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休后,我养成了最强救主魔女》 1.来自敌国的魔女 神恩历491年 名为艾兰迪亚的城市常年被阴霾笼罩。 存于地面的工厂全力运转,催促机械轰鸣声更加狂放,它们以血肉构筑引擎,竖起烟囱高耸,将黑烟倒灌天空。 “淅沥沥沥……” 绵密的细雨敲打地面,溅起转瞬即逝的涟漪。 有人迟到了。 “咔嗒,咔嗒……”,秒针听从齿轮的指令拨动,伯纳德坐在吉普车副驾,望着手中的铜质怀表脸色阴沉,这样的天气常令人忆起一些不那么好的过往。 笃笃—— “上尉,还要再等下去吗?” 头戴钢盔,背着步枪的士兵敲响了玻璃,神色迟疑着询问。 “再等十分钟。” 伯纳德抬头看了一眼,随口答道,厚重的黑云遮盖下,车窗上只看清他自己的倒影。 那是一个拥有少见红发的男人,五官深邃立体,极具威尔达夫人种的特征,英俊但会让人感觉充满攻击性,特别是他脸上还有一道贯穿下颚的疤痕。 “是,上尉。” 士兵低头回答。 对于车内端坐的贵族军官,他们能做的只有服从,然后沮丧地退回岗位。一边看雨水冲刷石砖发呆,一边在心里小声腹诽…… 从车队位置从远处眺望,赛菲尔河对面的风情街才刚刚开始,灯红酒绿、纸醉金迷。 美丽的夜莺们开始活动,她们有着最慷慨的心胸,口吐幽兰,用软言细语在你的耳畔轻语,就像羽毛撩拨心脏,痒酥酥的让人失去理智。 只要你能挥舞大把的钞票填满她们。 对!没错,就是这个—— 酗酒的父亲,生病的妈,上学的弟弟和破碎的她,天知道他有多想去资助夜莺们走出困境; 可惜世事无常,就跟这场见鬼的酸雨一样难猜。 长官的一道命令,就能让他傻站在原地淋雨。 “……” 略微叹气,伯纳德扭动发条,将分针后拨十分钟。 那家伙总喜欢迟到。 而且不是一次两次,是常有的事。 夜幕下的艾兰迪亚很繁华,到处是闪烁的霓虹灯,伴随着悠扬的晚笛声,渲染出一片安宁美好的氛围。 人类的文明的光辉存于此地,除了冒黑烟的工厂和肮脏的下层区。 伯纳德望着窗外,那家伙又做了什么无聊的蠢事? 是给运粮队的驽马修马蹄、还是趁夜逃出军营趴母猪肚子上听胎动? 无所谓了,那家伙就是怪人一个,怎么样都不稀奇。 回忆起往事,他嘴角不经意勾起弧度,下一刻瞳孔微微收缩。 “踏踏踏——” 马蹄踏在石砖上的声音非常清脆,就像高地人的雷鸣战鼓,裹挟一种高昂的律动和狂热的节奏,载着车厢从视野死角的黑点由远到近。 等近了才看清那是匹的棕色骏马,它拖拽着一辆涂有古怪红十字油漆的马车,右侧车棚则悬挂有一盏马灯,犹如刺破黑暗的利剑划开阴冷的雨夜,让摇曳的暖黄色光芒驱散照耀天空。 唏律律—— 马车靠近车队,驭座上的男人用力拉住缰绳,微微弯腰,对着伯纳德歉意地笑了笑。 “抱歉,希望我没有迟到。” 他穿着医生打扮的白大褂,内里是接地气的马甲,和耐脏耐磨的卡其色牛仔裤。一头细碎的黑发后梳露出额角,像是个郁郁不得志的文艺青年,反正搞艺术的都喜欢那样打扮。 借由煤油灯的暖光,伯纳德看出他有些疲惫,深陷的黑眼圈挂在眼睑。 “……” 伯纳德没有立即回答,他深吸气一口气,用力扳开车门,将厚重的军靴踏在石砖,昂首挺胸地冲来人喊道: “欢迎您的到来,尊敬的罗兰少校!向您致敬!” “嗯,伯纳德上尉,你是个出色的战士,现在——,”名叫罗兰的男人目光带有审视,从驭座上起身伸出皮鞋,“现在,你可以亲吻我的鞋底了。” “这是我的荣幸!” 伯纳德低下头,嘴唇慢慢靠近卡其色牛仔裤下的鞋尖,一刻他猛然竖起中指骂道: “你个混蛋又迟到!” “啊啊…今晚有场手术。”罗兰哈哈笑着跳下马车,“伯纳德,我们有多久没见?两年还是三年?” “事实上从你选择退役,我们就再也没见过了。” 伯纳德不满地埋怨,身后的士兵低着头为两人撑起雨伞。 “那还真挺长时间了。” “还行,你知道的,在军营里时间总过得很快。” 说着,伯纳德从内衬拿出一包【柯特牌】软烟,递向罗兰。 “抽?” “不了,如你所见,我现在是个医生。” 眼前印有刀盾标志的香烟,让罗兰恍惚了一下。 这种烟劲儿很大,烟雾入肺的感觉像是生吞了一只刺猬,划拉嗓子,只有常年在前线作战的士兵喜欢。毕竟虽然难抽,但更能抚慰紧绷的神经。 “那如果我拿出这个呢?” 咔嗒。 伯纳德自顾自点燃香烟,拿起打火机放在他面前晃了晃,做工精美,银线在象牙上编织出天使羽翼样的镂空。 “那我就不得不抽了。” 罗兰接过香烟和打火机,点燃后,神色自如地放进白大褂的口袋。 “在士官学院你就喜欢这样干,你还真是一点儿没变。”伯纳德瞥了他一眼,吐出一口烟雾,笑着打趣道。 “你指的什么?这不是老友重逢的见面礼吗?” 罗兰感到很意外地挑眉。 “嗯,”伯纳德没有否定,后续的语气却带上几分苦涩,“最近遇上了点麻烦事,或许我当初应该…” “你早就该听我的了。”罗兰能猜到个大概。 “所以我后悔了……”伯纳德苦涩道,“但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有勇气在万众瞩目下选择退役。” “现在不行?” “跟你以前一样,我要被调去远东战场,去跟那群灰皮畜生厮杀。” 他怅然若失,把呛人的【柯特牌】烟雾尽数吸入胸腔,像是要把苦闷一同咽下。 “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升职加薪?” 不知道如何安慰老友,罗兰尽量用诙谐的语调回答。 “你总是这样没个正经,除了你被调去远东战场担任指挥官的时候。”伯纳德停顿了一会儿,“你当时就像变了一个人,我们都以为你被恶魔附身了。” “嗯,我想……我应该是出卖了灵魂” 那是段不好的回忆,罗兰并不愿意过多提及。 “魔鬼?” “不,更高位的存在。” “那你可真是倒霉透顶。” …… 气氛陷入沉默,两人一言不发地抽着烟,直到罗兰再度开口。 “艾兰迪亚是座不错的城市,你或许可以多待几天。”他用肩膀碰了碰伯纳德,“我知道这儿附近有家酒馆,我想你会喜欢这儿的。” “感谢罗兰少校的盛情邀约,但如你所见,我现在是名军人。”伯纳德将之前的话稍作改良,奉还给他,“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在完成这批武器交付后,我就得立即赶往远东战区上任。” “连这点时间都没有?”罗兰微微皱眉。 “没办法,远东战区接连吃了败仗,给那群老家伙气得够呛。” “至于武器跟你想的一样。” 伯纳德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吐出最后一口烟雾,把烟头按在车门上熄灭,“我到现在都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喜欢这种东西。” “你的意思是……” 随着他的动作,罗兰看见车门的油漆上有不少黑点。 “是的没错。” 伯纳德耸了耸肩,领着他走到车队中间位置,拉开一辆运输车的铁门。 砰! 车门合页已经布满锈迹,卡涩的转轴拉开时的声响就像是炮弹炸膛。 “看看吧,你在信里经常跟我抱怨,说退役后见不到的东西。” 罗兰顺着伯纳德打开的车门望去,宽敞的车斗内光线阴暗,盘旋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血腥味,只能勉强看清里面的内容。 他口中的武器,并不是什么大口径火炮,新型的蒸汽甲胄之类的,而是一群女人——准确地来说是一群“魔女”。 她们整齐地坐在车厢的两侧,穿着统一的祭祀服,让一条三角形的方巾倒绑在额头遮住眼睛,在方巾中央用猩红色涂料绘上了一枚太阳的图案。 虽然见许多次,罗兰还是觉得周围描述光芒象征的线条,更像是蠕动的触手?邪异、扭曲、衰败……仿佛世界上所有负面词条都可以往里塞。 “砰砰砰!!” 伯纳德捶打车门上的铁皮,刻意发出吵闹刺耳的声响。 “刚在教廷做完手术,有些呆滞,等送去军部培训一段时间就会好很多。” 他接着为自己点燃一支烟,指着车厢内没有任何反应的魔女说道,“对武器发情,如果我不认识你,肯定要把你划分到邪教徒一类。” “但她们都很漂亮不是吗?” 罗兰眼眸微沉,却又无可奈何,将话题转到别处。 “杀人的武器都有漂亮的涂装不是吗?”伯纳德反问,眉眼间的厌恶毫不掩饰,乃至顺手把烟头按在了最近的魔女头上。 ——左右不过是披着人皮的工具,就算让她们自行了断也不会有任何犹豫。 “伯纳德!” 罗兰眉头紧锁,抓住他的手腕,制止了下一步动作。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 伯纳德笑了笑也没在意,自己这位老友一直都是这样。 “你也是。” 罗兰有些无奈,在高傲的伯纳德眼中,除了上级和少数认为是朋友的人外,其他所有人都是工具、仆人、武器……反正就是不重要,跟桌子板凳一个等级。 “记得在士官学院我们还因此打了一架。” “我用军靴狠狠慰问了你娇嫩的贵族脸蛋。” “所以我认下了你这个朋友。” 伯纳德背靠车斗,完全不介意罗兰揭他老底,短暂脱离家族束缚和军部密令与老友相聚的感觉,让他很放松。 …… “你认朋友的方式还真古怪…不过……那是什么?” 罗兰扯了扯嘴角,注意到他背后有一处被篷布遮盖的隆起,大量鲜血从篷布下渗出,一路蔓延至整个车厢,散发出浓郁的血腥味。 “哦,你说这个?”伯纳德拉开篷布,扔向一旁,满不在乎地解释:“路上捡的小玩意儿。” 罗兰目光投向篷布,等揭开后下面蜷缩着一名银灰色头发的少女,因为姿势问题看不清长相,但头上蜿蜒好似矢状王冠的犄角和覆有棘刺鳞片的尾巴,并非人类可有。 “她也是魔女,为什么会……” 罗兰有些吃惊,少女浑身遍体鳞伤,血淋淋的伤口有些已经结痂,有些却怎么也没法愈合,被撕裂的皮肤不断流血。 “隶属斯洛克曼的魔女,你懂的。” 伯纳德指了指少女身上破败、看不清本貌的军服,换句话来说——她即是战俘。 “我下战场前的最后一个对手,没有直属的「职权者」,应该是个劣等品,被当作一次性武器投入战场执行破坏任务。” 伯纳德摩挲着下巴,脸上的神色有些复杂,魔女在战场上暴虐的表现让他时至今日依旧记忆犹新。 “该说真不愧是斯洛克曼吗?三名同等级的魔女进行围剿,都被她连续凿穿了几道防线,最后才力竭陷入宕机状态。” “毕竟是一次性道具,战前肯定做过特殊调试。” 罗兰哑然,即使对不合常理的魔女来说,这也是一个惊人的战绩。 “所以我想送到军部,希望他们能研究出点什么。”像是回想起什么,伯纳德眼皮一跳,“不过斯洛克曼的东西……只能指望他们尽力而为吧。” “送往军部啊…” 罗兰喃喃自语,脑海不由得回忆起军部对待敌国魔女的流程。 “喂,大好人罗兰,不会连敌国的魔女也在你的怜悯范畴内吧?” 注意到他的神情变化,伯纳德嗤笑一声将车门半掩,再看下去说不定他这老朋友就要圣母心泛滥,说出些惊世骇俗的话了。 “我现在是个医生,悲天悯人是我的天职。” 反驳了一句,罗兰摇摇头,将烦躁的思绪甩出脑外。 当鸢尾花胸针别上军服,宣誓出最后的誓言时,过往都随着退而役告于段落,应该和这些事做出割舍才对。 2.编号0197 淅沥沥沥…… 笼罩整个艾兰迪亚城的小雨还未停歇。 庞大如云鲸的警备飞艇从城市天际的尽头缓缓游过,行过车队上方时,投下如独眼巨人般的探照光线,将整支车队照得惨白。 “啧,这群行如渣滓的蛀虫。” 伯纳德不爽地啐了一口,刺眼的白光让他难以睁眼,挥手示意身旁的副官打出旗语。 “今天是临冬庆典,警卫队出勤会比平常多一些。” 位于背光处的罗兰要好一些,眯起眼睛扭头看向飞艇,以蒸腾热气作为动能的气囊在两侧用霓虹灯编出“greatvictory”。的字样。 应该是为了迎接庆典特殊加装的,但它的出现意味着——艾兰迪亚的警务厅开始赶人了。 一支全副武装的军队停在城市最繁华的风情街对岸? 怎么想都是不稳定因素! 自从两年前一支从前线退下来的军队造成血腥的“希亚案”后,大部分城市都禁止了军队长时间驻扎停留,更何况按军勤处事先的报备,这支护送武器的部队在十分钟前就该离开了。 “我真想把枪管塞进警务厅厅长的嘴里。” 伯纳德对于这样的对待很是不满。 “毕竟希亚案才过去两年。”罗兰安慰了一句。 他的视线游离,越过半掩的车门看向那些魔女,就像粘贴复制,她们动作整齐得令人发指,除了…… 那个‘战俘’以外? “她是什么时候这样的?” “真漂亮…” 罗兰在心中由衷地赞叹—— 车厢内的‘战俘’魔女微微抬头,现出一双纯洁无瑕的眼睛,湛蓝色的瞳孔就像晴空无云的天空与涟漪轻漾的大海连接。 特别是当眼眸中弥漫出紫色雾气时,那种宁静中透露出的忧感难以言喻… “紫雾?” “那……” “那也不是理由!我们在前线跟斯洛克曼人厮杀,而他们呢?呵……” 一旁的伯纳德说着,见罗兰盯着魔女发呆,于是叫住他: “斯洛克曼人是世界上最卑鄙的毒蛇,无时无刻不潜伏在阴影,他们伺机而动,只有死亡能够让他们消停。” “啊…说的是……” 再一眨眼,之前的紫雾竟消失得无影无踪。 为了掩盖自己怪异的举动,罗兰开了个奇怪的玩笑似,他抬起右手锤击心脏后,笔直地划出指向天空—— “帝国的意志高于一切!” 一比一还原的斯洛克曼军礼让伯纳德身体一僵,右手下意识放在了枪套上。 “看来你在东北战线学到了很多,连他们这恶心的军礼都学到了精髓…” “开个玩笑,是不是很像?” 罗兰尬笑两声,有些后悔开这种玩笑。 “你我都知道不应该刺激一个刚下战场的军人,我可不想因为应激症失去一个……” 咚! 似乎是什么重物落地的声音。 周围瞬间变得很安静,罗兰和伯纳德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只听见雨打树叶的“簌簌簌”声,还有士兵取下步枪拉动枪栓上膛。 一股浓郁刺鼻的血腥味直冲鼻腔,这再熟悉不过了…… 周围的士兵身体颤抖着,脸上也露出了恐惧的神情。 罗兰循着声音看向源头,被视作‘战俘’的魔女挣扎着爬出车斗,她看起狼狈极了,银灰色的头发被雨冲刷得一缕一缕,耷拉在额头和脸颊上。 她不断挪动身体向前,但每一个动作都艰难到必须耗尽全力,在身后留下一条蜿蜒的血路。 砰! 一名士兵开枪击中她面前的石砖,迸裂的碎石下是不知深浅的小坑,是警告也是威胁。 可魔女不管这些,她的脸上没有半分变化,眼神空洞死寂;像是橱窗内被人遗忘的人偶。 直到最后,她用一只满是伤口和鲜血的手,抓住罗兰的裤脚。 “【奇袭魔女】编号0197向阁下询问军衔,请求下达最新指示。” “……” 竭尽全力,不顾一切地来到他身边,就为了说这个? 罗兰怔住了,卡其色的牛仔裤被鲜血浸得血红,抓住他裤脚的手很微弱,只要轻轻抬脚就能挣脱开。 为什么? 只是因为那句玩笑话“帝国的意志高于一切!”而对他投以信任吗? 好像误会他是斯洛克曼人了…… 正当他愣神之际,耳边忽然传来伯纳德的怒喝: “把你的脏手从我挚友的裤子上放开,低贱的斯洛克曼人!!” 伯纳德最痛恨的有两种人,一是魔女,二是斯洛克曼人,他们都给予了伯纳德记忆犹新的过往。 “你们干什么吃的?居然让这肮脏低贱不如猪猡的斯洛克曼人!爬到这儿!” 他朝着周围的士兵训斥,用厚底的军靴狠狠踩在魔女手背,而罗兰被牵扯的裤脚也在这一刻松开。 “手臂受损,将无法继续完成精密任务……” 伤痕累累的魔女对疼痛没有反应,“企图”用另一只手继续,表情木讷得让人怀疑她是否还有人类的思维,像是冰冷的工具,除了会流泪以外。 会流泪? 罗兰从呆愣中回过神,俯下身看着魔女。 “【奇袭魔女】0197向您询问军衔,恳求告知最新指示。”魔女继续重复道。如大海般蔚蓝纯洁的双眸中,倒映出罗兰的身影。 “伯纳德…” 他叫了一声好友的名字。 “她是斯洛克曼人,还是魔女。” 伯纳德知道他的意思,但出于对好友的告诫,他只说了一句话,就挥手示意周围的士兵把魔女拖回车厢。 “伯纳德!” “你迟早会在你的仁慈上吃大亏。” 伯纳德眼神憎恶地盯着魔女,但还是让士兵停止了动作。 “会流泪?” 罗兰没有回答口中呢喃自语,像是想到了什么…… 他轻轻拨开魔女被雨淋湿的长发,显露一张俏丽冷冽的容颜,五官如精雕细琢的瓷器,眼角处两行晶莹的泪珠让整张面庞看起来像晨曦下带着朝露的百合花。 “救主魔女养成手记。” 罗兰心中默念,一道淡蓝色的光幕浮现在眼前。 【姓名:未知】 【种族:魔女(血脉掺杂种)】 【状态:虚弱/亢奋/渴望被支配(饥饿/发烧/流血/重伤……)】 【情报:处于某种未知疾病】 【建议:醒醒吧!你救不了她!】 【可录入主位】 “可录入主位…” 罗兰看着最后的一行小字,心中默默重复了一遍,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二次见到,系统面板提示可录入主位的魔女。 罗兰是个意料之中的穿越者,只是与其他人稍有不同,他是被从娘胎里生出来的! 当然—— 照样不知道父母是谁,在标配福利院长大的同时,也拥有一个标配的系统面板。 【救主魔女养成手记】 奇怪的名字,但怎么也是超乎常理是系统。 最初的时候罗兰以为可以凭它过上恣意妄为的人生,可现实却是一地鸡毛。 呃…中途出了一个小小的问题,简明扼要的系统始终无法激活,以至于在没能表现出任何神异的同时,还因为成年人的灵魂,在童年时期跟其他人格格不入。 “——呼。”罗兰长呼一口气,转头向伯纳德问道:“她叫什么名字?” 魔女身上的危险不言而喻,面板上的【建议栏】甚至用了两个感叹号来彰显,但她无疑是个特殊的魔女。 “武器怎么会有名字?” 伯纳德不屑地回答。 魔女大多都没有名字,实力强大拥有「职权者」的以代号称呼,再下级就直接以1.2.3.4…的编号称谓。 “不过可以叫她奇美拉,应该是从实验室流出的失败品。最开始出现在战场上时,就像缝合了多种血统的古代怪兽种,狂怒、痛苦只有破坏的本能。” 伯纳德说完,认真地看了罗兰一眼,“为了你的安稳退休生活着想,你最好离她远些,她身上的麻烦比你想得多得多。” “我知道,但她和我以前见过的魔女很不同。” “【奇袭魔女】0197向您…” 罗兰对魔女做出一个斯洛克曼军队常用的肃静手势,她的身体上有多处创伤,在接到“指令”后安静地听着,任凭他人谈论自己的命运,默不作声,任人摆布。 “她会哭,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会哭的魔女。” “很奇怪吗?劣等品不都这样。” 伯纳德满脸不耐烦,开始后悔自己先前的决定。 早知道就不打开车厢了…… 事情的发展不出所料,罗兰腆着脸,冲他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 “她应该不在军部的名单上吧。” “想都别想,她身上问题很大,不是你能接手的,更何况她是隶属斯洛克曼的魔女!” “可她不在军部名单上给我又能怎样?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 “烂好人——罗兰·岚,收起你那无用的怜悯之心,除非你想死在她们手上!” 伯纳德眉头紧蹙,没有任何犹豫地打断,对先前的决定感到后悔。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会哭的魔女。”罗兰不愿放弃,“伯纳德,你知道我一直想和魔女深入交流的,而且我现在还是医生,我保证只会观察和研究。” 伯纳德抿唇,半晌才吐出一句,“我们是朋友是同窗,一起挖过战壕,一起逛过风情街,任何事我都可以帮你,但这件事没得谈。” 他的语气坚决,没有任何商量余地。 “记得我把你从死人堆里背出来那次吗?” 罗兰沉默良久,抬起头认真地和他对视,“你说过欠我一条命。” 当这句话说出时,事情已经没有了回旋的余地。 “……” “我以为你的性格,这辈子都不会说出这句话。” “我也是。” “希望你自己有分寸……” 伯纳德捞下车斗里染血的篷布,十分不情愿地扔在魔女身上,最后用“砰”地用力关上车门。 “她是你的了!” “但我要警告你,你可以把她当试验品、当狗、当佣人、当武器,反正怎么样都行——就是不能把她当人! “她是魔女!” 伯纳德的语气严肃,朝魔女汹涌出强烈的杀意,不断在脑海中思量自己这位老友是不是得了失心疯。 “我知道你对魔女很感兴趣,她的魔女守则还在,但这迟早会引来麻烦,你最好在满足好奇心后上交军部处理掉她。” “嗯嗯嗯,是是是,我知道。” 罗兰敷衍着回答,用篷布包裹住魔女,抱起身。 “我没有在开玩笑!” “我也真记得。” 面对老友的告诫,罗兰并没有放在心上,连他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明明在选择退役时,决心不再与这些事产生关联… “唉,魔女。” 为了缓解僵持的气氛,罗兰从怀里拿出一本日记交给伯纳德。 “拿着,对你之后上任后有帮助。” 日记封面是用廉价的硬纸壳制成,封面绘着一个丑陋的灰皮小人,其余则是歪七扭八用单词拼成的标题:《罗兰的地穴劣魔战争手记》 “你的字迹一如既往地难看。” 伯纳德低头看了看,最终还是伸手接过。 他本就是为此而来,一位曾在远东地区担任指挥官,与地穴劣魔作战的手记。 “我可是熬夜赶出来的,虽然字迹不行,但这是价值千金的知识。” “熬夜写手记…还有时间展示你精湛的画技?” “那是为了方便你理解。” 手记上的地穴劣魔简笔画,虽然画得抽象,但栩栩如生画出了神韵,这种拥有一个畸形大脑袋的劣魔繁殖能力极强,从地穴中上涌的场景就像喷泉。 有一段时间,罗兰做梦都在指挥士兵用烈性火油枪焚烧尸体。 “它们简直就是蝗虫,繁殖方式跟菌类相似,一段时间不管就会泛滥成灾。” 罗兰缅怀着那段时间的遭遇,但伯纳德却有些意兴阑珊。 “所以继你之后,我成了新的倒霉蛋,九死一生从战场上苟活,现在又要被调离去一个更危险的战场。” 头顶的警卫飞艇开始催促,惨白刺眼的光线闪个不停,伯纳德背过身对罗兰挥了挥手。 “那么…祝愿我能活着回来吧。” “祝好运。” 轰隆…… 汽车发动机引擎的声音轰隆作响。 罗兰站在原地看着车队渐渐远离,好像没有什么想说的,在过往的记忆里这样的事发生了很多。 “那么现在,我该怎么处理你才好?” 怀中的魔女抱起来几乎感觉不到重量,身体轮廓纤细到像是微微用力就会折断,跟营养不良的小猫一样脆弱。 “我肯定是疯了” …… … “上尉,将魔女交给他真的没问题吗?” 驾驶吉普车的副官向伯纳德问出疑惑。 “如果你知道他的身份,那就不会问这些问题了。” 开足油门的吉普车像是脱缰的野马,在宽广的大道上一路狂奔,伯纳德抚摸着下颚的疤痕,语气笃定。 “我的老友是个聪明人,我想…他会做出明智决定的。” “他只是有些独特的兴趣爱好,正如每个男人都对枪械感兴趣一样,在满足好奇后……” “可那是敌国的魔女!” “那又如何?” 伯纳德不耐烦地摆手,副官想继续说些什么,可耳边却传来一声“咔嗒”的响动。 伯纳德打开枪套,右手扳动手枪的击锤。 “如果在三个月后他没有上交军部,就给军部发电报说一名敌国的魔女逃脱追捕,蛊惑了退役士官——罗兰·岚。” 3.曲奇饼干 踏踏踏…… 马车一路疾驰,踏着清脆的回响,穿过黑夜中的小道,将夜幕下繁华的艾兰迪亚城远远抛在身后。 迎面吹来乡间的晚风,夹杂着泥土与野花的清新味道。 罗兰不断推敲着今晚的作为,这似乎有些不太像他… 可思绪卡顿得像是生锈、缺乏润滑油的齿轮,每运转一次要不堪重负的呻吟,让人忍不住想要去放空,什么都不想。 “我好像给自己找了个麻烦。” 罗兰嘀咕着瞄了一眼后车厢,穿过方形的小窗,魔女正看着他—— 目不转睛,就像被摆在特定位置的人偶,如果不去人为地进行干预,她可能会永远保持一个姿势。 “唉…”罗兰叹息地摇头。 车厢内的魔女看起来很年轻,这个年纪如果条件好点,正是热衷于参加各种茶会、晚宴,或是与同伴相约去欣赏最新的电影或是歌舞剧的年纪。 就算条件差点也能去农场剪羊毛? 去工厂里当女工、在赛菲尔河下游给人洗衣服,虽然、好像、大概也不怎么好的样子,但至少不用上战场,特别是还隶属于斯洛克曼帝国。 罗兰不知道魔女有多少年岁,但他曾见过本不该出现在战场上年岁的魔女…… 恐怕她自记事起,不是在实验室煎熬着忍耐痛苦,就是在军队中执行危险的任务吧? 享受最低等的待遇。 “那要留下她吗?” 罗兰揉了揉隐隐作痛的眉心,世界的主旋律即如此。 人人都知道【魔女=工具或武器】。 但魔女又不是凭空诞生的,她们也有父母家人,只是在她们诞生之初就会被教廷找上门。 再之后就是“喜闻乐见”的—— “啊…啊……我主迷途的羔羊。你可知你犯下了何等大罪?你诞下罪恶的子嗣!亵渎神明的光辉!” “还不速速购买教廷正版印刷开光的赎罪卷?” 罗兰记得大部分国家都是这般的流程,这导致生下魔女成了一种沉重的负担,怀胎十月最后娃没了,还得缴纳一笔巨额罚款? 开什么玩笑! 以至于后来经常有人将生下的魔女溺死在井中,迫使教廷更改了制度,并打上补丁:“罪孽的魔女不会因为死亡而消散,只有沐浴在神的光辉下,才能洗涤她们的原罪。” 对了,除了斯洛克曼帝国以外,他们那儿将这视为荣耀,上交帝国统一管理还能获得奖赏。 …… 马车一路疾驰,将夜幕下繁华的艾兰迪亚城抛在身后,行过乡间种满小麦的泥地,停在一间偏僻的小屋外。 “辛苦你了,芬妮。” 罗兰跳下马车,为棕色的骏马梳理了鬃毛,他很喜欢这种充满灵性的动物,这与在福利院被领养后的遭遇有关。 嘎吱… 打开车厢紧闭的门扉,魔女一路上都表现得很乖巧、很安静,事实上她们除了必要的指令外,基本不会言语。 再者…… 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势让她连动根手指都很难,先前爬出车斗更像是回光返照。 “看来我得重新订购车厢了。” 罗兰拿起马灯挂上车厢支架,在昏黄的光线下,魔女身下的木板已经被浸出大片血红。 “这种程度的伤势,如果不是魔女可能早就…” 心中如是想到,罗兰重新看向面板的最后一栏,那艾兰迪亚城没去细究的情报栏。 【情报:正处于某种未知疾病】 “未知疾病?” 情况比想象中的还要糟糕,他还是首次在情报栏看见有关疾病的描写,以前在战场见到的魔女情报栏都是: 【她准备一口气凿穿你们的防线。】 【她在思考束状闪电和球形闪电哪个能更快清理杂兵。】 【职权者的死亡让她濒临失控。】 【旧日的魔女已经逝去,腐朽尸体中将爬出恶鬼。】 【自此——终焉降临!】 严格意义上来说,魔女就是一种尚有缺陷的生物兵器,她们濒死前身体会产生一种名为「异种反噬」畸变,刹那间就会根据自身的情况转变为形态各异的「终焉态」。 这个状态下的魔女已经完全丧失理智,她们会疯狂地屠戮周围的一切,掠取所有增益向的物质,最终化成一颗异种卵? 鬼知道里面会孵化出什么… 咔, 打开小屋的门闩,关上房门,罗兰将魔女轻轻地放在木制的地板。 “那么…请问患者,是否有过往疾病史、过敏史?” “……” 魔女用一双荡漾水雾的双眸看着他,任凭他在自己身上动作,没有反抗,也没有挣扎,如任人宰割的幼兽。 “好吧,患者自我认知并不清晰,由医师自行决断。” 一双大手掀开了包裹魔女的篷布,接着扯下了她包裹自身的军服,使得再无隐私可言。 沾染干涸血渍的军服被扔到一旁,粗糙的破布下,并非少女曼妙白皙的酮体,而是各种令人触目惊心的伤口。 “已经严重到这种程度了吗?” 在通过简单的触碰了解伤口后,罗兰在脑海中构思,凭借过往的战争经验,他甚至能从伤口的形状中推断出都是由哪些武器造成。 这样的伤势宛如千刀万剐之刑,谁看了都会道一句棘手。 被压在身下的少女很安静,即使被触碰伤口到伤口也没有反应,似乎没有感触到痛觉,只会反射性地流泪。 “你真是个特殊的魔女,你会流泪,跟人一样会流泪。” 罗兰手上的动作不由得轻了些,扳开轻咬的牙关,手指伸入口中小心摸索,夹出一条如柳叶般娇嫩的小舌。 在舌苔上一枚淡紫色,菱形大叶状的螺旋印章,正散发微弱荧光。 而那个图案罗兰正好认识,并且极为熟悉。 这代表眼前的魔女,隶属于【斯洛克曼帝国】。 “这是哪一支的装甲部队?” 斯洛克曼帝国的军队中,只有装甲师军团会大量配备由劣等魔女组成的【奇袭魔女】军团,而每个军团又情况不一。 罗兰略微皱眉,魔女的身份正如老友伯纳德所说,隶属于那个极端排外,意图征战整个世界的疯子国家。 他对这个国家有着很深的印象,但基本上都是负面的,把民众赶上前线当人肉盾牌,洗脑士兵发动自杀式袭击,无差别地毯轰炸屠城,释放毒气弹掀起生化战争,无视公约虐待战俘…… 只要是能获得胜利的手段,斯洛克曼的指挥官无所不用其极。 按他们的原话来说就是: “外交?公约?” “呵,无用之物!帝国的铁蹄将会诉清一切!” 世界上没有国家待见他们,但奈何斯洛克曼帝国的军事力量排在前列,自有狂妄的资本。 “痛吗?” 仔细检查伤口的同时,罗兰轻声问道。 “……” 魔女没有应答,她似乎真如人偶一般,将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视若无物,呆愣地望向天花板,只在眼角噙有晶莹的泪花。 “不对,方式不对。”罗兰摩挲着下巴,思索片刻后,尝试性地喊出: “帝国的意志高于一切!” “帝国的征程乃是荣耀之举,怯懦者将会悉数跪伏! “战士0197,告诉我,你能否继续为帝国进行荣耀的远征!” 木屋内回荡着雄厚有力的低吼,询问的语句中只有命令的意味,但魔女却很快有了反应。 “向您致敬!尊敬的阁下!” “0197仍能为帝国奉献一切!”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瞬间,魔女眼中迸发出灼人的狂热光芒,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敬礼,可虚弱的身体根本无法支撑,让她又很快软倒在地板。 “好好好,你是出色的战士,帝国会牢记你的付出。” 来不及吃惊,罗兰赶紧安抚住她,避免她因为剧烈的动作继续撕裂伤口。 魔女的眼中终于有了神采,不再死寂一片,手指死死攥住罗兰的衣领。 思维在这一刻重连,眼泪像断了线的项链不断落下。 “【奇袭魔女】编号0197,状态:重伤,请对我进行修缮……” 痛? 那是什么…… 她完全理解不了,是询问生命指标?还是最新的军部密语? 从来没有人问过她是否难过,是否痛苦,这样的问题触及了空白,贫瘠的过往甚至不足以支撑她去想象,所以…… “痛…” 应该类似一场战争结束,她躺在战场上的一处深坑,军械官和维修技术组站在上坡,居高临下地对她评判战争潜力,是否还能继续使用投入下一场战争吧? 【奇袭魔女】编号0197… 说得好听点叫奇袭魔女,难听一些就是劣等品,只配被投放在敌军后方,执行极高死亡概率的危险任务。 记忆中不能通过评判的劣等品只有两条路可选,一是退役进入实验继续为帝国献身,二是经过特殊调试作为一次性武器投入战场,继续为帝国献身。 为帝国献身是荣耀的,死亡对她来说也并不可怕,只是斯洛克曼帝国洗脑造就的狂热让她无法接受。 趁罗兰还没反应,魔女用尽最后的力气闯入他的怀中,紧紧贴在一起不愿放手。 “我还能继续被使用…” 魔女就像是在嚎啕大哭:“我还想为帝国征战,请对我进行维修……” “帝国的意志高于一切,帝国的征途即是真理!最后一滴鲜血要挥洒在开拓的疆土,英灵殿在抗拒我的到来!” “恳求您,恳求您对我进行修缮……” 即将被抛弃的情感鞭笞她的内心,可她干涩的喉管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最后只能看见嘴唇张合,眼泪滑下。 “我会救你的。” 罗兰挠了挠头,将魔女搂在怀中,神色很是无奈。 是对魔女? 不……是对斯洛克曼,还有这个充斥着战争的时代。 “我是个医生,我怎么能拒绝病人的请求呢?” 替她擦拭掉眼角的泪痕,罗兰找来昏黄的煤油灯,拉起地下室盖板,抱起魔女顺着阶梯缓缓走下地下室。 地下室的空气并不潮湿也不浑浊,为了自己独特的“兴趣爱好”,他将其改造成了一间手术室,兼实验室。 没浪费在首都风情街的退伍费大多可以在这里找到痕迹。 “咔——” 按下开关,耗费大价钱制备的灯泡将整个地下室照得明亮。 手术日志: “不想当主刀医生的手术护士不是好术后陪护”——罗兰·岚 患者:魔女,其余未知。 病情诊断:过量失血、大面积撕裂性伤口、不排除贯穿伤势造成腔内感染…… 考虑魔女的身体结构不同,预计三个自然日内死亡。 “惹…话说魔女有血型吗?对药物会不会过敏?我还没给魔女做过手术。” 回想起自己三次前往首都都没考过的《执业医师资格证》罗兰嘴角抽了抽,拉下手术篷布,将魔女安置在手术台,转身开始调配麻醉药剂。 “会哭?怕疼的魔女……还真是奇怪。” 他花费了一些时间,才从少女纤细的手腕中找到静脉,在针头刺破皮肤明显受阻。 罗兰见过许多魔女,这样但会流泪的魔女还是第一次见,特别是还这么能哭… 魔女在军队中有清晰的等级划分,每一项都严苛谨慎,就像精密仪器上的齿轮,各有各的作用。 劣等品除外—— 被评判为劣等品的魔女大多都有性格上的缺陷,杀人的兵器只是工具,存在的意义即是被人使用,人性掺杂在其中只会成为累赘。 而魔女在投入使用前,都会进行一场人理切除的手术,避免她们因为过于丰富的情绪,变成战场上不稳定的因素。 反正罗兰在战场上遇见的魔女,都已经彻底沦为了工具,只会按照特定的程序做出相应的指令。 与她们相处,有时会给人一种面对死物的感受,说起也挺好笑,罗兰清楚地记得,在他十四岁,第一次踏上战场激活系统发生的事。 【叮!系统面板已激活】 【正在扫描目标…】 多么美妙的声音,那时还是新兵蛋子,抱着步枪在战壕中哆嗦的他,一度以为自己要转运了。 可惜结果却是:【目标人理缺陷,无法录入主位】 再然后,他就看见一个黑发军装美少女,裹挟喧嚣的雷霆从天而降,宛如神明降临一般,把他隔壁战壕的同伴烤成又焦又黑又渣的齑粉。 呃…跟技艺不精的烘焙房学徒烤出来的曲奇饼一个样。 她们的每次出现都意味着死亡,肉体凡胎的士兵在她们面前像割麦子一样成片倒下。 4.即将执行的战术 普林顿公国,弗洛斯小镇郊外。 “——好困。” 罗兰满脸困倦地从阁楼起床。 在简易收拾一番后,拖着疲惫的身体走进厨房,动作娴熟地开始熬粥。 魔女身上的伤口实在太多,也太过严重,直到忙到深夜才得以结束。 “所以我昨天真被鬼上身了?” 时到现在,罗兰才反应过来他救了一个魔女! 还是隶属斯洛克曼的魔女… “是出于怜悯还是贪婪?又或者是野心?” 水汽在锅面上轻轻飘荡,形成一层薄薄的雾气,罗兰一边用汤勺轻轻搅拌使其温度均匀,一边任由脑海中的思绪翻腾。 作为穿越者,他理所应当地拥有一个金手指【救主魔女养成手记】。 但救主,魔女、养成,这三个单词非常奇怪地组合在一起,罗兰暂时没有理清面板名字的含义。 总不能是让他养成一个魔女然后去拯救世界吧? 那大概率用不着,因为世界虽然很烂,但有一点却毋庸置疑—— 他们很强! 虽然科技发展全靠烧开水和考古,但他们总能掏出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来,可能跟喜欢考古有关吧。 广袤大陆的地下,埋藏着数不尽的超古代遗迹,可以挖掘出科技或是奥术,当然…也有一些奇怪的东西,比如魔鬼、恶魔,像远东战场上那些地穴劣魔,就是在一处遗迹中挖出来的。 但也只是听着挺唬人,没有国家去重视处理它们而已。 相比这些无足轻重的小危害,国家之间更喜欢互相攻伐… “所以…我到底想做什么?” 陶罐中的白粥咕噜冒泡,热气向上蒸腾夹杂着浓厚的米香,罗兰放下汤勺,右手覆盖在心脏的位置。 咚…咚咚… 一颗跳动的心脏,它还活着,能感受到鲜明的情绪,所以也能被情绪所吞没。 昨晚救下魔女的时候,情绪很复杂,各种情绪混杂在一起,短时间内就支配了他的理智… “可录入主位。” 这行词条是罗兰穿越后,二十余年的人生里第二次见到。 导致他产生了贪婪,被冲昏了理智? 系统面板无法激活的原因很简单,那就是它只对魔女生效,并且是特定的魔女才能录入主位。 研究了那么多年,罗兰知道在没有录入主位的情况下,系统面板有两个用处:一是在可控情况下,自动感知周围的魔女,二是查询对面状态面板。 虽然只会响起目标提示很没用,但只要运用得当,这就是不可多得的生存手段。 魔女作为战争的主力之一,她们在战场上的分布位置至关重要,很多情况下可以揭露一名指挥官的作战风格,以及察觉对方的进攻方位,意图等等。 再者战争中的死亡的因素有很多,但魔女奇袭导致的伤亡很常见。 凭着系统的提示音,罗兰总能在第一时间避开袭击点,并一路上爬,拿到少校的军衔安全退役。 在部队里他绰号很多,如死亡嘲弄者、好运的罗兰、幸运婊子的情人、米达斯之触。 “希望这种好运能够延续…” 罗兰嘴里嘟哝着停止回忆。 熄灭炉火,撒上一小撮盐,以医生的角度估算“患者”的食量。 罗兰盛出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粥,又拿过一把小刀切下半块松软的白面包,放进餐盘上。 他平时物质欲望很低,家里也没什么好货只能先这样将就一下吧,希望那位“爱哭鼻子”的魔女不会介意。 这样想着,他走上阁楼,从壁橱翻找毛毯枕头和被褥。 兴许是她会哭泣的原因? 罗兰很难将她和战场上冰冷的工具划等号。 拉开盖板,沿着地下室的阶梯一步步向下,“哗啦…”转角处传来一阵铁链的响动。 魔女没有休息,数条粗大的铁链将她紧缚,只能进行小幅度的动作。 当罗兰走到身边时,她已经坐起身,用一双好看的蔚蓝色眼睛望着罗兰,像是待机的工具等待主人发号施令。 “有名字吗?” 先将餐盘放在一侧,罗兰在手术台铺上一张毛毯,又为她裹上一圈被褥。 很严实,像只露出脑袋的棉质木桶。 “【奇袭魔女】编号0197向您询问军衔。” 少女的状态不错,经过手术已经能进行简单的活动和言语。 不过令人比较惋惜的是她脸上依旧没有太多表情,就像商店橱柜里摆放的人偶,在出厂的那一刻就已经彻底定型。 三无少女? 不,不太喜欢,这种类型罗兰见过太多了,军营里的魔女有一个算一个,除了长相不同外就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看得久了都会出现恐怖谷效应。 “【奇袭魔女】编号0197向您询问军衔。” 没得到答复,魔女疑惑地再次询问。 从第一次见面起,她就一直在重复这句话,似乎没有得到指令便无法生存,回过神来,罗兰面不改色地说出想好的腹稿: “帝国第七装甲师团,副旅长,少校罗兰·岚。” “向您致敬,尊敬的罗兰阁下。” “据战时条例116条,在无直属【职权者】情况下,最高军衔者接管指挥权。” ”编号0197为您随时待命!” 说话间,魔女反应迅速,不顾身上的多处缝线与绷带,将腰颈挺得笔直,狂热的神情不断蔓延。 ——好在被罗兰拦下。 “第一指令,魔女是帝国重要的资产,在无紧要战况时,应积极配合自身的治疗。” “第二指令,现在是午饭时间。” 罗兰竖起两根手指在魔女眼前晃了晃,看着她的眼睛跟随手指轨迹左右转动,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就像逗猫似的。 最后旋转一圈,指了指放在她身旁的餐盘。 “帝国的命令是原地休整,积蓄足够的精力才能继续为帝国开辟疆土。” “您的意志就是我的使命!” 魔女欣然接受了罗兰的命令,并猛地翻身一头扎进碗中,没用过餐具的她,选择了按照唯一能想到的方式执行。 “?” 懊恼地一拍脑门,罗兰满脸黑线,捏起她的后颈将她从碗中提起。 “我记得我有在旁边放勺子吧?” “勺子?” “抱歉指挥官阁下,0197无法理解您口中的勺子,是即将要执行的战术吗?” “……” “……” 看着面色潮红,沾满白粥,朝自己露出疑惑神情的魔女,罗兰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只能在心情怅然的微微叹息后,端起木碗上楼打算重新盛一碗。 想来…像她这样的被评判成“劣等品”的魔女,不理解勺子是什么也很正常吧? 被当作消耗品使用,也不需要教导常识,只需要理解命令并执行就好。 顺手捞起一条干净的毛巾,罗兰回到地下室细致地替魔女擦拭脸庞,最后用手拨开她额角的碎发摸了摸额头。 温度非常烫手,换做普通人已经昏迷,但魔女的话…应该只算低烧? 罗兰仔细观察她的状态。 见魔女只是有些脸红,外加神智迷糊外并无大碍,于是端起粥碗用勺子递到的嘴边。 5.不那么好的好消息 …… 少女直勾勾地盯着他,眼中依旧透露出不解。 罗兰轻轻用勺子在魔女嘴边戳了几下示意,却始终不见她张嘴。 “?” “……” 魔女歪着脑袋看他。 “吃饭?” “……” “张嘴?” “……” 反复拉扯半天后,罗兰终于丧失了耐心,扯开嗓子猛然低喝: “帝国!要求你张嘴!” “啊~” 这招屡试不爽,魔女乖乖地张开嘴咬在了勺子上。 “松开,然后吞咽,然后继续张嘴!” 罗兰黑着脸继续发令,心中将始作俑者怒斥了无数遍: “该死的斯洛克曼帝国!” 总感觉这样的动作,还有氛围怪怪的,该怎么说呢… 羞耻的恶趣味喂食y? 好在这样的过程没有持续太久,多年军旅生涯深入骨髓。 他的动作迅速且高效,小碗白粥不过一会儿便消失了大半,转而放下碗,拿起白面包撕成小块,塞进了张着嘴“嗷嗷待哺”的魔女口中。 “啊~唔。” 魔女表情没有变化,似乎张嘴吞咽的速度快了一些? 罗兰很敏锐地察觉到这一点,在被不小心含住手指后——猜测得以佐证。 被判定为“劣等品”的佐证…眼前的魔女可能还留有人性。 灵魂是一个极其复杂的东西,纵观再精密的手术也有失败的可能。 【人理切除】的高难度微操下,有些魔女在术后可能会出现各种奇怪的后遗症,比如说暴饮暴食、极端亢奋、杀戮为兴、玉玉自杀等。 现在,摆在罗兰眼前的有一个好消息和坏消息。 好消息:正如心中所想,魔女尚且拥有人性,自己的系统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坏消息:魔女情绪极为丰富,这导致除濒临死亡外,她们在遭受巨大情感时也可能发生诸如失控、暴走一类的事。 “……” 罗兰握住面包的手僵在半空,魔女懵懂地看着他。 他愣神了很久… “指挥官大人,那是您的战利品吗?” 魔女的目光掠过他,注意到阴暗的墙角下,挂着一件深绿毛料翻领军装。 剪裁精致,在衣领和袖口镶有金色描线,熨烫地相当平整,跟授勋仪式上一个样。领章上的鸢尾花徽章,以及肩章上的皇冠诉说了主人的职位: 亚维斯特·普林顿公国——少校。 “啊…是的……” “我在战场一枪打中了那倒霉蛋的脑袋,最后亲手扒下了他的军装当作战利品。” 退伍授勋的场景在脑海浮现,罗兰心情复杂地将自己形容成一个倒霉蛋,并不担心魔女会看错他拙劣的谎言。 军队里的魔女都是笨蛋,很笨的笨蛋,在没有得到直属「职权者」指令和下级军官密令前,一个三岁小孩就能把她们骗得团团转。 毕竟她连勺子都不会用,想必常识已经匮乏到一种惨不忍睹的地步… “您的勇武值得歌颂。” 魔女并没有怀疑,只是对为什么不继续“投喂”产生疑惑,于是主动支起上身,用自己温润的口腔包裹住罗兰手指,一条灵巧的小舌一点点勾走他指尖的白面包。 “这——” 罗兰倒吸一口凉气,而魔女却见碗里还有小半碗白粥,很聪明地学着对他张嘴。 “啊~” 记忆中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这并不普通的普通人眼里寻常的白粥,让她第一次体悟到食物的味道。淡淡的米香和醇厚的口感令魔女感到满足。 斯洛克曼的军营中被评为劣等品,被当作消耗品使用的魔女只会食用一种特制的能量方块。 那玩意儿打成糊都能塞坦克里当燃料… 虽然“营养丰富”,但糟糕的味道和口感,除了缺少情绪,能够无视掉味觉的魔女外,可能德罗普家猪吃了都会得肠梗阻。 “这是战士应得的奖赏。” 摸了摸她的脑袋,罗兰继续端起小碗,将白粥一勺勺送入她的口中。 “嗯…魔女罢了,匮乏的常识让她们根本意识不到自己做了什么。”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感觉罗兰总觉得她隐隐有些雀跃,这给罗兰一种在路边摸了流浪小狗的脑袋,尾巴就兴奋得摇成风车的感觉。 真是种新奇的体验,仅仅只是碗白粥而已… 剩下的半碗白粥很快消失殆尽。 罗兰心中蓦然升起一种感觉…是不是应该在她伤好后给她洗个澡,换身衣服,再取个名字? “惹,我可是颜控来着。” 魔女身上的绷带与缝合的黑线,让她犹如被天使轻吻过的面容,像是失去了色彩的纸片人。 连那好看的银灰色头发都变得灰扑扑的,没有光泽。 “嗯,是该提上行程,但不是现在,至少得等到伤口好上一些才行。” 罗兰放下手中的小碗,拍了拍之前带下来的枕头,使其变得更加蓬松:“我一直放在橱柜里,很干净。” 解释了一句,放在手术台上示意少女躺下。 她很乖巧地照做,躺下的动作牵连起铁链一阵“哗啦…”响动。 “……呃,暂时的。” “等明天如果没有出现失控现象的话,你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虽然不知道她能否听懂,但为了避免误会,该有的解释还是必要的。 “感谢您的修缮,指挥官大人,0197会尽快恢复到进行下一场战争的状态。” 这一连串动作看得魔女目不转睛。 好吃的食物、蓬松的枕头、还有温暖的毛毯,让她感觉就像在一场梦中,内心涌出强烈的渴望,只有通过自己唯一擅长的事才能得以缓释。 缺爱者就是这样,得到一分的好,就迫不及待想要回报十分。 至于说身上的锁链?那是常有的事… “不用,帝国的铁蹄势如破竹,近期战况一切顺利,受伤的战士可以得到更多的休养……” 罗兰替魔女掖好被子,看见她露出失落的宽慰道: “帝国会牢记你的付出。” “嗯,尊敬的指挥官大人……” 魔女没有多说什么,看着罗兰似乎害怕他从眼中消失,乃至于最后做出了拉衣角的动作。 “我的身体摄取未知食物,可支撑一场低烈级小范围战争,一个标准小时…” 突如其来的阻力让身形一顿,罗兰回头看向手术台,少女以空洞的眼神望着他。 “请使用我…指挥官大人……” 魔女面上没有表情,但那双眼睛像是会说话。 可惜她的话太过卑微,罗兰并没有听清。 “是怕黑吗?不过好像某些特殊的军营是会亮一晚上的灯。” 罗兰泛起嘀咕。 好像不管什么事情放在魔女身上都很合理,于是他按下开关,将先前的煤油灯点燃放在了不远处。 昏黄的光芒带着暖意,罗兰轻轻地拉下她的手放进了毛毯盖好,双脚合并,脊背笔直成一条线,郑重道:“为了帝国!良好的休息是必要的!” “现在开始宵禁!宵禁期间禁止一切非必要活动!” 激昂的宣告声在地下室回荡,平静之后,手术台上响起了均匀的呼吸声。 “那群疯子的规章制度,倒给我省了不少事。”罗兰没有感到意外,在以往的战俘营中,就已经领会过斯洛克曼人机械般的服从能力。 只要用上“帝国”或是“元首”的名义,他们就能出任何事。 6.塞西莉亚? 屋外,马厩。 “芬妮,我矫健的小马驹,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做才好呢?” 罗兰拿着木刷为这匹棕色的马儿洗刷鬃毛,嘴里不断叨叨着心中积蓄的烦恼。 童话结束了。 就算是一同历经千难万险,相濡以沫的王子和公主也得吃喝拉撒。 就比如在某天深夜,容貌美丽无比,拥有一头璀璨金发的公主也会突然从天鹅绒的大床上坐起,一巴掌给王子呼醒… 怒喝一声:“你压我头发啦!” 生活就是这样,充斥着柴米油盐酱醋茶,但罗兰遇见的要严重那些一些。 从战争造成的阴霾下救下一名魔女,帮助她避免了死亡的既定命运,听起来很美好,但之后呢? 她斯洛克曼人的身份暂且不提,单是具有情绪缺陷的劣等品这一条,就足够令人头大了。 “唉…” 叹息一声,摆脱贪婪的泥潭,将系统“录入主位”什么的先放在一边,罗兰开始认真考虑自己该做什么。 首先,魔女的身份肯定见不到光,其次如何安置她是个大问题。 正如先前所说,魔女很像一种具有缺陷的生物兵器。 她们常态下御使各种需要「职权者」辅助的不稳定权柄,死前引爆自身发生畸变,尽可能掠夺一切血肉资源,最后变成外壳极为坚硬难以磨灭的异种卵。 可现在问题就出在——不稳定权柄上! 具体效果未知,之前老友伯纳德提过一嘴,应该是变身一类。 也就是说,魔女在情绪不稳的时候…可能变成什么泰坦巨兽巴啦啦的,到时候一个不经意间的慢动作就可能导致自己殒命。 “啊这……”罗兰砸吧两下嘴。 造成情绪不稳的因素很多,指不定哪天魔女的亲戚来看她,就突然爆发了呢? 呃……魔女好像没那玩意,而且因为魔女守则的存在,他没那么容易被不经意之间砸死。 只不过会引来教廷和一群浑身冒蒸汽的铁皮罐头而已,他们会高呼:“骑士啊—美德啊—为了主的荣光!”之类的把他按倒在地,厉声质问: “师傅你做什么工作的?” “啊,我是个医生。” “那你为什么要窝藏魔女?是不是想亵渎主的荣光,在背地里研究黑魔法?” “木啊,我不到啊。” 一般这个时候教廷的骑士就会开始查询身份信息,毕竟魔女被视作一种兵器,普林顿公国内,某些具有极高身份地位的贵族是被允许买卖魔女的。 要是不是贵族怎么办? “狡诈恶徒!休要诡辩!” “你可知你犯下了何等大罪?还不速速购买教廷正版印刷赎罪劵!” “我说一个数,你赶紧下单,一百张!!!” “靠…” 莫名其妙的联想让罗兰忍不住笑出了声,但他也确实不喜欢教廷,贬低抹黑起来毫无心理负担。 如此想着,他手上刷毛的动作逐渐变形,把芬妮的鬃毛梳得奇形怪状。 其实教廷方面倒很好处理,只要给的钱够多,他们甚至能给魔女办理一张合法的身份证。 真正麻烦的军部那边,想到这里罗兰就忍不住心情惆怅。 授勋无数,指挥过大大小小不同战役的退役少校收留了一名敌国的魔女? 怎么想都不太对劲吧…… 罗兰可不想被押上审判庭,然后让一群“熟人”讨论他是否叛国,是否已经拿到了斯洛克曼帝国的国籍,准备投身帝国的征程,为元首效力。 想来伯纳德也是预想到了这些,才会如此轻易地把魔女交给他,并留下一句满足好奇心后上交军部吧? 他笃定自己会向现实低头? …毕竟他过往的身份实在太敏感了,就算现在把魔女上交军部,肯定也少不了一番盘问。 罗兰扯出一抹干笑,压下烦躁的心情为芬妮添置了些清水和干草。 系统面板“录入主位”,其实对罗兰没有那么重要,心灰意冷、意气消沉、壮年志暮说他都可以。 如果真的渴望超凡的力量、至高的权利,那么他便不会在万千荣耀加身时,毅然选择退役了。 那要留下她吗? 将魔女上交军部等待她的只有灰暗的未来,在实验室饱受痛苦的煎熬后,被改造成某种难以言喻的东西,或者处死。 “魔女啊,魔女……” 罗兰心中念叨,救下她是因为怜悯还是贪婪? 如果是因为圣母心泛滥产生了怜悯,那也太假了,当初车厢里那么多魔女,碍于军部他也没去救不是吗? 所以是因为她比较特殊,是系统认定可以“录入主位”的魔女才救下她的吗? 嘶…好像也不太对,这么多年没彻底激活系统罗兰也看开了,对这件事始终抱着一种无所谓的态度。 “我还真是鬼上身了,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胸口有些郁结,罗兰习惯性地开始清扫马厩。 