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六零极品炮灰,我绝不洗白》 第1章 家庭帝位,体现在各个方面 1968年三树街道老马巷子67号院子 寒节初至,肃风透窗,屋檐下凝结着淡淡一层冰霜。 “何春生,你平时惯着她就算了,今年鸡蛋供应又降了,我是求爷爷告奶奶才找人换到票,想着给吕兰补补身子,好嘛,一大半都进了她的肚子!” 尖利的怒骂声从院子里传来,顿时,那些坐在门口纳鞋底、糊火柴盒子的妇人抬起头,目光不约而同地锁定声音的来源,手下的活倒是没停。 “她个当姑姑的,也好意思和孕妇抢吃的,今天要是没个说法,你给我把她送回去!” “冬宝还小,不懂事,你和她计较什么,我明天找同事问问,看能不能换到鸡蛋票。” “小?她都高中毕业了还小呢?这些年你花多少钱供着她,我都懒得说,可你孙子还在肚子里就要让着她了?哦,就你妹妹是个宝,你自己孩子就是个草? 你小闺女小脸焦黄,就巴望着吃点肉呢,我攒了一个月的肉票,刚做顿好的,结果她问都不问直接给端到自己屋里去了,你出去打听打听,谁受得了?” “妈不是送东西来了吗?” “你还好意思说,就五个鸡蛋和一筐子萝卜白菜,谁稀罕谁拿走!她在咱家吃的都是细米白面,菜不好吃还不行,让我重做,我真是上辈子欠你们老何家的,非得给自己供个活祖宗?” “小点声,要是让冬宝听见,她又要找妈告状。” 想到自己那彪悍泼辣的婆婆,王桃枝生理性瑟缩了一下,又满脸怒气道,“这事到哪都是我有理,就算是妈也别想把乡下撒泼打滚那套带过来! 吕兰怀的可是咱们第一个孙子,医生说她营养不良,今早上我就想拿个鸡蛋给她补补,你妹妹起晚了,说早饭没吃饱,抢了就走,等我回头一看,她已经吃光了,再这么下去,咱们全家都甭想安生。” 说到一半,她见丈夫耷拉着脑袋,默不吭声,显然是想糊弄过去。 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踢他一脚,“何春生,说话!你到底怎么想的?” 何春生拉了把她的袖子,示意外头人多,“行了,快走吧,我们到厂里说,还嫌不够丢人吗。” 王桃枝回过神,撞见院里其他人看笑话的神色。 无名孽火顿时找到了宣泄口,叉着腰开骂,“都看什么看,自家的事操心不过来了是吧?老孙家的,你儿子读了四年初中,估计考不上高中了,脑袋笨就早点出去打零工补贴家里,看你闺女瘦的,心眼别太偏了; 老李家的,听说你家多粮相亲三次都没成,别急,他长得是磕碜点,好歹有工作,去农村找找还是有姑娘要的,我看啊长相就是随根,你家老李那模样,啧啧,算了,不说了……” 她用视线凌迟着每个最爱闲言碎语的人,唾沫横飞,直往人痛处戳,被她点名的人当然不忿,撸起袖子要找她算账。 但想到她平时的泼辣劲,惹到她能堵门连骂三天,他们就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暗道一声晦气,转身各回各家。 王桃枝如同战胜了的雄鸡,环顾四周后昂着脖子冷哼了一声,挎着包出门上班去了。 过了一会,家里的大门再次打开,何瑞雪迷茫着打量着周围。 这是哪? 她是谁? 原来平平无奇睡一觉也会穿越的吗? 泥头车司机罢工了吗? 没等她回过神来,一股记忆强硬地钻进了她的脑海。 穿越是没错,但她似乎进入了一本书里,还是被炮灰掉的恶毒女配。 这本书是她睡前看的,叫《七零海岛军婚后妈养崽种田记》,标题简直要素齐全,概括全文。 原主和她同名,在原作者的比下,她的品性实在不堪入目,好吃懒做,蛮横霸道,目中无人,骄奢虚荣,愚蠢自大,冷漠无情……似乎大多数贬义词都能用在她身上。 她爸何大根,她妈赵梅丫,都住在青江大队。 两人生了两儿两女,分别叫何春生、何夏生、何秋生,原主是老来子,叫何瑞雪,小名冬宝。 单纯从名字上,就能看出家庭帝位了。 原主自从出生后便是千娇百宠着长大,性格娇惯得不行,理直气壮地享受家人的付出,打心眼里哥哥嫂子们就是替她挣钱养她的工具,所有人都欠她的。 但凡见到什么好东西,都要扒拉到自己手里才行。 她妈把她当个宝,不但不说她,还无脑站在她这边,只要小闺女开口,她想尽办法都要帮她达成目的,就为了哄她开心。 无尽的偏爱无疑助长了原主的气焰,让她行事肆无忌惮,在家里如同土霸王。 就是刚才在外面说话的是她的大哥和大嫂,大哥何春生比她大整整二十二岁,对她来说亦父亦兄,连他的大儿子都比她大四岁,所以会下意识把她当小孩看。 在父母日复一日的叮嘱(洗脑)下,他对原主比对自己的孩子要好得多。。 大嫂倒是有些意见,但也只敢私下发发牢骚,要是哪里没伺候好,这小祖宗可要请来大祖宗(婆婆)。 活成精的乡下老妇人的手段,不是一般人能招架得住的,只一顶不孝的帽子压上来,轻易就能坏了名声,到时她走在哪里都要被指指点点,搞不好工作都要丢掉。 况且原主上学期间都住在大哥家,她也算手把手将小妹带大,有感情在,许多事都是睁只眼闭只眼,实在忍不住才会发发牢骚。 今年是1968年,何瑞雪刚高中毕业。 能考上高中,还要多亏她长得漂亮,哄得几个学习好的同学花时间几对一帮她补习,帮她整理笔记,教她学习方法。 可惜她上进心实在不强,读高中的那几天正是混乱的时候,她没跟着激进分子到处批斗,而是理所当然混日子,天天躲在宿舍里睡大觉,接受同学们的零食“供奉”。 因此,她的成绩长期挂在末尾,眼瞧着要学校只给优秀毕业生分配工作,她才傻眼。 自从上面发布文件,支持知识分子到农村接受教育,城里到处都是下乡潮。 工作名额变得十分紧缺,她没分配上,又懒得出门,干脆住在哥哥家里,等过年后再说。 (六七十年寒假才是毕业季,如有错漏还请指出。) 她一露面,邻居们刚歇下去的八卦心又起来了。 当着她的面没有多说,但等她一走,急忙凑在一起说得热闹。 “喏,又吵上了。” “她也就闹一闹,真能把人赶走?” “有她婆婆在呢,王桃枝在大院里胡搅蛮缠,手上嘴上就没吃过亏,还不是被她的婆婆压得死死的,要么说一物降一物呢。” “不过她妹子确实不像个样,太不懂事了,吃好的穿好的,什么活都不沾手,往后谁家敢要啊。” “人家有娘家帮衬,哥哥姐姐都有能耐,还怕嫁不出去?再说,她长得那么水灵,身段又好,听说好多家里当官的小伙子都喜欢她。” “年轻人不知道事,光冲着那张脸,有什么用,也不怕娶回去个搅家精。” “老孙家的,她再怎么着,也比你考不上高中的儿子强,你还埋汰她啊?” “我呸!谁知道她怎么考上的,高中生又怎样,不还是找不着工作。” 吊梢眼的妇女眼珠咕噜一转,手上捻着棉线,不怀好意道,“她咋还不下乡呢,街道办也不来查查?” “我看你儿子不聪明就随了你,她的户口本来就在乡下,能下到哪去,给人发配边疆啊?” “你说王桃枝那儿媳妇吕兰真能忍,都闹到这个份上,愣是一句话没有,换作是我,早呼这小姑嘴巴子了。” “她能说啥,嫁进来就不光彩,当时你不在,我跟你说啊……” 第2章 所谓“主人翁意识” 回到屋里,何瑞雪花费了一点时间整理完脑海中的信息,初步掌握了原主的记忆。 怎么说呢,来都来了。 她不是个喜欢瞻前顾后,伤春悲秋的人,既然回不去,那她就要尽快适应眼下的一切。 在屋子里走走转转,她将大哥家里的布局熟记于心。 何春生建国后在县里读了高小,后面拜师学电工,跟着师傅辗转来到市里,并在他的介绍下进入第三纺织厂工作。 这些年他的技术不断提升,通过了几次工级考核,如今是4级电工,每月工资53.9,算得上是高收入人群。 可惜65年取消了工人评级,不然凭他现阶段的技术,工资还能再往上涨涨。 大嫂王桃枝是纺织厂家属托儿所的保育员,6级工。 