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死一次就无敌了》 001 纯爱战士递绿帽 树荫摇曳,薄得像30d的黑丝。 枝叶间漏下的光如同走兽,在树下男子闭合的睫毛上快速掠过。 刹那间,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童锦程体内折断。也许是神经末梢,亦或是尚未凝聚成型的思绪。他顾不得紧绷的面部有多狰狞,下意识地倒吸一口冷气: “嘶!” 脑中传来的短暂刺痛,让童锦程登时惊坐而起。他警惕打量周遭的陌生环境,旋即低头看向身上干净的衣服。 这,很不正常。 童锦程的神情异常凝重,走到几步之外的水坑旁,盯着那张倒映的脸。 面如冠玉的容颜依旧,只是他这具身体本该毁于一辆重型大卡车才对。 捡球的孩童、刺目的车灯、自己的扑救以及车轮碾过胸腔时的脆响…… 支离破碎的画面犹在眼前,让童锦程十分确信当时必死无疑。就算侥幸从车祸中存活也该躺在重症病房里,而不是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中突兀醒来。 如此匪夷所思的现象,似乎只能用‘穿越’这种玄学词汇来解释了。 否则一个死于车祸的人,怎么会完好无损的醒来?哪怕自己克隆体也应该在培养仓中苏醒,可这里分明是郊外。 难道在起点孤儿院长大的经历,让我产生了不该有的幻想? 这般荒谬的念头刚跃然脑海,便被冰冷无情的机械音打断: 【叮!】 【百世轮回系统已激活!】 【若宿主在非自杀的情况下死亡,就能重生并领取前九十九世的修为。突破天道规则,得到统治万界的实力。】 【警告:如果宿主自杀,将导致前九十九世积累的修为作废。故系统检测到宿主有自杀倾向或寻死行为,将视具体情况给予禁言、全身麻痹等惩罚。】 【注:仅保留前世记忆和遗物。】 童锦程精神有些恍惚,伸出右手轻易穿过悬浮的3d光幕。这种小说里才有的情况,让他感觉像是在做梦一样。 自己大抵,是真的穿越了。不,更准确来说,是轮回才对。 一旦死后就能获得无敌的实力,很像以前看过的某本小说设定。只是寻死会受到惩罚这点,倒是有些新奇。 穿越过的朋友都知道,刚穿越那会儿没什么经验,什么都要问系统。 可它就像搞冷暴力的无情渣女,无论什么问题都是已读不回。经过一番摸索,他成功用意念打开了个人面板。 【姓名:童锦程】 【轮回次数:100】 【剩余轮回次数:0(复活不计)】 【年龄:24岁】 【境界:凡人】 【灵根:金、木、水、火、土、风、雷、冰、阴、阳。】 【天赋一:灵根杂糅。】 「修炼任意攻击性功法时,效率为同属性单灵根修行效率的10%。」 【天赋二:纯阳之体。】 「已补足前世严重亏损的元阳,修养阳或阴阳属性的功法效率为单灵根修行效率的2000%。若宿主元阳久固,将获得大幅提升反应速度的增益。一旦元阳亏损,该加成会逐渐降低直至为零。」 「注:与天赋一叠加,即修炼阳和阴阳属性攻击性功法的效率为200%。」 【天赋三:英俊潇洒】 「相貌英俊,气度不凡。更易获得异性好感,以及同性的嫉妒和怨恨。同性的颜值越低,敌视效果越强烈。】 【天赋四:不杀成圣。】 「修炼任意不直接造成伤害的功法或手段,修炼效率和产生效果为同属性单灵根修行效率的5000%。」 「注:与天赋一、二不兼容。同时具备多种加成时,取最高值。」 【天赋五:???运】 【天赋六:???缘】 【天赋七:???魂】 「因宿主权限不足,需提升权限解锁天赋五、六、七的详细内容。」 在童锦程的视角里,暂时只能看到四个天赋。再往下就是根骨、体质、神识、悟性和灵力等基础的修仙属性。 别以为十系灵根很厉害,好像什么功法都能修炼。但修行的速度,只有单属性修士的十分之一。要修行十年才能抵别人一年的成果,效率堪比龟速。 好在这一世只要正常死亡,童锦程就能够成为统治万界的超凡存在。 攻击性功法修炼慢反而是好事,要是弄得天下无敌那还怎么死? 不杀成圣这个天赋,意如其名。 拓展炼器、炼丹、傀儡、御兽和阵法等辅助的手段,照样可以死后成圣。 童锦程虽然跟传统玄幻小说里的废柴主角一样,都是修炼资质低下。但总归有点过人之处,没有丢穿越者的脸。 否则轮回前平平无奇,轮回后还是平平无奇,那不就白轮回了吗? 至于元阳亏损,这个一言难尽。 童锦程前世本就风流倜傥,可谓是阅女无数。本着好女人要珍惜坏女人别浪费的原则,把身体给搞垮了。每天喝枸杞泡水不说,稍一运动就大汗淋漓。 这人啊,往往只有失去过的东西才知道珍惜。这一世他誓要远离美色,千万别学其他小说里的主角。明明实力强劲却被美女拿捏,活得像是一条狗。 提升反应速度,感觉没用。童锦程前世尝过放纵的滋味,这世就算了。遇到好女人就珍惜,遇到坏女人就远离。 说起来,他以前曾看过一本求死流的小说,感觉跟目前的处境有些相似。 别人开局怒怼皇亲国戚,结果冒出个文气加持强行硬抬续命。这种错误示范他肯定不会学,要有意识地规避。 能动手的时候,就绝不哔哔。 在反复查看以后,童锦程关掉个人面板,转而检查身上携带的东西。 手机还在,但是完全没信号。他尝试地图定位和拨打报警电话,均以失败告终。关机之前,电量剩余90%。 车房钥匙失去作用,套套可以留下来,说不定在野外生存能用到。除此之外还有一包纸,就是他的全部家当。 本次轮回把前世的东西都带来了,不过感觉没什么用。就算随身携带了几百万纸币,在这里也没办法使用。 而系统就跟欠费停机一样,不管怎么询问都回应。至于怎样算寻死,什么程度会惩罚,需要童锦程慢慢摸索。 他放弃跟系统死磕,转而瞭望更远的环境。林地间存在积雪,初步判断为冬季。植被以针叶的松树为主,可能身处北半球偏北或南半球偏南的位置。 如今阳光明媚,无法通过星星判断方位。而且这里是个能修仙的世界,星象多半跟蓝星的天空不太一样。 几经观察,终于让童锦程瞧见了一缕袅袅升起的白色炊烟。他毫不犹豫地动身前往,丝毫不担心有危险发生。 如果不小心闯入贼窝被砍死,应该不算寻死吧。运气好说不定今天就能达成目的,直接通关开始一统万界! 前行五六百米,童锦程来到一座古风淳朴的村庄。村口的石质牌坊上,挂着印有‘牛家村’字样的掉漆匾额。 微风拍打着早食摊的棚屋,一口大锅冒出升腾的白烟。宛如街角巷陌的自由工作者,向过路人发出挑逗的邀请。 见炊烟升起处不是贼窝,童锦程略感遗憾。他本想买点早餐,坐下来与摊主攀谈了解当地情况,奈何囊中实在羞涩。只好开门见山,直奔主题道: “老伯,你们这里谁最能打啊?” 摊主正背对着童锦程擦桌子,一听就知道不是来消费的,头也不回: “当然是牛问啦,难道我啊?” “请问去哪儿可以找到他?” 摊主停下手里的动作,回头打量着眼前这个十里八乡都少见的俊后生: “小伙子,你想找他打架?那屠户下手,可是不知轻重的。瞧你生得白净,还是少去招惹为妙。万一不小心把你打死,简直白瞎了这副好皮囊。” 打死?! 还有这种好事? 鉴于系统的表述模糊不清,或许存在较大的操作空间。童锦程不知道具体的尺度,行事自然是百无禁忌。不管这次能不能死掉,总得先试了才知道: “老伯,不是约架。你知道牛问住在什么地方吗,能否告诉我地址?” 摊主打量他片刻,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似笑非笑地抬手指路: “那边拐角的肉铺便是。” 童锦程察觉出异样,却不在意。如果牛问谋财害命,反倒是在帮忙。 谢过摊主后,他循着指引在三百米开外找到一家两间门面的肉铺。 雪白的剔骨尖刀插于案板,上方用钩挂住七八块新鲜猪肉。一位彪形大汉冬天赤裸着上身,仅穿着白色围腰。看他忙碌的样子,应该是牛问无疑。 他旁边坐着一位身穿绒毛大衣的成熟妇人,约莫三十岁。柳叶眉,鹅蛋脸。模样说不上漂亮,但也不算丑。 其实在听到肉铺两个字时,童锦程就已经有了取死之道。可以在身无分文的情况下,将对方彻底激怒。 见自己来到店前系统都没有禁言或者全身麻痹,他悬着的心才堪堪放下。 毕竟接下来要做的事非常欠打,属于没有金刚钻硬揽瓷器活。原型演绎是一回事,自己操作则是另一回事。 牛问见生客站在肉铺前,一幅犹豫不决的样子,便主动开口招揽生意: “客官买肉吗,今早刚宰的。” 童锦程第一次做这种事,脸上表情稳如老狗,可心中却十分忐忑: “来十斤精肉切做臊子,不要见半点肥的在上面。” 等对方切完他会再要十斤肥肉,不要任何瘦肉在上面。要是牛问发怒童锦程就正面硬怼,说不定会被当场打死。 要是牛问忍着没爆发,他就继续要十斤肉。要求肥肉瘦肉各五斤,不能多一丝一毫。这要是还没爆发,就要十斤软骨,要求上面不能有一丁点肉。 总之就是要到屠户发飙位置,这样或许当天就能死亡领外挂,岂不美哉? 岂料牛问想都没想,脱口而出道: “客官,一共两百一十文。” “啊???” 见生客露出一副愕然之色,牛问抬起左手指向悬挂木板上的价目表: “精肉,二十一文一斤。十斤,两百一十文。小本买卖,概不赊账。” “……” 童锦程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应。他压根没有想过,会出现这种情况。 完了完了,出师未捷呀。 瞥见客人站在原地一言不发,牛问在油腻的围裙上擦擦手,笑着问道: “客官觉得多,可以少买一点。” 正当童锦程准备硬着头皮挑衅时,妇人像是发现新大陆似的眼前一亮: “这位公子,您是外地来的吧?” 明明是很普通的问候语,却像突然打翻了醋钵儿。牛屠户黑着脸,额头青筋微起。他蹙着眉头剜了妇人一眼,瞪得铜铃大小的双眼好似会喷火: “娘子,你不会看上他了吧?” 牛夫人闻言,咧嘴轻笑。面对体型比自己高大许多的丈夫,她没有半点惧怕之意。反而露出鄙夷目光,挑衅似的扫过牛屠户的国字脸,柳眉微挑: “是又如何,你想怎样?别说老娘不给面子,这里容不得你说三道四!” 牛问虽然没说话,但从握紧的拳头上已经看出在积攒愤怒值。 牛夫人起身离开店面,切换成笑脸盈盈的模样,向童锦程走过来: “别理这腌臜货,讨嫌。我家后院有不少精肉,这就切下赠予公子。” 牛夫人的热情超乎想象,压根不在乎牛问的眼神,上前挽住童锦程右臂。 