毕竟入伍前他还有一个马厩小子的外号。 战争无疑是最能改变一个人的,前世的记忆早已被无休止的杀戮摧残得模糊不清,身为从血肉磨盘中退伍的刽子手,他能毫无心理负担地杀掉任何人。 毕竟在这个世界上,罗兰十四岁就上了战场,生存所迫,现在的他与本地土著没有太大的差异。 谁死了都不会太过伤心。 人总要向前看,要学着去适应。 战场瞬息万变,你的同伴可能上一秒还在战壕跟你吐槽军队配发的午餐肉有多难吃,下一秒就被炮弹轰成了一滩肉酱,跟地上的烂泥不分彼此。 或许这时,你只能一边满怀庆幸地大口吐出鲜血,一边强忍冲击波带来的内脏震荡迅速寻找掩体。 “所以从现在起,我有了一栋木屋,一匹马,还有一位魔女?似乎按这样的生活过下去也不错。” “都是我喜欢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生活美好?” 忽然想起前世的一首小诗,罗兰拍了拍身旁的芬妮,脸上露出思索的神色。 “既然决定留下她,那我是不是应该给她取个名字?” 罗兰放下手中的扫帚,靠在马厩门上思索。 天色尚早,从马厩的位置向远处眺望,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下成片的金辉,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草木香。 环顾四周,郁郁葱葱的树木和草丛在微风的吹拂下轻轻摇曳。 【我的家乡弗洛斯是个不错的地方,中尉退伍后要是没地方去,不妨去哪里看看……】 这句话是谁说的来着? 有些记不清了… 罗兰靠在马厩栏杆上,惬意地伸展四肢,安静宁和的景象令人感到放松。 至于为什么不待在屋里,除了顾及魔女的伤势外,还有不想跟她大眼瞪小眼的缘故。 怎么说呢…军队里流出的魔女,如果不给予指令,她们会呆在原地,用一双无神的双眸一直看着你——她们能那样看上一整天! 而且她们看人的方式与众不同,是直勾勾地盯着人眼睛看,目不转睛。 虽然那双纯净蔚蓝的眼眸很好看,但被盯得久了总会觉得有些渗人。 “cecilia?” 当回忆起魔女的眼眸时,罗兰脑海中蹦出这个单词,意为盲目的、盲眼的。 魔女渴望被他人所支配,拥有一双清澈纯净的双眼却看不见自己,也看不见未来,只能看见“帝国”的指令。 从含义上来说,这个名字似乎格外贴切。 26.龙 神祇的宣告如雷霆般炸响: “我将倾泻涤荡万物罪行之滔天洪水! 于是领悟神意之人,随即启程,开始构筑那能拯救众生的方舟。 “你信吗?朱莉安女士。” 罗兰不由得想起教廷那些状若癫狂的传教士。 “当然不信。” 朱莉安颔首否认。 她身为魔女,怎么会信那个宣扬“魔女生而罪孽”的教廷?说出来也不过是为了更形象地比喻罢了。 “教廷都是一群嘴脸丑恶之人,但那处遗址命名的缘由却是如此。” “方舟遗址的情况有些特殊,具体一些的话可以把它当作一个大箱子,里面装着各种小箱子。” 为了方便理解,朱莉安拿起之前的布料对折了几下,又重新展开。 “方舟遗址的情况就是这样,哥伦王庭挖掘到遗址第一层时,只发现一些平常的动物,猫、狗、狼、蛇、鸟…没有什么用,但他们却是钥匙,打开第二层折叠空间的钥匙。” “在打开第二层后,哥伦王庭发现了早已绝迹的古代种。” “只是状态很奇怪,它们血脉排序被储存在古怪的罐子里,但大部分罐子里的古代种都已经失去活性,只剩下了一百九十九种。” “你说一百九十九种是什么意思?” 罗兰有些惊讶,这是他所不知道的,哥伦王庭公布的资料中有一百九十七位古代种,而希莉薇尔的编号也是0197… 那多出来的两种是什么? “嗯……”朱莉安停顿了片刻,“还有两种分别是龙和魔鬼。” 回到最初的话题,朱莉安牵起先前被茶水浸湿的布料。 “魔鬼没有实体,在人的帮助下逃出了遗址,并带走了龙。” “……” 罗兰安静地听着。 关于哥伦王庭挖掘的遗址他知道的其实并不多,毕竟这只是他军旅生涯接到的其中一道密令。 如果不是希莉薇尔的到来,他可能都会把这件事给忘掉。 朱莉安继续说:“哥伦想要继续探索遗迹,于是他们找寻了大量古代种的退化后代,可在寻找到龙时却遇见了问题。” “世界上哪儿还有龙呢?” “只有关于龙的魔女,这也是斯洛克曼和哥伦之间的冲突根源。” 之后的事简洁明了,无非就是哥伦向斯洛克曼购买魔女,但斯洛克曼对遗址很感兴趣选择当了强盗。 国力弱不一定挨打,但那只是斯洛克曼今天不想打你… 双方在遗址内互相抢夺资料,最后导致遗址被重新关闭。 方舟嘛,它可是会跑的…… 只是有一点罗兰还没想明白,既然遗迹已经关闭,那为什么还会引得朱莉安和她背后【篡国魔女】如此重视呢? 算了,先放到一边吧。 关于她们的目的,朱莉安稍后自会解释。 只是罗兰在得知这些信息后,对希莉薇尔的过往遭遇有了新的认知。 虽然只是模糊的大概… 用于描述的话,应该是废物利用? 很恶毒的一句话,但对当时的斯洛克曼人来说的确如此。 古代种很强? 一句“大人,时代变了。”就可以完全概括。 这个时代的战争已经自成体系,在强大的魔女和附魔枪炮面前,古代种远没有那么实用,更何况如何控制又是一个难题。 “改造……” “斯洛克曼的常用手段。” 朱莉安接过罗兰的话题,眉眼间的厌恶不加掩饰。 改造属于是斯洛克曼人的传统技艺,归功于这项技艺,他们的麾下的魔女总要强上一截。 连希莉薇尔也是… 【三名同位阶的魔女都没拦住她,让她凿穿了数道防线。】 伯纳德的话忽然浮现在罗兰脑海。 前人的智慧固然重要,但现代的进步也不容忽视,这个世界并非越远古就越强,当古代种血脉的强度跟不上这愈发高烈的战场该如何处理? 强化改造,血肉苦弱,机械…… 咳咳,魔女不是机器,不能更新迭代,但生物却是可以进化适应的。 一张写有斯洛克曼语的报告呈现在他眼前。 “看看吧。”朱莉安示意道。 【实验计划:本源追溯】 “我还以为这项实验会冠名‘奇美拉计划’。” “斯洛克曼人永远比你想得更加贪婪。” “嗯。” 罗兰点了点头,将注意力集中在实验报告上。 【我提取了从遗址带回的一百九十七种血脉,在其中我有了全新的发现。】——多明戈·皮诺 【我一向讨厌向庸人解释我的思路,但为了更多的实验资金,我想我必须详细阐述……】 【‘符文’一种从古沿用至今的技术,它们就像是神明的文字,拥有数之不尽的用途。最常用方法是将两个具有‘相性’的符文拼接组成‘术式’,就像牛奶和面包、枕头和被子。】 【一个复杂而强力的术式往往需要多个符文组成,我对天生就能使用术式的古代种产生了好奇。】 【要知道寻常人只要掌握了一种符文的镌刻,那就能立刻实现阶级跨越,成为技术型人才。】 【无智的野兽凭什么做到这一点?】 “多明戈·皮诺…” 罗兰念叨了一句:“他还挺有名的,我在战场上见过许多他的作品。” “嗯,喜欢躲在实验室,尤莉多丝几次想杀他都没成功。” 朱莉安右手撑住自己的下巴,露出一截纤细的天鹅颈。 目光时不时扫过她那件未完成的兜裙。 “……” 罗兰继续观看多明戈的实验报告。 【实验编号:017,疾冻独角鲸】 【我用生物反应箱成功复原了第一个古代种怪兽。】 【当然,是劣化版本……】 【这种生物在独角上长有两道术式。】 【等等,忘记说了,我觉得用术式来形容并不准确,所以我创造了新的名词来称呼,我叫它们——‘符文回路’。】 【昼束光线】【迅航冻铠】 【因为受制于技术设备,我复刻的疾冻独角鲸只有这两项‘符文回路’,这两项回路都需要大量的符文才能组成,所以按照常理来说,它脑门上应该长满了符文才对?可惜并没有……】 【我解剖了它,发现了一种闻所未闻的符文运用方法。】 【它像是一把枪?我将用枪械来进行解释。】 【进行攻击时,疾冻独角鲸会用气孔吸气(填充子弹,或许是什么神神叨叨的魔力?)这些气体会被转入一种特殊的胰腺(弹夹),随后胸鳍保持固定(稳定射击姿势),特殊胰腺、气体、符文进行未知反应(扣动扳机,释放击锤),最终从头上的独角释放昼光(枪管引导子弹射出)】 【总而言之,古代种不需要构建复杂的术式,它们生下来就已经长好了。】 【后续我又用生物反应箱如法炮制出几种,它们基本上都是一样。】 【嗯……如果仅是这样的话不过是找到了一种简化术式的办法。但我在一次搭积木时忽然有了思路。】 【我简直是个天才!】 【我故意将一头古代种不断劣化,再简化它们体内的符文回路……】 …… 【我的猜想得到验证,这些古代种就是拼图!】 【我不知道所有古代种拼在一起会发生什么,但单凭能力来说,那可能是‘神’?】 【可惜遗址只留存了197种血脉,但我联想到消失的龙和魔鬼,所以这场实验有了第一次正式的尝试。】 …… …… 罗兰翻页的手停顿在了半空,在这一页他看见了一张照片。 儿童时期的希莉薇尔…… 【我的猜想果然没错!龙是主体!龙是躯干!】 【龙对其他古代种拥有压制的作用!】 27.我喜欢生病 “嘎吱——” 罗兰抱着一堆纸袋,小心翼翼地用肩膀推开用铁链紧锁的门扉。 “希莉薇尔?你还好吗……” 屋内一片黑暗没有应答,也没有开灯。 地上零零散散有许多杂物,罗兰如盲人一样先伸出左脚探索,确定不会被绊倒后才迈出下一步。 短短几步的距离让他走了很久。 “唉…” 将纸袋放在床头柜,罗兰拉下了台灯。 不出所料,整个房间已经变得一片狼藉,像是刚经历了一场狂风暴雨的洗礼,家具被蛮横地推倒,书籍文件更是散落得到处都是。 唯一称得上完好地方,可能就只有他那张橡木打造的双人大床了。 “所以我当时为什么会买一张双人床?” 罗兰右手伸进被褥下的隆起,手背瞬间就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 好在被褥下的并不是什么怪兽,对方只是下意识地防御。与其说是咬,倒不如说是放在牙尖轻磨。 掀开被子,一道黑影飞快撞进罗兰的怀中。 “希莉薇尔…” “唔!” 罗兰被撞击得唔了一声,等缓过劲来,摸了摸魔女如银瀑般的长发,目光转向她之前所在的地方。 在橡木床被掀开的被子下,垫了很多他的衣物。 像只独自在家的小狗,需要主人的气味来为维系安全感? “还好,至少没失控逃走?” 又瞥了一眼被钉子牢牢固定的窗户,罗兰心中有些欣慰。 可能整个普林顿都只有他一个职权者会遇见这种状况吧? “希莉薇尔。” “嗯,指挥官大人……” 魔女声音显得很微弱,像从鼻子里哼出来的一样。 她的状态很差。 罗兰取下手腕上的精致发带,细心地为希利薇尔梳理稍显凌乱的发丝。 先捋起一束银发编织成几缕细长的小辫,再巧妙地绑在脑后,将这些小辫绑成一个温婉的挽发。 这条靛蓝点缀金丝的发带与挽发搭配在一起,衬得希利薇尔的面容更加动人。 但那些“丑陋”的疤痕也一览无遗。 虚弱的魔女像是一个破碎的瓷娃娃,那些褐色的伤痕变得更加突兀,一道一道如同炽红流淌的熔岩。 罗兰轻轻指尖触碰了一下,就被烫得缩手。 每道伤疤都是一种古代血脉与魔女主体冲突的体现。 “…那个,希莉薇尔喜欢海鲜吗?” 之前还是猫,现在口味应该没变吧…… 罗兰先用被褥将魔女包裹严实,侧身在纸袋里翻找,拿出一份纸盒盛放的海鲜。 蟹、虾、贝类、鲜鱼被烹饪蒸熟后散发出一种独特的鲜味,最后淋上特别调配的柠檬黄油酱,让浓郁的海鲜风味和柠檬的清新相结合。 特殊是尾调的酸更加激起人的食欲。 希莉薇尔鼻翼翕动了几下,可惜兴致不高,甚至都没看上一眼,只顾着用泪汪汪的眼睛望向罗兰。 肆虐战场为生命带去死亡的兵器? 不…… 除开她魔女的身份,她仅是一名十九岁的少女。 在朱莉安交予的资料中,罗兰知道了希莉薇尔的真实年龄。 “我去镇上给你买了几件衣服,嗯…让朱莉安帮忙做了一些改动,这样穿起来会更合身一些。” 见魔女兴致缺缺,罗兰只能自己从纸盒拿起一只虾剥起壳,从虾壳中取出丰满细腻的虾肉,蘸上鲜甜的汤汁后塞进魔女嘴里。 “我听人说这家餐厅的海鲜拼盘味道独特,用的食材也都是每天从莱恩港运过来的……” 罗兰像个老妈子一边剥壳,一边不停絮叨。 希莉薇尔小口吃着,食物并不能让她提起兴致。 人在生病时总容易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精神萎靡、情绪低落,严重一些的人还容易出现自毁倾向。 魔女很不巧地全占了… “我还买了一些纸和笔,要不我们先从通用语开始学习吧?只要先学会了通用语,再学习其他……” 罗兰右手保持着剥壳的动作,左手不断在床柜上的纸袋里翻找,他今天买了许多东西。 “嗯……” “我会死吗?指挥官大人…” 希莉薇尔小口小口吃着虾肉,眼泪不经意间就从眼眶里滑落。 “希莉薇尔是什么很没用,完全帮不上指挥官大人,只会给您添麻烦…” 决堤的情绪带动眼泪大颗大颗地滚下,希莉薇尔肩膀颤抖着,慢慢抬眸。 “没有荣耀地死在战场,我让指挥官大人蒙羞了,我果然是个废物魔女,一无是处还拖累……” “打住!” 罗兰赶紧一把捂住魔女的嘴唇,再这样下去,可就要快进到以死谢罪了。 “希莉薇尔怎么会没用?!” “希莉薇尔只是生病了,而我恰巧是个医生。 “为了更好痊愈,病人应该听从医生的要求,并且第一步就是——不要胡思乱想。” “可魔女不会生病。” 希莉薇尔眨了眨眼睛。 “谁说的?是人都会生病。” 跟安慰小孩似的,罗兰将魔女抱在怀中,拍背安慰。 “在生病时人往往会变得很脆弱,但这只是暂时的,身体上的不适怎么能击垮帝国身经百战的战士?” “希莉薇尔战士现在要做的只有…” “可您的身份不是帝国第七装甲师团的副旅长吗?” “咳咳,兼任、兼任医师……” 罗兰岔开话题,把魔女的注意力引到了吃饭上。 怎么就把他随口编的身份记那么牢? 明明平时不太聪明的样子… 见魔女对食物并不热衷,罗兰尝试喂了几口便不再继续。 …… 军队里经过「人理切除」的魔女对疼痛忍耐度很高,可能拿匕首给她们划上一刀都不会有表情变化。 但现在的希莉薇尔却一直蹙起眉毛? 罗兰轻轻叹了一口气,刚才各种衣物抱抱她都被烫得难以忍受,可想而知她正在承受怎样的痛苦。 索性把纸袋中的东西一股脑倒上床榻,罗兰花费了不少心思来挑选。 里面有连环画、发饰、羽毛笔、耳环、梳妆镜…… 不知道哪些会引起希莉薇尔的兴趣,所以就一起买了。 “这些都是给我的吗?指挥官大人。” 被这些东西包围的希莉薇尔显得不知所措,犹豫着想要去触碰。 “当然,这些都是希莉薇尔的。” …… … 罗兰的日记: “我好像把魔女带坏了,给她灌输了不好的思想…” 罗兰用食指一下一下敲击着额头。 天见可怜! 他只是不忍魔女遭受痛苦的折磨,所以准备找点她感兴趣的来分散注意力罢了,谁曾想…… “我想我知道答案了,指挥官大人。” “知道什么?” “希莉薇尔找到喜欢的事物了。” 本来这是好事,却被魔女用新奇的脑回路给扭曲了… “我想,我喜欢生病。” “?” “因为如果生病的话,指挥官大人会陪在希莉薇尔身边。” “……” “请您让希莉薇尔生病!” “希莉薇尔想得到指挥官大人的陪伴!” “……” 类似小孩装病,希望得到关心吗?主要还是因为缺爱吧… 28.“罗兰的兴趣爱好” 地下室内的光线有些昏暗 罗兰没有打开电灯,只点燃了一盏煤油灯放在身旁。 光线随着火苗不断摇晃,让他的面庞看起来有些阴森可怖,像是某种黑暗沉重秘密揭开的前兆。 “除了魔女外,世界上还存在其他的人形亚种吗?” 罗兰在另一本手记上写下这段话。 在与朱莉安交谈完毕后,他也得知了她背后篡国魔女的最终目的。 有些令人毛骨悚然…… 这片广袤的大地下埋藏着数之不尽的遗址,其中它们的历史有五百年、一千年、两千年甚至更久。 不过人们更关心挖掘遗址能得到什么,只有少数的历史学家、探险家会去关注遗址本身。 而长久以来人们也有了一条共识。 【遗址内不存在文明本身的主体类人智慧生物】 在探索遗址的过程中会找到很多东西,或是科技或是全新的力量体系,但能真正运用只是一小部分。 比如罗兰曾率领军队护卫过一次遗址探索,听说那次挖出了一个神? 额,挺弱一个神…… “吾乃赋予万物众生之终焉之神,作为汝等帮助吾逃出监牢的恩赐,就让……” 砰砰!!! 后面说的什么罗兰也没听清。 只记得那家伙体积蛮大,嗓门也很响亮,两句话就吵得人头昏脑涨,迫不得已之下他只好下令开炮。 等一轮火炮齐射后,就让魔女部队去收拾残局了,所以祂现在应该还在教廷的异端审判庭哀嚎吧? 本来不想给的,但谁让教廷跟各国有协约呢? 这类东西都要给他们。 “嘶……” 罗兰倒吸一口凉气,为那位自称是“神”的家伙感到可悲。 从后续对遗迹探索和祂自己的口供中得知,祂以前好像挺强的来着…… 【诞生于世界之恶,执肃清之仪】 祂自己是这样说的,可惜时代变迁,等祂被挖出来的时候就只剩不死性了,只希望凭借不死性他能在教廷玩得开心。 后续罗兰也没太过多在意,这年头挖出来的奇怪东西多了去了。 总而言之,超古代文明的遗址中什么都有,但绝不会有人! 上纪元的人! 这是一个困扰整个世界的问题,所有遗址无一例外都是人或类人建造的,但关于这方面的资料却是一片空白。 他们为什么要建造遗迹呢?并且还无一例外地都灭绝了。 “啧啧……” 罗兰双手枕在脑后,看着天花板思考起朱莉安所说是否真实。 在方舟遗迹中,第一层是常见的动植物,第二层是已经绝迹的古代种。 而且关于古代种的资料也是从遗迹中找到的,现在的历史上根本没有它们生活过的痕迹。 “那第三层有什么呢?” “有人。” 朱莉安这般解释道。 她背后的【篡国魔女】推测,方舟遗迹的建立时间在几个纪元前,那时无论是动植物还是人类与环境都与现在截然不同。 所以才无法从现有的环境中找出古代种存在过的痕迹。 “但这样的解释好像又行得通? 罗兰也曾质疑过朱莉安,她对此只说了一句: “人人都是尤莉多丝。” 如果是篡国魔女本人的话,确实有这样的能力,一些不合理的点也都能被她的权柄作用所解释。 思考了片刻,罗兰拿起笔在手记上写下分析。 a【篡国魔女】目的:继续探索方舟遗址,找到其中知晓一切的智慧类人。 b【斯洛克曼】目的:被a遮掩了关于遗址的情报,认为方舟遗址已经没有价值,转而研究符文回路拼图。(实验失败——希莉薇尔) c【哥伦王庭】目的:探索自家遗迹,可惜成了两头吃瘪的倒霉蛋。 但罗兰总觉得不会那么简单,作为最先发现遗址的国家会没留一手? 总的来说…… 哥伦和斯洛克曼都被篡国魔女玩弄,这导致所有的巧合都是注定。 所以按现在的情况来说,希莉薇尔就是一颗蒙尘的宝石,价值惊人。 篡国魔女费尽心思为其掩盖价值,制造了一系列的巧合,让斯洛克曼军方认定她是劣等品,最后以一个合理的方式脱离视线。 后来被自己截胡了? 那可太巧合了,并且第一次让自己再度从军也是幌子,真实目的一直都在希莉薇尔身上…… 真真假假的信息让罗兰思绪乱成一团黑线。 “唉…” 罗兰停下思考,找到自己记录魔女的手记,最后写下。 “没有人在意希莉薇尔本身,似乎每个人都想在她身上得到些什么,虽然有自夸的嫌疑,但我不同! “作为她的职权者,我会负责她的一切。” “今天是第四天,我想我会习惯与她在一起的生活。” 呼—— 写下最后的笔墨后,罗兰吹灭火苗,盖上灯帽。 “我会找出一条与众不同的路…” 在地下室的一片黑暗中,罗兰熟练地绕过各种阻碍,来到左侧的墙面用手摸索,打开了一扇暗门。 “我是个兴趣爱好独特的医生不是吗?” 嘎吱—— 随着暗门合页的响动,藏匿在地下室最深处秘密被一一揭晓。 嵌入墙壁的火炬骤然冒出火焰。 待看清后,整个房间被布置得像是巫师的小屋,空气弥漫着一股草药味和古老纸张的气息。 书架上摆有未知皮革的书籍,符咒图案点缀其间,火光跳跃,映照出一些墙上挂着的奇异生物标本和古老地图。 “那么——” 从架子上随意抽出一把匕首,罗兰割破手心,任由鲜血向地板上流淌。 滴答、滴答…… 鲜血流入地面很快就消失了踪迹,它们在渴求更多。 “在交易面前,个人的情绪应该放在最后。” 罗兰警告了两句,地面才开始慢慢收敛。 这些东西如果一味地去满足它们的要求,那它们机会得寸进尺,直到把人吃干抹净。 手中的鲜血流得差不多,地面溢一抹猩红之色,水泥浇灌的地面踩上后却能感受到泥土的蓬松感。 一根枝芽向上缓缓生长。 罗兰安静地观望着,直到树枝长到半人高时,便开始抽丝吐芽,生出一朵朵洁白的花骨朵。 白花夹竹桃… 可惜等花朵盛开后,本该长有花蕊的地方却成一朵朵妒妇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他。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 所以罗兰看得出它们骂得挺脏的。 “不想跟你计较,我赶时间。” 说着,罗兰拿过一些零散的东西,有香料,骨头、硫磺、羽毛、书页……,最后全部扔到夹竹桃树下。 “伟大的灵啊,您所身之处是那极净之所,您在那薄雾缠绕如镜般宁静的水面之上屹立……” “请聆听我虔诚的祈祷,赐予我在这纷繁复杂的世界中目睹真实之能!“ 罗兰高声诵出祷词,直到眼角出现枝叶点缀白花图案后才渐渐停歇。 眨眼确定真伪后,他又弯腰把地上的祭物捞了回来,打算重复使用。 夹竹桃没有说话,只是又往上长了一些,现出半个巨大的鹿头,那些枝叶就是生长在祂头上的角。 鹿头上没有眼睛,在眼眶的位置长有一对洁白的花朵。 “……” 感觉被人骂了一句,罗兰也不甘示弱,嘴中催促着让祂赶紧走,顺便念起了下一位的祷词。 “沉眠于极寒冰谷的灵啊,我在此祈求……” 29.骗子 “灵…” 一种奇特的存在,自神恩历开始之初就已存于世。 可它们却并未被冠以“神”之名,因为其更像是需要血腥祭祀的图腾灵。 人们向它们献上祭品,它们给予回应和庇护。 有人说:“工厂的黑烟和横跨大陆的铁轨削弱了它们的力量,导致它们过往的辉煌被掩埋在历史长河,就连存在都渐渐被人所遗忘,难以维系自身。” 也有人说:“它们只是一些乡野杂谈。” 但罗兰知道他们真实存在,并且和前世的土地神很像。 它们是万事万物自行孕育出的“管理者”。 一片云朵、一座森林、又或者一条河流,都有可能诞生出灵。 它们在神恩历初期给予了人类很大帮助,可随着城池拔地而起,铁路铺设贯穿大陆…… 它们的本身受到了极大污染。 这造就了一个伪命题。 “灵”诞生于和谐安宁的自然环境,从天性上它们是乐于帮助人类的,可人类要发展文明就会不可避免地破坏环境。 被污染的灵会在饱受痛苦煎熬中,向人类倾斜它们的怒火。 山谷间溪流清澈见底,鱼虾欢腾孕育出的灵,纯净而灵动。 而污水横流,恶臭四溢,满是死鱼烂虾的水域诞生的灵则截然相反。 它带着污秽与腐朽…… 这个问题导致人与灵的矛盾愈发尖锐,像一个文明发展到特定时期,必然要经历的一样。 教廷崛起,在教义中,“灵”被定义为了淫祀邪神。 早就受够了的诸国纷纷响应。 被污染的灵会袭击村庄、摧毁城池,尚未被污染的灵和它的信徒又会阻碍建设城市、铺设铁路。 …… 时代变迁,到了罗兰所处的年代,已经没有新的“灵”诞生了。 只有一些从前很强,但现在只能苟延残喘的“灵”。 【捣毁淫祀邪肆】 原话不同,但含义一致,反正罗兰接到的军令是这样的。 “这样想来,我还真是罪孽深重啊……” 罗兰嘴角抽了抽,其实他对“灵”的感官不错,甚至对自然之灵都怀有敬畏。 不过那是对从前的“灵”,现在嘛…… 十个灵里有九个是魔鬼的容器,这哪能给它们好脸色呢? 灵:祭祀=回应 魔鬼:交易=回应 灵有两种存在方式,一是具象化的形态,如先前的夹竹桃巨鹿,二是无形的环境本身。 但魔鬼没有实体,它们要想得到实体的话只能抢别人的,相比起人或者动物来说,无疑是“灵”的相性更高。 … “银质的容器、海水、金箔、精油、生锈的匕首、苍月草、两面镜……” 祭祀大灵是通过灵魂沟通,罗兰感觉很疲惫,看了眼腕上的手表,时间已经来到凌晨四点。 他几乎一夜没有合眼,现在潦草得像放荡不羁的嬉皮士,细软的黑发乱作一团,而原本明亮的眼睛也被眼周硕大的阴影包围。 更别提皮肤上还有各种图案的纹身? 那些都是灵(魔鬼)按照交易,必须给予他的赐福。 对于那些掏空“大灵”肺腑,自己躲进去的魔鬼,罗兰是一点没给好脸色,敷衍至极,除了念祷词外,祭品都没按规格准备。 不过接下来,是今夜最繁琐的一次祭祀。 他将祭祀一位真正“灵”。 一位新生的,没有被污染,也没有被魔鬼占据躯壳的灵…… 凌晨四点是海浪潮汐的节点。 掐准时间,罗兰将海水倒入铝质的容器,滴入精油,撒上苍月草。等到时间来到【4:01】时,用包上金箔的生锈匕首割破手腕。 滴答… 鲜血滴上镜面,罗兰以此往复,直到将两面全部涂上血迹后,放置在容器上方。 这是一场完全按规格举行的祭祀—— “当皎洁的月光洒向那浩渺的大海,波光潋滟的海面将摇曳您的容颜,” “海洋如此无边,我寻觅着您的踪迹,渴望捕捉那些海风的呢喃声息……我将为此献上最丰饶的祭品,来表愿…… “恒古长存的灵啊,请聆听我的祈求,与我一同在这宁静的夜晚起舞。” 罗兰像是在念诵一首小诗,这与其他的灵截然不同。 随着念诵到尽,鼻尖萦绕上海水湿咸的味道,银质容器中的海水掀起海浪,忽然一道浪潮打过,冲刷双面镜上血迹。 渐渐的,双面镜上的血迹被冲刷殆尽,正对罗兰的那一面映出一轮海面上模糊的月亮。 “啊…下弦月。” 罗兰略微皱眉,现在情况说明这位灵似乎心情不佳啊。 “咕噜…” 水中冒出不少气泡,罗兰见状立刻俯下身,朝水盆里伸进整个手臂。银质的水盆下似乎连通着整片大海,无边无垠一只手完全摸不到底。 罗兰有些犹豫,右手不断在水中摸索,直到抓住一团海藻样的东西后才松了一口气。 用力向上一提。 “骗子……” 耳畔响起一声若有若无的呢喃,旋即手臂传来相反的巨力,让罗兰险些跌倒。 但只要对方愿意出来就好…… “好久不见,塞勒涅,最近过得如何?” “骗子……” 对方不愿多说,口中不停念叨着骗子。 这让罗兰脸上的笑容变得很不自然。 对面,银质的容器多了半个少女的脑袋,她只探出了头顶和一双眼睛,剩下的部位还都沉在水里。 “我觉得,我也没骗你吧……” 迎着一双愤怒的双眸,罗兰悻悻地摸了摸鼻子。 “没骗?” 这句话似乎惹怒了对方,少女伸出双手扶住容器的两边,探出了整个上半身。 “哄骗我变成这样,你还说你没有骗我?!” “我要割掉你的舌头!” 塞勒涅愤怒地指着自己的脸颊。 可她容貌又如月下纤颖的精灵般惊艳,绿藻色的长发微微卷曲,皮肤在海水的湿漉下衬得白皙如莹。 “嘶——” “等等,你别咬我啊!” 罗兰挥手抵挡朝自己扑的人影,同时遮住自己的眼睛,避免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一阵刺痛后,掌心似乎被牙齿咬开,吮吸鲜血…… “啧,就当我欠你的行了吧” 罗兰尝试甩了几下,没甩掉,塞勒涅正用尖牙死死咬在他手背上。 啪嗒、啪嗒… 她下半身如美人鱼般的尾巴不断拍打着地面。 “现在可以原谅我,好好谈谈一下了吗?” 忽略掉手背上的刺痛感,罗兰对上了一双鎏金色的瞳孔,像是明皓圆月散落的金辉。 似乎还化了妆? 在眼角处有着色彩艳丽的彩绘… “咘??!” 塞勒涅眼中的愤怒不加掩饰,只是嘴里还没空出位置,说话有些含糊不清。 “……” “我真没骗你,”罗兰很无奈,“还有你能穿件衣服吗?” “不能!” 塞勒涅擦了下嘴角的血迹,鱼尾“啪嗒、啪嗒…”地跳回银质水盆。 “伟大的自然之灵,拒绝加身人类卑劣的造物!” 这样一幕看得罗兰满头黑线,心中暗自腹诽, “随便你,反正我当初也没想过塞壬会穿衣服……” “说吧!满嘴谎言的人类,向吾献祭所求何物?” “都说了,我从没有骗过你。” 罗兰下意识反驳了一句,却没想到—— “没骗我!?” “汝将吾哄骗变成这般模样,还胆敢否认?” 塞勒涅露出两对尖牙,愤怒之意不言而喻。 “你说这样能吸引更多的追随者,吾相信了你,结果变成了这般丑陋的模样!” “可结果呢?” 她眼中射出恨恨凶光,最后用力地搓揉自己胸口。 “还有这两坨累赘!!!” “呃…” 30.为了拯救大灵,成为…… 罗兰脖颈僵硬地扭过头。 这不挺好的嘛…… 拥有更多追随者的灵就会更强,他最初也是好意来着。 绝不是出自对世界上没有美人鱼、鲛人等物种的怨念。 而且,绿发微卷大波浪,异族风情的妆容和配饰,加上美人鱼的魔物娘属性,怎么想怎么牵动人心… 特别是塞勒涅还在罗兰的强烈要求下,捏出一对能笼络人心的胸怀。 对了,还有带点婴儿肥的娇憨脸蛋。 想法是好的,结果出了岔子也不能怪他…… “这也不能怪我吧?” 罗兰回忆了一下当时的状况作出解释。 “理论上说,你现在模样肯定是比那些奇形怪状的“大灵”更能吸引追随者的。” 他与塞勒涅相识的经历其实很简单。 在某个风和日丽的早上,军部下了一纸调令,要求他乘坐一艘叫“坚韧纳瓦号”的邮轮前往沿海地区述职。 与想象中的豪华邮轮不同,纳瓦号是一艘半军用的运输船,所以想象中的总统套房、欢乐银趴、疯狂赌场、慈善晚宴…… 一个都没有! 事实上整艘船都在实行军事化管理! 联想到为期一周的枯燥航行,罗兰顿时感觉人生灰白一片。 索性趁晚上没人,拎了一瓶瓦萨烈酒到甲板上惆怅人生,如果可以还想整点码头上的薯条? 也是在那时,他遇见了刚刚诞生的塞勒涅,那时塞勒涅没有名字。 她并非从月亮中诞生的灵,她是从夜晚月亮倒影在海面上的自然景观中诞生的灵。 刚刚诞生的她,遇见了喝醉的罗兰…… 两人聊得兴起,被酒精麻痹的罗兰一拍脑门,就为她取了名字,并写了首小诗作为她的祷词。 塞勒涅对其不胜感激,倾诉出了自己的苦恼。 由于她的诞生十分特殊,很少有人会注意到有她这样一位灵,而且现在的“大灵”生存环境极为艰难,这让她对自己的未来十分迷茫。 听了她的倾诉,罗兰再次一拍脑门。 “为了拯救大灵,出道成为偶像吧!” …… “呃…”罗兰也不知道自己当初为什么这样说,可能是出自某种怨念? 他按照前世游戏厂商的方法,给塞勒涅规划了一条偶像之路。 画立绘,立人设,虚构故事背景…… 谁不喜欢魔物娘美少女大灵呢? 当自然孕育的远古大灵以人们喜爱的方式下场,想必能获得很多追随者吧? 因此塞勒涅欣然采纳了罗兰的建议,首先是人设外貌一定要突出,脸颊上的彩绘和胸脯的丰腴都是来源于此,外加了一些塞壬的元素。 异族风情、童颜巨乳、魔物娘成三足鼎立之势。 想到这里,塞勒涅就恨不得咬断罗兰的喉咙,大灵唯一一次对化身捏造的机会,就浪费在了这里! 别的灵要么威武神圣,要么和谐宁静,就她一个灵变成了魔物娘?! “别再用那种眼神看我了,谁知道斯洛克曼会突然发疯封锁整个海域啊。” 罗兰被瞪得有些别扭,赶忙将话题拉回到最初的请求上。 “塞勒涅,我需要你的赐福,这种事只有你一个灵能做到。” “拜托了!” 咕噜、咕噜…… 塞勒涅缩在水盆里探出半个脑袋,自顾自地吐着泡泡。 一点没有要答应的意思。 见状罗兰也无可奈何,深吸了一口气,说出自己的条件。 “我会举行一场空前庞大的祭祀,让至少上百人进入你的梦境,前提是你不能使用影响人心智手段。” “意思是我只能像远古大灵那样,施以恩惠,践行自然职责,能有多少追随者全凭本事?” 塞勒涅浮出水面,眨了眨小扇子一样的睫毛。 “嗯,你是纯净的灵,这样的方法对你来说才是最好的。” “可那样我能获得的追随者微乎其微。” 塞勒涅又缩回了水盆,干燥的空气让她格外难受,她只适合湿润弥漫水雾的环境。 果然不行吗? 罗兰心中暗暗道,这样的条件无法打动一位灵很正常。 像其他有名声的灵,都搞出最新款的雇佣兵式追随者了,虽然教义早已偏离了本身,但起码能解燃眉之急。 “呼——” 深吸一口气,罗兰准备提高价码。 “三百,三百人是我的底线,不过我要全程注视你的梦境。” 他闭上眼睛,竖起三根手指,脑海里开始构思那个监狱的防护最为薄弱,能方便他潜入进去进行祭祀仪式。 “我不要。” 话音未落,塞勒涅便开口拒绝。 等罗兰睁开眼时,发现她正双手扶住水盆的两边,像是要把自己拔出来。 “看什么看,还不快过来帮我!要不是你,我怎么会捏出这么大的累赘!一点也不像别的鱼那样灵动!” 胸卡住了…… “我盆儿是不是买小了?” 毕竟没有上手测量过大小,罗兰摇了摇头上前帮忙。 倒也不是他不想买大一些,问题是银质的东西很贵,退伍费已经不允许再铺张浪费了。 “不许扯我头发!” “哦…” 罗兰松开手,换了一个新的着力点。 好一阵忙活,才终于把塞勒涅上半身从水盆放出。 多年以前的回旋镖,终于还是打在了自己头上。 砰! 被突如其来的惯性撞倒在地,罗兰忘了。 当初提建议的时候,下面也提议捏得很丰腴,理由是对称一些才好看… 这导致最后的时候又卡了一下? “吾不要那些,伟大的灵自会索取它需要的东西。” 塞勒涅的声音如优美的琴谱,缓缓流淌在耳畔,其中蕴含的诱惑意味让人忍不住陶醉。 罗兰揉了揉发痛的后脑勺,当时是有歌姬这一选项备用来着… “告诉吾,汝所求何物?” 湿漉如海藻般的绿发从头顶垂下,一些水滴沿着发丝滴落在罗兰的额头,让其保持清醒。 “我需要一场梦,能安抚百兽的虚幻之梦。” 罗兰声音有些沙哑,他从未忘记今夜的目的。 “百兽?” 塞勒涅露出迟疑的神色,认真打量起身下的男人。 他的神情看起来疲惫,皮肤上留有许多大灵赐福的痕迹,有些甚至是名声极大的灵。 “我不知道百兽是什么,但能让你这么重视,那一定很厉害吧…” 塞勒涅的声音越说越低,像是内心在进行激烈的挣扎。 她只是一个刚刚诞生的灵,除了有些特殊外,论年纪说是稚童也不足为过。 “这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与我的生命等重。” 罗兰没有说谎,如果希莉薇尔出事,他也不会有多好受。 “抱我。” 塞勒涅慢慢抬起双眸说。 “伟大的灵,要自行索取对等的价码。” 面对她的要求,罗兰只能照做。 塞勒涅的体温要比正常人低一些,但柔软异常,像是要把人陷进去。 “我要你。” “伟大的灵,选择了她的第一位追随者。” 31.龙之秘宝 咔嗒—— 按下地下室的开关,明亮炽白的光线顿时照亮了整个空间。 罗兰面色复杂,站在镜面前忍不住泛起嘀咕。 “这未免也太小心眼了吧?” 镜中的他神态尽显疲惫之色。 解开但薄的衬衣,整个上半身包括脸颊在内已经布满了“大灵”的赐福。 五颜六色形状各异,可能戏院里的演员都没他现在“色彩丰富”。但这些赐福又无一例外,都被留下了一个深深的牙印。 “身为吾的祭祀,怎能被其他灵烙上印记?” 想起塞勒涅走时留下的话,罗兰不禁摸了摸身上的牙印。 她咬的很深,但很有分寸,在没有刺破皮肤的情况下,留下了明显的牙印。 “一如既往的小心眼。” 自从塞勒涅发现不对劲后,罗兰就不怎么敢召唤她了,每次见面不是抓就挠,时不时还得咬上几口。 用她的话来就说: “你知道我因为这具孱弱的肉身,受了多少欺负吗?那些都是坏鱼!坏鱼!” 所以身为自然孕育的‘大灵’,她居然打不过那片海域无智的鱼类? “啧,真是个杂鱼大灵。” 检查完是否有遗漏的赐福,罗兰穿上衣服,想了想又嘟哝了一句。 “下次还是去看看她吧?” “选了我这样一个不着调的祭祀,真不知道怎么想的……” 这样想着,罗兰将目光移向桌子上的匕首。 这把包裹金箔的生锈匕首,是他在塞勒涅走后,用其他‘大灵’的赐福锻造的。 但此时,原本腐朽的刀身已经换了一种质地,主体呈现黯光的黑色,夹杂着鎏金和血红纹路。 那些纹路像是拥有生命,如鲜活的脉搏一般搏动。 事实也的确如此,在左侧刀身长有一颗猩红的眼球。 瞳孔不断在眼眶中晃动,像是在寻找什么。 “没有什么是靠的住的,唯有自己…” 罗兰握住刀柄,放在眼前打量。 这是他自小就懂得道理。 他是个复杂的人,从心理学的角度分析,罗兰其实是一个极致的悲观主义者,这让他能轻易地看透事物本质。 可在对一切感到悲观的同时,他又是个理想主义者。 比如说有人找他借钱? 哪怕明知可能性不大,可能会被人骗他也愿意去尝试,愿意向他人付出信任与真心。 “准备迎接新生活吧——罗兰·岚。” “还有希莉薇尔一起。” 为自己套一件双排扣大衣,罗兰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沿着阶梯一阶阶向上。 面对即将到来的转变,他步伐不由得加快了一些。 时间来到早上七点。 打开地下室的盖板,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正好照耀在他的脸上,温暖光明,驱散了从地底带上来的阴暗气息。 “阳光,真好……” 在刺眼的阳光下,眼睛还未适应突如其来的光线,罗兰半眯起眼睛。 破损的小屋尚未修缮,因为突发变故,他昨天顺道去了工匠协会延缓了工期。 “希望待会能赶上做早饭。” 罗兰走上阁楼打开了房门,抱起还在昏睡中的希莉薇尔。 魔女睡得很沉,把自己紧紧抱住,蜷缩成一块。 床铺和被子都一层厚厚的隔热垫包裹,不过之前送给魔女的小礼物都被她妥善的安放在一起。 就在身体旁的不远处,甚至小心地用尾巴盘好。 “这算不算龙之秘宝?” 罗兰抱起希莉薇尔,来自极寒‘大灵’的赐福,让他可以短暂无视魔女身体上惊人的温度。 可想而知这样的温度会带来多么剧烈的疼痛。 地板上,弯曲的针筒散落了一地。 镇静剂,令人不太喜欢的东西,可要是没有它们,希莉薇尔可能会独自承受一整夜的痛苦。 那种痛苦罗兰即使无法切身体会,也能想象。 一道道伤疤会令人感觉自己在由内而外的撕开,一点一点的裂成碎片…… 好在一切都要结束了。 走出小屋,来到林间的一处空地,罗兰垫上一张毛毯,轻轻的将希莉薇尔放下。 “律令·职权解封。” 寄生心脏的死棘花有些犹豫,全然没有以往乳燕归巢的模样,甚至想要缩回罗兰的胸腔。 希莉薇尔现在的情况令它们感到陌生,最后还是在罗兰的引导下,才顺利回到主体之中。 呲—— 大量的蒸汽从鳞片间隙冒出,滚烫的温度足以在顷刻间将人蒸成一摊肉泥,罗兰站在原地没有离开。 平静地等待蒸汽将他笼罩,最后等白雾消散后,目光移向一直没有深度挖掘的系统面板。 【姓名:希莉薇尔】 【种族:魔女(血脉掺杂种)】 【状态:虚弱/痛苦/难以忍受】 【情报:群兽暴动】 【建议:这是一道无比重要的选择,你的决定将因为未来的所有道路。】 【基因图谱:黑足伶猫已解析】 “睡吧,希莉薇尔……” 白雾消散后,罗兰看着眼前的巨龙轻声说了一句。 比起上次希莉薇尔的解封形态,这次解封后变化很大,狰狞的龙首明显有椭圆化的趋向。 四肢也有不小的改变,总体变得更加细长,这样的结构增加了更强的弹跳能力。 “吼……” 因为职权醒来的希莉薇尔仍很虚弱,强撑着抬起头低吼了一声,像是在向指挥官问好。 “没关系,今天没有任务,希莉薇尔可以多休息一会儿。” 罗兰抬起掌心,一个如小孩涂鸦的模糊月亮的图案荧光烁烁。 咚! 在他用手掌覆上希莉薇尔一片龙鳞的瞬间,庞大的龙身轰然倒地,震起大范围的树叶和尘土。 塞勒涅的赐福很特殊。 【浮光跃金】【镜花水月】两者相互结合,便能编织出一个真实世界的倒影。 …… 在多明戈·皮诺的预想中,古代种之间看似毫无关联,但它们体内的符文回路却是有迹可循。 「龙」是主体,可以看做拼图的图框,而古代种就是一块块碎片,先将碎片拼入图框,凭借它们之间的关联性,说不定能不断推演出缺失的部分。 当然,生物反应箱里的劣等品古代种可不行… 罗兰看着被系统记录的「黑足伶猫」树状图,脸色一片阴霾。 大部分的黑足伶猫只有三到四种符文回路,但希莉薇尔体内的黑足伶猫有七种! 五种显性,两种隐性。 疯子! 斯洛克曼人并不满足现有古代种的强度,他们想拼凑出更强的东西。 这是希莉薇尔融合血脉后,出现问题的根源。 32.即将到来的新生活 罗兰把玩着手中的匕首。 事件的每一条脉络都被梳理清晰,那么现在就是抉择的时刻。 「龙」是主体框架,「百兽」或是是千兽、万兽,它们是拼图,而「魔鬼」据现有的情报推测是协调。 【篡国魔女】的合作方案是: 她们提供经斯洛克曼改动后的树状图,让希莉薇尔按照原本规划的进行融合,等成功后再反向推演其他。 在这个过程中她们会给予一些帮助,比如说…帮忙寻找消失的「魔鬼」和被它带走的「龙」。 而她们的索取的报酬是打开方舟遗址的下一层。 “很公平……” 罗兰并不反对这项交易,只是有人在乎希莉薇尔吗? 鬼知道这个过程中会发生什么,就算最后全部侥幸成功,融合了多种血脉的希莉薇尔会变成什么样? 单是一个黑足伶猫就会导致魔女从性格、外貌、习性上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彻底融合后呢? 一个拥有数之不尽人格的疯子… ……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罗兰拍了拍脸颊,在嘴角扯上一抹微笑,让自己打起精神来。 “该交…” “在希莉薇尔身体里住了那么久,该交房租了吧?” 不和时宜的冷笑话虽然很冷,但总归是一种调节心态的办法。 罗兰缓缓闭上眼睛,却并没有因此失去视力。 霎时—— 万物静籁,一切都仿佛在陷入了停滞。 罗兰的眼角两侧的白花夹竹桃彩绘,随着他的闭眼,像是被赋予了生命,树枝上的花骨朵悄然打开自己的苞叶。 焕然一新,一副完全不同的视角。 在这个独特的视角下,世界被赋予了新的形态,万事万物都是由线谱构成的一般。 至于希莉薇尔…… 她的本身被百兽覆盖,只能看见一团模糊的轮廓,像是乱成一团的线团纠缠在一起难舍难分。 罗兰的手掌微微颤抖,做了几次深呼吸平复心情。 “一场难度极高,精准到不能出一丝一毫差错的手术……” 又是两道恩赐在他额间和手背亮起。 【思维共鸣】为线条的视角增添了格外的色彩,具有生命的事物以颜色代表情绪,而红色夹杂黑色的希莉薇尔给人的感觉就如一座暴躁易怒,即将喷发的火山。 “那么,就开始吧…” 【灵界之触】能让恩赐者接触到无形之物, 罗兰蹲下用手抚过希莉薇尔的鳞片,手心的月亮彩绘映过线条,照出一头头古代种百兽的模样。 塞勒涅能根据自身的特殊性编织出一片如海面的梦境,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出百兽的意识体,然后把它们投影到梦境。 刺尾翼蛇、墨赫托湖怪、科诺纳巢狼、祀亡游隼…… 随着一头头古代种被投影海面之上,希莉薇尔周身的气息逐渐平稳,罗兰心中松了一口气,默念道, “导出黑足伶猫的树状图……” 血脉的树状图不断延伸,罗兰将其牢记心间,犹豫过后走向巨龙的腹部,用匕首划开了坚硬的龙鳞。 【龙飨之匕】 罗兰借由数位“大灵”赐福,才最终锻造出的器物。 它的作用很简单,精准定位希莉薇尔体内的古代种,在不损伤主体的情况下进行血脉剥离。 “也不知道这样是好是坏。” 罗兰的心情有些复杂,他感觉自己现在像是一个大人,那种打着“我都是为你好”旗号的大人。 用自己的意愿来替代希莉薇尔做出决定,不管对方是否愿意,就将她送进了补习班? 形式不同,但含义基本一致。 罗兰否定了所有人的方案,决心让希莉薇尔走出一条独属于自己的路,不会再有古代种的困扰,也不会因此而影响人格。 匕首上的瞳孔疯狂晃动,像是在找寻什么,激动得要跳出眼眶,最后定格在了一点。 咚、咚咚…… 如鼓声般沉重的心跳在耳畔响起。 龙飨之匕刀身的脉络跟随心脏一起跳动,将猩红的鲜血泵入刀柄连接的试瓶。 …… 人与武器的分别是什么? 人格,独立自主的意识是精神的支柱,是一切行为的基石。 罗兰拔出匕首,大灵赐予的恩赐悉数在身上亮起。 “我能做到一切,就像我以前做的一样……” 接下是最难的一步,罗兰要从无到有,编译出一条全新的道路。 【龙语魔法】 【血脉增幅】 世界上从未有过的力量体系,对于这种闻所未闻的体系,恐怕大部分人都会把它当成一拍脑门想出来的笑话。 就连罗兰也这样觉得? 其来源不过是前世游戏中的一种幻想,现在他居然妄想把这变成现实。 罗兰抛起手中的匕首,又在刀刃旋转的中途,找准时机抓住刀柄。 “所以还是锁骨位置好一些吧?毕竟希莉薇尔是女孩子嘛,这样漂亮些…” 选中一片连接处的鳞片,罗兰握住匕首的右手扭曲得不成模样,鲜血浸透衣物沿着袖子滴落。 仔细一些甚至能听见骨裂的声音。 …… 即使是最底层的平民,只要掌握了一枚符文的镌刻方法,就能立即跨越阶级成为体面人。 而能够独立镌刻一整道术式的人,无一不是一个国家的上层阶级,无论走到哪儿都能享有高规格的礼待。 黑足伶猫一共有七道符文回路,罗兰现在要做的是何止是用疯狂形容,异想天开还差不多… 他准备将这七种符文回路全部结合,构成一道完整的血脉增幅! 在不破坏拼图完整性的同时,让希莉薇尔获得黑足伶猫的血脉加持,最后通过独有的【龙语魔法】调动回路,凝聚出术式。 “嘶…得快些了,我可不想从此以后变成独臂大侠。” 罗兰右臂在此刻已经扭成麻花,庆幸之前有附加屏蔽痛觉的赐福。 以血镌刻… 当刀刃在划上鳞甲的一瞬,大量的精神力损耗让他几欲昏厥。 …… … 罗兰日记: “day5,我成功了。” 浴室中,弥漫着大量水雾。 罗兰右手打满绷带,用左手艰难地在日记上写下结果。 “我对希莉薇尔的感觉有些复杂,明明只相识了五天?” “我开始分不清是我本身的意愿,还是死棘花的作用,或是两者都……” 咚! 听着背后传来的嘈杂,罗兰无奈地叹了口气,“希莉薇尔,淋浴不是把木桶盖自己头上。” “抱、抱歉,指挥官大人,我有些不明白…” “唉。” 到目前为止,希莉薇尔的常识教导依旧进程缓慢,比如—— 让她洗澡她会在盛有热水的木桶里站军姿? 连比带划,好不容易解释了一番,她又改成练蹲姿了… “唉…” 再叹了口气,罗兰在起身帮忙前,歪歪扭扭地在日记上快速写下。 “明天将是全新的一天。” 33.下城区 艾兰迪亚城,一座钢铁与蒸汽的城市。 这里的工厂如心脏般强劲跳动,轰鸣着震撼大地,不断喷吐着浓厚的黑烟,如同城市的呼吸,将工业的印记深深烙印在天际。 这里的人就连血管里流淌的都是滚烫的机油! 或许有些夸张,但艾兰迪亚下城区的环境确实恶劣得难以生存。 “据魔女守则第三条,我授权你最大自我防卫的反击权限。” 将马车停在下城区的分界处,罗兰一边为希莉薇尔系上帽绳,一边说道。 城市在此划分区别。 赛菲尔河畔,一些艺术家打扮的人坐河岸描绘街景。 中世纪的建筑与颇具现代的大楼相互衬托,构筑出了文明和艺术的交汇,香榭丽舍大道上行人络绎不绝,他们或是风格华丽的都市女郎,或是手握文明杖,言谈举止从容不迫的绅士。 “咚…” 大本钟的钟声悠扬回荡。 显得罗兰和希莉薇尔像是两个十足的怪人。 一个是中世纪散播瘟疫的鸟嘴医生,另一个要稍微正常一些。 维多利亚风格的小洋裙,将希莉薇尔的美丽展现得淋漓尽致。裙身如花瓣展开层层叠叠,裙摆蓬松如云,随着穿着者的动作轻轻摇曳。 只是带着一张由金属齿轮,和黄铜管道构成的半脸面罩。 “指挥官大人,我们是进入毒气战区吗?” “没那么严重,但也差不多…” 脸上的鸟嘴滤罩让人看不清罗兰的表情,可从声音上听出他很无奈。 下城区,绝大部分艾兰迪亚人认为这是城市腐烂发脓的创伤。 这里肆意流淌着有害的污水,雾霾浓厚到像是走进了一场灰黑的大雾。 谁知道有家工厂会突然泄露有害废料啊! 听现在都已经有人目击到双头老鼠,下水道人形鳄鱼了… 让这本就不适宜人类生活的下城区变得更加雪上加霜,下城区的所有居民都把自己包裹得严实,只露出一双眼睛。 像是某小国的恐怖组织。 “希莉薇尔,其实你在马车里等我更好。” 罗兰看了眼满目疮痍的下城区,又看了看安静时,显得安静端庄的希莉薇尔。 那就不像是她该踏足的地方。 “恕希莉薇尔逾越,魔女无法做到让职权者独自踏入危险区域。” “好吧。” 很可惜,无论罗兰再说多少次,都不可能让希莉薇尔放弃这次同行。 融合古代种血脉的过程中,魔女表露出了鲜明的,具有猫类特征的性格和情绪,但那不是真实的她。 此时此刻,一丝不苟,像是兵器般无感的希莉薇尔才是真正的她。 习惯将一切情绪埋藏在心底。 像个胆小鬼,竖起坚硬的外壳保护自己。 好在罗兰知道,这种“外壳”就如海因里希的坦克涂装一样。 表面上吹嘘得厉害,运用了最新研发的附魔防护坚不可摧,实则只要使用正确的方式就会一触即溃。 希莉薇尔有一颗敏感自卑,脆弱又饱含丰富情绪的内心。 …… … 靴子在泥泞的地面一深一浅地踩着,城市基础建设? 那玩意儿跟没有一样…… 道路两旁是胡乱用铁皮、钢丝和木板搭建的违规建筑,不时传出一些奇怪的声音,可能是落魄夜莺搭建的温柔乡? 罗兰牵起希莉薇尔的手,不管不顾地向前走着。 雾霾不能阻碍他和希莉薇尔敏锐的感知,魔女忽然松开了他的手,做出几个手势。 【耳目窥视,是否执行清扫任务】 浓重的雾霾中,不时透出几道视线在他们身上扫过,或是好奇或是贪婪。 罗兰略微提起警惕,视野落在了希莉薇尔身上,不大愿意让她跟来的原因,就是会引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一个衣装靓丽的上层区小姐,如果在没有护卫的情况下,出现在肮脏破败,没有法治可言的下城区会发生什么? 过几天,人们会在臭水沟里发现她被泡得肿胀的尸体。 不过希莉薇尔不在此例。 在战场上,她比一支没有装备重型武器的军队更具威慑性。 阴影里躲藏的目光如同饿狼环伺着两人,低声讨论该如何分配这误入下城区的“猎物”,究竟要怎么分割才好吃干抹净呢? 他们有想要魔女那身精致的小洋裙,说这可以在夜莺那儿换上几晚的欢愉。 有的又想要罗兰那身巫医的服装,说这或许能在售卖某些迷幻剂时,更好地获取买家信任。 “我要这个!” “那这个就得给我!” 他们讨论着,如此说道。 希莉薇尔也平静地听着,这些话一字不漏地流入她耳中。 再一眨眼,眼眸已是冰冷的竖瞳。 神话中的巨龙贪婪无比。 它们对财宝有着难以压抑的占有欲,要不到就抢、抢不到就偷、偷不到就伺机而动,它们一向如此。 只是希莉薇尔的“龙之秘宝”有些特殊,她不喜欢亮晶晶的动作,她喜欢…… 罗兰送她的这一身礼裙。 或许有些差异,比如说是薛定谔的喜欢? 作为军队中流出的魔女,希莉薇尔更青睐于干练的军服,不过礼裙虽然厚重繁琐,却是指挥官大人送的。 值得万般珍惜…… “嘿,朋友。” 雾霾中走出一道干瘦的人影,用贪婪的眼神扫过罗兰全身。 “穿的不错啊,第一次来?要不我带你们逛逛……” 那种眼神令人周身不适,像是在用一条沾满恶心口水的舌头不停舔舕。 “……” 罗兰没有说话,叹了一口气。 周围的雾霾中,又走出几道人影,手里都拿着自制的武器。 匕首、棍棒、石块、教廷分发的半截黑面包。 什么都有,他们眼神凶恶地将两人包围在中间,嘴角咧得很大,似乎下一刻就要淌下恶心的口水。 “得做些什么建立威信了…” 罗兰将手杖换到左手,右手伸入长袍内部。 …… 希莉薇尔冰冷地注视着一切。 巨龙会对任何觊觎它财宝的人,施以毁灭性的打击。 锋利的利爪会抓破他们的喉咙,愤怒的龙息会将他们烧成焦炭,鲜血冲刷污秽的泥泞,连同着那些破碎的人体组织和内脏。 她的“龙之秘宝”少得可怜,而作为职权者的罗兰无疑是其中最重要的。 罗兰似乎忘了? 在没有了古代种的影响后,希莉薇尔本身也是龙类权柄的魔女。 在人性逐渐苏醒的过程中,龙的本质也将一览无余。 34.“身份证” “如果我是你们,就不会选择这样做。” 罗兰将希莉薇尔挡至身后,并没有注意到她皮肤上浮现的龙鳞。 魔女有些犹豫,即使是灵巧的龙人形态,也很容易就会损伤到这件礼裙。 “那么,这位外地来的绅士老爷,您说…我该怎么做呢?” 为首的人嬉笑个不停,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这里是废气弥漫的下层区,那些黑皮狗可不会巡逻到这儿来,不管做出了什么罪孽之事,都能在这里得到妥善地处理。 