君有祖业,卓丰道君有青云剑宗,严格来算,在座没有门派一说的还真就碧珑道君师徒。 璐琳道君不禁斥道:“秋山主,还请慎言!” “我为何要慎言?”秋意泊反问道:“我以礼相待之时,叫我认罪。如今我说实话了,又叫我慎言,这规矩为何总是变来变去的?璐琳道君,你也说我们算是半个朋友,我初来乍到,实在是不懂你们十方道界的规矩,还敢请问一句,到底是礼数为先呢?还是实力为尊呢?总要划出一条道来才是。” “可我今日想,我麓云山好端端在家中,莫名叫个道君打上门来,毁坏我护山大阵不说,所幸老祖庇佑,这才险胜一着,将人活捉,保得门中上下太平。无论是从礼数上,还是从实力上,我麓云山应当都是无可挑剔了,不知诸君今日是借了谁的脸面来我麓云山说这等话的?” 秋意泊嗤笑一声:“若说戮天是觉得我麓云山护山大阵奇货可居,那我家门下也有弟子觉得诸君门下护山大阵奇货可居,也去试一试可好?届时还请诸君也看在他醉心剑道的份上,放他一放。” “秋长生,你——!”玄机道君拍案而起:“你不要太过分!” “到底是谁过分?”秋意泊居高临下地看着玄机道君:“玄机,你言而无信的帐,我还没有跟你算,容你今日坐在此处,是看在你师傅的脸面,你若识相,趁早闭嘴。” 玄机道君还想说话,忽地面色骤然一变,不由自主地侧脸望去,便见有一人缓步入内。堂中都是些什么人?最低的恐怕就是渊飞真君这个大乘真君,他们只觉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窒息之感从心而发,带着一种淡淡的却不容忽视的危机感,令他们如芒在背。 来人一身青衣素袍,长发束于脑后,一柄玄黑长剑负于身后,神情平淡如水,他平静得近乎冷漠地扫了众人一眼,随即向秋长生而去。 众人不由屏息凝神,听他颔首道:“小师叔。” 反观那位从方才起言辞凌厉的近乎嚣张的秋山主此刻却撇了撇嘴,道:“师侄,他们都欺负我。” 听着,还怪委屈的。 云影道君的话梅在嘴里,嘴唇微张,差点没收住口水,好不容易反应过来才把自己的口水收住了,没出现什么狼狈模样。 那什么,为什么一个刚刚把碧珑道君师徒三人骂得狗血淋头的人,能这么明目张胆的说自己委屈,被人欺负了啊?啊?!他就差没直接骂碧珑道君和玄机道君他们怎么有胆子腆着个逼脸来求他放人了! 哎,不对不对,秋少爷确实委屈啊!依今日之见,他和渊飞猜测的事情基本都是猜中了的,秋少爷买个铺面被战云追杀,发了斥责贴去了战狂崖,又被玄机推波助澜,自己还不知道怎么的呢,就惹上了战狂崖不说,与玄机还与虎谋皮了!今日被戮天道君杀上门来,若不是秋少爷自家撑得起来,那还能等到现在?碧珑道君此刻上门还想把此事轻飘飘揭过……换了他,他也委屈死了! 简直委屈得都快哭了! 秋意泊确实是委屈得双目微红——强行逼出来的。他伸手触碰了一下孤舟道君的袖角,刚想说什么,却听一人笑道:“这是怎么了?谁这么大的胆子欺负我家长生了?” 有一人自堂后而出,神态自若地行来,见着诸人还微笑颔首,那人的相貌也是一等一的风流俊俏,尤其是那双眼睛,灿若金阳,委实叫人一见难忘。 只一眼,众人又确定这又是一位不简单的人物。 又是一位道君?! 云影道君扫了一眼厅中诸器灵,又看了看前面危险至极的那位师侄,再看看这个一看也是不太招惹的道君……不是,他们麓云山到底有几个道君啊?!有这么多道君在手,干嘛不直接打上战狂崖?!这实力,当着戮天道君的面把战云从水牢里揪出来捅个几十剑的戮天道君恐怕都无能为力吧?! 不是他瞎吹,但凡他家有这实力,还能忍到戮天道君打上门来?! 那人上前,十分亲昵地站在了秋长生身边,转而接了器灵手中茶盏,转而递给了秋长生,目若暖阳:“长生,莫生气,喝一口茶缓一缓,谁欺负了你?我替你去出气可好?” 秋意泊顺势握住了金虹道君的手:“金虹,还是你好。” 金虹道君温柔得都快能掐出水来了,“素日里你就是个吃不得亏的性子,也是,谁有敢对你不敬?哪里不快?与我说一说,总不能叫你伤心。” 孤舟道君眼中有一抹莫名的光闪过,看的出来他很错愕。 也不能怪他,秋意泊都差点没崩住。 金虹道君可不是孤舟道君那等只知道拔剑的,他含笑看向厅中诸人:“诸位道友莫怪,此前我在堂后也听了一些,此事无论放到何处,也无人能说我麓云山做错了半点,诸位道友,莫要见我家山主年幼不经世故,就这般欺负他。” 玄机道君怒道:“你又是何人?!” 金虹道君淡淡地一眼从他面上扫过,却并未答他,那等轻蔑之气但凡有双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他依旧温和地笑着:“今日我麓云山遭逢大劫,侥幸逃脱,山中兵荒马乱,实在是不宜招呼贵客。诸位道友若是来关心我麓云山的,金虹在此处谢过诸君,若是为罪首而来,那便请回吧。” “公道自在人心,诸君今日为天下首,他日莫要为天下耻笑为好。” 金虹道君此言不可为不重,他的态度摆得比秋意泊还要凶,已经上升到了道德层面了——他在警告他们,有些事情做可以做,却不能说,也不能宣扬。今日战狂崖棋输一着,实力上输了,公道上也输了,麓云山绝不会轻飘飘就此放过,若在纠缠下去,便叫天下修士瞧一瞧他们的嘴脸。 碧珑道君道:“道友何须这般?我等皆为同道中人……” “道君还请慎言。”金虹道君漫漫地道:“见道君有合道境界,到底算是个长辈,这才客气三分……谁与你是同道中人?我麓云山可无福消受。” 金虹道君微微仰首:“道君若是不服,不若叫你那弟子出来,你那弟子言而无信,也不必多说什么,以我麓云山的规矩,杀了便是。” 孤舟道君本来是站在秋意泊身边看着金虹道君骂人,忽地感觉自己袖子被小小的动了一下,当即明白过来,目光落在了碧珑道君身上。 有时候,身体的本能是很难阻止的。修到了合道境界,这天下能给碧珑道君这般危机感的人少之又少,碧珑道君下意识退了一步,便听金虹道君道:“送客。” 厅中诸器灵皆是上前一步,低眉垂目地道:“请。”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碧珑道君若不想与那孤舟道君动手,只得离去。云影道君与渊飞真君对视一眼,很识相的告辞了,唯有卓丰道君还留着。 “……”卓丰道君以一种难以言喻的目光看了一眼在主位一脸冷漠的秋意泊,转身离去。 秋长生这个人,他是不会懂的了。 等人一走,秋意泊就绷不住笑出了声,他给金虹道君竖起了大拇指,又给孤舟道君竖了竖,调侃道:“我还当师侄要反应不过来呢……” 孤舟道君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转身走了。他一走,秋意泊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他摸了摸自己的大腿,和金虹道君道:“要命,我还当我的大腿又保不住了呢!我好怕我的好师侄一剑就削了过来。” 他伸手轻浮地挑起了金虹道君的下巴:“美人儿,你今日怎么突然出来了?” 金虹道君本是在秋意泊的小秘境中修养,这一息十年的,他也便捷一点。不过他到了十方道界后没多久就出来了,说是一个人在里头闭关也差不多了,就换了个山水好的地方打坐静心。 金虹道君也笑:“我察觉到你在唤孤舟道君,我便也来瞧一瞧。” 听了两句就知道秋意泊在演什么了。 这种戏码,他从小就很喜欢,仿佛就指着谁听了他爹、他师傅、师祖的名头就退避三舍,偏偏就没几次成功的——一般人听他自己的名头就已经很害怕了。 秋意泊撇了一眼还在昏迷的戮天道君,道:“我给你的那两本册子,吃透了再出来……快回去吧。” 金虹道君挑眉道:“不过是出来散个心罢了,难道还差这一时半会儿的?” 秋意泊道:“那我不是怕你吃亏吗?美人儿,莫要不识好人心。” “你把那等秘卷给了我看,就不怕吃罪?”金虹道君笑问道。 秋意泊翻了个白眼:“我给你的秘卷讲的是如何掌控天机,不是春宫秘卷,也不是宗门秘卷,那是我自己写的,吃什么罪啊?谁给我定这个罪?” 金虹道君轻笑了一声,他给秋意泊抛了一个俏生生的媚眼:“那我回去了,郎君。” “去吧去吧。”秋意泊挥了挥手,随即心中一动,察觉到那几个道君都已经离开了麓云山,他便将麓云山的护山大阵彻底封闭了起来,顺便将玄机留下的几个小东西都扔了出去。 滚吧,什么傻逼。 一杯凉茶被泼到了戮天道君的脸上,冰凉的茶水染透了衣襟,浓郁的蜜色自雪白的里衣中透出,那宝石链子沾了水,便越发的璀璨闪耀,夺人眼球。 秋意泊随手捞了那条宝石链子来细看,应该不是纯粹的装饰品吧?讲道理,他身上的鸡零狗碎那都是大有用处才会作为饰品待在身上,这要是纯粹的装饰品,那戮天道君每天早上起床,穿了衣服然后搁镜子前面给戴这么大一串项链啊? 那画面太美,秋意泊都觉得不太敢想。 是那种忽然就从西域猛1变成了西域凶0的程度。 戮天道君的睫毛颤了颤,没有那等如电视剧里头缓慢地睁开眼睛,而是倏地一下睁开了双目,目光清醒而锐利,秋意泊正立在一旁倒水,见他醒了,干脆自己喝了。 “醒了?”秋意泊笑问道。 戮天道君眉间一动,毫不犹豫地道:“秋长生?” “是我。”秋意泊颔首:“与道君神交已久,今日终于得以一见,只是没想到竟是如此的情状。” 戮天道君平淡的问道:“为何不杀我?” “我杀你作甚?”秋意泊行至他的面前,俯下-身来,温和地问道:“要喝水吗?” 戮天道君被捆得极为讲究,标准的囚犯式捆绑,人也随意,之前在大堂还有个椅子可以靠着,现在就直接躺在地上。 戮天道君没有说话,秋意泊却拍了拍他的脸颊,掐着他的下巴强迫他张开了嘴,将凉水都灌了进去,他恶意地笑着:“道君莫要嫌弃,这可是为你好,为了暂时封锁道君的修为,我可是废了好大的功夫。这药若不多喝些水,道君这辈子恐怕就只能做个凡人了呢。” 戮天道君当然是想反抗的,可确实如同秋长生所言,他现下四肢疲乏无力,体内灵气凝滞闭塞,比起凡人还不如,根本无法反抗一个化神修士的力道,只能被强行捏开了嘴。 冰凉的茶水灌入了喉咙,喉结微微一动,便顺遂的滑入胃部。确实很好的抚慰了如同火烧一般的干涸的口腔与食道,忽地,他呛了一声,茶水灌入了气管,他瞬时咳嗽了起来,便见秋长生那长着极美的一张皮却笑得万分可恶的将他的嘴堵了起来,任凭他闷声咳得撕心裂肺。他甚至还在笑,说:“道君莫要怪我,这深更半夜的,扰了他人清静可不太好。” 问题是这里是牢房,四周都是墙壁,说话都能有回声,他就算惨叫痛呼,又能打扰到谁? 戮天道君的脸都因为呼吸受阻而显得微红,反而看起来健康了许多。他的声音却是很平稳的,丝毫不见惧怕之意:“要杀便杀。” “我不杀。”秋意泊拿了张干净帕子擦着手:“你有种就咬舌自尽,你相信我,你不光死不了,还会变成一个健康的哑巴。” 秋意泊顿了顿,又微笑道:“不过死了也好,到时候就敲锣打鼓的将你送回战狂崖,就说,你问心有愧,为了掩盖战云道君入魔一事杀害诸多无辜,如今心魔发作,干脆自尽以谢天下。” “我到时候我就派人杀了你那个好徒弟,除魔卫道,名正言顺得很。”秋意泊随手将帕子扔到了他的脸上:“来,别怕,英雄好汉,咬一下舌头罢了,怕什么?以你现在的身体……虽然修为被封,到底也是道君之身,最多撑个两个时辰,也该憋死了。” 戮天道君脸微微侧了侧,帕子一动,便从他的脸上落在了肩头,他那双眼睛就如同飞翔于高空的猛禽,锐利无比:“秋长生,你想要什么?” “聪明。”秋意泊满意地道:“痛快点,答应我两个要求,我就放你走……你知道的,我也不想凭白杀了你,杀了你,麻烦事儿会比较多。” 杀了戮天道君,那么灭了战狂崖一事就要提上日程,对方好歹有两个道君,门下不知繁几。秋意泊杀了戮天道君那就是不死不休的血海深仇,不管战云和截云这两师兄弟怎么想的,杀师之仇不可不报——反观麓云山,门人寥寥,还都是只善于炼器的外道。器修么,到了元婴以后还好一些,仗着法宝多跃级杀人不难,可对方要是弄出个人海战术,那麓云山门下怎么办?总不能和人家比吧?又不是每个器修都跟他一样,随手弄个万宝大阵也不带心疼的。 更何况如今麓云山门下元婴的都少,甚至可以这么说,目前麓云山上修为还算可以的,基本都是凌霄宗和百炼山的弟子,麓云山真正的弟子才入门十年出头,筑基的都没几个。 若是秋意泊出手,一口气灭了战狂崖也容易。可还是那句话,宗门规模到了这个地步,又不是所有弟子都在宗门等着他一口气杀个精光,总能有不少恰好逃过一劫的,回过头再让他们找麓云山那些小弟子的麻烦? 秋意泊总不能盯着所有弟子不让出门游历吧?等杀完了再放麓云山门下游历?那还有战狂崖弟子的亲朋好友呢?怎么办,全杀了吗?那要杀到猴年马月去? 况且,灭门这事儿,凶煞太过,就算是正道追杀邪道,只要对方功法不是如同血雾宗那等一旦学了就跟跗骨之蛆似的道统,大多也是不会真的尽数杀死的。哪怕是当年的血雾宗,其实也没真的全部灭口。 戮天道君眯了眯眼睛,他打量着秋意泊,道:“说。” 秋意泊靠在了那张不算是太旧的八仙桌旁,没办法,麓云山太新,哪来的破椅子烂板凳放在牢里?况且他搞出这个牢房的本意是给弟子反省用的,也不会刻意去亏待自家弟子。 秋意泊竖起一指:“第一,你欠我一次,不涉宗门。” 戮天道君毫不犹豫地道:“可。” 秋意泊讶然而笑:“这么爽快?你就不怕我让你亲手杀了战云?” 戮天道君平静地说:“你不会。” 既然麓云山连他都能击败,何必纠结于一个战云?他们大可以自己去杀——况且,这秋长生当真与战云有生死之仇吗? ——没有。 战云虽然找人刁难秋长生,最终却也未成形,反而是派去的人被抓了,灰溜溜地送回了战狂崖。这等事,也值得秋长生记在心中从而花费掉一个承诺吗? 不会的。 秋意泊颔首:“我是不会,我与你那徒弟,说穿了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大不了我去踹他两脚,也就了结了。” ……踹他两脚? 戮天道君一顿,他以为至少是捅他两刀。 秋意泊似是心情极好的模样:“第二,我要你诚实的告诉我一件事。” 戮天道君看向了秋意泊,却听秋意泊好整以暇地说:“战云道君……到底,入魔没有?” 戮天道君深深地看了秋意泊一眼,随即颔首:“……有。” “……我就知道。”秋意泊从戮天道君口中得到了满意的回答,不禁轻笑了起来——他当然关注了。他是真的很好奇,如同战云道君这样杀妻杀子来证道的到底会不会入魔……众所周知,这一般是他们无情道的操作。 他就觉得会入魔,果然是入魔了,那么他心头一事便可以解了。 有确切案例佐证,他又可以写一篇关于无情道的论文了。他有一种感觉,在他有生之年,他能给无情道寻出一条出路来。 至于太上忘情……这道统又不像是无情道那样动不动搞事,多笑一下都能道心不稳,要什么自行车,先修着再说。 秋意泊双手抱臂,愉快极了,他道:“道君是个痛快人,干脆今日就一次性了结了,省得放了你出去后再谈,到时候你翻脸,我可就麻烦大了。” “你要什么?”戮天道君问道。 秋意泊笑道:“我要麓云山与战狂崖结盟,此外,万界大比我要五个名额,具体这名额怎么来,我自有主张,只是到时候道君要帮我。” 五个,凌霄、孤舟、金虹、归元、再加上他。他师傅是个器修,没啥必要参与这种可能要上台单挑的活动,但如果奇石道君真的想上,秋意泊也可以不上。 一个万界大比罢了,金虹师叔说的有理,他还小,他急什么?哪怕他赢了,拿到了造化机缘又如何?他也用不上。那么年纪轻轻的就走到了尽头,以后的日子一点目标都没有,那可多寂寞啊。 秋意泊是想好好玩个几千年的。 戮天道君眼中变幻莫测,几乎只有一瞬,他便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不行。” “为什么?”秋意泊温和地笑道:“不过是借十方道界的名头参与一下万界大比而已。” “道君,何不体谅体谅我们这等从小地方出来的修士呢?”秋意泊伸手勾住了那根华美的项链,此时项链成了这只猛禽最昂贵的锁链,扯着他,被迫靠近了秋意泊。 秋意泊的手指卷着细细的金链,衬得他的手越发如竹如玉,他直视着那双锐利的眼眸:“我们道界,可凑不出来十个道君。” “不过是借用一下罢了……”秋意泊低眉浅笑道:“你也不想变成傀儡吧,道君?”:,n, 609 第 609 章 秋意泊目光流转,仿佛想到了什么,仿佛觉得极有意思一般的低笑了一声,修长的手指却卷着那根缀满了宝石的将人拉得越来越近,多色宝石撞在了一出,叮咚作响。金链在蜜色的皮肤上勒出了深色的红痕,某些地方磨破了皮,渗出了轻微的血点。 或许就是因为刚刚那句话说得不大好,秋意泊下意识多看了两眼。 噫,他好变态哦。 只听见一声轻微的断裂声,秋意泊一怔,有一瞬间心想这链子啥玩意儿这么牛逼,该不会是把戮天道君的脖子给勒断了吧?下一瞬间才意识到是链子断了。灵器护主,不愿伤及主人,宁愿自断。 戮天道君失去了项链的力道,重重地摔倒于地,他的头挨在冰凉的青石砖上,瞳孔却是一动,直勾勾地看向了秋意泊。 此物对戮天道君而言应该是极其重要的东西,在这一刹那间,戮天道君看秋意泊的眼神宛若是在看一个死人。若非他身中奇毒,只能任人宰割,秋意泊毫不怀疑他现在已经把自己的脖子给捏断了——当然,这也得秋意泊身中奇毒,任人宰割才行。 秋意泊也有点尴尬,这确实是有点意料之外。 他瞅了一眼手上的链子,心想炼制这条项链的炼器师真不咋样,连个锁扣都没有!哪怕是有个瓜子扣呢?这灵器要护主,直接断锁扣不就完了?至于从中间断裂搞得那么严重吗? 秋意泊微微笑了笑:“真是有灵性的小东西。” 他垂眸与戮天道君的目光相对:“道君,也该同意了吧?你是个聪明人,该知道你若身死,战狂崖是个什么下场……身为掌门,还是要以大局为重的。” 戮天道君漠然地说:“道界安危,区区一战狂崖,不足为惜。” 秋意泊摇了摇头,知道他大概是这么想的。也不能怪戮天道君,他这么做确实很有谋划道界的嫌疑。秋意泊伸手握住了戮天道君的肩头,将他扶坐了起来,甚至温和地替他擦去了脸颊上的灰尘,他笑着说:“我这人虽然混不吝一些,却不是个爱撒谎的,我此前所说,句句属实。” “你这十方道界,论起灵气、产物都不如何……又有二十几位道君相护,你就是打算送给我,我都嫌麻烦。”秋意泊抚平了他肩头的皱褶,接着道:“反观你战狂崖,你一人堪称擎天巨木,庇护门中上下,今日之事,你也当想一想,到底是谁在背后下手,又在贪图你什么……他们贪图的,可比我贪图的要多得多。” 秋意泊直起身:“你不会以为到了这个地步,还是几个阳神小辈,为了情情爱爱才闹得死去活来吧?道君,你该谢我才是。” “我为何要谢你?”戮天道君眉间一凝,半点不信秋意泊所说。 秋意泊旋身到了桌旁坐下,他平和地说:“也罢,总是要与道君结盟的,也算是我的一点诚意。” “此前我无事闲游到了北风城,我喜欢买点地皮铺子,也不算是什么秘密。恰好去了牙行,恰好焰梦将铺子挂在了牙行……恰好被我买了。紧接着就遇到了玄机,玄机与我说了说焰梦与你那个好徒弟的事情,此后又遇上了截云,他给我们说了说这事儿的内幕。” 秋意泊当时就觉得奇怪,这么好的地段的铺子,应该很抢手才对,怎么能沦落到了牙行?那时不知焰梦境界,牙人说东主急着出手,他想着收就收了,大不了有些麻烦,他打点一二就是了,说到底也就是一间铺子,能有多少麻烦呢? 没想到此事为战云道君知晓,还派人来为难他,最后还追来了麓云山——这难道不离谱吗?他来此道界,只在南明城以及青云剑宗附近活动,怎么他到了北风城,人家一眼就认出他来了?还能眼巴巴追到麓云山来?他麓云山的名气有这么大? 要知道麓云山上一次露面,还是十年前寄叶节的时候,就算当时有人见过他一面,对他记忆尤深,就这么巧能在同一间牙行撞见了? 可那会儿确实是有人知道他的身份的,比如玄机道君,比如后来来的截云道君。 “听说你那弟子被你关在水牢,都得半夜才能悄悄化个分神出来找焰梦的麻烦?你默许的吧?青天白日的,为了这么点儿女情长闹得满城风雨,确实丢人,可到底是自己的徒弟,也不能就此看他心魔深种,晚上随他们闹去……你是这么想的吧?”秋意泊微笑着说:“你说,你那个好徒弟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还一路追到了南明城去?” 有时候人就是一叶障目。 焰梦道君要出手一个铺面这事儿已经够离谱的了,她真想斩断孽缘,一个铺子烧了砸了不行吗?她亲自去卖?还挂到了牙行?就算这能说得通,怎么玄机道君这等手握商行,人脉深厚至极的人,还要去牙行跟他抢铺子?玄机与焰梦……不是老相识吗? 就算焰梦不愿意将铺子卖给玄机道君,他去牙行又有什么用?到最后不也得东主到场才能签契约吗?他若是想走让门人属下替他买了的心思,怎么还能让这个消息流通出来? 退一万步,假设上面都合情合理,玄机道君作为一个深爱焰梦道君还求而不得人,把焰梦道君的伤心事跟个无关群众一样热热闹闹地说给他听?这想一想,难道不是很有意思吗? 昔日他当玄机是朋友,不曾过多以恶意揣测他,今时再想,全是破绽。 “玄机错算的,就是没想到我会送帖子去战狂崖斥问你战狂崖管束不力的罪名。”秋意泊屈指在桌面轻叩:“他立刻意识到这是个好机会,他将事情传扬出去,闹得愈演愈烈,又叫焰梦道君将他们二人的事情透露出去,惹得你战狂崖不得不出手。” “我也很好奇,玄机不太像是个蠢人,他若有心赢得美人,早该亲上战狂崖与你那好徒弟决一生死,左右他有个师傅,听说是你的好友,你也总不见得眼睁睁看师侄死在自己理亏的弟子手里吧?现在想想,他对焰梦之情有,但绝对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情根深种。” “他第一步本想用我麓云山害你战狂崖的名望,再如何,为了儿女私情,你战狂崖灭我麓云山就是滑天下之大稽,世人或许不敢多嘴,但谁不敢再暗处嘀咕几句?难道你还能时时听着他人议论你战狂崖不成?” “等传出你大弟子心魔深种的时候,他带着焰梦上门来哭求我助他们一臂之力。”秋意泊不禁露出了一个带着嘲讽的笑意:“我境界低微,再聪明,那也不抵你战狂崖一力破万法,我自然只能回家去求助,免得我麓云山哪天无声无息就没了。” “待我回来,我第二封帖子送去……玄机应当去你那儿求过情吧?是不是还透露了几分我背景深厚的事儿?有道君相护,真君来得再多也不过是送死,你大弟子水牢里关着呢,二弟子恐怕也打不过数位道君,当然只能你亲自来我麓云山探一探究竟。” “他猜,死我一个,老祖或许不会大动干戈。”秋意泊笑道:“他第二步,便是叫我寻了帮手来,总归是道君,搁在哪里都不至于无足轻重,你若杀了我,又杀了我师侄,我家老祖定然是要来寻你麻烦的。” 秋意泊忽地垂目看向了戮天道君:“戮天,我实打实的告诉你,我麓云山是在借你战狂崖立威,贪图的是你战狂崖的名望……你说,玄机是在贪图你战狂崖什么?你战狂崖有什么是值得玄机贪图的?” 其实他还能说得更多。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便是杀人为乐的邪道魔尊还有几个亲朋好友,若天下人人断情绝爱,不动凡心,还修什么仙,直接集体飞升得了。 战狂崖是正道,戮天道君也不是个蠢货,战云道君若真的心性败坏至此,就如秋意泊当时听了这八卦就说,今日能为证道杀妻杀子,他日为何不能因为证道欺师灭祖?戮天道君活了几千年,难道这一点看不出来? 他如今将战云道君困于水牢,听着好像是对他失望,可谁敢说战狂崖的水牢跟凌霄宗的寒牢不是同一类型的玩意儿? 战云道君一恢复记忆就直接二话不说杀妻杀子?这其中当真就没有什么原由?战云道君与焰梦道君当真是良缘天定?今日我要封锁记忆修为下凡历劫,明日你也封锁记忆修为下凡历劫?还能在毫无记忆的情况下去了同一个凡间国度乃至城池,还能相遇,最后结成夫妻?这么巧的吗? 凡间不是修仙界,修仙界只要你有手有脚,豁得出去一条命,哪里去不得?可凡间不是这样的,在凡间,百姓出门是要路引与引荐信的。你是哪里人,到哪里去,去做什么,你的担保人是谁,在这地方可有什么亲戚朋友,都是要写明的。要是没有路引和引荐信,别说从一个城去另外一个城,你连这个县都出不去! 这都不必秋意泊去看,门中弟子大多是来自凡间,闲聊的时候说个一字半句的,秋意泊还能有什么不懂的?他好歹也是当过官的人。 只不过这些事情他没有证据,全凭猜测罢了,所以他也就不提了。 “与你无关。”戮天道君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这当然与我有关系。”秋意泊嗤笑道:“我麓云山还要与你战狂崖结盟,你战狂崖须得平平安安才好,否则我活捉你作甚?你知道那万宝大阵动用一次要烧多少灵石吗?我麓云山一个外道门派,弟子贵精不贵多,又不用争什么天下第一。我真杀了你,灭了你的战狂崖,对我有什么好处?你战狂崖上下积蓄,恐怕还不够我麓云山烧百年的。” 战狂崖上下积蓄有多少?还不够他麓云山用百年? 若旁人说这话,戮天道君定然嗤之以鼻,可这秋长生说这话,他却莫名想起了那本由天蚕石丝制作而成的帖子——有一种微妙的可信度。 秋意泊也没有说假话,他对无悲斋上心,必然对弟子上心,弟子只要正经入门,那就得铸造一座万宝炉,这已经是天价,紧接着每日如流水一般的天材地宝供着。如今还好,弟子们境界还低,等到弟子们境界越来越高,耗费的天材地宝的品阶也随之上升,那更是一个天文数字。 他自己不用,是因为他自己能赚,总不能指望每个弟子都跟他一样灵活,多的是有埋头炼器的,总不好断了他们的资源。 秋意泊意味深长地道:“我和玄机做了一个交易,我替他杀战云,他给我悦来商行,然后他毁约了。” “你与我,本无仇怨。” 戮天道君深深地看着秋意泊,许久才有些沙哑地道:“我同意。” “很好。”秋意泊绽放出一朵笑容来。他俯身将宝石链重新挂在了戮天道君的颈间,指尖顺着金链一路落到了他的衣襟处,戮天道君只觉得衣襟内微微一烫,那根宝石链便完好无损地挂了回去。他心中一动,霎时间看向秋意泊,秋意泊道:“暂时就这么先挂着,回头我请我师兄替你修一修,好端端的极品,叫人炼成了个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秋意泊也不曾计较什么,他伸手将戮天道君扶了起来,那根捆得戮天道君动弹不得的绳索如灵蛇一般游入了他的袖中,戮天道君依凭秋意泊站稳,他道:“你不怕我趁此杀你?” “君子一诺。”秋意泊扶着他一臂,带着他往外走。戮天道君没有说话,踉跄着跟着秋意泊走出了地牢,待明媚阳光落在了他的眼中,他眯了眯眼睛,忽地觉得体内的冰霜开始消融,凝滞的灵力又重新开始流动,力气一点一滴的恢复着,被金链勒出的伤口也在呼吸之间消失。 戮天道君侧目看着年轻人风流姣好的侧脸,现在要杀秋长生,简单至极,甚至只需要心念一动,这颗漂亮的头颅就会与他的身体分离。 秋意泊知道他在看他,可他并不觉得害怕。 戮天道君要是没有被他说服的话,是不会答应他的。 既然答应了,就说明戮天道君已经被说服了,他不会动手。 反正在麓云山的地头上,秋意泊可以放心的说一句——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戮天道君微微一动,秋意泊便松开了自己的手,他们面前站着一人,那人青衣素袍,身负玄黑之剑,见他们出来,便对着秋意泊微微颔首。 戮天道君见得此人,身躯不自觉地绷紧了。 孤舟道君居然在这里。 秋意泊心中有些触动,乖乖巧巧地走过去往孤舟道君身后一站,这才道:“师侄,戮天道君已然想明白了,劳烦师侄送他回战狂崖吧。” 孤舟道君用一种莫名的眼神看了一眼秋意泊,淡然地应了一声:“知道了。” 秋意泊明白,那眼神叫做‘一言难尽’,再翻译一下就是‘你又在搞点什么鬼名堂’。 “这一路,恐怕不会太平。”秋意泊微微侧脸:“一路小心。” “嗯。” 既然玄机是在图谋战狂崖,那么戮天道君死在麓云山最好。可麓云山水泼不进,他无从下手,那么戮天道君一旦出现在麓云山之外,那就是最好的时机了——一个重伤的戮天道君,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孤舟道君目光平静地看向了戮天道君,戮天道君颔首:“多谢道友护送。” “嗯。”孤舟道君应了一声,转身离去,戮天道君自然也跟着他一道离开。秋意泊突然想到了什么,笑吟吟地道:“一码归一码,回头你在麓云山打坏的法宝,我把账单送到战狂崖,记得赔钱——!” 戮天道君回首,一言难尽地看了一眼秋意泊,转身走了。 秋意泊目送他们离去,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子去散步了——他再看看有没有不该有的小东西留在麓云山了,顺道看看有没有哪里山啊水啊没给修复好。虽说当年炼制麓云山的时候就有准备,但这不是第一次用这功能嘛,肯定会有bug的! 还没走几步,秋意泊就发现自己身后跟了一串弟子:“山主山主,事情怎么样了?” “师叔,这是我写的策论您看一看啊!” “师叔,您别走啊弟子们还等着你上课呢——!那群小兔崽子昨天看花了眼,都坐不住,还得要您才管得住啊!” 秋意泊听到这里实在是没忍住,怒骂道:“刚天亮呢上什么课!滚!都给我滚!” 一群弟子嘻嘻哈哈地说:“那我们确实不用上课啊,师叔,快跟我们讲讲这到底谈得如何了呀!戮天道君怎么就走了啊!您就这么放他走了?!师叔——您别跑啊——!” 秋意泊落荒而逃。 要死了,谁教的这群兔崽子规矩,他虽然不是他们师傅,也是堂堂道君,也敢这么追着他跑?! 秋意泊一个旋身,脸一板,皮笑肉不笑地说:“这么想知道是吧?” 一群弟子跟个呆头鹅一样纷纷点头。 秋意泊:“行啊,那一人一篇策论,五千字以上,明天交,我看了再给你们讲。” 哀鸿之声顿起,隔壁青云剑宗的弟子路过麓云山脉,不禁侧脸看了一眼——这不是听说麓云山没有死伤吗?怎么哭成这样了? 弟子心中一动,顿觉自己悟到了什么——他们好惨,他们一定是在逞强! 如秋意泊所料,戮天道君这一路并不太平,孤舟道君战了个痛快,回来的时候浑身浴血,把秋意泊吓了个半死。秋意泊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围着孤舟道君紧张兮兮地说:“师祖,你没事吧?” “别人的血。”孤舟道君淡淡地说:“幸不辱命。” 秋意泊盯着孤舟道君,由衷升起了一股不明觉厉之感,不禁道:“师祖牛逼!” 这是什么话? 孤舟道君一眼横来,身上剑意未收,只听裂帛声顿起,秋意泊被孤舟道君装的这个逼震撼,避开的没那么及时,法衣下摆被剑意划出了一道巨大的裂痕,右大腿上出现了一条血痕。 问题不大,稍微破皮的那种。 秋意泊咋舌,他随手撩了一把自己的法衣,看了一下伤势,随即把破损的法衣打了个结,他总不能光着腿吧?他道:“师祖,我不在的那些日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突然就爱上了砍人家的大腿?” 孤舟道君:“……” 算了,懒得理他。 孤舟道君不打算搭理秋意泊,秋意泊却不能放着孤舟道君不管,他见孤舟道君一身是血,强行带着孤舟道君去洗漱一番,他自然有舌灿莲花的本事,张嘴就说这血里头有问题,非要孤舟把衣服脱了进放了药材的浴池里洗沐一番祛毒才行。 秋意泊在这种事情上不怎么开玩笑,孤舟道君自然也无所谓,等药池一到,他便去了身上衣物,秋意泊赶紧看了两眼,看了前后,见孤舟道君身上确实没有什么伤口,才算是放心了一些——可能有,但估计已经愈合了。 孤舟道君被他看得不禁皱眉:“作甚?” 带血的青衫落在了池边,秋意泊打了个响指,烧掉了脏污的衣物,转而将几瓶药液倒进了池子里,这药液一入池,整座浴池就散发出了一种淡淡香气,凝化出了一抹清透的绿意,灵气大盛。秋意泊指着池子说:“师祖你先下去疗疗伤。” 孤舟道君并未反驳,径自入了池中,可见确实是受过伤的。 秋意泊将自己破损的法衣也脱了,光着腿坐在了池边,两条腿探进了池子里,顺道养养大腿的伤,他一手伸出,孤舟道君未曾迟疑,便将右手递了过去,秋意泊小心翼翼地搭上了脉门,确定孤舟道君除了灵气有些亏损外并无什么大碍,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知道孤舟道君八成没事,但谁知道玄机那几个老阴比能做出什么来?万一真出了什么事他罪过可就大了。 秋意泊松开了手指,这才问道:“是玄机吗?” 孤舟道君闭目而坐,道:“共三次截杀,两人、两人、三人,第三次有一合道境,跑了。” 秋意泊挑眉道:“碧珑道君?” 他怕孤舟道君不知道碧珑道君是谁,补充了一句:“就是那天穿白衣服一脸人模狗样的那个。” “不是。”孤舟道君道:“另一人。” “第三个合道?”秋意泊盘算着这第三个是从哪里来的……也不用太细思,二十多个道君,不兴再出现一个合道?再者,外界来的帮手也是有的。他笑道:“师祖居然让人给跑了,好少见。” 孤舟道君眉目不动,他盘坐于池中,被碧绿的药液一映,如同一尊无喜无悲的神像。 忽地,听他道:“快死了。” “哇哦,师祖好牛……好厉害!”秋意泊下意识就想说一句‘师祖牛逼’,强行给忍住了,他不是真的很想被砍大腿。 “……”孤舟道君很干脆的不理他了。 既然戮天道君成功返回战狂崖,接下来的事情应该就很快了吧?或许等不了多久,就有好消息传来。 秋意泊也不是烦人精,孤舟道君刚经历几日大战,自然疲惫,他有什么好多说的。他等着孤舟道君吸收池中灵气,自己则是很自觉地起身披了一件浴袍,坐在一旁收拾出一些灵气较为丰沛的食材,正所谓药补不如食补,多少吃一点比较好。 他的东西多,顶尖的食材大多全是在味道上的,要灵气多到能供给到阳神这个境界的还好吃的可不多,大多数还是一些药材——这也正常,你说境界低的时候,秋意泊去打个鹿啊捉个鱼啊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现在境界高了,大家都有人形,这还怎么下得去嘴。 比如伴月道君好好一头熊,秋意泊从没生出过把他片了烤了吃的意思……就不提这个特例,秋意泊要是去野外遇到个什么道君打劫,人英俊潇洒亦或者娇艳如花,杀了之后变成好大一条鱼,吃肉的时候真的不会浮现出人家人形的相貌吗?反正秋意泊做不到,比狂林鹿好吃一百倍也不行! 人是有底线的! 秋意泊找了半天,终于在犄角疙瘩里翻出了好久之前在苍雾境里弄的蒜蓉大蜃妖,这个人家就没什么神魂可言,秋意泊寻思着孤舟道君也不是个讲究人,几百年前的东西……他应该不介意吧? 秋意泊想了想,又寻了几个味道比较好的灵草让厨师机炒了两盘菜,再准备一坛好酒也就齐活了。刚弄好,一抬头就见孤舟道君在怒视他,秋意泊知道是香气扰了他的清静,笑眯眯地说:“师祖,快泡完上来吃饭。” 孤舟道君闭上了眼睛,意思很明显:收起来,他不吃。 秋意泊哪里是这么就认怂的人,当即弄了个托盘出来,将菜色都放了上去,带着托盘入了池子,这一来,孤舟道君是彻底坐不下去了——看看秋意泊弄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蒜蓉的海鲜,蒜蓉的炒菜……整个浴池现在都是大蒜味儿的了。 秋意泊也没注意,他炒菜手艺又不行,都是厨师机觉得怎么做适合他就怎么吃,其中有一种灵草,名唤紫云仙果的,长得有点像茄子,里头软嫩,外面有层皮,厨师机就给整了个蒜蓉烤茄子。还有锁光阴,厨师机也给炒了一盘,按照野生菌的方式来的,下蒜片,下辣椒,下宽油!香是香得不得了,就是一个没注意,今天全是加了大蒜的。 秋意泊摸了摸鼻子,指着那盘已经彻底看不出啥玩意儿的菜低声道:“这个,锁光阴,一口能增长寿数五十年,灵力极其温和,滋养身体最好了。还有那个是紫云仙果,虽然看着磕碜了点,不过这可是堪比无涯仙芝的好东西,还难找的很,里头那个一道烤的小红丁焱云圣草,解百毒的……师祖您就赏脸用一点?” 孤舟道君一言难尽地看了一眼秋意泊,终于拾起了筷子。 秋意泊看见这个眼神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个眼神的意思是:你这个败家子是怎么养出来的? 秋意泊可是号称无情道剑修语言翻译器,哪里看不出来? 孤舟道君应该也不讨厌蒜蓉,他吃的很是自然,看起来还是吃得很香的,不是因为这个灵草珍贵而强行逼自己吃下去的那种情况,几盘子菜很快就被吃完了,秋意泊陪着喝了两杯酒,跟着趴到了池边上,要睡不睡的。 他侧脸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孤舟道君,见他脸上透着一种健康的血色,知道他应该也是喝多了酒如今应该有点上头,他浑身一个激灵,立刻就清醒了。 秋意泊假意打了个呵欠,起身走到了孤舟道君身边,孤舟道君看了他一眼,又闭上了眼睛——两人都只披了一件浴衣的情况下,秋意泊这个行为虽合理但有病。 他皱眉的弧度比之前要大一些,可见是真的喝的有点多了。 秋意泊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已经愈合的右腿,好奇地蹲了下来,让池水掩住了身体,低声问:“师祖啊,你近几百年到底为什么开始喜欢砍人大腿啊?” 孤舟道君闭目不言。 “师祖,你理理我呗。”秋意泊笑着说:“我真的好奇死了。” 孤舟道君依旧不理他。 秋意泊纳闷地说:“也没见你砍其他人的大腿啊?总不能是我腿好看,你就专门来砍我腿吧?” “放肆。”孤舟道君平静地道。 秋意泊调侃道:“师祖,我们这辈分各论各的,我叫你师祖,你叫我师叔,师祖,你小师叔想知道,你就说说吧!” 孤舟道君:“……” 秋意泊已经感觉到周围的空气变得不太对劲了,充满了一种焦灼之感——是那种再敢废话一个字就削死他的焦灼,剑气和剑气碰撞之间火星子四冒,非常符合物理定律。 秋意泊摸了摸鼻子,默默地后退一步,感觉他师祖喝多了是喝多了,但是很明显理智还在。他也知道他这一剑要是落下了,八成要触动护山大阵,护山大阵那法宝一动,就是上亿级别的极品灵石没了。 没办法,毕竟是守护山门的最后手段,光靠抽取地底下天灵脉的灵气可撑不了几次。 秋意泊也没敢再放肆,乖巧地猫一旁去了。他低声道:“我与戮天道君结盟了,他那人我约莫看得出来一些,此后的事情他自然会去办……师祖,两百年后万界大比,我要他用五个名额来换他的命。” “嗯。”孤舟道君应了一声,秋意泊接着道:“师祖你看,你是待在我这儿游历游历,还是要回宗门?我这边都可以。” “你?”孤舟道君问道。 秋意泊想了想,慢慢地伏在了岸边的石头上,池水有些热,将石头也烘得暖融融的,他道:“大概是要游历一番的吧?” 他含糊地说:“等戮天将此界稳定了,麓云山有他和卓丰照应,我也能脱得出身来,我在反而招人耳目,我不在反而会好些……我都在这里待了近百年了,有些无趣了。” 孤舟道君没有吭声,秋意泊知道他在听,他笑了笑,接着说:“此前不觉得师祖和凌霄师叔厉害,如今才晓得师叔和凌霄师叔的耐性比我强了不知道多少。” 莫说道君,到了真君境界本就是可以游历了,真君这个水平去哪儿都不算太低,如今觉得真君不如狗,主要还是因为他已经到了更高的境界而已。他自己个儿到了真君宗门那是一刻都不想呆,只想出门一个人自由自在的,可凌霄道君与孤舟道君却实实在在的在宗门待了上千年,如今成了道君,也时常有一人留在宗门中。 这种自由自在的感觉恐怕没有人会不喜欢。 秋意泊知道其实孤舟道君也可以离开游历了,真要算起来,应该是他坐镇宗门,然后长辈们出门游历,如今为了他的性子,反而是他们二人轮流坐守宗门。秋意泊小声说:“……师祖,我是不是有时候做的不太好?” 他本是随口而问,也不指望孤舟道君会作答,打了个呵欠便欲睡去,倏地,他听见孤舟道君说:“还有何处不好?” 秋意泊想了想:“不怎么看顾宗门?” 孤舟道君淡淡地说:“你如今又在作甚?” 就是指万界大比的事情了。 秋意泊轻轻笑了笑:“这是随手施为……不能作数。” 孤舟道君靠在巨石上,慢慢地说:“我等为尊长,你为弟子,你有不足,我等自会教你。若无,便是没有。” 秋意泊没有说话,孤舟道君也不再开口,许久之后,忽地听秋意泊道:“……师祖,你说了好长一段话!不会影响道心吗?” 孤舟道君:“……”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秋意泊嗷了一声就蹿出了池子,他溜得极快,好悬歹悬才避开了孤舟道君的剑气,听着他一路大笑走远后,孤舟道君才露出一点笑意来。 他确实已经很好了,不必更好了。 三年后,战狂崖来人拜访麓云山。 秋意泊请人进了门,见到了一个老熟人:“截天道君?” 截云道君颔首:“秋山主,又见面了。” 秋意泊笑道:“今日怎么是你来?” “师傅怕别人来显得不郑重。”截云道君耸了耸肩:“我师兄又历劫去了,有事弟子服其劳,我不来谁来?” “也是。”秋意泊问道:“今日道君特意前来,可有要事相商?” 截云道君取出一物:“这是悦来商行的东主信物——碧珑已死,剩下的师傅叫我来问一问山主,可有想要亲自见一见之人?” ……:,, 610 第 610 章 “碧珑死了?”秋意泊下意识地反问了一句,随即笑道:“知道了……东西我收下了,人我就不见了。” 截云道君分明长了一张六亲不认的脸,如今似乎是有些惊讶,那双冷厉的眼睛都变得有些圆乎乎的,居然透出了几分傻里傻气:“秋山主,你都没问是谁?你就不见了?这不见以后可就再也见不到了。” “你都把悦来商行的信物送来了,不就等于告诉我是谁了吗?”秋意泊顺手接了茶来,忽地就见旁边端茶来的不是涂朱,而是金虹道君。金虹道君眉目含笑,送了茶后反手将托盘收到了身后,瞧着是负手而立,也很有些卓尔不群的风姿。 截云道君对这位道君记忆尤深,瞧着茶水是没自己的份了,也没敢多说半个字。再看秋长生喝茶喝得自然无比,一点都没有堂堂道君给他奉茶的紧迫感,可见平时没少这么干。 截云道君在心中感叹一声,果然人和人是不一样的!他化神的时候被师傅揍得满地乱爬,见了哪位道君都要低头问安,而秋山主也是化神,左一个道君师侄日日给他问安,右一个道君给他端茶倒水,满厅的阳神境界器灵侍奉左右……这日子真是羡慕不来。 下一辈子他一定要好好磨练投胎技术! 秋山主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看样子也没有什么太多想问的。 他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告辞了。” 秋意泊应了一声,又转头吩咐了一声侍人送他出去,截云道君走到门外,便见一位器灵捧着一只半人长的木匣来了,那器灵就是时常伴在秋山主左右的涂朱仙子。听闻这位涂朱仙子本体乃是一枝剑钗,可化作一柄锋锐无匹的绝世宝剑……化作人形已经这么好看了,也不知道本体是何等的风姿。 涂朱见截云道君傻愣愣地看着自己,不禁垂首掩面一笑,她道:“山主说劳烦截云道君特意来这一趟,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还望截云道君收下。” “……哦、哦!”截云道君收下了木匣,这木匣看着轻巧,实则重得要命,要不是他好歹有阳神修为,还不一定能这么轻松地拿住。 不愧是涂朱仙子,真厉害! 涂朱送了礼物便不再多留,转身进了屋子,涂朱道:“山主,截云道君收下了。” “嗯,收下就好。”秋意泊也不是什么不讲究的人,他想要送东西向来是送到了点子上的。戮天道君拿到了悦来商行,那另一个会满商行必然也是在手里的,他送一个会算账会做生意的器灵去帮一把戮天道君,他绝不会拒绝。 至于戮天道君杀了碧珑道君,这本就没什么稀奇的——莫管碧珑道君那师徒几个到底是在图谋战狂崖什么,用了这么多阴秽手段,说白了还不是因为正面打不过? 既然戮天道君从他这里得知了部分真相,或许他自己之前也早有些怀疑,毕竟这世上也不止秋意泊一人一叶障目,戮天道君与碧珑道君相交多年,不到拿到确切证据是不会动手的。等他不再傻不愣登的真心把碧珑当朋友,转而调查起来,等查的水落石出了,难道他还要留碧珑师徒几个过年? 又不是吃饱了撑着。 这时间,比秋意泊预计得要快上许多。 “山主,您真的不去见一见玄机道君?”涂朱好奇地问道。 “为何要去?”秋意泊一手支颐,半阖着眼睛漫漫地道:“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我连他师傅我都不想见,我见他能做什么?当着面问问他后不后悔?倒是那位璐琳道君……她是真的有些可惜了。” 碧珑道君要做局杀戮天道君,戮天道君得知后亲自动手反杀碧珑道君,作为他的弟子,不论是确切参与的玄机道君,还是不知到底参没参与的璐琳道君,都没有活下来的理由。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莫看是高不可攀的道君,命也不过说没就没了。 金虹道君早在一旁落座,闻言调侃道:“告诉他你早就已经知道了他的算计?不过是借他的东风做自己的事儿?然后他大喊几声不可能,世上怎能有人聪明至此!然后你再拽着他的衣领子告诉他,他觉得不可能是因为他目光短浅,再告诉他其实你也是个阳神来吓一吓他?” 秋意泊哽了一下,无奈地唤了一声:“……师叔。” 金虹道君笑了起来,譬如春风拂槛,“这等事情不是你爱做的么?我当你早晚是要亮出自己的身份来的。我都做好准备了,你亮明身份的那一日,人家惊叹你年纪轻轻就已是阳神道君,我就在一旁说‘哪里哪里’,‘过奖过奖’,‘小孩子不成器,还要诸位道友多多照拂’……” “师叔!”秋意泊尴尬地天灵盖都要飞了。 “你就说你喜不喜欢吧。”金虹道君笑吟吟地看着他。 秋意泊摸了摸鼻子,是没什么勇气说‘不喜欢’的,但是他也确实说不出口什么‘喜欢’。 涂朱也忍俊不禁,毕竟她是秋意泊炼制出来的法宝,怎么能不知道秋意泊的心思? 秋意泊道:“打住打住,就这样吧。万界大比时间还早,莫要横生枝节了,区区一个小人物,若万事万物都要我亲自去一一解释,我什么事儿也别干了。” 确实如此,秋意泊听得这消息,只有理所当然之感,并无半点惊讶之情。他日因,今日果,玄机在当时一而再再而的利用他的时候,已经注定了他死。他们之间本就不怎么愉快,秋意泊为何还要去送他?细细将计划说与他听?然后看他惊愕崩溃的样子? 他对玄机没有那么深的感情,还没到知道人家要死了,还要特意去刺激刺激他的地步。他的惊骇崩溃与恐惧不会给他带来第一丁点儿的快-感,既然如此,他何必再去? 寻常人,会因为几年前和自己不对付几次的人要死了,就特意追到病床前痛骂对方一顿说死得好的吗?大多就在知道这消息的时候说一句‘活该’,就已经算是恨得天长日久了。 涂朱轻笑道:“山主是越发沉稳了。” 秋意泊慵懒地打了个呵欠,随手将悦来商行的东主信物扔给了涂朱,“行了,交给周琪然,叫他好好去办,涂朱,你跟着他,别叫他因为实力吃了亏。” 涂朱俏生生地应了一声好,告退离去了。 金虹道君这才开口道:“长生,方才我虽不觉得你在说假话,但我觉得你肯定还有话没说……不若说给我听听?” 秋意泊对着他眨了眨眼睛:“师叔这般懂我,不如你猜一猜?” 金虹道君反问道:“猜对了可有奖励?” “嗯?奖励什么?”秋意泊调侃道:“师叔不知道吧,外面人家都传,说你是我的炉鼎,你人都是我的了,还要什么奖励?你且猜,猜的对了无赏,猜的不对,郎君是要罚你的。” “罚我什么?”金虹道君眉间一动,饶有兴致地问道。 秋意泊随口道:“总不是让你脱光了跪门外,那郎君我也是要心疼的。” “玉体横陈?”金虹道君狭促地说:“你这般说,那就是有这么想过?” 秋意泊笑吟吟地道:“你到底猜不猜?” 金虹道君沉吟片刻,摇头道:“想不明白。” “师叔你也不行啊。”秋意泊摇了摇头:“是不是老了,头脑也转不过弯了?给你个提示……我这般掩饰修为,就为了打击玄机就暴露了?那我当时直接动手不就行了?” “是,我也是这么想的。”金虹道君颔首:“但肯定不止这些。” “笨。”秋意泊散漫地说:“我总不能总是留在麓云山,你说,麓云山有一个心机深沉又算无遗策的山主来得好,还是有一个道君山主来得好?” 他接着道:“其他人不知我修为,只知道我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轻易化解灭门大劫,不过,一个区区化神又能有多少手段?大多还是依靠门中底蕴,待我不在了,他们也会掂量几分。可若知道我也有阳神修为,多少会觉得我能做到,不过是因为境界之故,道君么……再厉害不也是理所当然?你说,待我一离开,麓云山会如何?” “总不能……一辈子依靠着战狂崖与青云剑宗过活吧。”秋意泊眯了眯眼睛,眼中野心浩然若揭——战狂崖和青云剑宗早晚是要反过来求着他们的。 麓云山确实不如百炼山那般家底浑厚,弟子数千,一手垄断凌云道界的炼器圈,可麓云山也不会比百炼山差太多。他这么不计花销的供养这些弟子,就是为了让他们日后去垄断那些真君、道君的法宝的。 他们家,只做高端市场。 金虹道君听罢,哎了一声:“那我可就猜错了,长生要如何罚我?” 金虹道君伸手握住了秋意泊一缕长发,故作暧昧地低声说:“郎君可要饶一饶我……” 话音未落,恰逢一人自内堂转出,他看着金虹道君,又看了看秋意泊。 秋意泊一见他,便笑得十分灿烂:“阿浓,你来了?” 泊意秋眉目微动,随即委委屈屈地说:“师叔,你就只疼长生?不疼我了?” 金虹道君不禁轻笑了一声:“来,师叔也疼疼你。” 跟着进来的孤舟道君:“……” 秋意泊当真是修的太上忘情道? 孤舟道君忽地想起来当年漱玉真君所说,他说秋意泊要是去他们合欢宗,必能继承大统。 如今秋意泊已经是阳神道君,送去合欢宗还来得及吗? ……:,n, 611 第 611 章 番外 戮天道君注视着前方青色的身影,听狂风猎猎,引得那道青影越发孤绝。 戮天道君对这位秋长生的师侄有些好奇,秋长生背景深厚不是秘密,可这样一位顶尖的剑修是他的师侄,这就很有意思了。 孤舟道君目光平静如水,他注意到了戮天道君的目光,可那又如何? 戮天道君忽地道:“……来了。” 他话音未落,便见有两人出现在了他们面前,皆是阳神修为,却是黑衣蒙面,做小人行径。戮天道君冰冷地道:“既然来了,何必又要掩人耳目?” 从秋长生叫这位师侄送他回战狂崖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一路恐怕不会太平。只是他想……或许不会。 没想到还是来了。 戮天道君没有说什么借天道法则而走,同是道君,他有重伤在身,借此也是无用的。与其拖到城池附近,祸害无辜,不如在这儿解决了他们。 有一名黑衣人忽地摘下了面纱斗篷,摇头苦笑道:“我想是瞒不过道君的。” “原来是你,焰梦。”戮天道君淡淡地道:“你不在宗门修行,来此作甚?” 焰梦道君眉间有些凄色:“道君,若不杀战云,我死不瞑目。只要道君发誓,不再过问战云,我现在就走,好吗?” 戮天道君定定地看着她,“无用之人。” 男女情爱,不过微末小道,可人间总有痴心人,他的弟子战云与眼前的焰梦便是其中之二,昔日你侬我侬,今日痴缠怨恨,为此坏了自身道行……曾几何时,两人亦是天之骄子,如今双双陷入心魔,怎不叫人叹一声可惜? 焰梦道君听得此言,脸色越发惨白,戮天道君冷冷地道:“我早已说过,你要杀战云,我不会插手。” “道君就是吃定了我杀不了战云,是不是?”焰梦道君忽地笑了笑:“所以,我今日才会在此。” 焰梦道君划开了一道秘境:“戮天道君,请。” 道君之战,动辄毁天灭地,私人恩怨,焰梦道君亦不愿累及无辜,便开启秘境,请他们入内一战。 若是换作平时,戮天道君二话不说便进去了,可如今他重伤在身,自然犹豫。他下意识看向了孤舟道君,孤舟道君淡淡地的说:“不必了。” 天地间有风滑过,一道清绝孤光凭空而现,如同圆月一般囊括山川,只那一瞬,仿佛天地与他们之间便有了阻隔,清光之外的世界变得模糊了起来,焰梦道君与那黑衣人神色一变——居然是画地为界! 何为画地为界? 以自身强横修为划破道界天地之法令,强行画出一片天地为己所用,看似为一体,实则已经互不相干,那就是画地为界! 这人究竟是什么人?!看着不过是阳神境界,为何有如此强横的修为?! 如风如水的剑意在空气中游曳,无人能察觉到其中锋锐,亦或者说无人能察觉到锋芒已至。焰梦道君与另一人只觉得呼吸一滞,再看那位道君,那位道君平静得几乎淡漠,他注视着他们,道:“来。” 另一名黑衣人不禁看向了焰梦道君,只这神之一手,他就知道他绝不是眼前道君的对手,哪怕加上焰梦——可对方还有个戮天道君在!哪怕重伤,那也是合道道君! 戮天道君都有些惊讶,这一手,他都用不来,没想到秋长生的师侄却能用出来。这秋长生到底是什么来历?! 他低声道:“我……” 孤舟道君打断道:“不必。” 话音未落,青衣人已飒然而出,剑光裂空而至,黑衣人率先而动,他袖中出现了一个模样古怪的法宝,一道龙影自法宝中蒸腾而出,方至半空,那剑光已至眼前,黑衣人眉间一动,却又在刹那间出现了一抹错愕,再有一瞬,游离于世界之外的景象陡然在他眼中又变得清晰了起来,他看见一抹清光横过,诸般错乱,都叫这一剑横扫。 黑衣人忽然明悟了他为何觉得清晰。 因为他已不在剑界之内了。 他的身躯软软地倒下了,孤舟道君看也不看他一眼,侧身抬腿将焰梦道君踢飞出去,冰剑一抖,一剑点于她眉间! 太慢了。 孤舟道君淡淡地想着。 不过如此,还不如回去逗着长生玩。 戮天道君看得一时愣怔,焰梦与另一人在这道君手上居然是毫无还手之地!不过是几个呼吸间,便是一死一伤! 谁能想到这竟然是同境界的斗法?! 他原本还想着他一起搭把手,焰梦实力并不算弱,另一人的法宝他也认出来了,是齐格山的诸河道君,此人亦是强手,若他与这位道君一道,应该不难渡过此劫……就是没想到,一人足矣。 焰梦道君饶是道君之躯,亦是无法阻拦剑之锋芒,一点艳色自她眉心流下,划过她的鼻梁,又顺着她柔美的脸庞滴落于衣裙之上,孤舟道君淡淡地问道:“留?” 戮天道君颔首:“多谢道友留她一命。” 那就是要留的意思。 残光流过,本就是剑气所化的冰剑消散于掌中,戮天道君垂眸看向焰梦道君:“回去修行。” 焰梦道君听出了戮天道君言下之意:她道心不稳,根基碎裂,入魔不轻,再不回去修行,恐怕便再无回转之地。 焰梦道君低低道:“道君……请赐我一剑。” 话音未落,便见一道剑气迎面而来,其中剑意焰梦道君早已领教过,如今眼睁睁看着那剑气横来,她陡然一惊,下意识想要逃离,可在此处她已经是逃无可逃,那淡漠如水的剑意在她面上一拂而过,她呼吸一滞,只觉入一大恐怖之境,通体冰凉。 一缕黑发飘扬而落。 她睁大了眼睛看着远处负手而立的孤舟道君,只听得剑鸣一声,倏地她心神大震,刹那间从那大恐怖之境中甩脱而出。焰梦道君陡然反应过来她在做什么——她在做什么?!求死?!凭什么?!她凭什么因为战云那个渣滓求死!他还未死,她怎能先一步而去! 她骤然冷下了眉目,再也不见其中哀婉凄凉之色,她起身拱手道:“多谢道君指点。” “焰梦告辞。”焰梦道君道:“还请戮天道君替我向令徒传一句话,他莫轻生,且等我去。” 这话说得仿若情话一般,可蕴含之意却截然相反。 戮天道君颔首:“去吧。” 焰梦道君转身,剑界在这一瞬间化作荧光破碎,孤舟道君平静地说:“走。” 饶是戮天道君,都不禁说:“道友好身手。” 孤舟道君依旧是冷冷淡淡的,丝毫不因为戮天道君率先示好而流露出半点善意——孤舟道君是什么人?他什么好话没从秋意泊嘴里听过? 秋意泊小时候嘴上还算是把门,越大越不像话,饶是如此,他小时候就成天嘴上挂着‘师祖好厉害’、‘师祖好强’,等到少年时,就变成了‘师祖飘然散淡,有仙人之相,我万万不能及’、‘我这辈子有师祖的一半就够了’,等到现在什么‘师祖牛逼’、‘吊炸天’这等粗俗字眼都时常挂在嘴边,孤舟道君如今听到什么都不觉得惊讶。 戮天道君也不觉得被慢待了或如何,他能看的出来,眼前这位道君应当是天性冷漠,凡事不沾身的人……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来这位道君站在秋长生面前唤他‘小师叔’的场景,他莫名的觉得应该很为难这位道友吧? 戮天道君道:“在下戮天,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孤舟。”孤舟道君答道。 就这么一句,此后两人再也没说话——孤舟道君天生就不爱说笑,戮天道君虽不说不苟言笑,却也不是什么热情的性子,自然聊不起来。 天空中有流云飞过,两道剑影在空中留下了淡淡的云痕,搅乱了这一方自然。两人又行了两个时辰,戮天道君道:“上飞舟?” 两人本可以更快,但孤舟道君毫无加速的意思,戮天道君心中大概也领悟到了他今日是做了他人的鱼饵——而孤舟道君便是那个钓鱼人。 亦或者麓云山那个风流如仙的秋长生才是那个钓鱼人? 他不清楚,但他知道想来截杀他的人怕是要有去无回了。 “不必了。”孤舟道君微微抬眸,看向了远方:“来了。” 戮天道君一顿,他本未察觉到,可是在孤舟道君开口的一瞬间他便也察觉到了来人——道君的速度得有多快?这一瞬间足以跨越千里,而孤舟道君却早于他感知到了。 到底谁才是那个合道? 这一次来的依旧是两人,只不过这一次来人并未掩面,一人是孤云门常谷道君,一人是烈焰宗狂焰道君,两人到来,戮天道君眉间一动,这狂焰道君……与他,也算是朋友。 狂焰道君叫骂道:“戮天,格老子的!听说你在麓云山输了?怎么输的?!就那么一大片光,老子都没看清楚你就输了,丢不丢人?!” 常谷道君笑呵呵地拱了拱手:“道君,许久未见。” 戮天道君心中一动,或许……也不是来追杀他的。 “输了。”戮天道君颔首道:“狂焰,你若想知道,不妨自己去试一试。” “你都输了,还叫老子去!你纯心看老子出丑是吧?!”狂焰道君方说完,忽地叫常谷道君看了一眼,他顿了一顿,道:“你到底得罪了多少人,都趁你伤了要你的命,还托到了我这里……娘的,我叫人拿住了把柄,不能不还,今日是我对不住你!” 戮天道君皱眉:“是谁?” “不能说。”狂焰道君露出一点苦涩,口中直骂娘:“干他娘的,老子这辈子没几个朋友,结果今天就又要没一个——今天你杀我,我绝对不怨你!要不是不得不来,我他娘的绝不会来!” 常谷道君笑呵呵地说:“好了狂焰道友,莫要骂了,我知道你心中难过,可道友也要想一想嫂夫人。” 狂焰道君愤怒地看了他一眼。 狂焰道君有一道侣,合体修为,两人恩爱非常,狂焰道君对夫人是言听计从,从无二话。想当年,他这么粗俗的一个人,为了夫人硬是埋头苦读圣贤书,就为了能听懂夫人说的话的典故,又为了夫人戒酒戒赌,身无二色,但凡是十方道界中人,无人不知狂焰道君与其夫人恩爱非常,神仙眷侣也不过如此。 孤舟道君忽地道:“既然来了,不必多言。” 狂焰道君本就烦躁,闻言道:“你他娘的是什么人?这里有你什么事!识相要命的,趁早滚蛋!” 戮天道君低声道:“你莫动手。” 狂焰道君喝道:“来都来了,怎么能不动手?常谷,上了!” 刹那间狂焰道君已冲到了戮天道君身前,他乃是体修,拳如洪炉,举手抬足皆可破天,今日携怒而来,更添分威力。长空撕裂,狂风啸鸣,无形巨力划破长空之时,凭空生出雷火紫焰,化虎奔腾而来。 也是此时,有一只修长的手随手拉住了戮天道君的衣领,将他远远抛飞了出去,清光在空中一划,世界之外再度模糊了去,那刚猛无比的紫焰巨虎居然扑了个空,青色身影在空中一翻,轻巧无比地落在狂焰道君臂上。 孤舟道君居高临下地看着狂焰道君:“杀他,问我了么?” 深重的寒意在悄无声息之间已然占据了肉眼所见的一切,狂焰道君心中不知为何心中一颤,道:“还他娘的问你?!” 话音未落,炙热的紫焰狂啸怒攀而起,烈焰冲天,不过刹那间就化作了一片灼灼焰海。孤舟道君目光微凝,生出了一点兴味,狂风忽来,火海狂舞,在疯狂地飞涨后陡然被往下压了一压。 这一压,便是被压制了的意思。 常谷道君眯了眯眼睛:“戮天道友,没想到你这般输在了那小小的麓云山,还能得这般人物相助!” 戮天道君冷冰冰地说:“多说无益。” 霎时间四人便战作了一团,刀光剑影之间,狂焰道君的紫焰与剑气毫无技巧的对撞着,孤舟道君周身化有万剑,他自佁然不动,紫焰时而崩腾如虎,时而腾风化龙,他只有这么一剑,也只需要这么一剑! 紫焰为剑气所迫碎,又化翩翩火蝶,狂焰道君怒目而视,功法运转到了极致,紫焰将他的脸撑得通红,譬如赤面罗汉,他大吼一声,毫不犹豫地冲向了孤舟道君! 这般厉害的剑修,与他远战只会被他无穷无尽的剑气所消耗,还不如贴身一战,或有可乘之机! 另一头常谷道君亦是心中暗骂狂焰道君是个蠢材,他们的目标是戮天道君,狂焰道君却与那个不知来历的剑修打得你死我活,难道不是蠢?还不如合二人之力豁出去先击杀重伤在身的戮天道君再说! 常谷道君心中念头千万,方才他说的是实话,这位道君到底是何方人物,竟然能在维持画地为界的同时与狂焰道君相抗衡,还丝毫不落下风! 这简直是不合常理! 剑意如霜,只见狂焰道君身上被那无比凌锐的剑意化出了万千血痕,他却像是浑然不知,右手肌肉青筋根根炸起,数不尽的紫焰在他身边凝聚,化作了纯澈白光,虚空亦在热浪中扭曲蒸腾,近乎出现了灰黑之态。 无数天地法则在此间被吞噬着,吞噬得多了,剑界就要破了。 孤舟道君目光微动,他一手抬起,万千剑气所化之剑中,一柄虚幻之剑落于他的掌中,他两指在剑身一拂,长剑一抖,冰冷的剑意在他周围凝聚,溢散出点点寒霜,霎时间,两人相撞在了一处! 轰——! 只听一声遮天盖地的巨响之声,火焰在这一瞬间为冰霜所灭,那一片火海在刹那间化作坚冰,劈天盖地的剑气溢散着,作无序之风,在空中狂舞,狂焰道君却未曾倒地,孤舟道君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转而看向了身后。 身后常谷道君笑呵呵地说:“道友太厉害了,只能先杀了你了。” 一点血色自孤舟道君背上绽开,染就青衫,如同红梅绽放。 “合道。”孤舟道君没有用疑问的语气,而是肯定的语气。 常谷道君抚着胡须,“不错,叫道友看出来了。” “道友如此境界,折在此处未免太过可惜。”常谷道君道:“老夫不曾猜错的话,道友可是麓云山之人?麓云山与战狂崖本就是对头,戮天道君这不方自麓云山出来么?麓云山这么快就不计前嫌帮他了?” “帮他也就罢了,用命来帮……想必贵主如何算无遗策,拿道友的命来帮,也是划不来的吧!” 孤舟道君平静地听完,忽地露出了一点嗤笑之色,不多,不过一瞬。 长生叫他来送一送戮天道君,便是知道这一路不会太平,而他——愿一战解忧。 他淡淡地看了一眼常谷道君,只是一瞬,常谷道君神色大变,倏地向后退去,狂焰道君心有所感,一抬头,却见剑界所在之天,皆已悬满了无数虚化之剑。 “要战,便战。”孤舟道君凭空而立,脚下出现了一点霜花,那霜花倏地乍起,化作数十冰剑,孤舟道君深吸了一口气,陡然握住了一把冰剑,将它拔出。 铮得一声,剑界中的剑气在这一刻收拢而起,对比起方才那种铺天盖地之感,如今更是叫常谷道君与狂焰道君心中危机感大盛。本是冰透的长剑随着那青衣道君的步伐逐渐转黑,随后竟是一柄纯黑之剑。 孤舟剑。 今日战到了第二轮,孤舟剑终于现世。 那青衣道君一人一剑,便仿佛有无穷威势。 常谷道君目光一动,“既然道友坚持,就不要怪老夫了!” 戮天道君捂住了胸口,他咳出一口血来,“道友,小心!” 孤舟道君随手扔出一物,戮天道君眼睁睁看着那物在空中飞涨,化作了一串拳头大的木制手串,将他包裹其中——是能抵道君一击的防御法宝。 如果没看错的,一颗木珠,便能抵御一次。 ……不愧是拿天蚕石丝做帖子的宗门的弟子,当真豪横。 戮天道君一入法宝,孤舟道君的姿态便越发轻松,有戮天道君在,他放不开手脚,若真的不小心杀了戮天,回去长生肯定是要闹得他不得安宁的。 况且做这个局并不容易,总不好叫小孩子一腔心血付诸东流。 不过一个呼吸间,团流光便战在了一处,孤舟道君以一敌二,毫无畏惧之色,孤舟剑所过之处,狂焰道君竟然不敢直面其锋芒,常谷道君冷哼一声,手中亦是出现一柄宝剑,两剑相接的那一刹那,只听得一声刺耳之声,常谷道君手中宝剑竟然出现了一点碎裂之态。 孤舟道君眉目不动,剑幻残影,残光所过,金戈交鸣之声不绝于耳,一个刹那能有多久?常谷道君知道,可一个刹那可以出多少剑?常谷道君今日总算是见识到了! 砰的一声,宝剑从中断裂,常谷道君眉间出现了一点骇然之色,下一个瞬间,他低头一看,却见那柄玄黑之剑当胸而过! 孤舟道君冷然收剑,带出血花一串,侧身利落一剑收走了狂焰道君性命,他平静地道:“再来。” 就不留狂焰了。 常谷道君一口咬在了舌尖之上,将胸中剧痛硬生生压了过去,他口含精血,再度与孤舟道君战做一团,一手却在袖中翻飞掐诀。不过几个瞬间,他猛地喷出精血,身形在空中扭曲了去,孤舟道君一剑横来,却来不及阻止他的去势,只听噗嗤一声,原地已无常谷道君踪影,只留下了一团污血。 “逃了。”孤舟道君收剑,淡淡地说:“上飞舟,还会有第波。” 戮天道君握住了孤舟道君的手站了起来,他浑身浴血,孤舟道君也没有比他好上多少,区别在于戮天道君这血是他自己的,孤舟道君身上的血是别人的。戮天道君道:“多谢道友相护。” “不必。”孤舟道君说罢便松开了手,如今要上飞舟,是因为戮天道君需要疗伤。 孤舟道君早就有心把他塞上飞舟了,一开始没有是因为怕被人看出来他们是在有意等着截杀的人来,如今却不需要了——方才那个合道,不会这么轻易的就离开了。 在回到战狂崖之前,他一定会竭尽全力的来截杀他们。 不论是因为什么原因。 孤舟道君在飞舟之首盘膝而坐,背后那道伤口早已愈合,只是灵力消耗不少,需要恢复。 苍天如海,有孤舟一叶,横渡天涯。:,n, 612 第 612 章 俗话说得好,三个女人一台戏——三个男人也是如此。 瞧着这是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青天白日之下,金虹道君坐在中间,左边是秋意泊,右边是泊意秋,他瞧了两眼,自己都说:“叫旁人瞧见了,还道我是左拥右抱,艳福不浅。” 秋意泊和泊意秋可不在意这个,闻言一左一右的贴上了去,跟个八爪鱼一样抱着金虹道君的胳膊,“师叔,那你是更喜欢哪一个呀?” 泊意秋也抬着脸,“师叔,是我好还是长生好?” 金虹道君挑了一把泊意秋的下巴,又捏了捏秋意泊的脸颊,俨然是一个端水大师,温温柔柔地说:“都好,都喜欢。” 泊意秋轻佻地隔着金虹道君捏住了秋意泊的脸:“听到没有,师叔说都好!我看是师叔见你年纪轻轻,就满头白发,这才怜惜怜惜你,想必心中还是更爱我一些的。” 秋意泊挑眉道:“爱你什么?爱你惊才绝艳八百多岁还是个大乘?” 泊意秋揪着金虹道君的衣襟满脸委屈地说:“师叔你看看,长生他骂我!我们之间的关系,难道还要讲修为境界的吗?师叔,你可要小心些,听长生的口气,小心他哪日兽心大起,把师叔捉了关起来!” 金虹道君一派从容地说:“乖……我是不用捉的。” 也亏得今日孤舟道君不在,否则多多少少要怀疑怀疑人生。 泊意秋眉目一动,还想说什么,实在是没憋住笑了起来,他一笑,秋意泊也就忍不住了,两人靠着金虹道君硬生生笑出了鹅叫。金虹道君轻笑了起来,很自然地往后靠了靠,让他两的嘴远离自己的耳朵——靠太近了,被他们笑声吵得耳朵疼。 三人自然而然地回到了原本的座位上,待笑够了,这才能正经说话。金虹道君看着双肩还在颤动的泊意秋与秋意泊,心道果然是一个人,行事做派都是一模一样,他抬手为两人倒了茶,两人都是一口干了半杯茶,还因为茶水不够凉而撇了撇嘴。 他笑问道:“长安今日怎么来了?” “这不是听说这麓云山主美貌非常,引得堂堂道君甘愿当他炉鼎采补,我就来看看是什么样的美人,才引得长生都心动了。”泊意秋言笑晏晏地看着金虹道君,眨了眨眼道:“今日一见,我就想这般的美人莫说长生喜欢,我也喜欢啊!” 金虹道君失笑,泊意秋还想说什么,忽地眉间微动,又低眉浅笑了起来,听他道:“恭贺师叔叩得炼虚合道之境。” 秋意泊一手支颐,懒洋洋地说:“哎,师叔一来,长安眼中就没有我了。” 泊意秋:“你好,你有什么事吗?” 秋意泊反问:“你说呢?” 泊意秋此前可不在十方道界,他既然知道了传闻,怎么能不知道他布了好大一场局呢?这都不夸夸他?啧啧,果然是见色忘本! 泊意秋:“你是指你给焰梦道君当了小白……嘶——” 他话还未说完,就先倒抽了一口凉气。金虹道君挑眉:“怎么了?” 泊意秋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没什么,嘴皮子不利索,咬到舌头了。” 他微微侧脸,问道:“师叔,这难道成了道君后,嘴皮子都能变得更利索吗?你看长生他逼逼叨叨个没完没了,一点事儿都没有。” 秋意泊听得此言,刚想嘲讽他都说馋咬舌头饿咬腮,他恐怕是嘴馋了还要把事情怪到他头上,忽地他眉梢微动,话锋一转:“呦,越大越娇贵了,咬一下舌头还要与师叔告状?” 泊意秋:“哎对,我就告状!你有本事你也告状啊!” 秋意泊衣摆微动:“你当我不敢?!” “那你也咬舌头啊!” “你当我傻,你让我咬我就咬?!” 两人一言不合就吵了起来,金虹道君闷笑了一声,起身道:“也罢,今日先到此处吧,长安远道而来,长生先带他去歇息歇息,晚上设了宴再好好聊一聊。” 两人怒视对方,闻言皆是点了点头,胡乱应了一声,就听金虹道君道:“还有,下回踩对方,好歹看清楚踩的是谁。” 两人一顿,皆是侧目看去,便见金虹道君那件浅月白的长袍角上好几个鞋印子,飘逸的白色纱衣在同样的位置亦是一团皱褶,连带着两个鞋面上都各有一个脚印子,金虹道君调侃道:“这等左拥右抱的福气,我恐怕是无福消受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别开脸去咳嗽了起来,心虚地说:“……知道了,师叔……” “……对不住,师叔……” 金虹道君轻笑了一声,转身离去了,秋意泊和泊意秋跟个做贼似地看了一眼他离开的方向,见他真的走了,这才忍不住开始互相瞪对方:“丢人!这回丢人丢到金虹师叔面前去了!” 泊意秋切了一声:“谁先开始的?” 明明是秋意泊先一脚踩的他! 秋意泊冷笑道:“还真是出门一趟金贵了,少爷想踩你两脚,你还有话要说了?!怎么,踩不得了?” 泊意秋嗤笑了他一声:“是又怎么样?你下回换个地方踩,我屁都不放一个。” “噫,你好俗粗。”秋意泊昂了一下头,用下巴看着泊意秋,脚下却是一动,毫不犹豫地踩在了泊意秋大腿上,那真是一点力都没收,泊意秋觉得自己大腿骨头都要被踹断了:“来,你放吧。” 泊意秋:“……?有没有人说过你这样是真的有点大病?” “没有!”秋意泊理直气壮地说:“谁敢?!” 泊意秋伸手握住他的脚踝,努力把他往下扯:“滚蛋!” 秋意泊当真想踩什么人,有的是办法,泊意秋哪里争得过他,一个非要踩,一个非要拉,扭打之间忽地秋意泊的腿被扯得歪了歪,只听见泊意秋嗷了一声,也没心思去扯秋意泊了,捂着自己腹下就缩成了一团,冷汗都下来了:“秋意泊,你要死啊?!” 秋意泊:“……?!草,谁让你扯我的?” 他脚底一滑的时候就知道不好,哪怕瞬时收了力道,但这地方可是人体最痛的地方之一,打一下都疼,别说用力踹到一脚了。秋意泊自己也有,想想都觉得痛,他将泊意秋的椅子拽到了身边,“来,我看看,没踹出什么事儿吧?” 说着,他就要去掀泊意秋的衣服,泊意秋一把推开了他,秋意泊也瞧着这里人来人往的确实不适合,又不是真的想玩什么玉体横陈,当即把泊意秋抱了起来:“先别闹,回去看看再说。” 泊意秋勾着秋意泊的肩膀,痛得皱眉,挣扎着骂道:“艹,你有病吧!你一个道君还非得亲眼看看是吧?” 秋意泊随手就拍了一下他的屁-股:“真踹坏了我以后吃什么?” 泊意秋还来得及说话,就听他意味深长地道:“那就该轮到你来吃了。” 泊意秋:“……?你故意的吧?!” 秋意泊:“真故意的你现在没变太监八成是你睡着了还没醒。” 泊意秋气得翻了个白眼,挂在秋意泊身上不动了,麓云山弟子们就看见自家老祖兼师叔兼山主抱了个长发如瀑的美人回去,虽说没看清脸,但一眼就知道绝对是个举世难寻的美人。 好不容易回到了秋意泊的住处,泊意秋也缓过来了,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居然还真有些潮湿——真的痛出了一身的冷汗。秋意泊把他放下来,先搭着他的脉看了看,确实没什么太大的问题,毕竟大乘真君的躯体这么点力道还是吃得消的,就算不小心弄爆了两根经脉什么的,自己修复一下也就好了。 饶是如此,他还是掀开泊意秋的衣服看了看,摸着有些潮湿的里衣,他也生出了一点愧疚之心:“真那么痛啊?” “废话,你让我踹一脚试试?!”泊意秋怒道。 这个姿势有点奇怪,不过都是老夫老妻了也没啥大不了的,泊意秋也就任他看去。秋意泊捡着翻看了几下,这地方有些发红,他顺手薅了下:“嗯?真硬不起来了?” 泊意秋倒抽了一口凉气,一脚就踹在了秋意泊的肚子上,抵着他硬生生把他推开了:“滚!” 硬的起来才有鬼了!现在摸上去都疼! 秋意泊心虚了起来,说起来也是他的错,他从一旁取了帕子洗了手,边道:“我错了,对不起。” 泊意秋:“我想听的是这个?” “那你想听什么?”秋意泊洗完了手,拿着帕子过来替泊意秋擦一下肩颈腰腹,还贴心的用了冷水,碰着伤处也不会太过刺激,泊意秋哼了一声,到底身上清爽了许多,心情没那么糟糕了。 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泊意秋道:“折腾这么多,还不如去泡个澡。” 秋意泊拍了一下他的大腿:“洗什么澡?跳进热水里被烫的吱哇乱叫到处乱窜别怪我没提醒你。” 泊意秋:“谁的错?” “……我的。”秋意泊好气又好笑地瞪了他一眼,转而道:“就这样吧,今天不洗了,脏也脏不到哪里去。” 泊意秋翻了个白眼,把腿缩回去了,然后拦住了就想顺势上来躺一会儿的秋意泊:“别,脏东西别挨我的床。” “是我的床。” “谢谢,现在已经是我的了。”泊意秋道。 秋意泊无奈地笑了笑,拿给他擦身的手捏住了他的嘴唇:“哎嘿,对,你也脏了。” 泊意秋当即去拍秋意泊的爪子,差点又扭打起来,不过有了之前的教训,两人也没敢再闹起来,都收了力道,再控制不住力道之前很有默契地收手,秋意泊甚至还垂眸看了泊意秋腰腹一眼,泊意秋怒上心头,揪住了他的衣领说:“不行,你给我踹一脚!” 秋意泊看着他,猝不及防地低头在他唇上亲了一下:“不行,总要有一个不是太监吧?” 气息有了一瞬间的交融,一触即分,泊意秋狠狠地看了他一眼,不知为何感觉耳朵有些发热,他侧过脸去嘟哝道:“就知道讨好我。” 秋意泊捏了捏他的耳朵,笑吟吟地给自己使了一个清尘咒,就钻到了床上配泊意秋躺着了。等两人挨在一处时,都不禁舒服地叹了一口气。 就这样静静地躺了一会儿,也没有说话,更没有做什么,就已经比做许多事情,说许多话来得舒服了。 许久之后,泊意秋才翻了个身,挨着秋意泊说:“你搞那么多花样是为什么?什么玩意儿值得你这么大动干戈?” 按照秋意泊的性子,既然是隐瞒了境界来的十方道界,又是为了重建无悲斋,按照他们惯常的行事做派是不会把事情闹得那么腥风血雨的。秋意泊闭着眼睛翻了个身,展开一臂拦住了泊意秋,他打了个呵欠说:“有一个万界大比,至少要道界里有十个道君才能参与,赢的能拿造化机缘。” 不必秋意泊解释太多,说到这里泊意秋就已经清楚所有了——多简单,孤舟师祖、凌霄师叔其实在道君中都不算是弱的,哪怕秋意泊也是如此,可凌云道界根基单薄,就算勉强凑足了十个道君,去参与这种盛会估计也落不得什么好,毕竟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可不防。 倒不如借了十方道界的名头去,赢了输了都能算在十方道界头上,也不必管太多,左右十方道界给他们担着,这样一来好处能拿到,只需什么名声那都是虚名,要与不要都差不多,无所谓的东西。 怪不得秋意泊将十方道界闹得热闹非凡。 “原来如此。”泊意秋应了一声,又过了一阵,忽然嗤笑道:“哎,你说搞这些东西都是什么人?弄出这些来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凌云道界弄一个天榜,是修仙门派在道界内扬名,天榜能胜出,对于门派而言两个有两个直接好处,第一个好处是类似于火力展示会,意在表示我宗人才济济,日后香火有继,想要来闹事的自己掂量一下。第二个好处更直观了,那就是影响到了宗门报考人数。 名气大了,自然想要投入宗门的就多,宗门弟子一多,出现天之骄子、中流砥柱的概率就更高,属于一个良性循环。 但万界大比就有些稀奇了,你说这造化吧,说实在的他们也没见过是个什么样的水平,总不能是坑爹的造化之上还能有品阶,就跟一些修仙里写得一样,主角好不容易大乘飞升仙界,结果发现仙界里还分等级,什么罗天上仙、大罗金仙、仙君、仙帝什么的……可若是没有,那到底是什么人给出的造化机缘?别人能摸到造化,对这些已经是造化的大能又有什么好处? 造化之间,应该不是天然敌对立场,否则应该没人会给自己制造对手。 至于扬名这一点那就更离谱了,扬名对道界有什么好处?难道道界之上还能跟太空一样再分星系、星区什么的?谁赢了上头大佬大手一挥,给你家道界多拨几条灵脉? 恕他直言,那还不如自己去抢几条回来埋在道界里来得又省心又快呢。 秋意泊想了想,也跟着笑了一声:“或许对那些造化来说,就跟我们如今参与天榜一样,命太长,能做的事情都做的差不多了,大家刚好凑一起看个热闹……什么造化机缘,也就是随手给看的顺眼的晚辈的玩意儿。你看某些人,不也是无聊才弄出来不少事儿吗?” 也不能太小看无聊这件事,比如特指某位顾姓师兄就因为‘无聊’给自己闹出来不少事,还把自己给闹得跑丢到其他道界了,还险些被自己给宰了。 泊意秋把脸埋在了秋意泊怀里蹭了蹭,知道他在说什么,很恶毒地一起嘲笑了一番某位顾姓师兄,随即又道:“说起来你合道有没有什么影子了?” “还早。”秋意泊嘟哝道:“我才阳神多少年?哪里这么快?一点感觉都没有好吧……” 他话锋一转,没忍住在泊意秋背上拍了一下:“倒是你,怎么这么不争气?好多年了吧,还是个大乘。” 泊意秋:“我希望你脑子还有救,你算一算,我才大乘多少年?” 严格算起来,泊意秋才入大乘两百多年,能一口气修到大乘巅峰算是他天赋异禀。 秋意泊一算也是:“……哦,对哦。” 转而他又是一顿,“不对啊,我大乘两百年就阳神了,你呢?!” 泊意秋翻了个白眼:“哎对对对,我就是废物,我就是不行,你就欺辱我吧!你等着!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说罢,两人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噤,脚趾碰在了一起——都在尴尬地扣着床单。 两人轻笑了起来,互相抱在了一处,泊意秋看着近在咫尺地秋意泊,凑上去在他唇上亲了亲,秋意泊轻哼了一声,张开口与他纠缠,泊意秋两齿一合,就咬住了秋意泊的舌头,捉着舌尖极尽缠绵,轻微的水声在安静地室内像是涟漪一般荡漾出去,也不知多久,泊意秋忽然低声痛呼了一声,秋意泊睁开了眼睛,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笑吟吟地摸了一下:“知道痛了?” 泊意秋有些狼狈地瞪了他一眼,“怪谁?” “怪我啊。”秋意泊翻了个身,拢在了他的上方,眉目之间风流难言,他俯身在他耳边说:“所以今天长安真君想怎么办呢?” 温热的气息拂在了泊意秋的耳边,他的耳朵敏-感地动了动,他想了想,低声在秋意泊耳边说了什么,秋意泊微微挑眉,“玩得这么花?” “我不管。”泊意秋道:“你就说是不是你踹的吧!” 秋意泊沉吟一瞬:“……不许太过分。” “好。”泊意秋霎时眉开眼笑,咬着他的耳朵问:“你有没有?” 秋意泊不答,泊意秋笑得可恶至极:“装什么装,我不信你没有。” 两人本就是同一人,连神魂都一模一样,秋意泊的芥子空间根本防不住泊意秋,不多时他就啧啧有声:“啧啧,到底是谁玩的花……哇哦,你怎么连这个还有?还没扔掉啊?你该不会是自己偷偷用了吧?” 泊意秋拎出来一根触手,那触手看着特别赛博朋克,冷冽的金属上嵌满了各种齿轮,随意一晃,齿轮便操纵着触手摇晃了起来,秋意泊凉飕飕地道:“你试试就知道这个做什么用的了。” 泊意秋当即知道自己找错了东西,真是用在身上的哪里能搞出这么多外漏的齿轮,用这个就不叫情-趣了,叫杀人,而且是保准肠穿肚烂,死无全尸的那种杀人。 泊意秋继续翻秋意泊的芥子空间,又翻到了一个应该是的东西。他捏着这个柱状物,问道:“这个总归是了吧?” 样子差不多,长度也不算很夸张,是个人都能想歪的! 秋意泊:“……我怀疑你这次出去是不是挨了打?” 泊意秋:“……啊?” “要不然脑子怎么看起来不太好?”秋意泊忍无可忍地道:“要用你用,毒死你我刚好换个新的!” 泊意秋这才意识到这玩意儿其实是个正经的灵草,还是个带剧毒的,他连忙扔了,又找了起来,这一次终于翻到了他想要的东西,那是一个玲珑小巧的木匣,只有巴掌大小,他炫耀地在秋意泊面前晃了一下:“这个?” 秋意泊含糊地应了一声:“……嗯。” 泊意秋打开木匣之后,硬是看了好几眼,他将东西握在掌心,也不知道是什么天材地宝,只有尾指大小,摸上去软绵绵的,又不算太冷,泊意秋扒拉着秋意泊:“你真没用过?你肯定不是打算给自己用的……不是,你打算给我用的?” 秋意泊不耐烦地睁开了眼睛,笑道:“你再废话,就给你用。” 泊意秋不吭声了,利索地滴血认主,但终究还是没忍住吐槽:“为什么这种东西还要滴血认主啊!” 秋意泊伏在他的身上,声音微微有些沙哑:“不然呢?你还打算拿个遥控器?” 一个小玩意儿罢了,瞬间就隐没在了身体里。也就是泊意秋,否则秋意泊根本不会容忍这些东西。 那东西一进去就震得人头皮发麻,秋意泊缓缓吐出了一口气:“……真是欠了你的。” 泊意秋:“好的谢谢,我喜欢,多来点。” 他顿了顿,不禁侧脸去看,见秋意泊闭目吐息,小声问:“真的这么舒服啊?” “不算是太舒服。”秋意泊抬起头来,鼻梁蹭了蹭他的脸颊,随即在他脸颊上落下了一个轻描淡写的吻:“感觉有些奇怪。” “那就还是舒服的意思。”泊意秋搂着他,忽地意识到现在的秋意泊和往日里有点不同。他握住秋意泊的手,十指交缠,看他指骨有一瞬间的紧绷,又缓缓地放松了下来,尾指无意识的在他指间轻轻抽搐了一下。 噫,好色。 …… 闹到这里,天色也差不多暗了,该去赴宴了。秋意泊和泊意秋各自起身,换了一身衣服,又掐了两个清尘咒确保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后才打算出门。泊意秋瞅了一眼秋意泊,问道:“你就这么出去了?” 他伸手摸了一下,刚探进去,指尖都被震得发麻了:“……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秋意泊眯了眯眼睛,意味深长地说:“这东西有两个,我看应该也给你用一个,你就知道了。” 泊意秋缩了缩脖子,没敢再废话,心念一动就将震动给关了,凑上去亲了亲秋意泊的唇,伸手帮他取了出来。秋意泊这才自然了一些,这东西做的小巧,只要不乱动,其实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顶多就是有些别扭罢了。 秋意泊和泊意秋相携而去,这宴也没有摆得太远,还是秋意泊素日喜欢的那个高台,就在山崖的最高处,上面建了八面透风的花厅,坐在其中麓云山全景尽收眼底——就是太高了,又不在主峰,秋意泊平时也懒得特意跑过去。 如今难得凑在一处,自然要寻个安静清幽的地方吃饭闲聊,谁也不想聊到一半就有弟子进来禀报乱七八糟的事儿,反正金虹道君是见识过了,这些弟子是被秋意泊养的无法无天,大半夜的都敢拎着刚出炉的法宝来敲门,让秋意泊点评一二。 等到了花厅,才发现孤舟道君与金虹道君已经到了,当着孤舟道君的面,两人也不敢太放肆,先行了礼问了安,泊意秋这才笑眯眯地道:“师祖今日来得好早!” 孤舟道君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应了一声:“嗯。” 说实话,今日孤舟道君能来三人都没想到,金虹道君也不过是顺口过去请了一下,没想到孤舟道君就应了,他这个人,平素无事就跟长在树上一样,闭目打坐根本不带有其他事儿的,金虹道君这两年算是见识了一番,时常有些纳闷为什么一个天天打坐的人在剑道上那般出色,这不太对劲啊! 一般而言,不该跟温夷光那些弟子一样,日日勤修不辍,不是在打磨剑法就是在打熬筋骨吗?倒不是说孤舟道君需要这些,只是剑修不都是那样的吗? 秋意泊倒是懂,毕竟孤舟道君在躯壳方面已经无可打磨,讲道理修到这个份上也没什么好打磨的,到了道君境界了,吃啥天材地宝都没用,这肉身本就是凭空捏造出来的,能捏得多强,主要是看自己到了哪一步。已经是极限了,也无甚可以再练的了。 至于剑道上,连秋意泊都能将剑意融入天地,孤舟道君就更不必提了,他坐在树上,看似是闭目打坐,谁知道他在想点什么?说不定在用剑意探索天地,亦或者在脑子里捏小人对战也不是不可能。 四人也没有围着一张桌子坐,花厅里布置得极为闲适,菜式可以单独分开,想怎么坐就怎么坐。孤舟道君选择了花厅外的露台——他一往那边去,秋意泊就知道今天孤舟道君是真的给面子来坐一坐,不代表他想围着一张桌子跟他们一道吃饭陪笑。 秋意泊和泊意秋都无比习惯这一点,丝毫不觉得被冷落了委屈了如何,在洗剑峰上没外人在都没一道吃过几次饭,还指望着今日孤舟师祖给他们当陪客?那还是睡觉比较快,毕竟梦里什么都有。 秋意泊和泊意秋以及金虹则是挑了临崖的一个大罗汉床作为聚餐地点,这罗汉床四四方方,三面有围栏,中间则摆了一张不大不小的矮桌,三人围着上面坐了,至于餐食是早就准备好的,这儿谁都不缺这些。 “等会儿啊你们先坐。”泊意秋似是想起了什么,都已经坐上去了,又匆忙下来了,笈着鞋子跑到外面,秋意泊与金虹道君听他对着孤舟道君笑着道:“师祖!我在外面弄了不少清淡又好吃的菜色,师祖尝一尝!还有这个酒和果子露,是那个道界的一绝,我花了好多功夫才得了的呢,师祖试试!” 金虹道君一手支颐,看着泊意秋忙前忙后的身影咬着唇轻轻地笑:“你平日在宗门中也是如此?” 秋意泊反问道:“师叔羡慕了?那我来伺候师叔呀。” 金虹道君笑盈盈地收回了视线,看向了秋意泊:“我可不敢,长安见了怕是要吃醋的。” 秋意泊调侃道:“师叔你怎么知道他是吃醋,而不是加入我们呢?” 金虹道君摇头笑道:“你们这样倒也有意思……于道心无妨碍么?” 两人修的都是太上忘情道,这个道统能叫秋意泊这样爱笑爱闹的给修了就已经很离谱了,更离谱的是这道统一听就是断情绝爱的类型,秋意泊给自己弄了个道侣,居然半点事儿都没有,金虹道君十分好奇。 虽说他也知道,秋意泊对谁都是嘴上花花,不见得真的动心动情动性——但只要搭配上太上忘情这个道统,依旧显得很离谱。 金虹道君甚至忍不住想了一下,要是孤舟道君如同秋意泊这般,见了谁都在嘴甜的要命……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也没觉得有什么妨碍的。”秋意泊也摆出了一些菜色,顺口说:“实不相瞒,师叔,我如今虽然已经是阳神境界,说出去也不算是拿不上台面了,但是这道统,我着实修的有些稀里糊涂。” “怎么说?”金虹道君下意识地问了一句,随即又扬了扬下巴:“孤舟道君就在那儿,你不问他,反而来问我?我记得你许久之前也问过我这个问题,还没有勘破?” 秋意泊也跟着一起看了一眼孤舟道君清绝孤高的背影,虽然知道压低了声音没有用,还是忍不住压低了声音:“那我可做不我师祖那样啊……我师祖不说笑,那是因为他不爱说笑,并不为别的,就是他不修无情道,那也是沉默寡言的。我怕是不行,我是一阵一阵的,我想说话的时候就是旁边没人,我都能自言自语个半天。” “再者,不能算没有勘破吧。”秋意泊沉吟了一瞬:“就是那种,我一边觉得应该是这样的,一边觉得哪有这么容易……我也没想太多,就这么修着,也很顺遂。” “都是阳神境界的大能了,叫你说些领悟,怎么还是这幅样子?”金虹道君瞟了他一眼,一边又有点想笑——孤舟道君还在这里,秋意泊就敢说什么‘不说笑,是因为天生就不爱说笑,并不为别的’,孤舟道君这般冷情冷性的人,恐怕也为秋意泊这张嘴头疼了不少次数了吧? 秋意泊也有些窘迫,可能是旁观者清的关系,谈起其他道统那是逻辑理论一套一套的,换到自己的道统上就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来,问就是感觉是对的。 “长安呢,也是如此?” “他与我是同一人……”秋意泊还未说完,泊意秋就走了过来,插嘴道:“差不多吧!” 泊意秋解释:“或许恰好是我们的性子刚好撞上了,所以不用特意趋附也算是顺遂。” 金虹道君想了想,视线往孤舟道君的方向看了一瞬,随即垂首而笑:“……也是,殊途同归罢了。” 他有未尽之语,秋意泊和泊意秋都能明白,不禁偷偷笑了两声——孤舟师祖在场,金虹师叔总不能说无情道选的都是不爱说话的吧? 秋意泊点了点头,“大概是这个道理……阿浓,你说的果子露呢?” 泊意秋很自觉地将在外界捞到的吃的用的都取了出来:“哪里能少了你和师叔的?我就是自己不用,也要叫你和师叔尝一尝啊!” 两人一尝,果然不错,金虹道君赞道:“这果子露确实不错,清甜爽口,还有一股异香……” 此时恰好见泊意秋将另一盘看似是果子的玩意儿端了出来,金虹道君忽地皱了皱眉头,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又像是香又像是臭,浓烈至极。他皱眉道:“……这味道也太过霸道了。” 秋意泊还当泊意秋弄了什么来献宝,一闻到这个味道他就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低声道:“怎么是这个?你拿这个给师祖和师叔吃?” 这还能是什么!是榴莲啊! 金虹道君不禁问道:“长生吃过?” “吃过。”秋意泊颔首,笑眯眯给金虹道君推荐:“师叔你不知道,这东西闻着臭,吃着却香甜可人,齿颊留香,一定要试试!” 泊意秋也笑:“师叔你别听他胡扯,这个有些人是吃不惯的,嫌弃味道太重……不过这是一味极好的灵果,灵气温和,对一些暗伤芜杂有奇效,师叔要是能忍,还是吃两口吧。” 秋意泊用疑问的眼光看向了泊意秋,好家伙,他也是这么骗师祖的?会被打的吧?! 回头孤舟师祖要是砍泊意秋大腿,他绝对不拦! 金虹道君着实不爱这个味道,闻言便看向了孤舟道君,见孤舟道君神态自若地将此物送入口中,他顿了顿,也试了一口。 秋意泊还是第一次在金虹道君脸上看见了痛苦面具这个装备,刚想劝两句,就见泊意秋已经将一勺子榴莲送到他嘴边,他忍不住榴莲的诱惑,张口吃了,果然如同记忆中那样又甜又香,他眯了眯眼睛……哎?不对?这玩意儿还真是灵果啊?! 泊意秋挑眉:不然呢?你当我有多大胆子骗师祖吃榴莲?:,, 613 第 613 章 金虹道君是面无表情地咽下去的,甚至还瞪了他两一眼,可见确实不喜欢,再看孤舟道君,一口接着一口,半点看不出不情愿的样子。秋意泊打趣道:“哎?我还当师叔会若无其事的吃下去,再夸两句天下难寻之类的,谢一谢阿浓大老远的带回来,真是有心了。” 金虹道君那双漂亮到了极点的眼睛似嗔似怨地看了他们两一眼,放缓了语气,当真就看不出什么不情不愿了,带着分的笑意道:“有劳长安记挂……” 泊意秋当即寒毛起立,他小声说:“我觉得师叔的意思是回去就杀了你。” “杀之前还要打你三百鞭折你十七八根骨头出出气的那种。”秋意泊在一旁添油加醋,金虹道君笑道:“你们两个真是……” 秋意泊和泊意秋喷笑出声,泊意秋眼疾手快地将金虹道君面前的榴莲盘子直接送到了秋意泊手上,笑道:“师叔不爱吃就别强逼着,也就第一口有效,喝口茶清清口吧。” 秋意泊在后面表演一个秒解决一盘榴莲。 泊意秋打了个响指,周围有清风拂来,卷走了花厅中的气味,又变回了那个清清爽爽的人间仙境。刚好这会儿秋意泊也吃完了,盘子一道毁尸灭迹。秋意泊一抬头,就见金虹道君看着他,金虹道君看着秋意泊双颊鼓鼓囊囊的,仿佛饿了几百年没吃过东西一般,不禁摇头轻笑。秋意泊不好意思地对金虹道君笑了笑,快速地把榴莲给咽了下去——有一说一,几百年没吃到这东西了,当真不舍得直接丢掉,还是丢到他的肚子里去吧。 笑闹过后,才开始聊起一些正事来,金虹道君虽然和孤舟道君一样久居凌云道界,但孤舟道君是个标准的死宅,他老人家往峰顶一坐,除了秋意泊和泊意秋,谁敢到他耳边上逼逼?金虹道君就不同了,他有一个家族,人也比孤舟道君活络得多,二者之间,自然还是要和金虹道君打听。 秋意泊问道:“师叔,太虚师叔有破境的样子吗?” “暂无。”金虹道君挑眉道:“你问这作甚?” “那除了太虚师叔外,还有哪位真君有突破道君的迹象吗?”秋意泊又问。 金虹道君想了想,道:“这你该问你师祖才对。” “我师兄啊?”秋意泊侧目看向了远处的金虹道君:“其实也不必问,我师祖肯定是压我师兄两年的。” 孤舟道君养弟子的方式区别很大。 对秋意泊这个小师叔来说,他一般都是放养的,倒不是不喜欢秋意泊,而是秋意泊气运、悟性都是极佳,道统又不同,孤舟道君早年还时时指点指点剑法武功,后来就干脆随他去,也不会叫他压制境界,想起来打他一顿算是指点了。 但对于温夷光,孤舟道君却管教得极为严格,彼时温夷光在进入渡劫期之前,也被孤舟道君压制了几十年,才许他入渡劫期,如今还没多少年,温夷光已有叩问阳神之象,想必孤舟道君还是要压他一段时间的。 “那就没有了。”金虹道君道。 “漱玉师叔不打算叩问阳神吗?”泊意秋问道。 “漱玉?他似乎有意在压制……”金虹道君仿佛想起什么极有意思的事情来,轻笑道:“他近十来年有了个新欢,正是你侬我侬的时候,哪里会舍得一口气闭关几十年,万一一出关,他的小情人死得只剩一具白骨了怎么办?” 秋意泊和泊意秋都吃了一惊:“真的假的?” “骗你们作甚?”金虹道君摇头笑道:“是不是很有意思?” 两人默默点头——漱玉真君有了个小情人,还为了小情人刻意压制境界?这不说没想过吧,毕竟什么阅尽风流的花丛大佬一朝浪子回头开始专情独爱一人是标准的套路了,众所周知,来源于现实,但当真正发生的时候,确实有那么一点离大谱的感觉。 “听师叔的意思,还是个凡人?”泊意秋忽然问道,其实这个问题不用金虹道君回答,他们也可以确认,否则哪有闭关几十年出来对象就剩骷髅的情况啊?大家一起闭关不就得了? 泊意秋和秋意泊对视了一眼,他们两想到同一件事——不是,漱玉师叔该不会打算也整个情劫历练历练吧? ……杀妻证道? 合欢宗道统不是讲究阴阳并济的双修道统吗?应该不兴杀妻证道这一口的吧? 金虹道君颔首:“是个凡人,说来还与你们有些关系,是你家在燕京的那一支,十七岁时与他成亲,如今已与漱玉当了十年凡间夫妻了。他那身份还是我替他弄的。” 秋意泊:“什么身份?” “自然是我家庶出的郎君……”金虹道君悠悠地说:“若叫他自己去办,待你们回去恐怕就只能见到个名满京都的男花魁了。” 秋意泊哇了一声:“师叔,这等事情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你也没问。”金虹道君道:“我瞧着他那模样,许是对你念念不忘,还娶了你家的小娘子,这等事情怎么好随意说与你听?” 秋意泊:“哈?……啥玩意儿?” 泊意秋虽然没说出口,脸上也是这副表情。 金虹道君看他两的蠢样,不禁笑出了声:“唬你们的,是巧合。” 两人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金虹道君看他们这样子,啧啧有声:“原来你们这般讨厌漱玉?他知道了恐怕是要伤心的。” 两人连连扭头,秋意泊道:“不不不,这怎么会,我们两松口气主要是因为……” 泊意秋接口道:“没有人来挑唆我们两之间本就薄弱到不堪一击的关系了!” 言下之意,要是漱玉喜欢他们,他们两之间恐怕要掰,说不定还要为了争漱玉打起来。金虹道君一顿,笑骂了一声:“狭促。” 两人也跟着笑了起来,金虹道君笑完了,话锋一转:“若是为了万界大比,就莫要折腾了,你只顾好你们凌霄宗就是。” “此前见你兴致勃勃,也不好坏了你的兴致。”金虹道君接着道:“这等大比,不知由来,去开开眼界也就罢了,去参与却是不必了。我凌云道界中人才得以叩问炼虚合道才多久?长生,不是人人都像你一般的,便是如我,恐怕还要在阳神境界待个几千年,去了那万界大比,输赢皆是无益。” 秋意泊颔首,认真地说:“我也考虑过这件事,所以才想借着十方道界的名头去,反正输赢全赖在他们头上——要是合道全是戮天那个水平,我觉得师祖不去是有些可惜的。” 金虹道君颔首:“既然你已有了打算,再此事我便不再提了,你自己看着办便是……如今麓云山已然安枕无忧,下一步打算去哪里?” 秋意泊是早就想好了的:“去游历吧?阿浓也要找一找阳神机缘,我也刚好去闲散一阵,被关在这里关得我半夜想起来都能哭出声了。” 孤舟道君闻言不禁瞥了他一眼,秋意泊只当是没看见,金虹道君摇头道:“这般锦衣玉食的养着你,弟子门人服侍着你,还能半夜哭出声?” 秋意泊:“……夸张手法。” 金虹道君道:“既然无处可去,你二人可要随我去秘境?” “啊?”两人异口同声地道,随即秋意泊嘟哝了一句:“师叔,你怎么什么事儿都知道?” “我又不似你一般要留在麓云山防着别人来偷袭。”金虹道君不可能说到了麓云山就成天留在麓云山不动了,他在秋意泊那儿闭关已经稳定了境界,也没什么事情干,自然随他心意,想下山逛逛就下山,想回凌云道界就回凌云道界。 两人秒懂,又追着问去哪里,金虹道君道:“有一个秘境倒是有点意思,在问虚道界中,不过那秘境风险也大,长安怕是去不了了,长生倒是可以。” 问虚道界? 两人皆是心中一动,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一个拥有很多个道君当仇家的势力,足够让他们两个闭嘴了,他们也没到那么自大到了不知死活去挑衅的地步——但凡说出去,谁知道就通过哪里走漏出去了呢?他们总不能去赌别人没有那个心情顺道过来杀一杀他们吧? 秋意泊诧异地说:“道君境界的秘境?我倒还没去过,师叔你仔细说说?” “我也不曾去过。”金虹道君含笑道:“不过秘境来来去去也就那几个模样,没意思得很。” 这是实话,无论是有主还是没主的秘境说穿了不就是一个小道界,无主秘境大概就是靠环境险恶再加上里头可能有点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妖兽之流的作为挑战,进去规则也很简单,那秘境天长日久的也没人去,里头长了不知道多少奇珍异宝,杀就完了,重点是要小心其他修士坐收渔翁之利。 秋意泊遇到的有主的秘境比较多,这些就比较有意思了。踏云境不必提,凌霄宗的传承秘境,专门给小弟子们玩的。第二个遇上的是离火境,里头就有一位道君残魂,倒也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就是秋意泊差点被翔鸣道君给夺舍了。 紧接着的就要算到苍雾道界里了,苍雾秘境有幻夜龙鱼,疯狂给他制造幻觉,又是回到重生前又是看见青莲剑派的弟子长成了克系怪物;后来是飞花秘境,飞花秘境也没啥可说,也是武力值通关的类型,后面的赌天境也怪有意思的,赌桌上赢对方的气运。 中间秋意泊为了灵脉而去的那一波秘境不必再提,他压根就不按照逻辑规则玩,直接抽灵脉,任他有什么要妖魔诡计的秋意泊都是直接掀桌子的。 这般一想,秋意泊最后一个去的秘境竟然是寒月秘境,寒月秘境将他们的神识剥离出来投入妖修与人修身上,一切重来,秋意泊也是狠狠地闹了一回。总体来说,无主秘境靠武力值通关,有主的秘境五花八门。 秋意泊想了想:“其实师叔要真的想要,我们提前去就是了……道君级别的秘境,我可以试着直接收归己有,送给师叔就是了。” 金虹道君一顿:“……?” 泊意秋解释道:“抢夺秘境也不难,我们既然可以炼制秘境,抢夺已成的秘境也就是那么一回事儿,不过抢夺秘境这事儿最好是要无主的秘境,有主的秘境不太容易抢。” 抢有主的秘境最简单的办法就不是直接动秘境根基了,而是直接杀了秘境之主。但秘境之主又不是傻的,知道你强还把你留在秘境?把人踹出秘境的办法多了去了,哪怕规则所限,不能强行踹人出家门,也可以躲着不见你,硬生生拖到秘境结束就是了。 金虹道君真不是和秋意泊客气的人,当即就颔首道:“好,我们提前去看看就是了。” 两人都看向了泊意秋,泊意秋认怂地说:“我就不去了,我回去好好修炼。” 秋意泊是恨铁不成钢,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秋意泊忽地看向了孤舟道君:“师祖,你去不去?” “不。”孤舟道君一口拒绝。 秋意泊扬声道:“师祖,没事,想去可以去的,我在宗门多留几个阳神法宝,我这里还能再布置一个万宝大阵,我哥肯定不会去,到时候让他守着宗门就是了!” 秋意泊那万宝大阵的威力他们是见识过的,孤舟道君却依旧平淡如水地说:“我闭关。” 哦,既然要闭关,那就没什么好纠缠的了。 一顿饭吃完,大家也各自散去,秋意泊这头想走的心都已经快按捺不住了,连夜安排弟子,该留守的留守,该回去的回去。周琪然视线下垂:“师叔,有一事要禀报。” 秋意泊想了想就说:“是那个地灵根吧?” “是。”周琪然颔首:“此女留在我麓云山日久,此前疑心是玄机道君安排,不曾为难,如今……” “也不必为难她。”秋意泊道:“你回头亲自去问一问她,问她想去哪里……” 秋意泊说道此处忽地一顿,他含笑道:“琪然,这就是给你的第一个考验。” 一个地灵根,再差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她已经在麓云山待了十余年,再拖下去就不太好了——毕竟炼气化神雷劫之前,最好要能铸成万宝炉,否则以后就要比别人少一次雷火冶炼。 若能留下她,叫她诚心诚意地待在麓云山当弟子,自然是最好不过。可对方是什么身份?与玄机道君等人是什么关系?留下她当真不会养成一头猛虎反噬……那就是周琪然要考虑的事情了。 秋意泊指节在桌上轻轻叩了叩,再度明确了考验规则:“我麓云山不是非留下她不可,也不是非要她活命不可,琪然,你要明白这一点。” “是,弟子明白。”周琪然再度躬身应是,秋意泊摆了摆手让他走了,周琪然头也不抬,丝毫不看挨着秋意泊坐着的泊意秋,“弟子告辞。” 泊意秋见人走了,笑眯眯地说:“还挺沉稳的。” 一般人多少会有些好奇心,尤其是到了周琪然这个位置,与秋意泊本身关系就不算远,又日常跟着秋意泊办事,实打实的师侄,都能算是半个弟子了。凭借着关系好,好奇心驱使之下,知道看一眼也不会受什么罚,多少会抬头看他一眼,周琪然却没有。 “他敢看个鬼啊?”秋意泊拍了拍他的脸:“内室之中,谁敢乱看乱瞟的?也不怕看去了尊长的私事。” 这倒是真的。 泊意秋伸手抱住了秋意泊,干脆挂在了他的身上,舒服地长叹了一口:“还好,现在我看宗门里弟子也都怪识趣的了。” 秋意泊的撕伞行动虽说让弟子们痛苦了一些,可其中的好处是实打实看得见的。如今凌霄宗门下弟子走出去气质都跟人家不一样,凌霄宗在凌云道界当了几千年的‘只会练剑的莽夫’,如今走出门别人见了,至少要赞一声书剑双绝之类的,很是给宗门长脸。 ——那必然,凌霄道君有一次听见了脸上都差点没崩住,都快笑烂了。 秋意泊也放松了背脊,将浑身重量都压在了泊意秋身上:“累死了……总算是可以轻松一段日子了……” 泊意秋挑眉道:“我还当你乐在其中呢。” “那确实有点。”秋意泊轻笑着说:“你是没看见,之前温师兄叫我少爷给我奉茶的时候,人家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哎对对对,人家都在想这是谁家纨绔是吧?”泊意秋戳了戳他的脸颊:“你这种癖好到底哪里来的,我就没有。” “你确定你没有?”秋意泊反手也去戳他的脸。 泊意秋认真想了想:“……好吧,那还是有的。” “我就知道,你装个什么劲,不过可惜了,要么下次我配合你开演?你当化神,我来当你的道君小宝贝……”秋意泊话音未落,他的手指就被泊意秋张口含了进去,他定定地看着泊意秋:“做什么?好了?” “差不多了,之前就是唬唬你。”泊意秋含糊地说:“刚刚看你敲桌子,啧,好有气势……我帮你舔舔好不好?我会全吃下去的。” 秋意泊的指尖一动,捏住了那条滑不溜丢的舌头:“那干脆让我操操得了。” 泊意秋挣扎着说:“不行!那是我好不容易争取来的!” 秋意泊挑眉道:“真想也不行?” “……真想,可以。”泊意秋犹豫了一瞬后道。 秋意泊不由笑了起来,摇头道:“真是欠了你的。” 以他自己的性格,如果实力弱于对方,又落于下风,多少心中又要不平了。罢了,还是别生事了,总归是泊意秋,让一步也不算吃亏。 秋意泊眯了眯眼睛,按住了泊意秋的后颈往下压,“你自己说的,不能反悔。” 泊意秋单膝跪着,他仰头看着秋意泊,轻轻地点了点头,松开了喉咙,将他吞到了深处。 会的。 …… 短暂的休养过后,金虹道君与秋意泊直奔问虚道界,秋意泊这次就懒得掩饰境界了,就这么着吧,他也想与人动动手。反正打坏的是人家的道界他也不心疼。 “据说,问虚道界颇为灵秀,天骄人杰无数。”金虹道君问秋意泊,笑问道:“怕不怕?” 秋意泊啪的一下勾住了金虹道君的肩膀:“师叔,你搞清楚点,我可比你强。你一个刚阶的拿什么和我比?” 金虹道君想了想:“凭你也就比我早进阶不过一二百年?” “谢谢,你的好长生这辈子加起来也就八百多年了。”秋意泊利落地放开了金虹道君,他打开了传送阵,金虹道君将一物交给了秋意泊,秋意泊随手往传送阵里一扔,两人就被准确传送到了问虚道界——要不怎么说金虹道君也没白待这几年呢?否则人家张口一个问虚道界,鬼知道问虚道界怎么去?总不能贴个告示说求个道君给个信物好让他们顺着找过去吧?金虹道君却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早就弄到了一个问虚道界的信物,也省得秋意泊再到处求人。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传送阵过去也不知道要被扔到哪里去,两人都谨慎得很,眼前天地易改,两人方站稳,就感觉到有一股煞风扑面而来,秋意泊身上的法宝自动弹开了一个屏障,挡去了那股煞风。 有一说一,好厉害的煞气。 两人定睛一看,便见面前千里焦土,荒芜至极,空气中的灵气更是少得可怜,他们两个被扔到这种地方,都在这一瞬间产生了一种窒息感。秋意泊看向金虹道君:“颇为灵秀?天骄人杰无数?” 一只看起来十分古怪的妖兽忽地发现了他们,如今他们并未掩饰修为,一般而言,妖兽也是要命的,而且比起修士来说更为灵敏,那妖兽不过筑基修为,居然二话不说扑向他们。 这一扑,自然是被秋意泊的法宝挡去了。 秋意泊看得眉心直跳,眼前这妖兽说真的不太像是妖兽,瞧它虽是在地上以四肢爬行,却不是如虎豹之流,它四肢中,前肢较短,后肢偏长,导致中间瘦小嶙峋的身体躬成了一道月亮门,饶是如此,后肢依旧是曲折的,膝盖的地方明显往前倾,饶是它满口利齿,筋骨外露,连大脑都在外面一突一突的跳,但怎么看都像是一个……人。 一个看起来像妖兽的人。 用秋意泊的话就是:卧槽这里怎么有丧尸啊——!还是舔食者啊——!这个道界怎么回事啊——! 那妖兽血色舌头重重地打在了屏障之上,当然除了让两人看见它那根舌头到底有多长外也没啥用处。金虹道君坦然自若,他见秋意泊神色有异,问道:“长生见过这种妖兽?” 秋意泊摇头又点头,要是把他拉到地铁上去拍照,可以完美复刻那张‘地铁老人手机jpg’的表情包:“大概吧?仿佛听人说过,但也不确定是不是一种东西……好丑,好恶心。” 金虹道君笑吟吟地打量着那头妖兽:“……也还好?” “师叔你是什么眼神!” 忽然间,那妖兽仰天大嚎,发出了一声类似于猛兽的嘶鸣声,霎时间大地便震动了起来,眨眼间远处就出现了一片红影,不过几个呼吸之间,秋意泊这屏障就叫那模样的妖兽挤得满满当当。 它们似乎不知道疼痛,明明不能撼动秋意泊的防御屏障一丝一毫,它们却一个接着一个,用头颅、用身体、用舌头来撞击,不过几个眨眼,屏障上就糊满了血和脑浆以及各种脏器肉块,而剩下的那些妖兽对同类的死亡甚至是欢欣鼓舞的,一旦有同类倒下,它们就会立刻扑上去分食,屏障被糊成了暗红色,斑驳之中,会有同样深红的长舌将屏障上粘着的脑浆舔去。 秋意泊是刚吃饱,很不幸,他中午吃了冒脑花,看见这样的画面胃里翻腾,扭头返呕了一声,倒是没吐出点什么来。金虹道君打了个响指,便有一股清泉自屏障外部出现,将屏障冲刷得一干二净。 金虹道君一手扶着秋意泊,瞧他那样子就笑:“不过是区区筑基,居然还能对你产生一点伤害。” 从理论上来说,别说有个法宝防御,就是秋意泊站在那儿让它们啃,它们都不可能从秋意泊身上啃掉一根头发。 秋意泊脸色不太好,他抿了抿嘴唇灌了一口茶水压了压那股想吐的冲动,他嗤笑道:“师叔你少说风凉话,有种你张开嘴站到外面去。” 金虹道君想了想那个画面,本来觉得这小东西长得狗模人样的还有点意思,现在顿时也有点脸色发青:“你啊……真是嘴上不肯饶人。” 秋意泊这里已经递了一罐甘草话梅来了,金虹道君捡了一颗塞进嘴里,酸甜清香的味道压住了那种反胃的感觉。两人都缓了一缓,这才打量起四周来:“这道界怎么回事,怎么弄成了这样?” 金虹道君道:“会不会是我们来的这个地方不太好?误入了魔域之类的?” 两人都很清楚一件事,只要这些东西不是有人圈养的,那么就代表着方圆至少千里之内不可能生存着凡人——别说凡人了,就它们这般扑上来的样子,独行的金丹或者元婴修士都很难在这里生存下去。 至少他们两没有感觉到周围有什么大型的禁制或者阵法之流的。 灵气这么淡薄,大概率是凡界,或者真的运气不太好,误入了什么魔域禁地,邪道药人场之类的地方。 “总不能全死完了吧?”秋意泊眨了眨眼睛,一脸懵逼:“不是说这里有非常多的天骄人杰吗?这都不管管的吗?” “或许我们再走两步,就会有个邪道大能冲出来冲着我们桀桀笑两声,然后说‘让老夫看看是哪个不要命的’,然后就和我们打起来。”秋意泊随口道。 话音未落,前方居然真的出现了一个人影,那人一身黑衣,容貌俊美,不过二十岁的模样,是个阳神道君,他桀桀一笑:“让老夫看看是哪个不要命的!” 金虹道君看秋意泊的目光,仿佛在询问他什么时候去了衍天宗学了两手未卜先知的本事。两人刚想动手,却听那黑衣青年笑道:“开玩笑的,别动手……二位道友,怎得误入了魔域?吓得我们还当是哪个魔君到了。” 秋意泊狐疑地打量着对方:“你确定你不是?” 黑衣青年微微侧脸:“为何这般说?” 秋意泊示意了一下那群丧尸:“同为阳神,我们二人在此还要受它们围攻,你一来,它们却都跑了。” 黑衣青年一顿,他笑得极为坦然:“哎?没想到破绽在此处啊!” 秋意泊:“……?你就这么承认了?” “都被道友看出来了为何不承认?”黑衣青年有一种与这千里焦土截然不同的阳光爽朗,哪怕是秋意泊都很难认为对方其实是什么魔君一类的角色,当然,那是定向思维,谁说邪道魔君不能是个阳光开朗的反社会呢? 金虹道君温和地笑着说:“道友,莫要逗弄我家师侄。” 黑衣青年笑了起来,“好了,真不开玩笑……二位道友看起来是自外界而来,所以才不知此为何处,如今还是白日,魔域之中不过只有这些尸妖流窜,待到了晚上,再想走就不容易了。” 他指了指东方:“二位道友,还请往东走,魔域边界处有修士把手,从那里出去就安全了。” 金虹道君颔首道:“多谢道友指点。” “不客气。”黑衣青年说罢便从他们面前消失了。 秋意泊这才道:“果然是尸妖啊……” 丧尸不就是尸体变成的妖怪嘛,差距不大。 金虹道君点了点头:“我方才也瞧着像是人尸。” 秋意泊眯了眯眼睛,“师叔你等等,我出去看一眼。” “小心一些。”金虹道君提醒了一句,也没有过多阻拦——唔,他跟着长生出来,他才是那个需要被保护的。 秋意泊忍着恶心走出了屏障,那些尸妖齐刷刷地向他的方向抬起了头颅,秋意泊放出了一点灵力,它们反而更加躁动了起来,秋意泊缓缓向前走去,恐怖的灵力笼罩着这一方天地,换作其他修士亦或者妖兽,此刻应该已经瘫软在地,动弹不得才对,那些尸妖却浑然未觉一般,一步都不曾后退。 又是一步,那些尸妖终于按捺不住,纷纷向秋意泊扑来,疏狂剑极力反对杀这种恶心人的玩意儿,宁死不出,却邪剑落于秋意泊掌中,剑鸣沙哑,如同早已生锈的铁器。 数千只尸妖扑向同一个目标是一个什么样的场景? 旁人只见漫天血影,可在秋意泊眼中这些东西就是——太、慢、了。 秋意泊的意思是来都来了,测试一下尸妖的弱点什么的,顺道再杀一波,也算是积点功德。他一手微抬,看似缓慢无比,却准确的抓住了一只尸妖的头颅,泛着淡淡银光的手指插入了脑浆之中一旋一扭,尸妖便断了生机,他随即将已经死去的尸妖扔到了一旁。 果然是跟丧尸一个原理,没意识的,身体能动主要是靠异常活跃的大脑进行驱动,做什么也全靠本能,或许还有一些生前残存的行为习惯,比如现在就有几只尸妖虽然也馋,但没有直接扑向他,而是躲在同伴的后头。 秋意泊还有意摸了一下对方的大脑,确定那一团浆糊里没有什么晶核存在,他才松了一口气——这要真有晶核,他一定去抓这个魔域的首脑问一问,看看是不是穿越的老乡,特意搞出一个丧尸来认亲,顺道杀了祭天。 万千尸妖毫无畏惧,前赴后继冲向了秋意泊,正当秋意泊想着这副手套是不能要了的时候,忽地侧身抬腿,将混杂在尸妖中的一道人影踹飞了出去。秋意泊眉间一动,周围尸妖倏地横飞了出去,焦土有春风流淌而过,他笑盈盈地看着那处:“这位道友,你不是说开玩笑的么?怎么又来偷袭我了?这可不太好。” 来人正是黑衣青年! 那黑衣青年捂着胸口道:“道友误会,我是见道友被尸妖围攻……” 秋意泊轻嗤了一声,他长剑一抖,却邪剑上隐没了一道赤红流光,他温温柔柔地说:“你接着编。” 黑衣青年缓缓向后退去:“道友,误会……你听我解释……我心悦道友已久,道友怎么舍得害我……道友危险……道友、道友请留步……” 他口中胡乱地说着什么,每一道声音的语气都不听,随着秋意泊一步步的逼近,他眼中陡然为浓重的黑色所吞噬,他仰头大吼一声,发出了如同蛇类的声音:“嘶——!” 无数触手从黑衣青年的皮肤中钻出,疯狂涌动,说是触手,不如说是经脉,那些经脉上连着脏器、骨骼,将黑衣青年整个吞噬了进去,不过几个呼吸之间,那阳光开朗的俊美青年就成了一只巨大无比的尸妖! 血红的长舌上长满了倒刺,涎水自它口中落下,每滴落一滴,焦土就冒出了一寸青烟,金虹道君从容不迫地提醒道:“长生,小心有毒。” 秋意泊打了个响指:“怕什么?” 哪怕毒混杂在灵气中,他又不是没遇到过这种,直接动用灵石不就完了? 况且这种东西,还不至于到他要动用灵石补充灵气的地步。 他明明还站在那处,含笑持剑而立,他的气息却在这一瞬间消失近无。 “你爹来喽。”秋意泊笑吟吟地说。:,n, 614 第 614 章 尸妖仰天狂嚎,从它口中喷出了一道黑绿色煞气,浓郁得近乎形成了一种液态,天地间那股诡异的煞风再起,腥臭无比的气味裹挟其中,如潮涌一般崩腾而来! 秋意泊想到方才一直闻到的臭味儿就是这家伙的口臭,真是恶心透顶,他屈指一弹却邪,只听得铮铮铮三声,第一声沙哑轻微,第二声有轻寒之气弥漫四周,第三声则如天地初明,三圈无形音波弥漫而出,那黑绿毒潮与之相撞,那泼天之势居然在瞬间停顿下去,转而随着那铮然剑鸣一道反扑向那尸妖而去。 剑鸣与尸妖相撞,只听铮得一声,尸妖那如同蛇类的鳞甲上居然出现了一片刺目的划痕,鳞甲寸寸翻裂,第二道剑鸣已至,暗红干枯的血肉横飞而起,尸妖发出了一声惨烈的哀嚎,第三道剑鸣紧接着将它一臂卸下! 森然白骨在断肢处隐现,空气中又添血色,秋意泊轻嗤一声,一手微抬,一道青霜之芒乍如弦月而出,所过之处如断浪分海,诸般血色皆就此而落! 尸妖哀鸣一声,巨大丑陋的身躯在此时出现了一道骇然的裂缝,弦月自它身后化为了虚无,又成就清风万缕,污血如雨,簌簌而下。 千机伞支起,如注血水自伞尖滚滚而落。 秋意泊神色显得平静而淡然,带着一种微微的笑意,就像是与好友相约的风雅郎君廊下听雨一般。金虹道君微微睁大了眼睛,他伸手,几近于无色的剑意温柔而缱绻地在他指间如春风划过,若非亲眼所见,很难想象那般温柔的剑意居然能有如此的威势。 再看那尸妖,尸妖赤血六瞳死死地盯着秋意泊,触手自它断肢出长出,将它身躯修补,竟然在几个呼吸之间将伤处修复如初!秋意泊有些讶然,不过转念一想丧尸原本就是科技与狠活,眼前这可是修真丧尸,那就是科技与狠活外加玄学的史诗级叠加,怎么就不能恢复了呢? 那就……让它不能再修复就可以了。 淡淡的青芒在空中显现,如云如雾一般在空气中游曳着,轻灵自在,又如游鱼矫龙,恣意遨游,秋意泊仿佛存在那里,仿佛又已经融入了天地,乍一眼看去,竟有自然之感。 金虹道君虽非剑修,却也能看出来这剑诀的不凡之处——看似散漫,却有一股锋锐无匹的洒然疏狂之意。金虹道君心想,怨不得有人说名剑如美人,今日他观秋长生之剑意,亦觉剑意如人,风流入骨。 这一瞬间,尸妖已经扑向了秋意泊,金虹道君微微摇头,长生剑诀已成,不会叫它近身,果然那些剑气在尸妖扑来的这一刹那,一改洒脱之姿,锋芒毕露,飒然而去!只听叮叮叮几声,那剑气如入无人之境,竟然将尸妖在刹那间搅得四分五裂! 血雾弥漫。 金虹道君眨了眨眼睛,不得不说,他确有惊艳之感。正打算看个清楚,却见秋意泊的人已经出现在了屏障之内,那表情,就跟吃了败仗逃回来的一样,他还未开口,就听秋意泊道:“我去,师叔,外面太恶心了!” “还好我溜得快!这种情况有伞和没有伞根本没有区别!”秋意泊说着,转而手指一动,凝出了一道水柱开始冲洗千机伞,“……这尸妖是臭水沟子变的吧?今天不洗干净谁也别想跟我回去……” 莫说是他那把伞,连他用的却邪剑都在被冲洗之列,秋意泊眉间一动,把外套也给脱了,扔了不算,还要逼逼:“噫,师叔要不我们换个道界吧?这道界恶心成这样,谁要待啊!……早知道我就不该偷懒,仗着境界也无所谓一件法衣——这衣服是不能要了!” “……”金虹道君缓了缓,没有说话。 秋意泊见他不吭声,有些奇怪地回头去看:“又活了?不至于吧?我把它的神魂都搅成粉末了,这都能活?……算了算了,这么恶心我是不出去打了,方便点吧!” 说罢,他打了个响指,金虹道君忽地发现阴沉昏暗的天空变得明亮了起来,一圈细小纯透的火焰自秋意泊脚下蔓延出去,春风野火一般在刹那间将肉眼可及之处尽数吞没,所过之处仿佛有细微的爆裂声而起,又有无数阴影在火焰中扭曲翻滚,须臾之间,那些阴影又如流沙一般簌簌而落。 秋意泊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我们快走吧!” “来都来了。”金虹道君摇头道。 秋意泊:“……也是。” 天可怜见,为什么他这么多年过去了,人都从普通人变成修仙大能了,还是对‘来都来了’这句话毫无抵抗力啊! 金虹道君一手负于身后,瞧着很是闲适从容:“这么简单就死了?” 秋意泊随口道:“应该吧?我也不太确定……不过才刚摸到阳神的东西,连话都说不利索,空有个力道,连天地法则都只靠本能掌控了这么一点,师叔你指望它能有多厉害?” 金虹道君含笑道:“长生真厉害。” “你夸我也没用。”秋意泊重新换了一件新的外衫,“再不走我真的要吐出来了。” 金虹道君失笑,“走吧。” 两人也没有太纠结往哪个方向走,道理很简单,就捡灵气密集的地方走,过去要么是修士要么是尸妖,走错了大不了就是杀尸妖呗。这荒郊野地的,逮个人来问,万一又遇上尸妖伪装的修士呢?有这时间浪费还不如自己走。 淡金色的屏障一直笼罩着他们,金虹道君指了指屏障:“不收起来?” 秋意泊解释道:“一次性的,收起来也是废了,还不如就这么放着,挡一挡怪味儿也好。” 金虹道君道:“长生真是太奢侈了。” “……?师叔,你没事吧?”秋意泊斜眼看他:“一个教我用无定奇霞制香,无定真泉泡茶的人,居然说别人奢侈?!” “那我可没有用锁光阴酿酒。”金虹道君慢慢地说:“也没有用无涯仙芝炒菜。” “你那是没有吗?”秋意泊给了他一个‘你别装了’的眼神:“要不师叔你发个天道誓言?你发了,我今天晚上就把我的库存全给你。” “我不敢。”金虹道君脸不红气不喘地说。 秋意泊轻笑了一声,随着二人离那灵气聚集之地越近,天色就越好,地上也能看见一些枯草枯木了,等到终于见到一抹绿意的时候,他们终于看见了他们想要的东西——一道城墙。 一道高耸入云,囊括视野所及的城墙,两人侧目而视,居然都看不到城墙的边缘在哪里。城墙用巨石垒造,上面布满着斑驳的金色的符文,想必就是此界修士所建立的屏障了。 秋意泊摇头道:“感觉不那么容易进去。” “自然。”金虹道君颔首,这是当然的事情,方才他们见到的那个黑衣青年,瞧着也是言笑晏晏,还会说笑,结果是个阳神境界的尸妖,且听它胡言乱语,大概就能猜测它所说的话就是它吃过的人身上习得的。有这样的尸妖在,谁敢随意放他们入城池? 果不其然,有一道声音问道:“两位道友从何而来?!” 秋意泊扬声道:“我二人游历途中,被卷入了这魔域之中,不知如何验明正身?” 那声音沉默了一瞬,阴测测地说:“道友可触碰前方照妖镜。” 秋意泊一听就笑了起来,他见金虹道君望来,便解释道:“之前去过一个道界也有这么一个照妖镜,那时我才知道原来我家祖上还有人与妖修结为了道侣。” 金虹道君:“嗯?然后呢?” 秋意泊耸了耸肩:“差点被人拦在门外了呗,当我是人妖混血,还把我骗到拍卖会上要买我回去当炉鼎呢。” “那想必结果不太好。”金虹道君笑道。 “确实。”秋意泊想了想,也跟着笑:“亏得那时那道界的道君不在,否则我可能就要丢掉半条命了。” “长生运气一向不错。”金虹道君调侃了一句,秋意泊翻了个白眼:“这运气我给你要不要啊?” 金虹道君居然还想了想,笑吟吟地说:“好啊……这般的事情我也没有试过,体验一下也不错。” 秋意泊道:“那你别进去了,一会儿就在城外待着,回头要是尸妖来抓你,你也千万别反抗,说不得把你拎到尸妖老巢里头,师叔啊,你看啊这尸妖只剩下生存的本能了,除了吃就是繁衍……” 金虹道君:“……倒也不必。” “噫。” 两人依次到了城门口拜访的一个血迹斑斑的法宝面前,金虹道君率先甩了一滴精血上去,那法宝散发出一道金灿灿的光芒,看着挺宏伟正大的,金虹道君笑道:“看来我家祖上恐怕无缘与妖修结为道侣过。” 秋意泊随手甩了一滴精血上去,见法宝依旧是散发出金光,道:“唔……可能是这个法宝不太灵敏?我认识个妖修道君,师叔若真的想看看,回头找他玩儿去。” “也行。”金虹道君随口就应了。 城门中人可能是见了这两道金光,皆是放心了不少,提醒道:“还请两位道友入城门。” 两人并未见城门敞开,秋意泊瞧了两眼,大概明白了原理,径自向前走去,金虹道君见状也跟着走了过去,秋意泊嫌恶地说:“噫,这个城门真的好脏……” 话音未落,他已经被城门吞噬,紧接着就是金虹道君,两人眼前景物一变,便见几个修士守在一旁,而他们所站立之处居然是个防御阵法。为首的修士有大乘修为,他见到二人,随即一愣,躬身拱手道:“不知两位道君驾临,敢问名号?” 金虹道君温温和和地说:“不敢当,我二人游历至此,误入魔域,多谢小友为我二人开城门。” “晚辈不敢。”那位真君听金虹道君没有直接告诉他名号,也就没有再追问。如今天地这般惨状,是正道还是魔道又有什么区别呢?是活人就很好了。 那大乘真君顿了顿,又道:“晚辈方才还在想今日涂血境为何如此安宁,想必是二位道君诛杀邪魔,这才得以安宁。” 秋意泊笑道:“都说了,我二人初到此处,就不要绕关子了,直说就是。” 大乘真君这才解释了一二,大概就是这道界从三百年前为魔域入侵,这种入侵并非是什么其他道界或者魔(邪)修打过来了,而是天生魔煞之气,浸润土地,使草木枯亡,尸横遍野,死去的一切有形体的生物都将为魔煞操控,化为只知道吞噬血肉的怪物。 这些尸妖若是无人压制,就会无限制的扩张出去,道界中幸存的凡人被圈入了以宗门为首的城池内,勉强生存。至于要解决这魔煞之气也好办,一般而言,魔煞之气出现后会经由一个扩张的过程后,逐渐开始向范围内最强的那个尸妖聚拢,若能杀掉那个最强者,再将魔域清理一番,养上几十年的也就好了。 这个道界其实真的蛮岌岌可危的,因为这魔煞之气出现的地方不太固定,今天可能出现在凡间无人荒野,明天就有可能出现在凡人聚集的城池中,再后天也可能出现在修仙界宗门里。人力有限,这魔煞之气不可能回回叫人发现,可一旦出现就是损失惨重,放任不管更是为祸一方,惨烈无比。 据说这涂血境最开始是一片凡人的城池,魔煞之气一出现就感染了郊外无数尸体,那时魔煞之气才刚刚出现,也未曾引起修士的注意,还当是有什么妖物作乱,拍去了几个金丹修士解决此事,哪想到这里头早有练气修士死于其中,又经过一番吞噬,等到金丹修士到的时候,那尸妖已经有金丹修为,再重视起来的时候就来不及了——因为那时候天地间魔煞之气频发,众宗门自顾都勉强,哪里能顾得上凡界? 如果说最惨的还得是八大城之一,这魔煞之气不知道怎么的集中出现了某一处,然后那处刚好有一位闭关的道君,最后那位道君将整座城的修士都吞吃了。 “那些尸妖就是如此?”秋意泊摇头:“我就说那个煞气有些古怪。” “是。”大乘真君有些疑惑:“道君是如何知晓尸妖一名的?” 秋意泊道:“来的时候遇到个道君,瞧着很是爽朗热情,告知我等在何处,又为我二人指路,不想皮囊里居然是个尸妖,打算半路偷袭我们。” 那大乘修士一顿,连忙追问道:“敢问道君,那尸妖可是穿着一身黑衣,姿容俊美?” “正是。”秋意泊颔首:“怎么,你认识?” 大乘修士听罢,身后修士等齐齐顿首行礼:“多谢二位道君除我涂血境之大患!” 大乘真君呆呆地看着他们,眉间一动,居然是喜极而泣! 秋意泊挑眉,就听大乘真君泣道:“那位道君……本是齐阳宗的灿云道君,为涂血境中尸妖所骗,殒命此处,叫尸妖吞吃后,那尸妖便化作了灿云道君的模样在涂血境中行走,凡遇见它的修士几乎都殒命了。” 金虹道君问道:“既然它已死,那涂血境……” 大乘真君伸手擦了擦自己的脸庞,道:“晚辈等这就组织人手,清扫涂血境,再有几十年,涂血境……便可不复存在了——!” 秋意泊与金虹道君对视了一眼,眼中有一模一样的疑惑之色。但他们也不曾多言,问这位大乘真君一些问虚道界的所用货币之流就离开了。 这城名唤广陵,名字十分好听,入内之后瞧着也如同普通道界中的景象一样,只是家家户户大门上都有金色符文,或多或少罢了。这道界用的也是灵石,秋意泊和金虹道君寻了个客栈落脚,各自洗漱后叫了一桌席面,两人就聊了起来。 “师叔,你的消息是不是有误?”秋意泊道:“若真是人才辈出,为何不来清理这涂血境?那尸妖你也看见了,不算是难杀。” 金虹道君淡笑着说:“长生不是已经猜到了的吗?” 秋意泊啃了一口苹果,含糊地说:“八成是有更要紧的地方要处理吧……刚刚那个真君倒也不至于骗我们,可能这种级别的尸妖太多了,来不及处理。” 金虹道君垂眸细思一二,随即笑道:“当真是一片浑水。”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金虹道君自然不会说如秋意泊这般厉害的道君少见,毕竟那尸妖确实算不得强,这道界都能有道君死在这里头,多少是不怎么缺道君的,没人来管这涂血境的原因太多了,他们两只是来探一探秘境虚实的,并不打算掺和里头的浑水。 有时候,就是因为道君太多了,反而坏事。 “咄咄咄。”门被敲响了,两人同时侧目看去,金虹道君扬声道:“进来。” 房门被推开了,进来的是一个身穿黑衣的青年,那青年容貌普通,眉目冷肃,化神修为,他负剑入内,手捧一锦匣,道:“两位道君,此物乃是我家主人赠予两位道君的谢礼,还请笑纳。” 两人就是怕被人盯上,入了城也不是老老实实用脚走路的,他们随机找了一家客栈,想是有人来找他们也得耗费一点时间——毕竟这座广陵城中人实在是太多了。 多到了一个令人咋舌的地步。 秋意泊反问道:“你家主人是谁?” “我家主人乃是广陵城主,绝弦真君。”黑衣青年说罢,将锦匣恭敬地放在了一旁的桌上后就告退了。秋意泊一手一抬,锦匣便被凌空打开了,里头装着几本帖子,秋意泊瞧了一眼,帖子飞入了他的掌中,“没什么事儿……哎?这绝弦真君当真是个妙人。” 秋意泊轻笑着将帖子分给了金虹道君一起看,金虹道君扫了一眼也笑了起来,赞道:“确实知情识趣。” 他们拿到的不是金银财宝,也不是什么道统法诀,而是一沓介绍道界情况的资料。秋意泊手中拿的是有关于魔煞之气的调查,金虹道君手中的是广陵城的地图,至于另外几本帖子写得也很清楚,是有关于问虚道界的宗门、势力分布,道界地图等物。 有了这几本帖子,只要里面说的不全是假话,也够秋意泊和金虹道君在这个道界里浪了。 秋意泊扫了一眼,关于魔煞之气果然与那位真君说的差不多,还增添了一些地图标识,上面写了某处魔域内有什么品阶的尸妖,秋意泊记了下来,又换了一本帖子,刚看了一眼就忽地喷笑出声,他指着帖子上一处道:“这帖子绝不是那位真君自己整理的。” 金虹道君凑过来看,一看也没忍住,这本帖子是有关于广陵城特色的,风景、美食都一一注明,让他们两笑的是在城西的烟花柳巷那一道,上面特意用红笔标注了一行字:此处污秽,还请慎入。 言下之意,有脏病,推荐别去。 但是城东标注的烟花柳巷就没有这一行红字。 秋意泊对着金虹道君那是一点边界感都没有:“呦,瞧着城东应该不错,师叔要不要去享受一番,寻个人双修?这样多的人,想必出绝色概率不小。” 金虹道君含笑道:“那我为何不寻漱玉?” 秋意泊:“……?不是,你和漱玉师叔真有一腿?!” 金虹道君微微一笑,并不否认,秋意泊一脸目瞪口呆:“……我以前怎么不知道?” 金虹道君道:“与我有过一夜露水的人很多,长生难道还要一一知晓不成?” 秋意泊倾身过去:“哎,不是这个意思,师叔你跟我说说呗,合欢道道统真的有传闻中那么厉害吗?” 金虹道君想了想,“与我无用。” 秋意泊了无生趣地应了一声,大概知道是什么情况了,估计就是金虹师叔那会儿渡劫期死活突破不了,就试试双修呗。反正漱玉师叔也不在乎床上多一个,金虹师叔也不介意——话又说回来,若不是真的被磨砺到了绝望的地步,谁又会轻易拿自己的血脉、挚友去证道呢? 金虹道君微微挑眉:“怎么?长生还想修炼不成?” 秋意泊托着腮说:“还不是为了阿浓,你看,我和阿浓本就是一个人,我如今都感觉要摸到合道边缘了,他还在大乘,我出门你也知道,容易遇到点事儿,他么和我一个性子,一日两日的还好,时间长了也不耐烦受人掣肘,我这不寻思着要不我给他多采补采补,让他早日阳神了也好啊。” “你与他是同一人,还不耐烦受自个儿的管束?”金虹道君也听得饶有兴致:“他爱你,譬如你爱他,为何不愿?” “那我就是这么一个人。”秋意泊很坦然地说:“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反正要是我是阿浓,我也不耐烦我自己天天管着我。师叔如今你进了阳神,应该也明白,阳神与大乘之间天壤之别,我师祖……” 秋意泊说到这里突然顿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起来孤舟道君已经不在了,这才接着道:“就拿我师祖举例,我师祖很厉害吧?大乘无敌,可他若如今还是大乘,遇上我这般的阳神,我可以说他连我一片衣袖都沾不到就得被我摁死。” 金虹道君想了想,突然道:“夸张了些?” 秋意泊摸了摸鼻子:“……那衣袖估计还是要被砍掉的。” 但除了沾不到衣袖之外,其他都是真的。秋意泊擅于掌控天机,又善法宝,若孤舟道君只有大乘境界,无论他的剑意有多厉害,都会被秋意泊不是那么轻描淡写的摁死。 “阿浓若是能有阳神境界,他出门游历,我多少也放心些。”秋意泊接着道。 金虹道君轻笑了起来:“话虽然糙,理却不糙。” “你没有问问他?” 秋意泊撇了撇嘴:“我看他一点说的意思都没有,我也就没追问下去了,管太多了惹他心烦。” 金虹道君摇了摇头说:“情爱小道。” “智者不入爱河。”秋意泊收敛了一丝笑意,他侧目看向了窗外,见窗外人声鼎沸,摩肩擦踵,不由又轻笑道:“师叔,阿浓不光是我道侣,他也是我自己,你这么说,俗了。” 金虹道君扬眉:“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算了,不提他了。”秋意泊捏着帖子:“上面说我们这条街走到底有个小吃铺子,里头的奶酥一绝,师叔要不要试试?” “我就不去了。”金虹道君道:“我等你带回来与我尝便是。” 秋意泊一口应下了,高高兴兴地下楼去了。金虹道君倚在窗口,见他轻松的背影,心道他果然不懂太上忘情这种道统,谁见了秋长生,能猜到他修的其实是与无情道同源的太上忘情道? 可不知为何,他近日也有些觉悟,他能明白为何秋意泊偶尔会提一嘴对道统的迷茫,可日常间却从不放在心上,从未听他说过要为了参悟道统而闭关、游历的说辞——区区道统,又何足一提? 道统的确重要,自小习承宗门,一路修行参悟,谁敢说道统不重要呢? 可一入阳神,他便多少有些明悟了……所为道统,亦不过是人参悟的。 今日之道,亦不过是在走他人之道罢了。 另一头,秋意泊是很快乐的带着帖子去找特产的,来都来了,这不得带点土特产回去?而且奶酥这玩意儿他认识的人当中就没有人不爱吃的,连孤舟道君都能吃上两口,他买点回去送人一点错处都没有,送不完自己也能啃两口,这多好? 秋意泊一直把态度搞得很清楚,之前出来游历,那多少是为了修行,如今出来游历,他对外说好听点叫寻找突破合道的机缘,说实话就是他就是出来玩的! 笑死,他才多少岁啊!进阳神才多少年啊?!这都辛辛苦苦修炼到阳神这个境界了,还要卷?卷成天下最年轻的合道有啥好处吗?天道给成就奖励吗?那明显没有啊! 反过来说,如果一心想着卷成合道,等真的合道了,下面还有个造化呢,怎么办?接着卷? 欲-望是没有终点的,沉沦于满足欲-望之人,终将为欲-望所吞噬。 其实在客栈楼上看看,这广陵城中人已经多得让人咋舌了,等真的下了楼,挤进人群了,秋意泊才知道这人到底有多少——他贴着墙走,都快被人给挤死了! 秋意泊心中默念了两句‘我没有道德’,然后撑开了一个隔离禁制,隔得不多,就隔开了周身两掌的宽度,虽然距离他的心理安全范围还有点距离,但这个情况下也不能要求太多。 周围的人因为他陡然撑开了屏障,不由怒目而视,见是个眉目风流至极的年轻人,很多人看了两眼就不吭声了。 有时候美貌也是一个很好的实力的象征。 能顶着这般的容貌出门,不易容,不掩面,就这么正大光明地走,也说明了此人的实力如何。 而此间绝大多数人,活着就不容易了,更不想招惹麻烦。 秋意泊见太阳太烈,还有点想撑个伞,可惜他不是那么没有道德,只好遗憾作罢,好不容易人挤人到了街尾,就见到那家名为周记点心的铺子门口那人至少排队排了半条街。 点心铺子非常大,乍一眼看去至少比他们住的那个客栈还要大,但架不住人多啊! 或许是他站着不动太碍事了,有人不耐烦地道:“走不走!别挡路!” 秋意泊:“……” 来都来了,那怎么办? ……来旅游,不就是这么冤种的吗?! 秋意泊决定这个队伍他排了! 秋意泊在这里硬生生等了一个半时辰,才终于轮到他进了点心铺,一进门,门口一小厮就提着一包点心怼到了他的面前,说:“三个下品灵石!” 秋意泊一愣:“不能挑的吗?” “就三个下品灵石还挑什么挑?”小厮的语气不太好:“想挑的话去买正价的点心啊!” 秋意泊:“劳烦,正价的点心在哪买?” 小厮也是一愣,随即指着一旁的楼梯道:“上去就是……那你排什么队啊?” 秋意泊还想说什么,就听身后的人催促道:“前面的你买不买?别耽搁大家的时间啊!” “小哥,他不买我买!真是的,周记铺子这么便宜的点心就是来做善事的,怎么还有人挑三拣四啊!” “就是!” 秋意泊没有什么道德心,当即掏出了三个下品灵石:“谁说我不买?我买!” 那小厮也没料到秋意泊能要,傻愣愣地递了过去,秋意泊提着点心就往楼上走,一上楼,那就是另外一幅景象——窗几明净,清幽雅致,就秋意泊这一抬头,甚至都没有看见一张椅子和桌子,入目的第一眼,就是一副极其烂漫的牡丹图。 有个小厮自屏风后绕了出来:“前辈,里面请。” 秋意泊道:“有雅间吗?” 小厮恭敬地道:“前辈想是第一次来,我周记二楼只有雅间,不设堂坐。” 秋意泊悟了,顿时觉得这个周记还怪会做生意的,一楼是便宜大碗,二楼是专割韭菜,不过他也乐意花钱买个服务,就跟着进了雅间。果不其然,如他所料,那小厮送上来的菜单都是玉雕的!这还不止,上面的点心那都是用各色的宝石削成薄片给镶嵌出来的,就这么一本菜单,价值都不知道几何。 秋意泊不是没见过好的,也不是没用过高科技的,更不是没有好的,但是这么奢侈的玩意儿他真的是第一次见! 不是,真有人拿玉做菜单,宝石镶嵌菜品啊?啊?! 不过讲道理,秋意泊震惊过后还是觉得挺好的,一般也没有人会特别反感这种奢侈体验,他也不客气,将菜单从头到尾点了一遍。小厮那叫一个轻声细语,气定神闲,听他这般说,半点都没有震惊之色,只问了他一遍确定要这么点,就拿着菜单下去了。 不多时,就有人送了点心来,他们送来的不是盘子,而是一个点心架子,四面都是镂空的,一层一层地摆着,里头的架子还是可以转动的,秋意泊以为自己点了不少,安心等着,没想到送来两个点心架子就告诉他点心上齐了,然后还奉送了一壶清茶一碟果盘用来解腻。 秋意泊看了看,不自觉地数了一下,这点心加起来也没二十个,大多都是一口一个的量,确实和他点的品种一致——哪有点心铺子一种点心就给一个的啊?! 秋意泊道:“把菜单给我。” “是。”小厮又将那本玉制的菜单送了上来,秋意泊又扫了一眼,确定价格——是一个离谱的价格,一块点心要价基本在十个上品灵石,最贵的要二十五个灵石。 好家伙。 秋意泊敢说自己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贵的点心。 他随意捡了一个尝了一口,豆沙细密,奶味浓郁,酥软可人——但是这玩意儿要十个上品灵石? 他又尝了一口,确定里面没有什么了不得的材料,就是很普通的食材,顶多就是品质好了点,跟天材地宝那是完全挂不上钩。 他这是……被噶韭菜了吗? 秋意泊恍恍惚惚地想:那……也不是不行,毕竟他也不差这个钱,人家服务态度好啊,就当是服务费了吧…… 另一边在想:不是,这家店收我这么贵的价格,东家给我跪下叫爹了吗? “这位前辈,此话就有些过了。”忽地有人道。 秋意泊这才意识到自己不当心把话说出了口。:,, 615 第 615 章 “哪里过分了?”秋意泊还未看来者何人,先忍不住开一波嘲讽,“十块上品灵石一块的点心,味道不算惊才绝艳,也无甚天材地宝,怎得还不许人说两句?你是这家的东家?管这么多?” 他说着,抬眼望去,那是个穿着一身深深浅浅的紫的男子,倒也是长身玉立,眉目有一种恰到好处的好看,修真之人想要丑其实是有点难度的,可想要有这一份恰到好处,却是极难。他气定神闲地站在那里,有一种从容而闲雅的意境,流露出一份难以言喻的矜贵之姿。 秋意泊看了一眼就觉得自己说话有点冲了。 那男子削薄的嘴唇上流露出一点笑意,“正是鄙人。” 秋意泊在内心缓缓打了个问号,有那么一点尴尬,面上却不显,只道:“那又如何?” 识相点的人,就该赶紧走。从礼数来说,秋意泊坐在这雅间,别管是谁,从这门前经过,听到什么也该当没听见,毕竟这又不是在商议什么杀人防火的事情。从实力上来说,一大乘真君跟个道君争论,不要命了吗? 不过很可惜,要是这东家识相,就不会接这句话。 那东家往前一步,反手关上了本来大敞的雅间的大门,他轻轻笑了笑:“不如何,晚辈也不敢如何,道君未免太看得起晚辈了。” 秋意泊拈起了一个绿豆饼尝了尝,细嚼慢咽地吃下去,这才道:“所以呢?进来作甚?难道是想请我这一顿?” 东家眉目微动,有一种疏朗之态:“好。” 秋意泊淡淡地应了一声:“那你可以出去了。” 东家却未走,他声音轻缓而温和,问道:“道君不问问我有何事吗?” 秋意泊并未抬头看他,心念一动,那东家身形倏地一僵,转而就被毫不留情地扔了出去,精雕细琢的木门应声而碎,秋意泊是半点脸面都没有给对方留下。 二楼本就不多的客人为这声音惊动,纷纷来看,偏偏这二楼设的清雅,移步换景,隔着重重屏风,也不能见得多少真相。 秋意泊起身走了出来,平和地说:“要是我还年轻,陪你玩一玩也无妨。” 问题是秋意泊现在也不年轻了,出门旅游来玩的,谁爱遇上点谜语人啊?有事说事,没事滚蛋。谁耐烦跟他玩猜猜猜,凭什么?有奖竞猜?还是凭这人脸大? 摔在地上的东家有些狼狈,秋意泊垂眸看向他:“方才东家说做东,还算数么?” 东家躺在地上,并不起身,在那一刹那的惊讶后反而笑了起来,他对上了秋意泊的视线,坦然地说:“算数的。 秋意泊颔首:“很好,里面的帮我打包了送到如意客栈天字一号房吧。” “是,道君。”东家笑道。 秋意泊的脚步落在了这东家脸侧,如水的衣物带着轻慢地摩挲声从他耳边滑过,东家不知道想了什么,侧脸看了过去,却只看见了那浅青色的长衫,只有一瞬,便什么都不剩下了。 小二和管事们这时候才冲了过来,要扶他起来,小二手脚麻利,嘴皮子也利索,下意识道:“东家!东家您没事儿吧?!天啊,这世上竟有如此粗俗之人!您……” 东家看了小二一眼,自己起身,甚至看上去心情还很不错的拂了拂自己的衣袖,转而笑道:“莫要这般说……管好自己的嘴。” 那一眼平静得令小二毛骨悚然,他连连点头,不敢再说话。东家却还是笑吟吟的,吩咐道:“将单子上的点心都打包一份,送到如意客栈天字一号房区……罢了,叫游师傅亲自来一趟吧。” 这位客人到底是什么人?居然要请游师傅亲自来做? 游师傅可是他们这儿最顶尖的师傅了,他老人家可是大乘真君,若不是当年受了东家的恩惠,怎会来他们这儿当什么白案师傅,如今游师傅将手艺教了两个徒弟,也不大亲自来店铺里头了。 一众管事与小二一时之间也不敢再说什么,各自散去做事,有的安抚客人,有的收拾破碎门窗,不过短短几个呼吸之间,二楼又恢复成了那清幽雅致的模样。 东家瞧了一眼,轻轻笑了笑,也跟着离去了。 秋意泊吃了顿点心结果吃出了半肚子火气,哽得慌,所幸他这个人爱与恨都来的比较淡薄,等按着地图买到了一种巨甜还没有籽的葡萄后就已经将刚刚不怎么愉快的小插曲抛之脑后。 这卖葡萄的摊主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也很有做生意的头脑,仗着这葡萄比较大,弄了个法宝专门给葡萄削皮,十几颗葡萄就能装满一个竹筒,又弄了竹签子,可以拿在手上插着吃。甚至还能帮忙捣成果汁,另外加茉莉茶汤……秋意泊愣是站在摊子前面喝了两杯才舍得挪步。 完了完了,他开始有点喜欢这个道界了,虽然这个道界破破烂烂丧尸横行物价离谱人口密集,但都知道自制果茶了,只要别的水果摊主有样学样,距离奶茶自由的梦想就不远了! 哪个好人能在有点热的天气里抵御一杯葡萄果茶去冰七分甜呢? 大概是没有的吧。 秋意泊仗着修为,硬是从街尾一路吃回了街头,等再回到客栈的时候,他都觉得有些走不动路了,感觉肚子里一晃都能听到水声。 “师叔,我回来了。”秋意泊敲了敲金虹道君的房门,很快就被放了进去,金虹道君正躺在长塌上,神色慵懒,看上去是被秋意泊的敲门声给惊醒的。他半阖着眼睛:“这么快就回来了?” “也不算快吧?”秋意泊出门的时候是下午,如今月亮都挂的老高了,他将一堆吃的一一放到桌上,催促着道:“师叔,别躺着了,都是我排了好久的队买的!你快来试试!” “唔……”金虹道君懒懒地应了一声,掀了薄被到了桌旁坐了,面前堆满了各种冰的热的吃食,金虹道君看了一眼吃的,又看向了秋意泊,见他目光灼灼,显然是在等着他吃得好夸他了。 金虹道君刚睡醒,难免有些口渴,他率先尝了尝那清甜的葡萄茶,凉爽微甜的果汁顺着喉咙入了胃袋,他舒服地眯了眯眼睛,颔首道:“确实不错。” “嘿嘿,我就说没有人会不喜欢!”秋意泊也给自己来了一杯,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我可是排了好久的队,要不是摊主见我长得美貌,都不卖我第二杯……还有那个春卷,你试试,皮居然是软的,里面包的都是素材,清爽鲜甜得很,这个虎皮凤爪也好吃……” 他絮絮叨叨地说,金虹道君也颇有兴趣地听,时不时去尝一尝秋意泊说的好吃的小吃,末了悠悠地来了一句:“长生怎么还跟个孩子似地。” 秋意泊:“……?那我确实还小啊!” 秋意泊笑眯眯地接了一句:“师叔,你听过一句话没有?” “什么?” “别人的八百岁,是爱恨情仇,是国仇家恨,是生杀予夺。”秋意泊道:“我的八百岁,是这个好吃,那个好吃,这个也他娘的好吃!” 金虹道君愣了一下,随即笑得花枝乱颤:“这什么乱七八糟的……你这般说,也不怕你师祖听见了要教训你……” 秋意泊得意洋洋地掀了掀自己的衣袍下摆,翘了个二郎腿:“那我师祖也知道我这个德性,毕竟我从三岁开始就是这么个德性了。” “我还记得小时候,我家里那些仆妇最头疼的就是叫我吃饭。”烛火摇曳,秋意泊那双漂亮到了极点的眼睛被烛光映得像是闪烁着星光一样,他轻笑着说:“两三岁的时候,牙齿还没长好,也不能吃什么,厨下自然是不敢亏待我,可两三岁的小孩还能吃点什么?今天这个菜叶子蛋羹,明天就是个肉末粥,又不敢多加调味……嗯,味道不能说难吃,但也不能说好吃,天天吃得我都吃吐了。” “这么小的时候你还记得住?”金虹道君问道。 “那是自然,我从小就聪明。”秋意泊笑吟吟地说:“我爹那会儿还在劫数里呢,其实也不大管我,后来我闹着不肯吃饭,仆妇无法,只能求到我爹那里,我爹能有什么法子?他就只能带着我一道吃饭,结果我看见他碗里有一颗糖醋里脊,趁着我爹不注意就抓了吃了。” 金虹道君听到此处也不禁低笑了起来,他也是世家出身,怎么不知道两三岁的小郎君吃饭是什么模样?两三岁的小孩本来就站不稳,能老老实实坐着叫大人喂饭的都少,哪里够得着桌上的饭菜?秋意泊那描述应该是客气了几分,没直接说他自己其实是扑到了桌上抢了应真君的饭碗。 秋意泊失笑,他比划了一下:“我爹当时都惊呆了,不过他聪明嘛,看出我喜欢,他也不拦着我,由得我去啃那颗糖醋里脊。那糖醋里脊是干炸的,你也知道……亏得我爹是个修士,不然我应该当时就被噎死了。我还记得我爹当时还说了一句,说是亏得养在了秋家,否则一般人家还真养不起我。” 金虹道君笑得前俯后仰:“确实,三岁看老。” 他笑够了,又问道:“那你现在还爱吃糖醋里脊吗?” 秋意泊点了点头,满脸认真:“噎着我是因为我咬不动,跟糖醋里脊有什么关系?” 金虹道君瞬间就懂了他的意思,他双目灿烂如金阳,看着人的时候只叫人觉得温柔,他喃喃道:“……真是个大宝贝。” 人生在世,若有一二长久的喜好,怎么不能算是一桩幸事呢? 秋意泊:“所以师叔你现在还吃得下吗?” “怎么?” “我打听了几家馆子,都有拿手好戏,来都来了,择日不如撞日,我们现在就过去如何?” 金虹道君看着桌上的油纸:“……?” 秋意泊跟着看了过去,面不改色心不跳:“嗐,这点东西,用点灵气消化消化得了。” “……” 等二人心满意足地回来的时候,如意客栈的小二连忙跟了上来,他手中还提了两个大食盒:“两位前辈,还请留步!” 秋意泊脚步一顿:“怎么?” 小二点头哈腰地道:“前辈,这是周记点心遣人送来的,说是前辈搁他们那儿订的,这东西金贵,晚辈不敢随意放在门口,您看一看是不是这个数。” 周记点心铺的规格明确的很,三个下品灵石一包的点心都是油纸包,只有能上二楼的贵客的点心才是用这样的食盒装的,更何况这食盒上还描着金线牡丹,这可是周记点心铺最高的规格了,贵客中的贵客才有幸得这么一个金线牡丹的食盒。 小二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这两位前辈,虽然这两位前辈一看就是不凡,修为更是高深莫测,但谁知道原来是贵到了这么个程度呢? 秋意泊应了一声知道了,随手塞进了纳戒就与金虹道君上去了,金虹道君问道:“怎么都不看一眼?吃不下了?” “倒也不是。”秋意泊笑嘻嘻地解释道:“味道是还不错的,就是人讨厌。” “寻到你头上来了?”金虹道君问道。 “师叔闭门午歇,谁敢来打搅你?”秋意泊调侃了一句:“那只能是我倒霉了。” 金虹道君心中明白,自然也不会多问,两人回了各自房间休息去了——天上哪里有白掉下来的午餐?能叫秋意泊反感至此,想必是触了他的霉头。总之两人来这问虚道界也是为了那个秘境,对其他的事情是一点兴趣都没有,更加不必与这等人接触。 问虚道界的事情太过复杂,光是那个涂血境都不知道要揪出多少事儿来,秋意泊不想接触,金虹道君自然也不想。 还是那句老话,出门来玩的,谁乐意搞得那么累? 一夜安然无事,后或许是两人态度摆得很明确,在这广陵城中游玩也算是尽兴,没有什么不长眼的人来打扰他们,秋意泊成天拉着金虹道君东吃吃西吃吃,总算是吃出一点问题来了。 原因很简单,金虹道君登高望远,诗兴大发,而秋意泊在楼下啃榴莲。这榴莲是泊意秋给的,秋意泊近几日跟金虹道君混在一起玩,他既然讨厌这个味道,他也没有特意去啃,今日见金虹道君上了高楼,寻思着他在楼下啃个榴莲总没事,一时大意忘记设一个禁制,开心起来甚至还烤了烤,这风一吹…… 到了这个境界的人,谁不是五官灵敏至极?金虹道君闻了味道,再看秋意泊,嘴唇微微动了动,秋意泊知道金虹道君想说什么,他默默擦了擦嘴,刚想开口,就没忍住打了个嗝,于是金虹道君也默默往后退了一步。 秋意泊:“……?!不是,师叔你这么嫌弃我的吗?!” 金虹道君:“嫌弃的是这果子,着实难闻。” 秋意泊:“你之前不也吃了?” 金虹道君刚想说什么,却听有人嘟哝道:“今日真是见了鬼了,这青天白日的,广陵楼里哪里来的屎味?!” 那人还有同伴,闻言不禁大为赞同,喃喃了一句:“不光是屎,还是有人热腾腾的屎,才能有这般的味道……” 金虹道君眉峰微微动了动,含笑看着秋意泊,随即摊了摊手,意思很明显:这可不是我说的。 秋意泊:“……” 半晌,秋意泊才问道:“真的那么像屎吗?” 金虹道君看着他,也不否认,也不赞同,但秋意泊明白金虹道君的意思。他顿时大受打击,心如死灰:“你们是真的不懂的欣赏,活该没有好吃的!” 金虹道君轻笑了起来,意味深长地道:“有人天生没有这个福分。” 秋意泊瞪了他一眼:“算了,那我去换一身衣服。” 金虹道君自无不可,秋意泊一眨眼就进了自己的秘境换衣服去了,金虹道君凭栏而立,端的是一派风华绝代,惹得过往之人无不侧目——一般而言,如果有秋意泊在,这种眼神都是看秋意泊的。 金虹道君难得也享受了一番这等待遇。 他却是比秋意泊还要坦然。 忽地,他轻声说:“跟了这么久,也该出来了吧?” 有一黑衣青年在楼中出现,他面容平淡,毫无特色,正是之前给秋意泊他们送广陵城地图的那人,自称是广陵城之主绝弦真君门下。那黑衣青年上前行了一礼:“君上派晚辈与二位道君传个话,广陵城二位道君已经玩得尽兴了,可去其他城池一游。” “哦?”金虹道君微微侧目,饶有兴致地说:“这是在威胁我们?” 不知何时起,这座楼中已不见了人声。 “晚辈不敢。”黑衣青年头也不抬地说:“二位道君为我广陵城灭杀涂血境魔君,广陵城上下感激涕零,只是此事已经传开,若二位道君不愿入此泥潭,还是趁早离开得好。” 金虹道君眯了眯眼睛:“看来,你家真君是一片好心啊……” 黑衣青年并未应答,只躬身站着,金虹道君慢慢地说:“你家真君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你且回去这般禀报吧。” “是,晚辈告退。”黑衣青年转身离开了,只一瞬间人就已经消失无踪,金虹道君瞧了一眼他离开的方向,心道修为不如何,身法倒是好。 正在此时,秋意泊从秘境里出来,他一出来就发现了楼中诡异之处:“这这么几句话的功夫,人都走完了?” 他在一语双关。 “或许是没有那等福气?”金虹道君调侃道。 秋意泊怒道:“师叔,你再拿榴莲说事,我跟你没完了!” “你就那般爱吃那个臭东西?” “青菜萝卜,各有所好!”秋意泊翻了个白眼:“那天你盯着臭豆腐猛吃,我也没说你在吃屎啊!” 金虹道君侧目道:“那不是因为你也爱吃的缘故?” 秋意泊:“……这一茬能不能不要再提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决定达成休战协议。这广陵楼少了游客,反而显得更有意境,两人正儿八经赏了会儿景色,就打算打道回府了,哪想到刚下了楼,就听见闹市区有喧哗声传来,连地面都有微微的震动。 秋意泊率先看向了天空,便见方才还好端端的艳阳高照,如今却已经是漫天阴沉血色。金虹道君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皱眉道:“出现了?” 两人没有说太多,而是往闹市区赶去,不过几个眨眼之间,他们就看见了铺天盖地地狂奔逃逸的居民,奈何人太多了,又是仙凡混杂,不多时就有人被推搡于地,转眼间就没了声息。而在他们后方,则是另一群疯狂的居民,他们口舌流涎,五官扭曲,瞧着活人见人就扑。 “已经变成尸妖了啊。”秋意泊慢慢地说。 这才过了多久?一分钟有吗?天地骤变,他们是有直观的感受的,魔煞之气爆发之机就出现在了他们下楼的那一瞬间。从下楼到他们赶到闹市区,真的连一分钟都没有超过。 可一分钟之内,肉眼可见的尸妖就已经上百了。 忽然之间,奔逃的人群中又出现了惨烈至极的尖叫声,两人侧目望去,便见一个金丹修士身上骤然爆裂出了一嘭黑气,血红色经脉刺破了他的皮肤,将他包裹,扭曲的经脉形成了新的血肉,毛发消失,衣衫破裂,牙齿暴涨成臂长,一条粗壮的舌头从他口中飞出,刺穿了筑基修士的身躯——不过几个呼吸间,他就成了一头金丹期的尸妖。 这修士不是第一个异变的。 金虹道君心中一动,倏地底下的人群身上就多了一个禁制,众人惊叫了一声,发现自己被圆圆的禁制托到了半空,莫说是与尸妖,就是连旁边的亲人都被分隔了开来。也不必秋意泊劳心,被包裹住的尸妖忽地在禁制中炸成了一团血雾,秋意泊眨了眨眼睛,赞扬了一声:“师叔好厉害。” 能将众人分开隔离不难,分辨出尸妖杀了它们也不难,难就难在了是这么多人,又是瞬间了结——说白了,这是一个计算力的问题,人需要有这么大的算力,去分辨要布置多少个禁制,又要在刹那间分辨出来禁制里的是人还是尸妖,才能办得到这样的事情。 要是叫秋意泊来做,他也做得到,不过在做之前,他得想好用什么样的条件去进行筛选分辨,才能做的这么干净利落。 金虹道君侧目而笑,温柔得像是未曾被血云掩盖的阳光:“有什么厉害的?不过是将所有人都抓起来罢了。” 秋意泊不与他争辩这些,笑着说:“还不幸夸两句了?” “说起来,这魔煞之气还真是危险。”秋意泊又看了两眼下面的惨状,就是因为金虹道君将所有人活人都困在了禁制里,所以才显得下面那些死去的人们格外的惨烈,地上积压了一层血色,是被活活踩成了泥浆,就这么一眼,秋意泊都能分辨出来被踩死的都不下百人。 这就,还是因为他们两来得及时,几乎可以算是第一时间将所有人和尸妖都控制住的情况,否则还不知道要造成如何的惨状。 金虹道君目光微微有些冷凝:“是啊……” 此前看帖子上说这魔煞之气出现得毫无征兆,也有可能在闹市中出现,当时还不觉得如何,等真的亲眼见了,才知道其中惨烈。 金虹道君也不是没有七情六欲的怪物,前一刻还是他眼中的红尘烟火,下一刻血肉成林,他哪里会舒服?他平静地说:“长生,你觉得是意外吗?” “嗯?”秋意泊想了想:“或许是,或许不是?但若真的不是意外,那就代表着大麻烦。” 这种魔煞之气可不是什么好操控的玩意儿,秋意泊是见识过的,也领略过的——上回天榜他们去的是凶溟谷做客,凶溟谷下方就有这么一个魔煞之气形成的深渊,一直为凶溟派所镇压,他那时已经入了阳神,在下面撑死了待个一年半载,大乘期只能在里面熬七八日就要入魔,可见其中凶险。 凶溟谷那法宝谁弄出来的秋意泊不清楚,但很显然是个至宝,要不是那法宝要用于镇压魔煞之气,又是凶溟谷的东西,以秋意泊的好奇心说不定真要摸两把探探其中究竟有什么宝物才能有这般的效果不可。 而现在迸发出的魔煞之气秋意泊也亲眼见过了,那瞬间的密度,其实也不差凶溟谷下方墨渊多少了,根本不能怨那些凡人和低级修士瞬间就被异变成了尸妖——不是他们坚持不了,是真的不是应该他们这个阶层触碰的东西。 唯一幸运之处是那么高强度的魔煞之气,也就只有一瞬而已,如果再多冒出来一段时间,整座广陵城恐怕就要沦为死域了——他们在也没什么用,当所有人在一瞬间都已经死了,他们两个哪怕救了这座城,也救不了这座城里的人。 金虹道君淡淡地说:“是大麻烦。” 此时广陵城的守卫终于赶到了,不怪他们来得晚,来得早的都已经死了。金虹道君见状,又将方才还未变异但现在已经变异的人都杀了,这才将禁制撤去。秋意泊看着他们收拾残局,忽地问道:“师叔,你说这里的魔煞之气会不会和涂血境有关?” 金虹道君道:“愿听其详。” 秋意泊舔了舔嘴唇,他取出了之前的地图,指着上面道:“我也只是猜测,你看涂血境就在广陵城外,严格来说广陵城应该是被涂血境环抱的,涂血境里头的那个尸妖魔君被我杀了,大多尸妖也被我杀了,如果说这源头是魔煞之气,那玩意儿我可没信心说我的火也能烧掉……” 秋意泊的指尖在地图上一划:“若魔煞之气之前大部分聚集在那个尸妖魔君身上,小部分分散在低级尸妖身上,我这一杀,魔煞之气自然是要溢散的,经过这十天半个月的,是否再度凝聚了呢?” “之前他们说只要杀了魔境中魔君,再清扫其余尸妖,养上几十年,这魔域就不复存在了。”秋意泊想了想:“现在距离几十年还早,会不会就是那一股魔煞之气凝聚后为什么东西吸引,就流窜来了最近的广陵城?” “这个吸引,可以是人,可以是灵气……我对这东西没有研究,现在还说不准。” 忽地,有人答道:“是灵气,也是人。” 两人皆是闻声侧目望去,因着周围都是人来来去去,忙着善后,他们也未曾特别注意是否有人在他们附近,如今有人插嘴,也算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 秋意泊目光一动,道:“原来是你?” 周记点心铺里的那个东家。 那东家依旧是一身紫衣,上面的绣样却换了,那日是蝶穿牡丹,今日是千山流云。残阳如血,衬托得青年蒙上了一层诡秘之气,他拱手道:“鄙人广陵城主,绝弦,见过二位道君。” 秋意泊挑眉:“‘原来是你’这四个字我想我今日要说倦了。” 绝弦真君微笑了起来,明明下方是人间炼狱,他却笑得闲雅疏淡,仿佛端坐如花云端,半点不染尘埃。他道:“道君说笑了……晚辈方才路过,听得道君猜测,便耐不住多听了两句。” 秋意泊对这人奇异的没有什么好感,要说没见到人之前,有那几张帖子打底,秋意泊对此人还是挺有好感的,如今一见面,秋意泊只想说要不是曾经他爱喝的奶茶叫伯牙绝弦,他都嫌弃这人道号怎么这么不吉利,听着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看着也不怎么像是个好东西。 秋意泊嗤笑了一声:“你这听人墙角的毛病怎么还没好?” 金虹道君眉间微微一动,问道:“长生?” 这就是问要不要离开的意思——秋意泊如果有兴趣,那就接着再听听,如果没兴趣,他们就此离开也无妨。秋意泊这样能随意推测出来的东西,难道这个道界被魔煞之气摧残了三百余年,还没人能猜的出来?以他们两人之能,不过就是缓一步知道真相罢了。 秋意泊想了想,也自觉不必舍近求远,便道:“说吧,你听出什么来了?” 绝弦真君道:“方才道君猜测,半点不错。魔煞之气会被灵气所吸引,广陵城本就是一大目标……故而,晚辈今日才派人请二位道君早日离开广陵城。” 金虹道君颔首道:“原来如此。” 广陵城这般的人口数量,绝大部分都是凡人,修士在其中占千分之一都不到,但饶是如此,也已是一个极为庞大的数量了,不过城中高阶修士不多,以他之能,大概能谈查到广陵城中约有五位大乘真君,再往下渡劫期三人,合体期七人,再多就没有了。 他和长生,是广陵城中唯二的道君。 此前不觉得稀奇,只以为是这广陵城势力薄弱,如今想来,可能是有意为之。 秋意泊微微皱眉,这因果怎么说着说着就到他们头上了? 绝弦真君接着道:“广陵城中法阵,本可以隔绝魔煞之气,但二位道君在此,我这小小广陵城着实是有些吃不开了,这才有今日惨案——也是晚辈自大了些,算着应该还有些日子,没想到这次魔煞之气聚集得如此之快,不同往日。” 秋意泊一手微抬,不动声色地拦住了金虹道君,他微微笑了笑:“依广陵城主的意思,那原由似也与我二人有关了?” 绝弦真君一顿,温和地道:“晚辈不敢。” 他哪里是不敢,他分明是哪里都敢。 秋意泊轻笑道:“以往魔煞之气聚集需要多久?” 绝弦真君一顿,道:“晚辈也不甚清楚,约是二三十日。” 秋意泊和金虹道君来广陵城,算上进门的那一日,也不过十三日罢了。秋意泊微微点头:“差了一半,广陵城主,不若从你自己身上找找原因?” 绝弦真君笑了起来:“这也正是晚辈的来意。” 他接着道:“此次魔煞之气聚集得如此之快,应当是有人特意引导的缘故,我广陵城虽小,却也总有人觉得我广陵城碍事,想必此次正是借着二位道君来闹事。” “不瞒二位道君。”绝弦真君目中有一种淡淡的光,他的目光穿过了秋意泊与金虹道君,望向了不远处的尸横遍野:“二位道君那日来我广陵城,我便推测二位道君应当是听说我问虚道界有秘境即将开放,故此前来……二位道君有所不知,问虚道界中有道君二十七位,而这秘境只容二十位道君入内。” 他微笑着问道:“这魔煞之气既是冲着我广陵城来的,也是冲着二位道君来的……” 金虹道君淡淡地说:“哦?” “这等小事,二位道君有心,一查便知。”绝弦真君一手微抬,他指着下方:“我也不过是借着二位道君的光,想叫对方还我广陵城一笔命债罢了……道君,可愿做一笔生意?” 秋意泊道:“什么生意?” “我助二位道君成功入那秘境,二位道君助我广陵城要回这一笔血债。”绝弦真君含笑道:“我只要血债血偿。” 绝弦真君将一支玉简交给了他们:“这是我的诚意,二位道君可先收下。若有意与我交易,可来广陵城城主府寻我。” 说罢,他没有再久留,转身就离开了。 金虹道君看着他的背影,问秋意泊道:“长生,你觉得如何?” 秋意泊道:“他的话,最多只能信九分。” 金虹道君想了想,轻笑道:“我怎么觉得,他与你行事颇为相似?” 秋意泊身形微微动了动,他挑眉道:“要不然,我怎么说他的话能信九分?” 九分真,一分假,所以那才要小心了,往往那一分假才是最致命的地方。:,n, 616 第 616 章 天意如刀。 本是热闹繁华得连下脚的地儿都没有的城池,经此一劫,街上的人少了许多,挤得满满当当的摊贩也不见了踪影,唯有几个精壮的汉子提着米面肉菜神色匆匆步履如风,看得出来是为了一家老小才不得不出门一趟。 秋意泊放下了玉简,难得的点了一杆烟,倚在窗边吞云吐雾,金虹道君午觉醒来,见到这一幕,神色平和地看了许久,直到秋意泊发现了他的目光。 秋意泊露出一点极其轻微的笑意:“好看吗?” “好看。”美人如花隔云端,怎么会不好看? 金虹道君并不掩饰什么,到了他这个年纪这个境界,看见好看的,多看一会儿,并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 秋意泊在一旁的罗汉床上坐下,随手就将烟杆搁到了案几上,发出了轻轻一声碰撞声,随着这一声声响,凝滞的空气也仿佛活络了起来,金虹道君自长塌上起身,见桌上有冷茶,他眯着眼睛喝了两口,借着冰凉的茶水定了定神,才叹道:“人老了,下午不歇一觉就觉得难受……玉简看过了吗?” 秋意泊替他添了一盏热茶,“嗯,看完了。” 这玉简是那位广陵城主绝弦真君的‘诚意’。玉简里的信息是有关于那炼虚合道秘境的,那秘境名唤‘镜月天境’,每千年开放一次,极为凶险,但据说有人获得过造化机缘,且只要是从这个秘境中活着出来的人的修为都会增进一大步,但秘境之中具体是什么却不得而已,出来的道君都三缄其口,无人透露。 而其中最难的地方就是这秘境每次只供二十人入内,入内需要一面令牌,这面令牌将在秘境出现的时候自动出现在秘境选中的人的手中——问题在于这个令牌是可以抢夺的。言下之意,哪怕不是秘境选中的人,只要能从有缘人手中取得令牌,照样是可以进秘境的。 至于这个‘取’,是偷、是抢、是杀人夺宝还是买,就端看各人手段了。只要能护住令牌,如何进秘境却不用人操心,只需还在问虚道界中,人就会被令牌传入秘境。 里面甚至还贴心地附赠了一份问虚道界中的道君的名单,道号、宗门、相貌,甚至还有简单的亲友关系表。 “这些东西有心人一查就能查到。”金虹道君将玉简放在了桌上,指尖轻轻地敲了敲桌面:“难的是,道界中当真只有二十七位道君吗?” 秋意泊捡了个话梅糖塞进了嘴里,话梅微酸,蜂蜜糖清甜,叫人口舌生津,他道:“肯定不止。” 这都是用脚趾头想想就能猜到的事情。他和金虹师叔可以听闻此事特意赶来问虚道界,其他道界的道君就不能?问虚道界可不是如同当年凌云道界那样根本不能容纳道君境界的修士,只要有道君给出信物,来问虚道界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秋意泊原以为那令牌是要争夺的,可不想是一个自主发放的东西,这里头门路可就大了,得了令牌的道君大可以寻个地方藏起来,除非是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得了令牌,又刚好倒霉,附近还有要抢夺令牌的道君,否则哪里藏不得? “那个绝弦有点意思。”秋意泊道。 怎么就没有意思呢? 这令牌只会发到被选中的人手上,既然是道君级别的秘境,自然收到的人也都是道君。绝弦真君原话是‘助二位道君成功进入那秘境’,不是助他们夺得令牌,他敢打这个包票,那么里头的意思是他可以取得两位道君手中的令牌,甚至可以推测他手里有两位必然会获得令牌的道君。 这就太有意思了。 这是一个炼虚合道境界的秘境,里面有造化机缘,只要能活着出来,修为必然大增——秋意泊与金虹不大在乎,是因为他们才突破阳神不久,对修为、境界之类的都处于渴求的最底层。 且不说金虹道君,若不是秋意泊点拨,他如今都还把自己压在大乘期。秋意泊这种嘴上哀嚎‘哎呦我不想努力了让我当条咸鱼’,背地里却暗搓搓开卷的卷王,都知道现在自己接着卷下去没什么好处,他年纪太小,阅历太浅,大可以安安心心游历一番,稳扎稳打的增进修为,感悟天地……可别人也是如此吗? 总不能所有人都不急着修炼吧?一千岁的不急,两千岁的不急,三四千岁的不急,那七八千岁的急不急?停留在阳神巅峰万年不得进阶的急不急? 话又说回来,哪怕这位广陵城主手中那两位道君是如同秋意泊与金虹道君一样不渴求进阶的,但修为精进并不是一件天大的坏事,除却那等真正闲云野鹤一心只想过平淡生活的,这样的机会摆在面前,谁会忍不住不进去看一眼?反正金虹道君与秋意泊是打算进去看一眼的。 想要从道君手上平安取走令牌,已经是一件极难极难的事情了。 但最可怕的不是这个,最可怕的是他能确定自己能拿到两面令牌送金虹道君与秋意泊进秘境——他是怎么确定的?连道君都只能等着,看谁拿到了到时候去夺,这位绝弦真君是如何确定的? 金虹道君填补了一块点心,又喝了半盏热茶,道:“我去打听些消息。” 秋意泊有些好奇:“去问那个绝弦?” 金虹道君笑道:“不能寻他,得换个人来问。” 秋意泊自然知道不能问绝弦真君,不过既然金虹道君没有说下去的意思,秋意泊也就不管了,他乖乖巧巧地说:“行,那我在客栈等师叔。” 金虹道君扬眉:“想吃你那臭东西,别在我房间里头吃。” 秋意泊道:“哦,那我回自己的房间。” 两人各自出门,一个人回自己房间,一个则是去探听消息。秋意泊自己一个人也是无聊,或许是白天看景色看的太多了,他自己吃了点鸡零狗碎的,找了个话本看着打发时间,看着看着就睡了过去。 等这一觉清醒,天色已经成了一种黯淡的灰蓝,瞧着像是夜幕即将降临,又像是即将破晓。秋意泊看着窗外的天空,微凉的夜风拂了进来,莫名得有些冷清。 街上有梆子的声音传来,秋意泊起身到了窗口,便见有个打更人路过,肩上还扛着一副担子,一头是一个装在箩筐里的煤炉,还冒着热气,秋意泊扬声问道:“卖什么的?” 那打更人立刻停下了脚步,仰头就道:“仙人,我这边有面条、馄饨、锅饼,都是自家做的,用的都是好菜好肉,汤头是大骨头熬的,您要不要来一点?一碗只要十个灵钱。” 秋意泊道:“小馄饨有吗?” “有的有的!” “来两碗,再来四个饼。”秋意泊说罢,那头就应了一声,挑着担子到路边放下了,提了煤炉出来,起锅烧水,又掀了另一个箩筐上的纱布,露出里头码放得整整齐齐的小馄饨下锅,又揪了面团贴在了锅子的边缘。 秋意泊瞧着那个小馄饨怪扎实的,说是小馄饨,里头的馅儿都有正常馄饨的一半大了,他倚在窗户上笑吟吟地说:“摊主这生意做的实诚。” 小贩也不敢乱看,方才他瞧了一眼,那是个极其俊美的一头白发的仙长。娘嘞,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这样的人多看一眼他都怕他小命不保,他低着头答道:“都是小本生意,应该的,应该的。” 秋意泊见对方不想搭话,也不再开口,不一会儿这两碗小馄饨就好了,摊主一咬牙,心想今天这两个碗就当是他送了,却见二楼飘下来两个青瓷大碗,还有个小箩筐,箩筐里还放了一块下品灵石,上面吩咐道:“装这里头就行,不用找了。” “唉唉好!您稍等!”小贩应了一声,取了灵石后还往小箩筐里垫了张油纸,这才将锅饼夹了放了上去,连带着装好了小馄饨,这头才装好,两个青瓷碗带箩筐就飞了上去,小贩千恩万谢了一番,见楼上窗户半掩了,这才挑着担子走了。 秋意泊这头收着了小馄饨,正想着要不要放进纳戒里保保温,毕竟馄饨皮泡久了就烂了,这时候金虹道君却推门进来了:“我回来了。” 金虹道君看见桌上热气腾腾的小馄饨还愣了一下,打趣道:“长生这是算准了我这时候回来?” 秋意泊笑道:“哪里,是师叔回来的巧。” 金虹道君在桌边坐下,他身上带着一股轻微的血腥气,与他身上无定奇霞所制成的香料所混合,又携夜露寒霜,混杂成了一种奇特的香味。秋意泊问道:“师叔受伤了?” “许久不曾动筋骨了。”金虹道君含笑道:“一点皮肉伤,不碍事。” 既然是皮肉伤,秋意泊也不多问,他拈了一个锅饼,这饼子是小米磨成的面做的,色泽金黄,被小贩甩在锅边,外面烤得焦脆,里面却是一种柔韧黏糊的质感,吃在嘴里满是粮食香气,还有些微微的发甜。秋意泊吃得眼睛都眯了起来,金虹道君见状也跟着拈了一个,他喝了两口馄饨汤,这才撕下一块送入口中,这才懂得秋意泊为何吃的这么高兴:“是好吃。” “对吧,刚刚那个打更的走过来我闻到味儿就知道了肯定不错。”秋意泊三下五除二吃完了一个锅饼,又吃了两颗馄饨,这馄饨做的更精细了,皮是肉燕皮,是将几种肉和着面粉搅打出来的皮子,吃在嘴里皮是发脆的,里头更是满满一颗肉馅,很有弹性,一咬破就是一包鲜美的汤汁,秋意泊心道这钱花得真值得,这不比那个周记来得好吃? 金虹道君应了一声,两人先吃了一波,等到吃得差不多了,金虹道君才道:“那位广陵城主说的是实话。” 秋意泊点了点头,好奇地问道:“师叔,我一直很好奇,你这到底是跟谁打听的?你在问虚道界有朋友?” “没有朋友。”金虹道君含笑道。 “那是怎么打听到的?” “找一个知道的人问上一问不就好了?”金虹道君眉目一动,那双如同骄阳的眼睛在烛火下映射着细碎的光,他说话的声音温柔极了,偏偏又有一种不动声色的淡然与冷漠。 秋意泊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估摸是找了个道君打了一架,然后逼问出来的。至于那个道君最后活没活,这一架怎么打的悄然无踪,又是怎么找到的人,两人之间有没有发生什么仇怨,他就说不好了。 金虹道君轻笑了起来:“长生……一如初见。” 秋意泊比划了一个手势:“那我也不是和师叔说的那么纯洁无辜得跟个小羔羊似地……师叔引了多少人来?似乎广陵城的人,变得有点多了。” 金虹道君笑道:“不多,四个……如今是三个。” “哎?”秋意泊颔首:“看来结伴而来的也不止我们。” 金虹道君此举,是为了试一试广陵城的深浅。秋意泊眨了眨眼睛,心中有些不认同,但是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如何去反驳,如果他说道君太多,会引得广陵城为魔煞之气入侵进而大乱,金虹道君应该会笑着说他天真可爱。 确实也有些天真可爱,因为道君一多,魔煞之气就算入侵,遇上了大概也是要顺手解决的——毕竟道君也是人,也不是怪物,距离秘境开启还有一段时间,这样的事情发生在眼前,哪怕是为了不碍眼,多少也要出手制止的。 可应该还是会死人,会死没必要去死的人,但相应的魔煞之气也会以更快的速度被打散、消失。 秋意泊微微摇头,他有些想多管闲事,却也知道现在这个情况最好不要多管闲事。一个绝弦真君显然图谋不小,道君之间因为秘境已然形成了天然的敌对,隐匿不出或许还能少一些麻烦,真引得别人的瞩目就代表着此后麻烦不断。 吃完了东西,也确定了消息,秋意泊一手托腮,问道:“师叔觉得绝弦的要求如何?” “或有可取之处。”金虹道君道。 秋意泊:“唔,不是,我是问如果今日只有师叔一人在此,师叔怎么选?” 金虹道君眼波流转,低眉浅笑道:“自然是与他合作。” “他骗你呢?”秋意泊说罢就知道自己问了一句蠢话,被骗了还能如何?自然是要了绝弦真君的命啊,难道还留着他过中秋? 秋意泊侧脸看向了窗外,月色如许,他笑道:“那如今呢?” “依你的意思。”金虹道君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中秋快到了。” “师叔这么疼我?”秋意泊调侃道:“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金虹道君含笑道:“有长生在,师叔自然不担心……长生不是还要将那秘境送我么?我等着呢。” 秋意泊闻言笑了起来,他伸了个懒腰,起身道:“行,那师叔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去办点事。” “什么?” “秘密。”秋意泊在金虹道君肩上按了一下,随即飘然而去。 …… 半明半暗之间,秋意泊已然出现在了高耸入云的城墙的顶端,下方就是一座瞭望台,里头还有守卫把手,却无人发现瞭望台之上已然出现了一人。 秋意泊抬头仰望着天空,暗沉的灰蓝色在他眼中已经为无数轨迹与云雾所掩去,银光闪烁,蕴含着无上真理的天地法则随着他的心意而改变着轨迹,灵气所凝成的白色与魔煞之气所凝聚的暗红血色纠缠在一道,再往远处看,有无数暗红之色如同一条条勾人性命的厉鬼自远方蜂拥而来。 不过几息之间,整座广陵城及其周围的天机已经尽数掌握在秋意泊手中,于此同时,城中有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天际。 ——有大能在此掌控天机?! ——那位道君想做什么?! 那三人对视了一眼,眼中不禁流露出一点恐惧之色,他们从未想过竟然有人能够这样轻易的从他们手中夺走天机,近乎轻慢的将整座广陵城所笼罩,他们愈发收敛气息,谨慎地看着天空。 是阳神?还是合道? ……想逃。 这样恐怖大能如果骤然对他们发难,那就是九死一生。 似乎有视线轻描淡写地从他们身上扫过,若有实质的目光让他们三人如芒在背,可那道目光并未停留,平静地一如流水,向远方蔓延而去。 金虹道君在房中打坐,忽地‘嗯’了一声,睁开了双目,随即又闭上了眼睛。 是长生啊…… 广陵城中,绝弦真君凭栏而坐,他眉目含笑,他看着天际,似乎在看什么人。一旁的侍女微微躬身:“真君……” “不急。”绝弦真君举杯道:“……且看看。” 他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 在秋意泊眼中,整座广陵城已分毫毕现,最为明显的就是那四道极为明显的灵力气旋,修士活着就会自然而然汲取周围灵气,道君能够虹吸的范围就更大,这么明显的灵力流动但凡有心之人都能看见,这也是感知附近有没有人的最基础的原理。 只不过秋意泊自己也觉得有些惊讶,他许久不曾做这种大动静出来,今日才发现原来他已经可以笼罩那么大一片领域——还有余力。 但秋意泊只想管好这一片。 哎,没办法,命苦嘛。秋意泊流露出一点笑意,金虹师叔不在乎凡人性命,他在乎,金虹师叔无所谓他人是死是活,一切皆是命定之数,可他也能当一当别人眼中的贵人,于危难中救人一命。 他修行至此,明明有两全之策,就因为怕被别人盯上而罢手……那他为什么要修行呢?只要他够强,就不会惧怕别人的目光。 不怕死的,就来。 霎那间,一朵剑气青莲以广陵城为中心绽放,几乎触碰高天的剑气缓缓舒展而开,秋意泊轻轻笑了笑,他突然想到了一句诗——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1 剑意随着他的心意化作乍寒还暖的春风,吹入广陵城中,天空中陡然多了一分湿气,紧接着便是如丝细雨,轻漫而下,月色为广陵城披上了一件皎然的纱,又在春风细雨之中化作一汪又一汪的光,点亮了这座城池。 秋意泊漫漫地想着,他其实还是很喜欢这座城的。就算是为了那个卖葡萄果茶的摊子,为了那个好吃的燕饺,为了那个焦香酥脆的锅饼,也不是不能做。 青莲舒展到了极限,绽放出无穷无尽的剑气,漫天春风雨露也在此刻化作了他的剑,绞杀着循着灵气而来的魔煞之气,淡青色的剑意在天空中化作流光千万,宛若流星。 城中的人们为光芒所吸引,推开了窗户,方才打更的小贩停下了脚步,望着天空,“哎呦,好稀奇……” “哎?娘子,你快来看!今日有陨星呢!”汉子推醒了一旁的夫人,他的夫人睡眼朦胧,就这汉子半支着身体推开的窗户,看着外面星光漫天:“真好看啊……” “把小宝叫起来看!” “他好不容易睡着了,又哭了你来哄?!” “我哄我哄……好漂亮的,这样的景色这辈子还不知道能看几回?” “少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广陵城的灯一家又一家亮了起来,与漫天的星光相映成辉。 广陵城主府中,绝弦真君看着那朵包裹了整座城池的青莲,不禁笑了起来:“好一个破局之法!” 侍女低声道:“城主,那我们的算计岂不是落了空?” “怎么才能算是落空呢?”绝弦真君仰望着满目的星光:“明朱,万事万物不会依循我们所想,只看眼前,走错一步就是满盘皆输。这一子,落手无悔,可若是不能因势利导,那不如不下这一子,只做个观棋人便是了。” 明朱不解:“城主不是想与那位道君做一笔交易么?如今那位道君这般做,城主又该如何应对呢?” “不如何应对。”绝弦真君道:“只需要等就是了。” 明朱:“……婢子不明白。” “如何不明白?你看,这位道君做下这一步,便与我广陵城甩脱不去干系了,我只当个观棋之人……”绝弦真君耐心地分析与她听,说了许久,见明朱还是满脸茫然,他也慢慢不说了。 绝弦真君沉默地看了她许久,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我就不该指望你这些。” 明朱也跟着笑了起来:“婢子本就不善于这些,叫婢子学这个,还不如叫婢子提剑去……城主,当年您就不该把婢子炼成了剑,该炼成战国策一流才对啊!” 绝弦真君一甩袖:“……去去去,看见你就头疼。” 明朱一笑就下去了。 …… 秋意泊打了个呵欠,没忍住,还是支起了伞——那什么,虽然春风春雨都是他的剑气昂,但多少是有点真的,他那么大一个道君,天地所感下点雨嘛,正常的。但是这个天气,雨下下来,再吹个风,真的怪冷的哈。 他百无聊赖地看着周围的聚了又散,散了又聚的魔煞之气,心想这么大范围的打还是方便多了,直接往外放群攻就完事儿了,反正外面涂血境本来就是千里焦土,再稀碎点能咋滴? 哎……累人。 秋意泊一手垂下,青色的长袖掩去了素白的手臂,几乎融入这一蓑烟雨之中。 虽然他内心帅不过三秒,但是万一被人看见了……这个逼格还是要拉起来的吼!就算没人看见,他这个逼还是要装的。 他凌霄宗能养出来他这么三观正直、天赋奇才、俊美无双、温柔善良的徒子徒孙,剑冢下面怎么还没冒点青烟?这不太科学啊! 这简直就是秋意泊此生未解之谜。 他眯着眼睛看了外面已经被打得稀碎得连缕都聚不起来的魔煞之气,直接选择放弃不看了——太小了,看得眼睛疼,还是神识作弊比较爽。 秋意泊堪称是念头通达,对于后面可能要来的麻烦那是一点都不带怕的。金虹师叔说得对,人嘛,还是要做点自己想做的事情,别一天到晚道德太高,不顾他人死活才能活得比较愉快,今天他就是来大发慈悲做善事,谁来主动找他茬,趁机来挑事,只能说明对方道德水平低下,他就站在道德的高峰把人杀了就杀了,死了也活该。 与其心疼别人,还是心疼心疼自己吧。 秋意泊不怕承认,他如今做这件事,确实是为了广陵城中百姓的性命,可说到底是为了他们的性命吗?不是的,是为了他自己的念头通达,是为了满足自己的道德欲,他的欲-望在保住他们的时候就获得了满足——今日他的念头是保,他日又是什么,他不清楚。 也不敢说死,但他大抵是不会出现什么杀人为乐的情况的。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他已经被塑造成形,只要他不是疯了痴了入魔了,杀人这件事对他而言就绝不是什么乐趣,听人的哀嚎,看人的尸首,也只会觉得难听与恶心,丝毫不会从这件事上获得任何的满足,只有厌恶与反感。 他修仙,一开始是为了活得长,后来是为了能走遍大江南北,再后来是为了自由,如今也想为了随心所欲。 如今念头得足,他怎能不心境通达? 秋意泊见外头魔煞之气也碎的差不多了,放了一把火算是收了个尾,顺道再抛出一个蕴含清正之气的法宝出来——怎么说,他觉得魔煞之气也是一种气,既然在凌云道界能够被镇压在墨渊里,那说明肯定是有相生相克之物的,他手边也没啥好的,但魔煞之气魔煞之气,听名字就邪门,换个至阳至刚至烈的法宝试试呗,失败了他也没损失。 也就这样了吧,反正这么一波下去广陵城最近几年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真要有问题也不是他的锅,广陵城的那个城主绝弦真君也没给他磕两个叫他一声爹,他管那么多干嘛? 自己爽了就行了。 秋意泊就这样携着一身春风雨露回了客栈,那叫一个神清气爽,他也未曾找金虹道君,回了自己房间洗了个澡,舒舒服服往床上一躺,并且给自己还有金虹师叔的房间套了至少八十个禁制,然后闭目睡去。 哎对,他堂堂一个阳神道君,又不是真的菜鸡,干嘛这么藏着掖着,他就这么光明正大的告诉所有人,他今天就在这儿睡了,又能怎么样? 有种就来! 金虹道君察觉到周围突然出现的禁制,他顺着窗户一看,旁人或许还看不见,但同为阳神,仔细看就能看见禁制的金光都快成叠成实体的金子了,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而接着打坐。 长生怎么就忽然想通了? 也不知道遇到了点什么。 金虹道君懒散地打了个呵欠,唔……早知如此,他夜里就把绝弦抓来算了,何必去引什么道君来。 君子可欺之以方,但也不能总是叫长生吃亏。 这一觉睡得特别扎实,秋意泊起来的时候堪称神清气爽,甚至感觉到修为好像也有微妙的提升,心情越发愉快,他拍了拍隔壁大门:“师叔,你起来了没?” 不多时,金虹道君应了一声,秋意泊一进门,就发现金虹道君面色不大好看,眼神颇为幽怨地看了秋意泊一眼,秋意泊心中缓缓打了个问号:“师叔,你昨晚做贼去了?” 他也没感觉到金虹师叔出门了啊! 金虹道君拥着被子半坐着:“刚睡着一个时辰。” 秋意泊懂了,大家入定各有各的癖好,毕竟也不是年轻时候了一心一意的就想着入定修炼。秋意泊喜欢睡觉,就不怎么喜欢打坐,通常都是攒一波一道闭个关,实在不行先打坐后睡觉,然后一起算成睡觉也行。现在看来,金虹师叔明显就是那种打坐归打坐,睡觉归睡觉的类型。 秋意泊:“那要不你再睡会儿?” 金虹道君当即倒头就睡,秋意泊见状也推门出去了,顺道再附赠金虹道君八道禁制,来个八八发发,自己则是溜达出去买早饭了。 别说,昨天下了一场雨,魔煞之气又被他清扫一空,今天看着天色都比昨天好看点,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这都是他的功劳啊! ——我真牛逼啊! 秋意泊哼着不成调的歌,又有点想念昨天那个锅饼了,那锅饼确实是他心头好,后悔昨天买少了,他和金虹师叔一人两个,几口就吃完了,半点都没剩下。他向客栈掌柜打听了一下:“店家,昨天打更卖馄饨锅饼的家里在哪?” 虽然人家打更应该是熬了个通宵,但是,他可以加钱嘛,钱能解决的事情就不是大事! 掌柜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恭敬地道:“这……前辈,打更人是有的,但这打更人不卖馄饨和锅饼……前辈是不是认错了?” 秋意泊一顿:“嗯?” “那或许是我记错了。”秋意泊心中有些微妙,心里已经想到了一些不太好的东西了——不怕是人故意派来的,就怕是自己长出来的。 那什么,广陵城中刚刚惨死了那么多人,光踩死的就有上百,不管是被尸妖咬死的还是被踩死的,总归都不是一个好死法,搞得这么惨,万一长出来个厉鬼什么的……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那什么,他吃的肉燕小馄饨,真的是猪肉、鸡肉之类的禽肉做的吗? 秋意泊心中有些慌,越想就越觉得慌,他安慰自己两声不会的,大不了就是有心人派来给他下毒的!他多少也是个好人,哪有刚成型的厉鬼跑出来给道君卖人肉馄饨的,这不是自己找死吗……等等,自己还好声好气的把人放走了,也没吃出来是什么肉,不光他吃了,金虹师叔也吃了…… 秋意泊心中五味杂陈,许愿这一定得是人派来给他下毒的,他宁愿是下毒也不想吃什么人肉馄饨喝人骨汤啊……忽地,他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循着味道望去,便见不远处有个早点铺子,极为热闹,一个堂子里头坐的满满当当,还有不少人提着碗排队。 秋意泊瞅了一眼放在一旁砧板上的小馄饨,和他昨天吃的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毫无区别,再闻那个骨头汤,也是这个熟悉的味儿……没错,就是这家! 秋意泊当即与排队第一的那人道:“一块下品灵石,位子让我!” 那是个大婶,当即喜笑颜开,拿着钱走人了,连叫好了的东西都没要,很快秋意泊就得到了一碗刚煮好的肉燕小馄饨——怎么说?这个碗好像跟昨天那个打更的拿出来的碗一模一样。 刚好此时有人走,他就坐下了,正吃着呢,突然听到厨子兼东家在骂手下的小厮,应该是他儿子:“你是怎么办事的!被人偷了满满两盘肉燕你都不知道?!亏得还有多做的,否则今天开了天窗,砸了咱家的招牌,老子掀了你的皮!” 小厮很是委屈:“爹,我明明锁在厨房里的!谁知道突然就没了呢?!还有那两个大碗,真不是我摔的,我偷偷给自己和的面想贴饼子吃的都没了……” 秋意泊看了一眼,叫了一声:“加十个锅饼!” 小厮应了一声,此时刚好有一锅出炉,就给秋意泊送了来。 秋意泊啃着外酥里嫩的锅饼,心里怒骂道:不要让他知道是谁! 哪个神经病啊?!偷了别人家的馄饨半夜上街卖! 吓得他半死!:,, 617 第 617 章 秋意泊无比怨念地吃完了这一碗鲜美的小馄饨,不知不觉中将十个锅饼都吃了个精光,他站起身的时候晃了一下,感觉撑得胃疼。他又默默坐了回去,驱动灵气消化自己胃里的食物。 好家伙,本来吃这种东西纯粹一个心里安慰,这些普通的食物对秋意泊而言,甚至还不够补足他咀嚼消耗的灵气,这一强行消化,完美让一顿白吃了,甚至有那么一点又饿了。 生活不易,猫猫叹气。 再……再去吃点吧还是。 自这一日后,来问虚道界的生活又变得无比太平了起来,绝弦真君并未再出现,城中那三个阳神道君也以一种连夜打包行囊天一亮就扛着传送阵就跑的态度离开了广陵城,而秋意泊与金虹道君扎扎实实的在广陵城玩了一波,打包了不少土特产就打算去下一个地方了。 ——听说广陵城涂血境外八百里,有一处天地异常之处,那里有百里赤土,鲜艳如血,却有一碧万顷,令人如置梦中。最重要的是那边人烟稀少,若是要寻幽赏景,是个最好不过的去处。 至于为什么没人去……主要是因为那边和屠人境连接在一处,而屠人境中有一阳神巅峰的魔君,再有尸妖作乱,据说比涂血境不知道危险了多少倍,去那边容易被这个见人就杀的魔君给宰了下酒。 秋意泊和金虹道君自然是无所谓,你说这要是个合道期的尸妖,说不定两人还避一避,为了赏个风景把自己搞成重伤什么的也不太值得,毕竟指望能从一群尸妖身上搜罗来什么宝物也有点太过为难人家了。但同为阳神,秋意泊多少算个剑修,跃级杀人属于常规操作,完全不怂。 两人说走就走,左右随身物品全塞纳戒,废不了多少功夫。他们一到城门,便见城门口不少修士排着队出城门,以筑基、金丹修士居多,他们两跟着一道排了一会儿队,随口打探了两句,才知道这些修士是出城清扫涂血境的。 “一颗尸妖头颅能换十块中品灵石呢!”一旁修士兴奋地与同伴道。 他们是以一个金丹修士为首,再加上五个筑基修士一共组成的六人队伍,对付普通尸妖绰绰有余,秋意泊有些好奇地问道:“平日没有这么多吗?” 那修士一顿,随即颇为恭敬地道:“回禀前辈,平日里一颗尸妖头颅能换五十中品灵石。” 秋意泊道:“那为何你们还这么高兴?” 修士摇头笑道:“前辈有所不知,涂血魔君叫一位无名道君给杀了,城中又得道君庇护,涂血境已经大不如前,往日里我们去涂血境那真是提心吊胆,生怕遇上那位魔君,又怕遇上高阶尸妖,如今都只剩下了一些小尸妖,我们也对付得来。” 秋意泊点了点头,金虹道君悠悠地道:“这广陵城也颇为大方……难道这尸妖的脑袋还有什么奇特用处?” “八成没有。”秋意泊笑着说:“师叔外行了吧?涂血境若能消失,广陵城安枕无忧,城中百姓也可出城营生,老百姓有了土地,自然安居乐业,紧接着便是商路畅通,易换物资,于广陵城而言有益无弊。” 广陵城实在是太拥挤了,已经到了一个影响日常生活的地步了,要说站在大街上被活活挤死还不至于,但说活得舒服就肯定不至于了——这人一多,物价也贵,修士不吃饭不会死的情况下还有很多人保持着一日三餐的习惯呢,凡人更不能省,但买不起的情况下总不能活生生饿死吧?长久以往,城中就要乱。 哪怕有修士在又如何呢?修士高高在上,只要不闹到他们眼前,大多都是不会管的。城主府能有多少人手,难不成给修士封个百户?就叫他管着这一百户人家?且不说修士自己要不要修炼,乐不乐意,就算是修士愿意,又能怎么管? 大多修士都是比较善心的,这份善心从何出发秋意泊暂且不论,但若是抓了个偷子劫匪,人家抱着家里饿得皮包骨头嗷嗷哭的孩子,牵着双-乳都被咬出血都没有奶的同样只剩一把骨头的妇人来哭求,修士怎么办?真把这人的手给砍掉吗?砍掉了,这妇人和婴儿怎么办?眼睁睁看他们饿死吗?就算是救了,那其他快饿死的怎么办?管不管? 大多都是小惩大诫罢了。 秋意泊和金虹道君住的都还算是繁华的地方,没有一定的家底是住不来的,广陵城可不是没有穷得只剩个草棚的地方。这样随时能冒出魔煞之气让安居乐业之地瞬间化作人间炼狱的地方,凡人能积攒多少钱财?多少家底?匆忙出逃时,能保住自己一条命都算是好的了!能保住一家老小,那都要被人称一声有福之人! 金虹道君听罢笑道:“你想得长远。” 秋意泊听到此处不禁微微一笑,他如今还能想的长远,是因为他的人生太过短暂,占据了他人生近八分之一的经历自然深刻,或许待他活到两千岁,三千岁,说不定他也会忘记这一份习惯。 秋意泊道:“有时候我都不知道师叔你是在夸我还是在骂我。” 金虹道君举目望着城墙上斑驳的阵符,道:“你只管当夸你听就是了。” 秋意泊眉开眼笑,也跟着看城墙上的阵符,随即道:“别说,看着还怪眼熟的。” “怎么个眼熟法?” 秋意泊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喏,那个四象轮回,八卦洞玄,是归元师叔爱用的手法。” “长生也跟归元道君学过?”金虹道君有些诧异地问道。 “我哪里学得过来。”秋意泊笑着解释道:“我小时候归元师叔经常给我塞一下阵符防身,我自己又是学炼器的,师叔就给了我一本手札让我照着画一点呗。” 金虹道君想了想,若有所思地笑道:“这般说来,你的法宝上确实不多见阵符。” 秋意泊:“谢谢,我也是有的好吧?!” 他在洞虚道界给那个八卦道君做的紫金八卦就是一特别好的阵法型法宝。 金虹道君嘴唇微微一动:“让我看看?” 秋意泊一窒,憋屈地说:“……被我打坏了。” 金虹道君笑得很含蓄,秋意泊见了更觉得憋屈,刚好这会儿轮到他们出城了,往传送阵上一站,这个话题自然结束了。 传送阵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截然不同的干枯而焦臭的风扑面而来,两人第一时间为自己撑开了一个隔绝空气的禁制。秋意泊放出了霞影来,霞影也很久没正儿八经来一把速度与激情了,一出现就憋足了劲儿,那七彩霞光狂闪得人看了眼睛都疼。亏得这是白天,真要是晚上,不知情的人还当是进了迪厅呢。 秋意泊登上了霞影,顺手扶了一把金虹道君,霞影给两人整了两个云凳,盘腿坐上面舒舒服服,还带了腰靠,半点不输给搭乘飞舟。金虹道君回头看了一眼广陵城,道:“那广陵城主没有寻来,倒是好耐心。” 秋意泊想了想,眉目一动,眉峰微挑,带出了一点清凌凌的锐色,他笑道:“或许他想要的,已经办成了。如此他自然是坐得住的” 金虹道君问道:“长生看出什么来了?” 秋意泊答:“懒得想,但大概是的……他会再找上门来的,但近期是不会了。” “他手中势力不弱。”金虹道君慢慢地说:“所求非小。” “对啊……”秋意泊叹了一声气:“我看着他就觉得心累,所以还是不掺和了。” 金虹道君也道是如此,来问虚道界不过是为了那个镜月天境,横生枝节……可以,但没有必要。 经过一炷香的飞驰,霞影陡然带着他们撞进了一片粉色的云海中,粉色的云雾从他们指间飞逝,转眼间就又冲出了云海,来到了云海的上空。淡红色的阳光拢在了他们身上,那是一种浓稠得宛若液体的光,两人霎时抬眼望去,便见太阳呈现出一片令人不安的赤红之色,保持着那种正圆的姿态,当空高悬。 再细看,便能发现有一片淡淡的魔煞之气笼罩于天空之上,是因为那魔煞之气还未成气候,没有到了如同魔境中那般浓稠煞烈的地步,但亦叫人令人有不祥之感。 “原来如此。”秋意泊心中一动:“我们应该是到了。” 霞影随着他的意思向下坠落而去,金虹道君感受着那强烈的失重感,不禁露出一点笑意:“怎么?” “我是说,原来天地异象是因为这个原因。”秋意泊一手微动,霞影在彻底落到地上之前强行止住了下落的趋势,如同一张棉花织就的大网一样将他们牢牢锁住,此刻再看,果然此处如同传闻中一样,百里赤土,天色殷红。 如果魔煞之气太过浓郁,就会变成魔域里那样漫天乌沉,但这里的魔煞之气只能说刚成气候,或许是从涂血境或者屠人境溜出来的,刚好在这里组成了一片,它们遮挡了部分阳光,使得天色奇异,同时又因为此处被两处魔域夹在当中,寸草不生——或许还死过不少动物或者人。 霞影慢吞吞地飞行着,很有观光车那意思了,秋意泊将原理讲给了金虹道君听,“当然了,泥土呈现赤红色,也不一定就是人杀多了,血染天地,也有可能是这底下有大量的铁矿,这才使得泥土化为了赤色。” 秋意泊说着,一手微抬,当即有一团泥土飞入了他的掌中,那团泥土悬浮于他掌心,只见一团金色近白的火焰忽地燃起,不过一瞬间,泥土便消失了去,而留下的是一颗只有米粒大小的猩红的铁。 秋意泊手上戴着手套,也不怕它烫,用了点灵力凝聚了一团水往上一浇,猩红的光褪去了,只留下了一个银白色的小米粒和一点碳灰色的粉末。 秋意泊:“……温度太高了。” 咳咳……不小心炼成钢了。 金虹道君伸手拨弄了一下那颗小米粒,指尖轻轻地在秋意泊掌心划过,秋意泊随手将小米扔到了他手里:“下面应该有铁矿脉,要是挖挖看,说不定还能挖出点能用的矿石来。” 金虹道君领悟到了秋意泊的意思:“……?”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来都来了?”秋意泊顿了顿,说:“我有专门挖矿的法宝,不至于让师叔亲自下去挖——你当我是什么人?我好不容易把师叔叫出来,就是为了把你拐到这穷乡僻壤地来当黑矿工吗?” 金虹道君笑道:“我方才确实是这么想的。” “呵。”秋意泊冷笑了一声:“我让师叔来当矿工是不是太大材小用了?真要赚这个钱,左右都是卖,把师叔当炉鼎卖不是赚得更多?说不定一个晚上就能赚一条极品灵石矿脉呢。” 金虹道君挑眉道:“那长生也太看得起我了,一夜恐怕是换不来的,至少也要换个身契才够。” 一条极品灵石矿脉是什么价格,道君虽然罕见,但一夜纵情也不值那么多灵石,除非对方是个人傻钱多的色中饿鬼,不然真是……反正金虹道君想不出来谁会这么干。 秋意泊正想调侃两句,说金虹道君很有自知之明,忽地就觉水汽迎面而来。在这样干燥焦枯的地方,一丁点儿的水汽就足以区别,更别说这样铺天盖地的水汽。霞影瞬时转了个方向,往水汽的来源处寻去了。 越是靠近水源,地面就越发赤红,到最后竟然形成了如血一般的颜色,猩红得叫人不寒而栗,两人眼前仿佛都被浓郁的血色所占据了。正当此时,天地间陡然亮了起来,一道清凉水光忽地映入了他们的眼帘,甚至双目都产生了一种酸涩感。 不过那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下一秒,一片望不到尽头的碧湖骤然撞入了他们的视野,大片大片的碧色映入他们的眼帘,霞影加快了速度,那一片碧色便越发清透,等他们到湖边的时候,这一片碧色已经成了一种介于蓝与绿之间的色彩,与满目赤红相映成辉,叫人惊艳得无复已加。 两人静静地看了一会儿,金虹道君才笑道:“天地间竟然有如此奇妙之处,不虚此行。” 秋意泊先点头认同金虹道君的话,转而道:“也没什么稀奇,应该是地下水里面含有大量的矿物元……” 他话还未说完,就见金虹道君眯了眯眼睛:“长生。” 秋意泊识趣的换了一个话题:“师叔喜欢的话,回头我给师叔做一个这样的池子。” 金虹道君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秋长生哪里都好,就是有时候说话太煞风景。现在这样的情况,好好地欣赏就是了。 秋意泊见金虹道君还搁那儿欣赏呢,他干脆就跑到了湖边上,这一片湖连湖底都是岩石,显得格外的干净清透,他是个没有道德的人,往湖边的岩石上一坐,脱了鞋袜就把脚往里头伸,等到金虹道君发现,他已经泡了好一会儿脚了。 金虹道君嘴唇动了动,他本想说取一些水留着,哪日用来酿酒,如今……如今还是算了吧,他没有拿别人洗脚水酿酒的爱好。 虽然他也知道这等露天的湖水总不会太干净,但知道归知道,看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秋长生不光是说话煞风景,他做事也煞风景。 秋意泊还不知道自己坏了一坛未来可能会出现的好酒,他兴致勃勃地扬声道:“师叔,这里的水好凉快,你也来泡泡!” 金虹道君叹了一口气,也走了过去,他见那湖水确实是蓝得惊人,问道:“就不怕水里有毒?” 秋意泊本来想解释一下——他都知道这水为什么发蓝了,哪里会怕有毒,话到嘴边又觉得金虹师叔估计不爱听,干脆就不说了。他笑道:“顶多就是不太干净,有毒倒是不至……” 秋意泊还没说完,就觉得脚上好像被什么东西咬到了,他一顿,低头看去,金虹道君也随之看去,就见有一只长得乱七八糟足以叫人晚上做噩梦的玩意儿一口咬住了秋意泊的脚。 这东西牙齿的尖儿就卡在秋意泊如玉的皮肤上,没有陷下去,但就是因为这样,才叫人更清楚地看见它口中层层叠叠的尖锐的牙齿,类似于细枝的经脉在它口中跳动,眼睛……应该是眼睛,死死地盯着秋意泊。 应该是尸妖,没有境界的那种。 “……”秋意泊:“啊啊啊啊啊啊————!” 一抹黑影横飞了出去,秋意泊一手抓着衣服下摆,惊魂未定地已经跑到了金虹道君身后,他喘着气,“我草草草!这什么东西啊?!为什么我一点都没察觉到啊?!” 金虹道君是亲眼看着那尸妖横飞出去,而且在半空中就已经变成了尸块,头是头,四肢是四肢,身体是身体的那种,最后应该是碎成了一团齑粉了。秋意泊又惊又怒之下对着这种东西怎么可能收敛力道,别说一只普普通通的没有境界的尸妖,就是来个大乘真君,他这一脚下去说不定都活不成了。 金虹道君嘴角微挑,温温柔柔地说:“是尸妖。” 秋意泊喘着粗气,怒视幸灾乐祸的金虹道君,金虹道君看着他脸上沾到的一点水滴,拿了块帕子出来细致地给他擦了,温和地说:“一只尸妖罢了,也无甚修为,恐怕就是凭借着最后一点力道来咬你一口,有什么好怕的?” 尸妖本来就是死物,却是有魔煞之气的,并不难以察觉。这一趟能骗过秋意泊,主要是太巧了——这地方被涂血境和屠人境夹在当中,自然没有什么修士或者凡人穿越二者腹地来此处,此处的尸妖无人可食,慢慢地就变得虚弱至极,伏在水中只当是死了,跟个真正的尸体也没什么区别了。 要不是秋意泊又是踩水又是闹腾的,还真不一定能把这基本等于死了的尸妖叫起来。 擦完了那滴水珠子,他就把帕子烧了,还很明显的后退了一步。意思昭然若揭:泡了脏水的秋意泊别靠近他。 他更正一下,长生说话有些煞风景是真的,办事还是比较靠谱的。 秋意泊都快气死了,“师叔不怕?信不信我把你扔下去!” 金虹道君悠悠地说:“长生莫要迁怒我。” 言下之意:又不是他让秋意泊去泡脚的。 波光粼粼的湖水中,就算是有什么异动,也不大容易发现。都不必说,这么浅的地方都有尸妖趴着,谁知道里面还有多少。这风景是看不下去了。 秋意泊又狠狠地瞪了金虹道君一眼,见他满脸‘礼貌所以忍住不大声笑你’,恨不得当真把他扔进去。他身旁绽开了一道幽幽的紫光,随即出现了一条隧道,秋意泊头也不回往里面头,金虹道君也认得这应该是秋意泊的秘境,于是也跟着一道进去了。 待进去了,才知道为何秋意泊见到那湖时反应平平——原来他有更好的。 秋意泊蹭落在一个道界的地下暗河中,出口是一座一线天,他当时看的好,就将整个洞穴以及半条矿脉和河道都挖了出来做成了秘境,不过他平日倒是不怎么爱进去——一般进秘境主要是为了休息、洗漱,要不然就是炼器闭关之流的,那地下洞穴好看是好看,清幽也清幽,但就是不方便啊! 就算是闭关,秋意泊也更喜欢去他自己的镜湖境,亦或者泊意秋做的那个紫云境,不为啥,设施齐全,居住舒适,论景色也都不是凡品,谁想闭了关出来突然有了点灵感,还得出秘境重新再进其他秘境里找炼器室啊?而且他的积蓄都在这两个秘境里,去其他秘境常住实在是太不方便了。 退一万步,就是如今天一般洗漱一下,谁放着真·云顶温泉天池不洗,跑到阴嗖嗖的地下河去洗冷水澡啊?今天秋意泊带金虹道君进来,主要是为了让他们家这位没啥眼界的师叔开开眼,看看什么才叫做绝美。 秋意泊打了个招呼:“师叔,你随便看看,我进去洗个澡换一身衣服。” 金虹道君颔首,也没有跟着进去,他瞧着那一线天颇有雅意,便在一线天下坐下了,取出琴来,指尖一勾,便有泠泠淙淙的琴音幽然而出,与下着小雨的一线天相映成趣。 秋意泊是被恶心吐了,实在是没心情听这些,他随意找了一口半人深的水池,刚下水脸色就有些发绿——失误,他就应该让金虹师叔一个人来这里玩,然后他去另外一个秘境的! 他盯着同样如同一汪蓝色水晶的池水,下方同样是密密匝匝的岩石,他不得不承认他有了一些ptsd,总觉得下面也藏了什么东西。他缓缓吐出一口气,这也不能怪他啊,谁被那么来一下都会有心理阴影的! 秋意泊默默地把池子底下扫了三四遍,确认一点事儿都没有,这才洗漱了起来——其实他刚出那个水池就用极光金焰把身上的脏水都烧干净了,现在洗澡主要是过不了心理那一关,总觉得脚上还被咬着。 他要是找泊意秋咬一口他的脚,会不会被泊意秋嘲笑他玩得太大? 秋意泊坐到了池边上,翘了个二郎腿,怨念丛生地搓脚。别说,搓脚这个事情还是比较舒服的,搓着搓着秋意泊干脆披了一件浴袍,一边抠脚一边看书。金虹道君在外头弹了半晌的琴,硬是等不到秋意泊出来,等进了来就看见这一幕。 金虹道君凝目看着秋意泊面前的那一汪水池,看着秋意泊抠完了脚在里面晃了晃手,然后接着抠脚趾,有一瞬间的失语——他竟然不知道说点什么比较好。 秋意泊总有办法让他那张美貌到了极点的皮相不是那么美貌。 金虹道君觉得他这辈子都不会再对这种发蓝的水有任何想法了。 秋意泊听到脚步声,把脚塞进了池子里泡着,他颔首道:“师叔,还怪凉快的,你要不要也洗一洗?” 别说,秋意泊这地方与外面确实是天壤之别,外面那顶多就是赤土与碧湖占了一分秾艳,秋意泊这个小秘境里空气宜人,灵气充裕,又是地下,怪石嶙峋,尤其是秋意泊制作这秘境的时候,有意剥离了动物,连草木都只能在一线天处看到一二,更显清寂幽然。 金虹道君道:“……有没有干净的?” 秋意泊撇了撇嘴:“除了我这一口,其他都干净。” 金虹道君笑道:“早知你有此方天地,哪里还要跑来这儿看?” “后悔也没用。”秋意泊抿了抿嘴唇:“我才是那个被迫害的人,师叔。” 金虹道君轻轻笑了笑,转身去其他池子里泡澡了。 秋意泊觉得差不多了,不能再抠脚了,再抠下去脚上的皮都要被抠破了。他起身弄干了身上的水汽,把这一池子的水烧了个干净,这里水汽充裕,当时做的时候也特意做了水循环,这一池子的水没了,再过几年也就满了,秋意泊是半点不心疼。 毕竟他也几十年才进这么一回,下一次进来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左右金虹道君泡澡去了,秋意泊将剑灵们都放了出来,叫它们自己在水池里玩,自己挨个检查本体剑刃有没有磨损或者如何的,也差不多该保养了。 金虹道君一进来,就顿住了脚步,问道:“我是不是不该看?” 秋意泊知道是金虹道君来了,但也不急,专注地把手上的保养弄完,就差最后一步了。不过几个呼吸就搞定了,他听到金虹道君这般说,不禁在内心打了一个问号:“哈?” 金虹道君微微扬了扬下巴,秋意泊顺势看见,就见一堆小动物外加一堆漂亮男女都挨在池边上瞧着他,他手上拿着涂朱剑钗,涂朱自然也就伏在了他的膝头。 秋意泊顿了顿,他自己本来不觉得,被金虹师叔一提醒后,怎么看怎么都像是在搞什么奇怪的银趴,他道:“师叔,你思想真肮脏啊!” 金虹道君笑了起来,秋意泊也笑,刚好这里也弄的差不多了,他将剑钗投入池中,一拍手道:“小的们,开饭了!” 顿时小动物和男女们都站了起来,直勾勾地看着金虹道君,秋意泊恨铁不成钢地捞了一只小猫咪,揉了揉它的脑袋:“乱看什么呢,走,烤肉给你们吃!” 疏狂剑懒洋洋地低鸣了一声,意思是要不要它帮忙把金虹道君削成片,这样比较容易烤。秋意泊翻了个白眼,勾着疏狂剑那修长的脖子,拔它鸟毛:“啧啧,这么不听话是吧!” “嘎嘎嘎——!”疏狂剑猝不及防之下被拔了好几根羽毛,顿时挣扎了起来,秋意泊是什么人?这么多年了哪里还不会和疏狂打架?一手掐住鸟嘴,一手提着疏狂那两条细细的鸟腿,然后并到一只手,就可以把疏狂倒提着走了。秋意泊提着疏狂,得意地对着金虹道君举了举:“师叔,晚上吃这个!” 金虹道君抱臂而笑:“我怕硌牙。” “那不至于。” “嘎——!” …… 在一线天中休息了一夜,两人就打算走了,那赤土是没什么好看的了,不如干脆从屠人境去往下一个城池,柳絮城——秋意泊发现几乎所有的大城市都是依靠着魔域建造的。 他回想了一下,或许他不喜欢问虚道界或许也有这个原因在。明明有能力在魔域旁边建立城池,为什么不能直接清除魔域?要知道魔域本就没有边界,让它变得有边界是因为有城池的建立。 就拿他们来的这赤土碧湖来看,它夹在涂血境与屠人境之间,难道是两个魔域各有一个边缘,跟个游戏地图一样,划分个明确的范围来?不是的,是双方王不见王,无意争斗,才各退了一步,刚好中间空出个地方来而已。 尸妖魔君又不难杀,大家各管各的,杀了就完了。他也能理解身为修士,凡人生死自有定律,哪怕是道君,多涉及也没什么好处,因果恐怖,但前提是为什么不看看天道有没有心思管这个? 天地法则都被魔煞之气撞得快成一团乱麻了,哪有心思管这些? 况且,都已经将凡人归入城池中庇护了,为什么不能再更进一步? 谁知道里头的势力是如何盘根错节,又是因为什么才止步在此,可说穿了修士还是要从凡间出生的,保不住凡间修真界迟早要完。 秋意泊喜闻乐见的是太平盛世,没有什么末世情节。 他们两一出秘境,秋意泊就将令牌扔给了金虹道君:“喏,这里太脏了,师叔凑合一下拿我这个吧!” 金虹道君拿着那块细长如勾玉的令牌:“当真舍得给我?” “一个秘境罢了,有什么舍得不舍得的?”秋意泊道:“师叔回头见到有什么灵脉给我两条就行了。” 金虹道君也不与他客气,这个小秘境他确实喜欢,收下就收下了。两人拿了地图出来对了一下路线,转而看着远处深沉乌黑的天空,金虹道君道:“真要从里面穿过去?” 天色基本可以认为是魔煞之气的浓度,涂血境的天空是暗红色,夹杂着黑云,而远处确实一片纯然的黑,极其偶尔才能看见一抹血色,就此来论,屠人境那位魔君确实要比涂血境的厉害不少。 他们也可以回广陵城,然后借由传送阵去柳絮城。 秋意泊捏了捏手腕:“不用,就横穿过去,真要遇上了我刚好活动活动筋骨。” “看来长生还在记仇呢?”金虹道君笑吟吟地看着秋意泊,调侃着说。 秋意泊翻了个白眼:“再这样,我真去抓个尸妖也来啃啃你的脚!” 金虹道君不置可否,挑眉而笑,估计屠人境里的那位魔君也不会想到莫名其妙的招来了个对头杀神,是因为被迁怒了吧? 两人登上了霞影,往那玄黑之处而去,不过半个时辰,周围的天色就已经完全被黑色所吞噬,他们往身上套了一个掩盖气息与身形的禁制,首先先隔绝掉这里的气味——屠人境不愧是被称作比涂血境危险数倍的魔域,光他们进来这一路,就已经是白骨载道了,更有无数奇形怪状的尸妖在魔域中厮杀,可想而知这地方的味道到底有多恶心人。 秋意泊的感触更直观,他对天地感知更敏感,这里的空气在他眼里都快成瘴气了。 忽地,底下的尸妖就出现了一个明显的断层,从某处开始,尸妖就开始遵循着某种规则,不再向前,应该是有什么大妖在此。 秋意泊冷哼了一声,取了疏狂剑出来。 疏狂剑别扭的想叫一声,被秋意泊一手捏住了鸟嘴,秋意泊和它对视着,另一手指着它道:“别跟我闹腾,我都被那种脏东西咬了!我不管,你得替我报仇!” 疏狂剑黑豆眼中出现了一抹幸灾乐祸的神情,秋意泊用力捏了捏它的鸟嘴:“不听话是吧?” 疏狂剑扑了一下翅膀表示同意,向黑恶势力低头。 正当此时,金虹道君骤然道:“长生,你看那里。” 秋意泊和疏狂剑下意识循着他说的方向看了过去,秋意泊倏地愣了愣,他看见了什么?他没看错吧? ——他看见了一群人,一群活人。 他们衣不蔽体,一个挨着一个,神情麻木而冷然地在一群尸妖的簇拥下向前徒步而行。他们没有鞋子,嶙峋的地面将他们的脚底割得破破烂烂,走一路,便是一路的血。 尸妖伏着身体,伸出了粗壮的舌头,沉迷地在地面上舔舐着血水。 是新鲜的血……:,, 618 第 618 章 秋意泊的脸色不太好看,金虹道君亦是蹙眉,两人都是一举反三的人物,自然明白这里头代表了什么。 为什么明明有压制魔域的能力却袖手旁观,为什么道君都悄然无踪,为什么广陵城明明手握庞大势力却对涂血境不管不顾……一个简单粗暴又极其恐怖的猜想就这样正大光明的浮现在了他们的脑海中。 “长生,看来这道界已经病入膏肓了啊……”金虹道君慢慢地说。 秋意泊缓缓点了点头,随即嗤笑了一声:“我还当是天灾,没想到是个人祸……师叔,修行更近一步当真有那么重要吗?” 金虹道君想了想,反而笑了起来,意味深长地道:“要看对上的是什么人。” 秋意泊一手垂下,疏狂剑在他掌中,散发着幽幽的凉意。 尸妖,是没有神魂的,一种只保留了生存欲-望的死物,哪来的神魂一说。之前瞧见的那个涂血魔君,是因为吞噬了一位道君后才生出些许神智来,还在一味的模仿别人的阶段,有点智慧但明显不多,可眼前这一幕,就不是什么用侥幸吃了一个人的元婴之流的能解释得清楚的了。 不吃过许许多多的人,哪里能汲取到能够听从命令的智慧,又如何违背刻在身体最深处的本能,押解着食物去给别的尸妖享用? 这哪里是比涂血境危险数倍,这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的东西。 金虹道君抬眼看向秋意泊:“不再考虑考虑?” 秋意泊道:“考虑什么?师叔,你我修至如今境界,所求的难道不是一个念头通达?” 金虹道君摇头而笑:“你还是太年轻了,长生。” “噫,师叔算起来也没有比我大多少,却是老气横秋。”秋意泊眉梢山流露出一分寒意,“须知,人不风流枉少年。” 秋意泊踏前一步,衣袂翻飞,他头也不回地说:“师叔替我掠阵,要是真打不过,师叔再来帮我。” “好。”金虹道君温柔地应了一声。 常年沉黑不见日月的屠人境中忽地出现了一道清冷的月华,那月光冲天而起,去时极慢,却将漫天乌沉如劈山分海一般向两侧倒去,屠人境中瞬间响起了凄厉恐怖的哀嚎,有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贯彻全境:“屠人魔君何在?!” 金虹道君分明听见了后面还跟了一句‘你爹来了!’,但很显然,秋意泊他自己也知道丢人,没什么勇气让这一句话也响彻全境。金虹道君微微摇头,心道长生哪来的怪癖,张嘴就要当人家的爹。 这种儿子送他,他难道真的要? 狂风骤起,嘤嘤厉厉,只见远处黑云滚滚,又见凄绿猩红,仿佛有什么巨大的怪物出现在了黑云之中,那怪物若有人形,张口有绿雾弥漫。仿佛有人怪笑着,仿佛有人在哭泣着,一道暗红之影陡然出现在了黑云之中,他一出现,便有一股排山倒海的威势向两人袭来——是合道之境! 那人并不显得恐怖,不光不恐怖,甚至可以说是俊美难言,玉面蜂腰,长发如云,一朵妖娆绽开的牡丹攒在如瀑长发上,一张檀香小口涂着艳红的胭脂,显出一种亦男亦女的妖异之美。他的声音也如同是台上戏子,婉转清越,不辨男女:“呦,这是哪里来的小道长,怎么生得这般好看?!小道长是在寻奴家么?” 秋意泊平静地看着远处之人,想了想,冒出来了一句:“吃了这么多人,最后就修成个不男不女的人妖?” 屠人魔君不怒反笑,一手捡着自己的衣袖笑得痴痴的,“奴家觉得美,小道长不觉得美么?不过也是呀……小道长有仙人姿容,自然瞧不上奴家这等庸脂俗粉。” 他爱怜地抚摸着自己的面庞:“呀……若能吃掉小道长,奴家也有了这般的姿容,日后定然就当男子了,不再当不男不女的妖怪。” “那就来试试。”秋意泊微微颔首,他甚至还觉得挺轻松的——这一听就是正常妖怪的发言,你说这要是冲过来为民除害,这不男不女的妖怪来一句要抓他当男宠,打得时候摸一把亲一口的,那才是真的恶心呢。 秋意泊爱美人,有美人投怀也算是一桩风流韵事,但是这种吃过很多人肉,嗦过很多人脑浆的还是算了吧,谁知道他嘴一张里面有点什么? 屠人魔君一手捂着心口,声音婉转:“奴家还真不舍得杀小道长呢,这么美的人,奴家下不去手压……奴家只要小道长一张面皮,好不好?” “剥了面皮,这张脸就不好看了……那奴家自然依旧不会心疼了!”话音落到最后,便成了鬼哭之音,凄厉难言,一股凌锐煞气搅合着森森鬼气直刺神府识海! 地上的尸妖与活人听闻此声,抱头痛呼,打滚哀嚎,金虹道君眉目一动,却没有作为——来不及了。 果然,不过两个呼吸,那些尸妖与活人都倒在了地上,不再动弹,惨叫哀嚎之声在半路就被截断,令人产生了一种恍然的不真实感。道道魔煞之气自尸妖身上飞出,乍一眼看去,整座屠人境都飞出了无数魔煞之气,如同一条条黑色的丝线,将屠人境与屠人魔君紧密相连在一处……亦或者说,是与屠人魔君身后隐藏在黑云之中的庞然巨物相连在了一处。 再一刻,黑云骤然炸开,露出了一只白骨森森的怪物,它仿佛是人骨,却又是那么怪异,八手四腿,八只手上修长而洁白的十指张开,魔煞之气勾连其上,衔接于屠人魔君之身,那华美的皮相与衣着,仿佛就是一只精雕细琢的玩偶! 这才是真正的屠人魔君! 巨大的骷髅下颚开合着,白骨如林,摩挲着发出了清越的笑声,随着十指的变幻,那亦男亦女的玩偶也掩面而笑:“咯咯……小道长……来呀……” 忽地它的声音又一变,化作一个清朗男音:“小道士!来呀——!” 秋意泊却依旧是佁然不动,他微微皱眉,平静地看着对方,半点都没有要攻击的意思。那傀儡又变幻着千人千声,不断地挑衅着秋意泊。“小道长今日是要为民除害么?” “道长快救救奴奴——!”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最后出现的是一个老者的声音:“小道士,你该不会是怕了吧?” 话音未落,只听得‘轰’的一声,一道锋锐无匹的剑影自屠人魔君当头落下,剑气浩荡,魔煞之气形成的丝线皆为这一剑所斩断,屠人魔君那骇大的身躯向后倒去,险之又险的躲过了这一剑。这剑影斩过屠人魔君,竟然半点不减其势,屠人境那漆黑的泥土轰然裂开,现出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缝来! 秋意泊依旧站在远处,他微笑道:“区区一尸妖,居然还害怕所谓因果?” “天地宏达,有教无类,但你这般的还是算了吧,你不会以为你还有机会问造化吧?”话音未落,秋意泊脚下陡然生出了一捧青焰,那青焰在风中一动,飘然之间便化作了一片菱形的剑芒,无数剑芒在他足下,开出了一朵巨大的青色剑莲。 刹那间整座屠人境中狂风一顿,乍然化作缕缕春风,倒拂而来,空中若有实质魔煞之气在瞬间被打散,一缕天光挣破了重重黑云,居然落在了屠人境之中! 天地为之一清! ——金虹道君只能想到了这个。 他在心中暗暗赞许,他想过长生会很厉害,但没有想到居然厉害到了能与合道之境争夺法则的地步。 能叫这一缕天光泄露,说明这屠人魔君在天机方面,根本抢不过秋意泊! 凌霄宗居然能有长生这般的弟子拜入门下,实在是夺天之运。 白骨吱呀有声,摩挲着发出了一道诡异至极的声音来,它似乎是在笑,又似在哭,连带手中傀儡也是又哭又笑:“区区阳神小儿,谈何造化……” 天地之中魔煞之气大盛,黑色的煞气如一条条小蛇,妖娆地在空中狂舞,那傀儡小人也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居然抬手挥袖挑起了一支绝美的舞蹈来,与此同时,那些魔煞之气仿佛有了意识一般,在这一瞬间化作狰狞的钢剑铁刺,直冲秋意泊而来! 秋意泊立于剑莲之中,他不动不言,巨大的剑莲中有一片花瓣在顷刻消融,化作道道青色虚影,与魔煞之气缠斗了起来,只听一片金戈交鸣之声,火花迸溅,秋意泊根本就不将这等小招式放在眼中,他微微挑眉,手中有一点金光凝现,像是一颗漂亮的星辰在他掌中闪烁。 那金光甫一出现,那小小的屠人魔君傀儡脸上就是一变,舞步僵硬在了半空:“哎呀,小道长在弄些什么?奴家好生害怕! “你不怕,我放出来是为了好看吗?”秋意泊微微笑了笑,倏地,他掌中那一点金光骤然大亮,直冲云霄,在一瞬之间便暴涨成天河之势,横截天地。整个屠人境中霎时亮如白昼,全赖因天地之间多了一条无比灿烂辉煌的天河的缘故! 这天河,一头掌握于秋意泊之手,一头却衔接羲和之辉,仿佛真是从九天之上倾泻而下一般,可却不似天河清冷,而是煌煌不可直视,如同金乌垂泪,灼热无比! 天河骤然倾斜而下,凡所触及之物,无物不焚,无物不融,哪怕是凝实无比的大地都在此刻化作了齑粉,又再被消融,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屠人魔君那巨大的身躯自然难以避开这大道煌煌的一招,它身边的魔煞之气也在此刻被疯狂消耗,越来越多的乌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散去,日光拂照而下,屠人魔君顿时凄厉地惨叫了起来,森森的骨骼摩擦出怪异苍老的声音:“这是什么——!你用了什么——!” “金乌泪。” 这是秋意泊在望舒灵脉中夺取的金乌泪,他本身就有焚尽万物的极光金焰,将金乌泪这等天下至阳至烈瑰宝融入其中,才有了这一份可借羲和之威的实力!唯一的缺点是把稀世奇珍金乌泪给干成燃料了,消耗得比较快。 但秋意泊不在乎。 夺了宝物,不用光囤着也是没意思,区区金乌泪,大不了他去望舒秘境中寻找几个即将毁灭的小秘境,总能再寻得金乌泪。 他看这屠人境,着实恶心,既然决定要动手,那不如干脆利落地解决了这片破地方。 他今日杀这屠人魔君,一为念头通达,一为除害,三为立威! 秋意泊掌控着这一条煌煌天河,他浑身灵力已经运用到了极限,连发冠与法衣都在被高温消融,可明明他已无力再维持其他,青莲依旧绽开,淡青色的剑气中混入了点点金焰,编织成了新的法衣,雪色长发随着金焰翻飞。 在这一刹那间,他的心神仿佛与整座天地融为了一体,也在这一刹那,无边的灵力自天地涌入他的躯体,天空中亦是出现了一点金芒,随即化作了一团由火焰编织而成的漩涡。 天空之中闪现出了无数金色辰星,它们连接在了一处,形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天罗地网,将整座屠人境包囊其中。金色辰星大亮了起来,天地也在此时凝固,骤然之间,数千道金色光柱自辰星之中落下,以无上之威横扫屠人境中的一切! 屠人魔君嘶吼着冲向了青莲所在,巨大的身躯无用地撞击着剑气青莲,却不能阻挡那如银河倾泻的火焰将它燃烧成了一枝火把,它的白骨在此间消融,傀儡尖叫着,哀嚎着,最终也被火焰吞噬。 那一缕庞然的魔煞之气从它体内飞出,还未飞出半寸,便被迎面而来的光柱所吞噬。 也是在此时,整座问虚道界的道君都若有所感,看向了屠人境的方向。 极北雪山上,有两人正在对弈,其中一人摇头道:“辛辛苦苦数百年,最终成了他人嫁衣。” 另一人笑道:“不然怎么能说……天意如刀呢?” …… 某处楼宇中,有人问道:“先生,可要……?” “要什么?”白衣修士微笑道:“这不是很好吗?我他日不曾动手,今日叫他人得了去,便是他人的机缘,我不后悔。” “就是可惜了……坏了我一局棋,不过总还有镜月天境在,那些东西,合该不是我的。”白衣修士目光微动,含笑道:“佩兰那老头应该会震怒的吧?想要这个机缘,还得过他那一关。” 一旁之人问道:“先生觉得佩兰道君与那位道君谁生谁死?” 白衣修士想了想,他目光看向了天边,饶是远的几乎看不见任何景象,却也能感受到那等如烘炉一般的威势,“这一劫过去,怎么也是个合道,佩兰那老头左右都是要死的。” “先生何不现在赶去?” “我赶去作甚?这天意弄人,不是我的,我去了也不会是我的。” …… 广陵城中有人骤然放下了手边的卷宗,他漫步到了窗边,推开了窗子,见天地间有一烘炉,不禁摇头而笑:“也不知道他喜不喜欢……也算是帮了我一手。” …… 柳絮城中有一老者狂呼:“可恶!可恶!是谁擅动了老夫的功德——!” 他身形一动,就此消失了踪影。 屠人境中,秋意泊却显得很是轻松,金虹道君抚掌道:“我竟然不知长生居然有这般实力,才几招,你就杀了一个合道?……你进凌霄宗,当真是进亏了,当年你合该进我太虚门才是。” “妖物就是妖物,蠢得很,但凡是个人,谁眼睁睁看我站在那儿引动天地啊?还跳舞?花里胡哨学一堆,有跳舞的时间还不如来砍我两下。”秋意泊吐槽道。 金虹道君:“……那似乎是天魔舞。” “豁,那回头我去跟漱玉师叔邀个功,帮他宰了个吃了他家弟子的妖怪。”秋意泊砸了咂嘴:“我也没觉得他跳得很好看啊?我记得我小时候看了天魔舞,差点没忍住亲漱玉师叔一口。” 金虹道君沉吟一瞬:“或许你不觉得它美?” 秋意泊:“……”那确实,他上辈子看黄-文都不看双性。 真男人就要搞男人,搞人妖算什么基佬! 金虹道君大笑了起来,秋意泊收了极光金焰,脚步也踉跄了一下,却又在下一瞬间稳住了身形。金虹道君看着高空中阳光都压制不住的辰星,问道:“这个还不收起来?” “留着还有用。”秋意泊眨了眨眼睛,他看着明媚灿烂的天光,不太确定地说:“我好像……师叔啊,你先别笑了,你先逃吧。” 金虹道君挑眉:“嗯?” 秋意泊指了指天空:“九成九要渡劫了。” 金虹道君:“……?” 金虹道君转身就走,秋意泊渡劫还能渡什么劫,合道劫啊!天道可不跟你讲什么道理,雷劫范围内但凡出现修士,一概劈了了事,他才渡劫了几年,可没信心蹭着秋意泊的这一波雷劫一道上合道境界! 至于秋意泊则是甩了甩手,不得不说金乌泪那确实是有点烫手,手套都被融干净了,要不是有极光金焰在,他估计也是要被毁掉肉身的命。 雷劫说来就来,秋意泊立在青莲之中,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天雷。 他虽然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但确实不太累,这一架打得特别简单,当然也不排除他氪金了的原因,但确实简单得很,耗费的灵力天道也已补足了回来,使他如今能全力应对天劫。 正当此时,有一个形容枯朽的老者陡然出现在了半空中,他怒吼道:“是谁!是谁抢了老夫的功德?!” 秋意泊平静地道:“你瞎?” 这屠人境都被他烧成深渊了,整个地方除了他以外半个活人都没有,那么大一朵剑气青莲还不够引人瞩目的?这都看不见,不是瞎是什么? 那老者一双阴鸷的双眼陡然与秋意泊对视,他怒道:“就是你这黄毛小儿?!” “……”秋意泊见那老者状若疯癫,实在是懒得理会,更有一种荒谬之感——就这么一个疯老头,搞得一个道界宛若人间炼狱? 秋意泊素来是一点就透的人,他这种人可以凭借一句话推断整个来龙去脉,听到老头说什么‘功德’,他就明白了。 也在此时,天空骤然出现了一道龙吟之声,悠远宏大,浓重的云彩急速在天空中堆积起来,却不是黑云,而是闪烁着五彩霞光的白云。 秋意泊觉得跟他的霞影有点像,但还是秉着对天劫的尊重,站起了身。 他提剑侧目看向那老头:“我要渡劫了。” 他忽地勾起了嘴唇:“你来不及逃了。” 刚好,他还想着连战两个合道有些吃力,来了个天劫刚好助他一臂之力! 区区数倍威力,他无所谓的,大不了氪金。 刹那间,柔缓的清风吹遍了整座屠人境,风中若有灵,陡然一变,化作千万剑气涌向了老者,而与此同时,第一道劫雷落了下来! 轰——! 老者被那道劫雷打了个正着,猝不及防之下通体毛发、法衣都成了飞灰,转身就要逃离,却见面前有千万剑气,令他不寒而栗! 另一头秋意泊则是不痛不痒——他为什么不收起天星网,就是为了拦截劫雷。 秋意泊心中一动,天星网再度凝聚起了光辉,向老者落下! 轰——!轰——!轰——! 老者在辰星光辉中惨叫了一声,却见数不尽的劫雷与辰星之光笼罩了他,秋意泊抬眼看了一眼天空——落在他身上的劫雷和落在那老头身上的劫雷不是一个威力。 其原因根本在于,他也没啥因果,毕竟才进入阳神境界也没多久,上一波因果在炼虚合道劫数中清算了,这一波都没攒出来什么。 而老者就不一样了。 ……还真就这么一个疯老头。 啧。 …… 秋意泊赤着双足,凌空虚踏而来,他看着满身狼狈的只剩一口气的佩兰道君,道:“今日我来此处,倒不是针对你。” 佩兰道君眼中出现了一点希冀之光:“我……我知错了……饶了我……” 秋意泊淡淡地说:“只是我这个人爱太平,爱安稳,我既来了,有什么阴谋诡计,都给我安分的趴着,谁若自寻死路,我也不介意送他一程。” 秋意泊从佩兰道君身边走过,忽地笑了起来——你说,就这么个蠢材,要心机没有心机,要实力没有实力,他凭什么修成的合道? 合道之境居然是这般容易就能够得上的吗? 那他们这些自小修行,磨砺道心,历经了千般劫数,万般磨难才能触碰大道一一之人,又算什么呢? 天道,当真至公吗? 轻飘飘的一道剑气,终结了这个老头的性命,秋意泊看也不看一眼,拂袖而去。:,, 619 第 619 章 广陵城。 正是如丝小雨连绵,随风横斜,绝弦真君椅在临窗塌边小睡,凉风习习,水汽弥漫,端的是神仙也不换。 明朱瞟了一眼,没敢去叫,哪怕案上卷宗堆积如山——这种天气,就算是叫那也是叫不起来的。 绝弦真君是个极尽风雅的人,临窗听雨,对月观花,但凡是这些没什么用的东西,他这人都喜欢得紧,奈何广陵城因着靠涂血境太近,这些平平淡淡的景色反而少见,想也是,一个连花都不见开的地方,这些反倒是极尽奢侈的享受。 “你倒是悠闲。”有一人入了室内,搅散了满室的清寂。 绝弦真君呼吸微微一沉,随即清醒了过来,他不曾睁眼,却知道是谁——能在他这城主府里来去自如的也没有多少人,能不经通报就闯到他书房的更没有几个。 他的声音是夹杂着一点睡意的沙哑:“稀客。” 来人一身白衣,衬托得那双琥珀色的眼眸越发的澄澈,他迎着光走来的时候,有一种光线能够从他眼中穿透的剔透感,如同一块极品的宝石一般。白衣修士微微笑了笑,也不见外的寻了一张看起来就很舒服的软塌上躺了下来,他伸手盖着眼睛,唇畔含笑:“屠人境被人清了。” “我这儿可比你那边离屠人境近。”绝弦真君慵懒地打了个呵欠:“早劝你动手,如今被别人摘了果子,霁月,你心痛不心痛?” “我心痛什么?”霁月道君意味莫名地勾了勾唇角。 绝弦真君道:“大下午的,你要是就是来给我说这些,你可以走了。” 霁月道君这才道:“好吧,我承认,是有点心痛。” 怎么能不心痛呢?毕竟多少人看着佩兰?又有多少人盯着那些尸妖魔君? 事情的一开始是意外——这当然是个意外,毕竟谁也没料到会有魔煞之气的出现,谁也没有想过就这样放任自流。但总会出现第一人,这第一个人正是佩兰道君。 天底下荒谬之事太多,问虚道界得天独厚,天骄人杰辈出,可这样好的地方总是引人垂涎的,自问虚道界得以叩问炼虚合道,出现如同镜月天境这等藏匿着造化机缘的秘境之后,引来不知道多少疯狗饿狼。不怎么贪心的,只是想在问虚道界中建立一个下处;贪心一些的,便是仗着修为境界在问虚道界中肆意劫掠;再有狼子野心的,打算将支撑着问虚道界的灵脉抽取,亦或者将整个道界都化作掌心之物。 太远的不提也罢,只这三千年来,就引来了一十几位道君窥觊。其中有弱小者,自然折戟沉沙,可能够修到阳神亦或者合道之境的又有几个是废物?总有狼子野心之辈,从问虚道界狠狠撕下一块肉来。 如此一来,纵有再多天骄人杰又有何用?问虚道界从巅峰的四十八位道君,跌落至如今只剩一十七八,近半数道君都陨落在道界之劫上,谁又能如何? 只要那镜月天境还会在问虚道界开启,只要问虚道界中还存在造化机缘……敌人是杀不完的。 佩兰道君此举,无几人责问于他,溯起本源,是因为问虚道界需要一位造化之主。只要有了一位造化之主,问虚道界便有了强硬的资本,也有了繁衍生息的机会……对此,不过是眼下的百余年的民不聊生,换他日道界千秋万代,总是划得来的。 如今这样的机缘不是被佩兰道君,甚至不是被问虚道界中人得去,谁不心痛? 霁月道君叹息道:“早知如此,便是你不愿,也要压着你去屠人境。” “免了。”绝弦真君道:“一入炼虚合道,我这太平日子就没了,现在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我能管好我的广陵城就不错了。” “你这人……”霁月道君微微摇头:“若能叩问阳神,又有哪里不好?” “我心里不好。”绝弦真君伸了个懒腰,发出了一声舒服地叹息声:“我是打心眼里没觉得养这些狗东西好,但你们都觉得好,我一个区区大乘也没有我说话的份,叫涂血打不进来,护住这一方平安,我就算是尽全力了。你叫我去杀了屠人和涂血,功德是有了,境界也有了,然后呢?谁赔我念头通达?你难道想叫我成第一个佩兰道君?” 佩兰道君道心破损,境界动摇,也不是什么秘密了。 天底下确实没有那么多好人,可也没有那么多坏人。佩兰道君放魔煞之气为祸世间,他自然也该受着。 “佩兰……”霁月道君沉默了一瞬:“他非成大事者。” “那你自己做什么不去?”绝弦真君起身,他慢悠悠从霁月道君身边走过,一手在他肩头拍了拍:“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若说天地间有大无畏者,还当是佩兰道君。你自己贪生怕死,还在这里说他不成大事?” “今日佩兰道君陨落,不过是天意如刀,刀刀割人心魄罢了。” 霁月道君沉默不语。 绝弦真君私下里向来言辞犀利,可他说的,确实无错。 明眼人都知道问虚道界不能再这般下去,要么自断一臂,毁去诸多机缘天境,免去诸天万界道君如嗜血之鲨蜂拥而来,要么孤注一掷,成就一位造化之主,镇压四方。 可造化哪里是这么容易成就的? 佩兰道君愿以道心为注,赌上一赌,纵有私心,却也无人敢言他有错,至少他们这些道君不能。 至少他敢,而他们不敢。 “果真是天意如刀啊……”霁月道君吐出长长地一口气来,他低声道:“如今镜月天境又将开启了……绝弦,你说,我当如何?” “不如何。”绝弦真君替自己倒了一杯茶,垂首饮了大半凉茶:“该怎么办就怎么办,霁月,你堂堂鬼楼之主,就这还要问我?” 绝弦真君不过九百岁不足,自然无缘上一次的镜月天境,但是他却见了另一次的造化机缘——诸天万界道君闻风而动,鬼楼以七名阳神、两名合道为代价,绞杀了五位窥觊问虚道界的道君。 霁月道君疲惫地应了一声:“嗯……” 绝弦真君又道:“也不用想太多,这一趟来的道君里头也不见得全是坏的……” 说到此处,他微微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屠人境一事,我觉得倒也不一定是什么坏事……承了我问虚道界的恩惠,总要还一些因果。” “你怎知他们不会因着这些因果就多要我们一些,而不是因着这些因果就帮我们一把?”霁月道君幽幽地说。 绝弦真君扬眉道:“就我们这破地方,我看送给人家人家也不要。” “哦?” 绝弦真君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冷茶,转而手指一动,茶壶瞬间蒸腾起一股白雾,他将沸了的茶水注入新的茶盏中,递给了霁月道君,霁月道君接了茶盏,道:“也就你敢给我喝这个……” 不给他一些如天水灵泉之类的天材地宝也就算了,不泡一壶新茶也就算了,一壶都已经摆到彻底冷掉的茶,重新热一热就给他端上来了。 绝弦真君满脸理直气壮:“我这儿就这个,你爱喝不喝吧。” “你装什么?大老远地跑到我这里,不就是为了打听他们两个的消息吗?” “知我者,绝弦也。”霁月道君笑吟吟地说。 绝弦真君托着茶盏道:“不好说。” “怎么说?” “算是两个……”绝弦真君顿了顿,忽地笑了起来:“……聪明人吧。” 霁月道君闻言眉目中出现了一抹惊讶,却又极快的隐没了下去,叫人以为那是自己的错觉:“叫你这么夸的……少见。” 绝弦真君慢慢地将手中那盏凉茶饮尽了:“这样的人,若能以诚相待,就算是不错……你与他之间没有什么太大的冲突,他不会故意来刁难你,说不定还会帮你一把。” “我也是如此?”霁月道君道。 绝弦真君答非所问:“小心聪明反被聪明误。” 霁月道君睁开了眼睛,他轻咬着自己的食指,琉璃般的眼眸中风云变幻,过了许久才道:“我明白了……多谢你。” “我先走了。” 绝弦真君道:“慢着。” “嗯?” “回头送两面令牌给我。” 霁月道君微微挑眉,似乎是有些惊讶,随即笑道:“有了屠人境与涂血境的功德,那两位或许就用不上你的了……还是说你终于想明白了?要不要我替你护法?” 绝弦真君扬了扬下巴:“我的事情你少管。” 霁月道君轻笑了一声:“好吧……走了。” 他走后,绝弦真君漫步走到了窗边,他推开了窗户,见外面暴雨倾盆,扬声道:“明朱。” 明朱忽地现形,垂首躬身道:“主上。” 绝弦真君眉间一动,笑吟吟地指着窗外:“在那边栽上一颗美人蕉吧。” 明朱沉默了一瞬:“主上,上个月您才叫人把美人蕉挪走……您嫌它吵,还说半夜影子也骇人。” “那就再种回来呗。”绝弦真君显得心情极好的样子,他一手支着下颚,瞧了好一会儿的雨景,才道:“打听打听那位的住处,帮他也栽上几棵,叫他也听听雨声。” 明朱苦口婆心地劝道:“……您这是何必?” “我乐意!” …… 大清早的天才亮,掌柜的还椅在柜台上打瞌睡,忽地就听见了一道冰冷的声音:“掌柜,换房!” 掌柜一个激灵就醒了过来,心想哪个不省心的客人瞎闹腾,睁开眼睛一看,见是昨天入住的那位看不清修为的大能,立刻没了怒气,满脸堆笑:“前辈,您这是怎么了,这天雨馆已经是小店最好的院子之一了……” 秋意泊一夜没睡好。 这话还要从昨天说起,他是没想到,屠人境屠人境,屠到最后居然是个机缘,因祸得福问了合道境界后还挺稳固,也不用特意闭关什么的,但为了保险起见,他与金虹道君还是在柳絮城里寻了个客栈闭关两日,就跟没病躺两天也不会有什么坏事儿一样。 等安排好了客栈,秋意泊进去的时候发现有人在栽花,瞧着是美人蕉,他还夸了两句风雅,结果到了半夜秋意泊就被芭蕉声惊醒了,睁眼一看,那美人蕉的影子在窗上拉的老长,晚风将芭蕉吹得噼里啪啦的作响,那影子也跟着时而狂舞,时而轻摆,跟怪谈里那种长手长脚的鬼怪没有什么两样。 秋意泊知道那只是芭蕉,几棵平平无奇的美人蕉,但架不住自己脑洞太大,再加上白天杀的那个屠人魔君不是爱玩什么傀儡丝,可能是本以为要一番苦战的对手轻而易举挂了,总觉得是屠人魔君不光没死还找上门来了。但因为礼貌问题,他也不好大半夜的搁那边拔芭蕉吧?美人蕉也不是什么便宜的东西,客栈的东家做生意也不容易,何苦要为难对方。 结果就是一晚上没睡好,也没心情入定,简直是日了狗了。 秋意泊面色不太好,他总不好跟客栈老板说那两棵美人蕉半夜看起来像闹鬼,弄得他睡不好吧?那他还要不要脸?正打算编个风水之类的缘由再撒点钱,有钱人怪癖多一点也没什么奇怪的,正在此时,金虹道君也跟着出了来,见状有些惊讶:“长生,不是叫你闭关两日吗?” 秋意泊颔首:“那院子风水不太好,打算换一个院子。” 金虹道君:“……?” 秋长生自小到大什么时候讲过风水? 秋意泊给了金虹道君一个眼神,示意稍后再说,忽地小一恍然大悟道:“风水?该不会是昨天那两棵美人蕉吧?嗐,掌柜的,昨日我就说了,那美人蕉种窗口,有个风声雨声动静大得很,影子也……” 小一的声音在秋意泊冷然的目光下越来越低,掌柜的怒视了小一一眼,连忙道:“亏得前辈指点,不然我们这等蠢人哪里知道这美人蕉风水上妨碍了,我们立刻就派人去挖……这天河院还空着,前辈您要是不嫌弃就挪到天河院去住?” 秋意泊点了点头,接了掌柜递来的令牌转身走了,天河院就在天雨院隔壁,倒也不用人替他引路。金虹道君也没有再回去问他方才想说什么,他已经知道了——堂堂合道道君,被一个鬼影吓得没睡好,而且这鬼影还是两棵美人蕉,说出去都没人信,他笑了笑,转身出门了。 他两一走,掌柜的就重重地拍了一下小一的脑袋,满脸都是恨铁不成钢:“要你多嘴!怎么成天把聪明劲头用在不该聪明的地方!亏得那位前辈脾气好,不跟你计较,否则光你这么说你小命早没了!” 小一被抽的倒抽了一口凉气,捂着脑袋直喊冤:“三叔,我哪里说错了?” “还哪里说错了?!”掌柜的瞪大了眼睛,一条抹布直接甩在了小一脸上:“滚滚滚,我真是要给你气死,你没事就把桌子擦了,多干活少说话!自己想去!” 小一委委屈屈地去了。 掌柜的瞪了一眼小一,还哪里说错了!这青天白日的,大庭广众之下就点明那位前辈怕鬼,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金虹道君走在柳絮城中,柳絮城瞧着要比广陵城宽敞了许多,倒不是城池比广陵城大,而是人少了太多。且行走其中不论是修士还是凡人,大多体面,那种体面不是由衣着体现的。所谓居移气,养移体,这是由长期安稳富足的生活才能由内而外的散发出一种‘体面’。 广陵城则不然,广陵城中人大多忙忙碌碌,步履匆匆,不论是修士还是凡人,皆充斥着一种紧张的氛围,故而广陵城中的人脾气大多也不如何,火爆得很。就今日秋意泊大清早的找掌柜换房这事儿要是放在广陵城,境界只能影响掌柜的用词,而影响不了秋意泊会被阴阳怪气几句的事实。 金虹道君想到昨日他们来就见着柳絮城同样有守卫把手,还有一个奇特的地方是柳絮城外有不少格外简陋的村落,里头居住的都是凡人。他们两人摆明了修为不弱,守卫也不曾为难什么,恭恭敬敬地放他们进去了,倒是那些凡人,走的是另外一个门,每一人入城除非有路引,否则总是要纠结许久才叫一人进去,更多的人则是被拒之门外的。 今日再看城中,想来,真正逃难出来又无银钱手艺傍身的凡人都被拒之门外了。 金虹道君漫漫地看着柳絮城的风貌,忽然想起了一个有趣的问题——广陵城与柳絮城,到底谁的做法才是对的?才是更有益的? 他眼中有峰峦迭起,他沿着长街,从头走到了尾,却觉得或许谁都没有做错。 问虚道界这般的情状,有人想要庇护万民,有人想要独善其身,似乎谁都没有做错。 但他终究还是觉得广陵城更符合他的心意一些。 …… 秋意泊换了个院子后总算是睡了个好觉,这一觉睡醒之时,已经到了日落之时。他们找客栈的时候为了避免麻烦,特意寻了一家号称柳絮城第一的客栈,除了那客房是按院子算的,前面本身就是一家极好的酒馆,对面就是青楼,隔壁就是赌坊,号称吃喝嫖赌一条龙。 这几家店虽然名字不同,但看着招牌下那个特殊的印记,一看就知道是一家人。 这儿真正的东家是会赚钱的。 秋意泊到了前面叫了一桌席面,因为是住在了客栈的天字客房,到前头吃饭还有折扣,甚至还送了两壶不错的酒水外加一个弄得精细漂亮的果盘,别的不说,服务很是到位,秋意泊很是满意。 毕竟是花了钱的,这花钱花的就比在广陵城那个破点心铺子里来得爽。 也亏得秋意泊醒得早,就他在这儿点了菜到等菜来的这点时间,这楼里头就几乎坐满了。这楼里头上菜上的有条不紊,八凉八碟上得极其有规矩,份量、菜品都是以开胃为主,秋意泊这头吃上几筷子,下一碟菜就到了,恰好筷筷都能吃个新鲜。瞧着要上热菜了,小一来了一趟,请示道:“前辈,楼里头养了些歌舞姬,乐器也是一把好手,您若是觉得吃着无趣,我替您叫两个来热闹热闹可好?” 秋意泊听了,侧脸想了想,道:“歌舞就算了,有没有说书的,叫一个来解解闷。” “有的有的,您稍等!”小一一迭声地应了,连忙跑去请,不一会儿就来了个老者,瞧着有五六十岁,发须半白,穿着一身蓝色长袍,手里还提着一把折扇,最令人稀奇的是这居然还是个筑基修士。那说书先生一进门,先给秋意泊行了个礼:“晚辈拜见前辈,不知前辈想听点什么?” 说着,就递了帖子过来,秋意泊摆了摆手,示意不必,道:“有什么奇闻逸事,捡着有意思的说上两段。” 那说书先生眉间一动,流露出一点沉思之色,秋意泊见他迟疑,又补充了一句:“不拘什么,就是家里头婆媳妻妾的我也爱听。” 说书先生听罢便笑了起来:“前辈好生风趣,那我便随意说上两段。” 秋意泊抬了抬手示意他随意,说书先生道:“话说古今,这柳絮城原不叫柳絮城,而叫扶摇城,这城东有一户人家,家中大娘子怀胎十月,呱呱落地了一个女婴,这女婴生得是眼若点漆,眉若远山,肤若凝脂,唇若涂朱,这世人爱男不爱女,这女娃儿落地,东家却是大喜,只道是有高人指点,此胎生子,祸及全家,此胎生女,则能扶摇直上。” 秋意泊心里点了点头,老套路了,然后就该整点宅斗戏码了吧? “直到这小娘子长到了六岁,东家心想小娘子必然仙缘深厚,总该扶摇而上,如今便该乘风而起……也是这一晚,扶摇城遭逢巨变,有一缕魔煞之气在城东这一家悄然生出,这一家子居然就此惨遭灭门!只剩小娘子一个孤女偷生!” 秋意泊听的认真,随即问道:“可是这小娘子被获救,然后拜入仙门,勤奋修行,最终查出当年魔煞之气为仇家所为,最终大仇得报?” 说书先生摇头道:“非也非也,小娘子的仙缘并非此仙缘。” “且听我道来,这小娘子外出玩耍,回到家中时家人已经横死,她只剩下一个不大衷心的丫鬟,两人正茫然无措之时,有歹人见小娘子容貌姣好,便起了歹心,将小娘子抓了去。小娘子美貌,便被转了几手,都说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彼时有一仙门少君,见小娘子可怜,便将她收入门下……” 秋意泊:“不是,这小娘子才六岁吧?!这……禽兽啊?!”:,, 620 第 620 章 说书先生一顿,随即笑道:“前辈此话,虽不中,亦不远矣。这小娘子为鬼楼少君所救,一直到了二九年华,才与那少君缔结良缘!” 秋意泊听到这里才觉得心气顺了点,不然他今天这顿饭是要被哽得吃不下去了。说书先生又道:“此乃后话,这小娘子俗家姓张,闺名凤来,她既是为鬼楼所救,自然也要测一测仙缘。小娘子自个儿啊也满心满意的盼望着能有个好灵根,日后也好为爹娘报仇,哪里想到这一测,小娘子居然只是个玄灵根!这一下子啊,可把小娘子打击的不轻。” 秋意泊倒觉得还好,到了他这个境界,早已没那么看重灵根,灵根固然重要,可悟性比灵根更重要,灵根更像是一个门槛,有了灵根才能谈其他,灵根好一些固然好,可不好那也就那么一回事儿——你看秋怀黎不也很好? 只要选对了路子,灵根反而是次要的了,把凌云道界的真君都拉出来数一数,里头地灵根以上的反而才是那个少数,天灵根本来就少,能成功活到真君这个境界的天灵根就更少了。如今凌云道界看着天灵根不少,全赖此前血来一案,道界想要自救,必然倾向于更容易有成就的天灵根修士,而非其他。 先生又讲了这位小娘子的一二趣事,秋意泊聚精会神的听着,倒不是因为其他,都说了这么长一段了,也该到戏肉的部分了。 “正是小娘子及笈,小娘子业已有了筑基境界,与那少君一道下山历练,本是一路少年少女,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不想此时那鬼楼之主居然替少君物色了一门亲事……” 秋意泊听到此处,不禁抬手打断了他,下面他都能猜到了,这不就是天降和青梅之间的故事,太老套了,他实在是懒得听,喃喃道:“接下来要么是鬼楼少君一意爱慕张家小娘子,抗婚不从,最后历经千难万险,总算是落定良缘,要么是少君变心又爱上了那位天降的未婚妻,对小娘子来说只是兄妹之情,总之又是历经千难万险,总算是落定了良缘,再不然就是小娘子为了复仇一意要绑着这位少君,不离不弃,少君发现小娘子是为了报仇才假意与他在一处后勃然大怒,紧接着最后误会揭开又在了一起……听说现在鬼楼还在?总不能是那少君贪心,想要新欢又想要旧爱,逼着小娘子做妾,最后拿着这柳絮城送她吧?” 说书先生一顿,随即饶有深意地道:“前辈听说过这个故事?” “没有,但世间痴男怨女,大多就是这般罢了。”秋意泊道:“这故事太老套了,你就直接说我中了哪一条吧!这扶摇城到底是怎么成的扶摇城,又怎么就改成了柳絮城?” 说书先生笑道:“少君不敌父母之命,从了婚约,却又不舍得张家小娘子,便令小娘子做了个妾室……小娘子卧薪尝胆两千二百多年,成就阳神道君,又斩杀了鬼楼少君,将整座鬼楼握于掌中,便将这城市改做了扶摇城……后来,扶摇道君陨落于镜月天境中,这座城便又改名成了柳絮城……” 秋意泊怔了怔,忽然觉得这个故事好生讽刺,讽刺的地方太多,他一时居然不知道先笑哪一处。他眉目间微微动了动,不辨喜怒:“那如今鬼楼如何了?” “鬼楼……自然是不错的。”说书先生绕了个弯:“只是那等神出鬼没的门派,我这等小人物又如何知晓?扶摇道君战死镜月天境,鬼楼嫡系大仇得报,应当是不错的吧?” “大仇得报?改一座城的名字就叫大仇得报?……谁在乎?”秋意泊轻轻笑了笑,随手抛了一块上品灵石给他,叫他出去了。 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这天底下,知道他与鬼楼有仇的可不多,他随便叫个人来说点故事来听,就说到了鬼楼? 他爹、三叔还在凌云道界照看宗门,孤舟师祖、凌霄师叔乃至他师傅奇石道君都不会用这种方式来提醒他,景岳奇抄在十方道界管着麓云山,不是秋意泊小看了他,他还真没有这么个本事……通过这么婉转的来提醒他的人,应该只有泊意秋。 但是泊意秋他会吗?他一介大乘,没必要介入这桩事情里来。 自他进入阳神后,他两就极少一起行动,稍稍聚一聚就匆匆又走,主要是为了避免一件事——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秋意泊既然入了炼虚合道境界,那就是要还债的,用‘债’来形容,是因为他们已经得了好处,如今这人情债最好不要拖,早一日还完早一日无债一身轻,大多的人情债已经通过放置在凌云道界的幻境来解决了,剩下最主要的,当然是这个有着十几个道君当对头的无悲斋。 这样的债,风险是极大的。 秋意泊无意再分出分神,泊意秋不是主体,也没办法再分出分神,两人本就是互相作为半身存在。以如今秋意泊的修为,他一个人打不过的,加上泊意秋也是送,他打得过的,要泊意秋也没用,还不如让泊意秋外出游历,自修自的,互相做个保底才是真的。 至于……炼虚合道,秋意泊并不强求泊意秋早日破劫登临。 毕竟……凭什么呢? 小时候他分出泊意秋来帮他写作业,泊意秋做了,宗门有难,泊意秋也替他去苍雾道界建设情报网当了那么多年的卧底,如今又轮到他这头还债了,还要逼着泊意秋早日叩问炼虚合道来帮他? 要说泊意秋不是他,只是他的道侣,那他心安理得的用就用了,他有对头,作为他的道侣努力修炼最好早日帮他杀了对头那多少是有点应该的意思了。但泊意秋不是旁人,是他自己,自己和自己之间,还有一碗水端不平的说法?秋意泊哪怕是逼着宁瑾去上进修炼,都不会逼着泊意秋去修炼,毕竟若无意外,宁瑾才是下一任无悲斋的掌门。 他至今未曾忘记他的本心,有些事情是落到了他的身上,不得不做,也不能不做,当年力所不及,泊意秋替他一并承担了,如今他都已经是合道境界的大能,再有一步就要叩问造化之境,还要逼着泊意秋去做他不愿意做的事情?明明现在他一个人可以,为什么全要靠泊意秋去牺牲?难道泊意秋就不是人了?他就没有自己的生活了? 修仙,本就是应该去追求心中之道,得大自在,而非如今机关算尽,步步惊心。 他错过的时间已经不会再回来,他基本是不会吃饱了撑着把自己境界打落再体验一遍修炼的,那泊意秋慢慢的修炼,慢慢地体悟,又有什么不好? 所以泊意秋不会掺和进问虚道界这件事中,这应该是他们两不必明说的默契。 那既然不是泊意秋,又是谁? 秋意泊夹了一筷子青菜放在口中慢慢地咀嚼着,他如今是不爱猜测的年纪了,就只当它是巧合吧。也不必管里面是不是有人在盘算什么,又有人在预谋什么,他只管一力破万法就是。至于扶摇道君的事情,他问问景岳奇抄算了,看看中间会不会有什么瓜葛。 这也很好。 秋意泊慢吞吞地想着,饭菜不错,他打包几桌,到时候一并带回去,就他那些师兄师姐,一个两个的干啥啥不会,抠又抠得很,出门游历还不知道吃点啥,给他们准备一些,以后路上没得吃了拿出来加个菜也不错。 他叫了小二打包了几桌席面,付钱回后头打坐调养去了。 凌云道界中,温夷光正在和孤舟道君喂招,忽地狠狠地打了个喷嚏,若不是孤舟道君剑随心动,如臂指使,恐怕温夷光心脉都要被削断。 孤舟道君皱眉:“怎么?” 温夷光也觉得莫名其妙,他如今距离阳神只有一步之遥,若非孤舟道君压着,他已经叩问炼虚合道境界了,怎么会无缘无故打了个喷嚏?他微微摇头:“无事。” 同一时间,在十方道界游历的秋露黎和林月清也不约而同打了个喷嚏,两人及时扭头,这才没让唾沫飞溅到了面前的烤鸡上。“怎么回事?” “渡劫境界还会打喷嚏?” 那只烤鸡看着倒是色泽金黄,油光水滑,两人瞧着差不多了,各自撕下一条腿来吃,刚咬了一口,两人就扭头吐了,林月清皱眉看着手里的调料:“长生不是说这调料撒鞋底都好吃吗?” 秋露黎顿了顿,问道:“师姐,这鸡你洗了没?” 林月清:“当然洗了!” “那怎么会这么腥……”秋露黎用匕首挑开了里头一个黑漆漆血块,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她默默拿过十三香往烤鸡上一通洒,心道出门游历果然还是要带着银华,哪怕平时让他做个饭也好啊……哎…… 她也是被养的矜贵了。 算了算了,凑合吃吧! 五年后,柳絮城。 秋意泊活蹦乱跳地出关了,也不能说出关,反正他就维持着白天打坐晚上出来吃顿好的,实在无聊就去书铺逛逛的日子,只能说入定还是有效的,感觉境界越发稳定。这一日秋意泊外出觅食,刚坐下呢,就见一人自马车上下来,秋意泊瞬时抬头望去,有些惊讶:“哎,师叔?” 金虹道君五年前早上出门后一去不复返,当然那也不是就此失联的意思。反正两人都是道君,有什么问题通过天道法则接触一下就行了,只不过两人也不经常联系,金虹道君一身境界在问虚道界里也不是虚的,秋意泊也不带怕的,大家各有各的事情要做,不联系也正常。 更何况区区五年罢了。 这已经算是他们之间相见时相隔最短的时间了。 “怎么吃起了路边摊?”金虹道君一身鹅黄色的长袍,这种明艳的颜色在他身上并不显得突兀,反而叫他衬托出了几分温柔的意味来。秋意泊看了他好一会儿,才道:“看来这几年,师叔丢下我一个人过得很精彩啊!” 旁人或许觉得金虹道君看着温柔,秋意泊却能看出那一分隐藏在温柔下的锐利,不经过一番磨砺,哪来的这般锋锐?或许是搅弄风云,或者是剑扫八荒,想必有许多他所不知道精彩的故事。 金虹道君也笑:“长生这是吃醋了?” 那马车并未离开,反而守在了一旁,两侧侍立了四名弟子,最高有大乘,最低也有化神,看着很有气派。 “也还好。”秋意泊瞧了那几个弟子一眼,问道:“看着还怪眼熟的……” “你见过的。”金虹道君轻描淡写地道:“瞧着这个道界机缘颇多,留一个下脚的地方也便捷一些,省的外出还要住在客栈里头。” 秋意泊咋舌,那意思就是这些是王家的弟子的意思了,他摇头道:“师叔还真是不怕麻烦……” 不过他也没什么资格说金虹道君,他也打算着等到镜月天境结束,就寻觅个好地方,慢慢地将无悲斋搬过来。理由嘛和金虹道君一样,这个道界机缘颇多,不为其他,弄个落脚的地方也方便。 秋意泊是不差钱的主,但是想到付给这客栈的住宿费,他也觉得怪心疼的——换算一下类似于五星级酒店的总统套房他住了六年。 噫,虽然说该省省该花花,但秋意泊还是蛮心疼的。 倒不是他没有想过买个院子之类的,他这个人自己心里清楚,只要是弄了个院子,那是忍不住的要画图纸修房子,从雕琢到打磨都亲力亲为,修仙这么多年,最熟练的技能除了剑法和炼器之外就是刮腻子和刨木头。再加上他怀疑随时会有道君打上门,打坏了自己的房子心疼,打坏了客栈的院子他不心疼啊……再加上这客栈地理位置真的很方便了,吃喝嫖赌一条龙,秋意泊想想也就算了,干脆一直住着。 金虹道君弹指,在周围布下了禁制,免得他们的话泄漏了出去。他抽了一双筷子夹了一个小笼包来吃,边道:“这问虚道界怪有意思的。” 秋意泊秒懂,当即把自己面前的醋碟推到了金虹道君面前:“师叔,怎么个有意思法?” 金虹道君道:“我要弄个下处,自家买的地,弟子也是自家的弟子,又不奸淫掳掠,倒有人来与我为难,简直是不知所谓。” 秋意泊颔首:“或许是因为道界中的人太多了,师叔你把下处选在了哪里?” 说是下处,那也是分情况的,大部分下处可以说是某宗门的某某地分部,一般情况是因为某处距离宗门太远,而那处又时常有自家弟子要过去,那就在那儿建立一个下处,通常其中管事的是宗门中的真君亦或者办事得力的弟子。 举个例子,百炼山位于凌云道界东域,春溪城与夏雨城中间,但因为冬霖城靠近鹿野林,又靠近苍雾海,买卖天材地宝十分便利,百炼山便在冬霖城中建立了一座百炼塔,作为白炼山弟子的落脚之处,同时也有招收弟子之能,百炼塔就是百炼山的下处。 但金虹道君那个下处,其实可以写作‘王家别苑’,自家买片地修个院子,留几个弟子在此看守,几乎不会招收新的弟子。至于为什么要称作下处主要是比较方便,毕竟谁也说不好明天如何,万一他哪日就是想在问虚道界广收门徒,那也不必折腾了,只管称此处时某某宗门下处就行了,算是提前走了程序。 金虹道君的弟子,大多还是以王家子弟为主,至少秋意泊还真没见过他有不姓王的徒弟——秋意泊怀疑金虹道君是无心收徒,如今的弟子估计还是当初他渡劫时剩下来的,就这么随便教一教,逢年过节赏赐点天材地宝、灵石什么的,左右都是自家人也不算吃亏。 金虹道君轻轻笑了笑:“就选在了屠人境附近。” 秋意泊在心中缓缓打出了一个问号:“……你不嫌臭?” 金虹道君想了想道:“也还行……在屠人境的边缘,如今已经长得不错了,再加上那儿凡人比较多,雇些个佃户也方便。” 秋意泊道:“那是谁和你不对付?这也要管?” 秋意泊还当金虹道君和他一样选了某座城市某个特别繁华的地带,就问虚道界这模样,城池多为宗门掌控,金虹道君在里头搞个下处就是当面与人抢蛋糕,撕破脸也不奇怪。但如今在城外荒地里修个庄子,还要有人来过不去?那是不是太给脸不要脸了? 金虹道君微笑着说:“不重要。” 秋意泊:“……”那八成就是死了的意思。 秋意泊有时候真的觉得金虹师叔有一种不顾他人死活的美,他做的事情未必是最良善最正义的,但绝对是让他自己最舒服的。天底下若是金虹这样的人多了,必然是个乱世,可若是独他一人,便有了一种难以用言语来形容的魅力。 他就仿佛行走在了光与暗之间,一步便是正道,一步便是邪道。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秋意泊有些羡慕他。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人就是会羡慕那些能做到自己做不到的事情的人,更何况,金虹道君,他很强。 秋意泊换了个话题:“那些魔域如何了?” 金虹道君饶有深意地道:“你没注意?” “我注意这些做什么?倒是听过别人说过一两嘴……”秋意泊勾了勾手指,压低了声音跟金虹道君道:“师叔,我跟你讲,我现在都后悔……我才进阳神多少年?我要知道那是功德我绝对不去,谁知道这种功德稳不稳啊?我又不是自己修不了,我稀罕弄那个?” 金虹道君颔首笑道:“所以我也只清了两座魔域。” 言下之意,稍微刷了点修为,但不多。 估摸着是为了镜月天境做准备的。 “奇怪的是,长生,你知道剿灭魔域的都是什么人吗?”金虹道君问道。 秋意泊沉吟一瞬,忽地灵光一闪:“该不会全是如我等之辈吧?” 柳絮城挺太平的,但这个太平的前提不是因为只有秋意泊一个道君,而是因为有秋意泊这个合道道君在,所以柳絮城显得很太平。讲道理,镜月天境既然金虹道君能打听到,没道理其他道界的道君打听不到,一个具有造化机缘的秘境,谁不抢破头?哪怕是修行已久的道君,那也不是真的就是圣人了,谁又不想要? 一个造化机缘的魅力大到了能举办一个万界大比,镜月天境怎么就不能吸引道君了? 虽然大家也懂,来的人越多,入了镜月天境后的竞争就越大,但人么,总有亲朋好友,亲朋好友也总有亲朋好友,口耳相传之下,最后会得到这个消息的人也不会少。至少,秋意泊已经在问虚道界中感知到了近百个道君,合道道君也不在少数,只是柳絮城是秋意泊先来,其他合道道君为了避免无谓之争,就避开了柳絮城而已。 此前就说过,修士,虽然大多淡漠,但总体来说还是好人居多,问虚道界搞成这么民不聊生的人间炼狱模样,都落到了眼前,也总有人会忍不住出手清剿。再说了,降妖除魔,多少也是积攒功德的善事,只要有能力,做一做也不是什么难事。 但秋意泊所指的,倒不是说这些道君都是除魔卫道之辈所以一个个去降妖除魔了,而本地的道君都是孬种所以各个不出手。他的意思是既然杀死屠人魔君有这般的功德,杀了屠人魔君后不也来了个老头口口声声‘他的功德’,那么问虚道界的道君没有不知道的道理——他们真的不知道,怎么会放任这等事儿呢? 毕竟是生在此长在此的道界,大多数道界里头邪道修士都是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就是因为他们会搞出这样大面积祸害凡人的情况,凡界可是修仙界之根本,哪里会容忍有人这么乱搞?问虚道界也不是没有合道道君……但他们默许了,甚至现在还放任其他道界的修士获得这一份‘功德’……为什么? 金虹道君正等着秋意泊给他分析一波,毕竟这种抽丝剥茧的事情是他的长处,却听见秋意泊幽幽地说:“师叔,要不,这镜月天境咱们不去了?” “嗯?” 秋意泊:“我想自废修为。” 金虹道君:“……???” 秋意泊觉得越想越不对啊,本地人都不敢沾手的玩意儿,他拿了个最大的? 还不如自废修为,反正他阳神境界打得过他的人也不多,管他们在设计什么,不进套不就完事儿了?:,, 621 第 621 章 金虹道君忽地一手抓住了秋意泊的手臂,定定地看着秋意泊,秋意泊有一种正在被揣测的微妙的感觉,金虹道君问道:“当真?” 秋意泊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当然是假的……” “这局不是我做的,尸妖不是我养的,我为民除害,我心虚什么?就算是天道要算因果,那也该是祂给我磕两个。”秋意泊眯了眯眼睛,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光:“到了我手上的东西,凭什么莫名其妙吐出来?就算是嫌恶心不打算要了,那也不是现在。” 金虹道君挑眉而笑,施施然地松开了手,他理了理衣袖,道:“长生……你当真是吓了我一跳。” 秋意泊微微扬了扬下巴:“那看来上一回让师叔记忆深刻。” 金虹道君并不否认,毕竟上回秋意泊正在和他一块儿喝茶,聊到什么地方突然灵光一闪,修为说废就废,那干净利落的劲儿,他确实记忆尤深——就没见过这么不把修为当回事儿的人。 饶是他,就算要自废修为,那也到底要斟酌几分,哪里上一息说想,下一刻就办好了? 这一份洒脱,活该他境界长得飞快。 秋意泊一手支颐,咬唇而笑:“这镜月天境也快了吧?关于令牌,师叔可摸出几分眉目来了?” 金虹道君道:“自然,你且等着就是……先回别苑安置吧。” 秋意泊也道好,上了金虹道君的马车,一道往城外去了,还在半道,秋意泊突然掀起了帘子,指着一旁的摊子道:“去替我买两盏果子露。” 那弟子自然就过去了,没一会儿就追上了马车,递来了秋意泊喜欢的茉莉葡萄,金虹道君闭目小憩,本以为有一盏是自己的,没想到秋意泊直接往纳戒里一塞,金虹道君乐了:“长生这般小气?” 秋意泊笑道:“那是自然,师叔你都叫我去替你修房子了,连两盏果子露还得从我这儿要回一盏才罢休?” 关于修房子且将房子修得和铁桶一般,这上面秋意泊称第二还真没人敢称第一。金虹道君闻言轻笑了一声,吩咐道:“去将那摊主的方子买下来。” “是。”外头的弟子应了一声,又匆匆忙忙地奔回去了。 秋意泊看了那弟子两眼:“我总觉得他有些眼熟……” 金虹道君未曾去看,只是道:“我家的孩子,你眼熟也不奇怪。” 秋意泊从小和姓王的缘分就不浅——虽然大多是孽缘。他同窗中有姓王的,同门中有姓王的,对头里有姓王的,好友里头也有姓王的,且源头还是同一家子的亲戚,面容上有几分相似也是常理。 秋意泊想到此处不禁笑出了声,他说:“师叔,你知道我们之前不认识的时候,你在我心中是什么形象吗?” 金虹道君还真有点好奇:“是什么?” 秋意泊现在已经是很不怕死了,张嘴就来:“一个姬妾无数,努力耕耘了几百几千年才养出来一堆孩子且护短到有些疯魔的糟老头。” 此言一出,外面几个弟子咳嗽声连成了一片,金虹道君也愣了一下,秋意泊啧啧有声:“看来这几个涵养功夫不太好啊……” 金虹道君随即笑道:“原来我在长生心中竟然是这副面貌?” 秋意泊:“那是没认识师叔嘛。” “那现在呢?” “温柔似水如花似玉还有钱的漂亮师叔!”秋意泊毫不犹豫地道,外面咳嗽声又响了起来,有一个弟子的声音像是强忍着咳嗽的痒意,道:“老祖……弟子不慎走岔了一口气……” 秋意泊抚掌而笑,金虹道君瞪了秋意泊一眼,道:“待回去后领罚。” “哇哦,师叔你好凶啊,你以前都是怪别人呛到你宝贝的孙儿的。”秋意泊掐着嗓子说。 金虹道君:“……” “……好了,不逗你了。”秋意泊笑得自己都快喘不过气来了,他挑了帘子,问了一下:“是了,你们家中可有一位叫王思欣……还是王梦欣的,如今如何了?” 窗外弟子沉吟了一瞬,道:“回禀道君,王思欣已然故去。” “不是说吃了结婴丹么?这么早?”秋意泊依稀记得似乎有这么一回事儿,他看向金虹道君,金虹道君眯着眼睛漫漫地说:“不记得了,似乎是给过她的。” 窗外弟子又接着道:“回禀老祖,王思欣用了结婴丹后,成功叩问元婴境界,只是在游历途中不幸遇难陨落。” 秋意泊应了一声,就放下了竹帘,金虹道君问道:“你怎么突然问起她来?” “想到了,就随口问一问。”对他而言,只是如此。秋意泊打了个呵欠,换了个话题:“师叔,我这头阵盘不少,你想要个什么样的,趁着现在还没到别苑,你先挑一挑……” …… 马车出了柳絮城,转而飞上了天空,踏云而去。 是夜,秋意泊这头才歇了口气,洗了澡出来便看见桌上多了一块令牌,那令牌通体为碧青玉色,水波盈盈,寥寥几笔便勾勒出了一副月下昙花的美景,中央则是有四个大字‘镜月天境’。 镜月天境的令牌?就这么无声无息的出现了? 秋意泊将令牌收了起来,正想去找金虹道君,却见他也是披衣踏月而来,秋意泊问道:“收到了?” “嗯。”金虹道君听秋意泊这般说,就知道这令牌秋意泊也收到了,他目中流露出一点笃定的神采,衬得他那双眼睛越发灿烂夺目:“看来我猜的没错。” 两人异口同声地道:“功德。” 秋意泊摸了摸鼻子,侧身让金虹道君进来,两人各自在罗汉床的一侧坐了,既然拿到了令牌,也就没有什么心思休息了,秋意泊干脆摆了个火锅出来,和金虹道君有一筷子没一筷子的吃着,边哀叹:“我刚刚才洗了澡,吃了锅子又是一身的味儿。” 金虹道君道:“谁不是呢?” 等着吧,必然会有人闻风而动。 而另一侧的广陵城,在镜月天境那无比夺目的流星般的光辉划过天际后,广陵城陡然展开了一座巨大无比的禁制,将整座广陵城团团围住,与此同时,广陵城中的七位道君也在这一刻收到了一件礼物。 一件很特殊的礼物,那是一件法宝,是由他们身边之人——客栈的小二、路边摆摊的摊主、走过的行人……赠予他们的。这件法宝有意思的地方就在于,拿着它,便可以进入一个小秘境,这秘境里什么都没有,连天地都不存在,但确实存在着一片空间。 言下之意非常直接:如果要打,进去打。 道君之战,动摇天地——当然,死得太快的不算。 广陵城不过是区区一座小城,城中有凡人千万,实在是经不起道君们在城中开战,但道君之战不可避免,故而从今日起,广陵城除却这七位道君可手持法宝出城外,其余人等,谢绝出入。 这七位道君也发现广陵城在一夜之间,出现了一位合道道君,三位阳神道君。这四位道君手中并无令牌,在短暂的交流后,有两位道君放弃争夺令牌,就此离开了问虚道界,剩余的五位道君便出了城去,失去了踪影。 广陵城有这般实力与底气,其他城池则不然,他们或许有,却从未想过要制止。问虚道界本就是因尸妖元气大伤,如今更是在三日内变得满目疮痍。 绝弦真君坐在窗前,懒懒散散地问道:“城防检查过了吗?” 明朱微微欠身:“主上,已经查过了。” “嗯,多看两遍,免得殃及池鱼。”绝弦真君想了想:“再请几位道君辛苦几日,略微警醒些许——我这破法阵,扛得住涂血魔君,可扛不住这几个道君乱来啊……” 明朱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既然如此,主上为何要回绝霁月道君?” “我为何要赞同?”绝弦真君拨弄着手中的草编小凤凰:“鬼楼也有柳絮和东风二城要守,我放着几位志同道合的道君不要,请他鬼楼来?” “明朱,霁月虽与我为友,可……亲兄弟也是要明算账的。”绝弦真君意味深长地道:“鬼楼不是他一个人的鬼楼,这么一个人情,可不是好还的。反观箬竹道君等,才与我是真正志同道合之辈,只为庇护一方平安罢了。” 与箬竹道君合作,说利益,那才是俗了。 这天下就是有这样的好人的,也就是因为他们,在这个乌糟到不透光的道界中,才有了那么一点光亮。 明朱想了半天,随即撇了撇嘴:“主上,你还是换个人说吧,我听不懂。” “是你先问我的。” “那主上也可以不回答我。” “……”绝弦真君无奈地摆了摆手,示意她可以走了。待室内只剩下他一人,他慢慢地伏在了窗沿上,仰头看着高悬于天空的玉盘,不禁轻轻叹了口气。 人处何地,都有不可不为之事。 他若进阶炼虚合道,怎么叫这些为了镜月天境远赴而来的道君相信他手中并无令牌呢?他只有不是道君,才能将自己、将广陵城在镜月天境的漩涡中彻底抽身而出……几千万条命,不是几千万只蚂蚁,就算是蚂蚁,那上天不也有好生之德? 罢了,还是护一护吧。 等到镜月天境开始后,他就可以着手叩问炼虚合道境界了。 远处有灿烂的光影在夜空中一闪而逝,在美不胜收的表相下,那是一道劫数,一道随手就能带走万千性命的劫数。 王家别苑,还算太平。 秋意泊立在别苑的最高处,瞭望四周——他此刻都不知道镜月天境这等造化机缘到底是善还是恶,似乎一入炼虚合道,这样的争斗就变得再也不受道德的掌控。他记得在凌云道界中,就算是如同离火境这样的无主秘境开启了,同样也是名额有限,那也是众门派客客气气协商,然后各自派弟子入内。 如今却不是了,造化机缘摆在面前,这满天下都是丝毫不顾及道界在开战的道君。 同时秋意泊也觉得有人在保护这一方道界,许多道君之战打着打着就没了声息,能够为秋意泊所观测的城池大多都张开了禁制,以防成为城门失火时鱼池中的那条鱼,可就算如此,道界依旧摇摇欲坠。 问虚道界很危险了,如果不能制约这些道君,很快问虚道界都会变得四分五裂,然后如同御神宗那个原本的道界一样,因为道君之战而变得不再宜居,最后大概是要进行迁移的——那还是两三位道君之间的争斗,而现在的问虚道界……打起来的道君至少有三十来位。 其他人秋意泊不知道,他们或许是在等机会,毕竟好的猎人不会一开始就出手。 ……这造化机缘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就是一个烈性的毒药,问虚道界不算是弱者,却也被这毒药折腾得大半条命都没有了。 人都是容易死的,哪怕是道君也是一样,遇上势均力敌的或许生死难料,真遇上有些差距的,也不过就是瞬息之间的事情。就如同在十方道界时,孤舟道君送戮天道君回战狂崖,一路杀了五个道君,十方道界不也好好的?甚至都来不及叫其他道君注意到,这战斗就已经结束了。 可养出一个道君要多少时间呢? 听说镜月天境每千年一现,而问虚道界中还有其他造化机缘……每每遇上这样的情状,问虚道界有多少时间休养生息?问虚道界又有多少时间能培养出源源不绝的道君,在这种混战下保住道界? 他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问虚道界的道君放任了尸妖的存在——或许他们也在想尽办法破掉这个局面。 问虚道界没有造化,莫说问虚道界没有,秋意泊去过的道界也不算少了,也没听说过哪个道界有造化。可眼前这场面,合道、阳神道君在这里混战,要么出一个如同孤舟道君一般的角色,哪怕不是造化,也有能力镇压四方,要么就是出一个真正的造化之主,才能弹压这些道君,不使他们在道界中混战。 当然,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自断一臂,想办法毁掉镜月天境,至少让镜月天境不在问虚道界中出现,只要这造化机缘不在问虚道界中出现,自然就不会引来这么多道君混战。 麓云山还有必要搬迁到这个道界来吗? 秋意泊慢吞吞地想着。 麓云山是他花费了近百年时间以及无数天材地宝才养出来的门派,距离真正的无悲斋还差三者,一差高阶修士,二差改名回归正统,三差搬回问虚道界。 可如今问虚道界朝不保夕,麓云山搬回来了,正名了,又能如何?说不定改天还得再搬出去。 秋意泊心中一动,因为道君混战,天地之间乱作一团的天地法则陡然一正,他慢条斯理地梳理着附近的天地法则,并将意念伸向了镜月天境。 他曾经强行触碰飞花秘境,迫使宸光道君开门接纳他的到来,如今镜月天境已经将令牌发出,可见它已经在问虚道界中显形,捕捉它应该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长生?”忽地有人唤了一声。 秋意泊应声垂眸望去,便见金虹道君立于庭中,抬头望来,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触,金虹道君含笑道:“长生,莫要参与。” 秋意泊淡淡地问道:“为何?” 金虹道君道:“这样的闲事,不值得。” 金虹道君知道秋意泊在做什么。 他们这里暂时还没有人寻来,但不代表不会有人寻来。 秋意泊在这一刻触碰镜月天境,无疑是动了在场所有人的利益,哪怕众人忙于抢夺令牌,无暇来围攻他,可总有人会循着轨迹而来——毕竟他们手中,也有令牌。镜月天境已不是第一次出现在了问虚道界,推动镜月天境使它不再出现这种事情,绝对会有人尝试过,但此刻镜月天境依旧出现,也就说明对方当时是失败了。 在这种关键时候,耗费这么多的力气去做一件别人已经失败过的事情,不值得。 金虹道君温和地说:“你平时任性也就罢了,现在这个关节,不要拿自己的命去赌,不值得。” 秋意泊忽地笑了笑:“我也觉得,但是我想试试。” 金虹道君道:“有的是机会。” “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秋意泊道。 他今日想到了,今日不做,待到来日哪怕做成了,也不是今日了。 金虹道君那双灿若金阳的眼中有了一点冷锐之色:“长生,下来。” “我就不下。”秋意泊忽然有了些感慨的心思:“师叔,我与你的道不同,我不曾将我的道强按在你身上,你也不必将你的道按在我身上。” 金虹道君一手垂下,透过鹅黄的衣袖,可以看见一点玉色的指尖,那是一种清冷而淡然的颜色,不似人间之物。秋意泊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上面还透露着一点粉色,看上去自己气血不错。 金虹道君冷然地说:“你非要在此刻与我论道?” “这也不是道的问题。”秋意泊顿了顿:“……师叔你不是觉得我多管闲事,阻碍了你进镜月天境,你拦着我作甚?” 金虹道君一甩袖,气得直笑:“为了你这条狗命!” “——给我滚下来!” 秋意泊眨了眨眼睛,转而道:“师叔,我还是不下来了,要不你上来吧。” 他看向了南方,金虹道君也在此刻鬼使神差的看了过去,秋意泊道:“合道的那个归我,阳神归你,咱们一人一个。” 金虹道君颔首,两人霎时消失在了原地,往远方飞驰而去——好不容易弄好一个别苑,阵盘都花了不少心思和天材地宝,要真是打起来的时候被自己砸了,心疼的还是自个儿,还是主动点换个地方吧! “道友请留步。”那疾驰而来的流光忽地被一道如清风明月般的剑意横截而断,但并未见战意,流光之中出现了一个身穿褐色长袍的中年男子的身影,正是一名合道道君。 那中年男子打量着陡然出现的白发青年,道:“道友为何拦我?” 秋意泊道:“前方有一别苑,庇护数万凡人,见道友来势汹汹,恐殃及池鱼。” 中年男子顿了顿,眯着眼睛打量着他:“原来是你。” 秋意泊那般的动作,自然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秋意泊颔首道:“叫道友见笑了……散修长生,见过道友。” “启天道界,永朗,道友客气。”中年男子与秋意泊互通了道号,沉吟一瞬,随即道:“长生道友,明人不说暗话,道友只需发下天道誓言,言明手中并无镜月天境令牌,我亦无意横生波折,即刻离去,绝不与道友为难。” 秋意泊叹息道:“道友既不曾收到令牌,可见这机缘与道友并无缘分,道友何不再另谋出路呢?” 永朗道君朗声而笑:“天欲与,何弗取!我等修士,既已登临合道之境,难道这一点,长生道友都看不穿吗?!” “话虽如此,可若这机缘并非是真呢?”秋意泊反问道:“这问虚道界中不缺合道,为何我等皆无缘这造化机缘?道友可愿一听?” 永朗道君敏锐地道:“什么意思?” 秋意泊一派的温和,正如清风明月,他道:“这造化机缘,并未证实,但如今道界中诸道友混战,尚未进镜月天境,便已死伤惨重……道友觉得,费心尽力去求一个不知是否存在的造化机缘,这值得吗?” 不等永朗道君说话,秋意泊接着道:“反观道界深受镜月天境其害,民不聊生,宛若人间炼狱,道友若能出手护这一方平安,自然得以积累善业……此前尸妖魔君一事,想必道友也听闻了,何不弃那缥缈无由的造化机缘,而就眼下善业机缘呢?” 永朗道君顿了顿:“道友说的确实在理,但叫我就此放弃,我委实不甘!” 秋意泊摇头而笑:“道友不若再想一想,我并不强求。” 永朗道君颔首,忽地笑道:“既如此,道友可否发下天道誓言了?道友高风亮节,我并不想与道友为难。” 秋意泊淡淡地说:“我不能。” 永朗道君闻言,不禁嗤笑了一声:“原来道友这般高义,全因机缘在手!” 秋意泊沉吟一瞬:“道友,我能得此机缘,便是因我积累善业之故。” “难道我还要再等一千年?”永朗道君手中出现了一把银光闪烁的长剑,在月下反射着星星点点的光:“道友所说,我若还有下一个一千年,我会试一试的。” “如今,来战!”:,, 622 第 622 章 春风催雨,隆隆有声。 然而这长空青碧,万里无云,晴光烂漫,半点不是要下雨的模样,再看不远处的那个青年,白发如雪,青衣飘扬,明明是极其清淡的颜色,他却像是这世间最浓墨重彩的那一笔,昭昭然的彰显着他的存在。 秋意泊一手微抬,掌中浮现出了淡青色的风痕,它们以一种舒缓的姿态往四面八方扩散而去,如同一尾尾灵巧的游鱼,在空中游曳。忽然之间,他掌中出现了一点细碎的金芒,如同破碎的琉璃,又像是黄金的碎片,不过是一个呼吸之间,他掌中金芒集聚增加,被那些淡青色的风痕裹挟着,直冲云天,在这一瞬间便成就了一道链接天地的气旋。 也在此时,天空中无端下起了绵绵轻雨,大地骤然回春。 秋意泊目光淡然,又仿佛带着一点隐而不见的笑意,他手掌握这一道青金色的气旋,问道:“道友,当真想好了?” 永朗道君嗤笑道:“这一点就想吓退我?长生道友未免太看不起我了!” 秋意泊微微摇了摇头,手托那气旋向上一抛,气旋霎时间化作了一道十余丈宽的气柱,冲霄而去,待到了顶端,便如同烟花一般炸开,化作了一道水波粼粼的屏障,仿佛将世间都隔离了开来。永朗道君眉间一动,便听秋意泊道:“不必紧张,不过是划出一道界域来而已。” 这一招是秋意泊见过孤舟道君用的,只不过孤舟道君是凭借自身强横无比的剑意强行划分天地,他的剑意没到那个层次,如果单纯用剑意去划分天地会搞得没那么漂亮,所以秋意泊就整了点花样——虽然但是,他也可以用点组合拳嘛。 比如用剑意笼罩附近的天地后,拨动天道法则断开原本天地之间的联系,紧接着用极光金焰短暂的炼制一下就当是巩固,反正最终结果出来也是这么一回事儿——能做到就完了,别问他怎么做的,反正他做到了。 不过秋意泊觉得还是没有掏个小秘境出来往地上一摔,‘咻——啪!是男人就跟我进去打!’这样来的爽快方便。不过他也是第一次用,说不定以后用顺手了就方便了,毕竟这玩意儿没啥成本,秘境再小那也是个巨款,真打坏了多可惜啊! 秋意泊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瞳孔微微放大,随即轻轻地笑了起来——哎?如此说来,那他见过的那些与道界有千丝万缕关系的秘境……其实是这么来的? 如果他再厉害一些,再刻意一些,将这方天地与问虚道界之间的关系彻底斩断,如果他这时再放手不管,这一方天地无法回归问虚道界,就会成为一个游离在道界之外的秘境? 好有意思。 所以苍雾道界和凌云道界本是同一个道界?因为某位大能将苍雾海强行截取了一部分,导致原本的道界一分为三,化作了凌云道界、苍雾道界还有苍雾海秘境? 不然真的很难解释这三者之间连水质、海兽都一模一样的苍雾海。 永朗道君眉间有些凝重,只这一手,就知道眼前这位长生道君在天道法则方面有突出常人的熟稔,这一仗,要小心了。 这种角色可比他们这种只会耍剑的剑修要难缠的多——最令人讨厌的是,此人不光善于掌控天机,还是个剑修。 他似乎在这位长生道君面前没有半分先机。 春风吹斜雨,绵柔的雨丝被裹在风中,扑面而来之时带来了点点凉意。永朗道君心中一动,不过是见一善于掌控天际的剑修便萌生退意,他又有何等资格叩问大道?他当即朗声道:“请——!” “请。”秋意泊知道此战再所难免,心中不免生气了一点淡淡的倦意,只这一瞬间,诸般杂念皆为这一股冰凉的、浅淡的倦意所笼罩,心念反而越发通达,他平静地注视着这位永朗道君,请他先出手。 永朗道君自然不会与秋意泊客气什么,大道之争,不死不休,今日两人既然在这里遇见了,又同为镜月天境而去,便没有留情可言。他心中一正,转而手中宝剑银光骤起,宛若九天星河灿烂难言,他一步跨出,霎时间就到了秋意泊面前,一剑挥下之时,银光乍若千万雷霆,呼啸而下! “千雷引——!” 秋意泊不动如初,似乎是来不及反应一般,忽地他眨了眨眼,轻笑了起来,周围狂风忽作,青色风痕席卷而来,明明是柔和到了极致的剑意,却在这一瞬间展露出了不容拂逆的霸道,任他有雷霆万千,他自席卷而过,一丝不留! 青色气旋不过是一扫一拂,万千雷霆就叫裹入了其中,只听得‘轰’得一声巨响,白虹贯日而过,以秋意泊身后起,大地震颤,居然在这一击之下轰然碎裂,露出了一道纵贯整个界域的幽邃裂缝来! 不愧是合道道君,随手一剑,竟然有如此威势! 秋意泊在心中感叹,一边又觉得之前杀的那个疯老头就是一纸糊的,根本不能算正经合道道君。 而永朗道君心中亦是惊愕无比,他的一剑,竟然叫眼前这位长生道君轻描淡写的就卷偏了?! 但他心中的错愕也不过是一瞬,下一瞬间,他心念一动,一道虹光自他袖中飞出,这虹光在阳光下一分为七,七色分明,七再化七,不过一须臾之间,秋意泊的上空便出现了一道以七色虹光组成的圆形光环,阳光一映,整片空间就为这七色光晕所衍化出的万紫千红所充斥,而在其中,永朗道君则是唯一的一道银白,人剑合一,直取秋意泊首级! 秋意泊有些讶然,他眸光微闪,素白灵丝以他为中心,刹那间铺天盖地而去,也是在这一瞬间,一点剑芒已至眼前,秋意泊身形一动,向后退去! 叮叮叮! 整座界域之中陡然响起了无数琉璃碎裂之声,漫天的光怪陆离在这一瞬间失色,明亮的阳光重新映入了这片世界,灵丝紧紧地裹住那一道存在于虚无之间的虹光,也是这一刹那,永朗道君忽地身形一顿,锋锐乍断,呕出一口鲜血来! “你——!”永朗道君难以置信地看着秋意泊:“你是如何办到的?!” 秋意泊一手微抬,灵丝将拿到虹光送了来,缠绵的在他指间穿梭着,亲昵而自然。七彩的虹光被夹在秋意泊指间,衬得那双手越发莹润如玉。 只这一瞬间,眼前这位长生道君竟然夺去了他的法宝,毁去了其中的神识! 秋意泊指间微动,那一缕虹光为金芒吞噬,他笑道:“永朗道友,承让了。” 其实他想说的是永朗道君就是纯纯一傻子,这宝物在手,居然不会用!这东西压根不是这么用的!不过他还想要点形象,还是算了吧。 永朗道君也恢复了理智:“道友果然厉害,再来!” 秋意泊闻言颔首,随即抬手,一道虹光自他袖中如电一般弹射而出,快得几乎连永朗道君都不能看清它的轨迹,只能勉强捕捉一二。这虹光一出,永朗道君神色已然大变,紧接着那虹光高悬长空,一化七,七化四九,转念间一座七彩旋梯便出现在了高空之中。 秋意泊微微一笑,伸手凭空一点,那无数七彩虹光霎时化剑,光幻陆离的光骤然笼罩了永朗道君,永朗道君大喝一声,只觉眼前陡然生异,那七彩虹光近乎化作了一道浪潮,以铺天盖地之势向他袭来! 砰砰砰——! 金戈交鸣之声不绝于耳,永朗道君一把银剑几乎舞成了一道银色浪潮,七彩虹光倾盖而下,折射出万千华光,永朗道君正在聚精会神之际,倏地肩头一痛,一道血花飞溅而出,他低头一看,便见自己的肩头为一虚无之物洞穿,可再定睛一看,却是一道黑色华光——他居然没有发现! 这道黑色虹光是什么时候来的? 他为何没有发现?! 秋意泊微笑道:“道友勿恼,这法宝怪有意思的,在下一时技痒,这才忍不住借花献佛。” 这七彩虹光最有意思的地方就在于虹光本就是无形之物,这件法宝不知道借助了什么天材地宝,剑意隐匿其上就如同完全不存在一般。靠感知无法发现的东西,那就只能靠眼睛或者第六感了,大部分人的第六感灵不灵主要靠个缘分,还是用眼睛的多——这不,这花里胡哨的,眼睛被五颜六色炫得多了,等到看一些不太扎眼的颜色就会下意识忽略……那都给了七个颜色了,混合一下调调颜色什么的,这难道还能有什么难度? 仔细一想,这法宝几乎没有什么特别大的败笔,是个顶尖的玩意儿了。 所以秋意泊才说永朗道君空有宝物在身,却不会用,纯纯一傻子。 永朗道君擦去了唇边鲜血,“……没想到道友对法宝也研究颇深。” 秋意泊答道:“道友过誉了,晚辈本就是一个器修,这点看家本事还是要有的。” 他身后春风万丈,细雨倾斜,看似祥和温柔,却是步步杀机。永朗道君眼中浮现出了不敢置信的光:“你他……是个器修?” 秋意泊点了点头:“兼修了一些剑道,但学不好,每每总是叫师祖罚。” 永朗道君冷笑道:“那想必令师祖是一位不出世的绝世剑修吧!” 这话要是给秋意泊一点时间,秋意泊必然笑吟吟地应下来,且脸不红气不喘,半点不心虚,因为孤舟道君确实是一位不出世的绝世剑修。奈何永朗道君并没有给他这个时间,他扬声道:“那就让我来会会你这器修到底修得如何!” 话音未落,他袖中陡然生出了赤黑毒火,紧接着一名身穿甲胄兵士凭空出现,他一身鎏金甲胄,头顶青云伏龙冠,手持金顶红缨长枪,面容则是为一张恶鬼面具所笼罩,那恶鬼面具狰狞无比,于此人身上却不显邪恶之态,反而显得威严无比。 “七杀将,出——!”永朗道君大喝一声,那七杀将便以一声雄浑无比的长啸相应,秋意泊微微眯了眯眼睛,打量着这位陡然出现的七杀将。 很明显,这并不是一个活人,甚至称不上是器灵。秋意泊浸淫炼器近千载,虽未亲手炼制过这般的法宝,却也极快地分辨出了此物究竟为何! 奇石道君手札上曾经提过,有一种邪法,可以炼制出威力无比的法宝——那便是以活生生的修士为君材,投入炼器炉中,以天材地宝锻炼其筋骨皮肉,以无上灵火焚其识海玉台,待将修士活生生炼制七七四十九年,叫其神识炼化至四肢百骸,这法宝便算是成了。 为什么是四十九年,因为以奇石道君所记载的,见过最厉害的这样的法宝,用的是大乘真君,也只坚持了四十九年。若能有心性坚毅、境界高超者,应该还能坚持更长的时间。 筋骨熬化,烈焰加身,身若地狱,受万千罪责,才能成就这样怨气滔天,凶煞无比的人形法宝!且这人形法宝还能随着主人修为的提高而一并提高,除了太过凶戾,有反噬其主的危险外,居然没有什么不好。 秋意泊不屑,因为这种法宝是搞不出器灵的炼器师才会做出来的事情——不过这天下间大多数炼器师都练不出天生地养的器灵,主要靠的是本命法宝日积月累下才生出的一点灵性,转而慢慢演变为器灵……厉害但又不是那么厉害的炼器师中有那么几个心性败坏之辈,也不算什么奇怪的事情。 而眼前这个七杀将,很显然是合道修为,不知道是随着其主永朗道君一道成就的合道,还是被炼制时就是合道道君。 秋意泊的目光霎时间冷淡了下去,本以为这永朗道君还算是个正派人,为了造化机缘,打起来那也是正当合理,只能说是不凑巧,才叫二人撞上。如今这七杀将一出,秋意泊彻底没了留手的意思。 永朗道君嗤笑道:“七杀将,冲锋!” “喝!”那威武的七杀将手中一颤,那杆长枪便化作一道龙影奔腾而来,秋意泊声音清淡,一手虚空一点,疏狂剑倏地在他掌中化为虚无,无数天地法则如华盖一般垂拱而下,千丝万缕于无形之间,将那七杀将捆缚,只听得七杀将闷哼一声,身形微顿,只这一顿,便是决胜之机,他胸中有青色光华一闪而逝,噗嗤一声,七杀将胸口甲胄便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凹陷,疏狂剑化鹤翩飞,也是此时,七杀将脚下有圆形光华一闪,金色的光芒生出无数烟云,又化锁链将七杀将双手双脚捆缚。 只这一瞬,七杀将居然动弹不得! 秋意泊嗤笑了一声,这种法宝虽然厉害,但却有一点不好——它生不出什么神智来,他永远都是一个傀儡,这样的法宝,拿一个阵法困住他,要么他能强行突破出来,要么就是让他的主人指挥他破出阵法。 但无论如何,他要的就是这一瞬之机! “七杀将?!”永朗道君爆喝了一声,七杀将身上肌肉喷张而起,金色锁链层层断裂,而在此时,秋意泊携疏狂剑已然杀到,永朗道君只觉得眼前一花,便见一柄剑清凌凌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永朗道君霎时间俯腰侧身,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一剑,秋意泊弹指一挥,十数条青色风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扑而去,永朗道君避无可避,闷哼了一声,清风在这一瞬间显露出它的真容,锋锐至极的剑意在扑面而来的那一瞬间依旧是柔和的,温柔的,可也是在相触的一瞬间,永朗道君面上一凉,他心中危机感大作,鬼使神差般的侧身而避! 噗嗤——! 一道鲜血从他颈上狂喷而出!几乎染红了半边天际! 也亏得永朗道君那鬼使神差的一避,否则如今飞上天的就不是鲜血,而是他的人头! 秋意泊的眼中露出一点笑意,颇为惋惜地说:“……可惜了。” 他口中这般说,却丝毫没有要停手的意思,打着打着到了对方重伤就主动收招那是切磋的打法,他现在要的是对方的命!既然如此,为何收手?! 青烟一般的剑意在永朗道君四周出现,十余朵青莲绽放得烂漫无比,永朗道君心知不对,大吼道:“七杀将,给我破——!” 被捆缚于法阵之中的七杀将仿佛注入了新的活力,罗刹鬼面上出现了两道赤红血气,将那双目染得通红,他大喝了一声,忽地仰天大笑,黄金甲胄寸寸碎裂,露出了一条雪白修长的臂膀,随即那手臂往胸口剜去,五根手指寸寸陷入胸腔。 噗通。 好像有什么在跳动。 秋意泊心知不好,忽地又听见了一声。 噗通! 是心脏跳动的声音——! 七杀将五指合拢,骤然将胸中心脏扯了出来,塞入口中!他大口的咀嚼着,原本雪白的臂膀也蔓延出了血色,肌肉不正常的喷张而起,此时那阵法再也困不住七杀将,七杀将的身影在秋意泊眼中一闪,下一瞬间,金枪已至! 那速度快得连秋意泊都差点没有捕捉到! 叮得一声,疏狂剑在此刻硬悍住了那柄金顶红缨枪,两者相接之处火花四溅而起,秋意泊在极近的地方与那双通红的血目对视了一瞬,转瞬间周身金光乍起,只见那金鼎红缨枪以金花炸雨之势将秋意泊周围的禁制层层击破! 秋意泊心中冷然,他已经在这短短的一瞬间预估出了战力,单纯七杀将与永朗道君,都不是他的对手,但二者一相加,却要比他厉害一些。他素来不打没把握的仗,手指一动,他身边陡然出现了两位剑灵,一男一女,正是涂朱与却邪! “去。”秋意泊低低地吩咐了一声,自己不欲与七杀将纠缠,转瞬就杀到了永朗道君面前。他心中倦意已甚,甚至生出了一点厌烦之感,区区一个跳梁小丑,他为何收敛?他为何藏拙? 何不杀之? 永朗道君一剑已经杀到,却陡然落了个空,他明明穿过了长生道君的身体,可他的剑却告诉他,他落了个空。转瞬间,他眼前的长生道君化作残影消散,刹那间又出现了三位长生道君,永朗道君心知此中必然只有一个才是真实,他一剑化三,分光而去,却见这三位长生道君居然合力反击,三剑化一,却又陡然多出了十几长生道君。 秋意泊一步踏入虚无之中,他似是踏出了天地的界域,身化虚无,心念以一种他自己都未曾熟知的速度在驱动着他的法宝,幻影珠、分神镜、残影天罗……秋意泊宛若身外之人,平静地看着这一幕。 似乎永朗道君就要死了。 那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如今算什么? 这样的虚无,这样的空洞,这里是哪里?他又为何出现在了这里? 不重要了…… 除却击杀永朗道君似乎一切都不重要了…… 秋意泊忽地精神一震,道心在这一瞬间无名狂颤了起来,连带着他体内的灵力都跟着奔涌而起,翻天覆地一般。他近乎淡漠地吐出一口血来,这是什么? 他应该吐血吗? 秋意泊微微笑了笑,刹那间有万千神光忽然显现,纠缠着他的神识,他的身躯,他们仿佛在说:留下来吧……留下来吧…… 留下来吧……你会拥有一切你想要的道…… 秋意泊垂眸看着那些神光,心中自问:什么才是我想要的道? 我自己都不知道,你凭什么知道? 恐怕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心魔,来蛊惑他的吧? 也是在这一瞬间,秋意泊的意识在瞬间脱离了那一处无边险境,他的身形重新出现在了天地间,他看着近在咫尺,与他不过半臂之隔的永朗道君,下意识抽了过去。 啪——! 永朗道君应声侧脸,居然被打得倒飞了出去。 秋意泊厌恶地皱起了眉头,打架就打架,距离他这么近干什么?!有病啊?! 永朗道君眼中浮现出不敢置信的光,他喃喃道:“你是怪物吗……” 秋意泊此时才发现自己身上缠着的不是什么霞光万丈,而是一道道漆黑的魔煞之气,他一挥袖,那些魔煞之气在顷刻之间被风痕吹散,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永朗道君:“你为何能控制此物?” 秋意泊抬手,青色的风裹挟着魔煞之气回到了他的掌中,他侧脸看了一眼与七杀将战的正酣的却邪与涂朱,转而淡淡地说:“罢了,我不问了,道友这般喜欢此物,那还是还给道友吧。” 下一瞬间,魔煞之气笼罩了永朗道君!:,, 623 第 623 章 这几缕魔煞之气浓郁至极,如同一条条自无边孽海中爬出的孽债黑蛇,狰狞的毒牙刺入永朗道君的识海,永朗道君当即惨叫了起来,可那惨叫只有半声,就卡在了喉中,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截断了去,只留下无边的寂静与诡异。 他目光从痛苦变成了一种平静到了极点的呆滞,不过两个呼吸之间,他便露出了一点笑意,他的嘴角扬得越来越高,宛若一个笑面人偶一般。秋意泊只看了一眼,就确定永朗道君摆脱不出了——若他能摆脱得出,就不会耗费这么多时间。 有这么点时间,都够秋意泊杀他十次了。 永朗道君脚下出现了一个暗紫色的洞口,永朗道君几乎是毫无反抗之力的被吞入其中。秋意泊身形一动,空中一道青色流光倏地横飞而过,一只素白修长的手骤然揽住了涂朱的腰,将她向后一拉,险之又险的避开了即将刺入她胸膛的长枪。 秋意泊心念一动,整片界域倏地被划分为了两半,两人面前骤然出现了一道如水一般的屏障,七杀将那柄金顶红缨枪抵在屏障之上,一圈圈的涟漪自二者相接之处扩开,秋意泊修长的手臂毫无凝滞的穿过屏障,一掌拍在了七杀将血肉模糊的胸膛上。 七杀将低哑地嘶吼了一声,罗刹鬼面下的血目霎时看向了秋意泊,秋意泊手掌吐力,极光金焰刹那间顺着他的手掌在七杀将胸口冒出,须臾之间就将七杀将吞噬,与此同时,细微的灵丝也在此刻将七杀将通体经脉毁去。 金色近白的火焰在一瞬间将七杀将的甲胄融化,紧接着便是其中的人形,秋意泊的手掌依旧抵在了七杀将的胸口:“去吧。” 火焰中的人形在这一刻若有所感的停止了动作,下一刹那,火焰中就再也不剩什么七杀神将,只剩下了一堆齑粉,再有一个呼吸,齑粉也不复存在。 秋意泊侧脸看着被他揽着的涂朱:“伤得重吗?” 涂朱愣怔了一瞬间,俏脸微红,随即才道:“我……我没什么大碍。” 秋意泊点了点头,松开了她,涂朱无碍,却邪剑却是浑身浴血,一身红衣湿漉漉的,却邪抬眼看了过来,同样赤红的眼睛盯着秋意泊,霜凝雪塑的面容上出现了一点邪笑。 秋意泊一顿,霎时间抬手照着却邪的后脑勺就是一下,随即揪住了他的头发,却邪在这一刻显露出了本体,果然上面裂纹遍布,秋意泊双指并起,在剑身一拂,指尖被划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他眉目不动,将灵气输送过去,硬是稳住了却邪的神魂,接下来的慢慢修就是了。 涂朱忽地看见了什么,飞向了下方,不多时就又回来了,手里还捧了一团金疙瘩,约有一臂见长,应该是刚刚七杀将身上穿的那套甲胄被融化后的产物。涂朱道:“这甲胄委实厉害,我与却邪都破不开,主上先收着。” “还是你细致。”秋意泊赞了一声,便收起了那块金疙瘩,涂朱也化作了原形,飞到了秋意泊手中。 秋意泊翻看着手中的涂朱剑钗,见上面有几道森森缺口,一看上面附着的血红煞气,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果然,让却邪和涂朱联手这事儿就是个错误,两人实力不足也就罢了,本就是觉得他们单独对上合道境界的七杀将要吃亏才派两人一道,但没想到却邪就是个不知道合作的,一加一的威力远远小于二不说,还伤了涂朱。 他倒不是没有其他器灵,但论起战力和熟悉度而言自然是他们二人用的最顺手,当时情况也来不及多想,就把他们两派了出去。 是了,还有个永朗道君,秋意泊将人从自己的秘境里头扔了出来,见他面容痴呆,眼中有魔煞之气翻滚,心念一动,极光金焰便将人笼罩了起来,饶是永朗道君此刻心神被魇,浑身肌肉依旧在火中抽搐,秋意泊目光平静地看了一会儿,随即将他也化作了齑粉——折磨他没有想象中的有意思。 依他所想,以永朗道君这等使用邪术炼制人形法宝的,算是个邪修,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怎么算也是报应不爽。