如此明目张胆地肢体接触,为他打开了一扇礼崩乐坏的大门。 牛兄弟,对不住了。 其实我这个人挺纯爱的,待会儿迫不得已给你戴一顶绿帽子。到时候请务必砍死我,不要有任何的犹豫! *** 『章末小剧场:用于补全设定以及答疑,偶尔整活,不是每章末都有。』 不愿意透露姓名的读者:你这本小说的修炼境界是怎么划分的? 作者:这个就不创新了,换叫法大家容易弄错。从凡人往上,依次递增为练气、筑基、结丹、元婴、化神、练虚、合体、大乘。每个大境界共分十层,第十层叫巅峰。某个境界的巅峰需满足一定条件,才能突破完成晋升。人界最高就是元婴,更高的需飞升灵界。 另外本书不会像其他求死流那样战力膨胀,主角的境界提升缓慢。 002 人妻别往身上靠 思绪间,牛夫人挽住童锦程的胳膊就往肉铺里带。前方是一扇两人宽的小门,内里是与店面相连的私人住宅。 跃过门槛之际,他瞥了一眼绿意盎然的牛问。对方不知什么时候靠近案板上的剔骨刀,眼神极其可怖。瞧这个架势,像是要把他千刀万剐一样。 对对对,就该这样。待会儿记得对准脖子砍,干脆利落一点。 换做是我,我也忍不了。这要是什么都不做,岂不是比绿毛龟还龟? 童锦程对牛屠户的表现非常满意,在妇人的引领下穿门过户进入后院。 他本就是死过一次的人,对再死没有太大的心理负担。而且死后就能激活外挂,说不定还得报答这对夫妻呢。 望着牛夫人刻意扭动的腰身,童锦程笑而不语,配合她的演出视而不见。 他现在一心求死,完全没有跟对方颠鸾倒feng的想法。当务之急,是想好待会儿怎么让牛问情绪爆发砍死自己。 童锦程有想过牛夫人这么积极带自己进后院,会不会是合伙开黑店的。 若是图财,他目前身无分文。这种有固定店面的地方,最怕走漏消息。为防止事迹败露,只能杀人灭口。 若是图色,牛屠户惹急眼了会痛下杀手。人在极端愤怒的情况下都会怒一下,那种体型牛夫人想拦也拦不住。 不管图财图色,结局都是死。既然如此,真相就没那么重要了。 接下来只需谨言慎行,不要半场开香槟乱说话。那种因为说错一句话而葬送大好局面的错误,自己绝不能犯。 一想到这种搁小说里能写几百万字的剧情,换做自己两三章就大结局。童锦程难掩内心激动,嘴角的笑意更浓。 他随牛夫人来到后院,快速扫视周边的环境。院内用晾衣杆晒着不少腌制的腊肉,西北角还有一口大水缸。北边地面饱含油光,应当是杀猪时所留。 “公子。” 牛夫人轻咬嘴唇递来秋波,说话的语调非常夹,想要注入一丝娇气: “看你相貌堂堂,可有家室?” “没有。” “那什么样的女子能入你法眼,兴许奴家能帮忙物色一二。” 明明都挽着自己来后院了,这个时候却假惺惺地说介绍对象。 童锦程知道牛夫人假意矜持,是为了不让她自己显得太贱被看轻。这样的小把戏前世见多了,不用放在心上。 他用余光瞥向小门的方位,在发现牛屠户暗中窥伺后顺着话茬接道: “好姐姐,你这样的就不错。就像是陈年老酒,让人回味无穷。” “哎哟,羞死人了,你这……” 牛夫人撒娇似的拍了他一下,随后抬起右手以袖半掩面。 别看她嘴上抗拒,但眼里的笑意都快溢出来了。身体也情不自禁地凑到近前,故作矜持地嗔骂道: “公子,奴家可是有家室的人。” 童锦程对这种假清高十分无语,可又不能呛回去破坏气氛。 他知道频繁偏头去看牛屠户的位置会引起警觉,容易增加变数。未免夜长梦多,童锦程提出一个荒唐的要求: “好姐姐,我感觉有点困了。可以借个房间,让我休息会儿吗?” 其实他困不困,不重要。双方关系亲不亲密,也不重要。就像说家里有只猫会后空翻,都是借口而已。 甭管听起来有多荒诞,只要对方能顺着台阶下来就是一个好的理由。 因为真相,彼此都心知肚明。成年人的世界,不用把话说得太透。 牛夫人牛夫人心花怒放,高兴地整个身躯都在发抖,显然是悟到了: “那,那公子请随我来。” 现在的情况就像是小电影开头的凤凰娱乐,再往后就是不能过审的内容。 她紧咬朱唇,领路来到后院东南朝向的厢房。似乎怕发红的脸颊暴露内心真实的想法,牛夫人全程都没敢对视。 进屋之后,她将门拴合上。旋即开始飙演技,假模假样地抬手擦汗: “怎么感觉……有点热呢?” 见牛夫人突然开始脱大衣,童锦程连忙将脱到一半的衣服给扶了回去。 他只是借牛屠户之手寻死,又不是真要跟对方妻子发生些什么: “好姐姐,这大冷天的你也不怕冻着。要不到床上说吧,那里暖和。” 牛夫人欸了一声,满心欢喜地朝床榻走去。此刻她的智商高地已经被欲望占据,就算发现异样也不会在意。这么俊俏的公子,几年都不一定碰得上。 童锦程抓住牛夫人背过去的几秒,迅速将门栓轻轻往上抬。这样栓没卡紧凹槽,稍后牛屠户一脚就能将其踹开。 他做完准备工作立刻前往床榻,用身体挡住对方查看门栓的视线。 这里的床榻两边挂有白色轻纱,用于夏天遮挡蚊虫。牛夫人躺进里面的时候,就已经顺手将给轻纱拉了下来。 白色的棉被,盖不住躁动的心。 童锦程刚坐上床沿,牛夫人立刻撕下所有伪装,热情地扑了过来。 这让他心头一惊,连忙用左手格挡架住对方的脖子。童锦程还没到饥不择食的地步,并不想跟她假戏真做: “好姐姐,别急啊。你先面对着墙壁趴好,最好把屁gu翘起来。别问为什么这么做,接下来只管享受就好。” 牛夫人瞬间秒懂,知道这是某些男人不可言说的特殊癖好。她已经猜到接下来的发展,可还是尽力保持形象: “公子,你好坏呀~” 童锦程坏不坏暂且不提,但牛夫人已闭眼趴好。这种不知道巴掌什么时候会落下的不确定感,让她充满期待。 他抓住这几秒时间的空当,立刻探头查看屋外的状况。在厢房大门右侧的窗户之后,有一道明显的魁梧身影。 但令童锦程感到奇怪的是,牛屠户一直在外面干站着,并未破门而入。 喂,你在外面看个球啊?赶紧提着刀踹开门,进来砍死我呀。遇到这种事居然在外面偷看,到底是不是男人? 整个事态的发展,有些超出童锦程的预料。难怪系统没有警告,原来是笃定牛屠户是个只会袖手旁观的龟男? 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 童锦程必须让牛屠户的怒火烧得更旺才行,如此方能重新回到取死的道路上。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盯着牛夫人的背部,几秒后笑着吩咐道: “好姐姐,你知道吗?待会儿你叫得越大声,我就越兴奋。” 童锦程没有压低音量,甚至还略微提高了一些。以牛屠户现在离床榻的距离,不可能出现听不到的情况。 话音方落,他的脑海中立刻出现毫无感情的系统提示音,发出明确警告: 【叮!】 【检测到宿主有寻死行为,本次给予禁言警告,时限十分钟。】 呵,系统终于肯正面回应了。之前怎么问都不应答,非得寻死才冒出来。 可话都说出来了,禁言有什么用? 童锦程眼神明亮,感觉抓到了系统机制的漏洞。如果说出寻死的话才会被禁言,意味着他怎么也能说上一句。只要把握住机会,想死还不轻而易举? 再死一次,我就无敌啦! “公子想怎样,奴家都奉陪。” 虽然巴掌尚未落下,但是牛夫人的心里已经痒得像是有上千只蚂蚁在爬。 正当童锦程暗自琢磨,牛屠户这厮怎么还不进来时。倏然有道黑影从左侧天窗窜入,嗖得一声从右边破窗而出。 由于那玩意儿的速度实在太快,他压根儿没看清究竟是人是鬼。 那是什么? 童锦程下意识开口,想让牛夫人看看怎么回事。可他一句话也说不出,这才想起自己刚被系统禁言十分钟。 “公子,你快点呀。” 随着牛夫人的娇声催促,屋外的牛屠户终于来到门前。感觉下一秒就会踹开房门,用剔骨刀将童锦程大卸八块。 “砰!” 转瞬间,爆出轰然巨响。 可惜不是牛屠户踹开大门,而是厢房屋顶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直接削飞。 不等童锦程做出反应,一位戴着黑色面纱的女子踩着飞剑出现。 她环顾四周像在找寻什么,右手还拿着个罗盘一样的法器进行比对。 童锦程怔怔盯着悬浮在半空中的御剑女子,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是修仙者! *** 『章末小剧场』 不愿透露姓名的读者:作者你什么时候更新啊? 作者:通常是每天早上8点或者20点发布,周一冲榜之类会在0点01分发布。 003 大胆淫贼速受死 童锦程前世看过不少网络小说,其中不乏仙侠的题材。 不过大多都是上学期间看的,有时周末能两天看完一百多万字的内容。 后来毕业打工社会压力大,就没怎么看了。转而改为打游戏这种不花钱的娱乐,来舒缓工作产生的负面情绪。 据童锦程看仙侠小说的经验,修士的移动方式决定了境界高低。 基本是练气地上跑,筑基御剑飘。结丹随便飞,境界越高飞得越快。 当然,也存在伪装实力的情况。比如明明结丹却御剑,想在细节下功夫来迷惑敌人。但目前他可以肯定得是,这位女修士保底也是个筑基期。绝对不是找几个凡人,就可以碰瓷的存在。 殷红叶低头盯着罗盘,见方才坚挺的指针此刻却像贤者一样萎靡不振。 她立刻意识到追踪的雷系灵兽五雷白尾貂跟丢,不由得暗自懊恼。 可恶,又让它给逃了。 殷红叶从储物袋中取出银两,正欲丢下去赔偿刚刚造成的损失。忽而眼皮跳动,发现了震碎她三观的一幕。 只见一位相貌英俊,年约二十出头的青年坐在床沿。旁边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妇人,保持着十分不雅的姿势。屋外还有位壮汉,构成一副特殊的画面。 殷红叶都不用询问缘由,就已猜到这三人是怎么回事。妇人应该与壮汉关系颇深,却背着他与外人欢好。人间的许多言情话本,基本都是这些内容。 在她打量三人的同时,也被童锦程打量。那头宛如烈焰的红色长发十分吸睛,束成单马尾的形状。虽然戴了轻纱覆面的帷帽,但从下方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双眼之下各有一个点。不太确定是泪痣,还是化妆刻意点出来的。 再往下是窈窕纤细的身段,令人叹为观止的胸怀。有点像道袍的玄色开叉旗袍,以及骨肉匀停的光滑玉腿。 