尸体扔在原地? 明早收尸人就会推着焚化炉,将其和杂物一起烧成灰飞。 “怎么做?” 罗兰歪了下头,一把45口径的手枪便抵在来人的额头。 “你现在要做的是在脑袋开花前跪下,向我哭诉家里有重病在身妻子、八十岁的老母亲、尚且年幼的子女,好以此来打动我的怜悯…” “最后,伸出你肮脏不堪的舌头,把我的鞋底舔得像新的一样!” 罗兰的话锋利得像是刀子,在这种没有任何法治的地方,就必须要遵从它的生存法则。 过往的习惯先放到一边,他身为一个医生,随身携带枪支很正常,而且在下层区,你得比这里的渣滓更狠、更恶! 咔嗒—— 正当一切看似得到解决时,罗兰身后响起了子弹的上膛声。 这些下层区的暴徒根本就不在乎,被人拿枪抵住额头的人又不是他们,凭什么要被威慑住? 罗兰向身后瞥了一眼,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的后背。 严格来说那并不是枪,而是工业废物打造的火药发射器。 简陋得跟它的炸膛率一样不忍直视,枪管上满是锈迹,全靠几根铁丝绑在一起,才顽地没有散架。 拿着这玩意儿开一枪会死一个人,不过是开枪的人还是被射击的人就不一定了… 罗兰觉得这玩意儿还存在的原因有两种,一是下城区最不缺的就是人,而且大部分都是精神麻木的疯子,至于第二个…… 鬼知道制作这东西的小作坊往里面添了什么! 只要成功发射,威力大得吓人,哪怕是坦克装甲都能轰出一个巨大的凹陷。 “如何?” “尊贵的绅士老爷……” 被罗兰拿枪指的人癫狂地笑着,那种弧度几乎是下巴脱臼才能做到的程度。 “这可真是把好枪啊!” “瞧瞧这枪口,这材质,多好的一把枪啊…” 这名下城区的暴徒似乎并不担心罗兰会开枪,用贪婪的眼神一遍遍扫过枪身,最后甚至把枪口整个塞进嘴里。 “就是这个感觉!碳钢枪口!轧制、锻造的冷加工工艺!!” 暴徒的距离很近,他嘴里塞着枪口说话囫囵不清。 罗兰甚至能看清他一口啮满牙垢的黄牙,生疮的舌头像蛆虫一样在枪管上翻滚。 “好恶心,这把枪我不要了……” 在向希莉薇尔下令和开枪之间,罗兰选择了放手。 哐当! 用料扎实的手枪径直掉落在地,暴徒们一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很快他们嘴角溢出了更疯狂的笑意。 暴徒们狞笑着一步步靠近,为首最近的人用手去拽罗兰的衣领,却被他灵巧地躲开。 “希望老霍克仅剩的仁慈,不会让你们痛苦太久……” 说了句意义不明的话,罗兰背过身,用手捂住了希莉薇尔眼睛。 殊不知在魔女蕾丝花边描线的喇叭状袖口里,一双白嫩的手臂已经完全转化成龙类的趋势。 蠢蠢欲动…… “老霍克?” 这个名字让暴徒充斥血丝的眼里有了一丝清明,又或者说是恐惧。 他们对视了一眼,随后罗兰耳边传来了各种肮脏不堪的辱骂。 “我要把你肠子拽出来勒死你!” …… 耳边传来凌厉的风声。 哧—— 希莉薇尔身上冒起一缕缕白雾,准备按照魔女守则「职权者的生命为第一要素」自行出击时,响起了一声枪响。 紧随而来的是暴徒凄惨的嚎叫。 “啊……啊啊啊啊!!我的手!我的手!” 剧烈的疼痛感,让他们即使长期嗑药昏沉的大脑也清醒了过来,一种被否定的荒谬可能性在脑海中浮现。 “这家伙、这鸟嘴怪人不会真的认识……老霍克吧!?” 随之而来的招呼声,验实了这个猜想。 “哟,这不是我们的大好人罗兰·岚吗?” 老霍克体型粗壮魁梧,身上一块块隆起的肌肉甚至让人感觉他像是个木桶,而缠绕他周身的弹药链都被衬得像是扎绳。 “我手下的小崽子告诉我,‘哦,界线外来了一辆古怪,又涂着红色十字油漆的马车’,我就猜到是你。” 老霍克甚至没戴过滤面罩,脸上长满了络腮胡子,走起路来同狗熊一般摇晃。如果把手伸入他的络腮胡里,兴许能到一块吃剩的蛋糕、半盒烟头、一发子弹? 他总喜欢往胡子里藏点东西,就跟胡子是次元空间袋一样。 “毕竟我是个医生,需要一些东西来表明我的身份。” 罗兰打了声招呼。 但老霍克却没有再继续说话,等走到罗兰身前。他先是认真地看了一眼魔女,才对罗兰咧嘴笑了笑。 牙床很白,平时有在注意清洁,只是卡着不少猩红的肉丝。 “我以为你已经戒掉这种东西了。” “她不是东西,她叫希莉薇尔,而我是她的直属职权者。” 罗兰较真地答道。 “疯子…” 老霍克的脸上露出了跟曾经伯纳德一样的神情。 “我只是个有‘独特兴趣’爱好的医生,相比之下你才应该是个疯子。” 罗兰看了一眼老霍克长道胸口的络腮胡。 他是个拥抱进步的人…… 简单来说,就是撩起他的络腮胡会发现他跟超人一样,只不过胸口上的字母不是‘s’,而是一个‘d’。 家徽,「科维奇家族」的家徽,具体功效大概类似于死星大炮、灼热光线。 不过这样的代价却是,胸膛被大面积地掏空,塞入气缸、活塞、齿轮、蒸汽阀、曲柄箱…… 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哦…对了,还有符文,这万金油一般的文字。 “霍、霍克老大,我们……” 先前的暴徒惶恐不安,双腿颤抖得站立不稳,最后索性直接跪在地上,用膝盖一点点地挪到他身前。 像狗一样吐着舌头。 老霍克带来的恐惧,让这些敢拿自己生命做赌注的暴徒放下一切反抗,连那些“火药发射器”都扔得远远的。 “我们不知道这、这位绅士老爷是您的朋友,请原谅我们…” “当然,我当然会原谅你们的。” 老霍克宽厚的手掌拍了拍他的脑袋,笑得豪迈爽朗。 “只要给我的锅炉一个拥抱就行了。” “不,不要……” 被拍了脑袋的暴徒还想说些什么,可雾霾中走出了几名身着制服的人,扯起他们的衣领拖入大雾。 “霍克!霍克老大!!饶了我!” 大雾中响起激烈的求饶声,随即转为拳头殴打肉体的沉重音响。 “呼……” 老霍克呼了口气,拍打着罗兰肩膀:“终于清静了……” “说说看,有什么是需要我为我们伟大的罗兰少校效劳的。” “身份证。” “我需要一张希莉薇尔的身份证。” 罗兰少见地没有反驳自己身份,看着被拖入大雾中的暴徒,陷入沉思。 【老霍克的锅炉】 下城区许多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对于不服从管教,脑子被迷幻剂嗑疯了的人,老霍克就会热情地邀请他们,给锅炉一个拥抱。 说是锅炉,但其实就是一个小型的蒸汽枢纽,散热还不怎么好。往往运转起来会被烧得铁壳通红。 人一旦抱上去,顷刻间就会被烫得血肉模糊,焦黑的皮肉和蒸汽枢纽的铁壳粘在一起。 “感谢老霍克的仁慈。” 这时候他一般会拉下活塞杆,让枢纽冷却下来。 只要狠心舍弃掉一半的皮肤,把自己从铁壳上“撕”下来,并及时得到救治的话…… 那大概率还是能活? 35.军号手 “这东西可不便宜……” “当然。” 老霍克推了一把木桌上的档案袋,稳稳停在罗兰身前。 没有着急撕开,罗兰知道,里面存放着一封希莉薇尔“从小到大”的资料,事件记录得巨细无遗。 出生在普林顿乡下的一间农场,家庭并不富裕,有三个妹妹一个弟弟,因为是长女,所以从小承担起了照顾家人的责任,这让她养成了沉默寡言的性格。 隐性的权柄一直处于沉寂状态,所以直到近日才得以觉醒。 “噢,天呐!这简直是一场悲剧!” 老霍克动作夸张地抹了把眼泪,虽然眼泪并不存在。 “不知真相的少女,在一次意外中不小心烧掉了农场,连同她的姊妹和父母一起。” 【巨龙喷吐烈焰,郊外的农场很快便被火焰吞没殆尽。】 这是档案里关于希莉薇尔生平的最后一句记载。 因为这句话,老霍克还得专门派人去乡下买一间农场,然后再用价格昂贵的龙息药剂一把火烧掉。 “我其实可以自己看…” 罗兰满头黑线,望着在自己面前手舞足蹈,声情并茂“演绎舞台剧”的老霍克,这老头过了这么多年,还是没改掉这个习惯。 明明自己长得像头洞穴熊人。 “不,这不一样,没有真实情感的演绎,都是失去了灵魂的玩意儿。” 老霍克摆了摆手,拿起桌上的酒壶“顿顿…”猛灌了几口。 滋滋—— 像是冷水浇上发动机的声音。 通过他仰头的动作,罗兰透过他络腮胡下镂空的气孔,看见活塞疯狂敲击着气缸,将蒸汽的能量转化成机械能。 “抱歉,我情绪激动时它就会过热。” 注意到罗兰在看什么,老霍克解释了一句,他刚才喝的可不是酒,而是高浓度的冷却液。 “你保留了心脏?” “人要是没了心脏,那可就成了没有感情的怪物。” “嗯…” 罗兰点了点头。 在老霍克胸腔里气缸的左侧,有着一颗用玻璃瓶盛放的心脏。 这颗心脏早已风化干瘪,论实际意义来说就是个装饰物,远不如腾出更多的位置加强性能。 【人类的情绪由下丘脑中枢控制】 但这是属于老霍克的固执。 “哎…” 暗暗叹息一声,罗兰收起桌上的档案袋,交给了身侧的希莉薇尔。 “多少布朗,老霍克。” “你居然跟我谈钱?就你那点微薄的退伍金?” 老霍克眼睛瞪得很大,连嘴巴都惊讶得半天没有合上,像是听见了什么不敢相信的事。 “咳咳…” 罗兰干咳了两声,神色有些不自在。 “该付的酬劳是必须的,这是规矩。” “这儿是下城区,我就是规矩。” 老霍克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每个人都曾受过你的恩惠,当报答来临时,你应该要学着去接受。” “虽然这样的报答并不对等。” 罗兰想说些什么,但老霍克又很快打断了他。 “知道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在想什么吗?” “天呐,瞧瞧……” “这小子就像个圣人!就应该把教堂里挂着的那蠢货扔掉,让你站那儿上面去!” “呃……” 罗兰嘴角抽动了下, “虽然我知道你是在夸我,但这个比喻或许有些不那么恰当?” “你在意吗?” “还好。” …… 或许是有段时间没见,罗兰和老霍克多聊了一会儿,直到怀表的时针来到正午十二点整后,才做出道别。 “慢走不送,” “我找了两个崽子帮你们开路,有他们在会帮你们省点事。” 老霍克靠在栏杆朝下方的罗兰摆了摆手,在他身后矗着一座巨大的蒸汽枢纽,时不时响起凄厉的哀嚎声。 蒸汽枢纽的大小是相对而言的,但暴徒们的惨叫是真的。 “小霍克很喜欢他们,也想见见你。” 老霍克神情落寂,他刻意引导罗兰走的这条出口。 “嗯,再见老霍克,还有小霍克……” 罗兰摘下帽子,按照拜访的礼节略微躬了躬身。 故人相见,可惜小霍克终究是没能扛过… …… “指挥官大人,他曾是个军人?” 通过一些细微的行为举止, 如指腹上的老茧,坐下后调整的坐姿等,希莉薇尔判断出了老霍克过往的身份。 “嗯,曾经在部队里担任军号手,我和他共事了一段时间。” 罗兰思索了一会儿说道:“他有高地人的血统,他和他儿子小霍克吹出的军号又高又响,像是激昂的鼓点。” “啊啊啊!!啊啊……饶了我!” 走出通道时,背后又传来凄惨的求饶声… 如果空耳去听,跟军号的声音也有那么几分相似。 【我儿子继承了我的天赋,他会成为世界上最棒的军号手!】 咚! 罗兰面色十分复杂,关上了通道沉重的铁门,那些惨叫声随着戛然而止。 “您似乎心情不佳?指挥官大人。” 希莉薇尔不懂人类的交际,一件显而易见的事也会进行询问。 她甚至不知道如果罗兰说“是”,那接下来应该怎么样回答。 ‘安慰他人’是项技术活,魔女暂时不能理解这么复杂的东西,所以大概率会选择沉默不语。 “有那么一些,但这不重要。” 接下来是一段焊接的螺旋楼梯,罗兰双手扶住栏杆,打量这被称为“城市腐烂发脓的创伤”的地方。 这里整体色调偏暗,笼罩在浓郁的雾霾当中,除了工厂以外很少有高大的建筑,入目处皆是低矮的铁皮房,密密麻麻地紧凑在一起。 令人感觉压抑得喘不过气来。 “魔鬼会躲在这里吗?” 有可能… 毕竟这里的土壤很适合他们生存,如果不挑食的话。 罗兰习惯性摸了摸希莉薇尔的脑袋,魔女似乎在想什么,显得心不在焉。 意义不明的战士雕塑cg+1 老霍克很强。 魔女只是在想:“他这样强大的战士为什么意志消沉呢?” 强大的战士都应该为帝国效力,向元首效忠,以战争为荣,以战死为誉。 这似乎在埋怨老霍克空有一身武力,却躲在下层区跟平民“打闹”? 不,并不是。 斯洛克曼人的固有认知就是如此。 谁也不能站在正常人的角度去指责希莉薇尔,而且罗兰所要做的,就是消除这种畸形的观念,将她引导向正常。 “边界线外有一家咖啡店,那里面包的香味能充斥整个香榭丽舍大道,” “要去试试吗?希莉薇尔。” “感谢您的邀约,乐意之至。” 希莉薇尔做了一个威武霸道的提裙礼,将右手放了罗兰手心。 …… … “瞧,虽然进展缓慢,但也有成效了不是吗?” 36.教堂 “两杯红茶,一份卡夫卡蛋糕。” 罗兰向来对咖啡这种提神的东西敬而远之,仔细看了遍台前的菜单,选了一份斯洛克曼风味的甜点。 他并不急于赶往教廷。 可能是作秀,又或者是靠近下城区的香榭丽舍大道人流量很大,艾兰迪亚城的宗座教堂就在不远处。 “您的餐牌,先生。” “谢谢。” 罗兰递过小费,拿上餐牌回到希莉薇尔身边。 这个位置靠近橱窗,能透过玻璃将整个大道收纳眼中。 不错的位置… 而且魔女就安静地待在那儿,很养眼。 该说不说,魔女真的一类被造物主中意的人,希莉薇尔坐在哪里,侧颜就如一幅精心描绘的画卷。 阳光落在她银灰色的长发,折射出一种绚丽奇异的光泽,又为其增添了几分柔美。 可惜面容还是那么木讷,像是一个不会笑的人偶。 罗兰站在原地呆愣地看了一会儿。 不爱笑和面瘫是有区别的,两者的区别甚至大到能一眼分别。 面瘫的原因大多是面部神经损伤,患者会很难控制脸上的一些肌肉,这导致就算他们强行扯动嘴角,缺乏微表情也会让人觉得很怪异。 有些像恐怖谷效应… 至于希莉薇尔,她是不爱笑。 但她可能从来没有笑过,没有那样的肌肉记忆,僵硬得像是块钢板。 “……” 罗兰观察了有一段时间,甚至烘焙房都已经出完了餐,学徒把餐盘交到他的手上。 微笑,这对希莉薇尔来说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 “我觉得你可能会喜欢这个。” 一盘卡夫卡蛋糕被放在魔女身前。 这种蛋糕外貌介于奶酪和芝士之间,但主体用的是柔软绵密的戚风糕胚,内里填充杏酱,外表装饰了一层雪白的奶油霜。 “指挥官大人?” “人多的时候,你要称呼我为罗兰。” 往希莉薇尔手里塞了一把小勺,罗兰小口抿着红茶。 “我要交给你一项任务。” “希……” 罗兰早有预料,一把捂住了魔女的嘴,防止她“蹭”的一下站起来大喊——“希莉薇尔随时为您待命!” “放松一些,我只是需要你做一次调研。” “请交给我,指挥…罗兰大人!” 希莉薇尔很激动,虽然不是出击任务,但这可是指挥官大人第一次真正交予她的任务。 实在是——!! 要不是罗兰手疾眼快抱住她,指不定会在这咖啡厅里闹出什么动静。 “你难道忘记我们在执行……” “长期潜伏任务?” “没错,我们现在深入敌国腹部,绝不能暴露出我们的身份。” “抱歉,指挥官大人…” 魔女将脑袋埋进罗兰的胸膛,不敢看他的眼睛,接受到任务让她情绪格外激动。 “没关系,希莉薇尔是个勇敢的战士。” 罗兰摸了下鼻子。 烘焙房里除了面包和咖啡的香味以外,还有一种魔女身上独有的气息。 这种气息并不浓郁,却始终萦绕在鼻尖,像是被烙上的烙印? “对了,本次调研任务非同寻常,只有希莉薇尔你能做到。” 罗兰神色一肃,眼神坚定地拍着魔女的肩膀, 希莉薇尔用力攥紧双拳,下定决心,无论遭遇怎样的阻碍,都必须完成指挥官大人交予的任务! “我需要你实地考察,这里的卡夫卡蛋糕能否作为慰问士兵的战后甜点。” “我保证!完成……” “任务?” 希莉薇尔说到一半忽然卡壳,蔚蓝色的瞳孔里尽是茫然,反应过来后有些慌乱,像个急于证明自己的小孩。 “指挥官大人,我、我可以执行侦查任务,伏击任务,还可以……” “嗯嗯,希莉薇尔是个出色的战士。”罗兰重新把勺子塞进她的手里,“现在,任务执行中。” “可……” 魔女很失落,但在不能用魔女守则形成冲突指令前,她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 其实罗兰更希望她能做出反驳,因为那样至少是表达出了自身诉求,而不是用命令说服自己,将想法压在心底。 “指挥官大人,您要去哪儿?” 注意到罗兰起身的动作,希莉薇尔问。 她手里的勺子停在半空,犹豫了很久都没有向蛋糕下手。 “呃…我得去教堂帮希莉薇尔办理一个身份证?” 罗兰觉得自己现在的行径有些像给小孩买份蛋糕敷衍,然后把她独自留在家里,自己偷偷跑出去玩的家长。 “唔,我会完成调研任务,在这里等指挥官大人的…” 看了一眼街角尽头的教堂,希莉薇尔有些失意,但还是点了点头。 “我很快就会回来。” 临走时罗兰又摸了摸她的脑袋,并不意外为什么总是寸步不离的魔女,在这次没有请求一同前往。 魔女的一生中,只有在执行「人理」和刻下「守则」时,才会靠近教廷的教堂。 算是一大未解之谜? 即使是被切除了人理,情绪波动近乎于无的魔女也会抗拒接近教堂。 罗兰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人群。 希莉薇尔隔着玻璃一直望着,心里空落落的难受,下意识勺了一口蛋糕。 “奇怪……” 层次感丰富的蛋糕对于她贫瘠的味蕾来说,如逢甘霖,可吞咽在嘴里后却有一种苦涩在不断蔓延。 …… … “如果不是必要,我真不乐意来这儿。” 罗兰站在马路对面,双手插兜,瞪着对面的教堂。 与其他地方一样,为了彰显神的仪仗,这里的教堂整体风格像是一头蛰伏城市的黑色巨兽。 庄重而庞大,外观在采用哥特式尖顶和飞扶壁设计的同时,一些机械元素也被巧妙地融入其中,如果有必要的话…… 这头“黑色巨兽”也能活过来? 当教堂塔尖的齿轮装置开始旋转,喷出大量黑烟,发出低沉有力的轰鸣声时,“它”会从大地拔出自己的四肢,用一双缠满黑色尖刺和铁艺装饰的双拳将亵神者砸个粉碎。 这些东西有个统一的名字——泰坦! 不过还好,现在它只是一座教堂。那些黑色尖刺和铁艺装饰也不过是一些栅栏和屋顶。 【我听到了死亡在我耳畔低语!但这是柴油引擎的轰鸣!燃气轮机的啸叫!神!与我同在!】 这又是谁说的? 应该是某个疯疯癫癫的教廷神甫吧… 罗兰皱了皱眉头,走过马路来到教廷门口。 这里站着两名三米多高,装备蒸汽甲胄的教会骑士。因为身上的铁甲,让人不得不仰视他们才行。 “向你们致敬,荣耀的骑士先生们,我是一个虔诚的……” 虽然不喜欢教廷,但有求于人,该有的礼节还是要做的。 罗兰心里翻着白眼,将自己描绘成一个渴望侍神之人,但一道声音打断了他。 【查询到目标可录入主位】 “?” 巨大的问号冒出脑门,罗兰抬起头忍不住地挑眉。 他面前分明是一个国字脸,粗眉毛,酒糟鼻的粗犷大汉,这系统面板是在发什么疯了? 37.看不见的魔女 【查询到目标可录入手记】 【查询到目标可录入手记】 【查询到目标可录入手记】 …… … 耳边不断传来系统的提示音,罗兰被吵得头昏脑涨,像是不小心闯进了一个全是魔女的军营。 内心迟疑了片刻,他还是没有选择将提示音关掉,或许能得到一些意外的收获… 艾兰迪亚在整片大陆都享有盛誉,它是一座蒸汽与进步之都! 教廷也对这座城市给予了重视,位于此处的是一座由教皇授予的宗座教堂,具有较高的宗教地位。 这里可以处理的事很多,但并不包括给魔女进行手术和刻印守则。 “请进,英俊的绅士,负责处理魔女相关事宜的76号神甫正在主持一场弥撒,您也可以稍等片刻。” 装备蒸汽甲胄的教廷骑士引领着罗兰来到一间祈祷室。 对于那些“虔诚”的,愿意向教廷献上礼祭的信徒,他们的态度一贯很好。 注意,这里不是向“神”,而是向教廷献上礼祭,甚至罗兰需要的话,也可以换一个禁欲系的修女来为他带路。 “有劳了,但我想更进一步聆听神的教诲。” 咔嗒, 罗兰婉拒了他,拧开祈祷室的木门。 立刻传来了一阵喧闹异常的声音,让本就头痛的罗兰更加难受。 这里比弗洛斯小镇的集市都更为吵闹! “我向神明起誓,我没有赚你哪怕一个子儿!!” “这价格根本就是对信徒的回馈!” 身披长袍,本该教诲世人的神甫高举手中的机械造物,站在讲义台上跟“信徒”争得面红耳赤,唾沫星子飞得到处都是。 神甫是一个典型的金色卷发的艾兰迪亚人,面部轮廓显得很年轻,皮肤上还有青春痘和痤疮。 他更像是一个推销员。 教廷供奉的神明就在他身后看着,一个被悬挂上空的模糊人影,罗兰打量了他几眼,找了一个后排的位置坐下,没有出声打扰。 祈祷室内是个密封的空间,只在墙壁上开有几扇巨大的彩绘玻璃拱形窗,上面描绘着一些关于神的事迹与谨言。 阳光穿过这些玻璃投下斑驳的光影,烘托出一种神圣静谧的氛围。 教廷是这个时代最擅长心理学的组织,他们擅长通过庞大的建筑群和细节处的布置,来让人感受到自身的渺小,从而产生崇敬心理。 再加一些稀奇古怪的仪式和神神叨叨的话语? 罗兰安静地观看这场弥撒,或者说是“拍卖会”。 神职人员的信仰几乎是呈线性增加,在初期他们性格迥异,神明只不过是一个他们为了敛财而挂在嘴边的工具。 可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到了后期他们又无一例外地成了狂信徒,将自己前半生积累的财富尽献神座。 曾有人怀疑教廷用了什么洗脑的手段,可后皆被证实那是子虚乌有的污蔑? “伟大神明的羔羊们啊! “让我看见你们对我主的虔诚!只需要捐赠七千布朗,就可以得到我手上这枚经机械神甫祝福过的黄铜机芯!” 台上的神甫卖力地吹嘘手中的机械造物,不断做出各种动作浮夸的展示动作。 罗兰撇了下嘴,工厂出厂报价几百的机芯,被他们收购回来就能卖出翻十倍的价格。 教廷能赐予信徒的东西不多,但神甫的祝福确实是个好玩意儿。 这能提高机芯的稳定性和一些浅表的性能,但具体程度如何,就要看是由哪位神甫经手的了… “这个神甫看起来很年轻,他是有什么特殊的愉悦机魂的手段吗?” 罗兰想着,从内衬里拿出怀表看了一眼时间。 按照惯性,神甫现在将要随机抽取一名幸运信徒,上台同他一起愉悦机魂… “那么,下面我将挑选一名最虔诚的信徒,和我一起侍奉神明,请求祂降下崇高的祝福!” 正如预料的那般, 一位神情激动的信徒被邀请上了台前,近距离观察赐福的过程。 “鸣大钟一次!” 哐当! 一柄扳手猛地敲击上了机械核心,年轻的神甫立即从超市推销员转变成了机车修理工 “推动杠杆,启动活塞和泵……” 罗兰默念出之后的赞歌。 “鸣大钟两次!” 铛!! 这次是一把尖嘴钳。 “按下按钮,发动引擎,点燃涡轮,注入生命……” 接下来的步骤有些枯燥,罗兰乏味地念叨着,他曾在开战前,听过那些接受雇佣的战争神甫念过无数次。 耳朵都要听出茧子来了… “鸣大钟三次!” 铛—— 年轻神甫换了一把特制的小锤,形状有些像音叉,敲击的声音悠扬深远,盘旋在上空久久不愿消散。 “看来是个机魂不悦物理修正派的神甫。” “咔嗒、咔嗒…”罗兰看了眼怀表,时间刚好过去十七秒,一般超过二十秒没能取悦机魂,那么这次赐福就可以宣告失败了。 台上的神甫紧张得忘了词,面上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手中动作不由得加快。 “看来要失败了?” 罗兰摇了摇头,替他默默补上了两句。 “齐声歌唱,赞美……” “此机械的机魂啊!遵从我的意志。” 【你正在愉悦一名未知魔女】 “这…” 罗兰猛地低下头,掩盖自己异样的惊愕。 怎么回事?! 用力揉了揉眼角,罗兰不容置信地看着系统面板,这种情况从未有过! 面板只对魔女生效,但魔女不是机魂,机魂也根本不可能是魔女! 【你的表演引起了她的兴趣,如果你能呈现更精彩的演绎,她将给予你一次机械赐福。】 罗兰脑海中闪过各种思绪,试探性地念了一句, “录入手记?” 【目标状态特殊,无法录入手记。】 有意思了,罗兰手指一下一下敲在扶手上,这是表面教堂内有一位看不见摸不着的无形魔女? “那我该如何取悦她?” 看着台上依旧忙着愉悦机魂的神甫,罗兰似乎知道了原因,看来这位魔女不喜欢他? 意思只要自己让他出点丑,就能得到一次机魂祝福… 可这位神甫是负责相关魔女事宜的,自己等会儿还得请他办事。 如果得罪了对方不得宣布告吹? 想了想,罗兰站起身径直走向台前。 38.这段赞歌你至少有三处语法错误 …… “这段赞歌你至少有三处语法错误。” 他的声音如一道惊雷,炸响在祈祷室内。 所有人面面相觑,将目光投至来到台前的罗兰身上。 黑发,褐瞳,不属于普林顿公国内的常见人种,穿着一件合身的双排扣黑色风衣,内里则是单薄的亚麻衬衣。 “你……” 年轻的神甫嘴唇翕动,想要说些什么,但大脑还没缓过神来。 “我只是一个兴趣使然的神明信徒。” 人们眼中的疑惑更浓了。 这里是祈祷室,在座的诸位谁不是神明信徒,要是胸腔中没有信仰,谁又会跑来这儿自找苦吃,买一颗不知性能的黄铜机芯呢? 罗兰此时面容坚毅,对周围人质疑的神情视若无物。 “自我介绍一下,我的名字是罗兰,曾在军队服役,现在是一名普通的小镇医生。” “因为在战场上目睹了神的光辉事迹,从此幡然醒悟,皈依了我主的信仰!所以我实在无法忍受你——” “用拙劣的技艺,亵渎神明的赐福!” 他转过身,指着年轻神甫的鼻子,让对方脸色气得涨红。 “你凭什么说我技艺拙劣,要不你打断了我的仪式,我肯定能让机魂大悦!!都怪……” 神甫心中忽然松了一口气,像是找到了宣泄口,想一股脑地把问题往罗兰身上推。 这是他第一次在信徒面前进行赐福,在此之前他尝试了无数次,而每一次都取得了成功… 为什么偏偏在这次教堂,在信徒的注视下会出现失误? 好在现在问题不大,这个冒犯的家伙打断了仪式,那就不是自己的问题了。 心里默默说了句抱歉,神甫摆出了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颤抖着跪倒在地,额头紧贴地面, 双手捧起被他敲得坑坑洼洼的黄铜机芯, “愿机魂饶恕无知的信徒,此是吾等牧羊人之失职…”他将头颅埋在胸前,双手高高举起。 “你,可知你亵渎了神明!” 再次抬起头时,神甫双目发红,眼里有着三分怒意,三分愧疚,三分自责…… 他呵护机魂的行径充分调动了周围信徒的情绪,众人纷纷指责,认为是罗兰破坏了仪式。 特别是先前被邀请上台的信徒,他愤怒地撩起袖子,走向罗兰,像是要狠狠教训他一顿。 看到这一幕,神甫的心中暗暗点头,不枉他刚才一直往眼睛里蹭沙子。 “……” 罗兰维持着先前立下的人设,面容冷峻地从他手里拿过那颗黄铜机芯,口中高声用二进制赞颂—— “01000111,01101100,01101111,011……” 当罗兰咏唱出二进制歌曲时,周围聒噪的斥责声瞬间安静,就连神甫也因为惊愕张大了嘴。 “信徒!绝对是受到神明青睐的信徒!” 神甫无声的大吼,这般精练的咏唱,唯有多年深耕此道的狂信徒才能做到! 自己第一次举行弥撒,怎么会吸引来这样的… 罗兰看着眼前面板上的0和1,面无表情地念着。 他怎么会这些? 不过是看到系统又弹出新的提示罢了。 【你似乎想要退却?】 【未知的魔女准备给予你一点小小的帮助。】 对于机械来说,这样的二进制咏唱就如一支和谐的交响乐,拿起手中的黄铜核心放在耳边,精密的齿轮在不断转动和咬合,机魂大悦—— 但似乎还缺少点什么。 罗兰的嘴角抽了抽,看着面板上多出的图像,十分不情愿地扭动四肢。 “这是萨满舞吧……” 鬼知道为什么要做这些,那个未知的魔女除了不喜欢神甫外,还想拿他寻开心? “该死,拳头硬了…” 罗兰仿佛听见自己固执的脊柱在呻吟,这种极其考验身体协调性,柔软性的萨满舞他只能僵硬地摆出动作。 但有什么东西推了他一把,有种被当泥捏的感觉。 看着面板上的图形终于结束,罗兰赶紧一边大喊,一边抚摸黄铜机芯。 “机魂上身!轻抚机魂,机魂大悦!” 呲—— 严丝合缝的机芯向外延展,喷出大量的滚烫蒸汽,在机魂的赐福下,蒸汽又被转化为机械能,隔热性能极佳的黄铜以肉眼可见速度变红。 “此机械的机魂啊!遵从我的意志!” 超频的机芯在指令下停止运转,收回了向外延展的部分,被罗兰稳稳握在手心。 “怎么可能?!” “神迹!” “机魂大悦!” 周围响起了一声声惊呼,信徒们像是在看一头怪物。 机械赐福可不是随便摆几样东西,念叨几句赞歌就能完成的,在这简易赐福的背后,需要精通的知识足以塞够几个书柜! 并且…… 教廷有不为人知的赐福过程,只有少数人能被选中进行学习。 年轻的神甫瞪大了眼睛,仔细辨别罗兰的样貌,他怀疑这其他分教堂的人,特意来拆他台… “给我看看!” 他发了疯似的从罗兰手中夺过机芯,手指不停摩挲外壳,最后放在耳边聆听齿轮悦耳的咬合声。 “你怎么做到的!?” “只要保持虔诚,神自然会赐下对信徒的奖赏。” 说完以后,罗兰系上衬衣顶端的纽扣,不顾周围信徒的挽留和朝拜,直接走出大门…… 他那儿会这些,除了被逼着神神叨叨跳了一场大神外,什么都没做。 而且…他总感觉这并非愉悦了机魂,它更像是一种恐吓? 走过座位中央的通道,心里默数着“1、2、3……” 咔, 拧开木门,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你到底是谁?等等!等等我……” 年轻的神甫着急地想要追上他,看得守卫在门口的教廷骑士一脸诧异。 “这是怎么了?” 年轻的神甫叫做阿尔瓦罗·雷,作为中枢主教的儿子,有什么能让他如此失态? …… … 罗兰听着身后的脚步声,不仅没有停下,反而越走越快。 鱼上钩了… 他心情不错,在取悦机魂最后的仪式中,对那未知的魔女也有了猜测。 “咔嗒、咔嗒……” 怀表清脆的响着。 神甫焦急的内心也不免升起一丝疑惑,明明他与罗兰的距离不远,却怎么也追不上他? 被恐吓的黄铜机芯? 还有被愉悦机魂的怀表…… 39.怀表 【名称:机魂大悦的怀表(雾)】 【介绍:在一分钟前它只是块普通的怀表,银掺铁的表壳,陶瓷珐琅工艺的表盘,只需要上紧发条,将动能传递向齿轮,通过擒纵结构驱使指针移动就好。】 【但最近受到了极大的愉悦(雾)】 【效果:你能在一分钟内加快自己行动(“愉悦”的机魂有了更高的性能,由此诞生出了超凡的力量!)】 【注:加速结束后,行动过程中产生的疲惫感将以倍数叠加。】 “呼…呼呼……” 罗兰大口喘着粗气,希望借此来缓解自己的疲惫感。 小腿传来的酸痛感,就如刚刚经历了一场五公里负重拉练,逼迫他只能颤颤巍巍地扶住一旁的雕塑。 这似乎是掌控时间的力量? 不,并不是… 罗兰细致地感受了一会儿,这样的效果运转方式,说是强效兴奋剂更为合适。 类似于将人比作一个上紧了地发条,催促身体更加高效的运转,在一瞬间获得大量动能。 稍微休息片刻,罗兰找到一处台阶坐下,掩盖住自己发颤的双腿。 就算没有系统面板,他也能靠上辈子异界的知识活得很好,正如曾经做的一样… 现在将要重演一遍… 这才不是忽悠,是孜孜不倦地教导。 “等……等等,告诉我你究竟是怎样做到的。” 跟着他跑出室外的阿尔瓦罗·雷同样上气不接下气,大口喘着气。 罗兰没有理会他,自顾自地用手杖逗弄广场上的一只鸽子。 对于这种有求于你,又是富家子弟的人,需要多晾他们一会儿,刻意的讨好反而会引来轻视。 毕竟,上层人跟平民可是两种生物。 “回答我!你是谁?” 阿尔瓦罗试探去够他的肩膀,却被灵巧地躲开,自己还差点摔了个跟头。 “我…” “一位不懂礼节的蹩脚神甫,有人告诉过你,在向他人请教时要先自我介绍吗?” 罗兰继续逗弄着鸽子,这里是教堂外的一处广场,从祈祷室走到广场的正常步数是三到四分钟。 但在怀表的帮助下,他只用了不到一分钟。 “我的名字是阿尔瓦罗·雷,是这所宗座教堂的76号神甫,信徒告诉我你的名字。” 阿尔瓦罗看着手中的黄铜机芯,像是下定了决心,用力握在手心攥紧。 他才刚二十出头,正是恣意妄为,享乐的年纪。如果不是为了宛如神迹一般的机魂,他怎么会跑来教堂当一个机械神甫? 开什么玩笑!! 如果一个信徒就能独立完成机械赐福,那他之前所做的都是些什么? 每天早上从漫无边际的书籍中醒来,他想的都是机械的架构!内燃机的优化!还有如何高效地愉悦机魂! 在宗教的框架下,成为一名神甫的难度可想而知,如果将其他知识作为例子。那么想知道1+1等于几,就只需要学习1+1=2即可,并由此延伸出加法。 但成为神甫不同,他们需要从一本本圣经中学习,上下求索这1+1到底他妈的为什么等于2! “我想知道为什么, “你分明不是神甫,可你为什么能做到愉悦机魂?” 阿尔瓦罗举起手中的机芯, “这枚机芯是我亲手雕刻的,转速最高峰值不会超过一千,理论上只有经祝福后才能到达极限,突破一千转速。” 说着,他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但刚才,它远远突破了这种极限,甚至核心都无法承担这种性能。” 罗兰挑了下眉,这倒让其高看了这年轻的神甫一眼。 因为某种未知的因素,大部分神甫在前期都像是一个商人,往往只会在工厂批量购买机芯,经赐福后售卖给信徒。 还会自己雕刻机芯的神甫属于少数。 “请告诉我…您的名字,先生。” 阿尔瓦罗迫切地想要知晓原因,收起了身份带来的高傲,将姿态放低。 “罗兰·岚,一个乡下医生,兼我主的信徒。” 惯用的介绍方式,加上新添加的人设。 “哪个罗兰·岚?恩迪亚城的那个……” “不,只是同名而已。” 罗兰矢口否认,阿尔瓦罗也没有怀疑,他只是听见熟悉的名字,随口问了一句而已。 “我从五岁开始钻研机械,精通机械工程学、材料学、制图学……” “但如您所见,身为神甫的我在愉悦机魂这一途上蠢笨至极,在向您请教前,我为我之前的傲慢与无礼向您致歉。” 阿尔瓦罗语气很诚恳,坐到了罗兰身边,掀开自己的神甫长袍。 下面是一件沾满机油污渍的粗布围裙,特质的口袋可以容纳各种形状不一的工具。 “因为对机械的热衷,我违背家族的意志,选择成为了一名机械神甫。” 拿起固定在围裙上的工具,阿尔瓦罗小心翼翼地拆开机芯外壳,将核心呈现在罗兰眼前。 “可以麻烦您点评一下吗…” 与其他信奉大即是美,多即是好的粗犷机械造物不同, 他设计的机芯小巧精致,各个零件之间搭配和谐,显得井然有序,有一种流畅简洁的美感。 “精湛的技艺。” 罗兰点了下头,之后便没有更多了… 现在的局势逆转,可不能表现得太急迫,最好循循善诱,让对方先展露出自己的意图。 看样子阿尔瓦罗已经把他当成了一个技艺高超的专家了? 罗兰心中暗暗欣慰,不枉他花了点心思凹出这个人设,几年过去了这项技艺还好没有生疏。 “感谢您的称赞!” 阿尔瓦罗有些激动,被认可的喜悦充斥全身,正如那句话说得一样—— 【最好的形象就是对方的想象力】 举个简单的例子,购物时被卖家称赞一句“英俊的先生”大多数会觉得开心,但并不会过多在意。 人们会下意识地把这类称赞划分成一句客套。 但如果称赞的人在各方面都优于你呢? 看着神色激动的阿尔瓦罗,罗兰心中暗暗说了一句。 “拿捏住了。” 人类天生都是慕强的,弱小时自然希望得到更强者的认可,就跟学生渴望得到老师的夸奖一样。 “那个……罗兰先生,虽然这样很失礼,但我想向您请教,如何才能像您那样高效地取悦机魂。” 现在的阿尔瓦罗就像一个腼腆的大男孩。 罗兰安静地听他讲述,目光落到了他胸前的职称牌上。 【no.76:机械神甫】 【阿尔瓦罗·雷】 有名的大氏族啊,如此年轻就能在宗座教堂担任神甫,并且还兼任处理相关魔女的事宜…… 绝对是一名掌权者的子嗣。 毕竟处理魔女相关的事宜,需要知晓许多关于她们的隐秘知识,而没有身份背景普通人根本就一窍不通。 …… … 在偌大的一座城市中寻找魔鬼踪迹,得需要帮手才行。 40.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我感觉我陷入了瓶颈,即使技艺仍在精进,却只能制造出这种没有灵魂的死物。” 铛、铛、铛…… 许多圆形的黄铜机芯从阿尔瓦罗外袍滚落,顺着台阶一路向下,散落得到处是的。 【信徒捐赠售价:七千布朗币】 教廷的神甫分为许多种,但机械神甫无疑是其中最热衷于金钱的一种。 但此时阿尔瓦罗却没有丝毫去捡的意思。 “所有人都不认可我,认为我只是在浪费时间,毕竟我完全感受不到机魂,只能通过敲击这种粗暴的方法…” 罗兰听着,没有打断,也没有进行安慰。 对于这种郁郁不得志的理想青年,首先要做的就是倾听,最后再适宜地做出一点小小的建议和点评。 跟热恋中女方对男方说“我今晚一个人在家。”一样,话是精不在多… 道理是相通的,阿尔瓦罗找到了树洞,不断倾诉着自己的苦恼。 说自己为了理想来到艾兰迪亚城,入职成为了一名机械神甫,却没想到现实来得如此艰辛。 家族断了他的资金供给,逼得他只能像超市推销员一样向信徒兜售自己的机芯,为了以往看不起的小钱跟人争得面红耳赤。 更重要的是! 家族居然还在合理范围内,给他增添了许多无关紧要的破事,比如说处理魔女的相关事宜? 罗兰别过头摸了摸鼻子,阿尔瓦罗嫌弃的,正是他现在最需要的… 不过一切尽在掌握中不是吗? 直到阿尔瓦罗倾诉完苦恼,罗兰都没有说哪怕一句话。 无言地起身,将大衣整理得一丝不苟。 像是祭祀前的沐浴焚香,罗兰神情庄重严肃,看对方诧异的眼神中,一步步走下台阶,弯腰捡起地上散落的机芯。 动作轻柔,细致地用手巾搽去沾染的灰尘。 “罗兰先生,您在……” 阿尔瓦罗脸上挂满了不解,“做什么?” “……” 可惜没有得到回应。 直到他被这种行为感染,走下阶梯和罗兰一起捡起地上的机芯为止。 “你看它像什么?” 一枚机芯被呈在阿尔瓦罗的眼前,黄铜外壳严丝合缝,浑然像是一个整体。 “机芯?” “h—1796型号的机芯?” 阿尔瓦罗不知道这样做的意义,但还是认真地作答,“适用微小型机械造物,由于是手工雕刻,性能略高于市面上的工厂货……” “不,它不是机芯,它就是你。” 故弄玄虚,说一些看似很有哲理的话,对经历过信息时代的罗兰来说,简直不要太简单。 “对创作者而言,每一件作品都应该是自己的延伸, “它们并非没有灵魂的死物。如果连你都那样认为,并对其抱有轻视的话,那你和你的家族又有什么区别呢?” “我……” 远超这个时代的谨言如一道霹雳,响彻在阿尔瓦罗的心间,整个人僵硬在原地。 但罗兰却并没有因此停止,继续加大批判力度,“你说无法感应到机魂,那你有真正去跟它们沟通吗?” “没有!” “因为你怀着功利的目的去亵渎了机魂,它们自然不会回应!” “它们并非没有灵魂的死物!这些都是你强加在它们身上的,你只是在把机魂当做工具!” …… 哐当! 一枚机芯从阿尔瓦罗手中滑落。 短暂的发愣后,他猛地趴在石砖上,捡回了那枚机芯,放在身上不断擦拭。 “我、我……” 阿尔瓦罗的眼里有着急迫、愧疚、悔恨,张了几次嘴都没能说出话来,说是醍醐灌顶也不足为过。 “感谢您的教诲,罗兰先生,我竟如此愚钝……” 被捡起的那枚机芯正是先前在弥撒中,被他敲击得坑洼的那枚。这些凹痕就如一记重锤敲在了他的胸口,打得他喘不过气来,双手不断颤抖。 “我该怎么做?我该怎么做!!罗兰先生还请告诉我!” 阿尔瓦罗忽然攥住罗兰的裤脚,像是抓了一个救命稻草,五官全部皱在一起。 有点过了…… 他过于激动的表现,让罗兰有些不自然,该说追求理想的有志青年都是这样的吗? “咳咳……” “既然你想改变,那我可以告诉你一个方法。” “请告诉我,罗兰先生!我的皇家银行账户是5138……” “里面还有两万布朗的存款,密码是200291。如果不够的话,我还能用家族信用进行贷款,请务必告诉我!!” 阿尔瓦罗一副焦急的模样,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些什么。 罗兰嘴角不停抽动,还真是单纯好骗啊…… 一个本性不坏的技术宅? 调整了下自己的表情,罗兰问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你喜欢怎么样的女人?” “嗯?” 阿尔瓦罗一下怔住,见是在认真询问后,才怯怯地开口: “罗兰先生,这个问题很重要吗?” “嗯,关系你能否沟通机魂。” “好吧……” 阿尔瓦罗犹豫了一会儿,“我喜欢比我高一点、身材丰腴一点、厨艺好一点、好看一点、体贴一点、最好能支持我的理想一点的女人……” “你许愿,找田螺姑娘呢?” 这回轮到罗兰的眼皮狂跳,好在只是在心里抨击,没有真说出口。 “罗兰先生?” “咳咳,没事……” “既然如此的话,那么我教导你的方法就是—— “把这枚机芯当做你心目中的女人一样去对待!去攻略!直到获取它的认可!” “嗯?可……” 阿尔瓦罗话还没说完,罗兰一把将他从地上拽起。 “没有可是,人与人不能一概而论,你决心去改变,那就让我看看你究竟能做到何种地步!” …… … 一都那么顺理成章,让罗兰走出教堂的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在一通人生哲理的说教后,加上重新神叨地演绎了一遍赐福,不得把这傻小子哄得一愣一愣的? 他可没指望单靠说教,就能糊弄过去。 于是把先前机魂赐福的怀表,拿了出来又演饰了一把机械赐福,最终让阿尔瓦罗对他说的方法深信不疑。 当场就抱着机芯来了一次深情告白… 还真是单纯啊。 罗兰忍不住摇了摇头,可他也没全糊弄这年轻的神甫,战场上确实有一些战争神甫会把机魂当作妻子来相处。 这样说不定真的能提高机魂的愉悦? 只不过要看脸,看玄学而已。 …… … 在香榭丽舍大道上,各种造型奇异的机械造物招摇过市,共同演绎出蒸汽时代的辉煌篇章,齿轮、黄铜、内燃机、差分机、燃油涡轮…… 这是独属于蒸汽时代的魅力! 【另一打开人们想象之门的机器是差分机!】 当这台具有无限可能性的推演运算工具诞生时,电气时代的到来不可避免地被取代了。 就如苹果在那天没有砸中牛顿一样,时代拐向了另一条岔路口。 罗兰从另一个出口走出教堂,他站在马路边望着咖啡店内希莉薇尔,内心忽然揪了一下。 “该死,我是不是忘记了时间?” 玻璃橱窗内的希莉薇尔呆呆地望着,望着罗兰离开时的方向。 望眼欲穿,什么都不能让她挪开视线,宛如一只被主人遗弃了的小狗,期盼着主人能再次出现。 …… 41.诊所 “咳…咳咳……得好好打扫才行了。” 推开诊所的大门,罗兰被扑面而来的灰尘呛得连连后退。 因为下城区的空气因素和长时间离开诊所关闭了滤芯,他的诊所内已经积蓄了大量灰尘。 “呐,希莉薇尔,看来我们得在这里驻扎很长一段时间才行了。” 食指划过柜台,用指尖捻了捻上面的灰尘,罗兰叹了口气。 人不上班不行啊… 这间不到三十平的诊所,在一开始寄存罗兰大量的期盼,希望能借此医路坦途,实现成为一名伟大医生的理想! 可惜没等他一展宏图,就被一通抗生素老拳打得节节败退。 这里是下城区的核心工厂群,比起外围和中间地带治安问题要好上不少,可同样的,居住在这里的人大部分都是工厂里的工人。 他的诊所跟其他人比起来,也不是不行,只是没有竞争力而已…… 在低廉的价格面前,什么药物的副作用、耐药性都得往后稍。 【你管他什么激不激素!】 【左手一把安乃近,右手一把地塞米松,谁不得夸你两句神医!】 “唉……” 这些建议和告诫让罗兰印象深刻,其实他也知道,这不过是在跟自己较劲。 蒸汽时代的滚滚浪潮下,底层人滥用抗生素和止痛药已是常态。 人人都是这样,凭什么你要搞特殊? “希莉薇尔,能帮我盥洗室去拿一只拖把和水桶吗?” “乐意为您效劳,指挥官大人。” 魔女对诊所内的摆设很好奇,虽然知道罗兰兼任医师,但还是不免产生敬佩,内心甚至有了一种… “指挥官大人无所不能!”的印象。 嘎吱—— 打开诊所阁楼的盖板,罗兰一边清扫着房间,一边思索接下来的架构。 希莉薇尔的“身份证”问题等阿尔瓦罗那边完事,备案登记后就基本得以解决。 那等待的这段时间该做什么呢…… 想着,罗兰目光落在了正在擦柜台的魔女身上。 银发的魔女全神贯注,一丝不苟地擦着柜台,头上矢状的龙角跟随动作起伏,就连夹缝里的污垢也要仔细清理干净。 “那就从明天开始寻找魔鬼吧。” 罗兰思考着… 根据朱莉安提供的情报所述, 那头特殊的魔鬼在艾兰迪亚城停留了很长一段时间,并且在城市官方未发觉的情况下,完成了一些布置。 “它想做什么?” “颠覆城池、献祭民众、召唤地狱、奴役生命?” 这些家伙很麻烦,类于一种规则生物,人类强烈的情绪是它们的资粮,而灵魂则是货币。 印象里罗兰对它们有两种观念,一种是金光闪闪的大财主,一种是喜欢耍赖的混球! 罗兰回想起一卷朱莉安交给他,疑似这头魔鬼交易过程的卷宗: 神恩历453年,魔鬼在某个村庄找上了一位老铁匠,它觊觎铁匠坚韧意志的灵魂,对此提出交易。 它拿起了熔炉边的铁剑,大肆夸赞其的锻造技艺,铁匠已经年迈,但对于认可依旧感到十分欣慰: “从我的曾曾祖父起,「老加德」的名号,就是这儿远近闻名的铁匠了, 我们锻造了数之不尽的盔甲与宝剑,就连首都的将军都会夸赞‘这真是一柄做工精良的好剑啊’,可现在我被淘汰了……” 魔鬼说:“火药与枪炮的兴起,让你穷极一生的技艺再无用处。” 铁匠说:“是啊,就连我的子女都放弃了这些技艺,劝我应该学习枪管的锻造。” 魔鬼愤愤不平:“他们怎么能理解父辈的坚持!不过是心浮气躁之辈罢了!” “啊…是啊,在我那个年代,村子里年轻人想要的都是威风凛凛的盔甲,和一柄锋利无比的宝剑。” 老铁匠很是落寞,“可就在昨天,我的孙子来到了我的小院,请求我打一把手枪的铁模,说‘这样我就可以在小约翰他们面前出风头咯!’” 村庄的人都认为老铁匠是个顽固不化、又脾气暴躁的糟老头,很少有人愿意听他说这些了。 老铁匠热情地邀请魔鬼进屋,向它展示自己的作品,寒光烁烁的战斧、削铁如泥的长刀、坚不可摧的盔甲…… 它们都曾在战场上占据一席之地,可现在都被枪炮扫进了历史的垃圾堆,老铁匠跟魔鬼聊了很久,说到最后忍不住掩面哭泣,说: “老加德的手艺就在他这一代断绝了……” 魔鬼此时提出了自己的意见:“何不锻造出一把远胜枪炮的刀剑?” “远胜枪炮的刀剑?” 那得是怎样的一把刀剑,轻轻一挥就能斩出刀光剑芒?那得刻满符文才行。 老铁匠并不是没有见识的人,任何东西铭满符文都能变成神兵利器,但那还需要他一个铁匠干嘛? 他笑着拒绝:“在我年轻的时候,我也曾想打造一把世界上最好的剑,最好能一剑斩下恶魔最坚硬的犄角,可现在我老了……” 看着自己干瘪的身体和满是老茧的双手,纵使再不甘心,也只能认命。 年迈的身体无法支撑他像年轻时那样畅快地挥舞铁锤,发抖的双手连风箱都拉不好,甚至因此会经常错过最佳的淬火时机。 魔鬼没有在意,它笑着说:“不不不,我的朋友,这些都不是问题,问题是……你真的想要做到吗?” “又或许你只是在逃避,把失败的问题归结于自己的躯体?” 醉酒的老铁匠觉得这是对「老加德」手艺的侮辱,立即大声地反驳: “要是我再年轻十岁,我肯定能打出最好的兵器!” 借此,交易成立。 魔鬼赋予了老铁匠微弱的不死性,和一具年轻的躯体。 铁匠长满老人斑的腐朽身体慢慢融化,最终变成了一摊身体蠕动,覆盖细鳞,长满眼睛的多足触手怪? 坚韧的外皮可以不惧炉火,多足的触手可以尽情锤炼,额外的眼睛又可以更好的分拣材料,把控时机…… 拥有这样的躯体,他一个就是一座铁匠工坊,在实际用途上,确实远胜当初腐朽而老迈的身体。 原本看到这里,罗兰都认为是一场魔鬼曲解愿望的恶劣把戏。 但卷宗却并没有因此结束。 “我有预感,它将是我最伟大的作品……” 异化后的老铁匠陷入了对锻造的痴迷,无时无刻不在熔炉前捶打胚胎。 …… 42.你又骗我 “指挥官大人?” 砰!砰!砰! 站在盥洗室的门口,希莉薇尔焦急地拍打木门,罗兰已经进去十分钟了,她也已经十分钟没见到指挥官了。 正在清洗毛巾的罗兰满头黑线,最糟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魔女已经变成没有他,就无法正常生活的笨蛋了…… 虽然她本来就不能? 但这种趋势在愈演愈烈,可能是因为教堂那段时间造成了空窗期。 希莉薇尔在他脱离视野的第一分钟会变得坐立难安,三分钟后会演变成来回踱步,五分钟后会…… “希莉薇尔,我只是在清洗毛巾。” “可是我担心…” 担心什么? 担心马桶里会突然窜出一个叼着匕首的刺客吗? 罗兰无奈之下只好打开门,探出半个身体表示自己尚且安好。 人总要读书的,希莉薇尔已经严重到这种地步,自己到时候要怎么做才能让她乖乖听话,去上夜校呢? 先看吧… 等希莉薇尔的“身份证”办理下来以后才好行动。 等将一切都收拾好后,时间已经来到深夜。 窗外传来一阵喧闹和尖锐的气鸣声,工厂下班的工人勾肩搭背,咒骂这该死的城市,这该死的工厂主。 希望他们都被双头老鼠咬掉卵蛋! 炽热的蒸汽中枢和飞快的工程作业几乎占据了他们一整天的时间,也只在这时候,只有机器轰隆作响的下城区才有了一丝人味儿。 忽然涌现的大量人群吸引了希莉薇尔的注意,她靠近玻璃,好奇地看着楼下走过的行人。 一切就发生在一瞬间,这片由黄铜和钢铁浇灌的区域像是活了过来。 “这里的工作时间一般是十四个小时,个别会达到十六小时。下城区在白天基本没人,只有到了晚上才会人多一点” 罗兰站在魔女身后,难得有她感兴趣的事,不由得喝了一口红茶解释道。 “窗户上有按钮,要是太吵闹的话可以隔音,他们大概要喧闹到凌晨两点。” “嗯,如果进行战争,他们会成为体格充沛的士兵。” “噗……” 罗兰擦了把身上的茶渍,指望希莉薇尔现在读懂人间烟火气还是不太现实。 事已至此,先睡觉吧。 阁楼的空间不大,再放一张床也不太现实,所以当罗兰掀开被褥时,立即感受到了一种窒息般的缠绕感。 “希莉薇尔……” 压迫的胸腔让他勉强挤出几个字,始作俑者的魔女却不明所以。 “指挥官大人?” 希莉薇尔生动形象地演绎一场试探,有些像让一时心软家里的小狗上了沙发后,就赖着不走一样…… 刚开始她只是站在床边,上了床以后也只是蜷缩在一起,占据小小的位置。 但到了后来—— 罗兰每天早上都能感受到蟒蛇缠绕、鳄鱼翻滚。翻身都得小心翼翼,不然会被希莉薇尔头上的角戳到。 “轻一些…” “对不起,指挥官大人…” 希莉薇尔把脑袋往被子缩了一点,每当这时候她总是控制不住自己,就像想要将罗兰揉进胸腔。 少女怀抱都是柔软的,希莉薇尔也是钢筋铁骨的… “唉,魔女。” 罗兰感受着被褥下心脏强而有力的跳动,望了一眼窗前悬挂的双面镜。 他的胸腔已经死棘花取代,现在是与魔女共用一颗心脏,紧贴在一起彼此相连。 “魔女、魔鬼、血脉冲突……” 与希莉薇尔此刻抱紧他的安心不同,罗兰有些焦虑。 从「魔鬼」逃出遗址带走「龙」的行径中得以窥视,它或许也在收集拼图? 立起的隔音装置让阁楼内安静,听着魔女均匀的呼吸声,罗兰渐渐产生了困意。 圆月透过双面镜折射出荧光将他笼罩。 …… “哗啦、哗啦……” 罗兰睁开双眼后,已经身处在“坚韧纳瓦号”上的甲板,四周是波涛汹涌的大海,只有海浪声在耳边久久回荡。 “好久不见,无垠海。” 走到甲板边缘靠着栏杆,海面上不出意外地飘有一团海藻。 “塞勒涅?” 罗兰喊了一声,跨步坐在了栏杆上,似乎想跳下大海。 “作为吾的祭祀,汝怎能直呼大灵之名?” 十分不情愿地跃出海面,塞勒涅朝他露出一口小尖牙。 “你可知道你都做了些什么!” 没等罗兰回答,生气的大灵飞快扑倒了他,亮起尖牙狠狠朝咽喉咬去。 “呃…我也没做什么吧?” 周身被她湿漉漉的气息包裹,优美的声线在耳边撩拨,罗兰举起双手,任由塞勒涅在自己身上宣泄怒火。 