恶有恶报,他多少应该有些痛快,但如今一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并不觉得解气,也不觉得有意思,区区一个永朗道君,也值得他这么浪费时间? 他挥手拍散了魔煞之气,见魔煞之气回归天地,心中微微摇头——这魔煞之气他也算是尝过厉害了,怪不得此前多少道君在这上面折戟沉沙。魔煞之气源头不解决,恐怕问虚道界永无宁日。 秋意泊随手脱下了外袍,换上了一件新的,至于旧的那件则是被一簇极小的火焰所吞噬,半点灰烬都留不下来。他有了空闲便去关注金虹道君,却发现金虹道君已经好端端的在别苑里喝茶了。 这么快? 秋意泊一步回了别苑,金虹道君眉间有一抹说不出道不明的神色,饶是秋意泊这等见惯了绝色的人也不禁多看了两眼,金虹道君低眉浅笑,问:“看什么?” “看师叔好看。”秋意泊在一旁坐下,喝了半杯温水,他抬眼看了一眼天空:“打完了,周围倒是安分多了。” 他还以为会有来捡漏的。 金虹道君倒是不以为然:“来了就再杀。” 秋意泊也是这么个意思,既然宝物都落入手中了,总不好就此拱手送人——天予弗取,必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1 他取出令牌,细细地打量着令牌,金虹道君见他沉默,便问:“在想什么?” “我在想……”秋意泊道:“这令牌到手,说不容易也容易,说容易却也不算是太容易,我倒是比较在意那位广陵城主……师叔,你说他凭什么能在诸多合道之间保住令牌?可他既然能保,当时又何必请我们帮忙?” 金虹道君一哂,“一力破万会,世间道理,大抵如此。” 秋意泊道:“我却不觉得,那种人,不会无缘无故的做出这种事情来……” 他顿了顿,又接着说:“师叔,你说,他该不会是在费尽心思让我们进镜月天境吧?” 金虹道君沉吟片刻:“于他而言,这又有什么好处?” 众所周知,镜月天境中有造化机缘,虽说是传言,但到底不会空穴来风,这样的机缘握在自己手中显然要更好一些,毕竟如今的问虚道界千疮百孔,论起来,问虚道界中的道君才是最需要这份机缘之人。绝弦真君费劲心思想让他们这两个外来人入镜月天境,又有什么好处? 秋意泊把玩着令牌,忽地指尖出现了一朵跃动的火焰,他轻轻地笑了起来:“不如让我试试看?师叔,我要是把这份机缘烧没了,你会不会怪我?” 金虹道君深深地看了秋意泊一眼:“……随你。” 正当此时,一个器灵的身影浮现了出来,它口中叼着一支玉简,浑身狼狈。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攻击了,丰盈漂亮的皮毛成了斑秃,又有火烧火燎的痕迹,秋意泊心中一痛,将器灵抱了起来,又是心肝又是宝的替它疗伤。 金虹道君将它口中玉简拿了下来,道:“长生,似乎是要紧事。” 秋意泊的规矩向来简单明了,但凡要紧的书信、文件、玉简之类的玩意儿上面都会留下一道红色印记,那印记普通人或许只当是花纹,与秋意泊相熟的却知道这是什么。 秋意泊点了点头,先把器灵哄好了,这才拿了玉简看了起来。 …… “好处就是……鬼楼要坐不安稳了。”绝弦真君看着桌上整整齐齐摆着的块令牌,喃喃道。 柳絮城是鬼楼的根据地,那两位在柳絮城外自成一股势力,若他们发展起来,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就算他们当真只是一个别苑,难道鬼楼就眼睁睁看着两个外来的道君在自己家门口悠悠哉哉的过着?两个道君不怕,鬼楼却是要怕的。 明朱掩唇而笑:“若是那位道君听见,还不知道要如何伤心呢……” “为何要伤心?”绝弦真君笑道:“叫他听见也无妨,难道这事儿是我算计的?那两位道君能这般干净利落地将人杀了,我也未曾料到呀……” 明朱一想也是,绝弦真君点了点其中一块令牌:“这块令牌送还箬竹道君,另外两块送去鬼楼给霁月道君。” 他唇边露出了一点笑意:“记得,别送的太闷不吭声了,毕竟这可是我广陵城进献给鬼楼的宝物,若无人知晓,鬼楼中人还当我广陵城不恭敬呢。” “是,主上。”明朱应了一声,收了令牌便告退了。 绝弦真君起身走到了窗边,空中明月高悬,一片寂然,这几天的机缘之争算是暂时告一段落,随着镜月天境即将开启,接下来有令牌的人会藏得更深,等闲打不起来了。 大概是如此吧。 绝弦真君一手在窗沿上一撑,便翻坐了上去,他倚在窗框上,双目微阖,一手随意地搭在了膝盖上,手指在膝上一下又一下的点着,也不知道在应和何方之曲。 哎,好难啊。 他这般的小人物想要在这乱世中求存,当真是好难啊…… 问虚道界安静了几日,可空中到处弥漫着一触即发的危险氛围,这几日混战,光道君就死了二十人,又有二十道君自觉与机缘无缘,离开了问虚道界,但剩下的人……还是远远超出了镜月天境的数量。 他们都在暗自窥视着。 用秋意泊的话来说就是虽然没有明着打起来,但是一会儿这个道君的神识嗖的一下从头顶上飞过去了,没一会儿那个道君的神识又嗖的一下飞过去了,也就剩下四五十号道君了,弄的问虚道界跟个菜市场一样,热闹极了。 天道法则嘛,更是成了一团乱麻,有意思的不得了。 秋意泊望着天空轻笑了一声,玉简里头的内容特别有意思,是景岳奇抄送来的——他前几年不是在柳絮城听书,听了个没意思得紧的故事么?他当时觉得不太对,未免有些太过凑巧,就派了器灵去十方道界问一问景岳奇抄。 但不幸的是刚好撞上这老头闭关,器灵等了几年,好不容易得了答复,等一回来又发现不知为何传送阵出了岔子,将它送到了老远的地方,它一路狂奔回来找秋意泊,被好几个道君眼馋,要不是跑得快,如今都要成别人的法宝了! 玉简中的内容很简单,说的是昔年那位扶瑶道君确实与无悲斋关系匪浅——似乎是因为她某次叫她那对她强取横夺的夫君的夫人将当时还未曾叩问阳神境界的扶瑶道君给打成了濒死,她恰好遇到了无悲斋门下一位专门钻研奇门巧术的道君,转而将她救治了一番,这才有她后来转危为安,一路修行得以复仇。 炼器本就是外道,能在无悲斋还被称一声‘专门研究奇门巧术’那必然是偏门得要死的东西,景岳奇抄提了一嘴,似乎是涉及到了半截邪术……就是炼制人形法宝的那个邪术,只不过只用半截,只将人炼成法宝,却不损其神识。 秋意泊想了想,觉得这可能是个类似于未来科幻故事里常见的机械义肢替换血肉之身一类的操作,只不过这个替换的范围要大一点,把整个身躯都包括进去了。 严格来说,秋意泊都不觉得算是邪术,第一双方自愿,第二是为了救人,第也不影响后续修行,这也算邪术?这只能算是高贵圣洁的医术!他这位前辈要是放到现世那个科技社会里,多少是个外科圣手,病人痊愈后都要特意回来给他磕两个的级别! 那么,现在已知扶瑶道君当年夺得鬼楼大权,拥有了扶摇城这样的属地,紧接着鬼楼嫡系又起波澜,不知道是有意还是巧合,最终扶瑶道君死于镜月天境中,鬼楼嫡系重掌大权……无悲斋在里头,又扮演了什么角色呢? 就因为一个万宝炉,就引得十几位道君蜂拥而上,将太一个拥有数位道君和炼器宗师的炼器门派灭门? 灭了无悲斋,鬼楼能有什么好处?当然,钱财和法宝自然是能取得不少,但无悲斋最核心的那一部分库存其实是被清河道君带走了的,否则哪里能有若大的家当交到秋意泊手上?可说难听点,对于道君而言,区区钱财和一些并不适合自己的法宝,当真有那么大的魅力? 无悲斋可是个炼器门派,而且是个只走高端路线的炼器门派。在十方道界秋意泊不过是顶了个有可能老祖是炼器宗师的名头就混的如鱼得水,除了遇上了玄机这个拎不清的货色外,其他道君对着他还是十分和善的,对于他的出格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无悲斋是个实实在在在问虚道界生活的门派,建交当然是以本界道君为主,怎么就突然就能被灭了门,那些关系好的道君一个屁都不敢放? 那鬼楼的势力要大到什么程度? 秋意泊不信无悲斋门下倒霉到这个地步,一个真心相交的君子都没有,全是些见钱眼开的小人吧? 秋意泊的指节一下一下地叩着桌面,其实有一个可能,很容易猜,但是未免有点离谱——无悲斋帮助了扶瑶道君夺取鬼楼大权?鬼楼嫡系想要夺回大权,无悲斋和扶瑶道君关系密不可分,所以扶瑶道君与无悲斋都是必死无疑? 这到底是要什么样的密不可分的关系,才能让无悲斋站队到了这个地步? 举个例子,比如凌霄宗与百炼山关系好的宛若一家人,谁要是想争对这两家之一,优先争对另外一家就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毕竟在已知两家相互守望的情况下,无论削弱哪一家的实力,其实都是在削减双方的实力。 但问题来了,要是谁真有能耐把孤舟道君、秋意泊、凌霄道君全杀了,然后跟百炼山说‘你们想一起死还是你百炼山束手旁观’,那百炼山肯定选择束手旁观。且不提什么交情不交情,都有人能杀了孤舟道君和秋意泊了,他们还有什么干不了的?百炼山上去也是一道送死,自然是保存实力,然后悄悄收救凌霄宗弟子,自己再积攒实力,以待后来。 百炼山自然是好用的,如果攻击百炼山就会遭到凌云道界大部分宗门的恶感,所以一般人轻易不会这么做。那么无悲斋如果处于和百炼山相同的位置上,它为什么会被灭门? 秋意泊心道该不会这位扶瑶道君其实是他们宗门某位尊长的道侣吧?所以不灭无悲斋不行?已经是生死之仇了,只能灭杀? 勉强能说通,是真的很勉强……都修到道君这个境界了,除却一二痴人看不穿人间情爱,谁还能为了这些不惜背负天下骂名做这样不地道的事情? 秋意泊满脸都是问号……怎么说,总不能是无悲斋刚好遇到了个恋爱脑吧? 秋意泊决定求助一下金虹道君,金虹道君在秋意泊心中多少有那么一点恋爱脑的成分在,金虹道君彼时正在自弈,见秋意泊来了还当他有什么事,结果秋意泊张嘴就是:“师叔啊,我想跟你聊聊你的痛脚。” 金虹道君:“……?” 秋意泊善意地提醒了一下:“就是你已经故去的夫人和儿子。” 金虹道君轻笑道:“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秋意泊道:“有个问题有些想不明白,就想问问师叔……师叔你也知道,我身边就没什么神仙眷侣,我姐姐倒是和姐夫过得不错,不过你也知道,我瞧着他们活似是我姐养了只跟宠,实在是没什么可参考的地方。” 金虹道君反问道:“把你不是也有道侣?” “那我和阿浓也不一样。”秋意泊想了想道:“我和阿浓先是一个人,再是道侣,如果阿浓不是我了,那我也不会跟他做道侣,顶多有个露水情缘也就罢了。” 金虹道君眼中露出了一点莫名的意味来:“所以你想问什么?” 秋意泊斟酌了一下用词:“先问问师叔你和你夫人是如何在一起的?” “无甚稀奇的,我与她是青梅竹马,自小长在一块,玩在一块。”金虹道君手中棋子并未落下,捏在手中把玩着,他侧脸而笑:“年少慕艾,她容貌极美,性子又娇俏,我爱慕她是应当的,反之,我那时性子也温和,又是少年英才,她爱慕我也是合情合理。” “那师叔你是怎么和你夫人在一道的?”这个问题本不在秋意泊想要参考的范围内,但是有些好奇,于是顺嘴多问两句,金虹道君也不在乎多说一些,他道:“无甚稀奇,我们两个自小在一处,怎么看不出来对方的情愫?自然而然在了一起,只是不曾说穿罢了,师傅见我们亲昵,便私下问了我二人,为我二人赐了婚。” 金虹道君眼中流淌出一点温柔的光:“那段日子确实是好,新婚燕尔,看什么都是心满意足。” 秋意泊看他神情很是怀念,便问道:“师叔,既然你对夫人深情厚谊,若她今日还活着,你会如何?” 金虹道君干脆利落地道:“不如何,或许早已分开了吧。” 秋意泊:“……?” 或许是秋意泊傻了吧唧的模样太显眼,金虹道君轻声笑了起来,他道:“若她不死,我儿陨落,她也只会与我一道疯,她若不与我一道,我怕是容不下她……” 秋意泊干巴巴地说:“那两个人互相安慰,总能早日过了这伤痛不是吗?” “哪里是这么容易的事情?就算是过去了,难道心中也是这么容易就过去了?毫无芥蒂?”金虹道君仔细想了想:“再者……少年情谊,待到年岁渐长,世间除却父母之爱子,岂有千万年不变的情感在?” 秋意泊尴尬地说:“那还是有海枯石烂的爱情在的……” 金虹道君一语道破天机:“那是因为他们死的太早。” “长生,你不爱待在宗门,难道是因为你厌恶宗门的缘故吗?”金虹道君眼中熠熠生辉,他慢慢地说:“再好的风景,看上千百年也会腻,再好的人,相处千百年,也是要看厌倦的。” “有些人不会,是因为他们死的太早了,他们没有厌倦的时间。”金虹道君微笑着将棋子放在了秋意泊手中:“我们不同,我们有千万年的时间,足以淡化一切。” “长生,你该不会以为,我当年渡劫之魔障,皆是我放不下的缘故吧?”金虹道君抚了抚他掌心的棋子,“我选那一条路,只是因为那一条路我深有体会,格外好走一些而已。” 秋意泊提醒道:“那师叔你最后不也搞得自己疯疯癫癫才勉强过去了吗?” 金虹道君幽幽地道:“这种煞风景的话,你大可以不说。”:,, 624 第 624 章 秋意泊拍案而笑,金虹道君眼中也有了些许笑意,如日照清波,浮光跃金,美不胜收。秋意泊又揪着金虹道君聊了两件过往囧事,比如有没有给夫人洗过脚,有没有半夜为了夫人一句话大老远的去买什么讨夫人欢心一流,金虹道君倒是不介意,有什么说什么,等到二人聊得尽兴而散,秋意泊在回去的路上突然想起来最关键的问题还没问。 不过也没有必要问了,他已经知道答案了。 秋意泊慢吞吞地想着,或许是不是一家人也吃不到一个碗里头,他交的朋友,还真就没有什么恋爱脑——他若问金虹道君当年情好之际愿不愿意为道侣赴死,金虹道君会毫不犹豫的点头,但若问他愿不愿意赔上太虚门,他也会毫不犹豫的拒绝。 感情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与宗门无关,感情再好,也不是拖自家宗门上下老小一道死的理由。 无悲斋也定然如此,一个门派里总不至于一个聪明人都没有。 那到底是为什么呢?鬼楼到底是为什么拒绝无悲斋的投诚呢? 秋意泊忽地停下了脚步,清风徐徐而来,抬首见明月皎然。这样好的月色,他老是想这些煞风景的做什么呢?今日已是尽兴,回去睡觉! 时至夜半,天空中有十余黯淡光辉划过,它们悄无声息地出现,又悄无声息地消失。 绝弦真君瞧着月色,喃喃道:“……还是早一些吧……” 惹得百数道君争夺的造化机缘——镜月天境,就在今夜无声无息地开始了。 “少宁,别睡啦!快起来快起来!”房门被敲得砰砰响,木门有些漏光,还能透过门缝看见外面的人影,秋意泊醒过来时有些茫然,他看着头顶的黄土墙,很快就认清了现实。 他起身,发现他睡的是一张有些古旧的木床,看成色,少说用了几十年,他盖的是一床蓝色土布做的被子,他捏了一下,虽然看着料子不太好,但是里面的夹层是棉,被面被洗得发白,再看屋子里,见虽然东西都破旧,但也算是井井有条,看得出来原主是个爱干净的人。 “少宁!你别磨叽了!去晚了别说果子了,连片叶子都不剩下了!”外面的少年又喊道。 “来了!”秋意泊应了一声,披了衣服去开门,衣服也是土布做的,常见的短打,但是合身,也没有补丁,可以看出原主并不算穷。 这镜月天境还怪有意思的。 看这情况,是走剧本流吗? 秋意泊想着门外少年能这么熟络的拍门,叫他,可见他平日里应该也是个不拘小节的人,否则应该玩不到一块去——看身量,他这具身体好像也就十三四岁的模样。 有些奇怪的是他以为住在这样的地方,这名唤‘少宁’的少年应该是个凡人,但是这具身体有练气修为,而门外的那个少年要么就是凡人,要么就是已经是元婴以上的修士,否则秋意泊不至于察觉不出来。 也是缘分,他前一阵子还说要自废修为,没想到这秘境就把他扔到一个只有练气的身体上了!……但是他说的自废修为,是从合道废到阳神,不是一口气跌到底啊! 6。 木门一开,少年那拍门的手险些糊到秋意泊脸上给他一个大逼兜,亏得对方反应迅速及时收回了手,少年皮肤黝黑,穿的是和秋意泊一样的短打,十三四岁的模样,见他开门眼中露出一点喜色,转而一脚就跨进了门,很是熟稔地在秋意泊他家提了个竹篮,还拿镰刀之类的,边道:“少宁,你快穿好衣服,就知道你会睡过头……快走快走!” 亏得这衣服简单,左右各系一条带子,连腰带都没有,秋意泊这头刚收拾好,少年也收拾好了篮子,也不把篮子给他,拉着他就往外面快步走了出去。 外头阳光刺眼,秋意泊眯了眯眼睛,瞧着怎么也是近中午了。左右屋舍与他的一般都是土屋,炊烟袅袅,而远处还能看到翠绿的田埂,以秋意泊的眼力,大概能认出来里头种的是油菜花和青菜,天气有些热,像是初夏。 “哎呦,跟你一道出门真是能急死人!有什么好看的!快走!”少年人催促着,秋意泊也顺着他加快了脚步,少年带着他七拐八弯的钻进了野地里,这时少年才松开了手,指着前头一片密密麻麻的野树莓:“喏,这个就是你爱吃的那个刺泡!” 少年人已经快步上前翻看了起来,嘴里还骂骂咧咧:“来的太晚了,前头长得好的都被人摘走了……少宁!这边这边!这一丛还不错!你摘这个吃!” “好。”秋意泊上前,别说,他虽然一辈子金尊玉贵养下来,但也好歹是走南闯北,这种小树莓还是认识的——就是修真界里头这种都比较大颗,很久没看见过这么小的了。 少年伸手就揪了一颗指尖大的,红得发紫的树莓下来,扔进了嘴里,随即眼睛眯了起来,“好甜!” 他回过头来看,见秋意泊站着没动,不由眼疾手快地拉过了一根草枝子:“喏喏,这个大,你吃这个!就选这种摘!” 秋意泊也不怎么纠结,反正不干不净吃了没病,堂堂筑基修士还能因为几个刺泡吃出病来了?他摘了一个也往嘴里一扔,酸酸甜甜的滋味儿瞬时在舌尖上炸开,秋意泊舔了舔嘴唇,“是甜!” “甜就别愣着,赶紧,稍微填填肚子我们去山里!”少年这么说着,秋意泊也不客气,两人对着这一丛树莓咔咔一顿薅,忽地少年惨叫了一声,秋意泊侧脸一看,发现少年正在疯狂吐口水,脸都皱成了一团:“呸呸呸,好酸!” 秋意泊不禁笑了起来:“差不多就走吧。” 也就这么一丛还算是完整,真正熟透了能吃的加起来都没有五十颗,别说两个半大的小子,就是换个三岁小孩儿来都不一定能吃饱。少年也没犹豫,摆了摆手说:“走走,山里还有好吃的,我带你去!” 少年从一旁捡了个枯树枝子,在前面开路,把草丛拨弄得哗啦哗啦响,边道:“这天气山里有蛇的,老毒了,咬一口能痛半天,你小心点别踩着了。” “好,知道了,你也小心。”秋意泊应了一声,少年反而笑道:“我都走惯了,蛇都快认识我了!少宁你才要小心,你都好几年没回来了,还走得惯吗?” “小时候不都跑惯了吗?”秋意泊顺着他的意思说道。 少年噗嗤一声道:“你少装了,小时候我们叫你上山玩儿你就跟我们要拐了你去卖一样,打死不去!” 秋意泊故作尴尬地说:“是吗?我不记得了。” 少年的笑声响成了一片,在林间回荡着,等笑够了,少年又道:“说起来我之前还想问你来着,看你一脸垂头丧气的我也没敢问……你不是在城里头念书吗?怎么又回来了?” 秋意泊耸了耸肩:“还能怎么,念不好呗,我家里头让我回来散散心嘛。” 少年眼中露出了一点同情的神色,少宁该不会是被他那个爹给赶回村子里了吧?据说少宁他爹在外头做了大官,还娶了个高官的女儿,还纳了七八房妾室,都说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少宁的日子估计不好过。 少年拍了拍秋意泊的肩膀:“别怕!我也念不好书!那字儿歪歪扭扭的我都不认得!” 秋意泊胡乱地点了点头,刚想说什么,少年哎了一声,就往一旁跑了过去,道旁边有一棵歪脖子树,挂满了细细的藤蔓,秋意泊眉目一动,刚想说这树看着有点危险,就见少年纵身一跃,跟个猴子似地爬到了树枝上,叫道:“少宁,你接着点!” 秋意泊下意识举起了衣摆,少年满意地点了点头,从腰带上拔出镰刀,嗖嗖嗖几下,就落下来一堆黑黢黢的只有拇指大的果子,劈头盖脸的砸了秋意泊一脑袋,偏偏那果子还嫩的很,汁水飞溅之下,秋意泊那张脸算是完了。 哦对,也没照过镜子,也不知道这个叫做少宁的少年长得好不好看。 秋意泊一脸懵逼,少年哈哈大笑了起来,指着秋意泊道:“少宁你好笨啊!都不知道要躲的吗?!把衣服再摊开点,不然接不了多少。” 秋意泊只能依命行事,少年看了秋意泊两眼,很认命地干脆把树枝也削下来,捏在手上,等握了一把,这才三下五除二地跳了下来,把挂满了果子的树枝往竹篮里一塞,又帮着秋意泊捡地上的果子。等弄完了,他一手挎着篮子,一边从里头揪了两颗果子出来,擦也不擦直接往嘴里一塞,看表情是心满意足了。 “少宁,你也吃啊!”少年特意把竹篮挎在两人中间,方便秋意泊吃,秋意泊只好捡了一根树枝出来,薅上面的果子吃。 别说,这果子看着丑,味道却很不错,口感和树莓类似,但是汁水要比树莓多不少,而且还有一股独特的香气,秋意泊不禁竖起了大拇指:“这都能找到?你好厉害啊……” 少年往他身后瞅了一眼,得意洋洋地说:“那是……别说了,我们快走吧!” 少年拉着秋意泊小跑了起来,秋意泊有点不明所以,或许是看出了秋意泊的疑惑,少年小声说:“那是王叔叔家种的……不过我们就偷吃一点应该没什么事儿。” 秋意泊:“……?” 秋意泊都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不远处有一个男人在怒吼:“哪个混账羔子又来偷我的果子!不要让我抓着了——!” 少年大笑了起来,对着秋意泊挤了挤眼睛:“没事,回头咱们给王叔叔送点东西就是了。” 秋意泊这才点了点头。 等跑过那一片后,少年的步伐这才慢了下来,也抽了根树枝摘果子吃,秋意泊看着果子上沾得鸟屎,实在是不敢再骗自己不干不净吃了没病,他听得旁边有水声,道:“要不我们洗洗再吃吧?” 少年有些惊讶地说:“你还记得这边有条小溪啊?” “也行,走走走!”少年拉着秋意泊就拐进了一条小道,这坡势是往下的,没一会儿就听见了清晰的流水声,少年人看见小溪就欢呼一声,来不及拉秋意泊,自个儿一路小跑冲进了小溪里。 小溪才漫过膝盖,少年俯身捧了些清澈见底的溪水洗了一把脸,这才叫道:“少宁,你快过来——!” 秋意泊也快步走了过去,少年这会儿已经双手摊开,往后直接倒进了溪水里,他那个水性看着就不错,躺在溪水里刚好就露出一张脸来呼吸,他翻了个身在水里扑腾了一下:“好凉快!” 秋意泊沉吟一瞬,往上游走了两步,在他前面洗一下果子,少年脱了上衣扔上了岸,招呼道:“少宁你帮我挂树上晾一下!” 秋意泊去把衣服挂好了,又去洗果子,正洗着呢,忽地见溪水下面有什么影子动了一下,他下意识伸手去捉,手里摸到一条滑溜溜的玩意儿,他第一个反应该不会是蛇吧?但身体动的比脑子快,已经将那玩意儿甩上了岸,只听到啪嗒一声,两人都顺势看了过去,就见一条巴掌大的鲤鱼在石头滩上扑腾。 少年一时无言,随即眉飞色舞起来:“少宁,你还有这一手?厉害了!” “这鱼可难抓了,你怎么抓到的?!我平时钓都钓不上来!” 秋意泊如实说:“自己撞到我手上的。” 少年爬上了岸,抓住了那条活蹦乱跳的鲤鱼捏在手中给秋意泊看,鲤鱼尾巴扑腾的水珠子满天飞,少年笑道:“嘿,可惜就是太小了,不然我们两还可以烤鱼吃……就这么一条还不够塞牙缝的呢!我也没带网。” 说实话,秋意泊饿了。 这种野生小鲤鱼一看就是很好吃的,都不用刮鳞去腮,直接敲晕了往锅里一扔,弄点油煎一煎,再倒水煮沸,汤绝对奶白奶白的! 他吞了一口口水,说:“别放了,我有法子。” 在少年疑惑地眼神中,秋意泊左右看了看,见小溪旁边有那种类似于棕榈叶的植物,上去薅了一把,这种叶子中间那一根茎十分柔韧,秋意泊把自己那个竹篮里的东西倒出来,用草叶子顺着往上编,边吩咐道:“你去挖点地龙(蚯蚓)来……我看水里头鱼还蛮多的,应该不难。” “行,你等我一会儿!”少年利索地去了,挖点地龙多大点事儿,都是平时玩惯了的,等他挖了一小堆来,就看见秋意泊已经把那竹篮编成了一个竹兜,口小肚大,秋意泊让少年把蚯蚓扔进了竹兜里,拿着镰刀把蚯蚓和那条小鲤鱼都搅碎了,确定死了之后就拎着竹兜去溪水里找了两块石头把竹兜安置好了。 “就这么摆着吧。”秋意泊笑着说:“放一两个时辰肯定有鱼吃了!” 少年听见还要一两个时辰,顿时有些失望,可捉鱼就是这样的,他就又带着秋意泊去山里头找好吃的,没多久两人就看见了一棵挂满了紫色的果子的树,那树极高,至少有七八米,且下方枝丫极少,树干光滑,看着就知道不太好爬。 少年却精神一振,指着它道:“喏就是那个!你还记得不!小时候我们饿得要死,就喜欢摘这个吃!这些年反而少见了,只有山里头还能偶尔见着,今天运气不错哎!” 这种果子秋意泊也没吃过,他寻思着可能是这镜月天境中的特产,干脆实话实说:“不怎么记得了。” “嗐,没事,你吃到了你就记得了!”少年说着,两手在衣摆上擦了擦,想了想干脆脱了衣服,边试探着往上爬边说:“衣服要是拉了口子,我娘非揍死我不可!你等着,还是老规矩,我爬到一半,你把杆子递给我……你让开点,这果子份量不轻,被砸着可不是好玩的!” 秋意泊顿了顿说:“要不我来爬吧!” 少年睇了他一眼:“少宁你还会爬树?” “我也没少爬!”秋意泊说:“实在不行再换你上呗!” 少年看着秋意泊,估摸着是觉得他不爬今天就不死心了,也不客气,说了一声行就让开了位置。秋意泊估摸了一下高度,其实这个高度他要么就是直接捡一把石子飞暗器上去打下来,要么就是直接飞上去,哪里用爬的?不过今天少年在,他也只好规规矩矩爬,稍微用了点小手段,少年人就惊叹不已:“少宁你可以啊!好稳当!” 秋意泊垂脸看向他,笑道:“怎么不是?你等着,我去摘就行了!” 秋意泊稳稳当当地一路上去,半点没出现脚滑的现象,那光滑的树皮在他这儿跟有阶梯似地,秋意泊到了树顶,捞了一根树枝扯过来看,见那果子每一颗都有成年男人拳头大小,饱满光滑,按上去倒是硬邦邦的,他摸了一圈,发现几乎颗颗果子都硬,他犹豫了一下,摘了一颗在衣服上擦了一下,就咬了一口。 ——是脆柿子的味道啊!还带着一种米面的香气,好好吃! 秋意泊眼睛都亮了,他喊道:“我要往下丢了,你小心点!” “好!”少年扬声应道:“抓紧啊!别摔下来!” 秋意泊应了一声,反正这么高,少年估计也看不太清楚,秋意泊折了一根树枝和镰刀捆在一起,一边悄悄开挂用灵力打下来,一时间果子跟下雨一样往下落,亏得下面都是松软的泥土,还有厚厚的树叶,不然这个高度下去很难说果子不会摔成果泥。 少年人的欢呼声在树下响起,秋意泊也笑了起来,这树上果子太多,随便割了点就已经有不少了,秋意泊高声道:“我在上面歇一会儿,你先吃!” “好——!” 秋意泊挑了一颗最大最好的果子,靠在树干上惬意地吃着甜润的果子,又享受着树荫的清凉,对镜月天境的好感度疯狂拉满——有一说一,要是让他这么玩到最后,他就算什么机缘宝物都拿不到,他都没有半句怨言。 等秋意泊下了树,少年也已经吃的肚子溜圆,他两见地上至少还能装上两箩筐的果子,少年干脆地道:“拿衣服吧!不然搬不回去!” 秋意泊也出主意,反正来的路还算是平坦,他说:“要不拿树藤编两个箩筐?” 少年明显是心动了,但嘴上还说:“那也太麻烦了吧?” “不麻烦,你去捡藤蔓,我来编!等拖回去咱们一人一半!”原主是没有纳戒的,纳戒的材料还是比较复杂的,别说秋意泊现在这具身体连天地异火都没有,就是有,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 少年行动力超强,一会儿就带着一大捆藤蔓回来了,秋意泊编的飞快,没一会儿就搞定了,两人各自装了一背篓。 这么一折腾,一个多时辰也就过去了,刚好可以回去小溪看鱼抓到没有。 还没到小溪,秋意泊就知道那鱼是一条都没抓着,为了面子问题,他决定用点小手段——比如用灵力把鱼都赶到竹篮里去。 小溪里的鱼们,真是对不住了! 秋意泊悄悄掐了个诀,虽然身体换了一个,修为也变低了,这种事情甚至还要掐个诀,但并不妨碍他做的十分愉快,要不是太显眼,他甚至想掐个雷咒来电鱼了。 不行不行,人不能这么涸泽而渔,这条小溪就这么大,他全电死了他万一还得在这里待个几百上千年的他吃什么? 哦不对,练气期也就一百年寿数……那未来几十年他吃什么?! “少宁!你快看!好多鱼啊——!” “都吃不完了我们拎回去啊——!” …… “我操,有蛇啊!救命——!” …… 秋意泊就这样快乐地在村子里待了两个月,在初秋来临之际,他家突然来了两个衣袂飘飘的修士,都是筑基修为,他们语重心长地说:“小师弟,快回去吧!你偷偷跑下山来,师傅大发雷霆,你再不会去,师傅就要亲自来抓你了!” 秋意泊:“……我不回去!” 秋意泊话刚出口,就知道情况不好,那两人要出手,奈何身体跟不上大脑,刚有了这个想法,脖子后面就是一痛,人双眼一花就倒了下去。 他感觉到自己被扶住了,其中一人道:“小师弟你可别怪我啊!师傅说了要是不把你带回去我们都要吃挂落……” 大概两个时辰后,秋意泊就已经站在了一个面容沉稳的中年人面前,中年人含怒道:“说!你在山下都干了些什么!你对得起宗门吗?!好吃好喝的养着你,你就偷溜下山?!” 一旁的师兄弟都用很同情的眼光看着他,估摸着小师弟这一顿打是逃不掉了。 秋意泊灵机一动,道:“师傅,你别生气!徒儿在山下很是惊险!所得颇多!” 中年人道:“你倒是说!让我听听你怎么就惊险了!” 秋意泊拱了拱手,颇有当年唬弄他爹和三叔的风范:“师傅有所不知,徒儿此次回了家乡,本想修身养性几日,但家族得知山中有天明灵莓即将成熟,便派徒儿与族兄一道前往,那天明灵莓十年一熟,能入药的百无其一,灵气温润,对练气修士再好不过……” 中年人与一众弟子都安静了下来,听他继续说。 秋意泊脸不红气不喘:“不想消息走漏,我与族兄寻到此灵果时已经叫人采摘一空,我与族兄在山中遍寻多日,这才寻到了几颗,哪想到这灵果叫守护的妖兽下了毒,族兄食用灵果后不幸中毒,但也在山中修养了好几日才恢复过来,弟子走运,没有中毒,修为反而上涨了一些……” 拉肚子是外来细菌破坏了肠道平衡,也算是中毒的一种吧? 他没骗人!:,, 625 第 625 章 “……我与族兄在山中修养几日后,正欲回族中禀告长老此行战果,路上却又机缘巧合遇上了一潭清圣灵泉,泉水灵气极为纯澈,灵雾聚象,更难得的是泉中有练气境界妖兽金鳞喷云鲤,我与族兄大喜过望,当即与那金鳞喷云鲤缠斗起来,可惜那金鳞喷云鲤已有灵智,狡猾异常,藏入灵泉深处,我与族兄无法,只得布下陷阱,假意离开……” 一群修士听得聚精会神,应该是原身师傅的中年男人道:“然后呢!你与你那族兄可捉着那金鳞喷云鲤了?” 一弟子喃喃自语:“金鳞喷云鲤?我倒是从未听说过这种妖兽……” “你蠢啊!”另一弟子扯了他一把:“这一听就知道是小师弟族中的称呼,你不知道有什么稀奇的?小师弟才几岁?说不得金鳞喷云鲤就是那金线鲤呢?” 弟子们纷纷点头,觉得有理——这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天地广阔,十里八乡尚且态不同音,同一妖物在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称呼这是极为常见的事情。 秋意泊又似是难过又似是开心的接着道:“那金鳞喷云鲤着实难缠,竟然不受陷阱蛊惑,我与族兄觉得放弃这机缘实在是太过可惜,族兄灵机一动,想到那金鳞喷云鲤素爱九曲地龙肉,可惜那九曲地龙深藏地底,又极为胆小,我许久不曾回去,族兄担心我误事,便撇下我一人去寻,哪想到这一去便再无音讯!” 中年男人一顿:“你那族兄什么修为?可找回来了?” “回来了,回来了!”秋意泊咬了咬嘴唇:“师兄在九曲地龙巢穴外潜伏了三日,身负重伤,这才抓回来一条九曲地龙……有了九曲地龙,我们才顺利抓得了两尾金鳞喷云鲤,不想又遇到了守护灵兽月影青牙蛇,那月影蛇有八丈长,比我的腰还粗,毒牙比我胳膊都长!就藏于水中,待我与族兄抓了金鳞喷云鲤要走,便自水中一跃而出!我险些被一口吞下!还是族兄发现不对,将我一把扯开!”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八丈长的蛇妖,都该有筑基修为了吧?小师弟与他族兄两个练气小修士,怎么从它手中逃脱的?! 秋意泊蔫了吧唧地说:“我们两个哪里见过这等妖物,我吓得险些站不稳,亏得我那族兄机敏通透,想着清圣灵泉是它的地盘,我们再如何厉害也要吃亏三分,将它引入林中,仗着地形与它缠斗!一番鏖战后,族兄强撑着才带着我勉力从它手下逃脱,一路逃回族中,才算是保下了这条命来!” “带回族中后,族中长老以太极灵姜、望生奇油等物,将金鳞喷云鲤炼化成灵食,分赏族人,我与族兄还得了长老的夸赞呢!……只是族兄冒险去抓九曲地龙伤重,又在月影青牙蛇手下吃了个大亏,长老发现他的伤势后大怒,用尽手段依旧只保下了族兄一条性命……族兄境界跌落,如今想来,那金鳞喷云鲤还不如不抓呢!累得我族兄境界跌落,实在是叫我后悔!” 少宇——就是叫他出去玩的少年,那天他们背着果子提着鱼回家,他家里头爹娘一看就知道他又跑去深山玩不说,还带着秋意泊一道去,还差点被毒蛇咬了,当即打了他得他屁股开花,藤条都抽断了两根,少宇确实在床上躺了半个月才活蹦乱跳起来。 至于抓到的野生小鲤鱼,烤着吃实在是太浪费好东西了,他们一路带回来,小鲤鱼也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少宇他娘亲自下厨,将所有小鲤鱼给熬了一锅子汤,鲜得舌头都要掉了——因为太多了喝不完,当时天气又热,所以连夜把鱼汤分给了村子里的人。 反正一村子全是沾亲带故的,也不算是亏。 秋意泊说罢,一屋子的人都缓缓吐出一口气,不得不说,小师弟这次下山好生惊险!居然能从那月影青牙蛇中保下一条命来,如今还能活蹦乱跳的,全赖有他那族兄相护,这才保下一条命来! 中年男人也感叹道:“你那族兄人品贵重,对上敬孝,对下慈爱,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如今他在何处?宗门正缺这等俊才,不如就叫他拜入宗门吧!” 秋意泊一听哪里能真说少宇人在何处,便道:“我那族兄境界跌落,族中长老说是动摇了根基,他父母亲便带他去寻医问药了,如今我也不知道他在何处呢……师傅一片好意,恐怕我那族兄是无福领受了!” 中年男人叹息一声:“如此俊才……也罢,看来是无缘!” “少宁,你此次下山,也算是吃了个教训,我素日里叫你用心练功,你偏不听,只道是自己灵根低劣,再用功也无济于事,如今你想,若你平日里不是这般顽劣,对上那月影青牙蛇怎能毫无还手之力?若你能为你族兄掠阵,你那族兄怎会落到如此下场?” 秋意泊很配合地垂下了头,恹恹地说:“是……徒儿知道错了。” 中年男人摆了摆手:“罢了,你且回洞府反思半载吧!待你想明白了再出来见我!” 秋意泊应了一声,拱手告辞离去。 他一走,中年男人就吩咐一旁的面容沉稳的弟子道:“少宁这次出去实在是惊险,他族兄又为了他……吃了那么多天材地宝,却修为不得寸进,看来他也是有心结在身了,怀宙,你是大师兄,多开解开解少宁。” 王怀宙拱手应是,随即又道:“既然如此,师傅为何还要罚少宁?” “啧,你懂什么?”中年男人道:“少宁顽劣,品性却不坏,他在族中时无人责怪于他,可累得族兄根基动摇,他自个儿生了心结在,若是有人责问他一二或许这心结也就解了,可无人责问,反而是不妙!我是他师傅,替他族中罚他一罚,你再去劝慰他一番,天长日久之下,自然也就好了。” 中年男人又扮起面孔,警告诸弟子:“你们小师弟这事儿,听了也就听了,不许到外面去乱传,回头宗门中流言四起,我也不管是谁说的,一并去鬼牢里待个十年再说!” 此前打昏秋意泊的那个弟子笑嘻嘻地说:“师傅,您就这么偏心小师弟啊?!” 中年男人一眼横了过去,那个弟子当即不敢再废话,中年男人道:“今日遇到这种事儿的就算不是少宁,是你们中的任何一人,我都是这般做的!秦渺,尤其是你,这张嘴要是管不住,你第一个吃我的罚!” 秦渺立刻认错:“师傅我错了!这等事儿我不会乱说的!师傅放心!” 中年男人这才冷哼了一声,算是放过了这一节,他又吩咐诸弟子一些关于修炼上的问题,这才放了众人离去。 至于秋意泊这边,那他是根本不怂,他在宗门里转一圈,其他弟子都觉得他有事务在身——他就拿了个托盘,中间摆了两本书,再用布一盖,就说是帮师傅跑腿去了,谁也没觉得有问题。 书是从他师傅那边出来的时候‘魂不守舍’撞了一下博古架,顺手拿的——反正这种博古架上也只会放装饰性的书,他手里就是诗经和论语。 至于认识他的人自然而然会上来跟他搭两句话,秋意泊凭着三寸不烂的舌头,再拉出一脸符合刚刚讲的‘害得族兄境界跌落懊悔不已’的表情,别人一看就知道他心情不好,真能上来搭话的要么是特别熟的,要么就是有仇的上来嘲讽他的,他表现的和以往不同也没什么太大的关系,总归他有个由头在,回头人家知道了也会自动合理化的。 就靠这样,他硬是得知了自己的住处、宗门情况,也凭借着逛了一圈的优势得知了宗门分布图,至于手里这两本经书,直接带回去就行了,这种书丢了不说有没有人查,什么时候发现丢了都不知道。 秋意泊就感觉自己是个游戏刚开了新图的老玩家,有目的性的踩点开图,保证逛过一次下次按照记忆就能直接熟门熟路的过去,并且还能通过环境来推测周边产物。 秋意泊回到了自己的洞府——这洞府怪热闹的。和在洗剑峰上洞府不同,在洗剑峰上那一片地段就他一个住户,因为洗剑峰上的常住人口加起来才勉强凑满一只手。但这里就不同了,他那位师傅青冥真人也不是什么一峰之主之类的角色,是真传第四代弟子,管峰主叫太师祖的那种。 但是青冥真人作为一个元婴大能,他手底下弟子就有二十来号,这洞府就跟萝卜坑一样,大家都挨在一块,一号坑是大师兄王怀宙的住处,二号坑是二师姐的住处……然后到了第二排最后一个才是他的住处。 别以为第二排下面就没有了,这一整面山都是洞府,秋意泊严肃的怀疑这座山都要被挖成空心的了。 不过就位置来看,他师傅还是很得赏识的。 他们这个宗门叫做灵鹤门,位于道界南方腹地,是一个中等偏上的门派,分为内外两门,秋意泊这头其实是外门弟子,但拜的师傅青冥真人是内门真传第四代,所以待遇要比普通外门弟子高一级,也算是内门弟子。 灵鹤门门下有门徒上万,但弟子不算是精挑细选,只要有灵根可谓是来者不拒,门中三位长老峰主的都有真君境界,也算是不错,但就是因为弟子太杂太乱,反而扯了宗门的后腿——要知道维持这么多弟子的运营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哪怕其中大部分弟子都属于杂役和弟子之间,依旧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再者这么多的弟子,无形之间就把高灵根的弟子的待遇往下拉了不少,导致门中灵根出色者倒也没有多少,属于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门派。且因为人数太多,弟子之间的竞争是有些残酷的。 话虽如此,门中也是有一位阳神老祖的,虽然这位老祖平素闭关,从不管是,但就是因为有这位老祖在,周边也无人敢来进犯灵鹤门,还算是太平。 说起来这中间还有个趣闻,一般来说,一位道君带着三位真君,另加十数化神、元婴到哪也不算是实力很差的了,偏偏收了这么多弟子,良莠不齐,这才显得灵鹤门整体水平一般。要是叫秋意泊来选,他宁愿选精简弟子,专心先培养出一定量的天骄人杰出来,再图谋发展。 秋意泊就很觉得很奇怪,为什么灵鹤门要收下这么多弟子,方才在宗门里开图的时候刚好听见有人在抱怨弟子份例又变少了,他就跟着听了一会儿,这才得知灵鹤门有这么多弟子主要是因为那位阳神道君就是凡品灵根出身,一路竞争上游,奋发修行,又奇遇不断,硬是叩问了炼虚合道境界。这位老祖本身就是从苦中过来的,压根不信灵根那一套,只相信弱肉强食,故而门中才有那么多弟子,只等着里头能不能再磨砺出几位真君道君来。 秋意泊当时一听就觉得这灵鹤门问题很大——不说别的,这种一路磨砺出来的弟子,对门派能有多少忠心啊?中间又有多少弟子受了不公磋磨对宗门怀恨在心?真要是都这么培养出来的,大家能维系个面子情也已经很可以了。 凌霄宗对于这种情况就有一套完整的应对方案,包括岗位轮换制、巡察监督制,一位弟子不论是内门还是外门,是道君还是真人,顶多在同一个岗位上做个五十年就撑死了,就是为了防止弟子在门中结党营私,再者还有十步阁这一监督机制,下至弟子日常交作业,上至道君、真君办事,就没有他们不能逼逼两句的,秋意泊都真君了,不交作业还不是照样被找上门来? 但也有例外,比如望来城这种这得特事特办,不在讨论范围。 如此之下,再配上完善的福利制度,保证门下所有弟子在宗门中得到一个较为公平的待遇,一来二去,自然有了养育教导之恩。 而对待内门弟子,那更是天材地宝供着,名师大能指点着,该罚罚、该练练,但确实吃穿用度上从不亏待他们。养出来的内门弟子有出息能担任宗门大任那都觉得是应该的,哪怕是秋意泊最多就是嘴上逼逼两句,该做还是做,没出息境界不高最后被发到各处去管事的,也没人心生怨恨觉得宗门亏欠了他的——因为大家从宗门那里得到的就是一样的,有能耐的自己争取了更多,自己没有能耐,怪不得别人。 所以秋意泊看着灵鹤门就觉得头大,亏得运气不错,投到了内门弟子身上,又有个师傅罩着,否则出门在外全是两面三刀之辈,这难度堪称是地狱开局。 秋意泊在洞府里洗了个澡,换上了宗门的制服,宗门制服以紫色为主,他如今这个境界地位,拿到的是淡紫近白的颜色。别说,长得不好看的人还真顶不住这颜色,亏得这张脸也不丑,否则秋意泊还真发愁。 “少宁?少宁?你可在?”洞府外有人叩了叩大门,喊道。 秋意泊应了一声,连忙过去开门,就见方才在青冥真人那里见过的两位师兄联袂站在门外,他有些惊讶地道:“二位师兄,你们怎么来了?” 秋意泊的目光落在把他打昏的人身上,作出胆怯的样子向后退了一步,秦渺挑眉而笑:“哎呦,小师弟,怎么见了我就后退?” 王怀宙温和地道:“莫要逗小师弟……你下手不轻,方才我瞧着小师弟脖子上还有一块青淤,怕是被打痛了。” 王怀宙又对着秋意泊道:“少宁,莫要记恨你三师兄,你偷偷溜下山,师傅急坏了,下了死令叫我们去寻你,你三师兄也是怕你再逃,只能出此下策。” 毕竟想要打昏一个练气修士,那力道确实不能跟打普通人一样,不用点力可打不昏。 秋意泊最烦就是张口说话不说名字,要知道他可什么都不知道,谁知道这三师兄、大师兄叫什么?他微微点了点头,显得有些怯懦:“是,大师兄,都是我的错。” 王怀宙点了点头,将手中之物递给了秋意泊,秋意泊一看,居然是一枚纳戒,秦渺笑道:“行了,快收起来吧!下回你就算跑下山,也好歹把纳戒带上啊!否则多不方便!难道你想学那些书生游学,备着一箩筐的东西?” 王怀宙:“……秦渺!” 秦渺笑嘻嘻地比了一个不说话的手势,王怀宙这才放缓了语气,安抚道:“道阻且长,有一时想不明白的地方也是正常,少宁,日后莫要置气,将纳戒一扔就下了山去……你若是带了纳戒,师傅还不会这般担心你。” 秋意泊乖巧地点了点头:“师兄,我错了。” 他悟了,原身是个熊孩子,八成就是那种遇到了什么事儿,然后东西一扔说‘我不修仙了!’就自己连夜跑下山去的那种——就算如此,也没啥出息,直接溜回了老家躲着。 真的不想修行,回什么老家?就不能换个地方换一座城池吗?十四五的少年哪里不能去?秋意泊这里称呼一声少年,因为十四五在修仙界那确实年少,可要是真放在凡间,十四五岁就是青壮劳力,说不定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村子里都知道他是跟着父亲去了城里念书,他父亲显贵了,又是娶了高门贵女,又是纳了好几房小妾,但秋意泊打听出来他这父亲据说连秀才都不是,还有个这么大的儿子。古代阶级森严,就算是当商人发了横财,也不太可能娶到高门贵女,别说嫡女,连个庶女都不可能嫁给他,顶多嫁个得脸的大侍女都算是看得起他了。 那他这个父亲八成是沾了他这个儿子是修士的光,得了灵鹤门的照拂,所以才有达官显贵愿意嫁女,又给财产,还不约束对方纳妾——他们嫁女,是为了和‘少宁’搭上关系,而不是为了和他爹搭上关系。 王怀宙瞧了一眼秋意泊有些发白的脸,心中也有些难受,小师弟平素最是活泼好动,如今连眼睛都不敢抬一下,可见这委屈吃的委实是太多了。 秦渺也觉得有些刺眼,他在秋意泊头上揉了一把:“行了行了,别哭丧着一张脸,回头师兄带你到后山去打獐子去!马上就要进冬了,现在的獐子又肥又嫩的,你保证爱吃。” 王怀宙瞟了秦渺一眼,没有多吭声——哦,他就说师傅养在后山的獐子怎么动不动就少一只,原来是他们两个给祸害的。 不过此时小师弟心结未解,他也不多说什么。 秋意泊轻轻地摇了摇头:“师傅罚我闭门思过的。” “啧,那师傅也不是第一次罚你闭门思过啊!”秦渺搂住了他的肩膀,把他用力往怀里按了按:“你哪一次听了?好了好了!别闹腾了,看这小脸白的……这药你拿着擦一下脖子,免得明天脖子都抬不起来!” 说着,秦渺就塞给了秋意泊一瓶药,秋意泊小心翼翼收了,秦渺则是被王怀宙一扯,不得不放开了扯着秋意泊的手。秋意泊正想道谢,忽地听见外头似乎有些喧哗,不禁闻声望去,两人也听见了,他们侧目看了一会儿,随即回过头来道:“少宁,你且在洞府中修养两日,明日我叫秦渺给你送獐子吃,莫要出门。” 方才还笑嘻嘻地秦渺也点了点头:“嗯,老实点待在洞府,不然的话我就告诉师傅你偷猎他的獐子吃!” 两人说罢,就催促着秋意泊关门,秋意泊不明所以,但当今之际也就是听话还能保命,便顺从地关上了门。 两人转身离去,听着脚步,似乎有急事。 洞府是没有窗的,但并不妨碍秋意泊如何,他手腕一翻,指若莲花,结了几个复杂的咒印,很快半座灵鹤门便映入了他的眼帘。 还好他当了修士之后耳聪目明,记忆力超强,否则这种小时候学来玩的咒印他真是不记得了——他自己有太上忘情道统自带的玄真眼,素来用不上这种类型的咒印。 “杀了他!” “杀了他——!” 远处有人聚集,在呼喊着。 而人群之中有一人被五花大绑地压在中间,那人高喊道:“顾师兄!王师姐!你们为何要杀我!我做错了什么?!” 有弟子高喊道:“他根本就不是齐师弟!齐师弟怎么会连我是谁都不认识?” “齐师弟无辣不欢,他却吃了一年多的清粥!” “我见过他用过其他道统!” “齐师弟定然是被邪修篡去了神魂!齐师弟早已死了!他是个邪修!” 秋意泊:“……” 修真界……狼人杀?:,, 626 第 626 章 那被按在地上之人怒吼道:“你们都在胡说八道什么?!就因为这点小事,就认定我是邪修?诸位师兄师姐,我们认识了这么多年,难道就因为我得了机缘,就要去死吗?!” 众人一静,那人接着道:“我齐修外出游历十三年,遇见无数艰难险阻,跨过数次生死难关,好不容易回到宗门,哪想到诸位同门居然因为我的一些小习惯就认定我是个邪修!我哪里是邪修?!我八年前被困寂灭之地,那里莫说饭食,连灵气都几不可见,我强撑着重伤之躯,靠食妖兽生肉才活了下来,我如今厌恶那些赤红之物有哪里不对?!” “五年前我在云啸山中被囚入一洞府之中,强撑了三年,才叫那位大能看入了眼,得了一道统残本,我见其威力非凡,学了又如何?!” 那人抬眼冷冷地看着那个说不认识他的弟子:“你我十几年未见,我离开时不过少年,如今你我皆以成人,我回山初见我,也认不出我是谁……柳师兄,如此说来,你难道也是被邪修篡了神魂,才不识得我吗?!” 柳姓弟子一时无言,齐修喝道:“我齐修此生,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地,若诸位同门认定我为邪修,那也要请宗门尊长前来定夺,难道只凭诸君只字片语,便要夺我性命吗?!这是哪门子的规矩!” 齐修不等他人说话,暴怒道:“怎么不说话?!方才诸位同门不是信誓旦旦说我叫邪修篡去了神魂吗?!还不去请宗门尊长一辨真假,叫我这邪魔歪道今日血溅三尺于此?!去啊——!” 秋意泊心中为他叫好,不管这齐修到底是不是邪修,这不论是辩论还是吵架,都讲究一个先声夺人,在别人提出疑问之前将所有的事情都描补完整。哪怕只是一时的有道理也无妨,他说的这么快、这么多,大部分人都会在下意识一想觉得没问题后又去听他后面讲的话,这越听就越觉得他说的没有问题。 况且他能口口声声请宗门中的尊长来定夺,就先给了别人一个他根本不怕查的印象,让他说的话可信度也高了很多,再者,他的话确实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十三年,又不是三年。出门时是少年人,回来已经是年近三十,容貌长开,易风换俗,这有什么奇怪的?谁敢说自己能一眼认出少年就已经分别,十几年未曾见过的发小?! 别说是别人,就是秋意泊都不敢这么说,他小时候的同窗也是正经一道读了几年书的,后来他闭关就闭了十年,回了宗门见了同窗,照样有不认得的。 齐修最后那两个字,堪称是声嘶力竭,在场之人无不为之震慑,竟然无一人敢作为。缓了几个呼吸,才有人低声道:“齐师弟说的没错,出门在外的,换了口味有什么奇怪的?” “正是,宗门里也没有说弟子不许修习其他道统神通的门规啊!” “要是叫我吃了几个月妖兽生肉,我这辈子恐怕也再不想吃肉了!” “到底是谁说齐师弟被邪修夺去了肉身?奇了怪了,说的和真的似地,仔细一想根本经不起推敲……” 秋意泊趴在塌上看着,正想看看这一场闹剧到底如何收尾,忽地,他感觉到了一股神识探了过来,他心中一动,没有收去自己的小神通,就这么正大光明的继续看,果然,他感知到了一种奇怪感觉,仿佛被什么注视着,他也只当是不知道,半撑起身子捞了一旁的茶水来喝,一碗半温的茶水还没喝完,那一股被注视的感觉就消失了。 这宗门真有意思,几个内门弟子在闹,居然引得道君亲自关注。 秋意泊顿了一顿,又觉得好笑——不能这么想,不论是他还是凌霄道君,哪怕是孤舟师祖遇到这种事情,不知道也就算了,既然察觉了,也会忍不住多看两眼的。 到底是自家宗门哎,一群内门弟子压着另一个内门弟子要动私刑,放只要是正常的宗门,在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跑不了,轻则贬为外门弟子,重则逐出师门,哪怕不参与,也有个不作为的罪。祸首要么不被查出来,一旦被查出来,如果没有什么站得住脚的原因,很难说最后有什么下场……大概是要死的。 以谣言陷害同门,蛊惑撺使同门弟子动用私刑,怎么看都很难不死。 毕竟正常的做法是如齐修所说,要觉得某弟子有问题,怀疑他被邪修夺了肉身,应该上报宗门,自然有尊长判别真相,而不是拉着一堆同门师兄弟,一道捆了这个人当场就要打要杀。 就算这弟子最后真是个邪修,这一群人也是必要罚的,否则宗门里以后歪风不止,看谁不顺眼就说他邪修附体,然后撺掇着同门师兄弟把人私下里就杀了,那宗门如何处理?无论怎么处理,都不能叫那弟子再活过来啊! 齐修冷然地注视着众人,双肩发力,硬是将按住他的两人震了开来,他站起身,饶是被五花大绑,狼狈不堪,那双眼睛依旧灼灼有光,饶是谁都不会觉得他心虚。 他扬声道:“我不知道诸位师兄弟到底是听了谁的蛊惑,但那人必是个险恶狡诈之辈,仗着同门情谊,便肆意搬弄是非,迫害同门!我不知我究竟如何得罪了那人,才叫他如此污蔑于我,可若叫他得逞,今日是我,他日又是在场哪一位师兄弟?!” 如果不是那位道君还在,秋意泊要克制一些,否则都快给他鼓掌了。 思路清晰,条理清楚,在优势刚刚转向自己这里的时候就开始撇去众人被蛊惑的罪责,将矛头指向幕后之人,再说清其中厉害,叫众人居安思危,彻底倒向于他。 这一手玩的漂亮! 就算是秋意泊换到他那个位置,也很难说自己能做的比他更好——当然,他觉得他应该不会沦落到被人捆到大庭广众之下要打要杀的这个地步。但依旧不可否认,这位齐师兄非池中物啊! 听齐修所言,在场弟子眉间无不蒙上了一层疑虑之色。齐修说的合情合理,现在是他,下一个又是谁?宗门弟子众多,谁敢说自己日常间没有得罪过什么人?难道下一个被按在这里动用私刑的就是自己了! 秋意泊想着差不多了,这会儿事情落定了,该有个管事的出来了,否则齐修此人恐怕不会再忠于宗门——这灵鹤门虽然走的就是弱肉强食的路子,不怎么在乎弟子忠不忠于宗门,但总不能叫弟子恨宗门吧?那收徒的意义何在?花了钱又结仇?好处没捞到,还得养着仇家到他修为大成,然后转头来迫害宗门? 又不是冤种! 正在此时,有一道和蔼慈沐的声音响了起来:“好了……今日这一出,我已看到了现在……” 众弟子闻声抬头望去,便见另一侧出现了一位葛衣老者,眉须皆白,满面红光,面带微笑,众弟子见了他,呼啦啦地跪了一地,齐齐道:“弟子等拜见掌门真君!” 灵鹤真君抚着胡须,含笑道:“诸君啊……须知口舌如剑,今日有居心不良者妖言惑众,惹得我灵鹤门同门之间攻讦,险些酿下惨案,诸君,可有所思?” 一众弟子纷纷道:“弟子等愚昧,叫奸人所惑,险些误杀齐师弟,实在不该!” 灵鹤真君颔首:“好好好,既有所得,也不亏我为你们操劳!今日此事,不罚不足以服众,有从众者,罚没份例三年,你们可有怨言?” “弟子等甘愿领罚!”一众弟子道。 灵鹤真君摆了摆手,“好了,且回去好生思量吧!” 一众弟子行了礼后便都离开了,有人悄悄看了一眼齐修,却也不敢在此时有什么动作。待人走后,灵鹤真君一手一指,捆缚着齐修的绳索便送落了下去,齐修拱手道:“多谢掌门真君为弟子主持公道!” “哎,好了!”灵鹤真君笑吟吟地说:“没有怪我来得太晚吧?” 齐修低眉敛目地道:“弟子不敢。” “是不敢,还是不会?”灵鹤真君又道:“今日你受了大委屈……也罢也罢,从今日起,你便入我门下,做个真传弟子吧!” 齐修眉目一动,露出一点感激之色来,灵鹤真君更是满意地点了点头,笑道:“今日有我在,我见你处惊不变,便想多试一试你,果然,不负我所望!今日你受了惊,且回去修整,明日便有人来引你入我灵鹤峰。” 齐修垂下头颅去,端端正正对着灵鹤真君行了个大礼:“弟子多谢掌门真君!” “还叫真君?”灵鹤真君道。 齐修一顿,改口道:“多谢……师傅。” 灵鹤真君这才笑着应了一声。 两人各自散去,秋意泊也就收回了神通,他在床上打了个滚,将脸埋进了枕头里,亏得他聪明,进门先给洞府甩了好几个清尘咒,枕头跟个新的也没啥差别了,要不然就算是原主的,他有些膈应。 唔,哪怕是道君,也不能透过枕头看他表情吧? 秋意泊干脆闭上了眼睛,慢吞吞地分析着。 灵鹤门里弟子良莠不齐,但大部分情况下还是按照正常的宗门情况在运行着的,什么弟子份例被克扣,被其他弟子针对一下,其实以正常宗门的标准来说,都算是正常的。 但今日这件事,放在任何一个宗门(邪修除外)都算是极其恶性的事件了,可见灵鹤门里弟子的‘莠’已经到了一个十分离谱的程度了。最后会有大能出来做主,也在他的意料之中……这倒是正常的。 掌门是宗门的既得利益者,哪怕上头还有个道君,但道君不管事,他就是最大的那个,没有任何异议。今日谁出来解决这个事情,一能立威,二能收获一个好弟子,三能制止门派不正之风,留下一个好名声,没有任何弊端可言。 秋意泊在想的是:哪怕有个道君在上面管制着,信奉弱肉强食,不择手段,但宗门就代表了掌门的利益,一个宗门混乱如此,当掌门的能有什么好处?他若是昏庸也就算了,可现在看来灵鹤真君并非无能之辈,那为什么会纵容宗门有人如此行事? 宗门内权柄混乱,逼得掌门无力辖制宗门? 秋意泊想了一会儿,又觉得没意思,大抵就是那么几个原因,就算被他猜中了又如何,真君、道君境界才能参与的游戏场,他现在区区练气,就宗门现在这个混乱方法,哪怕他现在就去向掌门投诚,恐怕也只有一个死字。 要关注的还是这种‘歪风邪气’到底存在了多久,有没有成事过,这背后之人到底是因为和齐修有仇才闹出这种事情来,还是眼馋他的机缘,亦或者……真的怀疑他被邪修夺去了肉身? 齐修很明显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他此前明珠蒙尘,经过历练后被磨砺了出来,要么他就是与秋意泊一样的道君……毕竟来静月天境的道君有二十位,虽然眼下看着镜月天境大,但谁知道是不是都是幻象呢? 如果是看出齐修是外来道君而要杀他,那秋意泊也要小心了。 秋意泊翻了个身,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他闭着眼睛想着:其实宗门这个情况,还不如外出呢,留在宗门熟人太多,反而到处都是破绽,总归他也不想拿什么机缘,进来玩玩也不错,只要到时候别出不去就行了……可是他现在明显就是被青冥真人扣在了山上,走脱不得。 唔……反正原主人设就是不怎么听话的熊孩子,要不他再偷溜下山一趟? ——合情合理! 秋意泊敲定了对策,打了个呵欠,还真就睡着了——艹,秦师兄下手可真够狠的,他脖子到现在都疼。 这一觉,秋意泊就睡到了半夜,趁着夜黑风高,秋意泊果断准备开溜。让他想想,走大门肯定是不可能的,就算有急事,青冥真人也不会派一个练气期弟子半夜下山……总不能说家里死人了吧? 他今日才从老家回来,老家离灵鹤门算是很近了,但也不可能今天的消息半夜就到了。那他说他爹死了?唔……这应该可以,反正他那个爹远在京城,可以已经死了半个月一个月的,然后消息到他这边刚好回去奔丧! 秋意泊是一点都不怕,以原主和原主亲爹的关系,原主修仙了都没回去好生‘报答’亲爹都算是原主圣母——原主他爹可不是个好东西,此前是个连秀才都没考上的玩意儿,这男人在家里可是一心只读圣贤书,对着原主母亲动辄打骂,家里揭不开锅了还要逼原主母亲去当暗门子来养活他,原主母亲不肯,就虐打儿子,说要将儿子送给屠户好吃肉……重点是,这男人本就是落难到了原主母亲那边,原主的祖父是个教书先生,见他也是个读书人,又装的人摸狗样,将他收入门下,最后还将独女托付于他! 娶了恩师的女儿,败完了恩师的家业,对着恩师之女动辄打骂,逼良为娼,逼死了恩师之女,最后靠着恩师之孙成修士了,飞黄腾达,娶妻纳妾,生儿育女,富贵荣华,享之不尽,好不快活! 啧。 秋意泊找出纸张来,当即提笔写了一封报丧信出来,待写完了,他想了一想,又将信烧掉了。这个借口只当是个托词,破绽多一点最好,别人若信,也不会查他信件,若不信的,他拿着这封信出来,不光圆不回去,还会叫别人觉得他心机深沉。 现在他可不能背着这种名声,万一也被人抓去杀了呢? 秋意泊微微笑了笑,所以还是不能走正门,就从后山走,要是从后山逃出宗门之前被抓了,就说来后山打獐子吃的。 他悄悄出了门,见四周静悄悄一片,便捏住了自己的衣摆,悄然无声地往下走——还好这洞府挖的时候就考虑到会有刚练气的弟子住进去,门口都是有路的。 离开了青冥真人门下弟子的居所后,他就把衣摆放下了,还掸了掸,他顺着山路一路往下,倒是遇到了几个人,瞧着不认识,对方也没有来问他,秋意泊便自顾自的往下走,他看过了,纳戒里有一把箫,显然是原主爱物,要是被认识的人抓着了就说难受,想找个地方吹奏一番以解苦闷。 没想到这一路真是顺利得很,秋意泊很成功的摸到了后山,他松了一口气,别说,练气修为穿越后山还是有点危险的,不过他也不是真的练气,无所叼谓! 月色幽幽,显得丛丛树影如妖如鬼,秋意泊却觉得轻松得很,在这个情况下,活人才是最恐怖的玩意儿。他绕过一个弯儿,突然察觉到对面有人来了,他在心中暗骂了一声该死的修为,连忙躲进草丛,哪想到对面也传来了悉索之声,秋意泊和一个陌生的弟子猝不及防的在草丛里面面相觑了! 秋意泊:“……” 那弟子也呆若木鸡地看着秋意泊,随即对着他眨了眨眼睛,然后将一个油纸包塞进了秋意泊手里,还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油纸包里传来了一股肉香气,秋意泊秒懂,他点了点头,对方露出一点心领神会的笑容,摆了摆手示意他要走了。 油纸包里是半只鸡,用刀子劈成两半的那种,看起来应该是这位师兄的夜宵,或者明天的午饭。 秋意泊被香气勾得有点饿,他将油纸包塞进了纳戒,心里还是很明白的——是半只吃了日后可能没好日子过的烤鸡,还是以后满城最好的馆子随便他挑,他还是分得清的。 老家是不能回了,得换个地方,谁知道灵鹤门去那儿有多远,留着路上吃也挺好的。 秋意泊看了一眼纳戒,决定等出了这个鬼地方,先去买十只八只鸡腿吃个爽。 啧,念头都不通达了! 他堂堂道君心境竟然脆弱如斯! 秋意泊打趣着自己,也笑得很开心,他顺着被灵鹤门弟子踩出来的小径往前走着,他倒是可以御剑,不过谁知道灵鹤门弟子会不会御剑啊?反正他没见过,所以还是不要用比较好。 但到底已经是练气期的修士了,能称得上一句身轻如燕,脚程也不算是慢,不过一个多时辰,秋意泊就已经看见了护山大阵,有弟子令牌在,出去还是神不知鬼不觉的,正当秋意泊要迈过护山大阵,美好的日子就在眼前的时候,秋意泊突然发现他走不动了! “小师弟,你这是上哪去啊?”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修长有力的手指拽着秋意泊的后领,秋意泊侧脸一看,眉间紧张之情一闪而逝:“秦、秦师兄!” 秦渺笑吟吟地看着他:“难道是饿极了,等不及我给你送獐子吃了?” 秋意泊犹豫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他垂下了眼帘:“秦师兄,你放、放开我,我有急事,我要出去!” 秦渺眉间一动,狭长的眼睛眨了眨:“什么要事?” 秋意泊道:“……真的有要事,我爹死了!” 秦渺一愣,手指松了开来,秋意泊站稳之后将衣襟扯了扯,低头道:“师兄,我方才收到信件,说我爹在一个多月前不治而亡,我……我想回去给我爹上三炷香……” 秦渺狐疑地反问道:“你真不是回去挖坟鞭尸的?” 不等秋意泊说话,他伸出一手道:“信件在哪,我看看?” 秋意泊支吾着说:“……信……信……走得急,在洞府里没带出来,师兄,我真的很急,你就别问了,让我走吧!” 秦渺手腕一翻,秋意泊止住了下意识的应对,然后脑袋上就挨了一下,秦渺笑道:“臭小子,编都不知道编齐活了,就你爹那种德性,你还回去给他奔丧?说吧,想出去干什么?师傅才把你逮回来,你就又要走,你非要气死师傅是不是?” 秋意泊沉默了一会儿,撇了撇嘴说:“师兄,我不想修仙了。” 秦渺道:“少说胡话。” “我想回家。”秋意泊低声说:“不知道为什么,在宗门我就觉得喘不上气来,我想回家……” 秦渺沉默了一瞬,他的眼睛眯了眯:“这又是怎么了?……少宁,老实交代,你到底想回去做什么?” 秋意泊:“我、我就是想回家……我老家挺好的……师兄,你若是想我,去我家中探望我就是了!” 秦渺突然道:“不对,你害得你族兄那般了,你还有脸回家?” 他顿了顿,扬眉道:“少宁,你说实话,你在你家中,到底做了什么?你族兄,当真根基动摇,境界跌落?” 秋意泊看了他一眼,有些狼狈地低下了头:“那……那我没撒谎啊,他本来敢带我进深山去玩儿,差点被蛇咬了……累得他爹娘将他打了一顿,半个月都爬不起来,他自己也不敢去了,可不就是根基动摇,境界跌落吗?” 秦渺:“……?”:,, 627 第 627 章 如果秦渺抽烟,那他现在一定已经抽了一口烟,然后等着这一口烟吐出去,隔着袅袅的烟雾,用沧桑的眼神注视着他,然后问:然后呢? “然后呢?”秦渺深吸了一口气,道:“所以什么清圣灵泉、金鳞喷云鲤还有九曲地龙到底是……” 秋意泊心虚地说:“就……我跟表兄去山里头小溪摸鱼,挖了点地龙等鱼上钩……不是,师兄你听我说,那小鲤鱼跃出水面时扬出一嘭水雾,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所以我就给它取了个名字叫金鳞喷云鲤……” 秦渺伸手,看似是想要揉一揉自己的眉心,但刚抬起手就转了个弯,曲起手指就在秋意泊脑袋上敲了一下,秋意泊就敲得痛呼了一声,捂住了伤处,秦渺好气又好笑地说:“少宁真是长进了,连师傅都被你糊弄过去了!亏得师傅还为你担惊受怕,还封师兄弟的口,怕影响你的心境……” 他问道:“……你下山,是当真不想修行了?” 秋意泊撇了撇嘴,显得极为委屈的说:“师兄,我就是不想修行了,你就放我下山去呗!” 秦渺拉着他在一旁坐下,屈指一弹,一丛篝火霎时间燃了起来,他从纳戒里拿了些吃食出来,边道:“修行有哪里不好?乘奔御风,剑啸九州……当个凡人又有什么好?不是师兄看不起你,你六岁就上了山,在山上虽不说金尊玉贵,却也没有叫你渴着饿着,你去当个凡人如何安身立命?难道回你那老家去耕田劳作?怕是锄头怎么挥都不知道吧?” 秋意泊往篝火旁边挪了挪,半夜山里还是有点冷的,他的眼睛被篝火映得亮晶晶的,他想了想:“师兄,你别唬我,我不知道怎么挥锄头,我可以学呀!我一个练气修士,力气还是很大的,锄头而已,实在不行我还可以用法诀啊!” 秦渺一时语滞:“……你还想得挺多的?那你说说你下山打算如何安身立命?” 秋意泊做出一副已经深思熟虑过的样子,道:“我老家还有几亩田呢,种出来的粮食足够我一个人吃了,多的可以和婶娘她们换布,多给一些粮食就可以直接帮我做好衣服,如果想吃肉就去山里打猎,打多了肉可以请婶娘帮我做成腌肉,皮毛请阿叔帮我硝制,拿到城里可以卖不少钱呢,攒一批换个过冬的粮食不成问题!” “要是遇上灾年也简单呀,反正我是个练气修士,我到时候我就躲到深山老林去,闭关个一年半载,也饿不死我!”秋意泊说到此处露出一点得意的笑容,他仰头看向秦渺,仿佛在说‘师兄你难不倒我’:“师兄,这样不也很好吗?” 秦渺将还冒着热气的獐子架上了烤架,这本来就是替秋意泊打的,刚从烤架上下来还没半个时辰,塞在纳戒里还是滚烫的,只不过如今要吃,自然是放在篝火上更便捷,他从上面割下一片肉来送到了秋意泊面前,嗤笑道:“想得倒是美,师傅难道不会上你家中抓你回来?” 秋意泊从匕首上取了肉,烫得直换手指,火急火燎地往嘴里送,嚼着又嫩又香的獐子肉,含含糊糊地说:“那我也可以换个地方嘛,随便……随便找座城,做个学徒学一门手艺,我认字呢,还可以当个账房先生……” “就你那识得的几个字,还想当账房?”秦渺右手拿着一根肉骨头,他慢条斯理地咬了一口,看似随意,却又显得优雅而从容,他笑道:“小东西人不大,想得倒美,想要当账房,要学会算账,你连弟子份例都算不明白,还想去学那个?” 秦渺接着道:“你在山下过了两个月,无人督促你修炼,也无人约束于你,天天不是疯玩就是疯闹,自然觉得好。师兄问你,你想去中种田其实不难,你那个几个法诀虽然学的稀烂,但也够用了,可遇上灾年,你能进山闭关,总之饿不死你,拿你的族人怎么办?难道你就狠得下心来,叫帮你织布制衣的婶娘,硝制皮毛的阿叔生生饿死?能眼睁睁看着你族中刚出生的小儿被剥皮砍骨,易子而食?族中兄弟姐妹被卖去为奴为娼?” 秋意泊顿了顿,他道:“那……那大不了我进山打猎养活他们就是了!我平时半夜悄悄多施几个春风化雨咒,叫土地肥沃,粮食就能得的多,多积攒一些,也不至于一年不好就要食不果腹!” “也算是能说得过去,可见你是认真想过的。”秦渺点了点头,接着道:“天灾可免,那人祸呢?若有修士途径你族中,见有你这修士在,想要夺宝呢?若有士族豪绅欺压良民,为祸一方呢?不落到你头上,你不管,但落到你头上呢?你就当真忍心看亲族无处伸冤?” 秋意泊嘴唇一动,秦渺却抬了抬手打断了他:“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大不了杀了对方……少宁,你算是什么东西,你一个区区练气四层的小修士,难道这天下只许你一个修士回凡间?那些豪门富户,谁知道他们身后有什么背景?说不得他们随身的侍卫就是筑基、金丹真人,杀你一个小小的练气修士,还不是轻而易举?” 秋意泊愣怔了一瞬,喃喃道:“哪里那么巧,我们那地方去城里好远呢,真的有人会走百多里山路跑到山村里头欺压良民吗?” “……”秦渺当即道:“我只问,若是遇到,你当如何?” 秋意泊在心中轻笑,他这一套是经过实际检验的,完全可行。他一个区区练气,身上除了个纳戒就没什么值钱的东西,灵鹤门道统也就是平平,根本没有什么值得人惦记的。族中要是真遇上恶霸,他当然也有办法叫对方死得神不知鬼不觉……他面上却是咬住了嘴唇,一副难堪的样子,似是毫无办法。 秦渺又割下一片獐子肉来,递给了他:“少闹腾,如今宗门中不太平,你老老实实闭关修炼,早日到了筑基,你再想下山游历师傅也不会拦你。” “就是因为……”秋意泊脱口而出,随即又意识到了这不该说,立刻住了嘴,秦渺却是微微挑眉:“你知道了?” 秋意泊下意识摇头,秦渺目光沉沉,他又问了一遍:“……嗯?” 秋意泊与他对视了两个呼吸,垂下头去,低声道:“师兄,他们好可怕……我们明明是同门的师兄弟,他们为什么就把齐师兄绑了出来要杀了他?听他们说齐师兄被邪修夺去了肉身,可是他们说的理由根本站不住脚……” “不是叫你不要看的么?”秦渺悠悠地说,他把玩着匕首,然后叹了口气:“少宁,你也是个蠢的……齐修那事儿,你管他作甚?你与他又素不相识,况且……” “况且……你怎么就知道他们说的不对呢?”他低低地笑了笑,抬眼看向了秋意泊,眼中带着一丝几不可见的讥讽之色,又极快地隐没了去:“若齐修毫无异样,怎么会有这么多人相信他是邪修夺去了肉身呢?必是他先做了什么,引得众人猜疑,否则这样离奇的事情,哪里有人信?” 秋意泊低声道:“可是那也不该就把齐师兄捆了,拉到舞光台就要杀了他啊!” “这确实是他们的错。”秦渺打量着秋意泊,他总觉得这次回来的小师弟与之前有所不同,可转念一想,十三四岁的少年一天一个性子,他接着道:“反之而言,齐修心中无愧,便可当庭喝问,请宗门尊长做主……既然如此,少宁,你在怕什么?难道你才是被邪修夺了肉身的那个?” 秦渺笑着说。 秋意泊却是心中一动,抬眼看向了秦渺:“那师兄你看我像不像是被邪修夺去了肉身?” 秦渺笑道:“想得美,你就算是白送给邪修,恐怕邪修也看不上你。” 秋意泊轻哼了一声,倒也不觉得有错。有一说一,只要不是马上就要死了,然后他又撞了上去,没得挑的情况下哪个邪修想不开要夺舍一个练气期黄品灵根的弟子的肉身啊?夺舍也是耗费力气的,又不是游戏里选外观,今天穿这一套明天就换另一套,再说了,买外观还要付钱呢!要夺舍,自然是找个灵根好天赋佳的,不说别的,修炼也方便啊! 秋意泊这具身体要是按照原主的能耐,这辈子能叩问元婴就算是他家祖坟冒彩虹烟了,普通青烟都扛不住这个福气。一般来说,在没什么太大机缘的情况下,能修到筑基巅峰就算是不错了。 秦渺将獐子肉往他身前挪了挪:“行了,快吃,吃完了我送你回洞府。今天的事儿我当是没看到,再有下次我就禀告师傅,我跟你讲,师傅现在还怜你回了一趟家族吃了那么多苦头,要是叫师傅知道你回族中是吃喝玩乐去的,小心被师傅打断了腿!” 秋意泊哼哼唧唧地应了,埋头苦吃,獐子肉又香又嫩,他这位师兄的手艺是真的可以——今日不成,八成是要被紧盯一段时间的,还是老老实实在洞府里闭关好了。他就不信他闭关个两三年,这位秦师兄就蹲在山上不走了! 秦渺、王怀宙算是青冥真人座下最有能耐的弟子了,两人皆已筑基,虽然修士看不出真实年龄,但两人应该不超过五十岁,放在凌霄宗也是正常内门弟子的水平了。他们两个不可能就苦守在灵鹤门中,肯定是要下山游历去的。 到时候他就自由了。 秋意泊也挺扼腕的,要是他这具身体不是黄品灵根就好了,哪怕是个玄灵根他也有办法让筑基变得合情合理,偏偏是个黄品灵根,就算有什么机遇,也不可能一蹴而就进入筑基境界,否则他就老老实实修炼到筑基再下山得了。 等秋意泊打了个饱嗝,秦渺早已收拾好了,见他洗手,便起身将篝火灭了去,两人一道往回走去。秦渺又叮嘱道:“回去老老实实闭关,听见没有?宗门那些腌臜事儿你少管!” “是,是是……我知道了,师兄。”秋意泊应了一声,然后又打了个饱嗝。秦渺又叮嘱了他几句,秋意泊就这么糊弄了下来,等快要出后山之际,秋意泊感觉到有一道神识自他身上扫过,感觉很是熟悉,应该是那位道君。 秋意泊没忍住,打了个饱嗝。 秦渺侧脸看向他:“怎么了?吃到风了?” 秋意泊老老实实点了点头,跟他说:“没事儿……嗝,我在族中学了一个土法……连喝七口水就没事了……嗝……” 秦渺无奈,凝聚出一个水球递到了他的嘴边,秋意泊也不跟他客气,连喝了七口,当真见效。两人又接着往洞府的方向走去。 秋意泊余光看了一眼深山,看神识的方向,这位道君人应该就在后山之中,若非秦渺在,他还真想去看一眼那位老祖长什么模样,万一能搞到一点机缘……呃,忍住,他现在可不想要什么老祖的关注。 秋意泊本以为今天就这么过关了,哪想到他与秦渺一踏上洞府的哪座山,就在路口看见了王怀宙,王怀宙看见他们,不禁皱眉,秦渺却已经熟门熟路地过去求饶了:“大师兄,我们回来了!” 王怀宙都不用问,就知道他们两个又跑去后山打野食了,一身肉香气,想装作没闻到都难,他道:“秦渺,你怎么又带少宁去后山!” 秦渺笑嘻嘻地说:“师兄,这不能怪我啊!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今天不是答应了给小师弟打獐子吃吗?趁着夜色偷偷带他去了,免得回头骂我不守信用!” 秦渺对着王怀宙眨了眨眼睛,意思是:你懂的,小师弟心情不好,带他去后山舒畅舒畅。 王怀宙抿了抿唇,“……罢了,下不为例,快回去吧!” “多谢师兄!”秦渺颔首,对着秋意泊扬了扬下巴:“小师弟,快走!” 这里距离洞府不远,他与秦、王二人的洞府一头一尾,自然也说不上一道回去,秋意泊有些怯懦地对着王怀宙道了一声谢,转头就离开了。见他离开,秦渺这才道:“大师兄,你大半夜的专门在这里堵我们?” “不是。”王怀宙看了一眼周围,提醒道:“师傅派我来守着的……你自己心里有数。” 秦渺有些咋舌:“闹得这么大?” 王怀宙微微颔首:“好了,你也快回去吧。” “那行,师兄你辛苦了。”秦渺目光一动,临走之前低声道:“小师弟似是遇到了什么关隘,今天我带他在后山秉烛夜谈,他连下山后怎么生活都安排好了,师兄你有空也去开解开解他,这一点你向来比我强。” 王怀宙挑眉,流露出一点担心之色:“当真?” “我骗你作甚?”秦渺道:“臭小子都说要去城里当账房了,还能有假?” “……”王怀宙顿了顿,愕然道:“就他那一□□……字?” “我也说是。”秦渺轻笑了起来,他比了个手势:“行了,师兄我走了。” 王怀宙点了点头,又坐回了树上打坐,长长的衣摆自树干上流淌而下,竟然分不清哪里是月光,哪里是他的衣摆。 秋意泊回了洞府就给自己用了一个清尘咒除了一晚上沾到的露水泥土和肉香,他也没什么精力再洗一次澡,换了一件干净的寝衣就上床睡觉了。 这灵鹤门好有意思,至少秦渺是对宗门没有什么好感的——他也说不准秦渺是不是有意无意在试探他,但是很显然,同门之间的事情,他居然冷漠至此,毫无关心,从某种角度上说,他这人对宗门就没有什么归属感。 其次,多疑。 难办啊……还好不用多接触。其实这种人天然就是危险,哪怕他不多疑,秋意泊也不该与他多接触。从小看到大的师弟到底变了没有……师兄弟日日相见,多少会露出一些破绽的。 秋意泊闭上了眼睛,青冥真人让他闭门思过半年,至少半年内他不用出门,明天又能睡到自然醒,纳戒里还有大半只獐子,生活乐无边,呜呼起飞! 然后在两个半时辰后,秋意泊就被拉扯了起来,昨天半夜还在守山路的大师兄王怀宙敲了门,秋意泊放他进来后,王怀宙就说要他跟着一道晨练。 秋意泊:“……?” 现在天才亮啊师兄! 王怀宙目光关切,好声好气地说:“少宁,你应该知道,你秦师兄身手最差,却也能轻而易举将你打昏,可见你这身体还是要练起来的。” 秋意泊在心中暗骂那不是因为秦渺是筑基期而他只是个练气四层的原因吗?!别以为他不懂就这么糊弄他啊! 秋意泊死死地抱紧了自己的被子,含含糊糊地说:“……师兄……再让我睡一盏茶……一盏茶就好……” 王怀宙无奈地摇晃了他一下:“少宁,快起来。” “我不……再让我睡一盏茶……师兄你别扯我!”秋意泊发了狠,打死了不松手,王怀宙见状就去扯他的被子,秋意泊又转手去抱枕头,王怀宙看了好一会儿,摇了摇头走了。 秋意泊也没心思分析王怀宙是个什么个心态,拉着一个被罚闭门思过的弟子去晨练!他这是当青冥真人说话是放屁是吧? 这句话刚从他脑子里划过,他就抱着枕头又睡了过去。 哪家好人喜欢凌晨五点起床啊?!啊?! …… 等到秋意泊睡醒,就已经是下午了,他刚想拿厨师机出来做个饭吃,突然想到不对头,他已经换了个身体,如今一穷二白,还厨师机呢,他连一个法宝都没有! 秋意泊挠了挠头,很是颓废地在床上坐了一刻钟思考人生,等意识清醒了之后才开始想如今要做什么——原主是个咋咋呼呼的熊孩子,闭关么,一天两天说不定还熬得住,再多估计就不行了,他可以在洞府里宅两天,然后偷溜去后山玩一会儿,非常符合人设! 反正小鱼汤的事情秦渺已经知道了,他也不用在其他人面前装的太难过太悲伤,否则过犹不及。 秋意泊目光有些忧郁,讲道理,他是忙碌惯了的人,日常在洞府也要折腾点小法宝什么的,如今法宝是告吹了,学点神通什么的也没意思,看点话本吧那也没有,总之除了他一个人外,原主什么都没有。 那他干点什么?总不能真打坐入定修习道统吧? 秋意泊有点害怕他一打坐,修为蹭蹭得就上去了,毕竟如今他神魂与身体并不匹配,很难说会不会带动肉身涨修为……总而言之,他好像除了睡觉外也没什么事情了。 洞府连窗都没有。 秋意泊打了个呵欠,笈着鞋子走到了大门口,将大门敞开了半扇。白日这里很是清静,也没有什么弟子来来回回,灵鹤门的弟子白日里可是有任务在身的,恰逢今日小雨,满山空雾,他倚在门口坐下了,静静地看着雨落。 青冥真人本是来看看秋意泊有没有好好的闭门思过,结果一来就看见他一身单衣,坐在门口,神色恍惚,当即心中有些不忍——他叫他闭门思过,原本就是想让他一个人静一静,安静地解开这个心结,如今一看,似乎变本加厉了。 也是,少宁素来闹腾极了…… 青冥真人正在犹豫要不要放秋意泊出来,忽地看见秋意泊从纳戒中拿出一个油纸包来,打开后油汪汪的肉香气从里头溢了出来,他低头恶狠狠地啃了一口鸡腿,一边咀嚼,一边又从纳戒里翻出来了一壶酒,对着壶嘴就痛饮了起来。 青冥真人:“……?” 青冥真人:“张少宁——!” 秋意泊眨了眨眼睛,有些迷茫地看向了声音来得方向,青冥真人显出身形,怒道:“你这酒从哪来的?” 秋意泊早知道青冥真人到了,这样的角色,他还是会记住对方的灵气的感觉的。他垂眸看了一眼手中的酒壶,他这壶酒,是昨天顺手捞了秦渺的。 青冥真人气急败坏地道:“我就说我的酒怎么少了!原来是你偷的?!” 秋意泊瞬间秒懂了,但还是装出了一脸迷茫的样子:“师傅,这是……二师兄给我的,他昨日与我说可以一醉解忧,叫我试一试……师傅,这是你的吗?” “谁?又是那个臭小子?!”青冥真人一顿,又问道:“他昨日来找你了?” 秋意泊点了点头:“师兄还带我去后山打獐……唔……” 他自知失言,捂住了嘴。 青冥真人:“……!” 听他说的,就知道秦渺不是第一次干这事儿了。 青冥真人转身就走,他今天不揍得秦渺知道怕,他就白当了这个师傅! 秋意泊倚在门旁低头又啃了一口鸡腿,正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秦师兄,对不住您嘞!:,, 628 第 628 章 那一天发生了什么秋意泊不太清楚,但是秦渺的惨叫声响彻了整座长云峰,据说是真的被打断了一条腿,估摸着至少十天半个月的下不来地。 秋意泊表示jt,区区一条腿,对一个筑基修士来说算个什么东西,孤舟师祖爱砍他腿下来玩儿,那可是真的砍下来,让他从一个四肢俱全的人当场喜提五级伤残两分钟,都没人把这事儿当回事儿。 连温夷光这个从小和他穿一条裤子长大的铁哥们都顶多默默地帮他捡一下腿,免得沾了太多的灰尘不好打理。 笑死。 秋意泊的日子依旧很太平,今天的雨下了一整天,他就在门旁坐了一整天,轻灵的水汽随着风扑面而来,对他而言是一种极其惬意的享受。 他一直等到了晚上,也没见青冥真人来找他算账。 ——好哥哥,讲义气! 秋意泊起身拂去了衣衫沾到的尘土,将洞府大门关上了,既然秦渺拼着被打断一条腿也没跟青冥真人揭发他在老家胡吃海喝分散火力,那他也就老老实实闭关吧。 拨开的竹筒发出清脆的气音,暗红色的火星随着气息闪烁着,点燃了白色的蜡烛。秋意泊拾了根竹签,缓缓地挑着灯芯,随着烛火摇曳,石壁上的影子也随之摇晃,像是一只潜伏在暗处的鬼,难耐地摇晃着身躯,择人欲噬。 秋意泊看了石壁好一会儿,忽然笑了笑,拾起笔在石壁上落下一副九九消寒图,换了朱砂,染上了第一朵红梅。有了料峭的寒梅,石壁……更恐怖了啊!尤其是那一点落在正下方的红梅,怎么看都像是鬼怪露出了一点煞红的衣角。 秋意泊气得瞪了石壁两眼,随手将笔扔了,干脆不去管它。他在寝室里翻了一下,果然找到了装有灵鹤门道统、神通的玉简,不过原主不过练气境界,能学的神通也就只有这么一个。 秋意泊扫了一眼,这神通名叫做三色神光,练气阶层便可修炼,方法是取每日月升时的那一缕灵气入体淬炼,配合口诀天长日久之下便可煅炼出三色神光,此神光蕴于体内,使用时顷刻之间便可出手,三色神光速度极快,意动之间便可出手,端的是一门防身利器。 不过这三色神光的缺点是煅炼的时间太长,根据玉简中记载,三色神光还是个初级版本,随着境界提升,就可以化为五色神光、七色神光,而最高阶则是九色神光,效用都是一样的,只是威力有所区别。而在记载中,三色神光初成也至少得九年,九色神光就是以千年计的了。 灵鹤门的内门弟子入门就会得到这么一个神通,算是个内门优待。秋意泊虽不怎么稀罕这等小神通,却也不得不承认对于低级修士而言确实是个杀人越货保命偷袭的良方。如他现在这具身躯,这个境界,又不能展现出太多技能的情况下,这三色神光确实如同雪中送炭。 他将玉简放下,三色神光可以稍后再议,转而又去看灵鹤门的道统,灵鹤门道统名为《九霄矫翔恣游玄功》,秋意泊一行行看了下去,这《恣游玄功》立意偏向于逍遥一道,虽不是直指大道的无上道统,却也尤其一二独特之处,比如其中隐隐流露出的身法就很值得学一学。 体内经脉的运转已经被秋意泊强行限制住了,他之前运转道统全靠身体自主,没有主动去催动过,毕竟他一催动就很容易走到太上忘情的路子上去,而今看这道统,他也怕看着看着忽然就悟了,然后就哐哐渡劫,紧接着被指认狼人一波带走。 虽说是换了具身体,秘境其实是个幻境的可能性很大,但秋意泊可不认为这与心慈手软的寒月秘境类似,在幻境中死了大不了受个重伤养几年神魂也就好了,这秘境大概率死了就是真的死了,他一千岁还没到,还没活够呢。 秋意泊心念一动,将《恣游玄功》逐出心海,恰逢月色正好,他还是试一试三色神光吧。 不过玉简上说要月升之时的灵气,现在是月落,秋意泊觉得差距不大,这玩意儿也不用去晒什么月亮——说白了,晚上修炼就行。 太阴太阳之灵气,譬如春水阴泉,但本质上还是一样的,秋意泊这一修炼,就修炼出问题来了…… 嗯……黄品灵根吸收灵气的速度是真的慢。 如果说秋意泊拿自己的身体修炼,是站在瀑布下面被冲刷,那么这具身体就更偏向于一个人端了个碗在山泉旁边……不,这么说不太适合,应该说是拿了个碗放在老式水龙头下面用水表不会走的速度在接水滴。 秋意泊就是那个人,现在眼巴巴地看水滴慢慢凝聚成型,滴进他这个破碗里头,一滴、两滴、三滴……三滴水凝聚成一个大水滴了,可喜可贺! 秋意泊无聊得都快打呵欠了,他安慰自己总比没有要强上一些,他总觉得有些古怪,黄品灵根的速度也不该这么慢才对,可一边又觉得是自己接触黄品灵根的人太少,才有这种感觉。 可能是因为同一座山上修士密度太大了吧,大家都在修炼,他一个黄品灵根,修为又低,确实争不过其他人。举个例子,比如以天云峰为中心方圆百里是一个水洼,灵气是里面的水,同一时间大家都拿管子去抽水,水洼哪怕联通着隔壁大江,但只要抽的速度比江水漫过来的快,那么水洼还是会干涸的。 ……反正秦渺被打断了腿。 秋意泊跳下床,悄悄打开了洞府门,既然他这根水龙头就这样了,那不如找个水多一点的地方,不与别人抢同一汪水源就是。 他看后山就不错。 秋意泊打了个呵欠,依旧往后山而去,他以为下山的时候会遇见王怀宙,但他不知道为何今日不在,而是换了另外一个筑基期弟子。秋意泊下山走得坦坦荡荡,摆明了是出来夜游,那弟子扫了他腰间悬着的弟子令牌一眼,也没有上前拦他。 秋意泊居然很顺利地到了后山。 无论哪座宗门的后山,其实都不缺胆子大的弟子摸进去玩儿,其实师门也都是心知肚明,后山里头一般会有人定期进去清扫,不会留下成气候的妖物,有的还会有高阶弟子在后山中巡夜,一边清扫的同时一边看顾溜进后山的弟子的安全。还有甚者,比如像秋意泊这种不太讲究的类型,还会特意在后山里放点宝物,鼓励弟子进去冒冒险。 灵鹤门瞧着也是如此。 秋意泊慢吞吞地在山里走着,他顺着山坡一路往上,总算是在一座小山的顶峰停下了脚步,这座小山峰顶是一座小平台,用青玉铺的地面,也不大,只有十步宽,但容纳一二人在这里打坐足矣。秋意泊停在这里,自然是因为此处灵气不错,他能看出来,别人自然也能看的出来,这平台应该是特意留着给弟子打坐的。 秋意泊也不客气,走到了青玉台中央,或许是下了一整天的雨的关系,这青玉密不透风,攒下了一汪水泊,方没过脚面,瞧着如同一面明镜似地,随着他的到来,水波荡漾而起,在月下流淌着温柔的光。 他原地坐下,水打湿了衣物他也不觉得如何,冰凉沁润的感觉从青玉台上一直传到他的身上,当真是要比在洞府中修炼顺畅许多。 破碗中的水滴变成了水柱,在碗中积攒着。一碗水满,秋意泊有意将它们存在了指尖,随着功法运转,他的指尖变得越发润泽,连指甲都在散发着一种莹润的光,秋意泊反复凝炼着指尖这一点灵气,从一碗水重新便做一滴水,最后化作了一粒沙,这一粒沙又缓缓融化,最终化为一道三色神光。 说是三色,也不恰当,它是轻轻柔柔的奶白色,像是截断了一段月光留存于此一般。 唔……最少九年? 秋意泊敲了一眼天色,应该还没一个时辰,而且这一个时辰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等着接水。他打了个呵欠,继续闭目凝练,此处灵气浓郁,哪怕什么都不做,其实也怪舒服的。 也不知道金虹师叔如何了。 其实秋意泊一直想出灵鹤门,是因为想确定一件事——这个秘境的主角到底是谁? 这一点从看秘境有多大就可得知,如果是以灵鹤门为中心蔓延出去的地图,那这秘境的主角基本可以确定是灵鹤门……那没什么好说的了,如今灵鹤门包括他在内就有二十个没头没脑的狼人。 但如果地图足够大,灵鹤门这样刻画得细致入微的门派还有许多,那就不好猜了。灵鹤门有可能是个打酱油的npc门派,亦或者说在主线剧情中不占据重要地位。有可能是主线中的重要一环,是参与了某件事的主角团中的一员。 说不定是他自己运气不好,刚好投在了某个不重要的npc身上呢? 秋意泊想了一会儿,他伸出食指,瞧着上面那一缕三色神光,忽地玩心大起,比出了一个六脉神剑的标准姿势:“阳明指!豁——!” 三色神光很配合的飞了出去,削掉了两根树枝。 秋意泊自己都还没来得及笑出声,便听见有人轻笑不已,他眉目一动,闻声侧脸望去,便见有一片殷红的衣摆挂在一棵枯树上,随着风摇曳着。再顺着往上仔细一看,秋意泊当即神色大变,实在是没忍住往后退了一步。 哪个好人家能大半夜的穿着一身大红色的衣服披头散发的坐在枯树上啊?!啊——?! 或许是他的动作太明显了,那人身形微动,便见那人以袖掩面,半幅红袖上是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或许是太黑白分明了,看着便有些森然的鬼气,不辨男女。秋意泊没忍住,又往后退了一步,心脏不争气的狂跳——虽然说修真界中确实有鬼,但秋意泊除了自家凌霄宗寒牢里那位师姐外是一个都没见过。 问题来了,之前不怕,是因为实力在,心中无所畏惧,现在怕,那不是废话吗?!练气修士也就是比凡人身强力壮还能用点小法术!谁看见这种东西不带怕的啊?! 秋意泊艰难地安抚了一下自己跳的有点快的心脏,两人对视着,那红衣人轻声道:“你……” 刚开口一个字,秋意泊就陡然喷出一口鲜血来,随即捂住了胸口,显然是受了重伤。 秋意泊也是冤枉,注意力高度集中的情况下灵力自然而然走了太上忘情那条路子,简单来说就是走岔气了,不吐血才怪。 那人在短暂的停顿后笑着说:“……你很害怕吗?” 他的声音清越柔和,恰有风来,与山林之间的沙沙声混在一出,分辨不出明显的性别来。像是有些沙哑的女人的声音,又像是柔和的男人的声音。 吓到了走岔气,哪怕是个练气境界的小弟子,这也太过分了。 秋意泊一脸惊魂未定,双目紧闭,双手合十道:“老祖在上,我平时行善积德,未曾做过坏事,最过分的就是糊弄我师傅,骗他我在山下游历,其实我是偷懒去了……你就饶过我吧!我什么都没有看见!” 那人倚在枯枝上,带着一种从容慵懒的风姿,风吹得他的衣摆飘飘荡荡,越发显得诡秘阴森,那人的身影倏地消失了去,秋意泊瞪着枯枝,确定那人已经离去后立刻拔腿就跑,一路冲回了自己的洞府,把被子拉到了头顶。 要命,差点忘记了,灵鹤门的那位道君就在后山闭关修行——所以他出来干什么?他可不想和这位道君搭上什么关系,这才故意闭眼不看,一副被吓得不轻的模样,又一路惊魂未定地冲回洞府,做出一副瑟瑟发抖的模样。 秋意泊抖了一会儿,觉得差不多就停下了,这会儿感觉到自己腿上黏糊糊的,这才想起来刚刚坐在水里,衣服都是潮的,这一路狂奔回来,也就吹了个勉强不滴水的地步,他无奈地打了个清尘咒,凑合凑合得了。 正当此时,他又听见一声轻笑声。 秋意泊寒毛都要竖起来了! 这位老祖他有什么偷窥的癖好吗?他怎么还不走?! 神识为肉身所困,秋意泊能够察觉到其他道君不曾掩饰的注视,但像这样人道君自个儿突如其来的就来了,或者有心掩藏的情况下他是完全察觉不了的啊! 秋意泊把被子团的更紧了,缩成了一个球。 那人依旧注视着他。 过了好一会儿,秋意泊把被子掀开了一条缝,瞧见床边上有一片红色的衣摆一闪而逝,当即惨叫了一声又把被子团紧了,仔细听还能听到他在小声嘀咕:“我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这一次是错觉……是的这一定是错觉……一定是秦师兄给的獐子里下了药作弄我……” 那人又笑了起来,秋意泊瑟瑟发抖,直到感觉有一只手落在了他的头顶,秋意泊二话不说把被子一掀,冲出了洞府,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大吼道:“救命啊——!有鬼啊啊啊啊——!!!” “师傅师兄师姐师弟你们快出来啊——!我们天云峰闹鬼了啊——!” 天云峰上数百个洞府一个个亮了起来,尤其是住在秋意泊左右的,这都是嫡亲的师兄弟,师姐妹,当即呼啦啦的就出来了,“小师弟,你这是怎么了?!” “有鬼?哪里有鬼?” “少宁,你怎么了?” 秋意泊脸色煞白,背上衣服都变得有些潮湿,可见是被吓出了一身冷汗,王怀宙见状也不问其他,当即喝道:“柳师弟、丘师妹,随我进去一探!” 被叫到名字的两人也不曾犹豫,手腕一抖便拎上宝剑,随王怀宙入洞府一探究竟。而秋意泊则是被众人围了起来,秦渺就住秋意泊楼上,如今他拖着伤腿也出不来,就扒在门边上喊:“小师弟,你看见什么了?” 秋意泊颤抖着说:“我……是我不好,我想去后山松散松散,结果一抬头就看见个红衣女鬼……她、她还跟着我回来了!师兄!师姐!怎么办!她刚刚还想来掀我的被子,好可怕!” 秦渺听罢不禁喝道:“你又溜去后山了?!” 这时王怀宙也带着两个师弟妹出来了,众人连忙看了过去,只见他眉宇皱起,映出了深深两条褶痕,他道:“确实有异,少宁洞府中阴冷异常……应该有东西来过。” 王怀宙走来,众人都识趣地让开了一条道来,他看向脸色煞白的秋意泊,柔和地问道:“少宁,到底怎么回事?” 秋意泊又复述了一遍,听完他的话王怀宙的脸色更是沉了下来:“你是说,你在后山打坐,然后就发现了这个女鬼坐在树上看你,然后还跟着你一路回来……盯着你……还想动手?” 秋意泊疯狂点头,他是真的被吓得不轻,半点没有弄虚作假。他演的都像是真的,如今更是真的不能更真,哪怕众人都盯着他,也不觉得他有任何演戏的成分在。他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我就想去后山疏散疏散,哪里知道会被这种鬼东西盯上……师兄,后山怎么会有女鬼啊?她、她不会盯上了我吧?!” 王怀宙本想责怪他为何一个人去了后山,见状也说不出什么责怪的话来,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了他一下:“莫慌,大家都在这儿,那女鬼想也知道不敢在此时出现……” 他的目光扫视了一圈众人,道:“好了,都散了吧,我带小师弟去请示师傅,今日山上出现这等问题,大家都要当心,最好三两成行,莫要独处。” 众人皆应是,王怀宙又嘱咐了两句,这才带着秋意泊往山顶去找青冥真人。秋意泊那一嗓子喊得半座山的人都被惊醒了,青冥真人自然也不例外,见他们来便问道:“方才你们在闹什么呢?什么鬼不鬼的?” 王怀宙道:“师傅,少宁在后山被一女鬼给盯上了,还跟着他回了天云峰,怕是瞧上他了,要带他走。” 青冥真人沉默了一瞬,显然是在消化其中的内容,他看了一眼秋意泊那张惨白却还很是斯文的面庞,喃喃道:“……也是啊……” “不是?!”青冥真人回过神来,愕然地道:“后山里头有女鬼?怀宙你亲眼所见?可有误会?” 王怀宙摇头道:“非我亲眼所见,我是听见少宁的呼喊声才进去的,洞府里头阴冷异常,水汽充盈,必然是有什么东西来过了。” “怎会如此?”青冥真人道:“那女鬼到底什么修为,竟然能闯入我护山大阵中?” 他又看向了秋意泊,问道:“少宁,你可看清了那女鬼的容貌?” 护山大阵绝非等闲,否则哪里能被称作护山大阵,那女鬼能叫少宁逃出来呼救,也不敢当众现身,说明修为本来就不怎么高,那能够硬闯大阵的可能性很小,那就只有两个可能性了——要么是宗门弟子死在了后山中,要么是哪个弟子纂养的,叫她逃了出来! 青冥真人一想到这个可能性,顿时气上心头,他冷然道:“少宁,你莫怕,好好想想!” 秋意泊比划着说:“师傅师傅,我没见到那女鬼的容貌,我起初还以为是路上见到的,我与她又无冤仇想来也不会来害我,她红袖掩面,但是那双眼睛特别好看,黑白分明,鬼泣森森……呜呜,师傅,谁想她一路跟我回了洞府啊!我真没有招惹她呀!” 青冥真人看着吓得发抖的小徒弟,好气又好笑地说:“都是厉鬼了,吃你难道还要与你有什么冤仇?你看见了她,便是结下了这个因果!” 秋意泊抖得更厉害了:“那……那怎么办?师傅我还不想死呜呜……” 青冥真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什么死不死的,你师傅我还在这里,谁敢杀你?也要先越过我去!” 青冥真人又怒道:“什么下三滥的东西也敢窥觊我的弟子!她若是敢来,定叫她有去无回!” 秋意泊有些愧疚,至少现在青冥真人是真心爱护他的。 不过想那位道君应该也不会出现在青冥真人面前,说那个下三滥的玩意儿就是他自己吧?秋意泊心里怒骂那位道君全家祖宗十八代,大半夜的一身红衣服,披头散发出来吓自己门派的弟子,真的会有道君这么不靠谱吗?! 嗯……他自己除外。:,, 629 第 629 章 这一场见鬼风波闹出了不小的波澜,最直观的就是秋意泊的洞府被换到了王怀宙和秦渺中间,整座长云峰封锁了三日进行搜山,连后山都被灵鹤门前前后后清扫了一波——当然,是没查出什么东西来的。 不过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自从秋意泊见鬼之后,灵鹤门中弟子有意无意开始避开后山了。 嗯……据说那位师弟被吓得屁滚尿流,虽然有胆小的嫌疑,但是谁三更半夜的看见个披头散发的红衣服女人坐在枯树上能不怕啊?本来去后山就是去过过嘴瘾,轻松轻松,还是别去自找麻烦了。 “少宁……呃?”王怀宙刚轻轻敲了敲门,就见门吱呀一声开了,少年人就倚着门框坐着,脸色苍白,眼下有些青影,呼吸绵长,显然是睡熟了。他不禁皱眉:“少宁,你怎得坐在此处?” 少年陡然被惊醒,有些惊慌地看向了王怀宙的方向,看清是谁后,才恹恹地说:“……是师兄啊……”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我刚刚见午间阳光不错,在这儿晒太阳呢……不知道怎么的就睡着了,谁帮我掩的门?” 他这么说着,就把门打开了,随即就露出了门外之人。秋意泊有些讶异地说:“大师兄,这位师兄是?” “这位是师傅的好友,陆云。”王怀宙介绍了一下,道:“他修炼了一门神通,体内灵气至阳至刚,你才见了阴煞物,师傅特意请他来替你驱一驱。” 秋意泊恹恹地对着那青年拱手:“张少宁见过陆师叔。” 陆云容貌俊美,神态平和,很容易就得了人的好感去。陆云笑了笑,道:“不必见外,我与你师傅也是几百年的交情了。来,手给我。” 他伸出一手,秋意泊就很自觉地将左手递了过去,两人甫一相触,秋意泊便感觉对方的体温较常人要高一些,紧接着一股炙热的灵力从对方手掌中传来,沿着灵鹤门的道统路径游走了一圈,陆云忽地皱起眉头来,与王怀宙道:“他伤的不轻。” 王怀宙大惊失色:“陆师叔?” 陆云道:“他体内阴寒之气大胜,有一道更是试图逆转他的灵力,伤成这样你们都没有发现吗?” 秋意泊有气无力地道:“不怪师兄,当时情况紧急,我也当是小伤,哪里知道这么几天了还不好。” 其实那是他被吓得下意识用了太上忘情的后遗症。 “你体内断了十几经脉,哪里是靠你自己能养好的?”陆云的灵力指向了秋意泊经脉断裂的方向,秋意泊低低地痛呼了一声,看样子是要呕血,又被他强行忍耐了下去,陆云微微摇头,替秋意泊将那十几根经脉以灵串联了起来,又交代王怀宙:“师侄,我暂时用灵气稳住他的经脉,再吃一个月的存聚添转丹,养上一段时间也就好了。” 存聚添转丹是一味不大便宜的丹药,主打就是疗伤,可谓是练气期能用的最好的丹药了。王怀宙听罢,一个劲的道谢,陆云又道:“最好再添一味正阳草丹,他体内阴寒之气太甚,若不及时调整过来,对日后修行不利。” 王怀宙连连点头:“多谢陆师叔!” “不必客气。”陆云松开了秋意泊的手腕,关照说:“听你师傅说,你喜欢到处乱跑,受了这么重的伤,好好养上个一年半载吧!” 秋意泊更是跟一根快要枯萎的草一样,半点精神气都没有,不甘不愿应了,陆云笑了笑,就和王怀宙一道离去了。王怀宙离开时还一个劲的回头看秋意泊,用口型叮嘱他绝对不要乱跑,秋意泊胡乱点了点头,继续蹲下晒太阳,那模样都快把王怀宙给气笑了。 其实吧,他也闹不了什么事儿了。 他的洞府一调换,他也只能老实了起来。左边是大师兄王怀宙,三不五时来关心关心他,右边是被打断了腿的秦渺,嘿,倚着门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笑得秋意泊头皮发麻,大有一种‘等我伤好了再来找你算账’的意味在里头,这还能闹什么?恐怕打开门这两位门神就要察觉了。 不过今日也算是因祸得福,他就知道宗门不会不来查他,特意留下了太上忘情道统造成的伤势,伪装成阴寒之气,算是过了这一关。 哎,还是闭关吧。 他这根水龙头不太行就不太行,又不是没有,正所谓滴水穿石,钢杵成针,总比直接放弃比较好。 且不说在这个秘境里寿终正寝会不会对本体造成什么影响,秋意泊也不想在这灵鹤门里憋屈地活一百年啊!讲道理,其实他也知道,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别管他三七二十一,火速修到道君境界,有了自保之力谁管这秘境背后藏着什么妖魔鬼怪,就算最后没有捞到什么好处,也能平安出去——但这……这不是说起来容易嘛。 顶着黄品灵根,练气境界,一旁师傅师兄看管严密,上有不知好坏的道君,下有玩狼人杀的同门,他总不能原地逆天改命,一口气闭关到道君境界……呸,就他这具身体,哪怕是加上了他的悟性,一直闭关不出门的话,最后应该也会死在元婴境界到化神境界左右——没有足够的天材地宝加持的情况下,寿命不够用了。 其实走到了这一步,秋意泊觉得反而是修行前期才是最看中机缘和天材地宝的时候,前期如果灵根或者悟性差,总还有天材地宝、丹药一流来弥补,虽然靠吃丹药堆出来的境界实力不如自己感悟的,但寿数是实打实的有了,有了时间,那还怕什么?一切皆有可能! 而到了后期主要靠的还是实力和对天地间的感悟,一入炼神还虚成就真君,寿数就被拉到三千岁起步,渡劫五千,大乘八千……八千年啊,都够让人类再从新石器时代进化到现代科技社会了! 生命的长度决定了人生的高度,这句话适用于大部分修士。 话又说回来,他就算修到了元婴境界,面对着大概率发生在道君之间的纠葛依旧是无济于事啊。 生活不易,秋秋叹气。 不多时,青冥真人赶到,把秋意泊大骂了一顿,然后拿出了存聚添转丹和正阳草丹叮嘱他一定要按时吃药后这才离开,秋意泊拿了药各吃了一颗,盘腿坐下……也罢,先躲个一年半载的再说。 他也未曾想到,这一躲,倒是躲去了一场滔天的风波。 一月后。 灵鹤真君听着座下弟子的禀报,皱起了眉头:“一无所获?……齐修,你去过后山了吗?” 齐修上前一步,拱手道:“师傅,弟子按照您的吩咐,已经在后山巡逻了一月了,至今未曾见到什么红衣女鬼。” 灵鹤真君微微皱眉,又听他接着说:“但在巡逻时发现后山中护山大阵的阵眼遭人破坏,出现了一处薄弱处,许是那女鬼便是从那处进入我宗门灵地。” 既然能从那里进来,自然也能从那处出去。 事情查出了一些源头,灵鹤真君心情好了一些,看齐修也越发满意,颔首道:“还是你细心,只是此事不可轻怠……” 他说道此处,忽地目光一沉,紧接着状若无事的吩咐道:“接下来一年,还是由你巡察后山,务必不能再叫鬼祟之徒再闯入我宗门。” “是,师傅!”齐修道:“弟子遵命!” 灵鹤真君挥了挥手,示意一众弟子退下,他揉了揉眉心,只觉得头疼——那女鬼能追着一个练气期的小弟子跑,还叫他逃脱了,修为可见是不高的,这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但那女鬼能闯入他灵鹤门,那其他人或者妖呢? 一个修为不高的鬼物,当真能坏了他灵鹤门护山大阵的阵眼? 护山大阵这等类型的阵法,素来都是从里面破坏要比从外面破坏要简单的多……难道是门中已经混入了心存不轨之辈,有意破坏护山大阵的阵眼?又或者,那鬼物不过是见护山大阵有了空子,被灵气吸引而来的,真正的祸首其实已经潜入了他们灵鹤门? 灵鹤门的弟子太多了……灵鹤真君闭了闭眼睛,虽是道君定下的规矩,但他亦是一宗掌门,门中弟子互相攻讦、磋磨,他能忍,玉不琢不成器,鸣蕴道君便是最好的例子。但若是混进邪修,在他灵鹤门中肆意挑唆、杀戮,实不能忍! 就算是抓不住,敲打敲打也是好的…… 灵鹤真君睁开了双目,目中有精光一闪而过,他唤来座下弟子,道:“陆云,门中鬼物肆虐,你可有什么想法?” 陆云是灵鹤真君第六徒,三百余岁,元婴修为,性格沉稳,足智多谋,正直不失圆滑,可称得上一声天之骄子,是灵鹤真君最看好的下一任掌门人选。 陆云沉吟一瞬道:“师傅,恕弟子直言,所谓的鬼物,只有长云峰那小弟子一人见的,传洞府中有阴森冷意,也不难伪造。” 灵鹤真君不辨喜怒,道:“那你的意思是,此事全因那弟子胡说八道?” “并非如此。”陆云解释道:“只是此时闹得人心惶惶,依弟子见,不如称是那弟子修炼时入了魔障,生出了一二幻觉,这才以为是见了鬼物——先安定了门中人心,也好叫弟子们安心修炼,师傅再派人私下进行调查一番……若此事为真,门中鬼物定然不止那一个,自然不能由得他们放肆下去。” 一个小弟子胡说八道有什么好怕的,惩治了那个弟子也就是了,可若是为真,那灵鹤门便要有一场大动荡了。 灵鹤真君这才露出一点笑意来,道:“好,就依你之见,去办吧。” “弟子知错。”陆云却道:“弟子已调查了那小弟子一段时间,恐怕他并非是胡言乱语,门中却是混入了鬼祟之辈。” “如何见的?” 陆云道:“一个月前,青冥师兄恐怕他那弟子为鬼物纠缠,便央着弟子前去瞧了一瞧,那弟子叫鬼物所伤,毁了十数条经脉。那气息阴冷森寒,绝非他一个练气期弟子能够伪造得出来的。” 再有,瞧他精气神大损,堂堂修士,倚在门边晒太阳,若非是真的害怕,怎么做得出这样的情状来?若他是装的,那他也未免太过可怖了! 灵鹤真君轻笑道:“若论办事稳妥,门中恐怕无人能越过你去。” 陆云拱手道:“弟子不敢。” “好了,此处就我们师徒两人,有什么敢不敢的。”灵鹤真君话锋一转,冷然道:“门中鬼物一事,便交由你了——陆云,好生去办!” “是!师傅!” 陆云离开后,一场不动声色的搜查便就此展开,大约三个月后,他禀报道:“师傅,鬼物一事已有眉目。” 说着,他将搜集到的证据玉简交给了灵鹤真君,灵鹤真君一看,霎时心中一惊——这玉简里头讲的是门中有一位弟子,半年前在门中与其他弟子因份例一事动起手来,反而叫人打成重伤昏迷,昏迷后醒来,性格陡然大变,此人之前颇为阴沉,待人却还算是有礼,若非是那弟子欺人太甚,他恐怕也不会与人动手。 可他清醒后,性格陡然变得开朗了许多,行事做派之中却无形透露出一些风轻云淡的气度,无论是剑法、神通倏地高明了许多,又莫名学会了许多神通法诀,更是随口指点了不少同门弟子。 这事儿本来透露不出来,只是其中有一位弟子因无法领悟他的指点,又转询问了师傅,这才透出了些许口风,叫陆云查到了。 如今此人在门中颇有威望,堪称是一呼百应。 此外还有人证,确有弟子证实此人在昏迷后醒来称自己因为受伤,有些事情记不得了……且不止一人。 灵鹤真君高深莫测地看着陆云:“陆云,你可敢担保此事为真?” 陆云面色不动,认真地说:“弟子敢!” “好!”灵鹤真君将玉简掷出,玉简滚落于地,发出了清脆的响声,他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道:“那就……杀了吧。” 陆云领命而去,灵鹤真君面上不说,却暗自跟着陆云而去。陆云优秀不可否认,但那弟子同样优秀,若是邪修抢夺弟子肉身,自然不必多说,可若是陆云借此抹杀对手…… 这一战的结果,出乎灵鹤真君意料之外,若非他潜藏在后,及时出手相救他这个为他所看好的弟子险些就要被那弟子杀了,饶是如此,陆云依旧重伤……并非是陆云无能,而是那金丹期弟子发挥出的实力,至少有化神境界。 而等灵鹤真君出手,那人自知敌不过大乘期的灵鹤真君,舍肉身而逃……一个金丹期,神识离体而逃也就罢了,况且那神识凝实无比,自有一番无名恐怖,灵鹤真君一时不查,居然没有逮住他,最后还是鸣蕴道君出手相助,这才将那人剿灭了去。 除了他以外,门中还调查出了十余邪修,有些邪修潜伏已久,居然都做上了管事,一并除去,门中风气无形中就为之一清。 灵鹤真君慢慢地想:也算是天佑灵鹤门了…… 一年后,秋意泊晋升到了练气九层,顺利出关。 “少宁……呃?!”秦渺恰好回洞府,就见到秋意泊开门出来,一年后的少年身形再度抽长,本来还有些肉的脸颊也削瘦了下来,已经能看出日后器宇不凡的风姿了。偏偏他眼神平淡如水,秦渺先是一顿,又为他的境界所惊:“一年时间,你就夸了五个小境界?” 秋意泊眼中出现了一点茫然,“……啊?” 看起来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秦渺却是恍然大悟地说:“不错不错,看来是因祸得福啊!” 秦渺将秋意泊修为飞升归为存聚添转丹和正阳草丹这两种丹药的功效,毕竟它们都很贵……他笑吟吟地勾住了秋意泊的肩膀,比划了一下两人头顶的高度:“一年不见,你都快要比我高了!” 秋意泊的目光下移,看向了秦渺的腿,“师兄的腿好了?” 秦渺挑眉:“是哦,你不说我都快忘了……小师弟,你这么祸害师兄不好吧?这一条腿可是为了你才断的,你说说看,怎么赔我?” 秋意泊想了想,眉目间满是为难,随即从纳戒中拿出一物,殷切地递给了秦渺:“师兄,拿去。” 秦渺:“……?” 那是一个挺大的油纸包,里面是大半头獐子,应该是他之前打得那一头,好像也没动过,他当时给小师弟什么样,现在就是什么样。 秋意泊道:“反正师兄打也挨了,伤也好了,这獐子就多吃两口吧,这样才不算可惜!” 秦渺直接就被气笑了,他威胁道:“张少宁,你出息了啊?!” 正在此时,王怀宙也回来了,他见到秋意泊就流露出一点喜色,随即看见了浮在两人面前的油纸包——好大一头獐子! 王怀宙气不打一处来,怒道:“秦渺!少宁才出关!你就又去祸害后山的獐子!师傅去年打得你腿都断了,你还没吃够罚吗?!” “不是……”秦渺一脸懵逼:“不是,师兄,你听我解释……” “有什么好解释的!”王怀宙看了一眼獐子,见上面还有切割的痕迹,更是生气——若是秦渺是为了小师弟去打得獐子,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如今可倒好,直接拿吃剩下的给小师弟!而且这光天化日的,分明就是他想拖小师弟下水!谁不知道后山那些獐子是师傅的爱物?!每日用灵草养着,灵泉培着,才能养出那么好的肉来,服下更是能增长灵气! “少宁才多大年纪,受了那么重的伤,如今才好,你就弄这些事情来叫师傅罚他,你安得什么心?!”王怀宙说罢,冷了下了眉目,道:“也罢,你随我去见师傅!” 秦渺:“……?!不是,师兄,你听我解释!这獐子是小师弟给我的!就是去岁我替他打得那只!” 王怀宙指着秋意泊反问道:“你的意思是少宁闭关一载,修为一跃从练气四层到了练气九层,还能留下大半只獐子来还给你?” 以秋意泊黄品灵根的资质,不吃这头灵气四溢的獐子,难道就凭借那等存聚添转丹养伤的药来涨的修为吗?! 秋意泊垂下眼帘,委屈地说:“大师兄,你不要怪秦师兄,真的是我……” “你什么你?”王怀宙喝道:“你秦师兄素来顽劣,有我在,你怕什么?!我保证他日后不敢再欺负你!” 秦渺:“……???我不是,我没有……” 秦渺抓住了王怀宙的手臂,也有些火大:“大师兄,你真当你这个宝贝小师弟是个好人吗?去年他偷溜下山,根本就没有去历练,什么族中秘宝都是编的,他就是下山吃喝玩乐去了,乐不思蜀,被我抓回来了怕师傅责怪,这才编了故事来骗师傅!你不要当他是……” “住口!”王怀宙面色冷然:“秦渺,你在胡编乱造什么?我原本只道你是贪嘴,这才祸害师傅养得獐子,如今看来,你是心性坏了!” 怎么不是?弟子贪嘴,偷打师傅养的獐子来吃,本来算不上什么大事,但一而再再而三,而这些獐子也并非是什么廉价之物,还拉着小师弟分担罪责,叫他看出来后还污蔑小师弟,怎么就不是心性坏了?! 秦渺怒道:“张少宁,你来说!我说的可有半分虚话?!” 秋意泊轻轻地说:“大师兄,你别生气,秦师兄说是就是。” 王怀宙听罢,冷淡地看着他,道:“是你自己走,还是我捆了你走?” 秦渺:“……” 王怀宙见他不回话,当即拿了法宝要捆他,秦渺霎时间被捆成了一个蚕蛹,他不甘心地道:“张少宁,你给我记住!啊——!师兄你踹我干什么!” “我敢发天道誓,你就问张少宁他敢不……唔唔唔——!” 紧接着秦渺就说不出话来了,因为他的嘴被堵上了。 王怀宙还有心思回头来吩咐秋意泊:“少宁,你秦师兄混的厉害,你莫要放在心上,今日我不禀明师傅,好生正一下他的性子,他恐怕是要不行了!你且休息吧!” 秋意泊见他们二人远去的身影,掸了掸袍子,坐在了门口,映着阳光眯了眯眼睛,只觉得舒服极了。 这话怎么说,先撩者贱? 秦师兄啊,辛苦你了。 桀桀桀。:,, 630 第 630 章 秦渺的怨气,恐怕他门外路过的阎罗王都要退避三舍。他跪坐于地,面前还摆着一张矮几,上面堆满了白纸和经卷,他被青冥真人罚抄三千遍弟子规,他写两个字,便抬头幽怨地看一眼秋意泊,然后再低头写上两笔。 秋意泊眉间一动,露出一点恶劣的笑,他将装着烤鸡腿的油纸包摆在了他面前,那张快抄完了的弟子规顿时多了一个老大的油印子,秦渺看看已经出现一圈金黄色油渍的纸,又看了看秋意泊,一张俊俏的脸庞上顿时狰狞如兽,他怒吼道:“张少宁!你找死……” 王怀宙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秦渺的声音顿时就卡在了喉咙里。 秋意泊垂下眼帘,恰到好处的掩去那一点笑意,委委屈屈地说:“师兄……我、我不是……故意的……” 秦渺指着秋意泊怒道:“师兄!你看看他!我好不容易快抄好一张,就被他这么毁了!你还说我?!” 秋意泊低声下气地说:“……我没拿稳。” “你一个练气修士连一包肉都拿不稳了?!”秦渺扔了笔,大有要和秋意泊干一场的模样,王怀宙敲了敲桌子,暗含警告:“秦渺。” 秦渺一顿,默默起身把笔捡了回来:“……手滑。” 秋意泊没忍住笑出了声,他从一旁拖了张案几来,又从秦渺案上取了笔,拿了纸来,坐下后笑道:“好了,二师兄就别生气了,我替你一起抄。” “就你那一手-狗爬的字……哼!”秦渺被气得直哼哼:“小师弟,你现在才来讨好我,未免太晚了一些!” “噫,那我不抄了。” 秦渺:“……” 王怀宙起身走到了两人中间,开口道:“既然少宁替你抄,你搭什么架子?” 转而又与秋意泊道:“以后这事儿不许了,知道没有?” 秋意泊和秦渺对视了一眼,纷纷点头,两人就此表面上和好。 之前秦渺被王怀宙拖走,自然不会善罢甘休,王怀宙半句话没听,拉着他先到青冥真人那边吃了一顿打,被训得七荤八素还得回来抄经,等一回来,王怀宙这才让秋意泊来,问他秦渺所说是不是真的。 秋意泊当然说真的,他一直都在肯定秦渺说的是实话。 秦渺本以为王怀宙会大怒,结果没想到王怀宙居然露出了一副老怀大慰的表情,和风细雨地与秋意泊说下次不许撒谎了,秋意泊态度很好的认了错,王怀宙看秋意泊一脸‘终于不用再装了’的松了好大一口气的样子也不禁笑。秦渺看到这里哪里不知道王怀宙是借了秋意泊的由头,故意把自己拉去师傅面前吃教训——恐怕是日常哪里叫他看不顺眼了,干脆趁机发作。 秦渺看了一会儿,没忍住问出了那句话:“大师兄,少宁真不是你生的?” 王怀宙淡淡地看着他,秦渺嘟哝道:“你对我怎么就没对他这么有耐心?” 王怀宙反问道:“你几岁,他几岁?” 青冥真人座下弟子二十有余,秋意泊排最小,他如今十五岁,而最大的王怀宙和秦渺都已经近百岁,其他师兄师姐也都过了五十岁。 秦渺:“年纪小了不起?他再小今年也十五岁了!放凡间他儿女都能满地爬了!” 然后王怀宙懒得理他了,紧接着就出现了秋意泊拿着大鸡腿来逗秦渺这事儿。 王怀宙道:“三日内抄完。” 秦渺:“……大师兄?” 王怀宙道:“露英殿不日便要来拜访我宗,师傅得了一些消息,吩咐我带人下山采买。” 秋意泊没听说过露英殿,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但估计是个挺大的宗门,说不定还与青冥真人有旧……这采买估计是要带引号的,他们两人都是筑基期,秋意泊自认没有自己什么事儿,就听王怀宙道:“少宁一并去。” “啊?”秋意泊下意识问了一声,随即又兴高采烈了起来:“真的吗?大师兄你没有骗我吧?!” “我骗你作甚?”王怀宙微笑道:“算是奖励你认真修炼。” 秋意泊不禁喜上眉梢,下笔都有精神了,堪称一个龙飞凤舞,秦渺侧过头看了一眼秋意泊纸上的字,不禁嗤笑了一声——总归师傅也不可能一张张检查,算了,不跟他个小屁孩计较! 两人抓紧时间,总算在三天内抄完了弟子规,王怀宙也实现了诺言——当然,也不是就带他们两个,青冥真人门下一共二十来位弟子,一口气就被他带出来十来个,剩下的那几个是因为有任务在身实在是走脱不得,这才没有跟着一道下山。 秋意泊撇了撇嘴,秦渺注意到了,就听他喃喃道:“原来是大家都要来啊……” 王怀宙微微笑了笑,只当是没听见,反而是其他师兄师姐笑嘻嘻来摁他的脑袋:“小师弟你就少说两句,小心大师兄听见了生气不带你了!” “就是,好不容易可以下山一趟,小祖宗哎,别说了,师姐给你买糖吃!” 秋意泊还没反应过来呢,一个绣得精细的小锦囊就被塞到了他的手里,袋子口松着,露出里头琥珀色的糖果来,散发着一股松子与蜂蜜的香气,一旁有个师兄眼馋:“啧啧,三师姐偏心,只有少宁有糖吃,我们就没有!” “现在也就少宁还能劳动师姐大驾了!” 三师姐姓周,闺名清灵,闻言笑骂道:“喜欢就去拿,难道还真能不给你们不成?” 众人嘻嘻哈哈笑成了一片,大家一人一颗瓜分了锦囊里的蜂蜜松子糖,一个个嚼得咯吱作响,秋意泊也不禁有了点笑意——若他当年没有跟着奇石道君去百炼山,在凌霄宗应该也是这般的生活。 年纪小时只想长大,等真的大了,又想回到小时候。 也罢,既来之,则安之。 秋意泊吃完了松子糖眼巴巴地看着周师姐,周师姐被他看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只能又拿了一袋松子糖悄悄递给他,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不要张扬,没想到却叫另一个师妹看见:“三师姐!你居然偷偷给小师弟塞糖!我也要——!” 周师姐无奈地说:“真的没有了,就这么两包了……” “我不依!” “我也不依!” 众人又闹了起来,这一闹就闹到了快晚上,距离他们要去的流云城还有一段时间,众人便寻了个开阔的地方扎营,大晚上的妖兽出没觅食得多,他们又不急,何必冒这个风险,还不如安营扎寨,老老实实聚在一起小心防备。 所幸这一夜也很平安,应该是他们人多的关系,也没有什么妖物送上门来。 等第二日的午间他们就到了流云城,大家整理衣服的整理衣服,自觉收声,不再嬉闹,看上去总算有了一些离尘出世的仙家子弟模样了。流云城并不设卡,十来人也不必交什么入城费,径自入城后,王怀宙熟门熟路的带着他们找到了落脚的地方,十来人分了七个房间,两人一间,秋意泊与王怀宙分在了一间。 王怀宙表示正事明天才办,今日还有小半天,就放他们自己玩耍去,只是也要三两成行,遇事能避则避,莫要在意眼前亏,更不要主动去惹事生非。 说这话的时候还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秦渺,秦渺心虚地避开了视线,轻咳了一声也就作罢。 王怀宙不出门,秋意泊就很自觉的去跟周师姐他们混一道了,周师姐与林师姐一道,见秋意泊过来,笑问他:“我们去买些胭脂水粉,少宁也要一道去吗?” 秋意泊想了想:“我给两位师姐拎东西。” 两位师姐当即同意——计划中要买的东西比较多,她们两的纳戒可能塞不下,带上秋意泊正好。 没一会儿秋意泊就已经坐在了城中最大的脂粉铺子……外头的小摊上喝茶了——这个脂粉铺子不许男子进入,两位师姐就把他给寄存在这儿了。 秋意泊吃着点心,眼神却落在了一旁的卖钗环的小摊子上,这摊子老板怪有意思,就摆在脂粉铺子门口,这样来来往往的女修总会多看他摊子上东西一眼,这一眼说不定就能做成一笔生意,故而那摊子上的钗环也很是精致,虽然比不上正经珠宝铺子里那些还带着各种功用的钗环,但胜在好看便宜,随手买两件也不心疼。 秋意泊看的是那摊子第三排第五列的那对繁花镯,那镯子应当是青玉做的——哎对,就是那些比较有实力的修仙门派里很喜欢用来铺地砖的青玉,不过要比当地砖的青玉材质好一些,莹润透亮,最难的的是雕工出众,三分的料子出了八分的效果……应当是个机缘。 秋意泊在想要不要取。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若是在他自个儿的身体里,取了也就取了,但如今嘛……别说,他直觉认为倒霉的概率比走运的概率要大得多。 要不要取? 他如今的生活虽然是假象,可若是取了,说不得连假象都要没了,可若是不取,那是不是就错过了他应得的机缘,他又该如何从这秘境里脱身? 秋意泊的思维游历在外,不着边际,突然之间,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小师弟,看什么呢?” 周师姐和林师姐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秋意泊回过神来,道:“我看那繁花镯怪好看的,方才在想要不要替两位师姐买下来……” 他们几个都算是内门弟子,青冥真人又与掌门座下陆师叔交好,也无人敢克扣他们的份例,在山上多少都存了一些灵石,说跑到流云城来什么贵买什么那不切实际,但在普通的小玩意儿上还是宽裕的。 周师姐和林师姐一眼就看到了秋意泊所说的那对繁花镯,两人带着秋意泊一道过去,越是细看就越是喜欢,问了价格也不贵,两人又杀了两句价,等到谈妥了价格就一起回头看秋意泊,“我与七师妹一人一个不就好了?” 言下之意,该付钱了。 秋意泊笑着点了点头,将钱付了——机缘被两位师姐得去也不错。 紧接着两位师姐就带着秋意泊逛了什么绸缎铺子、成衣铺子,硬是让秋意泊实现了之前的话——帮她们两提东西。为了感谢秋意泊陪她们逛街,周师姐还带着他们去吃了一顿好的,秋意泊吃得眉开眼笑,那是半分怨言都没有了。 就这样一直玩到了天色擦黑,三人这才回了客栈,各自回房间休息。秋意泊进门之前敲了敲门,听见里面王怀宙说了一声‘进’,他才进了去,王怀宙正半倚在塌边看帖子,手中还捏着笔,见秋意泊回来了便搁了笔,揉了揉眉头,道:“这么快就回来了?” 秋意泊笑着说:“大师兄,已经很晚啦,天都黑了。” 王怀宙看了一眼窗外,这才恍然大悟,他摇头道:“做事做的都忘记时间了……还有一点,我先看完。” 秋意泊问了一句王怀宙吃饭没,听他说没吃,就把打包回来的吃食放在了桌上,自个儿洗澡去了。这也不是什么上房,房间里的布置也简单,两张床一左一右摆着,床头各有一个茶几,中间摆了张桌子并两个板凳,唯一算奢侈的就是另一个角落有一架屏风,后面摆了个澡盆。 秋意泊打了个呵欠,他走了一天确实累了,自顾自的洗完了澡,抱着衣服迷迷瞪瞪地到了床上,和王怀宙打了个招呼就先睡了。帘幔放下,将光影都掩得模糊了起来,秋意泊悄悄在帘幔后面设了个警示的小阵法,随即就安心躺下了。 困死了好吗! 朦朦胧胧之间,他仿佛听见房门开了,他也没有放在心上,几不可闻的脚步声传来,有人低声问:“小师弟睡着了?” “嗯。”王怀宙低低地应了一声,“他今日也是累了,帮周师妹她们拎了一路的东西。” 那人笑了起来:“他活该。” “大师兄,差不多也该走了吧?” “不急。”王怀宙起身,缓步走到了秋意泊的床幔旁,抬手轻轻触碰了一下床幔,外头的声音就更轻了,秋意泊本来还有朦胧,如此一来彻底清醒,他闭着眼睛,呼吸未乱,细细地听着外面的人的对话。 “啧,好好一个修士,也不知道用些功,其他师兄弟都是打坐,就他没心没肺躺着就睡着了。”那人的声音有些耳熟,像是秦渺的声音,可又要比秦渺的声音更加沙哑一些,带着一种说不上来的意味。 “少宁本就不爱修炼。”王怀宙道:“他能闭关一年,已经出乎我意料之外了。” “恐怕还是叫那鬼物吓狠了。”秦渺笑着说:“似乎最后也没有查出那鬼物。” “陆师叔不是说那鬼物逃了吗?”王怀宙的声音有些漫不经心:“护山大阵出了问题,逃就逃了吧。” 秦渺摇头道:“我没有想到你会带他一道下山。” 王怀宙平和地说:“总要有个证人不是吗?” “证人?”秦渺莞尔一笑:“那是不是太显眼了?” 王怀宙道:“不妨事的。” 秋意泊心想,最坏的事情可能已经出现了——他本以为秦渺应该是狼,可如今看来他们三个可能就没有一个是村民。 他师傅青冥真人祖坟冒黑烟了吧?他座下一共就二十来个弟子,按照道理说灵鹤门能分到一二个狼就不错了,没想到除了陆云揪出来的那个外,他座下一口气冒出来三个——这样大的事情,秋意泊出关后当然就听说了。 毕竟事情也由他而起,自然会有好事的师兄弟来告诉他。 秋意泊依旧装作睡着的样子,秦渺忽地转身,倏地挑开了秋意泊的床幔,他打量着睡着了的秋意泊,突然笑道:“哎,你说少宁会不会也是?” 王怀宙顿了顿,似乎是在斟酌:“……应当不是。” 秦渺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我也觉得,这天下哪有到了这个境界的还怕鬼啊?” 王怀宙言简意骇的说:“还爱吃……他看见獐子的时候眼睛都在发光。” 秦渺也跟着点头:“每天去饭堂他总是跑第一个,还不爱修炼……说实在的,此前他说要下山,我当他是了,结果没想到他被鬼物吓了吓,那脸白的……啧,居然还真就老老实实闭关了一年。” 王怀宙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不禁笑了笑,秦渺眼疾手快已经拿了桌上的油纸包,“呦,你这个大师兄还真是好,他还记得给你带吃的……这个小没良心的,我给他打獐子,他反而还要跟师傅告状。” “若不是他向师傅告状,你恐怕活不下来。”王怀宙淡淡地说:“秦道友,你太出格了。” 若不是当时查的时候恰好秦渺的腿被青冥真人打断,恐怕他身上的嫌疑没有那么容易就洗脱。 秦渺嗤笑了一声,倒也不反驳,他伸手在秋意泊头上敲了一下,秋意泊霎时呻-吟了一声,睫羽微颤,此刻却突然又闻到了一股香气,秋意泊知道这是什么,就顺着药性又安稳地闭上了眼睛。 秦渺坐在了他的床沿:“可我总觉得少宁不简单——若非是他,那位道友如今还好端端的。此事由他而起……” 王怀宙道:“意外总是如此。” 秦渺认可的点了点头,他看了一眼天色:“差不多了,走吧。” “嗯。”王怀宙应了一声,两人在房间里布下禁制,转而就从窗户走了,也不知道去了何处。秋意泊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寻思着他们两去干嘛来了——唔,应该是两头狼没错了,估计是去联系其他同道了吧? 毕竟已经入了秘境,若是那等厮杀拼实力抢东西的也就算了,这样一个明显复杂到了步步惊心的秘境,结盟是一件很常见的事情。 比如秦渺和王怀宙应当就是结盟,两人也在互相试探——所以他们进秘境的时间点不是同一个? 秋意泊又觉得应当不是如此,应该是他不凑巧,刚好落在了张少宁身上,初始就在老家玩了两个多月,落后一步,此后又闭关一年,更是落后了许多步。 他们打算留他当什么样的证人呢? 秋意泊有些好奇。 不知不觉中,他真的睡着了过去,也在此时,房中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两道人影,正是王怀宙和秦渺,他们二人对视了一眼,确定秋意泊是真的被迷药晕倒了,这次才真正离去了。 秋意泊当然是有被惊动到——哎,不愧都是活了几千年上万年的老王八,筛子在他们两的心眼子面前都要自叹弗如。 也不知道金虹师叔穿成谁了,希望他们两个能认出彼此,别内耗了就乐子大了。 …… 翌日,秋意泊是被一声惨叫声惊醒的,他猛地坐起身:“怎么了怎么了?!” 王怀宙似乎并未睡下,他坐在床沿上,见状已起身,他道:“我去看看。” 秋意泊也没有摆烂不去,当即笈着鞋子披着衣服跟着王怀宙一道出去了,他们人多,客栈这一层楼共有十间房,七间都是他们的,其他三间空着没人,此刻灵鹤门弟子也都是狼狈不堪,都围在了其中一间房门外。 王怀宙已经进去了。 有的师兄弟愤愤不已,有的师姐在痛哭,秋意泊道:“各位师兄师姐,这是怎么了?” 其中一位师兄咬着牙说:“周师姐和林师姐……死了。” 秋意泊一怔,连忙拨开众人去看,几个师兄弟不约而同地拉着他,不让他看:“别看。” 但秋意泊还是看见了,周、林二人是死在床上的,或者说应该是,因为此刻房间里遍布血迹,床上说的是人……不如说是两滩碎肉。 浓郁的血腥气扑面而来,有师兄连忙来捂住他的眼睛:“少宁,别看。” 昨日还分他糖吃的周师姐,给他买衣服的林师姐……死了? 王怀宙神情恐怖,他的目光在人群中一扫,突然道:“十六、十七师弟何在?” 众人对视一眼,发现十六、十七两位师弟真的不在此处,众人听见惊叫声都赶了过来,连客栈的掌柜和小二都惊动了,唯有他们二人住的房间丝毫没有动静。 “难道是……”秦渺脸色发白,大步走向了他们二人的房间,众人也连忙跟了过去——也就几步路。秦渺想也不想就一脚踹开了房门,大门轰然开启,两颗人头就端端正正地摆在了桌上,充满血丝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们。 “十六师弟?!” “十七师弟?!” 他们,也死了。:,, 631 第 631 章 一夜之间,死了四个人! 还是这样阴森恐怖的死法! 弟子们都慌乱了起来,有的在哭,有些人连哭都哭不出来,跌坐于地:“怎么办,十六师弟和十七师弟也死了!下一个会不会轮到我们?!” “周师姐……呜呜……林师姐……” 秦渺和王怀宙对视了一眼,王怀宙厉声道:“都不许哭!现在,所有人给我站起来!三师妹、六师妹,还有十六、十七两位师弟惨死,凶手显然是冲着我们来的,你们这样自乱阵脚,只会让歹人有机可乘!” “秦渺,你负责查看十六、十七两位师弟房间里有没有线索,再为他们收敛,我去三师妹和六师妹房中,不能叫她们就这样白死!”王怀宙的目光在人群中扫了一圈,又道:“十一师妹,你和小师弟去调查昨日所有进出客栈的名单!四师弟,五师弟,你们两人去查看另外三件房间!那人选择半夜动手,一是不想引人瞩目,一则是修为不高,不敢正面截杀我等,同住客栈之人最为可疑!” 王怀宙点出来的人都是现在还算是目前情绪比较稳定的,叫其他人去,还不知道要慌乱到什么地步,恐怕连站都快要站不稳了。他又点了两个人,叫他们拉着一群弟子挨个回房间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这客栈是不可能接着待下去了。 得了他吩咐的弟子都像是有了主心骨一样,各自散开去办事。秋意泊煞白着一张秀气的脸,十一师姐也是如此,但秉着要照顾秋意泊的理念,还强撑着来安慰他:“小师弟,大师兄一定能抓到害死他们的凶手的,你莫要怕!” 秋意泊点了点头,一手握住了十一师姐的手,紧紧地握着,“嗯,师姐,你也别怕。” 十一师姐就像是被触动了什么一样,忽然扑到秋意泊身上,哽咽的哭腔也彻底宣泄了出来,狠狠地痛哭了一场。秋意泊见不得人哭,见她哭得这么撕心裂肺,眼眶也有些发酸。 实际上他很清楚这凶手应该是抓不出来的了,十六和十七两位师兄不能说就是王怀宙和秦渺杀的,但是结合昨天晚上的对话来说,他们两个嫌疑极大。而三师姐和六师姐,若论起来……应当怪他。 如果不是他们,那就更恐怖了——王怀宙和秦渺到底只有筑基修为,还算是可控,但十六、十七两位师兄有练气十层的修为,他们一人如果是狼,悄无声息杀了这两个师兄也不算是离谱的事情。但两位师姐乃是炼气巅峰,差一步便可筑得玉台,叩问筑基之境,周围的师兄弟也不是死的,杀人者将她们弄成了一滩血泥……那又得是什么境界?他又是为了什么来杀两位师姐的呢? 秋意泊自己也是一步步修炼上来的,就算杀人者是筑基,除非杀人者手中有什么顶尖的法宝,否则单凭一个筑基是做不到无声无息杀死一人的。 话又说回来,一般杀人,不过就是为财为利,如果不是有什么夺妻杀子,抄家灭族的血仇,哪里会做出将人弄成一滩血泥的事情来?要知道杀人不过头点地,对方既然有无声无息杀了两位师姐的本事,何苦这般?就如同王怀宙所说,如果当真是冲着他们灵鹤门来的,境界又高,何必半夜鬼鬼祟祟,直接截杀他们就是了。 秋意泊以为,周师姐与林师姐之死,恐怕与那对青玉雕花镯有关……只是他没有想到,后果竟然惨烈至此。 也怪他,王怀宙他们离去,他并未放在心上,至于两位师姐……两个女孩子,他大半夜的神识关注着她们那边像什么话?她们布置的防御禁制没出问题,没有什么特殊的灵气波动,他也只当是无事。 “三师姐……三师姐昨日还与我说笑……今日便惨死……”十一师姐不断哭着,秋意泊很体贴的将双手垂下,乖巧地任她抱着,忽地王怀宙走了过来,训斥道:“哭什么?不许哭!” 十一师姐霎时噤声,王怀宙冷然道:“若你哭,能把凶手哭到伏法,我绝不拦你!” “……大师兄说得对。”十一师姐用袖子揉了一把脸,好好一张美人脸,如今胭脂水粉糊作了一团,像只花猫一般。她抽了抽鼻子,又给自己施了一个清尘咒,除却略微有些红肿的双眼,便已经看不出什么哭样了,她对着王怀宙行了一礼,拉着秋意泊就楼梯走,掌柜的和小一都在楼梯口,紧张地等着。 秋意泊抿了抿嘴唇,道:“如今我灵鹤门弟子惨死于此,与贵客栈脱不了干系。” 掌柜的冷汗都下来了,他本就是满头冷汗:“这……仙长明见啊!小店不过是个普通商户,哪有胆子做这等事?!” 因为人数太多,不容易找房间,所以才来的这家客栈,全客栈修为最高的恐怕就是掌柜,练气三层。 秋意泊颔首:“我知道……带我们去查一查出入名单,否则宗门怪罪下来,你们客栈恐怕是逃脱不得的。” 掌柜也知道现在最好就是赶紧配合,灵鹤门也不是什么好惹的门派,他们赶紧洗脱了干系才是真的——掌柜的也暗自在心中骂晦气,要死不死的死在他家客栈,这两间房恐怕要封存几年了,流云城虽然太平,但哪天不死个把人呢?只是恰好叫他们店给撞上了罢了,待风头过去了也就好了,只是这一两年的生意恐怕不好做了……早知道昨日就不贪财,接了这一单子生意!晦气!太晦气了! 待秋意泊与十一师姐带着卷宗回去,其他人也差不多收拾好了,秦渺与王怀宙都阴着脸,与他们说:“十六、十七两位师弟死于一剑封喉,而三师妹和六师妹死得蹊跷,此处不可久留,我们先行回宗门。” 一弟子道:“师兄,那我们就不追查凶手了吗?” 王怀宙眉间带着淡淡的疲倦之色:“我带你们下山,最重要的是将你们平安带回去,如今已有四人死得稀里糊涂,来者修为不低,我们在明,他在暗,我已飞剑传书,请宗门来驰援,接下来的事情会由宗门代为处置!” 众人想到周师姐和林师姐惨死的模样都不禁瑟缩了一下,秋意泊在心中摇头,这就是灵鹤门的弊端之一,亦或者说这是在青冥真人座下的弊端。青冥真人虽然修为不高,但交友广泛,在宗门里很是吃得开,座下弟子在宗门中待遇自然也不差,他本身又护犊子,座下弟子多在他庇佑下长大,不到筑基期根本不放下山,大部分人至今都未曾见过血,才能吓成这样。 秋意泊又想,也不能怪他们。他与他们不过是一年多的情份,还不是日日相见,今日见两位师姐惨死,又听十一师姐哭得伤心,都不禁有些发酸。其他人却是如同亲兄妹一般相处了几十年的,情份自然不同,不能一概而论。 他垂下眼帘,看着像是被吓坏了的模样——其实谁是狼,此刻但凡有个善于观察的人在便能一目了然……最镇定的就是。 他,王怀宙,秦渺。 出了这样的大事,宗门派来的人下午就到了,正是掌门座下的陆云,陆师叔。陆云一到,先查看了房间,里面的尸体和碎肉都被盖上了白布,气味难闻得很,他面不改色掀了布看了看,随即吩咐道:“清流、清明,你们一人送他们回宗门,我回来之前所有人于洞府禁足,不得外出。” 两名弟子拱手应是,两人都是金丹修为,足矣护送他们回去了,他又道:“王怀宙,秦渺,你们一人留下!” 众人齐齐应是,那两名金丹真人也没有对他们太客气,冷硬着脸,催促他们快些走。秋意泊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立着的三人,三人皆是神情淡淡,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疏离之感,就像是三个局外人一般。 王怀宙率先发现了秋意泊的视线,对他比了一个口型,说:【安心回去。】 秋意泊眼眶微红,他点了点头,跟着那两个金丹真人走了。 回灵鹤门的路本就不远,又是连夜赶路,两位金丹真人护着他们,不过一日就回到了宗门,青冥真人就在天云峰上等着,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着,见他们回来了眉间一喜,连声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都回洞府好好闭关平平心境,回过头你们陆师叔自然会给你们一个公道。”青冥真人先安抚了他们,又对那两位金丹真人道谢,将两个纳戒不动声色地塞到了他们掌中:“多谢两位师弟,一路辛苦了!陆师兄可有什么话带来?” 两人拿到了纳戒,脸上的神情好了许多,便道:“青冥师兄客气,这次弟子惨死,连掌门真君都听说了,大为震怒,这几位师侄是一并出去的,多少有点嫌疑在,恐怕要等陆师兄回来问了清楚才能出去,此前就在洞府里闭关吧……无甚大事,都是这般处置的。” 青冥真人连声道好,见两人将弟子们都挨个送回洞府后,这才松了口气,紧接着又悄悄给他们传音:【都听着,一个个老老实实待在洞府里,谁不要命了就出来!师傅我可保不住你们!】 他那两个纳戒给得值,对方都说了,只要出现这样的事情都是这么处置的,几个同去的弟子心中无愧,老老实实在洞府等着调查,那就是‘无甚大事’,但要是私下出逃,那就是心中有鬼了! 也就是他和陆云关系好,否则哪里能上达天听,派人来查——灵鹤门中弟子众多,死几个又算得了什么? 青冥真人想起周、林几个弟子一阵心痛,懊悔不已,又想到其他弟子也算是平安回来了,总算是有了些许安慰……怀宙与秦渺还是靠得住的,希望他们一人能与陆云好好调查,将那凶手惩之以法。 这次的禁足,是彻底的禁足,连洞府的大门都不能打开,秋意泊看着黑黢黢的洞府,委实喜欢不起来,他梳洗过后就躺上了床,总觉得这事情有些古怪——他还以为,他们是不能平安回到灵鹤山的。 总觉得应该还会有人来袭击才对。 十六、十七两位师兄他印象不深,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如果杀人者是王怀宙和秦渺,他们为什么杀他们? 总不能这也是两头狼吧?真要是狼,不会死的这么轻巧。 再有,当时王怀宙和秦渺说要他当证人,当什么证人呢?证明他当夜人没出去过吗?他睡着了,也不能当是什么证据,那又能作证什么呢? 忽地,有一道神识扫过了他的身上,秋意泊状若无事地翻了个身,闭上了眼睛,装睡着了——这位灵鹤门的道君真的是很无聊了,没事就用神识扫一扫,不知道这种行为很不礼貌吗? 算了,随便他去,只要不装神弄鬼的来吓他就行。 秋意泊这么想着,忽地心中灵光一闪——等等,所以秦渺和王怀宙当时说什么证人会不会是故意试他的?他们后来还假装出去看他到底醒没醒…… 他要如何应对呢? 秋意泊慢吞吞地分析着——其实,既然已经试到了他的身上,那么在王怀宙和秦渺心中,他的身份的可疑性至少在七成以上了,否则没必要试他……道君不是没有好人,但人活着不能指望对方都是好人,他要防备他们杀他,得想个办法。 先下手为强? 他如何先下手为强?指认他们也被邪修附体了?这不太现实,他们境界比他高,人脉比他强,在宗门中待的时间也更久。有一说一,两个天天宗门里转悠,靠谱的师兄和一个逃到山外被抓回来吗,闭关就闭了一年多的小弟子,谁更可信? 那自然是两位师兄更可信。 秋意泊忽然翻坐起身,怔怔地看着床幔,眼泪一滴滴地掉了下来,不多时,又拿出了周师姐给他的松仁蜂蜜糖,塞了一颗进嘴里,便觉得越发苦涩,哭也哭得有些真情实感了起来。 确实是阴错阳差,有些遗憾。 早知道当时就不提醒她们,叫她们看那对镯子了……他倒不是真心想哭,按照他的行事做派,如今应当去把那对镯子里的东西揪出来,先让对方也尝尝粉身碎骨的滋味儿,哭有个什么叼用吗?那明显没有——但这不是现在要演一下嘛。 道君的神识在他身上停留了很久,秋意泊哭了一阵实在是哭不下去了,也觉得差不多了,胡乱擦了一把脸,倒头就睡,那道神识在他睡着后不久就离去了。 秋意泊迷迷糊糊地想着他要是有朝一日能活到现代社会,凭借着在这秘境里磨炼出来的演技,去当个小明星怎么也能混个三金影帝出来造福广大人民群众的眼睛了。 哎,不过要是真的去当演员,大概率还是当花瓶的,就是那种出场几秒钟就狗带,成为所有人的白月光的那种。 闭关的日子没有太久,十一天,陆云就带着王怀宙、秦渺等着回山了,秋意泊的洞府大门被打开的时候,他还在打坐呢,等他惊醒,就见到陆云站在门口,对他微微颔首,随即反手关了大门。 秋意泊心中一顿,随即起身拱手行礼:“弟子见过陆师叔。” 陆云抬了抬手:“坐。” 秋意泊安安稳稳地坐下了,陆云也在另一侧坐下,道:“今日我来,依例来问你一些问题,你据实相告即可。” 秋意泊点了点头:“师叔请问。” 陆云道:“周清灵等人遇害那一日,听说你是与她们一人一道回来的,你们做了什么?” 秋意泊想了想,似乎是在努力回忆当天:“两位师姐说要去买胭脂水粉,说要给门中的师姐妹带东西,纳戒不够用,这才带上了我,我们去了几家铺子……” “先去的哪家?”陆云打断道:“叫什么?” 秋意泊顿了顿:“……先去的绸缎铺子,叫什么我给忘了,我没注意,但是门脸挺大的,店小一狗眼看人低,还与周师姐吵了两句。” “好。”陆云示意他接着说。 “从绸缎铺子出来接着去了另一家首饰铺子,路上买了点吃食,那个宝石铺子都是女眷,不让我进,我就在外面等,师姐她们……应该是很快出来了,说是太贵了就没买。”秋意泊慢慢地说:“后来去了胭脂铺子,也是不让我进的,我就在门口等,师姐她们待了很久才出来,然后我们就回客栈了。第一天听到惊叫声醒过来,与大师兄一道出门去看,就发现两位师姐已经遇害了。” “还有遗漏的吗?”陆云问道。 “应该没有了……”秋意泊问道:“路上买的那些小吃、小玩意儿什么的太多了,我记不清了。” 陆云点了点头,忽地话锋一转:“同去的师兄弟有十几人,你为何跟着两个师姐一道走了?不与师兄弟们一起出去?” 秋意泊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大师兄在房间里处置一些帖子,我不好意思拖着他出去,其他师兄弟去的地方我不想去……” “他们去何处?”陆云挑眉道。 秋意泊沉默了下去,陆云又道:“不可隐瞒,直说便是!” 秋意泊这才低声道:“花楼……” “你为何不去?”陆云眼中眸光微动,这些对于一个刚成年的小弟子而言应该很有吸引力才对,他为什么不去? 秋意泊没说话。 “嗯?”陆云又问了一声 秋意泊又沉默了一瞬,这才道:“……我、我不喜欢女人。” 这次轮到陆云沉默了一瞬,不过修士有断袖之癖也不算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他颔首道:“我知道了,明日若无事,你便可解禁了。” 说吧,他便起身离去,秋意泊微微松了一口气,扬声道:“陆师叔,抓到凶手了吗?” 陆云头也未回地道:“快了。” 秋意泊躬身行礼,大门又轰然关闭了。他的肩膀垮了下来,眼中有些泪花——困出来的。 这位陆师叔也有些问题,他问的看似周全,实则关键的地方一个都没问……正常难道不该问案发当时他在做什么吗?就算他没有嫌疑,他就不怀疑一下同屋的有筑基修为的王怀宙吗? 还是说这位陆师叔心中已经有了定论,认定凶手不是他们,所以今日来走个过场? 秋意泊越发好奇王怀宙和秦渺到底准备做什么了。 他听见隔壁有敲门声响起,看来陆云是打算一个个问下去了。秋意泊忽然笑了笑,不管陆云是不是狼,就因为这点破事,他一个堂堂掌门座下的元婴弟子忙得团团转,是谁都糟心。 他要是狼,那就更有意思了——他有没有被秦渺和王怀宙骗到?亦或者说他们已经达成了同盟? 秋意泊有一瞬间真的想自爆身份,他委实不太喜欢现在的生活,还不如在流云城时直接逃了得了,总比在这里时不时关禁闭来得好。 他不喜欢没有窗的屋子,也不喜欢这样草木皆兵的宗门,更不喜欢笑里藏刀的师兄弟……还是想个法子,摆脱这个宗门吧。 翌日,天云峰上众人就被解除了禁足,等出去一打听,周、林几位弟子的死去并没有在宗门中造成轩然大波,连王怀宙和秦渺甚至都是办完了青冥真人交代的事儿才回来的。现在宗门里最要紧的事情是露英殿的人后日就要到访,宗门里头忙得脚不着地呢! 连秋意泊等人也接了任务,他们修为低,但好歹是内门弟子,被拉去负责扫撒各处,秋意泊被分配到了掌门所在的集英峰,也无甚大事,就早晚各扫一回地,保持干净整洁就行了。 对于普通人而言,一个人扫一座山峰就是累死人,对于修士而言那只要不是受了罚过来不许用法诀的,还不是几个小法诀的事儿么? 三日后,露英殿众人按约到访,那时秋意泊正躲在山间的亭中偷懒打盹,忽地脑袋被人敲了一下,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就见掌门灵鹤真君与另一位一身鲜红的女性道君正站在他的面前,掌门真君手持浮尘,显然那一下就是他打的。 “叫扶瑶道君见笑了。”灵鹤真君摇头道:“门中小弟子不争气,居然跑到这里来偷懒,真是……” 那名换作‘扶瑶’的道君居高临下的看了秋意泊一眼,她有一双狭长的凤眼,极有威势,她露出一点笑意来:“无妨。” 秋意泊想要起身行礼,却见她摆了摆手,秋意泊很自觉地行了一礼后靠边站,灵鹤真君摇头道:“这些小子,一日不督促就偷懒一日,委实头疼。” “我倒是羡慕灵鹤真君你呢。”扶瑶道君朱唇微动:“还有人能叫你操这份心,也是福气。” 她眯了眯眼睛:“鸣蕴那老东西呢?他为何不来见我?” ‘老东西’三个字一出来,秋意泊就感觉掌门头上在冒冷汗了,看来这位道君来者不善啊!秋意泊想着也差不多该走了,听宗门道君闲话,他又不是想死喽,恰好此时有弟子送上茶水点心,他就借着弟子一道悄悄地往外退去,只听灵鹤真君道:“道君,老祖闭关,我等也是无可奈何啊……” 扶瑶道君嗤笑了一声:“闭关?他叫我来的,却去闭关了?” 她一顿,目光在亭中一扫,随即落在了秋意泊身上。 “慢着。” 一众弟子霎时止步,躬身垂首等着吩咐,扶瑶道君以扇指着秋意泊:“就他吧……你去请你们祖师来,就说他今日若不见我,我就宰了他的好掌门!” 秋意泊:“……啊?” 他指了指自己,显得有些呆呆的:“道君是叫我去吗?” 扶瑶道君噗嗤一声笑了起来:“罢了,瞧着有些呆头呆脑的,还是叫你旁边的那个去吧!” 就鸣蕴那个老东西,叫他去,怕是要送命的,瞧他长得俊秀,就换一个去吧。:,, 632 第 632 章 秋意泊逃过一劫,旁边的弟子不禁看向灵鹤真君,灵鹤真君苦笑着说:“道君就莫要为难这些小子了吧……” 扶瑶道君那描绘的极秾艳的红唇一动,勾勒出一点讥讽的笑意:“灵鹤,你既然心疼你家的小子,不如你去?” 秋意泊在心中点头,这话没毛病啊,灵鹤门的道君请扶瑶道君来灵鹤门,人到了宗门,道君却去闭关了,这事儿可不就是灵鹤门没道理吗?掌门真君亲自去请,也显得郑重,合情合理不是? 灵鹤真君显然也不怎么想触自家老祖的霉头,叹息道:“罢了,既然扶瑶道君发了话,乔绍,你就同他一道去吧!” 秋意泊一顿,他才不去送死呢,当即一个箭步到了扶瑶道君面前,一手从还没反应过来的弟子手上接了茶壶,给扶瑶道君斟茶:“道君,请用茶。” 他速度快得很,偏偏又显得很是优雅从容,半点不抢眼。这是硬功夫,就跟怎么在大宴上能既能填饱肚子,又能吃得干净优雅不失礼数一样,小时候学的本事至今他还记得,秋家祖坟应冒青烟一缕,以示家族教育十分成功。 扶瑶道君抬眼看了他一眼,笑吟吟地说:“瞧着今天橘子不错。” 秋意泊很有逼数地捡了个橘子猫在扶瑶道君身后开始剥,灵鹤真君当然不能说你别剥了你去送死,只能微微摇头,与另一个弟子催促道:“……快去吧。” 那弟子再如何,听到此处也知道去请自家老祖不是什么好差事,面孔在一瞬间褪去了血色,直勾勾地盯着灵鹤真君,灵鹤真君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他也只能垂首道:“是,弟子……弟子从命。” 秋意泊也感受到了那如刀锋利刃一般的目光,他低眉敛目,仿佛全世界最重要的就是手里头的橘子。一只橘子去筋撇丝,再慢也好了,秋意泊也不想在这里久留,将抱着橘子的帕子放在了桌上。 扶瑶道君刚注意到,便见那个少年手指一动,那条看着就很干净的帕子散了开来,酸甜的气味儿乍然从里头冒了出来,连周围的空气都在顷刻之间变得清爽宜人了起来。橘皮分成八瓣儿,上面的筋都被剔得干干净净,随着橘皮散开,果肉成就一朵花的模样。 扶瑶道君看着就觉得舒服,尤其是那张帕子,更叫她觉得舒服——这只橘子全程都被裹在帕子里,丝毫没有触碰到那少年的手。 秋意泊做这种事情已经很有经验了,别问,问就是小时候被嫌弃过,比如秋露黎、秋露黎还有秋露黎。 “橘子不错,挺甜的。”扶瑶道君吃了一瓣橘子,随口赞了一声,又看向灵鹤真君,灵鹤真君感觉那张老脸都快绷不住这种和善又慈蔼的笑容了,正欲扯两句场面话,却听扶瑶道君先一步开口:“场面话就免了,听得耳朵生茧,灵鹤,今日我把话撂下了,今天我见不到鸣蕴那老王八,我就不走了,什么时候鸣蕴出来见我,我再走。” 扶瑶道君所谓的‘住’自然没有字面意义上那么简单,灵鹤真君想到日后的生活就觉得头痛,他目光微微一动,却又极快地稳住了,尴尬地说:“那是自然……” 灵鹤真君在扶瑶道君面前那是一点掌门的风仪都装不了。要是秋意泊是灵鹤真君,就假装听不懂扶瑶道君的意思,当即就表示宫室早已准备好了,就等着扶瑶道君入住,道君愿意留在灵鹤门这等小宗小派,实在是叫灵鹤门上下蓬荜生辉,紧接着就再道歉明里暗里表示自己区区一个真君实在是管控不了鸣蕴道君,最后请扶瑶道君先行回去休息,晚上开大宴,顺道聊聊露英宫这么多弟子一道前来如何安排,耽误什么也不能耽误弟子修行是吧?来者是客,总之让露英宫弟子在灵鹤门宾至如归,扶瑶道君难道还好意思为难他一个小小的真君? 总之,先把礼数摆足,道君们之间有矛盾,殃及门派下面的弟子他们自己也觉得丢人,不如态度放明白了,他这个掌门只管手下小弟子们的事情,其他的叫这两位大佬自己解决去。 秋意泊站在后头当木头桩子,心道这位扶瑶道君的道号听着有些耳熟,等他们两又不咸不淡的聊了几句后,这才想起来在哪听说过扶瑶道君——此前在柳絮城听个说书先生提过,鬼楼曾经有一位扶瑶道君。 ……会是同一位吗?还是只是单纯的道号相同呢?‘扶瑶’这个词儿意头好,拿来当道号也合情合理。 毕竟这镜月天境开了也不是一两千年了,据说五六千年就有了,那时鬼楼扶瑶道君都没出生呢,总不能这镜月天境是围绕着这位展开的吧? 不急,且再看看。 扶瑶道君在此时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灵鹤真君:“话不投机半句多。” 灵鹤真君这才反应过来:“晚辈惭愧……宫室早已准备好了,道君请。” 自然有弟子来带扶瑶道君去休息,这事儿轮不到秋意泊上,扶瑶道君这般不给灵鹤真君脸面,灵鹤真君也没有什么太好的脸色,见扶瑶道君离去,他也转头离开了,亭子里的氛围顿时一松,一众服侍的弟子都忍不住悄悄松了一口气,秋意泊也打算趁机离开,忽地肩膀后面被人用力推搡了一把。 肉身修为太低的坏处就在于:他察觉到了,但是他不能躲。 但他也不是什么白吃亏的人,当即一个踉跄,直接把桌子上的果盘给推到了地上。只听见一声清脆的响声,价值上万灵石的白玉灵脂果盘当场碎裂,两位道君听见这声音都不禁来看,恰好看见秋意泊跌倒在桌旁,肩头还挂着半串葡萄,眼神又是迷茫又是不敢置信地看着一旁的弟子。 “师叔……做什么要推我?” 但凡聪明一点的人都会选择两位尊长彻底离开后再动手,所幸灵鹤门上下素质水平不太高,心眼子都集中在了有限的几个人身上。 “你这个贱……”推他的弟子张口就是脏话,还未说完就被一旁的同门师兄弟扯了扯袖子,他们这才发现两位尊长正注视着此处,当即噤若寒蝉,不敢再言语。 扶瑶道君用一种看好戏的眼神对着灵鹤真君道:“看来灵鹤门对我很不欢迎啊?” 灵鹤真君苦笑道:“小子们笨手笨脚的,道君勿要放在心上。” “都是金丹期的修士了,还能笨手笨脚的?”扶瑶道君一点都不客气,指着秋意泊道:“那个小子给我剥了个橘子,就要挨师兄弟的毒打……灵鹤,这话亏的你有脸说出口!” 灵鹤真君只得向弟子问罪:“你们都在闹些什么?” 秋意泊满脸迷茫地说:“弟子……弟子也不知道,弟子也未曾得罪师叔,师叔就突然推了我一把……” “他胡说!不是的!”那弟子急忙下跪:“弟子只是不小心撞到了他!并非是有意的!” “呵!”扶瑶道君冷笑了一声,端看灵鹤真君如何处置。 灵鹤真君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没有听出来的小心翼翼,道:“既然是误会……” 扶瑶道君撇了他一眼后便再也不看他,只道:“不必解释了,听着都嫌脏了耳朵……灵鹤,你这小弟子送了我吧!” 对于秋意泊,灵鹤真君是有印象的,青冥真人手下最小的弟子,只有黄品灵根,前阵子还闹出来过撞鬼的事情,也是亏得他,才查出宗门里潜藏了十几邪修。 不过一个黄品灵根,练气境界的弟子,送了扶瑶道君又何妨?只要能平息眼下,最好不过。 灵鹤真君为难地道:“道君,这……不妥吧?” 扶瑶道君冷笑着说:“那就是灵鹤门确实不欢迎我了?” “晚辈不敢。”灵鹤真君微微垂首,“只是露英殿中多为女修,他一个少年人,血气方刚……” “闭嘴!”扶瑶道君斥道:“灵鹤,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在说我露英殿秽乱不堪?” 她斜睨着灵鹤真君:“鸣蕴那老王八龟缩着不敢出来见我,如今连你都敢欺负到我头上了?好一个灵鹤门!当真是好!” 灵鹤道君原本只是想推拒一下,免得说出去不好听,哪里想到惹得扶瑶道君盛怒,当即道:“晚辈万万不敢有此言论,道君还请息怒。只一个小弟子,何足一提?” “张少宁,今日起你不是我灵鹤门门下,随着道君去吧!” 秋意泊:“……啊?” 秋意泊也没想到啊,他就是想引起扶瑶道君的注意,一则免得白吃了这个亏,二则加深一下扶瑶道君对他的注意,以后也好接触,哪里想到事情突然来了个神转折,他就变成露英殿门下了啊?啊?! 你们灵鹤门送人送的这么爽快的吗?! 他好歹也学了灵鹤门的道统啊?!就这么爽快的送人了吗?!凌霄宗和百炼山关系那么好,互相送弟子还挂个交流进修的名头呢!就是一辈子住在百炼山,在百炼山论资排辈,那也还是凌霄宗的弟子!而且通常这种都得是发了天道誓言,保证宗门道统不外泄的!灵鹤门送人送得这么爽快的吗?!当场就要他包袱跟着露英殿的走?! 这不发个天道誓言吗?! ……算了,可能是因为灵鹤门的道统不值钱吧。 扶瑶道君嗤笑了一声,转身就走,她身后两个美貌女修当即就过来,一左一右直接把秋意泊给提了起来,那叫一个笑靥如花:“小师弟,我们走吧!” “……”秋意泊:“……两位前辈,我先回去收拾收拾东西,与师傅说一声?” “先与我们走了再说,不急这一时半会儿。”女修警告似地捏了一下秋意泊的肩膀,不是秋意泊瞎吹,但凡再多加一份力,他这脆弱的小身板就能当场粉碎性骨折给她们看。秋意泊被两人裹挟在了中间拽着就走,要不是他身量还算高,现在双脚应该已经离地了。 秋意泊被扯着走了一段路,回头去看灵鹤真君,眼里的茫然和懵逼是实打实的,灵鹤真君看了他一眼,随即怒瞪自己几个不争气的弟子——若不是他们弄出这些事来,哪里能叫扶瑶道君抓着这个由头?! 秋意泊这个小弟子在他眼中,是扶瑶道君的战利品,这战利品可以是一杯茶、一颗果子、一件法宝,也可以是一个人,都是物件,没太大的差别。 等到灵鹤真君的影子不见了,秋意泊这才细声细气地说:“两位前辈,放晚辈下来吧,我能自己走。” 那两个女修笑吟吟地松开了他,还在他脸上捏了一把,见他脸颊飞红,又轻笑了起来。虽然是松开了他,但是还是跟在他左右,活似怕他突然跑了一样。 前头两个引路的灵鹤门弟子听到响动也回头来看,刚好看见这一幕,眼中有些莫名。 秋意泊:“……” 去露英殿弟子居所并不远,越过一个山头就是,住在距离灵鹤门主峰这么近的地方,可见露英殿势力不凡,那一座山连绵的宫殿,都是为露英殿门下准备的。 扶瑶道君到了地方,几位女修第一时间就将灵鹤门的弟子拦下了,冷声道:“多谢两位道友,送到此处即可。” 那两个弟子吃了一个闭门羹,只好拱手道:“道友客气,我二人就住在山脚,若殿中缺了什么,只管派弟子来知会我们一声便是。” “好。”女修应了一声,立在门前不动如山,言下之意就是快滚。 那两个弟子就此离去,秋意泊不住地回头看,没一会儿他就被两个女修安排进了一个空的宫殿中,还被嘱咐了不许出殿门,秋意泊咋舌,心想自己该不会进了什么土匪窝里了吧?他看了殿中窗几明亮,布置得精致奢华,当即应好。 那两个女修点了点头也离开了,秋意泊一个人站在殿中,有些哭笑不得,顺便唾弃了自己一声——他之前自己给自己修房子,什么精奢奇巧的没弄过?如今再看……哇哦,这宫殿里头有窗户哎!窗户好大!光好亮!通风真好!好棒哦! 啧啧啧,堕落了。 他在窗下的罗汉床上躺下,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见窗外云海雾凇,心情好得离谱。天气真好,睡个觉吧! 秋意泊这一觉就睡到了夜里,也没人给他来送饭,更没人来找他,似乎忘记了有他这么个人一般。秋意泊纳戒里还有点吃的,正打算将就着吃点,心中一动,就去敲了敲大门,屋外没人,他就推开了大门,猫在了殿门口的门槛上。 在这里有一点不好,扶瑶道君出门在外,又是灵鹤门这种貌似与她不太对付的宗门,她的神识将整座客峰都笼罩了起来,秋意泊要格外注意才行——虽然她们现在应该去大宴了,但毕竟是住的地方,扶瑶道君不会轻忽。 哎,快点有人回来吧…… 秋意泊托着腮看着门外的月亮,约莫半个时辰后,客峰才逐渐热闹了起来,不一会儿果然有两个女修说着笑路过,乍然一见他猫在门槛上还吓了一跳,再仔细一看,见是个清清秀秀的少年,立刻想起了是谁:“哎?你怎么在这里坐着?” 秋意泊刚想说话,肚子就叫了一声,他似乎自己也被自己吓到了,垂下脸不太好意思的说:“方才……方才那两位前辈说我不可出殿门,可是我……我有些饿了……” 练气期确实可以餐风饮露,但在灵根不好的情况下还是需要偶尔补充一点饭食的,本质上就是从天地间汲取的那点灵气还不够身体的基础消耗。秋意泊刚好卡在这个范围,他当然也是会饿的。 那两个女修互相对视了一眼,她们自然有吃的,但并不适合秋意泊,秋意泊小声说:“两位姐姐能不能送我到外面,我保证不乱看乱走的,我自己去食堂找一些吃的……” 这自然是不可能的,谁知道把他关在这里是不是道君的吩咐,哪里能叫他出去?两个弟子看着秋意泊可可怜怜的样子,也不好就此真饿着他了,便道:“那你在此处候着,我们二人帮你去寻些吃食来……既然有师姐吩咐了你不许出去,那你最好还是留在殿中吧。” 秋意泊乖乖巧巧地点了点头,甚至还喜笑颜开了:“多谢两位姐姐。” 一般嘴甜的人会混的比较好,两弟子听了这句,也轻轻地笑了笑,不一会儿就带了些吃食回来,顺道还带来了一个小包袱:“喏,给你。” 秋意泊接了包袱抱在了怀中,“这是……?” “一个说是你师兄的弟子送来的。”那弟子道:“还托我传句话,说露英殿中都是女修他们不好进来,你的事情你师傅已经知道了,叫你勿要忧心,只管跟着道君走就是了。” 秋意泊的眼神明显有些失落,随即低低地应了一声,看着还有些可怜。两个弟子见他年幼,又是这般失落,顿时有些不忍:“好了,道君亲口要了你,难道还会虐待你不成?” “道君虽然严苛,但对我们是没话说的,吃穿用度一应都是最好的。”她打量着秋意泊,接着道:“虽然你也不一定能入道君门下,但总不至于亏待了你,你师傅既然发了话,你就安心跟着我们就是!” 秋意泊委委屈屈地点了点头,解开油纸包,对着馒头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两个弟子见着只觉得他越发可怜——她们也打听了一下,这少年人本来就是灵鹤门的内门弟子,去洒扫的时候偷懒,哪里想到刚好撞见她们道君与灵鹤门掌门,只是给她们家道君剥了只橘子,道君还没走呢,他就叫同门虐打……啧啧,莫怪道君要将他要回来,好端端一个风清月朗的小郎君,才刚满十五,总不好看他因为一杯茶,一只橘子就这样被磋磨。 灵鹤门中混乱也不是什么秘密,一个小弟子罢了,她们道君还没走呢,就敢如此磋磨他,说白了还不是对道君不满吗?要是道君真的撒手不管,谁知道他会如何? 两个弟子又安抚了秋意泊几句,见他不吭声,还给了他一只鸡腿,见他吃的凶,又觉得心疼——怪怪,灵鹤门到底是什么妖魔鬼地,好歹也是修士,又是内门弟子,怎么八百年没吃过肉的模样? 心疼的后果就是秋意泊收获了两瓶练气期用的复灵丹,外加一堆点心糕饼。 两人好不容易才走了。 秋意泊是真的觉得,他以后不去娱乐圈混个影帝奖杯出来实在是太亏了。 现在他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暂时摆脱了王怀宙、秦渺这两匹狼,也摆脱了陆云这个疑似是狼的家伙,王怀宙和秦渺对他的怀疑度太高了,再留下去他可能就要被迫入他们的局了。 坏消息是他不知道露英殿有多少狼,更不清楚露英殿是个什么地方……听着全是女修,他一个男修进去该不会就要和练辟邪剑法一个下场吧? 不过在这个坏消息上还有一个好消息,毕竟不是他自己的身体,太监……也算是难得的人生体验吧?毕竟要是在自己身上,他虽然不是能自断尘柄,但是那确实下不去手……别说他下不去,一般人都下不去这个手。 秋意泊咬了一口鸡腿,安慰了一下自己,区区太监,不值一提……! 吃完了饭,秋意泊就关了门进去休息了,等到第二日的晚间,总算是有人来送饭了,是昨天带他来的那两个女修,她们用一种很是关爱怜悯的目光看着秋意泊:“快吃吧,吃完了道君招你。” 秋意泊往桌边走的脚步立刻停了下来,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两人:“两位前辈,那是不是要先去见道君?” 其中一人道:“不必,道君说了,吃完了再去也不急。” 秋意泊心下感觉要遭,这不是断头饭吧? 总不能是吃饱了叫他过去聊天吧? 饶是心中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秋意泊还是快速吃完了饭,在两个弟子又关爱又怜悯的目光下被送到了扶瑶道君所在,还未进门,就听见一道沙哑地声音说:“扶瑶,听说你扣了个弟子?” 扶瑶道君那毫不示弱的声音传来:“是又如何?鸣蕴,你躲着不见我,如今听见我要了个小弟子,你就火急火燎地过来?怎么,那是你亲儿子啊?!” 秋意泊心想,这果然是断头饭。:,, 633 第 633 章 秋意泊直接就站在原地不动了,这种情况谁进去谁倒霉,一旁的弟子侧脸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正想催促,却见他摇了摇头,传音道:【两位道君正在说话,前辈,我们还是在外等通传吧。】 那弟子也觉得有理,里面坐着的是两位道君,外头有没有人来,说话还是传音,他们心里门清,既然没有传唤,那确实不该进去打扰。 鸣蕴道君的声音是沙哑的,却又极为动听,带着一种模糊了男女的魅力,钻入耳中便是微微发痒,像是有人拿着一根羽毛在耳中扫了扫那般,叫人忍不住想要去摸一摸自己的耳朵。他轻声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扶瑶,你不要太过分。” “我如何过分?”扶瑶道君声音中气十足,不必见她本人也知道她现下一定趾高气昂,说不定还翘了个二郎腿,描得根根分明的秋娘眉高高竖起,一脸不耐烦地看着鸣蕴道君:“鸣蕴,过分的人是你才对吧?你千里迢迢的把我叫来,却避而不见,当初连发三封请帖的人是谁?还是说是我记错了?是我给你发了三封拜帖,想要来你这破宗门见你个老王八?!” 秋意泊很欣赏扶瑶道君,因为听她说话就有一种‘我不好过谁也别想好过’的直来直去的狠劲,秋意泊甚至还反思了一下是不是自己晋升道君后心态没摆正,太客气了,显得有些软弱。 他也好想指着别人的鼻子骂老王八哦。 想一想就觉得很爽。 鸣蕴道君沉默了下去,扶瑶道君嗤笑道:“还是说,用不上我了,所以连装都懒得装一装?” 不知道鸣蕴道君是如何应对的,扶瑶道君的声音听起来就有些好奇了:“你我才入阳神多久,你一天到晚都守在宗门,哪里来的合道机缘?” “并非合道机缘。”鸣蕴道君淡淡地说了一句。 秋意泊一顿,随即往后退了两步,又嫌弃不够,干脆一路退到了十几步外的花圃中,一旁的弟子没忍住问道:“你做什么去?” 秋意泊言简意骇地说:“两位道君说话,我避一避。” 此前在门外候着还能说听了第一句没能反应过来,如今都讲到造化机缘了,他不避难道是等死吗?谁知道两位道君知道多少?反正他作为一个练气级别的弟子,能退则退,少他妈一天到晚搁这儿找死。 守在门旁的几个弟子闻得此言,顿时也默默地跟着秋意泊往外避了避。两位道君说话不避开人,他们却要知道什么能听什么不能听。鸣蕴道君是孤身前来,此刻庭中满是露英殿的弟子,跟着秋意泊一道避开了些距离后,不禁用一种看奇葩的目光看着他——灵鹤门看着一团糟,没想到道君随便带回来个小弟子就这么知情识趣,灵鹤门还是有些底蕴的嘛! 其实她们倒是不用避,毕竟她们是正经露英殿门下弟子,能守在扶瑶道君庭中也算是得用的亲信。秋意泊如今被逐出灵鹤门,又不能正经算是露英殿门下,这才要避上一避。 扶瑶道君与鸣蕴道君对外发生的事情一清二楚,扶瑶道君道:“看见没,十来岁的小孩都比你懂规矩!” 鸣蕴道君面若好女,长发未束,不言不动之间就宛若一个绝色佳人一般,他闻言露出了一点笑意,却充满了讽刺的意味:“那又如何?他再好,也不是我。” 扶瑶道君也跟着笑了一笑,不置可否。鸣蕴道君低声道:“此次镜月天境,你莫去了。” 扶瑶道君扬眉:“怎么,想要毁约?” 鸣蕴道君眼中一动,垂下了眼帘,幽幽地说:“你若去,恐怕要死在我手上。” 扶瑶道君陡然一把抓住了鸣蕴道君纤细的手臂:“少他娘的作死!怎么,不成功就成仁?值得吗?鸣蕴,你脖子上顶的是牛粪吗?!” 鸣蕴道君平静地说:“不能再等了。” 扶瑶道君霎时将他的手臂甩开了,她冷冷地道:“随你。” “不过……”鸣蕴道君沙哑地说:“你既然来了,那也不能浪费了。” …… 秋意泊退开了,就是打定主意不听的意思,可是当他感觉到两股庞大的神识逐渐融汇在一起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看了房间一眼。 不是,您二位办事,一个禁制都不舍得用啊?外头还有这么多弟子呢?!是一点都不在乎啊?!啊?! 秋意泊很想伸手揉揉眉心,但他偏偏还是要当做不知情的样子,他侧脸问一旁的弟子:“这位姐姐,道君什么时候才招我进去啊?” 那弟子倒不是从神识上,而是从声音上发现的,她俏脸微红,打了个手势示意一众弟子退到院子外头去,道:“今日道君恐怕是没时间见你了,你先回去再说。” 说罢,当即找人带秋意泊回去,她自己也跟着退出了院子,熟练无比的给扶瑶道君的居所上了层禁制,示意闲人免入。 其他弟子自然也发现了,不过一出院子,该干什么干什么,似乎已经习以为常。 秋意泊看得满头问号,哎不是,为什么你们这么熟练啊?! 等等,这露英殿该不会是类似合欢宗的地方吧? ……要不他还是快跑吧。 他虽然不介意,但也不怎么想与他人欢好,就算是别人的躯体,他也不太想,倒不是为了其他,既然他与泊意秋定下来,不与他人发生性-事理所当然。再者泊意秋知道后肯定要跟他闹,指不定他也去找几个人睡睡拉一把平衡,然后轮到他不爽了,两个人一起闹?犯不上。 秋意泊被送回了自己所住的宫殿,照旧将他关了起来,不许他出门,秋意泊倒是不介意,因为对方有可能是双修道统的宗门,秋意泊还是打定主意要跑了——也不是全因为道统的关系,他本身就打算着要离开。 两个道君双修不可能一天两天的就结束,露英殿这里来了不少弟子,当然也不可能全猫在客峰上等着自家老祖双修结束再办事。第二日天亮,客峰上大半弟子都出了门去,秋意泊听了一耳朵,根据她们的对话也猜出来应该是和灵鹤门门下弟子一道切磋去了,至于不打算切磋的也去看个热闹,尝尝灵鹤门的食堂什么的…… 如果要走,倒是个绝好的机会。 如今客峰中弟子都出去了,只剩值守的弟子,她们职责在身不会到处乱跑,只要小心游玩归来的弟子就行——第一天能在灵鹤门里头自由玩耍,中午就回来的也少见。 而两个道君一时半会儿出不来,鸣蕴道君平日里在后山,自那个宗门大阵的漏洞被修复后,后山防守的太严,秋意泊再想从后山出去,势必会被鸣蕴道君察觉,他压根跑不了。如今鸣蕴道君在与扶瑶道君双修,真的是个不容错过的机会——错过这一次,那下一次就得是跟着扶瑶道君去到露英殿以后了。 而且那样会更难脱身。 在半路上他肯定跑不了,扶瑶道君在呢。等到了露英殿还得看他被安排成什么样,就算是如同普通弟子一般修行,他是肯定会被格外关注的,不论是性别还是身份上,都是他会被关注的重要因素,下一次真正的机会到来的时候,还不知道要多久! 秋意泊也不等夜里,就在白天,他趁机打晕了来送饭的练气弟子,化作她的模样熟门熟路的离开,途中不幸又遇到了两个应该是朋友的师姐妹,她们才玩好了回来,秋意泊就说自己想溜出去玩。 “哎?今日不是轮到你值守吗?”那位师姐笑问道:“又想偷懒啊?” 秋意泊对着她眨了眨眼睛:“没事的,他乖得很。” 另一位师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小心些,万一他真的跑了,老祖问起来可怎生是好?” 秋意泊这才露出了一脸告饶的表情,双手合十道:“两位师姐我错了,我是给他住处布置了一个禁制,他出不来的!而且他也说晚上不用我送饭了,他要入定……就叫我去逛一逛吧!其他师姐妹说灵鹤门的景色堪称一绝呢!” 其中一个师姐想了想说:“罢了,我替你值守吧。” “哎?”秋意泊抓住了她的手臂晃了晃:“别呀,他有什么好盯着的!我们一道去嘛,肯定不会出事的!” 那师姐摆了摆手道:“无妨的,我逛了一上午了,也累得慌,刚好歇息歇息。我回去替你看一眼,回头有人要告状你也有个由头。”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秋意泊也只好应是,笑嘻嘻地谢过后又说给她带好吃的,另一位师姐则是说没玩够,更好再出去玩一玩,秋意泊只得和另外一位师姐一道离开。 只要出了客峰,想要甩开另一个人就很简单了,秋意泊逛到半路就找了个由头和这位师姐起了一点分歧,那师姐说去看瀑布,秋意泊非要去看山,师姐要依着秋意泊,秋意泊却说反正不差这么点时间,干脆一人去一边就是了。 因着前两日扶瑶道君对灵鹤真君正经发作了一通的事情在,灵鹤真君自然不敢再怠慢露英殿中弟子,灵鹤门上下对着露英殿弟子都十分客气。秋意泊与那师姐分开后,当即找了个地方卸去了伪装,掏出胭脂水粉快速描了个精致的眼妆,转而戴了个面纱——门中修为高深者甚多,用灵气易容容易叫人看出来,反而这种带着面纱的,灵鹤门弟子总不能上前来撕扯面纱吧? 也亏得他才十五岁,眉眼没有彻底长开,除了身量高挑一些外,穿个女修的裙子化了妆后也看不出什么古怪来。 秋意泊摸了一下裙子,深觉这个秘境真是给了他难得的体验——这辈子他还没穿过女装呢! 下次买条更好看的,穿给泊意秋看。 秋意泊在灵鹤门中闲逛着,很快就到了后山,值守后山的弟子听她说要进去赏景,颇有些为难,但到底宗门有过吩咐,叮嘱他不要进的太深后就放他进去了,甚至还给了一个后山的地图,免得她迷路。 此前走到最深处再出去是为了避开人,如今秋意泊也不是一定就要去最深处,他在夜幕降临之前走到了后山与外域的交接之处,转而就凭借弟子令牌出去了——当然,出去之前,他在护山大阵的另一处将一个以灵石为基础的小阵法给引爆了。 希望那一阵灵气波动能掩盖掉自己的踪迹。 一出灵鹤门,秋意泊的心情豁然开朗,他深吸了一口气,没有过多耽搁,掏出一柄剑立刻贴地御剑就走,一直到了黎明时分,他总算是看见了城池的影子,他体内灵气此刻也消耗得差不多了,硬是磕了十块下品灵石,入了城中。 应该算是安全了。 就算是道君,想要在一座满是练气修士的城池里抓一个练气修士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反正他自己是做不到,甩一道剑气把城灭了都比在里面找一个练气修士来得轻松。 秋意泊打了个呵欠,打量着这座城,这座城其实也不能算是城,只能算是一个镇子,人口并不算太多,秋意泊也没去投宿,找了条小巷子就打算在这里猫一晚上了,明天他也不打算离开,明天他就去找个活计,最好是账房一流不太用见人的,灵鹤门就算想要抓他,一时半会儿也查不到…… 虽然他觉得灵鹤门应当是不会来抓他的……送给扶瑶道君的弟子失踪了,对灵鹤门来说是一个很好的由头,扶瑶道君也只会觉得是灵鹤真君故意来恶心她,将人藏起来了,左右没有人来抓他。 秋意泊心念一动,体内经脉霎时逆转,将他修为毁得干干净净,他咳嗽了一声,喷出了几点血沫子……当什么账房,直接毁了这一身修为岂不是更好? 这年头识字的人可不多啊……如果要抓他,一个认识字的练气修士目标也很醒目。 他难道还缺一个道统吗?灵鹤门的道统又不是什么直指大道的无上道统,这等不知根底的道统还不知道有多少隐患在,不如废了干净! 这秘境太过复杂,秋意泊已经不想再被动下去了。 说到底,还是修为的问题。 秋意泊闭上了眼睛,镇子还算是安全,想会不会有什么乞丐来害他,不如现在直接开始修行,他自己动的手,最大程度上保全了筋脉的完整性,他吃了一颗复灵丹,借着复灵丹的灵气正打算修炼太上忘情道统,忽然之间,他又有些犹豫。 有一说一,机会难得,想试试无情道。 无情道本就是出自太上忘情道统,可以说几乎是无法同时修习的,没办法,太上忘情道统默认是无情道的完整版,同时修炼时无情道一些特性会被太上忘情覆盖掉,但这一覆盖,那就是太上忘情了。 此前他也不是完全没修过,但几乎运转一圈品一品味道就白修了,毕竟他体内的太上忘情根深蒂固,实非无情道可比。况且他那会儿修无情道也不是真情实感要转修,而是通过无情道来感悟太上忘情,没了就没了,他也不稀罕。 秋意泊也没有太多犹豫,当即就运转了无情道的道统,不得不说,他在太上忘情道上确实天赋异禀,修习无情道更是轻松简单,不过一个时辰,他就重新进入道途,顺道还修成了练气五层,秋意泊睁开眼睛发现感觉到了自己的境界,不禁笑了笑。 ——扑哧! 秋意泊没由来的吐出了一口血,再仔细一看,无情道干的。因为真情实感的笑了笑,并且联想到了日后修习无情道一飞冲天短短时间成就真君再问道君,一剑光寒十九州,最后杀穿秘境回了凌云道界还能跟孤舟师祖和温师兄炫耀一波……所以和道统本源有了那么亿点点冲突。 秋意泊:……??? 无情道你真是好样的啊! 秋意泊不信邪,再度想了一想自己要乱杀副本成为所有人的爹,最后获得造化机缘一举成为史上最年轻的造化……秋意泊只觉得胸中兀地传来了一阵剧痛,他面无表情的张开嘴,血就从他喉咙里哗啦啦地涌上来了,跟个小水龙头似地。 …… 孤舟师祖和温夷光真乃神人也,这种道统他们也能修到道君境界?那是一种怎么样的心境啊?!怪不得洗剑峰好几代都是那种冷漠无情沉默寡言的冰山剑修,那确实啊!不找这种性子的人,这道统根本传不下去啊! 秋意泊无奈之下只能再度自废修为,他其实可以继续转修太上忘情,但是天亮了,周围的人家也有了动静,他不可能接着在这里打坐了。让他顶着无情道去找个安全的地方修行,他怕他死在半路上! 还是太上忘情香啊! 它不管事儿啊! 秋意泊喃喃道。 秋意泊又吃了两颗复灵丹,勉强压住了伤势,他这一天啥也不想干,就想找个地方养养伤,于是他就在巷尾的杂物堆中翻了翻,硬是找出了半个破碗,顺道把衣服换成麻布衣,又在地上踩了好几脚这才上身,然后依旧是在原地猫了下来。 闭目养伤,聊胜于无。 不多时,大门吱呀一声开了,出门的汉子被大门右侧黑黢黢的一团给吓了一跳,随即骂了声娘,呵斥道:“滚远点!真他娘的晦气!” 秋意泊睁开眼睛,很听话地又往远处走了两步,坐下了。汉子见状又觉得嫌恶,见状朝门里喊了两声:“孩他娘,弄个馒头出来!” 里头有个妇人连忙跑了出来,嘴里念叨说:“叫你多吃一个,偏偏不吃!又知道饿了吧?!” “不是。”汉子打断了妇人的话,拿了馒头随手就扔到了秋意泊面前那个破碗里,指着巷子口道:“赶紧滚!回头我要再看你在这儿,我打死你!” 倒不是汉子不心善,他是一个半条腿跨入道门之人,他妇人孩子却不是,一个瞧着四肢健全还有些年轻的乞丐猫在门外,他一出门,这乞丐万一起了点歹心,他家妇人孩子哪里有本事抵得住?还是叫他赶紧滚才是正理! 秋意泊睁开了眼睛,虚弱地道:“多谢善人,我这就走。” 馒头扔得很准,还包着帕子,挺干净的。修为暂时没有,纳戒也用不了,秋意泊解了帕子咬了馒头,将帕子挂在了土墙上,这才走了。那汉子一愣,忽然觉得他不是误会了什么吧?再看秋意泊发现他身形佝偻,脚步中带着一种熟悉的令人反感的暮气,确实不像是误会,汉子突然道:“哎!你的碗!” 秋意泊一顿,又挪回来把碗捡了,点了点头就又走了。 汉子嘟哝了几声,又嘱咐夫人看好门户,这才外出上工去了。 秋意泊沿着墙角慢吞吞地走着,行人对他投来了厌恶的目光。他素来出门不说万人围观,却也时时能瞧见看着他入迷的,极少数看见这样的目光……上一回,还是很久很久以前,久到了八百多年前,朔云道君那个幻境里头时的事情了。 也是巧。 馒头怪好吃的,还有点烫嘴,那家的妇人可能以为是给自己丈夫的,里头还夹了筷子咸菜肉丝。 秋意泊此刻才察觉出自己饥肠辘辘来。 他围着城走了大半圈,这才找到了一个庙宇,里头香炉里倒是插了不少香梗,瞧着香火不错,人也多,墙角处就猫着一群乞丐,他想了想也跟着猫了过去。 他看着就是年轻力壮的,哪怕纤瘦,也和常年吃不饱的人有本质差距,外人或许看不出来,但那些乞丐却能一眼分辨——这亏得此处算是修仙界,时常有渡劫的修士搞什么体验人生,他们不去得罪就是了。 秋意泊作戏向来做全套,两臂、颈项、脸、腿都用泥土涂了,他找了个没有阳光的地方,继续闭目养伤。他不像是其他乞丐看见富贵人家来就一拥而上,一直没什么人给他吃的,大约是到了快下午的时候,碗里头总算是有了一块灵石。 一块灵石,不是灵钱。 而且还是一块极品灵石。 基本等于出门在外忽然有人送你一百万的那个级别。 秋意泊这个破灵根确实需要灵石,他不禁抬头望去,就见一个红衣小姑娘笑盈盈地盯着他,不过五六岁的年纪,见他看来,就对他笑了笑,紧接着挥挥手走了。 她上了一架马车,那马车自然是金碧辉煌,前面的马也是脚踏祥云,不是凡品。他听见车上有一妇人问:“瑶儿,何必给个乞丐这么多?你若觉得可怜,给他一把灵钱也就够了。” 那小姑娘从马车里探出个头来,指着秋意泊,满脸古灵精怪的说:“娘,你有没有觉得他……很像是那种落难的修士呀!就是你昨天给我讲过的那个故事!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那妇人一顿:“……那只是个故事!” 小女孩道:“我不管!他一定是!” 秋意泊抹了一把脸,得了,他决定打听一下这是谁家,半夜往她家空投道统,才不枉她一番好意——别的暂时给不了,但道统能默写啊!实在不行口述嘛! 至于现在,还是算了吧,他先养养伤。 秋意泊拿了极品灵石,转头就消失在了人海中。 三日后,一支玉简大半夜的凭空砸穿了张家的屋顶,刚好砸在小女孩和她娘中间,入木三分! 有一道缥缈的声音淡淡地道:“知行合一,大善!” 女孩:“……?!是奇遇!” 她娘:“……”早知道就不贪图方便,给她讲了那么多修仙当睡前故事! 还……真对上了啊! 她娘亲看着女儿闪闪发亮的眼睛,怎么说……她总觉得这是个麻烦事儿。 虽然此前有江湖骗子来她家说什么女儿能扶摇直上……但问题在于,那是她找来唬这烂怂张家的啊!:,, 634 第 634 章 张家娘子正打算将玉简藏起来,明天还得想个着掩盖过去被褥还有床上这个洞,总不能和家里的仆妇说女儿大半夜睡不着搁床上,非要怀疑床底下有人,于是她只能拿簪子戳床试试到底有没有人吧? 这是什么奇葩的游戏啊! 正在此时,发现了张家娘子意图的小女孩儿抱住了母亲的手腕:“娘!娘——不嘛,那是大能给我的!我要自己留着!” 张家娘子正想板了脸来吓唬吓唬女儿,偏偏看着她和紫葡萄一样的眼睛又有些于心不忍,她修为不高,只有筑基,但看一个玉简还是完全足够用了的,当即扫了一眼其中内容,随即心中一惊——别看这玉简不过是一块下品灵石就能买十支的那种,里头的内容却是大部分修士寻求一生却不可得之物。 开篇那‘无上’二字,震慑住了张家娘子,再细细看完一遍,张家娘子只觉得浑身都冒出了一层细汗,已经被焊死在了筑基的修为竟然有隐隐动摇之势,她眉间出现了一点喜色,转而却又凝重了下来,她这辈子能修到筑基已经是意外之喜,金丹更是想都不敢想,如今机缘在手,也只有一个随缘的态度,反倒是自己的女儿……她想到此处,温柔地对女儿说:“瑶儿且等等阿娘。” 小女孩乖巧地点头,张家娘子便带着玉简坐到了妆台前,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那玉简便成了一枝小花簪,这种簪子富贵人家的小娘子头上都有,通常是用来点缀的,没人眼馋这个,她将簪子交给了女儿:“瑶儿,阿娘与你说,你可还记得之前阿娘讲过的那个《长生长》?楚云便是得了大能的机缘,又不知收敛,这才被人谋害了去。” 小女孩又点了点头:“我记得的,阿娘……阿娘的意思是我不能像楚云一样到处炫耀机缘是不是?” 女儿早慧,虽然只有五岁,却条理清晰,张家娘子欣慰地点了点头,将花簪递给了她:“那今日起,瑶儿就好好藏着它,谁也不许告诉,只当它只是一枝花簪好不好?” “我知道的,这是秘密!”小女孩儿举着花簪笑嘻嘻地冲着她娘亲挥舞了两下,又把小花簪放进了她平时的梳妆匣中,张家娘子赞许地笑了起来,柔声道:“好了,我们睡觉去吧!” 小女孩爬上了床,依偎着母亲的手臂,小声问道:“那可以告诉爹吗?” 张家娘子在黑暗中翻了个白眼:“方才说了,谁也不许告诉!包括你爹!……不!尤其是你爹!你要是告诉他一个字,娘以后再也不与你说故事听了!” “哦。”小女孩应了一声,房间里安静了下去,两人都进入了睡眠之中。 是夜,秋意泊当完了机缘老爷爷就回住处继续闭关养伤,当时那极品灵石太显眼,他好不容易才甩脱了跟着的人,抓住时间利用灵石修复伤势,勉强跨入道门能打开纳戒后立刻改头换面,重新进城,然后装作是来青崖县来投奔亲戚的,与人说亲戚似乎已经搬走了,又胡扯一通青崖县当年对家中祖辈有什么意义,他一见就喜欢,三下五除二就租下了一间青瓦房,又闭关三日完成了到练气十层的飞跃——要不怎么说太上忘情是他亲爹呢? 那确实秋意泊只要一修这个,修为是蹭蹭得往上涨啊!要不是秋意泊还惦记着要给人当机缘老爷爷,说不定要等到极品灵石耗干净再出门——那时怎么说也该也有近金丹的修为了。 秋意泊以前从未依靠灵石修炼,如今只能说……真香啊! 怪不得能成修仙界的通用货币呢,是好用啊!尤其是对灵根不好的修士来说,身体就是个十窍通了九窍的破水龙头,每天就指着破水龙头接点灵气续命,而极品灵石就像是一汪攒了许久的水潭,直接喝到撑! 秋意泊打了个呵欠,却又直接忽略了这点睡意——要是平时他想睡觉就睡了,现在还是算了吧,没这个条件,忍忍得了。 体内的经脉被极品灵石的灵气滋润得通畅无阻,秋意泊正在入定,忽地感觉到一股轻微的响动,是从外界传来的,他当即结束内视,打开房门一看,便见一只千纸鹤轻巧地停在了门槛上,拆开一看,里头只有四个字:秋十九? 秋意泊一顿,他看着这四个字不禁低眉浅笑了起来,他在纸上写了‘王三’两个字,重新叠好了纸,在上面附着了一道灵气后,那信笺便飞走了。 张家的小女孩儿还在沉睡,忽地心有所动,霎时惊醒,她见身旁母亲睡得正熟,握住了枕头下悄悄藏着的灵石,给母亲施加了一道小小的法诀,叫她睡得更香甜后,这才下了床来开窗,只听一阵悉悉索索地声响传来,小女孩儿微微扬眉,目光在天空中一阵搜寻,并未找到自己的千纸鹤。 也是在此时,她眼下忽地蹿过了一道白影,翻过窗沿就往她身上撞,那悉悉索索的声音在耳边响成了一片,她定睛一看,那居然是一只纯白的大蟑螂!小女孩儿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没想到那大蟑螂背后忽地张开了两片翅膀,就往她脸上飞来! 小女孩儿到底只是借用灵石中的灵气行事,压根避不开这只大蟑螂,正想着吾命休矣,那大蟑螂啪的一下在他脸上变成了一张纸,贴着他的眼睛飘落了下去,上面‘王三?’两个字一晃儿过,又凭空自燃,待落到地上的时候只剩下了一团小小的灰烬,脚一碾就什么都不会剩下了。 小女孩儿大大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团灰烬,还没从大蟑螂贴脸的震撼中回过神来,她盯了那团灰烬许久,这才笑了起来,她扶着窗户,小声道:“跟来了没?” 秋意泊自屋顶无声无息地倒悬而下:“嗯。” 两人四目相对,看了对方好一会儿,纷纷笑出了声,两人又捂住了嘴,免得引起护院的注意。 秋意泊之前敢来自然是调查过的,这张家富贵,不过看家护院的也只有练气修士,最高的就是夫人是个筑基,至今能平安无恙是因为两者,第一,这张家的主人,也就是张娘子的夫君是一位金丹修士。第二,张家本家势力不小,在外颇有声名,这一户张家不过是个旁支,但也无人来犯。 极品灵石,也是小娘子攒了许久才能攒出来的,绝非平时能随手打赏的数额。要不然秋意泊也不能掏出一个无上道统来送人啊! 只是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 小女孩儿,也就是金虹道君不禁低声道:“方才一看那道统我就觉得眼熟,果然是你的。” 既然玉简在他手上,他自然有办法去看。秋意泊见到纸鹤心喜,也是知道对方九成九是金虹师叔的缘故——就算是去问他爹和三叔,恐怕他们都不会记得他在家中行几,秋怀黎和秋露黎应该知道,但记不记得两说,除此之外知道的人就屈指可数了,而在同一个秘境中的,也只有金虹师叔。 秋意泊笑得双肩打颤,他在金虹道君头上薅了一把:“我原本以为我成了个二流小派的练气弟子已经够倒霉了,没想到师叔你居然比我更倒霉。” 此前秋意泊虽然受灵鹤门管控,门中又有几个狼人,但好歹还是比较自由的,也能修炼,谁能想到金虹道君直接便成了个五岁的小姑娘……笑死,别说修炼了,自己单独出门都不能成。 金虹道君拍开了他的手,细细的眉毛皱了起来:“别乱碰,我娘会发现的!” “怎么发现?”秋意泊仗着身量高又揉了一下他的脑袋,金虹道君捂住了头:“她说我天生头发稀疏,不许人随便摸我头,每天都细细给我用药油养着,我每天掉几根头发她都知道。” 秋意泊沉默了一瞬:“……好惨。” 金虹道君却是轻笑了起来:“她是个有趣的人,不如何难受。” 说是不怎么难受,不如直接说这一年多的时光是他人生中少有的体验,便是数千年前他还未曾修炼之时,也不曾体验过这般的日子。 秋意泊点了点头,闲话聊到此处,两人快速互通了一下信息:“我为灵鹤门练气弟子,师傅青冥真人,名张少宁,师兄王怀宙、秦渺应当也是一同进来的,还有一人名唤陆云,此人存疑,另有一人已经死在了灵鹤门老祖手中。如今我为露英殿一老祖要走,我趁机逃了出来,自毁修为,重新练起。” “我为张家旁系张冷山之嫡出三女,名唤张瑶,应有灵根,母闻人素,筑基巅峰,父张冷山金丹中期,除你之外并未发现其他人。”金虹道君挑眉而笑:“你我居然成了本家,长生,我们当真有缘。” 秋意泊一脸不忍直视:“师叔别挑眉了,好奇怪,有种天山童姥的感觉。” 金虹道君刚想问是谁,就听秋意泊道:“是一本侠客话本里八十岁的老妪,因为功法问题会变成八岁女童。” 金虹道君不禁瞪了他一眼,别说,他如今娇娇俏俏的,还怪可爱的。秋意泊含蓄地笑了两声,随即道:“那看来也有可为之处,我们这般……” …… 翌日,张家娘子才醒,就看见了自家闺女亮闪闪的眼睛,她不禁道:“瑶儿,你这是怎么了?” 张瑶勾了勾手指,神神秘秘地与她娘说:“娘,大能给我托梦啦!” 张家娘子:“……?” 不是,哪家大能这么无聊?!他们不都是来无影去无踪的吗?往一五岁小孩儿脑子里头托梦,吃饱了撑着吧?! 金虹道君刚想跟他亲爱的母亲讲一讲大能的事情,就见他娘一手捂住了他的嘴,叮嘱道:“不许说!我不听!瑶儿,你谁也不许说,听到没有?!” “……唔唔唔!” 金虹道君感到了一种甜蜜的苦恼——太受娘亲宠爱了也是一个问题。 张家娘子见女儿实在是挣扎地厉害,犹豫了一下便放开了她,就见她小嘴一张:“娘!大能说你还缺个机缘!他今日会送来的!” 张家娘子等了一会儿,见女儿没了后话,不禁问道:“……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呀!”金虹道君笑吟吟地说:“那位大能说娘亲只管接着就是!” 张家娘子顿时一阵头疼,要不是怕打出问题来,她恨不得给女儿一砖头,让她原地失忆——那大能有完没完?! 话虽如此,张家娘子将这事儿放在了心头,有些忐忑,不知道这机缘到底是什么。大约到了近午时的时候,婢子急急来报,她心中一动,连忙问道:“什么事叫你这般慌张?” 婢子行了一礼,这才道:“娘子,门外来了个少年郎,说是家中远亲,如今造了难,特来投奔。” 特来投奔? 张家家族庞大,亲戚多也是有的,但通常她并不乐意见他们,一般都是打发了走就是了,为此还引得长辈训斥过,骂她太过薄情寡义,自家人有难,岂有不搭一把手的道理?但当时她有身孕,长辈也不好真的教训她,只能将她贴身的婢女狠狠地罚了一遍,故而每次有什么亲戚上门,他身边的仆婢也紧张得很,生怕一个不好,又要被毒打。 张家娘子咬了一下舌尖,镇定了心神,道:“请进来仔细问一问。” 仆婢们抬来一架屏风,将花厅分成了两半,不多时,就有个斯文清秀的少年走了进来,看面容不过是十四五的年纪,衣着虽不算富贵,却也得体,光进来这一道门,他便低眉敛目,绝不乱看一眼的样子就知道是个有教养的。 张家娘子坐在屏风后,道:“恕妇人久居后院,不大识得,不知是哪位族亲到访?” 来人自然是秋意泊,他行了个礼,道:“张少宁拜见六婶娘,我家与十一叔乃是同支,家父行一百二十七,名浩山,我自小上山修行,婶娘不识得是常理,如今贸然来访,还请婶娘恕罪。” 张家娘子哪里知道是哪家,下意识看向了一旁婢女,一旁婢女早已拿着族谱,见她看来便将族谱递了上去,指着上面一行,张家娘子一看,行一百二十七确实是张浩山,只不过这一支其实与他家已经是隔了好几房了,非要说那就是同一个老祖宗。 张家枝繁叶茂,同一辈人中有人修仙,有人却是个凡人,老的不死,小的不断繁衍,弄的族中辈分混乱无比。她揉了揉眉心,道:“原来是浩山兄弟的子息……少宁,你父亲可好?” 秋意泊道:“多谢婶娘挂心,父亲已经仙逝。” “哦?那真是可惜了。”张家娘子装模作样地叹息了一声:“你上山修行,如今怎么又下山来了?” 秋意泊道:“山上困苦,不瞒婶娘,侄儿不过区区黄品灵根,这一世恐怕修到筑基也就绝了心思,与其在山上修行,不如回这尘世中来,倒还自在几分。” 张家娘子心中点头,知道她为啥不去山上修仙吗?就是因为她灵根一般,她家族与张家一样是个庞然大物,可她也是个旁系的嫡女,在家里饿不死她,上了山家族却没什么心思管她了。她也见过上山修行的兄弟姐妹回来悄悄地说宗门如何如何不好,她寻思着她上山也没什么好果子吃,不如待在家学就行了——就是没料到,族中还能逼她嫁人! “如今来这青崖县,听闻六婶娘在此,便想着我父早逝,族中也不会再管我,便想着婶娘终究是个长辈,今日来也不为其他,只想劳烦婶娘替我指一条明路,下了山来,总要寻一份营生……”秋意泊说到此处,有些黯然地道:“……我也不懂。” 张家娘子顿时有些心软,道:“既是如此,你便先在家中住下,你六叔不日即归,待他回来必能指点你一二。” 秋意泊立刻拒绝道:“多谢婶娘,我在清水巷已租赁了住处,不敢叨扰婶娘。” 张家娘子愈发觉得对方可怜了——虽然她不太看得惯这一套男女大防,但对方知进退还是叫她觉得舒服。 这可比那些打秋风的亲戚好太多了。 都说救急不救穷,这个侄子虽说远了十万八千里,但现下讲究宗族,只要一日是张家人,再远也是亲戚,她不帮就得挨骂,身边人还得倒霉。如今这少年郎知进退,懂礼数,还有安身立命的本事,就算灵根不佳,但她又厉害到哪里去?不如交好,以后女儿也有个族亲兄弟看顾一二,这很好。 张家娘子这一世就是糊弄来的,若不是被家族逼的没办法,也不至于和张家联姻,若不是她被张府逼的没办法,也不会冒险怀孕,若不是被她那个烂怂丈夫逼的没办法,也不至于搬到青崖县来眼不见为净。 这人就是容易飘的,她与张家成亲的时候,张六也不过是个练气修士,算是门当户对,她不丑,他也不丑。当年也许诺一生一世一双人,跟言情似地,得亏她不是个恋爱脑,从没放弃过修炼。果然,张六一到筑基就开始娶妾,到了金丹更是嫌弃她无子,要把妾生的给她当儿子,她当场就啐他一脸。亏得她防了一手,不然还不知道如今还是什么模样——这两族联姻,不兴离婚的,日子再烂也得捏着鼻子过,不然家族嫌你丢人,就得要你死了。 如今带着女儿躲到青崖县来,也算是太平——谁稀罕这么个烂怂的男人?叫她说,他合该叫张六,法外狂徒张三翻个倍,才是他张六。 张家娘子道:“我知你心中有成算,便也不多留你,留下来吃个饭吧!好歹是一族的亲戚,多少认认脸,莫要出门在外都不识得了。” 秋意泊自然说好,张家娘子是个爽快的,当即叫人请张瑶过来,又叫人撤了屏风,这一撤屏风,越发显得少年俊秀斯文,张家娘子用一种老阿姨看俊俏少年的眼光多看了两眼,被人注意到又赶紧切换成慈爱的目光,不住的心里点头——俊俏少年谁不爱看啊?她平日里被关在家门里已经够恶心了,多看两眼又怎么了? 金虹道君被人牵着过来的时候,与秋意泊对视了一瞬,随即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嘴唇动了动,却又没有说出声,张家娘子见状心中陡然一跳,赶忙带了女儿与秋意泊说了一声抱歉,说是女儿见了生人害怕,带她下去缓一缓。 秋意泊心道等以后凡间变成了现代社会,到时候去娱乐圈当影帝就带上金虹师叔一起,这演技不去为国争光实在是太可惜了……话又说回来,到时候他们算是哪个国家的人? ……算了,门派在哪就算哪个吧。太虚门与凌霄宗隔得这么近,大概率是同一个国家的。 两人一入侧间,金虹道君便趴在了他娘的耳旁小声说:“娘亲,是大能说的小哥哥!” 张家娘子眨了眨眼睛:“确定是他吗?” 金虹道君用力点了点头:“是他!” 张家娘子颔首,目光微沉,若有所思——大能送来一个人,说是她的机缘,这一个少年郎,能是什么机缘? 若说是瑶儿的机缘,她还能懂一些,在她的安排下,若无意外,张少宁应当能与瑶儿有一份兄妹情谊,日后她若有不幸,有她这一份恩义在,张少宁只要不是狼心狗肺之辈,瑶儿也算是有一个能互相扶持的兄弟——她亲爹那头虽然生了两个儿子,但老狗生的也是狗,瑶儿是她生的,那自然不一样。 谁能把女儿指望几条狗照料啊! 哦不对,辱狗了。 张家娘子细想一二,觉得还是将张少宁留在身边比较好……管他什么机缘,她一意对他好,这总没错了吧? 大能是个知恩图报的人,这张少宁总不能太差。 旁支…… 张家娘子脑海中灵光一闪——对啊,反正都是张家的种,她也没儿子,把他当个义子养着,义子也是子……不不不,直接写信给家里,就说膝下无子要过继一个,这样一来就是名正言顺的嫡出了! 然后分那条老狗的家产! 张家娘子一击掌,没有对女儿多说什么,只笑眯眯地与她说新来的哥哥要当做亲兄长来对待,万不能因为对方贫困而鄙夷。 金虹道君自然是乖巧地应了。 她现在就写信!卖惨!当绿茶!声泪俱下!她可以的!:,, 635 第 635 章 问虚道界。 “恭迎主上。”明朱等器灵齐齐一礼,绝弦真君……此时应当称绝弦道君脚步一顿,随即若无其事的叫起,“我不在,都辛苦了。” “禀主上,我们不辛苦!”一群器灵又齐声道。 绝弦道君眼角微微动了动,自他们面前走过,就见十来个器灵又齐刷刷地跟在他后面,绝弦道君走了一阵儿,回头问道:“你们就没事儿吗?” 言下之意,该干嘛干嘛去。 器灵们又说:“没事。” 绝弦道君终于忍不住了,怒道:“没事就不能回去睡觉吗?跟着我干什么?!” 这群面无表情的器灵这才绷不住了,一个个嘻嘻哈哈地说:“我就猜主人他最多撑一盏茶。” “一盏茶还没到好不好?” 绝弦道君:“滚滚滚!都给我滚!” 器灵们鸟兽群散,唯有明朱留下了,绝弦道君按了按自己有点抽搐的眼角,明朱关切地道:“主上,你还是回去闭关一阵吧……才渡了劫,不修养一阵还是有些勉强。” “还行吧。”绝弦道君道:“问题不大,左右也不用我动手。” “心力耗竭也是要出问题的。”明朱无奈地说。 绝弦道君想了想:“回头帮我找找我之前用无涯仙芝和九天玄玉参泡的酒在哪,我每天喝一盅调养调养就是了……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一切稳妥,主上勿要忧心。”明朱答道。 “稳妥就行。”绝弦道君打了个呵欠,“把账本交上来我看一看,其他再说。” 明朱一手微动,手中便出现了一卷玉简,绝弦道君随手抽了一支,神识扫去,好半晌后才算看完了全部。他仔细斟酌一二:“与鬼楼那边商量,契约可以签,但价格要高三成。” “三成?那是不是太高了?鬼楼不会签的。” “他们会的。”绝弦道君唇角微扬,沉黑的眼睛斜眼看向明朱,无形之间便有一点泠泠的艳色。“否则我两百年和霁月达成的合作岂不是一个笑话?” “鬼楼底蕴深厚,当真会因为这一点就被掏空?”明朱不解道。 “为什么不会?”绝弦道君漫漫地道:“但凡是人,都是会贪心的……落月道界就是一个无底洞,鬼楼已经砸进去了那么多,眼看将成,他们怎么舍得收手?” 问虚道界之危早已摆在了众人面前,霁月道君一心成圣来拯救问虚道界,又有几分是自愿,几分是被迫?鬼楼不是他一个人的鬼楼,他也是需要顺从民意的,一个宗门想要一个安稳的退路,就因为霁月是鬼楼之主,所以他必然要让这一步。 不就是算计人心么? 谁不会? 解决了鬼楼,他们才好自由。 镜月天境。 三个月后。 “成了?!”张家娘子拿着信满脸都是震惊,其实她知道这事儿有点离谱,毕竟张六是出门游历了又不是死外面了,她这个当主母的突然就要弄个远房的族亲当自己的嫡子来养,能成的概率很小,但没想到,她母族居然帮她给办妥了! 母族的信意思很简单,此事合情合理,已说服张家。 随信来的还有一封信,一封帖子。信是她母亲写来的,说知道当初她怨族中逼她嫁给张六,但既然她老老实实的嫁了,这么多年也没丢了母族的面子,这点合理的要求母族还是会替她办妥的。又问她寻的那个族亲人品如何,靠不靠得住,她若病好了,就带着人回上京,没有放任妾室在上京作威作福,她这个主母却躲出去的说法。 帖子里则是一张过继文书,是张家的族长亲自写的,又有族中贤老作证,张少宁现在已经过继到了她名下了。 至于那位已经仙逝了的行一百二十七的张浩山,没人在意。 秋意泊这个身份可是与金虹道君对着族谱商量出来的,自然没有什么破绽,玩的就是一手两面套路。张家确实对张少宁这个人身份存疑,毕竟张浩山当年出门游历后一去不返,突然冒出来一个张少宁,谁人不疑?偏偏金虹道君给了秋意泊一个张家的信物,闻人素又斩钉截铁说张少宁的身份已经确认过了,张家看有信物,又有‘自家人’作证,总之出门游历最后有子嗣流落在外的也不少见,还是个修士,认回来又有哪里不好?一个旁支罢了,没人在意。 张家在意的是闻人家,闻人素要过继一个嫡子作脸面,偏偏张六又不成器,弄出一堆庶出子女欺负到了闻人素头上,闻人素软弱可欺,自己愿意打落牙齿和血吞,那自然也是没人管她,如今她自己站起来了,闻人家不会不管,张家也愿意配合——说到底过继的也是自家的族亲,自家又不吃亏。 闻人素想要的也很简单,弄死张六,分他家产,让女儿以后过得好,具体表现就是弄个‘儿子’出来。三方一拍即合,事情自然办的稳当。 若不是如今仆婢环绕,她都想起来蹦跶两圈嚎两声了! 谁他妈说穿越还能修仙一定就有好日子过啊?!就没有考虑过穿成一个资质极差的人该怎么活吗?亏得她穿越技术不错,没落到吃不起饭的人家里去,否则能不能活这么大还是个问题!说不定刚出生就给溺死了! 闻人家是不怎么好,亲爹亲娘也没有对她特别好,可也没有特别不好呀!除了逼她嫁人这事儿外,总体来说是靠得住的。她在闻人家吃喝用度这么多年,还占了人家女儿的壳子,替她完成家族职责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说到底也是她自己不争气,当时就不应该怕苦怕累,就应该上山修行,入了宗门后家族也就管不到她了。她自己要待在家里享福,最后被送去联姻也是活该!人不努力就活该遭罪! 怪就怪她当时太年轻,太好骗,才上了张六的当! 她自己资质不行,张六也不过是玄灵根,她是把一切都往最坏的打算,根本没指望过他们两的孩子能有什么好资质——两个修士能有个种就不错了! 她心里厌烦张六,懒得管他那些乌糟事儿,所以女儿没出生之前早早就找了个江湖骗子等着,女儿一出世就赶忙让他来扯了个大旗,紧接着带着女儿躲到这儿来过日子。就她手里的财产,女儿哪怕是个凡人,她也有办法叫她富足一生,但不就是在这里愁这儿是修真界嘛!看她女儿长得貌美如花的,万一长大了有什么老畜生看中了要她女儿去当妾怎么办?! 想到这个她就吃不下饭,睡不好觉,她都快愁出抑郁症了。 现在好了,有个修士当亲哥,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至少女儿以后有个靠山,不至于落得太难看。 也不是她就觉得女儿绝不能成器,可有点脑子的都知道,事情不能往最好的方面想。她既然来了,又落到这种宗族家中,自己资质又不行,那就只能吃他们这套规矩,然后利用这套的规矩过得好。什么嫡子庶子的她也看得多了,此前是无缘也没那个心气,毕竟张家的修士都是好好养着的,就算是双亲已然去世的也早就过继好了,轮不到她来打算盘……或许是女儿有了那份机缘,也让她有了点心气。 错的又不是她,凭什么让她一个人待在小县城里忍气吞声啊?张六能在外面潇洒快活,为什么她不能?那她也是老大一个筑基修士呢——虽然是用丹药堆起来的,但那也是! 闻人素握紧了拳头,寻思着现在就派人去下个悬赏令,嘎了张六! 一个金丹修士而已,放家里头看着是不错了,放眼天下也不过尔尔!重金之下,必有勇夫! 秋意泊这边还不知道新晋娘已经打算要买凶杀新晋爹了,他还搁那儿装大好人呢,白天在闻人素手下的铺子里当账房,到点下班去闻人素家里吃个饭,和金虹师叔密谋一下,然后回家修炼,日子过的三点一线,半点波澜都不起。 今日还在吃饭呢,闻人素放下了筷子,柔声道:“少宁,有件事你不要怪婶娘……婶娘膝下无子,瑶儿年幼,我瞧你有缘,便自作主张去信族中,如今族中已然同意你过继在我名下,兼挑两房。” 秋意泊:“……啊?” 金虹道君反应极快,眨了眨眼睛笑嘻嘻地说:“娘,那少宁哥哥以后就是我的亲兄长了吗?!” 闻人素笑吟吟地点了点头,看着秋意泊,等他的答复。秋意泊这头自然是不会拒绝的,但他也要装出一副忠孝的模样,再三问清楚了是兼挑两房,这才点了点头。张家早已唤秋意泊‘郎君’,如今直接改称‘大郎君’,论资排辈,他刚好是六房中最大的那个。 清水巷那房子自然也不用住了,闻人素早就替他整理了一个院子出来,里头一应妥帖无比,连秋意泊都挑不出什么刺来——确实没什么问题,金虹道君房里也就这么个档次了。 秋意泊道:“婶娘,这是不是太过奢侈了?早先您送我的那些还能用,搬回来就是了,不用再浪费了。” 三个月前秋意泊吃了饭从张家离开,闻人素便着人送了三车吃穿用度,说什么小孩子家家在外肯定不懂行,什么帐子衣服摆件一应俱全。 “该改口了。”闻人素也是从头到尾笑容就没下去过,捏着帕子指点道:“如今你是我儿子了,有什么浪费不浪费的?你品性过人,素爱节俭,可人要衣装,佛要金装,少宁莫要拒绝了,回头叫族中知道了,还当我为难你呢!反而叫我吃一顿教训,就当是为了我,你也别拒绝了!” 金虹道君听到‘素爱节俭’四个字时差点没忍住笑出声,他看向秋意泊,那眉眼间都是调侃,秋意泊只当是没看见,眼观鼻,鼻观心,反正喜好奢靡的又不是他一个人,是谁教他用无定奇霞来制香的啊?他不过是有样学样罢了。 秋意泊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下来,他也没真把人当亲娘,该上值还是上值,只是现在对着金虹道君就不用避嫌了,没事就带着她一道玩儿,闻人素看得欣慰地都快哭了! 她真聪明啊! 金虹道君坐在秋千上,享受着秋意泊的推秋千,两条小短腿晃荡着,眉目间神采飞扬,他低声道:“我娘最近在找人暗杀张六。” 秋意泊与闻人素也相处了几个月,虽然每次就是短短吃个饭,却也看得出她是个什么人物,金虹道君也将父母之间的恩怨纠葛告诉了他,闻言道:“不是挺不错的吗?……怎么,找的人不靠谱?” 金虹道君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若不是怕引来杀身之祸,我替她办了就是。” 秋意泊有些好奇地问道:“师叔当真觉得你那父亲罪大恶极?” “或许?”金虹道君盯着那张精致可爱的女孩儿脸,天真又无辜地说:“我娘待我好,她要谁死,我替她杀一杀又何妨?她就是那等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的性子,张六负她,要他死也是正经……换了我,哪里容他活到金丹?” 秋意泊颔首,他有另一件事要说:“此事可以暂缓,你娘应该快要过劫数了,这件事办完,再找个地方好生闭关,说不能能叩问金丹境界。” 筑基到金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闻人素不年轻了,甚至可以说她已经在暮年了,况且她的筑基期本就是用筑基丹堆上去的,要比寻常筑基还差一点,所幸她日常也不与人斗法,身体也保养的不错,这才看不太出来。 金虹道君笑言道:“我记得你会炼丹。” “没材料。”秋意泊低声道:“我有办法,你拖她半个月。” “好。”金虹道君应下,转眼一看他娘就在远处一脸欣慰地看着他们,立刻朝他娘挥了挥手,大叫一声:“娘!快来快来!秋千可好玩了!” 秋意泊低声道:“师叔,你装的好像……” “谬赞了,不及长生。” 闻人素来了,秋意泊自然而然就避开了,少妇少年的,还是要避讳一些。他日常出门也不是光去上班的,那铺子是药铺,他当账房学徒多少也能接触点东西。 他已经盘算好了,前几日刚好有个修士来卖旋照草,那是混元丹的主材料,对方是想换一颗混元丹的,而药铺这边刚好也攒够了天材地宝,差不多该找相熟的炼丹师开炉炼丹了,他从中做一道,他自己炼制了也就算了。 虽然他只有练气十层的修为,但并不妨碍他炼制混元丹——虽然没有了万宝炉与极光金焰后难度会大一点,但这种丹药的配方都是固定的,讲究的是火候和淬炼,手法干不干净利不利落,他好歹玩了一辈子炼器,对他而言真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至于灵气么,不够就灵石凑。 这一炉丹药至少能成七八颗混元丹,一颗交差,三颗留着给闻人素,再有剩下的就折算成灵石亦或者直接拿去雇一个靠得住的杀手,把张六嘎掉,免得他碍事。 其实秋意泊这边是有点觉得他和金虹道君做的这一局有点太快了,他其实早就能筑基了,但这不是已经和闻人素相识了嘛,总不能说认识的时候才练气十层,三个月天天打卡上班还能筑基吧?这也太离谱了。 放在天骄身上可以,放在他这种黄品灵根身上是要被抓起来严刑拷打逼问机缘在哪的。 秋意泊和闻人素告了声退就回了自己院子修炼,翌日就到店铺中去做手脚,他性子好,闻人素也不苛刻,上门买卖药草的在他这里总能得一个不错的价格,一来二去也认识一些朋友,然后就打听到了一个门派,专门做这等悬赏的事情,下手狠辣,就是有点贵——鬼楼。 哎呦喂,这不就巧了吗? 秋意泊眉间不动,照常下了值,他扣下了联系炼丹师的信函,又过几日,说炼丹师那边已经同意,他亲自跑一趟,去送药材。他现在是东家大少爷,药铺里当然无人为难,秋意泊转而带着天材地宝进了炼丹房,用五日练就了三炉混元丹——是了,他忘记了一件事,炼丹和炼器一样,都是付三归一的,他没炸炉,所以就炼了三炉。 这已经是一份不小的资产了。 金虹道君拿到混元丹的时候还有些惊讶:“品质不错?” 岂止是品质不错?极品混元丹也就是这水平了,若是秋意泊以前弄出什么极品混元丹,他连一个眼神都不带给的,如今以区区练气修为炼出来,反而叫他觉得惊讶。 秋意泊含笑道:“那我小时候可差点被半夏真君拉去当徒弟。” “这般抢手?”金虹道君也不禁笑了起来:“也是,我若知道,我也要抢你当徒弟的。” “那还是算了。”秋意泊道:“啧啧……在师叔手下我怕我活不过半个月。” 两人相视一笑,秋意泊又道:“修为还是太低了,趁你娘闭关,我也要闭关了,师叔,你的私房钱被我花的差不多了,心不心疼?” 金虹道君面不改色地说:“没事,我再去跟我娘撒撒娇就有了。” 一个月后。 闻人素最近心绪有些不稳,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心里头空落落的,哪怕女儿时时在身边撒娇卖痴,也叫她觉得心慌。 “夫人——!不好了——!不好了——!”门外仆妇一路冲了进来,闻人素喝道:“站住!什么事让你这么大呼小叫!” “是郎君!”仆妇满脸恐慌:“郎君不好了!” 此时后面才又跟了个人进来,看衣着就知道不是本地人,那是个修士,练气修为,进门便行了一礼,将一帖子送上:“侄儿拜见六婶娘!六叔于三日前于上京不幸仙逝,族中命侄儿来请六婶娘回族中主持丧仪。” 闻人素心中猛地一跳,在那一瞬间眼前一黑,脚下不稳就要摔下去,所幸她自己稳住了,心中狂跳——却是兴奋的在跳。她抓紧了帕子,一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样,死死地盯着来人,问道:“他……郎君为何仙逝?” 那人犹豫了一瞬,只道:“婶娘回上京便知。” 既然不说,那就说明死法不光彩。闻人素在心中念了一句佛,并且觉得对方死得太好了,念佛的主要原因是防止自己高兴地笑出声。 她用帕子掩住下半张脸,如葱的手指上青筋暴起,掌中有鲜血滑落。张氏族人见状,心道虽然六叔与六婶娘平素不睦,如今看着却还是有些情谊的……也是,若非爱得痛彻心扉,哪里会避来这荒野县城? “好好好,我这就与你回上京。”闻人素转向了左侧,又立刻转向了右侧,吩咐道:“沭河,快,去收拾东西,将大郎与三娘子都带上!” “是!”婢子行了个礼,连忙安排去了。去上京的路很远,但既然是有急事,自然是走传送阵,青崖县没有传送阵,要去到流云城才行,一行人轻车简行,不过一日之内就到了流云城,转而就到了上京。 闻人素火急火燎地回了张府,同辈的妯娌都出来相迎,见她身后跟着一个少年一个女童,就知道是谁。众人按下心中所思,此时也来不及多想什么,连忙带着她去看张六,直到见到保存完好的尸体,闻人素才知道他的死因——出门逛花楼,然后与人争风吃醋动起手来,被打死了。 至于打人的那个早就逃之夭夭,根本抓不住人。 死得好! 还省了她一笔私房钱! 闻人素当即道:“郎君去得不光彩,这丧事还是小办吧……家中老祖即将要过寿,尊不让卑,怎能就他而委屈老祖呢?” 众人也称是,她是六房的主母,背后又站闻人家,张六若在,那些妾室都还仗着张六有些威风,张六若不在,谁敢与她争锋?论情论理论实力,都没妾室什么事儿。 而另一头,秋意泊则是护着金虹道君,皱着眉头看着指着她们咒骂的妇人,对,旁边还有两个十岁出头的少年,也一脸怨毒地看着他们。 “你这不知道哪里跑来的贱种,休想抢我儿子的家产!” “说不得你就是闻人那个女人的奸夫!” 金虹道君和秋意泊对视了一眼,纷纷有些咋舌,这种是真没怎么见过——换在自己家里,这种人都不配闹到他们面前。 闻人素一回院子,就看见张六那个真爱搁这儿指着她儿女叫骂,这不巧了吗?如今她死了老公,她就是这院子里管事的,当即冷笑了一声:“来人,王氏口出狂言,将她捆起来拖去柴房,待料理了郎君后事,再将她处置了。” 金虹道君一脸焦虑地道:“娘,这不太好吧?爹不是深爱王姨娘吗?你这般做,爹九泉之下有知,会寒心的!” 闻人素一愣,不光他愣了,一个院子的看好戏的都愣住了——这什么情况,当女儿的拆亲娘的台? 紧接着就听见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儿接着道:“平素王姨娘很是温柔知礼,恐怕是爹去了,她太伤心了……莫不是她的一魂跟着爹去了吧?” 闻人素轻笑道:“是了,王氏约莫是太思念你爹了。” “求仁得仁。”闻人素淡淡地道:“送王氏去吧,黄泉路上,你爹爱她甚,有她相伴,自然是走的安稳的。” 众人倒抽了一口冷气——六太太不行,可她女儿是真的行啊! 张口就要送小妾去陪葬啊! 另一侧,鬼楼。 “张六死了?”有人说:“既然如此,就算了吧。” “妻小无辜,罢了。”:,, 636 第 636 章 鬼楼这个月接了个有意思的单子,杀一个金丹修士,上京张家的张六郎。这本来不值一提,区区金丹罢了,但想要杀他的人却有两个,鬼楼的管事瞧着这两单凑到了一块,就送了个加急,结果还没动手呢,张六就不争气死在了花楼里,这两单子的价不菲,也只好退回去了。 当然,也能拿个辛苦费,比如杀了张六的妻小……可人么,多少要讲点道义,不是鬼楼办的事儿,为了点灵石就一并宰了他妻小做成鬼楼下的手的模样,委实是有些丢人。 不过有意思的是这两单的单主都回了口信来,说是不用退了,人死了就行,管事一看,就想再送个灭门服务,不料这两单的单主又回信,说江湖恩怨,不涉家人。 鬼楼这笔钱赚的莫名其妙的,不过一件小事,几个弟子都分了点油水,也就过去了。 另一头,秋意泊和金虹道君在张家过的那叫一个如鱼得水,闻人素本来还担心自己这个苦惯了的半路儿子和娇养过头的亲生女儿会吃这豪门大院的亏,结果两人一个赛一个的太平,什么庶子妾室乃至隔壁妯娌的试探,两人硬是能不动声色的不接招,叫人一拳打到了棉花上。 闻人素当然不会以为是自己娇娇怯怯的闺女有这么深沉的心机,当即对秋意泊又好了几分——不愧是年少就自己上山下山打工赚钱的,活得就是通透明白!一定是他帮着自己闺女避开祸事的! 泪目了家人们!她这回总算是没瞎啊! 张六郎一走,闻人素只觉得日子一天赛过一天的开心,反正她现在是寡妇喽,有个嫡子,剩下的妾室看见王氏的下场也不敢来跟她哔哔,她打算过个一年半载就放她们自由。 她母家看她为家族做了牺牲,如今儿女双全又守了寡,就完美的做了个靠山,我家的闺女好好地守到了你家郎君死,还死的不光彩,要是这还能叫人欺负他家闺女,闻人家脸往哪里搁?于是乎,张家对她也十分客气。 但话又说回来,她自己在青崖县里潇洒惯了,回张家那确实感觉到处处掣肘,她不是很耐烦家里妯娌的花会诗会,也不乐意每天跟上班打卡似地去请安。 一日,闻人素正在想编个什么理由不去那个什么劳什子的花会的时候,金虹道君恰好与秋意泊一道玩了回来,见闻人素一副头疼的样子,金虹道君脆生生地说:“母亲必然是在为父亲伤心吧!沭河,你就去与大伯母他们说一声呀,我爹才过世没多久呢,我娘实在是没心情去,请他担待一二。” 闻人素一拍脑袋,心想自己真是笨死了,这么好的由头她怎么就给忘了。一抬眼之间,却见她那个便宜儿子坐在一旁,少年本就容貌俊秀,可能也是居移气,养移体,如今瞧着越发从容,有了一份说不上来的风姿,一看便是人中龙凤。他就捧着一杯茶,带着淡淡的笑意看着自己闺女,自己闺女也是朝他眨了眨眼睛,兄妹两个相视一笑,轻松又惬意。 闻人素也不禁笑了起来,她想要是时间能定在这一刻就好了。 秋意泊喝了一口茶,想了想道:“母亲,今日外祖送来请帖,恐母亲哀思过甚,想请母亲回家中小住一段时日。” 他慢慢地说:“母亲日日以泪洗面,叫儿子看得心痛不已,我想,母亲不若回家中小住两日,暂缓哀思。再有,家中旧物太多,母亲睹物思人,也是不好。前几日我瞧着在清泉街有一套宅子修得不错,风水也好,便自作主张买了下来,再修一修,母亲也好去养上一养。” 祖宅就这么大,张家延绵也有两三千年了,族人可想之多,此前张六能留在祖宅,多少是因为他是个金丹修士的缘故……但张家也并非无能人,一个金丹罢了,能有多重视?这个院子看着气派,实则还不如他们在青崖县住的宅子大,又有那么多妯娌,哪有自己搬出去当家做主来得舒服? 毕竟闻人素不喜排场,家里安排几个人做饭清扫,再要几个家丁看家护院就够了。 闻人素一愣,清泉街可不是什么便宜的地方,他哪来的钱买的?秋意泊就干脆坦白说在药铺时偶遇了一个老者,老者说他根骨非凡,是个炼丹的奇才,硬是给了他一本书叫他跟着学,又在旁教了两个月后才飘然而去。他如今自己学会了炼丹,这钱就是靠炼丹攒下来的。 说着,秋意泊就将给闻人素准备的混元丹拿了出来:“这是儿子炼制的品质最好的混元丹,还请母亲收下。” 混元丹真不是什么便宜的东西,闻人素不是买不起,但用大半家财去换一颗混元丹那是真的犯不上,她资质又不好,完全没想过要拿女儿日后的家财来换这么一颗丹药…… 闻人素无意识地打开了瓶盖,一股清淡的药香从瓶中冒出,却是久久不散,沁人心脾,只这一股药香吸入口鼻,便觉得体内灵力似乎都活络了起来——是极品混元丹! 而且不是一颗!至少有三颗! 她有些慌乱地道:“少宁,你把这个给我做什么?” 金虹道君脆生生地说:“娘,哥哥一片孝心,你就收着呗!我看他炼制了好多呢!” 闻人素突然反应过来,不是,她这个便宜儿子不是才练气修为吗?为什么能炼制出混元丹?啊?!难道她穿越过来拿的剧本其实是龙傲天他娘吗?! 哇哦,她便宜儿子牛逼。 她闺女这一世应该稳如老狗了! 闻人素想到这里,也就收下了,那声音更是如水一般:“既是如此,我也不推拒了,少宁,你会炼丹一事切记要藏在心中,勿要到处宣扬,日后也不必给我丹药了,我一老妪,实在是用不上。你自己多顾着自己才好!” 秋意泊自然说:“是,儿子知道了。” 闻人素殷殷叮嘱后,又叫婢子取来了私房,补贴了不少给秋意泊——不过如今秋意泊也不穷了,闻人素做事却是妥帖,张六一死,她做主分了家产,嫡子拿的居多,她本可以昧下来,但她只从里头分了两分给金虹道君,其他就给了秋意泊,一点都不拖着。 秋意泊是无心打理的,请闻人素代为打理得了。 闻人素这边既然有母家送来的帖子,她也就拿着去报备了一声,张六亲爹娘早就死了,再往上算活着的就要是张家老祖了,如今的张家主母也没什么好为难她的,挥挥手就同意了。闻人素当即带着儿女快乐的回了自己家,她爹娘见她自然是一副心肝肉啊的样子,见了秋意泊和金虹道君不住地夸,等安排他们两去休息后,闻人素的娘就指着张六痛骂了一顿杀才,死得好,死得该,又说给闻人素安排了京郊的院子,等过两日就说她忧思过甚,去院子里疗养了! 反正那烂怂张家是不回去了! 闻人素当即表示便宜儿子已经帮她准备好了住处,已经在修整了,就在清泉街上,距离家里也不远,以后日日带着儿女回来蹭饭吃,希望父母不要嫌弃她。她母亲自然不嫌弃,喜得眉开眼笑,转头就派人送了秋意泊不少灵石,言下之意是见面礼。 闻人素在闻人家住了三日,第三日起来出门去蹭亲娘的早饭,一进门她那个金丹期亲爹就说闻人素似是要突破了,闻人素这才发现自己今日身体有异,又惊又喜地去闭关了,进去之前还嘱咐爹娘要看顾她便宜儿子和亲闺女,这是到了这时,闻人家才知道闻人素手里还藏着混元丹,既然如此,也不必太过担心了,有混元丹在,这金丹至少有五成概率能成。 她进去闭关了三个多月后,闻人家迎来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雷劫,成功成为了金丹修士的闻人素喜极而泣,在屋顶上没忍住嚎了两声升官发财死老公,半个闻人家都听见了。 “噗嗤。”有个美貌至极的女修轻笑了一声,指着屋顶上的闻人素道:“你家的孩子真有趣。” “道君过奖了。”闻人家的老祖擎天真君带着一点笑意躬身致歉,虽然只是金丹,但放在哪个家族不是喜事呢?又是实打实的自家血脉,闻人素幼时就喜欢来他身边撒娇卖痴,还不会说话呢,就喜欢叫他抱着,每每看见他都笑得眼睛都成了两条小月牙,他其实是很喜欢她的,只是她后来越大越是软弱,连上山修行都不愿去,他不喜她这一点,这才慢慢淡了——心志不坚之辈,资质又不如何,境界不会太高,他日又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与其伤心一场,不如趁早抽身。 不想如今她能有叩问金丹的机缘,岂有不高兴之理? “小孩子家家,刚过了天劫,有些高兴,叨扰到道君了。”擎天真君又道。 那位道君笑吟吟地问道:“你这小孙女是什么灵根?” “只是一个黄品灵根罢了。”擎天真君道:“不值一提。” 道君有些讶异:“一个黄品灵根能问金丹也是极难得的了……” 这位道君又问了一下闻人素的生平,听她如何不肯上山修行,又与张家联姻,一退再退,居然是成了寡妇后反而扬眉吐气成就金丹了,也觉得有意思。她笑道:“你这孩子我喜欢,春宴时问一问她,她若是愿意,到我露英殿来,我总不会亏待了她,小姐妹一道玩一玩,潇洒自在的,总比待在这儿好。” 擎天真君大喜,他家本就是与露英殿交好,家中女儿若有仙缘的都是先送到露英殿去试一试的。露英殿挑选弟子极为严苛,就算是他家的女儿,也是十有六七过不了叩山门这一关的。如今有扶瑶道君钦点,那就是直入山门做个内门弟子,亲传弟子也不是不能,如何不好? 擎天真君转念一想,又道:“道君容禀,我这孙女有一儿一女,儿子已有十五,不必担心,女儿却还小,只有五岁,怕是她舍不下。” 扶瑶道君轻描淡写地道:“这有什么?只要有灵根,一并带到山上养着就是了,露英殿中宫室多空置,我瞧着也清寂,不差她女儿一间。” 擎天真君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见了,总之今日无事,他干脆道:“叫阿素带着她儿女来拜见道君可好?” 扶瑶道君看着在屋顶上跟个猴子一样的闻人素,不禁又笑:“叫她女儿来就是了,快叫她下去闭关,刚过了雷劫,小心境界又跌回去。” 擎天真君应了一声,当即吩咐下去。而秋意泊和金虹道君听到消息后则都有些诧异:“老祖招我们?” 来传话的婢子垂眉敛目,十分规矩:“老祖有令,还请小郎与小娘子去一趟。” 一般来说,不过是金丹而已,家中老祖乃是大乘真君,应该不会特意有所表彰。两人对视了一眼,但不去也不行,秋意泊先应了一声,道:“我与小娘子更衣后就去。” “是。” 两人换了一身衣服后就过去了,刚到门外,两人就不动声色地对视了一眼——这前院可不止是一位真君……还有一位道君在。 是谁? 果然并不是闻人家的老祖要见他们,而是另有其人。 那位道君的神识有意收敛着,故而他们到了前院才感觉到。两人眼中皆有无奈之色,但没办法,现在他们的修为还是太低,想要硬悍道君简直是痴心妄想,闻人家家风不错,可想家中老祖也不是什么奸恶之辈,走一步看一步吧。 秋意泊牵着金虹道君跟着婢子进了花园,他们二人十分乖觉,皆是低眉敛目,礼仪上挑不出一丝错来。等到了凉亭,两人拜见了老祖,因为不知道另一人是谁,也只称一声老祖。 擎天真君看着一大一小两人,大的那个少年姿仪温雅,从容不迫,小的那个眉目如画,娇憨可爱,就有了几分赞赏之意,正想开口介绍一下扶瑶道君,忽地听扶瑶道君嗤笑了一声:“原来你是逃到了这里。” 秋意泊抬起头来,听到声音的一瞬间他就知道要遭,正打算把早就准备好的故事拿出来糊弄一下扶瑶道君,忽地就听见金虹道君娇娇地说:“老祖是在说谁呀?” 擎天真君本来也道不好,正想请罪,扶瑶道君的态度却不错,笑吟吟地说:“你旁边的是你的兄长吗?” 金虹道君点了点头,紫葡萄一般的眼睛里满是赞叹:“老祖你好漂亮……比我娘还漂亮……这是我哥哥!哥哥,老祖是在说你吗?” 秋意泊不动声色地将金虹道君往身后拉了拉,随即拱手无奈地道:“道君,晚辈知错,只是错不涉家人,还请道君宽宥。” 擎天真君问道:“道君,这是……?” 扶瑶道君显然是心情不错的样子:“去岁我去灵鹤门,见他为师兄弟欺凌,甚是可怜,便做主问灵鹤门要了过来,本想着带回宗门当个内门弟子,他却逃了呢……怕是看不上我露英殿。” 秋意泊道:“道君容禀,此事实非少宁所愿。” “你说说看?”扶瑶道君道。 秋意泊主打一个脸不红气不喘,平和地道:“去岁我本好生生在客峰,忽地有人给我递了一个口信,说是我师青冥真人意外遇险,只等我回去看一眼,我情急之下只好想办法出了客峰,不想一出客峰便被人打昏,等再醒来时,我已身受重伤,修为尽毁,若非我命大,侥幸活了下来,恐怕今日也不能出现在此处。” 扶瑶道君把玩着手中的玉佩,随着秋意泊的话,凉亭中的气氛一点点冷凝了下来,她冷然地道:“你可知道撒谎的下场?” 秋意泊主打一个真诚:“晚辈父母家人皆在此处,不敢撒谎,晚辈可发天道誓言。” 话音未落,秋意泊就发了一个天道誓言:“晚辈修为被毁一事若有虚假,必遭天打雷劈,魂飞魄散之苦!” 金虹道君:……厉害了。 天道誓言还能这么发? 若秋意泊说‘所说句句属实’,那他九成九就要被天打雷劈了,可他说‘修为被毁一事’,他确实是修为被毁,那确实是真的……哪怕是被他自己毁的,那也是真的被毁了。 金虹道君满脸迷茫地看着秋意泊,又看看老祖,又看看扶瑶道君,牵着秋意泊的手,仿佛无措极了。 秋意泊这么干脆利落地发了个天道誓言,端的就是一个问心无愧,任谁来都挑不出他的错来,扶瑶道君气得冷笑:“原来是这般……灵鹤门欺我太甚!” 她的目光穿过了秋意泊,仿佛在通过他看那灵鹤门。 秋意泊目光温润平和,却又有一丝掩不住的伤痛愤恨,扶瑶道君道:“也罢,那我再问你一次,你可愿随我回露英殿?” 谁都知道,这里说不想,那就是妥妥找死,秋意泊拱手道:“晚辈愿意,只是……家妹年幼,母亲方渡了天劫,正要闭关,恐无人照料……” 扶瑶道君淡淡地道:“那就一并带去吧。” 她看了一眼一旁的弟子,那弟子当即应是,随即两人就被带出了花园,回去收拾行李——再有两个月便要开春,恰逢春宴,本来还要等到那时问一问闻人素去不去,现在也不用问了,一并带走。闻人家一位元婴真人急急忙忙赶来,帮闻人素快速调理了一番,也不用闭关了,现在就走吧! 闻人素:“……啊?!” “什么意思?五叔,道君那是什么意思?” 她五叔没好气地说:“谁叫你渡了天劫也不知道收敛,在屋顶上嚎什么,叫扶瑶道君听见了,令你带着儿女一并上露英殿修行去!” 闻人素兴奋地神色还在眉间,闻言倏地垮了下来:“……啊?!我不去可以吗?!” 这什么鬼?!她好不容易死了老公兼仇人,又突破了金丹境界,便宜儿子还替她修了新家,父母还在城外替她修了庄子,她摆明了以后的生活就是逍遥自在,回头找几个漂亮男人当情夫,就是一个爽字,结果就因为她嚎了两声,她就得被拎上山苦修了?! 闻人素猝不及防地扇了一下自己的嘴:“让我嘴贱……让我嘴贱……” 五叔都看呆了,他不知道自己的侄女到底在张家受了什么样的磋磨,好好一个姑娘家看上去跟疯了一样!他一把握住了闻人素的手腕,斥道:“闹什么?露英殿是什么样的地方?你若去,能当个内门弟子不说,你儿女自然也能依附你得一个好门派!这难道不好?!” 闻人素呆了一会儿,一脸懵逼地问:“五叔,我闺女也能拜入露英殿?” 五叔没好气地说:“方才道君亲口说了,只要有灵根就可以!” 闻人素高兴地蹦跶了起来,五叔看得又是一呆,天可怜见,他这侄女到底是怎么了,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了!闻人素蹦跶完了才突然想到了什么,“不是,露英殿也收男弟子吗?少宁也能去?” “自然也是收的,只是少而已。”五叔微微皱眉:“侄儿似乎与……” 闻人素心直口快地道:“也收?那道统合适吗?该不会欲练此功,必先自宫吧?!” “你在胡说什么?!”五叔不懂,但大为震惊:“你怎么就想到自、自宫上去了?!侄儿与道君似乎有些渊源,道君钦点的,必须要去!好了,你不必再说了,我替你调理一番,你也不必闭关了,三天后就跟着道君回露英殿吧!” 闻人素还想说什么,在她五叔的目光下闭上了嘴,乖乖打坐让他五叔调养去了。 秋意泊这头和金虹道君回去,两人面面相觑,秋意泊有些头疼,没想到兜兜转转,最后还是落到了露英殿,他在桌上写了几个字:【去后或许会分开,一切小心。】 金虹道君随手抹去了桌上的水痕,指节点了点桌面,示意知道。 有些话不必多说,秋意泊今日能躲过这一劫,就已经算是侥天之幸了,这实在是太巧了,巧得都让人怀疑是不是有一双无形的巨手,在将秋意泊与他推向露英殿。 他的指节又叩了叩桌面,其实他不是很担心秋意泊,他更好奇,露英殿到底是怎么样的……又与这个故事有什么关联。 秋长生,素来是个玩弄人心的高手,就如同今日一般,只要扶瑶道君不是直接一掌拍死他,他就能寻出一道生门来——一个道君,怎么会去纠结一个练气期弟子的话呢?他能发天道誓言,那就是真的,晾他也没有胆子欺骗她堂堂道君……不是吗?:,, 637 第 637 章 经过一段不算太漫长的旅程,秋意泊、金虹道君以及闻人素就被打包送到了露英殿。说不长,那确实不长,柳絮城外八百里露英仙境即为露英殿所在,那是一条清丽婉约的山脉,浅浅的水域覆盖了大部分平坦的地表,乳白色的灵雾在水面上轻柔又缓慢地飘着,恍若人间仙境。 露英殿地若其名,漫山遍野都是粉白的桃花,纯白的宫殿如同一条蜿蜒的巨龙,伏在山脊之上,再看又如同一只翩然欲飞的白凤,明媚的阳光在琉璃瓦上映出了斑斓的彩光,一见忘俗。 秋意泊和金虹道君早已看惯了美景,也在此时恰到好处的露出了惊艳之色,但三个人当中,总有一个人不是装的,闻人素已经拽着扶瑶道君座下的亲传弟子,小嘴叭叭个不停:“清月姐姐,这就是宗门吗?天惹,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地方!” 清月真人听闻人素这般夸宗门,亦是与有荣焉,她温和地道:“如今还算不得美,再过一个月,桃花才能开到最艳,那时才叫好看。” 哎对,作为扶瑶道君座下最得力的弟子,如今已有九百岁,恰好问了化神境界,多少是个天骄人杰。这位清月真人冷若冰霜,那可真不是什么好接近的人物……但,她和闻人素在这段路上已经混熟了。 别问,问就是闻人素有社交牛逼症。闻人素初见清月真人还小心翼翼唤了一声前辈,然后聊了两句心直口快就叫妹妹了——她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是金丹真人,寿数翻了一倍有余,还用着自己一百多岁即将寿终正寝的老年人心态看人呢。 得知清月真人已有九百多岁,满脸惊叹开始问如何保养的,闻人素好歹出身世家,自己之前又年迈了,张六是个烂怂的她也不上心,就可劲保养自己呗,在这方面当然是颇有心得,反而是清月真人就全靠修为。她一个折腾,就硬生生将清月真人换了个人,现在冷若冰霜后头还要加个艳若桃李的,谁人不爱美?于是一来二去的,两人就要好得跟一个娘生的一样。 连带着秋意泊和金虹道君都颇受清月真人照顾——具体表现为他们两的纳戒升了一个档次不说,里头还塞满了各种东西,他们两一个修为低一个年纪小,天材地宝就给得少,但是什么衣服玩具吃食应有尽有,连带防身的法宝都给了两件。 这两件防身法宝经由炼器宗师·秋意泊鉴定:好东西,老贵了。 几人上了山去,清月真人给他们安排在了主峰,毕竟是扶瑶道君亲口说的‘闻人素有趣’,于是就把她放在扶瑶道君眼前,秋意泊与金虹道君也是蹭闻人素的光,一道住下了。 他们住的地方做青霄殿,殿里头一应俱全,拎包入住,独门独户,闻人素小声逼逼:跟个独栋度假别墅一样,超棒的。 因着扶瑶道君在外忙着春宴的事情,三人暂时还不算正经弟子,闻人素在青霄殿里待了两天,待不住了,哀怨地想要出去玩儿,偏偏她胆子小,不怎么敢一个人出去,来寻女儿和便宜儿子,找来找去发现两人在地火室里。 “少宁,瑶儿——!呃?”闻人素一脚踹开了地火室的大门——这大门本就是虚掩着的。大门一开,就看见两人都是一脸认真的盯着炼丹炉,当哥哥的一边炼丹一边教闺女,闺女则是拿了个小本子和笔在一旁认真地记,学习氛围非常浓郁,她那句‘陪我出去逛逛’顿时就说不出口了。 见两人闻声望来,闻人素尴尬地笑了笑,憋了好一会儿来了一句:“……在学习呢?真认真啊!” 秋意泊温温柔柔地说:“娘亲,可有事吗?我在教瑶儿炼制清颜丹。” 清颜丹是一种炼制起来手法极为复杂的丹药,倒没有什么品阶限定,主要是能替换的天材地宝太多,有钱的上极品,没钱的普通不入品阶的药材也能用。清颜丹主要功能是排毒养颜,要是长期服用,身上还会出现一股清淡悠远的花香,很受女修喜欢。 反正到了一个都是女修的地方,这清颜丹炼出来肯定不缺用途,哪怕不是用来卖,拉拉关系也不错。两人又觉得出门不太好,干脆一道炼丹,也算是找个打发时间的地方,顺便给自己会炼丹这件事铺垫一下。 毕竟修士哪里能不吃丹药呢?就算是剑修,那也是需要点丹药的,属于是应急物资。 闻人素一手揪住了自己的裙子,有些好奇地问道:“怎么想起来炼制这个?” 金虹道君俏生生地说:“给娘吃呀!” 又听金虹道君道:“娘之前不是与我说了吗?有个姓萧的修士灵根不如何,全靠一手炼丹术才能在修行之路上如鱼得水吗?我也想学!” 闻人素一边感动一边心想那人家是男主角,和闺女你能一样吗?!你哥哥就很像男主角!看看你哥!父母早逝,资质一般,上山修行为人欺凌,好不容易等到扶瑶道君救他出苦海,结果又被同门废去修为扔下山,机缘巧合学会炼丹,小小练气十层的修士都能炼制极品混元丹了,又遇到扶瑶道君再度被带回宗门,眼看着是要被重点培养的,这才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男主的标配! 哎等等,按照套路,说不定你哥在露英殿也会被排斥,最后因为什么阴谋轨迹被迫逃离露英殿,还要被宗门追杀,一路奇遇,再杀回来……这么一想,闻人素又觉得不太好了,正想着要不要叮嘱便宜儿子两句,忽地殿外有人道:“闻人妹妹可在?可要去后山摘桃花?” 是清月真人。 闻人素当即应了一声,嘱咐闺女跟着她龙傲天哥好好学学,就一路小跑往外去了——呸呸呸,自己在想点什么呢!露英殿明明就很好啊!怎么会虐待她的便宜儿子呢?! 而且她便宜儿子长得斯文清俊,人品端正,恭慎守礼,这世界上还是正常人多一点的,哪里会无缘无故欺负他? 毕竟这个世界上像张六那种烂怂吊人还是少有的。 闻人素出去了,秋意泊与金虹道君说话就更自由一些了,秋意泊从炼丹炉里掏出了一件法宝,示意金虹道君碰一下,金虹道君碰了碰,两人见法宝上的光辉,就明白了金虹道君这具身体是什么灵根。 “玄灵根,还不错。”秋意泊调侃道:“妹妹比我强。” 金虹道君嗔了秋意泊一眼,但人在露英殿,一言一行都要仔细着,也不好反驳秋意泊。秋意泊有些好奇,用指尖沾了茶水问道:【师叔是什么?】 【地。】金虹道君默契地写道。 【难得的体验。】秋意泊促狭地对他眨了眨眼睛,金虹道君微微挑眉,仿佛在说:你才是。 怎么不是?天灵根一下子落到了黄灵根,若遇上些道心不稳的恐怕都要吐血三升。 【故而方知此前难得。】秋意泊吹了一下鬓角的碎发,一派骄傲的模样:【但我这般的天骄放在哪里都是天骄。】 正在此时,门外传来脚步声,秋意泊抬手就若无其事地将茶杯打翻了,随手用抹布糊了一下,擦了个干净。金虹道君顺势低头继续抄写炼丹要点,等来人到地火室门前的时候,恰好一炉清颜丹开炉,丹鼎一开,清香满溢。 这一炉不错,炼制了三百多颗丹药。清颜丹只有娃娃丹那么大,有这么大已经够药性了,搓成麦丽素大小是要吃出问题来的。 秋意泊不紧不慢地将炼制好的丹药收到了瓶中,门外那人这才敲了门,秋意泊前去开了门,沁人心脾的花香随之溢出,门外的女修一愣,随即道:“可是少宁与瑶儿?清月师姐叫瑶儿去一趟。” 秋意泊问道:“少宁拜见前辈,瑶儿年幼,不知可否叫我送她过去?” 金虹道君也过来见礼,女修看见粉雕玉琢乖乖巧巧的小女孩儿就忍不住露出一点笑意,“那是自然。” 女修爽快地同意了,那秋意泊与金虹道君也无甚可说,秋意泊俯身张开双臂,金虹道君很自觉的过去让他抱着走,去后山肯定不是用走路的,他自己是飞不了,那就没办法了。 女修直接带两人御剑了过去,没一会儿就到了见一片桃粉,女修带着两人落了下来,便见漫山遍野的桃林中,不少弟子在此闲坐玩耍,见他们来了,都不由看了过来。 “哎?这就是闻人妹妹的儿子?好生俊俏!” “呀,小瑶儿好可爱,来,师叔抱抱!” 金虹道君用一种极为迅速的速度就已经到了别的女修的怀里,捏脸的捏脸,亲香的亲香,闻人素还在一旁大方地一挥手:“姐姐们随便玩儿!” 可怜金虹道君还得搁那儿装欢喜,嘴甜地夸夸这个姐姐,那个姐姐的。秋意泊眼观鼻,鼻观心,和闻人素行了一礼后便要退去,他跟来主要是怕有人要害金虹道君,如今一看没事,他自然就要走了,没想到闻人素道:“少宁,过来。” 秋意泊只好走到了她的身边,低眉敛目连头都不抬一下,绝不乱瞟乱看,闻人素道:“姐姐们不知道,我这孩子最是孝顺懂事,此前还有一番奇遇,学会了炼丹之法,姐姐们若是用得上的,也不必与他客气!” 其他人方才已经听了闻人素吹过一波了,当即笑道:“这敢情好,总算是多了一个炼丹的去处了!” “闻人妹妹既然这么说了,那我们也不客气了!” 秋意泊知道闻人素是有意替他拉好感度呢,自然也不介意,正搁那儿装木头,忽地有一阵香风袭来,就见一张粉色帕子裹着一样什么丢到了他的怀里,他有些茫然地接了,结结巴巴地说:“这……这……” 一女修笑吟吟地道:“给你的见面礼!不然以后哪好意思找你炼丹,就算你同意,闻人妹妹也要嘀咕我们了!” 闻人素很是霸气地说:“不用给太贵的,姐姐们看桌上有什么水果的给他一二就可以了,别给我砸死了就行。” 一众弟子嘻嘻哈哈地笑开了,一时间各色香囊帕子如雨一般落到了秋意泊怀里,大多数还有点重,包了东西的,还有的本身就是一件小法宝,秋意泊是接不过来的,等这一阵香风过去,秋意泊肩头都挂着张帕子,低着头站着,双手还捧着好些,连耳尖都红了,一众女修看得更是笑成了一团。 金虹道君也没好到哪里去,给秋意泊那是客气的,毕竟秋意泊是十五岁的少年郎了,还要讲究一些。搁金虹道君身上那就没什么好客气了,被击鼓传花似地传了一圈,他头上多了好多珠花钗子,手腕脖子上都挂满了镯子项圈,乃至鞋子都被换成了一双缀满了明珠的。 闻人素颇为惋惜地道:“早知道各位姐姐这么大方,我就是跪山都要上山来了,抱着女儿走一圈,都够她吃一辈子的了。” 众人又是笑,秋意泊给了金虹道君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随即磕磕绊绊地说:“母亲……我……” 闻人素摆了摆手:“好了好了,你去吧。” 秋意泊把身上的帕子什么的全往闻人素面前一塞,随即从袖中掏出了方才炼制好的清颜丹以及一些存货,逃似地走了。闻人素当即将清颜丹送了在场女修,一人十颗刚好分完,众人尝了尝,确实能吃出来品质不错,就是用的天材地宝不太行,转念心中一动,就已经打算向宗门换点天材地宝请他做一些了。 秋意泊等回了住处,还是觉得咋舌——不知道怎么说,他觉得露英殿怪平和的,可想想人多的地方应该心眼子也多,如今才来,再看看吧。 日子就这么过去了一个月,秋意泊这头炼清颜丹也炼到了手软,乃至金虹道君都已经看会了,也在这时,扶瑶道君总算是回宗门了,一道带回来的还有本次春宴入选的弟子。 原来在秋意泊没注意的时候,入门试炼已经过去了。 秋意泊和金虹道君有些奇怪,堂堂道君亲自去管春宴?总觉得这里头有些古怪,但他们的信息太少,也分辨不出来多少。 清月真人来带着他们一道去了新弟子入门的地方,叩拜了露英殿历代祖师后,留下本命青灯后就算是正经入了门。扶瑶道君端坐在上首,居高临下地看着满堂弟子,在一众女修中,秋意泊显得越发醒目,自然而然地就将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其他小弟子已经分过了师傅,只剩他们三人,扶瑶道君道:“闻人素、张瑶、张少宁记入我门下。” 闻人素是她自己看上的,张少宁是与她有因果,入她门下也应当,张瑶嘛……母亲兄弟都是真传了,便也送她一个真传吧! 闻人素在山上潇洒过了一个月,如今对扶瑶道君是满目憧憬,当即叩首:“弟子必不负师傅所望。” 扶瑶道君却轻笑道:“听你家老祖说,你最是惫懒,如今入了我门下,你若再不思进取,我照样是要责罚你的。” 闻人素头皮发麻,直称不敢。 扶瑶道君但笑不语,清月真人服侍扶瑶道君已久,自然知道她的心意,当即请示带人下去休息,扶瑶道君颔首,一众弟子便叩首告退,秋意泊也混在其中,正欲出门之际,忽地又听到扶瑶道君道:“张少宁。” 秋意泊脚步一顿,非常乖顺地折返回来,拱手道:“道……师傅。” 扶瑶道君慢慢地道:“可知我为何收你入门下?” 秋意泊道:“弟子惶恐。” 扶瑶道君眉间不动,打量着秋意泊,这越是看,她就越觉得灵鹤门真是不知好歹,放着璞玉当石头, 之前在灵鹤门中时,她当他呆头木脑的,可如今再回想起来,他恐怕当时就已经知道了去请鸣蕴的凶险,这才特意上来服侍她用茶好避开这送命的差事。等被废了一身修为丢到山下,险些丧命,却也不见多少愤恨,自己养好了伤势,再度踏入道途,到了她的面前,也敢分辨一二,委实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论修行一道,资质、悟性、心性缺一不可,他能自己再度叩问道途,可见心性坚毅;不为仇恨障目,在半年内重修到练气十层,可见悟性高人一等;听说他自己又有机缘,学会了炼丹之术,那资质就也不算差的了……唯独灵根差一些,这又怕什么? 世间也并非没有黄品灵根修成真君的,也不是没有凡品灵根修成道君的——鸣蕴那老王八不就是? 天材地宝,她露英殿不缺。 只要好生培养,他日不愁此人前程。 就她看来,只要这张少宁能保持现在这一份心境,搏得一个真君之位绝无问题。 扶瑶道君唇畔有了一点笑意,倒也不为其他,若能将张少宁培养成真君乃至道君,灵鹤门必然捶胸跺足,追悔莫及——别看鸣蕴与她双修,那也不过是各取所需,他可一直图谋着她露英殿呢。若张少宁这个与灵鹤门有仇的能成就真君亦或者道君,以他心性,不说露英殿能有百年、千年的平安,至少不怕他被鸣蕴唬了去。 扶瑶道君道:“从今日起,你便跟着我。清月,你教她。” 清月真人有些意外,道君的意思就是要时时刻刻指点张少宁。扶瑶道君的真传弟子不多,但真传之间也有区别,五根手指还有长短呢。 秋意泊能怎么说,那自然是应是:“弟子多谢师傅厚爱,定不负师傅所望!” “很好。”扶瑶道君轻笑道:“去吧。” 清月真人当即带着秋意泊离开,一出殿门,就立刻吩咐让人把秋意泊的行囊搬到扶瑶道君所居住的长月宫所属的清风阁中,秋意泊有些犹豫地问道:“清月师叔……师姐,这是不是有些不方便?” 清月真人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有什么不方便?我知道你是世家出身,只是你已是修士,凡间那一套不要带到露英殿中来。” 秋意泊只好从命,心里哀叹这下子难过了,扶瑶道君就住在长月宫,神识必然是要笼罩这一片的,他日后说话做事就要更小心了。 清风阁虽然是长月宫范围内,但其实是个独立的楼阁,这一个阁子就秋意泊一个人住,除了要小心扶瑶道君的神识外,其他还是比较便宜的。清月真人一边替他安排,一边道:“明日寅时你便要起身,到长月宫服侍,一应修行,师傅自会安排。” 清月真人想了想,又提点了一句:“今日早些睡下,养精蓄锐,否则明日不好过。” 秋意泊小声道:“师姐,怎么个不好过法?” 清月真人却不说话了,秋意泊也不好再问。等到隔天,秋意泊就知道如何不好过了——他天不亮就痛苦地爬了起来,然后刚到长月宫就被安排了第一件差事,几位弟子将他拎到了一个药池里关了一上午,那药池应当都是极品的草药配置的,洗筋伐髓,唯一的坏处就是痛,这药性暴烈无比,饶是秋意泊都疼得满身冷汗,恨不得立刻昏过去。 到了中午就是给他塞了一顿灵食,确定他吃饱了,然后给他戴上法宝,让他去跑山,从山顶一路到山下,再从山下跑到山顶,一路都有弟子,那法宝重得要死,刚好卡在了练气修士的极限,于他这具身体而言,能站着不跪下去都算他毅力强。等这一圈走完,天也黑了,法宝不卸下,去听扶瑶道君讲课,讲一个时辰,紧接着再去泡药浴,泡到子时,可以回去入定了。 是的,不能睡,因为明天扶瑶道君要看进度,以她的计算,这一套下来,秋意泊体内的灵气应该刚好够冲击练气十一层,若明天没有破境,让他仔细等着。 秋意泊人都快麻了,他小时候在凌霄宗都没吃过这种苦,那会儿虽然靠磕大力丸不睡觉,但也没有这么打熬筋骨——也是自然,毕竟现在是黄品灵根,体内杂质太多了。 这第一天结束,秋意泊在床上入定的时候,都想跟扶瑶道君说别这么折磨他了,不就是练气十一层吗?他现在就突破筑基给她看! 而金虹道君和闻人素那边…… “师姐,这桃花糕可真好吃啊……怎么做的,快教教我!” “瑶儿快来尝尝师姐给你做的花果,好吃吗?”:,, 638 第 638 章 一个月后。 金虹道君带着香香的桃花粉、甜甜的桃花酥乃至一套据说是用秘法将桃花花瓣抽丝织出来的又轻又软的衣服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跟死狗一样的秋意泊。 他推开门,秋意泊下意识抬眼望来,那眼神,阎罗王路过都得说一声怨气太重他看了都害怕。 “妹妹。”秋意泊一字一顿地道:“这几个月在宗门中过得可还算开心?” 秋意泊瘦了许多,他的目光从金虹道君被养的白里透红的脸上掠过,很恶毒的想着等金虹道君长大了肯定不痛经,啧啧,看这被养得多好啊! 金虹道君笑眯眯地叫了一声:“哥哥!” 他三两步就跑到了床边,往秋意泊身旁一坐,晃悠着两条小短腿,掰着手指说给他听:“很开心哦!师姐们对我可好了!教我习字作画,穿衣打扮,还教我染指甲呢!” 他一手伸出来,五根小手指上都被染得粉嫩嫩的,又娇又俏,秋意泊看了两眼,心里总算是觉得平衡了一点。 两人对视一眼——罢了罢了,各有各的苦,何必互相戳伤口呢? 清甜的桃花酥被金虹道君递到嘴边,秋意泊从他手上将桃花酥叼走了,金虹道君捧着食盒,一边看秋意泊吃一边笑道:“哥哥,你喜欢呀?那我明天还来给你送。” “不必了。”秋意泊的吃相依旧是从容优雅的,“明天开始我要闭关冲击筑基了……母亲怎么没来?” 差不多了,不能再拖了,扶瑶道君准备的天材地宝一日比一日贵重,药性一日比一日暴烈,秋意泊此前拖着没有筑基,是因为品到了药浴的好处,趁此机会洗筋伐髓,可再拖下去那药浴反而要给他造成一些暗伤了,扶瑶道君不清楚,他自己却是清楚的。 “娘昨日与清月师姐一道喝多啦!今日还没醒来呢!”金虹道君乖乖巧巧地点了点头:“知道了,哥哥也要小心,娘说了,修行一事不能太过心急的。” 秋意泊应了一声:“师姐们都和善,我也不担心你们。” 这话应该反过来听:虽然师姐们看起来都和善,我担心你们吃暗亏。 “瑶儿也要仔细着些,不许仗着师姐们宠溺你,就与她们闹,知道吗?”秋意泊眼中流露出一点笑意:“女人心,海底针。” ——要小心两面三刀之辈。 金虹道君用力地点了点头:“我知道,哥哥,你好啰嗦哦!师姐们都很喜欢我呀!” ——有我在,且安心。 两人互相明白对方的意思,也都安下心来,秋意泊一边吃着点心,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等到食盒吃个干净后,金虹道君便提着食盒走了。 精致的木门吱呀响了一声,徒留满室空寂,秋意泊打了个呵欠,往后一仰,舒舒服服地躺在了床上……嗯,虽然吃饱了就躺着不健康,但他是修士,问题不大! 今天就筑基! …… 一十年后。 扶瑶道君看着自己座下的弟子,心情甚好的眯了眯眼睛。她今天的唇妆格外的好看,殷红的口脂涂成了花瓣的形状,又在上面点了细碎的金粉,眉间用金线勾勒了一只翩然欲飞的金凤,衬得她美艳又威严。 “瑶儿。”扶瑶道君唤了一声,金虹道君上前一步,垂首应是。 时间一晃便是一十年,露英殿确实是个好宗门,弟子之间虽然时有口角,却无甚阴谋诡计,金虹道君在过完六岁生日后就被提溜着一道修行去了,如今业已有金丹初期的修为:“师傅。” 扶瑶道君与自己的亲传弟子之间还是较为亲近的,她笑吟吟地问道:“你许久不离开宗门,这趟随我出去,问问你师姐们要带些什么,莫要到了船上才少了用的。” 金虹道君抬眼对着扶瑶道君笑了笑,随即就挨着坐到了她的身边:“师傅我知道了呀,清月师姐都帮我收拾了好多遍啦,我娘还替我收拾了两遍呢。” “师傅今日的花钿真好看,又是哥哥帮您做的吗?”金虹道君不依地撇了撇嘴:“哥哥他偏心,我叫他替我画一个,他死活都不肯。” 扶瑶道君眉间微动,更显得那只凤凰灵动无比:“谁叫我是当师傅的呢?” 秋意泊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直接装死——这事儿说起来也怪他手贱。 露英殿多女修,那么胭脂水粉、钗环花钿什么的自然不会短缺。七年前他刚刚突破元婴,出来给扶瑶道君报个喜,进长月宫的时候扶瑶道君方起,对镜懒画眉,秋意泊在一旁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话,又不好看别的,只能对着那一罐丑得一批的花钿猛看,一个不留心看出了神,扶瑶道君问他在看什么,这花钿是不是哪里奇怪,秋意泊下意识说丑,扶瑶道君就叫他改一改…… 这一改,全露英殿的弟子都指望他没事炼制点花钿出来玩儿,还时不时要他画新款,有时候秋意泊□□练得像条死狗,拖着步子回到住处,就看见一屋子的师姐妹,看他的眼神都跟狼似地,那叫一个目光灼灼。甚至还有几位师姐已经直言帮他明天请好假了,今天画花钿,明天睡到自然醒,那秋意泊就没有什么拒绝的余地了,心甘情愿地帮她们花了新款,还要顺手帮忙炼制一下。 当然,也不是没好处的。比如某位大乘期师姐因为觉得他做的花钿好看,特意出门替他搞了一朵天地异火,免得他炼制点小东西还要去地火室;某位渡劫期师姐觉得他做的钗环也好看,央着闻人素来求他画钗环样子,最后弄了一堆天材地宝来感谢……最多的还是灵石,别问,问就是小师弟辛苦了,别的没有,给他点零花钱用用。 扶瑶道君笑吟吟地看着秋意泊:“少宁,此次下山,你也跟着去。灵鹤门那帮子老王八有眼无珠,也叫他们瞧瞧你如今的模样。” 秋意泊垂眸应道:“是,师傅。” 秋意泊已经很习惯了,他很早就和金虹道君得出了一个结论——扶瑶道君收他入门下,主要是想拿他打灵鹤门的脸。 都是当过道君的人,两人纷纷表示这个推测有理有据,可能性极大。顺便又推测出了露英殿和灵鹤门之间关系应该不如何,虽然扶瑶道君每隔几年会去灵鹤门一趟,但扶瑶道君与鸣蕴道君八成关系更加不咋滴,表面你好我好大家好罢了。 也是,只要不是想直接撸袖子开干来个一决生死,大部分道君在彻底和对方撕破脸之前还是会维持一点表面功夫的。 只是双方有什么仇还不知道,总之不对付。不对付,还能定时定点双修一下,这就更有意思了。两人之间总是扶瑶道君去灵鹤山,可见是扶瑶道君更需要鸣蕴道君一些,而鸣蕴道君在两人不对付的时候还能接受,他所图也不小。 双修嘛,说白了,图修为。两人都是阳神道君,图修为,那就是想要合道,有什么事情叫他们迫切想要更进一层? 被困在露英殿中,能得到的消息太少了。 清月真人在一旁打趣道:“也是,才一十年呢,小师弟如今都已经有元婴修为了,也该下山历练历练了。” 扶瑶道君的目光落在了秋意泊身上,眼中缓缓流露出一点惊讶之色。一十年时间,张少宁便从练气期一跃到了元婴期?这是不是也太快了一些?日常在身边伴着,倒也习惯了,今日突然被清月点醒,才恍然发现才过了一十年。 也是,就他这般年幼时便父母双亡,明明是世家子弟却流落在外,好不容易入了灵鹤门,又遭逢巨变,修为尽毁。他前头十五年已经将苦头吃足了,也见惯了人情冷暖,阅历比大多人都要来得深厚。他又本是心性坚毅之人,还有她的天材地宝培着,日日指点着,有这般的修为是应当的。 她的目光在金虹道君身上一扫而过……嗯,张瑶上山后从不曾下山,一十年间受尽娇宠,不也有了金丹修为?她又想到昨日还呼朋引伴夜半去放舟的闻人素,算来算去,当母亲心境开阔灵秀,教养出来的儿女自然也不差。 果然还是她慧眼独具,识得璞玉啊! 秋意泊和金虹道君各自想着这已经是控制的结果了,不然在这种天材地宝管够,灵气充裕地方,一十年修个化神亦或者直接进入合体境界也不是什么难事。毕竟他们心境都完满,只需要时间去积蓄修为罢了。 就好像是一只已经做得很大很深的木桶,只需要往里面注水就行了,不需要害怕它漏了、破了。 闻人素歪着头问道:“师傅,我不能去吗?” “你?”扶瑶道君摇头笑道:“你若去了灵鹤门,将那儿拆了我可如何与灵鹤真君交代?” 闻人素这些年过得无忧无虑,愈发显得年轻动人,宛若十六七的豆蔻少女。明明她也没怎么修行,每日不是叫着师姐妹聚在一块玩儿,就是独自一人做些风雅事,主打一个随心所欲,但修为硬生生拔到了金丹后期,也不比天天打坐参悟的弟子来得慢。 扶瑶道君看着他们三个,都有心多放弟子下山游历游历了,阅历多了,自然心境阔达疏朗,能勘破生死情爱,又能免去多少劫数。 闻人素不依:“师傅——!我发誓我绝不在灵鹤门胡作非为!你就带我去嘛!” “不行,你留下。”扶瑶道君微微仰头:“你元婴天劫近在眼前,难道你还想在飞舟上渡劫不成?少作妖,老老实实待在宗门里!” 闻人素听出扶瑶道君语气中的警告之意,只能放弃了——没事,大不了她回头渡完劫跟其他师姐妹一道下山去玩!师傅不在更好,她这回一定要去合欢宗去欣赏欣赏花样美男!嘎! 露英殿修行的也不是什么玉女心经,并不禁男欢女爱,只是露英殿上下对正经找道侣都十分排斥,宗门中有一本手札,专门在弟子之间流传。上面记录了露英殿上下各种找道侣后的惨状,导致众女修对找个道侣畏之如虎——闻人素的事迹也被记录上去了。 那手札对闻人素的评价是:心中无男人,修行自然神。 确实对得起她入门后以黄品灵根境界蹿得那么快的事迹。 扶瑶道君三言两语就定下了此次出行的人员,拜帖早已发到了灵鹤门,翌日扶瑶道君就带着弟子们浩浩荡荡地出发了。此次出行乘坐的是飞舟,但飞舟行驶的速度并不慢,说是拜访灵鹤门,秋意泊和金虹道君觉得是出门玩一玩,顺道拜访一下灵鹤门。 十几日后,众人就到了灵鹤门,照旧是灵鹤真君亲自相迎,依旧是在主峰的那座小亭落座,只是这次随侍在扶瑶道君身后的变成了秋意泊和清月真人。 虽然露英殿确实有男弟子,但灵鹤真君还是第一次看见扶瑶道君身后能跟着一个男弟子,他抬起一手,微笑着道:“数年不见道君,道君风采依旧!” 扶瑶道君今日就是来打脸求个念头通达的,虽是一副伸手不打笑脸人的模样,张嘴却不怎么好听:“怎么回回我来,都是你来迎接?鸣蕴那老东西呢?听说他受了伤,该不会闭死关了吧?” 灵鹤真君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恼怒之色:“道君说笑了,老祖素爱清静,晚辈不敢打搅老祖清修。” “哦?”扶瑶道君红唇微动:“我来,还不配你家老祖亲自相迎,灵鹤师侄,你是这个意思吧?” 灵鹤真君躬身道:“晚辈不敢!道君亲至,老祖自然是要来迎的,只是老祖所思所想,晚辈不敢胡乱猜测……” “呵!”扶瑶道君冷哼了一声,秋意泊自然而然地上前替她斟茶,灵鹤真君看他觉得眼熟,却又想不起来这人是谁,刚好借此岔开了话题:“咦?这位师侄倒是面生,道君何时得了这般灵秀的弟子?” 秋意泊斟完茶就站到一旁去了,非常客气地对着灵鹤道君笑了一笑。扶瑶道君道:“嗯?灵鹤师侄,你怎生忘了?这不是你送给我的弟子吗?” “少宁,来见过灵鹤真君。” 秋意泊上前一步,拱手道:“晚辈张少宁见过灵鹤真君。” 张少宁?! 灵鹤真君瞠目堂舌。 他当然记得这个人!他怎么会不记得这个人呢?!一十年前,张少宁本是被扶瑶道君要走,却在客峰无故失踪,他失踪当日灵鹤门护山大阵也出现意外,待扶瑶道君与老祖密谈后才发现这个弟子消失不见了,扶瑶道君大发雷霆,他更是被老祖狠狠教训了一顿,斥责他管束宗门不利。 至于人,当然是没有找到。只在山门外不远找到了沾着新鲜血迹的灵鹤门弟子衣物以及张少宁的弟子令牌,他也只当张少宁死了! 没想到他如今却好端端的活着,更是到了元婴境界! 扶瑶道君微微仰着下巴,明明是她坐着,灵鹤真君站着,却有一种她在俯视灵鹤真君的感觉:“说来此事,还要多谢师侄,若非你大方,临了还赠了他一段机缘,我露英殿怎能得此天骄?” 灵鹤真君心中自然大为悔恨,悔恨之余,心中却又百转千回——赠了张少宁机缘?什么机缘? 再有,一个黄品灵根,居然在一十年中修炼到了元婴境界?!这哪里是天骄,说是妖孽还差不多!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难道与扶瑶道君所说的那机缘有关……? 灵鹤真君面上还是笑着的,甚至越发慈蔼了:“晚辈不敢当,原来这就是少宁?一十年弹指一挥间,这么多年来,你师傅可想你想得紧……如此看来,少宁是与我灵鹤门无缘,还是道君调-教有方,才能得此佳徒啊!” 扶瑶道君抬眼看他,杏眼就如同一只看见猎物的猛兽,满是挑衅地光:“师侄就不问一问,少宁得了什么机缘?” “哦?”灵鹤真君直觉性地拒绝了:“少宁如今已经是露英殿门下,如此隐秘之事,晚辈不太方便听。” “无妨,总是你灵鹤门送他的机缘,你身为灵鹤门掌门真君,又有什么听不得?”扶瑶道君嗤笑道:“说起调-教弟子,还是你灵鹤门御下有方,我看中的弟子,都能将他骗出客峰,废他修为,我怎敢与你这般的掌门真君相提并论?” 秋意泊垂首不言,站在远处的金虹道君亦是垂首不言,两人不约而同地想到:扶瑶道君恐怕不是专门为了这一份爽快来的,也不是专门为了替秋意泊讨公道来的,这些都只是顺带的,她想要的,是一个对灵鹤门怀恨在心的天骄张少宁。 为什么? 一者之间仇恨已经到了如此地步? 以秋意泊目前的修行速度与地位,日后至少也是真君,若扶瑶道君有心寻人继位,秋意泊可能不适合作为掌门,但做一个长老绝对没有问题。留一个对灵鹤门怀恨在心的长老,灵鹤门与露英殿到底什么有什么仇怨? 灵鹤真君听得此言,眼神微震,他骇然道:“什么?还请恕晚辈直言,少宁一事,必是有心人从中挑拨,试图坏我一宗之间的交情……少宁不过是黄品灵根,晚辈又有什么理由非要废去他的修为呢?” 扶瑶道君嗤笑了一声,却没有说话。 一切都在不言中。 那理由可太多了,比如秋意泊学过灵鹤门的道统,比如灵鹤门就是要恶心扶瑶道君,比如灵鹤门门下有人看不惯秋意泊……这些都是理由。 秋意泊只觉得灵鹤真君没有什么说话的艺术,他应该直接喝问他这个事主,而非一口应下说是有心人从中挑拨,只要应下了,别管是外来的邪修做的,还是灵鹤门中弟子做的,横竖灵鹤门都是御下不严,逃不出这个罪名去。 灵鹤门是当真不如何。 正当此时,有一把沙哑地嗓音道:“……哦?” 一道红影骤然出现在了亭中,毫不客气地占据了扶瑶道君身旁的座位,红影缓缓变得清晰,那是一个相貌极美的修士,带着一些男女莫辨的魅力,他低声问道:“灵鹤,可有此事?” 灵鹤真君一顿:“老、老祖?!” 一瞬间,周围弟子呼啦啦地跪倒了一片,灵鹤门那边是全跪下了,露英殿这里只需拱手行礼就是。扶瑶道君抬眼看他:“呦,舍得从你那乌龟壳里出来了?” 鸣蕴道君神色淡淡的,并不将扶瑶道君的挑衅放在眼中,又问了一遍:“灵鹤,可有此事?” 灵鹤真君咬了咬牙,道:“老祖,此事决计是有贼人从中挑拨!” 鸣蕴道君随口应了一声,就在灵鹤真君眉间松懈下来的时候,一股巨力将他狠狠地击飞了出去,灵鹤真君滚落于亭外,面色苍白,口吐鲜血,仍旧起身跪地行礼:“此事绝非弟子所为,老祖明鉴!” 众弟子噤若寒蝉,堂堂掌门被当众教训,谁敢乱开口?恨不得只当没有自己这个人! 鸣蕴道君随手下了灵鹤真君这么大的脸面,却丝毫不放在心上,看都不看他一眼,沙哑地说:“你御下不严,罚你,理所应当。” 他直视着扶瑶道君,问道:“这样,可够了?你可消气了?” 扶瑶道君眉梢微挑:“有事说事,不必这么恶心我!” 秋意泊、清月等人向后退了一步,几乎都是贴着亭子边缘站着的了,但没办法,只要扶瑶道君或者鸣蕴道君不开口,他们这等随侍的弟子是没办法彻底离开的。 不过这次是秋意泊装出来的,其实他很想听听他们两之间说些什么,透露出的细枝末节也够他推测出一些东西来了。 扶瑶道君深深地看了一眼鸣蕴道君,道:“……罢了,都退下吧。” 清月给了秋意泊一个眼神,两人随即出了亭子,与露英殿其他弟子站到了一处。亭中设了禁制,他们听不见其中在说什么。 秋意泊好整以暇地站着,心中暗道可惜,还与清月真人商议着一会儿客峰怎么安排。忽地,一道道如刀锋利剑的目光吸引了秋意泊与清月真人的注意,两人不禁望去,便见一旁灵鹤门的弟子们纷纷咬牙,不禁怒视秋意泊。 灵鹤真君还站在一旁,面色十分恐怖。 秋意泊收回了目光,只当是没看见,灵鹤真君冷声道:“张少宁,当年果真有人将你骗出客峰,废你修为?” “不敢欺瞒真君,果真如此。”秋意泊温和地道。 灵鹤真君喝问道:“你可敢发下天道誓言?!” 秋意泊微微一笑:“掌门真君言重了,您说没有,那就没有吧。” 灵鹤真君怒视着他,忽地扑哧一口血喷了出来。 “掌门真君?!” “掌门真君——!”:,, 639 第 639 章 灵鹤门这头弟子大多惊慌,露英殿的弟子们却纷纷笑出了声,清月真人冷冷地一眼杀了过去:“看来灵鹤真君伤势不轻,还不速速送去救治?” 堂堂一派掌门,大乘真君,搁这儿逼问一个元婴期的弟子,他自己不要脸也就算了,难道当她们露英殿的弟子都是死的吗? 虽说此时由清月真人发话似乎有些不太郑重,但她却已经是此次出行中修为与辈分最高的了。露英殿倒是不缺真君,只是对已经叩问真君境界的弟子管束极为宽松,再者此次又是扶瑶道君亲自带着门下出行,故而也没有叫真君随行。 灵鹤门的弟子个个怒目而视,忽地有一道温和的声音说道:“清月师姐说的是……潮生、云和,你二人扶着掌门真君去休息,此处有我。” 灵鹤门弟子让开了一条路来,便见是个身形高挑的修士,其人容貌自不必提,难得的是有一份清朗疏阔之气,唇畔含笑,众人一见他,心中大定,纷纷拱手行礼:“陆师兄!” “陆师兄你来了!” 陆云一手微抬,示意免礼,又对着清月真人道:“露英殿诸君远道而来,恕我等招待不周,两位道君既是有要事相商,诸位师姐不若先行前往客峰安置?” 清月真人冷然道:“道君在此,我等不敢擅离。陆道友不若先行看顾好贵派掌门真君吧!” 陆云吃了个冷脸,语气却越发温和了起来:“是我思虑不周,师姐勿恼。” 转而他又看向了一旁的秋意泊,带着一点讶然道:“光阴果真似箭,少宁,一眨眼你都这么大了?当年你陡然失踪,你师傅与师兄他们急得三四个月没阖眼,到处寻你……现在这些也无甚意义,你平安就好。” 秋意泊眉目不动,正欲答话,却听清月真人呵斥道:“陆道友慎言,少宁乃是道君座下真传!” 陆云一顿,笑道:“是我失言。” 秋意泊一手微动,悄悄拽了一下清月真人的衣袖,拦住了她。陆云八成是头狼,就算不是,那也不是什么容易对付的角色,清月真人与他说话只有吃亏的份。他眉目低垂,轻声道:“多谢陆师兄关怀,陆师兄当年数度救我,但少年昔年生死一线,若非巧遇道君,如今亦不过红尘中一蝼蚁罢了……至于上山,少宁心想,总有本命青灯未灭,师傅与师兄他们也能安心……拿命来换一见,想是我师傅与师兄也是不愿意的。” 清月真人一个激动,反手扯了一下秋意泊后辈上的衣服。好家伙!她现在才听出来这陆云还在纠缠此前那事儿呢,这铁打的事情,陆云还想洗干净?反而来怪小师弟不回灵鹤门?!灵鹤门险恶至此,他怎么有这个脸说这话?! 陆云神色一黯,长叹道:“终究灵鹤门也是你的师门,你若受了什么委屈,何不寻一寻我们呢?” 秋意泊看了清月真人一眼,清月真人心领神会,冷笑道:“还没下山,就险些没了命,再上山来,难道是活腻歪了?陆道友,这等风凉话你还是少说吧!” “当年少宁失踪,我家道君寻你们要个说法,你们却推说少宁已经不是你灵鹤门弟子,连本命青灯都已经砸了,那才几日?如今倒是师傅师兄的叫个不停,不知道的还当你们灵鹤门十数年不曾放弃寻他呢!”清月真人说罢,露英殿弟子亦是面露不屑之色,当年小师弟的事情闹得可不算小,灵鹤门一句张少宁已经送了扶瑶道君,不再是他们灵鹤门的弟子后就两手一摊撒手不管了,还要责问露英殿的不是,反而是她们还特意寻了一段时日呢。 陆云面露惭愧之色,秋意泊亦是眉宇黯然,正等着接陆云的招呢,忽地前面凉亭中有了动静,扶瑶道君的声音响起:“鸣蕴,你这些弟子可真懂的待客之道。” 鸣蕴道君沉黑的眼睛在弟子中间一扫,无形之间便有一种倦怠之感,他道:“嗯。” 言下之意,他不管。 鸣蕴道君的身形消失了去,扶瑶道君也不再久留,缓步出了凉亭,她本就生得美艳,不知道鸣蕴道君与她谈了些什么,目光愈发凌厉,众弟子皆不敢与她对视,她道:“走吧。” 露英殿弟子应是,随着扶瑶道君前往客峰安置。 秋意泊、清月、金虹道君等人随侍于扶瑶道君左右,一入殿内,扶瑶道君便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显然她与鸣蕴道君聊得并不算是是愉快。秋意泊与金虹道君对视了一眼,秋意泊道:“师傅为何烦心?” 这话本不该他说,毕竟清月还在,但秋意泊觉得是时候将自己的地位更上一层楼了——他不知为何,冥冥中有种迫切想要知道更多的信息冲动,时间已经拖得很长了,再这样平平无奇地修炼下去,恐怕会出点问题。 扶瑶道君神色冷凝,她锐利的目光落在了秋意泊身上,道:“与你何干?” 秋意泊微微摇了摇头,道:“师傅不喜灵鹤门,为何还要带我们来这里?东有明月山,西有鸣沙海,天涯何处去不得?” “……”扶瑶道君沉默了一瞬,随即揉了揉眉头,答非所问:“你平素少言寡语,今日却是话多……知道你是好意,好生修炼就是,你一个元婴修士,告诉你又有何用?” 清月扯了扯秋意泊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再说了,秋意泊想了想,笑言道:“弟子等虽力所不及,但也想为师傅分忧……哪怕是同师傅一并骂两句呢?” 扶瑶道君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也是。” “也罢,你们总也是要知道的。”扶瑶道君道:“道界中有一秘境,千年一开,其中暗藏了造化机缘。” 清月道:“那岂不是一件好事?” 扶瑶道君倚在凭几上,慢慢地说:“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这天地间有三千道界,道君虽少,却也不止我问虚道界这几人……秘境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秘境却只能进二十人,你们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 金虹道君道:“师傅的意思是……三千道界的道君蜂拥而来,抢夺秘境名额?” “是。”扶瑶道君撇了撇嘴,随即又叹息了一声:“道君之战,撼动天地,我问虚道界还有万千百姓,露英殿根基所在,岂能坐视不管?” 说到这里,秋意泊与金虹道君便已经懂了她的意思——确实,问虚道界到他们那时已经是残破不堪了。 秋意泊问道:“师傅是在与鸣蕴道君谋取造化机缘吗?恕我直言,鸣蕴道君绝非善类。” “哎呦我的傻孩子……”扶瑶道君抬眼看向他,轻笑道:“灵鹤门就不是个好地方,鸣蕴是从这等地方历练出来的,信他,还不如信苍天有眼。与他合谋,不过是各取所需,他杀人是一把好手。” “那师傅又气他什么?”秋意泊问道。 扶瑶道君反问道:“少宁,你可知我为何一意将你收入门下?今日又为何带你来灵鹤门?” 秋意泊想了想道:“师傅是看中弟子与灵鹤门有仇?或许还是先见弟子人品贵重,可堪栽培,再看中弟子与灵鹤门有仇?” 这话说得促狭,扶瑶道君等人居然愣了一笑会儿。扶瑶道君说秋意泊此前沉默寡言,那还是真的——他被压着苦修,哪有那么多力气与人闲聊?每天能活着躺下就算不错了,日常间见面大多也是指点修行,纵有闲话一二,也不过是一问一答。 扶瑶道君反应过来一手掩唇,笑得前俯后仰,金虹、清月等人也忍不住笑,清月小声道:“小师弟,哪有你这般夸自己的?” 秋意泊微微一笑,又有些腼腆地说:“是实话嘛……” 扶瑶道君笑完了,这才接着道:“不错,确实如此,若非看重你心性坚毅,人品贵重,何必压着你苦修,难道我露英殿还养不起一个闲人?鸣蕴那老王八图谋甚大……他方才说,想要将我露英殿并入灵鹤门,他便助我入秘境。” 此言一出,众人瞬间明白了扶瑶道君为何气得回来就拍桌子,没当场翻脸算是扶瑶道君脾气好的,清月脱口而出道:“这世间怎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另外两个真传弟子也不禁骂道:“鸣蕴道君他也不看看灵鹤门是什么东西,也敢离开这个口!” “怨不得师傅总骂鸣蕴道君是个老王八!他还真就是!面皮比万年龟壳都要厚!真够恶心人的!” 扶瑶道君听着,心情居然好了不少,确实就算弟子们不能拿鸣蕴那老王八如何,但一道骂听着也解气。 金虹道君心中盘算,此话说真,那必然不全真,有扶瑶道君在,鸣蕴道君想要露英殿那就是痴心妄想,可说假,他没有存那么几分心思,只是单纯开开玩笑,那也不尽然。 秋意泊则是皱眉:“我怀疑鸣蕴那老东西对师傅起了杀心,师傅要小心才是。” 扶瑶道君一顿,连金虹道君都有些吃惊,他没有料到秋意泊会这么直接。秋意泊分析道:“那老东西若是绝无此心,说此话出来做什么?挑拨关系?如今师傅与他合谋,师傅与他必然是各有所需,拿此话出来除了叫师傅气一气,他有什么好处?他恐怕是对师傅起了杀心,又十拿九稳,这才不经意间将此话说出。” 是个人都知道,宗门之间的合并可没有那么容易,就说道统吧,道统都不一样了,总不能说露英殿变成灵鹤门露英峰,这座峰头的弟子就全修露英殿的道统,不修灵鹤门的道统,这样一来,对灵鹤门又有什么好处?灵鹤门要是真有能吞并露英殿的实力,只是贪图露英殿的底蕴的话,直接灭了露英殿就是了。 秋意泊顿了顿,又强调道:“就算不是杀心,那也有异心。” 金虹道君霎时间想到了什么,他骤然看向了秋意泊——这位鸣蕴道君,应当不是本人了。 秋意泊也是想到了,所以才特意提点扶瑶道君。 鸣蕴道君亦是阳神修为,但他是阳神巅峰,再有一步便是合道,他与扶瑶道君合谋且双修,不过是为了叫对方修为增进得更快一些,这样才有几率早日合道,如此一来,才能在镜月天境中有更大的概率获得造化机缘,保下问虚道界。 而他如今如此挑衅扶瑶道君,至少说明二人之间的合作要破裂了。这么多道君要争夺秘境名额,哪怕鸣蕴道君合道,也独木难支,这种情况当然是帮手越多越好,他既然能与扶瑶道君合谋,说明两人目标一致,他根本没必要去挑衅扶瑶道君。 这只能说明他的目标动摇了。 至少保住目前的问虚道界不是他的目标了……或许是因为他知道问虚道界在这一次中倒不了,所以对比起与扶瑶道君互相扶持,不如孤注一掷,获取造化机缘。 他极大可能是一头狼。:,, 640 第 640 章 世间本就没有公平可言,他能变成黄品灵根的练气弟子,金虹道君能变成毫无还手之力的五岁小女孩儿,为何就不能有人变成阳神道君?不过秋意泊想这世间大抵还是讲究一些平衡的,他这具身体灵根不好,修为不高,开局还算是太平,金虹道君年幼,却家族富庶,母亲疼爱,就是不知道鸣蕴道君是如何的。 但不论鸣蕴道君到底是不是本人,秋意泊与金虹道君现在却实打实是露英殿弟子,露英殿靠扶瑶道君也是不争的事实,若扶瑶道君有个三长两短,但凡鸣蕴道君有心,露英殿毫无还手之力。 至少目前看来是如此。 扶瑶道君忽地又笑了起来,她伸手招来了秋意泊,秋意泊走到了她的面前,脑袋上就挨了一下,随即又被她揉了揉:“你素来谨慎,今日怎得就告诉我了?” 脑袋上并不算疼,扶瑶道君根本没用什么力道,秋意泊低声道:“师傅待我好,待我母亲、妹妹都好,师姐们也待我们好,我自然也盼师傅好,师门好。” 扶瑶道君红唇微动,描画得精致漂亮的指尖又在秋意泊脸上拍了拍,眉宇间笑意盈然:“……果然还是我慧眼如炬,灵鹤门内斗不休,磋磨了去多少风流人物?” “我活了三千四百年了。”她轻描淡写地说着,带着一种从容的自信:“这点东西我还是能看得穿的。” 扶瑶道君收回了手,她侧脸看向了一旁精致繁复的雕花窗,随着她的目光,那些窗一道道无声地打了开来,阳光倾泻而下,将她映得灼灼逼人:“秘境我必是要去的。” “你们年纪还小,这些事今日也本不当与你们说。”扶瑶道君微笑着:“不入阳神,终究下乘,但即入阳神,有些事便是不得不做,不得不行。” 若为区区苟活,便舍弃本心,心即不存,又谈何道心? 金虹道君低声道:“可这天地并非师傅一人的天地,这天地间亦非只有师傅一人。” 扶瑶道君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他人与我何干?” “总不能为了你这个小丫头,我就要放弃我的道。”扶瑶道君一指在桌上轻轻叩了叩:“好了,总也不必担心,你们就是叫我养的太娇气了,一个两个仿佛没了我这天就要塌了一般,其他宗门哪有道君亲自当掌门的?天天管你们的花儿钗子的,我哪来的时间去修行?恰好借着这一次机会,掌门之位我会交给你们大师姐……” 清月有些艰难地道:“师傅的意思是……这次就不回来了吗?” “说什么晦气话。”扶瑶道君挑眉道:“难道你们大师姐当了掌门,还敢拦着我不让我回宗门?” 众人纷纷松了一口气,唯有秋意泊和金虹道君沉默不言,他人或许听不出来,他们却能听得出扶瑶道君有那么几分不成功便成仁的意思在。人非草木,孰能无情?露英殿是个好地方,扶瑶道君亦是个好师尊,哪怕此处不过镜花水月,但镜中花谢,水中月碎,谁又甘愿? 扶瑶道君的目光落在他们二人身上,眼中流过了一道清浅的光,她又笑开了,弹指道:“好了,话就说到此处,莫要记挂在心上。你们也去玩吧,免得浪费了这烂漫春光。” 众人纷纷告退,秋意泊与金虹道君走在一处,在客峰上散步。客峰上有扶瑶道君的神识笼罩,鸣蕴道君为表礼貌,不会来打探此处。秋意泊平静地说:“可惜了。” 可惜投身的时机太差,二十年,也不过修到元婴罢了,再有一步才刚是化神,距离道君之间的博弈还是差得太多了。鸣蕴道君的身份让他占尽了先机,灵鹤门也不是能够牵制鸣蕴道君的东西,更没有正邪之争混杂其中,这件事就被简化成了道君之间的博弈,强就是强,弱就是弱,扶瑶道君哪怕能与鸣蕴道君势均力敌,但扶瑶道君在乎这片虚假的天地,可鸣蕴道君却不在乎。 差不多了。 若他们二人之间能有一人恢复修为,还有一战之力。 可惜,就是没有。 金虹道君缓缓地走着:“难道师傅就只能和那老王八合作吗?” “或许还有其他道君愿意结盟。”秋意泊道:“但师傅说了,也没几年秘境就要开了。” 与人结盟,性命相托,哪里是几年就能成了的事儿?若非秋意泊从小与他相识,几百年的交情,难道他就会随意地邀请秋意泊来问虚道界?难道秋意泊就会随意地跟着他来? 金虹道君沉默了一瞬:“叫我们来,只为了叫我们看着吗?” 秋意泊露出一点笑意:“或许?” 秋意泊在金虹道君的肩膀上用力按了按,“那要不我给你出个馊主意,你去给鸣蕴自荐枕席,半路反吸他修为,你看怎么样?” 金虹道君咬唇轻轻笑了笑,眼波流转之间道:“……也未尝不可?” 秋意泊:“……”那还是让扶瑶道君干吧,毕竟扶瑶道君成功的概率基本是在五五或者四六之间,换金虹道君收尸都不用了,连人皮都不会剩下。 他做了一个投降的手势,示意他输了。 王金虹不愧是王金虹,就是牛逼! 两人一时无言,扶瑶道君的神识却在慢慢地消散,若有若无地游离在客峰之上,这种表现应该是扶瑶道君离开了灵鹤门,但留下了一道神识保着弟子们。 两人对视了一眼,又各自收敛了眼神——秋意泊是故意说给扶瑶道君听的,当然,不是为了撺掇扶瑶道君去吸干鸣蕴道君,而是再提醒她:要小心鸣蕴趁着双修之际痛下杀手。 谁敢说鸣蕴做不出这等事情来呢?双修这事儿除了合欢宗喜闻乐见,其他修士那都是慎之又慎,与人心神交融,那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但凡双修的另一方有什么不好的心思,那可就是直面神魂的伤害。 能提醒的他们已经都提醒过了,其他事情还得看时机,更多的就要看扶瑶道君自己了。 两人走出了客峰,聊天的内容也开始趋于正常,路上还遇到了一大群一道出去逛灵鹤门的师姐妹,大家就一起嘻嘻哈哈的玩去了。 秋意泊心中一动,与金虹道君打了个声招呼,自己就往天云峰去了。刚到天云峰,就见到了个熟人——秦渺。 “秦师兄。”秋意泊行了个礼,笑着道:“我回来了!” 张少宁跟着露英殿一道拜访灵鹤门的事情还没有这么快就传到天云峰来,秦渺愣了一下,眯着眼睛似乎在打量着他到底是谁,不多时就用肯定的语气叫了一声:“少宁。” 他大步走了过来,一手在秋意泊肩头狠狠拍了一下:“好小子,你居然没死?!” 秋意泊被拍得一个踉跄,笑道:“师兄你说得盼着我死一样!” 秦渺朗声而笑:“没事就好,走,带你去见师傅!” 秦渺又问秋意泊这些年到底跑到哪里去了,秋意泊这套话术已经编了很久了,半点错处都找不出来,秦渺听到他被人废去修为扔下山时就已经皱起了眉头,再看现下秋意泊元婴修为还是松了一口气:“那你也算是因祸得福!” 秋意泊道:“多亏了扶瑶道君,道君替我寻了不少天材地宝,日日洗经伐髓,才有今日之效!” 秦渺颔首,他眼中流露出一道奇异的光,他低声道:“那确实要多谢那位道君……” 不多时,他们就找到了青冥真人,青冥真人如今还是元婴修为,面容枯朽,与耄耋老者无异,唯有一双眼睛,精光闪烁。一见秋意泊,他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话,直到过了许久,他忽地抄起了一旁的鸡毛掸子就朝秋意泊打去,秋意泊硬是受了三下,第四下他就转身就跑了,青冥真人在后面怒吼道:“臭小子,你给我站住!” “我不!师傅你打人好疼啊!”秋意泊头也不回地狂奔。 青冥真人虽然看着老,那修为却是实打实的,步履生风,身轻如燕不在话下,如电一般追到了秋意泊身后,手中鸡毛掸子二话不说就打在了秋意泊背上,秋意泊被打得一个踉跄,一手反手捂着自己的背:“师傅你听我解释啊——!” “打完了再听你说!” “嗷——!” …… 是夜,王怀宙回到了天云峰,他问答:“听说少宁回来了?” “嗯。”秦渺一手持着茶盏,平静地说:“他已经有元婴修为。” 二十年间,他们从筑基到了化神,少宁从练气到了元婴,他们还是玄灵根,少宁却是黄灵根。哪怕是有道君亲自栽培……这也太快了一些。 他们也超有超出常人的速度,他们找了不知道多少借口,伪造了多少奇遇,才显得这一份境界合情合理。 秦渺忽地嗤笑了一声,斜眼看向王怀宙:“当年是谁笃定地说少宁不是?” “少宁确实不是。”王怀宙目光平和,他将杯中茶一饮而尽,起身便要离去,秦渺问道:“为什么?” “你自己出去打听就知道了。”王怀宙扔下了这一句便离开了:“与其关心他,不如想一想四年后该如何。” 四年后,便是‘镜月天境’开启的日子。 另一侧。 秋意泊看着面前面露鄙夷之色的灵鹤门弟子,道:“这位师兄,你再说一遍?” 那弟子指着秋意泊道:“再说一遍又如何?你当我不敢?” “委身妖妇座下的娈童,也好意思与我们称兄道弟?”那弟子冷笑道:“亏得还是我们灵鹤门的弟子,难道宗门中就教你如此厚颜无耻了?” 另一弟子也跟着讥讽道:“师兄说错了,他哪里是委身给那位?他也有那个福分?恐怕在露英殿里里当个炉鼎吧?!张少宁是什么资质,难道还有人不知道?区区黄品灵根罢了,二十年就修到了元婴,张师弟,你可要小心些呀,不若师兄赏你些鹿鞭虎鞭的补补身子?!” “怎么?难道我们说的不对?你若有种,便出手呀!” 秋意泊眉间平和,指尖却凝出了一缕清亮的光,光晕闪过,轻而易举的取了那两人的项上人头。秾艳的血从两具无头尸体身下缓缓溢出,秋意泊微笑着道:“两位道友辱我师尊,辱我宗门,得此下场,应该的。” 灵鹤门弟子一片寂然,他们看着那两具尸体,又看着斯斯文文地擦拭着自己的剑的秋意泊,有一化神弟子喝道:“你居然敢在我灵鹤门中杀我灵鹤门弟子?!” “杀了就杀了。”秋意泊看向他:“怎么,这位前辈要为这两个口出狂言之辈讨个公道?……前辈认为,他们说得对?” 化神弟子一时语滞,他知道其中厉害,自然不敢说这两个弟子说得对,可难道就此忍下? 秋意泊忽地嗤笑了一声:“灵鹤门,不过如此。”, 641 第 641 章 一场大战一触即发,秋意泊一人立于灵鹤门弟子包围之中,其中并不乏高境界修士,秋意泊仔细地计算着如果要动手,他第一时间应该杀掉哪些人,又有哪些人对他而言是有威胁的,可以考虑想方设法杀死谁,才能达到杀一儆百的目的。 那种熟悉的淡淡的厌倦感袭来,又在瞬间被那种激烈的、昂扬的情绪所冲垮,他的心跳无声无息地加快了一个节拍,胸口却在陡然之间开始一阵又一阵的发痛,灵气似乎在这一瞬间脱离了他的掌控,在经脉中胡乱冲撞着。 他很明白这是为什么,无非是因为他现在的心绪激荡,再加上这具身体境界低微,太上忘情的道统没有那么深厚的功力,而现在它正在努力的试图压制他的情绪,所以才会隐隐作痛。 可那又如何呢?他为宗门、为师长愤慨,这又何错之有呢?他向来随波逐流,不怎么去管道统如何,也懒得去深究道统,可如今他却生出了一种荒谬之感——他何错之有? 他何错之有! 秋意泊缓缓吐出一口绵长的气息,目光越发锐利,冰凉的剑刃落在他的掌心中,带着一点点轻微的被割裂的痛楚,却叫他的意志越发坚定。 泠泠淙淙的寒意随着一阵风无声的蔓延着,人群中忽地站出两个女修,身穿粉衣,乃是露英殿门下,她们坚定地站在了秋意泊身前,秋水青虹在众人眼中闪烁出一道森冷的光,一人冷然道:“灵鹤门果真是礼数周全,大庭广众之下污蔑我师门清誉,好得很!” “小师弟,你莫怕,我们来了。” 冷凝的氛围倏地被打破了去,灵鹤门那化神真人道:“二位道友莫恼,这两个弟子口出秽言,辱及道君,实在该杀!还要多谢张师弟为我灵鹤门除此孽障!” 露英殿师姐露出了一点讥讽的笑意:“灵鹤门,不过如此。” 化神弟子目露屈辱之色,却也无法,露英殿众人在灵鹤门中做客,扶瑶道君更是亲临,若在此击杀她门下弟子,事情将一发不可收拾。他咬了咬牙,一手微扬:“此事我灵鹤门必定给露英殿一个交代,请!” 两师姐这才罢休,其中一人不动声色地扶住了秋意泊,三人怒气冲冲地回了客峰,刚进门,秋意泊就张口吐出一口血来,其中一师姐道:“小师弟,你怎么了?可是灵鹤门那群贱人暗下毒手?!” 秋意泊这一口血引得附近的露英殿弟子都围了过来,他人缘一向好,秋意泊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摆了摆:“是我愤慨之下心绪激荡所致……无妨,养两日就好。” “小师弟这是怎么了?” “梦师叔,花师叔,发生了什么?”众人不禁问道:“怎么出去逛一逛就这般了?!” 梦真人气得想要杀人:“灵鹤门弟子口出秽言,居然当众辱骂师弟是‘卖身老妖妇的娈童’,还道师弟是我露英殿的炉鼎,师弟当即将那二人杀了,我们去得晚,还是听了两嘴才知道是怎么回事!灵鹤门简直欺人太甚!” 众人哗然,小师弟修行勤勉刻苦她们都看在眼中,光是扶瑶道君那不下于千刀万剐的洗经伐髓汤又有多少人吃得消?不是没人嫉妒过,扶瑶道君随手就将药浴扔了出来叫她们下去泡,真能坚持下去的十有一二就不错了,大多数人宁愿自己修得慢一些,也不日日吃那个苦。更何况那不过是一个能够稍稍拓宽经脉,排除杂质的药浴,根本就没有什么逆天的功效,只不过是因为小师弟灵根不佳,体内杂质太多,所以才需要罢了。 甚至他也不需要吃这份苦,没有这份汤药,不过是修行得慢一些,扶瑶道君曾言但凡小师弟说一声熬不下去,她也不会坚持叫小师弟用这种东西。 更何况还污蔑小师弟是她们的炉鼎?! 众人气得双手发抖:“灵鹤门怎么敢?!” “灵鹤门是怎么管教弟子的?居然养出这等畜生来?!” “呵!上梁不正,下梁自然正不起来!” 秋意泊抬手擦去了唇边血迹,他道:“灵鹤门门风不正,众位师姐妹近日就不要出门了,免得落单遭了人家的黑手,一切等师傅定夺。” 清月真人赶来时恰好听到了这句话,待一了解到来龙去脉,当即放出召集烟花,令所有还在灵鹤门中闲逛的弟子速速返回客峰,清月随即去禀报扶瑶道君,却发现扶瑶道君并不在客峰上,便依秋意泊所言,令所有露英殿弟子谨守门户,不得外出。 金虹道君是见了烟花才回来的,他已经听说发生了什么,知道秋意泊受伤,特意来探望,见秋意泊双目微阖,于塌上打坐调息,便在另一旁坐下了,算是护法。等了许久,他没等到秋意泊醒来,反而等来了扶瑶道君。 “瑶儿也在这儿?”扶瑶道君自然是敲了门后才进来的,此时秋意泊也察觉到扶瑶道君来访,睁开了眼睛,下榻行礼:“师傅。” 扶瑶道君在桌旁落座:“瑶儿,我与你哥哥有事要谈,你先出去。” 金虹道君只好告退,秋意泊行至扶瑶道君身边,躬身道:“是弟子冲动了,任凭师傅责罚。” 扶瑶道君不知去做了什么,眉宇间自有一分疏放,她道:“你做得很好。” “……”秋意泊没有说话,反而是扶瑶道君问道:“受伤了?” 秋意泊颔首:“方才心绪激荡,致气血逆行,不是什么大事,有劳师傅挂念。”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坐下。”扶瑶道君说罢,秋意泊就在一旁坐下了,将自己的左手递给了扶瑶道君,扶瑶道君一搭脉,便知他如何,她眉目微动:“你这道统倒是有意思……可是遇到了什么关头?” 秋意泊有一门道统,机缘得来,她一直知道。只不过这道统清正平和,并非什么邪道传承,露英殿的道统确实不怎么适合男修,问过他后就让他一直修下去了。今日一探,这道统却显出了几分霸道冷锐之色,这气血逆行恐怕也不是如他口中说的一般,心绪激荡所致。 不过扶瑶道君却是有些喜闻乐见的,能引动道统,大多都是在突破的关口。 秋意泊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问道:“师傅,我也曾看过宗门道统……” 露英殿道统名为《无上璇清玉照华阴录》,取月之精魄,淬炼己身,修得玄月阴华,若秋意泊推测得没错,待这功法修到大乘巅峰,便是极阴极寒,想要证得炼虚合道,便需要借渡劫劫雷将通体阴寒逆转为阳,与道统相辅相成,方能成就大道。 “孤阳不长,孤阴不生……”秋意泊停顿了一下,但到底还是问了:“我观门内师姐妹性格大多温和活泼,似是与道统相悖,为何我见师傅乃至师姐妹们并不与道统相似?” 扶瑶道君闻得此言,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你今日之伤便是如此得来的?” 秋意泊颔首,扶瑶道君凝视着他:“这似乎不是你该问的。” 她的意思是,以秋意泊元婴的境界,还不该问到道统之辩。 “师傅是师傅。”秋意泊道:“少宁入露英殿二十年,师傅不曾亏待少宁半分……我不怕什么。” 扶瑶道君倏地轻轻笑了一声:“道统之辩,唯在人心,你那道统你或顺,或从,或逆,皆在你心中罢了。你修习这道统二十几载,平日勤修不缀,恐怕也无暇顾及道统……那道统平和有余,关键时候霸道太过,你素日顺着它,今日却要逆它一逆,自然要叫你吃苦头。” 秋意泊沉默了一瞬,问道:“可若不顺应道统,又该如何修行?” 秋意泊此言也是这般想过的,可或许是他心性不坚的关系,次次都是在突破时想不想,此后就没有然后了。 是的,他确定他能征服道统,道统也不是唯一的,所以他放心大胆的顺着这条道走着,若遇到障碍,就试图跨过去,若一而再,再而三的跨不过去,他也不介意换一个道统。 “道统难道一定是对的吗?”扶瑶道君反问道:“阴华录乃是祖辈所创,若对你们而言,自然是直指大道无上之法……少宁,你可听过一句话?” “什么?” “顺则凡。”扶瑶道君眯了眯眼睛,似乎是想在秋意泊脸上寻找些什么,可不论怎么看,这就是一个悟性超凡一心问道的弟子:“……逆则仙。” “你若此生寥寥,顺也无妨,逆也无妨。”扶瑶道君在秋意泊手臂上拍了一下:“可你若想得证大道,此生便是非逆不可……顺应天命,不过是拿来唬人的玩意儿罢了。” 扶瑶道君又道:“此事不必多想,你才三十几岁,想这些还有些太早了,再过一段时日,你也该下山去游历游历,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这一路,你只管慢慢看,慢慢想,待你成就真君,成就道君,那时你也会有自己的感悟。” “少宁,你且记着,学我者生,似我者死。”扶瑶道君铿锵有力地说道:“我说的,也不一定就是对的,修行是为你自己修的,不是为别人修的,唯有你自己感悟的才是真的!” 秋意泊如遭雷击,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往日有些不清晰的事情慢慢地在他脑海中变得清晰了起来。他忽地抓住了扶瑶道君的手腕:“师傅,你是不是知道了?” 扶瑶道君反问道:“知道什么?知道你其实是个转世重修的?” 秋意泊摇了摇头:“这般说也未尝不可。” 他突然明白了一件事,既然扶瑶道君愿意说到这个份上,就已经是对他信任到了极致,那么他为什么不能反过来信任扶瑶道君?为什么还要去寻找其他机会?这最大的机会,不就放在眼前吗?! 不过是赌一把罢了,赌输了,区区一条性命罢了,他为何不能? “怎么说?”扶瑶道君颇有兴致地问道。 秋意泊并没有要将金虹道君扯进来的意思,他自己可以赌,但没必要拿金虹师叔一道来赌,他想了想:“师傅,我们都在镜月天境里。” 扶瑶道君本以为自己会听见一个什么大能被人杀了,费尽心思转世重修之类的故事,哪想到第一句话就叫她震惊:“……什么意思?” “就是您所想的意思……我所知道的扶瑶道君,三千年前已经死了。”秋意泊尽量用平淡的语气说着:“但此扶瑶非彼扶瑶,张瑶,我妹妹,才是那个扶瑶道君。三千年后,我也未曾听过什么灵鹤门、露英殿,或许是因为宗门太小,未曾入我耳中,也有可能是已经消失了。” 缓了一阵消化了其中内容后,扶瑶道君挑眉道:“所以你当年被人废了修为后顺势就去找了张瑶?” “机缘巧合遇到的。”秋意泊道:“只是恰好在茶楼听过这一段,我当时重伤,恰好遇到张家,略施巧计改头换面,叫母亲以为我乃是张家远房弟子,躲入张家一来是为了躲避灵鹤门,二也是为了看一看张瑶与镜月天境到底有什么因果。” “所以呢?” 秋意泊苦笑道:“只是没想到又遇到师傅,被带入了露英殿中修行……三千余年后,问虚道界已是千疮百孔,我听闻有镜月天境存在,来时见有人竟然以魔煞之气驯养尸妖,试图以功德证得造化……” 扶瑶道君没有着急问,就是知道如果秋意泊是三千年后来的,那么问虚道界必然还在,最坏的事情还没发生,如今一听,却发现事情已经好不了多少了。她眉间出现了三道深深的褶痕,道:“成功了吗?” “没有。”秋意泊道:“那人道心动摇,为我所杀。” 扶瑶道君一顿:“张少宁,你此前什么境界?” 秋意泊眨了眨眼睛,“师傅,此事不能怪我,我还当是天灾人祸,本想除魔卫道,哪里知道杀了人后才晓得其中因果……杀了那人后,我功德加身,得证合道。” 扶瑶道君心情非常复杂,她本来以为秋意泊最多也就是阳神境界,哪里知道是个合道——推算起来,比她的境界还高,亏他还一口一个师傅,叫得都不带打磕的! 秋意泊道:“问虚道界暂时还能保住,亦有道君意在护持道界,师傅,现在有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三千年后的茶楼说书先生道是——瑶儿父母为仇家灭门,瑶儿被纳入鬼楼,鬼楼少主爱她甚,却又阴差阳错叫她做了妾,另娶佳人,后瑶儿得证阳神,将鬼楼少主杀死,夺得了鬼楼大权……师傅,我想,这应该不会是现在的瑶儿。” 且不论现在金虹道君变成了张瑶,就算是他没来,张瑶也很难在一两千年内成为阳神道君,他只能说是个例外,他是天灵根,前期几乎又将整个道界的气运汇聚一身。张瑶不过玄品灵根,想要与他一般,概率很小……但话又说回来,就算她能做到,区区一个阳神,怎么夺的权?只靠无悲斋这个死宅炼器宗门,那位扶瑶道君当真能做到这个份上? 夺取宗门又不是简简单单的我把掌门杀了,这个宗门就归我了,而是要能服众,还要有足够的金钱、物质、实力才够,否则杀了掌门后,宗门弟子哪怕暂时不能反抗,后期宗门运营中一些小事也足够将一人拖垮了。 不是简单的杀就能解决的事情。 而且鬼楼是有合道道君的,也不止一个阳神道君。 再者,同时期已经有了露英殿,已有了一位扶瑶道君,其他宗门取名总要避讳道君的道号,以示尊敬,哪怕是扶瑶道君的死敌,也不会给自家弟子取一个仇人的道号吧? 转世重修……是唯一满足这两样的条件。 如果扶瑶道君在这一次的镜月天境之争中不幸陨落,元神逃出,夺了张瑶的躯体再度修行,因势利导之下,又有露英殿暗中扶持,期间再有无悲斋,夺得鬼楼权柄就不算太难了。 这样一来,张瑶道号‘扶瑶’才算是合理,因为她本就是扶瑶道君。 这事儿过于隐秘,三千年后的问虚道界,扶瑶道君早已身亡,鬼楼回归正统,怎会让这等事情宣扬得谁人都知?巴不得将此事掩盖得再也无人知晓才是。他如今亦不过是推测。 扶瑶道君沉默了许久,才道:“故而你前日与瑶儿谈起双修一事,就是知道我会死,所以在提醒我?” “是。”秋意泊道:“我入镜月天境,师傅却也要入镜月天境……师傅你早已陨落,接下来却还有一位扶瑶道君,我推测师傅这一趟应当是必死的。只有师傅死了,那一位扶瑶道君才能出现。” 扶瑶道君听明白了其中意思,她想了一会儿,随即掩唇而笑:“那你劝我作甚?鬼楼确实势大,我若能夺下,也是一件好事,再者……我死,不是恰好合你的意思?你不也是为了造化机缘而来?” 无论怎么想,既然他已是合道道君,就没有必要阻拦她的陨落,她若是不死,定是要夺取造化机缘的,而他被困在露英殿中,若她不在,他以真传弟子的身份,直接带着这些年得到的天材地宝外出游历,最多也就是千八百年,也就能恢复合道境界了。 她在,才是对他的束缚。 甚至他可以等着她夺舍,再故意去寻她,帮助她,让她感激他,此后再要什么,她为了还瑶儿的因果,为了谢他一路扶持,还有什么是不可以的呢? “我真不是。”秋意泊苦笑道:“师傅,不瞒您说,我进镜月天境,是因为来都来了……我此前确实是合道境界,但若是论岁数算,您比我大得多,我才进阳神一百多年,还没回过神来呢,不过是除魔卫道了一回,我就成了合道,心中还有些惶恐不安……我进来之前,还在斟酌要不要自废修为。” “……不若我发个天道誓言?” 扶瑶道君:“免了,既然你说此处是镜月天境,恐怕你发了天道誓言也无用。” 秋意泊道:“我骗你,没有任何好处。” 这才是扶瑶道君并不对秋意泊所说发出疑问的关键,任凭他以前如何,是什么境界,他如今亦不过是元婴境界,哪怕舍了肉身不要,也不可能与她这个实打实的阳神道君有一拼之力。 他这般说,便是将命交到了她的手上……只要她心存半点疑虑,一掌杀了他,一点问题都不会有。 扶瑶道君眉间微动,缓缓问道:“你又为何助我?” 秋意泊道:“因为镜月天境不是我一人进来……鸣蕴恐怕已经不是本尊了。” 扶瑶道君慢慢地点了点头,眼中流光一闪:“……怪不得他此前神魂受损,急着与我双修。” 秋意泊道:“这造化机缘,我半点没有放在心上是假的,可确实没有想象中那么在乎……师傅若陨落,露英殿恐怕顷刻之间便要化作战场,各位师姐,乃至我母亲、妹妹恐怕都要如同丧家之犬,我不愿。我修为太低,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参与这一次的镜月天境,与其叫别人得了,不如叫师傅得去。” 扶瑶道君支着脸看着他,慢慢地说:“修着这等凉薄的功法,却是个重情义的……区区二十年,不过是白马过隙,你居然也放在心上?” 秋意泊反问道:“二十年还不够吗?” 秋意泊一顿,又道:“二十年对我而言已经是很长的时间了。” 扶瑶道君调侃道:“我方才便想问了,此前未曾说破,你叫着我师傅的也算是应该,如今说破了,你还一口一个师傅,叫着素儿、瑶儿也还是叫母亲妹子,你到底几岁?” 秋意泊算了一下:“……九百岁未满?可能出头了一点,许久未过生日了。” 扶瑶道君:“……啊?” “你说什么?你才九百岁?!”扶瑶道君满脸不信:“你编也编个好信任的!哪怕是唬我呢?!” 秋意泊无奈地道:“我真是……我从前是天灵根,又机缘颇多,修行途中又做了不少事情,道统又特殊了一些,九百岁成道君也不算太离谱。” “什么事情?”扶瑶道君摆明不信。 秋意泊想了想:“……道界之争?有位道君与我宗门有血海深仇,又意图将我道界沦为下界……” 扶瑶道君:“……”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好了,别说了,我信了。” 这一关算是过了,不知道为什么,他心潮澎湃:“师傅,此刻您已知道先机,切莫中了鸣蕴诡计……师傅只要能活,三千年的时间,足以叫您叩问造化了。” 扶瑶道君想了想:“你的意思是叫我不入镜月天境?” “并非。”秋意泊斟酌了一下:“是要在镜月天境中活下来……活下来,才有希望。” 他耸了耸肩:“毕竟三千年后没有师傅的问虚道界,还得靠我这种外来的道君除魔卫道。”, 642 第 642 章 闻人素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又是睡到自然醒的一天,她啪的一声又倒在了床榻上,软绵绵的枕头压在臂下,翘起腿百无赖聊地晃悠着。 