殷红叶发现童锦程居然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瞬间感觉有被冒犯到。 加上追踪的雷系灵兽跟丢,让她现在的情绪像是吃了炮仗,一点就着: “大胆淫贼,往哪儿看呢?” 童锦程没觉得这样做有何不妥,又不是偷看底裤,便继续仰望着脑袋。 难道欣赏美,也是一种错吗? 殷红叶追求仙途,原本不该掺和到凡尘俗事中。但今天情况特殊,遇到了她路见不平一定要管的事: “你跟她应该不是夫妻吧?” 童锦程倒是想说话,可他现在被系统禁言了,只能认命似的站在原地。 这样的举动在殷红叶眼里,就是做贼心虚的表现。她这辈子最痛恨跟有夫之妇乱搞的男人,自己的父亲就是…… 罢了,那种破事不提也罢。 见青年默不作声,殷红叶心里更加愤怒,妙目一凛便操控脚下宝剑。 “噌!” 出鞘的轻响,饱含杀机。 牛屠户在外面都看傻眼了,见女修士似乎准备杀人。他壮着胆子推开残破的房门,来到床榻前噗通跪下求饶: “仙子,还请手下留情!千万别伤我家娘子,求求你了!” 如此重情重义的汉子,却娶了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殷红叶的眼神犹如寒霜般刺骨,实在替他感到不值。 既然对方执意保护妻子,怒火自然落到童锦程身上,她踩着剑鞘斥责道: “他们俩是夫妻,那你光天化日在别人的床上做什么?今日我便要替天行道,铲除你这丧尽天良的大胆淫贼!” 啊,还有这种好事吗? 童锦程万万没想到,幸福竟来得如此突然。原本女修士的突兀闯入打断了牛问行凶,现在却改由她亲自执行。 真是心想事成,想什么来什么。 快快快,快来杀我! 童锦程现在说不了话,无法出言挑衅。而且用肢体语言进行嘲讽,或许会触发系统更严厉的处罚。万一惩罚时全程无敌,不就白白浪费了这次机会吗? 因此,他决定什么都不做。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女修士,不言也不语。 殷红叶先入为主,越看这个男人大胆的眼神就越觉得不顺眼。她可以放过妇人,但这个胆大包天的淫贼必须死! 眼见长剑裹挟着风声落下,两股战战的牛屠户忽而开口道: “仙子,你不能杀他!” 殷红叶闻言定住紫霄剑,面色古怪地看向牛问。他的妻子跟别人偷情,居然还要保护奸夫?不,或许是忌惮青年的背景,害怕自己走后受到牵连? 啧,这个男人真该死啊! 眼见牛屠户坏自己好事,童锦程心里那叫一个气啊。他立刻抬起脚,想通踹翻牛屠户激怒女修士。 岂料童锦程刚做出动作,就被泛着黄色光芒的栅栏困住。这是殷红叶为了抓捕灵兽,特意找长老借来的法器。 不仅可以防止灵兽逃脱,还能在限定的范围内变大变小。别说关一个区区的凡人,关五十个人都不成问题。 用法器困住淫贼后,她居高临下俯视着面色凝重的牛问,开口询问道: “你跟我说实话,刚才阻止我动手是害怕他家里人报复吗?” “不,仙子你误会了。” 牛屠户低头盯着地板,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样。但他知道现在不说会害死这位公子,只能硬着头皮解释道: “其实,这件事是我自愿的。” 牛屠户这话的语气是如此之轻,可落在殷红叶耳里却不啻一声雷。 “?” 她朱唇微张,难以用语言来形容此刻的心情。旋即使用问心宗独有的谎言鉴定术,却讶异地发现全都是真话。 这让殷红叶十分费解,怎么想都想不明白。人世间怎么会有人甘愿让妻子与别人偷情,这,这太没道理了! 牛屠户知道这件事不说清楚,他们一家都会遭受牵连,连忙道出真相: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仙子,我与娘子本是青梅竹马。可婚后五六年,愣是没有诞下一儿半女。后来访遍炎国名医,才知道是我的身体不争气。母亲和婆家不知情,年年催我纳妾。夫人曾与我约定,会把看上的成年男子带回家借种。我本以为是玩笑话,谁知她今天居然来真的。但这种事情毕竟是家丑,还望仙子高抬贵手放过他吧。” “……” 一片寂静中,某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迅速爬上殷红叶的天灵盖。最后坠入心脏里,发出无声的叹息。她无话可说,沉默片刻后取出一锭银子掷下: “这是毁掉你们屋顶的补偿。” 说罢殷红叶便撤掉法器,收剑归鞘后御剑离开,没有带走一片云彩。 喂,你别走啊! 童锦程有口难言,望着她远去的身影有种瞬间从天堂跌到地狱的感觉。 难怪系统一声不吭,估计是知道自己死不了,才没有发出警告。 好好好,这么玩是吧? 目前对于系统的规则,尚在一个摸索的阶段,后续还得花时间进行验证。 童锦程迎合牛夫人是来求死的,又不是真要跟她发生关系。回想起之前经历的种种细节,一切都对上了。 牛屠户那杀人眼神是真的,属于一个男人该有的正常反应。 但他在屋外等着却没有进来,则是在挣扎之下做出的妥协决定。 难怪牛夫人有恃无恐,敢在肉铺说给牛问留面子。牛屠户耕耘了五六年都颗粒无收,她硬气应属情理之中。 你们,你们简直…… 童锦程非常生气,顺着敞开的房门疾步往外走。牛夫人见到手的帅哥就这样飞了,连忙开口试图挽留道: “欸,公子,公子你别走啊!如果能怀上孩子,定有重金酬谢!” 他哪敢留下,闻言立刻改走为跑。 这番操作让牛屠户愣了一下,等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跑到小门处。 眼瞅着帅哥被吓跑了,牛夫人知道春宵一刻已化作泡影,不禁埋怨道: “你去追啊?发什么呆呢?” 牛问此刻像个闷葫芦,站在原地低垂着脑袋,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好,你爱面子,那我去追。” “别这样,娘子。” 他拉住对方的右手,巨大的力量差距让牛夫人怎么甩都无法挣脱。 不觉间,牛问的眼眶通红。只是男人有泪不轻弹,强忍着没有决堤罢了。 两人目光一碰,想法却各不相同。 牛夫人自知挣脱不开,索性放弃了抵抗,用幽怨地眼神死死盯着丈夫: “别这样?哪样?也是,反正外人问我们这么久了为什么没个孩子,婆婆都说是我的错,骂得那叫一个难听。为了给你这个孝子留点颜面,老娘忍了。可这样的破日子,老娘真的是受够了!要不你就休了我吧,大家各……” 牛问心里本就十分愧疚,听到休妻后连忙将夫人抱在怀里,致歉道: “这些年,让你受委屈了。我这就回去跟娘亲说明,是我身体不行才导致你怀不上孩子。我发誓,以后不让任何人羞辱你。咱俩好好过日子,你也别找其他男人借种了,可以吗?” 微风掠过,枝存叶落。就像家家那本难念的经,不是翻篇就没有了。你可以无视它,也可以两人联手艰难攻克。 *** 童锦程跑出肉铺后片刻不歇,路过牛家村村口的早食摊。摊主见他慌慌张张跑了出来,不由得笑着问道: “怎么,你没看上牛夫人?” 童锦程一听就懂了,难怪他得知自己找牛屠户后会露出那样的表情。 牛家村规模不大,牛问没有生育能力的事情泄露也在情理之中。 童锦程现在仍处于禁言阶段,瞥了一眼摊主便朝村外跑。牛屠户迟迟没有追出来,不知是不是搬救兵去了。他的确不怕死,可不愿意被抓回去借种。 少顷,童锦程回到苏醒的地方。他往牛家村反方向跑了约七八里路,于正午时分来到一座名为清泉镇的地方。 *** 『章末小剧情』 好奇心旺盛的读者:你这看起来不像新人啊,笔名有什么寓意吗? 作者:今年是24年,加上我生日是24号所以加了个后缀。追到这里的读者投个票呗,这对新书非常重要。 004 以身做局胜半子 晌午时分,天空的云雾已经逐渐晕染开来。金色的阳光沿着云层缝隙,一丝一丝地倾泻而下。可落到地面时又薄如蝉翼,并未让人感到多少暖意。 童锦程行走在青石铺设的道路,察觉出有不少人在暗中窥伺自己。也许是身上的衣服源自前世,无论做工材质还是款式都与周遭的百姓们格格不入。 置身人声鼎沸的街道,童锦程舔舐着干涩的嘴唇。他对这个修仙世界不甚了解,连身处什么地区都不知道。 有了牛家村的前车之鉴,童锦程可不敢再问谁最能打。他又不是霓虹国的修理工,哪家妇女漏水就上门疏通。 从苏醒到现在,差不多过去了两三个小时。童锦程滴水未沾,粒米未食。 他倒是有绝食饿死的念头,不过想想也知道系统肯定不允许。如果要靠打工养活自己,那也太让人无语了。 前世就是个苦逼打工人,这一世又当打工人。那……不就白轮回了吗? 童锦程觉得,当务之急是打探周边的地理环境。弄清楚附近有没有棕熊猛虎等野兽,亦或是修仙门派。别人越是避之不及的地方,他就越要去看看。 考虑到自身的天赋,会让颜值低下的男性产生敌意。童锦程环顾四周,最终挑了位卖便宜小首饰的女摊主。他径直来到摊前,礼貌地询问道: “你好,可以跟你打听点事吗?” 摊主大约二十五六,做得都是女客的生意。循声瞧见一位面容英俊的翩翩少年打招呼,心里砰砰直跳: “可……可以呀。” 她抬眉偷瞄了两眼,嘴角的笑意比ak还难压。不仅将长发撩拨到耳后,还微微侧着脸以便展示自己最好的一面: “公子想问什么?” 童锦程将这些细节尽收眼底,但只要不影响他打探消息就没必要在意。 “不知这清泉镇方圆几十里,有袭击路人的野兽吗?” 女摊主思索片刻,摇了摇头。 “没听说过,应该没有吧。” 童锦程并未气馁,继续追问道: “那附近可有修仙者的门派?” 女摊主眼中的茫然一闪而过,咧嘴挤出没能帮到忙的无奈苦笑: “公子,我们这些凡人没有仙缘又怎会知道仙家所在。您不妨去上京城碰碰运气吧,那里汇聚了全国各地的奇人异士。他们掌握到的仙家信息,肯定比我这些小老百姓多得多。” 既然她不清楚,就不用再继续追问下去。好在这个回答给童锦程指明了方向,不至于像个没头苍蝇似的乱窜: “没关系的,再问一下。从这里怎么去上京城,大概有几天的路程?” 女摊主闻言抬手一指,介绍道: “从这边离开镇子,顺着官道一直走就可以了,大概有三四百里路。” 童锦程如今身无分文,就这么两条腿走过去食物从哪里来?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遇到困难再想想办法。 