这里是她独特能力对现实世界的倒映,而且说实话,这样的动作相比惩戒,更像是情侣之间的亲昵。 “我就不该答应的,你又骗我……” 似乎是惩罚结束了,塞勒涅的尾巴有节律地拍打甲板,以一种奇怪的动作跳回大海。 临走时罗兰看见她眼角泛红,像是受了什么委屈。 “……” 下一刻罗兰知道了原因,海面上忽然飘来许多“山丘”,有的高大望不到边际;有的小巧玲珑只有巴掌大小。 这些“山丘”在海面上此起彼伏,宛如大海在呼吸着牵引,仔细看过后,那不正是他投映过来的古代种吗? “来吧,旅者,请放慢你匆匆的脚步, “听听我的歌声,它将引领你进入幻梦,我知晓世间万物的秘密,无论是已发生的,还是未曾揭开的谜团。” “来吧,旅者,在这茫茫大海上,找到属于你的归宿……” 在罗兰还未反应过来时,塞勒涅已经抱起了一头古代种,轻轻哼唱起了一首古老的歌谣。 如泉水般清冽,又如琴弦般优雅,像是能穿透心灵引人陶醉。 “怎么感觉有点像…” “哄小朋友睡觉的幼儿园老师?” 罗兰心虚地别过头,不敢去看塞勒涅的眼睛,不单单是因为她会时不时回头瞪自己一眼。 而是…… 好不容易安抚下古代种,另一头似乎又处于在苏醒的边缘,塞勒涅迫不得已之下只能在海面上不停反复,急得手忙脚乱……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那么罗兰可能已经被千刀万剐,细细剁成沫子了。 …… “你听我解释,我真没想到会这样…” 看着眼前塞勒涅“择人而噬”的眼神,罗兰不免有些底气不足,脸上挂着悻悻的干笑。 “哈、哈哈…” 古代种的意识强度超出预料,投影的这片海面不能让它们完全陷入沉睡,只能由塞勒涅手动进行安抚。 这种感觉罗兰可以想象…… 就类似于你在家待得好好的,突然有人往你房间塞了几百个哭闹不停的小孩。 “我不要你当我的祭祀了,你只会骗我,说好它们只会乖乖睡觉的……” 委屈的塞勒涅不再强撑,眼角泛红得流下了眼泪,一颗颗珍珠掉落在甲板上。 “我以前有加这个设定?” “塞勒涅你先听我解释,我真的没有想过骗你。” 罗兰像是一个出轨的渣男,做着无用且苍白的解释,但他也的确没想到会成这样。 “你每次都骗我……” 塞勒涅已经委屈得不想再报复他了,跳回了海面,露出半个脑袋在水下吐泡泡。 43.后续 “说吧,你又想骗我什么…” 塞勒涅双手抱紧自己,一脸戒备地盯着罗兰。 像是妙龄少女在一个昏暗的小巷,遇见了对她心生歹意的恶棍,看得罗兰无力地扶额。 “塞勒涅,我真没想过骗你。” “你每次都这样说!” “我……” 罗兰说到一半停住了, 好像确实如此,虽然每次请塞勒涅帮忙时都没想过害她,但又每次都会有一些稀奇古怪的事落她身上。 空气一时陷入了凝固,罗兰和塞勒涅大眼瞪着小眼,前者在思量着怎么解释才好,后者在水下吐着泡泡。 “天呐!这泡泡也太可了!” 塞勒涅有些委屈,明明是罗兰的错,可他就是不安慰自己。最后越想越气,一头扎进了深海中。 “塞勒涅——” 看着她的身影消失,罗兰猛站起身想要挽留,一道黑影忽然落到手中。 “这是?” 重新浮回水面的塞勒涅“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拨弄了一下琴弦,罗兰看着手里的怀竖琴有了了然,这是塞勒涅给他的台阶? 怀竖琴的琴身是由鱼骨雕刻,嵌有十七根琴弦,因为轻柔沉浸的音色和温和婉约的音调,是塞勒涅最喜欢的乐器之一。 “……” 塞勒涅没有说话,鼓起脸瞪向罗兰。 “抱歉塞勒涅,刚才的事是我的问题……” 罗兰快速拨动琴弦调试音色,在沿海地区任职时由于过于无聊,他学会了这项技艺。 毕竟在那里唯一的消遣就是在海崖上弹琴,给塞勒涅伴奏听她歌唱。 “被捎动的树桠悄悄歌,” “我随那旋律徜徉,你是否知晓我的忧……” 如银的月光为海面朦上梦幻的面纱,塞勒涅轻轻闭上双眼,像是在聆听夜色的呢喃,歌声随竖怀琴的旋律起伏。 仿佛是大海的潮汐,带着一种别样的魔力。罗兰弹着竖怀琴,与哼唱歌词的塞勒涅对视。 那如月轮碎片般辉映的双眸中,带着一丝幽怨,似乌云遮住了月亮。 “我还真是罪孽深重啊…” 看得罗兰内心忽然涌现出一种愧疚感,塞勒涅总是无条件地帮助他,但她自己却从未提及。 “塞勒涅我要向你道歉,我不……” “说吧,找我想做什么?” 没等罗兰道歉的话说完,塞勒涅骄傲地扬起下巴,在他看不见的角度眼里全是顽皮和狡黠。 “哼哼哼…” 新生的大灵十分得意,她很好地捕捉到了罗兰眼中的愧疚。 “……我想要找一头魔鬼?” 罗兰不断在脑海里组织语句,希望能让塞勒涅好接受一点。 “扑通——” 似乎是跳水的声音。 海面上已经没有了塞勒涅的身影,罗兰在甲板上大声呼唤,隔了许久才在另一片海域发现她。 “不许!不许说那个名字!” 塞勒涅比任何时候都不对劲,声线不停颤抖,充斥着愤怒和恐惧。 “是我表达是不对,我是想找一位魔鬼…” 罗兰赶紧解释,但…… “你还说——!!” 崩溃的尖叫声刺得人耳膜生疼,只能庆幸这里没有玻璃。 魔鬼对于大灵来说是不亚于铁线虫入侵,它们会一点点地将大灵掏空,然后钻进身体里控制大灵的一切。 而大灵会清晰感受这一整个过程,从被咬开皮肤到钻入肺腑,最后被“吃”得只剩一层空壳。 …… “我只是想找一位魔鬼猎手。” “叫让你不早说!” 塞勒涅用漂亮的眼睛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似乎觉得还不够解气,又愤愤地咬了罗兰一口。 “我也没想到,你反应会这么激烈……” 但好像也很正常? 这就类似于往女生身上扔虫子,直让人应激地崩溃大叫。 …… … 罗兰的日记: “魔鬼的威胁让我如鲠在喉,从过往疑似是它的卷宗上来看,它预谋一场巨大的阴谋……” 诊所的窗外一轮明月高悬, 与塞勒涅道别后,罗兰躺在床上睁开了双眼。 “…指挥官大人?” 希莉薇尔的声音迷迷糊糊,困意正浓。 “今晚的第二次晚安。” “嗯…” 魔女抱紧罗兰的左手臂,乖巧地点头进入梦乡,她的身体正在发生一种激烈的转变,让她意识格外混乱。 罗兰观察了一会儿这种改变,继续思索着。 目前魔鬼手里捏着两张最重要的底牌,它自身以及「龙」,并且在这片大陆上已经谋划许久。 鬼知道它的计划是如何展开的…… “麻烦。” 罗兰细数着自己这边的优势,但最后的关键性线索还是落在…… 小小加德身上? 铁匠曾经的孙子,现在的魔鬼猎手,一位与魔剑共生的倒霉蛋。 这头特殊的魔鬼比它的同类更加贪婪,更加恶毒,它并不满足于铁匠坚韧的灵魂,它想要额外的东西。 比如说:一道被仇恨充斥的灵魂,和一柄拥有自我意识的诅咒长剑。 故事的发展在情理之中又在预料之外。 异化成触手怪的老铁匠已然疯魔,他夜以继日地守在熔炉边,熔炼精金、捶打铁块,最终锻造出一团粗糙的铁胚。 但老铁匠用尽一生所学都无法将其中的杂质去除,他陷入了绝望,进入了魔鬼的下一步计划。 魔鬼说:“无法去除杂质,何不试试以人铸剑? 铁匠说:“不,我一生与人和善,怎能听信这般邪淫巧技?” 魔鬼蛊惑地劝导:“我的朋友,这怎么会是邪淫巧技呢? “人骨的无机物能析出铁的杂质,而鲜血中的盐又能和铁一起融合帮助冶炼,这不是这项技艺在初期常用的方法吗?” 在工业时代兴起后,这项残忍原始的手段早已被淘汰,而且退一步来说动物也能代替。 老铁匠为什么会想不到呢…… 只怪他太专注于练剑,忽略了站在他肩膀上的魔鬼。 魔鬼从未离开,它狞笑着伸出长有尖爪的双手,扣瞎了打铁匠最重要的一双眼睛,是非的眼睛。 当老铁匠的儿子小加德,从工厂休假,带上妻子回到村庄看望“它”时,惊恐地发现…… 原本淳朴的村民都被截断四肢,被用木头架在半空,横断的伤口则用烧红的铁板烙印止血,他们哀嚎着、惨叫着、咒骂着…… 老铁匠的孙子站在满是断肢的地面,一边流着泪,一边举起一根长长的木舀,给他们喂食。 …… 44.科诺纳巢狼 “熟悉的胸闷,还有这蟒蛇般缠绕的窒息感……” 罗兰呆愣地望着天花板,摇晃的毛绒从眼前一晃而过。 “好吧,就让我看看今天是什么。” 罗兰深吸了一口气,艰难地挪动身体,靠在了床倚上: “希莉薇尔,可以从我身上下来吗?” “希莉薇尔服从于您的指令!” 胸腔的重负得以释放,罗兰坐起上身,颓废地揉着脑袋,他已经开始习惯这种生活了。 甚至还对今天有些期待? 在与塞勒涅沟通时,罗兰将古代种划分为了三个等级,由低到高,每隔一段时间释放一头古代种的意识体。 所有,现在的情况有点类似于开盲盒。 “希莉薇尔?” “嗯!” “希莉薇尔随时待命,请指挥官大人尽情地使用我!” 魔女用力地点头,神情坚毅,似乎下一刻让她扛起炸药包去自爆碉堡也不会犹豫。 这算什么? 武装魔女敢死队! “嘶……” 罗兰倒吸一口凉气,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毛绒绒的双马尾,朝天竖得笔直,顶端还有鲜红的小穗。 伸手摸了摸,魔女的脸颊浮起一片红晕,身体微微颤抖着,发出一阵意义不明的声音。 “唔……” 希莉薇尔咬牙坚持, 一条鲜艳如炽的蓬松尾巴被她压在身下,而头顶这对耳朵却格外敏感。 要是指挥官大人再摸下去,就会变成什么都不会想的笨蛋了… “确定了,是科诺纳巢狼。” 罗兰摸着下巴一边点头,一边继续抚摸这手感上佳的毛绒耳朵。 直到魔女发出一阵悲鸣,软倒在他身上才讪讪地停手。 “抱、抱歉,希莉薇尔……” 忘了科诺纳巢狼的耳朵不能多摸,这类古代种的生活习性类似虫族,可以将它们看作一个整体。 比其他狼类更长的耳朵作用与天线一样,用于接收头狼的各种指令,如果以词条显示的话就是——【群狼网络】【集体作战】【排兵布阵】 每一头科诺纳巢狼都是运筹帷幄的“将军”, 它们精通各种狩猎方式,如声东击西、迂回作战、佯装撤退…甚至如果族群数量够多,头狼甚至能组织一场恐怖的大纵深穿插战术! 具有接收作用的耳朵,让科诺纳巢狼会像士兵一样令行禁止,在头狼的指令下做到精细微操。 相当于把自己当作工具,交给头狼使用,所以相应的除头狼以外其他的科诺纳巢狼都很笨…… “请…请指挥官大人,多使用希莉薇尔一些吧。” 魔女颤抖着把脑袋伸到罗兰跟前,脸上挂着潮红,尾巴不停摇晃。 “……” 罗兰平静地为她穿好衣服,大早上的别搞这些啊… 本来平时就像个笨蛋了,现在血脉轮到这一古代种,让今天的行程规划瞬间灰暗了下来。 见罗兰没有继续摸自己的耳朵,魔女只能闷闷不乐地咬着自己尾巴。 “希望能在出现麻烦前,吸收完这种血脉……” 罗兰认真地看了一眼希莉薇尔的动作,脑海里浮现出不好的画面。 嗯,比较值得一提的是,科诺纳巢狼是一种单性繁殖的异类生物。 在头狼消失后,科诺纳巢狼会自动晋升为头狼,它们将会本能地咬自己尾巴,将绒毛吞进肚子里。 这是它们繁殖的方式,亦是狼王最初的近卫。 等积蓄到足够大小后,科诺纳巢狼会吐出毛球,毛球会渐渐长成新的科诺纳巢狼,周而复始。 …… … “笃笃……” 罗兰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木桌,对现在的情况感觉分外棘手。 洁白的餐盘里摆放着香喷喷的煎蛋,外焦里嫩的培根外加一些豆类,但希莉薇尔却连看都没看上一眼。 自顾自地咬着尾巴…… 尾巴就是一种绝世珍馐,其他东西在它面前不值一提。 “得想办法延缓这种生物本能才行。” 想到这里罗兰不免有些焦虑,刚刚诞生的【科诺纳巢狼—1】不能称之为生命,它们是一种类纺织的伪物。 身体脆弱不堪,没有灵智,在初期得靠狼王觅食才能生存。 也不是罗兰养不起,退伍费还是有那么些的,只是…… 【科诺纳巢狼—1】在供食充分的情况下,会进化成具有生命的【科诺纳巢狼】,希莉薇尔不可能永远停留在这个血脉。 到时候该怎么处理它们,就成了一个大问题。 杀了? 不太好…… 可头狼消失后,科诺纳巢狼可是会自行晋升,如蝗虫般疯狂繁衍的! 喝了一口牛奶,罗兰思考着怎么处理。 记得有一条习性是:科诺纳巢狼会对上级的任何指令,一板一眼地完成。 “那么……” 罗兰站起身,负手而立—— “希莉薇尔我命令你,立刻吃下眼前的培根!” 魔女整个人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头上的“双马尾”挺得直,不停颤抖。 主人…呸,指挥官大人的命令!! 丢下鲜艳蓬松的大尾巴,希莉薇尔拿起刀叉。 铛!铛!铛…… 刀叉飞快地撞击餐盘,眨眼间就将培根全部穿在了一起,一口吞下。 “慢点,别噎着。” 罗兰贴心地递过一杯牛奶,好像有解决的办法了呢…… 但在此之前,他还想做两个实验,试验这种命令是否能违背本身的意愿。 罗兰想了想:“希莉薇尔,我命令你与我保持十米间距!” 咚!咚…… 脚步声格外沉重,每一步都像是重重踏在地板上,看来主人似乎不太情愿。 等罗兰再抬起头时,魔女已经与他保持了十米间距,眼里含着热泪,难过得嘴唇一张一合。 “指…指挥官大人,希莉薇尔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请不要离开希莉薇尔。” 睫毛扇动,挂满了晶莹的泪珠。 意识到过火的罗兰揪了自己两把,赶紧开口道歉,将魔女搂进怀中安慰。 “希莉薇尔没有做错什么,这是一场早餐前的军事素养例检,抱歉……” …… … 哐当! 锁上诊所的大门,罗兰带上希莉薇尔走在下城区的大道上。 比起营业,现在有更加重要的事要去做,老铁匠的孙子,小小加德正在下城区活动。 他的灵魂仍属于自己,魔鬼不会忘记任何一个欠他债的人,所以这是一条重要的线索。 不过…… 罗兰有些魂不守舍,他在思考刚才要是对希莉薇尔说: “我命令你违抗我的命令会发生什么?” 45.酒馆 下城区的酒馆是什么样的? 居住在中间带的当地人大多会这样说:“欢迎来到「砰砰大迪克酒馆」!!这里的气氛让我的迪克嗨到快要爆炸!” 这里的装修极具废土风风格,几块生锈铁皮的堆成圆桶型,再把它们用铁丝和掉漆的塑料篷布绑在一块,插进用于固定的木条, 一间中间带人气最高,极具荒诞狂欢氛围的酒馆由此诞生。 在外形一言难尽的同时,更让人怀疑老板会不会马上卷钱跑路。 “啊……” “下城区,真令让人感到挂念。” 劣质酒精的刺鼻和呕吐物的酸腐味道难以形容,几乎是要将整个鼻子毒烂掉的程度。 但归来的旅者却是神情激动,像是要不顾一切扑倒在地亲吻故乡的土地。 听到声音,臭水沟里将就了一晚的醉汉恍惚睁开眼睛,放纵后被酒精麻痹的大脑看什么都是重影。 等瞳孔聚焦后路中央似乎站着一个人? 他全身都包裹在褴褛的破洞黑袍里看不清样貌,右手则缠着醒目的绷带,在上面密集的写满小字,腰间别着一根边缘粗糙菱形隆起的“黑棒”。 一根铁链将“黑棒”与手腕处的铁环连接,真是个怪人…… 醉汉用昏沉的大脑想着,准备继续睡他娘的上一觉,好让梦里那些酒吧侍女尝尝他大迪克的滋味。 “啊——” 醉汉瞪大了眼睛, 一只鞋底迅速在眼中放大,仿佛听见了自己骨头裂开的声音,剧烈的疼痛像电流般传遍全身。 “谁他妈不想活了!” “混蛋!” “我要宰了你!” 酒馆门口横七竖八躺了不少醉汉,他们挡住了去路。 “无用的渣滓……” 黑袍旅人选择一路向前,从他们的脸上踩过。 “一杯【狂暴驯鹿】加冰块,其他不用,我自带了。” 黑袍旅人走到吧台要了一杯烈酒, 他缓缓地摘下兜帽,展现出一张被过往刻下无数痕迹的沧桑脸庞,五官深邃得像是刀劈斧砍。 “你弄脏了我的地板。” 酒馆老板是个样貌并不出众的女人,当黑袍旅人走进酒馆时,她正把脚翘在吧台上擦拭杯子。 听到了声响后,才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以及他手里渗血的恶魔头颅。 “等会儿会有人打扫的。” 男人满不在乎,往最近塞了一把酒馆赠送的“luck”,一种小作坊生产的常见肉干。 之所以被冠以“好运”的名头纯粹是因为没人知道它的原料是什么,可能是下水道的老鼠、发了瘟病的鸡…… 和无人认领的尸体? 下城区的中间带每天都在死人,但有太多的尸体见不到光了…… 好在这些来路不明的肉块加入辛辣调料后基本没人能吃出来,除非这位天杀的‘美食家’在之前就吃过人! 不巧的是男人就是其中之一, 不过这家名字不怎么样的酒馆用料还算正宗,最多有点啮齿动物而已。 “该死老东西,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 “跟你那条不安分的脚说再见吧!” 几名脸上留着清晰鞋脚印的醉汉摇晃着走进酒馆,顺手抄起地上散落的板凳,准备他一点颜色瞧瞧。 “瞧,打扫卫生的来了…” 男人站起身,佝偻的身体渐渐挺直。 “你本可以绕开他们。” 酒馆的老板瞧了一眼这即将发生的冲突,也没太过在意,转身在吧台调配起了烈酒。 “没人能让我绕路!” “魔鬼又或者恶魔?呵,它们都不行……” 嘭! 男人侧身躲过砸向他的凳子,一把将醉汉的脑袋按在吧台。 “外地佬!我要把你……” 被按在吧台上的醉汉挣扎着, 但一刻他的身体却像筛糠一样发抖,惊恐无比地张了嘴,发不出声。 “这、这……” “跟这头小鹿打声招呼如何?” 男人的声音就如恶魔的低语,但真正恶魔却被砍得只剩头颅,摆放在吧台上。 “玛门魔…” 看清那硕大的头颅后,几名醉汉昏沉的大脑瞬间清醒了大半,指着男人的手不断颤抖。 这可不是那些…… 酒馆用来搞攒劲节目的小恶魔! 玛门魔是一种残暴恶毒的类人半魔,最为显著的特征是头上形似驼鹿的犄角,并且热衷于趁猎物还活着的时候,把他们挂在犄角上的分叉处。 恶魔猎手! 眼前的男人绝对是一个恶魔猎手! 清醒后的醉汉纷纷后退一步,不由得把目光落在了酒馆的公示栏,一张被匕首钉住的悬赏令上。 【污水街近期出现大量人员失踪,据目击者的口述判断为玛门魔作案,柯恩男爵兹发布此悬赏。】 【信息一:随着玛门魔的动作,刺入内脏的犄角不断搅动,强烈的剧痛促使受害者发出凄惨的哀嚎,犹如一串摇曳的风铃…】 【信息二:大量的鲜血沿犄角的脉络淌下,将玛门魔身上的皮毛浇得血红。】 【信息三:据失踪人数推断疑似完成「悲嚎风铃」与「鲜血礼赞」。】 记载悬赏令信息的纸张已经泛黄,它在酒馆里可待了有段时间了。 下城区的中间带鱼龙混杂,有实力的好手也不在少数,但这张悬赏令从未有人揭下! “好了,先生们。”黑袍男人松开手,坐回原位,“不知道你们能否接受我的一个小小委托?” “您、您说…” 原本气势汹汹的几人现在拘谨得像个孩子,不断赔着笑脸。 “很好,我想你们现在应该去盥洗室拿上水桶和拖把,帮我清洗一下这可怜的地板?你们认为呢……” 哐当—— 一杯烈酒被用力推到男人面前,其刺鼻的味道让人忍不住皱起眉毛。 “加德,你就是个十足的恶棍,是你先招惹他们的。” 酒馆的老板倚靠吧台,用眼神示意那几名醉汉离开。 后者如是大赦,头也不回地逃离了酒馆。 “多好的劳动力啊,你怎么就让他们走了呢?” 加德看着几名醉汉离开的背影有些遗憾,这意味着待会儿洗刷地板的工作又得落在他的身上了。 “收起你那些幼稚的把戏,我真想不到你会沉迷其中。” “支配他人总是令人着迷的,就跟这间酒馆最美丽的玫瑰,泽金娜你一样。” 加德端起酒杯猛地吞了一口,坚硬的冰块被他咬得“嘎吱”作响,这些这样的情话并不讨人喜欢。 泽金娜只是翻了个白眼,朝他伸出手掌:“50布朗,一个子儿都不能少。” “吸溜、吸溜……” 酒馆的空气一瞬间陷入寂静, 泽金娜感受着手心传来的湿润触感,终究是没忍住,从柜子下拿出一把双管猎枪,抵在了加德的脑门上。 …… …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也算造型独特?” 罗兰眼神空洞,犹豫着要不要捂住希莉薇尔的眼睛。 到底是哪个天才,才会设计出这种混蛋造型?! 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视觉强碱啊… 简陋的铁皮借着木棍的组成一个高耸的塔形建筑,外围披着一层褪色的粉色篷布,怎么看怎么像…… 【欢迎来到!砰砰大迪克酒馆!】 门口的招牌灯亮起,罗兰满头黑线地念起店名,话说…… 魔鬼猎手真的会在这种地方吗? 酒馆内喧闹一片,各种肮脏的垃圾话吵得人头昏脑涨,人们似乎在大声呼喊着什么。 “希莉薇尔,要不……” “我不想离开指挥官大人身边。” 46.加德 “杀了他!杀了他!” “该死的赔钱货,老子真他娘看走了眼!” 当罗兰挤开人群走进酒馆后,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一个巨大的铁笼被悬挂在酒馆大厅,里面关着两头黢黑的人形的生物。 人们朝铁笼声嘶力竭地大吼,伴随着激烈的肢体动作把酒水洒了一地。 但已经没有人去关注这些了。 狂热的氛围渲染了一切,哪怕厮杀中的人形生物用利爪撕开同伴的肚子,把鲜血肠子洒他们脸上,也不能浇灭一丝一毫。 罗兰驻足观看了一会儿,铁笼里是两头被剪掉翅膀的小劣魔。 摇晃的铁笼无法保持平衡,它们只能紧紧抱在一起,一边吱呀怪叫,一边疯狂地撕咬对方。 祈求自己能在这次血斗中活下去。 “不对劲……” 这家酒馆的情况实在是太奇怪了,罗兰甚至看见几个人怀里搂着魅魔? 这些魅魔身上的布料可能比生出来的时候都少,脖子上戴着铁链,用饥肠辘辘的眼神盯着周围人喉咙。 好像进到了什么奇怪的地方…… 罗兰带着魔女小心翼翼地绕过人群,朝酒馆的吧台艰难移动。 一路上被逼得目不斜视,更别说地上还躺着几个大汉,后脑分别连接着一头食脑魔,面色潮红得直哼哼。 把能制造幻觉的食脑魔当脑机接口玩,真的又疯又会玩。 但又不得不说这间酒馆真有实力? 能找到这么多活着恶魔可不容易,就是用法有些过于新奇了。 “你好!我要一杯招牌【熔岩吐息】!” 震耳欲聋的吵闹声,让罗兰只能用几乎大吼的声音点酒。 “没问题!先生!” 调酒师同样大吼着回答,迅速拿起几株植物,然后一把拽过固定在案板上小劣魔,掐着它的脖子迫使他喷吐烈焰。 植物很快被炙干水分,放入容器捣碎后,铺进杯底。 就这样,一杯杯口燃烧着幽绿火焰的烈酒被递到罗兰跟前,可怖的外貌像是喝一口会将人的五脏六腑都烧穿。 罗兰看了半天,还是没有尝试喝一口的决心,只能表示自己还不渴,向周围的酒保打听情报。 “抱歉,我不知道先生。” “这…您问问其他人吧,先生。” “我们不能透露客户隐私。” 接连被拒让罗兰无所事事,颓废地趴在吧台上发呆。 这家酒馆就那么讲操守,讲底线? 就连他拿出的一沓散发油墨香的纸币都不为所动…… “唉…” 罗兰慢慢思考着, 希莉薇尔则在一旁假装发呆,实则偷偷往自己尾巴上揪一撮毛,然后掀起过滤面罩塞进嘴里。 看来【科诺纳巢狼—1】诞生在即… 正当罗兰认为今晚将要无功而返时,一道低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听说你在找我?” 咚! 一颗狰狞的恶魔头颅被放在吧台上。 “玛门魔?” 罗兰挑眉,这头玛门魔的犄角有着像树枝一样的大量分叉,凭大小就能初步判断是完成三种仪式的大魔。 “我叫加德,一名魔鬼猎手。” 加德在他身边找了个位置坐下,继而拿出一柄小刀刺进玛门魔的眼眶。 “嗯,我认识你……” “我叫罗兰,一名普通的医生。” 卷宗里的加德当初只有几岁,现在却成了一个白发的中年大叔,这样的割裂感让罗兰有些神情恍惚。 “那么医生,找到我是做什么?狩猎恶魔?” 加德拔出小刀,在刀尖上插着一颗常人两倍大的眼球。 “那个你还要吗?” 他朝【熔岩吐息】努了努嘴,没等罗兰同意,就将眼球按进酒杯捣碎,端起后一饮而尽。 看着这杯乱七八糟、颜色各异的液体被他吞进嘴里,罗兰忍不住别过脑袋。 “我看过你的卷宗,我想和你谈一笔交易……” 缓和了一会儿,罗兰将目光移到了加德的腰间,从他缠满绷带的右手到粗犷的铁胚剑模。 “我喜欢交易,但我要首先声明……我的要价可不低。” 加德站起来朝调酒师大喊: “两杯【狂暴驯鹿】,记着这位先生账上!” “……” 罗兰嘴角抽动, 但这比预想中要容易接受一点? 毕竟他在来之前,还以为会见到一个冰冷无情,无法沟通被仇恨充斥内心的疯子。 不过这也有可能是浅表的伪装,将仇恨藏于心底,毕竟在那种环境下生存了两年,很难保证他的精神还是正常的。 …… … 铁匠说:“快了,快了,我伟大的作品就要诞生了!” 站在他肩上的魔鬼说:“我为你感到由衷地高兴,我的朋友……” 此时的老铁匠还留有一丝人性,虽然疯癫到将整个村落的圈养,却留下了他的儿子和孙子。 只是出了一点小问题… 儿子不听话了! 他怎么就不能理解自己的坚持呢? 以前拒绝继承铁匠的手艺,现在居然还想扔掉他辛苦找的素材! “真是要让人恼火了——!” 这般想着,老铁匠望向窗外,他的孙子正举起一根木舀给“素材们”喂食。 什么叫隔代亲?这就叫隔代亲! …… 罗兰的思绪停在这里,认真地看着正在拿小刀刮肉的加德。 在卷宗里有一种很重要的问题,整个村庄的人都被老铁匠切除四肢圈养起来,这个过程大概持续了两年…… 没有人从事生产,那当村庄里的食物吃完或是腐烂后,仍需进食的子孙三代吃什么呢? 这个问题不能细想。 罗兰不着痕迹地拉了希莉薇尔一把,示意她进行戒备,随后手指蘸上酒精在吧台上写下。 “我为魔鬼而来。” 罗兰仔细观察加德的表情变化,这很有可能刺激到他。 “你这写是什么?” “我不识字,跟我讲讲呗。” 加德瞪着眼睛,奇怪地看了罗兰一眼。 得,又一个文盲。 但好像他也没机会读书? “我为魔鬼而来。” 罗兰说着,指了指他腰间的粗糙剑模。 “是吗…… “但这把剑和我血肉连在一起不可分离,你要拿走的话只有把我的手一起带走。” 加德猛地用力一拍桌子,“一口价,五百万布朗!” 47.“希莉薇尔已锁定目标!” “穷鬼~穷鬼~不会这就没钱了吧?” “真是穷鬼。” 听着耳边传来的戏谑声,罗兰只觉得拳头开始发硬。 一开始想象中的「魔鬼猎手」根本就不存在,自己眼前只有一个贪婪无度的老混蛋! 他就算是个残忍嗜杀的疯子…… 也远比现在好! “嘁,穷鬼。” 加德饮下一杯烈酒,半闭着双眼,像是在回味此间的美好。 他坐的是一张真皮纺织的豪华靠椅,左右两侧分别依偎一头身材丰腴的欲魔,身边则摆满了各种奢侈至极的享受。 欲魔们此时腹中饥饿难耐,看加德的眼神胶黏得像是要拉出丝来,看着他因为每一次吞咽酒水的动作而喉结滚动…… 甚至可以想象,当用的尖牙沿锁骨将跳动血管咬开,饱饮那滚烫的鲜血有多么畅意。 用罗兰钱点的! “现在可以谈谈了吧?” “我给你点了六十六杯【狂暴驯鹿】叠成高塔,外加两名欲魔侍女贴身服务,软泥怪足底护理,焚烬魔烈焰烧串,奸相魔视野加护……” 酒馆怎么什么稀奇古怪的套餐都有? 看着正在“侯服玉食”的加德,罗兰捏了捏自己干瘪的钱包,强忍着用酒瓶砸他头上的冲动。 此行的目的是想了解一些信息,确定对方背后魔鬼是不是自己要找的那头而已,但这个混蛋…… 【嘁,还以为来了笔大生意,原来是个穷鬼啊——】 他故意把声调拉得很长,不屑之意溢于言表,【但既然想找我帮忙,最起码得拿出点诚意来吧?】 【穷鬼~穷鬼~】 “可恶……” 罗兰咬了咬牙, 钱倒是小事,只是对方把他当肥羊宰的态度,实在是令人火大啊。 罗兰就不信以魔鬼猎手的耳力,会听不清他刚才说了什么,但对方却硬装作没听见,自顾自地撩拨身上的欲魔。 直到恶魔再也无法压制自身的本性,咧开一口排状尖牙,朝着加德的喉咙咬去。 哗啦—— 一阵铁链的拖动声快速响起,欲魔被脖子上连接的铁链拽回幕后。 “啊——!!” 幕布后响起惨不忍闻的尖叫声。 “可惜了,本来我还挺喜欢它的。” 加德遗憾地拍了拍手,继续端起酒杯一杯接一杯地往嘴里灌,完全没有理会罗兰的想法。 “……” 罗兰抓住他的手腕,制止了他将酒杯继续送入口中的动作。 “嗯?” 加德右手缓缓伸向背后,握住那粗糙的剑胚。 “你应该知道,这件事对你我都有好处,我带着诚意而来……” “呵,诚意?” 加德看起来格外笃定,他轻蔑地嗤笑一声,收起了之前漫不经心。 眼神转为孤狼一般的冷冽。 “你以为我不知道?” “不,你们都是一个样……” 怀里的欲魔忽然尖叫一声,惊恐得不断后退,想要远离。 “你们根本不知道我背负了什么……” 邪异腐败的气息自他周身蔓延,幽绿色的萤焰不断燃起,又迅速在空气中湮灭。 “你们无非是听了一些道听途说,从而对这诅咒的力量产生了兴趣,想要掌控在自己手中而已!” 加德扫了罗兰一眼,头上竟长出了直挺的犄角。 吵闹的酒馆像是与某处村庄重叠,人们借助劣质酒精将平日里积攒情绪宣泄,一眨眼…… “求求你杀了我!!杀了我!” “该死的小杂种,我早该把你和那个老杂种一起溺死在井里!” “仁慈的主啊…请给予我永恒宁静的死亡……” 周围的人或是哀嚎或是咒骂,但他们无一例外都被切断四肢,整齐地高悬于半空之中。 “劳伦村?” 这里场景与卷宗上的一致, 罗兰扭头打量了一下四周,自己也是其中一员,而那些被挂在木杆上的人赫然是酒馆里喧闹的人们。 恶臭难闻的空气让罗兰感觉窒息, 卷宗里的劳伦村风景秀丽,宛如一个无人踏足的世外桃源,这里的村民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但现在…… “戴丽阿姨,亨克大叔,求求你们吃一些吧,会死的……” 男孩艰难地举起长柄木舀,用哭腔不断哀求这些肢体残缺之人。 他站立的地面上,苍蝇在腐肉上欢快地舞动,蛆虫在脓液中翻滚爬行,一幕幕都令人仿佛置身于地狱。 罗兰趁机瞥了一眼,木舀盛着一些汤水,里面的内容是泛白的肉块和浑浊的油脂。 “幻境?” 当这个念头冒出后,周围便恢复了原样,意识又回到了这嘈杂的酒馆。 “像你们这种觊觎力量的人,我见得多了。 加德此时的气质截然不同,现在的他才像那个发下血誓,决心终身追逐魔鬼痕迹的猎人。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商量?” 罗兰轻轻展开一纸账单,递至加德的面前。 账单上详细列出了各项服务的价格,数字后面令人眼花缭乱的零,足以看得人双眼发晕。 加德的目光在账单上一扫而过,像是在看一张无关紧要的破纸。 他脸上露出一丝不屑:“这是对毛头小子收取的教导费用,我要是答应你们,估计你们现在都被魔鬼生吞活剥了。” 加德的话语中带着嘲讽和挑衅,仿佛是在故意挑战罗兰的底线。 “嗯,既然如此,那就不打扰加德先生了。” 罗兰平静地点了点头,牵起一旁希莉薇尔的手就准备离开。 “指挥官大人?” 希莉薇尔还不太明白,这段时间下来她衣裙下蓬松的大尾巴,已经被她薅秃了一大块。 “没事,今晚是我们唐突了。” 罗兰解释了一句,带着她穿过密集的人群,从后酒馆的后门离开。 …… … “我授权你一级攻击权限。” 罗兰和希莉薇尔悄然蹲在阴暗小巷的深处,不远处正是那喧闹异常,狂欢声接连不断的酒馆。 “希莉薇尔已锁定目标!” “嗯…” 罗兰点了下头, 对方将话说到这种地步,再商量下去也只会遭到讥讽而已。 “这个可恶的雌……” 不过也在意料之中? 那种与众不同的成长经历,和残酷的过往要么造就一个疯子,要么锻炼出一个冰冷铁血的猎手。 换作是谁,都不会再轻易相信他人。 罗兰当然是知道加德在耍他的,甚至把他当成冤大头忽悠也是自愿为之。 毕竟他接下来要做的事,可不讲理! “第一要义击晕即可,第二要义保全自身,第三要义规避他的右手,还有那柄剑……” 罗兰细致地叮嘱着希莉薇尔。 “我绝不会辜负指挥官大人的委托,请交给希莉薇尔!” 魔女跃跃欲试, 蔚蓝色的眼眸在眨眼间就已转化为冰冷的竖瞳,对于这样的任务,她早已期待良久… “我哪是担心你辜负委托啊,我是害怕你把他拆了。” 罗兰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 “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也算是先礼后兵?” 48.无法挥剑的剑士 深夜时分, 一盏盏蒸汽路灯喷射出大量水雾,亮起最后的光芒后同时熄灭,酒馆的人群也渐渐散去。 “今晚可着实遇到了一头肥羊。” 加德摇晃着身体从酒馆大门慢慢悠悠地走出,脸上带着一丝魇足。 这么多年过去了,居然还有人送上门来? 实在是太走运了…… 飒—— 一道疾影挟不可阻挡之势闯进视野,那速度实在是太快了,连带起的气流都刮得人脸颊生疼。 这一击要是不躲不开,他绝对会瞬间丧失所有反抗能力。 加德的瞳孔骤然缩小至针尖大小。 “来不及了…” 铛! 现场自他为中心,掀起一阵爆炸后的尘埃,重物相撞的尖锐声响令人牙酸。 “你是个什么东西?” 烟尘散去,一柄漆黑的长剑横在加德身前,但他眼中的惊愕却没有减少半分。 “希莉薇尔。” 魔女怔怔地看着手心的红印, 刚才那一下足以正面撕开坦克的装甲,却没能折断那柄长剑? “哪有自报姓名的啊……” 罗兰在不远处,无奈地捂住眼睛。 他居然忘记了希莉薇尔在一般情况下,都会严格执行斯洛克曼的任务流程… 第一要义:【击晕】 那不就是抓捕任务吗? 执行抓捕任务的过程中,需要点明自己的身份才行。 “你是刚才那人的侍女?” 刚才的那一击,让他感觉骨骼都在不堪地呻吟,仿佛要当场折断双臂。 加德强忍承受重击后的震荡感,剑尖指向下位外缘,左脚在前,右脚在后反方向站位,摆出一个防御性的全铁门式。 “……” 看着摆出剑式的加德,希莉薇尔也没继续发动攻击,反而呆呆地摸着耳朵。 “帽子掉了……” 在刚才急若流星的冲锋中,狂风一把扯下了她头顶的大檐帽。使头上那对形似“双马尾”的竖状长耳暴露在了空气中。 “改造人?炼金人偶?基因缝合?” 魔女的存在与世界上大部分人都划开了界限,加德没有在第一时间猜出希莉薇尔的身份。 “怎么,得不到魔鬼的力量就恼羞成怒了吗?” 加德试图用言语激怒魔女,让她露出些许破绽。 “帽子,指挥官大人亲手系上的帽子…” 希莉薇尔抬起头,轻嗅着空气中的味道,科诺纳巢狼的血脉让她很快分析出了掉落的方位。 “你……” 看着扔下自己不管,跑去捡帽子的希莉薇尔,加德眼皮跳动了两下。 “不过既然这样的话。” 加德收起长剑准备快速离开,没必要和一个不知深浅的敌人死拼。 话虽如此,就在他脚跟抬起的瞬间… “你不能走!” “我——” 加德猛然抬起剑格挡, 却还是不可避免地被击飞数米,身体不停在地上翻滚,直到碰上路灯才得以停下。 魔女的视野不断在他和帽子之间来回,似乎有些犹豫。 如果是以前的她,那么绝对会以任务为第一要义,不会顾及其他任何事物,可是现在… 罗兰将手伸入内衬握住枪柄, 魔女是这个世界超凡的顶点,他并不是担心希莉薇尔会出现意外,而是—— “你很警觉。” “……” 小巷中的脚步声由远到近, 罗兰迅速飞扑腾挪方位,举起手中枪械瞄准来人。 “你是谁?” “我叫泽金娜,这间酒馆的主人。” 她的身影从阴影中缓缓走出,样貌普通但值得注意的是,她手里用一条根狗链牵着的东西。 “老鼠?” 罗兰眉头紧皱,那是一头直立足有半人高的老鼠,浑身上下长满了淌脓的肉瘤,一对猩红的双眼高高凸起。 “吱吱……” 老鼠嘴里分泌出黏稠恶心的唾液,“啪嗒、啪嗒……”地淌下。从升起的一阵白烟可以看出,那口水具有极强的腐蚀性, 泽金娜狠踹了老鼠一脚:“你是为了加德身后的魔鬼而来,对吗?” “可以这样说。” 罗兰没有放松警惕,那头老鼠给他的眼神不对,其中的贪婪有些太过拟人了…… “我认识你,罗兰·岚。” 泽金娜注视着他:“陆军少校,曾经的战争英雄,普林顿「不可直呼其名之人」的秘密情人。” “后面那句就免了吧。” 罗兰收起手中的枪械,他的名字和样貌并非机密,但能知道背后原因的人可寥寥无几。 “让我猜猜,加德这混蛋故意戏耍你们,随后才发生的这一幕?” “那头魔鬼对我来说很重要。” “他不会同意的。” 泽金娜语气上有些不屑:“加德是个懦弱的废物,他已经被那头魔鬼吓破了胆,但这也是他还活着的原因。” “能详细解释一下吗?”罗兰问。 这是卷宗没有提及过的信息,似乎是关键所在。 “以罗兰少校的眼力,相信很快就能看出了吧?” 泽金娜没有进一步解释,而是指向希莉薇尔和加德战斗的方向。 战局的走向显而易见,魔女牢牢占据了上风,每一次的重击都让加德难以招架,只能咬牙苦苦坚持。 事实上,如果不是魔女顾忌第一要义:活捉击晕,那这次一边倒的战斗可能早已结束。 “协调?” 认真观看了战局一段时间,罗兰很快发现问题所在, 加德的无论是反应和速度都跟希莉薇尔不在一个档次,论情况来说的话他只能算一个矫健的成年人? 可偏偏他手里的“黑棒长剑”又每次都以一种怪异的弧度,险之又险地挡住攻击。 铛!铛! 砰! 刺耳的音爆响个不停。 “看来这是问题所在?” 罗兰基本可以确定。 希莉薇尔并没有在和加德战斗,她是在跟一只手臂和一把剑在战斗? “看来你已经发现了,这就是被某人恬不知耻称为「老加德式」的战法” 泽金娜站起身,用锥形的鞋尖不断踹击老鼠的腹部。吃痛老鼠目露凶光,但又始终没敢反抗…… “那家伙就从来没有拔过一次剑,他的每一次狩猎,每一次战斗都只是在跑位而已。” “那柄剑拥有自己的异类生命,它会自己挥剑。” 等老鼠安静下来,泽金娜又解释了两句,但属实有些骇人听闻。 一个经验丰富,历经过无数厮杀的魔鬼猎手,真实情况居然只是一个跑酷小子? 罗兰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一幅画面。 加德正在跟一头恶魔决斗,但他却一反常态地直接选择躺下,然后他的右手就自己挥剑—— 咔! 战斗结束,恶魔授首。 “这……” 罗兰一时之间有些哑然。 “可是为什么?” “因为他要是凭自己的意志挥剑,就无法回头了。” 泽金娜并无恶意,反倒格外详细地跟罗兰解释。 “如你所见,「魔鬼猎手」只是一个胆小鬼,他所有的勇气都用在了杀死老铁匠上。” 49.“大餐” “噼里啪啦……” 炉火熊熊,室内被加热到一个惊人的温度,炙热的火舌舔舐薪柴,惨白的人骨与橡木在燃烧间迸发脆裂的火星。 “为什么?怎么会失败!我怎么能失败!” 老铁匠歇斯底里地大吼, 可他畸变后的喉管只能发厉鬼般的惨厉,就像破旧的风箱“咯吱、咯吱……”令人遍体生寒。 “哦,我的朋友,我想你应该是遇到了一些问题……” 蹲在铁匠肩头的魔鬼狞笑着,扣瞎了他另一只眼睛,这次是亲情的眼睛。 老铁匠空洞的眼眶血流如注,涓涓血流不断地淌下, 自这一天起,他只剩下了异化后有着三对瞳孔的眼睛,用途是挑选出合适的锻造材料…… 无法析出更多杂质的铁胚,让老铁匠心急如焚。 但他的儿子却说:“爸,求您了……” 【放弃!放弃!放弃!放弃!放弃!】 不管铁匠的儿子说什么,只要落到老铁匠的耳里就成了一声声讥讽,似呼在嘲笑他永远也无法完成梦想。 【他们怎能明白父辈的坚守?】 魔鬼的话萦绕在耳边,老铁匠用剩下的十八只眼睛,愤怒地瞪着自己儿子。 这让他看见了不一样的东西,产生了新的明悟。 他哪有儿子啊… 作品才是匠人血脉的衍生,既然想要锻造出最后的作品,那眼前这坨丑恶的肉块不正好是上等的薪柴吗? …… … “等等!我们可以谈谈!” 加德的嘴角溢出一缕血渍,再这么下去可就要被逼入绝境了。 砰! 铛!! 苦涩感不断在加德心中蔓延, 凭借魔剑出色的自我防御机制,他甚至可以什么都不做,就能成功狩猎许多强大的恶魔。 可他现在面对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 久久无法彻底拿下目标,同样让希莉薇尔心中愈发焦急。 局势陷入了一个两难之境,过重的攻击可能导致目标死去,控制限度的话又会被剑身格挡。 “这可是第一次在指挥官大人面前!!执行出击任务!” “我绝不能失败!” 希莉薇尔不断地加快攻击频率,但加德的脸上却有了怯意。 即使魔剑再强,他的身体也是普通人,如果再维持这样高强度的跑位,那他很有可能力竭而亡。 “这么说的话,他岂不是个贪生怕死的骗子?” 罗兰蹲在巷角,和泽金娜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事实如此…” 泽金娜手里的火柴划过地面,给自己点上了一根香烟,在吐出大量烟雾后接着解释: “加德的狩猎基本靠那把魔剑进行,因为其出色的防护机制,他只需要大摇大摆地走到恶魔身边就可以了。” “怪不得。” 罗兰心里有了一丝了然,之前就有感觉他很刻意,原来问题出现在这儿。 随身携带玛门魔头颅,生吃恶魔血肉的怪癖,其实都是在往自己身上贴标签。 至于目的? 当然为了保护自身! 魔剑的自我防护看似无坚不摧,但其实有太多手段可以绕过去了,无论是下毒还是什么…… 罗兰索性盘坐了下来,习惯性地用手指敲击地面。 老铁匠的孙子——加德 他是个十分聪明的人,如果仔细回忆就能发现,他的每一个举动都是刻意的。 通过人为扮演出的种种标签,他给人们刻下了一个深入人心的「魔鬼猎手」形象,谁又能想到他只是个普通人呢? 或许说是一个胆小的小孩更为合适…… 他困在自己记忆中的某一天,永远都没有再长大,即使连头发都已花白。 “那头魔鬼在等,他在等加德真的拿起剑的那一天。” 罗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泽金娜给予肯定:“说得没错,这是魔鬼为自己精心准备的大餐,在极致恐惧中诞生的复仇之魂。” “那它可真够贪婪的。” “魔鬼都一个样。” “但看加德的样子,他自己应该是知道的吧?” 罗兰思绪流转间,发现了一个盲点。 “你很聪明……” 泽金娜递过一根香烟,罗兰接过后点燃,没抽过的牌子。 “加德一生都在恐惧中度过,他终日惶恐不安,所以想通过这些拙劣的把戏来武装自己。” “你没跟他接触过,有很多事不了解,就比如他狩猎的目标从来都是恶魔,其他的目标连看都不看。” “魔鬼对恶魔有碾压性的优势?” 泽金娜递来的烟很顺,像是一口就能吸到尽头,罗兰多抽了两口。 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哦,是因为泽金娜用火柴,不用打火机…… “他自认为只要一直不去接触魔鬼,那他就能靠这样的骗术安稳度过一生。” 不知道为什么,泽金娜忽然感到一股恶意,莫名就把火柴盒塞进了包里。 “那魔鬼就不怕加德真这样度过一生,不向他举剑复仇?” 随后罗兰问出了第二个问题,但泽金娜只是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你应该知道的。” “我应该知道?” 罗兰最讨厌的就是谜语人,但还是开始回想遇见加德后的每一个环节。 这老骗子可真贪啊…… 酒馆里的什么东西都点要最贵的,可能从第一句自我介绍起就开始设局了吧。 “咳…咳咳……魔鬼猎人!?” 忽然想到了什么,罗兰猛地被烟呛了两口。 “嗯,这是连加德自己都没发现的事。” 泽金娜把烟头塞进了老鼠的嘴里,没有接着说下去。 事情已经很明了了。 加德内心一直有颗复仇的种子,只是还没有生根发芽,而他常挂在嘴边的「魔鬼猎手」的契机。 真的想要苟活一生的话,那又何必固执地自称「魔鬼猎手」而不是「恶魔猎手」呢? 罗兰已经对整件事有了清晰的认知,向泽金娜问出了他最后一个问题。 “那么你是谁?又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在泽金娜刚出现时,因为那非比寻常的气质,罗兰就曾一度打开了面板查看。 可她又偏偏不是魔女? “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泽金娜举起手中的铁链,将那头丑陋的畸变鼠提在半空,喉管被勒紧的铁链压迫到窒息,让其吱吱乱叫。 “吱吱——!!” “就像你找到加德那样,帮我找到这头老鼠背后的魔鬼,他的名号是「花衣魔笛手」。” 50.花衣魔笛手 “你的意思是说——” 罗兰满脸的不敢相信,像是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有一家名叫【胡托重工】的企业跟一头魔鬼达成了契约,然后举集团之力帮他打造了一副金属肉身?” “这很令人惊讶吗?” 泽金娜反问。 “也不是很惊讶,只是这种事情直接上报当地治安官就可以了,为什么要找我?” “不过为了利益罢了。”泽金娜将狗链交到罗兰手中:“你是一个局外人,身份最为合适。” “我可没说我答应。”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罗兰可不想卷入这种企业之间的纷争。 更何况让塞勒涅帮忙找一个魔鬼猎人就已经很困难了,要是再找让她帮忙找一头真正的魔鬼…… 罗兰可不想被傲娇“大灵”拉入黑名单。 “那就让你的那位魔女把加德打死吧,反正结果也不会出现差异。” 泽金娜轻轻抬起脚跟,踩在了畸变老鼠的脑门上,一点点下压。 “吱——!!” 畸变老鼠发出前所未有的惨叫,四肢在地面上发了疯似的挣扎,可就是没有移动哪怕一步。 泽金娜穿的是一双精致的中筒皮靴,在鞋面上镶嵌着金属扣环的刺绣图案,提高了美观度和装饰性的同时,又与细长的镂空鞋跟相呼应。 “呃…一种不错的刑具?” 看着眼前的一幕,罗兰感觉自己的脑门有些发凉。 细长的鞋跟就像锋利的匕首,一点点没入畸变鼠的脑门,而那些镂空装饰又像血槽,挤开血肉促使伤口进一步扩大。 “你的理由不够充分,我需要得知更多的消息。” 眼见畸变鼠就要惨死鞋跟之下,罗兰终归是进行了阻止。 也不是怜悯,而是因为畸变鼠一旦彻底死去,那么今天的交易可能就要彻底无功而返了。 魔鬼全凭个魔的喜好行事,它们游走于世间对看上的人类发起交易,如果人类想要主动交易,那么一张“门票”是必要的。 门票的种类有很多,如加德的魔剑、眼前这只畸变鼠,它们都可以算作是一头魔鬼的门票。 “那我是否应该给罗兰少校写份申请,递交报告?” 泽金娜优雅地提起脚跟,畸变鼠已经在她脚下气若游丝,而不远处的战斗也临近尾声。 加德此时陷入了两难之境,在远强于自身的敌人面前,逃跑只是一种奢望,可继续战斗下去他只会被拖死在这里。 锵铛! “我答应还不行吗?快住手啊!” 再一次艰难地抵御进攻后,加德无奈得大吼,可希莉薇尔却没有理会他的意思。 在这短暂的交锋中,属于的魔女的战斗本能已经让她明悟了对方的状态,只要继续下去,像独狼一样对猎物进行一次次突击,那么胜利就只是咫尺之遥。 “让你被背后的人出来,他之前提的交易我答应了!” 加德大口喘着粗气,喉管如承刀割之苦,胸腔的每次起伏都像一只老旧的风箱,发出的响声呕哑嘲哳。 他无法控制魔剑,出色的自我防护机制显出了最大的弊端。 就像是童话里穿上红舞鞋的小女孩,无法停下跳舞的脚步一样,只要希莉薇尔不停下进攻,那魔剑的防护机制就会拖拽着加德继续战斗… 等待他的结局只有力竭而亡! “虽然是强迫的,但他这不是就答应了吗?” 罗兰检查了一下畸变鼠的脑袋,伤口的边缘处已经长出了肉芽,但似乎已经用不上它了。 “你会因为饥饿,跑进厨房对带血丝的肉大吃特吃吗?” 泽金娜踢踏着小腿,想把鞋跟上猩红的血液和惨白的脑浆甩掉。 “如果加德因为死亡的原因而拔剑,那没有复仇之魂的他,对于魔鬼来说不过是一道难以下咽的贱食。” “呃……所以你的目的是?” 听着泽金娜的描述,罗兰在脑海里勾勒出了一个不太好的猜想,这让他脸色瞬间就垮了下来。 “带上加德一起,去把「花衣魔笛手」找出来干掉。” “不可能,我这里不是托儿所。” 等说出目的,罗兰都不用思考直接果断拒绝。 开什么玩笑?! 加德那混蛋的年纪几乎是他的两轮,居然想让自己把他从零开始培养成一个真正的魔鬼猎手? “这次行动对你我包括加德来说,都是有利可图的。” 泽金娜弯下腰在口袋里翻找起来:“加德会得到第一次向魔鬼挥剑的勇气,你能得到他背后魔鬼的行踪,而我也能借此处理掉一个威胁。” “喏,拿着。” 她递来一张照片,罗兰犹豫着接过。 拍摄这张照片的人是以仰视的角度,所以只拍到一小半的内容。 罗兰首先看到的一双细长的双腿, 两扇半弧形的钢铁外甲涂上了白色漆面,通过卡扣咬合在一起,组成了喇叭裤的形状,再往下则是由链条和齿轮拼接的膝关节。 作为半数人生都在军队度过的退役军官,罗兰并没有被其怪异的形状误导。 喇叭裤的形状设计无疑是一种累赘,但如果放开想象力,何不往里面塞入弹簧装置、活塞驱动系统,通过蒸汽的膨胀来爆发超乎寻常的力量。 这样又兼顾了性能和美感…… 敏捷型,有在一瞬间提升自身速度的能力。 这是罗兰从照片里提取出的关键信息,但仅此而已还是太浅薄了,他对其余机体的能力,还有魔鬼本身「交易法」的效果一概不知。 “我其实不太想答应你。” 罗兰揉了揉隐隐发痛的太阳穴,出发前哪能想到有这么多破事。 如果答应了泽金娜的话,那意味着他是要去跟魔鬼厮杀,而不是通过特殊的灵魂跟无赖耍无赖。 “不用担心,那头魔鬼的贪婪是我生平仅见,你们会顺利达成目标。” 泽金娜继续在口袋里翻找,继而拿出一只六个音孔的长竖笛。 “嗯?” “tЫpkkфekhд6aжnaгж……” 这位泽金娜小姐的笛声实在让人不敢苟同,罗兰死死堵住自己的耳朵,五官像是吃了柠檬凑在一起。 厉鬼索命都没这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 哐…哐…… 正当罗兰不明所以时,下水道的井盖传出细微的碰撞声,伴随着窸窸窣窣的响动… 哐当! 螺丝松动,下水道的井盖再也顶受不住压力,被狠狠抛飞的路边。 “吱吱吱吱吱……” 狂乱嘈杂的声音就像是有一千只老鼠在你的厨房捣乱,不过事实也的确如此,甚至数量更多。 下水道里冒出的老鼠可以用汹涌形容,它们浩浩荡荡组成大军,用自身的洪流将希莉薇尔和加德分开。 “看见了吗?” 泽金娜摇晃着指尖的长竖笛, “那头魔鬼贪婪得无法形容,它吃加德这顿大餐时,还想要一些点缀的配菜。” “配菜就是自己的同类……” 罗兰愣神地看了一眼,目标是加德手中的魔剑。 “那把魔剑能夺走其他魔鬼的一部分「交易法」……” “一把能成长的魔剑,它想让加德一路狩猎其他的魔鬼,不断变强然后自己烹饪自己,最后送到它的餐桌前。” 泽金娜接着说完。 罗兰的眼神晦涩难懂,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答应了。” 51.“罗兰大师!!” “是的,爱就这样开始了,” “尽管这条路看不见终点,” “但我不考虑终点。” “我所爱的是爱的进行时。” 阿尔瓦罗捧着一本《一位合格绅士都应该知道的情诗集》,眼里满是柔情,向着餐桌对面的“女士”念诵情诗。 他对这场“约会”给予了很大重视,从头发上的发油到身上穿的礼服,无一不是从老家带来的高档货。 可惜除了机械以外,他对其他东西可谓是一窍不通。 作为吃饭都能被喂嘴里的贵族子弟,在离开服侍的仆人后,这种繁琐礼服的穿戴对他来说无疑是一种灾难。 最后导致的结果就是:显眼的金发变成了某种莫西干刺猬,高档的礼服变得皱巴巴不说,穿在身上还多出了三条裤腿和两只袖子。 从阿尔瓦罗涨红的脸色来看,某些不必要的扣子也被他扣了上去,挤压着空气的摄入。 “那么,美丽的辛德瑞拉小姐,可邀请您与我阿尔瓦罗·雷共进晚餐?” 阿尔瓦罗从餐桌前站起身,做了一个私下排练过无数次的绅士礼,可这个房间实在太小了,里面堆满了各种杂物。 