电工和保育员工种不同,评级顺序相反,电工中八级最高,而她是一级工最高。 6级保育员每月工资30.5,看着不多,但保育员作为八大员之一,福利待遇很好,每年都有两次大长假。 更重要的是空闲时间多,能顺便带一带自己的孩子。 目前厂里房屋困难,想要分房没个五年以上的工龄想都别想。 职工住在公家房屋要缴纳房租,房租水电倒是不贵,每个月几毛几分不等,其实就是变相的福利。 何春生和王桃枝进厂早,又是双职工,早早就分到了房,在这个院子里一住就是十多年,算是老住户。 h省位于华夏不南不北的地带,风俗多样,房屋建筑风格比较杂。 家属院四四方方,黑瓦水泥墙,南北各有五间大屋,东西各有三间,中间围着一个水泥场院。 院子里安装有水龙头和洗碗槽,供居民取水和浆洗衣物,西北角有两间公用厕所,布局紧凑,实用性拉满。 大哥的职位不错,虽说没分到筒子楼,但分到了东边的三间厢房,面积足足有九十多平米。 后来随着家里人口增多,他请泥瓦匠改造了一下,将三间大屋隔成了五小间,中间最大屋子的是客厅餐厅兼厨房,两边各有两个卧室。 何瑞雪所在的房间大概十平米左右,只一张床就占据了不少空间,床头摆着原木打成的书桌,进门处是一个有些旧了的衣柜。 地面是平整的水泥地,窗户上嵌着两块小小的玻璃,透明度很低,上面还有许多小泡泡,一股工艺残次品的味道。 窗帘用面粉袋子拼接而成,书写着某某面粉厂,不能指望它有太大的遮光性。 被子和床单都是原色的棉麻布,门后钉了两枚突出来的钉子,挂着一个军绿色的斜挎包,书桌上上摆着几本高中课本。 角落里摆着“为人民服务”的搪瓷杯,墙上糊着报纸,床头贴着张伟人的画像。 大哥家有四个孩子,也是男女各半,何晓团、何晓洁、何晓友、何晓爱,组成团结友爱四个字。 四间卧室,夫妻俩一间,何晓团和他媳妇一间,何晓友跟何晓爱男女有别,但年纪还小,依旧住在一块。 她这间原本是何晓洁的,大嫂安排她们两个年岁差不多的女孩子住在一块,晚上能说说话。 不过原主前几天因为工作的事被同学嘲笑过,心情不好,非吵着闹着要独处,粗暴地把何晓洁赶了出去。 大嫂没办法,只好把女儿安排到了乡下娘家,顺便让她看看外婆。 原主这性格果然霸道,说风就是雨,当然,和家里人无条件的宠溺也脱不开关系。 何瑞雪看着墙上的挂历,心里比原主还着急。 按照如今的形势看,还是得找个工作。 不然就算她不用担心下乡,总不能真的天天赖在大哥家靠别人养。 但工作又哪里是能轻易找的,她的那些同学,但凡找到工作的,要么是家里有背景,要么是给亲人接班。 大哥大嫂没少为了她工作的事操心,也找人打听过,如今黑市里就连次一等的工作都涨到了六百块,还抢手得很。 这笔钱家里不是拿不出来,但原主嫌弃当翻砂工,锅炉工,说是辛苦又不体面。 这些都是重体力活,何春生也觉得不适合小妹,只能慢慢打听。 【叮——】 突兀的声音响起,她心下一喜。 金手指虽迟但到,有了这玩意,她在这个陌生的年代才能有些许底气。 但她脑海中的系统似乎不存在智能,完全无法沟通,也无法解答她的问题,除了面板底下的《使用手册》,她找不出任何存在的踪迹。 等到看完手册,她不知该高兴还是失望。 怎么说呢,对她而言,可好可坏。 就比如现在—— 【事件触发中,抢夺土鸡蛋一枚,数量20倍暴击,获得鸡蛋x20】 没错,这个系统名叫大反派系统,只要通过“偷抢拐骗”等非正当行为获得的物品,都可以进行数量或质量上的暴击,暴击倍数不定。 触发时间和条件都处于随机状态,可能半年不触发,也可能一天触发数次。 虽说不至于逼着她去当恶人,但多少有点缺德。 可见发明这系统的一定是个缺德乐子人。 怀着复杂的心情,她拉到手册最底下,发现还有段说明。 原来系统在绑定之初会根据宿主的行为模式进行善恶阵营的判定,从而自适应系统获取物资的方式。 很显然,她是被原主的行为所影响了。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是件坏事,毕竟善良阵营的系统模式,是她以赠予或让利的方式主动给别人东西,从而获得暴击。 看起来不错,但在找不到触发规律的设定下,意味着她需要无休止地当圣母。 只要想想那副场景,她就忍不住皱眉头。 人善被人欺,在这个缺衣少食的年代,一旦成了绝世大好人,她能立刻被人性的贪婪和嫉妒给撕碎。 走出房间,客厅角落里摆着一台蜜蜂牌的缝纫机,大哥家里三个职工,工业券是不缺的,三转一响凑齐了两样。 都在纺织厂工作的好处,什么瑕疵布、碎布、擦机布……花少量的钱就能换回来。 家里缝纫机的用处很大,偶尔大嫂还会做点东西拿出去去换票。 缝纫机旁边锁着一辆自行车,标准的永久牌二八大杠,车前绑着摩电灯,后面是砸好的钢印,锁头上绑着一根红绳。 自从原主到来,这辆自行车就几乎成了她的私人物件。 家属院就在厂区,大哥等人上班通常是步行,但大嫂偶尔要去买菜会把车骑走。 有次原主想出去玩却找不到自行车,在家里生了通闷气,回头自己买了把锁挂上。 其他人要骑车,反而要请示她的意见,找她来拿钥匙。 瞧这反客为主的做派,可谓把“主人翁意识”发挥到了极致。 第3章 出门 听到外面的动静,吕兰挺着肚子走出来,迟疑着询问,“小姑,你站那儿干什么呢?是渴了吗,等着,我给你倒点水喝。” 说着,她弯腰就要去够暖水瓶。 何瑞雪下意识想阻止,又怕不符合原主人设。 摆了摆手,没好气道,“可不敢劳动你,不是肚子不舒服吗?回去歇着吧。别等大嫂回来又要拿几个破鸡蛋说事,搞得像是我害了你一样。” “是我身体不好……小姑,记得你不爱喝烫水,我特意放凉了的,要不要给你加点糖。” “我说了不用!” “你别生气,坐下说吧。” 她就像是个软包子,浑身透露着逆来顺受的味道。 吕兰是城里人,父母都是机修厂的工人,家境并不差。 读完初中后,家里不让她继续读,她自己在在纺织厂找了个临时工,在一次下班路上,被她大侄子何晓团一眼看中了。 吕兰是家里老二,上面有个姐姐,下面有三个弟弟,姐姐已经出嫁,大弟正在忙着跟人相亲。 女方首先就要求有个房子,这是合理要求,毕竟总不能结了婚还跟兄弟们挤在一间。 他家本来是能拿出来这个钱的,但底下的两个儿子不乐意了。 为了一步到位,给家里多添几间房,吕兰的爸妈打算从女儿身上下手,张口就朝何家要三百八十八的彩礼。 这在市里都称得上天价,王桃枝当然不乐意,当场和他们大吵一架,掀桌子摔筷子,两家人就差没打起来,怎么说都不同意。 可何晓团坚持,双方便扯了一段时间的皮,吕家咬死不松口,后来等不及了,决定把她嫁给厂里一个有钱的鳏夫,那人将近四十岁,是吕父的领导。 吕兰百般不愿意,想逃又无处可去,手里的钱全被爸妈搜刮干净,离开家连吃饭都成问题。 她找过街道办,可她爸妈当着人家的面说得好听,一转头就原形毕露,毫不忌讳地当着她的面谈论要怎么整治她,让她在嫁过去之后听话一点。 走投无路,她干脆豁出去,主动试探何晓团,大小伙子青春萌动,没忍住和她品尝了禁果。 几次过后,她肚子里顺利揣上了崽子,这婚不结也得结。 吕家人得知后都要气疯了,吵着要告何家耍流氓,可吕兰坚称是自愿,死活不肯出面指正。 最后他们怕把丑事闹大,只能捏着鼻子同意,王桃枝掌握主动权,把彩礼往下压了两百块,成了一百八十八。 婚事草草定下来,扯证,办酒席,期间吕家连个人都没来。 第二天回门时两个新人吃了顿闭门羹,在当下,吕家的做法就等于是和女儿断绝了关系。 能不生气吗?原本是定下买三间,三个儿子都有各自的屋子,这回只能迁就一边,为此吕家内部也不太平,为这笔钱吵了好几个月。 