他向女摊主礼貌道谢,转身离开。 在穿过五条街和两座桥后,童锦程见到清泉镇赖以闻名的清泉。 泉水比较清澈,底部有少许墨绿色的水草飘摇。泉眼因冒出的温热水流形成泡沫,给周遭笼罩上一层淡淡水雾。 作为镇上的招牌,清泉附近有不少衙役值守。道路两侧是各式各样的临时摊位,使得宽敞的道路变得拥挤不堪。 童锦程无心逗留,从摩肩接踵的人群中穿过。眼瞅着快要来到下一个十字路口,却发现前方堵得水泄不通。 二十多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像血栓一样堵住本就逼仄的道路。 不等他强行硬挤,其他被堵在这里的人开始破口大骂。拥堵的人群被迫四散开,腾出一条可供两人通行的间隙。 本着看热闹的想法,童锦程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没有走远。反正这次去上京城有好几天的路程,不差这一时半刻。 他寻了个刁钻的角度,蹲下来将视线投向人群中。只见一位穿着蓝色粗布衣的农家妇女跪坐在地,怀里抱着一个六七岁的女娃娃。旁边有个竹背篓,压住的木板上歪歪扭扭写着四个字。 卖身救女。 “咳咳……咳……” 那女娃娃面色惨白,看起来有点病恹恹的,此时正止不住地咳嗽。嘴巴撅得像刚吃了黄连,表情十分难受。 农家妇女眼睛都哭红了,见状连忙拍打女儿的后背。这个世界多半没有止咳糖浆,光靠拍打起不到作用。咳久了容易引起胸痛腹痛,还是得吃药才行。 偶尔有围观群众不忍直视,在木板上轻放几枚铜板。但对于救助小女孩的费用来说,无异于杯水车薪。即便数额很少,农家妇女依旧感谢每位好心人。 至于其他没掏钱的围观者,都是来看热闹的。冷漠的,才是绝大多数。 反正悲剧没发生在自己身上,别人的遭遇还可以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 有位穿着青色长衫的男子,看起来像是读书人。他不仅没掏钱,还尽提些何不食肉糜的建议。比如把闲置的房子租出去收租,或者将马车拿来跑运输。 农家妇女听后十分无语,但忍着没有开口怼回去。她要是有马车有房早就卖了给女儿治病,又何必来这种地方? 童锦程囊中羞涩,这个世界又不支持在线网络支付,实在是爱莫能助。 他遗憾地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可没过多久,竟又再次折返回来。 这当然不是头脑发热的冲动之举,而是童锦程经过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他从卖身救女这件事上,另辟蹊径想到一条取死之道。既能救小女孩于水火又能让自己死,简直一箭双雕。 童锦程没有凑到跟前,刻意挑了个不近不远的角落蹲守。时值正午,这些看热闹的差不多该去吃饭了。 等了大概十多分钟,围观的人群渐渐疏散。直到母女面前再也没有其他围观者,他才快步来到近侧低声问道: “救这孩子大概需要多少钱?” 农家妇女眼眶红肿,今天过来看热闹的百姓居多,真正愿意出钱的少。 听到有人询问,她估计又是一个只知道提问的,但并未放弃这个机会: “郎中说吃几副药只能缓一时,想彻底根治需要二十两银子。” 现在别说十两,童锦程连一个铜板都没有。可他嘴角展露出的笑意,却给农家妇女一种不在乎钱的错觉。她立刻放下尊严,希望抓住这根救命稻草: “公子,俺知道二十两有点贵,但确实没其他办法了。俺可以到你府上打长工,慢慢偿还这笔钱。只要能够救救俺闺女,让俺干什么都可以。” “就你一个人吗,她父亲呢?” 农家妇女眼神黯淡,仿佛是戳到了伤心处,说话的音量为之一沉: “俺家男人参军,七年没回来。应该是死哩,否则不会撇下俺娘俩。” 童锦程点点头,在了解完一些基础信息后,给对方带来希望的曙光: “你自己说的,干什么都可以。想筹齐她的药费,需要答应我一件事。 “好啊,一百件都没问题!” 听到恩公愿意出钱给女儿治病,农家妇女的眼里逐渐有了神采。像是害怕对方会反悔一样,她连忙下跪感谢: “民女秦氏,谢过恩公。” 童锦程眼疾手快,迅速搀扶住。趁周围没有外人,他直接给对方交了底: “实话跟你说吧,我现在拿不出二十两银子。但可以想办法尽量筹到这么多钱,不过需要你做出一点牺牲。” 秦氏闻言一愕,眼中闪过稍纵即逝的失望神色。可她现在被逼上绝路,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寄希望于他的提议能够帮上忙: “公子,要俺做什么?” “很简单,待会儿附近的人会逐渐多起来。你需要哭得伤心点,尽量吸引更多的人围观。等时机差不多了,我就会出面让大家做个见证。说只要你能从这里磕一个头走一步,一直磕到清泉镇北门,我就一次性支付二十两银子。 先申明,我没钱。但你从这里一路磕到北门,能吸引许多路人围观。到时候我说没钱,就能让你博得大家的同情心。他们看你可怜,会集体凑钱。” 秦氏略一琢磨,感觉这个计划确实可行。她们母女俩在这里好几天了,眼睛哭红都没筹到两百文。大多数人都是看客,愿意捐赠的善人少之又少。 只是…… 她神色复杂地盯着童锦程的脸,问出了这个计划的关键所在: “恩公如果这样做,岂不是会被众人殴打?” “对啊,这天底下哪有不冒风险就能获得的高额收益?到时候无论我伤得多重,你都别管。那怕是死了也不要帮我说话,否则一切努力将付诸东流。” 他前世就是因救人被卡车碾死,这世如果遇到相似的情况还是会这样做。 至于求死,只是顺带的事。救人又不是做交易,不应权衡利弊。 于童锦程而言,救人从来只考虑两个因素。能不能救下来,以及被救者想不想活下去。如果尽全力都救不了,那就不救。如果对方不想活,一样不救。 他不会像大多数人那样去劝,而是尊重对方的选择。通常会连问三遍,是不是想清楚了。如果是,便不再阻拦。 正常人谁会去寻死,多半是受到了非人的精神折磨。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不要自以为是,帮别人做决定。 这种以命换命的办法,让秦氏觉得无比震惊。她打量着眼前这位不过二十岁出头的少年,一时间心中思绪万千。 以这位公子英俊的外貌形象,无论做什么行业都能大展拳脚。可今天居然肯为了一个陌生人自毁前程,用名声甚至生命替自己女儿谋得一条生路。 秦氏已经无法用敬仰和崇拜,来形容此刻的心情,声音有些哽咽: “恩公,要不还是算了吧。您要是被打死,俺实在愧疚得紧。” 见她萌生退意,童锦程不得不编织了一个善意的谎言来避免意外发生: “有些事,我太不愿意讲。但现在这种情况,没必要向你隐瞒。其实我身患重症,已是将死之人。如果不幸被打死反倒是助我解脱,死有所值。 我在这个世界没有家人,名声和财富对我而言无非过眼云烟。你不用感到抱歉,更不用心怀愧疚。如果你发誓后续不施救,我就帮忙凑集治病的钱。” 童锦程在帮小女孩的同时,也是在帮自己。他救人是发自本心,求死可以算作顺带的。如果能被清泉镇的百姓当场打死,后续就不用去上京城折腾了。 “这……” 秦氏内心十分挣扎,因常干农活而皮肤皲裂的手紧攥成拳头。她虽然没读过几天书,但也不能陷恩人于不义啊。 “咳咳……咳……” 可女儿的病情,拖不了多久。如果卖身卖不出去,又该怎么办? 望着女儿那副强忍痛苦的表情,秦氏终究还是心软了。她一咬牙,俯身向以身做局的少年行五体投地的大礼: “恩公叫什么名字,待俺闺女痊愈后必为您立下牌位,日日焚香祷告。” 为了确保稍后不出现意外,童锦程再次强调这个计划的关键: “名字就免了吧,我不信那些。最后重申一遍,待会儿甭管我是生是死你都不许插手干预。若是让大家知道你我做局,你和女儿的名声就彻底臭了。” “好,我答应你。” 得到保证,童锦程转身便走。他在这里逗留的时间越长,越容易露馅。 望着对方远去的背影,秦氏伏低身子重重磕了三个响头。还拉起旁边的女儿,向不愿透露姓名的少年叩首。 恩公大义,请受民妇秦氏一拜! *** 殷红叶追五雷白尾貂追丢了,只好来到附近的城镇搜寻。只要它出现在检测范围内,罗盘法器就能给予提示。 谁知她刚走到十字路口,竟远远瞧见那个大胆淫贼。还跟一位穿着朴素的农家妇女窃窃私语,感觉像在做坏事。 殷红叶虽然不问世事,但对那个男人实在感到厌恶至极。她躲藏于人群之中,想看看他们两个到底在搞什么。 筑基期修士的五官感应,各方面均高于普通人。殷红叶只需寻一高处,不用凑到人堆里也能看清和听清。如果两人联合做局骗钱,她定要当场戳穿。 让世间少一祸害,我责无旁贷! *** 『章末小剧场』 喜欢考究的读者:这个世界的金钱和灵石的兑换比例是多少? 作者:众所周知,仙侠世界有金银这种人间货币以及灵石这种修仙者货币。就像氪金游戏里的金币和点券一样,彼此之间不互通。当然私底下存在买卖,基本一两黄金等于一单位灵石。 按炎国物价,一个铜板约有一元的购买力,一千个铜板等于一两白银,十两白银等于一两黄金。不过百姓的收入普遍偏低,而且没医保。一个月挣几百个铜板,凑齐二十两需要很多年。至于灵石,等以后进宗门后会讲解。 005 棋差一招险丧命 不多时,吃饱喝足的人们纷纷走上街头。秦氏母女的附近,再次聚集了十多名只看热闹不掏钱的围观群众。 为了避嫌,童锦程在远处旁观。感觉时机差不多了,才主动上前。 “麻烦让一让。” 外围的人见他仪表堂堂,加上衣服不似凡品。还以为是来清泉镇旅游的富家公子,遂主动让出一条道来。 童锦程知道大家都在打量自己,对此不以为意。他似模似样地浏览完木板上歪歪扭扭的文字,爽快应承道: “不管多少钱,我出了。不需要你卖身,但是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秦氏心中五味杂陈,脑海中像是有两个小人在激辩。可女儿的剧烈咳嗽声还是将她拉回现实,挤出一抹苦笑: “什么条件?” 童锦程并不着急回答,而是先扭头环顾周遭。经由短暂的沉默,待围观群众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才说道: “你从这里开始磕头,每磕一个就往前走三大步。