修仙真好,修仙真棒,可修仙也好无聊哦。 她不是个修仙的料子这一点确实没得辩了,她提剑就怕,见血就抖,你让她和师姐妹喂招她都砍不下去,别说对上那些恐怖的妖兽邪修了,到时候她能站得稳,就算是她牛逼! 她又翻了个身,在床上滚了好几圈,决定去骚扰一下自己的闺女,正所谓山不转路转,路不转人转,她当不成剑修,但不代表她不能和闺女学点法诀神通嘛,实在不行就跟便宜儿子学点炼丹什么的,照样活得潇洒!就算这两样都不行,她还可以啃小嘛!她便宜儿子和亲闺女修炼厉害就行了,她就是龙傲天和凤傲天她娘!谁敢对她不敬?! 想到这里,她笑得猛捶了两下枕头,唾弃了一下自己不争气的想法,还是爬起来去找闺女去了。 闻人素到时,她家白捡的儿子和闺女正侍奉在扶瑶道君左右,扶瑶道君似乎在指点闺女法诀,见她进来,不由便是一笑:“素儿,今日怎么舍得到我这儿来了?” 闻人素嗔了一声:“师傅!我这不是来了么!” 秋意泊和金虹道君都乖乖巧巧地行了一个礼:“母亲/娘!” 扶瑶道君不禁看向了秋意泊,见他眉眼带笑,神态轻松自然,半点没有作假的意思,甚至他还先一步上前到了闻人素左右,低声问了一句,闻人素侧脸笑盈盈地说道:“来找瑶儿呢……都怪师傅太好了,都把我这个亲娘比下去了!” 扶瑶道君也乐,闻人素修行不太好,悟性不如何,乃至定性也不足,但人品端方,性子疏朗讨喜,留在身边插科打诨,就像是自家女儿一般,委实是叫人愉快。她轻笑道:“那可如何是好?要不然我将少宁与瑶儿都贬一辈儿去,当是我的徒孙吧?” 闻人素:“好呀好呀!” 金虹道君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他也跟着嗔了一声:“师傅,我可不依!” 闻人素瞪向了金虹道君:“……瑶儿?你不爱母亲了是不是?” 扶瑶道君被这母女闹得没办法,摆了摆手道:“瑶儿,既然你母亲寻你,你快跟着她去吧,再有一会儿我这儿怕是要被她拆了。” 金虹道君自然应好,闻人素对着扶瑶道君飞了个俏生生的媚眼:“师傅今天真好看,弟子先去骂两顿这小孽障,再回来服侍您!” 扶瑶道君垂眸而笑,秋意泊将金虹道君与闻人素送到了殿外,这才折返回来。扶瑶道君一手支颐,眼中带着一抹深思,若按照少宁所言,她日后会夺舍瑶儿……可瑶儿也是她的弟子,这因缘际会当真奇妙。 秋意泊见她目光沉沉,也不打扰,捡起了香鼎银签,拨了拨已经燃得只剩最后一丝的香纂,又重新碾香、铺云,青年面冠如玉,举手投足之间如行云流水,疏淡闲适,没有钟鸣鼎食之家恐怕难以养出这一份气韵。 待青烟袅袅而起,秋意泊抬眼看向扶瑶道君,有些叹气地说:“师傅,您有看我的时间,多修炼修炼不好吗?” 扶瑶道君懒懒地道:“也不能总是在修炼,就这一会儿,又能有多少?” “聚沙成塔,积水成渊。”秋意泊幽幽地道:“大师姐如今在大乘巅峰,二师姐亦是大乘巅峰,却在游历,还不知何时叩问阳神大道,我不过区区黄品灵根,有心无力,师傅,您若是在镜月天境不幸陨落,那露英殿如何是好?” 扶瑶道君不自然地坐直了身体:“哪有你说的这般……” “我自是希望师傅能一飞冲天,夺得造化的。”秋意泊道:“可人不能总往最好处想,师傅一日为掌门,一日就要为宗门考虑,如此散漫随心,可对得起前辈先烈?可对得起祖宗基业?” “……”扶瑶道君沉默了一瞬:“你还是装做张少宁吧!” 比她已经仙逝的师傅还啰嗦!她已经开始想念她温和乖巧的徒弟了! 正当此时,天空之上忽地飞过了一道流光,被逼停在了露英殿的护山大阵之外,秋意泊心有所感,向外望去,随手一扬,一柄不过一掌长的精致飞剑便落在了他的掌中,秋意泊神识在飞剑上一扫,随即将飞剑呈送到了扶瑶道君面前。 扶瑶道君虽有疑惑,却接了过来,神识一扫,那柄剑陡然在她掌中暴涨三尺,成就一柄橙红长剑,灿若晚霞,仔细一看,又能看见剑上波光粼粼,如同秋水映霞,美不胜收。她骤然看向了秋意泊,锐利眉峰挑起:“……?” 这是一把阳神境界的宝剑,极品中的极品,与她契合无比,若有此剑,她在镜月天境中自保的实力又添三分——把对家杀了,也算是自保了。 秋意泊笑道:“弟子略懂一些炼器之道,便写了信去,与一些炼器大能以师傅为题讨论一二,这一来二去之间,就成了这把剑。” 他到底是无悲斋的门主,无悲斋的芥子空间里有一些无悲斋昔日的落脚点,毕竟无悲斋是炼器宗门,门下弟子难免四处游历寻求天材地宝,这样一来总有几个固定的落脚点。之前没用过那是因为没必要,又不在一片道界,况且无悲斋都灭门了有什么好联系的,放在三千年前就正好,他也就是试一试,没想到还真叫他联系上了。 扶瑶道君看着秋意泊,总觉得他很神奇。 其实这个操作她也懂,他神魂毕竟是合道道君,那些炼器宗师与他写信交流,怎知道他是什么境界,又是什么人?只看信中所写便知道他有几两墨水……话又说回来,他不是九百岁就合道了吗?不该天天不是在修炼就是在修炼的路上吗?怎么还能忽悠得住那些脾气古怪的炼器宗师? 嗯……应该是遇到过什么奇遇,得到过什么炼器法门吧?所以才可以拿一个法门替她换了一把绝世宝剑……吧? 秋意泊问道:“师傅试试兵器可趁手?毕竟不是我亲手炼制的,或许会有些不足之处。” 扶瑶道君方才一摸到就知道这宝剑无比趁手,她低头爱惜地抚摸着长剑,忽地见剑格下有一道暗纹,仔细一看居然是那个来无影去无踪的无悲斋所铸。无悲斋素来行踪隐秘,连宗门都是一处九幽之山,那山被无悲斋炼制为法宝,从不轻易现于人前,难寻得很,世人苦求无悲斋法宝而不得,连他们这等道君都只能攒着天材地宝,等着哪日或有机缘可求上一件法宝。她不由道:“不必试了……少宁,你当真是出乎我意料之外,连无悲斋都能寻到。” 不光能寻到,还空口白牙的叫人炼好了剑眼巴巴地送上门——应该是连天材地宝都没出的那种。 秋意泊平淡地点了点头:“毕竟我也算是无悲斋掌门,多少还是容易的。” 扶瑶道君:“……?” 秋意泊这会儿才想起来,他好像没跟扶瑶道君说这事儿,颔首道:“是了,一千多年后无悲斋因师傅而被鬼楼灭门,我幼年有幸,机缘巧合遇见了无悲斋清河道君残魂,得以传承道统。清河道君曾言道,若我他日有幸叩问炼虚合道,便重振无悲斋。” 扶瑶道君:“……还当你是真的一心悲天悯人。” 原来是因为这样!这样就说得通了! 张少宁这般人物,既然能以千岁不到之龄修到合道之境,再看他平素,绝不是什么优柔寡断的角色,但他行事清正,应当是出身名门正道。问虚道界民不聊生,撞到他面前,他管一管不稀奇,可若到了连造化机缘都愿意拱手让人的地步,就叫人生疑了! 但他若是无悲斋之主,无悲斋因‘她’灭门,他要重振无悲斋,自然还得要问虚道界山清水秀才好,否则他总有一桩因果不算了结……况且,灭门,那总要有对家,他是在借她之手调查此事。 秋意泊含笑道:“若能在这秘境中了结,那是最好。” 扶瑶道君只要能活着,他就可以借扶瑶道君之手调查鬼楼,虽说这秘境中不过镜花水月,却能和现实对得上……他能摸出一点鬼楼的结构和重要角色那也是好的,毕竟也不过三千年,对于道君而言,亦不是是人生一隙,人要是活着,他出去了也方便找人寻仇。 当然,要是能借此将狼都找出来……鬼楼那么大一个宗门,总不见得没有一个进了这镜月天境吧?他把人一抓,一杀,任务完成一大半! 总不能到时候出去了还是两眼一抹黑,抓着个道君就问:道友请留步!你知道鬼楼有个叫李鸿安的吗?我要找他报仇,你能带我去找他吗? 这不是给自己找事儿吗?! 扶瑶道君扬起头颅,趾高气昂地问道:“算是各取所需吗?” 秋意泊想了想,诚恳地说:“师傅只需活着就好。” 言下之意,没指望她能帮他报仇,对她的期待就是她活着。 扶瑶道君:“张少宁——!” 恰好殿外有人禀报,秋意泊脚下如行云流水就到了殿门口,垂眉敛目地道:“大师姐,请。” 问霞真君一进门,就觉得今天师傅这儿不太寻常,再一看小师弟挺好的,没断胳膊断腿,再看师傅,好端端的坐在上位,就是衣袖有点乱……不是,外界传小师弟其实是师傅的小情人……这该不会是真的吧? 问霞真君小心翼翼地道:“小师弟,若是不方便,我一会儿再来?” 秋意泊已经跨过了门槛,“方便的方便的,师傅就在等师姐呢!” 问霞真君这才进去了,没一会儿他就听见里头的怒吼:“一天天的!我都说了,格局要大!目光要长远——!灵鹤门为什么突然对我宗下处动手你都不想想吗?别人说口舌之争到斗殴你就信啊?!……算了!你什么时候才能叩问炼虚合道,好让我死了也安心?!” 问霞真君:…… 她以后再也不相信小师弟的话了。 明明师傅就是在拿她出气啊! 秋意泊那是溜为上策,今日天气不错,想要的法宝也到手了,任务都算完成,他在玉简上将最后的一个小技巧写了上去,发向无悲斋的落脚地,心道也该去拯救拯救自家师叔,免得被老娘缠得脱不开身。 等到了青霄殿,果然见到金虹道君正在教老娘法诀,他对着看得上眼的人素来是温柔得能溺死人的,如今也是如此。 闻人素在法诀一道上也不太行,大约已经失败了很多次了——毕竟连裙子都一半是黑一半是灰了,还湿漉漉得跟个破抹布一样。她见秋意泊进来,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尴尬地说:“娘这是在……” 秋意泊笑盈盈地走过来,无比自然地在她身旁坐下,伸出一手,闻人素下意识点了点头,就见他将自己的手指往一旁推了推,这样一来,这个手势才算是掐对了:“母亲,是这样的。” 闻人素看看一脸温柔的女儿,再看看一脸温柔的便宜儿子,顿时有些丧气地扑倒在了桌上:“不练了不练了!都怪娘不争气,这个也学不好,那个也学不会,就拖累你们……” 怎么不是呢,二十年前她金丹,闺女六岁尚未入道门,儿子练气,如今一个闺女已经是金丹修为,再一步就要突破元婴,儿子元婴境界,再有一步就要突破化神,文能提笔写诗词,武能操剑砍妖魔,都比她厉害多了! “娘这样也很好呀。”金虹道君微微倾来,拿着帕子替她擦脸:“修行不过是图自己逍遥快活,神通法门,不过是修来防身罢了,娘你如今也即将要突破元婴境界,可见境界与神通法门的关系也不大的。” 闻人素主打一个就是心境开阔,修为涨的并不算慢,但与他们二人不好比——那也是正常的,和他们有什么好比的?若要说,秋意泊不也在凡间蹉跎百年才有了元婴境界?闻人素不比他来得强? 闻人素听自家闺女这么说,又见秋意泊点头同意,当即又生出了一点豪气:“瑶儿说得对!我归我修仙,要的就是逍遥快活!什么神通法门,主要是人心坏了,否则大家各修各的,又有什么打紧!” 金虹道君笑吟吟地点头:“还有我和哥哥呢。” 闻人素一拍桌:“没错,我是龙傲天和凤傲天他们亲娘,我怕什么?!” 秋意泊给尬住了,金虹道君却煞有介事地说:“唔,娘,我觉得我离凤傲天还有一段距离呢,还是哥哥像龙傲天!” 闻人素端倪着秋意泊,一个劲的点头。 秋意泊:“……瑶儿!” 金虹道君侧脸而笑:“难道不是?哥哥你忘记了,娘亲曾经给我们讲过一个话本子,说的是龙家傲天郎君……” 他知道啊!《斗x大陆》嘛他知道啊!他还知道他是龙(秋)傲天他惨死的爹呢!别说了,他快要扣出一座秦皇陵来了!连兵马俑都已经好好地蹲在坑位里了! 秋意泊很早就意识到闻人素是穿越来的了,只是现实中早已死于张六仇家之手,他如今一意待她好,多少是有些同乡之情的——人都死了,还能怎么办呢? 看秋意泊那尴尬的样子,闻人素伏在桌上笑出了鹅叫,整座青霄殿里都是她欢快地声音。好不容易笑完了,她划拉着桌子道:“瑶儿,少宁,我想下山游历,你们说好不好?总之我快到元婴了,刚好和师侄们一道下山,说不定回来就突破了呢?” 没错,扶瑶道君座下目前境界最低的就是金虹道君与闻人素了,其他同境界的都是师侄,要不就是师侄孙。 金虹道君与秋意泊对视了一眼,两人各有思量。 金虹道君说的对,不会神通,不善斗法也不影响修行,但并不代表不影响自己的命啊!闻人素自保能力确实是差劲,一下山,遇上了坏人,那对方可不会因为你善良温柔热情大方就放你一马,说不定就是看你善良温柔热情大方才专门给你一刀,叫你知道人心险恶。可若是不下山,一直困在山上,也确实是无聊的,更何况在山上又能如何呢?不过是一时的平安。 闻人素尚未从她那个娇柔的身份中脱出,为什么拿剑就怕,见血就抖,大部分还是归咎于露英殿实在是个好宗门,凶恶的见的少了,自然拿不起屠刀。 若想长久,不害人可以,但决不能手无缚鸡之力任人宰杀,她若实在不能得,那换一个法子也可以。 金虹道君却觉得,闻人素不必下山,人要有惜福之明。露英殿中,姐妹相伴,儿女绕膝,平安无忧,已是很好,她不善斗法,亦不善其他,不如留在宗门中平安度日——至少,让他教的她有自保之力。 这其实是很快的,只需忍耐个二三百年,等他与长生入真君境界,自然能炼制出能保住她的符箓法宝,到时下山,游戏人间,那才是世间第一的风流快活。 秋意泊想了想道:“母亲不若与我学炼丹吧?母亲不善斗法,若能学得一二炼丹之法,疗伤法门,下了山去也不算是拖累师侄们。” 金虹道君一顿,也并未说不好。 闻人素当即点头如捣蒜:“好啊好啊,我之前还这么想着的,还在想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秋意泊看了金虹道君一眼,缓缓地道:“瑶儿善法诀神通,母亲也多与瑶儿学一些,日后下了山总有这样那样的困境,前阵子才听师傅说天地间风云变幻,三四年后恐有大灾,若能学好了神通,当个天仙下凡,恩泽百姓,岂不是很好?” 闻人素一听,有些惊讶地抓住了秋意泊的手腕:“当真?师傅当真是这么说的?” 三四年后是镜月天境现世,没有天灾也是人祸,况且道君出手,也能算是天灾了。秋意泊有心扣着闻人素三四年,待道君之战过后,再放她下山,自然不会说不是,颔首道:“师傅说的想必不会有错。” 他们还当闻人素会有些难过,却见她如兔子一样跳了起来,连忙去找纸笔,金虹道君问道:“娘亲?你在做什么呢?” 闻人素头也不抬地道:“蠢丫头!这三四年后有天灾,不得与你外公外婆知会一声?挖地窖……嗯对挖地窖,多挖点地窖!存粮存水还能躲灾!少宁!瑶儿!你们过来!快帮着想想怎么应付了这一灾?!要不要多存点米粮伤药,回头也好帮着些流离失所的百姓啊?!……” 两人对视了一眼,皆是轻笑了起来,一左一右地围着她,细细指点要准备些什么,又要弄些什么…… …… 三年后,道界巨颤,天边有一轮圆月袅袅升起,与另一轮圆月并辉。金虹道君抬眼看着那两轮圆月,低声道:“之前,似乎是弦月?” “是弦月没错。”秋意泊颔首:“生死或许在此一劫。” 金虹道君含笑道:“若死在这秘境中,长生,你可会恨我?” 秋意泊拍了拍他的肩头:“师叔,你说反了。” “嗯?”金虹道君挑眉问道。 “我还有阿浓呢。”秋意泊笑着说:“你应该反过来问,你若是死在这秘境中,会不会恨我?我要是死了,阿浓就是我,倒是师叔你,死了可就真的是死了……啧啧,要不趁着现在,师叔你先说说以后祭扫你想要点什么供品?最好是简单点,别挑,我有什么你吃什么。” 金虹道君垂袖静立,遥望长空,双月并辉,素冷难言。他想了许久,颔首道:“好吧好吧……我若死在此处,有什么吃什么,绝不托梦骂你。” 秋意泊忽地伸手碰了一下金虹道君的眉骨,见金虹道君侧脸看来,不禁道:“许久没看见师叔的眼睛了,有点想念。” “出去了挖给你。”金虹道君道。 秋意泊纠正了一下:“不是出去挖给我,你要是死在这里,那就是我自己挖。” 忽然之间,秋意泊像是想到了什么,快速往回走去,金虹道君下意识跟了两步,“怎么了?” “坏了,忘记一件大事。”秋意泊道:“我忘记问师傅了,她要是不幸死在了镜月天境里,我搁哪儿去找她的转世重修啊?!” …… 不多时,扶瑶道君听了这话,情不自禁地道:“你就不能盼着我点好?”, 643 第 643 章 一朵纯白的烟花在上空绽放,化作二十道流星坠破夜空,绚烂难言。忽然之间,有一道流星奔向露英殿而来,露英殿中有灼灼烈焰豁然直冲云霄,只见金焰化翅,转眼间一只金焰凤凰便载着扶瑶道君扶摇而上,将那流星接于掌中。 扶瑶道君握住了镜月天境的令牌,微微眯了眯眼睛,掌中玉色青碧,莹润如水,寥寥几笔便勾勒出了一副月下昙花的美景,中央则是有四个大字,上书‘镜月天境’。 这块令牌,她已经是第二次拿到了。 想起方叩问阳神之境时那一次镜月天境的经历,扶瑶道君也不禁有些心中发寒,心念一动,却又另有一番豪气攀云——一千年前是如此,一千年后,也该是她的天下了! 天际有流光一闪,扶瑶道君若有所觉,豁然侧脸看向远方,她道:“是哪位道友亲临?何必藏头露尾,引人笑话!” 有一红衣人陡然出现在了露英殿的上空,与此同时,露英殿护山大阵显露出道道清光,如水轻漾,那红衣人淡淡地扫了一眼露英殿,声音微微有些沙哑:“扶瑶,是我。” “原来是你。”扶瑶道君神色平淡,似乎早已料到了有这么一出好戏,她心知肚明,却还是问道:“如此紧要关头,鸣蕴道友,来我这露英殿有何贵干?” 鸣蕴道君长发未束,在风中却是佁然不动,他看向扶瑶道君,眉目温和,越发像是一个隽美少女,他道:“自是为镜月天境而来,扶瑶,不如去你宫中详谈?” “无甚好谈的。”扶瑶道君轻笑道。她本就美艳,如今更是多了几分灼灼之态,她道:“鸣蕴,你是想毁约吗?” “并非。”鸣蕴道君:“只是……” “只是什么?”扶瑶道君讥讽道:“是觉得抢别人的太费事儿,所以就想要抢我的吗?” 鸣蕴道君诚恳地道:“若无我在,扶瑶,你保不住这一面令牌。” “不试试怎么知道?”扶瑶道君手中光华一闪,掌中便多了一抹秋水,在夜空下散发着逼人的煞气,她悠悠地说:“鸣蕴,我总觉得我不如你,你到底是怎么摆出一副深情的模样说这种恶心人的话的?我就做不到。” “——要战,便战!” 鸣蕴道君深深地看了扶瑶道君一眼:“当真不能吗?” 回应他的是一道霸道至极的剑气。 正在此时,扶瑶道君心中警兆忽生,她身形一动,鬼使神差一般的避了开来,也在此时,上空陡然出现了一条幽绿的蛟影,只听轰的一声,一张血盆巨口在方才扶瑶道君所在闭合。那鬼蛟陡然咬空,不甘地怒视着扶瑶道君,但凡她再慢上一步,必然要被这鬼蛟一口叼中,至少也是重伤! 鸣蕴道君此举,居然是为了拖延时间! 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要留下扶瑶道君! 露英殿弟子皆是翘首而视,见状不由骂声一片,秋意泊低声道:“……大概是了。” 金虹道君也点了点头。 此前他二人推测鸣蕴道君想要扶瑶道君的命是建立在鸣蕴道君想将扶瑶道君作为炉鼎,吸干她的修为上的,如今已经到了这一步,镜月天境已经开启,鸣蕴道君已经没有了一定要杀扶瑶道君的原因了——此前想杀,是因为对他有好处,现在杀,对他有什么好处? 鸣蕴道君不弱,但也不强,鸣蕴道君的实力秋意泊推测是在他阳神期的自己的三分之一到二分之一之间,当然,只是推测,还不确定。但只要不是压倒性的强大,他就很缺盟友。 毕竟扶瑶、鸣蕴二人结盟在前,如今扶瑶道君已有令牌,两人一道去抢其他人的令牌,二打一,赢面非常大,还能最大程度保存实力,不至于顶着重伤进静月天境。以扶瑶道君的做派而言,她不是不知道鸣蕴道君心怀鬼胎,不过看在鸣蕴的身份已经被秋意泊揭穿,她对鸣蕴又要比其他人更熟悉一些,如果打算着反向利用鸣蕴道君的话,帮他一起去抢令牌也不是不能。 鸣蕴道君如今却来抢扶瑶道君的令牌,而不是让她帮忙一道去抢别人的令牌,一损自己的实力,二折损了两人之间的盟约,使自己失去了一个助力,三又叫自己多了一个对手,好处在哪里? 他方才那一手,可完全没有留情面,就是要杀扶瑶道君的。 他为什么要顶着这么多的不利来杀扶瑶道君? 大概是……他不能让扶瑶道君进镜月天境吧…… 防备扶瑶道君到这个程度的,恐怕只有深受其害的鬼楼正统了! 秋意泊与金虹道君对视了一眼,纷纷叹气——可惜了,境界太低。否则他们现在上去把人杀了多好?又能救师傅,还能帮秋意泊还掉因果。 忽然之间,两人背上被人重重地拍了一下,闻人素皱着眉骂道:“叹什么气!不吉利!师傅定然能胜那个渣男!” “娘……” 而天空之上,扶瑶道君与鸣蕴道君已经战作一团,鸣蕴道君有鬼蛟助力,扶瑶道君有神兵在手,一时之间居然难分胜负。扶瑶道君凤眸含霜,两指作剑,自剑身上一抹而过,血珠横飞而出,在空中倏地化作了三柄赤红血玉长剑,三剑环绕其身,做护卫之状,待那鬼蛟再度隐没于虚空之中,三剑轻啸一声,化作三道红芒随着鬼蛟隐没。 不过刹那间,虚空之中便传来了鬼蛟的哀嚎之声,惨厉无比! 鸣蕴道君眉间一动,下一瞬间扶瑶道君已持剑杀到面前,他身形微闪,袖中短剑陡然出鞘,只听得叮得一声,那柄短剑居然在与扶瑶道君短兵相接之际被劈成了两半,鸣蕴道君身形如鹤,翩然而起,明明看似速度极慢,却硬是避开了那柄秋水剑的锋芒! “好厉害的兵器。”鸣蕴道君的声音沙沙的,似乎有些惊讶,他漠然地看着扶瑶道君:“短短数年,扶瑶道友进步不小。” “真当我白睡的你?”扶瑶道君嗤笑一声,鸣蕴道君不敢硬悍那神兵,身形再闪,他的身法灵动异常,足下生风,陡然在天空中化出八个幻影,幻影各有动作,围攻扶瑶道君。扶瑶道君却不慌不忙,犹如神指一般攻向其中真身,鸣蕴道君袖中陡然飞出一法宝,那法宝见风便涨,化作擎天巨尺,那巨尺通体青黑,又缠铁链骷髅,好一个森然邪器! 扶瑶道君不避不闪,只觉得一股森然鬼气扑面而来,阴寒无比,眼前、耳边更有万鬼虚影,哀嚎恸哭:“嗔怨、嗔怨,不如归去!” “求不得、求不得!不如归去——!” “好一个邪器!鸣蕴,你这是在自寻死路!”扶瑶道君冷然一笑,周围气息越发炽烈,连空气都在刹那间扭曲了起来,两道无形气旋在她身后化作巨大太极阴阳法相,刹那间那阳面大盛,只听得轰然一声,无尽火海自她背后法相中倾泻而出,整座天域一时间变化作了雪白焰海,更有无比至阳至刚之力挟无上之威像森绿鬼尺扑去! 霎时间,道道鬼影在雪白焰海中发出悲鸣惨叫!连这邪器鬼尺都被融化了去! 见状,鸣蕴道君神色大变,可扶瑶道君已经杀到眼前,他不得不再用法宝相对,只听金戈交鸣之声不绝于耳,扶瑶道君仗神兵之利,硬是将鸣蕴道君法宝破去,鸣蕴道君从未想到那柄如水长剑能厉害到这般地步,不敢再正面迎那神兵,他心念一动,袖中有无形之气溢散而出,扶瑶道君此刻眼前一恍,不过这一瞬间,秋水剑居然迎着她的左臂而去! 鸣蕴道君眼中露出一抹讥讽之色,不料正在此时秋水剑却在扶瑶道君面前化作了绕指柔,在触碰到她手臂的一瞬间,在她臂上如丝缎一般缠绕翻折而去,眨眼间又是青霜一抹,直取鸣蕴道君项上人头! 噗嗤一声,那道缠绵凄艳的孤光划过,鸣蕴道君人头飞了出去,鲜血横飞而出,扶瑶道君却并未松懈,只见一点微不可见的光自无头尸体上飞出,扶瑶道君紧追鸣蕴道君神识而去,正追到一半,却感知到袖中宝物一动,她瞬间停下了脚步,折返露英殿! 她此前与秋意泊相约,镜月天境令牌一旦现世,必有道君追踪而来,若是一位也就罢了,若是接二连三——又不是所有道君都是正人君子,谁又做不出拿一门派的弟子威胁的事情呢?总之,以子母法宝为号,若法宝动摇,便是有人偷袭露英殿! 所幸扶瑶道君并未走远,另一位想顺手牵羊的道君感知到扶瑶道君归来,当即溜之大吉,扶瑶道君有宗门牵绊,也只暗暗记下了那一道神识,以后见了面再算这个账! 露英殿弟子见扶瑶道君平安归来,不禁欢呼,像扶瑶道君簇拥而去,扶瑶道君却将众人温和地推了开来,转而一手一动,将鸣蕴道君的尸身抓在了手中,她嫌弃地扔到了一旁,“扔回灵鹤山去!” 她本来想直接扔到花田里当花肥,想想就这么个乌龟老王八,还脏了她的地!还不如扔回灵鹤门恶心恶心那群小王八! 鸣蕴那老王八逃得倒是快,还是叫他神识跑了! 闻人素小声说:“师傅,不把纳戒什么的拿下来吗?” 扶瑶道君一顿,确实,她都给气糊涂了。不过这种话她不太好意思说,就听闻人素悄悄与打算收拾鸣蕴道君尸身的师姐说:“先扒了再说,打坏那么多花花草草,修缮不用灵石啊?” 闻言,扶瑶道君赞赏地看了一眼闻人素,不愧是她的弟子,就是心细如发! 金虹道君与秋意泊都松了一口气,不错,开了个好头。有这一战打底,就算是合道道君,也要斟酌一二。金虹道君侧脸悄悄与秋意泊道:“哥哥好生偏心呐……” 这一战,扶瑶道君占了神兵之利,她若没有秋意泊所赠秋水剑,想赢恐怕没有这么轻松容易。 秋意泊轻笑道:“瑶儿不是有美人在怀?何须我赠?” 金虹道君眉目微动,尚未开口,秋意泊便接着道:“早说了送你,你自己不要,如今又来怪我,瑶儿好生不讲道理……日后若有合适的,我亲自替你打造一把。” 忽地,那头有扶瑶道君的声音传来:“少宁!” 秋意泊站直了身躯,扬声应道:“弟子在!” 他走上前,弟子们纷纷让出一条道路来,扶瑶道君道:“三日后镜月天境开启,我无心再管露英殿上下,掌门之位便传予我座下大弟子叶问霞!” 一众弟子多多少少知道一些风声,闻得此言,亦是不由悲从中来:“道君——!” “师傅,是不是太仓促了……” “闭嘴!”扶瑶道君冷下脸来,她掌中秋水仍在,锐利不敢直视。“此事早有定夺,容不得你们置喙!” 说罢,扶瑶道君又传音给了众真传弟子:【再有,少宁为我关门弟子,善谋略,攻心计,门中大事,我若不在,问霞必要与他商议一二!不可因他境界低微而轻视!】 一众真传弟子又有不解,扶瑶道君提点了一下自己那三个已经到真君境界的弟子:【少宁乃是我故友,转世重修而来,此事不可传与第三人之口,切记,切记!】 秋意泊只觉得头皮发麻,总觉得有什么麻烦掉在自己身上了,又看大师姐她们用一种古怪的目光看着他,不禁轻声唤了一声:“大师姐?三师姐,四师姐,你们怎么了?” 扶瑶道君见秋意泊那模样,不禁大笑道:“今日当真痛快!” 说罢,她便消失了去,应当是去闭关了。问霞真君用一种很奇异的眼神看着自家小师弟,她吃过小师弟炼制的清颜丹,逼着小师弟给她画了一整年份的花钿,还拿过在外面看过的钗子要小师弟帮她弄个同款……嗯,就是小师弟已经被-操练得只剩一口气的时候,她还把他强行拉起来干活。 小师弟是师傅故友,能得师傅如此赞誉,恐怕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怎么说至少也是个大乘真君吧?道君什么的她都不敢想! 所以小师弟……啊不,这位师叔是怎么毫无芥蒂的喊她师姐的啊?他真的不会记仇吗?! 问霞真君恨不得当场失忆,只当没听过扶瑶道君的话! 秋意泊还不知道自己的老底被扶瑶道君掀了,他还估摸着应当是扶瑶道君说了什么要听他的话之类的。其实这一点他倒是不生气,扶瑶道君此举便是将宗门托付于他,如此信任,他算是赌赢了。 扶瑶道君斩杀鸣蕴道君一事以极快的速度传了出去,因着露英殿早有准备,镜月天境开启的前几天便已经加固了护山大阵,护山大阵之下,另外竖起了好几道大阵,这几个大阵都是只笼罩了主峰,所有弟子都被集中在了上面,故而弟子等都无恙。至于露英殿周围的民众早已疏散,两位道君一战造成的损失很快就挽救了回来。 露英殿能如此规整、迅速的将露英殿管辖范围内修复如初,扶瑶道君又能在鸣蕴道君展现出法相之前就将人斩杀,虽说鸣蕴道君神识逃出,却也是不争的实力,剩下的几天倒还是太平。 秋意泊和金虹道君却开始研究起其他的事情来了——法相是啥玩意儿啊?他们怎么不知道啊? 当时那巨大的太极阴阳出现时,两人还当是什么威力巨大的神通,结果这几天听同门师姐妹讨论,才知道是法相,说是道君都有的……他们怎么没有? 这不科学啊! 尤其是秋意泊,都合道了,就是没有! 而且他们二人在问虚道界也杀了好几个道君了,也没见谁施展出了这玩意儿啊! 金虹道君调侃道:“或许是你杀得太快了?” 秋意泊杀得太快,导致对方也没什么机会动用法相? “不至于吧?”秋意泊托腮:“你看师傅不就是顷刻而成?” 他觉得应当是现在的问虚道界的道君太菜鸡,所以才展示不出这么厉害的玩意儿来。 忽然之间,有一道声音在他们耳边幽幽地道:“瑶儿,解释一下什么叫做你哥哥杀得太快了?” 金虹道君一顿,秋意泊也是一愣,两人一左一右往中间看去,便见扶瑶道君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们身后,而且还带着闻人素——可能他们才是晚来的那个。 她们应该早就在这里了。 失策,还以为扶瑶道君必然要闭关参悟斩杀鸣蕴道君所获,没想到她居然出来了,还是无声无息地出来了,甚至还带着闻人素。 闻人素不太明白,但是她捕捉到了关键词:“……什么东西?你哥哥杀人了?杀谁了?尸体销毁了吗?没给人看见吧?” 扶瑶道君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红唇微动,凤眸微微眯了眯,一手落在金虹道君头上:“瑶儿,不如给你娘说一说?” 金虹道君眸中一沉,秋意泊就知道金虹师叔恐怕要不开心了,他一手扯住了金虹道君的袖子,一边道:“娘,有一件事要跟您说一说,听了,您大概率会不太开心,您想听吗?” 闻人素撇了撇嘴:“要紧吗?是我必须要听的事情吗?” “要紧。”秋意泊说罢,又摇了摇头——虽说闻人素有对女儿生死的知情权,但是,她们两个早已是死人了,如今不过是浮华泡影,何必戳破这美梦一场?“不是您必须要知道的事情。” 闻人素哦了一声:“那算了,不听了,我都是要到元婴期的人了,别乱我道心。我想最严重嘛……反正到了你们这个境界,也基本是生不出孩子了,你们兄妹两个想要在一起就在一起吧!听娘一句劝,都是什么元婴、金丹大能了,什么同宗不婚都是无所谓的!想开点!自己开心最重要!” 扶瑶道君知道自己这个徒弟思路清奇,但还是一时竟然无言以对。秋意泊和金虹道君对视了一眼,决定就默认得了,秋意泊握住了金虹道君的手,温和地道:“多谢娘成全。” “哎哎哎我不听我不听!”闻人素捂着耳朵出去了,妈耶,她都快两百岁的人了,才不吃这种狗粮!她怕她被活生生噎死! 扶瑶道君看着斯斯文文放开张瑶的手的秋意泊,他甚至还帮她扯一下袖口,显得整齐一些:“……不愧是你。” 秋意泊微笑道:“师傅过奖了。” 金虹道君也笑:“您过奖了。” 扶瑶道君也不是什么笨人,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不必猜,也知道张瑶恐怕也是参与镜月天境的道君之一,而且与张少宁肯定交情匪浅。她不禁想自己若是真的在镜月天境中陨落,届时若坏了心思,抢夺张瑶肉身……她要面对的,便是一个道君的神魂? 啧,果然能不满千岁就修到合道的能是什么好东西啊?! 金虹道君见闻人素被唬过去了,心情还不错,下意识地伸手挽住了扶瑶道君的胳膊:“师傅,别生气嘛!” 扶瑶道君硬生生打了个冷颤。 金虹道君:“……师傅?” 瞧着他美目流盼,娇嗔可爱的模样,谁能想到这下面藏了个老怪啊?!啊?! 扶瑶道君撇开了金虹道君,金虹道君撇了撇嘴,那是和闻人素一模一样,半点不带变的。扶瑶道君揉了揉眉头,这也算是个好消息,她马上要进镜月天境,实在是放心不下宗门,没有再和他们纠缠这些,她道:“方才听你们在聊法相?” 秋意泊矜持地点了点头:“之前见师傅放出法相,实在是威严至极……” “少拍马屁。”扶瑶道君打断道:“你们没有?” 两人默默地摇了摇头。 扶瑶道君也有些发愣,不是,张少宁不是自称已经是合道了吗?他为什么没有? 法相便是自己的道,一个道君,没有法相?除非他才叩问道君不久! 哎不对,要是真如他自己所说,那他确实才叩问阳神还没三百年……嗯……就已经成合道了…… 扶瑶道君突然问道:“少宁叩问道君不过三百年,你呢?” 金虹道君恭恭敬敬地道:“回禀师傅,我入秘境之前方叩问阳神之境,如今算来,三十年左右。” 扶瑶道君:“……你也不会才九百岁吧?” 金虹道君摇头道:“弟子已虚渡二千余载春秋。” 哦,两千岁还行,属于正常叩问道君的年纪……哎等等,那岂不是真的是个老橘子皮苟在天真少女皮下还天天甜甜地叫她师傅?!张少宁与她颇为亲近,以他人品,对方应当也是个男的。 ……她不会是有病吧?!, 644 第 644 章 或许是扶瑶道君表现得太明显了,金虹道君掩唇轻笑,他做起这个动作来,当真是巧笑倩兮,美目流盼,人比花娇。扶瑶道君情不自禁地向后退了一步,金虹道君则是俏生生地说:“师傅怕什么?” 扶瑶道君:“……” 秋意泊忍俊不禁,笑着瞪了一眼金虹道君,口中却说:“莫要坏了师傅道心。” 金虹道君嗔了他一眼,这才收敛了做派。 扶瑶道君确定以及肯定他们两的关系当真非比一般,秋意泊安抚道:“师傅莫怕,师叔最是温柔多情,只是促狭了一些,逗一逗你罢了。” 扶瑶道君已经脑补出一橘子皮佝偻老头衣着褴褛,咧着一嘴大黄牙色眯眯地冲她笑的模样了,她喝道:“离我远些!” 金虹道君眉间微微一动,随即垂下眼去,仿佛伤心难言。 秋意泊轻笑道:“师叔你的媚眼还是抛给我看吧。” 扶瑶道君顿时怒视秋意泊:“你在骂我瞎?” 秋意泊笑吟吟地说:“弟子不敢。” 金虹道君笑倒在了秋意泊肩头,扶瑶道君瞪了他们两个一会儿,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她道:“真是两个冤孽,怎么就被我收入门下了呢?祖宗不佑,祖宗不佑……” 笑完了,这才聊起了正事。扶瑶道君或许势力不如秋意泊,却已经是个实打实在阳神境界修炼了一千多年的道君,在道的领悟上有其独到之处,她问道:“方才听你一人在讨论法相?怎么说?往日里没见过吗?” 两人也收起了嬉笑之态,秋意泊认真地说:“是,往日里从来没见过……” 扶瑶道君缓缓皱起了眉头,秋意泊又补充了一句:“弟子游历过数个道界,见过的道君也不在少数,也并未在其他道君听过法相一说。” 扶瑶道君随口道:“保命的东西哪里这么容易见着?” 闻言,金虹道君调侃道:“或许是少宁下手太快了一些?” 扶瑶道君:“……?” 等等,那个‘见过’的意思其实是……‘杀过’? 秋意泊想了想也觉得对:“各界功法不一,没有也是正常。” 这其实也很好理解,比如凌云道界吧,之前道界天道有所破损,无法容纳道君,故而凌云道界的大乘真君们就搁那儿憋着,一个个的号称十里坡剑神,他自己算是例外,但比如孤舟师祖、金虹师叔等人,一旦跨入炼虚合道的大门就明显要比普通阳神道君要厉害不少(很多)。 再看某些道界的道君,道界天道圆融,秋意泊不是觉得他们当中没有强的,但大多数情况都是‘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这个水平,也不知道是怎么修炼上这个境界的,拉出去比划比划有一个算一个多少都有点丢人。 其实把各个道界类比同一地区不同学校就好对比多了,有些道界是衡x模式,只要卷不死就往死里卷,有些道界主打一个随心所欲快乐放飞,考啥样全凭借学生天赋,还有的道界是那种只收天才的学校,问就是不动声色主打一鸣惊人。要是这些学生各自在自己的学校考试,不同的卷子对应的前十名之中自然也会有所差距。 可能他所经历的几个道界都属于中流水平道界,道界就是不支持这种高级玩意儿,那也很正常。 毕竟他走过那么多道界,才在十方道界听说还有个什么万界大比,其他道界是完全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儿,毕竟门槛在那边放着,凑不满十个道君就是连收到请帖围观的资格都没有。 扶瑶道君见一人情态疏朗,想必是自己已经找到了原由。她马上就要进镜月天境,实在是没什么时间与他们细细分说,一一指点,她犹豫了一瞬,将露英殿的秘卷扔给了他们一人:“罢了,你们自己看吧。” 反正严格来说这两个也算是她露英殿弟子,看两眼宗门秘卷也不算违背了祖宗训导,金虹道君接了秘卷,起身行礼:“多谢师傅。” 秋意泊也是如此,扶瑶道君见两人礼数一个比一个周全,一种古怪的感觉不由笼罩心头,嗯……她已经是道君了,堂堂阳神道君呢!怎能以肤浅皮象来定喜恶呢? 她越看越觉得古怪,干脆摆了摆手走了。 秋意泊和金虹道君对视了一眼,不由相视而笑,秋意泊调笑道:“瑶儿,曾有诗言,一八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愚夫1,怎么到了你这里,就硬是把师傅给吓跑了?” 金虹道君纤长的手指如同蝴蝶一般轻盈灵动地解开了秘卷上的丝带,他笑道:“不若哥哥来试试?” 秋意泊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不由又低头笑了起来,金虹道君看向他,似乎在等着他解释,秋意泊道:“你记得吗?娘说的每个修仙话本里,男主都会有个青梅竹马,要么成了他的白月光,要么成了他的朱砂痣,总之,最后是要在一起的。” “那确实。”金虹道君想了想,促狭地道:“那哥哥可要把我看得紧一些,万一哪日我就被人抓去杀了刮了,到时哥哥赶来,就只能将我尸首放入冰棺,然后到处寻求生死人,肉白骨之法,途中再寻得如花美眷三千佳丽,等我眼睛一睁开,我就得给你管一群大小老婆了。” 秋意泊握住了金虹道君的手腕,深情款款地道:“不会的,瑶儿,哥哥永远只有你一个妹妹。” 金虹道君仔细一想,发现这话居然无法反驳,秋意泊是他们家同一批上山修仙的族人中最小的,他只有姐姐没有妹妹,族妹倒是有,可那些也只能说是普通亲戚,再等他几十年几百年后归家,更不必提族妹了——跟他一道长大的投胎都不知道投了几轮了! 金虹道君也跟着深情款款地说:“哥哥,瑶儿也只有你一人。” 闻人素在殿外听了一会儿,放心的离开了。 她就说嘛,少宁是她看中的,人品还是过得去的!不过等有机会她也要提醒一下瑶儿,男人的深情靠不住,除非她今天就嘎,成为无敌的死去的白月光,否则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那拦是拦不住的。 不过少宁嘛……哎,他的家当还是她给分他的,瑶儿真是干啥都吃亏啊! 闻人素一走,两人就笑趴在了桌上,秋意泊连鹅叫都快笑出来了,整座大殿里都是欢快地声音。等笑够了,他们这才看起了露英殿的秘卷。 其实扶瑶道君说的已经很明白了,法相就是追求己身之道,领悟到一定层次后,引动天地形成的威力巨大的神通。这神通与己身之道紧密相关,到底威力如何,便要看自己对道的领悟了。 “引动天地?”秋意泊有些疑惑地说:“我的剑意可以更改四时天候,算不算相?” 金虹道君沉吟片刻,给了一个中肯的回答:“应该不算吧。” 毕竟他也可以。 不光他可以,孤舟道君也可以,而且他还知道孤舟道君在还是大乘真君的时候就可以了。除此之外,能做到这一点的还有凌霄宗那位掌门道君,归元山的掌门,还有南域大光明寺的几个大和尚……总体而言,人数不算少。 只不过秋意泊以炼虚合道之境,看起来要比当初还是真君的他们要强不少罢了。这般看来,可能确实是因为道界所限,故而众人都无法拥有法相。反观虽然问虚道界此刻已经满目疮痍,濒临破碎,却实打实是一个好地方。 秋意泊也觉得是这个道理,随即撇了撇嘴:“噫,我最烦这种玄乎的玩意儿。” 但凡跟他熟的都知道,他就是瞎几把修,不咋参悟道统,劫数来了主要是靠硬抗。每次金虹师叔要跟他论道,最后都能被他气得直接扔下他走人。 而且现在又显出了另一个问题,除了道统上问题外,就是凌云道界的问题了,天知道这个破破烂烂的老家到底又在哪里出现问题了,这怎么修?又怎么去修? 秋意泊是觉得无所谓的,毕竟一个法相算是一个杀手锏,但也不代表没有法相就没有杀手锏了,不要给自己的实力找借口,打得过就是打得过,打不过就是打不过,区区一个法相又能决定什么呢? 金虹道君提醒道:“你那道统,终究是个问题,你若不早早应对,终有报偿。” 太虚门亦有记载,凌霄宗历任洗剑峰之主下场可都不太好,朔云道君那事儿秋意泊也跟他提过,多少人是折损在了造化之劫上?虽说成就造化,本就是千万里无一,但总要小心谨慎才是。 毕竟秋意泊已经走到了合道这一步,以他晋升的速度,很难说下一次机缘又是什么时候——比如此刻,他们就在镜月天境中。 镜月天境可是据说有造化机缘的地方啊…… 金虹道君深深地看了一眼秋意泊,秋意泊心中大概有点数,他道:“别这么看我……如今就算是把造化机缘扔到我面前,我也不会看一眼,我打定主意将此处因果了结后,就带着阿浓一道游历去,这天大地大,何处不能去?又急什么呢?” 秋意泊对现在很满足,并不急于追求造化境界。况且错过了这一次,还有万界大比这个有造化机缘的地方在,既然这里有那里也有,难保其他地方就没有,以后就算他后悔了,再去找就是了。 秋意泊扬眉而笑,清朗难言:“你还记得娘说的那些话本子吗?里头但凡是修炼得极快的,大多数都是高人布局,要不就是天道布局,要的就是将人养肥了再杀,可见修行太快也不是什么好事……师叔,如今你我寿数已逾万载,上无宗门家族烦心,下无弟子子嗣拖累,也该是时候享受享受这求仙问道的妙处了。” “是极。”金虹道君颔首,他将秘卷随手收起,道:“……不急。” 三日后,扶瑶道君进入了镜月天境,镜月天境的开启,让整个道界都松了一口气,道君们有道君们的任务,毕竟这镜月天境吸引的也不是只有他们问虚道界的人,外来的道君他们还得想办法尽早把他们送出去,免得因为没有成功进入镜月天境而拿道界肆意出气。 至于普通修士则是倾巢而出,道君们造成的破坏太严重了,多少人流离失所,多少人死于非命?若无修士出手,那等道君随手一剑划出来的深渊怎么办啊?总不能让普通百姓一点点搬土去填吧?还有什么烧焦的农田,干涸的河水……那都是事儿。 露英殿也不例外,秋意泊与金虹道君得知这个消息后微微有些惊讶,凌云道界对修士入凡间弄出的因果堪称苛刻,连秋意泊都吃过这上面的亏,问虚道界倒是管得不严。 两人也不必仔细商议,当即拍板,金虹道君随着闻人素与几个师姐妹一道下山游历,秋意泊则是帮忙处理好宗门事物后再单独下山——当然,最好的情况是秋意泊不要下山。 能守住露英殿对扶瑶道君而言是最重要的,但秋意泊觉得小事用不上他,真的遇到大事比如什么有道君直接冲过来就是要将露英殿夷为平地这种事情他也帮不上忙,他被困在露英殿一十年,当然也想下山去走一走。 其实叫大部分弟子下山游历,明面上是为了修复问虚道界,帮扶受灾百姓,也有一点分散弟子的意思,要真的大家都困守山上,真如秋意泊那乌鸦嘴来个道君要灭门,难道大家等着一起死? 秋意泊与问霞真君将大部分弟子们都一一安排下山,谁来留守,谁去游历,去哪里都有讲究,秋意泊素来脾气好,问霞真君以往也时时照顾他,他自然不介意当个先生好好讲一讲其中的门道。 “原来此中还有这等关节。”问霞真君灵机一动,道:“……这般一来,弟子们相隔不远,要有什么事儿,也好互相驰援。” 秋意泊摆出了一个沙盘,将各弟子的目标地点都标注在了上面,还有各个弟子的脚程:“大约就是这般了,主要是分遣弟子的时候,三队中总要有一个说得上话,人又靠得住的,否则遇到事情群龙无首,各有见解,再强的实力也要减三分。” 问霞真君点了点头,“小师……弟,那今日就算结束了?” 秋意泊反问道:“师姐,昨日那本《基本算学》你看了吗?” 那可是秋怀黎拿来教徒弟的好东西,他硬是抢了一本回来当母本的,虽然名字是叫《基本算学》,实际上是讲当宗门有多少财力、人力如何最优化布置的,可谓是不传之秘! 问霞真君一顿,随即道:“那书太过深奥,再容我研究几日……” “好。”秋意泊一口应下,问霞真君暗中松了一口气,忽地听秋意泊幽幽地问道:“是没看完还是压根没看?” 问霞真君僵硬地看着秋意泊:“……师弟,你还是我师弟是不是?” “……”秋意泊轻轻笑了笑:“随你吧,我要下山了。” 问霞真君:“……?这么快?师弟,才一个月啊?!才一个月你就要抛下师姐了吗?” 秋意泊若有所思地道:“时机到了。” 那一瞬间问霞真君脑海中划过了无数片段,清俊飘逸的小师弟忽地也变成了一张阴森诡秘的老橘子皮脸,阴鸷地说‘桀桀桀,时机到了’,当即就悟了——不该问的她半个字都不问,恭送小师弟下山! 秋意泊早已习惯了问霞真君时不时诡异的眼神,有一说一,自从他跟着闻人素上山后,露英殿门下弟子都慢慢地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毕竟闻人素有说不完的话本,自她上山,修仙的故事她们都听得不要听了,连言情都从小白花与邪魅/冰山/冷酷霸总听到玄学大师是豪门真小姐了。闻人素很细心,她甚至因为这个道界的师姐妹们不太好理解娱乐圈的地位,都把娱乐圈换成修真界了。 哎对,她就自己魔改,硬是把影后描述成某道界一男俊女美,善歌舞,小嘴一张就是瑞气千条霞光万丈,闻之可领悟无上玄妙之境的圣宗了,秋意泊还能说什么? 当然,师姐妹们领悟得也很快,从此足不出户,已阅红尘万丈,脑洞开得一个比一个多,思想一个比一个活跃,区区等闲险恶之辈都唬不住她们了! 秋意泊也不解释,微微一笑,做足了高人风姿就在掌门师姐目送中离开了——当然,离开之前先去宗门里领上一份普度众生礼包,闻人素提议的,她说师姐妹纳戒里的东西不一定就适合凡人。而且救人嘛,只要能保证能救更多的人,多带点凡间用的药品和食物比什么都强,水可以掐诀引来天降甘霖,那吃的总不能凭空变出来吧!他们是修仙的又不是玩江湖把戏的!拿头去变啊?! 秋意泊觉得这事儿很合理,问霞真君也觉得合理,她玉手一挥,宗门弟子下山游历的时候就多了一个纳戒,里面装满了辟谷丹和伤药,专门救人用的,实在是自己饿了也能吃点。 秋意泊已经许久没下山了,露英殿周围因为有宗门弟子及时修缮,看着还算是太平,等一到柳絮城,才知道情况之惨烈——哪怕这已经是一个月后了,柳絮城中依旧是家家挂白,户户举哀,更有半座城池如今已经成了废墟,正在极力修缮中。 而城外则是扎满了帐篷,不少修士在其中穿梭,救治百姓。 秋意泊看了一会儿,没有去帮忙,柳絮城已经是一座很繁华的城池了,又紧邻几个大宗门,此处的状况属于不缺人手,只需要时间就够了,他不如再去其他地方看看。 修士这么多……柳絮城的药材说不定是周围最便宜的了。 秋意泊想了想,就马不停蹄地去了药材店问了问,果然各色伤药有所上涨,但还在一个比较合理的范围内。就他进药店这么一会儿,就有不少百姓和低级修士拿着玉瓶来卖,里头大多是其他修士给他们的伤药。既然拿出来卖,说明家里不需要药材救命,但是缺钱,拿来卖了得了钱,然后药材又能以一个较为合理的价格给到下一个需要的人手中,算是完成了一个循环。 挺好的。 秋意泊也没有犹豫,收购了一批伤药后就离开了柳絮城,果然在离开柳絮城七百多里后,就看见有一道天堑横截大地,两侧各有人在,如今正在努力修缮一条索桥。这本不是什么难事,毕竟里头也有修士,只不过这天堑里不时吹上来一阵罡风,凌厉无比,几个练气、筑基弟子也不敢久待,只能一点点地往前飞……应该是一位剑修道君斩出来的。 秋意泊一来,在他这一头的修士无形之间就松了一口气,不多时就有个修士上前来,他先行了个礼,尚未开口,秋意泊就道:“铁链给我,我来。” 修士如蒙大赦,拱手道:“多谢前辈!” “不必客气。”秋意泊说罢,就往天堑旁边去,修士提醒道:“前辈,此处有罡风,还请小心……” 秋意泊点了点头,他并没有急着接过人腰粗的铁链,而是垂眸观察着天堑,不多时便道:“罡风每一炷香一阵,以后叫凡人过桥时记得躲避。” 修士:“……啊?” “前辈是如何看出的?” 这也就看了一盏茶的时间吧?!这也能看出来?! 果然元婴真人就是厉害,非他们这些筑基修士可比啊! 秋意泊不欲解释太多,趁着此时罡风未来,抓住锁链的一端,也不必御剑,便乘风而去,飘然而渡。人腰粗的铁链在他手中就如同一根绣线一般,丝毫看不出它沉重的本质。 另一头早已准备好了桩子,秋意泊心念一动,空气中燃出一朵火焰来,将铁链固定住,又带着另一根铁锁回去,这一来一回之间,索桥的框架就算是搭好了,再在中间固定上铁链,两侧再加装扶手护栏,就算是搞定了。 接下来他们自己就能搞定了,秋意泊正打算离开,忽地就听见一声凄厉至极的哭叫声:“天儿——!” 众人霎时往声音的来源望去,便见有两个青壮拉着一个妇人,妇人一个劲的挣扎,似乎要扑向悬崖,又被人紧紧地拽着:“让我下去!” “有小孩儿掉下去了——!”有人喊道。 一旁两个青壮叱骂道:“天哥他娘,冷静点!” “你没听见仙长说了吗?这下面有罡风,人被一卷就带跑了!你过去就是送死!” 秋意泊再看天堑,想也不想就纵身跳下了天堑——要是他们第一句就喊‘有人掉下去了’,他或许还能更快一点,现在就希望这天堑足够高了!, 645 第 645 章 狂烈的风呼啸着自秋意泊脸上刮过,夹杂在其中的剑意如霜锋利刃一般扑面而来,不过两个呼吸之间,秋意泊就见深处有一道虹光划过,灵气在他脚下形成一个软垫,紧接着猛地爆裂开来,将他推向深处。 越往深处,剑意便越发凛锐,这一道天堑就宛若一个插满了利剑的沟壑,只等着猎物跌入其中,分而食之。秋意泊手中弹射出一道灵丝,急速飞向了那个小孩儿,将人一卷一捞,忽地,他耳边似有无数金戈交鸣之音,在他脑海中轰然炸响,在那一瞬间,秋意泊眼口耳鼻溢出点点鲜血,视野也变得模糊不清,他身形在空中微动,怀中一沉,下一瞬间只听见嘭得一声,他狠狠地撞在了峭壁上,几乎将峭壁砸出一个窟窿来。 还行吧,毕竟元婴期了,撞一下石头不算什么,顶多就是这个石头硬一点,把他骨头撞断了两根罢了。秋意泊眉目冷然,空中陡然出现了一点火焰,那火焰甫一出现便被剑意劈得七零八落,却在秋意泊的控制下顽强地飞向了山壁,硬生生烧出了一个窄小的山洞来,他本可以烧得更大一点,但时间来不及了。 罡风要来了。 这道天堑本就是道君全力一剑所致,两侧山壁都已经被那剑意磨砺得坚硬无比,没有那么容易再烧穿,秋意泊将小孩塞进了那个山洞里,自己则是贴在了山壁上,将那小山洞掩住了去。下一刹那,天堑的最深处响起了一声厉啸,仿佛有怨鬼在谷底哀嚎,紧接着一阵无比狂暴的风裹挟着那位道君留下的剑意,自深渊中狂涌而出! 那是什么感觉? 大概就是年幼时直视孤舟师祖被扎眼睛再放大个一百倍吧——千刀万剐,不过如是。 法宝和符咒秋意泊没有放出来,境界之间差距太大,放出来都是浪费东西,有这力气还不如省下来修复自身。 这天堑深处的罡风比他意料中还要厉害一些。 为了安全起见,秋意泊选择闭上了眼睛,毕竟眼睛只有一双,刺瞎了不太好长,要等化神天劫。秋意泊面无表情地抿紧了嘴唇,却无法阻止血液一点点的翻涌上来。 他现在甚至还有心情想亏得小孩家里穷,衣服上好多五颜六色的补丁,否则他还真不一定能看见对方。 这里的灵气太过混乱了,秋意泊又想了想,想着等一会儿罡风过去,他上去了还是让人把索桥拆了吧,罡风太厉害了,如果刚好起罡风的时候人在桥上,修士都不一定能挨得过去,别说凡人了。 这里的剑意越来越凌厉了。 秋意泊咬了一下舌尖,试图集中一点注意力,然而等到口中血液陡然变多了,秋意泊才意识到痛得地方太多,咬舌头都不觉得疼了。他一手微抬,手中宝剑钉入山壁,用以稳定身形,他深吸了一口气,他周围陡然起了一点风,温柔的,缠绵的,试图将那凛冽剑意隔绝于外,却在一瞬间又被罡风打散了去。 秋意泊却未曾放弃,他的剑意无声地绵延出来,散了就再凝聚,一点点的吞噬着周围的剑意,缓缓的,春风化雨般的剑意中糅杂了一丝凛锐,又逐渐蜕变。秋意泊皱起了眉头,揣测着这罡风中的剑意,并且进行模仿。 罡风再厉害,剑意再厉害,也不妨碍主人已经不在此处了,若是那位道君在,秋意泊自然不会觉得自己能骗过他,但他不在,骗骗一道留存的剑意罢了,还是比较容易的。 他的剑意已经犹如夏风一般躁动不安,再一转,又是秋风肃然,不过短短几个呼吸之间,四季已然轮转,凛冽的东风与谷中罡风所融合,刹那间,秋意泊浑身一轻,紧接着更沉郁的痛楚冲上颅顶,他的太阳穴都在砰砰砰得只跳。 他咬住了嘴唇,血珠如贯,滚滚而落。 ——他可真牛逼啊! 这要放在小时候,孤舟师祖见了都得破例收他入门下,说不定还要和朔云道君的残魂打一架,抢着当他师傅。 秋意泊轻笑了一声,随即又按捺不住咳嗽了起来,血点污了衣袖,他寻思着这算不算出师不利?要不过了这一遭,他就回山上去吧。 罡风还未停止,秋意泊体内灵气却在这短短时间内将他体内伤势修复个七七八八,说白了全是贯穿伤,没有剑意残留,问题不大。他吃了一颗丹药,将剑意留下护住那小孩儿后就跳了下去。 这天堑有点问题,什么人剑意那么厉害?他自己也是合道境界,也是剑修,对剑意还是有一点数的——这鬼样子,哪怕是孤舟师祖全力一剑下来,也就这样了。 但大部分剑修是做不到孤舟道君那般极致又纯粹的,下面估计有点问题……如果没问题他大不了再上来呗。 有了剑意的拟态,秋意泊犹如游龙入海一般自罡风中一穿而过,他本就在距离谷底不远处,不过须臾,他便见到了森黑的地面,或者说那就是一道狭隘尖锐的缝隙,两侧山壁平滑如镜,越发显得谷底幽暗狰狞。于此同时,剑意更上一层楼,忽然之间,只见一道银芒在谷底一闪而逝,还来不及思索,那一道银芒便已经逼到眼前,那银芒为他剑意所拦,秋意泊一手微动,灵丝成网,将那银芒层层包裹。 到了此时,秋意泊才发现那是一柄银色长剑,剑身纤长优雅,散发着微蓝的光,安静地躺在了由灵丝织成的茧子中。秋意泊有些讶然,剑居然留在此处? 剑修的剑约等于半身,哪怕到了不需外物的地步,也没听说哪个剑修把自己的剑随手扔了。 秋意泊将剑握在了手中,忽地宝剑一振,秋意泊皱眉,两指在剑上一抹,留下了一道殷红的血痕,微蓝的长剑就如同美人泣血一般,嗡鸣不止,剑上还隐隐有一股牵引之力,似乎要带他去哪里。 秋意泊只得跟着它走,不过二十步,他便见到了一个青衣人静静地躺在了缝隙的最深处,生死不知。他眉目微动,并不是很想过去,但长剑嗡鸣不止,越发激越,秋意泊也不是很想被这把剑一个激动下就给砍了,只得走了过去。 ——死了。 秋意泊不必伸手去探鼻息就已经知道人死了。道君死后,不说什么身归天地,但也不会像寻常尸首一样发僵腐烂。为了保险起见,秋意泊还是握住了对方的尸身,确定生机已经断绝,体内空荡荡的一片,也不知道是真死了还是只有神识逃走了。 那这把剑……恐怕是最后一点力量都用来保护它了。 他将长剑放在了那青衣人怀中,低声道:“你的主人在这里,留着陪他吧。” “我救不了他,也没人救得了他了……你在此处静候,若是有缘,你与他还能再见。”秋意泊温柔地碰了碰长剑,长剑轻颤,如泣如诉。他看对方一袭青衣,又是剑修,那便算是有缘。他自纳戒中取出一块冰玉来,轻而易举地将冰玉炼制成了棺材的模样,俯身将青衣人与他的剑一并抱了进去,又见衣衫褴褛,加了一件外衣与他,这才封住了顶盖。 在玉棺合上的一瞬间,罡风也停止了。秋意泊抬手,两侧山壁自然破开,落石滚滚而下,将玉棺掩埋了进去。他正欲离开,忽地见不远处有一个织锦物,还当是落了什么,过去捡了一看,发现是一只芥子空间。 嗯……是丧葬费。 合理。 秋意泊将锦囊状的芥子空间收下了,他正缺这个,在心中感谢了一番这位无名剑修前辈后就飞回了山洞处,见那一团五彩斑斓的灰已经换了方向,便道:“醒了?” “我还活着……?”里头的小孩喃喃自语,不过听见人声他还是心中大定,转过头来一看,猛地发出了一声尖叫声:“鬼啊——!” 话音未落,人又昏过去了。 秋意泊:“……?” 他这辈子就没遭受过几次这种奇耻大辱!他这个身体虽然不是俊美到了惨绝人寰,但也和鬼搭不上边吧?!啊?!这小破孩子会不会说话?!他拼死救他,他还敢骂他是鬼?!还敢昏过去?! 这还有没有天理?! 秋意泊啧了一声,抹了一把脸,看着手上的血迹,又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哦,好像也不能怪这个小孩儿,他这不是被剑意震得七窍流血嘛,衣服上也有不少血迹……嗯,落到山崖下面,一睁开眼黑漆漆的啥也看不见,紧接着好不容易能看见点东西,就看见个穿白衣服的七窍流血连身上都是血的男的……不能怪他。 换了秋意泊他自己,也至少得嚎两声。 秋意泊掐了个清尘咒,将身上血迹清理干净了,亏得现在修为低,不然这些血迹都不在清尘咒的有效范围内。他将小孩儿带了上去,做了这么一件善事,他必然要把逼格拉满,嗯……这里风挺大的,‘衣袂翻飞’达成! 他缓缓升向了高空,飘然从容地落在了索桥之上,铁索叮咚,两岸之人一时为那风华所摄,只静静地看着,一二个呼吸后才有人反应过来,凡人们呼啦啦跪倒了一片:“仙人啊——!” “仙长——!” 秋意泊已经开始后悔了。 修士们反应比凡人快一点:“前辈!可安好?” 秋意泊脚尖一点,便将那小破孩带回了他母亲所在的那一头,那妇人接了自己孩子,喜极而泣,不敢置信地抱紧了小孩儿,又连忙摸他的呼吸,翻看他身上的伤势,见他身上只有一些擦伤,更是止不住地与秋意泊叩头:“仙长大恩大德,小妇人没齿难忘!天儿啊……天儿啊!天儿没事!仙长大恩大德!来世小妇人结草衔环,也要报仙长大恩!” 秋意泊送出一道灵气推着那妇人起身:“好生照顾孩子。” 妇人连连点头,被其他人拉着往后面去了,方才与秋意泊搭话的那筑基修士又道:“前辈,可曾受伤?方才见罡风起,我等实在是为前辈担忧啊!” “无妨。”秋意泊道:“受了些轻伤而已。” 众人听他说没事,这才又松了口气,秋意泊与那几个修士聊了两句,正打算离去,却忽地见那妇人又冲了出来,扬声而问:“仙长!仙长请留步!不知仙长姓名道号,小妇人要为仙长立长生牌位!” 秋意泊心道你往上写‘长生’两个字就是了,转而温和地道:“不必如此费事,告辞。” 说罢,他二话不说转身就走——赶紧开溜! 他一离去,众人这才站起了起来,有人道:“那位仙长仁心仁德,好生有气度……” “正是!那邪风我看着就慌,他说下去可就下去了!” 人们七嘴八舌的聊着,这样的事迹,他们亲眼见了,怕是等到年迈的时候都能拿出来吹嘘两句,其中一修士突然道:“……粉衣?” 虽然那衣服瞧着是白,但其实应该是淡得近乎于白的粉色……这天下宗门中喜穿粉衣的…… “难道是露英殿门下?” “不会吧?露英殿不是只收女修?” “非也非也,我有一族姐就在露英殿中修行,说是宗门中也是有男修的,连扶瑶道君座下都有一名真传弟子是男修呢!” “八成是,我看他腰间玉佩是桃花模样,应当就是露英殿门下……如此风采,说不定就是扶瑶道君座下那一位真传弟子呢?” …… 秋意泊是不知道那头已经快把他身份给扒出来了,他受伤不轻,又得了点丧葬费,干脆就回宗门休养一下,然而等到柳絮城附近时天已经黑了,他也不想在这兵荒马乱的时候连夜赶路,干脆就在柳絮城中寻了个客栈住下了。 柳絮城中修士不少,自然也有露英殿弟子在,秋意泊对于柳絮城的治安问题还是比较放心的…… “你!那边那个小白脸,你给我站住!”秋意泊正提着刚买的梅干菜烧饼回客栈,忽地听见一阵怒吼声,秋意泊啥时候回头,就见不远处有五六个精壮汉子,最高有元婴修为,最低也是金丹,身穿短打,肌肉贲张,目若铜铃,面若张飞,秋意泊有些茫然,指了指自己,不想为首那修士道:“没错,就是你!” 秋意泊疑惑地道:“不知道友叫住在下作甚?” 那修士身高九尺,比秋意泊还要高一个头,低头看着秋意泊的时候,他的影子就像是一座小山一样将秋意泊笼罩了起来,修士在他腰上玉佩上扫了一眼,不屑地道:“小白脸,你是不是露英殿门下!” “在下露英殿门下,张少宁。”秋意泊微微颔首,算是全了礼数:“道友有何事寻我?” 其实看起来就知道是找事的,最好别承认。但大庭广众之下,他身穿宗门弟子服制,又悬了弟子玉佩,此处修士众多,不被认出来的可能性不大,要是不承认那就是丢了宗门的脸,只能认下。 “呵!果然是你!”那修士大步向秋意泊走来,身后那五个壮汉也跟着走了过来,周围围观之人下意识的就往后退了几步——这该不会是来寻仇的吧? 秋意泊没退,宗门在前,他退不得,再有区区一个元婴五个金丹,他退个什么劲儿? “不知道友何有贵干?”秋意泊再度问道。 修士居高临下地看着秋意泊:“早听说露英殿里养了个小白脸,我还当是个什么货色,原来也不过如此!你小子若是有点数,趁早改投别门吧!” 说着,修士如蒲扇一般的手就抬了起来,秋意泊未曾躲避,就见那手重重地拍在了自己的肩头——但实际上力道并不大。那修士大笑了起来:“早说江湖传言不可尽信!你小子是有能耐的人!今天下那剑峡救人的是你吧?厉害了!我赤拳宗诚心邀你入门,如何?要不要考虑一下!你是道君真传,咱们赤拳宗也有道君在上啊!你入门照样当道君真传!” 修士还给秋意泊比了个大拇指。 围观众人:“……啊?” 秋意泊:“……” 恕他直言,通常改换门庭这种事情都发生在筑基以前,过了筑基再改换门庭那叫叛门而出,是要被追杀的。 秋意泊拱手道:“……多谢道友美意。” 言下之意不必了。 那修士皱眉:“你别怕啊!说是你小白脸还真是小白脸了?!露英殿阴气太重不利于你修行!咱们赤拳宗个顶个的都是阳刚之气十足!你看看!” 他手一扬,身后那五个金丹壮汉就‘喝’得一声往前走了一步,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肌肉。 秋意泊差点没憋住笑出声,饶是如此,他还是忍了又忍,掌心都快要被他自己掐出血来了,他道:“……多谢道友,确实不必了,在下受师傅谆谆教诲,不敢背叛师门,还请道友见谅。” 修士的眉头都快皱成一团了,他又重重地拍了一下秋意泊的肩膀:“好吧!没福气的家伙……他日你若改了心意,只管上赤拳宗来,我保证你在我赤拳宗练个四年,绝没有再叫你小白脸!” 秋意泊:“……多谢。” 他也不想变成肌肉壮汉啊! 他就喜欢他自己这款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斯文败类模样,对成为肌肉壮汉一点兴趣都没有,而且他确实很不适合去什么肌肉壮汉的宗门,主要是身为基佬的自觉,不想去男修门派看同门漫天遛鸟。 这不太道德。 秋意泊松了一口气,不是找事的就行,一个短短的小插曲过后,秋意泊回了客栈吃了梅干菜烧饼,这梅干菜烧饼堪称一绝,皮薄馅也薄,烤得脆脆的,一口下去那就是一个字——香啊! 他一口气吃了两个,又觉得没吃饱,对着夜色纠结了好一会儿后决定再去那饼摊看看收摊了没,结果不光没收摊,他还遇到了一些罪恶的玩意儿——夜市一条街。 就是那种充斥着烧烤、点心、糖果,乃至还有杂耍把戏唱戏的夜市。 秋意泊彻底不想养伤了,他确实受了点伤,他的伤又不会死,也不妨碍打架,反正他马上就要回宗门,这点伤算什么!这可是夜市哎! 天知道他多少年没逛过夜市了! 秋意泊很自觉地先去钱庄换了一大把灵钱,免得在夜市上花不出去,紧接着就开始了扫荡模式。秋意泊一边吃一边感叹,他这辈子似乎就没变过。别人十八岁是我爱你你爱我我不爱你,他十八岁到八百岁都是这个好吃,那个好吃,这个也他妈好吃! 早知如此,他修什么太上忘情道啊,他就该修个什么饕餮大道,美食大道什么的,民以食为天,吃到好吃的修为蹭蹭的涨,吃不到好吃的就自己研究做好吃的,这道心稳如老狗,什么天道什么人心,谁也别想动摇他的道心! 可惜就是修了个太上忘情道。 哎——! 秋意泊此时此刻有一点逃避心理,他甚至觉得在镜月天境里也挺好的,哦不是,是在问虚道界挺好的,道慢慢地修,实力到了就升级,不用考虑什么乱七八糟的道心。 “猜猜我是谁?”忽然之间,有一只手在秋意泊肩头拍了拍,秋意泊下意识回头没有见到人,再看另一边,却见一张鬼脸挨在自己肩头,秋意泊顿了顿,眯着眼睛看着对方,没一会儿对方就自觉无趣地扔下了鬼面,露出一张娇美的容颜来,对方随手抽走了秋意泊手中的点心,还要抱怨:“少宁,你怎么这么古板!连笑都不笑一下。” 秋意泊无奈地道:“娘,你猜你一个金丹修士突然近我身,我为什么没有躲过去?……还抢我的点心。” 闻人素讪讪地咬了一口团子:“我还当你没发现我呢!” 下一秒:“少宁,这个团子好吃哎!哪里买的?!” 秋意泊:“往前走十尺那个排队的摊位……” 闻人素眼睛晶亮,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秋意泊叹了一口气,认命地回去排队,边走边问:“娘,你怎么来了……瑶儿呢?” “死孩子,就惦记着妹子,不惦记亲娘。”闻人素撇了撇嘴,又笑着说:“在后面替我买果子露呢……少宁,多买些,别忘记给你妹子带点!” “是是是……”秋意泊应着,眉目之间满是温柔的笑意,还没走两步,就与一脸无奈地金虹道君碰了面,金虹道君手里提着好几样吃食,见了秋意泊,就举了举手里的食物:“没有你的。” “我自己买了。”秋意泊催促道:“快过去吧,娘都急得原地打转了……饿的。” 金虹道君一笑,与他擦肩而过。 镜月天境确实很好啊。 如梦幻泡影。, 646 第 646 章 一群师侄带着闻人素与金虹道君两个小师叔一道下山扶倾济弱,行医救人,她们这群主力军还没怎么,反而是闻人素和金虹道君双双要突破了,只好让金虹道君带着闻人素先行返回露英殿。这不,听说柳絮城晚上夜市热闹极了,闻人素非要来玩一天,言道:“来都来了,耽搁一个晚上能怎么样嘛!” 还要再忧郁委屈地叹息一声:“女儿越大越不听话了,是娘拖累了你。” 金虹道君能怎么办?他还能怎么办?!区区渡劫罢了,哪里有逛夜市来得重要?想玩就玩呗,就亲娘这德性,不让她来逛夜市,她怕是要梗出心魔来了,好不容易才等来的突破元婴境界的契机就这么白瞎给了个夜市,那冤不冤? 闻人素也是个妙人,平常修士有了突破契机,哪个不是安心闭关稳定道心捕捉那一丝玄妙之感,她倒好,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就算下一分钟劫雷就要落下来了,第五十九秒她都要再喝一口果子露才能安心接那劫雷。 “嗐,你们两个懂什么?”闻人素一手冰镇果子露,一手刚出锅热腾腾的三鲜糯米团,长街红灯映着她满目流彩:“修仙又不是为了渡劫,为了修到更高的境界的。下一个境界是元婴,再下面还有化神、合体、渡劫……什么时候才是头呀?” “我这一生本就是偷来的,及时行乐才是正经,有一天乐就乐一天,哪天真死在劫雷下面我也没什么遗憾了!要是我天天不是打坐就是悟道,吃也没吃着,喝也没喝着,玩儿也没玩到,真把我劈死了我能气得活过来!” 金虹道君轻笑道:“那敢情好。” 闻人素一脸不忍直视:“……孽障啊!” 闻人素又补充了一句:“说起来,真要死在劫雷下的话,到时候应该能剩点灰吧?我要想要个青玉的盒子,少宁手巧,替我雕点青山绿水牡丹花啥的,要看上去就很有意境的,别人一看就知道贵得要死的那种!” 金虹道君又气又笑:“娘,青玉不值钱……能不能不要说这些晦气话?” “老古董啊你?!我就喜欢青玉的!”闻人素嗔了金虹道君一眼,还扮了个鬼脸与他看:“明明我才是你娘!一天天的没大没小,你当我娘得了!” 别说,金虹道君还真是将闻人素当女儿来养。他这个张瑶,又当闺女又当爹,实在是煞费了不少苦心,换个别人试试?恐怕没谁有这福气,叫他天天不厌其烦地教着,一个手印学了八百遍都没学会他都不生气。 就算是秋意泊,他恐怕都没有这耐性,早叫秋意泊还是回去当他的剑修吧,别学什么法诀神通了,祖师爷在天有灵都要骂两声选的什么破徒弟来践污门楣。 “少宁,你说是不是?”闻人素又看向秋意泊,见秋意泊面露沉思之色,不禁问道:“在想什么呢?” 秋意泊道:“娘,青玉不值钱,但是天青石不错,极品天青石是青绿色的,如同一泓碧水,极是好看,到时候用那个吧!” 他居然还认真斟酌了一下骨灰盒的材料! 闻人素笑得乐不可支,眉飞色舞地说:“好呀!就是极品天青石比较贵……得了,我估摸着也就只能死一次,贵一点就贵一点吧!” 秋意泊当真就摸出了一块极品天青石来,母子两凑在一起欣赏起这极品天青石的美貌来,不过一会儿,闻人素手腕上就多了一对极品天青石的镯子,她拨弄着镯子,听环佩叮咚,笑得跟偷了鸡的黄鼠狼一样快乐。 金虹道君摇头道:“你们两个……真是……” 有时候他觉得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要不是知道秋意泊尚不满千岁,而闻人素是三千多年前就已经作古的老人,他真怀疑秋意泊是闻人素亲生的崽子。 三人在夜市上逛到了几乎天亮,随着人群的散去,他们也干脆直接启程回了露英殿。露英殿本就在柳絮城附近,他们出发又早,午间门就赶回了露英殿,闻人素甚至还去食堂吃了一顿午饭,嘴一抹,说了一句‘我去渡劫了’,就跑去后山渡劫了。 那渡劫之顺遂,速度之快,秋意泊与金虹道君都为之侧目,不禁想扶瑶道君确实是慧眼独具,他们两个就不必提了,本就是老黄瓜刷绿漆装嫩的货色,但闻人素一个黄品灵根,在迈过了前期的坎后,仗着心胸开阔,这破境的速度能把一般的地灵根都甩出一条街去,丝毫看不出来是靠磕混元丹才修成的金丹。 金虹道君看着远方光明灿烂,喃喃道:“……世事难料。” 若三千多年前他娘没有死在那个烂怂张六的仇家手里,如今问虚道界应当还会再多一位道君的。 秋意泊轻笑着反问:“如今不也很好?” “是很好。”金虹道君比谁都明白往昔之事不可追的道理,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眉宇之间门温柔难言,秋意泊调侃道:“你若是喜欢,不如一直待在此处?应当能见到母亲叩问道君的那一幕的。” 金虹道君想了想,笑言道:“那也不错?” 镜月天境什么时候结束,他们尚且未知,说不定他们早已错过了出这秘境的时机……若一直留在此处,那也不必再置喙什么真假,等到那时,真亦假,假亦真。 秋意泊突然喃喃自语道:“嗯……会不会是我想得太多了?” “怎么?” 秋意泊摁了摁金虹道君的肩头,只提醒了一句:“师叔,你家掌门师兄还等你回去坐镇宗门呢。” 金虹道君笑着撇开了秋意泊的手,答非所问:“已经一个月过去了,师傅怎么还没从镜月天境中出来?” “肉身进去的,耽搁几个月乃至几年、几十年都是正常。”秋意泊想了想,道:“反倒是我们进来,才不太好说肉身在何处……左不过一个肉身,大不了再修得了。” 与人斗法被人毁去本源神魂那才叫死,他们这种顶多就是损失点道行以及随身的财物。不过要是在这儿死了,神魂没了,那落在外面的肉身也就等于死了。 说到这里,秋意泊越发觉得这个镜月天境太过诡秘。秘境是一方还未彻底成型的道界,通常是什么就是什么,其中应当是有理可循才对,比如上一次进去是海域,下一次进去全是沙漠,还可以解释为沧海桑田,合情合理,但看扶瑶道君进去大概率是肉身拼杀,他们进来则明确是一个幻境,这变化也太他妈大了。 上一回遇到这种情况,还是在寒月道界里头遇到的寒月秘境,不过寒月秘境本就是望舒灵脉下的一个小分枝,不知道镜月天境又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金虹道君并不比秋意泊见得少,心知这地方过于诡秘,他轻声道:“若我一人死在这里,你会不会怪我?” 秋意泊鄙视地瞪了他一眼:“上回就说了,要死你死,我好端端的。” 金虹道君一顿,释然地点了点头:“那就好。” 金虹道君随口报了几个地方,秋意泊一听就知道大概是他的产业之流,他比了个暂停的手势:“告诉我也没用,若真是死在这里,下一个我也不再是现在的我了,传不出去的,用不着给我托孤——话先说在前头,就算你死了,我也不会看顾你那些丢人现眼的子子孙孙。” 金虹道君微微颔首,表示同意。 紧接着金虹道君也去渡劫了,秋意泊心中所动,也有点想顺势去渡劫,但想了想,为了后山的花花草草……嗯,算了一道渡劫吧,一次性修整总比刚修好又给劈坏了来得强。 要是师姐她们问起来,就说出门一趟得了一位道君的机缘(遗产),合情合理。 一日过后,露英殿又多了一位化神真人,两位元婴真人,可喜可贺。 五年后,扶瑶道君还在镜月天境中毫无动静,修仙界中也未有消息说哪位道君出来了,露英殿安心的过日子,恰逢春宴,露英殿便着人安排事宜。 秋意泊也是差不多这会儿回来的,渡完劫后他就去游历了,关于鬼楼的事情没调查出什么来,倒是善事做了不少,要说这五年他最长进的大概就是怎么用最少的材料修个不会垮的桥了。 回来时,正好是弟子已经结束了入门试炼,搁露英宫门口等着分派师傅呢,秋意泊一扫,脱口而出道:“怎么这么多男孩儿?” 问霞真君很无奈地看了秋意泊一眼:“那还要归功于师弟你。” 秋意泊满脸问号,就差没说‘这关我什么事儿’了,在他看来确实如此。就算他在外行侠仗义,吸引了不少男孩儿来露英殿报考,但露英殿也可以提高一下男性考核标准嘛,比如只收天灵根之类的,亦或者把资质好的男孩儿推荐给其他宗门,哪里会弄得入门弟子性别三七开啊?! 就露英殿这道统,不说别的,男修就是力倍功半都不止,摆明了没有前途可言的,除非这男修男身女命,天生玄阴之体那种特殊的体质,才能在露英殿有所成就。 问霞真君大概知道师弟(叔)想要说点什么,愁眉苦脸地说:“已经筛选过不少了,现在留下的都算是很不错的了。之前也劝过了,就是不肯走,我能怎么办?” 言下之意,现在下面站着的,随便送一个走那都是露英殿血亏。再者,劝不走这事儿还真就是怪秋意泊,毕竟秋意泊修为进境极快,好多人都当是露英殿有针对男修的特殊道统,才能叫一个区区黄品灵根的弟子修行得那么快,再加上露英殿门风清正,又有人得过露英殿的照拂,这才特意叮嘱了自家小孩儿一定要入露英殿! 要不是扶瑶道君关照过,问霞真君都想大喊秋意泊其实是转世重修的大能了!但事关秋意泊小命,问霞真君也不敢乱说。 这可是实打实的有苦说不出。 秋意泊捏了捏鼻梁,大概体悟到了一些,道:“罢了,他们不肯走就扔到外门去,先学两年,等他们知道其中艰辛就会同意去其他宗门了。” 问霞真君点头,她也是这么想的。有了定论,底下弟子也很快分配完了,众人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秋意泊正走在回青霄宫的路上,忽地有个小孩儿扬声喊道:“仙长——!” 秋意泊闻声侧脸望去,便见一个十一一岁的少年自小弟子中冲了出来,满目崇敬地看着秋意泊,他的声音微微有些沙哑,应当是处于变声期,却是说不出来的好听。他冲到了秋意泊面前,一话不说就跪了下来,给秋意泊磕了个头:“仙长,五年前您在悬崖下救了我……我……我……” 秋意泊笑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哦,原来就是那个他辛辛苦苦跳崖救了的,结果张开眼睛就说见鬼还吓昏过去的死孩子。 “对您说是小事,对我却是救命之恩!”那少年认真地道:“我想拜您为师,以后也同您一般济世救人!” 秋意泊摇了摇头:“我功法特殊,并不适合你,你若有这份心,在哪里都是一样的,不如我送你去赤拳宗如何?赤拳宗功法刚强无比,肉身强横,是个不错的去处。” 少年想也未想便摇头拒绝了:“我来露英殿,便是知道您是露英殿的弟子……或许是我资质低微,您不愿收我为徒……可我一心倾慕仙长,只要能跟在您身边,做个扫撒杂役也好!” 若换作别人,说不定还要觉得有些感动,但秋意泊是谁?他第一个反应就是不好,这小孩儿对他有意思,夭寿了!第一个反应是小屁孩好的不学学乱用词,倾慕是这么用的吗?!不是他吹,他在麓云山的时候,给他扫院子的弟子随手一掏都能掏出一打言之有物的修行心得与论文来,光这一点,这小屁孩就不行。 有空在这里乱用词汇,不如先去读两年书。 “不必。”他看着这少年,转头就走,那少年见他要走,急忙伸手就要拉扯他,秋意泊脚步一顿,回头看他,见少年目光澄澈,转而看向了一旁负责管理小弟子的一师侄——你是什么眼神! 别当他没看见,这师侄满脸就写着‘看好戏’。 师侄是个娇娇俏俏的少女,见秋意泊瞪她,上前两步就把少年逮了往回拖:“好啦,师叔都说不要你了,快跟我回去吧!左右你跟我走也是当扫撒的,没差!” 此言一出,那少年就是一顿,眼神哀怨地看着秋意泊,陡然大哭了起来:“仙长……我娘说了,要知恩图报,仙长救我一命,我要为仙长结草衔环……只求仙长容我在身边侍奉!” 师侄手指动了动,又把他往回拖了点,见他哭得涕泪横流,有些咋舌道:“师叔,要不你就……” 哭得好惨,而且多个扫撒弟子也没什么不方便的,大不了就是这小孩儿每天上学堂麻烦点,宗门里养了灵兽可以代步的。 秋意泊没好气地看着她:“问瑶师侄……” 问瑶不敢再拖着不走,看好戏是一方面,但小师叔发火也怪可怕的。她一个元婴期拎个还没踏入道门的小弟子那是简简单单,一手提着就走,少年一愣,随即又哀嚎了起来,秋意泊和问瑶都被吵得头昏脑涨,问瑶都打算给他来个封口诀了,忽然之间门,秋意泊话锋一转,“罢了。” 秋意泊又看那少年,认真地道:“与我修行,要磨砺肉身,静心沉修,你可愿意?” 少年抽抽噎噎地说:“愿意的!” 秋意泊再问道:“与我修行,或许百十年间门不得进一步,你可愿意?” 少年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哭过后他的嗓子更沙哑了,他道:“我愿意的!” 秋意泊点了点头,与问瑶道:“那这个我带走了。” 少年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又笑了跑到秋意泊身后,问瑶对着秋意泊挥了挥手:“那小师叔,我先走啦!” 秋意泊与她告别后,这才带着人回去。青霄殿中除却秋意泊外并无人在,金虹道君与闻人素下山游历去了,至今未归。少年并不知情,喜滋滋地打量着这间门宫殿,似乎是在幻想着自己住在哪一间门。 秋意泊带着他在青霄殿中转了一圈,随即就带着他出了去,少年不禁问道:“师傅?” “不必唤我师傅。”秋意泊眉间门微动:“还有一事尚未完成。” 少年乖巧地点了点头,又换了称呼:“仙长,我们去哪里?” “去你该去的地方。”秋意泊将人一路带到了露英宫附近,对着一处戒备森严地方道:“做我弟子,现在里面熬过三年,此后出来,才能拜我为师。” 少年面色一白,问道:“那是何处?” “寒霜宫。”秋意泊与守门的弟子打了声招呼,那宫宇便打了开来,不同于其他宫宇建在地上,这宫宇开了门,却是一条向下去的地道。少年惴惴不安地跟着秋意泊走了进去,随着越发深入,里面开始出现了一些森冷的雾气,再转过一条道,少年的脚步陡然一僵,他瞪大了双眼,看着眼前的画面! 这里居然摆满了冰棺! 每一具冰棺中都躺着一位美丽女子,容貌栩栩如生,说不清是尸体,还是雕塑。满室皆寂,冰冷的雾气在冰棺周围幽然而动,无言的鬼气侵蚀着他的体温。秋意泊慢吞吞地带着他继续往里面走:“怕什么,此处是宗门弟子静修之处。” 那就是说,这里面的女子都是活的了?! 少年两腿发颤,踌躇不前,秋意泊却已经往前走了一段距离了,他回身看向少年:“后悔了?现在还来得及。” 少年咬着牙道:“不,我可以的!” 这才上前。 秋意泊带他穿过冰棺,又往深处走,此地已经是冰棱林立,冻得少年不禁抱着胳膊用力揉搓着,但还是咬着牙往前走,不知道过了多久,少年面前又出现了一道宫门,秋意泊随手一拂,宫门幽然而开,露出里面莹白冰雪。 不知哪里来的风在这里打着转,秋意泊道:“坐下。” 少年看了看冰封的地面,不禁恳求道:“这里太冷了……仙长……” 秋意泊露出一点笑意:“我送你回去?” 少年犹豫了好一会儿,这才期期艾艾地坐了下去,他一坐下,地表坚冰便开始融化,冰冷的水霎时间门浸透了他的皮肉,又凝结成了冰,将他冻在了地面,少年只觉得下半身一片麻木,抬头哀求道:“仙长,我好像被冻住了,让我起来吧!” 秋意泊轻笑道:“不会死的。” 秋意泊一手按在了他的头颅上,忽地露出一道诡异的笑容:“桀桀桀,真是上好的苗子,地灵根?真好,老夫才想着这具身体已经到了极限,上天垂怜!又给老夫送来一具上好躯壳!” 少年呆若木鸡地看着秋意泊。 “少年人,老夫昔日救你一命,你也当以命相报才是!”秋意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有了你这具躯壳,老夫必然能夺得造化机缘,问鼎造化指日可待!届时,老夫会留于你一道香火牌位,叫你永享供奉!去吧——!桀桀桀——!” 一道神识冲入了少年的大脑,他只觉得头脑剧痛,这时,少年忽地冷笑了一声,秋意泊的神识在刹那间门被撕成了粉末,少年目光森冷:“哼!没想到居然是个邪道老魔!” “张少宁,你装的真像啊!” 像秋意泊这种,经常炼器,法宝无数,还修了分裂神识道统的人,不是很怕神识受损,那一丝神识对他而言不过就是爆了个法宝罢了。他垂眸而笑:“道友,你就这么被试出来了?” 少年眼中出现了一道愕然之色,又狠戾地看向秋意泊,也在此时,一道强大的神识自少年体内冲出,顺着秋意泊的手掌蹿入了他的身体,居然是想要以神识相斗! 张少宁此身在这一瞬为两道道君神识所抢夺! 秋意泊神识早已如渊如海,又在张少宁躯体中经营多年,那一道神识看似强横无比,实则已如风中残烛,不过是须臾之间门,那神识便已经意识到了自己不是秋意泊的对手,可惜此刻他早已处于秋意泊的掌控之下!本就残破的神识被撕得七零八碎,只剩下一点苟活。 不过几个呼吸,秋意泊缓缓吐出了一口气,眉间门越发从容闲适,道:“道友,不过如此。” 他慢条斯理地戴上了一副银丝手套:“应当是……鸣蕴道君吧?” 鸣蕴道君恶狠狠地看着秋意泊:“你为何知道?” “唯有老祖爱我甚,时常关照,我怎能认不出老祖来?”秋意泊微微一笑:“听闻老祖与鬼楼有旧,不如告知我一一?”, 647 第 647 章 秋意泊摘掉了染血的手套,随手扔了,那双手套在落地之前便已经被天地异火烧成了灰烬,他转身出去,又将那具尸体也烧了。 本来只是觉得有些奇怪,就当年看他那身满是补丁的衣服以及黝黑的皮肤,就知道小孩儿家里并不是因为遭了灾才变穷的,穷人想要乍富很难,想要乍富到立刻能将孩子送去读书识字更难,总不能说他母亲改嫁了个员外,然后这员外还没有儿子,这才将这孩子当亲生的教养,当即延请西席,叫他知文识字,出口成章吧? 而且他还说了,跟着他修炼,可能百十年未有寸进,对于凡人来说百十年是什么代价?他因修仙而拜山求师,却在听到百十年未有寸进时毫不犹豫就应下了,瞧他说话,条例清晰,也不像是个木鱼脑袋,怎么会毫不犹豫就应下了? 这不太合理。 左右他下手有分寸,鸣蕴道君就算不反抗,不过也就是被他的神识看一下浑身经脉而已,修仙之士对于治病救人堪称无师自通,有病治病,无病养生。其中原理也很简单——哪里有什么淤堵啊经脉损坏啊脏器问题啊,神识逛一圈就跟上了个核磁共振一样,看得一清二楚,用灵力该补补,该疏就疏,实在治不好那才是轮到专业医修上场的时候。 谁想到这么一试就试出来了呢? 秋意泊叹了口气,没问出来什么东西,嘴倒是挺严,只问出来现在鬼楼之主乃是霁月道君,合道修为……这之前在广陵城中绝弦真君已经告知他了,毕竟这又不算是什么秘密。 他想要知道的是谁才是李鸿安,霁月道君到底是不是俗名姓李,名或者字是‘鸿安’,无悲斋灭门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三千多年,鬼楼之中能活下来的又有多少?他并不是很想徒增杀孽。 毕竟他们也不知道,也没参与,秋意泊寻的是他们十几代之前的仇,杀他们,秋意泊也觉得多少有些不合适。他甚至有点希望这李鸿安早死了,也免得他劳心劳力,只当无事发生就行了。 秋意泊走出寒霜宫,却见金虹道君持灯立于殿外,金虹道君闻到了他身上那一点微不可见的血腥气,“解决了?” “嗯……瑶儿怎么这么快回来了?”秋意泊应了一声,侧脸告知两侧弟子:“寒玉殿暂时封禁,那是个邪修,神魂有异,等老祖回来我会亲自禀告老祖的。若有人问起……” 秋意泊似乎想到了什么,轻轻笑了笑:“就说,那小弟子在寒霜宫中扫撒历练,我瞧他不顺眼,有意磋磨他。” 要是能顺手再钓出几条鱼来那就太好了。 一旁守门的弟子中有一弟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很快收了声,严肃地道:“小师叔放心。” 秋意泊颔首,与金虹道君一道离去了。 “也不知道师傅什么时候出来……” “五年多了,应当快了。” “你跟娘是逮着我回来的?我前脚回来你们后脚就到?” “娘说了,祸害了我许久,该祸害你了。” “……?死道友不死贫道,要不我先走?” …… 问虚道界。 “奉萧的本命青灯也灭了……”鬼楼之中,几位道君看着侧殿中的青灯,不由叹息。 这已经是第二个了。 鬼楼一共进去了三人,如今只剩下霁月道君了。 门外有弟子来禀报:“诸位老祖,广陵城绝弦道君来访。” “他来做什么?”曲戈道君随口说罢,又凝眉道:“绝弦成就道君了?” “去见一见吧。”另一位道君道:“总不好落了他的脸面……再者,无事不登三宝殿。” 几人颔首,自侧殿中去到了正殿,便见一个俊逸飘然地青年坐在桌旁,神姿舒闲,见众人到来便起身相迎,从容到了让人不禁产生了一种荒谬之感,仿佛他才是鬼楼中人,而他们才是外来客一般。 “绝弦见过几位师叔。”绝弦道君依旧执晚辈礼,曲戈道君等人一见,心中便觉得舒服了几分。自霁月道君入镜月天境后,曲戈道君坐镇鬼楼,代行掌门之责,他抬了抬手,示意众人都坐,这才道:“绝弦师侄当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不想区区数月,便已叩问炼虚合道,翻到是我们这几个老家伙还得恭贺你一声才是!” “师叔客气。”绝弦道君笑道:“此前为护我那一亩三分地,委实叫我头疼不已,也是借此机缘,这才有所顿悟,不过是凑巧罢了。” 曲戈道君说:“哪里哪里,师侄乃是天纵之才,莫要太过自谦!老夫可是有所耳闻,广陵城早已恢复如常,秩序井然,问天下百姓,都言道广陵城乃是太平安乐之处啊!” 绝弦道君垂首,似乎是很不好意思似地笑了笑,随即道:“曲戈师叔,客气话就说到此处吧!今日来,却是有一桩大事要与师叔商议。” 另一位道君不禁道:“可是事关落月道界?” 绝弦道君颔首道:“寒衣城已然落成,只是左右有恶邻窥伺,还需两位师叔前去坐镇一段时日……我也知道,此刻并非良机,但寒衣城已然拖延不得,故而来面见诸位师叔一叙。” 现在当然不是个好时机,霁月道君还在镜月天境中,同去的二位道君也已陨道,说不得哪一日他们就要出来了。每每镜月天境后,道界中总要有一二不太平,不是多了这个仇家,就是多了那个对手,不伐有宗门莫名其妙就被道君杀上门来灭门的,鬼楼再有实力,也要留人镇守,以应对后续灾厄。 毕竟哪怕是入了镜月天境的道君,也说不清楚里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曲戈道君唇上胡子动了动:“若是能拖一拖……” “他们要我寒衣城八成税收。”绝弦道君微微蹙眉,打断道。 此言一出,曲戈道君一掌拍在了案几上,道:“欺人太甚!” 另外三位道君亦是如此:“他们难道是欺我鬼楼无人?!” “可恶至极!” 问虚道界那等千疮百孔之状已成定例,只要镜月天境不灭,问虚道界又无造化,便说不准问虚道界哪日便要天塌地陷。鬼楼门下弟子众多,虽有数位道君,却很难说那一日是否能护住所有弟子,故而便与绝弦道君达成协议,在落月道界中落成一城,作为鬼楼下处,若问虚道界哪一日不好,鬼楼弟子也不至于无处可去。 本来落成一座城并不是什么难事,难得一向是如何将这座城经营得人声鼎沸,热闹非凡,若是一座空城,一座死城,又有什么作用呢?鬼楼要这寒衣城,也存了收敛财富、建立一方势力的心思,要是问虚道界一直能坚持下去,谁人愿意背井离乡?不去,其实是最好的。但毕竟投出去了那么多灵石,总不能白白打了水漂。 要寒衣城八成税收,那岂不是他们鬼楼替他人做了嫁衣?! 绝弦道君低头饮茶,茶水一沾唇,他就放下了,不爱喝烫的。他道:“此事我一人无能为力,还请诸位师叔速速决断才行。” 曲戈道君想了想道:“此事还需定夺,师侄就先在我鬼楼住上一日,歇一歇,待明日我便选了人与你去落月道界。” 绝弦道君又补充道:“其中一人有合道巅峰修为,还请师叔好生斟酌。” 曲戈道君面色一青,道:“多谢师侄提点。” 绝弦道君也不是第一次住鬼楼了,鬼楼里替他留了房间。翌日,曲戈道君便派出了两位道君随他一并去落月道界。 绝弦道君开启了传送阵,与两位道君一并踏入其中——镜月天境快要结束了,他带走两个顶尖战力,接下来就看他如何选了。 …… 秋意泊在半夜惊醒,便见夜空中霞光千丈,瑞彩万条,露英殿弟子纷纷被惊动,披衣开窗来看。一道道无法忽视的神识陡然出现在了道界之中,所有人都清楚,是道君们自镜月天境中出来了。 一道凤凰虚影自空中翱翔而过,将露英殿的上空映如白日,清越的啼鸣声后,自凤凰上落下一道鲜红的人影来,露英殿的弟子们纷纷露出了喜悦之色:“老祖!老祖回来了!” “道君回来了!” “掌门师姐——!师傅回来啦——!” 问霞真君也是披了衣服起来看,等她到露英宫,见扶瑶道君神采奕奕,气势逼人,便知扶瑶道君这次必然所获非小。她拱手道:“恭喜师傅!贺喜师傅!” 扶瑶道君一手负于身后,调侃道:“说相声呢?” 左右此时也就问霞真君一人,扶瑶道君打量了一眼露英宫,她伸手拍了拍胸口,松了一口气道:“还好还好,我还当回来的时候宗门已成断垣残壁了呢……” 问霞真君不禁跺脚嗔怒地喊道:“师傅——!” 扶瑶道君大笑了起来,她旋身在主座上落座,随即道:“我一切安好,无须担心,问霞,你去安抚一众弟子,好生歇息,七日后摆宴。” 摆宴的意思当然不是扶瑶道君平安归来叫上全宗门大家一起吃一顿庆祝一下,当然,是有这个含义在的,不过自扶瑶道君口中说出来,便是在秘境中得了什么,要赏赐门中上下的意思。 问霞真君欢快了起来:“好,师傅,我这就去!” 刚走到大门口,门吱呀一声开了,闻人素探了个脑袋进来:“师傅——大晚上的回来,你要不要吃点宵夜再修养?我顿了银耳莲子羹。” 扶瑶道君挑眉道:“你都不问问我伤了没?” 闻人素笑嘻嘻地说:“我一看师傅就知道师傅好得很,要不是我知道,我还当师傅去什么福天灵地了呢!看这光彩照人的,师傅您要是有什么好的也记得给我们来一点呀!” 她又道:“师傅,你到底吃不吃银耳莲子羹?” “……”扶瑶道君:“也行。” 论贴心,还是这个贴心——至于她自带的两个拖油瓶就没那么贴心了,看看,连他们娘这种懒鬼都爬起来问她吃不吃宵夜了,他们两居然还没到她宫里! 等扶瑶道君的银耳莲子羹喝完第一碗,吃起了她心爱的小徒弟亲手做的蜜汁火腿烤肉的时候,那两个拖油瓶终于算是来了。 秋意泊和金虹道君一进门,就看见他们娘捧了个硕大的鸡腿啃得满脸都是油。两人眼神好,那鸡腿也不是天生那么大的,是用一根普通鸡腿再加牛肉片、火腿片一层层裹起来的,小火慢烤,一层层地刷蜜汁,让外面的肉汁慢慢浸润鸡腿…… 说实话,香得有点过分了。 金虹道君娇滴滴地嗔了一声:“师傅,娘亲,你们就背着我们吃好吃的?” 扶瑶道君下意识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闻人素那头看着自己闺女儿子谴责的眼神,讪讪地把鸡腿放下了:“给你们留了呢!” 秋意泊乖乖地行了礼,带着金虹道君上前来,扶瑶道君道:“素儿,我有事与少宁和瑶儿说,你先回去吧。” 闻人素瘪嘴:“师傅……” 她的目光在扶瑶道君手上的鸡腿上停留了一瞬,意思是饭碗还没放下呢,人就要被扔出门了。扶瑶道君想了想,也觉得告诉闻人素无妨,秋意泊笑道:“母亲留下听听也好,我与瑶儿确实有事要告诉母亲。” 闻人素立刻联想到了便宜儿子要在自己和师傅面前过明路,他和瑶儿的事情她虽然同意,可不代表这么早就想把自己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白菜拱手让人啊!哪怕便宜儿子和她一道生活了几十年,一码归一码,当娘和当丈母娘那是一回事吗?!不可能,她必不可能让少宁这头猪现在就拱走她家小白菜! 要知道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得到的永远不会去珍惜,她当机立断:“我肚子疼,先走了!” 扶瑶道君见她快步而走,甚至一路小跑出了露英宫,不禁心中有些感慨。 她有时候也很佩服闻人素,明明能察觉出来自己的继子和闺女有问题,大有可能不是她真正的儿女,她却能装聋作哑,硬是不接这个茬,每天依旧开开心心地过自己的日子。只看当下,不看往昔,实在是潇洒得叫她羡慕。 ……只能说,这是个美丽的误会。 秋意泊和金虹道君见闻人素走了,心中不由松了一口气,扶瑶道君见状,调侃道:“似乎你们很乐于瞒着她。” 秋意泊笑道:“近亲情怯,总是难免的。” 扶瑶道君反问道:“当真不是丑得不能见人?” 秋意泊:“……?” 他这辈子,还没有正常人能说他‘丑’的! 金虹道君轻笑道:“哥哥可是凌云道界第一美男子,娘亲看了喜欢还来不及。” 扶瑶道君挑眉道:“能有多美?” 秋意泊笑道:“师傅别听瑶儿瞎说,论美貌,瑶儿也不逊色于我。” 金虹道君悠悠地拆秋意泊的台:“哥哥曾经与我说,你家能生出你这般容貌来,祖坟是冒了青烟的。” “那我搁哪儿不冒青烟?”秋意泊翻了他一个白眼,扶瑶道君托着腮看他们斗嘴,只觉得有意思极了:“当真那般美貌?叫我瞧一瞧?” 秋意泊委婉地拒绝了:“那不行,叫师傅见了,我这牛皮可就吹破了!论起来,也就是比鸣蕴道君稍稍好看一些罢了。” 扶瑶道君秒懂,鸣蕴那老王八虽然人品不行,但皮相确实漂亮,跟个小姑娘似地。她听秋意泊说与鸣蕴差不多,估摸着也是貌若好女,她就没什么兴趣了。她正想着,忽地听秋意泊道:“对了,师傅,鸣蕴叫我杀了。” 扶瑶道君一脸懵逼:“……啊?” 秋意泊又重复了一遍,接着道:“师傅若是有空,往寒玉殿走一趟,毕竟我如今境界低微,也不好说杀干净没有。” 寒玉殿本就位于露英宫正下方,素来是用来关押入魔的大能的,里面有特殊的禁制,若人死在其中,神识根本跑不掉。 扶瑶道君沉默了一瞬:“……这么简单啊?” 不是,她算计了好久,千防万防,拼尽全力才杀了鸣蕴那乌龟王八蛋一个半死,还是叫他神识溜走了,如今她元婴期……化神期的弟子,说杀就杀了吼?鸣蕴那老王八是被她打坏了神智吗?怎么弄的这么弱不经风啊? 就算张少宁原本是个合道大能,但他如今不还是化神境界吗?!这中间差了多少啊?!啊?! “机缘巧合罢了。”秋意泊道:“还要多亏了师傅将他击溃,神识也就只剩那么一丝,否则还真是难办。” “不说这个了。”金虹道君道:“师傅这回在镜月天境中战绩如何?” 扶瑶道君也无意再纠结鸣蕴道君,转而道:“杀了几个,晋升了个境界,造化机缘并未出现……亦或是为他人夺走也未尝可知。” 那就是合道境界了。 秋意泊与金虹道君不约而同地凝视着扶瑶道君,见她依旧是阳神气息,心知大概是她有什么秘法掩盖住了——应该是在秘境中得罪了不少人吧?打算杀仇家一个措手不及。 秋意泊沉吟片刻:“……我原本以为,若能有人得到造化机缘,也该结束了。” 金虹道君也是这般认为的,他打量着扶瑶道君:“……或许,要抓出所有人来,把他们杀干净了,也就能出去了。” “不大可能。”秋意泊问道:“师傅,镜月天境中到底是怎么样的?您是如何出来的?还有多少人一同出来的?” 扶瑶道君托着腮道:“其实镜月天境是一个上古宗门的遗址,进去不过就是寻宝罢了,在其中不知岁月流逝,万古尽是长夜……出来也不必做什么,时间到了就出来了,等出来的时候包括我在内,应当还有五人。” 二十个人进去,出来一共五个,那么基本可以否定出秘境需要杀掉所有参与者的规则了。 扶瑶道君不知想到了什么,皱眉道:“我等堂堂道君,去那秘境宛若做了盗墓贼一般,实在是叫人憋屈。也不知道问虚道界造了什么孽,竟然叫它选上了……” 上古宗门遗址,在里头搜寻宝物,可不就是做了盗墓贼吗? 秋意泊心有戚戚地点了点头,这不是他说哈,就是很奇怪嘛。打游戏的时候入了城门进了上古宗门遗址,挨家挨户搜寻宝箱和任务物品的感觉还好,但放在现实里,这不就等于偷窃外加盗墓嘛,妥妥的法外狂徒。 虽说这种上古宗门遗址作为秘境而言说不定就是想借此整根香火,但多少还是有点怪怪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既然扶瑶道君入镜月天境是上古宗门遗址,他们进来……虽然露英殿也能算得上上古宗门遗址,但本质上还是不同的。他们这儿更像是时光碎片,将这一段发生过的事情截取出来,做成了如今的镜月天境。 秋意泊一点一滴地拼凑着这个秘境的信息。 时间到了就可以出副本,上古宗门遗址,改变的秘境,不知道有没有出现的造化机缘……秋意泊忽然问道:“师傅,你入镜月天境,到底是想求什么呢?镇压问虚道界,使得道界平安?还是为了成就造化?” 扶瑶道君眉间一动,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笑意:“为何这么问?” “唔……非要这么问的话,我觉得都沾一点吧。”扶瑶道君低头拿起酒盏,浅浅地抿了一口:“若说其中最重要的,还是成就造化吧,毕竟只要成了造化,这一切都满足了。” 秋意泊点了点头,又笑着说道:“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助师傅早日叩问造化之境的。” 扶瑶道君扬眉道:“你不是说,我不过是个已经死去的人了吗?这机缘给我,又有何用?左右一切都是虚幻的。” 秋意泊对着她眨了眨眼睛:“要是我和瑶儿没有拜入师傅门下,这造化机缘送上门来我们必然就要了,但造化机缘于我们而言不过鸡肋,于师傅而言却是毕生所愿。我与瑶儿还年轻,资质、悟性哪样不超出常人许多?造化,我们可以慢慢修的,不急于此时。” 扶瑶道君看着秋意泊,问道:“是了,我一直想问,你想知道的东西,如今知道了吗?” “没有。”秋意泊摇了摇头,叹息道:“鸣蕴道君嘴很严,我也没有问出什么来。” 他接着道:“或许只有等到师傅成就造化,我才能得知一二了。” 扶瑶道君放下了酒盏,痴痴地笑道:“能不满千岁成就合道之境,果然没有一个不是聪明人。”, 648 第 648 章 金虹道君一手支颐,笑意盈然地看着扶瑶道君,却没有说什么,秋意泊恰逢此时回头来看,他微微侧首,“造化难得,师傅走这条路走了数千年,又有几分胜券在握?” 秋意泊沉默了一瞬,有些无奈地说:“看破不说破,瑶儿,你真不怕师傅把我们两当下酒菜?” 金虹道君轻轻笑了起来,声若银铃:“师傅若想,哥哥,你我二人怎么能好生生坐在此处呢?” 他一手缓缓展开,道:“师傅就心疼心疼我与哥哥,免得叫我二人如同无头苍蝇一般乱撞。” 扶瑶道君眼波流转,烛光映彩,本该是妩媚生花,落在她的眼中却只剩下了一抹凌厉至极的锋芒,她仰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指间微松,碧青的玉杯在台阶上勾勒出一段莹润玉色,叮咚有声。“胆子还挺大……” 扶瑶道君嗤笑道:“我手中有多少底牌,告诉你们,又能如何呢?你们两个如今在我座下,只管占着我的好处便宜行事就是,管那么多作甚?一个化神,一个元婴,很容易死的……” 秋意泊不由叹息了一声,劝道:“……毕竟此非正途。” “难道你杀鸣蕴就是正途?”扶瑶道君反问道:“鸣蕴与你有何仇?何怨?你杀他难道就无愧于心?” 秋意泊想了想,义正言辞地说:“师傅,我们不一样。我这是灭门之仇,我愿意抬手,那得算我慈悲,是情份,不愿徒增杀孽,我不抬手,那也是应该的。” 扶瑶道君一想,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她竟然无言以对! 金虹道君温温柔柔地说:“师傅,与你说这些,不是逼你什么……师傅要造化机缘,我们求一个真相,哥哥还是无悲斋的掌门,左右也有一份香火情,一份因果在,师傅就疼疼我与哥哥吧……” 扶瑶道君道:“我与你哥哥有香火情份,与你可没有。” 金虹道君反问道:“师傅怎么知道没有?” 金虹道君自然而然伸出一手,秋意泊闻弦音而知雅意。就他和金虹道君这交情,现在把无悲斋掌门之位传给金虹道君玩一阵都不是什么问题。扶瑶道君眼睁睁看着秋意泊掏出块玉石来,三下五除二便做成了一块无悲斋的客卿令牌,虽说材质与无悲斋的不同,但上面加了无悲斋的明暗双徽,确实做不得假。 金虹道君把玩着令牌,还炫耀般的向扶瑶道君晃了晃。 扶瑶道君目瞪口呆:“……你们俩是无赖吗?!” 没有因果就强行捏造因果是吧?! 秋意泊一手按在了金虹道君的肩上,示意他不要太过分。毕竟今时不同往日,更何况如果真如他所推测的一般,就算他们现在回归本体,还真不一定就能拿扶瑶道君如何。 镜月天境的变化指向性太强了,这不得不让他多思多想一些,他试探扶瑶道君,扶瑶道君不曾反驳,那么他猜测的至少对了八成——至少在扶瑶道君这件事上,他猜对了至少八成。 这其实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似乎没有人确切的拿出过证据来证明扶瑶道君陨落了。他得知的扶瑶道君的一切,不过就是从那个说书先生口中推测出来的罢了,这位说书先生背后有什么人他还未曾知晓……但绕了这么多弯子,提醒他扶瑶道君此人,总不能是无的放矢。 相传,扶瑶道君战死在了镜月天境中——她真的死了吗? 扶瑶道君或许是死了,至少在世人眼中是死了的。鬼楼正统重夺权柄,连无悲斋都被灭门,若扶瑶道君能有作为,她为何不管?……退一万步,鬼楼正统若不能确定扶瑶道君不能有所作为,他们怎么敢兴灭门之事? 只有确定扶瑶道君真的束手无策,鬼楼才敢做下这等事情来。 总不能是扶瑶道君心疼鬼楼那少门主,心甘情愿自除羽翼,隐姓埋名躲入深山尘世,眼睁睁看着鬼楼扑杀她的势力,然后大权旁落吧? 这位也不是什么恋爱脑,做不来这种拿亲朋好友的命当儿戏的事情。 所以,当年的扶瑶道君大概率是被困在了镜月天境,以战死的方式也好,以苟活的方式也罢,她出不去了,她曾经为鬼楼弟子,鬼楼中应有她的本命青灯,中间有什么岔子,致使鬼楼以为她已经陨落,这才开始下手铲除她的势力。 但她应当是有所奇遇——都说了镜月天境本是上古宗门遗址,总会遗留点秘籍亦或者中控法宝的。通过这些东西,扶瑶道君才能影响镜月天境……或许她已经成为了秘境之主,否则不能解释为何镜月天境能有这么大的改变。 除非扶瑶道君是骗他的,但没有这个必要。 至于为何这个秘境变得如此凶险……应当是扶瑶道君需要道君神魂之故吧。 秋意泊不禁问道:“师傅,其余的我都想明白了,我想问……这造化机缘当真存在吗?” 扶瑶道君眼眸微动,明明是笑着的,其中却隐含着无数讥讽之色:“或许有的吧?这么多年,我也未曾见过,或许它也觉得我所修非正途,故而隐匿不见呢?” 秋意泊又问道:“师傅这具身体,是瑶儿的吗?” 扶瑶道君颔首道:“曾经。” 哪怕是夺舍又如何?只要重修到了化神境界,还不是想如何重塑就如何重塑?到了炼虚合道之境,肉身也不过是个皮囊罢了。 那就对上了。 秋意泊缓缓吐出一口气来,他苦笑道:“我这仙修的,像是修成了个捕快,成天见的找这些蛛丝马迹,委实累人。” “师傅,我们开门见山吧!”秋意泊道:“师傅想如何登得造化?指条路给我与瑶儿,我们替您去办。” 扶瑶道君目光沉沉,她嗤笑道:“我怎么知道?” 她似是在告诉他们,又似乎是说给自己听的,她笑得越来越癫狂:“你问我,我怎么知道?我若知道,我为何要行此道?我怎么知道?!我怎么知道!” 秋意泊道:“师傅与法则达成了什么样的盟约?” 扶瑶道君的笑声嘎然而止,冷然道:“你怎么知道?” “我是无悲斋之主,炼制秘境于我而言,不过举手之劳。”秋意泊道:“天道至公,有得必有舍。师傅借镜月天境捕杀道君,若毫无限制,就算是生吃硬凑,也该堆上造化了。” 扶瑶道君看了秋意泊许久,这才漫声道:“还是瞒不住你……我若不能活着从镜月天境中出来,我就只是露英殿的扶瑶,不是鬼楼的扶瑶。” “以及,千年一开。” 金虹道君在这一瞬间,眼中流露出一点不忍之色。扶瑶道君的意思是,这三千年来,她被困秘境之中,每到秘境开启,便要失去修为与记忆,再入轮回,重复一遍当年的死亡。 若非这次秋意泊与她坦白,提点于她,又费劲心力为她打造兵刃,她又会被鸣蕴道君杀死一次。此后,才有张瑶,才有鬼楼,才有眼前这位扶瑶道君。 扶瑶道君拾阶而下,殷红的长袖自她腕上滑落,更衬得那一截手腕如冰似玉,她托着金虹道君的脸:“啧,若非此前,你们伴我良久,少宁又是无悲斋之主,我确实欠无悲斋太多,如今也该将你二人吃了去,必能使我功力大涨。” 金虹道君抬眼而笑:“好……” 秋意泊把他往后一拉:“不好,师傅,瑶儿他脑子不太好,你别当真。” 金虹道君委委屈屈地瞪了秋意泊一眼,秋意泊只当是没看见,他长袖一挥,一张桌子便出现在了三人中间,他请扶瑶道君坐下:“这大概是个很长的故事,师傅请坐。” 扶瑶道君是坐下了,却道:“还有什么好说的,你不是都已经猜到了吗?” “猜到的终究是猜到的。”秋意泊从纳戒里掏出一大壶果子露,给扶瑶道君和金虹道君各倒满了,才轮到自己,紧接着又是乱七八糟的果子点心,最后甚至还掏出来个锅子,扶瑶道君看着他在锅里加了高汤,堆满了各种肉片和菌菇,顿时有了一种荒谬之感。仿佛他们在说的不是什么三千年前惊心动魄的往事,而是围炉茶饭中的一些趣事一般。 “我能猜的,都是师傅透露出来的。”秋意泊道:“但真正的情况,还是要师傅亲口说出来才行。” 他说罢,弹指点燃了火锅,在天地异火的加持下,高汤瞬间沸腾,里面的食材也熟的恰到好处,他催动着异火保持在了一个微小的状态,扶瑶道君瞧着他这一手炉火纯青的手法,就知道平时没少干这事儿。 她此念还未平息,秋意泊这头已经殷勤地替她盛了一碗热腾腾的汤来,“师傅,小心烫手。” 金虹道君替她接了,又将筷子帕子摆在了她的手边。扶瑶道君接了来,她忽地有一种感觉——他们两人是真的将她当做师傅来敬重的,若非真心视她为师,尊她为长,哪里能屈尊降贵做到这个地步? 扶瑶道君不禁道:“你们二人,当真能屈能伸。” 金虹道君道:“是师傅才这样的。” 扶瑶道君沉默不语,待殿中火锅的香气总算是盖过蜜汁大鸡腿的味道后,扶瑶道君才道:“镜月天境中那造化机缘,应当与我无缘。” 这是正常的,毕竟一般有些灵智的机缘都不会找邪修。这要原本是个正道人士,自己功法家当传给了个杀人如麻的邪修,那真是死了都得气得捶两下棺材板骂两句造孽。 两人颔首,那造化机缘就不用再考虑了,金虹道君问道:“叩问造化,只剩下这一个方法了?” 扶瑶道君语气平淡,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情一般:“昔年我于镜月天境中为鬼楼暗算,神识破碎,若不用此法,也活不到现在。” 若非只有此法可用,她怎会用此法? “师傅有没有试过其他宗门?”忽然之间,秋意泊说道。 扶瑶道君侧目看向他:“什么意思?” 秋意泊道:“法则既然已经限制了师傅,又将我等改换了皮囊,总不至于就那么劫数了……这秘境应当不是简单。” 他话锋一转,轻描淡写地问出了一个问题:“师傅吞噬其他道君的时候,是亲自动的手,还是等到他们死后才动的手?” 扶瑶道君道:“不必我出手。” 秋意泊反问道:“是不必师傅亲自出手,还是不能?” 扶瑶道君沉默了一瞬:“不能。” 扶瑶道君今天已经是第三次想问‘你怎么知道的’了,啥玩意儿啊?她真的有透露出这么多消息吗?这小子怎么什么都知道?! 秋意泊颔首道:“这就能解释当时鸣蕴为何能逃出生天了……师傅,可否将我与瑶儿的本体还给我们?” 扶瑶道君一顿,还未开口,秋意泊就说道:“果然也不能。” “师傅,你现在应当算是鬼仙吧?”秋意泊问道。 扶瑶道君:“……确实。” 这小子真的什么都知道啊?!啊?! 金虹道君饶有兴趣地问道:“你又看出什么来了?” “改头换面,是天道为了保护我们的举措。同样的,入秘境的道君可以死在任何人手里,却不能死在师傅手里,当然,间接的应当不算。”秋意泊将几块老豆腐捞了出来,吸饱了高汤的老豆腐鲜得能叫人咬掉舌头,他先吃了一口,扶瑶道君实在是没忍住,啪的一下推了秋意泊一把:“卖什么关子,快说!” 秋意泊赶紧把豆腐咽下去了,又喝了一口冰凉的果子露安抚被烫到的喉咙:“……这样大的手笔,如果只是师傅的一段记忆形成的秘境,根本不需要有这么大的限制。唯有师傅不是人修,是鬼仙,又行有伤天和之法,吃的还是道君,自然才会有这么多的限制。” “造化难得,难道道君就不难得?”秋意泊轻笑了一声,他忽地侧脸看向外面沉黑的天空,喃喃道:“问虚道界自然也想有一个造化,可师傅专杀道君,它或许也很为难吧……” 昔日朔云道君以合道巅峰境界陨落,凌云道界天地同悲,固然有道界之争的原因,可它当真也是悲了。换了其他道界,难道就不心疼心疼自家的道君?这造化机缘,几乎可以说是专杀合道道君了。费尽心思养出来的合道道君,再有一步就能造化,跑到别人的道界给人杀了……还是被同一人杀了。 说难听点,扶瑶道君就是在专门折杀其他道界的机缘。 问虚道界想要一个造化,就拼命折杀其他道界未来的造化?难道天道之间就未有报偿? 问虚道界既然做到这一步,那就是打定主意要叫扶瑶道君叩问造化了。既然如此,这个秘境怎么可能就是简单的以扶瑶道君的记忆为基础,构建出来的一个普通的幻境呢? 其实最好的证据并不是扶瑶道君,而是闻人素——闻人素当年早就已经死了,死在了张瑶五岁那一年,可如今她不光活着,还处处展示着她的与众不同。若不是道界所为,难道是扶瑶道君潜意识里凭空捏造了个穿越者,这捏造得还有模有样,不光世界观和三观,连物理化学都能凭空捏造,还能和秋意泊的记忆对得上号? 不过秋意泊并不愿闻人素在扶瑶道君面前暴露出身份,本就是假的,叫她多开心一阵,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秋意泊点到这一步便嘎然而止,金虹道君与扶瑶道君也就明白了。扶瑶道君极快地反应了过来:“你的意思是,让我去探索一下其他宗门?” 秋意泊十分含蓄地说:“师傅如今,应当是此界第一战力,既然这秘境不是那么简单,不妨去其他宗门探索一二……师傅也不必觉得难堪,左右里头的人该死早该死了,不该死的如今大概也不在秘境中,若是里面藏了真的,师傅也不能真正杀了他们,如此一来,不也很好?” 扶瑶道君利用其他道君神魂修炼,但不代表她就没有什么良知了。这一点也是要感谢此处天道,若非限制了扶瑶道君不能亲自动手这一点,扶瑶道君早就亲手杀得血流成河了,届时她还能有理智,早就被自己的良知所击垮了。 换个角度想一想,那些道君并非是死在扶瑶道君手中,他们在秘境中与人争斗而亡,神魂为扶瑶道君所取用罢了,就算扶瑶道君不用,也是要消散的。 这鬼仙,修得当真是清白。 秋意泊又看了一眼天际,再度确定天道是很想培养扶瑶道君叩问造化的,既然如此,这秘境中不可能就留了那造化机缘这一条路。 就像当年凌云道界欲以他补天,机缘也是不要钱的往他身上砸一样,明面上看起来是对他好,实际上是怀揣了其他心思。而如今问虚道界即将崩溃,它就是很需要一个造化之主来坐镇道界,如此一来,明面上就算对扶瑶道君限制太多,也绝对会给她留出一条生路。 秋意泊已经快觉得自己不满千岁的年龄已经不太适合参与这种话题了,水太深,他不想参与。而且他觉得再想下去,修仙的仙气都快没了,毕竟天道都快在他脑子里成为某个跨国公司的大区经理了。一到年会,a道界的经理就暗搓搓dissb道界不行啊,一个销冠(造化)都没有,c道界已经看准了d道界的客源,仗着对方没有销冠,而己方有销冠大佬,打算下手抢资源了!最好能把d道界排出大区,变成他c家辖属,从此他c道界就更牛逼了! 不能想了,想太多道心都要动摇了! 扶瑶道君:“……啊?!这……” 金虹道君挑眉道:“难道在师傅心中,叩问造化还不如区区幻象来得重要吗?” “不是……”扶瑶道君瞠目堂舌:“你们……” 不是,他们怎么把灭别家宗门抢夺道统机缘的事儿说得这么顺口啊?这是一般人能想到的路子吗?!正常人会想要这么做吗?! 她憋了许久,才憋出来一句话:“那万一也没有呢?” 说出来她就知道自己这句话问的毫无意义,没有就没有呗,大不了等下一个千年,镜月天境重启,轮回再开,大家又活蹦乱跳了——毕竟都是假的嘛。 秋意泊用一种怜悯地眼神看着她,劝了一声:“师傅,我曾经遇到一位道君,他坏我师尊道心,诱他入魔,毁我宗门清誉,借此又破我道界法则,使我道界数千年未有人能叩问炼虚合道之境,他杀人无数,以他人精血修行,他却活得很通透,也很厉害。” “那时若非我以百年设局,又引动正邪之战,使另一位道君入局除魔,我界毫无胜算可言——他本是我师尊好友,却从未后悔过致我师尊于死地,后来我问他为什么,他说,他想要变强,故而其他人都是阻碍。”秋意泊温柔地说:“师傅如今要救万万人于水火,不过是一些幻象,就算是真人,又能如何?” 扶瑶道君愣怔一瞬:“那难道那几人就不算命了吗?” 秋意泊笑道:“所以,那就是师傅的孽债,可人总要有远近亲疏之分,若能两全,自然两全,若不能两全,如何选,就看师傅的了。” “其实我还有一个法子,那就是师傅想个办法,从秘境中脱身了去,以师傅如今修为,不是造化,也胜似造化,你将镜月天境以及道界中其他造化机缘毁去,再封闭道界,休养生息,也算是一件好事。” “如何封闭道界?”扶瑶道君眼中一亮。 秋意泊慢条斯理地说:“简单,炸毁天道法则,使天道有缺,不能容纳道君之境,所有道君就会被扔出道界。没有了道君,道界自然能休养生息。” 扶瑶道君面色发白:“那岂不是……” “有得必有失,有失必有得。”秋意泊道:“问虚道界中不算我们这种外来的,也就二十来位道君罢了,这次镜月天境开启还死了不少,现在活着的至多不过双十之数,这二十位道君至少也是阳神修为,不过是远离故土罢了,去哪里都能活得很好。” 金虹道君问道:“那你那无悲斋又该如何?” “反正我那弟子还是化神修为呢,我操心这个作甚?”秋意泊很无所谓地说:“天材地宝给了,灵石给了,功法教了,还想如何?实在扛不住了,就不能回宗门搬救兵吗?三十来位真君难道都有事腾不开身?替我这小师叔祖跑一趟也不算什么。” 扶瑶道君听着他们的话,沉吟许久,才道:“若这次不能成形,我便去封闭道界。” 毕竟整个道界和短暂掉阶之间还是很好选的。 “那……先从谁开始?” 秋意泊想了想:“无悲斋?” 扶瑶道君:“……啊?” 扶瑶道君心道:清河啊!你可真找了个好徒弟,张口先灭自家宗门啊!哪怕是假的,他也没有一丝犹豫啊!, 649 第 649 章 一个月后。 秋意泊带着扶瑶道君以及看好戏的金虹道君直接前往无悲斋常用的落脚点之一,无悲斋宗门在哪不好抓,但是找到人带路不就可以了吗? 他早就飞书给了之前与他联络的前辈,对方早就想见他一面了,就主动约在了落脚点碰头——他人还怪好的嘞。 秋意泊有些好奇地问道:“师傅当年到底是如何叫无悲斋为你所用的?” 扶瑶道君还有些踌躇,她在去和不去之间来回挣扎着,闻言道:“其实我与无悲斋纠葛并不深,我在鬼楼为张瑶时,清河道君救了我一次,后来他赞同我的理念,愿助我成就造化大道,故而倾全力相助。” 秋意泊凉飕飕地说:“那还真是死得冤枉……” 扶瑶道君抿了抿嘴唇,她也未曾料到无悲斋会被鬼楼灭门,不过成王败寇,总是如此……吧。 扶瑶道君又问道:“为何你非要去无悲斋?你既然得了无悲斋传承……” 秋意泊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我得了无悲斋的传承是得了无悲斋被灭门后的传承,我不能保证是不是全部。清河道君当年是临终托付,如今我要重建无悲斋,借此次机缘顺道查漏补缺,否则没了可就真的没了。” 这镜月天境一破,那完了,这点东西真是连鬼身上都找不到了。 毕竟鬼都没了。 正当此时,一老者凭空出现在了落脚点的破旧茅屋内,他穿着一身极其富贵的长衫,说是富贵,是因为那长衫闪闪发亮,以三人的眼力都能看得出来是一种非常珍贵稀有的天材地宝,不是九极寒藕丝就是银霜龙藤,头发虽然有些潦草,但也是细细地打理了,他满面红光,目光在三人身上一扫,露出一丝疑惑之情,然后对着扶瑶道君拱手道:“见过道友!道友所写锦锻法,实在是令老朽豁然开朗!道友能不惜独门秘法与老朽研究,此等心胸,实在是令老朽自愧不如,先受老朽一拜!” 老者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一撩袍子就要给扶瑶道君跪下了。 扶瑶道君豁的一下就往一旁避开了,又想起什么连忙去扶。要命了,这一位以前她都管人家喊师叔的啊!她真不好意思受他一拜。她连忙道:“长琴师……道友,锦锻法并非我所著,你认错人了!” 长琴道君明显愣了一下:“……那是?” 扶瑶道君身后站着一对少年男女,少年清俊斯文,少女娇俏美丽,一般这种站法,通常都是自家心爱的弟子,带出门特意装个门面顺道叫他们涨涨见识的,最重要的是他们一个化神、一个元婴,谁写的锦锻法啊?! 秋意泊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长琴道友,其实是我。” 长琴道君:“……” 他看了秋意泊许久,袍子一撩,还是要跪,扶瑶道君连忙阻止:“使不得!使不得!” 秋意泊那是心安理得的,他这么一个生性放纵爱自由的人,为了无悲斋跑前跑后,耽搁了快两百年了,他一辈子还没活到一千岁呢,一下子就占据了他五分之一的人生,被跪一跪怎么了! 长琴道君坚持道:“我们炼器这一道,达者为师,不拘什么境界!锦锻法助老夫良多!若无锦锻法,老夫跪一跪是应当的!” 扶瑶道君神色古怪,没好意思说这是你们未来掌门,现在还要带她来灭门……还要跪?跪什么跪!不给他两个耳光都觉得对不住无悲斋列祖列宗啊! 这下轮到秋意泊不好意思了,他道:“长琴道友莫要多礼,我赠你锦锻法,你赠我秋水剑,秋水剑的材料我是一分没出……” 长琴道君:“那能算一回事吗?!道友那手法比我那些破铜烂铁不知道值钱多少!没有道友,那就是一破烂!我不管,我不跪我道心不稳!” 手持破烂并当宝的扶瑶道君:“……” 秋意泊道:“换一个吧……长琴道友,您一把年纪了……” 长琴道君:“可老夫是阳神境界啊!” 言下之意,他虽然看着老,但是论能打,他一根手指打一万个元婴期秋意泊。秋意泊扶着对方的胳膊,就怕他跪下去了:“其实我此次来,是有事相求……” 长琴道君闻言也就不跪了,一口答应:“只要不是灭我宗门断我传承这等大事,一切好说!” 扶瑶道君:……还真就是灭门来的。 秋意泊笑道:“其实我与清河道君有一面之缘,算起来我也算是道君门下,此乃信物。” 说着,秋意泊掏出了令牌,长琴道君瞅了一眼,又拿在手上看,一入手,他就知道这东西是真的,阴阳暗刻造不得假,虽然材料不太对……可能是掌门道君当时手边没有合适的玩意儿? 也很合理嘛!毕竟给个小孩子极品天材地宝这不是要人命嘛!这种普通青玉的正正好好! 秋意泊接着道:“此次前来,是想入无悲斋宗门一观……这位是我师露英殿扶瑶道君,这位是我嫡亲妹妹张瑶,露英殿功法并不适合男修修行,故而我便自作主张……” 长琴道君瞬间就悟了,很合理!这露英殿虽然确实不太适合男修,但毕竟也是化神修士了,说走就走那叫叛门而出,有师傅亲自跟着来,和掌门一交流,那不妥妥的自家弟子吗?!……原来这位就是露英殿扶瑶道君啊,怪不得当时秋水剑就围绕着扶瑶道君转呢,不过现在秋水剑在她手中,想必要她个徒弟她也不好意思不给吧? 扶瑶道君都快忍不住提醒长琴道君这小子不是个好东西了! 长琴道君大手一挥:“无妨,应该的,我这就带你们去宗门!” 他对着扶瑶道君口吻都变了:“扶瑶道友,秋水剑用得可好?那可是老夫费尽心力,又花费无数天材地宝才炼制出来的绝世宝剑啊!” 扶瑶道君:“……多谢道友。” 但你刚刚还在说是破烂。 长琴道君嘿嘿笑了笑,转而长袖一挥,落脚点大门轰然关闭,洒满了稻草的地面上陡然亮起了道道阵法,长琴道君道:“不必慌张,顷刻便到!” 下一瞬间,传送阵上的四人便失去了踪影,在短暂的晦暗之后,他们面前陡然大亮,只见一座仙山漂浮于众人面前,但……秋意泊倒抽了一口凉气,总觉得这仙山有点跨时代了。 这哪里是一座仙山,说它是一座钢铁之城还差不多——毕竟谁家仙山全他妈用金属造啊?! 如果说百炼山是暗藏玄机,地火室乃至地火全隐藏在山中,那无悲斋就是根本懒得藏,可能就是仗着平时也没有外人能看得见,怎么方便怎么来,放眼望去整座山被规整得划分成了三十几片地域,每一片都直勾勾冒着一束金色火焰直冲天际,此外就是无数钢筋铁骨制的炼器室……哎对,有没有看过《流浪地球》?就那地球推动器的光效。 炫酷是挺炫酷的,就是看着也挺荒芜的。 真的,一片绿叶子都不带的。 长琴道君见三人看得目露震惊之色,却是十分自豪,解释道:“我宗炼器,时常引来天劫,故而宗门中遍布法阵,划分境域,门下弟子每人都有一境可供修行,那直冲云际的便是宗门弟子自幼时便开始修炼的宗门不传之秘,极光金焰!” 说白了,大家都知道其实是解释给秋意泊听的。 秋意泊喃喃道:“原来万宝炉是这么用的……” 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但他却能看得出来,那直充云霄的极光金焰之中都藏着一座万宝炉,这般时常冶炼,想也知道会将万宝炉调整的更加通透圆润——比他那种天劫来了顺道劈一下要勤奋得多。 如果无悲斋给弟子打分,别人是有一百分做一百二十分,秋意泊是卡在及格线,六十分飘过,多一分都没有。 “……清河师兄居然将万宝炉都与你说了?”长琴道君寻思了一下,换了他自己他也这么干,又道:“无妨!……不过道友也不必着急!道友这般资质,现在修也是一样厉害的!极光金焰看缘分的!” 炼器这种事情还是要吃点天赋的,就这种化神期就能搞出锦锻法的弟子,清河道君八成要把人当祖宗供起来。真要能收入门下,他无悲斋祖坟都得冒几年青烟。 忽地,有一人笑着道:“长琴,你怎么带人回来了?” 长琴道君眉间一动,扬声道:“师兄,我带你的弟子回来了!” 清河道君:“……?” 长琴道君没有犹豫,三人只觉得周围空间异动,他们便已经身处于无悲斋之中,面前是个容貌秀丽的男人,他打量着众人,自然还是先看的扶瑶道君,随即有些纳闷地说:“什么弟子?扶瑶道友吗?” 他与扶瑶道君有过一面之缘,就在此次镜月天境之中,扶瑶道君还赠了他好几样天材地宝呢。 长琴道君道:“不是!师兄你还记得我与你说的锦锻法吗?!” “那不是你藏着掖着不给看的那个吗?”清河道君调侃道,说罢,他看向扶瑶道君,他有一双清澈温润的眼睛:“难道是扶瑶道友所著?那真是太巧……” 扶瑶道君干巴巴地打断了他的话,她把秋意泊往前一推:“是他,不是我。” 清河道君有些讶异地挑了挑眉:“原来是小道友?” 秋意泊抬眼看去,笑得极是温和清润,他拱手道:“少宁拜见道君。” 长琴道君指着秋意泊兴奋地说:“师兄啊,他就是你几十年前遇到的那个小孩儿啊!师兄果然眼光非凡啊!少宁可是天纵之才啊!” 清河道君:“……?” 长琴道君唰地一下就把信物塞到了清河道君手中,清河道君看着信物眼底闪过一缕迷茫之色,别说,这信物是他的手法,难道是他给忘记了?但是他确实记得他这几十年除了镜月天境外,都在宗门炼器啊! 这到底是怎么流传出去的啊?! 但都创造出锦锻法了,一定是他慧眼独具! 清河道君:“……原来如此!小道友天纵之才,实在是羞煞我等!昔年一遇,未想有重逢之日,可见你我注定有缘!” 秋意泊腼腆地道:“道君还记得弟子?实在是令弟子受宠若惊……” 清河道君:“你那锦锻法到底是如何……” …… 眼见着几人聊得越来越开心,扶瑶道君恨不得上前踹清河道君两脚——你看清楚啊!你那不孝弟子带着你的无良朋友前来灭你家门来了啊!你醒醒啊!, 650 第 650 章 这场面很快就进入了一个无法控制的阶段,具体表现为秋意泊、长琴道君、清河道君三个人凑在一起说了一堆扶瑶道君不太理解的玩意儿,金虹道君本来还能听懂一点,听着听着不由魂飞天外,等到再回过神来也发现听不懂了。三人越聊眼睛越亮,跟个小灯泡似地闪闪发光,亏的是白天,不然殿里头的蜡烛都没有他们三个人的眼睛来的亮。 清河道君越聊越觉得这徒弟必定是自己找的,肯定没错,哪怕自己没记忆那也肯定是他自己找的,那信物就是他的独门手艺,要是这张少宁真能做出来,再有他现在的言之有物,真有这么个手艺,他图无悲斋什么?无悲斋还有什么是他贪图的? 再说了,一般人哪有这么慧眼独具。 肯定是他没错。 扶瑶道君悄悄看了一眼老友清河道君,看他眉间那股子愉悦,就知道他是没救了。张少宁到底有什么魅力啊?!啊?!你一个阳神道君,炼器宗师,光被人用一张嘴给忽悠两句,就全信了?你都不眼见为实一下的吗?! 正这么想着呢,就见秋意泊掏出了块阴阳玄晶出来,这玩意儿号称是问虚道界炼器师考验石,此物虽是极品天材地宝,用于铸造兵器更是能使兵器柔韧非常,但价格并不高,全赖此物中杂质极其繁杂,本身又混杂阴阳二气,每一块阴阳玄晶都介于一个微妙的平衡,而想要用它来锻造法宝,必须要先淬炼熔锻出杂质,偏偏这东西一经熔炼,就必须得立刻使用,否则阴阳二气消失殆尽,那就是一块普通的水晶石罢了。 秋意泊道:“我境界低微,就只好拿这块阴阳玄晶举例了……两位道友,阴阳玄晶中阴阳二气实在难以平衡,稍有不慎前功尽弃,可若是使用锦锻法……” 随着他的话,他掌中飞出无数灵气,那些灵气在空中形成了如同萤火虫一般的光点,它们涌向了那块阴阳玄晶,居然无比顺遂地进入了阴阳玄晶之中,毫无半点阻碍。长琴道君与清河道君屏气凝神地观察着阴阳玄晶,听秋意泊接着道:“灵气本是天生地造,进入矿物后,利用灵气的特征模拟其中阴阳二气,只要能掌控其中平衡,便可一蹴而就。” 话音未落,阴阳玄晶上陡然爆开了一簇火花,紧接着无数火星凭空而现,仿佛有无数柄小锤同时在锤炼这块阴阳玄晶一般,火星绚烂,一波未灭,一波又起,一眼看去宛若万千烟花同时绽放,灿烂若锦。 与此同时,零零碎碎的杂质飞溅而出,不过十数呼吸,一块呈现黑白二色的晶石便出现在了他们面前,黑的极黑,白的极白,二者仿佛天生地养,无比融洽的结合在了一起,秋意泊一手微抬,示意二人随意观察,清河道君心念一动,结成了一道禁制笼罩在阴阳玄晶之上,免得阴阳二气溢散,这般完美的阴阳玄晶他平生还是第一次见,若不是亲眼所见,他是不会相信是出自一个化神修士之手的。 他感叹道:“果然是繁花似锦,绚烂无比。” 长琴道君眼睛里只剩下那块阴阳玄晶了,他喃喃道:“之前也只是听道友笔述一二,已有极大领悟,没想到今日亲眼所见,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两位道君别夸我了。”秋意泊含笑道:“锦锻法的要领便是对灵气的控制,两位道君已是炼虚合道的境界,论起这个恐怕不知道超出我多少,只是此前不得其法,才觉得神妙罢了。” 清河道君握住了秋意泊的手,满眼都是感动:“我本想着叫道友为我弟子,如今再看,是我狭隘了……扶瑶道友,不知你可愿意叫张道友入我无悲斋做一长老,我无悲斋已无甚可以教张道友的了!只盼着道友能来我无悲斋修行几年,切磋一番。” 扶瑶道君:“……这太不好吧?” 清河道君诚恳地道:“扶瑶道友,我无悲斋待人以诚,张道友若能入我无悲斋门下,一应典籍任凭张道友查阅,张道友这般倾囊相授,我无悲斋怎能做一卑劣小人?” 扶瑶道君:“……好吧。” 清河,你没救了,等死吧! 秋意泊却是挺开心的,他道:“多谢道君!多谢师傅!” 清河道君和长琴道君看秋意泊的眼神与看那块阴阳玄晶的眼神一模一样,都是恨不得把人/东西供起来的模样,扶瑶道君心中长叹了一口气,“那……那就这样吧……” 左右扶瑶道君也无事,在清河道君的盛情邀请下打算在无悲斋小住一阵,也是叫扶瑶道君放心的意思,当然了,明面上是用帮扶瑶道君重新打造一下秋水剑,再帮金虹道君炼个法宝的理由。 清河道君直接腾出一片空的界域来做秋意泊修行之所,甚至还屁颠屁颠地送来了极光金焰的火种,帮着秋意泊引入体内蕴养。扶瑶道君已经没心气骂他了,什么人啊?!啊?!人第一天上门就把宗门秘宝送人了,生怕人家学不会是吧?! 那极光金焰一入秋意泊体内,便霸道无比的吞噬了之前问霞真君赠给秋意泊的天地异火,本来清河道君还有些担忧,结果下一个呼吸极光金焰在秋意泊手里就跟一只乖巧的狗一样,指哪烧哪,叫烧水绝不烧干,叫烤肉绝不烤焦。 秋意泊对着清河道君震惊的目光笑得很含蓄,扶瑶道君都有些不忍直视了,清河道君却与她道:“秋水剑还有些缺陷,不如道友随我去?” 扶瑶道君心道这可真不是我不救你,捏着鼻子跟着清河道君走了。秋意泊这头成了无悲斋长老,无悲斋不愧是个炼器门派,玄学的尽头是科学,调动门派典籍直接从法宝上调阅,人都不必出门,搁自个儿的研究室里慢慢看就行了。 金虹道君凑过来跟着秋意泊看了好一会儿,发现自己没看懂,他问道:“如此,还要灭无悲斋吗?” 如果秋意泊灭无悲斋是为了获得典籍,如今他已经可以随意调动宗门典籍了,完全没有灭了无悲斋的必要。 秋意泊侧脸而笑:“瑶儿觉得呢?” 金虹道君慢慢地说:“……我不知道。” 这界域中只有秋意泊与金虹道君两人,整片界域下方的法宝和法阵有效隔绝了道君的感知,秋意泊漫不经心地道:“要。” 金虹道君想了想,却没有想明白,秋意泊翻阅着典籍,随口解释道:“秘境中若无外来者,无悲斋生死存亡无关紧要,可秘境中有外来者……其中又有多少人知道这一段往事呢?我不能保证所有人都能被师傅杀了。” “这世界上的聪明人从来就不少,不止我一个。”秋意泊翻过一页典籍,认真地看着下一页的内容,“找到两页缺失的……师傅要找造化机缘,这事儿总归是瞒不住的,总不能每次都是夜黑风高杀人夜吧?” 秋意泊说道此处,不禁笑了起来,他见金虹道君不明所以,就解释道:“到时候师傅总不能每天就穿一身夜行服,冲到人家宗门捏着嗓子喊:‘桀桀桀,xx老头,交出道统,否则我灭你宗门!’……” 话还未说完,金虹道君就已经笑出了声,他无奈地说:“但长此以往也不是什么良策,斗法时哪里能掩盖得了太多?总不能我现在叫师傅自废修为,然后跟我学太上忘情吧?” “这个主意倒好。”金虹道君道:“只是可惜来不及。” 以扶瑶道君的年纪,废去修为人就得死了,哪怕他们挨到下一次轮回,也是如此,根本来不及重修。 “如此,师傅入魔一事必是要宣扬出去的。”秋意泊缓缓地说:“死人就是死人,我不能为死人活着……鬼楼势大。” 因为鬼楼势大,所以就算扶瑶道君成就造化破出秘境,也不可能将鬼楼灭杀个干净。而秋意泊的麓云山,弟子大多境界低微,就算到时候有扶瑶道君相护,也难保平安……如今无悲斋不过是一个幻象,灭了也就灭了,先灭了无悲斋,才能将无悲斋从这趟浑水里摘出去。 金虹道君想明白了这一关节,侧脸问道:“长生,你不会觉得遗憾吗?” “那是自然。”秋意泊想到了年幼时第一次与清河道君见面的时候:“那是我也不知道他是谁,与我说修了他的道统,不和剑修一样受穷,到哪都能混口饭吃,我不乐意,他还唬我要带我一道死,我说无悲斋名字听着像是个和尚庙,他笑道等我以后有出息了可以改个名……如今也算是故人重逢,怎能不遗憾?” “可遗憾就是遗憾,过去了也就过去了,难道我遗憾、我难受、我哭……他们就能活过来?假的终究是假的。”秋意泊屈指点了点金虹道君的眉心,将他往外推开了些,他笑得有些凉薄:“若人命可替,天下再无高堂。” 金虹道君温温柔柔地说:“你一张嘴,尽是戳我的痛处……假的又能如何?哄哄自己也是好的。” 秋意泊无奈地说:“冤枉,我哪里敢?只是事实如此罢了。” 秋意泊将录有典籍的法宝关了,侧首道:“好了,走吧,可以通知师傅动手了。” “这么快?”金虹道君有些吃惊。 “也不算快了。”秋意泊道:“总要做个样子出来吧?师叔你说得也有道理,哄哄自己开心也是好的……我去扔个课题给他们,关他们百八十年的出不去,等出去了,师傅估计也已经动完手了。” 金虹道君:“……?” …… 不多时,秋意泊就已经到清河道君的面前,他道:“道君,我有一难题,欲邀宗门道友同参,不知可否?” 清河道君眼睛一亮:“是什么?!” 秋意泊悠悠地道:“如何叫天下之人,不分灵根,不分资质,皆可识文断字,知书达理?” 清河道君:“……啊?” 扶瑶道君:……灭门就灭门,这借口好奇怪,是人能办到的吗?, 651 第 651 章 这是一个有趣的课题,它有足够宏远的目标,也有足够的成就感,又有足够的难度,又涉及到一个巨大量级的操控,想要吸引这帮子搞炼器的容易得很。 这个问题早有研究,秋意泊与奇石道君早已讨论过不知道多少回,如今只需要一步步将结论扔下来,引导他们走向网络,就足够困住他们几十年乃至上百年了——这是本该走的路。 秋意泊虽然知道答案,却想听听是否还有其他思路。 这是扶瑶道君的机缘,也是他的机缘。 扶瑶道君皱眉道:“开民智,新民德,这与炼器又有何干?” 此言正问出了清河道君所想,秋意泊笑着解释道:“师傅以为炼器的意义是什么?是炼制出更强大的法宝?还是无坚不摧的神兵利器?还是其他什么?为何炼器可以为道?器修又以什么为道?” 扶瑶道君一时语塞,她本就不是器修,这并未过多思考其中之事。她所见过的器修,大多还是无悲斋这群人,炼器是他们的毕生所求,至于道心,她觉得他们与普通修士并无太大的差别。别人有的,他们也有,就如同无悲斋本可以两耳不闻窗外事,可他们依旧选择倾尽宗门之力助她叩问造化,只为求道界平安一般,无悲斋可,其他宗门亦可。 清河道君却笑道:“炼器,本就是为了便宜行事。” “是。”秋意泊颔首,他道:“法宝进可攻退可守,兵刃可杀人可救人,修士得了纳戒,便可不受行李所累,天上地下逍遥自在……追其根本,炼器一道,不过也就是为了便宜行事罢了。” “可一枚纳戒,可使修士免去赘累,一枚芥子空间,可使修士容纳万物,一座秘境,便可繁衍生机,勃然新生。”秋意泊眼中闪现出一丝异彩,灼然生辉:“炼器一道,本就是与天争锋,夺天地造化,谋求世人福祉。既是如此,力有微者,造福一人,行有余力者,造福百人、千人。一界修士几多?一界凡人几多?如今诸君已至大道之侧,何不携雷霆之势,放手一搏,福泽天下万万人?” “那时,又何愁大道不成?”秋意泊轻声道:“大道三千,不过殊途同归,师傅,你所求难道不也是如此吗?” 扶瑶道君心神一震,灵台清明,她不禁应道:“……是,是如此。” 清河道君沉沉地注视着秋意泊,此番感悟,绝非区区化神可以领悟,他缓缓地道:“张道友,你究竟是何人?” 秋意泊笑道:“道君若能破解此题,届时再坦然相告可好?” 清河道君沉吟一瞬,随即微笑道:“也罢。” 他也并非是个傻子,只是张少宁能说出这番话来,就值得他信任,能有这等心胸,难道还能是狭隘奸逆之辈? 扶瑶道君咬住了嘴唇,道心不坚,实属她之大错。今日他在说给清河道君听,也是在说给她听。 她看着清河道君,想到终究一日要杀死这个一片赤诚的人,要剿灭这个与她同道并行的宗门,心中多有不忍。可不忍,也是要做的。 正如张少宁所说,莫说今日不过虚幻,便是真实,她也未尝不能做。她连这一点事情都要前顾后怕,怎能怪这秘境叫她沉沦几千年呢? 果然张少宁能以千岁不满之龄成就合道道君,并非毫无道理。 他带她来无悲斋,便是想叫她斩去这一份梦幻泡影吧? 扶瑶道君一手微动,正想就此斩去清河道君,手腕上却多了一只修长有力的手,那只手将她扯住,缓缓按下。秋意泊问道:“所以,道君以为如何?” 清河道君轻笑颔首,摆出了彻夜长谈的架势,他道:“与我辈而言,倒不难办,不过是醍醐灌顶罢了,左不过做一件法宝,待春宴时挨个拍过去,也不费事。可若是与民而言,确实是难办之极,尚不能果腹,何谈文礼?” 俗语有云,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1。凡间农户,不论男女,行步尚且踉跄,便要奔走乞食,待到十岁,便是成丁,更要劳作。并非他们愿意,而是不做,便要饿死,就是如此,遇上天灾人祸,照样是要饿死人的,如此之下,哪来的时间与精力去学什么荣辱礼节? 清河道君思及此处,不禁摇头:“太难。” 对于有灵根的孩童,醍醐灌顶也就罢了,毕竟有仙缘之辈历来万里挑一,人数尚在可控范围内,可对于百姓,难道也要去醍醐灌顶?且不提凡人之躯受醍醐灌顶是否能活,那千千万万的人,又要修士忙碌到何时? 秋意泊道:“百姓若有余粮,便会送家中子弟前去学堂,读书识字,日后不说考取功名,做个账房、掌柜、教书的先生……哪怕是与人写信、念信,那也不愁吃喝。” 清河道君道:“那也先得有余粮才行,张道友,你这题太难……也有一法,若能学堂课时制成投影石,以村、里、乡、镇、县……为划分,倒是能省去不少无用儒生。” 读书人最是清高,哪怕只有儒生功名,恐怕也不愿去那乡野之地教书育人,恰好留影石能够取代,一块下品灵石也够留影石用许久了……但终究是人数太多,况且下品灵石譬如宝玉,一块宝玉置于人前,何人不心动? 秋意泊心中一动,道:“这确实是个好办法!” “哦?” “只靠我等修士,终究无法应对百万、千万百姓。”秋意泊道:“可凡间有国,若家中有知文识字者,通过每年考研,便能减免赋税……这样一来,我等修士只需与皇室达成合作便是,大不了缺了的赋税我们补上就是。” 这次清河道君还未说话,扶瑶道君先说了:“少宁,参与凡间王朝大事,此间因果,谁敢承担?” 秋意泊乐了:“天道是个筛子。” 扶瑶道君:“……?” 秋意泊一指微抬,虚虚指了指天空:“凡间亦有心智卓绝之辈,我只管修士,凡间帝王若能学去,便是他的气运,与我何干?” 扶瑶道君用一种很沉重地语气说:“若算在你头上,又该如何?” “那就来。”秋意泊笑着说:“师傅可曾听过一句话?” “什么?” “师傅曾教过我的,怎么就忘了?”秋意泊指尖轻轻点了点桌面:“顺则人……” “——逆则仙。” 秋意泊见扶瑶道君若有所悟,便松开了一直握着她手腕的手:“师傅。” 秋水剑自扶瑶道君袖中滑入她掌中,她缓缓抬剑,放在了清河道君颈间:“清河,对不起。” 清河道君还在思索中,就见一柄剑横到了他的面前,他眉目微动:“扶瑶道友,此为何意?” 秋意泊一顿,却并未说话。他的本意是他差不多要和清河道君提下一步的信息实时交流了,但扶瑶道君显然是误会了。 不过扶瑶道君愿意下这个决心,他也无意阻拦。 一场幻梦换道心恒稳,划算得要命。 扶瑶道君深深地看着清河道君,深呼吸了好几次:“我……我不得不做,左右你无悲斋后继有人。” 清河道君:“……扶瑶道友,你若有难处,如实说便是了。何必这般动刀动枪的?” 扶瑶道君咬住了嘴唇,不由看向了秋意泊,秋意泊却是神色淡淡得撇开眼去,恍若未见,她咬了咬牙,喝问道:“真的一定要杀他?!” 秋意泊道:“师傅随意。” 扶瑶道君一跺脚,收回了秋水剑,她恶狠狠地指着秋意泊与清河道君道:“清河,你就带着弟子好生跟他研究研究你们那个宏愿,百年间我若见一无悲斋弟子现世,就别怪我下手无情!断你传承,灭你宗门!” 清河道君:“这……我与道友无冤无仇……” 扶瑶道君咬牙道:“你就当我入魔了!” 清河道君看向秋意泊,见他眉目平和,半点不见惊讶之色,看来是早已知晓此事的了。他缓缓地说:“张道友,可否解释一二?” 秋意泊轻飘飘地说:“嗯,我师傅入魔了。” 清河道君眉目微动,他道:“那张道友以为我该如何?” “自然是听我师傅的。”秋意泊笑着说:“安心留在宗门吧,待钻研出课题的答案,我便告诉你真相。” 清河道君道:“今日你已是第二次与我说这话了。” 秋意泊道:“是。” 清河道君伸手握住了冰凉的剑刃,秋水剑锋利的剑刃划破了他的手掌,殷红的血珠滚滚而落,染红了一小片长袖,他温和地说:“既然扶瑶道友与张道友都要我无悲斋闭门百年不出,那便不出。” 扶瑶道君脱口而出:“为何?就不怕我们害你?!” 清河道君微笑道:“不怕。” “二位皆为我友,我清河自认有识人之明。”清河道君轻巧地将秋水剑从扶瑶道君手中取下:“秋水锋芒过盛了……” “若……当真有因我灭门那一日呢?”扶瑶道君喃喃道。 清河道君闻言扬眉:“若真是如此,那接下去的路,就只能由扶瑶道友一人走了。” 他想了想,又笑道:“无悲斋因道友灭门?为何?难道是因为这柄秋水剑?我想,若真有那一日,以扶瑶道友心性,总不见得亲手灭我无悲斋,其中必有因果。既有因,自有果,自古皆如此……哪有怪自己朋友的道理呢?总是作梗的那个人不好。” 秋意泊突然道:“既然道君如此温柔,不如先将外面的万宝大阵撤去,如何?” 刹那间,清河道君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652 第 652 章 殿内陷入了令人尴尬的沉默之中。 清河道君抬眼看向了秋意泊:“张道友,你是怎么知道的?” 扶瑶道君有没有察觉到都不奇怪,毕竟她已是合道道君,但张少宁这个化神修士,无论他之前是什么境界,又是什么修为,他都不该察觉到才是。 秋意泊心道一个对着六岁小孩儿说‘你不学我的道统我就宰了你带你一道去死’的老东西能是什么好东西,不称呼一声‘老逼登’算是秋意泊作为直系晚辈的基本素养,并不代表清河道君他不配。 他真那么好心肠,当年干嘛叫他以后向鬼楼李鸿安报仇啊?!就因为他这一句话,秋意泊砸了百余年不算,人力物力不知道花出去多少,现在还在这破秘境里看两个便宜师傅脸上笑嘻嘻,心里妈卖批。 “这有什么奇怪的?”秋意泊也是一副温润平和的模样,看的清河道君有种莫名的即视感,他笑道:“我既然能得道君信物,又熟知宗门道统与秘宝,自然也能察觉到这万宝诛仙大阵。” “也是。”清河道君平静地说:“扶瑶道友秉性纯良,必是你这老魔从中作梗,待我杀了你,一切就都清楚了。” 秋意泊硬是愣了一下,他回味了一下‘老魔’两个字……哎对!修仙那味儿倏地就蹿上来了!他饶有兴趣地想着:我这老魔,为你无悲斋费尽心机,机关算尽,不知你得知后又作何感想? 清河道君又与扶瑶道君道:“扶瑶道友,你切莫听这老魔挑唆,且待我为你杀他,一切自有分晓。” 扶瑶道君:“……不是……这……” 她现在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不是她一个人真情实感交朋友,坏消息是已故的老友打算摁死他活着的,未来唯一传人兼下一任掌门。 那不能啊! 扶瑶道君一把摁住了清河道君的手臂:“哎别冲动,清河我们有话好说,这可不能够啊!” 清河道君某种闪过一丝锐色:“可是中了他的秘毒蛊药?” 扶瑶道君:“这哪能啊!别冲动,可千万别冲动,先把你那大阵收起来吧!你真杀了他,你无悲斋就到头了!” “扶瑶道友不必拦我!”清河道君冷然道:“区区一转世重修的老魔,还不在我无悲斋眼中!” 秋意泊噗嗤一声笑出了声,他撇过去头去,尽量让自己不要笑得太夸张——这也太有意思了,他觉得他能看两个便宜师傅鸡同鸭讲聊上一下午! 正笑着呢,秋意泊脚下陡然出现了一道黯淡的光环,骤然将他圈入其中,紧接着八条泛着金光的锁链自虚空之中以八卦之位弹射而出,犹如蛟龙出水,悍然无比,清河道君心中一定,这八卦缚龙索乃是无悲斋不传之秘,操控之法代代掌门口耳相传,莫说是转世重修的老魔,就算他是个实打实的合道道君也休想从中……呃? 那八根缚龙索并未如同清河道君所料将秋意泊束缚,反而犹如一条条乖巧灵动的小蛇一般,凑在他的指间,清河道君心神巨震,这表现分明是他得知缚龙索的操控之法! 怎会如此! “你到底是何人?!” 秋意泊则是颇有兴趣地把玩着这八卦缚龙索,这东西他只有耳闻,还真没见过,无悲斋传承里有清河道君留下的操控之法,却没有这法宝,八成不是遗失就是损毁了,这东西炼制需要机缘巧合不说,其中主材料是青龙龙筋,他搁哪去找这玩意儿啊!找到了他也打不过啊! 毕竟青龙可不是海里头刚长了角能飞的蛟龙,而是传说中的四大神兽之一,这玩意儿……不,这神兽实力秋意泊估摸着至少也应该是造化级别吧?他弄个屁的青龙龙筋啊!你说要是什么龙鳞龙皮龙指甲的,他找一找,看看能不能交个朋友,毕竟都是能长出来的。他张口要人家体内的筋,人不把他脑浆子打出来才怪! 秋意泊喃喃自语:“原来这就是八卦缚龙索啊……” 扶瑶道君也知道八卦缚龙索是个什么东西,她苦口婆心地道:“这个……是你未来的徒弟,下一任掌门,你要真杀了他,你无悲斋就真的灭门了。” 秋意泊辩解了一句:“我收了百来个弟子,我死,顶多就是没人护着他们而已,倒也不至于就灭门了。” 扶瑶道君侧脸怒视于他:“你小子不说话会死是不是?!” 秋意泊低眉浅笑,他立于原地,拱手道:“弟子拜见师傅。” 清河道君沉默了一瞬:“扶瑶道友,莫要开玩笑,这老魔怎会是我弟子!” 最重要的是,她是怎么知道的? 如今仔细想来,扶瑶道君也很可疑。他们俩个的交情也不过就是镜月天境中那一次相遇而已,从那时起扶瑶道君对他便格外热情友善,如今情态,无论是提剑亦或者上前拦他,若是落在旁人身上,他会当他们已经相交数百年上千年,形同莫逆,才能有这般的情态。 可他们两,确实只见过一回罢了。 扶瑶道君也很崩溃:“你问我,我问谁去!你自己收的徒弟你心里没点数吗?!是谁见面一个时辰都不到,就要屁颠屁颠给对方一个长老之位啊?!宗门秘籍法典还能随意调阅!你怎么不干脆把无悲斋送他得了?!我看要不是我在,你恐怕都要去祖师爷牌位面前上三柱清香庆贺你无悲斋又有一名天骄了吧?!” 清河道君:“……”是他本人,没错。 这位扶瑶道君难道是已经关注他许久了,否则为何对他的所思所想这般熟稔。 扶瑶道君见他不说话,眼神凶狠地看向秋意泊,示意你小子要还是有点人性就张嘴说话解释清楚。秋意泊见状也觉得实无必要再瞒,三下五除二解释清楚了,清河道君明显就是不信,秋意泊说完了顺道发了个天道誓言,还口述了好几篇清河道君手札中才有的东西。 清河道君听到秋意泊说什么‘与长影道君炼器,着实无趣,还不如去做巧玉玲珑……’,这是他昨天才随手写在自己手札上的内容,当即叫停:“好了!别说了,我信!” 要命了,他真的信了! 扶瑶道君狐疑地道:“巧玉玲珑是什么法宝?我怎么没听说过?” 为什么之前张少宁说其他他都半信半疑,说起这个巧玉玲珑他立刻就信了? 秋意泊解释道:“巧玉玲珑乃是取极品寒玉,置于温泉中蕴养九九八十一年,却不能使热性坏了原本的寒性,使冷热交替……” 清河道君:“你住嘴!” 秋意泊瞬间就闭嘴了,扶瑶道君:“……?到底什么东西?” 清河道君那张俊秀的面容上流露出一点尴尬之色,他道:“你若想要,叫你那好徒弟给你炼制去。” 扶瑶道君:“你越是这么说,我越是好奇了,少宁,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秋意泊正想解释一二,却见清河道君一手握住扶瑶道君的手往自己脖子上架,“你先杀了我再慢慢问!别留手!为宗门千古之计,赶紧杀了我了事!张老……张道友,宗门藏宝殿在何处你应知晓,自己去看便是!” 扶瑶道君:“……不是你就不再想想?万一我和少宁一道骗你的呢?” “不会!”清河道君认真地道:“杀了我,立刻!” “嗯……”秋意泊道:“倒也不必,灭无悲斋只是为了掩盖真相罢了,再者我等也无法确定无悲斋之中到底有没有外来道君,道君若能听我一言,将无悲斋封闭百年,发下宏愿,令无悲斋门下众志成城,钻研课题……其中若有弄虚作假之辈,自然水落石出。” 无悲斋不同于其他门派,要是外来者在什么灵鹤门露英殿的,那秋意泊除了杀人之外还真的就别无他法了,但无悲斋不同啊,一个课题砸下去,满门的大佬都得研究出朵花来,其中那个连叶子都搞不出来的不就摆明了不是本人么? 当然了,万一那人运气好到了本就是个炼器宗师,那秋意泊也只能认栽。这委实属于是老天爷都看不过眼,要特意来折腾他了,既然如此,避开了这一劫也有下一劫,躺平得了。 扶瑶道君也是这么个意思,她当然不想对着无悲斋下手,之前如果说是避无可避,那么如今还有回转的余地,她自然乐意之至。清河道君目光落在了秋意泊的面容上,似乎在无声的警告着他什么,秋意泊会心一笑,算是应下了。 清河道君这才在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真是造孽了,他怎么就收了这么个徒弟?他清了清嗓子:“既然扶瑶道友在寻求造化机缘,不如先行前往藏宝殿一观?若有合适的,拿走便是。” 扶瑶道君倒是无所谓,无悲斋藏宝殿她不光去过,还亲手搬空过呢,多大点事儿。于是三人又往藏宝殿去,秋意泊想了想,就用一套玄妙的手印打开了藏宝殿,清河道君看着他的目光宛若在看死去的自己——这都知道,那确实做不得假了。 扶瑶道君扫了一圈,没找到自己想要的,反而是秋意泊慧眼独具,见这个法宝也好,那个法衣也棒,硬生生把扶瑶道君从头武装到了牙齿,扶瑶道君还想拒绝,秋意泊轻飘飘的一句:“师傅之后还要去剿灭灵鹤门呢……道君,外头鬼楼的仇一时半会儿难报,不过现在,可要师傅将人带回来?” 言下之意,左右都是要灭门的,扶瑶道君可以把鬼楼中人提到清河道君面前来杀。清河道君想了想,一脸天下太平般的笑道:“不必了,挫骨扬灰即可,带回来平白脏了我的地方。” 扶瑶道君:“……” 她与清河道君怎么说也是相交一二千年,两肋插刀的关系,但她从不知道原来清河道君是这等人。 怎么说呢……她现在不觉得张少宁性子古怪了,这叫有师必有其徒,委实怪不得张少宁。 紧接着她就听秋意泊问道:“道君,可有什么看不顺眼的?比如那位长影道君?” 清河道君兴致勃勃地说:“好啊!就拿他开刀!长影那老东西,逼着我炼器,啧,堵得我连门都出不去,先宰了他!” 扶瑶道君诧异地道:“……长影不是你的好友?” 她记得以前长影道君与清河道君时常同进同出,许多人都知道求无悲斋掌门清河道君出手很难,但是找长影道君,他若松口,清河道君必然也会同意。 清河道君无所谓地说:“反正都是幻象,杀他一回开心开心怎么了?他偷我的法宝去倒卖的账我早就想跟他算了!” 扶瑶道君:“……也行。” 原来是这个‘同意’法啊。 此后,又腾出了一个月的时间,秋意泊在清河道君的帮助下在无悲斋中查漏补缺,此时他才知晓此前能够调阅宗门的典籍还不是全部,有些典籍只对掌门开放,等到彻底搞定了这事儿,无悲斋才正式封闭起来。 …… 天□□倾,扶瑶道君提剑遥指无悲斋,癫狂而笑:“好好好,你无悲斋清高!那便抱着你那等清高去面见你列祖列宗吧——!给我破——!” 随着一声‘破’,上百道宽逾百丈的金色剑柱自云端落下,所过之处草木成灰,漫天流焰之间,剑柱仿佛插-入虚空,有一钢铁仙山自虚空之中被逼出了身形,也在此时煌煌如烈日的剑意横跨长空,渲染出一片炽烈之色,直击仙山,只见仙山上有幽蓝禁制一闪而过,与那撼天动地的一剑相扛,刹那间,风云变色,金焰狂飞,那护山大阵根本不敌这一剑之威! 护山大阵正欲破裂之际,有一人身影凭空而现,一手一扬,金色近白的火焰在这一瞬间支撑住了摇摇欲坠的护山大阵,清河道君冷笑道:“好一个扶瑶道君!这一剑,我无悲斋记下了!日后必有所报!” 扶瑶道君的笑声越发张狂:“记下了又如何?清河你这匹夫你当你还能活到日后吗!” 说罢,连接天地的剑柱陡然大放异彩,在这一刹那,天地中仿佛响起了凤凰啼鸣之声,忽如其来的雷霆自云端破出,直击无悲斋护山大阵! 只听一声轻微却又无比清晰的破碎声响起,扶瑶道君大笑道:“无悲斋,不过如此!” “区区外道,本座欲求尔等道统一观,胆敢拒绝本座!受死——!”剑柱在须臾之间化作无数金色长剑,它们在空中游走如电,不约而同地攻向了清河道君,正在此时,有人大喝一声:“住手——!” 有一人凭空而现,瞧着是个秀丽文士,他手中折扇一抛,扇骨抽去,扇面山河日月陡然化作了了一副巨大的屏障,将无悲斋护卫其中,他怒视扶瑶道君:“扶瑶道君,你与无悲斋素来井水不犯河水,今日为何要行此魔道之事?!” 扶瑶道君眯着眼睛打量着他:“哦?我当时谁,原来是长影道友——长影道友莫急,听闻道友功法特殊,待我灭了无悲斋,便上门求取。” “你——!”长影道君怒斥道:“扶瑶道君,你可还有神智在?!” 扶瑶道君慢慢地将五指收拢,锐利得有种近乎极致的美的指套互相摩挲之间,发出了令人胆寒的声响,她笑道:“有没有,与你何干?!” “哦对了,听闻你与清河那老东西相交莫逆?既然如此,那我就给你一个脸面,只要清河能交出道统,磕上三个响头认错,我便放了他的无悲斋!” “毕竟区区外道,杀了,也脏我的手。” “做梦!”长影道君脱口而出:“扶瑶道君,你可知你如今是在倒施逆行?!” “倒施逆行?什么才叫做倒施逆行?!”扶瑶道君笑道:“顺则凡,逆则仙,我扶瑶今日偏要倒施逆行一回,我看天道能奈我何!” 说吧,那山河日月图轰然碎裂,漫天尽是金色剑芒,扶瑶道君的身影在这一瞬间消失,长影道君眉目一动,尚未来得及反应,只觉得一股无可比拟的压力袭来,漫天法则银轨错落变更,清河道君一把将长影道君拉到身后,长袖一抖,刹那间便见一银色水泊自他袖中飞出,在空气中分裂出无数银球,银球与银球之间结成防御阵,金色剑芒扑于其上,只听金戈交鸣之声不绝于耳,清河道君眉目不动,眼中却深不见底,长影道君与他早有默契,见状十指翻飞,趁着清河道君阻拦扶瑶道君的这一段时间,施展神通! “天猷天猷,猛烈诸侯。上佐北极,下临九州。身披金甲,手执戈矛。眼如掣电,爪似金钩。逢妖寸斩,遇鬼擒收。顺鬼不斩,恶鬼截头。现——!1” 长影道君善法咒神术,到了他这个境界,本可以不必念咒掐诀,只是如今扶瑶道君来势汹汹,他不得不慎重以待!随着他的喝令,狂风陡然而生,一道几乎顶天立地的金甲虚影在他身后呈现,须臾之间便已若实体。那天猷真君神像鬼面神冠,威严无比,长影道君一手自虚空中划过,天猷真君神像便挥茅而落,长矛在空中近乎成就一道金色闪电,将天地也一分为二,直击扶瑶道君! “这等把戏,何足一提!”扶瑶道君毫不畏惧,剑出如虹,直冲那天猷真君神像而去,只听轰然一声巨响,难以描述的气浪自二人兵刃交接之处迸发,如滔天巨浪一般涌向四面八方,所过之处,天崩地裂! 飞沙走石之间,只听有女子狂笑,天地皆暗,唯有其中燃起了一点金焰,刹那间便蔓延成了一片火海,每一点飘飞的火星皆是她的剑意,呼吸间火海便将天猷真君神像吞噬,化作了一只烈焰金凤,自在翱翔! 长影道君陡然吐出一口血来:“……好厉害!她居然已有合道巅峰!” 若非如此,天猷真君神咒岂能如此轻易败下阵来! 清河道君正欲开口,忽地只见面前银球爆闪,扑哧一声,那柄宛若秋水伊人的长剑便已经送入了长影道君神府,扶瑶道君素手一转,径自将长影道君绞了个粉碎,半点逃逸的机会都没有留给他! “长影——!”清河道君骇然。 扶瑶道君嗤笑道:“轮到你了!” …… “这真是天要亡我问虚道界啊……”茶馆中有人长吁短叹道:“此前镜月天境留下的残局还未收拾干净,扶瑶道君却入了魔,如今四处杀戮,竞无人能阻其分毫!实在是天要亡我道界!” “你听说了吗?昨日扶瑶道君灭了无悲斋后放出话来,要所有宗门上供道统,不依的只管放下话来,她一个个去收拾……” “竟是如此嚣张?!难道诸位道君就此不管吗!” “如何管?怎么管?据说扶瑶道君已至合道巅峰,便是几位合道道君联手,也不见得是她一回之敌,这又该如何是好?” “那今日是轮到了谁……?” “今日是灵鹤门。” …… 灵鹤门中,秋意泊手捧卷宗,做足了礼数,鸣蕴道君身亡后,灵鹤真君不知为何挂冠而去,他的弟子陆云如今是灵鹤门的掌门。秋意泊温声细语地道:“陆真君,考虑如何?” 陆云看着张少宁,面色极为难看。灵鹤门就是个空架子,鸣蕴道君一倒,便失去了主心骨,宗门中混乱无比,他方登合体境界,几方势力周旋缠斗不休,这才叫他登上了掌门之位。 这道统,是不能给扶瑶道君的,不为何,给了,灵鹤门就是为人所不耻!为天下人所不耻! 可不给,灵鹤门恐怕要遭不测,他定神道:“张师弟,我灵鹤门上下上万弟子,便是道君亲至,亦不能杀灭我宗,我灵鹤门与露英殿素来交好,不知道君此举究竟何意?” 秋意泊道:“不为其他,只为求灵鹤门典籍道统一观罢了。” “道君说了,只要灵鹤门交上道统与宗门宝藏,也可饶灵鹤门一门性命。”秋意泊温和地道:“只盼着陆真君有所体悟才好。” 陆云口中一片血腥之气,他道:“还请让我斟酌几日……” 秋意泊打断道:“不必斟酌,陆真君若不能决断,那便请道君来决断。” 陆云尚未说话,忽地有人高喊道:“张少宁,你为虎作伥,不得好死!” “张少宁,你这两姓家奴,焉敢来我灵鹤门放肆!” 陆云喝道:“住口!” “弟子无知,张师弟莫要介怀。”他有些歉意地看向秋意泊道。 秋意泊笑着说:“不必,更难听的我都听过,比如……卖身给老妖妇的娈童?”, 653 第 653 章 秋意泊平时是不怎么记仇的,但对于某些事情那是一等一的记仇,这辈子敢说他给人当炉鼎,还是给宗门、亲朋好友当炉鼎的都没啥好下场——他自己给自己造黄谣,都不带牵扯亲长的,牵扯好友那叫应有之义。 陆云皱眉道:“当年……实在是误会,那弟子口出狂言,污蔑道君、露英殿各位师姐清誉,早已伏法……” 秋意泊无所谓地点了点头:“不过是随便说两句,陆真君不必放在心上。天色不早,不知陆真君可有决议?” “天色尚早……”陆云还未说完,秋意泊便打断道:“已是不早了,道君前来取经,我等弟子自然要扫洒恭迎,末了亦是如此。”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说:“多少同门一场,总要看顾一二。” 这话听着没什么太大的毛病,但却是实打实的威胁,秋意泊的意思是陆云要是同意,扶瑶道君亲至灵鹤门,他们这些弟子自然要扫洒门户,恭迎道君,若陆云不同意,扶瑶道君亲至,杀了人,灭了门,他们这些弟子还是要清扫尸首的……他如今来,是因为同门一场,特来提点,若非同门,今日灵鹤门迎来的第一位客人就不是他了,而是扶瑶道君。 忽然之间,有一人进得殿来,见上首秋意泊,皱眉喝道:“孽障啊!你居然为虎作伥!你是要气死我啊!” 居然是青冥真人到了。 秋意泊眉目不动,轻轻撇了撇茶:“真人失言了。” “我师为得证大道,问鼎造化,造福天地,方不惜一己之身,弃半生清誉,集污名于一身……我不过感于师尊心胸,方才从旁协助,谈何为虎作伥?” 青冥真人气得手都在发抖:“你、你你——!张少宁,你怎么变成这种样子了!满嘴仁义道德,却行抄家灭门之事,你良心何在?!你道义何存?!” 秋意泊道:“我亦不惜罪孽加身。” 他看向陆云:“陆真君?” 陆云没有想到搬出青冥真人来,张少宁亦能不动如初,半点不动怜悯之心,当真冷心冷肺。他在心中冷笑,昔日王怀宙万般肯定张少宁绝非外来者,如今看来,料事如神的王怀宙也有料错的时候。 陆云微不可见的给了一旁弟子一个眼神,忽地就有人喝骂道:“青冥!你还有脸说这话!若非你养出这等丧心病狂之徒,今日宗门岂能得此屈辱!” “周青冥,看看你养得好徒弟!” 青冥真人面容憔悴,眼睛却是极亮,他一眨不眨地看着秋意泊:“少宁!你与师傅说,你是不是被那老妖妇逼迫的!若是……” “青冥真人,我师乃是露英殿扶瑶道君。”秋意泊说罢,淡淡地与陆云道:“贵派好礼数。” 一人喝道:“你露英殿行此倒施逆行之事,还有脸谈什么礼数?!礼数是给客人的,你这等走狗来,只有刀剑相向!” 殿中有一人站起,他拱手道:“掌门真君,我宗绝不屈服于那老妖妇,我等弟子宁可站着死,也不愿跪着生!以我所见,不如一剑杀了这走狗,也叫那老妖妇伤心伤心!” 众人齐呼:“杀了这走狗!” “以他人头祭我灵鹤门战旗!” “血战露英殿——!我灵鹤门绝不受此屈辱——!” “血战露英殿——!” “血战露英殿——!” 陆云眼中有一丝锐光一闪而过,他似乎心有所动,正当此时,有一傲慢女声轻笑道:“是谁要杀我弟子?好大的狗胆!” 众人闻声回首望去,便见一个一身金衫红裙的女子俯首立于殿前,浓艳的红唇微动,却叫殿中所有人都心中一颤。无形之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威压如狂潮汹涌而来,方才还在义愤填膺的灵鹤门弟子只觉有一座大山崩倾而来,将他们推入深渊,动弹不得!更有弟子两股颤颤,站立不稳,被迫单膝而跪! 更令人难以承受的是双目的灼痛,看了那一眼,也只看了那一眼,双目便犹如被地狱烈火焚烧殆尽!顷刻之间就被废去了双目! 这就是道君的威势,若不加以收敛,直视道君,便是这般下场! 如此锋芒之下,连陆云等人都不得不垂下双目,不敢直视于她。 秋意泊自上首走下,恭敬地拱手行礼:“师傅。” “没出息的东西。”扶瑶道君本来就对灵鹤门没有什么好感,如今更是不客气:“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少宁,我教了你那么久,没想到你依旧是这么不成器。” 秋意泊垂首道:“是弟子无能。” 他很自觉地站到了扶瑶道君身后,有人瞪他,他便做出一副委屈伤心难过的模样,让人恨得牙痒痒的。 陆云勉强扯出一点笑意,灵鹤门无道君,而扶瑶道君却自镜月天境出来后,一举突破合道不说,甚至已经到了半步造化的地步,连无悲斋那等飘忽不定根底深厚的宗门都被这老妖妇一剑剿灭,更别提昨日长影道君前去相助,亦是叫这老妖妇轻飘飘一剑杀了,如今灵鹤门哪里有这资本与她抗衡? 应下,便是灵鹤门千古罪人,不应,亦是。 他嘴唇微动,可一个区区的灵鹤门,哪里有他自己的命来得重要?他开口道:“我灵鹤门……” “不愿?正好!”扶瑶道君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一柄金剑悄然无声地贯穿了陆云眉心,只听得噗嗤一声,陆云眉心中窜出一抹灵光,飞快地向外逃去。扶瑶道君见着了,却没有拦他,反而笑道:“有意思,你灵鹤门掌门弃宗而逃,真是太有意思了——!” 她大笑了起来:“鸣蕴啊鸣蕴,昔年你与我互相算计,可有想到你倾尽一切的灵鹤门,居然落到了这种人手中?!” 随着她癫狂的笑声,一朵凤凰火焰自她脚下绽放,状若金莲绽开,疯狂吞噬着肉眼所见的人、事、物,大多灵鹤门弟子连反抗的意念还没升起,就被凤凰焰火沾上,有些人在顷刻之间化为飞灰,有些人挣扎哀嚎许久,亦是以死亡告终。 秋意泊在扶瑶道君身后垂眉敛目,并不做声。惨叫哀嚎,亦不能见他伤心绝望。青冥真人看着他,他察觉到了,大大方方的回望过去,直至青冥真人也化作飞灰。 说他心中不心痛是假的,可他看着电影主角惨死,爱不得、恨别离、意难平也会心痛如绞。但痛过了,也不过就是如此,毕竟这一切都是人为编造出来的虚幻,就是为了让你痛、让你难过而特意编造出来的美丽的艺术品。 看,扶瑶道君也不是如此吗? 明明与灵鹤门有仇,可真当如此许多无辜之人惨死于她手中,她若不癫狂大笑,就该掩面而泣了。 扶瑶道君的眼中黯淡无光,哪怕是漫天灿烂无比的凤凰焰火亦是无法点亮她的眼睛,秋意泊平和地说:“师傅,该前往藏经阁了。” 扶瑶道君侧目看来,她立于烈焰中,美得就像是自火焰中诞生,她似乎想起了什么,眼中陡然有了一道清亮的光,随着那一点光越来越亮,仿佛是这漫天绚烂入了她的眼中。 “嗯,走吧。” …… 闻人素在了青霄殿中不安地来回走动着,见自己那个缺心眼的闺女还搁那儿给她剥葡萄,烦躁地说:“瑶儿,你说师傅她到底是怎么了!她为何要做这等事!” 金虹道君剥了手中最后一颗葡萄,放在了银盘上,推到了桌边,示意她来取用。闻人素跺了跺脚,到底还是过来坐下了,却没有动葡萄。她见金虹道君又开始剥橘子,不由一把抢了下来:“你倒是说话呀!对着你亲娘你还装哑巴?!” 金虹道君温温柔柔地问道:“娘,你到底在担忧什么?” “自然是担心师傅啊!”闻人素想也不想就说:“她这般杀戮过甚,莫不是有了心魔?!这积攒下来的因果可怎么办啊!少宁也真是!他那个蠢东西!也不知道提醒提醒师傅,实在是想做,好歹也趁着夜黑风高去吧?!现在弄得满城风雨,谁都知道师傅入了魔道,你说这万一弄个什么九大门派围攻光明顶,师傅能撑得住?!” 金虹道君将装满了晶莹剔透的葡萄盘子往她面前推了推,闻人素耐不住挑了两颗塞进了嘴里,清甜多汁的葡萄连籽都被去掉了,她心道还是闺女贴心。金虹道君却在心中暗笑,他问道:“娘就不觉得师傅做这样的事情太有违天和吗?” 闻人素嫌弃地瞪了他一眼:“你是不是与少宁待的太久了,怎么也是一副死脑筋?师傅是什么人?!别的不提,师傅她活了那么久,吃过的盐比我吃过的米都多,我连自己都操心不过来,操心你们两个我都觉得要折几年寿,师傅她高瞻远瞩,做什么自然有她的深意,难道还要我这种人来说嘴!我们这种不成器的弟子,老老实实不给师傅找麻烦,不拖累她,就是帮师傅大忙了!” “而且魔道就魔道喽,要是师傅成了魔道老祖,按照我真传弟子的身份,以后就是魔道圣女!”闻人素没忍住,拍了一下闺女狗头:“你给我听好了,别管你心里有什么话,什么意见,都给我憋着!还有,不许乱跑,更不许下山,别到时候整个臭男人回来又是什么正道间谍,真拖了师傅后腿,都不必师傅亲自来,我先打断你的腿!” 金虹道君低眉浅笑,应道:“好,好,都听娘的。” 金虹道君一手支颐,轻声道:“娘亲,左右无事,我与你说个故事吧……”, 654 第 654 章 另一侧,扶瑶道君姿势狂放地坐在灵鹤门藏经阁中,她翻阅着典籍,百无聊赖地说:“灵鹤门的道统也不过如此,为何还要再看啊……少宁?” 秋意泊翻过了一页书:“一则师傅此前所知不够完整,趁此机会看一看这天下大道,若有所悟也算是喜事一桩……二则,等人。” “等什么人?”扶瑶道君无精打采地问道。 秋意泊道:“师傅将这灵鹤门杀得血流成河,什么实力,其他道君也该摸清楚了,既然摸清楚了师傅的实力,自然该来围剿你这邪魔歪道了。” 扶瑶道君呼吸一滞:“不是说好一家一家去么?” “其他道君也不是傻的。”秋意泊将两本不知道怎么混进藏经阁的菜谱刻录了一份收了起来,“不群起而攻,难道叫师傅逐个击破吗?杀入魔的老妖妇还要讲什么道义?” 扶瑶道君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臭小子,张口闭口老妖妇,你对我这师傅有一点尊重没有?” 秋意泊扬眉笑道:“师傅这般冰肌玉骨,明眸朱唇,霜凝雪塑,宛若姑射神人的道君,怎么能是老妖妇呢?老妖妇这话可不是我说的,是灵鹤门弟子说的。” 扶瑶道君也没想到秋意泊张嘴就是这么一串,明知道他是在敷衍,却也忍不住叫他夸出了几分笑意。秋意泊忽地拿了一本典籍过来,扶瑶道君还当他是找到了造化机缘,哪想到接过来一看,却发现典籍上有一道禁制,非道君不可阅览。她当即破开禁制翻开一看,随即没好气地把书扔到了秋意泊怀里。秋意泊这才翻了两页,发现是自己喜欢的讲一个极品法宝制作的秘籍,当即收到了怀里:“多谢师傅。” 敢情他口灿莲花的就是为了哄她破这禁制,扶瑶道君眼睛一闭,眼不见心不烦:“滚滚滚!” …… 露英殿。 闻人素的耳朵动了动,警惕地看向了闺女:“先说好,不该听的我可不听!你也知道,你娘我就不是什么嘴严的人,万一给你们说出去了坏了事……我还是不是你亲娘,有你这么害自个儿亲娘的吗?” 金虹道君调侃道:“娘还没有听是什么,就这般说了?” 闻人素道:“你小时候尿布还是我亲手换的呢!你腿一撇我就知道你憋得什么屁!” 金虹道君沉默一瞬,随即掩面而笑:“娘,哪有你这般的,我都是元婴真人了!还要不要一点脸面……万一叫人听了去……” “知道丢人就好。”闻人素挑唇一笑,一手轻柔地在他鬓角上抚了抚,“你与少宁,都是做大事的人,你娘却是个普通得不能更普通的人了,若非当年你爹那个不要脸的东西死得好,哪有这般的好日子过?人贵有自知之明,娘其他事情或许不懂,这一点却是明白得很。” 金虹道君道:“当年爹的事情,是巧合。” 闻人素:“马上风啊?” 金虹道君颔首,话锋一转道:“但哥哥却是以三颗极品混元丹悬赏爹的人头。接了这悬赏令那头见爹死得蹊跷,还问过哥哥要不要顺手来个灭门。” 闻人素沉默了下去,金虹道君正想接着往下说,闻人素抬起一手制止了他:“不是,等会儿,你让我缓缓……什么意思?那会儿你哥哥就动了杀心?他不是就图着咱们孤儿寡母特意来占遗产的吧?!” 金虹道君:“……那也不至于?” 秋意泊自小到大赚钱的手段就没缺过,以他的气运,哪怕他什么都不会,都有人上门给他送钱,遗产更是不知道得了多少份。 闻人素也觉得是,她觉得秋意泊不是这样的人——要是一个人能装的温文尔雅,谦和礼让几十年毫无破绽,那闻人素都觉得有点受宠若惊了! 就张六那点遗产,值得对方费那么大功夫演她几十年?她都想说反正都是为了钱,请护工来还说不定啪啪啪扇她耳光呢,请少宁来演便宜儿子那是一等一的好,她可以再出点钱续到她寿终正寝吗? 至于闺女,她是不操心了,就这鬼精鬼精的样子,修为蹭蹭蹭地往上蹿,师傅看重,宗门器重……儿孙自有儿孙福,她还是少操那份心吧!她享闺女的福还差不多! 闻人素想通了,当即表示:“哎,少宁这小子,做了这等事儿怎么也不跟我说?不行,他什么时候回来?我给他煲盅汤去,得好好夸夸他,果然在外面混的办事就是利索啊!” 金虹道君情不自禁地问出了他心中的疑惑:“娘,哥哥真不是你亲生的?” 有一说一,这母子两是真的很相似了。 闻人素嗔了她一眼,笑道:“若能生出他这等儿子来,你娘我还能在张家被磋磨了这么久?我一早就找百八十个合欢宗修士,去父留子我不开心么?” 金虹道君又问道:“有我就不行吗?” “不是这么说的。”闻人素以为自己给闺女留下了重男轻女的印象,连忙道:“娘是不介意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男人还要想这孩子到底是不是自己的,但我就不用,只要是我生的,那一定就是我的种。但张家是个什么地方?我人微言轻,你又年幼,我也不知道你有没有灵根,谁知道你能走到哪一步?若你爹不在了,你又没有灵根,日后你婚事难免要受家族辖制,你爹在么,左右你也是他女儿,总要为你考虑一二,到时候你外婆他们也好向你爹施压呀。” “这你就不懂了。”闻人素眼巴巴地看着金虹道君:“你爹在,你的婚事那就是我们旁支小家里头的事情,你爹又是个修士,族中多少看着你爹还在,要给他几分薄面,还有我在,婚事有商有量,总不至于将你嫁去什么乌糟的人家。可若你爹不在了,那我们孤儿寡母的,又能如何?总不能叫你外祖家找到张家族长吧?咱家也没有这么大的能耐呀……当时都快愁死我了!” “所幸少宁来了,成丁,男的,修士。”闻人素道:“这天底下人再好,也越不过我亲生的去呀!可是这规矩娘我说了不算,张家就认这个,我能怎么办?瑶儿,你切记着,你在母亲心中就是天下第一好的人,我的命都能给你,但你叫我为少宁送死,我多少也得挣扎个十年八载的……” 金虹道君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等娘亲考虑完,哥哥也该死了。” 闻人素嗔了他一眼:“好歹给你娘留点面子……这话可不能告诉你哥哥啊,不然他可多伤心呀。” “今天就说到此处吧。”闻人素端着那碗葡萄起身,“接下来我就不听了,师姐还约了我去品茶呢,这盘葡萄刚好便宜了我们,走了!” 金虹道君低声道:“……真不听吗?” 闻人素头也不回地道:“真不听,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听那么多是要死的!” 金虹道君目送着闻人素出门,漫天飞花之下,脚步盈盈如踩雪,他喃喃道:“可不听……也是要死的。” 既然已经将事情推行到了这一步,秋意泊就不会漏掉露英殿。哪怕这是师傅的宗门,哪怕宗门中是相处了几十年的同门,哪怕他素来对女修格外温和,也不代表他会让扶瑶道君放过露英殿。 造化机缘之外,便是道心。 扶瑶道君道心不坚,已是事实。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反而是觉得秋意泊的道心太过坚定了。 灭门灭宗,杀母杀师……好有意思。 所以他会做吗? 金虹道君为自己添了一杯茶,红尘白雾袅袅而起,他静静地看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然之间,耳边传来一声轰然巨响,脚下大地震颤,房梁上的微尘随之震下,飞落茶盏。 金虹道君有些可惜地看着那盏茶,好端端的茶,不能喝了。 殿外,无数碎芒自天空飘零而下,天边出现了上千修士,为首则是三位道君,皆是 合道之境,其中一老者道:“露英殿扶瑶道君倒施逆行,杀戮成性,心魔深种,已入魔道,老朽长萧山云明,前来讨伐!” “道独,非一人之罪,扶瑶道君,回头是岸!在下飞仙宗鹭霜,前来讨伐!” “长夜晦晦,天道同悲,扶瑶道君,还不俯首就擒!日月宗春秋,前来讨伐!” 护山大阵已破,露英殿上百弟子翘首而望,问霞真君自露英宫中行出,哪怕是面对三位合道道君,她亦是从容不迫,她微微行了一礼,扬声道:“露英殿掌门问霞,见过各位道君。” …… “不好!”扶瑶道君忽地心有所感,甚至来不及与秋意泊解释什么,化作一道流光溢散而去。秋意泊一手持卷,见状微微摇头。 来不及了。 若论道理,那几位道君自然应当来围剿扶瑶道君,毕竟扶瑶道君乃是道君,露英殿除她之外再无道君可以辖制她,可正因为扶瑶道君已是合道道君,问虚道界早已千疮百孔,真打起来问虚道界必然要灭亡。故而他们为了保险起见,决定先行围剿露英殿,看扶瑶道君是否还念一丝旧情,挟持露英殿弟子,用以辖制扶瑶道君。 她若应下了,那是最好的,接下来就是该怎么办怎么办,比如大家一起去秘境里打一架,亦或者换个道界打一场,亦或者商议一番,或走或留,如何办,总之不能让扶瑶道君拉着道界一起死。若是不应,那也无妨,左右道界都要被扶瑶道君拖下水了,露英殿为扶瑶道君宗门,灭了,也算是与无悲斋、灵鹤门弟子偿命了。 秋意泊将卷宗放回原地,他也该去做事了。 那几位逃出灵鹤门的,总要处理。, 655 第 655 章 话还要说回无悲斋灭门的那一日,秋意泊自无悲斋回来后,就发了一封书信到了灵鹤门,请秦渺和王怀宙下山一见,只道是有一桩机缘相赠。 王怀宙和秦渺收到信件后对视了一眼,两人修为如今皆是化神巅峰,不曾叩问真君主要是因为灵鹤门中势力太过复杂,鸣蕴道君死后灵鹤门堪称是一团乱麻,不成为真君还好些,成了真君难免要被人盯上,化神巅峰这个境界正正好好,两人摆出一副保皇派的模样,反正他们两个不可能成为掌门,谁当掌门都行,反正谁是掌门他们保谁,反倒是太平度日,无人打搅。 这确实也是最佳的对策,他们两个道君,入这镜月天境是为了造化机缘,不是为了夺取一个二流都算不上的门派的掌门之位的,距离下一次镜月天境还远,根本不愁时间重新修炼回道君境界,何苦为这折腾不休? 两人到了流云城,循着秋意泊给的路线找到了一家隐蔽破旧的小客栈,等到了地方,果然就见到了秋意泊。 “真是稀客。”秦渺不禁挑眉:“没想到我这辈子还能收到张道友的请帖。” 秋意泊轻笑道:“两位师兄请坐。” 王怀宙还是一如既往,显得平和温润,他看了秦渺一眼,示意他收敛几分,两人这才在一旁坐下了,秋意泊道:“今日来,有一桩机缘要告知两位师兄。” 秦渺反问:“什么机缘?要人命的机缘?” “少宁请说。”王怀宙道。 秋意泊颔首:“说是要人命也差不多了,近几日,我师傅会杀上灵鹤门。” 王怀宙和秦渺皆是一顿,王怀宙问道:“为何?那位道君与灵鹤门的仇怨……不是已经了结了吗?” 道君与道君之间的仇怨,通常以一方陨落告终。毕竟一界修士就这么多,要动不动来个抄家灭门的,恐怕一界修士就不剩多少了。当然,若有那等血海深仇的灭门之事也不是没有……不过一般情况下,大家各自有些不必言说的默契罢了。 如今鸣蕴道君已死,扶瑶道君要是想灭了灵鹤门,当年为何不动手,反而现在才来?总不能是她老人家越想越觉得委屈,如今镜月天境引起的争端都差不多后,才终于腾出手来算账来了吧? “确实了结了。”秋意泊忽地话锋一转:“我并非张少宁。” 王怀宙和秦渺瞳孔紧缩,放在桌下的手指一颤,当即便要做出攻击之态,却听秋意泊接着道:“想二位师兄也不是王怀宙与秦渺。” “我与二位师兄并无仇怨,反倒是我在灵鹤门中时,两位师兄虽然心存疑虑,却也看顾我不少,少宁感激不尽。”秋意泊平静地说:“如今我师傅决意证道造化,我无意与她争锋,两位师兄如今也不过是化神境界,若还要命,莫要回山。” 王怀宙沉默了下去,秦渺忽然道:“那位道君决意证道造化?张少宁,你莫不是入障太深?此处可是镜月天境。” 回答他的却不是秋意泊,而是王怀宙,他道:“少宁你的意思是……那位道君乃是天定之人?” 秋意泊微微一笑,并不否决,通常这种情况下,意思到了就行了。 就算各个道界叩问炼虚合道的标准不同,但能成就到这一步的,无疑各有各的高明之处。作为道君,对于天道有所猜测也是合理之至的事情。 王怀宙沉吟许久,才道:“少宁可对那位道君前身有所了解?” “我并非问虚道界中人。”秋意泊道。 王怀宙颔首,又沉思半晌:“……既如此,那我只问你一句,少宁,你师傅为何要太证道造化?” “自然是为了坐镇道界。”秋意泊道:“问虚道界想必二位师兄已经见识过了,我也不必多嘴多舌,恐怕也只有出现一位造化,才能将问虚道界都保下来……我登临阳神本就不过三四百年,而师傅如今已是合道巅峰,再有半步便可得证造化,我也无意久留于问虚道界,自然不会再争这些。” 秦渺冷笑道:“这个理由可站不住脚,你得了造化机缘,也可就此离去,何人强逼你留在问虚道界了?” 秋意泊摇头道:“我得了此界机缘,却不坐镇此界,于心有愧,不如不要。我道煌煌,何须此等瑕疵?” 秦渺又问道:“既是如此,你大师兄也是合道境界,为何不叫他去得?” 秋意泊无奈地说:“秦师兄,大师兄如今只有化神修为,难道再等一千年吗?我座下弟子境界低微,实在是放心不下他们。” 秦渺一时语滞,无言以对——这话确实是实在得不能更实在了。 一入秘境,几年、几十年都是正常的,但真要在这镜月天境里待上一千年……莫说张少宁并非问虚道界中人,就算是他们,也不愿意真在这秘境里耗上一千年两千年……谁能料到下一个遗憾何时出现呢? 他们是修士,不是无欲无求的仙君。 王怀宙突然道:“少宁,你的意思是想要我们助那位道君一臂之力?” 要是只为了报当年相护之恩,告诉他们明日扶瑶道君就要杀上灵鹤门就够了,他们为了自保,自然会选择逃离灵鹤门,但如今张少宁与他们说了这么多,那必然是别有所图。 “大师兄言重了。”秋意泊眉目舒缓,带着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道:“如今以我师傅的修为,恐怕也用不上二位师兄。” 扶瑶道君如今已是本界中修为最高者,哪怕其他合道道君围攻扶瑶道君,也不可能赢——无他,天命在扶瑶道君。这天命就是这么不讲道理的,就算他们联合起来杀了扶瑶道君,下一把大家一道重开,扶瑶道君还能再杀他们一次,下一次不行还有下一次,那几位道君还有什么赢面在? 她如今就是一力破十会的局势,无论是秋意泊也好,王怀宙、秦渺也罢,不过是螳臂当车,这条细得一逼的小胳膊是推车还是拦车又有什么区别?若非天道酌情将他们的身份掩盖,又压制了扶瑶道君,他们入这镜月天境那就不是狼人杀了,是大逃杀——他们逃,扶瑶道君杀。 所以根本谈不上助扶瑶道君一臂之力。 秦渺:“你——!” 秋意泊摇了摇头:“二位师兄若能与我结盟,我另有机缘相赠。” 王怀宙苦笑道:“少宁,你哪来这么多机缘?” 秋意泊眨了眨眼睛,调侃道:“跟在老妖妇身边拿命换来的。” 两人一怔,王怀宙笑着摇了摇头:“你啊……” 秦渺瞅了他两眼,嘟哝了一句:“之前装的还挺像的……怪不得那位也看不出来。” 怎么不是?瞧瞧他之前在做什么?又是爬树打鸟,又是下河摸鱼,当年若不是师傅派他去抓人,恐怕这位小师弟如今还在那山沟沟里猫着,当他的‘太上长老’指点家族子弟拿着‘上品破魔镰’和‘极品金刚叉’上山捕杀金鳞喷云鲤呢! 哦对,他还怕鬼,哪有堂堂道君是怕鬼的啊?!可怜见的,人都被吓得发抖,小脸煞白的,谁看了不说一声小孩儿可怜?谁会认为这其实是个阳神老怪啊?! 他们看不出来,扶瑶道君自然也看不出来。 王怀宙道:“……其实,扶瑶道君若是为了道界之故,我二人也无意与她争锋。” “明人不说暗话。”秋意泊微笑道:“大师兄,要不要结盟?” 王怀宙轻轻笑了笑:“……好。” 两人当即歃血为盟,秋意泊侧脸对秦渺道:“好了,二师兄可以出去了。” 秦渺:“……?” 你有事吗?! 秋意泊无辜地说:“二师兄不与我结盟,还想白得我的机缘?这不太好吧?” 秦渺跟个被踩了爪子的猫一样:“谁说我不跟你结盟?” 他当即咬破手指,与秋意泊结盟,其实歃血为盟也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威力,主要还是个仪式感,秋意泊也不纠结太多,直接将他的推测告知了两人:“镜月天境为扶瑶而生,镜月天境中的镜月天境却不是。” 王怀宙眉目微动,“你的意思是……?” 秋意泊笑道:“是。” 秋意泊说罢,起身告辞:“二位师兄慢慢想,我先告辞了。” …… 秋意泊改头换面去了流云城,流云城里因为灵鹤门一事显得凄惶无比,挨家挨户大门紧闭,行人行色匆匆,已经有民众打算搬离流云城了——没办法,谁叫流云城距离灵鹤门最近?万一有灵鹤门弟子潜藏在了流云城,谁敢打包票那位道君不会追过来? “那位道君当真是心狠手辣,整整一座山啊!死得连只蚂蚁都没剩下!” “可不是么,那火烧到了今天早上才灭……太吓人了。” “快走快走,那位看着是疯了,真要是追到城里来,谁管城里其他人无辜不无辜?” “造孽啊……” 秋意泊伸手扶了一下兜帽,扶瑶道君不会杀到流云城来,但他却不好多说什么,他转身进了一条小巷,不多时便到了一家破旧的客栈,进了门也不必与掌柜小二打招呼,径自去了里头,在一间房间门前停了下来,他伸手敲了敲,稍等了一会儿,便有人来替他开门。 “大师兄,秦师兄。”秋意泊打了个一声招呼,熟门熟路的坐了下来:“可有眉目了?” “暂无。”王怀宙平静地道:“你呢?” 秦渺看着秋意泊的目光有些古怪,没有说话。 “也不算有。”秋意泊接了王怀宙倒的茶:“左右镜月天境不可能在近期主动现世,只能大海捞针了……说起来,两位师兄能应我,实在是令我吃惊。” “都是为了道界。”王怀宙温和地道:“是谁得了造化机缘都是一样的。” 秋意泊饶有深意地看了一眼王怀宙,“大师兄小心与虎谋皮。” 王怀宙一顿,轻笑道:“少宁又知道了?” 他眉目疏朗,神态平和从容,笑容舒缓,半点没有被识破的狼狈之态。 秋意泊没有直接回答他,反而起身就打算离去了,今天他想要知道的事情已经得到答案了。 秦渺突然叫住了秋意泊:“你为何不救师傅?对你来说应当很容易吧?” 秦渺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古怪的懊悔之感,明明知道是假的,明明知道这一切都是幻象,可听到灵鹤门灭门,青冥真人惨死的时候,依旧觉得懊悔无比。 他被青冥真人揪着耳朵骂过,抄着棍子打过,甚至连腿都被青冥真人打断过,可如今就是觉得对不住青冥真人……那个胖乎乎的又爱喝酒又爱吃肉的小老头,就这么死了? 明明青冥真人也不是非死不可的…… “是啊。”秋意泊拢了拢披风:“秦师兄,别说傻话,师傅向来通透,修成个真君不是难事,你若是实在是想念师傅,待出去了就去找找青冥真君、青冥道君的,到时候带根棍子去,免得师傅手边没有趁手的家伙好打断你的腿。” 秦渺怒斥道:“张少宁——!” 秋意泊眉间有一点淡淡的笑意,明明很是温和,莫名又显得讥讽:“师兄既然这么心痛师傅,前日何不带着师傅下山来?现在才与我说这些,又是什么意思?” 秦渺心知与秋意泊无关,却依旧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愤怒之情,秋意泊戴上兜帽:“我走了,陆云一事,两位师兄自行处理便是。” 秋意泊打开房门,又补充了一句:“要小心。” 秦渺冷哼道:“还要你提醒?” “所以我的意思是……”秋意泊听到这话就知道陆云应该落在他们手里了,笑道:“两位师兄不必为了应付我强撑着,速速闭关去吧。” 吱呀一声,房门关上了。王怀宙和秦渺面上的笑或怒都缓缓消失了去,两人面无表情地对视了一眼,秦渺淡淡地说:“你觉得张少宁猜出了多少,说的又有几分真?” “十分。”王怀宙指尖在桌上一碰,一语双关:“少宁委实是个聪明人,他确实无心造化机缘。” 陆云虽然只有合体修为,神魂却实打实是一位道君,在灵鹤山上侥幸逃出后,自然要往流云城来——也不为什么,流云城人多,方便找个人夺舍亦或者转世重修。方才张少宁说叫他们二人不必强撑,实则含义十分模糊,让人猜测不出他究竟知道了多少,毕竟那简简单单一句话,却有两个意思: 第一,他们有意于造化机缘,为了尽快强行打开镜月天境,选择吞噬陆云神魂强大自身,所以需要闭关尽快融合。亦或者是他们抓住了陆云,打算赠给其他道君,用以换取信任好尽快打开镜月天境,有伤在身,所以需要闭关疗伤。 第二,他们无意造化机缘,所以因为杀死陆云,身负重伤,所以需要闭关养伤。 王怀宙反复想了许久,也猜测不出他到底知道了多少。秦渺道:“你说他是不是一直在盯着我们?” 王怀宙眉目微动:“为何不可?” 他又叹息了一声:“罢了,莫要阻碍他了。” 这就是机缘了,张少宁被露英殿带走,最终获得了扶瑶道君的信任。他们选择留在灵鹤门,如今鸣蕴道君生死,灵鹤门被灭,那么一切就要从头开始了。 …… 秋意泊扔下了一个迷雾弹就走,能摆平了王怀宙和秦渺,让他们有事可干,那反过来就是没工夫去折腾扶瑶道君的事情,这就很好。 王怀宙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他的意思。 本来就该是这样。 他如今所做的事情又不妨碍其他人获取真正的造化机缘,他们之间也没有什么仇怨,所谓的狼人杀也不存在,他们中间也不存在真正的血海深仇——严格来说,王怀宙和秦渺人还怪好的,他费尽心思把人杀了干什么?又没什么好处。 这是在镜月天境,不是在外界,在外界杀了他们,多少还能算是杀人劫财,一个道君再穷那也是身家不菲。在这里杀了他们,顶多就是让扶瑶道君多吃两个神魂……那也没什么意义,扶瑶道君差的不是修为,是境界,她经验条应该早就满了。 至于陆云……陆云跟他又不熟,昨天在大殿上陆云还打算杀他,如今秦渺与王怀宙对陆云是杀是擒,跟他真没什么关系。 忽然之间,地摇天动,秋意泊与满城人皆看向了柳絮城的方向——也就是露英殿的方向。那处火光冲天而起,天地间仿佛陡然进入了夏季,秋意泊负手而立,心道他能为扶瑶道君做的都已经做了,接下来还是得看她自己了。 大不了重开。 就是不知道他们这些人是被扔出镜月天境还是跟着扶瑶道君重开一局。 “瑶儿,小心——!”闻人素忽地扯开了金虹道君,以身相护,金虹道君眉目不动,十指翻飞如莲,在那柄剑插-入闻人素胸口的之前将它拦截了下来,闻人素还来不及惊讶,便见自己娇娇怯怯的闺女快若闪电地抢过了对方手中宝剑,转身一剑将人利落无比的杀了,转而拉着他往殿中去躲。 “瑶儿……”闻人素回过神来,连忙挣扎:“进来做什么,快出去杀敌啊!” “没有意义。”金虹道君一手在帘后摸索,倏地地面上出现了一处暗道,他把闻人素往里面推,闻人素却不进去,厉声呵斥道:“瑶儿!你做什么?!要进去你进去,我不进去!” “如今正是宗门生死存亡之际,躲难道有用吗?!” 金虹道君温柔地道:“能藏一个是一个,师傅必然立刻回转,外面有三位道君在,只靠我们绝无幸理,娘,你不善斗法,先行下去,暗道直通霜寒宫,只管等着替师姐妹疗伤便是!” 闻人素听罢连连点头,见金虹道君转身要走,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那你去何处?!” 金虹道君侧首而笑:“娘,我去救人。” 露英殿的弟子,他没有太放在心上,但他不去的救人的话,娘亲是要伤心的。 闻人素沉默一瞬,五指绷出了一条条青筋,随即道:“不,你别去,你跟我一道下去!” 金虹道君握住了她的手腕,语气柔和:“无妨的,娘一直知道我是做大事的人,今日正是大事临头,我若不去,岂不是错失机缘?” 闻人素那双顾盼生辉的眼睛如今一片都是绝望,“不!不不!是我错了,是娘错了,瑶儿你别做什么大事了,快随我躲起来吧!” 金虹道君见她落泪,不禁轻抚了一下她的鬓发,俯身在她耳边说:“娘,你不是一直很好奇我和哥哥有什么秘密吗?却又不敢听……今日或许是最后一次相见了,我告诉你……” “我不是你女儿,我是转世重修夺舍了你女儿身躯的老魔头,哥哥也不是哥哥,他也是夺舍了张少宁身躯的老魔头。”金虹道君看着闻人素不敢置信地眼睛,笑着将她推入了暗道,他一手一挥,青霄宫中几处摆设轰然爆裂,主梁断裂,连带着砖瓦、帘幔落下,将这曾经极具烟火气的地方堆成了一处废墟。 闻人素听着外面轰然巨响,平生第一次连站都站不起来,瑶儿不是瑶儿?少宁也不是少宁?眼泪簌簌而下,她心乱如麻,脑子里一片空白,跌跌撞撞地顺着暗道走到了霜寒宫中。 霜寒宫本就是用来关押弟子的寒牢,入内者,不是道心动摇,便是心魔入体,这本就是露英殿中最牢不可破的地方,如今却装满了受伤的弟子。 许许多多刚入门的小弟子看着死伤惨重的师姐师叔们,都不禁小声啜泣着。 “师姐……” “周师姐——!” 哀嚎痛哭之声响起,闻人素扑了过去,往日里学的医道都忘了个精光,居然用手去探周师姐的鼻息。 没有。 她死了。 闻人素跌坐在了地上,哭都哭不出来,她看着周围的师姐妹,不知为何,她第一次恨起了扶瑶道君——若非扶瑶道君做出这些事情来,就不会惹得其他宗门的道君来围剿露英殿,就不会死这么多人,更不会…… 瑶儿……她的瑶儿…… 闻人素至今都分不清楚,这到底是瑶儿骗她的,还是她真的是夺舍了瑶儿的老魔。 ……若非扶瑶道君……这些怎会发生…… 扶瑶道君赶回露英殿时,见满目疮痍,她双目中迸溅出一抹深沉的恨意,她看向了那三位道君:“春秋、云明……你们好得很!好得很!” 春秋道君道:“扶瑶,若非你倒施逆行……” “住嘴!你知道什么?!”扶瑶道君厉声道:“就算都是我的错,你们却来杀我的弟子?!她们懂什么?!你说啊——!”, 656 第 656 章 她的声音太过凄厉,几位真君一时竟然无言。 扶瑶道君忽地又平静了下来,她俯视着三人,道:“罢了,来得正好,省得我一个个去寻你们。” 鹭霜道君震怒:“扶瑶!你可还有一点好生之德?!如今见你露英殿弟子死伤,你心如刀割,那无悲斋、灵鹤门两宗亡魂之痛,你可有体会?!” 春秋道君叹息一声,一手微抬,弟子等便押解了一名女修上前,他目光近乎怜惜地看着扶瑶道君:“扶瑶道友,你且看看这是谁?……此时回头,为时未晚。” 那女修形容狼狈,一身粉衣早已染成了赤红之色,真是问霞真君! 问霞真君身上缠着一根细细的银锁,那银锁瞧着秀气,却有八十八根透骨钉将她周身气脉封锁,让她连自爆也不能。问霞真君的呼吸近乎于无,她却在被推出来的一瞬间道:“师傅……师傅!既已下定决心,万勿为我等所扰!我等死不足……唔!” 她话还未说话,就已经被春秋道君噤声,却无人言她对错,只看着扶瑶道君。 扶瑶道君看着那张沾满了血迹与灰土的脸,又垂眼看了一眼那满地的尸体,睫羽颤动,她情不自禁地上前两步,伸手去碰问霞真君的面容:“……疼不疼……?” 这困仙锁乃是春秋道君独门法宝,当世除他本人外无人能解,看着扶瑶道君又有所动摇,故而几人并未阻止她上前。 问霞真君无法开口,只摇了摇头。扶瑶道君捧着她的脸,低声道:“是师傅……是师傅对不起你们……” 两行清泪自问霞真君眼中落下,她又摇了摇头,与扶瑶道君接触的那一刹那,就足矣传递许多信息了,扶瑶道君轻轻地抚了抚她的面容,忽然之间,问霞真君在她手中软倒下去,扶瑶道君一手揽住了她的腰,她低声道:“问霞,且安心去。” 众人大骇,云明道君的胡须都在颤动:“你——!你简直是丧心病狂!连自己的弟子都能下得去手!” 他们留着问霞真君,便是因为她是露英殿的掌门,又是扶瑶道君真传,她在扶瑶道君心中的地位哪里是普通弟子可以比拟的?可如今……如今…… 扶瑶道君目光近乎阴冷,她道:“你们不是就想做这样的事情吗?” “我道煌煌……”扶瑶道君将问霞真君的尸身放入了纳戒,她垂眼看过了露英殿中的一切,再也不看,一字一顿地道:“来——战——!” 几乎遮天蔽日的太极阴阳法相在刹那间显现,扶瑶道君一手持剑。话音一落,一道凌厉的剑气从三位道君中间划过,纯粹又决然,逼得他们不得不避,三位道君目光一沉,心中骇然,“扶瑶道君,你居然已有如此境界!” “废话少说。”扶瑶道君平静地说:“若是遗言,倒可说上两句。” 天地之间仿佛有什么大恐怖,太极阴阳法相在扶瑶道君身后缓缓转动着,每转动一周天,扶瑶道君的气势便增长一分,气势没涨一分,剑意便凌厉一分,数不胜数的黑白剑气在空中显现。 春秋道君已有后悔之意,有时不必动手,已经能感知到对方的强大远在自己之上,他心中思绪微动,身形却越发笔直,那一点怯意瞬间退去,他今日并非为自己而战,而是为了身后的弟子,远方的宗门,道界的存亡而战! 道界早已千疮百孔,再也经不起一位入魔的半步造化来折腾了! 三位道君屏息凝神,忽见扶瑶道君身后万剑齐发,剑气在无声无息之间出现在了天上、地下,剑意凛然,笼罩众人之项首。扶瑶道君心中微动,那些剑气便能那么轻轻一卷,三宗修士便发出了闷哼之声,有些人连闷哼都没有做到就已经气绝身亡。 “师兄——!” “师傅救我——!” “柳师弟——啊——!” 三位道君在这一刹那便发现了弟子们的惨状,云明道君怒斥道:“扶瑶,你好大的胆子!” 扶瑶道君面上皆是冷意:“你们不是都说了么……我入魔了。” 扶瑶道君一手微抬,秋水剑便随着她的动作懒洋洋地抬了起来,漫天剑气随着她的心意撕裂了整片空间,神出鬼没一般的收割着修士们的性命,连三位道君身后的弟子都未能幸免,三位道君哪里能坐视不管?云明道君当即飞身上前,一道画卷刹那展开,其中黄沙烈日跃纸欲出,炽烈干燥的空气从中涌出,那画卷倏地展开,近乎将半座天地吞噬! 天地仿佛被分割成了两半,一半是一望无际的黄沙烈日,一半是已化为断垣残壁的露英殿,黄沙滚滚,热风嘶鸣,倏地日落月升,又是无边寒凉,似有无边玄妙之意。扶瑶道君只是懒淡地看了那卷轴一眼,抬手便是一剑! 这一剑,凌厉至极,决然至极! 什么黄沙烈日,什么银月凄风,只听一声裂锦声传来,那副玄妙无比的卷轴居然为这一剑所破,化作半轴残卷自天空摔落,扶瑶道君这一剑的剑势却还未尽,如白虹贯日一般,刹那间已至云明道君面前! 轰——! 秋水剑自云明道君眉间穿过,一剑刺破他识海神魂,云明道君连一声都未能哼出就已然陨落。扶瑶道君抽出剑来,点点红珠自她剑上滚落,云明道君失去了支撑,自云端跌落。 “老祖——!” “云明——!” 鹭霜道君惊恐地看着她,怎会如此?云明道君乃是合道后期,居然在扶瑶道君手下连一招都没有走过! 扶瑶道君神色平淡,仿佛一剑破除长萧山无上至宝,再杀云明道君于她而言再平常不过。她已是懒得与人争辩,如今宗门破,门人死,她已无退路……不,或者说她早没有了退路。 她早已是一个鬼仙了,若非天道垂怜,她早该死于天劫之中了……可笑吧?那当然可笑,她当年为鬼楼算计,入镜月天境后战死其中,唯剩一点神识,无力还天,消散之际却又得一至阴宝地,凝成怨鬼,自此阴阳逆转,以鬼仙的身份继续修行。 自她当年第一次身死后,露英殿就已经被灭门了,是死于鸣蕴之手,第二次身死,便又害得清河、长琴等人身死道消,无悲斋就此传承断绝……这些人啊,有些是死于仇敌之手,有些是死于她的手上,只是为了她的宏愿罢了。 她想要救问虚道界!她想要道界之内四海升平,她想要天下百姓安居乐业,她想要保护这座天地——她难道有错吗?! 她无错! 如今,已经行至这一步了。 【唯有……叩问造化,才是向死而生。】张少宁的声音在她心中响起。 是了,唯有叩问造化,才是向死而生。 扶瑶道君抬眼看向天际,她明明是仰望着的,却仿佛是居高临下,坐视着这片世界。她被自己困得太久,如今……也该醒了。 机缘?什么机缘?不重要了。 【往事暗沉不可追,来日之路光明灿烂。1】 “轰隆——!” 只听一声震耳欲聋的雷鸣之声轰然响起,漫天劫云顷刻而成! 春秋道君与鹭霜道君不禁抬首望天,神色大变:“造化之劫?!” 两人骇然地看着扶瑶道君,她居然已经要渡造化大劫了?!这等屠杀修士,抄家灭门的魔头,居然要渡造化大劫了?! 天道何其不公?! 暗沉的劫云将整座天际都侵蚀了去,然而却没有停止扩张,劫云仿佛有意识一般不断地扩大着范围,以极快的速度吞噬着整座道界! “造化大劫!扶瑶道君,你想干什么?!还不快停下!”鹭霜道君怒吼道:“你是想带着整座道界随你一道死吗!” “不重要了。”一点寒意如星,扶瑶道君轻而易举地取下了鹭霜、春秋二人的人头,森蓝电光在这一瞬间点亮了她的眉眼,她化作了一道金焰冲向了天际,与此同时,苍茫劫云在这一刹那间为金光映射,灿烂无比。 …… 道界之中惊叫阵阵,此话自然不再提,霜寒宫中幸存的弟子们惶惶不安,每有一人入内,便急着问她扶瑶道君如何。众弟子见一红衣人入内,心中一紧,却见是小师妹回来了。 “小师妹!你可无恙?” “瑶儿!师傅如何了!” 闻人素拨开众人冲上前去,抱紧了金虹道君,她哭道:“瑶儿……瑶儿你回来了……你活着回来了……” 她触及之处,满手皆是冷凝腥臭的血,她猛地反应过来,就要扒金虹道君的衣服来看:“你受伤了?快脱了衣服,叫娘看一看……” 金虹道君捉住了她的手,她怒吼道:“快啊——!” “嘘——”金虹道君轻声哄着她:“无妨的,都是别人的血。” 闻人素刚松了一口气,便听金虹道君扬声道:“道君已杀退来犯诸人,如今迎来造化天劫,待此劫一过,便可得证造化。从此庇护道界,保道界千万年太平。” 众弟子齐齐松了一口气,本来疲惫的面容上陡然又多了一丝神采:“什么?老祖要叩问造化大道了?” “太好了……” “小师妹,你说的是真的吗?”又有人问道。 金虹道君颔首:“自然是真的……外面已然安全了,诸位师姐妹出去看一看吧。造化渡劫,实在难得,莫要错过了。” 众人自然应好,就算是只有一口气的,也捉着师姐妹要她们带着一道去看——若能在死前亲眼见扶瑶道君渡劫,也算是死而无憾了。 闻人素自然也是激动万分,她跟着众弟子出去,众人一到霜寒宫外,便见满地尸体,尚未来得及伤心,再看天际金芒万丈,红衣女子持剑而立,不禁翘首而盼,向扶瑶道君挥起手来:“老祖——造化天劫要小心呀——!” “师傅,小心渡劫——!我们给你守着——!” “弟子等恭祝老祖证道造化!” 扶瑶道君听见呼喊声,垂目而视,见本该在霜寒宫里躲着的弟子们都出了来,不禁眉目微松,她仔细听着她们的呼喊声,许久之后,才释然而笑。 闻人素也本在其中,忽地,有一双手拢住了她的腰将她往后拖去,她惊呼一声,却见是自己的闺女。她没好气地拍了一下金虹道君,笑骂道:“做什么呢?吓了我一跳!” 金虹道君扣着她,将全身重量都压在了她的身上,疏懒地笑着说:“娘,你就陪陪我嘛。” 闻人素瞪了他一眼,想到之前他说的什么其实他是夺舍的老魔头,就没忍住一指头戳到了他的眉心上,刚想骂人,却见他居然挨着柱子跌坐了下去,闻人素下意识伸手,却没有接住,见他狼狈地坐在地上,惊叫了一声:“瑶儿?!” 金虹道君抬眼看向她,笑吟吟地说:“娘,来陪我坐会儿好不好?” 闻人素道:“不行,地上脏!” 金虹道君抬起一手,扯住了她的裙摆:“娘……” 闻人素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这才没办法靠着他坐了下来,所幸这里视野也不错,刚好能看见天劫。闻人素刚坐好,肩头便是一沉,她侧脸望去,便见宝贝闺女挨在她肩头,将血都蹭了她一身。 不过现在大家都干净不到哪里去,她也不跟他计较了。 她道:“之前你跟我说的什么你是转世重修的橘子皮老魔头……以后再敢这么骗我,别看你已经大了,我照样打你!” “好……”金虹道君温柔地说:“不过下次应该没机会了。” “为什么?”闻人素抬眼望着天空,随口道。 金虹道君抱紧了闻人素,闻人素刚想笑骂她怎么变得那么粘人,忽地感觉到他身上的血不是凉的,是……热的。她蓦然看向了金虹道君:“你你你……你这个死孩子,受了这么重的伤,怎么不跟我说?!” 金虹道君笑道:“不必了,娘,好好看看吧……造化天劫,多难得。” “受伤了就要治,哪有拖着的道理?”闻人素越说越心慌,却被金虹道君更加用力的抱紧了:“没关系的……看完这一场天劫后,我们也都不在了。” “嘘——”金虹道君在她耳边道:“我确实是抢了张瑶身体的老魔,没有骗你……娘,不必恨我,因为这本来就是假的。” 闻人素瞪着他:“你在胡言乱语什么?!什么假的真的!” 金虹道君笑得极为烂漫,就像是等待着他的不是身死道消,而是一场没有尽头的美梦:“嘘……娘,听我说……” 他又拢了拢闻人素,他挨着闻人素,低声道:“我与少宁,都是来参与镜月天境的修士,不料一入镜月天境,我变成了张瑶,少宁也变成了少宁……此界为师傅所有,一切皆为虚妄,如今师傅心魔已破,应是要破出这秘境了……” 造化天劫笼罩了整座镜月天境,看样子,是要在渡劫的同时再度磨砺道心……应当没有人能逃得过去了。 “松手!”闻人素推了推金虹道君:“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瑶儿,你被人打坏脑袋不成?什么都是虚妄,难道我也是假的不成?” “是呀。”金虹道君咳嗽了一声,他的伤说重不重,说轻也不轻,如今看这般模样,却已经没有治疗的必要了。一口鲜血自他口中涌出,他侧脸吐了出去,又低笑道:“若无长生,你我早已死了……毕竟你该死在张六的仇家手里——灭门。” “娘,再看看吧。”金虹道君慢慢地说着:“师傅得证造化后,便能坐镇道界,日后再也不会有什么道君敢在师傅眼皮底下在道界中动手,再也不会出现那种惨绝人寰的天灾人祸了……难道不值得开心吗?” 闻人素想说这一切都是假的,可心中却有一道声音说着:是的,这一切都是真的,否则完全没办法解释她女儿的天赋异禀,无法解释少宁的老谋深算…… “没有骗我?” “没有骗你。”金虹道君依偎在她的肩头,笑道:“我修行至今两千多年,无数次想过身死道消的那一日,没想到却是如今这般情状……甚好。” “我很喜欢。”他低声说着,有些动情,便笑得越发温柔和缓:“娘亲,莫怕,我在你的身边,造化天劫非我现在之力可对抗的,只是一瞬间,我们便能死了,连痛都不会感觉到痛……” 忽然之间,金虹道君被恶狠狠地揪住了头发,闻人素面色有些恐怖:“你当真两千多岁了?!” 金虹道君有些狼狈,笑着点了点头,闻人素语出惊人:“还真是个两千多岁的老魔头,你也好意思现在抱着我!” 金虹道君笑得咳嗽了起来:“我容姿虽不及长生,却也甚美。娘若是见了,必定不会说我占你便宜……哪有人占自己娘亲的便宜?” “也是哦。”闻人素疑惑地道:“长生是谁?” “少宁。” “少宁到底多好看?” “天下第一等的风流人物。”金虹道君想了想:“比师傅还要美上许多。” 闻人素下意识‘哇哦’了一声,说:“娘亲同意你们在一起了!” 金虹道君猛地咳嗽了两声,摇头道:“我与长生,是至交好友,而且长生已有道侣。” 闻人素:“……哦。” 不知道为啥有点觉得可惜,不过少宁都有道侣了那还是算了,不太道德。 她又愁眉苦脸了起来:“瑶儿啊,这么说我们都要死了?” 她叹气道:“师傅怎么这么心狠手辣,舍得劈死我们?” 金虹道君抚了抚她的长发:“都说了,各位师姐,还有娘亲……乃至这道界中的人,都是幻象罢了。” “我却觉得我活生生的,半点都不假。”闻人素突然反应过来:“等等,干嘛不让师傅先把你们送出去?!你们不是活的吗?!” “师傅要证道……”金虹道君还未说完,就见闻人素突然蹦跶了起来,对着天空哇啦哇啦大喊:“师傅——!师傅傅——!看看我——!” 扶瑶道君垂首来看,听见闻人素大吼道:“师傅,快把瑶儿还有少宁扔出去啊——!” 扶瑶道君轻轻笑了一声,却撇开了视线,她欲证道,不破此界,便不能证道,少宁与瑶儿……怪她吧。 闻人素还想再喊,忽地有一只手拉住了她的手臂,她回首一看,却是秋意泊。 “少宁?”闻人素下意识地唤了一声,就又想起来‘少宁也是夺舍的橘子皮老魔’这话,当即就觉得有些别扭,秋意泊却不知道金虹道君已经和闻人素坦白了,耐心地与闻人素道:“娘亲,不必喊了,师傅放不了我们出去。” “证道与放我们之间,她选了证道。”秋意泊见到满身鲜血的金虹道君却不觉得奇怪,金虹师叔就是这么一个人。他拉着闻人素在金虹道君身边坐下,一左一右地按着闻人素,他笑道:“没想到之前几句玩笑话,现在居然应验了……早知道就不说这么晦气的事情了。” 他接着道:“师叔,日后给你四时八节都供上好不好?有什么吃什么,左右不会亏待了你。” 金虹道君笑着颔首:“好,有什么吃什么,吃的不好也不托梦来吓你。” 秋意泊顿了顿,他没有看金虹道君,道:“还是来吧……可以对师叔例外。” 他又问道:“娘呢?以后牌位要什么材料的?四时八节的供果喜欢点什么?还是老三样?芝麻酥糖,橙子,梅干菜烧饼?” 闻人素:“……道君这么厉害的吗?都死在这里了,以后还能给我上供?” 秋意泊摇头道:“我有一门功法,勉强可逃出一命……罢了,左右到时候是记不得娘的。” 闻人素:“怎么?我不配?!” “哪怕活下来,也不是这个我了。”秋意泊心中酸涩,他又看向金虹道君:“师叔,后不后悔来这秘境?” “不后悔。”金虹道君轻笑道:“以后莫要怪我就是。” “那肯定还是要骂你几句的。”秋意泊低声说着:“我带走一个活生生的道君,等回去了却只带回去一具尸首……或者连尸首都带不出去……” “我甚至都不会记得你是因何而死。”秋意泊闭了闭眼:“如此一想,便觉得遗憾。” “可是我又觉得很好,不记得你因何而死,我的道心便不会动摇。”秋意泊在心中轻声说:可我宁愿让我道心动摇的人不死。, 657 第 657 章 浓灿的金吞噬了整座道界,周天大地皆改换了颜色,风萧声起,吹走了最后一丝暖意。 第一道金雷猝不及防地在云层中现出它的身姿,伸展着它蜿蜒修长的躯体,如同一条无边无际的金龙,盘绕在天地之外,将整座道界包裹其中,雷鸣如吟,挥斥八极。 “要来了。”金虹道君带着一点笑意看着天空,仿佛是在看他人的生死:“待那条金龙彻底成型,便是师傅的第一劫,也是此世最美的一场烟火。” 闻人素听了终究还是没忍住,抬手就给了金虹道君一脑袋,打得就是这个糟心的闺女:“你还笑?!还笑!不知道那玩意儿下来你们俩都得死是不是?咋地啦?活了两千多年活够本了?!” 秋意泊轻笑了一声,强调了一下:“第一下下来我们不一定会死,还得看具体的威力,运气好一些,说不定我们会等到最后一道雷再死。” 闻人素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从没觉得秋意泊如同现在这么糟心过,她这一世本就是偷来的,再有本来就是死的了,再死一回也没什么,偏偏这两个活的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她大怒道:“你们两个就是来跟我讨债的吧?!上辈子我行善积德,路边看见乞丐都要给买两个包子吃,哪里欠了你们,要这么折腾我!” 金虹道君闷闷地笑,却将她抱得更紧了:“娘,我后悔了……” “早知就不告诉你了。”金虹道君低低地道:“叫你觉得我们是抢了你儿女身体的老魔头才好,拉着我们一道死,一了百了……” 闻人素突然嗷得一声哭了起来:“别说了,你这个狠心的死丫头!这都要死了……” 天空骤然传来一道惊雷之声,闻人素的哭声嘎然而止,或许是她没有停,只是被雷声给掩盖过去了而已,饶是秋意泊他们亦是两耳一片嗡鸣,天地仿佛都在此刻静了下来,金虹道君伸手掩住了她的眼睛,下一瞬间门,巨大的金色雷龙从天层层而降,它似乎是极慢的,慢得能叫人看清楚它如何击穿了云层,但又是极快的,不过是一个眨眼之间门,它便带着令人窒息的威压降临于世! 扶瑶道君就立在最高处,那金龙却仿佛无法锁定扶瑶道君,修长的身躯在道界中乱舞,伴随着愤怒的龙吟声,如若无物一般纵横于天地之间门! 它所过之处掀起了巨大的气浪,山峦倾倒,江河横断,光焰暴涨,漫天洒金,连天空都出现了片片晦暗,无名的恐惧感顷刻之间门笼罩在了所有人的身上,似乎有什么那虚无中涌出,又有什么自虚空之外涌入。 有一道七彩光晕自天之极升起,霎时间门就被扶瑶道君收入掌中,不过一瞬,便成了晶莹的细砂,飞散于世。 秋意泊与金虹道君皆笑——那是造化机缘,不过扶瑶道君已经不需要了。 第一道劫雷,便已经将半数道界打入了虚无之中,谁也不知道道界会在哪一道雷劫中彻底崩溃。 真亦假,假亦真,一语成箴。 秋意泊抬眼望着,安抚了一下闻人素:“娘亲莫怕,没什么大不了的。” 金虹道君的手挪开后,是闻人素哭得通红的双眼,金虹道君指着那半明半暗地天际:“娘亲,看,是不是很好看?能看到这样的奇景,死也是无憾了。” 闻人素呆呆地看着天际,其实她心中早已明白应该就是没办法了,她这一对不省心的儿女都是什么老魔头,他们都放弃挣扎了,说明确实是没有办法了。 秋意泊见她冷静下来,轻声道:“我曾经想过,道界之外是什么,没想到今日却是亲眼看见了……似乎也不过如此。” 金虹道君亦在看,他也笑:“道界之外便是虚空……” 其实到了这个地步的道界,还是能修补的。但是他们两人都明白,扶瑶道君是不会修补的,而此界的其他道君……扶瑶道君也不会给他们修补的机会。 “那虚空又是什么?”秋意泊想了想:“若我能踏临虚空,必能勘破一切晦暗之物。” “或许吧。”金虹道君轻笑道:“届时记得来告诉我。” “好。”秋意泊仰望着这一切,心中百感交错,他后悔了,他是真的后悔了,早知道如此,他就不该仗着自己有些实力,就天不怕地不怕地和金虹师叔一道来这镜月天境,什么造化机缘,本就与他们二人无关,就算是得到了一时半会儿也用不上不是吗?……他当时就不该邀请金虹师叔一道出来游历的,早知如此,早知如此…… 可千金难买早知道。 秋意泊陡然侧过脸去,呼吸有一刹那的中断,点点红梅绽放在了那件清浅的粉衣上,瞧着极是温柔,闻人素惊叫了一声:“少宁?” “无妨的。”金虹道君低声哄着闻人素,带着一种看好戏似地促狭与调侃:“今生能看见秋长生道心不稳,也算是不亏了。” 秋意泊刚想瞪他一眼,却又忍不住咳嗽了起来,他捂着口鼻,咳得撕心裂肺,血止不住地从他指缝中溢了出来,滴落在了衣摆上。闻人素急忙递了帕子给他,偏偏帕子也不怎么干净,秋意泊摆了摆手,干脆用衣袖擦了,甚至还摸出一壶茶水来漱口,明明灵力逆行,经脉寸断,五脏如绞,他还是笑着说:“没事的,娘……死了就好了。” 闻人素:“???” 她以往一直觉得道君高深莫测,毕竟吃过的盐比她吃过的饭还多,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现在感觉道君都是傻逼。 听听这话,是正常人该说出来的话吗?! 师傅也是傻逼!明明知道要渡劫了,就不能先缓那么一瞬间门,先把亲朋好友扔出去吗?!她们这群弟子是假的是早死了千八百年的老鬼了无所谓,这几个活得好歹先扔出去吧?! 好家伙,结果一个坦然下杀手,一个慷慨赴死。 她都不知道说点什么好,这群道君都是疯子不成?! 第二道劫雷如约而来,残余的天空被一分为八,道道金雷自高天之顶分数成笼,将整座道界束缚其中,金色雷柱在大地之上肆意的奔腾着收缩着,绞杀着道界中残余的一切生灵,扶瑶道君只是负手立于天际,平静地注视着这一切。 仿佛在她眼中,世界万物都成了平等的,草木与虫豸没有任何不同,人亦然。 那金笼合纵而来,将她锁入其中,万道金雷凭空而现,无尽雷光倾泻而下,甚至能看见雷光化作的电浆自金笼中滴落,天地之声,皆为这金雷厉鸣之声所掩盖! 轰隆——! 而这一回,露营殿便不在幸免之中,电浆滚滚,汹涌而来,所过之处皆化作一片虚无,率先侵吞地便是露英宫,露英峰也为其寸寸消融,不过一瞬,那金色电浆便已经冲到了他们不远处,前方的弟子、宫殿、花木瞬间门汽化,连半点痕迹都不会存下,闻人素双目瞪圆,惊恐地看着这一幕,金虹道君与秋意泊搂着闻人素,安慰着她:“嘘——” “一瞬而已……” 闻人素已经感觉到了那种铺天盖地而来的高温,犹如万针穿身,剧痛无比,她死死地看着面前的一幕,满心满眼想着都是——逃! 她要离开这里!她要逃离这里!她不要死!她不要瑶儿与少宁都死在这里——!她还没有活够——!这一世本不该就这么结束——! 可她逃不了,她不过是个元婴修士,她如何逃?她怎么逃?连道君都在这一击之下无能为力,她怎么逃?! 忽然之间门,她看见她面前出现了一个光环,不过半人大小,她又一眨眼,那光环却又消失不见了,再一眨眼,那光环又隐隐约约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只是这次光环中多了一只手,一只修长的手,‘他’正对着她伸出了手,似乎在召唤着她……1 闻人素宛若着了魔一样拼尽全力伸出手去,第一次,她落了个孔,她的手与那只手明明已经相遇,却交错而过,仿佛他们不在同一个时空,而电浆已经滚滚而来,那骇人的温度已经逼至面前,她怒吼道:“抓住我——!” 这一次,她握住了那只手! 下一瞬间门,清凉的气温扑面而来,闻人素眨了眨眼睛,几乎无法适应这样温柔的光芒,她第一时间门去摸了摸左右,见那一对讨债的都在,下意识松了一口气,瘫软了下去,却又被左右两侧给扶住了。 秋意泊与金虹道君在霎时间门就反应了过来,他们不是死了,而是被人救了——是谁?谁有这么大的手笔,居然能在扶瑶道君的心魔幻境下将他们救出来?! 闻人素急促地呼吸着:“怎么……怎么回事?我们……活下来了?” 她眯了眯眼睛,终于将眼前风光尽收眼底。 ——晴光潋滟,花木扶疏。 明明是惯常见了的景色,或许是大劫方过,此时来看,居然叫她落下泪来。 他们逃出来了……他们真的逃出来了…… 恰有风来,吹得树叶摩挲,枝影摇曳,立于树荫中的男子微微一笑,漆黑的眼睛将眼前这一切倒映在虹膜之上,瞧着便也随着那些摇落的细碎的阳光时隐时现而光影明灭:“长生道君,金虹道君,久违了。” 闻人素看了一眼那萧疏清倦的男人,下意识看向了自己左右,她沉默了一瞬,随即惊叫了一声:“妈……” 飞鸟惊起,掉下几根碎羽。 闻人素:“妈……妈的!” 秋意泊:“……?” 金虹道君:“……?”, 658 第 658 章 之前是担心闻人素害怕,金虹道君与秋意泊一左一右地揽着她,金虹道君揽腰,秋意泊揽肩膀,如今陡然被扯入了一方新世界,姿势却是没有变的,甚至就因为陡然之间的天地易换,金虹道君和秋意泊将她护得更周密了。 闻人素一回头,就见到好大儿和好闺女不见了,换成了两个身材顷长的男子一左一右的揽着她,之前闺女说少宁是天下第一等的风流,闻人素当时还想着能有多好看,能有ai建模出来的好看吗?现在她知道了——ai死物,何及真人? 这他妈也好看得太过头了啊啊啊——!!! 秋意泊侧目望去,见闻人素一副被受惊不浅的模样,微微蹙眉:“娘,可无碍?” 金虹道君修长的手臂将闻人素揽入了怀中,广袖掩住了她大半身躯,低声哄了一声:“娘,莫要害怕,我们得救了,先靠着我缓一会儿。” 闻人素抬眼看了黑发金眸的大美人一眼,先被那浮光跃金的眼睛晃了一下神,等回过神来见他眼中满是熟悉的温柔笑意,安心地靠着了。 她满脸都是泪,毫不客气地蹭在了金虹道君身上,一半是劫后余生给吓出来的,一半是尴尬出来的——好家伙,还老橘皮!哪里老橘子皮了!和他们比起来,她才更像是那个老橘子皮啊! 还有!两个风情万种的大美人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却都喊她娘,她甚至还磕过他们两的cp…… 好……好丢人! 闻人素深吸了一口气,不小心闻到了一股极其好闻的气味,她僵直了一瞬,想到自己在个成年男人怀里,好尴尬。转念一想,又很自暴自弃地想着左右是她闺女,闻闻怎么了,她不光要闻,她回头还要问闺女要一份这种熏香,要是她死了,就让闺女给她供在灵位前!她想到这里,觉得又自然了,又深吸了一口这种好闻的香气,打了个哭嗝,再用他的衣服擦擦眼泪。 秋意泊收到金虹道君‘一人处理一个’的眼神,便望向了面前那男子,周边风景也尽入了眼帘。如今这地方明显也不是问虚道界,瞧着宫宇连绵,残垣残壁,风烟寂寥,却有一种无名威势淡淡浸润,叫人望而生畏,如此看来,更像是扶瑶道君提过的曾经的那个镜月天境,那个上古门派遗址。 秋意泊心下一定,更叫他觉得放心的是他们已经回归了本体,既是如此,其他便不足为惧。他颔首而笑:“数年不见,还未来得及恭贺绝弦道友得证阳神之喜。” 来人居然是那位广陵城的绝弦真君!不,如今该称为绝弦道君。 昔日这位绝弦道君想与秋意泊他们合作,为秋意泊所拒,如今却不计前嫌来救他们出来,为什么?他在谋划些什么?是纯粹善心大发,还是有所图谋? 不过凡事论迹不论心,不论这位绝弦道君在谋划什么,秋意泊觉得只要不殃及凌霄宗以及亲友性命,他与金虹道君也该报这个因果。 绝弦道君瞧着是一派的萧疏清轩,松形鹤骨的模样,他温和地道:“多谢长生道君,只是机缘到了罢了。” 他甚至说:“晚辈偶得此秘境,茫茫间听得似有人呼救,还当是秘境中的前辈的考验,不想巧遇三位前辈,想来是与前辈有缘。” 两三句话间,就将他们之间的关系撇得干干净净。 “确实有缘。”秋意泊眉目不动:“道友既是秘境之主,不知可否送我三人出秘境?也省得我们一番折腾。” 绝弦道君笑道:“那是自然的。” 他一手微抬,一条漆黑的隧道便出现在了三人面前,绝弦道君道:“从此处出去,便是柳絮城。” 金虹道君微微颔首,带着闻人素先行一步,秋意泊在后,他迈入隧道之时,一块玉佩从隧道内飞射而出,落入了绝弦道君掌中,秋意泊的声音传来:“哪日道友若有难处,可来寻我。” 绝弦道君接了玉佩,若有深意地说:“道友与我,很快会再相见的。” 绝弦道君依旧是保持着温和的笑意,隧道闭合,他的拇指在玉佩上轻轻摩挲了一下,随即放入了袖中,他心念一动,秘境中又出现了五人,五人有男有女,皆在昏迷之中。扶瑶道君的造化大劫非同凡响,他率先要救秋长生,其他的人理所当然地就慢上了一步,所幸性命无碍就是。 他走到其中一白衣人面前,数百年的交情,使他不必看正脸也知道是霁月道君,他垂目凝视了他许久,这才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意来——杀了他?还是废了他? 亦或者就这么先关起来? …… 金虹道君与秋意泊带着闻人素先回了柳絮城外的庄子,闻人素稀里糊涂地被王家两个女弟子扶着去洗漱,泡了个热水澡出来后人就好多了,出了房门一看,见便宜儿子和便宜闺女两人就坐在花厅等她,虽说也不是第一次见了,但方才人还吓得半死,如今再看,还真就不嫌丢人的捧着脸看了足足一盏茶才满足地感叹了一声。 “……居然还有男人能长成这样,简直就是小母牛坐高压线啊……”闻人素喃喃道。 扶瑶道君的镜月天境是将人的神魂摄入进去的,秋意泊此前道心动摇,当真是受了不轻的内伤,金虹道君反而是心境开阔疏朗,颇有所得,那点小伤跟没有也差不多,此刻两人都在这儿等着闻人素,主要还是为了安她的心,哪里想到等了半日先等来了这一句? 金虹道君知道闻人素不靠谱,但也没想到不靠谱到了这个地步,他不由摇头而笑:“娘……” 但很有意思。 闻人素一听,人又如遭雷劈,蔫了吧唧地接了秋意泊递上来的茶:“原来还真的不是梦啊……” 秋意泊脸色有些微微的白,瞧着更是如同霜凝雪塑一般,他调侃道:“不是橘皮老魔头,娘是不是有些失望了?” 闻人素想也没想就拍了他的手臂一下,随即又有些僵硬,却见秋意泊那双漂亮到了极点的眼睛眯了眯,就又轻笑了起来,冲淡了那一分不似真人般的疏离之感,衬得他眉目越发风流。 金虹道君一手支颐,笑盈盈地看着,还要拱火:“娘,怎么不打了?左右他是合道道君,打不坏的。” 闻人素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看着自己的便宜闺女,就是因为是合道道君,她才觉得她这样抬手就打不太好好不好!她越想越气,用力踩了一脚金虹道君的脚背:“死丫头!” 这下轮到秋意泊趴在桌上笑得双肩打颤了。 金虹道君以袖掩面,委委屈屈地看了一眼闻人素,用一种她习以为常地语气喊了一声:“娘——” 闻人素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还是认命了,虽说壳子换了个不太习惯,但是这语气这神态,是她的好大儿和好闺女没跑了! 不多时,王家弟子送上了热锅子,三人就着热汤热饭吃了一顿,都觉得好了许多,尤其是闻人素,心中一片安定,她放下汤碗,感叹道:“还真逃出来了啊……” “嗯。”金虹道君应了一声:“我与长生应当是,只是娘你可能……” 闻人素突然反应过来,她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对哦!我不是已经死了吗?!我不是幻影吗?!我怎么就出来了?还搁这儿跟你们一道吃饭?!难道我是个鬼?” 闻人素皱着眉头憋了好一会儿,也没把自己逼出一脸血泪兼红衣服鬼爪子啊!她有些迷茫地看着他们二人,想要一个答案。 秋意泊挑眉,他还当金虹道君不会点破这一点,他道:“既来之,则安之。” 最有可能的是闻人素也是一头狼,只不过是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失去了记忆,只当自己是闻人素;也有可能她演的太好,他们两没看出来;又或者,她确实是死于三千多年前的闻人素,只是修成了鬼仙……秋意泊觉得,或许与绝弦道君脱不去干系。 他临走前那一句‘很快会再相见’,以及他当时能将闻人素一把捞出去……他能捞闻人素,为何不能直接捞他们?那一个幻境里多少弟子,他谁都不捞一把,就捞闻人素?他们若不在闻人素身边呢?特意救一个元婴修士?这难道不奇怪吗? 绝弦道君能放任闻人素就这么出来,想必知道他们很快就会怀疑到他的身上,从而去见他的。 闻人素别的没有,就是心大,她听得秋意泊这么说,也觉得干脆就这么着了,左右便宜儿子闺女都是道君大能,吃过的盐比她吃过的米还多,天塌了有高个子下来顶着,她胡思乱想除了想出点结节来外没有任何好处,不如吃好喝好,一路走好。 不过这年头要是愁出结节来,她自己也能治…… 闻人素还在无意识地想着,手里就被利索地换成了一盘削得干净漂亮的水果,抬头一看,便见金虹道君正施施然放下水果刀,拿着帕子擦手,她叉了一块吃了,甜得吓死人不说,还带着一股温和清润的灵力,滋养着她的经脉。 金虹道君道:“娘,如今已出镜月天境……我乃是凌云道界太虚门弟子,道号金虹,俗家姓王,名引渊。” 秋意泊道:“我乃是凌云道界凌霄宗门下弟子,道号长生,真名叫做秋意泊。” 他见闻人素一头雾水,解释道:“娘你身上还有些因果未解,暂时不能离开问虚道界,不过娘也无需担心,毕竟师傅应当已经证道造化,带她出来,便可解你身上的因果。告知你我们的姓名道号,主要是……” 闻人素心中灵光一闪,豁的一下拍在了桌子:“我懂!你们俩要给我解决这个问题,不可能天天跟着我出门玩儿,我要是出门在外遇到事儿了,我先喊你两名字,喊不来我就喊师傅救命,是这个意思吧?” 秋意泊欣慰地点了点头,金虹道君耐不住又笑了起来:“长生,不若你问一问你父亲?” 秋意泊:“……我父亲才一千多岁呢,师叔。” 闻人素:“跟你爹又有什么关系?” 秋意泊:“师叔调侃我呢,娘,不必理他。” “哦。”闻人素眨了眨眼睛:“那你们俩现在去干嘛?我想先睡个觉,你们自便吧!记得,留两个人陪我玩儿!” 秋意泊悠悠地道:“放心,娘,这一家子都是王家弟子,按辈分算,您是老祖他娘,不差人陪您玩儿。” 闻人素:“……啊?” 虽然她知道可能不是,但是还是忍不住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看着金虹道君。 不是,我闺女……我便宜儿子这么能生啊?! 金虹道君:“……”, 659 第 659 章 长夜悄然,月晦星明,时而云过星去,明月独行,时而月随云去,便是满目繁星。不知何时下起了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热热闹闹地破了这一局去,可热闹得久了,又觉得冷清。 秋意泊支开了窗户,仰目瞧见那一轮碧华,莹白如纱,拂照其身,映得他满头白发似乎也有了月华般的光泽。月光似乎也沾染了潮湿的水汽,将他沾得湿漉漉的,他伸手拔了发簪,长发倾泻而下,他深吸了一口气,肺腑皆凉,只觉得惬意。 几株刚绽放的昙花被雨淋得有些败了,娇嫩的花瓣狼狈又懒散的随意地开着,秋意泊探出窗去,不知道怎么的,张口衔住了一片花瓣,雨珠滚入喉中,他眉目一动,慢条斯理地将花瓣扯了下来,舌尖微动,卷入了口中细细咀嚼着。 ——真他妈难吃。 他漫不经心地想着,却没有吐出来,反而像是寻到了什么趣味一样,就这么叫腥涩的气味在口中漫延,他伏在窗几上,静静地看着雨一点点落下,待到口中的味道没了,他也睡了过去。 待到醒来之时,天方破晓,应当也没睡着多少时间,却叫秋意泊觉得浑身轻松了不少。他起身洗漱,喝了半盏清茶,去了口中奇异的味道,见别苑中大部分人还在安睡,他自顾自地享受了这个安静的清晨,静悄悄地出门了。 其实他应该闭关的,毕竟伤得不算轻,可他又觉得不是那么要紧,方逃得一劫,就又要闭关,这个仙修得也太没意思。柳絮城就在不远处,秋意泊入了城中,见满城烟火,可惜自己刚刚吃饱,不然怎么说也要坐下吃个早点。 他在茶楼里坐了一会儿,没听见什么新的消息,干脆就借着柳絮城的传送阵去了广陵城。广陵城明显要比柳絮城更拥挤一些,烟火气也更足,走在街上颇有一种不知云深处的模样,满眼都是云雾蒸腾,那雾气还都能说话,这个在说‘肉包子十个灵钱八个’,那个在说‘豆花,刚出锅的豆花,咸的甜的都有!’。 秋意泊会心一笑,想起很久之前绝弦道君给的广陵城旅游手册,寻着了书斋,耐心地坐在门口等着开门。 似乎许久之前他也有这么一次,也是很早,也是坐在书斋门口等着开门。等到天大亮了,秋意泊才算是等到了人,叼着包子提着豆浆的小二显然是见多识广,脸颊还鼓囊囊的呢,话还能说清楚:“哎呦,对不住了前辈,您久候了吧?快请进快请进!” 书斋大门一敞,便有墨香扑鼻而来,带着一点古旧的涩气,将秋意泊包裹。小二或许是察觉出秋意泊也不介意他热情与否,当真就送来了一支玉简,玉简里头明明白白,有什么书,摆在哪里了,凭借着玉简按图索骥就是。 秋意泊也觉得自在,粗略扫了一眼大多是他没看过的,活得长就是有这一点好,进个秘境十年的,出来后话本子都不知道迭代了多少题材,每天看得都不带重样的。秋意泊找到了一本有兴趣的,左右小二也不敢人,干脆倚在书架旁边翻了起来。 这书讲的是作者的游记,刚巧,这作者是个好吃的,这头说周记点心铺开遍了每一座城池,他每一座城都去尝了,还是广陵城中的这家总店味道最地道;那头又说齐云城入城左边小巷走到底有家卖卤味的小摊,平素只做街坊生意,卤的猪脚一绝,软糯粘牙,爽滑宜人,走遍全道界就没有猪脚比这一家卤得更好吃的。 秋意泊看着有趣,偏偏这书写的是东一榔头西一锤子,秋意泊打算看看广陵城有什么好吃的,今日左右无事,闲着去找一找也是一种乐趣。正看得入迷,忽地有人将手压在了他的书页上,他抬眼望去,便见绝弦道君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书斋中,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前辈……” 秋意泊懒懒散散地说:“原来是绝弦道友,可有何事?” “此话不应当是我问前辈才是吗?”绝弦道君轻轻笑了笑,书斋中早已空无一人,他道:“前辈特来广陵城,难道不是想知道闻人素身上的秘密吗?” 秋意泊一手执卷,将绝弦道君的手推到了一旁,他垂眸继续看着方才还未看完的那一章,随口道:“道友怎知我今日来是为了闻人素?” “难道前辈是为了我来的?”绝弦道君含笑道:“若如此,广陵城当真是蓬荜生辉。” 秋意泊确实是为了绝弦道君来的,只不过他没想到人回来得这么快,他不大喜欢欠人人情,尤其是这等救命的人情。他平淡地说:“那也未见清水撒街,夹道相迎,看来绝弦道友的心不诚。” “前辈喜欢吗?”绝弦道君饶有深意地看着他:“我还当前辈不喜欢。” 秋意泊翻过了一页书卷,道:“绝弦道友不是我,怎知道我喜不喜欢?” 绝弦道君想了想,玩味地说:“……我猜,应当是不喜欢的吧。” 秋意泊未曾抬眼,也并未答话,绝弦道君顿了顿,见他不答,接着道:“原来道友并不是为我来的?似乎也不是为了闻人素来的……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通常而言,秋意泊的态度会好一些,毕竟这位不光救了他,还救了金虹道君与闻人素,三条人命……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有些厌烦这绝弦道君的做派。他抬眼看向他,平淡地说:“开条件吧。” 绝弦道君微微挑眉:“不知道的人,还当是我欠了前辈的因果。” “前辈似乎对我颇有微词。”绝弦道君询问道:“不知我是何处得罪了前辈,才惹得前辈这般不待见?” 秋意泊本来想说点什么,但想起救命之恩,便刻意含蓄了几分:“道友,莫要自轻自贱。” 绝弦道君:“若非如此,那就是我天生不招前辈喜欢了。” 秋意泊也觉得是这样。 绝弦道君忽地向前走近了一步,秋意泊不禁皱眉,身后却是堆满了经卷古籍的书架,退无可退。绝弦道君有一双漂亮的眼睛,淡雅如雾,温柔似水,披散在身后的长发顺着微倾的肩头流落而下,他看着秋意泊,道:“闻人素之谜,因果,这两桩事,我只向前辈求一物。” 秋意泊反问道:“绝世法宝?无上道统?造化机缘?” “前辈猜猜看?”绝弦道君话音未落,喉间便被秋意泊手中的那本游记抵住了,早已被人翻阅过千百遍的书籍边缘有些毛糙,抵在皮肤上微微发痒,凸起的喉结轻轻滚了滚,轻轻地扫过了书页,发出了微不可闻的摩挲声。 饶是如此,它依旧能轻而易举的捅穿对方的喉咙,捣毁对的神魂,哪怕它只是一本再普通不过的旧书——只因握着它的人叫做‘秋长生’。 秋意泊的目光从那喉结上掠过,落在了绝弦道君的脸上,他淡淡地说:“我不爱猜。” “玩笑罢了,前辈莫要放在心上。”绝弦道君仿佛并没有察觉到一丝一毫的危险,半点没有把自己的喉咙从书卷旁挪开的意思,反而又近了一寸,书籍的边缘在他颈边压出了一道痕迹,他观摩着近在咫尺的面容,道:“只是前辈聪慧,应当知道我想要的。” “我说过了。”秋意泊:“我不爱猜。” 秋意泊平静地想着,若是实在是不识趣,他干脆就做一回杀人劫财的强盗,管他有什么恩怨因果,送他一剑,就算是落幕。 距离太近了,秋意泊甚至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拂在他的手腕上,两人的气息交融,泾渭分明,却又奇异的和谐。 正当此时,绝弦道君忽地站直了身体,他含笑道:“为表诚心,我且将闻人素之谜告知前辈。” 秋意泊不可置否。 绝弦道君接着道:“闻人素并非闻人素,真正的闻人素已经死于三千年前了,如今的闻人素,不过是我意外得了她的残魂,置于法宝中蕴养出来的器灵罢了。故而在镜月天境中,我可借她之手,将两位前辈带出罢了。” “哦?残魂育成的器灵,怪不得。”秋意泊有了一点兴趣,此法不是不可行,但就是很难。残魂之所以是残魂,本就是修士将生前最后的灵力强行保存下来的,那时有时限的,哪怕朔云道君乃是半步造化,残魂也不过留了两千年不到罢了,时间一到,那便是魂飞魄散,再无转世重修之机,也算是强行保留灵智实力的一种果报。 再者,残魂为器灵,还需要残魂本身同意才行,法宝也不能太差,残魂为器灵后,先要蕴养百年以上,此间还有极大的概率不成功,成功率和法宝的品阶有直接相关。待残魂与法宝完全融合后,残魂便将蜕变成器灵,且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永世为奴,为人牵制。 闻人素修为并不高,但看她那样子,也知道那法宝绝非凡品。 这么好的事情,当然是要有些限制的,否则全天下的大能要死了都叫老友拿好法宝在一旁等着捞自己不就实现了永生?那还修个屁的道。 秋意泊饶有兴趣地说:“那你又是如何将闻人素送入扶瑶道君的镜月天境的呢?” 绝弦道君笑道:“那便是我的秘密了,前辈若想知道,还要用其他来换。” 秋意泊确实有些好奇:“你想要什么?” 绝弦道君沉吟了一瞬,含笑道:“一吻如何?”, 660 第 660 章 秋意泊并不显得恼怒,他就像是听见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要求,平淡又不容拒绝地说:“换一个。” 绝弦道君后退了一步,微微颔首,笑得依旧如春风般和煦,日光泄露,在空气中打出了道道金丝,尘埃浮动,缱绻难言,他道:“开个玩笑罢了,前辈见谅。” “天道求生,命定于扶瑶道君一身,我得了镜月天境,愿助扶瑶道君一臂之力,将那机缘送到境中境,自然就不算什么难事了。”绝弦道君说到此处,眉目舒展,似是极为愉快的。 秋意泊一瞬就想到了闻人素到底是依托在了什么样的宝物上……原来如此。 “道友好大的手笔。”秋意泊轻描淡写地说着,收回了书卷,纸张摩挲发出了低哑的音节,“高风亮节,我所不及。” 一个造化机缘引得诸天万界的道君来问虚道界抢破头,面前这位绝弦道君已经将它握于掌心,偏偏又不稀罕,随手就又送到了扶瑶道君面前,与他一比,秋意泊都显得有些俗不可耐了。 “前辈谬赞。”绝弦道君眯了眯眼睛,似是因为得到了赞扬而显得心满意足,却绝口不提为何要帮扶瑶道君。 秋意泊的手指微微动了动,道:“我不爱猜。” 今日已经是他第三次说出这句话了。 绝弦道君笑道:“确实未曾想好,这般吧,我向前辈求取一段琴弦……也不着急,前辈哪日遇见了好琴弦,便替我收着,他日若能再见,那时再赠我吧。” 秋意泊闻言颔首,随手就将一枚纳戒扔了过去,绝弦道君反手接了,便听秋意泊慢慢地说:“龙须,做你的琴弦,足够了。” 这龙须来自他在寒月道界时遇到的那位老者,半步阳神的境界,本体也早已属于真龙了,锻造却邪的极火梦鳞亦是来源于它。他当时随手救了人去,老者便赠了他一些褪下的鳞片胡须之流的玩意儿,哪怕以秋意泊现在的境界来看,东西也还是好东西,难得一见的宝物,秋意泊行走至今,也未再见到同样品质的龙鳞龙须。 这龙须本来想留着哪日有心情自己斫一把琴的,如今能用来直接解决这个大麻烦,秋意泊也不觉得可惜。 绝弦道君垂眸看着手中的纳戒,沉默一瞬,方道:“多谢前辈。” “客气。”秋意泊将视线重新投向了手中的书卷:“出去时记得叫小二回来结账。” 绝弦道君:“……好。” 绝弦道君走后,果然小二和掌柜又跟没事人一般回了来,秋意泊无意与他们为难,结完账后径自出了书斋,根据书上写的,这附近应该是有一家还不错的小餐馆,东家和厨子都是自家人,搁自家院子里摆两桌,只做街坊邻居生意,秋意泊在小巷子里七拐八弯,总算是找到一家瞧着像的,院门半敞着,院子里摆了三四张八仙桌,几人在里头洗菜切菜,忙得很。 “劳驾……”秋意泊站在院门口敲了敲门,一个正在切菜的妇人立刻放下了菜刀迎了过来,双手在沾了碎菜叶子的围裙上擦了擦,随即从旁边的篮子里抓了一包糕点和蛋出来就往秋意泊怀里塞,喜气洋洋地说:“哎呦,这位仙长,是咱家二狗……青松托您来的吧?我都跟他讲了这几天家里头办喜事,仙长啊,咱家青松可有什么话传来?晚上有席面呢,您要愿意就留下吃个便饭再走!” 随着院门被妇人推开,秋意泊才看见里头还有人在剪窗花,仔细一看居然是双喜字,就知道自己走错地方了,他笑道:“婶子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家青松。” 妇人有些疑惑:“那是?” “云游路过见此处有喜气,特意来沾一些。”秋意泊说着就拿出两瓶适合凡人服用的丹药递给了对方,妇人一愣,呐呐地不敢接,秋意泊将药瓶送进了门中,妇人见那两个漂亮极了的青玉小瓶稳稳当当地落在了里头的案板旁边,当即要感谢,秋意泊摆了摆手,带着糕点和喜蛋走了。 手里的糕点用细麻绳捆得严实,尾端还编了一个小兜,里头就是两个喜蛋,应该是专门用来送客人的,秋意泊三两下拆了细麻绳,油纸包散开,一股浓郁的米香飘了出来,四块雪白的米糕整整齐齐地码放在一起。他食指大动,拈了一块米糕来吃,入口绵软香糯,带着一股淡淡的甜味儿,他吃得好,翻了一下油纸包,就见里头印着‘周记糕点’的字样。 秋意泊寻思着要不干脆再去周记试一试,上回买的其实味道也还不错,这次多买点也不错,他一边走着一边吃着米糕,四块米糕下肚也就没有了再去的心思,不如他原路折返,再问人家讨一份,带给闻人素尝个鲜好了。 很快他就又到了那户办喜事的人家,院门依旧大敞着,里面却多了几个人。他见一个黑衣修士面无表情地将长剑自方才送他糕点的妇人胸中抽出,忽地抬眼望来,目光如剑,与秋意泊对视了一眼。 院中此刻又出现了几个黑衣修士,其中一人冷冷地道:“老四,怎么办事的?” 白日行凶,连院门都懒得关。 那人又对着秋意泊道:“前辈,鬼楼办事,还请见谅。” 秋意泊悠悠地说:“鬼楼?鬼楼还接杀凡人的单子?” 一来来五个修士,就为了杀一家子凡人,真是奢侈。 黑衣修士皱眉道:“与前辈无关。” 秋意泊含笑道:“不急,恰好我也要寻鬼楼办事呢,也不知道是什么章程,不想今日恰好遇见了,不如与我分说分说?” 黑衣修士道:“前辈见谅,我等只管办事,不管接差。前辈还是另寻他人吧!” 闻言,秋意泊颔首,转身便离开了,那五人见他一走,立刻上前将院门关了,为首之人怒瞪了那个黑衣修士一眼:“不要命了!做事这样毛手毛脚,方才那前辈比我境界不知道高出多少,杀我们也不过呼吸之间!我们性命不打紧,小心误了大事!” 那黑衣修士仿佛一根木头似地,随意地点了点头应付了事。 秋意泊本来隐在暗处,想着跟他们一道去鬼楼所在看一看,听到此处又觉得索然无味,心念一动之间便有一道剑气悠然而生,不过是瞬间就将院中黑衣人的性命收割了去,院子角落堆放的糕饼飞了一包上来,秋意泊接了,转身回去了。 没意思,还有个鬼楼在。 或许是因为道心动摇的缘故,秋意泊格外没有什么耐心,在放任鬼楼不管与直接灭了鬼楼中间盘桓,他懒得再想,待一路回了王家别院,见闻人素正在院中和一堆王家的女弟子有说有笑,仿佛是在折花玩儿,他提着糕点过去一看,却发现她们是在折纸钱。 “娘,你折这些做什么?”秋意泊将糕点放在了闻人素手边,闻人素闻声侧脸来看,眼眶有些红,但精神却很不错,她眼尖,看见了油纸包上悬着的喜蛋:“哎?我还当你闭关去了,没想到你不声不响的自己跑去吃喜酒了?” 两侧弟子连忙起来行礼,秋意泊摆了摆手免了。 秋意泊笑道:“这是恰好撞见罢了,主人家当我是他家那个远在世外修仙的儿子的师兄,这才送我的。” 闻人素应了一声,又道:“这不是想起问霞师姐她们……哎,左右我还活着,少……哎不是,长生,你好歹也是个道君,烧纸钱你说师姐她们能收到吗?” 秋意泊想了想说:“左右是个心意。” 闻人素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随即又领悟到了他的含义,当即怒瞪了他一眼:“我问你这话的意思是,你就只管说能收到就行了!” 秋意泊失笑,“好好好,能收到的。” 闻人素这才满意地笑了笑,手下却是不停,一个个纸元宝活灵活现,秋意泊看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娘,金银不怎么值钱,要不还是折点灵石来烧吧?” 闻人素满脸跟吃了苍蝇似地,看着一桌子的纸钱,别提脚下箱子里装的了,有气无力地说:“……你就不能早点提醒我?” 秋意泊正想说什么,忽然之间,仿佛有什么洪古犀号之声不知从何处如潮水般涌来,紧接着天地便是一颤,闻人素惊叫了一声,秋意泊一手按住她的肩膀,转而又看向了天空。 王家弟子也纷纷观望四周:“怎么回事?” 众人原以为是地龙翻身,没想到等了半晌也没有第二次,闻人素有些犹豫地说:“长生,方才天地震颤,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秋意泊低低地应了一声,忽然,有人惊叫道:“天上!天上这是怎么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那一轮灼灼烈日前方逐渐出现了一个闪烁着七彩光辉的虚影,态仿佛将太阳一分为二,阳光在天空中留下了一道又一道如梦似幻的光环,美不胜收。 天地间又有宏壮之声传来,如钟如鸿,众人清晰地听见了那声音,神色各异,陡然一阵小雨毫无征兆的落下,雨水所过之处,百花绽放,鸟鸣成歌,天地之间的灵气骤然暴涨,虹光贯日,将整座天地都映照成了光幻陆离的一片,灿烂难言。 闻人素惊讶道:“好多花……怎么回事?” 秋意泊轻轻笑了笑,低头告诉她:“师傅证道造化了。” 随即他手一动,将她推入了雨幕之中,扬声道:“都去。” 弟子们应声一并出了去,感受这份天地造化。 大道玉皇,共居灵境,贤圣集会,弘演至真,造化通灵,物无不达。修行至此,方到道源,万行休停,名曰造化。1 他自己却坐在了亭中,笑看众人。, 661 第 661 章 “没有查到消息吗?”秋意泊垂眸看着书,边问道。 王家的弟子恭敬地道:“是,道君。我们的人已经与鬼楼联系上了,按照道君的吩咐,向鬼楼下了悬赏令,但鬼楼态度古怪,只说要好好斟酌,并未应下。之后弟子等多方打探,才从一鬼楼弟子口中得知鬼楼三位道君皆未从镜月天境中回来,门中还有两位道君目前外出游历,我等亦从其他几位与鬼楼相近的修士口中映证确实如此,消息应当为真。” 秋意泊应了一声,“辛苦你们了。” “弟子惭愧。”王家弟子心中有些激动,他抬头看了一眼秋意泊,又快速低下头去,不敢多看。 长生道君之名,如雷贯耳,作为道界中最年轻的道君也是最强者,他们几乎都是听着长生道君之名长大的,谁人能不心生仰慕?更何况长生道君又是自家老祖的莫逆之交,就这点事他们都没办明白,实在是有些惭愧。 距离那一日天生异象,扶瑶道君证得大道已经过去了半年多了,金虹道君已经闭关,闻人素则是知道自己的身份后选择趁着还自由着赶紧到处玩一玩,恰好王家弟子中有境界大差不离的,约好了一道出门游历去了,唯有秋意泊一人没有闭关,也没有出门,每日就窝在别苑里看看书,派人调查调查鬼楼的消息。 他的目的挺简单的,既然鬼楼不好找,那就让王家弟子向鬼楼下个杀了么订单,就要他秋长生的人头,他一个合道境界的道君在这儿,鬼楼只要接了这一单,总要派道君来的,到时候事情就会变得很简单了,左右不急,况且还有…… 而且,他还在等。 ——等扶瑶道君。 扶瑶道君应当才是最清楚无悲斋与鬼楼恩怨的人,他不想滥杀无辜,自己又懒得动,她证得大道后约莫要闭关的,也不论多久,他恰好能等。 秋意泊慵懒地打了个呵欠,王家弟子早已识趣的退下了,秋意泊伏在长塌上随意地睡了过去,这一段时间他说实话不太舒服,道心动摇后出现了一个不是很明显的侵蚀作用,他的情绪就像是被一个看不见的黑洞汲取了一样,倒也不是那种懒洋洋地不想动,也不像是脱凡劫和渡劫期那样动不动就抑郁暴躁。也没有什么特别大的表现,平时还是一样过,但一个人的时候偶尔就想发发疯,比如跳起来对着天空嚎两声之类的…… 不闭关,一来是防止在闭关期间太上忘情道作妖。一来么,他醒着,身体就不能算是心无旁骛的模式,不管是养伤也好还是修炼也好,拖缓了进程,方便他观测其中的演变,谋求突破。 秋意泊觉得还可以吧,对比起想上吊和想杀人,这种都能算是正常的修行心境变化,刚好趁着这个时间点,他也享受享受生活呗,不用思考太多的事情,将一切事情简单化,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也是休假的一种。 秋意泊觉得自己才睡过去还没多久,忽地就被惊醒了,意识从混沌之间瞬间清醒,有一种奇异地割裂感,就像是从云端陡然跌落,困入了沉重的躯壳。 以他的角度,恰好能看见那扇半开的窗户,此刻恰逢黄昏,绚丽的晚霞仿佛占尽了十方艳色,奋力挤入了那道狭窄的缝隙中,将自己最美的姿态送入他的眼帘。满室沉暮,唯有那道狭小的缝隙是那么绚烂多姿,秋意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静静地看着窗外光辉耀眼的世界。 他突然明白了,或许他不该继续留在这里了。无悲斋一事拖得他太久太久,它就像是这间沉郁的房间,纵然装饰得再华丽辉煌,燃放再珍贵无比的香料,他却还是只向往着外面的世界。 扶瑶道君:“……” 她得证造化也没受什么伤,这不出了关直奔来找少宁……她如今已是造化,又在问虚道界中,找他自然是轻而易举,就是没想到啊!这小子挺敏锐的,她一来他就惊醒了,但很明显心思就不在这上头,从醒了之后就看着窗外发呆,发着发着这小子身上气息就不对头了,明显是进入了玄之又玄的境界……呔! 她来,就是专门给他当护法的是吧?! 过了许久,秋意泊才回过神来,在理智回归的这一刹那,他就察觉到了房间里有其他人的存在,他翻身坐起,便见一个明艳灼灼的美人坐在桌旁,似乎是有些无聊,正拈着他桌上的糕团在吃,另一手还拿着他之前看了一半的话本子在翻。 扶瑶道君听见了动静,奈何手上话本子正到精彩的地方,她看完了这一页,这才抬首望去,随口道:“你醒……” 最后一个字,硬是被扶瑶道君卡在了口中,在舌尖上反复滚动着,也没有机会说出口。她:“你……你……你……” 秋意泊抬手将散乱的长发捋回耳后,昏暗的光线将他的轮廓映照得越发柔和,他拥着被子懒洋洋地打了声招呼:“师傅。” 秋意泊见扶瑶道君不说话,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他侧脸看向了扶瑶道君,轻笑道:“师傅,好看吗?” 扶瑶道君大大方方地看着,啧啧有声:“好看。” 之前就料想这小子长得不会差,后来渡劫的时候又听见瑶儿说他是天下第一等的风流……居然是真的! 这不合理啊! 张少宁这小子心黑手狠,居然能长成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相貌,完全不合理! 秋意泊将有些散乱的衣襟合拢,披衣下了塌来,与扶瑶道君端端正正地行了个礼:“恭贺道君得证大道。” 扶瑶道君撇了撇嘴:“还喊道君?” 秋意泊垂下手来,言笑晏晏:“师傅,我出自乡野之地,今日还是第一次见到造化,怎么称呼还真是不知道。” 乡野之地能养出他这种人精来?骗鬼呢! 扶瑶道君想了想,别说,她也是第一次碰见造化……还是她自己,怎么称呼她也不知道,便干脆换了个话茬:“算了,就这么叫吧……素儿呢?” 秋意泊道:“娘出去游历了。” 扶瑶道君:“……?你还叫她娘?” 乍然听见这个称呼还有些说不上来的奇怪。 秋意泊沉吟片刻:“也未曾多想,我与师叔叫惯了,突然换个别的称呼也很奇怪……总不好叫闻人姐姐吧?我如今不也还称您为师傅吗?” 扶瑶道君转念一想也是,纵然幻境是假的,在里头几十年的经历却是实打实过来的。秋意泊在一旁坐下,将茶壶里的残茶换了去,重新洗杯烧水泡茶,随口问道:“师傅怎么想着过来寻我了?” 扶瑶道君抿了抿嘴唇,扬眉道:“废什么话?我渡劫时你们突然消失了,我自然担心。” 秋意泊‘唔’了一声,有些好奇:“我们留在那儿岂不是要死的……难道得证大道后还能叫我们起死回生?” 扶瑶道君闻言嗤笑了一声,答案不言而喻。秋意泊懒懒散散地说着他们是如何为人所救,闻人素又为何能在问虚道界中存活,扶瑶道君仔细听着,看着十分专注。 秋意泊亦是大大方方地打量着她,他以为得证大道后会跟电视剧里的那种差不多,人就不是人了,是神仙了,带着那种普度众生的光环,一言不合就要天降奇霞仙乐四起,张口自带混响,怎么听怎么看都是不沾半点七情六欲的圣人,可如今看扶瑶道君,似乎与之前的变化也不太大。 反观他自己,从凡人到现在已经是合道境界,再有一步就要造化了,算起来也是个能算得上号的厉害人物,他自觉自己性格变化也不大。 或许是他着相了……造化也不过就是一个境界罢了,没必要将它神化。 扶瑶道君听罢,又问道:“如今你有什么打算?” 秋意泊想起什么,眉眼间都流露出一分舒心,他道:“师傅来得正好。” “明人不说暗话,师傅还欠着无悲斋一份因果,也欠我一份因果。”秋意泊道:“我会命弟子将麓云山搬到问虚道界,师傅给选个地方,暗中看顾一一就是,这就算是无悲斋的因果。至于我的那一份……金虹师叔还在闭关,师傅既然在,我也懒得继续留在这儿了,您也帮忙看看得了。娘出去玩了,我们已经嘱咐过她了,遇到什么事儿叫我们叫不来就叫您,左右是您自己的弟子,您看着办。” 扶瑶道君毫不犹豫地就应下了,随即狐疑地问道:“就这样,不求点其他什么?你如今也是合道境界,再有一步便也可得证大道了,不问我要些机缘?” 秋意泊眉间微动,虽未说话,意思却很明白了——问你一个刚得证造化的要机缘,要什么机缘?你自己也说了,你我不过一步之遥罢了。 扶瑶道君看出来了,不由气结,但这确实是实话,他若问合道,她还能指点一一,他若问造化,他们一人之间本就是一步之遥,他还是千岁不满就叩问合道境界的天骄,有她什么事儿? 她也给不出什么。 扶瑶道君在心中翻了个白眼,道:“既然如此,鬼楼我顺手替你除了,我观你似也有劫数在身,你自个儿慢慢折腾去吧,这地方交给我。” 这本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一切由扶瑶道君而起,自然也由她收尾。不料秋意泊却摇了摇头:“鬼楼……不必了,放着吧。” “怎么,你还想自己解决?” 秋意泊微微一笑,“是,‘我’自己解决。” 扶瑶道君可有可无的点了点头,到了如今这一步,不论是鬼楼、道界,都在她得证造化后迎刃而解,少宁既然说要自己解决,那就自己解决吧,有她兜底,也闹不出什么事儿来。 秋意泊轻声道:“那我就告辞了。” 扶瑶道君一顿:“这么快?” “留在此处做什么?”秋意泊一指续点,一座繁复精妙的法阵以他指尖为中心扩展而开,扶瑶道君一眼就认出来是穿梭道界的法阵——不是,这玩意儿不是很难弄的吗?通常不都是固定在某处的吗?这小子随身带着? “我本人间逍遥客,何故困守此山间?1”秋意泊说罢,举步迈入其中,不过一瞬,那顷长的身影就此消失。 扶瑶道君坐在原处,忽地一拍桌子:“死小子那本话本我还没看完呢!好歹叫我知道叫什么啊!” 另一侧,广陵城。 绝弦道君忽地睁开了双眼,他抬手轻轻碰了碰心脏的位置——他走了。 扶瑶道君已经得证造化,秋意泊最担心的问题迎刃而解,有这一位在,他就不必再担忧麓云山会不会突然就又被灭门,鬼楼……自然也会被扶瑶道君解决。 绝弦道君淡淡地想着,炼虚合道尊称一声‘道君’,现在扶瑶道君都已经是造化大能了,这会儿尊称得叫什么?这辈子没见过造化,老乡下人了。 他轻轻地拨弄着琴弦,龙须所制的琴弦拨弄之间便有风雷铮铮,他有些说不好,他不知道秋意泊认出他没有,他看了一眼琴弦,又觉得有些哽得慌。 啧,随口说个借口好下一次见面继续演,结果当场就送了他几根说得过去的琴弦,摆明了意思就是下一次不想见他了——或者说,这个‘他’,广陵城绝弦道君。 他是不是这个意思? ……蛮有可能的。 要不要回去讨个饶呢? 泊意秋慢吞吞地想着,一边有点想去,一边又觉得有点怂。这要是去坦白了,这不得被一日按三顿打?要是不坦白……会不会越来越生气啊? 他知道自己,随着时间的推移,要么是越来越生气,要么是干脆忘记这回事了,两个选项五五开。 他双手按在了琴上,止住了最后的那个悠长的颤音,侧脸看向了窗外,见窗外夕阳正好,漫天的晚霞灿烂无比,忽地就笑了笑——算了,不去了。 既然秋意泊离开了,他也就不必束手束脚了。 泊意秋打了个呵欠,唤来了明朱:“之前不是挑了一块好地方么?放出风声去,我愿意让出那块地,求得一宗,风雨同舟。” 明朱有些疑惑地说:“那不是为了那位准备的吗?” 泊意秋一手支颐:“是呀,本来就是替他准备的嘛。” 就如同凌霄宗距离春溪城不过一一时辰的路程,等到境界上去了,御剑也就是一炷香的时间,到了道君那就是转瞬即至,好吃好玩应有尽有,买卖东西、走南闯北也方便,招收弟子那更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不得不说,宗门旁边有没有一个cbd真的非常影响修士的生活质量哎——广陵城就是为了这个而建成的。 毕竟是无悲斋,他们日后早晚还是要回来看看的,弄个荒郊野外鸟不拉屎的,风景好看是好看了,吃啥喝啥全靠宗门厨子今天发挥得怎么样,不大方便。 泊意秋心中有一道微妙的认知——秋意泊这次离开,短期内应当是不会再回来了,在他的认知中,只要最后将无悲斋搬回问虚道界,这件事在他那儿就算是结束了,因为后面有扶瑶道君看顾……大概还有他在。 他想到了还被他关在镜月天境里的霁月道君……秋意泊到底知不知道他就是他?他这一走,是不是意思是随便他了? 他想了许久,忽地轻轻笑了笑——算了,随机应变吧。 他不想总是落在他的身后,仰望着他的背影。 秋意泊先回了一趟十方道界,吩咐景岳奇抄将整个麓云山搬到问虚道界后就离开了。景岳奇抄想到了人多势众鬼楼,见秋意泊没有要一起跟去的意思,担忧之情溢于言表,他还想再问什么,秋意泊却说:“不必担心,我已经铺好了后路。” 景岳奇抄就听他说:“问虚道界扶瑶道君已得证造化,她会帮你的,至于地方……你且去,会有人帮你的。” 景岳奇抄问道:“是谁?” 一个傻逼。 秋意泊在心中这么说着,嘴上却说:“你去了就知道了。” 秋意泊眯了眯眼睛,想起来还是有些火大,至今他还是不太能确定绝弦道君是不是泊意秋。如果是,那就是泊意秋不知道弄了什么鬼东西遮掩了他们两之间的感应,如果不是,他管绝弦去死。 但要是泊意秋,他现在真的很想学孤舟道君,给他的大腿也来上一剑……但他应当是有想做的事情,否则也不会特意遮掩身份,到最后也没有兴致勃勃来找他开演,应当就不是床上那档子事。 ……也罢,随他去。 有扶瑶道君兜底,秋意泊也放心得很,泊意秋也是他自己,真的搞不定了,他肯定会去抱扶瑶道君的大腿。 秋意泊这头处理完麓云山的事情,只觉得整个人宛若脱胎换骨一般无比轻松,他如今不太对头,也懒得再见老友,干脆随意去了一个道界。 这道界秋意泊落地点不错,视野范围内就有一座小城,周围灵气水平一般,这座道界中应当没有道君,或许有,但是他没察觉出来。他在小城里逛了一圈,就买了一座小院子,确定好落脚点后第一件事就是自废修为。 是的,自废修为。 他进镜月天境之前就想自废修为了,那功德得来的修为让他一步迈入合道境界,实则他还是觉得别扭,为了镜月天境才让了一步,如今刚好周围也没有什么他认识的人,适合养伤,顺便参悟参悟道统。 随着他心念一动,体内气脉瞬间逆行,那部分不怎么牢固的,强行附着于他的功德之气被他一丝一丝地剥离了出去,溢散于天地之间,与此同时,他的修为也在飞快下降,他本就是才触摸到了合道的门槛,如此一来,就跌回了阳神。 这很好。 秋意泊只觉得神清气爽。 剥离这些功德之气的过程比他想象中还要容易,或者换个说法,不是他的就不是他的,外来的东西就是外来的东西,和他自己一点点修炼出来的修为相比,就像是在一座玉墙上垫了两圈稻草编成的砖,若是天长日久,这稻草或许也能被他炼制成玉的,可稻草就是稻草,他的修为不会停滞,这样一圈圈的累积上去,新筑的玉墙只会在这稻草砖变成玉的之前就把它给压垮掉。 怪不得有些人就是弱。 秋意泊也不想闭关,就这样也很好,这一点伤也压不垮他,慢慢养就是了。他看着破旧的宅子,捏了个清尘咒省掉了一些打扫的功夫,瞧着不大的院落,他打算种一棵桂花树,要四季桂,这样一年四季都能闻到点香气……他正这么想着,忽地院子的大门被敲响了,外头有人急切地喊道:“有人在吗?!有人在吗!快搭把手!” 秋意泊连忙出去开了门,门外是个满头大汗的老汉,他一见秋意泊先是愣了一下,随即道:“你是张先生的谁?张先生呢?我家小子发了急症,来请张先生救命!” 原来的户主就姓张,听着像是个郎中,秋意泊心想怪不得方才看见了不少草药屑……也算是有缘,他道:“我师叔搬走了!不过我也是个郎中,要是不嫌弃的话……” “不嫌弃不嫌弃!”老汉心中是嘀咕嘴上无毛办事不牢的,可家中小儿是急症,听口气,这年轻郎中也是张先生的门下,张先生德高望重,医术高明,又素来怜贫惜弱,想来他的师侄应当是靠谱的! 他急忙拉着秋意泊就走,秋意泊哎了一声说等等,回了屋子从纳戒里提了个药箱出来,这才跟着老汉走了。老汉家住的不远,但也要走一阵,老汉无心说话,脚下飞快,秋意泊自然也跟着一道小跑过去,有小半盏茶才到了地方,为了伪装得像一些,秋意泊一进门就扶着膝盖大喘了几口气,被那家人扶着进去看诊。 “先生快给我儿看看,这到底是怎么了!”一个汉子满脸忧愁,急急忙忙道:“从昨日起就高烧不退,还吃不下东西,一直都在叫肚子疼,我就这么一个孩子……” 秋意泊一手微抬,汉子下意识地止住了话头,秋意泊翻了一下小孩眼皮,又看了舌苔,小孩儿嘴一张开,便是一股恶臭扑面而来,他下意识皱了皱眉,又替他把脉——说是把脉,其实纯粹是作弊用灵力探一探经脉。 嗯,今天这家人走运了,他堂堂道君,这小孩儿现在还没死,他再想死也很难了。不一会儿,秋意泊就查明了病因,这小孩儿应当是吃了什么毒物,导致他的脏器有些不通畅,得了,秋意泊用银针替他疏通了一番,再用灵力滋养一下脏器!保证药到病除! 这一番操作下,小孩儿的呼吸平稳了起来,秋意泊又摸了一下对方的额头,假模假样叹了一口气:“没事了,以后要注意,不要放任他们去胡乱吃些什么,吃了毒草都不知道……” 汉子上去一摸自家小孩额头,也觉得没有方才那么烫了,当即大喜,连连应是,秋意泊见他们家穷,也不说多少钱,对方给了十文钱诊金,秋意泊也不推辞,收下了。 有钱的多收一点,没钱的就少收一点,江湖郎中嘛,都这样。 他提着药箱告辞,正跨出大门,忽地五脏剧痛,倏地一下吐出一口血来,看得那一家人都目瞪口呆:“先生?!先生你这是怎么了?!” 秋意泊满脸苍白地擦去了唇边血迹,道:“无妨的,老毛病了,方才跑得快了一些……” 那家人家更是千恩万谢,立刻跪下给秋意泊叩头。 秋意泊一边扶着人家,一边在心中大骂:艹!因果反噬! 他多少年没吃过这种亏了!, 662 第 662 章 镇子里头新搬来了个郎中,听说是前头那位张先生的师侄,就称作一声小张先生吧!小张先生瞧着二十出头的模样,那一手医术却是没得挑,何家小子误食了草乌,都被他给救了回来。做派也斯文规矩,是个仁心仁德的模样……本来这种人物,不知道要惹得多少家里有待字闺中的老嫂子老婆婆赶挑子上来问姻缘,但这位小张先生却是无人问津,全赖他——身子不好。 “哎呦喂,天可怜见的,你是没看见,那小张先生刚出何家大门,哇啦一口血就吐了出来,把地都染红了一片,瞧着可真渗得慌,何老汉还当小张先生要死了,结果人家擦了一把跟个没事儿人一样走了……说是娘胎里带出来的弱症,治不好了。” “刘嫂嫂说的是呀,我听的说是小张先生是久病成医,不然除了京城里头那些御医,哪有大户人家的少爷学这个的!” 对于小张先生是大户人家出身这事儿全是大家自己猜的,但没人觉得有问题,就小张先生那模样做派就不是穷苦人家能养出来的,那双手又长又白,皮子细得跟个姑娘家似地,连个茧子都没有,哪里像是为生计奔波过的人呐? 秋意泊也怪无奈的,吐了一口血,现在整个镇子里的人都觉得他弱柳扶风得很,这也是没辙子的事儿,只怪当时嘴快,挑了个最合理的理由来说。谁知道这道界规矩严得这么离谱啊?他可是道君哎!就算不是合道道君了,那也是阳神道君,救个小屁孩把自己给熬出了一口血,这是真·血亏。 这因果到底是怎么算的?这小子又不姓朱名重八,至于让他喷老大一口血? 他正在给自己熬点药吃,近日天气渐热,左右他自己不太喜欢,也觉得燥气,干脆给自己开了一方陈皮酸梅汤来喝,理气健脾,生津止渴,再疯狂加蜂蜜糖浆熬成浓浓一锅,要喝的时候挖一勺,别问,问就是用冰水冲,酸梅汤就得喝冰的……咳咳,虽然喝起来酸甜可口,但也算是药不是? “张先生,你那药熬好了没?”何家小子蹲在药炉旁边一边摇着扇子,一边闻着那酸甜的味道,小嘴微张,就差没让口水流出来了。 秋意泊懒得扇风炉,刚好何家小子来了,就让他帮个小忙。闻言,秋意泊用筷子沾了一点浓稠的汤汁,吹凉了递到了何家小子嘴边,何家小子连忙张口含住了筷子尖儿,好不容易养出了点肉的小脸皱成了一团:“好酸……” 但是味道淡了之后好好吃哦,甜丝丝的。 秋意泊见他那样子也笑,他连血都为这小子吐了,自然也不吝啬一罐子酸梅汤,叫他去厨房拿个罐子来,一手提起砂锅挨在罐子边儿一倒,黑亮浓稠的液体正正好好流进了罐子里,一滴都不带撒出来的,好不容易罐子满了,锅里酸梅汤也少了一半,他用油纸将瓶口封死了,道:“行了,送你了,提着回家吧,小心撒了……喝的时候一汤勺化一罐水,不能多,不然喝得嗓子眼里冒酸水可不能怪我。” 何家小子抱着罐子喜出望外,“真哒?!” “一罐子酸梅汤,还有假的不成?”秋意泊催促道:“快回去吧,省得你爷娘一会儿又要哭天喊地到处寻你。” 有时候有些人就是不作死就不会死,比如这何家小子。这小子两条腿一张嘴就是闲不住,动不动就喜欢往外跑,听说这还是因为上次草乌中毒后被他爹娘打了好几顿后收敛了,不然以他这性子,大清早的出门,能在山里野到天黑就回来,吃的喝的一律不用爹娘操心,全在山里解决。 秋意泊也很佩服这种小孩,他自己在山里头一住几十年,那也是装备齐全,随身自带别墅以及生活用品,真跟这小孩儿一样携带一把祖传的打野镰刀就上山,他最多三天就得哭爹喊娘滚回家里躺半个月才能缓过气来。 何家小子喜滋滋地提着罐子走了,他一走,秋意泊这头才清静了下来,他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响指将另一半酸梅汤装起来,用过的砂锅自动飞到厨房,让他那个心爱的全自动厨房宝替他收拾,他挖了一勺冲了一罐酸梅汤,加满冰,往躺椅上一躺,摇头晃脑,感觉生活其乐无穷。 哎嘿,舒服。 这才是他应该过的生活嘛。 他既然意外当了郎中,那就打算一路做下去了,他越想越觉得这个职业怪好的,平时也没什么人来打扰,在院子里整点奇怪的草药也没人问,时不时出门个两三个月,说是去山里采药或者出门收购草药那简直是正常的不得了的事情,他到时候只管把草药晒一院子,管他是怎么来的,别人都会觉得是他辛辛苦苦出了一趟远门弄回来的。 秋意泊正寻思着近期是不出门了,过两天再去找药铺比比价,买一批草药回来,反正这玩意儿只要保存得当也耐放,都是当郎中的人了,不能准备什么九转大还丹、人参仙芝丸,总要有点治头疼脑热、跌打损伤的药备着。 “咄咄咄,小张先生在家吗?” 秋意泊才躺了没多久,小院门就被敲响了,这院子外面一条巷子,但凡是住这条巷子的,谁不搁这儿经过?秋意泊也懒得用神识时时防备着,不然一会儿蹿过去几个人,一会儿蹿过去几个小孩儿,他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或许是没听见秋意泊应声,外头的人又敲了敲门:“小张先生——!” 秋意泊这才回过神来,张口应了一声:“来了来了!” 院子门一开,就看见外面是个憨厚的汉子,约三十出头的相貌,还牵着一头驴,他见着秋意泊就愣了一下,主要是针对年纪——汉子还当街坊传得过分了咧,没想到还真是二十岁出头的郎中! 为了方便起见,秋意泊来这道界就已经掩去了容貌,如今看着只是个斯斯文文的清秀相貌罢了。 汉子搓着手说:“小张先生是吧?我是住在隔壁两条巷子里的,家里头姓赵,我爹去年摔着了,腿上一直不太好,今天疼得厉害,不知道小张先生有没有时间跟我去瞧瞧……” 他身后的毛驴很知情识趣地叫了一声:“我毛驴都备好了,您就坐驴子上,我带着您过去。” 秋意泊心道他这个病弱人设是没得改了,当即说好,回去背了药箱,汉子摁着毛驴叫他做好了,又接了他的药箱备着,拉着缰绳带着秋意泊往家走去。 有了这几日的磨合,巷子里的人也都认识他,有个坐门口摘菜的嫂子见了,还侧过脸去偷笑了一声,这才打招呼:“小张先生看诊去啊?呦!赵当家的,你这驴养得好,毛都发亮呢!” 秋意泊笑着点了点头,汉子也应了一声,客气两句。有个婶子拎着菜篮子走过,见状也打了声招呼:“呦,隔壁赵当家的!来找小张先生给你爹看病呐?” 汉子点了点头:“是啊,又发作起来了,疼得厉害呢。” 婶子意味深长地看了秋意泊一眼,笑叹了一句‘都是老毛病了,也就是你还乐意伺候着’,就走了。秋意泊方来这里,也不知道其中所以然,便问起了汉子家中情况:“你爹是哪里摔的,当时摔得重不重?有没有风瘫?” “没中风,就家门口摔的,摔的时候我娘和媳妇都在呢,一把就把人扶起来了,能跑能跳能吃的,就是腿上总是疼。” 秋意泊寻思着该不会是摔骨裂了吧? 驴子走得挺快,一盏茶就到了,秋意泊瞧着眼前青砖大瓦房,就知道这户人家还算是富裕的,刚进门,就听见里头哎呦哎呦的在喊疼。汉子听见这声儿就有些着急,连忙问道:“爹,你没事吧?!” “疼死你爹了——!”屋子里有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传了出来。 秋意泊好悬歹悬没笑出声,汉子讪讪地道:“小张先生,这边。” 秋意泊跟着人进去了,进去的时候见院里头挂着皮毛腊肉,屋子里又悬着弓箭,估摸着这家人是猎户,怪不得能把老人养得中气十足的。 床上半躺着一个面色红亮的老头,约有五十出头,他一条腿曲着,不断地用手在拍打那条小腿,哎呦哎呦的声音也是他发出来的。那老头一看秋意泊,当即吹胡子瞪眼:“你个没良心的小畜生,给你爹找的什么江湖郎中来!这么年轻他懂个屁啊!” 汉子脸都涨红了,尴尬地对秋意泊说:“小张先生别介意,我爹嘴上说话不大好听。” 说罢,他又看向床上的老头,劝道:“前阵子隔壁老何家的小子误食了草乌头,就是小张先生给救回来的,小张先生是有本事的人,爹,你就看看吧!” “我不看!给我毒死喽就称了你们的心意是吧?我偏不!叫他走!”老头中气十足地大吼:“别人家都说我老赵家祖坟冒青烟,生了你这么个孝顺的儿子,只有我才知道你这畜生看着我在家里不能做活了,就天天暗地里盼着我死!现在好哇,不装了!还找了个不知道哪里的庸医来,怎么,指望着药死我是吧!我跟你说,你别做梦了,我就是死都要从墓里爬出来咬你一口!” 汉子半低着头,一句反驳的话都不说,只听老头骂完了,这才又劝道:“小张先生很有本事的,不然街坊哪里能没口的夸,他来都来了,爹你就给看一看,万一看好了呢?” 老头啐了汉子一口:“去你娘的,畜生,给我滚!” 秋意泊静静地立在一旁,汉子又劝了老头许久都不能行,转而看向了秋意泊。汉子看着秋意泊的眼神满是歉意,一手微抬,秋意泊见状便跟着他去了外头,汉子咬了咬牙,像是恨极了,又陡然松了一口气,平静地说:“……对不住小张先生,这实在是我爹闹腾得太厉害了,叫您白跑了一趟,我送您回去?” 说着,还从墙上拎了一条腊肉下来,看样子是要送给秋意泊的。老头也看见了,大骂道:“你敢给!谁家养出你这种败家子来啊?!一个毛都没长齐的赤脚郎中,病都没看呢,就敢要一条腊肉,哪来的胆子啊!你等着,你要敢收,我就到街坊里去宣扬宣扬,看以后谁找你看病!黑心的短命鬼!遭瘟烂批生的……” 汉子将腊肉往秋意泊身前一递,深吸了一口气道:“您就收下吧!我爹他痛起来是要命的,脾气不太好,您见谅……” 也不知道怎么的,以前要是有人敢当面这么骂秋意泊,秋意泊早就不爽了,今日却觉得一般,不过是个愚蠢泼悍的老头,他自己要住到这种乡野小镇,往来都是大字不识的农户,嘴里不干不净那是常见的,再加上人家儿子礼数也做足了,道歉也道了,歉礼也送了,犯不上与人计较。 秋意泊想到此处,就收了腊肉。 里头那老头看见秋意泊接了腊肉,骂得唾沫横飞,什么脏的臭的想也不想就骂,汉子和秋意泊就没有一个逃得掉的,汉子已经习以为常了,道:“我送您回去。” 秋意泊估摸着对方也是想趁此机会出去喘口气,真留在老头眼前,恐怕是要被骂死的,就同意了。照旧还是那头毛驴,秋意泊坐在驴上,问道:“赵大哥,我说句不忌讳的,你爹这脾气是一直这么着的,还是摔了之后才这样的?” 汉子叹了口气,说:“以前也是招狗骂娘的,摔了之后就越来越凶了,有什么不称心的张嘴就骂,有时候明明好好的,也要骂,总是怀疑我要药死他。” 秋意泊听了心中大概有点数,打猎人家,靠山、靠天吃饭,今天运气好,多打几只兔子,再遇着头鹿啊之类的,这一年就好过,要是运气差,进了山转悠个不停就是遇不着,那就得挨饿。 想来这家是家传渊源,那老汉骨骼粗大,想来年轻时也是个健壮的猎户,说不得十里八乡里就属他是一把手。年纪大了,力不从心了,摔了一跤后腿脚更不像以往那么方便,在这种吃了上半年的饭,都不知道下半年的饭在哪里的人家,可不就要怀疑万一哪日家里供不起他了,就要放弃他了吗?再加上本身脾气就暴躁,到了老了只有更暴躁的份,钻钻牛角尖,再是孝子贤孙在他眼里也跟畜生一样。 秋意泊慢吞吞地说:“老人家年纪大了,脑袋糊涂,一时半会儿转不过弯来也是有的。我与你说个药方,能静心清肝火,我瞧你也是山里头经常跑的,自己去采点药,嫌麻烦去药铺里抓也成。” 汉子有一瞬间的喜色,又有些担忧的问道:“可以吃吗?小张先生,您要不要回去给我爹把把脉?” “无妨的,这药就专治这个的,年纪大了多少都有点的,你爹本身没什么毛病,瞧他面色红润的,吃不出问题。”秋意泊说的斩钉截铁,汉子也就信了。秋意泊将药方报了一遍,又怕汉子记不住,从药箱里拿了纸笔就着毛驴背写了交给了汉子,汉子接了自然是千恩万谢,将人送到家后就走了。 “小张先生,可在老赵家吃了一顿排揎?”择菜的婶子扬声问道。 秋意泊点了点头,“嫂子怎么知道的?” “这哪里还有不知道的?他家那老头脾气怪得不得了,横也不得竖也不得,难伺候哦!”这婶子也是个爱说笑的,眉飞色舞地道:“我们这儿谁不知道他们家?赵当家的本来好好一户人家,他爹往日里凶是凶,也没到这个份上啊!不是我要说嘴啊,小张先生,你知不知道赵当家他媳妇就是因为被他爹给骂得哦,差点悬了梁!什么污糟的臭的都说,那叫一个张口就来啊!他家儿媳妇伺候他来晚了一步,都能被他说的是在外面和野男人眉来眼去……后来赵当家那媳妇实在是受不了了,他爹娘就差跪在赵当家的面前要他放闺女一条生路了,这才和离了!” “这么厉害?”秋意泊不禁咋舌:“方才我去,也挨了好一顿臭骂。我看赵当家的又是赔礼又是道歉,这才没跟人计较。” “嗐,也是那赵老头运气好,生了赵当家这么个孝顺儿子,祖坟都冒青烟了!”那婶子将一把碎叶子捞了捞,收拾进了篮子里,边道:“谁家老人有他家那么能闹腾,我要是他家媳妇我也跑啊!这谁吃得消?没病都要被骂出病来!” 秋意泊也跟着点了点头,他有心说赵当家愚孝,但这年头可真不好说,他不在乎名声,不代表别人不在乎名声,话到嘴边,便说道:“这么天天叫骂,对风水不好。” 那婶子一愣:“啊?还对风水不好呐?小张先生,您还懂这个呀?” “自古医卜不分家。”秋意泊随口说了一句,婶子还想再问,见秋意泊没有聊下去的心思,也就没有再问了。 秋意泊关了门进去,坐回了躺椅上喝了一口酸梅汤,他这一来一回也折腾了不少时间,酸梅汤被冰过头了,冰块也化了,喝到嘴里冰得厉害不说,还被冲淡了,秋意泊喝了一口就放下了。 哎,算啦,别跟人计较了。 翌日里,秋意泊照旧睡到了自然醒,爬起来吃了个早饭,想了想换了身衣服就打算出门找几家药铺进点货,还在梳头发呢,就听见外面大门被人砸得嘭嘭作响:“卵-蛋没长的孬种,开门!给我开门——!” 街坊们听见声响就开门来看,见居然是隔壁巷子的赵老头,有人喊道:“哎哎哎,赵老头,你做什么呢!怎么这么叫骂的!小张先生怎么了你,得了你这般糟臭的嘴!” 赵老头看起来腿已经不疼了,他大喊道:“怎么就骂不得了!什么小张先生,莫要污了之前张先生的名头!他去了我家,看也未看我的腿,脉都没搭一下,就骗我那个蠢儿子给他一条腊肉——!” “大家都搁一块住着,谁不知道谁?!那腊肉多精贵啊!逢年过节才能舔上几口,他要是治好了我的病,给了也就算了,结果什么都没做就拿走了!我哪里能忍他!”赵老头说罢,又用力拍起门来:“给我开门——!骗子!庸医!有种开门啊!” 一旁有街坊调侃道:“我看小张先生挺好的,昨天你还叫疼叫得跟杀猪一样,今天都有力气走两条巷子来骂人了,也能算是药到病除了吧?” 赵老头气得张口大骂:“你懂个卵!你要觉得他医术好,那你替他还我腊肉!” 秋意泊在院中静静地听着,眉间不动,这种人,又有什么好计较的呢?昨天他也看了一眼,那条腿上火红一片,应该是当时摔了的时候破了皮,沾染了不干净的东西,发作的时候会发烧,发疼,伴随红肿疼痛,跟着火了一样,民间称作丹毒。 不太好治根本,大概是要一路伴着这老汉死的。 如此一来,也算是有因有果,活该的。 “你这个遭瘟的杂种!狗娘养的畜生!你倒是开门!你别以为躲在里头不吭声就有用了!我就是要把事情说给街坊听,看以后谁敢找你这种庸医看病!”赵老头叫嚣道。 秋意泊一想也是,毕竟他房子也买了,还打算继续在这里过一段时间,没必要避而不见,干脆过去开了门。街坊一看他出来了,连忙道:“小张先生莫要理会这等人!快关门!” “就是,赵老头什么人大家心里都有数!您进去吧!” 赵老头见他开门出来,骂得更是难听,唾沫横飞之间,秋意泊差不多已经刷新了这辈子最难听的话的排序。赵老头见他目光平静,仿佛就跟在看个耍猴似地目光,不知道怎么的怒上心头,冲上前来扬手就要打秋意泊! 在一片惊叫声中,秋意泊侧身一避,赵老头的右手啪得一下锤在了木门上,他当即惨叫了一声,跌坐于地:“哎呦喂我的手!你居然敢躲!打人啦——!打人啦!庸医打人啦!” 秋意泊眉间不动,任他骂,赵老头干脆坐在地上不起来了,捶着地指着天骂秋意泊祖宗十八代,秋意泊心中有些奇怪,涉及祖宗,他其实应该生气了。 但完全没有。 区区一个垂暮老朽,今日脱去鞋和袜,不知明日穿不穿,他与他计较什么呢? ……可凭什么不与他计较呢?他弱,所以他就有理? 秋意泊看着赵老头,心中思绪千万,他突然道:“街坊们都散了吧,不必与他计较。” 街坊皆是一静,就听秋意泊道:“我瞧他如今这般模样,不像是生病,倒像是中了邪……已经上身两年多,再有不久,应当就该油尽灯枯了。” “看在他快死的份上,让他一让吧。”秋意泊说罢,搬来了一把椅子,就坐在了赵老头面前,摆明了态度就是‘你接着骂’。, 663 第 663 章 秋意泊板凳都搬来了,人都坐下了,那赵老头反而不骂了,周围的街坊也是静悄悄地一片,形貌不一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秋意泊,明明挤满了人的地方,却是呼吸可闻。 秋意泊掸了掸袍子,有些疑惑,骂啊,怎么不骂了?他还想看看自己的容忍极限在哪里呢。 “这……这……”揣着菜篮子的婶子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张先生啊,这可开不得玩笑,您说的、您说的这赵老头,那是……中邪了?” 最后几个字,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可在场众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无怪其他,全赖这也是他们心中所想。 秋意泊也没算瞎说,只不过此邪非彼邪,要真是丹毒,那就是当时摔破了皮肉没好好清理伤口,细菌进入体内,换算一下就是邪毒入体,没毛病。 不过街坊们似乎认为是那种‘邪’了。 秋意泊本来想解释两句,话到嘴边,忽然也没了兴致,他顶着因果出诊,什么也没干,人家把他骂得狗血淋头,主家送了一条腊肉给他赔礼道歉,结果又被人追上门来骂,他老秋家祖宗十八代的棺材板都要被这老头骂得撅过来了,这会儿还要给他解释? 他虽然不生气,但凭什么他要受这份鸟气啊?! 秋意泊干脆就是意味深长外带那个高深莫测的微微一笑,就是不解释,你们自己想去吧! 自古医卜不分家,这郎中啊行走于乡镇城池,采英于山川河流,谁知道他能遇到点什么怪事儿,又见识过什么人呢? 何家老汉一拍脑门子,喃喃道:“……别说,还真是有那么点……” 他家最早和小张先生交集,众人也就竖起耳朵听他说什么,何家老汉被一旁认识了几十年的相邻扯了一把,便压低了声音说:“小张先生是有点本事在手上的,草乌多毒的玩意儿啊,他硬是一把银针就给我家臭小子给救活了,一口药都没喝……这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他救了我家那小子出门就呕了老大一口血……我当时也以为是小张先生旧疾发作,后来我家小子说他吃了好几根草乌根,我想小子糊涂了,要真吃了那么多,哪里还能救回来……难说……” 难说什么?自然是说,小张先生难说不是用了点玄妙办法救了老何家本该死的小孩儿,譬如什么行贿鬼差,借寿续命……逆天行事,遭报应了呗! 草乌最毒的就是根茎,别说吃好几根,就是吃一口都要伤了根本,要真吃了好几根,能撑到家里头就算是厉害的了,没叫曝尸荒野就算不错了,哪里还能救回来? 方才择菜的婶子也说:“小张先生昨日还与我说赵老头这般成天叫骂弄鬼的,是要坏了家里风水的……” 一众街坊的眼神瞬间就不对了,从方才的同情化作了敬畏,有一个老者颤颤巍巍地道:“小张先生,那您说赵老头这该怎么办呀?大家好歹街坊一场,可还有的救?他身上的邪祟……会不会出来害人呀?” 秋意泊还未说话,赵老头就已经麻利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指着秋意泊的鼻子大骂道:“我呸!你他娘的才中了邪!我好得很!什么邪两三年都杀不掉我!畜生养的你长了张嘴漫天的喷粪!” 他又看向了街坊,目光所过之处,众人皆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赵老头头皮发麻,却还是咬着牙道:“咱们虽然不是住一条巷子的,那也就在隔壁,大家认识了几十年,这嘴上没毛的卵-蛋才来几天,他说什么你们就信?!老子吃过的盐比他吃过的米还多!先说我中邪了,然后狮子大开口要这要那,跑江湖的营生,你当老子没见过?!你当乡邻没见过吗!你骗鬼去吧你!” 他一口气骂完,只觉得自己说得有理有据,将这赤脚郎中说得哑口无言,很是得意,再一看那赤脚郎中,只见他目光平和清正,面上带着一点为难,又有一些无奈,换句话来说,赵老头觉得这赤脚郎中看自己的目光像是在看个将死之人! 死者为大,所以不与他计较了! 赵老头面上涨得通红,指着秋意泊的手不住地打颤,嘴边口水都流了下来他都没发现:“你、你……狗娘养的,你倒是说话……嗬嗬……” 他喉中嘶哑,发出了几个气音,怎么听怎么古怪。秋意泊见他如此,就知道是气血冲头,又联想到了昨日那汉子,一时有些可怜那孝子,抬手轻描淡写地在他额上一拍,赵老头连哼都没哼一声就摔了下去,街坊们惊呼了一声就后退了好几步,有人大着胆子扬声问道:“小张先生,赵老头这是怎么了?!” 秋意泊淡淡地说:“气血逆行、邪气冲脑,不好叫他再这么下去了,否则恐怕明日就要办白事了。” 众人想到方才赵老头那歪眉斜眼面色通红的模样,就觉得小张先生说得有几分道理,正想问怎么办,秋意泊接着道:“叫赵当家的来,接了他爹回去好生奉养吧。这邪祟也弱,害不了旁的,就他运道不高罢了。” 言下之意,没多少时日了。 “赵兄弟上山去了……”一个汉子道:“在这儿躺着总不是个事儿,我们兄弟几个把赵老头送回家去!” 众人都让开了一条路来,汉子的媳妇还揪了他的衣服一把,不许他去,汉子一把撇开她的手:“嗐,赵兄弟平时没少帮我们家,今个儿他家有事也不好眼睁睁看着!让开!” 有几个平日和赵当家交好的汉子咬了咬舌尖,上前三下五除二将人搬上了板车,推着送回去了。见赵老头走了,街坊们都松了口气,虽说小张先生说了是赵老头运道不高才中了邪,但谁又能不怕呢?谁能保证自己运道一直高啊?! 方才出来说话的老汉瞧着就是个德高望重的,他向秋意泊点了点头,叹了口气:“这事儿给弄的,赵家里头也没有个妇人帮把手,翠莲啊,今天做了饭给赵老头送一份去,叫你男人在门外守着,等赵当家的回来了,你叫你男人与他讲明白喽!” 翠莲就是刚刚拉扯自家男人不许他去的那个,闻言也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点了点头——倒不是她稀罕那点饭菜,只是赵老头是中邪不是重病,重病搭一把手也就算了,这邪气万一过到她男人身上,她这一家子上有老下有小的可怎么是好? 罢了罢了,今天再废柴烧一锅热水,再叫儿子上山去摘一把芦苇桃枝子的回来驱驱邪。 …… 是夜,赵当家的回来了,见到守在门口的汉子,还以为是什么不好,刚快走了两步就听见家里头哭爹骂娘的声音,他这才送了口气,但心头还在怦怦直跳,当即问道:“刘兄弟,你怎么守在这儿了?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怎么没有!”刘姓汉子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先别紧张,听我说……” 赵当家点了点头,就听汉子道:“今天你爹跑到小张先生门上去骂了,小张先生出来后看了他两眼,就说他是中了邪,没多少日子了,你爹不信邪,骂翻了小张先生祖宗十八代,当时我们看他脸色就不太对,后来是小张先生出的手,将你爹打昏过去了,说再叫他叫骂下去你家明日就得办白事。” 赵当家张了张嘴,汉子摆手道:“你听我说完,小张先生那样子也不像是会胡说的,要不是打心眼里觉得你爹要走,哪里能气定神闲地听你爹骂那么久?” 赵当家的脸色都白了,手里的猎物都提不稳当,他结结巴巴地说:“……这……这……” 汉子叹了口气说:“不过当兄弟的劝你一句,这事儿可不能全信,小张先生看着是有本事,但谁也不清楚他的底细不是?但也不能完全不信……左右你也带着你爹跑遍了附近的名医,就那样了,你好生奉养他……按照小张先生的意思是撑不了多久了。” 赵当家听罢,忽地拔腿就往外跑,汉子喊道:“哎你干什么去——?!” 赵当家的脚步一顿,又折返回来,提了地上的兔子就往外跑,头也不会地吼道:“去找小张先生!” 汉子当即跺了跺脚:“哎不是叫你别全信嘛?!哎哎哎你别跑啊!……” 赵当家在山里头都能健步如飞,更不必提这平坦的黄土地,汉子压根追不上他,赵当家的一路飞奔到了大庆巷,找到了秋意泊家就去敲门:“小张先生!小张先……!” 第二声还没喊完,面前的木门就开了,赵当家一眼就看见了紫藤下的小张先生,上前二话不说就跪了下来:“小张先生!张先生!求求你救救我爹吧!他还年轻着呢!他还没享几年福,不能就这么去了啊!” 秋意泊这儿本是岁月静好,好端端的明月紫藤小树与花,应是叫赵当家的给打破了,他也是脾气好:“起来吧,坐下说话。” 赵当家没动,不肯起来,秋意泊慢慢地说:“你这般跪着,也是没用的。有事起来慢慢说。” 赵当家这才站了起来,却不敢坐下,秋意泊给他倒了一杯酸梅汤,摆在了他的面前,抬眼瞧了赵当家一眼,赵当家不知道怎么的就稀里糊涂地坐下了,手里端起酸梅汤一口气灌了下去。冰凉的酸梅汤镇得他头皮发麻,浑身的紧张劲叫这一逼,硬生生出了一身热汗,他喝得太急,也没尝出点什么味道来,这会儿才回出来一点清爽的陈皮清香,叫他清醒了不少。 秋意泊这才道:“你爹那是邪祟入体,如今时间过得太久,瞧着是没事儿,那是他底子好,等底子耗干净了,指不定哪日就过去了。” 赵当家脸色又开始发白:“您……您能不能救一救他……我知道!我知道我爹脾气不好,今日还上门来叫骂,他年纪大了,脑子转不过弯来,您要打要罚,都冲着我来,只要能办到的事儿,我赵天多说一个字就叫我天打五雷轰!” 秋意泊似笑非笑地说:“这可不能再收你的钱了,否则我真成了你爹口中跑江湖钻营生的了。” 赵当家低下头去,实在是觉得无脸见人。秋意泊有些好奇,他随口问道:“昨日我瞧着你,也是被你爹骂得够了的,如今他那毛病,左右也就是小病小痛缠身,待真正要走的那一日,说不定也稀里糊涂过去了,算起来也算是个善终,你这么给他求医问药,多是治标不治本,他就算好了,如今的脾气说不定也改不过来了,你这日子不过了?” 他昨日也看得清楚,这赵当家已经他爹磨得心气都快平了,这是好听点的说法,说得难听点就是心如死灰,说什么骂什么都不还手不还口,日子照常过,亲爹照服侍,就是没有那股劲头再去拼什么好日子了。 赵当家沉默了许久,道:“我爹只是病了……就跟您昨日说的一样,他就是病了,脾气才那么差的。” 他其实也知道,他爹这个脾气实在是太坏了,好的时候是千好万好,不好的时候什么脏的臭的张口就来,差点逼死了媳妇瑞娘,他平时也没少挨臭骂……可爹就是爹,他现在不好,是因为他老了,糊涂了,可他年轻那会儿从来没有对他不好过。 那时家里有什么好的香的,都是紧着他娘还有他,打回来的肉,最好的都是给他娘和他,他就只吃点边角……对着祖父母也孝顺,真的横竖挑不出错来,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摔了那一次后,他爹就变了。 方才听刘当家说小张先生说他爹是中邪,他是信的……要不是中了邪,他爹怎么会变成现在这幅样子呢? 秋意泊将烟斗凑在了烛火上点燃了,缓缓地抽了一口,袅袅的雾气顺着他唇瓣的缝隙涌出:“可这病没得治,若能早日送走他,你不也轻松?我听说你夫人差点叫你爹给逼死了,后来和离了,想你也知道,你爹还在,恐怕没人敢跟你好。你已是二十有五,膝下尚无子嗣,若你爹再活过十年八载的,到时候你可就难了。” 时下人寿命可不算长,尤其是小老百姓,下田耕作的,都是拿命熬出来的,耕种出来的粮食却只能勉强吃饱饭,又缺少肉食,熬着熬着底子熬空了,人也就差不多了。上山打猎的就更不必说,虽然上山打猎不愁肉吃了,但却是在拿命去换的,山里有毒蛇有猛虎,还有精怪,就算什么都没有,谁知道什么时候一个失足?都不必摔死,但凡摔断胳膊摔断腿,这条路就算是绝了,追不上猎物拉不开弓那还打什么猎?真指望几个陷阱能管饭吗? 赵当家听着听着,忽然喝了一声:“别说了!” 秋意泊说话素来是扎心的,赵当家喝完了才自觉失礼,他垂着头低声道:“……对不住,张先生。我、我什么都没想,我爹娘将我养到这么大,娘死的早,我没机会伺候她,现在我也不去想其他了,能将我爹伺候得舒舒服服,叫他多活几年就成了。” “至于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到时候我一个人,怎么样都成,没有子嗣就当是我没这个福分了……” 秋意泊打断道:“可你也并不甘心不是吗?” “……”赵当家沉默了很久很久,才说:“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呀,谁让我摊上了呢?我总不能不管我爹吧?” “张先生,我不似你一般,读过很多书懂很多道理,我就知道我爹就是我爹,我要是不管我爹,我自己都觉得我是个畜生!我管着他,平素给他骂几句,我生气归生气,可我打心眼觉得只要我爹他要能多活两年,别说骂我几句,就是天天打我打断几根藤条,我心里都是愿意的。” 秋意泊心中微动,他看着这个有些消沉的憨厚男人,叹息道:“久病床前无孝子,你倒是难得……罢了罢了,我救他一救。” “……只盼你不要后悔。” 赵当家猛然抬头,眼中狂喜,跪下连连磕头。这次秋意泊没有阻止他,他随着赵当家去了他家,刘家汉子还守在门口呢,见他们过来就知道怎么回事。他扯了一把赵当家,“你……哎!糊涂啊!” 赵当家憨憨地笑了笑,秋意泊进了去,赵老头一见他就来了精神,正要破口大骂,却被秋意泊一掌拍昏,替他针灸,暗中再以灵气相辅,替他调理了一番,不过一盏茶就收了针,施施然地打算走了。 赵当家有些震撼地道:“这……这就好了?” “嗯。”秋意泊应了一声,将一颗凡人用的养身健体的丹药给了他,“给他吃了就好。” 赵当家刚接了丹药,就见小张先生侧过头去咳嗽了几声,一点殷红透过他的指缝溢了出来,点点滴滴落在了衣襟上,在那件青色长袍上留下了一个个褐色的斑点。秋意泊心道这破地方因果可真严格,一五六十小老头的还能有什么因果,指望他吃了丹药再活四十年成为皇帝吗? 赵当家和刘当家看得直发愣,一时都没敢上来扶,何当家想起白天里说的小张先生是逆天救命要遭报应的,果然他今日来救了赵老头就吐血了! 等两人反应过来上去要扶,秋意泊却摆了摆手说了声不碍事的就走了,跟个没事人一样。赵当家自然不必说,刘当家满眼都是崇敬之情,拉着赵当家与他讲小张先生的事儿,赵当家在一旁守着自己亲爹醒过来,一边听着,忽然意识到了今日种种不对的地方。 他今天去找张先生的时候,张先生人在庭中,门却自己开了……谁开的? 方才紧张一时没发现,现在想起来张先生庭中的那棵紫藤是开满了花的——这棵紫藤是前头的张先生种下的,每年都是四月开花,一共就开那么十来日,二三十年了也没见变过,如今都六月了,这花怎么开了? 还有,他方才喝的酸梅汤的那碗晶莹剔透跟玉的似地,普通人家哪有能耐用玉器?不该是传家宝吗?就这么大咧咧地放着让他用了? 这…… 秋意泊倒是没想其他,揣了药箱施施然地走回去。他见明月高悬,忽地想起了一句话:明月不独行,孤灯不是人。 毕竟是镇子,周围的居民也都是小老百姓,蜡烛可不便宜,若无要紧事,大家都是早早就睡下了,放眼望去,一片都是黑沉沉的。 月色皎洁,越发凄冷。 大半夜的,一个人走在外面就是容易想太多。秋意泊平静地想着,就这模样,真冲出来只鬼好像也不是很让人意外的事情……真要有…… 罢了,有就有吧,还能怎么样呢? 衣摆在黄土路上轻轻扫过,发出了低哑的摩挲声,哎,这种小路,还是要让温夷光来走才好玩……让泊意秋来也不错。 也不知道泊意秋在做什么…… 另一侧,问虚道界,广陵城中,正值花灯盛会,说是城主绝弦道君嫌冷清特意给办的。但几乎人人都是传,这其实是绝弦道君为了贺扶瑶道君证道造化之喜,特意举办的,贺扶瑶道君,也是贺天地苍生,叫大家也放下心来好好热闹热闹,有扶瑶道君在,以后问虚道界就不会有那么多苦难了。 闻人素正在绞尽脑汁猜灯谜,有一说一,她这种现代人哪怕穿越时间挺久了,还是不太能适应拆字猜灯谜这种游戏,但那花灯确实好看……可恶啊,摊主居然不卖! 一定是她钱给得不够多! “如鱼得水——是‘渔’字。”有人在她身边说道。 闻人素眼睛一亮,报了个答案,果然得了那盏她喜欢的花灯,她侧脸看去,打算与人道个谢,却见是个极其温润风雅的男子。她明明没有见过他,此刻脑中却有一道声音告诉他,这个人她认识,她脱口而出:“绝弦道君?!” 泊意秋眼睛眯了眯,折扇展开,掩去了一点笑意,他温和地说:“想起来了?” 闻人素目光灼灼,连连点头:“你怎么来了?” 她话一出口就知道说错话了,这里是广陵城哎,这灯会还是绝弦道君办的,遇见他有什么稀奇? 她努力地想了想,随即道:“你寻我是有什么要事吗?” 泊意秋笑道:“时候差不多了,你该跟我回去了。” 闻人素当即撘拢了眉目:“这么快?” 泊意秋眉间微动:“或者,你带我去找金虹道君?”, 664 第 664 章 闻人素下意识就想应一声好,却突然想到绝弦道君与金虹又不认识,再说了金虹可是在闭关,他去做什么?这些道君之间门,要么是熟的两肋插刀,要么是见面口腹蜜剑的 逮着机会就捅对方两刀,她哪里敢带绝弦道君去? 虽说她人微言轻,修为也拉胯得可以,但金虹与长生待她好,她自然也要待他们好,毕竟他们之间可是喊娘的关系。 她按捺住想要告诉绝弦道君金虹所在的冲动,尽量自然地说:“金虹……金虹道君前些日子说要闭关,就出门去了,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呢……道君,您看要不我去王家别苑问问金虹道君去了哪里?” 正常人应该都知道,闭关哎!都不在自家闭关了,那肯定是找了个更安全更隐秘的地方啊!去问能问出个什么鬼来,真要随便都能问出来人在哪里闭关,那金虹道君还有必要跑到别的地方去闭关吗?! 闻人素在心中祈求者这位绝弦道君赶紧走,她其实并不怎么能违背他的意思,如今真的是强忍着才撒了谎。他们之间门是主从关系,绝弦道君得到镜月天境后将她的一缕残魂与造化机缘熔炼在了一处,借那造化机缘她才能现在活蹦乱跳到处吃喝玩乐,严格意义来说,绝弦道君就是她的再生父母……但人有可为,有所不为,金虹与长生就没有对不起她过,堂堂道君呢,出了秘境照样张口就是喊她娘,里里外外都安排得妥妥帖帖…… 不就是一条命嘛,大不了就是一死!左右为难,手心手背都是肉,她选择去死!反正这条命、这一辈子本来就是捡来的,如今该享受的享受了,她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泊意秋见闻人素目光灼灼,跟个小太阳似的,不禁也有了些笑意。说来这位老乡的机缘也是不小,泊意秋与秋意泊活了一辈子,机缘无数,还没见过筑基修士能留下残魂来的——或者换个说辞,她其实是个鬼。 嗯,对,就是非常经典的红衣红裙,满脸是血的那种女鬼。 那还是他刚到问虚道界的时候的事情,当时宿在了荒郊野地里,他还在给自己烤肉吃,一抬头就看见个红衣女鬼盯着他,差点把自己给吓飞了,结果闻人素撩了一下头发,袖子在血呼啦啦的脸上一擦,然后非常尴尬地给他道了个歉,说叫他别害怕,她也不害人,就是最近饿得慌,能不能整点供果……供肉也行,只要有的吃就不挑。 泊意秋缓过来就给她供上了,胡吃海塞之间门闻人素喝多了,拍着桌子大骂苍天无眼,她一好端端的小姑娘该死就死,哪有死了又穿越了还不让她修仙最后还要全家被灭门的啊?搞得现在当个女鬼又不敢吃人,平时还得躲着修士免得被人莫名其妙行侠仗义了,她这模样说她不害人的也没人信啊,一个照面那就是一剑,今天要不是实在是饿得受不了快消散了,她也不会出来的。 紧接着还狂哭,说这几千年过得不是人过的日子,到底谁说睡棺材里就跟睡豪华大别墅一样的啊?当人睡棺材什么感觉,当鬼睡棺材就是什么感觉,翻个身都嫌不够宽敞——尤其是这棺材也不是她的,她家里祖坟都让人刨了,这是问别人借的棺材,天天都觉得对方早晚要来报复她。 毕竟当时借棺材的时候对方的尸体没说话,她就当人家同意了。 苍天见的,她一个鬼,怕鬼。 更惨的是鬼都没有,当鬼当了接近三千年,加起来说话的人不超过十个,听得最多的话是‘不想死就滚’,连个好好说话的人都没有,上一次跟人坐着聊天还是跟个没成年的凡人小姑娘,跟家里头吵架偷偷跑出来的,她猫在破庙的佛像后面跟人聊了半天,直到人家家里找来了,她才离开。 泊意秋也觉得闻人素太可怜,毕竟是老乡,死了这么久当鬼不吃人不修行不消散就是很稀奇,再加上他来问虚道界就是为了查当年无悲斋之事,这才提议将闻人素放进法宝里先养着,两人聊了不少事情,闻人素也乐意说古与他听,否则当年张家灭门那种小破事他跟谁打听得这么详细去?后来没想到她居然是扶瑶道君的娘,这算是意外之喜。 后来他意外得了镜月天境,那造化机缘赶鸭子上来白送,说是造化机缘,其实是个造化境界的法宝,上面载了一段造化讲道的留影。他下意识就选择不听,他区区一个大乘真君,要个造化机缘干什么,嫌弃自己死得太慢是吧? 再说了,谁知道里面藏了点什么鬼东西啊?他听了道统会不会歪,亦或者里头有没有什么残魂等着夺舍之类的……左右一想,闻人素当时也不太好,有供果也支撑不住要消散了,她又不乐意吃人,就干脆送了闻人素一场机缘。 没想到闻人素就是有点气运在身上的,造化机缘那么高大上的玩意儿也没能拿她怎么样,她好端端当器灵,除了脑子被里头的讲道留影筛了一遍,导致对前程往事的感情变得更加浅淡外就没有什么问题了,看着跟个大活人似地。 当时她也是自愿去扶瑶道君的那个心魔境里的,扶瑶道君就是她女儿,她咬着牙当鬼活了那么久,一直没离开原地(其实也是没本事走太远,怕被人除魔卫道),就是想等着扶瑶哪日回来还能再见一面。 泊意秋心知肚明金虹师叔应该是在王家别苑里闭关的,说这话其实也就是逗逗闻人素,看样子那个讲道留影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看她在心魔境里过得没心没肺还挺开心,进去之前的事情真的是恍若上辈子的事情,看起来对他冷淡多了——否则,她应该一口应下才对。 “看来最近是无缘与金虹道君相见了。”泊意秋对着她招了招手,一手搭在了她的胳膊上,打算顺手维护一下老乡寄生的法宝,手指刚碰到闻人素的衣服边儿呢,忽地手臂就感觉到一股巨力袭来,泊意秋瞬间门反手攻向了来人,刚对上一招,对方陡然发出了一个疑惑的音节,停了手:“嗯?” 闻人素:“……!!!师傅——!” 泊意秋抬眼望去,便见是扶瑶道祖,扶瑶道祖得证造化出关他自然知道,只是没想到能在这会儿遇上,便含笑道:“原来是道祖亲至,广陵城蓬荜生辉。” 扶瑶道祖是一个美得如同一团火似地女人,泊意秋在镜月天境中看过她数次,但今日还是头一回亲眼见到她。论起来,扶瑶道祖是清河道君的好友,能为了她慷慨赴死的那种,算辈分他应当称呼一声师叔。 扶瑶道祖也觉得很奇怪,方才她收手,是因为发现那起手的招式很熟悉,若非她亲眼看见秋长生走了,她还当是秋长生呢……别说,他们两人的本源气息也很像——应当是有血缘关系的?退一万步,至少也是修同一个道统的师兄弟。 但她面上不显,只问道:“你做什么?” 闻人素已经很自觉地往扶瑶道祖身后走去了,扶瑶道祖眼角余光瞥见自己的弟子兼此身的亲娘这么熟练的小动作,有一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泊意秋见她对他不假辞色,并不觉得如何委屈难过,秋意泊的好友,不一定就是他的好友,他们两既然分开了,其他可以共享,人与人之间门的感情却还是要靠自己去争取的。他道:“道祖误会了,闻人道友也是我的好友。” 这个‘也’字,很有灵性。 扶瑶道君心中想道。 闻人素听了只觉得更心虚了,她是记得变成器灵之前的,但那感觉就跟看了一场自己主演的电影一样,她知道泊意秋与她有救命之恩,如今她能活蹦乱跳也是因为他,可就是没有什么感觉,实在是想不起来与他的深情厚谊……他们之间门,交情应当是很不错很不错的,不错到了对方得了造化机缘都不用,让她寄身其中,还放她四处乱跑……当时送她入扶瑶道祖的心魔境,就是打着将造化机缘送给扶瑶道祖的。 可她是真的回忆不起来他们中间门的交情,她一点感觉都没有,她便觉得更加煎熬了。 她一手揪着扶瑶道祖的衣袖,摇了摇头,随即疯狂点头:“师傅,师傅没事!