况且因为临时悔婚得罪了领导,吕父在厂里时常被穿小鞋,工作生活都不如意,更加痛恨这个不听话的女儿。 吕兰刚嫁进来的时候,邻居们起哄着要看嫁妆,东西摊开,除了几件衣服什么都没有,何家丢了大脸。 人人都在笑话,说花了将近两百娶进来的金娃娃,结果是个只进不出的赔本买卖。 大院里的人爱嚼舌根,更有那恶毒的说她不检点,婚前就勾搭男人,怕是早就怀上了孩子,等着人接盘呢,何晓团做了绿毛龟,竟然还没察觉。 她试图辩解过,但无端的恶意却不会放过她,久而久之,她便不再争辩,默默忍受。 在没有娘家撑腰的情况下,她生怕哪里做得不好让婆家不满,做事勤恳,性格也变得拘谨怯懦。 王桃枝是最爽利的人,看她窝囊软弱的模样就来气,根本和她处不来。 但凡她说话大声点,这儿媳妇的表情就像是被恶婆婆欺负似的,她觉得烦躁,面上难免带出几分不满,见她这样,吕兰就越是小心翼翼。 如此恶性循环,不断内耗,加上吕兰的身体本就缺营养,怀孕后变得更加孱弱。 原主大概也看不起她,对她像个仆人一样呼来喝去,没有一点使唤孕妇的罪恶感。 甚至理直气壮地抢她的孕妇补贴,比如红糖和鸡蛋。 今天早上王桃枝见吕兰脸色不好,心疼她肚子里的孩子,特意给她煮了个鸡蛋,谁知刚出锅就被原主抢走,她气急了,才会有何瑞雪刚醒来时听到的叫骂。 这个年代,生理需求得不到保障,对人的心理状态更是关注有限。 何瑞雪观察她的神色,猜测她有孕期抑郁的征兆,皱眉道,“行了,你回去躺着吧,你可比你肚子里的孩子要金贵多了。别不信,就算当初你没怀孕,我大侄子也会坚持让你嫁进来,我哥嫂拗不过他的。” 对心态出现问题的孕妇劝说“为了孩子”才是大忌,要多认同她本人的价值。 额,书上是这么说的吧,大概。 吕兰下意识摸着小腹,眼里闪着几分希望的光彩,“小姑放心,我会努力养好身体,给何家添个健康的孙子。” 只要有了孩子,她也算是真正融入这个家了吧。 “在咱们家孙子孙女都没区别,你看我就知道了。” 何瑞雪原本是想侧面劝她不要有心理负担,吕兰却觉得自己说错了话,畏怯道,“对不起小姑,我没有那个意思,你和我不一样,我……” 何家确实和吕家不同,小姑在家里的地位她已经充分见识过了,连她公爹都不敢大小声。 她敬而远之的同时,打心眼里羡慕着。 换做是小姑出嫁,何家只怕要掏空家底,不把儿子卖了给她置办嫁妆都算是仁慈。 至于用她的彩礼换钱?谁要是有这个想法,她彪悍的奶奶能直接过来把人给活刨了。 “你……算了。” 看她又钻入了牛角尖,何瑞雪暗叹了口气,没有多说什么。 打开车锁,把车子推到外面,离开了院子。 吕兰没问她去做什么,问了也得不到回答,还会被骂多管闲事。 瞥见院子里投来各式目光,耳边仿佛能听见议论她的嘈杂声,她低垂着眼,扶着肚子关上大门,拿起桌布开始擦桌子。 她实在闲不下来,多走动也方便生产。 三树街道以进出口的三棵百年高大古榆树闻名,这一片划给了第三纺织厂。 当下的大厂都相当于独立的小社区,厂区、车间、礼堂、蔬菜店、供销社、奶站、早点摊、澡堂、篮球场、子弟学校、职工医院、托儿所……一应俱全,能满足职工和家属大部分的生活需求。 在这里居住的大部分都是厂里的员工和家属,供销社和副食品店开在街道口,隔着两条街有一间官方运营的菜市场,规模不大,就在粮站的旁边,卖菜、肉和部分熟食,当然,要拿着票才能买。 七十年代的街道仿佛蒙上了一层特有的时代滤镜,又像是陈旧的画片在眼前徐徐展开,两边多是青砖房,少部分是水泥房。 行人的衣服多是黑灰色,打扮朴实无华,整体光线晦冥暗淡,唯一的亮色便是墙面上涂画的鲜红标语。 街道上灰尘大,偶尔会有清洁工拿着长洒把清扫落叶,不过大多数都在磨洋工。 有一下没一下,见扫得差不多了,就躲在墙根下,将手放进棉袄里保暖。 第4章 意外收获 晴旸市是地级市,又位于交通枢纽处,有南北两间火车站和好几家大型工厂,发展得很不错,车来人往,算得上繁华。 走在路上,时不时就能看见几栋五六层的“高楼”,底下时不时冒出晚清时期的建筑,现代与古代碰撞在一起,别有一番独到的风味。 远处钟楼传来准点的敲击声,连空气也跟着震荡,迎面吹来了一阵凛冽的寒风。 因为好奇刚刚得到系统奖励,何瑞雪找了个无人的巷子停车,从空间里拿出了一个鸡蛋,和原主早上吃的没区别,有点小,不是后世的饲料鸡蛋,20个加起来也才不到两斤。 说起空间,算是系统发给她的新人福利,免费赠送二十立方,时间静止,不能存放活物。 将鸡蛋用布袋子包裹起来,装进背包里,再一起收到空间,何瑞雪蹬车离开巷子,漫无目的地在街道上晃荡。 接近火车站的地界,她遇见好几个压低帽檐,背着布袋子或提着篮子的人在一处偏僻无人的巷子里进进出出,明白这大概就是时下人们私下交易的场所,也就是俗称的“集市”和“鸽子市”。 黑市和集市不同,集市是村里人用农产品换钱票,城里人互相交易物资,“投机倒把”的场所,计划经济时期的特有产物。 虽然不正规,但民众有需求,上面一般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严查。 至于黑市,便要隐晦得多。 建国前市里形势混乱,存在不少帮派,米帮、水帮、茶帮,辖制着老百姓的生活,比如水帮,霸占着城里的水井,普通人想要喝水都要向其缴纳一笔费用。 等建国后,这些帮派抓的抓散的散,但仍然有一部分藏于地下,黑市,大多由他们组织。 黑市的交易涉及到枪支、古董、烟叶等违禁品,包括从各个工厂私下偷盗的大宗赃物甚至是人口和器官血液等交易,东遮西掩,讳莫如深,普通人很难接触到。 这种地方危害极大,一旦发现必定严打,更何况黑市管理层大多穷凶极恶,手上有不少人命,基本逃不开死罪。 何瑞雪驻足张望了一会,发现集市大隐隐于市,位于火车站附近,流动人口很多。 就算有红袖章过来抓,只要往人群里一钻,大家都大包小包,根本分不清乘客还是票贩子。 她没有东西要买,但难免觉得新奇,站在原地留心观察了一会,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寸头灰衣的男人像是要赶着上火车,奔跑时撞到了个老头,他摆摆手,用手挠着头,像是在道歉,又指了指外头的大钟,满脸不好意思地离开了。 要不是看见他手掌处寒光一闪,和其抬手间一闪而过掉进怀里的小包,她真没发现这人是个偷,动作可真利落的。 担心他有同伙,何瑞雪没有上前揭穿,而是走到保卫室,找个人悄悄说了几句话。 几个保卫人员立刻出动去抓人,不一会就带回来好消息,说人已经扣下了,从他身上搜到了好几个装钱的包,正在寻找失主。 “这人是个惯偷,听说进去过几次,他不去工作,偷了钱就去打酒喝,专挑老弱下手,被发现了人家也不敢打他……这次也不知道偷到谁身上,从他身上搜到了大几百,足够他去改造农场干一辈子活了。” “对了,他包里还翻出了一包挂面和两条腊肉,是你丢的东西吗?” 何瑞雪有些意外,为了让保卫人员足够重视,她刚才谎称自己丢了东西,期间接触过的只有那个小偷,所以想让他们去验证一下,没想到真钓到了鱼。 也对,前面就是集市,这小偷估计是去买了点东西,回来的路上见人多顺手摸了几次,碰巧被她撞见。 她原本想说不是,但面前的保卫大叔摸了摸自己胸前的口袋,又敲了敲桌子,眼神充满暗示。 当即心领神会,快速换了口风,点头道,“对,是我的。” 后者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从身后摸出个早准备好的袋子,把东西交到她手里,“收好,这次你也算立功了,等会从后门出去,别让人瞧见,保不齐他有几个不三不四的师兄弟,万一人家蓄意报复,你个小姑娘怎么办?” 