一直磕到清泉镇的北门牌坊,就算达成条件。到时候这孩子治病要多少钱,我全包了。你若不信,现场有这么多人都可以做个见证。” 围观群众们的家境算不上差,但也算不上多好。一次性拿出这么多钱,无异于要了他们的老命。现在看到有‘善人’出现,忍不住窃窃私语道: “这位公子还真是慷慨啊,二十两银子他眼睛都不眨一下,说给就给。” “害,人与人之间是有差距的。你看他容貌英俊,还家境殷实。我们向老天爷讨饭吃,他是被追着塞饭吃。” “别提了,这就是命啊。你有没有觉得他提这样要求,有一点点过分?” “过分吗?没有吧。那妇人自己摆个卖身救女的牌子,又没谁强迫她。而且这位公子不要她为奴,只是磕个头就能白拿二十两银子。你自己想想,得做几年工才能拿这么多钱?换做是我走投无路,也会答应这样的要求。” “嗯,有道理。你说我现在跟着那妇人一起磕,能得到二十两吗?” 现场有好几位围观群众,闻言都拍着胸脯承诺会帮忙监督。秦氏在大家的起哄中答应下来,声音有些哽咽: “好,公子,我答应你……” 她哽咽,不是因为要求有多难。从这里到北门牌坊不算远,况且还是三步一磕而非一步一磕。最多把额头磕破皮,随便涂抹点草药一周就好。之所以哽咽,是被恩人以身做局的气节折服。 幸好她双眼本就有些浮肿,没有让围观的群众发现端倪。 秦氏将木牌放进背篓里,牵着女儿的手意味深长地看了童锦程一眼。 旋即躬身,伏地,叩首。 她满怀感激,动作十分标准。这种事要是偷懒,会让恩公寒心的。 围观群众又不是瞎子,农家妇女到底是认真磕头还是划水偷懒一目了然。 见她三步一磕,缓慢地朝清泉镇北门移动。他们呼朋引伴,簇拥着前行。 殷红叶远远看着,蹙起秀眉。 这位农家妇女情绪表露自然,看起来不像演的,让她心里泛起了嘀咕。 如果农家妇女卖身救女是假的,又怎会叫人看不出任何破绽。 倘若农家妇女卖身救女是真的,那她刚才跟那个淫贼在密谋什么? 殷红叶想不明白个中缘由,只能跟随聚集起来的人群往牌坊的位置走。 今天不搞清楚这个,念头不通达。 好奇心,是人类的天性。 聚集的人多了,自然会吸引更多人参与进来。就像聊天群里转发的优质涩图,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增加传播度。 虽然一小部分围观者觉得,富家公子提出的要求有些侮辱人。但人家既然承诺出钱,他们也没资格置喙。最多在心里指点江山,不会放到明面上讲。 就这样过了二十多分钟,围绕在秦氏附近的围观者竟达百余人之多。 眼瞅着离目的地不到五百米,他们都在给农家妇女加油打气。 秦氏此时,一边磕头一边流泪。这与额头上的伤口,没多大关系。 主要是她抵达北门牌坊之际,就是恩公名誉扫地被众人暴打之时。因此每磕一个头,心情都无比沉重。 可围观群众不知道这些,见她动作放缓还以为没力气了,继续鼓励道: “加油,很快就要到了!” “都坚持到这里了,别放弃呀!” 见系统到现在都没发出警告,童锦程非常满意。他按捺住激动的心情,反复告诫自己不要半场开香槟。等死后重生真的一统万界,再来庆祝也不迟。 童锦程看着秦氏速度放缓,也以为她有些坚持不住,露出鼓励的微笑。 坚持住,还有一段路就到了。 一百米…… 五十米…… 十米…… 伴随着一阵巨大的欢呼声,秦氏终于跨过清泉镇北门的牌坊。 有十来个路人立马凑过来将童锦程团团围住,期望他兑现承诺: “噢噢噢噢!到了!” “给钱!快给钱!” 他们要钱的呼喊声此起彼伏,构成的音浪宛如潮水般跌宕起伏。 尤其是那些好事者,不仅离得近声音还大,搞得像是欠了他们钱一样。 童锦程站在原地默不作声,等待许久都不见系统提醒,自觉胜券在握。 既然它没有降下惩罚,也没严肃的警告。说明‘以命换命’这种善举,没有被系统划分到寻死的范畴中。 见他一直不说话,有人不乐意了: “不是说好她磕到这里你就包揽治病的费用吗,你倒是拿钱出来呀?” “这里这么多人,这么多双眼睛都盯着呢。怎么,想抵赖吗?” 童锦程闻言,仍是闭口不答。 等围观群众们因等待逐渐滋生出了不满的情绪,他这才爆出惊人之语: “什么钱呀,我跟她开玩笑的。也就你们这些傻子相信,蠢不蠢?” 话音方落,系统的警告虽迟但到: 【叮!】 【检测到宿主有寻死行为,本次给予禁言警告,时限二十分钟。】 童锦程估计这次拉嘲讽的程度比在牛家村严重,因此给予了双倍惩罚。 可说出去的话,等于泼出去的水。反正内容都进了围观者的耳朵里,现在禁言又有什么用呢?难道还能补救吗? 一句戏言,激起千层浪。有位中年男子上前捉住他的衣襟,怒目而视道: “*你*的,敢耍我们?!” 童锦程没做任何抵抗,像看白痴一样平静注视着对方。以当前的情景,他这样做会被解读成无情的嘲弄。 “我看你**的是不想活了!” 别看中年男子表现的出离愤怒,但理智依旧稳守智商的高地。抓住他的衣襟是防止其逃走,除此之外并无其他过激的举动。充其量不过是为妇女俩鸣不平,心中并没有杀人那股狠劲儿。 见众人光打雷不下雨,像个逛后宫的太监一样。童锦程有口难言,只能尝试用其他方式吸引仇恨。 到这个份上他今天死不死已经无所谓了,但不能让秦氏白磕那么多头。 he,tui! 纵然童锦程遭到禁言发不出声,但蓄积并吐出唾液的功能还在。 中年男子见到吐痰的预备动作,下意识地将他一脚踹开,以便拉开距离。 霎时间,童锦程的脑海中再次响起了系统冰冷的提示音。 【叮!】 【检测到宿主有寻死行为,本次给予全身麻痹警告,时限二十分钟。】 刹那间,一股特殊的电流从童锦程体内穿过。他的大脑仍在运转,但对于肢体的控制权却突然消失了。 这种状态很奇妙,就像是全麻手术后麻药药力没有消退的那个阶段。 童锦程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甚至能听到身体撞击地面产生的声响。 但他无法操纵身体的任何部位,就连痛觉也遭到剥夺。现存的意识宛如狗皮膏药,牢牢粘连在这具躯体上。 见少年被踹一脚后倒地不起,中年男子的脸色愈发阴沉,厉声指责道: “干什么?躺在地上装死吗?别以为这么做,我就不敢打你!**!” 旁边的围观者连忙阻拦,点明利弊好让中年男子冷茎下来: “兄弟,犯不着这样。说不定他家中势力不好惹,还是少掺和为妙。” 这让他愈发不满,当即驳斥道: “呵,不好惹?你见哪家富少爷身边不跟几个随从?他有吗?要不是怕在官府留案底,以后不好找活做。我绝对除恶扬善,送这臭小子去投胎转世!” 别怂啊,让我表演个原地转世。 眼瞅着对方的杀人欲望只在嘴巴上蹭蹭却不进去,让童锦程倍感失望。 目前他有口难言,有身难动。只能总结失败经验,争取下次布置死局。 见少年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原本还想帮忙找补的旁观者露出鄙夷之色: “如果他没有钱给,明知道要挨打还撒这个谎,也不知道图什么。” “是啊,这不找打吗?俗话说得好,恶人还需恶人磨。像他这种挨千刀的骗子,就该送到恶人谷去。听说那里恶人极多,就算杀人官府都不会管。” 嗯? 还有这种好地方! 本来已经彻底躺平摆烂的童锦程,闻言顿时来了精神。端得是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他苦心设局救治小女孩,可惜最后没有死成。谁知因祸得福,了解到恶人谷这么一个地方。听地名就知道,那里住得都是穷凶极恶之徒。杀人不会像百姓这样磨叽半天,行事百无禁忌。 若是把恶人谷的家伙惹急了,想死还不简单?哈哈哈,真乃天助我也! 童锦程虽然倒在地上无法动弹,但他的心已经飘到恶人谷去了。要是那里离清泉镇不远,说不定下午就能到。 只要再死一次,就能无敌了! 此时有人从侧面偷偷踹一脚,结果踢到童锦程后突然疾退。面色痛苦地捂住大腿,似乎触发了某种保护机制。 我就说嘛,这系统没按好心。 全身麻痹倒地看似任人拿捏,实则硬得跟个乌龟一样根本死不了。 殷红叶全程冷眼旁观,心中的疑惑攀升到顶点。她跟大多数路人的看法一致,不明白淫贼这么做到底图什么。 如果只是为了骗钱,那他也该带头给一些钱,引导其他人慷慨解囊。可他现在这样做白白挨打,这不有病吗? 联想到在牛家村见识的一幕,殷红叶甚至怀疑淫贼是不是有被虐的癖好。 她之所以这样揣测,跟幼年经历息息相关。相貌出众的风流老爹在多年前抛弃殷红叶母女,远走他乡逍遥快活。 这导致她敌视所有英俊的男人,觉得他们都是花心大萝卜。而其他不够帅的男人,只是没有花心的资本而已。说到底天下乌鸦一般黑,没有男人例外。 就连问心宗里的男性修仙者,也是万变不离其宗。无论是经常早安晚安的师弟,还是刻意献殷情的师兄。满脑子都是龌龊想法,令她感到无比恶心。 亲眼目睹淫贼被踹,并未让殷红叶感到心情舒畅,反而是愈发疑惑。 这淫贼,到底图什么? 看到恩公捱了一脚便倒地不起,满脸污秽的秦氏明白绝症是真的。她终究还是没忍住,带着哭腔起身阻止道: “住手,你们别打了!住手啊,你们不要再打了啦!” 现在明明是万里晴空,此话一出却让围观者仿佛置身于连绵暴雨中。 “恩公万般叮嘱,让俺不要插手就能得到医治女儿的药费。可俺实在不忍看他死掉,他也不该死在这里……” 听到秦氏当众曝光计划细节,倒地不起的童锦程自知寻死无望。 她们母女俩原本老老实实待着,等大家凑齐医药费不就好啦?现在非要坦白,那之前那么多头不就白磕了吗? 棋差一招啊,真是可惜。 童锦程已经尽最大的努力,去帮助卖身救女的秦氏了。可惜最终却搞成这个样子,他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秦氏哭哭啼啼地,向众人诉说着整个计划的来龙去脉。真相如同投入湖水的石子,在他们心中激起阵阵涟漪。 尤其在得知童锦程重病缠身后,才明白他为什么被踹了一脚便倒地不起。 残酷的真相压在每个人的心里,使得原本热闹的现场变得鸦雀无声。 先前踹童锦程的中年男子此刻盯着自己的右腿,感到无比的自责与愧疚。 该死啊,老子真**该死啊! 