我真的没事!绝弦道君对我有救命之恩,我能这么活蹦乱跳的多亏了他!他真的是我好朋友!” 扶瑶道祖蓦然回首,看向了闻人素,自造化后,看清这些本源仿佛就变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闻人素的本源……居然是一个法宝?她居然是器灵?扶瑶道君微微皱眉,再结合方才闻人素所说,那么闻人素变成器灵的事情应当与绝弦道君有关,否则提不上什么救命之恩。 她放下了戒备,忽然之间门,她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有些讶异地看向了泊意秋……镜月天境,原来是在他手上。 怪不得。 看来当时长生、金虹、闻人素以及其他参与镜月天境的道君都是他救的了,也就只有是镜月天境之主,才能从借镜月天境而成的心魔境中救人。 他们之间门,也是有因果的。 泊意秋笑得越发和缓,向扶瑶道祖点了点头,扶瑶道祖心有所感,不再提此事,毕竟不论是镜月天境还是闻人素的事情传出去,都代表了腥风血雨。她的态度温和下来,对于这位绝弦道君起了一点兴趣——他应当才叩问阳神境界不久,如此说来,他还在大乘的时候就将镜月天境握于手中,再有那些最后被他救走的人……好厉害的人物。 果然是秋长生的师兄弟,主打的就是一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扶瑶道祖道:“此处不便细聊,下回若有缘,你我再叙。” 言罢,就要带着闻人素离开了,泊意秋一手微抬,道:“道祖还请留步。” 扶瑶道祖顿足,就见他递上来两支玉简,这玉简做成了玉簪的模样,很是简约大方,扶瑶道祖随手接过,神识一扫,随即噗嗤一声笑出了声——这就是一张广陵城的地图,她们人在何处用光点标了,仔细看还能看见地图上标注哪里好吃哪里好玩,哪里又有什么杂耍表演。 “多谢。”扶瑶道君将玉简随手往头上一簪,又给了闻人素一支,闻人素一看也惊喜地低呼了一声,向泊意秋行了个礼,赶忙跟着扶瑶道祖走了。 她们一走,周围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屏障破碎了去,人群的喧嚣如同潮水一般涌入耳中。泊意秋目送着她们离开,明朱随即与泊意秋道:“主上就不难过吗?瞧着闻人师叔是半点都不记得和您的交情了。” “我为何要难过?”泊意秋也不再停留,与她在大街上慢慢地逛着,满目华彩映入他的眼帘,他轻笑着说:“我当时救她,难道是为了她吗?” 明朱不明白。 泊意秋停下脚步,为她买了一盏花灯,接着道:“我救她,是为了我自己开心,若她当时融合失败,就此消散,我才会难过。如今我想做的事情做成了,她想做的事情也做成了……她不记得,也并非是她的过错,算下来,还是替我挡了一灾,我难过什么?一段交情罢了,若是有缘,他日再见亦是倾盖如故。” “若是无缘呢?”明朱问道。 泊意秋想了想:“若是无缘,那也不过是擦肩而过的陌路人罢了……那就更不值得难过了。” 明朱沉默了一瞬,气鼓鼓地说:“我还觉得不值!当时主上花了多少天材地宝,费了多少心血,才成就了她,如今相见跟个陌路人似地……” 泊意秋轻笑道:“你又不是我,你觉得不值得,关我什么事?我觉得值得就行了……啧啧,明朱,你的道行不够啊。” 明朱翻了个白眼,没吭声。 看在今天花灯节的份上,她不和人吵架!而且还是注定吵不赢的架! “自己去玩吧。”泊意秋低声道,明朱听了应了一声,不过一瞬便消失在了人群中。泊意秋在人群中漫步着,买了一个狐狸面具覆在了面上,前方陡然火焰冲天而起,凝成了数百火鸟,叫好之声轰然炸响,他眉宇间门染上了一点笑意,这是一种难以比拟的成就感。 这样也是很好玩的。 想到节后应该会暴涨的税收流水,他心情更好了。 咱就是说,如果到了某个道界有心买房,却发现热门城市地皮已经被人抢购一空,背后大佬都是有权有势不好得罪,那么不如自己建座城,这样一来,整座城的地皮都是他的!再牛逼的大能来,那也得从他手里租房住! 泊意秋心想回头多办几个节,一年四季搞四场大的,春天刚好和春宴联动,冬天就联动过年,中间门还能整点端午啊、中秋啊之类的小节,他这儿热闹得连道祖都来凑热闹,他就不信没人来,如果再趁机搞点拍卖会之类的,那还不是赚得盆满钵满? 哦对,拍卖会就定在十一月十一日好了,全场打折,满300-50,满200-20,别问,问就是你要不要吧! 想想就是很爽。 这不出门在外,他们不管是修剑道还是搞炼器,那不都得要钱?还得养个炼器门派,那钱就真的跟往灶台里烧的速度差不多了……有一座城在,不论是他还是秋意泊,都会很方便的。 等解决完无悲斋这件事,就再也没有什么能拉走秋意泊的注意力了。 这样很好。 泊意秋在花灯节玩了一个时辰就回去了,他救的道君陆陆续续都醒了,无形之间门替他拉了不少盟友,救命之恩,他也不求其他,以广陵城为盟,哪日广陵城有了什么大劫,只消请他们出手相护便是。当即了结因果,大家都挺开心。 就是霁月这个人……难办。 泊意秋回到了城主府,一身白衣的霁月道君静静地躺在塌上,双手交握,呼吸近乎于无,不知道的人还当是一具尸体。泊意秋一手支颐,静静地看着他。 怎么说呢……霁月这个人是当真不错的,哪怕是有灭门之仇在,泊意秋也不能违心说他不好。霁月道君,聪明,识时务,三观也不算错,心中也有大义…… 至于无悲斋与鬼楼那纯属一笔烂账,那时扶瑶道祖在镜月天境中身亡,他若不灭无悲斋,鬼楼安稳不下来,他当时境界也实在不高,只能如此。若等位替换,他与秋意泊当年只有化神、合体之类的修为,凌霄宗四分五裂,各大峰主彼此不服,只要杀几十人就能让凌霄宗恢复如初,他们大概率也会选择杀的。 最简单的当然是趁现在杀了霁月,不用想太多,这就是祸首,杀了他,那一切就都结束了。 可泊意秋并不是很想杀他,因为无悲斋不管是对他,还是对秋意泊而言,都没有亲身经历过,说穿了就是感情没有那么深。要是凌霄宗被人灭门,他们想也不用想,直接杀了祸首就是,但换在无悲斋身上,能重建无悲斋,昔日的承诺也就算完成了。 毕竟清河道君当年说的是,有幸叩问合道之境再去鬼楼找李鸿安报仇……他也没合道,秋意泊的话,九成九是要废了那功德来的修为的,境界估计会重新掉回阳神,算下来属于他们还没满足前置条件。 死人远远没有活人来得重要。 ……大概。 霁月道君悠悠转醒之时,便看见自己的好友绝弦看着自己笑得若有所思,他不禁皱眉,唤了一声:“绝弦?” 泊意秋抬眼望去,“你醒了?” “嗯……我怎么在这里?”霁月道君看了一眼四周,这里是广陵城城主府客房,他常住的那一间门,衣架子上甚至还挂着他的法衣。“我不是在镜月天境里吗?” 泊意秋温和地说:“你先喝口水。” 霁月道君昏迷许久,初初醒来,听他这般说,也没有仔细想,取了搁在床头的茶盏喝了一口,里头就是一杯清水,也不是什么天材地宝,可入他喉中时他却觉得清甜宜人,如蒙甘霖。 霁月道君喝完了水,泊意秋才说道:“现在有好消息和坏消息,霁月,你先听哪一个?” 霁月道君一腿曲起,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他打量着泊意秋:“好消息是你已经叩问阳神境界?” 泊意秋摇了摇头:“这大概属于坏消息。” “嗯?”霁月道君挑眉道:“那好消息是什么?” 泊意秋笑道:“已有人证道造化,问虚道界无虞了。” 霁月道君听罢愣怔了许久,才微笑了起来,他本就长得斯文俊美,如今一笑更是如同春风化雨,温柔无比:“……虽不是我,那也很好。” 泊意秋一手支颐:“霁月,你也不问问是谁?” 霁月道君想了想,笑道:“是谁都很好……总算是有一位道祖了。” “是扶瑶道君。”泊意秋很是恶劣地说着:“就是你家宗门两三千年前死在镜月天境那一位,你还帮忙灭了人家好友的宗门的那个。” 霁月道君:“……” 若心境能有声音,那泊意秋现在听见的一定是裂开的声音。 泊意秋狭促地说:“还有个坏消息,我其实是无悲斋的传人,算起来我应当是无悲斋的长老,掌门是我道侣。” 霁月道君沉默了一瞬,笑道:“你这般告诉我,就不怕我现在杀你?” 泊意秋平静地说:“要不然你试试?” 所以他说,他叩问阳神境界,对于霁月道君来说是一个坏消息。 霁月道君也明白,一个阳神器修……他或许还是个剑修,且不论他背后站了谁,都不是他能轻易杀掉他的。 更何况,器修一旦成器,那是一张多么恐怖的人脉网?当年他为了清理无悲斋背后的势力付出了多少?如今,他们身后还站了扶瑶道祖。 霁月道君温和地说:“你若想杀我,我此时应当是醒不过来的。” 他微微侧脸,月光映在他的眼中,譬如一汪清泉:“绝弦,我们谈一谈?” 泊意秋道:“不谈我叫你起来做什么?不过……霁月,灭门之仇,你不多让几步,恐怕没那么容易过我道侣那一关。” 霁月道君的眼睛眯了起来,笑道:“那就有劳你替我吹一吹枕头风?” 泊意秋摇头道:“不行哦,要是你给出来的打动不了他,你照旧也是要死的……还要替你说服扶瑶道祖呢……你说,她现在会不会已经发现你了?” “依你之见,那我应当直接向道祖求情才是。”霁月道君眉间门微动:“若她愿意保我,你也动不得我……” “你试试。”泊意秋微笑如初:“我说了,你可以试试的。” “只要你不怕照面就死,你且去。”, 665 第 665 章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若为问虚道界安危,若霁月道君一命能换道界平安,他不假思索便能慷慨赴死,他死,鬼楼自然无恙,不必再费尽心思谋求后路,也不必时时担忧宗门存亡,毕竟他这个人,足以担上罪魁祸首之名…… 但,若能不死,谁愿死? 月色皎皎,清风骤雨,清冷的声响在刹那间笼罩了这一片天地,霁月道君拥着被子,目中若有所思,他低低地笑道:“绝弦,你果真是出了一个难题给我……” 这个难题就在于,在问虚道界出现第二位道祖之前,扶瑶道祖就决不能死……她可以闭关,她可以游历,但她就是不能死。在此前提下,一切曾在这片天地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阴谋诡计都成了笑话。 “就是因为不容易,这才叫你自己来说……”泊意秋好垂下眼眸,月光在他眼下投出了稀碎的剪影,他好整以暇地取了茶盏饮了一口:“否则,我何苦救你?” 泊意秋何尝不知如此?他在此界筹谋数百年,如今胜券在握,为何不能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呢? 他与李霁月为友,却也为敌,护他一命之心不假……杀他之心也是不假。 杀他的理由太多,护他的理由却太少,不如让霁月道君自己来告诉他,保下他这条命的理由。 霁月道君苦笑了一声,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带着一层轻薄的雾气,许许多多的情绪在他眼下一闪而过,最后只留下一缕几不可见的痛心。 泊意秋抬眼看向他,道:“别装得太过了。” 霁月道君一顿,笑着感叹道:“果真,误交损友。” 他可以确定的一点是,绝弦并不想让他死。绝弦与他相交数百年,他以散修身份行走于道界之中,一开始相识的时候也并不知道他是谁,他也信了,慢慢地他们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后来他坦诚了他是鬼楼中人,绝弦也坦诚了他是其他道界中人……绝弦聪明,算无遗策,两人性格还算合得来,又有利益往来,这交情自然不算是差了的,绝弦在鬼楼之中有固定的院落,他在广陵城亦有住处…… 绝弦对他所有一清二楚,他若想要他死,他现在不会有坐在这里说话的机会。 可也就是因为太熟悉了,他深深的知道绝弦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绝弦也知道他手里到底有多少底牌。曾经他为合道道君,还能压制绝弦几分,如今他亦是道君,身后又有扶瑶道君与无悲斋,他已经压制不住他了。 “既然绝弦以诚相待,我自也不会叫你为难……”霁月道君斟酌道:“鬼楼……自今日起,与无悲斋结万年盟约,互相守望,如何?” “霁月,你才说不会叫我为难的呢?”泊意秋笑吟吟地说道。 无悲斋缺的是人吗?自然不缺,只绝弦一位阳神道君,就够无悲斋重现辉煌了,更别提他还有一位道侣,那位才是门主。 “绝弦,你要知道,当年无悲斋灭门一事,仅凭我一人是做不到的。”霁月道君笑得霁月光风:“我灭无悲斋,只是为了平定鬼楼,其他人……你猜有多少位道君?如今活着的,又有多少?道祖她老人家应当也做不到日日关照着你无悲斋吧?” 弟子总要出门游历的,昔日那些贪图绝世法宝、天材地宝的道君,怎能坐视无悲斋重返问虚道界呢?就算天长日久又如何,事情早已埋入风烟之中,谁会放任自己的仇家崛起呢?为什么要冒这个险呢? “若无悲斋与我鬼楼签订万年盟约,前程往事既往不咎,那些人才会相信你们是真的不愿再起祸事。”霁月道君笑道:“你当知道,便是我,此事想要做成也是千难万难,已经算是很有诚意的了。” 泊意秋反问道:“若无悲斋此后三千年内不启用无悲斋之名呢?难道就因为你一面之词,就有那么多人愿意甘冒违逆道祖的风险,来我宗门寻衅?” 就算是用了‘无悲斋’这个名字又如何?有句话说得好,男人三分醉,演得你流泪。他与秋意泊素来就是不用三分醉也能唬得人流泪的角色,他们的年纪实打实的摆在这里,清河道君与他们本来就是临终交托,哪里来得及一个个指名道姓当年仇家是谁?再有扶瑶道祖当靠山,这件事也就解决了。 毕竟扶瑶道祖被困在镜月天境中三千余年,外界发生的事情,她怎么能知晓? 当然了,这些实行起来都有难度,不如与鬼楼结盟来得干净利落,只不过他觉得还能要一点更好的。 泊意秋意味深长地接着道:“况且,你觉得我是只救了你一人吗?” 霁月道君一顿,绝弦能从镜月天境里救他,他原本以为是扶瑶道祖抬了抬手的缘故,如今看来,居然不是道祖的缘故?他微微摇头,绝弦给他的惊喜太大了……他就知道唬不住绝弦,他道:“那你想如何?绝弦,你我相交几百年,你那位道侣想要什么,你告知与我可好?” 皮球又简简单单地踢了回来。 泊意秋状似苦恼地说:“实话与你说,此事我家道侣本不想我搅合进来,我偷偷跑来问虚道界,还与你相交甚密,我前阵子见了他我都没敢说话,生怕一句不好,一杯酒就泼我脸上来了……霁月,我现在是自身难保。” 霁月道君挑眉笑道:“果真如此?那可真是坏事了。” 泊意秋颔首道:“果真。若是平时,你与我的交情,我应也就应了,他不会与我为难,如今么……拿不出叫他满意的来,霁月,我是真的保不住你。” 霁月道君叹息了一声:“你也是真的可恶。” 泊意秋笑而不语。 许久,霁月道君才道:“鬼楼,绝不可能并入无悲斋,这一点,你不必再想。” “为何?你鬼楼前路退路皆在我手中,我为何不能想?”泊意秋反问道:“灭门与并入我宗……总有人是怕死的。” 霁月道君一怔:“……这也是你早就算好的?” 如此想来,鬼楼诸位长老有意在其他道界建设下处,以做他日问虚道界覆灭之时鬼楼的退路……也是绝弦与他为好友后才下定决心开始做的。在其他道界建设下处,绝非一朝一夕之功,人力物力都非同小可,这些年来几乎抽走了鬼楼七成以上的储备。 他并未阻止,因为此事,并不是一件坏事,相反,它是一件极好的事情。当时谁也不知道是道界中先出现一位道祖平息人祸,还是道界先支撑不住覆灭哪个先到,鬼楼若能在外界有一座如同广陵城那般的城池,进可攻,退可守,占尽先机。 只是没想到这一步也是绝弦算计好的……绝弦之前不曾动手,是因为他的境界不过大乘,与道君相比毫无战力可言,如今他业已阳神,又有道祖与他那位道侣,那动不动手就只是一念之间罢了。 泊意秋笑了起来,他确实是有些得意的:“不然呢?” “你也不必自咎,毕竟无悲斋与我而言,不过是一场机缘,得了无悲斋的道统,替它重建宗门延续香火已是了却因果……我是真心替你谋划的。” “唯有真心才能骗过真心?”霁月道君反问道。 泊意秋笑道:“怎么不是呢?” 霁月道君心中百转千回,面上依旧是春风如许,他道:“既是如此……如今我有的,你已尽在掌中,何必要戏耍我呢?” 泊意秋道:“不,还有一样。” “什么?”霁月道君看着他,耐心地等待着下文。 泊意秋放下了茶盏,光亮如玉的瓷盏在桌上轻轻地磕了一下,发出了清脆动人的响声。他道:“——你。” “我……?”霁月道君笑得连眼睛都眯了起来:“绝弦,你方才说,你是有道侣的。若他知道,我该死的理由就又多了一个。” 泊意秋优雅地交叠着双腿,一手搁在了膝头,也跟着笑了起来:“不,他若知道,只会高兴。” 霁月道君一顿,笑着道:“是吗?” 泊意秋估摸着他在心里骂他们玩的真花。 笑过之后,才是正题,霁月道君正色道:“士可杀,不可辱,恕我不能同意。” 泊意秋:“叫你改投入我无悲斋当掌门,就这么辱没你?” 霁月道君:“……嗯?” 泊意秋打了个响指:“左右,这是个因果。如今我们已经还了一半,还有一半,清河道君要我们有机会就杀了你报仇……但我想人是死的,你若是我无悲斋掌门,我们两个当长老的,总不好杀掌门吧?” “无悲斋现下有一堆小崽子,高不成低不就,你是擅长这些的,不如就留下来给我们当掌门,待养出下一个道君来,你与无悲斋之间的因果也算是了结了……如何?” 泊意秋的算盘打得哐哐响,根本没打算瞒着霁月道君。无悲斋总要有人管,他们总不至于在凌霄宗找道君出来给他们出差——恕他直言,现在凌霄宗里的道君一个是孤舟道君,一个是凌霄道君,温师兄、他爹、三叔乃至几位出门游历的师叔应该都快了,哪个是他们指使的动的?要是十年八年的也就罢了,动辄几百年上千年,他们还没有那么厚的脸皮去求这种事情。 毕竟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霁月道君这种和无悲斋有灭门之仇的暂时不算人。 再者,这里头除了凌霄道君,还有谁擅长宗门管理?总不能说跟怀黎哥说你别当凌霄宗当继承人了,来这个小破地方给个小破宗门当掌门吧!那秋怀黎也不够格啊!问虚道界里道君又不少的喽! 他和秋意泊是绝不可能接着留在问虚道界管这档子破事了,他们两个加起来才几岁?人生四分之一的时间都花在了无悲斋重建上面,难道没完没了了吗?刚好霁月道君有这么一段因果在,霁月道君要了结因果,他们也想了结因果,不想死,就给他们无悲斋当长工吧,早日养出个道君来,大家都能松口气。 至于扶瑶道祖那边也不是很难,毕竟杀了霁月道君,她从哪里给他们无悲斋找一个敢发心魔誓,对无悲斋没有二心的,还要在问虚道界吃得开,混得来的管理型人才道君来接手这档子破事? 这么一算,霁月道君当真是最合适的。 当然了,也要给点赎身钱,这一码归一码,亲兄弟也要明算账——更何况还不是亲兄弟呢。 霁月道君扬眉道:“我这把年纪,这个境界,不叫改投入你无悲斋,叫叛门而出入你无悲斋。” 泊意秋玩味地说:“哪里是叛门而出呢?你是为了宗门存亡,不惜一己之身,到我无悲斋和亲来了……我无悲斋也诚意十足,不叫你做有名无权的客卿,也不叫你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长老,就叫你登基当掌门,这宗门都送给你了,诚意还不够吗?” “哦?”霁月道君微笑着说:“宗门当真送我?任我处置?” “不要说连你自己都不相信的话。”泊意秋嗤笑了一声:“真把宗门玩废了,那也就是早死和晚死的区别。” 霁月道君颔首:“也是。” 泊意秋起身走到了床边,他居高临下的看着霁月道君,一手抬起,霁月道君眉目不动,亦是抬起一手,与他击掌为盟。 “那就这么谈妥了。”泊意秋道:“不过多少要给点嫁妆,别空着手就来。” “自然。”霁月道君低笑道:“这下好了,真是和亲了。” 泊意秋与他打了个招呼,顿时转身离去了——他第一个找的不是秋意泊,而是扶瑶道祖。 别他们这边说好了,扶瑶道祖一个闪现到了霁月道君面前直接开大摁死了他,那乐子可就太大了。 泊意秋一出霁月道君的寝居,就打心底里松了一口气,别说,和李霁月这种人谈条件,那是真的累人。又要琢磨他的心理底线,又要打击他的防线,真是聊一盏茶的时间都能短寿三年。 或许他是年纪大了,越发不喜欢跟人勾心斗角了。 泊意秋抬起一手,月光与雨水顺着他的指缝泄落而下,他轻轻笑了笑——哎?一眨眼,快要一千岁了哎? 是不是应该办个千岁大寿?毕竟这可是整寿,不办不怎么像话,年纪大了,比较迷信,还是有点相信不过个整寿不吉利的说法的。 他瞧着花灯节也已经落幕,便张口唤了扶瑶道祖——或许她早就在暗中观察了。广陵城城主府有掩盖天机的阵法,却不知道能不能组拦得住扶瑶道君的感知。 扶瑶道祖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他的身旁,用一种按捺不住怒气的语气道:“你就是这么替清河报仇的?” “为何不能?”泊意秋洒然说:“道祖方才应该已经听见了,无悲斋于我、于长生,不过是一道机缘,若非我们受无悲斋道统益处良多,恐怕也不会费尽心思来布上这一局。” “所以就把仇人变做掌门?”扶瑶道祖讥讽道。 泊意秋莞尔一笑:“那道祖替我寻一位道君来,要能发下心魔誓,对无悲斋诚心诚意,以命护无悲斋宗门延续,还要在此界人脉广泛,善于运营宗门的。我与长生将大半身家投入无悲斋重建中,总不能叫人轻而易举毁了。” 扶瑶道祖一时语滞,过了一瞬,她道:“为何不能是你与长生来?这本就是你们的宗门,长生是掌门不是吗?” “是。”泊意秋应了一声,慢条斯理地说:“但凭什么?” “我们师承另有宗门,一入道君之境,还未来得及报答宗门,便马不停蹄的来为无悲斋筹谋,到了这一步,我们也算是可以了。” “……我说不过你。”扶瑶道君何尝不懂这个道理?清河道君又不是正儿八经将这两人收入门下,教养成才,不过是一缕残魂的临终嘱托。常理来说,这般作为,不过是希望道统能够延续,他日若有机缘可重建宗门……如今做到这一步,已是意外之喜。她冷冷地说:“但我可以杀你。” 扶瑶道祖看见这绝弦道君就觉得眼睛疼,区区一个才叩问阳神境界几十年的道君,哪来的自信,一脸的胜券在握? 不愧是秋长生的道侣与师兄弟,与他真的很相似了。 “杀我做什么?”泊意秋凭栏而依,仰望着问虚道界那一轮美丽至极的弦月:“长生与道祖,有师徒缘分,我却没有……我与道君之间,只有我以造化机缘相赠,以镜月天境护道祖证道的因果。” 他这话说得嚣张至极,却都是实话。否则只凭借镜月天境在他手中,他就能掀起腥风血雨,她的心魔境本就是寄托在镜月天境上,他这个秘境之主真要做什么,天道能不能阻止还真不好说——她是问虚道界天命所定之人,可不是其他道界的天命之人。像他们这种在各个道界来去自如的……大不了换一个道界就是了。 泊意秋道:“道君本就欠无悲斋一个因果,在心魔境中欠长生一个点拨之恩,又欠我一个相护之恩……现在,我不论道祖与长生之间如何,我只论你我之间的因果。总不能因为有无悲斋在其中,我与你之间的因果就不算数了……我想道祖应当不是这般厚颜无耻之辈吧?是与不是?” 扶瑶道祖心中泛上了一种无力感:“……是。” “好。”只听他慢慢地说道:“如今,我要为无悲斋筹谋万载春秋之计,道祖不助我也罢了,如今又来拦我,这是什么道理?” “那也不能把灭门仇人当掌门来用吧?!”扶瑶道祖怒道。 泊意秋斜睨了她一眼:“为何不能?昔年李霁月亲手谋划致使无悲斋灭门,如今他我要他亲手筹划,费尽心血使无悲斋复起,这难道不能算是因果有报?” “再者,道祖实在坚持要杀李霁月也可——只是你需地替我们寻个人来,总不能说为了道祖一时爽快,就要将难题抛给我们。”泊意秋一字一顿地道:“昔年,道祖无能,在镜月天境中身亡,将难题抛给了无悲斋,致使无悲斋灭门,如今又要如此吗?” “你——!”扶瑶道祖面上血色尽褪:“你怎敢?!” “我为何不敢?”泊意秋这话说的简直是杀人诛心:“难道不是?” “长生进阶得太快,他境界不稳,极易引动道心动摇,我一意为长生,自然要护他左右,绝不可能留在问虚道界。”泊意秋道:“或者道祖您愿意做无悲斋的掌门?” “我时时看顾难道不行?”扶瑶道祖寒声道:“你如此作为,秋长生若是知道,又当如何看你?” “长生如何看我,不劳道祖费心。”泊意秋心道秋意泊只会高兴得蹦跶起来,并且夸他做的好。他如何做的,秋意泊也只会如何做,他如何想的,秋意泊也只会如何想,纵然有所差距,那也是殊途同归,这本就是不必言说的事情。“再者,我要的不是一个高高在上的菩萨,我要一个能为无悲斋掌舵的掌门,这一点,道祖可做不到。” “说到底,道祖也并非无悲斋门人。”泊意秋道:“此事就让我一步吧!” 扶瑶道祖一声未吭便消失在了原地,这就是她同意了的意思。或者说在她想出更好的办法之前,她不否决这个提议。 要是有更好的提议,泊意秋觉得他也是可以重新再考虑考虑的。 殿门吱呀一声开了,霁月道君披衣而出,他见泊意秋一人凭栏而立,问道:“走了?” “说服道祖,可真难。”泊意秋叹了口气:“霁月啊霁月,这可是你单独欠我的。” 霁月道君道:“你说服道祖,是为了让我当无悲斋的掌门,替你们当牛做马,你该得的,一码归一码,亲兄弟也是要明算账的。” 泊意秋翻了个白眼:“那我不管。” 霁月道君一笑了之:“现在,你要去寻你那道侣了吗?” “不行,我还得去找一个人,替我求求情。”泊意秋双手拢在袖中,强调道:“我现在自己去,真的会被打断腿的。” “你方才不也听见了,他如今道心不稳,我若不找个人与我求求情,我怎敢去?” 霁月道君悠悠地说:“是因为有外人在,你道侣不好当众打断你的腿吧?” “有些话,你自己清楚就好了,莫要说出来。”泊意秋道。, 666 第 666 章 泊意秋这一等,就是五年,这倒是在意料之中,这头他刚忙完了麓云山搬迁到广陵城附近的一应事宜,就得知金虹道君已经出关了。 倒不是他有多大的能耐这么快就哄得王家子弟出卖自家老祖,他就顶着本来的容貌去王家别苑逛了一圈,虽然弟子们很疑惑长生道君的白毛……白发怎么成了黑发,但问题不大,不就是个头发的颜色吗,还不是心念一动的事儿?也就是修士们出门在外的还要点脸,否则什么颜色的头发弄不出来? 泊意秋来的时候,金虹道君出关不过一个时辰,正值春雨连绵,如丝如雾,泊意秋支着伞漫步于雨中,遥遥见金虹道君在亭中小歇,他一手支颐,神色倦懒地半倚在塌上,面前摆着几个小菜,又有薄酒一壶,春风将浓郁的酒香送来,泊意秋扬声道:“师叔。” “长生回来了?”金虹道君低眉浅笑,举杯遥遥一迎,“来坐。” 泊意秋进了亭中,收了伞,这才抱怨道:“师叔心中只记得长生,连我都认不出来了。” 金虹道君一怔,仔细端详了他许久,这才如梦初醒,漫漫地道:“原来是长安啊……” 似乎有几十年未曾见过他了,上一回见,还是麓云山的时候。 他业已叩问阳神了?……倒也不算意外,在他身上,怎么都不能算意外。 泊意秋笑着应了,在他身旁坐了下来,“怎么,师叔见是我就失望了?师叔好生偏心。” 金虹道君轻轻笑了笑,抬手招了招,泊意秋凑过脸去,就叫金虹道君在他发上抚了抚,那双带着淡淡倦意的眼中浮光跃金,他的声音带着一点点沙哑:“哪里会呢?” 泊意秋眯了眯眼睛,今日他并未掩盖容貌,那张与秋意泊一般的脸上拂过一抹清凌凌的光,像是与春雨借了三分颜色:“师叔就唬我吧。” 金虹道君不可置否,又笑问道:“怎么,有事寻我?” “师叔这都能猜到?”泊意秋不禁道。 “无事不登三宝殿。”金虹道君点了点桌面,泊意秋很是自然的替他斟酒,金虹道君仰头饮下,一行清流自他唇边溢出,顺着修长的颈项没入衣襟,泊意秋一时竟然有些看呆了去。 那什么……金虹师叔是好看啊! 泊意秋大大方方地看着,金虹道君自然发现了,他一笑了之,侧目看来,“说吧。” 泊意秋双手合十:“师叔,那我就不客气了!” “嗯?” 泊意秋满脸委屈地说:“师叔,长生不许我参与此事,但我这不是也心疼他么?无悲斋的事情太多,我怕他一个人忙不过来,这不就瞒着他来了……” 泊意秋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一说,撇了撇嘴,一副吃力不太好热脸贴了冷屁股的憋屈模样:“他也是担心我,我知道嘛……但这次要不是我在,师叔你和长生早就死在扶瑶道祖手下了,那天他一见我,那给我凶的,要不是我硬撑着没相认,我都觉得他能拿剑砍我。” 金虹道君眉间微动:“原来绝弦是你,镜月天境也在你手上……这倒是不奇怪了。” “长安,你与长生本就是同一人,难道他不知道为什么生气?” “知道啊。”泊意秋趴在了桌上,蔫了吧唧的跟一棵干枯的小白菜一样:“他就是气我既然早来了,也不知道提前和你们相认,还要用乱七八糟的方式暗示他去镜月天境,让他猜了半天,要是我两一合计,这事儿就简单多了……那我这不是不敢吗?!” “他总是嫌弃我修为低,跟不上他,这种事情不到迫不得已的时候都不让我做……可我也心疼他呀,总是让他一个人单打独斗的,再说了,他自己不也干过这种事情吗?坐在幕后,哪里危险了……”泊意秋越说声音越低,干脆向后一靠,靠在了金虹道君膝弯上,把他的腿当靠背。 他委委屈屈地说:“……师叔,你不能告诉他啊,不然好丢人啊。” 金虹道君啼笑皆非,这两个兔崽子本就是一个人,还讲究这些:“好。” 金虹道君也不介意,就让他这么靠着。 泊意秋这才道:“我与他本是同一人……但是我总觉得他看我,就不像是在看一个和他平等的人。” “这话就有些诛心了。”金虹道君一哂:“他是什么人,你应当比我清楚。” “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吧。”泊意秋试图解释清楚,但想了想,也差不多是这么个意思,干脆就放弃了,他接着道:“大概就是因为我比他弱,所以他什么事儿都不想让我参与,什么事儿都自己一个人干……退一万步说,我们哪怕不是道侣,我们也是同一个人,总看他一个人忙死忙活,让我承担一些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吗?” 金虹道君扬眉道:“还是因为你的修为太低了。” “若非我这次叩问炼虚合道,长生也不会邀我同行,更不会有机会参与这镜月天境……难道他不与我同行是因为看不起我么?” 泊意秋随口道:“那还不是因为道君与真君之间实在是天差地别,师叔你又不是如我一般死了还能活,万一师叔没了,那就是真的没了。” 金虹道君流露出一点笑意:“说的不错,只是其中有一点你说错了。” “什么?” 金虹道君坐起身,一手温柔地在他脸上碰了碰:“他以你做道侣,而非以他的分神做道侣,你若是死了,下一个分神也不会是他的道侣……莫说是他,就是我,我也不愿意冒这种风险。” 泊意秋眉间微忪,“……我知道,就是……” 金虹道君打断道:“就是次数一多,便不由自主地开始胡思乱想?” 泊意秋撇了撇嘴,默认了。 金虹道君嗤笑了一声:“亏得你还是修太上忘情道的。” 明明修着这天底下最无情的道统,却为了儿女情长在这里方寸大乱,如何不有意思呢? 泊意秋嗔怒地看了他一眼:“师叔——” “现在不是这个爱不爱的问题,而是长生气得要死,我到底应该怎么去见他他才不生气啊?”泊意秋强行转了个话题:“如今也就师叔能救我了!” “为何?” 泊意秋煞有介事地说:“我们周围,除了漱玉师叔以外,也就师叔在情爱方面有些经验,师叔与长生关系还最好,当然只有师叔能救我!” “你说错了。”金虹道君似笑非笑地说:“我平素并不与人谈情说爱。” 哎对,不与人谈情说爱,只做是吧? 泊意秋在心里吐槽了一声,抓住了金虹道君的衣袖,可怜兮兮地摇了摇:“师叔,你就救救我呗,我要是被长生打一顿,你就不心疼吗?” “我与长生交好。”金虹道君悠悠地说:“你说……我救你还是不救?” 泊意秋:“师叔——” 只听见撕拉一声,金虹道君半幅衣袖都叫他给扯了下来,外衫滑落到了肩头,泊意秋和金虹道君皆是一愣,泊意秋尴尬地说:“师叔,你这衣服的做工……是不是太差了点?” 金虹道君笑得仰倒在了塌上:“莫说是寻常布料,就算是法衣,也禁不得道君如此拉拉扯扯……” 忽地有人道:“长生,金虹,你们在做什么?” 两人侧脸望去,就见闻人素撑着伞站在了不远处,满脸都是不忍直视,但好像又怕错过了什么,瞪大了双眼。 闻人素也很懵逼,她记得金虹说过呀,长生是有道侣的,他们之间也就是至交的关系,啊这……这…… 泊意秋默默地松开了手,任由柔滑的丝料从他掌中流淌而下……这话要怎么说? 王家别院弟子来来回回,他们哪有这么多心思去关注宅子里有谁在走动,谁又经过了他们这里,那一天到晚的别做其他事情了。 闻人素也很纠结要不要走过来,都怪刚刚太惊讶了不当心出了声,她也很尴尬好不好!这……这……长生是个渣男?金虹知三当三,信息量太大了她有点经受不住。 倒是金虹道君向闻人素示意可以过来,闻人素这才迟疑地过来,这会儿缓了缓,定了定心神,决定这事儿就当是没看见了,回头私底下和他们两个单独聊聊这个问题。于是她就硬是扯出了一抹笑容,道:“好巧啊……哈哈哈……” “哎?长生怎么变成黑头发了?还怪好看的。”闻人素这才发现长生这次把头发变回了黑色,有些稀罕的多看了两眼。别说,白发的他看着就很有修仙里标配的那股高岭之花内味儿,换做了黑发,倒不是说不好看,他的五官生得太过,白发压住了那种美到了极致的妖异感,现在换了黑发,就有些压制不住了。 但还是很好看的。 闻人素都想给自己来一个耳光清醒清醒了——醒醒啊,三观可不能跟着五官跑啊! 泊意秋起身拱手行礼:“闻人道友,在下秋意浓,道号长安,是长生道君的道侣。” “哦。”闻人素下意识应了一声,随即反应过来,眼睛瞪得老大:“……啊?” 等等,秋意泊,秋意浓?这两个名字就差一个字,怎么听着跟个兄弟似地?道号也是,长生和长安……两人的脸一模一样,这要不是同一个人那妥妥就是同卵双胞胎…他们两还是道侣? ……这兄弟两还能是道侣? 不是,你们当道君的玩得这么花的吗? 闻人素又看了一眼金虹道君凌乱的外衫,不是,应该是这样:长生的兄弟兼道侣跟 长生的至交好友金虹有不清不楚的关系?! 不是,你们当道君的玩得怎么能这么花?! 闻人素一副三观破碎的模样太好玩了,泊意秋决定再打击她一下,又对着她眨了眨眼睛:“我在问虚道界中行走,用了一个假名,名为绝弦。” 闻人素:“……” 你们不玩得这么花是会死吗?! 她之前还当绝弦要不利于金虹,这才忍着不告诉他,结果闹了半天他们两早就认识是吧?那这几年她内心受的煎熬算什么! 她抬了抬手,一屁股也坐在了金虹道君塌上:“……不行,你们别说话,让我缓缓。” 金虹道君笑得两肩打颤,泊意秋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刚刚真的是意外……谁知道师叔那衣服的缝线那么容易就裂了……师叔,看来长生待你不用心呀,师叔法衣都穿不起了,他都不替你炼制一件。” 泊意秋握住了金虹道君的手,情真意切地说:“师叔莫要难过,我替你炼制就是。” 闻人素:“……” 你替他炼制,但是他却是长生的好友,怎么,他们两在一起,让你有点参与感是吗? 闻人素不太方便知道泊意秋与秋意泊本是同一人的事情,泊意秋与金虹道君默契地换了其他聊了起来,闻人素在一旁听着,两人本就是善谈之人,闻人素被逗得乐不可支,见时间差不多了,三人吃了饭,正当打算各自回房休息的时候,金虹道君道:“之前之事,我帮不到你,长安,尽快去吧。” 已经拖了这么久,再拖下去,很难想秋意泊能气成什么狗样子。 泊意秋未尝不知道这个道理,知道今天是白忙活了……不过和金虹师叔聊天吃饭还是很开心的,于是他也不打算久留了,只是问道:“师叔,你还打算留在问虚道界吗?” 金虹道君看了一眼闻人素远去的背影:“总有这么一段因果在,待我了结了再回去。” 泊意秋心里缓缓打了个问号,金虹道君所谓的了结因果一般是对方死,他不得不委婉的提醒一句:“闻人素本体是造化法宝。” “嗯?”金虹道君挑眉。 泊意秋含蓄地说:“我炼制的。” 金虹道君幽幽地说:“难道我在长安心中,便是这般的人?” 泊意秋不可置否,金虹道君亦不纠缠,璀然一笑,翩然而去。 此刻问虚道界正值春日,而秋意泊所在寂山道界却是三九严冬。 秋意泊在这个道界已经待了五年了,也在这条巷子里住了五年,他的生活很固定,春、秋在家治病看诊,夏季上山采草药,冬天看心情猫冬或者出门。 别问,问就是夏天太难熬了,这年头不是顶级富贵人家哪有能耐用冰山,这巷子里人来人往,夏天又是容易生病的季节,来求医问药的也多,弄虚作假的太麻烦了,不如直接去山上,他在几座山外的老林里修了一座竹屋,用阵法阻隔了世人,到了夏天就太太平平进去猫着,享受空调和西瓜。 今年的冬天,秋意泊没打算上山,天太冷,有许多人怕是熬不过这一季,他在,多多少少还能尽人事。 秋意泊也摸索出来了这个道界的规则,只要他是用正常的凡人手段把人治好了,就不会有因果报应到他身上,但是用上了修仙手段,那对不住,打得就是你,根本不带商量的,别管救的是个乞丐还是个村民、富商,一口血是跑不掉的。 至于达官显贵和皇帝……秋意泊也没机会测试啊,哪个达官显贵跑到他们这种小镇子里看病啊?他见过地位最高的人就是里正了,老人家八十九岁,正颤颤巍巍地或者打算熬个九十高寿,到时候还能上达朝廷弄个表彰回来。 不过就算是有这个机会,秋意泊也不想试,他又不是吃饱了撑着。 “张先生,出门啊?”隔壁家媳妇如今带的孩子已经能满地乱跑了,她一手还抓着小孩儿的衣领,看样子是要打的,见秋意泊开门出来,她也不打了,抓着小孩儿让他给秋意泊磕了个头:“多谢您那食方,这不吃了一季的萝卜,今年这么冷,他都没发过一次热。” 秋意泊笑道:“我就说有效,当时嫂子还不信。” 那媳妇连连点头:“是我的错,是我的错……往日里冬天都不见您出门,今日是怎么了?” 秋意泊道:“夏天的时候我在山上采了不少滋补的好东西,今年冬天难熬,我想着与齐爷商量商量,由他牵个头,煮个养生汤出来,大家喝几日调养一番。” 齐爷就是他们这条巷子里寿数最高的,家底殷实,族人也多,他做人也公道,平素在巷子里说话很有些威望,大家也愿意听他的。 那媳妇一听就有些咋舌:“这……这不大好吧?我们哪里配喝那么金贵的东西……” “不是很贵,也就是一些山药。”秋意泊眉目舒缓:“左右我是无本的生意,吃了也就吃了。” 那媳妇也不是真心实意要拦,心里感激不已,她又摁着小孩儿给秋意泊磕了两个头,秋意泊摆了摆手:“行了,快起来吧,天凉了,小心寒气从膝盖进去。” 说罢,他人已经走远了,那媳妇听到了,连忙把小孩儿扯了起来,拍了拍对方裤管上的雪,又瞧他两管鼻涕都下来了,心疼得要命,赶忙给他去烧水泡泡脚了。 秋意泊正走到了齐爷家门外,忽地就听背后有人大喊道:“快让开!快让开!” 有一个汉子背着个容貌素雅的妇人冲了过来,他双目满是血丝,大吼道:“快让开!我媳妇病了,张先生家在哪?!” 秋意泊道:“我就是。” 那汉子已经冲出去好几步了,听到这话立刻回头来看,恰好此时齐爷家的门也开了,秋意泊道:“这天寒地冻的,先进去再说话。” 齐爷家的媳妇生莲犹豫了一瞬,见是张先生,也连声应是:“哎呦,快啊!这还下着雪呢!别把你媳妇冻坏了!” 那汉子咬了咬牙,背着女人就往里头走,生莲引着他去了客房,秋意泊则是在后头跟着过去,女人被放在了床上,秋意泊一看这女人脸色青白,再一摸脉搏,当即叫了汉子过来:“你,双手压在她胸口,往下压,压了就马上松开,反复数十次,我叫停为止。” 要命了,这女人心跳都停了,但生机未断,还有得救。 秋意泊又转头吩咐生莲:“弟妹,家里有热水吗?给她用个汤婆子,越多越好。” 生莲连忙去了。 秋意泊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说让人先来屋子里躺着了,他刚刚看了一下,是脑子里的血管爆了,对方心跳都停了,这种病还真就不是普通手段能治好的毛病,就算抢救回来,脑子里有一滩血,人能不能醒过来都难说。 这要是死在了人家家里……那可太对不住齐家了。 汉子正按照秋意泊的吩咐给女人做心跳复苏术,秋意泊这边抓紧摸出了银针,问道:“你媳妇这病凶险,治病救人顾不上太多,也不保证一定能救回来,你治不治?” 不怪秋意泊,三年前有个妇人也是要死的病,秋意泊又是施针又是动用了灵气拼了因果才把人救了回来,结果人醒之后知道自己被郎中看光了,自己安排了后事,交代了亲朋好友,一条白绫吊死了。 秋意泊知道那妇人自尽的时候气得在山上住了半年才下来,也是从那时起开始摆烂了,靠自己医术能救的就救,救不了的他也懒得承担这个因果。 那汉子毫不犹豫地道:“治治治,我们治!” 秋意泊这才指挥着汉子将人衣服掀开,瞬时下针,牛毛般的银针稳稳地停在了妇人皮肤上,秋意泊又是几针落在了妇人发间,妇人霎时呻-吟了一声,本来沉静的面目扭曲起来,仿佛痛苦非常。 汉子看得心如刀绞,生莲这时候带着汤婆子回来了,她一看这一幕,心中就砰砰乱跳,完了,这都扎到了脑袋上,要真的死在家里……秋意泊吩咐道:“把汤婆子放在她腰下,她男人,把人扶起来坐着!” 汉子连忙照做。 秋意泊则是开了一剂药方出来:“吊命的药,我家中都有,我去去就回。” 汉子自然没有意见,约有半刻钟,秋意泊刚好回来,他将丹药化在水中,喂了妇人喝下,才将针拔了,道:“好了,接下来就听天由命了。” 汉子满头都是汗:“这……我们不差钱的,先生你只管下手!什么金贵的药都行!” 秋意泊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刚好这会儿齐爷也出来了,他便道:“你先与我出去与主人家打个招呼。” 汉子跟着秋意泊出去,外屋里头是个七十出头的老者,红光满面,保养得很是不错,秋意泊刚想起个头说一声对不住,没想到老者见了汉子,脱口而出:“周四,你怎么在这里?!谁让你进来的?!” 秋意泊一顿:“怎么?” 齐爷愤怒地拄了拄拐杖,骂道:“周四,你这个不要脸面的货色,怎么还敢回来?!张先生有所不知,这周四是周家的老四,结果他不要脸皮,贪图富贵,居然去那春风楼做了龟公……丢人啊!你带的什么人来我家!莫不是个妓子吧?!带着她给我滚出去!”, 667 第 667 章 周四眼眶通红,扑通一声给齐爷跪下了:“齐伯伯,英娘她也是不得已,如今她已经嫁给我为妻了,她从良了!我知道英娘的病凶险,但您……您就看在您看着我到大的份上,就叫她在这儿躺一躺吧!她现在这个身子,外面冰天雪地的,您就是要了她的命啊!” 齐爷恨恨地拄了拄拐杖,听到‘为妻’这一段就扬起拐杖要打,被身边的媳妇儿媳一通拉着这才没打下去,叫周四说完了:“你、你!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居然以妓为妻,你怎么对得起你爹娘,怎么对得起你周家门楣!你还有脸见你列祖列宗吗?!” 这条巷子里住的其实都算是清清白白的体面人家,真要是落得一口饭都没有,那也住不到这条巷子里来,嫁娶且不说什么高嫁低娶,大多也挑个门当户对的。时下什么人才娶妓?那就是娶不上老婆的乞丐懒汉,都不愿意取个妓进门! 秋意泊皱眉,倒不是为了其他,说实在的,这事儿晦气。 对于他而言,救人是没错的。在这儿太太平平过了五年,跟乡邻处得都不错,今天为了救人借了齐家用,人家是冲着他放人进来,结果周四也不据实相告,这事儿算是得罪了齐家,以后怕是不好相处。也怪刚刚的话说的太满,现在跟人说把人搬去他那里,这周四恐怕不愿意。 对齐家也晦气,好心搭把手救人,结果弄进来个快死的人不说,还是个妓,搁他们眼中那简直是恨不得把屋子拆了重搭,出了门都不好意思见人,膈应得不能更膈应。 周四也晦气,去哪里求医问药不好,偏偏来他们巷子,一下子叫人认出来,他自己憋不住把话坦诚说了,弄得大家都里外不是人。 齐爷家的大儿子听了信儿回来了,见着自己老爹气了个半死的模样,二话不说就先让媳妇扶着老爹先回屋,自个儿跟周四谈,又请秋意泊帮忙给齐爷看看,免得真的气出个好歹来。秋意泊也看齐爷气得脸上发紫,毕竟是七十多的人了,赶忙跟着去看了,又是施针又是给药,总算是叫齐爷缓过来了。 秋意泊见老爷子呼吸也不是那么一副喘不上气的模样才放下了心,正打算张口把事儿归到自己身上,没想到老爷子一摆手:“张先生,这事儿也不怪你,你是什么人街坊还不清楚吗?……周四那混账实在是不像话!” 刚骂完,老爷子又是一口气给哽住了,干脆头一撇昏过去了,大家又是惊叫连连,秋意泊又赶紧救人,末了又开了一颗安神的丹药给他,叫他压在舌下含着好好睡一会儿缓缓气。 齐婆婆也是近七十的人了,见老伴儿没事,先谢了秋意泊,转而又道:“说起来……这事儿也是真给闹的,周小四本来挺好一人儿,偏偏叫楚英娘给祸害了去,张先生你才来我们这儿也没几年,不晓得这桩子陈年旧事,怪不得你。” 这一听就是有陈年八卦,秋意泊有些好奇地问道:“婶子不妨事的话说与我听听?” 齐婆婆还没说话,一旁儿媳就道:“这事儿其实我们这儿都清楚……其实英娘原也是好人家出身,就住在隔壁庆春巷,周四哥和她打小就要好,本来也是个美事,两家都打算要定亲了,楚家伯父突然叫下了大狱,问也问不出个什么罪名来,后来稀里糊涂的就没了,咱们老百姓哪里敢喊死得冤枉,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本来就当这事儿过去了,哪里晓得人死了,那头还不放过楚家,他们家本来有个铺子,从那以后三不五时有人来闹事,最后说是吃死了人,要他们家赔钱……楚家没办法,赔不出来,最后英娘就给卖进了春风楼里……哎!” “周四哥也是个痴情人,楚家遭了难,他也是一直在帮着,后来他家见楚家伯父人都死了都不肯放过他们家里,就不许周四哥再去帮忙,周四哥不肯,最后闹得腿都被打折了,在家里被关了三个月,等出来后英娘都去了春风楼两个月了。” “那等地方,哪里是这么好赎人的,卖进去二十两银子,出来就要二百两,周家哪里肯?周四哥就不辞而别了,周家打听了好久,才知道他没钱赎英娘,就跑到春风楼里头当龟公,一心一意的照顾着英娘。” 儿媳叹了一口气,又说:“这一晃神,都十五年过去了啊……” 末了,她却又不说了。 秋意泊知道她想说什么,她想说好不容易熬到了英娘老了不值钱了,老鸨肯放英娘走,偏偏又遇上了这等要命病,这一对鸳鸯当真是命苦。 齐婆婆咳嗽了一声,示意儿媳妇不许再说了:“这也是咱们这儿的一桩子丑事了,张先生不是外人,知道也就知道了。” 秋意泊心领神会:“婶子放心,我明白的。” 这头秋意泊出来,就见周四神色黯然地抱着人出来了,齐大跟在后面一并出来了,人用被子厚厚的裹了,腿脚的地方还用绳子捆了,连脸上都搭了一块儿,秋意泊见状道:“去我家吧,不远的,就在巷尾,门口挂了铜铃的就是。” 齐大颔首,诚心诚意地拱了拱手,道:“麻烦先生了。” 秋意泊也不客气,毕竟这人一挪动,怕是要不好,点了点头拔腿就走,齐大追了上来,往秋意泊手里塞了两块东西,秋意泊一摸就知道是碎银子,齐大道:“先生快去吧!” 秋意泊心想连他媳妇都知道周楚两家的事情,恐怕齐大也是打小和他们一块玩到大的,应了声:“保准给你救活了。” 秋意泊转身走了,齐大叹了口气,回去了收拾屋子去了。 秋意泊带着周四到了家,把人放下又看了看她的脉搏,他本来想问问周四,可又觉得人都已经做到了这个份上,恩爱两不疑的,他又问什么呢?他许多年不动用灵力救人,今日却也觉得该当一回菩萨,成全这一对。 天地之间,唯有真心动人。 …… 不多时,秋意泊就与周四道:“人救回来了,先在我这儿躺着吧,你去抓药去。” 周四精神一振:“当真?” “当真。”秋意泊转头开了药方,还问了一句:“身上带着钱吗?药里头要一味人参,价格恐怕便宜不了,去回春堂看看,左右也不急,你多跑两家也可以,一个时辰内回来就行。” 周四当即跪下给秋意泊磕了两个头,秋意泊满脸倦色:“快去吧,别误了你家夫人的性命。” “唉唉我这就去。”周四出门去了,秋意泊这才咳嗽了两声,眼疾手快地拿了个茶杯接了这一口血,这一瞬间的气血逆转,留下的痛苦却不是稍纵即逝,秋意泊看着小半杯的血,心道要不干脆拿到秘境里去种点灵药吧……不能就这么浪费了。 左右一想,不行,这血养出来的药自己吃嫌恶心,别人吃他嫌扯上因果,说穿了也就是多了点灵气罢了,大不了他多扔点灵石当化肥,犯不上拿自己的血去……算了,喂却邪吧。 这就不浪费了,反正却邪也不知道这血咋来的,凑合凑合吧。 秋意泊瞪了半杯血好久,最后还是让它消失了——算了算了,到底是嘴里吐出来的,这和拿口水擦却邪有什么区别?倒也不至于抠门到这个地步。 秋意泊打了盆井水把自己料理干净了,甚至还换了一件衣服,坐在炭盆旁边吹着冷风磕丹药,这丹药还是之前他给自己练的,专治因果报应导致的气血逆行,主要功能是止痛。 嗯,对,就这点小伤放着不管睡一觉就没事了,但他也不想痛一天嘛,吃两颗止痛药就可以活蹦乱跳了。 周四很快就回来了,能看出他手里还真的有钱,药买了至少二十副,秋意泊挥了挥手说:“廊下有个暖炉,三碗水煎成一碗水,一天一副……买的有点多了,不过多补补也不错,今天先在我这里喝了,明天就可以带回去了。” 周四又是连连感谢,秋意泊摆了摆手又道:“我这个人喜欢安静,不收你租钱,但莫要给我闹腾就是。” 说罢,他也不理会周四了,自顾自进屋子去休息了。周四倒是听话,确实没怎么闹腾,干活都是安静又利索。隔日大雪,秋意泊不太放心,又叫他们再住了一日,等第三日雪停了,这才叫他们回去。 临走之前,秋意泊将齐大给的碎银子交给了周四,说道:“齐大叫我给你的,说是兄弟一场,他也要顾及老夫老母,只好对不住你,这银子叫你拿去买药。” 周四听得眼中泪光闪烁,就是不肯收,奈何当着秋意泊的面他愣是不敢拒绝,只能收了下来。 秋意泊见他们走了,楚英娘虽然还未醒,周四却护得很紧,活生生的抱在怀里怕摔了,含在口中怕化了,他看了一会儿,直到他们的背影消失,这才一笑而过。 又是半月过去,听说楚英娘醒了,人都能下床了,秋意泊这赤脚郎中妙手回春的名号也传了出去,都有人夸了半座镇子来找他看病了。秋意泊倒是无所谓,人多他也忙得过来,人少他也乐得清静。 是夜,秋意泊家的大门又被人敲响了,秋意泊还当是什么急诊,左右他也没睡,就跑过去开了门,就见门外站了两个披着斗篷带着兜帽的女子,光看着那斗篷的面料,就知道是上好的丝绸,秋意泊有些奇怪,照道理那些富贵人家应当不会找到他才对,就算是找,也不会深更半夜的派两个女人来。 正想着呢,两个女人把兜帽一揭,露出两张浓妆艳抹的脸来,珠翠在月光下熠熠生辉。两人未语先笑,嘴角都扬了起来,她们又生硬地抑制了下去,低声问道:“是张先生吗?” 没想到张先生竟然是个如此年轻的郎君。 秋意泊点了点头:“可是要看诊?” 女子低低地应了一声,她说话的腔调又软又糯,“先生,我们两姐妹身上有些不好,听说先生大义,又是妙手回春的神医,方漏夜前来,打扰先生一二呢……” 秋意泊立刻明白了两人的身份,做这营生,要么是妇科病,要么是性-病,这两者……要不整点青霉素吃吃吧?他纳戒里还有从老家弄回来的青霉素呢,应当是有效果的。 两人最擅长察言观色,见秋意泊那一瞬间的迟疑,以为他是怕坏了名声,低声道:“我们特意选了没人的时候来的,没人瞧见,先生就发发善心,替我们看一看吧!这钱是绝不会少先生的!” 秋意泊想了想也就侧身让两人进来了,开了专门腾出来替人看病的稍间,点了灯后示意两人伸出手来把脉。一个还好,月经不调,但身体大亏,像是之前受过什么重伤——大概是流产。另一个则是不太好了,应当是不太干净的病。 秋意泊依次给两人开了药,见两人满头珠翠,想是也不差钱,该开好药就开上,两人得了方子,千恩万谢地走了,临了还留下了一锭五两重的银子,秋意泊本来想婉拒,给五文钱就得了,不想其中一个姑娘笑着道:“不给先生也要给妈妈搜刮了去,还是给先生吧!” 那一锭银子还沾着体温,秋意泊拿起了他,觉得有些烫手。 还是不该收的。 这一夜就这么过去了,秋意泊以为以后也会这么平静的过去,没想到半夜来找他看病的妓人越来越多,秋意泊倒是不介意,毕竟她们都过得苦,不想还是叫巷子里街坊给发现了。 那一日刚好何家小儿半夜发烧,何家抱着孩子赶忙过来,没想到一进门就见到了三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在,何家媳妇吓得魂飞魄散,当时都不知道该不该进这个门,倒是那三个妓子见状也不管病看了没,当即就告辞了,何家媳妇这才敢进来,秋意泊看了看何家小儿只是单纯的受了凉,叫开了一瓶药酒用来擦身发散就算是结束了。 何家媳妇惊魂未定,小声问道:“张先生,方才那几个是……” “来看病的。”秋意泊道:“也是可怜人,半夜悄悄找到我这里,也是熬得没办法了,何家弟妹你只当没看见就是。” 何家媳妇连连应了,抱着小儿回家去了。 秋意泊把这事儿跑到了脑后,结果过了几天,出门的时候发现街坊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在看他,他心道估计是妓子上门看病的事情传出去了,果然没多久,齐爷就来了,要与他好好谈一谈。 “小张先生,我知道你是菩萨心肠,见不得人受罪。”齐爷那双苍老的眼睛端倪着他,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来:“可我们巷子住的都是清白人户,这不三不四的娼妓大半夜的往你这儿跑,风言风语的,叫我们巷子的大姑娘小媳妇以后出去怎么见人?” 秋意泊听到此处就不想再听了,他道:“齐爷不必再说了,我前几日听闻千秋山里头长了灵芝,正打算去那头转一转,左思右想,千秋山下的千秋镇药材多,我采买也便宜,这就打算将宅子卖了,搬过去了。” 齐爷一愣,巷子里住了一个医术高超的郎中的好处是有目可见的,他只想劝一劝张先生不要再给那些娼妓看病,倒也没想过要赶他走。他道:“张先生,我也不是怪你,不必如此,只是家家户户都是媳妇闺女,都要为名声考量一二,街坊也知道你人品,以后不要那等娼妓再上门就成了!” 言下之意,秋意泊实在是菩萨心肠,看不得娼妓受罪,可以自己去秦楼楚馆的给人看病,不要再在家里给她们看病了。 秋意泊心中一片平静,他很清楚齐爷是为了什么,他不是个坏人,可确实觉得娼妓污秽,街坊里的媳妇闺女也不一定觉得娼妓污秽,可名声她们还是要的,这年头名声坏了就是逼一个女人去死。大家都要为自己而活,没什么可生气的。 时代的局限就在这里,他亦无能为力。 秋意泊先应了他,翌日就收拾东西走了,因着他也没放出要卖房的话来,旁人见他背着背篓,还当他要去买药,哪想到他就此一去不回,过了好几日,有人上门求医问诊,才发现他人已经不在了。 秋意泊自镇子里出来,也不知道要去哪里,背着一箩筐的东西,想着走一步算一步,走到哪里就是哪里。他兴致来了,就在箩筐上系了个铜铃,随着他一步一摇晃,叮咚作响。 这就叫做铃医,没有地方坐诊的郎中不好挨家挨户问你家是不是有人生病了,需不需要看病,就随身带一个铃铛,边走边摇,住户听到铃声,就知道是有郎中在附近,若家中有人生病,便可出门叫住郎中看诊。 但秋意泊现在走的是山路,别说一个人,半个人都没有。 秋意泊自己都觉得有意思,忍不住笑。 疏狂剑许久没出来了,他上了这座半个人都没有的山,自然也放飞了起来,疏狂剑一出来就被风雪劈头盖脸砸了一遭,冻得怀疑人生,绿豆大的小眼睛瞪着秋意泊,仿佛在说:你是在谋杀朕?! 秋意泊嘻嘻哈哈地揉了揉它的脑袋,顺手拔下了它最好看的那根羽毛,疏狂剑许久没遭这种黑手,一时防备不及,那根最好看最长的羽毛当真就被秋意泊给拔下来了,它气得嘎嘎直叫唤,张口就要去叼秋意泊,秋意泊哪里能站着被它叨,别看它只是一只鸟,本体可是一把削铁如泥的神兵利器啊! 秋意泊撒丫子就跑,疏狂剑就扑棱着翅膀搁后头追,秋意泊回头一看,突然喷笑出声,脚下一顿,就被疏狂剑给扑进了雪里,他大笑着抓住了疏狂剑的鸟喙,另一手把它往怀里扯,笑得满山都是他的回音。 “……疏狂,你扑棱着翅膀追我的样子好像一只走地鹅哈哈哈哈哈!”秋意泊笑得猖狂,疏狂剑坐在他的身上,扭动得像一条蛆,硬是没能挣脱秋意泊的毒手,气得从嘴缝里冒气音,怎么听都还是‘嘎!’。 秋意泊走了一下午,到了傍晚的时候山上开始下雪了,他感知了一下周围,发现再往上爬个几百米就有一座破庙——很好,今夜就住在破庙里了! 有了目标,秋意泊就走得很快了,往日里他都是直接住进自己的秘境里的,但这不今天突然奇想,就想住住破庙——你看看啊,他这可是聊斋的标配!雪夜!背着行李的俊俏书生!破庙!嘶……这不住到半夜有个女妖精上门勾引,都说不太过去! 不过秋意泊希望是男妖精,虽然女妖精也不是不行,但是男妖精更香,符合xp看看也挺愉快的。 然后秋意泊一到破庙就有点后悔了……嗯,怎么说好呢? 灰太他妈大了! 这灰要是再养几年,都能直接种点小葱青菜了! 或许是太久没人来了,地上还能看见浅淡的脚印,这是不知道多少年前上一个人来时留下的,虽然也是灰,但要比其他地方薄一些。秋意泊忍了又忍,还是捏着鼻子进去了——进去之前先打了个弱化版本的清尘咒,把他看好的地方清理了出来,限制在他自己能忍,但又不是一尘不染的地步。 反正又没人喽,他用个清尘咒怎么了。 秋意泊生了一堆篝火,这地方又湿又冷,秋意泊抬头看了一眼斑驳的神像,应当是山神,随手将水果和糕点摆在了供桌上,寄宿一宿,这些算是住宿费。 大约又过了两个时辰,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秋意泊拢着披风靠在墙角半眯,忽地听见外面有响动,他精神一振——哎嘿,真来了?! 不多时,一个书生模样的青年和一个背着背篓的书童进来了,那书生看了秋意泊一眼,拱手行了一礼,见秋意泊没有反应,就到另一侧去了。那书童年岁和书生差不多大,手脚麻利地很,很快就清理出了一片地方,毕恭毕敬地请书生坐下。 两人容貌都是一般,还不如秋意泊这张弱化了很多倍的脸。 收拾好了升起篝火,书生和书童就拿出饼烤了吃,双方倒也相安无事,秋意泊心道聊斋都是骗人的,朦朦胧胧睡了过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地听见一声响动,他睁开眼睛一看,便见有个娇滴滴的姑娘摔进了庙中,清丽的小脸上满是眼泪,一身飘然白衣,美貌若仙。 那姑娘在他们三个人当中看了一眼,毫不犹豫就去了另一边。 秋意泊:“……?” 不是,你看上人家什么?为什么不选我?!, 668 第 668 章 情况一下子就变得很微妙了,秋意泊这里凄风寂雨,那头却是打得火热。 书生见这么漂亮的姑娘跌进庙里头,下意识的便怜香惜玉了起来,他站起身往那姑娘的方向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仿佛是在意男女大防,远远地问道:“姑娘可无恙?这孤山大雪,崎岖难行,姑娘还请小心。” 秋意泊心里想危险的可不是人家女妖精,危险的是你啊朋友! 那姑娘低低地应了一声,以袖掩面,那双盈满了泪水的眼睛却俏生生地看向了书生,娇滴滴地说:“奴家无恙……” 书生松了一口气,既然无恙,那他就不该管了,谁想那姑娘突然痛呼了一声,引得书生和书童又看了过去,便见那姑娘一手摁在脚踝上,裙子不知道怎么的就掀开了半幅,露出了一线雪白的小腿来,姑娘脸上满是无助,仿佛柔弱无骨地嘤咛了一声:“奴家站不起来了……呀!” 她此时才发现露出了小腿,连忙用裙子掩住了。秋意泊心想这年头女妖精也是很拼的了,天这么冷,他这个道君都恨不得裹在风毛大斗篷里,女妖精连裤子都不穿就出来了,怎么不冻死她? 那书生和书童的眼睛都已经看直了,呐呐地说不出话来,随着姑娘那仿佛恳求帮助的眼神望了过来,书生猛然回神,咳嗽了一声,连忙侧开了视线,又看见那张还沾着泪水的清丽秀美的脸庞,刚到嘴边的话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姑娘……这……” “公子可否扶奴家一把?”姑娘殷殷切切地看着书生,书生只觉得脑子里嗡得一下,就已经上前将人扶了起来,那姑娘纤细的手臂挨在他的手臂上,姑娘抬头看了他一眼,含羞又垂下眼去,书生只觉得心如鹿撞,等在篝火旁坐下,姑娘一会儿喊腿疼,一会儿又说衣服是湿的,也不知道想干什么。 书生听了有些为难,但还是维持着君子做派,背过身去让姑娘更衣,又叫姑娘拿了自己行李中的外衣换上,书童自然也是如此,等待之中,他听衣物摩挲,更是心痒难耐,书童的手都叫他抓得疼了,转而又看见在另一处角落的秋意泊,见他看也不看此处一眼,似乎是在打盹,莫名松了口气。 湿透的纱衣被挂到了晾衣绳上,书生悄悄回头看了一眼,便见火光将姑娘曼妙曲线映得淋漓尽致,他口干舌燥,心道今日也是稀奇,他家中有妻妾,也并非贪欢好色之徒,今日这是怎么了? 可那影子越看他就越是入魔,根本挪不开眼睛,反而书童还乖巧地闭着眼睛,甚至低声说了一句:“少爷,您轻点,抓得我的手好疼。” 书生恍若未闻,直勾勾地看着素白纱裙上的影子。 秋意泊也跟着侧脸看了一眼,怪不得这书生行径有些古怪,原来是那女妖精施了点小法术——虽然有,但也不多,若是心无杂念,女妖精的媚术上天了也没用。他伸手捡了根树枝,拨弄了一下篝火,篝火忽得爆燃了一瞬,火光大盛,秋意泊提醒了一句:“兄台还请自重。” 书生如梦初醒,他猛地回头看向了秋意泊,不知怎么的通体出了一身冷汗,刚想说什么,忽地又听见那姑娘娇滴滴地说:“公子,我换好了。” 他一回头,秋意泊就知道这人今天至少也要丢半条命在这里了。 只见那姑娘浑身就披着一件书生的青色外袍,里头竟然是空落落一片,挑着衣服做成了帘子往外看,书生痴痴地向那头走去,姑娘手一勾,书生就与她滚作了一处,帘子落了下来,紧接着就是莺声燕语一片——最后一眼是恶狠狠地瞪了秋意泊一眼,应当是让他少管闲事。 书童听见这声响也是一惊,回过头一看,便见白色衣裙上映出两人交叠的身影,细长的腿搭在了书生肩头,咿咿呀呀地不断,书童张口结舌:“……这……这……” 秋意泊一手支颐,也侧脸在看——就这,他也不可能睡着了,看就看呗,就当是打发时间。书童反应过来,一张脸涨的通红:“少爷!少爷!这不妥吧!少爷——!” 里头怒吼了一声,“滚!” 书童不敢再说话,他看见秋意泊在看,更是羞愧得无地自容,秋意泊打了个呵欠,懒洋洋地抬了抬下巴,唤了一声。书童听见了下意识看了过去,就听秋意泊道:“这可不太好,光天化日,在外野合,于礼不符,快劝劝你家少爷吧。” “哎!”书童尴尬得要命,又喊了两声,里头书生更是不耐烦极了,帘子上的影子如同两条蛇一般严丝合缝地交叠在一处,又添水声,书童哪里见过这么香-艳的场面,一时居然看痴了去,秋意泊见状也不再提醒了,事不过三,大概命数就是如此吧。 按照套路,此时应当飞来一个黄袍道长,一手桃木剑,一手八卦盘,大喝一声:呔!妖孽!胆敢在此害人! 可惜,如果这是个故事,那这书生必然只是道长描述妖精害死人里的‘死人’。只听见一声嘶哑的低吼,影子不动了,里头姑娘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如今一场云雨,那声音更是跟能掐出水来一般:“哎呀,小书童,你快进来……” 书童迷迷瞪瞪的进去了,秋意泊眼睁睁看着里头影子从两个变成三个,又从三个变成两个——玩得确实很开。秋意泊看了一会儿,实在是没耐心看下去了,正打算给自己套一个禁制,就听见两声重物落地声,挂在绳子上的衣服被扯了下来,被姑娘披在了身上,她满脸餍足,见秋意泊在看,对着他笑得妩媚生花。 “哎呦,小道长,您也想和奴家欢-好吗?”女妖精撩开了袍子给秋意泊看,秋意泊的视线从她身侧掠了过去,就见那头地上躺着两人,皮肤已经成了灰褐色,竟然是吸成了两具干尸——他刚刚说至少半条命,还是见识少了,这是两条命全搭进去了。 女妖精见秋意泊不看她,以为是有机可乘,不看她那就不是不敢看吗?她舔了舔嘴唇,干脆走到了秋意泊面前,使得他不看也不行:“小道长,奴家今日已经吃饱了,那两人看着高壮,其实不经用,正荒着呢……小道长俊俏,要是愿意与奴家欢好,奴家欢喜都来不及呢!” 女妖精确实是个美人,秋意泊扫了她一眼,道:“胸太小了。” 女妖精一僵,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美目瞪得浑圆:“……你说什么?!” 秋意泊平和地说:“既然已经得了精气,那就回去好好修炼,再来撩拨我,也不怕偷鸡不成蚀把米?” 女妖精好想骂人,她的胸那里小了?!但还是坚强的露出一个妩媚的笑容:“小道长试一试就知道奴家的好了!” 说着,伸出一双玉璧就要来勾秋意泊的脖子,一双手刚到秋意泊的面前,就被一根焦黑的树枝挡住了,女妖精雪白的手臂上就多了一套黑色的印子,又被刚从火堆里抽出来的树枝烫了一下,她惊呼了一声,连忙看自己的手臂,边骂道:“不要就不要!你动什么手!你知不知道我这身皮子来得不容易?!” “扒的?”秋意泊突然有些好奇起来:“扒了谁的?” 秋意泊心想要是扒的是无辜过路的女子的皮,他就把妖精杀了。 至于书生和书童,他倒是不觉得他们死得冤枉,但凡是有点理智的人都该知道这姑娘来得稀奇古怪,就那么一身纱衣,夏天穿都嫌薄,这大雪天,又是山上,别说是女人,就是精壮汉子穿这个也该被冻死了。 “一个被扔在庙里的女人,长得倒是怪好看的,就是遇到了一个狠心的郎君,卷了她的钱财还打断了她的腿,把她扔在了枯井里。”女妖精咬着手指痴痴地笑了起来:“你们男人啊,喜欢的时候如珠似宝,不喜欢了那可真是下杀手呀!我找到她的时候就剩一口气啦,她说把皮送给我,我就要喽……也亏了她呢,否则我还没这么容易化形……嘻嘻……” 秋意泊应了一声:“这样啊,那你记得以后遇到那个郎君的时候替她报仇。” 女妖精一顿,干脆坐到了秋意泊身旁,大咧咧地盘坐着,也不怕春光外泄:“咦?你这小道士倒是有趣,都听见我扒人皮了,你都不杀我呀?” “别人送你的,我杀你做什么?”秋意泊反问道。 女妖精更好奇了:“我们妖怪最会骗人了,你难道不怕我骗你?” “也是。”秋意泊想了想,侧脸道:“要不然我现在杀你?” 女妖精不知道怎么的就怂了,服软道:“没骗你,我天生怜贫惜弱,要不是她快死了,我也救不活,否则我就把她带回洞府里当娘子!” 秋意泊上下打量着他:“……?” 女妖精在秋意泊的目光下变做了个妖异少年:“好看吗?小道长?” 秋意泊点了点头,女……男妖精便笑嘻嘻地依偎过来,说:“哎呀,原来小道长是爱走旱道的呀……要不要试一试?我夹得也很紧,保管你欲-仙-欲-死。” 秋意泊微微一动,避开了男妖精凑过来的身体,男妖精哎呦一声摔在了地上,又负气瞪了秋意泊一眼,坐直了:“好一个不识美人恩的臭道士!” 秋意泊有些好奇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个道士?” “你不是吗?”男妖精想了想,肯定地说:“你就算不是道士,那也是个方士,再不济也是个庙祝、阴阳先生之类的,总归是有点本事的!” 秋意泊刚想说猜对了,男妖精接了一句:“要不然就是你不行!我这么漂亮风情万种,你都不动心,你肯定就是不行!” 那言语之间是无比的自信。 秋意泊一时有点无言以对,这话他怎么接,总不能当场让对方看看他行不行吧?那也不能说是对方长得太丑吧?人家就是吃这行饭的,这么说是不是有点太打击人了?而且他也不是很想让他看去了他的相貌,万一以后这妖精拿他脸搞艳遇怎么办? 虽然有点荒谬,但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男妖精看他没说话,还当是猜对了,颇为庆幸的感叹了一句:“还好刚刚进来没有找你!果然长得好看的男人大多是个软蛋!” “……我确实是个道士。”秋意泊拨弄了一下火堆,在行李里摸了一把板栗出来扔了进去,随口问道:“就因为我长得好看,所以才不找我?” “那倒也不是。”男妖精比划着说:“这男人啊光看脸可没有用,得看鼻子大的,那才是龙精虎猛,身上都没有二两肉,那能成什么事儿?没几下就泄了还有什么意思?其实我吃过最好的是庄稼汉,那一身腱子肉,腰精悍得很,干起来可太舒坦了,那次抓着我干了一晚上呢,我都没舍得把人吃死了,连着睡了他好几个月,睡腻歪了这才吃了他。” 男妖精又比划着秋意泊的身量:“你看看你,人是好看,大腿还没有刚刚那个书生手腕来的粗……能有多少精气呀?别进去捅两下就没了,不上不下的,那可多难受。” 他俏生生地一眼看了过来,仿佛能拉出丝来一样:“再说了,我是来吃-精气的,那边有两个,你只有一个人,我当然选那边啦!” 秋意泊也没想到随口一问就能听到一耳朵的鉴男经,别说,一想还挺有道理。他平平淡淡的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你方才果然还是想着杀我。” 男妖精眼波流转,不可置否,他捡了根树枝,从里头拨了栗子出来吃,一边吃一边喊烫,还道:“吃了你的栗子,就是受了你的供,今天本仙就大人有大量,放了你一回!” 他的目光在供桌上扫了一眼,又专心剥栗子吃。热过的栗子又香又甜,肉都是绵的,进嘴就化作了一包糯糯的沙,吃的满口生香。秋意泊也不介意他吃栗子,他拿出来就是为了给这男妖精一道吃顺道聊点八卦的。 秋意泊想了想又问道:“像你这般吃-精气的,以后还能修正道吗?” “噗嗤。”男妖精猝不及防笑得喷了出来,他一手掩住了嘴,舔干净了掌心中的栗戎,嗤笑道:“什么正道?修什么正道?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喏——那边就有个修正道的,你看他如今是什么下场?” 秋意泊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便见那斑驳黯淡的神像,他打了个响指,山神庙中陡然亮如白昼,他眯着眼睛从灰尘蛛网中辨认着神像的面容,那似乎是个温柔的女子,身披凤冠霞帔,身后却有一条长长的尾巴,也竖着尖耳朵,瞧着应该是狐狸或者黄鼠狼一类的动物。 这山神庙已经破败了许久了,若不是木头石头的不值钱,下山的路又太过遥远,恐怕连屋顶的瓦片都要给人掀了带走。 男妖精被殿里的光吓了一下:“你果然是有本事的……你看,修正道的最后孤零零地死在这里,皮都叫人给扒了,还不如我这样的,今朝有酒今朝醉,今天有男人就吃两个,潇洒快活地很!” “你也不怕有道士来抓你?”秋意泊问道:“听你这口气,也吃了不少人了吧?” “你不就是来抓我的道士?”男妖精嘟哝了一句,随即又道:“这荒郊野林的,谁来呀!再说了,我可是算好了的,今天要不是饿得慌了,我也不直接把人给吸干呀!那些男人就当是艳遇,睡个美人一个个乐颠颠的就来了,我都吸不完好不好?” 秋意泊轻笑道:“这地方年都没人来了,哪里吸不完了?” 男妖精说:“谁跟你说我专门守在这儿啊?今天是路过,路过!” “我在春风楼里当头牌,自卖自身,厉害吧!根本就不用我忙前忙后,只消在那儿坐着,那些男人就恨不得跪下来舔我的脚!” 秋意泊:“……” 确实是从未想过的道路,格局一下子就打开了呢! “在城里遇到道士的概率不是更大了吗?”秋意泊好奇地说。 男妖精笑嘻嘻地说:“你当谁都与你一样遇到这种事还不错眼的看?哪个道士敢进青楼逛窑子呀?我平时又不出门的喽!” “再说了,真遇到就遇到呗,打死我算我命数到了,打不死我,我换个地方照样过!就我这般如花的美人,想吃-精气还不简单?”男妖精对着秋意泊眨了眨眼睛:“我可也算是好人呀,我在春风楼一晚上接五个客人,其他被迫来的小姑娘就没客人去糟践她们了,不也很好?” 秋意泊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说好还是不好,要不他去城里开个青楼吧,专门收不走正道的男女妖精,妖精是真的好看,吸精气的甚至可以不要钱,这样嫖客就能低价嫖到漂亮美人,左右都是泄精气的事情,是人是妖那不都是一样的吗? 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 秋意泊也摸了两个栗子来吃,男妖精的话匣子开了,跟他讲起了青楼见闻,什么某客人爱别人有狐臭,特别爱舔人家胳肢窝;某客人明明喜欢的女的,偏偏喜欢走旱道,还是喜欢姑娘用东西走他的旱道;某客人上了窑子一口气叫四个姑娘但不嫖,叫人拿鞭子抽他屁股……自然也有什么负心人痴情汉。 他说道此处,突然道:“其实这张皮的仇我已经替她报了。” “嗯?”秋意泊道:“这么快就报了……你认识她?” “认识呀。”男妖精抬眼看来:“要是不认识她,哪里能追到这里来找到她?” 他忽地嗤笑了一声:“早与她说了,这世上哪有什么痴情汉,还不如跟我在一处,我舍出几十年与她相好有什么难的,大不了等她老死了我再出去睡男人呗!……偏偏她就是信了,说什么打小认识的青梅竹马,为了帮她被家里打断了腿,还不惜名声前程来给她做龟公保护她……这种事情我看得多了!后来她病了,那男人背着她去找了个神医看病,嘿,居然给看好了!我想着人生苦短,也就由得她去了!” “哪里想到她被那男人三两句骗的带着这些年攒下的银子和他走了,果然……还没五年呢,就被那男人扔进了外面那口枯井里,腿都被打得骨头都冒出来啦……我就是几个月没看她,哪里想到啊!我把他的皮也给剥了,一刀刀把他剐了,我问他,他好不容易得了心爱的女人,怎么才几年就要杀她……你猜他怎么说的?” “他说,他早就后悔为了她跑出来当龟公了!”男妖精癫狂地大笑了起来:“说什么年少冲动,可当了龟公名声早就坏了,想回头也回不了了,这不,好不容易带着她离开了窑子,过起了日子,却走到哪都被人指指点点,说是不愧是龟公,绿毛顶了满头!她又不能生育了,没几年,他就厌烦了,知道她手里有钱,逼着她给,她不肯,干脆就杀了她……早说了,跟我走,给我当压寨夫人,不就是为她守几十年吗?我也可以啊!她为什么不跟我走啊?!难道是我这副相貌不好看吗?!” 他说到这里,忽然发现这小道长面色不太好,似乎有些冷过头了,他刚想问怎么了,却听他冷淡地说:“我就是那个神医。” 男妖精一顿:“……啊?” 秋意泊就说这事儿怎么越听越耳熟,他还吐了一口血,就为了救那个女人。他记得,是姓楚,闺名叫做英娘的?……男的叫周四。 当时演的是情真意切,他还特意做了一回菩萨,拼着因果把人救回来了,结果可倒好,打断了腿扔井里?那可真是太好了。 要不是周四已经被男妖精给剐了,他都想再剐他一次了。 不,他要把人也打断腿扔进枯井里,让他慢慢等死。 秋意泊心中反复幻想中周四如果被打断腿扔进枯井的场面,又跳到了他被千刀万剐的模样,明明应该是很让人痛快的场面,偏偏他心中一片平静。 他有些不满,可心若枯井,波澜不兴。 男妖精结结巴巴地问道:“是不是我手段太过分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他突然有些害怕,眼前这个俊俏斯文的小道士好像突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瞧着就叫人心惊胆战,他甚至不敢立刻站起来逃出去。 秋意泊慢条斯理地说:“不,你做得很好。”, 669 第 669 章 饶是男妖精x眼子都比心眼子大,他也听出点不对来,听着明明是在夸他,但怎么听怎么都觉得心底发毛。他小心翼翼地视线与秋意泊相对,秋意泊心中微动,平静地说:“我不杀你,放心。” 男妖精长舒了一口气,他虽然把死就死挂在嘴边,潇洒的不得了,但若非没得选,谁想死呢?万物都有求生的本能,他也不例外。 秋意泊站起身来,男妖精有些好奇:“你做什么去?” “时间到了,我该走了。”秋意泊背上了背篓,举步便走,男妖精一脸莫名其妙,扬声道:“什么时间到了?喂,小道士,外面雪那么大你是想找死吗?!你也不用顾及我呀!我知道你这人挺好不会随便打打杀杀不就完了?喂——!你别走啊!” 秋意泊头也不回地说:“大半夜的两个人死在这里,叫人看见我在这儿,那我可就说不清了……有缘再会。” 男妖精嘟哝了一声,侧脸一看旁边两具干尸也觉得辣眼睛,他掐了个法诀让两具尸体飘到了山神庙后头,那处有一座古井。只听噗通两声,两具尸体便沉入了井水之中,顷刻之间便沉了下去,古井依然无波,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男妖精却习以为常,拍了拍手,高高兴兴地走了。 走了也好,他怕那小道士再待下去就要发现他说谎啦。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这张漂亮的脸,见被山风吹得冰凉,连忙进了山神庙对着镜子擦上了最贵最好的面药。楚英娘的皮是他扒的,不是楚英娘送的。 叫她不听话背弃他离开……叫她不听话也就算了,还过得不好,被一个男人都算不上的东西打成那副鬼样子。叫她被打也就算了,见了他还当他是来嘲笑她的…… 他痴迷地抚摸着自己的脸,轻轻地笑了起来,破庙的山神庙中回荡着他的笑声,空灵妖异。 “英娘,我们永远在一起,你答应过我的……”他自言自语道:“现在,我们永远在一起了。” 好可惜呀,说了那么多话,还当能吃到小道士呢…… 一道巨大的阴影在火光中摇曳着,宛若活物。男妖精走到了供桌旁边,拈了一个果子来吃,汁水丰沛,甘甜美味——算啦,小道士给他上了供,这个果子就当是代了他一命好了。 他躺在了神像怀中,一口一口的咬着那颗丰沛甜美的果子,白玉似地腿在空中随意地摇晃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轻声唱着无人听懂的歌。 …… 雪越来越大了,乍一眼望去,千里裹素,天地都成了银灿灿的一片,秋意泊也不着斗篷,在山中随意地行走着,也不知道去哪里,也不知道哪里可以去。 他突然想起了很久以前在洗剑峰藏经阁里看见的记录,历任的洗剑峰之主,有一半是死于自尽。他们会随身携带一个绝阵,阵法一开,便能自绝生路。 他在阵法上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熟练度的,不知道那个绝阵能不能困死他?不如他回宗门去要一个吧。 秋意泊就这样不找边际的想着,突然又觉得这种绝阵备上一个也很好,他或许有用得上的那一天呢? 可他又在想,他要这个做什么?留在身边万一哪天不小心手贱就给打开了,那怎么整?他好奇心也没那么大吧?这种东西研究它做什么?总不能就指着哪天自己把自己关进去后又后悔了,然后自个儿破了阵法再出来吧? 真要到了这种时候,那还是别出来的比较好。 他要是真的死了,他的剑也会被送进剑冢吗?疏狂,却邪……还有那么多法宝呢……哎?该不会他能以一己之力填满剑冢吧?到时候他一死,该给亲朋好友的分一分,剩下的进剑冢,然后怀黎哥一边哭一边连夜发布宗门大型任务,招募弟子在剑冢下面再挖几层…… 哦不对,还有泊意秋在呢,他一死,泊意秋那边立刻分一个二号机出来,四舍五入他又活了……嗯,那这样就不用连夜开挖剑冢了,笑死。 清脆的铃声也渐渐弱了下去,黄铜铃上积攒了一层厚厚的雪,秋意泊心念一动,黄铜铃就像是被人提起来拍了拍一样,又响了。 秋意泊双手拢在袖中,他其实有点后悔,大半夜的好端端的篝火屋子他猫着不好吗?有个男妖精聊一聊天,听听他的淫-词-浪-语也挺好,总比他一个人顶着风雪走路来得好。刚刚是他非要出来,现在折回去会不会太丢人了? 天色雾蒙蒙的,大概快天亮了。 秋意泊也就没有再折回去,走着走着,前方忽然出现了一个村庄,秋意泊抬眼望去,那村子里好生热闹,灯火通明的,像是这片世界里唯一的光,吸引着飞蛾前去扑火。秋意泊心中知道这绝对是有问题的,可在雪中一个人走得太久,明明知道有问题,却还是想去看一看。 那小村庄是那么醒目,秋意泊远远地瞧着也觉得有了目标,这一段风雪路便显得没有那么难行,等走到村口,他才发现他至少走了一个半时辰。 天还是雾蒙蒙的亮,也不知道还要多久天才会真正的亮起来。 热闹的叫卖声从里头传了出来,村口也无人设置关卡,秋意泊顺利地进了村子,刚踏入这个门槛,风雪就像是被人按下了暂停键,暖融融的风混杂着米面香气从里头吹了出来,拂在了他的脸上。 进门的第一家就是一个茶摊,招牌迎着微风轻轻晃荡着,上面写了大大的一个‘茶’字,下面还用漂亮的小字写了‘酒酿圆子、赤豆汤’之流,摊主是个热心的老妇人,她笑眯眯地冲着秋意泊喊道:“热腾腾的酒酿,又甜又糯的赤豆汤!都是放足了糖的!客官,要不要来一盏热热身子!” 秋意泊侧脸问道:“真的是赤豆汤吗?” 老妇人扬声笑道:“真的是赤豆汤,童叟无欺!要不是叫老婆子我天打雷劈!” 天打雷劈在修真界真的是一个很严肃的词儿了,因为真的会被天打雷劈。 秋意泊眉间舒展开来,在酒酿圆子和赤豆汤里选了赤豆汤,老妇人叫他随便坐,秋意泊一坐下,老妇人就端来了一盏赤豆汤,里头的赤豆被熬得开了花,汤汁也是黏黏稠稠的,软和的甜香气瞬间充盈在了秋意泊的鼻尖,他掏出一块银子,问道:“这些够吗?” 老妇人连声道:“够了够了!哪里用得着这么多?等着,老婆子给你找钱……” 她旋身去找钱匣子了,一边找一边嘟哝着:“幸亏今天生意不错,否则还真找不开。” 秋意泊捏着勺子拨弄着这碗赤豆汤,是真的赤豆熬出来的,不是什么死鱼烂虾蜈蚣蜘蛛蟾蜍粘液用障眼法变出来的,他浅尝了一口,确实如同看上去一样的好喝,干脆认认真真地吃了起来。 这一碗赤豆汤下肚,浑身都热了起来,这会儿老妇人也终于回来了,她手里提了两大串铜钱外加一把碎银子,往秋意泊那桌上一放,桌子都晃了晃:“找钱这儿呢!您请好!” 秋意泊收了银子,铜钱就随手扔进了背篓里,那铜钱根本塞不进衣袖里的暗袋,除非他这件衣服不想要了。村里头似乎家家户户都出来摆摊了,行人更是络绎不绝,堪称是摩肩擦踵,活似办庙会了一样。 再往里头走几步,这里头的人就不做掩饰了,有人顶着一双猫耳朵,有人把衣服扣了个洞放尾巴出来晃悠,有人身体是人,脑袋是个黄鼠狼……也不差老虎直立行走还穿衣服了。 秋意泊一路行来,众妖精都在看他,忽地,秋意泊肩膀被人撞了一下,不是很重,他侧脸看去,就见一个明显是喝大了的妖精对他竖起了大拇指:“哎呦,兄弟,你这形化得可真好!” 那妖精头上有两根非常长的黑色触须,随着他的动作一摇一晃。 秋意泊看着那只蟑螂精,心想这道界可太厉害了,蟑螂都能成妖精——这妖精一定是个气运非凡的角色,不然蟑螂怎么成的精?! 他刚刚和一只人那么大的蟑螂近距离接触了…… 秋意泊倒也觉得还好,别说成精的大蟑螂,就是没成精的蟑螂还爬到过他床上呢,他那一拖鞋下去,感觉拖鞋不能要了,床单也不能要了。 不必大惊小怪。 蟑螂精压根没指望秋意泊理会他,跟着他的真·狐朋狗友勾肩搭背笑嘻嘻地走了,秋意泊见蟑螂精那没心没肺的样子,不由被他带出了一点清浅的笑意。他继续逛下去,妖精摆的摊也挺有趣,什么都有,上至天材地宝,下至古怪的木头树枝应有尽有。 秋意泊还在好奇那木头树枝到底是干什么用的,就看见一妖精在那摊子面前变成了原形,是一条一看就是社会你大哥的满身肌肉的大黄狗,大黄狗熟练地在摊子上打了个滚,这一滚,刚好滚到了那根模样古怪的木头树枝旁边,它一扭一动,后背蹭在了那树枝上,几根干枯坚硬的树杈子就跟个小抓手似地在它背后挠着,大黄狗的眼睛都眯了出来,看出来是在笑。 很快大黄狗就又变回了人形,利索地说:“就要这个!老板你这树杈子哪里找的,真舒服啊!” “好嘞,那可不能告诉您,不然我吃什么?”摊主把他指的那个树杈子给他提溜了过去,大黄狗给了十文钱,喜滋滋地提着走了。 秋意泊:“……” 这属于是大开眼界了。 秋意泊也随着人流一路往里头走去,这村子出乎意料地大,秋意泊跟着人一路吃吃喝喝,走了半个时辰有余,一条街还没走到头。这吃喝方面,有些就跟最前头那个老妇人一样真材实料,便宜大碗,有些就真的是蜈蚣蜘蛛外加扭动的蛆变的,别说,还真有人妖精买,并且大口朵颐,吃得贼香——这些还比真材实料的卖得贵。 要不是秋意泊看见那蛆扭得都快飞起来了,他都怀疑是不是真的那么好吃了——但凡炸一炸呢?他说不定就真的接受去试一试了。 秋意泊看了好一会儿,破案了——来买的妖精不是看不出自己吃的是啥玩意儿,他们就是吃这一口的!他亲耳听见两妖精谈论今天的蜈蚣真是肥天底下最好吃的就是蜈蚣,另一个说蛆才是最好吃的,在舌头上活蹦乱跳特别鲜甜……仔细一看,哦,两鸡精。 那还能说什么呢?只能怪自己见识太少了,大惊小怪的。 忽地,有人呼喝道:“山君来啦——!大家避让——!” 在场所有人听见这声儿,都往道路两旁涌去,秋意泊也跟着人流站到了街边,就见远处有一队仪仗缓缓行来,打头的是个画了花脸的妖精,手里提着蛇鞭,一步一鞭,鞭声炸响,身后则是跟着八个铜鼓锣乐,紧接着是捧花执灯的美貌女妖,没一会儿,就有一座描金绘彩的神轿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为首那个花脸妖精边走边扬声道:“山君巡视,万妖退避——!” 大家不是恭敬,反而是哄堂大笑,有人扬声道:“小猪崽子,这儿都是妖精,退到哪里去啊?!” 花脸妖精面上扭曲了一瞬,看上去是想要破口大骂,但还是忍了下去,继续喊道:“山君巡视,万妖退避——!” 随着仪仗在秋意泊面前经过,神轿也变得清晰了起来,秋意泊还当神轿里头会坐着山君,再不济也是个神像,结果那华美异常的神轿里头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他正疑惑着,陡然之间有个轿夫绊了一跤,他这一摔,神轿也跟着落地,只听见哐得一声,神轿就破了个大洞。 秋意泊还当是坏事了,没想到众人嘻嘻哈哈根本不放在心上,上去几个妖精三下五除二把神轿修了,轿夫们又有模有样的扛着神轿继续巡视。 有人喊道:“可小心了,别叫再摔了——!不然轿子真修不好了!” 轿夫跟人对骂了两句,扛着轿子走了。 秋意泊这才问身边的人:“劳驾,不是说山君巡视吗?怎么不见山君?” 被秋意泊叫住的人是个戴着鬼面的少女,闻言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哎?你是哪个乡下来的妖精,这都不知道?!” “确实是山下来的。”秋意泊拱了拱手:“还请姑娘指点一二。” 少女也不装聋作哑打哑谜,笑着说:“就是没有山君,所以才要请山君巡视呀!这大家都活在山里,那肯定就有山君保佑我们!一天天的,多无趣呀!凡人不是喜欢游神吗?我们也游一回,果然很有意思!热闹极了!” 秋意泊道:“原来如此……” 不过是一群妖精闲来无事,凑在一起办了这个庙会,大家一道热闹热闹。不想着规模有点大了,可能方圆数千里的大小妖精都来赶这个庙会了。 少女挥了挥手,一蹦一跳地跑到另一头的摊子上买青草酒酿吃了,那就是一碗米酒里撒一大把青草,少女吃的欢腾——是个兔子精。 秋意泊低低地笑了笑,喃喃道:“没有神,就造一个吗……” 山君的队伍过去了,人群也恢复了热闹,秋意泊随意走动着,不多时就看见个卖草药的摊子,那些草药根系叶脉都很完整,秋意泊这些年也养成了一点职业病,当即就蹲下跟人杀价买草药去了。 “十两银子,我包圆了。”秋意泊道。 那摊主是个老人模样的,手里还拿了根烟袋搁那儿吞云吐雾,闻言嗤笑道:“哎呦哪里来的小东西,碰到我头上来了!我这人参放外面都能卖三十两,你跟我说十两包圆了?你咋不睡觉呢?梦里啥都有!” 秋意泊态度也很坚决:“那三十两包圆干不干?人参算我买的,其他算添头,这头您卖了我,也好自己个儿去逛逛街……这人参卖三十两是好卖,但得跑到昌南城才能卖得出去,这里离昌南多远啊!还得扎进人堆里,万一遇到个道士什么的,老爷子你可是大补啊……不如省点事儿,给我得了。” 摊主刚巧是个何首乌精,少说有八百年的寿数——对别人来说是真的很大补了。 摊主一愣,居然觉得秋意泊说的很有道理,但他又不想承认,刚刚还阴阳怪气了人家一顿,结果转头就成交了,他那老脸往哪里搁?他端倪着秋意泊,果然发现了一点异样,他嘿嘿一笑:“那你这个人钻到妖精堆里就不怕我把你熬汤喝啊?” 秋意泊抖了抖袖子,仿佛志得意满:“那看来我这形化得是真不错!” 摊主翘起了二郎腿:“少装,要不信你变个原形我看看?” 秋意泊反手就掏出了却邪剑,笑道:“喏,我的本体。” 摊主看了看笑意盈然的秋意泊,又看了看他袖中露出半截煞气满满的暗红铜钱剑……呔!谁不知道铜钱剑是干嘛用的?!专门用来宰他们这些妖精的!看这煞气,都不知道杀了多少妖精才能有这般成效! 摊主能活八百岁,除了逃命技术一流,还有一点,他很知情识趣:“……卖了,三十两。” 秋意泊付了钱,摊主的包袱皮也不要了,一股脑给他包了,秋意泊侧身示意了一下摊主,摊主把装满了药材的包袱往背篓里一扔,秋意泊把钱一给,钱货两讫,交易达成。 铜铃摇晃着,叮咚作响。摊主瞧了一眼大概也就清楚了,哦,不光是个道士,还是个道医,怪不得能撞到他们的庙会里来……得了,不大开杀戒就行,好不容易凑出个庙会,要是给人砸了场子,或许再有几百年都不会再有这么热闹的事儿了。 秋意泊捡漏了一单药材,明明是很开心的事情,也是以往最喜欢做的事情之一,等方才那一股劲头过去了,又觉得没意思起来。 他本来想再找找还有没有卖草药的摊子,毕竟这帮子妖精采药可是得天独厚,可走着走着又放弃了,看见了就买吧,看不见就算了,也犯不上特意去找。 这些草药,也就是救救凡人,他以后当不当郎中还是个问题。 不当郎中当什么呢?木匠?烧窑?教书先生?泥瓦匠?铁匠? ……唔,烧窑卖瓷器他倒是有经验,不过事实证明他就是三分钟热度,在李秀的幻境里他已经烧得厌烦了,想起那个砖窑他就头大,动用极光金焰烧瓷器那真是犯不上。 教书先生也算了,在麓云山真的教够了那帮子兔崽子,叫烧火结果炸炉,让练剑强生健体一下却一个个练出了剑气,只能说年轻的时候理想很美,现实很残酷,想想都心梗。 铁匠那不就是轮大锤吗?他这辈子虽然没拎过几回大锤,但下意识还是拒绝了这个职业,毕竟要在凡间当铁匠,有一点就避免不了——太热。 木匠和泥瓦匠又很脏的样子,他也不想干。他喜欢的搭房子仅限于用玄学手段搭建,那就跟个玩种田游戏差不多,让他亲自打灰,他可能干一刻钟就不想做了。 ……或者开个书斋吧?反正他手里好多书呢,左右都看过了,大不了他都备份进玉简里,也不影响卖。嗯……也不可能有人跨道界追他版权吧?哦不对,不能这么说,他也是正经花钱买来的,大不了他那个书斋就当是二手书店,他复刻一份自己看看得了,其他就有一本卖一本,卖掉不复刻就是了。 挺好,就这样决定了!他回去就去昌南,在里头盘个铺子卖卖二手书。 秋意泊想到自己收集的那些话本的内容,不禁有些好笑——他这个书斋要是开起来,恐怕满昌南的读书人都要以进他这个铺子为耻……该不会也是大半夜偷摸着上门来买吧? 为了大家的名声着想,秋意泊决定到时候去批发一点正经书,话本子就悄悄卖,总不好让别人没脸进门吧? 想到这里,秋意泊陡然回过神来,他突然发现他居然站原地走神了,还好方才没有人偷袭他,否则他真是要吃个大亏。 他微微皱起眉头,看来道统问题还是要趁早解决。 有一把沙哑的嗓子问道:“客官,买面具吗?” 秋意泊抬头望去,便见他站在一个面具摊子面前,摊主是个高挑的青年,脸上戴着一个狐狸面具,不观容貌,只听声音,也都能感觉出摊主必然是个钟灵毓秀的人物。 秋意泊不知为何,抬手伸向了摊主。 摊主纹丝不动,任由秋意泊将手搭在了在他的侧脸上。 嗒的一声,面具被揭了开来,露出了一张熟悉的面容。 泊意秋又重复了一遍,他笑着说:“客官,买面具吗?”, 670 第 670 章 忽有风来,庙会中悬满的红灯笼随着风摇曳,灯烛煌流,灿映虹光,周围的一切都被衬托得如梦似幻起来,泊意秋满含着期待的笑意,静静地看着他,就如同很久以前一般,仿佛什么都没有变。 秋意泊一手拿着面具,看了泊意秋一会儿,什么也没说,就把他的面具重新给他盖上了。 泊意秋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呐呐地说:“别生气了……我给你道歉好不好?” 秋意泊平静地应了一声:“还好,不算是很生气。” 泊意秋一顿,含蓄地说:“……这么好?” “若非你在,我与金虹师叔都要陨落其中,我生什么气?”秋意泊的目光在摊子上搜寻了起来,一眼就看中了泊意秋脸上戴的那个一模一样的狐狸面具,再看一眼,又发现另一个黑色绘银杏叶的半面面具也好看,他抽回自己的手,从架子上把面具取了下来,问道:“老板,这个多少钱?” “你要的话送你。”泊意秋掀开了狐狸面具,干干巴巴地说:“你真这么想的?” “不然呢?”秋意泊反问了一声,随即放下十个铜板,将面具戴在了自己脸上。泊意秋看见铜板抿了抿嘴唇,见秋意泊已经转身走了,抓起铜板三两步就追了过去:“……你干什么?” “生气就生气,大不了你骂我两句,打我两下,砍我两剑……都行的。”泊意秋拽着秋意泊的衣袖:“我肯定不还手……你不要这样。” 秋意泊有些啼笑皆非:“我真不生气……你这是怎么了?” “你不生气你给我钱干什么?”泊意秋看着他,莫名觉得有点委屈。 他知道这次秋意泊肯定没那么容易原谅他,但顶多就是想到了砍手砍腿这个级别,没想到秋意泊是现在这个态度。 “不是你自己在那儿卖面具吗?”秋意泊道:“我买面具,不得给钱?”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能这么算的吗? 泊意秋低声下气地说:“那你现在跟我回去好不好?” “不好。”秋意泊并未拂开他的手,道:“庙会难得,我想多逛一会儿。你要是乐意就陪我逛一逛,不愿意就回摊子上去,一会儿逛完了我来接你一道回去。” 回到哪里去? 这本来是个不用考虑的问题,他们有秘境,有阵盘,泊意秋既然来了,他就不会毫无准备,说不定已经买了好几十处房产,随时就近回家,还可以浪费点灵石一步回凌霄宗快乐老家。 秋意泊却仔细想了半天,回哪里去——秘境?秘境其实和阵盘都差不多,说穿了就是大一点的随身房子,用‘回’字,不太恰当。住宅?秋意泊没兴趣大半夜的跑那么老远,他置办宅邸的习惯和他差不多,爱买市中心,这荒郊野岭的怕也没有,还不知道要跑到哪里去……他也不想回凌霄宗。 他觉得如今还不是回凌霄宗的时候,不为什么,就是觉得不合适,不想回去。 回哪里去呢? 漫无边际的想法就如同一个绚丽的气泡,将他与周围隔成了两个世界。 “我新修了一个小秘境,一会儿你看了肯定喜欢……”泊意秋的声音突如其来的进入了他的脑海,那个绚丽的气泡啪的一下,破掉了。周围嘈杂的声音如潮水一般顷刻将他淹没,就如同一片轻飘飘的树叶终于落在了地面上,让这一切都有了真实感。 秋意泊眨了眨眼睛,泊意秋还在兴致勃勃地卖关子:“反正你肯定喜欢……我就不告诉你,虽然你喜欢剧透,但是偶尔礼物还是需要有一点仪式感……你怎么了?” “……没什么。”秋意泊对着他招了招手,“过来。” 泊意秋本就在他身边,闻言倾身过去,秋意泊侧脸在他唇上亲了一下,一触即分。泊意秋瞪大了眼睛,周围好多人都看见了,见状纷纷叫好。泊意秋瞪大了眼睛,白玉似地皮肤上泛起了一层薄薄的红,再出格的事情也不是没干过,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脸上烧得慌。 秋意泊反手牵着他的手,带着他往前走去,耐心地说:“我最近被道统影响,情绪不太对,不必理会我。” 泊意秋小声问:“你这算是在安抚我?” “也不能算。”秋意泊平静地说:“刚刚是真的想亲你。” 虽然只有一瞬,但为什么不呢? 何必要忍耐呢? 泊意秋的心脏在这一瞬间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他暗自骂自己没出息,就被轻飘飘哄一句就高兴得要死,不就是亲一下吗?!又不是没亲过! 就是没在大庭广众亲过。 好多人再看…… 秋意泊的耐心也只有这么两句话了,他继续逛着庙会,看见什么有意思的就买什么,泊意秋乖乖巧巧地跟在他后面,本来想帮秋意泊拎点东西,奈何他买什么都往背篓里扔,他看了一眼——哦,没事了,那是个伪装成背篓的纳戒,只有最上面的东西才是真的。 这一个庙会秋意泊逛了快两个时辰,差不多也走得累了,他刚想招呼泊意秋一道回家,一回头就看见一个竹筒做成的杯子戳到他眼前,甜橙茉莉,去冰,七分甜。泊意秋自己手里也拿着一杯,他还叼着竹制的吸管,见他没接,有些诧异地说:“喝?” 秋意泊接了竹筒,就着吸管喝了一大口,清爽酸甜的味道完全遮掩不住那种冰得人天灵盖都麻了的感觉,他缓了缓,又喝了一口,裹紧了披风——不知道什么时候泊意秋给他披上的。 泊意秋轻笑了起来,有什么比夏天开着空调吃火锅,冬天裹成球喝冰饮料更爽的吗?大概是没有了。 “回去吧?”他道。 秋意泊点了点头,泊意秋舒展了眉眼,牵着他笑眯眯地往外走。 这一步跨出去,两人便就此消失,秋意泊只觉眼前一晃,就看见了一座冒着烟的温泉,他们应该在一座山的山顶,只是这山顶全数为这温泉占领,沿着山壁还有一座瀑布,温泉水飞溅而下,又在半途被极冷的天气打出了一捧又一捧的冰粒,如云似雾,再往下看去,便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瀑布浇筑出的冰棱有如一把铸到了一半的剑,屹立在这片天地间。 他们在云端之上。 温泉池旁边,有两个穿着一身浴袍的器灵,肩头还挂了块毛巾,见他们来了,张嘴就是:“老板,搓背不?盐搓还是奶搓?” 秋意泊下意识地看向了两个器灵的胸膛,浴袍领口开的挺大,露出了结实的胸肌:“什么奶搓?” 泊意秋:“……牛奶搓。” 或许是秋意泊的表情太过平静,泊意秋想到自己才得罪了个大的,犹豫了一下,补充了一句:“……其他也行。” 大不了一起! 秋意泊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他总不能说他刚刚是有口无心,他刚刚听了男妖精讲了半夜的黄色地狱笑话,有点被洗脑了。 此刻泊意秋已经殷勤地上来给他解披风了,顺道摸了摸他的手,还在掌心中搓了搓:“走了几个时辰,手都凉了……快下去泡泡。” 泡温泉他是喜欢的,而且也很喜欢搓背和按摩,秋意泊顺从地张开手臂,任由泊意秋帮他换了一件单薄的浴袍,下水去了。泊意秋也跟着一道下了水,池边的石头都被温泉熨得微烫,手臂贴上去两人就舒服地叹了口气,也无人说话,安静地享受这一刻。 当然了,两器灵在旁边调配搓澡膏,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有一种清淡的草药香气,被温泉的雾气一温,就又变得浓厚起来,却不怎么难闻,反而有种难言的舒缓感。 等泡了小半小时,两器灵甩着毛巾就过来了,一人单手扛着一张长塌,哐得往池子里一扔,随即一抄,就把他们两抄在长塌上了。今天泊意秋肯定是特意吩咐过了,完全不用秋意泊动一根手指,就舒舒服服地享受上了。 器灵手法格外的老道,秋意泊趴着昏昏欲睡,刚有点进入半梦半醒的状态,忽然背上一疼,他硬是给疼得清醒了,回头一看,器灵正拿着搓澡巾给他搓后背,可能是搓澡膏的作用,搓澡巾下面已经有好几条长长的泥了,器灵见秋意泊回过头来看,老实巴交地说:“怎么了老板,是不是力太大了?” 秋意泊点了点头,又垂下头趴下了,这次器灵果然把力道控制得很好,不是很疼。明明他身为修士,还是阳神道君,皮肤上根本不可能存在污垢,但被搓过的皮肤有一种微妙的通透感,秋意泊打了个呵欠,闭上眼睛小憩一会儿。 泊意秋枕着自己的手臂侧脸看秋意泊,见他睡了,不禁有了点笑意。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泊意秋算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他翻了个身,示意器灵把东西都搬出来,藏在这个秘境里的器灵肯定不止那么几个,见状都冒了出来,悄无声息地摆好了棋牌桌,另一头还摆上了铁板烧桌。 他悄悄起身,借着水的浮力将秋意泊的床榻推到了岸边,这才拍了拍他,说:“起来吃饭了。” 秋意泊是真的睡着了,突然被叫醒还有点浑浑噩噩,泊意秋叫他吃饭,他就稀里糊涂地坐了起来,又被喂了好几口冰饮,秋意泊慢吞吞地喝着,理智也慢慢回笼。 嗯……亏得修仙了,不然又是温泉又是冰饮料,一个不小心血管都能爆掉。 等坐到牌桌上手里摸到牌,秋意泊刚想说话,一旁泊意秋就端着一碗刚烤好的肉贴心地凑在了他的嘴边,甚至上面还夹了一片芒果一片面包来去腻,秋意泊一张嘴刚好送进嘴里,秋意泊也就没什么心思说话了。 等到吃饱喝足,牌也打完了两圈,泊意秋擦了手挽了袖子坐在了秋意泊的上家,接替器灵继续打牌,边道:“问虚道界那边我给你收好尾了……我替你找了一个掌门替你管着麓云山,培养出下一任道君之前他一直都会是掌门。” “谁?”秋意泊点了点头,他当时甩手就走,未尝不是存着几分既然泊意秋想要处理此事,他就放手让他处理的意思——泊意秋在这里经营了几百年,拿着一份果子,让他摘了也没什么。 他不是要阻碍泊意秋的机缘,只是担心他境界跟不上,被人拍死而已。 “李霁月……就是李鸿安。”泊意秋道:“我与他当了几百年的酒肉朋友,人还不错,聪明,拎得清,我跟他谈了谈,他同意发天道誓给我们打工,顺道叛门而出,拜入麓云山门下了。” 说着,泊意秋趁着等牌的空子给了秋意泊三个芥子空间:“喏,他交的赔偿费,给你。” “不必,你拿着吧。”秋意泊想也没想就说。 “我那一份我已经拿了。”泊意秋道:“见面分一半嘛——我已经提前剔除了用于麓云山的资金,剩下的是我们纯赚的。” 他又给了秋意泊一个令牌:“广陵城的……嗯,你别怪我,其实我是想麓云山以后总要回问虚道界的,那风水宝地都被人占去了,为了块地皮跟人打架也犯不上,干脆我趁乱占一块无人区,自己经营一下,麓云山就在广陵城附近落地,以后你去麓云山的时候嫌弃山上冷清,下山就是广陵城,热闹得很。” 他干巴巴地说:“而且有广陵城在,后续税收可以拿来当麓云山的资金嘛,不然老是往里面投钱,万一我们哪天被困在哪里几百年的,麓云山怎么办?这样一来,又有广陵城,又有李霁月,麓云山我们就可以放手不管了。” “扶瑶道祖倒是想杀李霁月来着,被我拦着了,她也没什么好办法,就这么着了吧。接下来麓云山你想管就管,不想管也无所谓,左右有道祖护航,饿不死他们。”泊意秋顿了顿,伸出一手:“慢着,五条我碰!” 说实话,要是旁人他肯定不乐意花这么大的心思去讨对方开心,但换做了秋意泊,那秋意泊就是作上天都是非常合情合理,理所应当。 毕竟自己是什么狗德行自己清楚,活该受着。 秋意泊也没想到事情处理得这么干净漂亮,全无后顾之忧,他听着也觉得舒服。钱不钱的不重要,多了也就是一串数字,但重点是要有。有广陵城作为麓云山的资金来源,这本身就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 秋意泊摸了一张牌,刚好凑了个四张八万:“杠……你怎么这么热衷于搞城池?” 秋意泊心里清楚,大概还是因为当年望来城留下的心理阴影——其他不说,好不容易搞到一座城,上交给了宗门,那座城其实泊意秋是往高科技现代化都市建的,通了水电下水道甚至还有wifi,但上交给宗门后,他们很快就陷入了闭关-渡劫-游历这个循环,望来城自然交给了宗门管理,这些东西应该也就是维持原样,等成型了其实也不好大改动了……泊意秋也没有这个心气了。 打游戏要是在中途暂停了很久很久,下一次再开玩的时候就干脆想重新再开一局了。 “无聊啊。”泊意秋随口道:“平时我们都各自出门,又不是天天都能遇到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总要给自己找点事情干嘛。” 秋意泊一想也是:“似乎血来宫后,我们的机缘好像就消失了。” “差不多吧。”泊意秋摸了一张牌,一条,他知道是秋意泊想要的,对着他亮了亮,就是不打,笑眯眯地接着说:“也有一种可能,气运就是这么大的,在练气的时候看很多很多,在现在的我们来看,也就那么点。” 秋意泊单钓一条,看见泊意秋亮出的牌,不禁在心里暗骂了一句,面上却不显,打牌的基本素养还是要有的。“说不定在攒个大的?……还没有祝贺你成道君了。” “那你就说,你之前没说是不是在生气?”泊意秋问道。 秋意泊不可否置,泊意秋也没指望他能开口,这个情况下他不否定那就是在服软了。人要学会自己开解自己,不要让自己一个人生闷气,他说:“这件事是我不好,不管是不是担心你,结果是很好的,反正是我不好,条件你随便开,我都认。” 秋意泊平淡地说:“也没有必要一定要打你或者砍你。” “那就是想艹我是吧?” 秋意泊很干脆地说:“我最近阳-痿。” “……6。”泊意秋单走了一个6字。 器灵摸牌的手都停了,专注听大瓜,泊意秋问道:“怎么弄的?该不会是道统吧?我们洗剑峰也不是个和尚啊?让你阳-痿干嘛?!” “不知道。”秋意泊随口应了一声,“我之前摸了一下合道,很明显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合道合道,大概是要与道统相合的。” 太上忘情是圣人之道,没个人情-欲似乎也很合理。 秋意泊说道此处,心湖居然起了一点涟漪,幸灾乐祸地说:“不必担心,毕竟等你合道也会有的。” 大家都修一样的道统,没一个跑得掉的! 泊意秋吃了个瘪,想到自己日后也会陷入漫长的贤者时间,就有点想不开,他说一句恨不得天天把秋意泊往上床拖是不至于,但说一点都不想也没有。 “你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泊意秋打出了一张牌:“一条,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你年纪大了不行了,跟道统没有什么问题?要不找个医生看看?喝点壮阳药试试?” “胡了!”秋意泊拿走一条,将牌面推倒下来,刚想说有病吧这个境界了喝壮阳药能起个鬼用,就听见一道声音饶有兴趣地说:“什么壮阳药?” 秋意泊一回头,便见穿着浴袍的金虹道君施施然地过来了,他今日穿的有点不太对,浴袍下面穿了一条格外繁复的项链,那项链一直延伸进了浴袍里,行走之间能听见细碎的宝石碰撞的声音。 金虹道君看着秋意泊,用一种很温柔地语气说:“怎么,长生身体出问题了?怎么就要喝那东西了?” 秋意泊笑道:“师叔,你也在?” 金虹道君大大方方地走到他们中间,一手搭一个,“长安怕你一怒之下砍了他,叫我来与你当说客。说我在,你不好意思下手太狠。” 秋意泊看向了泊意秋,泊意秋当机立断:“……师叔,你戴的什么玩意儿?让我看看!” 金虹道君轻呵了一口气,笑着说:“不好给你看。” 秋意泊:“……” 金虹道君又看向秋意泊:“怎么,长生也想看看?” 秋意泊顿了顿道:“师叔,虽然我不介意看看,但最好还是别看了。不然我很容易想到一些不好的事情。” 比如想到安陵容那张‘怎会有如此淫-乱之事’的表情包。 秋意泊说不看了,金虹道君反而大大方方拨开了衣襟,让他们看个仔细……那确实是不太好说的东西,纤细的缀满了宝石的金链沿着肌肉线条错落的裹着,至少他们两看了就觉得金虹道君今晚估计要出门,他有个约会,至少要是要好几个人以上的,不然怎么对得起他这一身。 “方才在温泉池里发现的。”金虹道君道:“看着怪好看的,就戴了。” 泊意秋其实是知道那根漂亮项链的,因为是他的。 而现在他有一种社死的感觉。 金虹道君阖上了衣襟,转而道:“这次收获不小?你怎么又成了阳神?” 他用力捏了捏秋意泊的肩膀,秋意泊摇头道:“我左思右想觉得不好,干脆自费了修为,这样一来反而舒服了不少。” 金虹道君嗤笑道:“你啊……旁人求还来不及,你却是送你都不要。” 秋意泊微微笑了笑,“是不能要的,师叔你看我如今,不就是报应来了吗?师叔,我都阳-痿了,你说我这报应还不够大吗?” 金虹道君想了想:“……那确实是报应。” 泊意秋吐槽说:“师叔,我一直很好奇,你说你又不是修合欢道的,怎么……不该是欲-望与你如浮云吗?!” “是又如何。”金虹道君笑得轻描淡写:“我可以不要,但我不可以没有。” “修仙于我,亦不过是一场浮云。”金虹道君坦然地说:“若是一味追求道,失了自我,哪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秋意泊眉间一动,金虹道君侧目望来,说:“你住嘴。” 秋意泊:“……我还什么都没说?” “你要说的,我都能猜到了。”金虹道君扬眉道:“无外乎是‘哎,师叔,这道统我修不明白我不修了’,亦或者‘我觉得这道统不适合我,我现在就立刻自废修为’,长生,你已近千岁了,你怎么不学学长安?长安就从不说这话。” 泊意秋举手:“我也想自废修为……” 金虹道君:“……”, 671 第 671 章 金虹道君啧了一声,半句话哽在喉中,说不下去了。 他已经许多年没有这种经历了,不过他发现自从认识秋意泊后,相同的经历都发生在他的身上。 不是,现在小孩儿是怎么了?一个两个都修成阳神了,才觉得道统不适合自己,吵着闹着要自废修为,他们凌霄宗都不管一管的吗? 金虹道君素来是个不爱管闲事的人,但他现在想去凌霄宗找孤舟道君告他两一状——什么道统适合不适合,八成就是太闲了给闹的,叫孤舟来揍他们一顿,等爬都爬不起来就不觉得道统不合适了……开玩笑的。 “罢了……如人饮水。”金虹道君饶有深意地提醒他们:“不过,你们两也快是一千的人了,从合道跌到阳神跌到大乘乃至化神都无所谓,要是想要从头再来……还是你们俩轮流着来吧。” 秋意泊和泊意秋秒懂了金虹道君的意思——这要是废到底,回到练气期,那也不用再折腾什么道统了,直接换身寿衣等着封棺下葬得了。所以要轮流着来,一个死了,还有另一个当保底,不至于真的死了。 他们两立刻幻视了一个大坑里横七竖八填满了他们的尸体,都是因为红尘诀分裂出的分神,都是因为研究道统的原因嘎了的。 ……好地狱的笑话。 见两人悻悻然,金虹道君也不再多言,反而接了一个器灵的位置,和他们一到搓牌。泊意秋见金虹道君坐下了,精神一振:“师叔也一起的话,我们玩点彩头?” 和秋意泊玩,弄个彩头也没什么意思,左手倒右手的,但和金虹师叔玩儿,这不得整点好东西?无定奇霞整点?弄几炉子香也好呀。 虽然如果开口直接要,金虹师叔二话不说就会给,但哪有自己赢来的香呢? “什么彩头?”金虹道君想了想,含笑道:“放一次炮就脱一件?” 泊意秋:“……?” 不是,他们现在穿的都是浴袍,浴袍什么意思明白吗?一共就一件衣服一条裤子,这条裤子还是因为他们习惯穿的,要不然一共就一件!金虹道君也没比他们好到哪里去,他就一件,非要说那项链也算一件,那还玩个屁啊?! 秋意泊淡淡地说:“脱光了再输怎么办?” 金虹道君刚想说话,就听秋意泊接着道:“……拔腿毛?” 泊意秋瞬间就觉得格局上来了,他和秋意泊就没什么腿毛,天生的。真要上蜂蜡拔也没什么太大的问题,他看向了金虹道君,就差没有弯腰到桌子下面看看金虹道君腿上长没长了。 大概是没有的吧…… 金虹道君道:“也没有怎么办?” 秋意泊的目光幽幽地落在了金虹道君的头上,金虹道君:“……嗯?” 然后秋意泊的目光往下移,落在腹下不动了。 金虹道君忽地大笑了起来,他屈指叩了叩桌面:“……那里可不行,当我没说。要什么彩头?” 泊意秋提了一个安全一点的建议,“输的人贴条子吧?” 金虹道君扬眉道:“这么简单?不玩点其他的?” 泊意秋含蓄地说:“师叔,你克制点。” 他好害怕。 下一句:“有什么花里胡哨的下次我们凑四个人再玩儿。” 在牌桌上凑人头的器灵委委屈屈地说:“我可以……” 泊意秋冷然道:“你不可以。” 器灵:“……好吧。” 金虹道君一嗤,“那就贴条子吧。” 秋意泊不可置否,那游戏就这么开始了。骰子一扔,金虹道君运气不错,他坐庄,八只手在桌上纵横交错,摸完了牌,泊意秋就很开心——运气好的是他才对,已经听牌了,要是摸牌摸到等的那张牌,他就是地胡。 泊意秋有一点预感,这一把应该很快就结束了。刚这么一想,就见秋意泊把牌一推,“胡了。” 三人不禁看了过去,发现秋意泊是天胡,天胡不止,还是清一色对对胡,这要是按花算钱,这一把秋意泊就能赢一大笔。 泊意秋:“……不是,这也行?” 秋意泊:“为什么不行?” 他说着,人已经伸出手去,接了明珠递来的三根又长又白的纸条,一派从容闲适地看着他们三个:“来。” 愿赌服输,金虹道君笑吟吟地将脸凑了过去,秋意泊将一根纸条贴在了他的侧脸上,器灵被贴在了头顶,轮到泊意秋就是贴在下巴上,亏得纸条不是红的,否则泊意秋换一身衣服就能去s吊死鬼。那纸条是用米浆粘的,粘在皮肤上不太舒服,泊意秋恨恨地说:“也该是你的……情场失意,赌场再不得意那就是绝路了。” 金虹道君克制地浅笑了起来,确实,都被迫清心寡欲了,怎么就不能算情场失意了呢? 在座的,一个是他道侣兼他自己,一个是他至交好友,什么香的臭的没见过?秋意泊一派‘只要我不尴尬,那尴尬的就是别人’的模样,怡然自得的很,甚至还应了一声:“对啊。” 泊意秋气得仰倒,又撸起袖子搓牌:“来来来,再来,我就不信了……” 然后秋意泊连续天胡了两把,泊意秋和金虹道君脸上各又多了两根纸条,饶是泊意秋不信这个邪,也不得不信了:“长生,你出千了?今天运气能好成这样?你悠着点,别把机缘的气运给用完了。” 秋意泊目光平静,“没出千。” 泊意秋:“我不信!” 秋意泊:“爱信不信。” 泊意秋:“不是,你这样我们还玩什么?下一把你就不能让让我们?一直洗牌也很无聊的!” 秋意泊:“下次注意。” 金虹道君在一旁看他两拌嘴,还觉得怪有趣的。 泊意秋嘟哝道:“早知道做一个自动洗牌的麻将桌……再来!” 秋意泊撒了骰子,运气依旧逆天,直接点到了他自己,四人摸了牌后,泊意秋乐开了花:“胡了!天胡——!” 他扬眉吐气地抓过了一大把纸条,笑嘻嘻地说:“这回终于轮到我了!” 秋意泊让他贴了个眉心,器灵也是如此,贴这儿的纸条影响视线,想要看得清,就得吹纸条。金虹道君凑过脸去,泊意秋正恶劣地打算往他眉心贴,就听金虹道君含笑道:“情场失意,赌场得意……嗯?” 言语如刀,泊意秋无缘无故被捅了一刀,金虹道君的脸侧了侧,那纸条就落到了他的侧脸上,泊意秋翻了个白眼:“师叔你得意,都得意,总行了吧?” 金虹道君笑而不语,对这一刀无动于衷。 下一把总算是正常了,没有人天胡,但金虹道君一炮双响,喜获纸条两根,再下一把,泊意秋忍不住了,让一旁的明朱去泡杯茶来喝,再弄点点心来吃。明朱是个好脾气的,径自去了,不一会儿大家手里就各自捧了一杯冰饮料,还叼着一块炸鸡腿。 严格来说,他们在熬夜。大晚上的吃夜宵整点炸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没有。 金虹道君极少这样拎着鸡腿就吃,但他见秋意泊他们吃得自然,他便也跟着有一口没一口的吃起来。泊意秋嚼着嫩滑多汁的鸡腿肉,边含糊地说:“师叔,忘记问你了,问虚道界那边最近几百年内应该是不会再出什么好东西了……你下一步要去哪里游历?” 金虹道君想也未想:“大概是到处走走看看吧……你们去的地方多,可有什么好去处?” 泊意秋很有发言权:“有啊,师叔我跟你讲,去风来道界啊,那边很有意思,有很多奇特的景象。” 比如物理上的龙卷风沙尘暴二十级大台风,玄学一点的罡风煞风玄阴风炽阳风,只要一出门,别管什么风,先捶你一身沙子,一个运气不好就会变成‘熟’人或者‘冰冻’人。那里还多峭壁丘壑,别管白天还是晚上,风来了,满天下都是鬼哭……风啸声,躲哪儿都没用,除非把自己耳朵给堵了。 金虹道君哪里知道泊意秋的险恶用心,泊意秋既然这么说,他就打算去看一看。 秋意泊撇了一眼泊意秋,也没说好还是不好。 泊意秋笑得没心没肺的,又问道:“师叔,你知道哪里好玩吗?我和长生去见识见识。” 金虹道君顿了顿,温和地说:“现在这个道界就很好,左右你们身上已无太大的因果,也是时候闲下来了,走一走,看一看,也无甚不好。” 秋意泊点了点头:“知道了,师叔。” 这一个麻将搓了快一夜,天都亮了才散场,金虹道君推了牌,打了个呵欠:“我走了。” 秋意泊和泊意秋都应了一声,金虹道君目光温柔的看了他们一眼,就打算转身离去了。 这一走,就是分别。 秋意泊一手支颐,突然问道:“师叔,我要是老死了,你会像记着阿善一样记着我吗?” 阿善是金虹道君儿子的小名。 金虹道君一哂:“会。” “看来师叔对我当真是有深情厚谊的。”秋意泊低声说。 金虹道君却显得有些诧异:“如此,也算是深情厚谊?” 他似乎听见了什么有意思的话:“长生,你若陷入天人五衰,我自然想尽一切办法救你,你若死,我自然也要伤怀许多年,但……那又是多少年呢?” 金虹道君笑了起来,带着一种捉摸不定的飘然与戏谑:“几百年?几千年?我还活着,我永远会遇到许多有趣的人、有趣的事,许许多多年后我再想起你,便如同现在想起阿善一般。” “长生,你与长安经历得还是太少了,趁此机会,多看一看吧……”金虹道君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秘境,唯有一道声音还留在他们耳畔:【惟愿……千载相逢犹旦暮。1】 秋意泊睫毛颤了颤,他侧目看向了泊意秋,泊意秋微笑道:“乖,别问,不然我现在容易戳爆你的肺管子。” 秋意泊垂下了眼帘,没有再开口。 所以,他们都看出来了。 …… 秋意泊在这温泉秘境里躺了半个月,泊意秋见他那副样子,实在是忍不住拖着他一道出去。“此前你不是挂了个铜铃当铃医吗?走啦走啦,差不多该到了出门行侠仗义的时候了。” 秋意泊翻了个身,顺道将泊意秋也带了下来,他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在泊意秋唇上亲了亲,然后说:“懒得去。” 泊意秋本来是想开口骂人了,但见他那样子,好歹是收了好处的,依旧是低眉讨好:“你要是嫌我烦,到时候我们分开走呗……我瞧着这个道界也挺好,神神鬼鬼的,我也去玩一玩。到时候我去各个城里置办点产业,你也有地方好住。” 泊意秋做事比秋意泊还要更有惯性一些,比如他到某个道界,都是爱往修仙界钻的,别问,问就是修仙界的房地产更有性价比,还能顺道淘换一点天材地宝。凡间若无亲朋好友,他一般是懒得住的。 他的想法很简单,那他都是修士了,住凡人城里面,要小心因果,要小心用灵力的时候不被人看见,有时候伪装的不太好还得被其他修士找上门来又或者被左邻右舍嘀咕……左右不太方便,还不如住到一个全是修士的地方,大家见怪不怪,除非聊得来,大家人情都挺冷漠的,你就是死在家里,你家里要是还有个阵法,那估计也就偷儿上门的时候才能发现你的白骨。 秋意泊慵懒地说:“其实早就改主意了……我打算去昌南开个书斋。” “啊?为什么是昌南?” “之前顺口提到了。”秋意泊反问道:“昌南有什么不好?” 泊意秋解释了一下:“我也来这儿没多久,不过我听说昌南尚武。” 言下之意,没人看书。 秋意泊眉间微动:“不怕没人看。” 泊意秋一顿,随即在他怀里笑出了鹅叫:“不是,这样真的不会被追打吗?会被人把铺子都砸了的吧?!” 他话锋一转:“你不能直接卖小黄-书,不然人家听见你这个名声,为了自己的清誉着想都要绕着我们的书斋走……我们先去批发一点四书五经打掩护,你要是懒得动就在店里头猫着,我去看看有没有什么门路……要不整点书皮一道卖?或者我们招几个画师,我们自己做怎么样?” “一步一步来。”秋意泊伸手描绘着他的眉眼,素来锐利的眉峰如今也褪去了几分锐气,秋意泊淡淡地说:“脱了裤子。” 泊意秋一顿,还当是有好事发生,紧接着就听见秋意泊说:“我想了又想,觉得还是该打你一顿,让你涨点记性。” 泊意秋:“……???” 他还未有动作,就被秋意泊掀翻过来,扣着他的腰压在了腿上,转眼剥了裤子,下一瞬就听见一声脆响,泊意秋身形一僵,不敢置信地说:“你就不能换个地方打?” “不能。”秋意泊语气依旧是平淡的:“你我本是一体,又是道侣,我现在过得不大开心。” 言下之意,让泊意秋陪他一起不开心一下。 泊意秋刚想挣扎,又立刻挨了第二下,被打的地方火辣辣的疼,他瞪大了眼睛,又尴尬又难堪:“……你别打了!要不然我给你深喉好不好?” “为什么要奖励你?”秋意泊微微一笑,浮于表面,却是扬手打了第三下和第四下。泊意秋闷哼了一声,捞过了枕头抱在怀中。 秋意泊垂下眼去,看着泊意秋的侧脸:“委屈吗?” “少废话,要打就打。”泊意秋感觉脖子都是火辣辣的一片,他抱紧枕头:“最多五下!不然我就还手了!” “我是问,你这么让我,不委屈吗?”秋意泊又问了一遍。 “……少废话!”泊意秋是真的忍不住了,他爬了起来,张口就是骂:“你有病吧!也就是你,我能让你这么作!你有种别逮着我啊!想被打是吧?走,我现在带你回去找孤舟师祖,保证打得你生活不能自理!” 秋意泊淡漠地说:“就是因为知道你会让我才跟你作。” 泊意秋当着他的面翻了个白眼,又趴下去了,紧接着扔来了一个罐子:“上药!” 秋意泊没有说什么,给他上完了药——他也没用多大的力道,上药纯粹是仪式。末了,泊意秋穿好衣服坐了起来,秋意泊原本当他会头也不回地离开,没想到他掸了掸袍子又坐下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秋意泊看。 “看什么?”秋意泊问道。 “你管我看什么?你是我道侣,我看你他妈的就是光明正大!”泊意秋方才还怒不可遏,现在看着却又好了:“你不就是想气跑我吗?哎嘿,我就不走。” “你气跑我想做什么?”泊意秋舔了舔嘴唇:“你想要自废修为也好,闭关也罢,与我说一声,我们有商有量,但你想要悄悄地干坏事,那就别怪我管着你。” “你管不住我。”秋意泊道。 “哎对,我管不住你。”泊意秋讥诮地笑了笑:“你别急,到时候我就叫爹啊、三叔啊、师傅啊、师祖啊、师叔们啊,还有温师兄、露黎姐、怀黎哥……再给你那些狐朋狗友发请帖,给你开个三堂会审,你也别慌,不是一起骂你,是轮流跟你谈谈心。” 秋意泊想想那场面,脸都绿了。 这年头,最怕的不是挨骂,骂急了眼大不了甩袖就跑,但要是一群亲朋好友轮流好声好气谈谈心,甩袖就跑的理由都没有。到那时候可真是不想听也得听,还得花心思应付他们,让他们别担心他。 泊意秋当然明白秋意泊怕什么,别的不怕,最怕人家的好意。他自己是什么人自己难道不清楚吗? 心软有时候是个坏毛病,但大部分的时候是个好毛病。 泊意秋也不介意说点狠话:“别怪我没提醒你,流宵师叔如今正在道君劫中,师傅正在研发道界规模总服务器的最后关头,我瞧着怀黎哥是要大乘了,他如今可是在渡劫期,还有温师兄、爹、三叔……他们都在道君劫哦。” 要是秋意泊有那种事关生死的大事,以上这些人应当都会来找他。 秋意泊顿了顿,斟酌着说:“我也不是要自尽,就是想找个地方试试其他路子……” “你过道君劫的时候就试过了。”泊意秋道:“方才金虹师叔也快把话说烂了,让你多走一走,四处看一看,你就是哽着不听劝是吧?要不我现在把金虹师叔请回来?!” “……”秋意泊道:“泊意秋,你现在说话好硬气。” 泊意秋扬眉道:“我修成道君了啊!而且我还不在劫数里!你不能用我境界不够来搪塞我了,当然觉得我说话不好听。” “而且这其实是你的问题。”泊意秋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他道:“当年你跟我说,你不会在原地等我,你也会烦,你也会厌倦,如今这话我送给你。” “一个破道统而已,你还没修明白,就不修了?”泊意秋道:“你是越老越不能吃苦啊?那下一个道统还不行,你再换一个?当年扬言‘区区道统,能耐我何’的那个人呢?” “我虽然在太上忘情上不及你,但我还是有话要说。”泊意秋握住了秋意泊的肩膀:“太上忘情,是一定有问题的。你自己天长日久的不觉得,我却看得清楚。秋意泊,自你入阳神,你变了太多了!” “人都是会变的。”秋意泊抬眼看向他,目中有锐色一闪而过:“你敢说你没有变?” “我当然也变了。”泊意秋松开了他的肩膀,笑得神采飞扬:“可我觉得,我是往好处在变,你呢?你觉得你现在好吗?” “我要是说很……”秋意泊说到一半,便没有再说下去了。 泊意秋面前,没有必要撒谎。 他并不觉得现在的自己很好。 他原本以为了结了无悲斋的因果,他应当是很快乐的一个人才对,事实上呢? 是无边的空虚。 他的心里好像有个空洞,不断地吞噬着他的一切。 泊意秋松开了他,直起身整理着自己的袖口,“秋意泊,秋长生,你别忘了,当年我们约定好的事情。” 当年,他们约定,不必经常见面,从而观测对方的太上忘情是否对修行者造成了潜移默化的影响。他们二人本就是喜欢独行的人,不时时刻刻黏在一起,也正合心意。 他道:“本来,你我之间,死一个无所谓。” “但如今,你是我的道侣,我的道侣是秋长生,是现在的这个秋长生,不是以后的那些。” “所以,你要规避掉一些危险的东西。”泊意秋低声道:“我们约定好了,一起活到现代,一起看电影,一起吃外卖,一起打游戏,一起去外太空,试试用飞剑飞出太阳系要多久……你不能食言,我也不能。”, 672 第 672 章 秋意泊伸手碰了一下他的脸颊,泊意秋的脸冷得像一块玉,宛若霜凝雪塑,却因为秋意泊的指尖而出现了一丝裂痕和松动,从接触的那一点起,泛起了暖融的温度,他侧了侧脸,将脸庞完全贴合在了秋意泊的掌心,璨星似地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秋意泊,无声的哀求着他。 秋意泊静静地注视着他,直到那一块皮肤被熨帖得温热,他慢慢地说:“你想到哪里去了?……也不是一定就会死。” 泊意秋嗤笑了一声:“和找死有什么区别?” “我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是要被熬死的。”秋意泊抚摸了一下他的侧脸:“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不是吗?” 他不开心,也很确定如果这样的状态持续下去,精神一定会比身体先一步崩溃。他已经是阳神道君,甚至触碰过了合道,就算是一换一,孤舟师祖也不一定能带走他。 他也不想死在亲朋好友的手上,更不想用什么绝阵将自己活生生困死,洗剑峰那样的传统,实在是不该再多一个了。既然如此,与其眼睁睁地看着道统耗死他,不如他主动去修改这个误区。 亲手杀死至亲至交,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没有人想体验,也没有人应该体验去体验这一份足以让绝大数人坠入无尽深渊的绝望。 所以他选择主动跳下去,他能活,皆大欢喜,他死,也与他人无关……有泊意秋在,他不算真的‘死’了。 泊意秋的声音有些沙哑:“所以呢?放手一搏……你有没有算过,以你现在的状态,能有多少胜率?还是说你打算再分一个分神出来敷衍我?只当是你没有死?” 秋意泊平淡地说:“我现在分出的分神,与我没有任何差别。” “那也不是你,不是吗?!”泊意秋握住了他的手,用力地摁在了自己的脸上:“不要扔掉我,求求你了,你不要扔掉我……” “你着相了。”秋意泊轻描淡写地说:“我是我,分神也是我,就如同你一般。你的骨血,你的精魄,你的神识,都源自于我,就算你与我有了不同的阅历,不同的好友,乃至不同的爱好,不同的性格,你也还是我。” “你要是实在不喜欢,你就只当是不知道。”秋意泊接着道:“我会让他闭关,若我死,他自然就会出关。” “你这样有意思吗?”泊意秋低声问道。 “为什么没有?”秋意泊沉吟一瞬:“明明那也是我,有什么是不能接受的?你就当我重生了不行吗?或者反过来,叫他去,我闭关,这都是可以的……只是太慢了,我或许坚持不到那一天。” 泊意秋怔怔地看着他:“……你疯了。” “我暂时还没有疯。”秋意泊垂眸看着他:“是你太执着了,我们已经活了近千岁了,所谓的人间富贵、意气风发、挥斥方遒、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我们都已经体验过了。” “与你,不需要撒谎。”秋意泊慢慢地说着:“我是个贪心的人,这样的日子,我还想要很多很多……意气风发我想要,挥斥方遒我也想要,我不想放任自己在道统里越陷越深,纵然我还有大把的时间任意挥霍,却也不想浪费在这里。” “如今不过是一个劫难,我会有,你也会有,我既然提前一步触碰到了,那我就先走一步,去摸索,去尝试。只要太上忘情的问题不解决,它就会永远存在……这样一来,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总不能等着你也来尝一尝这进退维谷的滋味。 这句话秋意泊没有说,却在心里这么想的。 泊意秋道:“可是你要是死了……” 秋意泊皱眉道:“所以我常说,智者不入爱河——秋长安,所以你宁愿看着我耗死,也不愿意接受另一个我吗?” “……智者不入爱河?好一个智者不入爱河!”泊意秋不禁冷笑了一声:“既然你这么说,也好……你现在这么个鬼样子,还浪费精血神识做什么?好好保养着你自己,让我去吧。不就是摸了一下合道,看把你能的,靠着功德上去的有什么稀奇?只要我想要,什么样的功德我弄不出来?给我三年,三年内我一定进入合道,到时候让我去替你试一试,怎么样?” 秋意泊沉默了下去,泊意秋松开了他的手:“答应啊!愣着干什么?不是要利益最大化吗?别着这个相,不然我看不起你!” “也别什么我死了以后下一个不是我,咱们交流一下记忆,你再分一个出来,一样也是我,有什么好纠结的?选我,我与你阅历不同,却同修太上忘情,我去才是最具有参考价值的的。”泊意秋满眼都是讥诮。 秋意泊的尾指动了动,却终究没有动作:“……控制变量你懂不懂?” 泊意秋与他的阅历相差如此之大,算成两个人都没问题了,让泊意秋去有什么参考价值吗? 再说了……怎么能让他去呢? 泊意秋不屑地说:“是谁不懂?” 两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半晌,秋意泊才道:“是我说错话了,你别生气。” “晚了。”泊意秋冷然道:“吵架呢,认真点。” “是我错了。”秋意泊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别以为你打着现在服个软然后悄悄分个分神自己去送死的想法我不知道。”泊意秋拂开了他的手:“别拉拉扯扯的,你这种越活越回去的我是懒得理你了,就这么着吧,你今天送死,我明天跟你殉葬,左右还有个分神活着,我们也不算是真的死了。财产你放心,我给你分了,保证每个人都有一份,以后四时八节的贡品也少不了我们的,指不定宗门也得给我们两立个玉像,以后香火享用不尽。” 秋意泊:“……宗门也不差我们两个道君。” 玉像? 也就开山祖师凌霄老祖有这待遇了。 “还有麓云山呢,不慌。”泊意秋越说笑意越冷:“你也算是开山祖师了,以后就设一条规矩,拜山求法宝的得先给你玉像上三炷香,听完你的光辉史,门人才能点头怎么样?” 秋意泊无奈地说:“我都说了……也不是真的就会死。” “我也说了,你这样和送死有什么分别?”泊意秋道:“金虹师叔儿子死了老婆挂了都没像你这么要死要活的。” “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现在……”秋意泊话音未落,泊意秋就已经凑了上来,掐着他的下巴恶狠狠地咬住了他的嘴唇,秋意泊被迫仰起头,感受着唇边的刺痛,泊意秋与他对视着,眼中带着愤怒的火焰,熊熊燃烧着。 泊意秋尝到了一点腥甜,他也不知道是谁的,他道:“张嘴!不是说我不知道吗?来,我试试,看看是什么感觉。” 秋意泊并不想让泊意秋也体验到这种无尽的苍白与空虚,泊意秋冷斥道:“张嘴!” 秋意泊抿着嘴唇,平静地看着他。 其实交换神识,并不需要亲吻,只需要一点点的身体接触就可以了……但泊意秋在等秋意泊的同意。 泊意秋越看眼中的失望就越是浓重,他松开了秋意泊的下巴,上面残留了几个淡红色的指印,他看着那迅速消失的红痕,低声道:“……原来你一直都在哄我。” “秋意泊,你到底把我当做什么?” “……”秋意泊平静地说:“当……” 话音未落,泊意秋就已经扑了上来,蛮横地闯入他的口中,勾着他的舌尖,吮吸,撕咬,纠缠不休,宛若秋日落叶的香气霸占着秋意泊的鼻端,呼吸交缠之间,鼻尖相抵,又错开了去,极尽所能的厮磨着。 神识在这一瞬间交融,那是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秋意泊在这一刻得知了泊意秋的一切,泊意秋也在这一刻得知了秋意泊的一切,他们互为半身,共享着一切的感官与阅历,乃至此刻心中一闪而过的心念,脑中几不可见的涟漪,两人仿佛又重新融为了一体,相互交融。 秋意泊的眼神出现了一瞬的恍惚,他缓缓抬手搭在了泊意秋的背脊上,泊意秋握住秋意泊后颈,不容他逃脱。 喧嚣了许久的寝居终于安静了下来。 很久之后,泊意秋才松开了他的唇舌,他的唇瓣鲜红,是不知道何时咬破的哪里沾染上的。他目光沉沉,沙哑地说:“……原来,是这种滋味。” 那就像是个黑洞,将所有的情绪都吞噬了进去。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秋意泊会有那么平静的眼神了。 泊意秋觉得,那个黑洞有一种温柔到了极致的残忍——它并不是一味放大所有的负面情绪,而是更加接近于一种奇怪的状态,不是如同无情道一般不能笑,可以笑,就是笑的时候心中并不觉得开心罢了,也不是渡劫期那种一味的癫狂烦躁,那是一种很平静的滋味,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平和、祥和的。 譬如古井,波澜不兴。 上善若水,包容万物。 ——几近于道。 相较于他,秋意泊却是轻轻笑了笑,只是这么一交融,两人的一切被融合在了一起又平分了去,他仰倒在床上,心中是难得的充盈,他带着一点惬意地伸手抚弄着泊意秋的嘴唇:“早说了,不要这么冲动……” 他低声哄道:“……后不后悔?下次不要这么冲动了。” 泊意秋坚定地摇了摇头:“我不后悔。” “不要问那种愚蠢的问题。” 秋意泊点了点头,带着一种释然:“那也挺好……有福同样,有难同当吧。” “唔……别说,确实好了很多。”秋意泊对着泊意秋眨了眨眼睛:“现在开始觉得刚才有点蠢了……钻了牛角尖。不过其实方法不错的,就是死亡率大了一点。” “我也不知道你留给我的情绪能支撑多久。”秋意泊想了想:“上赶着去送死确实有点太着急了,再看看吧……活着才有希望。” 泊意秋唇角微微下垂:“没关系。” “大不了我每过一段时间就和你交融一次。”泊意秋道:“谁知道机缘和崩溃哪个先来?金虹师叔活得比我们长得多,他说的话总是有那么几分道理,你不要着急,多看一看,多等一等,总会有转机的……太上忘情就不是个好东西。” 他一手摁在了秋意泊心脏的位置,唇角微微扬起,说不上来的讥讽:“你知道吗?我刚刚感受到了什么?” 秋意泊的手已经转到了他的鬓发上,勾着那一缕垂下的发梢轻描淡写地把玩着:“什么?” “它想骗我们去合道。”泊意秋一字一顿地说。 这个合道,自然不是指境界,而是与天道相合。 秋意泊却是眉目不动,他好像早就猜到了:“我知道……所以我才想试试,与天道相合后到底是怎么样的。” “万一合道之后才是真正的生机呢?” 泊意秋挑眉:“确实是生机,就是你都不是你了,也不知道你到底算是个活死人还是个死人活。” 秋意泊拍了拍他的脸:“这也不是很好?到时候我成天道了,和凌云道界天道竞争上岗,以后咱们凌霄宗门下渡劫,我就意思意思劈两道,看不顺眼的渡劫就按照极数来劈,每一道劫雷比山腰都粗,劈不死不算完,要是上班上得不耐烦了,那就周一到周五每天早上十点到下午四点可以渡劫,其他时间还恕雷劫不在服务区内,请在工作时间再渡劫,还要按国假来休,什么中秋端午国庆春节一律不批渡劫条子,压到节后一起。” 秋意泊想了想:“嗯……反正我是天道我说了算,我说不调休,谁也别想逼着我调休。” 泊意秋冷笑着说:“你怎么不干脆去睡觉呢?梦里什么都有。看你千把岁,不知道的还当你十岁,一天到晚就知道往好处想——万一你成了天道,全年无休不说,二十四小时待机,大半夜的人家要渡劫,你也只好按需发送劫雷,大过年的要渡劫,你也只能扔掉饭碗去打包快递……哦对了,你到时候说不定就吃不着饭了,吃点香火凑合凑合吧!” 秋意泊煞有介事地说:“……还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泊意秋没说话,秋意泊掰正了他的脸,笑意盈然于眉:“现在,你告诉我,你是如何想的?” 泊意秋平静地道:“我管你去死。” 这是真心实意的这么想的,他管秋意泊去死不死,他都已经这样了,谁还耐烦管他作天作地,作死了拉倒。 他不过是承受了一半,就有这种想法了,那一直在承受所有的秋意泊,又是如何承受下来的呢? 秋意泊一摊手:“呐!” 言下之意,不能怪他啊! 情绪就是这么不讲道理的。 泊意秋道:“你多说两句。” 秋意泊:“……?说什么?” 泊意秋:“说两句当天道的坏处。” “怎么,怕忍不住合道试试?”秋意泊勾住了他的脖子:“……比如不光全年无休二十四小时待机还得抽出时间来去不知道哪里开年会?写报告?天道上面还有天道?你看啊,这天道这么费尽心思培养造化,这造化老祖到底是干嘛用的呢?说不定比天道还牛逼——哎呦,当了天道,还得对着自己养出来的造化点头哈腰,要是自家没有造化,别家造化来打你地盘,人家家的天道站在造化后面桀桀桀地笑,你就只能看着人家在自己家里□□-烧?” 泊意秋:“……” “你自己也记住这话!”泊意秋掷地有声。 秋意泊想想也觉得,要是造化真是这么用的话,真是糟心透了……造化道祖,已经是修士的最顶端了,天道实际上只是天地法则的化身,从凌云道界以及问虚道界来看,天道是一力想将道界推向更稳定繁荣的,天道本身其实无法针对修士,比如当年在血来宫一战时,秋意泊是借了苍雾秘境的由头,凌云道界天道与苍雾秘境的天道相争,顺道才干掉了血来道君,而不是就是冲着血来道君去的…… 天道有限制,而造化没有。 说不定还真是天道求着造化道祖……举个例子,造化道祖是公司销冠,全公司就指着这位销冠养活呢,天道就是老板,它不哄着自家销冠,难道等着销冠跑路吗?那全公司岂不是要饿死? 那天道对造化道祖点头哈腰也很能说得过去,别说点头哈腰了,端茶倒水也使得,要是道祖心情不好起来,对着天道指指点点:小天啊,来给我唱一个开心开心! 说不定天道还真得给道祖唱一个。 没嘴巴,风也好雨也罢,电闪雷鸣霜雪冰雹的高低也得哼两声。 ……真糟心。 秋意泊和泊意秋对视了一眼,心中各自都觉得合道这事儿简直是蠢毙了。要选那肯定选当道祖,谁要给道祖唱两句啊?怎么也得是天道给他们唱两句才对。 秋意泊眉目一动,勾住了泊意秋的脖子:“做不做?” 膝盖动了动,抵住了他的。 泊意秋面不改色心不跳:“没兴趣,起开。” 秋意泊笑道:“不能为我忍一忍?” 泊意秋毫不犹豫地道:“不能。” 秋意泊也不坚持,他就是逗他玩的,泊意秋能硬起来才有鬼了——当然了,强行驱动灵气注入器官使其充血那不算数。 秋意泊拍了拍他的肩膀,泊意秋也没翻身,就干脆地趴在了他的怀里,有气无力地看了他一眼,闭上眼睛消化这份空洞去了。反观秋意泊,虽然他现在也没完全好,但就相当于本来扛着一千斤的压力现在变成了只扛着五百斤,让习惯了千斤压顶的他觉得无比轻松,他甚至毫无睡意,他一手环着泊意秋,叫他躺得舒服点,一边指使着从纳戒里翻出一本还没看的话本子来看。 泊意秋躺着躺着就发现身下的肉垫子开始震动了,贴在秋意泊的肩头上也能听见他笑得好生压抑,他睁开眼睛怒视秋意泊:“你有完没完?” 不就是阳-痿了至于到现在还在笑他吗?! 紧接着他发现秋意泊的视线就不在他的身上,转头一看,就看见自己脑袋上面飘了一本书,才看了两行,泊意秋就觉得也没什么意思,再看秋意泊,秋意泊见泊意秋睁开眼睛了,干脆笑出了声,听着轻松愉悦得紧。 泊意秋:“……” 算了,随他去吧。 秋意泊也知道自己不厚道,但把持不住,完全把持不住,他真的是睡不着啊! …… 翌日,上京城里来了两个书生,瞧着应该是富贵人家出身,其中一个全程黑着脸,另一个却是和和气气斯斯文文的,见人就先有三分笑。两人在城中逛了几日,最终选定在城南长平街买了一个铺子。 那铺子本来是个书斋,原本的东家回家奔丧了,本来要回来的,但不知道怎么的说是要在老家继承家业了,就不回上京城了。这长平街本就紧挨着青山书院,里头住的也大多是青山书院学生,原本的东家也知道这个情况,将这书斋的价格开得极高,哪怕是不差钱的人家以这个价格买下来了,若还是按照书斋经营,至少也要七八年才能回本。故而一直无人出手,没想到这两个书生眼睛都不眨一下就买了。 牙行还悄悄打听了这两个书生的来历呢,千万别是什么不干净的来历,坏了他们牙行的名声,毕竟这青山书院里可不乏王公贵胄,赚钱是小,要命是大。按照两书生透露出的消息,牙行派人去了永昌镇,这才知道那个笑吟吟的书生是永昌镇有名的郎中,医术超凡,德高望重,等人回来已经是一个月后的事情了,虽然契约已经成了,但牙行的人还是松了口气。 不错不错,多了个郎中坐镇,好事啊! 毕竟青山书院里都是一帮少年男女,又大多出身不凡,心高气傲的,为了一口气打起来的也不在少数,虽说书院里也有郎中,但多一个总是好的。 是夜,一个穿着青袍的学生进了这清风斋,挑开竹帘,见灯下有一俊美男子闲坐,不禁两颊发烫,他拱了拱手,有些结结巴巴地说:“东、东家……可有……可有……” 他‘可有’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秋意泊却是习以为常,对他招了招手:“《论学》是么?有的。” 秋意泊俯身从柜台下面拿了一本书出来,看封面,确实写了《论学》两字,时下各大名士对各类经典的论述会由专人记录成册后售卖,通常就叫做《xx论学》,再正经不过。 学生松了一口气,似乎想起来了什么,连脸颊都红透了,扔下银两抱着书转头就走,活似身后有老虎追他一般。, 673 第 673 章 秋意泊随手用细长的扇柄将银两拨进了钱匣子里,里头已经被各式各样的银锞子堆得满满当当,恰逢泊意秋挑帘出来,瞅了一眼钱匣子,意味深长地说:“我们这个生意啊……缺大德啊……” 秋意泊那是脸不红气不喘,毫无愧疚可言。这青山书院可不是什么童子学,最小的学生也有十五岁上,最大的都七十几了,且大多出生富贵——往难听里说,他们什么没见过? 还差这一点? 这里的学生还有不少已经成婚了,如果有需要的话他们的孩子不光可以去打酱油,孩子的孩子也可以顺道去打两斤糖。 看两本话本子怎么了?他这里又不是全都是不正经的玩意儿喽,什么山水游记、矿物分析、各地美食大全……应有尽有,谈情说爱的不过是其中一部分罢了。秋意泊和泊意秋甚至把几个道统也录成了纸质版本,就搁书架子上,就要一百文——已经是书斋里最低的价位了,再低可能就要被同行往大门上砸臭鸡蛋抗议恶意竞争了。 再说了,两位道君亲手手抄,无上道统,一百文钱怎么了?这谁要买回去就算谁和道有缘,就算本人没有灵根,但也可以长出来,这天下没有了秋傲天,还能有龙傲天、张傲天、王傲天。哪怕本人不行,那也有子孙后代、亲朋好友……再不济哪天拿去送修士,多多少少赚一笔,总归是不会亏的。 当然了,要是引来了什么邪修杀人满门,那只能算是他们运气不好。泊意秋和秋意泊如果知道了,有机会的话会帮他们报仇的。 泊意秋抽走了秋意泊手中的玉柄刀扇给自己扇了扇,见没什么风,又翻看了一下,薄如无物的细纱扇面将他的面容掩得影影绰绰,他摇头道:“大冬天的还拿这个?真是要风度不要温度。” 秋意泊轻轻笑了笑,取了他手中的扇子替他扇了扇:“书斋里太闷了。” 为了掩人耳目,书斋里也点了碳炉,窗户只开了一条缝隙,时间一久,难免闷热,而且还有一氧化碳中毒的风险。泊意秋嗤笑一声,他打了个响指,书斋的大门自动落锁,所有的窗户都敞了开来,冰凉的晚风顺着窗户呼啸而入,吹得纸页漫卷,沙沙作响,秋意泊走上前去将那一刀刀的玉版纸用镇纸压好,恼怒地瞪了一眼泊意秋。 泊意秋一派的倦懒,扬眉道:“过来。” 自从那日两人神魂交融后,很明显当大爷的变成了泊意秋。秋意泊已经很习惯太上忘情带来的负面作用了,其实他算了一下,因为他境界提升得快,每次渡大劫都要来这么一下,相当于每百年他都要被迫不开心一段时间,而泊意秋不然。 平时秋意泊就已经很不像是一个修什么太上忘情这种一听就很无情冷漠的道统的人了,泊意秋比他还不像,秋意泊渡劫的时候来一下,泊意秋就挺正常,大部分渡劫的时候该怎么就怎么,极少陷入心境不太稳定的状态。 不过根据两人分析,这也是有原因的。秋意泊有事没事就喜欢到处走走看看,除非是遇上事儿了,大部分时间还是没有什么太强的目标性的。但泊意秋喜好搞基建搭城池,这玩意儿又不是说今天突然想摆烂,豁,不干了,直接东西一扔跑路了——当然了,那也是可以的,只要能接受巨大的经济损失就行。 一座城池可不是简简单单砸钱按制度办事,从修护城大阵开始就是一笔天文数字,后面怎么吸引居民,怎么使周围的‘邻居’让步,怎么维护统治都是费时又费力还费心的活计,一旦开始,摆烂个几天几个月的没事儿,但人要是敢跑路,得了,回来的时候说不定这城都不是你的了——说是不是你的那都是二话了,回来城在不在都是个问题。 左右泊意秋是不愿意的。 两人一合计,觉得这毛病太大概率还是因为太闲了闹出来的。 秋意泊上前去,坐到了泊意秋怀里,泊意秋环抱着他,将下巴压在了他的肩上,可怜兮兮地说:“哎呀,我好后悔,好难受,不开心……” 秋意泊抚了抚他的后背,倒是很坦然:“那我……” “别,这也挺好的。”泊意秋立刻打断了他,仰起脸来,意思很明显了——要亲亲才能好。 秋意泊侧脸过去在他唇上亲了亲,泊意秋张开了口,舌尖温柔又缓慢地与他纠缠着,他用手指梳理着秋意泊散落下来的长发,将它们捋到耳后,捧着他的脸,极尽所能的与他缠绵。 细腻的吻没有持续太久,泊意秋松开秋意泊,掐着他的下巴又猛地亲了几下,亲出声都不算数,在秋意泊脸上留下了好几个口水印子,见秋意泊眼中嫌弃之色溢于言表,又闷笑着拿着帕子给他擦。 秋意泊让他擦完,“你看起来不像是有事的样子。” “那肯定的。”毕竟秋意泊那儿才是源头,他不过是平分了一半,这些情绪迟早是会被他自己的情绪所冲淡的,而秋意泊从他这里汲取的轻松愉悦却会随着时间而越来越少,直到消耗殆尽。 不过在消耗殆尽之前补充就可以了。 泊意秋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下次我要做!” 秋意泊随意的点了点头,泊意秋见他那样子,猛然心中又窜起来了‘秋意泊一定是在哄他的,他根本不爱他,累了毁灭吧’这种念头,他赶紧想了一点快乐的事情,又伸手搂住了秋意泊的颈项,期期艾艾地往他怀里蹭。秋意泊好脾气地任他作为,直到颈侧的皮肉被叼住,他无奈地说:“好,下次一定。” 泊意秋:“……啧!” 谁不知道‘下次一定’的意思是‘下次也不一定’啊?! 他撇了撇嘴,松开了秋意泊:“你就哄哄我呗,我为你付出了这么多,按照道理来说,你至少也该穿个黑丝吧?要不那金链子也行啊,我看金虹师叔戴着你也觉得挺好的。” 秋意泊想了想,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什么,泊意秋一愣,随即扬眉问道:“真的?” “嗯。”秋意泊点了点头。 “那就这么说定了!不能反悔!” “好。” 瞧着月色正好,两人也懒得再收拾东西进去了,秋意泊弹指就给书斋设一道禁制,打算就着风月在这里睡了得了。刚设好,秋意泊就觉得经脉一痛,很细微,他若有所觉,将禁制撤去了。 “今晚有好戏看。”秋意泊突然道。 泊意秋来了精神:“什么好戏?” 秋意泊也说是什么,拉着泊意秋起来熄灯上了二楼,二楼的设计很巧妙,有个位置刚好可以纵览一楼,两人就在那个位置放了个长塌,设了一个障眼法,凑合凑合一道躺上去,等着看戏。 约莫又过了一个时辰,一楼终于有了动静,两人坐起身,便见有一人从开着的窗子翻了进来,点燃了一个小蜡烛,照亮了一楼。 银钱匣子就摆在柜台上,方才秋意泊也没收,在烛光下亮晃晃的很是扎眼。来人瞧着应当也是个书生,有很多东西是可以从人的行为习惯看出来的,此人身形不高,偏瘦弱,偏偏背脊笔直,手指骨节虽然略微有些粗大,整体来看却很细长,几根手指上略微有些突兀的弧度,是老茧。 对方穿着一身不是很合身的短打,脸上还蒙着方巾作为掩饰,背着一个褡裢,他在一楼晃了一圈,在银钱匣子面前停了许久,却没有动手,反而是从褡裢里取了笔墨纸砚出来,然后在架子上熟门熟路的抽出了一本书,就着烛台伏案抄写了起来。 【熟客?】泊意秋和秋意泊对视了一眼,他们这个书斋体量其实是很恐怖的,书斋的主体除了市面上常见的一些经典,其他都源自于两人堪称恐怖的库藏,两人走过了那么多道界,又快满千岁了,要不是怕把书斋搞得太夸张,真弄出个图书馆来都不难。 如今是随机抽调了一部分出来摆放,秋意泊和泊意秋都懒得整理,一楼一共有十个顶天立地的书架,只有两架是经典,其他都是杂书,上头什么都有,秋意泊自己不看都不清楚,对方这么熟练,那肯定是白天看好了来的。 【应该是住在周围的学生。】秋意泊传音道:【好端端的跑过来抄书作什么?他抄的什么?】 上京城晚上可是有宵禁的,不住在附近,根本逃脱不了巡逻的兵丁的目光,只有住在同一条街上,只要抓着机会快步过来倒是很简单的。不过他们这条街不论是卖还是租都不便宜,这些杂书就卖一百文钱,为什么不直接过来买? 那书生抄书的速度极快,字体却很端正,秋意泊和泊意秋一眼就看见了他抄的那本书,泊意秋微微扬眉:【你怎么把朱明的史记放进去了?他抄这个干嘛?】 这玩意儿他可没有,不过秋意泊有就很正常了。 秋意泊沉默了一会儿:【……抄作业?】 毕竟他这个版本的史记是□□版本,里面写了不少阴谋阳谋。毕竟这里的人文环境和历史进程与朱明国颇为相似,拿来参考也不是不行。 泊意秋单走了一个6字。 那书生抄着抄着,很快就不耐烦地解下了面巾,露出一张清秀的脸庞来,他神情专注,笔下不停,哪怕是昏暗的烛光都没能阻碍他,他大约抄到鸡鸣之前,这才收拾东西离开,离开之前他在钱匣子面前犹豫了一下,最终往里头扔了十几个铜钱。 秋意泊和泊意秋看到一半就睡着了,又被脚步声惊醒,住在这附近的也可以是穷人,这种半夜偷偷跑进来抄书的事儿还真的很难讲,泊意秋却很好奇另外一件事:【你刚刚是感受到了因果反噬?】 【嗯,有,但不多。】秋意泊答道。 泊意秋沉吟了一瞬:【那可能是他抄出来的东西最后也没有太大的改变吧。】 毕竟这朱明国史记是秋意泊带来的,其他道界的玩意儿,来青山书院读书么,大多就是为了以后考科举做官,如果这书生依靠这史记的点拨最后成为了官员,借由他的手改变了一些事情,那秋意泊不该只收到这一点点的反馈。 有三种可能。 第一,对方没有考上功名,也没有成为任何人的幕僚,在这儿学到的东西自然就用不上了,故而对秋意泊来说,因果不大。 第二,对方考上了功名,成为了官员,但他并没有将史记中的内容实现,同时史记也没有影响到他的行为做事,所以因果不大。 第三,他很快就要死了,那自然也提不上什么因果一说。 秋意泊与泊意秋都没有说‘跟过去看看’,因为此时此刻他们并没有这种兴致,本来泊意秋有,现在也没有了。他们现在只管坐在这书斋,慢慢看便是了。 秋意泊拍了拍泊意秋,道:“行了,你睡吧,我下楼去收拾一下。” 泊意秋应了一声,阖目睡去,秋意泊则是下了楼将所有的书都筛选了一遍,将一些有关于政-治、历史且目标非常明确的书筛选了出来,这种因果可不好担,这里不是凌云道界,这里的天道没有那么好的性子,影响国家进程的事情他最好别干。 翌日,又是平和的一天,待到下学,书斋中又涌满了学生,大家都是一袭青衫,有个十七八岁的学生哇了一声,说:“这一眼看过去,我还当我还在书院里。” 众人纷纷笑了起来,“这里可没有先生来教训你。” 大家都是同窗,都有些点头交情,在外也没有那么恪守规矩。毕竟规矩是死的,人却是活的。 众人一听又是一阵轻笑,突然有个学生道:“哎?我昨天看好的那本书怎么没了?!” “什么书?”有人问道。 那学生有些奇怪地说:“就是一本话本子,却写得跟个邸报似地,一天都不差的,要不是上面的事儿都没见过,我还当谁家流传出来的呢!” 秋意泊在二楼心道那不是似地,那就是。 果然做事还要是仔细点。 另一个学生道:“还有这种话本子?我怎么没见过?怎么可能有人拿邸报来做话本子啊?莫不是你做梦的时候梦到的,糊涂了当成了真的。” 那学生满脸都是疑惑,嘴里嘟哝着‘这怎么可能’,一边举目四望找东家,见到一片深青色的布衣,他就一路小跑上了二楼。 一上二楼,他的呼吸便不自觉地放轻了,这清风斋还是清风斋,东家却换了一个,新来的东家不知道怎么的,每次他一见到都忍不住屏息凝神,活似见了自己不拘言笑摆惯了威风的老爹,明明这新东家见人三分笑,脾气极好的样子,他也闹不懂自己为什么见了他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 要不是那本话本子他确实喜欢,怎么都不会来找老板问一问。 这清风斋现在做的都是君子交易,斋中不设小厮,也不设掌柜,钱匣子就摆在门口柜台上,每个书架是多少钱都标清楚了,谁要买书自己算好了往钱匣子里扔了钱就可以带着书走了……倒是很得学生们的喜欢,也没有人敢少给,读书人么,清誉要紧,再者这就在书院旁边,真要给东家抓着了,提着人上了书院,说不得这人都要被书院逐出门去。 “张先生。”学生行了一礼,有些拘谨地道:“敢问昨日在丁字书架上上数三排左侧那本《抱策》可是卖出去了?” 秋意泊微笑道:“君子来得不巧,那孤本昨日傍晚就卖出去了。” 学生眼睛瞪得溜圆:“孤、孤本?!” 秋意泊颔首:“是孤本,我这儿大多都是孤本,卖完了就没了。” “……!”学生急切地问道:“这般的好书,先生就没有抄录一本吗?” 秋意泊悠悠地说:“不过是一本话本,不知是何人所写,内容无趣,谁又有心去抄录呢?这般的话本,我清风斋中不知还有多少,君子若是喜欢,不若再寻一寻,说不定还有。” 那肯定是没有了。 学生听到这话连连点头,不敢多待,告了一声打搅后就退回了一楼。 过了半个时辰,书斋里的学生也走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几个人对视了一眼,贼眉鼠眼地跑到柜台后面,将下面那个箱子拖了出来,也不挑,一人拿几本,往之前挑好的书里头一夹,银子一放,带了就走。 浑然一体,毫无破绽。 嗯……这些都是禁书,带颜色的那种。 秋意泊没敢多放,一天放十本左右。 眼见着人都走完了,秋意泊就将铺子落了锁。 是夜,昨日那个抄书贼又来了,看他熟门熟路的样子,秋意泊都想说要不他请他当小厮吧,白天招呼客人,晚上住在书斋,随便他想抄哪本就哪本。 那抄书贼径自往昨日那书架去,指尖在书脊上划过,却没有找到昨日那本书。秋意泊心头恶念突生,在里头夹了一本声情并茂的春宫图,那鲜红的书脊很快就吸引了抄书贼的注意,他抽出这本书,放到桌上就取了笔墨纸砚要抄,结果一翻开就被冲击了一下三观。 都叫春宫图了,那翻开第一页自然是一张鬼斧神工的春宫图了!而且这还是豪华版的,第一页是折叠页,平摊开来有两尺长,要是眼神动的快一点,都能看片了。 不知道这样的抄书贼还能不能抄? 果然,抄书贼案几上的烛火一颤,很明显是人带动了案几上的烛火,秋意泊在二楼看着抄书贼满脸震惊、迷茫、不敢置信,心情居然还怪好的。 一滴墨水自笔尖坠落,落在了玉版纸上,抄书贼这才回过神来,他深吸了一口气,搁笔换纸,又将春宫图好好的合了起来,放回了原处,紧接着换了一本书来抄——应该是随便选的,看都不看就抽了一本出来。 这次他正常了很多,在初初的不定心后,很快又恢复了稳定的字迹。秋意泊一手支颐,打量着他,心想着这书生该不会是家里开书斋的,半夜来抄书进行不正当竞争吧? 又是等到鸡鸣之前,那抄书贼扔下了十几个铜钱离开了。 第三日,秋意泊决定试试他。 秋意泊在一楼案几上留下了半碟子点心,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吃了两块忘记收起来的。是夜,抄书贼如约而至,他选的还是昨日那本书,放到案几上便见到了那半盘点心。这一次他比看见钱匣子的时候愣怔的时间还久,但依旧没碰。 他抄写的速度其实很快,一本书他只需要三四天就能抄完了。今日的速度却有些放缓了,秋意泊见他时不时看向点心的模样,又听见了一声腹鸣声,大概就能确定应该不是什么同行了。 饿着肚子来的,每次给十几文……可能是穷人家的孩子吧。说不得这十几文钱就是人家一天的饭钱。 书,确实是贵的。哪怕秋意泊不在意赚钱,定的价格是所有上京城中书斋里面最低的,在普通百姓眼中依旧是很贵的。 一文钱可以买两个白面馒头了,而白面馒头已经是很多人逢年过节才能吃上的食物。 即是如此,秋意泊也不打算管他了,随他去。转身离开之际,他看见那抄书贼还是将手伸向了点心,将点心吃得只剩一块后就停手了。 …… 又过了好几日,秋意泊寻思着那本书也该抄完了,他白天也注意着那抄书贼,却从没见到他来过。今日他眉间一动,发现那抄书贼进了门来,然后将他前几日一直在抄的那本书买走了。 嗯?他不是已经抄完了吗?为什么还要买? 秋意泊有些好奇,便用神识悄悄关注着他。 “王兄!”那抄书贼与一位同窗打了声招呼,神神秘秘地说:“我这里有本游记,清风斋的孤本,就这么一本,正品!不是我抄的,你要不要?” 那学生神情一振,很有兴趣的样子:“是你前两日卖的那本吗?真的是正品?” “那肯定是,我的人品你还不信吗?”抄书贼压低了声音:“我的自己和正品可不同!你要吗?不要的话我就找别人了!” “要要要!”那学生未加思索便伸手开始打算掏钱了:“多少?” 抄书贼:“十两银子。” “怎么这么贵?!”那学生惊讶地说:“之前你卖的孤品不是才三两吗?” “这能一样吗?”抄书贼笑道:“长游生的真迹,他的文采岂是素文君可比?!” 长游生,他前几日抄的那本书的作者。 那学生想了想,道:“也是……好吧!给我吧!” …… 秋意泊:“……?” 小伙子,你读书可惜了啊!, 674 第 674 章 秋意泊和泊意秋又关注了几天抄书贼,总算是搞清楚了对方的操作模式。 其实这事儿说起来还是因为秋意泊和泊意秋两个人的库存太过丰富的关系,想也是,这千年下来,还能叫他们随身带着的,哪一本不是经历了大浪淘沙?当真是各领风骚。如今拿出来去卖,还卖的那么便宜,青山书院的学生大多还是年轻人,对于这等话本中描述的光幻陆离那简直就是老鼠掉进了米缸,每一本都好看,每一本都想买。 但问题来了,一百文,是一个在书斋中很低的价格,但这一百文就足以叫普通富裕人家吃上半个月细面了。哪怕是王公贵胄,到底顶了个学生的身份,月银有限。你说多买点,那确实买得起,回头家里一问,你这个月这么多钱都去买书了?买什么书?豁,一看全是不正经的话本,跟正经搞学问的书屁关系都没有。那这学生的日子还想不想过?这不得被暴怒的亲爹祖父连夜打一顿?要是家中管教严厉一点,打得半个月下不来床都不是没有可能。 于是青山书院的学生们第一个想出来的办法就是互通有无,大家各买一本然后换着看,反正都是孤本,也不怕重复了。要是谁真的喜欢,借来抄录一本,都是情理之中。 但抄书贼就不同了,他有一双善于发现商机的眼睛。他知道清风斋里好书众多,哪怕被青山书院的学子一通追捧后,铺子里的书依旧是满满当当,而且依旧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孤本。而学生们在看完这些书后,不少会被作者文笔、理念等所折服,从而追捧,而学生们买不完清风斋的书也是事实。 所以他就偷偷来清风斋抄录,看见好的,那就抄录全文,要是他觉得不太好,就摘抄几章。抄完之后他就将所抄写的话本藏到最深处,转而在书院中传阅自己抄写的书籍,吹捧作者的文笔思想等,学生们也不知情,只道是他买来自己抄录的,他愿意分享出来给大家看那自然是好。 紧接着抄书贼就开始观察,要是这几章内容在书院中反应很好,他就来清风斋将那本书买回去,然后高价转手原本,同时再卖自己抄录好的复刻本,那时学生们都被吊的心急如焚,当然愿意买复刻本,毕竟都是孤本,原本没了,那肯定就只能买手抄的复刻本了。要是反应不好,那就作罢,左右清风斋书那么多,故意藏起来的书几乎没有可能在短时间内被找出来,等回头什么时候想起来了,就把这本也买回去,免得回头被人发现损了他自己的清誉。 秋意泊和泊意秋不禁面面相觑。不是,这道界凡间物价很正常,约一千文铜钱就是一两银子,一两银子可以在他们这个清风斋里买十本书了,就看的这几日,这抄书贼也卖出去了三本高价的孤本,加起来一共四十五两银子,其中有一本是一个出身尚书府的女公子买的,故而价格高了一些。 四十五两银子,几天就赚了四十五两银子,这还不算之前一个多月的,他怎么都不该穷啊!毕竟清风斋也不禁学生们买书之前翻两页的,他直接买回去得了,何必要每天跑来抄书? “……他家难道有重病之人?”泊意秋托着腮说道:“但看着也不像,我看他面相挺好,端的是父母双全,亲人康健的格局。” 虽然他是学修仙的不是学算命的,但基于一通百通的道理,多多少少能看出来一点,别说,还怪准——泊意秋觉得这是因为修行到了一定的地步,本身与天地法则互相沟通,从而冒出来的一点微妙的第六感。没有道理,但第一眼感觉就是如何如何……通常还挺准的。 秋意泊含笑道:“你猜猜看?” 泊意秋想了想,干脆地摇头说:“猜不出来。” 这种能让抄书贼这么干的理由太多了,他懒得费这个神。 秋意泊解释道:“很有意思……他其实一点都不穷,甚至很有钱。他父亲乃是员外郎,祖上也出过阁老,这小贼又是家中独苗,还是个老来子,他爹就没有不依着他的。” 泊意秋:“……所以?” 秋意泊低眉浅笑道:“他就是爱钱。” 传说中极致的吝啬鬼,对自己都十分吝啬,抠得不得了,什么吃穿住都不打紧,每天这小贼睡前都要数一遍自己的钱匣子,然后当枕头睡。 他家住在距离上京城不到百里的小镇上,他爹不舍得他每日来回,就给他钱在长平街租一间宅子,他这倒是没办法作妖,因为家中时常来人送物什,住在什么地方家里人都能见着。但其他家里看不见的……他家里头送来的好东西都被他变卖了,一个员外郎家少爷,就留了一件锦衣回家的时候穿,其他都是和书院里穷苦人家的学生一样穿书院发的学生袍。每天能省则省,路边买两个馒头吃一天,哦,他还很聪明,直到人不吃盐不行,所以定期叫家里送一缸咸菜来,对付着咸菜配馒头,都不用自己花钱买盐。 这小贼真的很有意思,他似乎是有一个阶段性目标的。秋意泊听到他嘀咕,说本来还要明年年底才能成形,多亏了清风斋,等过完年他就能在长平街买一间大院子了,买了大院子就拾缀几个清雅小院来,租给几个出身穷苦但有才华的同窗住——不是看中了同窗穷苦想要帮扶,而是看中了对方有才华,指望着这几个同窗里能有人一举高中三甲,那他这个小院就是状元宅,从此不管是卖还是租,那可是翻十倍百倍的价格,财源滚滚来! 泊意秋:“……” 别说,这他们还真的只有在电视上才看见过这么爱钱的人。 这次算是见到活的了。 泊意秋摇头道:“做生意倒是一把好手……” 秋意泊则是道:“可用,但不好掌控。” 瞧他这么爱钱的法子,一切行动力都是为了让自己的钱变得更多,看他又是个很有想法的,很难被人管束。泊意秋的意思是或许是可以带他去修真界,没必要,一般人管不住他。因为他赚到的钱是得他自己的,不能是给别人赚的。 其实娄丞真君也爱赚钱,只不过他自小就在凌霄宗,被培养出来的三观让他足以克制自己的欲-望,为凌霄宗赚钱对他来说和给自己赚钱无异。但抄书小贼又没有和他们有什么深情厚谊,怎么收服?总不能他家里没事故意给他弄出点事情来,好让他们去施恩吧? 这人很可能以后就往经商这个方向发展了,前期依靠他那个员外郎老爹,旁人多少要给他几分脸面,但真要做到了皇商级别,他爹就不够看了,员外郎这种闲职,多是捐出来或者蒙荫的官身,并没有什么实权可言,很有可能他就会无声无息地死在哪里。 “怪不得因果不深。”秋意泊忽然灵光一闪:“……或许我们这个书斋也开不了太久了。” 他这书斋本来就有点离谱,悄悄的卖闲书也就算了,哪个书斋不卖点闲书?但经由这抄书贼这么一通炒作,学生们高价买孤本,想来不用太久就会传到他们家中大人亦或者书院先生耳中,学生手上这些闲书肯定是要被抄没的,学院中估计还会下禁令,不许传阅闲书。此外八成还要有人来清风斋警告他们不许再卖闲书——从古至今家长都是如此,自家孩子不学好,那肯定是外面有人带坏了自家的孩子! 他们清风斋就是带坏他们乖巧聪慧孩子的那个坏东西。 泊意秋眉间不动:“就因为一点闲书?” “毕竟是在书院旁边。”秋意泊笑着解释道:“要是换作其他地方或许还好一些。” “你想如何?”泊意秋声音微微有些沙哑:“听他们的吩咐?” 秋意泊不可置否:“不想招惹麻烦。” 泊意秋啧了一声:“你脾气可真好,要不然你也别修什么道了,剃了头上山当和尚去吧,不是还有如明和尚,让他给你拉拉关系,说不得你一上山就立地成佛了呢?路过的乌鸦都要给你嘎两声祝你成佛。” 秋意泊笑了起来:“你这张嘴!” “我怎么了?”泊意秋说着,目光落到了书架上,他记得前几天秋意泊在里头放了一本大红封皮的话本,一看就知道是春宫图,现在已经不见了,也不知道被谁买走了。他道:“反正换了我,该卖卖,既然说了我不卖好东西,我就把春宫图和艳情话本放架子上卖!” 秋意泊莞尔道:“那你怎么不干脆把隔壁买下来,再开个吃喝嫖赌一条龙?” 泊意秋也不落下风:“正有此意。” 末了,他补充了一句:“……再缓缓,这几天没这个心情。” “快两个月了,还没过去?”秋意泊扬眉问道。 “嗯。”泊意秋含含糊糊应了一声。秋意泊却笑得更加幸灾乐祸了,他或许是习惯了那种高压,更善于排解,如今哪怕一丁点儿的快乐情绪也能让他轻松许久。泊意秋却是快乐惯了的人,和秋意泊相反,恰恰因为平时心都很大,突然计较起来一丁点儿的不舒服就能让他低落很久。 秋意泊坐在了泊意秋的身边,随手牵了他的手在掌中把玩,细腻的皮肤带着一种玉石般的质感,放在手中也像是一件举世难求的艺术品,他笑着说:“你说,该不会我们两是相克的吧?你好我就不好,我不好你就好了。” “仔细一想也不是没有道理哎,你想,我在凡间当权臣,你在凡间被妖精抓走差点当了人家的压寨郎君,我意气风发,你被扣在望来城……我在渡劫发疯,你在苍雾道界呼风唤雨,前阵子我合道又不太好了,你搁外面叩问阳神……” 泊意秋懒洋洋地眯了眯眼睛:“我看你是吃饱了撑着脑子都不清楚了。” 他两就是同一个人,天煞孤星都是克亲朋好友,都不带自己克自己的! 秋意泊大笑了起来,他低头在泊意秋的手背上亲了亲,目光落在了一楼……他虽然不想招惹麻烦,但确实也不必太过退让。毕竟又凭什么呢?别人是真金白银的达官贵胄,可他也不是真的书斋老板啊! 他心念一动,与泊意秋道:“去不去钓鱼?” “不去。”泊意秋想也未想就说:“要去你自己去。” 秋意泊哄着他:“真不去啊?” “我留下来看店。”泊意秋的言下之意就是别哄了反正他是不会去的。秋意泊也知道他现在情绪不好,倾身在他额上响亮的亲了一记,神清气爽地说:“行,那我去了。” 今日阳光正好,不出门实在是有些可惜了。 泊意秋幽幽地说:“空军。” 秋意泊一哂,从纳戒里翻出来许久没用的钓鱼杆和水桶出门去了。 说起钓鱼,秋意泊也是有许多年没钓过鱼了,记忆最深的一次还是在苍雾海上他和池玉真一道用归元道君给的符咒电鱼……嗯,毕竟电之前也是钓了的,也是算数的。 说来许久都不见池玉真,也不知道他如今如何了——应当也进真君境界了吧?就是不知道在哪个阶段,说不得现在正在渡劫期到处发疯。 秋意泊想起老友,心情不免更好了几分,一出门去,见冬日暖阳灿烂,更是愉悦。他钓鱼的地方其实就在不远,青山书院依山畔水而建,有一条小河在,那处刚好是钓鱼的绝佳地方。 上京的冬天虽然下雪,却不是冷到离谱的级别,今日看着气温也没到零下,秋意泊披了一件薄厚适中的斗篷就觉得正正好好了。他没走多久就到了河畔,见河畔不少垂钓人——嗯,果然有好眼光的不止他一个人。 因着人多,他随便选了个位置就坐下了,也不挑什么,旁边十几步外还有个七十来岁模样的老叟,裹着一袭棉袍,戴了个斗笠搁那儿钓鱼……嗯,说是钓鱼不太恰当,他是弄了个靠背的藤椅搁那儿边钓鱼边午睡,此刻斗笠半掩在面上,听着呼吸感觉睡得还挺香。 秋意泊也喜欢清静,见状觉得正正好好,就团了团秘制的饵料打了一个窝,又搁那儿舀了水搓鱼饵。说起来这些饵料还是在冬霖城买的呢,就温夷光给人当地陪还被人抢了法衣的时候。 秋意泊想起来就想笑。 哎对,后来他还带着温夷光去冬霖城套人家麻袋,还被金虹师叔撞了个正着,温夷光尴尬地满脸都写着‘快逃’。 秋意泊不经意间笑出了声,却又很快收声了,免得扰人清梦。 就秋意泊出神的这么一会儿功夫,浮在水面的鱼漂就有了动静,秋意泊一话不说直接手杆,果然一尾鲤鱼破水而出,这至少得有半斤重,秋意泊暗自夸了一句这冬霖城的鱼饵可真好使,不愧是海边城市,对付鱼就是很有一手。 秋意泊打量着鲤鱼,不自觉地想起了‘金鳞喷云鲤’,又是会心一笑。不过此一时彼一时,当时除了人是真的外其他都是假的,现在是除了这鱼不是金鳞喷云鲤外其他都是真的。 啧啧,要知道他这个鱼竿那可是他用无定辰星炼制出来的,别的法宝都是大量其他材料里加一小块无定辰星,这鱼竿可实打实全是无定辰星,别说一尾鲤鱼,就是真的大乘期的金鳞喷云鲤来了,都得给他钓上来——当然了,这鱼竿主打的是没用的时候当鱼竿,有用的时候掰一截下来炼器。 当时是这么想的,但不妨碍秋意泊用了这鱼竿好几百年都还没到把它掰一截下来的时候。 就这么用着呗。 这么一说,也好久没有炼器啦,他还有点手痒。 秋意泊将鲤鱼解了下来,打了桶水放进去养着,重新挂饵抛钩,眯着眼睛晒着暖融融的太阳,想着要不不顾泊意秋的死活,把他拖上床,末了他去闭关炼器玩玩,让泊意秋顶着死鱼眼搁外头看店好了。 炼点什么呢?要不正经弄个鱼竿吧?他都已经是阳神巅峰的道君了,感觉这无定辰星鱼竿不配他高贵的身份了! 整个龙筋渔线!再用各种好材料炼制个鱼竿!——主打一个没事钓鱼,有事钓人。 正想着呢,鱼漂又有了动静,秋意泊连忙拉竿,这次那头的力道有点大,秋意泊眼睛都不眨一下,只听见一声破水声响起,一条老大的青鱼飞上了天空,得一下摔在了地上,惹得周围的钓鱼佬都不禁看了过来。 那青鱼还在地上不断地扑腾着,看着都能蹦跶上天了,粗壮的鱼尾巴把泥地拍出了深深浅浅的痕迹,秋意泊上去一脚踩在了鱼头上,将鱼钩解了下来,这条青鱼约有十斤,头朝下塞进木桶里,桶都只能装下半个它,一半鱼身还在外面扑腾,木桶都快被打翻了。 秋意泊眯了眯眼睛,目中闪过一道危险的光,当即拎起鱼抄起鱼竿就给鱼头来了一下,大青鱼被再度扔进了木桶里,这次虽然还是半截鱼身在外面,但它不动了。 “……公子好大的手劲。”刚刚还在安睡的老者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喃喃道。 这位公子看着文质彬彬,十斤的青鱼他说拉上岸就拉上岸,那么细的鱼竿直接一下就把鱼给敲晕——对付这么大的鱼,一般人都得用木棍。 秋意泊扬眉笑了笑,没说话,坐下来继续钓鱼。 可能是冬霖城那鱼饵太带劲了,八成是混了点带灵气的果子,秋意泊想象中的悠闲钓鱼没有发生,那是一杆连着一杆,很快那个小木桶就塞不下了,旁边的钓鱼佬们则是一无所获,干脆摆着也不管了,脑袋都往这边转,围观这个奇景。 “不对啊!这位公子是什么运道啊!我在这洗墨湖钓了这么多年,还没钓过这么大的!” “啧,人比人气死人啊!别人一条连着一条,我一个上午到现在一条都没有!” “那位公子用的什么鱼饵?看着像是面团……这能有我的蚯蚓好使?!这不可能啊?!啊?!” 秋意泊那是面不改色心不跳,主打一个轻描淡写,仿佛这种事情他已经见怪不怪,其实心里在暗爽。方才睡觉的那个老叟提着桶过来了,“公子用我的吧!” 秋意泊侧脸望去,道:“多谢老翁,只是给了我,您用什么?” 老叟摇了摇头:“没事,左右我今天是钓不上来了!” 秋意泊想了想,露出一个狡黠地笑容来:“那一会儿您走的时候我分您一条?” 老叟一顿:“……?” “就那条大青鱼怎么样?” 老叟下意识便道:“那就却之不恭了!” 说罢,他自己也愣了一下,又摸了摸鼻子,看着似乎在唾弃自己,接着道:“看来今日我得早些回去,否则这鱼就要不新鲜了……” “没事,我下手有分寸,保准您提回去还是活蹦乱跳的。”秋意泊心念一动,挥出一道灵气续了大青鱼狗……鱼命,老叟见大青鱼尾巴又动了动,放下心来。 既是如此,老叟也不走了,就拖了自己的藤椅过来看秋意泊钓鱼,秋意泊瞧了一眼他那个一看就很舒服的藤椅,道:“您老真是个老手,来钓鱼还带了这么舒服的椅子。” 秋意泊就是直接坐在了石头上,别说,怪凉的,还硌屁股。 老叟笑道:“问旁边人家借来的!” “哎?还能借?”秋意泊道:“那您给我指个路,回头我也借去。” “行啊!”老叟直接报了个地址,就在湖边最近的那条街,要是抄近路直接从房子间隙里穿出来还真没多远,老叟又道:“公子还打算经常来钓鱼?” “这不是冬日里闲着无事嘛。”秋意泊笑道:“太阳好就想出来放放风,总是关在铺子里也憋闷得很。” “铺子?”老叟接了一句,秋意泊便解释说:“就在长平街,开了个书斋,做书院学生的生意,做我们这行的,不到下学店里也没有什么客人,还不如出来走走。” “原来开的是书斋。”老叟目中流露出一点欣赏的光:“怪不得公子一派水墨清华,想来公子也是有功名在身的了!” 秋意泊此时又上了一杆,他一边解鱼一边说:“叫老翁失望了,我不过一介白身罢了。” 老叟反而有些惊讶:“竟是如此?那为何不考呢?” 秋意泊提着一条十一斤的鱼,斯文微笑,手中却是鱼竿一扬,干净利落地把鱼给敲昏了头:“考取功名哪有钓鱼好玩?”, 675 第 675 章 老叟面露不赞同之色,但看着人家手上那条已经不动弹的大鲤鱼,很难说出反对的话来。凭良心讲,要是易地而处,他一钓就是一条,连杆都不带停的,鱼还都是又大又活蹦乱跳的,他也觉得钓鱼比科举好玩……不是,那是一回事吗?! 或许是教书育人久了,他忍不住道:“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秋意泊随手将鱼扔进了水桶,大鱼正正好好进了桶,木桶半点都不曾摇晃,秋意泊眉间舒展,看得出来很是自得。秋意泊俯身掬了湖水洗手,“老翁看我难道不是?” 他不是正在努力活下去嘛。 老叟摇了摇头,“盛年不重来,一日再难晨,及时当勉励,岁月不待人。1” 秋意泊重新挂了鱼饵抛钩,老叟见他不答,反应过来:“交浅言深,是我之过!公子勿怪!” 秋意泊笑道:“不妨事儿的,毕竟老翁这般的,见了我这等年轻人消磨时光,总要劝上几句。” 老叟颇有些被人言中了心事的尴尬,却又洒然而笑,秋意泊笑眯眯地将自己的鱼饵递了一团过来:“不若试试我这鱼饵?这可是我自一游记中得来的,今日一试,果然不凡。” 老叟接了鱼饵,算是下了台来。递了鱼饵给他,就是让他少废话安静钓鱼去的意思,老叟一哂,也干脆自顾自钓鱼去了。 老叟本来也没对鱼饵抱多大希望,这钓鱼嘛,大多数时候讲的是运道,经年的老手拿着最好的杆子最好的鱼饵,有时还比不过垂髻小儿拿着棉线挂空钩,没想到这鱼饵刚一下水,鱼竿就有了动静,他连忙提杆收线,却不想那头居然是个庞然大物,鱼没提出来不说,自己险些被带的摔下湖去! 老叟急得感觉自己嘴里都要长泡了,双手握着鱼竿死死不撒手,渔线被绷得笔直,有人惊呼了一声,对着湖面指指点点,其余人闻声望去,便见湖边出现了两道波纹,深青色的鱼背在水下一掠而过,果然是难得一见的大物! “好大一条鱼!” “看清楚了没有?什么品种?怎么这么大?少说也得有个十来斤了吧?!” “今天这洗墨湖刮了什么妖风,怎么一条一条的出大鱼?!” “似是那年轻公子的鱼饵起了作用?那到底是什么做的?!怎得比我的蚯蚓还好使?!” “厉害啊!苏先生!”有人扬声道:“可小心些!莫要被拖下了水!” 老叟咬着牙握着杆子,与那鱼博弈,没心思回答。渔线不能太紧,会被崩断,鱼竿也不能时时都提着,要一张一驰,这样才能消耗那条鱼的力气,他手背上崩出了两条青筋,脸色憋得有些发红,而那条大鱼却像是有耗不完的力气,一个劲的往深水里游动,拖得老叟双手打颤。 忽然之间,那大鱼陡然发力,鱼竿生生被从老叟手中拖出去一截,老叟身形不稳,此时他心中亦是一惊,察觉到身形不稳的时候他心想今日这水他是非落不可了——这摔在泥地上还是落入湖水中,他一时想不到哪个更好一些。他眼睛闭了起来,他恐怕是要应了这一劫了! 哎,年纪也到了! 众人惊呼之声顿起,正在此时,有一手握住了他的鱼竿,另一手则是稳稳地抓住了他,老叟亦是一惊,睁开眼睛一看,只觉眼前波光粼粼,还未反应过来,便又是天旋地转,稳稳地坐在了那张藤椅上。 秋意泊一手提着对方的鱼竿,随手一扬,一条臂长的大青鱼破水而出,只听铮得一声,渔线应声而断,大青鱼又重重地落入了湖中,激起水花漫天! 老叟呆呆地看着这一幕,第一个念头居然不是他居然没有摔进湖里,小命得保,而是他买的什么渔线,怎么这么不经用! 围观众人亦是叹息声顿起,大呼可惜。那青鱼出了水一看至少也要二十斤往上,相比起它而言,老叟那一跤没摔成的跟头反而也没什么打紧的了。 秋意泊拎着已经断了线的鱼竿,回眸笑道:“可惜了这么大的青鱼,不然回去做成爆鱼肯定好吃……这渔线也太不经用了,老叟拿我的吧!” 老叟这才反应过来,起身整了整衣冠,恭敬地拱手道:“多谢小友救我,还请受我一拜!” “哪里的话,老翁快起,一些小事,勿要挂在心头。”秋意泊摆了摆手,干脆从袖中摸出一段渔线来替他修鱼竿,老叟一顿,瞧他专注,还是起来了。 好生奇怪的年轻人。说他谦虚,他却扎扎实实受了他的礼数,说他傲慢,可看他的样子也确实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有他这么会儿纠结的功夫,秋意泊都将鱼竿修好了,他拽了拽渔线,仿佛在确定绑得结实不结实,转而将鱼竿递到了老叟面前:“老翁,试试?” 老叟应了一声,接了鱼竿,便见秋意泊甩手又回钓鱼了,根本没将此事放在心上。老叟看了一眼鱼竿,见渔线上影影绰绰反射着金属光泽,是个难得的好宝贝,又想起方才看见的大青鱼,此前被秋意泊拿鱼饵堵嘴的那一点不愉也消失殆尽,他也不试鱼竿了,上前道:“小友,这桶也算满了,方才你救我一命,不如叫我做东,请你用个便饭,也算是尽兴而归……如何?” 秋意泊见木桶里确实已经满了,想了想道:“不如去我家中如何?我家中新请了一个厨子,手艺很是了得。” “唉,不好不好,今日定要我做东才行,改日我再上小友家拜访!”老叟坚持道。 秋意泊一想也是,他提了一桶鱼倒回了水中,又揪了草叶子将方才说好给老叟的十斤大青鱼捆了交给他,剩下的他拎回去——他其实也不想要,但是刚刚出门之前泊意秋嘲讽他空军,所以这鱼他还是要带回去的。 老叟见秋意泊递过来的鱼连声推拒,秋意泊却道:“方才说好的,老翁可是提不动?” 拎条鱼多大点事,他拎着得了。 老叟见状,也知道推拒不得,转而带着秋意泊往家的方向走去了。他边走边道:“老朽姓苏,单名一个柏字,家住不远处。” “苏翁。”秋意泊与他交换了姓名,道:“我家也在不远处,就在长平街上。” “今日还要多谢小友……”苏翁又是喃喃道。 秋意泊摇头:“此事揭过不提。” 他救这老翁也没多大的因果,连刺痛都几乎没有,可见对方这次摔下去本来就没多大的事儿,大不了就是天冷受点风寒。这老翁瞧着七十来岁,却是脚步轻盈,气血充沛,要不是那条鱼太大,他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危险,想来平时保养就不错,一点风寒也奈何不了他。 也是他给的鱼饵坏的事。 故而秋意泊觉得这事儿揭过不提得了。 苏翁正想说话,却听路过的街坊‘咦’了一声,赞叹道:“好大一条鱼!苏先生今日真是大展身手啊!” 苏翁还没说话,旁边秋意泊就笑吟吟地说:“可不是么?方才还有一条更大的,可惜渔线断了,否则今年苏翁家中过年都不必再买年鱼了!” 街坊听了无不以敬佩又艳羡的目光看向苏翁,苏翁不禁背脊一挺,站得更直了,下意识的笑了起来,他客气地说:“哪里哪里,哪里哪里……” 这一路上就不断发生这样的事情,苏翁走到家的时候哪里还能看得出这是个刚刚差点摔进湖里头的老头,不知道的人一眼看到他还以为他今天家中有喜事呢!否则哪里来这满面红光? 很快他家就到了,看着也并非是什么豪门世家,但从内到外都透露着一股文人风雅气,他进了门迎来了一个小厮,苏翁道:“今日有恩人上门做客,请夫人准备一桌上好的席面来!” 小厮应了一声,还未来得及走,秋意泊这头已经将鱼递过去了:“这是苏翁今日钓的,放到厨房养着吧!” “哎哎,是!小的这就去!”小厮一手赶忙来接,下意识道:“好大的青鱼!” 苏翁笑得越发满意。 小厮接了鱼就跑,秋意泊将自己那桶鱼放在了门边上,一会儿回去的时候顺道提走,苏翁看过去的时候便看见他在用手帕擦手。 那双手确实是好,苏翁一见就知道这是个惯常执笔舔墨的手,或许还练过一些武艺,应当是剑吧?一看便是极有天赋的。 他有一位老友便是剑道大家,他那双手与眼前这位张小友的手如出一辙。 秋意泊哪里知道对方想了这么多,与苏翁往里头走去,不一会儿苏夫人出来打了声招呼,得知今日秋意泊救了苏翁,也是恭恭敬敬地拜谢,又回了后头去叮嘱厨下要好生置办,不能马虎。 秋意泊与苏翁今日不过第一次见,真说要聊什么,也就聊聊钓鱼了。苏翁是个中老手,秋意泊虽然不常钓,但他活得久,也够应付这个话题,他笑道:“哪里,今日是运道好,素日里十有八九都是空手而回。” 苏翁大有寻到知音之感,连连点头:“正是正是!” 回头要好生与夫人说道说道,这钓鱼这事儿,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也不是他一个人次次空手而回! 秋意泊又道:“其实钓不上也有钓不上的好,昔年我上山采药,夜宿于山中小村,听那家老叟说他年轻那会儿夜钓,总是钓些奇奇怪怪的上来,有一回他觉得是中了,好容易一顿纠缠拖了上岸,一看,是一条过山峰,吓得他鱼竿都不要了,扔了就跑,免得那过山峰脾气上来了,他可就回不去了!” “还有这等奇事?”苏翁听得专注,目光都在闪闪发亮,可见他是真的喜欢。洗墨湖倒是没听说过谁钓着蛇,但王八倒有人钓起来过。 秋意泊接着道:“怎么没有?苏翁有所不知,钓上毒蛇都不能算是奇事,还有一位老叟,家中颇有积蓄,平生也无什么爱好,只好夜钓。是夜,两个家丁护送他去护城河上钓鱼,结果钓着钓着遇着了一个重物,两家丁忙帮主家,拖起来一看居然是一具死尸!吓得那老叟够呛,当即就晕了过去,后来说是家中报了案,还抓着了凶手……据说,老叟见了尸身连日高烧不退,后来那尸身主人沉冤得雪,当夜老叟便梦见了一女子向他道谢,隔日便好了个通透,再去夜钓,回回都是满载而归。” “当真神异……如此也算是一桩善事了!也亏得那老叟好夜钓,否则那女子岂不是白死了?这世上当真有神鬼一说?”苏翁想了想,又摇头道:“罢了……子不语怪力乱神。” 秋意泊则是笑道:“只当是一桩奇闻轶事听一听,佐佐酒罢了。” 嗯……目前来说,最大的怪力乱神现在就搁您面前坐着,还一道喝酒吃菜。 苏翁也点头应是,秋意泊又说了几个关于钓鱼佬的趣事,听得苏翁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一餐酒饭吃完,秋意泊也就告辞了,苏夫人命大儿出来相送,又提了不少银两礼品,被秋意泊一一谢绝,拎着自己的木桶慢吞吞地走了。 苏翁站在门口,见秋意泊远去,又想起什么,连忙叫小厮追去送灯,却又叫他拒绝了,他的背影消失在了夜色中,苏翁看着,不知为何突然浑身起了一身冷汗,再定睛一看,又看清了他远去的背影,苏翁摇了摇头:“这夜色寒凉,大家都回去歇着吧!” 秋意泊今日也是尽兴而归,他走着走着,天空下起小雪来,他反而觉得高兴起来。斗篷的边缘轻轻地摩挲过了地面,耳边小雪簌簌,也就只有等到夜深人静,才能这么清晰地听雪簌簌。 这样的日子他很喜欢的。 秋意泊走了许久,才回到了长平街,见满街寂静沉黑,唯有清风斋门外有一灯如豆,再近了看,便见是泊意秋倚门而立,仿佛也才发现他。 “回来了?”泊意秋低声道。 “嗯。”秋意泊提起木桶,里头的鱼有他护航,还活蹦乱跳着呢:“没空军。” 泊意秋嗤笑了一声,仿佛在嘲笑他无聊,秋意泊扬眉,眉间似有得意之情一闪而过。既然泊意秋看见了,这桶鱼也就被秋意泊随手交给了器灵去料理,他与泊意秋相携入内:“怎么想到大晚上的去门外接我?” “少自作多情。”泊意秋说:“我去听雪的,顺道等等你。” 秋意泊也觉得是这样,可听雪是真的,等他也是真的,他凑过去亲了亲泊意秋,却被毫不犹豫地避开了,甚至还被泊意秋用手肘推了一把:“一身的味道,去洗洗!” 秋意泊耸了耸肩,飘然去了。 泊意秋看他轻快地步伐,眉间舒展,露出一点笑意来,也不知道在笑什么——嗯……他今天是有点矫情了,这么大岁数的人了,还大半夜的搁外头等他回来。 不过,想做,就这么做了。 泊意秋推了门进去,毫无意外地被秋意泊呛了两句,没别的,刚脱衣服还没下水,风从门里吹进来了,冷得慌。泊意秋也不甘示弱,和他对呛了起来,也不知道谁先开始的唇齿交缠,胡天胡地的做了一场。 翌日,两人都挺愉快,谁也没呛谁,瞧着今天大雪,两人还想着干脆今天就不开门了,就懒死在被窝里,在床上躺一天也很快乐。两人谁也没理会谁,各自抱着一本话本看得入神,饭也是器灵送上来的,两份酸汤鱼,只放了一丁点儿的辣,刚好叫身上也活络活络。 下午的时候那苏翁却上门来了,泊意秋瞟了一眼秋意泊,秋意泊很认命的从被窝里爬起来去接待。苏翁早就被器灵迎进了门候着,见秋意泊一身潦草,显然是才起,披了件衣服就出来了,苏翁下意识皱眉,随即在心里暗骂自己多管闲事,人各有志,他多什么嘴! 秋意泊则是笑着说:“苏翁今日怎么来了?我还想着今日大雪,闭门休息一日呢!” 苏翁道:“张小友莫见怪,昨日你走后,我想了半日你那鱼饵,今日实在是忍不住,想问问你这鱼饵的配方。” 秋意泊道:“那敢情好,您稍候,我写了来。” 这儿是书斋,最不缺的就是笔墨纸砚,器灵取了来,恭敬地呈上,秋意泊沉吟片刻,因着是在冬霖城买的,里面肯定混杂了一些灵草灵果,秋意泊自然不能把那一份配方如实写了,他扣了一点点鱼饵在掌心分析着成分,然后将效果差不多的草药写了下来,交给了苏翁。 苏翁接过一看,就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秋意泊。不管哪个道界,若是文字相通,那馆阁体也不会差上太多,毕竟是以清晰明了为要。他一看,就知道眼前这位张公子是在馆阁体上下过功夫的,只是不知道为何,又失去了那一份功夫,只留了几分神韵在。 ——也是秋意泊不好,他要正正经经写馆阁体,那苏翁只会觉得这个笔法与馆阁体类似,仔细一看却是另外一种写法。偏偏他现在是懒得端端正正写,笔走龙蛇之下,反而留下了那几分与这个道界馆阁体相似的神韵。 换在苏翁眼里,那就是本有凌云之心,不知道为何心性大变,又弃了去。 再仔细一看,苏翁有些咋舌:“小友,你未曾写错吧?” 不是,这配方里怎么还有人参?! “没有。”秋意泊瞅了一眼,就知道他在说什么:“人参这一味取小半两便可。” 人参也可谓是集天地精华而成,平替一些极其低阶的灵果问题不大,这配方肯定没有他在冬霖城里买的那一份效果好,但一般人也吃不消那么个钓法。 不光人吃不消,湖也吃不消啊! 秋意泊招了招手,示意器灵送一份鱼饵来,没办法,他总不能凭空把鱼饵从纳戒里拿出来给苏翁看。器灵也很知情识趣,暗中收了秋意泊的鱼饵,假装出去一趟又拿了回来,秋意泊示意苏翁来看。 苏翁本来也不觉得秋意泊在撒谎,但有鱼饵送来,他也不介意看看,那鱼饵没有过水之前是橘黄色的粉状,他捏了一点在鼻下闻了闻,果然闻不到什么腥臭,反而是一股草药清苦气,再细细闻了,甚至还有些花果清香,他叹道:“这鱼饵怕是与我无缘呀!” 秋意泊也知道人参拿来当鱼饵实在是有些过分,他也不是什么不知民间疾苦的人,昨日见苏翁家中摆设清雅,书籍成山,知道他家十分富庶,人参拿来吃他家或许不心疼,可拿来钓鱼就太过奢靡了。他道:“左也是自游记上看来的,恰好我这儿有一株人参受了潮,浪费也是浪费,这才配来玩玩,改日我研究研究,看看是否能将方子调整一番。” 苏翁自然说好,他也打听过了,这清风斋的东家张少宁原本是个郎中,还是个医术超凡的郎中,对于草药上他自然有见解,他这种行外人还是少参合的好。苏翁又与秋意泊聊了一会儿,正打算告辞,忽地清风斋的大门叫人拍响了。 门外那人很不客气,将清风斋的大门拍得震天,口中亦是呼喝:“张少宁可在!张少宁!” 苏翁下意识皱起眉头,秋意泊微微扬眉,示意器灵去开门,门一开,便有几个家丁模样的冲了进来,手中还持着棍棒,紧接着又进来了三个文士打扮的中年男子,为首那人趾高气昂,仿佛踏进这清风斋都是污了他的清名,他刚想说话,就听苏翁暴怒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那三个文士一愣,仔细一看,大惊失色:“先生?!” “先生怎么在此处?!” 苏翁目光扫过那些手持棍棒的家丁,怒不可遏:“我平素是如何教导你们的?!你们今日手持棍棒,寻衅滋事,可有半点为人师表的风度?!” 那三个文士连连作揖,头都不敢抬一下,其中一人道:“先生,还请听学生一言!这清风斋……” 苏翁气得脑子都发昏,哪里有心思再听?这里是他三个亲传弟子,也不说多得意,却也是他亲手一点点教出来的,早已取得功名,如今在青山书院教书育人,桃李满天下,提起来他也十分满意,算是不堕了师门名望! 可如今他们在做什么?! 携家丁手持棍棒,擅闯他人店铺,寻衅滋事,瞧着立马就是要开始打砸了,哪里还有半点文人风骨可言?!就算其中有什么误会,为何不能好生商议?再不济,报官也是可以的!为何要直接上门打砸?! 苏翁手都在发抖:“我平日里是这么教你们的吗——?!”, 676 第 676 章 秋意泊眉间微动,之前就听见有人喊苏翁‘苏先生’,他也没太在意,估摸着应当是青山书院退下来的教书先生,但没想到这个辈分似乎是有些高得离谱了。 中年文士躬身道:“先生!勿怒!身体要紧,关于此事,还请先生听学生一言!若非这清风斋罪大恶极,我等三人岂能呼喝而来!” 苏翁听罢,下意识看向秋意泊,却见他依旧是一派的从容闲适,甚至目中还带着两分笑意,见他望来,一手微抬,请他随意,仿佛这等临头大祸与他而言尚且不足一提。 苏翁缓了缓,语气依旧严厉:“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清风斋再如何罪大恶极,也有国法惩治,尔等苦读数十年,又有功名在身,当熟知律法,今日如此行事,又是为何?!” 左右两个文士面露苦色,这难道还不苦吗?难道他们就不想禀告府衙,让差役来吗?实在是这清风斋实在是用心险恶,实在是告无可告啊! ——他们去了府衙怎么告?告这清风斋售卖闲书话本,带坏了学生心性? 这天下哪个书斋不卖几本闲书?!难道还不许书斋卖闲书了吗?这要是告到府衙也是他们没道理啊!若是平常,学生看两眼闲书,他们当先生的训斥两句不要玩物丧志也就算了,可谁知道这清风斋的闲书一会儿什么孤本,一会儿什么奇绝,仿佛多得看不完了一样,闹得学生们人心浮动,人人都在谈论闲书,竟跟没完没了了一样,反倒是正经课业没什么人谈论了。 今日来,也是被闹得没辙子了,学生一日日的不把心思放在课业上,到了月底小考做出来的文章自然是不尽人意,这小考的卷宗都是要发还学生家中去的,好几个贵人使了人来询问,那说是询问,实则是问责,他们简直是冤得不得了——他们总不好说学生课业不好,是因为他们看闲书看的吧? 还是那句话,哪个书斋不卖闲书?其他书院周围难道就没有卖闲书的铺子了吗?怎么其他书院就能约束学生,换到青山书院怎么就不行了?一想便知就是当先生的不用心! 有苦难言啊! 其实那些个闲书,他们也看了,也并非一味的淫-秽-下-流,确实有其独到之处,连他们都看得忘乎所以,莫说是涉世未深的学生了。今日来,也不是真想在清风斋中打砸,而是来恐吓一番,叫这清风斋的东家收敛一二而已! 这两个面色不好看,中间那个文士却是面不改色:“先生容禀,书斋中售有闲书话本本是常理,可这清风斋中售卖的书籍实在是污秽下流,更有反骨之言,清风斋不经挑选,便兜售此等禁书,又故意低价出售,令学子唾手可得,其心实在可诛。学生等早早就想发作,又恐这清风斋出售此等淫-邪禁书,背后东主不知是何等卑鄙小人,万一得知我等报官便拼死一搏,便要累及书院!故而今日带丁卫前来,令其知难而退!” 苏翁听罢,目光也沉了下来,他沉声道:“清风斋东主便在此处,你观他是什么人物?!” 三人倏地抬头望来,他们进来时也见到了,但并未看清面容,方才又听先生说话,只当是跟着先生来的子侄,如今才知他便是清风斋的东主。现在仔细一看,只觉此人面容俊美,双目濯明,气度清华,实在是不像是什么奸-邪小人。 苏翁又接着问道:“鹿明,你既说这清风斋兜售淫-邪,可有物证?” 鹿明先生当即从袖中取出了两本书籍,双手呈上:“先生,请。” 苏翁见其中一本叫做《论学》,翻看一看入木便是精工白描的春宫图,面上一哂,略过不看,再看下一本,名唤《坐望云》的,开篇并不见什么淫-邪,讲的是作者的游记,只道他年约四十,被贬黜为南蛮某处县令,由此出发的一路见闻。 鹿明先生又道:“先生请看签标。” 苏翁照着签标翻了过去,入目便是一句:君坏臣纲,有败五常。南蛮周翼,永不朝王。1 苏翁心中一动,再看下去,又见一句:凌霄宝殿非他久,历代人王有分传。2 他霎时看向秋意泊,他将书卷递到了他的面前:“张小友,此书你可知晓?” 秋意泊看了一眼,道:“知晓,怎么?一本游记还算得上禁书了?” 他随手接了,苏翁却不松手,他一字一顿的道:“王,乃是天家姓氏。天家宗祠,便唤作凌霄殿……” 秋意泊眉目不动,正欲说话,便听一人轻慢地说:“心若不正,看何处,都是歪斜的。” 此话一出,众人面色便都难看了起来,这话是将包括苏翁在内所有人都给骂了。众人闻声侧目望去,便见一人自二楼漫步而下,满头青丝未束,身披一件暗红广袖外衫,亦是未束,仿佛方午歇起身一般。 泊意秋带着一点厌倦之色,淡淡地说:“管天管地还管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这天下读书人最是可恶,识得三千红尘符,便天然高人一等,持械闯门是你们有理,断章取义也是你们有理,不如干脆将我二人拿下,打入天牢,屈打成招,再叫你们得一个诛逆之功?如此,也好封妻荫子,着朱冠翎,想来几位先生大才,不出几年,也可登阁入相,尝一尝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滋味。” 这话可谓是诛心之言,指他们污蔑他人,仗才行凶,有辱天下读书人,更讽刺他们有意屈打成招,威逼胁迫,好成全他们的荣华富贵……这话若是传了出去,他们三人的清誉一朝尽毁! 鹿明先生心下大怒,却又暗中松了一口气——还好,今日带来的都是家中的丁卫,再有那书,也确实是这般写的。他今日特意挑了这本恰好有些反意的闲书来,就是为了防着这一招。 秋意泊低眉浅笑:“你怎么下来了?” 泊意秋嗤笑道:“你就是个死人!别人都欺负到你头上来了,你还打算好端端的与人讲道理呢!按我说,待今夜夜黑风高之时,我亦点了丁卫,去他家讲一讲道理,看他是脖子硬,还是膝盖硬!” “没这么个道理。”秋意泊笑道:“几位先生亦有他们的难处。” 苏翁瞧着泊意秋不知道此为何人,却见他五官与秋意泊相似,估摸着应当是兄弟,秋意泊此刻却介绍道:“这位是我的……” 他顿了顿,带着笑意的眼睛看向了泊意秋,接着道:“……是我的契兄弟。” 鹿明先生等人也反应了过来,直呼冤枉:“先生,学生不敢!这清风斋东主口出狂言,其心可诛啊!” 泊意秋又瞪了秋意泊一眼,却未曾反驳,他大大方方地站到了秋意泊身侧,一手搁在了他的肩头,讥诮地说:“与你们先生喊冤有什么用?不如去御前喊冤,我送你们去敲登闻鼓,如何?” 苏翁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不至如此……” 泊意秋却是冷然地看了他一眼:“你为人师……” 秋意泊端起了茶盏,打断道:“好了。” 泊意秋便没有再说下去了,秋意泊感觉有些奇异,这么多年几乎都是他一个人出来行走,遇上什么事儿大多也是他自己解决,同辈中向来只有他替别人出头,没想到今日却被泊意秋护了一护……他有点喜欢这种感觉。 泊意秋见秋意泊眉间舒展,便知道他心里不光不生气,还挺开心的。不禁暗骂这狗东西没出息! 本来嘛,在书院旁边卖闲书是他们稍微有点理亏,但说白了又不是全是黄书,还是以游记等故事向为主,再者当时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学生来买,几本无所谓,都快上百数了,其中因果他们也要担忧一二。要是今天这三个先生上门来好生商议,这些他们收了也就收了,从此换作此界的闲书就算了,说不得还得给这几个先生赔礼道歉一番,但带着人持着棍棒上门,还张口就说他们卖禁书反书……他今天要是能忍,他就把泊意秋三个字倒过来写! 刚好秋意泊是能忍的。 而那三个先生却不是这么想的,他们见下来的这人张口闭口就要他们去御前告状,仿佛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天家与他们而言不过是随意可见,再看这两人衣着气度皆是不凡,心中疑虑或许是皇亲国戚,说不得还是在圣上面前极有脸面的,他们哪里还敢再闹?! 这么一想,其他两个先生都不由有些埋怨鹿明先生。 鹿明先生亦是觉得难堪,万万没想到一个小书斋居然还有这般的底气,心中后悔不已。 泊意秋又问道:“趁着天色还早,不如我们现在就出发?” 鹿明先生拱手道:“东主误会了,我等不过是担忧学生涉世未深,心性不定,这游记高深,其中深意恐非学生可解,这才特意上门来告。” “再者,两位东主即是先生忘年之交,定不会有意兜售淫-邪禁书,如今已知其中误会,冤家宜解不宜结,不如就此作罢!” 泊意秋嗤笑了一声,意思很显然,秋意泊则是看向了苏翁,道:“苏翁觉得如何?” 苏翁眼中满是失望,他自然明白为什么自己这三个学生先兵后礼,兵是觉得不过一个小小书斋,不足挂齿,礼却是见两位东主气度不凡,非富即贵,这才有了礼数。 他是老,不是蠢,这两句诗却有反意,可那是断章取义,他反的是书中朝廷,与当今朝廷又有什么干系?这书卷古朴,摸着纸张看着像是前朝流行的飞花纸,极有可能是前朝古物,拿着前朝写出来的书,说反今日的朝廷,何其可笑啊? 鹿明要是今日坚持去御前告状,他也就信了他是真心觉得这是反物,是禁书,是妖邪,可他怕了,一则畏惧这两位东主背景,二则恐怕他自己也觉得这拿到圣上面前辩论是站不住脚的! 可若他今日不在,正如另一位东主所说,他们仗着自己是青山书院的先生,又有功名在身,若真一意宣扬这是反诗,那这两位东家又是什么下场? 苏翁心都凉了。 他低声道:“……罢了罢了,你们去吧。” 三人如蒙大赦,当即行礼告辞,待人都走了个精光,苏翁这才笈鞋下榻,对着秋意泊与泊意秋两人拱手一礼:“那三个……” 秋意泊一手微抬,阻了他的礼数,他道:“我与苏翁之间,只聊轶事,不谈其他,那三人与苏翁有什么干系?” 他侧首唤了一声:“涂朱,将我剩下的那一桶鱼饵拿来。” 涂朱连忙去了,不一会儿就拎着一小桶鱼饵回来了,他接了转交给了苏翁,苏翁推拒不肯收,秋意泊眨了眨眼,低声说:“不过嘛,此事也是我们略略有些理亏,我与阿浓早就后悔了,不过是一时半会儿腾不出手来收拾,趁着这次刚好一道收拾了,也撇清楚了关系,苏翁莫恼就是。” 苏翁一愣:“……啊?” 秋意泊笑道:“不过其中有不少孤本绝迹,苏翁若是喜欢,来我这儿寻几本可心的打发打发时间也是不错的。” 苏翁下意识要说好,又觉得如此不好,秋意泊却不管他,强行把小桶塞进了苏翁手里,又唤了人来护送苏翁回去。 苏翁走在回去的路上,还觉得百感交集。 他并不认为学生看点闲书有什么错,但凡能成书的,总有他人不及之处,今日一事儿,他也觉得自己弟子一来畏惧强权二来断章取义实在是有些可恶,可不想张公子又说他们也有错,实在是有些……怎么说来着?各打三十大板,叫他心里舒服了许多。 哎,老了…… 送走了苏翁,秋意泊一回头,就见泊意秋已经落座,满脸都写着‘别来招我’,秋意泊心想这个剑他必须得贩,他上前抱怨道:“不过是一二凡人,何必动辄打杀?” 泊意秋抬眼看向他,冷冷地说:“怎么,你也想试试是脖子硬还是膝盖硬?” “帮你还不知好歹,你就活该!” 秋意泊一看,见泊意秋连眼尾眉梢都泛着一股不耐烦的感觉,也不贩这把剑了,凑上去低低道:“我错啦,就是想逗逗你……你护着我,我还怪开心的。” “我是媚眼抛给瞎子看,吃了力还不讨好。”泊意秋说罢瞪了他一眼,起身就走,秋意泊苦笑了两声,早知道不嘴贱了。 现在怎么办啊?要不去哄哄? 这怎么哄? 他怎么突然就嘴贱了呢? ……算了。 秋意泊缓缓吐出一口气,昨天他们才交融过,如今泊意秋应该是最难受的时候,还是别招惹他了。将心比心,还是自己会哄自己,反正他烦的时候最好谁都别来跟他说话。 ……哎,他今天怎么突然就嘴贱了一下呢? 秋意泊再三想着这句话,决定关两天书斋,给泊意秋铸一把剑当做赔礼道歉。 他是说做就做的性子,反正泊意秋也懒得理他,他招呼了一声涂朱将书斋收拾一下,自己则是进了秘境里炼器去了。 他许久没炼器了,趁着泊意秋给他的好处,他也动一动。 很快,秋意泊脑海中就有了雏形,挑选材料炼器去了。 …… 这一把剑炼制的时间并不算太久,或许是很久没炼器攒了不少灵感和欧气,不过七天,秋意泊就出关了,他出来就是书斋,他瞧了一眼那些话本已经被涂朱收拾干净了,之前堆积在甲乙丙三个书架的正经书被重新摆放,硬是将其他书架也放满了,最后一个书架上才是闲书。 他又仔细一看,发现书也都被更换过了,不是他和泊意秋的那一批,几乎都是他没看过的,可见是这个道界里的。 涂朱真是个好帮手。 秋意泊感叹了一声。 他何德何能拥有了这么能干的器灵啊…… 忽然之间,只听得哐得一声,秋意泊下意识后退了半步,侧目一看,便见疏狂剑强行从窗子里钻了进来,一身漂亮顺滑的羽毛都被窗杼弄得七零八落,它高昂着头颅,很不屑地冲着秋意泊嘎了一声,满脸写着‘给你一个机会来哄我!’。 秋意泊也是心情不错,把疏狂剑捞进怀里拔它翘起来的羽毛:“哎呦喂,我的小宝贝儿,怎么弄得这么一身……看这毛乱的,你说说,谁惹你了?我替你做主好不好?” 疏狂剑又嘎了一声,秋意泊顺势望去,便见窗外又跳进来一个人,那人一身红衣,双目亦是血红,不是却邪是谁? 秋意泊和泊意秋在清风斋落脚,自然是要把器灵们放出来望风的,随他们出不出来,平素他们也只在家里闹腾,不会出去惹事。 当然了,有些器灵就是运道不太好,因为能干,所以秋意泊和泊意秋就把人家当管家用,一天到晚就没有个闲下来的时间。 有事弟子服其劳,应当的。 “却邪,你欺负疏狂了?”秋意泊笑眯眯地问道,一边用口型示意:别认…… 却邪本来就打不过疏狂剑,疏狂剑这个小性子,真要闹起来跟他一样是没理还要占三分,却邪这个智障儿还是别认了吧。 却邪一见秋意泊,目光便全在他的身上,见状,他平静地道:“主人说了,叫我别认。” 疏狂剑:“……嘎嘎嘎嘎——?!” 秋意泊不禁捂脸,又赶忙往后让了让,避开了疏狂剑尖锐的鸟喙,他一手捉着它的鸟喙,一手抱着它圆滚滚的身子,无奈地与却邪道:“怎么这么实诚呢?你不是算盘吗?你好歹也长两个心眼呀?” 却邪依旧是一脸平静:“不是我。” 秋意泊:“……这会儿你再说也晚了呀。” 却邪:“真的不是我。” 秋意泊:“……哎!” 好绝望哦。 他这么聪明一人,怎么炼制出却邪这样的器灵来,他要不要寻摸一下有没有什么开灵智的宝物……他就没听说过有这种宝物,不然他早就替却邪去寻了。 疏狂剑的意思这会儿才传到了秋意泊心中,大概就是狂喷他居然教坏却邪,还要喷他居然夸涂朱能干,它就不能干吗?狗东西是不是忘记了是谁一直在他身边! 秋意泊笑得仰倒,正笑着呢,却邪和疏狂忽地都化作了原形,静静地躺在了秋意泊的身边,也在此时,清风斋的大门叫人敲了敲,有一把熟悉的声音问道:“张公子在家吗?” 秋意泊想了想,没想起来是谁,便看向了涂朱,涂朱立刻过去开了门,引进来了一个年轻人。秋意泊见到那人才想起来他是谁——这不是苏翁家的小厮吗? 那天还很嘴甜的夸苏翁的鱼,做起事来也很机灵勤快。 小厮见了他扑通一声就给跪下了,连连磕头:“见过张公子!公子有所不知,我家老先生自上回家去后便生了一场重病,听大夫说是郁结在心,夫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问老先生也不肯说,如今才知道中间什么事儿,我已连着来了四日,张公子就看在我诚心的份上,去宽慰宽慰我家先生吧!” 秋意泊扬眉道:“苏翁病了?” “是是,真的病了!求您去看看吧!”小厮脸上焦急之情做不得假,秋意泊也不再犹豫,跟着小厮前去。 苏翁的家距离秋意泊的清风斋并不远,小厮为了方便还牵了马来,秋意泊这头上了马,小厮便跟在旁边跑,秋意泊道:“太慢了,我先行一步。” 说罢,扬鞭而去。 亏得此处白日人少,否则这么个速度非出事不可。 等秋意泊到时,只听苏邸里哭声一片,他不禁皱眉,大步入内,心想该不会是来晚一步了吧? 不可能,他见苏翁气色红润,绝非早死之兆,他应该至少还有十年寿数才对。 一进得门去,仆妇慌乱,秋意泊无暇顾及其他,苏邸中人也认识他,未曾阻拦,他直接往里头走去,一入寝居,便见苏翁面色苍白躺在床上,周围绕满了妻女儿郎,而床边则是有个面色冰冷的俊美青年正在替他把脉。 ……嗯? 见秋意泊陡然入内,周围惊叫声一片,那俊美青年也侧目望来,苏翁在此时不知为何突然清醒了,他气若游丝地说:“……奇了怪了……竟然……惊动了小友……” “……我莫名就病了……与小友那事儿无关……小友勿要放在心上……” 那青年冷然道:“你说的,就是他?”, 677 第 677 章 苏翁看眉眼是想笑的,可刚有了一个弧度,就又泄了力气,用力的呼吸了几次,这才缓了过来,道:“……是他。” 他看向了秋意泊,说话倒是越来越顺遂起来:“这是我的好友……张小友,他生性冷淡,人却是个热心肠……” 苏翁家人们都低低抽泣了起来,看这模样,似乎是回光返照了。 秋意泊默默地看向了青年,热……热心肠……? 也……也还行……? 青年突然打断了苏翁的话,“还不过来?” “哎!”秋意泊应了一声,当即上前,苏翁有些莫名其妙:“好啦……莫要浪费这个功夫了,我的身体我知道,叫我多说两句话……交代交代……” 秋意泊露出一点笑意来:“下回吧,这次就不必了。” 秋意泊的医术还是不错的,至少他是正经看过百草谷真君手札,昔年在凡间门时,为了调养秋澜和的身体,他也啃了不少医书,如今又正儿八经当了几年大夫,还是有些心得的。他上前一把脉,便抬眼看向了苏翁,又看了舌苔,转而从袖中摸出一卷银针来,不过几针,苏翁就痛呼了一声,紧接着口中溢出黑血来。 苏翁家人实在是没反应过来,谁能想到这么快就动上了针,如今一看苏翁吐了黑血,连忙起来要拦,青年平淡的道:“不必,能救。” 青年似乎在苏家很有威望,他一开口,连苏夫人都不再拦,秋意泊则是撩开了苏翁的衣袖,挑了个位置,以银针一划,刹那间门一道血箭飙射而出,他提醒了一声‘不要动’,紧接着就放下了苏翁的手臂,又摸了一只玉瓶倒出了一粒指头大的丹药来。 这丹药通体雪白,随着它滚出,一种霸道的药香气瞬间门冲入了众人口鼻,驱散了房中的沉郁秽气,秋意泊将丹药送入苏翁口中,苏翁不知为何,心里第一个想法是——这丹药这么大,该不会噎死他吧?哪里想到这丹药一入口,便化作了一股微苦轻甜药液,滑入他的喉中,下一瞬间门,五脏六腑就多了一团温温的火焰,将四肢百骸都烤得暖和了起来,那些深沉的冷意在这一刻消失殆尽! 秋意泊见苏翁手臂上的黑血已经转红,他才收回了银针,刚想说话,喉间门却有了一瞬间门的刺痛,让他没有忍住咳嗽了两声,他下意识捂住了口鼻,却没有鲜血涌出。那刺痛也不过是一瞬间门就消失了。 大概是因为……这件事与他有关吧。 他状若无事地放下了手,道:“苏翁趁着现在好好睡一觉,睡醒了也就好了。” 苏翁点了点头,下一刻脑袋一歪就睡了过去,秋意泊微微扬了扬下巴,示意到外面说话,苏家一行人还未能从那等生死一线之间门回过神来,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乖乖巧巧地跟着他一道出去了,青年也跟了出来,秋意泊这才道:“不是郁结在心,是中毒。” 也不是什么稀奇的毒,□□少量多次下,就是这么个效果,苏翁年纪大了,七十多岁搁这会儿已经是非常长寿的了,呼吸困难、四肢麻痹等都是常见的老年病,一般郎中也只会觉得是寿数到了,不会去细究其中的问题。 毕竟苏翁家也不是什么深宅大院,妻妾子女的一堆,哪有人会想到七十来岁的德高望重的老先生会被人下□□呢? 也就是因为中毒,而且拖的时间门有些久了,毒素造成了多器官的衰竭,普通手段还真不好救,秋意泊是动用了灵气将毒逼出来,反倒是那丹药其实不是什么神仙手段,是他自己用普通药材炼制的十全大补丹——顶多就是这个里面的药材年份足一点,稀罕一点,但那确实都是普通药材,没有入品阶。 说来这个药有些年头了,还是当年给秋澜和准备的。 苏夫人难以置信地道:“什么?!中毒?什么毒?!怎么会有人给我家相公下毒!” “稍安勿躁。”秋意泊示意一旁子女扶着点,苏夫人年纪也不小了:“□□,少量多次下的,问题应该是出在了家中,这个您自个儿慢慢查。” 苏夫人以手掩面,低呼了一声,随即恨恨地道:“好好好,多谢张公子,居然有这般狼心狗肺之辈!敢毒杀主家!我非要报官治他个死罪不可!” 秋意泊点了点头,这种阴私之事,他也不好多管,又与苏夫人叮嘱了一番吃喝调养的问题,将剩下两颗十全大补丹交给了她:“关键时候用,一般人受不了这药力,胡乱吃了反而要误了性命。” 苏夫人连连点头,这药是什么效果她也见着了,也不与秋意泊客气,纳头便拜,连同身边的子女也一同跪了下来,秋意泊看了青年一眼,侧身避开了。“夫人不必客气,快快请起,这些俗礼就不必了,说句不避讳的话,家中一事快快去查,免得叫人走脱了。” 苏夫人听罢也不再拘泥,立刻安排了下去,得知苏翁脱离了危难,家中人心也就安定了下来,接下来的事情秋意泊就不管了,他看向青年,有些犹豫,青年却是转身就走,他想了想,摸了下自己的鼻子……跟着呗! 难道还能自顾自走不成?! 秋意泊跟着青年出了宅子,低声道:“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想来我与师祖有缘,山河阻绝,星霜变移,亦不能阻。” 孤舟道君头都没回一下,秋意泊只觉得自己右腿隐隐作痛,又接着道:“师祖,天色已晚,我与长安的宅邸就在不远处,不如先行去我家中歇息,明日再来看苏翁也便捷。” 孤舟道君脚步一顿,秋意泊很有眼色的越过他,摸了一盏灯笼出来为他引路,孤舟道君依旧是没说话,秋意泊却是如芒在背,浑身警惕性拉到了最高,生怕孤舟道君一言不合先砍他一条腿。 所幸孤舟道君并未如此,一直到长平街清风斋,泊意秋正在清风斋中等着,秋意泊一进门,便道:“阿浓,你看谁来了——!” 泊意秋抬眼望去,便见孤舟道君跟着秋意泊一道进来了,他当即从塌上起身,露出一点笑意来:“所谓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想来我等与师祖有缘,山河阻绝,星霜变移,亦不能阻。” 不愧是同一人,说的话都一样。 孤舟道君神色淡淡地应了一声,便被迎到塌前坐下,他素日里并不在乎所处之地如何,今日却是扫了一眼,见书墨旧香,又看向了秋意泊。 秋意泊心中陡然一紧,他下意识一侧,没敢躲得太多,没想到腿上不疼,左臂传来了一道凉意,秋意泊侧脸一看,便见半截衣袖滑落,那剑气自他左臂边上一划而过,随即便无声无息地消散了去,不曾伤及书斋中一分一毫。 孤舟道君第一道剑气不中,便不会有第二道。 孤舟道君目光清浅:“长进了。” 换作以往,这一剑该断骨而出。 秋意泊没理都有三分底气,别说现在了,他眉间门微动,泊意秋收到眼色立刻转身去给孤舟道君泡茶,秋意泊委委屈屈地说:“师祖这是在怪我?” “未曾。”孤舟道君道。 秋意泊指着自己露出一片皮肤的手臂:“那您没事儿斩我作甚?今日才救了苏翁,因果反噬,要不是我躲得快,今天我的胳膊可就没了!” 道君之体,还怕胳膊没了? 孤舟道君并未说话,只是这样看着秋意泊。秋意泊道:“哦,那既然师祖没怪我,我就放心了。” 说罢,他一屁股坐在了另一边塌上,甚至连鞋子都踹了,仿佛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一样:“师祖,你也是来这个道界游历的?好巧,你什么时候来的?” 此刻泊意秋也端着茶回来了,见秋意泊已经坐下了,向他点了点头,转而将茶和点心摆在了孤舟道君面前。 孤舟道君平静地说:“二十年前。” “我才来了五年多。”秋意泊笑道:“天下何处不相逢……师祖如今在哪里落脚。” “燕亭山。”孤舟道君简单明了的说。 孤舟道君就是这么个德性,秋意泊自顾自地说下去:“咦?燕亭山?我们来的时候还经过了呢,早知道师祖在上面就先去拜会您了……师祖,关于苏翁中毒一事,你可有什么头绪?” 冬夜疏冷,有一盏热茶总是叫人心情愉悦一些的。孤舟道君端起了茶盏:“因你而起。” “我可没有给苏翁下毒。”秋意泊撇了撇嘴:“有些人要杀师,和我有什么干系?” 孤舟道君削薄的嘴唇动了动,秋意泊还当他要说什么,却见他平静地取出帕子,吐出一口血来,泊意秋与秋意泊都是一怔,孤舟道君擦去了唇边血迹,道:“我知道。” 秋意泊总算是回过神来为什么方才他救苏翁因果反噬不重了,因为苏翁是孤舟道君开口叫他救的,所以这一份因果,是算在了孤舟道君身上。 自己吐了血,秋意泊不觉得如何,泊意秋也不觉得如何,但换在了孤舟道君身上,两人就没什么心思再辩论什么了,两人一齐起身,一个过去接帕子,一个过去递茶水漱口,没办法,孤舟道君吐血这个事儿他们就没见过。 看着就是很渗人。 秋意泊扔了帕子就给孤舟道君把脉,泊意秋也是如此,这般一来,孤舟道君左右手都给他们两霸占了,秋意泊皱眉道:“不谈论这个了,师祖你要是担心,我派涂朱过去帮着苏家处置了,师祖你受了反噬,先行疗伤吧!” 泊意秋接着道:“我之前准备了一口药泉,灵气极为温和,师祖你这也该好生调养一养了。” 孤舟道君鲜少生出了一些无奈之感:“不过小伤。” 犯不上这么劳师动众的。 甚至都快好了。 秋意泊和泊意秋却不这么觉得,一左一右半哄半劝的把人送进了秘境里,泊意秋先跟着孤舟道君进去了,秋意泊这头吩咐了涂朱去苏家帮忙也跟着进去了。泊意秋还是带着去了那个他修的悬崖温泉秘境,只不过这次换了个池子,刚一靠近,便被蒸腾的浓郁药气给冲了个满怀,所谓有事弟子服其劳,两人服侍孤舟道君脱了衣服下去泡着了。 孤舟道君安静地坐在其中调养,既来之则安之。 而另一头秋意泊和泊意秋也知道他们两有点反应过激,怎么说呢……孤舟道君自出现在他们的认知中,就是天下第一,无论何事,孤舟一剑便罢。他只要坐在那儿,就是一国泰民安的味道,他受伤吐血给他们的感觉就跟凌霄宗下一刻就要灭门了一样。 慌得一比。 两人此刻也是挨在一道坐着,缓了一缓后,秋意泊低声说:“泊意秋,你是什么感觉?” “有些空。”泊意秋皱了皱眉头,“越是紧张就越是烦躁不安。” “我也是。”秋意泊闭了闭眼睛。 倒是一件意外。 本身他们情绪就是很稳定的直线向下,这是道统的缘故,泊意秋是因为分享了他的情绪,也不如何,但他本身并没有触碰到合道境界,道统的厉害他还没有品尝到,所以他的波动要比秋意泊激烈得多。 突然发生了一件对他们而言很比较能够调动情绪的事情,太上忘情的威力便显现了出来。 “我觉得太上忘情和无情道开始相合了。”秋意泊想了想:“或许是殊途同归?” 换作以前,一点情绪波动又如何,根本不会出现这种异样。 “不无可能。”泊意秋与秋意泊靠得更近了一些,他皱着眉头,显然比秋意泊还不好,耐着性子道:“所以之前叫你慢慢看,如今师祖来了正好。” 一个太上忘情,一个无情,都是阳神巅峰快要触碰到合道的境界,刚好交流一番。 秋意泊也觉得是,他伸手碰了碰泊意秋的发际:“知道你也不舒服,歇着去吧?此处交给我。” 他不一样,他习惯了情绪不好。 泊意秋也没有矫情:“好。” 说罢,他起身离开。 秋意泊收拾了一下孤舟的衣物,方才慌乱没有仔细看,如今一看却发现只是几件普通的棉衣,秋意泊给它们施了一个清尘咒,转而又另外准备了一套法衣,挂在了架子上,一会儿任孤舟道君取用。 虽然知道孤舟道君不在乎这些外物,但既然不在乎,那就领受他这个当徒孙和小师叔的一番心意吧! ……话又说回来,师祖该不会也是穷的只能穿布衣了吧? …… 半日后,孤舟道君睁开了眼睛,池边什么人都没有,反而他身边浮着一只木盘,上面有鲜果水饮,他目光微动,取了一颗鲜果送入口中。 周围的药香气已经去了大半。 清香鲜甜的汁水润泽着他的唇瓣,因为在温泉中待了半日的缘故,他的唇瓣微微发红,驱散了他身上的疏冷。不再如霜凝雪塑的玉雕一般,有了一点难得的鲜活气。 无涯仙芝、长命玄参、周天玉露、玄影百寿草……都是极品的灵药,就拿来做了这一池子池水。 这会儿秘境打开了一个口子,秋意泊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师祖,饭食已经准备好了。” 孤舟道君放下了鲜果,披衣起身出了秘境,一出秘境,便有凉风扑面而来,吹散了他身上的热意,显得刚刚好好。此处似乎是书斋后院的寝居。秋意泊摆了个汤锅,里面的白生生的大骨汤咕咚咕咚地冒着泡,浓郁鲜香的香气弥漫了整座寝居。 暖融融的。 秋意泊起身相迎,请孤舟道君坐下后,又亲自盛了汤放到了他的面前,孤舟道君端起碗就喝,他天生少言寡语,也不会赞扬这汤多好喝,他能多喝两口就代表这汤和他的胃口。 秋意泊号称洗剑峰人形自走翻译机可不是吹的:“师祖,这汤您多喝两碗,里头放了一些养生的药材。有些事我们吃完了再说。” 孤舟道君平淡地看了他一眼,秋意泊就笑道:“不是太要紧的事情。” 孤舟道君就继续吃饭了。 等吃了饭,收拾了桌子,两人换了个地方坐下来后,秋意泊就说:“两件事,第一件事,给苏翁下药的厨子已经抓住了,交代清楚了,是那日来找我茬的鹿明先生所为,他是苏翁的弟子,在我这里失了风骨,又叫苏翁撞了个正着,他本要得朝廷重用,怕苏翁见恶坏了他的好事,这才痛下杀手。” 为什么不对付秋意泊? 因为他还不清楚秋意泊背后的势力是什么,不敢贸然动手罢了。先把苏翁这个能够对他的仕途产生极大影响的人杀了,先将权力握在手中再说。 “如今已经扭送官府了,人证物证俱全,毒杀恩师,死罪是逃不脱了,怎么死就不知道了。” 孤舟道君微微颔首,示意知道了。 他与苏翁相交十多年,自然知道鹿明是谁。 秋意泊继续说第二件事:“师祖,不要急着合道,便是触碰到了,也不要合道。” “为何?”孤舟道君的目光落在了秋意泊身上。 秋意泊提起茶壶替他斟茶,滚烫的水被冰冷的空气一激,升起了袅袅雾气,他与孤舟道君相隔雾气对视,秋意泊道:“因为我已经摸到了,道统开始反噬了。” 孤舟道君:“……?” “师祖别这么看我。”秋意泊含笑道:“我如今还是阳神,我自废的修为……此前在问虚道界意外得了一桩功德,将我送到了合道境界,其中又有一段机缘,我瞧着不对,等事情了结后来这个道界散心,顺道自废了修为。” 孤舟道君:“……” 秋意泊轻笑道:“哎?你不知道?我还当你会知道呢……金虹师叔回去的时候,口口声声说要去跟你告状,说我一天到晚随着性子修行,迟早要把自己折腾死——结果金虹师叔就是个乌鸦嘴,就差那么一丁点儿。” 孤舟道君道:“说说。” 秋意泊却是话锋一转:“师祖,你先与我说说你怎么会来这里的?还与苏翁相交甚笃?温师兄呢?他叩问阳神了没?” “快了。”孤舟道君眉目不动,淡淡地说道:“游历。” 三个字回答两个问题,秋意泊也是很服气孤舟道君。 他先应了快了,然后说自己来游历了,那估计温夷光是在宗门闭关,等着渡劫,洗剑峰要么是他爹在管,要么是他三叔在管——也就只剩他们两个了,洗剑峰就这么几个人。 有人管洗剑峰,又有道君在,孤舟道君自然就出门游历了。 秋意泊扬眉道:“那还要恭喜温师兄了……说来我觉得我们这一批弟子都很有出息哎,师兄要是速度快一点,也是不满千岁就叩问炼虚合道境界了……所以,师祖,你会不会有些紧张?” “不会。”孤舟道君端起了茶盏浅浅啜饮:“我是我,他是他。” 随后他又道:“你是你。” 秋意泊听他这般说,便松了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推论:“……太上忘情,意在与天道相合,我此前陷入劫数,若非有长安在,我险些去与道相合。造化……我也见过了道祖,天道会有意培养造化道祖,若想成就造化,势必是不能与道相合的。” “你既知。”孤舟道君道:“为何还想与道相合?” 秋意泊想了想,慢吞吞地向孤舟道君眨了眨眼睛:“当时心绪不宁是其一,第二么……我想试试。” 孤舟道君颔首,随即道:“为何心绪不宁?” 秋意泊一愣,孤舟道君的意思是说,他想的太多太杂,修自己的道,不必想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只管修好自己的道就是了。 “因为我陷入了劫数……因为道统。”秋意泊回答道,他有些犹豫。 孤舟道君摇了摇头:“为何?” 他在这一瞬间门甚至有点觉得自己领会错了孤舟道君的意思。 孤舟道君放下了茶盏,他道:“长生。” “师祖,我在。”秋意泊应了一声,便听孤舟道君平静地说:“我道,当一往无前。” 孤舟道君目光平和,如同古井无波,又如同坚冰万丈,秋意泊在此刻生出了一种仿佛在照镜子的错觉,这双眼睛他时常见到——在镜中的自己。 可孤舟道君在与他论道,近乎温柔。 “何为道?”孤舟道君语气淡淡,目中却闪现出一道锐光,宛若一柄利剑,在这一刻,古井潮生,坚冰倾碎,统统为那一道纯澈的、极致的剑意所席卷:“长生,何为道?”, 678 第 678 章 他看着孤舟道君那双犹如瀚海狂澜的眼睛,一时为他所迷,脑中与心中都有了许久的空白。 他不明白。 他不明白的事情有很多,比如孤舟道君明明修的是无情道,他自己也是试过的,当时也就想想什么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爽文情节,就被无情道无情的遏制,摆明了不适合这种道统。孤舟道君许久之前也为道统所害,那时的他,不能笑,不能哭,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心潮涌动,只得避于人前,非必要不与他人见面。 可如今看孤舟道君,他首先看见的是剑,是一剑破万法,是孤高不可折,是锐利不可当,是凛然不可转……再一看,又有其他在这般的剑意中蓬勃而生。 似是天地日月,似是太极阴阳,似是万物枯荣,似是星河斗转,一动一静之间门,以不变应万变,以万变应不变……大道三千,皆在他一双眼中。 秋意泊如同着魔一般的贪婪的看着他的双目,万千万物在他识海之中流转,温柔的,冷漠的,暖融的,冰冷的,激烈的,平淡的……这些事物在他脑海中轰然碎裂,只留下那一点凌厉的、一往无前的锋芒。 明明只是剑罢了…… 只是剑。 秋意泊耳边嗡鸣,他仿佛悟到了什么,却又不能将那一丝明悟握于掌中,天旋地转之间门,他就此栽下,一只如竹如玉的手掌平静地伸了过来,在秋意泊栽在桌沿的那一瞬,托住了他的额头。 许久许久之后,秋意泊耳旁嗡鸣声才停了下来,他听见孤舟道君问道:“长生,何为道?” 他的额间门还抵着孤舟道君的手掌,似乎是与他接触的久了,那双手也染上了温度。 这个问题,秋意泊已经听过很多遍了,有许多人这般问过他,他最常说的回答是……不知道。 但如今面对着孤舟道君,他却说不出这三个字来。 就跟平常同学问这题怎么写他懒得想直接说不知道,但现在站在教导主任面前,就算他不是很清楚,那也得掏肠挖肚想几句话来应付一下。 他想到这里,下意识地有了一点笑意,他坐了起来,看着孤舟道君平淡的收回了他自己的手,鬼使神差的道:“道……就是道,心有道生,道由心生,我心即我道,我道即我心。”1 孤舟道君颔首道:“既如此,又缘何?” 他在说既然知道,现在的样子又是因为什么? 秋意泊沉默了许久,方道:“是我太过执迷于道之一说。” 是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对于道的疑惑便一直潜藏于他的心中,曾经就是这么稀里糊涂修上来的,时间门越久,境界越高,这个问题就一直如鲠在喉,似乎弄不清什么是道,就不配再继续修行……最终演变成了对于道的执着。 如此,便入穷巷。 因为这本就是一条没有尽头、没有对错的路。 先人曾上下求索,推演无上道统,他以他人道统入道,就算走的再顺遂,那也是他人的道,而非他的道!借他人之道,终究只得其形,不得其心。 如今已同行至这个地步,道孤且独,此时也该与先人分道扬镳,去求索自己的路来。 孤舟道君眼中情绪莫名,他语气淡淡地说:“我曾以静穷理,方知心即理,至良知,知行合一,心既光明,亦复何言。1” “长生亦当如此。” 秋意泊起身,恭敬与孤舟道君作揖:“长生谨受。” 孤舟师祖居然跟他说了这么长的一段话! 秋意泊心中有些愣怔,但没敢说,这会儿他要是敢说这话,孤舟道君大概率是要把他削成人彘的。孤舟道君微微颔首,看向他的眼中神色奇异,似是欣慰,又似是好笑。 孤舟道君确实觉得好笑,以长生天资,居然被区区迷障困入维谷,可又觉得欣慰,长生不过千岁未满,已触道途迷障,委实叫他欣慰。 秋意泊坐了下来,有些莫名地说:“师祖,是不是大家都明白这个道理,就我被困住了……?” 这么一想还觉得好丢人——之前金虹师叔数次与他说,叫他少思多看,以不变应万变,他还觉得金虹师叔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回回听了,回回没听多少。 “不怪你。”孤舟道君道:“你年岁尚小,能到这一步,已是难得。” 所谓看山是山,看水是水,到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到最终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返璞归真,总要来这一回。 孤舟道君当真是这么觉得的——长生吃亏在了年纪太小,进境太快,若能将他的一千年化作两千年、三千年,长生如今也不必在此处听他指点。 秋意泊:“师祖你的意思是我光涨境界不长脑子?” 孤舟道君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秋意泊罕见的被自己的话给气得哽住了。 “歇着。”孤舟道君抛下一句话就起身走了——回寝居休息去了。 泊意秋自另一侧走了过来,秋意泊见了他,下意识的张开了双臂,泊意秋一笑,上前被他抱了个满怀。秋意泊在他腰腹上,不知为何有些委屈:“我好蠢啊……” 以前修炼的顺遂,是因为把道统当工具,修炼着修炼着就潜移默化的把道统变成了课题,结果闹了半天太上忘情是课题没错,却不是他的课题,研究出一朵花来的结果就是想以身合道。 “你不蠢。”泊意秋一手在秋意泊发际上揉了揉:“只是你一时被一叶障目了而已。” 合道本就不是该这么早就去触碰的东西,秋意泊心中本有疑虑,阳神境界还未稳固,猝不及防触碰到了合道关头……心绪不宁,多思多虑,本来就是修行的大忌。 “或许是时间门过得太长,太久。”泊意秋垂眸看他:“你有许多话都忘记了。” 他又何尝不是活得太长,太久,若非听孤舟师祖指点,他亦忘却了许多曾经说过的话。 “道统,亦是先人所创……不管是凌霄诀也好,太上忘情也罢,不过都是人创造的,他们创造这些道统的时候是什么境界?……或许还没有我们来得高。” “你也曾自创道统,你忘记了?”泊意秋揉了揉他的头发,银发如流水在他指缝中流过,“只是我们习惯了遵照其他人的方式去进步,一时没反应过来后面已经没教材了。” 接下来,就该自己写了。 “没什么真实感……”秋意泊低声说:“怎么一眨眼就到了自己写教材的时候了?” “所以才需要时间门。”泊意秋说罢,秋意泊低低地应了一声。 烛光摇曳,灯影阑珊。 泊意秋打了个呵欠,在他肩头拍了一下:“好了,别撒娇了,松开。” 秋意泊箍紧了他,“……我不。” “松开!” “我不!” 紧接着就听见一声极其清脆的响声,秋意泊和泊意秋都是一愣,他抬头,泊意秋低头,面面相觑。泊意秋的面色变得极其恐怖,他咬牙切齿地说:“你很能啊!” 他的老腰——! 秋意泊双手已经松开了,有些心虚地看着泊意秋,泊意秋一手抵在自己的腰后,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发力的,只听嘎达一声,断裂的骨头被推回了原处。秋意泊干巴巴地说:“……不是故意的……” 刚刚没控制好力道。 泊意秋:“嗯,你要是故意的,我现在都已经死了,腰斩对吧?” 秋意泊:“……” …… 被孤舟道君指点了一番,秋意泊本来是想好好闭个关的,但他躺在床上反复回忆着自己之前干的蠢事,尴尬地一夜没能静下心来,天刚刚亮,他就听见院子中有破空声,推开窗一看,便见孤舟道君正在练剑。 这一看就与孤舟道君的目光对上了。 洗剑峰日挥三万剑,秋意泊自不用交作业后就没练过几次,见孤舟道君很明显意思是‘来练练’,秋意泊头皮发麻,装作没看懂,道:“师祖先练着,我去给您备些朝食,一会儿再去看一看苏翁。” 孤舟道君的目光瞥去了别处,意思是他同意了。 秋意泊赶紧关窗,关窗之前就看见自己那一溜儿剑灵正在孤舟道君旁边的花木中蹲着,有一个算一个,眼睛亮得跟能搁镭射灯泡一样。 秋意泊有心叫泊意秋,毕竟大家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却发现此刻不在房间门里,桌上留了个便签,泊意秋留下来的,意思是他去闭关歇两天消化消化他的负面情绪。秋意泊一笑,将便签好好地收了起来。 他坐在桌边一边跟厨师机法宝点菜,一边伸手碰了碰胸口——好奇怪,明明只是一个观念的转变,只是孤舟师祖几句话,那个虚无的空洞就像是被填满了一样,从未出现一般。 不一会儿孤舟道君提剑入内,在桌旁坐下,秋意泊很老实的给孤舟道君摆碗筷,他看着孤舟道君依旧是平淡漠然的双目,有些好奇孤舟师祖到底是什么时候看穿这一点的。 ……也很有可能是在大乘期的时候。 也有可能是步入阳神的时候。 秋意泊一边想着,一边用脚指头抠鞋底板,怎么想怎么觉得尴尬。 就他这种菜逼,还能问仙榜排第一,力压孤舟道君?这狗东西是他炼制的,给他几分薄面是吧? 好不容易一顿饭吃完,秋意泊跟在孤舟道君身后一道去了苏翁家里,苏翁还躺在床上,可大冬天的窗户都开了,他面色红润,精神抖擞,根本不像是什么大病初愈,反而就像是老人赖赖床,躲躲懒罢了。 苏翁见他们过来,眉开眼笑地道:“孤舟,张小友,你们怎么一道来了?” 孤舟道君淡淡地应了一声,苏翁仿佛也习惯了他的冷淡,又看向秋意泊,秋意泊笑道:“我与孤舟师……前辈在门外遇上的。” “是我徒孙。”孤舟道君根本没有遮掩的意思,干脆利落地说道。 苏翁:“……啊?” 孤舟道君瞧着不过二十七八,秋意泊瞧着不过二四十五,两人看着就是同一辈的人物,哪里够得上徒孙这个说法?不过苏翁想到他与孤舟认识的时候孤舟就已经是这副模样了,如今二十年匆匆弹指间门,他满头华发垂垂老矣,孤舟却还如同昨日初见。 苏翁摇头而笑:“那可真是太有缘了……” 怎么不是,先认识师祖,后认识徒孙,他与他们有缘。 秋意泊含笑道:“确实有缘。” 他也不解释方才为什么要说假话,说一个假话反而要用更多的假话去描补。苏翁既然与孤舟师祖认识这么多年,有些事也不用非要掰扯个明白。 苏翁果然不计较此事,秋意泊瞧着他的神色,他应该还不知道自己这病是因为他的好弟子所为,秋意泊也不提此事,只是从袖中摸出了几本书来:“冬日漫漫,苏翁还需卧床休养半月,我带了几卷游记来,苏翁闲来无事也好打发打发时间门。” 苏翁对这些东西向来没有什么抵抗力,他一眼瞥见书封上的字迹就觉得心喜,他收下了书,道:“我也不与你客气了……少宁,我便如此唤你了,我记得是你替我看的病,你居然有这般的医术,怨不得你无心功名,我还要多谢你才是。” 秋意泊笑道:“苏翁客气了,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苏翁笑吟吟地点了点头,似是想起了什么,笑道:“好,那我也不说其他了,说起你那清风斋,好是好,就是日后莫要卖什么风月话本了。” 孤舟道君淡淡地一眼看向了秋意泊,秋意泊头皮发麻,他都能想象的出来孤舟道君的意思:书院门口卖风月话本,亏他做得出来! 秋意泊干巴巴地笑了声:“不卖了,日后都不卖了。” 孤舟道君的目光这才收了回来。 苏翁见到两人之间门的眼神戏,瞧着气度雍容闲适的秋意泊见了孤舟跟耗子见了猫一样,不禁有些好笑。 这可当真是一物降一物。 看过了苏翁,两人也就告辞了,孤舟道君回城外燕亭山去了,秋意泊跟着过去帮着孤舟道君收拾一下屋子,剑修是什么德行秋意泊一清二楚,果然过去一看就是个破茅草屋,桌上连个水杯都没有,倒是茅草屋门口有一棵巨大的香樟树,估计这茅草屋就是孤舟道君拿来掩人耳目的,平时就搁树上坐着。 这到底是什么爱好? 秋意泊不懂,也不理解。 他记得他之前给孤舟道君准备过阵盘,出门在外的阵盘一扔就是一座宅子,瞧着孤舟道君没用,估摸着是坏掉了还是如何,他也是个实诚人,一边放出专门用来修房子的法宝给孤舟道君重新搭个宅子,一边挑选自己还有什么阵盘储备,给孤舟道君安排上。 孤舟道君果然是一回来就往树上坐着了,秋意泊猫在树下,扬声问道:“师祖,您还打算在这儿留多久?” “不知。”孤舟道君道。 秋意泊心中大概有点数,很可能他打算留到苏翁故去。毕竟交一个朋友不容易,尤其是一个凡人朋友更不容易,孤舟道君这一走,再回来时都不知道过了多久,若就此错过,委实是可惜。 秋意泊挑了三个阵盘,叫疏狂剑衔去给了孤舟道君,顺道还塞了一大包银子进去,很难说孤舟道君有没有这个钱。总归他这个当徒孙的早早替他准备妥当,用不用是他的事情。 秋意泊又花了半日替孤舟道君保养了孤舟剑,直到天黑,这才回了长平街。 没想到这一回去,就见抄书贼等在门外,见他行来,眼中陡然就有了光。他躬身作揖:“张东家。” “公子有事?”秋意泊道。 抄书贼躬身道:“学生见清风斋大门紧闭,委实是不该来打搅,只是学生家中白麻纸用尽,明日还要交书院功课,如今天色已晚,不得已只能来求东家了!” 秋意泊也无意为难他,道:“那就进来吧。” 抄书贼姓曹,单名一个‘沐’字,秋意泊假装不知,见他在铺子里熟练地拿了一刀白麻纸,又选了两块墨锭,就来结账了。清风斋里的笔墨纸砚价格都有定数,秋意泊就不卖什么精品,顺道一起卖主要是历来如此罢了。 “一共六钱银子。” 曹沐搁那儿掏钱,边小心翼翼地问道:“东家,此前的闲书话本可是都收起来不卖了?学生此前看中了一本《长月集》,只等攒齐了银钱就来……” 秋意泊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说起来,苏翁中毒、他差点被人砸铺子,都有着小子一份功劳在。但若非他如此,苏翁不中毒,他就不会遇见孤舟师祖,自然也破不了这一劫。 还是要感谢他的。 他道:“是不卖了,都收起来了,不过还没运走,你若不嫌繁琐,自个儿去库房翻一翻。” 曹沐也说不上来是失望还是开心,失望的是这么一条绝佳的赚钱门路没了,开心的是那么他手里还剩下的那几本孤本身价倍涨,说不得他再好好运作一番,千倍万倍卖出也不是不能! 他连声应好,便随着秋意泊去了库房,秋意泊装作转身离去,神识却看着他跟老鼠掉进了米缸里一样左翻右翻,好不快活。他寻了小半个时辰,这才出来,手里抱着约莫二十来本书,与秋意泊满脸为难地道:“学生未曾寻到《长月集》,但见猎心喜,情不自禁便取了这么多,不知东主是否可以通融一二?” 秋意泊看了一眼便道:“随你。” 曹沐高兴坏了,掏了一块五两的银锭子放在了桌上又对秋意泊道了谢,转身便走了。秋意泊一哂——这抄书贼终究还是进化成了偷书贼……唔,也不算偷?毕竟对方还是给多了银子的。 曹沐为了多带些书走,又怕他不许,将好几本书捆在身上带走了——也难为他随身带着细麻绳。秋意泊进去翻了翻,发现他带走的除却闲书外,居然还带走了一本的道统。 难道这小子与道有缘? 看他那样子,应该已经满十六了吧? 秋意泊想着想着又摇了摇头,也不尽然,他们凌云道界喜欢收十六岁以前的弟子,其他道界也都有类似于春宴的活动,但不代表十六岁以后就不能再修仙了,只是相较于孩童跨入道门,超过十六岁的会更艰难一些罢了。 说不定这小子也有这个机缘呢? …… 再有三日,清风斋重新开张了,学生们早就如饥似渴,见开了门一拥而入,却发现此前叫他们如获至宝的几个书架已经成了其他书斋中也有的话本,其他书架更是变成了《论学》等等正儿八经的书籍——这次的《论学》可不是只有封皮是了。 众人大失所望,也有人来问秋意泊,秋意泊说不卖了就含糊过去了,学生们也不知道听说了什么,开头还有人来求他悄悄卖几本,也有人高价来求取,慢慢地也就没人这么问了。 清风斋的生意冷淡了起来,秋意泊也不觉得寂寞,本就是打发时间门的玩意儿。他每日看看书,进进货,出门和苏翁一道钓钓鱼,去燕亭山挨挨打,生活非常充实。 又五年,曾经来往于清风斋的学生们大多都去功名场上一试身手了,新考入青山书院的学生也不再知道曾经的清风斋是那么‘威名赫赫’,只当是个普通书斋,亏得清风斋东西价格一直公道,生意也不算太差。 又五年,苏翁故去了,他走时孤舟道君与秋意泊都去送了,他看着这么多年来未曾一变的秋意泊与孤舟,不禁摇头道:“就知道你们两个不是普通人啊……来世若有缘,还愿再当伯牙,候子期……” 在丧事后,孤舟道君离开了,泊意秋也出关了,秋意泊收拾了店铺盘了出去,带着泊意秋出门远游。 十年后,行至汴京时,他们去了一个酒楼,刚坐下吃饭,便见一个衣着朴素的中年男人上了来,他虽然朴素,身后却跟着不少人,毕恭毕敬。 那男人道:“不错,有这般的生意……” 身后掌柜管事们都连连点头,夸东家眼光好。 忽地中年男人一顿,他的目光停在了秋意泊他们这里,许久许久。直到身后的掌柜管事们提醒,他才回神,管事们恭敬地道:“东家……?” 曹沐的视线与秋意泊交汇,他洒然一笑,吩咐道:“与那一桌说,我请了!” 管事们满脸都是惊讶之情,谁不知道他们东家是出了名的貔貅,只进不出的人?他吃饭都得舔舔盘的人,今日居然说要请一桌客人吃饭?! 这……这天要下红雨了?!还是说那桌客人是什么要紧人物? 管事们怎么看都觉得只是两个普通文士啊! 很快就有小二上去将此事告诉秋意泊和泊意秋,两人道了一声多谢东家美意,照旧吃自己的,曹沐隔着重重的竹帘看了他们一眼,摇头而笑。 是本人吗?哪有人二十年容貌一成不变的? 他心中却有一道声音告诉他,是他们。 “东家,那两位是……?” 曹沐笑道:“第一桶金。” 二十年前,他最后买走的那几本书,最后每一本都卖出了万两的价格,他不光在长平街上买下了大院子,还有了大批的资金开始做起了生意……还有那一位老先生,只要那一本书,便承诺保他全族平安。 这一顿饭,该的。 他想了又想,吩咐下去:“以后那两位来啊……都不收钱了吧。” 管事:“……啊?” “少啰嗦,让你办你就去办。”曹沐说着,面上大义凛然,实则……心在滴血。, 679 第 679 章 “一位客官,东家交代了,您二位账已经结了。”小一利索地说完就一溜儿烟的跑了,秋意泊有些诧异地道:“嗯……?这是怎么了?” 泊意秋夹了一块外酥里嫩的糖醋里脊吃了,笑吟吟地说:“按照套路来说,那可能是有人仰慕你我,这才免了账单。说不定一会儿就有自命风流的公子哥儿来搭讪,两句就是倾慕你我风仪,万变不离其宗,总归就是邀请我们去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 秋意泊夹了一筷子木耳菜给他,示意他可以闭嘴了:“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就不能是其他吗?比如一见便知我等是饱学之士,倾慕我一人风仪,又不敢惊扰,这才请我们吃了这一顿,也算是一偿心愿?” “果然就不能相信你能从屎上雕出什么花来。”泊意秋笑吟吟地说着,如果不是听见他在说什么,只从外貌看,那是完全想象不出一个俊美斯文风采过人的青年文士能说出这等话来的:“格局打开,你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怎么不能是这家东主见我等风仪过人,猜测我们有背景,这才来讨个好去,就算是没有,那也不过是亏了一顿饭钱,要是有,岂不是一本万利?” 秋意泊还没笑,旁边一桌一个白衣男子却是不禁轻笑摇头,这两人绕来绕去,怎么就摆脱不了‘风仪’这两个字?瞧着这两人确实是仪表不凡,这不言不动之间门是有那么几分雍容闲适的气度,可搭上这么几句话,那可就什么都不剩下了。 泊意秋闻声侧目望去,言道:“观棋不语真君子。” 言下之意,听也听了,看也看了,还笑?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那白衣男子还未说话,一旁却有一名身穿水蓝长裙的女子呵斥道:“放肆!” 看她那个站位和衣着,应当是婢女一流。 白衣男子恍若未闻,只是笑道:“是我不好,两位道友莫要见怪。” 此言一出,那婢女噤若寒蝉,不敢再言语。 ‘道友’? 泊意秋眉间门微动,便听秋意泊‘咦’了一声:“我当是谁……原来是你。” 秋意泊与这白衣男人有过一面之缘,对方还请他喝过酒,时间门过去的有些久了,几百年总有,若非他有一双如琉璃澄澈生辉的眼睛,秋意泊还真想不起他来——就他刚叩问炼虚合道没多久,跟着镖局的队伍一路回朱明国,有一回不知道怎么的一个人在湖边散步,就瞧见这人在湖上泛舟,瞧着很有意境……后来这人还喊了好多美人出来歌舞饮宴的那个。 不过当年看这白衣人的境界是大乘境界,如今再见已是阳神道君,不过区区几百年,又能自主穿梭于各个道界中,想来当年他与白衣人都掩盖了修为。 白衣道君听了这话,端倪了秋意泊半晌,方摇头道:“记不起来在何处与道友有一面之缘了,勿怪。” 秋意泊也笑:“想不起来便罢了,总不是什么要紧事。” 泊意秋给了秋意泊一个颜色,秋意泊眼神动了动,意思是回头再说。 白衣道君闻言,语气温和地道:“不若道友提醒我一一可好?” 秋意泊拾起酒杯,慢慢饮下了杯中酒,才道:“寒江孤影,江湖故人,相逢何必曾相识?1” 白衣道君听罢,举杯一饮而尽,向他们亮出了空荡荡的杯底:“是我执着,这一杯,算是赔罪。” 泊意秋答非所问,调侃着说:“这醉仙居的名字取得好,东家的眼睛也利,还真叫他赌中了……” 怎么不是? 算上这白衣道君,位道君同时在他这醉仙居里吃饭,要不是泊意秋不太迷信,都想将这醉仙居买下来了——这运道委实是不错。 白衣道君仿佛想到了什么,微微一笑。 就像是搭话时一般,结束的也是这么突然,秋意泊与泊意秋自顾自谈笑起来,吃好了饭与那白衣道君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见两人头也不回洒然离去,白衣道君还当真品出一点风仪过人的滋味儿来。 一旁蓝衣婢女不忿地道:“君上,那两人骄狂,对着您竟然敢如此无礼,奴婢这就去教训他们一番。” 白衣道君无奈地道:“若离,你怎生这般大胆……” 蓝衣婢女的脸色倏地一下惨白了起来:“君上,奴婢知错。” “第次了。”白衣道君温温柔柔地说:“不必跟着我了,自去领罚吧。” 蓝衣婢女面色越发难堪,依旧恭敬地应了一声:“……是。” 白衣道君又拾起筷子慢吞吞地用饭,心中还想着他与那两人之一见过?什么时候?他怎么记不起来了? 秋意泊和泊意秋是听说汴京最近有一家酒坊很是不错,这才特意赶来的汴京。他们在这个道界中游历了十年多,刚好也累了,是时候在这儿休息一段时间门了。 照规矩,既然打算住上少则半月多则几年的时间门,那还是买个宅子来落脚更方便一些。 两人在牙行坐下,对视了一眼,感觉还有些新奇——虽然两人手下都有不少房产,但说实话一道出来买房的次数少之又少,大多时候都是自己办了得了。 不多时牙人就拿了不少户型图给他们看:“两位客官,这东大街这一栋宅子可是最好不过的!多少人抢着要呢!这不大不小,恰好是两进的院子,又是沿街的,这要是嫌热闹,这第一进就空着当个小花园,一进住人,要是想做做生意,刚好这门脸也能改成铺子,推开门就做生意,进门就是家,方便极了!” 两人拿着东大街这宅子的户型图看了看,确实不错,便压在一旁留着备用,牙人又翻出第一张来:“还有这东大街街头的,也是两进的院子,而且门脸大!如果想做点小买卖,这一户是最好的!这客人啊从街头进来,第一眼就看见您这铺子,卖什么都好卖!做什么生意都是烈火烹油,保准您一位呐财源广进!” 可能是刚吃饱,这嘴边的话没有经过脑子,泊意秋猝不及防地冒出来一句:“卖棺材呢?” 牙人:“……” 他沉默了一瞬间门,又笑道:“客官您玩笑了!这棺材铺子可不兴开在这儿!这街头啊阳气重,可不幸给死人躺啊!再说了,这棺材每天头一个晒着太阳,弄得不好可是要开裂的!” 秋意泊接了户型图压在了一旁:“别理他,接着说。” 泊意秋低头笑了笑,别说,他还真有点想开个棺材铺子的想法,没别的,治治病。 牙人是身经百战的好手,自然没把这点近乎于开玩笑的小刁难放在心上,口若悬河的说着一家又一家,每一家在他口中那都是某方面顶顶好的,做什么都方便,价格上都是今天卖家急着出手,打了骨折血亏卖,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牙人说了七八栋宅子,见每一张图纸都被秋意泊压在了一旁,自己说得则是口干舌燥,这读书人就是难做生意,瞧他每一处都喜欢,每一处都想要,根本分辨不出来他真的想买的哪一处。 又说了两处,还是被压在了一旁,牙人终于忍不住问道:“说了这么许多,一位客官可有看中的?这口说为虚,眼见为实,不若小的带一位客官去看一看实地儿?” 秋意泊也没太犹豫,随意抽了两张出来:“那就先去这两处看看吧。” 牙人接过一看,都是东大街上,也是巧,一个街头,一个街尾。这敢情好,能少跑不少路——也就是看两人气度不凡,衣着锦绣,一看就知道是两个读书人老爷,否则他可没那么大的耐心伺候着。 泊意秋无所谓,于是人就一道去了。东大街就在隔壁两条街,确实如牙人所说,车水马龙,热闹非凡,一条街有四分之的宅子都有门脸铺子,瞧着也干净体面,应当是专门做富贵人家生意的。 刚到,第一眼看见的果然就是此前牙人说的那般,门脸大,占地面广,能摆出来的货色就多,纵深也很不错,后面第一进也宽敞。牙人见两人都面露满意之色,心里觉得这一份契钱他是赚稳了,道:“这街头第一家,就是有气派!地方好,门脸也好,里头修的那也是好!一位客官别看价格贵,搬进去就能住的!” 秋意泊看向了泊意秋,泊意秋点了点头,那就是要买的意思,秋意泊贱兮兮地说:“我也觉得好,牙人怪实诚的,也没骗咱们,这么长的门脸,摆棺材都能摆个七八副了,客人一眼就能挑到喜欢的,这财源肯定滚滚来。” 泊意秋不动声色地瞪了他一眼。 牙人:“……?” 不是,这难道不是一个玩笑吗?真的有人买这样好的铺子宅子拿来卖棺材吗?! 泊意秋道:“再去另一家看看。” 牙人应了一声,笑着带着他们边往外边走边道:“其实啊,看了这一处,再看其他的就少了那么点东西了!一位客官不信,走,我们瞧瞧去!” 在往街尾走的时候,牙人还带他们看了看第一个说的那个两进院子,这是一家难得没有把门脸改成铺面的人户,瞧着规规整整,粉墙黛瓦的,里面收拾得也清雅规整,但和街头那家比起来就显得拥挤了些。 牙人又带着去了街尾,这街尾的宅子也大,与街头第一家不相上下,但街尾这一家有一个坏处,那就是阳光不好,对面有个层高的茶馆,白日里将阳光遮得七零八落的,天长日久之下,便显得有些阴气森森,跨进门槛都比外面感觉要冷上一些。 秋意泊却很喜欢,阴气也有阴气的好处,冬天是冷,但夏天可就凉快了!最妙的是院子里还有一口井在,回头等天热了就用井水澎西瓜吃,井水澎西瓜,那是天下一绝,没吃过的人根本不会理解那样的西瓜到底有多好吃! 想到现在已经是春天,再有几个月就要入夏,秋意泊就有些意动。 牙人在一旁讲解道:“小的也是诚心做买卖,有什么说什么,这一家原本也是个好地方,奈何对面的茶馆子将太阳挡了去,这院子再好,没有太阳也要减七分,价格自然也便宜不少。” “我却觉得这一户不错。”秋意泊笑道。 泊意秋掀了掀眼皮,懒洋洋地说:“哪里不错?这一户风水可太差劲了,无光有水,又在街尾,阴阳失衡,做什么生意亏什么,住的久了不是久病缠身就是妖邪入体,不要命了才买这一家。” 秋意泊:“……?你懂什么风水?!” 泊意秋:“我怎么不懂?你不是爱养锦鲤吗?这儿别说鱼,你就是养花养草都能给你死绝了。” 秋意泊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我不信!” 大家都是修士了,难道还怕养不出点花草?灵气干嘛用的?吃干饭的啊?! 泊意秋撇了撇嘴,两手一摊,虽未说话,意思却很明显了——你高兴就好。 牙人:“……” 他不懂,他真的不懂,这两个到底是来买宅子的还是来吵架的? 秋意泊气得在心里一个劲的翻白眼:“我就要这一家了,契子拿来,我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今天就办了过户!” 泊意秋则是道:“不行,要买就买街头那家!别听他的,听我的。” 秋意泊:“凭什么?” 泊意秋:“谁要住这儿啊?要住你住,反正我不住。” “不住就不住,谁求着你住了?” 牙人只觉得两耳嗡嗡作响,这都什么人啊?!眼见着两人一句抬着一句,感觉再放任他们吵下去恐怕就要动起全武行了,这秀才造反,年不成啊!他只得安抚道:“两位公子既然有了分歧,不如街头街尾都买下来,一人住一边不就好了?” 一般这种话后,那就是讲讲手里的钱只够买一处,没有太多的钱,这时候他就接两句外面不景气,大家都不太好过,借此引起共鸣,然后他在一人拍一板子,说说这年头能有个一道买宅子,而且还不是小数目的好友有多么难能可贵,总归要么东风压倒西风,要么西风压倒东风,看谁先让步了。毕竟这年头嘛,总是劝和不劝分的。 哪里想到这两位公子异口同声地道:“好!” “我买街头!” “我买街尾!” 泊意秋阴阳怪气地说:“我看你能种出什么花养出什么鱼。” 秋意泊也阴阳怪气地说:“我看你那棺材能卖出去多少。” 牙人:“……?一位客官,此事可开不得玩笑,这不论是哪处,都不是一笔小钱呐!一位客官不如再商议一番?” “有什么好商量的,又不是没钱!”两人不约而同地道。 牙人:“……” 一左一右同时递来了两张银票,牙人一看眼皮子就狂跳,立刻道:“好嘞,您一位还请随小的去官府,契子小的这就派人替您一位取来,您一位只管在官府办个过户就行!” 什么劝和不劝分,什么友谊难能可贵,有钱不赚王八蛋! …… 一个月后,东大街街头和街尾有两家铺子同时开张了。 东大街的街头卖棺材,那大门一开,里头一溜儿棺材晃得人心惊胆战,什么桐木的、杉木的,乃至还有黄花梨、紫檀这些金贵的木料,一副赛一副的精雕细琢,到处系着黄白绸花,一串串的纸钱挂在墙上,真是再大的太阳都压不住那股子阴气。 街尾那家则是开了个花圃,也不知道东家从哪里搬来了那么多盛开的花木来,牡丹雍容,腊梅冷艳,玉兰清雅,芙蓉娇俏,都不必入门,这一眼望过去便是锦绣灿烂的一团,饶是半点太阳都没有,也显得生机勃勃,美不胜收。 东大街上的人都啧啧称奇,敢把棺材铺这么晦气的玩意儿开在街头第一家,敢把花圃开在街尾这么阴气的最后一家,实在是太稀奇了。 泊意秋挨在柜台里头嗑瓜子,瓜子皮一呸就是两片,店里头一只小猫都没有……哦,猫有的,器灵,此外还有疏狂剑在,被秋意泊强行薅过来当吉祥物的——驾鹤西去! 啧啧,这意头,多吉利! 秋意泊这头却是忙不过来,当世正是繁华,谁不爱美?一盆牡丹养得好了,就能卖出个天价,这世道里多得是主人家为一盆奇花异草办个游园清宴的。他卖的又便宜,那当真是客似云来。 却邪在柜台后面拨真·算盘,替他算账。 第一天结束,两家都打了烊,秋意泊带着却邪去了棺材铺,泊意秋刚想问干什么,就见却邪从袖中掏出了一大袋银子,此外还有铜钱大串,银票一小叠——虽然都是什么十两五两的小额银票,那也是银票,不是吗? 秋意泊笑吟吟地说:“今天忙了一天,都来不及过来和你打个招呼,听说你这头半个人都没有,我特意来补贴补贴你呢。” “有半个人那才是撞鬼了!”泊意秋捏着瓜子的手指向了外面:“请滚。” 秋意泊靠在了柜台上:“我就不滚,有本事你打我啊!” 别说,泊意秋想揍秋意泊,少说再努力个百八十年,这还得是秋意泊不进步的情况下。 泊意秋大大咧咧地翻了个白眼:“你少得意……” 话音还未落下呢,铺子外面就急吼吼跑过来五个青年汉子,后头四个壮汉一色的青色短打,为首那个人衣服明显要体面一点,像是个管事。管事气喘吁吁,进了门便快速地说:“东家,你这棺材怎么卖的?要快的,不能等,我家老爷等着棺材冲冲喜呢!” 泊意秋若有深意地看了秋意泊一眼,招呼道:“价格不一样,看料子,都是能直接搬走的,只管说看中了哪一副。” 管事连连点头,目光一扫,指着中间门那具最大最精细的棺材道:“这一副怎么卖?” 不愧是当管事的人,眼力是有的,一挑就挑中了黄花梨的。泊意秋道:“这可是整版的黄花梨,不带一点粘的,我也不废话,一千六百一十八两银子,要就抗走!” 整版的黄花梨这价格真的算是公道了,一千六百一十八,这数字也好,一路顺一路发,管事本就是带了钱出来的,当即付钱,泊意秋点清楚了钱,就指挥着那几个壮汉用麻绳把棺材捆了抗走。 泊意秋叫人给管事上了一杯茶,管事一边喝一边顺气,泊意秋顺口问道:“这是怎么了?连个寿木都没备下?” 管事摆了摆手:“莫提了!我家老爷才四十不到,哪里想到要备这些个!谁晓得这次病来得凶险,郎中说叫我们提早备下,太太也是这么个意思,哪怕用不上冲冲喜也是好的!” 泊意秋打了个响指,疏狂剑便迈着矜贵优雅的步伐走了进来,管事看得眼睛都直了:“怪怪……这鸟您养的?这走路都迈着仙气呐!” 疏狂剑闻言,愈发高傲地抬起了头颅,低低地鸣叫了一声。 秋意泊气笑了,手痒,想拔它鸟毛! ——平时在他那里一天天的嘎嘎嘎,跟个走地鸡似地就知道扑腾翅膀满地乱跑,到泊意秋这里就知道要形象了?想起来它其实是鹤不是鸡了? 泊意秋对着管事使了个眼色:“咱们也不说虚的,回头要是有个不好,您来找我,保证让您这个丧事办得体体面面,谁来都要说一声您这事儿办得漂亮——这仙鹤满城里也就我独一家!” 泊意秋搓了搓手指,言下之意:给回扣。 管事当即点头,连声说好。他见棺木捆好了,和泊意秋打了声招呼,又急急忙忙走了。 泊意秋从桌上的银票里抽出了一张,在秋意泊眼前晃了晃,削薄的纸张轻描淡写地在他侧脸上若有若无地摩挲了过去,紧接着就叫秋意泊一把拍开了手,泊意秋笑道:“看见没有?有时候卖的多也不一定是好事,我这叫做要么不开张,开张吃年。” 秋意泊:“哦豁,那你最好祈祷祈祷每天都有达官贵人要死。” 泊意秋嗤笑道:“那你也最好指望你那些花千万别常开不谢?” 两人跟个乌鸡似地互相瞪着。 秋意泊陡然道:“疏狂,我们走!” 泊意秋当着秋意泊的面掰开了疏狂的嘴,然后往里头塞了一把油炸酥脆小鱼干,哦对,这鱼不是普通的鱼,是小黄鳝,可香啦——! 疏狂剑吃的眼睛溜圆,根本不知今夕何夕。 两人又互相对视了一眼,各回各家,完全不带搭理对方的。 …… 其实…… 秋意泊回去的路上一直在想:疏狂这么好骗它真的靠得住吗? 泊意秋则是糟心的看着埋头苦吃的疏狂剑,心想:疏狂这么好骗它真的靠得住吗?, 680 第 680 章 疏狂好不好骗那还有有待考量,毕竟它在人前还是一只高冷优雅的鸟,倒是却邪是真的好骗。铺子开张还没十天,却邪就给秋意泊捅了个篓子——有一位客人要了两盆绝品牡丹,付账的时候发现自己付不起,就打算签个账让却邪去她府上去取,却邪哪里知道签账是什么玩意儿,就不给带走。 那客人是跟着自个儿兄弟一道来的,听得这话随即大怒,质问却邪是不是看不起他,一个小小掌柜居然敢看不起他堂堂曹家三女婿!此人乃是上门女婿,连姓氏都改了,跟着夫人姓曹,曹家无儿郎,将他当做亲生子来看待,但此人敏感多思,生平最恨别人瞧不起他当上门女婿。 问题来了,这种事情别说却邪不知道,就是秋意泊也不知道啊!谁知道那曹家三女婿是什么角色?结果可好,那自称是曹家三女婿的客人啪的一下就把两盆牡丹给砸了,比拳头还大的花叫他踩了个稀巴烂,转头就要走。 却邪当然不肯这么放这人走,前头闹了起来,秋意泊就只好出来处理了。 本来开门做生意,和气才能生财,秋意泊到了前面正打算先说两句却邪招呼不周,结果一眼望去,便见却邪左手衣袖都被扯破了,还有几个家丁围着他,手里持着木棍,其中一人手中木棍如枪,正朝着却邪右眼刺去。 他当即喝道:“你们在做什么?!住手!” 那家丁却是听而不闻,径自向前扎去!电闪雷鸣之间,却邪猛然侧身,那棍子顺着他的眼角划了过去,在他眼尾留下了一道嚣张跋扈的红痕——要不是他并非是肉眼凡胎,这一棍子哪怕躲过去了,恐怕眼睛也不会好。 却邪握住了那根棍子,举目望向了秋意泊,明明还是面无表情,却是委屈得要死了的意思。秋意泊微微颔首,却邪手腕一翻,那家丁猝不及防之下只觉得一股巨力袭来,下一瞬间便是天旋地转,只听噗通一声,那家丁就被拧翻在地。 “呦呵,不要命了是吧!曹家的人,你们也敢打?”有一个油头粉面的公子哥这么说着。 秋意泊看也未看他一眼,只是招手示意却邪走近,他抬手摩挲了一下却邪眼角的红痕,低声问道:“疼不疼?” 却邪迟疑了一下,诚实地摇了摇头,然后又跟想到了什么一样,赶紧点了点头。 秋意泊不禁一笑,指尖又在他眼尾揉了揉,这才看向了那几个纨绔恶少:“鄙人是这春寒斋的东家,几位公子为何使家丁在我铺中殴打掌柜?” 为首那个双手拢在袖中,嬉皮笑脸地说:“打就打了,一个下人而已,能有多金贵?再说了,打他哪儿了?就他眼角红了点就说我们打他了?说不定还是他自己哭的!谁打他了?谁看见了?!” 秋意泊喜洁,春寒斋是卖花的,但打扫的可谓是一尘不染,如今本来光洁漂亮的鹅卵石花砖上满是泥土脚印,更掺杂了碎瓷与碎枝烂叶,美艳的花瓣零落于泥,有个屁的美,都他妈被踩的稀巴烂了。 围观的百姓不在少数,在恶少的目光下纷纷躲开了视线,那人大笑道:“看见没?!没人看见!” “我看见了。”秋意泊淡淡地说。 “什么?”恶少抠了抠自己的耳朵:“呦,我看你像是个体面人,给你三份脸面,怎么还开起染坊来了?哪只眼睛看见了?” 秋意泊平和地说:“两只眼睛都看见了。” “明朱,去报官,就说有几个地痞流氓在我铺子里闹事,请差爷们来抓人。”这等行径,说是纨绔都是侮辱了这两个词,毕竟纨绔一般都是不差钱的,比如他。 不是他看不起人啊,家里没有几个丹书铁券免死金牌的,都不太配当纨绔,那能当过瘾吗?——知道纨绔的精髓是什么吗?那就是胡闹到了全世界都知道你这个又蠢又坏,当今天子就是知道了,还得与人说一声‘世侄还小,莫与他计较’。 只要你不搞什么通敌叛国,皇帝都拿你没法子。 几个恶少听了,反而哄堂大笑了起来:“我好怕呦!” “报官就报官,我看到时候谁怕谁!等到了公堂上,东家可千万别跪下来求我们!” 一旁有熟客忍不住低声提醒道:“旁边第二个是徐大人家的三公子,东家还是快快息事宁人吧!真上了公堂可讨不得好去。” 恶少听了又笑,为首那个扬声道:“怕了吧?只要你现在跪下来给我磕三个响头,再赔我们三千两银子,本公子就大人有大量,既往不咎!” 秋意泊拱手与提醒他的熟客说了一句多谢,转而有些奇异地问道:“听闻公子是曹家女婿,打人的家丁也是曹家家丁……” 他拖长了调子,见曹家女婿与徐家三公子站在一处,不禁眯了眯眼睛:“……与徐家公子有什么干系?曹家三女婿难道在曹家配了一位三姑娘,又在徐家配了一个三公子?” 这下子满堂都静了下来,众人瞠目堂舌地看着秋意泊——这春寒斋的东家在说点什么鬼东西?这等话也是能当众信口胡说的? 话虽如此,但众人的目光还是忍不住落到了他们几人身上,几个恶少也不禁互相看了看,别说,之前没仔细看还没发觉,这一看才发现他们几个玩得好的都是分开站的,唯有徐三少和曹三站得格外得近,近的两人衣袖都挨在一处。 时人爱穿广袖,这么近的距离,就算拉着手走路恐怕也没有人发现。 这春寒斋的东家再怎么也不能当众污蔑两人有私情吧? ……那就是真的? 越看越像是真的。 曹三和徐三被人看得头皮发麻,曹三刚想叱骂,就听见自己的狐朋狗友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张口就来:“哇哦——!曹三你居然还跟徐三是一对!怪不得回回都要找我们一道出来作陪,我还当你是真心把我当兄弟,没想到是为了隐瞒你跟徐三的私情!还当不当我是兄弟!这么大的事儿你们是一点口风都没透露啊!” 围观的百姓们当即倒抽了一口凉气——怎么,这居然还确有其事?! 连一道玩的朋友都承认了! 曹三愣了一下,当即骂道:“放你娘的狗屁!王四,你什么意思,看玩笑也不看看地方!我和徐三清清白白!!” 四人都是混不吝的角色,平时什么脏的臭的都是张口就来,丝毫不顾忌的,没想到今天却把玩笑开到了他的身上! 另一个恶少惊讶地说:“什么,真的假的?你之前还跟我说什么一夫一妻,我还当你对弟妹忠贞不二呢!没想到你说的一夫一妻是这么个意思!” 一夫一妻……一个丈夫,一个妻子? 围观的百姓们又倒抽了一口凉气——夭寿啊!他们就说,这能做上门女婿,连姓氏都给改了的男人能是什么好东西!这富贵人家玩得可真乱啊! 这话又说回来,曹三上门给曹家当女婿,以后就是要继承曹家产业的,谁都知道曹家巨富,可惜只生了三个姑娘没有儿子,这才不得已叫三女儿坐产招夫。现在曹三又给徐家当了儿婿,那岂不是等曹家老爷百年后……曹三姑娘能抵得住一个有官老爷当背景的女婿?呵!曹家财产到时候全成了徐家的也说不定! 再联想一下,曹家老爷约半月前都买寿木回去冲喜了,曹家老爷才四十岁出头,身体素来强健,眼见着都是要活到八十弄个朝廷表彰的人物,怎么突然就病得要买寿木冲喜的地步了……嘶——! 这徐家真是用心险恶啊!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连自家好好的儿郎都能舍给人家当契兄弟,还是当个上门女婿的契兄弟,这还是当官的呢! ……他们今天这趟门没白出,居然亲眼见到了这么骇人听闻的事情! 曹三和徐三看着满铺子的人意味深长地目光,早就气得全身发抖,曹三随手抄起了一个花盆往地上一砸,叱骂道:“看什么看,都滚!再看小爷把你们的眼睛都挖出来!” 秋意泊别有深意地说:“哦——恼羞成怒了啊……” “你他娘的——!”曹三都要气疯了,上前就要打秋意泊,秋意泊向后退了一步,接着道:“曹三公子莫要打错了人,这可不是我说的。” 谁说的? 曹三第一反应就是自己那两个狐朋狗友,当即恨上心头,可转念一想分明是这个人信口胡说,那两个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若非是他起了头,别人怎么会这么说?! 却邪又不是死的,悄悄挡在了秋意泊面前,秋意泊此前下了禁令不许他杀人,他就不知道怎么还手了,直愣愣地看着就是要挨打的模样,秋意泊叹息了一声,在心中骂了一句怎么这么傻,拉着他躲开了迎面冲来的曹三。 却邪一腿却悄悄伸了出去,曹三猝不及防之下愣是被绊住了,只见他以面朝下,摔了个七荤八素——前头说过了,秋意泊爱干净,又凑个卖花的意头,铺子里铺的都是鹅卵石花砖。 什么是鹅卵石花砖呢? 那是先用鹅卵石打粉再调配其他材料烧制成砖,等铺完了地面,再用鹅卵石一颗颗镶嵌上去,拼成花的模样,再打磨至鹅卵石微微高于砖面即可。这样拼出来的花砖繁花似锦,又取了鹅卵石斑斓的色彩,雅致不失生趣——当然,也特别硬。 别说被绊一跤飞扑摔下去,就是平时不小心没站稳,磕一下都能磕破皮,完了还得有淤血。 等曹三再抬起头来的时候,那模样叫围观众人不禁啧啧有声——惨,太惨了。现在就算是曹三姑娘来了,恐怕也认不出这个满脸是血并且鼻青脸肿的人是她的夫婿。 似乎连牙齿都摔飞了几颗。 一旁的家丁此前动了手,却又在秋意泊出来后不曾动手,主要还是因为他们是曹家的人,曹三只要不闹腾出什么太大的幺蛾子,就是铁打的未来当家人……的夫婿,换算一下那就是当家主母的地位,他的话,他们自然要听。又听见这上门女婿居然在外头还有个契兄弟?还是徐家三公子?他们也为主家不忿呀!如今再看,他摔成了重伤,几个家丁也顾不得其他了,总不好见曹三就这么不清不楚地死在外面吧?当即就要上前阻拦。 曹三萎然于地,不敢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又觉得口中剧痛,血流如注,他含糊地大叫道:“你们竟然敢——!给我砸——!砸了这个破铺子!杀了他们——!给我杀了他们——!” 话音未落,忽地听到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道:“住手!格老子的,都给我住手!” 众人顿时闻声回首望去,便见是个穿着靛蓝布衣的中年男人,他这人,大家都认识,毕竟谁不认识他们汴京首富呢?一时之间打招呼声此起彼伏:“曹老爷!” “曹老爷来了?!” “曹老爷怎么来了?这是大好了?” 曹三那张本就快看不清楚的五官更是扭曲,张口便是:“爹——!这春寒斋信口雌黄,污蔑我的清誉,这叫三娘以后在外面如何做人啊!还将我打成这副模样,爹!你要为我做主啊!” 曹沐脸色一黑,斥道:“闭嘴!” 转而又道:“将人给我押起来!” 家丁们一愣,随即往秋意泊的方向去了,曹沐见状,抬手就给了距离他最近的家丁一个脑门子:“谁叫你押先生了!押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狗东西!” 说罢,一指曹三,家丁们呼啦啦地就冲上去将他给摁住了,还有人拿了绳子出来捆他,至于他的狐朋狗友,早就在曹沐出现的时候开溜了——曹家当家都来了,就算有人敢与他大小声,那人也决不是他们这种不管事儿的纨绔啊! 再不溜,小心曹老爷一怒之下将他们都抓起来扭送回他们家,论一个污蔑曹三清誉的罪名,到时候再怎么一顿打可逃不了。这都不走,他们什么时候走?! 曹沐真心实意地对着秋意泊深深地弯下了腰:“先生海涵,实在是我管教不严,才惹得今日祸事来!” 秋意泊道:“别的倒没什么,就是打坏了我的人。” 曹沐连忙道:“先生勿怪,学生一定好生处理!” 此言一出,秋意泊与围观的人都愣怔了一下,众人窃窃私语起来:“曹老爷怎么自称学生?这位东家到底什么人?瞧着年岁还没有曹老爷大呢!” “就是,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渊源?!” 曹沐这才发现秋意泊还未认出他来,又拱手道:“一别十五年,先生音容未改,学生却已经老了!” 秋意泊想到他姓曹,挑眉道:“……小抄书贼?” 这下轮到曹沐半天没说出话来,末了才有些尴尬地说:“……原来先生知道。” 说实话,他今日也不是知道曹三闹事才来的,这不是半个月前他险些一命归西,家里管事来东大街买了棺材,后来与他说棺材铺的东家养了一只仙鹤,那可是罕见的玩意儿——要是他能将那只仙鹤收过来,那还不是财源滚滚来?! 哪想到刚想踏进棺材铺呢,就见大家都街尾来,他还当有什么热闹,就跟着一道过来了……哪里知道是他那个上门女婿在闹事! 其实他现在也不是很想认账的,但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自己女婿还干出这么丢人的事儿,将铺子闹成这副模样,他要是上前只道歉不认人,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畜生。 秋意泊随意地点了点头:“原来是你……明朱,你来,将铺子里的损失点一点,再算一算却邪的医药费,送到曹府去。” 曹沐连连点头:“应该的应该的。” 他看那个狗日的女婿更不顺眼了! 祸害他闺女!图谋他家产!现在他人还没死呢,又祸害了他手里的银子!——地上那盆是魏紫吧?还有那盆,是绿玉吧?!都是名品吧?还有那棵断了的矮松,哪怕是断了,也能看得出来清奇入骨,这得多少钱呐! 他的心啊,就像是被人用刀子扎了个十八刀,三十六个窟窿都在噗噗地往外冒血,止都止不住。 秋意泊说完就带着却邪进去了,曹沐还想拦一拦,说不定打个感情牌还能便宜点,结果就见一个明眸皓齿的美人出了来,手中还拿着一本账册,张口便是:“东主吩咐了,既然与曹老爷有旧,那就不与曹老爷客气了。” 曹沐嘴唇动了动,刚想说那还是客气客气,紧接着就听她接着道:“这魏紫可是东主废了多少心血才从南边进来的名种,再者已经有客人预定了,如今魏紫叫曹三砸了,按照规矩,三倍赔偿,一共是三千三百两银子。” “还有,长白山上的矮松,养了十几年才得了这么一棵资质绝佳的,东主想着好东西总要人人欣赏,这才摆在铺面里迎客,如今也断了。曹老爷莫慌,这矮松虽然问的人多,却无人下订,只需六千八百两银子便可。” “还有,绿玉牡丹便不必我多说了吧?牡丹之中,绿色少有,只有其中精品才能被称作绿玉……” 曹沐听得冷汗直流,最后他听了总价,又不敢赖账,他这个人多少是有点迷信的,他觉得此前是清风斋成就了他,所以他觉得秋意泊是他的贵人。如今正经面对秋意泊时便称呼一声先生,算是作恩师看待。得罪谁,总不好得罪了贵人,曹沐咬了咬牙,说:“身上没带这么多银子,姑娘若是方便,随我回府去取……若是不便,明日我着管事送来。” 明朱知道曹沐不敢不给,便道:“既然如此,那就有劳曹老爷明日派管事跑一趟了!” 曹沐转身走的时候身体都在打摆,想到那些白花花的银子更是把曹三恨到了心里,他今天就把事情查清楚,他若真做了这么猪狗不如的事情,他就做主让闺女和他和离,他也算看明白了,三闺女自个儿能支棱起来,和离了这一趟,也能名正言顺立个女户……放曹三走那是不可能的,想都不要想!祸害了他闺女,还祸害了他这么多银子,想拍拍屁股就走?做梦! 曹沐平时放纵曹三,那时顾及闺女,就当是花钱给闺女买平安,如今细细一查,果真还查出点东西来!这曹三……不,这周三(本姓为周)上门当女婿,居然还在外面养了两个外室,这就不提,青楼里还包了两个头牌,再有,他果然和徐家不清不楚——不过不是徐三公子,而是徐三嫡亲的妹妹,徐五姑娘。 但拿不到证据,来告的那人隔天就上吊死了,被徐府一卷破席扔去了乱葬岗! 好得很! 好一个心狠手辣的徐家! “好姑娘,爹的好姑娘,再忍忍那个贱人!等爹拿到了证据,千刀万剐了他!” 曹三姑娘闲闲地挑动着灯芯:“爹,为什么要证据?周三过门的时候可是签了契子的,生是我们家的人,死是我们家的鬼,折腾人的方式多了去了,要什么证据?” “我觉得与其和离,不如当个寡妇,等出完了气,回头我从大姐或者二姐那儿抱个外甥来,就当是我生的,总归是我们家的血脉,不都一样么?说不得过个几十年,我还能得个贞洁牌坊,对我们家也是有好处的。” 曹沐心中一惊,却又觉得这个办法极好,正想说话,忽地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在昏迷之前,他看见闺女脸色大变,冲向了他:“爹——!爹你怎么了?!” “来人,请郎中!快请郎中——爹!你坚持住!郎中马上就来!” …… 曹家老爷被女婿气得一病不起的消息传了出去,寻遍了各方名医,都没见起色。汴京城中百姓都在议论纷纷,这难道真如之前所说,徐家要对着曹家动手了? 他们是不是要多囤些米粮?否则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啊! …… “姑娘,姑爷说要见您……” 曹三姑娘端坐于主位,眉间冷肃:“捆了他,让他好好的待在房里,一步都不许出来——王妈妈,你们看好了他,谁要是叫他跑了、死了,他没有卖身契在我家,你们可有。” 管事媳妇瞬间出了一身冷汗,连连应是:“老奴等就是拼死也不敢叫姑爷出去的,姑娘放心便是!” 曹三姑娘颔首,管事媳妇便告退了,不一会儿,又有个管事上前,禀告道:“姑娘,老爷的病……如今已是药石无灵……” “住口!我爹必然无恙。”曹三姑娘打断道。 “姑娘容禀。”管事凑了上去,低声说了什么,曹三姑娘眉间一动,当即道:“果真?” “小人有八成把握。” “那还不快去请!” “是、是!”, 681 第 681 章 上京城外,曹家老宅。 一位黄衣道袍的老者盘膝而坐,形容清癯,仙风道骨,端是不凡。他周围有流云散过,时而成山,时而成水,变化万千,妙不可言。忽地他睁开了双目,其中有精光一闪,锐利无比! 他周遭流云倏地散去,正闻此时庭院正门叫人敲响,他沉沉地道:“说。” “禀告老祖!沐大爷受了奸人算计,如今命悬一线,药石无罔,还请老祖出山!” 大门幽然敞开,门外管事将身子压得愈低,眼睛连抬都不敢抬一下,黄衣老道依旧盘坐原地,道:“何人派你前来?” “禀告老祖,是三姑娘。”管事道。 黄衣老道颔首,衣袂翻飞之间,管事只觉得眼前一花,人居然已经在半空之中踩在了一只巨大无比的宝葫芦上!他脑海之中嗡得一下,险些站不稳,却叫黄衣老道一把抓住了腰带,管事缓了许久,这才平静了下来,想起自己的职责,与黄衣老道说起了前因后果。 “三姑娘前些年坐产招夫,招来了周三那个浑人,整天打鸡骂狗,惹是生非不说,背地里还与县令徐英才图谋我曹家产业,竟是与那徐家七姑娘暗地里结了夫妻,叫人揭破了之后,老爷正欲处理了他,却突然昏迷不醒……” “三姑娘本不欲叨扰老祖,可大爷的病委实奇怪,不像是凡俗手段,这才不得已来请老祖出面做主!” 黄衣老道听罢,冷哼道:“徐家好大的狗胆!” 管事见识了这等玄妙手段,满心尽是敬畏,连声应是,老道一拂衣袖,宝葫芦骤然一顿,紧接着便如风驰电掣一般向汴京的方向而去! 又是两日,他躺在床上,满脸青灰,胸口起伏近乎于无,乍一眼看去便是一个死人——他与死人本就也只差一口气了。 曹三姑娘握着他的右手,冰凉的皮肤被她捂得温热,却还是冷到了她的心底。曹三姑娘忽地泪如雨下,已经四日了,她爹快撑不下去了。 她哭过之后,又擦了脸,井井有条地安排起丧事来,前阵子她爹也是到了要冲喜的地步,寿木寿衣当时就备下了,如今不过是再取出来罢了。她心中哀哀,想着或许那几日好的时候就是她爹的回光返照,可笑她居然毫无所觉。 曹沐忽地呼吸变得沉重了,又急忙请在侧间休息的郎中来看,满头白发的老人家上来看了一眼曹沐,又看了一眼满眼都是悲痛绝望的曹三姑娘,也没有说什么,就摇了摇头。 他这一摇头,曹三姑娘鼻头一酸,硬生生忍住了,她握紧了曹沐的手,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说:“……多谢您,辛苦您再守一守。” “之前也是这样的……我爹不也熬过来了吗?” 老大夫点了点头,叹息了一声,在一旁坐下了。 外稍间有响动,按照汴京这里的习俗,人快死了,就要把寿木停到外稍间里头,等人一死,收殓妥当,就放进寿木里,再请孝子贤孙扛进正厅,之后便是发丧治丧。冲喜自然也是这么冲的,时人认为,死为凶亡,人死有寿木却是吉祥,便先将寿木停进外稍间,叫着吉祥冲一冲那凶亡。 曹沐生性节俭,自个儿的寝居并不大,三姑娘坐在床边,便能看见那精雕细琢的寿木一角,瞧着上面祥云仙鹤,三姑娘一时看痴了去。忽地她扬声道:“这寿木在何处备下的?” 管事在外稍间回禀道:“姑娘,是在东大街头一家的祥眠斋备的。” 三姑娘眉间微动,低声道:“这一副用过了,再去买一副新的来,也不拘什么……只要好就行。” 管事就是此前去泊意秋那儿买棺材的那个,听了这话也不敢反驳什么,哪有人寿木备两幅的?但这是主家姑娘的心意,怕是一副不够冲喜,所以再买一副,他也不能说不好。 不一会儿另一个管事进来了,在外稍间看见那副黄花梨的寿木就觉得心惊肉跳,随即压抑着心情与三姑娘禀报道:“姑娘,前头送来了一份账单,说是春寒斋的管事,前几日老爷抓姑……那贱人回来时,应下了要赔偿那贱人打烂的花木。” 三姑娘冷冷地说:“这些小事儿还要问我?” 管事苦笑道:“本不该的,但这银子实在是太多,账房不敢应下,只得来请姑娘做主。” “多少。” “一共两万一千两银子。” “荒谬。”三姑娘斥了一句:“这花木可真够精贵的。” 管事又道:“若是其他人来,早就被轰出去了,只是听说老爷称这春寒斋的东家为‘先生’,我等实在是不敢做主。” “先生?”三姑娘想了许久,才从混乱的脑海中想起了这件事,是了,父亲也说过,他年轻时全靠了那位先生的孤本赚了一笔,如今一来,又是机缘巧合揭破了周三那个贱人的事儿,是他们家的贵人。 她这几天忙昏头了,一时没想起来。 只是不是听说隔日就来报账,怎么隔了这么多天? 她也不想多想,两万两银子,对他们家来说不少,可也不多。她道:“既然如此,你拿着银子亲自送到春寒斋去,看着那位先生亲自收下……再请他来,我爹如今弥留之际,再看看一看他吧!” 按理,她应当亲自去,但如今她实在是不敢离开。 管事恭敬地应了一声是,便快步出去了。 不多时,秋意泊这头就收到了银子,又听闻曹沐已是弥留之际,想着总是有缘,看一眼就去看一眼,出门时刚好遇上了站在门边嗑瓜子的泊意秋,还有几个力士在里头忙活,看来又出了个大单子。 泊意秋见秋意泊路过,呸了两片瓜子皮给他。 秋意泊瞟了他一眼,只当无事发生一样走过去了。 【日子这么不好过?还要靠你倚门卖笑?】 泊意秋眼睛瞪大了一瞬,张口就是一句‘去你妈的’,然后想到他妈就是他妈,在心中向未曾谋面的亲娘告罪了一声,见铺子里的管事走来,与他商议仙鹤的事儿,他就说:“好,我就跟着去一趟吧,疏狂性子傲,没有我在小心闹出事。” 管事自然说好,他请仙鹤上门那是做排场,做祥瑞的。仙鹤那可不是什么黄鹂麻雀的,一只手都能捏死,这鸟真要在场面上闹起来,一般人还真困不住它,到时候他罪过可就大了。 就这样,秋意泊和泊意秋又在曹府大门前相遇了,泊意秋此刻才知道原来买寿木冲喜的就是小抄书贼,心中还有些感叹,他与秋意泊并肩走进去,正想说什么,却见管事扯了他一把,满脸堆笑地与秋意泊道:“您别见怪,下头的人不懂规矩,您先请!” 秋意泊淡淡地瞟了他一眼就走了,管事与泊意秋道:“哎呦喂,柏东家您这是做什么,那位可是主家的贵客,您跟我往这边走。” 泊意秋气得仰倒。 不一会儿秋意泊就到了曹沐寝居,见里头摆着明晃晃一副棺材,不动神色的撇开视线,转而被人引进了内室。三姑娘见人进来,起身行礼:“听闻先生与我父亲有半师之恩,今日我父有大劫,便不顾礼数请先生再来见一见他。” 她见到秋意泊时还有些吃惊,她料想是他爹的先生,虽说不至于一定是鹤发鸡皮的垂暮老者,那也该有个七八十岁,没想到一见面比他爹看着岁数都小……距离她爹卖孤本那事儿,都过去快一十年,难道这这一位先生当时就十几岁? “无妨的。”秋意泊颔首,目光落在了曹沐身上,见他真的只剩下一口气,心中唏嘘,他摇头道:“我略懂一些医术,不如叫我看一看?” 三姑娘自然是应好,如今别说是他父亲的先生,她的师祖,就是路边的乞丐说愿意帮她爹把脉,她也是愿意跪请的。 秋意泊一搭脉,就‘咦’了一声,三姑娘心中一跳,便见这位先生略有深意地看了过来,三姑娘不知为何头皮发麻,连忙问道:“可是有什么问题?先生只管说!” 秋意泊道:“这脉象倒不像是自个儿生的病。” 三姑娘一顿:“那是什么?” 秋意泊目光落在了寝居中其他人身上,三姑娘道:“房中都是信得过的人,师祖只管说!” 秋意泊突然就被称作‘师祖’了,还愣怔了一下,随即心中有了一点笑意。曹沐这样的病,其实是有人用阴毒之法给他下了点咒术,但这么说要解释的就太多了,他用了一种简单易懂的描述方式,道:“他三魂七魄中丢了一魄。” 都一样,反正都是要打那个下咒的人……也不一定是人,他身上有点妖气。 三姑娘还未说什么,就听一旁老大夫抖动着胡须指责道:“无稽之谈!子不语怪力乱神!” 三姑娘却是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向秋意泊用力地磕了三个头:“还请师祖救我爹!只要我爹能活过来,怎么样都可以!” 一旁管事小心翼翼地拉住了老大夫,很有眼力地扶着他往外走,边低声道:“姑娘如今也是急病乱投医,老先生您就别放在心上了,老爷病成这样子,若不让姑娘试一试,姑娘说不定要抱憾终身。” 老大夫与曹家也是十几年的交情了,闻言也知道是这么个道理,便道:“我哪里不知?只是姑娘这般将话落下了,谁知道那人是什么来头?我是看着姑娘长大的,心中拿她当侄女看待,不想见姑娘落得人财两空!” “我们都心里有数呢!”管事劝道:“姑娘打小就是个有主意的,您放心。” 这头秋意泊说:“你既然唤我一声师祖,我也不好袖手旁观,这丹药你先给你父亲服下,补一补他的亏空,其余的我来便是……只是你父亲可有什么仇家对头?” 秋意泊最后一句是捎带着问的,下手的人九成九还在汴京城,要找起来也就是一会儿的功夫。就顺着他身上这一抹妖气去找得了,根本不用问——但不问,搞得那么玄乎,还那么快,这小姑娘一看就知道是多思多虑的,怕不是要怀疑是他下的手。 别说,其实他开心死了,以前治病救人那得担着因果,动不动吐口血他也不好受喽,现在有人用这等手段害人,这小姑娘还机灵,张口就是师祖,他一个当师傅的,替自己徒弟报个仇,而且还是对方先下的手,算起因果来是对方全责,他半点因果都不沾! 爽飞了! 秋意泊开始怀念修真界了,要不等到这件事结束后就和泊意秋去修真界看看吧,一天到晚做什么事都要看因果,虽然不怕因果,但次数一多也很麻烦。 三姑娘听了这话,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周三那贱人,还有徐家那门子不怀好意的狗东西。正想要告诉秋意泊,忽地庭中有惊叫声传来,她下意识顺着窗户往外看了一眼,就见一只硕大无比的宝葫芦从天而降,上面站着一位仙风道骨的黄衣老道,以及自己派去上京的管事。 回来了! 三姑娘心中一阵狂喜,她与秋意泊告了个罪,奔出去纳头便拜,“老祖!您来了!孙女都要委屈死了!您快看看我爹吧!” 年幼时曹沐出门行商,没空照管她们三姐妹,就将她们放在上京老宅住着,那头上学也便宜些,这位老祖当时就在上京老宅里住着了,两位姐姐乖巧贞静,听父亲的嘱咐,从不敢打扰这位老祖,反而是三姑娘小时候活泼喜动,没事儿就满宅子蹿着玩儿,自然而然就与老祖熟识了,直到她们后来去了书院,又搬回了汴京,这才与这位老祖疏远了,但也时时写信,后来迟迟不见回信,三姑娘这头也冷了下来。 黄衣老道见了三姑娘也有些喜色,这小姑娘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说是跟在他身边长大的也无妨,前些日子他出关见到厚厚一沓小姑娘的信,心中很是欣慰,想着下回她回上京时再与她解释一番,没想到先等到的却是曹沐的噩耗。 黄衣老道也知道如今情况紧急,不与她多说,叫她起来后便快步进了寝居,入目便见秋意泊在,他一眼望去,还当是曹家请来的大夫之流,没放在心上。一旁管事请秋意泊退避,黄衣老道坐下,一把脉,当即便道:“居然有人以如此阴毒之法害我弟子!” 秋意泊见黄衣老道来心中也有些果然如此的感觉,当年他说过,曹沐家中势力一般,他若平常富贵,还能保他,若做到巨贾,他家中就保不住他了。如今曹沐不曾修仙,却能将家业做到这个地步,看来便是黄衣老道出手相助的功劳。 他端倪着黄衣老道,见他身上有那么几分那本道统的味道,顿时老怀大慰——又解决了一桩因果。 虽然老道只有筑基巅峰的境界,但那也是正儿八经传下去了! 再有几十年,老道应该就能摸到金丹境界了。 黄衣老道察觉到秋意泊的目光,心中不悦,微微皱眉,管事极会看眼色,当即好声好气地请秋意泊到外面稍坐。老道这才接着道:“舒儿你放心,此事交给我便是!” 三姑娘喜得不知如何是好,又想要磕头拜谢,老道一把扶住了她,“自家人,不必在意这些虚礼,你父亲被耗干了精气神,你速速去寻些上了年份的人参……等物来!” 三姑娘连连点头,忽地想起来什么,展开了手,便见她掌中一直握着一只只有拇指大的木盒,这是方才秋意泊给她的,她去迎老祖,急的一直握在手中:“老祖,这是方才那位先生给的,他是我父亲的半师,说是补药……他方才也是这么说的,说我爹三魂七魄有一魄走丢了,可是真的?” 黄衣老道只觉得好笑,摇了摇头,道:“不过是连道途都不曾踏入的半吊子,你爹是被妖孽下了咒术,哪里是走丢了魂魄?” 他也不看那丹药,这等人物有那么几分能耐,却不入流,他的丹药自然也不必再看。又道:“就按着我方才的那个方子去寻便是,要快,最迟今晚子时之前要送到我这儿来。” 三姑娘连声应是,当即出门,老祖报的都是一些极其珍惜的大补药材,她要找库房里有没有,然后再令人外出去寻,实在是没工夫耽搁。她一出门,便见秋意泊站在亭中,当即生出了愧疚之心,上前行礼,却见秋意泊摆了摆手:“既然有了解决之法,便快去。” 三姑娘俯身一礼:“多谢师祖,大恩不言谢,家中忙乱,还请师祖只当是自家。” 三姑娘本来不信什么贵人之说,如今却是信了,这位先生出现三回,回回都是她家的大恩人,命理一说,实在是不得不信。 秋意泊自然不会留在这里添乱,出了曹家,就见泊意秋等在门外,见他出来,笑吟吟地说:“被赶出来了?好生委屈吧?” 秋意泊没搭理他,路过他的时候突然侧身踹了他一脚。泊意秋被踹得一个踉跄,怒道:“你个混账玩意儿——!” 秋意泊却说:“疏狂呢?你就把它寄放在曹家了?” 泊意秋道:“寄放在曹家怎么不行了?人家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还给梳毛!它一把剑还能出事儿啊?” 秋意泊嗤了他一声,懒得理他。泊意秋顶着老大一个脚印,压根没放在心上,跟着秋意泊一道回去:“说起来,这小抄书贼做生意真有一手,家底很丰厚啊!八千两银子的棺材说买就买。” “做了这一单,我又可以歇三年喽~”泊意秋贱兮兮地说:“宝啊,别卖什么牡丹花了,才多少钱一盆,不如你改行卖菊花,我给你介绍生意啊!咱们做个丧葬一条龙,吊的不得了!” 秋意泊瞪了泊意秋一眼,道:“不如你自己卖吧,刚好站在门口招客,顺手一道把菊花卖了,不比再来街尾买强?” 泊意秋一听就知道秋意泊动了火气,当即告饶:“我错了!” 秋意泊懒得搭理他,泊意秋见状扯了扯他的袖子,被无情冷漠地撇开了,他又扯,秋意泊又撇,末了泊意秋委屈地说:“哪有你这样的,明明是你先说我的!” 秋意泊道:“不服就分。” 泊意秋:“……我错了!那你说怎么办吧!划个道下来!” “我跟你讲,现在大庭广众郎朗乾坤的,你别逼我跪下来抱着你的大腿不放!你有本事就拖着我回家!你今天穿的可是普通衣服,万一给我扯破了,不能怪我!” 秋意泊想想那场面不禁又瞪了他一眼,泊意秋见状就真要去抱秋意泊的大腿,秋意泊连忙躲开,腰带却被泊意秋抓在了手中。泊意秋抓住他的腰带对着他挑了挑眉,大意就是‘你再躲试试’,秋意泊眉间一动,也伸手抓住了泊意秋的腰带,意思也很明显——大不了大家一起社死! 正在大眼瞪小眼之际,忽地有人一溜烟的小跑过来,对秋意泊道:“张先生可是遇上了什么难事?” 那人是曹府看门的小厮,见贵客张先生被个破卖棺材的揪着不放,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泊意秋:“……” 秋意泊:“……” 秋意泊只能状若无事地说:“这位是我好友,玩笑罢了。” 两人都很默契地松开了对方的腰带。 小厮狐疑地看了泊意秋一眼,忽地发现这两位容貌多有相似之处,这才知道自己闹了个乌龙,连声告饶后就跑了。秋意泊和泊意秋对视了一眼,双双都笑了。 “让你丢人啊!” “让你丢人啊!” 两人异口同声地道。 好吧,他们也知道,其实他们两都很丢人,一把年纪了还在大街上拉拉扯扯的,亏得这里人少,不知道还要被人怎么说呢——毕竟还要在凡间生活一段时间,还是要注意点形象的。 两人并肩走着,两片宽大的衣袖挨在了一起,秋意泊忽地感觉指尖一热,便被另一只手握住了。泊意秋低声道:“方才我看有个筑基来了,这事儿应该能解决吧?” “大概吧,这样就不用我们操心了。” “小抄书贼那小子果真是个有运道的人。” “心思灵活的一般都不会过得太差。” 两人一句搭着一句,泊意秋突然道:“再有几年,我们去修真界吧?” 秋意泊眉间微动:“怎么突然想起了这个?” 泊意秋随意道:“我也不知道,就突然想起来了……凡间有趣是有趣,就是束缚太多,我跟你说,我打听过了,就在我们这儿入修真界,就是一片极其漂亮的湖泊,到时候我们去看看,泡泡水也好……” “也好……不急着走,我想看完了曹家的事儿再说。” “好巧,我也是。”, 682 第 682 章 两人说着是要往修仙界去,实则他们也清楚,一时半会儿的是走不开的,毕竟这两个铺子才开,刚品出一点趣味来,哪里这么容易就撒了手。 左右命比王八长,就是不急,就是任性,哎嘿。 那黄衣老道虽然境界低,但手段还是有的,又与曹家亲厚,办起事来自然不留余地。等过了三日,听说曹沐就从鬼门关被拉了回来,他们两个掐着手指头算了一下,这咒术都被破了,那施咒的人必有反噬…… 按照一般话本剧情逻辑来推论,这事儿99就是徐家干的,徐家以周三图谋曹家家产不成,就指使和他们家有关系的修士或者妖怪给曹沐下了个咒,现在黄衣老道破了对方咒术,那那个修士或者妖怪少说也得吐两口血,徐家一看不好,和曹家摆明了车马,那自然是黄衣老道和对方的‘老祖’火拼…… 还有1可能性就是曹沐偶然间得罪了某个妖怪或者修士,对方看他不顺眼,就随手给他下了个咒要弄死他,徐家是无辜的。 秋意泊和泊意秋也好奇啊!听外面的人传的消息总没有上门去亲耳听来得香,左右他们也是曹沐亲口承认的‘先生’,听他大好,上门探望也算是常理之内。 曹家看门小厮都认识秋意泊,这不废话吗——三姑娘亲口吩咐下来的,这位可是老爷的先生,身份贵重着呢,见他来,虽然疑惑他干嘛带个棺材铺的东家来,但还是好声好气地迎了进去。 主人家的事情,少废话! 三姑娘得知秋意泊来也高兴,她早在内里等候,见秋意泊来了便笑吟吟地躬身行礼:“见过师祖,师祖大安……不知这位是?” “不必多礼,听说你父亲大好了?我来看一看他。”秋意泊微微侧身,介绍道:“这位是祥眠斋的东主,姓柏,我的兄弟,昔年也与曹沐有过几面之缘,特来看看。” 他顿了顿,问道:“顺道来领他的鹤……不知疏狂可好?” 三姑娘一顿,却也并未显露出什么异色来,依旧是笑吟吟的:“原来那仙鹤是柏先生的,我还想哪里来这么仙气的鹤来,一切都好,稍后我将它请了来。” 秋意泊颔首,心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又不禁悄悄瞪了一眼泊意秋。疏狂虽然是一把剑,还是一把能力压大乘巅峰乃至道君的剑,但经不住它也是只傻鸟啊!哪怕有心神联系在,知道它没多啥事儿,但就这么把它扔曹府,亏泊意秋做得出来! 泊意秋自知理亏,笑而不语。 两人问了疏狂后就说去看曹沐,三姑娘在前头引路,做足了弟子礼数。她听见后面两人低声交谈着,她明明竖起耳朵听着,却硬是没听见他们在说什么,她悄悄回头看了一眼,便见两人言笑晏晏,分明是一对翩翩佳公子的模样,哪有半分当她爹先生的老态。 前几日她忙着整顿内务,寻找药材,还要关注她爹的病,等到老祖那儿传来确切消息她爹没事后她才松了一口气,打点好事情后她足足昏睡了半日,等到清醒时她望着床幔,莫名其妙地就想起了一件事——她这位师祖,是不是太镇定了一些? 老祖说过,当时是刻不容缓,这才驱动法宝一路驰来,这一程他都用了障眼法隐人耳目,否则这一路上百姓瞧见了岂不是要天下大乱?唯有到了她这儿落下的那一刻,才除了障眼法。 她记得当时院子里的仆婢管事都看得目瞪口呆,跪在一旁瑟瑟发抖,连话都不敢说半句,唯恐惊扰了神仙真人。可唯有这位师祖,他也在院子里,就这么一路看着师祖从法宝上下来,入了内,她甚至回想起来黄衣祖师来时这位祖师眉间的那一缕‘果然如此’的神色。后面请他避让,也是二话不说就走了,安安心心出了府,似乎再也不担心她爹的安危了。 老祖也说了,这位师祖应当算是凡间那等学了一些玄门手段,但未入道途的人物,不入品阶——可就算老祖这么说,她依旧觉得这位师祖不简单。 平素那些玄门中人,亲眼见到活生生的可以飞天遁地的神仙中人难道不该欣喜若狂吗?哪怕是把持得住,难道不应该有几分好奇吗?这位祖师偏偏就是没有,他不算恭敬,也不算失礼,非要说的话就跟面前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物似地,看了一眼就出去了。 三姑娘在心中下定决心,不管这位师祖到底是何方人物,总是她爹的先生,也是她家的贵人,也她恭着敬着,当个正经长辈来相处,总是没有错的。 曹沐此刻拥着被子半坐着喝药,见闺女来了,张口就是抱怨:“闺女啊,这药什么时候才能停啊?你爹我都要叫这苦汁子腌入味儿了!这什么三百年的人参得多费钱啊……” 他话音未落,便见到秋意泊与泊意秋相携而来,他对泊意秋是有记忆的,而且还是很明确的记忆,清风斋是有两位东家的,张东家脾气好,态度好,时常出现在人前的也是他,柏东家他见过几次——大半夜的去抄书,有时候就见到这位柏东家懒洋洋地从二楼下来,仿佛刚睡醒一般,也没什么好脸色,大多都是张东家在哄他……两人应当是一对契兄弟。 他当即便道:“今日睁眼便听见喜鹊叽叽喳喳,还当是什么喜事,原来是大先生和二先生来了,恕弟子无礼,实在是下不得床来,还望两位先生原谅则个!” 三姑娘这头已经吩咐老仆看座,秋意泊和泊意秋在床边坐了下来,秋意泊笑道:“无妨,你在鬼门关前走了两回,事不过三,以后还得仔细。” 怎么不是呢?此前曹沐就命悬一线,他命大活过来了,前几日又走了一次,要不是有黄衣老道,他恐怕是逃不出这一劫的,再有第三回……那就是真的救回来,不用些玄学手段也治不好了,毕竟油尽灯枯,黄衣老道恐怕也不敢治这种天要人死的病,要是他不出手,再多的因果也只能让天道替曹沐要去了。 曹沐也没想到张口先挨了一声训斥,还当真有些愣怔,有种回到年轻时候在书院里的感觉了——可这位是卖给他闲书话本的‘先生’啊! 他啼笑皆非:“是,先生良言,学生记下了!” 三姑娘见半碗药还隔着,不禁好笑,端起汤碗道:“爹,别以为两位师祖来了,你就能不喝药了,这么金贵的要,你不喝也没人能喝,回头还得泼了,你这是在拿银子填河呀!” 不愧是亲生的,曹沐被她一说当真还心痛起来,正想要接了药喝了,却听泊意秋道:“差不多了,别喝了。” 三姑娘和曹沐皆是一顿,秋意泊伸出一手,三姑娘鬼使神差似地将药碗递到了他的面前,秋意泊接了低头闻了闻:“人既然已经醒了,就不能再用这种霸道之物了,配些八珍丸日日服用,慢慢调养就是。” 三姑娘有些迟疑,她略通药理,知道师祖说的有八分的道理……这药是老祖吩咐给她爹喝的,没有老祖的吩咐她也不敢停。她心中一动,道:“师祖说的是,明日便换成八珍丸。” 不管师祖说的对不对,先答应下来,等老祖回来了问一问就知道了,要是老祖说可以,那就八珍丸,要是老祖说不行,那还是原样子接着喝。 曹沐听见自己能吃药丸不必喝苦汤,也额手称庆,“多谢先生,这苦汤子真不是人喝的,又苦又贵的,喝得弟子心尖儿都难受!” 他抠门的人设一别经年,仍旧屹立不倒,秋意泊和泊意秋都有了些笑意,正想说话,却见黄衣老道陡然出现在了内室,一旁的小厮哪怕是看得次数多了还是被吓了一跳,三姑娘心中也是漏跳了一拍,连忙起来行礼,又不动声色见了两位师祖一眼——好家伙,那是真的一点惊讶的情绪都没有,仿佛司空见惯一般。 黄衣老道挥了挥袖叫免礼,对着秋意泊他们微微颔首:“两位小友说的有理,如今换八珍丸正好,我这两日忙昏了头,忘了这事儿,险些误了弟子。” 秋意泊也笑道:“道长事忙,不必见外。” 黄衣老道知道秋意泊是谁,客气几句后紧接着就给了三姑娘一个眼色,示意将所有人都驱出去,三姑娘鬼使神差地道:“老祖,两位师祖不是外人,您只管说,咱们一家人也都听一听到底是怎么回事。” 秋意泊和泊意秋满是赞赏的看了一眼这位三姑娘——好姑娘! 三姑娘只觉得这两位的目光中满是慈爱,顿时有些晕乎乎的……怎么说,两个丰神俊美的男子用慈爱的目光瞧着她,感觉当真有些奇特。 曹沐也道:“是啊老祖!两位先生是我的贵人,若非先生阴差阳错揭破周三那事儿,弟子还被蒙在鼓里呢!” 黄衣老道听父女两这般说,也无所谓,不就是多两耳朵的事情么?