她郑重点头,“谢谢同志,我会小心的。” “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何瑞雪从大门走出去,系统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事件触发中,骗取挂面一斤,腊肉一条,数量5倍暴击,获得挂面五斤,腊肉五条】 这怎么能叫骗呢? 她刚才可没有半点掩饰自己在说谎,保卫大叔同样心知肚明,但好处依旧给得干脆利落,说明他们从小偷身上拿到的东西远远不止这些,并不介意分润她点,算是奖励她举报的功劳。 系统不智能啊,人类的潜台词,懂不懂? 不过正好便宜了她。 离开车站,她查看新得到的物资,挂面就是一斤一包的,不太白,表面有些发灰,带着少许麦麸; 腊肉是上好的五花肉制作,肥瘦相间,层次分明,每条大概有两斤,油汪汪的,带着腊味独有的熏制香气。 有点馋了。 其实以他哥家里的条件,一周也能吃上几次肉,但今年周围几个省范围内都起了场不大不小的旱灾,粮食减产,肉蛋的供应不足,价格一路走高。 何家的收入不低,何晓团已经参加了工作,毕业后在大哥的指导下,努力了好久才考上电工证,凭证进了纺织厂。 电工稀缺,他不用像别的工种一般先当上三年学徒,工作了一年,他在上个月正式成为1级电工,每月33块,加班补贴2块。 一家人的收入加起来超过一百,在这个年代绝对不低,但平摊到每个人身上并不算太富裕。 算上她,大哥家要养8个人,还有寄回村里给爸妈的养老钱,孩子们的学费等等,负担不可谓不小。 何晓团结婚刚支出一笔,他大哥还想着买个手表看看时间,戴出去也有面儿,计划了好几年都没成。 大嫂习惯精打细算,从不买高价粮食和肉类,只在月初和月中时做顿好的。 原主有二姐寄回来的肉罐头,能保证每周开一次荤,不过作为无肉不欢人士,她比原主还“娇惯”。 顿顿粗粮,容易让她想起自己减肥时的经历,属实折磨。 不知不觉间,何瑞雪路过国营饭店,动了动鼻子,闻见里面飘出来的阵阵诱人的饭菜香,她下意识吞咽着口水,又认清了无奈的现实,她没票。 转了下眼珠,她走到饭店后厨,陪着笑脸说了几句,自己出鸡蛋和一小把挂面,花了点调料钱,让大师傅帮她做了碗鸡蛋面。 面条上飘着葱花,上面卧着一个形状完美的荷包蛋,旁边摆着几根赠送的青菜,汤头鲜美,又淋了点红烧肉的酱汁,香气扑鼻。 低头,她先喝一口汤,热腾腾的,全身都暖和了起来。 第5章 找工作 在外面跑了大半天,她是真的饿了,一海碗的面被她唏哩呼噜吃个干净。 掏出手帕擦了擦嘴,她去市图书馆里待了大半天,想多了解这个年代的时事资讯,免得日后习惯性张口说错话。 另外,她也想打听打听,能不能当上翻译员,这是她能想到最简单接触到文化人的机会。 机会的确有,但不对外招人。 她不懂俄语,翻译不了文件,德语她倒是会一点,但市里到底比不上首都,大型工厂的机器大部分都是从老大哥那里进口,根本用不着她来翻译。 至于英语,在这个特殊时代,连她高中的英语老师都不敢随便开口,她上哪学去? 打消了念头,她借了几本人物故事的书。 离开图书馆,走到半路,在政府大楼前遇到个熟悉的身影。 蒋孟衡发现了她,加快脚步飞奔而来,一身军装大衣,脚下的皮鞋锃亮。 他长相普通,个子高,但有些胖,头发上似乎抹了油,规整着梳在脑后,看起来已经是个体面人了。 他惊喜地跑过来,“何瑞雪,真的是你!我刚才看见你都不敢认……好久不见,你最近在忙什么呢?” 态度有些拘谨,典型的青春期害羞的小男生,在原地踱了跺脚,双手无处安放。 又一个原主的爱慕者。 何瑞雪记得这小子表白过两次,一次是高二,一次是毕业前,原主嫌弃他外貌不够出色都拒绝了。 她摇头,带着一丝轻慢,“没有,天气冷,不想出门。” 蒋孟衡早已习惯她的敷衍,并不介意她的冷脸,搓了搓手掌,和颜悦色道,“是有点冷,瞧瞧,你的脸都冻红了,我听说百货大楼新到了一批羊驼大衣,可暖和了,我带你去买一件吧,选你最喜欢的颜色。” “不用了,你现在已经工作了吧,不要随便花家里的钱了。” 蒋孟衡立马露出感动的神色,嗓音发颤,“何瑞雪,你真好,还会关心我,我以为你再也不想理我了……上次是我太冲动了,对不起,让你丢脸了。” 说的是他当着全班人的面给她表白的事。 “没事。” 众人都在起哄,大概是气氛上头,那天给原主表白的人不止他一个。 人数一多,便给这事蒙上了一层诙谐的意味,别人只会觉得他们在胡闹,把一件尴尬的经历变为一桩笑谈。 “你不怪我就好,难得遇到,我请你去吃饭吧?想吃什么,我身上的票够够的!” “不用,我刚吃了,还不饿。” 觉得语气太生硬,何瑞雪客套了一下,“你现在做什么工作呢?” 蒋孟衡往后面的大楼一指,说,“我在里头上班,做点文职的工作,其实就是整理下资料,平时不太忙的,要是你有事要帮忙,随时过来找我。” 在政府工作? 蒋孟衡是典型的大院子弟,又是家中独子,他爸是市里二把手的秘书长,正在历练中,明眼人都清楚,等上面的领导退休,他就是板上钉钉的下个二把手。 而他爷爷早年参加了许多战役,功勋显著,听说和京都的某位师长有着密切联系,老爷子虽然在家养老,但从前的联系都没断,想要给他安排个工作并不难。 其实要不是蒋孟衡他妈不好对付,原主也考虑过嫁给他,毕竟他的家境是她能接触到的顶尖层次,对她也足够用心。 不过何瑞雪从小便信奉天下没有免费午餐的道理,就算急着找工作也不想依靠别人。 简单和他聊了几句,就以有事为由和他告别了。 不过遇见同学这件事,倒是给她提供了个新的思路,车把一转,铃铛声叮叮响起,她改道去了原来的高中。 要说工作方面的资源,高中的班主任手里是最多的,在毕业前,许多厂里都会过来联系打听,机会或许不多,但认识的人脉足够广。 高中因为放假目前空无一人,她问了几个人,找到了班主任所在的家属院,敲开了她家的大门。 只有班主任一人在家,见到她来,四十多岁短发的妇女有些意外,“何瑞雪同学?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来,进来说。” 原主虽然性格不好,但会伪装,说句不好听的就是窝里横,在外头收敛着。 就算脾气差点,不过她长得漂亮会撒娇,只会让人觉得她骄纵可爱。 而且她为人懒散,不跟着激进的同学捣乱,成天在学校里批斗这个批斗那个,在不知情的师长眼里就成了乖巧文静,所以班主任对她的印象其实不错。 “张老师,我今天是来感谢你的。” 何瑞雪走进门,把一条腊肉放在桌上,见到这样的重礼,张兰霞立刻推了回来,表情严肃,“你这是做什么,快拿回去,有什么困难就说,虽然老师能帮到的也有限,但肯定不会不管。” 她目光真挚,语气变快了些,“您误会了,我不是来托您办事的,只是想来谢谢您。我脑子笨,记不住知识,要不是您给我的复习资料,或许我连结业证都拿不到。” 虽说那点资料原主看都没看,能毕业全靠同学给她补习,但她有求于人,当然要说点漂亮话。 张兰霞的表情这才柔和一些,依旧摇头,“那也不用这么贵重的东西来,你要是有心,随便摘点菊花晒干,让我泡个茶润润嗓子,老师就很领你的情了。” 何瑞雪却摇头,坚持道,“您就拿着吧,这也是我家里人的意思,要是原封不动拿回去,他们要骂我的。” 几番推辞下,张兰霞还是收下了腊肉,都说拿人手短,她的态度不免要好上几分,主动问她,“你找到工作没?” “还没有。” “也是,如今工作不好找,我今年的名额就三个,分给了班上前三。” 具体有多少名额谁也不清楚,但何瑞雪听说班上有个中不溜的男同学似乎也分配上了工作,那人似乎是班主任娘家亲戚。 不过这话只是有人传,没有确切的证据。 “他们成绩好,在哪都是抢着要。” 何瑞雪露出羡慕的神色,又随口提起,“我今天来的路上遇到了蒋孟衡,他在政府部门工作,真有派头,我差点没认出来。” 都在一个城市,班主任对学生的家庭情况可谓是了如指掌,蒋家的名头如雷贯耳,她并不意外蒋孟衡能找到个好工作。 “他啊,有自己的前途,咱学校几个人比得上他?我记得你哥哥姐姐都有本事,你也别太着急,慢慢来。” 何瑞雪苦笑着摇头,眉眼中流出一抹怅然,“老师,我准备嫁人了。” 反正她这辈子是要结婚的,至于具体什么时间,三十岁之前吧。 “蒋孟衡说她喜欢我。”确实表白了,不过她没答应。 而这两句话连起来,听在张兰霞耳朵里却相当有歧义,像是她要和蒋孟衡结婚一般。 她脑补出了一场戏,真心祝福道,“挺好的,蒋家的条件不错,他爸妈都是厚道人,不会亏待你的。” “可是蒋孟衡的妈妈不喜欢我,说我配不上他们家。” 这个也能理解,毕竟比起蒋家,出身农村的何瑞雪,家底确实显得单薄。 更何况,她连工作都没有。 想到这里,班主任倒是犹豫了,看在这块腊肉和未来蒋家儿媳的面子上,她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封介绍信。 “我这个倒是有个机会,不是市里的,是县里的,副食品店的销售员,要求高中生,竞争的人不少,不保证能招上,你去试试吧。” 第6章 工作解决 在张兰霞看来,这个工作她自己用不上,只是个考核机会的话,拿出去也不能换到多少钱,倒不如送给有前途的学生卖个好,或许能借此搭上蒋家的门路。 何瑞雪双眼发亮,仿佛被巨大的惊喜砸中,双手接过,“谢谢老师,我一定会努力的,这……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张兰霞欣慰地看着她,“我能力有限,只能帮你这么多,你是个好学生,老师也希望能看见你有出息。” 再三感谢后,何瑞雪离开班主任家里,看着手里的介绍信,露出一抹势在必得的笑。 售货员啊,确实是个不错的工作。 有个机会也好,对她来说,只要能留在城里,也不是非要在市里发展,在哪都差不太多。 走下台阶,她把脸埋进围巾里,连迎面的飒飒寒风都不觉得冷了。 蒙太奇式的谎言,到哪个年代都管用。 至于骗人不好…… 将近两斤的腊肉,如此厚礼,换一个工作机会绰绰有余。 日后班主任再问起,大可以说婚事告吹,反正蒋家不会把这种事拿出去到处说,她不怕被戳穿。 她无比心安理得, 大概一开始,系统的判定就没出错,她不是个好人,否则也不会在灰色行当里如鱼得水,毕业不到五年便走到了“公司”高管的位置,深受领导信任。 不管是有背景的二代还是有学历的留学博士,全在不知不觉中成了她的助力,无意间帮着她平步青云。 女性在职场是有劣势的,她爬得越高,就越有人在背后恶意揣测,编造出她和许多男性领导以及客户的花边新闻,再跟着鄙夷两句,这样就能给他们的无能找到借口。 可惜啊,流言从来打击不到她,还让她找到了灵感。 毕竟人习惯于推己及人和主观臆断,凡是造谣别人厉害的,往往自己的干净不到哪里去,基本上一查一个准。 出轨、吃回扣、xing贿赂,她拿捏着许多人把柄,总能在合适的时机用出来,作为自己升职加薪的资本。 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她骨子里便透着冷,只是比原主会隐藏,表现得更加委婉无害而已。 或许她们两个的内核是一样的,自身的利益高于一切。 这时,系统的声音响了起来, 【事件触发中,骗取县城副食品店销售员工作机会一份,质量15倍暴击,获得市里第二百货大楼工作一份。】 【介绍信已送往空间,请宿主于明日正午前去报到】 何瑞雪前进的脚步停滞,兴奋之余也有几分惊讶。 不是吧,这都能暴击的吗? 而且系统说得很清楚,她得到的是完整的工作,意味着她不用和人竞争,直接就能去单位报到入职。 市里的工作!百货大楼! 在任何一人眼中,这都是十分体面难得的工作。 把轻飘飘的介绍信拿出来反复看了几遍,何瑞雪只觉得它熠熠闪着金光。 香喷喷的馅饼精准砸在脑门上,困扰着她工作不仅得到解决,而且比她预想中好上了十倍不止 系统牛啊,这种一般只通过血液传播的好工作都能给她弄到手。 怀揣着愉快的心情,她继续往前走,脚步轻松,嘴里哼着“咱们工人有力量”的调子。 离开中学,见时间充裕,她骑车前往第二百货大楼,单腿支在地上,驻足在未来的工作地点前方。 市里一共有五家百货大楼,最早的第一百货大楼开设于五几年,分别位于东西南北中五个不同的方位。 第二百货大楼离大哥家不远,规模仅次于新开的第五百货大楼。 此时正处于下班高峰期,大楼里人如潮涌,熙来攘往,在外面都能听见售货员维持秩序的呵斥声,和铁夹子飞来飞去的嗖嗖声。 楼顶高悬着第二百货商店的标志牌,用了大块的玻璃,有几分现代化的影子,真。 大楼坐落在大型十字路口的交汇处,面朝两条不同的街道,左右两端各有一座公交站台,下车的乘客双手空空,上车的乘客满载而归。 等车的妇人提着篮子,坐在公交站底下闲聊,谈论着新供应的红色羊毛线有多难抢,从沪市来的呢子大衣卖得太贵,倒不如自己去找裁缝做,多出来的钱能再买一双小皮鞋。 原主来过这,但也只是在过年和节假日的时候,通常供销社就能解决生活中的大部分需求。 大楼一共有五层,前三层划分为不同的区域,售卖不同的生活物资,类目多样,食品、药品、针纺织品、五金交电化工品、工艺美术品、家具、日用杂品、文具玩具……凡是生活中能用到的,几乎都能在这找到。 第四楼摆着难得一见的大件,自行车、缝纫机、电风扇、电视机,大多数人都是过来看个稀罕,问问价格,琢磨着要多久才能攒到钱票。 而这一层的售货员最清闲,早就习以为常,坐在柜台后面织毛衣,时不时懒洋洋地抬起头,提醒一句“不买别摸”。 第五层是外汇商店,需要有外汇劵和相关工作的人才能进,门口有人检查证明,里面的装饰光鲜亮丽,摆着全是高档品和进口的物件。 蒋孟衡带她去过,送了她几颗巧克力,原主虽然觉得有点苦,但依旧无比珍惜,把包装纸藏在另一个男同学送她的陶瓷首饰盒里,下定决心往后要过上每个月都能吃上巧克力的好日子。 百货大楼后面有一大块空地,是仓库和运输中心。 商店自己就有运输队,规模不小,只看了一会,就见有两辆卡车从后门驶入,调转车头,车厢对着仓库大门。 穿着劳动服的搬运工快速跑过去卸货,接着,有个灰褐色列宁装的管理员拍拍身上的瓜子壳,从凳子上起身登记货品,拿着驾驶员递给他的单子,时不时对比着勾画一下。 但不管是搬运工还是管理员,都是面色红润,精神抖擞,可见待遇确实不错。 也是,百货商店上班的定是不缺吃用,对她来说,除了富裕,更重要的是安全。 革委会那群人不光不敢惹铁道部门的大哥,也不敢在这里造次。 真惹急了,人不卖你东西,让他们全喝西北风去。 第7章 锅碗瓢盆 离开百货大楼,骑车回到熟悉的街道,何瑞雪得到工作的狂热心情稍稍平复下来,取出书包,往里面装了不少东西,鼓鼓囊囊的。 院子里的大娘伸手想翻看她的背包,原主可不知礼数是什么东西,她有样学样,扭过身,推着车在人群中横冲直撞,往她们腿上蹭了几个灰扑扑的车辙印子,收获了几个白眼,总算是回到了大哥家里。 大哥一家此时正齐齐整整坐在桌边,圆桌正中心摆着一道蛋花汤,里面大部分都是萝卜丝,寥寥一点蛋花,估计一盆汤里才放了一颗蛋,这已经是难得的荤菜。 蛋花汤边上放着一盆酸菜,用粗盐腌制的,稍微煮了下,又酸又咸。 王桃枝端着棒子面的窝窝头出来,见到她,脸色垮了下来。 不过她似乎忘记了早上的争执,招呼她坐下,“饭点了还不回来,让全家都等你一个人。” 