机油、锅炉、书籍、齿轮、马达、链条……它们彼此杂乱无章地堆放在一起,垒成高耸的“山坡”,只要阿尔瓦罗稍有动作就会哗啦啦地往下落。 像是一座机械工坊,不像是神职人员休息的圣所。 奇怪,实在是奇怪了…… 就连他对面的那位女士也是一样,黄澄澄的机壳,圆滚滚的外形。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是一枚「h—1796型号的机芯」,外壳上有一些明显的凹痕,这正是罗兰见过的那枚。 “这家餐馆的主厨我认识,这道「5w—40」机油是他的拿手好菜,能为各部件提供优异的抗磨损保护。” 阿尔瓦罗非常绅士地替“辛德瑞拉小姐”满上,伴随着“吨吨吨”的声响,机油流入了晶莹剔透的高脚杯。 “还有这道「精选m4螺母焗斯洛克曼式浓香小钢钉」。” 他拿过一本《一位绅士的常用开场白》,照做上面的晚宴篇,开始用蹩脚的话术向‘辛德瑞拉小姐’逐一介绍今晚的菜谱。 像是一位腼腆的大男孩,每说两句就要偷偷瞧一下女伴的反应,还什么都没发生,就自己羞红了脸。 餐桌上都是一些阿尔瓦罗认为‘辛德瑞拉小姐’会喜欢的菜,可惜对方似乎胃口不佳,桌上的菜一口都没动。 “……” 阿尔瓦罗有些失望,但还是将气氛的冷场归结于了自己身上。 罗兰大师都能做到! “我做不到只能是自己不行!” 阿尔瓦罗的神色坚毅,因为他明白人与人之间的体质不能一概而论。 就比如之前,罗兰大师就曾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下完成了对机魂的赐福,那枚能操作时间的黄铜怀表就是证据。 “我的修行还不到家……” 简单收拾了一下餐桌后,阿尔瓦罗动作轻柔地捧起黄铜机芯,害羞得都不敢看她,最后还是犹豫着说出: “辛德瑞拉小姐,可以把你的身体交给我吗?” …… “滋滋滋——” 工作台上到处是溅起的火花,还有冲压机的噪音。 “辛德瑞拉小姐请放心,第一次我会很温柔的。” 阿尔瓦罗取下焊接用的面罩,眼神温柔地看向身旁的礼盒。 礼盒的整体由黑檀木精心雕刻而成,盒盖边缘镶嵌着一圈精致的银丝,内部则铺着一层柔软的天鹅绒,颜色深沉与盒体形成对比。 这里面以前摆放了一枚代表荣耀与权利的家徽,现在却成了廉价能批量制造的黄铜机芯。 “让我想想…” 现在阿尔瓦罗手边的是一本风情杂志,里面的内容是由一名“旅行家”撰写人文地貌,记载了他旅行各国后,对于不同风情街的经验之谈。 主要就是对一些夜莺身材的点评…… 在将这本杂志大致翻看一遍后,阿尔瓦罗也在脑海中慢慢勾勒出了轮廓,旋即在纸上描绘样貌。 “蓓可的眼睛、伊莎贝拉的嘴唇、薇娅的头发、芙蕾姆的鼻子、妮娜的……” 这些都是杂志上红极一时的夜莺,阿尔瓦罗挑选出了她们最美的点,然后进行描绘糅杂。 就这样… 纸面上浮现了一位风华绝代的女士,她的容貌无论是哪一部分都无可挑剔。 “辛、辛德瑞拉小姐……” 阿尔瓦罗呆呆地抚摸画作,这是他理想中的伴侣,也是那枚黄铜机芯未来会得到的机体。 阿尔瓦罗是个容易钻牛角尖的人,就如他对机械一途的固执,只要是认定了的事就会付出全部去做。 很容易被人骗…… 当然也很容易陷入自我魔怔,就比如现在。 愧疚感让阿尔瓦罗的心脏隐隐作痛,对于如此美丽的‘辛德瑞拉小姐’,他居然只能让其暂时委屈的一个低等机体里! 工作台上的蜘蛛机体,在此时变得如此不堪入目,阿尔瓦罗抄起铁锤,甚至想要将它砸烂。 可阿尔瓦罗没钱…… 这样一个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机体,已经用光了他所有的积蓄,除非他愿意向家族低头,放弃机械一途。 “哎……” 叹了口气,阿尔瓦罗用刻刀将辛德瑞拉小姐的模样雕刻在了机芯外壳上,随后犹豫着装入机体。 咔、咔、咔…… 蒸汽的动能扭动发条,巧妙隐藏在外壳下的气孔喷出水雾,蜘蛛外壳样的机体缓缓舒展节肢,像是某种预示。 “辛德瑞拉小姐……” 阿尔瓦罗自己取的名字。 而其中的含义也很简单,因为辛德瑞拉的意思就是灰姑娘,那个不被所以人看好,最后却能华丽蜕变的灰姑娘。 …… … 罗兰日记: “世界上就能有那么多糟心事?” 罗兰从盥洗室里走出,身上带着温润的氤氲水汽。 有些奇怪? 今天希莉薇尔甚至没有等他,居然自己上床躲进了被子里,难道是跟加德的战斗中受伤了吗? 不太可能吧… 擦干湿漉漉的头发,罗兰拿起羽毛笔写下标题。 【加德的魔剑能夺取其他魔鬼的交易法】 【泽金娜的长竖笛是把魔剑夺取而来的交易法】 “按照魔鬼的计划,它应该是想等加德不断狩猎,最后获得一枚复仇之魂和一把强大的魔剑?” “它这种行为和收集拼图很像,我有理由怀疑它就是那头逃走的魔鬼,可我真没想到会这么麻烦……” 停下书写的动作,罗兰看向书桌上摆放的照片,陷入了沉思。 “如果沿着一条线找下去的话,问题还是要落在「花衣魔笛手」身上?” 头疼…… 实在不行就掀桌子,舍了这张脸面去找塞勒涅帮忙吧? 虽然大概率要被抓花脸,但塞勒涅无论如何到最后都会选择帮他的。 因为这是罗兰独有的一项特权。 那就再等等吧,毕竟自己开展行动也不是不行,让什么魔鬼猎手,那个性格恶劣的糟老头见鬼去吧。 对了,还有那什么花衣魔笛手。 “那头魔鬼在艾兰迪亚城待了很久,绝对会留下蛛丝马迹,不过关于这方面存放大量卷轴的地方是……” 罗兰想着在心里定下了明天的行程规划。 “放弃加德这一条线索,直接着手调查那头魔鬼的踪迹。” “嗯,还有阿尔瓦罗那边的身份证,应该办得差不多了吧?” …… 52.终极·科诺纳神衣EX “希莉薇尔——!!” 无法理解,无法预测,远超常理…… 这是罗兰起床后陷入的状态,并且持续了很长时间。 大概是早晨六点,罗兰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被紧紧缠绕的窒息感弄醒,而是在睁眼后感觉浑身酸痛,从地板上坐起身。 没等他思考自己为什么在地板上睡了一晚,就发现了一个赫人的情况,床上隆起了一颗蛋!? 罗兰惊恐地以为,希莉薇尔突发「异种反噬」变成了一颗「终焉卵」来着…… 不过还好,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希莉薇尔只是用被子把自己裹得很圆润,外表看起来很像而已。 事件告一段落,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希莉薇尔不愿意从被子里出来。 “已经过去那么久了…” 罗兰看了眼怀表上的时间,已经快接近八点整,想了想又看向被子下微微颤抖的希莉薇尔,轻轻唤了一声。 “希莉薇尔?” 没有得到回应…… 迫不得已下,只罗兰只能开始上手拽被子,可在一阵用力后无事发生,毕竟人类的力量怎么能比得过魔女? 这还是希莉薇尔第一次违抗他的意愿,罗兰心中不免升起忧虑。 “我以指挥官的名义要求你掀开被子!” “这是帝国的意志!” 小小的阁楼中回荡着他的厉喝,帝国、指挥官、科诺纳巢狼血脉,在这三种因素的加持下,被子里颤抖得更厉害了。 希莉薇尔无法违抗,被迫一点点地掀开被子,用哭腔喊了一声。 “指…挥官大人……” 罗兰因为眼前的情况愣了半晌,他看到的是一根光秃秃的尾巴,像是被薅去树叶的树…… 然后就是几只嗷嗷叫的【科诺纳巢狼—1】? “指挥官大人……” 希莉薇尔眼角流出大颗大颗的泪珠,手尾并用地想要捂住它们的嘴。 事情已经很明了了,希莉薇尔没能抵御住生物的本能,在昨晚偷偷吃光了自己的尾巴,纺织出了几只分裂体。 罗兰只觉自己眉心发痛,头痛欲裂得快要站立不稳… 现在唯一的好消息就是:科诺纳巢狼看起来是一个族群,但它们其实都是一头狼,所有的子体都是源头的复制品。 这样下来希莉薇尔也不算是这些毛线团的…… 罗兰现在就连苦笑都笑得很勉强,伸手捏住后颈提起一只【科诺纳巢狼—1】。 刚刚诞生的巢狼子体就是一团毛线,勉强之下才有了个模糊的狼型,脆弱到任何物体能毫无阻碍的穿过它们身体。 记忆里哥伦王庭曾做过一项实验,只要找到【科诺纳巢狼—1】的开头和结尾,甚至能把它们牵成一根很长很长的线。 不过在身体变形程度超过百分之五十后,它们就无法再自行恢复,只能由头狼协助帮忙。 “没事的,希莉薇尔……” 罗兰将魔女搂进怀中,轻轻拍背安慰,事已至此先…… “实在不行就当宠物养着吧?” 罗兰这样想着,可沉寂已久的系统却忽然响起提示音。 【阶段任务生成中】 【任务:头狼的责任】 【介绍:欲戴皇冠,必承其重,领袖从来都是一个沉重的名称,随着时代的变迁,现代自然环境已不适宜科诺纳族群生存,你需要为你的子民找到一条新的道路……】 【要求:将族群扩展到一百以上。】 【建议:去书店买一本《织物大全》,再让炼金术士调配一瓶生发剂。】 【奖励:终极·科诺纳神衣ex图纸】 “这是……” 在他还未来得及反应时,希莉薇尔脑袋上是耳朵骤然竖起,像是接收到了某种特殊的指令。 俯下身一步步的后退,最后向罗兰深深地低下了头颅。 罗兰顺手摸了一下,狼王加冕cg图+1 这使他忽然产生了一种明悟,眼前的种种彼此相互相连,最后形成了矢量图,视野也变得由五颗光点组成。 最大的是红色【自身】,稍小点的是蓝色【狼王近卫·希莉薇尔】,最后则是三点白色【科诺纳巢狼—1】。 “好像很强啊……” 曾担任过指挥官的罗兰发觉到了矢量图额外的用途,这种感觉就像是站在沙盘前推演战争的走向。 每一个巢狼子体都可以看作【远见守卫】,在作为士兵的同时,又能提供一定的地形图貌。 正当罗兰想进一步探索时,希莉薇尔的尾巴欢快地晃动,用脑袋把三头巢狼子体推到了他的身前。 像是卸下了某种负担,全然没有了刚才的泪如雨下。 “这动作也太拟兽了一点吧……” 罗兰吸了一口凉气,尝试用狼王的权利指挥起面前的子体。 “稍息!” “立正!” “向左向右看!” “噗——” 看眼前不停原地转圈的子体,罗兰忍不住地笑出了声,但他又很快想到了新的问题。 “终极·科诺纳神衣ex?” 回想起系统的奖励,罗兰对前世是一则记忆有了既视感,立刻通过矢量图连接向子体下达了指令。 “手套——” 罗兰将脑海里关于手套的图样送入子体意识中,下一刻就感受到了掌背刺痛。 三只巢狼子体用牙齿刺破皮肤,有的是侧切牙,有的是前磨牙,这似乎是它们各自由线组成的开头。 鲜血沿线不断地浸湿丝质,慢慢缠绕上罗兰的手腕,按照手套的形状开始编织。 “好像效果不错?” 罗兰活动了一下手指。 噌——!! 下一刻手套凝成锋利的刀身,尖端折射出的寒芒预示着这并非玩具,就是短了点… 三头巢狼子体还是幼年期,能凝出这一部分刀刃很不容易了,反正也可以当指虎不是吗? “能自由凝聚形状的同时,还能提供一定的防御性与体质增强吗?有点像记忆里的毒液战衣……” 罗兰的视线落在了希莉薇尔身上,最后郑重地拍在了她的肩。 “从今以后,你可以自由解封职权了!” 一件不会因为变身而被撑坏的衣服,这也太实用了吧。 …… … 嘎吱—— 马车停在了香榭丽舍大道的路边。 闻着鼻尖传来的机油味,罗兰不由得感叹城市污染的严重。 在这里如果不戴面罩长期生活的话,要不了多久就会被各种呼吸道疾病找上门来,尘肺病、肺结核、气管炎…… 但艾兰迪亚人可不管这些,他们只知道这里是艾兰迪亚,是整个普林顿公国最繁华的城市。 就算是首都也没有这么多工厂! 这代表先进与未来,代表将那群故步自封的老东西远远甩在了身后! “也不知道阿尔瓦罗今天有没有执日,希望别让我白跑一趟。” 不远处的教堂人来人往,罗兰跟上次一样先去了烘焙房,将希莉薇尔暂时安顿在那里。 53.XX害人不浅…… “先生,阿尔瓦罗神甫今日在执吗?” 按照惯例,罗兰先是向教堂的骑士询问,却没想…… 哐当!哐当! 厚重铁甲互相碰撞的声音接连响起,像是有人打碎了整整一叠餐盘。 罗兰就眼睁睁地看着, 看着机体高度在三米以上,铠甲厚度跟坦克有得一拼的骑士,因为他的一句询问而惊惶失措,险些被自己绊倒在地。 “呲呲呲——” 这时,教堂骑士背后的管道又时宜地喷出几道蒸汽,将狼狈二字演绎得淋漓尽致。 “快去禀报主教,中枢教会的人打过来了!!” 先前的骑士不断调试着身上的装备,在头盔内置的信号灯亮起后,声嘶力竭地朝手腕处的通讯装置大吼。 弄得罗兰一头雾水…… 不多时,一队教廷骑士便簇拥着一名红袍主教出现了罗兰眼前。 红袍主教左右环顾,在扭过头后的一瞬,用三只扩容眼和四对收聚眼,外加自己的一颗浑浊老眼,总计十二只眼球跟罗兰对上了眼。 “想必这就是首都派来的监察使吧?” 红衣主教心想。 “这种半个脑壳都改成义体的机油佬,无论看多少次都一如既往的渗人啊……” 罗兰被他盯得很不自在,只能不着痕迹地偏过视线。 “我是武卡夫·佩罗斯,这座教廷的主教,想必阁下就是中枢教廷派遣的使者吧。” 红衣主教走到罗兰身前的位置:“愿主的恩典与你同在。” “愿主的恩典与您同在!” “愿主的恩……” 砰! 两侧的教廷骑士整齐划一地齐声,身上的铠甲相互碰撞,而随后走出的歌唱班也高声圣咏赞歌。 这些歌唱的男性在年幼时就进行过阉礼,声音轻盈空灵,一卷红毯在赞歌的节律下缓缓滚到罗兰脚下。 这种阵仗…… 罗兰王右侧移了两步,躲开了红毯的位置,拿出了一名普通信徒的模样。 “阁下?” 红袍主教的十二只眼睛同时转向他的方位。 “……” “是有什么问题吗?阁下……” 红袍主教又问了一句,现在罗兰已经完全可以肯定,这就是在叫自己。 “那个……我想你们应该是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使者,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信徒。” 罗兰的脸上有些尴尬,被一大群人认错人,然后以顶格的礼仪接待,已经让他开始汗流浃背了。 “阁下是在说笑吧……” 红袍主教同样有些僵硬,先分出三只扩容眼看了下之前禀报的骑士,再用两种义眼交替打量起罗兰。 年轻、黑发、褐瞳、有别于普林顿公国常见人种的外貌,直接询问关于阿尔瓦罗的相关事宜。 全部都对上了啊,这怎么会有错? 在前几日他们接收到了首都中枢教堂的消息,说是要对下属的宗座教廷进行抽检,而从通过内部人员的告知中了解到,派遣的使者具有以上特征。 不过最重要的一点是:这次来的使者是阿尔瓦罗家族的人,这下就算是用屁股想,也能知道使者会询问阿尔瓦罗的近况。 这个跟倔得跟牛一样的权贵子弟,平日里还是好好的,虽然对机械沉迷,但也没到魔怔的地步,可现在却…… “如果阁下不是中枢派遣的使者,那此行的目的又是为何?” 香榭丽舍的大道上人流如织,教堂门口的情况吸引了不少人驻足观看。为了减少影响,武卡夫摆了下手,示意身上的歌唱班停下圣咏。 “啊…我就是一个普通的信徒,来找阿尔瓦罗神甫想举行一场弥撒。” 罗兰的目光游离,被人用十几只眼睛看着的感觉可不好受。 “你不知道教堂前两日发布了公告,停止一切活动,进行为期三日的自审日?” “大概不知道吧……” 罗兰顿时有些语塞,这几天一直忙着在下城区找加德,他哪儿有空关注教堂发布了什么公告啊。 “那么阿尔瓦罗神甫不在,请回吧!” 武卡夫的脸色顿时垮了下来,懒得再浪费时间扭头就走,搞这么大阵仗居然只是一个信徒? 气得他胸口的涡轮装置都少转了两圈,要不是罗兰还有个信徒的名头,他甚至都想直接叫人驱离了。 “请回吧,先生!” 两名教廷骑士像铁塔一样挡身前,其中一名正是先前惊惶失措的那名,此时他眼里全是愤愤。 天知道到待会儿结束,他会因为这个错误禀告挨多久的训。 “呃……” 罗兰也颇为无奈, 又有谁能知道会发生这种呢? “既然今天不行,那等会儿带希莉薇尔去好好逛逛艾兰迪亚城吧,虽然空气污染严重,但这座城市的风情也是独特的。” 正当罗兰重新规划今天的行程时,原本离开到一半的武卡夫忽然叫住了他。 “这位先生,能否请教一下您的姓名?” 说是询问,但武卡夫却径直走了回来,绕到了他的面前。 “罗兰·岚,恩迪亚城的那个——罗兰·岚!” “嗯,是我。” 被这种老家伙认出来理所应当,罗兰索性也不装了,直接承认。 “把机魂当作情人一般呵护,是那些偏离教义的战争神甫才会做的事,阿尔瓦罗是个标准的学院派,原本他根本接触不到这些的……” 武卡夫看起来格外愤怒,半个金属外壳是脑袋都因为过度运转变得彤红,说不定等会儿会把脑子蒸熟。 “得了吧,就是因为你们故步自封才会被那些巨型企业远远甩在身后。” 罗兰对武夫卡可不感冒,这种几十年前的老家伙还沉浸在从前的辉煌,否认了时代的进步与发展。 虽然这种进步对世界危害更大…… 例如【福音义肢改造】,被冠以福音之名正是因为这项技术最初诞生于教廷,可现在那些巨型重工企业都能批量生产了,他们还在玩老一套。 都什么年代了还在涂抹圣油赞颂圣歌巴拉巴拉…… “你不是神的牧羊人,我无意与你争论教义,但你将阿尔瓦罗引入歧途是不争的事实!” 顾忌罗兰的身份,武卡夫并没有一上来就摆出上位者的气势,而是想赶紧把责任扔到他头上。 听了他的话,罗兰满脸不屑地反驳。 “我把他引入歧途?至少我教了他真方法,哪像你们只会糊弄了事。” “我们——” 武卡夫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什么话来,因为这并不是罗兰污蔑,而是事实如此… 他们所教授阿尔瓦罗的「机魂不悦物理修正派」不过是一种蔑称,谁家好人能指望把机械打一顿就能好好工作啊? 但这也是迫不得已,毕竟阿尔瓦罗背后的家族是教廷中的守旧派,他们与古典话剧中一样,对机械有着天然的抗拒。 以阿尔瓦罗的情况下,谁也不敢教授他真的方式,所有人都希望他能早点知难而退。 哪成想这小子是头倔驴! 罗兰双手插兜,故意摆出一副傲慢的模样。 当然,只限于机械神甫这种新派,要是守旧党可没那么好说话。 “说吧,阿尔瓦罗现在是什么情况。” “……” 武卡夫没有马上回答,因为阿尔瓦罗现在的情况,连他这个主教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他狠狠咽了口唾沫,虽然喉管已经被替换成金属管道,但有些习惯还是被保留了下来。 “他说他要结婚,让我帮他跟一枚黄铜机芯主持婚礼,让我当他的婚礼见证人。” “?” 54.教堂、魔女和黄铜机芯 “现在的情况比你想得更加严重。” 武卡夫走在通道的前方带路,他基本上是以一种平移的姿态前进。 罗兰看向了他红袍下的双腿,不出意外的话那里的跟腱被替换成了一套轮滑装置,证据就是他走着走着就会被石子绊了一跤。 “阿尔瓦罗是个年轻的小伙子,我在他那个年纪时,就喜欢流连于夜莺们的怀抱……” 说着,他胯下的红袍忽然被顶起一块。 “咳咳……改造的时候神经末梢出了点岔子。 武卡夫侧过身,隔着衣服在小腹上乱按了一通,才堪堪恢复了原样。 看来这位主教拥抱进步的程度很高啊。 但罗兰记得这项手术是一家企业发明的,当时还登上了艾兰迪亚城的早报,后果自然是遭万人唾弃,但财报却反映这家企业的股价在节节攀高。 大家都口嫌体正直呢…… “我原本以为阿尔瓦罗是被哪个女人迷了心智,因为他是有婚姻在身的,所以我拒绝了他,没想到他会整这一出。” 武卡夫还在解释着过程,而罗兰却在脑子里胡思乱想,渐渐将注意力放在了系统面板上。 【查询到目标可录入手记】 “熟悉的提示音……” 罗兰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有两种可能性,一是教堂的地下关押着大量魔女,二是这整座教堂并不是常规的泰坦,而是一座【死棺室女】。 第二种的可能性最大! 因为关于魔女那边的大部分事宜都是守旧派在负责,宗座教堂很少处理关于魔女那方面的事。 但这并不意味他们就不会使用魔女,而且某种程度上比起守旧派有过之无不及。 如何打造出一台【死棺室女】? 先找到一位权柄合适的魔女,然后切除她的四肢剥离脊背的皮肤,放入一口狭小的棺材里,再让棺材里的神经直连深入连接脊椎,最后把这口棺材当做长脚的坦克打造,挂载上重型武器。 魔女是一种极为情绪化的类人生物,在饱受痛苦中能爆发出更强的权柄力量。 罗兰的眼神黯淡了几分,【死棺室女】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沉睡中度过,这样既避免了因为过于痛苦而提前激发「异种反噬」。 走廊里寂静得只听得见他自己的脚步声。 至于武卡夫? 他靠滑轮行走基本没有声音。 罗兰用手掌贴住一侧的墙壁,冰冷、坚硬、没有生命。 心脏忽然跳动了一下。 【未知存在对于你的再次到访感到开心,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与她进行更多的身体接触。】 【她会给予你相应的报酬。】 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些人特别招小动物喜爱,而罗兰也有这方面的能力,只是对象不同。 “唉,魔女……” 罗兰叹息一声。 “阁下为何要贴着墙走路?” 武夫卡回头看到了奇怪的一幕,罗兰整个人贴在墙面,双手和双脚分开,以最大的接触面积一点点地挪动脚步。 “嗯,这是恩迪城的一种祈福姿势,我在请求房屋之灵给予我好运。” 罗兰随便乱编着,像个螃蟹一样贴着墙,横着走路。 面子都是在别人眼里的,机魂赐福拿到自己手里才是真实的,上一次的黄铜怀表虽然副作用很大,但也是一张不错的底牌。 “?” 武卡夫脑门上飘起一个巨大的问号,想了想还是说了一句:“我曾在恩迪城待过三年,从未听说有这样的祈福仪式。” “与大灵沟通需要天赋,而我是这方面的专家。” 罗兰随口敷衍着。 “阁下是想感受【死棺室女】的存在吧?” “瞧瞧,她是不是很美……” 武卡夫脸上露一丝意味深长的笑,他猜到了罗兰这样做的原因,但没有进行阻止。 “嗯。” 罗兰答了一句,又在心里骂了一句,“我真想拿我42码的鞋底,丈量你仅剩的30码老脸。” 别看武卡夫表面不正经,像是个猥琐的小老头,但经过大面积义肢改造的人都是疯子,像是把流淌的机油灌进了脑子里,顺带用蒸汽把脑组织烧成糨糊。 身体里的齿轮每转动一下,就会带走他们一部分的人类情感,最后掺杂着废气从排气管里喷出。 “好好感受吧,罗兰阁下……” “这座宗座教堂可是由!” “上百名红袍主教,数十名中枢主教共同建造的,她永远是那么的美丽,无与伦比!精彩绝伦!万般华贵!” 武卡夫的嘴角直接咧到耳根,脸上的十二只眼睛不停地眨眼,过于亢奋的情绪让他的液压结构掀开了整个头盖骨。 “而鄙人,有幸成为了其中的一名工匠!还是在神的注视下完成!这究竟是何等的荣耀!” “嗯,你开心就好。” 罗兰不想跟他废话,继续贴着墙壁横面形走。 只是在脑子里突然浮现一个念头,不想当小偷的建筑工不是一个好医生! 这样想着,他狠狠地瞪了武卡夫一眼。 喜欢叫? 总有一天让你叫不出来! “啧……只不过有点难办啊。” 如此庞大的一座教堂,该怎么样才能在不引人注意的情况下搬走呢? 这是个技术活… …… 教堂的走廊里多了两个怪人, 一个手舞足蹈指着一扇窗户不停唠叨,说这是谁谁谁设计的,当时画了多少种方案。而另一个则贴着墙走路,敷衍地“嗯嗯,啊啊,哦哦……” 罗兰和武卡夫一直走到通道尽头, 听着房间里不断传来剧烈的声响,切割、焊接、敲打、手磨…… 这里是一间机械神甫共用的圣所,里面配备了大量的设备,基本可以完成一切的手工机械制造。 但它更像是一间陈列室,先进的机床镗刀是没有的,大量的设备也都是最原始的工具。 “阿尔瓦罗就在里面。” 武夫卡恢复了常态,向罗兰递过一把钥匙,“他在里面整整待了三天,如果今天你不来,我就准备让他强制休息了。” “我会开导他的。” 罗兰“恋恋不舍”地离开墙壁,接过钥匙插进锁孔里。 咔嗒… 锁芯扭动,门扉渐渐打开。 那躁人的声音愈发剧烈,在这种环境待久了人都可能被逼疯。 “阿尔瓦罗?” 罗兰走进房间,而年轻的神甫正在用切割机打磨外壳,像是没有听见。 哒哒哒…… 像是匕首凿击地面, 一个蜘蛛样的机械造物迈着六条尖锐的节肢,收起两只节肢用于稳定头上的水杯,灵巧地跳到阿尔瓦罗面前。 “辛苦你了,辛德瑞拉小姐。” 阿尔瓦罗擦了一把头上的汗水,想要拿过水杯,但蜘蛛样的机械却退后两步,躲开了他伸来的手。 对此,阿尔瓦罗只是无奈又宠溺地笑了笑,然后郑重单膝跪地,将左手背在身后,右手牵起蜘蛛机体的一只节肢。 “我的挚爱,感谢你的辛勤付出,” “对此我无以答谢,只能用我的余生进行那微不足道的弥补。” 听他说完以后,蜘蛛机体才“心满意足”地将水杯递到他手里。 “嗯?” 什么情况…… 站在门口的罗兰忽然有些不敢进去,太古怪了。 55.抱歉,我们可是纯爱啊! “真让你小子成了啊?” 蜘蛛机体人性化的表现让罗兰有些吃惊, 其实在一开始,他也未尝不是带着忽悠的想法,结果真让阿尔瓦罗做成了? 把机魂当情人一样呵护,是那些接受雇佣的战争神甫才会做的事。 从另一角度来说为安身立命的武器,付出比对情人还多的精力是应该的,毕竟那可是生死一瞬的战场。 罗兰仔细回想了一下,在记忆里这样做的神甫也很看脸,如果脸白的话确实有可能获得加成。 但放到大基数来看的话,又基本没什么差别。 阿尔瓦罗是怎么做到的? 在好奇心地驱使下,罗兰走上前观摩他的动作。 “滋滋——” 阿尔瓦罗此时正切割一块铁皮,锋利旋转的刀片将铁皮整齐划开,最后再用小锤一点点地锤出粗糙的模胚。 这个过程非常的枯燥乏味,甚至可以说是可以省略的步骤,因为以现在工业化,这一步骤完全可以由冲压模具搞定。 罗兰注意到他一旁摆放的纸箱,里面堆放了各种各样的杂物,如修复完成的义肢、不同型号的机芯、大型机械的配件…… 这是在做什么? “阿尔瓦罗。” 罗兰叫了他一声,但阿尔瓦罗恍若未察,继续奋力地埋头苦干。无奈之下只能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 阿尔瓦罗还没反应,反倒是蜘蛛机体从外壳涌出大量水雾,全力运转藏匿在外壳中的核心,蹦跳着离开了原地。 等她再次出现时,头顶上已经多了一杯满满当当的白水。 铛、铛… 两只节肢举起水杯,蜘蛛机体不停跳蹦跳,介于机械精准的控制,水杯里的水没有散落一滴。 她似乎是想作为主人家,招待罗兰… “额…谢谢你,辛德瑞拉小姐对吧?” 等罗兰接过水杯,忙碌的阿尔瓦罗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 “罗兰大师,您怎么来了!?” 他脸上满是的真诚,是完全做不得一丝一毫假的那种。 “您是来找我的吗?” 阿尔瓦罗显得手足无措,沾染机油黑乎乎是手胡乱在围裙上擦拭。 “好久不见,阿尔瓦罗。” 罗兰打了声招呼。 “啊…你说什么罗兰大师?” 阿尔瓦罗瞪大了眼睛,他只看见了罗兰的嘴唇开合,却没有听见声音。 “长期处于噪音环境,导致双耳暂时失聪吗?” 见周围都是各种轰隆的机器,于是罗兰拿出笔和便签写下了问题: “听武卡夫主教说你在这里连续待了三天,可以告诉我原因吗?” 阿尔瓦罗眨了眨眼睛,写下:“攒钱。” 该说不愧是学院派的人吗? 看着便签上一行优雅飘逸的字母,还有自己写下的一坨乱稿,罗兰的脚趾霎时扣紧地板。 “可以告诉我攒钱的原因吗?” 罗兰继而写下, 机械神甫喜欢钱很正常,但阿尔瓦罗却不像是特别沉迷金钱的人。 至少,他在别的神甫从工厂批量进货时,他选择由自己手工雕刻。 “婚戒,我想向辛德瑞拉小姐求婚。” “?” 你认真的吗、 罗兰吃了一惊,眼神在阿尔瓦罗和名为“辛德瑞拉”的机芯之间来回流转。 别说,他们两个还挺有夫妻相的。 他先是定神打量了阿尔瓦罗几眼,蓬松的金发像是干枯的稻草,即使是满脸机油污垢都不能遮掩疲惫。 但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像是栖息着光明。 罗兰没有感到意外, 有些恋爱脑就是这样的,人一旦有了希望,那生活就有了盼头。怀揣着希望自然有了精气神。 看完坠入爱河的阿尔瓦罗后,罗兰又转向辛德瑞拉,她蜘蛛样的机体后退两步,抬起前段的四只节肢挡住脑袋。 像是在害羞? 恍惚间罗兰都以为自己看见了一个人,具有鲜活生命的人…… 机芯的本质是通过差分机推演运算,来让机械造物遵循特定的指令,它们没有灵魂,只有少数会诞生机魂。 可机魂这东西无形无质,比女生的心思都难猜,很难知道它们是否存在情绪。 机魂大悦也只是一种说辞。 “所以你做这些是想攒钱买婚戒,然后跟,额……这位辛德瑞拉小姐结婚?” “她是我此生挚爱的唯一。” 阿尔瓦罗这次写得很用力,乃至于在便签上戳出了几个破洞。 “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所以人都将视你为疯子,你的家族也会阻止。” 阿尔瓦罗这次没有接过笔写下,而是坚定地大声喊出:“我愿意为她被逐出家族,如果没有她我的生命将再无意义,这是罗兰您教导我的!” 我哪儿教你当恋爱脑了!? 【好羡慕……】 好像产生了幻听? 罗兰揉了下眼角,可那道声音却没有减弱。 【小辛德瑞拉超幸福的!】 【好想要,好想要,好想要,好想要,好想要,好想要,好想要,好像要,好想要……】 罗兰稳下情绪,在没有显露异样的情况下,放下纸笔在房间里扭头环视了一圈。 这里没有其他人。 “那么,死棺室女…” 心里默默念了一句,罗兰在脑子里盘算自己的退伍金,做出简单估算后潇洒地在写下一行单词。 “你很缺钱?” “为我工作吧,我会教导你关于机魂的技巧,并支付报酬。” “真的吗?罗兰大师!?” 阿尔瓦一开始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拿着便签仔细查看,最后神情激动得,就差把‘还有这种好事?’写在脸上。 罗兰严肃脸,故意迟疑了片刻才点头。 人啊…… 一旦有羁绊就会受制于他人,像无良的资本家压榨辛勤的工人,却从不担心用力过猛一样。 因为工人有一家老小要养活,还有诸多房贷、车贷,凭什么敢呢? 额…阿尔瓦罗的情况没那么严重,但也差不了多少。 修复义肢,帮企业雕刻配件算是接的私活,其他人这样干没问题,但阿尔瓦罗的身份却机械神甫。 在常人眼里,神甫们都是高傲的,基本没有会有神甫放下身份,去完成平民的委托。 “真的可以吗? “实在是太感谢您了,罗兰大师!” 阿尔瓦罗的感激之意溢于言表。 “嗯,对于有天赋的人,我从不吝啬的投资。” 罗兰四五角度仰望天花板, 压不住,根本压不住上扬的嘴角,自己用这点周薪就雇佣到一个机械神甫? 还是一个理论知识丰富,动手能力极强,背景深厚到能提供巨大助力的机械神甫? “啧,帮我查看教堂卷宗的任务,就要落在你小子身上了……” 罗兰拍了拍阿尔瓦罗的肩膀以示鼓励,看着对面欣喜的点头,不由得有些感慨,现在还这样单纯的人可不多了。 “感谢您的帮助,罗兰大师!” 这种上位者对下位者表达认可的方式,让阿尔瓦罗很是受宠若惊。 在他印象里,罗兰是一个淡泊名利,在机械道途拥有高深造诣的大师,对于机魂的理解甚至高的可以徒手进行赐福! 而且作为学院派的阿尔瓦罗,是哪天看见他赐福怀表后,几乎感觉天都塌了! 现在这位大师不仅要收自己做学徒,还工作支付报酬?! “我真不知道该如何言语形容,罗兰大师,我……” “不必多言。” 罗兰打断了他,再让这傻小子说下去,怕不是得喊出, “义父在上!请受小儿一拜了……” 这样想着,罗兰嘴角咧得更开了。 铛! 什么东西从天花板掉落,砸在他脑门上起了一块红印。 “这是什么?” 罗兰指尖触碰到坚硬的物体,有棱有角且触感冰凉。 56.生病 【名称:m12十字螺母(活化中)】 【介绍:某未知存出于对你喜爱,决定将自身的部分赠予你,虽然这其中夹杂了许多私心。】 【功能:这位未知存在饱受疾病困扰,痛苦侵袭了祂的全身,但也带来了一些意外的收获。】 【十字螺母具有触感,当你的指尖抚过冰冷的钢铁时,等同于你正在与祂进行肌肤相触。(或许能传递一些信息)】 “对方向你发来一项好友申请?” 握紧手中的螺母,罗兰有种莫名的既视感。 或许是没有没有携带机械的原因,这座名为教堂,实为【死棺室女】的存在没有给他赐福,反而是给了一个系方式。 “罗兰大师?” “嗯,我的地址是下城区,库铂街117号,我想我明天会欢迎你的到访。” 被人从思考中打断,罗兰压下好奇心,留下了自己的地址。 还好反应过来了,要是再待下去,说不定阿尔瓦罗就会开始向他询问机械学、工程学、结构学…… 穿帮了可不行。 “啊…要不再待,额……我送您,罗兰大师。” 阿尔瓦罗怔怔地站在原地, 他头上乱糟糟的金发像是稻草窝,而“辛德瑞拉小姐”的蜘蛛机体就藏在其中,举起了一本手册。 从掀开的一角上可以看到,上面写了很多公式和架构图,格外复杂的则用红圈标注。 看起来是阿尔瓦罗的工作手记,要是再不走可就要穿帮了…… …… … “我只是个医生,哪懂这些啊。” 因为教堂自审日暂停了信徒弥撒的原因,走廊里来往的只有修女和骑士这些神职人员,显得格外冷清。 “既然没什么事的话……” 罗兰偏移脚步,拐进了另一条挺通道,开始在这宛若迷宫的教堂中搜寻可疑点。 他刻意地避开了有脚步声的甬道,选择一些比较僻静的地方。 【饱受疾病的困扰】 罗兰对系统这样的描述很感兴趣,因为按照严格意义上来说,【死棺室女】分为两种。 一种是脊椎神经直连的外置泰坦,第二种则是完全剥离魔女肉体,用灵魂和权柄替代成为人造机魂。 从祂庞大的机体和恐吓,接触到其他机魂上来看,无疑是第二种室女。 “钢铁锻造的机器会生病吗?” 罗兰贴着墙壁,一路小心翼翼地避开教堂的人。 成为医生是他的兴趣爱好,而医生对疑难杂症感到好奇也很正常。 …… 一番搜寻无果后,罗兰尝试将未知存在给予恶螺母贴近心脏,这样似乎能感受到一些微弱搏动。 向左走五米,搏动减弱。 路线错误。 罗兰屏住呼吸,在四下无人的甬道里各方向踱步,仔细聆听耳边若有若无的心跳声。 左侧直行十米,再左转三十米,随后右转十米…… 微弱的心跳渐渐清晰,罗兰尝试着找出了一条正确的路,通往【死棺室女】中枢的路。 咚…咚咚…… 越是靠近,耳畔的心跳声就越清晰,到了最后甚至大如战鼓擂鸣。 “可真舍得啊……” 砰砰!! 罗兰用力拍了拍眼前的大门,沉重的回音预示着它是实心的。 这就很有意思了…… 蒸汽时候因为差分机的成功诞生,悍然崛起将其他一切扫进了垃圾堆,而人们相应的观念也发生了改变。 黄铜…… 一种具有良好导电、导热性的金属,不仅具有高硬度和抗腐蚀性,在加工的性价比上也非常卓越。 它们被广泛运用于各种机械的制作,如机芯的外壳都是由黄铜锻造。 这个世界人们发生了认知上的改变,对比起金和银来说,现在的社会黄铜和铝更招人喜爱。 罗兰回忆起那位“辛德瑞拉小姐”的机体,以他的眼力自然就能看出,那是一套外壳镀铜的机体。 市场价大概在三万布朗之间。 可他眼前的这扇大门,包括门框用的都是黄铜浇筑,直径厚度更是在一个恐怖的范畴。 “嘶……” 罗兰站在门前犯了难,虽然很想进去看上一眼,但没有钥匙也无可奈何。 总觉得里面有什么秘密… 伸手抚摸了一下上面的凹槽,这都是雕刻的二进制赞歌,除此以外黄铜大门上再无一物。 连锁孔都没有! 就是一扇被钉死的棺材板,在整体黄铜浇筑的时候就没想过要打开,是按照封闭墓穴设定的…… “看得我心痒痒。” 趴在墙上摸索了一阵后,罗兰摇了下头准备放弃这次行动。 “罗兰阁下真是好雅致啊……” 正当扭头离开时,武卡夫那张瘆人的老脸,徒然闯入罗兰眼中。 “还行,没事儿我走走。” 按住他的金属脑壳,罗兰将他用力推开几米,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吹起口哨。 “不要——!” 本想借机发难的武卡夫却惊恐得大叫。 嗡嗡嗡!! 震动的声音在他胯下响起,让他剩下的半张人脸上僵硬得无地自容,不停在小腹上拍打。 啪啪…… 胯下红布被浸出一片明显的水渍。 “额…” 罗兰别过头都没什么脸去看, 不出意外的话,他安装的应该是那家企业最高档的套餐,连震动和喷水都有。 “咳咳,我的泌尿系统和肾脏没有改造,所以我是个男人。” 武卡夫强撑着摆出严肃姿态:“男人嘛,总是乐于于成为探索的勇士,而尝试新鲜事物也是一种。 “嗯,当时加了语音控制系统,但技术还不完善不能准确识别,你懂的……” “嗯嗯嗯,我懂。” 罗兰后退了几步,将螺母揣进了口袋,不想跟这猥琐的小老头站在一条线上。 武卡夫侧过身掩盖水渍,教堂是个严肃的地方,从没有有人胆敢在他面前吹口哨,除了罗兰这个外来人! “我想罗兰阁下应该是迷路了,不如怎么会跑到【死棺室女】的控制中枢呢?” “嗯,我迷路了。” 武卡夫夹枪带棒的点了罗兰一句,也没有了刁难的心思,滑向另一条通道。 “请吧,教堂重地,阁下作为外来人还是尽早离开吧。” “那就有劳武卡夫主教带路了。” 他的身影消失在了阴影里,罗兰抬脚跟上。 只不过在此之前,罗兰像是想到了什么,拿出活化螺母放在眼前,透过中间的空隙…… 朝黄铜大门看了一眼。 该如何形容呢? 如果金属长出蠕动的血肉,由大量骨质的齿轮转动送往核心,那祂到底是算机械还是生命? 通常情况下, 【死棺室女】大部分时间都处于沉睡状态,而这座教堂却表现得太活跃了,祂似乎一直醒着。 罗兰自始至终都感觉不对,如今终于发现了关键。 “活化、血肉病,闻所未闻……” 57.希莉薇尔看破了一切 “是因为将狼王的位置给我了吗?” 站在烘焙房玻璃橱窗的一侧,罗兰莫名捻起一缕头发放进嘴里。 每一头巢狼子体都是主体纺织的复制品,从性格上来说它们都一样,且认为自己是同一头狼。 这导致了一个问题,希莉薇尔和三头巢狼子体都认为,罗兰走时留下的蛋糕和红茶是给自己的, 由此爆发了激烈的冲突。 “呃……” 简单来说,就是退位成狼王近卫的希莉薇尔被敌视了。 三头巢狼子体共同进退,抵御“无耻”大狼,它们无师自通地纺织出一个口罩,阻止希莉薇尔把蛋糕送进嘴里。 “……” 魔女似乎并不生气,即使吃不到蛋糕,她也安静地端坐在餐桌前,双手交叠放平坦的小腹。 标准的淑女坐姿,古典、知性、端庄、优雅…… 因为天气渐热的原因,除遮掩耳朵必要的大檐帽外,她搭配的是一件白色连衣裙,整体纯洁无瑕,只在裙摆处浸润着如花瓣的湛蓝色渐变,露出一截白皙如脂的小腿。 罗兰视线慢慢移到了面容上,魔女两鬓的头发自然垂下梳理成工整的小辫,由一根黑色朴素的发带点缀。 这又与她本身的银发形成对比,衬托得刘海下的双眸…… 像是可以喷发火焰? 要是眼睛能吃蛋糕就好了…… “呸呸呸!” 吐掉嘴里的头发,罗兰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怎么连这种习惯都继承了。 欣赏了一下魔女的衣装,罗兰心中暗自欣慰,看来自己在服装搭配上也颇具天赋,真的什么都会一点点呢。 …… “木柴蛋糕一份,卡夫卡蛋糕一份,请帮我包起来带走。” 在罗兰走进烘焙房的瞬间,希莉薇尔帽檐下的耳朵蹭的竖起,像是接受到信号的天线。 “……指挥官大人?” 她站起来后迟疑了片刻,仰起头不断在空气中嗅着味道,分离出糖霜、奶油、面包等气味的干扰…… “希莉——” 看着不偏不倚朝自己冲来的魔女,罗兰下意识的用手挡在胸前。 好在希莉薇尔并没有像炮弹一样撞上,而是停在稍近一些的位置,探出脑袋继续嗅着味道。 最后甚至钻进了罗兰的大衣里。 “指挥官大人身上…有别的魔女味道……” 希莉薇尔藏在罗兰的大衣里,声音显得瓮声瓮气,像是带着哭腔从鼻翼哼出来的一样。 “先生,您的蛋糕好了。” 一旁的学徒递来打包袋,用奇怪的眼神看了罗兰几眼。 这边的动静吸引不少人投来视线,罗兰尴尬地从钱包里抽出几张纸币,塞进学徒手里。 “多出来的就当小费。” 他语气有些窘迫,带着希莉薇尔一点点挪出门外。 “有钱人啊,怪不得……” 学徒看着手中的纸币,粗略估算金额后嘀咕。 …… “希莉薇尔,我真没接触其他魔女。” “……” 僻静的赛菲尔河旁,希莉薇尔捧着没舍得吃的蛋糕,眼泪划过脸颊一点点晕染了上面的糖霜。 “唉……” 罗兰摸了摸她的脑袋,各种方面都胜过她一筹的魔女cg图+1 “我想应该是这个的原因。” 伸进大衣的内衬,罗兰将活化螺母放到希莉薇尔面前。 就在摊开手掌时,螺母忽然翻了一面。 “丑陋的血肉。” 希莉薇尔紧盯着螺母,忽然咧开嘴亮出两尖牙,表现得很是抗拒。 “嗯?” 罗兰注意到变化。 将螺母拿出的刹那,希莉薇尔眨了下眼睛,龙类特有的半透明瞬膜一闪而过。 “能告诉你看见什么吗?希莉薇尔。” “是蠕动着不停尖啸地肉块,指挥官大人。” 希莉薇尔很不情愿地回答,这枚螺母让她感觉周身不适。 “嗯?” 疑惑之下罗兰将螺母放到跟前,这只是一枚常见的十字螺母。 “看来我忽略了希莉薇尔本身的力量。” 或许是古代种百兽的存在感太高,导致罗兰的思维陷入了误区。 龙… 虽然早已在世界上消失,但无论是在哪里,它们都享以尊位,统一的特征是体型庞大、力量惊人、具有种种不可思议之力。 希莉薇尔蔚有一双蔚蓝色,如海洋般清澈透明的瞳孔。 除了好看外,似乎还具备别的能力…… “不过希莉薇尔的龙属是哪种?” 这是被罗兰忽略掉的问题, 好像他还没去钻研过希莉薇尔的权柄,因为一直被古代种困扰,从而忽略了希莉薇尔本身也是一座宝藏。 “指挥官大人,为了方便您更好的使用,我需要向您准确阐述我的性能……” 罗兰正想着,希莉薇尔忽然出声打断了他。 魔女鼓起的脸颊上满是严肃认真,紧紧攥住自己的领口。 “奇袭魔女编号:0197,主职权柄真龙之属,经检测鳞片硬度在10莫氏度以上,皮下肌肉层具有卓越的缓震韧性,主要攻击手段为利爪即龙息,有效龙息射程为30~50米,最高2000度高温……” 后面希莉薇尔还说很多, 例如关于龙息的各种喷法,如果高效撕开坦克装甲之类,但罗兰却一点儿没听进去。 他的脑海主要盘旋着一句话:“希莉薇尔这样是吃醋吗?” 应该是,毕竟她直到目前都还在滔滔不绝地陈述自己的优点。 “身负197种古代种血脉,可以根据不同战况和地形生成不同的作战形态,如山地战【拟态】,海面战【登舰】,开阔地形【无畏】,空战……” “综上所述!” 魔女深深吸了一口气:“希莉薇尔具有非常优越的性能,可以完成指挥官大人的各项任务需求。” “作为武器,希莉薇尔有着远胜不知名魔女的实用性,更何况对方只是路边常见的半金属血肉。” 很难想象希莉薇尔是如何在一口气,且一字不断的把话说完。 罗兰听得很认真, 希莉薇尔能如此清晰表达自身的情绪,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只是在听到最后一句… 路边常见的半金属血肉? 这东西在斯洛克曼帝国很常见吗? 罗兰眉头微皱地抬起头,香榭丽舍大道依旧人流如织,一个人只要进去了,那么就会很快消失在人海。 除了那些体积巨大的机械造物, 在艾兰迪亚这座城市中,它们才是真正的基石,随着时代发展到近代,机械们已经到了一个家家户户使用的程度。 “希莉薇尔,这样的血肉很常见吗?” “是的,指挥官大人。” 希莉薇尔点了点头, 像是为证明自己,她在四处环绕一圈后指射路边的斗篷车说:“它即使如此,整体部件生长出大量血肉,就连引擎里也附着了许多内脏。” 58.蒸汽之都的血肉病 砰砰砰——!! 或许是希莉薇尔的话过于惊悚,罗兰跑到了斗篷车跟前用力拍打车门。 坚硬的触感,熟悉的金属声响…… 可能斗篷车的用料不太扎实,随着他的拍打车漆不停刷刷往下落,露出一大片棕褐色的铁锈。 如果说是血肉的话,怎么也不应该啊…… 嘎吱… 是摇下车窗的声音。 “那个,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帮忙吗?先生……” 驾驶座上的是一个送货司机,他留着满脸的络腮胡,虽然看起来有些不太好惹,但说出的话却十分温和。 莫名其妙被人猛敲车门? 拉丁斯原本是怒火中烧的,但瞧见罗兰打扮后就变成了礼貌问候。 乖乖,这身礼服起码是个中产吧…… “额,非常抱歉打扰你。” 罗兰也显得很尴尬,刚刚在远处看分明没人的… “可以向你咨询几个问题吗?” 重新换了一种方式,罗兰在钱包里抽出两张纸币,略带歉意地递过车窗。 这一举动更加验证了拉丁斯的猜想,只要回答两个问题就能得到两百布朗,属实是意外之喜了。 “当然没问题,英俊的先生您请问。” 拉丁斯搓着手接过,触到纸面的崎岖不平后,变得极为热情。 “我想问的很简单,这是辆车是从哪里购置,又使用了多少年限。” 罗兰问。 “噢,您说这个,是在亨克旧车行买的,这于年限的话……” 拉丁斯想了想,“这是辆老伙计了,我的使用年限大概是三年?还是五年?抱歉先生,我有些记不清了。” “嗯,谢谢。” 罗兰点了下头也没太在意,因为刚才的问题只是开端和幌子。 “是这样的,” 他做出欣赏地姿态,“我是一名热爱老车发烧友,看见对上眼的车就总忍不住攀谈两句,” “你现在有工作需要忙吗? 这是一个比较合理的解释, 因为随着时代的发展,汽车的型号也在不断更新迭代,这自然诞生了一些喜欢收藏老车的人。 货车司机也没过多怀疑, 他只是有些好奇,自己的这辆斗篷车难不成是限量款? “不忙,就像您看见的那样,我正打盹呢。” “那有兴趣做一份兼职吗?” “我可以支付你额外的报酬,只希望能真实驾车感受一下,毕竟初代蒸汽机的轰鸣声,实在是太具有魅力了。” 看着身前的纸币,货车司机狠狠咽了口唾沫。 这些有钱佬可真闲啊! “没问题先生,还请上车。” …… 在金钱开道下,罗兰顺利进到驾驶室,这里就是一个很普通的空间。 沾染油污的中控台、橡木做的方向盘、还有劣质的人造皮革坐垫,可能唯一跟血肉沾边的东西,就只有货车司机遗留的狐臭了… 轰隆!轰隆! 罗兰尝试点燃了发动机,整辆斗篷车开始剧烈抖动。 截止目前为止也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这声音简直太动听了!” “你又给他安装什么设备吗?我是说增强马力、压低底盘那种…” 罗兰维持收藏家的人设,向货车司机问道。 “额…因为做运货的活计,你懂的先生。” 货车司机吞吞吐吐地道出实情。 这年头底层人就没一个容易的,为接更多的订单运载更重的货物,做这份工作的人基本都会找个小作坊,加装一下非法的小玩意儿。 “我可以看看吗?听它的声音很有劲啊!” “这……” 货车司机有些犹豫,但在空气中的纸币散发出油墨香后,他不由得在脑海浮想联翩。 这沓纸币抵得上他苦哈哈跑好几天了! “没问题先生!” 他用力吞了口唾沫,将纸币揣进了口袋。 咔—— 掀开沉重的机顶盖,这辆斗篷车的发动机引擎显露在罗兰面前。 不出所料,引擎上添加了许多非法改装,从线路的糟乱程度上看,基本都是出自小作坊的产品。 主打的就是一个力大砖飞,能跑就行…… “它可真是个粗犷的美人儿。” 罗兰像是没见过女人的痴汉,不断用手抚摸着引擎的构建。 因为战场用吉普车飙过车的缘故,他学过一些简单的汽修,在仔细检查后对于这台斗篷车有了新的认知。 怎么说呢? 属于是逼死强迫症的类型。 乱七八糟的线堆在一起,齿轮的磨损基本到了无法使用的程度,各种部件间也附上厚厚的油污。 能跑起来简直就是个奇迹! 罗兰绕到右侧,这个位置刚好可以用后背对着货车司机。 既然希莉薇尔能看见的话… 那这枚螺母也能做到一样的事吧? 不着痕迹地将螺母移到眼前,罗兰仿佛听见耳边传来哀鸣声,像是重病在床的病人喉咙里咯着血痰。 即使他做过心理准备,仍是被惊得不轻,原本引擎盖下不再是齿轮活塞,而成了一团拥挤的血肉。 而那些哀鸣也并没幻音… 以罗兰作为一个医生的角度来看,这台被胡乱改造的引擎就类似于… 心脏连接输尿管,血流倒流进大肠,胃部反刍吐脓谢,这么形容或许有点恶心,但事实却是如此。 如果将这台斗篷车比作人类,那它的五脏六腑不仅错位,还陷入了重大的器官衰竭。 这…… 视野里奇怪的一幕让罗兰无瑕顾及其他,也不再管货车司机奇怪的眼神,不停的在左右环顾。 “怎么可能……” 罗兰看起来像是个疯子,透过螺母的空洞四处张望,嘴里不断发出震惊的声音。 呜呜—— 一辆载货列车通过铁轨,喷吐出大量黑雾。 很稀松平常的一幕,火车就是这座城市的血管,它们沿着铁轨迅速驶过,将新鲜的血液输送到各处。 “我可能是疯了…” 罗兰取下眼睛上的螺母,用力地揉搓到这眼周通红。 如果他看见的都是真的话,那这座城市简直病入膏肓,像是将行就木的老人生死只在一瞬间。 艾兰迪亚城,一座大陆举世闻名的蒸汽之都。 这里生产各种新型的机械,在战争意义上又承担了军火库的责任,他对于普林顿公国来说就是心脏。 缺少了它,普林顿公国将轰然倒地,奄奄一息。 “不可能的吧?” 罗兰自嘲一笑,希望将自己催眠认为这一切都是幻觉。 可是事实如此,这座城市病了,还病得不轻。 艾兰迪亚城将被覆灭了? 59.生命 “你觉得它是有生命的吗?” 罗兰用手拨弄着一枚齿轮,将它滚到前方的桌面。 “我想应该有的…” 阿尔瓦罗有些不太确定, 这或许是罗兰大师在考验他? 考验他是否对机械怀有最真挚的情感,是否担得上自己的倾囊相授? “不不不,阿尔瓦罗,我说的是字面意义上是生命。” 罗兰矢口否认,说了句奇怪的话:“如果机械拥有生命,那它们会如何看待自己的造主——人类?” “我、我不知道……” 这个问题很复杂,阿尔瓦罗思考良久也无法给出肯定的答案。 但其实答案也很简单,就如教堂中供奉的那位神明一样。有人认为祂是至高无上之主,有人认为祂的仁慈的父… 千人千面,每个人的认知皆不同的,所以机械对造物主人类的看法,就是一个货真价实的伪命题。 常人的认知里机械怎么会有生命,机魂倒是能算半个。 “阿尔瓦罗,你觉得辛德瑞拉小姐具有生命吗?” 罗兰又问。 “当然,辛德瑞拉小姐是……” 阿尔瓦罗回答得斩钉截铁,但后续他却不知道该如何言语。 “特殊的对吗?” 罗兰站起身,在他的右眼有一枚螺母打磨的单片眼镜。 “先想享用早餐吧,接下来我们有很多时间可以交谈。” 听着耳边阁楼的脚步声,阿尔瓦罗思维陷入了停滞。 罗兰大师说的并不是机魂而是机械,可是机械有生命吗? …… “唉。” “果然这种事情还是扔给政府和教堂吧。” 罗兰走下阁楼时,希莉薇尔还在发呆。 看着指挥官大人严肃的神情,她的思维同样陷入了停滞,晃了下脑袋充满疑惑。 “这很重要吗?” 对于机械大面积感染血肉病的事,她暂时还无法理解。 认知经验过于稀缺的她,似乎忘记了自己能看见旁人无法直视的事,傻乎乎的认为大家看到的都是一样。 罗兰的脸色有些阴郁,回到诊所后他通过螺母观察了一下四周,血肉病的覆盖率非常惊人。 尤其是下城区的工厂… 所以血肉病,是自然诞生还是人为制造? 如过是人为产生,那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究竟是怎样的位格? 他或者她又或者祂、它…… 笃笃笃… 罗兰用手指敲着柜台, 思索一番后决定放弃这个问题,血肉病完全不是常人能接触的,只能由政府插手才能解决。 “这对指挥官大人很重要吗?” 希莉薇尔就待在不远处,注意到罗兰的脸上总是阴晴不定,心中的有了自己的想法。 “要是……” “要是我能帮到指挥官大人的话,那一定能收获到夸奖吧?” 