殷红叶更是满脸错愕,实在无法把这个与别人妻子行苟且之事的淫贼和以身做局一命换一命的形象联系在一起。 她无法接受这个结果,便凑近了些对秦氏施展测谎的法术。在发现对方所言句句属实后,不由得感到更加震惊。 望着被人搀扶起来仍然无法动弹的童锦程,殷红叶冷清的面容发现变化。 难道,真是我看走眼了? 此刻她尚未注意到,罗盘法器的指针在童锦程麻痹的瞬间就指向了他。 *** 『章末小剧情』 tips:如果你是用app看书,调节成18号字体观看本书的阅读体验最佳。 006 草木无言自凋零 “刚才是我糊涂,下手不知轻重。若有冒犯,还望公子恕罪。” 中年男子愧疚至极,狠狠地扇了自己一个耳光。要不是秦氏主动坦白,他或许会在冲动下将对方活活打死。 这种事情,不知道真相还好。可一旦知道了,心里会内疚一辈子。 见少年被扶起来后,连最基础的站立都无法维系。中年男子一颤,仿佛被看不见的无形大手狠狠紧攥心脏。 先前跟着叫嚣的围观群众,此刻都跟哑了似的鸦雀无声。他们看向童锦程的目光里,充满了钦佩和惋惜之情。 不多时,有人从钱袋中取出两枚铜钱放在秦氏跟前,同时向大家呼吁道: “常言道,救人就是救己。小生能力有限,愿捐出饭钱助她们渡过难关。少吃一顿,死不了。但如果大家都少吃一顿,说不定就能凑齐治病的费用。” 多数群众被说服,纷纷慷慨解囊。零零散散的铜板陆续丢在秦氏跟前,金额比她磕了一上午得到的还要多。 得知真相的殷红叶心情沉重,望向童锦程躺下的方位,收回视线问道: “你女儿治病需要多少钱?” 不等秦氏作出回应,旁边想要搭讪她的男人舔了舔嘴唇,油腻地笑道: “姑娘真是人美心善啊,听说她卖身要价二十两银子。只可惜我最近帮父母盖了间新房,要不然就能捐一点。”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倘若单听这番话,或许会以为他是个大孝子。但其实是拿父母当幌子,不愿出钱罢了。殷红叶掌握问心宗的测谎术法,可以对境界比自己低的人生效。 她见过太多张口就来的骗子,没有去搭理对方。玉手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三锭银子,蹲下来放在农家妇女的跟前。 今早她削掉牛屠户家的屋顶,直接丢了十两银子赔偿。要知道这个世界的房价不比童锦程前一世,重修两座厢房都用不了那么多,足见出手有多阔绰。 修仙界一单位灵力的灵石,放在人间能换十两银子甚至更多。而一名筑基期以上的修士,每次提升一个小境界就要耗费数以万计的灵石。捐给凡人三灵石,对殷红叶来说真的不算什么。 盯着白花花的银两,秦氏的瞳孔迅速扩张。她的脸比手脏,但她眼里有光。因为她知道,女儿这下有救了: “恩人,真是太谢谢你了!不过俺闺女只需要二十两治病,多的俺不能厚着脸皮收。不知道您是哪家府上的?等买好药俺收拾收拾就上门拜访。以后给您当牛做马,什么脏活累活都能干。” 殷红叶面纱下的眼眸,流露出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劲儿,明确表示拒绝: “不用退。” 她的视线穿过秦氏,落到树荫下的童锦程身上,停顿两秒后方才说道: “剩下的钱,就给他治病吧。” “敢问恩人名讳,俺……” 没等秦氏说完,殷红叶注意到手里的罗盘法器指针出现偏转。她意识到五雷白尾貂就在附近,转身便走。 “恩人,恩人你去哪儿?!” 见红发的妙龄女子离开,秦氏追赶不及,只能朝对方的背影叩首答谢。 现在医药费已经凑齐,她立刻停止接受好心人的捐赠,大声呼喊道: “治疗俺闺女的钱凑齐啦,谢谢大家的好意,不要再捐了。之前捐过钱的,也都拿回去。俺得赶紧带恩公去医馆看看,就不给各位逐一磕头了。” 围观群众捐钱是为了救人,又不是贪图磕头。纷纷表示理解,让她先走。 秦氏还是俯下身子向众人磕了几个响头,这才起身去查看恩公的状况。 童锦程远远听到她凑齐医治女儿的费用,一直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 虽然他这次没有死成,但好歹救下一个小女孩,也不算毫无所获。 “那个……让我来吧。” 麻痹前踹了他一脚的中年男子,很想做点什么来弥补过失。他将童锦程背起来,却没有触发保护机制。 看样子只有在麻痹时受到伤害,才会对攻击者形成反击。至于伤害类型是反伤还是其他,以后可以慢慢摸索。 刚到医馆门口,秦氏就火急火燎地跨过门槛,向里面高声呼喊道: “大夫,大夫,快救救他吧!” 郎中见满脸污秽的农家妇人闯入吓了一跳,放下秤砣指向木质长桌: “先放到那边去。” 待病人平放在桌上,他挽起袖子准备搭脉诊断。童锦程的禁言和全身麻痹时间恰好解除,捂住胸口缓慢坐起来: “咳咳……咳咳,不用检查。先给她孩子看看吧,不用管我。” 大夫闻言偏头征询秦氏的意见,见她点头应允,便叫童子暂时看住门面,他则带着母女俩去后堂抓药。 中年男子偷瞄了童锦程数眼,觉得他没有在北门表现的那么难受。不禁暗自思量,怀疑对方是不是没病装病。 想到这里,他的眼神一凛。 碍于中年男子的面相本就凶狠,童锦程没看出不对劲的地方。趁着医馆里没有其他病人,他压低声音询问道: “这位朋友,跟你打听个事儿。你知道恶人谷,在什么地方吗?” 中年男子饧着眼,觉得有些看不透对方。他没有正面回应,而是反问道: “你问这个干什么?” 听到他用问题回答问题,童锦程这才注意到警惕的目光。之前为了防止秦氏破坏计划,自己谎称身患绝症。如今不妨将计就计,直接坐实这个结论。反正病死和被杀死,结果都是一样的: “你应该知道我没几天活路了,在死之前想做点有价值的事情。住在恶人谷里的,都是恶贯满盈的家伙吧?我一命换一命不亏,能一换二稳赚不赔。” 中年男子神情复杂,内心感到无比羞愧。这可是甘愿牺牲自己拯救别人的君子啊,老去怀疑他还是人吗? “……” 见中年男子沉默不语,童锦程以为他心存顾虑,遂开口解释道: “如果你担心带路有风险,告诉我怎么去恶人谷就行。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高山。我宁愿多铲除几个坏人为附近的百姓做份贡献。也不愿冷冷清清地死在荒郊野岭,你明白吗?” 考虑到这个世界多半没有泰山,为方便对方理解童锦程改成高山。虽说意境差了许多,不过整体的意思很明确。 轻于鸿毛重于高山这样的金句,令中年男子眼神发亮。等他逐渐从品味中缓过神来,这才拱手予以回应: “我没去过恶人谷,但认识一个在营里当差的朋友。他娶了我堂妹,应该能打听到大致的位置。要是你去意已决,稍后我陪你走上一遭。” 童锦程点点头,对此很是满意。 秦氏的女儿有钱治病,接下来慢慢调理就好,后续跟他没什么关系了。 当务之急,还是去恶人谷。到时候记得别让中年男子跟着,以免坏事。 “恩公,恩公!你好点了吗?” 秦氏随郎中进入后堂,没过多久便折返回来。如今女儿已无大碍,她更在意恩公那副灯枯油尽的身体。 先前在清泉镇北门牌坊,可把秦氏吓坏了。恩公连站都站不稳了,估计真像他说得那样没几天活路: “俺寻思,让大夫给您看看?” 童锦程摇摇头,委婉拒绝。见她面露忧色,遂报以和善的笑容: “不用,要是能治早治了。如果你没其他的事情,我就跟他先走啦。” “恩公,且慢!” 秦氏叫住他,取出一锭银子。在衣服上擦拭干净,这才双手奉上:” “这是一位红头发的女恩人给的,说剩下的钱都给你看病,快拿着吧。” 童锦程一听,就知道是牛家村的那位女修士。他原本不想拿这锭银子,可转念一想又觉得应该拿走。 毕竟钱能救人,也能害人。 住在恶人谷的,都是无恶不作的法外狂徒。自己若是开口嘲讽,禁言后再犯会全身麻痹倒地。那样做会有系统提供保护,大好的局面反而死不掉。 可要是拿这笔钱置办一套看起来不错的行头,情况就大不相同。 进入恶人谷后,专找那种颜值低下容易仇视自己的男性恶人。反正童锦程也不说话,就在人家面前来回晃悠。 这种行为就像是晚上回家看到一家卷帘门虚掩的按摩店,里面坐着几个穿着黑丝高跟鞋的神秘女子。无需言语就自带一股勾人魔力,不信恶人能无视。 但一锭银子,会不会太多了? 童锦程之前在清泉镇北门牌坊,看群众们捐得都是几枚铜钱。估计一锭银子的购买力,应该挺高才对。 “等等,先别急着给我。” 他比了个达咩的手势,在短时间内想出一个秦氏无法拒绝的理由: “目前抓药的钱,已经有着落了。可你想过没有,孩子治好以后的生活费从哪里来?她现在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总不能跟着你四处奔波,饥一顿饱一顿吧?万一又患病了怎么办? 我呢,根本用不到这么多钱。最多怀有一点私心,想置办全身的行头好走得体面些。这样吧,你拿一半走。就当是给孩子的,多给她买点鸡吃。” 秦氏张了张嘴却没发声,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一想到恩公就快要死了她心如刀绞,紧咬嘴唇忍住不哭出来。 童锦程对死亡没有心理负担,见她眼含泪水笑着宽慰道: “去吧,把这一锭银子弄散。以后可要保重身体,好好的活下去。” 秦氏此刻很想说些什么,但自己一个妇道人家能力有限。就算说出来又能怎么样呢,既定的结果还是无法改变。 她什么都做不到。 最终,千言万语化作一个嗯字。秦氏回去找郎中,兑换成散碎银子。但她只拿了二两,说什么也不肯拿五两。 童锦程久劝无果,只好放弃。兴许是秦氏觉得亏欠他太多,不愿意多拿。 事毕,他随中年男子离开医馆。走街串巷,来到清泉镇的集市。 途中有人认出了童锦程,不过并未凑过来。他们向不知情的吃瓜群众介绍以身做局的壮举,言语间满是唏嘘。 几经挑选,童锦程置办了一身崭新行头。出店时头戴一顶皂纱巾,身穿褐边白色棉袄。腰系浅色皮带,下着丝鞋净袜。加上他本就生得玉树临风白面细髯,端得是个风流倜傥的公子打扮。 童锦程将以前的衣服叠整齐,让店家打包方便带走。手机和两把钥匙,则放在棉袄左右两侧的长方形褡裢里面。 他这身行头,花了五两银子。更贵的当然有,只是钱不够。