她把车停好,又落上锁,不耐烦道,“谁让你们等了,饿了就吃呗,给我留点就行。” “哎哟,小大姐不吃剩菜,我还得帮你另外盛出来,拉倒吧,没这闲工夫……赶紧坐着吃,今天又去哪里野了?” 没等她回答,王桃枝往她碗里分了个比较白的窝窝头,“拿去,这个里头放的细面最多,别噎着你那金贵的嗓子。” 何瑞雪哭笑不得,就待遇来看,她在大哥家里绝对是最好的,连怀孕的吕兰都比不上。 学着原主往常的反应,她把书包往桌上一扔,嫌弃地瞥了眼菜色,“怎么连个肉都没有啊?我又不是羊,天天吃草,再添个肉菜,炒个鸡蛋。” 王桃枝被她理所当然得态度气到直撇嘴,刚要发作,只见书包的口敞开,露出了里头的鸡蛋和腊肉。 她吓了一跳,赶紧把大门关上,转身盯着她问,“东西哪来的?” “白捡的。”何瑞雪挑眉。 “瞧你那嘚瑟样,在哪能捡到这好东西,来,你说个地儿,我和你哥往后不上班天天去蹲着。” 王桃枝手脚不停,把书包里东西全翻出来,发现最里面还藏着两包挂面,就算竭力压着嗓子,也泄出了几分激动,“你这是找到门路了?” 她倒是没怀疑何瑞雪做了坏事,毕竟自家妹子性子她最清楚。 脾气只敢冲着自家人耍,在外头装得可乖,见到警察同志如同老鼠见了猫,违法乱纪的事她是想干都没那个胆子。 何瑞雪倒是没卖关子,简单说了下今天的经历,把过程稍微美化了一下,只说这些都是车站的人因为她协助抓到小偷,挽回乘客损失,奖励给她的。 王桃枝把肉放在手里掂量,“真浪费,那这么好的五花做腊肉,不知道滴下去多少油……冬宝,你胆子也太大了,人家是派出所蹲惯的二流子,你不怕回过头找你的麻烦啊。” 何瑞雪露出浅薄得意的模样,“所以我没出面啊,他就算想找人都找不到。” 何晓团压根没注意她们在说啥,光顾着盯着桌上的肉,嘴里忍不住分泌口水,说,“妈,我记得家里不是还有几根冬笋?用来炒肉正好,再给小兰蒸个鸡蛋羹呗,炒鸡蛋费油,小姑你换换。” 何瑞雪摊着手,跟个大爷一样接过吕兰递给她的茶缸,喝了小半口温水,表示无所谓,“随便,反正我要吃到肉。” 12岁的何晓友点头如捣蒜,见妈妈没发话,急忙说,“妈,我去帮你剥笋。” 他动作飞快跑下椅子,把藏在橱柜里的冬笋掏了出来,快速剥开笋衣,让她想反对都来不及。 8岁的何晓爱拍着手,跟着凑热闹,“妈,吃肉,吃肉!” “吃肉,你看我像不像一块肉!” 王桃枝想骂人,但东西是小妹拿来的,人自己要吃,不满足的话又要闹。 她只好转身把肉拿到灶台边上,心疼地切了一小块下来。 抱怨道,“都是祖宗,还要吃好的,荒年才过了多久啊,不长记性!今年的年景又不怎么好,哪来的荤菜给你们造! 老何,过来给我烧锅,何晓团,你就坐着不动啊,给谁当菩萨呢,你弟弟一个人能把笋弄好吗?还不快去帮忙!” 三言两语之间,她把全家人指使得团团转,锅碗瓢盆的碰撞声中,奏出了与无数个家庭类似的交响曲。 见他们都在忙,何瑞雪走过去跟何晓爱坐在一起,“晓爱啊。” 听起来像是小爱同学,还挺可爱。 小姑娘瞪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她,糯糯地喊了声,“小姑姑。” 何瑞雪摸着她略黄的头发,“你看小姑姑请你吃肉,你要不要回礼啊?” 何晓爱的嘴唇嘟起来,有些苦恼,手指抠了抠桌布,“小姑姑,我只有个布娃娃,不能给你。” “你爸前几天不是给了你几颗奶糖吗,吃光了?” “可是……” 小姑娘有些不愿意,她好久没吃糖了,平时三天才舍得吃一颗,但不管怎么节省,爸爸买的糖很快就不剩多少。 想起枕头下藏的两颗,她不舍地吸了吸鼻子,最终艰难点头,眼巴巴叮嘱她,“好吧,小姑姑,你一定要慢慢吃哦,我去给你拿。” “坐好吧,你小姑姑逗你玩呢。” 王桃枝把鸡蛋打散,放进蒸锅里,白了何瑞雪一眼,“都多大了,还哄小孩子的糖吃,真要闲得慌就去把房间收拾收拾,我刚路过你房间,床上那被子又没叠,哪里像个大姑娘的样子……” “叠了晚上不还是要铺开嘛,多麻烦。” 何瑞雪摸摸鼻子,其实她是想试试哄小孩的东西能不能暴击来着,好吧,看着确实不咋像样。 “那你干净衣服还要穿脏呢,你咋要我洗呢?来,搭把手,端个菜总不会让大小姐受累吧。” “我要是不出门,这身衣服不洗也行。” 何瑞雪伸出手,接过她手里的盘子,被王桃枝翻了好大个白眼,“脏丫头,看你以后怎么嫁人,不会洗衣不会做饭,到时候你妈得把我陪过去给你当嫁妆。” 她把锅铲挥舞地咣咣响,听见外面传来敲门声,低声嘟囔着骂了一句,把门打开一条缝,将来人挡在外面。 “老李家的,干啥呢,饭点敲人家门,我还以为是谁家小崽子这么不懂事呢。” 门外站个面容消瘦的妇人,头上戴着一顶打了补丁的灰色毛线帽,被说了也不恼,只伸着脖子不断往屋里张望。 闻到肉香,她耸了耸鼻子,露出垂涎的模样来,“你家今天日子不错,都开荤了,我小孙子哭着要吃肉,想找你调剂一块两块的,瞧,我拿这块豆腐和你换。” 王桃枝低眉扫了眼碗里巴掌大的豆腐,冷笑一声,“小孩可不能惯着,要是让他觉得一哭就有肉吃,以后可不得了,谁家能供得起……不是我小气,我这肉是婆婆带来给小姑子补身子的,谁敢动?要是她发现有人和她宝贝闺女抢吃的,你看她会不会把你家锅灶都给砸了。” 第8章 邻居 想要她婆婆的战绩,老李家的也有些犹豫。 当年何瑞雪在院子里玩,几个男孩见她长得好看,缠着和她一起玩,她不愿意,一帮孩子给她推到地上,最后打起了群架。 王桃枝婆婆听说后,从村里找了一帮人过来,也不打人,就跑去散播那几家人的谣言,真假参半,怎么骇人听闻怎么来。 厂里,街道里都没放过,完事后她倒是带着人拍拍屁股跑回村,给几家人带来了不少麻烦。 谣言可畏,等传播开,不光那几个孩子在学校里抬不起头,他们家大人也遭了不少闲言碎语。 在厂里上班的人,要面子重名声,说的人多了,领导对他们的印象跟着下降,觉得他们家事多,连升迁都受影响,损失相当惨重。 这次之后,街坊四邻都传开了,何瑞雪她妈,那是胡搅蛮缠的祖宗,谁敢再惹她? 腊肉的香味霸道,老李家的没退却,端着碗往她胸前递,推开门就要进来,“我就要两块肉,你就当可怜可怜孩子,我孙子一个月没吃肉了,脸都饿黄了,哭都没力气,哎呦我看了都心疼。” 王桃枝可不忍,冷笑一声,“哟!你还会心疼孩子,你家孙女半年就没尝过肉味,也没看你当回事。” 老李家的撇撇嘴,理所当然道,“孙女和孙子哪能比?” “是啊,那别人家孩子哪能和自己家的比,你孙女还是亲的呢,也不见你心疼,还指望我去可怜你家孙子啊?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说完,她砰地一声关上门,其他人家也在默默关注,见老李家的碰了个钉子,便都缩回了脑袋不再关注。 早知道这肉要不上,这家人在院子里可不好说话,真惹急了,王桃枝不光动嘴,还指使着何春生动手,他长得人高马大,往那一杵怪吓人的。 等到蒸蛋和炒腊肉端上桌,王桃枝嘴里也没停,“我还不知道这院里人的德性,这回老李家找我用豆腐换到了,等会老王家就要用萝卜、老钱家用酸菜来上门换肉了,都是占便宜没够的货,见不得别人家里吃点好的!” 当下人长期缺乏油水,都练就了对肉灵敏的嗅觉。 同一个院子里,想吃什么是很难瞒住别人的。 可一旦开了这个口子,剩下的人就会像豺狼一样扑上来分点好处。 别说没礼貌,礼义廉耻,那是不愁吃穿下才有的东西。 能吃到肉,脸皮厚点又怎样,万一真要到了呢? 腊肉是用切成薄薄的笋片炒的,滋啦啦的油香和肉香混杂在一起,勾得人肚子里馋虫直往外爬。 王桃枝怕浪费锅底的油水,把桌上凉掉的炖酸菜回锅,上头浮现出星星点点的油花,让人有食欲多了。 