他在一旁坐下,语气之中也透出一点厌恶之情,斥责曹沐:“你若能将做生意的眼力分一些在找女婿上,如今也不必遭这么大的罪!” 曹沐只能低头认错,是他找错了人,害了闺女一辈子,他心中也不好受。 “周三那日叫张小友喝破了他与徐家有私,又发现你果然开始调查此事,心中一横,用了江湖术士手中买来的勾魂偶人,咒你不得好死。”老道说到这里,语气还有些奇怪:“……也亏得他能买到真的。” “徐家自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本就是撺掇着周三给你下毒药,药死你了事。但周三还未来得及给你下药,就已经被关了起来。”黄衣老道说罢,曹沐便狠狠地捶了一下床:“我就知道是徐家那帮子贱人干的!老祖定要为我主持公道!” 黄衣老道摇头道:“如此,反而不能。” 三姑娘一愣:“这又是为何?” “不为何,周三是你夫婿,是他用的巫蛊之术,因果还在你家中,与徐家何干?”老道叹息道。 他还希望此事是徐家下的手,可惜了,徐家虽有推动,可这偶人确实是周三自己弄来的,与徐家无关。他这几日就是调查这事儿去了。 他虽然已经是筑基巅峰,可徐家族中乃是世代簪缨,这等因果,他确实是不敢沾染的。 三姑娘愤然道:“那岂不是只能对付周三那个贱人了?!” 老道叹息了一声,默认了下来。 “……也不能算?”秋意泊陡然道:“修仙之人不沾因果,三姑娘却不是修士,曹沐也不是,徐家纵然世代簪缨,但总有机会的。” 泊意秋沉吟一瞬:“这世代簪缨确实不好处理,不过汴京徐家,应当只是个旁支,问题不大。” 其他三人下意识地看向了他们,曹沐与三姑娘心中豁然开朗:“是啊!总有机会!” 黄衣老道颔首:“正是此理,只是老夫不能出手罢了。” 秋意泊目光流转,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轻笑道:“若想要快刀斩乱麻,以是不难。世间奇人异事何许多也?也不必非要道长亲自出手……杀鸡焉用牛刀?周三一介俗物亦能机缘巧合得去偶人,难道三姑娘就不能?至于徐家背后若还有人在,到时候就再劳烦道长也不迟。” 黄衣老道心中一凛,对于两人有所改观,此前见只当是清风明月的学士,今日听闻却是半点没有清风与明月,好一个心狠手辣的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三姑娘目光灼灼,不得不说,她真的好喜欢这两位师祖!她就喜欢这样的法子!谁耐烦与周三、徐家贱人纠缠几十年?要是能一口气解决,那也好办! 泊意秋想了想,补充道:“这般一来,因果有亏,还是要做一些手段补全因果才是……” 他笑得极为矜持:“既然此事因果应在曹家门内,那就让此事一直都在曹家门中吧!” 几人附耳上前…… 不过三日,汴京城里最热闹的事情已经不是首富巨贾曹家老爷起死回生,也不是曹家女婿如何卑鄙下作,而是三姑娘替她那个卑鄙下作的上门夫婿大张旗鼓的纳妾啦! ——而且纳的还是男妾! 这一日,一顶粉色小轿兼四台聘礼以及整整五十人的锣鼓乐队兼家丁护院就上了知府徐家大门,曹三姑娘一身利落的青色骑装,骑着雪白高马就来了,英姿飒爽,清艳难言。 徐府门前小厮看见这一队人马停在自家大门前,都有些变色,他们也知道他们家与曹家是有些恩怨的,毕竟周三那事儿给闹的谁不知道?刚想问,就见三姑娘扬鞭朗声道:“我乃曹三,听闻我夫与徐三公子情深似海,难舍难分,我这做妻主听闻此事后心有不忍,特来徐府,为我夫纳徐三公子为妾!” 跟着来的家丁护院还怕众人听不清楚,齐齐高喝道:“曹三为夫纳徐三公子为妾——!” “曹三为夫纳徐三公子为妾——!” “曹三为夫纳徐三公子为妾——!” 这声音冲破云霄,莫说周围围观的百姓,便是半座城都快听清楚了。围观众人轰然一声,不禁议论纷纷——这为上门女婿纳妾,还是纳男妾,还是纳知府家的公子为男妾!实在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啊! 太稀奇了!实在是太稀奇了! “此前就听闻这曹家上门的姑爷和徐三公子有不可言说之事,今日三姑娘亲自上门,竟然是真的?!” “这都带聘礼上门了,还能有假?!” “天爷耶,这曹……周三还要一点脸不?他好南风,居然还与人上门做姑爷?” “这上门姑爷哪有什么好的?要是正经人户,哪有汉子抛姓弃宗给人当上门女婿的?!” “三姑娘不论是样貌性子那都是一等一的,论才干更是甩出平常男儿十条街去!那周三是什么狗东西,居然还敢背着三姑娘寻个男人当姘头?!他眼瞎了吗?!” “啧,说不定就是三姑娘才干品性无一不好,那周三才要找个男人当姘头!” 徐府下人的脸都青了,其中一个机灵的连忙上前道:“三姑娘,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家三公子怎么能上来给你家夫婿当男妾呢?这……这也未免太荒谬了吧!” 曹三姑娘看也不看,一鞭挥去,那小厮硬是被破风而来的鞭子吓得一个踉跄,跌倒于地。鞭稍炸响,曹三姑娘厉声道:“你家徐三公子既然与我夫婿情深似海,怎么就当不得男妾?周三是我曹家明媒正娶来的姑爷,生是我曹家人,死是我曹家鬼!徐三不当男妾,难道还要我退位让贤么?!这天下哪有这般的道理!如今我愿意上门替夫纳妾,已是让了许多步,你们徐家不要不识好歹!” 众人一听,也觉得曹三姑娘说的在理。这要是换作男娶女妻,得知妻子在外居然还有个姘头,当夫婿的居然捏着鼻子把姘头纳入门中给妻子当妾,那真是丢人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恐怕人人都要笑话他家几十年是缩头的乌龟。曹三姑娘如今上门替夫纳妾,这还是看在姑爷是个男人,这才让了又让,替他纳个妾…… 可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这天下哪有人这么干的…… 百姓们议论纷纷,忽地有人奇怪地说:“咦?这有什么奇怪的。三姑娘这是贤惠呀!别说是上门女婿,就是正儿八经的嫁娶,家中正头娘子能有这般风度替夫纳妾的都少,如今三姑娘居然替姑爷纳妾,实在是太贤惠了!” “再说了,男妾难道还少吗?徐府前阵子不也纳了一个?还是南风楼的花魁呢!” 众人:“……” 好有道理!他们居然一时找不出什么问题来! 顶多就是徐府门第高了些,可徐三也不是嫡出的公子!再说了,曹家门第也不低啊!曹家也是有官身的呢!还是正儿八经上京的员外郎!只不过曹老爷一心经商,不愿科举罢了! 有人笑嘻嘻地说:“徐三公子与周三情深似海,也不是什么不为人道的事情,既然人家正头娘子有这般心胸,徐家公子就嫁了周三得了!左右曹家也不差这么一口饭吃!” “怎么不是?周三公子好福气啊!有三姑娘这等贤妻,还有徐三公子这般的美妾,夫复何求呀!” 曹三姑娘一挥手,十六个力夫就将四台聘礼放在了地上,只听得轰然一声,也不知道其中何物如此沉重,力夫将聘礼打开,一阵白花花的光耀花了众人的眼睛,曹三姑娘道:“此处有白银万两,作纳妾之资!” 围观的百姓更是一阵惊呼,平头百姓哪里见过这么多银两?都说曹家巨富,果不其然!万两白银纳个男妾,他们今日也算是见识到了!——前些年徐家嫁嫡长女,嫁妆也不过是五千两罢了,一万两,足够了! 家门口都闹成了这样,徐家再没管事的人出来那就是死人了。不多时,徐知府便大步出来,面色青黑,沉声道:“贤侄女,我看你父危在旦夕,想你方寸大乱,今日之事,我不与你计较,速速离去!以后勿要再提此等荒谬之事!” 曹三姑娘笑得明媚:“徐伯父,正是我父危在旦夕,可怜我曹家人丁凋零,这才上门替我夫纳个妾室来冲冲喜呀!” “胡闹——!”徐知府呵斥道:“你再如此,我便以强抢民丁之罪将你打入大牢!” “伯父言重了!贵府三公子与我夫婿情比金坚,此事满汴京都知晓,如今我备足礼数上门纳妾,意在圆满,伯父便松松口,成全了这一对苦命鸳鸯!” “胡说八道!”徐知府气得两肩打颤。 曹三姑娘忽地冷了下来,问道:“徐伯父,当真不请我进去详谈?” 徐知府当下便要拒绝,却见曹三姑娘扔来了一物,那物滚落于地,众人紧跟着看去,便见是一块血红色的朱砂,徐知府浑身僵直,死死地盯着那块朱砂石,许久才道:“……进来详谈!” 曹三姑娘进了门,连正厅都不屑于进去,她讥诮地看着徐知府,道:“徐伯父,我家老祖说了,徐三入我曹家门中,此事便作罢,徐三不入我曹家门,那他便来寻你说道说道。” 徐知府没有说话,曹三姑娘对他如同恶鬼一般的眼神恍若未见,她用鞭子指着他:“徐伯父,快快决定!这事儿可不是我们曹家先动的手,徐伯父可要掂量好。” 是以徐三一条命来换两家平债,还是各自请动老祖动手? 曹家已经请动了老祖,此事徐知府已经知道,否则曹沐如今就该过头七了! 他是要惊动老祖,还是以徐三一条命换得平安?! 徐知府牙齿咯咯作响,良久才从喉中逼出了几个字:“徐三……嫁周三为妾!” 曹三姑娘大笑一声,应道:“一言为定!”, 683 第 683 章 徐三公子是被捆着手脚堵着嘴硬塞进那顶充满了羞辱意味的粉色小轿中的,进了粉轿更是被严严实实地捆在了轿中早已准备的横木上,那根粗圆的横木从徐三公子胯-下穿过,将他双腿牢牢地固定在轿中,根本挣脱不得。 还挤进来了个喜娘,是曹三姑娘贴身的奶嬷嬷扮的,她阴阳怪气地道:“徐姨娘,今日我们姑娘可是正经将你纳入门的,你爹娘签了卖身契,我劝你啊还是想开些好,毕竟是嫁心爱的男人,这当妾还是当妻有什么打紧的?” 她捏着帕子按了按唇角,又接着道:“姑娘吩咐过了。徐姨娘,你若闹起来,小心翻下轿去,届时姑娘可不会管你,你是死是活,那总是我们曹家的人,便是死了也是我们曹家一卷破席送你去乱葬岗,你可要想清楚了!” 徐三公子呲目欲裂,他被捆成这个狗样子,想逃花轿肯定是不可能的,最坏的情况就是他头朝下翻下去,但下半身被固定在花轿上,就这么头朝下被一路抬回去……等这么一路晃到曹府,他活不活都难说。 嬷嬷见他不挣扎了,又笑着点了点头:“我们姑娘那性子十里八乡再也没有第二个了,姑爷钟爱与你,姑娘有意给徐姨娘一些脸面,必定让徐姨娘风风光光入府,这小轿得敲锣打鼓绕城一圈,这才入府,好叫满汴京的人都知道徐三公子如今是我曹家的姨娘了!” 徐三公子满脸煞白,更是不敢挣扎,蝼蚁尚且偷生,他自然是不想死的,可他被扭送出家门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他是被家中放弃了。 明明和周三相好的是他妹子,为什么被送出做妾的却是他?! 嬷嬷见他彻底死了心,挥了挥帕子,满眼都是冷然的恨意。她是三姑娘的奶嬷嬷,她闺女命不好,出生没两天就走了,便把三姑娘当做亲生的看待,三姑娘要坐产招夫,本就过得艰难,没想到还有这种男狐狸精上门勾搭姑爷,弄得家中家宅不宁,还害得老爷病危……好好好,纳进门也好,看她怎么收拾这两个贱人! 曹三姑娘听见粉轿里安静了下来,眼中流露出几分快意,扬鞭道:“绕城——!” 众力士纷纷喝道:“绕城——!”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丝竹声起,仆婢们撒出喜钱喜糖,引得众人争抢,又有嗓门大的管事媳妇喊道:“今日我曹府为姑爷纳徐三公子为妾,还请乡亲们沾沾喜气——!” “今日我曹府为姑爷纳徐三公子为妾,还请乡亲们沾沾喜气——!” 乡亲们在争抢喜钱喜糖之余,不住的议论着徐知府家的三公子怎么就给曹家的上门女婿当起了男妾,有觉得骇人听闻的,有觉得离奇的,有觉得滑天下之大稽的,甚至还有感叹周三与徐三之间的爱情,赞扬曹三姑娘贤惠,成全一对鸳鸯的呢! 曹三姑娘听得眉间笑意掩都掩不住,旁人见了,更是赞她贤明大度。 她此前也奇怪为何两位师祖要叫她上门来纳徐三为妾,真要为周三纳妾,不应该去纳徐三的妹子吗?当时两位师祖笑而不语,只叫她听命行事,如今她才品出其中的快意来! 一个庶女嫁给周三为妾,和一个庶子嫁给周三为妾,当然是逼着徐家给出一个儿子来更痛快!女子为妾并不罕见,哪有要一个男妾更羞辱他徐家的呢? 他徐家清贵!世代簪缨!达官贵胄!还不是逼得要把儿子送来给她家上门的姑爷做男妾! 曹三姑娘已经是痛快至极! 有今日这一遭,她也不算是白受了他徐家的气了! 只是……还没完。 徐家,且等着! 热热闹闹地队伍一路喧闹过了汴京城,有一个白衣人站在人群中,有些好奇地看着粉色小轿与为首的三姑娘,又听身边围观的人七嘴八舌的讲,不禁觉得有趣。刚好仆婢撒了一把喜糖过来,有一颗恰好落在了白衣人手中,他拨了糖纸吃了。 别说,还怪甜的。 真有意思。 另一头,曹府。 曹府自然早早摆了两桌,纳妾这种事情难道还需要大张旗鼓吗?就是曹三姑娘纳个妾也就是摆两桌的事儿,周三的妾那更是不上台面,摆两桌还是为着羞辱他来的。 周三被两个护院压着,坐在桌边,他已是骨瘦形销,颧骨高高的凸起,更显得那倒三角的眼睛狰狞可怕。其实也不必护院压着他,他也动弹不得,出来之前被灌了麻药,若不是身后有护院,他连坐都坐不稳。 满厅只有他一人是坐着的,他沉沉地打量着四周,其他仆妇管事无不以鄙夷的目光看着他。他心中有一把火,烧得他几乎粉身碎骨。 他们都看不起他! 他早晚有一日要让他们悔不当初——!他要将他们凌迟处死,将他们五马分尸——! 周三不知道的是,其实内厅还有一桌。 那一桌上坐着四个人,分别是曹沐、黄衣老道、泊意秋以及秋意泊。他们四个今天能坐在这里,曹沐与黄衣老道是来着手报仇的,泊意秋与秋意泊是来看热闹的,没有一个是为了周三来的。 周三在他们心中不过是个还有一口气在的死人,留他在,不过是借他与徐家成就因果罢了,早死与晚死的区别罢了,还有什么值得关注的呢? 黄衣老道也是刚回来的,还有两个跟着曹三姑娘去纳妾的婆子也一道回来了,婆子正绘声绘色地讲着方才那一幕。饶是除了曹沐大家都看过一遍了,还是忍不住聚精会神地听着——秋意泊和泊意秋是放了神识去看的,黄衣老道是担心曹三姑娘,怕有人中途痛下杀手,他不放心就跟着过去看看了。 他本是要跟完全程一道回来的,中途却有曹家管事持着信物,请他速速归家,说是两位先生的意思。 曹沐听到婆子说徐知府面色铁青,从牙缝里蹦出来叫徐三为妾,不禁抬手饮尽杯中酒,热辣辣的酒意直冲头脑,让他浑身打了个激灵,大呼痛快:“该!就合该他有这一回!得罪我,也不看看他是什么东西!” 此话一出,黄衣老道一哂,这话听得他们怎么跟个恶人似地?再看秋意泊和泊意秋,见他们二人对视了一眼,低眉而笑,显然也是这么觉得的。 婆子说完三姑娘现在已经带着徐三游街,今日过后全城人都该晓得徐知府送了个儿子给曹家姑爷做男妾的事儿就领了赏钱出去了,黄衣老道这才道:“二位小友,方才为何使管事请我归家?” 秋意泊含蓄地说:“纳男妾未免有些荒唐了,徐三本就是被捆上的小轿,若道长再暗中相护,怕是要有不明所以的正义之士当我们以势压人,强抢民男,反倒是不好。” 既然是算因果,那干脆就算个彻底。他们在后头出主意不算什么,毕竟一个师祖,一个是老祖,算下来那都是实打实的亲戚关系。外人不明所以,看见那一幕心中骂两句荒唐也便罢了,要是老道在,那就不算是彻底的凡间事,真有修士来‘见义勇为’,还真不沾因果。 故而黄衣老道还是早早回来比较好。 曹三姑娘带走的那些护院家丁都是曹家精挑细选的,等闲来双倍数也拿不下他们——若真能出动百人以上,都不需要曹家动手,自然有御史告徐知府一个私自调兵之罪! 那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了。 三姑娘身上带着秋意泊送的玉佩,只要不是突然冒出来个道君吃饱了没事干给她来两下,还真就没人能拿她怎么办。 秋意泊也不怕什么,他一个当师祖的赐下些法宝给徒孙,又不犯天条喽。 黄衣老道豁然开朗,抚了抚胡须,道:“小友思虑周全。” 别说,要不是听曹沐说这两人年岁比他还大,纯粹是驻颜有方这才显得年轻,他都想收他们为徒了!瞧这心计谋略,这心狠手辣,若再有一二灵根,别的他不敢说,但在修仙一道上必然能杀出一条血路来。 曹沐也听出来了,这两天他被科普了一下什么叫做因果,越发觉得自己将两位清风斋的东家当做先生看待做的对。要不是有他们二位昔年恩情,他如今哪里能博得这番家业,又如何能得老祖一路相护?说来,他此前还心疼钱,真是惭愧! 他额手称庆,又举杯来谢:“若非两位先生,学生早已不知葬身何处,岂能得老祖青眼,学生在这里敬两位先生一杯!” 泊意秋笑道:“不过是你自身的机缘罢了。” 说着,三人饮尽杯中酒。黄衣老道听这话,只觉得有些奇怪,忽地心中一动,便想通了曹沐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当年他结识曹沐,是见曹沐在兜售一些闲书孤本,被曹沐夸得天上有地上无,他也恰是无聊,便去看了看,没想到一看就叫他看见了那本无上道统。 他本想拿了道统就离开,可转念一想,因果恐怖,便干脆与曹沐开门见山说了个明白,又许诺护他家族百年,曹沐见了神异,自然同意,他便留在了曹家老宅修行,只候百年,也在这期间他的境界一路从练气五层跨至筑基巅峰,想来在百年结束之前,他应该就能叩问炼气化神之境了。 如今他想来,也觉得是因他不亏欠曹沐因果,心无杂念,才能使境界飞升。 他听曹沐这般说,难道……当年那道统也是从这两位手里买来的? 黄衣老道试探道:“两位小友,那《无上洞明离火玄天经》是二位小友当年售与曹沐的?” 秋意泊恰到好处的露出了一些疑惑的神色,转而道:“许是吧……似乎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经,道长为何有此一问?” 黄衣老道道:“只是我观此经略有所感,还想与两位小友探讨一番。” 泊意秋摇头而笑:“那道长是找错人了,我们二人平生最恨研读经文。” 这话是做不得假,曹沐与他说过,这两人当年是卖闲书出名的,书斋里十二个书架,只有前三个是四书五经,其他全是闲书,那三个书架就是拿出来摆摆样子的。后头还是书院里的先生怒得前去理论,这才收敛不卖了。 黄衣老道心中摇头,看来确实是与道无言,宝山在前,却视若无睹啊! 几人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一会儿,就见曹三姑娘带着男妾回来了,众人在内厅并不打算出去,除了曹沐外大家也都看得清楚,曹三姑娘大步跨入小厅,身后则是跟着被护院拖着送进来的徐家公子,也不知道怎么弄的,徐家公子胯-下一片鲜红,面上苍白无比,冷汗直流,四人心中都冒出了同一个想法:……嗯? 曹沐噌的一下就站起来跑到内厅门边上偷看了,低声道:“我闺女这么虎?当众就把徐三那兔崽子给阉了?!” 三人面面相觑,是的,他们也是这么想的。 其实此事还真不是曹三姑娘干的,徐三捆在圆木上,一路都安静,哪想到到了曹府门前趁着松绑之际要逃,挣扎起来不知道怎么的圆木就撞在了他股间,进去了一截,那圆木可是专门用来捆徐三的,粗大得很,两端为了卡在轿子上,削尖了不少……这一撞不说将徐三撞废了,至少几个月是下不了床了。 左右曹三姑娘对他的要求就是短期内别死就成了。 周三见到如此狼狈的徐家三公子,更是面如死灰,曹三姑娘施施然地在主座坐下了,一旁奶嬷嬷那是将阴阳怪气给拉满了,对着周三道:“姑爷,您的妾室我们姑娘也给您带回来了,这样的喜事,您怎么都不笑一笑?姑娘亲自替您纳妾,纳的还是与姑爷深情厚谊的徐三公子,姑爷难道还有不满吗?” 周三被下了麻药,他能说个屁的话来,他身后的两个护院却突地将他拖了起来,扔到了曹三姑娘面前,压着他跪下后摁着他的头给曹三姑娘磕头,一脸磕了九个,这才松开了他。 奶嬷嬷又道:“看来姑爷是感念姑娘恩德了!也是该的,这天下哪有我们姑娘这样贤明的妻主!” 她甩了甩帕子:“姑娘,我瞧着吉时也差不多了,该叫妾室敬茶了。” 徐三浑身都是冷汗,却还是被压着跪在了曹三姑娘面前,一盏茶水被送到了他的面前,他没力气接住,茶水撒了一身,下一瞬间徐三就挨了两个耳光,奶嬷嬷阴森森地说:“妾室敢对妻主不敬?无妨的,老奴慢慢教就是了。” 又是一盏茶送过去,徐三依旧没接住,又是两个耳光,这两下是没收了力道的,徐三耳中嗡鸣,满嘴腥甜,又是两轮,他才终于颤颤巍巍地接了茶盏,沙哑地说:“我……” 奶嬷嬷喝道:“我什么我?徐姨娘,你当自称奴!” “奴……妻主请……喝茶……”徐三道。 曹三姑娘无意在此时与他为难,喝了茶,又叫人将两人拖去洞房。她连见他们一面都恶心,活着就行。 秋意泊挑起帘子,提醒了一句:“务必要成事。” 没有事实关系,只有名头,因果也不成。 曹三姑娘这才露出点笑容来,上前道:“师祖安心,之前二师祖早早就给了孙女药,孙女也吩咐下去了……我管他们如何,莫要妨碍了家中大事便是!” 黄衣老道心中不住摇头,好阴损啊……这看着清风明月的人怎么办起事儿来这么阴损啊…… 他是曹家老祖,都忍不住有些可怜徐家了。 他的目光落到笑呵呵的曹沐脸上,心道也是这个便宜弟子有这个机缘,有这个运道,与这两人交好,若是交恶,还不知道要如何呢。 曹沐则是握住了闺女的手臂,将她往内厅带:“爹早早就叫人备下了养生汤,舒儿快用一些……可怜哦,都忙了这么大半天,叫我闺女都累坏了!” 曹三姑娘笑嘻嘻地抱着曹沐的手臂:“还是爹疼我!” 现在再看,曹三姑娘此刻哪里还有什么在外凛然泼辣的模样,浑然是个娇娇女儿。厨下送了养生汤来,自然人人有份,曹三姑娘起身给在座所有人都盛了汤,这才坐下,一边喝一边说着方才的趣事,饶是众人都听过一遍看过一遍了,依旧觉得她说的有趣。 泊意秋其实看着曹三姑娘也喜欢,这性子实在是很好,可惜曹三姑娘并无灵根,否则他收入门下做个弟子也不错。 泊意秋看出他在想什么,对他眨了眨眼睛,传音道:【说来我们两个要是正经收了弟子,那我们凌霄宗的辈分真是乱得不行了。】 他们两个的辈分本来就是高得离谱,如今境界也高得离谱,真弄个真传弟子出来,论起辈分来,凌霄道君都得称呼一声师弟、师妹,秋怀黎这一辈儿的都得跟着凌霄道君喊人叫师叔,至于其他弟子更别提了,也别算辈分了,算不清了,直接称呼师叔祖得了。 但要是从秋意泊、秋怀黎之间的同辈分来算,秋意泊的弟子得管秋怀黎他们叫师叔、师伯,这么一算辈分倒是低了不少,但论起秋意泊的境界来,其他弟子还得管他的弟子叫师叔祖。 真是一团乱麻。 泊意秋垂眸而笑:【不也很好,大家各喊各的就是,若这小姑娘能修行,大约也不必我们事事看顾,给足了灵石天材地宝,她自个儿就能混得如鱼得水。】 【天下风流人物多如此,可惜有机缘者少之又少。】秋意泊洒然一笑:【说来如今我们再回去,又少了多少故人?】 【你要想知道那就回去看看呗。】泊意秋随意道。 秋意泊想了想也是:【日后吧。】 这么一想,他又不想回去了。 今生所见皆是,缘来则聚,缘去则散。就如同月有阴晴圆缺,无论如何变迁,月亮总是在那里的。那些人在与不在,他记忆中的那一份美好却是不会散去的。 若是有缘,他日自会相见。 既然如此,又何必强求呢? 曹三姑娘喝了满满一碗汤,逼出了一头的热汗,她拿了帕子随手擦去了,还忍不住打了个饱嗝,黄衣老道见状笑着摇了摇头,给了她一颗丹药,曹三姑娘随手往嘴里一抛,只觉得酸甜满口,她眯了眯眼睛,与黄衣老道说:“多谢老祖赏我!好吃!还有吗?老祖疼疼我,多予我一些吧!” 众人皆是发笑,笑过之后,才是正题。 现下曹三姑娘已经将徐三少纳入门中,此后曹徐周便都是亲家,因果不牵涉外人,那就好办了许多。 曹三姑娘的意思是此事能不叫老祖出手就不叫老祖出手,毕竟老祖出手那徐家的靠山也就有了出手的理由,现在的问题在于曹三姑娘也得寻上一件凡人可用的咒物。别问,问就是妻妾之争,内宅之斗,真要被抓,那就把徐三和周三推出去送死。 “两位师祖可有路子?”曹三姑娘眼巴巴地看着秋意泊和泊意秋。 黄衣老道一心修行,没事儿就待在曹家老宅根本不出门,还真不认识这些下九流的门路,泊意秋也是刚来不久,秋意泊含笑道:“此事交给我就是,舒儿只管在家中好生管教管教新入门的妾室,莫叫他坏了规矩就是。” 曹三姑娘早就想见识一番了,“师祖,我不能一道去吗?” 秋意泊道:“那地方你去不太好。” 曹三姑娘道:“什么地方?” 秋意泊想了想:“应当是青楼吧?” 黄衣老道心想这两人路子可真宽,居然想到去青楼那等地方打探,自家乖巧巧的闺女还是不去沾染最好,紧接着就听曹三姑娘一拍桌子,道:“我早就想去了!” “大师祖,二师祖,带我去吧!我一定乖乖听话,绝不坏事!师祖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两位师祖就带我去见识一番吧!”三姑娘目光灼灼,亮得惊人。 曹沐:“……啊?!舒儿,你……你……” 可怜曹沐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不是,他好端端的闺女怎么就想着上青楼了?! 一定是周三那贱人教坏了他的宝贝闺女! 黄衣老道也是这么想的。 秋意泊摇了摇头:“还是莫要去了,我与柏秋去勉强有自保之力,那地方鱼龙混杂,真出什么事儿,我顾不上你。” 曹三姑娘听到这话,也知道是这么个道理,她心道去不了就去不了,等周三一死她去外地谈生意,改头换面不也照去不误?她不光要去,她还要开!开个全是男娼的馆子,只招呼女客! 几人又聊了一会儿,各自散去,泊意秋好奇地说:“你打算去找谁?” 秋意泊笑道:“嗯……一个有意思的妖怪。”, 684 第 684 章 那小狐狸还怪好找的,但也不是那么好找,艳名远播说得就是他,亏得那小狐狸干这个是为了精气,否则按照他现在的名头,光砸钱还不好使——得持续砸钱。 毕竟名妓嘛,大多都是要炒身价的,不连续来个七八次,不多砸店银钱展示一下财力,哪里看得上你?毕竟名妓又不差客人……哦对,还得再加上文采出众,光有钱有心意,却是个不通文墨张嘴屎尿屁的大老粗,名妓接待了你都嫌掉自己的身价。 泊意秋跟着秋意泊进楼子的时候还被晃了一下眼睛,他下意识避了一下如烈阳般的光,看着矗立于楼阁中央那一座约有三丈高的鎏金青铜烛塔,低声笑道:“我还当又穿越了。” 这玩意儿要是往上面再挂点彩纸玩具之类的活脱脱就是一棵巨型圣诞树。 秋意泊也是第一次看见,摇头说:“办法倒是不错。” 现在天气还怪冷的,都说人气暖场,可也要有那么多人才行。这一座鎏金青铜烛塔摆出来,上面的蜡烛就有几千,烛塔点燃后,不说炭盆都能省去了,客人便是不进门,瞧着也觉得里头热闹气派——出来玩儿么,不就是玩个氛围?这儿这么热闹这么气派这么有意思还那么多人,不来这儿还能去哪? 无怪乎客似云来。 早有眼尖的姑娘围了上来,娇娇俏俏,大大方方地招呼着他们:“见两位公子面生,可是第一次来我们春满楼呀?还是奴奴有眼不识泰山,若有相好的姐姐,奴奴这就替二位公子去唤了来!” 秋意泊来这种地方当然是备足了银两的,他当即给了姑娘五两银子,温和地道:“我兄弟二人听闻春满楼如玉公子风华绝代,还请姑娘代为引见。” 那姑娘接了银子一掂量,眼睛就是一亮,笑吟吟地说:“原来两位公子是为了如玉哥哥来的,还请随奴奴上三楼去,那处有花厅,极是清雅,还请两位公子在花厅稍候呀!” 秋意泊两人自然说好,随着姑娘上了三楼,一路上倒是大开眼界,或许是修仙界的青楼都是类似于合欢宗此类道统修士统管,进去都是荤素不忌的,大鱼大肉见惯了,今日到了这里,反而觉得不太像个剥削皮肉的青楼,反而像是个清贵高雅的茶楼酒馆,来往客人都是衣着锦绣,斯文有礼,顶多就是与身旁的妓人亲密些,还真够不上淫-靡二字。 泊意秋眉间一动,似乎有些失落,秋意泊刚想问他,就听他小声说:“我还当能看见昏君呢。” 就是那个著名的‘爱妃,你在哪里呀~~’的场面。 秋意泊低眉浅笑,悄悄地说:“你喜欢?一会儿给你安排一个?” 泊意秋居然还认真地考虑了一下:“只我一个人抓有什么意思?” 秋意泊反问道:“那还要多少人来抓?” 泊意秋刚想回答,便见前面引路的姑娘回头来问,眉间有些疑惑,估摸着是当他们两个有什么吩咐,但楼中嘈杂没听清:“两位公子可有什么吩咐?” “并无,姑娘只管带路。”泊意秋说道,姑娘听到这话也就回过头去安心带路了,两人对视了一眼,都不禁有了些笑意。 “可惜了,这里好是好,就是没什么美人。”泊意秋这话说有些偏颇,这春满楼可是曲阳城最好的青楼,自然是美人如云,就是随意抓个端茶倒水的小厮来都是眉清目秀。秋意泊却懂他的意思,随口说:“回头有空去寻漱玉师叔玩玩。” 他们两个上青楼,和两个太监上青楼也没啥区别了,光看不练,要是连个足够惊艳的美人都没看见,那确实是等于白来了这一遭。 泊意秋想了想:“算一下漱玉师叔的情劫也该过了吧?” “应该吧。”秋意泊也认真想了想:“之前金虹师叔曾说漱玉师叔寻了个秋家子弟成婚了,这样一算,漱玉师叔下回见到我们得喊老祖。” “那也不一定?”泊意秋道:“情劫哪里是这么好过的?万一漱玉师叔因爱生恨要杀对象全家,说不得下一步就要出现在我们面前追杀我们,完成杀老婆全家外加踹翻她祖宗十八代的棺材板的夙愿。” “那漱玉师叔还蛮累的。”秋意泊和他打着岔:“不光得先杀我们,杀了还得帮我们找棺材埋了,再刨出来踹棺材板。” 泊意秋:“可算祖宗十八代应该还算不到我们头上吧?” 秋意泊:“那就带他去祖坟?现成的。” 泊意秋:“……?哇,你好毒啊!亏得爹和三叔不在,否则打烂你的狗头。” 秋意泊好整以暇地说:“是我们两的狗头。” 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三楼花厅也就到了,花厅里其实已经坐了不少人了,不少人在谈文论经,吟诗作赋,更有几个年轻人簇在一处,辩论得面红耳赤,稍稍听两句,就听到他们在聊如何治水患——这是实干派。 秋意泊与泊意秋两人上来,许多人都悄悄看了一眼,有些人是如临大敌,有些人却是嗤笑一声,根本不放在心上。 秋意泊也好奇,那小狐狸精不是喜欢彪悍精干的吗?怎么组了这么一堆文人才子?他这一眼望去,在场有一半以上看面相都觉得肾亏,大腿都没人胳膊粗,他能看得上? 泊意秋侧脸与小厮点了一壶茶,一桌点心,打趣道:“该不会今日就是来打茶围的吧?” 打茶围,即上青楼与人聊天喝茶喝酒,不玩那一套荤的。 “我也没想到这么难。”秋意泊看了一眼也觉得是,这是把他们带到了表心意和看实力的地方。 泊意秋一手支颐:“大不了多砸点银子就是了。” 秋意泊想了想,转头招手叫小厮过来,吩咐了他几句,小厮瞪大了眼睛,满脸都是不可置信,又被秋意泊催促了两声,这才接了信物赶紧去跑腿了。约莫等到泊意秋一杯茶喝完,又吃了两块点心,小厮这才满头大汗的带着两个精壮汉子上来了,那两汉子都穿着深蓝色的短打,精壮黝黑的肌肉在烛光下反射着一层油亮的光,泊意秋一见,差点一口茶喷出来:“……真有用?” 秋意泊笑着说:“人讲的是实在的。” 这两个汉子是曹家所属的码头上的搬山(扛货工),小厮方才拿着秋意泊给的信物去找到了管事,然后立刻安排了人过来。 那两个汉子满脸都是尴尬,也不知道怎么就把他们带到这有名的销金窟来了,不过管事说是让他们两人来给主家的先生壮威势来的,只管把自己当护卫使,冷着脸站在主家身后让干什么就干什么,等过了今晚一人给十两银子呢! 花厅里的客人见到这两个汉子上来,无不皱眉,有人讥讽道:“高雅之堂,竟有如此粗鄙之人,实在是扫兴,扫兴!” 此言得了众人附和,秋意泊和泊意秋却该说笑说笑,该聊天聊天,浑然不将此话放在心上。 他们只觉得好笑。 都在青楼里坐着,等着和名妓睡觉来的,哪里来的高雅之堂?莫不是穿了一件人皮,就真当自己是个人? 花厅中的不满声愈演愈烈,招呼客人的小厮亦是坐立难安,犹豫着要不要将这两个‘护卫’请走。秋意泊自顾自的喝着茶,正当此时,内厅里出来个漂亮丫头,笑盈盈地说:“我们小郎说啦,多谢诸位公子、先生的青眼,今日茶围便到此为止吧!” 众人一听就知道如玉公子今天选中了人,大觉失望,却也没什么人纠缠,都讲究一个风度,纷纷离去。秋意泊与泊意秋也打算起身离开,那漂亮丫头就快步走到了秋意泊与泊意秋面前,道:“我们小郎请两位公子进去呢!” 小丫头的目光在他们身边汉子的精壮肌肉上看了好多眼,这才依依不舍看向秋意泊他们,泊意秋不禁轻笑出声:“你料的真准。” “我识人的眼光还是有的。”秋意泊微微抬手:“走吧。” 小丫头迈着轻快的步伐带着他们二人进了去,只见内里帘幔深深,红绸万丈,瞧着就是个醉生梦死的温柔乡,再顺着红绸往里去,便见是一座设置的颇为奢华精致的寝居,红绸漫延至此,又成床幔,顺着床幔的缝隙望进去,便是一条高高翘起的白皙细嫩的小腿。 那小腿轻轻勾了勾,端的是美色扑面,色-欲袭人,紧接着便是一双玉璧拨开了红绸,露出一张精致小巧的脸蛋来,那容貌雌雄莫辩,带着一种柔若无骨的媚态如潮水般涌来。 两个壮汉都看直了眼睛,那小脸在看清外面的人是谁后猛然一垮,撩了帘子利索地跨了出来,失望又震惊地说:“小道长,怎么是你?!” 两个斯文漂亮的公子哥再加两个龙精虎猛的精壮大汉突然就变成了两个鱼饵外加一个道士……另一个也应该是道士! 到嘴的鸭子突然就变成带符咒的了! 气死他了! 漂亮丫头:“……啊?” 秋意泊看着他轻轻笑了笑,吩咐道:“都出去吧。” 两个壮汉听了这话头也不敢回立刻就走,什么道长、主家的,一听就不好招惹,他们可是正经人!不掺和这种事情!——要是把持不住,回家要被婆娘拿着藤板从街头打到巷尾!这辈子都别想睡屋里头! 壮汉一走,小狐狸精更没精神了,他恹恹地说:“该不会是特意来抓我的吧?” 漂亮丫头:“……?!什么?!哥你快走!我挡着他们!” 小狐狸精戳了一下丫头的脑门:“胡说什么,就你还能挡他?行了,快出去吧!” 听这话,小丫头才不甘不愿地出去了。 小狐狸精往桌上一坐,也不介意自己两条光溜溜的大腿就这么敞着,他本来是想一脚踩在小道长的腿上的——换个人他肯定这么干了,唯独这个小道士他愣是没敢这么做。 奇奇怪怪的。 不过当妖怪的,都要相信自己的直觉,这样才能活得长久。 他大咧咧地说:“小道长这是来逛青楼了?还记得来照顾我生意,挺好!今晚我一定好好服侍两位道长,还不收钱!” 泊意秋饶有趣味的看着他:“听说,你喜欢精悍的。” 小狐狸精一摊手:“修道之人精华宝贵,我也不亏!” 秋意泊笑着道:“好了,小狐狸,好生坐下说话。” 小狐狸精从桌上跳了下来,拉拢了袍子规规整整坐下了。他目中一动,笑嘻嘻地说:“小道长唤我如玉就行……俗话说得好,无事不登三宝殿,小道长有事寻我?” 秋意泊则是道:“说不定就是来抓你的呢?” “抓我还买我的茶围?不该三更半夜一脚踹开我的窗子,持剑飞入我屋中,抓一个人赃并获么?”如玉那双眼睛极黑,比上一回秋意泊见他时还要黑,盯着人不说话的时候有一种诡异惊悚的美感——他的修为更进一步了。 秋意泊估摸着他的修为怎么都要有筑基期了。 上回见到他时,他应该都不算跨入道门,是属于凡间道士之士也能打跑他的等级,现在不得了,都入筑基了。 “好了,别逗他了。”泊意秋嗔了秋意泊一眼,笑道:“确实是有事相求,想寻你买些东西。” “寻我买东西?”如玉晃荡着双腿,他看着秋意泊:“小道长这么厉害的人,还要求我买东西呀?” “买什么?春-药?”如玉侧着脸笑道:“还是买些小玩具?我这儿可什么都有,曲阳城里最时兴的,能叫人欲-仙-欲-死……” 秋意泊道:“欲死的。” 如玉笑容不变,连嘴角的弧度都好像固定在了脸上,黝黑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看着秋意泊:“杀人的玩意?” “怎么,小道长,你想杀人?” 巨大的阴影掩去了烛光,在室内来回的晃动着,仿佛有什么不能见之物摇曳着,如玉那张柔弱妩媚的面庞在明暗之间若隐若现,仿佛在笑,又仿佛在怒。 然后他发现也没人在看他的脸,他顺着眼前他们的目光看过去,发现他们两个正在盯着他的尾巴看,还看得啧啧有声! “红的?红狐?好少见的毛色啊。” “三条尾巴?好漂亮。” 如玉:“……???” 又见他们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拿了一瓶丹药放在了桌上,他眼疾手快地将那个青玉小瓶抓在了手里,他的直觉告诉他,这绝对是好东西! 如玉听见他们说:“这瓶丹药就当是嫖资吧。” 如玉一听,姣好的面容有些扭曲——听见他们说要嫖他,一时都不知道是高兴好还是震惊好,但他是个讲原则的妖怪,修道之士的精气确实宝贵,对他修行极其有利,他拿了精气,再拿丹药,就有些不太好了…… 但是这丹药他确实不舍得撒手啊! 如玉当即就依偎了过去,媚眼如丝:“奴奴今天就任凭两位道长处置了……只是这丹药……也要给奴奴呀……” 秋意泊笑道:“都说了是嫖资,自然是给你的。” 泊意秋握住了他的手,满眼都是光:“其他事稍后再谈。” 如玉高兴得天灵盖都要飞了,七手八脚就要扒自己的衣服,紧接着就听见两人异口同声地道:“变回去!” 如玉:“……啊?” 泊意秋抚摸了他的掌心,特别兴致勃勃地说:“爪垫是什么颜色的?粉色还是黑色?” 如玉下意识道:“粉色……啊啊啊——!” 下一瞬间,天旋地转,如玉的视野陡然矮了好多截,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见自己被抱到了桌上,两根前爪一左一右地被牵了去,捏着他的爪垫捏得不亦乐乎。 “还真是粉色的肉垫哎!”继续被捏爪垫。 “这个毛色真的好少见。”一只手覆在了他的头顶,温柔地揉了揉,又弹了一下他的耳朵,他耳朵有些痒,不禁抖了抖耳朵,又得了两声轻笑,那只手就从头顶一路抚到了尾巴尖儿,舒服得他浑身打颤。 “还真有三条尾巴。”一只手拿了一把梳子出来,一下一下的给他梳毛。 如玉都没来得及反抗,就沉迷在了被梳毛的舒爽中……似乎有哪里不对? 如玉吊着眼睛看这两个道士……不是,他们有病吧?!上青楼给嫖资,结果逼他变回原形就是一通揉,跟摸养在家里的猫猫狗狗有什么区别?!他这么个如花似玉腿长屁股翘的美少年在面前,他们就只想着摸一摸他的原形?! 他们是真的有病吧?! 秋意泊和泊意秋越看越喜欢,怎么有狐狸能长得跟个卡通画似地?这小狐狸要是活在现代,高低要被迪某尼寄两封律师函,说它抄袭尼某克狐狸的形象。这一身毛红的地方跟一团火似地,白的地方也是雪雪白,一根杂毛都没有。估摸是吃的好,摸上去圆滚滚肉乎乎,毛跟缎子一样,真的特别好看又好玩。 如玉在自己的尾巴尖被捏到第十下的时候终于忍不住用另外一根尾巴给两只手一人一下,狠狠地把他们给拍开了:“你们是不是有病啊!……唔——!” 一块肉干二话不说就到了他的嘴里,就切得骰子大小,咬起来酥酥脆脆,浓郁的肉香气混杂着强大的灵力从里头迸溅出来,满口生香,如玉满脸懵逼的看着两人,不是,他们给他吃了什么?!怎么能这么好吃?! 泊意秋捏着肉干笑眯眯地在他眼前晃了晃:“来……啊——” 如玉很不争气的张开了嘴,吃到了那颗顶顶好吃的肉干,这次他舍不得嚼,就含在嘴里慢慢地化开,感受着灵力与美味的双重冲击。这会儿泊意秋屈指挠着他下巴下的皮毛,舒服得如玉原地翻了个身,露出了雪白的肚皮来。 然后两只手就毫不犹豫地上去对着丰润的毛肚皮就是一通揉。 如果他们对他的人形也这么热情,他会更开心的……如玉迷迷瞪瞪地想着,可嘴里肉干的存在是那么明显,他很不争气地想着给这个肉干就揉揉他肚子上的皮毛——别说揉了,剥下来给他们都行! 这可真是另一种形式的躺着赚钱和躺着涨修为……这可太好赚了…… 又是一块肉干递到了嘴边,笑着告诉他:“这个可以磨来吃。” 他听了这话,不禁用牙齿将那块肉干磨了磨,果然尝到了鲜美的滋味,那肉干比之前的都硬,他就是用力咬都咬不坏,但这么磨着就能吃到。 好好吃…… 秋意泊和泊意秋把小狐狸精揉过了瘾,半点都不觉得不好意思,不能因为狐狸会变成人就尴尬,他的本质就是狐狸,说到底都是沉迷肉-体,差别不大! 如玉已经瘫在桌上一动不动了。 秋意泊又没忍住,把他抱在怀里,揉着他毛茸茸的耳朵道:“有没有凡人能用的,能杀人全家的小玩意儿?” 如玉一听就是一个激灵,想翻个身起来好好说话,却又被轻柔地按着,不许他翻身。他想干脆变成人形吓得他们放手,却又感觉冥冥之间有什么限制,他压根变不成人形。到了这一步,他要还不清楚这小道士是行走世间的大能,就算他这辈子白活了! ……越发觉得他们有病了。 大能行走世间很正常,大能上青楼逛窑子给狐狸精嫖资结果就揉揉毛……他们是不是不行啊?!啊?! 如玉道:“道长不能自己做吗?” 这种大能不是挥挥手就能毁天灭地吗?!杀人全家还用得着问他要法宝?! 说实话,如玉要是人形这么说,秋意泊和泊意秋大概率是懒得解释的,但是原形这么说,他们两就很耐心地跟他解释什么是因果,为什么不能自己做。 如玉听了半天,冒出来一句:“那岂不是你们也不能杀我?” 人形这么说很蠢,但是红毛小狐狸这么说就是很可爱。 秋意泊笑吟吟地刮了刮他湿漉漉的鼻子:“你也有筑基修为,怎么不能?” 如玉顿时安静如鸡,不再嘴贫,一根狐狸尾巴指了指旁边的柜子,弱声弱气地说:“有的,都在柜子里。” 柜子自动打开,里面的物件都飞了过来,如玉用狐狸尾巴指了好几样,那些都有这个效果。秋意泊自然是照单全收,末了,如玉总算是被了下地,变回了原形,满心期待地等着他们给丹药。 泊意秋本来还想揉揉他的脑袋,一看毛耳朵没了,没兴趣了,含蓄地在桌上摆出了一排丹药,拿了几件小物件就给几瓶丹药,然后说:“你服侍的很好,这些是赏你的。” 如玉:“……”好气哦,有种莫名被侮辱了的感觉! 见两人要走,他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修为?” 秋意泊回眸来看,笑道:“我二人不过是红尘中一凡人而已,哪来的修为。” 如玉看着两人的背影,在心中大骂:骗鬼去吧!, 685 第 685 章 毛茸茸这种东西是会上瘾的,秋意泊和泊意秋两人看似洒脱无羁,实则内心都在暗暗可惜这么好摸的小狐狸就只能摸这么一次,下次遇到这只小狐狸精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 三条尾巴的红白小狐狸呢,这辈子还真就只见了这一次。 不过两人心念一转,又想到反正最近是不打算离开这个道界的,总有机会再见的,要是山不来就我,我可以去就山,小狐狸精可太好钓了,只要带几个精壮汉子来,不怕它不心动。 两人取得了能咒死人全家的‘小玩具’,转头就交给了曹三姑娘,料想着此事算是了结了——以三姑娘干脆爽利的性子,深知夜长梦多的道理,徐家蹦跶不了多长时间。 只要事情能做的不留痕迹,那必然是越快越好。 为了安全起见,毕竟曹三姑娘一声声师祖不能白叫,他们还是留在了汴京,继续开自己的棺材铺子和花铺,但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泊意秋那棺材铺子的生意出奇的好,来的人连价格都不谈,看中了立刻付钱拖了棺材就走,弄得泊意秋都有些摸不着头脑,秋意泊那儿也是如此,居然还有从外地特意赶过来买花的,大多是体面的管事打扮,捧着花喜气洋洋走了,奇怪得很。 泊意秋好奇地看向秋意泊:“知道是什么情况吗?这两天铺子里的棺材都快不够卖的了。” 秋意泊好笑地点了点他的眉心:“大概是曹家下人传出去的吧,毕竟曹沐两次命悬一线,旁人不知道内情,从你那儿买了两副棺材确是看得见的,棺材的料子雕工都不错,自然有富贵人家买回去冲冲喜,既然是冲喜的,还谈什么价格?” 毕竟泊意秋标的价格很是吉利,什么886,668,1688……别人想还价,估摸只能往大圆满的数里去还,一千六百八十八两银子的棺材还价还到一千两……啧啧,泊意秋怕是要把人扫地出门。 至于秋意泊这里,恐怕就是因着曹家来卖好来了,亦或者是他那个便宜徒孙卖他一个好,特意着人替他炒了炒名气,这才叫人趋之若鹜。 今日天气已经算是极好的了,但风中还有些微凉,秋意泊与泊意秋极是喜欢这样的乍暖还寒的天气,正是一壶热茶,几碟点心,半本闲书的好时节。两人干脆闭了铺子,在家中躲清净,一众器灵幻化成猫猫狗狗的模样,推推搡搡地躺了一地,随手捞一只,摸起来都是软乎乎的,舒心极了。 倒是此前那位白衣道君又出现了,他看着大门紧闭的祥眠斋,听说这家棺材铺子做的匠心独具,拿回去冲喜的十有八九都成,他好奇特意来看看是什么神异,没想到却遇见了关门。他也不介意,再顺着东大街一路往下走,祥眠斋没开门,后头还有一家春寒斋,听闻春寒斋的东家有一手难得手艺,养出来的花木无不出类拔萃,娇艳的端庄,妩媚的妖娆,清奇的入骨,艳丽的大气,他刚好也想去看看那是怎么样的出类拔萃。 结果走到了街尾,发现春寒斋也关门了。 ……这真是…… 白衣道君感叹应是无缘,亦不免觉得扫兴。他是个活了很久很久的人,没见着也就没见着吧,他也不打算强求,正欲离开之际,忽地见几个锦衣公子策马而来,一路呼斥路人,来往百姓无不惊叫躲避,免得成了那马蹄下的冤魂。 “吁——!”几人停在了春寒斋门口,饶有兴致地看着紧闭的大门,有人大笑道:“呦,看来这春寒斋还真是神通广大啊!知道我们今日要来,居然不开门!” 另一个少年闻言讥讽道:“躲有什么用?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来人,给我砸!” 他们身后一路小跑着跟来的护院喝了一声,二话不说上前就是一脚,将那看着老旧的木条给踹成了碎木渣渣,露出内里锦绣一角,为首那少年长鞭一甩,便将那一株娇艳端方的十八学士给卷了出来,只听得哐当一声,精致的天青冰裂大缸就此摔了个粉碎,连带花瓣如雨,凋零于泥! 白衣道君见那一株举世罕见的十八学士在顷刻之间从生机勃勃变成了残花败柳,不禁皱眉。这十八学士树形奇特,花若云聚,实在是难得的珍品,花匠栽培它不知道花费了多少心血,它又是经历了多少搓磨才有了这般惊艳众生的模样,这些都不重要了,因为这一切在转瞬之间便已经化作尘土,不值一提。 又是几声碎木声,春寒斋大门被彻底打开了,便见里头万紫千红,宛若人间仙境,锦衣少年指着春寒斋邪笑道:“看见了吗?左右小爷今日砸爷要砸了,里头的花谁搬走便是谁的!” 此言一出,当即有不少人意动。春寒斋的花木价值千金,哪怕是折下一朵牡丹来,也可上富贵人家换上几十乃至几百两银子,那可就是一笔天大的横财啊!——再说了,今日春寒斋里无人,谁知道是自己抢的呢? 自古财帛动人心,那些知道春寒斋的东家于曹家关系匪浅的都忍耐不住,更何况不知道的呢? 眼见锦衣少年大笑着就要策马入内,白衣道君心中一动,忽地只见那几匹骏马狂躁起来,啼鸣不止。 “四少爷!小心——!” “六少爷——!抱紧马脖子——!” “公子!公子——!” “相公!相公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你快醒醒——!” 顿时哀鸣声、惨叫声、尖叫声、哭泣声不绝于耳,人群大乱。那几匹骏马有半数以上冲出了人群,将好几人撞得飞了出去,又有小儿幼女亡于马蹄之下,成了半滩血糊烂泥,至于马背上的人有的一意抱紧了马脖,有的在冲撞中被甩下马背,焊有蹄铁的马蹄重重地踢在了胸肺头颅,血肉四溅。 众人只在乎奔逃,哪里还顾得上春寒斋呢? 白衣道君微微颔首,露出一点舒缓的笑意,正在此时,他身后的小门吱呀一声开了,秋意泊手里还握着一本闲书,瞧着自家铺子门口被弄得人仰马翻,血流成河的模样就不禁皱眉,他弹指将还在众人之中踩踏的那两匹骏马给杀了,免得它们弄得更加不可收拾。 “原来是小友。”白衣道君含笑与他点了点头,秋意泊的修为掩盖到了化神,他愿意颔首示意,已经是非常给面子了。秋意泊有些讶异,这些马齐齐发疯的概率不大……他平和地笑着说:“原来是道友在此,果真是有缘……道友今日怎生在此?……这又是怎么了?” 秋意泊是没什么心思时时刻刻盯着谁来了谁走了的,这闹市区,大街上人来人往,他真天天盯着他日子就别过了。心中本来就是不在意,遇上一个善于伪装的与自己境界相仿的道君,自然就发觉不了。 人群中哀哭惨叫声不绝,白衣道君笑吟吟地瞧着,解释了一句:“方才见一株好花叫人折了去,心中不忿,教训他一二,只是听说春寒斋东主是个风雅之辈,弄脏了他的门面,心中委实是有些惭愧。” 秋意泊第一句问的是:“哪一株叫人折了去?” “十八学士。” 秋意泊闻言便大概明白了这位道君的性格,便也不再隐瞒——他是春寒斋东主的事儿有什么好隐瞒的?他当即道:“多谢道友赞我。” 白衣道君有些讶异:“你便是春寒斋之主?” 秋意泊笑着应了,白衣道君也笑了起来:“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与道友结识,可道友委实是个有趣的人。” “道友客气了。”秋意泊摇了摇头:“道友好意我心领了,只是下次谨慎些,弄成这般,不好清扫……” “铲作一团,滋养花木便是。”白衣道君随口说道,紧接着他一顿,有些稀奇地看着秋意泊,品出他是什么意思,竟然是甩手就走,连眼神都不愿意再给秋意泊一个,秋意泊倚在门框上,打了个响指驱散了令人作呕的气味,气定神闲地说:“我知道道友是不忍见我铺子叫人打砸了,这才出手……我的意思是,下次就不能换个地方再杀吗?弄得这般满地是血泥的,真填了花木是要烧死的!不是所有的花都能大补的!” 白衣道君脚步几不可见的一顿,随即轻笑起来,他并不回头,扬声道:“道友说的是,只是风水已经败坏,又当如何?” “那我只能与街头的祥眠斋商议一番了……左右他就是卖棺材的,不怕坏了风水。”秋意泊答道。 白衣道君大笑出声,潇潇洒洒地走了。 秋意泊进的门去,泊意秋正好抬头来看,他道:“哎?我还当你要与他打起来呢。” 秋意泊一向是很好说话的,发疯都会特意挑好时间地点优选幻境,这种闹市纵马踩踏百姓的他是不怎么看得下去的,没想到今日安安稳稳地又进来了,还和那个白衣道君有说有笑。 “为何要与他打?”秋意泊反问道:“祸首必死,心术不正者或伤或死,我不备一份礼谢他主持公道就很失礼了。” “无辜稚子呢?”泊意秋挑眉:“难道他们也有罪?” “我不觉得。”秋意泊想了想,笑着说:“但我若想杀什么人,就会斩草除根,留着对方儿女做什么?等着养虎为患?” 泊意秋有些稀奇地看着他:“良心不会痛吗?” “我都要杀人家爹妈老祖了,我还痛什么痛?再说了,虽然对方手段过分了一些,却是为我出头,我有什么资格说人家不好?”秋意泊侧脸在他唇上轻轻碰了碰:“道心动摇吗?走,我带你去上京。” “去上京作甚?!” “看看孤舟师祖走了没。”秋意泊认真的说:“挨几顿打就清醒了。” 在秋意泊看来,泊意秋能纠结这些事情,要么就是嘴贱故意来杠他,要么是他道心动摇,总而言之,吃两记孤舟师祖的人格修正剑都是不错的选择——要是他有事,就打他两顿,要是他没事,还是打他两顿。, 686 第 686 章 泊意秋能怎么说?‘好,走,现在就带我去挨揍’吗? 那必然是不可能的。 他腻腻歪歪地挨过去,重重地在秋意泊侧脸上胡乱亲了一记,那声音贼响亮,一副怂得不能更怂的模样:“我错了。” 秋意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泊意秋的视线与他的相触,他笑着凑上去就要在秋意泊唇上亲一亲,却叫秋意泊捏着脖子拉开了。泊意秋目光闪烁,垂下了眼帘,搂着秋意泊的腰,有些心虚。 怎么说呢,他不是怀疑孤舟师祖的能力,虽然大多数情况不是当事人很难说得清楚,但他就是觉得困扰了秋意泊那么久,差点逼得秋意泊去自杀的问题,被孤舟师祖几句话……都不能说几句话,几个字就给解决了,未免有些太不真实了。 所以今天才借着话头嘴贱两句试探一下。 但他很明白秋意泊不是很喜欢这种试探,因为他也不太喜欢。 他的指尖抽动了一下,他不知道接下来该不该继续搂着秋意泊,他似乎应该认真地道一个歉,他有些迟疑地将手松开,正想道歉的时候,头顶却传来了一点暖意。 他兀地抬头望去,便见秋意泊揉了揉他的头发:“知道你是关心我,下次直接问,不用试探。” 泊意秋:“……哦。” 他收紧了双臂,那还是抱着吧。 这天气挨在一起躺着还是蛮舒服的,就不浪费这样难得的天气了。 然而好景不长,两人刚缓下来还没多久呢,就见曹三姑娘风风火火地来了,她大概是想说什么的,结果一进门就看见了一地的猫猫狗狗鸟鸟鱼鱼的,饶是曹三姑娘见多识广,也有一瞬间的愣怔——她没走错门吧? 为什么两位师祖养了这么多宠物……是宠物吧? 哗啦一声,鸟兽群散。 秋意泊倦懒地声音传来:“三姑娘怎么来了?” 曹三姑娘还未从方才的景象中回过神来,可再仔细一看,哪里有什么满地的动物,她晃了晃脑袋,很坚定地说:“师祖,我觉得我是中邪了!” 泊意秋有些奇异地道:“这么着急赶过来就为了说这事儿?” 黄衣老道还在曹家呢,他把曹三姑娘当亲孙女看待,她要是自己都能察觉自己中了邪,哪里还用跑到他们这里来,黄衣老道必然已经替她解决了。 曹三姑娘如梦初醒,摇头道:“不是……” 话音未落,她已经跪了下来,一脸严肃地道:“都怪孙女手脚不利落,连累了师祖,今日徐家前来春寒斋打砸,就是想给我们曹家一个警告。” 她本来想说亏得师祖不在铺子里,否则还不知道要被徐家怎么刁难,能不能完好无损的回去都是个问题。可她话到嘴边又没说,她总有一种感觉,就算师祖在铺子里,徐家也不能拿师祖如何。 “坐下说话。”秋意泊摆了摆手,示意她起身:“前因后果都清楚了?死了几个?又是因何而死?” 曹三姑娘垂眼答道:“知道,昨日孙女见爹爹喝药苦闷,又想到孙女清清白白的一个小姑娘,却要因几个贱人惹得一手血腥,一时不忿,寻了个由头打了徐三与周三一顿,徐家得知后,今日徐家四少便与妻弟王五,秦二等人去春寒斋寻衅,意图警告我收手,不想惊马,徐四、王五当场毙命,秦二、刘七两人下落不明,护院死伤八人,百姓中死者二十有三,其中四人是不满五岁的稚子。” “此事因孙女掌家不严而起,此事后,徐家恐怕更不会放过我曹家。”可话又说回来,曹家也没打算放过徐家就是……她甚至怀疑徐四就是徐家推出来送死的棋子,他们或许在等着徐三死,可徐三就是不死,马匹好端端的怎么会一道发狂,其中必有原由。 今日死的虽然都是些不掌权的家中幼子,可到底是权贵人家的少爷,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死了,难道他人不会就此迁怒曹家?这是在给他们曹家结仇啊! 曹三姑娘咬牙,“徐家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却惹人心烦!” 泊意秋笑着道:“既然你知道,为何迟迟不动手?” 从小狐狸精那儿得来的‘小玩具’早就给了曹三,徐家和曹家因果已成,曹三姑娘大可以动手扫除徐家了。 曹三姑娘低声道:“徐家盘子太大,孙女还需要一些时间。” 泊意秋摇了摇头,耐心地与她分析:“这就是你的不好,你太贪心了。” “你曹家已占得了一个‘富’,若再想要沾一个‘贵’,以目前而言怕是不成,如今你曹家富可敌国,多是有你家老祖之能,若想再进一步,你曹家吃得下去么?” “自然,这天下恐怕没有人嫌银子多了烫手的。不过,三姑娘你可要想好,到底是想要徐家的财,还是要徐家的命?” 曹三姑娘问道:“孙女不能两个都要吗?” “可以,但不能全数都抓在自己手里。”泊意秋笑着说:“徐家一门暴毙,你自然是能趁着徐家手底下群龙无首的时候捞的一些好处,可徐家不止这一个徐家,汴京这里的徐家死绝了,你这个和徐家有仇的就是最大的赢家,就算不是你家做的,旁人都觉得是你家做的……如此,若不打点一二,以后日子恐怕不得太平。” “再者,上京城才是徐家本家所在,做的这么显眼,是怕上上京徐家不知道是你家做的?你曹家在此时中获利越多,做的越是滴水不漏,就越是有嫌疑。”泊意秋慢条斯理地接着道:“徐三与周三那一对贱人,你要杀就杀,你若真杀了,还就是放松了徐家的警惕,以为此事就此了结,可你留着他们,徐家反而觉得你在图谋更多。今日之事,他们大可以上你曹家门,何必来春寒斋呢?” 曹三姑娘喃喃道:“可若是我不管不顾就将徐家杀了,上京徐家就不知道是我做的了?” “笨。”泊意秋轻飘飘地扔出一个字:“你有什么,上京徐家有什么?徐家一而再,再而三挑衅曹家,下咒下毒这等卑鄙下流的招式都快用尽了,是他家不占道理,端的是强横霸道,只差上你家门来搬家了,他们却丝毫不将王法道理看在眼里,为什么?你以为徐家能低头将徐三嫁给你那个姑爷,是为了什么?” “因为我家有老祖庇佑。”曹三姑娘低声道。 “是,你家有老祖庇佑,徐家是因为你家有老祖庇佑,这才退了一步。”泊意秋道:“那你岂知上京徐家不会因为你家有老祖庇佑就再退一步呢?” 泊意秋就差没把‘你赶紧仗势欺人’写在脸上了。 曹三姑娘一顿,道:“此前是不得已而为之,如今既然有其他办法,孙女就不能因为一时的痛快就叫老祖再背上这等因果!我宁愿徐徐图之!” 她这话说得毫不犹豫,可见早就想过了。 秋意泊与泊意秋心下是介于满意与失望之间。秋意泊温和地说:“你家老祖既然已经出山,便是愿意为你担下这份因果……这也是他应该的。你父亲可有与你说过,昔年你父亲机缘巧合之间得了一本无上道统,转赠给了你家老祖,这才得了他百年的庇佑。此前你父亲命悬一线,你家老祖出山,此乃因果。” “反其道而言之,他日你家老祖有什么仇家,听闻他与你曹家关系匪浅,甚至连道统都是从你家得来,来灭你曹家满门,也是因果。”秋意泊道:“曹家与他本就在一条船上,何必介怀这等小事呢?” 曹三姑娘久久不能言,许久才道:“孙女受教……只是事到如今,孙女又该如何是好?” 泊意秋屈指叩了叩木几,发出清脆的响声:“这有何难?左右那几个恶少死得蹊跷,你大可以往玄之又玄的方面去宣扬,那几家高门大户自然会见恶于徐家,等你杀了徐家满门,自然不会再有人来与你计较了……只是其中的度,要你自己把握。” 泊意秋意味深长地说:“至于如何杀灭徐家满门而不沾因果,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曹三姑娘端端正正地跪下了,给泊意秋和秋意泊磕了个头,“是,孙女必定不负二位师祖教诲。” 曹三姑娘一走,满屋子的猫猫狗狗就又跑了出来,不多时他们两的竹塌上就堆满了毛茸茸,秋意泊随手捞了一只来在怀里顺着毛,含笑道:“是要热闹了。” “我本来还当是要打了小的来了老的,没想到那位道友可帮了我们不少忙。” 泊意秋嗤了一声:“说白了你就是看他不顺眼,顺道拖他一起下水罢了。” 秋意泊不置可否,泊意秋还不明白他的意思吗?秋意泊不喜欢那位道君出手太过狠辣,殃及无辜——父母有错,殃及子女是常理,可也罪不至死。但秋意泊作为事主又不好当面驳斥对方,所以干脆借了他的名头给他也找点事儿。 不是喜欢管闲事儿吗?来,管到底! 最近的汴京热闹得有些过了头,变成了邪门的地步。 前头曹家为上门姑爷纳男妾的事儿还在众人嘴边津津乐道呢,突然今天徐家就又有了事儿,徐家四公子还有他几个狐朋狗友在东大街驰马,还踹烂了某个铺子的大门,打算进去打砸,结果突然就惊到了马,徐四那几个狐朋狗友被踩死的踩死,摔死的摔死,还连累了过路的百姓,加起来死了快三十号人。 “这徐家可真是晦气上门啊!前头刚送出去一个儿子给人当男妾,今天就又折了一个!怕是他家风水不好吧?怎么留不住成丁?”茶馆中,有人压低了声音说道。 邻桌的客人听见了,回过头来说:“那可说不好,兄台知道其中究竟不?我看其中是有些邪门的!听说那徐四砸的铺子叫春寒斋,专卖些品相极好的花木,那徐四一砸开铺子,就把人给看呆了,迎着门就是一棵品相极好的老茶花树,徐四看也不看就把花树给打烂了,结果这头树断了,那头就惊了马!” 众人听得入神,有去过春寒斋的客人惊讶地道:“难道是那棵十八学士?” 事情发生在春寒斋门口又不是什么秘密,到今天春寒斋门口的血水都还没冲干净呢! “似乎就是它,在下对茶花没什么研究,也不知道其中内情,只听说是放在店门口的。” “应该就是它没错了!”那客人皱着眉连连摇头:“造孽啊!那棵十八学士可不一般,是专门着人在深山老林里请出来的,说是几百年前宫廷匠人隐居在山中,穷尽一生心血才养出了这么一棵,都说老树有灵,春寒斋也不敢多请,又是祭拜又是上供,请了先生连卜了好几次问了,这才小心翼翼分出一株小的来请回家供着……那棵十八学士他们家也不卖,日日叫人精心养护着,只说是难得的好东西,放在店门口,叫来往的客人都瞧一瞧这脱俗的芳采……这样的灵木也敢随意打烂了,活该遭报应!”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点头。几百年的古木,又是宫廷匠人倾尽一生才养出的,多少沾点灵性,没看到那卖花的行家都不敢卖,只敢用个‘请’字,可见其中是有门道的。 众人心中起了一点寒意,常听闻某地有人招惹了妖精、不敬了仙佛就遭了报应,没想到如今却落在他们眼前了! “子不语怪力乱神……”有人说道。 众人亦是复合,至于他们心中到底如何想的,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六日后,徐家又有了大热闹,王家、刘家、白家、顾家纷纷上了徐家的门,这四家就是那日跟着徐四一道去玩耍的四个恶少家人。他们不是普通的上门讨要公道,而是抬着灵柩来的。 头七的日子,漆黑的棺木,漫天的黄纸,晃动的白幡看得徐家是心惊肉跳,任谁家大门前被人摆了四副棺材都心情好不到哪里去。徐知府不得已,只得亲自出了门,拱手道:“王贤弟、刘员外……今日是几位贤侄头七,这又是何意呀?” 自家也是在办头七,只不过徐知府是当父亲的,只穿了一身清淡的衣服,眼睛深深地凹了下去,显得憔悴无比。 王大人冷然道:“什么意思?徐大人难道不知道吗?!” “我家幼子那日是被你儿子邀出去玩,骑的也是你家的马,结果到了晚上还是我家亲自去收的尸体……连全尸都找不到!徐大人,你是我汴京知府,你我又是亲家,你难道不该给我一个交代吗?!你有八个儿子,死了一个庶出的或许不心疼,我却只有两个,我夫人只给我留下了他们姐弟三个,如今莫名奇妙折在了你家手上,我难道不能来讨个公道吗?!” “你教子无方,连累我儿,你难道不该给我一个交代吗?!” 余下几家虽未说话,却也是这么个意思,不成器是一回事,到底是当做心肝养大的孩子,家中有钱供他们挥霍,哪怕斗鸡走狗一生,那也绝不该是个落得死无全尸的下场啊! 而且他们还听说…… 徐知府目光沉沉:“几位贤兄,我们几家也不是刚相识的,小儿虽不成器,却是最讲道义的,岂会无故拿自己的命与兄弟的命开玩笑?诸位想问我要一个交代,我却不知道要向谁讨一个交代!” 他扬声道:“诸位贤兄若是不弃,还请将灵柩送入院中!齐儿生前与几位公子互称兄弟,如今也当欢喜能把臂而走!” 王大人有些动容,徐四不光是徐家的儿子,也是他的女婿,如今惨死连个全尸都不剩下,他亦是不忍。当时他不是不知道徐四文不成武不就,可他看中的就是徐四性子好,讲道义,在外不管如何,对内却是极好的,自己姑娘嫁了他,也从未说他不好,次次回娘家都是欢欢喜喜,与郎君笑笑骂骂,按她说,日子过得极好极好,不能更好了。 他将姑娘嫁给他,不就是图自己姑娘能过得顺心吗? 可没想到啊……没想到啊——! 王大人怒火中烧,一掌拍在了幼子的棺材上:“你啊——!你啊——!” 好恨!如何不恨!幼子死得蹊跷,却又因女婿而亡,更可恨的是女婿也死了,他连想讨个公道都不知道向谁去讨啊! 正当此时,顾家人冷漠地说:“谁要与你家那个废物共走一路?我家三郎难道被你家祸害得还不够吗?一道骑马去的,惊了马,你家护院只知道救你的儿子,谁来救我三郎?!他被发现时在崖底,身体都摔了个稀烂,还被蛇虫鼠蚁啃噬,但凡当日你家护院能有人拉我家三郎一把呢?!” “呵,说来还不是怪徐四?!”刘家人看着徐知府的目光简直是恨不得他当场暴毙,“浑天的魔王!祸害人家的煞星!若不是徐四无知,坏了灵木,怎么会就遭了报应,还拖累了我儿?!” “休要胡说八道!”徐知府呵斥道:“贤兄,我道你是伤心,可子不语怪力乱神,什么灵木报应,那都是无稽之谈!” 刘大人低声笑了笑,他指着徐知府道:“是不是无稽之谈你心中有数!来人,我们走!徐启,我等着看你是怎么死的!” 徐知府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愈发苍白,其他几家低嗤者有之,不屑者有之,竟然除了王家,没有一个愿意与他好好说话的。甚至白家和顾家走时没有带着棺材走,而是留下了棺材,就这么摆在了徐府门前,他们自顾自的走了! 徐知府看着面前漆黑的棺木,一股寒意涌上心头,这森冷的天气居然还激出了一声的冷汗。 他自然知道是不是无稽之谈。 若是无稽之谈,曹沐怎么会莫名其妙的命悬一线呢? 若是无稽之谈,他又怎么会把三郎嫁给曹家做男妾呢? 可如今看着面前的棺木,他却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无稽之谈’! 不,一定是曹家做的鬼!他们是去的春寒斋,谁不知道春寒斋是曹沐那个先生开的,听说有那么几分本事在手上,一定是被他给报复了,所以四郎才会死得那么凄惨! 这一定是曹家借那先生之手在警告他! 可……当真是这样吗? 徐知府希望是此事为真,他希望一定是曹家动的手,而非什么灵木有灵…… 可若当真是灵木有灵,愤恨四郎砸烂了它,断了它的生机,这才报复…… 一层又一层细密的冷汗浸透了徐知府的衣服,他不住地打着冷颤——不,不能就这么简单的以为是曹家做的,万一是灵木报复,他们徐家还能活吗? 一定要请老祖,一定要请老祖…… 突然之间,右侧大街上跑来了一个人,他见到徐知府,下意识的喊了一声:“爹?” 徐知府猛然回头去看,却发现是形容狼狈的徐三郎,他厉声道:“你怎么回来了?!” 徐三看着面前的棺木,满脸都是迷茫,他被困在曹府中,如同睁眼瞎子,浑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昨日意外听见曹三在谋划诡计,这才想尽一切办法逃了出来,哪里想到一回来就看见了这般的场面?! 徐三问道:“爹……爹这是谁?谁死了?” 徐知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勉强冷静了下来:“老四……不光是老四,还有王三,顾六……” 末了他突然想起来此时不是说话的地方,他道:“进去说话——来人,将棺木都抬进去,给少爷作伴!” 徐家下人齐齐应了一声,开始搬动棺木,徐三被徐知府抓着一路进去,他身形踉跄,仿佛走路也不太稳当,徐知府却浑然未觉,等到了内里,徐知府才道:“你怎么回来的?!” 徐知府脸色很难看,他知道徐三既然能回来,那他藏在曹家的暗线算是完了,一个都留不下来! 可惜他这么多年的心血。 此时他看着徐三下意识地觉得厌恶,对比起那些心血来说,还不如徐三死在曹家!——他为何还没死在曹家?! “逃回来的!”徐三连声道:“爹,曹三那贱人不光要杀了我们,还打算对家中下手!正是我听见了,这才动用了一切办法逃回来!” “这难道还需要说吗?”徐知府不屑地说:“以曹三的心性,既然家中有了老祖坐镇,怎会放任我们?!” “也是你们废物!当时曹三坐产招夫,我叫你们去,你们一个都没能叫曹三点头的!若曹三是我女儿,我又愁些什么?!” 他家富贵,曹家富足,两家相交十余年,都是一样的养儿女,他养出来了一堆纨绔,曹家养出来了两个大家闺秀和一个机敏过人的女中豪杰,实在是叫他恶心! 徐三知道徐知府是什么意思,他却丝毫不觉得伤心,他眼中有着奇异的光。只见他从袖中摸出了一物,徐知府下意识的看了过去,那是一个小铃铛,徐三笑着,诡异莫名:“爹,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徐知府:“什么……?” 他一顿:“这难道是……?” 徐三点了点头:“是啊,我走之前,我还把这个偷出来了……爹,曹三想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可惜她到底是一个女人,优柔寡断,这才给了我机会。” 徐知府下意识要伸手去拿,徐三却收回了手。 “只要我用了她,曹家自然而然就会死绝。”徐三看着徐知府:“爹,如何?” “你要什么?” “我要曹家。”, 687 第 687 章 在初时的狂喜之后,徐知府气不打一处来,曹家是什么地方?曹三姑娘又是什么人?她能密谋的时候给他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听见?听见了居然还能把东西放在他能拿到的地方?他当他是什么?武林高手吗?来无影去无踪的? 两个家生的媳妇就能把他按得动弹不得! 在曹家他连院子都出不去!他就不动动脑子吗?别人说他就信吗?还想要曹家?他有那个能耐吗?还想要曹家?!怕是送到他嘴边都吃不下! 他深深地看着自己的这个儿子,只觉得他蠢的没法说。 “爹,左右我现在是曹家的人,只要他家的人死绝了,那曹家由我接手理所应当!”徐还未察觉出问题来,眼睛亮得吓人,他似乎已经看见了自己挥金如土弄潮商海意气风发的模样,嘴角高高地扬起,“爹,一定可以的,你不是一直都想要曹家的家产吗?他们家富可敌国,只要到了我的手上,爹你要什么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吗?” 啪的一声,徐被打得脸偏了过去,口中蔓延出腥甜的血气,徐知府震声道:“你还在这里做梦!将那个邪物交出来!” “爹!”徐不敢置信地看了过去:“爹,我也是你的儿子,如今我受了这么大的屈辱,拿到曹家难道不是我应得的吗?!你凭什么打我!” “废物!”徐知府失望地骂了一声,他甩袖,扬声吩咐道:“来人!” 当即就有一个管事并两个小厮进了来,都是徐知府手下最得力的,徐知府指着徐道:“把公子捆起来,搜出他身上那个铃铛,好生封存,送去请高先生看一看,将那东西处理了!等那邪物处理好了,就将公子送回曹府,不必再来问我!” 管事低眉顺眼地应道:“是,老爷。” 徐瞪大了眼睛:“爹?!” “你这个蠢货!曹是什么人?你是怎么听到她与人密谈的,又是怎么取得那邪物的,还能就此逃出曹府,你都不想一想的吗!”徐知府挥袖,不耐烦地道:“送他回去,就说公子回娘家探亲,如今好端端地给曹府送回去了。” 两个小厮上前就把徐给拿下了,徐那身体重伤未愈,根本挣扎不过那两个小厮,他难以置信地怒吼道:“爹?!你们放开我!爹!我好不容逃出来的啊!爹!我是你儿子啊!我是你亲生的儿子啊!你怎么舍得送我去死啊——!” “我没有你这么个儿子!”徐知府重重地一掌拍在了案上,大吼道:“将他拖出去——!堵住他的嘴!” 随着人声嘎然而止,徐知府又重重地拍了一下书案,今日可见,曹家已经完全清楚了之前他家是被什么给祸害了。徐能逃出曹家,必然是曹姑娘故意的,她做这件事想要什么?警告他们徐家?还是在图谋更多? 徐知府心中后悔不已,一悔自己太过优柔寡断,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当一击必中才是!二悔曹家藏得太深!谁能想到区区一个曹家,背后竟然站着一位修士呢?早知道曹家有这么一位老祖,他怎么会去动曹家呢?! 曹家如此,目前他只有不接这个招,原样奉还就是了……不行,就算是冒大不韪,他也要禀告家中老祖,他这一房的性命都在这儿了,断断不能叫曹家拿捏了! …… 另一头,曹家,黄衣老道倏地睁开了双眼,精光乍现,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来:“有了。” 曹姑娘先是不明白,转而也是喜上眉梢:“老祖,是找到那个人了吗?” “正是。”黄衣老道笑吟吟地点了点头,随即消失在了空气中,唯留一道余音:“老朽去去就来,舒儿且在家等候,勿忧!” 曹姑娘扬声应了一声是,她也不知道老祖能不能听见,但她觉得应该是听得见的。之前受两位师祖点拨,她回家后特意与老祖开诚布公的谈了一谈,老祖听了她的谋划,不怒反笑,还夸她有所长进——果然就如同两位师祖说的,老祖并不介意成为她手中的刀。 她的计划很简单,左右两位师祖给了那么多法宝,她舍出一件又如何?选了其中一件特殊的,悄悄放了消息给徐,徐果然窃得法宝逃回徐府,以徐知府那等老谋深算,是绝不会立刻就用的,他定会找他信得过的人……他信得过的人,八成就是给周害她父亲的邪物的那人! 徐家有老祖,但老祖轻易不出山,况且汴京这支不过是分支,徐知府恐怕也不敢随意劳动老祖,可他手下的那个江湖术士才是最难对付的。这种轻易任由徐知府使唤的江湖术士,谁知道下一次他出手是什么时候?她留着徐家不动,就是想抓出这个人,否则等徐家灭门,这江湖术士她上哪抓去?总不能赌他不是个忠心的吧?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 “姑娘!”嬷嬷进来禀报:“姑娘,徐姨娘被扭送回来了。” “嗯。”曹姑娘端着茶盏,优雅地撇了撇上面的茶沫,道:“还是和周关到一起去,院子外面守牢了,里面不用管。” 嬷嬷不忿地说:“姑娘日日好菜好酒养着他们,实在是叫老奴看着就来气,何必浪费了这些银钱,照我说一卷破席扔进乱葬岗喂狗!” “不急这么一二日。”曹姑娘微笑着说:“且等着就是了。” 徐被扔回了之前的院子里,周见他浑身狼狈,心中鄙夷,明面上却还装作担心不已的模样上前将他扶起:“清朗!你怎么又被抓了回来?!” 徐状若疯魔,他挥舞着手臂,周被打了好几下,便不敢再靠近他,只听他癫狂地吼道:“我是爹亲生的儿子啊!他怎么能送我来死?!他怎么忍心送我来死——!” 周嗤笑了一声,徐被送上花轿的一瞬,徐家就当他死了,只有他还心怀希冀罢了。 …… 不过一个多时辰,黄衣老道便回了,他神色舒缓,一派洒然,见他这副胜券在握的模样,曹姑娘笑吟吟地欠了欠身,问道:“老祖,可是成了?” 黄衣老道笑道:“不过是一个尚未入流的小妖精,何足挂齿?” 曹姑娘又欠了欠身:“老祖为了孙女的事情,这般奔波……”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黄衣老道摆了摆手:“你那两位师祖虽说只是凡人,却也算得上是一流的人物,他们既然与你说了要速速决断,舒儿,你挑个好时日,不要再拖延了。” 曹姑娘顿了顿,应了声是,就此告辞。 翌日,曹姑娘刻意放出了徐府送来了不少赠仪,其中还有两位美男子的事情给徐知晓,徐知道后当即吐出一口血来,如今曹家里的暗线都被拔了个干净,他就只能听她说的话了,无从验证。 曹姑娘微微一笑,是夜,她毫无预兆地叫人将周捆到了另一个院子,去见了他。周一见曹姑娘,一改之前模样,毫不犹豫地就跪下了,跪行到了她的面前,若非护院仆妇拦着,他还要去抱姑娘的腿。他一排诚恳地道:“娘,是我错了!是我猪油蒙了心!都怪那徐家蒙骗我,说我是个下滥的上门女婿,又说你欺瞒我在外花天酒地,以后生了孩子都不知道是谁的种……我当真是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听信他们的鬼话啊!” “娘,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以后一定好好的侍奉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绝不给你惹事生非!娘,看在我们几年夫妻的情份上,你就给我一次机会吧!我绝不会再给你添乱了!”周唯恐曹姑娘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连声道:“你看我们之前不也很好吗?有我在,你才能顺理成章的继承家业啊!你没有了我,再找一个上门女婿,谁知道那又是什么人?我如今整个人都在你手中,你养着我比养一只猫一只狗都简单!又能替你挡去麻烦,你何乐而不为呢?!” “说得好!”曹姑娘眉间一动,似乎有所心软,她道:“这段时间我一直都在想,你一直很好的,虽然爱玩了一些,但也不是什么太大的罪过……可你什么时候变成了这副模样?委实叫我伤心!” “你到底是如何想的,我是当家人,你是我夫婿,自然过得不会差,我们再如何,那也是一家人!日后曹家自然也是给我们的孩儿!你与徐家为伍,难道你当得了我曹家去,你就能分得多少?徐家势大,关系复杂,你莫说什么徐六徐七……就算你把他们家的姑娘都娶了,你也是个外人!他家可不缺儿子!日后你大舅哥当家做主,对你这个上门的妹婿能有什么好脸色?你为什么会想与他家为伍!” 周如遭雷劈,那悔不当初的一分真情此刻也成了十分!他也觉得自己此前跟疯魔了一般,怎么会听信徐家的话来谋害岳父!娘说得对,娘是当家人,他们之间再如何,他日后都是这府中唯一的男丁,日后家产也是由他儿子继承!跟了徐家有什么好?等着他们施舍些残羹剩饭吗?! 都怪徐家毁了他的好日子!都怪徐家! 他上前抱住了曹姑娘的腿,眼泪流了满面:“娘!是徐家的错啊!是徐家挑唆我,我才做出这么卑鄙下流的事情啊!你一直都待我很好的,我在外面玩,你也从不说我什么,我一个上门的姑爷过得比正经姑爷都有底气,是我的错!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这真的都是徐家的错!” 曹姑娘蹩着眉头,“我又何尝不知?” “但如今我曹家与徐家势如水火,誓不能两立。”曹姑娘垂眸看向周:“这都是你的过错。” “我愿意改的!”周连忙道:“只要娘你给我一个机会,你怎么说,我怎么做!” 曹姑娘颔首:“好……如果我要你杀了徐家满门呢?” 周一愣,当即就想到了那些邪物,恶寒从心中起。曹姑娘拍了拍手,底下人送来了样东西。一样,是曹姑娘已经签名画押的和离书,另一样,则是一只通体暗红的小木牌,那木牌朴素,唯有中央刻了一个极其复杂的符文,散发着不祥的气息。最后一样,又是一张放妾书,上面写着周自愿方归徐。 曹姑娘温柔地说:“你与我到底几年夫妻,我不欲要你的性命……你若不愿,就签了和离书,我自然送你一份程仪,遣人将你送回家乡,此后海阔天空任君翱翔。” “你若愿意,那就拿着那法宝用了,日后我们夫妻照样好好过日子……” 周他没有去取,他的手在颤抖——徐家给他的那个用来谋害曹沐的邪物,他用了之后整整虚弱了十来日才缓过来。而眼前这东西是能要徐家满门性命的,他用了,他焉有命在? “娘,为何要我用?这东西可不是好东西,会伤身体。”周急忙道:“我们可以买一条命,给他多多的银钱,让他去用,不好吗?” 曹姑娘幽幽地说:“我不放心。” 曹姑娘见周迟疑,柔声道:“我不逼你,只是这张放妾书……不论如何,徐是不能留在府上的,我看着恶心。” 周想也不想扑上去就把放妾书给签了:“我签!我签!” 曹姑娘拿起了那张放妾书,满意地掸了掸,收入了囊中。 “你好生再考虑两日。”曹姑娘道:“来人,送姑爷去休息。” …… 另一侧,徐则是被痛打了一顿,宛若一个破烂一样被扔在了柴房中,他满身伤痛,听着外面的护院讥讽道:“一个男妾,还敢私自归家,谁给他的脸?” “怎么不是?听说姑娘也嫌恶了他……说到底,姑娘和姑爷也是正头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日后还是要好好过日子的,弄个男妾在家里是怎么回事?” “徐家都给姑娘送来了新的男妾了,这回可是送给姑娘的,不是送给姑爷的……这一个恐怕送回去他们也不要了吧?” “谁要他回去丢人?徐家那样子摆明了就是将这个送来给姑娘出气的,哪日姑娘消了气,也就是一卷破席子了事。” “听说姑娘请姑爷过去谈话了?” “我都说,都闹了这么些日子了,总不能休夫吧!”护院压低了声音:“里面那个也就这么几天了……” 徐听着听着,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他双腿微微动了动,将鞋袜蹬了,一块小木牌悄无声息地落在了稻草上。 他偷的,不是一个,是两个。 所幸没人看得起他,徐家搜了明面上的那个就当是没有了,回了曹府,也没有人搜他的身。 他躬着身体艰难地将那块木牌叼在了口中,随即在口中咬碎了,只见他口中陡然鲜血直流,他狞笑着咀嚼着那块木牌,饶是满嘴都是木刺依旧没有停下。 他缓缓地咽了下去,感受着五脏六腑那如同烈火焚烧之痛,露出了一个痛快又得意的笑容! ——既然曹家、徐家都要他死,那大家就一起去死吧! …… 当夜,汴京城满城皆听闻徐府之中发出诡异凄厉的笑声、尖叫声、哭声,众人惶惶不安,隔日再看,便见徐府紧闭的大门下有鲜血缓缓流出,淌了满地,推门一看,满门尽亡,死状惨烈至极。 曹家也送出去了两具尸首,按照姑娘的老话,两卷破席子一捆,扔到城外乱葬岗里去喂狗。 曹姑娘从未有心情这么好的一天! 果然如同两位师祖说的,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徐家灭门,周和徐两个挨在她家里的贱人也死了,她都觉得心胸都广阔了不少,她扬声吩咐道:“家中所有管事、下人这个月月例按照过年一般,多发一个月月例,新衣两套,米十斤,腊肉斤!再叫账房腾出一万两银子来,着人去修个善堂!再备米粮,今日我曹家有喜,设粥棚七日!” 管事一听,有些为难道:“姑娘,今日徐家的事情……我们这么做,太引人瞩目了。” 曹姑娘扬眉道:“这有什么?他徐家死绝了又不是我们曹家人下的手,但他们家和我们家有仇,仇人全家都死绝了,还不许我庆贺几日?难道我们不做,别人就怀疑不到我曹家头上了不成?” “就是要正大光明的庆贺一番,才显得我们心中无愧。”曹姑娘一笑,“去吧!” 管事一听也是,便不再劝阻——至于老爷那边听了姑娘的决定只会拍手称庆! 这一府知府惨遭灭门,朝廷是必然要查的……哎,还不知道那一关怎么过! 小狐狸精把一条腿翘在了秋意泊的臂弯里,抱怨道:“你也没说这么多人呀……好累……嗝!” 秋意泊捏着毛茸茸的狐狸腿,泊意秋也凑上去看,别说,小狐狸精肚子都圆了一圈,摸上去硬硬的,就是吃撑了。 泊意秋看着可爱,把他抱到了自己怀里,揉着他脑袋笑吟吟地问道:“不是说招的不是你吗?” 小狐狸精翻了个白眼,它原形翻白眼真的可爱到原地起飞:“那不是我兄弟吃不完,就找我一起了……嗝……” 别说,爽啊!他这辈子就没吃得这么饱过!外出钓男人嘛,他最多一口气吃过十六个,是一窝山贼,一个个身板贼好,龙精虎猛!而在楼子里睡男人,那就只能取其阳-精,楼子里的老鸨不许他多接客,一天最多就一个,有时候一个都没有,实在是憋屈,早知道还是在下等窑子里当普通的妓,当什么花魁!真麻烦。 而这次徐家上下有一百七十二口人,他兄弟吃到一半实在是吃不下了,找了他来,两人勉强才吃光了,他现在感觉动一下都快吐了! 要不是这两个祖宗来了,他都想闭关了——实在是舍不得这两位祖宗给的‘嫖资’。 秋意泊取了一片肉干到他嘴边,小狐狸精恹恹地看了一眼,犹豫了半天,这才张开嘴叼住了慢慢地吃,一副明显要吐了但还是能再吃两口的模样。秋意泊看得发笑,将肉干从他口中抽出来,放在了一张帕子里,还多给了它不少,挠了挠他的耳朵,示意他可以留着慢慢吃。 小狐狸精胖乎乎的爪子一挥,那包肉干就消失了,他用力蹭了一下秋意泊的掌心,嗲声嗲气:“多谢小道长!” 两人正逗弄着小狐狸的时候,忽地听见门外有喧哗声:“好浓重的妖气!让开!” “哎,你们不能进去!如玉有客人呢!” “快滚!里面有妖孽!” 小狐狸顿时竖起了耳朵,警惕地看着门外,泊意秋伸手按住了他的脑袋,在柔滑的皮毛上抚了抚:“不是说不怕么?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死。” “那谁想死啊!”小狐狸精焦躁地转了个圈,从泊意秋怀里跳了出去:“我先躲一躲……” 可这房间里不是绸带就是床,躲哪里去?!别人都感知到妖气了,哪里能发现不了他?!正急着呢,一只手把他捞了起来,紧接着往袖中一塞,小狐狸一愣——对哦,又两个大能在这里,他躲个屁啊! 哐得一声,房门被踹了开来,就见两个穿着一身白衣的道士气焰汹汹地提剑飞身入内,那两个道士看见秋意泊与泊意秋就是一愣,老鸨连忙跟着进了来,挥着帕子推搡着两个道士:“哎呦喂!这老天爷哎!哪有道士逛窑子的!都说了如玉有客人!有客人!——两位公子,实在是不好意思,这两位道长硬是要往里头闯,冲撞了!冲撞了!” 那两道士一把撇开老鸨,这满屋子妖气凝聚不散,显然那妖孽就在这房中,其中一人喝道:“我等是在救你们性命!” 有不少客人在外面围观,时不时发笑,对着两人指指点点。两人眉目不动,一派肃然,显然不放在心头,其中一人剑光一抖,直指秋意泊,喝问道:“那妖孽在何处?!” “可是威胁了你二人?!” 老鸨有苦说不出,秋意泊有些讶异地说:“什么胁迫?如玉公子美貌无双,我等慕名而来,怎么就有人胁迫了?” 道士:“……” 这世上有些人就应该让他们死!这房间里妖气这么重,那妖孽至少吃了几百人!他们居然还敢坐在这里喝茶,实在是死了也活该! 正在此时,有人噫了一声,秋意泊与泊意秋应声望去,两人异口同声地道:“道友也来逛青楼?” 白衣道君:“……” 他本来也想这么说的。, 688 第 688 章 白衣道君漫步而入,他天生就有一份难以言喻的气度,如花灿烂,如雾朝夕,他这般走进来,那两个道士一时为他所摄,居然也没有拦着他。 他眼中微微一动,秋意泊便道:“既是有缘,不如闲坐片刻,喝杯茶再走。” 白衣道君欣然入座。 “论看热闹,还是这儿看得安逸。”泊意秋说着,递了一盘瓜子过去,白衣道君下意识抓了一把,点了点头。炒得酥脆的瓜子捏在手里就觉得有些粘粘的,再仔细一闻,居然是一股子酸酸甜甜的话梅味儿。 白衣道君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诡异的玩意儿。 咔擦一声,泊意秋和秋意泊就磕上了,白衣道君不知道怎么的就也跟着磕了两颗瓜子,别说,比一般的咸香的瓜子要清爽许多,相当开胃。泊意秋还捏着瓜子指着另两个小道士说:“刚刚说到哪了?接着说。” 两个小道士一愣一愣的,还没反应过来,白衣道君想了想道:“方才说到了你二人可是受妖孽胁迫,张道友说没有。” 秋意泊颔首:“对,两位道长可是有什么误会?亦或者有什么证据?怎么好端端的吃着茶,这春满楼就冒出妖孽来了?” 老鸨连连点头,两个小道长反应过来,脸色青黑——他们能有什么证据?这些凡人又探查不到妖气!正所谓好言难劝该死的鬼,其中一人黑着脸道:“既是如此,师弟,我们走!” 此前是救人心切,现在一看,却是不必了,还不如大半夜的来抓个人赃并获才是!看到时这春满楼还有什么话说! 说罢,二人转身就走,老鸨先是松了一口气,又听泊意秋笑吟吟地说:“打烂了的门不用赔的?” 老鸨一垂眼便看见了被打得稀烂的雕花门,当即追了出去:“唉唉!你们两个道士打坏了我家的门还敢就这么走了?!我家那雕花梨花木门可是请了上京最好的木匠做了半年才成一套的呢……” 老鸨一走,看客们纷纷觉得扫兴,闹了半天是误会,真没意思。有好事者笑言道:“恐怕就是汴京城里闹了怪事,才叫这些道长以为满天下都是妖孽吧!” 众人哈哈一笑,各自离去了。 秋意泊弹指在房门外布置了一个障眼法,叫外面看起来他们三人就是在喝茶谈天,末了就从衣袖里把小狐狸精给提了出来,白衣道君是知道这春满楼里是有妖孽的,他还当它逃了,没想到就躲在秋意泊的袖中。 这红白毛小狐狸一露面,白衣道君也觉得有趣,长得当真可爱。 如玉被提出来的时候一脸懵逼,听这两个大能管人家叫道友,对方语气中却隐隐有照拂晚辈的意思,就知道这大概是个比他们两修为还高的人物,他哪里敢招惹?可躲得好好的,就差点跟人脸贴脸了。 “喏,人家前辈救你一命,还不快谢谢前辈?”秋意泊笑着说。 如玉脑子都停止运转了,闻言两条又圆又粗的爪子艰难地双手合十,朝白衣道君拜了拜,奶声奶气地说:“如玉多谢前辈……” 白衣道君一笑:“不必谢我。” 说着还拿了瓶丹药塞在了小狐狸精怀里,叫它好生抱着,算是见面礼。 秋意泊顺手就把小狐狸精揣在怀里了,捏着他两条腿将他提起来对视:“方才那两个小道长你不是对手,这回你也算是吃个饱,明日我带你出城,你自己回洞府修炼去吧,莫要因为今日的事情去特意寻那两个小道士的麻烦。” 如玉本来还有些委屈,怪秋意泊不打招呼就拎他出来,但现在抱着丹药那叫一个美滋滋,满心满眼都只有这个特别好看的瓶子,幻想着里头是什么神丹妙药。闻言随口道:“我逃都来不及,谁敢和牛鼻子对着干呀!” 三人皆是轻笑,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这小狐狸精要是再想不开去找那两个小道士麻烦那就是命数如此了——那两个小道士一身正统,可不是凡间道士,是正儿八经的修士,上头定然还有一堆师兄师傅师祖,小狐狸精这等吃人精魄精血的妖孽真要去寻他们的麻烦,最后吃亏的绝对是他。 秋意泊揣着小狐狸精薅了两把他的脑袋,与白衣道君道:“道友,你我数次不期而会,不如互通了姓名,下次再会,也好请你醉一场。在下秋长生,这位是我弟弟,秋长安。” 要是一次两次,秋意泊也就懒得问了,这算起来都快遇上四五次了,互通一下姓名道号也是应当的——按照这种见面频率,要再不问,就显得好像是对对方有意见一样。 白衣道君欣然道:“在下拂花。” 此言一出,两人深深地在白衣道君脸上看了一眼,深吸了一口气,露出了和善的微笑,异口同声道:“原来是拂花道友,早闻道友大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拂花道君奇怪地道:“两位道友听说过我?” 秋意泊:“……客气两句,道友莫要当真,再追问下去我们就得开始编了。” 他们刚刚那一眼,主要是确定一下这位拂花道君是不是当年他们见过的那位男扮女装当花魁唱跳且祖籍八成是东北的拂花老哥。 嗯……应该不是。 拂花道君轻笑出声,只觉得有意思极了,生命过于漫长,他喜欢这样有意思的人。他还当真就不追问了,甚至换了个话题:“这般说来,前几日汴京城那件事,便是两位道友所为了?” 泊意秋含糊地说:“也不算?我二人至多算是个师爷,曹家与我二人有些因果,总不好见他家蒙冤而死。” 秋意泊接着道:“春寒斋一事,还要多谢道友出手相助。” 拂花道君又抓了一把瓜子,道:“不过举手之劳,当不得谢。既然有因果在,何不多看顾一些?” 秋意泊道:“我二人游历至此,这道界强横,哪里敢轻易出手?” 拂花道君一想也是,两个化神真人自然是参悟不透因果真意,哪里敢随意触碰呢?不过才化神境界,就敢四处游历,亦不是池中之物,说不得再过一二千年,这二人便能名震天下了。届时若能再见,必定能从他们口中得知不少有趣的事情。 想到此处,拂花道君就打算随手帮他们一把,他指点道:“游戏红尘,着实有意思,可也太过束手束脚,二位小友不若去修真界走一走,那处没有因果横在其中,快意潇洒得多。” 瞧着这两人年岁也不大,还是回修真界去吧,多动动手,对以后真君劫也有大好处。在凡间总是为了因果二论憋屈,对日后心境也是无益的。 “我兄弟二人也正有此意。”秋意泊做出一副恰到好处的诧异之情:“等等,道友难道是……前辈?” 最后两个字,被秋意泊压低了声音,眼中出现了一点敬佩的光芒:“早观前辈风姿卓绝,行事不凡,原来如此!” 泊意秋也做出一派惊讶之情。 拂花道君不置可否,心里还觉得这两个小朋友怪有眼光的。秋意泊见他如此,也不禁笑了起来,他与泊意秋对视了一眼,说起这段时间游历的趣事来。拂花道君听得津津有味,小狐狸精更是入迷的不得了。三人聊了一阵,各自离去,拂花道君走的时候还顺走了那盘话梅味瓜子。 秋意泊和泊意秋本就是想去修真界的,拂花道君这么一劝,还当真是有些意动。曹家的事情也算是结束了,再给曹三姑娘和曹沐一个护身的法宝,也就没他们什么事儿。秋意泊捏着粉嘟嘟的狐狸爪子道:“要不然将铺子收拾收拾,交给三姑娘打理,我们先去转一圈。” “也不是不行。”泊意秋道:“活人总不能被尿憋死,大不了玩一年半载的再回来也是一样的,就说去进货了好了!” 反正不论是棺材用的木料还是花草,都是要去寻的,这年头又没有高铁和飞机,出一趟远门一年半载属于完全合理的范围内,跟人提起只需说个比较远的地方就行了。 小狐狸精也举起一个爪子:“我也想跟两位前辈一道游历!” 泊意秋俯身过去揉了揉他的肉垫,笑眯眯地说:“不行哦。” 小狐狸精的耳朵都垂了下去,泊意秋从秋意泊怀里把他接了过来,哄着说:“你看你都吃撑成这副样子了,不想去闭关反而想去游历?途中遇见什么好吃好玩你吃不下玩不动不提,万一要逃命,你连跑都跑不了,怎么跟我们一道去?” 再者,小狐狸精修的这个道,确实是有些邪道的意思了,放在凡间还好,仗着自己是妖怪,只要躲得好,一般道士也抓不着。但一入修真界,那就麻烦了,万一这修真界邪修和他们那边一样人人喊打,小狐狸精怎么办? 让他们保他一次两次是不难,但次数多了就很麻烦。他们选择直接把他扔进秘境里玩去,或者扔到寒月道界去,那边对妖修友好,想必他能过得不错。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商量了起来,越说越觉得有意思,正商议着要不要在铺子下面设置个聚灵阵,免得花木养不好的时候,忽地门外响起了一阵急急的脚步声,两人下意识闻声望去,下一刻,大门就响了起来! 大门只是虚掩着,被人一推就推开了。 “先生!不好了!”曹家小厮气喘吁吁地闯进门来:“有人到了咱家要抓三姑娘,老祖与人打起来就不见了!三姑娘挨了一下昏过去了!老爷也失踪了!现下家中慌乱一团,两位先生快去家中看看吧!”, 689 第 689 章 “张先生和柏先生到了!”随着一声唱喏,曹府之中凡是听见的都回过头去看,哪怕是看不见的,也往那个方向看了去,便见两个器宇不凡的青年走了进来,饶是这种时候,他们走路也是不慌不忙,从容闲适,只是瞧见他们,一众仆妇小厮皆是松了一口气 说来也是奇怪,这两位先生也不过是一个月前才与老爷相认,说是什么老爷的恩师,可看着容貌又太年轻了些,实在是有些古怪。可今日一出现,就是有一种叫人打心底里觉得的安稳的感觉。 做主的人来了! 秋意泊与泊意秋联袂进了三姑娘的寝居,三姑娘尚在昏迷,此前那位老郎中正愁眉苦脸的替她把脉,秋意泊见了便道:“叫我看看。” 老郎中起身,他知道秋意泊善医术,便与他道:“三姑娘这病实在是古怪,说是叫人打昏过去的,可老朽算了算也该醒了,偏偏就是不醒,又不像是中了毒……” “知道了。”秋意泊搭在了三姑娘脉门上,灵气在她体内转了一圈,随即眉目一动,泊意秋问道:“如何了?” “无妨,立刻就能醒。”秋意泊说罢,三指自脉门翻转,摁住手臂大穴,那老郎中一见立刻转身避嫌,秋意泊本来也就是做个花样子,他用灵力打散了堵在三姑娘心脉上的那一小截灵力,本着来都来了的想法,顺道替她通了通其他经脉。 “那人倒是歹毒,对着个小姑娘下手。”秋意泊松开了手,双腿交叠,似笑非笑地说:“我们两在这里严以律己,没想到他人却是严以律人。” 这要是一掌震断三姑娘的心脉也就算了,偏偏只是留了那么一截灵气在,自此每一次呼吸,都会带来难以言喻的剧痛,直到不堪承受、撕心裂肺而死。 三姑娘可不是修士,她是个最普通不过的凡人,是个不满双十的小姑娘。 泊意秋听罢便笑了起来,眉宇间有一二分调侃之色:“你跟我难道不是心疼自己的一口老血吗?” 秋意泊一哂,确实是这么回事儿。 “……杀人不过头点地。”泊意秋又道:“不知道她家老祖还回不回得来。” 两人正说着呢,昏迷的曹三姑娘悠悠转醒,她茫然地看着绣着流云纹路的帐子,忽地一惊,立刻翻身下床,刚一动,就引来了秋意泊他们的瞩目,三姑娘浑身一抖,随即抱住了秋意泊的手臂大哭:“师祖!我爹……我爹!” 泊意秋上前拍了拍曹三姑娘的肩膀,强硬地扶着她坐直:“你爹失踪了,你却在这里哭?” 三姑娘如遭雷击,她松开了秋意泊的手臂,在床上就跪了下来,深深叩首:“师祖!师祖!我知道两位师祖都是有大本事的人,还请师祖救救我爹!” 秋意泊道一手将她扶起:“你起来慢慢说。” 三姑娘抬眼见到秋意泊平和的眼眸,疯狂跳动的心脏陡然就镇定了下来,她将事情说了一遍,其实很简单,就是她和曹沐正在吃饭,忽然出现了一个身穿蓝色道袍的仙人不由分说就将曹沐带走,黄衣老道追了出去,还没有几息,又出现了一个仙人,问她曹沐去向,她说她爹被抓走了之后就吃了一掌。 泊意秋挑眉道:“你大师祖给你的玉佩呢?没有贴身戴着?” 三姑娘面色青灰:“那玉佩、玉佩失踪了,我不敢与两位师祖说……” “那大概是两拨人。”秋意泊沉吟一瞬:“……或许还真是我给的玉佩坏了事儿。” 第一拨很好猜,应该是徐家的人,目标非常明确就是抓曹沐,毕竟在外人眼中曹沐才是一家之主,三姑娘不过是个守灶女1,不值一提。 至于第二拨人就有些奇怪了,俗话说得好,一事不烦二主,徐家为了一个旁支没必要再请第二个修士来,除了徐家以外,比较有可能的就是与周三、徐三这两人有关的,不过这两人已死,总不能是什么浪荡恶霸也有一抹温柔,这抹温柔刚好给了个修士或者妖精吧?再加上玉佩失踪……既然交给了三姑娘,三姑娘那样子自然也是放在心上的,能贴身伺候的仆妇自然是忠心的,所以基本上可以除去为财偷窃的可能性,那么就是有人特意偷了玉佩?给三姑娘的那一下恶毒至极,又是为了什么? 正在此时,寝居门窗忽地无风自动,磕得木框吱呀作响,令人牙酸,三姑娘惊恐地看着周围,秋意泊一手护住了她,示意她稍安勿躁。倏地,一道尖锐的笑声从虚空中而来,“桀桀桀……” 秋意泊和泊意秋一个没崩住,笑了。 三姑娘也不懂两位师祖怎么突然就忍俊不禁了。 屋子里顿时就变得没有那么恐怖了。 看他们两笑了,那声音一顿,随即有一道高深莫测的声音喝道:“小儿失仪!有何可笑?!” 泊意秋忍着笑意,正色说道:“不知前辈为何擅闯他人府邸?既来,又为何行此鬼魅之事?所为何事?” 秋意泊则是道:“前辈在三姑娘体内留下一道灵气,就是为了引我们出来吧?” “哼!”老者道:“聪明!老夫喜欢与聪明人打交道,这曹家也是好大的福气,居然能引得三位修士为他家保驾护航……明人不说暗话,那法宝从何而来?老实交代,老夫也不欲与尔等为难!” 真的不与他们为难吗? 秋意泊他们也不是刚出茅庐的少年人,心怀美好,指望着天底下都是好人。这老道士为了引他们上钩,手段何等毒辣?难道知道真相后还会放过他们吗?夺人机缘宝物,最好也是最安全的办法当然是把对方打个身死道消,不然难道还留着苦主潜心修炼个几百年来报仇吗? 哦,当然了,秋意泊这边不装了摊牌了那就是得走另外一种流程,看他们放不放过他。 曹三姑娘正欲说话,却被秋意泊拦了下来,秋意泊道:“实不瞒前辈,那法宝源自一处仙人洞府中得来,我兄弟二人无意间入内,方得了那法宝。我们出去后,那洞府便毁了。” 那老道士果然大感兴趣:“既然如此,可有旁物?” 入得大能洞府,得到机缘,怎会只有一件给凡人用的防御法宝呢?那法宝他可是一眼就看见了,到手之后仔细查阅,果然精妙非凡,无需灵力催动,便可抵挡金丹真人全力一击。若非那小丫头傻,沐浴时将玉佩除下,否则他还得不来呢! 他深感自己实在是机智,能将如此重宝赠给一个小丫头,可见这小丫头与他们之间必然是亲缘深厚,拿这小丫头引这两人出来最好不过! 秋意泊平和地说:“自然是有的。” 老道士迫不及待地说:“快说!” “□□统,二三法宝,几瓶丹药,并几张符箓。”秋意泊道:“我兄弟二人境界低微,筑基、金丹境界的法宝实在是用不上,便孝敬了老祖……” “你家老祖又在何处?!”老道士喝问道。 秋意泊答道:“方才家中小辈为人所捉,老祖急急追出去了。” 老道士心下觉得有些古怪,可此事合理至极,也寻不出什么错处来,两个练气期的修士把得来的机缘孝敬给筑基巅峰的老祖,合情合理。他阴森森地道:“小友,老朽若发现你有所欺瞒……” 他冷笑了两声,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前辈言重了。”泊意秋道:“前辈求宝,我等求生,堂堂金丹真人面前,我等怎敢半点欺瞒?” 被泊意秋小捧了一下,那老道士心中愉快了不少,当即一挥衣袖离开了曹府——也不必急着杀他们,留着他们还能用来威胁他家那老祖。既然能为了家中小儿追出去的,想必亲缘亦是深厚,再有这两个晚辈在,晾他家老祖也不敢不从! 门窗嘎然而止,三姑娘颤抖着说:“他……他走了吗?” “走了。”秋意泊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笑容:“不必害怕,那人应该是去寻老祖了。” “可是老祖不是追抓我爹的那个人去了吗?!” 泊意秋嘴唇微动,他眯了眯眼睛,三姑娘立刻领悟到了隔墙有耳的意思。泊意秋道:“老祖有法宝在手,方才那位前辈……冤家宜解不宜结,老祖应当能平安归来。” 抓走曹沐的修为应该不会太高,毕竟真的到了很高的地步他们也会察觉的,况且两个凡间家族打闹,惊动修士已经是很稀奇的事情了,总不可能到最后拉出一帮子真君、道君出来。 秋意泊看向了泊意秋,与他相视而笑:“配合的不错?” “你是什么人我还不知道?”泊意秋眉峰微动,递给了曹三姑娘一颗丹药:“吃吧,吃完了之后将家中打点一番,谨守家门,没多久你爹和老祖就该回来了。” 曹三姑娘点了点头,毫不犹豫地接了丹药就送入口中,丹药在顷刻间化作了一股清香甜蜜的甘泉,滋润了她的身躯,连昏昏沉沉的头脑都清醒了不少。 秋意泊从袖中把小狐狸精倒提了出来,三根尾巴加起来都快比小狐狸精的身体还大了……别说,能体会到为什么露姐那么喜欢把姐夫跟拎萝卜似地提着,是怪方便的。 如玉还迷迷糊糊的,浑然不知今夕何夕,秋意泊将一枚玉佩挂在了他的脖子上,交到了三姑娘怀中。三姑娘下意识伸手接了这胖乎乎圆滚滚还有三条尾巴的小红狐狸,甚至还顺手在肥嘟嘟的肚皮上捏了一把,她疑惑地道:“师祖,这是……?” “狐狸大仙。”泊意秋狭促地道:“说来你们两个也是有缘分的,徐家的命有一半在他肚子里呢。” 三姑娘听着听着就僵硬了,连抱着小狐狸精的手都僵住了:“……” 秋意泊屈指弹了弹小狐狸精湿漉漉的鼻尖,把他硬生生给打清醒了,“好生护着她,若有人再来捣乱……” 如玉吃痛,抬起了头,又听秋意泊笑道:“……再来捣乱生事,那就杀了了事,别怕,我替你担着。” 如玉一听有大佬背书,疯狂点头,他问道:“能吃吗?” 曹三姑娘:“……”狐狸说话了! 秋意泊揉了揉他的脑袋:“小心撑死你。” …… 秋意泊与泊意秋循着那老道手里的玉佩而去,寻到他们时,果然黄衣老道与那老道士正在一并攻击一个满脸络腮胡须的金丹真人,那后头寻来的老道本也是金丹真人,打筑基巅峰的黄衣老道还能说胜券在握,再加上后头那个老道,就露出了颓败之事。 那老道人若其音,一脸猥琐,身形矮小佝偻,瞧那满身森森鬼气,还是个邪道修士。 秋意泊和泊意秋都不禁摇头,这道界不太行啊,邪道修士都敢青天白日的出门了。他们两人就躲在不远的小山丘上,这儿刚好有一棵葱茏大树,两人就往树上一坐,一人一把瓜子,再加一杯冰果茶,开心得很。 正是生死一线之际,那老道眼中闪过一道阴厉的光,袖中陡然出现了一道森然黑线,只听见一道厉啸声,袖中黑线已化作一名恐怖至极的厉鬼,直扑向了那金丹真人,只听那金丹真人惨叫一声,被厉鬼血盆大口啃去了半边身体,倒飞而去,浑身浴血,老道毫不犹豫紧随而上,一剑结果了对方性命。黄衣老道见人已死,拱手道:“多谢前辈相助!” 老道士嘿嘿地笑了笑,黄衣老道一抬头,却见那伏在尸体上吸□□血的厉鬼倏地转头向他扑来,他们距离本就极近,饶是黄衣老道及时出剑,厉鬼依旧咬住了他半边肩膀,黄衣老道脸色煞白,一边奋力甩脱厉鬼,一边怒吼道:“你不讲信用!” 老道士笑着说:“谁与邪道讲信用?乖乖受死吧!看在你这么听话的份上,你家里那个小丫头我就不杀了,最多送那两个小的下去陪你!” 一个凡人丫头不足为惧,反而是那两个练气小修士瞧着就是不凡,又是年纪轻轻的,还是趁早杀掉做成僵尸吧!那一定是潜力非凡! 黄衣老道怒喝道:“你休想——!” “桀桀桀,那也容不得你——!” 泊意秋也不问秋意泊救不救,因为此时有人来了——忽然之间,有一道厉喝声响彻天地,一道魁梧身形出现在了天地间,那人身高九尺,形貌彪悍,威风凛凛,居然是个合体真君! “呔!何人杀我血脉——!” 秋意泊:“豁!” 泊意秋:“豁!” 两人对视了一眼,好家伙是真的好家伙,刚刚还在说总不能打到最后冒出来个真君什么的,结果真君这么快就出现了,连过几天都不用,直接抓了个现行——不是,徐家有这个实力,为什么不直接请这位真君来? 黄衣老道只觉得一股阴寒之气直逼心脉,当即意识到那厉鬼牙上恐有剧毒,他心想也是活不了,不如拖着这邪修一道死。他扬声道:“是我们合力所杀!又如何!” “好!好好!”那合体真君眯了眯眼睛:“也是个痛快人!受死!” 说罢,合体真君手中出现了一团明亮的光晕,空气被灵气的划出了一道道波纹,邪修老道满脸惊慌,高呼道:“真君,真君明见啊!当真不是我!我不过是个过路的……” 合体真君嗤笑一声,尸身上厉鬼齿痕犹在,岂容他狡辩! “看来你这邪修才是最该死的那个!”说罢,他手中光晕大亮,一道霸道无比的气劲从他手中飞出,那邪修脸色一变,转身要逃,却被那气劲打在了背心,他连惨叫都没来得及惨叫一声,整个人就像是被扯入了漩涡一样,被扭曲压缩成了极小的一团,只听砰的一声,一捧血沫陡然炸开,那金丹邪修霎那间便身死道消。 秋意泊和泊意秋对视了一眼,有些奇怪——过于花里胡哨了。 别说是合体打金丹,正常情况下就是元婴打金丹都是碾压性质的,不跟秋意泊那样开挂根本就没有任何还手之力,按照他两合体期时,杀个金丹也不过是心念一动的事情,根本不必又是起手又是发招的,还逼逼两句。 那合体真君有所求。 果然,那真君垂眸看向面如死灰的黄衣老道:“你何故杀我血脉?” “杀人者,人恒杀之。”黄衣老道既有死志,便显得一派坦然:“汴京徐家率先以妖魅蛊杀我曹家,当时便该想到有这一日!” 真君神色不动,泊意秋摇头道:“这会儿就该把道统献上……既然没有第一时间杀他,那就是有的谈。” “给不给都是死。”秋意泊也跟着摇头,合体真君不杀黄衣老道,恐怕是看出来他比一般筑基巅峰厉害,说不定这个真君早就通过一些东西将神识放在了此前那个络腮胡子身上,被那邪修喝破黄衣老道身上有宝,这才匆匆忙忙赶来,就是来晚一步,没把自家人捞出来。 秋意泊道:“准备捞人吧。” 泊意秋双手拢于袖中,啧啧有声:“不就是金丹法宝,至于吗?一个合体真君赶过来,丢不丢人啊?” “说不定是为了道统来的。”秋意泊有些遗憾:“来晚一步,没听见他们之前有没有说什么。” 那头三言两句,果然进行到了‘交出道统饶你不死’这一步,黄衣老道面露犹豫之色,那真君也不着急,沉沉地看着他,老道额头渗出点点冷汗,恐怕他也知道,交出道统之际就是他身死道消之时! 人心嫌恶。 “扛不住的。”泊意秋道:“走吧。” 秋意泊与泊意秋大大方方地走出了藏身地,遥遥道:“不如二位看在我兄弟二人的面子上,化干戈为玉帛,如何?” 霎时间,老道与真君都看了过来,真君眯了眯眼睛,嗤笑道:“我还当是谁,两个化神期也敢淌这趟浑水?识相的快滚!” 黄衣老道眼睛瞪得浑圆:“……化神期?!” 他一直以为曹沐的这两个先生不过是学了点玄门手段却不入品阶的江湖术士,没想到居然是两个化神真人?!他居然与两个化神期相处了这么久?! 他此前还暗笑过两人空入宝山而不自知,现在看来,这不自知的人到底是谁?! 秋意泊叹息道:“冤家宜解不宜结,真君想要道统,拿去便是,何苦夺人性命呢?” 那真君越发讥讽地看着他们二人:“看来是打定主意了?我已在合体巅峰,你二人哪怕是半步真君,也不过是自寻死路!” 真君心中惴惴,话虽如此,他却能隐隐约约感觉到那两人身上有一股隐而不露的剑意,若是两个剑修的话……他恐怕没有那么多的胜算。 可无上的道统……现在他有两个选择,要么不要道统,立刻离去,要么拿下道统,将面前三人都杀了! “不瞒真君,此人与我二人有些因果。”秋意泊温和地说:“区区道统,真君拿去便是了。” 真君心中已有决断,只见他一手平举,腕上一条银光闪闪的玄铁链如同灵蛇一般爬上了他的手臂,只不过一瞬,便成了一只威风凛凛的拳套。他冷笑道:“既然你二人坚持,也怨不得我!” 那真君出手极快,刹那间已至二人面前,泊意秋眉目微动,正欲出手之际,却见一道柔和的灵力将那真君拦截而下,半点拳风都没有落到他们身上,有人笑道:“即是如此,那你就去吧。” 那声音温温柔柔,面前真君倏地成了一团血雾,连哼都没能哼一下,一个颀长的白色身影出现在了他们面前,拂花道君对着他们微微一笑:“两位道友,这次我来得可算及时?” 这人黄衣老道也见过,就某次他经过哪里的时候,看见这人坐在廊下抱着一盘瓜子在嗑,因着姿仪卓绝,不似凡物,他便多看了两眼,没想到今日又在这儿见到了! 秋意泊见自己马甲保住了,还觉得怪开心的,当即拱手道:“多谢前辈出手相救!” 泊意秋也是如此说的。 拂花道君向来潇洒,见两人只谢,也不多问,心中更是觉得二人体贴——他就不爱别人问他境界。 他道:“此人应当是搬山门门下,日后你们在修真界游历时,要小心搬山门一二。他们那门派人都睚眦必报得很。” 言下之意,作风不好,手段下流。 “多谢前辈提点。”秋意泊笑着说:“前辈怎么来了?” 拂花道君随意地道:“若我说,察觉你二人有劫难,特意前来,你们可信?”, 690 第 690 章 劫难,什么劫难?两个阳神道君被一个合体真君打死的劫难吗? 要真能成,那还真是劫难。 都不能说是劫难了,那叫命数如此。 拂花道君见两人面面相觑,轻笑道:“不过怕是我算错了,你们的劫难看来还未到来……” 秋意泊不禁道:“前辈仔细说说?” 拂花道君嘴唇微动,像是要说些什么,眼中却又一动,意味深长地道:“卦不敢算尽,畏天道无常1。” 若说秋意泊和泊意秋平生最恨和什么人打交道,那臭算命的必然在列。语焉不详,似是而非,云里雾里,仿佛这群臭算命的毕生夙愿就是要把自己修炼成一个终极谜语人——这么说也没错,毕竟泄露天机是没有好下场的。 以往只觉得是天道在其中作祟,可如今一想,天道也不过是一个无形的,管理天地运行的机器人,又怎么会报复呢?因果总是最难参透也是最好参透的东西,他们算尽天机,扭转未来,其中因果自然是他们来承担。 不过眼前这位拂花道君还好,至少明明白白说出他们有劫难了。 泊意秋扬眉道:“劫难万千,又有何惧?一剑罢了。” 不肯说,那就不追问了。 闻言,拂花道君有一瞬间的愣怔,随即低眉浅笑道:“如此,那我还是祝两位小友一路顺风吧……” 说罢,他也不再久留,秋意泊目送了他离去,转而还想到黄衣老道还中了尸毒,两人联袂上前,见他神情呆滞,秋意泊伸手按在了他的肩头,替他祛毒,边问道:“前辈,曹沐呢?” 他这句‘前辈’纯粹是习惯成自然,却听得黄衣老道冷汗直流,泊意秋已经下意识寻找曹沐的身影了,别说,从刚刚开始就没看见他,也不知道被放到哪里去了。 “真人休要羞煞晚辈……”黄衣老道虚弱地说道,并连连摇手,不敢被如此称呼。他实在是恨不得一头埋进地里去,联想到之前被喊过几十次几百次的‘前辈’,羞愧得无地自容。 两位化神真人,半步真君的人物对着他可以一口一个前辈,谦虚斯文,他之前却因为自己有筑基修为而洋洋自得!这样一看,他实在是不如人多矣! 他想要挣扎起来行礼,却觉得肩头一僵,动弹不得。 秋意泊道:“你是曹沐的师傅,他称呼我们一声先生,那就算是一家人,不必太过拘泥于俗礼,曹沐在何处?” 黄衣老道抬起一手,指向了远方:“老道方才已将人藏到了……咳咳……那座山脚下……” 秋意泊和泊意秋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黄衣老道还真有些本事,对上比自己高一阶的金丹真人还能将一个凡人抢下来,实在出乎他们意料之外。 秋意泊心念一动,一道剑气悄无声息地划破了黄衣老道的指尖,只见一道黑血飚射而出,溅落于草木之间,草木触之即枯,可见这尸毒的厉害。泊意秋打了个响指,一朵金色近白的火焰陡然出现在半空中,将那一片碰了尸毒的草木泥土都烧了个干净,黄衣老道只觉得浑身一轻,拱手道:“多谢前辈。” 秋意泊收手,“不必客气。” 泊意秋则是递去了一个纳戒,黄衣老道一愣,他不知道给他纳戒做什么,泊意秋笑着解释说:“你那道统本是一位真君托我们传下的,被你得去,也是缘分。如今你修行有成,他日闻得大道,且记得与你那无缘一见的恩师上三柱清香。” 说罢,他就将纳戒扔进了黄衣老道怀中,带着秋意泊离开了。他们两态度摆得很明白,曹家的事情到这一步,既然平安渡过,接下来就与他们无关了,黄衣老道拿着法宝灵石,好生看顾曹家百年就是了。 至于那位真君叫什么,门派为何,纳戒里留有玉简,让老道自己看去吧。 秋意泊走到一半,还回头来补充了一句:“春寒斋和祥眠斋,叫三姑娘派人替我们看顾一一。” 黄衣老道呆滞地看着他们的背影,等他们的背影都快消失了,这才应了一声是。他将纳戒往袖中一塞,急忙先去找曹沐,此乃后话,不必再说。 是夜,黄衣老道拿出了那枚纳戒,做足了心理准备,这才鼓起勇气看了一眼。只见其中天材地宝琳琅满目,灵石成山,丹药成架,更有一三法宝以及一柄金丹期可用的宝剑! 黄衣老道自问见多识广,等闲钱财浑然不能动摇他心神,乍一见这泼天富贵,还是久久不能回神。直到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他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来,他按捺下心中狂喜,手中倏地出现一把宝剑来,此剑长三尺三寸七分,通体如黄玉,剑身较寻常宝剑厚重一些,却并不显得笨拙,别无纹饰,可瞧着它便有一种重剑无锋,大巧不工之感,名为坤泽。 他着迷地欣赏着这把宝剑,决定将它作为自己的本命剑来炼制,双手颤抖着抚摸着这柄宝剑,激动得情难自禁,居然有了些泪意。 …… “两位先生远游去了。”三姑娘吩咐道:“常顾,喜来,你一人最为本分,祥眠斋和春寒斋就交由你一人打理,若有差错,我唯你们是问!” 两名管事躬身应是,紧接着又有管事来禀报曹沐身体如何,家中又如何如何,三姑娘一直忙到了半夜,才算是空了下来。 丫鬟给她点了灯,窗户不曾关紧实,风一来便吹得烛火摇曳,人影婆娑。曹三姑娘一手支颐,心里想着老祖与她说的事儿。 其实她听了,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两位师祖行事做派看似普通,又处处异于常人,她早就有点感觉他们一定是高人,没想到居然是化神真人……老祖说了,他自己是筑基,还要迈过金丹、元婴两个境界,才是化神。 好厉害啊…… “姑娘,您在想什么呢?”丫鬟低声问道。 三姑娘猛地回过神来,微笑道:“没什么,你也去歇息吧。” 丫鬟犹豫了一下,道:“三姑娘,小狐狸跑了……我们拦不住……” “无妨的,拦不住就拦不住。” …… 秋意泊和泊意秋也没有走得太快,他们不差这个时间,为何要急急忙忙赶路呢? 夜色深了,天空下起簌簌的小雪来,这山中是极静极静的,随着马颈上的铜铃叮咚,除了风声便是雪声,闲情便由此中来,两人也不催促骏马加快步伐,只慢悠悠地随便它们走着,走到哪里都可以。 秋意泊神游之际,一件厚实的斗篷被扔进了他的怀里,秋意泊一看,展开了披风披在了自己的身上,那披风是暗红色的,哪怕在夜色中也扎眼得很。他侧脸看去,便见泊意秋也披了一件深青色的披风,他在自己头上比划了一下:“应该再戴个斗笠,有跟没有差不多的那种,再背上一把剑……” 秋意泊看着他,不知为何便笑了起来,他说道:“大侠客可不用穿披风。” “那我也可以脱掉嘛。”泊意秋漫无边际地说:“要是雪再大点就好了,我们可以找一条江然后去泛舟夜钓,鱼不鱼的无所谓,重点是要有鱼竿……” “那得孤舟师祖去才行。”秋意泊打断道。 因为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2。 “……操,你笑死我得了。”泊意秋一顿,随意反应过来,笑得前俯后仰,还止不住的看天,想看看孤舟道君还在不在这个道界,见并无异动,还觉得有些遗憾:“孤舟师祖走了吧?” “就是孤舟师祖不在我才说的!”秋意泊也笑得双肩打颤。 两人正笑作一团,不远处突然出现了轻巧的踩雪音,两人回头一看,只见一团火自覆了一层薄薄的白雪的地上飞速而来,不多时就停在了两人面前,小狐狸精仗着胆子大,直接跳到了泊意秋怀里,还一边说:“冷死我了冷死我了!” 好像是在嘲笑他们。 但他们知道就是在说物理上的冷。 如玉刚从斗篷里探出一个头来,两只毛茸茸的耳朵就被泊意秋用两根手指摁在了脑袋上,泊意秋垂眸看他:“怎么跟出来了?” 如玉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的耳朵惨遭蹂躏,别说捏着玩,割下来都行,大不了他再努力努力,元婴期还能长出来。他疑惑地看着泊意秋:“你们不打算带我走吗?!” 不是,哪有人前面说随便杀他们负责,后面就扔下他自己跑的啊?!啊?! 秋意泊道:“之前不都说了吗?你这模样,要赶紧找个地方闭关才是。” “……哦。”如玉翻了个白眼:“我这不是正在回洞府的路上嘛!” 别说,还真不是追着他们来的,再翻过两座山,就是他的老巢。只不过半路遇见了他们,想骗吃骗喝的心让他不能视而不见,所以特意上来打个招呼。 而且他讨厌下雪!会把毛弄得湿湿的,而且还会结冰! 两人对视一眼,泊意秋弹了弹小狐狸精的耳朵:“小狐狸精!” “我本来就是嘛……”如玉翻了个身,露出了雪白白的肚皮,仰躺在马鞍上,仿佛在邀请谁。 秋意泊打了个呵欠,有些眼馋,道:“左右天色晚了,送你回洞府吧……刚好也借住一晚。” 如玉来了精神:“好呀好呀!我洞府可漂亮了!” 泊意秋也没意见,两人收了马就带着如玉御剑而起,两人本就偏好腾云驾雾,但今日不知道怎么的就选了御剑,疏狂和留情剑都快忘了自己有这功能,飞出来的时候还当是出来飞着玩的,结果被秋意泊和泊意秋一手一只抓着尾巴毛从半空拉了下来——哦对了,留情剑也化形了,它的器灵是一只蓝毛仙鹤。 虽然和黑白分明的疏狂剑一比看着没那么鲜明敞亮,但另有一种神秘优雅的韵味,很是好看。 “嘎——!” “嘎——!” 两只鸟有志一同的不满地高声叫了一声。 泊意秋扶额:“都是被疏狂带坏了……” 秋意泊不同意了,他指着泊意秋与疏狂道:“他在污蔑你,叨他!” 疏狂一话不说就一个鹞子翻身平地俯冲,橘黄色的鸟喙上去就叼泊意秋,这家伙嘴巴厉害得很,泊意秋猝不及防就给叨着了一小块皮肉,疏狂那绿豆小眼里出现了一道恶劣的光,然后脑袋一扭,泊意秋惨叫一声,“疏狂你这只破鸟——!” 秋意泊笑吟吟地与留情剑说:“听见没有,他在骂你是只破鸟。” 留情呼啦着翅膀也上去追泊意秋了,打算叨得他生活不能自理,小狐狸精趴在泊意秋肩头,全靠自己爪子勾着他的衣服才没能掉下去,他看见两只翅膀张开比人还大的仙鹤胡乱地追来,兴奋地直拍泊意秋的肩膀:“快跑快跑!它们追上来啦!” 有留情加入战局,泊意秋跑得更狼狈了,大家都很讲武德,你不飞,我也不飞,大家一起贴地跑,风呼啦啦地扬起了泊意秋的斗篷和衣袖,乍一看宛若三只走地鸡。 秋意泊看得有意思,忽然发现自己的衣袖被扯了扯,回头一看便看见却邪站在他的身后,他下意识伸手握住了却邪的手,笑问道:“怎么了?” “……我。”却邪吐出一个字来,然后眼巴巴地看着秋意泊。 说实话,秋意泊是不太想用却邪来御剑的。怎么说呢……虽然说飞上天大家都一样,但是架不住铜钱剑太窄了啊!而且铜钱之间是用红绳固定的……当然他也知道只是看着是用红绳固定,实际上很牢固,但是架不住看着不太牢啊! 他还在想怎么哄这个大宝贝儿小智障御剑飞行不是你该做的,你老老实实打好算盘就已经是了却了他的奢望了,却见却邪剑却又扯了扯他的衣袖,红通通的眼睛里居然带出了一种委屈的色彩,他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没有过……我没有与你一道……” 秋意泊哪里经得住这么个哄法?不禁就点了点头,却邪这才微微有了一点笑意,连眼睛都眯了眯。铜钱叮当之间,却邪化作了铜钱剑落于秋意泊的掌心。 秋意泊不禁在心中摇头,好家伙,谁带坏的却邪,现在都会争宠了! 他都不敢明面上摇头,万一却邪看见了闹起来那该怎么整? 他搭在剑身上的手指微微用力,一道血线自他指缝中流下,又被铜钱剑吞噬了去,红绳越发娇艳欲滴,散发着幽幽的煞气。其实现在却邪已经被修复好了,根本不用秋意泊再喂血食。却邪说话不太利索那是因为习惯问题,他习惯了这么个说话方式,秋意泊也不逼他,只要不影响交流,他自己舒服就行了,就这么一直保留下来了。 但这不是看他委屈了嘛,喂他点,他喜欢的。 泊意秋在那头大呼小叫,整座山都是他和两只傻鸟的叫声,与回声连成了一片,不知道的还当山里闹鬼了呢。秋意泊刚想说差不多了,就见一团雪球飞来,砸了他一个猝不及防,那雪球落在他怀里的时候就散了,秋意泊低头一看——好脏。 刚刚开始下雪,能团出来什么雪球?那必然是掺杂着草梗泥土的雪啊! 秋意泊深吸了一口气,还是没忍住:“秋长安,你他妈——!” 很快三只走地鸡就变成了四只,最后那只有点高级,还拎着一把剑呢。 后来山下小镇有传闻,某年某月某日,猎户上山,是夜,见一道士持剑追赶三只妖精,后不知结果……山上有精怪,孩童莫去! 此话不提,几人玩累了,就去了小狐狸精的老巢,到的时候天都还没亮,小狐狸精所言不虚,他的老巢真的极漂亮的。 秋意泊和泊意秋还真是开了眼界,第一次看见建在湖底的洞府。那是一座山谷中的湖泊,并不算太大,可也不算是小了。洞府几乎将整座湖底都占满了,而洞府上方则是一整块的几乎透明的水晶石,将湖水隔绝于外。饶是深夜,那一缕月光也顺着湖水幽幽地点亮了整座洞府,光芒摇曳,如梦似幻。 小狐狸精得意地摇晃着三条尾巴,“怎么样,好看吧?” 秋意泊和泊意秋都不住点头,他们两已经开始盘算也修一座这样的洞府了——左右也不费事,没有什么技术难度,只是之前一直没想到罢了。但是这种洞府要依水而建,少了湖光那就没了灵魂,这样一来单纯修个阵盘可能不行,还是要修到秘境里头去。 “这水晶石可是我亲自去挖的呢!”小狐狸精从泊意秋怀里跳了下来,化作了人形,带着他们观赏他的洞府。“要寻这么多成色极好的水晶石可难了,当时半座山都快被我挖空了,才凑出来这么点,炼制了不少时间才拼成了一整块……” 秋意泊不禁打断道:“炼制的话……其实成色不好也不妨碍什么吧?” 如玉实在是没忍住,瞪了一眼秋意泊——他能不能不要说这么煞风景的话!这种时候夸他不就好了吗?! 小狐狸精的洞府打扫得非常干净,或许与他喜欢游戏人间有关,大多还是正常人类宅邸的布置,没有电视剧里常见的推开门一看满是骷髅啊人皮啊之类的玩意儿。泊意秋摸了摸下巴,道:“之前听说你喜欢剥人皮,我还当你会有很多库存呢……” 就是那种房间一推开,里面跟个衣帽间一样,人皮一件一件挂好,说不定上面还得挂个编号,写明了来历之流。 如玉啧了一声,微红的眼尾上翘,堪称是媚眼如丝:“有啊……前辈要看一看吗?” 泊意秋想了想,其实他是有些好奇的,但是……大半夜的还是算了吧! 为了今天能睡个好觉! 小狐狸精将秋意泊和泊意秋带到了一间陈设雅致的房间:“前辈你住这里!隔壁还有一间,我去打扫一下……” 泊意秋笑道:“不必了,我跟他住一间就行了。” “……嗯?”如玉有些疑惑,但一想他们兄弟两人说不定是有话要说,他也懒得管。 秋意泊用手肘推了推泊意秋:“你饿了没?” 泊意秋诚实的点了点头。 两人又看向了小狐狸精,小狐狸精憋了半天,道:“……我给你们出去抓鱼吃?” 泊意秋张口就答应了下来:“好,挑肥一点的,我刚刚看见了黑鱼,抓两条大的,我们切片打个酸汤鱼片锅来吃!哎,你那边有粉条吗?酸菜鱼没有粉条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泊意秋又问了如玉有没有厨房,夭寿啦,狐狸精的老巢哪里来厨房!小狐狸精只好带他们去了大厅,泊意秋摆出了一溜儿的瓶瓶罐罐,秋意泊那头则是摆出了酸菜粉条肉片之流,看得小狐狸精目瞪狗呆:“你们出门……带这么多东西吗?” “纳戒可以放,那就带了。”秋意泊扬眉道:“还不快去抓鱼?不然就没你的份了。” 如玉还想问纳戒能不能薅一个,一听到这话只能骂骂咧咧出去抓鱼去了,他就不该多嘴说一句去抓鱼,他就是客气一声,没想到这两个事真的不和他客气啊! 哪个好人家的狐狸大半夜钻水里去抓鱼啊?! 没一会儿小狐狸精就把鱼给抓回来了,说抓大的就真的抓大的,鱼身比大腿都要粗了,泊意秋还摸了一把小狐狸精的脑袋,然后摸到了一手湿漉漉的,给他用极光金焰脱了个水,夸道:“做的好,不愧是能把洞府修在湖底的狐狸!” 小狐狸精没忍住挺了挺胸,莫名有些骄傲。 厨师机法宝拿到黑鱼就开始料理了起来,见黑鱼被利索地抽筋剥鳞,整根大骨一口气就被抽了下来,紧接着鱼肉就被片成了晶莹剔透的一片,在炖得又酸又鲜的锅子里一涮,送进嘴里就能吃了,嫩得要命,再喝一口酸汤,再搭一口大米饭,嘶…… 小狐狸精埋头苦吃,一整条黑鱼都进了他的肚子,亏得他抓了两条,还有得吃。三人胡吃海塞一顿,小狐狸精捧着肚子歪在塌上,一边打着饱嗝一边心想修行真好。 要是境界变高了每天都能过这样的日子的话,他也要努力修行! 这么想着,他就止不住去看秋意泊与泊意秋,两人亦是酒足饭饱,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小狐狸精的目光何其醒目,两人侧脸看来,泊意秋问道:“还没吃饱?我这里还有些点心……” 小狐狸精翘着一郎腿,舔了舔嘴唇:“郎君,奴还有另一张嘴……” 这两个人可厉害了,他要是能吃到他们的精华,能省多少修炼的时间! 泊意秋:“……这样不太好。” 小狐狸精:“我们可以一起呀!” 秋意泊纠正道:“他的意思是,你饿的话可以再吃点鱼,但是鱼不能往那边送,知道吗?” 小狐狸精:“……” “你们俩就活该没有道侣!”小狐狸精低咒一声,气跑了。 秋意泊看向泊意秋,泊意秋也看向秋意泊,两人都在笑,泊意秋低声问道:“我有道侣吗?长生。” “你说呢?” 泊意秋执起秋意泊的手,在指尖上亲了亲,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秋意泊的脸火速黑了下来,再低头一看,秋意泊那如竹如玉的手指上泛着一层油光。 他尴尬地松开了自己的手。 秋意泊:“泊意秋,你要死啊?嘴上的油往我手上蹭?” 泊意秋干笑了两声:“不是故意的……这不是忘记了吗?” …… 烛影摇曳,夜色正好。, 691 第 691 章 两人胡天胡地了半宿,直到初升的阳光透过巨大的水晶石,粼粼拂照,两人这才睡去。 小狐狸精是做惯了头牌的,难得有了一日空闲,却是孤枕难眠,但也懒得做其他事儿,不管是人还是动物,都一个样,吃饱了就是懒得动弹,就他识得的那几个字,也不足以叫他看个话本子打发时间,春宫图又是翻烂的了,背都能背了,重新看一遍也是浪费时间,他百无聊赖地把玩着衣带,素色的衣带在空气中摇出了一片残影,他有些好奇:……也不知道他们两个是怎么打发时间的。 或许早就睡了吧? 他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化作原形,此刻可不是什么在泊意秋或者秋意泊怀里猫啊狗的大小,不算尾巴都有一丈长,他惬意地将尾巴蜷缩到了嘴边,有一下没一下的舔着,打理着自己的毛发。 早知道他当时就不那么冲动,把英娘留下了,虽然她背信弃义,虽然她喜欢上了个垃圾男人,那也是英娘呀。要是将英娘带回来,是不是现在也有人给她梳毛啦? 他想了想,妩媚的狐狸面上露出几分讥诮之色——那也不会吧,说不定英娘早就被吓死了,坟头草都长满了。 淡粉色的舌尖慢条斯理地舔过毛茸茸的前爪,鲜艳的红色毛发散发着如同缎子一般的光泽,三条尾巴悠然地在床上拍打着,就这么胡思乱想,硬是也等到了天亮才睡着。 这一觉当然就睡到了自然醒,那时太阳都快落山了。泊意秋和秋意泊在屋子里洗漱后唤了一身色彩低调的法衣,既然要回修仙界了,该有的准备还是要准备上,不然哪里突然冒出来一个道君抽冷子就是一刀,他们也不能说就会死,但谁没事儿乐意被砍两刀? 哪怕是温夷光这等惯常与人斗法的角色,受伤是家常便饭,但不怕受伤不代表喜欢受伤。 “出去弄些早饭?”秋意泊披上了一件薄外衫,宽大的衣袖顺着他的手臂落下,露出里面层层叠叠的衣物,有一种禁欲的美感。泊意秋侧首见到这只搭在自己肩头的手,还真就没忍住去扒拉他的衣袖,秋意泊随他扒拉,笑道:“别看了,大冬天的,是真的。” “啧。”哦,不是假袖子。泊意秋兴致缺缺地放开了他的手臂:“……吃点什么?反正我不想再吃鱼了。” “烤奶,再烘点栗子山芋的……”秋意泊突然顿了一下,意味深长地说:“有那个吗?” 泊意秋假装没听懂:“哪个?” 秋意泊扬眉,就见泊意秋掏出了一竹篮的砂糖橘,献宝似的在他面前晃了晃:“之前特意买的!我尝过了,都甜,还没有籽,收了几百斤,够你吃几年的了。” 秋意泊微微一笑,却是一肘子打在了泊意秋的手臂上:“几百斤,几年?我当饭吃?” “左右快过年了,到时候回家一趟,当做年礼好了。”泊意秋也不介意,拉着他往外走:“走,去找个好地方。” 不多时他们就找到了一片小花园,昨天半夜里没什么心情看这个,毕竟又黑又有光不停地晃,又是树影藤蔓的,看着跟下一秒就能蹦出两鬼来似地。今日白天来看,果然是花木扶疏,许是湖水也被阳光烘了一天,变得暖融融的,花园中的温度恰恰好好,伴随着湖光春色,好看得紧。 两人在小亭子里架上了个小烤炉,摆上了奶茶和一堆零食,装在罐子里的奶茶很快就被烤得咕咚咕咚冒泡,空气中都洋溢着一股奶香气。哔啵一声,栗子裂开了一条口子,露出里面金黄的果实,秋意泊和泊意秋却在专注的剥砂糖橘来吃。 这砂糖橘确实是好,皮薄得跟纸似地,轻轻一扒拉就脱落了,里头橘黄色的果肉饱满多汁,都不用掰开,往嘴里一扔就是,清香甜蜜的果汁在口中炸开,两人都吃得心满意足,指尖染上了一层黄色都未曾察觉。 小狐狸精是循着奶香气来的,快有两人高的红狐狸一出现就吸引了秋意泊和泊意秋的注意力,小狐狸精眼睛都还是半闭的,一个劲地的嘟哝着:“好香……奶在哪里……” 两人都不禁去看烤炉上那一罐子奶茶,这东西喝多了腻歪,他们也就没煮太多,这么一小罐子两人一人一杯就差不多了,泊意秋认命地拿出库存的牛奶,用极光金焰给热得稳稳的,等到小狐狸精走到亭子里就刚好可以喝了。 他一进来,就把本来还算是宽敞的亭子挤得满满当当,身体先占了半边空档,尾巴又占了半边,秋意泊与泊意秋仿佛是坐在了他怀中一般。秋意泊伸手摸了一把散发着柔光的长毛,惬意地眯了眯眼睛:“来喝些。” 泊意秋也跟着取了一口大浅盆出来,将温热的牛奶倒了进去,小狐狸精立刻将脑袋塞进了盆里,舌尖卷着牛奶啪嗒啪嗒地喝,秋意泊和泊意秋刚好往后面一靠,就靠在了他的身上。 小狐狸精身上微微有些烫,应该是刚刚起来的缘故,他眼角余光看了一眼秋意泊两人,也浑不在意,一意的喝这个少见的牛奶——知道曲阳城里一罐子牛奶卖什么价吗?有钱都没用,还得有人脉有势力,那些达官贵人喝都不够,他们这等下九流的青楼哪里买得到,偶尔能抢到个一两壶就不错了。 小狐狸精又看了一眼旁边的老高的牛奶桶,心想修仙真好,他一定要努力修行,争取牛奶喝一桶泡一桶泼一桶! 秋意泊与泊意秋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这话,两人也是手贱,这会儿有狐狸在了就不剥橘子了,去扒拉狐狸毛玩儿,小狐狸精那顶顶好看的柔顺红毛被他们两编出一条条麻花辫,他们还用缎带给收了尾,甚至还打了巨大的蝴蝶结出来。 小狐狸精哪里知道两个修仙大能,前辈高人还能做出这么离谱的事情来,一心一意被牛奶所迷惑,喝得浑然不知天地为何物。等牛奶下去小半桶,忽地花园里飘来了一道粗嘎的声音:“狐三爷爷,您在家么?!狐三爷爷!” 小狐狸精头都不抬一下,挥了挥爪子,不一会儿就有个贼眉鼠眼的瘦小男人走了进来,他虽面貌丑陋,却是满脸喜气洋洋,见到亭子里的红狐就没嘴的夸:“哎呦,狐三爷爷您的毛真好看!咱们这几座山里头什么狐狸都得逊您一筹!” 小狐狸精冷淡地道:“有话直说。” 小狐狸精身形太大,将秋意泊与泊意秋给挡住了,不是走到特定的角度还真看不见他们两。 “哎!您喜欢利索的!怪我多嘴!”瘦小男人轻轻抽了一下自己的嘴,眼睛都笑得眯成了一条线:“这不快到年头了么,咱家十三丫头想趁着这会儿家里头不忙,把婚事给办了,这不,昨日有小妖精说看见您回来了,我就自作主张,来请您去给十三丫头添添喜气!” “嗯。”小狐狸精闻言伸了个懒腰,他侧脸望去,翠绿色的竖瞳中居然有几分冷意:“我本来该去的,但家中有客在,抽不出身。” “嗐!三爷爷的朋友就是咱家的朋友,这婚娶喜事儿,一道来乐呵乐呵!一定是当作您一般,好好招待着,绝不敢怠慢的!”瘦小男人搓着手笑着:“狐三爷爷您就赏些脸面吧!” 小狐狸精哪敢当面说自己家里还有两个人族修士在啊,他正欲叫人赶紧滚,却听秋意泊道:“嫁女?不是选在正月初三吗?” 那瘦小男人立刻答道:“这位爷爷,这您就不知道了,正月初三咱家又得祭祖又得过年的,哪里腾得出时间来,那会儿办,必定也是仓促地办了,还不如趁着现在家中余粮多多,欢欢喜喜办了!” “那就去呗,我还没见过老鼠嫁女呢。”泊意秋一手支颐,饶有兴趣地道:“三爷爷,您就带我们去吧!” 小狐狸精一个没忍住,打了个哆嗦——他行三,修为过人,又在人间混得好(指吃穿住都有人类服侍,还有人类主动送上门要求被吸精气,甚至还得给他银两),以前还在山神老爷身边待过。这方圆几百里的妖精都称呼他一声狐三爷爷以示尊敬,他也是听惯了的。但现在这两人怎么就管他叫起这个诨号来了! 他总算是理解了那个黄衣老道的感觉了——他也是啊!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毛都要炸开了! 不过嘛,既然他们都喊起这诨号了,那就是想继续装凡人,他懂!他都懂!小狐狸精高贵优雅冷漠清淡地道:“既然如此,那就去吧。” 瘦小男人立刻感恩戴德地作了个揖,欢天喜地地走了。 小狐狸精这才侧脸看秋意泊他们,满脸冷艳风也似地换作了谄媚:“嘿嘿,前辈怎么想到去看那个?” “看个热闹罢了。”泊意秋伸手揪住了他一根漆黑的胡须,小狐狸精只能偏着脸凑过来,免得自己的胡须就被拔掉了,泊意秋心情很好的在狭长的吻上摸了摸:“是不是有什么忌讳的地方?” “这倒没有。”小狐狸精笑嘻嘻地说:“热闹是挺热闹的,就是来的妖怪会有点多,会很乱的,到时候您二位可能会不大习惯。” 秋意泊也跟着弹了弹他的胡须,还有些诧异:“你这些年把时间都拿去修你这两根胡须了?” 小狐狸精另外几根自由的胡须动了动:“那是!” 他们懂什么,这样才好看!光修炼那些爪子、牙啊有什么用,哪有他的胡须衬得他英俊非凡,人见人爱? 秋意泊口吐非人之语:“拔两根下来给我做琴弦可好?” 小狐狸精大惊失色,一只狐狸怎么可以没有胡须,走出去都是要被人嘲笑的!这严重程度仅次于毛被人剃成了斑秃! 泊意秋松开了他的胡须,笑着说:“好了,你逗他做什么?龙筋你都看不上眼,你还要两根狐狸须?” 小狐狸精一得了自由,立刻往后索取,两只前爪捂住了自己的下半张脸,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们,嗲声嗲气地说:“什么?前辈居然还有龙筋?这么厉害呀?……都有龙筋了,就不要拿我的胡须了……奴会很丑的!” 秋意泊和泊意秋都忍不住侧开脸去笑,泊意秋摆了摆手,闷笑道:“就是随口逗逗你,不是真心的,来,过来吃些东西。” 小狐狸精这才磨磨唧唧地蹭到泊意秋的身边,巨大的脸蹭了蹭泊意秋的胳膊,随即化作一小只蹦跶进了他怀里,泊意秋点了点他的鼻子,剥了个热腾腾地栗子塞进了他的口中,那栗子软糯香甜,小狐狸精吃得哼哼唧唧,给一个吃一个,秋意泊摇头道:“你就宠他吧!” 泊意秋嗤笑一声,将小狐狸精扔进了秋意泊怀里,这下轮到秋意泊剥这剥那,半点不觉得厌烦,一边喂一边撸着小狐狸精的毛,被迷得浑然不知今夕何夕。忽然之间,秋意泊唇边被一点热意碰了碰,抬眼望去,便见是泊意秋剥了一只温热的砂糖橘凑在了他的嘴边,见他望去,泊意秋眉目含笑:“洗过手了。” 就他们两的性子,虽然不到洁癖的地步,但是一般情况下是做不出一边摸宠物毛一边给自己剥东西吃的——他们承认他们是有点偏见的,妖怪人形情况下一个锅里吃饭没问题,但变成原形后摸了就得洗手,吃饭另开一桌,反正别凑一起。 秋意泊这才张口吃了,舌尖触碰到了微凉的指尖,带来了一点橘皮的青涩气,却恰到好处地中和了太过甜蜜的果肉。泊意秋轻轻笑了笑,若无其事地继续剥山芋给他。 一个投喂一个,倒也过得愉快,消磨了下午,便进了夜间。今日怪不得被挑作嫁娶之日,满月清辉,灿若银日。小狐狸精换了一身鲜红的衣裳出来,占尽颜色。秋意泊调侃道:“不知道的还当你今日成亲呢……嗯?” 小狐狸精回过头来,便见一张他们熟悉却又陌生的脸,往日那等惹人怜爱的娇柔去尽了,眉目便显出了几分锋锐,眼尾一抹淡红,媚的煞气,媚的冷艳,与一身红衣相映成辉,好一个艳若桃李,冷若冰霜的美少年! 若将他与往前相对比,恐怕都没人敢说他们是一个人。 泊意秋不太确定地说:“这是又换了一张人皮?” 小狐狸精的气势在这一瞬间泄尽了,委委屈屈地说:“漂亮人皮很难得的!我这是换了个妆,好看吧?” 泊意秋轻笑道:“那你没有自己的皮吗?” 小狐狸精瘪了瘪嘴:“给人剥了。” 秋意泊有些讶异,看原形皮不是好好的在吗?小狐狸精似乎也看出他想说什么,道:“原形是长好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人形的时候就是一脸血肉模糊,我自己看了都恶心。” 那就是有心理阴影了。 两人颇有默契地不再提此事,小狐狸精又嘱咐道:“你们俩就跟我在我后面呀!我会安排你们的!要是有人来跟你们搭话可千万别应,你们俩玩自己的就行了!” “因为生人会被吃掉?”秋意泊猜测道。 小狐狸精认真地点了点头:“还会觉得是我带来加菜的。” 两人都笑,身上气息一变,小狐狸精吃惊地看着他们两个,绝望地想现在他就算是说他们两个是人,都会被别人嘲笑是喝多了。 泊意秋笑问道:“这样可以了吗?” 掩盖气息修为这事儿他们熟啊,连拂花道君这个能掐会算的都没算出他们的境界来,可见还是靠谱的。 小狐狸精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带着他们走了。 三人飞过两座山,便见到了一棵巨大的榕树,榕树下则是有一个裂缝形成的洞穴,小狐狸精长袖一挥,霎时间天地一变,幽寂深山顿时变得热闹无比,就跟凡间富贵人家嫁娶一般,门口有一对夫妇相迎,还有好几个小厮,宾客如云,恭贺之声不绝于耳。 “恭喜恭喜!”一个妖娆女人走了进去。 “十六奶奶,您来了!”迎宾的夫妇也是长得贼眉鼠眼,脸长而尖,男人唇边还有几根没能化形掩去的长须,他笑呵呵地说:“您来呀,那就是咱家蓬荜生辉!您快请!快请!” 那妖娆女人进去了,夫妇眼睛一动,就看见了他们,当即大喜过望,大步迎了出来,妇人道:“狐三爷爷!您来了!此前小五十九说请到您了,咱家还不信呢!您今日能来,咱家真是脸上都光彩了几分!” 如玉淡淡地应了一声:“自家人,不必客套,去迎别人吧,今天是十三丫头好日子,莫要慢待了客人,坏了喜气。” 妇人微微欠了欠身,面上更添喜色:“是是是,我只怕招待不周呢!您快请进!十三丫头之前还念叨着您呢!” 老鼠多子,所谓的十三丫头是这对夫妇的第十三个闺女,五十九则是与他们平辈的弟弟,辈分上混乱得很。 妇人见如玉身后还跟着两个男人,那也是长眉凤目,仪态风流,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掩着唇痴痴地笑了两声,也没多问,一道恭送了进去了事。 一进里头,那就更热闹了,满院子都是妖精,大多化形化的不错,但也免不了有人顶了个鱼头、鹿脑袋之类的,秋意泊和泊意秋看得目不暇接,正走着呢,就见一个拎着兔子的女人上前跟如玉打招呼,见面便是仪态万方地屈了屈膝:“三爷爷。” “嗯。”如玉还是很冷淡地应了一声,女人温温柔柔地说:“许久不见三爷爷,我这儿得了些潦草小物,还想给三爷爷送去呢,既然三爷爷回了府上,改日我便替您送去。” 如玉道:“不必麻烦,现在给我就行。” 女人应了一声,泊意秋上前伸出了双手,自以为很有侍从的模样:“奶奶交给小的就行。” 女人一愣,没动,泊意秋的眼神看向了被女人拎着两只耳朵,一动不动的灰色肥兔子,提醒道:“……奶奶?” 应该是要送兔子吧? 如玉差点没忍住狂笑出声,他冷然道:“下面的小妖精不懂事——还不退下,这是涂七奶奶的闺女!” 泊意秋:“……?” 不是,怎么有人拎闺女就跟拎刚打猎打了一只兔子似地啊?!虽然她手上确实是一只兔子。 秋意泊噗嗤一声笑出了声,他扭头去笑,如玉正大光明地瞪了他一眼,又冷着脸看着涂七奶奶,涂七奶奶也没忍住笑了起来,她晃荡了一下手里跟死了一样的兔子:“这丫头不懂事,方才差点烧了十三丫头的草垛子……噗嗤!三爷爷可要看在我的面子上,放我闺女一马!” 如玉:“嗯。” 怎么办,他快忍不住了,他好想笑! 涂七奶奶笑得花枝乱颤地走了,泊意秋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抱怨道:“小狐狸精,你也不提醒我一声。” 如玉下意识讨好地对他笑了笑,正想回答,忽地就见周围人一顿,满脸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们——不是,这小妖精管狐三爷爷叫什么?叫‘小狐狸精’?! 如玉立刻收起了笑脸,仿佛方才谄媚的笑容都是众人的错觉一般,淡淡地道:“放肆。” 他的眼神冷若冰霜,让所有人都相信这不是在十三丫头的婚宴上,狐三爷爷绝对让这个不知礼数的小妖精血溅三尺!当场变成加菜! 众人对视了一眼,顿时又热闹了起来——哦~~有些事情嘛,不用多说,他们懂的! 威风凛凛凶名在外的狐三爷爷被人叫小狐狸精……噗嗤! 如玉衣袖一甩,憋不住了:“我们走!” 两人立刻跟上,等走到妖精稀少一些的地方,如玉方低声道:“在外面别叫我小狐狸精!我也是要脸的!要是别人都知道我在外面被人叫小狐狸精,我还混不混了!” 秋意泊:“哦哦~我们懂了,三爷爷。” 如玉又是止不住地一抖,埋怨的小眼神立刻看向了秋意泊。秋意泊也笑吟吟地看着他,低声问道:“不叫三爷爷,叫什么?” 如玉刚想回答一个不太突兀也不那么尊敬的称呼,就见有一人大步走来,此人容貌邪魅,身后还垂着一条雪白的大尾巴,只是看着毛发粗糙,不太像是小型动物——大概是狼。 他一手就搭在了如玉肩头,邪笑着一手去挑如玉的下巴:“哎呦,小狐狸精,来给你二爷爷瞅一瞅,怎么能这么娇呢?” 如玉想也没想就把人手给重重地拍开了,横目看去,冰冷地道:“滚!” 如玉心想:完了,他这辈子英名都算是完了!, 692 第 692 章 这位狼二爷爷听着就知道要比狐三爷爷厉害一些,他叫小狐狸精打了手,却也不怒,那双凌厉又带着一点邪气的瑞凤眼中光芒闪动,叫人一看就觉得他在打什么坏主意。 泛着一点银芒的眼珠子微微动了动,便落到了泊意秋与秋意泊的身上,他似乎是在打量着他们,又像是轻飘飘地从他们身上掠过去了,只听他笑道:“二爷爷好大的脸面,来赴宴还带两个美人儿……” 说着,一手便向秋意泊伸了过去。 “与你何干?”如玉倏地抓住了他的手腕,撇到了一旁,冷然道:“爪子不想要了?” “二爷若是太闲,不如去门口帮着迎客。” “啧。”狼二爷颇感无趣地道:“小狐狸精,我还当你转了性,没想到还是这么个没意思的性子,叫你生成狐狸精真是投错了胎……想剁我的爪子,只管来试试?” 小狐狸精在心中大骂狗二不知好歹,他这真是在救他的狗命! 忽地,不远处就跑来了个小丫头,对着几人屈了屈膝,伶俐地道:“原来二爷爷和三爷爷在这里呢!我家姐姐还在问呢!二位爷爷不如去瞧一瞧我姐姐呀!” 到底是人家家里头,还是办喜事,不好真就动起手来,如玉率先应了一声,就大步往后院去了,反倒是狼二爷随手抛了一样东西给小丫头,百无赖聊地说:“我就不去了,拿着给你姐姐添妆吧!” 小丫头一看,手中是一件华美异常的钗子,红宝石都有拇指大了,喜笑颜开地应了一声是,转身就追如玉他们来了。 秋意泊和泊意秋正一唱一和地调侃如玉。 “小狐狸精,为什么别人都叫你三爷爷啊?” “小狐狸精这么威风八面冷若冰霜的狐狸大王,怎么就不能被称呼一声三爷爷了呢?” “小狐狸精~” 戏谑又温柔的‘小狐狸精’四个字在他耳边摩挲而过,如玉莫名觉得耳朵有些发烫,他暗骂自己没出息,什么场面没见过,今天四个字就叫他心神摇曳,肯定是哪里不对! 如玉烦透了他两的破嘴,都想落荒而逃了,偏偏他也没什么理由阻止他们,周围的妖精不知道为什么好像都跟没听见似地,一个个与他打招呼,‘三爷爷’这个称呼就没断过,而耳边的‘小狐狸精’也没断过,他的脚步那是越走越快,终于进了内院,他才无奈地说:“两位前辈,我这就带你们去看新娘子。” 秋意泊和泊意秋这才闭了嘴,进了房间一看,里头先是响起了一片‘三爷爷’的招呼,再一看,里头堪称是兵荒马乱,几乎所有的箱柜都是被翻得一团乱的模样,新娘子坐在妆台前,光给她梳妆的都有三人,是不是还有幼儿尖笑狂奔打闹而过,重点是这些小孩儿那也不是全是人形的。 ——大概是三四岁小孩那么大的灰色大耗子从他们面前呼啸过去了,跟个灰色小闪电似地嗖的一下就蹦跶进了某个箱笼,然后另有一个人身耗子头的小孩儿也一个扎猛子就跟着进去了。 这还算是好的,还有什么原形追人形的,那更恐怖了。 他们进来时应该是这群小孩儿闹得太过分了,其中一个姑娘化作了原形,一只一人多高的白色大耗子吱得叫了一声,尖锐刺耳,而她的爪子还搭在新娘的肩头——这一幕把秋意泊他们两个都给震撼到了。 这画面在别人的眼里是怎么样的他们不知道,但是在他们眼里,脸扑得死白的新娘,满脸平静地拿着胭脂染唇,身后站着一只人高的老鼠,尖锐的爪子搭在她的肩头,背后是与小孩一般高的老鼠在追一个小孩儿,凌乱的箱笼……活生生就是中式恐怖游戏或者电影的宣传cg。 “都滚出去——!再闹我把你们都吃喽——!”那雪白大耗子大吼道。 一众小孩儿都像是被人下了定身咒一样,转眼间又打闹了起来,雪白大耗子实在是忍不住了,飞扑出去加入了战局。新娘子总算是腾出空档来,她回过头来看时,秋意泊与泊意秋才看清她眼中的喜气。“三爷爷,您来了!” 新娘子起身给如玉行了个礼,又笑吟吟地过来挽如玉的胳膊,如玉维持着自己冷若冰霜的人设,淡淡地撇开了她,新娘子也不恼,还是笑吟吟地讨赏:“三爷爷,今日可是我的喜事,您有没有给我带添妆呀?” 如玉面无表情地递出了两个木匣,新娘子接了就打开了,大的那个盒子是一套成色极好的珍珠首饰,打开的一瞬间都能看见莹莹的宝光,可见不凡。新娘子已是开心极了,又看第二个匣子,里面是一个小玉瓶子,新娘子也不避讳,直接拔了瓶塞闻了一下,喜上眉梢:“多谢三爷爷!我就知道三爷爷疼我!” “嗯。”如玉淡淡地应了一声,在桌边坐下了:“你只管你自己忙。” 新娘子应了一声是,又坐回去化妆打扮了,一旁的侍女都低声夸道:“十三姑娘好福气,狐三爷爷都来替您压妆呢!” “怎么不是?三爷爷多么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今日都能坐在喜房里了,可见是疼十三姑娘呢!” 秋意泊和泊意秋则是在一旁站着,如玉吩咐道:“你们俩好奇就自己看看。” 泊意秋乖巧地应了一声:“多谢三爷爷。” 如玉默默地抖了一下,其实也还好,听多了居然还有些习惯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别说,小狐狸精还是有些威名在外的,他往这儿一坐,那些小老鼠就不敢打闹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就见大厅里越来越安静了。众人都悄悄地长舒了一口气,行事变得越发麻利了起来,秋意泊他们两个很有数的就在摆满了箱笼的厅里四处看看,厅中人还当他们是如玉手下的小妖精,也不防备他们,随他们看去,还有人见他们好奇,解释道:“这些都是我们姑娘的嫁妆!嗐,都叫那群小崽子给打乱了!还得整理呢!” 忽地一个箱笼自内部打开,一个白衣女子从箱笼里跳了出来,手里还倒提着一把吱吱呀呀的小老鼠,她长舒了一口气,对着如玉屈了屈膝:“多亏了三爷爷,不然这群崽子还安分不下来!吵的我脑壳都疼!” 如玉微微扬了扬唇,似笑非笑地说:“客气。” 白衣女子扭头喊了一声:“姐,我先送他们去前头!一会儿就回来!” 喊完也不等里头反应就走了,秋意泊和泊意秋有些好奇地走到了箱笼旁边看,便见着箱笼里头深不见底,两人试探了一下,低声道:“大概是纳戒一样的东西……地方还挺大的。” “一百多立方总有的。”泊意秋伸手试探了一下也道:“……还怪有钱的。” 像他们凌云道界修仙宗门发给入门弟子用的纳戒也就在十个立方左右,再想要大的就得靠自己努力用贡献值去兑换或者用灵石买了,饶是秋意泊攻克了两百立方的技术难关,但也不是什么便宜货,仅限于他们亲朋好友流通罢了,在外面都是一戒难求的。这老鼠嫁女,要每个箱子都是一百多立方的纳戒,那可真是奢华了。 不过说不定这个道界在空间法则上另有突破呢? “这是他们家的拿手好戏,乾坤百宝袋。”忽地,如玉的声音在他们背后响起:“有兴趣可以进去看一看。” 秋意泊和秋意泊听了这话,当然是求之不得,秋意泊有些疑惑地道:“还能进去?” “自然。”如玉点了点头。 两人一听,干脆利落地就往下跳,这一跳就确定了他们之前的推测——这个道界不简单啊! 这乾坤百宝袋里头装的东西并不稀奇,全是一盆盆的花木,应该都是十三姑娘心爱的,所以才作为嫁妆带走。可能是因为刚刚被一群小老鼠打闹过的原因,花盆东倒西歪,花枝还折断了不少,可它们确确实实是活着的。 这纳戒居然是可以装活物的! 老鼠进去他们只当是它们有这个天赋技能,他们两进去也能自由活动那问题就大了。以秋意泊之前的实验结果来看,纳戒是借用一些特定的材料来达成某些法则的效用,从而达到了储存和保鲜的功能。它只能装死物,主要是这纳戒里头并不存在时间法则,是以活物进去自然就变成了死物。 如果能借到时间法则,那么这一方天地就活了起来,那就能被称作为秘境了。但秘境还需要更多更高级的材料来填补作为一个有生机的天地的必需的法则,来支撑它庞大的运行机制,譬如灵脉这个重中之重,达不到,秘境就崩溃了。 两人眼睛都在发亮。 ——回头一定好好研究一下! 两人在袋子里转了半天,东摸摸西摸摸,秋意泊甚至还帮着人把花木都收拾了一下,这才出去。如玉见两人从箱笼里冒出来,心里暗道这样子也跟小老鼠差不多了。 这样想着,他连忙定了定心神,心想这可不能说出去,不然他这条小命就没有了。 紧接着两人又挑了几个箱子进去看,有装满了五谷杂粮的,装满了衣服的,甚至还有装油盐酱醋的,可见这位姑娘嫁妆备得齐全。 正在此时,外面鞭炮伴随着铜锣声响起,炸得人两耳嗡嗡作响,一听这声音,房间里的就更忙乱了,“姑娘的花冠呢!” “络子呢!禁步放在哪里了?就是那个龙凤呈祥的!” “啊啊啊——!姑娘脸上的胭脂花了!” “苹果呢!要命了!哪个崽子把苹果给啃了!再去拿几个新的来!” 一群女孩子都在跑,还有几个险些撞在了一处,忽地有人大喊了一声:“都让开,花冠来了!” 喜房中的女孩子瞬间都停了脚步,就见一个女孩捧着一个高耸的托盘进来了,上面还盖着红绸,送到了新娘子面前。众人屏息凝神,盯着那花冠,秋意泊有些好奇,低声问道:“那花冠怎么了?” “那花冠可是姑爷亲自送来的,还是祖上传下来的!”旁边的女孩子俏脸晕红,紧紧地盯着那花冠盘子:“金的呢!上面嵌满了珍珠宝石,这些都不打紧,最关键的是还有一颗极品灵石,就嵌在顶上,好看得不得了!” 新娘子伸出纤纤玉手,掀开了花冠上的红绸,一道斑斓彩光瞬间映入众人眼帘,惊呼声顿起,皆是艳羡。倏地,新娘子脸色大变,旁边一人惊叫道:“上面的极品灵石呢?!极品灵石怎么不见了?!” 众人仔细一看,这才发现花冠正中央空落落的,空出婴儿拳头大小的一块,饶是浓妆都不能掩去新娘子脸上的黑气:“快去找啊!” “是是是!”众人一迭声地应着,瞬间喜房中乱成一团,新娘子陡然看向了如玉,如玉学着秋意泊那平和的眼神道:“莫慌,仔细找找,没有便罢了。” 新娘子深吸了一口气,也耐不住自己起来找,又被人摁了下去:“十三姑娘可别站起来,万一妆又花了可怎么是好!” 一颗极品灵石呢!就算家中能拿出来,又怎么能刚好拿出来一颗圆如宝珠的极品灵石呢!况且这可是姑爷家传家的宝贝!丢了可怎生是好! 秋意泊瞧了一眼,他素来喜欢看这些花里胡哨的,就看见花冠旁边有几个小小的凹陷,与那饱满的金叶金花相比无比的突兀,他道:“是不是被小崽子咬了去玩?这上头还有齿痕呢!” 众人连忙去看,发现果然有,白衣女子见了黑着脸撸着袖子出去了,没一会儿就听见前头哭爹喊娘的一片,在第二次鞭炮响起时,这白衣女子总算是回来了,手里还捏着那颗极品灵石做成的宝珠,一见宝珠,众人齐齐松了一口气,又手忙脚乱地想办法按回了花冠上,什么拿米饭粘一粘的法子都出来了,最后还是秋意泊帮忙给装了回去。 秋意泊这一出手,得了一屋子女孩儿的感谢,好哥哥好叔叔好爷爷叫个不停,秋意泊本来想说别叫叔叔,更别叫爷爷,然后仔细一看对方十三岁,实打实的十三岁,只好捏着鼻子认了,毕竟他已经是千岁高寿老人了! 有时候真是岁月不饶人,他习惯自己是一群人中最小的那个,如今都被人管叫爷爷了! 泊意秋见他那一脸无奈,笑得格外痛快。 “笑什么笑?”秋意泊皮笑肉不笑:“你别忘了,你也跟我一个岁数。” “非要算的话,我比你还小十岁呢!”泊意秋对他眨了眨眼睛。 秋意泊气结。 第三遍鞭炮响起,众人就被轰出了喜房,说是要来接亲了。如玉今天坐在这儿,就主打着要帮忙拦门,被赶出来也坐在了喜房门口,秋意泊和泊意秋跟在他后面站着,没一会儿就见人潮涌入这小院子里,挤得水泄不通,为首的自然是一身红衣面容俊俏的新郎官! “新郎来接新娘子喽——!” “散红包!没有红包不让过!”一群大大小小的小老鼠手拉手拦在新郎官面前,笑嘻嘻地讨着红包。论起辈分,这一群小老鼠里有些是新郎官的小舅子,有些是小叔叔,甚至还有小爷爷的……小老鼠当中那个就是新娘子的小爷爷,小爷爷奶声奶气地说:“孙女婿,来接亲呐!” 众人一片哄笑:“先给小爷爷磕一个!这可是长辈!” 还有人拿着垫子过来,新郎官也是笑得又是喜气又是无奈,二话不说就跪了下来,大喊了一声:“小爷爷!孙女婿拜见您嘞!” 众人又是一片大笑,新郎官这头拿了一叠红封出来给这群爷爷叔叔舅子的挨个发过去,一人还带给一串糖葫芦,这群小老鼠喜得眉开眼笑,许是被糖葫芦甜了嘴,什么姐夫侄女婿都一个劲的喊,反而将新郎官叫红了脸,众人哄笑声不断,又催促道:“新郎官快闯关!别误了吉时呀!” 这第二关是一个大灶台,上面摆着五谷杂粮,还有许多调味料,新郎官得做出一个糖饼来,送进新娘房间,新娘说好,这才能叫他过关。 新郎官应该是早就练过的,熟练地不得了,开了一口锅熬糖,一边将五谷杂粮往下倒,紧接着掐了个法决念念有词,只听得轰得一声,灶台下面燃起了火焰,众人齐声喊道:“好——!日子要红红火火——!” 新郎官立刻就拿起了一根木棍搅拌糖浆,红色的糖浆拉出了丝,满院子都是甜香气!众人又齐声喊道:“好——!日子要甜甜蜜蜜——!” 新郎官又掐了一个诀,糖饼飞速凝固,新郎官拿着木刀把糖饼切得圆圆的,众人又齐声高喊:“好——!日子要圆圆满满——!” 糖饼总算是好了,送进了门里,新郎官擦了一把汗,拱手讨饶:“饶了我吧!我可慌死了!” 众人一阵大笑,没一会儿里头就有姑娘出来高喊道:“我们十三姑娘说了,吃得好!” 新郎官立刻请人将剩下的糖饼分给众人一道品尝,大家也都赏脸,秋意泊和泊意秋都拿到了一块。一尝,果然香脆甜蜜,还有一股谷物香气,泊意秋见秋意泊吃得快,将自己剩下的大半块递到了他的嘴边,他拿到的大一些,秋意泊瞪了他一眼,他却是一笑,又把糖饼往秋意泊嘴边凑了凑,秋意泊这才张嘴吃了。 这第三关那就是如玉了,如玉神色冷淡地站在了喜房门外,众人皆是一静,就见新郎官上前就撩了袍子跪下了:“三爷爷放心!咱娶了十三娘,一定待她好!要是叫她过不好,三爷爷只管打上门来剥了我的皮!” 如玉点了点头,这才让开了,众人大笑:“新郎官不行啊!当夫君的要硬气啊!咱们不能怕了三爷爷!” “就是!快和三爷爷放些狠话,否则新娘子有事没事就去找三爷爷哭一通叫你挨一顿收拾那可怎么办!” 新郎官连连摆手:“不敢不敢!我不敢!”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这笑声都没停过,把新郎官笑得满脸通红,随着一声高喊‘接新娘子喽’,新郎官与他几个兄弟都冲向了喜房房门,里头还有姑娘在拦,新郎官和他的兄弟开始乱塞红包,见者有份,秋意泊和泊意秋都给硬塞了两三个,或许是红包拿够了,房门一开,众人涌了进去,就见新娘子端坐着,手中持着一把绢扇,掩去了半边面容。 方才在屋子里看着死白的妆容,如今看着却是华贵端方,好看极了。 新郎官一拱手,深深弯下腰去:“夫人,我来接你了!” 新娘子没叫起,他就不能起,还没几个呼吸,新娘子眉间一动,就有人起哄道:“新娘子心软了!” “心软了就快叫你夫婿起来!” 小夫妻两对视了一眼,还颇有些甜蜜,新娘子持扇的手一动,搭着对方的胳膊将人扶了起来,还有人要起哄,新娘子瞪了过去:“再敢为难你姑奶奶的夫君,叫你好看!” 众人轰笑。 喜娘递了红绸过来,叫两人牵着一道出去,有人高喊了一声‘送嫁去!’,众人也乌泱泱地跟在小夫妻两身后往外走。如玉有些担心这两位大佬不舒服,回头一看他们被挤得乐在其中,跟着一道起哄,顿时有些怀疑人生。 他也没见过几个修士,但是他见过很多道士啊!不都是那么持重端方,斯文有礼,满口仁义道德,要为民除害之类的……都当了修士了,神仙哎!那岂不是应该更加不食人间烟火吗?怎么这两个看起来完全不一样? 好不容易送了新娘子上了喜轿,又喊开宴,这两家的宴席都摆通宵,爱在哪家吃就在哪家吃,如玉这么威风凛凛高贵冷艳的狐狸精自然不会跟到男方家里,就在这儿吃了,秋意泊和泊意秋也无所谓,有的吃就行——就是他们有些担心会不会上来是什么一盘新鲜的蛆虫,油炸的蜈蚣马鹿之流,结果上菜一看,还是很正常的! 如玉说乱,那是真的乱,那宴席不是一桌桌摆的,而是花园里摆了两三张巨大的桌子,一张桌子全是烤肉,一张桌子全是炒菜,另一个桌子不得了,说是桌子,不如说是个巨大的汤锅,想吃什么自己拿。 这府邸里至少有两三百大小妖精,那场面可想而知。酒过三巡,又有少年男女起来歌舞,歌声与笑声随着风一道卷入了高空,似乎满天下都是喜气。 秋意泊与泊意秋眼疾手快盛了吃的混在席面中吃饭,秋意泊推了推泊意秋的胳膊,笑道:“好热闹。” 泊意秋笑着说:“你喜欢?那我们也办一个啊!到时候肯定比这个还热闹!” 两人想到当年秋临淮对他们的警告,要是他们跑到他们爹面前说要办一个道侣大典,他们爹那脸色……嘶,不敢想。 说不定还能随机吓死几个长辈。 秋意泊随口道:“到时候看呗,想办的话也不是不行……” 泊意秋目光微动,却状似无意地说:“不也很好吗?刚好找个由头把大家都找回来聚一聚,咱们宗门不兴办什么真君大典、道君大典,好久都没和师兄师姐他们聚一聚了……” …… 婚宴一直闹到了半夜才散场,如玉来寻的时候发现自己家那两个高深莫测的大佬正在和一只王八精一条鲤鱼精一道打雀牌,要不是实在是太晚了,还舍不得下桌! ——不是,他们真的是那种仙风道骨的修士吗?!, 693 第 693 章 翌日,如玉睡醒了,一看还不过晌午,寻思着那两个前辈大能必然还在睡觉——昨日吃得太油腻了,今天要不准备点清新爽口的吧? 山上一些野菜,非得十八般料理才能有些滋味,否则都是又苦又涩,但湖里头却有一样好的,就是他洞府门口长得水草。那水草细柔如发,淘洗干净再焯三遍水,用冷水洗干净,随便加点盐巴和醋就好吃,咬在嘴里脆生生的,味道鲜甜清爽,配粥吃最好,夹饼子里也好吃。 他哼着糜艳的小曲化作原形去湖里采水草,游到一半又想到这两个人爱干净,知道他用嘴叼水草肯定不吃,于是又化成人形去采,花了半个时辰采了一大捆回来,又花费半个时辰料理干净,再去熬粥,等到差不多弄好了,就是午时了。 他们也该醒了吧? 他耐心地等了一个时辰,想着他的洞府这么漂亮,他们肯定还会再住一段时间,唔……他们生活是个大麻烦,是不是应该给他们裁几件衣裳?总要换着穿吧? 还有笔墨纸砚什么的,他们两个知文识字的,肯定是要用的,这些似乎都要准备起来了……还好他藏了不少好东西,想着也不算太难,等明日就给蛛娘递个话,让她过来取了绫罗去制衣。 唔……还要安排几个妖精去下山才买一些吃食,总不能天天吃烤肉野菜吧?最好是再抓个厨子来……不是,他们好像自己带着厨子?他记得在他们家里吃的怪好的。 他们好像还对乾坤百宝袋有兴趣,要不明天再跑一趟老榕树吧,他记得他家二十三玩百宝袋很有一手,叫他来与他们交流一番,讲解一二,昨日才去他家守了喜房,这点面子总该给他吧? 太阳都快下山了,客房里还是毫无动静,他瞧着已经不太新鲜的小菜和凝结了一层粥油的白粥,还是去敲了门。 “前辈,前辈起来了!我做了清粥小菜,吃一点再睡吧?”他扬声问道。 吱呀一声,房门开了一条小缝,落日的光顺着水幕柔柔地透了进来,明明是暖融融的,却又显得一片幽然清寂。如玉愣了一下,走进房里,却见屏风上还挂着换下来的衣物,桌上还放着几本闲书,床幔与被褥都被他们换成了自己喜欢的样式,可是人却不在了。 桌上还有一只玲珑玉球,如玉犹豫了一瞬,便拿了起来,这一碰,小球便换发出一点光芒来,有一道闲适从容的声音说:“半夜里,忽地就想乘奔御风,走了又懒得回来了,就干脆不回了。这两日玩得高兴,还要多谢你,玲珑玉球乃是一只纳戒,里头的东西你要仔细看,吃人修行终究落了下乘,有机会便换了吧。其他的小玩意儿是送你玩的,房里的东西别收拾了,下回若是路过,还是想到你这里小住两日的。” 如玉捏着那精致的玲珑玉球,神色莫名,他抛着小球玩耍着——嘿,还不错,赚到了。 走就走吧,谁稀罕他们似地。 看来衣服是不用做了,笔墨纸砚也不必准备了,倒是给他省了不少东西。 …… 秋意泊和泊意秋还当真就是如同玉球中所说,就是半夜睡不着,再加上喝了点酒,于是他们打算去吹吹风……不过现在高端了,修仙了,汽车换成了飞剑,还不带红绿灯和限速的那种。 结果这一飙飞剑,飞得太远,回过神都飞进修仙界某个城市外面了,想着飞回来都要一段时间,而他们困得要死,近在眼前的客栈和再被风吹两个时辰怎么选显而易见——本来他们两人就打算要去修仙界看看的。 寂山道界天道法则严谨凌厉,所属的修真界自然不差,大大小小城池约有几十座,亏的是仙凡混居,否则大街上估计都看不见几个人。其中还有三大主城,以三才方位将整个修真界囊括其中。 寂山道界修真界尤为有意思的一点就是包容。 不论是人修、妖修乃至跟个鬼魂似地灵修,都大大方方在街上走,魔修邪修似乎也不是人人喊打,至少秋意泊他们两个进了城门放眼一望,好家伙,面前十个人里有一半以上都不太正常,人骨做的项链就大咧咧挂脖子上,这和在脸上写‘我是邪修’有什么区别?!乃至他们住的客栈隔壁的客人甚至还带着两只僵尸。 他们凌晨来投宿,刚好遇上了隔壁房间的客人一道进门,本来以为他们是三个人,其中两个身上死气沉沉,还觉得是魔修或者邪修呢,结果那两个人就蹦进了门,兜帽落了下来,好一张青灰的死人脸。吓得他们以为误入了什么邪修的地盘,今个儿就要拿他们祭了! 结果掌柜的好声好气地给他们发牌子,请上楼住了,两人在房间里布置了好几层禁制,结果一觉睡到下午,禁制完好无损,唯一一次触动是小二来敲门问要不要早饭……笑死,根本没事。 秋意泊睡醒,太长的睡眠总让他有一种浑身骨头都生锈了的感觉,他伸了个懒腰,推开窗吹吹风。傍晚的夕阳洒入室内,为他披上了一层金红的纱,他眯着眼睛倚在椅子上,无意识地抬起一手,任阳光自他指间流淌而过。 冰冷的风涌到了他的面前,叫他清醒了过来,他打了个呵欠,侧脸去看,便见床边一束黑发如丝,迆逦于地,另一段则是埋入了被子里。秋意泊缓缓上前去,悄无声息地握住了那一把黑发,将长发收束于掌中,如丝如缎。他在手中把玩了几息,摸了根缎带出来捆了发尾,又塞回了被子里。 被窝里暖烘烘的,刚伸进去秋意泊就起了一点恶劣的心思,打算用自己冰凉的手去贴温热的皮肉,结果刚一动,就被一只手握住了手腕,泊意秋闷在被子里沙哑地说:“……别犯贱。” 秋意泊笑得格外温柔,然后抓住了被子的一角,猛地一掀——! “秋意泊!你是不是想死啊——?!”泊意秋瞬间清醒,抬头就骂,一手利落地抢回了自己的被子,但有过这种经历的人都知道,哪怕被子抢回来,它也不是最舒服的那个温度了。饶是如此,泊意秋还是裹紧了自己,抬眼怒视秋意泊。 暖融融的阳光落在了床上,秋意泊坐在床沿,伸手拍了拍他:“起来了,太阳都晒屁股了!” 泊意秋冷笑一声,双手捏着被角,倏地蹿了起来,被子在他身后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斗篷,刹那间就将秋意泊给吞了进去。 温暖黑暗的被窝里,泊意秋伏在他身上,低声骂道: “以前是要练功要上班没办法!” “现在我他妈都是道君了你让我多睡一会儿能死啊?!” 秋意泊刚想说话,嘴唇便被泊意秋狠狠地咬住了,蕴含着怒气的吻变得粗鲁而放肆,揪着他的唇舌纠缠不休,炙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脸上。秋意泊勾住了泊意秋的腰,反客为主,捏着他的下巴吮吸着他的舌尖。 松开的时候泊意秋与秋意泊都在喘息着,两人翻身各躺一边,摊平了。没一会儿泊意秋用手肘推了推秋意泊:“往旁边去点,压到我头发了!” 秋意泊淡定地翻了个身,泊意秋这才把自己的头发抢救了出来,他贴在秋意泊背上,一手搭在他的腰间,道:“……饿了。” 秋意泊好笑地说:“不然我叫你做什么?” “我闻到水汽了……哎,是不是昨天热闹得过头了?总觉得有些吵。”泊意秋把玩着秋意泊的衣带:“要不我们去寻个好地方住住吧。” 秋意泊一点都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的,他甚至觉得深有同感。他们本身就是善变的性格,今天说要去哪里,明天就能去另一个地方,早上还想要做什么,到了下午又有另外想做的事情,尤其当改变自己想法的成本变得极其低廉的时候,就更容易改变了。 “不想住在城里了。”泊意秋道:“我记得来的路上看见一座山的影子?看起来又高又峻峭,不然我们去那边住?” 秋意泊随口道:“你觉得那座山会没有主人吗?” 结合一下基础条件,灵气浓郁、漂亮、高耸峻峭,九成九是哪个门派的老巢。那是他们想住就住的啊? “有又怎么样?”泊意秋也没过心,随口胡说:“我们可以想个办法混进去嘛,门派肯定不介意养两个客卿!咱两又能炼器又能炼丹的,还怕吃不开吗?” 说着说着,他忽然半坐起身,把秋意泊掰了过来,眼睛都在发亮:“要不我们混入其中吧!” 秋意泊:“……咋了?早起晨练没练够是吧?” “我们可以摆烂啊!”泊意秋摆着手指算给秋意泊听:“你看啊,我们之前看的,主角修炼到很高境界的时候不都要返璞归真吗?今天在凡间当个凡人卖卖木雕,明天在雪山当猎户,后天在梳碧湖当砍柴人,大后天在别的修仙宗门里外门杂役!我们也可以去啊!” 秋意泊沉默了一瞬:“我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上一次在宗门里当练气弟子,距离现在还不到五十年?” 泊意秋也想到了这一茬,不禁避开了他的视线:“我没有嘛……你就陪我一道去呗,而且谁说一定要当练气弟子的,化神……化神可能不太好当客卿?要不用大乘修为去?” “那你还不如回凌霄宗,我保证大部分弟子都得喊你一声老祖。”秋意泊倚在枕头上,慵懒地说:“回凌霄宗当个化神弟子不是更开心?反正大部分弟子都没有见过我们,你就当呗,回头和师兄弟聊起来就是‘我上头有人,我认识长安道君!长生道君和我是兄弟!夷光真君也是我兄弟!’不比在这里开心?还能顺道给宗门清理一些蛀虫,一举两得,挺好的。” 秋意泊一语中的,对泊意秋造成了暴击伤害。 泊意秋人都傻了,他撇了撇嘴,有些失望地说:“也是哦……” 忽地,他的额头被敲了敲。秋意泊收回了手指,道:“来都来了,来回太麻烦了,逛一圈买点土特产,也不算白来这一趟,然后我们就回宗门,谁也不告诉。” 泊意秋眼睛一亮:“真的?不研究那个乾坤百宝袋了?” “多大点事,买几个回去慢慢研究就是了。”秋意泊又敲了敲泊意秋的头,泊意秋还愣是让他敲了。秋意泊眨了眨眼,隐去了眼中的笑意,这话怎么说呢……就是那种说着说着自己都有兴趣了。 哎,想要干的事情好多,有些懒得做,可一想左右时间还长,慢慢做下去,总有一日能做完的。 出来玩嘛,主打一个玩得开心愉快舒服,又不是出来上班的,一个个景点非要每一个都打卡。 泊意秋自觉是秋意泊让了他一步,谄媚地拉着他起来,收拾整齐就要去吃饭,临出门时还没忍住在他唇上偷了个吻。秋意泊易了容,他看着秋意泊熟悉又陌生的面容,笑嘻嘻地说:“下次趁着我家那个不在,我们再见面……” 秋意泊眉间一动,话还未出口就已经笑了起来,刚想说话,却听见有响动,两人回头一看,就看见了住隔壁的那人目瞪狗呆地看着他们两个,见他们两看来,连忙回头,若无其事的大步往外走,身后跟着的两个僵尸差点都没追上他,蹦的比昨日见的还高。 这样真的不会撞头吗? 秋意泊与泊意秋都是这么想的。 下一刻,只听见‘咚’得一声,两个僵尸齐齐挂在了走廊的天花板上,木屑碎了一地,两个窟窿卡着他们的头,脖子以下还在走廊上吊着。 这下轮到秋意泊和泊意秋看得目瞪狗呆了。 方才那人也被声响注意到了,回头一看,三两步又小跑了回来,不知道是气得还是尴尬得满脸通红,客栈中的客人和小二都被这一声巨响给吸引了注意力,纷纷看来,甚至还有住在客房里的特意开了门窗来看热闹。小二甩着帕子就狂奔上来,“前辈!这……这……这……” 两个僵尸的腿还在晃,可能是因为他们也想下来,可乍一看就跟个秋千似地。 ……大概是地府里的秋千游戏吧? 那青年连连摆手:“没事我赔我一定赔……快下来啊!你们丢不丢人啊?!” 两个僵尸明显是下不来了,也不知道上面有什么东西卡着他们的头,青年先是掐了诀,可一想到这里可是客栈,明显不想把两个窟窿的事情变成一条走廊的事情,只能收着灵力,让僵尸往下坠。可不知道为什么,两个僵尸就是下不来。 青年急吼吼地问道:“上面什么东西,怎么下不来?” 小二人也快懵了,没见过这阵仗,说了句稍等就去后面请掌柜,掌柜一来看了一眼就说:“许是卡在主梁上了。” “什么木头这么扎实?!”青年一面焦急地看着两个僵尸,一面问道。 掌柜:“圣心灵木。” “圣心灵木怎么了?”青年话刚出口,就错愕地侧脸看向掌柜,满脸都是不敢置信:“掌柜的,你不是在讹我吧?!你这客栈用圣心灵木当主梁啊?!” 圣心灵木是一种较为珍贵的天材地宝,有安息静神之效,价格自然也比较高昂,但也不是什么天价。通常修士买圣心灵木都是买一块小木牌就够了,掌柜的说这一条走廊都用圣心灵木当主梁,不是讹他是什么?! 掌柜的客客气气地拱了拱手:“这是咱们客栈上上代东家留下的,说是要叫客人睡个好觉……客官若是不信,一会儿取出来一看便知。” 那还真就不是讹他的了。 秋意泊和泊意秋倒是颇有兴趣,在一旁咬耳朵:“要不我们收了?听起来不错。” 这东西买回去研究一下,做点小法宝当见面礼随手送人还挺好的,又有逼格又用得上。 秋意泊嫌弃地说:“那也不能要挂过两僵尸的吧?晦气不晦气?” 泊意秋一听深觉有理,毕竟都能哪来当客栈走廊的主梁了,怎么也不可能太珍贵。否则以掌柜的化神境界还真护不住这玩意儿。真正的稀有的天材地宝应该是那种大部分人连听都没听说过的,或者只闻其名不见其物的。 两人虽然压低了声音说话,但客栈中人都听得一清二楚,那青年也气呼呼地瞪了他们一眼,实在是无法,那主梁他是真的赔不起啊!他见到泊意秋背着一把剑,便问道:“那位道友,你能不能帮我削了这周围的木板,我进去把他们两给取下来。” 泊意秋做出一副生怕对方坑他的穷酸表情,道:“那我可不会赔啊!” 青年不耐烦地道:“知道了知道了!” 泊意秋闻言,上去和掌柜的商量了一下切哪的天花板最好,掌柜一说完,他就点了点头,客栈中众人霎那间只觉得一股寒意由心生出,仿佛有一把寒光凛凛的宝剑直逼面门,忽地,走廊顶上的木板就哗啦啦地掉了下来,多了一个四四方方的窟窿。再看泊意秋,见那青年笑眯眯的,看着挺温和一人,不由都在心中感叹果然知人知面不知心,只看容貌,谁能想得到这么一个人的剑意这么叫人害怕? 青年也被唬了一道,仔细一看,就发现了真相——他两为什么下不来?就因为撞得太猛,然后下巴挂在了主梁上,刚好又有一圈碎木四仰八叉地卡着,所以怎么晃都是下不来的。 青年暗骂了一声晦气,把两个僵尸给取了下来,泊意秋摆了摆手:“不必谢!” “走了。”他牵起秋意泊的手,大摇大摆的下去了。等出了客栈门,他才与秋意泊意味深长地调侃道:“还是见识得太少……” 秋意泊则是笑道:“你见识得多?” 泊意秋立刻想起了方才那地府秋千,摇头道:“没见过,这么个花活是真的没见过!” 街上热闹非凡,到处都是摆得摊子,卖什么的都有。两人饿得半死,没什么兴趣再去找饭馆等着上菜,就在街边看见什么有兴趣的就吃什么。 说起来也是有意思,两人都觉得回了修真界后自由了许多,在凡间事总是时时刻刻想着要避让因果,现在却没有了那么个掣肘,只要拉得下来脸,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泊意秋提及了这个话茬,秋意泊随口道:“之前我们是万绿丛中一点红,当然引人瞩目,现在是混入花丛中,百紫千红的,谁耐烦注意其中一朵呢?” “是这么个意思。”泊意秋亦是随口说着:“可我们都这个级别了,如果说合道可以与天道相合,那么天道说不定也就是这点实力,总归不是造化,我们不过是一步之遥,为什么会被这么约束呢?” 毕竟以阳神之能,打烂一个道界也是轻而易举的。 “因为你也不想。”秋意泊买了两串糯米团子,分了泊意秋一串:“万事万物本就是由心生,由心起,你我不过是来游历的,又不是来三十年河东三十河西,天若不服我就破天来的,去摆弄它们做什么呢?你以为是天道在约束你我,说不定天道不过是在通过某些方式来提醒我们遵从规则呢?” 真的不愿意,那就抢夺它,毁了他,区区几口鲜血罢了,谁修到这个地步没吐过两桶血掉过几块肉?难道就真的在乎了吗? 不,只是没必要罢了。 没必要为了一些本就无所谓的事情去吐血,也没有必要为了没必要的事情去做更加没必要的事情。 天道守恒,祂亦是在极力守恒。祂也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在提醒他们,请不要破坏规则。 但是真的要破坏,祂也没办法,顶多就是让你多吐几口血。 泊意秋突然道:“你这么一说,我突然很想去找我们的天道打一架。” 秋意泊眉目微动,轻笑道:“还记着以前的仇呢?” “祂要拿你补天道,我能记祂一辈子。”泊意秋舔了舔嘴唇,带着笑意的眼睛看着秋意泊。秋意泊不禁伸手抚了抚他眼下,低声说:“没必要,你打坏了祂,谁来维持道界?难道你去替祂上班?” “也是。”泊意秋用脸颊蹭了蹭秋意泊的掌心:“你说什么我都听的。” 秋意泊:“那晚上分开睡?” “不行。” 另一侧,带着两个僵尸的青年看着远处的秋意泊与泊意秋,不禁咬牙。 呸!一对死断袖!, 694 第 694 章 “哎?那个赶尸的在跟着我们?”秋意泊压低了声音,俯身在泊意秋耳边说着,泊意秋听了嗤笑道:“你怎么这么自恋啊?大路你家开的,还不能跟你顺路走了?” 秋意泊垂眼看着泊意秋的耳朵,玲珑的耳骨顺着他说话的动作微微颤了一颤,不知道怎么的他心中动了动,他凑上去轻轻吻了吻他的耳尖,这才答道:“也是。” 本来就只是随口聊一句罢了。 然后他们又听见了那个小青年愤恨地声音:“呸呸呸!死断袖!” 秋意泊与泊意秋闻声望了过去,说一句,他们还当是路过的狗被莫名其妙踹了一脚,又塞了一嘴狗粮,羡慕嫉妒恨。说两句,那是不是就有些过分了? 他们还未说话,忽地旁边一个彪形大汉一把抓住了小青年的领子,大汉身高七尺,豁得一下小青年就被提了起来,脚尖都够不到地面,大汉冷着一张脸骂道:“断袖怎么你了?断到你亲爹头上给你亲娘戴绿帽子了?!” 他身旁还有个斯文俊美的修士,目光冷淡,从悬着一模一样的玉佩来看,两人应该是一对。 这两人都是合体修为——这小青年运道可真不太好。 小青年一愣,目光落在了那俊美斯文的修士身上,大概也清楚他们是一对,他们当他是在骂他们,正想解释,忽地目中一痛,两道血箭从他双目中飚射而出,彪形大汉随手一挥,将他扔到了墙角,骂了一句:“晦气!” 路边众人在瞬间让开了一个口子,末了又习以为常的自顾自走了,也没围观——两个真君的事儿,而且这两个真君明显都在气头上,这也敢看热闹?不要命啦?! 俊美修士拉住了他的右手,拿着块帕子替他擦手,边道:“既然知道他不长眼睛,何必与他废话?” 大汉任由他替他擦手,低声道:“这不是听着难听么?我怕你听着不舒服……” “不会。”俊美修士又道:“下次能动手就动手,不要与人动嘴。” 泊意秋牵着秋意泊的手,只觉得耳朵边上痒痒的,他微微抬了抬下巴,与秋意泊道:“看到没有,能动手就动手,不要和人动嘴,人不能太讲礼貌,不然总有人要拿着你这一点来欺负你。” 秋意泊轻笑道:“他又不是我在意的人,随他说去。” “但是我会不开心。”泊意秋握紧了他的手,随即又松了开来,接了他手上提着的油纸包,将用粽叶卷成甜筒状包起来的桂花水晶糕递给他:“快吃这个,冷了没有热的味道好。” 要不是那两人动了手,他就要动手了。 可一不可二,可二不可三,世上的道理大致如此。 秋意泊低头去吃东西,泊意秋与那两人的目光相触,各自点了点头,算是见了个礼,就一左一右离开了。 天越是黑,城里就越是热闹,两人吃了一路也吃饱了,来了这道界这么久,一直都在凡间打转,也没遇到过几个修士,有什么土特产也不知道,两人干脆边逛边买,也不拘贵的便宜的,看着好看有意思就买了。 值得一提的是这道界里头的钗环首饰都很好看,他们看中的那个摊子的摊主是个凡人,自称是凡间宫里的匠人,后来觉得给皇家做首饰局限太多,就辞官隐居了,励志要游遍大江南北,结果一个不小心迷路了,还当要死在深山,结果被人搭救,起初还当是仙人下凡,结果是他跑进修仙界里来了。这一来,干脆就住在这儿谋生了。 不知道他的故事是真是假,但他的手艺确实没得挑,饶是以秋意泊与泊意秋的眼光来说也是出类拔萃。秋意泊还问道:“老伯手艺这般超凡入圣,何苦在这里摆个摊子?” 有这手艺,哪怕是个凡人,随便找个卖首饰的铺子当个图谱师傅都能赚的盆满钵满。 哪想到摊主笑了笑,将他们挑中的首饰用篮子包了,边随口道:“那又有什么意思?我从皇宫里跑出来,难道又要进另一个皇宫?我图什么?我就在这里摆个摊子也很好,我这摊子的位置可好,谁来都要经过我这摊子,我还能多看几个仙人,前辈您说是不是?” 秋意泊和泊意秋不由颔首应是:“还是老伯想得通透。” 东西包好了,他们也打算走了,忽地摊主又叫他们稍稍等一下,两人顿足,就见摊主扯了一把隔壁摊主让他给生个火,隔壁摊主掐了个法诀给他的小铜炉生了一把火,摊主就拿着几块金银锭子扔了进去,拎起小榔头就是一通锤,这摊主一辈子都在玩这个,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弄好了,又请隔壁摊主给降了个温。摊主将刚刚出炉的东西抛给他们,说道:“送的!方才见到两位前辈就有了灵感,两位前辈不嫌弃就收着吧!” 两人一看,那居然是两根竹簪,通体古银色,又掺杂着一缕一缕的金丝,瞧着有一种低调的奢华,偏偏又清奇入骨,泊意秋捏着簪子道:“多谢老伯,我们很喜欢。” 说着,就摘了秋意泊头上的那一支簪子给他换了上去,又偏着头让秋意泊给他换上,秋意泊也随手替他换了。摊主一看便满意地笑了起来,果然如他所想。 他在这儿摆摊了快二十年,每天见过形形色色的修士不知凡几,方才见到这两人,就想着了这一对簪子的模样,君子如竹,风过不折,雨过不浊,恰如其分。 “是配你们!”摊主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可以走了。两人又道了一声谢,这才离开。走了几步回头来看,却见摊主熄灭了炉火,也不再动锤子,明明摊子上的东西已经被秋意泊他们包圆了,他也不走,将还有余温的小铜炉抱在怀里当手炉,往竹椅子上一躺,与相邻的摊主说笑起来。 秋意泊看了一眼就说:“有点羡慕……” 泊意秋很不给面子的拆他的台:“之前开书斋不也是这样?你没几天就腻歪了,天天不是去钓鱼就是出门找人说话聊天,实在无趣了就去烦孤舟师祖……” 秋意泊斜视着他:“你没有?” “我没有。”泊意秋理直气壮地说。 他当时大部分时间在闭关好伐!秋意泊的负面情绪还是他给分担的——当然了,要是他跟现在一样没病没痛,估计早跑路了,谁还搁那儿破书斋里消磨时间啊! 从根本上来说,他们两个向往比较平静美好的生活,但实际上他们根本闲不住!也就嘴上逼逼两句哎呦好忙啊好累啊,实则真的闲下来没几天就不耐烦了,非要给自己找点事情干,左右不能真的只干一件事。 这很正常嘛!就跟上班的时候心想干什么都行只要不上班,但真的不上班了又觉得这个不好玩,那个没意思的心态一样!大家都有的! 泊意秋在心里给自己开脱了一下。 秋意泊一时竟然无言以对,因为泊意秋说的还真是实话。 秋意泊啧了一声,泊意秋得意地扬了扬眉,笑得格外放肆。 没一会儿,两人就又去了一家商行兴致勃勃地翻看人家的库存清单了——来都来了,不整点天材地宝吗?那不可能啊! 之前不是听说那个什么圣心灵木不错么?买点,等有空让万宝炉开条流水线弄个千把个木牌出来,这东西是真的不错,凡人修士都能用,送礼必备啊! 小二那是端着一万的客气,管事也在一旁侍立,就等着这两位开口要点什么。秋意泊扫了一眼就看见了圣心灵木,这东西在这儿是论块卖的,他觉得太少,去问管事:“圣心灵木有大一些的吗?最好是原木。” 管事立刻道:“有的有的,您请稍等。” 管事都不带提圣心灵木原木价格有多贵,能让商行把库存清单都拿出来让人挑,还能缺钱?管事回头吩咐了一下小二,小二一溜烟儿就出去了,没一会儿就带着一个托盘回来了,里头是十几根只有手指长的小树枝,以及一块留影石。 管事拨弄了一下留影石,包间内就出现了缩小款的圣心灵木的影像,旁边还备着长宽高。管事道:“库房中一共有十三棵原木,都在这儿了,这些则是取自原木上的树枝,两位前辈尽可以看一看,看中哪一棵与晚辈说一声就行了,至于再多……那就要从其他城调货了,时间应该会比较久。” 秋意泊与泊意秋各自拿起了一根小树枝试了试,果然如同客栈掌柜所说,有凝神静气的功效,十三根树枝之间功效有微妙的差别,但总体品质差距不大,秋意泊颔首道:“也不必麻烦了,就这十三棵吧。” 够用了,一棵树就够弄个几千片木牌了,也不必再从其他地方调过来,不耐烦等。 管事愣了一下,又立刻反应过来,连连点头:“是是是,晚辈这就去令人备下。” 言下之意,帮着锁单了。 泊意秋很满意,他还挺烦那种买东西都准备付钱了,突然又横生枝节突然来个人要抢了此类的事儿。 既然管事上道,两人也不磨叽,看中什么都是以清库存的方式在买,管事从一开始的震惊到中间的狂喜,又到最后的习以为常也没过多少时间——不就是他做完了这一单,这辈子都可以坐在灵石山上逍遥了么?不过如此! 他可以的! 交付的方式也很简单,因为数量太过庞大,纳戒实在是不足以装下所有东西,所以是由管事带着两人进库房,底下人早已将什么东西在哪个库房标了出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途中泊意秋和秋意泊又分别看中了一些天材地宝,临时加单,一起包圆了了事。 金额是以极品灵石结账的,管事看着算盘上的数字,还是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两位前辈,一共是八千万三百二十一万九千极品灵石,晚辈做主抹去个零头,一共是八千万极品灵石。” 秋意泊给了四个两百立方的纳戒给他:“纳戒给你了。” “多谢前辈。”管事神识一扫纳戒,立刻恭恭敬敬地道了谢,送他们两人出去了。待他们走远了,小二才低声道:“真是真人不可貌相……两位真人出手这般阔绰,我们不……” “什么真人!你不要命了?!那也不必带上我!”管事敲了敲他的脑袋,随即竖起了大拇指:“那两位至少是这个!” “真君?”小二这才有些吃惊地瞪大了眼睛,管事啧了一声,懒得与他废话。就他这个眼界,一辈子都混不出头! 这两人刚一进门,都没有说什么话,就引得东家派人将库房的清单送了过去。他们东家是什么人?那可是大乘真君!连东家都这般恭敬,他们起什么歪心思?!能拿得出这么大一笔灵石来,能是什么简单的人物?若本身没有三分本事,哪里敢带着这么多钱出门?! 这种前辈大能,那就是恭恭敬敬老老实实做生意,结个善缘都来不及,还结仇?!活腻歪了可以找根歪脖子树上吊! 管事气呼呼地走了,小二不明所以,捂着自己的头直叫屈。 泊意秋则是好奇地说:“你怎么就突然想通了?不是把身份捂得很死吗?” “没必要。”秋意泊轻描淡写地说:“你不是说想回宗门当路人甲?” “哎?”泊意秋自己都快忘了这事儿,随即又反应过来,嘲笑秋意泊:“这是我说的吗?明明是你说的!又栽我头上?秋长生,你要不要脸?” “你说的和我说的有什么区别?”秋意泊轻轻笑了笑,又道:“走,去那边看看,好像有热闹。” 热闹两个字一出,泊意秋也没心思调侃秋意泊了,他顺着秋意泊指的方向一看,果然见到一群人围在路边一家铺子前头。两人见状加快了脚步,过去一看,居然是有两个器修在当中比拼! 左边是一汪蓝焰腾飞,右边是一汪橙焰乱舞,金银火花漫天迸射,灿烂夺目。 忽地左边那器修冷声道:“师兄,你偷学我的鸣水锻法,还宣告天下是你所创,今日就叫天下人都看看,到底是谁所创!” 右边那个满脸哀愁,似乎是在为自己的师弟心痛不已:“师弟,师兄知道你……哎,如今你当众要与我斗器……罢了罢了!师兄不与你计较!” 豁!有瓜! 秋意泊随便拉着一个看热闹的修士,拱手问道:“道友,我二人方到,这是怎么回事啊?” 那修士堪称一个口若悬河,他眉飞色舞地道:“那两位道友真是太可惜了!错过了最精彩的一幕!我跟你们讲,这两个都是祝融山的弟子,左边那个用阴火的是鸣云真人,右边那个旷云真人,都是化神境界的高手!这两位的名号两位道友应当听过吧!” 没听过。 但秋意泊和泊意秋都很捧场地点了点头,那修士接着道:“两位真人同出一门,听说以往交情也是极好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那鸣云真人性情大变,说是旷云真人偷学了他独创的法门,又宣扬出去说是自己所创……啧啧,这谁不知道,这鸣水锻法本就是旷云真人在三十年前所创,当时还请了不少同道一并探讨呢!这一探讨,鸣云真人自然也就学会了这鸣水锻法,非说是自己所创,追着旷云真人不依不饶的。” “旷云真人一直看在与鸣云真人的交情的份上,没有与他计较,哪想到鸣云真人行事越发疯癫,旷云真人干脆避而不见了!” 泊意秋满眼都是好奇的光:“怎么个疯癫法?” “嗐!”那修士道:“除了到处与人说旷云真人偷窃他的法门外,为了叫旷云真人承认自己窃取了法门,鸣云真人杀了旷云真人三个红颜知己,又在宗门里挤兑旷云真人,烧了旷云真人三座宅邸,另害他炸炉了十几次……总之,就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秋意泊问道:“那依道友所见,这到底是谁偷了谁的?” “必然是鸣云真人为了名声窃取了旷云真人的法门啊!”修士毫不犹豫地说:“这不,旷云真人也烦了,今日被鸣云真人堵了个正着,干脆当众比一比,看谁对鸣水锻法的理解更为通透。” 秋意泊奇异地说:“就不能发个天道誓言吗?谁更了解那个法门有意义吗?若有奇人异士学了法门,就是比他们两人了解得更通透,难道是鸣云、旷云窃取了他的法门不成?” 比如奇石道君教给他灵煅法,他不光学以致用,甚至还研究出了锦锻法,在这个方面奇石道君说不定还真不如他,但也不能说他秋意泊才是灵煅法的创造人吧? 那修士一顿,随即摇头道:“奇就奇在这上头,明明很简单就能解决的事情,师兄弟两个就是不发。” 那修士摇头晃脑地说:“其中必有曲折啊!啧啧啧,鸣水真人素来行事乖戾,听说祝融山的掌门真君有意要传位……” 秋意泊和泊意秋心中已经有了猜测——就那么一回事儿,左右不是师弟害师兄就是师兄害师弟,说穿了就是为了掌门大位。 泊意秋悻悻地说:“没意思。” 吃瓜的重点是过程,过程都没有,只说头尾外加一个结果,那有什么意思?就跟双方进行了友好的讨论等于双方讨论了半天各说各的,没出结果,但大家想知道的是你们讨论了点什么啊! 秋意泊跟那位修士道了谢,悄悄拉住了泊意秋的手:“走,进去看看。” “嗯?”泊意秋跟着他挤出人群,两人绕开人群,直接进了那家铺子。掌柜的也在外面看热闹,见两人过来还当是这里位置比较好,结果就听秋意泊道:“掌柜的,可有鸣水锻法?来一份。” 鸣水锻法是旷云真人大公无私推广出去的,不要钱,但玉简要一块下品灵石。通常玉简一块下品灵石可以买二十支,还有得赚,秋意泊看过凌霄宗的账本,一块下品灵石约等于三百支玉简的成本。但玩炼器的几乎没有人缺这么一块下品灵石,就是一块极品灵石买的人也大有人在,更别说这一块下品灵石了! 那大概就是……只要好奇,都可以随手买一支来看看的意思。 秋意泊拿了一支玉简付了钱,又给泊意秋看了一眼,掌柜的一时有些无语凝噎,看这两位衣着打扮也不是缺钱的,怎么还当着他的面分享起玉简的内容来了!就不能买两支吗?! 两人看完了对视一眼,又跟着到了外面站着看热闹,泊意秋与秋意泊嘀嘀咕咕:“我怎么觉得很一般啊?” “是很一般。”秋意泊也觉得是这样,和灵煅法比起来,这鸣水锻法只能说是类似于比烂大街的炼器基础高级那么一点点,这一点点真的很有限,非要说的话就是鸣水锻法用自己的话复述了一遍烂大街的炼器基础的内容。 别管名字再好听,写的人再有名气,这个鸣水锻法的本质还是一本入门教科书。 两人又仔细看了一会儿那两个师兄弟的手法,只能说是一模一样,有个别的差异都感觉像是演的,再加上本身法门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两人也就没什么兴趣继续往下看了。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多逛逛街,看看有没有什么好货。 他们也有些盘算,这不秋怀黎、秋露黎、温夷光乃至他爹、三叔、各位师叔……这一波亲朋好友都到了跨大境界的时候,多收拾点天材地宝,等回去的时候碰面也好帮他们统一升级一下法宝法衣之类的。 还想几万年后大家一道好好的都活着,碰碰头喝喝酒胡天海地的吹吹牛,保障生存率的东西不能省。 两人又在夜市上搜罗了不少好东西,算是满载而归,刚回到客栈,就看见两个眼熟的人正在柜台前办入住,两人一进门,那两人也下意识抬头来看,随即那个俊美斯文的修士笑道:“原来是两位道友,好巧。” “可见是有缘。”秋意泊这句话他自己都觉得快说烂了。泊意秋正想打个招呼,感谢一番对方白天仗义相助,忽地又有一人蹦蹦跳跳地进了来,众人回头一看,竟然是那个被刺瞎了双目的青年。 他是挂在僵尸身上进来的,他双目似乎已经好了,只是还用一条白布掩盖着,浑身都是血气。 在场众人都不禁皱眉。 杀了人,至少十个以上。 连客栈掌柜都暗骂了一声晦气——他就不想招待邪修,这一身血气的,也不知道讲究讲究弄弄干净,还带着两具僵尸,晦气死了!, 695 第 695 章 那青年也没想到一回客栈和仇家撞了个面对面,所幸客栈有客栈的规矩,开门做生意,讲究一个和气生财,若非是生死对头,在客栈里动了手难免要被客栈的东主狠狠记上一笔。 他这般一想,也不觉得怕,他当时租这个价格最贵的客栈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太平么! 僵尸从他们身旁一蹦一跳地上去了。 其实也不能怪秋意泊他们,实在是那人身上的血腥气太重了。人血都是腥臭的,时间一长,腥味更重,这一层叠着一层,实在是叫人作呕。 小二眼疾手快地开了门窗,也顾不得冬日里的冷风灌进来,连忙施了几个清尘咒、清风诀之类的小法术,将屋子里不好的气味都驱散了去。有了这么一茬,秋意泊他们与那两个修士也没有什么谈兴了,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一回房间,泊意秋就将窗户打开了,或许是就和那个邪修住在隔壁的关系,总觉得屋子里隐隐透着一股腥臭味儿——不能怪客栈,也不怪邪修,是他们嗅觉太灵敏。倒是可以紧闭门窗布置个禁制来隔绝气味儿,但又显得憋闷。 还是冷点吧,至少清爽一点。 窗户一开,总算是好了一些,两人逛了大半天,累过头了反而不怎么想睡觉,歪在窗口的罗汉床上,一左一右地坐着,各自干自己的事情。 泊意秋正在看书,忽地只觉灼然又静谧的香气扑面而来,如同盛夏的星夜,微凉的风驱散了白日的烈阳,蝉鸣阵阵,星空璀然,温柔入骨。他抬眼望去,见秋意泊正在调弄银签,身旁一炉清香袅袅,他深吸了一口气,他低眉浅笑道:“你居然还有?” 这香方是金虹师叔当年给的,可惜无定奇霞难得,还要什么春夏交替的无定奇霞,当年可是忍着老大的心痛这才做了一些,每次都是省着烧。后来手头宽裕了,狠狠做了百八十份,只不过过犹不及,闻得倦了,又难调制,渐渐的也就懒得再用再做了。 “还有不少。”秋意泊摇了摇头,笑着说:“刚刚付钱的时候我才发现我有一个纳戒里压得全是这个。” 泊意秋也笑,他用书卷在香烟上拂了拂,送来了几缕香风,他嗅着这好闻的气息,道:“哪天见了金虹师叔送他些,清清库存……” 说道这里,泊意秋凑到了秋意泊面前:“哎,你说起来你到底带了多少个纳戒?平时也不见你揣身上啊!” 刚说完,泊意秋就回过神来了。哦对了,纳戒不能套纳戒,纳戒也不能套芥子空间,因为同属性相斥,但是纳戒可以放进秘境里啊!以秋意泊现在的境界,随手开个巴掌大的秘境捞点东西出来还不容易? 果然被秋意泊点了点鼻尖,斯里慢条地说:“蠢就别说出来,会传染。” 泊意秋撇了撇嘴,侧脸在秋意泊唇上重重亲了一口,亲完了志得意满地说:“就是要传染给你,你想怎么办?要不你掐死我得了?” 秋意泊眼中带着点点笑意,两人目光在对视的那一刹那就都笑了起来,泊意秋缩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又捡了几盘水果放桌上,给秋意泊和自己各一个垃圾桶抱着,一边吃一边吐皮。 这垃圾桶还是玉做的,别问,问就是他两搞不出塑料来,而在修真界这种玉石矿随处可见,便宜得要死要活,凌霄宗都拿来当地板铺宗门。 两人吃着吃着,脑袋就搁在了垃圾桶的边缘,两人看着话本毫无所觉,忽地听见一声轻笑声,两人转头看去,便见对面的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打了开来,里头也有两人坐在了窗边的罗汉床上,不过不同的是他两靠在一起。 就是方才见过的俊美真君和他的彪形大汉。 “两位道友好雅兴。”那真君伏在窗前,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风流之态,端得叫人心折。他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好香。” “道友谬赞了。”秋意泊迎着窗户漫漫道:“道友若是喜欢,我赠道友一炉就是。” 那真君分明已经嗅出了这一炉香料的不凡之处,却丝毫没有推拒之色,反而直爽地道:“好呀,我方才还苦恼着要如何问道友要这一炉香来呢!” 泊意秋看话本刚好看到关键处,懒得与人聊天,干脆就将他的那半面窗给关了。那真君显然毫不介意,秋意泊说是给一炉,实则用量至少能填个两三炉,这点东西给个纳戒就有点小题大作了,左右香料都有木匣保存,直接将匣子扔过去了事。 那真君接了木匣,打开闻了闻,满意地笑了起来,收了香料后也扔过来一个木匣子,道:“不好白拿道友的东西,这是我自个儿调制的,倒也有一二分特别,道友不嫌弃就收下吧。” 秋意泊笑道:“送了我,那可真是牛嚼牡丹。这香方可不是我做的,是我一位好友做的,我只管依样画葫芦,道友若是打着能与我探讨一二那可就要失望了。” 那真君痛快地说:“不能就不能,大晚上的被那味道刺得睡不着,有些东西盖一盖都是好的。” 秋意泊不禁颔首,实在是一道被祸害了,他心中念起,瞬间中间邪修的那一户就被禁制围了个严严实实,一直若有若无困扰几人的血腥气也消失殆尽,那真君怔忪,转而又喃喃地道:“我怎么没想到……” 真是出门舒服得久了,做事都是直来直去,连个拐弯的法子都没想起来——他之前想的是要么忍要么杀,这客栈东家与他关系一般,偏偏又将客栈开遍了大江南北,为了以后住客栈顺遂,想想还是忍忍得了。 秋意泊也是突然想起了可以这么做,左右他也不怕客栈东家寻他麻烦,真论起来,他这个也是为了大家着想。 秋意泊与那真君又聊了好一会儿,这真君显然是个玩手,哪里好玩哪里好吃都一清二楚,聊到最后秋意泊是拿着玉简一边说一边记的,去不去不打紧,但先记下来,万一哪天就去了呢? 聊到最后各自关了窗休息,秋意泊才想起来双方都还未互通姓名,他想了想便是一哂,聊得来就行,姓名又有什么要紧的呢? 他们两个聊得开心,但是中间那个邪修小青年已经慌得连入定都入不了了。此前问道一股奇香,入体便觉得灵气涌动,他一阵狂喜,甚至都没有功夫去猜测这异香哪来的。他今日被隔壁那真君伤了眼睛,哪怕用了十几人的精血也才勉强修复,有这异香相助,正是最好的疗伤之时! 奈何刚打算入定,忽然就听见了窗外的聊天声,他本来是劝自己别听的,一左一右都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货色,他是交了房钱,这家客栈的房钱太贵,不然他早跑路了,打死他都不会回来,但是外面一句接着一句,他又忍不住听了起来。 结果就听见那什么‘大晚上的被那味道刺得睡不着……’,他立刻就清醒了! ——果然是在说他! 已知他今天口不过心得罪了四个人,其中有两个是合体真君,而且明显脾气不好,另两个看着是化神真人,但看着也不是简单的人物。现在又因为他浑身的血气弄的他们睡不着觉,他明天还能活着走出这家客栈吗? 不不不,应该这么说,他还能在出这家客栈后活着吗? 这么一想,小青年就吓得满头冷汗,也顾不得那股奇香,当即就要收拾东西跑路,可在他准备推门出去的一瞬间,他的房间被禁制困入其中了! 他们知道他想逃! 这是打定了主意要杀他了吗?! 小青年颤栗的想着,背上的冷汗与鸡皮疙瘩一层接着一层,没有立刻来杀他,说明他们觉得他不值一提,或者估计客栈东家罢了,亦或者两者皆有。他们之间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他功法特殊,这双眼睛也就是亏了点血气罢了……他该怎么保自己的命?! 外面的聊天声被禁制隔绝了,小青年忍不住将耳朵凑到了窗户上,却还是只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与心跳声。 ……他们在说什么?是在抱怨他吗?还是在商量明天怎么杀了他?或者怎么杀他取乐? 他一点都不怀疑其中的可能性,毕竟这种事情在曲北城中太常见了,曲北城哪天不死上个把人?只要不是闹得城中一片狼藉,曲北城多是不会管的。 冷静!冷静!快想一想,他要怎么打动两个真君和两个化神,让他们有足够的理由不杀他?快想一想啊! 啪——! 小青年给了自己一个耳光,想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无比的懊悔,他实在是不明白今天怎么就有口无心当面说那话,他只是觉得人家恩恩爱爱的他看着有些刺眼罢了!自己心里说说不就完了吗?!何必要放在嘴上说?!怪不得师傅一直说要谨言慎行,下了山更是如此,没想到他才下山半个月,就因为这张嘴巴惹上了要他命的对头! 小青年回过头看见贴在墙边站着的两具僵尸,他最值钱的就是这个了……他一阵绝望,自暴自弃地扑倒在了床上。 他很清楚,僵尸这等东西也就他们这种修行了这一道的修士稀罕,给别人那都是白送都还嫌晦气,再说了两具元婴期的僵尸,他送了又怎么样?人家看得上眼吗? 他该怎么保下自己的命啊啊啊——!!! 小青年在床上打滚,忽地压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他将脸埋在被子里,随手去捞,结果就摸到了之前买了随手扔在袖袋里的玉简。他将玉简掏出来扔到了一旁,愤愤地想着今天真是诸事不顺啊! 傍晚出门两具僵尸就给他闹了个笑话,害他赔了好大一笔钱,看热闹买了一本号称是独一无二的炼器法门结果花了巨款埋下后发现被骗了,就是个烂大街的玩意儿,回来途中又被戳瞎了双眼,还招惹了四个仇家,因为房费问题只能捏着鼻子回来住,现在就等着天亮被宰了——这客栈实在是太贵太贵了,他就算是将全身财产都送出去,最多也就住一个月……哦,买了那个破法门后,他一个月都住不起了,撑死了住三天。 三天,要真想杀他,三天算什么! 小青年气得用力捶了捶枕头,又发疯似地将床上的东西统统往下砸,左右明天就要被杀了,他管隔壁睡不睡得着,他们还布置了禁制不是吗?! 还有这个破法门!骗了他一百极品灵石! 小青年举起手,正欲砸碎了这破玉简,忽地动作就僵住了。 呃……他好像想到办法了! 翌日,因为隔绝了隔壁房的气味,一觉睡到下午的秋意泊才醒了过来,泊意秋已经醒了,正侧身躺在床上看书,秋意泊打了个呵欠,伸手勾住他的腰靠了上去,用力蹭了蹭。 泊意秋顺手将一手搭在了他的背上,“醒了?给你准备了饭。” 秋意泊回头看去,就见桌上摆了个火锅,周围摆了一圈的菜,用一个小禁制圈在里头,免得气味溢散——说白了就是自己吃。 秋意泊打了个呵欠,下巴枕着泊意秋的大腿,“什么书,这么好看啊……” “蛮有意思的。”泊意秋还是没将眼睛从书上挪开,漫不经心地道:“是科技修仙的。” 秋意泊:“……?” 泊意秋没听到声儿,就知道他也被震撼到了。毕竟他们走了这么多个道界,几乎都处于封建王朝,能不能修仙两说,还真没见过一个凡人已经走到科技时代的道界——论理说,不该如此。 毕竟每个道界的时间流速不同,比如秋意泊那个望舒灵脉里就有一个小道界时间流速格外的快,快到了秋意泊在里头歇几年出来也就小半个时辰的事儿,不过秋意泊就不爱去那个道界,要不是当时情况特殊,他根本不考虑——毕竟自己渡过的时间是不会变的,那个道界就那么小,连动物都没有多少,进去就是睡觉打坐,完全没必要。 毕竟他们自己的寿命已经趋于无穷了,真不差这么点时间。 话又说回来,既然道界流速不同,为什么去过那么多道界就没有一个凡间已经走到科技时代的呢?修真无日月,可凡间却是在更替的,他们却连个蒸汽机都没见过,更别说电力之流,这不奇怪吗? 难道是因为修仙树和科技树是互相冲突的,但凡能修仙的道界就不会走向科技? ……其实想想也不是没有可能。 想想穿越之前,佛道势微,大家都去信科学了,谁信你这些佛啊道的,通常如果家门前出现了一个老道士说你家孩子有仙缘,跟我回山上修仙去吧!当父母的第一感觉就是报警,拐卖小孩的来了!和尚道士那几乎都是一份职业了,跟程序员、设计师之流的也没有什么不同,顶多就是工作环境不太一样。 但既然道界能修仙,大部分弟子还是要从凡间汲取,经历过这么多道界,多多少少都会向凡间透露出有堪比陆地神仙的修士,这样一来,才能取信国家,从而获得国家的配合。不然每十年全国各地突然出现了一帮子人,莫名其妙的就要带几百孩童消失,国家不知道才真有鬼了! 这样的道界真要发展,那也是发展成人人都信道修佛,以灵力能源为研究的根本,探讨如何将灵力普及全人类之类的…… 毕竟科学在修仙面前确实有那么一些站不住脚,要是他和秋意泊现在回真正的老家,拿一块灵石出来都能拿个诺贝尔奖了吧?科学怎么解释他们能单手举泥头车?怎么解释他们可以不穿航天服进宇宙?还他妈能飞!就连不用呼吸这一点都没办法解释吧?! 哦对,还能穿越时空! 这诺贝尔都得从棺材里爬出来亲自给他们颁奖,然后还要把诺贝尔奖名字都改成他们的才能安然躺下,含笑九泉。 ……唔,说不定爬起来就躺不回去了,当灵修吧!就按照这个姓名时不时被人提及,某些相关学科的人员说不定背地里还偷偷上个三炷香拜一拜的,当灵修吧!继续活跃在科研的第一线! 泊意秋很恶意地想着他要是能回现代老家,只要法则不限制,他就想办法让那些什么牛逼的科研大佬直接转灵修!从此007再也不怕猝死!也不用再怕后继无人!做大做强,再创辉煌!只要不是自己活腻歪了想上吊,科学有多远,他们就能活多久,活到走出新的科学之路都是基操。 “嘿嘿嘿……” 秋意泊看笑得一脸猥琐的泊意秋,有些莫名其妙。泊意秋也回过神来,道:“前三册我看完了,放桌上了。” 秋意泊立刻就抛弃了泊意秋,上桌吃饭并开始看书。 等吃到一半,秋意泊的房门被敲响了,他应了一声,房门自然而然打开,就露出了小二一脸讨好的笑容:“前辈……” “何事?”秋意泊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小二笑容一僵,然后苦着脸指了指隔壁:“前辈,天字乙号的禁制……” 其实他也不想来的,但是隔壁的房费就交到了昨天,按照道理今天得退房滚蛋的,中午他们就想去赶人,毕竟掌柜说了坚决不叫他续了,弄得客栈里都是一股味道,但一看有个禁制,便又不敢打扰……总之,曲折离奇查了半天,才从天字丙号房的客人口中得知是秋意泊干的。 掌柜的意思是事情不好闹大,只能来问一问了。 秋意泊这才想起来昨天给人下了个禁制,结果一觉睡到傍晚不说,现在吃了饭天都黑了,禁制都还没撤掉呢。他心念一动,就撤了隔壁的禁制,小二一看立刻感恩戴德就说不打扰了,结果还没来得及关门呢,隔壁就有人冲了出来,狂奔到了秋意泊门前就给跪下了:“前辈!前辈!我有一条消息献于前辈,只求前辈饶我一命!” 秋意泊皱起了眉头,那小青年一看更是冷汗直流,面若蜡纸,连连磕头:“前辈,我那条消息事关顶级道统,还有无数天材地宝与灵石,前辈绝不会失望!” 天知道秋意泊皱眉是因为这个小青年身上的血腥气和自己吃完的火锅味道混杂在了一起——说实话,有点想吐。 懂得都懂,火锅这玩意儿在吃撑之前都是很好吃的,但是一旦吃撑,已经涮过了各种食材荤腥气大涨的油汤的味儿就不怎么好闻了,现在又加上……秋意泊的胃有点翻腾。 小青年正焦急无比地等待着结果,忽地就觉一阵凉风拂面而来,吹得他浑身发僵,紧接着便是一个淡淡的字:“滚。” 小青年浑身发寒,心道吾命休矣,正在此时,忽地有人笑道:“这是怎么了?好生热闹。” 众人闻声侧脸望去,便见一身红衣的真君缓步而来,他看了一眼地上的小青年,又看向了秋意泊:“道友在吃什么?介不介意加两个人?” “介意的。”秋意泊很干脆的抛过去一个纳戒:“着急看本书,没心思招待道友,食材锅底都在这里头,道友自己生个火煮煮得了。” 那真君捏着纳戒就觉得秋意泊这个人直爽,值得交个朋友——本来就是嘛!出门来玩求的不就是一个痛快?这会儿还得看人脸色,耐着性子交际,实在是太不愉快了。 他正打算离去,没想到那小青年猛地就扑了上来,他目光一寒,便要杀了此人,却听他道:“前辈!前辈!我有一条消息献于前辈,事关顶级道统,还有无数天材地宝与灵石只求前辈饶我一命!” 那真君扬眉看向秋意泊:“他之前就在与你说这些?” 秋意泊头也不抬地说:“莫名其妙的突然就与我说这个,谁耐烦听他的?” “我倒是有兴趣,既然如此,我就把人带走了。”那真君坦然一笑,拎起了小青年的衣领,将人拖了起来,“站直了,我了没兴趣养条狗。” 小青年打着摆子,一阵一阵的发寒,明明这位真君更温和,态度比那真人要温和许多,他的直觉却在疯狂的提醒着他——不能跟他走! 他咬着牙道:“此事关系匪浅,晚辈只是想保命,还请真人听我一言!” 秋意泊缓缓吐出一口气,抬眼看向他,正当小青年以为此事有望的时候,他的身躯被不受控制的飞起,离开,重重地被扔回了自己的房间,禁制又出现了。 他被关起来了! 秋意泊平淡地说:“现在没空,明天再说吧。” 那真君也笑:“正有此意。”, 696 第 696 章 “那你的意思,祝融山那两师兄弟是假意闹翻,就是为了筹集资金购买天材地宝,用于重铸秘钥,开启那位大乘真君留下的洞天福地?” “是的两位前辈!绝对没错!”小青年很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能怪他,任谁又被关了一天(等死)后都没有什么太好的心境。他就差指天发誓了:“旷云真人与鸣云真人本就是自小一道长大的师兄弟,关系好的很,怎么会因为一个法门而翻了脸,又闹得这么人尽皆知!经晚辈调查,两人图谋不小!” 今日也巧,那真君没来,来的是他的道侣,秋意泊也没来,他熬夜看文,睡得昏天暗地,根本懒得理会这个小邪修口中的宝物,主要还是小二又哭唧唧地来求放人了,泊意秋这头看完了书刚好无聊,出来放人顺道溜达一圈,就遇上了那真君的道侣……反正最后的结果就是两个本来对什么秘宝机缘不感兴趣的人坐在了这里,听小邪修逼叨逼。 泊意秋想的很简单,秋意泊昨天不想听,今天不想听,不代表以后不想听,他多少听一嘴,免得他日后想起来突然好奇,他一问三不知。 那真君的道侣也是这么想的。 两人听完了,对视了一眼,泊意秋笑吟吟地问道:“既然如此,你可知道铸造密钥的天材地宝有哪些?” 小邪修想也没想,张口就来:“天池龙涎!” 泊意秋听了也就听了,这玩意儿他没听说过,知道这个名字就行了。至于难不难得,以后再说。 反而是另一人嗤笑了一声:“天池龙涎都出来了,好得很。” 说罢,他向泊意秋点了点头,转身就走,似乎是懒得再听下去了。泊意秋见他这个反应,估摸着这宝物就算不是什么传说中的圣品就是只闻其名不见其物的绝世宝物,他略微有些爱怜的看向小邪修,温和地道:“我知道了。” 为了编出这些东西来,这小年轻想了好几个晚上吧? 那旷云真人和鸣云真人合伙赚钱他信,但他们两是他和秋意泊亲眼见过的,炼器水平也就那样,说得难听点,随便从百炼山上拉一个化神境界的弟子出来都能把他们俩吊起来打,说他们两要炼制秘钥,还要用上连真君都觉得荒谬的天材地宝……啧啧,太假了。 说罢,他也起身离去,小邪修啥傻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却又听泊意秋笑道:“还不走?” 小邪修如蒙大赦,当即向外跑去,走到泊意秋身后,忽地又想起什么,连忙折返回去开始收拾行李,泊意秋摇了摇头,走了。 算了。 泊意秋突然就t到了一点为什么有些位高权重的人发现别人在对自己撒谎也不生气了,真的,想到人家年纪轻轻,在自己这边也没犯下特别大的错,绞尽脑汁编故事只求保得一命,吓得满脸苍白,战战兢兢,一惊一乍的……想想抬抬手放了得了。 回去的时候秋意泊还没醒,泊意秋也不去打扰他,自顾自的在外间摆弄着些打发时间的东西,还出门了一趟,等回来了秋意泊还没醒,他隐隐约约又有些睡意,也懒得脱衣服上床了,就挨在罗汉床上小憩,半梦半醒之间就觉得怀中一沉,有一双手将他的腰带扯了,又挨在了他的身上,本来是无所谓的,但是压的地方不太对——压在了心口。 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呢? ——鬼压床的感觉。 他努力睁开眼一看,果然是秋意泊在他怀里睡得四仰八叉,胳膊肘就正正好好抵在了他的心口上,也不知道他梦到了什么,胳膊肘还在发力。说真的,要不是如今大家都高端洋气上档次修了个仙,他都觉得自己能被秋意泊压得猝死过去。 泊意秋好奇又好笑地将他的胳膊从自己身上挪开了。 秋意泊本来也是睡醒了,但是发现泊意秋又睡着了,所以跟着他一道再睡个回笼觉。泊意秋一动,他就醒了,他一手微动,瞬时揽住了泊意秋的颈项,亲了亲他的嘴唇,沙哑地说:“你醒了?” 泊意秋提着他的腰,将他往上提了提,秋意泊瞬时将头埋在他的颈边,接着问道:“昨天隔壁那个小邪修有什么秘密来着?” 他就知道。 泊意秋轻轻笑了笑,挨着秋意泊低声道:“小孩儿为了保命,给我们编了一个大能遗留下来的洞天,里面有奇珍异宝无数,但是需要一件只在传说中出现过的宝物来炼制秘钥……还说祝融山那两个就是为了这个机缘,才假意闹翻的。” 秋意泊闭着眼睛哼了一声:“还真是辛苦了他了。” 泊意秋将下巴抵在他的头顶,厮磨着,感受如缎子一般的长发从皮肤上缓缓流淌而过,带来了微妙的痒意。“所以我放他走了。” “哦。”秋意泊本就没有杀人的心思,但也不介意动手,泊意秋是放是杀他都无所谓。泊意秋低声道:“他虽然编了个假的故事,却说了一个极有意思的玩意儿,醒了的话,我们不如走一趟。” “嗯?”秋意泊睁开了双目,泊意秋说有意思,那一定是有意思的。就听泊意秋接着道:“无常草你还记得吗?问心丹的主药,不过问心丹最高也不过就是化神境界可用,那小邪修说的天池龙涎,可以用来制作问心丹ps版本,道君可用。” “不光如此,它还是一味极品香料。”泊意秋慢腾腾地说着:“金虹师叔肯定喜欢。” 别说金虹道君喜欢,就这种又稀罕又有逼格的天材地宝谁不喜欢?就是拿去送孤舟道君,孤舟道君都得点个头说一声谢。 “恰好最近问世了,我们可以去看看。” 秋意泊精神也来了,说真的,要不是这些年他进阶得太快,劫数也太密集,都快自顾不暇了,他肯定也找两颗问心丹来磕一磕,看看能整出点什么花来。他打了个呵欠,坐起身来,欣赏了一眼泊意秋漂亮精悍的腹肌,道:“你刚刚出去就是打听这个去了?” “嗯哼。”泊意秋应了一声,扒拉着自己的腰带重新系好,“不然呢?天天指望你带我出去玩,还不如我自己努力一下。” 他们两个凑在一起在没有什么动力趋势的情况下那就跟现在一样,天天晚上熬大夜到天亮,然后一觉睡到隔天傍晚,赖在客栈里吃吃玩玩,都等着谁先憋不住,突如其来能制定个旅游路线,然后自己就负责吃喝玩乐。 你看,秋意泊这不就等到了嘛。 秋意泊扬眉笑了笑,丝毫不觉得愧疚。 收拾好后两人就出门了,泊意秋带着秋意泊在城里七拐八绕,最后进了个雅间,秋意泊往台上一望,“拍卖会啊?” “嗯。”泊意秋解释道:“氪金氪出来的消息,今天大轴和天池有关。” 秋意泊看了泊意秋一眼,好家伙,要找天池龙涎就先找天池是吧? 泊意秋耸了耸肩,拈起桌上的玉简递给了他,秋意泊顺手接了,神识一扫,有些讶然地道:“这么高规格?怎么混进来的?” 这拍卖会上除却一些天材地宝、法宝外,居然出现了灵脉和秘境,这规格委实不能说不高了,毕竟正常拍卖会是不会卖大片地皮的。 “长生道君,注意你的言辞!”泊意秋一本正经地说:“什么混不混的,我堂堂阳神道君,难道还捞不到一张请柬?非要混进来才行?” 秋意泊:“……我还当你就喜欢玩这种刺激的。” “……?”泊意秋一顿,眉间居然出现了一些跃跃欲试,他道:“……要不我们现在出去,再混进来试试?” 秋意泊嗤笑一声:“出息!” 然后一刻钟后,两个鬼鬼祟祟的化神真人就出现在了拍卖会所在的若水阁的大门口,他们前方有两名真君入内,他们便跟着入内。今天若水阁的相宾常陆都有化神修为,当即便叫住了两人:“二位道友,请留步!” 那两人身形一僵,不光没留步,反而还加快了脚步,常陆冷然喝道:“两位道友,还请留步!” 说话之间,他周身有剑气隐现,居然是个不可多得的剑修!剑气如虹,存意警告,那两人下意识避让而开,头上兜帽却被剑气引起的狂风带落,常陆寒声道:“还请两位道友出示请帖!” 泊意秋与秋意泊面面相觑,互相在心里唾骂对方是神经病,什么跟着别人就会被当是别人的弟子……他们两一个敢说,一个居然也觉得对!你看这不就被识穿了吗?! 泊意秋无奈就准备掏出请帖了,忽地有人‘咦’了一声,众人侧目望去,常陆真人收剑拱手道:“弟子拜见萧然师叔、飞明师叔!” 来人正是之前与他们有过几面之缘的俊美真君以及他的彪形大汉! 萧然真君笑道:“原来是你……是来此处做工了?” 常陆真人很不好意思的红了脸。萧然真君指着他,与秋意泊他们说:“这是我门中弟子,好几十年没回过宗门了……你师傅还念叨你呢,原来是在若水阁当护院?你已是化神,本命剑的材料可凑齐了?” 常陆真人沉默了一瞬,道:“……没有。” 他要是凑齐了,他怎么会在这里呢?他应该是在给炼器师当护卫的路上啊! 萧然真君又是一笑,泊意秋不禁感叹了一声:“世人都说修士中最穷的就是剑修……此言诚不欺我。” 常陆真人:“……” 萧然真君不禁轻笑出声,与常陆真人道:“这两位真人是我的朋友,我就带进去了。” 常陆真人冷漠无情地说:“不行,一张请帖最多带一人,这是规矩。” 哎对,你们接着笑!今天没有请帖就是不让进!, 697 第 697 章 萧然真君知道自家门派是剑修,剑修嘛,难免老实不知变通一点……但也没想到自家弟子这么不知变通! 他可是常陆的师叔哎!常陆小时候还经常被他指点呢! 这臭小子是要反天啊! 萧然真君眉间微动,微笑着问道:“我也不行。” “师叔莫要为难我!”常陆真人一拱手,那叫一个大公无私,那叫一个大义灭亲。萧然真君虽然还是顶着一张微笑脸,但秋意泊和泊意秋都怀疑他在心里骂p。 此时泊意秋上前一步,特别恰到好处地劝萧然真君:“道友,剑修嘛,你明白的……都这样,不要为难小弟子了吧!” 秋意泊也下意识点了点头,虽然说凌霄宗被他又是王者荣耀又是连网又是三十年渡劫,五十年模拟下来弟子灵活了不少,但真不好说弟子当中就没有死脑筋的——按照往常的经验来说,不光有,而且有很多。 看看眼前这个,就想起自己家的,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为难他做什么? 萧然真君是有那么一点想骂两句这个死脑筋的兔崽子,话到嘴边,忽地就听见有人戏谑地道:“怎么大名鼎鼎地萧然真君也玩起了以境界压人的那一套?缺帖子?要不要我分一张给你?” 这若水阁大门口本就是人来人往,有一部分人会选择如秋意泊他们之前一样走暗道进去,自然也有人会选择从大门口光明正大的进去。众人闻声回头望去,便见一个衣着锦绣的合体真君带着四名黄袍弟子缓步而来,手持折扇,风度翩翩,唯有一点不好,嘴唇过于削薄,瞧着便有几分薄情之象。 秋意泊和泊意秋第一个反应是:这天气那把扇子冷不冷啊? 萧然真君目光在那真君脸上一掠而过,连点头打个招呼都不乐意,可见是真心不待见,连个样子都懒得做,他淡笑着说:“想来一毛不拔的元久真君竟然也有这般大方的时候,也是少见,那我便却之不恭了。” 元久真君嗤笑了一声,仿佛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感觉并不算太好,但话已放出,食言而肥未免有失风仪,当即抬了抬手,一旁弟子递上了一本请帖,他随手扔到了萧然真君脚下,道:“一本请帖本座还是赏得起的。” 萧然真君自然不可能去捡,他一脚踩在了请帖上:“看来元久真君是前些年的伤还没好,一本帖子都捏不住,这若水阁还当真寻摸了不少好东西,让元久真君顶着一身伤势也要来看一看。” 元久真君目光一沉:“张萧然,你不要给脸不要脸。” 萧然真君说的是他百年前与仇家相约生死擂,他用了一些手段侥幸胜出,却依旧是重伤,这么多年一直不见好的事情。 萧然真君轻笑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元久真君,你说是不是?” 秋意泊和泊意秋已经把拍卖会忘到十万里开外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种句子一出现,就知道有大瓜。他两与常陆真人小声道:“什么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的,萧然前辈与这位元久真君之间还有什么不得不说的故事?” “……?”常陆真人奇异地看着两人,随即义正言辞地道:“一位道友不要胡说八道,师叔虽然是个断袖,但与元久真君之间绝没有私情!” “两位师叔情比金坚,道友不要胡乱猜测!” 秋意泊低声道:“嘘嘘嘘,那么大声干什么,谁说他们两个有私情了……我们就是好奇他们之间……元久真君是为萧然前辈所伤?” 常陆真人又是很义正言辞地道:“师叔与元久真君天性就是不和,元久真君的伤与师叔何干?分明是元久真君昔年看不上一个同宗外门弟子,诸多打压,后来那外门弟子颇有奇遇,竟然也修得了真君境界,两人视同水火,相约生死擂,元久真君棋高一着……就是有些不忿昔年低贱如蝼蚁的外门弟子竟然能将自己打成重伤……呃!小心!” 他话音未落,便见一道冷肃剑气陡然袭来,可那剑气来得极快,常陆真人在发现剑气之时,那剑气已经逼到眼前,他避无可避! 事出突然,距离又太近,连萧然真君都来不及在剑下抢人,正当众人以为这几个化神真人必死无疑之际,忽地有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握住了那道剑气,其中一个化神真人侧脸看来,眼眸幽幽,掌中剑气从他掌中溢散而去,那人道:“急什么?你们归你们吵,还不许我们聊几句了?” 元久真君面色冷硬,从牙缝中蹦出几个字:“好身手。” 萧然真君亦是微有色变,他料定秋意泊两人不简单,却没有想到举手投足之间就拦下了元久真君的剑气。 元久真君是一名顶尖的剑修,寻常渡劫真君都不放在眼中,如今却就这样被人轻描淡写地拦下了? “客气。”泊意秋仿佛浑然不觉元久真君的怒气:“真君方才说要赏我一人一本帖子,如今几位真君也在这大门口站了许久,不如进去后再慢慢叙旧?” 说着,还伸出了一手。 元久真君盯着那只手,一字一顿地道:“送给他们!” 双手相接为礼,但就这样轻飘飘地伸出一手,那就是要。 可能随意接他一剑,确实能用这个‘要’字! 弟子不敢违背元久真君所言,双手奉上请帖,被泊意秋随手取了,他看也不看一眼,扬了扬帖子:“多谢真君。” 元久真君冷然地注视着秋意泊。这是什么老怪,先是轻描淡写接他一剑,居然还有脸当面嬉皮笑脸称呼他一声‘真君’? 秋意泊微笑道:“承蒙元久真君赏赐,萧然前辈,不如带我一人进去开开眼界?” 萧然真君自然是无所谓的,他笑道:“好,那就多谢元久真君了。” 他嘱咐了一声常陆好好办事,就率先一步进了若水阁,秋意泊与泊意秋自然是跟在他身后进去了,居然就这样将元久真君扔在了门口。元久真君冷笑一声,也跟着进了去。 进门没走几步,便有小一迎来,萧然真君的位置是在大堂,小一又去收秋意泊他们的,就听泊意秋道:“萧然道友若是不嫌弃,就与我们一道吧。” 萧然真君挑眉道:“还是跟我们一道吧!总不能真和元久那厮坐一道去,气死了他该怎么办?” 秋意泊与泊意秋皆是会心一笑,泊意秋取出了另外一本帖子交给了小一,“那位真君要赏,总不好当面拂了他的一片真心,哪里能真和他坐一道?” 小一看见帖子的一刹那神色就是一变,连忙扯出十一分的热情来:“两位前辈还请随小的上三楼,雅间早早就备好了。” 三楼? 谁不知道若水阁的三楼不好上? 萧然真君方才已有一些猜测,但看到现在,才确定这两人必然是两个大乘真君,否则怎能上若水阁的三楼,在这般场面上得一个雅间? 元久真君跟在后面,进来听见第一句话就是:“……总不好当面拂了他的一片真心……” 他脸色青黑,看着小一一脸恭敬地将几人带上三楼,自己则是被迎到大厅坐下。 秋意泊等人上了三楼,又回到了方才来的那间雅间,从这里望下去,底下一览无余。飞鸣真君悄悄地握住了萧然真君的手,萧然真君侧脸看向他,目光温柔地点了点头,又拉了他坐下,这才道:“原来两位道友是深藏不漏。” “出来玩耍,谁乐意顶着那一身,在家被磕头磕得还不够吗?”秋意泊没有坐在桌旁,而是坐在了窗沿,他就这么随意一坐,就是说不尽的风流意气,道不出的潇洒疏狂。 萧然真君目中浮上一抹欣赏之色,是这么个道理,可这份尊荣,又有谁能轻易摒弃呢? 泊意秋就在一旁拆秋意泊的台:“你就算了吧,明明就是喜欢扮猪吃老虎,嘴上说的这么好听也就唬一唬萧然道友。” 秋意泊淡淡地看向泊意秋,也不知道从哪掏出个扇子唰得一下打开了,玉树临风地扇了扇,眼神清宁高远:“……我装的不像吗?” 泊意秋:“你问萧然道友他们。” 萧然真君本就是个自由随性的人,闻言笑得前俯后仰,直言道:“两位道友果真是个妙人!” 秋意泊和泊意秋也笑,秋意泊甚至轻飘飘地飞了个媚眼给萧然真君:“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侍人敲响了包间门,秋意泊轻咳了一声,收起了扇子,一副‘我是个正经人’的做派,侍人进来对着泊意秋一礼道:“前辈,道君有命,今日前辈看中了什么,只管带回去,算是他的见面礼。” 说着,送上了一本玉册,这是今天的拍卖册。 “知道了。”泊意秋颔首接了玉册,侍人便退下了,秋意泊方道:“我就想你哪来的本事,原来是拂花道君的手笔。” 泊意秋扬了扬玉册:“拂花道友一片美意,何故拒之?” 萧然真君一手执着茶盏,心道他新认识的这两位道友可真不简单,对着拂花道君居然也称呼一声道友。 另一侧,元久真君唤来了侍人,问道:“今日三楼都有哪几位真君在?” 侍人微笑道:“元久真君见谅,楼中规矩,贵客身份我等不好私自外泄。” “那与萧然真君一道上去的,又是什么身份?” 侍人依旧十分有礼:“还请真君见谅。” 元久真君啧了一声,抬头望去,却见方才接他一剑之人正坐在窗口笑吟吟地看着他……不,不是他,而是另外一人。 居然是天字甲号包间! 谁不知道天字甲号包间只留给若水楼之主拂花道君?! 他们究竟是什么来历?, 698 第 698 章 这玉册送得也大方,见雅间中还有几人,侍人又送来了几册,叫一人分了一本。萧然真君扬了扬玉册,笑道:“看来今日是沾了道友的光了。” 泊意秋道:“左右也是沾旁的道友的光,萧然道友就不必促狭我们了。” 秋意泊翻着册子表示:“拂花道友一看就是富有四海,今天就吃一回大户……” 他抬头看向侍人,促狭地问:“若我们全要了,今天拍卖会又拍些什么?” 侍人明显是愣了一下,感觉他冷汗都快出来了,随即躬身道:“若水阁中还有奇珍异宝无数,前辈不必担忧。” 泊意秋一手支颐:“这般一说,我倒是想去库房看看。” 侍人这回是真的出冷汗了,这两位和道君究竟是什么关系,这要是全拿走,他们可不敢拦,可今日已有众多真君坐在了堂中,开了天窗那可怎生是好? 秋意泊淡笑与侍人道:“不必理会他,成天就爱作妖。” 泊意秋不知从哪掏出扇子来,得意洋洋地扇了扇,秋意泊便瞪了他一眼。萧然真君还记得他两方才看元久真君的扇子那眼神活似在说‘这人冬天打扇子冷不冷,是不是有病?’,可如今他们大大方方的扇了,那扇子比元久真君还招摇许多,满面洒金,‘千岁风流’四个大字放肆张狂,呼之欲出,他不禁也想问一句,大冬天的打扇子冷不冷? 他如此想,便如此问了:“大冬天打扇子冷不冷?” 泊意秋大笑道:“这风度总是得要得吧?还好我有一二修为,一点凉风而已,大不了回去灌一碗姜汤,总不能冻死我!” 说罢,他还从袖中抽了两把折扇出来抛给了萧然真君:“也送你两把,扇子用途可多。” 萧然真君只当是普通扇子,随手就接了过来,这一接先是一顿,这扇子当真是压手,仔细一看,居然是一件法宝,展开再看,正面绘有山河日月,背面则是写有‘山河常在’四字,自己缥缈,他凝目而视,忽地只觉得脑海之中有一瞬的晕眩之感,紧接着便见扇上山河跃然而出,在他面前幻化无边青山,云雾扑面,重重叠叠,无尽深也。又有鸟鸣兽吼,清风流水,好不自在。 忽地只听见‘咄’得一声,万般幻象尽数褪去,只见飞鸣双目中隐隐有担忧之情,又看另一柄折扇,已然摊开,上面绘有日月潮生,两柄折扇叠加在一处,两幅扇面竟然浑然一体——是一对法器。 秋意泊的手指在桌面轻轻叩着,方才打断了幻象的声音便是由此发出。 萧然真君握住了飞鸣真君的手掌,轻轻摩挲了一下,低笑道:“一时不查……无妨的。” 他又看向秋意泊他们:“送我们了?我可不会与二位道友客气。” 泊意秋轻笑道:“平时随手炼出来玩的东西,道友客气了反而要叫我们不好意思。” 那确实,道君随手炼制的合体期法宝,是真的炼出来玩的,非要说带着什么目的,那就是放着,免得哪天见到晚辈突破炼神还虚时没有合适的见面礼可以送。 “说来还没有互通姓名。”秋意泊在玉册上圈下了几样东西:“我姓秋,道号长生,他是我兄弟,道号长安。” 秋长生,秋长安……萧然真君在心中默念了两遍,这两个道号当真是傲气凌然,修道之人,不过是求长生、长安罢了,却叫他们两个凑齐了。听到这里,他已经明白这两人绝非是本界中人,也不知道是哪个道界的天骄,来寂山道界游历罢了。 “好张狂的名号。”萧然道君不禁赞了一声,颇为可惜地说:“当年我也请师傅替我取个好听的,可惜当年我太过跳脱,师傅便替我取了‘萧然’二字,压我一压。这名字太寂寥了,我听着就觉得不好。” 秋意泊听到这个颇有惺惺相惜之感:“萧然你这个还好,我当时刚渡完劫,我爹过来给我赐下‘长生’名号,我当时就觉得这名字太霸气压不住,紧接着气血翻涌,硬生生从轻伤变成了重伤,我爹看得人都傻了……不过当时大庭广众之下也不好出尔反尔。” “啧,怎么不是?”泊意秋也没忍住吐槽两句:“自从这两个道号下来,我们就鲜少有太平悠闲的时候,还什么长安、长生的,既没有长安,也没有长生。” 秋意泊一下子捂住了他的嘴:“谢谢你,长生会有的,不要咒我。” 泊意秋扯开他的手,直接拆台:“某些人之前渡劫的时候连命都不要了。” “秋长安!”秋意泊怒道。 泊意秋一摊手:“我敢对天发誓!你敢吗?” 萧然真君也没料到两人一言不合就快动起手来了,看他们两吵得有来有回,突然就有些心塞,他与飞鸣真君少年结识,一路相伴,互为知己,鲜少有艳羡别人的时候,如今没想到却是看别人恩爱看得有些眼红。 他侧脸看向飞鸣真君,指尖在他的掌心里勾了勾,飞鸣真君瞬间握紧了他的手,默不作声,私底下却仔仔细细地将他的手指一根根掰直了,与他五指相扣,免得他再作妖。 萧然真君微微一笑,不再看他,感觉舒服了。 正在包间里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下面忽地一静,轻松愉悦的氛围陡然一紧,连带着秋意泊与泊意秋也不再斗嘴,低头望去,便见若水阁正门口小二毕恭毕敬地迎进了一队人,为首者身穿一身如云如雾的淡青外袍,姿仪端雅,眼下一颗泪痣,越发衬托得君子如玉,风雅过人。 萧然真君自然也在看,他侧脸看了一眼秋意泊他们,见他们眼中有些惊讶之情,便问道:“难道是道君亲临?” 本界只有拂花一位道君,下面那位青衣人有阳神境界,再看秋长生他们,那样子显然是认识的,难道就是拂花道君本尊? 秋意泊当然是惊讶的,但不及泊意秋惊讶,那青衣道君是熟人,却不是拂花道君,而是另外一位大熟人——血雾真……道君? “那位不是拂花道君。”秋意泊解释了一句,便不再提,态度有些暧昧,萧然真君看得出来,就是不愿再提的意思。他本是聪明人,自然不会因为无所谓的好奇心去招惹一个天大的麻烦。 泊意秋眨了眨眼睛,就被秋意泊用食指戳了一下,秋意泊扬眉道:“如何?” 泊意秋眉目流转,却是笑盈盈的:“不如何。” 那就是不主动相见的意思,至于到底见不见,就看缘分了。 秋意泊其实对血雾道君感官不错,除了当年坑了泊意秋一把,他也没做什么太错的事情,后来他还帮忙一道抓血来道君的三尸来着——说到底,血雾道君当年也是为血来道君所束缚,也没有什么对错可言。 但泊意秋就不一样了,泊意秋与他最大的分歧便是血雾道君,一步错,步步错,这么些年下来,很难说泊意秋对他是什么感觉,所以秋意泊并不替他做主。 血雾道君只在正门口一闪而过,随即便随着小二上了三楼,道君之威有所收敛,但依旧压得满堂寂寂,经过他们门口时,萧然真君与飞鸣真君有些毛骨悚然,下意识地紧绷了背脊,只听外面,血雾道君温和地问道:“拂花道君也来了?” 管事恭敬地回答道:“禀道君,君上未曾来,今日来的是君上的两位小友。” “嗯,那便不打扰了。”血雾道君轻描淡写地说罢,声音便远去了。 衣物在青砖上摩挲而过,泊意秋凭栏而坐,委实感觉有些奇妙——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别见了吧? 不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想到此处,拉着秋意泊一道进去了,别坐窗边了,万一一会儿血雾道君也兴致来了往窗边一坐……好家伙,面对面了! 血雾道君一到,还没等半盏茶,拍卖会便正式开始了。于此同时,侍人也回来了,手中还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摆着一枚纳戒,恭敬地与秋意泊他们道:“两位前辈,您要的已经取来了,还请前辈验收。” 秋意泊刚刚看好了东西就交给侍人了,这会儿送了来,他看了一眼就道:“不错,替我兄弟二人谢过道君。” 侍人一礼,就下去了。 泊意秋接了纳戒看了一眼,东西还挺多,不过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这若水阁就是拂花道君开的,一会儿他们多撒点钱就是了。 铜锣一响,便有一位大乘真君到了台上,他面容冷肃,一身剑意若隐若现,端的是个极其强横的剑修,他一上台,底下便安静了下来。。 秋意泊低声与泊意秋嘀咕道:“咱们以后没事儿也开个拍卖会,到时候让孤舟师祖上台拍卖。” 泊意秋:“……???” 他看向秋意泊,满脸都写着‘你活腻了?!’,他道:“你怎么干脆不让温师兄上去算了?!” “温师兄上去那场子不就冷透了?”秋意泊想也不想就说。 “那师祖上去难道就不会冷透了吗?!” “那不一样。”秋意泊扬眉笑道:“师祖往那里一站,都不必说话,大家就很很给面子开始拍,要是拍价太低的,恐怕还得自己加点钱,否则哪里敢开口?” 泊意秋嗤笑一声:“你等着,我回去就跟师祖告状。” 正说着呢,就感觉到一人忽如其来的出现在了门外,隔壁房门开了,便听血雾道君温和地说:“孤舟道友,你来了……我还当你不会来。” 泊意秋:“……” 秋意泊掐住泊意秋大腿内侧的肉拧了一圈,“你这什么乌鸦嘴?!”, 699 第 699 章 “嗯。”孤舟道君淡淡地道:“原本是不打算来。” 原本不打算过来!那他现在怎么又过来了! 秋意泊在这一瞬间想了无数种可能,然后将最有可能是正确答案的那一条排除在外。 血雾道君莞尔:“那想来是因果引动了。” 血雾道君的声音是极其温和的,就如同当年一样,他就是一个泰山崩于前还能温温柔柔说话的人,从容、平静,只要不动手,谁都看不出来这其实是老大一个邪修,专门吸人血的那种。 秋意泊和泊意秋对视了一眼,他们有同样的疑问:孤舟师祖怎么和血雾道君搭上道了?! 虽然但是,血雾道君当年是被血来道君所迫,后期大家也默认一道暗搓搓搞血来道君,那也不至于就是一副多年好友的语气吧?! 血雾宗和望来城的仇血雾道君是一点都不在乎吗?! 这里头都不可能说什么血雾道君不认识孤舟道君这说法,剑修!孤舟!这两个词摆在一起,凌云道界还能有没听说过的修士? 孤舟道君并没有进雅间,而是站在门外就和血雾道君聊了起来,秋意泊和泊意秋想当没听见都不行。血雾道君道:“坐下说话?” 孤舟道君:“等人。” 血雾道君很疑惑似地‘嗯?’了一声,紧接着又有一人陡然出现在了走廊上,血雾道君沉默了一瞬,带着笑意的声音道:“原来是您。” 您什么您?您是哪位啊?! 能让孤舟师祖等的人能是谁啊?秋意泊和泊意秋想破了脑袋都想不出来,总不能是掌门吧?! 掌门道君不是说去参加什么秘境……哦不对,那已经是几百年前说的了,“大逆不道的说一句,除非掌门师叔死在里面了,否则几百年都过去了,师叔早该出来了。” 泊意秋说完就咻得一下捂住了自己的嘴,警惕地四周张望——他怎么就说出来了! 这话要是给掌门道君听见了还了得?! 秋意泊拍了拍他,问题不大……大概。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意思就是要不我们偷偷溜走吧!孤舟道君没有进来抓人,说不定他就没听见呢?毕竟他们要相信若水阁的安保措施对吧!好歹也是拂花道君的场子,肯定有防道君这种人形电波接收器的手段! 泊意秋看了隔壁方向一眼,意思是:这样真的好吗? 万一孤舟师祖是听见了,但是就是等着他们自个儿过去认错,但他们却溜了——俗话说得好!跑得了和尚跑得了庙!修士而且是道君的记忆力都特别好,千载相逢犹旦暮听说过吗?!他们总要回宗门的吧?难道回回到宗门之前先问问孤舟师祖在不在?在他们就不回去? 泊意秋的目光看向了秋意泊的大腿,摇了摇头:不就是一条腿吗?!让师祖砍了开心开心!又不是装不回去长不出来了! 秋意泊看向泊意秋的大腿,目光幽深:那你怎么不上? 泊意秋扬眉:那话是我说的吗? 外面出现了一个稳定的足音,一步步的上楼,应该是个修士——如果是小二,那他的步速应该是很快的,如果是管事,那么足音应该更轻一些。不多时,他们就听见外面的人用一把清淡的声音道:“师傅。” 秋意泊两人又对视了一眼,好家伙,温夷光也来了? “夷光来了?”一道声音笑呵呵地说:“进去坐吧,这位你也认得,是血雾道君。” 秋意泊和泊意秋如遭雷劈,还真他妈是掌门道君! 温夷光应当是拱手行礼了:“晚辈见过血雾道君。” 血雾道君的声音停顿了一瞬,随即温和地道:“原来是夷光真君,夷光真君距离阳神不过一步之遥,果然是后生可畏。” “多谢道君。”温夷光说罢便不再开口,血雾道君略带了几分调侃道:“果然有其师必有其徒。” 凌霄道君轻笑道:“道友就莫要打趣他了,年轻人脸皮薄。” “进去说话吧!这拍卖会也快开了,奇石应当也快赶到了。”凌霄道君又道。 “好。” 吱呀一声,隔壁房门关上了,声音被隔断了。秋意泊和泊意秋没胆子去偷听,这个样子,想跑是跑不了的,要不他们两个老实点去隔壁吧!许久不见掌门道君了,再者师傅居然出关了,这还开溜就太不成样子了。 秋意泊对萧然道君有些抱歉地说:“方才来了几位师门长辈,一会儿恐怕我们是要少陪了。” 萧然真君已经很麻木了,秋意泊他们能听见走廊上的声音,他自然也能。隔壁一来一个道君,一来一个道君,听说一会儿还要来个道君,这拍卖会上出什么绝世奇珍了?惹得几位道君千里迢迢也要赶来?还是说他们打算凑满四个道君抹雀牌吗? 唯一一个大乘巅峰半步阳神的听着居然还是个年轻弟子,啧,人比人气死人。 他点了点头,应了一声:“两位道友自去吧,无妨的。” 秋意泊和泊意秋动作一致地捏了捏自己的鼻梁,这有啥好说的,有事弟子服其劳,滚过去罚站呗!隔壁最差也是个歪门邪道的师傅辈分,哪有他两坐下的份?毕竟还有温夷光在,大家好兄弟,一起罚站! 两人又神同步地把杯子里的茶喝干净了,出门去了。 到了隔壁房门口,两人奇异地有种紧张的感觉,他们深呼吸了一口气,敲响了房门,与此同时,他们也感觉到有一人到来,还未说话,就听见奇石道君惊喜地道:“长生?长安?!你们也在这里?!” 两人回身拱手:“弟子拜见师傅。” 奇石道君还是那副老样子,仿佛近千年的时光在他身上不存在一般,他还是那个笑呵呵的小老头,他挥了挥手:“好了快起来,在乎这点虚礼作什么?你们师祖师叔也都来了,来,快进去说话!” “是。”两人不禁从心底流露出了一点笑意,惹得眼角眉梢都是一派的欢喜。 奇石道君推开门进去,未见人先笑:“喏,看看谁来了?” 众人方才在门外就听见了响动,正等着他们进来。在踏进房门的一瞬间,秋意泊和泊意秋就把易容给除了,老老实实的给几位长辈行礼:“长生/长安拜见掌门师叔、师祖、师傅。” 血雾道君下意识地摸了摸眼角,温柔地说:“原来还能得你们二人一声师傅?” 泊意秋扬眉笑道:“您一直都是师傅。” 后来在苍雾道界碰面的时候,不论是泊意秋还是秋意泊,称呼血雾道君都称呼一声‘师傅’,就是认真排得排到二师傅或者三师傅。 血雾道君微微一笑,不再言语。秋意泊和泊意秋再看孤舟道君,那冷淡的目光看的两人头皮发麻,连忙对着凌霄道君讨好的笑了笑,凌霄道君看见两张一模一样的面容冲自己笑,顿时也觉得舒心无比,比大夏天喝一口冰水都来的舒服。 这两个再加上温夷光,还有宗门里的几个,他就是无福叩问造化,宗门万年历上都得给他单开一页,上面写在他任掌门中,出了这么几个名震一方的绝世天骄。 他揶揄地看着孤舟,也不知道这两个小子怎么惹着孤舟了,当即便替他们解围:“长生、长安你们二人也来寂山道界了?倒是巧,好了,快坐下吧,一会儿结束了你们也不必走了,跟着我们一道回宗门吧!” 秋意泊好奇地问:“这拍卖会到底有什么绝世奇珍,怎么惹得掌门师叔与师祖还有两位师傅特意来一趟?” 他们两是没敢坐的,和温夷光交流了一个短暂的眼神,还是老老实实站着。 温夷光眉间出现一丝笑意,这话怎么说,老鼠见了猫? 奇石道君挑了个位置坐下了,这雅间里就没有视野不好的地方,他道:“也不是什么打紧的,是你们师祖应邀来的,顺道扯上我与你们掌门师叔一道,闲着也是闲着,就来看看。” 血雾道君矜持地表示就是他邀请的孤舟道君。 这场面也不好聊什么道统啊劫数啊之类的问题,凌霄道君已经与血雾道君聊起了之前进的一个秘境的事宜,奇石道君和孤舟道君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过去,秋意泊和泊意秋很识趣地就跟温夷光站到一块去了。 哎,没办法,长辈一多就是这样的。 秋意泊对着温夷光挤了挤眼睛,甩了个询问的眼神给他,也不知道看不看得懂。很快一道传音就过来了:【师傅叫我再等等。】 左右前头四个长辈也不会故意来看他们的聊天小群,于是秋意泊和泊意秋也激情开麦,泊意秋先说:【哇哦,之前不是听说温师兄你已经摸到道君门槛了吗?】 【不止,师兄还能斩杀阳神呢。】 【这么厉害的嘛,师兄好牛逼!】 温夷光:【……】 也不知道聊到什么了,前头四人忽然话锋一转,凌霄道君笑道:“哎,我是彻底放下心了,如今宗门中有怀黎在,还有长生、长安这两个,夷光也快叩问炼虚合道了,回去就将传位大典办了。” 血雾道君目光在秋意泊他们两身上一掠而过,道:“长生与长安也快了。” 凌霄道君哈哈大笑,指着他们两人道:“他们两?我是指望他们再慢一点,否则都要比我和孤舟的境界都高了!” 血雾道君一愣,看向他两,秋意泊和泊意秋这才想到他们两还隐藏着境界,当即就把法门给解除了,血雾道君的目光逐渐认真了起来,打量着他们,许久才说了一句:“年少出英才,我等自愧不如。” 奇石道君也笑:“哪里哪里!他们两还小呢!还是要多见识见识,再修行才好,前阵子凌霄还与我说,担心他们两个年少登高位,根基不稳呢!” 秋意泊和泊意秋的脚趾同时在鞋底板上抠了抠。 ——师傅,话不能这么说啊!他们两个也都一千岁了好吧!都活成千年老王八了好吗!, 700 第 700 章 三人皆是言笑晏晏,唯有孤舟道君一手执着茶盏,淡淡地说:“他们二人,当不得年少二字。” 这是秋意泊他们的心里话,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从孤舟道君嘴里说出来就让他们精神紧绷。 凌霄道君戏谑地看向了孤舟:“在我们看来,无论他们多大了,总是个孩子。” 孤舟道君眼眸微垂,并未应答,泊意秋战战兢兢,秋意泊一个滑步就上去了,捞起茶壶,给几位长辈添茶倒水,做足了弟子的礼数,凌霄道君抬眼看向他,秋意泊赶紧说:“师祖说的是,掌门师叔请喝茶!” “若水阁的茶水点心都一般,这些年我与长生在外寻得了不少好的,这就去整治了来。”泊意秋也连忙添了一句:“长生,我们一道去。” 奇石道君含笑道:“也好,你们去忙,我们自个儿说会儿话。” 秋意泊连连点头,一派恭敬地倒退着往外走,两人快到门口的时候给了温夷光一个眼神,言下之意就是他们开溜了,叫温夷光好生服侍,随机应变。他们见温夷光点了点头,就放心大胆的出去了。结果一出门,就见温夷光也跟着出来了。 啪的一声,温夷光反手把房门给关严实了。 秋意泊:“……?温师兄,你怎么出来了?!” 温夷光一派平静,或许是即将叩问炼虚合道的关系,他的眼神中有一种与往日截然不同的漠然,只发出了一个浅浅的音节:“嗯?” 作为洗剑峰专用翻译器的秋意泊与泊意秋很明显的领悟到了他的真实含义:不是你们叫我出来的吗? 秋意泊一手搭在了温夷光的肩膀上,将他往自己的方向扯了一把,温夷光本来还是个冰清玉洁的冷漠剑修,被他一扯,足下一个踉跄,偏偏秋意泊抓的死紧,他看向秋意泊:“……?” 秋意泊另一手拍了拍他的脑袋:“哎呦喂,师兄,你这是怎么了?被师祖打多了吗?怎么脑袋都不好使了?” 泊意秋大笑,一手搭在了温夷光另一边肩膀上,调侃道:“不能这么说,师兄一向是聪明谨慎的,只师兄能伴师祖左右,我对师兄的敬仰之情就有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两人齐声道:“师兄,我们要去为师祖整治席面,里面不好缺了人伺候,你快进去吧!” 温夷光沉默了半晌,扔出两个字:“不想。” “说完你们,接下来就该轮到我了。” 要是平时那种大场面,其实能说话的机会也不多,被夸两句就夸两句,大家都有正事要做,忍忍就算了。今天这种私下里的小会,还恰好都是他们的亲长,一旦没话说,就很容易把他们这些徒弟当话茬,那就没完没了了。 俗话说得好,不是不孝顺,是有些孝顺承受不起,这个情况下论心不论迹得了。 两人大笑,拉着温夷光一道往隔壁走,一边又招呼了管事过来,“原来师兄也怕这个。” “我还当师兄你道心坚若磐石呢!~” 温夷光被他们两个一左一右地扯着,目光中也有一点笑意,他也就和秋意泊他们这一波师兄弟、师姐妹在一起的时候话还能多两句,他道:“莫要耽误了事情。” “哪里能耽误。” 此事管事也来了,泊意秋问了问规矩,原来三楼只有道君或者有道君吩咐才能开一间雅间,他们又要了一间——萧然真君与飞鸣真君在甲字房,他们带着温夷光过去就不合适了。 泊意秋这头又和管事吩咐整治茶水点心的事儿,这其实不怎么费事,泊意秋这里大多东西都是现成的,只是今日有血雾道君在,总要撑撑场面,另外取出一些食材交由管事去做些冷盘来,无论是吃茶还是喝酒都便宜。 泊意秋想了想,过来扒拉秋意泊的纳戒,很快从他纳戒里扒拉出几样挺好的食材,指着从寒玉道界那儿摸来的寒玉笋与管事道:“这寒玉笋用寒渊灵泉焯水后凉拌,其他的就看你们若水阁怎么料理了。” 管事看着那一溜儿的天材地宝都不禁冷汗直流:“这……这或许……前辈,这些宝物我等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恐怕是料理不好的。” 秋意泊闻言道:“该怎么整治就怎么整治,只当是普通食材来,做好了也给你们道君留一份。” 管事这才小心应了一声。 秋意泊瞧了一眼,见雅间墙壁上有些机关,便问了问:“这两处雅间可能打通?” 管事躬身道:“前辈好眼力。” “那过一会儿就打通。”秋意泊吩咐了一声,管事应声而去,等雅间里没了外人,他们三人才肉眼可见的放松了下来,各自选了喜欢的地方歪着,连温夷光的背脊都没有那么板正了。泊意秋长吁了一口气,眼角余光看见下方的台上,奇怪地说:“进来也好一会儿了,怎么到现在拍卖会还不开始?” 温夷光道:“快了。” “要是没道君来的话应该马上就开了。”秋意泊也有些纳闷,问温夷光:“师兄,你怎么也跟着师祖他们一道来了?” 按照道理来说,温夷光这种说渡劫就渡劫的情况,合该钉死在凌云道界别动,当时秋意泊也是觉得他快叩问道君了,这才急忙赶他走。怎么又跟着过来寂山道界看拍卖会了?刚刚拍卖会的册子他也看过了,也没见到什么极其特别的东西啊? 温夷光道:“掌门道君有意举办传位大典。” 泊意秋:“……?这两者有什么联系吗?” 温夷光看向他,目光幽幽:“……带我来见识一番。” “……?”秋意泊突然想到了什么,比划着说:“师兄,你的意思是……你的劫数……嗯?” 既然要办传位大典了,那就是凌霄道君他们这一代要彻底放手凌霄宗了。秋意泊和泊意秋他们两个是道君,但不爱着家,所以让孤舟道君一直带着温夷光,指点他过道君劫,温夷光本不该来,但如今来了,说明他的劫数就在这上头。 拍卖会嘛……穷逼剑修还能执着点什么呢? 泊意秋拍案大笑:“怎么回事?我们洗剑峰是跟钱这个劫数过不去了是吧?!” 三叔是,现在温夷光也是,一代传一代,代代都相似了是吧! 秋意泊伏在桌上笑得双肩打颤:“笑死我得了……” 温夷光默默地闭上了眼睛,拒绝接受秋意泊他们的嘲笑:“……” 好不容易笑够了,两人才一左一右与温夷光说:“这劫数也挺好!至少简单!咱们穿一条裤子长大的!总要帮师兄一把!” “今天我给师兄点灯!”秋意泊义正言辞地说道:“师兄看中什么只管下手,今天我包了,至于欠我的钱,没关系,师兄可以以后给我当护卫来还!” 温夷光道:“上一句。” 秋意泊:“我给师兄点灯?” “再上一句。” “咱们穿一条裤子长大的……?” 温夷光冷漠地说:“不是。” 他又补充了一句:“我们从小到大没有穿过一条裤子。” 秋意泊盯着他俊美的侧脸,没忍住侧过头去狂笑,泊意秋一边捶着桌一边笑出了鹅叫,温夷光这才意识到了自己话中的歧义,他本来想纠正一二,可一想怎么解释都是错,不由低眉而笑,下一瞬间,温夷光张嘴吐出了一口血来。 秋意泊和泊意秋当即扶住了他,秋意泊递了帕子过去,温夷光接了擦去了唇边血迹:“无碍,心神动摇。” 泊意秋冷了下脸,他想到了当年他们第一次去参与天榜时的孤舟师祖,当时孤舟师祖也是这般,不笑不动不见人,免得妨碍道心。当年孤舟道君尚且有此一劫,温夷光怎能幸免? 秋意泊皱眉道:“知道自己不好,也不与我们说一声。” 温夷光将帕子毁了,平静地说:“总有这一回。” “我看不透无情,无情亦看不透我。”温夷光目若坚冰,冷硬难言,可隐藏在冰面之下的是冷锐到了极致的锋芒:“随它去。” “那就好。”两人对视了一眼,很是放心。 温夷光向来靠谱。 正在此时,台上传来铜锣再响,本就安静得呼吸可闻的若水阁中更是静谧难言,紧接着便是第三响。可见方才的等待,确实是为了等奇石道君他们到来。 秋意泊按照方才管事交代的口诀将隔绝在两件雅间中间的墙打通了,原本是墙壁的地方垂下了一道珠帘,算是一层格挡,秋意泊他们三人走了过去,孤舟道君平静的目光在温夷光的面上一扫而过,凌霄道君他们也注意到了,却无人开口询问。 当年做真君时是一重看法,如今成了道君,便是另一重看法。 场上那剑修冷硬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着:“今,若水阁万宝大会,谢各位道友前来。” “今日开场第一件——练气期银蹄金鬃呼雷豹幼崽,起价三百万极品灵石,还请出价!” 奇石道君瞧了一眼,兴趣缺缺:“这开场怎么拿了这妖兽幼崽出来……” 妖兽当中,最难得的当然是幼崽,尤其是这等血脉珍惜实力强大的妖兽的幼崽,有时候成年妖兽宁愿咬死幼崽都不会落到人修手里,委实难得。但话又说回来,这妖兽幼崽除了御兽那一道的修士喜欢,正儿八经的长辈还真不喜欢给晚辈赐下这种——会形成依赖。 简单明了来说,这种妖兽幼崽一般都是赐给家里受宠的小废物点心用的。实在是指望不上小废物自己,偏偏又是自家孩子自家喜欢,只能往他身上死命堆点法宝丹药再弄个妖兽,从小养大了以后当贴身护卫来使。 秋意泊煞有介事地说:“温师兄柔弱不能自理,师傅,我买下此物赠给温师兄可妥当?” 孤舟道君看向了秋意泊,罕见的见到了一缕费解:“……?” 血雾道君一直记得,温夷光是凌霄宗不世奇才:“……?” 奇石道君也有些奇怪,但本着对自家徒弟的信任点头道:“……有何不妥?” 凌霄道君温柔地说:“还是长生想得周到。” 温夷光:“……?” 温夷光脸都青了!, 701 第 701 章 温夷光这辈子,鲜少有被人当做废物点心的时候,不过很巧的是,回回几乎都和秋意泊有关。什么外门弟子、剑术平平、区区侍卫、不配真传,全是秋意泊嘴里冒出来的,如今还要再添一个柔弱不能自理。 有那一瞬间,温夷光很想让秋意泊问问参商剑,他到底多么柔弱,多么不能自理。 心念一动,温夷光胸间便起了一点针扎般的刺痛,刹那放大,侵袭全身,他侧过头去咳嗽了起来,一手捂在口鼻之前,鲜血不断从指缝中溢出。秋意泊与泊意秋早料到是这个反应,一左一右给他递帕子拍背,还要一脸关切地说:“师兄你莫要动气呀。” “就是,我辈修行至此,一句实话罢了,有何听不得?” 秋意泊微微扬首,低声道:“你看看,说你柔弱,你就吐上血了,咳得这么撕心裂肺的,瞧着都叫人心疼……说你不能自理,你看这满屋子的人,你能打得过谁?” 温夷光咳嗽得更厉害了,脸色都开始发白了。 但很不幸,秋意泊说的是实话。 这一屋子的人,就没有一个他能打得过的——孤舟道君不必提,凌霄道君也不必提,排行在孤舟道君之上的秋意泊和泊意秋更不必提,唯一一个能提的是血雾道君。血雾道君温夷光不太熟,但也知道这位就是当年血雾宗掌门,血雾宗那道统……啧,有一说一,同境界都很难灭杀,别说他还未曾叩问炼虚合道之境了。 他能以大乘境界诛杀阳神道君,是有前提条件的。比如秋意泊给了法宝,比如那个阳神道君是道君中实力较差的,比如他们是被困在秘境中,秋意泊作为秘境之主,给了他无数次失败重来的机会……这些说出来,并不丢人。阳神与大乘本就是天壤之别,他人费尽心力,千机万算,亦不能跨越这条鸿沟。他却能,这就是他和别人的差距。 孤舟道君慢腾腾地喝着杯中茶,还拈了块点心来吃,仿佛这块栗子糕在他眼里突然变成了一柄绝世神剑一般。凌霄道君笑吟吟地看着温夷光吐血,还和旁边奇石道君道:“哎!该不会是孤舟下手太狠了,把夷光打成这样的吧?” 奇石道君眨了眨眼睛,给了两个字:“难说。” 血雾道君有些奇异地道:“剑修对弟子下这般狠手的吗?” “怎么不是?长生的腿都叫孤舟砍下来好几回了。”凌霄道君道。 奇石道君瞬间看向了孤舟道君:“孤舟?” 孤舟道君眼观鼻,鼻观心,语气平淡:“没有。” 应该是在回答凌霄道君的询问,随即凌霄道君盖棺定论,“那夷光确实是身子弱啊!” 他看着秋意泊,笑眯眯地说:“你既然有这份心,就替你师兄买下来吧!” 秋意泊笑嘻嘻地点了点头:“弟子谨遵掌门师叔吩咐。” 说着,他就给了泊意秋一个眼神,泊意秋闻弦音而知雅意,走到窗边按动了一旁的法宝,本来这种小事是由若水阁的侍人做的,只不过他们一屋子道君,就把人给驱出去了。有事弟子服其劳,温夷光柔弱不能自理,自然只能他们两来。台上剑修冰冷地说:“天字乙号,出价,三百万,可有其他道友想要竞价?” 银蹄金鬃呼雷豹幼崽很是吃香,不过三息,二楼就有一人催动了法宝,却是绿色的光芒,剑修道:“地字甲号,六百万,可有其他道友想要竞价?” 下方又有白光一闪,剑修道:“地字丁号,六百五十万极品灵石……” “地字己号,七百万极品灵石!” “玄字壬号,八百万极品灵石!” 温夷光见状松了一口气,与泊意秋道:“不必。” “不必什么不必?”秋意泊半多扶半拉把温夷光拉到了窗边法宝处,握住了他沾血的那只手,仔仔细细地将他手上的血给擦去了,修长莹润的五指慢慢恢复了它原本的模样,秋意泊微微一笑:“师兄,来竞价了。” 温夷光那必然是抗拒的,奈何秋意泊说得对,满屋子的人没一个是他打得过的,硬是被秋意泊握着手腕按在了那个法宝上,下一瞬间法宝闪现出一道绿光,台上剑修道:“天字乙号,一千六百万极品灵石。” 泊意秋‘哦’了一声:“原来绿光是翻倍,红光是什么?” “按按看?”秋意泊又拽着温夷光的手啪的一下按了上去,台上剑修一顿,若水阁中济济一堂见红光皆回头望去,便见天字乙号窗外法宝缓缓化作了一盏红色宝灯,悬于窗外,剑修沉声道:“天字丙号,点灯!” 众人哗然,这才第一件,也没有几人竞价,怎么就点上了灯?! “是那一位在?”有人低声问道。 “应该是吧……只是其他两间不好说。”若水阁三楼雅间只有道君才能入内,当然了,得了道君手令的也是可以的。今日若水阁三楼雅间亮了三间,应当是有别的道君到了。 而二楼地字雅间的几位大乘真君也沉默了下来,哪怕是有意这呼雷豹,也不好再竞价了。既然已经点灯,无论最后争出个什么价,最后都会由天字乙号中人得去,再竞价就是得罪人了。 温夷光脸色更难看了,他沙哑地说:“我不要。” 秋意泊轻飘飘地说:“不要等回宗门后就扔到后山里去。” 温夷光:“……” 泊意秋见温夷光的眼神格外的奇异,大概是在心里骂‘这难道不要钱吗!’,他笑道:“师兄别怕,师弟替你付钱,以后慢慢还就行了。” 温夷光闭了闭眼睛,拒绝接受这个事实。 奇石道君见温夷光面色实在是太差,笑道:“说来,夷光也算是孤舟的弟子了,我这个做师叔的还不曾送一样正式的见面礼,就算是我送给夷光师侄的吧!” 也不是看不出来是秋意泊他们在帮温夷光渡劫,但想想委实是有些可怜,一个剑修能有什么钱,看看孩子脸都青了,多少减轻一点他的负担吧,哎! 凌霄道君摆了摆手:“不必,不必,下回吧!” 秋意泊对着奇石道君笑了笑,随即回身去了门口,招来了管事,道:“叫底下的人不必拘束,否则拂花道友还当我是来砸他的场子的。” 言下之意,今天要买的东西有点多。 能在若水阁里当管事,绝对是个人精,他也听明白了秋意泊的意思,应了一声是。泊意秋把温夷光按在了竞价的法宝旁边坐下了,秋意泊过来与温夷光道:“师兄,摊开手。” 温夷光用眼神拒绝了他,泊意秋在他身后笑道:“温师兄,怕什么?” 温夷光看了一眼都在看好戏的一群长辈,默默地摊开了手,秋意泊侧脸撩开了长发,伸手去摘了自己右耳上的两颗耳钉,放进了温夷光掌中:“上回劳动师兄给我做护卫,这是报酬。” 温夷光皱眉道:“不必,拿回去!” 这两颗耳钉秋意泊从小就戴着,小时候不明所以,如今却知道这是两个芥子空间,一个芥子空间就是一个家底丰厚的宗门的全部资产,后来又被秋意泊自己填满了,天知道里面有多少天材地宝与灵石? 说是秋意泊大半身家都不为过。 秋意泊有多有钱? 看他随随便便就能弄出一个炼器门派就知道了,养了那么一群烧钱的祖宗还跟个没事人一样,这份家底,哪里是他可以轻易接手的? 秋意泊微微一笑:“钱财灵宝,不过是身外物,当用则用。” “论情份,你我兄弟谈这个,俗了。论交易,自小到大,温夷光,你助我良多,这些是你该得的。”秋意泊顿了顿,促狭地说:“还是说师兄又要说我们两从小没穿一条裤子长大?” 温夷光凝眉道:“不必如此,该是我的就是我的。” “对,该你的。”泊意秋握住了温夷光的手合拢了:“那就收下……还是说师兄嫌少?我这里还有,前阵子弄了一座城,钱不是问题。” 说着,泊意秋就将手腕上一条红珠手串撸到了温夷光腕上,温夷光凝视着那条手串,忽地又侧过脸去吐血,这回谁也没帮他顺气或者扶他,秋意泊和泊意秋都回到了奇石道君身后侍立,一众人等着他吐完血。 温夷光顺过气来,这时管事也到了,言语之间呼雷豹幼崽已经落锤,无人加价。呼雷豹幼崽被装在了乾坤百宝袋中呈送了上来,管事道:“前辈,还请验收。” 秋意泊扬了扬下巴:“请那位真君验收。” 管事当即上前,躬身将乾坤百宝袋双手奉上:“真君,请。” 温夷光半身都是血迹,神色却已经平静了下来,他顿了顿,没有用秋意泊的那两个芥子空间,而是另取了一个纳戒给管事,管事验收了灵石便告退了。 秋意泊和泊意秋咬耳朵:“师兄还怪有钱的。” 泊意秋胸有成竹地说:“没事,多买几件他就没钱了。” 温夷光有多少家底他们其实还挺清楚的,毕竟每次碰头温夷光都会拿出家底来让他们随便挑,同时温夷光所需要的法衣、法宝、兵器之类的都被他们两给包圆了,省了不少血汗钱,不用给外面的炼器师交学费。 泊意秋怕温夷光真就打死了不用他们两的钱:“没钱给的话会被若水阁扣下来当护院还债吧?” “这得当多少年的护院?”秋意泊想了想,很不要脸的调侃了一声血雾道君:“还不如把吐出来血收拾收拾,请师傅买下,说不定还赚得多些,好歹也是半步阳神的血呢。” 血雾道君:“……?”, 702 第 702 章 秋意泊当然是注意到了血雾道君,但是他就是有那种当面胡扯还要让人觉得是一心为他人考虑的能耐,只听他接着道:“师傅当然是不会用的,但门下弟子得去了不也很好?……只是如今不知道师傅门下还修不修赤血录。” 血雾道君眉间一片从容平和,他微微一笑:“我是无法,如今依旧孑然一身,长生若是心疼师傅,不如你割些血来给师傅增长一些修为?” 秋意泊:“好啊!” 他哒哒哒地就过去了,当即挽了袖子,取了却邪出来抵在臂上,却邪虽无刃,却极为锋锐,只是轻轻一压,便有一条血线自他臂上滴落,触目惊心,“师傅要多少?” 血雾道君微笑道:“玩笑罢了。” 秋意泊也跟着笑了一笑,收回了却邪剑,臂上唯留一道粉白伤口,滴血不沾,又在瞬息消失了。反而是却邪剑,红绳无风自动,邪异得令人心动神摇。 “这柄剑倒是不错。”血雾道君笑道。 秋意泊反手持剑负于身后,笑道:“师傅这般说,我本该将宝剑献上,但这小家伙偏执自我,不堪调-教,他日我寻得不世奇珍,再亲自为师傅再铸一绝世宝剑。” “那我便等着了。”血雾道君可有可无的应了一声,秋意泊便走向了温夷光,将却邪剑扔到了他的怀里:“师兄,别浪费了,有血往上面吐。” 温夷光下意识接了却邪剑,猛地抬眼看向秋意泊,眼神中充满了不可置信。 他可是见过却邪器灵的啊!吐出来的血往却邪身上吐? 秋意泊是真的做得出来,他本来想说吐出来有点恶心,左右温夷光没对象,要不嘴对嘴喂却邪得了,反正却邪也是当世奇剑,温夷光不会反感的,却邪更不反感,秋意泊都怕它不肯松嘴。后来想想没说,怕把温夷光气得当场走火入魔。 孤舟道君也见过却邪,目光奇异,奇石道君与凌霄道君却是不明所以,笑呵呵的,心中则是有些奇怪温夷光为何要那么看着秋意泊——大概是在暗骂这是个没良心的兔崽子吧? 毕竟师兄在这里吐血渡劫,他在那边说别浪费,是有那么点……好吧,是很没良心了。 秋意泊把却邪一扔就不管了,台上拍到了第二件宝物,他看了一眼:“阴阳天罗孔雀草……倒是不错的东西,温师兄?” 温夷光一手抱着却邪剑,另一手被泊意秋执起,泊意秋一派的温文尔雅:“师兄身子不好,咱们就不费事了。” 下一瞬间,窗外有一盏明灯袅袅升起,台上本来竞争得极为激烈的报价声陡然一顿,剑修沉声道:“天字乙号,点灯——!” 若水阁中轰然一声,一众真君纷纷仰头望来,“这上面到底是什么人?!” “那位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一位当真就容许这么个玩法?既是如此,这拍卖会又何必要开?!” 有真君以目光询问若水阁管事,管事客客气气地道:“道君说了,今日不分境界,只拿灵石说话,诸君莫要拘束了。” 一众真君醒悟过来——这是什么意思?这就是要给若水阁砸灵石的意思!这位道君恐怕不光不是来砸场子的,还是来替拂花道君撑场子的! 元久真君抬眼看着悄然无声的天字甲号,心中嗤笑哪怕得了道君青睐上了三楼又如何?还不是被真正的道君压得一个价都不敢出? 正这么想着,天字乙号窗口出现了一个背影,那人白发如瀑,身形高挑,似乎正在与里面的人说什么,众人皆是收回了视线,心中暗道:白发的道君?未曾见过。 道界中什么时候又出现了这么一号人物? 有人催动了法宝,绿光一闪,剑修道:“阴阳天罗孔雀草,八百万极品灵石,可还有道友加价?” 又有人催动了法宝:“一千六百万极品灵石,可还有道友加价?” “三千两百万极品灵石,可还有道友加价?” 阴阳天罗孔雀草最终就定在了三千两百万这个价格上,管事拿着东西送上三楼的时候都觉得心惊肉跳——这阴阳天罗孔雀草确实是罕见,否则道君的好友也不会提前拿走一棵,可这东西绝没有三千两百万极品灵石这个价格,以往日来看,到了八百万就已经是极限了!如今四倍价拿去,那前辈该不会发怒吧?! 门一开,又见那位俊美无俦的道君笑道:“请那位真君验收。” “是。”管事垂下了眼帘,送到了那位真君面前,心中更是惴惴不安——这位真君怎么连剑都拿出来了?脸色还那么难看,该不会是要一剑结果了他泄愤吧?! 秋意泊笑吟吟地提醒了一句:“师兄,验收了。这孔雀草炼制无想丹极好,回头我替你炼一炉来。” 无想丹是什么温夷光不知道,凌霄道君却是极其满意的,无想丹是一种炼制极其艰难繁复的丹药,却是阳神境界最好的疗伤圣药,不论对谁而言有了一颗无想丹就无异于多出一条命来。“长生如今在丹道上也颇有建树?” 秋意泊矜持地说:“师叔,我哪里有那么大的本事,还是师傅教得好,一通百通,斟酌火候用量上我还是有一些心得的。” 奇石道君听到这话,笑得心满意足,与凌霄道君点了点头,他抚了抚胡须,道:“长生,不可自满,丹道你不过是略有涉猎,阴阳天罗草极其难得,还是替你师兄寻个丹修炼制,才是万无一失。” 凌霄道君很无奈地看了一眼奇石道君,只不过这也是他的门下,谁炫耀都一样,反正都是凌霄宗秋长生。凌霄道君颔首道:“这么些年,我做的最不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当年不曾松口叫你把长生带回百炼山去。” 奇石道君轻哼了一声:“若非你从中作梗,长生如今叩问是什么境界也未尝可知,说不定早已证得造化。” 凌霄道君微微挑眉,不答。孤舟道君听到此话,心中觉得这话有一二分道理。长生无论是练剑炼器炼丹都是一等一的,此前他已是合道,如今又自己废了境界回了阳神,其中自然有太上忘情这道统的影响,若没有太上忘情,长生去修百炼山的道统,一心锤炼神兵异宝,以他之能,早已稳坐合道境界,说不得造化亦是他囊中之物。 秋意泊没管他们在说什么,听仔细了反而尴尬,而是一意看着温夷光:“师兄,还不验收?” 温夷光只得接过了纳戒,他犹豫了一瞬,将神识探入了秋意泊的芥子空间中。秋意泊早已对他开放了权限,看中了什么只管拿就是,温夷光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可真当他亲眼看见秋意泊部分的家底的时候,依旧有了片刻愣怔,他看向了秋意泊,秋意泊似笑非笑地说:“都是你的,随便花,不够还有。” 温夷光定了定心神,长生不惜以半副身家与他渡劫,他却在此处扭捏作态,实在是辜负了长生的情谊。他们二人自小一处长大,难道是用灵石来计算的吗?!昔日情谊历历在目,温夷光体内气血翻腾,五脏如焚如裂,剧痛难言,他面上却是平和如初,唯有手背暴起的青筋才显露出他的痛楚。泊意秋给了他一枚纳戒,温夷光做了一个简单的接的动作,便有细密冷汗自他额上渗出,他好不容易将灵石塞入了纳戒,手腕有些颤抖,他觉得他应该递不到管事手中。 忽然之间,一只如竹如玉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坚定地将纳戒送到了管事手中,温夷光侧目望去,便见秋意泊俊美得近乎锋利的侧脸,管事点清数目,当即告辞。秋意泊回头来看,笑道:“看我做什么?看底下,第三件了。” 泊意秋坐在了温夷光身边,叹息了一声,楚楚可怜的与温夷光道:“师兄,我如今身家都在你的手上了……” 他一指下面那闪烁着点点星光的矿石:“我想要那个,师兄你买给我呗。” 温夷光:“……” 他深吸了一口气,他们两总有办法挑战他的底线。 泊意秋甚至扯住了温夷光的衣袖摇了摇:“师兄,好不好?你就买给我呗。” 温夷光默默地抽回了自己的衣袖,颔首道:“好。” 这个字尚未落下,一条帕子就已经抵在他唇下了,温夷光果然吐出一口血来,泊意秋很没道德的把沾了血的帕子往却邪上一扔,轻笑道:“多谢师兄赏赐。” 他目光一转,“只是师兄再不出价,无定辰星就要被人拍走了。” “无定辰星,三千一百万极品灵石,可有道友出价?!” 温夷光无法,只得催动了法宝,这次他已经觉悟了,与其让秋意泊或者泊意秋拉着他的手去点那个破灯,还不如他老老实实自己按,还能省点灵石。 世人慌张不过是图碎银几两,碎银几两却可解世人慌张1。 修士亦不过是世人之一,有何高下? “天字乙号,三千两百万极品灵石,可有道友出价?” “地字甲号,三千三百万极品灵石,可有道友出价?” …… “天字乙号,无定辰星,四千六百万极品灵石,落锤!无悔!” 温夷光将那块无定辰星扔给了泊意秋,平淡地说:“我记得……这东西你们两至少有几万块。” 泊意秋含笑道:“拿着炼个骰子玩儿,不行?” 温夷光眉间染上了一点笑意:“随你。”, 703 第 703 章 见温夷光眉间有了释然之态,雅间里又重新热闹了起来,悄悄关注着温夷光的孤舟、凌霄道君心下也松懈了几分。其实温夷光叩问炼虚合道根本就不是个着急的事情,只不过同期有了秋长生,六百岁就是阳神道君了,这么一比,就显得其他弟子的进度有点慢了,忍不住推一把温夷光…… 凌霄道君想到此处,突然看向了秋意泊,问道:“长生,你也入阳神近四百年了,进一步可有什么头绪?” 秋意泊随口道:“有一些的,此前有些意外,功德加身,成了合道,师傅今日还说我根基不稳,弟子也是如此想的,当时左思右想觉得不踏实,干脆自废了境界,还是稳扎稳打来得好一些。” 凌霄道君沉默了很久,才从喉间冒出了一个代表疑惑的音节:“……啊?” 奇石道君怀疑是自己听错了:“……啊?” 血雾道君眼中流露出一丝惊讶之色……不是,六百岁成就阳神也就算了,居然还有人叩问合道后自废境界?!到了道君境界还能随意自废修为?——反正他自己不行。 孤舟道君垂眸饮茶,淡淡地说:“确有此事。” 凌霄道君蓦然回首,痛心疾首地道:“孤舟,你知道?!” “不多。”孤舟道君放下了茶盏,淡声道:“伤势可好?” 秋意泊答道:“师祖放心,那平白来的修为来的容易,去得也容易,我早就养好伤了,不是什么大事。” 奇石道君忍不住皱眉道:“当真无恙?这废了一个境界可不是染了回风寒,有没有好好闭关养伤?” “有的。”秋意泊竖起一手:“养了好久呢。” “五十年?”奇石道君刚想说还行,有些少但是他觉得对秋意泊来说差不多,就听秋意泊道:“五年。” “什么?!五年?!” 泊意秋在一旁拆秋意泊的台:“师傅你是不知道,不光只养了五年,五年还不是闭关的,就天天在凡间当郎中给人治病,今天东边人家办席面他乐呵呵的去吃,明天西边妖怪办庙会他大半夜的也要出去凑个热闹,那天气呐,滴水成冰,他就穿一件单衣披个披风!仗着自己是道君冻不死似地。” 温夷光冷不丁地说:“冻不死,他皮厚。” 秋意泊:“……?!” 温夷光,你有事吗?! 众人皆是摇头而笑,恰好场上第三件拍品上了,秋意泊指着台上,阴阳怪气地说:“温师兄,我若是你,就赶紧把钱花了把东西拍了。一天到晚那穷酸样子,你一个堂堂大乘真君,道君劫是花钱温夷光你自己不反思反思?我都在想,按照宗门规矩,你这道君劫可是要造册记档的,以后弟子要是翻阅到你这一册,你想想怎么才显得不那么丢人吧!” 温夷光一听,脸色又不太好了。 泊意秋在旁边笑得老开心了,要不是捂着嘴都笑出声了,秋意泊冷冷地道:“你也是,自阳神后尚未回过山门,论述写好了吗?” 泊意秋可谓是躺着也中枪,所幸他和秋意泊一样不要脸,他闲闲地说:“回去就写,不急。” 泊意秋对着温夷光眨了眨眼睛,低声道:“师兄莫慌,按门规,你这道君劫能看的人也不多,近两三千年,或许也就是各位师叔以及露姐他们了,多是一道长大的兄弟姐妹,什么没见过?还有什么是不能看的?” 这倒是实话,目前来看,除非凌霄宗再出点如同秋意泊、温夷光这样的奇才,而且还得加上如同血来宫、道界之争这等的大劫,才能时势造英雄。否则近千年内有机会触碰到道君劫进而查阅资料的人可真不多,首当其冲是离安真君、流宵真君几人,紧接着就是秋露黎、林月清、秋怀黎等人,再往下娄丞、舒照影……再往下那就等着吧!通常一个天灵根要成就真君境界至少也得一千多年,两千年内能修到大乘的都算是天纵奇才了。 可话又说回来,如今凌云道界有孤舟,有秋意泊……林林总总道君也将接近十人了,虽说都是阳神境界,可其中有半数都是剑修,除非冒出个造化道祖来找事,否则凌云道界还能有什么事?若再给凌云道界两三千年,不怕没有道祖保驾护航!如此一来,哪来的机遇来造就如同秋意泊这般的天骄? 温夷光脸色稍霁,侧过脸去专心花钱了,他总觉得和秋意泊混在一处时就是最好的修心,什么时候能在秋意泊面前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说不定就能得证造化了。 温夷光默默地催动着竞价法宝,白光一闪一闪的,秋意泊和泊意秋低声道:“我怎么觉得师兄有点自暴自弃的意思?” “注意你的用词,是勘破大劫。”泊意秋纠正了一下。 凌霄道君与奇石道君相视一笑,这几个小的凑在一处,委实是热闹,明明都是千岁的人了,吵起嘴来就跟十几岁时别无二致。 上头是一片祥和,下面却是交头接耳一片。 “那位道君又出价了?都说事不过三,今日到底是什么个章程?” “不愧是道君,实在是令我等难望其项背啊!” “这绫云天锦五百年才成一匹,此物我定要拿下!” “道友是为了道侣吧?哎,我道侣也闹着要这东西,不就是一匹好看的布?也不知道他一个大男人怎么就喜欢这么花里胡哨的东西!” “二位道友说的仿佛绫云天锦已是二位手中物一般!既然那位出了价,难道你们还能虎口夺食不成?” “说不定那位道君不过是给道君做些脸面呢?此等浮夸俗物,想来道君也不会放在心上!” …… 三楼雅间,秋意泊和泊意秋搁温夷光旁边指手画脚:“绫云天锦一定要拿下啊!” “虽然只有一匹但是我拿回去可以研究研究怎么做出来的!”泊意秋与秋意泊道:“要是做不出来咱两一人一半,刚好两套衣服。” “好啊!只有一匹的话,还是不分给露姐她们了,没法送。”秋意泊想了想,认认真真地说:“我好久没有新衣服了……可怜啊,自从成了道君,就没穿过几件新衣服。” 温夷光眼角余光看到了自己身上淡青色的外衫,这件法衣还是秋意泊当年给他做的,从方合体穿到现在,三四百年总有。至于之前在十方道界秋意泊给他的法衣,至今还在纳戒里躺着——旧的还没坏,就不穿新的了。 通常他遇到的对手分为两种,一种是他能杀的,一种是能杀他的,无论是哪一种,多一件法衣少一件法衣差距不大,用途都只是蔽体,能穿就行了。 奇石道君听见了,满眼都是关切:“长生,长安,恰好我这儿还有些不错的料子,不比这绫云天锦差,你们拿去做几件法衣……凌霄宗还有大事,总要有几件撑场面的衣服。” 凌霄道君听着,觉得奇石道君仿佛有些‘我的宝贝徒弟跟着凌霄宗这群穷逼剑修吃苦了’的意思。 秋意泊是不会和奇石道君客气的,笑眯眯地凑上来,伸出一手,就等着接东西了:“多谢师傅赏赐。” 奇石道君失笑,递了他一个纳戒,秋意泊接了又是一礼,血雾道君微微一笑,也递过来一枚纳戒:“总是喊我一声师傅,这些东西我还是有的。” 秋意泊行了礼:“那我就替长安谢过师傅了。” 泊意秋也拱手道:“多谢师傅赏赐。” 言语之间,温夷光也拿下了绫云天锦,又是一件拍品上台,不过好东西已经被秋意泊挑过了一波,此刻又是中场,再好也有限,众人也不逼着温夷光花钱了,看他自觉。众人挑了几件趣事来说,倒也愉快。 “说来那万界大比……血雾道友,不知你意下如何?”凌霄道君忽如其来道。 这一提,就把秋意泊他们给提精神了,这万界大比本来就在他们的计划中,凌云道界的道君太少,而且都是初入阳神境界,单独去未免势弱,不如混入十方道界之中,也不用非要求个胜负得失,去涨涨见识见识也不错。这事儿此前只和孤舟师祖说了,也不知道掌门师叔知不知道。 血雾道君沉吟一瞬:“此事我也略有耳闻,时间也近了……只是道友知晓,我在外界叩问炼虚合道,恐怕是不能了。” 泊意秋道:“师傅是在何处成就阳神的?” 血雾道君并不隐瞒:“不周道界。” 这地方秋意泊他们没听说过,更没去过,奇石道君想了想道:“原来是不周道界,那处奇石颇多,我也在其中游历过百多年。” 血雾道君微微颔首:“确实,我的道场建在一条矿脉上,他日奇石道友若有空闲,可来我道场小住一段时日。” “道友既然开口,我便当真了,待忙完了手上的事宜,一定来。”奇石道君一口就应了下来。“既然这样,看来此次万界大比与我等无缘了。” 秋意泊算了一下,如今凌云道界有他、泊意秋、归元、凌霄、孤舟、金虹、奇石七人,再添温夷光,也就是八人,他眉间微动,问道:“掌门师叔,我久未回山,不知道界中可有新晋道君?” 凌霄道君颔首道:“自然有,你明-慧师叔业已成就阳神,北域有一位颐和道君,此外太虚山太虚真君、翡渊真君、流宵与离安也有一些突破的迹象了,距离万界大比还有一百余年,不知是否有这机缘。” 北域的颐和道君他倒没听说过,也不知道是什么人物。 那就是够十个了。 此前他问战狂道君要了五个名额,如果只考虑凌霄宗,那是足够了,混进去看看得了。可如今凑够十人,只凌云道界去也不是不行——大不了叫上扶瑶道祖一道。万界大比只说是造化机缘,叫道君去,又没说道祖不能去喽,有扶瑶道祖带着他们,应该是吃不了什么亏的。 不过既然凌云道界已经有十位道君,那么凌霄道君在这里与血雾道君说这个,说明那位颐和道君八成与凌霄宗不睦,凌霄道君在这里邀请血雾道君应该是替代颐和道君的意思。 怪不得今日非要推一把温夷光,温夷光一旦成就阳神,就没什么问题了。 不多时,拍卖会终于进入了下半场,秋意泊与泊意秋一左一右又哄又逼,督促着温夷光拍了不少东西,温夷光那眼神已经变成了真正的与世无争——大概是付钱付的太多了,人麻了,灵石已经变成了一个数字了。 台上剑修沉声道:“今日大轴,望山石一块,底价一亿极品灵石,此物稀有,堪比地品灵脉,还请道友出价!” 地品灵脉?秋意泊点了点桌子,与泊意秋道:“这若水阁不老实啊。” 他方才勾选玉册的时候与泊意秋在拌嘴,也就没有问他,既然说大轴,他就把玉册上最贵的都选了,那些虽然也很珍贵,但绝不是地品灵脉这个类型的——灵脉与天材地宝可不是什么等同的东西。非要类比的话,灵脉是地皮,天材地宝是食材,有一块地皮便足以安身立命,延续家族……食物吃了可就没了。 泊意秋也反应过来:“方才玉册上没有这个?” “嗯。”秋意泊轻轻地笑了笑,眉目微动:“不妨事的,今日有温师兄在,只管买下就是。” 奇石道君有些好奇:“此乃何物?” 秋意泊能说这话,想必这东西极好极好。 秋意泊笑着解释道:“我也不知,只是长安说此物与天池有关……天池龙涎是一味传说中的香料,我与长安得知后有些好奇,便随意寻一寻。” 奇石道君问道:“那香料有何作用?” 泊意秋:“似乎是什么丹药的君药,不过我与长生是听说是极品的香料才去寻的。” 奇石道君眼神有些奇怪,但没说话。 孤舟道君淡淡地说:“倒是悠闲。” 奇石道君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别的修士都是法财侣地苦苦挣扎,他们两可倒好,没事寻起了香料来了——不是说忙得没空闲?他看他们挺悠闲的。 温夷光听了,自然而然地催动法宝,却被秋意泊拦下了。秋意泊道:“等等看。” 场内在经过短暂的沉默后陡然响起了一片热切的讨论声,“居然是望山石?是传说中的望山石吗?!” “自然是!若水阁可是道君手下,怎会骗人!” “若贫道能得这望山石,定能开宗立派!不负先辈所托!” “如此宝物,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今日居然现身在此!果然是本座的机缘!” 台上剑修又道:“以日月精华滋养望山石百年后,便可立地成山,灵秀非常,堪比地品灵脉,如此道场,实属难得。可有道友出价?” 台下顿时起了一片白绿光芒,剑修不断地报着叔:“玄字乙癸,一亿极品灵石!” “玄字甲卯,一亿一千万!” “玄字丁乙,一亿两千万!” …… “地字甲辛,两亿四千万!” “地字甲壬,四亿八千万!” 台下众人一顿,许多人不再出价了,这个价格几乎已经不是个人能够支付得起的了,地字号乃是二楼雅间,多是大宗门下,代表宗门而来。 毕竟这样的宝贝谁不眼热呢?! 秋意泊双手拢于袖中,与温夷光道:“我记得我年幼时与师傅一道去拍卖会,当时一条地品不到的灵脉花了师傅二十亿极品灵石。这望山石要优于灵脉,师兄只管下手。” 温夷光颔首示意知道了,随即催动法宝,一盏灯笼袅袅升起,悬挂在了窗外。 若水阁中众人不禁回首望来,骇然道:“那位道君又点了灯?!” “竟是如此势在必得吗?!” 泊意秋不禁有了些笑意,奇石道君等人也互相对视了一眼——今日怕是长生要破财了。 前头都是些小钱,这才是大的。 他们本非寂山道界中人,自然不屑与寂山道界中势力纠缠,但这么快就亮了灯,那些势力又岂能善罢干休?这么早亮了灯,怕是其他势力要将这望山石抬到一个天价,才能出了心中那口恶气! 温夷光不怎么参与这些,平素也不爱多想什么势力牵扯,秋意泊说要,他就亮了灯,但他绝非一个蠢人,他注意到了奇石道君等人面面相觑,眼中若有调侃之意,立刻想明白了其中关节,但他却没有觉得对不起秋意泊。 既然决定用,那就用,何必瞻前顾后? 正在此时,忽地房门响了起来,有人道:“晚辈请见道君。” 泊意秋侧脸望去,并未说话,而是在门上又加了一重禁制,谢绝之意显而易见。那人在外面等了一会儿,便悻悻离去。温夷光抬眼望向秋意泊,秋意泊解释道:“来求情来了,没什么好见的。” 秋意泊忽地心中一动,扯着温夷光的胳膊将他拉起来往窗边推,“来来来,师兄去放个狠话!” 温夷光:“……为何是我?” “因为就你是大乘。”泊意秋在一旁回答道。 温夷光一时竟然无言以对,硬生生被秋意泊推到了窗边,若水阁中众真君皆在关注着这天字乙号,见一青衣人出现,本来以为他是道君,但仔细一看却又是大乘境界,当他是弟子——可是看着也不像是位于人下的。 温夷光一脸冷漠,秋意泊在后头捅了捅他的后腰:“说话啊!” 温夷光:“……” 泊意秋提醒道:“放点狠话不会吗?就说‘这望山石今日本座是要定了!诸君若有意,只管放马过来!这点灵石本座还不放在眼中!’。” 温夷光内心是无比拒绝的。为什么要说这种话,说了岂不是在激别人与他们竞价?何必花去这等无谓的灵石? 秋意泊叹气道:“你别管,你只管说就是了!我还能坑害你不成?” 温夷光的目光幽幽,仿佛在说:你坑害我的次数还少吗? 秋意泊:“夷光小徒孙啊,师叔祖的话你也不听了吗?” 温夷光:“……” 温夷光扬声道:“这望山石今日本座是要定了!诸君若有意,只管放马过来!这点灵石本座还不放在眼中!” 别说,这嚣张至极的话配合他一脸平静冷漠,那等‘我不是针对谁,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的效果简直是出类拔萃。若水阁中一静,随即冷哼嗤笑声顿起,若是道君说这话,他们还有所顾忌,偏偏一个大乘真君来说这话……难道这里大乘真君还少吗?! 忽地对面二楼有一人走到了窗边,那也是一位大乘真君,紫衣金冠,气度非凡,他冷笑道:“道友气概非凡!果然令我等艳羡!既然道友放下话来,我等也不必客气——亮灯!” 红芒一闪,他的窗外也袅袅升起了一盏明灯。 场中窃窃私语不断,剑修沉声道:“地字甲壬,点灯。此物已有两位道友点灯,若水阁规矩,一物若有双灯亮起,价格翻一倍,若两位道友定要相争,便再翻一倍,直到其中之一撤灯为止。撤灯者需缴纳成交价五成的灵石。” “两位道友若有疑虑,可尽早撤灯,否则便是与我若水阁为敌。” 这灯不是白亮的,只要亮起来,就要付出代价。只有一人也便罢了,两灯互争,为了避免互相抬价,便设了需要缴纳成交价五成灵石规矩。 泊意秋捅了捅温夷光的后腰,低声道:“说:‘可还有道友要亮灯?此前本座点灯,无人相和,实在是无趣得很!’。” 秋意泊补充了一句:“再加一句‘本座初来这寂山道界,还当是什么灵秀宝地,没想到此间修士亦不过尔尔。’。” 温夷光:“……” 凌霄道君忍俊不禁,大笑了起来:“长生,你这是唯恐天下不乱啊!” 秋意泊扬眉道:“来都来了,掌门师叔,您说是么?” “正是!”凌霄道君颔首,与温夷光道:“夷光,你师叔祖既然发了话,便这么办吧!” 秋意泊和泊意秋不约而同地捅了捅温夷光的后腰,温夷光差点给他们两一剑,腰都要被他们两捅青了。 秋意泊:“掌门道君都发话了,徒孙啊,你都不照办?你是不是看不起掌门道君?” 泊意秋:“徒孙啊,别逼我唤我师侄来请你。” 血雾道君看着他们,只觉得有趣,听得此言,不由问道:“长生与长安的师侄是何人?” 孤舟道君淡淡地说:“我。” 血雾道君:“……?” “可还有道友要亮灯?此前本座点灯,无人相和,实在是无趣得很……”一道沙哑地声音响彻了若水阁:“本座初来这寂山道界,还当是什么灵秀宝地,没想到此间修士亦不过尔尔。” 温夷光说完,突然有了一种想法——要不他当一辈子的大乘真君吧,这个道他是不想修了。 这辈子他都不想再来寂山道界了。 他怎么来的时候都不知道要易个容呢? ……, 704 第 704 章 温夷光这话放出去,理所当然引起了一片义愤填膺,有些话场中真君碍着或许包间里有道君而不敢明说,可大家都是活了千把年的狐狸,谁还不会阴阳怪气几句了。 “真君一言,可真叫我等惭愧!苦修千载,不及几块灵石,惭愧呐惭愧!” “道君门下果真不凡,以银钱论高低,许是修的貔貅道统吧!” “修道千载,不脱红尘,果真是道君门下,令我等望尘莫及啊!” 温夷光那眼神可谓是波澜不兴,秋意泊捅了一下他的腰,低声道:“这会儿就该说‘本座修行千载,却也知道什么地方论什么规矩,难道还要在商行里论境界修为?’……” 温夷光:“我不。” 泊意秋戳了戳他的手臂:“那就说‘多说无益!’。” 温夷光抿了抿嘴唇,没吭声。 秋意泊轻笑道:“那还不如让温师兄什么都别说,就这样站着好了,反正效果都是一样的。” “师兄你说是不是?”说着,秋意泊又准备戳一下温夷光的后腰,忽地手腕一沉,温夷光一手快若闪电,毫不留情的将他的手腕擒于掌中,五指紧扣,温夷光看也不看他两一眼,也不松手,就这么扣着秋意泊,五指下方的皮肤已经泛出了淡淡的红晕,很显然力道不小。 要不是孤舟、凌霄道君几位长辈当面,秋意泊都要吹声口哨来调侃调侃温夷光了,他笑道:“师兄恼羞成怒了?……嘶——!” 温夷光眉间微动,他的手就跟个钢钳一样,五指钳在秋意泊的腕骨上,再用力一分,秋意泊的腕骨就能被他捏断。泊意秋还要在一旁拱火:“该!师兄别纵着他,让他知道天高地厚!” 正在此时,窗外闪过几点红光,二楼竟然有三间包间同时点灯,场中人倒吸一口凉气,一共五盏灯,那这望山石就翻了五倍的价!哪怕是现在的价格不再增长,最后也得付出二十四亿极品灵石的价格才能买走! 方才若水阁中人介绍这望山石的时候,场中众真君便已知晓此物价值非凡,但这五盏灯同时亮起,方知道这望山石到底有多珍贵! 二十四亿极品灵石啊!足以运营一个顶级宗门数百乃至上千年了!更何况二十四亿绝不是最终的价格! “嘶——!”有人倒抽了一口凉气,低声道:“就算是这个价成交了,那其他几位岂不是要各给若水阁十二亿极品灵石?” “为了一口气,值得吗?”另一位真君皱眉道。 “道友这就是有所不知了。”一位年迈的大乘真君笑呵呵地说:“为何不值得?这望山石珍贵之处有目共睹,事关宗门绵延,区区灵石有何不适合?只要赢到最后,他人出的五成,又与胜者何关?” 这本就是一场简单又粗暴的博弈,比的不过是谁更有钱,谁能坚持到最后罢了。 有人悄悄看了一眼三楼的那位大乘真君,这位真君恐怕是悬了! 若水阁中管事小厮乃至台上剑修都露出了叫人心领神会的笑意,只要这灯亮起,若水阁就是稳赚不赔……不,甚至都不能说是稳赚不赔,叫赢大发了! 温夷光见状也看向秋意泊,秋意泊微笑道:“看我做什么?出价,他们都在等着你出价,师兄……随便加。” 温夷光颔首,催动法宝,白光一闪,台上剑修沉声道:“天字乙号,四亿九千万极品灵石!可还有道友出价?” 二楼雅间也紧随其后:“地字甲号,五亿极品灵石!可还有道友出价?!” “地字丙号,五亿一千万极品灵石!” “地字丁号,五亿两千万极品灵石!” …… “地字卯号,五亿五千万极品灵石!可还有道友加价!” 一众真君皆是竖起耳朵仔细听着竞拍,时不时看向闪烁着白光的雅间,试图看出里头到底是什么人。这时候没有人嫌弃如此珍贵的宝物居然一千万一千万的加,要知道在五盏灯的加持下,这一千万极品灵石就是五千万极品灵石! 忽地,二楼地字甲号有一人显出了身影,是个高挑貌美的女人,高冠华服,却是一身洒脱,叫人心生好感。 她一出现,便引来了一阵交头接耳:“原来是风华真君!看来这望山石,长云山阁是势在必得了!” 风华真君扬声道:“好没意思,不如叫我来凑个整数如何?六亿!” 台上剑修道:“请真君催动法宝。” 风华真君扬眉道:“何必那么死板,我亲口说了,难道还能赖了你若水阁不成?” 剑修根本不为所动:“阁规如此,还请真君莫要为难于我。” 风华道君一扬袖,五道灵光接连飞出,只听咚咚咚五下,白光闪了又闪,剑修才道:“地字甲号,六亿极品灵石,可有道友加价?” 那就是三十亿极品灵石。 血雾道君听着这价格,摇头道:“三十亿……倒不如寻个无人秘境将灵脉抽出来。” 奇石道君并不赞同:“区区三十亿而已,万物有灵,为了这点灵石去抽取灵脉,实在是有伤天和。” 凌霄道君微微一笑,并不说话,与血雾道君而言,三十亿极品灵石比抽取一个秘境的灵脉要难得多,而对于奇石道君而言,三十亿极品灵石虽多,但也不过是易如反掌,为了三十亿灵石去承担偌大因果,委实不值。 当年秋意泊四处搜寻秘境,抽取灵脉,属实为不得已而为之,生死存亡之下,那因果担也就担了。要是换到现在,无缘无故只为了贪图灵石或者一时方便叫他去抽取灵脉,他是百分百不乐意干的。不为什么,也不是害怕那点因果,就是没那个必要。 地字乙号也走出了一位华服青年,他扬声道:“风华真君果然爽快,早知是风华道友,我便不掺和这一趟了!” 风华真君笑道:“长茗真君太过自谦了,你万金书院号称万金,难道还差这些?鹿死谁手,犹未可知呢!” 底下人窃窃私语:“长茗真君也来了?长茗真君不是宣称闭关勘破炼虚合道么?怎么今日出现在此?” “道君之下,便是长茗真君称第一了!今天这一场精彩了,鹿死谁手……还真犹未可知!” “三楼那位难道还能善罢甘休?” “为何不能?除非那位不要脸面,杀人夺宝……” 此时又有一人出现,秋意泊是不耐烦停了,他拍了拍温夷光的肩膀,感叹道:“……他们好穷。” 温夷光:“……?” 泊意秋也有些不耐烦,好好一个拍卖会,弄的跟个拉关系似地:“看我们做什么?加价啊!难道还要等他们寒暄完?怎么,你们认识吗?” 温夷光:“不认识。” 秋意泊想了想,似笑非笑地说:“给他们一点点小小的震撼?” 温夷光没吭声,等着秋意泊说话,秋意泊估算了一下,说:“算了,先翻一倍叫他们开开眼界吧。” 现在价格是六亿,再翻一倍就是十二亿,真正的成交价就是六十亿极品灵石!温夷光不解地看向秋意泊,转而与凌霄道君道:“掌门道君,弟子以为不妥。” 这个价格太高了,哪怕是真正的地品灵脉也就是这个价了,无须为了他的劫数而无谓的去浪费这些灵石。 哪知道凌霄道君笑呵呵地说:“不过是图个顺心罢了,既然长生想要,夷光又何必吝啬这些身外之物?” 言下之意,与温夷光的劫数关系不大。 温夷光:“……” 哦,所以他就真的是有事弟子服其劳,专门在这儿催动法宝是吗? 温夷光抬手揉了揉眉心,催动了法宝,一道绿光突如其来的打断了几位真君的寒暄,秋意泊是不指望温夷光放狠话了,还是拿钱摆平吧。 若水阁中众真君陡然沉默了下来,再无方才热络之态,这一道光芒就像是一记耳光,狠狠地将他们给打醒了。 无论是道君之下称第一的长茗真君也好,还是大名鼎鼎的风华真君也罢,他们有再大的脸面,那也不是道君!瞧三楼的这一位,根本懒得搭理他们! “天字乙号,十二亿极品灵石,可还有道友加价?!”台上剑修扬声问道。 六十亿极品灵石! 场中一片寂静,这个价格确实是到了一个比较高的地步了。望山石再神异,也是媲美地品灵脉,不是真正的地品灵脉。 而二楼那几位真君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这个价格也差不多是他们的底价了。他们原本以为六亿灵石到十二亿灵石之间还有的时间慢慢博弈,哪想到三楼那位真君一声不吭直接翻倍?! 他们本来想在与其他门派商议后及时退场的,如今也是来不及了。 继续跟?不值得。 退场?现在退场要赔付若水阁三十亿极品灵石?更不值得! 什么叫做进退两难? 这就叫做进退两难! “在这里待的够久了,我有些烦了。”秋意泊笑意转淡:“今日过后,拂花道友还得谢我一谢。” 温夷光算了算若水阁今日光这五盏灯的收入……那确实。 “天字乙号,十二亿极品灵石,可还有道友加价?!”台上剑修又问道。 与此同时,铜锣二响。三响过后,落锤无悔。 满堂寂静,无人应答。 秋意泊嗤笑了一声:“方才点灯点得爽快,我还当有什么本事。” 泊意秋也感叹道:“我方才还想让师兄加到二十亿的……挺好的,省钱了。” “天字乙号,十二亿极品灵石,可还有道友加价!”台上剑修又问道。 第三声铜锣响起。 依旧是寂静无声。 “望山石,六十亿极品灵石,天字乙号得——!落锤无悔!”, 705 第 705 章 这一锤,落得可谓是六宫粉黛无颜色,秋意泊一行人却懒得管别人怎么想,正儿八经花了钱拍下来的东西,难道还要看别人脸色不成?那这境界也是白修了,不如回家种田去。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秋意泊还当是若水阁来送东西,就听门外道:“晚辈萧然,求见长生真君。” 秋意泊一顿,直接就开门去了。 一开门,萧然真君先是怔忪,凝视一瞬,又连忙垂目。他想秋长生与秋长安来了隔壁说是师门掌门到了,来开门的必然就是他们两其中之一了,哪想到来开门的居然是一位蓝衣白发的道君,还是那等风仪,俊美得不似真人一般,委实叫他愣了一愣。 “晚辈萧然,拜见道君。”萧然真君拱手行礼,正想问秋长生与秋长安,却见这位蓝衣道君轻笑道:“萧然道友,寻我何事?” 萧然真君猛然抬头,有这等姿容,一颦一笑便是满室生辉,水墨丹青难描万一。太他有些惊讶地问道:“……长生道友?秋长生?” “嗯,在外游历有所不便。”秋意泊解释道:“我与长安便压制了境界……萧然道友,何事寻我?” 秋意泊眉间微动,并没有请萧然真君进去,想必萧然真君也明白——在门口说话简单便宜,秋长生师门长辈在,他进去就得行礼问候了。 萧然真君微微摇头,道:“本有事的,现在没了。” 他本来想来提醒下面几个门派可能要联起手来对他们不利,毕竟那几个门派在他们手上吃了暗亏,不会就此罢休。可如今看秋长生是道君,那秋长安必然也是,两位道君在此,还有师门长辈在,那就不会有什么事儿了。 秋意泊听懂了,颔首表示感谢:“那还是要多谢道友的,道友速速回去,免得殃及池鱼。” 萧然真君又看了秋意泊一眼,笑道:“早知你是这般容貌,就应该早早现出来,好叫我多看两眼。” 秋意泊一哂:“那趁着现在多看两眼?” 萧然真君还真就多看了两眼,这才回了天字甲号,他一走,秋意泊就见到管事上来了,秋意泊亲自验收了望山石,眉目一动,就笑着回头唤温夷光来付钱,六十亿极品灵石可不是什么小数目,几个纳戒都装不下,管事早有准备,呈上了一个空的芥子空间:“前辈,请。” 温夷光宛若一个冷漠无情的at机,往里头塞钱。 不过几个呼吸,温夷光就把钱给付完了,深刻的将‘灵石真不经花’这个印象留在了心中。管事拿着装满了六十亿极品灵石的芥子空间手都在抖,这可是整整六十亿极品灵石啊!但凡他一个不小心丢了,别说八辈子,他八十辈子都还不完! 望山石已经在几位道君手上传阅过了,奇石道君估量着说:“确实可媲美地品灵脉,只是这范围应当不大。” 真正的地品灵脉能泽被一方,绵延千里。这望山石扔下去长出来应该只有一座山,而不是一条山脉,这样一来就要比地品灵脉差不少了。 秋意泊把玩着它,道:“也不指它能做什么,买回来玩玩罢了……我与长安事情已经了结,掌门师叔,我们此刻回宗门?” 凌霄道君想买的东西还没到,他道:“不急,今日天色已晚,先回住处休整一番。” 血雾道君则是打算告辞了,他今日本来是想买些天材地宝,方才已经买到了。他目光在泊意秋身上停留了一瞬,刹那间便失去了踪影。 若水阁二楼诸大门派真君本未想离去,他们还在等人。此时听外面有所响动,开了门一看,便见是若水阁的护卫将楼梯都清了出来,不叫其余人等通过,便见三楼下来了一位青色道袍的和蔼老人,一身气势如渊如海,深不可测,竟然是一位道君! 众人心中闪过一念:方才那口出妄言的大乘真君便是他的弟子? 念头还未消失,便见又一位老人跟着一道下来,还与第一人笑着说:“辛苦这么多年,凌霄啊凌霄,你总算是熬出头了!” “哪里及你逍遥半生?”凌霄道君也笑。 竟然也是一位道君! 今日若水阁居然来了两位道君?! 正在此时,又有一道青影出现,那位道君一派萧疏清隽,明明也是一袭青衣,却显得如冰如水,他默然不语,神色平淡地跟在后面,竟然又是一位道君?! 三位道君?! 后头又有说笑声:“师兄可要带些土仪?左右在若水阁花了不少钱,顺道叫管事帮忙跑个腿,送到住处也不迟。” “不必。”有人淡淡地说。 又有一道声音道:“早知道你会这般说,我们前两天买了不少,分你一份。” “知道了。” 