用来吊住在恶人谷里的那些人,应该绰绰有余。 中年男子知道童锦程想在死前走的体面些,怀着复杂的心情全程陪同。末了,还买上一壶雕花老酒。另租了一匹黄鬃马,带着他前往镇外的军营。 像这种地方擅闯可是死罪,童锦程自然动了进去找死的念头。碍于中年男子在这里,自己死掉的概率估计不大。 他在营外等待半小时,见中年男子两手空空出来,顿时明白事情办成了: “怎么样?” 中年男子没作答,朝营门口持枪站岗的兵卒赔着笑,等走远了方才应道: “位置打听清楚了,离这里约有三四十里,不过那地方有些古怪。” “怎么个古怪法?” “我堂妹夫说,他们早就可以出兵攻打恶人谷,却被安将军屡屡阻止。不仅不发兵,还不让下属们前往。后续更是立下军令,说谁要是赶私下去就掉脑袋。就这样放养大半年,愣是让恶人谷的势力逐渐壮大……” 童锦程听到这里,立刻嗅到一股名为阴谋的气味儿,神情严肃: “我估计,是留下恶人谷比铲除恶人谷的收益高所以将军才不发兵。他们背地里,或许存在某种经济的往来。” 中年男子深以为然,不住地点头: “嗯,我也是这么认为的。那你现在知道了恶人谷的情况,还要去吗?” “去啊,为什么不去?你们不敢招惹的人,我惹。你们不敢打击的势力,我来。这,就是我去恶人谷的意义。” 闻听此言,中年男子感觉心中热血沸腾。他知道这位义士命不久矣,翻身上马拉住缰绳后主动伸出手: “走,我争取天黑前把你送到。” 就这样两人共乘一马,在阳光的追赶下奔赴恶人谷。冬天的山野很静,草木无言自凋零,天寒人冷清。 *** 『章末小剧场』 富有的待冠名读者:怎么感觉一两银子很值钱啊,不就一千块吗? 作者:是这样没错,不过百姓的收入很低。第一章提到了二十一个铜板买一斤肉,但很多家庭一年都吃不上一回。财富通常集中在少数人手中,往往一顿饭抵普通人一年伙食费都不稀奇。 007 恶人谷里遇身残 目之所及,是一抹黛色的山。 空中飘散着指甲盖大小的雪,像是老天爷用白色像素块改造世界。 雪积压在野蛮生长的松柏枝头,直到突破承受的临界点。大块大块的雪落到斑白的杂草上,逐渐融化成水。 金灿灿的夕阳没什么暖意,给刻有恶人谷三个字的木板镀上一层橙膜。 见到这种地方居然敢堂而皇之的挂出路牌,童锦程差点笑出了声。好在他是专业的,除非忍不住否则绝不笑场。 一个法外狂徒的聚集地,仗着有将军撑腰竟如此硬气。这么明目张胆的挂出路牌,好像生怕别人认不出来似的。 “这也太嚣张了吧!” 中年男子忿忿不平的发言,并没有影响情绪稳定的童锦程: “正常,官匪勾结无非是让他们做些见不得光的事情。挂出路牌是想劝退路人,避免里面隐藏的东西曝光。” 说到这里,他翻身下马。拿着装有衣服的包裹,向中年男人感谢道: “好了,就送到这里吧。耽误你这么长时间,不好意思啊。” “害,公子胸怀大义,敢行常人不敢行之事。载你一程是我的荣幸,又何来抱歉一说?另外,我这里有把防身用的武器,希望你不要嫌弃。” 早在童锦程添置行头时,中年男人就发现他注意到了自己腰间的匕首。 既然对方扬言要以命换命,没有武器怎么跟恶人近身缠斗? 加上他后来没进过兵器铺,应该是看上了这把匕首。成年人嘛,有些事不需要直白的说出来,懂得自然懂。虽然有些不舍,但也没那么舍不得。 “啊,谢谢。” 童锦程闻言反应迅速,伸手接过。 他是为了寻死才来恶人谷,压根儿就没考虑过买武器。既然短时间内想不出拒绝的理由,干脆收下好了。说不定待会儿在恶人谷里,能够派上用场: “你还是早点离开这里吧,别被牵扯进来。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中年男人蹙着眉头神情肃穆,像在目送一位同乡奔赴战场: “嗯,好……” 原本他还想多说一句保重,可这两个字愣是卡在了喉咙里没有发出声。 童锦程转身走进山谷,全程都没有回头。两人认识还不到半天,没必要搞得那么煽情。只希望这里的法外狂徒能给力一点,最好今天之内把自己搞死。 谷道初极狭,才通人。童锦程前行数百步,如入桃源,视野豁然开朗。 前方是一条笔直的道路,两侧盖有若干木屋。整体比清泉镇和牛家村的建筑简陋,不过更具烟火气。这个时候太阳即将落山,家家户户升起袅袅炊烟。 发现陌生人到来,恶人谷内的原住民们纷纷探头张望。见这里几乎都是老人和妇女,童锦程神色一愕。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违和感,在心中疯狂滋长。 什么情况? 为什么这里全是老人和妇女,连一个中年男性都看不到?难不成他们都是炮灰,幕后的法外狂徒其实在最里面? 童锦程往里走,很快发现异样。 虽然目之所及都是老人和妇女,但他们每个人都携带了武器。要么是匕首要么是短刀,甚至明目张胆背着长弓。 原来如此,我懂了! 童锦程恍然大悟,感慨自己的思维太过僵化。在大多数小说当中,坏人的形象都特别脸谱化。要么是面相凶狠的壮汉,要么是阴险狡诈的男性。虽然鲜有老人和妇女,但谁说不能当恶人? 他心里跟个明镜似的,动身前往这条谷道的最深处。这些人究竟是障眼法还是全员恶人,很快就能见分晓。 鉴于每个人都有武器,童锦程当然可以骑脸嘲讽,惹怒他们杀掉自己。可要是触发全身麻痹惩罚,想死就难咯。 见童锦程继续往里走,原住民只是静静地看着,丝毫没有干涉的意思。 走了约四百多米,两点钟方向倏然传来一位老爷爷的呼喊声: “小伙子,可以帮老夫个忙吗?” 童锦程在恶人谷里谁也不认识,还以为在叫别人,只顾闷头往里走。 “前面那位少年郎,别走啊。” 童锦程闻言停下脚步,指向自己: “你在叫我吗?” “对啊,就是你。这屋顶有点漏风想修理一下,可是腿脚不太方便。你能帮帮忙吗,耽误不了多长时间。” 正常人听到这样的要求,都会觉得其中有诈。这里是恶人谷又不是民风淳朴的清泉镇,乱答应会丢小命的。 但童锦程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不怕有陷阱,就怕杀不死自己。如果老爷爷敢耍花招,反倒遂了他的意: “好啊。” 童锦程咧嘴笑笑,爽快答应下来。他走到虚掩的木门面前,正准备步入对方的庭院。眼光余光却发现院内闲置的空地上,沾有许多不该有的鲜血。西北的角落里,更有一只沾满血的靴子。 不对劲,但很对味。希望恶人谷里的恶人,不要让我失望啊。 老爷爷饧着眼,捕捉到了对方眼中稍纵即逝的错愕表情。他露出慈祥的笑容,眼角皱纹宛如地质勘探的岩层: “小伙子,别怕。老夫中午刚杀了只羊,那些血还没来得及处理。” 童锦程跟着笑,没有提出异议。继续纠结这些事情,毫无意义。真杀了人又如何,不正是自己想要的么: “哦,那我接下来要怎么做?” 见对方没被吓走还肯帮忙,老爷爷脸上的笑意更浓。他的脸有种刀削斧凿的粗糙感,看起来有点渗人。 童锦程对此不惧反喜,入谷后一直悬着的心堪堪放了下来。 我就说嘛,这里可是恶人谷呀。住在这里的人,能是善茬吗? 很好,看样子这趟没有白来。 老爷爷举起辅助走路用的拐杖,指向木屋的另一侧说道: “小伙子,那边有梯子和木板。” 童锦程点点头,立刻过去拿。他甚至已经猜到,对方出手的大致时机。 修仙者能飞天,不计算在内。普通人处于半空中,可没办法躲闪。老爷爷完全可以趁自己顺着梯子爬下来的时候搞突然袭击,得手的成功率相当高。 见系统没有给予警告提醒,童锦程架好梯子拿着木板就上去了。屋顶的破洞不算大,差不多有两个键盘大小。 他按照老爷爷的吩咐,盖上几块木板再用石头压实。虽说修补得很简陋但毕竟是别人的房子,怎么要求怎么来: “小伙子,辛苦啦。上面风大,你快下来吧,老夫给你扶住梯子。” 童锦程才不相信这样的说辞,风到底大不大自己没数吗?面对如此蹩脚的理由,他还是尽力去配合: “好,你可要扶稳了。” 童锦程后退到屋顶的边缘,偏头朝下方瞭望。如今日落西山,但不是家家户户都有阑珊灯火。一些人躲在阴暗的角落里,偷中窥伺自己这位外来者。 他怀着忐忑又激动的心情,顺着梯子往下爬。为此还刻意放缓速度,好让老爷爷失手后能够及时补救。 可直到童锦程双脚结结实实地踩到地面,都没有发生预想中的那一幕。 欸,怎么没偷袭呢? 不等他多想,老爷爷拄拐走近。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色,主动邀请道: “太阳都快落山了,你晚上有住宿的地方吗?不如留下来吃个饭,晚上在老夫家凑合一宿。只是你来的突然,没有提前准备。粗茶淡饭,莫要嫌弃。” 对方说得诚恳,童锦程却听出了另外一层意思。估计是看自己身强力壮偷袭有风险,所以准备下毒是吧?的确这样,才更符合一个瘸腿老人的作风。 好好好,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 童锦程意稍舒,颔首以应: “不怕您笑话,我确实没找到借宿的地方。那今天晚上,多有叨扰。” 老爷爷笑了笑,拄着拐往外走。他没回自己家里,而是去了隔壁。 对此,童锦程毫不意外。 他猜测老爷爷或许觉得一个人处理不了自己,所以去旁边搬救兵。 人多力量大嘛,完全可以理解。 思绪间,童锦程跟随老爷爷来到隔壁的院落。地面几乎看不到积雪,全都被扫到两侧,说明屋主人勤于打扫。 童锦程尚未跨过门楣,一股冬葵的气味儿便扑鼻而来。屋内正噼里啪啦烧着柴火,白色的烟雾直往房梁上窜。 老爷爷每次用拐杖拄地都会发出清脆的声响,像在给人通风报信一样: “小翠啊,快掌灯,来客人了。” 土灶旁有位系着围腰的女子,闻言放下手里的锅铲,一边擦手一边问道: “瘸爷,谁来了呀?” “你只管掌灯便是,废什么话。” 别听老爷爷口气严厉,实际上一点儿也没生气,进屋后就招呼道: “小伙子,你先坐。等其他几个老家伙过来,差不多就可以开饭了。” 你瞧,果然有帮手。 小翠手里的动作不慢,擦干手便取出油灯。弯腰从丢在灶旁的柴火堆里掰下一小截,伸进灶里点燃后转而点灯。 屋内原本只有土灶一处光源,从洞口泄出的光线甚至不如蜡烛。不过在点着油灯以后,极大缓解了这种情况。 焰影随火苗摆动在墙壁上摇曳,将屋内映照得宛如白昼。直到此时,童锦程才有机会看清小翠的模样。 