魔女眨了眨眼,眼前似乎已经出现罗兰眼含热泪,激动地握住她的双肩:“希莉薇尔你真是太棒了!” “我将为授勋最高荣耀,你简直是世界上最棒的魔女,从此以后我的视野仅注视你一人!” 啪啪…… 裙摆下的尾巴欢快地晃动,速度快到能抽出破空声。 那枚螺母带给了她很强的危机感, 罗兰接近其他魔女时,希莉薇尔心里总有一种莫名的感觉,这种感觉轻易地就能将所有情绪压下。 很难受… 希莉薇尔用力地握拳,慢慢消失在了门后。 “难道这种病症的源头来自【死棺室女】?” 罗兰拿下单片眼镜,习惯性用羽毛笔在纸上记录。 这件事蹊跷得反常,虽然准备将这件事交给官方处理,但他还是不可避免地被影响心绪。 无他… 艾兰迪亚城的机械覆盖率实在太高了,如果它们在同一时间复苏,那该如何应对? “罗兰大师?” 阿尔瓦罗顶着蜘蛛机体,从阁楼下到台阶的尾末。 “嗯,过来坐吧。” 罗兰指了指身旁的板凳,示意他坐到自己身边。 这个位置正对库铂街的大道,能见到各种路过的机械造物。 “戴上试试……” 怀着‘罗兰大师不会骗我’的想法,阿尔瓦罗没有犹豫,戴上了这古怪、看起来像是螺母的单排眼镜。 “看到了什么?” 罗兰观察他脸上表情。 如果要将‘血肉病’事件上报,阿尔瓦罗绝对是一个合适的人选,无论是以他机械神甫的身份,还是背后庞大的家族。 “m12十字螺母?” 阿尔瓦罗踌躇着说出自己的见解,他的注意力全放在了钢印上,认为罗兰是想考验他的基本功… 这是个美丽的误会。 “我想你应该将注意力放在其他地方。” 罗兰无奈,这种血肉病简直闻所未闻,必须通过某种媒介才能一窥真实。 隐蔽、危险且覆盖面积大,阴谋的气息简直溢于言表! …… … 滴答… 空中凝聚的水蒸汽顺着管道变成水滴,点点的汇向地面。 希莉薇尔蹲在街角, 身旁是汇聚而成的水泊,水珠滴落溅起一串涟漪,荡漾了她的倒影。 “喀……” 一个小型的机械造物,它的工作是进行喷散出水雾,降低空气里有毒化学物质,就如多环芳烃、铅、汞…… 位于下城区的核心区,这里的基建明显好了很多。 希莉薇尔已经蹲着这里看了很久,在她的眼里这就是一块血肉,还喜欢到处吐口水…… “在哪里呢?” 这台机械造物序列是编号:0453, 它的金属外壳除了水垢外很干净,可能是炼金男爵们近期投入的产物。 而希莉薇尔认识它, 而且希莉薇尔对于编号非常敏感,大概两天前见到它时,它还是普普通通的机械造物,现在却长出了血肉。 是有人在主动散播吗? 呜呜—— 机械造物鸣着气笛,继续向驶向另一条街区。 希莉薇尔欢快地摇着尾巴跟上, 要是找到原因,指挥官大人一定会夸自己的吧? 60.希莉薇尔正在行动 “请恕我愚笨,罗兰大师……” 阿尔瓦罗努力瞪大双眼,想要看到不一样的东西。 可惜没有… “?” 罗兰没有出声回答,房间内只有他敲击桌板“笃笃笃……”的声音。 阿尔瓦罗没必要骗他,而且脸上的神色也没有露出丝毫变化。 …… 罗兰拿过单片眼睛,重新戴在头上。 库铂街的情况跟香榭丽舍大致相似,但更加严重,大街上的机械造物相继长出了血肉,没有皮肤的血肉又兜住花花绿绿的内脏。 “其他人看不见吗?” 现在的情况有些出乎意料,让罗兰把剩下话咽了回去,默默收起单片眼镜。 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 “没关系,只是除了一点小岔子。” 罗兰拍了拍阿尔瓦罗的肩,唤了一声魔女的名字,“希莉薇尔。” 天塌了有高个的顶着,艾兰迪亚城官方和教会又不是吃素的,就算跳出来一头远古深渊恶魔都能马上拆成材料。 所以还是关注眼前,先把希莉薇尔的身份证落实再说吧… “抱歉,今天要麻烦你了。” 老霍克给的身份材料很完善,只要写上教廷的箴言经过特定的仪式后,再提交给军部…… 希莉薇尔以后就是合法魔女,甚至光明正大地展示自己的龙角和尾巴! 在更繁华的首都或者是军营,这样的魔女很常见,她们大多担任侍从和保镖的工作。 “希莉薇尔?” 罗兰在诊所内转了一圈,却始终没有找到魔女的身影。 …… 噗噗… 机械造物漫步在核心区的大街,沿着设定的指令喷撒水雾。 希莉薇尔像一个好奇的小孩,跟随它的轨迹一步一步。 这样会找到吗? 不知道… 但总能吸引到别有用心之人。 魔女的容颜对于许多人来说就如罂粟花般令人着迷,特别是这见鬼的下城区,简直像是…… 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有不少人盯上了她。 等到希莉薇尔走进无人的小巷时,身后忽然传来快速的脚步身。 侧身躲避—— 来人扑了个空,踉跄着摔倒在地。 希莉薇尔回头看了一眼,小巷的前后都多出几个人影,堵住了所有出口。 “……” 希莉薇尔有些不太明白。 但先前的人已经骂骂咧咧地爬起来,接连吐出一串污秽难听的话语。 “该死的婊子,害沃克大爷丢这么大人,你就说该怎么赔罪吧!” 等他话语落下,小巷前后立即传来几道嗤笑声。 “连个女人都抓不住,沃克要不你……” “闭嘴!我剧毒沃克的名号可不是我吹牛得来的,不过是一时失手罢了!” 打断了同伴的嗤笑,沃克掏出一柄锋利的匕首抛向空中,森森寒芒的刀剑在他手中不断跳跃,最后被一把捏住刀柄。。 “我这把刀,可是涂了炼金术士调配的毒药!” 名叫沃克的混混咧开一口烂牙,伸出舌头舔舕着刀身, “你要是能老实点,说不定还能少吃点苦头,要不然……” “魔女第一守则:在未得到指令前,魔女不得自行伤害人类个体。” 希莉薇尔歪了下头,判断出眼前几人的情况。 对她来说这些混混好比婴幼儿,属于一口龙息就能烧烬的炮灰,如果是在战争的时期的话… “您好,可以让我过去吗?” 希莉薇尔按照罗兰教导的礼仪,在向人介绍自身时,要先后退半步做出一个提裙礼。 “在你们触发第三守则前,我不能主动向你们出手……” 魔女礼节性的询问,和身上价值不菲的裙子更加激发了混混们的贪婪。 恶心的眼神几乎凝成实质,上下打量起她的周身,最后互相谈论起来。 “这不会是哪个上城区的小姐吧?” “有可能,我还没……” “别吵!记得带好小心点,活着给玛赞那个老鸨可能卖不少钱呢。” 混混们互相讨论着不断逼近,先前的沃克更是急不可耐,狞笑着扑了过去。 “我就先上了啊——” “……” 希莉薇尔愣了片刻,想了想弯下腰鞠了个一躬。 “希莉薇尔是指挥官大人的重要财产,在第一、第二守则冲突的情况下,需要尽量保证自身的安全。” 似乎是龙的堂皇霸道又像狼的阴狠冷戾…… 后面的情况沃克记不清了, 只记得在自己双腿被碾得粉碎时,那个衣着光鲜亮丽,像是上城区小姐的人动了一下。 “啊……” 他想说些什么,可剧烈的疼痛让他只能发出哀嚎。 “经过判断,已无过大生命威胁……” 希莉薇尔站在人群中亭亭玉立,只是眼里带上了几分遗憾。 熟悉的感觉…… 自从来到指挥官身边后,她已经很少有过这种感觉了,恣意地肆虐战场,夺走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最后,以森森白骨和猩红鲜血浇灌出一枚胜利的勋章。 希莉薇尔紧紧攥住自己的衣领,将杀戮的本能欲望压抑,尽管无论是自身还是百兽都在狂吼: “不够!根本不够!我们还需要更多!” “更多的生命,更多的杀戮,我们要痛饮鲜血!” 只需要一点点… 希莉薇尔就会控制不住自己,将这些屠戮殆尽。 或许是她在罗兰身边表达得太过乖巧,一度让罗兰忘记了。 忘记了他现在教导的一切,只是给魔女套了一个属于人框架,在根本上却没有任何的改变。 观念,人最重要的是思想观念。 希莉薇尔从小接受的斯洛克曼教育中,杀戮是正向的,是只要执行就能得到赞扬的…… “为什么指挥官大人不喜欢呢?” 魔女迫切地希望得到罗兰更多的关注,但他身边的敌人好像太少了,让希莉薇尔时刻处于压抑状态。 不能杀戮就无法生存! 杀戮是希莉薇尔唯一会的手段,如果不能通过这种手段来获得关注,那她该如何、该如何向罗兰展示自己的价值呢…… “啊啊——!”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该死的婊子,你完了!!” 那些觊觎魔女容颜的人,躺在地上不停哀嚎,被碾得粉碎的双腿让他们只能向蠕虫一样蠕动。 如此悦耳! 被击败者的哀嚎声…… 希莉薇尔在原地,闭上眼仔细聆听,感觉自己似乎回到了某处硝烟弥漫的战场。 “你在找什么东西对吧……” 沃克并没有像同伴一样咒骂,眼神藏有深深的怨毒。 61.炼金男爵 “快了……” 沃克的声音有些沙哑,如两柄生锈的钝刀摩擦,从喉咙里迸出。 这该死的! 该死的…… 就算是他们有错在先,难道希莉薇尔就一点没有错吗? 下城区的情况,整个艾兰迪亚城谁不知道? 打扮得人畜无害,还样貌美丽的上城区小姐跑到下城区来,挑拨他们本就为数不多善心就没错吗… 这里是下城区! 盛产毒虫、恶棍、赌徒、拐子…,就连从地底爬出来的恶魔都有,可以说这样什么都有,但就是没有好人! “跟着你真的能找到吗?” 在有人的情况下,希莉薇尔按罗兰的教导,迈着优雅的碎步。 就是有那么几分僵硬,或者说是男性的一些细微幅度。 没办法… 这些本能该去夜校或者女校学的,但魔女的身份证一直没到位,迫于无奈罗兰只能自己上手指导。 “当然!不就是要找这……” “「祛雾者ht—9」,街道清扫机偶吗?这可是西奥多男爵的产业……” 沃克不敢回头,怕自己怨毒的眼神却人所察觉。 在下城区长大,字都不认识的混混,按理说他不该知道这些的,那谁让这批清扫人偶… 是西奥多男爵捐赠的呢? 天呐,这简直是个绝妙的点子。 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那些黑皮狗一改平日里的懒散,跟疯了似地逮捕蛇头、捣毁工坊,弄得迷幻剂产量大减。 往日里那些孝敬都喂狗肚子里去了! “啊,还好西奥多男爵站出来了……” 想到这里,沃克不由得看向身下的「祛霾者」。 因为双腿字面意义上被碾成了齑粉,希莉薇尔将他的身体放置在上面,替代轮椅的作用。 “西奥多男爵热情好客,他会告诉你,关于「祛霾者」的…” “万分感谢您的帮助。” 希莉薇尔礼貌性的回答。 现在的情况简直是太奇怪了…… 沃克似乎想要将魔女引入圈套,好以此报复自己的断腿之仇,而希莉薇尔的话,单纯是不太聪明。 别人说什么她就信什么。 同时又谨遵罗兰的教导,在压抑住自己杀戮本能的同时,继而一板一眼地执行社交礼仪。 真的很想被人触发,魔女第三守则呢。 要说现在的生活如何? 那肯定是曾经梦寐以求的,可是好就好在它时候太好了,好到让希莉薇尔找不到自己的价值了。 兵器的作用是帮主人杀死敌人,但罗兰并没有必须要杀死的敌人。 “我想帮到指挥官大人……” …… 当夜幕降临每一个角落,教堂的钟声无有误差的响起。 “呜呜——” 最后的洒水工作完成后,「祛霾者」高鸣气笛,沿着工作路线,快速转动轴承准备回到自己的“家”。 【西奥多高铁制造公司】 在工厂大门上的家徽,彰显了它的产品——汽车和小型机械。 往往这个时间段,工人们应该结束了长达十几个小时的工作,互相勾肩搭背商讨着去哪家酒馆消遣。 但这家工厂似乎有些不同? 这里的工人赤裸上身或是套着麻布短袖,一箱接着一箱地往库房里搬着货物,全然没有生产的意图。 有眼力劲的人绝对可以看出,这些“工人”根本就是伪装的帮派份子! 争强斗狠的伤痕、炫耀武力的纹身,他们身上全齐活了。 “走吧,西奥多男爵就在里面……” 身上锥心刺骨的沃克脸色惨白,脸颊上却痉挛出一抹病态的笑容,这傻妞脑子可不太好使… “嗯,感谢您的帮助。” 希莉薇尔低声感谢, 她的出现顿时吸引所有人的目光,有好奇也有贪婪,不过在工厂门口可没有干轻举妄动。 “那里的事,这些都是我应该的啊!” 沃克脸上的笑容愈发猖獗,虽然不知道她是什么玩意儿,但这并不重要,只要进了工厂就没问题了。 “快了、快了…” 虽然已经把魔女哄骗到了工厂门口,但沃克还是保留着理性,没有第一时间大声喊叫。 这位“上城区的小姐”可不一般,门口都是些跟自己类似的混混,得再往里走才行。 “男爵大人,这是这个月的财政表。” 整齐的木箱堆叠在厂库,而西奥多男爵像是端坐于自己的王座,静等着侍从将今月的呈现在他手中。 当看到本月利润一路飞涨时, “呜!呜呜!呜——” 西奥多男爵水壶般的脑袋,发出烧开后兴奋的声音。 他简直是个天才! 卖汽车和机械造物能得几个钱? 现在不够是换了一条生产线,居然就白白让财报翻了几倍,简直比抢来得都快! “西奥多家族将我的手上,愈发伟大!” 他狂傲地宣布, 像是已经看到,看到「西奥多家族」的旗帜飘扬在首都城堡上。 “可是少爷,这样或许会招来……” 服务西奥多家族几十年的管家,却并不那么看好。 「祛霾者」机偶以家族名义,向市政府捐赠的一批基建设施,但高高在上的炼金男爵哪有那么好心。 不过是追赶商机罢了… 城里的黑皮狗最近设立哨卡,抓了不少药剂贩子,使得上城区和下城区,在迷幻剂这方面的市场都出现了空白。 而他西奥多男爵就是嗅到商机之人! 借助这批城市基建人偶,他可以将迷幻药剂送往各处,从而赚得盆满钵满,还不用担心被那个多管闲事的黑皮狗!找麻烦! “这些上城佬都是群该死的蛆虫!” “如果不是我们,我们这些炼金男爵带领泥腿子给他们供血,他们早就成烂摊子了,现在居然敢阻碍我们赚钱?!” “——不知所谓!!” 与大多数炼金男爵一样,西奥多男爵同样认为,他们才是艾兰迪亚这座蒸汽之城的真正功臣。 炼金男爵们都曾是商人,他们按照普林顿公国的《开拓法案》向公国缴纳大量税金,从而换取爵位和开办工厂的权利。 毕竟身份才是人权, 没有身份的商贾就是一头头待宰的猪,无论外表再怎么光鲜亮丽,等战争打响后… “炼金男爵们就该团结起来,让那些上城佬承认我们的功绩!” 西奥多男爵神情激动 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大门走进的魔女。 “您好,我叫希莉薇尔……” 62.恶魔人 “您好,我是希莉薇尔,” “很冒犯打扰到您,此前往您的府邸是想询问关于编号:0453「祛霾者」的相关事宜。” 帮派份子们将库房出口围得水泄不通,在落日的余晖下的投影下,像是浮跃的狞兽环形簇拥那道身影。 所有人都没有反应… 不仅仅是因为魔女的外貌,更因为这是【西奥多钢铁制造公司】,下城区炼金男爵的工厂。 根据《开拓法案》的列出的权益,炼金男爵们在此地拥有绝对的法治权! 即使是治安官、搜查官都必须经过层层报备,提前通知才能进入… 换句话来说,在工厂,炼金男爵只要仍在缴税,即使做出再罪大恶极的事都是合法合规的! “……” 希莉薇尔对于自己被包围的情况… 不太明白? 她只知道按罗兰教导的礼仪,对拜访遇见的每一个人致意。 魔女提起裙摆两侧,后退半步左脚与右脚在身后交互,在弯曲膝盖的同时颔首微笑。 想了想后,她加上一句斯洛克曼式问候语: “如若不允,吾的龙息将是汝的请帖。” 记得军营中,那些有「职权者」的魔女争吵时都这样的说,真是羡慕她们的底气啊… 现在自己也有了! 哒、哒哒…… 西奥多男爵的金属鞋底敲击地板,脚步声听起来平稳有力,“呜呜——”他脑门上的烧开水声愈发剧烈。 他倒要看看是谁! 是谁胆敢不进行报备,就向一名公国的炼金男爵发起质问! “男、男爵……” 周围的帮派份子们随着他的前进,纷纷开出道来。 让他得以看清中间的人影。 一板一眼执行礼仪的魔女,像是八音盒上内置的装饰人偶? 她的容貌就是世上最好的舒缓乐。 “我是西奥多,炼金男爵西奥多!向我报上你的名字——” 炼金男爵都是拥抱进步之人, 所以他的脑袋除了食管和大脑外都经历了改造,用仅剩的舌苔拼出单词,再由扩音器响在整个库房。 “平民——!!” “希莉薇尔。” 魔女再次鞠躬,答出自己的名字。 “很好,很……” 西奥多的话并未说完,替代右臂的鹤嘴钳已经划出破空声,当头砸下! 崩! 尖头的鹤嘴钳猛地砸向地面,顿时延伸出蛛网状的裂痕。 “魔女第三守则已激活…” 躲过袭来的重击, 希莉薇尔轻轻吐出宣告,揭示出了自己的战斗形态。 蜿蜒的龙角向上狂长,再次抬起头已是冷戾的竖瞳,像是压抑的情绪得到释放,即使长期没有波动的五官,也不由得勾起一抹上扬的弧度。 钓鱼执法—— 没错,就是这个,希莉薇尔等太久了! 从小在饱受痛苦的实验室长大,之后则是血肉纷飞的战场,这种情况下怎么会是观念良好的正常人… “快躲开!老爷!” 长须斑白的管家大吼,疯狂催促着周围的帮派份子将魔女和西奥多分开。 他在魔女刚出现时就有所怀疑,不过不敢确定,但在看见那蔚蓝色瞳孔中流转的六芒星后,便已无需质疑…… 那东西是魔女! 常人根本无从抵抗的魔女! “男爵大人,就让我们来效劳吧。” 帮派份子们没有理解管家语气中的惶恐,甚至连西奥多本人都… 嗤——!! 他们很快就知晓了代价,先是一阵剧痛,再者是因为惯性被抛飞的双臂。 血流如注,当人体内的动脉被整齐切开时,喷出的血液甚至能达到三米! 惨叫? 已经来不及了,倒霉蛋只是双眼一翻,就彻底晕厥了过去。 哒!哒哒!! 西奥多接连后退数步,被换成红色探照灯的独眼不停闪烁。 “魔女…” “开玩笑的吧!?” 他从未见过魔女,但身为炼金男爵,当然知道许多泥腿子不知道的辛密。 这种东西一旦在战场以外的地方出现,背后的寓意深得可怕,难道自己把迷幻剂售卖去上城区的事… 东窗事发了? 西奥多男爵扭头就跑,魔女可不是他的对付的! 现在要做的赶紧销毁证据! “请配合我的工作,希莉薇尔想要为指挥官大人分担…” 魔女没有理会周围被吓傻了的普通人,目光紧锁在他身上。 蓬—— 像伞骨和篷布撑开的声音,一对庞大的龙翼霎时展开。 振翅声掀起巨大风浪,周围普通人站立不稳,纷纷跌倒在地。 “道格!拦住她道格!” 听见声音,西奥多男爵在下达拦截指令后,头也不回朝着远处的通道狂奔。 魔女?! 自己的工厂里居然出现了魔女,难道上城佬真的发现了? “……” 希莉薇尔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她只是因为目标要跑,旋即展开追击而已。 龙翼挥动,支配着气流朝西奥多逃走的方向俯冲。 砰砰!! 两声枪响,随后是一道黑影掠过。 子弹擦过坚硬的鳞片,希莉薇尔没有停留,却被先前的黑影拦截。 “西奥多家族还没沦落到——” 砰! 来者说了些什么,但希莉薇尔挥爪击飞,就像躯赶苍蝇一样。 懒得去听这些废话,她又没留手的习惯,因为战争主打的就是一个快准狠。 “让波克雷治安官来!西奥多家族是公国的男爵!我们享有特权!!” 管家从废墟中推开碎石,再次冲向空中是魔女。 两次被人阻拦,希莉薇尔有些不悦,嗅了嗅空中的味道…… 令人作呕的硫磺味。 不必多言,剧烈的龙息在她娇嫩的唇瓣中酝酿。 “我认识你背后的人!” 管家急忙开口,认为魔女是上城派遣的‘执行兵器’。 “…指挥官大人?” 希莉薇尔停下酝酿龙息的动作,首次认真打量起眼前的管家。 黑白配色的管家服被肉翼撑破,一缕缕地挂在上身,而嶙峋的肋骨间则是仪式留下的痕迹。 结合那股硫磺味,希莉薇尔认出了他是什么东西…… 恶魔人,并不是恶魔。 一种异类途径的超凡者,通俗来讲就是恶魔崇拜者。 如恶魔通过种种血腥的仪式增强自身,他们也可以扭曲自己的灵魂,通过更血腥、更残忍的仪式… 来获取恶魔的力量! 变态杀人魔是他们的代名词,因为恶魔仪式在人类手中,需要加倍残忍的进行。 【编号—583:塑骨者之翼】 63.他只是想赚钱 鸟为什么会飞? 因为它们的骨骼大多中空,且胸肌发达直肠较短,这些都是为飞翔能力做出的退步。 如果想人为获许,那么这类恶魔仪式需要的前置条件是… 恶魔都是运用血肉学的大师! 【恶魔仪式】被公国明令禁止! 因为想要成为一名恶魔人,那么不仅要对别人要狠,对自己就要更狠! 首先抽出脊髓研磨成粉,绘制减重法印换取【空之恶魔】的关注;然后划开背部的皮肤,倒着折断肋骨形成类似鸟的肩胛骨底座。 这是恶魔仪式的第一步,肋骨会刺破皮肤继续生长,之后要做的就是获取“营养”了。 减震骨粉需要不停更换,而新生的翅膀则需要拼接后续的桡骨、肱骨、尺骨、掌骨…… 人类没有飞翔的翅膀,想多获取就要付出更多的艰辛,曾很多一段时间大陆各城市都会发现被抽空骨头的尸体。 “恶心。” 希莉薇尔只说了两个字。 但管家身后畸形的翅膀的确任何美感可言,更像是血肉模糊的鸟类死胎。 “「西奥多家族」为公国兢兢业业,现在你们居然想对男爵制度下手,就不怕找来反噬吗?” 管家脸上阴冷得滴得出水来。 其实也不怪对方对方想歪, 艾兰迪亚这座蒸汽之城的兴起时,炼金男爵们付出了许多代价,但他们的功绩却无人知晓。 这导致下城与上城的矛盾愈发尖锐,内部的风向也随之改变。 阴谋论到哪里都是吃得开的,炼金男爵们有理由怀疑上城,认为他们想要对自身进行肃清,从而把辛苦积蓄的金币收入国库。 “同盟不会任人宰割的!你们这样做可要想清楚后果!” 管家扯起虎皮进行恐吓,希望能让希莉薇尔知难而退。 魔女这玩意可太吓人了, 只要在城市中出现,有很大概率是承担‘清扫者’工作,快速杀人灭口她们太合适不过了。 “要对西奥多家族赶尽杀绝吗?” 管家面露悲戚,只希望自家老爷能尽快逃脱追捕,然后寻求炼金男爵同盟的帮助。 “……” 在听他嘀咕了半天,却始终没有听见关于罗兰的信息后,希莉薇尔丧失了耐心。 “我会撕碎那你那对恶心的翅膀。” 恶魔什么的最讨厌了, 魔女不喜欢恶魔,因为它们像是怎么也都杀不干净。 …… … “罗兰大师,我们是要……” 看着被点燃的半个厂房,阿尔瓦罗咽了口唾沫。 “嗯,接下来的事你不便参与,待在外围即可。” 死棘花的反噬让罗兰说话都成了艰难,他脸色苍白地佝下腰背用手指死死按在心脏, “没、没有的事。” 阿尔瓦罗摇了下头,跟着他走进熊熊燃烧的厂房中。 此时,大部分帮派份子都已四散而逃,两人走进厂房时,刺鼻难闻的味道呛得人喘不过气。 甜腻、甜腻、甜腻…… 除此以外别无他味,这种致幻剂含有一种人体无法代谢的物种,它能使人产生幻觉,并且大幅度刺激感官。 为了避免吸入,罗兰和阿尔瓦罗都戴上了过滤面罩,行走于滚滚黑烟中。 “罗兰大师您看……” 阿尔瓦罗指着一处方向,瞪大了眼睛。 在坍塌的废墟中,满身血迹衣衫褴褛的管家还在挣扎,他的肉翼被撕扯得粉碎,刺出森森白骨。 “你…你们是谁,我是西奥多家族的管家,快救救我家……” 砰! 迎接他的是一声枪响,还有眼里深深的疑惑。 枪口冒起缕缕白烟,罗兰有些想扯下过滤面罩,对管家的尸体吐口唾沫。 恶魔人,一种比恶魔更恶心的人。 “编号—583:塑骨者之翼?” 身位教廷神甫,即使是机械侧阿尔瓦罗也认得这种仪式。 “嗯。” 罗兰继续朝工厂闷头前进。 恶魔人就是吃的人怪物, 这么大一张肉翼,起步是上百名儿童的生命,因为儿童的骨骼尚未发育完全,其结构略微中空,非常适合作为仪式所需的轻盈之骨… “罗兰大师要不我们等治安官来吧…” 燃烧的房梁不断坍塌掉落,让阿尔瓦罗有些犹豫。 吼吼——!! 工厂深处忽然传来一声龙吼,罗兰低声解释道:“我有必须进去的理由,接下来你在外面等我即可,就当我帮一个忙。” “可是,罗兰大师……” 用力掐了自己两把,阿尔瓦罗咬牙选择跟上。 …… … “这是你们逼我的!这是你们逼我的!” 等罗兰走进深处时,听见的就是这本癫狂的嘶吼。 “这可真麻烦了啊…” 即使是罗兰也得为眼前的状况惊叹,希莉薇尔到底是怎么找上这么大麻烦的? 嗡嗡嗡!! 西奥多男爵驾驶庞大的侧卫机铠,运用飞速旋转的链锯刀不停划过天空,而魔女却能凭借制空权接连闪过。 美少女大战机械怪? 不对…… 他们纯粹在一座尸山上战斗, 密密麻麻的尸体在大坑中堆叠,横七竖八的摆放待带着冰渣。 “看起来又发现大秘密了。” 希莉薇尔明显对战斗游刃有余,罗兰索性将战斗暂时放在一边,蹲下身检查起大坑里的尸体。 这里像是某大型屠宰场,巨大的深坑里填满了尸体,他们大多面露微笑,眼睛瞪大极为凸出,嘴角咧到耳根末端像是狂笑而死。 “我只是想赚钱!我只是想赚钱复兴西奥多的荣光!!我有什么错!” 西奥多男爵状若疯魔,脑袋上的水壶因为过于愤怒烧得通红,操控着侧位机铠拼命挥舞旋刃。 因为自己的不善经营,他所欠下的银行的贷款很快就要逾期,只要逾期不还这座厂房就会被收入国库。 这他怎么甘心?这可是祖父传给他的! “死啊——” “吼!” 希莉薇尔喷吐龙息回应。 荒唐又无厘头的误会, 现实往往比小说更加荒诞,毕竟小说需要逻辑,而现实却不需要。 “噗呲…” 藏匿在最顶端的主谋笑出了声。 本想哄骗这脑子不好的西奥多男爵,结果出现了预料之外的收获。 64. 窸窸窣窣… 管道内传来细微的声响,以及雄厚的磁性男声。 “嗯嗯…” 声音像是歌剧院负责主唱的乐手,听着半人高的老鼠耳边“叽叽喳喳”。 有,那么细微间的怪异,因为声音低沉得不像人声,只有在最后的语调里才有了一丝人性的玩味。 “令人欢喜的剧目,我愿意为此驻足观看。” 说着,高悬于库房顶端的通风管道里,忽然响起轻柔地哼唱声,像是某种笛乐的旋律…… “啊,交易是多么的美妙,而常用作交易载体的金币,又是那么的引入沉醉。” 如果有人将视线投向上空,那就能发现一只金属质地的尖头鞋伸出管道,惬意地在空中摇晃。 轰轰——!! 庞大的侧卫机铠发了疯似的横冲直撞,伴随着引擎轰鸣和黑烟喷吐,坦克式的履带绝决地碾过尸体。 将血肉组织和冰渣一同蹂躏,形成一摊颜色各异地… “老式的「撕裂者—3」?” 罗兰停下手中检查尸体的动作,看着布满焊接痕迹的侧卫机铠目有所思。 看出那是一台报废的机铠,因为机身上的修补痕迹格外严重,需要焊上钢板,打上铆钉。 “看来西奥多家族的财政状况很差啊…” 想了想,罗兰对入口处的阿尔瓦罗做出一个噤声手势。 「撕裂者—3」虽早已被淘汰,但从设计上来讲,它路子走的是力大砖飞,四米高的机体配上高速旋转的利刃…… 它们在血肉之躯面前,就是一台货真价实的绞肉机,没必要让年轻的神甫跟自己一同涉险! “要不让治安官来处理?” 虽然不知希莉薇尔是怎么发现的,但对于这件事,罗兰不想参与过多。 何为地狱? 此身所立之处即是地狱! 厂房的内部空间如一个放置的铁桶,而铁桶里面则是塞满了尸体,人们像死鱼般被随意倒了进去。 “还真是麻烦。” 看着被吓傻,得让‘辛德瑞拉小姐’安慰地神甫,罗兰不由得挠了挠头。 其实检查完尸体的状态后,他就已经发现了原因。 其实很简单,从尸体的情况上就能知晓。 共同的特征是:身上的衣物布料粗糙,大多是褐色或者灰色,面容消瘦两颊内收,皮肤蜡黄或是惨白,脸上带着夸张至极的微笑,长满大面积疱疹和溃烂。 人们都知道下城区分三层, 内层核心区是由炼金男爵控制的工厂群,中间带是帮派横行的自治,而外围则是乱成一摊脓谢的狗屎。 而厂房里的尸体,是外围最常见的一类人,被迷幻剂控制思维的人。 而这些的尸体出现在这里,并不是因为恶魔祭祀或者变态杀人魔,只是被当做原料而已。 罗兰曾听老霍克说过,有些精神失常的毒虫,会挖开这些人的尸体,取出的骨头允吸骨髓。 没想到,居然有人会当做生意经营… 脱下洁白的手套, 罗兰对于是否使用「职权解封」有些犹豫。 这种形态下的希莉薇尔,虽然可以应付侧卫机铠,但想活着拿下对方却十分困难。 炼金男爵,他们并非广义上子、男、伯…… 他们存在非常特殊,贸然杀死一名可能会引发整个公国的动荡。 因为掌控各种大型工厂的,他们的确算是公国基石,只是因为利益分配不均,与上层产上了尖锐的矛盾。 嗡嗡嗡—— 利刃在高速旋转下,响起无能狂怒的噪音。 “死!死!死!死!” 西奥多男爵无论怎么驾驶的侧卫,都摸不着魔女的一片鳞片。 “不对!不对!事情本不该是这样的,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我该重铸西奥多家族荣光……” 这个问题过于复杂, 导致西奥多男爵改造后脑袋过度运转,溅出大量的水蒸气。 【虽然丑陋,但强烈的执念也可堪一品。】 这是魔鬼对他的评语。 事件的起始很简单,这就是一场魔鬼的交易。 西奥多男爵患有(先天愚型),承爵位后决心重振家族荣光。 终于!!! 在他的不懈努力努力下,三个厂房被败得只剩一个… 没有人会让一个傻子继承爵位,可谁让上任西奥多男爵两腿一蹬后,家族里只有他一个傻子呢? 眼看就要因为还不上贷款,家族最后一件工厂就要被银行拍卖,西奥多男爵选择铤而走险与魔鬼交易。 西奥多男爵获得全新的赚钱路子! 无人开发过的商机,完全可以说是一本万利! 尸体! 外围地带那些毒虫的尸体! 致幻剂会给人带去幻觉和感官刺激,但它们会残留在人的体内,不随代谢反应排除。 换句话来讲,收集这些毒虫的尸体,在腐烂前熔炼就能得到高纯度的致幻剂。 没有成本的好回报商品,但是销售路子呢? 魔鬼给出了新的方案。 因为最近治安官大肆逮捕,致幻剂市场上出现大空缺,西奥多男爵索性解散了工厂的工人,纠集帮派份子,向市政府捐赠了一批用于进化空气的「祛霾者」。 因为「祛霾者」能畅通无阻通往各处的特性,只要配上几名药贩,就能将致幻剂售向城市各处。 “任何阻挡西奥多家族崛起的人,都要死死死死!!” 想到这里,西奥多男爵再也无法控制自身,用力推动摇杆,把侧卫机铠的马力拉到最大。 “啊啊啊——” 西奥多男爵狂怒嘶吼,可手上的利刃却再无章法,被希莉薇尔灵活躲开一次又一次的进攻,最后更是找准时机,用利爪撕下一大块铁皮。 “夹杂着怒气的灵魂,就像是在牛排上涂了一层辣酱,虽然古怪,但别有一番风味……” 通风管道内再度响起低沉的男音,伴随着啮齿动物奔跑的声音,传送带被一点点开启。 齿轮互相咬合,魔女和侧卫机铠战斗的巨坑开始倾斜。 尸体顺着斜坡滚进锅炉,最后在高温的特质溶液中连同骨头一切,慢慢被炼成一锅‘浓汤’。 魔女和西奥多男爵同时一怔, “还有其他人?” 来不及细想,罗兰赶紧从尸堆中爬上平台。 这要是滚落下去,被尸体淹没的话… 65.交易 “该死!该死!” 西奥多男爵目呲欲裂,操控侧卫机铠艰难地从尸潮中逆流而上。 希莉薇尔长有龙角有龙翼,只需要用力振翅就能脱离险境,而他操控的可是笨重无比的「撕裂者—3」! 在不断掉落的尸体中,要是稍有不慎就会被砸落熔炉… “是谁开启的传动带?” 等‘辛德瑞拉小姐’将阿尔瓦罗拖出工厂,罗兰站在平台上抽丝剥茧,四处环顾找寻盲点。 “我只是个医生,为什么要干侦探的活计?” 燃烧的厂房,被熔炼的尸体…… 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在销毁证据,可明面上的始作俑者西奥多男爵,怎么不能傻到把自己也搭进去吧? “救下他,希莉薇尔。” 罗兰对停滞在半空中的魔女下达指令,这家伙现在还不能死。 “指挥官大人,我…” 希莉薇尔心情很复杂 先前一直在战斗中,纵使发现了罗兰的到来,也没有时间交谈。 “先救下他。” 罗兰语气加重了几分。 “是,指挥官大人……” 扇动龙翼,希莉薇尔用手中的利爪嵌入机体,准备撕开驾驶室装甲。 嗡——! 利刃袭来,迫使她只能松开装甲,再度飞向空中。 “该死的奴才!西奥多家族不需要你的施舍!” 失去理智的男爵发了疯似的挥舞利刃,竟将身前阻拦的尸体切得血肉横飞,强行凿出一条路。 “先回来吧,希莉薇尔。” 见此情形罗兰也放弃了之前的打算,这“水壶头男爵”能活下来就行,其他的还是交给其他人头疼吧。 西奥多是个破落户,但身份却是炼金男爵…… 炼金男爵们组成同盟,对公国的上城积怨已久,忽然消失一个家族,怎么想都会引发巨大的连锁反应。 随着龙翼扑打空气的声音,魔女降落在他的身后。 罗兰只感觉自己太阳穴突突地跳,像是被拉去太阳下暴晒般难受。 “指挥……” 似乎察觉自己做了错事,希莉薇尔完全不敢看他,用一对巨大的龙翼将自己遮挡严实。 叹了口气,罗兰有心想要说教,但还没弄清状况的情况下,闭嘴不言。 问题接踵而至,他甚至都不知道原因是什么! 希莉薇尔为什么在这里? 为何要与身份敏感的炼金男爵大打出手? “算了,治安官也快到了吧。” 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罗兰只能寄希望于治安官到来后,把注意力放这些的尸体上,从而忽略希莉薇尔的存在。 可别留下案底,影响了她办身份证。 …… 嗡嗡响的利刃声还在继续。 等西奥多男爵在尸潮中挖出一条可供履带通行的血槽后,罗兰便叫上希莉薇尔准备后撤。 接下来治安官会接手一切。 “我希望你在回家后,能跟我详细阐述一遍,为什么擅自行动。” 罗兰不紧不慢地走在前面,希莉薇尔则踌躇跟上,肉眼可见的垂头丧气,埋着脑袋像做错事的小孩。 “我想帮指挥官大人。” “在没有弄清事件起始前——” 罗兰转过身,刚想对她魔女严厉说教,却见对方一副警惕的神态。 不是对他。 而是对他背后的东西? 罗兰觉得自己的脖颈有些僵硬,一点点向后扭头。 “吱吱…” 不知什么时候起,出口位置居然挤满了老鼠。 双目猩红,长有畸瘤的老鼠咬住同伴的尾巴,叠高组成了一堵鼠墙,将罗兰和魔女离去的道路拦了个严实。 这种老鼠罗兰在酒馆见过! 而且这还没完…… 头顶的通道霎时响起密集脚步,最后不堪重负地断裂。 大量老鼠从中落下,它们吱呀乱叫,数量多到可以形成黑雨,“啪嗒、啪嗒…”地掉进盛放尸体的大坑。 借着凭着下坠的冲击力,将深坑中挣扎的西奥多男爵撞得连连后退。 “这——” 罗兰瞳孔一缩。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猛然挥手让魔女进行干预。 可惜迟了。 “我不能死!我不能死!西奥多家族绝不能在我手中断绝!!” 最后的怒吼声响起,他庞大的侧卫机铠再也不能保存平衡,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老鼠撞下高温熔炉。 扑通… 难以想象,一名炼金男爵竟死得如此憋屈。 “麻烦大了。” 罗兰愣在原地,用力握紧双拳,沉声说出了一个名字: ”花衣魔笛手!” 虽然不清楚目的,但那些红眼老鼠是最重要的特征,对方就是他放弃追捕的那头魔鬼! “感谢有人熟知我的名字……” 在罗兰在后喊出名字后,管道中落下一道黑影。 它恍然从空中落下,体型庞大臃肿,几乎占据整个视野,但又像跳水运动员般摆出各种复杂姿势 “砰”的一声, 沉重的质量将地面砸相互凹陷,掀起一大片灰尘。 待烟尘散去后…… 罗兰面前出现一道身形高瘦的机体,目测高度在四米以上,整体呈现出金属的流程质感。 “你知道我?” 魔鬼向罗兰发出询问。 因为高度问题造成了很强的压迫感,头顶是一顶金属外壳的彩帽,肩甲两侧挂载弧形长袍样的外甲,将细长干瘦的躯干肢体保护在其中。 “听过一些。” 罗兰平静地点头。 对方的下身与泽金娜照片中的一样,用黄铜打造的关节,和金属材质而偏灰的喇叭裤。 只是,对方描述最重要的长笛却很奇怪,并不是拿在手中,而是从颈椎穿过脖子立在胸前。 “很荣幸有人能知道我的名字,不过抱歉的是我不能放你们离开。” 魔笛手语气中略带遗憾,圆形胸甲忽然伸出第二对的手臂,开始按压长笛。 攻击的前奏? “希莉薇尔!” 罗兰顿时有所警觉,准备随时让魔女发动进攻。 “哦哦,放宽心……” 预想中的攻击并未到来,而在背后涌现出大量鼠群,它们像是黑色的海浪般起伏,将一道人影运到罗兰面前。 “啊!啊啊!!” 阿尔瓦罗尖叫着,将辛德瑞拉小姐护进衣服里,不停拍打着那些老鼠。 “那是你的朋友?” 在阿尔瓦罗抵达罗兰身边后,鼠群有序地散开。 “我闻到了灵魂的芳香,我想跟你进行一场交易。” 66.四分之三 “交易?” 罗兰假装表现得很疑惑,但内心却在不断构思。 【我想跟你进行一个交易。】 他实在是太耳熟这句话了,见到他的每头魔鬼都这样说。 “是的,是的……” 花衣魔笛手摊开自己的双臂,像是人类一样示意自己没有攻击意图。 随后他指着惊魂未定的阿尔瓦罗说:“这是我们交易的见证,也是我的诚意。” 魔笛手两侧的双臂垂落,在长度上可以超过膝盖,所以无需弯腰就能从地上拎起一只老鼠。 “吱吱——” 因为人掐住后颈拎起,老鼠本能地张嘴乱叫。 它的牙齿并不锋利,像是蜿蜒生长的树根,不过对于啮齿动物来说,只要足够坚硬就可以了。 “瞧见了吗?” “我救了你的朋友,不然他就体验到被群鼠啃噬的滋味。” 魔笛手高高举起手中的老鼠,最后松手任由它掉落在地,将身上的瘤子被摔得脓水四溅。 “你……” 没等罗兰把话说完,鼻尖便传来甜腻的味道。 吱!! 像是打开了某种信号。 其余老鼠的眼睛愈发猩红,最后一拥而上对其啃噬。 令人心悸的是…… 在磨牙声响起后,就连骨头都没有剩下! “毒瘾?” 这一幕看得罗兰咂舌。 这种致幻剂是一种化学物质,对大多数生物的效果几乎一致… “谈谈交易吧。” 罗兰向前迈出一步,将希莉薇尔和阿尔瓦罗挡在身后,直面花衣魔笛手带来的阴影。 “真是件值得高兴的好事。” 魔笛手欢快地拍手。 十分笃定罗兰等人会答应,因为这里是燃烧大火的厂房,而入眼处又除了火焰外便只有老鼠。 老鼠瞪着猩红的眼睛饥渴难耐,嘴里不断分泌粘稠的唾液。 “我可以实现你的愿望,比如说放你们离开,但代价是你的灵魂……。” “你在羞辱我?这根本就配不上我的灵魂。” 就交易提出的瞬间,罗兰立马反驳,表现得十分老练。 “我的价码很公道。” 魔笛手明显愣了一下。 等来的是罗兰的嗤笑,他语气极为不屑。 “呵,当我什么都不懂吗?” 魔鬼与人类的交易谈不上等价交换,但想完整剥离特殊灵魂,必须有主人的配合才行。 这意味着,可以让它们给得更多! “四分之一灵魂,告诉我你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罗兰竖起一根中指,抵在魔笛手面前。 对于这种每个单词都在玩弄阴谋的家伙,他实在没有保持礼节的耐心。 “传播鼠疫。” 魔笛回答地不假思索。 他拎起一头老鼠,生生撕掉它背部的皮毛,用手指蘸上鲜血在皮肉上书写。 “请签上你的名字,我尊敬的客户。” “嗯。” 罗兰忍着恶心,写下了自己的真名,甚至没去看上面的条款, “很好……” 魔笛手很开心。 胸前的一对机械手转动阀门,打开了自己的胸甲,将写有字迹的皮肤贴在滚烫的核心引擎上。 滋滋冒油声响起后,胸甲再度被关闭。 等他完成这一切后,罗兰继再度开口:“关于这件事你需要告诉我全部。” “当然,客户的需要就是一切。” 魔笛手拍了拍手,用一个惬意的姿势向后倒去。 身后的老鼠们互相咬起尾巴,攀爬着组成黝黑的靠背椅。 “我是个坏人,就和你们固有概念中的一样,总得做一些坏事…” 他似乎完全也不在乎,用右手摩挲着下巴,想了好一会儿才想出合适的形容。 “这是城市太平静了,有人不喜欢那么死气沉沉,所以准确地来说也不算是坏事,因为我只是在完成另一场交易。” “胡托重工?” 罗兰目光落在了它的机体上,根据泽金娜说过的情报,这正是那家企业通过交易为他锻造的。 “不不不,”。 魔笛手摆了两下手,否定道:“虽然你是我最尊贵的客户,但出于职业道德,我不能泄露其他的客户的隐私。” “啧…” 罗兰撇了撇嘴。 无非就价格不够,要是自愿意付出更多灵魂,魔鬼能给自己亲妈都卖咯。 “关于西奥多男爵也是你的手笔?” “他也是我的客户之一。” 魔笛手不假思索地承认,甚至贴心地为罗兰讲解起来。 “他不是一个优质的客户,但生意找上门我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鉴于他蠢笨的脑子,我为他量身定做了一套赚钱的方法,没有任何成本的同时,还风险极其隐蔽,只要通过「祛霾者」……” 在魔笛手停顿的间隙,希莉薇尔踮起脚尖,轻轻凑到罗兰耳边解释。 “这种喷洒水雾的机偶能通行各处,其中内置有五根溶剂,三只是正常的净化剂,另外两只是致幻剂,只要让人跟着就能安全售卖向各地,而成本只需要一些毒虫的尸体就足够了。” 魔笛手很满意自己的计划,用一种夸张似是歌颂的语气讲解。 “那你刚才为什么要杀死西奥多男爵?” 罗兰提出一个另外的问题。 “因为我想啊,这蠢货实在是太慢了,何不一次性完成呢?” 问到关键处,魔笛手顿时兴奋地蹦起来,随后躺回老鼠靠背椅,捂着肚子不停打滚。 “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你想想看,老鼠、致幻剂和一枚愤怒的蠢笨灵魂混在一起像放进坩埚里搅拌搅拌熬成一锅浓汤,最后装进「祛霾者」里散播向城市各处会发生什么?” “瘟疫!瘟疫!一场特大的瘟疫!” 虽然它是金属肉身,却表现得像是要笑得喘不过气,罗兰朝熔炉中眺望一眼。 “我尊敬的客户,不用看了……” 魔笛手站起身,敞开双臂,姿势极具张力地宣布。 “在十分钟前,「祛霾者」已经带上这锅浓汤,辛勤地喷洒向城市各处了……” “我是坏人嘛,当然要在做完坏事后才解释咯。” 罗兰脸色阴郁了几分,继而问出下一个问题。 “第二个四分之一灵魂,机械的血肉病与你有关?” “这不关我的事!” 魔笛手怔了一下,对于这个问题很是忌惮,只是模棱两可地说了一句。 “这是其他的魔鬼的交易,虽然我们不讲什么血脉,但它的位阶在我之上,所以我只是说这么多。” “嗯……” 没有得到想问的答案,罗兰并不气馁,反倒大方地支付了代价。 “我的问题结束,二分之一灵魂你拿走。” “不不不……” 哧—— 像是高压锅的气压声,魔笛手再次打开了胸甲,向罗兰展示核心上的文字。 【在大问题下的分支问题,如需详细介绍,需再度支付本薪一半的酬劳。】 “尊敬的罗兰先生,我想您应该是说错了,是四分之三灵魂才对……” 67.地狱白磷 “呃……” 不出意外的话,这应该是契约条例上的文字游戏。 放在以前罗兰会仔细查阅,然后逐帧逐句地分析漏洞,跟魔鬼讨价还价,但放现在嘛…… “不就是四分之三的灵魂吗?让别人听见了还以为我给不起呢!” 罗兰故作大方地摆手,仿佛那不是灵魂,而是路边上随处可见的大白菜。 “指挥官大人!” “罗兰大师!” 阿尔瓦罗和希莉薇尔赶紧上前,两人都知晓魔鬼契约的危害,想要阻止他彻底完成交易。 “无碍。” 罗兰摆了摆手,阻止了他们两人的靠近。 “那么契约完成?” 罗兰这副样子让魔笛手有些迟疑,但身为魔鬼,它对收取灵魂的本职工作很有自信。 只不过…… 在还未拥有肉身前,这种咬文嚼字的游戏只是他最低劣的手段,而且像罗兰这样的人它也从未见过。 一般来说,不应该是气得跳脚,然后指着它破口大骂? 魔笛手犹豫了片刻,还是走到了罗兰身前,恭敬地单膝下跪。 “您的契约精神值得赞誉。” 四米以上的机体,让它即使半跪也超了出罗兰很多。 “嗯,交易达成,我将交付你的四分之三的灵魂。” 罗兰同样退后半步弯腰行礼,但右手却对希莉薇尔做出手势。 “果然要反悔吗?” 通过周围鼠群的共享视野,魔笛手将他的动作看得分明。 “是想单方面毁约的话,那我可就放心了啊!” 魔笛手内心大定。 魔鬼的契约可不能被轻易撕毁,因为这种契约类似于规则效应,总的来说…… 交易,通常的本质是以物易物。 而魔鬼的交易属于强制有付出就有收获,如果想要进行单方面毁约,那么契约将进行追缴。 契约将赋予魔鬼其他的条例,像是针对个体的有限度无所不能? 其一:魔鬼将得到【对毁约者强化】 其二:并给魔鬼打开了一扇门,让它可以轻易入侵灵魂,完整摘取… “交易达成。” 在与罗兰握手的瞬间,魔笛手再也无法压抑狂笑。 可惜【胡托重工】打造机体的时候,没给它添加表情模组,所以它的脸就是一张铁皮。 罗兰依旧面无表情,维持着握手的姿势。 “期待下一次的交易。” 魔笛手机体像是憋笑般颤抖,它有很多的手段可以催缴债务,但现在已经等不及了…… 它很饿,现在就要收取自己的报酬! 魔鬼在收走人类的部分灵魂后,将会在人类的内心深处产生一个空洞,是灵魂缺失的位置。 该如何形容呢? 比毒瘾发作强烈一百倍的痛苦,缺失灵魂的人类会感觉自己在不断坍塌。 那是毫无征兆的饥饿!那是理智在哀嚎!那是肉体在痉挛! 这将促使人类和魔鬼完成第二次交易。 “眼前的魔鬼似乎有点蠢?” 罗兰是这样感觉的,在他见过的魔鬼中,魔笛手的智商可以排进倒数前三。 “难道是它那副肉身的问题?” 有可能,毕竟用金属当做肉身,说不定会影响智商… 正思考间,魔笛手已经入侵到了罗兰灵魂深处。 他如沙漠中的饥渴旅人,忽然找到了一片绿洲,在还未得到时,就已经想象出了开怀痛饮的妙感。 罗兰的灵魂实在太特殊了,冲散了它所有理智,只想尽快收入囊中。 “有些不对?” 魔笛手感觉有些不对。 罗兰的灵魂空间里漆黑无光,许多小字组成句式在其中幽浮,像是夜幕下山谷间的萤火虫。 魔笛手停在一行小字前,忍不住靠近查看。 【里奇死在了这里,我要为他复仇,我要卡科尔山脉地穴劣魔分布图,为此我放弃我的灵魂,以换取你所承诺的帮助。】 【神恩历482年,交易达成——罗兰·岚】 “同族的契约书?” 魔笛手有些可惜。 对方的灵魂不再完整。等自己收取完这次报酬后,对方将失去灵魂沦为无智的躯壳。 随即它看向其他小字。 【神恩历479年,交易达成,五分之四的灵魂。】 【神恩历485年,交易达成,二分之一的灵魂】 【……】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灵魂不是随意切分的蛋糕,他怎么可能还活着!?” 魔笛手惊骇万分,心中渐渐涌出浓厚不安感,继续向前… 中心的文字犹如太阳的耀目,在它的光辉下所有文字黯然失色,微弱的荧光都不曾散发 【将一切尽献战争魔女·海洛伊丝!】 【生于战争,死于战争!】 【我将为她奉上数之不尽的战争!】 【我的行径符合誓言,我的忠诚永不动摇,旷日持久的战争将是一张温床,鲜血横流的战场即是走廊,自万物寂灭的大终焉降临之时!】 “海洛伊丝……” 魔笛手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忽然想到某位存在。 “该死的骗子!!” 它惊恐地大叫,交易契约无法撕毁,却能比更高级别的契约压下。 魔鬼居然被人类所骗!? 在它反应过来,想逃离这处灵魂空间时,却已经来不及了… 它已经惊动了那位存在! …… “醒了吗?” 罗兰松开手,后退了半步。 花衣魔笛手高大的机体如引发痉挛,直直地向后倒去,手脚不受控制地的胡乱拍打地面。 “吱——!!” 失去人为压制的群鼠开始暴乱,眼前几人鲜美的肉体令它们垂涎。 “律令·职权解封!” 罗兰没有任何犹豫,死棘花悍然爆发,争前恐后地刺出皮肤。 “这还是第一次…” 死棘花脱离的虚弱感,让罗兰身形摇摇欲坠。 “吼——!!” 龙吼声响天动地,汹涌的震得厂房燃烧的火焰都为之一滞,脚下的阴影迅速膨胀,数十米的巨龙用龙翼将几人包裹。 这种感觉很奇妙,虽然之前就解封过关于希莉薇尔的职权,但他还从未尝试过与其连接。 心意相通只是基础,现在罗兰只需要一个念头,就能将指令准确无误地向希莉薇尔脑传达。 “指挥官大人。” “嗯,做好出击准备。” 罗兰简单的应答后,脑海里涌入大量关于希莉薇尔的信息。 这些信息就像是使用手册,为他讲解了关于各项希莉薇尔的攻防数值。 等于给出技能说明书? “还真是种奇妙的体验。” 罗兰快速扫出大部分信息。 这里的老鼠属于魔笛手的眷族,携带大量病毒的同等攻击意图明显,并且还具备繁殖能力… “希莉薇尔!” “九十度角向上扇形吐息——灼狱·炎烬白磷!” 挑选出一种大范围吐息,罗兰迅速下达攻击指令。 “收到,指挥官大人!” 顷刻间龙翼翻飞,狰狞的龙首酝酿着毁灭,向着天空倾泻而出。 雨, 一场代表着死亡的火雨,宛如一颗颗流星从天而降,撒落在工厂四周。 68.治安官 轰! 又是一声爆炸。 龙形态的希莉薇尔带着几人,稳稳降落在工厂边缘,远离了爆炸所产生的冲击。 “……” 看着炽热火焰中的工厂,罗兰吃惊于希莉薇尔吐息的威力。 这种龙息完全可以用地狱形容,龙息升空在顶端产生空爆,随后散落成星星之火,点燃周遭的一切。 结果令人不寒而栗… 血液蒸发,皮肉炭化,燃烧时能爆发上千度的高温,形态类似附着物质,沾染上肉体无法使用常规手段熄灭。 那些产生畸变的老鼠,只是接触,就被由内而外地烧出空腔。 “应该解决魔笛手和它的眷族了吧? “或许说它的机械机体?” 常规物理手段无法杀死魔鬼,但可以对它们造成重创。 这样想着,罗兰举起自己的双手,扭头向希莉薇尔几人努嘴示意,让她们学着自己的动作。 这样能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比如被压在地上扼住咽喉,导致不能呼吸什么的。 “是这样的治安官阁下,我是一名路过此地的医生,来此的目的是寻找我丢失的病人。” 工厂外被一辆辆警车围得水泄不通,“呜呜呜”的警铃喧闹异常,黑色制服的警员从车门后探出半个身子,用手枪哆哆嗦嗦地瞄准几人。 “市...市政府警厅,依法对......对你们暂时缉捕。” 为首探长语气断断续续,脸色像吃了红头苍蝇大餐,怕刺激到他们又补上一句: “以天秤与利剑的名义,我卢伯特·托兰将给予你们公正的判决。” 正气凛然的语句有些中气不足,那是因为刚刚狰狞巨龙冲出爆炸,裹挟着一身‘烈焰羽衣’的模样,被看得分明。 要不是为了头顶的镀金天秤警徽,他绝不会硬着头皮跑出来喊话。 罗兰动了下手掌示意不要紧张,却引来一阵子弹上膛的声音。 “呃……” 不要紧,他等的也不是普通的警员。 公国内部对各部门有详细划分,超凡力量的罪犯向来都是交给教廷和治安官负责,普通的警视厅只负责赃物走失、黑帮斗殴、邻里调谐这些小事。 “其实我希望来的是教廷?” “毕竟阿尔瓦罗在这里,要是来的是个愣头青治安官可就更麻烦了......” 罗兰‘善解人意’地前站了一个身位,双手慢慢扶在地上趴下,将四肢紧紧贴在地面,避免进一步刺激这些警员。 要是真给他们吓得扣动扳机,可就好玩了。 “你的姿势真滑稽,今晚歌剧院有你的戏吗?” 趴下的左侧忽然传来一道声音,闷闷的像是穿过层层铁甲,后方的希莉薇尔刚想动作就被罗兰用手势制止。 “您好,治安官阁下, “我是一名医生,名字是罗兰·岚,两年以上合法缴税记录。” 也没有在意他话中的讽刺意味,罗兰起身拍了拍衣服的灰尘。 这混蛋肯定早就到了,虽然不知道之前躲在哪儿,但一定是躲在暗处观望。 “恩迪城那个罗兰?” 上下打量后,治安官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如果世界上没有其他罗兰·岚的话。” 这一次罗兰没有否认,而是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岚」是非常罕见的姓氏,稍加调查就能知晓。 拙劣的谎言,也就骗骗阿尔瓦罗这种涉世未深的傻小子... 听见他的话,原本躺在地上半天没缓过劲的阿尔瓦罗瞪大了眼睛,颤颤巍巍地用手指指着罗兰。 想说什么,又半天没吐出一个音节。 “尊敬的治安官阁下,我要申请豁免条例。” 在被认出的同时,罗兰也在打量眼前的治安官, 制式装甲比教廷的矮上一些,但整体装甲涂装呈黑色,夹杂黄铜铆钉点缀后显得更加肃杀,像是武装到牙齿的中世纪骑士,但他们不用连枷或战锤。 他们除开标配的气动枪外,犹如行走的武器库,打开甲板的瞬间就能轰炸整条街区。 “当然可以,但身为治安官我得按照规章办事...” 他覆盖铁甲的左手掠过腰间,随后挺直地伸在罗兰面前张开。 哐当! 