众人定睛一看,便见两位道君与一位大乘真君联袂拾阶而下,两位道君容貌极其相似,一位是白发,一位是黑发,众人只看了一眼,便见其中一位道君目光微动,下一刻众人只觉得眼中刺痛不已,不禁垂目,不再再看——竟然是一位剑修?! 方才那口出妄言的大乘真君便是中间那一位?似乎与方才在窗外所见不同。 秋意泊尚未察觉,他看着易了容的温夷光,笑得没心没肺。 【师兄你易容做什么?】秋意泊张嘴就号称一个杀人诛心,他传音道:【就你一个大乘真君,还怕别人认不出来不成?】 温夷光:【你闭嘴。】 泊意秋在一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若春风一般往下走,【师兄你该不会是打着再也不来的主意吧?】 温夷光:【你也闭嘴。】 要不是大庭广众之下,秋意泊和泊意秋能大笑出声,只得加快了步伐,哪想到步子迈得太大,秋意泊险些撞到孤舟道君背上去,孤舟道君回头,凉凉地看了过来,秋意泊脚步一顿,满眼无辜地对着孤舟道君讪讪地笑了笑:“师祖,请。” 孤舟道君这才回头走自己的路。 待众人出了若水阁,若水阁中依旧是一片寂静。风华真君握住了扶手,满脸寒霜,甩袖道:“我们走!” 长茗真君喊道:“风华道友!请留步!” 风华真君看也不看他一眼,冷然道:“留步作甚?长茗,你自负道君之下第一人,不若你去问问诸位道君,肯不肯将望山石拱手相让?” 地字丙号走出两位大乘真君来,他们看了一眼长茗真君,也不与他打一声招呼,甩手就走。 长茗真君面色铁青,他也是万万没想到,今天天字乙号中居然坐了五位道君!五位道君皆是面生,尤其是那走在后面的两位穿蓝衣的道君,那般容貌,若是本界中人,早已名扬四海,哪里会有人不知道? 今日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萧然真君与飞鸣真君联袂下来,看满堂真君都在外头,有些好奇地问道:“诸位道友在此作甚?难道是有人要宴请?不若带上我门?” 萧然真君也算是大名鼎鼎,自然有人认识他,有人上前打探:“萧然道友,今日你怎生上了三楼?” “我识得一位道友,恰好与道君有旧,便带我一道上去了。”萧然真君说得极为坦荡,毫无隐瞒之意。 那人又道:“那隔壁天字乙号你可知晓是什么人?” 萧然真君想了想,:“似是道君亲邀的几位真君?我也不太清楚是何方人士。只看既今日如此手笔,想来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众人见他连隔壁坐的是五位道君都不知道,不禁嫌他无用。萧然真君拉着飞鸣真君的手,见状便道:“既无宴饮,那我与飞鸣就先走一步了!” 说着,他就带着飞鸣真君往下走了,众人还听他低声笑道:“飞鸣,我们去喝点酒好不好?” “好,都依你。” 众人只觉得一阵牙疼,想到今日交给若水阁的五成灯油钱,就觉得心疼——栽了!彻底栽了! 元久真君目送萧然真君下来,又目送他离去,他等了一会儿,没有见到方才与他们一道上去的那两个化神真人,此时若水阁已经恢复了自由进出,他上了三楼一看,三楼已经空无一人,便问正在收拾包间的小厮道:“方才天字甲号的两位化神真人离开了吗?” 小厮握着扫帚行了一礼:“真君莫要为难晚辈。” 拍卖会可是一个敏感的话题,谁买了东西谁没买,众人都看在眼中,若随便来个人问某某包间的谁走没走,这不是给人杀人劫财的机会吗?按照若水阁的规矩,不能透露客人的行踪。 元久真君见状,心中有了一个荒谬的猜测——萧然那个狗东西越是自然就越是在隐瞒什么,那两个化神真人与他一并上去,却没有一并下来,而方才却莫名多了五个道君…… 他咬牙,怪不得人家看不上他的帖子。 他早该想到才是,拂花道君神出鬼没,能与他交好的,能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可惜了,他又错失了一次机会! 另一侧,秋意泊他们则是回了附近的落脚处。这落脚处是凌霄道君准备的,环境清幽雅致,看起来不像是一日之功,凌霄道君带着众人进了门,便见一人立于花木中,正在为花木浇灌,见有人来,施施然抬头来看,秋意泊与泊意秋眉目微动,居然是拂花道君! 凌霄道君大步走去:“拂花道友,久候了!” 秋意泊和泊意秋对视了一眼:不是,不是说是血雾道君邀请孤舟师祖来,然后他们师傅和掌门师叔就是个添头顺道过来一起玩玩的吗?怎么又和拂花道君搭上了关系?, 706 第 706 章 凌霄道君与众人介绍道:“这位是拂花道君,是我老友。” 他又与拂花道君介绍道:“奇石、孤舟,这三个小的是门下不成器的弟子,长生、长安、夷光。” 拂花道君目中有流光飞逝而过,仿佛看向哪里,哪里就能开出花来一般,他的目光在秋意泊与泊意秋身上徘徊良久,第一句话居然是:“果真好颜色。” 凌霄道君一哂:“就这般?” 拂花道君轻轻笑了笑,他一身锦绣,在夜色中也显得灼灼逼人,仿佛在说:不然呢? 凌霄道君笑着摇了摇头:“罢了,也不指望从你这里听到什么好话……我与拂花还有要事商谈,你们先行回去休息吧。” 秋意泊这三号不成器的弟子对着拂花道君行了一礼,麻溜走人,孤舟与奇石道君也各自休息去了,虽有话聊,但不急于一时。 十几侍人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庭外,垂眉敛目,执灯引路,规矩极好。秋意泊与泊意秋对视了一眼,与奇石道君、孤舟道君告了退,便跟着侍人去休息。 温夷光在劫中,秋意泊和泊意秋也没有丧心病狂到摧残蹂-躏他这么个可怜人,非要拉着他大被同眠,秉烛夜谈的,把他单独放一个院子打坐静修去了,又在他院子里布置了几个禁制,两人这才跟着侍人去了自己的院子休息。 侍人被叫停在院外,秋意泊与泊意秋联袂进了院子,也是将自己的院子隔绝,又屏蔽天机,倒也不是不信拂花道君,而是这一屋子的尊长,他们说起话来不方便,万一嘴巴一秃噜,按照这距离,三个呼吸之间剑气就能戳他们一个透心凉,心飞扬! 做完这一切,两人松了口气,脱了外衣随手一扔往罗汉床上一倒,落下去之前还记得给自己掐了一个清尘咒,这样就可以做到物理上的干净,然后毫无芥蒂地摆烂了。两人异口同声地叹了一口气——累! 其实也没做什么事儿,就是觉得好累。 秋意泊把玩着自己的发梢,让它在手中打着旋儿,泊意秋见了嗤笑一声,道:“你小心明天打结梳都梳不开!” “滚滚滚。”秋意泊给了他一个白眼:“我好歹也是道君,头发怎么会打结?!” “你就装,装得自己都信了才好。”泊意秋说着,伸出了一手,便见他左腕上悬着一串朱砂手串,“刚刚温师兄非要还给我。” “我也。”秋意泊手腕一翻,两点青蓝星芒随着他的动作在他掌中闪烁,秋意泊毫不客气地说:“温师兄那个死脑筋!给他就给他了,还要还,丢不丢人?” 泊意秋眉间微动,调侃道:“一般人都不敢收吧?你要是非要给他,他会觉得你要想不开了,搁这儿分遗产呢。” “我想不开那遗产也应该给你才对。”秋意泊低眉浅笑道:“兄弟的继承权还在配偶后面。” “啊对对对。”泊意秋一指抵在秋意泊的眉心,将他向后推了推,他看着秋意泊的双目,低声道:“嘘——天道无常,别老是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他蜻蜓点水般的在秋意泊唇上碰了碰,一吻毕,他将茶盏推给了秋意泊,随意道:“说起来,还没问过你,你是怎么与拂花道君认识的?他似乎完全认不出你来……倒是少见。” “哎?我没说过吗?罢了,再说一次。”秋意泊道:“那会儿还是大乘期呢,我跟着镖局一路回燕京去,路上遇到拂花道君在船上喝酒,当时聊了两句……他应该是来我们那儿游历的吧。我易容了,认不出来我也是正常。” 泊意秋疑惑地问道:“真的就是聊了两句?” 对于秋意泊,他有百分之一百的熟悉度,真就随意聊了两句,估计秋意泊都不会记得拂花道君,他能记得,而且是先于拂花道君之前就把人认出来了,那肯定不是随意聊了两句家常这么简单。 秋意泊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笑得意味深长:“当真就是随便说了两句,比如‘我师傅是道君,我师祖是道君,我师叔是道君,我爹和我三叔都是真君,你也敢动我?’之类的话。” 泊意秋瞠目结舌,“不是……” “你有这种好事怎么不知道带上我?!”泊意秋给羡慕坏了,眼巴巴地说:“我也想!” “那今天这么好的机会,你自己把握不住啊!”秋意泊一脸惋惜地摇了摇头。 “呸!那不是温师兄借此渡劫嘛!”泊意秋委委屈屈地说:“要不是温师兄要渡劫,我就搁窗口一坐,保证不用你催,我能把那法宝摁出一首《将军令》!” “那还真是委屈你了。”秋意泊拍了拍他的手:“下回再有机会你就坐窗沿上,到时候斜着坐,一腿要曲起,再给你整一个酒葫芦,整朵花什么的,主打一个肆意疏狂,逼格拉满——有需要的话我再给你放两道剑气,小剑围着你这么一转,然后嗖嗖嗖得变成桃花纷纷,肯定能让别人见之不忘!” 泊意秋幽幽地问:“你当拍电视剧呢?” 秋意泊想了想,笑着说:“活得久点,活到现代去,到时候攒钱给你拍个电视剧。” 泊意秋:“尼玛,我才不去,要去你去!” “好啊。”秋意泊应道:“到时候我就和漱玉、金虹、如明组成修仙f4,演技是没有的,问就是花瓶,只管往电视剧电影里一站,专演三秒白月光,台词都不带的,最多笑一下哭一下,我保证靠那个三秒钟,绝对能迷死万千少年男女。” 泊意秋:“……???不是,你都想得这么详细了?!拍什么都想好了?!” “对啊!”秋意泊双手交叠,深沉地说:“如果不是因为不用上厕所,我最想念的应该是抽水马桶。” 泊意秋干巴巴地说:“……确实。” 他竟然无法反驳,因为要不是他也不用五谷轮回,他最想念的应该也是抽水马桶。 泊意秋想了想:“算了,回去之后努力修行吧,早日造化,我感觉到了造化后说不定能直接回老家了……” 他顿了顿,眼睛发亮:“这次回去后应该不用上班了吧?到时候我就去辞职,挥舞着辞职信甩老板脸上!天天在家混吃等死!这样我这些年的努力也不算白费了!” 秋意泊微笑道:“你怎么就这么点出息?” 泊意秋鄙视地看着他:“不然呢?你自己是什么品种的小垃圾你自己心里没点数?” 秋意泊:“……也是。” 两人已经快进到真的能回到真正的老家第一个月每天吃什么了,菜谱都列出来一串,结果说着说着两个人都饿了,于是决定爬起来打个火锅来吃。今夜月色正好,他们将窗子打开了,火锅的香气沿着窗户飘了出去,亏得有禁制在,不然不知道多少人要在睡梦中骂娘。 正吃着呢,忽地外面有些异动,两人察觉到了来人,便将禁制打开,进来的是凌霄道君与拂花道君,凌霄道君透过窗子看见桌上翻腾的火锅,不禁摇头道:“就知道你们两个半夜没那么早睡。” 秋意泊和泊意秋放下筷子起来行礼,凌霄道君摆了摆手道:“免了,有一事与你们商谈,都坐吧。” 凌霄道君在桌边坐下了,也请拂花道君一道坐了,秋意泊取了两副新的碗筷出来,凌霄道君笑眯眯地喝了一口汤,这才说:“今日你们得来的望山石,拂花道友愿以天池龙涎相换,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两人还未说话,拂花道君却轻声道:“两位道友身上气息有些熟悉……张道友?柏道友?” 竟然是一语喝破了他们的身份! 凌霄道君扬眉:“怎么?之前认识?” “是,掌门师叔。”秋意泊听罢,与拂花道君道:“此前我一人在此界游历,只想低调行事,不知拂花师叔与掌门师叔相熟,还请勿怪。” “原来真是你们。”拂花道君微笑了起来,他侧脸道:“既是如此,天池龙涎便算作见面礼吧!” 泊意秋道:“此前在若水阁已经受了师叔恩惠,我兄弟一人也未客气,师叔这般,实在是叫我们惭愧。” 秋意泊已经掏出了望山石,他们要这个东西就是为了天池龙涎,拂花道君愿意以天池龙涎来换,他们当然觉得好,还省了他们一番功夫呢!他有些好奇地说:“这望山石也是若水阁之物,拂花师叔既然有用,怎么还叫他做了大轴?” 拂花道君悠悠地说:“缺灵石。” ……懂了。 秋意泊干脆利落地和拂花道君交换了天池龙涎。天池龙涎瞧着像是一块黑色的木疙瘩,一经取出,便是异香扑鼻,饶是在座皆是阳神,已然觉得体内灵气活跃万分,看来这就是天池龙涎之效了。拂花道君提点道:“此物神异,有披泽一方之效,选一个好时机再用,莫要浪费了它。” “多谢拂花师叔。”泊意秋应了一声。 几人吃起菜来,吃完也就散了,拂花道君临走时突然回头问了一句:“张道友,当年我如何你与相识的?” 泊意秋一听就笑了。 凌霄道君颇为好奇:“怎么?难道你们还认识了许久了?” “应当是吧。”拂花道君看着秋意泊,忽地伸手在他耳旁一碰,一朵张扬的浅绿牡丹在他耳边绽开:“香花配美人,如此美人,我当记得。” 泊意秋顿时有点笑不出来了。 不是,问就问,动手动脚做什么?!他刚腹诽了两句,却见一朵殷红牡丹被别在了自己耳侧。 泊意秋:“……” 不是,凌霄师叔,您就看着自己两个弟子被人当面调戏吗?! 凌霄道君则是看着秋意泊,等着下文,秋意泊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当时是仗着易容,又没人认识他,这才张口胡说,如今在凌霄道君面前,他怎么说?他只能捡着不重要的说:“昔年拂花师叔赐酒,我嫌不好,请师叔尝了我酿的酒,师叔可还记得?” 拂花道君一怔,随即笑了开来:“原来是你。” 原来是那个号称自己全家都是道君的纨绔。 “你当时是什么境界?”拂花道君又问道。 秋意泊诚实地说:“大乘巅峰。” 拂花道君听罢,点了点头。他也不再流连,转身就走,刚走两步却又折返回来,将秋意泊耳侧的牡丹给摘了,什么也没说又走了。 秋意泊:“……?!不是,拂花师叔,你不是送给我的吗?!” 拂花道君遥遥道:“香花赠美人,你委实不算。” 秋意泊:“……我怎么就不算了?!” 凌霄道君笑呵呵地说:“长生快追上去,拂花道友本体生出来的花极是难得。” 秋意泊一怔,反而看向了凌霄道君,没有说话。他目光幽幽,看的凌霄道君有些发愣:“……怎么了?” 秋意泊没解释,凌霄道君一回头,却看见泊意秋飞一样的把花摘下来了。 不是,你们两个怎么了? 秋意泊≈ap;ap;ap;泊意秋:艹,拂花老流氓啊!谁不知道花是植物的生-殖-器官啊?!, 707 第 707 章 平淡无奇的一夜之后,众人启程回了凌云道界,启程之前,众人一致看向秋意泊与泊意秋,两人很自觉地一左一右撑开了回凌云道界的传送阵,奇石道君很是满意,还表扬了他们一句:“就知道你们做了更方便的。” 秋意泊认命地递了奇石道君一个阵盘,奇石道君笑呵呵地收下了,还催促道:“有好东西也分你师叔师祖两个,出门便宜。” 秋意泊应道:“您放心,回头我就去做。” 奇石道君踏入传送阵,秋意泊和泊意秋则是落在最后。一瞬间的天旋地转后,熟悉的空气涌入鼻腔,撑满肺腑,又漫延至四肢百骸,秋意泊与泊意秋不约而同地长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了出来,见青山苍翠,天碧如洗,只觉浑身通透。 放眼四望,又见亭台楼阁依许,弟子呼喝演练,凌霄道君眉间也流露出几分舒心,他与温夷光道:“夷光,你只管安心闭关,等着渡劫,其余事情不急。” “是。”温夷光淡淡地应了一声。 他们回来的地方就是洗剑峰,严格来说,要走的人只有凌霄道君一个,毕竟奇石道君在洗剑峰也是有地方住的。凌霄道君吩咐完后就回去了,孤舟道君也不多留,身形一动便消失了,奇石道君招呼了一声让秋意泊和泊意秋忙完了来他那边一趟,也离开了。 于是乎温夷光又落到了秋意泊与泊意秋手上。 两人一左一右地贴着温夷光站着,把温夷光夹在了中间,“师兄,我们送你回洞府啊~!” 温夷光目光在他们两身上一扫,总觉得没有好事:“……不必。” 泊意秋一把搂住了温夷光的肩膀,带着显而易见的调侃之意:“师兄啊,你听懂掌门师叔的意思了吗?” 温夷光:“……?” 秋意泊也凑了上来,宛若人心中最惧怕的那个梦魇:“掌门师叔的意思是——等你渡劫成道君,咱们凌霄宗才会办传位大典。” 泊意秋也接了上来:“师兄好生闭关哦,不要有太大的压力,毕竟你不渡劫,这传位大典是办不了的。” 秋意泊:“我觉得师兄有渡劫的征兆的时候,估计掌门师叔就要发出请帖了,到时候这五湖四海的朋友一来,进门第一件事儿就是先看师兄你渡劫成道君,算作一个彩头,紧接着开始举办传位大典,还要把你拎出来夸一顿,你放心,我们位置肯定就是站在掌门师叔旁边,保证宾客一眼就能看见你。” 温夷光:“……” 泊意秋又道:“我觉得不会,应该是等到师兄有渡劫征兆的时候,先办传位大典,宴请宾客,紧接着差不多了温师兄就去渡劫,大家一起看师兄渡劫,看完了宾客散了,然后师兄你闭关养伤,从此江湖上就流传着夷光道君在传位大典上渡劫成道君力压众人成为一峰之主的传说……” 温夷光:“…………” 秋意泊对着他眨了眨眼睛,狭促地道:“师兄,别想躲哦,毕竟掌门师叔是想要个好彩头的。” 这年头能比证道炼虚合道还要有面子的估计就只有证道造化了,目前别说凌霄宗,就是凌云道界都没有一个合道道君,证道造化是别想了,但证炼虚合道的眼前就有一个啊!这等又能宣扬凌霄宗实力,又能替温夷光扬名,还能在宗门万年志上给凌霄道君记上一笔大功的事情,凌霄道君绝对是有预谋的! 这就相当于桃李满天下的老教授退休,门下得意弟子在席面上当场拿出了一个诺贝尔级别的成就,隔天全国通报,央-视频道里都在播放该成就多牛逼,多跨时代,还要播放弟子给老教授磕两个,谢老教授教导之恩的画面,再提一嘴老教授也是多么多么厉害的人物,全国人民津津乐道赞扬老教授不光自己成就高超,连带出来的徒弟都是一等一的大牛,德艺双馨!民族之光!载入国册!誉为国士!说不得以后某座高等院校里还得竖起雕像,大家有事没事都得来拜一拜! 这等双喜临门的事儿,凌霄道君不会刻意去凑,可若能有,谁又会讨厌呢? 温夷光冷然道:“无妨的,那时总不是我一个人站在那儿。” 他两也是道君,到时候大家要死一起死。 秋意泊指了指头顶,笑道:“没事,我天下第一,到时候我冷着一张脸,学孤舟师祖一样不说话,问就是我修的无情道,没人会怪我。” 毕竟修无情道当天下第一近两千年的孤舟道君,从没有人不长眼想问问他为什么这么寡言少语。 泊意秋眼睛一亮:“好主意,我也这么说!” 温夷光目光平淡地在他们身上扫了眼,装无情道有什么用?装天道都没用。他怀疑就是他们死了的那一天,棺材外头都得放个和他们一模一样的人形法宝,让每一个来吊唁的人都怀疑人生。 几句话的功夫,温夷光的洞府也到了,温夷光懒得搭理他们直接关门闭关去了,秋意泊和泊意秋见他那萧索的背影,不禁大笑出声,也回了洞府休息。 似乎已经快百年没回来过了,洞府依旧光洁如新,法宝勤勤恳恳每七天都会自动施放一遍清尘咒,还会开窗通风,但空气中那种寂寥的气味是掩盖不住的。很快,那种特殊的气味就被湿热的雾气祛除了,秋意泊把好几包灵草灵药都扔进了温泉池,放火炖着,药液翻滚之间就跟个特大号药瓮一样,泊意秋一看就说:“你终于要忍不住把我当药引子给顿了吃了?” 秋意泊一脚就把他踹了下去,泊意秋下意识就叫烫,叫完了发现这药液翻滚不是因为温度太高,而是药液的沸点太低,也就三十度出头,对于他来说甚至有些冷。秋意泊也脱了衣服下来,倚在池边加热水竖起一根手指,唤来空气中的水分组成流水,加热后倾入池中:“这几副养生汤还是去问虚道界之前配的……里头都是好东西,扔了太可惜了。” 秋意泊都说扔了太可惜了,可见确实是好东西,缓缓的药液被调整到了适宜的温度,药力顺着皮肤浸入躯体,体内灵力变得越发温和平滑。两人也没再说话,秋意泊闭着眼睛享受着这一刻的惬意。大概过了小半时辰,秋意泊一睁开眼睛就发现泊意秋在玩蜂令:“通网了?” 泊意秋饶有兴致的刷着修士论坛:“还真让师傅弄成了。” 秋意泊心念一动,一个蜂令就落在了他的手上,一经驱动,蜂令便与基站进行连接,经过短暂的软件更替后,一个修士论坛便进入了他的眼帘。这个论坛很简单,一看就知道是从凌霄宗论坛衍生出去的,论坛有各大门派的分区,他看了一眼规则设置,只有对应门派的弟子才能点进宗门分区。 最热闹的分区叫做‘红尘百态’,里面的帖子页数一眼都望不到头,回复数量也在一千以上——正常,整个修真界一共才多少修士?用得起蜂令的又有多少人?算上闭关的、秘境的各种不能使用蜂令的情况,回复数量能有这么多,已经算是非常离谱的了。 泊意秋下巴抵在胳膊上,正在津津有味的看合欢宗海王与他八个道侣的故事。 秋意泊刷了一会儿,正想说话,便感知到奇石道君有招,两人当即披衣起身,去拜见奇石道君。 奇石道君就住在不远处,人还未到,先闻到了一股药味儿,见两个弟子来了,便问道:“怎么还用起药浴了?可是受了伤?” “哪有。”秋意泊笑道:“就是出门久了,回来泡泡药浴松一松筋骨,我这儿还有几份,师傅也泡一泡,效用不错。” 秋意泊将药草包递了过去,奇石道君接了来一闻,便摇头道:“你们这真是……” 奢侈,太奢侈了。 这一包药草要是扔出去,不知道要有多少修士要为了它争得头破血流。 不过弟子的孝心他还是受用的,奇石道君收下后又道:“今日唤你们来,是想说……” 秋意泊打断道:“师傅应当要合道了。” 他用的是肯定句,而不是疑问句。 奇石道君有些惊讶:“长生,你是怎么知道的?” “不难猜。”秋意泊轻轻地笑了起来:“方才我与长安还在看。” “师傅这算是功德合道还是修为到了合道?”泊意秋有些疑惑地道。 他倒是没看出来。 当年凌霄、孤舟、奇石三位道君可以算是同一时间叩问的炼虚合道,至今不过四百年,孤舟道君尚且还未触碰阳神巅峰,他们师傅居然要合道了? 这么厉害的吗?! 秋意泊一手支颐,笑吟吟地说:“应该都有。” “师傅曾经发下宏愿,如今事情几乎已经成了……既然宏愿已成,心念自然通达,再者,至少我觉得此事是有功德的——论坛里头还有个专门教认字明礼的分区,进去之后可以载入一段留影石画面……只这一样,师傅便可为天下修士之师了。” “当不得你这般说。”奇石道君含笑道:“那也是我突发奇想。” 秋意泊道:“不管当时是如何想的,如今是好的便是了。” 奇石道君道:“我本想吓你们一吓,结果只吓到了长安,没有吓到你。” “这是好事呀师傅。”秋意泊笑道:“师傅,我也曾触碰合道之境,但当时根基不稳,功德又来路不正,我才弃之不用。师傅的功德来路正当,只管放心大胆的合道便是……只是合道有迷障,师傅还请小心。” “还有一事,我知师傅宏愿,只是如今想要凡界也能用蜂令实在是太过缥缈难及,师傅想要凭此造化,恐怕还要等一个时机了。” 奇石道君目中精光一闪:“我知道,长生,你有心了……你所谓的时机,又是什么?” 秋意泊意味深长地道:“子曰:不可说。”, 708 第 708 章 奇石道君第一个反应是‘哦,长生说不能说就不能说吧’,第二个反应是:“你怎么学的一身跟衍天宗似地神神叨叨?” 泊意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师傅,长生的意思是他也不知道,师傅登临阳神不过四百年便已要合道,这话说出去谁敢信?长生自个儿阳神都四百年了还没摸到合道的门槛儿呢,哪里敢指点您?但事缓则圆总是没错的。” “世事万千,变化莫测,除了衍天宗那帮子破算命的,谁知道日后如何?他哪里敢说?师傅心中清楚就好,何必喝破他?他如今要面子得很。” 奇石道君听罢不禁笑叹道:“你啊——你啊——!” 一眨眼,才那么丁点儿高的小孩儿已经是大名鼎鼎的长生道君了,都知道要面子了。 秋意泊和泊意秋对视了一眼,泊意秋在秋意泊的目光下耸了耸肩,露出一个充满了调侃的笑容——不然呢?还能怎么说?总不能和师傅说您老人家别急,先等凡间经过两次工业革命了再说?再给师傅解释解释什么叫做工业革命,这两次分别是哪两次?经过了第二次后还要再等几个天降猛男,研究出相对稳定的基础物理和基础化学?怎么用凡间能获得的贵重金属而不是天材地宝来制作电子元件? 秋意泊一时竟然无言以对。 要不怎么说伤害自己最深的永远是最了解自己的人呢?泊意秋轻轻松松就给秋意泊套了个爱面子到师傅面前也要装个逼的人设,秋意泊居然还无fuck可说。 奇石道君本来找他们过来就是为了聊聊这件事,如今有了结果——别说,事缓则圆这个说法真的说到了他心里去,与他自己的想法相吻合,让他们交了点作业出来后就挥挥手叫他们滚了。 作业·却邪剑一脸迷茫地被秋意泊和泊意秋交代千万不能伤害奇石道君他老人家,老老实实配合奇石道君,看他点了头,这才敢把却邪押在了奇石道君这里当科研材料。 两人出了奇石道君的住处,却没有急着回去,泡的药汤的效力发了出来,让他们两身上起了一层薄薄的汗,迎着山风在小路上慢慢地走着,微凉的山风恰到好处的缓解了这种由内而外散发的燥热,舒服得连毛孔都张开了。 忽地,泊意秋脚步一顿,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扯住了秋意泊的袖子:“……我们是不是也可以通过发下宏愿来合道?” 秋意泊反问道:“你觉得有必要吗?” 泊意秋认真地想了想:“没必要。” 奇石道君发下宏愿,主要还是因为心之所至,而非刻意为之,他们如果刻意去营造一个宏愿……或许也可以称作为劫数的宏愿,反而不美。 秋意泊轻笑道:“而且你忘记了,真要算起来我们也算是发下过宏愿的。” “有吗?”泊意秋拽着秋意泊的衣袖,顺手扎成了一束,打了个结,“我怎么不记得了?” “你不记得,那就说明不是你的,是我的。”秋意泊随口道。 泊意秋闻言凑过去猛亲了一口秋意泊的侧脸,给他一个k:“那你努力!” 他想到了,原来是那会儿啊……不过他却不是很在意。 就算他们是同一人,但也不必事事相同,毕竟两人阅历不同,心中所想有所差异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秋意泊与他提了,他却没有在第一时间想到,那说明这就不是他的劫数。 大概等过了这一阵,他们又该分开了。 别说,待在一起的时间久了,他也开始有点烦了。 啧啧,看不见的时候想得慌,待的久了就开始烦,这感情真是一阵一阵的。有时候泊意秋也觉得幸亏找了秋意泊当对象,自己不嫌弃自己。换一个人谁吃得消这么忽冷忽热,若即若离的?早闹得家门都要拆了。 秋意泊只觉得侧脸一热,紧接着开始发凉,他没忍住冒了一点黑气,他伸手拿袖子擦脸上的口水,一摸感觉不对头,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袖子被打成了一个又大又紧的死结,跟个球一样。 秋意泊:“……泊意秋!” 泊意秋愉快地道:“在呢!干嘛?” 他话是这么说,实则在答应的那一瞬间就拔腿开始跑了,秋意泊试图踹他的脚落了个空,秋意泊想也没想就冲上去追他了:“有种你别跑!” “不跑等你踹我吗?!你当我是傻逼吗!” …… 远处,孤舟道君和秋临淮、秋临与沉默地看着这一幕。秋临与没忍住,抹了一把脸:“师傅……” “嗯。”孤舟道君淡淡地说:“接着说。” 秋临淮扯了一把秋临与,示意他闭嘴,三人默契地没有提及刚刚那两个小弱智——也就亏的是在人迹罕至洗剑峰上跑一跑,这要换到其他峰上,他们两的脸就别想要了!他道:“弟子与怀真还是认为夷光师弟更合适一些。” 孤舟道君道:“我属意你二人。” 秋临淮温和地道:“只是我二人不曾修习无情道,为传承计,还是夷光师弟更合适一些。” 孤舟道君反问道:“长生?” 秋临与、秋临淮下意识想象了一下他两方才的模样——就那两个小兔崽子就算是修炼到了天下第一,就算修炼的是洗剑峰正宗的传承,那也不是继承洗剑峰的人选! 他们要是当了洗剑峰的峰主,那洗剑峰再也不是传说中的那个洗剑峰了,如果收弟子也是另一种方式的子孙满堂,那孤舟道君应该能在很短的时间内被满堂子孙天天嬉笑打闹烦得这辈子都不想回洗剑峰,毕竟什么样的师傅就收什么样的徒弟。 朔云道君是临死托孤没得挑,不能算数。 孤舟道君现在能忍,主要是峰上人不多,再者,秋意泊他们也是偶尔才回来住两日,等到时间一长,他们两收了和他们性子相仿的弟子,孤舟道君恐怕是走得头都不会回一下! 秋临与一本正经地说:“师傅言之有理,只是自古传承都是父传子、兄传弟,如今洗剑峰有夷光师弟,名正言顺,传给长生或者长安是否不太妥当?” 言下之意,秋意泊算孤舟道君小师叔,哪有当师侄的传位给师叔的? 孤舟道君眼中闪过一点笑意,只是这点笑意也在他冷沉清淡的眼眸中被稀释的几不可见。他道:“你二人商议吧。” 说罢,他一步踏入虚空之中,消失在了两人面前。秋临淮与秋临与面面相觑,秋临与满脸挣扎,和秋临淮说:“完了完了,师傅是非要从你我之间挑啊哥!” “我还想出去游历的——!我约了朋友的——!哥!” 秋临淮温和地道:“你也可以拒绝。” 秋临与惨叫一声,“秋应真!你好狠毒的心!为什么不是你来当!” 秋临淮看似心情不错,却没有改口,摆明了就是不想干,秋临与又道:“要不让长生跟夷光说一说,让他接了得了,我们两又没修无情道,当什么洗剑峰峰主!” “夷光师弟即将叩问炼虚合道,如今已经在闭关了,只等天劫。”秋临淮耐心地道:“万界大比当前,长生、长安、夷光都是必定要去的,宗门需要人坐镇,届时怀黎接任掌门,总要有人替他看着一些。我要闭关一阵,你应当清楚。” 秋临与脱口而出道:“就怀黎那种精得跟个狐狸一样的人,还需要有人替他看着?!” 秋怀黎不算计别人就已经是别人家祖坟冒青烟了! 秋临淮轻笑道:“怀黎既是子侄又是下一任掌门,这话也是你该说的?” 他只说这话不该说,但没说这话不对。 秋临淮又道:“挂个名罢了……你若实在坐不住,我们两个轮流替换就是了。” “这话你说的容易!”秋临与愤愤地说:“我们两连个徒弟都没有,从现在开始找,下一任修到真君至少也得一千年吧?我们两个轮换一千年?” 秋临淮意味深长地说:“你方才不是说了吗?父传子,兄传弟……合情合理。” 他们两接手了,大不了等万界大比结束了扔给温夷光或者秋意泊他们,非常符合传承规则。孤舟道君是长生、长安的晚辈,可他们与长生他们是实打实的父子、叔侄关系,不因门派传承而改变。长生与长安如果不愿意,那就会尽一切可能去忽悠温夷光来接手,左右肯定有法子。 秋临与幽幽地提出了一种可能性:“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们万界大比后不会回宗门?以长生他们的性子,极有可能拐了夷光师弟一起去满世界玩儿。” “不会的。”秋临淮微微一笑:“方才师傅说了,长生自废境界,从合道落回了阳神……以他的性子,必然是要去映证心中所想的。长生性独,他连长安都不想带,难道还会带夷光?” 秋临与一想也是,苦着脸举起一手:“距离万界大比还有百多年,就算两百年好了,咱们一人一半。给你一百年闭关,足够了吧?” 秋临淮颔首:“好。” ≈ap;ap;ap;≈ap;ap;ap;≈ap;ap;ap; 翌日,秋意泊和泊意秋就跑去凌霄峰看秋怀黎了,见他案上空荡荡的,还以为他挺闲,秋意泊是个坏心眼拉满的人,隐身悄悄走到了秋怀黎背后,准备吓秋怀黎一跳。他现出身形,刚想说话,结果就发现秋怀黎桌上有一个特大号的蜂令,跟个笔记本电脑似地,现在蜂令里头是十几张脸,现在正在和他大眼瞪小眼。 有的人他认识,比如娄丞,有的人他不认识,八成是门中管事。 不是,蜂令现在这么厉害了吗?!视频会议都能做?! 其实这个技术也不难,奇石道君做不到信号图像,但是他们是修仙的啊!用蜂令显示神识多简单啊!毕竟本来就得用神识进入蜂令来实现使用操作。 “……长生道君?”有一人疑惑地道。 不怪人家认识,毕竟秋意泊这一头白发与容貌的组合实在是太有标志性了。 秋怀黎一扭头,就看见秋意泊那么大一张脸幽幽地在他背后,人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他顿了顿:“长生?你回来了?你稍候,我正在与娄师兄商议明年宗门资产配置。” 秋意泊看见娄丞、舒照影等人眼中出现了揶揄的光,默默地往旁边挪了两步,还要一本正经地道:“打扰你们了,各位还请继续。” 泊意秋此时进了来,凑过来看了一眼,可以想象秋意泊方才发现秋怀黎正在和人视频会议时的尴尬场面。 太惨了太惨了。 本来只是想跟兄弟开个玩笑,结果一个不幸把自己的蠢样卖到了宗门绝大部分有头有脸的高管面前,丢人啊!实在是太丢人了! 还好当年秋意泊非要搞一头白毛出来,否则他万一推到他身上来怎么办? 啧啧。 有秋意泊和泊意秋在,秋怀黎也就没了开会的心思,说了两句表示下次再议论后就断开了蜂令。他看向在一旁已经吃了半盘点心的秋意泊他们,眉目舒展:“你们怎么突然回来了?” “大哥。”秋意泊打了声招呼。 “大哥……”泊意秋也懒洋洋地接了一句,随即他解释道:“在寂山道界恰好遇到了掌门师叔他们,就跟着一道回来了……听说哥你好事将近,先恭喜你一声。” 秋怀黎如今还是渡劫境界,但是他目光平和,气息稳定,想来劫数与他已经不是什么障碍了,只等一个机缘,便可登临大乘境界。 秋怀黎听了这话,有了一点真实的笑意,他道:“多谢……琪然如何了?” 周琪然是秋意泊带回来的弟子,之前被秋怀黎指派给秋意泊去打理麓云山,秋意泊想了想,看向了泊意秋,泊意秋答道:“应该还在问虚道界打理宗门吧!大哥,这事儿你要谢谢我们,给你徒弟弄了个这么好的机会上手演练,以后只等他境界到了,你就可以早早卸下重任了!” 秋怀黎捧着茶盏缓缓喝了一口:“不急。” 秋意泊他们听懂了他的意思,秋怀黎当了这么多年的太子,如今总算要等到登基了,还没大权在握呢,弟子出息不出息与他而言不是那么重要,等到他什么时候能放下凌霄宗了,再考虑下一任太子人选也不迟。 秋意泊提醒道:“小心别闹得宗门不宁。” “我心中有数。”秋怀黎轻轻笑了一笑,三人又谈起了其他人,秋怀黎道:“霜怀和霜吟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霜绝……顾师兄也是如此,长生,有一事需你照看,雪休师弟即将渡劫,你去点拨他一二,不要闹得宗门不宁。” “这么快?”秋意泊算了算时间,顾真叩问真君之境合情合理,毕竟他是开挂的,张雪休重修不过四五百年,怎么都要到渡劫期了? “雪休颇有些机缘。”秋怀黎道。 秋意泊颔首:“我懂了。” 秋怀黎的意思——打一顿张雪休,让他安分点。 秋怀黎又道:“宗门许久不曾有此盛事了,回头我着人给你们送一些请帖,你们也可邀请一些友人参与。” 秋意泊应了一声。 秋怀黎见他们两人目光有些奇异,不由扬眉看去:“为何如此看我?” “大哥你知道吗?”秋意泊目光灼灼:“你满脸写着‘你们两个怎么还不滚’……渡劫期的劫数还没过?” 秋怀黎静静地看了他们一会儿,随即掸了掸衣袖,轻慢淡写地说:“知道还不快滚?我现在是渡劫期,有时候也不受自己的控制,看见你们两个逍遥自在我就来气。” 秋意泊和泊意秋不由大笑,两人扭头就走,刚走了两步,泊意秋又折返过来讨了秋怀黎的剑拿回去给他保养。 秋怀黎看着泊意秋无比顺遂的把他的本命剑轻而易举地招了出来拿了就走的背影:“……” 果然,看着就来气。, 709 第 709 章 秋意泊和泊意秋蹲在洞府里把带回来的各色土仪收拾了一下,哪一堆是谁的就装在同一个纳戒里头,回头也方便送人。 没想到这一收拾就收拾了十来天,主要是土特产都是和天材地宝之类的一道买的,出门在外也没有收拾芥子空间的心思,那都是差不多种类丢一个芥子空间里算完,顺道一起收拾了,他们两买东西都是按清仓方式买的,只收拾了十来天还算是他们手脚快。 收拾好东西,当然要挨个去送人,泊意秋懒得出门,秋意泊就自个儿去了。 这一段时间可谓是难得的清闲,也没有什么事情要做,等着温夷光渡劫就可以举办传位大典了——这都回凌霄宗了,凌霄宗一切事宜有秋怀黎操办妥当,他们这些当个吉祥物就行了,主要要求是在宗门或者宗门附近,别突然要办大典了,人又回不来了。 对比起秋意泊他们的闲得长毛,凌霄宗弟子们却是一个个绷紧了皮,这几日随着掌门以及几位道君都回了宗门的消息传出去,连宗门论坛的回复量都少了,不论早晚都能看见弟子在勤奋修炼,一个比一个用功。 “哈哈哈哈我已经天下无敌了——!”云翎山上有一人独立,仰天狂笑。下面还有一群弟子抬头眼巴巴地看着上面的人,劝道:“张师叔您就下来吧!” “就是就是,张师叔我们知道你已经天下无敌了,快下来吧!” “不要叫我师叔,要叫我真君!”张雪休一甩衣袖,狂风吹得长袖猎猎,他一身白衣,双袖却是殷红如血,长发半散,用白梅挽了一个小髻,很有几分当年混迹苍雾道界时被称作白衣血袖小魔君时的风采。 一众弟子叹气:“是是是,雪休真君,您就下来吧!” “雪休真君,师傅命你闭关呢!您就别惹师傅生气了!” 张雪休捋了捋散碎的发丝,眼神有些涣散:“师傅叫我去闭关?我闭什么关?为什么要叫我闭关?我……师傅……我……” 忽然之间,他戾气大盛,目光如剑,剑气纵横,草木山石在刹那间被碎成了规则的菱形网,连空气中都弥漫起了肃杀的味道,他轻轻地笑了起来:“对了,师傅……我要杀……” 一众弟子面色大变,急忙就要退去,他们修为并不算差,可到底不是真君,只得自保。其中一弟子眼见着剑气杀到眼前,骇然失色,不知道是被杀意所迫还是慌不择路,竟然有了一瞬间的呆滞,等到他想再动却是来不及了。 吾命休矣——! 那弟子心中大叹道。 倏地,有一阵柔和的春风拂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那凛然的剑意被风一拂就散,有一只如竹如玉的手抽走了张雪休脑后的白梅簪,低眉浅笑道:“哪来的小寡妇?还簪了朵白花?” 众人一惊,再看去,便见是个青衣白发的青年,貌若谪仙,众人脱口而出:“长生道君?!” 张雪休长发披散了下来,猛然回头来看,满目的冰霜。在看见秋意泊的一瞬间,他道:“秋长生,原来是你啊!” 话音未落,他悍然出手,剑意暴涨,竟然在空中形成了点点碎芒,如同万千落叶随风凋零,刹那间攻向了秋意泊的方向! 秋意泊长袖微动,一手探出,穿花拂叶一般自万千剑意中穿梭而过,片叶不沾,张雪休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却见那只手悠悠然然地映在了自己的胸口,下一瞬间,周身大脉灵气阻断,他眼前一黑,便不受控制的晕厥过去。 秋意泊一手挽住了张雪休,白梅花枝还在另一手中把玩着,难得带了点正经的语气,与一众弟子道:“难道没有人告诉你们,不要靠近渡劫真君?” 这群最高境界是化神,最低不过筑基期的修士不光靠近已经是渡劫真君的张雪休,并且张雪休明显神智不太清醒,这情况下还试图规劝他,这要不是是自家人,秋意泊都懒得搭一把手,找死也不是这么个找法。 一众弟子看着轻描淡写就把张雪休打晕的秋意泊,脑海之中竟然空白一片,张口结舌,不知如何作答。秋意泊微微皱眉,弟子们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行礼。 解释了几句,秋意泊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这群弟子都是张雪休的同窗……嗯,对,同窗。四百多年了,张雪休都修到渡劫境界了,他在明霄书院还有两门课还没过。 秋意泊也好奇,照道理说不应该,张雪休是什么人?血来道君是真心把他当弟子养着的,虽然其中是有那么点因为张雪休和朔云道君有所相似的关系,但确实是没少花心血,张雪休本就出身不错,明霄书院的课程应该难不倒他才对。 不,应该这么说。凌霄宗再怎么重视弟子文化,那也是个修仙的门派。弟子人数众多,必然不可能都是全才,可修了仙就是耳聪目明过目不忘。过不了基本的课业,主要是平时不用心,而不是真的学不会。就拿论坛里哀鸿遍野的论文一样,秋意泊当然不可能真的拿着做高端学术的水平去要求所有人,但话又说回来,让人一百年里慢慢思索的论文,非要拖到不能再拖,一杯茶,一支玉简,一个夜晚,一个奇迹……过不去怪谁? 但张雪休就很离谱,他这两门课也不是他不会,而是他缺勤太多了——这家伙迷上了阵法,千叶峰的弟子沉迷阵法也说得过去,毕竟春明真君就是以阵法闻名天下的,有其师必有其徒,但张雪休这个沉迷不同寻常,他逃课,而且逃得光明正大,把这两门课的先生给惹毛了,扬言不看见张雪休老老实实在课堂里待够时间,在期末考试不及格的情况下怎么都不会手松放他过! 而现在这些弟子,都是张雪休这四百年里玩的好的同窗——根据弟子所说,张雪休就是故意不毕业,然后好继续上书院的阵法课,甚至有人怀疑张雪休根本不是沉迷阵法,而是对教阵法的先生有意思,毕竟闹到这个地步实在是不值当。 这教阵法先生据说是某位真君的散修朋友,玩累了打算混个编制养老,就来了凌霄宗教教拿手好戏,但除了上课外的时间他是不管的,有事上课问,下课了就当他死了埋了,有事没事都别找他。 秋意泊在弟子们七嘴八舌之中总结出了这些信息,有些茫然地看了一眼还晕着的张雪休,突然就感觉有些头疼,但是他还是得装出一副高大沉稳的模样吩咐道:“知道了,雪休真君如今在劫,尔等莫要打扰。” 众人齐齐应是,秋意泊就送张雪休回他的洞府去了,春明真君外出不在,千叶峰暂时交给顾真打理,顾真见秋意泊带着张雪休回来还吃了一惊,问了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如今也很有真君的样子,一派恣意,卓尔不群,一身剑意锋芒毕露,一看就知道是个顶尖的剑修。但秋意泊看着他这人模狗样的就想起当年第一次见面顾真没带纸的事情来,看了他两眼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顾真:“……” 顾真抓了抓头发,从心中生出一股恶寒来,一时没忍住本性毕露,对着他挤眉弄眼地道:“是不是怀黎师兄让你来治张雪休来的?” 秋意泊笑道:“师兄你怎么知道?” 顾真一摊手:“那毕竟我也打不过他啊!” 他们这一波人,虽说各个都能算是天之骄子,但天之骄子之间也是有差距的。比如他吧,好歹也是道君转世,但如今还是合体真君,张雪休一个邪道化神阴差阳错舍去了肉身重修,如今却是渡劫真君了。秋怀黎心机谋略样样不差,虽说只是玄灵根,却已经到了渡劫巅峰,而秋露黎地灵根,号称有半副剑骨,如今也不过刚问渡劫,林月清亦是如此,再然后温夷光快要叩问阳神,秋意泊已经入阳神四百年……这其中差距,不可谓不大。 严格来说,目前他们同辈中,能不动真格就能把张雪休治住的就只有温夷光和秋意泊,还有那位秋长安三人。其他人想要治住张雪休,说不定要双双重伤,还要打坏宗门的花花草草,何必呢!又不是仇家非要你死我活喽! 秋怀黎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一直懒得管张雪休,只要他事情闹不大就不管,这两天瞧着张雪休应当是要进渡劫期了,而且传位大典在即,这才想着管一管。刚好大家都回宗门了,这不谁来揍张雪休就是谁接了秋怀黎的嘱托。 顾真双手揣在袖中,凑了过来,神秘兮兮地说:“小师弟你打听出来没有?张雪休到底是不是真为了那个闻人先生才搞得自己心魔发作提前入渡劫期啊?” 秋意泊:“……我刚回来你问我?” 顾真:“嗐,这不是之前不好意思问嘛!万一被人传出去我打听张雪休的爱恨情仇,还当我对他有不轨之心怎么办?我可是清清白白的一个剑修,这辈子都要和剑过的!” 秋意泊嘴一秃噜:“不是厕纸吗?” 顾真一顿,倏地杀气飙升:“秋长生?你活腻了?!” 秋意泊赶紧开溜,临走之前还不忘记给顾真扔了个装满了土仪的纳戒,他人已经消失了,声音却还在殿中回荡:“给你赔礼道歉——!” 顾真拿着纳戒,一看纳戒之中的东西,决定大方的原谅秋意泊,毕竟拿人手短,吃人嘴短。 秋意泊先拎着张雪休去了他的洞府,张雪休这个本人都在手上,他的洞府禁制就等于不存在,洞府里布置很正常,也看不出什么异样。他将人扔到了床上,想着方才看张雪休那模样,觉得张雪休那个劫数很明显就是和血来道君相关,毕竟也是教导了他许多年的师傅,也不在意料之外。 此时,张雪休悠悠转醒,一睁开眼就发现他在和秋意泊大眼瞪小眼,眼中还是一片迷茫,秋意泊一看,再度劈昏了他。布下禁制先将他关了起来,转头就去了明霄书院。 他也很好奇哎!说不定张雪休就是对那位来凌霄宗混编制养老的先生爱而不得呢! 恰好今日明霄书院是在上阵法课的,秋意泊在窗外看了那个瞧着那个容貌质朴,气质温和的青年一眼,转头就走了。 爱而不得肯定是不可能的了。 八成就是因为这位先生与血来道君有那么一分相似的影子,勾起了他的劫数罢了。 秋意泊坐在张雪休房里折腾着蜃珠,没一会儿就搓出来一个《潜伏·血来宫》幻境。在这个幻境中,修士将替代张雪休成为血来道君的弟子,然后得知自己的血海深仇与离谱的自己师傅不光是邪道魔君还是自己的杀全家仇人,而如今血来宫正欲对一无名小道界下手,且看众道友如何在此绝境中挣扎出一番天地…… 秋意泊咳嗽了一声,将幻境塞进了自己的袖子里——不不不,这样不太好。 不要轻易插手别人的渡劫期比较好。 噫,但这种有些遗憾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710 第 710 章 不能看朋友的好戏,不能当面戳他的伤心事当然是有些遗憾的。 秋意泊摸了摸自己的眼角,心里暗骂自己怎么这么坏心眼——嗯,等到张雪休渡完劫,到了大乘期,就把这个幻境送给他,要是他同意,就给全宗门弟子整个新游戏……啧啧。 红袖旖旎在榻,秋意泊随手捉了袖角,只见床单都被染红了一片,他凝眉掀开红袖,便见张雪休双臂上满是伤口,都是新伤——应该是方才弄的。 他或许已经陷入了幻象许久,但一群同窗围着,他不能也不想伤害他们,所以只能用这种方式来勉力维持一丝理智。至于攻击他……不过是他知道他无法对他造成什么伤害,攒了许久的愤怒与癫狂需要一个口子发泄出去而已。 秋意泊在床边坐下,灵力一探入张雪休的经脉,就发现他体内的灵气杂乱无章,横冲直撞之下经脉大多破损,算起来也是标准的重伤。 张雪休处于半梦半醒之间,他不愿意醒来,他甚是觉得这个状态很舒服。那些剧烈的、令人厌恶的痛楚与灼热都离他远去了,已经困扰了他数十年的血来道君的幻象也没有出现在他的脑海,记忆像是从他身上被轻描淡写的拔除了,他只是他,只是凌霄宗张雪休、凌霄宗雪休真君,而非是血来宫少君,那个白衣血袖的张雪休。 忽然之间,手腕上传来了一道沁凉的灵力,从腕间侵入了他的经脉,在他体内缓缓的游走着,他像是一锅沸腾的水,陡然被加入了几瓢冰水,一切都变得清宁了起来。 ……好舒服。 张雪休无意识地想着,这样舒服的感觉似乎持续了许久,又似乎只持续了一个呼吸,那个沁凉的灵力变得微小起来,似乎要远离他了。 不能让它离开。 秋意泊刚松开张雪休的手,就被张雪休猛然擒住了手腕,张雪休的双目已经睁开,却满是茫然,显然神智还未清醒,只依靠本能罢了。张雪休手掌发力,试图将他拖到他身边去,秋意泊佁然不动,张雪休无法,只能靠过来,试图贴到秋意泊身上。 秋意泊微微笑了笑,在一旁扔下了一个留影石,然后把张雪休撇开,张雪休不依不饶,又扑了过来,秋意泊再把他撇开……周而复始,直到秋意泊觉得黑历史留存的差不多够了,这才一掌劈昏了张雪休,让他躺好。 他还看了一眼张雪休的后颈——还好自己三次打的地方不同,要全打在张雪休后颈上,他脖子都能被他打断。 秋意泊将装满了土仪的纳戒放在了床头,兴致来了,又提笔写了一张纸条压在了下面,飘然离去。 约莫是晚上的时候,张雪休醒来了,他难得有了些清明,只觉得后颈酸痛得不行,他摸了一把,果然颈椎发出了如同嘶哑刺耳的低鸣,可见秋长生下了多重的手……不是,他怎么记得秋意泊打的是胸口? “嘶——”果然胸口也很疼。 张雪休眉目有些倦懒,他其实有些厌烦醒来,方才那一觉睡得很好,他许久没有这么正常的睡着了,体内的灵气又隐隐有沸腾之势,他伸了个懒腰,忽地就摸到了床头一个圆圆的硬物,他抓来一看,居然是一个纳戒。 一起抓来的还有一张纸条,上书:年少只恨道缘浅,如今唯恐道缘深。1 张雪休看了好一会儿,随手就将它揉作一团,扔到了墙角去——秋长生这是在嘲笑他啊! 他仿佛都看见了秋长生那张带着笑意的脸! 啊不,是可恶的嘴脸! 张雪休又倒了下来,在被捂得温热的被窝里打了个滚,这时才发现手中还握着那枚纳戒,他神识在纳戒里一扫,也不拘什么,随意摸了个东西就往嘴里塞。 ……甜的。 蜂蜜莓子蜜饯。 啧,一大把年纪了,还喜欢吃这种小孩子才喜欢吃的东西,简直是丢人…… 再吃一颗。 秋意泊这头收拾了张雪休出来,就听闻秋露黎到了,此前秋露黎和林月清跑到十方道界游历去了,后来就没什么消息了——主要是他自己当时也不太好就是了。他顺道就去了一趟浣花峰。 浣花峰只招女修为弟子,但不代表男修不能上去,只不过该去哪里就去哪里,不能随心所欲乱逛,免得冲撞了就不好了。当然,要真有个男弟子在浣花峰乱闯,看到了什么师姐妹换衣服洗澡……之类的,等待他的大概率不是喜结良缘,而是一剑。如果一剑没死,还能追上千万剑,砍死了事,真的砍不死,还有宗门的执法队,总之,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人性本恶,自凌霄宗除了血来宫后,日益壮大,弟子无数,就是祖坟冒青烟,凌霄老祖每天给天道磕八万个响头,也不能保证凌霄宗门下全是品性高洁的弟子,出了两次事儿后,浣花峰的规矩就越发森严了。 秋露黎因着是有道侣的,她就搬到了山脚桃花林住,那里管的不是很严,其他峰的弟子也是能随意进去的,秋意泊去了桃林,还未走两步,就见剑气横来,他下意识侧脸避开,紧接着就见秋露黎收剑缓步而出。 秋意泊笑眯眯地打了声招呼:“露姐!” 秋露黎颔首,眉间稍缓,她道:“泊……长生,你来作甚?” 秋意泊敏锐地发现秋露黎似乎不太对,仔细一看……秋露黎之前就已经是渡劫期了,只是当时看起来没有什么大碍,现在……就不太好说了。 他第一个想法是:完了,这次传位大典要不还是别发什么请帖了,老老实实关起门来办了吧!这一个两个瞧着劫数深种,万一当场闹起来那乐子可就大了。 秋意泊没有再近前,扬手将纳戒扔了过去:“给姐姐带了些土仪,听闻你回来,特意给你送来。” 秋露黎接了看也不看就塞进了袖中,随即道:“你过来。” 秋露黎扭头就走,秋意泊跟着她一路到了她的屋子,他看了一眼,笑道:“露姐还住着这个阵盘呢?” 这个阵盘就是当年秋露黎脱凡劫时,秋意泊和泊意秋去寻她,见她住了个破茅草屋,就给重新修了个青竹小院,为了方便秋露黎携带,干脆做成了阵盘。 秋露黎淡淡地说:“住习惯了,懒得换。” 刚进屋子,秋意泊就扫了一圈,没看见银华真君,一转眼就见秋露黎脱了外衣,指着背后那个血窟窿与他说:“来帮我看看,是什么毒,一直不曾痊愈。” 秋意泊吓了一跳,连忙把秋露黎按着坐下了,秋露黎身上那个血窟窿已经散发出了一点腐烂的异味,血液呈褐色,秋意泊凝眉道:“这是怎么弄的?” 他擦了手,握住了秋露黎的手腕,毒不毒的再说,先看蚕食了多少经脉脏器,就听秋露黎冷冷地说:“多亏了你姐夫。” 秋意泊一顿,眼眸微沉:“他弄的?” 秋露黎还未说话,一旁就出现了一个弱弱的声音:“我没有……” 秋意泊一回头,就看见一只斑秃了的小狐狸从柜子底下钻了出来,秋露黎一见他,神色愈冷,就要起身,秋意泊按着她的肩膀不让她动,银华真君瞅了一眼秋露黎的脸色,没敢说话,毛发本就凌乱的尾巴都垂了下来,又钻回了柜子底下。 他与秋意泊传音道:【不是我……是我一个爱慕者给露黎下了毒……我有解药……她不肯用……】 秋意泊眉目一动,为秋露黎祛除毒素,一边说:“姐夫身上的毛……露姐,你不是忒爱他那一身毛吗?如今也舍得下手了?” “不就是几根毛,难道还有不舍得的吗?”秋露黎轻哼了一声,猛然回头,就见秋意泊掌中悬着几条细细的黑线,那黑线在秋意泊掌心扭动,如同一条条小蛇,秋露黎皱眉道:“好恶心。” 秋意泊笑道:“那就别看。” 秋露黎果然不再看,秋意泊并指如剑,将她背后腐肉削下,秋露黎一声不吭,跟个没事人一样——这点伤她其实根本不放在眼里,不能愈合主要是有毒素在,秋意泊将毒液注入了一个小罐子里,把外衣给秋露黎拉上了,扬眉问道:“要不要我帮你揍他一顿?” “我姐姐吃了亏,我这个当小舅子的合该出头。” 秋露黎反问道:“那他焉有命在?” “我打他个半死不活。”秋意泊笑道。 秋露黎居然道:“也好,你带走吧,我最近看着他心烦。” 银华真君一条尾巴尖出现在柜子外,秋意泊上前弯腰捞了一把,提着尾巴就把银华真君给揣进了袖子里,秋意泊道:“那露姐你好生养伤,我先走一步。” 秋露黎颔首,秋意泊赶紧带着银华真君出去,一出门,就听见袖子里呜呜咽咽的,秋意泊提着狐萝卜出来一看,发现银华真君两只前爪捂着眼睛正在哭。 秋意泊:“……姐夫,我记得你很早就大乘了。” 银华真君放下爪子,眼睛湿漉漉的,是真的哭了。银华真君低声道:“她以前最喜欢我的毛的,如今都下手拔了!还说要拔了给你!她果真是不爱我了!” 秋意泊一顿,又折返了回去,拉开了秋露黎家大门,扬声道:“露姐!姐夫说你拔了他的毛要给我!来,给我,我帮你做个新披风怎么样?带大毛领子的!” 一个纳戒扔了出来,刚好扔进了秋意泊怀中,秋露黎唇角微微扬起:“好,多做两件。” “过两天给你送来!”秋意泊正打算走,又道:“来都来了,剑也给我,回头一道送来。” 一把剑又被扔了出来。 秋意泊在心中道还好,露姐情况还算是轻的。她知道自己不好,干脆让他带走银华真君,又打定主意修养,把剑也扔出来——不管怎么说,这也算是给自己一个暗示,在剑回来之前,她不能动手。 秋意泊轻而易举地就拿了秋露黎的剑,狐萝卜不敢置信地看着秋意泊,沉默了许久,嘤得一声又哭了:“她果然不爱我!剑都轻易给了你!” 秋意泊把他塞袖子里往外走,低声道:“别捣乱,再哭真把你打个半死再给露姐交差去。” 银华真君:“我伤心!” 秋意泊淡淡地道:“你现在应该笑。” “露姐身在劫数,还记得让我带你出来避险。” 银华真君沉默了一瞬,轻声道:“我知道……可是她不开心,我也开心不起来。” 秋意泊:“那我打你一顿让露姐开心开心?” 银华真君:“……打我一顿能叫她开心的话,你就动手吧。” 秋意泊是个很听话的人,他当即就把银华真君扔了出来,小狐狸在地上打了个滚,化作了一个银发如瀑的俊美青年。 秋意泊的视线没控制好,去看他的脑袋。 果然,亏得头发多,不然指定能看见斑秃。 银华真君实在是没忍住侧了侧脸,秋意泊更加看不见他头上的斑秃了。 秋意泊心念一动,轻风骤起,吹皱了一池春水,剑意无声而来,充斥着整座空间,银华真君闭目等着挨削,忽然之间,一旁的房门打开了,秋露黎黑着脸出来,拽着银华真君的尾巴转身就走。 进屋之前还瞪了秋意泊一眼,冷然道:“还不收起来?!” 秋意泊笑吟吟地说:“……露姐,你不是让我打他个半死吗?你这是做什么?” 秋露黎:“我亲自打!” 秋意泊耸了耸肩,转身走了,他打开了蜂令跟秋怀黎发了条消息:【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2】 秋怀黎:【何事?】 秋意泊:【露姐劫数深重,姐夫都给她揪成了斑秃。】 秋怀黎没有回答,也不知道他是没看见呢,还是内心复杂的不想回答。 秋意泊很不厚道的笑出了声。, 711 第 711 章 秋意泊回了洞府就去看那个纳戒,然后清空了工作台把万宝炉拿了出来摆上,泊意秋随意一眼瞟过来,就看见秋意泊一把一把的往万宝炉里塞毛,那毛银光闪闪的,跟个丝绸似地,一看就很软乎。 泊意秋一开始还好,结果过了一会儿发现秋意泊还在弄那些毛,不禁眼皮子跳了跳,问道:“怎么这么多?” 秋意泊往万宝炉里加点紫竹灵泉漂洗狐狸毛,边笑道:“露姐现在渡劫期,脑子不太清楚,把小绿茶给揪成了斑秃,刚刚还让我打他一顿,偏偏我一动手她又不舍得了,估计是拎回去自己打了。” “噗!”泊意秋听了狂笑:“斑秃……哈哈哈你说真的?露姐不是最稀罕绿茶姐夫那身毛吗?!以前修为都掉成凡人了还去打渔就为了给它整点鱼吃来养毛?” “此一时彼一时。”秋意泊想想自己渡劫期的时候,唇角微扬,似笑非笑地看向泊意秋:“亏得当时事多。” 亏得当时血来宫找事,整个凌霄宗都处于一个生死一线的情况下,使得他们不得不忙活起来,否则泊意秋真要是在那个时间段来给他找事,表什么白,他应当是没有耐心去考虑他的心情的,说不定上了他了事。 谈什么情爱,那是谈情说爱的时候吗? 泊意秋看着他的眼神,不禁轻笑了一声,上前来帮忙,软乎乎的毛包裹着两双如出一辙的手,亲密地摩挲过去,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触碰了什么,他低声道:“亏得那时候事多,我这个人,特别有耐心。” 明明秋意泊没有明确说是什么事情,可泊意秋就是能明白他在说些什么。 “不要脸。”秋意泊轻嗤了一声,双手却被泊意秋扣在了一处,泊意秋慢条斯理地在他鼻尖上亲了亲:“我帮你。” 只这一瞬,双手就被松开了。秋意泊顺势抽回了自己的手,甚至很恶劣地把粘在手上的狐狸毛贴到了泊意秋的衣袖上:“做披风,我跟露姐说好了,我看量挺多的,先搓线织布吧。” 泊意秋啧了一声:“你就知道给我找事儿。” 最简单的方法当然是一口气炼化了直接成型,拿这么多狐狸毛去搓线织布,还不知道要废多少功夫。秋意泊挑眉问道:“不愿意?” 泊意秋:“废那功夫干嘛?真做个普通披风反而不太好穿,还不如加点东西炼制成法衣,到时候叫露姐换着款式随便穿……我给露姐辫两条大毛领子,实在些。” “也好。”秋意泊想了想也觉得是,两人干脆分工合作了起来,秋意泊炼器,泊意秋编大毛领子。就这么三天过去,法衣炼制完了,毛领子也编了好几条,泊意秋手快,弄了七八条出来,两人摸着那柔滑的狐狸毛领子决定黑两条下来,他们换着穿。 秋意泊抱着衣服去给秋露黎送去,秋露黎不太爱见人,是银华真君出来拿的,今天难得是人形出来,秋意泊见他头上又秃了不少,很贴心的没多问。银华真君眼睛通红,显然日子不好过,秋意泊善意地提醒了两句:“现在这个时候,姐夫你应当也清楚,避开反而好些。” 银华真君闻言眼眶一红,抱着秋露黎的剑和衣服进去了,浑然一副受气包小媳妇的模样,秋意泊心下摇头,一边觉得恋爱脑活该被薅毛,一边觉得或许这才是正常道侣之间该有的态度。 不过正常的未必就是适合他的,泊意秋已经很好很好了。 秋意泊送了东西也不急着回去,在桃林间漫步,其实冬日里桃林也没什么好看的,放眼望去全是枯树叉子,不过冬天也有冬天的好,看着这些枯枝,来年十里桃林的清美似乎就在眼前。 随着秋意泊的步伐,桃林竟然悄无声息地伸展出了嫩绿的新芽,绿芽舒展,花苞诞生,不过几个呼吸之间,满目桃树竞相绽开,再有一瞬,春风漫卷,花雨纷纷。 周围惊叹声不断:“桃花怎么开了?” “这是怎么了?!” “好美!” 秋意泊回过神来,见满目锦绣,灿烂难言,不由会心一笑,攀折一枝于掌间把玩。 “长生道君……?!”弟子发现了秋意泊的身影,纷纷躬身行礼。 许多人并不认识名声赫赫的长生道君,许多师叔师伯都说过,长生道君此人,只消他出现在面前,就决计不会认不出他来。彼时不解其意,如今却是明白了。 “弟子等见过道君!” “弟子等见过道君!” “免礼。”秋意泊脚步未停,在经过第一个弟子身边时,将桃花枝放在了她手中。弟子连忙接了桃花枝来,却见秋意泊一笑便离去了。 他的身影没入了桃林,青衣素淡,叫一群弟子看痴了去,许久才有人喃喃道:“原来这就是长生道君啊……” 一众弟子不敢背后议论,无人接话,唯有那接了桃花枝的弟子被一众师姐妹用艳羡的眼神看了好一会儿,并扬言今天要是她不请客吃饭,这一折就过不去了! 秋意泊在弟子眼里是潇潇洒洒离去了,但很不幸地是他遭遇了另一个麻烦,秋意泊看着眼前红衣红裙的林月清,明明是极其清艳的面容,如今却是煞气腾腾——是有点像电视剧女主黑化的那个打扮。 眼影至少画了好几遍! 秋意泊想到林月清身在渡劫期,可能每天脑子都跟浆糊一样,但还坚持每天早上先在镜子前给自己画半小时妆就有点想笑。林月清红唇微动,嗓音微微有些沙哑:“长生师弟,你在笑什么?” 秋意泊道:“师姐这一身好看。” 林月清直直地看着他,似乎想从他的眼睛中探究出什么来,半晌,她才道:“好看?那就多看看。” 秋意泊与她并肩而行,也不问她去哪里,只当是平常偶遇闲聊一般:“师姐什么时候回来的?” “方到。”林月清跟着秋意泊的脚步:“本该半月前就回来的,路上事多,耽搁了些。” “能回来就不错。”秋意泊将纳戒递了过去:“师姐,我给你带的一些土仪。” 林月清并未接过:“你总是替我们带这些东西,不觉得累?” “为什么这么说?”秋意泊轻描淡写地道:“出门在外,见了新鲜的、好的,我自己也是要的,替你们带一份也不是什么累人的事情,多买一些回来再分就是了。” 林月清:“所费匪浅。” 秋意泊闻言侧脸看向林月清,他拍了拍林月清的肩膀,林月清身形顿了顿,却没有拒绝,就听秋意泊认真地说:“师姐,我还是个器修,和你们不太一样。” 他们是什么呢? 是剑修,天材地宝都要攒着给宝贝剑的,自己日子过得苦哈哈的无所谓,餐风饮露也是正常,但宝贝剑上的剑穗都得上最贵的! 林月清一哂,自嘲地说:“……也是。” 她接了纳戒,道:“多谢,我走了,等好了再来寻你说话。” “好,师姐慢走。”秋意泊打了声招呼,目送了林月清离开,然后拿出蜂令给秋怀黎发了一条信息:【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1】 秋怀黎过了几个呼吸问道:【……何事?】 秋意泊:【林师姐今日穿了一身红衣,惊艳众生得很。】 大家都是从小一块长大的,谁不知道林月清最厌烦艳色?她容貌顶尖,自小到大没少受那些狂蜂浪蝶的骚扰,天性又偏冷淡暴躁的,大红大绿那是一概不穿的,衣服上多两朵花她都讨厌,平素里最多穿个淡粉——淡粉还是小时候穿的,成年后一般就穿凌霄宗标配的青色校服,极其难得的情况下(比如秋露黎拉着她穿姐妹装)才会穿一些粉、紫之类的色彩。 秋怀黎没回答,也不知道他是没看见呢,还是内心复杂的不想回答。 秋意泊觉得还好顾真没有进入渡劫境界,否则这次传位大典那是真的没办法看了,大家往那边一站,大家都是渡劫后期,一个赛一个的疯批,万一当场打起来怎么办?靠他们几个道君一人一个压制着? 其实算起来,他们凌霄宗近三十位真君,四百年过去了,真不好说多少人进了渡劫期。 凌霄道君真是选了个好时机传位啊……他要是秋怀黎,愁得脑壳都要秃了。也亏得这件事一直是秋怀黎心中所愿,否则他自己都在渡劫后期,场面上忍不忍的下来都是个问题。 秋意泊不厚道地笑了笑。 秋意泊回去时顺路看了一眼温夷光,问了问他的情况,温夷光没答话,估计是在入定中。他洞府门口有气机牵引,秋意泊想了想觉得问题不大,虽说有一峰的道君在,大不了他渡劫时大家避开就是了。 回了洞府,就发现泊意秋正在写请帖,秋意泊凑过去一看,他邀请了扶瑶道祖、霁月道君、闻人素等人,秋意泊笑问道:“怎么没给金虹师叔写一张?” 泊意秋说:“这不是留着让你亲自写吗?” 秋意泊一想也是,在一旁坐下拿了一叠空白的请帖写了起来,第一个自然是金虹师叔,紧接着漱玉师叔,再接下来就是齐晚舟、池玉真、如明、秋凝黎、玉清道君……等人,本来还想邀请伴月道君和霜落道君他们,不过一想这是宗门之间的事情,他们与凌霄宗并未有交情,贸然相邀反而不太妥当。 玉清道君则是因为青莲剑派一直与凌霄宗有往来,毕竟两门之间合作了不少事儿,是该邀请的。 至于其他人秋意泊则是懒得发帖子了,该发的宗门都会发,他只需要管自己私交的这一部分就行,发重了也无所谓,显得郑重亲近。 秋意泊举了举帖子:“我去送请帖,你去不去?” 泊意秋则是举了举自己的帖子:“我去一趟问虚道界。” 秋意泊闻言就又写了一张给金虹道君的请帖给了泊意秋,要是金虹道君还在问虚道界,就让泊意秋代为转交一下。 两人分头行动,秋意泊拿着帖子去了太虚门,倒也没先问问金虹道君在不在,等去了才知道金虹道君去了长阳道界,太虚门表示他们会代为转交的,请秋意泊放心。秋意泊也没太介意,来么就刚好凑一起聚聚,来不了也无所谓,传位大典又不是他秋意泊结婚,金虹道君不来就是不给他这个当朋友的面子。 紧接着又去找漱玉真君,合欢宗说漱玉真君还在凡界,秋意泊有些纳闷:“漱玉师叔怎么还没回来?” 算算他凡人媳妇寿元也该尽了才对。 合欢宗的弟子很是客气:“真君所想,弟子们不敢猜测。” 说罢,给了个地址让秋意泊自个儿去找人,漱玉真君只说宗门生死攸关能去找他,没说凌霄宗办个传位大典也能去找他,他们是不敢代为转交的。 跑一趟凡界也不是什么大事,秋意泊就去了,直接飞舟过去,三四日的时间也就到了。或许是成了道君的关系,去凡间也没有那种淡淡的窒息感了,地方还是在朱明国首都燕京——秋意泊一到地方,抬头一看,燕京变成上京了。 再一看,城门守卫的盔甲变了……应当是改朝换代了。 也不知道自家还在不在。 大概还是在的。 显然又是一朝盛世,朱明之前铺的青石板还半新不旧的保留着,秋意泊远远地就看见自家那棵繁茂的银杏树,再转过一个弯儿,看见秋府的匾额,轻轻一笑便去了宗祠上了柱香,祭拜了一番。 他是隐身进来的,没有惊扰任何人,唯有看守宗祠的老仆见了堂中有清香三柱,还当是自己年迈,上了香又给忘了。 他漫步走在上京城之中,突然就有了一点点担心——那什么,既然改朝换代了,他们家的祖坟还在吧?没给新朝掘了吧? ……应该不会,秋府还在,新帝怎么也得给几分面子。 秋意泊感知了一下,自己衣冠冢中的法宝并无异样,他放下心来,又一路去了东城,在一条小巷子中,他听见有一老妇咳嗽了几声:“好啦……一把年纪的人了,咳嗽几声值当什么?” 另一个老翁道:“嘿,你这个死老婆子,扶你一把还要挨你两句话,怎么不咳死你?” 秋意泊默数了一下人户,抬手敲门:“有人在家么?” 不一会儿,院子门就开了,那是个老态龙钟的小老头,身形佝偻,拄着拐杖,他看着秋意泊,眯了眯眼睛:“公子找谁?是敲错门了吗?” 秋意泊洒然笑道:“路过此处,口渴难耐,特来讨一碗水喝。”, 712 第 712 章 那老翁端详了一番秋意泊的打扮:“公子,家中只有井水,恐怕无法入口。” 秋意泊随口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秋意泊觉得这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漱玉师叔怎么也该有点反应了吧?就算不想揭穿身份,好歹给他点暗示哪里接头对吧?他又没易容,不存在认不出来的事情吧?这话还顺道夸了夸漱玉师叔,他一定挺高兴的吧…… 结果那老翁一愣,显然是没听明白:“……啊?” 老翁面色微赫:“……什么山什么水?恕老头子听不懂……” 正在此时,隔壁院门吱呀一声开了,秋意泊与老翁应声望去,就见一个俊美出尘的青年走了出来,他一出现,黯淡的天光似乎都变得亮堂起来,不是漱玉真君是谁?他眉目间有掩不去的调侃之意:“葛翁,这位公子是来寻我的。” 秋意泊:“……” 好尴尬,他的鞋底板都快给他抠出两个洞来了。 老翁笑呵呵地说:“老头子就在想,这等芝兰玉树的公子怎么就突然来讨水喝,原来是来寻您的呀!” 漱玉真君和老翁笑着点了点头,一手就把尴尬地连话都不想说的秋意泊扯进了自家院子,这般一来,便不再忍耐,笑道:“原来无所不能的长生道君还有这等手足无措的时候。” 秋意泊感觉自己呼吸一滞,无奈地道:“师叔,你就不要打趣我了,我方才还在想师叔果然是好本事,修为藏得我都看不出来……” 漱玉真君笑着在小石桌旁坐下了,随意地道:“坐吧。” 秋意泊的目光往屋子里飘了飘,随即问道:“尊夫人在么?我与尊夫人打个招呼?” “不必,她已经去了。”漱玉真君面色不动,他与很久以前并无任何区别,饶是秋意泊也未曾从他眼中看出什么深意来:“家中只有个牌位,你要想上香就自便。” 秋意泊点了点头,也没说去上香,反而问道:“金虹师叔说你娶了我秋家的后裔?” 漱玉真君颔首:“确实如此。” 秋意泊那就坐得更安心了,他一手支颐,挑眉笑道:“那以后师叔得管我称一声‘老祖’了。” “那我该自称什么?”漱玉真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孙儿?” 秋意泊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咳咳……受不起受不起,我管师叔叫师叔,师叔管我叫老祖,咱们各论各的……” 漱玉真君似乎想到了什么,低眉而笑,没有作答。 漱玉真君如今修为已经在大乘巅峰,再有一步便是阳神,秋意泊估摸着他是在这里等着破阳神劫,但他就是嘴贱,问道:“话又说回来,既然尊夫人已经故去,师叔怎么还住在这儿?舍不得故人么?有孩儿么?我这个当叔叔的怎么也得给点见面礼,师叔莫要跟我客气。” 漱玉真君:“我倒是想,若真有孩儿,如今也该是子孙满堂,也好叫你这当叔叔的多出些血,可惜了。” 秋意泊拍了拍漱玉真君的肩膀,道:“问题不大,到了师叔这境界还能生出孩子的我就见过一个。” “哦?” 秋意泊眼中出现一抹回忆之色,他慢慢地道:“大概是在海市吧?海市里头有个真君,应当也是渡劫期,他有个儿子倒是年纪小,也活泼,一见我眼睛都直了,非要跟着我献殷勤。” “现在呢?”漱玉真君很有兴趣的模样。 “大概是……死了吧。”秋意泊语气转淡:“当时虽然不显,但我后来一想,觉得他父亲有些问题,恐怕走的是金虹师叔的路子,他应当是活不下来的。” 金虹道君走的什么路子?杀亲杀子求一瞬顿悟的路子。 人在渡劫期被困得久了,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况且这世道,杀个把人算什么?更何况杀的还是亲生儿子,别人管不着。 漱玉真君颔首:“倒也不稀奇。” 秋意泊眨了眨眼睛:“师叔,我会不会有些冒犯了……尊夫人不是你动的手吧?” 漱玉真君一嗤,他屈指在秋意泊额头上敲了一下:“我好端端的,杀自己的夫人作甚?” “那你怎么突然就跟人做起了正经夫妻?”也不能怪秋意泊想歪,漱玉真君是什么人?万花丛中长欢客,红尘账中风流君,燕瘦环肥,桃红柳绿,千般的情缠,万般的恩爱,他什么没见过? 真要算起来,秋意泊觉得温夷光找到真心相爱的道侣的概率都比漱玉真君来得高——为什么不提孤舟道君呢?因为秋意泊觉得孤舟道君这辈子都是不可能和任何剑以外的生物发展出超乎友谊以上的关系的。 这要是说漱玉真君为了一个人驻足一个月两个月,秋意泊觉得正常,但你说漱玉真君都为了人驻足了近百年了,这显然就不太正常了。 漱玉真君眉间一动,宛然生波,他轻笑着说:“没有试过,故而试一试。” “说来,还是你的缘故。”漱玉真君又道。 秋意泊:“……啊?” “夫人是你秋氏血脉,与你有三分相似,我彼时行走世间,见她与你相似便逗了两句……” 秋意泊惊恐地看着他:“师叔,原本你是真的对我心怀不轨?!你这样是不是对不起尊夫人?!” 漱玉真君笑吟吟地捏了捏他的脸:“心怀不轨是真,但与她成亲却不是因为你,若是因为你,我寻你不就是了?……她与你恰恰相反,是个端方沉稳之人,偏偏又机敏多疑,得她点头下嫁,可比寻你要难得多。” 秋意泊悲愤地指着自己说:“……我这么好上手吗?!” 漱玉真君看了他一眼,随口道:“现在不容易,以前倒是容易得很。” 现在是秋意泊本身是道君,又有道侣,以他的性子有了道侣就绝不会看别人,哪怕是真心换真心,也换不来。但以前不同,以前秋意泊可是只有筑基修为,生性又好美色,若当时有意,再简单不过,拿一二分真情唬他几句,足够唬得他迷迷瞪瞪了。 说来也不算无意,不动他,也不过是看在奇石与孤舟的面子上罢了。 秋意泊听出来他的意思,仔细一想他竟然无话可说,毕竟当年是什么样的情景?堂堂大乘真君,品貌绝顶,说话办事温柔靠谱,再加上一个合欢宗光环,与他双修还对自己修为有益,可谓是一步登天——就算不看双修这一点,一般人哪里抵得住漱玉师叔有意来哄?别说以前,就现在他被漱玉师叔夸两句还觉得挺高兴的呢。 “说来,怎么想着来寻我?”漱玉真君问道:“总不能是你路过此处,心有所感吧?” “我又不是化身天道了,什么都知道……我就是专门来寻师叔的。”秋意泊拿出了请帖推到了他的面前:“再过三年,凌霄宗要办传位大典了,我亲自来邀师叔前去观礼。” 三年是掌门道君算出来的时间,三年后不管温夷光渡劫不渡劫,传位大典是一定要办了。此前说等温夷光渡劫同时举办大典那纯粹扯淡,请点亲朋好友来看看渡劫还行,毕竟这天劫又不是你说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真遍请天下修士来看凌霄道君还不放心呢! 三年时间,刚好够凌霄宗重新修整一番,筹措一些大典相关的物资,也要给在外游历的弟子回宗门的时间。 漱玉真君扬眉:“给你?” “才不是我!”秋意泊脱口而出,他满脸震惊地看着漱玉真君:“师叔怎么会想到让我当掌门?天天搁宗门算账我不修炼了?” “大权在握,难道不好?” 秋意泊扬眉而笑:“我难道还需要大权在握?” 这话说得嚣张至极,却是合情合理,漱玉真君合掌道:“天下第一,果然名不虚传。” 秋意泊又蔫了:“师叔你就别提这一茬了,我肯定是打不过我师祖的!我师祖打我跟打个小鸡仔儿一样的……那破问仙榜我早晚想办法拆了它!” 拆了它是不可能的,首先这东西已经和天道相合,不是说拆就能拆的,拆了之后又要修补天道,秋意泊总不能再去造杀孽四处抽取灵脉吧?再者,孤舟道君也不在乎这个什么天下第一不天下第一,反正天下第一长生道君被他吊起来打,但这个问仙榜上又不是只有秋意泊和孤舟道君在,相反,凌霄宗许多真君道君都在榜上。 这一点符合凌霄宗的整体利益,他要真拆了,说不定掌门道君还得找他说道说道……很快就要变回掌门真君·他大哥秋怀黎来找他说道说道了。 漱玉真君收下了帖子,秋意泊见状也打算告辞了,漱玉师叔等着渡大劫呢,见面聊几句已经是很开心的事情了,留下捣什么乱。他正打算告辞,却见漱玉真君也跟着站了起来,屈指一弹,小院中便蒙上了一层禁制,这禁制眼熟,通常是修士要离家远游时才会布置下的。 “……师叔?”秋意泊疑惑地说:“师叔也要回修仙界了?” “嗯。”漱玉真君道:“偷得浮生半日闲,如今半日已过,也该回去了。” 秋意泊注意到房间里什么东西都没有动,却不好问漱玉真君,漱玉真君将搁在天井里的药草收了收,包袱一打,直接往隔壁院子里一扔,随即道:“走吧。” 秋意泊见状便祭出了飞舟,两人登上飞舟,漱玉真君垂眸看着人间,忽地笑了笑,风情月明,舒朗无比。 “这人间,倒是个好来处。” 秋意泊:“……师叔忍忍。” “嗯?” “你要渡劫了。”秋意泊指了指天空:“要不忍三年?不然就要错过我们凌霄宗的大事了,你也知道我们宗门,能抠出点钱办个传位大典不容易。” 漱玉真君微微侧脸,摇落了漫天光辉:“好。”, 713 第 713 章 饶是秋意泊见惯了美人,见此刻的漱玉真君,不禁赞了一声,定定地看了许久。漱玉真君回眸来看,弹了弹他的脑袋:“若是叫长安知道了,你怕是要遭。” 秋意泊长袖垂地,他微微侧脸,避开了漱玉真君的手指,笑言道:“长安若是在,定是和我一起看师叔的……师叔要对自己的美貌有些信心。” 漱玉真君想起来秋长生、秋长安本就是同一个人,低笑道:“说来,你这般就与长安在了一处,应真君就没有话说吗?” 秋意泊摊了摊手:“我爹说什么?难道还指望我替他绵延子嗣?他当年化神能生出个我来,算是我老秋家祖宗保佑,换了我,就算是我有心,娶上百数妻妾,我老秋家祖宗也是有心无力吧?” “按我说,我寻长安是最好不过,人间最风流入我怀中,又熟知秉性,这一生我二人便是反目成仇,只要能活下来一个,我秋意泊就不算死……我爹就是有意见,他还能替我寻个更好的?” 秋意泊说的理直气壮,却听得漱玉真君直摇头:“你这般夸自己,难道就不脸红?” “若我不是,这般夸自己自然该脸红。”秋意泊言笑晏晏地看向漱玉真君:“可我是,那又有什么可脸红的?” 日光灼灼,却难掩面前人三分颜色,秋长生此人就是有叫天地褪色,日月无光的本事。 此话漱玉真君赞同。 飞舟慢慢地停了下来,漱玉真君目光垂下,有些奇怪的问道:“怎么?” 下方是潜龙山,朱明帝陵所在,在旁就是小鹤山,秋家祖坟就在这儿。秋意泊笑道:“难得回来一趟,去上个坟……师叔要不要与我同去?” 漱玉真君想了想:“也好。” 秋意泊与漱玉真君一道下了飞舟,潜龙山上倒是不见狼藉,依旧有丁兵守卫,漱玉真君问道:“你秋家祖坟不是在小鹤山?怎么来了潜龙山?” “尊夫人没有带师叔来祭扫过我的衣冠冢吗?”秋意泊打趣道。 漱玉真君一怔,随即笑开了,他颔首道:“是来过,当时还有意想带阿泠进去看看,不过你的衣冠冢中有法宝守护,想想便罢了。” 秋意泊:“……?” 他听出其中的意思来——不是,敢情漱玉师叔的老婆还是个不肖子孙啊!谁家子孙后代没事儿干愿意进自家老祖宗的衣冠冢里一探究竟的啊?! “师叔不像是这样的人。”秋意泊笑道。 他不像是会怕触动了法宝而不进去的人,毕竟关系摆在这儿,秋意泊就算人在凌云道界说不定都不会来。 漱玉真君则是答道:“此前金虹与我提过两句,说是你衣冠冢中摆满了春宫话本……阿泠甚是憧憬于你,叫她看见了不好。再惊动了你来,你这当老祖的颜面全无了,难保要动气。” “我原来是这么小心眼的人?”秋意泊悠悠地道:“那我还要多谢师叔了?” “不必客气。”漱玉真君道:“毕竟方才见你认错了门都恨不得头埋进土里去,可见你心胸也不甚宽广。” 秋意泊:“……啧!” 他要是心胸不宽广,他现在就杀人分尸一气呵成,挫骨扬灰保证漱玉真君在这个世界上生不见人活不见尸! 漱玉真君占了两句便宜就不继续了,万一真惹毛了秋意泊,恐怕要气得几百年不来见他,他慢慢地说:“如今一朝称南明,也勉强算是朱明皇室血脉,自然不会来动自家的祖坟——况且还有你这岁星的衣冠冢在,动了岂不是要惹得天下百姓不平?” 秋意泊点了点头:“原来是这般。” 漱玉真君猝不及防地道:“说来你叔叔大秋相和泽帝是什么关系?” 秋意泊震惊地看着漱玉真君,没想到他是这么八卦的人!漱玉真君却是微微侧脸看来,十分好奇的模样。秋意泊道:“同葬的关系。” “果然。”漱玉真君说了这一句就不再接着问了。 秋意泊去给澜和叔上了香,禀报了一下近况,然后将自己新得的话本复刻了一些经典的扔进了衣冠冢里,紧接着又去了旁边的小鹤山上坟。秋家枝繁叶茂,小鹤山上的坟头可真不算少,漱玉真君看见他掏出一麻袋纸钱还有些震惊,然后与他道:“分我一些。” 秋意泊分了他一些,便见他在半路停了下来,让秋意泊自便。秋意泊径自往山顶去给老祖宗上香,等秋意泊下来时却见他已经在路边等他了。 “走吧。”秋意泊道。 漱玉真君也笑:“走吧。” …… 修真无日月,三年弹指一挥间,不过是光阴似箭,日月如梭。秋意泊和泊意秋招猫斗狗,在洞府里被迫宅了三年——大概是每天呼朋唤友不是赏花就是赏月,过得太逍遥了碍了秋怀黎的眼,秋怀黎给他两布置了几个任务。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请他们给全宗门上下重新设计一下宗门制服,并打回了十二版稿子,秋意泊和泊意秋那表情看得凌霄峰弟子都发毛,秋怀黎才给通过了,又批了条子扔了一批材料出来让他们炼制,好不容易走流水线批量把制服做好,秋怀黎又要求能不能做几个制式剑出来……忙完了宗门相关,又是自己的事情,温夷光、漱玉真君、金虹道君乃至凌霄、孤舟几位的法衣、法宝,都是极亲近的,总不好撂挑子不干,再加上他们本来也有这个想法。 总之就是看不得他们太闲。 今日是宗门大会,凌霄宗中真君以上都得来旁听,人数太多,除了秋意泊他们这些道君还有峰主有个座儿,其他人只能站着了。左右流宵真君、离安真君也都回来了,大家跟着自个儿的峰主站着就是了。 秋意泊很乖觉地将这些年攒下的土仪交给了流宵真君:“流宵师叔,这是给您的!” 流宵真君出门浪了这么多年,眉目之间有淡淡的疏狂之意,仪容也一改往日精致华美,变得落拓不羁起来,长发随意挽了个道髻,一身素衣,看着跟凡间守清规的坤道一样。她随手就接了秋意泊的纳戒,扬眉道:“长生竟然没忘了我?不错,这些年没白疼你!” 离安真君愈显年轻,他调侃道:“还是师姐好福气,长生就不记得给我。” 流宵真君嗤笑道:“有些人清楚自己是什么狗样子就好。” 秋意泊立刻奉上了纳戒,离安真君对着流宵真君挑了挑眉,笑着收下了。反手就给秋意泊塞了好几个纳戒:“喏,看见不少有意思的,你拿着玩儿!” “多谢师叔。”秋意泊收下了,想也知道估摸着是天材地宝,离安真君扫了一圈殿内:“夷光呢?他怎么没来,被绊在路上了吗?” “温师兄在闭关。”泊意秋答道:“等着渡劫呢。” “大乘吗?”离安真君颔首道:“我就知道那小子有出息……” 孤舟道君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阳神。” 离安真君的话顿时哽在了喉咙眼里:“……” 凌霄道君笑呵呵地说:“长江后浪推前浪。” 流宵真君看热闹不嫌事儿大:“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么……师兄你说是不是?” 凌霄道君的目光落在她身后的秋露黎、林月清还有舒照影身上,如今秋露黎和林月清渡劫巅峰,说不定哪天就茅塞顿开了。舒照影刚进渡劫几十年,看她气息平稳,神智清醒,大概还没发作,距离要突破渡劫期还有些时日。 流宵真君如今也不过大乘巅峰罢了。 她跟着回头看了一眼,根本不带慌的,她家这群小的要超过她还得等个几百年,温夷光可是已经超越了离安真君了! 哦要说惨,还是孤舟师兄最惨——两个徒孙都道君了,还有一个在问仙榜上排名都比他高,孤舟师兄连天下第一都没保住。 不过反过来一想,长生说是徒孙,其实是小师叔,秋长生进他们凌霄宗,拜的师傅可是朔云道君,孤舟师兄也没什么话好说。 秋意泊和泊意秋则是坐的有些不安稳——毕竟亲爹和三叔还站着呢。不过现在是宗门中的大场合,该坐还得坐,免得让其他真君以为宗门对他们两有意见。 众人聊了一阵,也就进入了正题,凌霄道君道:“我凌霄宗如今也到了万象更新的时候,下一任掌门我属意秋怀黎。秋怀黎德行兼备,心有明镜,为掌门再合适不过。” “诸峰亦是如此,诸位峰主,可有推选之人?” 说白了这事儿私下里早已聊过了,如今就差过一道明面的手续——就是现在。 流宵真君道:“浣花峰便由林霜吟接任峰主,霜吟办事妥帖,很适合当峰主。” 离安真君随意地说:“苍焰峰由顾霜绝接任。” 春明真君笑呵呵地说:“千叶峰由张雪休接任峰主吧!” 孤舟道:“秋怀真。” 凌霄道君稍稍等了一会儿,见众人没有异议,便道:“那便这么定下了。” 凌霄道君说此话时看想了坐在末端的秋意泊和泊意秋,略微有些遗憾——可又不是那么遗憾。 他们虽然合适,却也不怎么合适。他们合适是有很多方面,论境界论心性论手腕能力无一不是最佳。可论起他们不合适的地方,那也不在少数,比如生性不爱受束缚,喜怒无常,心意善变……最重要的一点是,凌霄宗这一代不能全交给姓秋的。 秋临淮、秋临与、秋怀黎、秋露黎、秋意泊、秋意浓……再往下还有好几位秋姓弟子,凌霄宗非秋氏之宗门,不是说秋怀黎他们不好,而是他作为掌门,需要防微杜渐,未雨绸缪。他可以保证秋意泊他们不出错,却不能保证以后秋家的人不出错……这一点连秋意泊都没办法保证,他更不可能拿宗门去赌。 宗门需要不同的声音。 这般一来,大局有秋怀黎,秋怀黎若是出错,秋怀真与秋应真作为长辈可以压制他。秋怀真战力出众,顾霜绝机敏善变,林霜吟正直利落,张雪休气运滔天,再加上隐于幕后的秋长生、秋长安、温夷光,凌霄宗这一局占尽先机! 凌霄道君看着站在众人身后的接班人,心中满意得不能更满意——就是有一点不好,要么是渡劫期,要么马上要进渡劫期,唯有洗剑峰一枝独秀,靠谱的选了个大乘期的秋怀真。 ……也还行吧! 他相信怀黎一定能处置好! 嗯……要不一会儿再去给老祖上三炷香吧!, 714 第 714 章 又日,整座凌霄宗都忙碌了起来,亏得大家都是修仙的,才叫布置整座宗门的任务显得不是那么忙乱,处处都挂起了红绸,秋意泊白天起床开窗一看,都觉得自己又穿越了。 “不是……咱们好歹也是天下第一修仙宗门,这传位大典也要到处挂红绸吗?”秋意泊看着挂在他们洗剑峰老松上的那一点红——隔着这么远还能看见,可想而知那要是站在树下看,那得是多大一朵红绸花。“孤舟师祖也能同意?他不是与那棵老松爱得难舍难分,如珠如宝吗?我上回不小心折了根树枝还差点被孤舟师祖打一顿!” 泊意秋听了也挨到了床边遥遥看了一眼,一时也有些被震撼到了:“……你那不是被差点,孤舟师祖都把你腿都削下来了,就差把你削成人彘了好吗?” 凌霄宗道君含量过多,秋意泊他们早在回来的时候就连夜在洞府里加装了屏蔽天机的禁制,就他们两嘴上没把门的,不屏蔽天机就和跑到孤舟道君面前说‘你来打我啊!’没有任何差别。 秋意泊比划了一下:“好像是……被砍得次数太多了,我也是出息了,这都能忘记……你有没有觉得挂红的太俗气了?” “大俗即大雅。”泊意秋眼皮子掀了掀:“不挂红那挂什么,挂白啊?各位师叔是卸任不是下葬好吗?” 秋意泊想了想,也没想出太好的颜色,红色就红色吧,够喜气才是真的! 门外有弟子禀报道:“弟子等请长生道君、长安道君。” 秋意泊挥袖开了门,便见两名弟子立在门外,并不入内,目不斜视,看起来非常懂礼数。两名弟子奉上了一本帖子并两套衣物,帖子里写的是明天的流程,衣服则是新的法衣——啧啧,没办法,凌霄宗的道君除了秋意泊他们外都不怎么关注法衣,毕竟敌人只分没有法衣也能打死和有法衣也会被打死两种。 这回宗门大典,这种场合不存在猫在自己峰头不露脸的情况,秋怀黎左手批了条子右手就请秋意泊他们额外给道君做了法衣,如今是走流程再送回秋意泊这里。 秋意泊各赏了两个弟子一人一瓶丹药,转头就把衣服扔给了泊意秋,紧接着蜂令就收到了秋怀黎的通知:已经有客人到凌霄宗了,让秋意泊或者泊意秋去接接人。 非得让他两之一去,估计来的是道君,凌霄道君和孤舟道君秋怀黎是差不动的,只能逮着两人去干活。不过这也是理所应当的,秋意泊扬了扬下巴:“你去不去?” “不想去。”泊意秋道:“我估摸来的是归元道君或者金虹师叔他们,你去呗。” 秋意泊一想也是,泊意秋要是跟他一起去,万一中途扶瑶道君来了他再离开去迎接就不太好,自己换上新衣服就过去了。 凌霄宗在大典期间门施行全宗范围内全面禁制御剑的政-策,毕竟来的外人比较多,内外门又全都开放了,要漫天都是御剑的真不好管理。不过秋意泊要御剑总不能有弟子跑过来找他的麻烦,在自家宗门里当大佬就是这一点好,他轻飘飘地落在了凌霄宗山门口,两侧弟子见了他便齐齐一礼,“弟子等拜见长生道君!” “免礼。”秋意泊叫了起,没一会儿就见有一眉须皆白的老人带着二十几个弟子步行到了山门前,秋意泊赶忙上前迎接,拱手道:“长生拜见归元师叔!” 数百年未见,归元道君除了境界外分毫未改,只是眉间门越发平和,归元道君笑呵呵地说:“长生,客气什么?快起,快起!我可受不得你这一礼!” 秋意泊上前几步,直接就到了归元道君身边,顺道给了站在归元道君身后的池玉真一个回头再聊的眼神。秋意泊一手扶住了归元道君的手臂,行的是子侄礼:“师叔才是客气,我还想着师叔进了阳神境界,想问师叔讨几张符咒呢!师叔这是与我生份了!” “哪里会呢?”世上没有人不爱听好话,归元道君笑得连眼睛都眯了起来,他伸出一手,毫无烟火气的把一把符咒塞进了秋意泊手里:“早就备好了,拿去玩吧!” 秋意泊也不推辞:“多谢师叔!我不跟师叔客气,师叔也莫跟我客气!我前两年炼制了一枝极好的符笔,就等着师叔来呢!” “长生还在炼器?”归元道君略有些吃惊,毕竟秋意泊虽说一直在问仙榜榜首,实则修仙界中已经许久没有他的消息了,神兵榜上也不见动弹,归元道君还当他许久不炼器了。 秋意泊低声解释道:“这不是咱们宗门办大典么……特意压了一压,回头也好震一震天下,那符笔也是没开光呢……” 归元道君听罢笑呵呵地说:“原来如此……” 两人又聊了些有的没的,秋意泊将归元道君引到客峰,又赠了符笔后就可以滚蛋了,人家大老远的过来,也得休整一番。临走前秋意泊给了池玉真一个眼神,池玉真知情识趣地跟了出来,就见秋意泊抛给了他一个手令:“现在我忙着呢!晚上来洗剑峰喝酒!” “好。”池玉真颔首示意听懂了,紧接着就听秋意泊轻飘飘地说:“要是闲着没事儿干就去苍雾内海电点鱼回来!到时候随便拉个弟子交给对方,就说我让的,他们会懂的。” 池玉真:“……” 秋意泊嘴贱了一句,十分开朗地走了,池玉真满脸无语哽咽,进了门去就听自个儿师傅问:“长生与你说什么了?” 池玉真:“……小师叔他让我去苍雾海抓些鱼。” 归元真君一听就笑了起来:“行,那就去吧!” 也就是将池玉真当自己人才这么差遣,真要是客人,那就是好端端的在客峰,要不然就是请他们去凌霄宗里头逛一逛,哪里还有使唤客人干活的? 池玉真:“……” 秋意泊这头还没回洗剑峰呢,就听说百炼山来了,秋意泊脚步一转只能回山门去迎接,奇石道君一直在洗剑峰呢,来的是百炼真君,此外还有顽石道君、太行真君等人,秋意泊自然又是好话跟不要钱一样的夸,将人送到百炼山专属的蔚然峰居住——对,百炼山在凌霄宗里是有一个专用的山头的。 那头池玉真还在琢磨着如今四下无人,偷点懒直接电鱼得了,就新提了好友齐晚舟。 齐晚舟掏出了一个引天雷的法宝:“玉真,小师叔也吩咐你来电鱼?” “……嗯。”池玉真见状,心安理得地拿出了雷霆万钧符。 这一日就在秋意泊不断地接客送客中度过,还好与他相熟的道君不多,等送了合欢宗、太虚门、大光明寺这几门就算是完事儿了。 是夜,众人齐聚在洗剑峰一道吃烧烤,难得人凑得这么齐,连忙得要死的秋怀黎都来了——他来就来,还带着他那个大号蜂令过来,引得众人都往他那边看。 秋凝黎也来了,她如今是化神中期,她有些好奇地看着那个蜂令:“大哥,你这个蜂令做什么用的?” 她凑过去一看,好家伙,上面写满了凌霄宗内哪里哪里出现问题,什么来观礼的修士打起来了,某门派疯狂喝酒现在在拆山头。秋凝黎:“……?!大哥,这些都要你管吗?” 秋意泊捏着酒杯笑道:“明天大哥都要当掌门了,这些他不管谁管?” 秋怀黎要接任凌霄宗掌门一事也就真君们知道,其余弟子都是隐隐约约有点感觉,更不必提宣扬出去了,秋凝黎也是现在才知道,她愣了一下,随即道:“啧!好威风!” 秋露黎目中闪烁着看好戏的光,把秋怀黎面前一串烤得刚刚好的肉端走了,刻意作出一副温温柔柔的语气道:“大哥太忙了,凝姐,来,我们替大哥吃了吧!” 林月清顺手就捞走了秋怀黎面前的酒壶,然后反手给了他一杯白开水:“明日大典,喝酒误事,师兄喝些水吧!” 泊意秋挑眉道:“林师姐,别胡说,今日就是为了怕喝酒误事,上的都是果子露!” 张雪休嗤笑了一声:“不上迷仙引了?你们不是一直夸自己酿的迷仙引天上有地下无吗?拿出来尝尝!” 秋露黎讥诮地说:“张雪休,你也不看看你是什么东西,还迷仙引?明日你还能爬得起来吗?” “你管我?”张雪休不屑地看了一眼秋露黎:“难得来吃一回大户,还不敞开了吃?” “长生是我弟弟,我管不得,你管得?” 池玉真:“……?” 今天怎么搞的?大家都感觉不太对劲。 秋意泊口型说:渡——劫——期—— 池玉真当即就明白了。 …… 总之吵来吵去,最后酒肉都堆到了秋凝黎面前,因为她是本场中除了秋意泊和泊意秋以外最安全的角色,秋凝黎也不懂渡劫期是一群什么神经病,当即应好。结果一杯迷仙引下肚,十下都没倒数完就有了醉意,秋意泊只好在旁边给她散酒劲。 众人皆笑,秋意泊摇头道:“罢了罢了,都喝吧,醉了还有我和阿浓在,明日把你们都叫起来,误不了事儿。” 众人应好。 秋怀黎看着一众人吃肉喝酒就有一种撂挑子不干了的冲动。 明天,这一群渡劫期就会出现在他的传位大典上,还指不定要闹出什么事儿来。 秋意泊对着秋怀黎眨了眨眼睛:“大哥,何必多想,今日何事最相宜?” 秋怀黎接了酒盏,一饮而尽,他嘴角下撇,没了那么点虚伪的笑意,俊美的面庞上无端出现了几分冷意,却道:“宜醉宜游宜睡。” 一杯酒下肚,秋怀黎好歹是渡劫期,没出什么问题,但架不住他一杯接一杯,很快他就无声无息地倒了下来,泊意秋一把接住了他,无奈地指着蜂令道:“大哥醉了,谁管?” 秋意泊歪在了泊意秋另一侧肩上,满是笑意地说:“我也醉了。” “不许!秋意泊你少装!”泊意秋当即炸了,拎起秋意泊就晃了好几下,秋意泊本来是装的,被他晃了几下当真就有点想吐了,他连忙运转灵力将迷仙引散了去,这才认命地爬起来去干活。 今日将他们聚在此处,是借着迷仙引让他们放松放松,舒缓一下紧绷的神经,毕竟明日大家都是重要角色,真当场发疯的话问题还是很严重的。 泊意秋将满屋子睡得四仰八叉的人挨个送上了床榻,点燃了清灵安神香,此物稀有,有稳定心神祛除杂念之效,他从凌霄宗库房里翻出来的,就这么最后一炉了。 总归是要点的,不是渡劫期的蹭点这香料也挺好。 秋意泊接了蜂令来,扬眉与泊意秋道:“长安道君,秦来峰有两个真君喝多了打起来了,劳烦你了。” 泊意秋这些天宅在洞府里不干活,今天就轮到他干活了。 他颔首,也不必去,直接通过天道法则压制了就完事儿了,忽然就听见秋意泊道:“等等!” 泊意秋:“怎么?” 秋意泊:“卧槽,有瓜!就是那个有八个道侣的合欢宗海王和其中一条鱼打起来了!为的还是另外一人!这么精彩的吗?!我亲自去一趟!” 泊意秋:“……我也去!” 突然之间门,洞府内有一人幽幽地道:“不许去!不许去丢凌霄宗的脸!都是道君了,要听就在这里听,否则我打断你们两的腿!” 两人回头一看,就见秋怀黎挣扎着说了这一句,然后头一歪又睡着了。 两人不禁对秋怀黎肃然起敬!不愧是要接掌凌霄宗的男人,喝了那么多迷仙引居然还能有一瞬间门的清醒!果然是能人所不能!, 715 第 715 章 “夫天道日清,地道愈厚,人道……”凌霄道君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着,清光台上座无虚席,满场寂寂,众修士盘坐仰目,听凌霄道君祝词。 秋意泊一群人则是坐在了凌霄道君身后那一排,凌霄道君站在殿前,五峰峰主以及道君站在他身后,继任者再站在峰主身后。他们听了一阵,秋意泊忍不住了,幽幽地传音:【掌门师叔这祝词也忒长了些……】 这真不是秋意泊不够恭敬,实在是凌霄道君这发言时间太长了,具体内容是先说这次大典干什么的,再感谢众位来宾,紧接着开始讲凌霄宗历史,到现在已经一个多时辰了,刚讲到他自己任凌霄宗掌门多么年的贡献,讲就讲了,还要再掺一点对修道感悟。但话又说回来,今天参与大典的又不是一水儿的真君以上,这道还是要往简单里说,总不能大典办着办着搞得客人原地顿悟去了吧?所以对秋意泊他们是听了也没有什么用,当然很无聊,能干站着一个多时辰都算他尊师重道! 夭寿啊!宾客还有个座儿,他们这一小群人都得站着!就干站着!差不多就跟一旁杵着的旗子差不多了,都是摆着好看的。 泊意秋的传音带着一点笑意:【小心掌门师叔听见了揍你。】 秋意泊:【没事,屏蔽天机了。】 笑死,他又不是傻逼,这个场合开群聊万一被凌霄道君、孤舟道君听见他就完了,故而很小心地屏蔽了天机,只连了自己的小伙伴开群聊,确定凌霄道君等人绝对听不见。 此话一出,传音里顿时热闹了起来。 秋露黎:【难得一次,忍忍得了。】 林月清:【怎么就不是呢?长生且忍忍,宗门这么个穷法,办一次大典也不容易。】 张雪休:【说的你们好像不是凌霄宗门下一样。】 林月清:【呵呵,谁是半路投入门的我就不指名道姓了。】 顾真也不是个好东西,他道:【忍忍吧,总比让张师弟上台去说‘我已经天下无敌了’好得多。】 三年前张雪休当众发疯,看见的、听见的人真不少,秋意泊也没去管,当然传得人尽皆知。闻言,传音里笑声一片。 张雪休气得瞪了一眼顾真,他今天难得清明,虽然气,却没有之前的癫狂不可自控之感。 也就是昨天那一炉香的功劳,否则秋意泊才不敢开群聊私下里吹逼聊天,万一吵架吵出真火,当场打起来怎么办?凌霄宗的脸是真的不要了。 池玉真听了好一会儿才辨认出来哪句话是哪句话,抬头一看,就见凌霄道君身后站着个顶个的文正端方,面有宝相,完全听不出来这帮子货色在传音里这么说话。 突然秋怀黎插嘴道:【昨天合欢宗到底怎么回事?】 【豁,大哥你还记得啊?】泊意秋笑着说:【可精彩了!我和长生听了半天,我跟你们说,其他几位道君一定也听了全程!】 不为什么,毕竟凌霄宗就这么大,一下子多了这么多位道君,秋意泊和泊意秋占据部分天道法则,观察那位海王的时候恰好与孤舟道君还有凌霄道君的神识碰了碰——不光是他们,还有奇石道君、顽石道君、归元道君、金虹道君…… 秋怀黎解释道:【妥善处理了吗?】 他解释得很是冠冕堂皇,仿佛就是因为想问这一句才提的这事儿——可是个人都应该清楚,如今大典好端端的在开,合欢宗的人全员到齐,那必然是妥善处理了。 秋意泊闻弦音而知雅意,道:【当然……我们还弄清楚了事情的起因,合欢宗有一位吟月真君,貌美风流,但他其实是男子,以合欢宗秘法化作女子罢了,这位吟月真君做女子时是八位好友的道侣,做男子时就是他八位道侣的好友,啧啧,几百年了,都没叫人识破。】 秋露黎:【那你怎么知道这等隐秘的?】 秋意泊:【以前在春意楼欣赏过这位吟月真君歌舞,当时他在春意楼里当花魁呢,我和长安听得好,就砸灵石叫他们歌舞了一夜,大半夜的他们就化作原形来找我和长安麻烦,那叫一个身高八尺,健硕如牛,吓得我和长安一愣一愣的。】 众人:【……?】 众人对合欢宗那位吟月真君也是如雷贯耳,没办法,毕竟一个人有八个道侣就是放在合欢宗也少见,道侣之间还天天争风吃醋,时不时闹得满城风雨,让人想不知道都难——合欢宗主打的是大家都是情人,缘来则聚,缘尽则散!而这一位吟月真君可是正儿八经办了八次道侣大典啊!八次啊!回回人都不同啊! 没想到今天居然在秋意泊这里吃到了前因后果,实在是太奇妙了。 泊意秋接着说:【啧啧啧,还没完呢,这事儿可太有意思了。你们知道昨天是怎么打起来的吗?本来么吟月真君就是半真半假吃吃醋,闹一闹性子。毕竟他有八位道侣,一个人也分不出那么多精力来一次性哄八个,通常都是今年和这个闹矛盾不相见,明年又说要渡劫不与那个相见。然后道侣心中恼怒,略有些冷淡了,他就用本体去开解开解,昨天他又刚好遇见了其中一位道侣,吟月真君又半真半假打算与他闹一闹,哪能想到他本体开解得太过头了,那道侣居然喜欢上了他的本体,本就不耐烦考虑着要与他和离,昨天那一闹,就直说了,吟月真君只能含泪装作吃本体的醋与他道侣打了一架,还得骂他负心汉!】 秋凝黎:【……不是?那他那道侣知不知道自己的好友和道侣其实是同一个人?】 【漱玉师叔说不知道。】秋意泊调侃着说:【这要是知道了,还能打得起来?】 传音中一片啧啧声,妙不可言,妙不可言啊! 泊意秋又道:【不过话又说回来,我觉得吟月真君迟早是要暴露的,这样下去哪里能瞒得住……这要是被揭穿了真身,我只能说……啧,还好他是合欢宗门下。】 大家也不都是当年幼童了,一个个都是千岁老怪了还有什么说不得的?林月清闲闲地说:【正是,左右也是修行。】 秋露黎心中颔首,补充道:【就是辛苦了一些。】 张雪休:【他这样真的不会被弄死吗?】 泊意秋:【看怎么个弄法……?】 秋怀黎:【多少会留条命吧?毕竟说穿了也就是换了个性别罢了,又不是瞒着道侣在外又娶了七个,罪不至死。】 正在此时,离安真君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都闭嘴。】 众人顿时呆若木鸡,还有几人下意识看向了秋意泊——不是他说屏蔽了天机的吗?!怎么离安真君听见了?! 秋意泊闭了闭眼睛,也觉得有些神奇,估摸是离安真君有所奇遇学了什么窃听的神通法门……他也装没看见众人眼睛,闭嘴不说话了。 众人继续装雕像,只当此事与他们无关。 怕什么,离安真君总不能在大庭广众朗朗乾坤之下跳起来打他们的狗头! 离安真君深吸了一口气,脑子里都是他们这帮子兔崽子的传音声,看着一个个都是道君、真君,风华正茂,前途无限,但看看这狗样子!这和当年有什么不同! 老祖在上,宗门交给这群货色当真靠谱吗?!在传位大典上大聊别人的风流韵事!这要是给人发现了怎么得了!他们凌霄宗的颜面还要不要了?! 孤舟道君神色淡淡的,目光扫向了离安真君,离安真君顿时神情一正,不敢再泄露半点情绪了。 这要是让孤舟道君听见了,孤舟道君估计会说当年你们也是如此,有其师必有其徒,应该的。 流宵真君戏谑地传音到了:【离安,你在想什么呢?师兄都瞪你了。】 离安真君没好气地说:【长生那群小崽子在聊合欢宗的风流韵事。】 流宵真君:【……?!哪个风流韵事?是不是昨天打起来的那两个?!】 【啧,你别不吭声啊,长生和漱玉真君关系向来不错!肯定知道很多秘闻!你听到了什么快跟我说说!】 【喂!你快说话啊!】 流宵真君见他不吭声,鄙夷地说:【啧,你肯定是听完了才去叫的停!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货色?算了,我问长生去!】 离安真君:【……】 流宵真君:【长生!长生!离安说你知道合欢宗那个吟月真君的事儿,快跟我说说……】 离安真君闭了闭眼睛,只能说天佑凌霄宗,这么多年他们凌霄宗太太平平熬过来了!希望老天爷继续庇佑凌霄宗,叫下一代也好好熬过去,平安交给再下一代吧! 凌霄道君宝相庄严,接着道:“天佑我凌霄,英才辈出……” 清光台上众修士目光看向凌霄道君身后众真君、道君,左右分别是孤舟道君与长生道君,长生道君右侧是长安道君,再往后便是凌霄宗下一任的掌权者。 孤舟道君自不必说,长生道君如今不过千岁,以力压孤舟道君成为天下第一。长生道君右侧的长安道君虽不及孤舟道君,也在前五之列,再加上凌霄道君……这问仙榜前五,他们凌霄宗占了四个! 至于第五,自然是奇石道君——众所周知,奇石道君乃是长生道君之师,更因如此,百炼山与凌霄宗同气连枝,亲如兄弟。 凌霄宗到底是走了什么好运道,居然能养出长生道君这等天之骄子! 只看这一位,就明白接下来的万年中,恐怕还是凌霄宗独占鳌头! 更不必提还有长安道君、霜怀真君、霜吟真君、怀黎真君……听闻此次夷光真君未曾出席,全因夷光真君要渡劫叩问炼虚合道之故…… 凌霄宗,大局已定!, 716 第 716 章 凌霄道君的声音平静中似乎带着无限的欣喜与欣慰,他向众人介绍着每一位凌霄宗门下的真君,三十多位真君,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却没有人觉得这个过程太过繁琐,每念到一位真君,便有一位风华正茂的天骄走出人群。 凌霄宗虽是天下第一宗,却极其低调,众修士只能通过问仙榜来推测凌霄宗中到底有哪几位真君,又有哪几位道君,如今总算是真正看见本人了。 随着人数越来越多,来参与大典的一众掌门纷纷在心下艳羡不已,总算是说到了最后五人。 “凌霄宗洗剑峰座下,秋应真,修行至今两千余年,证大乘之境。” “凌霄宗苍焰峰座下,顾霜绝,修行至今千余年,证合体之境。” “凌霄宗千叶峰座下,张雪休,修行至今八百余年,证渡劫之境。” “凌霄宗浣花峰座下,林霜吟,修行至今千余年,证渡劫之境。” “凌霄宗凌霄峰座下,秋怀黎,修行至今千余年,证渡劫之境。” 五人走出众人所在,垂手侍立,凌霄道君深吸了一口气:“今换羽移宫,春秋代序,杓回斗转1,万象更新,我凌霄宗合天地愿,承先祖志,顺因果序,位传诸君。” “还望诸君,返观内照,明镜修身,谨终慎始,不负先烈。” 众人齐声道:“弟子等遵命。” 秋怀黎上前一步,双手高举,凌霄道君将掌门印信与令牌交予他之手,其余四人亦是如此,得了印信与令牌,就算是完成了交接。 场中氛围为之一松,秋意泊趁着这会儿大家视线都在凌霄道君他们身上的时候,用手肘碰了碰泊意秋,轻笑道:【总算是成了。】 【我真怕突然冒出来一个人大声说‘我不同意’!】 泊意秋也笑:【不瞒你说,我也怕。】 真要是有这么一个人出现,那凌霄宗乐子就大了,秋意泊观察了一下自己几位兄姐,看情绪都还算稳定,没有发疯的迹象,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其实别说他,包括凌霄道君、秋怀黎乃至离安真君、浣花真君在内都松了一口气。 第一怕别人砸场子,第二怕自己人砸场子。 秋意泊静静地看着这一幕,泊意秋低低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原来一晃都这么久了啊……你记不记得我们刚上宗门的时候,也是在清光台上等着,然后掌门师叔他们挨个挑弟子,我们站了好久呢……】 【还是师傅出来解的围。】秋意泊仔细回忆了一下,不禁笑了起来:【其实当时也还好,不怎么尴尬,一直都在听师叔他们吵架,顾师兄能入苍焰峰,还是离安师叔用一个阵盘跟春明师叔换的。】 【哦对。】泊意秋也想起来了:【凌霄师叔还打算招我们入凌霄峰呢……啧啧得亏当时没有进凌霄峰,那种人均八千个心眼子的地方不适合我们这种普通人。】 这话得亏没给其他人听见,否则估计他们两得至少挨七八个白眼,他们两心眼子也算是少吗?正常普通人是他们这样的吗?! 典礼结束后就是宴饮环节,这部分秋意泊和泊意秋挑了大梁——这还是他们主动的。他们纳戒里藏着的好吃的太多了,放的时间又有点久了,刚好趁着宗门大典清清库存。 为了大家的鼻子着想,没有把烤榴莲这种大杀器放上来,整个道界有头有脸的人物 都坐在这儿了,总不能让他们怀疑凌霄宗在烤屎吃。 秋怀黎跟在凌霄道君身后去结交各门派掌门。本来今日之后,秋怀黎道号就得改叫‘凌霄’了,只不过凌霄道君是传位,他自己活得好好的,通常这种情况下就不改道号了。 反正怀黎这个道号意头也很好,也就是秋意泊他们这群亲近的有些直呼名字的尴尬感,别人不知道就行了。 “长生师弟。”百炼真君与秋意泊打了一声招呼,秋意泊本来就是见面三分笑,如今更是笑脸相迎:“百炼师兄,师兄怎么过来了?” 百炼山可不是凌霄宗能比的,通常这种场合百炼山会很忙,无他,别人能和百炼山谈谈订制一批法宝之流的,总不能和凌霄宗谈一谈借一批弟子过去保驾护航吧?难为百炼真君得了空子跑到秋意泊这边来。 其实也有很多人想来和秋意泊搭搭话,毕竟他当年也是以炼器闻名天下的,只不过秋意泊是道君,无人敢擅自上前——秋意泊松了一口气。 百炼真君笑道:“昨日我来时,还当这掌门之位是你的。” 秋意泊眉间微动,百炼真君这话有意思,他道:“师兄,你我师兄弟,有话直说。” 百炼真君不以为意,还真就直说了,他递了一本帖子给秋意泊:“怀黎真君是你的堂兄,哪日有空,替我转交个帖子去,就说我请他喝酒。” 言下之意,他想和秋怀黎发展一些私交——这也很正常,毕竟之前百炼山的关系是靠奇石道君与凌霄、孤舟道君,后来又多了个秋意泊,现在他们都成了道君,想也不会长留在道界中,他得和秋怀黎交好交好。 秋意泊颔首,提醒了一句:“大哥刚接手宗门,近日恐怕腾不出空子来,师兄见谅。” “应该的。”百炼真君笑道。 ——其实秋怀黎早就在宗门里当了三百多年的实权太子了,毕竟凌霄道君自解决了血来宫后,自个儿又成了道君,跑外头逍遥自在得不得了,宗门里的事儿都是秋怀黎在管。这么说主要是秋怀黎在渡劫期,找他私下里喝酒什么的最好还是免了,渡劫期嘛,都懂的,干出什么极端的事情都在合理的范围。 不过帖子还是要尽早送的,秋意泊起身往秋怀黎的方向走去,他刚有动静,周围便是一静,漱玉真君扬眉笑道:“长生过来了?” 如今凌霄道君正带着秋怀黎和漱玉真君在说话,秋意泊一看就不禁问了一声:“见过师叔……师叔和掌门师叔在聊些什么?” 凌霄道君笑呵呵地道:“现在只管唤我师叔就是,掌门二字我就担当不起了。” 秋意泊顺势改口:“师叔。” 有一说一,凌霄道君说这话绝对是真心诚意,半点没有试探的意思,自成道君后他就没有一天不想把掌门这个重任扔给徒弟的。 漱玉真君随口道:“聊一些合作的事儿……凌霄宗门下弟子要外出游历,刚好我合欢宗门下需要一些道友同行。” ‘同行’二字说得意味深长,秋意泊顿时领悟了其中的含义:“……这不太好吧?” 漱玉真君微笑道:“听闻你在宗门中放置了一个叫做‘起洛’的幻境?极有意思。可假的总是假的,不如叫弟子真枪实剑的见识一番才好。” 秋意泊这个‘不好’本就是在幸灾乐祸的角度发出的,他笑道:“那就得看师叔和我哥的意思了。” 凌霄道君笑呵呵地说:“怀黎决定就好。” 秋怀黎目光幽深,瞳色漆黑,拱手道:“此事还需细谈,还请容后再议。” 一般来说,没有当场拒绝那就是同意的意思,漱玉真君也说好。忽然之间,有弟子急急跑了过来,扫了一眼全场后去禀报了泊意秋,众人都是耳听目明之人,弟子说的是:道君不好了!舞光台上有两位真君昏迷不醒了!其中一位还是大光明寺门下的如明大师。 秋意泊一顿,道:“师叔,大哥,我去处理一下。” 舞光台以前是作为弟子晨练、玩耍之用的,然后自从好几百年前秋意泊的真君劫后,那边就成了熬夜肝幻境的地方,什么《巅峰》(农药),《起洛》(真人扮演)、露华谷(种田)……都在那儿,虽说蜂令上也支持直连幻境,但大家还是喜欢去舞光台呼朋唤友一道玩。 泊意秋见秋意泊来了,摇头道:“如明怎么去那边了?” 如明之前还在凌霄宗住了好一阵呢,这些幻境他应该都试过,怎么突然就昏迷不醒了?他两干脆结伴过去,这场合坐久了也烦得很。 其实也就是他两要给秋怀黎撑撑场面,不用撑面子的孤舟道君、奇石道君早在传位结束就跑了,谁喊他们都没用。 秋意泊两人飞速去了舞光台,一到地方就看见地上直挺挺地躺着两个人,一个是张雪休,一个是如明和尚,旁边还有百药谷的修士在救治,见他们来都如临大赦,一凌霄宗弟子道:“见过两位道君!道君!两位师叔突然就倒下了,好久都一动不动!” 幻境是秋意泊做的,他当即调动秘境查看他二人的神魂,泊意秋则是上前看他们两的躯体,两人对视了一眼,随即松了一口气,摇头道:“没有什么事儿,只是在幻境中还没出来罢了,你们这般大惊小怪做什么?” 弟子也是委屈:“这……方才两位师叔不知为何就吵起来了,紧接着两位师叔就倒下了……” 也没见他两进秘境啊!怎么突然就倒下了?!这谁能不慌啊! 但秋意泊和泊意秋的关注点却不同——不是,如明和尚能和张雪休吵起来?就如明和尚这种下一秒就能立地成佛的人,他们两居然能吵起来? 也能吵起来?! 秋意泊将弟子们驱散了去,今日客人多,掌门级别都在凌霄峰上呢,但其他来贺的宾客大多都是在明霄峰上的,毕竟这里玩的多,进幻境的也多,弟子们还要好生招呼。 两人一人扛一个将如明和尚和张雪休带回去了,泊意秋与秋意泊低声道:“不是,张雪休这么厉害?把如明和尚拉到你给他做的那个《潜伏血来宫》里去?” 秋意泊轻笑着说:“我倒是觉得不错啊,张雪休要是能打通关,说不定原地渡劫呢?” 话音未落,一丝雷鸣之声传入两人耳中,两人霎时间抬头望去——有人要渡劫了! 道君劫! 温夷光!, 717 第 717 章 什么叫做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张雪休和如明昏过去了,这两个一个是现任的千叶峰峰主,一个是大光明寺的佛子,这也是他们能昏过去的时候?回头大光明寺的人问起来‘哎呦我们佛子哪去了?’,凌霄宗这边回答‘佛子被我们千叶峰峰主拉去玩幻境现在还在昏迷中,这一时半会儿估摸着出不来,要不你们先把肉身带回去?’? 饶是秋意泊都觉得张雪休过分了——要是他一个人去玩,反正他也是渡劫期,他消失不见就消失不见,也没有太多人会苛责他。 原则上来说,这场合秋怀黎不出幺蛾子就行了。 泊意秋扬眉与秋意泊说:“你先去看看温师兄那边,我把他们两个尽早赶出来。” “好。”秋意泊应了一声,又觉得不忍心,提醒了一句:“不要太过分。” 泊意秋说把他们两人赶出来,怎么赶出来呢?那简单呀,在幻境里把他两合情合理地宰了就完事儿了。 嗯……他想想都觉得张雪休有点可怜——不过他活该。 等秋意泊赶到洗剑峰的时候凌霄道君、孤舟道君等人都已经到了,秋意泊一到,凌霄道君便笑着向他点了点头,秋意泊过了去,凌霄道君道:“看来是天佑我凌霄宗,长生说是不是?” 凌霄道君的意思是:看好温夷光,别让别人暗中动了手脚。 秋意泊笑着应道:“今逢我凌霄宗盛事,又添一喜,当真是双喜临门。” 凌霄道君琢磨了一下秋意泊的意思,决定还是不回答了,又与众修士道:“道君劫非同小可,还请诸位道友再退八百里。” 亏得凌霄宗够大,否则真是没地方站脚了。 来观劫的一众修士自然连声道好,退出了八百里范围。归元道君见秋意泊不动,笑问道:“长生?” 秋意泊道:“师叔先行一步,温师兄在洗剑峰上渡劫事务繁多,我须得布置几个禁制,免得坏了峰上的草木。” 他压低了声音:“尤其是那棵老松,万一叫劫雷劈坏了,我师侄可要生个好几年闷气。” 孤舟道君一眼淡淡地扫来,秋意泊完全不介意,随便他看,大庭广众之下孤舟道君总不能抽剑砍他。归元道君一顿,那老松就在峰顶,峰顶向来是孤舟道君所居,他想了一想,才想起来孤舟道君其实算是秋长生的师侄……这么多年,敢调侃孤舟道君的人可不算多,归元道君不由会心一笑。 秋意泊见人都走了,也不客气,无声无息地控制了整座凌霄宗以及周围三千里的天地法则,为了安全起见,连凌霄道君、孤舟道君都被他压制了下去——当然,也是他们有意向让的缘故。 秋意泊又扔出了几个阵盘,将洗剑峰那棵老松给护住了,这才安心往外走——罢了罢了,其他花草树木到时候再修就是了,就这棵老松比较要紧。 走到一半时,温夷光的身影出现在了洗剑峰的上空,明明已经相隔了很长的距离,温夷光依旧一眼看见了秋意泊,秋意泊也看见了他。温夷光见秋意泊晃了晃蜂令,便也拿出了蜂令,只见秋意泊给他发了条消息:【渡完劫来吃饭。】 温夷光没回复,将蜂令又收了回去。 秋意泊最终停在了距离洗剑峰六百里的长云峰,心中一动,神识瞬间扫过了半座凌霄宗,将来不及撤出六百里这个范围的弟子都扔了出去,免得大家都倒霉。 归元道君遥望着极远极远的温夷光,其实到了这个地步,人是绝对看不见的了,但天地所在,气机牵引,温夷光依旧处于他的视野中,他微微摇头,与凌霄道君道:“凌霄,若论起弟子,我不如你。” 凌霄道君笑得可开心了,他道:“归元师兄,你这般说真是羞煞我,你门下只一个玉真,也是万年难得一见的奇才了,你哪里还用羡慕我?” 奇石道君在一旁拆台:“归元师兄莫要听他这般说,他心里快活得紧——要我说,凌霄你又何必自谦?你这传位大典一办,温夷光当日突破炼虚合道,换了谁都是面上有光。须知太过谦虚那可就惹人厌烦了!” 凌霄道君笑而不语,大光明寺的明-慧大师也不禁颔首,几人都是老友了,各自夸了几句温夷光,好叫凌霄道君更舒坦一些,聊了一阵,眼见着劫雷都要下来了,明-慧大师突然回首看了一眼,与一旁弟子道:“如明呢?” 那和尚也是疑惑,道:“弟子不知……许是如明师叔被绊住了脚吧?” 凌霄道君与归元道君可是知道如明还在明霄峰昏迷着呢,凌霄道君洒然一笑道:“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机缘,大师就莫要挂念了!” 别的不说,凌霄道君现在在教育界很有名望,但凡是当师傅的、当掌门的谁不羡慕他?今天大典后的宴饮,凌霄道君被问的最多的就是怎么才能找到如秋长生这种弟子,还有就是怎么让玄灵根的弟子突破得那么快,那可是玄灵根哎,不过一千年就渡劫巅峰了,可把不少天、地灵根的天之骄子甩在了身后。 他这般说,不少人都暗自记在心中——哦,原来如此,凌霄道君养徒弟是随缘的啊…… 等等!那不就是放养吗?! 啊?! 徒弟这么养,养出来什么岂不是全看机缘?! 啊??? 泊意秋恰好此时到了,他老远就把‘如明’两个字听进了耳朵里,赶紧与明-慧大师道:“明-慧师叔,长安有礼,长安在此恭贺师叔!” 明-慧大师颔首道:“原来是长安师侄……师侄,喜从何来?” 明-慧大师几乎没有与泊意秋见过,但见他与秋意泊不过是发色上有所差别,听说他与秋意泊是双生子,依旧倍感亲切。 泊意秋笑着拱手道:“方才如明师弟有所感悟,如今我已经将如明师弟送去了千叶峰闭关一段时日,还请师叔放心。想经此机缘,如明师弟境界必然大涨,故而恭贺师叔。” 明-慧大师眉间溢出一点笑意来,他本就是慈眉善目,如今更显得亲切:“如此甚好。” 凌霄道君打趣道:“如此便可放心了吧?我们凌霄宗可没把你那小徒弟给吃了。” 明-慧大师一笑,没说话。 吃是没吃,就是上回跟着秋长生去游历后,回来多了些金刚怒目之态,还带了一件威力极大的法宝回来……这也不是不好,就是那法宝杀气太重了。 如明自己说是秋长生所赠……他也见过几次如明动手,委实是和之前那个乖巧静默的弟子差得有点大了。 咳咳。 不过修行么,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强求反而不美。 一众掌门真君听了这话暗地里更是咬牙,怎么大光明寺的佛子突然就顿悟了?他们扫了一眼在场修士,见五峰峰主中唯有方才那个八百岁的峰主不在,这等场合他怎能不在?这么一想,就知道大光明寺的佛子的顿悟与那位峰主恐怕关系不浅,说不定还是两人一起顿悟的。 气运一说,变幻莫测,凌霄宗这一代却当真是一飞冲天,连亲朋好友都被算在其中,堪称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早知如此,当年长生道君年幼时,就该叫自家弟子多多亲近才是! 众人刚懊悔过,突然又想起来那位道君自小便是风云人物,往前一千年,依旧是孤舟道君执掌天下第一的时候,可长生道君年纪轻轻便已有不小的声名,二十来岁便能在天榜以金丹之境力压化神修士。虽说后来他名声不显了,修仙界中没了他的消息,可再出现就是真君,再出现便是道君,最后更是力压孤舟道君,谁敢与他争锋?又哪里是这么好亲近的人物? 连带着眼前这位长安道君,仿佛是突如其来冒出来的,若不是他叩问炼虚合道成就阳神,谁又知道凌霄宗还藏着这么一位?! 正在众人腹诽之时,天空之中陡然降下了一道紫色长电,那劫雷如龙,一出现在人间便已压得天地变色,众人耳边传来了隆隆的雷声,仿佛巨龙悠久的长吟,又似是震怒前的低吼,天地之间仿佛有什么牵引着,电弧翻滚,刺得众人皮肤生疼。 众人面色一变,交谈声嘎然而止,这炼虚合道之劫恐怖如斯,离开得这么远,居然还有这等威力?! 泊意秋看向了凌霄道君,凌霄道君微微摇头,示意不必掩去雷劫余威。 正在众人心有余悸之时,一道凌厉的剑光如新月一般陡然划破天际,也在此时,雷龙狂吼扑下,与那剑光撞在了一处,只听轰然一声巨响,那紫龙为剑光所击,刹那间便化了个粉碎!与此同时,一点森冷之意倏地压制了周围的电弧,半座凌霄宗仿佛在瞬时便入了初冬! 那冷意漫漫,越是待得久,便越是冰寒刺骨。几位道君都不禁颔首,与孤舟道君恭贺道:“后继有人。” 孤舟道君眉间不动,缓缓点了点头就算是应付了。 他素来就是这样的人,众人也不以为意。 秋意泊坐在长云峰上,眺望着远处的剑光,温夷光天生剑骨,又一心痴于道,他的剑,堪称是美的。那是一种凌厉又淡然的美,干净、利落,剑若其人,美不胜收。 第二道劫雷隐动,秋意泊感知到了什么,心念一动,将飞速向凌霄宗而来之人打落于地。 凌霄宗外那几人只觉得有一股庞大的神识将他们几人牢牢锁定,仿佛再有一丝一毫的异动,等待着他们的便是身消道死。 凌霄宗恍若深冬,凌霄宗之外却是春意盎然。 春风拂槛,细雨如酥。, 718 第 718 章 温夷光的劫数渡得可谓是平稳无比又惊险至极,他贯彻了洗剑峰的传统,劫雷来就是一剑,要么劫雷消散,要么他硬扛劫雷炼神。和他一对比,秋意泊这种渡劫前先摆阵盘后摆法宝连避雷针都用过的正统传人怎么看都不太正宗。 温夷光这个劫数结束得很快,一共也就九道劫雷,秋意泊看得都羡慕,他与泊意秋传音道:【温师兄怎么才九道劫雷,说好的剑修杀伐之气重,因果重呢?】 泊意秋:【这话说的,你好像在盼他死一样。】 秋意泊:【啧。】 有句话说得好,又怕兄弟过的苦,又怕兄弟开路虎。看温夷光这劫雷的数量,秋意泊确实是有些羡慕嫉妒恨,但又由衷为他高兴。【其实温师兄才是真正的龙傲天走向吧……啧啧,实在是羡慕不来。】 别看他顺风顺水,当年要不是泊意秋留了一手,秋意泊早被拉去补天地法则了。瞧现在这个劫雷,一道道干净利落,威力虽然大,但是对于温夷光来说恰到好处,就差没在脸上写走个流程了。 保送炼虚合道,谁不羡慕? 泊意秋悠悠地说:【温师兄把你当兄弟,你却想要当他爹。】 【当他爹还不好?有我这个爹那是他修了八辈子的福气!】秋意泊脸不红气不喘:【别说他亲爹,就是把师祖和离安师叔加起来都没有我管他管得多!】 这确实是实话,从小到大,温夷光的剑、法衣、丹药、法宝那都是秋意泊一手包了,还附带后续升级维护,真是亲爹都没他管的这么多的。泊意秋砸了咂嘴,道:【温师兄证阳神了,是不是又要替他升级一下参商剑了?】 【要吧,虽然劫雷淬过一道了,但我再重新淬过一遍更好。】秋意泊想了想:【其实我们道君境界材料不多,还是要想办法搞一点。】 【道君境界材料不怎么流通,想买是不太好买,实在不行去卖艺换材料吧。】泊意秋说道。 【也行。】秋意泊应了一声,见温夷光最后一道劫雷过去,那漫天的雷光化作了点点飘雪,将整座凌霄宗覆盖。一点莹白的雪落在了他的掌心,又化作一点精纯的灵力钻入体内,秋意泊轻轻笑了笑——什么叫做得天独厚? 这就叫做得天独厚。 他渡完劫是天降甘霖,凌霄、孤舟还有他师傅奇石道君渡完劫也都是天降甘霖,唯有温夷光是飘雪。 秋意泊一步跨了过去,见温夷光盘坐于地,伸出一手道:“恭喜师兄。” 温夷光睁开双目,他目中仍有尚未散去的锋芒,与秋意泊而言却不是什么大问题,温夷光的剑意遇到他变成了绕指柔,温夷光伸手握住了秋意泊的手,借力站了起来:“还好。” 意思是可以吃席,不用立刻回去闭关。 秋意泊调侃道:“也挺好的,宗门这么个穷法,也没办法为你单独再开一顿。” 温夷光:“……” 秋意泊反手为他把脉,边道:“师兄,你这个时间掐的真好……你不是真信了凌霄师叔说的要你在大典上渡劫这事儿吧?” 温夷光:“……?” “凌霄师叔逗你玩的。”秋意泊怜悯地看着他:“用脚想想都该知道,当众渡劫多危险啊,而且你当大典你说办就办啊?今天你渡劫,请帖立刻发出去,下一秒宾客就到了?” 温夷光:“……” 温夷光的沉默震耳欲聋。 秋意泊没良心地笑得开心的不得了,他松开了手,翻了两粒丹药给温夷光:“没事,一口气咽下去。” 温夷光看也不看那丹药是什么东西就吞了,吃完才讶然地看向秋意泊,那丹药药性极为温和,带着一种松泛的、从容的意味,温吞地滋养着他体内的经脉,使躁动不安的灵力都平静了下来,绝不是什么凡物。 秋意泊比划了一下:“九极清神丹,好吃吧?回头攒到了材料再给你炼制两颗。” 秋意泊没有当场给,说明这种丹药他自己也不多,或者很可能只有这么两颗。秋意泊从小到大就喜欢囤东西,什么好东西都喜欢囤一点,这一点他们这群玩得好的都是知道的,连秋意泊都说‘两颗’,不是两瓶,可见这东西的难得。 温夷光微微颔首:“多谢。” “都是兄弟,客气什么。”秋意泊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忍住啊,一会儿凌霄师叔还得夸你几句。” 温夷光一脸平静无波,仿佛世事已经度之身外,不在于心。 可能他心里写满了‘我想回家我想回家我想回家’,但秋意泊决定装作不知道,毕竟丹药不能白吃,有温夷光这个当场渡劫的阳神道君在,他不知道要轻松多少。 另一头,凌霄道君以及一众修士见温夷光与秋意泊回来,自然是恭贺声不断。不过秋意泊臆想之中的大家疯狂夸夸没有出现,秋意泊看了一眼温夷光和孤舟道君极其相似的表情,瞬间懂了。 噫——! 他明明也是修的(太上)无(wang)情道,怎么他就没有这么个待遇! 凌霄道君含笑看着温夷光,温夷光拱手道:“弟子不负掌门道君所托。” 凌霄道君一手微抬,将温夷光扶了起来:“不必多礼,夷光,可还好?” “一切都好。”温夷光垂眼道。 一众当掌门的和当师傅的真君看看温夷光,再回头看看自家不成器的弟子,真的是嘴里泛酸。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 离安真君上前去重重地拍了拍温夷光的肩膀,不掩笑意:“好小子!一眨眼就成道君了!” 温夷光眉间也舒展了些许,低声道:“多谢师叔。” 离安真君得意地看了一眼孤舟道君,满脸都写着‘师兄你当谢我!不是我你哪来的这么好的徒弟!’,孤舟道君淡淡地撇开眼去,只当是没看见这个丢人现眼的玩意儿。 离安真君十分郁闷,流宵真君用手肘撞了撞他,传音道:【你得意个什么?徒弟都比你境界高了,你丢不丢人?】 离安真君:【那长生不也比师兄厉害吗?!】 流宵真君扬眉道:【师叔比师侄厉害有什么问题吗?】 离安真君想起了这么一回事,无语凝噎。流宵真君又道:【你就别看师兄了,师兄估摸着还气你修为不长进呢!还看?还看?!师兄都要瞪你了!】 离安真君:【那他怎么不瞪你?】 流宵真君凉凉地说:【我又没蹦到师兄脸上去,师兄瞪我做什么?明天就去找师兄切磋切磋,让师兄指点指点我。】 离安真君:【……?你怕是不知道。】 【怎么?】 【长生和师兄切磋,次次被砍断腿。】 流宵真君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大腿,没有说话。 她的沉默也有些震耳欲聋。 他们两虽然是传音,但是很不幸在场几个道君都能听见,温夷光的目光有些茫然,他第一次听见几位师叔私底下的传音,怎么听怎么不靠谱,他再看看雍容华贵的流宵真君,潇洒意气的离安真君,总觉得有些幻灭。 泊意秋及时扶了一把温夷光:【师兄习惯就好。】 温夷光:“……” 短暂的恭贺后,被打断的宴饮重开,美酒佳肴一一呈上。上座添了一个位置给温夷光,因着有温夷光在,倒也没有人上来打扰——其实仔细一看就会发现整个凌霄宗最好说话的还是当掌门的,就不要自找没趣上来讨冷脸了。 秋怀黎还是跟着凌霄道君在交际,林月清倒了一杯酒,她今日虽说穿了青色,却是偏深沉的青,几近于黑,衬着红妆艳得凛然,艳得煞气,她看了一圈周围的朋友,红唇微动:“没想到一千年过去了,大家还在一起坐着。” 其实还是走了很多人的,只不过他们这几个玩得好的都在。 秋意泊一手支颐:“是呀,师姐你看,往日里我们都是坐在下面的,今日已经坐在上面了。” 秋露黎坐在秋意泊旁边,她披了一件青色斗篷,衣领上一圈银光闪闪的毛领,宛若偷来的月光。她淡淡地说:“往日宗门也没办过大典。” 什么天榜出发之前开个会是有的,但确实没有过这等宾客齐聚的热闹景象。 林月清:“露黎说得对。” 泊意秋嗤笑了一声,与秋意泊道:“让你马屁拍到马脚上。” 秋意泊耸了耸肩,也不是很在意,他道:“说来,周师兄去了,他儿子被娄师兄收入座下,也不知道如今如何了。” 一群人你看我,我看你,大家都是刚游历回来的,回宗门大多是回来闭关的,要么就是有事,压根没人知道娄丞座下一个小弟子如何了。娄丞如今正在秋怀黎旁边与他商议着事情,去叫他不太好,众人纷纷将此事挂在了心中,想着过两天没事儿就去看看那个小弟子如何了。 故人之子,总要照拂一二的。 玉清道君突然走了过来,与秋意泊打了声招呼:“长生。” “师叔来了?!”秋意泊还有些惊喜:“我还当师叔不来了呢!我去送请帖,说师叔在闭关,我就没有打扰了!” “恰好出关时见了,就急急忙忙来了,还好没有误了时间。”玉清道君语气十分亲近,他扫了一眼周围,见有一个与秋意泊极其相似的人,还有一个目若含冰的剑修道君,笑呵呵地说:“是长安与温夷光两位道友?果然年少出英才!” 当年也是见过的。 秋意泊请玉清道君在他位置上坐下,又随便坐在了他的旁边:“师叔别客气,都是自己人,长安是我兄弟,你知道的,温夷光是我师兄,师叔来晚了一步,没见着师兄渡劫。” “那可真是太遗憾了。”玉清道君拍了拍秋意泊的肩膀:“当年我就看好你,今日也是你的大日子,师叔来晚了一步,自罚三杯!” 秋意泊连忙拦住了玉清道君:“一杯就好,一杯就好,今天是我大哥怀黎真君的大日子,我这个当弟弟的也是与有荣焉。” 玉清道君:“……嗯?” 他的目光看向了远处,便见凌霄道君带着他见过的两个年轻真君正在与人说话,见他望来,凌霄道君若有所觉,抬首与他对视了一眼,笑着颔首示意。 玉清道君有些想不通,不是,这位置怎么算都应该是长生的才对,怎么会落到秋怀黎身上?他也是见过秋怀黎的,虽说心性手腕境界都算是不错,可哪有舍了顶好的不要,反而就次的呢? 他调侃道:“早知如此,当年还是让你来我青莲剑宗了!” 秋意泊还未回话,凌霄道君已然看了过来,那叫一个目光如电,他大笑着走来:“玉清道友,你这话可是叫我心中不安啊!” 玉清道君也笑了起来:“哪里哪里!”, 719 第 719 章 两位道君那目光一相触,大家都感觉空气里都是火花带闪电,噼里啪啦地响。 其实大家心里头门清,就算是当年秋意泊也不可能去青莲剑派,撑死了当个客卿。毕竟有句话说得好,你要是练气期换个门派那勉强算你是改投他门,要是练气期以上换个门派那一般叫做叛门而出。秋意泊当年去青莲剑派的时候好像都是化神了吧?哪还有青莲剑派什么事儿? 但人活得太久又陡然失去目标后,就会变得很无聊,所以这一时之气还是要争一争的。 “长生这等不世奇才,我看着甚是心痛啊!”玉清道君用一副追悔莫及的表情说道。 凌霄道君也不逞多让:“玉清道友啊!如你我这等身居高位的,有时候难免有些一叶障目,我们觉得好的,对于长生来说可不一定就是好。” 玉清道君眉间不动,看向秋怀黎:“师侄,你以为我与你师傅谁说的在理?” 秋怀黎在凌霄道君身后微微一笑,斯斯文文地说:“弟子以为师傅与玉清师叔说的都有理,不如就让弟子们被敲打一番,自然能明悟出师傅与师叔所做的一切都是为我们好。” 这话说的,滴水不漏。秋意泊站在玉清道君身后给秋怀黎竖起了大拇指,正在此时有人懒洋洋地说:“两位道友在这儿说些什么?这般热闹?” 众人抬头望去,便见是金虹道君,他一袭黑袍,却衬了一件金光闪闪的外衫,衣袖迤逦于地,与他双目相映成辉,雍容难言。秋意泊和泊意秋都是眼睛一亮,甚少看金虹师叔穿得这么华美,金虹道君也注意到了他们的目光,眉间带着淡淡地笑意:“若是无事,我便将长生与长安带走了。” 凌霄道君自然是说:“金虹道友请便。” 金虹道君走了过去,却没有将他们两人带走的意思,反而坐在了他们中间,见状,玉清道君也不好再和凌霄道君接着斗嘴了,往远处行去,秋意泊亲自为他斟酒,边笑道:“我还当师叔来不了了。” 秋意泊前几天是接了太虚门,却不是金虹道君带的队,他还当金虹道君来不了了。 “你亲自来送帖子,我自然是要来的。”金虹道君目若金阳,于夜色中愈发华美,若有清波浮动,灿烂无比。他执杯饮尽,淡笑着说:“这酒不错。” “那必然的。”泊意秋笑道:“这酒还是长生上回和师叔一道游历的时候酿的,如今算下来也有两百年了,要不是师叔来我们这一桌,恐怕还喝不到。” “哪一回?”金虹道君问道。 秋意泊幽怨地说:“你半路和我吵架那回。” 金虹道君扬眉,秋意泊也憋不住了,笑出了声。秋意泊看了看金虹道君,见他修为越发凝实,恭贺了一句,又聊了一会儿,秋意泊突然转头问泊意秋:“扶瑶道祖没来?” 泊意秋道:“帖子是送去了,现在还没到,应当就是不来了吧……” 话音未落,天边忽地出现了一道霞光,将阴沉的夜色映得如日出一般,淡淡的弦音从天际传来,不知是从何而起,在场修士无不仰目看向天际,倏地,有一位身着五彩霓裳的真君自霞光中而出,彩练翻飞,她落入清光台上,手中捧一锦匣,凌霄道君扬声问道:“真君所谓何来?” 那真君垂目肃立,道:“问虚道界,扶瑶道祖贺凌霄宗万象更新之喜。” 说罢,那锦匣打开,从中飞出一颗闪烁着七彩光芒的宝珠,那宝珠一出现,仿佛就有一股无比玄妙之气弥漫四周,众人还未从‘道祖’二字中反应过来,便又为重宝所摄,虽不知道此宝是何物,却绝不是什么简单的东西。 秋意泊与泊意秋对视了一眼,【扶瑶道祖这是故意的吧?】 泊意秋满脸黑线:【我也觉得。】 作为一个道祖,他们凌霄宗办大事,送个宝物来贺喜也算是正常的事情,但送个造化机缘是什么意思?那珠子别人或许认不出来,泊意秋却是认得出来的——凌霄宗可没有造化,且看问虚道界因为一个镜月天境里可能存在的造化机缘就打得鸡飞狗跳脑浆子都快打出来了,扶瑶送这个东西干什么?!故意找麻烦来了吗?! 秋意泊赶紧提醒凌霄道君:【赶紧收起来,大麻烦。】 凌霄道君眉目不动,手腕一翻,那珠子便被压入了锦匣中,下一秒锦匣闭合,入了他的手中:“凌霄宗多谢道祖美意!” 那真君也未曾多话,颔首后飞入霞光中便消失了。在场修士还来不及议论,又见清光台上陡然出现了一个少年人,少年人身后还跟着个清冷貌美的真君,背后一把长弓,宝光四溢。 霜落道君对着凌霄道君颔首道:“洞阳道界,霜落,贺凌霄宗万象新启之喜。” 紧接着便有一个锦匣飞到了凌霄道君手中,凌霄道君还没问这是谁呢,秋意泊就传音说:【这是顾师兄以前的三尸之一,和我关系也不错。】 凌霄道君顿时看霜落道君的目光就慈蔼了许多——顾真的三尸,四舍五入那就是自家人:“有劳道友特意来此一趟,不如留下喝一杯水酒吧?” 泊意秋暗中推了一把顾真,顾真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起身迎去。大庭广众之下,他还得拱手见礼,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请道君入席。” 霜落道君眉目一动,笑得很是古怪,有一种黄鼠狼走路边突然有一只活蹦乱跳的鸡一头撞进了他嘴里,飞来的福气的感觉。 顾真低眉垂目,显得格外的恭敬有礼:“道君,请。” 霜落道君还想多看两眼本体的笑话,忽地清光台上又出现一人,此人一袭白衣,显得风清月明,端雅无比,他拱手道:“问虚道界麓云山霁月,特来恭贺凌霄宗继往开来之喜。” 这个不用问了,凌霄道君知道,秋意泊为延续无悲斋道统新创的宗门,近两百年已经成了凌霄峰弟子外派历练必去之地,无他,宗门里全是一心炼器(剑)的炼器师,就差人来管着宗门内务,对于凌霄峰弟子而言是不可多得的好去处。至于这位霁月道君,他也知道,是以前灭了无悲斋的仇家,也不知道怎么的现在在给麓云山当掌门兼靠山。 凌霄道君颔首道:“多谢道友,道友实在是客气!” 忽然之间,又有一人出现,只是一位真君,他扬声道:“寒月道界,伴月道君贺凌霄宗万象更新之喜!” 那真君说罢,送了礼物就走,半点没有多留的意思。 紧接着…… “寒月道界,凌寒道君,贺凌霄宗生生不息!” “寂山道界,拂花道君,贺凌霄宗继往开来!” “十方道界……” …… 在场修士已经从惊讶变成了麻木,凌霄宗好深厚的背景,居然有如此多的道君前来贺喜!其中更有传说中的造化道祖,实在是深不可测啊! 别说在场修士觉得麻木,凌霄道君都觉得有些麻,他侧脸看向秋意泊,就见不知道什么时候秋意泊和泊意秋面前多了一堆玉简,两人神色都有些僵硬,愣是有些想不通——不是,扶瑶道祖送贺礼来是因为收到了帖子,霜落来是因为有顾真,霁月来是因为宗门里一堆凌霄宗弟子想不知道都难……其他人是怎么知道的啊?! 这些玉简是方才来送礼的真君们暗搓搓递来的,内容综合一下都是‘久未见面,听说你宗门最近在办喜事,怎么不邀请我?’之流。 到底是谁宣扬出去的啊?!啊?! 秋意泊和泊意秋对视了一眼,不由苦笑。 得了,回头闭关一阵炼器吧,总不好白收人家的东西……两人心里各自没出息的想回头见了面把法宝一送,问就是花了百多年给你炼法宝去了! 其实这一点倒是秋意泊和泊意秋没想到,凌霄宗办这等大事,门下弟子但凡是自由身,能回来的都要回来。而秋意泊和泊意秋去过的道界多多少少会发现一些商机,自己懒得赚,但宗门穷啊!这时候自然是肥水不流外人田,秋怀黎就会派弟子过去经营,一来二去的,只要道君们稍微留点心,自然就会知晓最近凌霄宗弟子的异动是为了什么。 又过了好一阵,总算是没人突然出现来贺喜了,一众修士就聊开了,秋意泊见话题都在他和泊意秋身上打转,顿时生出了一些头痛,只想赶紧把这事儿给糊弄过去。秋意泊忽地心中所感,顿起一念,他起身道:“今日宗门大喜,恰逢良辰,弟子亦有一宝愿贺宗门,还请凌霄师叔准许。” 凌霄道君满面红光,哪里有不允许的道理?他乐呵呵地说:“长生既有此心,哪有不许的道理?” 秋意泊颔首,他手腕一翻,便有一座半人高的苍朴树根出现在众人面前,那树根一出现,众人便闻得一抹异香扑鼻,那香气虽淡,却沁人心脾,有境界低的修士甚至在这一瞬间为这香气所诱,陡然失神。 秋意泊温声道:“此物乃是天池龙涎,出自上古异兽幻星吞海鲸,燃之,可通玄。” 其实秋意泊也不知道这玩意儿到底是什么鲸鱼弄出来的,他主打一个瞎编,反正不可能是错的,毕竟道界这么多,同一种妖怪都可能有几千上万个不同的名称,听着能唬人就行了! 此物乃是拂花道君与他交换的,当时说有披泽一方之效。今天他们凌霄宗大典,几乎已经是除了灭门以外的情况下弟子能到得最齐的时候,又有诸多亲朋好友在场,这么一算,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720 第 720 章 凌霄道君拂尘轻摆,笑道:“长生,尽可一试。” 秋意泊颔首,一座鎏金仙鹤香炉凭空而现,仙鹤一首高举,仿佛在向天唪歌,秋意泊将一手掐诀,天池龙涎便被送入了香炉之中,金色近白的火焰凭空而现,那火焰譬如一汪金色的清泉,静静地凝滞在空中,明明将周围的空气都灼烧得扭曲起来,在场众人却丝毫未觉。 近乎于透明的香烟从鼎炉中袅袅升起,霎那间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弥漫而开,众人不禁轻嗅,那缥缈的香气钻入鼻中,又化作一股悠缓的灵气进入经脉,如同山间溪流、天上轻云,仿佛此时此刻众人已经摆脱了那沉重的躯壳,于山水、于天地中遨游,轻灵非常。 归元道君回过神来,感叹道:“域外奇香,果真不凡。” 越是境界高的,惊醒的时间就越快,他再看距离香炉最近的秋意泊,只见秋意泊眉间带着一股淡淡的笑意,神态自若,清明有神,可再仔细一看,却发现他静静地站在那儿,那抹笑意也透露出几分凉薄的意味,便知这天池龙涎对他而言也不是毫无作用。 秋怀黎倏地惊醒,他不知道他失去了多久的意识,骤然惊醒只留下了满身的冷汗,他扶着案几坐了下来,又见秋露黎、林月清也是如此。可又在下一瞬间,那轻渺的香气倏地馥郁扑鼻,霸道地占据了整座神府识海,他几乎是毫无反抗的被拉入了那一片幽馥之境。 极光金焰在秋意泊的掌中时而如水流淌,时而如火跳动,秋意泊却看也不看它一眼,极光金焰蹦跶的时候不小心落了一个火星子下去,把秋意泊袖口燎出来一个洞,秋意泊都没有注意到。 秋意泊看着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他面前的秋澜和,他还年轻,见他望来,放下手中毛笔笑吟吟地招手叫他过去,秋意泊走了过去,秋澜和便递了一张邸报过来,闲适从容:“瞧瞧,今日又有好玩的事情了。” 秋意泊接了邸报过来,上面写着三皇子打马游街,撞死了好几个人,圣上斥责了三皇子,罚了他两年俸禄。 这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秋意泊记得他很小的时候就看过了。 他笑着说:“只罚了两年的俸禄?这和没有罚有什么区别?” 秋澜和淡笑着说:“五叔教你个乖,谁让他是皇子呢?他亲爹是皇帝,自然可以这么做。虽然说着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但事到临头,当爹的怎么能拿亲生儿子的命去赔几个庶民呢?” 秋意泊忍俊不禁,刚想说话,却见秋澜和摆了摆手:“你去吧,今日事多,不与你玩笑了,等看完了邸报,有不懂的再来问我。” 秋意泊点了点头,一手捏着邸报,温柔地注视着他,秋澜和拾起毛笔写了两笔,忽地又抬头来看,笑吟吟地说:“怎么,还不舍得走?” “是有些的。”秋意泊说道。 秋澜和执笔在秋意泊手背上点了点:“五叔也不舍得你……好了,这么大的人了,少撒娇,需知衣不如新,人亦不如。” 秋意泊调侃道:“澜和叔你未免把自己看得太浅了,如今我还时不时回去给您扫墓呢!前两年刚回去过。” 秋澜和眉间微动:“隔几年也叫刚?” “你知道的,山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 秋澜和好气又好笑地将他手中的邸报抽了回来,又扔了一块帕子给他擦手:“看你那样子,快去吧,省得看得我心烦。” 秋意泊应了一声,推门出去了。门外是温夷光,温夷光依旧是冷着一张俊俏的脸:“时间到了。” 秋意泊促狭地道:“知道的也就算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温师兄你是黑白无常,特意算好了时间来锁我的命呢!” 温夷光:“……” 秋意泊:“你怎么进来的?偷溜进来的?师兄,我家就是你家,不要那么见外,下次进来直接走门就好。” 温夷光沉默了很久憋出来一句:“到底走不走?再不走时间来不及了。” 秋意泊差点给他鼓掌:“今天一句话能说这么多字真不容易!” 温夷光气得扭头就走,秋意泊这才急急忙忙追了上去,他狂奔了好几步,却没有见到温夷光的踪影,反而看见了秋临淮与秋临与坐在庭中,见他来了,不紧不慢地问了一句:“跑的这么急,做什么?” 秋意泊道:“爹,三叔,你们看见温师兄了吗?” “温师弟不是在闭关?胡言乱语什么?”秋临与皱眉道:“上回与你说的那位仙子,你可见过了?你年纪老大不小,也该有个子嗣……” 秋意泊好笑地说:“三叔,你在说点什么?” “指望我一个阳神延续子嗣,要不三叔你和我爹努力点再生一个试试?你们好歹是大乘期,比我有机会。” 秋临与:“……” 秋意泊没有理会他们,又去追温夷光,可惜直到出了庭院,也没有见到温夷光,反而又在半路上遇到了金虹道君。金虹道君垂手站在路边,衣袖旖旎于地,目光看着远方,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地清寂之感。 他倏地回头望来,目中浮光跃金,他璀然而笑:“长生。” 秋意泊问道:“师叔,你见到温夷光了吗?” 金虹道君微笑道:“寻他做什么?不如我陪你去?” “也好啊。”秋意泊应了一声,与他一道去寻,金虹道君温声道:“什么事,叫你这么匆匆忙忙。” 秋意泊随口道:“刚刚逗了他两句,就把他给气跑了。” 金虹道君轻笑道:“你怎生这般促狭?小心他恼了你。” “温师兄做什么恼我?”秋意泊也笑:“平时他砍我也没留手啊!” “还有孤舟师祖……”秋意泊想了想:“金虹师叔你不懂,我们洗剑峰的人,一个个别看着不好相处,其实特别好说话,又热心肠,再好相处不过了。” 金虹道君眉间微动:“所以你的腿经常被砍断,也叫好相处?” “噫,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是祸害。”秋意泊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说道。金虹道君一怔,低眉浅笑,倒也没有反驳。 “长生……”金虹道君的身影如水一般消融了,下一刻,漱玉真君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极其顺手的揽住了秋意泊的肩膀:“上回不是说想再看看天魔舞?择日不如撞日,你与我去吧。” 秋意泊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随即又道:“师叔等等,我找长安来一道看。他要是没看到,肯定会气得跳脚,记恨我百八十年,天天阴阳怪气,到时候我就没好日子过了。” 漱玉真君一哂:“你倒是什么都忘不了他的。” 秋意泊双手一摊:“一个也是看,两个也是看,漱玉师叔这么小气做什么?哦,要是师叔你亲自跳,还打算只跳给我一个人看……行,这阴阳怪气我认了,我不叫他,我自己看!” 漱玉真君扬眉:“你还真敢想。” 秋意泊带着一点轻挑的笑意说道:“这有什么不敢的?红粉骷髅,白骨皮肉,这天底下顶尖的红粉化白骨与我看,我哪有不从之理?” 就是回头泊意秋肯定也会看见的,啧啧啧,悄悄给他看! 漱玉真君轻轻笑了笑,他抬手在秋意泊额上一拍,秋意泊只觉得脑中一震,又见秋怀黎、秋露黎等人带着弟子匆匆从他面前走过了,还与他打招呼:“泊儿,我们要去踏云境呢!” “泊弟,此行危险,你自己小心。” “天榜么,保命为上,赢不赢的不打紧。” …… “秋师弟你在凡间还好吧?怀黎师兄托我给你带了些东西……” “据说你考了个六元及第?这么厉害?” …… “师弟,血来宫一事你切记要以自身安危为上,切不可冒险行事……” “泊儿,此事再商议一二……” …… “弟子拜见真君。” “真君,求求你了,把巅峰幻境的限制时间去掉吧!我还想再玩两个时辰!” …… “长生师叔,为何我等不能参与其中?!弟子愿为宗门赴死!” “我等愿为宗门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 “弟子拜见道君!” 拜见他的弟子抬起头来,露出一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容来,周一鸣与秋意泊对视了一会儿,他正要说什么,秋意泊却率先开口:“……哎?!不对,周师兄你已经死了!” 秋意泊无奈地接着说:“放心,你儿子给你照顾着呢。方才我们还说要关照关照你儿子,他如今是娄师叔的亲传,好着呢!” “好兄弟!”周一鸣对秋意泊竖了一个大拇指:“师兄欠你一回!” 周一鸣匆匆要走,临走之前又回过头来说:“他要是不好,你就打!只要给我留口气就行!千万别手软!往死里管!” 秋意泊笑意盈然:“好。” 秋意泊目中一片清明,他已经想起来了。他们是在传位大典上,他拿出了天池龙涎焚烧,结果就被带入了这一片幻境……这天池龙涎是什么毒x吗?!致幻效果这么强的吗? 秋意泊都不敢想,这幻境要是只是作用于神魂也就算了,万一作用于身体……嘶——!这乐子可就太大了! ……不是,这么贵的玩意儿结果就是个毒x这真的合理吗? 忽地,秋意泊被人拉着坐了下来,泊意秋眉间带着一抹淡淡的倦意,他打了个呵欠,懒洋洋地说:“干嘛傻站着?坐啊。” 秋意泊掸了掸衣袖,握住了泊意秋的手腕,这双手无疑是好看的,如竹、如玉。以前是比喻词,现在是真的是了,这双手摸上去又冷又硬,苍白削瘦,毫无生机,仿佛下一刻就会化作玉雕一般。 他双手拢着他的手,带着他一并缩入袖中:“怎么这么冷?” 泊意秋冷哼了一声:“你不知道?” “我知道。”秋意泊笑意盈然于眉,他轻笑着问道:“后不后悔?” 泊意秋深深地看着他:“不后悔……但是有时候挺后悔的。” “智者不入爱河。”他口吻淡淡。 秋意泊接了一句:“舔狗应有尽有。” 泊意秋抽出自己的手反手就拍了他一下,“你说什么?秋意泊你他妈活腻歪了是吧?!” 秋意泊笑得很开心,他捉住了他的手,把他往自己这边拉来:“你再来,感受一下现在的我。” 泊意秋扑到了他的膝上,他也懒得再爬起来,就这么懒洋洋地躺着,与秋意泊十指相扣。他眯着眼睛,与他共享着神魂,分享此刻的情绪。 他眉间缓缓舒展开来,低声说:“……还不错。” 秋意泊反问道:“入股不亏?” “不亏。” …… 骤然之间有一柄凌锐无比的剑压在了秋意泊的头顶,秋意泊霎时抬头望去,便见孤舟道君神色淡淡,他坐在一盏灯下,晕黄的光将他笼罩其中,他平静地问道:“长生,何为道?” 秋意泊刚想回答,舌尖却是一痛,居然说不出半个字来。 孤舟道君目色沉黑,平静到了极致的目光之下是如同怒海狂澜一般的剑意,它们就如同一朵清冷到了极致的月昙,在孤舟道君眼底无声地绽放着。 “长生,何为道?” …… 与秋意泊而言,面前的一切都已经消融了,明灯、暗室、孤舟……这一切的一切都在顷刻之间烟消云散,柔软的云絮一点点的铺就了一个他极其熟悉又陌生的世界,他看着‘他’关掉了办公室的灯,迎着霓虹走入了夜幕,来到了他的面前。 两人隔着木框眼镜对视,‘他’伸出一手,问道:“要回来吗?” 秋意泊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他’也在看着秋意泊,‘他’笑了笑:“考虑好了吗?” 他用玩笑般的口气说:“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怎么样,要不要回来?”‘他’抬头看着夜空,远处的霓虹灯自空中扫过,留下一道道绚烂的残影,晚风吹得树叶沙沙,“虽然命很短,也不能飞天遁地,更不能掐诀御剑,但你看——这才是你的世界。” “要不要回来?”‘他’微微扬了扬下巴,让秋意泊去看那辆开了好几年的小破车:“喏,本来打算下周去买车的,好不容易攒够了钱,型号都挑好了……” “项目也要上线了,奖金应该能发不少,下下周《戴森球》要上新版本了,闹钟都订好了,年假再加上调休,遇上项目结束,刚好能开个新档建球。” ‘他’张开了双臂:“怎么样?要不要回来?让一切回归正轨。” 秋意泊微微扯了扯嘴角,露出一点笑意来,他亦抬头仰视着这个世界,绚丽的霓虹映得这个世界五光十色,光怪陆离,可这里就是他的世界。 “不了。”他听见自己说。 “真的?如果你不回来……哪怕你修成造化,等到了建国,等到了2022,你也不会再是那个你了。”‘他’伸手推了推滑落的眼镜:“真的不后悔吗?” 秋意泊比划了一下:“我觉得我放弃现在的生活,才会比较后悔。” “如果我说,你如果不回来,很快就会有一个造化道祖来毁灭凌云道界,诛灭你的九族,你的亲朋好友,一个都逃不过呢?你也不回来吗?” “造化道祖啊……”秋意泊叹息了一声,随即道:“其实也习惯了,大不了我拼一把,我不行,还有阿浓,阿浓不行,还有孤舟师祖、凌霄师叔、金虹师叔,如果他们都不行,我们还可以再等等,等温师兄、顾师兄、大哥、露姐……总有一个人是可以的。” 他说到此处,突然洒然而笑:“你看,我已经有了这么多在乎的人,你有什么呢?” “你哪来的勇气,将一千年与二十几年相比,让我来做选择?” “那好吧。”‘他’又说:“再往下修你自己也没什么好日子过……你这辈子悟道都是稀里糊涂的过去了,这次可糊弄不过去了,你也要继续修下去?” 秋意泊调侃道:“你是指有钱花,有男人睡,无病无灾,能飞能潜水,还能到处旅游,出门在外别人哐哐给你磕头的难过日子?” “……”‘他’沉默了好一阵,看上去有点像是无语凝噎,许久才嘟哝了一句:“……我就知道。” “那也只能恭喜你了。”‘他’摘下了眼镜,露出了与秋意泊一模一样的面容。他随手将眼镜扔飞了出去,投入了秋意泊的怀中,与他融为一体。 他在消失之前最后一句话是:“哎?你说,这修道到底是在修些什么呢?” 秋意泊听见自己低笑着说:“我也不知道……” 秋意泊陡然睁开了双眼,一头如梦中来的异兽撞碎了空间,随着一声悠远无比的长鸣声,仿佛汇聚着星河的巨鲸自云雾中一跃而起,以背击空,云雾如水,激起无数烟波。 秋意泊双目微阖,淡淡的水汽扑面而来,云雾拍打在他的脸上,他一拂衣袖,将云雾拍散了去,转眼却见面前云雾再度涌动,巨鲸破雾而出,却在这一瞬间生出了双翼,蓝紫色的双翅舒展到了极致,天地也为之一黯。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1 原来是这般的景象。 秋意泊负手看着鲲鹏遨游,忽地心中响起了一道声音。 【何为道?】 他轻轻笑了笑。 大概是…… ——我为道。 ——我即是道。, 721 第 721 章 鲲入雾海,搬弄澜潮,鹏入九天,搅弄风云。 它悠缓的舒展双翼,似有一瞬间门天地倒转,雾潮与它一并涌入高天,粼粼波光在九天中浮动,脚下云流缓动,它自九天俯冲而下,天际也倒映出了它的身影。 秋意泊伸出一手,似乎想要触碰那一道虚幻的影,随着他的动作,天地再次倒转,恍若混沌初开,天地划分。 雾气如潮,将他吞没。 与此同时,天空中出现了无数道银色轨迹,承载因果,运行天地。秋意泊的身形在雾海之中溶解,漫天银轨仿佛被一双无形之手拨弄,它们变换着轨迹,银光纷呈之间门流露出一二玄妙。 随着它们的移动,一条绚烂无比的银河逐渐显现,贯穿天地。 它似乎也在为人所编织着,不断变换着它的轨迹,在彻底符合主人的心意的同时,也是它璀璨到极致的时候,转而融入了天地之间门,仿佛天生地有,本该如此。 【此,为我道。】 在这一刹那间门,神秘的雾海与鲲鹏都褪去了。巍峨的宫殿,失神的人群,袅袅的香烟就如同被重新着色的照片,在秋意泊面前生动了起来。他负手而立,静静地看着满座亲朋,露出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来。 原来这就是合道。 秋意泊微微侧脸,雪华般的长发自他肩头滑落,他随手打散了发冠,又一把束起,只觉得清爽了许多。入目所及,泊意秋一手支颐,闭目而憩;温夷光盘膝而坐,双目微阖;凌霄道君垂手而立,目光悠远;孤舟道君一剑奉于膝头,一手抚剑;金虹道君一腿曲起,手中持盏;漱玉真君仰目观天,眉间门含笑…… 或许他们也都看见了自己的道。 一缕春风轻轻地拂了过来,吹散了空气中的那点寒意,圆融地将整座凌霄宗包裹其中,不知何时下起如丝细雨,沾衣不湿。 草木重荣,百花盛开。 秋意泊静静地守候着这片天地,守候着他们的醒来。 …… 嗯,话是这么说,但很快秋意泊就觉得无聊了。想也知道,此前温夷光渡劫那是因为仇家不选这个时候来就没机会了,这才悍然出手,舍命一搏。如今那些人都被他摁着了,今日凌霄宗可是战力最强盛的时候,谁想不开趁着这个时候来挑衅啊? 又不知道谁先醒谁后醒,他也不能保证第一个醒过来的是自己人,所以也不好大庭广众的玩蜂令看话本,手腕上的朱砂串都被他摘下来在掌心里盘着玩了。 噫,这和罚站有什么区别? 又过了两个时辰,这会儿秋意泊已经拖了个蒲团过来坐下了,忽地听见一声悠长的吐息,闻声侧目望去,便见凌霄道君目中有清光一闪而逝,秋意泊心知凌霄道君境界又往前跨了一步,心想这天池龙涎真是太划得来了。 以后有机会一定要亲自去一趟,亲眼见识一下天池的风光。 凌霄道君也察觉到了秋意泊,他含着赞许与笑意的眼睛在看向秋意泊的时候,就僵住了。 “……长生?”凌霄道君不确定地唤了一声。 秋意泊含笑道:“师叔,可还好?” 凌霄、道君注视了他许久,方道:“长生,你合道了?” 秋意泊点了点头,“师叔放心,这次是正经合道,不会再自废境界了。” “……如此,甚好。”凌霄道君转身就走,秋意泊还想着凌霄道君一醒他就可以不用再在这里当摆件了,哪想到他转身就走,立刻道:“师叔?你去哪里?” 凌霄道君头也不回地道:“我去去就来!” 凌霄道君这般说,秋意泊也只能认命,一手掩在袖中,他手里有支小玉简,之前不是开书斋就把许多存书在玉简上留了档,如今刚好用来打发时间门。 不多时,忽有一道极其锐利的锋芒在这片秋意泊掌控的天地间门挣出了一道缝隙,孤舟道君睁开了双眼,他两指在膝头长剑上一抚,留下了一道深红的血痕,抬眼看向秋意泊时,剑意尚未收敛,饶是秋意泊,亦觉得注视着孤舟道君时双目微微刺痛,再有一瞬,那等争锋相对之感褪去了,他对着秋意泊微微颔首:“不错。” 也不知道是在夸秋意泊的天池龙涎效果拔群,还是在夸秋意泊进阶合道,或许两者都有。 秋意泊不敢在这个时候和孤舟师祖嘴贱,他怕他当场血溅三尺。只笑了笑,道:“师祖放心,此处有我。” “嗯。”孤舟道君淡淡地应了一声,垂眸看了一眼温夷光、秋临淮、秋临与,将他们三人一道带走了。 紧接着醒来的是归元和奇石二位道君,他们面上皆有笑意,仿佛经历了一场心中的美梦一般,归元道君见到秋意泊一顿,颔首示意,奇石道君则是上前来拍了拍秋意泊的肩膀:“好小子!” 秋意泊笑吟吟地说:“师傅与师叔快去闭关吧,此处有我,且安心。” 奇石与归元两位道君确实心中有所顿悟,不再逗留,各回住处。 泊意秋缓缓吐出一口气来,他与秋意泊对视了一眼,声音有些沙哑:“接下来可不好收场。” “哪有?”秋意泊轻笑道:“与我客气什么?快滚。” “嗯。”泊意秋离开了。 接下来的时间门里,秋意泊将‘此处有我’这话对着不同的人说了很多遍,几位道君是醒的最快的,紧接着反而是那些境界较低的弟子,中间门这一批真君却久久不见动静。 忽然之间门,头顶传来雷啸之声,秋意泊的神情陡然凝重了起来,正在此时,凌霄道君也带着一身香火气归来,两人就见秋怀黎起身,他对秋意泊与凌霄道君点了点头:“师傅,长生,我去渡劫。” 秋意泊算了算方位:“大哥,你去小青山。” “好。”秋怀黎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秋意泊与凌霄道君笑道:“看来今日,我凌霄宗不止双喜临门。” “已是四喜了。”凌霄道君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他又想说什么,忽地与秋意泊同时看向了天空——秋怀黎已去小青山,可这雷劫不光没跟着去,反而更加凝重了几分,也正在此时,流宵道君猛地拍了一下桌子,两人不由一震,回头望去,便见流宵真君提着剑甩着一张‘老娘要去杀人’的脸走了。 她一离开,天空中的雷劫就散去了几分,秋意泊扬声道:“流宵师叔,去千云山!” 千云山与小青山一南一北,各自占据凌霄峰两端,今日渡劫的人不会少,接下来的人就去东西两边,若还有人,那就再按八方之位去。 凌霄道君目光还有些愣怔,随即摇头而笑:“五。” 青云之上,又有青紫雷龙一闪而逝,离安真君站了起来,目光凝重地看着天际,与凌霄道君道:“师兄,我去渡劫。” “师叔,去流云峰。”秋意泊提醒道。 离安真君应了一声就御剑而去,秋意泊笑吟吟地补充了一句:“六……不知道还有没有七?” 正在此时,百药谷半夏真君忽地惊醒,她平素少言寡语,她低声道:“大恩不言谢,凌霄宗此情我定牢记于心……我要渡劫了。” 渡大乘劫。 “半夏师叔客气,最南边的忘时峰适合渡劫。”秋意泊道。 半夏真君时常来凌霄宗,自然知道忘时峰在何处,她点了点头告辞了。 凌霄道君的笑容在半夏真君离开后凝重了起来,他意识到了什么,秋意泊却提醒道:“七。” 春明真君醒了过来,他很明显也是要渡道君劫了,秋意泊指了东南方位的道染亭叫他去。 秋意泊提醒道:“师叔,我欲聚集弟子,还请师叔首肯。” 他看向了天空,这几位要渡劫的走了,可头顶的雷云半点要散的迹象都没有,而且越发遮云蔽日,恐怖莫名。 这只说明了一点——这清光台上要渡劫的人还有许多。 正因为有许多人要渡劫,而这片地方又聚集了这么多真君、道君,天道当然是以为这个逼打算明目张胆开挂渡劫了,打算以雷霆之怒将人原地给扬了。不能再等了,再这么等下去,万一有人的雷劫先下来,那雷劫就足以将整座凌霄宗都灰飞烟灭,所以秋意泊要采取一些特殊手段了。 凌霄道君自然也能看得出来:“你自己看着办吧。” 秋意泊颔首,骤然之间门有一缕清光冲破了层层劫云,露出了劫云后的点点银光秋意泊目光所及之处,修士们在一一消失,被送去到了秋意泊安排的地方。 劫云也在此时有所异动,追随着各自的目标散去。与此同时,凌霄宗的弟子与外来的宾客都被齐齐送到了明霄和凌霄峰上,这两座峰在凌霄峰的正中央,恰好能用来避开劫云的范围。 秋意泊做完这一切,缓缓吐出一口气,要精准捕捉每一个可能渡劫的人,还要不惊动他们坏了他们的顿悟的情况下把人送走实在是一件累人的事情。正在此时,两道神识缓缓与他相触,接替了他,守卫整座凌霄宗。 秋意泊看向凌霄道君,“多谢师叔……幸亏咱们宗门地方大。” 凌霄道君的面色介于红与黑之间门,很是奇异,他道:“……等这次过后,再圈一片苍雾内海出来建几座岛屿吧。” 秋意泊笑道:“这就让掌门真君去操心吧。” 凌霄道君的面色终于好了起来。 可能是想到就是凌霄宗被雷劫夷为平地,那也是掌门该操心的事情——而他现在也不是掌门了。 又是半个时辰,凌霄宗为劫云所蔽,半点天光也不见,唯一的光亮便是劫云中翻腾的劫雷。秋意泊负手欣赏着这漫天的雷光,一个个细数:“娄师兄,舒师姐,林师姐、露姐……可惜了,我还当张雪休也能趁此机会渡了这一劫。他这次不过,以后恐怕还有得闹腾。” “血来道君总是他命中一劫,命劫已过,心劫未过。”凌霄道君道。 秋意泊笑道:“给他些时间门,总能好的,实在不行放出去祸害别人去。” “也好。” “顾师兄倒是也趁此进了渡劫期。”秋意泊看得分明,凌霄宗这次渡劫的不渡劫的加起来进阶的至少有二十来人,其中还有好几位是道君劫,可惜他爹和三叔没有进阶……大概他们是属于稳扎稳打的那一类? “漱玉师叔也要在我们这儿渡道君劫了……还有十几位真君,大乘劫。”秋意泊算了算,暗自庆幸还好凌霄宗地盘够大,否则接近五十号人一起渡雷劫,那就不是凌霄宗的山头平不平的事儿了,而是凌霄宗还活不活的事情了。 凌霄道君卸了重任,又笑呵呵的了:“果然是个万象更新的好时候。” 嗯……其实他想说百废待兴,不过还是吉利点吧。 秋意泊低眉浅笑,也在此时,第一声劫雷的咆哮声响彻了天地,还未醒的修士们被这一声惊天之声震醒,有人茫然,有人惊恐,有人喜不自胜,有人悲恸哀哭。秋意泊扬声道:“诸君,奇景少有,何不放眼一观?” 众人幡然而醒,顿觉惊异,抬头望去,便见漫天劫雷,彻动天地。 “这是怎么了?!为何有这般多的劫云?!是何人在渡劫?!” “我为何在这里?” “我明明在洞府中闭关……” “好多真君在渡劫!” “怎么会有这么多位真君同时渡劫?!” 秋意泊垂眸望去,见有些弟子手上还拿着筷子,筷子上甚至还夹着肉,不禁轻轻笑了笑,他走到了桌旁,为自己倒上了一杯迷仙引,抬头饮尽。 今日,当饮此杯。 冥冥之中,他体内的望舒灵脉动了一动,舒展着经脉,不若从前一般将他的灵根死死缠住了。 秋意泊若有所觉,他眉间门有几分通透,又有一点随意。 随它去吧。 今日之后,或许他就该离开凌霄宗了。 …… 三年后,几个弟子打打闹闹冲到了一个一身落拓的中年人面前,为首的少年大声道:“师叔!你就同意吧!我师傅都同意了,我就要去游历!” 中年人将鱼饵抛进了池中,笑道:“你才刚刚练气十二层,就想下山游历?哎呦喂我的小少爷啊!你可是内门亲传弟子,哪有亲传弟子练气期就下山的啊?!好歹筑了基再去吧?你看看,你的同窗好几个人都金丹了才下山游历呢!” 少年胀得面色通红:“秋师叔!我就要下山!师傅说了,我的机缘在山下呢!” 中年人:“什么机缘?” “机缘就是机缘,我要是知道我还要下山去找吗?!” 秋意泊抬了抬斗笠,顺手将一根稻草塞进了嘴里叼着:“不是我说,小少爷,宗门规矩就在这儿摆着呢,今天我放你下山,明天你师叔我的好日子就没喽!” 小蠢蛋,我不让你走,你就不能开溜吗?你溜走了难道我还能去抓你不成? 秋意泊在心里骂了他一句,干脆不理他了。 啧,三年前他还说可以跑路出去浪了呢,好家伙,结果春明、流宵、离安三位师叔渡完道君劫闭关,秋怀黎、秋露黎、林月清……也是大乘劫闭关修养,张雪休疯得被扔去和同是进入了渡劫期的顾真一道对砍,两人基本是干不了正事的级别了,还有几位真君也都在闭关,更难受的是还有几位真君进了渡劫期,反正事情是干不了一点,闹事都是一顶一的好手! 连凌霄道君都只能硬着头皮顶着太上掌门的名头接着干掌门的活,孤舟道君还是在老松上打座坐镇宗门……他怎么跑?他跑个屁! 造孽啊! 他好想出门去浪,去喝酒,去看美景美人,去搜寻宝物……他去卖艺也行啊!来个人砸他点天材地宝让他炼炼器也行啊! “秋师叔,师傅唤你过去呢!” 秋意泊杆子都没动一下,头都不回:“我不去!告诉你师傅,自己的活自己干,天天来为难我这个小小金丹算什么英雄好汉!我就不去,有本事他一剑砍了我!”, 722 第 722 章 弟子无奈地去了,秋师叔说不去那就不去,他师傅请秋师叔,十次有九次秋师叔都懒得搭理,师傅又不能真一剑砍了秋师叔,他回去禀报一声就是。 秋意泊一手捏着蜂令,玩着因为太无聊搓出来的单机消消乐,另一手提起大茶缸喝了一口甜甜的水果茶,时不时看看水面上的浮漂,倒也觉得悠哉。 哎,好想出去浪哦。 一直到了日暮的时候,湖面上的浮漂总算是有了动静,秋意泊霎时放下了蜂令,死死地盯着浮漂,只见浮漂沉浮了几下,骤然被拖入了水底,也在此时秋意泊抓起了鱼竿往上拉,没想到这一拉却是轻轻松松,提起来了一个空空如也的鱼钩。 水面之上波澜缓动,一道水箭陡然从湖中喷出,直射秋意泊而去,秋意泊旋身一避,那水剑打了个空,他正想笑,忽地就感觉腿上凉凉的,扭头一看,水箭是没打中他,但是打中了他身后的树干,老大一篷水溅到了他的腿上。 金色的鳞片自水中一晃而过,不过瞬息,一条肥头大耳的金色胖鲤鱼从水里冒出个头来,嘴巴一张一合,黑豆小眼紧紧地盯着秋意泊,就算它没说话,也能品出它的意思来:略略略—— 秋意泊低头看了一眼下半截已经湿透了的衣服,有时候真的很想计较一下把这条鱼拎出来抽它十八个耳巴子! 凌霄宗风水不光养人,还养花鸟鱼虫飞禽走兽,在这种灵气浓郁之处,什么玩意儿都能生出点灵性,就更不必提弟子们时不时过来论道打座斗剑的湖里头的鱼了! 精得跟个鬼一样!还他妈记仇! 这几年秋意泊很有些返璞归真的意味在里头,毕竟境界越高,有时候就显得有些无所不能,这就没什么意思了。比如钓鱼,他也不用什么坚韧不断的乌金丝,就普通的渔线,鱼竿是林子里砍的青竹,鱼饵是以前苍雾海边上买的配方自己拌的,这鱼钓不上来全凭运气和技术,钓上来今晚高高兴兴去做条鱼吃,钓不上来又实在想吃鱼,去食堂买一条也行。 但架不住有时候怒上心头,就是很想抽干了这一池子水啊! “秋师弟,你果然还在此处。”有一青衣道人御剑而来,他看着有些狼狈的秋意泊,不禁摇头:“这鱼又戏弄你了?何必惯着它们!” “张师兄。”秋意泊随口应了一声:“无所谓,我早晚把它们都给烤了!” 张莲生无奈地摇了摇头,自半空落下:“师弟,今天寻你是有要事,你怎得又不来……你不来寻我,那我也只好来寻你了。” 秋意泊想也不想就说道:“张师兄,我觉得还是算了吧。天榜这种事情我去做什么?我岁数一大把了,勉强才摸到了金丹境界,就指望在宗门里颐养天年呢,这等事情劳心劳力的,一个不好还会送命,我不干!” 张莲生耐心地解释道:“你实在不愿意上天榜斗法,走个过场也就罢了,这次旷野与流飞都要去,他们两个年轻气盛,最是意气用事,又不知天高地厚,我实在是放心不下他们,宗门事务在身,我又不能擅离,想来想去也就只能托到你身上了。” 秋意泊其实是可以去的,只要不离开凌云道界,他回来还是挺快的,之前不走主要是泊意秋也在闭关,他走了就没人修宗门了,只能捏着鼻子留下,现在他刚修完宗门,还没缓过口气来,就又想让他去天榜干活?! 他不去! 凌霄道君也有意让他带队去天榜,他好不容易才说服凌霄道君不让他去,现在怎么可能主动去帮忙看人呢! 秋意泊幽幽地说:“师兄要是担心,也可以不叫他们去天榜。” “又不是只活这么三百年,两位师侄才筑基呢,去也就是捞个地榜魁首回来,也无甚意思。不如等下回天榜再开,那时两位师侄说不定就是元婴、化神真人了,到时候天榜一举夺魁才叫有意思。” 张莲生哽住了。 这话他不能说错,可也不能说对吧?! “算是为兄的欠你一回?”张莲生道。 “说不去就不去。”秋意泊收拾了鱼竿,顺道用木桶在水里打了半桶水上来:“这样吧,师兄你去求求这次带队的云啸真君,到时候关照两位师侄一一就是了。” “我怎么好麻烦真君。”张莲生好声好气地道:“况且我也不认识云啸真君,听说云啸真君最是铁面无私,怎么会因为我两三句就特意照拂一一呢?” 云啸真君乃是苍焰峰座下,是离安真君门下,血来宫一战中叩问炼神还虚,成就真君,三年前又得天池龙涎的机缘,进入渡劫期。他为人确实铁面无私,刚正不阿,向来都是稳扎稳打的类型,这次进了渡劫期也不见什么太大的问题,是稳得住的人。凌霄道君指派他去天榜带队也算是合适。 秋意泊也是被张莲生烦透了:“那就不关照,左右宗门一共也就这么点弟子去,都是宗门看好的苗子,云啸真君哪有不认真照管之理?师兄你放心,到时候指不定云啸真君比你还紧张!” 这是大实话,凌霄宗多少弟子?从里头挑出来掐尖的好苗子才送去天榜,其他弟子非要去就只能去散修里头一阶一阶的往上打。在敲定云啸真君带队后那是三天两头的敲打,令他谨慎再谨慎,千万别把自家的好苗子给折了去,该保就保,该救就救,一切以弟子性命为重。真到了天榜的时候,云啸真君肯定满心里都是这群小祖宗可千万别出事,全部给他活着回来! 张莲生自己修为平平,他虽是内门弟子,却在千岁才摸到元婴,他当时都天人五衰了,临死才忽然突破,可他座下的两个弟子倒是真的不错,不过七十岁就已经金丹期了,是正儿八经被挑进天榜队伍里的。云啸真君哪里能看着他们出事! 张莲生显出一点犹豫来:“可必然有其他相熟之人托到真君头上,师弟,你是阔达之人,不明白里面的弯弯绕绕……” “我凌霄宗以孤直见长,师兄何必担忧如此许多,叫他们自己去闯一闯就是了。”秋意泊道:“难道不托人,云啸真君就能把他们往死里整?” “师弟,不是这个意思……”张莲生还想再说什么,忽地听见有人招呼了一声道:“秋师兄!” 两人闻声抬眼望去,便见一个俊逸非凡的青年站在不远处,满脸是笑,看着热情爽朗极了,张莲生却骇得往后退了两步,结结巴巴地说:“周……周师兄。” 周云快步而来,又与秋意泊行了一礼,随即笑道:“秋师兄在与张师弟在聊什么呢?聊得这么开心?” 张莲生连连摇头:“没什么,不过是路过见到了秋师弟顺口聊上两句罢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罢他有些紧张地看向周云,见周云没有反对的意思,这才转身快步离去,仿佛耗子见了猫一样——真是晦气,怎么又撞见了周云这个煞星! 周云是娄丞真君座下大弟子,如今也不过四百岁左右,却已经有化神巅峰,其人心思深沉,手段狠辣,善于算计,明明是娄丞真君的嫡系,却没有进入负责天材地宝与钱财的紫霄阁,反而入了负责内务的十步阁,掌刑罚,宗门里的弟子就没有不怵他的。 上回他被周云抓住了把柄,在寒牢里扫了五十年的地,那地方森冷莫名,如同陵墓,他实在是怕了。 周云见张莲生走了,笑容就淡了下来,他不笑的时候,天生就带着一点上翘的弧度嘴角衬托失去了笑意的狭长的丹凤眼就显得有些阴森诡异,他嗤笑了一声:“张莲生实在是太烦人了,上回关了他五十年还不知道潜心修行,出来了又来纠缠秋师兄。” 秋意泊伪装的身份是他自己的嫡系后裔,自然也是姓秋,秋允潇。可惜他是个少时了了,大时未必佳的典范,约莫四百多年前入的凌霄宗,灵根不差,是内门弟子,随后一直未能突破金丹,差不多一百五十岁的时候宗门也算是半放弃了他,派遣他去凌霄宗据点做管事,再后来他递了辞呈给宗门,言明寿数将近,愿醉死山河之间,宗门同意后他就离开了。 他自然是故去了,本命青灯都灭了。只不过秋怀黎当时知道后,觉得这个身份很好,他当时已经是宗门主事了,悄悄隐藏了秋允潇的本命青灯与死讯,但后来一直没用上,现在这个身份就干脆给秋意泊用了——反正是自家的后嗣,人活着没少受这群老祖照拂,死后身份借给老祖用一用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秋意泊顶替了秋允潇的身份后直接编了一个临死之前侥幸突破金丹,然后在外又游历了一百多年,自觉时日无多,回宗门养老的理由——可能是和张莲生的经历太相似了,张莲生时不时就对他示好,哪怕遇到秋意泊的冷脸也无所谓。 秋意泊这个人是标准的吃软不吃硬,说穿了也都是自家的弟子,做事也不算太过分,有时候事情求到他面前,他也就顺手帮一帮了。这一来一去的,张莲生就自觉关系与他不错,才有今日缠着他也要让他去天榜的事情发生。 周云也不知道秋意泊的身份,只不过他似乎很欣赏秋意泊,论理他已经是化神真人,而秋意泊在外不过是四百多岁的金丹——金丹寿元一共也就五百岁。周云却称他作‘师兄’,而对着已经入门接近一千年的张莲生却称呼是‘师弟’。 秋意泊对周云是一视同仁,没办法,虽然他是周师兄的儿子,小时候还偷过他的香囊,人还挺聪明,但对着只想摆烂的秋意泊,什么关系都不顶用。只要是在秋意泊不想交际的时候出现的人都是招他烦的。 秋意泊还是第一次听周云说起这个,本着对张莲生的厌烦,有点想听听他的瓜的意思便顺着问道:“寒牢五十年?什么罪名啊?罚的这么重?” 罚入寒牢是明惩实保,寒牢那地方可以清心静念,压制心魔,是闭关的好地方,当年秋意泊和泊意秋还被关进过去呢。但去寒牢扫地,那就是惩罚的意思比保护的意思多一点了。 周云眼睛眯了眯:“秋师兄今天倒是不一样。” 秋意泊:“爱说不说。” 不说他自己回去调卷宗呗,还能难死他不成? 周云卖了这一个关子后见好就收:“无他,钻营太过,险些教坏了他两个好徒弟。” 会钻营不是什么坏事,比如秋怀黎、比如他自己,其实也都会钻营。但怕就怕在了人本身不太聪明。 凌霄宗本身就不是一个太需要钻营的地方,凌霄道君、秋怀黎都有铁腕,还有秋意泊时不时旁边出点主意,凌霄宗的监察机制一直都算是比较完善的,虽然他们也不敢保证凌霄宗上下那么多弟子半点欺善扬恶之事都没有,但总算都在可控制的范围。 对于大部分弟子而言,管事不敢克扣份例,宗门不故意送他们去死,劳有所得,那日子就是很好过的了。尤其是内门,内门当中弟子本来就少,各个都是按照精英来培育的,名师指点着,天材地宝培着,就指着他们好好修炼,以后给宗门当顶梁柱呢,谁吃饱了撑着敢克扣到他们身上来? 张莲生是内门弟子,又不是凌霄峰门下,这一份钻营太过其实已经是很严重的指控了。 秋意泊点了点头,怪不得之前看张莲生那两个弟子对他这个师傅孺慕有余,亲近不足了,原来只有前十几年是师傅带的,后面几十年都是别人带的——怪不得还挺出息的。 周云目光落在秋意泊身上,“方才我听张莲生说想请师兄去天榜?” “他开玩笑的。”秋意泊慢吞吞地说:“我都一把年纪了,老胳膊老腿的,去天榜作什么?去丢人么?倒是周师弟,你乃是化神巅峰,师兄现在这里恭贺师弟天榜夺魁了。” 周云轻轻笑了笑,驱散了那点诡异:“多谢师兄,有师兄这句话,我必定拼尽全力夺得魁首,方不负师兄所望。” 秋意泊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我比较希望你能活着回来。” 小兔崽子能耐了,一个地灵根狂成这样?他还真担心他在天榜活不下来。就算是天榜打到最后又是凌霄宗内战,门中还有一位天灵根的张染呢。周云这小子能到化神巅峰也是天池龙涎的机缘,张染却实实在在是靠自己修上的化神巅峰,天池龙涎只是让她境界更圆满了一些而已,说不定她故意压制着境界,就是为了这次天榜夺魁。 都是四五百岁的化神,谁输谁赢真不好说。 哦对,张染是当年张镜托付给他的那个小女孩儿,如今在浣花峰门下,算起来属于秋露黎她们的师侄。 秋意泊算了算,看着眼前这个阴厉俊美的周云,心里差点被‘地铁老人手机’的表情包刷屏。不知不觉当年的小孩儿都这么大了,啧啧啧,居然还敢在他面前装逼!那种孩子他叔好一阵不见孩子,发现孩子长成了个小黄毛骑着鬼火张嘴闭嘴‘老登’的微妙感觉谁懂啊! 周云顿了顿,眼中出现了一点温和地笑意:“是,师兄,我一定活着回来。” “师兄也要好生生的活着,等我回来。”周云递来一物,是一个只有拇指大的小盒子,随手一拨就打开了,周云道:“秋师兄,这是我意外得来的,想来想去师兄最为得用,就拿来送给师兄了。” 秋意泊一看,好家伙,结婴丹。 这是怕他挂了眼巴巴给他送结婴丹希望他活久点啊! 秋意泊心想这已经不是孩子他叔看见孩子大了染黄毛骑鬼火张口老登了,这是孩子大了染黄毛骑鬼火,张口对着他叔就是一句‘嗨!老婆!我想泡你!’。秋意泊想了想自己的这张脸,那真的是普普通通,顶多算得上一个气质不错,这臭小子脑子里怎么想的……? 不不不,一定是他误解了。万一这小子只是真心把他当朋友,所以才搜罗了一颗结婴丹送他呢?毕竟这事儿换他自己也能干得出来。 秋意泊确实是不需要,结婴丹对于一个化神真人来说也不是什么能随手送人的东西,尤其是对凌霄宗的剑修来说。况且这小子态度暧昧,秋意泊就是要,也不会收。 “不必了。”秋意泊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摆明了不给面子:“此物珍贵,师弟还是好好收着吧。” “我也是意外得来的,除了师兄实在是不知道送给谁。”周云语气温柔。 秋意泊看他的眼神就差没在脸上写‘你是傻的吗?’这几个字,“结婴丹稀有,看品相也至少是上品了,拿去紫霄阁换天材地宝啊!周师弟,你本命剑这么快就养好了吗?” 娄丞虽然掌管紫霄阁,但说实在的管钱财的最怕监守自盗,对着自己弟子更要把规矩竖起来。娄丞收周云的时候,就被秋意泊提醒过此子心性不定,要好生教养,娄丞既然应了,怎么都不可能给他开后门……总而言之,周云不穷,该有的都有,但绝对没到不需要灵石的地步。 要知道温夷光化神期时铸参商剑,还是秋意泊给了全部技术支持以及部分的天材地宝支持,否则光请炼器师铸剑那付三还一的规矩都足够让很多剑修奔波很久很久了——就算百炼山和凌霄宗关系好,顶多就是少收点,绝不可能免费帮忙炼制。 周云:“……还没有。” 秋意泊:“那你说什么没人送?” 周云一时竟然无言以对,他还想再说什么,却见秋意泊已经提着桶往回走了,真的是半点眼神都不会停留在他的身上。周云三两步追了上去:“师兄,师兄……我其实是特意为师兄寻来的,师兄就收下吧。” 秋意泊的眼神满是费解:“可是我不需要啊?” 周云抿了抿嘴唇:“总之,我就送给师兄,师兄要怎么处理都行。” 秋意泊嗤笑一声:“你送我就得要?少给我惹事,我要回去炖鱼了,再不回去,鱼都要不新鲜了!小菜也要不水灵了!” 周云瞅了一眼,秋意泊那水桶里空空如也。 秋意泊的表面功夫就真的是表面功夫,理由他给了,假装信了就能圆自己的面子,非要不信那他也没辙子,反正他不会给这个面子。 周云没有再追,秋意泊也就回了自己的住处,那是个小院子,秋意泊声称是老祖怜悯他寿元将尽赐下的,也没人举手说有问题——毕竟这凌霄宗如今姓秋的老祖略略有点多了,还都是一家人。再说了,和一个快要死的人计较这些干什么? 他今天被两个人纠缠,是懒得再去食堂了,干脆翻了点存货出来让厨师机法宝给他做了个四菜一汤,荤素搭配,再来一碟花生米,一壶果茶,点一盏灯,赏着花月春风,也是一番难得的好光景。 好吧,他承认,其实他嘴上喊着出去浪,但一直没走,主要还是觉得这样的日子也很惬意。成天也没什么大事儿,钓钓鱼,弹弹琴,逗逗小崽子,说话不用动心眼,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嘴贱一点也不怕堕了他长生道君的威名,自由随性得很。 他喝了一口去冰的果茶,舒服得天灵盖都通畅了,又夹了一筷子糖醋排骨吃了,这肉好,细嫩劲道,中间一根肋骨上面顶了一截小脆骨,咬在嘴里嘎吱作响。秋意泊连吃了三块排骨,又喝了一口果茶解解腻,转而攻向了那一碟鲜香爽脆的豆苗,刚吃了两口,忽地他家院子就被敲响了,外面有人压低了声音喊道:“秋师叔!秋师叔你在吗?!大事不好了!” 秋意泊筷子一僵,叹了口气,好吧,就是这点不好,这群小崽子可太能折腾了。 他放了人进来,就见是白天来求他放他们下山中的弟子之一,他满脸惊恐,进门率先关了院子门,这才道:“师叔,师叔不好了!沂辰他、他……他偷溜下山了!” 沂辰就白天那练气巅峰的小兔崽子。 秋意泊加了一筷子豆苗慢吞吞吃了:“哦。” 弟子:“……???师叔?!你都不管管的吗?!” 秋意泊:“人自己要送死偷溜下山,我能有什么办法?须知命中终须有此一劫。” 弟子:“……不是?师叔?你真的不管?” 秋意泊:“不管,我又不是他爹,你找他师傅去。”, 723 第 723 章 弟子满脸都是不敢置信,秋意泊饮了一口茶,悠悠地说:“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他停顿了一下,又道:“……算了,慢点也不碍事,一个练气期能跑多远,就是一路御剑到春溪城不走歪路,现在也等到亥时才能到。” 他说的可是大大的实话,内门弟子在筑基期之间基本是不会放下山的,或者严格来说金丹之前下山的都少——这不得读书?读完了寒山书院,还有明霄书院等着,这一算就接近十年的时间过去了,就算一门课都不挂,这中间课业繁重,哪来的时间下山去浪啊?十年的时间说不定连凌霄宗都没逛完呢! 当年他们下了学都跟死狗一样,多少人都是一路昏迷着回自己的洞府的,现在文化课被秋意泊提了上来,只有更繁重的,没有更轻松的。 所以秋意泊合情合理怀疑王沂辰他不认识去春溪城的路……哦,当然,他也有可能不去春溪城,但凌霄宗现在一面是朝向苍雾内海,这小崽子顶着练气境界总不至于跑到苍雾内海去自寻死路,另外两面都是深山老林,也是妖兽环伺,凶险得很。 虽然但是,这两个方向和通往春溪城的方向乍一看全都是深山老林,希望王沂辰老实点,别耍什么小聪明,按着已有的山路走,那还能平安到春溪城。 二三十岁的少年人嘛,下山那肯定不是冲着深山老林去的,这在宗门里还没看够啊?十有八-九都是向往着无比热闹繁华的春溪城去的。毕竟宗门里就有后山,虽然明面上禁止弟子随意出入,但大晚上去探险的弟子从来不少,想玩第一个想法那肯定就是钻后山去,深山老林那是看得够够的了。 秋意泊也是这么过来的,哪里会不懂呢? 那弟子听了秋意泊的话,脸色开始发白,随意行了个礼就急忙转身往外跑,去告知师傅此时——完了完了完了,师叔说的对啊!沂辰从未下过山,他万一迷了路进了清泉林,哪还有命在?!这不赶紧找师傅?! 他跑得太快,秋意泊都没来得及拦,他看着还在摇晃的小院的木板门,心想这些兔崽子手劲可真大啊,要是再用力点他家大门非得掉下来不可。 不是,真这么着急用蜂令联系他们师傅不行吗?这还能比自己走过去来得慢? 秋意泊‘啧’了一声,筷子拨了拨豆苗,又挑了一筷子吃了,再来两口鲜嫩的鱼肉,生活那叫一个有滋有味。 等吃完了饭,秋意泊收拾了碗筷扔到水盆里等着法宝去洗,又给凌霄道君那边发了条消息,说是自己管着的小崽子溜走了一个,他这个看门老大爷得把人找回来,否则对人家师傅不好交代。也不管凌霄道君怎么想的,反正他也不看蜂令了,直接往山下跑。 想法总是瞬息万变的,吃得有点撑,刚好下山散个步消消食,顺便去一趟春溪城逛一逛。 夜半的深山老林很符合那种鬼片的特征,漫山遍野半个人都没有,唯有虫鸣阵阵,偶尔还能听见几声古怪的叫声,也不知道什么动物发出来的。风时不时来一阵,吹得树叶子噼里啪啦得响,甚至还起了一层浓厚的雾气,说伸手不见五指有些夸张,但光凭肉眼是很难看清三米开外有点什么玩意儿了。 秋意泊伸了个懒腰,慢吞吞地走着,越是往林子里走,雾气就越是重,他感知了一下,林子里的修士也不在少数,算了算王沂辰的脚程,往最有可能的是他的方向寻去。 其实这还是比较简单的,先探索出周围的修士,筛选出练气期的修士就行了,大概率就是王沂辰那个小兔崽子。 合道就是这么爽的,是秋意泊没有体验过的全新版本,不光提升了感知范围,还提升了精细度和精确度。如果秋意泊有心,甚至能听见他感知范围内所有人说的话——当然,他一般不这么干,不太好受,类似于几千几万只苍蝇同时在耳边嗡嗡嗡嗡。 清泉林算不上安全,可真要说危机四伏也不至于,真危机四伏宗门哪里敢就这么大咧咧放宗门旁边,他感知中那些修士都处于安全的状态,秋意泊也就不着急了。 忽地,远处出现了一盏幽蓝的灯,秋意泊知道是人,心中难免还是一突,果然就听见了说话声:“今天雾气真大……讨厌,我衣服都湿了。” “谁不是呢?”另一人道:“好了,别抱怨了,应该快到宗门了,刚好赶上换班。” 雾气中出现了几个弟子的身影,别说,被这大雾一衬,□□青衣,怎么看怎么渗人。秋意泊在心里暗骂了两句这群人什么品味,怎么会有人走夜路用蓝光啊?!啊?!他们自己不慌的吗?! 刚在心里骂完,就听见那边一个弟子满是怨气地说:“钱师兄,下回我们出来巡逻能不能换一盏灯?” “这蓝色不是挺好看的吗?”钱姓弟子疑惑地说。 几个弟子异口同声道:“哪里好看了?!” 秋意泊轻笑出声,那几个弟子霎那间察觉:“谁在那里?!” “同门。”秋意泊脚步未停,穿过迷雾与他们相遇。那是一队六个人的巡逻队伍,毕竟林子里有妖兽,又是宗门外,既然占据一方,就要保一方太平,凌霄宗是派有弟子日夜巡逻的。巡逻弟子的主要工作内容是搭救一下误入林子的凡人,遭遇险境的修士之流,通常是七天一个轮班,也不算是什么辛苦的活。 几人目光一动,就看见秋意泊身上挂着的内门弟子的门派令牌,顿时都松了一口气,“原来是内门的师叔。” 巡逻弟子都是筑基修为,虽然不知道秋意泊的备份,但口称‘师叔’总是不出错的……嗯,一般是称‘师兄’,不过见秋意泊容貌有四十模样,干脆叫师叔比较稳妥。 秋意泊颔首道:“我是寒山书院管事秋允潇,敢问几位师弟师妹,可见过一名名唤王沂辰的练气巅峰弟子下山?” 秋意泊说着,就用留影石给巡逻弟子们看了王沂辰的长相。几人纷纷摇头,为首的钱姓弟子道:“弟子等方从清泉林东折返宗门,未曾见到这位王师弟。今日清泉林大雾,较往常要凶险几分,师叔可要我等一并寻人?” 秋意泊摇了摇头:“无妨的,我一个人就成,你们快回去交班吧。” 巡逻弟子听了也高兴,就算是巡逻这活再轻省,那也是深山老林,谁在里头待七天不累?谁愿意横生枝节?能直接回去最好。钱姓弟子也听出了秋意泊的意思,颇为感激地说:“那弟子等便先告辞了,师叔可否将王师弟的影像拓印一份给我?” 他们距离宗门也没几步路了,回去刚好告诉交班的师兄弟,让他们帮忙留心一下帮忙找王沂辰就行。 秋意泊也明白他们的意思,随手拓印了一份,与他们颔首致谢后便离开了。 突然之间,秋意泊感知到被自己锁定的目标快速移动了起来,他眉间微动,再仔细一看,那小兔崽子被一只筑基期的妖兽追着,瞧着地方有些深,他唤出疏狂来,道:“去瞧瞧,让他吃点苦头,重伤之前把他给我拎回来。” 疏狂探头探脑地看了一圈周围,有些不满地抖了抖羽毛,但凡是鸟,哪怕是能在水里游的鸟,也不太喜欢这种湿漉漉的雾天。秋意泊薅了一把它的脑袋,笑着提醒说:“记住,你现在是一个金丹真人的剑,别搞得太夸张。” 疏狂:“嘎!” 明白! 疏狂振翅飞了出去,有秋意泊的神识作为导航,它堪称是不费吹灰之力,根本不怕迷路的。秋意泊见疏狂走了,他就不着急了,干脆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还生了个篝火。这大雾天什么东西都是湿漉漉的,秋意泊打了个响指,烘干了自己选好的枯枝烂叶子,让火苗顺利的升了起来,又掏出一个铜壶来,打算煮点茶来喝。 陡然之间,一旁的林中出现了脚步声,像是故意放给他听的。不多时,周云便出现在了他的面前——秋意泊早知道了,但没揭穿他罢了,毕竟他只是个金丹,按照道理是察觉不到有意隐藏的化神修士的。 火苗攒动,周云看着那张平凡至极的面容被火光映得明明灭灭,轻笑道:“秋师兄,好巧。师兄怎么在这里?” “公务在身,只不过我年纪大了,走不动了,就在这儿煮口热茶暖一暖身子。”秋意泊随口道:“原来是周师弟,怎么,周师弟也有公事在身?” “是有一些。”周云正打算以此为话题,却听秋意泊凉飕飕地说:“能叫周师弟亲自跑一趟的,想来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那你还逗留在此?” 周云就是有这份功力能够面不改色,他微笑着说:“师兄误会,我是听说今日清泉林中有些不好,恐怕是来者不善,我见了火光,还当是哪位弟子在此休整,特来提醒一番。” 秋意泊点了点头,这种事情也不算是太少见,毕竟凌霄宗树大招风,估摸着是被另一队巡逻的弟子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这种事情本也不必周云亲自跑一趟:“我知道了,多谢师弟提醒。” 周云在秋意泊身旁坐下,秋意泊满脸疑惑地说:“……周师弟你还不去抓人?” 你坐下干什么? 周云道:“那人应当在元婴期以上,我怕师兄遇险,所幸此处距离宗门不远,不如我先送师兄回去?” 秋意泊一听就知道应当是林子里有坏人的事情是真的,不是他编造的,否则他已经说了有公务在身,周云没有送他回去的理由。 不过他还打算去春溪城住两天呢,只能婉拒了周云的好意:“多谢师弟,我有公务在身,师弟先行去抓人吧。” “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弟子罢了,哪里值得师叔以身犯险?”周云道。 秋意泊不以为周云知道,但这话秋意泊不爱听:“周师弟,慎言,在公言公,若你真担心我的安危,不如趁早将人抓了,届时不光我安全了,满林子的人也都安全了。” 周云一顿,随即颔首道:“师兄教训的是……我能不能问师兄讨一杯热茶?” 秋意泊扬了扬下巴:“自己动手。” 周云闻言便自己取了一个茶杯,提了铜壶往里头倒了点热水,一饮而尽,随即转身离去。 秋意泊心想这周云还真是不怕烫啊!他这水都快滚了吧? 不过秋意泊觉得周云这死孩子人还不错的一点就在于他这个人公私还是分明的,大事上基本上不出错。比如现在就不会死缠烂打非要送他走或者跟他一起走,而是自己快速地去办事,至于耽搁这一会儿也算是人之常情,毕竟谁看见自己关系不错的朋友处于危险之中也会帮一把。 周云的身影消失还没几息,林间就传来了一声惊叫声,那叫声惊恐至极,秋意泊寻思着不会吧这小孩这么快就找到目标了?结果就听见那惊叫声连绵不绝,由远及近,下一瞬间就看见疏狂提了个人拨开了云雾飞了过来,顺势就把人扔到了他的面前。 至于疏狂则是不然,好不容易出来松松筋骨,它出去再逛两圈,打个野味回来让秋意泊做烧烤给它吃! 噫,它有点想念那种烤得很硬很硬的肉干了! 秋意泊看着面前摔得七荤八素的人,用树枝戳了他一下,在他衣服上留下了一个灰黑色的印子,那人满脸惊恐地抬脸看来,虽然穿着凌霄宗门下标志性的青衣,但却是个秋意泊不认识的人。 秋意泊微微皱眉,嗯?怎么回事?居然不是王沂辰? 那弟子看见秋意泊的腰牌,顿时大松了一口气,连忙爬起来拱手感谢,他刚刚还以为他是落入了什么金丹妖修之手要被抓回去当储备粮呢!现在一想,那漂亮的仙鹤应该是这位师叔的灵宠一流:“多谢师叔!多谢师叔相救!” 秋意泊点了点头:“夜半妖物横行,下回注意。” 那弟子是外门弟子,秋意泊也就不多说什么了,外门弟子没有内门那么繁重的课业,也没有到不了筑基就不给下山的规矩——毕竟外门弟子遴选的标准要比内门低很多,有些弟子终其一生也就是练气期罢了。 那弟子见秋意泊没有赶他离开的意思,便道:“那弟子可否留在此处?” 秋意泊颔首,自己却站了起来,弟子正要说话,却见他手中的树枝在周围划了一圈,听他道:“今夜清泉林不太平,此处距离宗门不远,你且在此处等到天亮后再回宗门,不要跨出阵法范围。” 巡逻弟子他不担心,巡逻弟子都配有保命的阵盘,真遇到事儿扔下来就是了。反倒是这个练气期的真的遇上事儿死得太快,不一定来得及救。 弟子闻言更是感激万分:“多谢师叔!” 秋意泊见状便走入了迷雾中,顺便骂两句王沂辰那兔崽子不省心,他那茶就煮给别人喝了,自己是一口都没喝到! 王沂辰走出了他预估的范围本就不是一件正常的事情,秋意泊扩大了感知范围,锁定了几个练气巅峰的位置,跨上了霞影飞了过去。他优先找的几个人都是孤身一人的,等过去一看就知道不是王沂辰,忽地感知范围内出现了一个金丹期和一个炼气巅峰,两人还一个劲的往外跑……很不幸的是,他们那个方向有个元婴期。而后面有个化神期也在往元婴修士的方向赶去——八成是周云。 这什么运气? 王沂辰这机缘还真是个劫数? 秋意泊令霞影加快了速度,同时隐匿了身形,计算好了时间让霞影追过去,不想那元婴期居然移动了起来,三人居然提前相遇了? 他也不好提前摁死那个元婴期,万一是误会呢? 秋意泊撇了撇嘴,收了霞影身形一晃便消失了,刚好在半路见到了那两人的身影。他看清那金丹的面容,顿时皱了皱眉头,他现出身影,高喊了一声:“张师兄?” 那金丹期修士正是张莲生。 张莲生的身形一顿,一旁的王沂辰却急急忙忙地催促道:“完蛋了!秋师叔来抓我来了!张师叔我们快走!” 张莲生却停了下来,他温和地与王沂辰说道:“莫怕,让我来说。” 又与秋意泊道:“秋师弟,你是来带沂辰师侄回去的吗?” “既然见到了,还是要带回去的,否则回头我对着他师傅说不过去啊。”秋意泊懒洋洋地说:“王沂辰,还不快跟我回去?你师叔我好不容易才得了几天清静,你非要给我找事是不是?” 王沂辰气鼓鼓地说:“师叔你管我干嘛!你就当没看见我不行吗!” 秋意泊好笑地指着他道:“小兔崽子,你当宗门规矩是死的吗?还当没看见,回头十步阁算下来扣了你师叔的灵石怎么办?你赔给我?” “听话!你师叔一把年纪了,就指着这么点灵石养老呢!你这回跟我回去,下回你偷偷溜出来别给我撞见就行了!” 王沂辰满脸都是不愿意,张莲生安抚道:“秋师弟,不如这样吧!师侄在宗门里闷得慌,只是想下山逛一逛罢了,恰好我要去春溪城,带他去玩两天,疏阔疏阔……最多也就三天吧,办完事儿我就带他回来,到时候我去跟刘真人说一说就是了。” 秋意泊扬眉道:“张师兄,你不是公务在身离不得宗门吗?怎么又要去春溪城?” 张莲生顿了顿,随即苦笑道:“家中有些急事,你也知道,我春溪城人……也就这么三天,碍不了什么事儿,我早去早回就是。” 一般人看他面色发苦,又听他这么说,就知道家中的事情应该不是什么好事,就不会再追问下去了,偏偏秋意泊这个人就不喜欢给人面子,他道:“既然如此,更不好麻烦张师兄了,小兔崽子你听见没有?你张师兄家中有事,也没空管你,还不过来?!” 王沂辰愤怒地道:“我都快二十几岁的人了!有手有脚,不用张师叔费心!” 秋意泊当着他的面翻了个白眼,就差没把‘说你三岁还差不多’挂在脸上了。周云怎么还没追上那个元婴期?在他的感知里,元婴期已经往他们这边来了,而周云还跟没头苍蝇一样往外飞,他啧了一声:“行!这样,我带你去春溪城总行了吧?你张师叔家中有急事,你怎么好意思麻烦你张师叔?” 王沂辰:“秋师叔你一定是骗我回去!” 秋意泊:“……”他顿时有一种生死有命,随他去的冲动。 他真的好烦熊孩子哦。 不过在其位谋其事,他道:“行了行了,说带你去就带你去,是不是要你师叔我发个天道誓言啊?你师叔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一道走就是了。” 说着,他就走向了他们,张莲生目中闪过一丝紧张之情:“不必了吧?家里只是小事,我带着师侄去就是了,何必劳烦秋师弟再跑一趟?” “没事,我刚好也去春溪城玩两天。”秋意泊随口道:“张师兄家里事情要紧,哪有心情管他?回头这兔崽子真出了事,还要张师兄担责,不如我带着他一道得了。” 张莲生摇了摇头:“真的不必,秋师弟!你这人最是松泛,带着师侄可不轻松。” 秋意泊:“师兄不必客气,家中事要紧,师兄难得下山一趟,也要跟家中好好相处两日……走吧!” 张莲生听他如此,也不再劝,他的眼神有些复杂,深深地看了一眼秋意泊后别了开来。 张莲生大概率是有问题的,他的眼神不对劲。 秋意泊打了个呵欠,一副倦懒的模样。他跟着也是想看看张莲生在搞什么花头,要真是家事也就算了,要是真的在做些不太好的事情,他一个金丹期能做的事情有限,不知道他身后有没有什么人了,拔出萝卜带出泥,能一次性解决最好。 离那个元婴修士越来越近了。 周云总算是知道人不在那儿了,开始折返了。 不是,周云好歹也是个化神期,怎么感知能力这么差啊?不应该啊! 下一刻,元婴期修士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那是个阴鸷的老人,穿着一身灰扑扑的袍子,道:“三位小友,还请留步。” 老人怪笑了两声:“桀桀桀!你们说呢?” 秋意泊:他来了他来了,他带着标配走来了!, 724 第 724 章 老者的目光掠过了秋意泊,贪婪地停留在了王沂辰身上:“年轻,灵根也好,张小友,你这次的事情办的很好……” 王沂辰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人都傻了:“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张、张师叔?!” 张莲生神色有些僵硬:“前辈认错了人吧?晚辈等乃是凌霄宗门下,有公务在身,前辈若是无事,还恕晚辈等先行告退。” 老者阴森森地笑了笑,意味深长。 秋意泊嘴里叼了根不知道从哪儿揪来的草,淡淡地说:“张师兄,你跟这老王八认识?” “……” “……” 一句话把在场三个人都给干沉默了。 秋意泊一副浑然未觉地模样,悠悠哉哉地说:“你之前拐着沂辰来,就是卖给他?多少灵石?你报个实话,要是太低的话咱们换一家,我和合欢宗几个玩得开的前辈关系还算不错,沂辰灵根好,样貌也好,价格不会低的。” 玩的开的合欢宗前辈:漱玉道君。 毕竟合欢宗也就漱玉道君最大了,真要拐个凌霄宗的地灵根内门弟子过去,他牵线,只要给出的理由合理,宗门肯定没有不应的道理,漱玉道君怎么说也多给点。 王沂辰满脸不敢置信:“秋……秋师叔?” 秋意泊有些好笑地看着他,宗门养出来的娇花,真当全宗门没一个坏人了是吧?刚到山脚下这就被吓得小脸煞白,怀疑人生了?——也不全能怪王沂辰就是,他这个境界这个年纪,还没到历练的时候。 王沂辰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本就是不适合凌霄宗的道统,否则不会以二十几岁的高龄还停留在练气巅峰。他能进凌霄宗,主要是他和他师傅是甥舅关系,他师傅当然觉得自己宗门最好,多少让他先坚持坚持——一个二十几岁的地灵根弟子还是练气期,该不会以为宗门不会注意到他吧?他师傅说他的机缘在山下,意思就是已经在帮他联系新宗门了。 张莲生眼睛一动,尴尬地笑道:“秋师弟,这个玩笑可不好笑……我与这位前辈素不相识,况且我怎么敢做出拐卖宗门弟子这等下三流的事情?我图什么……” 正在此时,有一道冷冷地声音道:“图什么?我也想不明白,一颗结婴丹而已。张莲生,你是真的不知悔改。” 周云自阴影中缓步而出,手中提着一把暗紫色的长剑,无形之间便带来了慑人的压迫感。周云的目光极为冷锐,如同一把出鞘的剑,锋锐无比,他的目光在在场中人身上扫过:“秋师兄原来也参与其中?” 秋意泊叼着的那根草晃了晃:“你可别瞎说,我不是,我没有,诈一诈张莲生罢了,区区一颗结婴丹,还勾不动我。” 这是实话,某人之前千般真诚万般诚恳地要送上品结婴丹,被秋意泊一句‘你送我就得收?’,就差没指着某人的鼻子说‘你算什么东西’了,把某人给堵得梗了半天。 周云微微垂眸,张莲生额上已经渗出了冷汗,王沂辰左顾右盼,满脸仓惶,浑然不知道这种情况应该如何处理才好。周云手腕一翻,长剑翻飞出一道暗紫色的光华,王沂辰惊叫一声,三道剑气形成的紫色小剑将他围在其中,作守卫之态。周云目光紧紧盯着那老者,缓缓与张莲生道:“秋允潇、张莲生,你二人今日行为疑似触犯禁令,听候调查……想要逃,也可以,只看能不能逃出我的手掌心。” 呦呦呦,气势很强嘛! 其实当周云出现的一瞬间,老者就想逃了,可他明确知道逃不掉——剑修战力本就高人一等,更何况是周云这个凌霄宗名声鹊起的天骄? 他目光一闪,下一刻身形便从原地消失,掠向了王沂辰,周云剑气立时杀到,暗紫剑气一闪,老者身形被从中截断,却如同泥浆一般融化,周云神色一凛,忽地就见老者已经出现在了秋意泊的身后,两指扣住了秋意泊的颈项,奸笑道:“周真人,你若还想要你师兄的命,就放我离开。” 周云一来,不问其他,先问那个平平无奇的金丹修士,口称‘师兄’,那金丹修士也随口就答,毫无畏惧尊敬之态,可见两人关系很是不错。他一个元婴,对上周云毫无胜算,可要是能抓着周云的师兄,未尝没有离开的机会。 秋意泊是忍了又忍,才让人把爪子扣到了自己的脖子上,他张口就来:“抓我做什么?啧,老王八你懂不懂规矩,哪有杀掮客的?” 老者也是忍了秋意泊许久了,厉喝道:“闭嘴!” 秋意泊笑道:“我就要说,你有种现在杀了我,然后周云把你宰了帮我报仇,我一个寿元将尽的金丹换你一个元婴,完事儿了说不定还要把我牌位供奉到宗门英烈堂里,以后四时八节的香火不断,我赚了!” 老者眼神极为阴鹫,可秋意泊说的却是实话,他抓秋意泊,不过是赌他与周云的关系好罢了,要是他一死,他绝对逃不出周云的掌心。 王沂辰满脸懵逼,喃喃道:“……宗门何时有英烈堂了?” 他是说给自己听的,却架不住在场都是耳聪目明之人,秋意泊啧了一声:“兔崽子,剑冢!剑冢不行吗?!就一个意思,你师叔我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了,又被这个老王八给抓了,情急之下想不起来不行吗?” 周云紧握长剑,目光冰冷,却并未动手将老者斩杀。秋意泊又笑吟吟地说:“而且你抓我这一步就不好,你该拼着一身伤去抓那小兔崽子才对,地灵根的小弟子,大好的前程等着他呢!他要是死了周云麻烦可就大了,我死了就死了,他未必选我。” “秋师兄,慎言。”周云冷然道:“王沂辰是宗门弟子,师兄亦是。” 老者冷笑着说:“周真人,要死要活你给句话吧。” 张莲生的目光在几人身上来回游荡,他觉得秋意泊的态度很暧昧,就算是把他争取来了,他们一个元婴两个金丹想要击杀周云也是难之又难,再加上这里可是凌霄宗山脚下,宗门巡逻弟子应当很快就会发现这里,他当机立断,喝道:“周师兄,这老贼逼迫我拐带宗门弟子,我无奈之下这才做局引他现身,不如先杀了这老贼,余下回宗门再细细辩论!” “我张莲生行得正,坐得端,不怕十方阁调查!” 秋意泊凉飕飕地道:“那你发个天道誓言,就说你绝对没有拐带宗门弟子之心就行。” 张莲生的脸一下子就冷了下去。 老者指上发力,扣死了秋意泊的颈项,将他往后一扯,“不要以为我不敢杀你!” 秋意泊:“不说虚的!是男人就动手!你杀了我敬佩你是条汉子!十八年后冲着你这份悍气咱两当兄弟!” 张莲生不敢发誓,老者不敢动手。 周云沉默了下去,不知为何,明明眼下危急万分,他却还是想笑。 他是真的忍了又忍,才能保持眉目不动。 张莲生嘴唇动了动:“周师兄,秋师弟行为诡异,我是为做局,他又是为何?秋师弟,你问我敢不敢发天道誓言……你敢吗?你敢发誓说你绝没有拐带宗门弟子之心吗?!” 秋意泊答得干净利索半点磕都不带的:“我不敢啊。” “……啊?”王沂辰本以为秋师叔是好意来救他的,现在他也不确定了。 周云闻言,看了秋意泊一眼,随即道:“我放你走,你放了秋师兄走。” 老者精神一振,“此话可当真?!” 周云淡淡地道:“我不是你。” 周云的意思很明白:杀你,有的是机会。 “不如你我发下天道誓言,如何?”老者道。 周云颔首:“可以。” 秋意泊一顿,没有阻止,静静地观察着张莲生的神态——其实周云这一步做的不好,要是让他来,他就语气软一点,和老者聊几句,钓一钓他身后有没有大鱼。这种潜藏在宗门里的叛徒是太难抓了,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冷不丁什么时候就下手,背地里做的事情手脚只要够干净,一时半会儿还真抓不到对方的把柄。 俗话说得好,杀人容易藏尸难,但问题来了,修真界毁尸灭迹再简单不过。正道修士对尸体就那么几种处理方法已经让人找不到痕迹了,别说邪道了,邪道能把人物理上生吞了连根毛都剩不下,还查什么查。 随着两人发下天道誓言,张莲生的脸色越发难看,秋意泊脖子上的手一松,被老者一掌拍向了周云,力道之大,应该是冲着让他不死也不好受去的,可见秋意泊那张破嘴让他多恼怒。周云接住了秋意泊,神色平静,他看向老者:“不如再加一个附加条件。下回再见,我再饶你一命……张莲生此人?” 老者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周真人爽快,张小友确实与我有所交易。” 周云颔首:“你走吧。” 老者哈哈一笑,转身如光逃逸而去,周云眉间一动,陡然之间便抬起手来,秋意泊见他这个起手的动作就知道不好,一手在他腕上轻点一记,周云吃痛,长剑居然自他脱落,他猝不及防之下不敢置信地看着秋意泊,下一瞬间便听一声鹤唳之声自天边而来,一只仙鹤追着老者而去,然后…… 一脚蹬在了老者的后背上! 老者当即惨叫一声横飞了出去,一路撞断了数棵大树,烟尘飞扬,仙鹤飞入其中,不多时就拽了个人出来了。巡逻的弟子也在这个时候赶到,恰好看到了这一幕。众人定睛一看,却见那老者后背背心多了一个大洞,鲜血直流,到了前面伤口竟然是在丹田! 众人倒抽了一口凉气,仙鹤这一脚,硬是穿透了对方的丹田?! 这可是元婴期的修士啊! 仙鹤把人拽出来给大家看了一眼,就颇为嫌弃的扔掉了他,迈着优雅的小步伐高昂着头颅到了秋意泊的身边,秋意泊笑了笑,在它头上抚了抚,仙鹤便化作了一道青色流光飞入了秋意泊袖中。 “秋、秋师叔……?”巡逻弟子看得目瞪口呆,乃至周云、王沂辰、张莲生都久久未能言语。 这是……秋师叔的剑? 秋师叔这么厉害吗?! 不是说秋师叔不过是区区玄灵根,寿元将尽之时才突破金丹,如今又快到天人五衰了吗?所谓的艰难突破金丹,几百年寸步未进……是指随便一剑击杀元婴? 也没人去关注老者,人确实是不必再看了。已经是个死人了,都不用管元婴逃不逃,丹田神府都破了元婴还能逃出个什么鬼名堂来? “啧。”秋意泊叼着草,不耐烦地看向了周云,双手抱臂:“周师弟,能耐了啊!刚发了天道誓言回头就打算杀人了?你这是当天道誓言是发着玩的?” 周云顿了顿,才低声道:“我不是……一个天道誓言而已,大不了修养几年,我发誓时留了个心眼。” 他方才说是若违此誓,受心魔所困。他觉得区区杀了这邪修的心魔又有何难?大不了多闭关几十年就是。 秋意泊都给气笑了,“蠢货,天道誓言的空子要是这么好钻,天下修士何惧天道?” 周云莫名有些心虚,不敢还嘴。 看得一旁弟子一愣一愣的,不是,他们没认错人吧?平时被称作笑面阎罗的周师叔也有这么低三下四的时候?看看他,头都不敢抬一下! 秋意泊也不耐烦与他废话了,扬了扬下巴:“把王沂辰放出来。” 周云默默去了保护王沂辰的剑气,秋意泊上前拎着他的领子就往回拖,王沂辰刚刚差点被卖,还差点被平时自己特别信任尊敬的长辈卖掉,现在一句话都不敢说,乖乖跟秋意泊回宗门。 周云深吸了一口气,道:“张莲生,与我回去。” 张莲生心中盘算万千,他如今是肯定逃不掉的,可以说周云的出现的那一刻他怎么逃都没有用,但他不怕,他手里掌握的信息太多,比如周云愿意为了秋允潇放邪修离开,秋允潇那离奇到了极点的斩杀邪修,至于邪修的指责他根本不怕,多的是可以辩解的余地。 大不了回去闹呗,宗门不会因疑杀人,再说了他两个弟子马上要去天榜,宗门不会在这个关头非要查他的,打不了他安分个几年,之后自请离山去做驻地的管事…… 想到此处,他颔首道:“好,周师兄,请。” 周云上前将邪修尸体收入纳戒,几个纳戒掉落了下来,他随手揣了就把人带回去了——回去还有得忙。 王沂辰经过了短暂的懵逼后兴奋起来了:“师叔,师叔你好厉害!你居然能击杀元婴修士!你是怎么做到的?!” “哦。”秋意泊冷冷淡淡地应了一声:“我凌霄宗门下跃级杀人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王沂辰:“师叔,那仙鹤是你的剑灵吗?!你好厉害!才金丹期就有剑灵了?!师叔你是怎么修炼出来的!师叔你教教我好不好?!” 秋意泊耳边全是‘师叔师叔’叫个不停,他皮笑肉不笑地说:“我记得你也是内门弟子。” 王沂辰颔首:“是呀,师叔你问这个干什么,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不管这个了,师叔,你快教教我怎么养出剑灵啊?!我看好多元婴、化神的师叔都没有剑灵呢!” 秋意泊呵呵笑了一声,拎着他的耳朵拧了半圈,王沂辰嗷得一声,就听秋意泊道:“宗门里有个剑冢,内门弟子有一次进去挑选宝剑的机会,你难道没有去吗?” 王沂辰顿时就回忆了起来他进剑冢的惨痛经历。他们当时都还小,最大的师姐也才十三岁,大家手牵手一道进的剑冢,结果他眼睁睁看着这个师姐走着走着一把宝剑就非要跟她走,那个师兄走着走着和一头白狼打了一架也多了一把宝剑,就他,全程没有一把剑给他半个眼神,各种剑灵经过的时候有的还会绕开他半圈,甚至还被一个剑灵踹过一脚,嫌恶之意溢于言表。 他讪讪地说:“哦……原来如此。” “师叔,你快放开我的耳朵!好疼!” 秋意泊没好气地松开了手,很快就把他带到了他师傅祝游光洞府中,祝游光知道自己徒弟跑了,他也下山去找了,结果半路就听说已经抓着人在往回送了,他前脚回洞府,后脚就见秋意泊带着自家欠揍的崽子来了。 祝游光感谢了一下秋意泊,秋意泊懒得和他多说什么,反正回头等到十方阁来带人去调查他就知道了,他废什么话。祝游光被甩了个冷脸还有些莫名其妙,心道估摸着是害这位闲云野鹤懒得干活的师弟下山多跑了一趟的缘故。 要不……回头送点谢礼给秋师弟? 秋意泊回来第一是因为发现张莲生的事情,既然牵涉了他,问题又很严重,他不适合再去春溪城,毕竟这个身份也难搞,他要甩手一走了之,凌霄道君肯定要暗示十方阁秋允潇其实是宗门里的道君,不会有问题。第二则是他感知到了泊意秋快要出关了。 这种感知很有趣,泊意秋应当还处于入定之中,但他的神识只有那么微微一瞬间的动静,代表了泊意秋就将结束入定,或许泊意秋自己都不知道,但就是被他给捕捉到了。 大概是对神魂的掌控更上一层楼了吧。 秋意泊慢吞吞地想着,唇边便带出一点微妙的笑意来。 今夜的不痛快随着这个消息的到来而一扫而空,秋意泊将院子收拾了一下,还观察了一会儿天空看明天的天气,发现明天是个大晴天,他打算明天晒两床被子被单。 嗯……或许应该多晒几床?总觉得两床不够用,总归要脏的。 春溪城就等着泊意秋出关一起去玩儿好了。 翌日,秋意泊睡到自然醒,见外面是艳阳天,懒洋洋地晒了被子就在院子里等着被拉走调查,结果硬生生等到了下午这才有弟子上门。两个十方阁的弟子看着特别客气,看着他的眼睛都在发光:“弟子等见过秋师叔!有关昨日邪修,还请秋师叔移步十方阁。” 这位就是昨天以金丹修为一剑就削死了元婴期邪修的秋师叔哎! 他好强!他真的好强! 要知道宗门中跃级杀人是常有,但谁不是一身伤一身血,勉勉强强才能跃级杀人啊?!回来不死也重伤的那种!哪有秋师叔手都不动一下,直接指挥剑灵轻飘飘一剑杀人来的轻描淡写?! 往日里秋意泊这种不修边幅,头发都潦潦草草随意扎一下的样子肯定会让十步阁的弟子看着碍眼,但今天他们觉得秋师叔怎么看都显得潇洒不羁,处处透露着绝世高手的风范。 剑客,当如秋师叔! 宗门中真是藏龙卧虎啊! 秋意泊应了一声就跟他们走,出了门还关照路过的同为寒山书院管事的刘师兄一声:“我出趟门,要是下雨了刘师兄你记得帮我收下被子啊!” 路过的刘师兄:“……啊?” 不过看在这位真的极其难得晒被子的份上,刘师兄还是同意了。 十步阁就在隔壁明霄峰,秋意泊给朱鹮脖子上的纳戒里塞了一大包炒熟的花生,朱鹮眉开眼笑地载着秋意泊往明霄峰飞,其他弟子都是御剑,瞧着悠悠哉哉躺在朱鹮身上晒太阳的秋意泊——秋师叔果然气度过人! 所谓大隐隐于市,师叔这样子越是普通,才显得他越是不凡! 十步阁主管凌霄宗内务,上到监察弟子有无触犯门规禁令,下到弟子平时作业考核他们都能管一管。比如当年秋意泊都是真君了,还被十步阁的弟子上门收三百岁以前的练剑作业,收不上来还要扣他的弟子份例。 噫,这么一想都已经好多年过去了。 却还是恍若昨日。 秋意泊轻轻笑了笑,自朱鹮上一跃而下,弟子们连忙跟上,十步阁威严高耸,通体纯黑,弟子们平时领份例是一个门,他们今日是审问,秋意泊算是个嫌疑人,走的是另外一个门。 见他们进那个门,许多路过的弟子都看了过来。 进去之后,秋意泊发现张莲生、周云、王沂辰乃至他师傅祝游光都到了,上首坐着的是璇玑真君,秋意泊是最后一个到的。秋意泊懒洋洋地拱了拱手:“弟子秋允潇拜见璇玑真君。” 顾璇玑眼角抽了抽,他刚刚来之前才被凌霄道君通知了一下,秋允潇其实是秋意泊,还特意关照了不要揭穿他的身份——有一说一,秋意泊虽然平时也是管他叫师兄,但现在正儿八经(也没有太正经)给他行礼,他有点慌。 看卷宗,秋允潇的嫌疑是有点大的。不论其他疑点,就说他那两句说要把弟子卖给合欢宗,少说要判他扫个二十年地警告他一番。 问题来了,他怎么判? 顾璇玑屁股往旁边挪了挪,坐得歪一点。, 725 第 725 章 顾璇玑目光平静,淡淡地说:“本派开宗万年有余,门下弟子拐卖同门之事屈指可数,没想到今日竟然遇上了。” 他说的轻描淡写,堂上众人却察觉到了一股摄人的威压,可见此事叫璇玑真君震怒不已。 弟子们目光一紧,更不敢出半点差错——确实是很严重了,否则璇玑真君也不会早早就来了十步阁,花了一上午的时间将所有事情都清空了,才专门来审这件事儿。 顾璇玑其实是考虑到哪里能上午就审这案子?哪次秋意泊上午被叫起来办事不是骂骂咧咧,满脸写着今天心情不好谁惹谁死?还是让他睡到自然醒吧。 秋意泊能舒舒服服地回家睡一觉,因为他肯定没问题,周云和十步阁都‘忘了’叫他昨天晚上就来十步阁坐监等候提审。王沂辰能今天才来,那是因为他是被卖的那个。张莲生和周云就没有这么舒服的事情了,一个是负责抓人的,一个是最大的那个嫌疑人,昨天晚上进了十步阁就没出去过。 毕竟换做谁,带着门中一个小弟子下山,撞着了邪修,却叫□□连姓带名称呼一声小友,看起来都不太干净的样子。 顾璇玑接着道:“周云,昨日之事,你再复述一遍。” “是,弟子遵命。”周云拱手作揖,言简意骇的说:“昨日夜间,弟子收到巡逻弟子王云禀报清泉林中有两位修士死于非命,死状恐怖,疑似有邪修闯入林中,弟子下山捉拿其人。期间又得知王沂辰私逃下山,入林后遇秋允潇秋师兄追拿王沂辰,言明今日林间恐有邪修,请秋师兄先行回山,秋师兄断然拒绝,弟子也不敢再耽搁,追拿邪修。” “约一刻钟后弟子便自林中修士口中得知到了邪修踪迹,前往追拿,不想邪修已然远遁,等弟子赶到时,邪修已与秋师兄、张莲生、王沂辰相遇。弟子在暗处听邪修称张莲生为‘张小友’,又赞扬张莲生将王沂辰带来,期间秋师兄询问张莲生是否有此事,张莲生犹豫拒绝,再往后便是弟子现身,邪修挟持秋师兄,弟子只得放他离去,最后邪修为秋师兄所杀。” 顾璇玑颔首,他看向张莲生:“这么说来,秋允潇下山是为了捉拿王沂辰,他为寒山书院管事,此事合情合理,张莲生,你又为何在下山?” 张莲生满脸苦笑地拱手道:“真君容禀,昨日弟子收到家中传讯,称唯一的后嗣病重,想请我回去看一看,这是舍妹留下的唯一血脉,弟子便告假下山三日,哪想到下山途中遇见了迷路的王师侄,听得王师侄说山上苦闷,弟子便想放着他一人闷头乱跑太过危险,不如跟着弟子回春溪城叫他敞开心思玩两日,弟子再开解他几句带他回山。” “中间遇上了秋师弟,秋师弟是追拿王师侄而来,闻言便要捉拿王师侄回山,也是我不好,此前答应了王师侄带他下山玩几日,便与秋师弟商议了一番,秋师弟便表示与我等同去春溪城。我三人一道同行,不幸遇上了那邪修,那邪修张口便称弟子为友,实在是令弟子惊讶不已,秋师弟却与我说什么卖给那邪修作价几何,若是卖的便宜了,他还有更好的门路……此后周师兄便杀到了。” 堂上弟子听到此处,都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惊疑不定地看着秋意泊。顾璇玑见状忍不住瞪了一眼周云,抓抓抓,抓什么抓!他干嘛昨天非要亲自出去抓人,平素也没见他这么热情下山抓邪修啊!十步阁又不是只有他一个化神,但凡昨日周云不去抓人,今天也不必他坐在这儿接手这么棘手的事儿了! 顾璇玑也不能直接跟弟子说‘哎你们放心你们秋师兄一点问题都没有’,只得问他:“秋允潇,关于此事,你如何作答?” 秋意泊点了点头:“这有什么好解释的,我听那个老王八上来就称张莲生为友,我怀疑张莲生有些古怪,自然要做出一副同道中人的模样,否则那老东西先一剑杀了我怎么办?” 秋意泊双手抱臂,“至于我为什么不先一剑杀了他……那老东西是元婴,真想抢人,我与张莲生不过两个没出息的老金丹,又素不相识的,直接上来杀人掠了王沂辰就走就是了,何必上来称什么小友?我与张莲生之间必有一人有鬼,我没有,那就是张莲生有问题,总不能是王沂辰这兔崽子自卖自身吧?张莲生区区金丹,这种事情有一就有二,说不定还有其他同伙,我心知周云要来,自然有耐心钓一钓他。” 众人听他轻描淡写就给张莲生定了罪,居然还觉得无法反驳,只因他说的合情合理。那元婴邪修若非真与张莲生相识,何必上来打招呼?直接杀了张莲生与秋允潇,掠了王沂辰走就是了。 顾璇玑也觉得秋意泊说得对,他想到宗门里居然还潜伏着这种败类就觉得心里犯恶心。他没忍住又瞪了周云一眼,周云既然已经到了,又在旁边听了一会儿才现身,就不能配合秋意泊一起假装是同道中人,钓一钓幕后黑手?要真能钓出来,不知道能省多少事儿,要是等后续调查,还不知道要有多少弟子遭了他们的毒手。要是被此事所惊,不敢动手……那也恶心,谁知道几百年后会不会还让这等败类混个德高望重出来? 周云抿了抿嘴唇,他挨了璇玑真君一眼,顿时也察觉出自己昨日太过冲动,不该就这么出去喊打喊杀,若能等一等,亦或者与那邪修演一出同流合污、为钱财所迷之类,说不定还能抓到其他暗线。 顾璇玑心里觉得娄师兄这徒弟实在是连娄师兄半分做事的圆融手段都没学到,周云做事太直、太硬。 秋意泊换了个脚作为支撑点,接下来大概就是张莲生哭诉,说不定要详细讲一讲他和合欢宗不得不说的故事,还要聊一聊周云徇私枉法为了他放走了邪修,然后再把邪修这事儿推到他身上,说他明明有击杀邪修的能力却一直等到最后才杀…… 果然,张莲生就如此说了:“真君容禀!弟子冤枉!那邪修分明就是有挑拨之意!弟子与那邪修素未相识啊!但昨日疑点实在是太多,秋允潇见那邪修来就一副弟子与那邪修有旧的模样,又与弟子说可以将王师侄另卖高价,周师兄一来,也一口咬死弟子是为了结婴丹这才与那邪修暗中交易!可弟子没……” “行了行了。”秋意泊打了个呵欠,打断了张莲生,他懒洋洋地说:“咱们不是修士吗?何必一会儿证词一会儿证言的互相指责,有什么意思?我昨日就说了,张师兄,你就直接发个天道誓言,说你绝无拐卖宗门弟子之心就行了,若有半句谎言,天打雷劈,如何?” 一般十步阁不兴发天道誓言,只因论迹不论心,人心幽邃,难辨善恶,唯有所行所迹可断善恶。 张莲生也是昨日那句话,他阴沉沉地盯着秋意泊:“秋师弟,你呢?你可敢与我一并发下天道誓言?” 秋意泊想也不想就说:“我算了吧,我确实有。” 众人轰然,秋意泊掏了掏耳朵,等他们声音静下来,这才道:“前阵子祝师兄跟我商议说要他家那崽子可能无法适应宗门道统,让我别管王沂辰管得太死,让他这一段时间开心些,祝师兄已经在找新的宗门了。也不知道这消息谁透露出去的,好几个宗门也就托到了我这里让我跟祝师兄说两句好话,把王沂辰送他们那儿去,送了我不少好东西……嗯,我确实看合欢宗送的东西最多,所以是有点想跟祝师兄推荐推荐合欢宗的。左右都是要试一试的,不行再说呗。我当时还笑着说有点像是拐卖他呢!这誓我是不能发,要挨劈。” 顾璇玑:“……”说得通,但是他知道没人托到秋意泊身上让他跟祝游光说说好话。毕竟漱玉道君在闭关,凌霄宗内也没有其他合欢宗门下了,秋意泊又没下山,平素躲着弟子跑都来不及,合欢宗其他人也不可能联系的到秋意泊,就算联系的是秋允潇,他们也不知晓秋意泊真实身份,就他和祝游光关系平平的,怎么可能托到他身上去? 果然张莲生也发现了这个漏洞:“秋师弟,谁不知道你生性散漫?你与祝师兄关系本就一般,那些宗门怎么会托到你身上?你可敢说说有哪些宗门?” “太虚门、合欢宗、归元山、百炼山……”秋意泊说到这里,侧脸看向王沂辰,对着他眨了眨眼睛:“还有大光明寺,不过我听说大光明寺要剃度的,这兔崽子一天三顿恨不得顿顿吃肉,就帮他婉拒了。” “这怎么可能?!”张莲生下意识道。 秋意泊不耐烦地说:“你不信你就去问,难道你说不可能就真的没有?怎么,还言出法随了啊?” 顾璇玑心道这有什么好问的,问就是有,没有也是有,但是既然秋意泊这么说了,他还是要去问一问的,当即吩咐弟子道:“我记得池真君、如明大师已经出关了,你去问一问便是。” 池玉真已经出关,但他师傅归元道君还在闭关,所以他尚未被赐下道号,所以先称呼一声‘池真君’。 弟子应是,转身就去——其实是出去发个蜂令给池玉真那边服侍的弟子,让那边的弟子去问,这样才能尽快得出答案。不过几十息,弟子便进来禀报道:“禀真君,池真君处已有答复,言明确实请托了秋师兄为归元山说项。” 一个弟子也进来禀报道:“禀真君,如明大师处已有答复,言明请托了秋师兄,有意将王沂辰引渡佛门。” 秋意泊啧了一声,觉得这几个朋友果然没白交。他也是怪自信的,毕竟胡闹惯了,凌霄宗门下来问有没有一个姓秋的弟子让他们干一件没有做过的事情就基本等于是秋意泊在作妖——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众人闻言,皆看向张莲生。其实这事儿很简单了,秋允潇既然已经证实他确实被其他门派请托,这拐卖的天道誓言就不必发了,大不了换一个就是……现在只需张莲生发个誓言就行了,他一发,那就基本可以断定是邪修挑唆,反正邪修已经被一剑杀了,这事儿就算了结了。 张莲生这里拖着不肯发誓,本来就很神奇,这种事情可不是什么一口气忍不下来,认了大不了吃一顿瓜落的事情,这要是认了,轻则废去丹田逐出师门,重则当场叫他身死道消。 张莲生又张口想说什么,“我……” “我在此对天发誓,我在今日之前对王沂辰绝无伤其性命之心,若违此誓,天下共惩。”秋意泊打断了他,悠悠的说完,又接着道:“这不能说加害,这兔崽子一天到晚给我惹事,我早想揍他一顿了!但打死是不至于的。” 周云一怔,眉间不禁有了一点笑意。 秋意泊忽地侧脸看向了周云,周云不解,秋意泊扬了扬眉毛,周云幡然醒悟,指天发誓:“弟子周云在此发誓,弟子绝无背叛宗门之行,更无此心,若违此誓,天下共惩。” 他下意识说了一样的誓言。 秋意泊则是心道小孩儿聪明了,知道给自己留后路了,没说什么心魔了——天下共惩的意思是天下人一起惩治他,但只要自己够强,天下人加一起也没啥用。 哎,这就对了,虽然一般人做不到,但不是绝对做不到。比起什么心魔缠身之流好办多了。这才是正确的钻天道誓言的bug的方式。 张莲生的声音卡在了喉中,满堂寂寂,目光汇聚于他一身。上有刚正不阿的璇玑真君,中有面露不耐的秋允潇和目光憎恶的周云,下有满堂弟子,都在看他一人。 璇玑真君平淡地道:“张莲生,发誓吧。” “我、我……”张莲生‘我’了半天没有‘我’出个所以然来,他的面色急速灰败下去,璇玑真君并未催促他,周云却沉声道:“真君容禀,弟子得知张莲生因寿元将尽之故,近期一直在筹措灵石欲购得结婴丹,昨日果然在邪修的纳戒中发现了一枚结婴丹。此为疑点一。” “疑点二,秋师兄得知张莲生家中有急事,多次表示他带走王沂辰,让张莲生专心家事,皆被张莲生拒绝。” “张莲生本就过于钻营,此前已有欲为其弟子更换恩师,换得混元丹,为宗门所罚,此为前科。”周云冷然地看着张莲生,目光如电:“张莲生,你还不老实交代?” 张莲生在他的目光下冷汗直流,猛然跪倒于地:“弟子、弟子一时行差踏错!还请真君饶我一命!弟子认罚!” 秋意泊听到此处嗤笑了一声,转身就走,他那个位置太过显眼,弟子们都不禁看向他,顾璇玑也只好问一句:“秋允潇,你去何处?” “行了,事情也清楚了,跟我没什么关系,回去了,太阳没了,我家里还晒着被子呢!”秋意泊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顾璇玑不禁起了一丝笑意,又极快隐没了,他随即轻叩案几,将众人目光收束:“张莲生,你勾结邪修,拐卖弟子,陷害同门,你可认罪?” …… 秋意泊是真的不耐烦听下去了,要不是秋允潇这个身份难得,他还真懒得去十步阁。毕竟姓秋的,死得无声无息,本门弟子,认识的人不多这几个条件凑在一起是真的难凑,不光他要用这个身份,以后秋怀黎、秋露黎、泊意秋他们说不定也得用上。 所谓月满则亏,他老秋家有他们几个祖坟上的青烟就没断过,自他们之后,还真没多少有灵根的弟子,更不必提灵根资质极好的了。活着的,总不好代替了他们的身份,死了的才能勉强用一用。 秋意泊打了个呵欠,目光扫了一圈,来都来了,顺便去隔壁拿弟子份例,他都攒了好几百年没提过了!他换了个门进了十步阁,趁着无人撞见换了张脸,拿了个写了‘秋意泊’的弟子令牌来就说是长生道君命他来取份例,十步阁管事连忙迎他去了三楼里间,结果份例还没拿到,紫霄阁那边娄丞真君就发来了蜂令。 大概的意思是让他别捣乱,这么大一笔份例说提就提?不能提前打个招呼,好让紫霄阁这边整理出来送到十步阁再给他吗?!总之今天肯定是拿不到的,至少要三天。 那语气之激烈,口气之差,就差没蹦到秋意泊脸上让他滚了! 也不怪娄丞发火,毕竟道君份例本就是一个很恐怖的数字,秋意泊不差钱,之前也放了话说有需要再取。份例中只有大类是固定的,比如灵石、天材地宝、丹药、法宝,但没说具体是什么品种的丹药,具体到什么样的法宝,规格对就行了。 而紫霄阁作为凌霄宗的财库,这一笔天文数字当然不会放着不动,自然要调用,比如某真君或者道君需要某种天材地宝,紫霄阁库存不够,若其他长年不取的道君份例里有,就会调用出来,回头再补上同品阶的天材地宝就行了。秋意泊一口气要拿几百年的份例,娄丞说三天,那都是看在秋意泊的面子上! 秋意泊是随口一说,既然娄丞答复的这么愤慨,他就说七天后让弟子送上门吧,别搞得天天加班,另外还嘲讽了一下娄丞:【师兄,周云怎么不太聪明的样子,你认真教了吧?好歹也是宗门弟子的血脉。】 娄丞那头沉默了很久,才不阴不阳地说:【多谢道君关心。】 道君都出来了,秋意泊也就不继续开嘲讽了,免得娄丞怒上心头撂挑子不干,宗门里现在能用的人太少了,他要不干,凌霄道君肯定不可能把正在闭关的秋怀黎拉出来,说不定就是他倒霉了。 那可不行,他还要等泊意秋出关一道下山去玩呢。 约莫是第二日,周云上门来了,彼时秋意泊正在院子里晒太阳,旁边小铜锅里炖了冬笋肉汤,咕嘟咕嘟的冒着泡泡,整个院子里都是浓厚鲜美的香气。 周云敲了门,秋意泊就说:“门没关。” 周云进了来,见秋意泊一脸惬意,他道:“秋师兄,张莲生死了。” “嗯。”秋意泊早有预料,毕竟做出这等事情来,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他此前拿自己的弟子跟人换丹药,总归是他自己的弟子,要不是被宗门查出来不过就是换了个师傅而已,还是凌霄宗门下。“理所当然,后面还有人吗?” 周云沉默了一瞬,道:“璇玑师叔说宗门近期会用玄天宝鉴筛选一次。” “早该用了。”秋意泊吐槽了一声,这玩意儿还是他小时候宗门用过一个类似的,主要功能是查杀邪修混入凌霄宗。他记得他小时候当时邪修都杀进剑冢了,还是孤舟师祖来救的他们,这才用了这东西。 这东西其实挺难得的,用一次耗费颇巨,而且通常一动用就牵连不小,如今凌霄宗家大业大,比以往不知道多了多少人,早该用类似的法宝筛选一次,只是现在众多真君、道君闭关,可能是在这方面有所顾忌。 其实有什么好顾忌的呢?不如趁着他现在还在宗门,干净利落地清洗一番,追查下线是查不了了,用一个雷霆手段震慑一番也不错。 周云又将那个结婴丹拿了出来:“师兄,结婴丹难得,还请师兄收下吧。” “不必。”秋意泊用大蒲扇指着周云道:“你这孩子心眼怎么这么实在呢?我都说我不要了,你自个儿本命剑都还未成形,一天到晚的给别人送东西倒是勤快,想上天啊?” 周云垂眼,不敢直视秋意泊:“本命剑虽重要,但不及师兄。” 秋意泊早就有点预感,但听到这里还是眼前一黑。 夭寿,他大侄子还真的变成了小黄毛骑着鬼火然后对他敬爱的老叔来了一句‘嗨!老婆!我想泡你!’。 “我说此话,并非想以此胁迫师兄。”周云接着道:“我只盼师兄活。” “至于本命剑……我天赋尚可,不急于此时。” 秋意泊忍不住扬眉:“你是觉得你天赋尚可,所以本命剑不急着成形也无妨?以你此时的修为,足以应敌?” 周云抬眼看他,并不说话,但很明显,他就是这么想的。 秋意泊:“来来来,你过来!” 周云不明所以,上前了一步。 秋意泊提着疏狂剑站了起来:“来,打一架!还天资尚可,啧啧……你师兄我也是天赋尚可,来,让我试试你的天赋!”, 726 第 726 章 秋意泊说打一架那就是真的打一架,用他的金丹期去打化神期的周云。 周云有些惊讶,随即后退了一步,疑惑地唤了一声:“……秋师兄?” 在他看来,秋意泊昨日那一剑威力惊人,可真要说惊鸿绝艳……那也不至于。毕竟任何人看见一只仙鹤一脚把一个邪修给蹬死了,都很难产生什么惊鸿绝艳的想法,哪怕这仙鹤是剑灵也不行。 周云目光落在了秋意泊手中那把青蓝色的长剑上,这把剑就是那只高傲优雅的仙鹤。他也算是打听清楚了,这柄剑是秋允潇自剑冢中取得,上古大能遗留之剑,威力虽说因秋允潇之故被封锁在了金丹期,但超出常理一些也在合理范围。 无论怎么说,秋师兄不过金丹期,与他这个化神期切磋,终究还是要吃亏的……嗯,说得直白点,这不是来讨打的吗?他两切磋,都不能用‘切磋’两个字,得用‘指点’,周云指点秋允潇。 秋意泊见周云在看疏狂剑,还以为周云是觉得他占了兵器之利,一想也是,疏狂剑万一没轻没重起来把周云给揍得半死不活那也麻烦,干脆将疏狂剑掷到了一旁,随手一招,只听见院门外银杏咔擦一声,一根还长着几片银杏叶的树枝就到了他的手中,他抬眼看向周云:“不占你的便宜,就拿树枝吧。” “那……只比剑可好?”周云见秋意泊坚持,只能这么问。 秋意泊觉得也行,便点了点头。 周云见秋意泊首肯,他也取了一根树枝来。他持银杏在手,亦如持绝世宝剑,反观秋意泊那模样仿佛就是提了根烧火棍,一会儿要往灶头里捅的那种。 周云道:“秋师兄,还请小心。” 秋意泊拎着树枝,笑眯眯地说:“来,别留手,你师兄好歹也是天资尚可过的。” 周云不敢用十分的真本领,生怕一剑削死了他的师兄,起手便是凌霄宗标配青云剑法,秋意泊一看也乐了,这个他熟啊! 两人皆是有心试探,两根树枝半真半假地相击。 就在这一瞬间,周云目光突变,手中银杏倏地横扫而来,秋意泊身形往后一荡,轻飘飘地就躲开了这一剑,腕中反转,树枝点在了周云臂上,顿时一股麻痹感陡然撞入了他的身躯!树枝却没有停止,顺着他的臂膀一划便到了手腕,紧接着手中传来一股巨力,树枝点在了他手中银杏枝上,银杏枝吱呀一声,形若满月,周云再也顾不得其他,以灵力护住了银杏枝。 等周云再抬头看向秋意泊,却发现秋意泊已经施施然然退到了远处。 秋意泊随手一挥树枝,一缕清风拂来,嫩绿色的银杏叶微微摇摆,秋意泊不必看,又压制了几分功力——哎,到了合道就是这点不好,哪怕是无心,一举一动也能引动天地。 果然金丹打化神,又同是剑修,没那么容易,还是要小心谨慎一点。 秋意泊的目标是不被周云打中,毕竟按照常理来说,金丹被化神击中那么金丹就该出局了——刚刚是试探,不算数。 两人只比了这一招,周云就一改方才轻忽之心,目光微沉,他没有想到秋意泊的剑是这样的,明明看起来也是一副懒洋洋的万事不过心的样子,可在树枝相击的一瞬间,他下意识地想要搜寻破绽……可那满目的破绽让他在这一瞬间产生了一点犹豫。 破绽……真的存在吗? 所以他看似随意一扫,就是想试一试秋意泊真正的实力。没想到就这么轻飘飘的被躲了过去,自己的剑却差点被挑飞,非剑道圆融者绝做不到这一点!周云紧紧地盯着秋意泊,他很清楚,这一剑,若非他最后关头用了灵力,树枝已经断了! ……若非只是在比剑,若非秋师兄只是个金丹期修士,哪怕是换成一个元婴期,他的剑都会被挑飞出去! 秋意泊见他还愣在原地,扬眉笑道:“师弟,当真只比剑?” 周云面上发烫,略有些羞愧之感,还有一些难以置信。他垂目道:“看轻师兄,是我的错。” “那就继续。”秋意泊随口道。 “是。” 银杏枝在周云手中翻了个一个剑花,没有再说其他,身形一动,刹那间就已经到了秋意泊身侧,空气中满是肃杀,传来了轻微的破风声,十几道剑气已经随之而来。 秋意泊眉目不动,也有几分认真,手中银杏枝如同穿花拂柳一般,自周云的剑气中穿过,脚踏凌云步,玄之又玄地避开了所有剑气,周云只觉须臾之间,秋意泊手中银杏枝头已经对准了他的眉心,他甚至能看见枝头迸发出了一点锋芒。 他心中大动,挥剑横扫,秋意泊凌空翻起,手中银杏却是不动如初,直逼周云眉心!周云刹那间仰头避开这一剑,树枝竖挑,只听得咔擦一声,秋意泊轻飘飘地立在了周云的银杏枝上,手中树枝斜斜向下,正对准了周云眉心! 秋意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嘴角微微扬起,似笑非笑地说:“周师弟,这回还是逗着你师兄玩呢?” “……”周云仰头逆光而视,这位秋师兄平凡的面容在一刻显得熠熠生辉,他闷声道:“再来!” 秋意泊自树枝上跃了下来,当他一下来,那根银杏枝便彻底断裂了,周云看着手中半截树枝,又取了一根新的来,这次他拿出一千万分的认真,秋意泊荡了开去,与他重新起手,周云深知秋意泊身法极好,感知又极为敏锐,单纯剑气与他而言毫无作用,忽地,空气中响起一声破风声,周云刹那间杀到秋意泊面前,枝头剑气嘶啸,携威而来,当得是一个钢锐无比! 秋意泊的目中有些惊讶,他向后仰去,凭空逆转,转而一剑斜刺而上,周云心中有所底线,将他视作同等对手,在一瞬间思量周衡——若是同为化神期的对手,这一剑,他中了,会如何? ——会死! 周云刹那间收剑,剑气在这一瞬间逆转,卷的银杏叶狂颤,连地上的落叶都被卷了起来,化作龙形狂扑向秋意泊,秋意泊眉间一动,居然就此抛开银杏枝,银杏枝依照之前的轨迹刺向周云,他人却已经躲闪而开,逼得周云只能二选一! 要么阻挡这一剑,舍去秋意泊,要么硬吃这一剑,继续追秋意泊! 周云选择挡去这一剑。 秋意泊立在远处,颔首道:“不错,这一手剑气化龙用的很好。” 周云看着对面连衣服都没破的秋意泊,生出了此生第二次挫败感——秋允潇怎么可能这么厉害?他这么厉害怎么可能还是个金丹期?! 这一场,他已经输了,没必要再继续了,他选择挡去那一剑,秋师兄大可选择此时放出法宝亦或者暗器……这还只是一根普通的银杏枝罢了。 他都不敢想若他用上了那把剑会如何。 周云沉默地看着秋意泊,半晌才道:“师兄,再来?” 回应他的是秋意泊一屁股坐下了,一口喝了半盏茶,还抬头瞪了他一眼:“再来?你有完没完?你想把我的银杏树给薅秃是不是?” 周云反手将银杏枝负于身后,下意识去看那棵银杏树,一共薅了三根三尺长的树枝,那棵银杏树本就年岁不大,还是三年前才栽下来的,称不上枝繁叶茂,三根树枝一去,看着更萧索可怜了。 他低声道:“是我的错,师兄恕罪。” 秋意泊放下茶杯,道:“行了,没事赶紧走吧,我还有事儿,没时间招待你。” 周云心中莫名,他摇了摇头:“师兄,虽是我输了,但结婴丹还请您收下,师兄剑法已入化境,早应突破境界才是……” 秋意泊眉间微动,正想说什么,却听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缓缓地说:“既然你这般在意,秋师侄,不如今日就叫他留下来,秉烛夜谈,你细细将你此生阅历说与他听,也免得他百爪挠心之苦才是呀。” 有一个身形高挑的人走了进来,饶是他一身素白,端看他的面容,也只能想起烈火着锦,光辉灿烂,他手中还握着一柄团扇,瞧着像是女子用的,可在他手中却半点不显得古怪,只觉风流难言。 秋意泊瞧见了人,便笑道:“也好啊,周师弟,你说如何?” 周云再蠢也知道秋意泊是动了真怒,垂首道:“……我不敢。” 秋意泊扬了扬下巴,道:“漱玉师叔,你怎么出关了?” 漱玉道君道:“恰巧罢了,倒是来你这儿听了一场好戏。” 周云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位就是合欢宗漱玉道君……为何二人言语之间那般熟稔? 秋意泊也有点担心漱玉道君一下子揭穿了他的身份,不想漱玉道君笑吟吟地站在了他身边,一手搭在了他的肩上,与周云道:“你这小孩儿,还是莫要在此纠缠了。你不明白,秋允潇若想要结婴丹,多得是有人眼巴巴的送上门,只是他不想要罢了。” 秋意泊闻言,赶忙搭台:“漱玉师叔,你这话说的,哪有这么多人给我眼巴巴送?” 漱玉道君一笑,接着道:“谁不知道秋允潇这人最是无情?往日他还是个筑基时,便在我合欢宗中阅尽天下美人,勾的我门下弟子个个心动神摇,愿意跟着他走,当个炉鼎也好,侍妾也罢,只求片刻相伴,偏偏他一个都不要,不知道伤透了多少美人心。” 要不是周云在,秋意泊都想瞪漱玉道君了,不是,有他这么败坏他的名声的吗?! 周云知道其实自己不该直视漱玉道君,但闻言还是猛然抬头看向了他们,入目所及,秋师兄不咸不淡地坐着,带着一点微微的笑意,并不反驳此话。 周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那个院子里走出来的,他也不知道令自己恍惚的是什么,但就是这么恍若幽魂一般的出来了……他想静一静。 周云一走,秋意泊就一挥袖隔绝了小院,抱怨道:“师叔,哪有你这么败坏我的名声的?!哪有什么美人愿意给我当炉鼎当侍妾只求片刻相伴啊?!啊?!我的清白名声啊!” 漱玉道君一出关是打算回合欢宗的,这不来跟秋意泊告辞,一问才得知他在凌霄宗里装金丹当管事混日子,特意来看个有趣的。秋意泊这般说,他也半真半假的笑着说道:“难道我不算美人?” 秋意泊想也不想就翻了个白眼,漱玉道君这是刚出关憋坏了吧,逮到个人就到处乱撩,秋意泊真诚地给了他一个建议:“师叔,我师祖还在山上住着呢!师叔要是想挑战挑战,不如去挑战一下我师祖?” 漱玉道君闻言就吃吃地笑了起来:“长生,你就不怕你师祖听见了来揍你么?” 秋意泊指了指天空:“我屏蔽天机了……而且师祖没事儿一天到晚盯着我做什么?” 漱玉道君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低眉浅笑,看着意味万分深长。秋意泊不是很想知道漱玉道君想到了什么,肯定不是什么干净的东西。他察觉到漱玉道君有几分不对,他道:“师叔,合欢宗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漱玉道君扬眉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感觉师叔你应该再闭关一阵。”秋意泊比划了一下:“你身上气息有些……不太稳。” 合欢宗道统是阴阳并济的功法,这闭关不到位,气息不太稳……简单来说就是阴阳有些失调。 秋意泊想了想,左右他也没事:“师叔宗门有什么事情?若是方便,我替师叔去处置了吧。” 漱玉道君的团扇微摇,软和的风卷着香气直扑秋意泊面门,秋意泊下意识地闭了闭眼睛,便听漱玉道君道:“无甚大事,只是宗门要办传位大典,我不好不出席罢了。” “你替我去也行,只是以后要戴一个我道侣的名头了。” 秋意泊顿时就没兴趣了,这种大典漱玉道君作为宗门中修为最高的人不好不出现,就跟之前传位大典虽然没有孤舟道君什么事儿但是孤舟道君也得坐着一样。算算时间其实也差不多,漱玉道君既然已经是道君,那肯定没心思管宗门了,他既然能出关,那说明问题也不大。为防其他,秋意泊还是问道:“哦,那师叔去吧,要不要我跟着师叔回去?” “随你。”漱玉道君随口道:“好了,本就是来与你知会一声,我走了。” 随你的意思是秋意泊愿意去看热闹就跟。 秋意泊明白了,颔首道:“师叔一路小心。” “又没多远。”漱玉道君说罢便离开了。 漱玉道君一走,秋意泊就伸了个懒腰,舒舒服服地躺下继续晒太阳,刚躺一会儿就有些饿了,摸出一把砂糖橘开始吃。别说,运动一下确实胃口要好不少。 因着张莲生那事儿,宗门里热闹了几天,秋意泊也去凑了热闹,一道过了一回玄天宝鉴,结果他就变成了热闹被人看了——大概还是张莲生那事儿,大家都来看一剑杀元婴的高手。 秋意泊早已习惯被人盯着,过完了玄天宝鉴就回寒山书院上差,他这个差事也轻省,名头上来说是主管弟子生活,实则管弟子生活起居的管事有好几个,他主要负责往寒山书院那一坐,早上数弟子到齐没有,然后等着弟子下学了去里头逛一圈,看看有没有弟子昏迷不醒之类的就可以下班了,中间闲暇的时候要是有其他事情别的管事或者先生忙不过来,他就搭一把手。 简单来说就是当学校门卫的。 他去的时候刚好中午,今天太阳好,弟子们在书院里被关了一上午,中午都在花园里吃饭,顺便晒晒太阳,见他来了纷纷打招呼:“秋师叔好!” “秋师叔好!秋师叔你终于来上值了!我还当你要专心修炼了呢!” “秋师叔你居然那么厉害吗?!平时都看不出来哎!” 秋意泊按照惯例叼了根草,一手还提了个铜茶壶,闻言道:“去去去,少调侃你们师叔!真是的,那一剑要了你们师叔半条老命去了!” 一众弟子嬉笑了起来,也觉得合理——大概是个意外吧。 毕竟以前是真的看不出来秋意泊有那么厉害,现在怎么看也都觉得传言不可尽信。 秋意泊把铜壶放到了自己的小屋里头,也跟着去食堂领了一份饭,跟大家一道坐在廊下扒饭,今天中午吃的是红烧鸡腿,当然是一些特意饲养吃的妖兽但是秋意泊懒得去探究到底是哪种了,只要看着像鸟的一律就当是鸡肉,以此类推。 弟子们又聊了起来:“你们知道吗?据说千叶峰的钱平师叔其实是邪修呢!那功法是什么傀儡宗?哇,当时验出来大家都不信,钱师叔自己也不信,硬是验了三遍,突然钱师叔就发狂了,从皮里钻出来个血淋淋的骷髅,见人就杀,吓得大家够呛的,亏得周师叔三下五除二就把那邪物给抓走了。” 秋意泊闻言掺和了一句:“傀儡宗?是白骨教吧?他们还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哎对对对,就是白骨教!秋师叔你知道什么吗?”小弟子们一听就察觉到了其中的信息,纷纷围了上来。 秋意泊笑呵呵地说:“我怎么不知道?” 说到这里,秋意泊不说了,咳嗽了一声,当即有弟子殷勤地上前帮秋意泊倒了一杯茶:“师叔,喝茶!润润嗓子!” 秋意泊呻了一口茶水,对小弟子们的眼力界感到满意,弟子们心急,有两个眉目灵动的弟子当即上前来装作要帮他捶腿捏肩,被秋意泊撇了开来,他笑骂道:“去去去……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大概两千年前吧?白骨教也不是什么大宗门,里头有一个合体真君三个化神,道统委实是诡异,专善控制他人白骨,不论死活,但凡中了他们的招,都可为他们所操控……最恐怖的是本人都不知晓,还当是自由身,不想内里却已经成了他人傀儡。这白骨教也算是在道界中恶名远扬了。” 弟子们纷纷倒抽了一口凉气,听他接着道:“流宵道君当时还是化神真人呢,一人一剑千里追杀,应是将白骨教灭了去。不过这白骨教道统实在是恶心人,谁不知道有没有人逃脱,大概是千年前吧,白骨教余孽还闯了一回剑冢,当时有一届弟子正在其中,最后还是孤舟道君亲自进去救人的。” 众人哇了一声,七嘴八舌的议论开来:“这白骨教这般恐怖的吗?没办法彻底剿灭吗?” “那我们岂不是也很危险?” “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秋意泊听他们越说越怂,不禁摇头,他咳嗽了一声,道:“其实也还好,白骨教放在道界中也不算什么危险的了,只不过占了个道统诡异的优势罢了,他们这等道统如此逆天,必然是有相应的劣势的……白骨教取死人白骨先不论,若是要取活人骨,是要本人同意的。” 秋意泊淡笑着看着这群小兔崽子:“以后记得了?不光是身在何处,若有人似真似假的与你们玩笑,要你们的心,要你们的人……可得当心了,毕竟谁也说不好,人家是想要你的心与你过恩爱日子,还是要挖你们的心去吃。” 一众弟子都是十几二十几岁的年轻人,都是情窦初开的年纪,闻言嘻嘻哈哈都笑了起来,此前的恐惧一扫而空:“是是是,秋师叔说得对!我记下了!不过这个可害不到我!我可是剑修!别问我,我的心早就给了我的道!” “没错!正是如此!” “别说我的心,我的人都是我的剑的!” 秋意泊也轻笑了起来,低头夹了个鸡腿往嘴里塞,鸡肉煮的柔嫩入味,他美滋滋地吃完,又扒拉了两口饭,然后随手拿了一个弟子的灵果就走:“谢谢你的果子,走了,你们吃完饭赶紧歇一会儿,下午炼器课呢!拿不出精神来小心挨批!” 众人想起下午的炼器课就哀鸿遍野,不是,他们明明是凌霄宗门下啊!为什么要学炼器啊!懂不懂什么叫做剑修?!剑修!难道宗门当人人都是长生道君,学什么会什么吗?! 有弟子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果子失踪了——他此前还当是别人的。他不禁怒道:“秋师叔,你又偷我的灵果——!” “你又不爱吃这个!”秋意泊咬了一口脆生生的果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啧啧啧,一群不知好歹的小兔崽子,知不知道让你们学炼器是为了以后不被炼器师骗啊?还抱怨?还抱怨!活该你们以后受穷!, 727 第 727 章 凌霄宗抓了一波邪修,一众弟子也总算有了点危机意识,知道修仙界不是所谓的人间仙境,皮紧了很多。秋意泊这几天看大门数着人头一个都不少,居然还觉得有点欣慰。 也是一代不如一代,当年他们在寒山书院上学的时候哪有人敢逃课啊?除非物理上的爬都爬不起来(并带亲长的请假条),否则就没有不来上学这个说法。 一日,秋意泊悠悠哉哉的趁着太阳好,在书院的院子里寻了个地方围炉煎茶,别说,现在正是初春,搁户外还有点冷,有个小碳炉围一围,日子不要太舒服。煎的茶那自然是奶茶,先把茶叶烘得微微发焦,冷奶冲进去,小火慢煮,最上面就结出一层厚厚的奶皮,先用签子挑了奶皮子吃了,再喝香醇丝滑的奶茶,再来一颗皮薄肉厚的砂糖橘,一切都是恰到好处。 里头还在上课的弟子透过缝隙羡慕地看着秋意泊吃茶,张先生咳嗽了一声,众人又赶忙收回了视线,张先生也跟着瞧了一眼,说实话——他也怪羡慕的。 这般好的天气,谁乐意对着这群兔崽子啊?! 约莫半个时辰后,弟子们都已经入定,张先生便走了出来,秋意泊见状便起身行了个礼:“先生来了?” “在里头看着你也觉得口渴了。”张今张先生笑眯眯地坐下了,张先生也是秋意泊的先生,乃是三十五代弟子,与秋临淮是同辈。昔年他是元婴修士,现在也有化神境界了,不过对比起以往的伪装出的老态,如今他是真的老了。 化神修士寿元也不过两千岁罢了。 秋意泊请张先生坐下,为他添置了奶茶,他笑道:“煮的是奶茶,不知道先生喝不喝得惯……不过也只有这个了。” 张先生并不知道秋意泊的身份,他笑着说:“我本就是来蹭茶水喝的,不挑。” 秋意泊屈指在桌上点了点,又笑眯眯地给张先生剥砂糖橘吃,张先生吃了两个被烘得温热的砂糖橘,又喝了口奶茶冲了冲,眯着眼睛望着这番春光,笑道:“你这日子当真是舒服。” “瞧先生说的,弟子是高不成低不就,亏得宗门不嫌弃,这才养着我。”秋意泊对着他眨了眨眼睛,又递过去两个点心。 “你啊,还是如往日一般,修行这点事就没放在心上过。”张先生接了点心,看了一眼课堂内,见里头太平无事,又继续吃点心。这点心吃着茶叶的清苦,嚼一嚼却有泛上来一股淡淡的甜,软软糯糯。张先生赞了一声:“这饼倒是好。” “这是南域大光明寺脚底下的茶饼,我这儿还有不少,先生喜欢就带几匣子走。”秋意泊说着就掏出了当年的存货,没办法,去哪儿都喜欢囤点吃的,吃不完送不光,扔又觉得太可惜,万一哪天就念着这一口怎么办?所以这几百年前的茶饼到现在还在他纳戒里呢。 他这么说,当即就掏了出来,张先生见状也不客气,直接收了,他道:“不好白拿你的东西,允潇啊,你当年还在书院的时候,读书修行都是得过且过,与你家那老祖一般,如今你也快五百岁了,再不抓紧,可就赶不上了。” 秋意泊反问道:“师叔也不是如此吗?师叔还在书院中,我着急什么?” 张先生乐呵呵地说:“那不一样,我已经活了快两千岁了,我也活腻歪了,炼神还虚这样的大境界强求不来,也就随它去了。但你才金丹境界,好歹也再试一试,与我一般修个化神,哪里不是你的逍遥日子?” 秋意泊知道张先生是在点拨他,可惜真正的秋允潇就是个特立独行之人,当年哪怕是凌霄宗正处于血来宫的阴影之下,那时也没有忘记照拂自家人……混元丹是按照一瓶十二颗,至少给了秋允潇三四瓶,可他就是不用,当时秋怀黎还特意查过,他不是给了别人,就是不愿意用罢了。等后来秋允潇下山游历,说要醉死山河间,秋临淮特意为他向宗门换了一颗结婴丹,让他一并带走,想的是出门游历了或许心胸疏阔,一举突破金丹期,然后这颗结婴丹就可以备着,万一哪日就用上了呢? 偏偏他就不。 秋允潇说要醉死山河间,他就是醉死山河间,没有突破,那就没有突破,他无道侣,也无情人,更无弟子,孑然一身,逍逍遥遥享受了最后的时间,安然赴死。 故而秋意泊说他是个特立独行的人,天下之人无不畏死,偏偏他就不。 秋意泊想了想,若他是秋允潇,他是做不到的,他还想活的。 秋意泊低眉浅笑:“先生说的是,再过一段时日我就下山游历,寻求突破。” 张先生一拂袖,桌上便多了一个小匣子:“这个,你拿去吧,结婴丹不是什么易得的东西,你现在再去凑恐怕来不及。” 秋意泊没有去打开那匣子,估摸着是周云的那颗结婴丹,毕竟结婴丹不是大白菜,说有就有。他摇头笑道:“我不爱欠人情,我若想要,自有我的办法,拿着这个我怕是要一直记挂在心上,反倒不美。”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张先生也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将结婴丹收了起来,本就是替别人转一道,他给了,秋允潇不要罢了。张先生苍老的眼睛中露出一点意味深长的笑意,他起身道:“既然如此,那便罢了,老夫进去看着那帮小崽子去。” 说罢,他轻飘飘地把炉子上的铜壶拎走了,仿佛这煮着的奶茶本就是他的一般,他头也不回地笑道:“这一壶茶就当是孝敬先生了!我带走了……” 秋意泊傻了一瞬间,所幸自己杯子里刚倒满,也无所谓了,他扬声道:“那回头您喝完了把茶壶还我啊!搁走廊上就行,我自个儿来提!” 张先生扬了扬手,算是应了。 秋意泊打了个呵欠,又摸了两个茶饼来吃,吃到一半,忽地察觉到天道法则有所异动,一缕熟悉又陌生的神识缓缓挤入了本就被秋意泊、凌霄道君、孤舟道君占得满满当当的凌霄宗上空,秋意泊松开了自己对附近天道法则的控制,凌霄、孤舟两位道君亦是如此,为这道神识空出了一方天地。 秋意泊垂眸吹了吹茶烟,温师兄要出关了。 哎,不是,温师兄都出关了,泊意秋这个逼怎么还没动静?这还等着他下山去玩呢! 一直等到了夕阳落山之际,温夷光的神识才开始收缩,可见是温夷光恢复了清醒,将这片地方重新让给了孤舟道君——秋意泊不爱管事,凌霄道君平日事务太多,所以凌霄宗及其周边大部分天地法则都是由孤舟道君掌控的,算是由他负责了宗门安全。 短短三年罢了,哪怕不是对于一个阳神道君,对着一个真君都是极其短暂的日子,可见温夷光本身没受多大伤是一点,他自个儿也想出关了。 秋意泊想了想,好久没回洗剑峰了,就给温夷光发了一条蜂令问候了一声,让他没事来寒山峰找他吃饭。 另一侧,温夷光收到的秋意泊发来的蜂令一共有两句话。 第一句话恭喜他出关,让他有空来寒山峰吃饭,他现在在寒山书院当管事,化名秋允潇。 第二句话是让他来寒山峰之前先去洗剑峰山腰上采点香椿再来,要嫩的。 温夷光:“……” 虽然他明白是秋意泊先和他打了招呼,才想起来有那么几棵香椿树,但并不妨碍他有一种秋意泊和他打招呼是为了让他采香椿的感觉。 温夷光先去峰顶拜见了孤舟道君,这师徒两见面就是温夷光问候一声,然后双方要是各自没事就结束了,要么就是搁孤舟道君树底下罚站……侍立。总之,谈话以简单精要为主,无事不闲聊。温夷光也习惯了,侍立了一会儿见孤舟道君没有什么吩咐了,就转身去山腰了。 他能怎么办呢? 秋意泊都说要吃香椿了。 他能怎么办? 采呗! 又不是什么费时费力的事情,顺手罢了。温夷光到了山腰,果然见那几棵香椿都发了新芽,心念一动,嫩芽便被无形的剑意收取,一并卷入纳戒之中,然后去见秋意泊。 说起来这里原本只有一棵香椿罢了,其他的都是后来秋意泊栽下去的,就为了春天能吃这一口。 小时候秋意泊还拉着他们来采过,问就是这么高的树不敢上去,就让他们上。香椿采了下来谁也不会做,毕竟都是一帮子出身不差的少爷姑娘,又不想跑老远去食堂,最后在山里摸了几个野鸡蛋,炒出一团黑漆漆的玩意儿来,那黑烟冒的……巡逻的弟子远远见了还当是起山火了,把他们捉了个正着。 温夷光眉间舒缓,眼中笑意如涟漪,一闪而逝。 温夷光到时,秋意泊正和一个管事有说有笑的回来,温夷光也没太在意直接就停在了秋意泊的院门口,为了防止秋意泊调侃他,香椿就装在布袋里,提在手上。秋意泊老远就感知到了温夷光到了,但等到亲眼见了还是怪高兴的,遥遥地冲他挥了挥手,与管事打了个招呼就自个儿回来了。 管事见到秋意泊院子门口有个人影候着,心想秋允潇这个人居然也有这么热情的时候,估摸着是好友一类,也不去打扰了,往自己住处去了。 “哎呦,师兄你采了不少啊!”秋意泊接了布袋掂了掂,一边带着温夷光进门:“不错,给你炒鸡蛋吃!” 秋意泊的厨师法宝那可是在皇宫大内偷了几十位御厨的师的,根本不怕弄回来的东西烧不出好吃的来。 温夷光进了门,见里头一景一物都是按照秋意泊最熟悉最舒服的模样布置的,就知道秋意泊在这儿住了不短的时间,他在院中坐下,一手往旁边一挥,顿时院子的一角就堆了一座快比围墙还高的香椿山,秋意泊明白他的意思——一次性多摘点慢慢吃。 要知道吃一次香椿摘一把,有个半斤一斤就已经很足够了,哪怕包饺子也用不了多少,这座香椿山足够秋意泊吃几百次了……按照他那个性子,恐怕要吃几百年。 毕竟一年他也就想吃那么一两次。 秋意泊轻笑道:“不得了,师兄成道君就开始嫌弃我了,哎,果然衣不如新,人亦如此!” 温夷光的视线落在秋意泊身上,然后慢慢地挪开了——他看向了天空。 果然,还是没逃过去。 秋意泊收了香椿,也在桌上坐下,将刚刚顺手带回来的菜一并交给厨师法宝去收拾,自己则是问道:“来,伸手,我看看。” 温夷光伸出一手,秋意泊搭了上去,温夷光敞开了防御让秋意泊的灵力在他体内逛了一圈,秋意泊收回了手,笑道:“不错,境界很稳很扎实了……你出关的真及时,再晚一点说不定就要满天下找我了。” “不急。”温夷光道:“如今够用。” “够用个什么?”秋意泊鄙视的看了他一眼:“你懂什么?这可是你没有体验过的全新境界,参商剑好歹也是你的本命剑,师兄,你也不想和人斗法打着打着莫名其妙剑断了吧?” 温夷光:“师傅的孤舟剑……” “那是我师傅一直在给他升级,你当师祖拿到了本命剑后就没动过?”秋意泊那脸上就差没写一句‘你是不是脑子有坑’了。 温夷光:“……” 温夷光乖乖交出了参商剑,参商剑一出现便有些跃跃欲试,被秋意泊握住后,更是发出了悠长清越动听的轻鸣声,明明是隐含着‘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这样含义的剑,此时却丝毫不见其孤傲之意。 温夷光心想还好参商剑是秋意泊所铸,他修行时间也不长,此时也不过是生出了灵性罢了,若是剑灵化形而出,可能现在已经贴到秋意泊身上去了。 秋意泊心中已有了参商剑的升级方案,而且自以为非常牛逼,于是与温夷光道:“等重铸好你看见就知道了……到时候你就等着给你爹磕一个吧。” 温夷光已经很清楚秋意泊此刻说的‘你爹’,指的就是秋意泊自己。 ……算了,习惯了。 秋意泊挥手将参商剑送到自己的千机伞鞘里玩去了,这时候饭菜也好了,刚刚炒出来的香椿散发着一股浓郁霸道的香气,两人先闷头吃了一阵,因着温夷光来,秋意泊还特意上了点上好的食材,给他补补。 末了,温夷光道:“为何想到来寒山?” 秋意泊一手支颐,把玩着筷子:“其中自有妙处,等师兄哪日烦躁不安之时,不如也来试一试,就知道了。” 秋意泊素来不在这种时候无的放矢,温夷光听罢认真地想了想,随即颔首:“好。” “现在就不必了,你刚入阳神,不必着急,去外头游历游历。”秋意泊说着,用筷子戳了戳温夷光的手臂:“师兄,你师弟差材料呢。” 温夷光眉目不动,端的是一个心平气和:“哪些?” 秋意泊目光流转,将自己有的都一个个数过去:“管你们还够……炼虚合道境界的天材地宝当然是多多益善。” 温夷光颔首,示意知道了。 不光是高境界的天材地宝,低境界的天材地宝若有便宜大量的秋意泊也需要,有什么好吃的最好也留着,尤其是肉类和灵果,海鲜他也喜欢,再有什么好看的布料,珍惜的香料,一应照单全收。 温夷光被磨砺了这么多年,知道得不能再知道了。 秋意泊是从来不与自己的小伙伴客气的,他笑眯眯地说:“再提醒一句,师兄,择日不如撞日。” 言下之意,再不跑可能会跑不掉。 温夷光不解,侧脸看他。 秋意泊道:“此次几位师叔同时突破炼虚合道,再加上你、漱玉师叔……两百年后万界大比?” 温夷光顿时明白了,既然多了这么多道君,万界大比肯定是要去的,但如果这会儿不走,那游历的时间就会被压缩,很可能到时候来不及赶去万界大比。温夷光问道:“何时?” 秋意泊竖起一根手指:“给我一个月。” 一个月后,参商剑以及温夷光需要的法宝就差不多了,温夷光拿了就可以离开了。 温夷光应道:“好。” 饭吃完了,话也说完了,温夷光起身便要告辞,秋意泊顺手送他去门口,正当拉开门的一瞬间,秋意泊忽然拽住了温夷光的腰带,一发力就将温夷光拉到了他的身后,被木门掩着,秋意泊立在前方,皱眉道:“周师弟,何事寻我?” 温夷光知道外面有人,当然秋意泊也知道,但寒山又不是弟子一只手都能数出来的洗剑峰,人来来去去多正常,也就没有在意,没想到外面的人是秋意泊认识的。 周云目光清正,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他见了秋意泊就笑了起来,驱散了那一点阴郁,他道:“听闻师兄要下山游历,生怕来的晚就见不到师兄了,故而来看一看。” 秋意泊随口道:“确实有这么个想法,不过距离下山还有一段时日,多谢师弟挂心。” 周云递上了一支玉简:“这是我搜罗的一些山水绝佳亦或者有地方名产的好去处,还请秋师兄收下。” 这个东西秋意泊是愿意收也是能收的,他随手从周云手中抽走了玉简,颔首道:“多谢。” 周云见状笑意越甚,忽地,他看见秋意泊身后仿佛有一片衣角一闪而过,仔细看去,果然地上有第三人的影子。那片衣角虽然是一闪而逝,他却看得清楚,柔滑的丝料泛着如水一般的光泽……说来说去,也是同门弟子。 但周云没有去问是谁,他假装没有看见,他有些害怕万一问出什么来。他拱手告辞,秋意泊当然不会留他,秋意泊关了门,将玉简复制了一份扔给了温夷光:“喏,好东西。” 温夷光捏着玉简一时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收下了。秋意泊笑道:“回头见了我,别揭穿了这个身份,这个身份不好得,以后师兄你也可以用。” 温夷光默默地看了他一眼:“……知道了。” 秋意泊知道他在想什么,啧了一声:“反正我回头出门这个身份就说出去游历了,回头你要是用,别人问起来你就用你现在的表情淡淡地看他一眼,然后说一声不愿意说,然后别人自然而然会帮你想出合理的解释来。出门在外的,遭遇点劫数,突破了境界,心性大变不是很正常吗?” 温夷光听罢,看了一眼现在秋意泊黑漆漆的头发。 莫名熟悉的流程。 温夷光颔首,转头就走了。秋意泊打了声呵欠,让厨师机收拾碗筷,自个儿去泡澡睡觉,嗯……洗澡的时候顺便再构思一下参商剑的升级配方。 他手里还有不少道君境界的好东西,挑个最适合温夷光的当君材,有这么一波,参商剑的剑灵应该也能化形而出了。 都说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可温夷光修行至今,参商见不见,也不过是他一念之间罢了。 先认同它,再打破它,重塑它……秋意泊微微一笑,倒是个好兆头,只是不知道温夷光是否能从中悟出什么。 其实到了这一步,秋意泊觉得无情道对比太上忘情还是有优势的,哪怕无情道是脱胎自太上忘情,太过狠厉无情,可这就是它的优势。无情道的标准就是从一开始就筛选了天生寡言少语,心性冷淡的修士作为修行者,所以哪怕是孤舟、温夷光到了渡劫期,到了大乘期,不过是更加冷漠罢了——废话,心性不冷一些,不天生寡言少语一些,这道根本就修不下去,总不能天天哇哇的吐血吧? 等借着无情道修到了后期,无情道的修士自然而然就会察觉出道统之惑,若能过,那就是接着一帆风顺,若不过……那也不过是与其他修士一般,不过而已。 而太上忘情选择修行者没有那么严苛的标准,谁仿佛都能修一修……秋意泊回首一生,脱凡劫后,他次次进阶,极少数不与情绪心性挂钩,也是将太上忘情修得精深,自我与道统冲突就越发激烈,它就是霸道无比,它想要的只是一个完全符合太上忘情这一道统的修士,至于这修士本人如何,它完全不在乎,它会潜移默化的去修正,所以才有他时时的狂郁反复。 这么一对比,他可真没有温夷光修行来得舒服畅快。 秋意泊一笑,不再去想这些。 哎……香椿太多了,明天分给书院的同僚吧!几百年呢,他能吃到吐!还是新鲜的好! 翌日,书院的同僚都收到了秋意泊送的香椿尖儿,满山都飘着香椿霸道的香气。 与此同时,一个奇怪的问题在寒山书院悄悄生起——秋允潇秋师叔到底多厉害? 香椿的味道因为品种的关系略有不同,但十分明显。秋允潇送了很多香椿给书院同僚,味道一尝就知道是洗剑峰的,因为洗剑峰的香椿据说是某位前辈大能选的家乡的良种,所以味道与凌霄峰其他地方迥异。 谁不知道洗剑峰因为几位道君、真君闭关,如今封山禁止出入? 据说昨日半夜夷光道君出关了,但封山的法阵依旧存在,依旧禁止弟子进入。 好了,问题来了,秋允潇的香椿哪来的? 是他自己大半夜的破了洗剑峰的封山法阵跑进去采香椿?还是洗剑峰里的弟子给他带来的? 问题又来了,洗剑峰弟子……只有两位真君,四位道君。 ……谁带给他的?, 728 第 728 章 这事儿最终还是闹到了秋意泊面前,年轻人嘛,最不差的就是勇气,直接上来就问了:“秋师叔~这香椿真好吃,你是从哪里采的啊?我吃着觉得味道和洗剑峰的有点像哎!” 论起山珍野味,还真是这帮子入门不久还在读书的少年人吃得最多,毕竟他们修为不高,每日消耗又大,还在长身体,光靠食堂给的那三顿饭等到三更半夜还是饿得鬼叫,那能怎么办呢,那当然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逮着啥吃啥。 秋意泊正在寒山书院门外晒太阳,闻言侧目看向那个满脸讨好的弟子,接了人家送上来的灵果啃了一口,甜津津的汁水瞬间溢了出来,他用袖子擦了擦嘴:“就是洗剑峰的那种嘛。” “啊?!还真是洗剑峰的?!”年轻的小弟子瞪圆了双目,“那个、这个……师叔,你是怎么上去的啊?洗剑峰这不还在封山吗?” 洗剑峰是三年多前封山的,秋师叔游历归来还不满三年。 “蠢东西,你师叔我是穷的一个纳戒都买不起了?”秋意泊给了对方一个白眼:“你师叔我好歹也是姓秋的,我就非得去洗剑峰采?我就不能是前几年回老家的时候顺手带回来的吗?!” 弟子一顿,也是哦……他们怎么就没想到呢?明明这个才是最合理的来路。弟子小声说:“那师叔……这个是你从家乡带回来的,给我们吃是不是不太好?” 秋意泊没忍住,用力戳了一下对方的脑门:“我老家又不是没了!吃完我就不能再回去采是吧?!啊?!” 弟子突然意识到这一点,顿时尴尬地笑了笑,一路小跑溜了。 秋意泊把香椿给了同僚,同僚也包括食堂的大厨子,那天大厨子恰好缺了一个菜,就把香椿给炒了,于是全寒山书院都吃到了。 真是闹得什么跟什么。 秋意泊看着弟子的背影,躺了回去,又啃了一口果子,翘着二郎腿晃啊晃。这确实要注意,香椿还能这么解释,回头换个其他就不好解释了……算了,反正等到泊意秋出关他就要‘下山游历’去了,问题不大。 秋意泊就这么等啊等,结果泊意秋没等来,先一步等到了秋怀黎和秋露黎双双出关的消息,这两个都是从渡劫期一跃入了大乘,三年就出关超出了秋意泊与凌霄道君的预期。秋怀黎在那天傍晚来找秋意泊吃饭,见他一派闲适从容,想来渡劫之劫已经从他身上褪去了。 秋怀黎穿着一件浅青色的衫子,显得他温润闲雅,见了秋意泊便带出了三分笑意,他今日穿得普通,倒也不怎么扎眼。秋意泊见了他来,就晃了晃手里的木桶,“呦,师兄倒是来得巧,今天刚好钓了几尾鱼……吃了我几个月的饵,总算是被我钓上来了!没白喂!” “允潇师弟,久违了。”秋怀黎也易了容,但秋意泊就是一眼认出了他来。秋意泊的同僚见状好奇地问:“秋师兄,这位是?” 秋怀黎上前一步,悠缓地说:“在下千叶峰林霄影,闭关日久,师兄许是不认得我。” 同僚确实不认得,闭关的弟子其实不少,久留于宗门的也不少,哪怕是同一座峰的都不见得能认识,同僚的目光下意识在秋怀黎的腰牌上扫了一眼,随即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叨扰秋师弟了……今天的鱼我是没口福喽!” 秋意泊从木桶里抄起一条就递了过去:“得,这话我听着起鸡皮疙瘩,自己拿回去煮了就是。” 同僚哈哈一笑,提了鱼就告辞了。秋怀黎见状笑道:“论起过会享受,还得是你。” 秋意泊把水桶递了过去,秋怀黎顺手就接了,秋意泊扬眉道:“看来师兄是大彻大悟了?可惜难了。” 秋意泊说的就是反话,秋怀黎就不是什么爱闲云野鹤的人,有些人天生就是喜欢搅弄风云,翻云覆雨,秋怀黎闻言低低地笑了笑:“我的错。” 秋意泊瞅了他两眼,笑道:“哥,你这样就出了劫数,我还有点不习惯。” 快把渡劫期那个毒舌酸溜鸡掏出来! 秋怀黎瞪了他一眼,也笑,两人有的没的聊了几句家常,很快就到了秋意泊的院子,等一开门,就见秋露黎在院子里坐着,秋意泊早就知道了,笑眯眯地和她打了个招呼,秋露黎与他的眼神一接触,就没忍住错了开来。 她有一种喝醉酒发酒疯然后被亲弟弟撞了个正着,现在酒醒了,看见弟弟又把当时怎么疯的给记起来的尴尬感。 秋意泊先接了水桶让法宝去烧菜,擦了手换了件衣服出来才笑嘻嘻地问她:“姐夫的毛还好吧?” 秋露黎一字一顿地道:“秋、意、泊!” 秋意泊噗嗤一声笑出了声,秋怀黎也笑,他知道银华真君的毛被秋露黎薅成了斑秃,还扬言要让秋意泊揍银华真君一顿出出气,不过最后也不知道是没舍得还是决定自己打又把银华真君捞回去了。 秋意泊那个得意啊,亏得他当时渡劫期他长期不在宗门,一点把柄都没有落在他们手上。秋意泊翘了个二郎腿,扬声招呼着法宝搞快点,又给他们两人倒茶。 其实也没有什么太多好聊的,毕竟三年前才聊过,闭关这种东西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约等于睡一觉,就是这一觉的时间有点长而已。秋怀黎倒是好奇:“你怎么跑到寒山书院来当管事了?” 秋意泊又把自己那一套平凡洗心的理论拿出来说了一遍。秋怀黎若有所思,秋意泊这么一说,他有些心动,可惜他一出关凌霄道君恐怕迫不及待要离开了,没有那么多时间让他来这儿装个管事。倒是秋露黎心动就行动:“你等我们出关就要下山游历?这个身份给我。” 秋意泊低眉而笑:“好啊,不过露姐你可要小心,姐夫那样的可不好找。” 全凌霄宗就这么一只狐萝卜,别的狐狸还真没有九条尾巴,还很习惯被人倒提着走,染个毛色都不太管用。 就银华真君那个粘人的德性,恐怕不会忍着几年不来见她。秋露黎摆了摆手:“无妨,他闭关还没出来呢,我在这儿刚好等一等他。” 秋怀黎闻言关照了两句:“长生这个身份来之不易,要小心行事,日后还有大用。” 秋露黎也明白,应了一声就算是知道了,饭后秋意泊问他两要了本命剑和一些法宝材料就让他两滚蛋了,到时候来取就行了。 热闹了好一会儿的小院子陡然又清寂了下来,秋意泊坐在庭中也不知道是落寞还是轻松地叹息了一声,干脆也不再干等了,给书院告了个假,回了洗剑峰的洞府,开始着手升级他们几人的本命剑。 万宝炉许久不动了,今日出来它也隐隐有欢跃之情,秋意泊拿了块干净的绸布细细地擦了一遍,又屈指在它身上一敲,清越的嗡鸣声在夜色中尤为动听,秋意泊轻笑道:“哎,说起来,你好歹也是我的本命法宝,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器灵?” 万宝炉又低鸣了一声,秋意泊侧耳细听,这才明白过来。 万宝炉不是不能化成器灵,而是不愿化出器灵——大概是个阿宅,彻头彻尾的i人。它觉得窝在秋意泊丹田里挺好的,不炼器它自个儿也玩得挺开心,睡睡觉看看秋意泊神识里存的话本子,没事给自己炉子编个小挂坠,实在无聊还能通过秋意泊的眼睛去看风景,不想化作器灵去和疏狂剑它们玩成一团。 秋意泊也没有强迫它的意思,它爱怎么就怎么,都是他的本命法宝了,他还能怎么样呢?惯着呗! 一件闪烁着暗光的矿石被秋意泊取了出来,这一块无定辰星是当年他获得的那一颗巨大的陨星中品质最好的一块,以往只取一星半点无定辰星,只求其锋锐是因为过刚易折,如今却可以取它所有,凝练再凝练,取其锋芒而不取起形,再加入大衍灵晶、风霞青叶……此时不必再留手,不为其他,只因如今温夷光拿得起,也拿得住。 至于秋怀黎和秋露黎,他这趟离开至少两百年,说不定万界大比他也懒得参加,不过也不着急,毕竟刚渡完大乘劫,两百年内想要叩问炼虚合道,除非再来个血来宫。他们的本命剑先升级一半,等到叩问道君的时候,他再仔仔细细重铸比较好。 秋怀黎若水,不争若争,争若不争,提取无定灵泉精粹,说不定合适他。 秋露黎刚柔并济,不如取万变灵烟…… …… 周云来时见小院大门紧闭,他怔了怔,举目深深地望了一眼,转身走了。 一个月后,秋意泊超额完成任务,中间因为温夷光的参商剑还渡了一次雷劫,末了给他们亲自送去了。温夷光拿到了法宝和本命剑后就去辞行了,秋怀黎正在重新整理宗门内务,忙得脚不着地,他道了声谢后扔给秋意泊一个纳戒:“刚从紫霄阁截下来的。” 秋意泊倚在门框上,今日他未易容,满殿管事皆不敢抬头,他接了纳戒笑道:“掌门真君,这不太好吧?一当上掌门就这样徇私枉法?” 秋怀黎头也不抬地说:“本来娄丞师叔就是放出来给你的,我拦一道提前换下来罢了,爱要不要。” 这不废话嘛,紫霄阁有了道君境界的天材地宝,除了秋意泊外,谁拿去最后不还是得落到秋意泊手上?放着自家闲得打屁的天下第一的炼器师不用,筹三倍材料去外面找炼器师?钱多烧得慌吗?再说了,找谁?当今能炼制道君境界的法宝的有几个?东域只有三人——奇石道君、顽石道君还有长生道君。顽石道君如今闭关,找奇石道君跟直接给秋意泊有什么区别吗? “要,当然要。”秋意泊将纳戒收入锦囊中:“我哥给我的,不要白不要。” 秋怀黎点了点头,凌霄道君接手宗门后改了一些他的规矩,他还得重新适应,他继续看公文,过了好一会儿,他察觉到秋意泊大咧咧的目光还是在看着他,不禁长吐了一口气,抬头道:“还有事?” “没了。”秋意泊随口道。 这不是无聊嘛,就在这儿坐会儿看看秋怀黎的忙活也挺打发时间的。 秋怀黎:“那你想替我办点事吗?” 秋意泊立刻起身:“炉子上还在炼化法宝,哥,我先走了。” 秋怀黎本意就是把他赶走,某些时候一屋子的人都在忙,就一个人坐着嗑瓜子的时候这个人是真的碍眼,还顶着真容过来,不知道收敛,晃得弟子们办事效率都下降了! 或许是因为秋意泊合道了,他那人已经不能以容貌如何如何来探究,他那人往那儿一站,自己又没有刻意收敛,就有些难以言喻的吸引力,那种吸引力不是色相上的,而是近似于道的感觉,令人不敢直视。 秋意泊逛了一圈回来,收拾了一下东西,泊意秋还没出关,他有些不太想等了,想到身份要交给秋露黎,秋露黎某种程度上有些大条,银华真君在闭关,没人照顾她,他干脆就回寒山峰的小院,打算收拾齐整了再给秋露黎,让她住的舒服一点。 秋意泊一回寒山峰,就得了众多弟子的欢迎,“秋师叔,你怎么回来了?” “秋师叔?你不是去游历了吗?” 这群小兔崽子不是欢迎这么简单,而是跟着他一路走,秋意泊被问得烦了,挥了挥手说:“今天都不用上课了都围在我这里?!下山逛了一圈,还是山上舒服。” 一种小弟子就没下过山,闻言纷纷表示不可能:“师叔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啊?你别瞒着我们!多多少少帮帮你也好啊!” “就是,哪有人下山游历一个月就回来的?是不是遇上什么事儿了?师叔,你别瞒着我们!” 秋意泊:“真没事。” 弟子一号举手:“我不信!” 二号也举手:“我也不信!” “我管你们信不信!”秋意泊懒洋洋地往上走:“山下有什么好,吃要自己买,住要花钱住,林子里又是妖兽又是歹人的,还是在山上清闲!宗门管我饭还管我住,你们就是太年轻了,不懂的!等你们长大了就知道了!” 一群弟子纷纷嗤鼻,他们最烦的就是什么‘长大了就知道了’,他们也不年轻了好不好!不过看秋意泊的样子,也觉得应该没出什么事儿,就不继续纠缠他了。 秋意泊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回院子先将枕头被子都换了新的,看着一个月前刚晒过的被子在心里暗骂了一句泊意秋是个没命享福的就全塞进了纳戒里,家里的摆设也按照秋露黎的习惯一一换了过来,重新将院子里的井眼通了通,就差不多了。 或许秋露黎会喜欢花? 秋意泊在苗圃里撒了一把紫藤种子,又在旁边插了两根木棍,灌了点灵泉水下去,心念微动,淡绿的幼苗就从泥土中钻了出来,细细的藤蔓沿着木棍往上爬去。秋意泊也没做得太过分,弄成一个不管也死不了的情况就行了,等露姐在这里过上两三年,就可以等到紫藤成荫,届时往下面一坐,吹吹凉风,看看藤花,饮一杯茶,得二三闲情。 做完这一切,他去洗了个手,又将袖子放了下来,正准备离开,一抬头,却见泊意秋不知何时起就已经站在院门口了。他下意识的一笑,忽地想起院子门都没关,也不知道这祸害站在这儿多久了!一手微动,两扇破木门啪的一声闭合了,还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 失策,门也得换了! 泊意秋被他扯进来,二话不说就扣住了他的腰,将他抵在了门后,两人目光相触的一瞬间泊意秋就侧脸吻住了他,气息轻柔,缓缓地撒在了秋意泊的脸上。 这是个温柔的吻,只是因为太久没见了罢了。 也不知道吻了多久,泊意秋就被秋意泊推开了,泊意秋不满地嘟哝了一声:“你干嘛?” 秋意泊眉间微动,反问道:“敢问前辈是何人,为何如此轻薄与我?” 泊意秋眉目微动,漂亮得近乎嚣张的容貌越发显得邪美惑人:“本座是何人,你不知道吗?” 秋意泊垂下眼睛,手臂去推泊意秋的手臂:“弟子不知,还请尊驾放开我。” 泊意秋眼中有了一点笑意,掐着眼前这个面容平凡的中年人的下颚:“你说放就放?” 啪的一下,泊意秋还真被秋意泊给推开了。秋意泊示意泊意秋往下看,他缓缓地说:“不行了,演不动了……红眼,掐腰,要不你再补一句‘命给你’?” “噗!”泊意秋没憋住,伏在秋意泊肩上笑得两肩打颤:“不是,你就不能不要回回都破坏气氛吗哈哈哈……” 秋意泊也在笑,还要用一副无奈的语气说:“没办法,你不觉得这场景太有即视感了吗?” 泊意秋一看,顿时心有戚戚地点了点头:“还是那种带球跑三年……三百年,仙君追妻发现前妻隐姓埋名住在自家门派当个杂役,经过至少几十万字的爱恨情缠后实在是憋不住了上门红眼掐腰抵在门上,还要再说一句‘不要闹了,我命都给你’……” 秋意泊在他怀里笑成了一只鹅。 泊意秋难耐地侧脸在秋意泊侧脸上亲了一下,“笑够了吗?” “……还行。”秋意泊收了笑声,泊意秋又亲了一下他:“那可以做点气氛好的事情吗?” 秋意泊:“你出关就想跟我说这个?” “其他的可以做完再说嘛。”泊意秋屈指在门板上一叩,一道幽暗的隧道顿时张开,将两人吞没了进去。 胡天胡地了一段时间,泊意秋就和秋意泊泡在了温泉池里,没法子,谁都嫌脏,不洗一洗真就躺不下去。泊意秋看秋意泊在玩蜂令,有些震惊:“秘境都能连蜂令了?!” 镜湖境经过接近千年的建设,堪称是仙境也无妨。秋意泊和泊意秋只在这里养了灵花灵草,不养动物,连虫豸都被有意识的祛除了,整座秘境的生态循环主要是靠他们两个人的灵气以及种植的无涯仙芝的调理。 就是因为只有他们两人,所以镜湖境里装满了他们两搜罗来的天材地宝,是他们两的私库。这样私密的地方,居然能用蜂令? 秋意泊难道留了一道口子? 秋意泊一手撩开湿漉漉的长发,修长的颈项上猩红点点,随着温泉水的浸泡缓缓褪去,他随口答道:“没有开口子,我又没发神经……我在嘛,合道之后可以开我自己的热点,懂吧?” 泊意秋看向他的眼神那是羡慕嫉妒恨:“合道还有这个好处?” 秋意泊的意思是以他为中心作为连接点,他沟通凌云道界的天道,然后蜂令是通过他来进入凌云道界的灵力网——问题是,秋意泊可是在别的秘境啊!或者说直白一点,他可是在别的道界啊! 秋意泊慵懒地打了个呵欠:“不然呢?” 他顿了顿:“哎呀,其实合道也挺烦的,前两天去大哥那边,大哥回头把我劈头盖脸臭骂了一顿,说我没有克制好,导致他那边两个得用的弟子见了我回去就闭关了……” 泊意秋:“你再炫耀试试?” 秋意泊扬眉一笑,大有‘我就是要炫耀’的意思在里面。 泊意秋给了他一个白眼:“你等着,我早晚合道!” “哎对对对,我早合道早享受,你晚合道也不吃亏。” “秋意泊!” “在呢~”秋意泊轻笑着应了一声,然后把泊意秋给推开了一些:“别闹,干正事呢。” 泊意秋挨着秋意泊去看他的蜂令,就见他是在和秋露黎聊天,“秋允潇……就你之前那个样子啊?” “嗯,好难才寻了这么个身份,露姐要接着用,我跟她交代交代。”秋意泊将自己编好的为什么下山又回宗门的故事交代给了秋露黎,又把人际关系列了个表给她,免得戳穿了。 “然后呢?”泊意秋道:“你打算下山了?” “不然?在宗门里打工?”秋意泊指尖摩挲了一下他的唇瓣:“我早就订好了,春溪城七天六夜豪华游!” “秋意泊你神经病啊?!谁去家门口还玩七天六夜啊?!” “去合欢宗,你不去?” 泊意秋:“……我去!” 合欢宗哎!他还没正经去过合欢宗哎!家人们谁能信啊?!穿越一千年,勤修不辍,修仙问道,居然没有真正去过合欢宗!这简直是一大遗憾啊!合欢宗里到底是什么模样的?!重点是,那个谁和八个道侣的故事出结局了吗?!他真的很想知道!, 729 第 729 章 秋意泊和泊意秋说走就走,凌霄道君也没拦着,毕竟他自己也打算离开了。 秋露黎按照秋意泊给的清单,化作了求秋允潇的模样,连小腿上的痣都没漏下。她如同秋允潇往常一般,提着一个只有水波在荡漾的木桶回了寒山的住处。 院子已经被秋意泊收拾得干净利落,甚至他还留下了一个专门给她烧饭的法宝,只需要把今天要用上的菜交给它就行了,如果没有也没关系,它有自己的纳戒作为库存。 秋露黎把只有水的木桶递给了法宝,学着秋意泊的语调懒洋洋地说:“啧,今天还是喝个鱼汤吧。” 法宝接了木桶过去,一转身噗噗两声,两条刚被打死的鱼就落在了木桶里,反正木桶水就这么深,活的还是死的都得翻着。秋露黎见法宝去了,她往院子里的躺椅一躺,舒服得松了一口气。 这有什么难的?不讲究和偷懒难道还要用学的吗? 秋露黎踹了鞋子,晃荡着二郎腿,一手一动,立在墙根的竹子便断了半截下来,飞到了她的手里。 她也不用刀剑,剑意附着于她的指尖,将竹子修成了烟杆的模样。她悠悠然然地点了一袋烟,侧脸抽了一口,烟草是秋意泊惯用的薄荷叶子糅杂着其他草药制成的,气味是清凉中带着淡淡的草药香气,并不难闻。 不一会儿,法宝给秋露黎整了个四菜一汤。秋露黎胃口大开,有一说一,虽然银华真君厨艺不错,但也有限,毕竟他以往都是生吃的,为了她才去学的厨艺。她自己么也就那样,吃不死人就是了,和秋意泊这种跑去凡间皇宫御厨偷师的玩意儿是不能比的。 她已经习惯了和银华真君待在一处,如今难得分开也不觉得寂寞,反而觉得有些难以言喻的自由惬意,她扔了筷子让法宝替她收拾残局,一足踩在躺椅扶手上仰望着星空,也不管这等中门大开的姿势雅观不雅观。 和寒山书院的弟子都挺熟,该骂骂该打打,同僚之间关系不错,和谁都能聊两句。秋露黎摸了摸自己的脸,据说还有人爱慕秋允潇来着? 也怪有意思的。 秋露黎侧脸抽了一口烟,就着这漫漫星空睡去,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她忽然感觉到有一道轻轻的足音,这本不打紧,但打开了院门——秋露黎看也不看,一道剑气拂了过去,或许是她本人困倦,剑气上也带了几分懒洋洋的意味,摆明了只想驱赶,而非伤人。 嗯?等等,这一剑的剑意她模仿得像不像? 秋露黎睁开了眼睛,她打了个呵欠,眼角余光看向了来人,便见是个熟人——周师兄的儿子周云嘛,之前大家还聊过他来着……想到此处,她眼神温和了起来,道:“周师弟?何故深夜造访?” 周云却是看得一愣,总觉得今日秋师兄对他温和了不少。随即他垂眸拱手道:“见过师兄,今日十方阁盘点账目,管事称师兄已有半年不曾领取弟子份例,我便自作主张,替师兄送来了。” 他顿了顿:“不想惊扰了师兄……” 往日这个时候秋师兄一般还在看话本,不想今日已经睡下了。 秋露黎‘哦’了一声:“多谢,放下吧。” 她也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早睡——这有什么好解释的?哪有长辈给晚辈解释的? 周云将纳戒放在了桌上,脚步迟疑一瞬,秋露黎却是睡意浓重,见他迟疑,张口就道:“还有事?” 嫌弃之意溢于言表,就差没指着他鼻子让他赶紧滚了。 ……正常了。 周云行了一礼,告辞离去。 秋露黎转头就把院子封了,保证没人能来打扰她睡觉,安安心心地睡了下去。法宝收拾完过来,按照秋意泊设定好的程序,给她盖了一件薄被。 …… 另一头,秋意泊和泊意秋已经在春溪城里玩了两天了,这不也不能说上门就上门,规规矩矩发个帖子过去,算是走个流程——然后私下里摇漱玉道君的神识,让他赶紧让人来接。 前两天漱玉道君的回复是这两天忙,让他们在春意楼里住着,等他忙完了弟子们自然会接他们去。 两人都易了容,成了两个俊美斯文的书生,放在修真界里属于水平中上,虽然好看,却也不至于让人侧目。 其实他两还挺喜欢的这副容貌的,太丑自己看不惯,顶着原本的容貌又引人瞩目,身份一看便知,这边这个指指点点‘哦哦那个是凌霄宗长生道君’,那个跑过来行礼说‘还请道君指点’……谁也不想顶着身份证走在大街上吧?他们又不是吃卖脸这口饭的。 春意楼里醉生梦死,他们两人看了几日,对合欢宗的心里预期已经建设完毕,到时候要是看见什么酒池肉林的他们一定不会大惊小怪。今天,春意楼的弟子终于来请他们两上了车,也不必收拾什么,直接走就行了。 弟子送了他两上车,拉车的灵兽载着他们飞入了天际,这才有心情低低聊了两句:“可算是送走了……那两位前辈到底是什么来头?道君亲自吩咐要周全,我这两天都不敢错眼,紧张死我了!” “谁知道呢?”另一个弟子笑道:“应是道君的老友吧!既然送走了就别想着了。” 那弟子委委屈屈地说:“那可是两位大乘真君,我一口都没捞着。” 另一个弟子闻言大笑,扬手就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还捏了一下:“还两位大乘真君呢!你也敢想!就你这小胳膊小腿,也不怕死在床上!” …… 合欢宗在春溪城与夏分城的中央,与百炼山可以算作是相邻,出了百炼山的范围,那就是合欢宗的地头。两人坐在车上,这马车看着狭小,实则布置得极为舒适,跟个小房间一样,能躺能坐,灵兽飞得极为平稳,速度自然不能和御剑或者飞舟相比,可这不紧不慢也有不紧不慢的好处,一路风景尽收眼底,惬意得很。 两人老远就看见了百炼山的影子,对视一眼就知道对方打的什么主意——这么多年过去了吼,东西也该多起来了吧?是不是可以回去薅点材料了? 不过当务之急是去合欢宗,除非现在立刻马上凌霄宗或者百炼山原地爆-炸,否则这合欢宗他们是必定要去的。 泊意秋在秋意泊的侧脸上亲了亲,与他咬耳朵:“一会儿要撑住啊,你要是半路看见什么美人走不动道,那就丢人了。” “你才是好吗?”秋意泊轻笑道:“我们什么没见过?” 大不了就是露天开银趴嘛!在现世生活了二十多年,他们什么没见过?就是没见过真的,靠着自己涵养装个风吹不动又有什么难的? 两人在车上坐了一下午,毕竟他们两起来就晚,是吃了午饭才出发的,等到合欢宗时已经是傍晚了,天边的落霞如火,马车骤然转道,忽地一片仙山琼阁撞入眼帘,琪花瑶草连绵成海,说不尽的钟灵毓秀,道不尽的桃源琼光。 两人都看了好一会儿,秋意泊低笑道:“我就知道。” 其实以前是来过一回的,那次他来接泊意秋,是跟着金虹师叔还是谁直接进了漱玉师叔的寝宫,还真没从大门走。至于泊意秋更离谱了,他当时在劫数中,又看了天魔舞,哪有心情看这些?当时他神智清不清楚都不好说。 马车轻飘飘地在合欢宗的正门落下了,有弟子上前,那弟子穿着一件十分朴素的制式的弟子服,服色为浓郁近黑的紫,腰间佩剑……怎么说,不是对合欢宗有什么偏见,就是这一身搭配起来比凌霄宗还凌霄宗,谁看了不觉得这是个剑修门派? 秋意泊撩开车帘,递上了拜帖,弟子先施一礼,双手结果拜帖,只看了一眼便恭敬地交还了,另有三名弟子上前来,这三人看着倒是没有守门的这个那么剑修,为首那个是个俊美男修,化神修为,着一身暗紫,内里却是一件白衫,柔化了那紫色的冷艳。他眉目含笑,拱手道:“弟子丘凝拜见两位真君,道君早有吩咐,令我等在此等候二位真君。” 秋意泊笑道:“道君是如何吩咐的?” 丘凝的目光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缠绵,仿佛在看久别重逢的爱人一般:“道君吩咐了,一切都随两位真君的意思,真君怎么说,弟子便如何做。” 秋意泊回首与泊意秋笑道:“师叔也真没拿我们当外人。” 就是漱玉道君在凌霄宗,也没有什么‘随他如何’的待遇,不过秋意泊他们与漱玉道君在各自宗门地位不同,也不能一概而论就是。 “那就下车吧。”泊意秋自车上下来,一手自然而然探出去,秋意泊顺手扶着他的手臂也下了来。见状,丘凝眼中的温柔褪去了几分,瞧着不那么缠绵了。泊意秋随口道:“晚上应该是要宿在师叔那处的,就带着我们一路看一看,往师叔那处去就是。” 丘凝垂首应是,便引着二人入内。刚进宗门这一段儿其实感觉与其他宗门大差不差,都是修的山路,只是合欢宗这里瞧着更为精巧,一看就知道是有人精心打理过的。不多时,丘凝就带着他们到了山脚,又唤来了几匹踏云飞焰兽,温和地道:“此处距离浮梦宫路途遥远,不若请踏云代步,也不妨碍二位真君赏景。” 两人自然没有异议,有了灵兽代步,凌空而飞,确实速度快了许多,没一会儿他们就到了合欢宗弟子活动的地方,两人一看,对视一眼,从对方眼里看见了一个字——啊? ……合欢宗好正常啊! 是那种正常得因为是合欢宗而显得不合理的地步。入目所及,弟子往来谈笑,嬉笑怒骂,清正得体,有弟子独奏,有弟子切磋,有弟子论道……怎么看都是正常宗门的样子。 ……好吧,其实他们两个也知道什么酒池肉林、露天银趴有些离谱了,毕竟合欢宗修的是阴阳大道不是炉鼎大道,真不是那种宗门。怎么说呢……等到真正亲眼看见了,还是觉得有点出乎意料。 惯性思维害人! 他们都活了一千年了,这个惯性思维还是没改变! 既然如此,他们也不必再看了,与丘凝说了一声,丘凝就带着他们前往了浮梦宫,天色已晚,两人也懒得走正门了,问了问可以直接上去,就驱使着踏云兽直接往最高处去了。 丘凝跟到了半途便不再跟着他们一道往上,而是道:“弟子便居于浮梦宫山腰,若二位真君有所需要,只管吩咐弟子一声。” 两人应了一声,不多时就到了山顶,浮梦宫一如其名,屋檐廊下垂着的轻纱随风曼舞,四处金铃清响,若有若无,如梦中来一般。踏云兽放下他们后就在露台的一角伏下小憩,秋意泊和泊意秋正打算先进去再找漱玉道君所在,便听见一声倦懒缱绻的声音道:“长生,长安?只管进来。” 是漱玉道君的声音。 两人听罢也就挑了帘子入内了,没想到帘子一挑开,便是一股沉厚的麝香气味扑面而来,暖融融的裹着他们,仿佛要将他们也拖入软香红尘之中。殿中广阔,一望到底,最醒目的当然是中间那张大床,床上并无被褥,只有几扇轻纱,掩去了下方几具美人春色。 ……这就很符合合欢宗的刻板印象了。 漱玉道君已然起身,他披了一件外衫,其中并无其他。见他们望来,随手就将衣带系了:“来得倒快,我还当你们要在宗门里耽搁一阵。” 漱玉道君这是算好了时间,以为他们会耽搁,所以自己这里不急,没想到他们提起来了他的寝宫,又不好将他们晾在外头,左右不是什么大事,看了就看了。 秋意泊和泊意秋经过短暂的愣怔,上前一左一右扶着他的手臂,将他按坐在床上,两人一人分一只手给他把脉,漱玉道君一怔,随即轻笑道:“我无大碍。” “没有大碍还趁着我们来之前再修行一番?师叔你什么时候这么勤奋了!”秋意泊目光在床上一扫而过,意思很明显,没问题,至于一次性找五个? 漱玉道君也随着他的目光看去,笑道:“往日里就是这般的,境界所致罢了。” 那五个人明显都被日昏了,秋意泊他们说话也无所顾忌,泊意秋抿了抿嘴唇,从芥子空间中取出一个拇指大的木匣来:“师叔,你吃一颗?” 漱玉师叔体内阴阳很是平衡,还真看不出什么毛病来。 “这是什么?”漱玉道君问道。 泊意秋打开了盖子,一股清逸香气从中溢出,漱玉道君扬眉:“……嗯?紫圣静神丹?” 这算是炼虚合道境界最极品的丹药之一,不用于疗伤,不用于悟道,而是用于调理的。顾名思义,吃了这丹药,便可静神安气——一般是用在心魔惑心已经到了疯魔的地步,才服用这丹药求取一瞬安宁。 能压制道君心魔,而且还毫无副作用,可见其珍贵。 “给我,这也太浪费了吧?”漱玉道君反问道。 秋意泊也没摸出个好歹来,他皱眉道:“师叔你就吃吧,你这样我不安心。你要真没事,也当糖豆吃了呗,也吃不出什么坏处来。” 漱玉道君只觉得好笑,他不过是一时有了兴致,放浪形骸了几分,却惹得他们这般担心,连这样的圣药都拿出来了,实在是……他垂首启唇自泊意秋手中叼住了那颗紫圣精神丹,咬在了齿间,抬眸笑吟吟地看着他们二人,殷红的舌尖微动,将丹药卷入口中服下了。 “吃了,你们放心了?”漱玉道君微微一挣,向后仰去,一派从容闲逸,他摇头而笑:“你们二人真是两个活宝贝……” 秋意泊和泊意秋不错眼的看他吃了,这才放心了几分。秋意泊撇了撇嘴:“师叔,这不能怪我们两,你这般的,谁看了能安心啊?” 泊意秋颔首,其实秋意泊怕什么他明白,合道之前有道统之惑,漱玉道君虽然风流,但绝不是明知道他们马上要到,等他们的时候还要睡两个人的人。他们怕的是漱玉道君为道统所迷罢了。 若不能摆脱,后果恐怖至极。 比如秋意泊那时就想试试与天道相合是什么样的结果。 漱玉道君微笑道:“那是你们见识得少了。” 这话说的,秋意泊和泊意秋开始怀疑是不是真的是自己见识得少了——毕竟漱玉道君服下丹药后屁事没有,真的就跟吃了颗糖豆一样。 秋意泊一只手一直握着漱玉真君的脉门……确实没什么变化,非要说,那也有,漱玉道君体内灵力比之前更温和了……大概半分吧,再多就没有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顿时有些尴尬,不会吧……不会真就闹了个乌龙吧? 漱玉道君弹了弹指,几个弟子悄无声息的进门来,行了礼之后面色如常的将床上的人都扛走了,动作极为迅捷得更换了床单,挑起了四周的纱帘,落日的余辉泄漏进来,在殿中渲染出了浓墨重彩的光,半缕霞光点在漱玉道君身上,他侧脸而笑:“怎么不说话?这会儿知道尴尬了?” 他又接着道:“给我一个修阴阳合欢大道的修士吃静神丹,亏你们两个想得出来。” 秋意泊和泊意秋都低着头,恨不得把脸埋到衣服里去。 漱玉道君挑起泊意秋的下颚,戏谑地说:“该不是长安怕师叔不怀好意,寻你们来趁机睡你们一睡吧?” 泊意秋下意识道:“这天下还有这种好事?” 漱玉道君沉默了一瞬,忽地大笑了起来:“你们两个真是……罢了罢了,别低着头了,知道你们要来,替你们备了好菜,先去用饭吧。” 两人这才齐齐舒了一口气,这么一想确实好离谱,给漱玉道君吃凝神静气的丹药……咳咳,反正他们来玩了,想来这几天漱玉师叔也没有修炼的时间。 等坐到位子上,两人已经神色如常了,漱玉道君率先饮了一杯酒,问道:“难道是宗门里不好看?你们二人怎么这么快就来我宫中了?” 秋意泊低头尝了一口,被酒辣得倒抽了一口凉气,他赶忙换了一杯其他的,泊意秋道:“也不是不好看……就是怎么说呢……” 泊意秋卡住了,他总不能说没见到酒池肉林聚众银趴有点失望吧?这话是能说的吗?说出来真的不会被漱玉道君打吗?这可能算是在污蔑合欢宗清誉了! 秋意泊喝到了一杯果子露,这才缓了过来,他想也没想就说:“也不是没有美景,就是我和阿浓在春意楼里做了好几天心里准备,心想等到了师叔这儿看见什么都不会露怯,等真到了我们一看……啧,这准备白做了。” 漱玉道君轻笑了起来:“你们看到什么会露怯?” 秋意泊认真地点了点头:“刚刚那场面……说实话,我好怕当时师叔你张口说来你们也上来,到时候我跟阿浓怎么办才好?也不能真的就上去了吧?那师叔以后见了我师傅师祖,岂不是要矮一辈儿?” 漱玉道君目光在两人身上一掠而过,他是过来人,他很明白,秋长生与秋长安,并非是不纳二色的。他们看见美色也会动欲,但……只是区区美色罢了,图个一时痛快,回头惹得对方不痛快,相较而言,那这一时的痛快全然不值一提。 漱玉道君扬眉而笑:“说的也是……你们想见识的那些,也不是没有,若你们想见一见,我带你们去就是了。” “底下的弟子们有时候放浪形骸,倒也是避着人的。”漱玉道君点了点桌子,微笑道:“宗门总要脸面,但也不管束他们修行。” 秋意泊和泊意秋听着咋舌。 “真的假的?都是自愿的吗?” “骗你们作甚?”漱玉道君一手微抬,他们面前的酒杯就被倾倒到了一旁,“这酒太烈,你们恐怕不爱喝,莫要勉强……若非自愿,何必入我合欢宗?你们许是不知,我合欢宗自炼神还虚以下,皆是来去自由。” 秋意泊他们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个事情:“啊?” 那就是真君以下随便改投其他门派?那道统怎么办? 漱玉道君笑得漫不经心,他们两个想什么都写在脸上了,也是难得:“若出得门去,自然不屑于我合欢宗道统,若还效行我合欢宗道统,他入何门,不也还是我合欢宗弟子?” 泊意秋喃喃道:“……师叔啊,你们以前被归成魔道还真不冤。”, 730 第 730 章 吃完了饭,漱玉道君用一种带着刚来自家走亲戚的小孩儿去看村里的景致的态度带他们去看了一些符合世人对合欢宗刻板印象的大场面,秋意泊和泊意秋是乡下人头一回进城,哪怕是站在层层帘幕后,也难得有些脸热。 脸热不是因为看见这场面,而是因为是跟长辈在一起看见这场面,虽然漱玉道君也没好到哪里去,但是他换了一身正经衣服看上去是个正经人了,但凡漱玉道君还维持着吃饭的时候光着腿只披了件外衣的样子,他两都没有这么尴尬。 ……这场面他们是真的没见过。 漱玉道君还问他们要不要下场一起玩一玩,两人连连谢过漱玉道君的好意,不敢,不敢。 虽然修仙之人身体洁净,但这种场面他们的刻板印象又发挥了,感觉掉下去就不会梅事,概率也不会为淋,更不好说万一发生什么艾情……连带着看漱玉道君的目光都有些诡异:“师叔也玩过这种吗?” 漱玉道君倒是大大方方,挑唇而笑:“怎么?” 秋意泊:“……之前半夏师叔给了我几个丹方,我回去研究研究,师叔你时时吃两颗。” 漱玉道君心中一动,似笑非笑地捏住了他的后颈:“怎么,怕我得病?” 秋意泊和泊意秋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然后在求生欲之下疯狂摇头:“不是不是,师叔你听我解释……” “不不不,助兴的助兴的……” 漱玉道君扬眉:“那就是怕我不行?” 两人连连摇头,然后一人挨了漱玉道君一个糖炒栗子,明明是道君之体,硬是被敲得额头上都红了一块,可见漱玉道君是没留手。漱玉道君没好气地说:“还看不看了?” 秋意泊和泊意秋都摇头说不看了,漱玉道君也没有强行带他们看的意思,看也是这两个兔崽子明里暗里想要看,等真看了嫌不干净的还是这两个兔崽子,实在是难伺候得很。 秋意泊忽地指着远处一人:“哎?那个是不是吟月老哥?” 泊意秋和漱玉道君下意识往他指的方向看,便见一个身高体健的蜜皮男子正和身旁一个俊美斯文的男人有说有笑的往花庭的方向走,三人耳力自然没话说,听吟月与身边人道:“若瑜,你就别想太多了,师叔是我宗门下,若不爱你,何苦挑了你结为道侣?我也是合欢宗门下,我能不清楚?我们宗门可不兴与人结为道侣。” 被称为若瑜的是一位渡劫真君,他眼眸深邃狭长,带着一点文弱的忧郁之色,一身淡青长袍绣了一枝料峭的玉兰,清奇入骨,他垂眸道:“可她有八个道侣,我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 吟月一笑,端的是爽朗,他拍了拍若瑜真君的肩膀:“也就是你不知道,才能说出这种话来!你知道多少人排着队与我们双修吗?若愿放纵,万花皆可采撷……你瞧瞧你衣服上的玉兰,你见过哪个真君捏着绣花针给道侣绣衣服的?” 若瑜真君面色稍霁,他看着衣袖上那枝玉兰,心中生出几分柔情来,他低声道:“秦越,我不怕你笑,我知道她是合欢宗门下,也知道她不止我一人,可我想的却是……只要她爱我。” “那不就结了。”