大哥家里不分餐,想吃多少夹多少,但吃肉的孩子们会打起来,一般由王桃枝来分。 她端起腊肉,往每人盘子里都夹了一块,吕兰两块,最后把剩下四五块肉的盘子放在了何瑞雪面前,“行了,吃饭吧。” 得到指令,早就等不及的几人纷纷开动。 肉分好了,鸡蛋羹却是人人有份,何晓团心疼媳妇,往她碗里挖了两大勺,吕兰越发不好意思,恨不得把头埋进锅里。 之后,他把勺子上沾上的鸡蛋羹擦在自己窝头上,啃了一大口,脸有些红,“小姑,真的谢谢你,能让吕兰吃顿好的,我没本事,要是早点考到电工证评上级别,我们家也能多点收入。” 媳妇就不用跟着她受苦。 “是啊,早干嘛去了,当时大哥让你认真学,你非要和狐朋狗友跑出去玩。” 何瑞雪一贯不怎么客气,哼了一声,“不过算你有良心,等过几天再带她去医院看看,换个好点的医生,她那肚子可不能出事。” 说完,她把剩下的肉夹在自己碗里,将留着汤汁的盘子推到大哥面前,“太油了,你吃。” 何春生也没觉得意外,自家的妹子向来有些“矫情劲”,非说喝水都长胖。 身上都没二两肉,整天嚷嚷着胖了胖了,肥肉是多好的东西,她偏嫌弃。 他都懒得说,接过盘子,低头用窝头把满是油脂的汁水刮着吃干净,看起来都不用洗。 何瑞雪的挑剔似乎还没结束,把几块腊肉的瘦肉部分都用筷子分开,把肥肉全丢进了王桃枝碗里。 嘴里还在抱怨,“这么肥,怎么吃啊。” 王桃枝低头把肥肉拌着酸菜吃干净,小妹嫌弃的东西,对她来说却是难得的享受,肉滋滋的,满嘴香。 “肥肉才好吃,那瘦的腊肉又柴又咸,有啥吃头。” “哎呀你不懂。” “是,我不懂,有福都不会享,剩下的鸡蛋我以后每天给你煮一个?” 妹子带回来的肉和蛋,她收得心安理得,小姑子在家吃了她多少肉和鱼,一家人早算不清了。 何瑞雪没有拒绝,“煮两个吧,我和吕兰一人一个,省的你又说我吃了她的。” “我说说咋了,你侄子都要有孩子了,你都要当姑奶奶的人,还这么不懂事,你看看住在后头老孙家的丫头,和你差不多大,日子过得连地主家的长工都不如。” 奶奶辈什么的真是够了,她才十七啊。 “你怎么不拿我和他家儿子比,我好歹考上高中了,他脑袋笨得比二傻子强不了多少,照样全家人供着他。” “好的不比,那孙家小子吃穿也比不上你啊。” 孙家,想起来了,她穿越的这本小说女主就是孙家人。 她是家里老三,吃不饱穿不暖,还要被家里人筹谋着嫁给脑满肠肥的厂长换笔彩礼。 孙来娣重生后主动偶遇正在相亲的男主,在几个大孩子手下救下了男主被欺负的一对儿女,飞速和男主确定关系,跟着他随军去了。 书上说,她是在1969年重生,就在她十八岁生日的那天,似乎不到一年。 “那不是生了三个闺女才盼来的金孙嘛,可不得跟旧时代的地主老爷一样,得让人伺候着,呵,没有富贵命,架子摆的大,我看那小子能有出息。” 王桃枝的语气也是带着讽刺的,显然对那家人的做派同样看不上眼。 说话的功夫,桌上的盘子已经空了,其他人哪有闲心说话,都在埋头苦吃。 连汤盆都见底后,他们才抱着肚子,发出满足的喟叹。 第9章 一如既往的坏脾气 吃完饭,大家坐着聊天消食,何瑞雪喝着茶,不动声色地宣布了个消息,“我找着工作了。” 简单几个字,无疑一道暴雷响彻在不大的客厅,王桃枝刚打算收碗,当即停了下来,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啥?” 何春生也放下茶缸,目光炯炯地盯着她,“冬宝,你没说着玩吧?” “是啊,所以说我运气好嘛,之前遇到招工考试,我寻思去考一下又不花钱,万一呢。 之后都没收到消息,我还以为是没希望了,谁知道今天又有人来通知我去上班。” 王桃枝撂下碗,追问,“哪的工作啊?” “第二百货大楼的,不是售货员,具体干什么去了才知道。” 这下子,全家人整整齐齐发出一阵惊叹。 王桃枝惊喜之余,有些狐疑地问,“冬宝,不是嫂子要扫兴,这年头工作这么难找,我跟你大哥能问的都问了,一点办法都没有,怕不是有人糊弄你吧。” “介绍信都开好了,明天就去报到,上头有百货大楼的公章,我有那么蠢吗?这种事都能搞错。” 何春生皱紧眉头,也表示不信,自家小妹的能耐他能不知道,说是读了高中,肚子里却没多少墨水,怎么都算不上人才。 “真有这么好的工作,人领导的孩子早去了,能轮上你?我们厂长的儿子和你一届,也只能在资料库当个文员,你哪来的能耐?” 何瑞雪也明白,这份工作背后满是疑点,不能只用巧合解释。 “我不是跟你们说过有个姓蒋的同学吗?他爷爷他爸都是当官的,是他帮我打了招呼。” “姓蒋的,就那个经常送你回家,老是请你吃饭的那个,他家我知道,好像在政府工作,他爷爷更不得了,连市长都要卖他的面子。” 何春生想了想,“这就说得通了,估计是那招工的以为你们有什么关系,才给了你这个机会,你可要好好感谢人家。” 王桃枝则想的更多,担忧道,“冬宝,我记得他对你有意思,想跟你处对象来着,你不会答应了他什么吧,不然人家无缘无故能帮你这个忙?你可不能犯糊涂,工作的事不着急,我和你大哥已经有眉目了。” “嫂子,您说什么呢,我不愿意的事,还能有人逼我?对他来说也就是张嘴的事,又不是多大的事。” “行吧,你心里有数就好,不过他确实帮了咱家的大忙,要不改天找个机会,请他到家里吃顿饭,还是去给人送点礼?” 王桃枝觉得平白的好意接着亏心,“等你哥空了,回趟村里,收点山货和鸡鸭,人家那家庭一般东西都看不上,也就这野味比较稀罕。” “真不用。”何瑞雪连忙摆手,“本来就是同学间的事,你们闹得兴师动众就变味了,再说,如今到处不太平,多少人盯着蒋家,就指着人出错,你们把东西送上门,反而是害了人家” “也是,就厂里几个芝麻大点的干部都被写了举报信,他们更得注意,咱们还真不能弄巧成拙。” 想起革委会的做派,何春生也觉得不妥,“冬宝,你私下请人吃顿饭,把这个恩记在心里,等往后有机会帮他一把。” 清楚了工作的来源,大伙都眉眼带笑,只剩下纯粹的喜意。 何晓团对这个在家成天挑三拣四,掂轻怕重的小姑当真是刮目相看,“小姑,你这工作比我的强多了。” 百货大楼啊,那是他从前做梦都不敢想的地方,福利比厂子里要好多了,就算在里头当个搬运工,外头也有的是人争抢着要去。 “可不是。” 王桃枝点头认同,“别说是这个年月,就算在十年前,这工作都金贵得很,你小姑是运道来了,又是得奖励又是找到工作的,往后就都不用愁了。” 何春生把煤炉底下烧成灰色的煤球夹出来,又添进去新的,老父亲一般叮嘱她,“冬宝,蒋同学帮了你大忙,你往后多少迁就一点,别又一开口得罪的人,都要工作了,你那脾气也要收敛,别人可不像咱自家人……” 这话原主肯定是不爱听的,何瑞雪甩了甩手,没好气道,“哎呀,大哥,你烦不烦啊!” “行,我不说了。” 眼见着她跟个炮仗一样,何春生无奈闭上了嘴。 不得不说,他小妹确实有点运道在,从小被惯着长大,毕了业连好工作都送上门,一路走来顺风顺水,半点苦没吃谁不羡慕。 王桃枝盘算了下时间,习惯性精打细算,“眼瞅着离过年还有一个月,你现在入职,正好能拿到单位的年礼,就算比不上老员工,至少能拿一半,能拿多少好东西啊。” 像他们纺织厂,去年的效益还行,年礼是一斤肉和五斤大米,再加上一块五尺长的布,放在周边厂家算不错,但比起人家供销社之类的单位还是差了点。 更别说和市里的火车站、百货大楼、钢铁厂之类的大厂比。 何晓友已经懂点事了,惦记着百货大楼吃不完的糕点和奶糖,口水快淌出来,一门心思幻想着回学校怎么和同学炫耀。 二牛的妈妈在供销社,他的口袋里偶尔会出现饼干和糖块,就已经是班里最有本事的孩子了。 他小姑姑现在可比二牛的妈妈强多了。 