沉重的金属掉落声,地面是几副特殊嵌合结构的手铐, 这种手铐的对象一般都是超凡犯罪,所以戴上的体验跟刑具没有任何区分,甚至更远远超出。 “自己带上吧。” 治安官羞辱的意味不言而喻。 因为不是每个人都会给罗兰面子。 过往的经历,让罗兰只要想,就能凭面子果实一路畅通无阻,但相应他的仇家也不在少数...... “我要是说不呢?” 罗兰抬起眼帘,无喜无悲地看了他一眼。 “根据公国条例,缉捕超凡罪犯时,我拥有就地处决的权利。” 治安官头顶的面罩掀起。 光学元件的义眼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右眼悬挂的增距辅助仪已经亮起红光。 攻击的征兆... 增距辅助仪能帮佩戴者锁紧目标,但最主要的功能还是留影相机,方便治安官提交完成任务后的信息证明! “瞧,我的鞋带松了。” 像是给了自己一个台阶,罗兰笑得很勉强,慢慢弯下了自己挺直的腰板,右手摸向地上用于羞辱他的手铐。 治安官面甲下的笑意愈发夸张,什么恩迪城诞生的恶鬼,看来就是一个被吹捧出来的软蛋! 但想想也正常,得到了哪一位的青睐,就算是头猪都能飞起来。 只可惜不是自己啊...... “指挥官大人!” 希莉薇尔根本无法容忍,自己在心中视若神明的罗兰,怎能被这种孱弱的渣滓羞辱! 一切都发生的刹那之间。 砰!! 似乎连天上的飞鸟、远处钟楼的秒针都停滞不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只听见了一声响亮的枪响。 “你算个什么东西?” 罗兰的枪口升起袅袅白烟, 治安官被子弹冲击得脖颈后仰,随后他身上的装甲裂开道道缝隙,一种危险的气息在不断蔓延。 “你向我开枪?” 普通的子弹无法贯穿装甲的防御,治安官收回后仰的头颅,用阴森的语气徐徐质问。 啪啪啪… 像是手掌拍在钢铁上的声音。 “你有意见?” 罗兰踮起脚尖,用手掌拍打他的面甲,在他准备发起攻击前大声喊出—— “站在你面前的是,罗兰·岚!” “神恩历477年加入军部,服役年限十二年整,曾担任数场关键战争指挥官一职,我在远东战区清剿过恶魔,在边界线抵御过海因里希人,协助....” “我为普林顿公国抛洒鲜血时,而你!当时甚至未正式入职治安官的席位!” 因为铠甲带来的身高问题,罗兰只能以仰视的角度。 那种眼神像是对生命的蔑视,但又不全是…… 无法形容,只觉得让人不寒而栗。 “从战场上退役的恶鬼吗?难道他在东北战场屠杀……” 治安官忍不住后退了几步。 事实上如果不是希莉薇尔在旁边,曾经的功绩罗兰甚至自己都说不完,可惜大部分与斯洛克曼有关。 ...... 69.保释 “姓名?” “罗兰·岚。” “年龄?” “26。” “性别?” “性别是【翼狮鹫主战坦克】,48倍口径,125毫米滑膛炮,配备发射尾翼破甲弹和杀伤性榴弹,除此以外......” 正在书写记录的审核员不由得一滞。 犹豫后,他抬起头认真地打量眼前的男人,十分无奈地说道:“先生,请您配合我的工作。” “是啊,难道你质疑我的性别?” 罗兰倚着真皮杉木的靠椅,端起手中的红茶细细品味。 “唉……” 泡茶的人太过急迫,削减了红茶的那种醇厚芳香。 审核员刚想说点什么,身后的前辈就拍了下他的肩,示意他按对方说的写。 对于这种复杂背景的人,也只有懵懂的新人才会按规章流程办事了,资历稍老一些的,都是唯恐落自己身上。 “唉...” 他们动作尽数落在了罗兰眼中,被如此小心谨慎地对待,可能就是暴露身份的弊端吧。 不过说是审讯,但只是某位治安官下不来台,倔强地要走流程而已。 ...... ... “罗兰先生,您的保释人到了。” 负责看守的警卫打开门,把自己的帽檐压到最低,遮住眼睛不去看他的长相。 “有劳了。” 抚顺衣物因为久坐产生的褶皱,罗兰起身走出审讯室,看见了一位意料之中的人物。 “很高兴见到你,武卡夫主教。” 罗兰举手打了声招呼,可惜对方似乎不想理他,把脑袋偏向另一侧。 “欸,别老哭丧个脸,老友见面不应该热切一些吗?” 罗兰搭上这位红衣主教的肩膀,用手在对方改造成金属的脑壳上搓了搓,最后更是像打扫卫生似的,吹上一口气。 “够了!我乃教廷主教,汝应......” “我应该如何?” 罗兰没有丝毫收敛,从言行到举止间全是轻佻,甚至扯起他身上象征神圣的红袍擦手。 “你!” 武卡夫脸色铁青,几对义眼凑到罗兰身前死死盯着他。 “小武啊,去帮我把希莉薇尔一起保释出来呗。” 像是没听见、没看见一般,罗兰在嘴角勾勒出意味深长的弧度,拍着他的金属脑门说道。 “不可能!魔女天生之罪,你竟敢教唆神的牧羊人帮她洗刷罪责!?” 打掉罗兰拍他脑门的手,武卡夫怒不可遏,脚下的轮滑装置滑出数米与之划开界限。 “啧......” 罗兰也不在意自己被拒绝,默默戴上了由螺母打磨的单片眼镜。 “不好受吧?要压不住了吧?作为机械侧的神甫,你们本该对这种变化最为敏锐才对......” “你什么意思?” 武卡夫停下滑行的脚步,也没有回头,触手般的义眼伸向身后转去。 “机械生出血肉,血肉长出齿轮。” 在罗兰的眼中,这位红衣主教的症状还算轻微,只是身上的机械元件长出了畸变的血肉而已。 没有皮肤和毛发,像是血肉单纯地挤在一起,时不时蠕动那么两下。 “是祂告诉你的?” 武夫卡脸色剧变。 他居然连这些都知晓其中!? 本以为他只是用一些男人的小秘密,来胁迫自己… “算也不算。” 罗兰朝着警视厅内,另外的审问室方向走去。 “你还知道些什么?” 犹豫了片刻后,武卡夫选择进而跟上。 “知道的不多,但我想……这肯定不是你们能兜得住的。” 罗兰继续向前走着,“机械长出血肉,相应的血肉也将化作齿轮对吧?” “这只是第一步。” 武卡夫滑到罗兰的左侧与他并肩而行,将声音压得很低。 “我知道你会发现...” “但没想到会这么快对吧?与其说是美妙的误会,倒不如说是有人将这些事连到了一起。” 警视厅内人员不少,但注意到武卡夫那身醒目的红袍后,倒也没人过来劝阻。 第一阶段机械生出血肉: “活塞每敲击一次都是心脏在跳动,滚烫的蒸汽则是它们的呼吸,黑烟排出意味着完成了一次代谢的循环...” 这些信息与罗兰猜想的一样,他完美地衔接住了下一句。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第二阶段血肉生出机械: “精妙的人体即推动杠杆的饕鬄盛宴,血肉衍出机械,森森白骨发化作旋转齿轮,内脏彼此之间的协调宛若仪器运转...” 说到这里,罗兰看了一眼武卡夫。 福音义肢改造第二阶段,机械对人体的替换程度已达百分之四十以上。 “......” 武卡夫没有说话。 机械来的血肉病,血肉的齿轮病,全被他一个人齐活了。 可这不代表他能免疫这场瘟疫,相反他受的危害更甚。 机械之躯会长出血肉,从而诞生意识,而血肉之躯又会生出机械,造成灵性消减,他会由内而外地转变成一个截然不同的个体。 “什么时候开始的。” “大概三年前。” 武卡夫的回答让罗兰脚步一滞,有些不知如何说起。 “这件事已经不是单独个体,或者组织部门能解决的了吧?” “首都那边没派人来解决?” 武卡夫不言,谈话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这一点罗兰始终没有想通,按道理来说…… 不管什么血肉病、齿轮病,只要军部开拔,多派遣些权柄合适的魔女,用力大砖飞的战术,什么事件不能解决? 通过走廊,过了许久后武夫卡才幽幽地解释: “艾兰迪亚,蒸汽与进步之都。” “这城市“机械”与“血肉”的灵性位格是被人从另一维度调换的,所以无人知晓他怎么做到的...” 罗兰点了点头, 也只有从这种位格下手,才能造成这种的严重后果。 “这种调换的隐蔽性极高,不用特殊的手段连看都看不到,更不用说接触了。” 武卡夫继续解释:“阿尔瓦罗不是一名货真价实的机械神甫,所以即使你将这枚活化后的螺母交于他,他也无法察觉这座城市的真实。 摸索着脸上的单片眼镜,罗兰似乎能感受到上面微弱的脉搏。 “范围、目的是什么?” “范围是艾兰迪亚城,但目的未知。” 武卡夫语气忽然变得阴冷。 “真相只掌握在少部分人手中,大部分人只有在维度重合,血肉病和齿轮病彻底爆发时,才能一窥真貌。” 70.成长 “明天我会在教堂等你,这件事我们得换个地方谈。” “我很忙,要找我你得提前预约才行。” 等保释手续书写完成,罗兰很随意地摆手,将武卡夫的话抛之脑后。 “哦,对了,记得帮我把保释金交一下。” “......” 武卡夫懒得继续跟他废话,自顾自朝警视厅外走去。 轮滑装置很快,看得出他心情应该挺糟糕的。 收回视线,罗兰闭上双眼。 近日遇上的事件杂乱无章,可在一些细微的共同点上,这些事又能串联在了一起。 “需要进行验证。” ...... … “罗兰先生,您的同伴就在这里。” 卢伯特探长浑身有些哆嗦,一串钥匙交到罗兰手中。 事件的发展很奇怪,在工厂爆炸案发生后,这位身份吓人的大人物居然! 把同样吓人的治安官晾在一边,然后跑过来从警员身上摸出手铐,自己戴上后,要求警员把他们带去警视厅审讯? 对于罗兰无奈地耸肩, 这样已是最佳的方案,扯上武夫卡代表的神圣教廷,能避免很多麻烦。 先前敌视他的治安官无足轻重,只是过往得罪之人手下的小卒。 真正麻烦的是那些炼金男爵,他们自发组成卡萨同盟,因为利益的划分与上城之间矛盾尖锐,所以对于任何事都格外敏感。 因为西奥多的死去,天知道他们要做出什么事…… 解释是魔笛手杀的? 如果他们听得进去。 咔哒。 打开审讯室的大门,罗兰见到了正在发呆的魔女。 希莉薇尔听从了他的指令,对于警室厅的收监安排没有抗拒,只是一直在发呆咬指甲。 “指挥官大人!” 见到他来接自己,希莉薇尔非常欣喜,站起来想扑到罗兰怀中,可近时又停在咫尺之间。 有些踌躇... 现在的情况,就算她再没有常识,也意识到自己给罗兰带去了很大麻烦。 “走吧,希莉薇尔,我们有充足的时间去感受艾兰迪亚城。” 罗兰没有表现出异样,牵起她的手走出审讯室。 ...... ... “乱糟糟的一天。” 离开警视厅,外面已经到了可以欣赏夜景的时间。 灯火通明,人流如织,这是艾兰迪亚最繁华的时段,巴洛克式的建筑鳞次栉比、有序排列在城市之中。 “西服,长裤,礼帽,马甲,蓬蓬裙,泡泡袖,鱼骨裙撑......” 罗兰细数他与魔女的衣服,小跑到街道中央,慢慢融入到了人流之中。 像是一对夜晚出门散步的情侣。 “这座城市有它独特的魅力所在。” “就是感觉少了些什么。” 肌肤相触,罗兰握住希莉薇尔的手放在手心。 她的手很小,皮肤白皙骨节纤细,因为魔女血脉的原因,像是一位未经劳作的小布尔乔亚。 同样因为是魔女,她美貌无需赘述,即使不增添额外的修饰,也能引起路人的频频回头。 “我找到了问题所在。” 看着一直埋头不敢看他的魔女,罗兰点了点头。 或许她的容貌已无需装饰,但身上的礼裙却略显单调,如果加上耳环项链这些装饰,会好上许多。 “希莉薇尔,附近有一条商业街,我们可以去挑选一些喜欢的。” 罗兰奇怪的同时又很兴奋。 自从出了警视厅后他就一直这样,导致希莉薇尔内心始终忐忑不安。 “走吧,希莉薇尔。” 继续牵手,罗兰走在前方带路。 “......” 忽然,身后传来细微的啜泣声,罗兰迈出的脚步也停在空中。 “指挥官大人,不要希莉薇尔了吗?” 魔女好看的脸颊挂满泪珠,过于悲伤的情绪导致她说话断断续续,需要靠近才能勉强听清。 泣不成声的模样,让罗兰有一种他无论说什么,只要能得到原谅,希莉薇尔都会去做的感觉。 “对不起,指挥官大人,我不该擅自行动,请不要放弃希莉薇尔。” 泪水打湿了胸前的衣襟,魔女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即将被抛弃的情感击溃了所有理智。 “希莉薇尔?” 罗兰被对现在情况一头雾水。 为了避免过往行人诧异的目光,他只好将魔女先揽入怀中。 刚刚接触,罗兰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只,缠绵的八爪鱼死死抱住,怎么也不愿松手。 魔女的思维陷入了误区。 惯例情况下,擅自行动导致结果严重,应该是严厉处罚才对。 但罗兰却没有追究责任的情况,反倒是拿出更多的时间陪她,还要带她去买首饰耳环? 【临刑前的晚餐】? 不管是怎样的惩罚,希莉薇尔都做好了接受准备... 现在情况,由不得她不去胡思乱想,仅仅只是一点点猜想就让她难受至极,宛如烧红的烙铁至身煎灼。 “希莉薇尔?” 罗兰摸了摸她的脑袋。 得到一张雨天里被遗弃在纸箱的小狗cg图。 有些哭笑不得,堂堂魔女居然把自己哭得快喘不过气来,只会在嘴里重复:“对不起、请不要丢下我。” 马甲和白衬衣被泪水浸湿,罗兰安抚着魔女。 “我从未责怪希莉薇尔,我只是为希莉薇尔的成长而感到欣慰。” 简单的一句话,让魔女思维陷入宕机,愣神许久都没能理解其中的含义。 “成长?” 希莉薇尔小幅度地抬起头,只露出一双怯生生饱含歉意的眼睛。 “嗯。” 罗兰索性拉过自己的领口,替她擦拭眼角的泪珠。 “希莉薇尔不是工具,不是武器,应该是有自己的思想成为真正的人。” 他的确为此感到高兴和欣慰。 因为这事件明面上是魔女擅自行动,导致了一系列连锁反应,但其中却有不一样的东西。 希莉薇尔的内心敏感且脆弱,长久以来的过往,让她习惯将想法和思维压在心底,把自己圈在工具的范畴让他人决定一切。 像是大象的木桩,从小就被栓在木桩边,被灌输着自己无法挣脱的概念。即使长大后拥有了庞大力量,也会因为固定的思维,被一根随意嵌进泥地的木桩栓住。 成长... 希莉薇尔因为想要帮助他,选择自己做出行动。 怎么不算是一种成长呢? 道理所有人都懂,路边几岁的小孩都能念上几句箴言,可又有几个人能真正的领悟的教义? 只有切身的体会,才不会是云里雾里的懵懵懂懂。 这些话,就算罗兰说一万遍,说得魔女耳边长茧子来都不一定能领悟。 “我为希莉薇尔的成长而感到欣慰,希莉薇尔做了自己想做的事,这就是成长。” 罗兰牵起魔女的手,将她带到街旁的长椅上。 这件事罗兰的感受就跟… 他喜欢一件瓷器,希莉薇尔想帮他擦拭灰尘,结果不小心失手打碎一样。 “知道我会怎么说吗?” “不...不知道,指挥官大人。” 希莉薇尔还未理解,但其实她根本不笨,只是习惯了将自己当作工具。 工具只需要被使用,不需要思考。 “我会说......” 罗兰深吸气,“我希望你能做到,自己的事自己决定,自己人生自己把握,但最重要的是对自己负责,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那样才算是一个思想观念健全,完完整整的人!” 71.真实身份是… “希莉维尔,进去后我先吸引她的注意,你伺机洞悉她的本貌明白吗?” “明白!指挥官大人!” 魔女蔚蓝色的眼眸闪过一抹绮丽之彩。 罗兰神情严肃,魔鬼相关的事件愈发复杂,需要更多的信息验证猜想。 可他没有选择前往教堂,反而带上了希莉薇尔回到下城区,在中间带僻静无人的小巷中蹲守。 “她肯定知道些别的东西。” 罗兰肯定自己的猜想,注意力紧盯不远处喧闹的酒馆。 前往教堂之前,他想从一系列事件最先的告知人——泽金娜,身上调查起手。 从第一次交谈中得知,泽金娜知晓很多隐秘知识,身份疑似民间超凡结社或巨企员工。 “嗯……” 罗兰仔细回顾自己的推测,她的身份看似没有问题。 不是魔女、不是官方组织、更不是教廷的神职人员…… 罗兰自认为,自己看人的眼光毒辣老练,但他始终看不透泽金娜。 倒不是说泽金娜是蜥蜴人,异形魔怪一类,主要是她身上那种独特的神秘气质,给罗兰的印象过于深刻。 “可能是我讨厌的那一类人。” 酒馆的人群渐渐散去,罗兰小声嘀咕着,顺手摸了摸身旁希莉薇尔的尾巴。 蓬松有致,毛色光亮,手感上佳。 经过两天的休养,科诺纳巢狼的血脉促使她生出了新的绒毛。 该说不说,这种生物真是极具美型啊…… “指…指挥官大人。” 希莉薇尔声音微弱,脸颊上浮现了一抹别样的潮红。 “咳咳…” 罗兰放下魔女的蓬松尾巴,干咳两声掩饰尴尬:“这是外科医生特有的接触检查,可能检测巢狼血脉是否对你产生了影响。” “指挥官大人放心,希莉薇尔状态正佳,绝对的信心完成此次的任务!” 希莉薇尔点头,一脸的不明觉厉。 随后,她拉过不怎么老实的尾巴,放到罗兰手中,同时把脑袋也凑了过去等待检查耳朵。 “呃…” 罗兰一时不知道是摸还是不摸,真是一个复杂的问题。 在街边闲逛的时候,忽然跑来一只,憨态可掬的毛绒小狗冲你露出肚皮。相信大部分人都会上手摸摸吧…… 但罗兰真的是一时好奇。 资料中对科诺纳巢狼描述是,皮毛鲜红如织、宛若夜晚中暄腾升起的火焰。 它们真的很漂亮。 如何用肉眼观察的话,是一头浑身包裹火焰的巨狼。 但那是因为,科诺纳巢狼在跑动的过程中,强风席过皮毛,人眼产生了错觉而已。 “指挥官大人?” 将自己的尾巴交到罗兰手中,但罗兰却半天没有抚摸的动作。 这让希莉薇尔有些疑惑。 “啊…啊……” 被喊了一声,罗兰下意识地伸手抚摸。 魔女的滋味,真的…… 大而蓬松的尾绒,瞬间就“吞没”了他的手掌,触感像是在被不停抚慰。 大尾巴狼? 不不不,它们是不遏则燎原的烈火。 科诺纳巢狼最初的颜色是黑色,饱食状态下才会呈现出鲜艳的红色。 【它们本身是纺织生物,生物的外表只是伪装】 伪装形态没有消化功能,因为特殊的线性结构,血液是它们的主要食物,像是一根被鲜血浸透的线… 【只要食物充足,它们能进行高效且快速的繁殖。】 【头狼的智慧甚至超过人类,排兵布阵、战术推进,它对族群的掌控力能精确到每一个子体。】 “有些像记忆中的虫族…” “所以我现在是另类的虫族女王?” 罗兰嘴角抽搐了几下,只要他现在想,现在就能调出一幅科诺纳巢狼独有的矢量图。 然后对自己的【狼王近卫】希莉薇尔,【臣民】三头巢狼子体进行沟通指挥。 “回去得研究研究……” 事件愈发复杂,罗兰需要动员到手中一切可使用的力量。 铛铛—— 教堂的钟声准确敲响寻欢者的归家讯号。 酒馆的人群相继离去,转眼间就只能见到泽金娜忙碌的身影。 “她想做什么?” 罗兰发现一个奇怪的点。 酒馆的员工竟随人群一齐离开,空留老板一人打扫卫生? 光怪陆离的事情经历多了,罗兰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点。 这个世界很特殊,不少强力的仪式,都需要猎奇前置才能进行的。 如【编号0874:不净者之仪】,获取这项恶魔仪式的加佑前,就对自身的居住环境有极高需求。 所以罗兰有理由怀疑她。 一家靠恶魔搞攒劲节目的酒馆? 那它的老板怎么想都是一个恶魔学大师才对! 等街道外的人群全部散去,罗兰带上希莉薇尔径直朝酒馆走去。 在此之前他敞开大衣,解开衬衫顶端的两颗纽扣。 个人的形象,在谈判中也大有学问。 叩叩… 敲门声在安静后的酒馆,听起来格外引人注目,没等泽金娜抬头,就见希莉薇尔走进大厅,拽过一张高背椅放在了中央。 地板被刮过摩擦的声音刺耳难听,令人烦躁不堪。 “希望我们没错过营业时间,泽金娜女士。” 随手关上门,罗兰迈着浮夸的步伐,坐上了先前的高背椅。 “造型不错。” 泽金娜抬头看了一眼,微微皱眉,继续清理眼前的地板。 此时的罗兰看起来像是个混混, 略长的黑发向后梳出背头,马甲和白衬衫大块敞开露出胸口和锁骨,而双排扣大衣则随意搭在肩上,像是披风一般张扬…… 第一印象很差,属于不招人待见的一类。 “感谢您的夸奖,我需要一杯【巨舌鞭笞】。” 罗兰装作挑选菜单,用余光捕捉到泽金娜皱眉的动作。 就和预想中的一样,她有强迫症,或许还伴随严重的洁癖,可能是处女座什么的。 从第一次进入酒馆,第一次见到泽金娜,罗兰就有在观察。 简单来说酒馆和她本人都很整洁,这种感觉很难向人描述,但就是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只要不被酒馆荒诞的外表迷惑,就能发现大到座椅位置,小到酒杯悬挂的位置,全部无一例外的摆放排列整齐、赏心悦目。 “抱歉我们打烊了。” 泽金娜头也不抬。 “好吧,你的穿搭也不错。” 被拒绝后罗兰无奈耸肩,夸赞了一句她的服饰。 这又该如何形容呢? 精致而繁琐,普通人穿上会臃肿难看,但放她身上却很合适。 一丝不苟的同时又协调顺眼。 “一个精致到发丝都不能开叉的人。” 罗兰示意希莉薇尔做好准备,迈开步子开始在酒馆内闲逛。 随着他的动作,泽金娜的眉头越皱越深,连清理地板的工作也停了下来。 酒馆的地板是全木材质,刷上一层专用的透明油漆后,经过冲洗甚至能反射出人的倒影! 现在被人踩得到处都是水脚印,能逼疯强迫症那种… “够了!收起你烦人的试探!” 泽金娜的恼意不加掩饰。 希莉薇尔趁机快速眨眼,龙类独有的闪膜飞快掠过。 “让我看看你是谁吧……” 转过身,罗兰心中暗暗道。 这是第一轮的身份试探,试探泽金娜身份最大的一种可能性——魔女! 进入酒馆开始,罗兰所做的一切都是在试探。 从魔女容易情绪化的角度下手,对泽金娜的习惯性格进行刺激。 只要她是魔女,无论用什么手段掩盖,都会在情绪波动的一瞬露出破绽! 72.走在时代前沿 “我承认你的手段引起了我的情绪波动。” 泽金娜的脸色很不好看。 用拖把清理掉脚印后,眼神严厉地逼迫罗兰和希莉薇尔乖乖坐下。 “收起你那些可笑的猜想!” “难不成我是在完成【不净者之仪】?” “或许吧。” 希莉薇尔摇头否认她魔女的身份,罗兰继续把话题往那方面引。 “那我现在就该剖开你俩的肚子,用你们内脏渗出的污秽涂抹墙壁!” 泽金娜讽刺一声。 恶魔仪式的隐秘知识她同样了如指掌。 “有过这方面的猜想,可我后来又放弃了,因为我觉得这样完成的仪式配不上你。” 并没有说谎,罗兰说的是实话。 【不净者之仪】是强力的仪式不假,但具体效果要看仪式如何进行…… 正确的打开方法: 让贞洁者变成放浪的妓女,使高尚者沦为卑鄙的恶徒,致节俭者陷入贪婪的旋涡,堕慷慨者为吝啬的守财奴。 献上这样的污染,获得的加护效果极为强大,但也有捷径可走,例如按照字面意思去执行。 反正都是污染的一种… 错误的打开方式: 把一个地方打扫的干干净净,并且长期的保持,仪式进行后用世间最污秽的手段破坏,辱骂脏话、肆意打砸、在墙上涂抹脓谢都可以,怎么恶心怎么来。 泽金娜的话,想必是看不上第二种的吧。 罗兰想了着,正想进行下一步试探,泽金娜却在此时先一步开口…… “我的身份并不重要,如果对你很重要的话,你可以去上城区英枢纽尔街区34号,买一张观光票,然后进入第三展馆走到尽头的展柜。” 她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罗兰记得那地方好像是一家博物馆? 至于第三展馆的尽头的话…… 说实话,罗兰没有去那家博物馆看过,但听过一些宣传手册上的噱头。 【世界上第一台差分机!】 【着令人瞠目结舌,为整个世界注入全新意义的划时代发明!】 “啊?” 罗兰心中有了一种不确定的猜测,疑惑之下盯着泽金娜仔细打量。 比较少见尤努斯人种的长相,黑褐色头发的浓密卷曲,五官比例很突出,其中眼窝较为深邃。 泽金娜拥有令人惊叹的气质,每一个见过她的人都很遗憾。 因为她的相貌实在是太普通了,倒不是说长相丑陋到不堪入目,只是普通的五官与她本人形成了巨大落差。 “别告诉我你是那台差分机成精…” “需要注意你粗鄙的言辞。” 泽金娜回到吧台后,找了个熟悉的位置坐下。 “很让你吃惊吗?” 泽金娜不以为然,捻起自己的卷发盘绕在指尖,慵懒的动作透出别样魅力:“不过是大灵而已,我的同类你应该见过许多,甚至比我见过的多。” “这不让人吃惊吗?!” 劲爆的消息,让罗兰暂时忘记争辩真假,道出了自己的疑惑。 “世界上从未诞生你这样的大灵!” 机械的巅峰造诣——差分机。 自然的子女——大灵。 这两个单词怎么都组合不到一起,如何不让人吃惊。 大灵是自然的代行者,往往诞生于和谐的自然环境,而差分机却是第一次工业时代的发明。 两者间本该水火不容。 因为,工业时代的兴起,破坏了大灵诞生的自然环境,导致它们陷入了一种恶劣循环,连自身都难以维系。 大灵早已在人们眼中销声匿迹。 某种意义上来说,差分机引导了机械的辉煌发展,是环境破坏的元凶之一。 “为什么不能,世界永远生机勃勃,于自然的无常轮回中不断轮转。” 澄黄的烈酒流入晶莹剔透的酒杯,泽金娜的动作慢条斯理,端起一饮而尽。 高度烈酒的呛喉且刺鼻,但没有影响到她分毫,谈论这一点时有些兴奋。 “如何?如何!” “我的诞生,证明自然与世界永远屹立,人类只会在不断更迭后,将自己的文明付之一炬。” “我是近百年唯一诞生的大灵,我是全新的大灵,我是真正适应并融入时代的大灵。” 此刻,希莉薇尔悄悄扯了下罗兰的衣角,缓缓点头。 泽金娜虽然非虚,展露了自己的真实面貌。 “……” 看来是真的啊… 好在,虽然让人吃惊,但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罗兰习惯性地敲击桌面,并没有对泽金娜的话进行矫正。 泽金娜说的很对,但有一点她说错了—— 近百年除了她以外还有别的大灵诞生! “塞勒涅…” “这个世界有新的变化啊!” 将这个消息压在心底,罗兰转而思考,泽金娜的真身是大灵,那她会具备什么样的能力。 大灵的【初生之仪】是根据诞生环境形成,那差分机会是什么效果? 差分机的功能:处理不同函数的计算过程,将高阶多项式乘法简化为加法。 用前世的思维去理解的话,它是一台纯机械的计算机。 “人发明计算机是为了什么?” 罗兰想到这里,泽金娜早有预料地给出解释。 “做到一切!” “把复杂的事物进行简单化的处理。” 泽金娜恣意地敞开双臂,仿佛万事万物都被包囊记载其中,通过推测,计算出后续的种种轨迹。 “同理,我可以做到一切,演算出一切。” “还是真是我讨厌的那种……” 罗兰摸了摸鼻子,泽金娜的能力不出所料,预知未来一类的效果。 “我能笼罩整个艾兰迪亚城,记录下所有事物的信息,并进行推演。” “嗯……” 罗兰沉吟了片刻:“那找到我的目的是什么?还有关于血肉病你是知道的吧。” “你觉得我是什么?” 泽金娜问出了一个的问题。 “大灵?” “那我应该做什么?” “应该…” 答到一半,罗兰停顿了片刻。 大灵的目的…… 可以把它们看出小型的教团,通过践行自身的自然之道,降下恩惠吸引追随者,以此形成循环。 那身为差分机的泽金娜该做什么? “我即是这座城市的母亲,艾兰迪亚即是我的根本,同理,机械的本质会让我遭受血肉病的困扰。” “你说我应该做什么?” “我要庇佑我的子女!” “我要使蒸汽与进步之都更加伟大,这是我诞生的根本。” 意见章 emmmm 最近的更新时间不太稳定,主要是我今日的工作很忙,几乎到了一粘枕头就会睡的地板…… 天天都在睡不醒犯困。 好吧,这本的成绩在本来不好的同时,又因为我的断更,导致追读一路下滑。 这时候,可能大部分人会切书,但我可以保证这一本不会切书,就算慢一点我也会写完的。 这本我用了很多精力,并且也是我爱写的世界观,我喜欢写的世界观,所以我肯定是会写完的。 还有就是,名字是话我准备更名叫《蒸汽朋克世界下的魔女》 可能是受小岁夕的《赛博朋克下的魔女》影响吧,我很喜欢他丰富的想象力,里面描绘的世界观真的很出色。 小声逼逼:我的笔名也是受他影响 最后一件事,感谢各位读者大大的支持,我会认真写完这本的,因为这段时间忙,更新的章节其实质量是有下降的,我会腾出时间润色修改的。 还有一件事,这本书大概会20万字上架,虽然成绩不好,但俺还是想恰恰全勤,吃点低保…… 再次感谢各位读者大大(鞠躬)(露出肚皮道歉) 有意见的话,都可以提在这里 《退休后,我养成了最强救主魔女》意见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73.预言 懒惰,不思进取的劣等民族,最盛产的东西是小偷、婊子和骗子,这是大部分人对尤努斯人种的印象。 他们的常见特征是眼窝深邃、眉弓下折。 “我没想到你会用这样一个化身。” 或许是他们的名声实在不好,这种刻板的印象已经深入人心,连罗兰也不免受了些许影响。 泽金娜对自己的化身还算满意,慢慢地转动起指尖的玻璃酒杯,欣赏自己被折射出的倒影。 “艾兰迪亚城还未建立之初,尤努斯人就生活在了这片土地,我只是遵循自然的引导。” “可以理解为这个民族有独到之处吗?” 罗兰试探性地问。 “以前或许有,但他们现在只是一群被打断脊椎的流浪者。” 泽金娜的眼睛很独特,大而明亮,偏褐色的肤色在她眼周自然形成了一圈独特的眼影。 总的来说,很像印象中一个喜欢用水晶球占卜的民族。 “好吧,好吧…回到最开始的问题,我想知道更多关于魔鬼的血肉病的事。” 对于这种更贴近都市传说的故事,罗兰并不感冒,他需要更多信息将这乱成一团的破事串联起来。 关乎接下来的每一步行动。 “血肉病的详细始末,其实我知道的不多……” 泽金娜看着希莉薇尔,对于这个傻乎乎的魔女有些无奈。 完成第一任务后,她就陷入了无所事事的发呆,瞪着一双好看的大眼睛紧紧盯着自己。 让人有一种被猎食者锁定,浑身不自在、脊背发凉的感觉。 “抱歉。” 罗兰薅过希莉薇尔蓬松的尾巴,放进她的怀中,示意她先自己玩一会儿。 虽然是科诺纳巢狼形态,但如果将其看做游戏面板的话,希莉薇尔天生就自带了学名【气势凶猛】,俗名【龙威】的被动技能栏。 “关于血肉病我知道的不多,不过病灶的来源的确是下城区无疑,而你后续遇到的一切也是来源于此。” 交谈进入正轨,只是泽金娜接下来给出信息,让人着实不悦。 “也就是说跟你有关?” 罗兰此时很笃定,世界上从来没有巧合一说,看来近日的遭遇,全部跟与泽金娜有很大渊源。 “你刻意引导我,去贴近你的预言?” “不是预言,是演算,精确到每一个人,每一件微小事物的演算。” 泽金娜否认了罗兰语句。 但那副神神叨叨的样子,让罗兰产生了一种 【无聊,快把你的水晶球和星象占卜端上来吧。】的想法,让人对她有信服感。 “嗯嗯,说的对。” “我是斯洛克曼元首大将军,只要你给我打款十万布朗,我回国就任命你做海陆空三军大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罗兰忍不住调侃了两句。 不着调的预言说出口后,他对泽金娜的印象简直一落千丈。 “……” “……” 酒馆内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只有空旷的大街时不时传来惨叫声。 可能是恶魔狩猎,也有可能是帮派之间的纷争,这种事情在中间带还算常见。 “这是哪里开玩笑的句式,还算有趣……” 泽金娜重新开口:“受限地域问题,我暂时只能对艾兰迪亚城进行演算,所以你是斯洛克曼元首的话,我无法验证真伪……” 有些不对? 这只是一句玩笑话,罗兰很快反应了过来,普林顿可没人说这种玩笑! 他迅速转过头,希莉薇尔整个魔女呆愣在原地,看样子应该是相信了…… “指挥官大人!” 魔女的兴奋不可言喻,神情狂热到似乎下一刻就会…… 她的眼里似乎要迸出星星,溢于言表的崇拜被罗兰迅速打断。 “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安抚希莉薇尔的同时,罗兰抬起头,表情不自然地解释。 “回到之前的话题,你能重新复述一遍预言吗?我之前没有听清。” “可以。” 恍然间,罗兰像看见了一台由大量杠杆、活塞与齿轮,组成的机械巨幕。 摇杆缓缓转动,每一面的齿啮相互咬合,永远不知疲倦地旋转,差数1、差数2、差数3……机械的矩阵精准无误。 泽金娜继续解释:“在灵性扭转的城市中,那被魔鬼玩弄的可怜虫将高举手中之剑,决然的向那无可挽回的破损齿轮宣战,” “他很疲惫,周身包裹在一层褴褛的黑衣中,像躁动的火焰具有生命,如一名外乡的旅人。” 【魔影戏弄之人,紧握中的锋刃,疲惫至极,裹挟破败的黑袍,异乡人的气息】 预言中揭示了许多特征,又与印象中的一个人对上。 “你的意思是,加德那老混球会拯救这个城市?” 罗兰对这项预言的感官很古怪,虽然并不相信,但又感觉有几分相似。 “嗯。” 泽金娜给予肯定。 “那你之前找到我是为了什么?” 接下来的话,泽金娜并没与给出解释,但罗兰基本已经猜到。 指引者,就像勇者身边深藏不露的吟游诗人,平日里悉心教导,培养勇者成材,然后关键时刻触发一生一次的主动技能,牺牲自己让主角爆种。 “嗯,感谢泽金娜女士的解答,我想剩下的时间就不打扰您了。” 已经没有继续询问的必要了,罗兰站起道别。 泽金娜没有继续劝说或挽留, 等罗兰和希莉薇尔走到酒馆门口时,她最后解释了一句。 “你最近遇见的事并非我刻意引导,这些命运的编排,如不是为了演算这则信息,我不至虚弱到这等地步。” “在命运的安排下,你们的道路已然相交,及时刻意避开,也会接连不断的遭遇。“ 泽金娜说的很诚恳,自身的状态也一并告知。 化身是人形的大灵很少,它们往往更青睐于具有神异的猛兽。 在希莉薇尔眼中,泽金娜这具化身却与常人无异,安全都要靠抽屉里那把,【碎骨者霰弹枪】护卫。 “……” “抱歉,我这一次我还是选择拒绝,因为相比你的演算,我更相信自己的判断。” 罗兰没有回头,其他的就敬而远之吧… 他很讨厌预言一类的东西,这会让人意志消沉、不思进取,把一切归结到预言和命运。 我赚不到钱? 命运使然。 我赚到了钱? 命运使然。 道理是相通的,如果真的选择相信…… 失败与成功都用命运概括,那人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那样不过是提线木偶的腐朽人生罢了。 “再说吧……” “说真的,其实跟我关系不大。” 贴心地关上酒馆大门,罗兰对预言实在不感冒。 况且,天塌了有高个的顶着,他就不信普林顿首都的是尸位素餐之人,面对血肉病没有任何应对对策。 74.鼠疫 “突然就忙起来了啊……” 往日里无人问津的诊所,突然之间人满为患,但罗兰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他只觉得很累,现在的情况忙得脚不着地,眼皮沉重得只要闭合,就能立刻睡下去。 “唉…” 罗兰略微叹气。 厚重过蜡的黑袍让他浑身难受,重量和对行动的限制是一,而不透风,经过繁琐运动后出汗是二。 黏糊糊的不适感席卷全身。 想必传统的鸟嘴医生服饰,其实他更喜欢自己那件白大褂,但眼下的情形由不得他选择。 不到三十平的诊所内,挤满密集的人群,其中剧烈的咳嗽声从未停歇。 “……” 罗兰一言不发,维持机械地重复动作。 因为位置有限,他不得不将拆下木条,手工做成输液架,再把地板改成临时的病床。 鼠疫,花衣魔笛手制造的鼠疫…… 进入诊所的患者症状大致相同,皮肤发黑长斑、淋巴结肿大,很显而易见的鼠疫症状。 俗称:黑死病。 好消息是,经过工业革命的启蒙,人们不再像中世纪那般愚昧,迷信放血疗法、灌肠什么的。 但坏消息却是,普通药物对掺杂了超凡力量的鼠疫效果甚微。 寻常鼠疫杆菌进入人体后,会被淋巴系统拦截造成淋巴腺肿大的预警,但这种鼠疫要危险得多。 它们像暴躁地火星,横冲直撞地闯入肺部。 “咳咳咳!!!” 正当罗兰检查时,一名皮肤长满黑斑的患者剧烈咳嗽,夹杂病毒的唾沫四处飞溅,像是要把五脏六腑一同咳出。 【鼠疫传播途径:进入肺部后大量繁殖,导致人类剧烈咳嗽,产生传染源--飞沫】 好在他脸上带有鸟嘴面具,身上也有厚重可隔绝的黑袍,不然也少不了被传染的风险。 飞沫传染更为迅速,直接进入肺部,破坏血管壁、切断内循环,使人体末端组织坏死形成黑斑,让人在极端痛苦的器官衰竭中死去。 “医生…医生!求求你救救我,我……咳咳咳!!” 躺下的病患死死攥住罗兰衣角,瞳孔大幅度缩小,眼里的满是对生的渴望、对死的恐惧。 看样子是附近工厂的工人。 “……” 罗兰看向门外,为了避免传染,他的妻女只能待在门外,焦急地朝诊所内张望。 “放心,我是医生。” 罗兰尽量安慰病人的情绪。 可剧烈的痛苦已经让他丧失理智,双手胡乱的在空中挥舞,从嘴角呕出大量黑血。 如果他死去,失去了工人的重要身份,那他的家人要么回到乡下,要么就只能搬到混乱的中间带或边缘区。 “放松…” 拽过床边束缚用的卡扣,罗兰绑住他的双手。 之后花了很多时间,才从他长满黑斑和肿块的手腕上,找到已经干瘪发黑的血管。 常规的鼠疫治疗方案是,进行充分的隔离工作,并给予大量抗生素治疗…… 可眼下病情进展太快了。 根本没有什么潜伏期,等患者进入罗兰的诊所,所有人都已经是鼠疫后期的状况。 能不能治愈,他给予不了肯定的答复。 …… … 处理完最后一个病患,罗兰疲惫地蹲坐在台阶。 他戴的鸟嘴面具末端放置了很多香料,其中不乏提神的效果,但缓解不了心理上的疲惫。 “就一次。” 犹豫后,罗兰摘下面罩,从内衬里拿出一支香烟点燃。 【柯特牌】呛人杀喉的口感。 大量白烟经过肺部循环,由口腔吐出后,罗兰才有了那么几分精神。 疲惫到极限的神经就需要这样的刺激。 整个艾兰迪亚城都在发生这样的事。 感染鼠疫的人挤满了每一家诊所和医院,连他这家无人问津的诊所,都因为医疗条件的缺失被塞满了人。 甚至严重到—— 昨晚和希莉薇尔刚回诊所,就发现门口已排起了长龙。 人们见到他一瞬间,像是看到了救星,激动得说不出话。 哒哒…… 怀表上的时间是午时1点42分,这意味着罗兰从凌晨,一直忙碌到了现在。 “麻烦……” 打脸来得如此之快。 工厂爆炸案发生之后,罗兰在第一时间告知了鼠疫的情况,本以为情况会有所改善… “这样下去,都不用等到血肉病爆发,光魔笛手的鼠疫就能引发城市动荡。” “希望希莉薇尔那边能有好消息吧…” 罗兰觉得自己像不停旋转的陀螺,忙到连写日记的时间都没有,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鼠疫是魔笛手的眷族畸变鼠、混合致幻剂和西奥多男爵的灵魂造就,棘手程度可想而知。 事已至此,不能将希望寄托于药物上,派遣希莉薇尔去追寻鼠群的踪迹,也是留下一项后手。 血肉病、鼠疫、泽金娜、加德、魔笛手,彼此互不关联,通过共同点又能相互串联。 罗兰甚至已经在脑海里构思出,日记怎么写了…… 罗兰日记: “三年前,艾兰迪亚城的血肉’与‘机械’位格被人为调换。” “元凶未知,大概率是从遗迹逃脱,造成老加德惨案的那头魔鬼。” “而泽金娜演算出加德会拯救城市,想要自己对他进行培养,由此衍生出后续地所有事件…” 目前罗兰还需要验证的有两点。 一是普林顿官方对血肉病的态度,这可以通过武卡夫那边知晓,二则是眼下魔笛手的目的… 得知大部分信息后,罗兰对这家伙有了新的认知,它绝对不简单! 很少有魔鬼会选择金属身躯,但它现在不仅选择了,还进行了附身? 在一座机械会长出血肉的城市,选择为一具机械肉身,目的不言而喻。 那它为什么还要散播鼠疫呢? 罗兰总觉得不简单,可能机械之躯也不是它的最终目的,真实意图应该更加庞大险恶。 “麻烦,麻烦,麻烦……” 开始只是想找到魔鬼,怎么就莫名卷入了这场漩涡呢? 休息片刻后,罗兰回到诊所,开始了新一轮的忙碌。 …… … “嘀嗒…” 下水道的空气昏沉腐臭, 希莉薇尔绕过一滩水坑,继续沿管道排查。她已经在此次搜寻良久,可就是连半头畸变鼠的影子都没见着。 “……” 看着手中的地图,希莉薇尔再度打上一处标记。 密集的红点都是她找寻过的位置,这也是罗兰敢放她单独出门的原因。 虽然因为缺乏常识,她平日看起来不太聪明,但军队中相关的职业技能,她却掌握得无比娴熟。 “嗅觉干扰……” 75.辉耀 下城区的下水道似乎什么都有。 “……” 希莉薇尔在这一路上瞧见了许多,甚至连都市传说,“下水道的鳄鱼人”都有过目睹。 她停在了一处水洼,眼前的景象与传闻有一些差异。 水洼的色彩异常诡异,犹如被诅咒的调色盘,流淌出一种令人倍感窒息的病态蓝,混杂工业废料与生活垃圾的刺鼻恶臭。 扑通—— 都市传说的正主,“下水道鳄鱼人”。扎进污水中,撕咬一具漂浮肿胀的不知名尸体。 大快朵颐间,扯下一团白花花的脂肪层。 一头掉鳞的蜥蜴? 两颗眼球浑浊灰白,全身的鳞片大面积脱落,裸露出不健康的肉色,泛着惨白和病态的焦黄。 恍眼去看,确实有几分人形。 “寂静无声、行痕消除、气味屏蔽…” 希莉薇尔怪模怪样地念出音调,咽喉吐出陌生的语言,符文牵引,锁骨下缘一则猫样的纹身亮起。 罗兰篆刻的【血脉增幅】,使她不仅可以调用黑足伶猫的符文回路,还能整体组成一令强力的【龙语魔法】。 眼下的情况已然够用。 希莉薇尔迈着优雅的猫步,超乎寻常地踩在水面上行走。 “你好?” 她来到掉鳞蜥蜴边蹲下,手臂在那双浑浊灰白的眼睛前晃了晃。 没有反应… 希莉薇尔不是健谈的魔女。 谁也也没有开口说话,下水道除了一些水流声外,只有蜥蜴吞咽进食的声音。 它牙齿小而密集,像一把锯子很轻松就能扯下一块皮肉。 希莉薇尔蹲在它身旁,安静地观察。 排放的污水中,掺杂了大量有毒化学物质,导致这里的生物都产生了不同程度的畸变。 很奇妙… 这里形成了一种独特的生物链。 眼前的蜥蜴失去了鳞甲,但皮肤却变得像是刷漆的防护服,遍布了密集的空心鼓包,作用似乎是储存空气。 连鼻孔边上,都生出肉翼犹如闭合的阀门。 一头能潜水的蜥蜴? 失去了听觉和视觉,但为了生存进化出了别样的器官。 希莉薇尔当然不知道这些。 她只是觉得这头蜥蜴跟畸变鼠有些相似,所以蹲下观察。 毕竟都属于畸变后的生物… 蹭—— 指尖弹出一根锋利的利爪。 她小心剥下一枚蜥蜴的鳞片,放在手中打量。 鳞片略微用力就能捏成齑粉,质地松脆得无法再提供护甲的效果,成了单纯的累赘。 它们正彻底朝水潭生物转变,或许以后会进化成一条鱼? “启发……” 希莉薇尔站起身。 每种生物都有各种的活动地盘,就像是不用军种的不同军营。 无鳞的蜥蜴生活在有毒水洼,花衣魔笛手的眷族,那些畸变鼠又会生活在哪里? 希莉薇尔脑海中闪过一副画面:大量的畸变鼠从通风管道掉落,伴随着强大的惯性,如雨点般将西奥多男爵砸落熔炉。 “会在管道中吗?” 希莉薇尔抬起头,下水道上方有许多大小不一的管道。 这些管道作用各不相同,有的排放污水、有的是提供暖气。 估摸着记忆中畸变鼠的大小,希莉薇尔排除掉尺寸不合适的,沿两根直径格外庞大的管道继续向前。 …… … 诊所内, 罗兰细致地帮病人清洗患处。 因为病痛折磨的呻吟不绝于耳,让他心中不免升起对艾兰迪亚政府,应对鼠疫策略的不悦。 鼠疫的情报早在几天前告知,为什么还导致大量民众感染… 思索间,门外传来激烈的吵闹声。 罗兰有些疑惑,暂时停下了手头的工作。 虽然他也想救治更多的病人,但他实在分身乏术,已经在门外挂上了谢绝告示。 “唉…” 罗兰无奈地摇了摇头。 眼下艾兰迪亚城医疗条件紧张,可能也是没有办法才敲门的吧。 对周身进行消毒处理后,罗兰走到玄关的位置取下门栓,随后又退回透明的隔离布后。 咔哒—— 门扉向后推开。 “你们……” 罗兰略微吃惊,门外并非寻求治疗的病人,而是一高一矮相互对峙的人影。 但高矮是相对而言的。 体型壮硕的老霍克身高接近两米,看起来怒不可遏,举起一柄可以称之为手炮的枪械,抵着对面人的额头。 而他对面的人像一堵墙,字面意义上的墙,甚至庞大到需要罗兰退后几步,才能从门槛外目睹他的全貌。 “老霍克?” 罗兰叫停了剑拔弩张的两人,对于两人的到访很困惑,特别是老霍克对面的人。 普通人不可能长到这个高度,他是一名显而易见的教廷骑士,银白镶金的盔甲,雕刻出种种具有宗教意义的浮雕,以及胸甲前扭曲灼日。 这些预示出他的身份——辉耀骑士。 这个世界的教堂成分复杂,简单地概括就是:“万般伟力皆归神属。” 而神——千面千貌! “贵安,罗兰阁下。” 来者的礼节上无可挑剔,高大的身躯尽可能的半蹲下,像个局促的孩子般向罗兰问好。 “向你致敬,尊敬的骑士。” 罗兰同样弯腰施以还礼。 门前的骑士看起来很年轻,令人瞩目的是他那头干练短发,在阳光的照射下像是熠熠生辉的黄金。 不是武卡夫那种机械侧的神职人员,是教廷中最为古老、可以追溯到他们起源的一脉。 “罗兰阁下,我是菲尼克斯,此次前来是像邀请您前往教堂。” 年轻骑士笑得有些腼腆,宽大的手掌挠了挠头。 平易近人、加上恰到好处的敬语,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阿尔瓦罗老家那边的人吧?” 瞧着他的五官长相,罗兰不由得这样想着。 可惜了…… 这么好一个大小伙子,怎么就想不开信教了呢? “唉。” 荣誉、信念、谦卑、牺牲、英勇、怜悯、诚实、公正,这都是被扫入历垃圾堆中的骑士美德,但教廷的辉耀骑士团还在遵守。 除此以外,因为信奉神明的缘故,他们还有更多更严苛的信条。 对此,罗兰的评价是:间歇性精神病和变态杀人狂。 嗯…… 关于魔女的身份定义,处置方式和手术的进行,都是他们这一支在负责。 76.传话 辉耀骑士是可靠的同伴、乐于助人的帮手、尊老爱幼的善人… 前提是不能与教廷的信条相互冲突。 因为在教义面前,什么东西都可以舍弃的,包括作为人的观念和那微不足道的怜悯。 或许上一刻你们还在并肩作战,他会毫不犹豫地替你当下致命的子弹,但只要下一刻你被定义为异端,那么他们就会…… “嘶…” 看着眼前满脸和善的小伙子,罗兰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怎么就信教了呢… 难以想象他拿出各种刑具,满脸鲜血地折磨“异端”的模样。 “是发生了什么吗?” 替菲尼克斯感到惋惜后,罗兰询问他来此的缘由:“怎么突然需要我前往教廷?” 话题回到正轨,突然被找上门罗兰依然很疑惑,还有就是…… 武卡夫怎么连这种家伙都叫来了!? 辉耀骑士可不是好相处的主,虽然他们大部分时间都很和善,但只要出现,那麻烦事一件不少。 “很抱歉突然打扰您,罗兰阁下,只是教堂出现了一些变故。” 菲尼克斯说着,忽然掀起透明的隔离布,将身体蜷缩着一点点挤进诊所。 像是辆坦克,被塞进一栋木屋…… “等等。” 罗兰刚想阻止,就看见老霍克也一样无所谓地挤进诊所。 算了,自己担心个什么劲。 一个是经过教堂手术改造的骑士,一个是被掏空内脏的半继续改造人,哪儿需要自己担心感染鼠疫? 等两人挤进屋内,本就狭小的诊所变得更加紧凑,连下脚的位置都少得可怜。 “见谅,我这里不太方便。” 罗兰侧过身,给他们俩腾出更大的空间。 地上躺满了感染鼠疫的患者,因为病床很紧缺,罗兰只能拿出一张张床单,改造成简易病床。 “……” 老霍克没有急着说话,对着菲尼克斯的背影不住地翻白眼。 这一点他跟罗兰相同,因为过往的军旅生涯,对任何教堂的神职人员,都没有一点好脸色看。 “愿主的荣光庇护你…” 菲尼克斯走进诊所后,来到一张患者的床前,念诵圣经祷告。 “啧,每次见到他们,我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一样。” 罗兰无奈地耸肩,老霍克同样如此。 就在两人交谈间,菲尼克斯摘下了自己的骑士手套,轻轻按在患者的额间。 “怜悯,以神的名义,以骑士之责,我怜悯你所遭受的苦难。” 他的神态悲天悯人,周身渐渐升起一阵白光。 那白光空中盘旋一圈后,于手掌间渐渐凝实,随后大放异彩。 “我打赌他一步是「牺牲」。” “一样。” 同样的话语还在重复。 但效果却是实打实的,那名饱受鼠疫折磨的病患呼吸开始平稳,脸色好转几分后,沉沉睡去。 “我发誓善待弱者,并为此付出牺牲。” 菲尼克斯肃穆庄重,继而走向另一张病床,重复之前的动作。 让人难以评价… 人们口中津津乐道的“骑士精神”,一开始只是被上位者盛装打扮的骗局,用直观的话来说就是—— 【贵族骑士们会对塔楼里的伯爵小姐深情地咏唱情歌,也会把治下农奴的老婆女儿买了换酒钱。】 花花架子众人抬,最原生态的骑士精神,就是统治阶级巩固自身内部的一套礼仪而已。 这些东西在火炮被发明后,统统被扫入了垃圾堆,只是后来被教廷捡了去。 经过润色和修改后,编译出一套更为合适的骑士守则,用于培养自己的骑士。 “有时候他们是世界上值得敬佩的人…” 罗兰感叹了一句。 菲尼克斯的行径,并不是在用圣光治疗,在是在进行痛苦转移。 通过怜悯、和牺牲两项美德,将他人遭受的苦难转移到自己身上。 什么叫感同身受?就就叫感同身受! 几次重复后,体质强悍的菲尼克斯也忍不住咳嗽起来,气息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衰弱。 “够了,你救不了他们。” 在菲尼克斯想继续下去时,罗兰制止了他:“虽然不想这么说,但你这样不过是延缓他们遭受的痛苦,同时给自己增添负担。” 这样的牺牲很博爱伟大,但对于正在遭受苦难的人来说,只是一种饮鸩止渴。 辉耀骑士的荣耀美德只能转移痛苦,并不能直接治愈病患。 要是放任他进行下去,待会可就麻烦了。 “请容我继续,罗兰阁下。” “在来拜访您之前,我提前注射了大当量的鼠疫杆菌,我的身体完全能承受这些痛苦。” 菲尼克斯的脸色已经惨白如纸,但他却笑得很爽朗:“只要我多承受一些,世人就少遭受一些痛苦。” 见此,罗兰也没有在多说什么,算是为之后的应敌增添手段吧…… 这是辉耀骑士的特性之一。 虽然不能救人,但在替他人承受苦难的同时,他们能逐渐适应,并产生维持很长一段时间的抗性。 教廷发展的初期,他们这种手段吸引了很多的信徒,毕竟没有谁会不为此动容。 目光放到现在,如果要应对魔笛手,提前积蓄鼠疫抗性也很合适。 放弃对菲尼克斯的劝说,罗兰转向了老霍克。 要是没有一般事,他可只会守在自己的锅炉面前。 “我也是是来传话的人。” 老霍克显得很不自在,眼神飘忽不定,这件事对他来说很难以启齿。 “传话?我记得我在艾兰迪亚可没有邀约。” 罗兰挑眉。 “嗯……” 老霍克沉吟了许久,撩开了自己浓厚密集的胡子,露出胸膛镂空样的‘d字家徽。 科维奇家族的家徽,罗兰记得他在退伍后,就卖身给了这个家族,似乎是一个炼金男爵…… “是关于西奥多的事吧?” 无缘无故找上自己,除了这件事以外,罗兰想不出其他理由了。 “有一部分。” 老霍克面色难看。 对于这种向老友传话的事很抗拒,但作为没有自由的奴仆,他不能违抗主人的要求。 “他们想找你谈谈,关乎的事很多,西奥多只是其中一部分。” “我想劝你别去。” 77.阵营 “我宁愿顶着被砰砰枪射爆脑袋的风险,去边缘带清剿不听话的崽子,也不想跟你谈论这些……” 老霍克颓然垂首,罗兰注意到他的手掌,宽厚有力,此刻已紧紧攥成拳头。 “想不到我竟成了,我最瞧不起说客,要对多年的老友进行威胁……” “这不关你的事。” 罗兰甚至能听清他指关节过于用力,发出的“咯吱”声。 虽然不知道老霍克要说什么,但肯定不是好事就对了。 “你这有酒吗?” 老霍克晃着脑袋,目光在诊所内四下翻找,企图在冰冷的器械与药品间找到一瓶烈酒: “兴许一杯琥珀色的威士忌能让我好受些,顺便滋润下我干涩的肺腑。” 他站起来像是头直立的地穴熊,但地穴熊可不会因为胸口过热,而导致嘶嘶冒烟。 “抱歉,我是个医生。” 罗兰从柜台里拿了一瓶冷却液递给他。 效果也差不多?对老霍克而言…… 反正他内脏都被掏了个干净,胸腔里只有一些排气管和齿轮,酒精于他只是心理上的安慰。 只是…… 还没说,就让老霍克激动成这样,到底得什么样的事。 