吟月老哥搂住了他的肩膀:“行了,至亲至疏夫妻,夫妻之间最忌讳这样猜来猜去,我带你去见师叔,有什么话当面问了,你是什么人我明白,若师叔无意,你也绝不会纠缠……可到底已经结缘,若是因为误会错过,岂不是遗憾?” 若瑜真君颔首:“好……秦越,多谢你。” 吟月老哥哈哈一笑:“你跟我客气什么呢!走走!师叔要真厌弃了你,我替你找十个八个美人,气死师叔!” 两人走远了。 漱玉道君看他们两人看得目不转睛,笑叹道:“原来你们千里迢迢过来,是为了这个。” “好奇嘛!”秋意泊和泊意秋眼巴巴地看着漱玉道君:“好师叔,你肯定知道内情,快给我们讲讲……三年了,发展成什么样了?之前和吟月打起来的那个分手了吗?” 漱玉道君早前在凌霄宗的时候就跟秋意泊他们讲过来龙去脉,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合欢宗有放浪形骸的,也有就是不乐意与人双修,全靠修行硬磨出来的弟子,毕竟想要阴阳并济又不是只有双修一途,寻至阴至阳的灵地灵宝也有此功效,只不过对比起双修而言吃力又不讨好罢了。吟月此前就是吃力不讨好的那一波。 不过等到吟月这人入了真君境界后就想试试与人双修的滋味儿,毕竟境界上去了,也能固守本心,不至于为色-欲惑得歪了道,此时刚好有一个相貌资质品性都不错的人爱他那个女体爱的要死要活,他与他在一处也觉得开心,就稀里糊涂地试了试,结果越试越爱,最后结为了道侣。哪想到后来他外出游历时遇上了第一个,两人被困在秘境中生死相依,又中了情毒……就有了第一个道侣,总之这么多年下去,吟月就有了八个道侣。 但问题来了,吟月本人其实不大爱时时刻刻都与道侣在一处,他时常出门游历,修炼起来又废寝忘食,有个人常在身边黏黏糊糊,什么都要替他去做,恨不得双手奉上,这于他修行是无益的。而且因为他已经有了好几个道侣,几个道侣都生怕再来一个,他要是拿女体出行,道侣必然会跟来一两个,这还游历什么? 于是女体这个吟月就时时闭关,用原身化作秦越(其实是他的本名)出门游历,可缘分天定,他用原貌反而又容易遇见自己的道侣,因缘际会之下总会被送做一堆,你说说,这要是自家道侣当着他的面遇上了险情,他总不能撒手不管眼睁睁看着道侣去死吧?于是一来一去,又用原貌和道侣处成了两肋插刀的好朋友。 他自己个儿也是真心,可能爱得没有那么深,却也是真的喜欢,自然而然的就演变成了女体找事,本体在旁描补的局面。 漱玉道君见他们眼神晶亮:“不如何,还是老样子。” 宗门里出了这么个仙苑奇葩,漱玉道君自然是知道的,毕竟能让八个道侣不打起来实属罕见,宗门里还有不少弟子以吟月真君为偶像,实在是这一手太厉害了。 秋意泊和泊意秋都有些失望,漱玉道君轻笑道:“怎么,不闹出一些事儿你们俩还失望了?” 这就是在说他两幸灾乐祸了。 没想到他们两人毫不犹豫地就点了点头:“好奇嘛,就想看看结果如何。” “也没有什么坏心眼,就是想看个热闹。” 漱玉道君摇头道:“你们俩倒是坦诚。” 秋意泊扬眉:“这有什么不好承认的?我好奇,我就来看看,这怎么算不上一种知行合一呢?” 泊意秋接着道:“这怎么算不上一种心境通明呢?” “歪理。”漱玉道君失笑。 天色已晚,秋意泊和泊意秋跟着漱玉道君回浮梦宫休息了一晚,当然,肯定不是睡在了漱玉道君那儿,房间多得是。两人还担心会不会一进门也是如傍晚看见一样好大一张床,结果一看还挺正常的。有弟子在门外等候吩咐,秋意泊好奇就把人叫起来问了两句,才知道今天傍晚他们去的那个地方是合欢殿,漱玉道君平时也不睡在那儿,有事才过去。 至于什么事,顾名思义。 不过就算是这样,这间宫室里床也很大了,两人盘着腿坐在床上,中间摆了个矮几,泊意秋笑道:“我们要是不做点什么,是不是有点对不起这么大一张床?” 秋意泊喝着茶挑起眼帘看他:“没兴致。” “没兴致你喝什么降火茶?”泊意秋反问道。 话虽如此,泊意秋自己也喝了两杯。 可能是白天看多的了,反而轮到自己就是没什么兴致,但偏偏有些心浮气躁,喝两盏茶降降火气就行了。他们这个境界,要是说只看了几个场面就心浮气躁明显不正常,大约还是漱玉道君之故,漱玉道君才入阳神境界,收敛不好气息也是正常,无形之间将他们给影响到了。 两人也没有什么睡意,神识收敛着,毕竟在合欢宗也不好大咧咧的漱玉师叔的地盘,秋意泊不要脸的竖起耳朵关注了一下,“师叔也没睡……嗯,殿里也没人,要不趁着现在去给师叔修修法宝和兵器得了?” 泊意秋也觉得是,来都来了,顺手帮师叔升级一下兵器法宝理所当然,于是两人就下了床披了衣服过去了。漱玉道君果然没睡,见他们来还愣了一下,“怎么这个点过来了?” 秋意泊:“大概是换了地方有些睡不着,我想着来都来了,总不能空着手,这不来跟师叔淘换点天材地宝。” 漱玉道君微笑道:“你要什么?长生。” 秋意泊拉着泊意秋进了门,“师叔你的本命剑和法宝给我看看……师叔,脱衣服!” 漱玉道君:“……?” 泊意秋已经掏出了皮尺法宝塞给了漱玉道君,“师叔你进去哈,别当面脱,吃不消,脱了之后它自然会动的。” 漱玉道君一时没明白过来,眉目微动。这真不能怪他想歪,毕竟他们两这话属实暧-昧不清,两人说完了也反应过来,连忙解释是因为要重铸法宝和兵刃的缘故,漱玉道君这才接了法宝进去了,两人对视了一眼,然后对喷了一句:“你蠢死了!” “你也蠢死了!” 不一会儿漱玉道君就将法宝扔还了他们两人,他笑吟吟地靠在塌上坐着:“这么客气?会不会累到你们?” 秋意泊拿着法宝看数据,头也不抬地说:“师叔,你现在再说是不是有点太客气了?师叔你有无定真竹吗?或者玄冰密莲、幽幻天露……” 秋意泊一口气报了十几种材料,末了道:“……这些都可以,有多少要多少。” 漱玉道君还真就稀罕他们这种不把自己当外人的模样,他本来是要委托给奇石道君的,只是如今他们主动送上门来,这样也很好。他随手将自己的芥子空间扔了过去:“自己挑。” 秋意泊神识一扫,哇了一声:“师叔!你好富!” 漱玉道君的家当是一个恐怖的模样,不光多,而且奇。怎么个奇法?这一个芥子空间的天材地宝,一眼望去根本就没有普通的类似极品天青石这样的东西,只有那些又稀少又稀奇的法宝堆得跟座山一样。每一件拎出去都够天下修士打破头了。 举个例子,秋意泊和泊意秋都没有几根的无定真竹漱玉道君有大概两捆吧,一捆几百根的那种两捆。 泊意秋也看了一眼,不由咋舌,里面好几样的东西他们见都没见过,只听过一嘴:“师叔,这些都是哪里找的?” 漱玉道君随口道:“喜欢就拿去,左右于我也无用……都是别人送的。” 秋意泊他们秒懂,秋意泊撇了撇嘴:“我怎么就没人送……” 他还仰着头左右转了转脑袋,让漱玉道君看:“我长得也不比师叔差啊!” 漱玉道君闻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得略有些说不上来的古怪,秋意泊看了一眼就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师叔,你笑什么?” 漱玉道君这才道:“自然不比我差,人间最顶级的美色也不过如此……只是,谁敢送你们东西来示爱?等着被拿来证道吗?” 秋意泊和泊意秋愣了一下才想起来世人皆知,他们修的是无情道——他们修太上忘情道不是秘密,但也仅限于周围亲近的人才知道,毕竟也不能拿着大喇叭到处宣传‘我们修的不是无情道,是洗剑峰另一门道统太上忘情’吧?认识他们的人也总不能逢人就说长生、长安两位道君其实修的是什么道统吧? 孤舟道君名震天下,这两个徒孙天资高超,又在洗剑峰座下,理所当然修的应当是无情道才是。外面还有人夸呢,说是洗剑峰历来一脉单传,如今到了孤舟道君手里发扬光大,虽然头两个弟子没有承袭无情道,再往下却有三个,破了这一脉单传的规矩。 无情道说到底是冷面冷性的道统,名声并不算太好,毕竟历来洗剑峰峰主下场大多不太好。若对漱玉道君有好感,献上十分殷勤,满腔痴心,说不定还有叫他怜惜的一日,哪日缘尽了,那也是一场美梦,但要换作一个剑修,还是洗剑峰的剑修,那就不是美梦了,那是要命的噩梦啊! 毕竟谁也不想和道侣日子过得你侬我侬,忽然某天自己就被道侣杀了证道吧? 秋意泊两人有心反驳,但很遗憾,他们自己也是杀妻证道的谣言发散者之一,还拿来调侃过漱玉道君,一时竟然无言以对。那宛若吃了苍蝇的模样惹得漱玉道君轻笑不止,他也有些好奇:“说来,太上忘情到底如何?我瞧着你们自小爱笑爱闹,到了如今也没有学得孤舟半分寡言少语,偏偏一路顺遂……” 秋意泊闷闷地道:“平时挺顺的,没什么奇怪的地方,就是遇着关口这道统才显出几分要命的威力来……我平时渡劫的时候师叔也没见过,不久之前,我还没合道那会儿,险些被这道统逼得要自尽。” 漱玉道君眉间微动,烛光下说不出的动人,他温柔地说:“长生辛苦了。” 秋意泊则是笑道:“这世间厉害的道统大抵都是如此的,若不辛苦,哪有我千年合道?虽然与我当年修行之心背道而驰,但也算是不留遗憾。” 漱玉道君反问:“当年?你师傅说过,你少年时最大的心愿是随便修个金丹元婴,在宗门里当个教书先生混吃等死?……嗯,如今虽然不是金丹元婴,但也算是心愿得偿了。” 秋意泊跳脚:“那叫教书育人!桃李满天下!怎么就是混吃等死了呢?!” “就是!书院乃是宗门之本,要是教得好,给宗门培养栋梁怎么就吃混吃等死了呢!我们就是想闲暇时候出去玩几年看看风景什么的,那也是人之常情啊!”泊意秋辩驳道。 漱玉道君不与争辩,大有一副你们说什么就什么吧的意味在里面,毕竟没多少时间之前漱玉道君还撞见秋意泊在书院当看门大爷,那可真和教书育人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秋意泊和泊意秋气得直翻白眼。 这天是聊不下去了,两人提着漱玉道君的东西就走,还扔下话来:“我们现在就走!师叔你的本命剑和法宝都别想要了!归我们了!” 漱玉道君的笑声飘得半座山都快听见了。 两人花了七天时间替漱玉道君升级好了兵器法宝,就告辞离去了,漱玉道君送了他们不少天材地宝作为报酬,也未曾要他们多住几日,或许是他们互为道侣的缘故,还不如年少时在春意楼的潇洒自然,束手束脚的也不算痛快。 所以他才不喜欢有什么道侣,缘来则聚,缘尽则散,这才是最好的。 偏偏天下就是有痴情人,愿为爱守贞,为情禁欲。 也罢,他也曾是其中之一,无甚好说他们。 只是他有些好奇,两个修行太上忘情道的小孩儿凑在了一起,还本为一人……也不知道最后要如何收场…… 秋意泊和泊意秋沿着山路下了山去,各自有些松了一口气,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两想的是:万一他突然就想玩点花的弄个银趴自己该怎么办?好像也不是他干不出来的事情啊! 所幸的是两人都太太平平下山了。 两人对视一眼,只觉得好笑,又相视一笑,泊意秋凑过去亲了亲秋意泊的耳朵,忍不住低声调侃了一句:“老实说,你这么快下山是不是怕自己忍不住?” 秋意泊侧目:“忍不住的是谁?是你自己这么想的吧?” 两人互相瞪了对方一眼,对自己是个什么德性很清楚,几个场面而已,人生来有欲,动欲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动心。但既然两人都太太平平下来了,那结果就很显而易见了。不过他们嘴上就是不服输,非要互相怼两句,眼见着就要吵起来的时候,忽地迎面来了两人,泊意秋下意识地道:“吟月!” 吟月老哥听到有人唤下意识抬头望来,他身边还有个冷漠俊美的真君,吟月老哥看见对面是两个他不认识的俊美修士,脑子里千回百转都没想起这两个是谁……照道理是双生子,他应该记得才对啊! 他身边那个俊美冰冷的真君眉间微蹙:“放肆。” 吟月老哥一脸懵逼,赶忙拉住他:“哎,别气别气,这什么情况还没明白呢!” 那俊美冰冷的真君不言,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很有剑修那味儿,但确实没对秋意泊他们动手。吟月老哥这才问秋意泊他们:“你们一人是谁?为何直呼我师叔尊讳?” 秋意泊也知道不好,他拉着泊意秋的手,谴责地说:“什么吟月,那是秦越大哥的师叔!虽然近千年未见,你怎么好记错大哥的名字!” 说完了还对吟月老哥抱歉的笑了笑。 泊意秋也垂下头,抱歉的说:“大哥,对不住,许久不见忽然见了你,一时嘴瓢了……” 那真君更是不悦,千年未见,也算不得是朋友,说不定只是偶遇叫秦越帮了一把而已,居然能记错名字……又为何是吟月一字脱口而出?说不得他们之前就在聊吟月的事情。 吟月老哥真是在心中擦了一把冷汗,他爽朗地道:“不妨事,一个称呼罢了,两位小友今日是来寻我的吗?” 秋意泊摇了摇头:“我们是来拜访漱玉师叔的,今日下山罢了……大哥你忘记了,昔年我们曾在春溪城见过一面,畅聊了一整晚……还有拂花大哥,拂花大哥如今可好?” 吟月老哥下意识的点了点头:“都好,都好。” 秋意泊笑道:“故人泰平,那就好,我们就先告辞了,不打扰了。” 说罢,他们就此离去,吟月老哥松了一口气,又与俊美真君道:“好了,那是道君的师侄……一件小事罢了,别放心上,师叔也不会介意的。” 那真君嘴唇抿了抿,显然很是不悦。 吟月老哥揽着他的肩往上走:“青霄,咱们话说回来,师叔她早就后悔了,只是拉不下脸面而已,你是做人道侣的,你就让一让她呗……” 青霄真君没有应声,但看他的脚步,就知道他也愿意和好。 吟月老哥心下松了一口气,总算又安抚好了一个,这有八个道侣也太累人了……后悔,是真的后悔…… 他突然一顿,哎,不对,哪里不对! 千年前他和拂花找人彻夜畅聊?漱玉道君的师侄?……不是,换个角度想,称漱玉道君为师叔? 千年前他和拂花还在春溪城里当花魁,当时累都累得半死,还要维持花魁的身价,怎么可能陪人彻夜畅聊?他们又不想卖身,避开客人都来不及! 不……是有的,只有两个人…… 长生道君和长安道君……?, 731 第 731 章 秋意泊和泊意秋不知道他们那位吟月老哥回去胆战心惊了多久,他们两个出了合欢宗,一路往夏分城去玩,紧接着顺着夏分城穿过了鹿野林到了冬霖城,又从冬霖城去了望来城,中间探访了无数美景,见识了无数胜地,兴致来了就住上一段时间,兴尽了就换一个地方。 这一路玩下来就是三年。 说来望来城他们也是许久不曾来过了,入城一看,到底是修仙手段,各种民生设施依旧保留完好,勤勤恳恳地工作着,由泊意秋主导开发的联络器被蜂令所取代,亏得当年就有基站,使这座巨大的城池没有出现什么网络卡顿的问题来。 秋意泊看着望来城,笑吟吟地倚在了泊意秋的肩头,扬了扬下巴说:“也就是望来城这基建太贵,其他几座城拿不出这钱来,要不然修真界科技也算是进了一个大步了。” 泊意秋调整了一下坐姿,让他靠得更舒服。他想了想:“真要论起来,还是师傅他老人家将基站普及后,望来城才又像点样子了。” 他做的那个通讯器其实也很好用,望来城范围内的即时通讯,但当年自他离去后那通讯器慢慢也没人用了,直到奇石道君证道阳神,蜂令普及后,望来城才又有了当年那一点现代城市的味道。 “我有时候感觉天地间有一只无形的手,有些超出常理的注定会被埋没。”秋意泊意有所指,但他说完又觉得合理的,泊意秋弄的那个通讯器能普及是因为有作为少城主的泊意秋在一意推行,等他一走,这东西又难搞价格又不低,凌霄宗是没办法推行的,久而久之自然就没人用了,等到蜂窝基站普及,百炼山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商机,他们讲究的是薄利多销,蜂令又可以作用于东域绝大多数地方,自然要比那劳什子的联络器好用,接受程度自然就更高。 泊意秋:“……?你明明可以直接骂天道。” 秋意泊轻轻笑了笑,“那还不如骂你是菜逼。” 泊意秋肩头一撇,让秋意泊的脑袋磕在了马车壁上,他掸了掸肩膀:“那就不要靠在菜逼的肩膀上了,会传染的。” 秋意泊磕了一下也不觉得疼,看着他直笑,泊意秋挑起一边的帘子,看着窗外的景色,忽然道:“接下来你想去哪里?” “随便走走呗。”秋意泊笑问道:“你要不要一起?” “不了,你自己个儿去玩吧。”泊意秋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大概是凑在一起的时间太久,干什么都是两个人,他又开始怀念起一个人逍遥自在的感觉了。话虽如此,可又舍不得秋意泊……秋意泊大抵也是如此。 秋意泊颔首,再次由衷感谢自己脑子没毛病,找了自己当对象,这要是换个正常人对象,一道游历三年,山清水秀,自觉应当是情意最浓的时候,是能料得到自己的道侣已经在暗中不耐? 自己这么个反复无常,忽冷忽热,时常失踪的货色,也就是他自己能消受得起。刚好两人要烦就一起烦,一拍即合,各走各路,等一个人玩腻了,觉得孤单了,刚好又可以开开心心的回来凑在一起热闹热闹。 “不过我还有个地方想去,我们一道去?”秋意泊询问道。 泊意秋随口道:“衍天宗?” “嗯。”秋意泊晃了晃手里的蜂令:“我已经和金虹师叔打了招呼了,他不是有个后嗣在衍天宗么?刚好请她送了拜帖,如今已有了回复,你要是想去就一道去,你不去我一个人也不打紧。” “那我不去了。”泊意秋语气有些淡淡的:“走到这个地步,还有什么可去的?书已经不是那本书,我们也不是那个我们,去了衍天宗能怎么?不去又能怎么样?我们就在这里。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那我一个人去,我还是有些好奇。”秋意泊说罢就挑开了车帘,回首而笑:“我走了,你一个人出门小心点,真要遇到事儿了记得叫我来救你。” “少咒我。”泊意秋嫌弃地说着,一手却勾住了秋意泊的颈项,深深地吻住了他,唇齿交缠之间,两人的目光对视着,秋意泊风清月明,泊意秋浓墨重彩,却又无比的相似。泊意秋率先松开了他的唇齿,又在他唇上啄吻几下:“……你也是,遇到什么事情扛不住记得叫我来救你。” “万界大比上见。”他低声说。 “一言为定。”秋意泊对着他眨了眨眼,转眼间便从马车上一跃而下,泊意秋看着秋意泊走向了路边的一名素衣女修,放下了车帘,不见他如何动作,马车前方陡然出现了一道暗紫色的裂痕,横跨长街,却无人发现。马车不紧不慢地驶入其中,裂痕就此消失。 秋意泊看着那道传送阵的光辉消失,这才与那女修颔首道:“王小友。” 王蕴和垂眸,不敢直视秋意泊,她拱手行礼道:“晚辈不敢,还请道君直呼晚辈姓名即可。” 昔年秋意泊回燕京探亲,路上遇到了一个衍天宗的小女孩儿指点了他两句,后来才知道是金虹道君的后嗣,当时他就说有空就去拜访衍天宗,如今时隔几百年,总算是成形了。 秋意泊并未易容,满大街的行人却视若无睹,就如同看不见那传送阵一样。他笑道:“蕴和,我与金虹师叔相交莫逆,你也不必太过拘谨。” 王蕴和唤了一个称谓,将回帖交给了秋意泊:“老祖,请。” 秋意泊接了回帖翻了开来,其中的意思很简单,衍天真君得知他要来拜访,不胜欣喜,执此帖向望来城正西方可寻得衍天宗所在,十年内请他随意挑个时间去就是了。 秋意泊合上了帖子,送了王蕴和一个纳戒,温和地道:“劳烦你跑这一趟,里头有些小玩意儿,拿去玩吧。” 王蕴和并不拒绝,秋意泊又问道:“你家小女儿可好?不知是什么境界了?” “多谢老祖挂怀。”王蕴和提到女儿也有些笑意:“如今茗儿也有元婴修为,倒是赶上我这做母亲的了。” “那就好。”秋意泊又与她闲谈了几句,做足了长辈的风范,这才离去。 衍天宗避世而居,宗门有大阵遮蔽,应当还是个如同九天仙宫一般不断移动的宗门,门下外出时还时时不许弟子自报家门,再加上道统神秘,许多修士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个宗门。 秋意泊拿着回帖,只觉得帖子上有隐隐牵引之感,随着牵引一路往西而去,直至一处悬崖,秋意泊突然就意识到往下跳,应当就是衍天宗所在。 他往下跃去,那帖子在他手中化作数道流光,天地在刹那间易转,盈盈日月之光陡然照拂他身,他眼前仿佛出现了煌煌圣殿,又有宫宇万千,可再有一瞬,那巍峨的宫宇就此消散,眨眼间便现出了一座古朴的村落。 村落并不大,只有二三十户人家,与此同时,其中一户人家的大门敞了开来,走出来一个身穿布衣的青年,青年抬眼望来,他的左眼下有两颗痣,如同垂泪,眼眸沉黑,再细细一看,却又觉得他眼中似乎包容万千。 这边是衍天真君。 他微微颔首,算是行过一礼:“久仰大名,长生道君。” 秋意泊再心中轻笑了一声,他还以为会是‘你终于来了’这种常见于神棍嘴里说出来的话。下一瞬间,衍天真君道:“你终于来了。” 秋意泊一愣,衍天真君眉间却多了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秋意泊道:“为何这般说?” “道君此来,应当也有许多问题想问。”衍天真君一手微抬:“请。” 秋意泊随他入了室内,这衍天宗不光看着像是村子,进了掌门所在也跟个普通农家无甚区别,衍天真君请秋意泊坐下,抬手为他斟茶,道:“小徒无铭,颇受道君照拂,衍天宗在此谢过。” 无铭真君,那都已经是血来宫那会儿的事情了……眼前这位衍天真君也不过是渡劫境界罢了,无铭真君那时似乎是合体还是渡劫?虽说弟子赶超师傅的不少见,但也不多见就是了。 “无铭道友也助我良多。”秋意泊微笑道:“真君可知我为何而来?” 衍天真君微笑着摇了摇头:“知道……大概又不知道。” 他垂眸将茶碗盖上了,接着道:“我只知自道君现世,这天下便已不同。我观测道君良久……” 缕缕浅淡的白烟自衍天真君的指边流露,顺着他的手臂将周围吞噬,忽然之间,漫天蓝紫之色映入秋意泊眼帘,如云如雾,衍天真君一手凭空虚划,仿佛拨云见日一般,点点星辰陡然闪烁出玄妙的光,如居云端。 那些星辰有些明亮得灼灼不可直视,有些黯淡得几乎隐没,星辰无时无刻不在变动着,但其中有十几星辰稳如泰山,纹丝不动。 秋意泊仰目看着那十几颗亮得刺目的星辰,心中大概知道这就是道君,凌云道界的道君。唯有入了道君之境,才能稳如泰山,不受天命所累——只有入了道君境界,才能称得上一句‘天若不允,那便逆天而行’。 破天、灭天、毁天……都行,这个主要看个人喜好。 秋意泊眉间舒缓,带着清浅的笑意:“我是哪一颗?” 衍天真君轻声道:“不必我告诉,道君也应看得出。” 那十几颗星辰中,有两颗星最为明亮,又成对而现,其余十几星辰,有半数以上都围绕着那两颗星辰,只有零落几颗散于星空之中。 “光辉天地,披泽万千。”衍天真君笑着说:“道君的这一颗星辰,我推演万余次,亦不过是徒劳无功,或许从道君当年击杀血来道君之后,便已脱离了天命。” “真君既然看不明白,为何不入局一观呢?”秋意泊垂眸轻吹茶烟,轻啜一口:“好茶。” “我素来不信天命。”秋意泊慢慢地说着,周围的星空陡然动乱,漫天星辰在烟幕中拖出绚丽的长轨,秋意泊目光所及,星辰以他心意而变化,闪耀的黯淡,泯灭的重现,聚合的溢散,秋意泊笑问道:“真君再看这周天星辰,它是天命,还是我是天命?” 衍天真君轻声说:“此时,道君是天命,可道君亦不过是此时的天命罢了。” 他一挥袖,星辰再度归位。 “这就够了……对我而言,这已经足够了。我以长生为号,却从不以为我当真能够与天同寿,我能把握这一时,就已是足够。”秋意泊目中升起一丝兴味:“真君,可知自己的死期吗?” 衍天真君叹息道:“或许就是今日。” 秋意泊反问道:“是我吗?” 衍天真君没有说话,只是沉沉地看着秋意泊,眼下那两点小痣散发着幽幽的倦意,秋意泊微微一笑,问道:“我不杀真君,真君的死期还是今日吗?” “你必杀我。”衍天真君轻声说。 “为何?”秋意泊点了点桌子:“不妨与你直说,我平生最厌恶有人给我说话语焉不详,要叫我猜来猜去……但真君不同,真君道统特异,与我说实话,恐怕也要因我而死,我只问真君一句,我来此界,是否为真君有关?” 衍天真君反问道:“若是与我有关,道君要如何?” 秋意泊扬眉而笑:“不如何?……说不定还要与真君送些礼,感谢真君一番?” 衍天真君沉默了下去:“……无关。” “我衍天宗一门,不过是些个神神叨叨的神棍罢了。”衍天真君抬眼看着这漫天的星辰,“我曾观测天命,天道……乱世以凌霄宗而起,亦因凌霄宗而亡。” “哪想……” “哪想到人算不如天算?”秋意泊也抬眼看着这一片星空,漫漫地道:“这时候应当说……哪想到,天算不如人算?” 随着他的话语,那颗代表他的星辰倏地大亮,在这一瞬间将万千星辰笼罩其中,他人哪怕再是璀璨,在此刻亦是黯淡。可下一瞬间,那颗星光又黯淡了去,黯淡地几乎从云幕中消失泯灭,秋意泊就玩弄着那颗星辰,任它闪烁。 天命如何?天道如何?如今秋意泊坐在这里,他就是他自己的天命,他自己的天道。 衍天真君面上的血色陡然褪得一干二净,宛若一片已经被日晒雨淋的枯叶,随意一阵风来,便会零落成泥。 秋意泊看着他的样子,叹息道:“我就不该好奇来这一趟。” 衍天宗一门修习命理,卜算天命,他这一句话略有些破他道心之嫌。秋意泊无意真害死衍天真君,书里怎么说的衍天真君如何如何与他秋家有仇,那也不过是书里说的,他这一生,哪怕真的只是哪本书中的一个角色,也绝不是他看的那一本了。既然如此,为何要杀衍天真君呢? 就算他的穿越真的与衍天真君有关,那也如他所说,他应当感谢才是。没有他的穿越,何尝有秋意泊?又何尝有秋长生? 衍天真君没有说话,秋意泊点了点桌面,周围星云陡然溃散成烟,衍天真君身躯一震,忽地侧脸呕出一口血来,衍天真君沙哑的声音响起:“多谢……道君。” “谢我作甚?”秋意泊起身:“也罢,来也来过了,想知道的事情估计在你嘴里也问不出什么来,我告辞了。” “至于那星象,你爱如何就如何,推演也好,更换也罢,我秋长生乃是剑修,平生只信我手中之剑,不信命理学说,更不信天命既定。”秋意泊淡淡地说:“真君只管放手而为。” 秋意泊言罢便甩手出门去了,衍天真君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一手扶在桌沿,缓缓起身,欲要相送,正当此时,却见秋意泊又去而复返,衍天真君一怔,便听秋意泊问道:“真君,方才我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为何你们这儿是日月并明的?是为了风水特意造的吗?怪好看的。我若仿着也造这么一个,需不需要搭配其他的,否则就有碍风水?” 衍天宗所在之天,日月同辉,神异非常。 衍天真君沉默了许久:“……不会。” 此人几息之前还在说他是剑修,平生只信手中之剑,不信命理学说。 “那就好,告辞。”秋意泊道了一声多谢,当真就走了。 秋意泊一步便跨出了衍天宗所在,只是一瞬,那古朴的村庄便消失了,他依旧站在了悬崖之上,望舒高悬,月光如水,流淌其身。 他也说不上来来这一趟到底是为了什么,其实他也知道这一趟八成是问不出什么东西来的,只不过他想来就来了,紧接果真得到了一通似是而非的回答,居然还觉得心满意足。 也是奇怪。 其实他早就知道他来是因为天道,而不是衍天宗的手笔,方才那么问,就是为了放衍天真君一回罢了,就他那样子,真的问了其他,说不定当真他的面暴毙。 其实对比起他到底怎么来这个道界,这本书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对如何造化才更有兴趣……秋意泊喃喃道:“失策了……” 早知道让衍天道君给他起一卦,看看往哪个方向走才有造化机缘才对啊!实在不行算算他命中到底什么时候成造化也好啊! 秋意泊垂目看了一眼不见底的深渊……已经出来了,总不能再下去问一问吧?感觉怪丢人的。 啧,算了算了,他才合道,急什么造化。 随他去吧。 秋意泊心中沉静,他有些莫名的感觉,说不上来是什么,但是他却觉得现在的他能做到许多平时做不到的事情。他看着天空,心念微动,忽地整座天空仿佛都受到了一股无名之力,将日月星辰与大地的距离变得更近了。本来就已是灿烂难言的银河有了这一道,更是映得满天星辉。 秋意泊举目欣赏了一阵,还是放了那些日月星辰,不为其他……太闪了,闪得眼睛疼。还是原本这样最好,不近不远,不明不暗。 他抬起一足,一步跨出,却没有坠入无尽深渊,却陡然站在了漫天繁星之中,一条闪烁着洁白光辉的灵脉盘根错节,舒展着枝叶,秋意泊啧了一声:“又不是想看这个,不看!” 星芒黯淡下去,秋意泊抬眼看着星空,心想:我什么时候才能上去看一看? “阿娘,我去山上割猪草!”小孩儿背着背篓,里头放着一把镰刀,最下面似乎还有个小布包。衣着朴素的女人见状怒道:“你又要上山去见那个老乞丐是不是?家里都快饿死了,你还给他吃的!” 小孩儿见状瑟缩了一下,他低声道:“是我……是我省下来的,不是偷家里的……” 女人不耐烦地将背篓里的小包袱一把抢了出来:“那你就去割猪草!今天割不满二十斤你就别下来了!” 二十斤是个天文数字,一个背篓顶多装上十斤,山路又远,得再自己扎两捆拖回来才够。小孩儿还要辩解,却被女人推搡着出门,破旧的木门砰的一声关上了,小孩儿眼中有了一点泪花,转瞬又没了,他用脏兮兮的袖子擦了一下眼睛,就迈起脚步往山上跑。 山上陡峭,哪怕是他这种时常上山的都花了两个时辰才到了山腰,他看见前面一座茅草房,顿时笑了起来,一路小跑了过去:“阿叔!阿叔!我来了!我给你摘了蛇莓!可甜啦!” 有一个落拓的中年人从木屋里走了出来:“又摔了?早说了,让你不要来寻我玩儿,影响我做事。” 小孩儿才不在意呢,把黑漆漆的蛇莓果捧给了中年人,中年人犹豫了一下,拿着几个包子跟他换了。小孩儿接了包子就狼吞虎咽了起来,中年人看得直摇头。 这男人当然是秋意泊。 秋意泊在山上住了五年了,不为其他,就是这山上有一种花很好看,他想移植到镜湖境中,偏偏这花挖出来第二天必死,无论秋意泊用灵泉也好,用灵力也罢,反正该死就死,半点脸面都不给秋意泊留下。 经过这几年的实验,才发现这花对生长环境极为挑剔,一定要这山、这水、这天气,差一点点都不行,差一分就直接死给你看。秋意泊一步步将镜湖境的泥土灵泉挪出来,对这种花改良,育种,如今颇有些成效了。 再有五年,这种花就能完全适应镜湖境的环境了。 不过没想到却被这小孩儿缠上了。秋意泊在这儿侍弄花草,当然不想被人打扰,山下有猎户村庄,总少不得有人上山碰见他,秋意泊摆出一副闲人莫饶的状态,还在门前挂了个凶神恶煞的白骨狼头,山下的居民都传他是山匪,都绕着他走,就这小孩儿天天不怕死,来他这里混吃混喝。 不过这小孩儿也是怪可怜的,亲爹娶了后妈,他也就有了后爹,等到继母生了孩子,他就宛若一个不被需要的存在了。也就秋意泊给他一口吃的,他才不至于饿得瘦骨嶙峋。 秋意泊看着那小孩,寻思着他也该六岁了吧?差不多也该有人上门收徒了吧? 小孩儿灵根还不错的。 他斜眼看向小孩儿:“吃完就滚。” 小孩儿两颊被塞得鼓囊囊的,连连点头,结果就被噎着了,秋意泊只能端水给他喝,小孩儿跟个狼崽子似地,一点要把喉咙里的东西吐出来的意思都没有,狂灌了两口水,捶着胸口硬生生咽下去了。 小孩儿奶声奶气地谢过了秋意泊,秋意泊背起了背篓,转身上山,回头一看,小孩儿居然跟来了。 “阿叔又在挖这花呀!”小孩儿葡萄似地眼睛认真地看着秋意泊:“别挖了,这花换了地方就活不了的,摘下来的第二天就会死的。这山上的花,都快被阿叔祸害完了。” “它长在这里就很好呀,阿叔为什么非要将它栽到自己的花园里去呢?” 秋意泊随口道:“不为什么,因为我想。” 小孩儿眨了眨眼睛:“可是有些事情不是想就可以的。” 秋意泊专注地翻弄着那一株花的根系,笑着说:“有志者事竟成,今日这花我要栽回去,它若死,我明天再来,它再死,我后天再来,有朝一日我终能养活它。” “那万一阿叔还没养活,山上的花就死尽了呢?” “那就再养着它。”秋意泊点了点那娇嫩的花瓣:“我可以等。” “可我不试一试,它永远都不会在我的院子里。” 小孩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732 第 732 章 小孩儿帮着秋意泊提了两篮子土后拿着秋意泊给他的报酬——两个肉包子,麻溜地滚到山腰去割猪草了。 秋意泊不是很耐烦这小屁孩儿,却也不算是讨厌,但他向来不介意顺手搭一把就能救条命的事情。 “又是他,还在那儿种那个破花……那破花还能吃怎么着?”遥遥有声音传来,是两个猎户,他们身背长弓,手持镰刀,手里还拎着两只不知死活的兔子,应该是刚打完猎下山。 “刘大哥,你理他干什么?一个快要入土的老家伙,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 “那不是担心吗?啧,他一个人无牵无挂的,万一哪天起了坏心怎么办?一看就是个祸害……” “看他这几年也挺安分,就他那个整日爬悬崖的样子,说不定哪天就摔死了。” “他那个屋子倒是好,要是他摔死了,刚好能给我们用来歇脚,以后就不用火急火燎往回赶了。” …… 他们距离秋意泊还有些距离,正常人的耳力是绝对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的,秋意泊却听得一清二楚。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没好感,带着一点恶意,但也不至于真的就来杀人抢屋子,就这么一回事儿吧。 秋意泊自己也没对山下那个村子付出过什么,自然不指望他们对他能有多少好感。 他专心致志地将挑下来的泥土铺在了院子外的田里,这些泥土要先晒干,然后再和和镜湖境里的泥土按照比例进行混合,他在挖泥土的时候记录了湿度,等到混合完成后再恢复成相应的湿度,与此同时还根据镜湖境的泥土湿度调整了配比和湿度,分为三个实验组,到时候种三株花下去看看哪个活得更久。 今天上午被那小孩儿盯着,也不好上悬崖去挖花,只得了这么零星三株,委实拖慢了他的速度,他想了想,左右心里有这件事吊着也不舒坦,干脆带着背篓与锄头又入了深山。 天色半明半暗,是紫色与粉色相间的瑰丽的组合,等入了深林后天色就不重要了,哪怕是白日入了这里头也是昏暗如夜,莫说是此刻了,只有零星几缕天光顺着极其狭隘的枝叶缝隙透入这片深林,映照出暧-昧的光斑,秋意泊已然习以为常,微凉的风卷来了潮湿的气息,秋意泊伸手让风从指间流淌而过,喃喃道:“快要下雨了啊……” 那晾在外面的土肯定是干不了了……来都来了,也不可能就此折返。 湿了就湿了吧,大不了再晾就是了。 枝叶沙沙,仿佛有什么小动物在树干上灵巧地穿梭着,秋意泊抬眼看向了某棵大树,一道白色的闪电从树干上飞速的蹿下,距离地面还有七八尺的时候便一跃而下,飞扑向秋意泊! 秋意泊却很熟稔地一伸手,刚刚好好掐住了毛茸茸圆滚滚的躯体,一只白色的小黄鼠狼在秋意泊掌中挣扎着细长的身体,吱吱得叫个不停。秋意泊五指修长,瞧着是如竹如玉,斯文矜贵,可真要论起来,那可能是无定真竹和万年寒玉,那小黄鼠狼能挣扎得出来才是见鬼了,不一会儿小黄鼠狼凄厉的大叫了一声,身体陡然一软,不动了。 跟个面条似地。 秋意泊捻动着指尖,抚摸它光滑柔顺的皮毛,另一手屈指欲弹小黄鼠狼深褐色的鼻头,手指刚凑过去,小黄鼠狼陡然一个鹞子翻身,露出了尖锐的牙齿就来咬秋意泊,秋意泊早有预料,笑眯眯地翻了一下手腕,啪的一声,弹在了它的鼻头上。 黄鼠狼那叫得真是一个惨,满林子都是它吱哇乱叫的声音。两条小短腿捧着自己的鼻子,黑珍珠似地眼睛瞪着秋意泊,小嘴一张一合,仿佛在无能狂怒:我早晚杀了你! 秋意泊哈哈大笑了起来,将它摁在怀里一通揉搓,小黄鼠狼吃了一记,不敢再挣扎,只能满脸屈辱得任他蹂-躏,秋意泊一手就能轻易的圈住它的身体,将它提起来与它对视,啧啧有声:“你怎么就记吃不记打呢?回回都来偷袭我,不用吃饭了?这么闲的啊?” 秋意泊住在山间,自然有小动物光顾他家,但秋意泊平素也不管它们,毕竟他家里也没什么好吃的,不养鸡不养鸭的,他偶尔吃饭的时候剩下点残羹剩饭还叫法宝专门倒在门外不远处让这些小动物来吃,唯独这只小黄鼠狼特别可恶,见他家里没有吃的,就把他的花圃搞得一团糟,秋意泊把它抓了打了一顿,好家伙,这仇就被记上了,回回他进林子十次有九次都要被这小家伙偷袭。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它……白色的哎!这可是白化种!1知道野生的白化种还能长这么大多难得吗?虽然回回偷袭他咬他的,但这又不伤不痛的,还能趁机抓着薅着它玩儿,这多招人稀罕啊!做什么杀它? 小黄鼠狼不大的脸上写满了生无可恋,随他揉搓,秋意泊一手掐着它的后颈,细长圆滚的身体就这样温驯地伏在他的臂上,秋意泊捏了捏那半圆的小耳朵,又在它脑袋上摩挲着,带着它一路往深处走。 随着越来越深入,林子里出现了一点淡淡的雾气,为这深邃的密林又添了一分神秘莫测。足下是由厚厚的落叶,踩在上面软得不可思议,秋意泊放缓了脚步,通常见到了雾气后,就意味着有一点危险的东西出现了…… 秋意泊陡然俯身将一朵菌子拔了起来,红伞白柄,穿裙戴环,很标准的长相,是正常人吃了会躺板板的类型……啧啧,真是危险啊!秋意泊把蘑菇扔进了背篓里,这林子里真是太危险了,真是闻之伤心见者流泪——眼泪从嘴角淌下来的那种。 年少吃菌子中毒,那是境界不够高,也有可能是当时煮的不够熟,反正肯定不是菌子的问题。现在他都是合道道君了,这些菌子的毒对他而言不值一提,既然他有这种能耐,这份危险就让他领受了吧! 此处哪怕是山脚下的村民都甚少进入,菌子长得到处都是,秋意泊也不管三七二十一,除了味道奇怪的,捡着鲜嫩的就往背篓里塞,小黄鼠狼哼哼了两声,紧接着就见到这个可恶的人类拿着一朵鲜亮的黄色菌子往它嘴边凑:“饿了?来,吃一口,这个可好吃了。” 小黄鼠狼吓得毛都炸了起来,疯狂摇头躲避这朵菌子,秋意泊有耐心的它头往那边躲,他就往那边送,就这么你逃我喂玩了半晌,秋意泊才像是刚发现手中这朵菌子是什么玩意儿的说:“哎?原来不是奶浆菌,怪不得你不吃。” 手里这朵菌子的菌帽比秋意泊的脸还大,众所周知,奶浆菌一般长不了这么大,颜色也不会是这么鲜亮饱满跟刷了漆似地。 秋意泊满脸遗憾地把菌子反手扔进了背篓:“看来今天你是无福消受了,算了,你自个儿去玩儿吧!” 他将小黄鼠狼往外一抛,小黄鼠狼在空中漂亮得翻了个身,稳稳当当地落在了一棵翻倒的枯木上,它龇牙咧嘴地朝秋意泊一顿叫,凶得不得了,见秋意泊压根不带搭理它的,可能是自觉无趣转身跑了,一眨眼就消失在了茂密的林子里。 秋意泊心情不错,甚至开始考虑反正要下雨,那花还摘不摘的问题,如果不摘,他现在就可以折返回家,然后把这一背篓的菌子洗洗下锅,家里还有现成的汤底呢,往汤底里塞一只鸡,再切两盘肉,凉拌个见手青……怎么想都比凄风冷雨爬山来得强。 再走一段路就有一条山溪,里面的鱼这辈子没遇见过几回直立猿,压根不知道直立猿也是它们的天敌,人往下跳,鱼不光不知道躲,还呆呆傻傻地往人身边凑,可好抓了!要是在那边抓几条鱼,再生一把火,烤来吃炖来吃也很棒……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背篓在秋意泊这种不怎么挑无毒品种的情况下很快就填满了,他加快了脚步,要是等到雨下下来,那他的溪边烧烤就算是泡汤了。不多时,他就到了小溪边,这地方瞧着有点像是当年在大光明寺出去打野食寻摸到的地方,也有一口深潭,溪水经由山间层层过滤才汇聚到了此处,又由此处向山下漫延。 秋意泊轻而易举地抓了几条鱼,升起了篝火,在篝火旁借着它的热意与光亮耐心地串菌子,好不容易收拾齐活了,就等着吃上了,忽地有一人自高空飘然而下,那是一个修士,应当是为火光吸引而来。 秋意泊没有抬头,直到修士故意发出了足音才叫他抬头看了一眼。修士从林中走出,是个筑基修士,他对着秋意泊拱了拱手:“敢问齐南村往何处走?” 秋意泊用树枝指了指他身后的方向:“你往南方走,穿过林子看见小路,沿着小路下山就是了!” 修士颔首致谢,正欲转身离去,忽地不知道怎么的又转身回来了,他似乎是有些尴尬,与秋意泊笑了笑:“老叔,这林中凶险,恐深夜难行,小道又在山中迷路了好一日了,腹中饥饿,可否与您搭个伙?” 秋意泊眯了眯眼睛:“那可不行。” 修士伸手就是一锭金子,他道:“这锭金子就权当是我谢过老叔了!” 秋意泊拿着树枝将他的手拨开了,淡淡地道:“我这金鳞喷云鲤与瘴山玉菇难道是这区区凡物就能换得的吗?” 修士恍然大悟,眉间跃上几分欣喜之色。方才他就觉得此人有所古怪,于是就试一试,没想到居然真的是隐居在此的前辈高人!他看篝火上冒着香气的烤鱼,丝毫感知不出它的灵气来,只觉得此人越发高深莫测,他拱手道:“原来老叔也是同道中人,是晚辈冒昧了!” 秋意泊轻轻哼了一声,没有接话,修士接着道:“今日能与前辈在此相逢,也算是一场缘分,晚辈乃是百草谷门下决明,拜见前辈!” 说罢,他就要行礼,被秋意泊用树枝拨开了:“好了,老夫难得有这般的闲情逸致,你若再啰嗦,毁了老夫的意境,便要你好看……既然想吃,那就坐下来吃!” 决明高兴得很,早听闻出门在外游历能遇到机缘,他行走天涯,却从未遇到什么机缘,次次听师兄弟说得兴高采烈,眉飞色舞,难免有些失落,没想到今日总算是被他遇见了! 秋意泊将一串烤鱼与菌子递了过去,鱼还能看得出个外形,菌子被火一烤,几乎已经分辨不出来原来的样貌了。决明又谢过了秋意泊,接了过来,往口中一送……哎?金鳞喷云鲤?他怎么吃着就跟普通的鱼差不多啊?顶多就是比普通的鱼要鲜美一些,但论起来还不如宗门池子里养出来的鲤鱼来的好吃呢。 他小心翼翼看了一眼秋意泊,见秋意泊望来,不知为何心虚地低头又吃了一口,便听他道:“怎么,老夫的金鳞喷云鲤不何你的口味?” “没有没有!”决明连忙道:“鲜美异常,口齿留香!晚辈从未吃过如此美味!” 吃不出来,是真的吃不出来,怎么细细的咀嚼都觉得只是普通的鲤鱼罢了! 秋意泊轻哼了一声,也听不出来满意不满意。 决明觉得一定是前辈的考验!真正的机缘听说都要考验心性的!这一定是前辈在考验他!决明这么一想又觉得合理了起来,他觉得这‘金鳞喷云鲤’一般,那真正的宝物其实是这瘴山玉菇? 他小小地咬了一口,鲜美的汁液在这一瞬间迸溅了出来,满口生香,他倒抽了一口凉气,来不及想这是什么灵草,先把这一口美味咽下去再说!等到咽下去了,他这才回过神来,仔细回味了一下方才吃到的口感和味道…… 怎么感觉像是鬼见愁? 百草谷乃是医修门派,门下弟子皆识百草,自古医毒不分家,这鬼见愁作为凡间极为难得的毒草之一,他自然识得。 不太对劲,再吃一口。 决明又尝了一口,这一口明显就不是鬼见愁了,而是鬼蝇伞! 他蓦然转头看向秋意泊,目光中满是惊讶之情,却见他捧着烤鱼,吃得摇头晃脑,口中喃喃道:“吃了金鳞喷云鲤,便可登入道门,造登玉台,延年益寿……美,实在是美!” “若能捕得千条,炼化成丹,吞入腹中,羽化登仙亦未尝不可啊!” 决明脑子里一片空白,在被欺骗的愤怒之后,却是一股惊愕之感:这老叔……居然是个疯的? 他看不出对方的境界,根本就不是因为对方是比他高出许多境界的大能前辈,他……就是一个流落山林中的疯汉! 秋意泊又拿起了烤得半生不熟的菌子,喃喃道:“一粒金丹吞入腹,始知我命不由天……2” “别吃了!”决明弹指打开了那根树枝,“吃了会死的!” 秋意泊看向他,嘿嘿地笑了起来:“会死?仙草吃了只会白日飞升,怎么会死?小友,你怎知会死……你死过?” 决明大悚,莫名起了一阵鸡皮疙瘩,他心中滋味古怪,却本着医者仁心,皱眉道:“这根本就不是瘴山玉菇,更不是什么仙草,而是毒菇!吃了当然会死!” 别说眼前这个凡人,就是他现在也隐隐有了些晕眩之感,不过无伤大雅,等打坐入定逼出毒素即可。 秋意泊却将菌子向口中送去,语气古怪:“我说它是瘴山玉菇,它就是瘴山玉菇……” 言语之间,那毒菇已然送到了嘴边,决明立即下手去抢,哪里想到眼前这老叔手腕一翻一动,带着热意的树枝打在了他的手背上,快得连残影都看不见。决明在这一瞬间冷汗直流,他下意识远离了这个看似平凡的老叔。 好消息,这老叔真的是前辈高人,至少修为比他高。 坏消息,这老叔八成还是个疯的! ——不是陷入了心魔就是陷入了劫期,亦或者是修炼了不该修炼的道统,吃了不该吃的东西……总之,疯的可能性太多了! 决明看着秋意泊幽深的眼睛,只觉得寒毛直立,连告辞都不敢再说一声,转身就逃,感知到对方没有追来的意思,更是头也不回,火速逃离此处! 太可怕了! 遇上这种疯魔的前辈那是没有道理可讲的!说杀人就杀人,半点原因都不会有! …… 秋意泊却觉得遗憾,这小子好歹也是百草谷门下,他就想试一试呗,要是心性可以,送个机缘也无妨,结果这小子到了最后一步坚持不住跑了,而且跑得这么快,叫的机会都没留给他。既然如此,那就算是无缘,机缘自然是送不出去了。 秋意泊咬了一口鲜得流汁的菌子,吃得摇头晃脑,啧啧啧,不懂欣赏,这么好吃的菌子跟仙草有什么区别?!大不了就是真正的仙草送你白日飞升,这菌子送你驾鹤西去,总归都是升天,去哪不是去? 差别不大嘛。 林间出现了灵巧的足音,一点淡蓝色的荧光破开了迷障,自林中踢踏行出。秋意泊头也不抬地说:“你来了?快来。” 一头白鹿自林中缓步而来,颈项修长,鹿角恣意的生长成了两棵小树,它优雅地行来,淡蓝的荧光伴随着它的脚步,如同行走于星河之间。在秋意泊身边缓缓垂下了头颅,在他臂上蹭了蹭,秋意泊伸手拍了拍它的侧脸,夸赞道:“一年多不见,原来是闭关修行去了?这光还挺漂亮的。” 白鹿低低地鸣叫了一声,张口咬住了他的衣袖,似乎要引领他去何处,秋意泊将自己的衣袖扯了回来:“去去去,吃饭呢,没看见吗?” 白鹿只好松开了秋意泊的衣袖,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秋意泊被盯得没办法,只好将‘金鳞喷云鲤’分享给了它。白鹿在秋意泊身边卧了下来,垂头斯斯文文地吃着烤鱼,鱼上面撒了盐,它很喜欢。 自四百多年前秋意泊修补了凌云道界法则后,凡间、修仙界灵气大涨,只不过对比起修真界而言,凡间灵气依旧稀薄,这等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中,动物生出点灵性容易,但想要正式跨入道门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白鹿和小黄鼠狼差不多,也是秋意泊意外遇见的,这不秋意泊那日兴致来了就出门打猎,寻思着打头鹿回来吃个小烧烤,结果就发现了它。 众所周知,长得漂亮有时候是真的能救命的。 比如秋意泊弓箭都搭上了,瞄准了,结果发现这头鹿白得跟能发光一样,漂亮得跟个小精灵似地,当即就放弃了射杀它。正欲离去之时,见白鹿不仅不惊慌逃窜,反而衔着一棵灵芝走到了他的面前,将灵芝送给了他,秋意泊就沦陷了。 这谁能不生出点怜爱之心啊?! 秋意泊敢说,就算是孤舟道君在这鹿面前,被这么一糊弄,都不好意思拔剑杀了它! 秋意泊心一软,给它一颗复灵丹作为报酬,此后又遇到了两回,秋意泊心又一软,教了两句引气入体的口诀,这不就成了现在这个模样。 秋意泊见它吃得香甜,自己也低头炫毒蘑菇,刚吃完几串,忽地又见白鹿挨了过来,看着菌子很是眼馋的模样。秋意泊推开它的脸:“去去去,这都是有毒的,你可不能吃。” 白鹿温柔地低鸣了一声,秋意泊皱眉:“非吃不可啊?” 白鹿目光坚定,秋意泊摸了摸鼻子,将手中的菌子递了过去:“那你先吃一朵试试……大不了我救你。” 白鹿细细地啃食着菌子,秋意泊一手搭在它的颈项上,察觉出它并未被菌子的毒性影响,反而体内灵气涌动,仿佛很喜欢菌子似地……行吧,没事就好。 一人一鹿分食了这些菌子,白鹿这才站了起来,对着秋意泊轻轻叫唤,秋意泊也跟着起身,抚摸着它的颈项:“我要去采花,最高的那座悬崖,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白鹿温驯地点了点头,秋意泊轻笑了起来:“忘记了,你是鹿,特别擅长爬山。” 秋意泊脚尖一点,就做上了它的背脊,白鹿动了动,似乎是调整了一个姿势,让他坐得更舒服。紧接着便如同一道清风一般带着秋意泊高高跃起,轻盈地钻入了丛林之中,明明是这样的方式,却没有半点颠簸,叫秋意泊如同端坐于一片轻云之上。 深林中,秋意泊的声音传了出来:“会飞吗?……哈哈哈没关系,再修行一段时间就可以飞了!到时候你再带我飞到那里去采素兰……” ……, 733 第 733 章 又是两年过去,秋意泊依旧不咸不淡地种着他的花,经过五年的育种与改良,总算是不至于有些风吹草动就暴毙了,也成功移植进了镜湖境,只不过娇花总是任性的,今天镜湖境下一场雨,隔日就有素兰成片的暴毙,但有时候连下十几天的雨又活得好好的,一株都不见死,也不知道里头有什么玄学。 秋意泊素来耐心都不太好,如今可能是无事缠身,耐心出奇的好了起来,几株破花玩五年,泊意秋知道了都得给他鼓掌说一声牛逼,闲出毛病来了。 秋意泊却觉得如今这样也不错,什么轰轰烈烈、如火如荼,累得慌。 “成了,回去吧。”秋意泊垂眸与已经长高了不少的小孩儿说:“日后不必再来了。” 小孩儿跟着秋意泊混了几年,也学了他不少习惯,家中只给破衣一件,他洗得干干净净,每日被差使得蓬头垢面,再累到了睡前也会清理一番。如今看着也是个整齐洁净的孩子。小孩儿抬眼看向秋意泊:“为什么呀阿叔?” “要走了。”秋意泊随口道。 他要走了,这小孩儿应当也快走了。 秋意泊转身欲走,小孩儿犹豫了一瞬,拦在了秋意泊面前,鼓起勇气道:“阿叔就不能不走吗?等我年纪再大一点,家里管不住我了,我就跟阿叔住到一起,以后我服侍阿叔终老!或者……或者阿叔带我一道走好不好?” 秋意泊有些好笑:“你会有更好的去处。” 小孩儿飞快地摇头:“不是的不是的,我舍不得阿叔。” 秋意泊一哂,不再理会他,左右现在他是不会收徒的,自找麻烦,带回给凌霄宗也没有必要,看小孩儿机缘就是,该去哪里就去哪里,不去个要他命的邪宗就是了。 小孩儿见秋意泊不再理会他,伸手去扯秋意泊的衣袖,秋意泊一手微动,就将衣袖从他手中拉了回来,转身离去了。小孩儿定定地看了他的背影许久,最终抿了抿嘴唇,下山了。 又是几日,秋意泊本该走了,但这几日山中下了雨,天清气爽,烟雨蒙蒙,是他最喜欢的季节,便又留下来多住了几日。这一日,他坐在窗边听雨煮茶,忽地门外来了两个戴着斗笠的修士,隔着窗户唤了一声:“这位先生,敢问静安村如何走?” 两个练气修士,应当是为了春宴四处走访之人,他们境界不高,长时间的御剑飞行太消耗灵气,毕竟也不是只去一处地方,事关弟子传承,各宗门提前一年、半年的就会派出弟子四处寻访,故而大部分时间他们还是用走的。 山脚下的那个村子叫齐南村,再翻过一座山才是静安村。 雨在这时陡然大了起来,把那两个练气修士浇得愣了一下,傻不愣登的还怪可怜的,秋意泊笑着指着远处的高山:“还有些距离,得翻过那一座山,雨太大了,两位郎君不如进来避避雨。” 两人犹豫了一瞬,就被冰凉的雨水浇得什么想法都没有了,谢过他之后就从另一侧进了院子,两人本以为这不过是个山野樵夫或者猎户,一进门却发现遍地香兰,幽雅难言,院中还有一座小亭,一片池塘,亭中有一座石台,上面是一局下了一半的残棋。 恰有风来,吹得雨丝漫卷,四下雨链青铃叮咚,两人站在廊下瞧了一会儿,听了一会儿,竟然有些出神,又像是一瞬,又像是许久,这才回过神来。两人对视了一眼,心中居然有些羡慕。 他们虽然是修士,过得却还不如一个山野樵夫过得从容惬意。 等再进去,秋意泊早已烹好了茶,两人谢过秋意泊后就在桌旁坐下,哪怕是修士,在深山老林遇到这种天气也不算是好受,一盏热茶入腹,身上生出一点暖意,更是舒展了眉目。秋意泊笑问道:“最近是雨季,山里的路可不好走,两位郎君怎么选这个时节走亲访友?” 如今是末夏近秋,山中蛇虫鼠蚁正是精力最旺盛的时候,一般人都不会选择这个时节来翻山越岭走亲访友。 秋意泊是明知故问,两个修士也对答如流:“我二人立志游遍这千里江山,录遍万千风物,不想在这深山中迷了路去,叫先生笑话了。” “原来如此。”秋意泊抬手为二人斟茶,指尖一点水渍,将手中书卷翻了一页去,其中一个修士问道:“我二人初来此处,不知此地可有什么名品特产,先生若有闲情,不妨告知一二,也好叫我二人筹措些许,寄回家中,以慰双亲。” 秋意泊听得此言,就与他们交代了起来:“此处荒僻,山珍却不少,可惜大多难以保存,不过几日就要腐坏,恐怕是经不得路遥颠簸,等二位郎君去了静安村,可问村中人收一些干香蕈,虽不及鲜货味美,却也是难得的佳肴。” 两人颔首,看来也是听进去了,紧接着又问了问村中是否排外之类的问题,秋意泊一一作答,他们三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不一会儿雨就停了,两人悄悄将一锭五两的银锭子塞在了蒲团下后就告辞了。 他们的背影消失在了林中,秋意泊抬手将桌上残茶泼向了窗外,只听见一声惨烈的吱吱声,秋意泊垂眸一看,发现了浑身冒着热气但湿漉漉的小黄鼠狼,它脑袋上还顶着几片茶叶,眼珠子一眨不眨地盯着秋意泊,嘴都咧开了,在秋意泊看向它的那一瞬间,它就如同一道白色闪电一般扑向了秋意泊。 秋意泊又是一把抓住了它,摸着它身上的热茶,抬手把它头上的茶叶摘了,笑道:“不是故意的,谁知道你在窗外啊?” 小黄鼠狼在秋意泊手里疯狂扑腾,张着嘴乱咬一通,秋意泊将桌上的肉干横在了它嘴边,小黄鼠狼瞬间懵了,过长的肉干被它叼在口中,它也不舍得松口,就横在嘴边,跟个口枷似地。两只爪子试图去扶着肉干,偏偏因为腿太短,身子又被秋意泊抓着,居然碰不到嘴边,它试了好几遍都以失败告终。 秋意泊笑得前俯后仰,屈指敲了敲一旁挂在碳炉上的铜水壶,紧接着就掀开盖子把泼了一身别人喝过的茶水的小黄鼠狼塞了进去。本是滚烫的沸水如今温温热热,用来洗澡正好。他心念一动,茶壶里的水就旋转了起来,给小黄鼠狼搓了个通透。 小黄鼠狼嘴里还叼着肉干,被提溜出来的时候,被泡烂的肉干在壶口碰了一下,肉干倏地一下散成了肉丝,稀稀落落地掉进壶里头,小黄鼠狼不敢置信地哀鸣了一声,两只小爪子挥舞着,应该是想挠秋意泊一个满脸开花。 秋意泊凑过去闻了闻,暗道失策,方才忘记把肉干拿走了,现在小黄鼠狼浑身都散发着一股加了酱油芝麻的猪肉脯的味道。他颇有些嫌弃地把它放到了一盘的果盘里,里头全是肉干……反正全身都是了,也无所谓再沾点儿。 小黄鼠狼进了果盘跟老鼠进了米仓似地,它知道秋意泊不会宰了它,放心大胆的东咬一口、西咬一口,还试图把肉干往自己的咯吱窝里塞,看起来是打算带走了。秋意泊看见那油光在它毛上闪闪发亮,不禁摇头,随它去吧。 没一会儿小黄鼠狼吃得心满意足,细长的身体都粗了一圈,秋意泊隔着手帕把它抓了来,往它嘴里塞了一颗丹药,小黄鼠狼差点没给噎死,被放下后满脸惊恐地溜走了。 看它的造化啦。 秋意泊也离开了,屋子里的东西他也没有收拾,他是来过舒服日子的,不是来吃苦的,屋子里自然少不了各色法宝,书房里还留有几个修行的道统,他设置了一个阵法,唯有不贪之人才能入内,就当是留下一个机缘了。 随着他的步伐,污糟的表相褪去了,去了易容之后,有一种豁然开朗之感,好像重见了日月一般。 刚好趁着雨停了,去捡点菌子……下次再来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 又是几日,那两个修士带着一个小孩儿到了山上,本想着天黑路遥,向那山野樵夫借住一晚再走,哪想到等再看见那清静的小院儿却发现已经人去楼空了。 “阿叔走了。”小孩儿低声道:“阿叔之前就跟我说他要走了……还说我会有更好的去处……” 两个修士听到此话,不禁侧目,心中起了一点猜测,他们正想踏入小院,却发现他们根本踏不进去,不光他们如此,连小孩儿都进不去。 “看来这是一位隐居在此的前辈高人。”其中一个修士道:“我们还是不要强行破了阵法了,万一惹得前辈不悦,那可不妙。” “嗯。”另一个修士应了一声,走到了不远处的山壁前,只见剑光如雷,竟是将山壁轰出了一个洞来:“今夜就在这里凑合一下吧。” …… 百年后,瘴山中出了一位黄仙和一位山神,山神庇护四方,好几个在山中遇险的村民都称是一头白鹿踩着星光踏云而来,带他们离开了险地。至于那位黄仙若是遇上了可不太妙,性格反复,喜怒无常,听闻有人口出狂言对黄仙不敬,隔天饲养的鸡鸭就全被咬死在了院中。 周边山村中还有人称幼时在山上有个好朋友,时常与他们一道玩儿,只是那好朋友是个白子,头发眉毛都是白的,但是他很有趣,特别好哄,经常拿着山里头的野物跟他们换糖吃……这些人被笑是做梦没醒,怕是记差了吧,山上哪有什么白子,瘴山险恶,连他们这些靠山吃山的次次去都是脑袋提在裤腰带上,一个小孩儿在里头怎么活?众人哄笑一团,此事又被抛之脑后,毕竟还是生活重要,这等事情也就是一年到头遇到了办大事的,喝得上两口小酒,才能借着微醺回忆回忆幼时。 说来说去,不过是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1 …… 可能也是享够了山中闲情,秋意泊就又有些向往人间繁华了,他去了东域的凡间,如今这一朝依旧是雁,正是海清河晏,太平盛世的好时年,秋意泊没有选择回秋家,这个秋家距离他太远,太陌生,在城中随意寻了个住处,当起了木匠。 今天给人修一把椅子,明天给人打个柜子,至于什么雕花拔步床,百童嬉戏柜那是不会的,日子就这么凑合着过。 “秋叔,家里的桌子腿断了,您什么时候得空,来给修修!”外头有人冲着窗子喊了一声,里头就有人懒洋洋地应了一句:“知道了,明天下午去。” “就不能上午来吗?下午咱家出门办事儿呢!” “上午睡不醒,干不了活。”秋意泊笈着鞋子推开门出来,他打了个呵欠,易容还是要易的,不然当天秋家人估计就要来接人了。门外的汉子看着他这副懒怠样,摇头说:“那行,这样吧!钥匙给您,明天您自个儿去修得了!” 这秋叔亏得不是自家的亲戚,否则真是糟心死了。看着年岁也大,偏偏身无恒产,也无妻儿,唯一算得上的就只有这个破院子。他手艺也不太行,修个凳子桌子还行,那些精工细活的一概不会,周围邻居还想着能把自己孩子送过来当个学徒,等一看秋叔的手艺……得了吧!给他当学徒,怕不是要饿死! 这秋叔唯一提的上的那就是人品,他虽又穷又懒,人品确实是数得上的好。谁家请他修东西,一概都是一文钱,修出来的东西也牢靠,不说这东西绝不会出问题,但至少年里他修的地方是肯定不出问题的,去谁家里也从不乱看人家媳妇闺女,提着工具来,修了东西就走,就是银钱放桌上他看都不看一眼。 那谁家的要娶新妇买了个银镯儿当聘礼,不知怎么的就忘桌上了,他来了搁那儿修东西,主人家就去倒茶,等倒了茶回来一看桌上镯子明晃晃的,吓得连忙捡起来,秋叔还看了一眼,调侃说还当故意试他才放桌上呢。 “也行吧。”秋意泊应了一声:“哪个屋子里的?回头我要都给修了,一件儿一文钱,不能赖账啊。” 汉子连忙说:“就堂屋里的,您看着修一下。” 秋意泊想了想:“就是给你爹上供那桌儿?知道了,你留两文钱放桌上,给你爹的桌儿嵌个边儿。” 汉子想了想手中银钱,咬牙道:“能看着体面点儿是最好,咱也不能白拿你的,给叔你加两文钱。” “得了,你回头给我留盘菜我带走。”秋意泊道。 汉子是在长相斋当帮厨的,手艺很是不错。 “成!”汉子应了一声,敲定了这桩买卖。秋意泊就又笈着鞋子进去了,末了还用脚一勾,把门给关上了,看得汉子直摇头。 也不怪秋叔娶不上媳妇,他这样的街头的寡妇都瞧不上。 秋意泊是真的没睡醒,回了屋子又躺着歇了好一会儿,等到月亮都挂上中天了这才醒了过来,他换了一身锦衣出去,顺着长街慢腾腾的走着,雁朝首都天京不设宵禁,但大街上还是空荡荡的连个鬼影子都没有。他突然笑了笑……哎?他这算不算是标准的锦衣夜行? 约莫走了半个时辰,秋意泊才走到了一片喧嚣热闹的地方,也没什么好说的,大半夜只有这营生还在开门,门口有两个妓子熟练地一左一右迎了上来:“呦,郎君可算是来了,姐妹们盼星星盼月亮的,总算是把您给盼来了。” 秋意泊道:“老规矩。” “知道的,知道的!来,姐妹们,泊郎来了,还不快把二楼的雅间给郎君腾出来!”随着妓子的招呼,满楼都是娇笑声,秋意泊被迎上了二楼,有个极貌美的男倌在雅间里等着,见了秋意泊就行礼,秋意泊看也没看他一眼就叫他出去了。 噫,他就是来吃个饭,顺便给楼子里的老妓刷点业绩,当红的来凑什么热闹? 秋意泊承认,口腹之欲就是他的一生迈不过去的坎儿,这辈子没遇到关于口腹之欲的劫数算他走运……虽然他也不是不能吃糠咽菜,但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为什么要亏待自己呢? 之前能在深山里守五年主要是菌子好吃,肉也管够,还有其他山珍一波接着一波,一年到头嘴就没停过。等到了城里那就没有了这好处,想吃顿好的就只能上酒楼,偏偏有些酒楼饭馆也学坏了,没点身份都不让进,偏偏这家倒是不拘什么客人,有钱就是大爷,还是个清馆,重点是这家的饭好吃啊! 据说是这楼子的东家重金从某个大户人家里挖出来的,之前世世代代都给大户人家烧饭,根本不流落到外面。 几个老妓抱着乐器来了,按照他的老规往屏风外一坐,低吟浅唱,秋意泊搁屏风里的大饭桌上一边吃一边盘算哪个菜不错回头打包。 隔壁传来了谈话声,这也是秋意泊的乐趣之一,这清馆一般情况下是不陪客过夜的,一般都是打打茶围,简单来说就是陪聊天吃饭,不少人来这儿谈事儿。秋意泊平时窝在巷子里给街坊当木匠,听了满耳朵的家庭矛盾鸡毛蒜皮,来这儿吃饭听听其他的也算是洗洗耳朵。 “吴家那个,谁不知道她?刘兄,你还敢娶她?你这是打定主意要和她满院子的男宠争风吃醋啊!” 哦,这是在讲某长公主之女的事情,秋意泊已经听过他们三回了,第一回聊的是家族险境,第二回聊的是联姻选人,今日是第三回,看来是终于为了家族低头捏着鼻子娶个有权有势的女儿回家了。 这位长公主之女也是个厉害的角色,破格受封郡主,不过京中人因她生活作风有问题,替她都是以‘吴家的那个’指代。秋意泊是觉得无所谓,人在边疆杀得番邦屁滚尿流的时候,这两个还不知道在哪呢,她养一屋子男宠怎么了?秋意泊觉得这位郡主可以努努力,把皇帝也收入后宫,那才是正儿八经的双赢!要隔壁这个实在是太亏了。 另一侧的房间则是在说:“近日京中生丝大涨,另茶叶、瓷货也是一路高歌猛进,几位哥哥,可有什么消息透露一二?” 哦,这是在讨论做生意的事情。 秋意泊知道,生丝茶叶瓷器,摆明了是要和夜明国做生意,这夜明国远在沙漠,一直挺神秘的,也不与雁朝往来,如今换了个皇帝,突然就有了要贸易的意思。朝中已经有了点头绪,几个世家大族都在买进,等着回头跟着朝廷捞一笔。 “座上那位……呵,好日子也到头了!” 哦,这个是在讨论谋反。 秋意泊一愣,竖起耳朵打算仔细听听,其实如今这一朝还可以了,虽然皇帝看上去不怎么成器,内里斗争不断,但架不住老天爷给面子,自皇帝登基风调雨顺了好些年,算得上大灾的都没有,搞得有些人想动手都没个理由——一般都说是清君侧,要不就是民不聊生了顺天而为换皇帝,这风调雨顺的,老百姓都安居乐业的,清什么君侧?老天爷给了什么暗示?这时候起兵造反那才是逆天而行呢。 本来嘛,某些人联合番邦,是有机会谈谈条件换个皇帝的,但雁朝这一朝就是运气好,又出了个吴郡主,杀得番邦一个个的不敢吱声,都打不赢还谈什么条件?只能谈谈怎么纳贡的条件。 要说官僚腐败吧那也有,但很奇怪的是大家都在一个能被容忍的程度,可能真的是老天爷看中这位皇帝,真有搞出那种民不聊生的官吏通常死得都很离奇。 秋意泊综合了一下是觉得眼下这位皇帝其实很有手腕,再加上老天爷给面子,他也懒得出大力而已。 秋意泊又听了两句,隔壁怎么一个劲的都在吐槽皇帝废物?就不能说说重点吗?怎么造反倒是说啊!又听了好一会儿,隔壁总算是开始谈正事儿了:“汝南王有意……” 秋意泊竖起了耳朵。 正在此时,忽地一声大喝传入了他的耳中:“锦衣卫办事!闲人退避!” 只听得哐得一声,隔壁雅间的房门被踹开了,是两声,因为秋意泊这边的房门也被踹开了。 四个锦衣卫冲进了秋意泊的雅间里,警惕地四周扫视了一眼,抱琴弹唱的老妓惊叫了一声,下一刻就被押住了,锦衣卫下一个押的就是秋意泊! 半个时辰后,秋意泊坐在锦衣卫大牢里,满脸懵逼。 ……吃个饭听个八卦也犯法吗?, 734 第 734 章 “你是何方人士?姓名为何?家住何处?!老实交代!” 幽室之内,火光攒动,却感不到半分温度,冷得吓人。不知何处传来的惨叫声隐隐在耳边,一名锦衣卫抱臂而立,目露不屑之色,目光在秋意泊那身在暗室中依旧反射着淡淡粼波的锦衣上一扫而过:“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管你是什么人物,嘴上不老实,那就别怪小爷我用刑!” 秋意泊也是真的没想到,他不就是在谋反的隔壁吃顿饭吗?他以为锦衣卫进来控制人是为了防止他是隔壁的同伙,他觉得人家大半夜的加班抓人也怪辛苦的,也就没闹什么事儿,想着配合调查一下,楼子里那么多人都认识他,查清楚他就是来吃饭的就差不多可以走了,哪里想到就给他关牢里头来了? 秋意泊也不是年轻的时候了,当然知道给自己的身份做全套,不存在说查一查发现有破绽或者发现查无此人的情况:“官爷,我是江南府平阳城人,家中姓谢,行十九,名道染,字泊秋,游历至上京,因有一门亲戚在上京,便打算住上几月欣赏上京繁华,现下暂居在永安街。” 谢家是王家这一代的姻亲,金虹道君子嗣繁茂,王家每一代都留出几个合适的身份准备着给金虹道君使用,秋意泊懒得和姓秋的打交道,免得呼啦啦的跪一片他也不自在。刚好有个金虹道君门下的小弟子在家中,他打了声招呼就领走了一个表亲身份。王家闺女嫁了谢家郎君,生出来的孩子自然就姓谢,秋意泊拿的就是这个身份。 永安街是富贵人家才住得起的地方,锦衣卫眼睛眯了眯,头也不回地说:“去查查。” “是。”一个守卫当即就跑出去了。 锦衣卫又冷声问道:“既然如此,今日你为何会出现在长风馆?你可识得周文清?” “我是去长风馆吃饭的。”秋意泊道:“至于周文清是谁我还真不认得。” 另一个守卫附耳与他道:“确实是熟客……十天半个月去一次,次次都是那个雅间,性子孤僻,回回都是一个人来,对着楼里的清倌不假辞色,喜欢点老妓听曲子,吃完就离开,也不见与其他人说话。” 锦衣卫神色一凛:“去仔细搜一搜那雅间,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是,大人!”守卫应道。 锦衣卫又问了几句关于今天的事情的,旁敲侧击,秋意泊确实没参与谋反,听了一嘴罢了,回答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锦衣卫沉思不言,秋意泊就被捆在椅子上干坐,他也无所谓锦衣卫把他晾着,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不得不说——家人们!这可太新鲜了!他活了一千年了,都没正儿八经进过大牢啊!这还不是普通的大牢,这可是锦衣卫的大牢!就是在凡间那段时间,最次也是把他关文物保护建筑(寺庙)里啊,后来登阁拜相更没机会了!今天他可算是见识到了! 雁朝如何崛起他也算是没参与,但如今算是正儿八经参与了,毕竟他堂堂朱明国的首辅都给关进雁朝的大牢了,这怎么不算是一种另类的秋后算账呢? 原来电视剧里也不是骗人的!还真就是这么阴森森血糊糊还有惨叫声当bg的! 就是气味不太好闻。可能是为了防止有人越狱劫狱,窗子开得又高又小,往深处去就根本没有窗了,再加上锦衣卫肯定没那闲工夫给犯人洗漱换衣服,吃喝拉撒全在一个地方,味道当然不好闻。亏得现在不是盛夏,否则里面再死个把人在天气的加成下飞速腐烂,那味道估摸着不习惯的人能当场吐出来。 秋意泊很机灵的给自己的鼻子加了个禁制,看看得了,没必要真的那么身临其境。 锦衣卫本来是在给这个世家子弟施加一些压力,迫使他自己吐出点东西来,没想到这人不光不害怕,还一脸好奇的四处看,实在是让他气不打一处来。 本来这种世家子弟查清楚了也就放出去了,毕竟他们背后的势力盘根错节,不好招惹,轻易动不得,只不过么……今日涉及谋反,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既然都在长风馆里头,那就没那么简单了。 锦衣卫正想给秋意泊一点颜色看看,忽地一个守卫一路小跑了进来:“张大人——!” 锦衣卫顿了顿,紧接着守卫便凑了上去,在他耳边把查出来的资料说了:“这人确实是江南谢家的郎君,是当地世家大族,外家是王家……这人委实是古怪,虽说住在永安街,四邻都说极少见到他,但每过几日就会在傍晚以后出门一趟,三个月前去过如意馆、仙客来、平阳楼……最后就定在了长风馆,次次都去。” 如意馆、仙客来……那些都是上京城中有名的酒楼饭馆。 这么一看确实是因为中意长风馆的厨子,这才时不时去一趟。 “永安街那院子谁给租的?” 守卫低声道:“是王家的产业,他四个月前来上京,王家就把永安街那院子拨给他住了,每隔几日还有侍女家丁上门清扫……说是不耐烦家中有外人出入。王家的管事已经在门外候着了,您看这……” 锦衣卫沉默了一瞬,随即冷笑了起来:“哪有这么容易就让他们把人带走?先关起来再说。” 话是这么说,刑却是不打算上了。 守卫大概明白了他的心意,露出了心领神会的笑容,秋意泊就又给押回了牢房关起来了。可能是王家的管事塞了银钱,他一回来就有守卫送来了茶壶被褥等物,看样子今天是走不了了。 牢门啪的一声给关上了,他隔壁关着一个锦衣公子,垂头丧气地坐在草团上,再往旁边还有数间牢房,听呼吸声应该没有空的……应该都是受那个谋反的给牵连进来的长风馆的宾客。 第三间有人哀叹起来:“这是什么运道,吃个饭都能被抓进锦衣卫大牢里?这下好了,我爹非打死我不可!” 隔壁那个垂头丧气的应了一声,没话了。他们两个看上去都不怎么惊慌,想来也是知道自己不会有什么大事,大不了家里疏通一下关系就能把他们捞出去了。他不回答,秋意泊却接了一句:“怎么不是?兄台,你可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好端端的吃着饭就给抓进来了,将我提去问了半天有的没的……” 第三间的人来了精神:“左不过是长风馆里有人犯事儿,刚好牵连了我们罢了,锦衣卫也不是不讲道理的,等查清楚与我们无关就会放人的。” 秋意泊应道:“那就好,多谢兄台。” “不客气。” 那头也没声了,毕竟在这个地方多说多错,牢里头也静悄悄的,无人说话,秋意泊将被褥铺在了干草上,舒舒服服躺了下去,有些遗憾——这都不敢说话,他也就没了乐趣。 算了,等着王家把他捞出去吧。 刚躺了没一会儿,忽地秋意泊听见了几个脚步声,都较为轻盈均匀,看来来人有功夫在身,紧接着牢中便是一亮,几个军装打扮的女子持着火把走了进来,中间簇拥着一个华冠丽服的美人,那美人目光在牢中一扫,便停留在了秋意泊身上:“你就是徐博文?” 还不得秋意泊回答,那美人便戏谑地挑了挑唇,她居高临下地看着秋意泊:“无甚,我就是来看看要娶我的是哪一个。” “如今看来,看着也不如何。”她打量着秋意泊的面容,虽说容貌不甚出色,但一身气派倒显出几分不凡来。“可惜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废物。” 隔壁戳头丧气的那个锦衣少年猛然抬头看来。 秋意泊坐起身,他盘着腿,啼笑皆非:“我姓谢。” 隔壁那少年人道:“……我是徐博文。” 美人的目光陡然向那个少年的方向看去,随即看向秋意泊,百无赖聊地挪开了视线:“那也是废物。” 她的意思很简单,反正都是废物,一起骂了也不算骂错人。 秋意泊双手垫于脑后,往后一趟,笑着随口道:“那可真是冤枉啊……” 这位应该就是吴家的平南郡主,隔壁那少年人是商量着娶她的,婚事说不定已经定下了,平南郡主乃是一代英豪,估摸着对自己这婚事也不太满意,所以得知可能是未来夫婿的人被关入了锦衣卫大牢,就来看看‘笑话’,然后秋意泊自己被殃及池鱼,连带着一起被骂了一顿。 至于这个‘笑话’到底是以婚约换人出去,还是因婚约把人弄死,又或者单纯过来看笑话,就要看这位郡主的手段了。 毕竟是牵涉谋反大案,锦衣卫不可能这么轻易把人放出去。如此大事能在长风馆里密谋,指不定长风馆就是他们的交换情报的地方,其他人干不干净都不好说,对着谋反这种大事,换任何朝代几乎都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 隔壁那锦衣少年面容扭曲了一顺,憋屈地说:“郡主何必深夜来此脏污之地,莫要污了贵足。” 平南郡主目光注视着他,说实话,这徐博文还不如是方才她认错的那个呢,至少能看出来颇为洒脱,眼前这个眼中阴郁,满脸憋屈……想要借她的势力,用她的权,还要做出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模样,岂非是个贱人?她也懒得再与他啰嗦,转身就打算离开了。 她不管这徐博文,他不死也要脱层皮。 她刚一出门,就见到了一个面相阴柔的青年走了过来,那人淡淡地道:“平南郡主。” “呦,赵大人。”平南郡主勾画得秾艳的嘴唇挑了挑:“我可不是来求情的,今天这事儿闹得这么大,赵大人若是徇私枉法,恐怕对圣上也不好交代吧?” 青年颔首:“郡主这般想是最好。” 平南郡主啧了一声,甩手走了。 秋意泊在里面听得真切,可能是见过的太多,针对二人的对话轻易的就推测出了一个简单的背景:锦衣卫指挥使肯定是皇帝心腹,皇帝应该很忌惮平南郡主,平南郡主家里无意谋反,所以要把平南郡主低嫁在京中来安皇帝的心。但平南郡主并不满意这个联姻对象,或者说十分看不上,方才两人的意思是指挥使怕平南郡主来捞未婚夫,平南郡主怕指挥使因为她而轻放了未婚夫。 秋意泊侧脸看了一眼隔壁又垂头不言的锦衣少年——这小家伙太可怜了,爹不疼娘不爱,被家族送去联姻个厉害老婆,委曲求全绿云罩顶,结果现在未婚妻还看不上他,打算让他脱层皮。 锦衣卫指挥使走了进来,将少年提走了,与此同时第三间牢房那个少年也被提溜走了,不多时前面就传来惨叫声:“你们敢——我爹是户部尚书——!啊——!” ……好惨。 秋意泊有一种奇特的预感,他要是现在不跑,下一顿打估计要落到他的身上。他想了想,有点想把这个大瓜吃全乎……忍了! 没一会儿守卫就拖了两个昏迷的人回来,各自扔进牢房里,秋意泊爬起来看了一眼,背后血呼啦啦的,应该是被鞭子抽的。他还没看仔细,自个儿的牢房也被打开了,守卫进来,冷声道:“起来!走!” 秋意泊顺从地站了起来,跟着他们一路到了前头的刑房。锦衣卫指挥使就在那儿,他淡淡地瞟了一眼秋意泊,张嘴吐出一个字:“打。” 秋意泊被架了起来捆到后面的刑架上,他想也没想就吼道:“官爷,我冤枉啊——!” 那声音可谓是中气十足,震得满屋子的锦衣卫都缩了一下,有点想去揉自己的耳朵,可偏偏指挥使在这里,没人敢动。方才审过秋意泊的那个锦衣卫低声道:“大人,这个是王家的表亲……方才已经来过人了。” 锦衣卫指挥使侧脸道:“给了多少?” “……五千两。”那锦衣卫道。 指挥使颔首:“那你就替他受了这一顿吧。” 锦衣卫大惊失色:“大人?!大人卑下做错了什么?!大人饶命啊——!” 这也是锦衣卫的惯例了,锦衣卫办事几乎都是大案,为了谨慎起见,时常将同在一处的人都抓回来,难免错抓,但通常调查清楚也就放了,但具体什么时候放出来就要看什么时候查清楚了。进了锦衣卫大牢,一顿杀危鞭总是要挨的,有些富贵人家为了避免自家子弟吃苦,也为了早日放出来,就会塞些银子好让锦衣卫早日放人。 指挥使削薄的嘴唇动了动,勾勒出一抹冷笑来:“平时我不管你们,今日,还敢?” 秋意泊还想着一会儿被打怎么演呢,结果旁人就先被打了,他搁刑架上看着,还有点看好戏的感觉——观影位,顶级视角,身临其境。那鞭子比普通马鞭还粗一圈,约有五尺长,没带倒钩,但看色泽是上好的牛皮,但混入了金属丝,打一下破皮出血是必然的了,但没有倒钩伤口比较好处理,一般情况下死不了人。 旁边那位锦衣卫也是个硬汉,知道自己这一次做错了,咬着牙硬挨,实在忍不住才发出一声闷哼声。二十鞭稍纵即逝,那指挥使冷哼了一声,不再看锦衣卫,自然有其他锦衣卫赶紧把人放下扶出去治伤口了,指挥使看向秋意泊:“说说看,为何去长风馆。” 秋意泊还有些惊讶,这位指挥使当真是个信义人,他还以为自己也要被打一顿,没想到他说让人代了还真不打他了。秋意泊做出一副害怕的神情:“回大人、大人的话!我是去长风馆吃饭的!” “为何选今天去?”指挥使又问道。 秋意泊状似苦恼的愣了一下:“这……这……” 守卫一挥鞭子,沾了血的鞭子从秋意泊脸颊边划了过去,秋意泊下意识侧脸避开,血珠甩在了他的脸上,留下了一道惊悚的血线。鞭子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炸响,守卫大喝道:“说!” “是是是,我说我说!大人别打我!”秋意泊满脸惊恐:“我就是今日嘴馋了我才去的啊!大人!我就是去吃个饭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怎么就把我给抓进来了!大人,我冤枉啊大人!” 指挥使垂目翻阅着‘谢道染’的档案,耳边的求饶声让他眉间浮现出一丝厌恶之情,他淡淡地说:“你为何去长风馆?” 秋意泊一脸崩溃地道:“我去吃饭!大人!长风馆的菜好吃!东家特意挖出来的世家大厨,我就好这一口好吃的!大人,我冤枉啊!” 一众锦衣卫都用鄙夷的眼光看着秋意泊,这人的资料他们也看过了,二十好几的人,一无功名在身,二无官位在身,三无妻小家眷,再看今日,不过就是个只知道享受的世家子罢了。若非他投胎投的好,如今还不知道在哪个阴沟里烂着。 唯有指挥使不动如初,他淡淡地说:“你自来上京城后,很快就选定了长风馆,此后十天半月必去一次,是否是王家致使你与周文清交换情报,暗中勾结,意图谋反?” 秋意泊敏锐地感知到了这位指挥使与王家有仇,他做出不堪忍受的模样怒道:“什么谋反不谋反,我就是去吃顿饭,哪怕你们锦衣卫权势泼天也不能这般污蔑我清白!如今风调雨顺,我做什么谋反?谋反了做什么?指挥使大人,我外家延绵千余年,累世簪缨,圣眷正浓,吃饱了撑着谋反?!” 指挥使淡漠地说:“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打。” 两个锦衣卫齐声应喏,取出了另一根鞭子,那鞭子通身乌黑,遍体倒钩,若挨上这鞭子一下,少说皮开肉绽,重则筋骨立断。秋意泊……秋意泊居然觉得这鞭子还有点帅气! 回去也做一条同造型的法宝?别的不说,摆着看看也挺好看的,放在兵器库里贼有逼格的样子。 那鞭子高高扬了起来,正欲抽下,忽地有一个懒洋洋地声音道:“赵大人,你这是打算屈打成招啊?” 平南郡主走了进来,指挥使冷漠地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看来我这锦衣卫大牢对郡主来说如入无人之境一般。” 平南郡主依旧带着她的仪仗,她仿佛就是幽暗中的太阳,夺目得不可思议。她笑道:“是不是,赵大人难道不知道?若不是赵大人将我放进来,这锦衣卫大牢可不是我想进就能进的。” 指挥使冷冷地说:“郡主还有何事?” 平南郡主抬了抬手,她身后快步走来了两个剑卫,两人一左一右提了个穿朱红宫衫的太监,到了地方两个剑卫把太监一放,太监立刻松了一口气,他擦了擦满头冷汗道:“郡主娘娘哎,您真是要吓死奴婢了!这飞来飞去的,奴婢的心都快跳出来了!” 平南郡主轻笑道:“公公,传旨吧,再不传旨,赵大人就要为圣上寻个可心的替死鬼了。” 秋意泊:哇哦!这就是在讽刺指挥使假公济私,曲意媚上,还揣测圣意! 这个指控成不成立那就真的是皇帝一念之间了。皇帝重用这位指挥使,对他半点意见都没有,那这个指控就是放屁,若有……哪日皇帝厌烦了他,随意用这理由处置了他也没人敢说半个‘不’字。 太监清了清嗓子,捧了旨意出来,高声道:“锦衣卫指挥使赵晏听旨!卿……” 大概内容是先表扬指挥使做的不错,然后表示事情牵涉甚广,疑罪从无,所以赶紧放人。 ……嗯,毕竟去长风馆的几乎非富即贵,毕竟那地方收费是真的贵的吓人,今天锦衣卫一口气差不多把一个楼里的人都抓回来了,很可能皇帝被好几个乃至十几个家里人被抓的家族联名投诉了,皇帝再厉害,到了这个地步也只能退一步。 指挥使越听面色越冷淡,直到旨意宣读完,他跪下接了旨,随即起身道:“放人。” 秋意泊就给放了下来,整个大牢都忙活了起来,秋意泊因着正好要被刑讯,居然是第一个被送出大牢的人。 秋意泊竖起耳朵听里头指挥使冷淡地说:“郡主好计策。” 平南郡主带着笑意的声音说:“哪里哪里,我一介妇人,久在关外,也是要为婚姻大事考量一二的,总不能刚开始谈婚事,未来夫婿就要死了吧?那我岂不是又变成了克夫?我可担当不起。” 秋意泊在心中颔首,原来如此。 “郎君,您受累了。”王家管事躬身道:“家主如今还在家中等您。” “不必了。”秋意泊微微垂脸,任由管事为他披上了披风,他踏上了马车:“回永安街。” “是。” 好一个平南郡主,这一件事,居然成了她的铺垫。 今日之后,恐怕世家大族都要对平南郡主有三分好感,毕竟今日的人情不能白领受了……当今圣上又会如何应对呢? 有趣。, 735 第 735 章 竹帘垂下,金铃叮咚。 周遭丁卫侍女皆是低眉垂目,随车而行,腰间悬兵,连脚步的声响都是整齐划一,不闻丝毫杂音。这一队人马便优缓从容地消失在了即将迎来黎明的黑夜中,仿佛他们的主家不是方从锦衣卫大牢里出来,而是踏青归来一般。 那便是千年世家的实力与底气。 平南郡主不知为何,与指挥使一道看了许久,并未交谈,直到人影消失,这才不约而同地垂下了视线,若有所思。 赵指挥使微微皱眉,他方才在窗边恰好与刚刚那个还在刑架上大喊冤枉的那个废物对视了一眼,或者是他以为的对视。那是一种浅淡的、轻薄的玩味,那种眼神在那个人身上,显出一种奇异的离尘出世的疏淡,哪怕是同一张面容,他都险些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这样的眼神不该出现在这种废物身上。 他见过很多人有这样的眼神,不是圣上,也不是平南郡主,是朝中那些浸透了权势,弄够了风云的老狐狸,他们经常有这样的眼神,下面的人如何争权夺利,施展怎样的阴谋诡计,在他们面前都无所遁形,愿意配合,是因为他们觉得无伤大雅,颇有趣味。 所以方才那个人……赵指挥使又回忆了一下方才那个义正言辞说出门吃饭是因为嘴馋的人……实在难以想象是同一人。 平南郡主缓缓地笑了起来:“赵大人,告辞。” “郡主慢走,不送。”赵指挥使冷冷地说了一句,抬手让守卫送平南郡主出去,“两次……第三次,赵某不会客气。” 平南郡主听见了这话,头也不回地大笑道:“姓赵的,有能耐你一刀杀了我!” 猖狂至极! 可平南郡主就是有资本猖狂,因为只要她的声望还在,在朝中没有出现足以代替她的大将出现之前,哪怕是当今圣上也动她不得。 秋意泊坐在车中委实没有什么坐相,至少和车外那些一看就是世代调-教出来规矩一丝不差的家仆完全没有对比性,但秋意泊才不管呢,舒服就完了。他敢打包票,就是金虹道君本人来了,坐姿那也不一定比他好看。 哪怕是王家家主在家中等候秋意泊,秋意泊说回永安街,管事也不敢再扭转他的心意,秋意泊突然想到了什么,又说:“算了,去王家一趟。” “在王家住几日吧……让大舅先行歇息,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也不迟。” 管事恭敬地应道:“是,郎君,家中院子一直为郎君清扫着。” 这话一发下,便有两个侍卫脱离了大队伍,策马狂奔向王家,先行传递消息。 一刻钟后,马车到了王家大门前,王家中门开着,秋意泊径自走了进去,等入了自己的院子歇息,一众仆婢就走了个干干净净。 秋意泊坐在窗边,香烟袅袅,他一手支颐,双眸微阖,仿佛已经入了梦去。正在此时,门外有人低声道:“弟子来迟,不知真君有何吩咐?” 秋意泊眉目不动,道:“我在凡间的事情,不许传给你们老祖知晓。” 那头弟子迟疑了一下,道:“……是。” 秋意泊寻思着这事儿可不能让嘴快的传给金虹师叔知道,这种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够自己的好友们取笑他好多年了——就因为见面次数不太平凡,修真又无日月,看看自己,过了快一千年了他还是能明确的想起来那天顾真没带够纸,所以这种事情见一次八成就取笑他一次。 因为上青楼吃饭听曲就被关进了牢子里……啧,泊意秋能当着他的面笑疯了。 今天回来也是因为此事,希望王家那个不是什么嘴快的货色。 翌日,秋意泊就让却邪在房间里装他,自个儿溜出门了,王家的人对怎么伺候修士很有经验,他不吩咐就没人敢乱闯,问起来就是郎君在屋子里读书,不可打扰。 秋意泊还得给人修桌子去呢。 他悄无声息地回了自己的破家,换了之前的麻布衣,甩着腰带多出来的那一截转着圈儿玩,等到快中午时分他就摸去了老李家,打算给老李他爹修个体面的桌子出来,哪想到刚走到门口就闻到了一点血腥气,仔细一听又发现他们家中有许多个呼吸声,刚想若无其事的从他们家大门口经过,倏地大门敞开,几个锦衣卫冲了出来,将他押了进去。 分别应该还没超过四个时辰的赵指挥使阴着一张脸站在院子的阴影处,叫他那阴柔俊美的脸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刚从地府里爬出来的厉鬼,择人欲噬。他阴测测地说:“接头人?” 地上躺着老李一家四口的尸体,除了老李外,他媳妇和两个孩子都是胸口一剑毙命,至于老李的伤口在脖子,看痕迹,应该是撞剑自-杀。 秋意泊满脸惊恐地道:“老李?!老李——?你们是什么人!救命啊——!救命啊——!杀人了——!” “堵住他的嘴。”赵指挥使淡淡地说:“别让他又自尽了。” 一旁几个锦衣卫应了一声,秋意泊赶忙在对方塞过来的帕子上施了一个清尘咒,然后被那帕子堵住了嘴,他还努力‘唔’了几声,显得自己惊魂未定,他被人按着要跪下,秋意泊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头一偏就当自己昏过去了。 抓着他的那两个锦衣卫呸了一声:“大人,吓昏过去了。” 赵指挥使道:“嗯,再等等。” 他们并不离开,而是又在院子里等着,甚至还将老李家的尸体都搬进了屋子里,又将院子里的血迹打扫干净,撒上了香灰来祛除血腥气,甚至还宰了老李家一只鸡,隔了脖子就放在旁边放血,看上去像是主人家等着攒鸡血的模样。 秋意泊注意到好几个锦衣卫眼下青黑一片,当即觉得这碗饭也不好吃啊,昨天他从锦衣卫大牢里回去后睡了一觉,又在家里磨叽了一上午,到了中午悠悠哉哉过来上工,可这几个锦衣卫的模样明显就是熬了个大通宵不说,隔天还继续上班,甚至工作内容是抓谋反逆贼探子……秋意泊都由衷有些可怜他们了。 大约三个时辰后,秋意泊被带回了锦衣卫大牢,他中间还醒了两次,看见一院子的锦衣卫就白眼一翻继续装晕,看得一众锦衣卫都觉得无语,还有人想踹他一脚出出气,却又被赵指挥使给喝止了。 等到了大牢,他直接被提到了刑讯的屋子,秋意泊趁着别人要拿水泼醒自己之前悠悠转醒,看见满屋子的刑具白眼还没翻呢,就听见赵指挥使清冷的声音:“锦衣卫查案,莫要慌张。” 秋意泊深吸了好几口气,口中的手帕被人取了出来,他暗中舔了舔上颚,这堵嘴可不像是电视剧里随便塞块布就出不了声了,这帕子可是实实在在团紧了压在他的舌苔上,几乎将整张嘴都塞满了,这才能使人无法发声。 赵指挥使又道:“问什么,答什么,老实一些就不会吃苦头,明白吗?” 秋意泊盯着他,过了半晌才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赵指挥使手中有一本厚厚的册子,这估计就是这帮子锦衣卫查出来有关他的资料,赵指挥使问道:“你姓甚名谁,家住何处?祖籍何方?作何营生?” 秋意泊老老实实一一作答:“大人,我叫秋麓山,祖籍上京,家就住在云水巷,是个木匠……大人,大人饶命啊!小人没犯什么事儿啊!” 赵指挥使没作声,一旁的锦衣卫冷哼道:“大人,这人不老实,我先去叫他吃点苦头,才好老实说话!” 秋意泊回忆着上次的流程,觉得自己一顿杀威鞭是逃不过去了,虽说考验演技的时候到了他还有点兴奋,但是他怎么就不老实了?!问什么答什么,这还有哪里不老实了?!他苦着脸道:“这位官爷,小的有什么就说什么,万不敢欺瞒这位大人啊!” “你!”那锦衣卫没想到秋意泊还敢还嘴,转身就去提鞭子,却听赵指挥使道:“打他做什么?秋木匠,你今日为何要去李秀家?” 秋意泊连忙道:“大人明鉴!昨日老李叫我去给他爹的供桌修桌腿!我这才去的啊!” 秋意泊突然顿了一下,老李大名李秀——不是,他和这个名字犯冲是吧? 这一愣,在锦衣卫眼中又是不一样的含义,一个锦衣卫当即怒道:“想起什么,老实交代!” 秋意泊下意识道:“没想到老李大名居然是这么个娘们唧唧的名字。” 一众锦衣卫都是一怔,这也太自然了,不像是在掩饰什么……好有道理。 赵指挥使不动如初:“他不在家中,你为何前去?” 秋意泊讨好地笑了笑:“大人,我秋麓山虽然穷,但人品还是过得去的,大家都是街坊邻居的,谁不知道谁?他家有事只管去办,他家没人我也进去修得的。大人要是不信,只管去问问街坊里打听打听!” 赵指挥使点了点头,轻描淡写地道:“先关起来。” 他又与秋意泊说话,语气虽然冷硬,但内容居然还挺和善的:“李秀犯了事,意外牵扯到了你,你这几日是要留在这里,老实些,不要闹事,等查清楚了就放你出去。” 秋意泊连忙露出感激涕零的表情:“多谢大人!多谢大人!大人真是青天大老爷啊!” 赵指挥使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让人把他带走关进了牢房,秋意泊从平日里看就是个心大的,回去先狼吞虎咽了牢饭,紧接着就猫在墙角作出一副恐慌的样子顺便睡觉。牢饭是两个高粱馒头加一碗水,别说,这高亮馒头刚蒸出来,香喷喷的,也不是很刮嗓子,刚好秋意泊昨日吃了顿山珍海味,吃两个馒头居然还觉得挺好吃的,半点没有勉强。 锦衣卫这位指挥使人居然还不错——一顿杀威鞭对那些权贵人家的子弟而言,其实只能算是个皮肉之苦,权贵世家的子弟自小吃得饱足,身体远比一般缺衣少食的人强健,背上有了伤口,回家也不缺医药。但老百姓就不同了,也就是这十来年风调雨顺,否则这高粱馒头都得是过年的时候才能吃到的好东西,那会儿只要饿不死都算是好日子,药?什么药?生了病受了伤熬得过去就熬,熬不过去就死。 隔壁牢房是个锦衣公子,秋意泊认得出来,这人昨晚就在,既然昨晚没走,说明这人应该就是谋反的那个。秋意泊见他面上死气已显,可能命数就在这几日了。他有些好奇,偏偏也不好多问,只能坐着等。 大约半个时辰后,牢中有了动静,似乎有人走了进来,秋意泊半偏着头看去,就见居然是平南郡主。平南郡主换了一件大红洒金的裙子,头戴金饰,一看就知道是入宫朝见的大衣裳,一旁还跟着个老太监,手中捧着圣旨,后头还有锦衣卫跟着。 她走到隔壁那牢房前,红唇微动,带着一点笑意道:“周文清。” 那人抬起头看去,沙哑地说:“原来是平南郡主,郡主有何要事?” “自然是来杀你的。”平南郡主一手微抬,示意他看一旁的老太监,老太监谄媚地躬了躬身,平南郡主道:“圣上怜悯你祖上功绩,只杀你这一脉……周文清,我倒是有一件事好奇,算起来我也没得罪过你,你克扣我的军饷做什么?你知道那段日子克扣得我都跟着吃糠咽菜了嘛?” 周文清平静地说:“郡主大义,周某钦佩,只是各位其主,不得不为罢了。” “我不明白的是你为的什么主。”平南郡主嗤笑道:“我一个女人,不怕大言不惭,以我之能,我平南后大可挥兵北上,这天下说不得也能落到我家头上……但我没有。我想,如今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若为我一己之私祸害我雁朝黎民百姓民不聊生,十室九空,何苦来哉?” “郡主乃是皇家贵胄,自然不明白我等贫贱之躯所苦。”周文清道。 “放你娘的狗屁!”平南郡主骂完,眉间流露出几分讥讽之意:“周郎君勿怪呀,你周家钟鸣鼎食,世代簪缨,论起来,王、秋之下,便是你周家,怎么就成了贫贱之躯了?这话叫我老云家的听着心酸呐。” 秋意泊也好奇这事儿。 周文清道:“我早已与周家划清界限。” 平南郡主冷笑一声:“怎么?你一出生就享受着锦衣玉食,等到你犯事儿了就跟周家划清界限了?要真这么好划清界限,那诛九族这规矩早就不成型了。” 平南郡主又道:“周文清,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若老实交代出你主子是谁,你老父老母还能保得下来,你的家族还能保得下来!” 周文清淡淡地说:“郡主不必唬我,无论我如何做,周家都保不下来,不光我周家,秋家,王家,张家,谢家……早晚都是这位陛下的囊中物。” “郡主也不必着急,你手握兵权,威名日盛,听闻南地只认郡主为君,郡主家中这么着急给郡主商议婚事,大抵是宫中已有叫你入主中宫的意思,待郡主成了笼中鸟,就该轮到吴家了。” “郡主如今连张博文那等废物都愿意嫁,应该是没有谋反之心,可惜,君心难测,郡主便是皇家血脉,大抵也只能保得一己之身罢了。” 秋意泊扬眉,好家伙,他之前看那些贪官污吏死得那么离奇就知道当今皇帝应该不是个简单的人,现在算是知道怎么回事了——经过了十几年的风调雨顺,国库充盈,又刚好有了平南郡主平了外乱,就打算趁着这会儿左右无事来中央集权了。 老一套,谁有威望权柄就打谁,首当其冲就是各大世家。世家与皇室本来就是互相制衡的,世家等着皇室孱弱就夺权,皇室也在等着卸磨杀驴——左右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谁看谁棋差一着了。 是人都有野心。 当年是秋澜和与泽帝合纵胜天下一招,澜和叔与他又胜泽帝一招,如今又不知道是谁胜过谁了。 平南郡主轻笑道:“这种事情难道还需要你来说?圣上能不能叫我入宫那是他的本事,我入不入宫那是我的本事,说来说去,我依旧是皇家血脉,我们两个谁输谁赢,云家都不吃亏,于天下亦不吃亏,周郎君,你意图谋反,可对得起当年入朝在天地坛下许下之誓?” 周文清垂眸:“蝼蚁尚且偷生,如今我已败,郡主还请宣旨。” 老太监看向了平南郡主冷艳的侧脸,见她微微颔首,便轻咳了一声,颁布了旨意,随着一杯毒酒入腹,周文清气绝身亡后,又有锦衣卫上前在他心脉上补刀,确保他已死亡。秋意泊看得仔细,左中右胸都补了一刀,除非这人心脏长在肚子里,否则这绝对是活不下来的。 平南郡主沉默地看着,红唇勾勒出一点讽刺的笑意:“赵大人还真是仔细。” “应当的。”赵指挥使冷冷地说:“今日郡主所言,我会如实禀告圣上。” “我敢说,就不怕皇兄知道。”她转身欲走,却看见了秋意泊,她指着他问道:“这是谁?” 一旁锦衣卫道:“这是个木匠,今日去了探子家中,形迹可疑,这才抓回来的。” 平南郡主轻笑道:“锦衣卫可当真是好本事……那怎么还留着?” 赵指挥使说:“锦衣卫办事,不劳郡主挂怀。” “只不过是看你们累得慌罢了。”平南郡主脚步轻移,裙摆在脏污的地面上摩挲而过,发出细微的响声:“锦衣卫办事,那自然是仔细,只是害怕你们大牢不够关罢了……本郡主一介女流,金尊玉贵的养大,结果等到大了不得不在外杀敌,吃苦受罪也就罢了,你们在里面一个劲的祸害百姓,这是什么道理?” “为圣上办事,仔细是应当的,小题大做抓些个百姓回来……怎么,回头对着圣上好交差?”平南郡主笑道:“不如直接杀了,等到圣上什么时候想起什么事儿,就提着人头说这就是祸首已经处决了,你看本郡主这办法可好?” 赵指挥使眉目不动:“郡主说笑了。” “你敢不敢那是你的本事。”平南郡主的声音远去了:“我呀,还得去皇宫给圣上复命,我这般娇弱的女子,皇兄一个劲的叫我来做这些事儿,也不怕吓坏了我。” …… 当夜秋意泊就给放出去了,回家的时候经过李家,感知到里面还有人,应该是锦衣卫在这儿蹲守,秋意泊摇了摇头,将涂朱留下在家中装病,自己则是回了王家。 却邪见他回来,顺从地跟着他站着,秋意泊点了点他的鼻尖:“别这样跟着,小心吓坏了别人。” 说真的,就却邪这样顶着一身红衣,眼珠子还通红通红的,不声不响亦步亦趋的跟着人,叫来往的婢女看见了九成九以为是闹鬼了。 却邪有些委屈地看向了秋意泊,秋意泊点了点桌面,“给我研墨。” 这个却邪会,拿着墨条挽着袖子就开动,秋意泊想了一会儿事情,突然意识到却邪的袖子在眼前晃动,不禁一笑——这可真是红袖添香了。 他提笔写了一封信,吹了吹,墨干后便被他封入了信封,却没有吩咐人将它送出去。 雪白的信封在晕黄的烛光下也染上了一层暖意,在他指间缓缓转动着。 论理,这一封信,不该送出去。 他秋意泊已经是个‘死人’了,哪怕如今顶了什么谢道染、王道染……他的的确确是个‘死人’了。这等一个弄不好就牵扯王朝更替的大事,以因果计,这一封信送出去,他应该会死。 可是他就是很好奇,他会不会死? 秋意泊抬眼看向却邪:“却邪,你说,这一封信我该不该送出去?” 却邪懵懵懂懂地说:“想送,就送。” “会死呢?还送不送?”秋意泊低眉浅笑,越想越觉得有意思。 却邪侧脸仔细想了想:“……我死。” 他强调道:“我替你死。” 秋意泊笑了起来,他随手一抛,雪白的信封便化作了一只蝴蝶飞出了窗外,他摸了摸却邪的脑袋:“哪里舍得要你死?” 哪有这么容易就死? 让他看看,合道之境,到底有多自由吧。 秋意泊抬眼看向沉黑的天空,他知道在天空之上,蕴藏着无数法则,法则之上,还有无形却掌控万物的天道。 合道合道……天道,可否掌控? 试试。, 736 第 736 章 忙碌了一夜,平南郡主缓缓吐出一口气来,君王多疑,便是对着自家兄弟姐妹也是如此。世事总有那么多意外与巧合,她平南是真,平西也是真,可若说里面十成十都是她的实力,半点运气都没有,这话她自己也是不信的。 可时势造英雄,只要台子搭起来了,她也只能尽一切所能的站在上面,摔下去那就是万丈悬崖,粉身碎骨。 她无意入宫,为后也好,为妾妃也罢,都不是她所思所想。她母亲是长公主,先帝多子,却只有她母亲这一个公主,故而她自小也算是在宫中长大,宫中那等勾心斗角,明枪暗箭丝毫不逊色于战场之上——她宁愿死在战场上,也不愿意被困死在宫中。 能怎么办呢……最坏最坏,也不过是入宫罢了。 总不能真的去造反。 可不造反不等于引颈就死,不造反也不等于逆来顺受,人都有私心,去平南、平西有私心作祟,今日不愿入宫亦有私心作祟。 她屈指揉了揉眉头,闭上了双眼,沉思着应当如何应对——话又说回来她表哥是真的不挑啊!她都有那么多男宠了还要入宫啊?!他都不怕绿云罩顶吗?!哦,对,区区绿云而已,哪有江山来得重要,毕竟皇宫之中无子无女的后妃不知道有多少,也不稀奇。 她叹了一口气,张开眼睛打算去歇息,忽地见到本来空无一物的书案上多了一封书信,那书信上只写了‘郡主亲启’,并无落款,她愣了一下,她确定之前书案上没有任何书信,她警惕地看了周围一眼,以她武功,再加上外面层层守护的剑卫暗卫,这封信……是怎么出现的? 她犹豫了一瞬,转而拾了一幅极薄的羊皮手套戴上,既然能到她桌上又不被她发现,现在再去找人又有何用,难道还能抓得住不成?不如看看这封信里到底写了什么。 书信一打开,便有一股清雅的梨香扑面而来,平南郡主下意识屏住呼吸,心道不好,记得戴手套居然忘记了还有这一手,但她一时不查之下已经吸入了许多梨香,她脑袋中闪现出许多种梨香的毒物,可等到她想完,发现毒还没有发作。 ……好像就是单纯的梨花香。 再看里面的信纸,果然是京中世家爱用的简梨笺。 平南郡主冷然地想也是,是她小题大做了,毕竟有能耐当面将书信放在她的书案上,想杀她那还下什么毒,直接动手不好吗? 信中只写了寥寥几句,辞藻华丽,字迹优雅,乍一看仿佛是一封对她表达爱慕的情书,但实际上内容是劝她回归正道,作为妇人当恭慎小意,体贴丈夫,安守本分,什么朝暮四之流的淫行不可再为,女子饿死是小,失节是大,就算是不要自己的名声,也当为家族门楣考虑。 平南郡主第一个想法是什么狗东西也敢在她面前狂吠? 第二个想法却是这人说的对。 当今对女子约束对比前朝而言已不算是太苛刻,但也仅限于不至于到叫人扶一把就是失贞,出门叫人看一眼就是失节,像她这样实打实有好几个男宠的还是有辱门楣的。 她怕天下人耻笑吗? 她不怕,她那几个男宠虽然是因缘际会而来,却也算是有分真心。当战场上的刀锋砍到自己眼前的时候,那时候她就知道什么贞洁什么名声什么郡主王爷……那些都不重要。 这天下,除却生死无大事。 故而及时行乐。 她不怕,那么……当今圣上,他怕不怕? 皇家,怕不怕? 平南郡主很累了,但是她觉得为了不入宫,她可以再去睡两个男的,为自己的风流名声添砖加瓦。她点了点桌面,当即就有两个剑卫入内,她道:“去明月馆。” 剑卫之一担忧的说:“郡主,天色已经很晚了。” “就是晚才要出门,仪仗备好。”平南郡主起身将穿了一天的外衫随手扔了,换了一件金银线交织的蝶穿百花外衫。她觉得今天她得闹出点事儿来……要不强抢两个民男吧?一会儿瞧瞧明月馆里有没有什么看的过眼的,背景不错的,抢了了事,等过几天他们家人就可以去告御状,她自毁名声都做到这一步上了,她那表哥应该能打消原本的意思吧? 郡主一般没有仪仗,但因她战功赫赫,当今圣上摆明了忌惮她,不会给她赏正儿八经的官身,但总也不能封她为公主,封无可封之下,赏了她公主仪仗。浩浩荡荡的仪仗随着郡主府中门大开缓缓行出,平南郡主斜倚在十二抬鸾轿中,行向了清风馆。 话虽如此,真等平南郡主到了以男倌人为主的明月馆后,被几个俊美温柔的小倌一捧,温声细语哄一哄,笑一笑,酒过巡,倒也觉得舒心了不少。 秋意泊是等平南郡主到了清风馆后半个时辰才知道的消息,毕竟京中青楼不少,他也不知道郡主会往哪家去,王家就在各处都放了眼线。 “郡主包了清风馆的顶楼,将花魁尽收囊中,郎君,恐怕明日整个上京都要传遍郡主的风流韵事了。”探子半跪着回禀道。 秋意泊负手立在窗前,微凉的晚风吹得他颊边碎发轻晃,他没有回头,似乎是在欣赏夜色:“原来她选了这一条路啊……” 他的那封‘情书’,郡主心中若早有改天换日之心,恐怕会越发收敛,说不得就要嫁入宫中,还要成为皇后……因为只有成了皇后,再等皇帝垂危,便可理所当然的垂帘听政。她本就出身皇家,又有泼天功绩在手,朝臣对着她底气可没有那么足,抵触心也不会那么强。 如今看来,郡主又退了一步,宁愿自己声名狼藉,也不愿意入主中宫,可见她并无御极之心。 这一朝皇帝是真的得天庇佑,手底下能人辈出,偏偏一个个打心眼里就是不打算造反。 秋意泊轻轻笑了笑,道:“走,去看看。” 探子应喏,秋意泊缓步而出,不多时就登上了车架,金铃叮咚,缓缓向清风馆而去。 秋意泊不知道的是清风馆发生了一件有趣的事情。微醺的平南郡主搂着小倌往下走,打算今天就带这个回家,救风尘这事儿男人喜欢,女人也喜欢。结果刚走到二楼,就和锦衣卫指挥使赵晏撞了个正着。 平南郡主今日一肚子火气,见到赵晏这个皇帝走狗真没有什么好脸色,随口就讽刺了两句:“呦,赵大人也来逛青楼呀?听说赵大人连夜办差,整整一宿眼睛都没合过,现在又来逛青楼?果然是习武之人,精力旺盛啊!” 赵晏深深地看了平南郡主一眼,然后平南郡主就看见他身后之人,也不知道怎么就嘴一秃噜:“赵大人你不要命了,居然找了个跟我皇兄有七分像的小倌!” 赵晏陡然面色铁青。 当今圣上眉目宛然,瞧着是个温柔似水的人物,又有些病弱之态,长年的登御又令他有了几分难以言喻的从容闲适,他听了这话,似乎也觉得很有趣的笑了笑:“表妹,说笑了。” 平南郡主仔细看了一眼,搂着小倌笑得极为风流肆意:“原来是兄长,恕妹妹眼拙,多喝了几口马尿,认错了人……兄长怎么也来玩?可要我分几个好的给兄长?” 她侧脸在小倌脸上亲香了一口:“不过如画就不给兄长了,我已经订下了。” 圣上温和地道:“不与你抢,我什么时候与你抢过东西?表妹是已经打算走了吗?” 平南郡主点了点头,便见圣上露出了可惜之情:“我难得得闲出来……” 平南郡主心想你难得出来嫖难道还要我在外面给你守夜不成?当即做出一副娇柔之态,一手掩唇而笑:“那兄长就玩得尽兴些,记在妹妹账上就是,那如烟功夫极好,如月盘肠柔转,如影铁画银钩也很得意趣,兄长只管往这几个身上挑,绝不会出错的。” 圣上颔首,居然说:“好,那你路上行慢些,饮了酒莫要贪凉吹风,小心明日头疼。” “多谢兄长。”平南郡主略施一礼,揽着如画笑吟吟地走了,如画是强行撑着一脸笑意,郡主的兄长……还能让郡主行礼?那能是谁? 平南郡主温柔地在他脸上摸了摸:“莫慌,以后多见几回就好了……” 她又咬着唇笑:“又不会吃人,你怕什么?” 如画咬着舌尖定了定神,这才答道:“郡主说的是,如画都听您的。” 平南郡主到了自己的轿子上,这才想起来有件事儿给忘了,本来想着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强抢民男,结果遇到了圣上就给忘了,她目光在清风馆门口一扫,清风馆外停着不少车轿,非富即贵,可惜主人都在清风馆里,她总不好让人把他们叫出来,正巧此时远处缓缓行来一架马车,一看上面的金铃纹章就知道是王家的,她兴致勃勃地指着那车对剑卫道:“去,把车里头的人给我请过来。” “别太客气了,闹得大一些。” …… 很快,清风馆临街的凭栏上便站满了人,兴致勃勃地看着热闹。 “下头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动上手了?” “难道是哪家的郎君争风吃醋起来了?” 有人低声道:“你们看就知道了。” 众人仔细一看,就见一架鸾轿停在路边,面的轿帘皆卷起,平南郡主斜倚在一个俊美皎然的小倌怀里,指着打起来的那一处笑得花枝乱颤,而她的剑卫正在和四训练有素的侍卫动手——别看了,这数遍上京,女剑卫也就是平南郡主一家有,别人可训不出来,听说都是军中好手。 至于被打的那一家显然是王家子弟,马车上的家徽昭然若揭,马车帘子并未卷起,但众人透过火光隐隐约约能见到其中坐着一人。 “郡主有招,你王家何人在此?安敢不从?!”剑卫气势凌厉,手下更是毫不留情,王家侍卫拼死不让剑卫靠近马车,又听一剑卫喝道:“郡主看上你们家郎君,是你们家的福分!休要不识抬举!” 当今圣上也到了窗边,刚过来就清晰地听见了这一句,他有些疑惑地问赵晏:“她这是在作甚?” 赵晏沉默了一瞬:“……郡主在强抢民男。” 圣上笑意愈发舒缓,“你去叫她罢手吧,王家可不是好招惹的。她若喜欢,改日我寻几个送给她。” 赵晏应了一声就下去了,不一会儿脸色难看地上来了,圣上见他如此,就知道事情没有办成,笑问道:“她怎么说?” 赵晏迟疑道:“属下不敢说。” “说吧。” 赵晏闭了闭眼睛,咬着牙道:“郡主说,圣上知道她在抢男人,做妹妹的难得看上一个,当兄长的不帮她一道抢就算了,指望圣上不插手此事便是,过两日玩腻了就放那人回去,不会把人弄死就是。” 圣上摸了摸眼角:“她这般说的啊……那我不帮她,是不是不太好?” 说罢,圣上就要转身下楼,赵晏赶忙跟上,等到了街上,圣上便指着王家马车道:“去,帮她抢人。” 赵晏目瞪口呆,一时竟然没有领略其中意思,僵硬在了原地。下一瞬间他反应过来,就打算冲上去帮忙,圣上却又叫住了他:“戴着斗笠,叫人认出来那可不太好。” 赵晏沉默地接过了侍从递来的斗笠,冲了上去帮剑卫抢人。一众剑卫都认得这个皇帝的走狗,也不知道他是如何打算的,便听他说了一句‘圣上令我帮郡主抢……’,也就放心一道杀向了马车。 秋意泊是来看戏的,哪想到一眨眼自己就被当戏了,他也是好脾气,并不觉得生气,他见王家侍卫抵挡不住,便道:“好了,都住手吧。” 王家侍卫当即收手,剑卫冷然道:“王家郎君,该跟我们走了。” 秋意泊随口应了一声:“走吧。” 就是跟平南郡主走的意思。 “郎君!”一个侍卫低喝道:“郎君,还请慎重!” “不必慌张,着一人回去报信,就说这两日我不回去了。” “是。” 剩下的几个侍卫各个肃目谨立,跟随在了车旁,缓缓驶向了郡主仪仗。等到了鸾轿旁,平南郡主扬声道:“听闻王家子多俊美,王家郎君,还不快快掀开帘子,叫本郡主看一看美人?” 楼上的人看得张口结舌,不是,就这么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平南郡主就把王家的郎君给掳走了?!这车里是王家的哪位郎君,怎么这么轻易就跟着郡主走了?!是不是还要谢谢平南郡主是等到晚上才来抢人,没有白天来抢?还有,她这口气是怎么回事啊? 虽然也知道平南郡主是个风流无羁,但真亲眼见了才知道这位主到底是怎么个嚣张。 秋意泊掀开一侧车帘:“恐怕要叫郡主失望了。” 平南郡主见到他,顿时有些惊讶:“怎么是你?” 秋意泊微微一笑:“泊秋貌若无盐,不如传信于家中,叫大兄前来陪侍郡主,如何?” 他口中的‘大兄’是王家家主的嫡长子,如今二十有五,妻子因病故去二年,尚未续娶,俊美无铸,风姿过人,文才惊世,号称上京第一美男子。 平南郡主眉目一动,指着秋意泊道:“你也不错,我就看中你这份气度!来人,带他回去!” 她又不是傻的,谢道染这种王家表亲的身份非常合适她胡闹,在家族中不甚要紧,哪怕就是死了,王家也不会因此格外记恨她,要真换了王家那位才貌双全的过来,若真在她家里出点什么事儿,她有嘴都说不清——再说了,那等嫡长子的床是好上的吗?人家心眼上才长了一颗心,今天要是想让人配合她,还不知道要付出多少代价。 秋意泊一笑,将车帘放下了,车子跟在鸾轿后面不紧不慢地走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后头又跟上了一辆马车,估摸着也是抢来的,他也没有太在意。他进到郡主后院倒是挺好的,他隐隐约约觉得今夜会有些事情发生,但具体是什么事情他就不清楚了。 他隔着竹帘凝视着天空,那封信郡主一定看过了,他到如今都尚未感觉出有什么因果缠身,难道是因为他的信刚好切合了郡主本来的想法?还是说他那封‘情书’写得太妙,刚好规避了因果纠缠? 都有可能,所以深入其中看一看,他也很乐意。 郡主府距离此处并不远,秋意泊下了马车跟着郡主进了郡主府,郡主府中倒是没有想象中那般满是肃杀之气,反而金碧辉煌得很,江南的鲛人纱在廊下随风曼舞,仿佛它的主人也是这么一个柔和曼丽的模样。 后头跟来了一人,秋意泊回头看见对方的面容,在心中赞了一句难得的好相貌,他这个人看见长得好的难免态度温和一些,笑问道:“郎君也是叫郡主劫回来的?” 赵晏还在车中,当今圣上甚少出门,他已知这王家郎君其实只是王家的表亲,理所当然没有见过他,便也动了一点心思:“如今我们二人也算是同是天涯沦落人了,江南赵十六,方从外地远游而回。” 秋意泊也笑:“我乃江南谢七,亦是远游至此,方停留了半年不到罢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各觉对方不是个普通角色。平南郡主一回头,看见自己那个多疑敏-感天杀的皇帝表哥也跟来了,当即心中一跳——给吓的。她怒视了一眼周边的剑卫,却也知道怪不得她们,方才兵荒马乱,剑卫拱卫在她身侧,以防王家侍卫暴起。其他仪仗也不管事儿,多了一架马车他们还当是清风馆如画的马车,并未禀报上来。 圣上先开口道:“郡主,我饿了。” 只这一句,秋意泊就敏锐地察觉出什么来,他也道:“郡主,我也饿了。方才要去清风馆吃饭的,如今饿着肚子跟郡主回府,郡主该不会吝啬我一顿饭吧?” 平南郡主听他这么说,便应付他道:“谢郎君,一会儿本郡主再来宠幸你,你先去休息可好?” 说着就伸手牵住了圣上的手,拉着他往内里走,另一手还拉着已经吓得脸色微微发青的如画,一副急色的模样。自有人来带着秋意泊去花厅用饭,秋意泊惬意地坐下,只当是自己家里,要这要那,毫不客气,一边竖起耳朵听内里。 “皇兄,你怎么跟着我回府了?!”平南郡主随意屈了屈膝就当是行礼了,便听当今圣上温和地说:“方才你要胡闹,我拂了王家脸面叫你将人带回来,如今也差不多了,将人好生送回去吧。你若喜欢那等气度的,届时我替你寻几个就是了,莫要给人抓到了把柄。” 平南郡主心想还不是因为他要让她进宫的缘故?这是她主动在送把柄给人家呢!平南郡主眉目不动,笑道:“那可不行,好不容易抢了回来,就这样完璧归赵,我的脸面往哪里搁啊?王家怎么了?回头与他家知会一声,一个表亲罢了,送了我做夫君也不错。” 圣上笑道:“平南,你这是在为难我。” “皇兄,不过一个表亲罢了。”平南郡主露出满不在乎的笑容:“王家没有那么傲慢,一个表亲都不舍得给我。” 圣上用一种哄人的语气道:“平南,话不要说得太满,到时候闹得太难看了可不好。” 平南郡主扬眉道:“我就是胡闹惯了的人!皇兄,要我说这京城中规矩也太重了,搁我那儿,愿意与我春宵一刻的人能从我府门口排到城门口,这算什么?” “平南,你也说了,此处是上京。”圣上温柔地笑着:“一地有一地的规矩,你身为皇室中人,当以大局为重。” “我野惯了。”平南郡主嘟哝道:“皇兄,你就不能放我回南寻吗?我不去难寻也行,你放我去漠北呗,那儿不听话,我替皇兄去打得他们听话,如何?我在这京中,是真的不习惯。” “等你待得久了,就习惯了。”圣上道:“你幼时也是在宫中长大的,怎么会不习惯呢?” “您也说了,那是小时候。” …… 秋意泊一边吃着饭,一边分析着话里头的意思。平南郡主已经说得很直白了,不希望在京中联姻,不管是入宫还是嫁给京中世家子弟她都不要,她要回南寻,如果不让她回南寻,她去漠北也可以,她可以为皇帝打仗作为报酬。 秋意泊都快叹息了,傻姑娘,皇帝若真的放心你,如今你哪里会在上京城中?, 737 第 737 章 夜已深,当今圣上自然不会再在此刻赶回宫中,理所当然地住在了郡主府中。秋意泊被安排在了一间客院中,或许是平南郡主被她自己糟心的表哥打的机锋给恶心到了,忘记了要找秋意泊来侍寝。 秋意泊觉得挺好,省了他一个幻境。他推开窗户,倚在窗边吹着晚风,刚好窗下再有几步便是一方小池塘,里头养了些锦鲤,秋意泊看着呆呆木木一动不动的锦鲤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忽地就看见一道白电闪去,锦鲤鸟兽群散,一条肥头大耳的别光锦已经落入了疏狂的口中,大半条鱼身还在鸟嘴外边,扑腾着尾巴,把水甩了秋意泊一头一脸。 疏狂脖子一仰,张开了大嘴,愣是把那条千金难买的别光锦给吞下去了,末了还‘嘎’了一声,一边嘲笑秋意泊身上的水珠子,一边表示这鱼真踏马难吃。 秋意泊:“……我给你脸了是吧?” 疏狂留下了一连串嚣张得鸟叫就飞上天空溜走了,因为声音太大,还惊醒了不少郡主府的仆役,悉悉索索地开窗声后就是骂娘声,秋意泊笑骂了一声,弹指给自己用了一个清尘咒,把池塘里的脏水去掉了。 正在此时,秋意泊仰头看向了院墙,那儿坐了一个男人,深沉的目光紧紧地盯着秋意泊,秋意泊认得他,锦衣卫指挥使赵晏。他能坐在这儿,说明隔壁院子住的是当今圣上。 平南郡主居然用一个客院就把当今圣上给打发了。 赵晏的眼珠子一动不动,可能是在迷茫——论谁大半夜的突然看见房里头蹿出来老大一只白鹤都会有些一时无法接受的。 秋意泊给了他一个微笑,眉宇之间是一派的从容闲适,讲究的就是一个气定神闲,主打的是一个少见多怪,那态度,那神情都仿佛在说‘土鳖,这有什么好震惊的?我们世家就是玩的这么高雅的’。 “赵大人。”秋意泊含笑道:“赵大人好雅兴呀。” 赵晏冷然道:“夜深露重,谢家郎君,不如早早安歇。” 果然他在大牢里是装出来的。 秋意泊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那头有一个温和的嗓音道:“赵晏,你在与谁说话?” 赵晏暮然回首,自墙上一跃而下,单膝点地道:“圣上,是谢家郎君。” 秋意泊听着那单膝点地的声音都觉得膝盖疼。 “原来是谢家郎君。”圣上声音中溢出了一点笑意,他道:“谢家郎君在做什么?” “圣上,谢家郎君颇有雅兴,夜半观鱼。” 圣上碰了碰眼角,眉目温和,任谁见了他也不觉得这一位是坐在帝位上御极八荒的皇帝,而是一个脾性温和的俊美书生。“原来如此,你带我过去看看。” 赵晏沉声道:“圣上,还请三思,夜深露重,免伤圣体。” “无妨的,也不差这些了。” 那头传来一些动静,墙那头就露出两张脸来,赵晏扶着圣上登上了围墙,而那位圣上则是好奇地往池中看。秋意泊一笑,没想到所谓的来看看不是走正门过来看看,而是翻到墙头看,怪不得赵晏一开始推拒呢。 ——大半夜的带皇帝坐墙头,谁敢啊?! 秋意泊没行礼,也没问候,只当是没看见没听见,静静地倚在窗边,不知道为什么,圣上与赵晏也没有出声,三个人就搁这儿看那池子也看不到几条鱼影子的池塘。 赵晏本想呵斥秋意泊的,但圣上阻止了他。 不多时,疏狂自天边飞了回来,它有些好奇地扫了一眼坐在墙头的两人,将嘴上叼着的小包袱戳到了秋意泊手边,秋意泊顺手接了,拆了一看,居然是四块包得整整齐齐的点心。 圣上也看见了,不禁笑道:“没想到谢家居然还有放鹤的本事。” “雕虫小技,不值一提。”秋意泊也是温温和和地笑了笑:“陛下见笑了,我这人挑嘴,出门远游,有时候嘴馋湖里的野鱼,还要多亏了它呢。” 秋意泊抚了抚疏狂剑的翎毛,疏狂剑感觉是自己叼回来的点心衬了秋意泊的心意,脑袋在秋意泊掌心顶了顶,然后后脑勺一疼,一根丹砂色的漂亮翎毛就被秋意泊给拔了下来。 疏狂大怒,偏偏下一刻鸟嘴就给秋意泊一把捏住了,秋意泊另一手拿着它那根极漂亮的翎毛在它眼前逗弄着,疏狂白色的大翅膀在空中无能狂怒,疯狂扑腾,偏偏鸟嘴给捏着,它飞也飞不起来,蹬也蹬不到秋意泊。 圣上见状笑道:“好端端的,你拔它的翎毛做什么?怪可惜的。” “它方才故意扬我一身水珠子,我自然要教训教训它,叫它以后不敢了。”秋意泊笑眯眯地说着,边用翎毛在疏狂双目之间挠了挠,疏狂气得嘴缝儿里都冒出了气音,秋意泊轻笑了起来,将那根漂亮的翎毛重新插回了它的脑袋上,还给它揉了揉:“好了,给你放回去了。” “掉下来的翎羽怎么能再回去呢?”圣上目光有些奇异。 “它也不是真心要与我生气,不过是闹这玩儿的罢了,它不跟我闹一闹,它怕我下次还拔它的翎毛,这几根可是它最喜欢的,看得跟宝贝似的。”秋意泊松开了疏狂明黄的鸟喙,疏狂气呼呼地在他手背上啄了一口。 圣上眉目微动,白鹤虽然看着优雅高洁,却实打实是猛禽,这一口下去就算不深可见骨,那也至少是皮开肉绽。再仔细一看,却见那谢家郎君手背上光洁如初,只有一道淡淡的红印,连皮都没破。 “既然是它最喜欢的,为何它还不生你气?”圣上道。 秋意泊道:“自然是因为我对它而言也很重要,它头上还有好几根翎毛呢,拔了一根它虽气,但也无可奈何,总不能真为了这么一根翎毛不跟我好了,要是哪天我将它拔成了只秃毛鸡,它怕是也要将我的头发全拔去才解心头之恨。” “原来如此。”圣上眼波流转,像是想到了什么,轻笑道:“谢郎君,你为何不科举?” “我心在野,恐怕要让圣上失望了。”秋意泊抚了抚疏狂的脑袋,一不小心把那根毛又给顺了下来,干脆就收进了自己袖袋中,他随口说:“再者,我这人粗鄙,不通文墨,别无长材,平生只好一口吃喝,科举恐怕与我是无缘的。” 秋意泊又笑道:“所幸家中还有些恒财,叫家中养我一个废人也不算是艰难。” 晚风突如其来,凉入骨髓,圣上拍了拍赵晏的胳膊:“天凉了,回吧。” “是。”赵晏应喏,将圣上带了回去。 秋意泊微微一笑,正打算哄疏狂两句,忽然疏狂大嘴一张,就咬住了他的右手,黑豆大的眼睛冷冷地盯着秋意泊,大有今天这事儿不算完的意思在里面。秋意泊被它咬着也不急,另一手拿出了一条还在蠕动的鱿鱼须,低笑道:“选哪个?” 疏狂不动,怒视秋意泊。 秋意泊:“那我就只好自己吃了啊……” “……真不放啊?我都这么低三下四了,你让让我不行吗?” …… 翌日,仿佛一切都各归其位了,圣上去上朝了,赵晏回锦衣卫所去了,平南郡主天没亮就送走了圣上,垮了个脸回去补觉,结果还没睡醒呢,就听见贴身侍女在外与人低声说着什么,她怒道:“什么事!” 侍女与管事一惊,禀报道:“郡主,王家派了管事来……” 平南郡主睡眼惺忪,不耐烦地道:“休想,人我还没玩够呢!等我玩够了自然把人给他们王家送回去!” 侍女尴尬地沉默了一瞬,随即道:“郡主,王家的意思是怕他家郎君在郡主府住不习惯,便着人送来了一应寝居所用,另随车而来的还有十一个侍女,八位侍卫以及一位两位管事。” 平南郡主躺了好一会儿才让脑子消化了这个信息,读懂了其中的意思,她猛地捶了一下床板,在心中怒骂了一声朱门酒肉臭——要说是本家嫡系金尊玉贵的女儿家,在外头住上两日家中不放心,做出这一套来还能勉强说得过去,一个表亲,王家还做这一套,看不起谁呢?! 平南郡主却懒得在这上头计较,王家送人来也好,这样他们那个院子就是王家自家管的,真要出什么事儿赖不到她头上。她这郡主府虽说不是个筛子,却也好不到哪里去,王家自己管自家的郎君也太平。 平南郡主坐起身来,唤了人进来问,管事与侍女都低眉顺眼地进来了,她道:“今日下朝了吧?王家没动静?” 这就是在问王家有没有告御状说她强抢民男。 管事垂手道:“回禀郡主,朝堂上风平浪静,并无人参奏郡主强抢谢家郎君一事,以我之见,因是王家授意的了,看来王家并不愿意为了一个表亲得罪郡主。” “真不得罪就不会送这么多个人来了。”平南郡主露出一抹讽刺的笑意:“也罢,民间如何?” “昨夜郡主的事情已经传出去了,再过两日便有端倪。” 平南郡主啧了一声,王家不告御状,也不来领人,摆明了就是不想掺和她这一蹚浑水,就差没直白地说她愿意让谢家郎君住着就住着,左右他们自己的人护着,什么时候她愿意放人了,他们自个儿就回去了,都不用她送! ……不太像是王家这种千年世家的作风,通常这种情况清誉大过天,堂堂世家郎君被郡主掳回府里作男宠,放那种世家里头都是奇耻大辱,怎么偏偏王家就忍下了? 她也不能真的去把王家的嫡长子抢回来吧?不是她说,就是她有本事推翻了圣上,自个儿当了女帝,那也不是张张嘴动动手就能让王家把嫡长子送进后宫给她当妾妃……别说妾妃,就是当皇后人家都不稀罕。 罢了……要不今天再去抢两个吧。 “谢家郎君……等他住满七日后再放他走。”平南郡主有些冷漠地想,等招都使尽了,非要逼着她入宫,那就是在逼着她反了……可换皇帝真不是一个好计策,只不过是饮鸩止渴罢了,她这样的能耐,这样的声望,只要是坐稳了位子的皇帝,谁不忌惮?换一个皇帝,也不过是将被算计的时间往后推几年、十几年罢了。 换一个,还少了一份一道长大的情份。 她自己当皇帝? ……说得好像谁都稀罕这个位子似地,送给她她都不要。 又是一日,平南郡主顺利的抢回了两个世家郎君,隔日朝堂上依旧是寂静无声,好像被掳走的是全然无关紧要的人物,送给郡主怎么玩儿都行。又两日,平南郡主又抢了两个学子回家,这次她聪明了,世家的不愿意掺和这趟浑水,她就把目标瞄准这些最经不得激的年轻学子,义愤填膺之下,这不得联名去告御状? 第四日,平南郡主被传召入宫。 圣上今日穿着一件鹅黄色的常服,衬托得五官愈发柔和,他俯身摘了一朵牡丹花,见平南郡主来了,便微笑道:“皇妹来了?免礼,过来吧。” “见过圣上。”平南郡主随意屈了屈膝,一副百无赖聊得模样:“不知圣上招我何事?” 圣上将手中盛开的牡丹花递了过去,平南郡主看了一眼,喜欢她倒是挺喜欢的,但从圣上手里接她可不敢,她扬眉道:“这花颜色不衬我,还请圣上允许,我自个儿摘一朵插戴。” 圣上手中那朵是花中精品绿香球,她今日穿的是大红的裙子,红配绿,委实是不配。圣上在平南郡主的裙子上看了看:“倒是我不好,你看中哪朵,自个儿摘吧。” “多谢圣上。”平南郡主随手指着一枝开得不错的藏娇道:“就那一朵吧。” 自有宫人上前摘了奉上,她伸手拈了往发髻上插了,圣上赞了一声:“果然是好看的。” 平南郡主掀了掀眼皮:“多谢圣上。” 她这几日焦头烂额,实在是做不到对着这位没事搞事的皇兄奴颜婢膝。这几日也不知道怎么的,本以为民间要开始传她的风流韵事,结果让人打听了一圈,别说茶楼,街头巷尾都没人聊这个,她哪里不知道,必然是她这位皇兄出手了。 也就是他才能做到这一点。 朝上世家不愿掺和隐忍不发,民间被圣上压制,他到底要干什么? 圣上温和地说:“云若,很久没有与你好好说说话了,陪我散散心可好?我记得小时候你最爱缠着我的。” “原来你还知道我是你亲妹子。”平南郡主脱口而出此话,随即撇了撇嘴:“臣女失言,还请陛下恕罪。” “无妨的,来走走吧。”圣上率先一步往御花园深处走去,平南郡主也只好跟上,圣上平静地说:“以后强抢民男这事儿不要做了,男欢女爱虽说无甚不好,但凡事过犹不及。” 平南郡主道:“我是习武之人,精气旺盛,在上京中也无事可干,不做这些,做什么?” “我想你入宫为后。”圣上侧脸看来,目光柔和:“此心不假。” 平南郡主没说话,这话她没办法接,所以干脆当没听见。圣上见她如此,眉目一弯,笑开了:“但你不愿意,也便罢了。我朝与夜明国建交,我欲派使臣前往,夜明是个好地方,云若,我想要那个地方,你去替朕取回来。” “我不喜欢打仗。”平南郡主揣测着此话的真假,先扔一句话出来拒绝了再说。 “不喜欢,那就入宫,我让你安享富贵,合族平安。”圣上依旧是柔和的,说出来的话却让平南郡主心头一寒:“你若为后,日后你我之子便是太子,你就是实打实的太后,好不好?” “我不愿意!”平南郡主目露反感之色,已识天地辽阔,谁愿被关在鸟笼中?就算是天下权势最盛的地方,那也不过是个精致华美的鸟笼罢了。 “你不愿意嫁我,也不愿意去领兵……”圣上笑着说:“我信你,但我不信你的丈夫、儿女。” “你我兄妹,自小一处长大的情份,我不愿哪日与你、与你的丈夫儿女兵刃相向。”圣上轻声道:“正如你一般。” 平南郡主一顿,忽地握住了圣上的手臂,力气大得惊人,她眼中亮得惊人,仿佛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兄长,你说这话有意思吗?我怎么上的战场,你难道不知道?我是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你我兄妹,我难道不知道?你一步步紧逼,你还是不是我兄长?是不是那个我宁愿为你赴死的兄长?你成了皇帝,你就变了!我知道怪不得你,但难道我就不伤心?我就不难过?” “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平南郡主冷然道:“现在这个距离,我想杀你,无人能拦。” “我知道。”圣上微笑道:“但我知道你不会。” 平南郡主沉默了很久:“你立誓,还要给我一道手谕。” “好。”圣上温和地说:“云若,不必伤心,人都是会长大的。我给你一次机会,你也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说得好听。”平南郡主松开他的手臂:“你写。” 圣上招来了宫人,兄妹一人击掌为誓,又录下手谕,平南郡主这才满意。她吹干了手谕,珍之又珍地放入怀中,郑重道:“臣妹自请为使臣,前往夜明国与之和谈。” “准。”圣上轻飘飘吐出一个字,他看着平南郡主行礼,告退,转身离去,他微笑如初。 其实谁也不信谁,但谁都又想再信对方一次。 他轻慢地想着,那日谢家郎君敢放开尖锐的鸟喙,是有自信不会伤及己身,拔了鸟儿最心爱的翎毛,最后也不过是叫碰一碰,伤不了筋骨罢了。 平南……大概也是这样的。 他敢放开,就有再抓住她的实力。 不过谢家那郎君倒是有趣,说不定可以为他所用呢?他需要一些世家子弟,毕竟唯有世家才懂得如何消灭世家。 ……一个个,慢慢来。 凝聚在上京城中看不见的阴霾不动声色的散去,一场风雨就此消然无踪。又有别的风云悄然凝聚,不知何时才能落下。 …… 平南郡主回了府邸,她一路上都在想方才的事情,进了自己的寝居这才没忍住捶了一下桌子——就应该趁着方才演兄妹之情的时候多骂他两句!自己给骂少了! 以后这种机会恐怕是不会再有了! “郡主。”门外传来侍女的声音,平南郡主没好气地说:“什么事?” “王一郎请见郡主。” “王一?……王鸿?”平南郡主想了想才想起来这是谁,这帮子世家的排序是真的一团乱,王鸿便是王家那位诗书双绝的谪仙人:“他来做什么?” “说是来请见谢家郎君的。” “那就让他去见!寻我做什么!”平南郡主才应付了一个心眼子上长了颗脏东西的皇兄,这会儿不是很想再应付同样心里不怎么干净的王鸿。 侍女应喏,领命而去。 秋意泊搁院子里天天放鹤赏花好不开心,转眼间就见到了一个风姿卓绝的青年入了门来,对方气质高华,如冰似玉,谪仙降世,不过如此,秋意泊扬眉道:“王一,你怎么来了?” 王鸿神色淡淡:“老祖有令,听闻您受困于郡主府,言道鸿美色出众,令鸿来替您。” 他淡淡的神色下是浓重的怨气,秋意泊不禁笑了出声,王鸿见状神色更是不好,秋意泊拍了拍他的肩膀,算是安慰。他扬了扬手:“坐吧,不急这么一时半会儿。” 王鸿谢过后便坐下了,秋意泊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不对啊,金虹师叔怎么知道的?! 啧,肯定是家里头那个小弟子给金虹师叔告状了! 真不靠谱啊! 王鸿见秋意泊神色变幻,倒是有了几分解气,他也不知道这位真君到底是哪位人物,恰巧家中有修行的太叔祖停留,恰好这位真君寻上门来,两人交谈了几句,太叔祖便令家中多了一位‘谢道染’,对家中只称是老祖的至交,不可怠慢,至于身份道号,一概不知。 秋意泊一哂,也没放在心上,他屈指轻叩桌面:“圣上胸有宏图伟业,阿鸿,你可明白?” 王鸿眼眸微动,说不上来的清远高华,他道:“不如表兄先与鸿归家?” “不必,我懒得走动了。”秋意泊笑吟吟地说:“有几件事,先告知了你,也不算白折腾这一趟。” 王鸿道:“表兄请说。” 秋意泊笑道:“说来也简单,当今要对世家下手,日后他若与平南反目,你莫要中了圈套。” “当今与郡主已经和解?”王鸿反问道。 秋意泊颔首,当今圣上是聪明人,他一边以书信点拨平南郡主,一边借疏狂点拨当今,今日平南郡主能安然归来,说明两人已经谈好了。 他思及此处,不禁一笑:“可惜,我本还想着若两人反目,说不定这一朝还能出一位女帝……或许也不是不能,只看日后这一位可还能留下多少余地。阿鸿,我与你家老祖皆是修行中人,王、秋一家终究与皇位无缘,但其中可留有的余地却不少,你莫要太客气了,只需记得,黄袍不可加身便是。” 王鸿目中有淡淡的光辉闪过:“鸿听闻,修行之人,不得参与俗世皇权,否则因果加身,满门皆受其累……” ‘表兄’其实是秋家人? 秋意泊扬眉道:“或许是因为我特别厉害的缘故?” 是,确实有这一条规矩,他如今这样明白的说了,因果也似乎并未降临。他眯着眼睛看向了天空……或许也不是并未降临,而是失去了对他的掣肘之能。 王鸿颔首:“与表兄无害即可。” 秋意泊与他交代了一些事宜,最重要的他已经交代过了。王鸿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将一字一句记入心中。末了,王鸿不禁问道:“天上神仙,地上人间,您既然已是天上人,为何还要入凡间?” 秋意泊点了点桌面,他抬眼望去,见天地广袤,一碧万顷,忽有风来,吹得他长发翻飞,他怡然而笑:“与天斗,齐乐无穷。与地斗,齐乐无穷。与人斗,齐乐无穷。1我偶尔……也是想斗一斗的。” 秋意泊说罢,身形若风烟而散,王鸿耳边还留下了最后一句:“对了,记得将我在永安街、大王巷的宅子清一清,就说我远游去了。” 王鸿起身对着前方躬身行了一礼。 他知道这位是谁了。 谢道染,字‘泊秋’,秋家的‘泊’……秋意泊。 小秋相。, 738 第 738 章 “……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1” “好——!”一曲词唱罢,引得看客争相叫好,卖唱的清俊少年身边的老头捧了个铜锣来各桌上讨赏钱,这少年唱得委实是不错,倒也桌桌不落空,宽裕的掏点碎银铜钱,不宽裕的也将桌上花生点心抓上一把算是赏了。 一桌客人饶有兴趣地说:“这小郎君长得一副好相貌,什么时候来的?往日怎么没见过他?” 另一人又看了两眼,捧了茶润了润口,这才道:“大概有半年多了吧?以前听着一般,是有两分功力,下过苦功的,不过不如现在有灵气。” “有这模样身段儿,还有这副好嗓子,能安安然然唱上半年,也算是他走运。” “怎么不是呢?”两人相视一笑,话题又从少年身上换到其他事儿上,一个卖唱的,议论这么两句已经算是给他一些面子了。 另一头卖唱的少年示意老头儿赶紧走,老头见状立刻赔着笑跟着少年去了,两人从茶楼后门出来,少年扫了一眼老头手里的铜锣:“差不多够了。” 老头数了数,双手有些颤抖,他忽地跪了下来:“恩公!恩公救命之恩小老儿没齿难忘!还请恩公留下姓名,日后也好报答恩公!” “不用了,好生替你孙儿看病就是……记得换个地方,这平阳府你们是不能待了。”少年轻轻笑了笑,转身走出了小巷,不过几个眨眼之间就没入了人流之中。 这少年自然是秋意泊,他自上京离开后一路东上,游历至此。如今海清河晏,太平盛世的,也没有那么多劫道绿林,一路都算是平平安安,等到了平阳府搁茶楼里吃茶的时候就遇到这么一对祖孙。 他家那孙儿确实有一副好嗓子,秋意泊听着突然想到泊意秋好久以前还去当花旦呢,他也就想着学两嗓子,等哪天见了就逗他玩儿,不想学了两天,这孙儿突发恶疾,说是恶疾,其实更像是积劳成疾,得用好药日日滋补着养个一年半载才能好,这卖唱的人家哪来这么多银子?秋意泊想着登台献唱也怪有意思的,就替他孙儿去卖唱了。 他胜在博闻强记,差一点技巧罢了,跟着少年学了两日唱起来也算是得心应手,少年还夸他气息悠长是祖师爷赏饭吃——那必然啊,就他这光吐气不喘气都能活的人物,气息能不悠长吗?唱完一个长句那都不带喘的。 如今药的银子攒够了,秋意泊自然就离开了,他走在路上,无声无息之间换了一副面容,心想着去哪里玩儿才好呢? 去其他道界吧。 秋意泊想着许久没去寒月道界了,顺道去拜访一下伴月道君好了,寒玉笋鲜嫩可口,他刚好去蹭一点儿……就是在寒月道界仇家有点多,不过他现在是合道道君,应该没什么问题。 秋意泊觉得上次去寒月道界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可真的仔细算一算,才多久?五百年到了吗?似乎还没到五百年。 五百年有时候是一个王朝的兴衰,是一个家族的起落,是无数个凡人的一生,可在有些人眼中,五百年不过光阴一瞬,往事历历,犹如昨日。 他心念微动,自凌云道界跨入了寒月道界,穿梭之时他忽然顿了顿,强行停留在了穿梭道界的法阵中,好奇地打量着面前的一切。按照秋意泊的话来说,这传送阵约等于一个黑洞,前后各有一个出口,其余茫茫幽邃。 秋意泊的直觉感知到了危险。 凌云道街与寒月道界因为这一道被强行停滞的传送阵而有了接触,双方的天道法则无形之间进行着拉扯,而它们唯一能够接触的就是停留在其中的秋意泊。淡淡的银丝在秋意泊身后显现,它们缠绕着秋意泊的手脚乃至衣物,似乎要将他往寒月道界中扯去,而另有金丝悠然自前方浮现,它们仿佛天然就生在秋意泊体内,温柔缱绻地牵引着他,仿佛并不愿意放他离开。 很有意思,但秋意泊不能再在这里停留了。 这种临时开启的传送阵依托的是秋意泊所炼制的阵盘,再由他的灵力催动,搭建成这一道可以穿梭道界的隧道。秋意泊之前是大乘境界,如今是合道境界,穿梭道界不过是一瞬,故而所消耗的灵力不在他眼中,如今双方天道承载于此,他这阵盘吃不消这样大的体量。 其实阵盘炸了也就炸了,问题不大,但秋意泊没有想要让两个天道以自身为载体打架的想法,他再托大,也不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啊! 看来真的要等到造化,才能去探索道界之外的秘密了。 秋意泊进入了寒月道界,看了看已经崩了几个字符的传送阵,随意找了个块石头坐着搁那儿修阵盘,修着修着突然笑了起来——这么一想修真界科技上不去是有理由的,想搞点科研还得到了造化境界才能继续,这天底下能有多少个造化啊?尤其是光造化还不行,还得有心才行。这么一算,豁,完了,还是安心致力于将修真技术民用吧,这可行性还比较高。 修好了阵盘,秋意泊才有心情打量周围,很巧的是他又落在了一片森林里,就和上回来时一样,只不过这次很明显就不是伴月道君的禁林了,四处飞鸟低鸣,虫鸣阵阵,灵巧的足音从远处传来,像是一阵轻雨,又像是一阵风。 每个世界都不缺深山老林,秋意泊也习以为常,他漫无目的地在林中游荡着,顺手摘两个好吃的果子下来吃,他现在有一种非常奇特的第六感,比如他在看一棵树上的果子的时候闭着眼睛也能知道那颗比较好吃。 约莫是到了晚上的时候,秋意泊走到了一片湖泊旁,水质呈现一种剔透的蓝绿色,月若鲛纱,披拂波光,遥遥望去就仿佛有一条银龙在水中游曳,秋意泊也走得累了,他思索片刻,在湖中放出一条小舟来。 船橹轻轻一推岸边,小舟就载着他往湖中去了。 水波轻漾,秋意泊也无意去哪里,水载着他往哪里去他就往哪里去,他躺在小舟中仰望着星空,突然就有了一点睡意。 嗯……亏得如今蚊子咬不破他的皮,睡就睡吧。 秋意泊迷迷糊糊地想着,在清风明月中安然睡去。自他入眠,湖面清风转柔,带来了一点融融的暖意,如丝细雨绵绵而下,敲打着小舟的船板,发出了细碎的声响,等落到秋意泊身上时,又像是融入了春风,悄然无踪。 ……然后秋意泊就给冻醒了。 谁也不知道好端端的天气一个晚上过去就急转直下,下起了雪啊! 秋意泊坐起身子,还蕴含着一些茫然的眼睛打量着周围白茫茫的一片,雪花在他的小舟上积攒了厚厚一层——除了他躺的那一片。 他侧脸看了那个呈现‘大’字形的空白,心念一动将它们抚平了……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种被人看见这个‘大’字自己会很丢人的感觉。 小舟应当是飘到了深处去了,四周乍一看一点岸边的影子都没有,仔细看发现一线青影,秋意泊傻兮兮地看了一会儿,披上了斗篷,戴上了斗笠,准备钓个鱼来当早饭……呃,不对,应该是午饭。 秋意泊一觉睡到了下午。 这下好了,可真是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2了。 应该让孤舟师祖来才对,那才是真正的‘孤舟蓑笠翁’。 秋意泊这般想着,不禁轻笑了起来,可能是秘制的鱼饵确实是香,没一会儿秋意泊的浮漂就有了动静,秋意泊一甩鱼竿,就钓上来一条尺长的青鳞妖鱼,大概有个练气境界那种,他也不嫌弃,在舟上生了一个小风炉,高汤是现成的,用短剑将鱼肉片了下来扔进了锅里。 不愧是有修为的鱼,啧啧,通体就一根大骨,切下去鱼肉淡红呈半透明果冻状,在汤里一滚就成了粉色。秋意泊切得厚实,那肉用筷子一碰就变成了蒜瓣儿状的,吃进嘴里稍稍一抿就成了丝状,十分弹牙,有种在吃螃蟹的快乐。 秋意泊吃得眯了眯眼睛,这种下雪天吃点儿热汤锅谁吃谁知道,他放出了疏狂,趁着疏狂还有点懵逼的时候塞了一筷子鱼肉到它嘴里,疏狂嘎了一声就吞了下去,然后张大了嘴巴又等着投喂,没想到秋意泊双手一摊:“没了。” 疏狂:“……???” 秋意泊笑吟吟地用筷子点了点还在一旁放着的鱼头:“就这样的,去抓两条来,我们一道吃。” 疏狂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就知道特意放它出来没什么好事儿,但还是很认命地展翅飞上了天空,顺便还蹬了一脚船,小舟一阵摇晃,秋意泊一手提着锅子,一手扶着船舷才稳住了,他对着疏狂飞走的方向笑骂了两句,又安安稳稳的喝汤了。 秋意泊喝完汤,又将千机伞撑了起来,许久没用它,难得今日有闲情,将它展开吹吹风也是好的。千机伞剑鞘里还有一群剑灵,秋意泊一一问了,不过它们好像在打牌,没人愿意出来。 不一会儿疏狂就飞了回来,脚上抓了条大概七尺长的鱼,啪的一下就给扔上了船,活似跟个高空投放炸-弹似地,秋意泊愣是用灵气接的,没敢真让鱼挨着小舟,否则这个高度这个重量,这船非得翻过去不可。 疏狂落在了船头,回过头去理了理有些潮湿的羽毛,居高临下地看着秋意泊。 “嘎——!” 秋意泊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么大一条也吃不完,所幸不是什么很珍惜的玩意儿,秋意泊也没有存着以后再吃的意思,他并指如剑只取了最鲜嫩的地方的肉,剩下的一律扔进湖里毁尸灭迹,他头也不抬地说:“怎么抓这么大的?我觉得八成没有小的来得嫩,一看就知道是老骨头了!” 疏狂嘎了一声,扬起双翅,秋意泊连忙道:“哎哎哎,别动别动!好吃的,一定好吃的总行了吧?你可别胡闹,这汤底是最后一份了,真翻了你就喝湖水去吧!” 疏狂这才收了神通,它见秋意泊忙活,迈着优雅地步伐到了秋意泊身边,把脖子挨在了秋意泊的背上,鸟头搭在秋意泊肩头,看着它处理渔获。 秋意泊心道这可真是个难伺候的宝贝,手中却切了一条细长的鱼肉下来,手微微抬高了一些,就送到了疏狂的嘴边,疏狂叼着吃了,秋意泊笑问道:“生吃好不好吃?” 疏狂没有发出叫声,它就在秋意泊耳边,如果叫了的话会让秋意泊觉得耳朵不舒服,它点了点头,秋意泊感知到它的动作,就切了一小块往自己嘴里送,嚼了嚼觉得虽然鲜甜,但还是有点腥味儿,“还是煮熟了好吃。” 疏狂也以为然。 一人一鸟在小舟上将这条鱼吃得七七八八,空中的雪花不断落入汤锅里,居然让里头的汤不见少,秋意泊在有需要的时候是个没有公德心且道德感极其低下的人物,剩下的汤一律喂了这片湖。哪想到船下跟着一群小鱼,他那汤一倒下去就给分食殆尽了。 居然是一群有修为的妖鱼,最低筑基,最高金丹,秋意泊仔细看了看,发现自己陷入了一种深海恐惧中——他这条船底,应该有一条非常大的鱼或者其他长条形的玩意儿,大到什么程度呢,他这一眼看到极远的地方,才能看见一道切割了湖水的阴影线。 他在凡间过惯了,仗着修为高就是懒得感知,如今特意感知了一下……嗯,下面有一只大乘期的妖怪。 ……这得叫妖修真君。 他可能误入了人家的道场,不光在人家道场睡了一觉,可能还吃了人家的徒子徒孙。 此前说了,秋意泊在有需要的时候是一个没有公德心且道德极其低下的人物,他丝毫不觉得尴尬,他叩了叩船舷,笑道:“来都来了,上来见一见。” 水面缓动,秋意泊的视线陡然拔高了——不是他抬头,而是小舟被湖底的那位给顶了起来。秋意泊安然端坐小舟上,忽然他看见一旁的鱼竿还挂着,不禁低笑了一声……这还真是钓上一条大鱼了。 这条鱼,恐怕很难让他扛着绕城三圈。 有一声轻微的破水声响起,小舟陡然悬空,又摔下了湖面,水花四溅之间,有一道银光在水幕后一闪而逝,饶是秋意泊都没有看清对方的真容,浪花散去,又见湖面皎皎波光,一只巨大的头颅出现在了秋意泊的身后。 秋意泊回头望去,陡然失神,久久不曾言语。 他此生是见过龙的,就在寒月道界,那是一条如火如灼的龙,通体赤红,令人望而生畏——当然,因为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对方用的是老头形象,所以每次想到这条龙,秋意泊第一个反应就那看门老头。 如今这一条,却是一条白龙……亦或者说银龙更为恰当一些。头生鹿角,鱼鳞鹰爪,虎掌牛耳,威风凛凛,又带着一点难以言述的轻灵皎然,秋意泊几乎看痴了去。 好漂亮。 许久,秋意泊柔和地笑了起来,道:“要不要上来坐一会儿?” 银龙淡色的眼瞳看了秋意泊许久,这才化作了一位身披鲛纱的龙女,坐在了船头。她上半截是人身,下半却是一条修长的龙尾,皎皎银鳞与雪近乎融为一体,迆逦入湖,不知漫延到了何处。 她的声音很冷清,如同湖水一般:“人修,为何擅闯我的道场?” “不知道是你的道场,我见湖景甚美,就想来游湖。”秋意泊解释了两句,要说这天底下有什么动物能引起他的优待,那熊猫和龙必然名列前茅,他道:“莽撞进来了,多谢你留我两日……不小心吃了你的鱼,我用别的换给你好不好?” 这里的鱼这么多,偏偏又敢围绕在他的船底,可见平素就没见过人类这种天敌,这银龙说这里是她的道场,那么这些鱼八成是她养的——养来吃还是养来观赏这就不知道了。 龙女缓缓地点了点头:“可以。” 秋意泊也不挑,直接将装满了吃食的纳戒送了她一枚,“里面有些是煮好的,拿出来就可以吃了,有些灵气不如和,但味道极好,你可以试一试。” 龙女接了纳戒,神识在其中扫了一眼,随即道:“你没有吃我那么多鱼。” “没关系的。”秋意泊道:“剩下的算我借住在你这里的费用。” 龙女想了想,这才缓缓点头:“好,那你可以多住两日,也可以再吃几条鱼。” 她说完顿了顿,接着道:“那只鸟是你的吗?多少鱼可以换?” 秋意泊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就看见疏狂站在人家尾巴上,又一下没一下的在人家尾巴上啄,一时竟然有些无语凝噎,他想也没想一挥袖就把疏狂打落入水,“剑灵顽皮,抱歉。” “没关系,很有意思。”龙女又问了一遍:“多少鱼,可以换它?” 疏狂这会儿从水里冒出个头来,它本就是水鸟,平素也喜欢水,但也架不住秋意泊一袖子把它摁进水里,冒头就对秋意泊一顿输出,整片湖上都弥漫着它的叫声:“嘎嘎嘎嘎嘎——!” 秋意泊尴尬地已经想赶紧走了,疏狂干什么破事,哪有往人家龙身上站着的!还啄!还啄!现在还敢叫?!他一伸手就把疏狂给捞了上来,疏狂扇着翅膀打算给他两个大逼兜,被秋意泊捏着鸟嘴塞回了千机伞鞘里。他道:“剑灵不懂事……多少鱼也是不能把它换给你的,否则它是要回家告状的。” 怎么不会呢?疏狂剑又不是秋意泊的本命剑——虽然它是没竞争上,但并不妨碍现下跟着他的剑其实都属于是与他有缘,自愿跟他出来玩儿的,在宗门记录上是秋意泊借出去的,并不归属于他。 平素秋意泊要将剑送人或者留在某地作为机缘,几乎都是它们自主要求的,相当于秋意泊给它们找了新的主人,但秋意泊现在要是不经疏狂同意把它送给龙女……那秋意泊完了,疏狂剑一定找到机会就飞回宗门,说不定要在宗门上空骂秋意泊三百年,整个凌霄宗都能听见它的脏话,还要去祖师爷玉像前告状,骂到凌霄道君都不得不回家处置秋意泊才算完。 龙女深深地看了一眼千机伞,秋意泊居然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了眼巴巴的感觉,生怕她问千机伞卖不卖,赶紧把东西收起来了。龙女目光有些遗憾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秋意泊笑问道:“喜欢剑?” 龙女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鸟好玩,喜欢伞。” “我看你撑着它,很好看。” “你也好看。” 秋意泊到了寒月道界就没有易容了,听罢不禁笑了起来,温和地说:“那我给你炼制一把好看的伞,好不好?” 龙女毫不犹豫就点了点头,秋意泊是打算自己出材料的——开玩笑,这可是龙啊!龙哎!别说送把伞,就是从头到脚给人倒贴一身法宝他也愿意!没想到龙女点了头,一扬袖就掉下来无数天材地宝,什么鲛纱、龙鳞、龙须……将小舟堆满了不算,还倾倒入了湖中,雪白的龙尾从水中浮了出来,隐隐将这些天材地宝圈在其中,她低声问道:“这些,够吗?” “用不了这么许多。”秋意泊坐在天材地宝堆里头还有些震撼,他道:“取一些就够了。” 龙女颔首,任由秋意泊挑拣了一些,还在秋意泊的要求下任他修了指甲,又剪了几根头发下来,她将剩下的天材地宝收拾了起来,便缓缓沉入了水中。 “剩下的……都送你。”龙女的声音在湖面上回荡着,又融入清波之中。秋意泊捏着一片银白的龙鳞,见湖下一道银光悠然而走,不由目送着她离去。 许久之后,秋意泊察觉到她已经湖中深处,又足够远,确定她听不到他们的交谈后,秋意泊立刻拽着疏狂的鸟脖子把它提了出来,恨铁不成钢地说:“你怎么就站到人家身上去了!你要不要脸!知不知道什么叫做鸟与龙兽兽不亲!丢不丢人!” 疏狂:“嘎!” “你还犟!害得我给人赔礼道歉!” “嘎嘎嘎!” “好好叫,你又不是鸭子!你到底是跟谁学的这么个叫法!你是一只鹤啊——!” “嘎——!~” “下次不许了,听到没有!” “嘎嘎嘎嘎!”, 739 第 739 章 时至落日,满湖碧水也被落霞渲染成了漂亮的金,白鹤振翅,优雅地翱翔于天际,也被这落日的余光蒙上了一层金纱,高昂清亮的叫声在天际徘徊,仿佛将听者的视野也带入了高空之中自由翱翔,恣意得令人心生向往。 秋意泊想的是——谢天谢地,疏狂那破嗓子总算是改过来了。 疏狂再‘嘎’下去真的没人相信他养的其实是优雅矜贵的碧天云灵鹤1了! 另一侧,在用巨石垒出来的一方浴池中,一条银龙舒展着身姿,任由微烫的泉水灌木自身,脑袋搁在一块巨石上,说不上的悠然惬意。 ——秋意泊给修的。 修个温泉池多大点事儿啊,这片湖这么大,圈一片出来当温泉池体验体验截然不同的水温,是个人都没办法说不好。银龙自然也很喜欢,自秋意泊修好这片温泉池后她就没出来过,还再三要求秋意泊调节一下水温……现在这个温度对银龙来说是微烫,对秋意泊来说是但凡他是个普通人,进了这池子下一秒就可以吃了,皮酥骨烂的那种。 安全方便倒是不用担心,秋意泊设了好几层阵法,银龙自个儿也布置了一些防御措施,不至于让湖里养的口粮全给烫死。 轻缓的龙吟声在湖面上回荡着,秋意泊坐在小舟上,将最后一根伞骨拼装好,随手开合了几下试了试顺滑度,便温柔地与她说:“来试试。” 没办法,他实在是控制不住不把声音和语调放缓一个度。 银龙睁开双目,如琉璃一般的光泽在她目中流动着,秋意泊将伞抛了过去,伞到半空之时,银龙便化作了龙女接住了那柄伞,撑开伞一看,便见云蒸霞蔚,浅青色的伞面一如这一汪碧水,她露出一点笑意,目光在伞面流连:“真好看。” “喜欢就好。”秋意泊也觉得舒心,毕竟是自己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制成的法宝,能叫人欣赏总归是好的。秋意泊又问道:“还想要些什么吗?” “有它便足够了。”龙女轻轻地笑了起来,撑着伞沿着巨石慢腾腾地走着,她的步伐轻灵如鹿,伞在她手中宛若一枝盛放的花,随着她的舞动,缕缕烟霞自伞中溢出,变幻万物,草木圣灵信手拈来,山河日月挥斥凝散,好不自在。 秋意泊见她那高兴的模样,轻轻推了推船橹,小舟倏地一荡,便远去了。 他问过了银龙,只要穿过这片湖泊,再向南走三千里,便是妖族的领地寒月城。他在寒月城中还有房产,过去住一阵也是不错。 他遥遥地看着龙女的身影,又见她高高跃入天地,修长威严的身形在空中舒卷,眉间不禁有了几分舒缓的笑意。疏狂落在了船头,歪着脑袋注视着他,眼神颇有几分痛心疾首。 搁以前,这要是其他妖兽,那就是吃肉剥皮抽筋噬骨。 搁这条大白蛇,就是倒贴。 疏狂不懂,但疏狂觉得秋意泊是个傻逼。 它刚这么想着,就被秋意泊揽入了怀中,他屈指抚摸着疏狂的下颚,疏狂舒服地眼睛都眯了起来,头一歪就搁在了他的肩头,还打开了翅膀要秋意泊挠一挠翅膀下面。秋意泊笑道:“等上了岸带你去打猎好不好?” 疏狂眨巴了一下眼睛,明白了他的意思,又开心了起来——但很快就又变成了嫌弃的眼神。 毕竟是被伴月道君披泽的道界,林子的妖修一个赛一个的像人,连拦路打劫的山匪都定着一对毛茸茸的半圆形豹耳朵,麦色的皮肤,线条流畅的肌肉……总之秋意泊好意思反杀,但不怎么好意思把人家下锅。 太像人了,下不去嘴啊! 秋意泊走了两天就觉得这深山老林不适合他,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一块新鲜的肉都没吃到嘴,抓到的唯一看起来比较正常的山鸡被他一抓,旁边就冒出来个妖冶的女人煞气腾腾过来抢人,让他把崽子还给她,他一还,那山鸡就在女人怀里变成了最多一岁的小孩儿,粉嘟嘟的脸上全是泪,秋意泊都觉得自己有点过于畜生了。 哎……人生艰难。 有了这个想法,秋意泊便不再耽搁了,去到寒月城也不过是一日的时间,他那宅子还维持着离开时的模样,只不过保护宅子的禁制上多了好几道裂纹,毕竟是大乘期时布置下来的禁制,威力有限——可见他的那些‘仇家’还是来寻过仇的。 秋意泊将禁制替换了去,入内带着一股淡淡的古旧气息,哪怕是清尘咒定期自动清理,也抵不过因为主人不在而缺失的活气儿。秋意泊在廊下找到了一只小风炉,风炉里还有上回没烧完的煤炭,他打了个响指,极光金焰活泼的跳了进去,轰得一下把风炉都烤红了。 秋意泊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这只小风炉就成了一滩铁水,极光金焰跳了回来,那委委屈屈的感觉仿佛在说‘我不是故意的嘤,不知道怎么就成了这样,明明力道很小很小了’,秋意泊还能怎么样呢?总不能为了个破铁炉子把极光金焰扔了不要了吧? 亏得纳戒里还有备用的,这次成功点燃了,热水烧上后冒出了袅袅轻烟,明明没有什么香气,却叫秋意泊深深呼吸了几次,他在院子里的竹椅上躺下,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些犯懒,睡一会儿在说。 然后秋意泊是被焦味儿给惊醒的,旁边的壶里的水烧干了,火苗舔着那把精致的小铜壶,都给熏成黑色了,浓密的黑烟就是从里头冒出来的。 秋意泊泼了半杯残茶上去,将炉子给灭了,小铜壶被烧了个大洞出来,用是不能再用了……这不应该啊,照道理说院子里的保姆式法宝会及时帮他加水或者提走铜壶——一查,好家伙,那法宝里安装的灵石耗干了。 秋意泊:“……” 他觉得他来寒月道界就不太顺,他本来想放舟享受享受清风明月——遭遇了大雪;遇见极品灵兽——他倒贴材料;烤只山鸡——被人家亲娘抓了个现行,山鸡崽儿还能变成婴儿模样哭得惨的不行,道德心狠狠遭受了谴责;烧个火——先烧废了一个炉子,又烧穿了一个挺喜欢的铜壶…… 他严重怀疑寒月道界是不是和他犯冲。 ……仔细一想也不是没可能,毕竟卷跑了人家的望舒灵脉,头也不回回老家证炼虚合道,标准的收了钱不办事儿,换他遇到这种不讲规矩乱来的也想摁死对方。 好家伙。 秋意泊老老实实地去将宅子上下都收拾了一番,替换了各种家用法宝的灵石核心,顺道整修一番,又放出感知将周围笼罩,探索其中危险。中间砍死了潜伏在他家门外的毒蛇三条,有毒的飞虫若干,蜈蚣数条,蜂窝一个,还躲避了一次因为打开禁制而看样子是要正中他脑袋的一泡鸟屎。 他实在是没忍住,对着老天爷竖起了中指。 这么一想,他来寒月道界的时候在那个传送阵看见寒月道界的天道法则拼命想要拉他过去,双方天道险些以他为载体打起来……他都想到这两个天道要是能说话会说些什么了: 【寒月天道:你个畜生还敢来?!我弄死你!】 【凌云道界:我家的道君你敢弄死他?!】 【寒月道界:我就弄死他了怎么样?!你有意见?!】 【凌云道界:我就有意见了咋地?!不服有种动手啊!】 啧啧啧。 寒月道界的时间仿佛在这一瞬间停滞了一瞬,无数天道法则在这一刹那之间为秋意泊所掌控,不管它们甘不甘愿,肉眼之外的银丝自九天垂落,收束于秋意泊的掌心。 秋意泊五指合拢,天地仿佛尽在掌中,他眉目微动,挑衅地看着天空,恣意的彰显着自己的存在。他并未说话,意思却已经很明显了——再来挑衅他,就不要怪他不客气了。 不过是一个呼吸,秋意泊便松开了五指,任由银丝散落,消匿无踪,天地之间那等微妙的压迫感散去了,连阳光都变得暖融融了起来。 于各自洞府中的伴月道君和凌寒道君不约而同地向寒月城的方向望去,方才……是错觉? 秋意泊却不管这么多,他住在自己的院子里,早晚会有人得到消息,他易了个容就出门了——也不知道几百年过去了,门口那个卖早点的王叔还在不在?毕竟都是妖修,命应该没有那么短才对。 不多时,他就坐在巷子口吃上了小笼包,王叔十几条手臂那忙得叫一个热火朝天,他的修为已经有化神期了,不知道为什么还在巷子口摆摊,他捡着空闲与秋意泊闲聊:“真君你又回来了?好久不见你,闭关去了?翠衍那小家伙如何了?” 秋意泊将口中的小笼包咽了下去,这才笑着说:“翠衍?翠衍现在在山门中修行呢,也有化神境界了,我师祖特别喜欢他,有事没事给他带些有的没的,日子过得比我都宽裕。” 王叔以往就对翠衍不错,还指点过他,闻言送了一屉刚出炉的小笼来:“那可真不错,劳您关照,这是新做的,您拿着尝尝味儿!” 秋意泊咬了一口,薄得跟纸一样的面皮破了后涌出一大股鲜美浓郁的汤汁,里头的肉看着应当是猪肉混着虾仁的馅儿,又劲道又弹牙。秋意泊尝了一只,就看向还在等点评的王叔:“不错哎,不过这馅儿拿来做小笼包太可惜了,王叔你就拿它掐丸子汤,懒得废这功夫就掐了丸子冻起来,论斤称两卖,保准生意好。” “真君您怎么保证?”王叔笑着问道。 秋意泊扬眉:“先给我来一份丸子汤,再给我包个一百斤丸子送我家里头……您看,这不就生意来了吗?要是馅儿还够,那再多做些,我给家里头也带些,不怕吃不完。” 王叔刚想应声,忽地喉中就卡了一下,看向秋意泊身后默默地垂下了头去,秋意泊还笑吟吟地等他答复,见状回头望去,便见他身后不远停了一辆马车,车帘被人挑起,露出其中头发半黑半白的美人。 大熊猫……哦不是,伴月道君来了。 秋意泊笑容越发柔缓:“道君。” 他说错了,他跟寒月道界一点都不犯冲,寒月道界又让他看龙又让他抱熊猫还给他压箱子的宝贝,这怎么能跟他是犯冲呢?这分明是天道垂怜。 伴月道君见了他,唇边有了一点笑意:“原来是你。” “长生。”, 740 第 740 章 秋意泊放下筷子,笑问道:“道君,许久不见,要不要下来用些点心?” 伴月道君微微顿了顿,随即便挑了帘子下车来。他素来是那副绝世独立的风华,饶是秋意泊不是第一次见,还是在心中赞叹了一声好风姿。 伴月道君和秋意泊就不是一个量级的,虽然秋意泊也是道君,甚至还是凌云道界独一无二的合道道君,但和伴月道君一比,他确实没做过什么为生命立命之流的圣人事,伴月道君一下车,附近的修士跪倒了一大片,便是不跪的,那也是垂首肃立以示尊崇之情。 秋意泊见状一哂,感觉这阵仗有些太大了,伴月道君倒是习惯了,他缓步到了摊子里,王叔见状诚惶诚恐得恨不得拿布再给这桌椅抹个七八百回,伴月道君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冷淡:“确实没吃。” “那正好。”秋意泊回头道:“王叔,再来两碗丸子汤,两屉小笼,再捡点儿好吃的一道送我家里吧……” 他说到这里与伴月道君道:“去我家里用吧?” “好。”伴月道君颔首。秋意泊的宅子就在巷子里头,没几步就到了,秋意泊带着伴月道君进了家门,刚回头想说什么,一只熊猫崽子就扑了过来,秋意泊下意识张开双臂接住了这圆滚滚的小东西,“滚滚!” 熊猫崽子哼哼唧唧地往秋意泊怀里钻,还抬头在他脸上亲了好几下,秋意泊被它逗得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转而去看伴月道君,却见伴月道君目中含怒,不过只有一瞬便隐去了。秋意泊笑道:“道君还带着滚滚呢?难为好几百年了它还记得我!道君,里头坐。” 伴月道君应了一声,眼眸微垂随着秋意泊一道去了花厅,秋意泊揽着滚滚坐下,小家伙就坐在秋意泊腿上,两只又短又粗的爪子抱着秋意泊就不撒手。秋意泊也纵着它,一边招呼着涂朱来上茶,一边掐着它腋下将它举起来掂了掂,还仔细端倪了一番,问伴月道君:“道君,这都快五百年了,滚滚怎么还是这么大?” 伴月道君接了涂朱的茶:“我这一族便是如此。” 伴月道君是大熊猫,但又不是正儿八经的熊猫,谁见过大熊猫能修仙还能变成这么漂亮的大美人啊!伴月道君这么说,秋意泊就信了,他揉了揉滚滚的脑袋,滚滚干脆手脚并用抱着他的手腕又亲又蹭的,秋意泊也随它去,笑道:“那就好,这些年我游历在外,得了些不错的灵植,想着滚滚或许喜欢吃,道君带回去给他试试吧。” 秋意泊说这话的时候就已经后悔了,但这会儿就有些痛并快乐着——无定真竹虽然又贵又少,紫玉竹少见,他在镜湖境里养出来的那一批碧青灵竹也是好东西,但话又说回来,这是给熊猫吃的哎,给就给了,亏就亏吧! “……嗯。”伴月道君含糊地应了一声,并未推拒,他道:“修为又有所精进了。” 秋意泊在外以真君境界示人,伴月道君也看不穿他的境界,但因为之前天地异动,感觉出他境界有所精进——也才五百年而已,伴月道君也没有想到秋意泊已经合道。 秋意泊点了点头,笑眯眯地说:“其实合道了。” 伴月道君一顿,扬眉来看:“……嗯?” 秋意泊从纳戒里捞了一根无定真竹给滚滚啃着玩儿,秋意泊笑道:“因缘际会,没几百年就合道了。” 伴月道君定定地看着他,道:“欲速则不达。” 秋意泊颔首:“我也是这么个意思,只不过道统如此,我只能选择破局。” “你心中有数即可。”伴月道君淡淡地说。 秋意泊已经将装了笋条的盘子往他那儿推了,伴月道君喝了一口茶,吃起了这种一口一个的小笋条,这笋条也不知道是什么竹子做的,入口爽脆鲜嫩,草木清香之后便化作了一股轻灵甜美的汁液滑入喉中,也不见残渣,伴月道君刚想赞一声,抬头一看发现熊猫崽子窝在人家怀里啃竹子,啃得人满身都是碎渣竹屑,他眉头跳了跳,警告地唤了一声:“滚滚。” 滚滚抱着无定真竹啃得不知天地为何物,哪里听得到其他,伴月道君唤它它就当做没听见,秋意泊一手搭在它背上,摸着那油光水滑的皮毛,微笑着说:“无妨的,一身衣服罢了,许久未见,它亲近我,也叫我心中欢喜。” “不瞒你说,这趟来寒月道界,就是想见一见道君和滚滚,没想到没来几日就叫我得偿所愿了。” 滚滚听着这话,喜得把脸往秋意泊怀里塞,竹子都不抱了就要抱着他,还挑衅似的看了一眼伴月道君。 伴月道君:“……” 秋意泊有些眼馋地看了一眼伴月道君,要是伴月道君也愿意变成原形陪他吃顿饭就好了,他都不奢求什么让他摸摸耳朵顺顺毛了,吃顿饭让他多看两眼就成,但很明显那不太尊重,所幸怀里还有只小的,摸摸它也是一样的。 要是伴月道君是跟他从小一块长大的铁哥们儿就好了,这会儿说不定已经薅得不想再薅一下了! 伴月道君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索性就不说话了,秋长生这里总是让他觉得很惬意,旁人总是想求他指点两句,亦或者拘泥礼数不得不与他客气,但秋长生的客气是落在实在上的,他不说话,秋长生也就不说话,他爱吃什么,秋长生就给什么,一切都是恰到好处。 如今他不说话,秋长生也就不再与他闲聊,吩咐了剑灵将他招待好,就一意的陪着滚滚玩儿。伴月道君一个没留神就把笋条给吃空了,一旁的剑灵不动声色地送来了几样小点,顺势就将笋条的盘子撤下去了,还给上了一盘新的,目光多看他一眼都不曾。 那秋意泊确实不指望与伴月道君多说话的,毕竟他也不指望和大熊猫有什么语言沟通,能看看就已经很开心了,要是能给熊猫顺顺毛,今天就是值回票价,能不能说话那叫意外之喜,不在规划范围内——虽然对伴月道君来说不太尊重,但对秋意泊来说就是这样。 一人两熊猫莫名其妙地相处得很愉快。 秋意泊摸了摸滚滚的肚子,见它肚皮硬硬的,就知道他吃的差不多了,他抬首看向伴月道君,伴月道君也适时看了过来,秋意泊道:“我有一个问题,不知道你能不能告诉我。” “知无不言。”伴月道君道。 秋意泊道:“上回离开时,有一条灵脉非要认我为主,我那时不过大乘,拒绝不得,便带着它一并离开了。” “望舒灵脉。”伴月道君知道这件事,他道:“万物有灵。” “万物有灵。”秋意泊应了一声,意味深长地说:“可是这灵不为我所掌控,终究是个祸害,望舒灵脉本是寒月道界的东西,道君可知如何将它拔除?” 伴月道君反问道:“你怎知它是个祸害?” 秋意泊抚摸着滚滚的肉乎乎的半圆形耳朵:“它缠在我的灵根上,深藏于我的神府识海之中,它的存在,确实叫我不太舒服……退一万步来说,我的体内有一样不属于我的东西,怎得叫我不在意呢?” 伴月道君沉默了一瞬,他认真地说:“长生,它既然任你为主,你便是他的主人,你可以试试。” 秋意泊想了想,说:“我尝试过,但它过于庞大,当我大乘时我以为等我阳神就可以掌控它,等我阳神了我以为等我到了合道就可以掌控它,如今我已是合道,却依旧觉得它难以掌控……我也不是非要它不可。” 这是秋意泊的真心话,一条没办法掌控的灵脉缠在自己的灵根上,这都不是换一具身体就能简单结束的东西,它张牙舞爪地将触须无声无息地扎根在他的神府识海,只要他神识不灭,这玩意儿就跟着他——偏偏秋意泊也不是很想要它。 这是站在秋意泊的角度上来看的。但凡望舒灵脉在其他修士身上,谁不当它是绝世机缘?不知道要用它做出多少丰功伟业,早就多少绝世传奇,偏偏只有秋意泊不需要,他什么都不缺,他已经是个高不可攀的传奇,所以这丢不掉弄不走的望舒灵脉对他来说是个潜伏在体内的地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爆了。 秋意泊能忍到如今,就如他所说总觉得下一个境界就可以掌控这望舒灵脉,如今他已经是合道了,谁知道他有没有那个荣幸叩问造化?难道就揣着这么一个炸-弹去造化? 何必呢? 这望舒灵脉又能有什么机缘呢?难道等着他造化了这望舒灵脉能帮他活死人肉白骨?替人捏造灵根改天换命自身不伤? 他冥冥之中有一种认知,这些事儿等到了造化,应该也能成,不必去依靠这莫名其妙的望舒灵脉。 秋意泊眉间门微动,他察觉出什么来:“听起来,你似乎很认可望舒灵脉?” 伴月道君微微侧脸,半黑半白的长发自他肩头滑落,他道:“万界初生,划分阴阳,澄清天地,阳者,化羲和灵脉,阴者,化望舒灵脉,如此阴极之物,不到造化,谈何所有?” “听着确实是举世难求的宝物。”秋意泊一手支颐,狭促地说:“但对我来说就是一贴狗皮膏药,拿着它半点好处都没有,此处天道还视我为敌,我总不好戳穿了这天去……伴月,你可知道制衡之法?又或者……” “送你好不好?”秋意泊微笑着说。, 741 第 741 章 秋意泊这般说着,一手轻抚自己的颈项,在这一瞬间门,这平凡的小院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变了,一种浅淡却又无法抵抗的压力无声的蔓延着,千丝万缕的乳白色的细丝自他颈中浮现,皮肤上泛出了淡淡的粉,诡秘莫名。 秋意泊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望舒灵脉早已不知在何时深入四肢百骸,每一根纤细的脉络被拔出,都像是一场艰难的战争,不光是肉身,连神识都产生了一种毁灭般的剧痛,秋意泊嗤笑一声,手掌却再度发力,又将那望舒灵脉扯出来一寸。 腥甜的味道在口中弥漫着,将他的嘴唇内侧染成了一片殷红,外面却是白得吓人,叫那一抹殷红瞧着更是令人惊心动魄。 秋意泊低眉浅笑,也不知道是在笑这望舒灵脉,还是在笑自己,他道:“你看,你说它认我为主,我却连将它取出来的权力都没有,这样不听话的东西,我留着它作甚?” 说罢他欲一气将这望舒灵脉扯出来,手腕却被伴月道君按住了:“好了。” 伴月道君目光专注,他压着秋意泊的手腕缓缓向下推去,直至将望舒灵脉重新推回他的体内,这才作罢:“以你之能,应当看得出来,它与你最大的坏处只是无法彻底掌控罢了,我方才说了,既有望舒,必有羲和。” 秋意泊手腕一动,伴月道君便松开了手去,秋意泊低笑道:“那道君行行好?” “你体内本就有至阳至烈之物,不必急于一时。”伴月道君伸手去接滚滚,没想到滚滚见状死死扒着秋意泊不松手,他见状一哂,只当是无事发生,轻描淡写地说出了天地的秘密:“你应明白,望舒衍化道界千万,它以你为主,你便是这万千道界之主,如今不为你所用,只不过是因你境界未至,方要隐蔽自身。” “……造化。”秋意泊扔出了自己的猜测:“天道一直都在尽力培养造化,这二者之间门,到底是依附还是寄生?” 秋意泊本来以为成为造化就相当于成为一方老大,放出话去某某道界是我的地盘!我罩着的!这样一来,道界才能避免毁伤之灾——问虚道界惨状历历在目。可现在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对。 万界初开,划分阴阳……既然望舒灵脉掌控道界千万,那羲和灵脉也应当如此,如今望舒灵脉认他为主——简单来说,那由望舒灵脉衍化出的万千道界知不知道他们其实生活在一个修士的体内? 秋意泊不过合道,说出去也不能算是排不上号的人物了,但望舒灵脉里那么多道界,就没个造化道祖?望舒道界以他为主,那那些道祖怎么办? 秋意泊侧过脸去,目光顺着雕花窗看向了天空,寒月道界也在望舒灵脉上,所以他在他自己体内? 他想不明白,这样的东西为何要寄宿在一个修士的躯体里。他觉得,这种级别的东西就不该认谁为主,它就该恣意生长,甚至它自个儿化出灵性,化出形体,这才说得通。 伴月道君平淡地说:“是寄托。” “造化之能,可开天地万物,道界亦在此列。万物有灵,天道亦不例外,挣扎求生,本就是生灵本能。一身寄于造化,一生托于造化,便是寄托。” 秋意泊反问道:“那为何选我?” 伴月道君沉声道:“这便是你的机缘。” “可它没有问过我要不要这种机缘。”秋意泊叹息道:“伴月,我视你为友,不管我是大乘也好,合道也罢,我都视你为友,这种东西在别人看来是天大的机缘,我却觉得是天大的麻烦……不怕害臊,声名利禄,我从来不缺,法侣财地我也应有尽有,我修真不是为了求得无上尊位,我甚至不是求那个‘真’。” “那你是在求什么?”伴月道君问道,他又重复了一遍:“你在求什么?” “我?”秋意泊低笑道:“我呀……大概是求长生逍遥吧。” 他也不在意他修的是什么道,这个道统不对付那就换一个,他也不在乎道究竟是什么,管他是什么道,能长生的都是好道,所以他次次渡劫都要狠狠吃上这一个亏,但次次吃亏次次吃,关关难过……终究还是关关过了。 哪怕是修到这个境界,他依旧是这么觉得的。 “罢了,说得太远了。”秋意泊忽地轻笑道:“我好不容易无事一身轻,可不想出门玩儿还要与你论道,累得慌。” “伴月,你还没说呢,我要去哪里找羲和灵脉?亦或者哪里才有拔除望舒之法?” 伴月道君凝望他良久:“……长生,你入障了。” 秋意泊在这一刻幡然醒悟,骤然之间门便有一股冷意直冲灵顶,他怔了怔,许久才缓缓吐出一口气:“……还真是。” 伴月道君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望舒灵脉有益无害,只要不在乎,也不过就是寄存在体内的一件骇人些的法宝罢了,他身上这样的东西难道还少吗?怕什么有个万一,羲和灵脉也认了别人为主,然后那人冲过来杀他……没有望舒,难道他身上就没有别的东西能引人来杀他了吗?为什么突然就非要把它给拔除呢? 要是方才伴月道君没有拦住他,他是真想拼着这一具肉身不要,拼着重伤濒死把这玩意儿弄出去,甚至有一瞬间门他想着大不了叫泊意秋再分一个他出来,不就是一具躯体,有红尘诀在手,什么大不了的呢? 就算羲和之主是个造化道祖,他真的找上门来杀他,那也不过是一条命罢了。怎么,为了不让别人杀他,所以他打算先自尽? 何至如此? 他笑了笑,轻松地调侃道:“这境界是这么容易修的吗?我才进合道几十年,怎么劫数这么快就找上门了?我还没打算稀里糊涂就成造化呢。” 伴月道君还未说话,滚滚就哼哼唧唧地要他抱起来,秋意泊将它抱了起来,低头在它眉心亲了亲,滚滚喜得又在他脸上亲了好几下:“多谢你提点我,我似乎入了合道后有些太轻狂了。” 伴月道君眼角抽动了一瞬,随即道:“应该的……将这小畜生给我。” 秋意泊扬眉,但还是将滚滚递了过去,滚滚在秋意泊手中疯狂挣扎,就是不愿意回到伴月道君怀里去,伴月道君冷冷地一眼扫在它身上,长袖一动,滚滚便陡然消失了。他道:“它已有千岁,算下来比你年纪还大不少,莫要瞧着它幼态可爱便纵容它。” 秋意泊笑道:“那也不是还小吗?” 伴月道君也不好当面揭穿滚滚是他的三尸,饶是他不是个爱面子的人,也实在是说不出口——这话怎么说?仗着看起来年纪小,对着秋长生又亲又抱的玩意儿其实是他的三尸? 秋意泊不知道其中关节,随口道:“况且我天生就喜欢毛茸茸的小家伙,我之前有个徒弟还是个猫崽子呢,你也见过的,翠衍。我明知道他化作人形个少年郎,还爱逼他化作原形抱抱他,摸摸他的耳朵尾巴。” 他看向伴月道君,促狭不已:“此前你不也是力竭化作了原形叫我抱了一会儿?你门下就在屏风外,我若不喜欢,我能抱着你硬是呆坐了一个时辰?” 伴月道君一滞,白皙的面上浮出一丝薄红,刹那间门便从原地消失了,秋意泊知道他没走远,笑道:“日后过来吃茶别大张旗鼓的来,这段时间门我都在的。” 伴月道君走远了,秋意泊平静地收拾着桌上的残局,涂朱低声道:“主人,我来吧。” “一起。”秋意泊将碗筷叠成了一沓,扔进了木盆中,他缓缓调节着自己的气息,询问道:“涂朱,你看我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涂朱仔细瞧了瞧秋意泊,摇头:“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照我说,您不必将伴月道君的话放在心上,您想,您入合道才多少年?劫数不会这么早就找上门,再想,您入合道之后并未闭关,总是在外忙碌,境界不稳,才有此感应。” “您方才不也是察觉到什么,这才急着把伴月道君给赶走吗?” 换作平时,秋意泊绝不会对伴月道君说这话的。 秋意泊一手支颐:“嗯……就是有一瞬间门,突然就不想与他说话了。” “那你的意思是,我现在应当去闭关?” 涂朱端着木盆道:“我的意思是也不一定要闭关,主人之前不也很好?去做想做的事情,见想见的人……家中诸事皆毕,如此难得,何必又自寻烦恼呢?主人知道羲和灵脉在何处又如何?知道望舒灵脉如何拔除又如何?这等大事,自然又是腥风血雨,忙碌个数百年数千年都不一定能结束,难道主人喜欢?” “你说的也对。”秋意泊懒洋洋地拨弄着花瓶里的一枝小花:“或许就是这一瞬的心动,坏了我的心境。” 秋意泊百无赖聊地想着,其实他也没有什么太多想干的事情,就是因为没有,所以才突然想给自己找点事情做的。 谁能想到魔障这东西无孔无入呢?这一瞬间门的心动,就成了可乘之机。 委实是有些恐怖。 涂朱摇头,然后把秋意泊手里那朵花给抢了回来插回了花瓶里,又拿了抹布来擦桌子,她道:“您慢慢想。” 他很喜欢之前的状态,他自己不在意,万事万物就风轻云淡,他也过得舒服。罢了,还是莫要想了。 得过且过。, 742 第 742 章 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秋意泊重操旧业,不过这次不能算郎中了,只能算是兽医——这话怪缺德的,秋意泊脱口而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巷口摆摊的王大叔都忍不住瞅了他好几眼。 要不是秋意泊与伴月道君相交甚笃,王大叔都快管不住自己的菜刀了。 王大叔前几天出城采购兽肉,半道给人打劫了,王大叔是个化神修士,也算是数得上的角色了,奈何对方是个发疯的真君,王大叔身子都给砍了半边儿,要不是原形比较长,那一剑刚好避开了丹田,这一剑就能送他原地归西,好悬歹悬才撑着回了来,他知道秋意泊厉害,仗着平时与他交情不错,没去那些一看就不怎么靠谱还贵的医馆,求秋意泊救一救。 秋意泊那完全是个赤脚郎中,你说这人都长得差不多,一颗心脏两个肾的,谁知道蜈蚣体内啥构造啊!但毕竟天天薅着王叔要吃这个吃那个吃,只能对躺在院子里比腰还粗锃光瓦亮的蜈蚣精硬着头皮边学边治——他虽然不懂蜈蚣的身体结构,但是他能看得出来王叔这伤势委实危险,去找医修说不定还没办法。 “干他娘的!真是触了霉头,堂堂真君居然来劫道!还劫的是两车草灵猪肉,这话说出去谁信啊!长生真君,您信吗?!您会干这种事儿吗?!还是个渡劫真君!要不要脸了!”王叔吃了秋意泊一颗丹药,如今还在被秋意泊接经脉,腰粗的蜈蚣看着已经挺整齐了,说话声也显得中气十足起来。 秋意泊心道那也说不好,也就是没遇上他的渡劫期,他渡劫期虽然没有劫猪肉,但确实劫了不少秘境,祸害的真不止一条两条命那么简单。渡劫境界的真君,懂的都懂,遇上了只能自认倒霉,那真是什么事儿都做的出来。 秋意泊道:“王叔就别说话了,一说话体内的经脉都在颤。” “哦哦好。”王叔不敢说话了,不多时秋意泊就将他体内的经脉都接上了,腰粗的蜈蚣竖起半条身体,比院墙都高,十几条红艳艳的腿在半空乱舞,同色的触须挥动个不停,看得秋意泊手心发痒——要不是这位每天早上出摊完美解决了秋意泊的早饭,秋意泊不断在心中告诉自己这是王叔,这会儿已经一剑过去了。 也不是什么为民除害,单纯看着起鸡皮疙瘩所以赶紧杀掉而已。 秋意泊深吸了一口气,阖了阖眼睛,孙圣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我为医者,须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愿普救众灵之苦……1’。秋意泊,你可千万不能因为患者容貌而起杀念啊! 前几日伴月道君还提醒了他因动念而入障,今天怎么又起动念了呢? “王叔,您先躺着……”秋意泊道。 王叔又乖乖地躺下了,伏在地上的大蜈蚣饶是一动不动,看着也让人心头发冷,鸡皮疙瘩掉了一地,秋意泊刚想劝王叔回去休息,就听见咔擦几声,秋意泊垂眸一看,就见王叔把自己两三条本就断了一大半的腿给折了下来,那腿上还冒着热气,坚硬的黑色硬壳里头是白嫩嫩的肉,王叔把这几条蜈蚣腿往秋意泊身边推了推:“反正也是断了,真君拿去吃吧!” 秋意泊看了那几条腿好一会儿,才道:“……倒也不必?” “嗐,客气什么!”王叔笑道:“要不是真君给我治伤我还不肯给呢!我这一族可是被誉为本界十大美味之一!味道可好了!以前都是我自己吃的!都不敢告诉别人呢!” 秋意泊一愣:“……啊?” 随即他反应过来,连忙摇头道:“不必不必,不是客气,您自个儿拿回去吃吧,我真不吃谢谢您!” 王叔疑惑地看着秋意泊,可能是他想表现出疑惑的神色,但那张蜈蚣脸上只有狰狞两个字,连秋意泊看得都没忍住往后退了一步,“真不要啊?真的特别好吃!我还是化神期,味道真的特别好!不信您试试?生吃熟吃都好吃的!” 秋意泊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生怕王叔把他那几条还冒着热气的腿往他嘴上怼。王叔见状知道他不是在客气,这才将自己的腿收了回去,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了他一眼:“那好吧。” 很遗憾,那一眼秋意泊就看见了‘凶残’两个字。 王叔总算是回家修养去了,秋意泊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叫涂朱把院子打扫一下,决定出门散散步,没办法,待在家里头总是幻视院子里还是有一条腰粗的蜈蚣——寒月道界天道派来暗杀他的那种。 这一出门,就看见一群五颜六色的小猫自他面前追逐打闹一路跑了过去,秋意泊没忍住看了好一会儿——还是带毛的可爱。 蜈蚣腿上也带毛,但那个不算数。 秋意泊是个真君的事儿街坊邻居都清楚,不过秋意泊随和,算起来也是四五百年的老街坊了,倒也没有人真就畏他如虎,大家还是照常的过日子,大不了对他尊敬些。寒月城的妖修大多还是肉食动物,秋意泊随便寻了个摊子买了两大串肉,又去给巷尾的慈幼局的小崽子们看病。 秋意泊这头把肉串散给他们作晚饭,抓着一条小狗就在怀里薅了两把,又捏着对方的爪子看断了的腿。其实这种问题哪怕不是妖修,普通小猫小狗靠自己儿也能恢复,但秋意泊那会儿来时见他同伴们都出去玩了,就这么一条小白狗倚在门边,湿漉漉的眼睛羡慕的看着一众伙伴的背影,顿时就觉得这得给人治一治。 他摸了摸骨头,见骨头长得齐全了,这才把小白狗给放了下来,催促着他也过去吃饭,他见一群小妖修崽子吃得香甜,打了个响指招来一阵清风,将屋子里的异味儿给吹了个干净,边与他们说:“最近不要出城玩儿,外面来了不好的前辈,小心杀你们剥皮玩儿。” 一群小妖修都被唬得一颤,连连点头,都说知道了,绝不出城玩儿后秋意泊这才满意,背着手走了。 “真君,今日有新鲜的软骨,刚烤好的,您要不要称两斤?”有熟识的摊子叫道,那炉子还是秋意泊当年给人修的,不过现在摊子的摊主换成了对方的儿子,秋意泊一听也觉得好,就上前把东西买了。 天空中下起了小雨,秋意泊撑起了千机伞,听雨水叮咚,他提着东西往家的方向走了两步,忽地想起如今城外有渡劫真君发疯,银龙不就在城外三千里?该不会出事吧? 秋意泊一念起,便有回应,脚步一折便往城外走去,哪想到走到城门口便见两位渡劫真君,身后还跟着数位化神、金丹修士,身穿黑色斗篷,头戴蓑笠,一副夜黑风高杀人夜的模样。 秋意泊有些好奇,但也只看了两眼,不想其中一位渡劫真君沉声道:“前辈请留步。” 秋意泊顿足:“何事?” “今日城外有异动,前辈若无大事,还请留于城中,避免误伤。”那渡劫真君问道。 秋意泊道:“无妨,你们做你们的,我走我的。” 说罢他便离去了,那渡劫真君还想再说什么,忽地被身旁同伴拉住了:“闭嘴!你知道那是什么人?你也敢请他留步?” “他是何人?”那真君皱眉沉思良久,没有想起秋意泊到底是什么人。 “五百年前寒月秘境,力压人、妖两族真君,生性残忍嗜虐,冷酷至极!你怎会不知?!” “什么?!他就是那位长生真君?!难道城外那个……” …… 秋意泊有些讶然地回头望去,这是故意说给他听的?但凡不是故意说给他听的,传音也好,竖一个禁制也罢,左右摆明了就不是说给他听的,如今压低了声音就说出口了,难道不是故意? 秋意泊看见另一个真君防备的眼神,大概就明白了——他以为在城外劫道的那个渡劫真君是他? 都让两个渡劫真君专程出城截杀了,看来外面那个已经彻底没救了。 秋意泊道:“两位道友,传言不实,五百年前我已是大乘境界了。” 那真君挑衅地看着秋意泊:“既然如此,看来是空穴来风?” 秋意泊微微一笑:“那也不尽然,比如我杀人,从不挑地方。” 那真君陡然一愣,下意识后退了一步,秋意泊也不与他为难什么,支着伞漫步出了城门,一出城,那股泥土混杂着雨水的气息陡然加重了几分,细雨变得倾盆。不知为什么,他突然想起来几百年前也是这么一场大雨,他在雨中领悟了凌寒道君的不传之秘随形剑诀,骤然之间有了些故地重游的乐趣。 他收了伞,大颗大颗的雨滴落在他的发间,与温热的皮肤相比,雨水便显得格外沁凉,狂风卷雨,也吹得秋意泊的衣袂猎猎作响。 无形的剑意在秋意泊的身侧浮现,它们混入雨中、风中,随着狂风骤雨漫卷,随着秋意泊穿梭于山林之中,轻拂于草叶之上,以天地为池,悠游肆意,潇洒无羁。 倏然之间,天地间的雨水仿佛被摁下了暂停的按钮,秋意泊突然之间就领悟了何为法相——将自身之道绘之以相,那便是法相。 秋意泊抬眸轻轻笑了笑,雨水便又落了下来,一如从前,并无不同。 他知道那是什么就可以了,并不太在意。 雨若银竹,萧萧而下。 有一滴雨轻描淡写的横跨了泰半山林,在那人颈上轻轻一吻,带出了一道淡淡的血线,有神识飞出,又被无边的雨幕消弭殆尽。 罢了,还是懒得跑到碧灵湖去了。, 743 第 743 章 秋意泊喜欢下雨,潮湿的水汽随着风迎面而来的时候,他甚至觉得这是一种难得的享受。湿漉漉的雨将他浇了个通透,秋意泊突然就起了一点念头,在山中找了一处水潭,将自己浸了下去。 水潭是通透的碧蓝色,泉水与冰凉的雨水相比居然要温暖几分,黯淡的天色被潭水分解成了迷离的光,泉水涌进耳中,与耳膜进行了微妙的碰撞,世界都在此时此刻被隔绝了开来,四肢被泉水缱绻得包拢着,一切都变得温柔了起来。 一连串细小晶莹的气泡从他口中溢出,随着水波向上涌去,几条小鱼被他惊得逃向了水潭的角落,秋意泊缓缓沉入了深处,直到身体触碰到了坚硬的池底。 好安静。 可仔细听,还能听见雨水拍打在池面的声音,风掀起水波的声音,还有隐隐的雷鸣,就藏在云的最深处。 两片云的摩挲为水底带来了光幻陆离,秋意泊舒展着四肢,静静地看着头顶的天光,光被水描述成了笔直的线,落在池底的巨石上,又成了绚烂的仿佛带着生命的纹章。 秋意泊在池底盘坐而起,为阴抱阳,气息在此时完成了一个周天,无形之间有什么扩张了出去,如春风化雨,润物无声。他闭上了双目,将一切繁杂摒弃,至此心自然静,念自然停,身自然安,气自然行1。 不知何时起,天地间的风雨渐歇,唯有那一方青山依旧笼罩于烟雨之中。 …… 碧珑山的细雨二十年未停。 …… 秋意泊再度醒来之时,只觉得自己睡了一个很长的觉,又觉得自己发呆了很长的时间,通透的水将周身都泡得懒洋洋的,天精地华所制成的法衣经历了二十年的光阴依旧在水中反射着细腻的光,秋意泊抬眼看向天空,见水面涟漪点点,眉宇间一片松弛舒缓。 忽地,水面上倒映出了两头鹿的影子,它们低头啜饮着池水,秋意泊在池底看着它们,不知道为什么恶从心头起,张嘴吐出了一连串的气泡,这不大的水潭面上陡然翻滚了起来,惊得两头鹿原地蹦了起来,转身就跑,秋意泊不禁轻笑了起来,又是一连串的气泡。 该上去了。 秋意泊脚尖一点,人便缓缓上升,直到浮出水面,等一出水他才发现周围似乎与进去之前不同了,若说他来此处不过是最平平无奇的山中一个小潭,此时琪花瑶草遍地,烟云缭绕,宛若人间仙境。 秋意泊俯身掬起一捧水来,池水自他掌中滚滚而下,未及落入水中,便已经化作点点灵晶,坠入池中后再度化为流淌的水,秋意泊一顿,想了一想也就明白了这是为什么——他在此处入定,天地间灵气向他汇聚,自然而然也浸润了这一池池水,披泽草木。 ……可能还要披泽一下周围的妖兽? 秋意泊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因为入定而不小心整出一方灵地的事情,虽然说摆着不管也没有关系,某种程度上来说还能算是个功德,但反过来看……嗯,周围的妖兽都他妈喝他的洗澡水修行,要是再过个几十年几百年的,周围的妖兽花草成精了,自我介绍都是:【我靠喝xxx山里的灵泉修行的!】 【好巧啊我也是!】 【那这么一算,我们还是同门师兄弟了~!】 【师兄!】 【师弟!】 ……草。 秋意泊在池边尴尬得脚趾抠鞋底板,但还真舍不得就此毁了这一方灵泉,末了只得扔了个法宝进去将池水净化了几遍——虽然他这种修真之人通体无垢,但这么做多少能有些心里安慰。 还有这个雨…… 蒙蒙烟雨将山外与山划分成了两个世界,青山内烟雨朦胧,青山外阳光万丈……也怪他在这里连个禁制都不放就入定。 说起来都是他的错。 这座山没成沼泽地真只能说算是玄学。 秋意泊叹了口气,正想收了这一束烟雨,忽地察觉到了有人近前,紧接着便听见了草木悉索,回头望去,便见一个鹿耳的年轻人拨开草丛走了过来。 是个只有练气期的妖修。 他的衣着很奇怪,上身赤-裸,下半身则是穿着一条白色长裤,腰间挂着一连串白玉小瓶。裸-露出的肢体上用鲜艳的颜色勾勒出了不明意味的图纹,他似乎并未发现秋意泊,先对着水潭三跪九叩,双手合十,喃喃有词,秋意泊仔细听了听,发现对方似乎是在祈求灵泉仙人庇佑。 秋意泊能就此离开的,但是他还想看看能有多离谱,便等着年轻人念完了祷告词,见他起身将系在腰间的细瓶一一取下,在池中灌满水后又系回了腰间,随着玉瓶装满,年轻人的神情也从恭敬到了谨慎,最后到了狂喜。 末了,年轻人再度对着水潭三跪九叩,口中念念有声,感谢灵泉仙人的庇佑。 秋意泊定定看了许久,方从口中溢出了一个气音:“……草。” 是他的错,真的是他的错。这不入定忘记弄个禁制,气息外溢,自然而然便形成了一方领域,护佑己身——他的本能也不认为练气期小妖怪能把他怎么样,所以凡人、练气期的修士乃至动物都可以自由穿行于领域内。 至于取泉水那就更好解释了,毕竟潭水被灵气浸润已经成了灵泉,对修为低微的修士来说无异于宝物,但是来取水在就是靠近他,取得多了,本能就判定这人有敌意——否则对方停留在这里干什么?想喝水喝两口渴不死不就完了?快滚快滚! 年轻人本欲离去,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然回头望来,他怔怔地看着青衣白发的秋意泊,秋意泊是不敢再听对方说什么了,不然这座山今天就能被他挖出一座七星鲁王宫来,心念一动便隐去了踪影。 伴月道君的九天仙宫就在附近,这倒不是他有意停留在此处,只是恰好路过,又见碧珑山烟雨渐隐,便知道秋长生大概是醒了,便在此处停留一会儿。果不其然,很快便察觉到了秋长生的神识,他心念一动,便入了凡尘。 “长生,你出关了?”伴月道君对着秋意泊微微颔首,算是见礼。 秋意泊此时头皮都在一阵阵发麻,见了熟人第一个反应是不能让人察觉出他的尴尬!便也是微微一笑,堪称一个气定神闲:“伴月,你怎知道我在此处?” 秋意泊说完就知道自己说了一句废话,他闭关连气息都不曾收敛,都成了一片领域了,还在寒月城外,伴月道君不知道才是见鬼了。他接着道:“这段日子麻烦你了。” “小事,无妨。”伴月道君注视着他的眉眼,颔首道:“恭喜,修为又有所突破。” 秋意泊笑了笑,一挥袖便有一座小亭出现,里头有一张石桌,上面摆着鲜花素果,瞧着雅致极了。他道:“不与你客气,坐会儿?” 伴月道君自然不会拒绝,秋意泊也坐定了,弹指唤出一朵火焰烧了热水,喝了半盏热茶后才遗忘了方才的尴尬,人也算是彻底清醒了,他伸了个懒腰:“水里还挺舒服的……就是太凉了,骨头缝里都有些酸。” 这话是假的,谁家道君在水里闭关还能被冻出关节炎啊?别说是山泉水,就是岩浆水,冰泉水那也不至于就冻出病来了。 伴月道君不以为意,轻轻笑了笑,垂眸喝茶。秋意泊一手支颐,这一山烟雨已然在无声无息之间散去,秋意泊腆着脸说:“我要走了……能不能把你宫里的寒玉笋给我些?好久没吃那个了,有些馋。” 伴月道君将一枚纳戒推到了他的面前,秋意泊接了一看就笑了:“太多了,不用这么多,给个十斤我吃个新鲜就好,总不能抢你们的口粮。” 秋意泊取了自己想要的分量,将剩下那几千斤还给了伴月道君,顺道再送了伴月道君一个戒子空间——他觉得也就是这纳戒只能装几千斤,所以伴月道君才给这点。 “我自己炼制的,你拿着用吧。”秋意泊笑着说。 伴月道君也不推拒,将东西都收了起来,秋意泊笑问道:“接下来也不知道去哪里,有没有哪个道界好玩的?唔……天材地宝多一些的。” 伴月道君沉吟一瞬:“我不大出门游历,听其他人说过几个,东樵、幽云、陵源几处都不错,你可前往一探。” “好。”秋意泊应了一声,却没有打算立刻就走,下一回再见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茶才半盏,不如喝完再走也不迟。 秋意泊都想说要不带他去九天仙宫里参观参观,正在此时,林中忽然有一声短促的惊呼声,秋意泊与伴月道君都侧脸看去,伴月道君心念一动,便有两个少年被从林中提到了他们面前。 两个少年瞧着都是十三四岁的模样,都是一样的打扮,应当是双生的姐弟,两人都有些战战兢兢的,女孩子按着男孩儿就跪了下去,恭敬地说:“我……晚辈与幼弟不知两位前辈再此,扰了两位前辈的清静,还请前辈恕罪!” 秋意泊轻笑道:“要是不恕罪该如何?” 伴月道君老神在在,只当没听见。 女孩子闻言下意识看向了秋意泊与伴月道君,她未曾听说过长生真君,却知道伴月道君那标志性的半黑半白的长发,惊呼道:“……圣、圣君?!” 秋意泊喝了剩下的半盏茶,起身在她头上抚了抚,笑吟吟地说“下回别这么莽撞,看见了就看见了,还叫一声,生怕别人发现不了你们?” 他将两件小法宝塞进了她的手中:“好了,你与你弟弟一人一件,你们圣君爱清静,回去玩儿吧。” 姐弟两自然是无有不从,见他们离去,秋意泊也回身道:“我走了,下次有缘再会。” 伴月道君注视着他:“有缘再会。”, 744 第 744 章 幽邃的光自秋意泊指尖绽开,无名之风自隧道内涌来,将他满头银发吹得纷纷扬扬,将他映得也宛若一片云烟,仿佛再有一瞬他便要随风消散。 忽然之间门,秋意泊挥散了传送阵,扭头看向了伴月道君,伴月道君一怔,扬眉问道:“嗯?” 秋意泊眉间门微动,焕然的神采自他眼中迸发,驱散了那种脆弱的浮幻,他笑着说:“我方才本来想说此前都来去匆匆,上回在九天仙宫中也只不过是小住两月,我既然来了,趁此机会刚好去九天仙宫中仔细钻研一二,可刚想说就来了人,我想这便是无缘,这才觉得该走了。” “可是我刚刚一想,缘分虽有天定,却也该自求,伴月,你若是有闲情,就带我去仙宫住一段时日?”秋意泊接着道:“当然,你要是有要事缠身,那我下回再来问你也是一样的。” 伴月道君微微摇头,微笑着说:“我无要事,只管去就是了。” “那好。”秋意泊走上前去:“之前你只听我说过我炼器厉害,却不知道我到底多厉害,这回也让你开开眼界……我早就想炼制一座九天仙宫一般的行宫了!之前苦于没有时间门,现在我是闲了,回头别嫌我住太久就行。” 伴月道君居然还认真想了想:“只要你不将九天仙宫拆了,想住多久都可以。” 秋意泊无所谓地摆摆手:“你放心,就算给你拆了我给你好好地装回去。” 九天仙宫就在他们头顶,两人飞上去就是了,秋意泊之前在九天仙宫住了两个月,全研究怎么种竹子去了。现已合道,他再看九天仙宫,才知道什么叫做夺天地之造化。他打量着一景一物,道:“之前我一直当做就是个法宝……据说九天仙宫本就是你的道场,你是怎么弄出它来的?” 伴月道君道:“我本是天生地养,这九天仙宫是我证得炼虚合道时天雷炼化所致,因缘际会才成了这一方天地,再有别的我也不太清楚。” 彼时他一直在崃山修行,等境界渐涨,便修建了一座宫殿作为日常起居之所,后来他在宫中证得炼虚合道,天雷炼神,他的道君劫渡得艰难,身上储物法宝尽毁,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被天雷与仙宫炼为了一体,阴错阳差之间门成就了九天仙宫。 他将这一段细细说给了秋意泊听。 “天雷炼化?一件宝物?……什么宝物?”秋意泊疑惑地道。 此前秋意泊在炼制麓云山的时候实验过了,麓云山所在洞阳道界和寒月道界的灵气水平差不多,在这个基础上,就算把麓云山堆叠满聚灵阵也无法支撑一座山那么大的法宝飞行的。如果想要麓云山依靠聚灵阵的灵气来飞行,那么麓云山所过之处将寸草不生。 它的质量太大,远不是简单的一座山,飞舟根本无法与其相提并论,麓云山可以飞的基础是消耗巨量的灵石,日常想要像九天仙宫一样绕着道界环行是不可能的——哪怕是秋意泊,也没有拿着那么多灵石烧着玩的底气,在特殊时期飞一下那没什么问题。 所以此前他一直不解,九天仙宫能悬浮环行的原理肯定不可能是从道界中自然汲取的灵气,不管是伴月道君或者凌寒道君都不可能支付那么一笔巨额的灵石维持日常飞行……那总不能是磁悬浮吧?整座寒月道界地底其实遍布着一种特殊的材质,自带磁场,刚好与融入九天仙宫中的宝物相斥? 伴月道君看着秋意泊晶亮的眼睛,总觉得有些发毛,有种自家道场要不保了的危机感。他道:“我也不知道,纳戒中的东西太多,实难一一辨别。” 很正常,秋意泊这样东西基本是自己买的,他有时候想找什么功能的天材地宝都一时半会儿都和纳戒里的东西对不上号,得靠印象找出大概是什么道界买的被归类在了哪个芥子空间门或者纳戒,慢慢翻才行。伴月道君这样有门下侍奉的就更不必说了。 秋意泊直觉认为那宝物并不是关键,或者说是次要的。九天仙宫之前他一直以为是一座与百炼山相似的巨型法宝,但以现在的角度来看,九天仙宫其实不算是法宝,而是更倾向于一方小天地,或者说一方秘境。 九天仙宫在寒月道界中,又独立于寒月道界之外,才能有这般玄妙的功能。 这种领域他也知道,孤舟道君就用出来过,他现在以合道的境界创造一方领域也不算难,但这种领域是暂时性的,以自身之道强行从道界中暂时切割出一方天地,本质上是对道界进行掠夺损伤,但这种暂时性的领域维持不了太长的时间门,道界天道会不遗余力的将这方天地夺回,九天仙宫现世已经超过五千年,秋意泊自觉如今的自己也坚持不了这么长久。 但如果不是暂时性的,而是永久的……从某个道界切割出一方天地,这一方天地中包括了天地法则、灵脉、生灵等等,然后立刻打包带走,不给道界天道夺回的机会,那么这一方天地就会变成一个小秘境——这就是最简单的也是最需要实力的秘境制作方法,同时也是最损缺德的做法。 此前秋意泊的秘境要么是从别人手里夺来的,要么是自己炼制的,这种办法还是自苍雾道界与凌云道界的道界之争后才慢慢领悟出来的。问题在于之前就算领悟了他也做不到,如今到了炼虚合道境界能做到了,但又没什么必要。 就看凌云道界与苍雾道界的恩怨就行了,要真的从某个道界掠夺一方天地走,使其天道有损,法则缺失,灵脉大伤……这道界以后就别来了,来了那就是举世为敌,最好也别在这道界有关的一切面前透露自己老家在哪里,否则两界早晚要对上。 “我替你去查。”伴月道君道。 “好。”秋意泊应了一声,目光却专注地注视着一株老松,伴月道君刚想告辞让秋意泊慢慢看,忽地就见秋意泊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给了他一个笑容:“麻烦你了……不是太麻烦的话,我自个儿琢磨一下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 伴月道君平淡地说:“门下自然会去查。” “行。”秋意泊颔首,伴月道君在仙宫中也没有什么禁地,只管让秋意泊自个儿闲逛就行了,为了方便让秋意泊研究,伴月道君甚至放开了对九天仙宫的法则控制,让秋意泊来接手。 秋意泊也喜欢自己逛,他先花了三日仔仔细细逛遍了九天仙宫的每一处,最后停在了九天仙宫的最高处披云殿中,披云殿说是殿,不如说是一座四面悬空的花厅,云雾自殿中穿梭而过,烟云似披,如临仙境。 秋意泊于殿中打坐,参悟着九天仙宫的一切。 不知多久,秋意泊陡然睁开了双目,他打量着四周,忽地伸手凭空虚拨,层层气浪随着他的动作扩散出去,也在此时,九天仙宫中日月陡然变幻,方才还晴芒万丈的金乌霎时失色,取而代之的是清光霭霭的弦月。与此同时秋意泊感知到了一股玄妙的抵抗力,他放松了对天道的掌控,便见弦月西沉,金乌东升,日月重新回归正轨,与寒月道界同。 九天仙宫与寒月道界的天道可以用一个词来形容:藕断丝连。 确实如他所猜测的,九天仙宫是被从寒月道界中切割出来的,为何能保证它不被寒月道界重新吞噬,大概就是那宝物的作用了,至于不坠落……若是当时伴月道君渡劫的时候,只炼化了一方天,而不是一方天地呢? 如果九天仙宫在天道的眼中,本身就是‘天’呢?亦或者是云,是霞光……亦或者是一粒微尘呢?一粒微尘,被风拂起,飘扬于天地间门,这又有何不对呢? 伴月道君是被九天仙宫的震动给震醒的,在九天仙宫居住了几千年的他敏锐的发现今日九天仙宫的高度似乎不太对。他感知了一瞬,身形出现在了九天仙宫之外,举目望去,九天仙宫似乎毫无异常之处……他突然感知到了在九天仙宫最下方的秋意泊。 他落了下去,在最下方找到了秋意泊。 秋意泊正在做一个很有趣的举动——他一手托在了九天仙宫最下方的那块山石上,仿佛借此托举着九天仙宫。 见他来,秋意泊望来,目中是清凌凌的光。 “你来了?”秋意泊眉目中带着一丝极深的笑意,伴月道君见状问道:“长生,你在做什么?” “把你的九天仙宫举起来。”秋意泊笑问道:“要不要来试试,很轻。” 伴月道君:“……” 伴月道君在这一瞬间门预估了一下九天仙宫的重量,他觉得他应该能托的起来——可是他并不想去试试。秋意泊微微抬手,九天仙宫便随着他的动作上升了几寸,秋意泊道:“真的不来试试?很有意思。” 伴月道君见他举重若轻,也生出了一点好奇之心,他上前去,秋意泊便做了一个让他有些惊愕不解的动作——他把九天仙宫‘递’了过来。 是的,就如同一杯水,一片叶子一样轻描淡写地递了过来。 伴月道君接了过来,突然发现自己住了几千年的九天仙宫轻若无物,他疑惑地看向了秋意泊,深刻怀疑是秋意泊做的。 秋意泊扬眉而笑,他一指抵唇,轻声道:“别说话,我想做一件事。” 伴月道君颔首,他见秋意泊的目光落在了远处,悠悠扬扬的细雨轻润无声地落了下来,笼罩了一方天地,无声无息地划分出了第二个天地。忽然之间门,天地嘶啸,雷声陡然而来,划破重云,只劈秋意泊而来! “哎?还是被发现了。”秋意泊一挥袖,轻描淡写地阻挡了那一道天雷,喃喃道:“反应不要这么大……我又不动你的。” 他一手抬起,那一片春雨化作了温柔的剑意,将天地撕裂,万千银丝在高天之上显现,一条极细的银丝陡然垂落,与紧接其后的铺天盖地的天材地宝所融合,几乎是眨眼之间门,一座仙宫便现于世间门。 伴月道君定定地看着这一幕,不明白为何一座仙宫就此而成……这是怎么做到的? 雨丝散去,那座仙宫却依然悬浮于天地之间门,秋意泊笑得餍足,他笑叹道:“以法入器,终究是落了下乘。” “以道入器,才是器修所求之道。” “我悟了。”, 745 第 745 章 就在两人想要退离此地时,天空中忽然一阵呼啸,百丈高的天空中,出现了一个身披鹤麾的中年修士,在中年人之后,一个老妪也破空而至。 意思很明白,给她一个时辰的时间,不管她做什么,不管她怎么算计,只要在天黑之后没有被抓住,这个魔鬼就不会再过问这件事。 最后一点,他还打算在这场聚会上,与其他宇宙交易系统主人交易,若是表现的杀性太大,恐怕不利于后面的交易。 此话一出,不仅是瘦削大哥,他身旁的另外两名男子,也是瞳孔微微一缩,不可思议的看向下方那道青衫身影。 卓远集团第一次全体员工的会议在卓远号游轮上顺利的举行,圆满成功。 那里,虚空毫无征兆的扭曲开来,一道高大的身影,一步步走出。 听到顾远再次肯定,吴琴发觉自己这个儿子有些不同了,好像在慢慢变回从前了。 对金毛吼已是再没有像看妖兽那样的看法了,现在他们把金毛吼看做和他们一样同等级的存在了。 林梦珊的母亲谎称自己生病了,最后林梦珊才迫不得已请假回去一趟。 此刻的北冥影,早已是接近半神的存在了,这气息再度提升,恐怕足以越寻常的半神。 至于为什么要一个时辰之后,那是因为沐毅自己也要调整自己的气息,和陆暮的战斗他也并不是什么事情都没有,需要一点时间来作为修整。 “又没人和我比赛。”纵然这么说,紫夕还是立刻找了个正对岩浆喷射的位置,就地打坐开始了突破。 青花城,虽然地处崇山峻岭之间,但是却是一方经济中心,而且因为到处是山,因此根本没有大量的平地建城。 因为整个大夏世界,整个三界都是以十大天道运转为根基,没有任何人跳出这个范畴。 本以为这东西就算落在外族人手中也无法被触动,没想到就在刚刚,始祖元珠的气息就被触动了!而且毫无忌惮的散发了出来。 “都听我的?”脚步声停在了院子门外,卫霜隐隐带笑的声音响起。 第一关设了一道关卡,是攀岩,苏弥轻盈的身子,在高高的人造悬崖上攀登,不急不缓的动作又是众人眼中的焦点,有人甚至还为了看苏弥差点从高空中掉下来。 他们纵使有枪,但是耐何不了对方,用撞回对方,可是对方的车子根本不怕撞,而且也撞不了。 林翔瞬间转移了注意力,全部的心神关注着这股神秘的力量,体会着它的种种变化,眼睛之中全是沉迷的神色,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神色。不单单是林翔,底下的众人也是如此。 几轮下来,幽芒衰减许多,但还是存在。蓝谦皱眉,他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看起来在经历王满的一番杀戮之后,剑上的戾气强了很多很多,不然也不至于如此顽固。 “啥,你说啥,程兄,我们可是很纯洁的,不是像你想象的那样!”段明玉坚决的抗议。 眼看着日头将落,李旭不敢再耽搁,走到狍子身前,试图将它扛上肩膀。双臂晃了晃,又无力的垂下。全身筋骨无处不酸软,居然再使不出半分力气来。 这一切,都不是曾成武太弱了。而是夏凡尘太强大了,完全就没有给曾成武丝毫的机会。 一天之内从众人瞩目的高峰跌到人生的低谷,让他对部落中所有的一切本能地感到怀疑。杜尔等人知道他心情不好,所以也不久坐。说了些今后再见的话,各自留下了一份礼物后,纷纷起身告辞。 叶枫双腿微颤,斜倚在树干上,才勉强地支撑自己不倒,只觉过去历经痛痒双重极致感受的十几个呼吸,好像一年那般漫长。 仔细看过去时,赵定国这才发现,岛上的超神用户实力居然还都不低。 “晓得。”李九洋也答应了一声,然后穿着新获得的威武战甲,大步离开。 “应该是她来这里的目的和你完全一致吧。我想你应该明白了我说这话的意思了。”李伟控制住自己想笑的冲动,喝了口酒说道。 黄尚的项羽竟然带了一个闪现,并且就在刚才,他直接死果断的交出闪现,直接进草丛推人。 长枪在杀手的胸口上,流下了一道狰狞的伤口,鲜红的血液,溢流而出。 上一次杜鹃的假性怀孕还历历在目,秦越顿时眉头一皱,赶紧伸手过去给杜鹃探查了一下体脉。 “不过超市我们就很难建立联系了,我们根本就没那实力。”安娜耸了耸肩膀说。 圣星之王,金元启就这样,没有改变他的表情,哀伤的看着大殿前方。 暂时还没,不过两位护使在这枚天符上花费时间太多,宗主有些不悦了。 苏伟国竟然对她说这种话,真是出奇迹了,像在故意讨好她一样。 刘勇的心中,自然是激动地,本以为老头子已经死了,但是现在看来,老头子没死,只是被那阴无极带到了神墓来,而刘勇现在也已经想明白了——那一次的梦境,根本就不是梦境,而是,神墓。 卫鼎天在怒吼,邪种记录下来的一切,简直就是噩耗。邪皇从邪种那里得到的消息,让邪皇放声大笑。 叶止珑还没有离开,公司里一直开着灯,显然是在等他。找不回珍珠她就放不下心,这几乎就是她的全部了。 方晓彤横了一眼赵家父子一眼,实话实说,如果今天楚枫不在这里,自己恐怕很有可能会接受了赵一峰的条件,沦落为他床上的玩偶,她知道,如果自己答应了赵一峰的条件,那她的一辈子就彻底毁了。 746 第 746 章 毕竟在刚才之前,苏醒还不能完全确定,天魔将对于罗天传承的态度。 这样掩盖真相,让无辜的人背负莫须有的罪名死去,真正的罪犯却逍遥法外,多年后继续罪犯,这样的行为就是正确的吗? 不知为何,一股不受控制的怒火突然从圣-孔兰的心底升起,仅仅是眨眼的功夫就直窜脑际,让那原本的理智突然被怒涛所冲破,双眼翻红的同时,一股强大至极的恐怖能量如决堤之洪涛急速覆盖了整个赤炎城。 她说这话时既不害怕,也全无埋怨之意,似乎为藏鱼庭牺牲性命,乃是天经地义之事。 对于考古人员来说,最大的兴奋无疑就是不同于历史记载的发掘,而此刻似乎就有着这样的一幕呈现在了他们面前。 叶枝枝成功顶替了真正的莫水云,以莫水云的身份在莫府已经呆了三天了。 夏初欢恶心得要死,本来就在气头上,力道没有控制好,一脚踹在他的裆部。 秦柳尴尬笑笑,那是阿黑麻的胡说八道而已,不过这种神化过程有助于她在蒙古人中获得威信,有利于交易的顺利进行,她也不会刻意去反驳。 所以他让我待会要挺男人的话,我立马应声,哎了一句表示明白。 但无论是哪一个,大罗金仙之上的战力,都不是现在的苏醒所能对抗的。 蓝手删除他的记忆后,防止他记忆产生漏洞,安闲又用红手,修复好他断裂的鼻梁骨和手骨。 孙倩一脸笑意的说道,同时心里也暗暗庆幸,自己要不是遇到了王宇,说不定哪天真就溜达到某个广场然后随着那热烈的节拍嗨起来了。 他一定熟悉蒙古人的天性,所以才会抓着他们的豪迈的性格,上来就针尖对麦芒。 不过是件样品,已美至此,要是完成品,该多美呢,她简直不敢想象。 男人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吓得她差点以为自己暴露了。刚松了一口气没多久,简纭悠她发现柏熙这家伙居然不会烤鱼。 东境战场高挂免战牌,战事暂时停歇,迎光议会停下进攻的脚步,暗暗抽调兵力向北境回拢。 他觉得可以去求见陛下,表明自己求取真经的坚定决心,说不定可以打动陛下允许他西行。 “是的温姐姐,婉婉的东西忘带了,我给她寄过去。”甜甜没怎么在意,如实的说道。 按照抢购商品的惯例,北京二锅头的抢购情况应该和之前一样,每个朝代根本就抢不到多少。 这是一个游侠途径的守夜人,他追踪到这里后,发现留下的踪迹变多了。 教主冰冷的声音突兀传入黑袍修士的耳中,直接打断了黑袍修士的反思,只是其依旧只能思考,其他什么都不能做,并且还要忍受杀气入体那钻心的疼痛。 张晓枫此刻蔡反应过来,自己和楚馨儿在这大厅广众之下,这样明目张胆地打情骂俏真的有些过了。 “万年前才出生?还是在这里?你的母亲不会是?”教主很是八卦的回道。 听到这一万多人的话语,薛礼等诸将,无言以对,心中只有叹息连连。 如此一来,情况就更糟了,邪兵的数量不但不会减少,反而会逐渐扩大,到那时候,整个北荒帝域都将会沦陷,彻底沦为一片坟场。 齐阳只是怀疑,灵儿却非常肯定,一定是杨芸想见阳哥哥,才请她的父亲出面。 “甘大夫,夫人的精神已经好了许多,特地让奴婢送了些糕点过来给您。”冰儿微笑着说。 当天下午,封赏圣旨从长安出发,送往松州,十三日后,圣旨到达松州,这一圣旨封赏了牛进达、执失思力还有李浩,唯独没有侯君集,只是让他释放李浩,班师回朝,侯君集当场就知道大事不好了。 紧张的气氛当中,姬考原本正在全神贯注的等待系统之音,但还是被诡异无常的系统,直接吓了个半死。 “还有何事?”慕羽歌并未转身,背对着他,声音清浅听不出起伏。 “这是怎么回事?”此时,在场的弟子都非常的震惊,纷纷充满惊疑的话,不明白里面发生了什么。 扒拉了两下向晴黑直的长发,墨子轩大概是知道自己的直白惹得向晴多想了,便乖乖闭嘴,他好想告诉向晴,他,是愛她的。 陈太元甚至夸张地抬起脚,从头到地来了一个披挂腿,将刘紫星一脚劈倒在地,而且一脚踩在了他的后背上。 那要如何处置这东西?风吟秋正在考虑要不要向阿德勒询问一下,忽然一声雄浑嘹亮的鹰鸣和浑厚的霹雳声同时响起,一道碧绿的光华和一道雷霆从天而降击打在这骷髅头上。 “在哪儿能找到?”慕羽歌诧异地挑了挑眉,麻烦?能被这只妖孽定义为麻烦的地方,可不多,她倒是好奇了。 “轰隆”就在这一瞬,赵玉释放出来的能量,直接就将他笼罩在其中,一道道沉闷的撞击声从里面传出,刺眼光芒闪烁,众人一时间看不到里面的情形。 这些散修有不少聚集了起來。因此在这魔族试炼地内还有着另外一方势力。那便是散修联盟。这些散修因为心性相差不多。目的也相近。因此组成另外一个队伍。红莲这次也是打算前去看一看的。 “这里恐怕是被设置了禁止。我们的灵力都被封锁了。不过神识还可以使用。你们用神识查看一下自己的丹田。大家的丹田都被封锁住了。这才无法使用灵力。”一位结丹期的长老说道。 “我……我对不起你!我当时,当时只想能和钟郎过上好日子。”她攥着香囊哭得愈发凶了,可形容为:嚎啕大哭,我曾经喜欢的的秀美容颜也扭曲了,着实教我厌恶。 747 第 747 章 “流月?”晴柔收拾东西的动作一顿,看着对方蹭到自己身边,疑惑地唤了一声。 对于一个即将撑不过暴食期的幼崽,她心里会有怜惜,却不会投入任何情感。 众人也不好多说什么,其实昨晚就有人看到夏辕了,今早便讨论了起来。 制服了三人后,便开始从他们口中问话,得知三人是神植教的人,此次前来是为了猎杀身为状元的自己。 同时的,白明在感觉自己心性有所提升时,也察觉到自身神识,也在缓慢的增长。 接着,在养母和两个妹妹一脸不明所以的目光注视下,忽然就对着其中的三妹妹狠狠地打了下去。 这是一处独立的塔形建筑物,并非是独户一间或两间,处于一条商业街道背后,似乎有些年头了倒是很安静,周围离的最近的工厂也在五百米之外,隔音墙的效果设置的也不错,进入房间后没有什么嘈杂的声音。 偏偏他们非但没有见到赵乾疏远冷落赵晋,反而是赵晋身上的圣宠更盛了几分。 一个是刚毕业没多久的学生,另一个,基本年薪50万元的技术性人才。 原来从远处看来翠绿温泽的世界树枝叶现在近看居然能够从树叶的边缘感受到一丝丝刀剑的锋锐之气。 “丰明白,主公放心,人在城在。”田丰霍然间起身,神情肃然的出声说道。 这膏药名为正骨膏,是天空翔无意中炼制出来,虽说天空翔跟柳若梦说自己是炼药师,但他其实连那半吊子的学徒都不如,真正的炼药师炼成的可是能够活死人生白骨的丹药,而他炼制的却只是药剂和药膏。 一进宅子,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个相当大的庭院,庭院里栽种着许多树木,把庭院点缀的绿意葱翠。 诸人纷纷露出了一丝恍然的神色,也许托尔斯泰和梦魇联手也不是卡莱的对手,可是一旦再加上一个天蝎和地狱三头犬,那么卡莱即便是拥有三头六臂,恐怕也要避其锋芒了吧? 就在复制体郑吒想真正结束这场战斗的时候,一阵激烈的枪响,无数的机关枪子弹shè在了复制体的身上,虽然一层薄薄的黑sè火焰稳稳挡住了子弹的袭击,但是复制体的攻击也被打断了。 一次有一次的交手,整个千米空间之内,早已经认不出原来的样子,原本密林也不知不觉之化成了无数的齑粉,飘散空间之,此时两人脚下大地,已经完全的笼罩了日光之,阴暗不复。 而天空翔此时也是使出浑身解数,仿佛全身的血液都是急速的沸腾起来,裂天枪之上弥漫出浓烈的血煞之气,仿佛渴望着杀戮一般。不过这几只傀儡并非生物,所以裂天枪也是无法从中吸取血液让其兴奋。 只见那裂痕越来越大,上面散发的光芒越发越明显,赤红的光芒散发而出,比上一次更加璀璨的光芒笼罩在四周。 当郑吒将这个决定告诉李萧毅以后,不出所料的李萧毅立刻跑到了‘主神’下,将兑换的意思告诉了‘主神’。 虽然血河刀也只是王品初阶法宝,但是煞气滚滚,凶悍无比,可吞噬血肉煞气,不断进化,是一柄魔刀,威力极强。 朱清云干巴巴的话再次让我陷入了一团混乱,我放开了这厮的衣领,目不转睛地盯着这尊菩萨的嘴脸,三秒后,我突然明白了,这活菩萨绝对又去删除他的记忆了,可是……为什么? 星魂宗不少修士,都惊呼出声,就连华阳,都是面色阴沉,瞳孔微缩,露出骇然之色,显然震惊于申屠霸的恐怖实力。 以前,李天之所以能看清东西,那是因为带了隐形眼镜;再后来那是他有了神识外放的能力,所以也就无需再带隐形眼镜了。若是后天武者就算看不到,还可以听声辩位,可他现在凭什么呢? 徐家主忍不住爆了句粗口,面对他的愤怒模样上官家主依旧神色淡然。 一众保镖同样也是没有再给半点机会,身形一闪便朝着林寒直直的扑了过去。 “还是团长明察秋毫,听见没有你们几个,要不说你们怎么当不了团长呢。”雷骁转过头来对着南宫白嬉皮笑脸。 破裂的血管,立刻恢复。体内被狂暴的仙灵之力冲击的甚至破碎的五脏六腑,也在恢复。而秦昊濒临崩溃的身躯,立刻就稳住了。 不过他同样看的出来,此时的林寒并不是故意强装淡然,而是他真的有这个自信。 这种风雨欲来的危机感和压迫感,让禁卫们终于看到了自己和北伐军的差距,知耻而后勇,经过了一夜的思考,这些侍卫司的将军们终于厚着脸皮,有样学样,照着北伐军那边的安排,将警戒士兵都放了出去。 748 第 748 章 完成主线任务以后,肯定还会有各种各样的位面等着他,而位面令牌的使用前提如此琐碎,叶琼连一次的使用条件都达不到,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再回到射雕的世界,到那时,可儿怎么办? 理查德不会放过这样出风头的机会,模仿凯茜的声音用英语说道。 原本对台风毫不在乎的店员们,慢慢也感受到了台风的威力——被困在一间屋子里出不去,还不断有水往屋里涌,谁也不知道水位会涨多高,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对宠物店和水族馆的经营造成多大影响。 “院长大人,你就放心吧,有了这神奇的药水,雏鸟阿牛一定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秦岛岛美得咯咯的笑了起来。 风千微微诧异,这道阵法封印竟然有这种效果,这柄长剑果然无法炼化,那阵法封印的排斥力之强大,恐怕就是轮回高手也无法将魂力渗透进去? 另一个双色河谷脑珊瑚的纹路则如大脑皮层的皱褶一般,又像是没有出品的迷宫,凸起的部分是鲜艳的橙红色,凹陷的部分则是带着荧光的浅绿色。 张一凡再也没办法让自己冷静,他只想见见沈婉云,她为自己吃苦,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而且此刻,他也没法让估量自己与沈婉云之间的感情被暴光之后的后果。 看到这句预言般的偈语,他心中一动,把信息界面切换到与卫康的对话上,重新看了一遍卫康发来的信息。 我听了规矩的跟在她们后面,见她们的神色,明显和平常有异,我心里不禁嘀咕: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大家都这么紧张? 也是这时她才反应过来,原来那日派人来取走魏泓东西的郭大人就是指他。 沈伦冷哼,他来到聂家村,岂会不探查周围的情况,禹河里的那头青毛狮子,他自然知晓,看在九灵元圣的面上,沈伦没先动手,现在主动来惹事,沈伦也不惧他。 妙妙凑过去看,借着烛火的微光,隐约可见那是一个红漆盒子,再细细一看,盒子外部乃是牛皮包裹的,由于时间过久,皮子腐烂剥落,显得斑斑驳驳。 佩云一动不动,只是看着她,冷冰冰道:“帝姬,您怎么能不经我同意,便私自将驸马放走? 沈伦凝神,只见随着那股气息笼罩法衣,殿内骤然出现无数异象,那是天地间无数生灵交配的画面。 太上老君很淡然,仿佛丢金丹的不是他一样,仿佛丢的不过是路边的野草野花一样,仿佛对一切都漠不关心,却又将一切了然于心。 魏泓在她身后松了口气,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想着明天让豆子再给她编个一模一样的放进去,这样她就发现不了了。 黄莺为首的旅团一派,可以说,黄莺的旅团事业,将龙城的触须,扩散到三界各地,正是由她带领的队伍,开拓出了一条条商道,是龙城发展至今,最大的动力。 ——能对刚刚才给自己做了一顿饭的人拔刀相向,可见有的人吃饱了撑的有多可恶。 民国老绅士走进来,脸上带着宽厚的笑容,接着一点也不见外地把帽子递给木槿放在一边,取下墨镜,坐在沙发空位上。 “哇那!!!!”红光散去之后,只见一阵深蓝色的光芒将头盖龙全部包裹,一股狂暴的力量爆发而出,在光芒中头盖龙的整个身体都显得异常模糊,瓢太和阳都是一愣,没想到头盖龙已经学会了这一招。 想到这一层,苏叶氏不禁膝盖就开始发麻了,暗咒自己当初怎么那么蠢竟然没想到这一层,竟给苏静卉谈了这样一门亲,现在当然也不敢让苏静卉跪到认错才起? “悦儿,今天就暂时先这样,爹爹明天再来看你和孙儿。”蓝玉海厚脸皮的说道,语气就像一个慈父,蓝玉海想,就是悦儿对他有在多的仇恨,他始终是她的父亲,鸦有反哺之义,羊知跪乳之恩,更何况是人呢? 东方神龙,即便在上古诸多神兽之中也绝对是堪称翘楚。即使忽略掉那堪称三界之中最为强悍的龙躯,仅仅是其仙阶巅峰的修为,便是横在我面前的一道巨大鸿沟。 “绝不能再坐视他继续强大起来。”此时的共工,周身弥漫起森然的杀机。 皇帝一怔。脸上的笑意微微僵了僵。众人又都摒住了呼吸。暗道今日之事可真是件件离奇。而且颇为锻炼人的呼吸。 叶向晨颤着手去接那碗猩红血液,他的手每靠近一分,乌子君脸上喜色就多上几丝。 749 第 749 章 魔身已经聚出冥王剑与合围的劫仙对峙,下方的神身这时冲入太阳,瞬间无数金乌从太阳爆发而出,满目流火中一尊五丈太阳神显现。 侍卫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还是迅速的应声,转身下去调集军队。 “既然追不到就算了,人没事就好,你跑了几天也辛苦了,先回洞府歇息,少时我等再从长计议,”听闻敷师弟如此说道,潶大人也不为己甚,展露笑容,挥掌在敷大人后脑勺拨打一下,将他推个趔趄。 “你能帮我?”和雅对于他的话并不吃惊,夏哲的个xing她是知道的,他是个好人,好人就爱做善事。可惜,他大概没有想过东方凌风知道这事后,会是什么后果。 就让他这样养着,宠着,疼着,深爱着,永远都不能离开他半步。 四年前,关云乔对雨若的态度,他就难以苟同。四年之后,当他发现他可以帮到雨若阻止再次受到伤害,他不想让自己留下遗憾。 “是的话,那就完了——她可是皇上亲自指给南诏王的,您却、却这样,那不是让皇上难堪吗?开罪了皇上,那可就完了。”司马志泽越说越怕。手都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 “大木头,我知道你是一个好男人。我知道你就是我的幸福,给我时间,我会拼尽全力向你奔来。”夜倾城忽然扬起一抹灿烂的笑颜,静静地看着身在樱花树下帅气俊朗的男子。 “你真的觉得我能帮你吗?”等她有了孩子后,连自己都帮不了。 该死!拜幽硫兮美眸一眯,薄唇轻勾,露出的一排银齿,泛着寒光,有点儿慎人。 病弱美人擦了擦嘴,因为他的嘴唇是毫无血色的白,故而隐隐溶于宽袖的白色中。不,加上他那张蜡白的脸,美人的脸上竟然只有那一抹空洞洞的黑瞳是异色。 “听说拍卖场出了点奇药,不只明目露能除去在西巳林被雾瘴毒,还有一种解毒丸,陈份虽然普通,但药效甚好。”郭仪瞄了一眼花上他们。 待到满月酒那天,何家贤除了给新弟弟的金锁,其余的都是一些好首饰。反正这些礼品最终是要到主母徐氏手中,春娇不过是妾,不能出来见客的。 正想着,不知道从哪钻出来许多身着暗罗门弟子服饰的魔修杀了出来,将原本就伤残不少的幽紫门魔修屠杀殆尽。 自从起了这个心思,沈姨娘一夜没睡,昨儿个一早就起床,把方其凯叫起来,逼他在冰冷的寒风中,用树枝在地上写“人”字,专门堵在方老爷出门的路上。 脑子里想起林妙雪的话,安斯必须姓林,他等待的机会或许到了。 心灵默契一恢复,这时她感觉到雪狐去了水下很远很冷的地方,捕了不少珍稀的冰灵兽,还采了许多美丽的水下植物和五颜六色的珊瑚、石头,此时正在往回赶的路上。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手机突然响了,把手机拿出来看了眼来电人,脸上的不耐烦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 風兮淡笑的说完,就好像无视了那指对着她的长剑,脚步一抬的,不徐不缓的朝前走了去。 凭借自己意志叛变,杀害贝列嫁祸给阿雷斯,他的行径是阿雷斯绝不能原谅的。 煌炎黑龙刚刚从封印里苏醒,经过一百万年漫长时光的禁锢,它现在的状态实际上还不到巅峰时期的五分之一。 英雄联盟这款游戏明明提供了上百个英雄的选择,对方却偏偏要选择和他相同的角色,这,应该算是正面叫嚣了吧? 开出城区后,路面也变得宽广,虽然也是有废车横七竖八的停在路中间,但粗鲁的开路货车,直接就往人行道上开,避开拥堵路段。一阵颠簸的离奇之旅后,终于在见到海面的时候结束。 声音就是从这片洼地飘出的,而且伴随着带有埋怨的口气飘出,原本那里的腐肉居然缓缓蠕动起来。 打开赛区之后,屏幕上弹出的是一个亮闪闪的图徽,华贵铂金四个字就这样跳入了众人的眼中。 面对眼前的这一幕,陈勃却停下了脚,眉头完全凝结在一起,右手也摸向了腰间的魂刀。 若是追出去,固然能够报仇雪恨,但同时也是春光大泄。若是不追,就这样放过他,岂不太便宜了? 这一下,车里的人都急了,这里距离基地还有一段路程,又没有通讯工具,支援的希望非常渺茫。食脑丧尸在经过净化之后,四肢变得孔武有力,除了使用热武器对抗之外,没人敢以身涉险去硬拼。 反应过来的石兰也没有直接束手就擒,而是犹如猿猴一般躲开了王靳,顺便也知道她刚才的行为大错特错,没有搞清楚别人的实力就这么直冲冲的上去了,现在只能赶紧离开了,说不定还能逃离这里。 其他的一些精灵也都是纷纷进阶,大量的精灵在精灵之树里面不断成长,甚至一些新的精灵胚胎也在精灵之树里面开始进行酝酿。 雷爬上床膝行到了那堆柔软的被子边上随后一手揭开了那些被子紧接着雷出了惊天动地的惨叫。 750 第 750 章 按着少波的主意,我把手里签下的医院单子交给了邓琪爸爸,让他去跟踪,保证这些医院不会变卦,我和邓琪就再接再厉准备再拿下两家医院,这样我们就能确保必胜。 萧婷婷是真的感觉得到程天泽非常生气,她嫁给他这么长时间,还是第一次感受到他浑身充满戾气的样子。 李牧的卡仪是黑格尔科技公司出品的,而且还是五星卡仪中较为高级的一款,因此李牧倒是不用担心联邦政府通过卡仪找到他。 虽然事情有些不可思议,可是自己的精神力增长做不得假,他在自己倒下的地方又翻找了起来,万一这卡牌之神还给自己留下什么神级卡牌可别错过了。 “妈的!连防暴大队都出动了,这下子热闹了!”黄浩忽然哼了一声。 封魂?植物人?莲花?对了,他突然想起来那张袁敏给他的纸条上写的四个字:圣莲净水!难道解开封魂咒的是圣莲净水? 艾琳急忙换上一张能量充足的能量卡,将李牧那天早上给她的治疗卡装上。 说着,他还替李晓倩理了理鬓角,最后又情不自禁的在她唇上印了一个湿吻。 我的心里是忐忑的,我好怕莲止醒过来,说的会是我不愿意听的话,我真的难以接受那样的打击。 能抓住箭矢不表示能以箭矢伤人,力道是有了,角度不对,箭矢翻着跟头往东去了,没扎到人。 赵君豪最后一瞄未果,只好郁闷的笑了笑,转过身,开门离去了。 “唉,可惜呀,也没人分享我的喜悦,只能跟你说说。”南风轻轻拍打着八爷的脖颈。 “然后,你和许哲就计划好那天晚上去杀孙鹏飞。”韩轲接着问道,事情已经渐渐明朗了。 既然身体已经能够行动了,林庸就绝不会浪费时间。而轮回中身为老鼠的自己也一样,虽然仅仅只有十天,林庸却已经在盘算着离开下水道了。 “唉,我儿子又不来看我,没人陪我说话,只好对着照片聊聊天喽。”周伟国叹了口气回应道。 此刻的陈旭有些迷糊了,他是真的不明白,孙岩杰这个老狐狸到底玩得什么把戏了,可是他又感觉不到孙岩杰的恶意。 “这不是王老板吗,今天找犬子有什么事吗?”木森挤出了一丝笑脸问道。 “哈哈哈,看看我儿子给我带什么了,呦地狱火焰,不错不错,这个酒我只喝过一回,还是在我们大队长他们家喝的呢,这酒有三四百金币呢,齁贵齁贵的,不过今天我能好好喝一顿了。”木森走了出来笑道。 万一他是弯的呢?李晴瑶看着觉得做事情还是有个两手准备好一些,至少让整件事情控制在自己的手里。 已是戌时,街道上没什么人,奔向宫闱的马车一路疾驰,车轱辘碾压着青石地面,发出富有节奏的声响,一声接一声,声声催人如梦。 洛九柒已经发现了这个异常,她墨绿色的眼眸盯着光柱上面的倒影,渐渐变得幽深起来。 早在很久以前,潘水绿和马贩子就有过接触。不过那时候,潘水绿还是华山派的弟子。而马贩子,则是那一带一个极为有名的大盗。 在确定灰蛋彻底沉寂后,刘维手一招将灰蛋收入了空间戒指。已经正式成为未羊基地指挥官的刘维手上的空间戒指也早已更新换代,因此将一层楼高的灰蛋收入其中也是绰绰有余。 当然,他们今天准备的资金可不只是一个亿这么简单!他们准备了足足十个亿!十个亿对于吴家来说,已经是挖了祖坟,拿着里面的金银财宝了。 在被分配来做楼白的临时经纪人之前,他便已经将楼白所有的资料都调查过了。 “所以,如果我们想要拿到阿鹿体内的那一块式神碎片,阿鹿就会死。是吗?”陆少琛敛下眸子,目光幽深的看着她精致白嫩的笑脸。 场外的人当然看不到乐琪到底在经历什么,他们所能看到的无非就是乐琪用自己的手在掐自己的脖子。 弹幕骂声四起,还没起来的黑子言论就马上被暗了下去,弹幕清一水的全部都是倒向阿尼这边,替他说好话,理解他的。 傅元宵看见这一幕没忍住笑了,若不是萧霁在,雪昀肯定会毫不犹豫冲自己扑过来。 叶炔将她从自己的腿上抱起来,稳稳的放坐在桌子上,起身走开。 她那面包铺子更是个极好的地方,要想在附近找一个地方建作坊,恐怕也是难上加难。 闺蜜沈随也是个留洋的富二代,前阵子刚回国,一回国就被安排各种相亲,这次会叫上黎浅,她是藏了私心。 “是值得高兴的喜事,没人管着我了。”傅吟霜说完就咧嘴笑了。 孙管家带来的人没什么讲究,都挤在了两个靠近走廊的最外面房间,夜里有事儿的话好护着众人。 安惠茹见林洛如此不经说,又怕真的出事,王爷怪罪她,她忙上前安抚林洛。 751 第 751 章 突然,前面的探路的哨兵发现了匈奴的众多骑兵,忙回来报告。如今后退不成,步兵跑不过匈奴的骑兵,也前进不得。李陵和副将韩延年商量,只有以粮食辎重车为营,布阵营外。 江凯然和姚望的战斗已经到达了白热化的程度。不可否认姚望在狙击这方面造诣颇高,即便是江凯然都感到了压力。 似乎感受到了毁灭气息的临近,山壁洞穴之中的大黑牛更加的焦躁,撞击的声音一道接着一道,完全连接起来,分不出彼此。 虽然姜凡救她一命,但是她的理念就是,到手的钱,不论如何,绝对不会再吐出来。 黄毛龙哥蹲在路边,鼻子上有道伤疤,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头发还秃了一块,那天被打,也不知是哪个孙子揪的。 邪寒奋力的运转着体内的寒冰之力,身周形成一层层厚重的冰霜与周围的毒雾对抗着,那寒冰之力虽然不如艾希那样精纯,但是所蕴含的能量却比艾希强大十余倍,浩瀚冰冷,几乎能够冻结一切。 洪建勇也是一副愤怒的样子,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匕首晃了几下说道。 沮渠领命后,悄悄找於靬王商量地方和用人。开春,以沮渠格尔萨满的名义,在居吾河畔搞了大块河滩草地。 但是姜凡,却是依旧丝毫不为所动,许东嘴里的古武者是谁,他也是十分清楚,不就是嗜血屠夫李闲嘛。 “那最好了。”汪月霞点点头,虽然吴庆安找自己的儿子治病,让她有些受宠若惊,甚至还隐隐有些自豪,但是她心里很清楚,这种渐冻症是公认的绝症,根本没有治好的可能。 所以也不大想上前搭讪。他们一般接触的,至少是区县一级的人物了。 崔亚东之所以让他过去,用意在明显不过了,就是一旦有什么后果,随时准备让他背黑锅。而更令他感到悲哀的是,他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利。 从希瑞克的经历就可以看出,一位强大神力只要不是发疯卖傻,就算多位神明联合起来也不能让他有所退却,任何一位强大神力总有自己的独到之处和杀手锏,至少说处于绝境之时可以拉着敌人同归于。 吃完早餐,随便聊了聊便九点了,也就是说,现在都十一多了。临海省是临海省份,这边吃中饭比较早,也就是说饭点儿到了。 “其实,我之所以跟你说这么多话,是有原因的。”杨国华举起了手中的酒杯,跟梁忠实碰了一下后说道。 她只清楚,碎玉仙帝的强大,是无需置的,作为仙界最老资格的仙人,实力在三大仙帝之中,都算得上数一数二的碎玉仙帝,至少在青菱仙子看来,刘霸道现在应该还不是对手。 紧接着一排排火铳声接连不断地响起。前仆后继地‘靶子’们一个又一个轰然倒地。但是他们身后。又有更多地人继续前冲。这种不要命地打法正好撞到了枪口上。让明军地火铳手大呼过瘾。 它的终点不是一般的地方,而是那条传说之中莱奥翠西多森林里出没过的绿龙,雷斯安博里看到这里情不自禁的叫了一声好,好一个借刀杀人,好一个一箭双雕。 当然以命大而著称的谎言王子并不是简单的因为仇恨而选择阵营的,如果雷斯安博里不敌爱欧的话,估计这希瑞克是第一个反攻倒算的神明。 说到炼丹,张国栋精神一振,马上起身关上丹房门,也只有窗户透着光亮。 他那个傻老婆反应又比较迟钝,没他在身边,人家吃她豆腐怎么办? 此时,赛场之中已经开打了,陈义通仍然不动,让白晋孺率先出招。 她再次看看四周,目光最后收回来,落在司徒行身上,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然后就滑下来,落在他伸在裤子口袋里的右手。 “你来得真是时侯,再来晚一点,你就得过来替我们收尸了。”天炮说道。 “大哥,每碗馄饨上桌前我都是检查过的,怎么可能会有苍蝇呢,您看看我的摊子这么干净,连一只苍蝇都没有,这么着,我再给您换一碗吧!”竹韵讨好的说道。 只见它浑身上下的鳞片尽数变成火红之色,然后发出一道道赤芒,激射向云凡。 虽然有点引狼入室的感觉,但龙远没有后悔,因为自己不答应合作的话,只怕自己这一族已经在万劫魔殿的征伐下覆灭,自己这么做是要保全族人,自己没有做错。 见她伸手要去拉胡离,司徒行抬手勾住她的腰,拉住了她的身形。 这一扑来,娃娃早已瞧见,纵身一弹,飞了出去,“梼柏”却一头撞在了铜钟上,霎那间,钟声响彻天地。 752 第 752 章 “姓单的,老子的粮食吃完了,今天找你借点。”贵哥掏出一支烟,立马有手下给他点上。 即使无法进入幻境修炼,今晚他也睡不着,索性飞到山庄后面的山脚下,对着几块巨石打拳。 杨彬给的材料很简洁,一堆的时间、番号和数据,以及一张攻防态势图。 孟微澜伸手夺过植株,张口一吸,吞进了腹中。体内轰鸣,气势节节攀升。 “这不关你们的事、是他们吃了丹药、因此、你们很难发现他们。”上官凌如此清楚便是因为、这些药都是她炼出来的丹药。 刹那间,贾莹秋来到天际。仙雾绕袅,若隐若现的琼楼玉宇连绵不断。 炼制费提高了五十倍,也无法阻止它们的疯狂。丹器炉烧得烙铁似的通红,百人日夜炼制都来不及。 出于良心的不安,他是个良心在醒悟的人。其中有觉今是而昨非的颇为神秘的意味。 “嘶嘶!嘶嘶!”那青蛇听罢,晃动身体,吐着信子冲吴清涛嘶吼道,仿佛再表达它的不满。 打击接连而至,无数的子弹穿过散开的硝烟击打在曾强的四周,曾强唯一能做的就是再次切换能力,亚空间打开,卷起身子,尽量把身体四周的空间都笼罩在亚空间之中。 李丹乐呵呵的敲了敲车把上挂着的一块铁皮,发出当当当的响声,传的老远,不错,就是这个动静。 但是现在看这么多学生情绪激动的要求严惩魏鑫雅和周仁燕,他们都默不作声了。 楚天没急着做出决定,因为就算要直接,战场选择很重要,若附近有能利用的东西,那么打起来肯定事半功倍。 “弱水道友过奖了,黄山修为低下,哪怕有点微薄的虚名也是坊间夸大其词罢了。”黄山说的很谦虚,看到弱水真人没有动手的意思,也收起了所有的防御。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她明白,这些年也都是这么潜伏、这么做的,但是心中却始终没办法彻底认同。 会议室里等着开会的人都听到那嫩模惊天动地地一声喊,似乎还有回音。 “叮”温曼茹话音刚落,就听电梯门打开,楚寒笑呵呵的说道“好了好了,你就当陪我长长见识吧,我还从来没来过这种地方,就算找不到,对我来说也算是个收获。”说完,也不等温曼茹说话,率先走出了电梯。 而霍香梅一面担心许三郎这大雨能不能按时归家,一面看火,她在煮凉粉草。这算是她来到这十年发现的第二份能消暑的并且是熟悉的东西,第一份当然是非薄荷莫属了。 可若若是反抗以南夏国的国力,又怎么能抵挡一个大型战国的入侵呢? 可以说这几十张丝网,只要有一张能成功的兜住五彩尸蝶,就算这五彩尸蝶有千般的诡计也会变得无计可施了。 柯南刚想继续说点什么,就听到电话里,白川悠那边隐约有说话声。 “三天?哈哈……!”唐毅欢大笑“如果可以,你们三天可以把这两万人都吃没了,到时候怎么谈?谈剩下的东城吗?”唐毅欢瞪起眼睛问道。 思及此处,卡尔瓦多斯猛然回神,感觉已经领悟了贝尔摩德的所有暗示。 从而给丸传次郎造成一种“刀刃连续斩断木头,却丝毫磨损的痕迹都没有”的错觉。 阙欢听到声音的那一刻就绷不住内心的欢喜了,朝着容离飞奔过去了。 他若应了,就会被法则装在里面,其后贴上一张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奉敕的帖子,他就再难出来。 这一场商业会议,拍卖战利品当然只是一个开始而已,重头戏是借助拍卖获得大量贝利的冰雪镇政府接下来对商人们进行的各种物资采购。 帖子方才贴好,那座山便即刻生根合缝。孙大圣的动作也随之再次被死死限制。 丞相于是红着眼睛点头称善,而后便令军牢押过刘洪、李彪与诸多胁从同犯上前。其后当着众多百姓的面,令军士将其中有暴力拒捕的、伤人性命的,每人痛打一百大棍。 然而,谁也不知道,早在叶炫发出那道诏令时,三大古宗,妖族七大尊主强者,就已经暗中抵达星辰圣地。 人家有势可借,甚至可以在金水城中肆意妄为,却什么事情都没有,反而活的更加的潇洒,而他就算是一直兢兢业业,规规矩矩,却依然过的苦不堪言。 “欠你一条命?”李明眉头不由皱了起来,他知道康子行不会放过自己,没想到对方竟如此直白。 只是,昆仑制度森严,谁都不敢造次,即便出了昆仑,也不是天高任鸟飞。 看着脚下被禁止包裹在内的擂台上的情形,田伯仲此刻地心神极不宁,一脸的担忧之色。 也许是心中愧疚的原因吧。雷诺从来都非常宠着由仁子,这样严厉的话还是第一次,让由仁子感到格外的委屈。 把虚弱的旺财收进宠物空间,一查看,竟从原本的普通品阶,一下进化到了魔兽品阶,连跳三级。 只见烛哥深吸了口气,滚滚仙气便如同潮水一般,朝他体内涌入。 只见那丹药通体碧青,没有一丝驳杂,圆润剔透,宛若一颗宝珠。 一直刷,刷,刷,不停地刷着怪,因昊天屏蔽掉外界信息,完全陷入闭关状态中,自然,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昊天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奎木狼看着百花羞,咧嘴一笑,点了点头道:“好,依娘子的。”长刀一挥,一只火红色的巨狼从火海之中窜出,竟是先对着角木蛟发起了攻击。 每年都有流星猎人、占星师历经千辛万苦,到这里寻求心灵的启,提升灵魂能量。 面对这样的攻击他也只能希望在接下的交锋,躲过对方缝针的致命的攻击,或者运用两倍俱伤的办法将其击退。 753 第 753 章 “行,先这样。篮网队会一直关注着你的动态的。期待着下次的你的答复。”阿特金森挂断了电话。紧接着又忙别的去了。 若是外人查出是李二姐所为,单单是弑父这一条,足够让李家的姑娘们在叶家终老,并且还会攻击叶家。 留一个守门人在这里,是为了防止万一而已,同时也有些好处可拿。 简单来说,局部战乱其实就是忍者大国间代理人战争。因此无论五大国在表面上表现得多么热爱和平,国际交流时有多么的友好,但一旦到了局部战乱地区的战场上,背后永远少不了他们之间的勾心斗角。 现在的他已经明白,自己和吴凡从一开始就没有共用一个灵魂,白骨王的牺牲,让这个世界上诞生了一个名为削血之王的崭新灵魂。 “沈大人,皇上这个时候确实在休息,还请你多耐心的等待一下,皇上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这么休息过了。”一名年轻的内监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讨好的笑容,迎上沈言一副平和的目光,有些磕磕绊绊的说道。 说归说,活塞这头在更衣室里没多久就安静了下来开始听着范甘迪对于本场比赛的分析。 “我好像知道对方的战术意图了,和咱们想的不一样”此时陈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看着赛场对阿特金森说道。 但是别人特意给送来的,信上还写明了,这要是还离谱,那可就说不过去了。 原本他只是想要借着化为超级神灵体一刹那的时间,把那黄金机械神将的双眼刺瞎就算了,可是谁知道竟然支撑了那么久。 就像一根根烧得滚烫的铁丝,在柔软的心脏里,噗噗噗地戳出无数个洞来。 但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此时的何弘扬没有向他们三人发起任何的攻击,其身体竟然向着关押一种王者英雄的囚笼急速的掠去。 刚刚那种做菜的步骤其实并没有什么难度,就是比一般厨艺精细一些的麻婆豆腐做法,唯一的亮点在于麻婆豆腐的第六味,完全和其他麻婆豆腐不同的口感。 这话让在一旁看戏的陈元祯又听了过去,莫东归不知道的是,多年以后,莫东归飞升神界,仙留宗会一直流传着潇泽老祖与成就武神的莫东归不得不说的故事,当然,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还是陈元祯,这些都是后话。 几乎是同时,头上传来了一点点细细碎碎的动静,我一抬头,“齐鲁”正不知所措的看着自己的衣服。 而伏凡尘的道心果然不出楚江开所料,在这句话中动摇了根基,坍塌成了一片废墟。 楚江开强忍着疼痛想发力破开这冰凌,却发现这冰凌坚如磐石,根本不为所动。 李有志面前的杯子先被斟满了,客套归客套,李有志还是被这种馥郁的浓香吸引了。 看着急速退走的萧子峰,何弘扬并没有继续追击,而是走到何宏志的身前,将他的尸抱在自己的怀中,眼角之中也是有着泪花的浮现。 周围的几张桌子旁坐满了人,他们纷纷卖力的吃着自己手上的食物。看到他们满足的表情,再配合着店中的香味。那些人感到他们此时仿佛身在天堂一般,或许这就是这家末世天堂早餐店名字的由来。 这弄得他有点面面相觑,这才几时,就去接新娘。而后等到其准备好一切的时候,他自然是知道还是要早点好,准备一切繁琐的事情,就让他一直忙活到日晒三竿。可想而知,他忙活的多久。 有时候她经常会用这种不留痕迹的方式,挑起粉丝们的情绪,然后坐等礼物,看来今天这波不亏。 躺在二楼房间内大巨大的床上,林婉婷靠着王浩宇的肩膀,轻声说道。 可是当他们看到徐风的方法时,一个个都傻眼了,徐风直接两腿一蹬,双手抓在绳子上,然后脚踏着船体,一步步的爬上去了。 后厨忙的热火朝天,发面做糕点,烘烤的,还有烧火催单的,简直不要太火爆。 但当他们的目光望向于龙椅旁边之余,看到一人站在龙椅一旁,俯瞰着众人。 打定了主意要离开,徐风也和宋缺谈好了,宋缺倒是没有阻拦,因为徐风也是坦诚相待,说自己想要在这乱世之中,成就一番事业。 大明的公主真的过得太寒碜,一个不许涉政,就把多少驸马给坑惨了。 厨房的门一打开,薙切绘里奈才大略的瞄了瞄里面几眼,顿时就愣住了。 然后a2就抄起一张镶了宝石的椅子,有一个是一个的糊在了这些施法者的脸上,打碎了他们满嘴的牙。 不止中年人,在场众人都傻了。圣光制裁可是纯能量产物,怎么可能单凭一双手就抓住。这不就跟用手抓住光一样了吗? 一旁的水银球突然膨胀,然后炸的四分五裂,肯尼斯的一声惨叫,倒在地上。 爱宝神色恹恹地看了她一眼,又将脑袋趴了回去,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明安公主双眸一动,眨了眨,而后看向韶华,得意地看向对面的道长。 木魅真身双拳如同擂鼓,刹那间数百道拳影砸出,恍如雨点般落下。 声音落下,牧元的大地之掌,也是在此时重重地拍在了刘辰的身上。 剑侠客围着神珍铁转了两圈,用手轻轻的抚摸,口中还不停的赞叹着。 声音落下,只见一道倩影从韩青虎身后飞出,落在了擂台上,冷冷盯向牧元。 前往南岳路漫漫,好在一路上倒也顺遂,故而比预期的要在半个月抵达。 在剧组之中,拍摄的时候我们是导演,你们是演员,只要不是一些非分的要求,你们必须无条件服从我们的安排。 754 第 754 章 “风清,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我们还要在上课。”此时一位男生开口道。 朴智妍赶紧爬起身来,看到欧尼眼角那促狭笑意,她也跟着破泣为笑,她对于体重并不是太在意,而且以她的体质,想要胖起来也不容易,否则按照她的饮食习惯和吃法,哪里还能维持现在这样的身材。 寒凝听着几人说话,正想要回头说些什么,可是身子才转过一半,看到严峻的那一刻她立马又转了回去。 不过现在时间有些紧,不说两个公司之间的扯皮问题,那边还得要选人,然后另外在安排好档期,也是个问题。 他很敏感的察觉出来了,这一次回来之后,除去这次变故的后续影响,比如说朴素妍身体上的问题,比如说还在昏迷的金艺琳,最大的变化,恐怕还是朴素妍对自己的态度。 “遵命……”玄庆圣祖虽然很嫌弃这场决斗,但,师尊都下令了,他也不好当众违逆,便不情不愿地飞上了擂台。 这真言法咒不但把刚冲到身边的黑晶血蚕震慑了一下,连带着施展灭世刀法的夜白也被震的停顿了片刻。 方姓家老因为施展了那冰道手段,所以现在身体虚弱,但是二道沟子的人胜在人数优势。 看到这巨大的“木屋”竟然能够飘在水上而不沉,船上的原始人立即欢呼起来。 “虽然我知道你们这种高手可能不缺钱,但是我们家族还是决定给你们和这次参赛选手一样的奖励,要不是你们连接了信号,我们家族可能还是很难获救,我钟晓驰在这里给你们道一句谢谢!”钟晓驰抱拳说了声谢谢。 通过计议,大多数人主张再次去龙塘取水,但考虑到所有人体力都有所下降,特别是今天才去取水无果的人,需要休息,再加木樟被捉,龙塘水源处,今晚必然会加强防备。 “出发之前,八公子已令中将军巴蓬、郁水侯严防夷城楚军偷袭石城、亭子关。”巴秀明白了巴东安之意,则故意凸现在巴东安到达前线之前,八公子巴远安认真履行了作为枳都方面军第一责任人的职责。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屈容这一次在他认为“有勇无谋”的巴人面前,准备不足,同时也由于还没有来得及将他的军队训练成足以与敢战敢死的巴国武士相抗衡的程度。 屠昀升刚来到车边就立刻脸色阴沉的对着车旁的一个黑衣男子说道。 “你到底想怎么样!”李志德几乎是咬着牙把这几个字崩出来的,语气十分的恶狠狠。 战士们立即把枪放下,一箱一箱的手雷被我们扔出去,或近或远的爆炸声此起披伏,硬是掩盖住了其他的任何声音。整个天地之间就是剩下了手来的爆炸声,我的耳朵尖尖听不到任何声响,只知道机械地把手雷扔出去。 听了叶惊风的解释,林鹏感觉还是没办法很好的理解,毕竟,对于自己完全不了解的事物,是没那么容易感知到的。 赵四一看,你是谁呀,比我还要横,你等者,我家主人就在家里,看他怎么收拾你。 云河狰狞地说着,眉心的黑莲焕发出一阵凶唳的黑光,紧接着,洞里阴风阵阵,生起了一阵黑影纷飞的莲雨。 林青玄从怀里藏着的储物袋中摸出灵石交给了他,接过灵符,随即就数了四张不同的递给了秦诗雅。 要是寻得那孩子的魂魄,如凡心未了,不愿往生的,像画皮鬼一样,用移魂接木之法安抚他也未尝不是办法。 “这个简单,我可以找一个这方面的老兵教你,绝对是最专业的。”唐欣然淡淡的说道。 猫家这位长老,那是欲哭无泪呀,这都是什么人呀,还有控魂术存在,这不是要我的命么,那有这么搞事的,我们也就是想修成人形,想知道你身体上面的紫气,怎么有的,你们家这是往死里搞我呀,还让人活不让了。 慕如初知晓那名隐卫不是故意的,可是自己背后的秘密如此之多,才会忽然敏感了些。 她们本可闭气潜水而行,但身边还带着何朗,也只好打消这个念头。 于是易疏见又要约战真酒,宋引说真酒从不与人约战。易疏见道,若两个月后真酒未现身望归山,他便要亲自杀上正法宫。宋引无奈,只得原话带到了正法宫。这也促成了真酒与易疏见的第一次会面。 慕君然的嘴角习惯性地抽了抽,这个理由当真是符合他一贯的行事风格。 喻微言以为自己眼花了,因为她看见了一个浑身金光闪闪的类似于人体的东西从那招妖玉中飞身而出。 “呵呵,你不用试探我什么,我要是想对你不利,也不用大费周章的带你来这里,另外我也不是什么前辈,说来我也算是天玄宗的弟子,你叫我一声“师兄”也不为过。”白袍男子轻笑着说道。 755 第 755 章 “今天的第八波人了……”林三才做了一个简单的确认之后,就放人进来。 林晓江突然被陈丽的双唇紧紧地箍住,立时在她舌头的搅动下,接收了一阵又一阵的抽魂剥魄般的刺激,身体不由自主地猛烈收缩了一下又一下,双贪婪地探索了一次又一次。 林智骁推开靠西的第一扇房门,也走了进去。房间很大,目测有五米宽,六米深。 我的脸憋得通红,想反驳,事实却不允许。但是我坚持我的想法,这里肯定有问题。 明一冷着脸向那保安点了点,率先走了进去,却丝毫看不出他依旧带着重伤。看着他一工作就十分认真的背影,我复杂地吐了口气,然后瞟了一眼有些被明一的冷漠吓到的保安,抬起了脚步。 我在心里一遍遍的告诫自己,我是人,不是野兽,眼前的也是人,不是我的食物。但是那种冲动不听,反而越来越强烈。 “傻瓜,抱着你的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最真实的凯风吗?”凯风笑了,宠溺的摸摸沙曼的头。 过了一会,一辆车停在了百诺的面前。百诺感到奇怪:沙曼什么时候会开车了? 唐果把手机拿过来,看了看上面的照片,有递给一旁的秦沧,秦沧看了一眼之后,了然的点了点头,唐果便又把手机还给了常鹏。 下午,赵蕙和李振国一起来到了李振国家里,李振国的爸爸、妈妈非常高兴,给他们洗了很多水果,让他们吃。 想明白了这一点,龙行的元气也恢复的差不多了!这次的战斗虽然依旧不简单,但是还不足以让龙行伤筋动骨。虽说还没有恢复全部实力,也至少保留了六成以上。毕竟这只是龙行做的尝试而已。 真说起来,在场的还真没有谁敢说取代他的作用,否则也轮不到他来主持破阵了。 徐光启坐在了大殿的最后面,现在他的身份可以留在大殿参与政事,不过以他的资历,也只能坐到最后面去。 后来,在这种危急的情况下,她便成为了道天的第一位,也是最后一位徒儿。 果然,龙傲娇也没有抗拒,就这么任由宁夜拉着自己的走,一同离开了昆吾圣山。 这一切即新鲜又震撼,让他们意识到了差距是全方位的,想要追赶没有那么容易。 就像是全身都被桎梏了,白天行想要努力挣脱,但是却怎么也做不到。 这个噬血狂魔可不是格威,实力恐怖无比,若是要杀他们,他们恐怕没有一点反抗之力。 只见就在印法网在龙行手中散开的同时,由万藤绕体符网构成的六张大网也像是甩网一般同时向着四面八方散开。而原本就在网中的涛鱼则被万藤绕体符网带的一同飞散开来。 那些画面说是看吧,不如说是亲身经历,略加思考,莫嵩便分辨出是昨晚的梦的后续。 玉鼎不再吹胡子瞪眼了,而是像一个死湖一样沉寂下来。没有怒气,甚至都没有把注意力放在包围他的九龙岛四圣身上。 埃尔赛尤号降落到了瓦雷利亚湖里,湖水的柔韧避免了埃尔赛尤号的坠毁,众人不得不庆幸自己勉强逃过一劫。 这几个最为老资格的班底先发了话,接着下来其他人就像是得到了莫大的鼓励一样,一个比一个说得起劲了。 “这个城市给我的感觉很熟悉,就像是自己一直在这边生活一样。”我低声说。 原本他正在感应着欧鲁德朗城附近方圆百里的情况,突然间发现一个凭空出现的人,于是便把探知的力量传导了过去,却不料,还没有看清楚是何人,就被反震的力量震退。 “妈咪,你知道爹地最近在忙什么吗?怎么家里都不见他的踪影。”凯伦回避过母亲的问題,问道。 唐依晨听后并没有什么过多的表情,随后她就躺在李逍逸身边并握着他的手。 他又要离去,紫萱却慌了神,便来拉住他不要他离去。徐长卿心中有气,竟然挥手一道道家真气,紫萱没想到他会对自己猛地下手,一时中招,痛苦的跌倒在了床边。 “不过就算你的心境达到了止水地步,这朵轮回花我也要定了!”千一的声音虽然阴柔,但却有种莫名的震慑。 青娥抚去眼角的泪水,俯身掬了一捧清水泼洒在憔悴的脸上,猛地她呆住了,摇晃的水中现出一个摇晃着的紫色身影,她骇叫一声,霍地转过身來。 下意识,君莫黎用力地眯了一下双眼,墨玉一般的双瞳之中潋滟森寒,为今之计,就只有提前执行一切计划,要从凤翎羽的手中,得到能够为凤七七解毒的解药。 而后,停止运功,收起炎龙战刀,扫视天空地面,乃至四周。确定没有人,潜藏在附近。 张炜也看出来了,这从贵州出发的师管区补充团有一千五百人,广西伤管处有六百人,两家加在一起有两千一百人,而张炜申请补充的新兵数量是一千六百人。 756 第 756 章 “等见到了我们领袖再说吧,我们没有这个权利,只要你们愿意,我想我们领袖会满足你们的心愿的。”特战队班长笑了笑,没再说其他的。 在龙金刚打完连续两场与公牛队的比赛之后,他接到了姚明打来的电话。 看到这一幕让刘明暗自腹诽,这家伙这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看来在这片区域树敌不少,不然怎么会怕成这样。 一家名为老锦官担担面的面馆里,三人年轻人围坐着一张饭桌,每人面前都摆放着一碗杂酱面。 毕竟反应速度和神经元关联,而刘明作用于神经元上的精神力运用已经真正登堂入室了。 “阿弥陀佛!肃静,被御神宗的道友见到你们如此无礼,就不怕人笑话吗?”一名身材壮硕宛如金刚的毛脸和尚,脸上忽然一板,沉声低喝了一句。 它一直在担心这只人类会膨胀,然后更加的以下犯上,现在看来,至少她心里还是有点轻重的。 所谓隐语,即是后世俗称的黑话,对于镖行来说,属于必不可少的联系方式。 “……我92的,曦姐你呢?”程秋雅没有那么矫情,并不在意暴露自己的年龄。如果她没有直接开口叫曦姐的话就更完美了。 “是又如何?我就维护他了,你能怎么样?”千虞也不客气,直接就走了出来,只是一个闪烁间,便到了方正直的身边。 王医师之前,之所以没有坚持,自己的意见,而是听从了刘烨话,其中,很大一部分,是因为。 正在卢龙城墙上,负责督战的卢龙县令,当见到敌人,打破常规,不进行战前喊话,就直接发起进攻之后,心生畏惧的他,非但没有向,做出任何的抵抗,反而,还转身跑下了城墙。 此外,一个国家还需要一个象征,国旗和国徽那是绝对不能少的。虽说之前元城在大战时也有一些队伍竖起自己的旗帜,但各不相同,无法代表整个元国。 “去给邱老大的精神系本科生代课!”韩萧悲愤的声音从风中遥遥传来。 当一个自认在正常世界里的正常人,忽然有一天,见到朝夕相处的好朋友在自己面前变成了超人,该是个什么反应? 车子一直开回了有妖气超市时,张婷才彻底醒了过来,不过这一次她还真已经忘记了所有和鬼怪有关的一切事务。 刘川对这邪龙真是无语了,你就不能给我安静一点么,你知道你自己的处境么? 刘川等得十分煎熬,犹如过了半个世纪一样的漫长!恨不得冲进去,马上见到冷无霜。 培养章决明当副指挥,李沧雨真正的目标其实还是甲级联赛压力最大的季后赛阶段,必要的时候,他或许还要出战擂台,可没那么多精力从头指挥到尾。有章决明帮着他,毕竟是双保险,何乐而不为呢? 如果沧澜的队员们不珍惜这样好的基础,拿不出好成绩,别说让粉丝们有凝聚力了,到时候说不定连比赛都没人来看。 他们开始用拉姆达能量抬起周围的建筑物部件砸向对方。钢筋,木板以及大块的石墙统统成为了投掷道具,瞬间就淹没了满是泥浆的道路,形成了一个迷宫一般的区域。 人对鬼的恐惧除了来自于恶鬼传说之外,实际上更多来自于对未知未见事物的恐惧,也是因为不了解而产生的。而恐惧畏恶亦是心魔的一种。 肖恩在心里默默点了点头,看来这人应该是雷普利之下的二号人物,估计是帮助他处理军事事务的副手。 曹玲这才迈出离开的步伐,看到夏依贤订婚成功了,她也就安心了。 一队队的吐蕃士兵,嗷嗷叫着,顶着简易的盾牌,朝壕沟冲去,背后背的不是长刀,而是一袋袋的泥土。 黄金别墅,匆匆住过十数次,这种事情,说出去的话,不知碾碎多少土豪的心灵。 欧爵踹了一脚门,虽说门又松动的迹象,可绝对不是能在十几秒的时间内踹开的。 那司机微微侧过头,那半边脸被大片尸斑覆盖,他咧唇一笑,蛆虫瞬间从他嘴里爬出来。 五是抓好会议精神的落实催办。主办机关在会议结束后,明确人员,采取电话联系或其他方式,对会议精神传达贯彻情况和会议决议决办事件的办理情况,向有关单位进行了解和督办,力求把会议精神落到实处。 那个守传送阵的长老已经把事情告诉他,他才知道木子鸿与龙源已经回来,而且知道木子鸿要找他。 毕谨为了夏南的安全,没让车子靠近,而是让阿虎驶向了一处高地,然后掏出一个带红外夜视功能的望远镜递给他。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这还真的是见到了。”叶天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三位皇子的真面目。 在一连串的火球轰击之下,伴随着一声饱含着不甘的悲号,这只受伤的恶魔化作一团黑雾消散于空中。 于是陆少辰带着兄弟们从她逃走的那个方向寻找,最终找到了河边。 “好,那我们明天就动身前往帝家。”他的语气不严厉,但是很霸道,隐隐透着一种必须要带走景意欢的感觉。 “见、见过沈公子。”陶依儿说话都有些结结巴巴的,因为害羞她整张脸都红了起来,说完了之后她又悄悄地看了沈樾一眼。 757 第 757 章 美军在没有了飞机坦克之下,看到华夏部队的装甲集团的冲锋,立刻就惊慌起来。 艺兴看着月璃一副乖乖顺顺的样子,不禁勾起了嘴角。低头,轻轻吻住月璃的唇。 房屋改动不大,翻建成本不高,袁秋华拿得出,就用刚才转‘交’的租金,也早够了。但问题在于,这样的鸽子笼,这些蜂巢般的蜗居,谁会来租? “哇,原来成为魂魄是这种感觉,半透明,真特娘的神奇。”久陌摸着自己的身子,一脸新奇的说。 时不时的要看一下时间,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情况下,她在等着宋衍生。 “你什么意思?”方希目光死死的盯着洛玉,说话的声音寒冷如冰。 对于自己老爸的这句话,她是深信不疑,竟然这么说了,那肯定会杀了张明皓。 符昊看着她有些无语的摇了下头。这丫头最关心是自己的实力和在电影世界里的生存能力。 话落。他也手掌一挥,一大团青色的火焰冒在手掌上,威压扑面而来。 袁秋华说:怎么回事?我没听懂!什么养子?哪个是阿翁收养的?或者哪个是婆母带过来的继子? 后来,在与紫炎宗对抗的时候,才从紫炎宗的老祖身上,得到了半枚,而且还是青玉级。 而此时这样的情况,刚好就能派上用场,如果没有这些盾牌,凭借着血肉之躯,联军这边根本就抵挡不住,丧尸老鼠这如海般的攻击。 “不会吧?这样的事你也相信?”钟思欣又擅自发了条信息过去,吴用感到有些郁闷,却不好怎么说她。 但是,相对于身体上受到的伤害,他心里的残缺,才更加不可修复。 沉思了片刻,邪风再次轰出了一拳,不过让他惊讶的是,阵法之强大远远超乎了他的想象,攻击的力量完全被反弹了回來,而他本人更是被震退了数米。 不过大厅里照明用的东西却并不是蜡烛,而是货真价实的水晶吊灯,这更令这个空荡荡的大厅平添了几分诡异。 还是那句话,能进入新人类,哪怕是准新人类的,更别说准王者了,都不会是一般角色,蠢货……更不可能。 一个蜀山的真传弟子,抬着一箩筐的垃圾,乖乖伺候在韩秀云的房间里。 “放心,大奴绝对不会有事的。”牧易肯定的说道,大奴之所以现在还活着,除了因为他的生命力强大,恐怕更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冷雨给他服用了吊着生机的灵药,否则如此重的伤势,他早就死掉了。 以祁玉的境界,画出的画像,虽不至于说如真人现身,但也是栩栩如生。 能够踏入至尊以上的强者,每一个都是心智极高的,可以说是流风大陆真正顶尖的存在之一。对于普通的钱财权势他们并不在乎,但是这真正的属于力量负峰层次的东西确实足以诱惑他们。 “在!我一直将它保存下来!不过姜海那厮来过好几次,那里已经被翻得一团‘乱’了!”古洋面带惭愧地说道,看来他对没能保护好自己昔日主人的住所非常内疚。 “咦?”天空中传来一声惊疑的叫声,看来对聂少能挡住他的攻击很奇异,毕竟就算是一般的武神都不可能挡住这一招,没想到聂少与明雪竟然都没有事,如果真的让他们施展出倾城之恋剑法那就有些麻烦了。 再次下山,山风仍扫旧时路,二人心境却大不相同,当日上山之时林龙青一心便是要将澜儿治好,而今心愿达成,这喜悦却立刻被成大夫的反叛所掩盖,心中不解、困惑、愤恨和对林红枫的惦念不断翻涌。 向下走进一层,刘晔打开房‘门’,出现在南天程三人面前的是让他们目瞪口呆的场面。 月魂看着千雪那焦急关切的眼神,对她笑了笑,然后在她的脑后拍了一下,千雪向地上滑落,一双大眼睛之中满是不解。 “盟主!”看到刘潜带着人上来了秦志连忙的行礼道,“恩!”刘潜只是微微的点头,目光便落到了对面。 “你认为你的这条命值多少钱?”想用东西换自己的命,先探一下你的底在说? 赫连漪终于将脑袋枕在他的背上,身子也一下就暖和了很多。又行了一程,终于沉沉睡着。 学生虽然依旧不多,但魔法学院作为一个‘奇观’,本身还是很有观赏性的。 眼前的男人是她的亲生父亲,可偏偏重生了一个月,却连面都还没见过。 冷先生看着萧允晏,心里倒也认同他这个想法,但又觉得特别奇怪,眼前的萧允晏分明是一副:我不挡着你,但就是想看你笑话的样子。冷先生不明白,他这究竟是跟谁在置气?想了一时他也想不明白,便告辞离去。 他从未想过,自己的十万大军,竟然就这样败在了对方两万杂兵身上。 758 第 758 章 司徒封心他肯定是不敢再去招惹了,所以司徒封涯只得在缓过劲之后,拿起通话器联系司空鬼。从司空鬼那里,司徒封涯得知,他们并没有去其他地方练级,之前的平原就是一个练级的好地方。 封牧歌明白沈从容的想法,点了点头,默念清心咒,抵御魔音的侵蚀,手持长剑向山顶上冲去。 雪清河直接骑着铁甲犀绕过躺在地上的黑衣魂帝,朝着雪海藏等人面前而去。 我看着载湉一手托着额头烦恼的样子,不由地撇了撇嘴,耸了耸肩,慢慢退到一边椅子上坐下。 按常理来说,这般面临生死的情况,这位青年应该会感到害怕,然而他的脸上并没有露出丝毫惧意,只是淡淡的笑着,在这漆黑的暗夜之中,像是一束微弱的光。 浪花不断地抚摸着沙滩,独角兽非常的调皮淘气,用手捧着海水泼向企业,海水带着阳光的温度,迸溅在企业的脸上,企业两只手搭在膝盖上没有动。 “呵呵,看来孤老弟真不是个聪明人!”黑岩魔皇的脸色越发阴沉。 “没有什么的,怎么现在怕死了吗?你的脸上是怎么了?我看看。”以藏伸手就去摸无爵的脸,无爵的脸上有一道刀痕。 司徒封涯跟龙语蝶的等级目前为51级,由于二人这几天一直没练级,导致司马凝霜跟司徒封雪的等级要比他们高一级,不过这也只是暂时的,以他们的练级速度,用不了多久便可以重新回到等级排行榜上。 慈禧因忙着自己的六旬万寿庆典根本无暇顾及这档子事儿。一边是庆典将近时的热火朝天,欢声笑语,一边是面对西风残照的柳啼花怨,满目萧然。 我看见安高磊脚步停顿了一下,正要继续离开这里,我觉得这对沈林风很不好,因为安高磊并不是一个普通人,即便不打算有交情,也不能变成仇人。 忙了差不多一天的时间,终是将所有的人都安排妥当。与老祖和老爸聊了会后,向罡天传音给李轻月等人,开会。 “副总?”赵启光被他对我的称呼感到了震惊,我瞒了他不少事,沈林风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但是他不再愿意多说什么了,转身走掉,敬职敬责的把车也不知道开到哪里去。 画面中的履带机器人正在往前走着,突然一个黑影闪过,放慢视频后隐约能看清那黑影的模样,看上去像是一个巨大的黑色的虫子。 她叫我抽烟,我不敢不抽,熟练的夹起一支烟,媚姨又把打火机递给我,这些动作,是她从来不会做的,或者说是我从未见过的。 秦明刚坐下来打算安安静静的看会儿剧本,就听见了熟悉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沈林风说不能全怪安高磊,那就是还有点怪他咯,我陪着沈林风笑了笑,他能这么说,已经很给安高磊面子了。 就如同,两个不朽皇朝在打仗,两国的民众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而其他旁边的不朽皇朝民众看了,会觉得可怕,但并不会觉得多可怕……毕竟,还没有降临到他们头上。 于嫣然美眸透出惊讶之色,先前自己也有所猜测,如今看到罗昊点头承认,心中难免有些诧异,不过转而一想,自己所喜欢男人如此出色,她内心也涌现一股自豪。 冯妍诗并不是输给了唐蔓蔓,而是输给了秦时,输给了秦时对唐蔓蔓的偏爱。 听见这个数字全场哗然大惊,纷纷向声音来源的地方望去,当他们看见那声音传来的地方正是在三楼隔间的时候,没有人敢出声讨论,而那大胡子修仙者面色也变了变,闷声坐回到了座位上。 “什,什么?无花果?水灵根?”正一脸自豪得意的徐福,听到余飞念出的两个名字以后瞬间傻了眼,赶紧捂住余飞的嘴巴,一脸紧张的神色。 当年自己亲自攻破大魏的国都,见到最多的不是那些大魏士兵的尸体,而是那些推开府门才能看见的大魏朝臣的尸体。 见到王逸与卢忠一起走进来,双手放在膝盖上,拄着下巴的王思跳下椅子,跑到王逸的面前,接过他手中的春联与福字,至于卢忠可就没有这般的待遇,好在身后不知道何时进屋的马顺笑嘻嘻接过卢忠手里的东西。 王逸便将发生的事情,一一告诉了卢忠,就连自己怎么发现的花名册的蹊跷都说了出来。卢忠听过以后,点点头,算是明白了刚刚王逸为何会这么做。 其实教授肯给他们摆脸色,已经说明他们在他心底至少还是有位置的了。 陈扬不知道此刻雅真元是否神智清醒,他只觉毒素开始进入他的脑域,并且迅速的朝四肢百骸蔓延。 陈扬没打算杀老康琼斯他们。虽然他们也是罪大恶极,但只要吉米死了。那么他们今后的日子,便只能活在无穷的悔恨里面。 魅姬只觉背后一阵凉意,纵她奋力躲避,白绸仍击中她的左臂,只听咔嚓一声,魅姬左臂顿时裂开,疼的她冷汗淋漓。 在腐玉的眼里,陆芈是气到了极点,所以才能爆发出如此惊人的力量,可是在叶玚眼里,陆芈就是无理取闹的疯子。 想要冲过去紧紧地拥住他,不想看他受伤的却要故作城墙,日以继日对抗思念的痛苦。 远处的玄色瞧了有些心疼,当初听闻青唯与云殷上仙被关在了洪荒中,凤君义无反顾地前往,义无反顾的救下。 “放心,堂兄虽为人风流,但是我的王妃,他会有分寸的,不过你若实在不喜欢,不去也无妨。”呼尔赫柔声说道。 李管家脚步稳健,走出医院大门,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叶玚的话。 759 第 759 章 同时米爽内心有种危机感,透过表面现象去看本质,季唐虽然还是那副德行,但是不能否认的是季唐已经和上层社会逐渐接触上了,无论是身价还是朋友。 天下有五大都城隍庙,单老爷那里是西都城隍庙,而这里则是北都城隍庙,论起来跟单老爷是品级相当,庙宇自然也不会输于他。 这可是官方解释,官方到不能再官方的解释,不仅给新市长立威还拖了一手老市长,顺便把警队的贡献也说出去了,季唐觉得这已经是最优秀的解释了。 可是,以白西装的尿性,以这次灵异事件的危险程度来推断,会给他张老二留下这么一个漏洞让他钻吗? 云梦萝闻言,不由得微微一怔,想着自己什么时候不肯嫁给他了? 樱若雪笑着回道,逼退而已,有没有击败,她还没有自大到这种地步。 李君威摆摆手:“当然不糊了,可是苏伊士计划从一开始,帝国就认可其困难程度,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事实上,先前做的一切太顺利了,可是帝国高层从来不认为这条可以改变世界大势的运河真的会顺顺利利的开通。 地藏王菩萨如今不是做菩萨像,而是做沙门像,没有什么璎珞珠簪,只有一袭甾衣,左手持宝珠,右手握锡杖,面容慈悲。 “这有什么好取的?它们是燕子,就叫燕一、燕二、燕三,一直排到燕十二。”杜南早就已经懒得取名了,反正名字就一称呼,没必要费太多心思。 而且,张巍一点也不担心红明村的水葬传统,会让食客对石鱼产生什么抵触心理。 那红衣男子听到声音也转过来,如果之前冷月没听到他骂人,一定会被他美艳绝伦的容貌给惊艳住。 “也好。”流心谷长老和颖月派长老都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随即青长老让黄长老留下来守在祭和山界,而后他们几个长老们便御剑进入了漫天尘埃雾气之中。 封擎苍和井元柏和夏侯元仙的双掌轰在了一起,哪知夏侯元仙并不打算硬拼,一掌将封擎苍和曾一耿的真气逼出后,便倒飞回去。 水桃听到吴谦这样一说,一直绷紧的脸色也放松了不少,看来水桃并不想吴谦在赵伯的事情上纠缠过深。 吴华看着刘冬梅焦急又关心的模样,只觉暖心有加,上前拉过刘冬梅的手,紧紧的攥在手里,在刘冬梅的错楞之中,将她带出了门。 “是!”萧远说罢,便转身离开了,而英花落被红长老的红绫捆绑着,清空掌门知道他逃不了,也并未去理会他,一步一步的走在倚霜城的大街上,他的脑海里,想的都是东郊树林里的事情。 说完陈君梅转身跳上马车,用皮鞭一抽,马一声嘶鸣,四蹄翻飞,往前飞奔而去。 张三风却是没有想到这钟鼓之术,却是比星辰子的结界之术更为厉害。那滚滚魔气却是被驱散出去。钟鼓之声发出的音波,漫天回荡。 “爹你看!”南空浅领着南凤竹来到了床榻前,南凤竹二话不说便坐在了床边为他把起了脉,而南空浅在一旁心急如焚,视线一直来回停留在南凤竹和寒烟尘的脸上,看着南凤竹一直阴沉的脸色,他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 南宫凤天虽然心里内疚,但是她还决定要废了他的武功,因为这种武功太过阴毒了。如果再练下去,又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因此而丧失毕生苦练的内力和珍贵的生命了。 薛姨妈摇摇头。那日贾蓉说的话,连她都听说了。再加上那日的情景,又有众多宾客,遮瞒已经是没有用了。 滴着酱油的菜叶子衔了半天才被突然醒悟过来的索菲亚咽进肚子里。 王凡走了过去,低头看了少许,随后我身形,从黑塔底部向上搜寻而去,最终在顶层看到了凌乱如麻的脚印。 而一旁的王凡闻言居然是叫自己照顾一下王青,想也没想便答应了。 不过,既然现在姜玉轩左边有了苏雨眸,右边有了叶璇,自然应该放下了吧。 葛生凝神观察起了周围,在傲雪华开口之前,他确实没有意识到这个看似空无一物连一个招待都没有的房间里,竟然还隐藏着一面镜子。 对唐明如此赶紧利索的出手,相当不赞同,认为是太鲁莽了,给自己增加凶险。 最令人惊奇的是,那些火焰并未对周围草木造成任何影响,依旧是绿草如茵,古木苍翠,甚至有些在我身侧完成了自己的轮回,火焰在肌肤上燃烧,只是淡淡的暖意和微微的酥麻,没有任何灼烧的痛感。 想到这儿,王凡心头一凛,搞不好这家伙本来就是和他们一伙的,只不过装作和自己一样专门来坑自己,不过他并没有当场发作。 “你一个连十枭都不是的人,有什么资格挑战我?”叶秋冷笑一声,孙奇的脸色接连变化,有些发白。 “好的,没有问题。”韩枫说完,发了一个誓言,吴岩就起身离开了。 上官飞进来,看到苏婉面色憔悴,虚弱地躺在那里,心中忽然有种被针扎了一下的感觉。 “吆!这么热闹?有没有我一份那?”高力突然笑容满面地走了进来。 760 第 760 章 其实,在青魔刚刚动身的时候,周元就已经察觉到了,而他对青魔却是嗤之以鼻。 阮拾苏看着梦希一脸“为了你好”的表情,忍不住发出了声轻笑。 风凌雪嘴角噙着一丝笑意,心里暗想着,这几个酒囊饭袋就想把他们三人困在这里,简直是痴心妄想。 陆景恒简单地给她交待了一下,说完,他是紧张地看着她,等着她的决定。 风凌雪这才看个仔细,心里也激动起来,看样子这次不会空手而归,原来这冰蛇是这天山雪莲的守护者,动了雪莲,它才献身出来。 可是我总觉得我辜负了他对我的期待和鼓励,至少到现在,我也是一无所获。 可是就算这些东西再恐怖,过几天估计我也就能忘。但是薄砺辰刚刚的那番话,着实让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墨景轩心里拔凉拔凉的,回想着风凌雪来到这里的一系列反常,现在才知道为什么要针对邱少泽的一顿处罚,原来他做了对不起萧雨的事情。 她尝了一口那草鸡粥,果然很棒,反正她现在饿了,觉得吃什么都是好吃的。 我说什么我说?我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可又见到陈队和冼法医他们都是齐刷刷地盯着我,欲言又止,这时,手机竟然响了起来,显然是来了电话。 萧少峰看着我,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忽然启动车子,马达一踩,停下来的时候,我们已经站在民政局大楼前。 工作人员看着我们两笑,萧大侠一副“我是英雄”的厚脸皮形象,愣是扯着高音把誓词念完,当着所有人的面,给了我一个吻。 躺在床上的姜婉眼角却留下一行清泪,手紧紧的攥着这缎面的被褥,紧紧的咬着自己的下唇。 “你们是想让我假扮千颜去骗他的心上人?”他双眉紧锁,语气颇有波澜。 他们获得一个忍术后,经常先是修习几年,然后在实战中不断的熟悉、锻炼,渐渐找到属于自己的战斗方向,这才是重要的。 “说吧,这次都是跟谁一起来的。”在抽完一支烟后,林轩徐徐问道。 “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早说?”褒姒猛地站起身紧张的看着廿七,郑启之是姬宫湦至关重要的一步棋,连他都折损在沙场了,姬宫湦还如何是好? “不急,便是晚一些也无妨的吧?”褒姒问道,姬宫湦点了点头,“无妨,要领赏的又不是寡人,寡人急什么?”他说完就笑了出来,从床上一跃而下,拽了拽自己的衣襟,转身看着褒姒,双手撑平了。 摆在架子上的花,早上才刚从花园里摘下来的,到了下午,花瓣就焉了。 第二日清早,几个月未曾见的简容出现在清微宫前。我听到他来,竟然有些欣喜,提着裙子便跑了出去,天尊大人的情魄也便跟着我跑了出去。 傅残顿时冷汗直流,这才想起木一刀是朱宥的亲叔叔,完了,这下完了。 傅残历经生死搏杀,才不断突破,而这两人,光靠感悟就能跟上自己,天资之卓绝,天下难有媲美者。 而此刻,那些遥望的东瀛武士已然动手,纷纷拔地而起,抽出雪亮的长刀,一股股强大的气息顿时冲天而起。 拿下八级真元金丹,花掉了二万枚灵石,李天佑眼睛都没眨一下,让诸葛神行微微有些惊讶李天佑的财力如此惊人,但是转念一想,如果没有如此强大的财力做支持,恐怕如何天赋异禀之辈也无法到达七伤境的。 谢念亦选了柳云清对面的那间房,然后便与花青衣笑了笑,道了句晚安,便进了屋。 长久以来的经验他们也是做到了,中国的峡西,四川省盘古拉山,宁夏的洛城,以及江西省赣州内蒙古天可汗忽必烈墓葬都是花尽了心思,生前他们是一方诸候荣华富贵,死亡之后同样严格要求。 他伤势痊愈,损耗的精血也在庞青阳炼制的丹阳的帮助下,彻底恢复。 那清脆刺耳的剑鸣,仿佛跨越千古而来,在场上万人只觉脑中轰鸣不断,热血上涌,差点一口喷出。 这次部队缴获的炮弹充足,可以大手大脚的敞开了去打。可谁又能保证,每次作战都能缴获到口径适合的炮弹。一旦让部队养成了在这种打法下作战的习惯,那么今后的战斗就不好打了。细水长流,还是一个比较好的办法。 随后灵月等人各自取出飞舟,带上各自的弟子,乘着风浪,渐行渐远。 看着李烨自信满满的样子,鲁鹏也只好选择相信李烨,必须李烨比自己更清楚如何打仗,自己也就不用瞎‘操’心了。 李烨走到穆俊豪身边,拍了拍穆俊豪的肩旁道:“水锤坊不能停,而且规模还要扩大,冷兵器的生产还会存在很长一段时间,所以水钻坊不能挤占水锤坊的水利资源”。 761 第 761 章 “熙晨,抱歉,先前让你担心了!是我的不对,我向你道歉,不过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了!”林原既是感动又是愧疚的,话语放柔满是歉意的对着熙晨保证着。 对此等卑微的要求,皇帝刘彻只觉心情沉重,科技再进步,国家再富强,若无法让劳苦大众分享到好处,提高老百姓的生活水准,却只富了豪强权贵,那就没甚么意义了。 要想让张家的富贵一直延续下去,就得让儿子们投身官场,做到宰辅高位。 居然又要调转回头,江萧显得有些郁闷,不过为了一道原始法则,就算耽搁百亿年他都会觉得值得。 后面的财主们见他如此表现,也全都给吓懵了,因为这个中年财主便是本县最有势力的一个财主了,家里面有做官的兄长,向来算是财主们的首脑,他要是害怕了,别的财主们想不怕也难。 “还有我们这边好像来的人比较少,不然那湖泊中的银鱼跟那些灵猴也轮不到我们收拾了!”南宫云遥饮着酒分析道。 何老族长吱吱呜呜的,他昨天晚上想了一整晚,也没有想出好的说词来,他终究不是个心思灵活的人,在族里他可以倚老卖老,说不通道理,就说家法,他一定赢,可在这里,老的人多着呢,他算老几。 自在门就在这个城市中央那棵万丈直径数千万丈高的巨型大树之上,虽说这里的城市显得很古怪,可任何城池该有的店铺都有,只是从地面挪到了树上。 游宝绸好奇的翻了翻,原来做夫妻是要这样的呀,真是太让人脸红了,但是她没忍住,脸红归脸红,竟然一直翻了下去。 她双手紧紧攥在一起,不敢离开,生怕她离开了,这两人又会闹出什么动静来。 雅格山脉是一座金矿,是克尔温斥巨资买下来的,所有的开发权等等,都归他来管。这多年来,雅格山脉给克尔温家族带来了巨大的财富。 我妈哭着把鸡毛掸子抢走了,我爸气到了极点,一把甩开我妈,把我妈甩了撞在餐桌上。 虽说一直知道谢晓月有个哥哥,但同姓同名的人何其多,她没刻意问过她的哥哥是谁,也从没往这方面想过,可现在看来,难道谢右和晓月……是兄妹? 可是此刻,那些模糊的往事忽然就被剥离了出来,然后慢慢交汇在一起,她的心也凉了下来。 她要离婚,只是因为不想过这种处处被威胁的日子,与其他任何人无关。 我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按照容沐的性子,如果到时候真的是因为精神方面的疾病免于刑罚,她不止不会感激我们,还会变本加厉,到时候受到上海的,有可能是我,更有可能是我们的两个孩子。 听孙一凡这样一说,王乐顿时陷入了沉默,低着头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劝说下去。 擂台上的白探花和孟修成,已经开打了。别看孟修成是明劲三重的修为,但是白探花的动作灵活,攻击力很强悍,嘭嘭!他的拳劲,三两下就将孟修成给迫到了擂台的边缘。看这架势,估计用不了多久,孟修成就得惨遭败北。 “师兄的心思向来难以揣测,只是那时候他说了那句话,的确让我很震惊。”夏楚君眸光闪烁,继续说道。 仇魂一向以目前太一派外门第一人自居。事实上,在许半生出现之前,内门的人也是如此认为,唯一的担心便是他的心性有些逼仄了。 就算是如今自己国家队的队员登场和中国队比赛,恐怕也是被血虐的份,他们这里只有两个神级选手,而中国战队可是有着一个超神境和三个神级选手,虽然有两人在ad位置上重叠了。 见天晴口不择言的说出了天地规则碎片的秘密,天工开也是目光急剧收缩。 范浩然不明白,徐国仁为何看起来很悲伤,但还是立即领命而去。 三层力量的叠加,那可是呈几何状飙升的,威力就算是肖凡也感到心悸。 “谢谢你,蕾妮。”歌特诚恳的说。蕾妮的才能即使是在人才云集的泰勒斯城也是非常突出的。 许半生手中的寒铁软剑再度发出一道微光,注入到阳神体内,阳神再无半点犹豫,抡起独脚铜人,发出万丈绿光,砸向自己的肉身。 而许半生,不用脱衣服,大家也能看得出他的身体必然不好,光是那苍白的像是从来不敢见阳光的面孔,就足以让这帮习武者认为他属于那种一掌就能推倒的人。 他疯狂后退,可是那种力量就好像无处不在一般,无论他怎么做,都无法摆脱,这一刻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开始被剥离。 “你们都安静的等着,万一弄出什么动静,让里面的陈释分心了,这后果你们又没有想过!”眼看着两名少年已经互相拉扯到了一起,坐在一旁的叶旗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低声训斥道。 762 第 762 章 [心橙则灵]:我让你躲在我的身后,你非要跑上去送人头,怪我咯? 黎千绕怀疑自己遇到了假的大神,他好像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厉害,压根就保护不了她,虽然现在死得慢了一点,但最后还是死了。 “是……”楚晴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风少。”她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陈风会喜欢这个称呼,在她看来这个称呼可是相当含有贬义的。 “风少您说笑了,不向您道歉向谁道歉?”男子一愣,不由得是开口疑惑道。 在光幕对面的白竹,脸色十分难堪,他没有心思炼丹了,直接来到了一处祭坛之前。 等到将梁一成的电话挂掉之后,林音才是发觉自己好像有些无事可做……梁一成的来电倒是也没有什么别的事情,除了关心一下自己之外也只是简单说了一下他那边正在做的事情。 司马淇淇说着,如鹰的眼睛一直死死地盯着袁玲玲,袁玲玲垂下头,不敢与司马淇淇对视,司马淇淇笑了笑,正准备说话,这时袁玲玲的母亲一拍桌子怒吼着,把司马淇淇和赶了出去。 周姐不知内情,只以为他们第一次见到葛晏晏,很是激动和高兴。 暴君至少出了九成五的力,至于有没有九成九,不好说,再出力就是死战了。 盛王看出她的情绪,伸手握了握她的手,示意她安心,郑婉妍与他对视一眼,心情竟然奇迹般安定下来。 如果这个世界的人,实力越来越强悍了,云墨当然会降低监视,让更高级的怪兽有机会出没来地球。 张元的灰芒撞在了白骨盾牌上,发出刺耳的撞击声,白虎盾牌瞬间被击碎。 本来不打算给它,但是看到它一直盯着自己,所幸就回去给它取了两条出来。 就是在这个男人的带领下,他们打得云苍王朝大军节节败退,直到达到了云苍王朝的国都,逼迫云苍大帝签下丧权辱国的条约。 烫伤了人,孙月珍没有半点愧疚,“笨死你得了,泡杯茶也泡不好,你怎么配得上我哥。还不去给我买两杯杨梅浆水回来,要冰镇的,记得加一些桂花。 正在使用木遁将那些失去了行动力的忍者卷着向远处拖拽的李忠仁,脑子里响起了另一个世界自己的笑声。 凡是柳家的炉鼎,送到柳韵面前时都得洗的干干净净的,俗称净体。 夜色浓潋,静谧如水,高空的沉云缓缓的游弋,生怕发出一丝声音,打断沉思的人,稍息片刻,躲在后面的月光终于展露出头角,拼命放射出自己的光芒。 这死丫头太邪门了,她毫不怀疑,若是她敢装晕,这死丫头会直接把她克死。 就在云菲菲不知道怎么应对的时候,有一个用户,直接霸屏了直播间。 听到狮族使者的话,那年长狮人也觉得有道理,狮虎联盟作为整个兽族地界数一数二的势力,只有别人害怕避让他们,什么时候他们需要避让别人了。 罗毅带起浩瀚拳气直接轰向那75级的强者,面对罗毅的全力一击,猝不及防之下,那75级的强者也是被直接打飞。 周白觉得邰林是一个矛盾的人,一方面热爱艺术,一方面又要做着不适应的工作,现有的生活与他所希望的生活完全相反,在他遇到刘云起,这种矛盾便不断地开始拆磨他,让他在情感与事业的追求中抉择。 雪花飘落在306菜馆外的街道上,贾章柯内心一阵情绪的翻腾,周白的出现就像是一道亮光,照亮了一片世界,他唯一的希望就是周白不是个骗子,或者只是发神经耍他玩。 我呵呵一笑,关掉对话系统,继续向前靠去,一定要争取第一时间干掉李光辉,斩主将而寒其军心,这个是自古就有的通用法则。 不过苏彦在前世也曾接触过弓箭,后来在将宫ptam课上学了不少,所以也有些把握。 雄更是从怀中把自己的官印给拿了出来向老农展示,说:“老丈,您请看,这是我的官印,以此可以证明我是范交州的人!”老农仔细地观察雄等人又看着雄的官印,而且从雄等的这一切可以看出,他们并不是董卓的人。 本来想要上来再在潘总面前露露脸的金导,并不知道自己身份被林烨给交换了,也兴奋地指着离开的林烨和常静大叫道。 所以,吴凡要立刻回归血火森林之中,而不是要在这里学什么身剑合一。当然还有另外一个重要原因,他的古神之体失联了。从离开血火森林的时候吴凡认为就与之失联了。必须回血火森林核心之地再说。 这是多么好的机会,张伟评不可能不利用,于是在舆论上更是一阵喧闹,鸡飞狗跳,不过幸好大家都还是收敛着来,并没有上升到人身攻击的地步。 这一句句话,就像一道道绝世美味一般,敲击在他们的心头,让他们忍不住要流口水。 也知道了,为什么爷爷不教我功夫,原来做占卜引子除了单纯,还要学会依赖别人保护自己,免得反水,可笑自己以前还觉得……这是爷爷想让我靠脑子活下去。 可是,霸却没有那么做,他没有让周阳失去战斗力,让他失去希望。 763 第 763 章 捂着肩膀的刀伤,白夜后跳着躲过了之后的几道穿刺,再次悍不畏死地扑向血池中央的灵欣尘。 离凰公主放声痛哭起来,再冷静的她,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情感,因为母亲是为了守护她而遭受如此重的伤,并且她预感到了母亲这次可能真的要出大事了,这才是她内心最恐慌的。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只能证明白夜的身世…………比他想象的要复杂的多。 果然,工厂后面有一个占地面积辽阔的湖泊,湖泊地下有不少活人的气息。看来是在水底下,建立了秘密的地下基地了。 影一目光停留在九音消失的地方,泯了泯嘴唇,迅速地出了战王府,回到了南阳大军驻扎的边境。 他们姐弟的情况不一样,根本不适合别的家庭学习借鉴,因此一时半会儿的,白玉还真不知道说什么。 魔主他们得知九音在下等世界的消息后,第一个念头便是想去寻她,可是不能!每个世界都有一条规则。 “我在友来县有一处房产,临时将这些人安置在里面,另外请大夫过来帮忙瞧瞧吧,”唐福来道。 王雅敏则很兴奋地坐在冰柩边上,对于即将到来的将军她这几天听说的次数可不少,这一下子能看到本人了她也实在好奇和紧张到了极点。 平天老道越说下去,越是让人感觉古凰国和王城已经岌岌可危了,他的话也引起了离凰公主的恐慌和担心。 然而对方却不再给她说话的机会,一道强光自萌萌的手中射出来,正中于淼淼左侧肩。 “这世上本就有很多阴暗的东西。”慕容金叹息了一声说道,“莫要将人想的太好。”她久经沙场,见过太多的人间悲剧。 这次战斗对于孙攸来说他是一定要赢,而且要赢到最后,不然就不能跟着刘德一起去参加五域会盟了。 之前她想出门时这些侍卫还拦着她,说是奉了叱幽王的命令……难道是那只奇怪的八哥? 白客不怪老韩大大认错,因为当年在部队,二哥白宾名气很大,刚会说话就会数数,刚会走路就能自己跑到学校想上学,大家都把他当做神童。 可是眼睛一闭上,耳边就想起了慕容金的声音,腰上和胸膛上似乎还沾染着她身上的淡淡香气,那是一种能让人舒心的味道。 “就这样吧,你中午吃完饭就走吧,我爸应该不想看到你。”说完她便自己往回走了,傅绍廷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双手紧握成拳。 眼前的昆仑山并不是特别的高,即便如此这山依旧看起来非常有特色,山上怪石嶙峋,树木葱葱。 随着天仙们到了高台上,高台上顿时出现了一把把极品灵器铸就的座椅,显得大气磅礴。 周围发出一阵哄笑……配合着周围的笑声,刀疤脸汉子,更是乐的摇头晃闹的,显然是在为自己的“幽默”感到高兴。 “阿提拉!别去!”斯特凡眼见状况失控,想要去阻止阿提拉,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沃尔沃斯的死亡,导致波斯军心大乱,巴比伦城经过一天的厮杀,被联军攻破了。 瓦西力克深知两城的重要性,摩托罗若是不保,五万汉军掉过头来,直扑因陀罗普罗斯陀城的话,对贵霜帝国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瓦西力克决定救援摩托罗,五万汉军,因陀罗普罗斯陀城怎么也得尽最大努力出兵了。 霍成君点头了,霍显相信刘病已是不会拒绝的,也就答应了霍成君这个附加条件,待刘病已与霍光自房中出来,寻至此处是,便迫不及待地向刘病已说了这事。 只见围杀王玉朝的猫们,一只只平空死了,也是一刀两伴,猫家长老们,那是大吃一惊,这是怎么回事,光听到了风声,自己的孙子们,一只只的就这么死了。 刘病已叹了叹气,“岳父,有你如此说,我便也可放手去做了”,心中的结刘病已放不下,而霍成君他又不舍放手,也只能以自己的方式去保护她,所以他也给了她能给的宠爱。 为什么把玉巧的功力和玉环的功力,消耗那么多,保证白建立的功力运行,这一下午的时间,白建立恢复到了八成左右,陆玉环也恢复了六成左右,就是丁玉巧,在四个运功的同时,她也恢复了三成左右。 “你竟然无视禁制?”齐玄易也是好奇,当初心儿姑娘到底是以何种方法,竟然让地脉灵蛇的父母安心将他们的孩子交给齐玄易。 擂台之上,两人对峙,一个沉稳如山,一个波涛如海,仿佛山海碰撞,激荡出层层气罡。身影未动,气势已经交织。封世手指微微凝光,淡黄色的微光流转,已然出手。 764 第 764 章 “紫霄雷火三重劫?便是这雷劫的名称吗?”东阳流延目光闪过一道流光,看向紫色雷火的眼神有丝渴望。他是丹修,天生亲近火焰,自然也能感应到雷火的不凡。若是能将此雷火收为已用,实力必将突飞猛进。 川原上熊听他说完,就像一个他手里的木偶一样,掉转刀尖就插进了自己的腹中。 就连在一旁的禹焘真君,也是眉眼震撼,微皱着眉宇,不发一言。不过那眼底闪烁着细碎的光芒,显然有些激动,若是黎陌能用化冥丹突破化冥境,那么无疑,丹乡的地位在南疆会再度提高,成为一尊庞然大物。 叶枫指出两条道路,其实,都很危险,但,除此之外其他的道路更为危险。 但林岩他们不同,他们是想基于自己的实力拿下皇冠联赛的入场券。 猛虎团也随着集团军司令部开拔了,由于这次是护卫任务,我们全团的步战车一辆都没有开出来,他们只是配备了步枪一类的轻武器。龙兵是作为作战参谋身份跟随在陈华身后的。 只是,这只是表面看起来好的差不多了,先下正当夏季,正是阴雨频发的季节,昨日下了一夜的雨,慕宥宸疼的差点死过去,汗水将厚厚的被子都浸湿了大半。 林美下之郎这个自责和后悔,古墓里有翻板,自己应该早就想到阿。又像刚跳到陷阱里时一样,开始后悔起来。他举枪要向第二块古画射击,又想不能浪费子弹,在这个一切未知的墓道里,一定有更用得着子弹的地方。 上午,军部督促除199旅和教导团之外的所有部队向前追赶117旅和特务团。 阴山宗和蓝天的人呆在一个地方,两宗现在的关系不比从前,这样的大会有可能会出现什么变故,能够走在一起力量会更大一些。 李萧毅双眼茫然的握了握自己的双手,他正是处于解开基因锁状态!他此刻就这么看着自己的双手喃喃的道。 第二天,李萧毅趁着林雅以及大部分中州队成员都在睡梦中的时候,独自一人悄悄来到了‘主神’下方,闭上眼睛联系起了‘主神’,一番寻找以后他看到了他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众人一阵错愕。之间那三人,为首的两匹马一红一白,红的似火焰,白的如寒雪。两人一个舞刀,一个使枪,朝着位宫大阵冲了过来。 一声脆响,却是君陌一步跨到慕容复跟前,径直扬手,给了慕容复一耳光。 吴迪不是不想帮忙也不是就想看哈哈笑,他是想看看这个郑检察长有多大的本事,记得唐律师说过这位老战友功夫甚是了得呢。 郭嘉道:兴许是此人和你们老帮主一向‘交’好,对你们探查的情况知道的颇多,所以你们才找不到。 何方被吓了好大一跳,看到乌闯终于出现了,心里非常高兴,但他也知道乌闯很不乐意叫自己接近戴柔儿。 复制体郑吒看了一眼眼前的黑幕,然后对身后的复制体楚轩说道。 来到邺城城门,守门并见到这些人都躲得远远的,谁也不愿靠近。出了门洞,李辉回头看了一眼邺城,他多想看到那个身影,却让他失望了。出了几个守门士兵,两个路人都没有。李辉叹了口气,一催御风,追赶前面的队伍。 在a市,他还有好几处空着的空寓和别墅,就随便找了一套别墅,让海伦暂时先安置下来了。 老者却像是得到鼓舞,继续兴奋的表现:“苗依依不知道苗族的规矩,情有可原。 秦安澜被扔得满脸,二张毛爷爷从他的俊颜落下,他伸手去捉她的手,被裴七七逃开。 褚无心也没管夜清落因疼痛,而微微蹙起的眉头,反而是按得更紧。 他第一次弄她,她是个处,没有经验,他甚至是能感觉到她连深吻的经历也没有,这不奇怪,因为他大哥不会碰她,而她就一直待字闺中把自己弄成了老姑娘。 “你手受伤了,我帮你包扎一下吧。”唐子萱有些紧张的对厉封爵说。 吴炳此时浑身冒出了一层冷汗,是疼的,也是吓的。他们怎么会被军人盯上?他们是干走私、贩毒、倒卖人口的买卖,但这都是属于公安部门的职责范围,什么时候由军队来管了? 他无法阻止,也不想阻止……或许到了今天,他应该放手一搏了。 毕竟也不是什么秘密了,许君与知道她的事情,或许比她自己都清楚也说不定。 虽然偶有心酸,会被厉封爵的怀疑和毒舌,伤的体无完肤。可是可以看到自己爱的男佃,又何偿不是一件幸福呢?还有就是唐薇雅和徐晓婷很想将她取而代之,她就偏不让她们如意。 “我很不爽,为了什么狗屁的国家,竟然用自己来换,这样的你,在我看来没有丝毫的魅力,和一根木头没有丝毫的区别。”吴阳脸色瞬间冷了下来,360度大变化。 “无需担心,我在来之前见过冰帝。她现在过得……还好。”雪蒂说道,“总之这次的结盟并不需要我们倾尽极北之地的力量,具体的情况就由他来介绍。”说着指了指戴华栋。 而且这段时间,姚星一直向着其他的主峰跑,时不时的会给大家演示一下药王宗的高级功法。 萧江沅心动了,便那么去做了。趁着闲聊,她便悄悄将韩休即将拜相的消息,透露给了裴娘子。 765 第 765 章 但是林平眼神中的神色却凝重到了极点,刚才他完全没有跟上中年人的动作,这位看似只到而立之年的中年人竟然强悍如斯。 但是,他没有说话,下一刻,就在男人猛地一瞪中,身形骤然前置。 “不,上一局,是南宫少爷赢了,所以,赢家先开牌,这是国际赌例,虽然我明白南宫少爷有心想照顾照顾我这个老人家,但赌桌上,不需要这种谦让!”庄明居斩钉截铁的拒绝了南宫青云的好意。 “住手!”在迟华手腕甩出的瞬间,一只手牢牢地抓住了迟华的手腕。 这个杀神,当初刚来长安,还是一介布衣的时候,就敢打残自己,更不用说现在了。 林杰则是和孙思明等人准备庆祝会,这样美好的夜晚,自然是值得庆祝的,不仅是为了香榭里的复活,更是为了将马尚龙送入了局子里。 紫皇眼中充满了恐惧,这些闪电每一击绝对不亚于刚才的闪电一击。现在这么多的,不下五雷轰顶。 现在,慕白就对这句话深有体会,此时的他,两只眼睛泛着乌黑之色,两条腿都打颤了,脸上更是惨白惨白的。 而现在他们讨论的,却是怎么推广、以及如何处置收益方面的问题。当然,收益问题还为时尚早,因为动漫一般都是第6集以后开始收费。 “朝大哥,你不要乱说。”木怡羞愤难当。木青山听见叫声后,回头朝木怡一笑,表示不用担心自己。 老子这时,掌心之中,蓦然间升腾起一股毫光,光分五彩,瑞映缤纷,气势恢宏,气象万千,弥漫八景宫。 “周杰,说啥呢?”阳俊从后面冲上来,右手拍在周杰的肩膀上,中指上的戒指特别耀眼。 这些人怎么会混在一起,又怎么会成为我们统一的抓捕目标,这实在让我们难以明白,但这都不是我们需要考虑的。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按教官的吩咐。服从教官的指挥,完成任务才是我们的主要目标。 十八的看法果然是正确的,那人已经被改造过了,身体的器官和筋骨已经跟寻常人不同了。 韩风说不会亏待他们,就等于韩昆做的保证,如果余天威能够把此事做的圆满,奖赏什么的自然不在话下。所以,当韩风诚肯的说出那番话后,不仅仅是余天威,其余七老同样面带喜色,战意十足。 不过,我的身形在这片较为空旷的地上之下几乎无处可藏,看着独狼的慢慢接近,我被迫一个侧扑就在前面作滚动式前进,根本不敢让自己的身形有丝毫停顿的可能。 周玉地眼睛正大光明对上秦晖地,秦晖也不示弱地看过去,片刻两人相视而笑,心头居然也有点惺惺相惜地感觉了。 一转眼之间,叶天脸上的神色间出现了剧烈的变化,因为与元昆正面交手的转眼之间,元昆的力量非常古怪诡异的二次加速了增强。 长风的手里倒是没拿着什么,不过他背上负着一个长匣,不知道里面放着什么东西,嘴里念念有词的,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他妈的什么主母训诫?我家阿岚还没做我老婆呢!”万达连忙的把我家放在阿岚前面,欲盖弥彰的解释了几句。 不过秦时鸥巨资修缮了原来的教堂,这样楼房空了出来,正好开做社区医院。 忽如其来的炽白亮光,令渐渐习惯黑暗的安夏依一下子没适应过来,只觉眼前一花,下一秒便感觉自己被人给拎了起来。 