何晓友平时对姑姑是敬而远之,今天大概是何瑞雪对他的态度还行,不仅没有和他抢吃食,还主动带着他吃了顿好的,让他有些想亲近。 于是凑到她跟前,殷切地说,“姑姑,以后我想要买玩具是不是能便宜点啊?” “不能,我是去上班的,又不是去进货的。” 何晓爱见状,快步上前,抱着她的胳膊用脸蛋蹭啊蹭,一叠声地喊着“姑姑”,嗓音如蜜糖一般,“姑姑,我想吃糖。” “少吃点糖吧,缺牙巴,小心虫子吃掉你的牙。” 何瑞雪点着她因为换牙缺掉的牙床,小姑娘不好意思地用双手捂住嘴,鼓着脸气咻咻,像是一只小河豚。 “哼,小姑姑,你太讨厌了,老师说骂人不揭短。” “不揭短叫什么骂人,软绵绵的,一点杀伤力都没有。行了,一边玩去,等你们俩长大了想吃啥都能自己买。” 两个小的气的够呛,嘀嘀咕咕说着小话,王桃枝摇头,把他们赶去洗漱。 家里没有水龙头,生活用水都要去院子里接。 何瑞雪带着何晓爱站在院子中间的水池附近刷牙,遇见了后院孙家的老三,还未重生的女主。 她的头发随意散落着,似乎没有精力去打理,透着长期营养不良的枯黄,长得很瘦,骨头上挂着一层单薄的皮,眼窝呈现出病态的凹陷。 这人周身萦绕着忧愁,总是低着脑袋,散落的头发把目光挡住,显得阴沉沉的。 她叫孙来娣,看名字就知道家庭情况,她大姐和二姐自然是招娣和迎娣,她重生后觉得名字太耻辱,自己改成了孙来仪。 有凤来仪,她希望自己能成为飞上枝头的凤凰。 见到是她,孙来娣下意识把脚跟往后收,把露出脚趾的破鞋藏了起来。 何瑞雪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就见她弯下腰,直接提着接好的半桶水离开了,后院隐约传来“懒驴上磨”“吃白食”的责骂声。 第10章 难评的原女主 对于这个小姑娘目前的处境,何瑞雪理所当然抱有同情,但不代表能理解她重生后的种种行为。 孙来仪黑化后心态大变,仇恨全世界并不意外,但她不报复始作俑者,专门去祸害不相干的人。 大概她本心里最恨的,就是仿佛她人生对照的原主,明媚张扬,飞扬跋扈,脑袋空空,什么都不用做就能轻松享受全家人无条件的宠爱和包容。 所以重活一世,她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上辈子未能实现的阴暗面释放出来,于是她暗戳戳对原主出手,想要毁掉她一生。 模仿她的笔迹,写情书给她上辈子的丈夫——那个长期酗酒家暴赌博五毒俱全的男人,又用同学的名义把她哄骗过去,把两人关在落锁的仓库里,喊来周边的妇人抓奸。 在极为保守动荡的年代,原主为了不被游街剃头只能选择结婚。 孙来仪以为她会过得很苦,可事情的发展却出乎意料。 原主不是她,从来都学不会忍气吞声,在那个男人第一次动手打她时当场就炸了,表现得比男人还凶,不管不顾拿着刀和他干了起来,把男人的胳膊差点剁了下来。 打完架,两人都一身伤,她当然觉得不解气,一刻都不想等,气冲冲回娘家摇人。 心肝宝贝被欺负,两个哥哥和爸妈那能忍吗?组团过来把男人揍了个半死,腿都打断了一条。 前世孙来仪实在受不了想要离婚,她娘家人只会让她忍耐,顺便唆使她拿更多的钱和东西回家。 何家人不同,当机立断拖着死狗一样的男人强硬地让他去办理离婚,并放出话,要是不愿意,他们不介意小妹以后当个寡妇。 那男人本就是个窝囊的,父母都在农村和他少有来往,何家抓住他赌钱行贿的把柄逼着他净身出户,二姐夫是军官,帮着联系了在市里当官的老战友施压。 最后不光他的房子过户在原主名下,包括他留下的工作,积攒的财产也全都归于前妻。 升官发财死老公,可谓是人生一大乐事。 原主因祸得福,后来过得竟然不错。 目睹这一切,孙来仪就……更气了。 她不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只觉得自己运气不好,没投胎到这么好的人家。 所以,她明白了,想要解决何瑞雪,要先解决她的后台,何家人。 当然,女主是正面人物,这些隐秘的歪心思在文中没有公然体现,只是通过各种巧合组成了何家的遭遇—— 先是工厂仓库意外起火,何春生本就莽撞,没怎么多想就急吼吼跑去救火,王桃枝正好去给他送饭见状也过去帮忙。 孙来仪记得前世他们立了功,得到了表彰,后来何春生还当上了电工组的组长。 不过她没干什么,只是用言语挑拨起她爸被邻居压一头的不甘,坏人事都是孙老头做的。 把水桶藏起来,再把仓库门关上,等了好一会才再次打开,连滚带爬跑出去喊人救火。 没有了逃出机会,悲剧就此发生,大哥大嫂牺牲,得到再多的赔偿金也抵不住家人心中的悲痛,而孙老头竟然也因为“救火有功”后来被提拔成了车间主任。 一夜之间公公婆婆都没了,吕兰刺激之下早产加难产,死在了产床上。 何晓团承受不住多重打击,带着几个弟弟妹妹远走他乡离开了这个伤心之地。 然后是驻扎在海岛上的二姐和二姐夫,巧合的是,男主是二姐夫的部下,只不过一个是营长,一个是副营长。 因为男主的判断失误,二姐夫带队执行任务时被敌人发现,耽误了撤离时机,为了掩护任务目标英勇牺牲。 男主带着剩下的人回归,蹭上了个二等功,顺利当上了营长,让女主有了随军的资格。 二姐当时正在手术台上救治病人,得到消息就晕了过去,醒来后无比平静地操持丈夫的葬礼,把两个孩子送回了娘家。 平静地安排好一切后,在某个寻常的下午,她吞下大量安眠药自杀了。 讽刺的是,她死后,二人精心布置的爱巢被分配给了随军女主和男主。 留在村里的何秋生也没逃过作者满满的恶意,他路过河边小孩失足落水,救人时被卷进漩涡。 孙来仪明知他会被救上来,并得到了许多好处,特意用买粮食的理由将本该去救他的两兄弟拖住。 没人搭救,何秋生把男孩推到岸边,自己则永远留在了水底。 事后,孙来仪赶到湖边,眼睁睁他沉下去后才把男孩捞出来,浑身狼狈地抱着人去医院,顺利结识了男孩的父母——一对回乡探亲的港岛富商。 她冒领了何秋生的功劳,在改革开放后借着富商的资金和人脉,帮助男主创业成为首富,和她过上了梦寐以求的优渥富足生活。 可以说,女主重生后,何家人就成了彻头彻尾的悲剧,用骨血铺成了男女主崛起之路,简直就是最好用的大血包。 至于原主何瑞雪,孙来仪当然没打算放过她,不断找人刺激家暴男。 在恨意的推动下,他当街杀死了原主,自己也被枪毙,女主听说后颇为解气。 当爸妈得知她的死讯,受不住打击,双双病倒去了。 他们死前并未收到二女儿和三儿子离世的消息,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何瑞雪实在无法苟同,原作者是不是和何家人有仇,才创造了这样一家人来,光盯着他们祸害。 至于孙来仪,到底是看不过眼,还是因为先知先觉想提前抢占何家将来得到的好处,才借着报复的借口为自己谋取利益,只有她本人清楚了。 让她最想不通的是,对于女主苦难的真正来源,孙家这个原生家庭,她竟然没有报复得太狠。 别问,问就是就是血肉至亲,长期不受重视和打压下更加渴望亲情。 谁能料到,后来她给弟弟找了个不错的工作,她爸妈虽没有大富大贵,但也有女赡养吃喝不愁,孙家的下场竟然比她上一世要好得多。 孙来仪结局还在感慨,孙家人只能望着她奢华的生活抓心挠肝,求而不得,这就是对这家人最大的惩罚。 ……真的很难评。 只能说有些人就是贱皮子,把承受苦难当成实现自身价值的唯一依托。 你越是对她不好,她或许就越容易沉浸在虚无的自我感动中。 重生也难改本性,最多是软包子里沁入了毒汁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