滋滋—— 凉蓝色的冷却液流过喉管,滴落在那滚烫发红的金属,蒸发出丝丝热浪。 “呕……” “跟我祖奶奶的洗脚水一个味儿。” 老霍克心疼得捋了捋自己的舌头,这些还保存正常活性的器官,他可爱护得紧,每个月都要花费大价钱保养。 “……” 辉耀骑士还在践行自己的信条,为他人不断承受苦难。 罗兰引着老霍克到木桌旁坐下。 “没必要有那么大的心理负担,我不会因此损失什么。” “噢,我知道,我知道的……” 老霍克尝试着组织语句,张了几次嘴才好不容易地开口。 “他们想拉拢你。” 简明扼要的一句话,但事实可不会那么简单。 老霍克接着开口:“你我都知道,炼金男爵的数量在一个定数,【候补贵族】法案颁发之后,数量没有任何新增,但也没有任何减少……” “你摊上事儿了。” 这是罗兰唯一的想法。 “那位西奥多男爵,就没有留下任何子嗣?” 罗兰嘴角抽动了几下,可惜老霍克遗憾地摇了摇头。 “他们家族的情况特殊,老男爵生前虽然辛勤耕耘,但直到死去,都只有西奥多一个子嗣。” “呃……” “那西奥多本人呢?” “他有先天的脑疾,按医生的说法是先天愚型,他固执地想要振兴家族,所以在那之前对女性无感。” 剩下的话老霍克没有说完,知道自己的老友是位聪明人,有些话就没必要说到底了…… “笃笃笃……” 手指不自觉地轻敲着坚实的木桌,罗兰面容逐渐凝重了几分,眉宇间流露出几丝阴霾。 自己会被列入黑名单? 还是分量很重,可能会被杀手追杀的那种,如果不答应他们条件的话… “大麻烦。” 炼金男爵是公国中特殊的一类贵族,诞生于一场战争,普林顿公国当时经历了一场史无前例的惨败,导致全国经济萧条,物价飞涨。 上下都病殃殃的展现出萧条之景,民众纷纷开始向国外逃难。 执权的王室眼见国家崩溃在即,只能放弃以往高傲的尊严,想尽一切方式扭转局面。 比如说:售卖爵位。 但令王室没有预料到的是,这项法案只吸引到了卑贱的商人,而国内的贵族对此不屑一顾。 这导致的结果就是——【我不想我的子孙后代永远跪着,即使我要为此付出毕生积蓄。】 商人们付出全部身家,得到了他们梦寐以求的贵族地位,即使为此签订了许多不平等条约。 后来他们组成了下城区,在这里开办工厂、大兴土木,与上城的老贵族相辅相成,建立了闻名大陆的蒸汽与进步之都——艾兰迪亚。 “你知道他们有多敏感,你这无异于……” 老霍克再次撩开自己的胸口:“这是卡萨同盟的想法,不只是科维奇家族。” “他们要让我做什么?” 罗兰语气复杂地问到, 卡萨同盟是代表全体炼金男爵的组织,话说到这份上,怕是难以和善了。 “独立。” 老霍克眯起眼睛,他警惕地将视线投向菲尼克斯,用压低了的声音在罗兰耳边说道: “他们想切断与上城的联系,而后续的谈判中,需要一些能说得上话的人,而你的身份就很合适。” 军部曾经炙手可热的天才,平民将士眼中的传奇…… “怎么感觉我成了香饽饽,谁都想我去做点什么……” 罗兰忍不住吐槽两句,像是堆叠在一起。 “可不。” 老霍克的言语此时有些踌躇不定,在自己浓密的络腮胡子间翻找,掏出了一张皱巴巴的纸条递给罗兰。 【下城区已经被封锁了,这是我们的诚意与善意,现在,做出你的决定……罗兰阁下。】 罗兰眼神骤然收缩,失态地从椅子上站起。 “他们怎么敢!?” “他们难道不知道,艾兰迪亚现在内忧外患,到处都是鼠疫泛滥吗?” 将手里的纸条揉成一团,罗兰甚至无法控制自己的音量。 他们居然要拿诸多病患,当谈判的筹码?那可都是活生生的人!不是纸面上的数据! 饶是如此,这还是炼金男爵最不起眼的一项筹码! 难怪,难怪感染鼠疫的人群之多,却不见官方有任何动作,原来根本的问题是出在这儿…… “所以武夫卡会派菲尼克斯来,现在恐怕只有教廷的人,才能自由进出下城区。” 罗兰罕见地发怒,他很少会如此失态。 “嗯…我不能说太多,他们很快就会有大动作。” 对于这场风暴和深受牵连的老友老,霍克感到很无奈。 退伍卖身给了科维奇家族后,他就已经身不由己,表面上看是在边缘带呼风唤雨,其实就是人家养的一条看门狗。 好在,那个教廷的疯子也在。 心里这般想到,当目光再次看向菲尼克斯时,老霍克不禁微微松了一口气。 “是的,罗兰阁下。” 菲尼克斯不知什么时候,结束了施救,坚定地屹立在罗兰面前:“教廷无意于世俗的纷争,但我当竭尽全力,捍卫罗兰阁下您的权益。” 现在想离开下城区,就只能跟他走…… 78.角色扮演 “……” 希莉薇尔停在一处岔路口,两根并行的管道,于此产生了分叉。 “唔…” 这个艰难的问题,似乎能通过掷石子来解决。 下水道弥漫着刺鼻的酸腐味,这断绝了用嗅觉寻找的法子,由此看来的话… 希莉薇尔弯下腰,捡起一块碎石子。 “该死的老鼠!我要把你们通通砍成肉泥,然后塞进马桶冲走!!” 视野的尽头外,忽然爆发一声怒喝。 “声音有些熟悉…” 像是为她指明了方向,希莉薇尔朝着声音的方向前进。 朝着管道的尽头一步步靠近,怒骂的声音越来越响亮,吐出的话语也愈发污秽难听。 “加德大爷要把你们砍断切碎!!” 刀剑挥舞间的破空声,伴随着鼠类临死前的吱呀尤为刺耳。 “……” 看清后,希莉薇尔停顿了片刻。 加德? 但和上次有些不一样。 简单来说,就是上次蓬头垢面得像个乞丐,现在勉强有了个人样。 体现在刮了胡子,顺便将头发绑在脑后,束成长发。 “不一样?” 希莉薇尔歪了下头, 她浅薄的常识尚不能理解,但本能的感知,敏锐察觉到一些变化。 四周,无数畸变鼠汇聚成一片黑色的海洋,拥挤不堪,要将狭窄的甬道填满至溢出, 加德表现得很暴躁:“狗屎!你弄脏了加德大爷的衣服!!我要剥了你皮当厕纸!” 魔鬼猎手的动作如影随形,配合魔剑的斩击不停跑位,掀起一道道凌厉剑锋。 而不幸卷入的畸变鼠,瞬间就被斩击切成一地血腥的肉片,只留下一幕幕令人胆寒的屠戮画面。 “变了……” 希莉薇尔观察了一会儿。 加德上次的人设是一名老练、性格怪异,还喜欢独来独往的魔鬼猎手,现在就成了满嘴脏话、冲动易怒的魔鬼猎手? 如果罗兰在这里就能看出,不管他的外在形象如何,都是加德为自己添加的人设,用来掩盖真实而懦弱的他。 总体没有变化,只是变了一种形式, 希莉薇尔不是罗兰,对加德的变化不感兴趣,她只在乎是否能完成任务。 找到畸变鼠,意味着找到一半魔笛手? 身体比思绪动得更快,希莉薇尔像闪电般掠过,等再落地时,带起了一路飞溅的血花。 凡事被她掠过的畸变鼠,摇晃了几下,才发觉自己已经被切成了两半。 “谁!?” 加德心中大赫,魔女的速度实在太快,他甚至影子都没看着。 “让开,你挡住我了。” 希莉薇尔的声音没有丝毫情感,毁灭性的龙息在口中加速酝酿。 加德听不真切, 但强烈的危机感让他来不及去细想,飞快翻身闪躲。 轰——!! 汹涌的烈焰如一头狂怒巨兽,从深渊般的源头喷涌而出,舞动着、扭曲着,贪婪地舔食一切生机。 “这……” 加德双目圆睁,胸膛有些心有余悸,不停地剧烈起伏。 火焰将所触及的物体无情点燃,化为灰烬,只留下焦土与哀嚎,见证着它的残酷与恐怖。 对于始作俑者而言,这似乎轻而易举… “你是那天的!” 见到魔女面庞的瞬间,加德认出了她的身份,但也戛然而止—— “吱吱!!” 残留的畸变鼠奋力哀嚎,一只耳朵和前腿被直接切断。 快逃。” 希莉薇尔惜字如金,每一个单词都直截了当,催促着畸变鼠快些逃跑。 见到目标后,调整下龙息的喷吐角度,在歼灭大部分留下一两只逃命,之后就能跟上它们找到魔笛手藏匿的方位 希莉薇尔的计划很简单…… 但这些经过诡异畸变的老鼠,明显忘记了恐惧的滋味,眼中闪烁残忍光芒,蹒跚着继续靠近,想噬咬下一块新鲜的血肉。 “失算了。” 略带着遗憾,希莉薇尔从尸体上收回利爪,因为黑足伶猫刻印的缘故,没有沾染半分血迹。 线索断绝,只能沿着管道继续搜寻…… “等等,你也接了清剿鼠患任务?” 加德喊了一声。 但当魔女回头,在那双冰冷的竖瞳孔下,他忽然又没有勇气继续开口。 开什么玩笑… “上次就差点被她弄死,自己是疯了吗?” 加德不敢出声,空气中弥漫着灼烧的气息,甚至连同呼吸都被这热浪侵占。 “任务……” 简单的单词,引起了希莉薇尔的注意,有人下达了跟指挥官大人,一样的任务? “告诉我,下达任务的人是谁。” 利爪一个个延伸弹出,拷问情报什么的希莉薇尔不太擅长,希望于对方能如实告知吧。 在被不小心导致流干鲜血之前…… “任务!任务!炼金男爵颁布的悬赏任务!” 感受到危险的气息,加德连忙开口解释,生怕被不小心杀掉。 “为什么?” “鼠疫的肆虐影响到了他们的产业,大量工厂被迫停工,那些老爷们着急了呗。” 加德不屑地撇了下嘴 只有切身影响到自身利益,那些炼金男爵们才会弯下腰,瞧瞧自己的“钞票印刷机”出了什么问题。 “哦。” 希莉薇尔对此并不关心,扭头准备离开。 “等等!” “嗯?” 希莉薇尔眼神一变,杀意不加掩饰:“要阻拦我的任务吗?” 对于罗兰以外的人,她似乎还是那个,战场上肆虐收割生命的武器,只会机械执行任务,没有额外的情感。 危险的氛围不断加剧,加德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他额头上冷汗涔涔,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保持镇定:“你在找花衣魔笛手对吧?或许我能帮忙……” 他举了举手中粗糙的剑胚。 “这把剑能感应到恶魔和魔鬼的气息,瞧……那些丑陋的大老鼠就是我先找到的,我要求不高,带上我就行…” 加德尽量展示出顺从的一面。 勇气,真是个复杂的东西…… 鲁莽暴怒,某种意义上不失一种勇气,但那些都是他装的。 泽金娜一再跟他强调,只要鼓起勇气,拔出剑自行挥舞,就没哪头魔鬼敢于直面他。 但加德深知自己懦弱了几十年,正直面魔鬼时,恐怕依旧不敢拔剑… 魔剑找到魔笛手不难,但如果不拔出魔剑,他傻愣愣地冲上去只是送死,所以才会在这些杀老鼠泄愤…… 对面的魔女很强,要是自己拔不出剑,她也能解决掉魔笛手吧? 79.鼠道 “哦,我的朋友,你离史诗工匠近一步!是启明,是传奇技艺的开端!” 魔鬼森森的狞笑着耳边萦绕,老铁匠内心衰无波,几根触手飞快地处理起“耗材”,剥皮拆骨,好不娴熟…… “我本以为能救你,我的父亲,但这根本就做不到,你已经成了一个怪物!” 焦急地推开木屋,铁匠的儿子看见的妻子被一块块拆分,残留的身体被铁钩悬挂,向下一滴滴流下鲜血。 再看自己的父亲,不,是那扭曲的怪物,它的眼中看不到一丝人性,只是急不可耐,希望鲜血能更好的萃取杂质。 那根本不是自己的父亲! 那只是一头怪物,有着多对复眼,浑身着覆盖细小密集的鳞片,邪异触手在空中舞动,准备将自己开膛破肚,塞进精铁熔炉中淬炼。 这击碎了铁匠儿子的最后一丝妄想,身旁是被剁下头颅是妻子,怪物背后是颤抖着为熔炉添加木材的儿子。 “神啊……” 从不信奉神明的他,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忍耐不住高呼:“为什么要让这般污秽之物,存于世间。” 没有回应他, 魔鬼蹲在老铁匠的肩头,脖颈延伸到一个非比寻常的长度,紧贴小加德的耳边,让他添加薪柴,抽动风箱,让炉火烧得更旺些。 砰!砰! 后来的事,加德记不清了,记忆的那两声枪响震耳欲聋,老铁匠异化后的鳞片坚不可摧,无形的魔鬼也无惧子弹。 铁匠的儿子被活生生扔了熔炉,皮肤被炙烧得碳化,很就失去了生命,但他却仍在挣扎抽动。 “……” 父亲的哀嚎与惨叫是加德挥之不去的梦魇,但许多年后他才知道。 “你知道吗?” 加德向身后的魔女搭话:“这是一个焚烧炉的老人告诉我的,人体内有很多水分,在火化的工程中,这些水分一点点被烧干,人的尸体就会不断向上蜷缩,看起来就像他还活着,在不停的挣扎。” 这一路上很安静,他们也没有再遇见畸变鼠,只是气氛过于沉闷。 联想到将面对一头货真价实的魔鬼,加德就感觉自己压抑得喘不过气。 “我向往勇敢,但我不是一個勇敢的人……” 加德频频注视腰间的剑胚,用手在剑柄上虚握了数次,始终没有勇气去切实地把握。 “任务是第一考量,闲谈会分散我的注意。” 希莉薇尔催促着加德快些前进, 魔女对于他内心的挣扎不感兴趣,只想尽快、尽善、尽美地完成任务,然后回到罗兰身边。 “我只是抱怨两句,你这人……” 加德想说些什么,可被那双冰冷的竖瞳注视后,又悻悻地闭上了嘴。 失败了… 自己还是没有拔剑的勇气。 拔剑!拔剑!拔剑! 似乎一切悲痛用拔剑缓释,但自己却没有拔剑的勇气。 泽金娜说:“这是场公平的对决,即使是魔鬼也无法忽视这柄魔剑。” 她说的很对,向死而生!无智的鲁莽也比懦弱更贴近勇气! 加德下定决心要做出改变。刮掉胡子,打理好头发,给自己重新换了一身造型,希望一鼓作气激发拔剑的勇气。 但见到希莉薇尔,得知她目标同样是魔鬼后,怯懦再一次在心中占据了高地。 大多数人悍不畏死的决心,都是憋有一口气,如何人缓上一阵,等这口气消失,勇气也会随着消失。 加德就是这样,他给自己出的一道选择题: 他可以追寻到魔笛手的踪迹,但要是拔不出剑的话,那他就会被绕过防御机制给玩死。 用死亡逼迫自己的拔剑,提起来很酷,但见到希莉薇尔后…… “拯救城市什么的,我一个胆小鬼行吗?还是让别人来吧,眼前的魔女看起来就强得可怕,她一定能行的。” 这样想着,加德停下了脚步,刚一扭头—— “我的耐心有限……” 锋利的龙爪停在跟前,撕烂他的喉咙只有一尺之遥。 希莉薇尔很不悦, 怀疑加德是不是在带自己兜圈子,一路上行径古怪不说,路线也时而左转时而调反回原地。 “不不不,我…我们到了……” 加德也很无奈,但魔剑感应到的轨迹的确在不停变动。 “……” 环顾一圈,前方是被砖石封起的墙壁,似乎到了管道的尽头。 希莉薇尔用掌心的皮肤接触了一下管道,温度滚烫……后知后觉地收回手,温度大概在100°c以上。 这么一个热源在,让整个空间都很闷热。 “呜呜——” 大小能容纳一个成人通过,可从管道里面传来气体的呼啸声来听,钻进去可不算是个好主意。 “……” 希莉薇尔没有说话,一套完善的蒸汽供暖系统中,压力和温度都不是活物能待的地方,那些畸变鼠会在里面吗? 或者说…… 花衣魔笛手在里面吗? 加德在骗她的可能更大吧…… “用「老加德」的名义起誓,我感应到的位置就在里!” 加德振振有词,说罢就开始撬动管道上的螺丝与铆钉,虽然不知道上面通往哪里,但魔鬼的气息是这里无疑。 “蛇有蛇路,鼠有鼠道,那些老鼠很喜欢里面的温度。” 看他如此笃定,希莉薇尔犹豫了片刻,用指甲在管道上划开一道半米长的缺口,短时冲出大量灼人的气浪。 希莉薇尔俯身钻了进去,顺便走时给加德留下一个眼神。 “欺骗等同死亡。” 因为普通人的身体素质,加德在铆钉上撬了半天,忽然就感觉不寒而栗,回头却只看到一抹幽蓝的瞳色, “等……” 高温蒸汽不断从缺口喷出,加德裹了裹身的衣服。 …… … 因为龙类的魔女权柄,希莉薇尔对高温的耐性极高,翻腾上涌的蒸汽除了遮挡视线外,影响不大。 铛! 爪子像登山镐一般凿入管道,提供稳定的支点,一步步向上攀登。 “……” 管道下来到一处平台,却遇见了新的问题。 蒸汽涌入中枢,通过管道二次细分,让气流向不同房间供应…… 没有明确过程,遇见的问题就是迷路,愣神思考了良久,希莉薇尔决定先自行探索,从最大的一条管道找起。 80.花妓院的薇薇安 “迷路……” 或许应该等加德,但希莉薇尔不信任他,既然已经得到大致位置,自己慢慢寻找就是了。 想着,魔女的视线落在下方,通过排气扇的间隙,见到了一场对她来说格外新奇的事。 她从没见过…… 嫌弃地把扫帚扔到一边,薇薇安仿佛放下某种枷锁,犹如一名高雅舞者,踢踏着回旋的舞步,缓缓降下留声机的悬臂。 唱针轻柔地触及黑胶唱片,在那微妙的沟壑优雅滑行,将那些细腻复古的旋律和节奏一一唤醒。 《we''llmeetagain》主唱薇拉·林恩,而「战场甜心」是她更广为人知的称呼,常年被战争阴霾笼罩的国家中,她的歌曲风格深受士兵喜爱,能给予很大精神慰藉。 许多事都平常得普通,希莉薇尔却感觉很新奇的体验。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通风管下是一间化妆室,粉色的灯光甜腻而昏暗,在廉价的沙发上散落着内衣、高跟鞋、丝袜、面具、化妆盒、香烟…… 一家花妓院,单词中与话剧院同音, 这里夜莺们巧妙地将妓院与舞台剧和话剧结合,新奇的雅俗共赏下,吸足了人们的眼球,成为了下城区最大的销金窟。 希莉薇尔没有见过,很好奇……特别是下方的那位女孩,在视野中格外地与众不同,但又说不上来。 “会与之相关吗?” 希莉薇尔安静地观察。 晚间出台的夜莺都走后,薇薇安的气质由内而外发生转变。 “等我长大,我会把那些婊子都踩在脚下!” 对着镜子涂抹口红,薇薇安柳眉轻挑, 抚过自己艳丽的面容。 就外貌而言,她很满意,虽然五官还未张开,但相信以自己的姿色绝对能成为新的台柱。 可惜现在只有十二岁,没到出台的年纪,只能端茶送水打扫卫生,顺带伺候台上风光的夜莺。 脱下身上的粗布麻衣,薇薇安照镜子摆出几个挑逗姿势,妩媚与青涩感在她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能让任何男人…… “可惜了。” 薇薇安感觉很无趣,即使她再漂亮也得忍耐。 毕竟还没到时间…… 夜莺是个吃青春的行业,很多人都敌视资质出众的后辈。 因为外貌艳丽,薇薇安已经吃了不少苦头,她必须保护自己,善妒的女人可什么都做得出来。 “欲望总是以厌倦收场。” 这句话是她那感染梅毒,被扔到洗衣服等死的母亲说的,一个乡下出生的妓女哪懂这些?估计是某位恩客随口卖弄的文学著作吧。 薇薇安很喜欢这句话,常用来告诫自己不要重蹈覆辙。 欣赏了一会儿自己的容貌,薇薇安开始在夜莺们留下的化妆盒里翻找。 “我就知道那些婊子会藏这儿。” 拿着一盒妮维雅面霜,她娇艳欲滴的脸上有着一丝郁结。 嗯,还有淤青和创伤… 在粉腻的灯光下细看,薇薇安浑身都是这样的淤青和红印。 花妓院里,不能出台的人可没有人权,毒打排挤不过家常便饭,被夜莺打了一巴掌,都得腆着脸说她皮肤好,用的哪個牌子的护手霜。 “……” 薇薇安清楚自己的资本,但对眼下的处境无可奈何。 为了发泄郁闷,她狠狠在面霜挖出一大块,往小腿上涂抹,再小心地抚平,不让主人瞧出问题。 “呸…呸呸。” 那群婊子怎么敢打她的脸!? 朝面霜吐几口唾沫,薇薇安感觉好受了些,这是她唯一的资本爱护都不足为过, 好在,虽然她没有钱,但那些婊子很有钱,并且舍得买昂贵的产品给自己保养,所以薇薇安并不缺护肤品。 “香芹、鼠尾草、迷迭香和百里香,请代我向一位姑娘问好,她曾经是我真挚的爱人……” 哼着独具乡村风格的小曲,薇薇安伴随着留音机翩翩起舞,从夜莺的化妆盒中找出雪花膏、精油、润唇霜。 她要投资自己,呵护自己,没有人爱她,她就自己爱自己…… 夜莺们出台表演的时间,是唯一欢快的时光。 “惹……” 瞧见自己因为长期劳动,指腹长出的薄茧,薇薇安黛眉紧蹙。 灵性是会相互吸引的…… 暖气管道里的希莉薇尔看得很认真,不仅仅是因为新奇,还有感受到一丝超凡的波动。 学着罗兰的习惯,她轻轻敲击着管道,在困惑中思考…… 震动… 管道内忽然传出剧烈的震动声,并且还是愈演愈烈。 轰——!! “直面我!你这没卵的铁皮,加德大爷祖上就是铁匠了!” 剧烈的碰撞,混着一句怒骂声赫然爆发,除了希莉薇尔外,花妓院还没有人反应过来。 “吱吱!” 前厅的上演一场少布料版《花茶女》,无论是夜莺还是客人都没来得及,就被迫与管道中掉下的疫鼠亲密接触。 人们的五官成了恐惧的画布,尖叫声和怒骂声交织在一起,一波接一波地冲击着耳膜。 “该死!” 加德从管道一跃而出,裸露的皮肤上全是被烫出的水泡。 他追寻到魔笛手的踪迹,可对方速度实在太快,仅一瞬间就消失了踪迹…… “你不是玩弄人心的魔鬼吗?直面我!” 加德大声喧嚷,挥舞剑胚斩杀一头头畸变疫鼠,很多疫鼠还在半空就被切成几块,体液四处飞溅。 希莉薇尔先他一步进入花妓院,现在肯定还在附近搜寻,只有吸引到对方的注意,定能让那魔笛手无处可逃! …… … “愚笨的蠢货!” 魔笛手难以自持,怎么会有这种蠢笨之人! 它无意与加德拖延,所以在脱离管道时,携带大量疫鼠一落下。 疫鼠会残忍地撕咬活物,如何选择杀掉它们就会被死前溅射的体液感染,正常来说…来搜寻它的都是心怀正义人士。 应该陷入击杀疫鼠会导致民众感染,不杀又会看着民众被啃咬的两难之境吗? 这个方法帮它逃脱了数次追捕,怎么这次就失败了? 蠢有蠢的好处…… 看着一边斩杀疫鼠,一边朝它追来的加德,魔笛手默默加快了脚步。 81.仙女教父 “啊!” 突如其来的惊叫,让薇薇安手指一滑, 口红沿着唇边划出夸张的弧度,就像是马戏团小丑最画一半的嘴妆,更加的滑稽而可笑。 但她已经无暇顾及了, 把口红塞入化妆盒,捡起衣服手忙脚乱地往身上套上。 发生了什么? …… … 有东西在靠近, 感应到急促的脚步声,希莉薇尔停下跳出管道的动作,转而耐心等待。 “121212……” 头顶比例异常的大耳朵竖起,科诺纳巢狼的血脉很少在她身上体现,但得益于此,她听得分明…… 对方的目标很明确,直奔化妆室而来,中途没有任何停留。 “脚步沉重,质量预估在一吨以上,速度异常迅猛……” 对方绝不是普通人! 砰! 砖块和尘土哗啦啦地落下,显出一道金属光泽的身体,黑色架空外甲,直立胸腔的大型竖笛,纤细隆起的喇叭裤。 “发现目标……” 希莉薇尔歪了脑袋,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有些不对。 在西奥多工厂时,她曾用龙息灼烧魔笛手的机体,亲眼看着机体上的金属熔化成一滩铁水。 但眼下对方就跟新的一样! 它现在应该是无形的魔鬼本体才对,难道【胡托重工】帮它打造了一具新的机体?可它来化妆室做什么? 看着面前直立后,能碰及天花板的“金属怪物”,薇薇安忍不住浑身颤抖,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教……教父…” 童话故事说:“每一位灰姑娘身后,都会有一位帮助她的仙女教母。” 那该死的婊子,怎么就说那么多废话!死了就死了,为什么还要给自己留这么大一个麻烦! 薇薇安永远不会忘记,它是如何从管道里钻出,剥离母亲的灵魂,放入口中细细研磨…… “我的小甜心,我想我遇见了一点麻烦,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 它脸上的铁皮被凿出一副丑陋的笑脸,魔笛手有了一些变化,只是希莉薇尔并未在意。 “我…我……” 想要拒绝,可薇薇安说不出口,对方也没有给她拒绝的余地。 一行肥硕的老鼠排成纵列,托起她的身体向头顶管道爬去。 “等等!” “你们这群蠢笨的畜生,怎么忘了这个!” 魔笛手忽然叫住老鼠,打了一个钢铁碰撞音的响指。 更为硕大的南瓜凭空出现,落在薇薇安脑袋上,让絮状的汁肉和南瓜子粘了一身,好不狼狈。 “嗯,老鼠车夫、南瓜马车……” “噢!我的甜心,再有一双水晶鞋,你就完美了!” 魔笛手戏谑的音调如索命的恶魔,令薇薇安止不住地发抖。 “感…感谢,教父的疼爱……” 哄小孩的童话? 不,这是薇薇安挥之不去的梦魇,谁让她胆敢跟魔鬼进行交易呢?跟她的母亲爱上恩客,与魔鬼交易,希望恩客能跟她真心相爱一样。 蠢得无可救药… 在魔鬼的帮助下,那個婊子母亲的确得偿所愿,但恩客……也是薇薇安的父亲,是个郁郁不得志的作家,需要靠致幻剂寻求灵感。 “再等等,会有的,我的甜心……” 魔笛手弯下腰,同时摇晃着一瓶液体,于薇薇安的耳边亲切地低语。 “不!我不要!离我远点!” 薇薇安恐惧得大叫,发了疯似的怕打,紧闭双眼不去看。 “是吗?那可太遗憾了……” 也没有强行挽留,魔笛手惋惜地松开手指,任由液体自由落体在地面砸个粉碎。 啪嗒—— 瓶身破碎的清脆声响,击碎了薇薇安的最后一丝理智… 就一次?最后一次! 她不顾形象地扑了过去, 以一种极其耻辱的姿势趴在地面,用舌头不断舔舐液体,却怎么也舔不干净,像是她眼角涌现的泪花。 毒瘾… 那该死的父亲和婊子母亲,留给她的唯一东西。 “嗯嗯,慢些……” 魔笛手亲昵地抚摸她的头发, 如果能有一具肉身,现在肯定垂涎得口水了吧? 要再等等…… 不能过火,适当的打击能帮她坚定决心因为薇薇安的灵魂不仅很独特,更难得是——她还有梦想! 追求梦想啊,它都难以想象会培育出多么高品质的灵魂。 “自己的最终交易,还是要落在你身上啊…” 魔笛手像一个辛勤的老农,见自己栽培的庄稼茁壮成长,笑得异常欣慰。 “哈哈——!” 它仰天狂笑不止,给了希莉薇尔最好的偷袭良机。 铛!! 大量齿轮和机械装置飞出,魔笛手的一条臂膀被毫无怜悯地折断。 “你是谁!” “吨吨吨”黑色的机油顾涌而出,半边胸膛核心都被撕裂,一切发生得太快,魔笛手甚至没有看清袭击者的样貌。 “可惜了。” 希莉薇尔感觉很遗憾,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惋惜道。 记得指挥官大人说,“魔笛手的双腿可能藏有爆发性机械装置。” 原本是想瞄准双腿的,但对方反应得很快,只能退而求其次撕断一条臂膀。 “啊,是你啊…” 往核心缺口处,塞进一个硕鼠堵住漏油,魔笛手显得并不惊讶:“不想浪费时间在伱们这群魔女身上,快些解决吧……” 拎起还是舔舐致幻剂的薇薇安,魔笛手胸腔两只畸形的机械手按压气孔,传出道道刺耳的笛声。 希莉薇尔略微提防 …… … 无事发生…… 没有音波攻击、也没有鼠群狂乱,四周安静得渗人。 “嗯嗯,我想想……” 魔笛手欲言又止,忽然躬身做了一个道别礼。 “你的职权者似乎不在吧?” “魔女第一守则:在未得到指令前,魔女不得自行伤害人类个体!” 它猖獗得狂笑,希莉薇尔带来的威胁似乎无足轻重,让人不清楚它的底气。 但很快…… “这都是些什么鬼东西!” 门外响起加德的大叫,紧接着是急促而密集的脚步声。 “滚啊!加德大爷不想杀人!” 希莉薇尔木然,没有表情的面容首次出现变化,不是恐惧而是吃惊…… 正在追杀加德的赫然是一群人,普通的人类,被魔女守则划入范畴的人类。 他们面目狰狞,口水不断从嘴角滴漏,如老鼠一般四肢着地的奔跑。 仔细看的话,他们头上都有一头肥硕的老鼠,门牙深深嵌入后脑释放毒素,前肢揪住一缕头发控制方向。 “……” 82.我也是那样吗? “……” 利刃再一次堪堪停在咽喉处,希莉薇尔久久无言。 作为战争的魔女,取走他人的生命,就跟喝水吃饭一样还简单,但那是在得到指令前… 眼下被硕鼠控制的人类,仍属于被魔女守则划分的范畴内,可以触发第三守则反击,但无法直接杀死。 “嗬…嗬嗬……” 被控人类即使四肢都被扭断,也会蠕动着躯干继续向前。 “恶心的渣滓,你们现在样子,比以前还要恶心一万倍!” 加德嘴里不停叫骂, 他的问题比魔女更加严重,手中的剑胚会本能地防御反射,每挥舞一次,都会带走一条生命。 虽然他抽烟酗酒,但加德认为自己是个好人,所以一直在跑位躲闪。 “嘻嘻……” 魔笛手抱着肚子狂笑,身上的金属肩甲甚至拟人的抖动,对于被守则限制的魔女,有种不加掩饰的轻蔑。 “魔女?呵,魔女……” 世界超凡力量的顶点?不过是一群套上嘴罩的狗罢了,被人差遣、受人奴役,生命基础的喜怒哀乐都被剥夺的器物。 “一场恶心的战斗。” 希莉薇尔不会因为讥讽而发怒,只是对这场束手束脚的战斗感到厌倦。 啪! 在巨大的力量面前,一头硕鼠瞬间就被拍得四分五裂,腥臭的血液四处飞溅。 摧毁这些人头上的硕鼠,或许能限制他们的行动? “呕——” 脱离了硕鼠控制,来人立刻剧烈呕吐,将腹中乌泱泱的黑水吐个干净。 “有效?” 加德里面反应过来,迅速斩落追击他的几头硕鼠,却没有像预想的那般简单。 这次被控制的人类,皮肤迅速长出黑斑,淋巴结变得肿胀异常突出,最后在一连串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中,发出的混沌不清的嘶吼声。 门牙! 这些人头上都有一对,深嵌进头骨的门牙! 像是打开了某种开关, 硕鼠纷纷咬得更深,将门牙里注入大量鼠疫病毒后脱落,啪嗒一声摔在地面,“吱呀”着不再动弹。 异变接连发生,因为超凡之力的干涉,鼠疫杆菌产生了另类突变,进入人体的温床后开始大量繁殖,破坏细胞壁、切断内循环,改造宿主成为类似丧尸,传播鼠疫的病原体。 “嗬……” 一头病原体佝偻着身体,用力掐住自己脖颈剧烈咳嗽。 她身体肿涨得看不出原本模样,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紫黑色,只能在装束上看出大概。 十分钟前,她还是炙手可热的头牌夜莺,穿着华丽精致的服饰表演歌剧,现在却丑陋不堪,犹如畸形的怪胎。 “呕嘶、呕嘶…” 用不协调的‘纤细’四肢撑起,饱含脓液的肥硕躯体,下一刻,她像枚炮弹般朝希莉薇尔撞去。 速度很快,因为解除了人体限制,但还不足以威胁到身经百战的魔女。 啪! 像颗腐烂的番茄,撞上墙面碰得脓液四溅,留下了满墙污秽。 “……” 希莉薇尔是个话很少的魔女,在刚才她的嘴唇颤抖,想说写什么…… “她刚才是在像我求救吗?” 深刻灵魂的守则感应出他们活着,因为体内的鼠疫病毒,让他们无法控制地想要传播。 “怜悯?” 希莉薇尔尚且不能理解,刚才袭击她的夜莺眼神很复杂,痛苦、迷茫、恐惧、难以忍受,还有对生的渴求。 很熟悉…那些在阵地上,发现她踪迹的普通士兵也是这样,但少了憎恶和怨恨,多一分祈求。 “她是在向我求救吗?” 希莉薇尔再度问自己,那种眼神还未见过…… 敌人是恐惧,而斯洛克曼是却是狂热,希望尽快撕裂敌人的防线,好进一步扩大战果。 将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的服饰一直都是罗兰在搭配, 考虑下水道环境问题,上身是棕色耐脏耐磨的夹克,下身是宽松舒适的工装扎进高筒靴,点睛之笔是腰线束带,衬得身材匀称高挑,英姿焕发。 跟军装或警服有些相似,所以会向自己求救吗? 希莉薇尔忽然感觉一阵烦躁,面上木然的表情也出现微妙变化:“与指挥官大人第一次相见时,我是这样的眼神吗?” …… … 加德的聒噪吸引了大部分病原体的注意。 “简直比最下贱的猪猡,还要恶臭肮脏!” 冲着魔笛手一通怒骂,加德陷入了艰难的苦战。 病原体虽然体态臃肿,但速度却异常的敏捷,更要命的是,他们像装满水的塑料袋,只有稍微触碰就可能被脓水溅射,从而感染鼠疫。 “嗯嗯…败者的哀鸣声,是观赏歌剧时,我最喜欢的伴奏。” 魔笛手像是指挥家,挥舞手臂掌握节奏,而音律就是那些混沌不清的嘶吼。 死音大放送? 不不不…… 病原体都还活着,只是他们的声带被病毒摧残,求救和痛苦的哀嚎声一出口就成了这般。 “瞧啊,小甜心,你是唯一能与我分享的人。” 魔笛手指着狼狈翻滚地加德,贴近薇薇安的脸颊,向她分享有趣之事。 可惜,因为致幻剂的影响,她只会翻着白眼,然后神志不清地傻笑。 “无趣。” 有些可惜,但也到了彻底的时机。 再等下去,等那些字面意义“暴躁”的治安官赶到,可就没那么轻松惬意了。 “啪啪…” 拍了拍手,管道上掉下一对硕鼠,扛上薇薇安便准备离开。 “再见,狗链魔女,还有那头蠢笨的可怜虫。” 魔笛手当然知道加德,一位强大同族的玩具,这是它无意纠缠的原因。 “……” 加德很想骂人,但深陷病原体的包围,让他没有时间张嘴。 “为更好的下一次~” 魔笛手外甲内收,半個身体钻进管道,下方则垫着几对老鼠充当履带,让它能在狭小的空间移动。 它有些心情愉悦,这番戏弄很有趣,同时收割到了一片劣质灵魂。 “我没说你可以走了……” 魔笛手前进过程生出一股阻力,还未追寻原因,就突然感觉下半身一轻,让难以形容的心悸在蔓延。 “这下你逃不掉了。” 83.哲人石 “划拉——” 机体的双腿齐根而断,而隐藏在其中的爆发性装置也再无用武之地。 “为什么?” 魔笛手难以置信,借助夹缝视野,看见魔女那张如人偶般精致脸后,它几乎难以发声。 除了野魔女外,所有魔女都被铭刻灵魂的守则束缚,希莉薇尔凭什么能突破病源体的阻拦? “……” 无意多言,希莉薇尔将魔笛手从管道里拽出,直接在关节处折断它的四肢,像 “如何?要折磨我吗?可我感觉不到疼痛,噢,这可太扫兴了……” 终归是魔鬼,很快适应了眼下的处境,语气中甚至带着戏谑。 “告诉我,这场瘟疫的解药。” “刺啦——”的铁皮声响起,希莉薇尔首先扯下了它那张丑陋的笑脸。 “这个啊,让我想想……” 魔笛手那被利刃划破的铁皮之下,裸露出了大量密集恶机械部件,其中,两枚由精密黄铜雕琢的眼球,在机械节律中缓缓转动, 最后迅速地回转,死死盯住魔女。 “这儿有那么多老鼠……” “它们寿命十分短暂,除了觅食外,繁衍是它们的唯一指标,一个晚上就能生出不同亚种…” 魔笛手停顿了片刻,嘶嘶笑着:“和魔女小姐您……一样的杂种! “龙、树獭和巢狼,还有些其他的畜生,好吧,好吧,好吧…是我大意了,现在胜利者理应支配一切,您要怎么处置我?魔女小姐……” 魔鬼在漫长的交易中,通往会积累大量学识, 在最初的吃惊后,魔笛手很快就洞悉了局面:“魔女小姐,您身体正处于一种微妙的平衡,肆意打破平衡,真的好吗?” “回答问题,你每说一句毫无联系的话,我就会拆掉你的一部分肢体。” 希莉薇尔没有理会,生生拔出它胸前的竖笛。 魔女的状态不对,在罗兰的手术协调下,龙与巢狼达成了平衡交替,但此时…… 龙、巢狼、树獭,三种不同的超凡特征在她身上轮换,各自为战,无一不想占据主位。 闪电树獭,古代种中名列前茅的血脉,甚至一度让人以为它能操纵时间,因为它们的速度快到难以用肉眼察觉。 后来被证实,这种生物不仅无法操纵时间,自身的行动速度也非常缓慢,只是有一种特殊的能力,【速度相对论】。 在闪电树獭开始行动后,它们的身体会产生一种小范围力场,力场所有运动轨迹都会降慢到极限。 正因如此,力场内的人眼中,闪电树獭身影快如闪电,犹如加速时间。 希莉薇尔其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她只是忽然很想回到罗兰身边,而那些病原体却挡住了任务目标。 很乱,简直像凑成了一团。 压下心底的焦躁,希莉薇尔像拖拽着一头死狗:“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 魔笛手刻印表现得诧异:“您要知道,鼠疫只是一场批量收割灵魂的仪式,只需要隔绝病源,减少鼠类生存的空间,瘟疫自然就会消失。” “我是个有风度的绅士,也很有分寸……知道艾兰迪亚是什么样的吗?” “他们办事踌躇不决,敷衍行事,互相推诿,只关注形式主义的官僚。” 当灾难降临,巧合的发现:【啊,感染鼠疫的都是些泥腿子,还好不是贵族老爷们……】 仅剩躯干的魔笛手笑得后仰,炼金男爵们封锁下城区,正好给他提供了鼠疫的温床,大家都在这场瘟疫中得到了好处。 魔鬼收割了灵魂,炼金男爵借瘟疫完成了封锁,上城佬们解决了传染的风险。 “请折磨我这個罪人!魔女小姐,我并没有任何解药呢……” 砰! 希莉薇尔皱着眉,把它的脑袋按进地砖,以肉眼可见的瘪下一块。 “感谢您,给予我短暂的死亡。” 魔笛手兴奋得大叫。 “……” 任务结束,但也称得上失败。 希莉薇尔有些茫然,不知道该回去后,怎么面对罗兰。 “要让指挥官大人,失望了吗…” 还不愿就此放弃,剖开魔笛手的机体躯干,希望能找到一些有价值的东西。 铛铛铛…… 它胸甲厚度远超其他,希莉薇尔在不断凿击下,才勉强撕开。 …… … “我还以为是会是机械核心?” 加德蹲在一旁,用手指戳了戳。 可惜事情的发展,不像故事里写的那样,打败了魔王就会出现拯救世界的解药。 魔鬼的机体里,只有些碳化的黑灰,似乎是因为过热被烧干的血肉。 “嗬……” 远处的病原体还在活动,只是因为降速力场行动缓慢,大概半个小时能前进一步。 希莉薇尔的注意并不在此, “她是什么?” “哦,你说这个啊,应该是哲人石吧。” 瞧着地上抽搐、口吐白沫的薇薇安,加德也皱起了眉头。 魔鬼收集灵魂,不单单是用于食物。 它们用人类的灵魂进行升华凝炼,以此锻造出不死药、哲人石、贤者之石什么的。 说起了,魔鬼或许是最初的炼金术师,遵循炼金发展【等价交换】,交易换取灵魂,再用灵魂作为代价,实现有限度的无所不能… 魔鬼许多能力,都需要通过贤者之石达成,这是它们之间最流通的货币。 “哲人石……” 希莉薇尔首次听见这个名词。 “这个嘛…” 加德挠了挠头,因为身世原因,他知道得要稍微多一些:“不知道它们是如何评判,但灵魂在它们眼中,是有明确的等级划分。” “高等级的灵魂,或许一人就足以凝练出贤者之石,但劣质一些的可能成千上百人,都只能炼出一点碎屑。” 或许他自身就是一枚,被预定是贤者之石? “对魔鬼很重要吗?” 希莉薇尔问。 “相当于全部身家?不对,简直就是它的命!” 想了想,加德给出一个,相对贴切的形容。 “嗯,那帮我带上她吧。” 希莉薇尔站起身,对不能杀死魔鬼本体耿耿于怀。 “真的?” “你要知道,魔笛手可还没死,它不会放弃这枚贤者之石,你可能会遭到无尽的报复?” 加德忍不住劝说:“杀死魔鬼是需要技巧的。” “等下一次出现,我会在取走它的生命,它再也逃不掉了…” 希莉薇尔记下了这次耻辱,现在想迫切的回到罗兰身边。 84.约定 诊所内, “稍等片刻。” 罗兰跟菲尼克斯解释了一句,便起身上楼,开始清点起行李。 东西不多,一些衣物和日用品而已,接下来等那个笨蛋魔女回家,便可以驾驭喜爱的小马芬妮,离开下城区了。 “嗷…嗷呜……” 打开衣柜时,三头幼体巢狼蹦跶着,想引起罗兰的注意。 “差点把你们忘了。” 罗兰脸上闪过了一丝肉疼,划破手指滴落几点鲜血。 经过一段时间的发育,三头巢狼形态已经凝实了不少,毛发鲜红蓬松,像是一朵朵跃动的火苗。 “丝巾。” 用狼王的意识勾连,罗兰伸出手,传达出自己的指令,“嗷呜…”厉声的狼吼后,鲜活的三条丝线,分别向手腕攀爬缠绕。 最后在罗兰脖颈处,编织出一条艳丽的丝巾。 “一根线组成的生物…那它们的发声器官应该在哪里?” 犯了会儿职业病,罗兰收拾起衣柜常穿的衣物,裙撑、大檐帽、裙子、丝袜、束腰…… “呃…” 收拾一阵后,看着鹿皮行李箱里,塞满的女生衣物,罗兰有些嘀咕。 “还真是变了。” 罗兰对衣物的要求是能穿就行,但有了希莉薇尔陪伴后,总是在不经意间就买了许多,也不是出于打扮人偶的趣味吧…… 只是感觉,要是在服饰上落了下乘,岂不是很糟践魔女那近乎完美的容颜? “嗯,再美丽的花朵,也需要绿叶衬托才行。” 扣紧皮箱,罗兰艰难地向阁楼下移动,这时候他得收回那句“东西不多,随便收拾收拾就行了。” “唉,谁让是自己买的呢?累点就累点吧,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要把魔女照顾好才行。” …… … “罗兰阁下?” 老霍克已经离开,楼下只有吃惊的菲尼克斯。 “啊…抱歉,要带的东西多了些。” 罗兰扛着背包,左手提起两个行李箱,右手抱着一个硕大的鱼缸,粗看下像是一座山丘。 “请交给我吧,罗兰阁下。” 菲尼克斯替罗兰接过行李箱,忍不住看了一眼他手里的鱼缸:“波光嶙峋?不对,是一条银鳞小鱼,在灯光下折射出的色彩。” “很漂亮吧?她也很喜欢。” 罗兰道完谢,跟菲尼克斯闲聊两句。 说起感兴趣,或者喜欢的事物时,人们都乐意在这個话题上谈论,他也不例外。 希莉薇尔的到来是一场意外,但让罗兰的生活发生了很大变化,如一颗石子打破了平静的湖面,掀起层层涟漪。 “看得出您费了很多心思。” 菲尼克斯注意到鱼缸上,连接着各种管道和过滤装置。 “模拟海水环境,它的名字是【希莉薇尔2】,是条海鱼。” 向他展示了一下手里的鱼缸,罗兰心中有些感慨,默默补上一句:“是约定,一起去看海的约定。” “很特殊的名字……是有特殊的含义吗?罗兰阁下。” 菲尼克斯接过行李,小心地堆叠,扛在肩上。 常人一般大小的行李箱,在他高大的体型下显得异常渺小,像是普通上班族手里提的公文包。 “呃,与我的一名……” 罗兰正想解释,脖子被带得前倾,耳畔传来一阵激烈的敲击声。 铛!铛!铛! 如血般鲜红的丝巾瞬间解构重组,化成三头用细线紧密相连的狼首,森白燎牙,朝着菲尼克斯那坚固的盔甲扑去。 “这……” 菲尼克斯没有发动攻击,愣在原地承受着三头狼首的啃噬。 他是一名穿着特制重甲,还能行动自如,用单手持‘门板重剑’挽出剑花的辉耀骑士,这点攻击根本破不了他的防御。 “啊…这是我养的宠物,已经跟教堂报备过了,武夫卡主教和阿尔瓦罗神甫都知道。” 罗兰慌忙把巢狼塞进衣服,生怕不小心触及到辉耀骑士们,对于特定事物敏感无比的神经。 只要触及教义,他们的翻脸速度只在0.1毫米之间。 “怎么回事?巢狼们平时都问题,怎么会突然向人发起攻击……” 罗兰笑得有些尴尬,动用狼王特殊的威慑,让巢狼们呜咽着变回丝巾。 “好吧…罗兰阁下。” 菲尼克斯刚想说点什么,但听见武卡夫和阿尔瓦罗的名头后,又收了回去。 “教律182条:皈依神明的孽物,主人全权负责一切,并承担相应的责任……” 松开握住的剑柄,菲尼克斯想了想后,还是对罗兰告诫了一二。 “当然,我可是我主虔诚的信徒。” 罗兰打着哈哈,松了一口气。 辉耀派的铁罐头可是认死理的,一个不注意,说不定就会开启【种族灭绝】,将某类超凡生物灭族。 本来世界上,还残留很多濒危物种……可随着教廷的崛起,他们展开了一场场的【种族清洗】。 有传言说:“我们会找到方法,将魔女这种寄生人类的劣等物种清除!” 事实就是这样,世界上现存的超凡生物,如恶魔、大灵、魔鬼、魔女这些,如果不是太难灭绝,他们一样会高举剑刃。 “神的教律第一条——不可有别的神,除了我……” 见罗兰明显没放在心上,菲尼克斯锲而不舍地在他耳边唠叨,除了神和祂的信徒,一切超凡都是罪恶的。 “第二条,不可堕落于伪神超凡的诱惑,做附身、崇拜、利用之举。” 罗兰准确地接住了下一句,注意力却全放在了系统面板上。 自从上次激活一个「头狼责任后」,他已经很久没有再打开过面板了,现在却有了新的任务提示。 【阶段任务生成中】 【任务:崭新的道路】 【介绍:你的子民(巢狼幼体)于居住衣柜的时间中,逐渐领悟一种新的生存模式,就如同天作之合,它们格外适应这种形态,并对各种服饰产生浓厚兴趣。】 【要求:警服、防弹衣、大衣、盔甲、礼裙、防护服……什么都行,它们正饥肠辘辘。】 【建议:或许你应该让它们,系统地学习服装设计。】 【奖励:服饰材质拟态】 “所以…刚才不是在攻击菲尼克斯,而是对他的盔甲好奇吗?” 85.近一些 “其实还不错。” 摸了摸脖颈上的丝巾,罗兰觉得这次的系统奖励可以争取一下。 毕竟巢狼编织的衣物还有许多缺陷,首先就是肉眼所见的质感,与真正的衣物对比会显得突兀,其次就是触感…… 摸上去带着温热,还有一些扎手。 形容起来的话,就是敏感的人穿了一件毛糙的高领毛衣,怪难受的。 “也能做到快速变装,掩盖身份?” 坐在诊所门口,罗兰抿上一口热茶,呼出一口放松的热气。 外面是一辆辆马车,载着他诊所的病人前往上城,听说教廷和市医院在那里办了一个联合诊区,感染鼠疫的人将得到更好的救治。 如果说辉耀骑士哪里好,可能就这点吧… 只要不触及教义的雷区,他们就是操蛋世界里最善良的一批人。 “可以冒昧地问一下,我们是在等谁吗?罗兰阁下。” 菲尼克斯用交叉式蹲姿待在一旁。 这个姿势是罗兰教他的,比较能维护教堂骑士的威仪,毕竟家里可没能容纳这么一个大只佬的椅子。 “嗯……重要的人。” 不好直说是位魔女,罗兰糊弄着继续喝茶。 “是您的妻子吗?” 浓眉大眼的菲尼克斯,说:“真是位幸运的女士,从对鱼缸的重视就可以看出,您很爱她。” “噗——” 嘴里红茶还没咽下,就被罗兰吐了個干净。 “不不不,是我的一位……” 罗兰摆着手,说到这里时有些停顿。 希莉薇尔算是他什么人呢? 人偶、武器、工具、妻子、女伴、妹妹……好像,都不太符合。 “一位与我无限可能的人。” 想了想心脏中的死棘花,罗兰觉得自己的余生都会和魔女绑在一起,这个形容倒也恰当。 “嗞——” 街道两旁的蒸汽路灯,喷吐着缕缕水雾,待到内部的压力悄然释放,便缓缓点亮了温暖如黄昏般的黄色光芒。 灯光下一道柔弱的身影逐渐清晰,于朦胧的光影之间,每一步都像踏着光与影的交响曲。 “才怪!” 见罗兰正在门口等她,希莉薇尔就像是一匹失控的烈马,跑得飞快,掀起狂啸的风声。 要是被撞上一下,可肯定会…… “罗兰阁下,站在我身后!” 菲尼克斯如一座铁塔挡着身前,误认为袭击者,手中重击举起就斩—— “指挥官大人!” 少女的柔软躯体闯入怀抱,虽然减缓了速度,但罗兰依旧被撞得踉跄。 “是希莉薇尔啊……” 熟悉的被缠绕感中,罗兰挠了挠头:“回来就行,没受伤就更好了。” “为……什……么……怎……么…会……” 菲尼克斯僵硬地扭头,每一个动作都慢到极致,看着希莉薇尔不可置信。 “毛色不对?” 罗兰也反应了过来,伸手一把薅住魔女的尾巴。 出门前还是鲜艳的大红色,怎么回来以后就成夹杂土灰色的麻料了? …… … “劳烦你了,芬妮。” 棕色的骏马亲昵地蹭着罗兰,对于抚摸鬃毛很是惬意。 “……” 坐在驭座上的希莉薇尔,鼓起脸,双手下意识掐着坐垫。指挥官大人都没主动,这样对她过…… 这么一想,连鱼缸里的小鱼都没那么感兴趣了。 “我们可以出发,罗兰阁下。” 菲尼克斯从车厢另一侧探出头,警惕地先看了魔女一眼。如果不是罗兰拿出教廷盖章,军部审核的正规手续,一场狩魔女行动不可避免。 “嗯,辛苦了。” 罗兰看着他镶在车厢的印徽,点了点头。 一张可以通往上城区的通行证,有了这辉耀派的教廷印徽,即使是疯癫的炼金男爵也不敢施以阻拦。 “唉……” 注意观察的话,就能发现,街道上已经多了许多巡逻的人,身穿统一制服、背着蒸汽枪,走路的姿势却是不伦不类。 他们以前可能是帮派打手…… 但,现在他们转正了,是名为——卡萨自卫队的治安者。 “看来那些炼金男爵是打定了主意,要借用这次瘟疫横行,自顾不暇的时候与上城进行割裂。” 但也正常? 五分之三的税率,几乎要将他们挖骨敲髓,也就只有他们的前身,那些朝夕不保、随时会遭遇贵族洗劫的商人会答应。 “但不一样了啊。” 罗兰坐上驭座,习惯性地抬起手臂,等希莉薇尔将他抱得死死的。 “出发……” 话语落下,引擎“轰隆——”的低吼,咆哮而至。 菲尼克斯拧动油门,座下粗犷、雕刻有很多神圣浮雕的巨型摩托匀速前行。 马匹被淘汰了,这个时代的骑士不骑马,他们骑摩托…… 轮胎特殊的机械让其拥有全地形能力,而荣耀的「近神手术」又让骑士们,拥有了超强的驾驭能力。 “这件事,市政厅是什么对策?” 罗兰问向菲尼克斯,关于这场艾兰迪亚的分裂,他并不站队。 无非是利益分配不均,分裂也是迟早的事。 在最初的商人死去后,新生的炼金男爵们拥有了贵族身份,却仍要被层层剥削,自然会对极高的税率感到不满。 “暂时没有政策发布,鼠疫蔓延到了一些工薪阶级,大规模的丑闻让他们焦头烂额。” 菲尼克斯骑着摩托车,目光却频频看向街道两侧 那些感染鼠疫的人群蜷缩在街角,身旁是已经盖上黑布的同伴,这还是核心区,如果是下城区的边缘带,可能已经尸横遍野了吧… “想去就去吧,不赶时间。” 罗兰在车梁上挂起马灯,对于年轻辉耀骑士的想法很理解。 帮助他人是会上瘾的,字面意义上的上瘾,因为超凡阶的骑士美德,辉耀骑士在帮他人承担痛苦后,会得到丰厚的报酬。 堪比致幻剂的快感也是其一。 天空笼罩在一片浓厚的阴霾下,仿佛任何光亮都无法照进… “只是一场鼠疫,不是更加凶恶的血肉病。” “看来平静的退休生活,要一步步离我而去了。” 罗兰忽然有些愁蹙,自己只是想进入追寻魔鬼的踪迹,怎么会牵扯进这种漩涡,十月的气温已经开始寒冷,但他却感受不到,心中满是阴郁。 “袖手旁观,还是深陷漩涡?” 正当罗兰想着,一只小手贴紧他的手心,随后十指相扣。 感受着彼此的体温,希莉薇尔不知道这样做有什么意义,但花妓院时,她看见那些很亲密很亲密的人,都是这样牵手的。 “近一点,我想跟指挥官大人更近一些。” 上架感言 嗯……也是很突然的就上架了。 一点准备都没有……这本书写得跌跌撞撞,更何况还因为工作的没有存稿,导致经常断更, 再此,向各位读者大大深鞠躬道歉…… 真的,真的,真的,很感谢各位读者大大能看我的书,这段时间真的很抱歉。 因为是一个新人,所以写的时候犯了许多错误,甚至一段时间给自己写急眼,就乱了起来…… 不过,我会慢慢斧正,争取写得更好,不会切书和太监的,请各位读者大大放心观看。 嗯……我也不会太会说话,感言就到此为止,再次感谢读者大大。 (因为没有一点存稿,都是现码现发……上架就两章……但!我晚上写完后会补一章上的!) (后续会保持每天三更,大概7k字以上,上架缺的章节会在放假的时候补完。) (放假肯定会补的!!!) (最后,emmmm,还是求一个首订吧,求求了,各位读者大大.????(/w\)????.) 《退休后,我养成了最强救主魔女》上架感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打赢复活赛了,今晚复活!!! 打赢牢大复活啦!终于不用当牢焰了…… 终极是为常年扭曲阴暗的姿势付出了代价,但也在意料之中,毕竟我从小就高低肩姿势不良。 emmmm躺床上码字的时候,还是想发点闹骚。 就是,我不是医生啦,只是一个规培生,月薪超级低,负责给住院医师打下手的那种。 嗯,我在康复大厅的神经组,全称神经康复组,听着挺高大上的,我一开始也觉得,但…… 我的老师有十二个病人,分给我负责四个,我是超级杂鱼一枚,因为我的工作内容除了写病例做表格,帮老师给实习生备课外——最主要的就是照顾这四個病人。 嗯……真的很累,因为大多都是做了气管切除手术,陷入昏迷的瘫痪病人,好一点的也是下肢瘫痪(近十年的病人,下肢硬得像钢铁,我每次腰马合一都扳不动,被嫌弃手劲太小……。 工作的主要内容呢,就是手动做一些防止关节粘连、肌肉萎缩的活动,性质和其实和按摩店相差不大。 最大的区别是我时不时会挨病人家属骂,抢仪器也抢不过那些陪护(?ˉ?ˉ??) 悲…… 一大早在康复大厅开会,门一开他们就进来抢那些中频、气压、磁疗的机器,到我的病人治疗时间的时候,我得到处去找这些机器,因为有些陪护会为了方便,把机器藏在病房…… 啊啊啊啊啊……糟心的事完全说不完,有些病人因为脑补受创,意识混沌,去做康复治疗的时候还有可能挨打,之前就有一个老大爷,我做着做着突然就给挨了一巴掌(っ╥╯﹏╰╥c),谁都怕那个老大爷,但因为性别原因被分给了我 更惨的是,有一件不是康复科很少有人知道的是,那就前几年康复技师被定义为服务行业,所以我如果去门诊部的话就是服务员,可以来康复科挂号,刷医保让我按摩( ̄ェ ̄;) 想我以前也可以昂起脑袋,说上一句,我,本科,双一流本科,哪成想现在苦成了一条杂鱼……职业病比功成名就先一步找上了我。 好了,发完闹骚,该认真的码字了。 对呀这些天的断更十分抱歉,但各位读者大大相信我,肯定会完本的,必不可能太监!! 惹!! 燃起来了,开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