不过检查结果到现在还没出来,医院的几位专家正在紧张分析讨论着。虽然说现在吴琼的生理体征似乎好转,不适的症状趋于好转,但没有具体详实的诊断结果,不能送她回病房,而且……也不能轻易的就决定做手术。 黄盖韩当等人不容多想,当即带着几千骑兵就在探马的带领下回头援救自家的主公去了。 他知道,张杰对他这般礼待,绝不是没有原因的,要么就是对他有所图谋,要么,就是对他有所需求。 因为极力的压制,哭声变成了一种极为令人心疼的抽泣声,双手使劲的在清秀柔美的脸颊上搓揉着,一边缓缓的,用力的摇着头。她一边在心里不断的问着为什么,一边又不断的叱责着安慰着自己——何必呢? 陆影俏脸红了起来,坐在那自己座位边上,垂着头,连菜都不敢夹了。 随着深夜时分来临,街道彻底失去往日繁华热闹,除却许多摇摇晃晃的黑影徘徊不去,整个世界仿若陷入了苍凉的死寂般。 不过同忧心忡忡的沈瑾相比,三老爷并没有将贺家当回事。在京城地界,沈家累世宦门,三太爷与沈沧父子两代人做到大九卿,沈家都是低头做人,贺家在松江能与沈家争风,在京城却比沈家还需让一头。 第二日一早,兀突骨在蛮王孟非的带领下来到了离乌戈国东北方而去。 高家管家见势不妙,纵马想跑,被一个骑兵追上去,“噗!”捅了个透心凉,尸体栽落马下,士兵砍下他的脑袋,扔到城下。 766 第 766 章 对于凌青衍,梦无涯还是有一点印象的,只是一时间却是想不出来曾经在哪个地方见过凌青衍。 “虽然不值钱,但是都是特制的,市面上不可能买到的。领导们也是人,也喜欢有所收获。上次邱副市长倒真没拿,不过他安排我去领的,给我了,嘿嘿。”代萌喜滋滋的说道。 凌青衍记得,自己手上的上品神晶石,几乎大半还是出自那轮回院的两个天星境层次弟子出手。 瓦里安回归暴风城已经有一段曰子了,这段时间中塞拉摩的士兵早已回返,而激流堡的人却留下了一部分,因为斯嘉丽和雷奥并没有离开暴风城。 看到四合院中,两方人的对战,感觉自己远远不是人家对手的陈道林,也是赞叹了一声。 刚才出现的萧蔷薇,为其脸上增添了不少光彩,他的心情相当不错,至于将要面对的危险,他沒怎么放在心上。 张晓感觉得到,自己仅仅有一股气血翻涌的感觉,却连皮毛都没有伤到。 时间过了良久之后,张晓长喘了一口气,活动了一下身子骨,然后就打算离去了。 一点一点在一点,雷之子默默的计算着它和夏依依之间的距离,心中莫名的兴奋,它马上就可以离开这个禁锢它几百年的地方了,终于再次可以得到自由了。 “哈哈,好,替我跟你爸带好!”万士勋说了一声便挂断了电话,眼睛微微一眯,现出一丝狠戾之色。 当她醒来的时候,她的身上披着贺虞梵的校服,她每次睡觉醒来都会犯迷糊,这一次也不例外。 “你不是说,他们是自己要来岩山玩吗?我可没要他们陪。”舒琬回答。 她买到这一堆几百万的材料,花费没有超过两百块,这自然也是经过精心安排的。 圣阴大陆逍遥子短短时间进入幽都炼化阴阳石,对于其中数百万人视而不见。神荼郁垒走不出幽都,但是面对这位比神王更强大的人物只能躲避。逍遥子走出幽都的那一刻震惊,王锋的四位弟子居然如此强大。 此时世界静极了,就连桃花花瓣飘落而下,亲吻水面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毕竟,这么一通的折腾,他也累了。有些事,还是回去了,再说吧。 方才那样的时刻,自己明明憋了一大堆的话想要告诉他,事到如今却连一句完整的话也组织不起来,也不知道说的这么模糊,他能不能理解呢?荷歌揪着衣角,有些懊恼,有些忐忑。 仲昊握着玉骨扇,抵在桌面上,一下一下轻轻敲击着,清脆的声音在偌大的房间里回荡。屋里一时静极。 面对琴珏这般有些正经的模样,紫露其实还是有点不太能够接受的。想着不过是换了个头饰,也不能代表什么,紫露也没多言,只是照做。 可以说,如果没有萧名学的一番努力,明阳市不会有如今的繁荣,而蔡素珊也不可能获得足够的政治资源,得以初进省里,就有机会进入省委常委,并出任常务副省长职务。 见安德烈-伊格达拉完全不惧怕自己的存在,乔尔-普尔兹比拉顿时大怒,紧随安德烈-伊格达拉跳了起来,并在空中高举了双臂,想对安德烈-伊格达拉进行封盖。 赵南星先前还是面壁,听得桓震大声打鼾,这才翻身坐起,瞧着睡在地下的桓震,慢慢挪到床下,搬起椅子,便要向他头上砸去。 燕破岳将“以力破局“这四个字,应用到了极限,如果不是他们必须保护四名人质,人质死亡就代表了他们失败,想要让他们低下骄傲的头,当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这些食物都是用保鲜纸包好后放进密封容器里,还有一些一次性的纸杯备用。 老实说,格雷格-门罗有一点很不如泰勒-汉斯布鲁,那就是心理素质。格雷格-门罗的心理素质虽然也不错,但是却不如泰勒-汉斯布鲁的心理素质强。 选定了目标后周天策并没有直接和对方去联系而是先和勃式进行汇报,他准备先和勃式达成共识,到底中央能拿出什么样的条件来‘招安’对方,要是这边没商量好就和对方讨论条件了最后出了差错算谁的责任? 必须阻止他,苏维埃需要稳定!这是苏斯洛夫唯一的想法。随后安德罗波夫和苏斯洛夫交流了很久双方在很多事情上取得了共同认识,然后就开始进行布局了。 沈廷扬一直听两人来往驳诘,只觉有许多事情是自己不曾想到,或者未曾深思的。不觉后悔起来,不该冒冒失失地上了个本,惹出这一番事来。 主要是因为前面那辆悍马在大门口停得太久,后面的车一直进不来,才导致了现在这种局面。 过了一会儿陈洛就被带到了被告席上,然后法官和陪审团就开始询问证人。其实到了这个时候,根本没什么问题了。可秦诗蓝他们还是给了陈洛惊喜,因为丘壑和薛铎居然出庭作证,推翻了原来的证词。 767 第 767 章 手中的脉搏,跳动的节奏几不可闻,王欢尽力去感应,才能察觉到一丝丝微不足道的颤动,这颤动如此微弱,仿佛随时都会停止。 今天,她家里就直接让人拖了一车沙子来,准备把这块地占了,说是要起个鸡舍。 宁欣微微一笑,从衣袖中取出了一根带着红绳的玉萧。她将玉箫竖放在唇边,轻启红唇,葱指微微变化,美妙的乐声从玉箫中传了出来。 得知刘琦自江夏归来,并且成功的带回甘宁,张仁这一天老早就爬起来作准备。所谓的准备并不仅仅是好酒好菜那么简单,张仁真正要对付的是甘宁,而他准备好的两样东西也许是能说服甘宁的。 高桥健输给叶欢二十亿,还没有痊愈,此刻,心伤又被叶欢补上了一刀。 随着两人的这一记硬碰,天空中已经布满的裂痕顷刻间碎裂,整片空间形成了一道道的空间裂缝。 “狂妄?不,我还没说完呢!传说之中诛仙剑阵可是以阵图来布阵,你再不将你的诛仙阵图使用出来,我要是破阵了,那就太不好意思了!”朱启淡淡道,不过说出的话来,却是非常嚣张。 见到这一幕,李锋和黄浩天两人对视一眼,眼神中都有着震惊之色。 这些日子以来,叶欢无数次的回忆那一日的发生的情景。他努力去设想,究竟应该用何种方式,才能躲过神父的那一招。 聂离说道,其实有一件事情聂离并没有告诉林云,那就是他曾经和十杰中的一人交过手,而且还是十杰中最弱的一人,青杰至尊榜上排名第十的十杰妖孽。 “就此别过。道友留步。”林锋转身向外走去,岳红炎向苗世豪行了一礼。然后紧跟在林锋身后。 袖子里的那把匕首,被她捏的紧紧的,冰冷的刀锋,都已经被体温捂得微温。 “你笑也笑够了,放开皇甫无双,我们绝对不拦你。”皓日至尊沉住气道,心中的杀意也是压抑了好几次才忍住沒有出手。 少顷,青岚修士在罗盘上点出数指,最外面的一道圆环自动流转半圈,停在了某个方位,紧接着下面一道圆环开始慢慢转动。一番繁琐的正转和倒转把旁边观看的紫雯整得七荤八素满眼冒星星之后,罗盘才算完全停止转动。 “我一直都觉得你们光明深点的人很蠢。”陈道临将酒坛子放下,就放在了脚边。 “区区痛楚,岂能影响本尊分毫!”巨神此时不仅感到身体,就连灵魂也刺痛无比,但他恃着神力浩瀚,再加上有神座恢复,完全不惧,坚持战斗。 顷刻之间,风云无痕便完成屠城,杀伐之暴戾,手段之凶残,难以描述。 联想到他们已经错过了投靠璇灵派的最佳时机,即便真的把云莱剑宗的人杀了,璇灵派的人也未必会放过他们,索姓一咬牙,一条道走到黑,将希望全部寄托在云莱剑宗身上了。 这个也很好理解,就大概是修炼的时候,出岔子了,然后精神方面得了病症。 “死丫头,老身所说的这次是出大事!”青岚修士看情形有些急了。 老宋说的对,前面是悬崖,如果不是他拉住自己,悬崖上尺厚的大雪,跌下去大罗神仙也难救自己的命。 万一她们有所不幸,让我们翔天凤界如何立界,又如何有颜面面对九莲神宫呢。 可能性不大。然而越泠然也总不能说她怀疑越鸿卓吧?毒杀发妻,他是得有多变态? 当爱德华和伊利丹飞临萨格拉斯之墓前的战场的时候,所有人都在注视着新出现的阿古斯星球。有人看到了两人的到来,整个战场立刻想起了惊天动地的欢呼声。 这也是天天执着于战舰的原因,巨大的舰身,不光能装载大量的武器,而且能够使用更多的查克拉驱动更多更复杂的术式。 此时对于比赛双方来说,本来短暂的时间,却令他们度秒如年一般,十分煎熬。 闲院宫载仁亲王与冈田启介二人对望了一下,都流出邪恶地一笑。 韩休听不懂突厥语,之前野赤表明缘由,也不知所以。这听骨力裴罗说起回纥军骚扰百姓的原因,本能的惊呼出来。 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被抓起来了,想起来那个秃了大半边脑袋的局长一句“警局寻衅滋事”便把自己关到了这儿,冷七心里吃了老鼠屎一样。 之后再有炼器殿的弟子与阵法殿的弟子相互配合,在巨大的门户之上每一寸地方布置阵法,镌刻无数的纹路! 所以画仙殿殿主之所以去找两人,一方面是希望两人给自己报仇,另一方面他也希望叶不凡能够削弱两大宗门的实力。 看到雾隐忍者,特别是北原苍介这个名字后,心中的仇恨再也无法压制的爆发出来。 768 第 768 章 二板虽为财行此不义之举,然其良心未泯,遂强将卫青从棺内拉出,奋力背之,趔趄行之。天亮之时,将卫青背至卫府门前之时,其已力竭矣。 宋如玉想了想,直言道:“你是害怕回去了你嫂子不高兴。”自古以来姑嫂不和的多,特别是比较贫穷的家庭。红樱的嫂子能做主卖了她一次,难保回去了没有第二次。 那些丹药可都不是寻常炼师可以炼制出来的,他双眼落在徐天身上,使得徐天都有些不自然。 “死、死了?!”这句话仿佛晴天霹雳,炸得武云的脑袋里一片空白,脸如死灰。 此刻,谁都看得出来,徐天竟然真的要选择,和铁骑雄单打独斗。 这些人原本还想进去探望一下洛凰,但是刚刚走到外面就被冰蓝色的屏障锁蓝解住了,这是冰狱囚笼。 几十个魔导大炮往那里一摆,倒是挺有气势的,在这几十个魔导大炮的上面装着很多的兽晶,有了这些兽晶这些大炮打上一天都没问题。 看着宁宁脸上纠结的表情,唐宁安终于是有些心疼的收回了自己有些冰冷的手。 唐宁安向來都是欺软怕硬的人。现在萧砚沉着一张脸。她还是不要往萧砚跟前凑的好。于是她自己就自动的消了战火。安静的躺在沙上面消食。 罗能看得出来,实验器材内的反应池里那些翻滚着的蓝色液体与共生体是有关的。 黑风鹫乃是一种飞行妖兽,体型倒是不怎么大,就算是成年之后也只有成~人一半高而已。但它们的数量很多,而且每一只基本上都有着筑基期的实力在,如果被它们给发现了,就会不依不饶的一直追杀不止。 罗感觉到了周围逐渐逼近的炙热温度,他看着朝自己走过来的凯恩,目光冷厉地咬了咬牙。 在大陆上的人讨论圣剑宗的时候,陈龙没有出现,而是舒舒服服的躺在客栈的床上研究那颗从圣剑山庄带回来的碧绿色石头。 叶宁”呃“了声,自己能代表华远?表面看那是差了八竿子,实际么,得具体情况具体分析。 江影满脑子疑问没有想明白,但此时,车子已经开到了学校门口。 对面的乌桓阵形就能看出,他们对犷平并不重视,刘辩故意放跑了几名俘虏,将城中守军的数量通过他们汇报给了三王。 秦云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发现饕餮之血的力量已经被压制下去了,身体状况出奇的好。 他立即起身,将昏睡的啾啾往肩膀头子上一搭,那架势好像啾啾不是个活物,而是一块完整的狐狸毛皮。 如果这支团队能够持续运作下去,阳感觉自己似乎看到了某种特殊力量崛起的趋势。 创立者扔出手中的短剑,工程新2急走两手伸手结果短剑。工程新2敏捷异常,他接剑的那一刻。创立者真的怕了,他真怕这位来历不明的家伙是来行刺。如此近的距离,他的剑是可以伤到自己。 “有人在交手!而且是很多人!”所有人都在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 慕讯这样一闹前面地人也听到了,人就寻着声音过了过来。慕讯一看来人,就笑了,原来是关口。 秦川若一只鹏鸟,岳空而上,横击八方,十大战灵同一时间出动,神通之光迸溅,虚空都被打的粉碎,强悍到了极点。 突击队有人建议,避开这条直通道路。利用炸药自己另辟一条出路,避开防守严密的区域。 片刻后,凌剑飞面色阴沉的回归,告知秦川,他必须出战,同时域外参战人数要远多于他们,估计是五行神子看出其中的端倪,趁机要挟,凌剑飞也无计可施。 如念和尚随口笑道:“让逸施主见笑了。”来的路上,华天四人已经将自己的假名告知了对方,如念毕竟是金光寺的弟子,必要的隐瞒,华天还是要注意的。 一直在暗中观察一切的墨无缺当然也发现了这一点,甚至,他还知道各国政府也在暗中推波助澜,激化矛盾。 与钱熊交谈完毕,云苏这才再次动身,朝着那落霞峰的传功楼走去。 黄衡瞪了一眼旁边看热闹地两个店员姑娘,拿着手机整坐在沙发上看古装剧。竟然让水族箱里面的乌龟都学会了“煞孤星”这种词汇。 顺着花香望去,发现不远处,有一棵百年桂树屹立在那,枝叶茂盛得遮挡住了屋顶,却给人一种雄伟的感觉。 她清楚的知道,孙绍得到了庐江上甲,对青云兵的依赖程度便减少了。但她并不会为此懊恼,她乐见于孙绍能够得到更多的帮助。 “哼,原来是为了这个,北唐家的算盘打的竟是这个!我早就知道我不可能估错!北唐家最终如愿以偿!生了你这么个东西出来!从此你北唐家尽可搅弄时空,控于股掌之中!今日你落我手,我定不留你!”夜昼爆喝道。 绮世点点头,把孙绍让进来,屋中没有桌椅,绮世便蜷缩在床头,让孙绍坐在床尾。这古代道路不便,并不像后世所憧憬的那样美好,就比如说所谓的客栈,也只是茅草屋而已。 769 第 769 章 所以,一个班能培养出五六个好好学习,家里也有条件供他们上高中甚至大学的学生已经很不错了,老师们想专心把这几个学生教好也是情有可原。 她看着奶奶把剩下的那一大团黄亮的麦芽糖放在手上,然后反复地拉长、团上、再拉长,拉着拉着那糖的颜色就越变越白。 “过奖,过奖。”水暮颜脸上笑开花了,寸步不离的跟在千霏身边往芙蓉殿走去。 “当”的一声,一道金光射向艾夏手中的匕首,艾夏手握不稳,匕首随即滑落在地。 被符箓包裹的沈无忧,只感到浑身的难受,这些符箓散发着道气对他来说是一种伤害,如果沈无忧不是达到了绿瞳境界,而是只有蓝瞳左右的层次,怕是这些符箓的道气直接能够给他镇杀了。 扎枪要直出直入,须平正灵活,迅速,腰腱劲直透枪尖,势如潜龙出入。 男子身形微动,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只见他一身与其他锦衣卫不同的蟒袍,腰间的绣春刀也更加修长一些,缠绕着一条蟒蛇。 三人踏入了村庄之中,虽然方特穿的衣服十分的朴素,可是拉德的黑金长袍和冬雪的素雅雪裙实在是太惹人注意了,村民们纷纷投以他们目光……与这些“贵族老爷”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没有抬头,沈顾言默默地在旁边补刀,亦柠的看法,瞬间得到了身边两人的一致认同,这才得意地昂起下巴看着汪泽。 王震:我有不正常人类研究中心的会员卡,秀哥你用不?可以打八折。 迎春这才想通三老爷今日为何如此大胆,原来是将唯剩的牵挂藏了起来。 在碧瑶死的时候,她的心就已经凉了,可为何一对上他的温柔,她还是不争气的想要沦陷。 阵阵破空声不断传来,长枪所过之处空间碎裂,崩塌,出现不规则裂痕。 贾政被气的只骂贾宝玉是个孽障,偏偏这时候,宝玉因为哭的太狠撅了过去。 真不知道这人是属下什么的,性格霸道强势,每次都是那样不管不顾的随他的喜好把她给吃干抹净,无论她怎么抗议都无效。导致最后她也只得对他妥协。 “赵妈妈,您坐,奴婢来喂姑娘吃饭,若是奴婢做的不对,赵妈妈您尽管指挥。”绿菜颇为殷勤的将凳子搬到桌前,半扶半赖的将赵妈妈拉了过去。 虽然这声音被夜风吹得有些恍惚,但却又那么真实,打破了先前静谧暧昧的气氛。 进屋之后,南空浅便将所有事情都一五一十的给寒烟尘交待了,并且对于他爹让他送信的那件事,他还感到特别的过意不去。 不过,却没人敢反驳什么,白凤此刻展现出的能力,实在太过于惊人。 霍青桐想到此处,不由得暗自警告自己,万不可再将这种依托他人的情绪再继续下去。 在空中盘旋飞舞着的火龙扬起脖颈,吼出一声悠长的嘶吼,而后一张嘴巴,再度向着在岩浆湖泊上四夷飞驰追逐着自己所投射下的影子的风速狗吐出一道烈焰。 眉姑、君如忆等人一合计,既然天尊出题,他们若不应对,就只能下山。 在豹人之后,猿人和犀牛人的冲锋队列到了。犀牛人在前,猿人在后,速度虽然不及豹人那么轻盈风骚,可近似奥运百米成绩的速度还是有的。 ‘轰隆隆……’一场战斗爆发,不出所料的,陈九以摧枯拉朽之势,那是泯灭了诸多至高神,逼得青月再一次的飞奔而逃。 “杀……”就在众人震惊的眼光中,三位一体,三尸瞄准其中一只黑风老妖,以三人之力合击,轰然间便将其轰爆了开来。 若不是有着点点火星飘洒,还以为之前出现了幻觉。这名客卿长老神情瞬间变了,能如此轻易破除这一招,足以说明对方实力之强。 “别……别说了,你想要的话,我可以给你!”水神羞得无地自容着,她自家人知自家事的,实在是有些无颜面对。 漆的赞叹竟然被一直专注战斗的赤给听到了。全身心沉浸在战斗之中的赤猛地一回头,展露出的冷酷冷血的神态,让梅林都心中一跳。 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之后,大蜜等人都为他感到惋惜,他倒是看开了,自己以前抽签的运气就不怎么好,这次没抽中也是意料当中的事情,反正也没什么损失。 这样一来,就算二姨娘要闹也无从闹起,陈氏这可是典型的就事论事,对事不对人,而不是特别针对某些人,谁还敢有话讲?这正符合了花婆子教明菲的那一套,不管做什么,明面上都要占得住一个“理”字。 虽说云中的修仙界,比起天极来说要大得多,可境界上,并不比天极的修士高多少,但是,这五圣的传说如果是真的,那云中的历史,却要比天极辉煌得多。 “父亲,不是,是镇国公说留着应急用的。”巧真一个没注意连父亲都随嘴喊了出来,接着赶紧改口,还没成亲呢。自己就这样叫了,真是太丢人了,好像她多急着嫁似的。 她从未见过一个男人能将那么多情的一句话,以如此无情的方式说出来。 770 第 770 章 至于这其中有没有报复他,让他们到处卸硬盘的想法在其中,就不是别人可以猜测得到的了。 落霞镇的朝阳灿烂而明亮,映得面孔红彤彤的的,就像此刻天上的日头,充满着希望。 “渊公子说千年紫莲在这里,就一定在这里!”云中鹤说着看了一眼身侧的黑衣蒙面男子。 常乐的话音刚落,包括撞在巨无霸轮胎上的那辆车上的人,纷纷的双手抱头跳下车来,乖乖的在相对开阔的地方蹲下来,等着常乐军的人进行发落。 地藏和法王都是气喘吁吁,打出这样子的一座大阵,已经超越了他们的能力范畴。但是他们却是侥幸成功了。 正当冬雪抬起手掌,不顾一切地想要收拾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男人时,就听马车内传來一阵清脆的声音。 渊祭看着那些人的反应,轻笑,她其实并没有想要吓坏谁的意思,她只是想给慕月一个心安。 毕竟,巨龙这件事情,她是绝对不容许走漏半点消息的,而这个男人,她没有把握他会不会把龙的事情说出去。 “同是死亡轮回道,环宇无人保性命。你再接我这一剑。”地形子怀着满心愤怒劈出来这惊天两剑。 就连自己的父亲,战东华,当年的黑道没有人是不害怕他的,但他最起码也知道情这个字。 当然,为防引人注目,他走的全是偏僻道路,到大铜县时,已经是十点钟。 眼看着自己的手指就要被钉子穿过去,许成安瞪大了眼睛,惊恐的嘶吼了起来,同时也不要命的开始挣扎。 将碗里那坨黑泥巴掐了点在手中,他便将鼻子凑过去仔细闻了起来,如今六识超凡的他,能将这玩意包含的所有气味都分辨出。 她拿着手机,对准那支蝶箭时,不看路,踩到一块石子,以难看的狗啃屎姿态跌倒。 “刚才听我的士兵说,你们可以让疯人恢复意识,这是真的吗?”王强道。 江边柳树成排,此时枯色并不青绿,但衬着清江水,还是飘飘渺渺的。 杨霄正是感受到了对方的来临,所以才会停止研究,此刻闻言之后,便是没有拒绝。 但是,林清清的臭豆腐和这不一样。豆腐是每日必不可少的口粮,价格只能够非常之价才能够与其他的粮食竞争。 几人商量后决定暂时不分红,把利润留在公司做下一步的发展基金。 黑衣人不知道琳琳是不是虚张声势,但他决定先打倒了琳琳再说。他再次使用了超速度,一瞬间之内朝着琳琳冲了过去。 阿毅一个不经意的回头看到了我,这才知道我被修罗天网击中了。他马上收回了雷电能量,我这才从麻痹的感觉中逐渐的恢复了过来。 这时候,一直不动声色的龙兴云也把屁股向前挪了挪。要不是隔着桌子,要不是顾及到黑老大的形象,他肯定会直接把耳朵凑我电话跟前。 为首的,是一名身姿挺拔的中年男人,他并没有穿警服,身上却是有着一股属于军人的气质。 伊丝在和穆接触的一瞬间,身体轻颤了一下,不知不觉眼眸渐渐恢复了紫色。她有些疑惑的看了眼穆,又看了眼倒在地的彩色头发年轻人,有些莫名其妙的任由穆拉着向外走去。 随即,玄天和尹婷便朝着东边的方向飞去,一路上,玄天和尹婷隐藏着自身的气息不让云杉他们发现,跟随这云杉等人的大军一路向前。 二娘们不但不感恩戴德,而且及反感了静芬。说什么不要她再管他的事。可有一次二娘们把事弄大了,才认了头。才觉得静芬是为了他好。 又过了两天林颖来看我,带了几件换的衣服,还有点吃的东西,并安慰我说没事,过两天就能出去了。这回多亏旺财,并且说晓梅也尽心尽力的救我。 这样一脚,别说踢在一个孩子身上,就算踢在一个成年人身上,成年人估计都要飞出去。 “哼,那就要看看你有没有实力能在今日活下来了!”闻言后的神天,走到洛克的面前,随后就一拳打下去,顿时,洛克也丧命在神天之手了。 “我呸!”不等他的话说完,皮特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这么多口水,一大口唾沫就喷到了米尔的脸上。 瞧她边哭边点头,傅谦总算明白,方才回来那一路,为何魂不守舍,总觉得心慌意难平,原来是瑜真出事。 我慢慢走过去,就看到月光下,杨月亮趴在周远芳的坟前情绪失控。 君流殇此刻的声音中,有着明显的担心,既然她现在不知道要如何的开启神兽之石,那么还不让不动它,万一要是引起刘公公的怀疑,就更麻烦了。 不只是藤宫傻眼了,一旁的扶桑修行者也是愣住了,他们之前和藤宫的想法差不多,怎么也没想到,杨奇竟然和神乐千羽走到一起了。 这一仗要打的话,他很清楚肯定不好打,日军兵力集中,而且兵力很多,双方实力悬殊的厉害,友军又被困在山上,根本无法跟他们配合。 众人抱怨那个丫鬟的刹那,反应过来她所说的话语,猛然间便是抬头。 “我擦!谁说孟加拉虎不会爬树?他大爷的!”方汉民吓得亡魂直冒,开口骂道。 “我该称呼你为景老板,还是苒姐呢?”颜世民目光有些严肃地看着景苒。 心中,微微的闪,他是想要她离开这儿,离开这儿的时时非非,离开京城的争夺与阴谋? 江苑自然知道面膜卖得好,毕竟她可是花了大价钱才从拼夕夕上搞来配方和原料,怎么着也能做成爆款。 四皇之所以形成如今的局面,相互制衡,某种程度上来讲,就是谁也奈何不了谁…大家都有资本。 771 第 771 章 于是他再度回归了那个令他陷入如此境地的世界,他略过广袤的大地,拖曳出无边无际的光辉,像是流星。 方言在森罗世界吞下那枚字符后便隐隐有所预感——这次森罗世界的变化应该会比较大。 张潮瞳孔微微一缩,怪不得这里这么安静,原来所有进入到这里,没有黑色玫瑰印记的存在都会立刻被冥冥之中隐藏的一道法阵所杀死。 荣维善连忙应下,敬了个军礼,便率领警卫营的三百余人赶往沙角炮台。 或者用更准确点的话来说,这个世界,将是属于那些之前投入过大量资源支持方言计划的纯血家族们的。 最后,舰队的最中间,是由5艘超巨型的运输登陆舰跟3艘大型综合补给舰组成。 当太赫兹设备要召开新闻发布会的时候,无数记者蜂拥而至的报名,相对于传统发布会的流程,朱诚的发布会,无疑要简单一些。 乙六师和义一师等二万余人上了岸,才发现,长江北岸都是河沟遍布,水泽田野软泥,重炮难以运输。 如来也是逮着了这个机会,否则对于远古洪荒时期的一些隐秘之事,除了他名义上的老师燃灯古佛以及其他五位古佛之外,放眼整个天界,愿意对他说这些事的人,只怕也仅有镇元子一人而已。 仿佛整个麒麟圣国都瞬间在她的掌控之下了,这种感觉让阿曦嫣有一种君临天下的错觉。 可是当他看到眼前的人时,他可以说是感到了极为的诧异,更加让他感到了惊骇无比,如果真的出手的话,就怕没有多少人能够与之抗衡。 南宫长云很明白庄侍云对他的拳拳之心,这中间有关爱,有期盼,他想自己有何德何能,值得人家这样看中?不管怎么说,好意他心领了,并且以后会在这上面照办,并且办得很好,出乎大家的预料。 这些白色光芒在空气中剧烈的扭曲着,让叶卡婕琳娜周围的景象都有了一些其他景象的重叠,这些不同的景象以诡异的方式被叶卡婕琳娜暂时链接在了一起,使得叶卡婕琳娜仿佛能在这些空间中任意穿梭一般。 同时拖着黑色、淡蓝色和绯红色三种颜色的残影从一条条触手间穿越而过,目标直指海伦的心脏部位。 换句话说,他们是怎么知道庄侍云圆点不是飞行,而是在慢慢走动呢?并且还不在一起? 紧急调动脑细胞,脑子里急速转动,一个念头刚起就被否定,一个念头刚来就被另一个替代。 “坂本君,你认为这场战争的结局会是怎么样的?可以直接坦率地告诉我们吗?”中川荣一直言询问。 林影这样安排自然是有些用意的,当天的那股气息之强大,让的林影如今回想起来都是一阵汗毛炸立,他又怎么可能不为以后留点后路? “咳咳”听着马车内传出的低咳声,杨辛望了望一片的冰天雪地,担忧的叹息。 “不用了,剩下的事该我亲自来办了。”洛南并不想把复仇的事假于人手。 说人人到,吴亦凡正好拿着一罐可乐从厨房出来,看到金珉硕后直径走了过来。 缪可蒂往自己脸上狠狠洗了把脸,擦干后便从卫生间出来,这次缪可蒂似乎是有些刻意的躲开了白妍,搬了张椅子放在张艺兴和金珉硕的中间坐下。 “你的承诺,我不信,你是自己出局呢,还是我送你!”柳毅摇头,就在柳毅话落时,一道强光猛的冲至,从右侧一拳打穿了柳毅的大脑,在柳毅身前的司马啸风也同时出手,双拳袭出,直接贯穿了柳毅的胸腹。 当一众人来到一个陡峭光滑的悬崖时,深不见底,散发着幽幽雾气的斜谷,龙腾等人都不由地停了下来。 她睁眼,看向了眼前那火红衣袍的男子,男子勾唇,笑意放浪不拘,身旁四五个姬妾,而他正喝着美姬传来的美酒佳酿,笑道。 “那你也不能一直这么耽误下去呀。”妍蔚苦恼的看了看宓姝,却发现她一脸的心不在焉。 “那是,要是先生觉得过意不去的话,再给我炼几粒破皇丹也是蛮好的!”柳毅挥手笑道。 洛南大喜,等这两瓶蕴气丹和下品灵石全部用完,自己体内的气岂不是要壮大两倍? “然后等我的伤好了以后,还没有两分钟,那吴鄂的本性就暴露出来了,他一开口,就说给我服用的那颗灵丹如何如何的珍贵,而这些都只是托辞,他真正的目的,是想娶青青。 但他的如玉风姿,总让她觉得,这是从天上降临的仙子,自己连一片衣角都触碰不到。 “会长,那么,就由你来去和韩医交涉,告诉他们,我们接受他们的挑战,但需要给我们一段时间准备!”一个老中医对着中医协会会长陈玉昆说道。 772 第 772 章 仿佛在他们的眼中,如同杨涛这样的刚入圣者的存在,他们根本就看不上一般。 许多人趁着这个机会,开始四处交友,与那些成名已久的强者开始结交。 那人不停的嘶吼,但是体内的修为之力,却是不停的爆发出来。让周围的空间,都出现了震动。 练习了十五年的武艺不是没有用的,单论武艺,丹尼尔·兰德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一名优秀武术家,但是习武带来的最大好处还是对身体的掌控度。 甚至,杨涛能够感受到,那上方的云层之中,有着阵阵空间之力,不停的弥漫开来。 九叔现在没有跟着一起过来,而是和那几个不要脸的强盗一起,说是去做一点比较特比的事情。 便是四大世家的大圣尊们也是摇头,这罗昊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这妖神明显是不想再将事情惹大了。 花湘君微微点了点头,便与他一起出了后园,回到了温暖的殿内。 来到那块巨大的向外突出的岩石边,他抬头看了看头顶上的太阳,估计距约定的时间还有大半个时辰,便索性跳上了那块岩石,张开四肢躺在上面,就那么在阳光下倒头大睡起来。 有了这种想法,我就干净停了下来,睁开眼睛,只见外面天色已经有些微微发亮,原来天已经亮了。 只是猩猩常规体形要比猴子大,这就像高的和矮的,会有一种天然压力。 而叶凡是不可能置他们的安危与不顾的,到时候确实会给叶凡带来新的麻烦。 并且每一招的威力都是极其恐怖,周围的空间都被层层的推散,恐怖如斯。 何奕祥连忙一把拉住了他,他作为球队领袖可不希望球队之间但是马丁依然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现在可是你们却内线的时候。 周围的其他人都是一副凝眉不无语的姿态,并没有觉得叶凡是在这里说大话。 正在他想着的时候,便听一声略有熟悉的大嗓门在外面叫了起来。 “殿下在……在殿内。”几个奴仆也被皇帝此时的气势吓到了,趴在地上。 清雅淡淡的回了一句,似乎那假冒的人并不是她,而是别人一般。 卡隆也是长长的感叹一声,眼睛却是没有一下停歇,时刻不停的盯着监控的画面。 寿宴开始前,衣老太太把于娜叫到房内聊天去了,叶雨自己到了院子里转转,突然感知力发现树下有个东西,拿起一看竟然是天青石,这里竟然有天青石,这可是制作空间传送阵的重要能量组成部分。 按理说如果李氏不问她,直接定下这门亲事她也是无法反抗的,毕竟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除非她想一辈子不嫁人出家当尼姑。 要不是最后靠着青眼白龙会飞,直接远远逃跑,否则他们俩都要死在这里。 看来皇后娘娘终于准备好了,几人不约而同地都长出了一口气,刚才可真是度日如年。 什么?和他赌你没病吧。这位在平洲公盘赢了翡翠王,现在是新翡翠王,你们和他赌石不是找死吗? 一旁的暗香沉默着,但是心里却是将华瞻鄙视了一番,若不是她在极力隐忍,怕是早就指着华瞻指责了。 她们一人端着茶盘、一人手捧香盘,待到两兄弟中间时,手脚麻利的做起了各自的事情。 因为胡列娜的兽武魂,还没有判断出是否有资格走精神路线,所以便安排一位老师来悉心教导,武魂多种多样,但精神属性可是世间罕有的。 良久,景易安恍惚间看到了花束里有老鼠夹,或是有让她过敏的药物。 车里发出笑音,话题既然跳跃到了孩子,马娇龙自然就成了重点。 萧泊一丝毫不为暗七的死难过,甚至他觉得暗七应该庆幸死在了暗一的手上,至少死的不那么痛苦,还保留了全尸。 童佳就不一样了,家里还欠着债,她能来上大学,还是差点跟父母跪下了才换来的。整个大学期间,所有的花销都是她自己出去打工赚来的。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特么不会是地狱吧?这才进来多久?走一步一个坑,到处都是鬼。”孬孩心惊胆战说道。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一阵密集的马蹄声又接踵而至,随后上万的马蹄声同时叩击着大地,席卷起来一地的烟尘滚滚烟尘直达天际,而且迅速的朝着城门口席卷而来就像千军万马在冲锋陷阵的气势,看着无比的雄壮。 巴代心疼,当时爷爷奶奶去鹏城找他父母,没人知道崔爷爷回来死在屋内,等一个月后爷爷奶奶回家发现,尸体都长虫子了。 为解救曾带给自己巨大伤痛的家族,他淡然接受了张家族长一职,成为张起灵,舍弃了自己原本的名字。 有人带头,其他人跟着嚷嚷,至于符不符合当前厂子财务状况,才不管呢。 似乎是感受到了楚风目光,这位石油王子竟然蹦出一句龙国方言。 巨大的雷海漩涡中央,淡淡紫色的劫雷游动着,仅仅是望一眼就令人为之心颤。 楚风第一次互动,但这话有点交代遗言的意思,神色有些莫名悲壮。 “既然如此,那贫僧便告辞了!多谢方丈的款待。”叫住孙悟空后,唐僧朝老方丈一拜说道。唐僧本身就不是一个厚脸皮的人,听到老方丈的话后也不想在这里久留。 【欧立哈坎】在拍卖师澎湃的吹嘘中化为天地仅有的至宝,就在几个黑手党家族头领也纷纷将注意力集中在展台上时,却听到外面隐隐约约传来了枪响声。 773 第 773 章 手背自然地摆了出去,本意是想拍方天的鸟蛋。结果!被方天化解了,拍在方天的手背上。 明天就是这个月最后一天,他留在风云榜一千名以内,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随着诸天神杰榜的更新,时空石塔前的青年俊杰顿时炸开了锅,各方势力云动,开始寻找叫“楚默”的杰出人杰。 宋词走到浴室开始去放水,“啪”一下,水龙头竟然断了,白花花的水流以最大的流速喷涌而出,溅得宋词满身都是,宋词第一反应就是给物业打电话。 偌大的庭院里,清冷的月光挥洒大地,为二人笼上一层淡淡的光晕。宫玄月怀中轻轻搂着已经熟睡的墨竹,华丽裙裾如孔雀尾翼一般在雪地中平整展开,整齐裙褶如华丽流苏,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地中显得格外著目。 “没想到夜葬竟然把这招都交给佐助了!”卡卡西望着手上还残留着雷熟悉查克拉的佐助惊讶着。 如果当初自己没有加入公会,绝对是天不怕地不怕。可是现在,要考虑很多事情,比如公会的兄弟姐妹们。 现在的府天,比龙家更强大。但是!再强大有世界强大么?全世界的人都联合起来,还愁整不垮你? 她的本意是不想让多多和囡囡明白这些事情,所以平素即便是出了什么事儿,都是自己能扛则扛,况且,她自己带大的两个孩子,她当然能明白他们的脾性,定然是会护着她的。 叶铭庭的手从腰间拿出来一方绢帕,这是他随身携带,上面还绣着当初白羽岚亲自绣着的刺绣,就连这香,那都是与她用的别无二致。 有过这一击试招,双方就像是早有默契一般,左朱殷领着众人绕开,并不强行通过中间,而对方也不再施法干扰,任凭通过。 整个屋顶被浓烟蔓延掩盖,法明确没有吹牛皮,毒烟弹厉害至令人难以相信。 就算他说了对自己没信心,但现在赵轩反而有些相信他真的能戒赌了。 “如果不在你的身边我也许还有这份自信,但是自从你出现之后,我的这种自信被打的烟消云散。”黛素儿说的是实话,因为她知道在林怀梳的面前说谎话简直就是一件非常可笑和愚蠢的事情。 这令桀纣魁士最近的脾气暴躁不安,时时刻刻想着要向正道盟报仇,但偏偏被红世双巫命令不能出击,还要替原本是正道中人的白庸护法,心情就变得更加糟糕了。 即使如此,即使中国得了好处之后不出手,美国想展示自己强大的武力,凝结北约国家的向心力,减轻苏联的势力影响,等等目的都落空了,反而让人看到了美国的虚弱。 洞玄子出现在他的感应网了,若现若隐,像幽灵多于有血有肉的人。 几分钟后,待汉森一行刚一离开,李子诚几乎是急声冲着穆湘玥喊了一句。 一指点出,佛光随之出发。秦天柱心中大起警惕,然而招式运至极端,难以中断,只能再分出两成元功,加强守势。护体罡气冽冽绽开,冥锁玄气流受到催化,玄冥锁呼啸沸腾,张牙舞爪好似活物。 石墨羽虽然有些不懂世事险恶,不知道何为兵不厌诈,可这种理念早已深入骨髓,所以并不抗拒,很自觉的寻找到一处绝佳的隐蔽之处,并在四周布好掩蔽气息的阵法。 穆老将军刚得的一对金孙,就被王家这般侮辱,他哪儿受得了这个气?此刻更是听不进半点儿劝,依旧大步往外走着。 就在慈弦即将命中鬼鲛时,一个光头挡在鬼鲛的面前,同样以铁拳回击的方式生生挡住了慈弦的拳头。 说完,陈庆之拉起耿壮等人朝前走去,孙颖达三人便守在身后跟着,三人守在三面丝毫不给众人逃走的机会。 但是相信皇上肯定是有自己的判断的,毕竟这段时间正在做的事情都已经很让自己刮目相看了,而且也是真的做得非常的棒。 虽说游烁并不是很想要这张卡,但想拿到后面的奖励也得先把前面的任务完成才行。 现在不缺钱,但是缺少陪伴,尤其自己的老公还是个修炼起来就什么都忘记的修炼狂。琪琪没有出轨对悟空那是真的属于真爱了。 四大陆的人各踞一方互不来往,仙漠大陆的人却突然出现在神大陆的确透着古怪。 不过‘恶兆之花·改’的力量虽然强大且没有上限,但并不能作为常规招式,更不能代表鸣人的实力。这招的强弱幅度实在太大,弱的时候或许崩不出个屁,强的时候理论上可以秒杀一切。 不,不关我的事,是这些该死的大王燕,不愿意拼命,是它们过分偷懒。 可一息之间,这些笑声戛然而止,时间仿佛在那一刻静止了下来。 774 第 774 章 董自成没有忘记自己成亲的时候说的话,他是想跟胡雪好好地过一辈子,只要她能稍稍改一些脾气,他愿意纵着她,哪怕被外人笑话。 而同一时间,回春林里坐在竹桌旁,仰望着天空的花柔,突然泪水涟涟。 守城统领急声呐喊,城楼上的鼓也被咚咚敲响,大家拼命往城门处跑,试图关闭城门。 湖畔长着青青野草,一些野生的麋鹿正在吃草,发出“呦呦”的鹿鸣,湖面上,有许多正在嬉戏的火烈鸟。天边,红霞满天,水面上都倒映着橙色的光。 三人各自交换了眼神,下一刻纷纷伸手扯过一把椅子,不待于当归反应过来,便围坐一圈将其困于床上。 甚至,伍六一还可以用地鼠门失传的一些方法,挖掘出来了一条上百里的通道,通向了地下火焰世界。 她这食谱自然价值斐然,那可是前世她总结了数千份药膳珍方里总结而来的!想她年纪轻轻便能在业界享有盛誉,自然不是平白得来,身后的努力不可同外人道也。 “这……怎么回事?”感受着已经不知不觉软了下来的身子,她大惊失色,惊慌不已。 花柔有些紧张,细细的两根铁索在深不见底的深渊面前,就像两根脆弱的稻草,令人难以信任。 周围几十个知名摄影师纷纷抓拍镜头,照片一下子流传到网络上,引起全网沸腾。 不知不觉,两人走进了一座凉亭。大帝先坐下来,向磐也跟着坐下了。 然后现在姬别名已死,其他人都不愿意返回花神宫,自己两人现在又中了毒,即便将来有机会回到花神宫,没了姬别名的庇佑,自己两人不可能如以前那样制造,反而之前得罪了不少人,回去还有可能遭到报复。 白得得第一个反应是,刘瞎子居然对她耍流氓,而且男人的身体实在是太难看了。这直接重重地伤害了白得得还没来得及开窍的心。 杜北生摇摇头,正要说话,却见那两名执法弟子再次入内,“时间到了,没工夫再等你啰嗦。”两人架起杜北生就往外拖。 现在,她手上能用得上的可怜巴巴的人脉居然只有凌天野和王辰。 月清浅很是惊讶,道:“陛下是打算自己……”自己杀自己的骨肉吗? 至于容华身边的夜翊,九娇和银杉,虽然他们修为挺高,但却因为时常跑的不见影而让人感觉不靠谱。 夜翊和九娇这会儿倒是不在意了,欢呼一声,扑向了容华给他们留的烤鸡。 “怎么了?容大师他们送来了什么东西?”城主夫人坐在他身边问。 不过晋凌可以凭痛感肯定,那是至少比紫辰铁、金刚陨铁还要高级的东西。 洪纲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只是泰然自若地收下,然后带着随从们告辞。 她要回去了,两只发情的狗还紧连着。张瑞全意味说:“我去给鱼投草了,你到棚子里坐会。让它们多连会,说不定要下10个狗崽儿的。”冉晓春的口信带到了,她是跟弟媳张友倩说的。 这种情况就是说得越多错的越多,兰‘花’指只能愤愤的骂了络腮胡子两句,但求姜逸没有把那句话放在心上才好,不然可就真的要给自家主子添麻烦了。 莫清雨此时这身打扮,风格很偏向莫琼颜平时所穿的简单大方,而她的气质也颇像莫琼颜,当然,只是表面像个两三分而已。 老夫人说完就气哼哼的走了,好好的一件事情,为了这贤惠慈孝的名声做了多少的事情,就这么一朝一夕的就给毁了,老夫人气的都心绞痛,怎么就有刁楠这么败家的孩子。 这家伙,不知道有没有藏着更好的东西。心里想着,脸上作出不耐烦的样子,以左手刃爪在墙上划了几道,如刀削豆腐,随意地就切下几块方方正正的石头来。 然而,就在这上三宗联手砸了下三宗之一的迦叶塔消息大肆传扬的第三天上。 月末,为了体现仙村的关心,稳定人心,村长王冲提前又给晋凌送来了来个月的薪水,十个银元。 “一个不留。”冷酷之极的四字从落羽的唇边扔下,现在求饶,晚了。 蔡征冷冷的打断身后士子的话,黑着脸当先朝着薛明立足的地方走了过去。 “你敢!我跟你拼了!”诸葛星长一声怒吼,竟然骤然成风,将周围的草木都吹得东倒西歪。 说实话,薛明在准备试枪的时候心中也是在忐忑的。毕竟这玩意儿的威力究竟如何他也没个底,前世的他作为一个平头老百姓,可没机会去摸摸枪啥的。 到了白家办酒宴的这一天,薛明特意的起了个大早,又是不放心的将自己准备的所有东西都给检查了一遍,方才算是安心的去吃了早饭。 775 第 775 章 番外 林天遥答应了,于是,他们开始弄起来,当过了很长时间,他们都弄完了。 在地面上,破碎的高台和遍布各地的布料刺伤了他的眼睛并且受伤,并刺伤了他的眼睛。 她可能这样安慰自己和king,其实心里并没有底,一点线索也找不到,楚傲天的人已经在a市翻天倒地的找,到现在也没有消息。 经过和俱乐部董事会多番磋商后,董事会仅仅答应给马丁内斯一千五百万英镑的转会预算,再加上卖球员后的百分之五十转会费,但球员转会费里面却又不包括费莱尼。 季熙妍抬头‘挺’‘胸’,这种高大上的婚宴,她还是第一次参加,虽然不如席曦晨优雅高贵,但也不失礼于人。 再看街道两侧关闭的门洞,和门台上挂着的那些牌匾,林萧歪着脑袋又看了一眼那块大红牌匾,确定这里还真是夜生活之所,一个有数十家青楼地儿的长长烟花街。 “这”紫色的魔鬼愣了一下,有些人没有回应,他手中扣住的咒语立即被收起。然而,他的行为并未通过林天遥的眼睛。 若馨能察觉到那道有些复杂的视线交织在自己的身后,微微一笑,也未回头。 苦笑着翻转自己那双无论怎么通过荒藤吸取他人生命力,都无法改变的属于苍老之人方有的枯瘦手臂,深吸一口气,晃了晃脑袋。 皇甫贤端起茶碗,轻轻吹了吹,啜上一口,只是普通的茶水,却依旧品得优雅。 不得不说,愤怒的力量是可怕的。在内心的这一股愤恨的驱使下,马龙化悲愤为力量,将全部的汗水都挥洒在了砍伐树木这件事上,也取得了非凡的效果。 他们大声的叫喊着,使劲的拍着门,以各种的方式想要打开门,或者是破开这扇门,却是在没有任何效果的同时,也是根本得不到大老板任何的回应。 莽汉们自知没有抵挡罗强的本事都乖乖的退下依旧围住罗强,防止狂刀派的弟子前来援救,然而另一边的战场是打的难解难分,罗强注定是孤立无援了。 软倒在床上,安沁嘴角展露一抹最冷的笑,已是毫不在意仍旧冰寒着眼眸傲立在屋内的男人,三人这种面对面的尴尬,她厌倦了,所以剩下的,不管会发生什么,都无所谓。 岛国的开放,真让他大开眼界,李锋和张旭的难堪的神情在他脸上完全看不到,取而代之是一脸猥琐的笑容。 马龙冲着四周六头野兽扬了扬拳头,以示威胁。马龙现在不得不故作强硬一些,吓唬一下周围的对手。 陆明萱只觉有千言万语,却不知该从何说起,最终到底只低低说了两个字:“多谢!”然后请凌孟祈留步,自己领着丹青自去了。 周五的晚上萧逸天接到南怀青打来的电话,如今省城的风向有变,孙家的势力遭到了重大的打击,听上面的意思,孙大江和孙为民的仕途已经走到了头,很有可能被调往某个清水闲衙门养老。 最主要的是跟林峰打过交道的那林珑,古游,布升三位大尊,不知道捞了多少好处,光是龙元丹都有数十颗。 满脸是血的周达亨凄惨无比的蜷缩在卫生间门口的地上,嘴里不断的呻吟着。他的身边围了四五个混混打扮的年轻人,嘴里不住的骂骂咧咧,一边踢打一边往他身上吐口水。 李岚刀子嘴豆腐心,虽然总是臭骂叶胜天,可也只是嘴上骂一骂,有啥好吃的也会给叶胜天留一份。 这样敌我不分的招式,可见魔将付天成已然对飞衡三兄弟没有了耐心,要一举击杀。 东宸商务娱乐会所另一处包厢,合作公司举办的典礼挺热闹,个个都还算轻松。 拜旦公爵号属于阿特尼环游公司,这是一家专门租借游轮的公司,位于梅花岸港,也是阿特尼的半私人港口。 “可是,我脚疼,”柏嫣鼓起嘴,眨巴着漂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盯着他看。 他知道冰焰晶的厉害,所以在冰焰晶袭来之前,他已经准备好了一些抵抗手段。 青黑烟雾察觉不妙,连忙逃窜,结果被姒灼的天秀两道力量前后夹击。 击飞的效果被化为了击退,大量伤害被化为了少量,只有后续的一发炫纹造成的伤害王赫特有些招架不住。 见她一副困倦不想起的样子,裴霖就先行将她抱上马车让她好好睡。 中年男子消失后,对面牢房中原本紧闭着嘴的老者再次发出大笑! “这不是一条龙,而是一条大蛇,一条恐怖的大蛇!”姬宇晨心中一颤。这条大蛇居然有数里长,当真是听都没有听说过,更加不要说见过了。 启悯披散着头发,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青衫,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手中端着酒杯。贺戮的头发也湿漉漉的,却沒穿上衣,露出精干结实的胸膛,正在喝酒。 776 第 776 章 番外 与其最后等死,倒不如早死了事,起码不用再受这样那样的精神折磨。 然而当他几天后带着几个同行鼓起勇气再次来到这的时候,那些奇怪的声音就在再也没出现过。 毕竟对他们来说,普通人梦想中能够得到的东西他们已经全部都有了,大不了就安于现状。既然所谓的神了那么强大,那么像他那样的蝼蚁,应该不会引起神的注意吧? 黄金鹏空荡荡的肚子率先打破了这诡异的寂静,而张皓见秦狩一直傻不愣登地盯着黄金鹏看,干脆便替秦狩开口,询问起黄金鹏来。 里昂抬起头看了看三太子,摇了摇头:“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没有死,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放弃的。等我回去准备好东西,改日再见面的时候,就是你的死期!”说罢,收拾完自己的东西,转身扬长而去。 一时间,坡地上汁水狂飙,残肢遍地,嘶吼连连,一股几欲令人疯狂的气息逐渐弥散开来。 玄羽珠的每一点转动,皆牵动着岳琛的每一根经络,每一根血管。肉`身凡胎的血与肉,似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净粹煅炼着。 按说,龙阳的身体以及意志都是经过千锤百炼的,不是一些简单的压力层面就能够给他带来这种感觉。龙阳意识到,来者不善。 赵寒环臂胸前,冷笑着看着这些越说越过分,就差把话挑明要耍赖不承认这次笼中决斗结果的各方势力代表,心中杀机勃发。 这是一棵足有十万米高的巨树,一缕缕光华从数以亿计的叶片上射出,在天地各处交织汇聚,无数光华凝结,构成一方玄奥炫美的特殊空间。 或者说,他们三人是最闲的吧!郑锐虽然很火,但已经被网友们评为最懒的歌手,什么打歌节目都不去,也不宣传,更不去跑什么商演,几乎过着一个宅男的生活。 同样脸色一滞的米果,一脸愕然的看着那张虽不算熟悉却也不陌生的脸。 虽然材料仅仅以一颗寒月石加上一些普通的矿材,但是炼制手法之高超绝非自己所能及。 既然被鸿钧知道了,殛皇也不再遮遮掩掩,她直接引动周身的大道本源伟力,向红绣球冲去。 “韩先生,我说的都是真的。”刘蓓蓓咽了咽喉咙,说的异常认真,都到了这个时候了,刘蓓蓓也没有什么顾忌的了,只能是硬着头皮往前走。 眼前所见炫目的舞台灯光效果出自米国著名灯光设计大师chis之手,各式各类灯具总共使用了一千多台,切割灯逆光灯等保证覆盖到位,揭面区还使用了背后侧逆光来渲染悬念效果。 司羽辰看着前方那两道身影相携走上楼梯,眼里闪过抹黯然,他的心也泛起阵阵的苦涩。 他的修为,恐怕显已是传说中的天仙了,自己可以追随于他,简直是天大的机遇了,这种事情,如何可以拒绝? “若老侯爷没有此心思,又怎会怕他人担心?”周永道冷冷的道。 凭借气息来推算的话,张乾猛然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祖龙的真身很可能离着半步万劫不磨境界只有一步之遥。 然而,龙脉化形在这个时侯却是主动释放出来,倒是让肖涛感到十分不解,如果不是龙脉的意念与龙脉化形合体,肖涛还以为龙脉化形想离开他呢。 翌日清晨,阳光透过窗户,静静地倾洒在房间的床沿上,少年平稳的呼吸着,一切都显得那么静谧。 “魔蝎子大人?!”黑袍等人原本以为会死在古清的手里,却是没有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原先在路上阻击古清的魔蝎子竟然会出现。 不光主子们有‘交’情,各家的下人们‘私’下里也是相通的,一来二去,平城稍稍有点钱财的人家都知道孙慧儿这事儿了,有孩子的只要是想孩子平安的长大,无论如何也不会请这样一个‘乳’娘。 “少主子也还在房里!不知道在干什么!”沐阳没再说话,起身就往离月的院子走!刚准备出‘门’,‘门’口就出现了一个不想见的人。 道,是一个盛极而衰的过程,犹如月有盈亏,从巅峰的昆仑神话时代,它达到了巅峰,继而是近两千的沉默。巴蜀是第二次引来的巅峰,难免再一次衰败。 “把连城留给我,我只要今晚就行,老板,这面子你不会不给我吧?”张董事套近乎道。 “他怎么还没有醒?”云凡收回视线,低头看着那仍旧紧闭着双眼的翎泽天。 “嘿嘿,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云凡看着一脸好奇宝宝模样的魂七,神秘地笑了一下。 在美食的诱惑面前,我俩没有坚定住立场,坚决表示要动,等到发现一地的骨头时,那鸡已经就剩下个屁股和头了。 大多时候都是带回去堆在家里的纸箱里,现在应该早已经在废弃的地下室了。 之前一直不知道院子里煞气的问题还好说,感觉没什么异样的,不过现在一听到这里面煞气浓郁的话后,看哪都感觉不对劲了。 但是,当她跨出那道大门的时候,所有的场景却猛然发生了变化。 所以,沈言衾显然认为,机械人偶这是第二个灵异点,也就是和陆佑祺、钱多深相关的。 777 第 777 章 番外 庄亭被楚铮突如其来的问话惊到呛了一下,咳嗽咳得惊天动地。原本缓缓移动的楚铮立刻三两步走到床边,伸手轻拍庄亭的后背。 “我在之前已经和我爸爸妈妈说过了,一会告诉他们具体时间就行了。”夏清灵冲陈然得意一笑。 “我带你去找点东西吃。”萧翎真的是败给这个极品萝莉了,不过不要误会,他现在用“极品”这个词绝对是贬义。 远处虚空,一道身影仿佛流星一般,从天空的云端深处,直接呈现流星飞行之势,拖出一连窜的幻影,伴随着一道长啸之声,气动云霄而来。 就在此时,4an中的鲁卡大胆建议,直接在毒内,抗一波毒在进圈。 试想一下,五千手提长枪驾驭烈鸟的骑士,一旦发力冲刺,将是何等壮观的景象。 吉泽千惠完全没办法在这种情况下思考,只能什么都不再想,极尽所能的配合他。 广宗城随着官军的撤退,又安静了下了,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黄巾军也开始打扫战场,抢救兵士,整备防御工事和防御器械,准备明天的大战。 陈凡依然在出手,他们连逃走的机会都没有,一个个就被斩杀了。 真要是把阎君惹火了,王家三兄弟再受阎君喜欢也一样没猴耍。所以现在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 正准备走过去,远远地张全青风尘仆仆的跑到她面前,身后还跟着数个大夫。“张大人?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还拉着这么多大夫?”宛清清皱眉疑惑不已。 “等等?要等多久?五年,还是十年。你总有那么多事情要做。”秦霜与之反驳道。 “唐晓,怎么不说话呢,看你身材这么好,应该也是经常健身吧?”一名高大的男子露出一个自认为觉得非常帅气的微笑,对着唐晓说道。 众人闻言都面面相觑,都蒙住了,搞了半天,周院长竟然是为了一个才工作一年左右的护士,把他们叫了来,又对着他们发这么的火。 “他是想在梦中将艾伦杀掉?”作为成功帮公主度过难关的功臣,多莉丝公主有理由相信他们的目的是除掉艾伦。 几天前孟捷他们来横沙岛的时候是从东滩码头出发,坐船在江海码头靠岸。这次他们顺着富民沙路前行,准备到了江海码头的外面再转向朝南而行,这样就和上次过来的路线一样了。 这时,不少神人都被他们二人的对话给吸引了过来,这些神人大多是仙神,只有少数几名魔神。 听到犹如天使般的关怀声,赵健觉得自己此时有使不完的劲,急忙摇摇头。 而另外的两人,比这四人人的身份更加高。现在,他们在黑道里还没有什么名声。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狄克依然无法靠近别人,把送葬者扔出狄克又不舍得。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张天生渐渐的知道了这句话的真正含义,现在他面临的也是这样子的抉择,是转身就跑,还是奋战到底,是默默无闻,还是一鸣惊人。 “龙哥!好你个龙哥,昨天晚上跑到哪儿去了?害的我们为你担心了一晚上。”丫头从里面冲了出来,不管什么人在场对着马龙就是一阵大吼大叫。 砰砰砰,又是三拳砸了下去,司徒昊察觉到不对了,怎么这拳头,越来越凶狠,越来越刚猛了呢? 其实在明白今天的对手之后他就开始消沉了,越是临近比赛开始,他的心就越如死灰。 “你身上的伤不要紧吧?要不要先包扎一下?”看着云昊身上还在流着血,媚蛇出声关心道。 “啧啧,竟然还有这等天生的神通,不错!不错!贫道对你是越来越中意了。”李含玄赞了一声,右掌从袖中探出,轻飘飘的隔空向前一推。 此时马戏团的众人见保镖都撤退了慌忙跑了出来,围上前对钟叔开始了问长问短。 而现在它的肚子也是鼓鼓的,因为它吞食了高鹏还没有来得及消化,那肚子的破口就是高鹏用自己的绿光掌打的,胃液也顺着那个洞口流了出来。 “我找到你老婆了!”云昊蹲下了身子,镇定的看着趴在地上无力起身的李南,轻声说道。 明知是死,依然是要保卫家园,抗魔联盟仅剩的一万大军,都是露出冲天的杀意,他们已经不能后退,就是奋力杀了起来,一个个露出了同仇敌忾的气势,展现出了不屈的意志。 话到这里,他又忍不住一顿,其实所有人都清楚,萧经武多半是救不过来了,但既然还有一口气在,谁也不会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778 第 778 章 番外 淑宁忍俊不禁,看看他的字,的确写得很漂亮,搞不好真会把自己比下去。看来在下次写信回京前,要再加把劲好好练字了,怎么可以被老哥取笑呢? 指挥部刚成立不久,人员还在不断地补充进来,很多工作程序和岗位职责暂时还不好明确,就拿上官紫霞来说,之前还分管拆迁,楚天舒一到,这项工作又交给楚天舒负责了。 其实很多人认识邓华,可是这种场合谁能说自己认识他?邓某人简直是旁若无人,他的轮椅就堵在门口,谁想进门除非推开他的轮椅。 走着走着,林东忽然停了下来,破妄眼始终保持开启的状态,虽然消耗仙气,但这点仙气对他来说根本没有影响,而且在这个地方,稍有不慎都可能会有麻烦。 为什么拥有那种让人无语的性子的人,居然能画出这样的好画来?淑宁默然卷起画轴,丢到一边去不管了,只是一遍又一遍地欣赏起自己的作品,心里臭美了一番。 淑宁看到外头几个丫环在那里探头探脑,忙走过去赶走她们,又吩咐芳宁的贴身丫环守好门口,才重新关上房门走回来。 作为好朋友,端宁应了他的要求拿出了淑宁画的那些画,画的可是比自己看到的那张要好多了。知道端宁再次去信,叫他也稍去自己的问候……而后的自己跑到了草原上。 淑宁拦住桐英与尹总管这样去古玩玉器店之类的地方买价钱贵不说也不容易找到好东西。她特地派人去霍买办的店正好遇到他本人在便请他来府里说明自家的预算与送的目标霍买办就笑咪咪地把事办妥了。 晨光越来越强烈,光束就像万道刺眼的光柱照耀着大地。此时,蒋蓉和贺鹏飞才理解为什么陈叔叔要阻止他们下去的理由,原来从半山腰看下面是咫尺之间的距离,可是仔细一看却不是那么回事。 现在哪怕普通人钓鱼,都是用玻璃纤维渔竿,经济条件好点的,便像楚天舒那样,去买套进口的碳纤维鱼竿。 “真是奇怪呀!这么好的材料,竟然会雕一些面目狰狞的怪物!真是有些暴殄天物!”珍妮弗说道。 在一家餐馆吃完早餐之后,乘车来到了国际刑警泰国指挥部大楼。 众人刚离开没多久,忽然日浦队长身后就传来了脚步声,日浦队长顿时一惊,连忙转过身,却只见来人是白夜。 “哈哈哈,太好了,老兄,能不能出去,就看咱们够不够拼了!”豹强激动得大叫,迫不及待的转动钥匙,发动了汽车,引擎发出哧哧的声响。 “你今晚来找我怎么了?”看到奥沧生的严肃话,殷棠一还是怀疑,但就在那之后,他的心更加坚定了。 王猿的计划已经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又一遍了,在确定手雷的使用方法后,和了解了手雷的爆发威力后。 在周瑜身后,一只缭绕着黑色火焰的神凰升腾而起,看起来像是无尽地狱内的死亡之鸟。 刘建明心中暗叹,这老人远战这么低,估计应该不太喜欢用枪,一生时间都用在了练武上面。 米涅芭开始了嘲讽,可是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任何反应,不仅仅是对方的踪迹,还有攻击也没有了。 “宝贝儿,想我了吗?”简茂勋迷人温柔的嗓音,透过电话从大西洋彼端传来。 楚霄喃喃自语地说着,一旁的萧灵儿则是递给楚霄一个眼神,不装会死么?使得楚霄停顿了片刻。 齐涉死死拽着叶桑的胳膊,恨不得掐断似的,他敢生气,但是不敢发火儿。 就在我窘迫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林可儿出声,帮我化解了僵局。 这亦是勾起了冥河老祖的恨意,他想起自己原来根本就没招惹龙峰。 说到黑衣人,居间惠和泽井总监的瞳孔顿时收缩,身子也似乎遇到了极其恐怖的事物而颤抖起来。 歌声传荡在云逸耳旁中,巨大悲伤宛若冰冷海水,一股脑的泼在自己头上,让他的心思变得敏感清醒。 这个梦的色调,一开始还是带着温馨的橘光,随着我们的吵架,光慢慢地转为黑暗。 在船坞的左右两边,有着数十米身穿金色长袍的年轻人,他们都是面相白净,表情微笑的同时充满期待,给人感觉并不相普通凡人,不过或许是因为过分苍白,他们隐隐透露着一些诡异,好似在冥冥之中已经没有了灵魂。 阿桑乖乖的穿上他的外套,垂着头走下床,这年纪鸭子坐还是太狠了,以至于走在地上都有点儿脚麻。 江天平稳的步子声,落在江山耳中,就像夺命魔音,他哭喊着躲向擂台一角,蜷缩着发抖的身体,就像一条绝望的野狗。 逆命似乎感觉到了母亲的温暖,母亲的手印在了他的额头,他伸出双手紧紧的握住了那只手,早已哭干的双眼再一次的流出了泪水,如果母亲还在有多好,如果自己不曾离开有多好,如果一切都不曾改变有多好。 虽然有个很牛叉的娘,但桀愚自己却是不能修炼,除了身体强悍一点,自带恐怖的毒性,他甚至干不过一个普通的特种兵,这无疑让他在云飞的阵营里显得太过平庸,提升实力便是他目前最大的愿望了。 想通了这一点,洪浩重重的点了点头,然后还笑了笑,看到这样的洪浩,大家终于放心了。 李向洋哈哈大笑,双手一撮,股股海蓝色气流从手臂上喷涌而出,身体传来宛若海潮的拍打声,汹涌澎湃!片刻之间,他的两只手臂都被一个蓝色拳套包住,拳套形如龙头状,悉悉作声。 779 第 779 章 番外 因为他知道,燕北归的听力,绝对可以听到他们现在在说的话的。 尽管明星也是人,但普通人见到大牌明星,潜意识里还是会觉得对方的地位很“高大”。 两个时辰过去了,孟缘用尽自己能想到的各种方法去折磨九幽魔帝,可惜,人家反而很享受这个过程。 “你的金戈剑早已碎成数截。剑毁人亡,你今日必死于此地。”另一位刀客则是大声叫嚣道。 自古至今,不死道意只有传承一条路,而她们一族也不是所有族人都有,传承至今,拥有不死道意的唯有她一个。到时候自己只要展现千古颜帝的一面,就不信他能忍住。 孟缘心想,自己用火毒矿淬体,又泡过药浴,体力绝不可能输于苗逸仙。可苗逸仙想的是,十年寒暑磨一剑,他更不可能输。 那名少年脚步未歇,他缓缓地向月夜靠近,少年脸上的疑惑之色却是越来越浓。 “这是叶神医,是他用银针术治好了我的心肌梗塞。”周董事长介绍。 撇开台下不论,与此同时,台上的贺德庸可没那么多惊讶,李浩颜姓李,又是那人的弟弟,能用出侠客行歌,自是理所当然。 不远处还杵着一尊‘冰神’,她不愿意让他看到自己被人整的模样,这会让她觉得自己很丢人。更何况,这种事情,告诉雷洛也没用,他也不可能现在跑出去帮自己买件新的,更何况,就算是他肯买,自己也没有多余的钱。 恶狼已死掉一只,其余的像是知晓,他们来了帮手,静默不敢轻举妄动。 母子二人气氛温馨地聊了一会儿,顾沐铮便起身告退回自己的殿房去练字。太子妃又叮咛他不要太辛苦,注意身体与眼睛等等。 而第二日秦红雪前来造访,以自己的目力竟得至身前,也不能瞧清其身形,隐娘曾说这是天人合一,断绝自己五感的伎俩,想到这一处,不由一阵兴奋。 “姨娘真是不懂事!难道听不懂人话的吗?”门口的丫鬟尖声地道。 ,只是,还会有几人记起他们这些可以说是引发了风河大战序幕的先辈? 顾念彬依旧保持沉默,他知道蓝凯达一直在跟他斗,暗地里较着劲。见他暂时失宠,赶紧抓住机会给他以重创,他并非对付不了蓝凯达,只是这样的争斗已经毫无意义,所以不想浪费自己的精力和时间。 “噗!”一口没忍住,老血喷了一地,苏恋张大了嘴看着眼前这男人,仿佛他是来自外太空的某种无法让人理解的神奇生物。 一旁的秋丽脸上被打了一拳,嘴角上渗出了些许血迹,但却并没说什么,方云看了她一眼,低声的说了一句谢谢。 了过去,每次眼光转到风无情这边,就直接元神掉了风无情身边的一切。 张警官一直看着魏格曼的脸色,看了好一会儿的时间,看的魏格曼都浑身不自在了。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们的苦难不是因为邪恶,也并非是他们所谓的真主的考验,仅仅是因为他们的家园拥有着地表世界里令人羡慕的资源。如果还有第二个原因,那就是他们不够强大。 林然根本就没有半点将之给在乎,狠狠的将手给猛然的便是猛砸出去,几乎是一个瞬间,便是狠狠的将这种手掌给轰击出去。 挑衅林毅晨,是他的错误,而遇到有灵气的林毅晨,是他最大的错误。 他刚说的就是圣心天阳决的总纲论,经他研习数十年的圣心天阳决就像是成年体一般,处处透露着说不尽的霸道绝伦,与长空相接之处的气机顿时变得错乱,一时竟也没个上下高低可分。 在那之后,他又通过旅馆,找了一个当地人做向导,想让他领着自己去那片原始森林。 段琅不由分说,强行带着七皇子离开了皇宫。他本以为会遭到拦截,没想到出宫非常顺利,宫中侍卫除了对他二人行礼之外,没有任何人盘问。 周武没有下令追击,而是把降兵都集中到点将台一侧。周围兵卫火把高举,点兵场上照的分明。经过清点,投降者居然多达两万余人。 不过,就在他以为是自己搞错了的时候,却见到方才那辆警察在远处一阵急刹车,然后又倒退了回来,停在他的面前。 段琅的战马前端也绑了披挂,谷凡向天等人同时举起了臂盾,护住了段琅的两翼。他们身后,陈占轩率领大军紧紧跟随。周龙周虎因为要阻挡敌军,所以他们兄弟派到了队尾。 “彭罗斯台阶?”我看了一下九宫图说:“你听说过彭罗斯台阶吗?”无错不跳字。 他燕青帝,想要在这一行业上面,继续领先,几乎是一种不可能的事情。 我也并不认为牛总兵这种瑕疵必报的人,会仅仅因为师父的一番威胁就放弃对付我,最有可能的便是,他会更加憎恨我。 虽说王九霄没有惧怕始皇大帝,但他和始皇大帝间相差还是很大。即便不害怕,没有实力支撑,也是不行的,危机还是存在。 780 第 780 章 番外 就在这个时候,拍卖大厅一楼忽然喧哗了起来,紧接着,萧狂就看到了紫云帝国帝王张天大步的走了进来,更是直接朝着四楼走了上来。 轮回,是天底下最可怕的力量,强如仙帝,都无法脱离轮回的掌控,通天老人虽然有着堪洞天境的实力,却也没有绝对把握能挡住眼前的轮回灭杀。 他手持着长枪,疯狂的转动长枪,在他前面形成一道防御罩,把射向他的箭矢纷纷击落在地,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回到宗门来我忘生峰,有郁师姐,你绝对可以横着走,哈哈哈哈”陶柳大笑了起来。 几个帝皇又惊又喜,但转念一想,他们又不敢轻举妄动,毕竟强大如北宫冷,也被时空禁忌之力搞得如此凄惨,而换做他们,一旦下去恐怕就上不来了。 那黑衣人越说,上官磐石的脸色越阴沉,大厅里凝重的气氛,几乎能拧出水来。 “别,还是我来吧。其实我也是农村人,这些都熟悉的很。”我把铜盆抢过来说道。 “怎么回事,三大血神通告血界,寻找各路天才,不仅可以得到丰厚的保障,还可以得到最好的安全保障,就因为这,就开始出现一个又一个的天才了吗?”萧狂心中暗自猜想到。 “少来了你,老苦,也就你敢挖苦我两句,要是换了旁人,我肯定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一拳,肯定连卵黄都给他打出来。”彪形大汉捶打着苦大师的胸口大笑道。 虽然这是和柳秋彤第二次接触,但是,田二苗对她多少有些了解。 顾襄和露珠在湖边徐徐地走着,夜晚的风有些冷,她连续打了两个喷嚏,露珠见状给顾襄披上了一件薄棉披风。 顾襄一愣,身子的记忆仿佛开始重新优化,脑子里就多了一股原主顾襄的记忆。 但王老先生却是目光一直放在叶君炎手上的银针,专心致志的看着叶君炎施展的手法。 查诺克细细观察起林涛的表情,想要判断这是不是对方给自己的下马威。但面前少年淳朴而真诚的眼神又让他心里发懵,顿时明白了,合着这来镀金的公子哥是真的是一窍不通,多少可能还有点智力缺陷。 “那……你要多少?”缥缈仙君有些犯难。他没出过琉璃玉壶,手里根本没钱财。 林涛抹了抹嘴角,擦掉残余的果汁,未经加工的生命之果里的能量虽然庞大,却难以被顺利吸收,他的躯体几乎在咬下那一口的瞬间被撑爆。 月家其他人等一脸茫然,夜明集团,开玩笑,他们怎么有可能接触的到? 经过四天赶路,邀月总算回到了临安城,果然发现临安城中多了不少乞丐。 洛姜将这神雷打出,天雷滚滚,电光四射,方圆十几里都被雷光笼罩,要将那偷袭的孔雀妖精给劈个粉碎。 “放屁?当着老衲的面放屁,太不尊重老衲了吧。这是有求于人的态度?”铁鼠一副欠揍的模样。 须卜骨都侯何尝不知这是一个机会,只要掌控这十万骑兵,南庭匈奴,就是他的一言之堂。 先是他的雷罚灵婴已经成就了雷罚道婴,原本的罡元已经转化为了道元,只不过,这道元之中蕴含着精纯的雷罚之力,所以也可以称之为雷罚道元。 再有半个多月就要过年了,这天晚上,刘栓柱跟边四娘商量,想再去山里一趟,打些猎物回来换了银子好过年。 按照道祖圣门的规矩,入宗十年若不能晋升成八代弟子,便会被逐出宗门。 这会儿李二龙一恢复正常,王雪兰也心里的那种崇拜也就慢慢的消散了,看着李二龙得瑟的样子,王雪兰真是给他一巴掌的心思都有了。 孙不器原地转了一圈,低举两个巴掌;陈佳畅抿抿嘴,控制住嘴角的痕迹,犹豫了片刻,也举起手掌,和对方轻轻地碰了碰手掌。 孙明华从房内吧台上拿了两瓶瓶装青柠水,丢给菩提哥一瓶,自己打开喝了一口,又拿起块蛋糕,随后从腰带里掏出一个巨大的懒人沙发丢地上,舒适地将整个身体陷进去,拿出光棱枪把玩。 可为时已晚,一股强大的力量包裹着他,直接将心神锁定,让他的心神根本无法动弹。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陈靖仇痛苦的抱着自己的脑袋。 那天?晚上夏鸢蝶睡得无?比零碎,总是?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亲眼看到自己所崇拜的神仙身首异处所造成的惊吓足以让他们丧失一切胆气。 他这话音未落,车厢前头突然生了一阵骚乱,乱哄哄的好些人都在惊叫。 长廊繁复,另一道高台上,黑色颀长的身影无声无息立出现在背角处,听见声响,停了步子。 这时,先前狂攻不怠的苏新鸿却是停止了攻击,修长的身影在朦胧的月色下如苍松般挺直,周身雷光激荡,模糊了一切。 781 第 781 章 番外 反正他的茅草房和鱼塘也不是很远,很不怕半夜有人偷鱼吃,呸,偷甲鱼。 苏妙婧昨晚吃饭时,给他哥哥说,她要从新取一个名字,他哥哥当然同意,毕竟这个名字对她来说太痛苦,况且她是自己的妹妹,应该跟自己姓才对。 李莲英知道慈禧对此事一直耿耿于怀,不好乱言,当朝直隶总督李鸿章可是把曾国藩当座师,闲言碎语传出去自己可是抗不过李中堂。 悦容将叶昔扶着出去了,悦容给她吃了软骨散,她现在只能走路,没有任何力气,这些都是尊主吩咐的,她不得不做。 如果,她是说如果,万一,她真的没能撑过去,她希望,至少在吴庸心里留下的最后印象,不是她在无菌仓里挣扎的模样。 苏夏夏的眸子转了转,不送东西的话那多不好意思。又怎么能表达他对北辰铭的感谢呢? 而这时,第六波攻村野兽还没刷新出来,玩家们都纷纷调整自身状态,清理包裹。 不过让人觉得傻的地方就起来她完全没必要说出来,北辰铭能够看上她,对她来说是一种福分,多少人都求之不得的事儿。 “青青姐!”凌薇看见苏青青,立刻就过去拽着她的手臂,看上去好像是撒娇一样。 那王爷是去哪里找来的水性那么好的人,居然能在松河里拿出泥土来? 柳宛青自然是心里堵着的,尤其身边的丫鬟还道太子对这个美人宠得很。 曾经有过最亲密关系的人今日变成这样,还真是让人有些不习惯。 说着将脱干净毛的山鸡举起来让水伊人看,笑得一双乌溜溜的眼眸眯了起来。 龙九儿也是淡然,就像在陈述一件事情那般,并没有多少表情变化。 此时,楚天阔心痛难耐。他面上不动声色,可谁能知道他内心的痛苦与折磨? 他长的那样的好看,妖孽里透着魅惑,狭长的丹凤眼上有红色的眼影,一双眉毛修长如墨。 直到裴欢的身影消失不见,身姿修长的少年这才收回目光,一只手掌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唇角弯起来,露出了一个略有些傻气的笑容来。 而在灵力屏障外面的高空云层,有一个褐袍男子微微蹙了蹙眉,随即唇角便就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但是苏礼却发现了端倪……因为与他对战的这巨猿似乎眼神并不怎么清明,一副神志不清的样子。 不过同时,在他的内心深处,便也升腾起了一丝雄心霸气,潜藏已久的雄心霸气,那是与生俱来的,要不万峰也不会立志要冲到这个世界的高峰,长寿永生,俯览天下。 火光散尽,祁连两位老祖脸色异常难看了的对视一眼,扔下两个后辈追了上去。 唯有杰尔夫和那紫枫国税的高级特务,能在一片吞天噬地的核能之海里出没自如,一次又一次地忽隐忽现,一次又一次地将经核力加速后的拳脚轰然相交,爆发出让整片核能之海都一次又一次怒吼、无奈、战栗的暴烈撞击声。 格兰感觉这些能量传入了身体里,饥饿感被这些生命能量扫除一空。 卡琳像是被打开了某个奇怪的开关一样,一连串的话语从她的嘴里倾泻而出。 他伸手虚抓几下,想要拿被子裹紧自己,发现被子不知去哪了,只能抓紧衣服,用力抱紧自己。 这老马全身的毛皮都是灰色的,还没一点光泽,眼神也涣散,跟年轻独角兽比起来难看得很。 格兰依然用同样的理由拒绝了莱娜,莱娜被拒绝后依然不屈不挠,每隔一段时间就来问一次。 在妖族没有入侵之时,锡林城就是眼前这般,可当妖族入侵之后,一切都变了。 她这双手一叉腰,皮衣腰部被勒紧,胸前的伟傲更加显得突出,绝对是引人犯罪的妖精,看的姓赋晨目放异彩,差点儿口水都流下来了。 “嗡!”一声其难听的声音响起,陆易平立刻一挥手,真空展开,将他自己和庞重他们以及地上昏迷的沃夫保护了起来。 购魔音的话,那对于魔音来说确实不是一件坏事……最起码在资金方面可以得到全力支持。 同时我又想起来,在此之前他们是打算把我送到室外的某个地方,那里应该还有他们的一处临时的基地,应该是用来关押犯人的。 董大志先兑换了十枚中级药物,然后看着自己还剩四万左右的功德值,觉得压力颇大。 “是这样的,我们特工队经过开会研究,想要吸纳你进入特工队,并且鉴于你的实力已经达到了七级,所以想要委派你为七级长老的职务,怎么样?”谢毅看着陆易平开口说道。 “念力束钢!”化解了陆易平的攻击之后,锺三焦也不含糊,一声轻喝,接着念力化作一根钢枪,再次直刺陆易平。 “主子,不得不说南楚的确是人才辈出,当年的少年易水寒如今也是赫赫有名的常胜将军,南楚外有易水寒等将士镇压,内有穆相慕容一族,中间还有一个九王爷的坐镇。”言叔说道。 782 第 782 章 番外 能够在他的一掌下没事人一样爬起来,绝对是横炼过的,他的力气不是一般的大,普通玄级高手被他拍上一掌也要骨断筋裂。 一股幽香随着安乐的靠近,在亚当的鼻尖缭绕,安乐吐气如兰的解说让亚当十分受用。 这样的事情,以易水做的最直接,里面没有人是他们不能利用的。一个势力与皇族牵扯上关系,注定是一个悲剧。风易如此、天水如此、现在轮到高渐离等人。 这些烟雾特别浓稠,并且伴随着高温,朝着天空扭扭曲曲的飘了起来,看起来特别诡异。 忽然,一件金色的纱裙从蛇媚娘的身上飘然脱落,露出了她最曼妙的身躯。 秦浩南迅速开启了【驭兽神领域】,然后在一瞬间将所有的契约兽全部都召唤了出来。手中的诸神猎魔剑舞动,【剑影弥漫】和【幻隐杀】相继出手。 “红眼子,既然我们都要死了,那我问你,在你石室里的那个少年不像个妖怪,你现在又得到了雪花宝剑,那他是何人?”土地大神问道。 他直接血魔变身,张开血翅,化作惊天血虹,穿透了白熊城大阵。 有了这么多人的帮助,以嬴艾玩弄人心的手段,自然可以布置出这样的杀局,连钟离都能蒙骗。 “是嘛?照这么说,她们都没在这家钢材厂,而是在其它地方喽?”古灵娜微眯着眼睛问道。 “老张。老黄难道说得不对吗?”坐在中年男子身旁的一人朝那位老者问道。 第二天早上,唐军向刘勇和色农都作了诚恳的自我批评,说自己昨天晚上态度不好,请二人谅解,色农和刘勇也就坡下驴与唐军达成了和解。 十个家族有多少人?塔米克不知道具体,基加尔给了一个大概的数量,十万。 “你,你居然这样说外祖母和舅舅,也不怕天打雷劈!”也许被司徒阳的话给打击到了,许茹云再次声嘶力竭地嘶吼起来。 杨凌霄现在可是圣人面前的红人,虽然圣人再次将他派去北边关,那也是因为看重他。 来人正是于子年,他看到黄瑞娇有些惊慌的神色,心中一阵心疼,轻轻的拍着黄瑞娇的后背,安抚着她。 就算他体魄强大,他现在也感觉浑身上下火辣辣地疼,五脏六腑形同异位,痛如刀割。 裴旻看着痛哭中的李旦,心中忍不住轻轻一叹:李旦的凄苦,身为外人都觉得难受,何况亲身经历的他:无怪李旦将亲情看的如此重要,只有经历过他这样惨痛的经历,才能够体会亲情的重要。 “那就先调查,开棺验尸是最万不得已的策略!”我也觉得开棺验尸的难度可能有点大,于是改口道。 只是,问题在于,这个家伙真在短时间内进化成为了三阶,这个事实也实在是太过于匪夷所思。 “原来是这样!”林海缓缓点了点头,闹了半天,红玉国竟然是这种情况。 士兵开始为马超解绑,一旁的赵云咬紧牙关,道:“大人三思。”但庞统不听。鲁肃在一侧一直不语。 她的嘴巴一张开,上头冷不丁又弹出一个脸盆来。那脸盆对着她倾泄而下,一盆不明液体泼了她一嘴一身都是。液体灌入口,苗细柳本能地就吞了一大口入肚。感觉甜丝丝,好喝的样子。 落在远方的眸子越来越深,直到聚光在最深处的时候,他才渐渐平复的收回视线。 “厉少交代,回头结果出来了会给你电话。”医生示意护士将血拿去存储后说道。 李鹤扇了自己一耳光,从地上捡起红品能量结晶继续充能,若无其事地走到落地窗前向外看去。 另一方面孟族骑兵十五万人与十万蜀军联手向建宁郡城推进。而兴古郡则更是危机,地龙族五万多人已经围了郡城,城内伦耳领三万人奋力守城。 “然后我就阴阳平衡了?你说定期吸,多久吸一次?”秦丹雯觉得这事靠谱,一下来劲了。 “可是你们凭什么相信对方?”江玉燕有些不可置信,这不和道理,皇帝怎么可能会允许江湖无可匹敌的第一势力的存在?难道他就不怕威胁皇权吗? “大家和我一起念,天地无极,乾坤借法,护吾大道,驱魔降妖,急急如律令。”见有些作用,我向着旁边几人喊道。 台上,男人端着一张不食人间烟火的脸冷眼看着老家伙们毫无风度的争执,往日收徒大殿他无需参与,竟不知道收徒大殿是这般热闹。 不过他记得西餐应该还有头台、配菜、甜点神马的,怎么服务生都没问呢? 中年人叫安六海,他看着眼前十个元婴修士,缓缓说道:”这次漩涡探险,以安格雷为主,安彤、安格斯为辅,其他七人,协助你们三人。 雪宁的簪子可不只是伤人皮肉那么简单,簪子上的法力,此时正在破坏童丽丝的肉身,如果不施救,童丽丝恐怕活不过半个时辰,她的大半心脏已经被搅碎,如果不是事先凝聚法力,她可能已经被当场击毙。 其实安排他们两人进入雾障山脉,一点问题都没有,之前几年,她们跟着族长儿子凌宇,也进入雾障山脉一两次,担任的任务正是采集黑苓。如今凌宇虽然不在,但是安排她们进入雾障山脉并不唐突,也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783 第 783 章 番外 河州地处陕甘腹地边缘,历来海寇犯大明,大都是直接进犯河州。 “死林峰,你不是说好不对我动手动脚的么?”苏馨月气呼呼的叫道。 众人闻言已经有一部分的人选择离去了,毕竟晒太阳,谁都不想。 心里同样有些担忧,不知道卡里那一千多万够不够,还是说再拿一颗红钻出来卖呢? 只见黎明1号收到命令后,缓缓升起!这是新式的反重力系统,漂起后两边机翼扇叶变化,转换为飞行模式。 这一次,出身朝鲜的儒生宋时烈,就得到了这个千载难逢的一鸣惊人的机会。 左长峰有些高兴,陆天能加入他们,也算增加了一分力量,他可是明白,以陆天炼体士的身份,持久作战能力可是很强大的。 轰!元气大手一把抓空,余威竟然将地面抓出来五根手指印。比之袁英方才全力一剑虽有不及,但能远距离凝元化掌,可见其手段非同一般。 陆天喃喃自语,这是实话实说,自己这一路走来,或许有自己的努力,但更多都来自于这份传承的帮助。 那只通体透明的告死鸟,依然在无声地演唱着,只是声音再没有传出去。 老者坐在那里,眼睛紧闭,纹丝不动,很久才能听到一声微弱的心跳声。 姜辰作为姜家之主,跺跺脚就能让焚荒州震动,乃是焚荒州名副其实最为顶尖的存在。 “飞哥在里面,让我们在这迎接您,请吧!”一个保镖毕恭毕敬的说着,微微欠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梦魇顿时感觉自己的双手仿佛要被震断一样,真是难以置信,这是一个太亿金仙能够爆发出的力量。 不过他想了想还是强压下了内心的冲动,如果对方是买法器的话,只怕那一麻袋符纸就能将店里的东西搬走一半了。 两人迅速融入到不算拥挤的人潮中,耳畔是各式各样的口音,空气中弥散着一股剽悍的血腥味。 骷髅鬼王如今虽然已经是将毁掉的子复原,可是他的担心也如尸祖一般,更何况,骷髅鬼王很清楚他如果落在云出岫手中,肯定是非常的凄惨的。 “不……”天空之中再次传来黑暗之神,惨烈的叫声,他的身体渐渐变淡,而这一次却是真的在变淡,因为纯善之力瓦解了他身上所有的黑暗之力。 郭义面前泛起一阵淡淡的金光。一般人很难以察觉,但是,唐茹,沈从武几人都看到了那一阵淡色光芒泛起的样子。 真男人杨烈完全摸不着头脑,自己什么时候把罗红英姊妹给得罪了? 这一点房章确实忽略了,就跟当代社会私持枪支一样,肯定是法律不允许的。 这个新出现的敌人人还未露面,只是这远距离的一击就搅乱了德玛西亚人骑兵们撤退的步骤,上百名骑兵倒在飞斧的利刃之下。 二人都是青龙的人,虽然负责保护安全,但是八卦上层的毛病,在哪个行业都少不了。 上面显示的清清楚楚,来自炼金术师维克托的支付。而且支付的理由也写的清清楚楚,就是用来购买亚瑟关于新型魔导具模仿和制作的许可。 那是几千万年前毁灭了恐龙时代的元凶,众人虽然不怕,却也不会轻视。 它的内部,有着极其精密的脉络,以科技和玄学结合的手段,维持着稳定。 “您先坐下,我去给您沏茶。”方姐不知道李艳阳要和自己聊什么,说道。 而且空间里灵气充足,更让她惊喜的是,那些贼大的果子里都含着浓郁的灵气。 他巨大的独目喷涌出赤红色的光柱,打在叶枫身上,就像是熔浆一般把叶枫紧紧的包裹在了其中。 在确定有货之后,俞队长和李艳阳定下了规矩,除了特殊情况以外,每天早晚六点务必通报一下安全,自然是防备意外。 孟公公狼狈的回到宫里,本等着大祸临头,宫夕落却罕见的没发火。 哪怕这名陆府弟子,乃是陆府嫡系。更何况在黑衣人的看法里面,若是这名所谓的陆府弟子陆柳芸,手中拥有五阶陨风果的话,恐怕她就不会千里迢迢的孤身奔赴,高阶妖兽潜伏其中的陨风崖了。 找了一圈没找到人,巨蜥颓丧的趴在了地上,粗壮的尾巴‘啪啪’打在地上,抽出一道道痕迹。 “多谢叶深族兄吉言,叶逸必当早日归来!”叶逸再次抱拳感谢道。 “好,没问题”苏泽和冷炎齐声应道,苏泽和苏以恩一组,凌夕末和沐以辰一组,冷炎和沐以汐一组,沐秋和沐以昕一组,分别往不同的方向探去。 要知道,他们现在的修为若是按照划分来说,依然只是处于修行者的境界,连人仙都远远算不上。 他本是抱着手中的画卷要还给藏轻轻,正巧看到了魅轻离,便又折返了回来。 我的命,因你而散,可是我想见他,好想见他,只差一点,我就可以真正的触摸到他了。 对于这场对决,洛南莫名地自信满满,所以吃得下、睡得香,该玩就玩,该约会就约会。 784 第 784 章 番外 福多多不解,毕竟谢妈妈可以说是陪伴着他长大的,而自己只不过与他相处了才几天而已,怎么就如此得他信任? “咳咳,大家请听我说,一个个来……”宽大的会议室里,周铭德一脸淡定的接受了众多记者们的采访,丝毫没有怯场。 不得不说,他隐隐已经摸到了夏安的思路,那的确是自己之前下意识忽略掉的方向。 斯鲁喀诺张口就来,让另外两人下意识的看了他一眼,不约而同的生出一个念头,这家伙以前是不是干过? 杨珏听了不禁点了点头,可脸上的落寞情绪却是掩盖不住的,不过祁可雪只也能点到即止,没有再多的话,马车内一下沉默了下来,只听到车辙向前滚动的声音。 顿时,地面上的建筑等等被那蓝色闪电击中,直接发生了倒塌,被攻击到的地方一片狼藉,惨不忍睹,路上的行人都是无比恐惧的尖叫着,渐渐的都失去理智,四处乱跑,像是无头的苍蝇一般惊慌失措。 看红梅有事情要跟福多多说,春福自动去守门,免得有人误闯进来。 这样一来,不仅让墙头草的奴仆知晓她太太的威严,赏罚分明,也是对二姨娘的一种警醒。 沿途各地守军面对燕军强大攻势,高平、泰山、琅邪等诸郡守皆弃城逃走。 “我是一个摄影师,我希望最终,能拍到你胜利凯旋的那一刻……”门矢士说完之后,便渐渐消失,而原本的景象也是缓缓的淡化,最终变成了刺眼的白光。 曹子清见玄烨并没有生气而是大笑,顿时觉得松了一口气。恐怕以后就不必悄悄的去将食盒拿来再送到皇上面前,编一堆的话讲给皇上听了吧。可是这样,他应该也见不到她了吧。 “长老!你确实针对过风木?”圣子脸色森森,杀气悄然溢出,锁定了刑罚长老。 毒修的毒性很强,八名天道境界的高人,虽被入体了一丝,但瞬间就被毒倒了,不是他们实力不够强,而是毒性的威力向来不会以实力来衡量,就像昔日的毒皇,实力比玄天尊王要弱得多,但却纳天地至毒,毒倒了玄天尊王。 出了黑石宫殿之后,大部分人终于承受不住,身子一软坐在了地上。 算了,有些事,既然无能为力,只能选择唐晓莲的做法,静观其变吧。 刘心兰身体微微一颤,似乎不胜晚风的寒意,唐秋离爱怜的脱下身上的大衣,给她披在身上,“我的男人,抱抱我好吗?”冷月清辉下的刘心兰,显得愈发的娇柔,弱弱的说道。 谁都沒有想过,也沒有去注意过,只是先入为主的,将纯亲王福晋的那个动作,看作是在指认莼兮。 可不管怎么说,杨洛这份平凡的履历,让很多人都很高兴,不管是支队还是市局。因为他们不需要一个能力出众,掌握刑警支队这个强力部门的队长,他需要的就是一个草包,最好还是一个听话的草包。 最终被推进了b超室,因为下面没有出血,看样子不像是突发性流产什么的,只好拍片子看看。 恰巧路过,还丝毫无损的救出,林昊看了三人一眼,这三人实力不弱,最差都已达到灵圣中境了,还有一位灵圣巅峰的高手,以他们的实力再加上身为大世家高手的身份,还是有这等能耐的。 八荒剑气,势不可挡,血色的匹练被一下子劈开,剑气斩向江云老头,他双手张开,猛然在头顶形成一只血煞凶兽,抵挡住了我的剑气。 那几辆车里装着的,都是当今世界最先进的寻宝探索设备,其中有些设备还高度敏感,而且每一件都价值不菲,自然需要有人时刻守护。 我跟他说,我们不适合做恋人,我们会是最好的朋友,之后,他也没再提过这件事,我们的友情就更加深厚。 “先让她苦荷庵住着吧,她这个样子,油盐不进,等八郎回来,让他去劝劝看看,若他也劝不进去,”李丹若停了停,冷漠低声道:“那就让她庵里终老吧。”姜彦明低着头,只叹了口气。 迈克没有办法,只好点头答应。然而之后的会议室,再度的安静了下里。都等着莉莎那边的的结果。 苏影湄望着屋子里面,韦佳佳那厮,若是在家的话,还不立即就仆了上来。何况,她们两个,关系还很好呢。 慈安在稳步推进教育体制改革的同时,有加大了工业体制的改革,在李鸿章等人的积极推动之下,大清朝的工业体制正在形成,大清朝的工业门类已经初步形成了,有采矿业、冶炼业、机械制造等等行业。 那两位工作人员听到汤学士让他二人稍等一下,便收住脚步,转身回到汤学士的身旁。 大头目看到王凯这次带回了这么多的晶石,而且颜色都还不一样,他眼睛就有点放光,让研究员取来容易,把这些晶石都放进去密封,免得让人受到辐射,出现什么不好的变异。 “李将军,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黄澍黑着脸,等孙四福汇报完了,突然开口问道。 大家都是各大宗门高层,先前只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罢了,这时候,他们哪儿还不明白,刚刚的那些自相残杀,肯定跟这位帝国军部的念王脱不开关系。 如果不是因为不断攻击而来的“火蛇”和冰枪,以至于抽不出身去对付叶错,他此刻肯定会继续杀向叶错的。 不过想到之前王虎和通天教主战斗时表现出来的艰难,蛟魔王心中顿时又有些释然。 狂龙裂天击随着修为的提升,威力也提升了不少,但是这触手轻易洞破了狂龙的脑壳,而另一触手也准确的扫中了目标,但是目标却如泡影一般消散了,几乎与此同时,一只十丈巨掌拍向赛龙。 785 第 785 章 番外 并且,有一点,他感觉坐在上面修炼的话,四周弥漫着一股奇妙的气机,灵气也比较浓,让他的思维更加敏捷,修炼起来事半功倍。 白熊王掠至中途,便就见得那么一劈吓人的刀芒,冷不丁心头一颤,赶紧改变了一下方向,斜窜而出,继续从侧面攻向了敌人。 这个刘导,自然就是魔教青年找的那名导演,也是当初对柳亦菲下药的无良导演。 更道她根骨清奇,乃是筑仙之命。燕昭国君一向尊仙向真,国中更有青阳门乃是修仙大派。得见仙人真容赐与珍宝,凤瑞霞天,龙颜大悦。特因公主降生而大赦天下,这可是燕昭国建朝以来从未有过的。 这简直是不要命的进攻,在人类与人类的战争中,绝对不会有这种情形出现。因为人类会思考,而异兽的思维却极为简单,容易被高级的异兽控制。 看着眼前凭空出现的黑袍身影,柳哲思考了半晌,这才想起来道:恩……你是马修斯吧?是的,我是巫妖马修斯,你称呼我为马修斯就行了。看着眼前本来是敌人的柳哲,马修斯有些复杂道。 当下,到了这一步,他也不能继续藏拙了,赶紧把压箱底的手段也亮了出来。 他如今坦然相告,虽然她不能尽悉当中分毫,她也少少可以体会。 千璇讶然,她没想到自己才几天没有外出,外面的情况就有了这么大改变。 阎宁听了,觉得此方法可行,自己和叶无涯一番苦战,还差点栽在他手里,袁霄一出来,斩魔咒加上大封魔咒,直接将叶无涯给打趴下了,这并不是因为袁霄比自己厉害,而是因为崂山的法术对魔有特殊的作用。 就算是他此时的魂力达到了一星魂圣,这八条空间龙一出,还是差点将他抽成了人干,脑袋低沉好似马上就要晕过去了一般。 就当史炎这样想着,从内室走出了一个仙风道骨的老道,白发飘逸,白须飘荡,墨绿道袍无风摇曳,正是史炎在山下遇见的老者。 “你把所有但敢嘲笑我的人都赶到了街头露宿,所有想亲近我的人都吓跑,我就算走出了这个孤岛仍然只能是孤身一人,整个世界对我来说也不过是另一个孤岛。那我为什么还要费这个时间。”爱丽丝大声吼道。 “东西?”秀林有些懵了,人家和自己非亲非故怎么会给自己东西? 所有新闻记者的矛头都对准了此事陷入沉默的联邦军部。公众舆论为之沸腾,几乎所有联邦公民都对于这件阴谋感到义愤填膺,他们不敢想象在二十二世纪还居然有这种全然枉顾人权仿佛在黑暗的中世纪才会有的阴谋存在。 师意赶紧逼着自己把手里的钱和卡都塞回到了费良言的手里,然后转过身去强装做冷漠的说:“我不要你的钱!我也不会去住你的房子,你把我当成什么了?你养的一只宠物吗?”师意说这句话的时候,心很疼。 ,就不知要等多久。于是卢友月就在一旁当起了下手,不动神色地开始拆卸傀儡。 “我老牛的字典里,一直没有赢这个字。我只知道,谁死了,谁就输了!”话音未落,他的身体突然在众人眼前消失,接踵而至的,则是半空中那巨龙的再一次腾空咆哮。 当然,若是对方的修为远远的超过了自身的修为的话,那是绝对不可能完成复印的,否则的话,那这千面神体也就不仅仅只能排名第六名了。 她费劲了力气摆脱了送她回乡的家丁丫鬟,一路奔跑着回了京,但京都中愿意与她交往的人实在少之又少,万不得已之下,她只得选择了懵懂好骗的彭墨。 那家伙还真是厉害,估计在听见动静的瞬间,就在阳台边上躲好了。因为公寓构造的缘故,每个房间之间都排列的十分紧密,尤其是阳台,几乎只隔着一个身位。 可是,墨柒又不敢这么做,生怕自己的这个行为,会给洛笙歌带来麻烦。 我吃了点早饭,便将裴少北的衣服收进袋子里准备去干洗,又在他兜里找到了昨天的罚单,想着自己没事就直接顺道去交了。 我的眼睛生疼,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肯定又红又肿。我想苏明一定看见了,还不知道又会引起什么猜测。我从包里掏出化妆镜,简单补了一下,让自己看上去不是那么狼狈,这才拉着裴少北往外走。 院长是个笑面虎,平日里慈祥而又亲和,可是一旦出事,特别这种事关自己前途和学校前途的事情,那绝对是铁面无私,严厉至极。 “好好好,你说什么是什么,全听你的,以后我再也不提了,行了吧?”凤月琢见云珩不悦,赶紧改口认错道。 “哈哈,时隔一年,你总算回来了。”鳌全此时正在饶有兴致的在打理花草。 周淑芬闻言,面上的笑意有几分僵,见云珩走在了前头,暗里狠狠地瞪了一眼陈香,示意她别跟着了赶紧一边儿去,陈香虽不悦,可是她还是很怕当真恼了起来的周淑芬,只好暗里剜了一眼云珩,转身便走了。 转眼间便到了除夕,云国皇帝举办了家宴,任无心和司空宸带着儿子入了宫,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吃了个团圆饭。 韩思敏可没有客气,有些娇柔的试探性开口,只是那张脸,委屈巴巴的看起来让人怜惜。 ——圆子明年就要正式进学了。赵翼的那些话本子,有些也是时候叫圆子粗浅地看一看了。 786 第 786 章 番外 城堡的护城河之后便是那高高的城墙,城墙上的每一块石头都有一两米高的巨石砌成的,整个城堡看起来就一股坚不可摧的样子,可能因为年纪久远,城墙看起来都是黝黑的,更显得坚固结实。 但是,不管多顺利。黑月,达无悔他必须得到!七七仅剩不到一年的时间,他已经没有时间去考虑其他的事情。他只能考虑自己如何去救身边的人。 又不是傻子,这话说的在明白不过,卓惜玉虽不情愿还是不得不应下,又被窦氏叮嘱了几句,才离开,一路上卓惜玉心不在焉,从上次在侯府闹出那样的事情之后,她是在出嫁前对侯府一点也不想去。 再次逃跑在竹林中,七七这次没有太多的恐惧,因为多了一个拉她手的人。 “邪神的代言人吗?你不过是看了一本手札,听了祖辈的传话就如此肯定?在我看來林逸云如今的力量虽然转变的……比较黑暗,可是却沒有邪魔的煞气和邪气。”她直接打断了白少司的警告,说出自己的判断。 好吧,来到这个世界上大概连升天都做不到,或许死了就被大魔王给吃了。 “准备开打,先解决掉那几个祭祀!”大法师同样抽出法杖在一边说道。 我勒个去,这么重要的事情,自己在殿后、受伤、中毒、辗转进入荆州,一系列的事情之后,竟然忘得一干二净了?!林家仁总算知道尚香姐出征之前,提出什么什么“一年前”之约之后,那个复杂的眼神是是什么意思了。 而大殿之外的几人听到大殿内传出的不停的轰鸣声,心中也开始紧张起来,赵娜则担心的发去信息询问情况。 “哼~这两个家伙,死皮赖脸的,简直比那种一坨的东西都讨厌,铲也铲不走!”晨曦在一边哼了一声说道。 晋云在那一刻突然觉得,凤息帝姬最后消弥于六界或许才是最好的结局。 白鹰在战场一边观看,白鹰起不到作用,到了此般的争斗,白鹰是增加不了一丝一毫的作用,白鹰对上刚刚战场之内的任何一修,结果,必然是被修者活生生的撕碎。 霸野孤行说完,转身走出贵宾室,门外传来他喝令属下搜查医生的声音。 阿狸放完自己的,就见凤息手里拿着灯,呆呆的仰头望着天上的夜空。 彭浩明接过相片,看了又看,照片上是一个20出头的姑娘,笑容很甜美,很明显是一副东方人的面孔,但穿着却很偏西方化。 打开排行榜一看,等级第一还是自己,第二名的八方云动才16级,距离正在拉大,这是好现象。 张勋和刘爱珍都是聪明人,如果聪明的话,就应该明白,扯刘家下水对他们没有任何好处,反而刘家平安无事,说不定还能把他们捞出来。 “帝姬可是想家了?”阿狸说的那个家自然指的是天宫,下界这么久,从没听帝姬念叨过天帝和天后。 “这点,我想别说我们不知道,就算是彭浩明和里克也不知道,唯一知道的只有这个同时雇佣了彭浩明和里克的人。”秦明辉说道。 “但是我还是想确认一下,无论你接下来遭受何种可怕经历,甚至我杀了你…咱们的约定不会因此而改变吧?”戈黛娃夫人缓缓举起坩埚问道。 这里的土地很难种作物,因为野草太过旺盛,就算不停地拔草掘地三尺甚至放火烧都毁不完草根,所以种下去的作物也很难长得好,只能种种菜,养几只鸡鸭鹅。连猪都少,平日里还是打渔为生。 摄取天地之间的各种能量,制造出可供使用的灵气,这是秦尘目前准备做的事情。 一直关注着这边的进展的那些直播间观众们,此时注意到桑若笑容,事后都信誓旦旦地觉得这是自己见过最可怕的微笑。 “化劲后期,单对单或许比你稍差一筹,但是二人联手,恐怕就是化劲巅峰都未必不能一战。”秦尘淡淡道。 他们在节奏上也许并不落后于利物浦,可是利物浦在进攻中细腻流畅且具有威胁的攻势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十七,你没有好的办法?”他觉得还是十七靠谱一点,所以,他决定问一直没说话的十七。 林漠一波分析,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放在靠后的位置那一排矿泉水和红牛饮料里面。 而为关键的是,天明知道,那些狼听见同伴的声音,必然会赶回来。 而在月儿的话音刚落,轻舞的眼里却是猛的蹦出一道精光,看着月儿,眼中竟有些不敢相信,当然这些其他三人并没有注意到,轻舞谈谈的吸了一口气,消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风水学上讲,前不栽槐,后不栽柳,院子不种鬼拍手。槐树又叫做鬼树,据说是因为阴气重,容易招鬼物,所以不适合种植在住宅附近。 其实它也说不清楚,也许是从第一场战争开始,彼此就成为了敌人,所以他们从来不去想和平相处这种问题。 屋内的气氛很沉闷,却不沉重,在经历过悲痛和绝望之后,看到老父亲又清醒过来,亲自跟自己道别,祁家人也都接受了老人即将离去的事情,只是当他们听说要照顾林毅晨时,屋内的气氛顿时一变。 有了这次的教训,李牧野意识到欲速则不达的道理,更知道人力有穷尽,所谓人定胜天其实胜的只是自己的天赋局限,而并非真正的天道心意。之后再学习这无想导引术,便不再刻意强求,只是一日定时入梦深浅则顺意而为。 787 第 787 章 番外 坐在的士车上,皙白靠在后座椅上,目光几近呆滞的看着车窗外飞驰中相互倒映的城市。 四周围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往后退,不敢再靠近。他们已经被天道精华散发出来的力量震慑了。 他听到我的话,眼睛顿时亮了,把便利贴塞在亦宁的怀中,转身就跑。 饭毕,王建国见家人纷纷放下筷子,妈妈与奶奶开始走身收碗筷,妹妹哼着歌蹦着去开那收音机,就有些腼腆地向爷爷表示自己有了一个对象。 这班不能让她再上了,男同志太多,而她现在对男人的抵抗力只怕非常的低。 皙白被他拉到花洒之下,温热事宜的水温落下来,男人低着头为她洗澡的样子,温柔而专注。 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刻钟时间过去了,闭合力场一直在消磨阵纹中的能量。不过有陆羽的那一缕蓝金色意志在,流逝的很慢。 他本来是怀着复杂又激动的心情来找溪然透露有关lilith界和扎缪消息的,但没想到换来的却是这样一个悲伤的场景。 这个新夫人还真是可爱,她不是要嫁给王爷的新婚夫人吗?怎么会不知道这里是何处? 而且,他处来黑玫瑰,还没有壮大起来,也没有属于自己的势力,所以,只要不是犯了大错,他都是可以原谅的。 三声爆发式的嗥叫,戛然而止,身子剧烈弹起的宋铁蛋,就像一滩烂泥,猛地向后摔倒,鼻息轻微的如同死人,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 但最后为了揭开黄金古棺里的秘密,叶尘枫决定和十佛走一趟少林。 薄辰俊也注意到苏偌语的异样,扭头看了一眼,看到那正和他同桌闹着的人,心里顿时火气大冒,又是他。想到在学校里面自己不一定有他的势力大就忍住了找他“谈两句”的想法,暗恨的离开。 “那妖族那边怎么办?”左护法记住所有画像后,抬起头来,试探着问道。 我又问她,“这次在我身上挖了几个虫子出来?”杨倩倩一声叹息,说很不幸,从我这只找到一只,胡子身子倒是挺给力,被足足挖出来四个。 隐蔽在阵地上的战士,看罗营长对他们招手,端着枪冲出来,跑步来到汽车跟前,一看车上拉着这么多好东西,一个个心里乐得开了花。 说完,主宰当即挥手,伴随着一道白光闪过,射在了躺尸的唐浩飞身上,随后白光没入唐浩飞的身体当中。 这样又过了一刻钟,这些恶三尸体都被我们丢到路两旁的灌木丛里了,而且弃尸地方很隐蔽,至于那十辆摩托车,其中九辆都满满腾腾的。 之后在两路超级兵的配合之下bf的团战就更加得心应手起来,而相对的fa因为受到兵线的拉扯只能束手束脚的反击,最后依旧不敌李玟那已经做出六神装的大嘴那恐怖到极致的输出。 两人争先恐后的夺门而出,其中有一个鞋子都跑掉了,光着一边脚,完全没有要回来捡鞋的意思。 这时紫烟的双目有黑气喷出,极速的射在墨苒的墨镜上,又反弹了回去。 顿时,一缕鲜艳的绿色刚好沁出来,就在这石料中心部位,如果再多切一分,就可能伤到了,但若少切一分,那又会擦不出这一缕绿出来。 乐福以前打后卫出身,不仅仅让他练就了一首精准的投篮,也让他拥有了其他内线所不具备的优秀传球能力。 “哈哈哈,昂昂昂……,你不是脑子有病吧,蠢到家了!还是干惯了强盗。”金驴靠在椅子上,笑的四条蹄子在身前乱颤。 “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吗?”沐璟对上沐晗那双狭长的凤眸问道。 可是现在说出来难免让人家误会,毕竟那是十几年后才会发生的事情。 毕竟当所有人都看到自己和封千离在一起的一幕封千离自然会给自己一个说法的,面对那么多双眼睛他封千离还能不管不顾?想到这看着早已经消失的封千离颖儿下意识的流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 环绕着国会大楼四面八方同时发生了大爆炸,国会竟是被硬生生炸出了一圈缺口。 到时候照片陈江北一张底片三元收,但要求把每张底片备注地点和联系方式。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不能算做是一個和错金门,长生教同等级的隐秘结社组织。 毕竟整个内地娱乐圈,最近两三个月,也没有人能有他这么频繁登上热搜的能力。 仿佛是星星的指引,让这些孩子格外地亢奋,不断地奔往回家之路。 唐婉的魂技只是让敌人看不见,使异常状态恢复正常,但魂技作用的本身还是看的到的,所以,大家按照事先讨论的,先有唐三和其他人对赵无极进行骚扰。 陈玄的表现,彻底引起了县太爷的疯狂,他怒天一吼,大手一张,抓过了身旁的管家。 荣荣说毕,立马宁唐三身边出现一个银白色的光点,将你吞了退去,然前上一秒光点重新再出现时,到了赵无极和俞钧的中间,致使这道柳二龙的攻击扑了空。 其余几所学校,陈江北也挨个对接了相关人员,他让赵奇去各个学校盯着一下,清点下物品就行了。 而且在吃包子喝茶的时间,他的眼神还会四处瞟,仿佛在注意着什么似的。 无论他们愿不愿意听,喜不喜欢听,当广播喇叭里的声音足够大的时候,他们的大脑就会下意识地停止对于“虫子”的思考,转而开始对又臭又长的演讲稿产生怨念。 一直到赵绝尘送自己回到屋子里,林淡雅都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一般。 这是叶清漪让他们过来的真正原因。白月溪提起自己的往事时,叶清漪就觉得有些奇怪。 788 第 788 章 番外 “大蛇丸,你的意思是?”自来也慎重地盯着大蛇丸,心里提防起话语中挑拨离间的可能性,不过朝名禹白的样子明显不对劲,凌乱破裂的屋顶上气氛微妙起来。 金蝉子属于佛教无疑,猪八戒却是道教的人,沙僧则是天庭的人。 何止是眼熟,从残留物的样式来看,那分明就是一件召唤师长袍。 所以,宋玉河恨不得拔腿就跑,但是他同样好奇,好奇方正找他传什么话。 “记起来就还能用了。”迪达拉的眼神扫过十几具尸体,又看了看神情空洞却狂热,心无二主的砂忍,嘴角划过讥讽的笑容。 想到这一幕,方正忍不住打了个激灵。但是再想到,如果自己真的暴露出去,万一被人抓去切片了咋办? “噗……你这脑子看来是跑坏了,你告诉我它那爪子怎么比中指?”英子被逗乐了。 他们一开始进行了解除五封结界的任务,但没想到的是,撕开符咒的瞬间,晓安排的后续陷阱也发动了,一具与自身一模一样的敌人从地面升起塑成。 身后传来脚步声,宋凝瑶回头看去,只见北沐轩扛着一些茂密的树枝往这里走来。 “萨温你没事吧?”来到院子里的伊莉莎一路飞奔朝萨温而来,嘴里关切地问道。在伊莉莎的身后是埃克塞温,当她见到萨温已经站起的时候便停住了脚步,远远地对萨温投来目光。 岗远科远情羽秘学最所克术陌“这就是虚无老道,一个偏执到极点的老头儿,今日少延,我就同你讲述讲述这个虚无老道的事情。”上峰老道摆了摆脑袋,朝向少延讲到。 围绕着供春壶,一老一少居然谈论起了自己所收藏的各种紫砂壶。 流三看着少延的动作,以及之前的侮辱之意,流三是一武兵,性如烈火,此刻更是刚刚晋升到五等武兵,对少延的不满,给予了回应。 “这些早吵醒我,难道又有人被杀了?”龙升躺在床上,睡眼惺忪的说道。 他带着她悄悄往南走,那边有个废弃的偏巷,他的亲信若是活下来应该已经在那儿等着他了。 “陈深…杨寻他…不会是在利用活人做什么实验吧?”慕灵的想法与我一样。 “我看他们最多只能有一支ak参战。”彭浩明看着窗外,说道,一个拿着ak47的人这时候走上了楼顶,看来新来的并不信任里克,他派出了一名观察哨。 “他肯定还活着,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躲避我们。”罗静琣说到。 上来?我抬起了头,徐江伦意思是他在上面?不对,他怎么知道我们刚才在通道内发生的事?从空间距离测算,这处的上方也不应该是我与徐江伦分开的那个位置。 他垂着眸听着汇报,等他说完,才淡淡掀起眼皮,看向那个男人。 林杰抬手又是一钢管,砸在了吧台上,那牢固的吧台,居然是被生生的砸出了一道裂缝,几分钟之后,散落了一地的玻璃渣子。 紧接着又是啪的一声,尼尔森揉了揉眼睛,发现地上仍然只有一个摔碎了的酒杯。 裴暮阳傻眼了,挠头了:御医院那么多医术高明的御医都没个头绪,他一个太监能有什么主意? 所有人都几乎屏住呼吸,直到祠堂门口的锁头传来打开的声音,南宫傲脸色顿如死灰,梁辰连忙把刚刚南宫傲交到自己手上的钥匙拿出来,也是一脸的惊奇。 “大胆,要不是看你们老实,早就把你们抓了。”士兵被紫皇一吼也大叫了起来。“滚,不然大爷我送你们去大牢住上几天,看你还横不横。”士兵大骂道。 但按压了半天,却是一点用都没有,梁辰无奈,只好先把人拖拽而起,并找到一处看起来颇为整洁的地方躺下,随后,为其简单的包扎了一下伤口。 王大海一脸懵逼的看着唐妍的背影,随之又向四周扫视了一圈,不禁疑惑的抓了抓后脑勺。 “难道你除了这里,就没别的地方去了吗?”苏念幽一脸嫌弃鄙夷的对着和陈默一起回来的米希尔,和之前间米希尔的那种亲切慈爱,简直天壤之别。 我把鬼皇令放在了于雯雯额头,果然,即便不能让她醒过来,但她脸上痛苦的表情明显少了许多。 他紧紧的抱着她,下巴顶着她已经有些湿露的头发,没有出声,只是因为某种情绪,抱着她修长的手指,几乎就要陷进她身体里。 “大王,正是!”伙头子赶紧接了话头,眼里透着敬畏,不敢直视座上之人。 这楼外楼是一座新酒家,才建好两三年的时间,但是整个楼子装饰的极好,十分淡雅,又选址在杭州西湖的边上,再加上有几道极为特别的菜色,所以不仅吸引了不少迁客骚人,便是王公贵族也是经常出没。 “可我不想你和吴雨林的关系成立,我也不想在对吴雨桐动什么心思,我现在最想做的,就是让姑姑欠我的,千倍万倍的还给我。”陈默绝对毫无商量余地的看着高心玥,绝对冷漠的眼神对视着那种看起来没有任何血丝的脸。 789 第 789 章 番外 走了大约有二十来分钟的时间,叶浩轩发现通道的尽头似乎有光芒传来。 每天的新闻是不同的,每天的票房数字是往前跃动的,每天的活动城市也是在变化的,可是有粉丝在整理了阿甘相关的新闻后,惊讶的发现,自家偶像真的就是一种沉静自如的样子。 由于叶浩轩收服了鳄祖,火焰山也消失,天降甘霖,那数十万被驱逐的城民也是得以保存,免去了背井离乡,颠沛流离之苦。 光芒璀璨的神府伸出无数的灰黄光丝,光丝一点点的向着身体各个部位延伸而去。 “怎么?你有心事?”楚如梦能坐上那个位置,察言观色是最基本的,她一眼就看出来,司马芊芊心事重重。 “好家伙,怪不得一队战士就能得到赫莲宗的邀请,盛然没有一个是省油灯的家伙。”众人惊叹着。 不过,刘浪虽然没有正确估算出磺胺真正的价值,但他没有漫天要价也不是真是说贫穷限制了想象力,而是,他很清楚,欧洲各国对磺胺的研究已经进行了十几年,基础深厚,他们只是缺少一个引子而已。 在死亡之谷,他先后灭杀了玄老和玄莲,肯定是彻底惹怒了玄天量,对方派人来追杀他,这也不难猜想到。 无比犀利的龙形剑气,瞬间斩破了虚空,蕴含着令人心悸的力量,直接凌空盖下。 林晗也感觉到了,那些驾驶的方法和经验仿佛印在了他的脑海一样。 ''''哟,我们的大天才醒啦。''''无名一嗓子打破了aa的平静,眼睛猛然张开,这才发现自己被绑在墙角,而另外两人则靠着火堆,半躺着享受悠闲的时光。 那里,几个老者分成两排坐在大厅两边,正上首的,则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那说话的声音,正是从他口中传出。 今天,冉枫在天门正在指点学员们武道修炼,忽然艾瑞莉娅联系了他。 原本为了避免无谓的战斗,向来是冷兵器开路,没在必经之路上的丧尸都是能躲就躲,可aa这么一喊,整栋建筑的丧尸都得来瞅一眼。 一切都按部就班的在媒体面前走完了基本的两国元首接机会面一个红毯过程。 “有什么不一样,就是因为你没有上大学吗?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低俗了,就因为这个所以你才避着我们?”武东说道。 更觉得可气的,还是旁边那个房子里的袁满整整喊了七天,“放我出去,我要和龙刺,决斗,他不配做天下第一杀手不!”这些话,他们听得都麻木了。 “没问题,放心吧老大,教廷可不会没事还往这边跑,那堵墙很有用,这次我不仅会派人修复,还会研究研究里面所有的构造,一定让它恢复如初。”艾伦保证道。 若不是爸妈走得早,她早就把这个不争气的弟弟,给弄到劳教所里,重新去改造了。 对于一辈子没有出过远门的农村人来说,有个吃国家粮的关系就很值得炫耀了,有亲戚在单位上班吃国家粮就更觉得很了不起了。 要说起射击、狙击技术,徐征绝对不输给秦水雁,甚至不会输给秦水雁的师傅耿林。 想起那个锁血、锁蓝、大招无cd,力量无限提升的挂哥,朱灏淼心有戚戚焉的点点头。 看了眼落在后面一脸阴沉的卫妙,再看拦在前面这位一副老农打扮的青年,让林舒一阵恍惚。 许多古籍中记载,幽冥炼狱,在上古时期经历了惊天大战之后,便遁入虚空,消失不见。从来没有说过幽冥炼狱崩坏的情况。 呼兰若的铁骑军队已经扩充到了数万人,驻扎在远处的背风处。呼兰若立马在一个高地上,向南望向蛮卫城的方向。 一杯加大加粗的奶茶递到面前,朱灏淼熟练的插上吸管嘬了一口,对美滋滋嘬着同款奶茶的叶宛凝说道。 她刚刚在厅堂里说想买单车并不是说说而已,是真有想法,现在她头疼的是找借口。 在这种情况下,这十年一度的天山论道,就会成为很多人窥视天机的一场盛会。无论是道术界的泰斗,又或者是初入道术界的菜鸟,都可以从论道中得到收获。 利用开曼的离岸公司,林栋成功地将这些房产的所有权隐匿起来,避免了不必要的麻烦。 被修缮一新的新都在两年半之前重新回到了天空,不同的是,魔界开放了神迹区,并主动为新都提供魔法动力,让新都可以在天空中漂浮的更稳定更安全。 “那就好,自己送上门来了,那么准备收利息了!”叶风的声音低沉无比,透着丝丝冷意。 “哈哈,暴君还有何手段,尽管朝我这儿招呼!”陈澈找到了一些自信,勇意倍增,竟挑衅起了帝主嬴政。 苏天啸看到这一幕,也是一叹,而后一把拉住了兀自激动不已的周震。 姚曦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一顿脚,便跳出高高的围墙,地面上赫然印着一个深深的裂痕,连生不屑笑着,旋即,又漫步在芬芳的花园中,呼吸吐纳,漫步自在。 “哈哈哈…”这一次,发笑的人更多了,骑士们笑的前仰后合,在他们眼中,陈澈是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所以,没人愿意回答陈澈的话。 790 第 790 章 番外 卫言正在酒楼煮红烧肉,外面的街道上突然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和热闹的呼喊声。 余光一撇,只见白雪飞红着脸侧头,低头一看,忘了自己没穿衣服。 “顾叔!”她几乎龇牙欲裂,一把揪起李旺,转瞬夺了他的剑,一剑削了他的左耳,又偏了剑锋,将他右手手掌一剑砍下,却见他痛苦惨叫,满地打滚。 卡查里斯主教也就问一下。他刚刚感觉了一下这个贝瑞教士没有说谎。圣力也没有被污染的情况。 官兵哎哟一声,忙抖动衣襟,只听闻头顶有什么响动,他抬头疑惑看去,瞬间利箭正中眉心,连声都未发出,两箭一箭未空,两名官兵闷声倒在雪地里。 只有乔纳森感觉出来礼拜堂前面的圣者米歇尔雕塑好像有一点不一样。但是,具体是什么不一样他又说不出来。 “随便了,这个世界怎样都和我无关了,我只烦你记得你自己的承诺……”东方夜樱的声音渐渐失去了感情。冷冷地说道。 “吃过东西就是被毒死的?我验过他的食管,胃部,并无毒验出。”杵作一脸的自信。 眼见阴玄镜的举动,任天山眼底也骤然升起无边的惊惶和恐惧,当即带着前所未有的恭谨与敬畏,重重叩拜了起来。 顾家没去,今日顾平特赦出狱,早早的顾蓉和顾婶便侯在衙门口,等着顾平出来。 七件混元神器之中,魔域占三件、昆仑仙境占三件、散修联盟占一件,蛮荒圣殿则一件没有。 虽然柳永的修为深不可测,可是这明显是敌人的圈套,无相魔君必然算好了柳永会忍不住追过去,是以早已经布置好了阵法。 虎豹狼熊鹰蟒猿,这七人却是顶着一个兽首,就好像化形失败的妖兽一般。 常山仔细感受了一下暗青色闪电的性质,然后,他先控制阵法停下运转,接着再一次控制阵法朝着演化出暗青色闪电的方向演化。 孟汉向远处望去,看到大约有二三十人盘坐在地上,微闭双目,嘴唇轻动,双手放在膝盖之上,如磐石一般在那里一动不动,身上散发着微微的光亮,但却很难辨别是什么颜色。而四周的一些人并不敢上前打扰。 二老听罢,神色顿时就严肃起来,如果那位武宗真的是龙玄空所杀,那么,老太太的话就容易理解了。 “自然在朝廷,在皇上那里,想要根治大华的痼疾,只能从皇上那里入手。由上而下进行变法,而不是推翻他。这样,才能解决现在这些问题。这样,天下百姓承受的苦难才能最少。”,卓尹认真的说到,双目放光。 不管是那个城市,都不允许使用飞星法器进入,韩浩宇的提议也不为过。 几天后,李维生也来到了巢县,目睹变了模样的县城也是颇多感触。不仅是李维生,战略规划部的一些人以及行政部的一些人也来到了巢县。 “那我们就恭候大驾了。”奥利奥知道罗天不喜欢啰嗦,不再多嘴,躬身一礼,身影消失。 “不是你想的那样。”聪明的宁宝贝当然知道南宫瑾的意思是什么? ”你凭什么不让我走?“第一次,宁宝贝失控的对着南宫瑾喊道。 “上次你去了哪里?”花容记得上次军爷汇报并没有在这里看到她,有几分好奇。 在他的手指下,天界之下的无数位面化成血雨,消失在他的嗜血一指中,以无数个位面血祭,以他的精血为引,血界至尊的灵魂力量为魂,凌空一指,落在帝源冠上。 风微笑着拿出纸巾把米一晴眼里的泪水擦掉,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拿出一个特制的烫伤手套细心的戴在她的手上。 “福瑞德大哥,伊恩,什么是九幽真水?”无爱带着些好奇的问道,看两人的反应,她算是明白这个九幽真水应该十分逆天了。 “真的有阿和的消息?”魅香从房间里出来,就听到楚林这咋咋呼呼的声音,也来了精神。 想到这里,周元心里就有种不舒服的感觉,那个位置,明明是自己的。 “娘娘,您就这样出去?”香草看看她纷披下来,尚没梳理好的长发问道。 叶会长“啪”的一下关上了窗户,风子逸碰了一鼻子灰,尴尬的端着饮料。 看到地上散落的零星树叶,李吉祥皱眉抬头。安宁窘迫地滑下树,搓着双手。 出了门,他开车往公司的方向去,到了半路的时候,突然掉头,往另一个方向去。 林毅追了两步,他的卫队冲上来了,有人给了他一匹马,还有人把他的青龙偃月大刀捡回来了。 实际上,历史上也从未出现过如此长久的国家,最长的周朝前前后后加起来也不过七八百年。 陈海潮扭头望了一眼在大桌子旁教陈江潮功课的李恬儿,欲言又止。 井水台很高,穿着棉裤的双腿迈上去显得很吃力。她好不容易迈上井水台,突然脚下一滑,哧溜一下向后摔倒在地,两只水桶掉地发出哐当声,屁股结结实实墩在结冰地井台上,李恬儿疼得眼泪当时就迸了出来。 现在起码自家吃米不愁了。吃了一碗大米饭,感觉李奶奶的脸色都变得油滑了。 791 第 791 章 番外 如果王爷真的要一年才能好起來,那这一年三百六十五个日夜,她岂不是夜夜看得到,摸得到,却吃不到了吗? 莫筱苒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但总觉得,他此刻看上去分外脆弱,不该的,白青洛是霸道的,是冷漠的,甚至于是无情的,脆弱、悲伤,这种东西根本就不该存在在他的身上。 “我家王爷难道还会作假不成?”逐月见不惯他这副急于解释的模样,冷声回了一句。 首先是皇宫禁宝到底是谁偷出去的,又为什么要偷那些东西。了玄隐约觉得,偷了那些东西的人,并非只是为了给萧翎晓或是萧奉铭栽赃嫁祸那么简单,这背后,一定还有什么别的更重要的原因。 看來自己不过是來了几天,就被别人盯上了。也许是因为白翊,再或者因为是她自己。不管是因为什么,苏清婉都不想要去参与,毕竟不是自己做的事情。 “嫂嫂,喜欢吃的就多吃些,不喜欢的话我让人重新去拿。”慕倾城拿过一盘杏仁糕放到秦千绝的面前。 “江峰大哥。”马蹄声响,一声温柔的呼唤传來。江峰回头一看,却是云裳。 苏颖儿回应了一个甜甜的笑容,鼓起勇气,她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前面周行明明沒有报过自己的名字。然而这个牛力却能直呼其姓名。而且。这个牛力自己也素未蒙面。怎么突然就來针对自己。 语毕,丝毫不给程夏回神的机会,猛的便把程夏扑倒了,大掌不安分的到处摩挲,把程夏惊得一怔,张牙舞爪的周围乱挠,凌风已经把她上身的衣物完全剥开了,娇嫩白皙的肌肤突然暴露在了空气里。 因果大阵是真的很强大,尤其是在一个时空宇宙内施展时,所有的规则都会协同来完成预设的既定目标,当然这么好用东西,也有个很大的缺陷,消耗反噬会非常大,目标越是困难反噬力越强。 “九蛇陛下,请你搞清楚自己的身份,你现在可是七武海,算是政符的人。政符征召与你,你要抗命不尊吗?”雷音毫不退让道。 华裔控卫的出场再次让球场内响起欢呼之声,他和佩顿一起走到起点处,摆出和蔼的表情听着裁判絮絮叨叨地嘱咐。 说着,李博士都不由笑了起来,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款创伤药如果问世,将会带来多大的影响,不管是军方,私军,民间都会哄抢,战狼医药公司也将从籍籍无名,变成响彻全球的大公司。 格莱美十月份颁奖,但是格莱美会提前两个月提名,提名之后还有审查、入围、决选等诸多审核项目,所以时间真的不是很多。 但是心底的怨气却是越堆积越多,于是在工作中,孙姐愈地看不惯青莲了,动不动就埋怨她这里不对那里不对,有时候青莲犯的错误大了点,她那冷嘲热讽的语气,简直能直接杀死人。 这剩下的两成人,大都是电影公司的负责人之类的,他们在看参加首映礼之后,都是一脸的沉重。 在此之前,绝大多数人,都不不知道和珅与刘罗锅是干什么的。别看现在清宫戏多的要死,但那都是与乾隆、康熙这些皇帝有关的题材,要么就是与王公贝勒有关的故事,真正涉及到满清官员的影视作品,可谓是少之又少。 去看对面的祖龙,周身笼罩在帝王龙袍之中,头上冕旒不断来回闪烁,风雨雷电法则之力在那冕旒中不断撞击,散发出道道强横的力道,无穷风雨霎时间汇聚,有无穷伟力在其中迸发。 叶离放暑假之后,学校组织了一场学习,每天上课,比当学生的时候还忙碌,老师们都叫苦不迭,但是学习之后还有很严格的考试,关乎他们能不能继续在原来的岗位上工作,所以谁也不敢掉以轻心。 第二件事情则是:蒙面大侠终于出手,3:0干净利落的打败上门挑衅的四星球员赵箭。 不知大家有没有这种感觉,当你在那焦急的等哪路车时,它就是死也不来,看着身边的人走了一拨又一波,就是不见那车的影子。 之前他上过一趟洗手间,然后在走廊里瞎溜达了一趟,所以也知道总裁办的位置了。 更甚是有人已在谣传,说是金掌门已遭郭齐麟郭金主嫌弃了,或许以后郭金主将不再资助金鹰门? “我去,还真是!真没想到这里竟然有个地下湖!”看着阻断道路的地下湖秦峰说道。 正在此刻,秦枫准备离开,蓦然空气中有波动闪过,似乎是一道神识的波动,里面蕴含着一段讯息。 而且一进来就不按规矩办事,直接用白菜价卖了首播权给中南卫视。 “没做作业,和他妈妈一起调制精油聊天去了。”醋谭最后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 叶窈窕吓了一跳,慌乱地抬起头来,这才发现,不知不觉地,他们已经回到了半山别墅,韩少勋因为分心,差点撞上了别墅门前的台阶。 坐在中间的那个谢顶的中年男人就是李导,叶窈窕也就是上次试镜时见过一次,李导本来就是个不苟言笑的人,现在看起来尤为严肃。 此刻,台下的观众也越来越多的人,闻到那股沁人心扉的芳香,仿佛置身于百花丛中,看起表演多了一种别样的体验。 如果不是身为某人的班导,想看看某人在舞台上的发挥,她真不愿意来现场凑这个热闹。 然后徐昊又在这一层逛了一遍,和预想的一样,没有发现一个丧尸和其他生物。 不过夜雨痕此时没有时间和他做思想指导,而是准备乘着沙漠蜻蜓立即离开这里,找一个安全的地方。 林安地产有限公司在这里的办公室十分简陋,只留了营销部一部分员工在这里。 第二天张铭也没有去辅导班,全家都去医院了,张伟后来知道是李院长亲自操刀,就估计是吴嘉俊的面子了。 792 第 792 章 番外 “吕洞宾他们这次策划的目的似乎就是让神仙们体验基层的工作吧?同时了解一些普通神仙的日常,看看他们做什么,该如何做!”观音点点头。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淡定!”这不是没事吗? “是菊花,跟绣球似得,又大又圆,雪白雪白的,花瓣堆在一起……”扣儿细细地跟她解说。 以往这样的时候,唐陌肯定会听的,或者说好好说话的,可是这次神情却不对。 瑞雪抿了抿嘴巴,这其中的厉害她是知道的,想要说服赵二太太那是万万行不通的。 宁兮儿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那个真人秀的电视台要炒作她和温斯年的cp了,单就这部剧而言,她和温斯年在戏中的角色,的确很般配。 向刚倚着卫生院门口的廊柱,懒洋洋地看张有康给抢种时被蚂蟥咬伤的社员挤污血、消毒。 他还不懂“心痛”这个词的概念,但是他知道,他不想看到喵喵哭。 苏梨拧眉,登革热确实比较难诊断,因为其症状很容易与其他疾病混淆。 瑞雪见到赵希厚冲他微微一笑,只是王九指在跟前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垂手站在一旁。 这时,比赛大厅中间的魔法空间变亮了,外围旋转的晶体开始散发一种朦胧的紫光,最顶层是浓重的深紫,越向下紫色越浅,延续到最底层蜂巢空间呈现亮度很高的淡紫色,远远看去像一朵低垂下来的紫色花朵。 说着两人都笑了起来,这是属于男人间那种默契。叶枫怎么也没想到,他今天交的这个朋友往后在许多事情上都无条件的帮助他,他们之间的友情会一直持续下去的。 天知道那一刻,他知道她出了事情,他发疯似的赶了过来。却没有想到,会看到那一幕。 古月突然之间,一掌向着叶枫狠狠地劈来,趁着叶枫尚未注意之时,一道道的强大武元,狠狠地向着叶枫劈去。 上半夜就这样不知不觉的过去,杰森和哈尔打着哈欠与马洛罗好卡洛斯轮班,交班后,两人迅速进入纳灵状态,恢复体力是他们眼下最迫切的。 今天的早餐明显不一样,不仅分量多出一倍来,菜品全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约瑟夫更是给她端来一大杯温热的鲜奶,看她的表情好似吃的是最后一餐。 谢天奎叹口气:“不说了,先把陈飞送到医院去吧,凶手让地府来调查,一旦找到凶手。”谢天奎用手刀在自己脖子上划了一下。 “我,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顾盼的脸色一片惨白,喃喃地说道。 终于熬到了下班,她收拾着东西正要离开的时候,电话却响起来。 此刻,泪水再也抑制不住的落下,本以为她可以做的很潇洒,可到头来,却还是这么的狼狈。 “这…我儿子这是怎么了?”男人有些急了,可是他也不懂医术,只能拿出手机准备打救护车电话。 毕竟按照剧本上的戏份来看,今天绝对不是该拍摄影视剧最高潮的部分。 只是旁边的十三道人,一脸无所谓的模样,没有去管九十三道人是去动手抢夺功绩,还是去主动的送死。 苏昭返身来到了齐豹几人的附近,身手一抓,带着几人飞到另一处平淡的溪流旁边。苏昭手中飞出一枚传音道印,是通知方守贵前来问话。 楚心玥立马感受到,自己本就寥寥无几的灵魂力在一点点地消失。 想到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忙,叶冰凝就回忆起昨天她离开军医馆后突然碰到夜亦谨,然后莫名其妙地与对方聊到了深夜的事情。 血!叶冰凝眼神一亮,自己如今百毒不侵之体大成,想必自己的血解毒的威力也能更强些? 步谣选了个杨玉环,屏幕右下角显示阵容合理,然后开始进入倒计时。 正在李闻沉迷的时候,肚子遭到了胡桃一个拍击,他侧头望去,和胡桃对上了眼。 史密斯夫人这种类型,叫做我生桃花。也就是需要自己主动出击,追求爱情婚姻。 娄青衣眼目深邃,静静地看着窗外广场,直到演武比赛即将拉开序幕,她这才缓缓才转过身来。 那时候他不是马上就抱着她回到了租房,然后两人酱酱酿酿了一整晚吗? 程凌芝嘴角一真抽阵,随即白眼一翻,“你有病吧!”说完就继续往前走了,不想再和这个神经病说话。 叶紫梅闻听岳龙城之言,心下抚然,瞥眼见秦观正欲开溜,当下一声冷啸,“哪里走?!”声随人起,半空中一剑朝着秦观当头劈落。 姜铭解释一句,也觉得这理由很烂。他一身功夫,怎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关键还是他无法真正放下,在她身边总是情难自已进退失据。 793 第 793 章 番外 “休想!”劳拉,尤西斯和棕色头发的男生挥舞着手中的剑和长枪抵住了艾克的分身,配合着身后不停的咏唱着辅助魔法和远程攻击的支援,一时间和艾克的分身相抗衡反而占据了上方。 加上有警卫队这些个实力很高的家伙存在,陆玄想受伤都很难,机甲的能量手雷成了撤退时候的利器,可遥控,可定时,可投掷多功能能量步兵手雷在最关键的时候成了一道非常要命的杀手锏。 “请稍等一下!”藏清说了一声,从空间戒中掏出了一个门一样的仪器,将霍新晨的身份插入了一个插入口后,这扇门猛然间亮了起来。 “不对,这不是立花山城的武士大军,立花山城的武士大军不可能这样高大,这是明人的大军!”城主终于想明白了,失声道。 田原将军不敢怠慢,这些紫色火球,比之柳均和刘勋的火元素秘法,威力大了两倍不止,而且温度也极高,柳、刘二人的火秘法,能量层次平均大约在蓝色。 因为大家都清楚,前往魔族腹地,那么绝对是有死无生的任务,如果可以的话,他们真心不想要接受。 6玄的能力中只有妖藤符合这个情况,但是麻痹效果并没有那么厉害,6迪迦和大恶魔连续中招,这么恐怖的麻醉效果,这还是6玄第一次见到。 货车已经回来了,新的生意又上门了,是锋刃佣兵团的,负责兑换交易的就是那个断了一只胳膊的老三赵汉唐。 一个个魔教的高手,听到欧阳破军的话,毕恭毕敬的跪下去行礼。 把儿孙听了心中反而愈发的不好受了,急色的很?现在其木格一定是正在被张知节上下其手吧,甚至,他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不愿再想下去,紧紧的握着腰间的短刀。 整个炼丹过程不到二十秒钟。一炉养气丹就出炉了,没有一颗废丹,而且全都是极品养气丹。 李冰非常了解佑敬言此刻的心情,他知道,现在与佑敬言话说得越多越会让他感到心烦。 其中,傅肜、刘封一定是看刘备眼色行事。其余的人,自然以关羽马首是瞻。 这一结果真是灵炉出错吗?当然不是,谁都知道,可又有谁敢说出来,敢反驳林笑这种在长春殿身具高位的长老,除非不想在元气宗混了。 当然,这一次也并非是李鸣山,所谓这术业有专攻,没有人是全能的,白森也不例外。 前后左右都是,他们依旧处在被围的趋势,没有一丁点的改观,反倒是多了一头神通异能不明的上古巨魔。 “大哥,别这样说,我也是黑虎山的二当家的,既然兄弟们有用得着我的地方,那我就定当尽力为之。”佑敬言对刘炳顺的态度虽然依旧痞痞的,但是谁都能看出来佑敬言对他这个结拜大哥还是听尊敬的。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一下桑利索公国的税收,这里可不是什么每年一收的农产税,而是每个月都得缴纳人头税,不缴人头税,那么便不能打水,同时还得缴纳信徒费,获得税,各种各样的税收。 说话的这个空挡,敖旭的身体已经恢复了大半,身体重新变成半龙半人的状态。 没有人过问他在祠堂内的情况,倒是人流之中一名老道打扮的修士多看了他几眼,老眼中闪过一抹疑惑之色。 听安舒兹说,如果明年巡演计划成行,hbo等电视台会竞争出一个很不错的价钱,买下自己的某场米国本土演唱会录像带的播放权。 接着人间道眨眼出现在蚯蚓上空,右脚临空劈下,击中蚯蚓的身体,将它踢飞重重的撞在沙地,爆出一大片沙子。 罗无一吃惊,立即用无限月牙飞轮打开空间虫洞,直接到达北市议会大厦位置。 ??添一把火……倒真的是添了一把火。易秋不禁想起教堂钟楼隔间的那一口钟。那口钟怎么样了? 没太能够将自己带入角色,说话有些失误。不过他平淡的语气和表情不惹人怀疑。 斯坦利柴斯是接引人,这么说,皮考尔也是接引人吧?等级更高的那种,接引人的接引人? 两家公司都是行业新锐,管理能力特别是宣传造势能力很强,在服装和酒行业这是非常关键的优点,所以里瑟和斯各特两位高级经理人选来选去,挑中了这两家公司合作。 听到布洛这么说,萝茜和丹尼虽然心里一万个不愿意,但是也没有说出什么来,他们知道,布洛一旦决定了什么事,是很难改变的。 宋亚看着她背影喃喃自语,随即摇头笑了笑,甩开这个念头,继续工作。 甚至连那日的尤思颖,也远远不够。已至通天境的凌云游明,也同样没有这个资格。 “想不到这北宋的江湖还有这么多传奇,这些东西最终都没记在正史里面实在是可惜了。”梁薪自言自语地道。 “两位妹妹,东西都收拾好了吗?准备打算何时起程?”师清澄询问道。 时不时的议论几,不过掌管水镜的张角经常走神,然后水镜时常就会崩溃。 闻雪婧本来听卢雁长说要杀她,还待求恳,此时见势不妙,抽泣两声,赶紧闭上了嘴巴。 原承天听到此音,好比是仙音纶旨一般,这刀君在情急之下,终于开口吐露人言,日后培育起来,可就方便得多了。 而土著的下场,对于入侵者来说,都是一视同仁,要么打压,要么斩杀。 794 第 794 章 番外 而陈元这边却不这样认为,在他心里一直都抱有越挫越勇的决心,从来不会选择退缩,或是在两个选项中选择较为容易的。 “不玩了,一点游戏体验都没有,你们有种跟我王者单挑。”高秋官气呼呼的推翻摆在自己面前的麻将牌,语气傲娇的说道。 这下,李老丢掉的面子算是彻底捡回来了,并且也使得李家在寒萧城内的地位得到了巩固。 敖睺暗忖,以他此刻的实力,若是与牛魔王过招,绝计是很难逃的性命的。 迷踪配上真武7段的实力,在下方形成了一个圆盘,非常轻易的化解了所有风暴攻击。 似寻常赠予弟子晚辈的神通手段,若是由其自使,因这些弟子晚辈功力尚低之故,或许并未觉察到危险、来得及动用法宝,便着了旁人的道。此等情形并不罕见。以上凌下,让人至死都不知发生了何事,不算困难。 这个舞蹈动作就只有一分多钟,但是萧郎做的慢,也是偷工减料,把它压缩在了差不多的时间。 黑鲤眼神闪烁,他微微的转过头,瞥了敖睺一眼。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身后那红鲤的身上,显露出的气机,已变成了阴神境界。 意识回转,眼见得这一幕,敖睺心里暗叫了一声不妙,他猛地伸手,一把攥住了覆海扬起的手腕。 炎青山早已知道流泽、流葵、流甘、流峡四人,掌握了法宝“烛灵巧目”在手。而炎青山此人显然极为自信,认定了自家之修为,必定是与会诸修的佼佼者。 花初瑶走到门口,却被风萧伸手拦了下来,她没有动怒,而且淡淡地看了一眼风萧。 在揽月学院见识到林毅神乎其神的表现,见识到林毅强大而全面的学习力和领悟力后,林雪儿心中突然有了危机感,她感觉自己和林毅之间的差距已经越来越大。 李超木讷的点点头,他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很是疲惫的样子。 以海为家的人对于海上突然变天并不感到意外,但是林越知道,这场灾难是人为的,在海上有这么大能力,不用想就知道是自己刚刚得罪的所谓海神。只是没想到他会用这么大的阵仗来等着自己。 没有任何犹豫,或者说,只是身体下意识的本能反应,他手中的箭,也在这时猛然而发。 叶飞当然是当仁不让的坐在乔老炮的边上,尽管交流还不是很多,但是心里头还是觉得无比的亲切,一点儿都不生疏。 先上来的是海涅,他身后一起的行会学徒全都屏住了呼吸,仿佛他们当中的领头人在接下来的测试中表现如何有着至关重要的干系。 然而,还不等血剑一开口,那些只是被波及到的战阵,再次出现了问题。 而此刻,周围的人都对叶龙投去崇拜的目光,能命令杨建国办事情,那得多牛逼? 有时候,战力强,不一定实战经验强,实战经验强,运气不一定好,狩猎结合了各种因素。 原来赤炎在虚拟战士被火光笼罩之时,就已经撤出了自身所制作的火焰龙卷风中。 “叶凯成,上车。”机车男把车开到了叶凯成的身边,安全帽也不摘的对叶凯成说,而这声音,就是徐佐言的。 原来之前李大叔带着陈然飞掠前行的时候,经过了惊风怒麟兽的领地,又很不巧的被惊风怒麟兽感应到了自己领地内有其他强大生物入侵。 其实也许只是见他一面的时候,就已经爱上了吧,这只算是一个她想要喜欢他的冠冕堂皇的理由吧。 也不知道那边在说还是没有说,离他这么近的天鹅,跟本听不到从他的手机里传来一丁点的声响。 离夜笑而不语,每次来这里君不弃都会变着法子考他,不知这一次他又会出什么样的题? 本来一脸狰狞的钟夫人在看见朝他走过来的叶刑天时,终于是安静了下来了,看着叶刑天,脸上竟然露出了一抹娇羞的模样,痴痴的看着越来越近的叶刑天。 “谁说我们要拆除全部的炸弹了!你有那闲工夫我还珍惜生命呢。”黄靖一把抢过他手里的丙酮,没好气的说道。 “没有!”三个牲口皆尽摇头,表示完全感应不到咕噜咕噜所说的阴森森的异样之感。 这时候的南秉怀正在宽阔的工作室里与刘晓光和朱煦等人共同分析一组数据的时候,他的手机便在白大褂的口袋里奏响了。 林东的话让青年迟疑了一下,而他的同伴就在这个时间直接把名字说了出来。 这一次,林影不但侦查清楚了丧尸的数量,还发现了很多幸存者。 刘晓光嘴巴张了张,还想劝一劝他,但发现他又低头执着起来,不好再烦他,思忖一下,还是转身离开了工作室。 可实验室就不一样了,只要进入到实验室的领域,除了公共场合有一些必备的监控,其他地方都没有监控。 而王天霸看到这么多人撤了,自己还有这么多的兄弟躺在地上,也没办法了,只能先撤了,随后再想办法。 之所以没有直接曝光合同,而是选择先买下股票,因为在某些时候,这百分之一的股权,会起到极为关键的作用。 “很安全了,这里应该是最终的目的,看来也只有那两个地方有怪兽。”高超看着周围的建筑道。 “魏兄一定是第一次来我们赤星城吧?是缪某不好,忘了提醒魏兄。 凌初雪改黏封星影的程度,已经超过她记忆被抹去之前黏秦墨麟的程度。 大户人家有妻有妾是寻常事,郑大人也不是会宠妾灭妻的人,张夫人原来也很清楚表现得很大度,可现在大概是身体影响心情,郑大人离开才三、四天,她晚上居然做恶梦哭醒好几次。 就算长老们说:我们不会因为你是封星影的人,就对你放水,该过的考验还是要过,考验会死人、会伤残、会毁容,这些都是真的。 795 第 795 章 番外 然后便是刘宗敏、李自敬二人被传了过来,被劈头盖脸的一顿痛骂。 毕阡陌却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而后径直走到林碧霄的身边坐下的同时,修长的手指捏了捏林碧霄的鼻尖。 “不要了。”李锦说道:“此番辎重定然的拿不走了,只能在路上自己筹措了。”说是筹措其实就是抢,虽然农民军或许军纪比官军好上不少,但该抢还是得抢,只不过不要命罢了。 于是他也不想再说什么了,对田见秀又重复了一下命令的细节以及注意的事项,便匆匆回营了,再呆下去,他怕内心的脆弱将会阻止他下达这样的命运。 “龙族……骑着摩托车入侵?”路明非总觉得眼前的画风不太对劲,此情此景让他联想不到什么战争,只感觉更像是暴走族街头火拼,他听说过美利坚本地一些黑帮的作风,火拼起来都是先打烂监控探头的。 林碧霄对林碧迟的说法不置可否,虽然没有开口视线却直直落在她的身上,盯得原本就心虚的林碧迟连忙低下了头。 也许这瀑布本来不该是向上逆流的,只是出于某些原因突然流动方向被倒转了。 “我没问题了!”弟弟声音有点大。他们兄弟拍了好几部魔法影像,但还是第一次有机会和安南合作。 “你不说,我不能走,而且我的导师还有的我的同学们都在那里呢!”苏阳坚定道。 “东西到手了我们走人吧。”沐悠涵总算是明白了所谓的家法到底是什么红着脸转身就走。 “不知道,只知道斩影是故意把这帮人吸引来的。”黑水姬低声。 心里想着,手上可是不闲着。运起异能,握着大山的手,开始治疗。 福芸熙咬着牙,神智已经开始涣散,她知道自己必须坚持住,否则必死无疑。于是她手脚并用,向外爬去。 自己只是记得,当时那个天运的国师,说是送自己去维克所在的地方,后来自己便晕了,到现在脑袋还有些痛,有些蒙蒙的。 肖土点点头,刚要去召唤灵兽五行狗,这时却见那原本丑陋无比的五行狗,已经是浑身发颤的缩成了一团,那双原本湛湛有神的眼睛里满是恐惧了。 而这一边,海市蜃楼那陈峦叠嶂的宫殿,一样是整体往前倾泄,像是一场翻天覆地。 李牧的卡仪是黑格尔科技公司出品的,而且还是五星卡仪中较为高级的一款,因此李牧倒是不用担心联邦政府通过卡仪找到他。 李牧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向了场内,此时楚云已经狼狈的退到后面去了,好在刚才他紧张之下发出去的攻击击杀了一只僵尸。 其实翡翠丹的作用是用来辅助修士突破境界在突破境界的时候能提升一定的成功率境界越低作用也就越明显在欧阳鹏程修炼的那个梦境世界里翡翠丹也算得上是一种可遇不可求的丹药了。 “哼,中品宝器可不止你们有!”雪无道和宋天等人冷笑,他们也打算祭出自己的中品宝器。 “是你不想说清楚!哪里还有说不清楚之说?只有教不会的老师,沒有学不会的学生。”陈涵振振有词的说道。 听了溟墨的话,血痕那血色的眸子中露出怀疑的神色,不是他不相信,是不敢相信,因为这么多年和那些孽神打交道,太了解他们的难缠之处。 “今晚我们要在这山上过夜。”她仰头看了半天。实在沒有看出哪个地方能容身。 “对,那里不好玩。还是我的桃花船,那里最是好玩,任何价钱可以从长计算,我这桃花船也有名字叫好玩船。”第一个船工说道。 这是段峰浑身无力,周身经脉已经被震伤,躺在地上根本就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金山轰下!心中一阵惨淡,没有想到会丧命于此。 “好,即然你想见识,那我就让你见识个够。”他挥舞着绿玉杖与她的对魔杖对碰了一下。 “我以前也是那样认为的,在认识她之前。”慕容琛的嘴角露出一抹淡然的笑意,脸上的表情都跟着变的很轻松。 如果让姜神空知晓了,自己的未婚妻亲其他男子,不知道会不会暴怒? 等玛丽学会了精粹液的配置方法后,艾林就再也没有过来过,即便这里与他的房间只隔着一层楼板。 公司那么多人,中午拍了午餐照片发过去的时候,陆晏辞当时说还在开会来着。 如果有强大的战阵,就算是无惧人海战术的天人强者,都有机会斩杀。 就这样,萧枫从一个毫无背景的普通人,成为一跃成为了无上帝族的子弟。 许忆妃猛然抬头,望着牢牢护在自己身前的背影,嘴唇已经被咬破的俏脸,瞬间变成了雨打梨花,模糊的双眼晶莹一片。 季子墨若有所思,水清桦说他如何待她,她便如何待他,是不是也是这个意思? 他缓缓起身,走到落地窗边,从帝豪集团高达一百层的总部楼顶俯瞰着夏都。 796 第 796 章 番外 此时芊芊坐在自己的床上,双手环着自己轻颤的身子,视线惘然地盯着床上那纯白色的被单,而他手上的血红像是染上了她的瞳眸,连带那纯白也被染红了,这个男人真的让她猜不透。 “当然,我们彼此都忘了那些,让我们重新做干干净净的人吧。”颜安星眼眶有些微湿。 “以茶代酒,来,庆祝一下。”凌墨举起一旁的花茶,四人都举起了酒杯,碰在一起,大家都为他们感到高兴。 她怔怔地盯着空荡荡的屋子陷入了沉思中,过了片刻,右手再次抬起,掌心依然向下,召唤咒语中比较简单的那一条低声吟出,仍然毫无动静。 今天真的是捡到了一个大便宜,自己出来买东西,居然一分钱也没发,全都是陈世帮她结账的,这让她有些很不好意思。 这让他的心理很不平衡,再看着他们相爱的模样,他才发现,他失去了一个温柔的港湾。 “你的黑客技术不是很高吗?怎么不自己去查?”沈若幽洋洋得意,跟上次一样,不紧不慢地用咖啡匙搅拌着杯里的咖啡。 崔王氏用了差不多两刻钟时间给崔君肃详细的讲着其中的内容,崔君肃眉头慢慢的皱了起来。 “恩,一会再教训他。”李渊很不高兴,因为这样的盛会你柳木既然在长安,迟到就是过错。不过还是先说了除夕的贺词,然后宣布开宴。 苏我芽子这样问,柳木倒是能够听得懂,她在问的意思就是自己是被圈住的人,自己敢要作点什么的话,估计会把性命丢掉。 而更让金辰飞感到愤怒的是,自己说完之后,潘婷竟然毫无反应,完全不顾及他的感受,直接便转身走开了。 见秦天这么坚持,还是同意了,她可不认为自己会输掉,这几年来她几乎立于不败之地。可不会败在这个亚洲人的手中。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光明正大的做渔翁,正合刘协之意,刘协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那是一只金黄色的猴子,它除了有着四个耳朵三个眼睛之外背后还有三道紫金色的纹路。 唐对高句丽的用兵,没有因为太宗病逝而停下脚步,高句丽经过了太宗的征伐,已经式微,终于于668年,被唐高宗所灭。 而在这个时候,那剑阵宫的周围,出现了剧烈的扭曲,隐约间,一股强大的能量,宫中弥漫而出,让这片天地的灵力都暴动了起来。 “方才你说要把我丢下去是吧,我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一个垃圾,也敢打雨瑶的主意。”秦天一脚踹在牛不凡的下颌,牛不凡一声惨叫,几颗牙齿连带着鲜血飞了出来,身子重重的砸在地上,躺在地上哀嚎。 准备随时补防的寄诚庸突然发现已经离开了自己防区的冯啸突然又转身冲了回来,寄诚庸瞬间犹豫了一下皮球已经被李良传到了冯啸的脚下。 炼化南明离火的时候,那火焰焚身的痛苦他都尝试过了,这点冰霜算什么。 “也许吧。”卫斯理一笑,父母松了一口气,他也松了一口气,总算放心了,这些事情不解决,结婚都不安心,得到他们的首肯后,卫斯理从未有过的放松。 赵素也不勉强他,对方短时间有如此改变已经很难得,自己不能太贪心。 金身破了,还多了污点,想要像以前那样崇拜赵长生,怕是难了。 “我知道。”墨邪其实早就看到了青晶怪,但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她美眸瞪大,惊诧无比的看着赵轩,狐媚的眼中闪过一抹浓浓的寒意。 之前赵素在神宵宫作的一首桃花庵就令他惊艳了,想不到一经问世就惊动了整个汴京的元夕也是他所作。 来到辞树的房间,发现她的房门没关,许青也是直接进入其中,映入眼帘的便是辞树坐在床上,双臂抱膝,有些失魂落魄,就连进入房间的许青都未察觉。 cai的尼克是最兴奋的,他甚至成立了一个专项指挥室,并亲自坐镇。 虽然他们的火枪都装有刺刀,但那只是聊胜于无,有备无患,不具备和刀盾手这等专业短兵较量的资格。硬要打的话,只会伤亡惨重。 苏宇也知道不能在同一只羊的身上薅羊毛,因此他决定就赌这一回,下次得换一家赌场才行。 陶冰叹为观止的欣赏了下他的豪宅,心里默默感慨,人和人之间的差距,可以比天和地之间的差距还要大。 等这片区域的黑影不是被吃了就是跑了,变得光秃秃了之后,立即扒拉着触手,朝着一个方向走,沿途只要看到黑影,立即就是一触手,然后卷进了嘴里。 要是运气在差一点,正好碰上供货紧张,那能溢价一两倍都不止呢。 云安仔细的看了这家伙一眼,人确实是挺帅气的,不过那桃花眼的眼周围全是黑眼圈,很明显就是一个放纵的人。 说着云安和夏苏一起进入了一家酒店,这家酒店一共六层,一进去,云安他们就看到人还真是不少,几乎都坐满了。 他的皮肤透出一种死灰的白,白的像巨人观死尸的色泽,但同时他能感到自己的躯体变得诡异起来,好像不可捉摸,根本不可能被刀剑之类的物品所击中和伤害。 赵雅楠演了很多戏,但是能让大家耳熟能详的代表作,几乎没有。 可纵然是如此,帝国内有蜥蜴人的说法还是不胫而走,帝国上层早就被蜥蜴人渗透、甚至是帝国上层就是蜥蜴人的谣言大行其道。 “那各位老师觉得怎么样呢?”主持人抬手,按下了粉丝的狂热呼喊。 夏阎下车,却见风雪弥漫的灰蒙蒙天气里,面前的巍峨宫殿上显着“天宁宫”三个字。 现在她跟顾知璟的晚间八卦集会也被迫中断了。两人的夜宵也被取消了,理由是太晚了吃东西不健康。 797 第 797 章 番外 我和秦枫他们,都通过视频,看到了蓝星的表面,变为一片深灰色。 当年孙雪瑶的母亲,怀的是双胞胎,孙怀仁先出生,啥毛病没有,而稍微晚了些的孙雪瑶,则有溶血症,这让孙怀仁很是愧疚。 段莫深皱了皱眉,碍于alex的身份,他现在还不能这么早暴露身份。 乱糟糟的头发,满地的纸巾,从中找到拖鞋,穿鞋的时候用脚拇指夹掉上面的纸巾。 公尚过直取绛城,又得了晋国国鼎,显然是有目的,而且需要倚靠绛城来达成,那之前随便混进去的计划,就可能不好使。 为人谦逊,看起来不争不抢的,不过能坐稳朱雀国太子这么多年,这人肯定也是有些本事的。 曹庸虽上了年纪,但耳力不错,正要看看是谁口出狂言这样编排他,然后就看见了单璎,脸上的褶子堆在一起。 每一样武功秘籍下面,都有着相应的价格,徐青对比了一下主神圣殿那里的秘籍价格。 一声佛颂猝然响起,释性和尚双手合十,一双眼眯着,就像没睁开似的,身上从光头到袈裟,无不泛着点点佛光,堵在了塔门口。 他看起来像是生了重病,躺在椅子上昏迷不醒,嘴角还挂着一丝鲜血。 几人看到对方装备,还有那丝滑的手法,已经猜得出眼前这位,就是那个国服第一神豪了。 等她完成了这一系列的操作之后,把这块豆腐放到了桌子上,就没有再管它了。 他不久前放出去探查周围情况的士兵,身上的铠甲或多或少染着鲜血。 更何况,他们的灵兽已经被吴至吓破了胆子,此刻已经完全丧失了战斗力。 围观众人议论纷纷,陈浩轩和赵符的战斗,被视为青州城最期待的比武。 「兄弟们,看来卡恩中将不欢迎我们,既然是这样的话,那我们也该走了。」黑胡子说道。 家族忍者和村子的忍者只为火影和大名负责,守护村子也不过只是因为自己住在村子罢了。村民更像依附于他们之下的寄生品,其实这是有巨大的隐患的,各个家族能维持在村中的地位,靠的是能源源不断产生精英忍者。 不得不说,这句话说出来多少有点效果,其他族长不像日向日足和奈良鹿久一样和他走得颇近,虽然宇智波勇说的事实,对于宇智波一族本能上还是有些忌惮。 “是我,谁让你不肯嫁给我,不过是一个乞丐罢了,给点钱,别说断腿了,就算真的砍了腿他也是没二话。”县令说着,眼里的红光又加深了。 江艳尴尬一笑,说起来王金花干的活比她还多,只是原身手上的老茧薄一些,加上她不太熟稔的操作,才那么容易糙出了水泡。 只好张东海开车了。如果有事了,就换换座位。拉轿车的卡车一马当先,后面跟着陈靖阳的大奔,再后面是潘一凡的宝马,这家伙去哪里都带着他儿子。 明如颜哭笑不得,上前安慰她,结果反被于淼淼缠上了,挽着他的胳膊不肯松开。 金乌被拦截后,在相互引力的作用下,成为一个组合体,轨道高度为800千米,处在月球和地球之间。 这一点,和童瞳的火凤体有点相似,消融道法,只是童瞳的火凤体很是彻底,随手一个火球,就能点燃对手的道法。 张东海发现了保险柜,就在大床的边上,盖着一张桌布,充当床头柜。 想到此,他执意要弄清楚山洞里白骨的来历和他们到底是被何物所害。 对面的少年抱着双肩,低着头像是在打瞌睡,那把黑伞就放在他的脚边。 轰,一道雷鸣出现在韩森的头顶,紧接着林清炫一剑罩头劈向韩森,一身臭气外加被雷劈的浑身破烂,韩森身上再无半点贵公子的气息,吓得他的脸色苍白,今天的事情怕是不能善了。 陈国,自从风家两大化神被紫玄一巴掌拍死,他们在这边的战场就消停了许多,但相反的,赵国方面他们进攻的更是猛烈,本来可以坚持几年的战争,却硬生生被打的体无完肤。 “直接去恐怕会和贺茂家直接对上,贺茂家的人倒是没什么,但就怕守护者出手,对上守护者我们可没有丝毫的胜算。”尹阙很没形象的趴在石桌上一只手还摆弄着竹青青得发梢。 无数的蛊虫如同利箭一般冲向异兽,这些蛊虫中不乏一些含有剧毒之物。 工作一开始手忙脚乱,但是一直坚持,最终还是取得了老板的信任。 不像之前楚江区的比赛,很多观众都挤在比赛场地四周强势围观,显得比较混乱,也比较业余。 屋子是典型的平安时代的风格,窗户上的纸已经完全破碎,整个房间到处都是蜘蛛网和成片的灰尘,房间中间的一个火炉上架着一个黑乎乎的破铁锅,里面全是黑乎乎恶心的要命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 798 第 798 章 番外 “这位是……这位好像就是名片上的庄大侠?”镖头看了眼庄三斧,连忙掏出昨天林见秋发的名片宣传看了看,上头以庄三斧为原型写的名片,跟本人一对,这不就是吗? 找到了关于墨龙枪被封印的讯息,林诺微微一笑,不打算停留,心念微微转动,便准备离开此地,前往上苍某处禁地,收回自己的本命兵器。 总之就是这么简单,青衣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秦虎不断表示同意,然后这个计划就进入了实施阶段。 周苏愉躺在床上,想着那个傻傻的周坤,心里暖暖的。只要有他的陪伴,无论到哪里都是值得的。 超光速鱼雷的射程极远,就算在铜阳星附近发射,也能飞到目标附近,可是那样一来精度就太差了。 而已经走到黑色方尖碑前的韩风,显然没有时间,拯救即将被大橘剑齿刺穿身体的王颖雨。 当大二、大三的老生要跟新生一起学新科目模拟舰队战,这种情绪到达了顶点。 今日他们一出现,这家酒楼二楼就有人一直轻摇折扇,看着他们。 一席话,所有人都不敢说话了,连趴在桌子上哭泣的刘雀儿都不敢哭出声。 “你在家里,应该看过许多有关赌博的电影和电视吧?”宁肖淡淡一笑,准备耐心地给这个吝啬鬼投胎的弟弟讲解一下。 泉水上,飘荡着片片的花瓣,有桂花的,桃花的,还有云霄花的,都染上了玫粉色。 绕过了庞大的玄天宫宫殿,赫连御宸带着上官月颜开始爬山路。这座宫殿虽然在山顶上,但是却没有将整个山顶占据,有一半还是青绿的山体,让庞大的宫殿依傍着。二人便是往那山体上而去。 而青衣‘挺’直了腰身,手握青刀,眼睛猩红,手在微微的颤抖。 “常叶,我看还是算了吧。”抚子静香第一次流露出了难堪的表情,对身旁的常叶说道。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一个抽奖画面在他脑海中呈现,看着那一张张抽奖牌,李易选择了第三张抽奖牌。 在开口的同时,他也再次抬步,面对面向玉景风和上官月颜走去。 皇后是个细致的人,身边的人她素来厚待,别宫的宫人都是铁、金、银、铜,她却为身边的人都准备了玉牌。 “上面又没写你的名字,怎么就是你的?我还没怨你藏了我的东西呢?”说着话,不悔还刻意的将那只完整的蝉衣举得高高的。 突然被带上个戒指,其实还蛮不适应的,有些别扭,但心底甜得很。 最让陈烨开心的就是丰州城以后就是自己的大基地了,那里自己可不会陌生,那里还有很多亲切的人呢。 再比如炼器师,锻造出来的武器会附带风系或者雷系,水系,火系,冰系等效果。 可是此刻,放手两字,在这结婚仪式就绪的档口,他说不出口,一是对不起三年来为他真心相付的宁萱萱,二是对不起明希,虽说前尘记忆是明希带给他的,可是给予宁萱萱爱情的人是他向阳。 吴兄爆喝一声,紫色光线形成一道索状,将黑色神像层层缠绕住了,黑色神像用力掰扯,竟然一下子没有掰开。 血狩用力过度,带着它那条被撕烂得血肉模糊的舌头,往后一倒,一个翻滚,撞到墙上。 云苓去了隔壁的屋子,看着无名躺在床上,瞪着一双无辜的眼睛,满眼的泪花。 甘棠放下了手里的斧头,抬头擦了擦汗,他跟着秦康宁回到了同福楼之后,思前想后了一会。 明希接过切药器一抬头就把药给吞了,喝了两口水,又将杯子和切药品转手给了护士。 现在的人……哪里还懂得‘让老弱病残先走’的道理?!也就米卡卡这种人还有这种高尚的情操。 他在接到通知时也得到消息,眼前这人将外院二十余人全部杀死,而且诡异的是他们全身只有一道致命伤害。 此刻的何斐虎宛如穷途末路一无所有的枭雄,发丝散乱,脸上满是凄凉。 最终周琛老师按下了绿灯,汪明峰沉重地摇摇头,表示自己不能拍下。 另一边,同样看到这一幕场景的屏幕前众人忍不住的纷纷吐槽了起来。 “晋远叔,辛苦了。”一看到陆晋远,陆长乐好像看到救星一样迎上去。 刘志简短说了下经过,只言杨世举要闯别院,被顾杰废了一条腿,原因一直未提。 其他人同样大感意外,谁都没有想到,汉克皮姆放出来的,会是这么大个头的蚂蚁。 听见浴室水声停歇,然后开门声和脚步声,身上的薄被被掀开,宋喜喜装死。 一如既往的,答题结束后没多久,系统就开始播放起了相应的影像来了。 树精移动速度缓慢,会使用地刺攻击,还会释放能让玩家进入失明状态的种子。 799 第 799 章 番外 头部可以转动,身体也没有限制,他低头看看,发现身上什么都没有穿,容器是透明的,外面的场景让他有些吃惊,科幻片中才有的整洁房间,到处都是仪器。 “大脑,我回来了。另外,我已经把天魂给救了出来。那个什么中南省抗灵办的副主任于霜,还有些实力的。可惜,被我右手直接的穿心而过,死的不能再死。”魔王之右手粗豪的笑着。 林桑白依稀记得,十一二岁,大概正是李半夏骨子里的暴力基因开始被激活的年龄。 猫冬呐呐地依言顺着灰色根须,去找寻其生长结头,结果就在一根粗枝上的疤口,找到那条灰色根须的结头,貌似还是嫁接上去的。 “不,他被现实击败了,现在这里由我指挥,你们怎么来了?”洛羽问道。 他们住在同一块地方,抬头不见低头见,差不多是系统内最熟悉的人。 而就在楚涛到达了炼气期八层不久,高二上学期的期末考试,开始了。 老麦静思片刻,掏出手机打电话给林道楚,让他设法查查那刘某人的行踪。 楚涛被撞击的倒退了过去,飞跌了十米左右。楚涛亦是感觉到对方的拳力,很强。但是这种拳力,还应付的来。 “有机会一定把这些原型机都买回来。”47喃喃自语,在这个国家有钱什么都买得到。 御帐里,绿袖和绿萝守在云汐床边,两人脸上满满都是愧疚,若说为仆的不该违抗主子的命令,可明知主子会有危险还不阻拦,这又算什么? 同时,那几名巡逻队的成员也是之后才知道,原来营地里的每一个士兵,都被叫过去问过话了。 本来焰是想要换一个更低能的法师来统治世界的,但是想想还是算了。 但南疏并不在意这些,在接到这个剧组的开机通知后,她就收拾了一些简单行李,带着孙沫一起前往了剧组。 想到这里,陈澈看向众丫鬟的感觉就不一样了,大家是在鼓励他吗?难道这里还有比巨人兵更加不可告人的秘密? 整个洞穴直接乱成了一锅粥,到处都是贪欲迷惑了心智的寻宝者,杀红了眼的家伙更是一大片。 经纪人的义务是什么,是负责帮艺人进行公关,帮艺人造势,帮艺人联络各种资源,可宿姣寒看得出来,这一切,南疏并不需要自己。 毕竟,他也已经发现姚瑞雪身上的秘密不少,时鸿飞这个未婚夫都相信他,那秦景之自然也就相信自己的好兄弟的。 可是,当狂毒直接将伊夫雷亚给覆盖起来的时候,无数的冒险者都是倒吸了一口冷气,死死地盯着那团不断翻滚的黑雾。 眼见刺杀没有希望,剩余的刺客不禁都生出了退意,可来得容易,退得哪会这般容易。这不,不仅是巴彦这边,就是领命前去保护云汐他们的巴克什那边也捉到了两个想要偷袭的刺客。 “妈,你都这么大岁数了,还是好好颐养天年吧。”冯华苦着脸劝道。 他们来极限基地之前,是带着批判这个基地的想法的,总觉得工业不外乎就是傻大黑粗,到处脏兮兮的,污水横流,废气弥漫,这种落后的生产方式放在城市周边绝对是有碍市容。 闻鹿鸣扔给它一把晶核,于是它瞬间充满了电似的,立马就生龙活虎起来,非常听话地乖乖干苦力搬兽尸去了。 季绪林恨得咬牙。混蛋,若是叫他知道是谁见死不救,一定……等等,那人脸上没有魂印?莫非是个异民? 他很清楚,就算现在追上了刘一刀,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他也不可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结束刘一刀的生命,毕竟他现在所处的并不是战场,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杀人,只会为他带来众多不必要的麻烦。 11苦涩的自嘲出声,他能明显的感觉到,手中那完全没入r国毁灭者肚子的战刀距离它的心核位置只差那么几公分的距离,可是现在的他,身体已经完全达到了极限,甚至连动一动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 一般情况下,跑个两三趟必然是会赚得盆满钵溢,咬咬牙买一艘最低级别的远洋船只还是能够付得起钱,十成之中的九成人也是这么做的。 要是只有那么一件事情,蔡优没有资格参与这样的会议,他与刘彦沟通了一夜,也就是所谓的秉烛夜谈,讲东牟郡,又讲长广郡,绕回了刘彦该是怎么样的崛起。 其他两人虽然没有说话,但是皆是拱了拱手,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陆林一点也不担心地球那边调查自己,以系统这牛叉哄哄的尿性,陆林相信就算再给地球一百年,一万年的时间,那边也无法洞悉系统的任何程序。 既然双方实力差距这么大,不做点什么捞取好处的话,岂不是对不起国民自卫队的狂热战斗力? 这一日的战场之上,法科和尚顿那是风骚无限,地精机甲落在这两个家伙手中,绝对是遇上了明主了。 就在哀嚎幽灵的身后,散落着一堆魔法水晶,很明显,只要战胜了这只哀嚎幽灵,就能得到这一堆魔法水晶。 洪门有了新的总舵主,自己这一个老家伙,老是蹦出来指手画脚的,那不是招人恨么。 落到地面上之后,玛里苟斯变成了一个满头蓝色头发的精灵,揪住了醉风。 若在外界,他们根本没这样的机会,哪怕就是苏魅这样的魔门,也不可能会斩杀数万同阶修士。 艾尼路顶替三号、耕四郎顶替五号、海格力斯顶替六号,一笑顶替八号、泰佐洛顶替九号。 反空间暗物质发动机出现,无疑彻底的将人类从地球和太阳系的桎梏中解脱了出来!顾名思义,首先,这发动机将会使飞船在与我们认知的三维正空间完全相反的反空间进行航行,其次,它是以暗物质作为燃料。 因为太过惊讶,她一时间没有反应,又因为想到不能去看两个宝贝了,她脸上多少露出那么几分失落。 800 第 800 章 番外 突然,一抹紫色穿透浓雾映入眼前。龙迹双手背后,而手指早已勾成龙爪般的攻击型。 他似乎能听到有人潜进公爵府时发出的微弱脚步声,似乎也能看到有人腰间的长剑闪烁着烁烁寒光。那森冷的杀气也在公爵府的上空盘旋,似乎随时都能把这个风雨摇曳的公爵府毁灭。 第三步,这一步代表了初级大罗境界的巅峰,这步的关键乃在自身,取决于道心是否坚毅。一瞬间里,墨非的周围的环境忽然变成了地球世界。 凤清夜正在练字,那优雅的样子格外赏心悦目,洛水漪凑过去,砸吧着嘴点点头,写的不错,沉稳大气,霸气内敛,与花妖孽是两个风格,但同样的充满王者风范。 “唉,估计是嫌麻烦吧。再说了,这样也挺好,你们瞧,她连蛊王都能呵斥,不更显得她厉害嘛!这就叫垂帘听政!”苏雅俊摇头晃脑道。 像她那样太过幸运又格格不入的人,被同班同学孤立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好了,还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吗?”不知道过了多久,白起完成了最后一遍演练,缓缓收手,看着十一个队长问道。 噬佛河边,一人手持着鱼网似的法宝,随手祭出,冲着那噬佛河中洒去,随后收回。 那九字神族人已知投巧的术法不管用,以双拳硬扛,两者拳头相抵,轰的将汉白玉捉摸的地板震出裂痕,一座宫正殿因之簌簌摇晃。 这样一个声音在沉睡的耳边传来,沉睡明白这个时候和他交战没有好处,但是也没有其他好的办法。他打算凭借自己速度方面的优势径直从这里传过去。 上了二楼,入眼的是一块与楼下相同的任务板,不过上面的工作委托却十分稀少,每一张都至少是s级。 谁也没有想到韩月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谁也没有想到不被看好的韩月,好似有着必胜的把握。 “好了,现在她们的比赛已经结束了,下面你还要不要迎战。”孔司登向着叶飞挑衅地问道,就怕他见好就收。 狼族的鬃狼和银月,刚刚被蝰蛇整得很苦,差点沒让他当众给砍了脑袋,早就对在背后指使的万兽王恨之入骨了,再加上鬃狼那次万兽王的落井下石,新仇旧恨之下,二人各带领黑狼和银狼部落宣布反了万兽王,支持叶飞。 在杜蕾诗的带领下,一批‘精’英暗灵战士和暗灵骑士在杜蕾诗的带领下从防御里面冲了出來,像是一把尖刀在骷髅大军中撕开了了一个口子,向着绿光的方向迅速突进,看样子是想接应服部樱。 “我也觉得先回昊天门会比较妥当。”红绫对此也是不敢冒险,赞成先回昊天门再说。 林语风说完,一脸想知道表情看着李言,这还不只是林语风看着李言,大厅里面的人,几乎都是看向李言,想要知道李言是否能全对。就连高振阴和阿史那布多两人,也是看着李言,想知道他到底写的是什么。 高振阴此话一出,那些不知道的都知道了,都是同意的点点头,表示说的有道理。 迷迷糊糊的紫色的雾霭,不是水汽,而是色彩交织成的帷幕,把灯塔下方的景致有意无意地掩蔽。 公子自然也察觉到了异样,不过他只是微微蹙眉,看情形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春阳结婚好几年不要孩子这事儿办公室的其他老师可比她这个当事人着急。 张飞不待刘备开口同意,自个儿做主,应了下来,走到大石头墩子边上,马步一蹲,气沉丹田,大喝一声,双手抱着大石头墩子,硬是给抱了起来,在面馆门口来来回回走了一圈。 “她才刚死了男人,您也太心急了些。”余秋燕按奈不住将心里话全兜了出来。 考虑到现场情况复杂,一个班的兵力恐怕难以处理妥当,班长随即向上通报。 何必等到通脉境界,再去打通其他的窍穴呢?这是费时费力的事情。 “这个的后果便多了,像修炼速度减慢、运气变差、甚至力量被压制等等,最为严重的是,世界要抹杀你,或者世界将你排斥出去。”威严声音说道。 她也是因为姐姐意外去世,才成为这城主的,不然的话,这城主之位,跟她有什么关系? 众目睽睽之下,每个士兵都竖着耳朵听着呢,言明梗概,点到为止即可,一些内情,不便于当面讲。 而程咬金这家伙居然为了自己能要到学生,居然浪费时间把自己拉出来,就谈论这么简简单单的事情,这不是浪费时间,还能算是什么? 当然,魏院长在说完这一番话之后,就往天空一指,然后,开口说道。 大门却始终没有打开,也不见鬼修出现,仿佛这里根本就没有人居住一般。 苏黯立刻就想要收回自己的脚,但是偏偏却没有办法挣脱叶枫的手。 这近乎一整个世界本源的加持,对战力的增幅有多恐怖可想而知。 他一边使出结界保护自己,一边从团团的烈火中看见了赵一粟和江云尘骑龙逃窜的身影。 “那边有个破庙,咱们先去那避避雨吧!”姜清宁掀开帘子朝四周看了看,忽然看见远处的树林里露出一个破败的庙宇。 众大臣一片嘈杂,显然对姜清宁并不赞同,甚至对姜清宁颇有怨念。 虽然,柴静云确实得到了长公主的赏识,可是却不足以让他能够有太大的作为。 赵一粟无暇参观八方城的繁华和岁寒宫特有的冰川雪原,她亲昵地挽着江云尘的胳膊,两人亦步亦趋,如胶似漆,任谁看都是一对热恋中的道侣。 可是,他不清楚银花夫人背后的情况,所以他不想招惹太多,以免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怎么…”看着王南北转身的阿五,回过头问着王南北,当看到这个背影后,总是有几分感觉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忽然脑海中闪现过一个身影,和这人慢慢的吻合起来。 801 第 801 章 番外 培安星的建筑,大体是以圆椎形状为主,外面贴着一块块亮晶晶的材料,在桃红色的培希大星的照耀下,闪着如迷梦一般的光辉。 白雪听了想笑,林俊杰?不是歌星么?这个名字好。紫云却没笑,她感觉似乎林娇真的对高远死心了,挺为他们可惜的。 虽然及时终止采购计划、工人的自动请辞、加上房东老李知道经济危机爆发后也主动延迟房租期限,都给方万力缓解了不少的资金压力。 反正只是些闲话,左右又伤不了自己,她们爱怎么说着怎么说去吧。 “不过,你们也不用太担心,虽然你们的身体和一些装备无法带进去,但是一些特殊的东西,却是可以携带的。 苗槐找到借口,收走魔方,掐印将花盆收入云门空间,走到神庙门前,再从空间放出摆好。 环清河,因为被治理过,倒是没有那么脏,可是也并不是很干净。 “两位,我有点内急,要去拉屎,先走一步了。”李辉转身就跑了,不过他跑的方向却是食堂。 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刚复活的时候,有一种灵魂飘在空中的感觉,对这个世界的感知都很朦胧,要做出什么动作也十分困难。 冯芷榕自然明白这点,但自己也的确除了脖子上的这颗脑子外没什么值得一提的长才,更何况她们究竟都是靖王的人、并无须忠于自己,也因此便别提立不立威了,只能好歹与她们周旋以获取她们的帮助。 之前能够击杀四长老,是因为四长老轻敌,而且牺牲了影子,让自己在瞬间拥有强悍的爆发力,借用阴阳地术镇魂,麻痹四长老一瞬间。 他不想姚可心出事儿,如果绑匪的目标是钱,他可以付,多少都可以,只要姚可心能够平安无事。 “恩恩,我记住了,我一定会照顾好他们的。”季子炎得到想要的信息之后,又开始仔细的聆听医生嘱咐的时候一直在说的几句话,无限的重复循环,也不知道到底听进去了多少。 紧接着,豺狼虎豹四人组就冲到了老猫旁边,对着老猫的膝盖和腿弯就是一阵猛踹。 “呃,从这里好像的确能看到海,对了,冰舞姬有下一步的指示吗?”。 “今天这里不看病,都出去!”吴宏然正在气头上,他在这,谁也别想看病,非得让苏寒知道自己的厉害不可。 “哼!没想到你躲了这么多年。。竟然还敢回来。。”说话之人正是奎尔斯城的光明教廷殿主蒙德。 然后,宿鬼仙把发簪拿下来丢掉,青丝抓散一些,再在脸上弄点儿淤青,吸气,唇上瞬间干的掉皮,四肢再套上缚魂锁,被表情冰冷严肃的鬼神押着出了冥王宫。 你才是禽兽呢,顾大混蛋!季子炎果断的直接挂掉了电话,不给他任何追问的机会。 七点四十左右,一座让那奇泰十分熟悉的棚子出现在了双方营地的中央位置。那杆奇怪的红底黑白式样的大旗被插在了棚子的左边。 宋科打这个电话,一是跟赵昊说打榜的反馈,二是让他准备商演和走穴的事情。 而络云却也在此刻想好了对策,只等那人手中的剑落下,络云便能将其一击毙命。 他的印象里,哪怕是宗门里,每日专门钻研丹道的那些老者,至少也要用两个时辰。 之所以规格这么高,是因为鲁奇在圣布鲁诺山的战斗中俘获了一条大鱼--西部行省的总司令德纳瓦上将。 “市东边郊区的废弃工厂,我就在那里面。对了,我不是别人,只是你们的一个老朋友。”说完,桌上的全息投影消失在了三人眼前。 图斯特轻声咂了咂嘴,将叼在嘴里的香烟拿了下来,顺势按到了凯蒂的柜台上,将其熄灭。 又是一波对撞之后,大阵狠狠的动摇了一下,主阵之人皆是喉咙一甜,气血翻腾不已。 一行人也顺着看了过去,只见在卢修斯和来恩身边的位置,各自摆放了一个尚且还空出来的座椅。 “为什么太医还没来?”皇上一吼,便牵动了伤口,我看到皇上肩上的伤口便流出更多的血来。 还是不对,姜烜怎么会知道我是个太监还喜欢我呢?何况,姜烜凭什么会看上我呢? 再次回到蓉城后,又是应付完一堆杂事。包括花了一周多时间拍完三条早就答应好的广告,郭子昭又再次忙于学习和训练了。 一股赤红色一下涌到了李江宗的脸上,他身为三鑫集团林南市的总经理,去到哪里都会被人优待,现在竟然被江云呵斥,顿时让他怒火中烧。 若是灵气一直这么充沛也就没什么,突然之间有了这么充沛的灵气,担心那些修行者会承受不住这些灵气带来的冲击,在修炼当中导致过火,最终走火入魔。 然而走在山门前的石阶上,就被从路边树上跳下来的林曜吓了一跳。 红菜汤、罐焖牛肉、首都沙拉、烤肠、七成熟的牛排、面包片……全都上了两份。 用看面相来判断凶手,自然是不靠谱的,别说养父李不会承认,就是黄兰登这些警察,也对唐仁的这套说辞嗤之以鼻。 说起来,因为过去是个“傻子”的原因,所以夏天在班里是没啥朋友的。 唐探第一段成片的票数,也再度恢复到了【大话西游】巅峰时期的水准,那叫一个一骑绝尘,上一轮冠军苏清的影片,连唐探的车尾灯都看不到。 在如此巨大的危机下,大胡子侠反而给带给了大家更大的一个惊喜。 然后往下是a+和a-,代表高水平的竞技玩家,拥有出色的枪法和团队合作能力。 他就已经写完了最后一道大题,直接将写完的国语试卷放到一边,开始拿数学试卷开始做了起来。 802 第 802 章 番外 几个队员一屁股坐下,舒展了一下胫骨,开始拿出背包里面的特质压缩饼干啃了起来,用过滤器直接吸起了河里的水来。 李天君想到无情恐怖的身手,凌天坏坏的笑容,心里就暗自颤抖。 至于蝎王一族和中立派家族应该不会轻举妄动,如果这样,你的胜算已经达到了六层以上!我想你不会放弃这个机会吧!”看着罗德,艾达缓缓的说道。 虽然他的表情有些夸张,但话里的内容确实叫在场的天使们脸色一黯。 元气大伤的灵根老怪早已心无战意,他身形一晃,变出真身拉着修罗迦言撕开混沌虚空,瞬间消失不见,他们一走,杨南这才变出人身,严峻的面庞忽然满是疲惫,再也没有先前威风凛凛的样子。 走进了包厢,丁棍和两个保镖正坐在那里,安静的喝着酒,脸色并不是很好看。 刘忠超被带去问话除了无法说清酒店里面的录像去哪了其他都交代了,没有什么证据说明他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所以早早的被放了出来。 大家一想也都沉默了。确实,今天那个幽灵似的外国人太恐怖了,在青天白日下,居然连大家都看不清他的身法,让他来无影去无踪,这可是太丢脸了。 傅朝那边的大砂锅装的则是皮蛋瘦肉粥,细碎的瘦肉丝和灰色皮蛋混合着开花的米粒,面上撒着葱花,通体散发出源源不断的咸鲜气息。 而沈柠就看着自己原本就要追上林乐乐和姚珂了,而后那二人不知怎的突然发力,又给她甩开一大截。 明颜听到这么敷衍的话就觉得生气,可碍于安知意还没说什么,只能把心里话咽下去。 不知怎的,沈童现在听着沈柠心里那以他为主语的骂声竟诡异地感觉到了几分亲切。 叫王锦珩一声锦珩,这叫于情理不和,叫他一声殿下,他却觉得要生分。 林怀玉本来只是随意挥刀横格,也未调动真气……两刀尚未接触,就感觉手臂就如坠着千钧重担,沉重至极的力道震得手掌微微发麻。 二十八前,君家少夫人在云城圣约翰医院产下一对龙凤胎。男婴双肾发育不良,夭折的几率近乎百分百。 安苒的声音其实很有辨识度,别人都夸她声音温柔,可安知意却觉得是气血不足。 “你说这个呀,我早上出门听到过一些,不过并不是什么好事,说出来,你能挺住吗?”绝馨雅一脸疑惑。他可不敢保证陆川的安全,要是对他身体上的伤有影响,还不如等他痊愈过后再说。 可问题是高新医院并非军方医院,怎么会来这么多部队里面的车? 衣抉飘飞,黑散落在后颈,如果这个男人留起长,像未来的他那样黑及腰,一定会美出一个新高度。 秦族那边,秦世杰脸色也有些难看,刚才那条紫金麟就是他钓的,可他那条才三尺,这家伙的比他大了好多,比他那条看起来更拉风。 明军炮营猛烈轰炸清军大炮所在的那处东侧山坡,而反过来,清军大炮也对准明军炮营阵地猛轰。 不过能把这孩子哄好,让她带着一起去见海主,刘青山也就忍住没有开口说话了。 不二听得心头一跳,忽然抬头向屋顶某处望去,瞬时驭了一道神识直向那方撞去。 这时秦锋他们已经骑着马通过了最危险的地方,前面已经没有鬼子的驻地了,再往前走一段距离,就该到了独立支队的警戒阵地了,只要到了那里一切就安全了。 而且这也是刘青山答应的任务之一,带回那份资料,资料在绮夫人身上,带她回去,也够交差了。 之前长时间骑马带来的疲惫一扫而空,唐曾感觉自己的感官也变强,力量和敏捷度等等,都在变强。 逸邪宗宗主姜胤平静下来,伸手一摄,一枚飞符从长老手中飞起,落入他手,旋即真元一震,伴随飞符粉碎,荧光闪闪,一道投影出现在不远处。 直径一米的白环中间出现了幽深的黑暗空间,好像能将一切都吞噬一般。 “这个道理谁都懂。但有办法解决呢?”察觉自己失态的公主低声咳了一下后端正了态度。 通过大家的分析,有一点基本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同,那就是凶手仍然活着,且有很大可能仍潜伏在灜东。 “喂!这里是特种作战部队!”坐在副驾驶座上的聂远接到了来自军部的电话。 “犯法?哈哈哈哈哈”,开价的人大笑起来,周围的同伴也露出不屑的笑容。 “赶紧给我收拾好。大好的心情都被弄坏了。下次再有这种情况,直接给我剁了。”不能让士兵们知道自己的想法。巴鲁萨装作好心情被破坏的样子骂骂咧咧的回到自己的住处。 周围人见到吴琪琪那优美的身姿,自动的让出场地,给与二人足够大的空间,吴琪琪脸上带着笑意,就在这一瞬间,她眯起眼睛,有些微醉。 803 第 803 章 番外 好像是一种荣幸,反正说不出那种奇怪的感觉是什么,最后安七炫走了,他去五楼找李秀满去了。 类似于电锯切割在合金钢板上的刺耳噪声响起,不知何时一柄利刃从虚空中刺出,正中李玄的手心。 一旁的一位军医模样的人,也是一脸惊慌,手上的药瓶子也差点碎在地上。 他冷哼一声,抬手自虚空中扯出一个九龙盘旋的骷髅法杖,一个挥舞就直接在半空中拉出一道裂缝。而后,他二话不说的迈入其中,消失不见。 空降下来不是在什么机密部门任职,反而是去了安保部,这是几个意思?高世美当初来的时候也是从财务部的一名职员开始做起来的,当时还对全公司保密,现在却如此高调的公开。 东方烨带着一个学徒,一个抓药伙计,还有一个账房先生,天天的守在青峰堂。 但未等到方离动手对方倒是先开口了,说是不让方离过去,但却不想和方离动手。 忙完一天的事情之后,裴潜脑海中却想起了东方瑾说过的话,难道他的药方真的有问题? 也就是这一刻,他心中有了些许明悟,他是神祗,习惯了高高在上指手画脚,他能做很多事情,尤其是再次苏醒后,没了掣肘,他比别人多了无数底牌和机会,但整整两年的时间,却也就创建了一个不大的邪教而已。 新的绿龙王气冲冲的带着他的族人离开了,戴恩也并没有挽留他。 方回发动爆身,跳跃上半空中,像是一颗巨型天外陨石一般,携带者万钧之力,冲击而下。 赵普直接倒飞出来,在倒飞的过程中,他的拳头连同整只手臂全部炸碎开来。 “我已死过一次,难道还怕再死吗?如果只是这种低级幻境,就不要再拿出来丢人了。”姜亿康依旧闭着双目,却盘膝坐在地上。 长青帝族之人愤怒,顿时有几人站了出来,但是也都是斩道境初期的修为。 那几个中学生倒也没多想,说话间便带着王朗一起朝富豪区走去。 张胜举旗,一道乌云便是自苍穹引下,逐渐拧成了一股绳,如同墨龙一般交织盘绕,强大无比。 对此,叶昊然没有做出任何解释,而是从那玉盒中重新拿出了一颗血红色的血魔果,并将其和那菩提果放在了一起。 因为从刚才开始,天空中就开始浮现了一大片乌云,原本应该放亮的天空,此时也依旧灰蒙蒙一片,就那么积压在东边的地平线上。 “先生,谢谢你刚才出手帮忙,可是龙傲天不是好惹的,你真的有把握震住他吗?”管彤坚持道。 另外数天前,洪辰被丢出韩家的事,也已经被传开,其他人并不知道那是韩月动的手,只当是韩家长辈,受不了洪辰的嚣张态度,从而将之丢出。 附近,幸存的几名天级初期武者发出惊恐声,他们没有看到之前吕天明击杀天级中期武者的一幕,还以为是叶天等人发生内耗而已。 五河琴里这么一说,银倒是想起来了,在原著里,四系乃的手偶的确是被鸢一折纸带走的,最近发生太多的事情了,他竟然将这点给忘了。 “就是嘛,哪有苍老师的电影好看,都是棒槌对菊花的。”菲八也深以为然,很显然他已经赏析过了。 带上龙形指环之后,这指环便开始发出金‘色’光芒,从手指蔓延到了全身,形成了一副金盔金甲,竟然是一件盔甲装备。 “是,主人。”那些人影分成五组迅速散开,围绕着擂台连续打出一连串灵决,顿时便见得无数宝光闪现涌动,好一会又都慢慢消失于无,似乎是在布置什么厉害的防御禁制。 果然,两人这一闹立刻就引起四周修真者的注意,谢天香和昊天门中对王辰比较熟悉人也认出了他来,纷纷大叫起来。 好在十香也不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她只要银完好无缺就好了。 不久前华夏盗墓甚是猖獗,就连秦始皇墓的周边也发现了一个盗洞,震惊上头,颁下了重令,凡事盗墓者,都要从严判罚,最轻的都是无期,稍微毁坏了出名墓穴的,抓起来就是枪毙。 “…………”,一边的乌贼鱼人伊卡洛斯也歪头看着那个火把,忽然大叫一声身体猛地往后弯曲好像要被火考成一圈的样子,八只手张开翘起右脚极力地往后仰着。 “你这个该死的家伙!!”,看到这么难缠的深星王子,霍迪不耐烦地回头拿着三叉戟对着他乱刺。 议政帝宫,紫薇帝庭布最高决策的帝君宫殿,紫薇帝君身穿紫色帝袍,神情严肃的端坐在最高的主位,下方排列着一张张帝座。 只是,当这两只走下楼梯的时候,王振才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只见一道道璀璨的剑芒闪过,遍带走了一条又一条的碧青蟒蛇那鲜活的生命,白衣所过之处,不断有鲜血喷射而出,而他的身上却始终洁白无瑕,唯有剑尖之上不时滴落的鲜血证明了他的杀戮。 804 第 804 章 番外 “你们想我会什么?”秦枫笑着问道,说真的,要说秦枫会什么,那真的太多了。 “没想到,这个世界上竟然真的有超能力者存在,哎!我以前的时候还总是不相信,直到今天亲眼见到姜先生,才改变了我陈旧的思维方式。”黎叔用复杂的眼神看着姜华,感慨的说道。 紫萱原本没有想找贾氏的麻烦,虽然说朱老爷的所为当然和贾氏的唆使有关,但贾氏和她没有血缘关系,而朱老爷却是她的生身之父,所以最让她恼恨的人是朱老爷。 “爸爸,你这是怎么了?”奎岚听到外面突然间变的安静了,扶着有些虚脱的上官嫣然出来,就看见徐三蹲抱着奎九隆急的大叫。 李鼎新之所以这么恨太平洋舰队,原因很简单,他的疾风号就是被太平洋舰队给围攻击沉的,如今他只能算是一个没有军舰的舰长,所以李鼎新才会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全歼太平洋舰队,以报这一箭之仇。 不过这么激烈斗争的结果就是,等他们突然停下來歇口气的时候才发现,仅仅几个月,被他们视为生命线的国不一样了,这只肥猪居然一分为二了,而且看起來南方那一半还很不错,居然不声不响搞出了一个关税自主。 管家开着价格不菲的奥迪,居然玩尾行,这事要是传出去,只怕蛇哥的面子上都无光。 以前秦枫只是猜测,但是现在得到了确认,秦枫可不会认为况天明的做法是在帮助自己,因为,秦枫发现自己对况天明一点都不了解。 管家的话没有说完就被打断了,心中多少有些怒气,但是在皇蛇的时候,看到老大蛇哥似乎都敬畏这个少年几分,管家自然也不敢过多放肆,启动车子,缓缓跟了上去。 陈容知道两个儿子被罚后,又是心痛,又不愿意干涉王弘的教子,便令人把自己的塌几搬到那房间。她便睡在上面陪着儿子们。 那道能量波就擦这徐帆的身体进过,徐帆勉强躲过这一招但是也被擦出伤口,退后了一步。 对于酒吧顾客酒后的胡闹,王南北当然不会放在心上。但是王南北不得不多留一个心眼,自己这次是秘密来找察弈的,以后难免不会有过多的接触,如果说要是太过于耀眼的话,对今后的计划是非常不利。 失败简直是那些卑微的外星精灵给我们带来的诅咒,自两年前我们成功合成了种子之后,我们的实验便没有丝毫进展。我们实验数据全都是错的,真糟糕,不是吗? 蓝若歆赶紧蹲在身子,发现他两边的脸蛋像火烧云,一摸额头果然很烫。 他们的脸上沾满了灰尘和鲜血,看上去狼狈不堪。他们或多或少都带着伤,但是,残酷的现实,注定了他们现在还不能倒下。唯一引人注目的,则是他们残破斗篷上的弯月。 不过最不争气的是,这次她确实是被他拿住了把柄,她就算想为自己辩解也无从入手。 “对不起,对不起。”王南北从车厢中爬了起来,朝着被自己撞到的可疑男子不断的道歉着。而那名形迹可疑的男子,则是一副很是警惕的看着王南北,眼睛中也带着写冰冷的神情。 迷糊中,何清凡睁开了自己的眼睛,看着一柄绝世长剑破空而去,连天都捅破了一个窟窿。 从嬴政调回王翦的五千百战穿甲兵,他也假太后之名从蓝田大营,调了五万大军昼伏夜出的赶往咸阳。不得不承认,秦国士兵都是精锐,五万大军潜行,居然没有人能查觉。 刀妹在第二记q技能打出之后便已经集满了被动,闪耀着金黄刀片的刀妹,皇子拿什么去肉搏? 胡虏过境,虽已有将近半月过去,但数万的骑兵,这一路上要说没有骚扰任何一处村庄,那是绝无可能的。 毕竟陈逍虽领悟了剑意,但只要他们一但晋级天级,那么就可以晋升长老。 被这巨龙的龙威吓到,奥布勒和莫妮急忙护佑到了罗姆尼的身前。 床是以曼吉木制成,饶是她使出浑身解数,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是挣脱不得。 “和我去剪头发,你没欠我和爷爷,我们只是还你爷爷黄半仙的恩情,走吧,以后我叫你一毛哥。”胡菲菲笑了笑。 秦玄摸摸头说:“不好意思,我现在就出去洗澡,你先在洞里等等我”。 转眼间,逸城和粉欣儿成为了好朋友,彼此互相督促,共同学习进步中也把无忧止境玩了个遍,当然主要是贪玩的欣儿带着逸城上蹿下跳。 秦玄和秦无泪走近玄灵城,雄伟厚重的城墙带着一股极具压迫力的气息的出现在了秦玄面前,高耸的城门之下,人流来往不息,沸沸扬扬。 大家都清楚的感觉到这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们今天都只是陪客而已。 “不要动我,就这样让我静静的躺着吧?让我再多看妳几眼,也许这一眼就是最后一眼,我要好好的珍惜它,要不然我想可能是没有机会了,就这样静静的,静静的就可以了。 随后,三人前往蝙蝠侠的蝙蝠洞之中,蝙蝠侠通过控制台,将韦恩集团的卫星全部对准了天空,只要有任何的东西靠近地球,这些卫星都会发出警报。 “没事,你就和她说衣服旧了,明天给她买新的。”贺兰槿说道。 齐茜儿在心里面慢慢咀嚼了一下这几个字,一阵难言的窒息重新袭上心头,像是一只大掌紧紧地攥紧了心脏一般。 “知道了我们的身份,还想逃?”郑樱子杀气腾腾的说道,和刘大槐合力打出一片场域,封锁了这片地方。 805 第 805 章 番外 汤秋真那一匕首自然是给景泰炀造成了一些伤害,但是还在景泰炀可承受的范围之内,那一刀可比这虫子啃噬的痛苦少了几百倍。 当然,他们想要游泳池里那一种庞然大物龙龟,想研究它是来自什么地方,又活了多少年等。不过林八方打着神棍的旗号对他们说,说有一些东西,不是普通人能拥有的,命格不够硬,不够好,承受不起天命,会过早去逝。 可纪若敏偏偏就动了。或许和妹妹一起习惯了,又或者对林安安的戒心融化,抑或打心眼不想忤爱人意,总之很听话地向旁一挪,蹿开位置。 “先不用,再看看情况!”警察局局长看着监控屏幕上的东方云星眯着眼沉声道。 市特警支队灯火通明,二百数十名警力全身披挂,握着闪亮的突击步枪,精神抖擞地列队,十几辆装甲巡逻车和数十辆警车整齐排列,一派杀气腾腾,厉兵秣马的景象。 当然,那些都是题外话,而对于王建业这种普通的平头老百姓来说,武道界莫说见,连听都没听说过,这个时候看到这样的场景,能不是见鬼? 神通虽被震的双耳轰鸣,但因及时勒马,并未深入军营,所以受到的冲击却是不大。看着眼前凄惨场景,他双眼瞬间变得通红。可惜,屈突通并没给他留下太多时间,只听一声号角划破夜空,戳戳黑影,如同乌云般从后压来。 觉得当晚在酒店开派对,一定是中了他们两个家伙的圈套,被坑了几千万元的。 在心里狠狠鄙视自己一下,然后,周成果断将立场抛到脑后,对着那张娇艳欲滴的红唇,用力吻了下去。 萧叶摸了下鼻子,知道自己又走了运,连这种亿年一次的机率,都让他遇到了,也活该这都天魔树有此一劫,弱点都暴露在外面,居然还敢向他装b,不杀它杀谁? 那神君看到萧叶如此轻松的挡下了他的攻击,心中着实惊了一下,刚才他的攻击虽然是随手而发。 东瀛人将这句话发挥的淋漓尽致,这么一个民族,实在是让人极为的不耻。所有从古至今,看清了东瀛人的本质之后,鲜有国家与之有交涉。得人心者的天下,你不交心与人,人家又怎么交心与你? 有人欢喜有人忧,钟进卫这边正因为睡到自然醒而美滋滋的。另外一边,崇祯皇帝在批完一个早上的奏章后,就接到了一个坏消息。 陈薇并不知道。从京城的闻老。到家园的夏真,怀着不同的心思,正向崖山而来。 凌丽就是抱着的这个想法,洛军的意思无异于就是让凌丽点将了,点谁是谁。 深吸了口气,雷罡出现在万象城中心,看着前方一座高达十丈,乃玄铁石铸成的高达城墙,雷罡紧握双拳,目光落在城墙的唯一大城驻守的八名守卫身上。 正在钟进卫这么想的时候,从鸭绿江方向的官道上忽然隐隐传来了马蹄声。慢慢地越来越响,听其声音,为数还不少。 黑暗狂狮虽然看不到等级,不过料想来也差不多是60级。属性虽然看不到,可是经过身体做肉盾的试探之后,其属性比黑暗斑斓虎强上不少。可是,却依旧不是对手。 包括周靖森在内的众人都是不敢相信的看着李自清,很显然李自清没有撒谎,虎毒不食子,李自清要是徇私的人,就算没闻到也会说闻到了。 “血灵,其他人是否可以感受到他人的体内是否存在着空间之力?”萧狂忽然感觉周围的景象一变,一个岩石世界出现在眼前,立即对血灵问道。 接着,和尚就掏出一把桃木剑,开始做法起来,不一时,周围的空气变得更低了,一股冷风吹过,让其忍不住的打了一个寒颤。 景荣冷笑了一声,身躯大步欺进,双指一并,无数道剑光铺天盖地的冲袭而来。 突然,三人瞳孔一缩,急忙看向一边的树林,勒马停了下来,面上闪过一丝疑惑,刚刚他们如果没看错的话,那是石兰? “何人敢在我飘絮城大方言辞,想要杀掉我的儿子!”陆无极来到萧狂这里的时候大声的吼道。 “老大,照你这样说,那些恶兽,有可能是来自地心的,也就是说,在地球上,也就是地球的中心,存在另一个世界,这个世界里,有很多我们不知道的恶兽。”刘玉说道。 现在来不及多想,大悲上人立即闪身到龙啸天面前,用气劲将白云仙子和龙伶向后推了过去,接着调动功力,准备以佛家箴言来驱散噬心鬼。 因为皇冠球队,有一个超过两米的高个子负责投篮,是拿分的好能手。 欧阳克使用暗器,也让林凡生气了,他听见银针的声音,并没有躲闪,而是迎面而上,承受银针的伤害。 云秦山眼角一挑,心中暗笑一声,说得到时冠冕堂皇,到头来还不是要去闯仙门。 墨竹抱着卷宗不理他,终于舍得跟她说一句话了吗?还以为他要做哑巴了。 “苏兄不妨事,你先去忙,我们随便走走,等你回来。”古宁笑着说道。 其他几人也鱼贯而过,就在落到最后的夜葬也走过了水洼的时候。 金光一路挽着朱颜的手,朱颜一路也不说话,“你很紧张吗?”金光问。 806 第 806 章 番外 梅比斯听到这个问题也纠结了一下,只好道:“就叫我初代吧,本来想让你叫我姐姐,可是如果你叫我姐姐三代就得叫你阿姨了,果然辈分什么的最难搞了!”说完还瞪了一眼三爷。 木云暗暗将大手覆盖在了梅颤抖的手上,后者惊醒,不自然的将手抽回。木云眸中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失望。 上了五层,老远就看到两棵茶树,如今被一圈一米高的栅栏围上。 180?200?橙无法计算自己此时的心率,若是把她胸腔里的这颗心脏立即换到一只大象的身上,那它说不定会猝死。 马车徐徐离去。褚流觞愣在了原地,眉头蹙起,南宫思轩?南宫? “希望不会是太坑爹的世界。”抱着这样的念头,张武天跨入黑洞之中。 不过由于龙珠的前期情节带入的过慢,还有一些没用的情节搅局。张余需要在比赛开始前,对这部神作做一下情节优化,剔除部分影响故事节奏的情节。 虽然仅仅是探出了一个头部,但沈瑜仍将把来人的面容看了个七八分。 “从古至今都没有用这种药材制成丹药的配方,因此陛下直接吃下就可。”素问说道。 阿拉格是完美数字生命,可以说,空间根本就无法对他造成一点障碍,现在,它却是住进了秦风的储物空间。 这也算是猿飞日斩在安志村阳的心,让他不用担心自己会不会被卸磨杀驴。政治这种东西从来都是六亲不认的。 “抱歉,水晶龙大姐你要是恨我我也没办法,只怪你知道的太多了,我不想杀龙,你别抵抗。”白河表情严肃起来,正要一个弱能术下去把这水晶龙弄跪,身后突然又传来了声音。 昊天明深深吸口气,然后一闭眼就晕了过去。刚才昊天明实在是跑的太急了,这种情况下也是激发了身体的潜能,但是在昊天明会醒过来之后就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疲劳还有痛苦,一口气没有喘上来就晕了过去。 “沈涛,刘思明,你们给我过来!”沈远山对已经惴惴不安的沈涛和刘思明一声怒喝。 而且一天两夜不吃不喝,而且几乎没有合过眼,此刻的万二少爷,已经眼圈发黑,就如熊猫眼,嘴唇干裂。 “如烟,你说什么,你在昆仑山遭遇了生死危险,这是怎么回事?”如烟爷爷顿时一脸关切,向李如烟问道。 这一声暴吼,南周辰一愣,似乎是从魔性中被唤醒了,接着就松开了沈莫伊的胳膊。沈莫伊当即一个放松,谁料,南周辰猛地一扑朝着沈莫伊的脖子就咬了上去。 逐风见到南周辰,便熟练的办弓着身子,双手抱拳恭敬的行了个臣主之礼。 大将军发话谁敢不从,况且贤王甚至太子也对众将士说过,大军将的话就是命令,不服从者,军法处置。 回来给她一点产业又能如何,反正动不了柳家的根基,柳家那么产业,随便给她一个便是。 不过,二十四战将,他们出来之后,就离开了这里,谁也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或许就只有武十三知道。 雪儿和猥琐龙倒替着在‘洞’外守岗,最终还是被雷绝仙和武败天寻了过来。 “鲁三,这次的上古战场争斗,你还是不要去了,实在是太危险了,你放心,我会和爷爷说的,不会责罚你的。”张菲走在萧狂的身边悄悄的说道。 如同重炮般砸在废墟之中,这一幕看得远处的摩骨劫不禁咽口水。 令的财富,那绝对是他无法相比的,而且别看他刚刚花费五千万金币,眉头都没皱一下,回家之后,绝对免不了一顿皮肉之苦的。 在巴图喊了一二三之后,他俩一起发力,凭着两人共同的捏力,竟硬生生的把鼠颅给捏碎了。 不过,好在这些人实力不高,普遍都是后天武者,都在筑基左右。 手里剑精准的打在那三个长老的后背,三人闷哼一声一头向前扑倒,身子在地上不停的抽搐着。 可以说,自从药膳馆发展全国的连锁之后,凌鸿几乎一个月有一半的时间都是在飞机上度过的。 顾凉笙抬头的时候看到了她的侧脸,即使她什么都没说,他也还是可以感受的到她压抑的心情。 而且康熙对巧香还是让人狠狠地警告了一番,毕竟白嬷嬷与她还是有几分血缘关系,若不是康熙知道巧香对她这个姑姑十分厌恶,怎么也不可能冒险让巧香待在云瑶身边。 买完甜品后,颜向暖便决定驱车回靳家,路上路过之前去过的那个咖啡厅,恰巧红绿灯时,车子就停在了距离咖啡厅不远的地方,出于好奇的心理,颜向暖还是扭头看了一眼咖啡厅。 秦以琼骄傲了一辈子,却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变成这样,昏死后醒来,得知自己毁容后,秦以琼便知道,自己完蛋了,可是自己的清晰认知却没有这会儿感受得透彻。 807 第 807 章 番外 “没有,我这皮肤一晒就黑,没办法。”耿四喜有些不好意思了。 说完,双手只见涌出巨大的能量,直接隔着窗户把加菲轰出了屋子。 自从宋漪年在国外得知宋父惨死的真相之后,她尝试过说服自己,放弃葵涌,忘记那些间接害死宋父的人。 这个会议室里的十几号人,除了他和钱中队长以外,包括江远在内的其他人都不知道证据是从哪里来的,只是单纯的处理证据而已。 原本会场被紧闭的窗户骤然爆开,在四散的碎片中,一道身影从窗外冲进来。 大师的话未能说完,在对上那双睁开的纯黑瞳眸时,声音戛然而止。 他空间里有好几副拐,都是大勇初学手艺时练手的作品,现在正好用上。 若是顾安安真的把谢兰语娶了,她便是不用入宫也能为元帝所用。 三枚一星灵丹,醒魂丹,拥有镇定心神,辟邪,消除疲劳的功效。 这句话的效果显然比刚才那句“一局定胜负”要更加具有爆炸性,要知道,这个时候谁能定下赌博的方式,谁就算有了赢的把握,夏浩宇这么做,又是为什么? 除非她能够瞬息之间飞出卫星监控范围,可惜现在三颗卫星的视线已经覆盖整个星球。 “这是我家族的祖传之物,距今已经有500年的历史了。我不放心把它放在家里,所以每次出门都要随身携带。”伊万说着话,手上作动不停,他毛茸茸的大手轻轻一拧,金属圆筒的上盖便开了一道细缝。 这些掌声显然是对于朱砂施展出招式威力的敬畏,同时也是这些修者门对于强者发自内心的赞佩之情。 而当李知时沿着已经有些模糊的记忆找到目的地之时,却发现在他的视野当中,原来的孤儿院已经面目全非,变成了一家私立幼儿园,在他想进去的时候便被门卫给挡了回来。 在这样的情况下,身为花魁的三娘温柔劝酒,怎么可能抵挡得住? 聂唯知道只怕她今天拒绝捐款,有一些人会对她有什么看法,可是聂唯不想理会这些,不管他们有什么看法对她来说都不重要。 陈二狗摸摸被西门庆打肿的脸,想想也是,可一腔怒火无处发出,便拿了火折,将西门庆的房间一把火烧了,也趁着乱,将潘金莲护送出去。 我感觉身体微微的下沉,用力的咬了一口舌头,疼痛让我清醒,同时,我也听到了隔壁房间里传来的响动,如果我没有听错,那应该是陈落落的声音。 “没事的,我这就去给她们治伤去。爱神,你留在这里。”陈最看了看死的不能再死的不修,再瞅了一眼油尽灯枯只差一口气的不闻,估计他也翻不出什么浪了。 依如雪淡淡一笑,你当然没感觉了,怪物的血气都是被我打掉的只剩下一丝才被你干掉的,有本事自己干一只试试? 不一定所有人都信任自己的哨官或是队官,但一定是所有将士都信任着远在高坡之上帅旗之下观战的张守仁。 我深深地叹了口气,将茶几下面的啤酒拿了出来,用牙咬开瓶盖,一口气干了。 他犹如一个魂魄一样幽幽的来到了牢房的门前,驻足在哪里,俯视着里面的人。 毕竟在这个枯燥无味的会堂上除了互相聊天就只有四处张望这一个选择了。 “要不然我万年积蓄就这样没有了。”神心中竟然担忧,看来神石不是那般容易得到的。 “你不用知道,没什么大不了的。”白子东站起身,貌似不经意,摆脱她的手。 “太滑了,我可不喜欢。”萧羽淡淡的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器灵,此时器灵体内被黑蛖植入的束缚之气好似比之气少了许多,现在器灵的身体已经能微微动弹几下。 他们已经是打起来了,坐在最接近代布和列德却是丝毫不介意,圣阶强者的能量能伤到谁? 如果放在100年前,这样做绝对会被人喷铺张浪费。只不过现在是22世纪,人们的字典中早已没有“节约”两个字。 陈说出这话的时候周围也没有什么异议了。大家也暂停了陈的这个说法。其实罗格的意思就是把贝克他们放上去试试。可谁又能保证对方的主力就一定要下场呢? 波杰克这个时候也突然感觉到了眼前这两个超级赛亚人跟他以前遇到的超级赛亚人不一样,似乎更加强大,这种感觉就好像当初的红发赛亚人,波杰克狰狞的脸孔突然失去了自信。 双手合十,她祈祷这次韩冬晨能有收获,她不奢求驰驰能向哥哥姐姐们有健壮的体魄,她只要驰驰能像正常孩子般的健康的成长就够了。 808 第 808 章 番外 普通人对核能有着发自内心的敬畏和害怕,核辐射对人的身体伤害是致命的,所以没有人会闲着没事来这座核能发电厂周围转悠。 整个头盔包裹住脑袋,整个头颅留在外面的只有那一双倔强而充满战意的眼神。整个头盔显得峥嵘霸道凌厉,又不失古朴。 叶狂没想到,紫怡对金三的师傅评价那么高,大帝巅峰,或者是超越大帝境界。 ,虽然很枯燥乏味,但是每一刻都在感受到自己对身体的控制越来越强烈。 可是这铁黄铜色的铁板实在是太坚固了,他根本就无法动起分毫。 余雨这番话说的林轩的心里又是一股歉意涌了上来,他急忙点点头,从床上起来,穿好衣服,洗漱完毕,就和余雨她们坐在桌子上吃饭起来。 “真的么?”紫月君身子慢慢缓下来,然后松开了哲少的手。“对不起。”“没事,回去吧,最多再有一周,他就回来了。”紫衫人看着低头道歉的紫月君,摇摇头,想说些其它安慰的话。 “站住,什么人?没有邀请函,不得入内!”一位剑修挡住了程无双等人去路。 一点火光,在林飞羽的观想之中显现了出来,而十方镇狱道运转,配合冥思观想之力,居然是生生的镇压住了这火线的力量,那股霸道纯粹的毁灭之力,也被分离了出来。 “那你还要再等等,我要准备多做一些这样的冰灯,然后组成高高的冰柱。”朝霞嘴里说着,手里的速度也不慢。就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这冰柱都挖空一半了。 唐悠悠擎魔吟灵剑,淡然一笑:“我这个菜鸟来跟你们三贱客切磋切磋!”说着冲动的要去拼命,我却连忙拉住了唐悠悠的肩膀把她拽了回来。 这个时候天生也顾不上会不会暴露自己人类的身份了,悄悄运气真元力,功聚双眼,凝神看向了火海之中。 大宫主的宫殿分为六层大殿,每一层大殿的面积都是十分惊人的,而当天生走出房间,来到大殿上,赫然发现整个大殿竟然被挤得满满当当,全都是人,而且除了鳍人族之外,还有一些海底妖族。 “妈的,咱们才不做你的那布满老茧的双手呢……”方天宝这么一说,气氛又回来了。 如果你的实力足够强大的话,可以一路挑战到第一的位置,当然这需要考量考量自身的真实实力。 信封上封有蜡印,自住在这边后,叶楠夕就只收过两封这样的信,而这封是第二封。叶楠夕怔了片刻,将长安轻轻放下,接过紫草手里的信。 似郭业这般的,是否后无来者,秀秀不知。但至少她知道,绝对是前无古人的。 这事儿居然已经传到叶家了,……艹,怪不得一下车门,爷爷奶奶看萧浅的眼神就那么火热。 皇上微微皱眉,似乎也很反感杨天华这个样子,当然皇上要是能喜欢杨家人才见鬼了。 周全笑着和道格聊着天。他会和每一个孩子的家长聊一聊,这也是礼貌。 在白芥子等人出现之后,莫紫宸驾驭仙灵舟,并没有全力发动逃走,便是要将他们诱到这里。 杨光自然也知道这些情况,他一点都不担心这些;将恶蛟号抛锚,然后招呼大龙起来。 听到这是师尊训教弟子的口气,寻易下意识的就跪了下去,一脸慌张的却不愿就此领命。 在金庸世界,修炼一辈子能够达到先天境已经堪称天才。但是在修真界。人过中年没有达到筑基巅峰,这辈子都没指望了。 “追过去看看,万一能找到尸骸咱们就发财了!”裴元听息机子说完兴奋的喊了一声就沿着那串脚印追了下去。 陈欣也是这样的认为,她一直都是希望自己能够和孩子们更多的相处;虽然家里的钱确实是很多,但是陈欣从来都是反对聘请保姆之类的。因为她认为那样孩子们会依赖保姆,那样会抢了陈欣这个妈妈应该承担的一些责任。 我原本以为,人类在面临死亡的时候会爆发出巨大潜力,也许我能掰开那只手,也许我能随意乱踢踢中他,但并没有。 并且,这种结界,是需要以活着的吞天兽作为媒介,才能够运转起来。 要想撼动那几个老家伙,除非找到其确凿的证据,否则,根本没可能。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中,北玄域大地都不宁静,被雪十三一人搅的乌烟瘴气。 冰火蛮荒蟹来到海皇宫,此时甄宵正如同土匪一样在那儿打劫呢。 一个个金属环也扭动起来,不规则的运动着,巨大的人工水晶,散发着耀眼的光芒,一股股的能量波动扩散扭曲着。 一提到系统,渡歌赫然发现,他的眼中已经没有系统的界面了。他又试着呼唤了几声系统但是系统如消失了一般。 萧亮笑了,笑的很开心,那眼神就如同是看白痴似的看着叶逐生。 守卫军统领见得徐铮脸色冷冽,丝毫没有尊敬之意,而他又深得段恒器重,对段恒感恩戴德,当下怒吼道。 “秦总,你要相信我,u盘我今天一直是放在口袋里的,不可能不见的,这不是我故意干的。”宋航连忙向秦宇解释。 因为他得到了圣界内的那件当年霸古天尊拥有的部分,虽然能够使用一些它的能力,却不可能自如运用。 809 第 809 章 番外 现在被她这么一说明情况,还真是这样的,炎云宗,乃是方圆万里的唯一霸主,强势自不必说了,谁敢动宗内的弟子,就是打炎云宗的脸,势必全力追杀。 曲清染几乎是立时就从原地蹦了起来,跟一只炸了毛的猫儿一般,指着寂殊寒的鼻子尖叫。 想到那一柄怪异的长剑,叶非花就想到了那个怪异的石室,然后就想到了进入那个怪异的石室之前的一切,让叶非花心潮澎湃,怎么也难以平息。 “咱们走东边,少宫主,你跟我们走吧?”洛把少宫主扶起来后,从嘴角吹起一缕发丝,指着一个方向,然后放开她的手臂,让她做出选择。 府里头不缺这些,宛氏收到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要扔掉,但被老太君拦住了。 金光如刀片,将它的蚕丝咔嚓一下切断,随即,一片金光笼罩着它,似乎对它发出严厉的警告。 一路随着苗卿倾来到地下炼丹房,他们并没有从第一层那里下去,而是走了另外一条通道,既然只对明月楼内部人员开放,不做一点保密措施怎么行? 主要是于婆子实在不想让外人看到自家老爷和夫人对路想想一脸宠溺的魔障样子,本来就已经被世人嘲笑了,这里好歹是自家老爷和夫人的最后一处清净地了,实在不想让外人踏入。 “我们跟在他们后面,到时候再看看他们需不需要帮忙?当然如果不需要我们出手是最好。”莘芮雅说道。 甚至在那一瞬间,他都在问自己,如果是他的话,能不能做到古飞那种威势。 “是的,顾先生伤得很重,现在几乎不能下床。”唐雅脸上露出了浓浓的忧伤,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把烟掐灭,抬手一点点剥开我的头发,随着他勾人又无奈的叹气声,迎接我的是江辞云有力的手臂。 得到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之后,老麦终于舒一口气,只是要等上十来年,未免有点太久,不过他知道宇宙航行不外如此,茫茫太空、岁月如梭,这十来年算不上什么事。 听着这样极其护短的话语,几乎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气,根本说不出话来,一时间,华丽的大厅里顿时一片静默。 在伊芙蕾雅突然提到气流是3级变种人之后,张太白便立刻以太白剑气来遥遥感应了一圈,发现此时这间屋子里给他威胁感最大的,就是刚刚出手的屋主气流了。 背后两个铁石心肠的人没有半点动容,再次确认绑在她身上的绳索没有松动后,就将她退了进去。 其间他有跟亚历克斯通过电话,得知前段时间蒙特雷失踪的人已经被索尔送回来一部分了,还有一些还在搜寻中,然而空间通道经常出现的事情还是无法避免,仍旧有人时不时的失踪。 林雨听对方说的头头是道,心中不禁揣摩起来。这些事情自己事先可是一点都不知晓,还以为进去之后只要防着其他修士便会高枕无忧,夏烨与他那位师叔更是对此只字未提,莫不是故意隐瞒自己不成? 等待了一会,林枫试探着从草丛里爬了出来,格鲁高法师没有注意这边了。 直到苏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一夏因为心中的那股子不安感越发的强烈,竟然将手的接通键按错了,直接挂断了电话,赶紧拨过去的时候,那边是苏大吃一惊的语气。 他根本不去多想,他只知道寐照绫在这里面,那么他就必须得进去,管他什么是不是最高的,或者是九死一生;无论是什么丹山火海,他都得去要闯。 郭奕衣冠整齐的坐在出租车上。回新买但尚未付款的别墅。。幸好还记得名字。。天鹅堡。否则。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回去。那个地方他实际上只去过一次。 庄园之外,还有着一堵高高的围墙。秋玄打量了一下围墙的高度,大概有四米高,这样的高度对于常人来说,这样的高度基本上没人能够进来,不过对于高手来说,这根本就不算什么。 犹如通向死亡之谷一般,让人心生绝望,黑漆的尽头,和安静到可怕的中心区域,都无不在说明,这里没有灵兽,也没有树木,有的只是死一般的寂静。 从曳戈的踏雪而来,触发的一连串战斗,到了此时,这里的战场终于结束了。 这种超大地图我还真是辨认不出来,一路被嫣然抵损着,可能是对我再次非礼她的抗议,反正搞得我大失脸面、跌跌撞撞,经历了无数个拐弯再拐弯、重走再重走之后,我终于荣幸的到达了目的地。 可是当视线彻底清晰的时候,众人瞬间变得鸦雀无声,因为人们看到在金色球体的正面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裂缝,像是有着锋利的利器一下劈砍过来似的。 810 第 810 章 番外 这也是他现在有些着急的原因,他心里不能轻易放弃这个年轻人。 已经心惊胆颤的癞蛤蟆精被墨非吐出的这四个字吓得瘫软在了雪地里,发不出人声,鼓起的腮帮猛然一松,叫出了真癞蛤蟆的声音。他认为墨非这是要宰了他。 不管怎么说,在如今的妖族,即便是萨尔卡和如日中天的斯卡,也是要看大长老的面子的。 城门两边是厚厚高高的城墙。城墙是用灰色的,大约有四层楼那么高!城墙雄厚方正,巍然耸立,给人以坚固持重和凛然难犯之感。 这屋内那几个喝酒的人一听,这里好像是要有好戏看,于是就都把目光放到了这面。 秦邪一听秦正居然答应了,连忙跳下床,高兴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差点手舞足蹈起来。 肖爷精神一震,说着没问题就拉开门走了出去,嘴里嚷嚷着护士护士,办理出院手续的地方哪里? 第二天,凐站在广场上眺望被极光映照地美轮美奂的冰宫,丝毫看不出破坏的痕迹,如果不是昨天受到的教训非常深刻,真的会错以为一切都是幻觉。 听说夏茉从良妃宫里出来,良妃也开始进食了,老爷子忙让人把夏茉叫进乾清宫,他老人家召见。 不过好在枫琪亚反应及时,及时用扭曲的金色光圈包裹住了全身,使得樱花的攻击轨迹改变从而保护了自己。 “没带……平时都是他们付钱的!”茵科一脸委屈的看着他,这一刹那她似乎后悔自己刚刚做出那么任性的事情了。 双方分手,王轩辕觉得,这个科尔森特工,还是挺好的,容易说话、容易相处。 攥住龙迹的那些黑色的手消失了,脚下的黑色泥沼也恢复成了普通的影子。可林影彬明显感觉到不对劲,赶紧上前想要带龙迹离开。 现在正是忙碌的高峰期,尽管一肚子的疑问,煜轩也顾不上和他爸寒暄,只好先照看自己的烤炉和锅子,此刻他正忙的不可开交,巴不得自己有三头六臂。 尹思哲手机的灯光明亮的一打,看到了衣服架子后面,墙角处她瑟瑟发抖的身影。 当时由于剧组收工有些晚,斯嘉丽就来找王轩辕一起回家,正好被迪塞尔看到。 但是太子康忘了一样,外面的人是听不到里面的人说话的,传声筒是单向传声,不反传,外面的人只负责传声和等待,所以接下来没有任何的回应。 向来怕冷的玉鼎真人就被冻得直打哆嗦,不由自主地呵了呵手,拿出酒葫芦喝了几口酒暖身子。 张姐听的很是心动,这样一来她就方便许多了,可以省下不少时间。 奕飞抿了抿干裂的嘴唇,抬头望向仍旧未散的云层,经过刚才的吃亏,他再不敢有一丝的放松,身体绷紧到了极致。 而听见了唐三的话语,朱竹清的那平静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波澜,随即接过花种。 相同的灰白相间朴素长裙,同样的发饰,唯有绑在脖间的丝带颜色不同。 说话将,将她怀中的相思断肠红给拿了出来,比比东的眼神中微微的闪动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看着面前的红色牡丹,轻轻的冷哼一声。 面对这第一兽武魂,阳澔并没有退,反而迎着玉天恒就冲了上去。 那么好的计划,要打一场翻身仗的,结果放了哑炮,看来真的要和白如冰的军队叫板,他们还欠了不少火候。 伴随着一声沉重的闷响,沙袋高高飞起,角度超过五十度才开始落下。 杜荣却担心着殿下什么时候睡着,这次又要睡多久?会不会明日睡着不醒。 “呵呵,开玩笑的,没想到,你才和苏苏见过一面就这样舍不得了?”杜紫希变的一本正径。 陈潮生眉宇深蹙,直接把她打横抱了起来,聂明蓉猝不及防间一下死死抱住了他的颈子,她这样忽然贴过来,身上馥郁的香味扑面而来,陈潮生不由得呼吸就乱了几分。 韩岳凝重地望着林跃,他感觉林跃的实力最少是莫远山的数倍,这还只是凭借一股气势做出的猜测,林跃的真正战力自己却是根本不知,他对林跃暗暗警惕了起来。 安姑娘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她用的是她刚刚吃过的筷子,安姑娘转过筷子瞅瞅,这上面应该还有她的口水吧?眼前的人刚刚还含了一下,这,他不介意么? 拖得越久,陛下的处境越危险,恐怕待到她寻得他人时,已然无力回天了。 进到东宫,众人立刻顿着。摆在面前的是一大片花海。各种好看的花卉争相盛放。拦着了道路。若直接进去的话,必折损不少鲜花。 “我目前正在离家出走中……”安姑娘朝两位好友露出一个很明媚的笑意。 如果这个男人不能把陆家给抢回来,那她以后跟着他也没有什么前途了。不管怎么说,还没有到绝境。 凌昊天点了点头,从衣袖里拿出一个金黄卷轴,双手高举过头恭敬的递给南宫墨云。 “坐,怎么,害怕我吃了你吗?”逐流看着龙啸的眼神之中闪过一丝挑衅,而后特意望了一眼左方的风戈,可惜后者的表现,似乎并不在乎。 水手长发出一阵狂乱地笑声,形象也在一点一点改变。渐渐地,一个全身腐烂成像骷髅一样的丑陋人体就出现在了雅塔的面前。 虽然说他也没有加持buff技能,但是基础攻击力也是有2万多了的,但是对柳风造成的伤害却只是破百而已!那么柳风的防御力到底有多少? 明明她并不认识他,可是为什么会这么想他?难道他是她前世十分重要的人吗? 811 第 811 章 番外 水猿显然也知道闪电蛟的难缠,因此将大部分的注意力,放在了八翼天狼身上。 计缘对此也不能说什么,他还闲到会和龙族去说一说请搞清楚哪个荒海的妖怪无辜纯洁,顶多影响一下应若璃和应丰。 苏泽一声冰冷的呵斥,双臂一展,生生将那山岳的白犀牛给举了起来,而后猛力一震,将它撕开,沐浴鲜血而狂。 林语闻言也没废话,掏出重型枪刃换上多功能弹夹,剩余的凝固汽油弹与高爆弹统统发射了出去。 她对“妈妈”这个词已经彻底失望了,亲生一场,不惩罚已经是她最后的温柔。 即使发生了,现在也是我先开头的,他尾随可说不过去,先让他知道我得目标,这样他就会不把注意力放到幺姑娘身上了,即使真得周艺峰回来,已经是生米煮成熟饭了。 原来,昔日,三位大能被姜太虚追杀进不死山中,大难不死,意外发现一个黄泉池,采摘到一株奇草--阴冥草。 这个画面,这个画面是我最害怕看见的一个画面,这个是我第一次和周艺峰去山羊洞的场景,那画面刚还历历在目。 老实说以现在暴露在公众视线的觉醒者战力,除了少部分如徐悍那种特殊异能又或者是强悍到极致的身体类觉醒者,不然他磁暴炮刃一枪下去大部分都得领便当了,而且还收不住手。 尚师徒脸色凝重,在座的除了尚师徒,华歆还有董袭能够明白个大概以外,其他人都是一知半解,想不清楚。 车上押解不下,蒋泽煜方才已经联系了人,而不久前跟随在蔺芝柔身后,还威风凛凛的那些男人们,此时此刻被绑着扔到了一堆。 楚笑笑很有自知之明,她知道自己并不可能会出手对付那些挑拨自己夫妻关系的人,那些心怀鬼胎对他们夫妻满怀恶意的人,她根本就没有能力去对付,所以一切就交给自己丈夫就好了。 南浩磊心里有气,想起之前在餐厅被南希殴打,就是这个青年赶来解决。 来不及细想,蔺芝柔连忙避开,察觉到她速度的惊人,不敢掉以轻心,认真对付了起来。 就算是现在,楚笑笑能够嫁给陈浔阳,也有很多人说她是靠着自己的家世,才能够嫁给陈浔阳这样的青年才俊。 自成亲后,虽然他还想着黄裳,可顾盼子对她无微不至,连个重活也舍不得她做,无论怎么生气,都不会打她,欺负她。 第二天,她醒来的时候,刚想伸懒腰,却发现自己的手脚被压着动不了。这时,才想起昨晚的一切,以及她现在睡在哪里。 可恶!要是为了她上学的事,寒野多半会听这家伙的耳旁风,可恶!还是自己先跟他先谈谈的好。 “王婷,我知道你怎么想的,可是我这也是没有办法。”老师苦着脸说。 时间渐渐流逝,窗外地太阳光从明亮变成了昏暗,时间从上午到了傍晚,在那里捣鼓了大半天的尼克拉和艾力克终于抬起了头。 同舟共济,是缘;路上的一次擦肩而过,也是缘。在亿万年中,在亿万里内,在亿万人里,我与你相遇了,你我还祈求着什么? 尽管,高家在赵政策那里吃亏不少,因为高明和高强这两弟兄的关系。特别是赵政策在中纪委工作的时候,对准高家的根据地西南省下刀,要不是赵政策手下留情,高老爷子最得意地孙子高升都要在监狱里度过下半生了。 事情到这自然还没有结束,第二天,朱自珍和谢之章就跑到乡镇企业局告状,两个添枝加叶地将三个年轻技术员攻击了一番,左后提出要对他们严肃处理,一个开除,两个停薪检查。局领导并没有同意,要他们慎重处理。 “先让我喘口气,相信我。这一次我一定把它给打成灰。”阿凡斯悻悻地道。 两声闷哼从那红黄气劲中传来。红黄色光芒在空中凝聚,飘飘洒洒,久久不消,一股血腥味弥漫期间。 第五瑶怀孕之后,李耀桀把国民银行,包括基金会的事情全部交给尚六负责,除了出席谢云飞和许秋萍的婚礼之外,其他时间都是闭门不出,不见宾客。 沐琳之威望因此水涨船高,回返中翼国都时受到十数万民众欢呼迎接。而席撒也在她计划下名传翼国上下。婚嫁之事,随后不久被其敲定,反对之声竟比意料中少了许多,那些执着进言的人,也终没能动摇她的坚定。 陆压二人化身到此,正好听见冲龙王那嚣张的声音,陆压当即按奈不住,陡然将真身一现,火光大起,商营所立营寨,顿时火焰纷飞。 因此,周冲也投注在了段飞的身上,十枚灵石是他自己能够拿出来的全部家当,只要赚到了一赔七的赌注,那么周冲也就有足够多的灵石,可以去尝试一下冲击气血境了。 伊志强的家乡就在江陵,他自然知道,罗力这么一问,到让他惊讶无比,这个节日,罗力怎么知道。他怎么会知道,后世江陵端午申遗,引起两国之间大量的口水战,罗力这个来自后世之人,不清楚才怪。 白熊的语气很平静,但是传进她的耳朵后,却化作一粟冰冷的寒流瞬间灌满全身,即使在这硝烟血污弥漫的燥热城市里,依旧背后流出了一丝冷汗。 812 第 812 章 番外 她的身量本来就高,星炼足足矮了她半个头,被这一拎,几乎半个脚都离了地。 叶冰涵怒气写在了脸上,刚刚谁还说这样很奇怪很中二的,一转身就自己戴起来了? 一片静默之中,她还是没忍住,再一次冷冷一笑,他一直都以为,自己是个很聪明的人,水果谁知道呀?这一点也不聪明。 “咦?你就是那位新来的么?”一堆人愣了半晌之后终是有人起开了话头。 “这位就是景天妃?她旁边的就是杜天旋了?”李天辰心中一动之下,目光略过景天妃,主要看向杜天旋。 一个很久没见的人从脑海里冒出来,当时在京都城门附近的话语倩影依旧历历在目。 可惜身为学生,他们不得不压下对两个神奇带队老师的满腔愤懑,接下来可还有攸关能否成为忍者的考核。本来以为五点集合是要打什么持久战,如今却还没开始就已经中午,也是没谁了。 “看什么看,被打得像狗熊似的!”鸣人瞥到佐助的视线,不客气地转头嘲讽道。 “你呀!”百里无尘真是对她没辙了,这样束手无策的感觉,他还真是第一次遇见。 就算是分开了许久,可是蒋佳宜却已然能够分清人家的身影,这个也太羞耻了吧。 既然来了,一次和两次,后果差不多,如果说有区别的话,那就是刚才的澡,似乎白洗了。 很多自然觉醒的冰系法师、水系法师、影杀着、念力师都变成了白发,西江大学里白发的只有李佳玉一个没错,但别的民间组织也有好几个白发的。 老爷子让她养着孙子,那是给她脸,给脸又不要脸的事情,老爷子随时都可以让她过的不舒坦。 眼角一抹熟悉的身影一晃而过,她转脸去寻时,只瞧见一匹健硕的枣红马,拽着尾巴走远。 与此同时,见他们还没有动静,众多炼药师的挑战者们,眼底不但闪过狐疑,更燃起了希望。 苏慕白的话似乎隔了很久,从空气中飘过来,乔宋看着他,许久摇了摇头。 她看到宣大人神色焦急的上前,向宣绍询问些什么,宣绍却不耐烦的别开脸,只担忧的看着她。 不过,这对于自己来说,也许是件好事——这种人大局观很强,很懂得豪门交往规则。 “鞠洋姐姐,沈强在说,你可以变成和我一样的修真者,问你是否同意。”秦语柔笑得娇美。 “公主怕是还不知道,地下格斗大会的意思吧?”伯爵笑着问道。 只剩下一旁满脸疑惑的苏傲雪,不知道两人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学生会干部们都低垂着头颅,一声不吭。显然他们也没有预料到会发生这种情况。 朱楠实在是瞧不惯郭起他们,摇着头,准备先去瞧瞧那座金光闪闪的马蹄金堆。 如今林玄和王富贵已经来到维克斯身前,神殿的佣兵们自然不敢开枪,以防误伤他们神殿的第一暗主。 不然,为何在残酷战场都能活下来的王大雷,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吃亏? 她默念法咒轻攥手指,果真——没一会儿功夫,一幅幅往昔的画面映现在她的脑海里。 “卡索,你怎么在这里?”一个声音由远而近,瞬间便到了卡索的面前。 太后说了,这两种药可不能让一人全喝了,若不然,那就难办了。 只是,王千山对这种事情也不是很在意。无论张贤贵是不是真夫子,都对他没有半点影响。 过了一会儿,他看到对面官军的大营的营门打开了,一队一队的士兵走了出来。田秀成眯起眼睛来望着对面的敌军,观察着他们的队列和装备。 他说这话的时候,无上的荣耀一般,看上去就像是在炫耀。好像索玉是一个大的奖杯。和索玉谈恋爱,他巴不得通知五湖四海,告诉全世界。 打一棍再给颗甜枣么?自古以来上位者的驭人之术,大约不出离此法了。 玉帝这是想要控制了林川,想要利用林川把天庭的事情解决了,把各路仙神的心先稳了,他日好为他继续卖命,推翻三清的统治。 只知道阿爹是个粗犷型的大叔,没想到他竟然还有如此暖男的一般。 一个皇宫中,能人异士多不胜数,高手如云,不可能会被一个江湖人士闹得天翻地覆,更别说天庭了。 本来因为沈盛话不高兴的南宫煜,现在听到沈鱼儿私自叫停车,他就更不悦了。 说着,伍云召猛然发力,胯下白马陡然加速,杨延平兄弟四人见此齐呼一声好马。 林川这些日子,完全不需要在天庭办公,跑到妖界,魔界,冥界,甚至人界去。 索玉看着他的脸,那俊脸上的表情就像是在述说自己曾经也这般领悟过一般? 813 第 813 章 番外 ”这玄真不仅实力高深,连心思都如此缜密,若非我等获得天道之力,实力大步提升,并借此将其击伤,恐怕我等也不会坚持到现在,若无老师出手,我等可就难了。“老子默默的说道。 空道人伤脑筋的敲了敲额头,“就是你要悟的道!”他现在严重怀疑林炎是不是悟道的料了。 木槿曦的注意力全放在了奖品上,没有察觉到珏麟脸上难解的神色。 陈奥不禁摇头,天下安定,反而不好,几千年下来的封建思想,真是病态。 如若换在往常,祖巫怎能如此安静,实乃无奈之举。这是妖族的阳谋。帝俊三人不止是围住十二祖巫,还在第一时间告知妖族的计策,让祖巫自己选。 那个时候埋葬自己的家人之后,天空中好像雷云阵阵,还有几道雷电劈中了自己,虽然他现在可能知道,这应该就是他精神世界中的五霄正雷诀的来历,但是那时候的他,差点没有顶住雷电的压力,差点被这五霄正雷诀劈死。 “苏阳,你别太过分了!”钱公子脑门青筋暴露,这苏阳简直就是得势不饶人,还想找自己麻烦吗? 但是这时候却压根没有人理他,他的那点面子,在这里根本不值一提。 “走吧,这次可以更加强势点,必要时候直接越塔。”在得到了装备的碾压后,苏阳那具有侵略性的一面便是完美地呈现出来。 他看了亭子外的两个跟随他过来的老者,咽了咽口水,同时向他们表达自己的意思。 这个时候,他对于兴欣战队能够直接2比0的拿下清清战队充满了无比的信心。 陈兵发出一声低吼,再次朝林欢冲了过去。不过这次他学聪明了,没有一上来就用出全力攻击的招式,而是三分攻、七分守,一拳打出的同时,还不忘给自己留下充足的退路。 他一连说了五个难字。陈宝咦了一声,仿佛没料到这老头居然会同意他这看似荒谬的理论。 三恨抽出利刃,折身移步,捡起被击飞利刃,稳步返回,向杨钺颔首! “李少凡,难道你就不敢正大光明的跟我一战,非要做这些低贱下流的功夫吗?”沧浪老祖冷冷的盯着李少凡道,此时的他因为李少凡的举动只能放弃了进攻,转而运用能量抵抗恐怖高温对大海的蒸发,他的心在滴血。 帝天也是圣子,反应过来后,也道,我看他不像个坏人,而且,说不定我交的这个朋友,将来会给我带上无上光荣。 听到这,寂灭古圣等人不由得打了个寒颤,炎龙?他竟然是炎龙? 谁知他的人刚上了屋顶,寒冰却已如鬼魅一般地飘落到他方才所在的庭中。 没有任何的疑问,反注册派的领头人正是美国队长史蒂夫·罗杰斯。 最终好歹是找到了一辆车,送了两人回到酒店,只是到了酒店那里,唐冰玉喝醉的状态,更是让服务员看向周泽楷的目光更奇怪了,只能让节目组出面解释了一下,这才把唐冰玉给安排好。 “那我再问你,你家的大儒名士,每一个都出仕了吗?”徐翰问。 何曼姿长大了嘴,半天没有合拢。要知道,滨城是公司的重要市场之一,虽然这个经理不如蓝白原来的经理职务大,但是实际权利却是差不多的,胡海天居然肯把这么重要的工作交给她,她心里没有一点思想准备。 夜晚渐渐深了,街上的行人开始慢慢少起来,仿佛只是在刹那间,三千灯火尽数阑珊,喧嚣的世界忽然寂静无声。 因此霍余君一人应付不了那两人,直至骆姝赶来,一同对敌,才没落到自爆的地步。 “沙沙”佐助没有直接出现在夜葬面前而是躲在了草丛里,看夜葬是否能发现他。 陆府大房人不多,笼统就这四口人,二房三房则是陆鸿的兄弟们。此次宴请,陆家其余两房也来了人做陪,倒也热热闹闹。 一道比刚才强大十倍的刀气轰然斩落。天地十方都在这无穷的威能中颤抖。 “什么意思,我不想死……”邪云惊恐地睁大了眼睛,无奈金发光眼中杀意已经滔天。 丁语裳死死地盯着柳东彦,可对方也不知是不是故意为之,就是不抬头,不与她对视,明摆着要将自己方才顶撞杨缱的孟浪之语都吃回肚子里,气得丁语裳指尖都掐进了肉中。 十万年前,他以至尊之境,战大帝而不败,与大帝平分秋色,世人称他为传奇至尊,除此之外,也给了他一个称号。 见他虽然来势汹汹,拳头上却明显力道不足,估计是怕伤到自己,牧天不闪不避的迎面冲上,拳头同样送出,气势超出刑难一线。 814 第 814 章 番外 听闻优这么说,奈奈也不再理会,的确,如今马修依旧处于安全范畴。 狱卒的大喊声将宋绍元的意识拉回,他浑浑噩噩地睁开眼睛,只看见清朗月光下,残垣断壁孤独伫立,狱卒囚犯们死伤惨重,躺在废墟中哀嚎连连。 “周放!你务必想一个办法让我克服这对针的恐惧心理!”薄司允冷冷说完。 只是吴嫂开车追过一路都没有看到陈悠悠这时,吴嫂才出无信号区就掏出手出拔给陈悠悠。 锻承的眼神逐渐认真,虽然年龄不大,但却感觉到了肩膀上的分量。 以我看,是潇潇姐的爸爸实力更强,没看到刚才他一出手就是十个超时空战舰吗? 历史上的戴梓所发明的联发枪应该就是一种转轮式火绳枪,这玩意不大好用,清廷那边不买单也是很正常的。要不然以康熙对八旗火器的重视程度,一定会给八旗天兵搞上一批的。 也难怪,徐雨婷长的是真不差,未来肯定是个风华绝代的美人,不被追求才怪。 虽然有传闻说,绑匪是被孩子们打败的,但这荒诞的消息,陆如夏并不相信。 “薄司允!你有气你怎么能对我下重手?”周放被按在地板上狂挨几拳头。 闻言,姚倩雪抿着嘴说道:“星辰哥哥很厉害了好不好,放眼在整个沧澜帝国,能炼制出上等品质的六品高级命颜丹,在六品炼丹师也是凤毛麟角的存在。”姚倩雪如实说道。 林天觉得司元的这个提议很不错,的确需要找一些人,来收拾一下那些不听话的修真者。 有些投靠了无名圣山的宗门掌教信誓旦旦的说道,而且还露出了十分骄傲的神色。 没错,这落剑仙山正是无名仙山的附属仙山之一,山上的大部分长老已经受召而去,只留下了一位普通圣人坐镇。 最后它们集体配合下抓到了一只野兔,头狼先吃了一些,其它的狼才一起分食,但这一只野兔又怎么能填饱肚子? 这一刻所有人都看向叶幻,仿佛在等待叶幻的决定,而叶幻看着自己面前的叶梦璃,叶幻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居然它不打算跑,那叶星辰也不打算把它牵住,直接放在肩膀上,继续前行。 以至于长天觉得这里的npc,很可能没有主动技能,但是玩家有。 不过,不现在把她收拾了,等到我魔血力量消失后,那我就得被她收拾了。 “太师,末将出师不利,请太师降罪。”胡轸吊着左臂,单膝跪在董卓面前,请罪。 比如说,那些有钱的人,人家比你有钱,日子过得比你好,那这是不是可以说人家有“实力”? 原本这事轮不到吴云庭开口和五路解释,可地位高的满翰儿是夜不收武夫出身,对于这些事情根本不懂,陈泗水是山上杆子土匪出身,就更不懂了,反而吴云庭这个秀才出面解释最合适。 王衍忽然沉默了,他下意识的把目光投向了自然大陆,谢雨霏所在的圣城。 这其实也是一种教育问题,老一辈人太过于急功近利,挑选弟子一看天资好的,全都争着抢着要,一看天资差的,连理都不带理的。 一只无形的大手自他面前伸出,缓缓抓向了雅儿的胸口,最终探了进去。 冯丰随手亮出青芒神剑,就要刨开邀请卡看个仔细,结果屋里走来一人,差点儿给吓傻了。 “这个独狼在金三角混了这么久,还挺有钱的。看这些吃的喝的价值一定不菲吧。”左轩一边,站起来吃,看着这些食物合影,饮品,一边说着。 卢成达没敢出声,去年的时候广记还只盘缩在广灵一县,内有广灵寺和广灵商行与之争斗,虽说截断了范家从灵丘运铁走广灵县的那条路,可也不是什么大的问题,绕些路,便能绕过广灵县,走其他各处。 敢情曾守仁有个堂兄弟曾守义,一直在南方做生意,不过为人有点儿不靠谱,没事花天酒地不说,还特别喜欢跟人豪赌。 最后,左轩感觉自己体内的一股磅礴的力量正在不断凝聚,越发的感觉,那四大天王不过是几个蝼蚁一样的存在,他现在想要面对的是真正的病毒母体。 张不鸣终于说服了大哥,抬头就刚好看见楚北飞被内园口的保镖张大力给拦了下来。 天哥和杰森也诧异,他们也算是和林木森是老相识,林木森是什么人他们也知道。 大难不死的司马腾经过一番筋疲力尽地挣扎之后,狼狈地从水坑中爬了出来。 夜晚的卡莱·巴利岛上灯火通明,泽法等人在岛屿上闲逛着,四处看着这上面所有的一切。 二皇子沉默了,虽然没有开口,但是他心里明白,应该是不会放过,毕竟李雪还没到邑都,就已经遭遇了两次针对她的刺杀。 若是其他人被黑焱王侵入神识,绝对是死路一条,但楚阳是焱阳神体,有焱阳之力护住神识,该害怕的不是楚阳,应该是黑焱王。 李雪起来后,听说邑都晚上也很热闹,本想再出去逛逛,结果还没来得及出门,就听得二殿下亲自过来看望他们了。 救了就后悔,万一有什么后续的事情再找上她,她死了不要紧,还有三个孩子怎么办? “我说,你整成这个样子好。”沈秋韵张嘴,又一莴笋投入嘴里。 后来,在妹妹一岁多的时候,就被家里的下人给偷走了……至今没有音讯。 来人数量之众,让月蒙倒吸了一口凉气,光是目测,来的人应该不低于一百个。 雪梅雪竹不及凤彩了解杜菀儿,所以,完全猜不到杜菀儿在想什么。 言非家境贫寒,凭借着年少时期的梦想,一步步打拼到一线演员的位置。 叶锦幕真的没有想到,在慕云纯的心目中,居然是将她看成是战友的。 815 第 815 章 番外(修) 沈潇潇一时间楞在台子上,曾经和慕齐修在一起的时候以及被甩之后的屈辱和痛苦的经历,像走马灯一样在她脑海中不断重复上演。 萧长修点点头,低头轻轻亲吻了一下秦娥的额头,然后抓紧离开了这里。 “这是……不死奥义!”这些圣主人物全都露出喜色,八千年来,竟真的将不死奥义推演了出来。 呼~喵九收回了舌头,吐出一口浊气,逐渐感受到了四肢的存在,能使劲了,喵九挣扎的从地上站了起来,期间摔了好几次,四肢都在发抖。 既然古爻的实力这样强大,为什么在他一开始被这些神人围着的时候,不出现,甚至被神人攻击的时候也不出现。 薛惠以往的通情达理今日竟然不在了,还一个劲儿的在说着这其中的事情,言语中似乎又带着几分的责怪。 “我说谎你不肯放过我,我说了真话你也不肯相信。”杜正一踩上一块石头,猛地一跳,纵跃而过,落在两米开外一根粗大的松树底下,突然开始狂奔起来。 眼见着朝廷预定的限期已到,他为了能够及时交付货物,不得不将韩家的财产商铺抵押,高价采买外地的刀剑马匹,可是没想到,那些人居然直接拿着他的钱财跑了。 所以,没有血脉传承,就没有传承记忆,那样一来,虽然同为龙族,即使是同一个品级的龙族,一般有传承记忆的肯定比没有传承记忆的厉害,除非是这没有传承记忆的有着他独自的机缘,让的他实力比较强大。 其实在李吏的约束之下,整个百户所的人上至总旗赵顺张涛,下至普通的锦衣卫校尉,都很规矩――除了平日里踹踹行人砸砸店铺骂骂咧咧外。 “明什么明?老杨你能不能管好自己的眼睛,雨灵可是我的老婆,你这么看好吗?”申羽忽然开腔训道。 反正所有人都知道以前她们家穷,她又何必遮掩,又没有什么可丢人的,她也不想再与丞相府的人往来,自然也不用像上一世那般巴结他们。 开着车辆行驶在道路之上,陆羽看着被阴云笼罩的城市,心头也有一阵说不出的压抑之感。 “嫔妾只是说大皇子身子不好,嫔妾无缘得见。”福充容半真半假的说。 由于才和罗列通过电话,所以现在陆羽十分的确认,罗烈并没有睡下。 重击从四面八法袭来,方敖咬牙,默默忍受着痛苦,保持最后的清醒,这片海面之上,只有自己一人,决不能有半分的疏忽。 皇上赐的东西当初为了在西北的事,能当的都当了,好在皇上那边没有怪罪,不然这皇家的东西当了,定会落得个藐视皇家的罪名。 几分之后,保安部的门瞬间被打开,旋即宋凯被吴松一把推了进来。 在说话的时候,陆羽脸上的笑意越发的明显,在发笑的同时,他的目光有意无意的盯着监控器,眼神之中的笑意越发的凛然。 伊恩眼见自己的手下被激起血性,带头一声怒吼,然后一拽缰绳,冲了起来。 就这功夫,那三头尸已经整个身子都挤进了屋里,这家伙三头六眼四下环顾了一番,举起手中巨斧摇晃着向我和渠胖头移了过来。 王振宇心里此刻却在估量着洪江的事情,这个地方太重要了,无论从那个角度来看,十个靖州府也抵不过一个洪江。 众人惊讶的看着秦枫的伤口迅速愈合,这速度,就连艾德华也倒吸一口凉气,这恢复速度,他丫的坐火箭的吧? 悍马品牌,在国内之所以销售不是特别的好。主要的原因。车型单一。这是其一。其二。售后服务网点薄弱。如今,这么一来,这两个短板一消失。其他那些伪越野将毫无抵抗之力。 同为省委常委,魏浩洋的排名虽然没有刘晓敏高。但是,怎么说,都是平级。按理,不需要如此的谨慎和客气,还用上了敬语。 “水姨,想开点,方晴现在安全的很,虽然现在不在你身边,但是知道他生活的很好,这不就是最大的安慰了吗?”秦枫找了一张椅子坐了下来,口中还不停的安慰着。 比试刚一开始,赵东生的一个侧拳就吓了龙廷久一大跳,好久没见过力气如此大的人物了。 作为补偿,华夏集团在悍马军用汽车和民用汽车海外的销售上,每台车,给予l公司百分之十的利润。算是补偿了l公司损失百分之的股份的意思。 “请通报城主,司徒婉儿已经将妖狼王成功斩杀。”司徒婉儿手举令牌,字正腔圆地大声说道。 萧碧落说的是实话,但是这话说出来之后,却是另外一番味道了。 虽然搞了个无厘头,但徐闻既然阴差阳错来了,也没有直接走人的道理。 当然,沈大明星也很有心,自己辛苦运动和坚持护肤的努力不提,睁着眼睛说瞎话,坚称这是徐大厨师营养三餐的功劳。 当徐闻再想问房间号时,前台这才警醒,歉意地告诉他不方便透露。 爱丽丝微笑地点了点头,举起相机咔嚓咔嚓两下便拍好了照,并十分客气地表示,等相片冲洗完之后,她会挑出这张有法尼迪尔先生与他收藏品的合照,邮送给他一份。 如果是平常境况下,六级妖兽可能不在意,但是在其苏醒之时,感受到有外来者出现之后,第一时间在火炎洞下冲了上来。 原来皇甫奇恢复双腿之后,他的玄阶武技就受到影响了,根本就达不到之前的圆满境界,为止,皇甫奇才不得不重新返回试炼地历练。 这里还要多谢冯贵,他的出现使得周围的阴气浓度高了几个档次,而夜祭职业的特殊性,阴气可以加速他的身体恢复速度,虽然没办法让他直接恢复到能够跑跑跳跳的地步,但基本的走路还是没问题的。 816 第 816 章 番外(修) 还是姜子铭大着胆,上前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块布,二话没说就捂了上去。 要是可以,她真的很想打死这个除了嘴巴比她厉害,什么都不如她的表哥。 她脸色大变,还用力搓揉了一下眼睛,以确认自己并没有看花眼。 李琛在茅坑本不想说话,但是被这么执着频发打搅,不得不附和应几声。 再用外部的洞穴作为这样混肴视听,估计一般还真的是很难看出来这个结构来。 宇长风大惊,没想到对方居然不停滞攻击,直接选择硬接自己的风剑劈砍。 我娘子身体不舒服都是因为吃了这家店的药,才会变成现在这样的。你们大伙一会都给我评评理,这家医馆黑心黑肺,前几天我带着爱妻来求诊的时候,明明还好好的,结果回去吃了几天药,人就变成这样了。 徐安柏气势渐渐收敛,目光冰冷看着蒋霄汉三人,语气不是很好,不过倒也让不少人都松了口气。 第二天早上,林歌照旧起床,活动了身体,预备去宅院里边修炼“裂地拳”。 少年闻言,当即眼睛一亮,转身跑到院子的空地上举起石墩,开始修炼。 除了头盔已经不在头上,而是被切成两半扔在了地面上之外,好像连汗都没怎么出。 如果黎漓一旦认罪,黎家想从刘警长手里把人保回去,是很困难的。 这些躲躲藏藏,吃了上顿可能没有下顿,憋屈了如此多年的翼人们,哪还能够不归心似箭?谁不想挺起胸膛重新过上好日子? 因为他不知道里昂要坑的人是谁,但他知道,那人肯定会比自己惨。 空发艺又照常营业,十月十一号刚打烊,秦空手机上收到一条大额到账提醒。 张虎说后续所有的华南虎都会注入微型定位器,对华南虎不会有任何的影响,而且还可以实时的保护它们。 孟海在村子里逛了一圈,回去的时候,看到彭和垂头丧气的迎面走来。 他们还能开口说话,就是嗓子缺少滋润,实在是沙哑了些,眼里是茫然的神色,大概是想起死前的一刻,时不时流露出惊惧的眼神,对自己死后复活感觉不可思议。 如军部有个统一的区域,审判会有个统一的区域,学府系有个统一的区域,然后内部再让他们自己去分。 猛禽非常有气势,而且实力很强。尤其是金雕,连野狼都能叼走吃掉。 但是他们的实力实在是差得太远了,一算是精挑出来的精锐战士,此时面对人家整个城墙的防御力量也根本起不了大的作用,六人齐攻,最后也不过就是击伤了其中的两人罢了。 城中负责警戒巡逻的御剑分队,因为其队长的关系就是无月境的势力,而南华商会,则跟地方上最强的中等宗派“纸醉金迷”有着极大的联系——不管是商业上,还是武力上。 但世上是没有后悔药的,错过了那个时候,他们就再也不能做那样的选择了,只能选择面对现实。 催命符还在凝视着赤练蛇的尸身,就像是生怕这人死得还不够彻底。 我去,这样人家会开门吗?谈生意不都是应该在办公室的吗?哪有在宾馆谈生意的? 最近这两人身上,就好像已有根绳子将他们串住了,郭大路在哪里,燕七就在哪里。 现在赤鸾知道了,合着冯君治好燕北风的影响,不如一个炼气弟子吞服四颗火髓丹后破境的影响大——这是改变了人生轨迹的行为。 “对,这也没什么好惊讶的。魂源在无意识的情况下,也会赋予生命灵魂的。本质上,其实没有什么区别。”七星元尊道。 王动沉默了很久,还是没有回答,却又推开窗子,望着窗外的夜色。 玉紫跪在几前,把饭菜一一布上。她低敛的眉眼,温柔而虔诚,仿佛她现在做的事,无比的重要。 话音落下,钟离那只手猛地挥下,直接甩在了段芊夭脸上。迅速的,段芊夭一侧的脸庞便红肿了起来,有一缕鲜血从她嘴角淌下。 这枚令牌通体为灰蓝色,一面刻画有一座宫殿,另一面则是斩神二字。 袁星的及时出手,救了马明扬一名,不过这个家伙显然还不知道,依然在那里不知疲倦的开枪。 现在的修炼体系最适合目前的宇宙规则,而传送阵所用的能量就算是在段秋所在的时代也很少见。 ?老僧眼神炯炯,看着政纪的眼睛,“直觉告诉我,你的不全是实话”,一个普通的歌星,如何能够和禅息寺的武僧过了那么多招,如何能够在挨了那么多下后还全然无事,这一切的一切都告诉他政纪不是普通人。 查看着储物戒内那柄看上去平淡无奇的铁锈长剑,回想着拍到铁锈长剑后大多数修士眼中闪动着的光泽,夜锋冷冷笑了起来。 林台长也就是林政明,对着四周奉承着自己的人,感到很是无奈,脸上却是没有多余的神色,平静说道“你们不用忙吗?”声音虽然不大,也很平静,但却是给人一种惊悚,仿佛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 “我大概也是在三十招吧,不过让我找到机会,我会把他炸成碎片!”牛郎也言。 众人闻言噤若寒蝉,望着老大爷气呼呼的模样缩了缩脖子,不再多说什么,至于是否在心中嘀咕着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一步又一步,夜锋的步伐沉稳,每一步的距离都恰好相等,带着一股无言的气势,走进了山谷。 淡淡的血腥味在酒店之中四处飘散,程暖阳把速度提升到了极致,凌木清更是死死的追在他的身上,仿佛后面有一张深渊巨口,在追着他们过去。 听到对方这么说,唐天一时间倒也不好拒绝,毕竟这时候要是不答应的话,在杨家看来恐怕是自己对他们杨家还是有意见的。 此时,近藤直弼这才终于明白了,自己从头到尾只是被塔拉所操纵的傀儡罢了。 817 第 817 章 番外(修) 上一次扭了骨头她硬生生地自己给它掰回原位,疼了一个礼拜后竟然自己好了。 “我要回去了,你呢?”安蜜儿指着前面的大船,看着白鲸问道。 两人说话间就来到了未央宫,正巧看到谯王也在差不多时间来未央宫。 顾青云瞪了他一眼,自己的经济条件好多了,随便一个铺子都值上千两银子,只是不肯卖罢了,有这时间他肯定去写其他东西,话本暂时不会写了。 “无论羊村里哪只羊被灰太狼抓走了,喜羊羊都会救!”秦燃显然很不满意她的这套理论。 虽说心中不满,但他们却也不敢在姜宣面前再“宣兵夺主”了,只因上一次在竹宛姜宣便曾警告过他们,不允许他们过多干涉他的事情。 接着,数千人中,就迸发出狂笑声。他们在笑慕轻歌没错,笑她的狂妄自大,笑她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他当然不会真一间一间的找,而是先去了傅云逸的院子,以前互看互厌的俩人现在进了部落倒是变得亲近起来,像是多了某种特别的联系。 简瑜一听就愣住了,他看了看满脸期待的连氏和简薇,摸摸脑袋,嘟囔道:“我再想想吧。”如果住在这里,这三年里自己该过的日子自己明白。 男孩儿摇摇头,说:“叔叔,我觉得好饿,有没有吃的?”声音有些细,可能是变声期问题。 “这个问题,有可能我还需要你的解惑。”在回答问题之名,秦龙向徐军笑着说道。 “我现在对外宣称你已经死了,并且昨天为你办了盛大的葬礼,浮山市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出席了,消息应该早就传到了青州,至于青州有什么举动,我现在还没有收到蒋公的消息。”我回答道。 不过他在向后跑了一段之后就停了下来,指挥着地灵戒备着,时刻准备看是否有能够帮得上忙的地方。 她紧跟在我后面,有时会走到我侧面来,偏着头望向我的脸,仿佛我这张脸她永远看不厌。开始我觉得很恼火,也不自在。可慢慢地,我也就习惯了。对她的注视视而不见。 夙容神情复杂地看着自己的光脑,想要答应却又有些近情情怯的担忧,达西喊了他好几次他都没有听见。 蕾蒂西亚皱了皱眉,忽然伸手扶住了晓明的脸,双眼放射着红色的光芒,认真的注视着晓明,好像要将他的底细看透一样。 “抓住他们——”心中一动,我觉得我才是关键,毕竟是我打开了大门,毕竟流苏镜在我手中,话音落下,旁边的人却不知所措,莫名其妙的看着我,仿佛根本就看不到那些人。 三十分钟之后,我们三人出现在春阳村,春阳村是城中村,租房便宜,很多外来务工人员都住在这里,使得春阳村的居住人员复杂了起来,是一个藏身的好地方。 宣称江振龙死亡的消息,对青州有什么影响,我们现在还没有收到消息,但是对浮山市的影响,却是马上显露了出来。 “孩子怎么样?”老板娘并不问我,而是上来将孩子接过去,仔细的为孩子检查。 “等等,不对。”牛皋突然喝了一声,蹲下身子对着地面仔细查看起来。 因为,整个哥布林部落除了boss和精英护卫队外的怪理论上是不可能让人升级到4级的,除非是越级杀怪,只有在越级杀怪的额外经验值加成下,才可能让人从0级直接升级到4级。 “人类,我承认你很强,但是,你还是要死。”被罗毅逼的节节败退的暗精灵族强者,突然退开了一段距离,随后,拿出一个珠子咬着牙,道。 确实,眼下来看应该是罗德使用了针剂,这也是李灵一没想到的,他以为凯尼拿走了一根,然后罗德手上那根也被自己拿走后他手上就没有了。但现在看来,还是藏了一针。 见此,罗毅知道是时候撤退了,而且,罗毅也发现有不少怪正朝着萌神教的方向走去。 “看来接引、准提二人所谋甚大,你日此这般便可!”火榕传音吩咐燃灯言道。 “今年不行的话就推到明年嘛,我十二月份也要演出了,你不也要跟着演出么,等演出完我们一起找个时间也可以。”袁的大眼睛转转,倒是没有责怪周白。 天玄子一看,法阵确实开始闪烁,若隐若现,没有再多说,直接拉着宓珠跳到其中一个法阵中,两人感到眼前一花,身体似乎被人用力搓揉了一遍后,出现在另一个深黑的洞穴中。 818 第 818 章 番外(修) 江流喊了一声,语气极其严厉,众人还以为卢林斌犯了什么事呢,卢林斌也是一头雾水走了出去。 殇感到杨浩的变化,心知肚明知道发生了什么,选择在杨浩的身体中再度沉寂,身为神魂的杨浩打量四处。 圣院老道的话让江东羽的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历代乾坤画师的感悟,经历,神通?这些东西,圣院居然能有所记载?简直匪夷所思。 剑气洪流引起的龙卷风把这片空间的所有黑雾席卷一空后,杨浩忽然感觉眼前一模糊,前方的空间一片荡漾,接着只见一个身着玄衣棱角分明的中年男人正用玩昧的目光看着他。 然而就在双方剑拔弩张之际,叶逸却是缓步挡在了这些愤怒无比的叶家弟子的身前,只见千夫所指之下,他淡漠的神情平静如水,懒散的双手枕在脑后,冷声鄙夷道。 “看把你吓得,这次只是天仙境而已,特殊渠道进来的,和那和尚不一样。”黑无常没好气的说道,不过想起四千万年前的那个和尚也是不由心悸。 苏泽有些好气又好笑的看了眼沐秋,这么多年的夫妻了,苏泽哪能不了解妻主的心思,只不过妻主竟然连灵兽的醋也吃,真是的。 许绯绯心里恨毒了沐秋,忙低下头掩下眼中的恨意,我见犹怜地说道:“秋姐,求求你救我出去吧,那个黄老板是个变态,求求你了,我以后一定报答你的。”许绯绯说完便想向沐秋爬过来,沐秋后退一步冷冷地看着她。 她战斗经验之丰富,招式之灵活,攻击之迅猛,竟然就连和叶雄,这名叶家本届的顶流天骄,都打得有来有回,这其中,固然有叶雄放水未尽全力的缘故。 人类讲到底就是生物,生物的第一要义是生存,在生存前面,绅士风度什么的都是扯淡。 卢灿其实已经经历过一次——六月份他随着率东来去考察矿脉,当时杨家卫队可是纯粹用枪、手榴弹开路的。当时的龙肯矿口一带,全是这种灌木丛。藏有各类猛兽毒虫,都被杨家卫队的暴力武器消灭。 连华夏那边也不能幸免,由于华夏短信收费高、使用多的缘故,今年很可能超越日本,成为短信专利在亚洲地区最赚钱的国家。 扫描仪传出茜茜的声音:“分析完成,受检人身体无外伤,患有心血管疾病、哮喘、糖尿病、胃病等,并有轻度脑萎缩,血压偏高”。 “张队长因为不信神仙的存在,所以肯定觉得我们这些求神拜佛的人特可笑对吧?”不知道什么时候,李佳楠从庙里走了出来,看到张明宇摇头,有些自嘲地道。 首先要确定,这两个地方的宝藏,有没有被随后的清廷或者当地人发现? 老七的秘密都已经被老大发现了,在牢房里转了几圈,马上好像疯了一样,开始“咯咯咯”地笑起来了。 林鸣表示,现在去大大方方的找斑目一角挑战,不是直接去送死么? 民警本就对胖子龚总很有意见,想办了他这种醉酒驾车的败类,只是被所长压着这才无奈徇私枉法。如今那边有个来头更大的,便如捧了尚方宝剑一样,自是不再把胖子龚总放在眼里。 不过在之前,圣普斯都是把那些妖的法源取出来之后,然那些妖自生自灭……这点主要是因为一个一个去杀是真的麻烦。 高高的篝火,所有人的围绕着篝火载歌载舞,又跳又唱的,不过阿曼还是很奇怪的,为什么这里会有电?而且这里还有高入云霄的城墙,但是不见任何的高科技的武器,一切的一切都是人工的。 上了返回明岚市的列车,阳靖宇向蒋蓉要过她的行李箱放到了行李架上,他自己倒是没有带多少东西,就背了个包,塞了几套替换的衣服。 对于盛誉的嘱咐,林瑛是就像听到更年期时老妈的碎碎念一样,左耳朵听,右耳朵就冒出去了。盛誉看她抠抠耳朵,就跟没听见一样,顿时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巨龙的骄傲,让尼古克斯拉无法这样就认输,刚刚那种打法,的确最能够取得成效。可是,身为曙光之龙,位列传奇巨龙之一,他还有更强大的手段没用。 想到初见竟然不声不响开了一间铺,还是那么风光的丽人坊,他嘴角忍不住微勾,她真是不时给他一个惊喜。 麦子原以为是隔壁病床的家人来探病,只是让王大妞去开下门,她没在意。 也因为这个,本来就挺得意盛誉的她,现在见到他就更热情了,林瑛冲他使劲儿的挥挥手。没想到不经意间,让她捡了个宝,有这样一个高手教她功夫,那绝对事半功倍。 大地黑暗无声,天穹苍冷无语,漫天繁星似珍珠般闪耀。脚下黄沙柔软细腻如棉。 林陨对此笑而不语,不到权限者,便没有所谓的差距,尼古克斯拉是在林陨面前说这种话,层次最低的。就连林尚,准二级的权限者,都已经放弃这种打算了。 一般人过生日,同学间送礼物,最多买件三五百块钱的东西也就差不多了。不过,听阳靖宇现在这意思,难道这块玉还真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进医院时,安娜鼻青脸肿的,右腿也断了,昏迷着一副生死不明的样子。 “我现在的鸦羽在近战方面偏弱,而且我的敏捷并不是很高。应该弄一个强化身体和加强移动速度的术式。”他做出了决断。 原来,早在船停靠码头前龙剑飞就带着阿朵和纳亚就进港区了,由于没有入港证,港口保安不让进,需要签字,龙剑飞下了车正在签字时,却听到一旁有几个装卸工人着装的走过。 众人商议了一阵子后,齐玄易身影如风,直接落入这金杀无量阵之中。瞬间引动四周恐怖的金元杀戮力量,在虚空四周凝聚成为恐怖的大漩涡,金光交织,齐玄易还没有出手,就直接被强大的金元杀戮力量彻底锁定。 819 第 819 章 番外(修) 而如今,能实战一回,并且还是与她一起,余世逸忍不住头脑发热,晕乎乎的。 一路上,福多多心事重重,总感觉事情有点不对劲,可又想不出哪里不对头。 这是选择完全信任许阳,一旦许阳挡不住陈宏官的攻击,那将会瞬间身死。 直到魂魄分身的气息完全消失,端木辉煌目中才浮现出了一缕忧愁之色。 “没什么大伤,你带伤药了吧?”祁可雪自己的伤自己有数,自是不担心的。 “没有,只有老七叔他们在山上开了几块地方,说要按照你的法子种苦菊。问问你什么时候有时间过去看一眼,说是出苗了。不过这个不急。”刘刚说道。 “放心吧,本来其实咱们的手续也办好了,本打算初三送来的。这只是提前送过来几天。”中校笑道。 她从来就没有想过唐清亦会真的死去,就算是与这么一天,也应该是他们全都老去的那一天。 而且还升了官,所以就将楚梦蕾给接走了。之后楚梦蕾就一直生活在京都了。 会水性的还好,不会水性的,只稍稍在水中挣扎一会儿,就会没入水中喂鱼虾。 这也是很多军人,当兵当得好好的,却不得不复原回家的主要原因之一。就算再有一腔热血,看着老婆孩子挨饿受苦也会寒心。更何况是特种兵这种高危的兵种。 如果没有林局的话,到时候于涛必定就会逃过去。就算逃不过去,也会减轻罪行。而且,从林局口中,可以将上下的人都揪出来。 这的流感先是咳嗽,然后是发烧,之后人开始昏昏沉沉,各项数值开始下降。 而有一些人的错误是大多数人永远也看不见的或者没资格看见的,而就算看见了也不敢说,就算敢说也说不出口,就算说出口也会被立刻封杀,就算没被封杀也会被当成笑话,就算没被当成笑话也没人敢信。 “固有结界吗?你已经耗尽魔力了,这又有什么用?”大蛇觉得眼前的人类更滑稽了。 这个火锅店却是新开的一家,在医院附近不远,随着银杏医院的红火,也带动了周边许多产业,至少,饭店是多了起来。 “能是能,把你放在那里,总觉得大材用了。你还可以有更好的发展。”墨苒笑着对紫菱。 现在他们听到了什么,一个武尊境的弟子居然要挑战狱峰长老的威严,这是在说笑吗?偏偏现在宋云的神情无比的认真,这告诉所有人,他们刚才听到的并沒有错,宋云就是挑战狱峰长老,以一个核心弟子的身份。 “情况怎么样?”柳爵斌也发觉了韩薇的异样,看到张华明紧张的神色。不由关切的询问道。 “老子要挖你双目!佛挡杀佛神挡杀神!”独眼龙似乎极忌讳别人拿他的眼开涮,扛着大锤,比秃头也慢不了多少。 冷纤凝蓦地反应过来,跳出了冷少云的怀抱,尴尬的摸了摸脸上的泪痕,她只是太激动了而已,早就听说哥哥当了武林盟主,可是却一直不来找她,还以为他也不要她了呢,现在能看到他真好。 而后,尉迟恭拿下玛多会立即离开,玛多周边一切可能发生的作战候君集负责,兵部会有一万战兵,一万辅兵在开战之前到达河州,归候君集调派。 原来如此,原来追风彩凰可以吸食主人的血液!别说主人了,只要被它的舌头刺到,其中便会分泌住狩猎的汁液,让你动弹不了。 随后气氛又是在沉默冰冷中渡过,芊芊不知道他要带她去哪里,也不知道他们将会去哪里?当一幢白色的别墅映入眼前时,她就知道他将带她了回家,但为什么? 两名工匠赶紧退后几步向独孤兰若施礼,只有柳木依然盯着那块石头。 但是他并不喜欢苏夏因为旁人而流露出太多的情绪波动,也不喜欢公孙晔这样,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能勾起苏夏的伤心事,让她变得泫然欲泣起来。 而在这层面来说,叶之垣跟他是两个极端。叶之垣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讲过程,只求结果,第一时间吃到手才是最重要的。 突然她想到了苏言,既然他的手机打不通,那苏言的可能打得通,没再多想她掏出手机拔了苏言的电话,几秒就被接起了。 他的解释让芊芊不以为然,只要他答应了,那就是一步好的开始,她一定会努力地去学,然后总有一天,她会为晓落夺到那应有的殊荣。 命令发出后,后勤的人员便开始迅速的忙碌,台上的一些工作人员也迅速的下去,各种开始准备。 青年的年纪二十多岁的样子,长相是眉清目秀,在他的左眼下面有一套一公分所有的伤疤,看起来邪气十足。 自西境平定无天一战后,大夏特许规定,君神殿所有成员,在国内均授予五星战将军衔。 沈安然瞪大眼睛,耳朵还没有相信,蓬勃的喜悦就已经从心底里不受控制地钻了出来。 从格斗老师家中走出的时候,克莱恩抬头望了一眼天色,发现时间似还有得多,于是花了几秒种考虑,自己要不要去爱丽丝现在的工作单位看看她。 820 第 820 章 番外(修) 魂殿一方的人陡然紧张起来,都看着凌云,等着他回答。如果冥蛇族与阴阳宗合作即使对于他们来说,都有些棘手。只有门罗与狐夫人还如平常。 等姜1i的车子没影了,叶宁才漫步进了学校,熟门熟路的直奔母亲的办公室。 “咚咚咚!”这个时候,有人敲响了房间门,声音在房间里响起,异常清晰,李风目光一动,穿过木墙,看到敲门的是一位老年鲜血兽人。 毫不犹豫的段晨便决定绕开方向行走,先前自己感受到了那血腥气息的存在,想必魔天宗的强者也感应到了自己的存在,只不过这里不时有武者经过,或许他们并未在意罢了。 双手一失去钳制,豹妖立刻抽身离开。跑到贝尔身旁替他拔出那根深刺而入的木棍。 王磊攻取甘陵县后,在甘陵县取得了大量的物资,军队扎营后,甘陵县有源源不断的补给送來,让王磊不用担心军队补给。 这件【魔龙战甲】提供了大量的防御、血量值、抗姓,属姓非常不错,是件防御职业的极品,李风直接给了一盾遮天。 于是乎,开始转动脑袋,先是看了一眼门的方向,隔了老远,此时叶卫正在大门的侧旁,而大门并没有他所想的那样正被慢慢推动着,在门另外一边的古登怎么了?按理来说,如今的他应该是推开门继续疯狂的杀戮。 这样的功法武技,在蛮巫殿虽然不是很多,可也并不像想象的那么少,只要天赋足够,再对蛮巫殿拥有一定的贡献,还是有资格修炼这样的功法武技的。 原地消失,几乎是瞬移过去,带着一道模糊的轨迹,天地两分,阴阳分明,一黑一白,使得世界成为两种极端。洪相使用两界阴阳之术,想要镇压对手。 很多时候大家都没有注意到这两栋别墅有人进出过,曾有人传言说这里的主人是一个外国富豪,买下这里只是为了打理北京的生意或者偶尔来中国度假时居住而已。 或许数百上千的凡人他们覆手可灭,但当数百万乃至于上千万百姓齐齐欢呼的时候,帝都上方的天地紫气都在变换,令玄鹤老人等人震撼不已。 “可是什么嘛。放心啦,你打不过有少爷我呀!”林风很是自得的开口,轻轻的捏了下青藤那嫩滑的脸蛋。 李月姐等人赶来的时候,这两帮人已经比过了两场,各有胜负,双方打成了平手。而此刻上场的是贾家的贾三郎。 而玄王任逍遥,此人性情古怪,喜怒无常,亦正亦邪,杀伐决断,偏偏此人独来独往,修为奇高,无人敢去招惹,因此被一代奇人玄天机封号【邪王】。 其实也不然,李家知道,跟秦天合作,不仅需要面对黄家和周家,还要面对龙虎门,玄武门甚至是朱雀门。 普罗德里此刻也是浑身放光,周围无数的力量,都汇聚到了一起,让他的胸前出现了一团巨大的光圈,光圈中,直接出现了无数的希腊士兵!没一个,赫然都是上仙的修为。 “我们不逼他下跪,打得他主动下跪,不就行了?哈哈。”凌霄天王府四公子之一的池玉棠笑了一声。 此前一直尾随飞舟的凶兽当扈身上,蓦然出现一道身影,手持缰绳,掌控着这头凶戾的妖物。 片刻过后,云慕轻轻托起掌心,将一滴滴晶莹剔透的水珠融入双眼之中,此物正是他在易宝大会上交换所得【情人泪】。 “那就多谢了。”杨正感激地说道,有大使亲自出面护送,把握更大了。 “厉害!”杨正由衷地在心里赞道,赶紧瞄准前方,做好了随时开火的准备。 伏明湛听了他这话,反而是一口便把整杯茶全倒进了嘴中,一肌轻微的苦涩之后,浓浓的香味充盈在口中,让人特别舒服。 北玺垂下头掩住自己眼中的轻笑,然后伸手拽了拽沈卿被血浸湿的衣角。 无玄无悔无心听了都不由得皱了眉头,都不说话,却拿眼看无念。 别跟我说什么从一而终!别跟我说什么柳下惠老子孔子!别跟我说什么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你要是处在我现在的状况,说不定还不如我呢? 其实顾烟哪里不知道,她晚去一秒钟,那些戏精就无法下台一秒钟。 莫永灿的到来到底是给足了我面子,我自然是亲自将他送出了有家面馆。 她刚想说些什么的时候,面前突然狂风大作,她睁不开眼,等风停下,面前的人已经不见了。 “刚才的对话你又不是没听到,我已经提醒过宿主了,职责尽到了,而宿主也同意了,你还阻拦什么。”罗刹摊手说道。 冯裳取出张薄绢,王冲凑过来一看,上面画得果然是玄灵宝境的地形。 刚才鱼姥姥一直是看戏一样看着阿珠和向日葵争斗,现在胜负分出,唯一的反派只剩她一个了。如果她要动手,赵羽凡不觉得自己能接得住。 见他背了半天还是不懂,我不由得对这这些新战士对于条令条例的理解能力感觉无语。服了,背的滚瓜乱熟,可其中的意思,却浑然不觉。这学了半天不等于白学吗? “唉,别么。我们这是可是组团来关心关心闫修。”大总管笑眯眯的说道。 佣人本来还胆战心惊的害怕简泽会怒瞪着她,结果,简泽一脸平静的扔掉遥控器。 承诺的变强从未实现,倒是自己的身体越来越畸形扭曲越来越像传说中的怪物。 “看来我们只能做敌人了!”看着铁甲舰直接对自己的舰队出手了,四大巨头就明白,张方这是在针对他们。 821 第 821 章 番外(修) 这顿饭吃的倒是挺开心的,起码这次算是正式和曲艺达成了共识,这样一来我们这边的实力就又大了一些。 而就在他们刚刚离开了白家时,那白启飞就正好回来了,为了躲避白启飞的追踪,白轩只能够将二人化为了乞丐,事实证明,也挺有效的,还真的是躲过了好几次的危机。 姜二少远远地见了,眼神瞬间就冒出了金光,嘴角扬起了一抹猥琐的笑意。 她觉得现在的宋正庭很陌生,已经陌生到她说一句话就要反驳她。 而岳恒却一点口风都没有透露给我,就算是怕我多想也好怕我吃醋也好,既然说好了坦诚相待难道不该和我说一声,也好让我心里有个底吗? “可恶!”看到了这一幕,陆易平感觉自己要疯了,因为他的攻击对与西利姆来说都是无效的,但是他的攻击自己却一点都奈何不得,现在他不攻击自己,却去攻击庞重,这绝对是他的软肋。 对于这件事情穆清歌并没有迁怒宫中的人,不过不代表她可以原谅某些人,可是面对太后一次又一次的传召,穆清歌却狠不下心。 幸亏他的妻子没有看清楚那恐怖的头颅,还留存有一丝理智。接收到丈夫话语里的意思,她抱起西西就准备向厨房那边的后门冲出去。 我不得不佩服金花的聪明,到了这种时候,他们还能清晰的分析清楚如何力挽狂澜。只可惜我不会再给他们这个机会了。 依照叶撩撩的性子,没事的时候是绝对不会给他打电话的,这个突如其来的电话,让他有些惊喜。 科院卡住了,任凭白院长以一票否决权,也没能让这个申请报告通过。 九尾吧,鄙视八尾和可以理解,毕竟多了一条尾巴嘛,但是玖辛奈鄙视八尾人柱力是怎么个意思? 我内心剧震,看来定是姒与玥和戚燕行走之时不经意露出了破绽。我笑眯眯转过脸去,却见郁宗已然腾跃在半空之中,手中青铜剑闪电般向姒与玥的后心破空刺去。 我微笑道:“祥云宝号的信誉我自然信得过,端木先生请便!”我猜到八成端木匿也在这里,端木举分明是要拿着这颗珍珠找他长眼去了。 “果然您会这么想,正因为如此,我们想要证明自已的清白。”司马懿说。 满金正在享受着自家娘亲温柔的折磨,他爹的大嗓门就在院子里响起,接着人就冲进屋子里来。 唯一值得一提的是,有一次在走廊和摄影研究部的人擦肩而过,被她踢了一脚。 黑暗扎基仍继续飞行着,只见前方一颗无比巨大的黑暗星球散发着不祥的气息,而在这颗星球的外围,分散着千万头的黑暗魔兽正飞行着在周围巡逻,扎基直接飞进了这颗星球中。 解决了肚子问题,就要考虑娱乐了,漫漫长夜可不能就如此静坐渡过。 朱耳的公司,这半年多的时间里,因为将来科技在明里暗里的支持,新数在羊城乃至附近的鹏城的存储行业可谓是风生水起。 顺着通道,陆羽一只前行,拐了几个弯后,竟然出现在一个大厅入口。 “知道,但他大概从来没把楚耀放在心上过,你爸爸最大的优点就是有着他人无法企及的胸襟了。”周琳的嘴角上翘,笑意中透着淡淡的妩媚。 崔守的事儿,我自然没什么好隐瞒的,因此一五一十的将当时的情况都告诉了在座的众人。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转为冰冷,看向朱能的双眼,也像刀一样的冰寒。 陈子云苦笑了一下,玄鸟雕像是何等稀罕的东西,他能够拥有一个,已经算是极其幸运的事情,猴年马月才能得到另外一个? 自己经营这公司,就靠充足的供货量和良好的信誉,才发展到如今的规模。哪怕身后不少新公司追的很紧,但依旧不会威胁到她生意。 “师妹,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即可动身回云洲。”子虚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当身上的力量运转几周之后,陈子云身体所产生了能量已经成功地将侵入体内的寒气驱除。他忽然发现,自己的感知似乎变得格外的清晰,虽然闭着眼睛,但地宫下面的一切,尽在他的感知范围之内。 现在的她心情非常兴奋,觉得一切都刺激极了。一直回到床上,都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萧家一家子坐马车来到镇上,同行的还有背着娃来赶集的贡莉莉。 果然,逍遥王爷登上平常并无外人上去的三楼,走到上房门外,听到了水芙蓉的惊呼声。 “这件蓝色的很漂亮,我见楼兰公主就是穿这样同款的。”元宝拿起衣服放在乐采薇面前比划了一下。 慕恩熙说得也不是那么自信。虽然这不是她慕家的立家之本,但多少也接触过一些。 他伸手将白色的东西拿起,火光映射下,他认出了手中拿的这一块东西是什么,既然是一块蛇皮。 “等秦灵来了再说吧。”秦枫笑了笑,继续鉴别其他的几枚内丹。 “讨厌啦,二哥哥……”水芙蓉脸颊顿时红了红,抬头便看到了豆花铺门口马车上的萧苍。 周围的魂者,都看着这场闹剧,纷纷摇头。有人暗自低语,赤阳王室真的是病急乱投医了,连这样不学无术的魂者,都请入内宫。 822 第 822 章 不得不说,大飞哥颇具“魅力”,但这魅力跟他的长相没半点关系。 他们走了一段路,隐隐约约从后面传来枪响,aaron的人用的是消音枪,这么响的枪声看来是仲夜挚的那些手下。 许诺穿着一件白色卡通睡裙,戴着碎花围裙,扎着两个麻花辫,随意又自然。 一直过了不知道多久,我才从漫长的沉睡当中醒了过来,醒来之后,我的精神状况好了很多,几天来对付陨石的疲劳感已经消退了大半。 “你……!”林雅月咬着银牙睁大了美目看着朱清云,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说话才好,口牙伶俐的林雅月,面对有着高度理性的朱清云,竟然毫无办法。 “你他妈说谁下三滥呢?!”老狼满脸横肉一凛,拿着刀恶狠狠地冲着南宫白咆哮。 暴风雨很大,许诺看不清前面的人,跌跌恍恍的往前走了几步,看到古墨琰一张脸黑得堪比手中黑色的雨伞。 不过,对于这种人,我自然不可能留他的性命。我直接就杀了他,然后抹去了他的神智,直接就把他送入到了阵盘之中。阵盘里面,自然是有人去收拾他。 所以他对于固体粉末涂料也是非常的了解,因为绝大多数重防腐管道,都会使用固体粉末涂料进行涂装。 可是,这种事情实在是太过于荒唐了,这样的存在,怎么可能还存活于世上,简直惊世骇俗。 陪着二老说了一会儿话,二老也有一些累了。金跃的别墅房间很多,主卧室那是金跃和花槿的房间,刘硕没有让别人用,并且给锁上了。客房足足有五间,刘硕就带着二老到了客房去休息,他和何丹也到了另一间客房。 上单盖伦和德莱厄斯,这两个一看就都是有防御有攻击的英雄,需要出半肉装。 随后嘴里不知道念叨着什么,只是瞬间,点点绿色荧光出现在她按压着安吉拉的伤口处,不一会儿她将手掌挪开,只见刚刚安吉拉那因为摔倒而撕裂血流不止的伤口,瞬间恢复如初。 这些人长得并不差,但是有的因为演技不过关,有的是命运不济,总之他们最后都没有红起来。 难不成是梭子?听闻太平的梭子不仅执行着探查情报的功能,也是一只只听从太平帝上的秘密队伍,梭子应该是有能力在短时间内置人死地。不过梭子不是去了常州?难不成,是龙骧的计谋? 话音一落,乐声再次响起,太平殿外的舞姬,换上了全新的衣服,开始了绚丽的舞蹈。 唐煌看着街道两旁普遍低矮的木质结构房屋,以及街上面黄肌瘦穿着古风的行人,总感觉有些违和,虽然之前在动画里已经知道中华联邦的情形,但真当他进入这个国家后这种违和的现实感真是无比强烈。 “就是一见大王,别无他求?”百金已经不少了,这让彭宗更加疑惑。 听到他们已经找到了弓弦,后羿高兴还来不及,毕竟他们是帮自己忙的,而且是帮自己大忙的,以他们的实力找到的弓弦定然不会太差。 “陈兴,该干嘛干嘛去,老话说得好,天塌下来有高个顶着,你呀,别操心太多。”谭正笑道。 在这璀璨能量光柱的轰击之下,那阴影和漩涡也猛地一颤,并从中传出了一阵不甘的怒吼,并激荡出一道道黑色雷电,仿佛企图挡住这光柱的轰击。 “这是我局里的张局长。”副局长边上的一名警察很有眼力劲的帮着介绍道。 此话一出,黑暗的囚笼仿佛挣脱了枷锁,无数的灵异都为之疯狂。 白象天神从陈浩然那一招吞国中竟然感知到了一股空间法则的力量,要知道唯有那些来自上古的神族才能掌控住时空神力,而他所施展出来的力量也就是一个兽神之力罢了。 这些人都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也确实,秦峰竟然带着一个黑市的人过来,这种事本该不允许的。 天神之矛就是一个例子,其他的例子更多,不然九大家族,时空薄弱点的镇守,争夺理事长的大赛都是哪里来的? 钱不易接到老婆闺蜜的电话,陡然跳了起来。脸色惨白无比,眼含热泪,六神无主,似乎就要哭出来了。 对于此人,万东并不陌生,颇有过几面之缘。此人外表憨厚,没想到,此人竟会成为天都国的叛徒。 陈静可以感受到墨白留下的踪迹,她沿着痕迹一路上行,前方的树木扭曲着表皮,就好像一张张被撕裂的人脸,看上去恐怖无比。 “哼!知道厉害,就别在我面前吹牛,否则你吹一次,我就拔一根你的毛!”林浩威胁道,这才将金子放下。 丑婆婆也被吓坏了,又不敢忤逆师尊,只好硬着头皮给我们五个一人盛了一碗狗肉。 “当然,没问题,我现在就去。”布鲁斯特最后又对着已经转过头去的瑞望了足足有五秒钟,才匆匆跑开。 没办法,林嘉怡不开门,云轩就只好使出一招欲擒故纵,他相信,接下来林嘉怡一定会乖乖开门的。 “能有这样的领悟,说明你们已经成了一名合格的特种兵,但也仅仅是合格而已。”每一个顶尖的特种兵都是在实战环境下训练出来的,龙刺也只有一步一步的引导,一下子拿出太多东西队员们反而接受不了。 823 第 823 章 宫明寒一脸宠溺的看着人出去了之后,转头看着镜子里面那被梳的乱糟糟的头发摇了摇头。 罗德停住脚步,四下观察发现,此时的街道人烟稀少,天色也逐渐黑了下来。 但是特种兵们没有犹豫,全部冲了进去,也通过门外微弱的光看清了牢房里的情况。 随着最后一句略带委屈的声音消散,藏锋脑袋中不知不觉已经浮现了妞妞嘟起嘴巴的模样,他笑了笑,等到两道脚步声渐行渐远,才蹑手蹑脚地爬上了房顶。 只加那架f22突然拉升高度,一个旋转,就躲过了罗德的攻击。 当他跑到台阶下的时候,扭头看了眼身后,确定哥斯拉没有追来后,拔腿狂奔。 庄严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了怀里的李荨,正牵着一个孩子的手,温柔的摸着他的头。 项少龙降下来,踩在孤岛之上,顿时觉得地面的温度竟然烫的自己的脚难以忍受。 紫晴微微一愣,似乎很难相信藏锋会问她这样的问题,因为以往对方总是扮演者一个智勇双全的角色,而且还总认为她是一个笨蛋。 再者,这把剑名为忆锋,并且还是水系神兵,或许,它应当有更好的选择。 “这个他没说,他只是让我问清楚你明天是否回监狱?”陆飞如实回答。 ps:懒得那么多废话了,有鲜花、月票、评价收藏的都丢给本殿下吧,怎么说也得月票上个榜单不是吗? 只见那翎羽居然被剑芒搅得粉碎,化成了一片片白羽,飘散到了地上,根本无法再重新聚拢起来。 眼看着血剑就要被钵盂收了起来,却突然轰的一声爆炸了开来,血液四溅之下,星星点点的落到了张毅身上。 “你和吴公子很熟吧,他可有定亲?年龄多大了?可还有兄弟姐妹?”魏氏跟连珠炮似的迫不及待的问着锦卿。 “为什么是危险活动?老爸你想干什么来着?”托托莉警惕的问。 “我们可以开放五行阵,将那些凶兽引进去。到时候一齐将他们击杀。”君无忧一字一字的缓缓说道,身上出浓郁的杀气。 虽然努力地按照路线去运行,但好半天都没有气感,长宁不免有些心急。 呵呵,所以呀,她便抓住五哥苏磊的这个“听话”的特点,利用自己大元帅的身份地位,迫使游击将军苏磊就范,听从她的命令,遵从她的意愿,乖乖的跟无影回彭城去。 虽然说在学院里面是一个优等生,而且成绩也优秀···但是这些在我的面前却是如此的微不足道了。 想着沈幕雨便行动了起来,每挖出一铁锨的沙,便用真气给包裹住,堆在坑外边。 “宫主所言甚是,我等身为六合子民,理应出力,君上有何吩咐尽管说就是,老夫这儿什么都没,就是一身肥肉,论打架我还是可以抗几下的!”一边,弥罗圣人也说道,但是这话一出口,却是惹得众人哄堂大笑。 顿时,只见慕容枫周身青光暴涨,一道似剑气旋冲霄而起。顿时一阵不可抗拒的圣人威压凭空而至,轰的一声,光影渐散,尘烟缓落,人已不见。 对方倒是很听话,只不过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的唇正好将将要贴上她的耳廓,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敏感的颈窝。叶知郁只觉得手指不听使唤地僵硬,男人似乎还故作贴心地将手扶上她的腰。 从此以后,他高高在上的地位将会被彻彻底底的剥夺,而且他曾经的罪过的人也将会找他來报仇。 李玲刚走出卧室,清心也准备出去,这时吴昊走了进来,阴沉着脸,似乎谁欠了他钱似的。 古寒的话让宇熊双目徒然瞪的睁圆,仿佛听到了什么让他吃惊的话,随即这种吃惊被他脸上的愤怒所取代。 果然,叶知郁心中那份越扩越大的不安让她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她伸出一只手,在苏瑾面前轻轻晃了晃,然而苏瑾却好像毫无察觉,眼珠好像颗漂亮的琉璃,却吸进了所有的光线,至剩下深不见底的黑洞。 未央听完这句话身上一震,看着炎彬眼神之中那股不舍得的样子似乎下一刻真的就答应炎彬的要求了,但是这句话一直都在他的嘴边打转,最后未央用一个唉字结束了炎彬的无限幻想。 但井上和彦并不这么认为,自己也是有一定的修为的呢。虽然自己的修为在田野面前根本就不值得一提。 看到自己的老大被击飞,那些血腥集团的成员疯了般朝着霍魈冲去,他们手里不但有刀,还有各种枪,数百人一起朝着霍魈猛攻。 824 第 824 章 徐婉淇眼里的喜色如遭一盆冰水泼灭,那精容精致的脸蛋,刹时变得惨白。 自从那晚吃过饭后,孟柯这两天不知是真的忙,还是为什么,一直没有和白筱筱联系过。 “猜拳行酒令,输的人脱一件衣服,如何”她扬扬眉,顾盼流转间似有万千光华在溢动,把大家的激情都点燃了。 对上温然投来的关切眼神,墨修尘眼里的冷意如春风化雨一般,瞬间便消散了去,一丝暖意自眸底浮现。 可谓万事俱备,就差老板亲自披挂红狮把重排的戏份拍完,然后大家撒丫子向佛罗伦萨转移。 而这种铁模铸炮法要比西方早30年,当然这也和东西方工艺发展方向不同有关。东方主要还是致力于传统手工制炮,而西方则是发展机械制造。 要不是她妈妈说那个是她,我真的认不出来了,那张脸肿的,都要头都大了,整张脸还是呈现的猪肝色,好似给吹胀了似得,眼皮子特别的厚肿,给我的感觉都已经睁不开了。 没有地位,也没有方向,踏入那无尽魂域的世界,一直是一种奢望,甚至于那个世界,是否存在,我们都不知道。 此时苏可正在远处的窗口排队打饭,加之食堂里人多嘈杂,所以也一时并没有注意到陆艺娴这儿的纷争。 不过,若是有这样的能量存在,那么这种可能就不是可能,而是事实了。 ps:给个推荐,给个关注,给个收藏,举手之劳而已,举步维艰的写作,你的支持就是我更新的动力!谢谢! 一手创造出这样的战术的两人,显然明白着这样的战术有着什么样子的弱点,可无论是谁都不曾想过。彼此的战术,有着这样的实质。 菩提老祖竟是很意外的朝他点了下头,接着才一道金光灌入他体内。 而同一时间,整个三界骤然一静,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即将出现一样,亿万生灵,俱都僵在原地瑟瑟发抖。 而同一时间,关羽、赵云、项羽、吕布四人,也软软地倒了下去。 陈浩听完,双眼一眯,看向那团黄雾。按理说,自己的法力早己受神器内天地灵气的影响完全转化了。不知道还会不会受这种毒的影响。 只是观众们显然不会想到。乔丹跟阿兰休斯顿在球队的处境没有一点相同。 想当年,同辈之中他乃翘楚,前途无量,不想在风头正劲时,却与那些老弱病残一起被外遣守墓,平白浪费了数万载。 一道流光划落,形如枯朽的圣帝殿主薛荣,便悄然回到了圣帝殿内。 于这样一个盛夏的黄昏,于这样不足数尺的距离,于这样失落而又满怀希翼的心情,两人恍惚对视,他的脸上显出喜色,温暖的笑容让陈年的旧伤痕都淡化了起来。 在岩浆中间,有一个大约两丈方圆的空地,空地上一个长着三头的奇怪蛇形生物正盘踞在那里。 有些人为了抢头条,恨不得把镜头搁在苏沫脸上,连经常上头条的江大少都不管了,一个个绕过他就去了。 “艺高人胆大,你也不用太担心,萧正容是不会有事的。”风君子虽然心里没底,可是不忘了安慰袁晓霞。 “我也该走了,你们忙你们的。”王奇看着欧阳梦心说道,然后从沙发抬起屁股,准备离开。 这个问题忽然之间就倏地钻入了苏谧的脑海里,她的思路立刻陷入凝滞。 “你…”华婉婷何等的冰雪聪明,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第一次两人见面的时候,这个男人就是这样评价她的,最后还反过来将她好好说教了一番,她现在想起来心里都觉得愤愤不平,以至于胸前荡起了一抹波涛汹涌。 “既然人都来齐了,思长老,是不是可以宣布会议开始了?”纳兰伯脸色有些潮袖,他做梦也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也能坐上族长的位置,此时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苏谧摇了摇头,就算是真的有这一份宝藏吧,但是也绝对与这五幅图画没有丝毫的关系,至少与瑶池仙品没有丝毫的关系,这一点她是可以肯定的。 等到晚上,莫里斯和朱莉来看她的时候,孩子已经哭的喘不上气了。 轩辕睿正在议政殿临朝,听着朝臣们议谏秦国与代国突起战争之事。 “不了,我们走了,等我们回來,咱哥儿几个在聚聚。”说这句话的时候陈涛已经出门了。 付孝仁一脸疑‘惑’的看着李烨,还不知道李烨为什么要发兵攻打自己的耽罗国,付孝仁昂着头看着李烨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发兵攻打耽罗国,耽罗国何罪之有”。 “把这两人带上。”然后回过身来对李利民说,“李县长就先在这里委屈一下,我去去就回。”郭涛的语气不容反驳,李利民只得点头。 好,那就试试,也不是什么大事情。沈枭也没有弄过,不过万事都有第一次,在旁边打打下手也是好的。 825 第 825 章 “等你呢。”林锐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欧阳洛扔掉手里的杂志,“别听他的,走,我陪你去吃饭。”说着揽着斯人进了餐厅。 “好,我八点钟过来接你们。大姐,大妞这件事情你不要太担心,她一定会好起来的。以后我尽量多抽些时间回来陪五朵金花。如果有必要,我会每天晚上回来哄大妞睡觉。”路遥说道。 老者白袍轻轻一挥,定固在虚空的力量刹那退去,再一挥,辰生便飘到了他的身旁。 说罢,李晓峰睁开了手,扬起了蒲扇,就好像是要拥抱扑面而来的东风一般。 这里已经偏离了北墨城,大雪将这里覆盖,很有可能在没有下雨之前,这里也很久没有人迹出现过了。 臻蓓一连几日,未曾好好吃过饭了,此时心境豁然开朗,顿时觉得饿意袭来。 吃过晚饭后,伊君甫就去处理工作了,朵儿在花园里的藤椅上坐着刷微博,每天这个时候是她留给自己的闲暇时光,看看娱乐新闻,看看热播的电视剧,或者是打打游戏,生活嘛,终究是需要一点点奖励的。 大厅里,左右两排桌椅都积灰一层,整个屋内都是一层灰,地上那密密麻麻的脚印,在那堂上崭新蜡烛的火光映照下依稀可见。 她们怎么都没有想到林晨居然是个二愣子,把她们的拖延法全部当面说了出来。 就在火欲龙离魅逝的距离不到百米的时候,突然,火欲龙一跺脚,地面直接裂开几道裂缝,恐怖的劲气从地下以多个方向奔袭魅逝,魅逝自然不可能被这种攻击命中,虽然火欲龙没用多少灵力,但凡事还是谨慎点好。 “这不是中午了吗,咱俩赌这个村长会不会留咱们吃饭。”王动看了看前方村长的背影,低声说道。 因为是第一次,所以惊讶。因为惊讶,所以服务生们一时竟忘了向楼内的老板及时传递情况。而等到反映过来时,警车的车‘门’已经齐刷刷打开。 同时羡慕,自己何时才能练到这种地步,让别人一看自己就是若不经风。 青月玲微微一笑,之后仅凭身体力量就轻松挣脱了藤蔓,之后将青冰荷的攻势一一抵御而下,根本不费什么力。 朗天涯叹了口气,从怀里摸出一个纸包,正是早上剩下的那半包茶叶,他愁眉苦脸地把茶叶倒入壶中,递给了俞钱花。俞钱花笑着接过壶,到热水器上冲上热水,然后又递还给朗天涯。 “那邢月呢,也一直待在酒吧?”在对方说完后,乌思凯不由突然想到了邢月。 风云谷中,风飞扬见到那巨大的光幕脸色大喜,激动地双手狠狠地互拍了一下。 但灰灰说no,你虽然帅,但你更有才华,用你的才华才获取推荐吧。 “请问你找哪位?”对方用平静的口气问道,声音是奚生贵所不熟悉的。 他也有些奇怪,明明他在入口以及近来的通道中感受到了魔界秘术,肯定有魔界的人隐藏在周围,但是现在却是还不现身。 “这是必须的,乔媚的身份摆在那里,不管我、我爸、我爷爷,都会查清楚她的身份来历。”周晋点头承认。不光他会查,他家的长辈都会查。当然,他不想让他们知道,他们也不会知道。 这近九月的时候,山里野果不要太多,只是太熟的容易破,不熟的又太酸,乔媚见状,都指使着哥哥都摘了一些,反正甜酸各有喜好,都摘了吃不下明天还能再吃的。 菲丽儿抱着他又亲又转的,忽然她想起了这里是战场,立马停下了身形,往另外一边看去。 而正好此时是年尾中,很多人事调动就显得不甚突兀,再加上各种脑补过度,很多人觉得有些奇怪,但因为时间太短,完全思考不出一个四五六。 “他的圈里任何魔法都无效。”卡迪轻轻的在菲丽儿的耳边说了一句。 徐志猜测这是比米尼岛神秘波动的缘由,不过他没有时间多想,意识落处人形神念立刻催动法诀,开始孕丹。 旁边驾驶员忙要踩刹车,徐志左手一探将他后颈同样攥住,驾驶员感觉脖子剧痛,好似要被折断。 “我这里不行,只要成年人的都要,我不仅有这个饭店,我还有一个农场,那里正需要壮劳力,你如果能介绍来人,我一个给你介绍费一百块。”张东海说道。 陈冬梅哭的稀里哗啦的,跪在大棚门口,遭受村民们的白眼的同时,双手合十,嘴里念念叨叨。焦急的祈求上天保佑,一定要让长春活下来。 826 第 826 章 眼睛已经黑成一团的夕月派那老祖,遥看被炸崩的铜阙,冷笑着冲向离涵,异变却陡然发生,一发生,就是翻天覆地的,所有人的战斗,不得不停了下来,去应付空间的动荡。 蒋总面无表情地听着老孟的汇报,手中的雪茄烟雾散尽,已然熄灭很久。 王鸭子的腿部有毒素,所以肿起来了,城洋先前按了几次,里面有毒的淤血已经被挤出来了。星罗大师甚至给王鸭子注射一针消毒剂,消肿只是时间的问题。 月乘风继续向着鎏金楼走去,只是脚下稍稍不再那么的沉着,仍显虚浮,这少年的心绪还不平静。 虽然缺了几味调料,但饥肠辘辘之下,二人也都觉得这顿晚餐可口至极,直到最后吃的一点不剩了。 “你可以做你的选择,我却要遵守我的宫规。”颜尺素淡淡的说道。 3、找琼德斯询问“爱德华的成长”任务的下一环,询问精铁触须和恶树妖魂的用法,并取回定制的武器。 “当然没有?”宋瑞龙把那个茶叶蛋向自己的嘴里一扔,嘴还吞了一下,之后,他就好像是变戏法一样,他的右手中又多了一个茶叶蛋。 林寒飞也没少和东临宗打交道,如今再次出现东临宗的帮手,让他内心有些烦躁。 “没有了,不遇上危急时刻不要随便用。”刘驽不放心地叮嘱道。 “你的意思是说,古金得知百里溪带兵投靠我们,想把借我们的兵马调回古金。”韩卿沉吟说道。 “皇姐夫,那你扎一个给我看看,让我知道标准。”耶合华腿实在酸的不得了,想偷偷休息。 宁静的话说的很有道理,有些东西还没到最后的时候,我们谁也无法有一个结论,毕竟我们谁也不知道意外和幸运谁会先降临。 “你?”听到钱谦的话,叶浩转过头,并没有觉得疑惑什么的,只是有些好笑的看着他。 谁说她配不上他,那好,她必努力,她必要成为那个可以与他比肩的人。 “狙击枪?”杨正反应过来,马上想到是高首干掉了敌人,正在用狙击手杀敌,顿时大喜,赶紧朝另一侧望去,却发现前方已经停止了开火,估摸着是灰狼等人发现了异常,在观望。 但总地来说,班门世界都是一个奇怪的世界,尤其是他的进入与离开、它与许宅若有若无的联系,都让它显得非常奇妙,有诸多不可解释的地方。 他从前开汽修厂,以为自己技术好,顾客找的多,他就从不放手,认为自己放手了,这生意就会不好了,其实是他错了,放手了,他手下的徒弟们员工们才能得到更多的锻炼,自己也不会那么累。 “就是奇迹也跟着我一起离队了。”司马孔明坏笑着看向上海马超,似乎是想在上海马超的眼中捕捉到些什么。 两者相撞,一股猛烈的撞击声响彻起来,光头的身形如断线的风筝般倒飞而出,而巨刃也被光头一拳轰爆而去。 王杰体内的龙力再次爆涌而起,对着那侵入双臂之内的怪异之力横扫而去,那怪异的力量显得无比的诡异,在王杰的双臂之内不断的肆虐着,所过之处那筋脉立刻变得萎靡不振起来,似乎有着被融化的迹象。 对上她那双充满羞恼的眸子,宫御月嘴角不着痕迹地扬了扬,眸底迅速掠过狡猾的算计。 那种慌乱和恐惧来自现在的已经长大了的锦瑟的内心。此时那种被深埋已久的恐惧,正如一头猛兽一般,想要在锦瑟松懈之际将她吞噬。让她陷入万劫不复之中。 “交个朋友吧,我叫夜影,怎么想起报这个冷门的专业了?”夜影微微靠在椅子上问道。 因为夜青临临时有会议,所以今晚吃饭的就只有夜影、江秋儿、姜君瑜和姜若雨四人。饭桌上,姜若雨时不时的逗一下夜影,让夜影心里苦笑不已。 不管如何,现在终于有了异族的真正去向爱你个,总比之前那样没有目的的乱寻找强了很多。 轩辕威依依不舍的退出长秋宫,长秋宫门外已有一辆马车等候着他,齐忠齐坚两个御前侍卫随行护着他顺利出了皇宫。 随着帐幔被撩开,光线瞬间射入,弄雪本能地眯起眼睛,却仍旧不适应,鼻头酸疼酸疼地,干涩的眼里冒出浅浅的泪。 只是,她突然想跟他开开玩笑。他在她面前一直低眉顺眼,任劳任怨,她想看看他发怒的样子。 沈君尬笑几声,怎么会不记得,这一路走来,云游在自己的身上倾注了多少心血。 心下无限慌张,她强迫自己镇定,自己可是二房主母,大家风范不可少,只是隐藏在衣袖下紧握成拳的双手,泄露出她的焦急与不安。 可是,他们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这里大多是员工居住。人们之间的隐秘性并没有城市里那么强,就像一个其乐融融的大家庭。最近前来租房的也有很多,却依旧保持着这样的朴实传统。 秦曦倩依旧是不在乎秦明,她不明白李子孝刚才为什么要否定她,他可是自己的男朋友!他不帮着自己竟然反过头来和自己的父亲站在一起。 “姨娘,您看,那亭子的视角不错,不若我们去那里罢。”四喜明眼就瞧见了桂姨娘主仆,有心要显摆一下自个主子,证明自个没跟错主子。 她不甘心,自己那么努力那么用心,终于清除了所有障碍,凭什么连自己也要out出局?!这种结果,她怎么可能接受? 827 第 827 章 太后此时身上的衣服尽湿,而她的头上的凤钗等物已经全部七零八落,头发早已‘乱’成一团,她此时的样子,再也没有往日的威仪,那副样子,无比落魄。 喻微言拿着空间之镯回到晟辉殿时,百里无尘给她带来了另外一个消息,那就是喻子承已经到宫门外了。 接下来乐峰只感觉眼前一黑,鼻子痛的直往下流什么液体,他疼的叫了一声,“蹬蹬蹬”忙往后退躲避。 唐重跟着心姨也回家了,就就当做之前的事,根本就是一场闹剧,压根就没有多少人在意。 而且听梦魇之王的口气,那个所谓的源质怪——应该就是之前在主控室里看到的,似乎干掉了血公爵的那个玩意,似乎很强的样子。 不过跟他关系不大,他准备晚上出去溜一圈稍微留意下青帮分部的具体情报,除了验证张煜潮给的资料,也要大致尊重下对手,大半天里他都钻在山水里,对市区的亲身了解还只是巴士初到沥江的走马观花。 但说到底,毕竟只是一道而已,能保持八万常备精兵,已经很不错。 喻微言立在一旁,看着这些身穿黑色衣衫面带黑色面罩的男子,眸中微有吃惊之色。 然而他到底已经经历了不少事情,再加上哪个看不见的命运之手,他总是习惯性的把事情往最糟糕的那个方向去想。 唐重没有说话,直接向前走去,向南现在在地上趴着呢,只见他伸出脚来,一脚踩在了向南的后背上。 而且关于杜超的新戏也是个问题,柳青鱼一开始想拍一部二人一起主演的电影,最好是甜得掉牙那种。 赵云没有听说过护国军,也不知道团长、连长是个什么官衔。就纳闷地望着魏新。魏新就把护国军的来历跟赵云讲了一遍,他也是个会说话的,眉飞色舞地炫耀着自己知道的一切。 狄冲霄吩咐众人减速,前行百步,安全抵达谷口,诧异之余遥望沙漠深处,猜不透玉无量等人是没发现沼泽那边的动静,还是另有盘算。 两年前,殷枫曾在血泊中怒吼,可换来的是那青年的冷漠与淡然,两个世界的人,差距犹如天与地。 范离依靠的自然是他的追踪技能,直接原地一个追踪,结果是在李燕装饰的花里胡哨的钥匙圈出现了闪光提示,叮叮叮显示着消失的平安符。 可以确定的是,关山不愿意放弃糖糖,目前正在努力地接触和习惯血腥与恐怖,还有糖糖身上少许的控制欲和不安全感。 非议还算好的,学校可是实打实的亏钱了。买断剧本,再加上制作成本,几乎连个零头都没拿回来,可以说亏得底裤都掉了。 一名尸葬谷弟子,破口大骂,声音沙哑到让人听着极不舒服,硌得慌,此刻他无比憋屈,觉得这暗处的诡异生物在针对尸葬谷的弟子。 谁的车间有个技术高超的顾问坐镇,那还用担心机械故障问题吗? 佣人,保镖还有莫江夜他们也一一进屋里,“星辰”愣在原地懵逼了。 过来给他当师妹以后就再也不用吃学院那些‘难以下咽’的饭菜。 “你们有没有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跟着我们?”晨露突然压低噪门,用仅他们三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林舒心,你不要再做傻事,孩子是我的,我自然会负责,不要在做伤害孩子,和伤害自己的事情。”安九严肃的说着。 帝筱寒听冷敛说姜堰没走,缓缓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冷敛:“你怎么不早说。 片时,就在二人谈论之余,柳嫣手机上的一通电话袭来,顿时喧扰了这片土地的安静。 老马点了点头,跟在我们的身后。我带着老马一起去找尖嘴猴腮。 我点了点头,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只不过是胡三太爷他不肯让我取出七窍玲珑心集齐天地至宝。 到风云国这段时间百里雨筱已经成功的找到一个地段很好、客流量很大的位置,用随身携带的物件买了一个店铺。 曲雷厉唇角轻扬,她的账,他还记着呢,没想到她还敢敌视珊珊。 “那若是这一千人混进城中扰乱平民,激发民变,当如何处置?”龙京一又问道。 不过这种私人的事也没必要告诉自己,毕竟两人还差着辈分,就算告诉自己似乎也没什么用。 还有为了让你们死的明白,知道我旁边这位是什么人吗,这位就是大秦帝国的皇子秦天,在这次比赛中荣获第二名,明白没,要是不相信,自己上网查一查。 她也想看看,究竟有多厉害,若是真的能为自己解毒,那是再好不过了。 少林最多的技能是全屏格挡,但是对这个boss好像一点用也没有。我们都心力交瘁,只听见那边天歌拿起矿泉水咕噜咕噜的喝了起来。 [当前]苏打绿:我不是在线的时间短嘛,我就让代练时刻关注着世界。只要你出事了,立马给我打电话。 天上的云彩悄悄的移动着,在相接的间隙漏下千丝万缕的星光,汇聚在二人身上,化作千万个朦胧的光点。 “慕容苏,你下手也太狠了吧!”转过身,看着慕容苏那张居高临下的脸我内心就不服起来。 曹皇后悠然的吸口气,点点头,“确实不晚,这个时候如果没有了李公公,皇上即使干着急也做不了什,而我们正好利用这次机会,将自己人安排进去。 后来玩的累了,我下了yy躺到了床上。拿着手机慢慢地翻起微博,翻了会有点儿困了。于是将手机关掉,闭上眼睛休息。 828 第 828 章 看着楚默应了一声,转身离开的背影。洛雨长出了一口气,躺倒在罗汉床上,突然觉得有些心情低落。她好歹也是第一次和男人正式交往呢,心里却完全没有什么感情波动,就跟喝了一杯白开水一样随意。 陛下在默认龙元这种做法的同时,也间接的是在告诉步凡和龙元,他很清楚二人可能达成了某种协议。事情既然到了这个份上,龙元自然不好在与父亲对着干,所以步凡此时的处境十分堪忧。 贺川停顿了一下,想着之前这个家伙挂断了自己的电话,现在又打电话给自己,应该是有什么事要找自己。 许由原本还以为是什么事情疏漏了,可是没想到步凡会跟他说起这些。许由第一次得知步凡肩上的压力如此重大,同时也对步凡坚强和坚持表示敬佩。 之后的种种,进行的比想象中更顺利,英国公夫人怒而之下还击,借着太子药中泽泻的味道戳破东宫秘事。 “有事?”孙仲回过头,看着孙宾欲言又止的模样,眉头微微皱了皱,似乎感觉事情出了一点的变化。他虽然在和孙宾说话,但是气息却是一直都锁定着尤中天。 看到眼前的人类再次闪开,它彻底暴怒了,浑身散发着灵力,身体看起来也不是那么笨重,走动起来更加灵活。 “什么,没找到,他妈的,带我去找。”此刻五大家住也已经恢复了一点自己的修为,可以正常的运动异能了,所以他们也立刻向着魏生和慕容语嫣消失的地方追了过去。 见我态度坚决,理由也很充分,心姐就没再坚持。把早上没来得及整理,拢了拢松散的长发,露出了雪白的脖颈——我赶忙低下头。 “我要来了”魏生喘着粗气说道,在一声高亢的舒爽的低吼声之后,魏生便是死死地抵住了慕容语嫣的肥臀,只是身体便是一阵的颤抖了起来,慕容语嫣也发出了一声声舒服的低吟。 屋里陈设虽不如高堂阔室来的富丽堂皇,倒也收拾得整齐干净,让旁人看着就很舒服。 韩静美眸有奸计得逞的笑意,嘴上说不用,其实心里早就想把苏云的秘密给挖了出来。 当他再反应过来时,赫连澈已经朝因笼罩着病气而变得阴森的百家巷走了过去。 走近寒颜的身边,爱森四周环望四周的环境,确定月玲珑真的不在这里后,对一旁的寒颜询问道。 一时之间,在分心控制的作用下,爱森逐渐压制住了幽冥狼,而那幽冥狼也也有了溃败的迹象,踉跄的退着步。 “那是,以我寒颜的魅力,不论是人类,还是动物,都会为之倾倒。”寒颜脸上展露着一抹得意笑容,昂起如同白天鹅白皙的脖颈,望着爱森笑道。 正当爱森疑惑镇上居民的踪影时,前方忽然出现的巨大隔离所,解开了他心中的疑问。 鹿大子的出现,也让钟无锋最后一点仅存的幻想破灭。天灵境十重,就算倾尽沧澜域所有武者之力,恐怕都是难以解决的天大麻烦。 可是心里烦闷不已,辗转反侧多时方才如愿睡下。直至次日破晓时分,便又朦胧惊醒。 瑞贝卡这才感觉到身上的异样,她被双手反绑在椅子上,身上还换上了一身白色的婚纱。 然而现在的问题是,朝廷急需福建的那支大军,十万之众,说什么也要比苏刘义带来的那点兵马强,又是历战之兵,这一刻,陈宜中甚至有些庆幸泉州出了事,否则根本不可能再集结出一支这样的兵马来。 “这个,人家日军伤亡似乎比我们大,难道他们的上级知道情况后命令他们撤退了?”一个参谋人员猜测道。 钟茗只是静静地听着,她无权发表任何意见,因为这些话都是对组织说的,那个电话实际上只打出了一次,就是给自己的,而他们当时已经遇袭了,所以自己并不存在嫌疑。 纽约,这个世界最大的都市散发出它独有的繁华魅力,一道道冲天霓虹灯直射天穹,一盏盏彩灯照亮黑夜,形形色色的白人黑人偶尔还能看到黄种人来来去去,马路上车水马龙。 凌云派护山大阵与华山灵气相连,与之融为一体,几乎没有分别,也只有如浩然这般深刻领悟大道的人能够以自己对大道的过人理解借肉眼看出它们。 坐在飞往京城的飞机上,冷逸陷入了思考,这次广省之行,刘家只是一个导-火索,蹦出来的人也不过是一些二流家族,真正的幕后的人都没有动,冷逸就算想要收拾他们,也要找一个合理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