她脸上有大片大片的鲜红斑痣,就是俗称的红色胎记。通常得了这种皮肤病的人,都很在意外人看自己的目光。 四目相对的刹那,小翠仿佛被一把无形的刀刺中,连忙将别过脸去。 倏然,屋外有道尖锐的声音响起: “小翠,开饭了吗?” 人未到,声先至。童锦程扭头循声回望,见到三名中年男人走进庭院。 其中喊话的男人身形瘦削,戴着一副唱戏用的花脸面具,难以窥得真容。 第二位戴着黑色眼罩,可他身后偏偏背着一把大弓,显得有些古怪。 第三位右手的袖子空空荡荡,背着大剑的样子像极了某个平平无奇的传统武侠人物。加上有皮肤病的小翠和瘸腿爷爷,已经凑齐了老弱病残四个字。 不过童锦程对这些残疾人,可没有半点歧视的意思。哪怕是上一世他也从未轻视过,而是平等的看待他们。更何况这里是修仙世界,一切皆有可能。 童锦程前几年上学的时候,看过一本玄幻题材的网络小说。里面有个叫做恶人谷的地方,而且跟这里一样有很多残疾人。不过那些残疾人非常厉害,是遭更厉害的强者打成那样的。即使肢体存在缺陷,对战凡人也完全不在话下。 很好,就是这个味儿! 童锦程感觉这些残疾人都不简单,只希望他们待会儿能够打死自己。 若是直接骑脸嘲讽,会领取禁言和浑身麻痹套餐。最好的办法,还是打听安将军与恶人谷合作的黑色产业。 这些内情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无需嘲讽,就能达成死亡的目的。 瘸子老爷爷用拐杖猛击地面,提醒三人收敛些,不要吓到小伙子: “烂脸,你喊什么喊?没看到有客人来了,就不能稳重一点吗?” “死瘸子,你居然还有朋友?” 面具男微微偏头,打量着屋内这个生面孔。忽而笑出声音,打趣道: “哟,这小模样长得真俊呀。跟咱们这些老家伙吃饭,不会吓到你吧?” 童锦程还指望套取情报逼得他们杀人灭口呢,可不能一上来就把天聊死: “不会。” “呵呵,是吗?” 听他怀疑的口气,显然不相信。只见对方突然凑近,略微歪头。面具的孔洞里,是一双像在审视犯人的眼神: “我这个人呀,最讨厌骗子了。要是知道你撒谎,就……” “够了!” 瘸子爷爷蹙着眉头,厉声打断。 面具男似乎对他有些忌惮,尴尬地抽出木头长凳,悻悻地坐到上面。 *** 『章末小剧场』 有时会用小传的形式补充一些配角经历。基本都是当章出现过的人物。郑重申明,不一定是重要角色。就当是人物角色卡吧,用来拓展世界观用的。 【人物小传·洪清平】 出生年不详,大周吉州人士,十八岁进宫。因为人机敏,二十一岁以大伴身份服侍秦王赵淼。在其继位后受到重用,擢升为内阁首席执笔太监数载。 甲午年五月,帝崩。六月,皇后刘芸废太子赵瑾,改国号为炎。当日延福宫突发大火,此后洪清平不知所踪。 008 谁是恶人谁是善 “开饭啦。” 见人已到齐,小翠伸手揭开锅盖。 冬葵稀饭的气味儿混合着升腾白烟在屋内四溢,逐渐变淡直至消失不见。 陈先笙时刻留意着瘸爷,并未发现他靠近锅或者给小翠暗示。知道先前预测的下蒙汗药,多半是猜错了。 不过,想想也是。 他来这里是突发事件,受邀进屋更是临时起意。除非恶人们早有准备,否则不太会在自己吃的饭里下毒。 如果我是恶人谷的恶人,面对送上门的猎物在什么时候下手最稳健呢? 陈先笙主观代入恶人的立场,很快想到了这个问题的答案。一个人在凌晨三四点钟,会感到十分困倦。到时候只需释放迷烟,还不是想怎样就怎样?这样做能将他们承担的风险,降到最低。 “公子,给。” 小翠的声音打断思绪,将一碗冬葵稀饭递了过来。相比于在场其他四位中年男性,他这碗的饭菜明显更多一些。 “谢谢。” 陈先笙接过后道了一句谢,没有在意饭量这些细节。他目前想得是,如何在不触犯系统警告的情况下合理作死。 桌上有碟不知何物的小菜,待陈先笙放入口中,才尝出是腌制的萝卜片。 瘸爷方才谎称杀了羊,可到现在都没有端出来浇给。他邀请自己吃饭看似好心,实则是想赶紧离开案发现场。 等吃完饭,太阳都落山了。黑灯瞎火回到庭院,不凑近的话很难看清。 瘸爷只需全程盯住自己,就不用担心杀人的事情暴露。后续再叫同伙把现场处理干净,定叫他无迹可寻。这些恶人谷里的恶人,行事倒是沉稳老辣。 也许这里有寝不言食不语的规矩,吃饭时非常安静。屋内只有每个人喝稀饭的呼呼声,以及灶内的木柴噼啪声。 面具男掀开面具一角,从下方的空间喝稀饭。以陈先笙所处的角度仅能看到对方嘴部有烧伤,无法窥见真容。 见一直这么吃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他率先发起危险的话题: “听说你们跟安将军有合作,不知道具体是做些什么的呢?” 众人闻言,互相对视。明明一个字都没有说,却好像全部沟通完了。 陈先笙不愿就这么冷场,停顿片刻后强行延续该话题: “怎么,不方便说吗?” 瘸爷放下瓷碗,满足地舔舔嘴。他朝这边看了过来,语气十分平静: “看在你帮忙修屋顶的份上,老夫就当你什么都没说过。有些事不该问的就少打听,知道的越多越危险。” 陈先笙就是冲着危险来的,便冒着被禁言的风险追问道: “我不明白,为何不能问?难道说这里面,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吗?” 此话一出,堪比明牌。现场几人互相交换眼神,唯有瘸爷轻轻摇头。看这架势,多半是在示意大家不要妄动。 陈先笙冒险发言,却意外地没有触发系统禁言。眼瞅着独眼和断臂收拾碗筷准备离开现场,他情急之下开口道: “你们一个个都怎么了,是不能说还是不敢说?以为这么糊弄过去,就能逃避犯下的过错么?就算逃的了一时,能逃的了一世吗?” 面具男闻言望了过来,但碍于面具遮住大半张脸,看不清容貌和神情。 最终,还是由瘸爷打破僵局。他装傻充愣,回避问题并发出邀请: “小伙子,我们几个都没太明白你说的是什么意思。要是觉得累,就跟老夫回去吧。今天晚上,早点休息。” 累得说胡话是吧,这什么破借口? 不过陈先笙很快抓到重点,明白早点跟瘸爷回屋他们才会下手。便缀在对方身后,返回修补好屋顶的木屋。 瘸爷径直来到一楼走廊尽头,用拐杖指向敞开的房门,介绍道: “这里以前是放杂物的,清理出来也能住人,今晚就委屈你一下了。” 陈先笙点点头,表示感谢。他走进屋内,里面漆黑一片。西南角隐约有张单人床,除此之外再无它物。别说家具了,就连窗户都没有。稍后只需要将门关上,这里就是一间绝佳的密室。 “老夫就在隔壁,有事敲门。你先休息吧,待会儿把棉被给你送过来。” “好的,麻烦了。” 陈先笙再次感谢瘸爷,老实地坐在木床上。他没有起身检查房间,因为那样做毫无意义。反而会因为过于谨慎的行为,让恶人们有所顾忌。 就这样过了五分钟,小翠给陈先笙送来一床红色棉被。他抓住机会再次追问安将军的事,被对方直接无视。 陈先笙彻底放弃,躺在床上。接下来是生是死,明早就能揭晓。 他怀着忐忑又期待的心情,闭眼眯了不知多久后沉沉睡去。 *** 翌日,晨。 陈先笙从睡梦中苏醒,顷刻间睁眼坐了起来。他自如的活动着四肢,惊讶地发现没有被结实的绳子捆绑。行囊里的衣服完好,就连那把匕首居然也在。 什么情况?这里不是恶人谷吗?不是随便杀人的三不管地带吗? 这让陈先笙产生一丝错愕,怀疑自己是不是来错了地方? 无论如何,先出去看看吧。 他推开房门,顺着走廊来到屋外。微风扑面,带着些许的凉意与湿意。 瘸爷坐在一张木椅上,手里捏着一杆烟斗。院落角落里残留的血迹早就清理干净了,那双血靴子也不见踪影。 “小伙子,起来啦。” 对方慈祥的笑容,给陈先笙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协调感。如果事先不知道这里是恶人谷,还以为来到了农家院。 奇怪,为什么没对我动手? 是因为小翠求情吗?还是说瘸子爷爷几个人在恶人谷里其实排不上号? 如果他们不是隐藏实力的高手,那残疾人确实没有壮汉杀心重。 “嗯,早呀。” 陈先笙心有不甘,准备去恶人谷深处碰碰运气,开口向对方请辞道: “打扰您一晚上,我也该走啦。” 他昨天晚上已经明牌,就是冲着恶人谷与安将军来的。可瘸爷闻言只是笑着点点头,竟然没有阻拦的意思: “以后路过这里,记得来玩啊。” 这份亲切劲儿,像极了那些熟络的亲戚长辈。可对方越是如此,陈先笙的心里就越感到违和。 “下次一定。” 他没有把话说死,挥手道别。走出庭院,径直前往恶人谷的深处。 道路两侧的木屋,与瘸子爷爷家没有太大区别。用高情商的说法就是,远离世俗的恶人谷有种与自然融入的美。 少顷,陈先笙来到尽头。 山谷的地理构造决定了恶人谷不会有城镇的深度,不到一千米就望到头。 这里没有持械壮汉把守,也没有想象中的黑心工厂。他目之所及是成片成片的碎石,没有半点灰色产业的痕迹。 怎么可能,居然是条死路? 陈先笙驻足停留,蹙起眉头。他的大脑高速运作,回想自己进入恶人谷后的种种经历。那些恶人说得每一句话,做得每一个动作。都像在看网络电影似的,在脑海里以多倍速进行播放。 微凉的空气让思绪冷静,熟悉的画面在记忆中奔腾。真正的答案就像一团乱麻,在陈先笙的脑海中不断跌宕。 他的太阳穴扑扑直跳,宛如敲击连续的鼓点。而真相也像是隔了层膜,叫人觉得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 难道恶人谷只是个幌子,真正见不得光的产业在其他地方? 陈先笙没有线索,也没有答案。他按原路折返,回到山谷入口。准备接触其他恶人,誓要惹得他们杀人灭口。 恶人谷内的原住民大多远远打量着这位外来者,态度与昨日并无差异。 正当陈先笙准备挨家挨户造访,主动创造机会时。一位老奶奶从三十米多外的屋里被踹飞出来,重重摔倒在地。 老奶奶双手撑住地面,惊恐地望向房屋不断后退,可见是真的被吓坏了。 很快一位脸上有刀疤的中年男子,手持短刀对着围观群众大声咆哮: “***,这里不是恶人谷吗,怎么全特么都是老弱病残?赶快把谷主给老子叫出来,不然待会儿把你们全杀咯!” 陈先笙听闻,不由得一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找了老半天的法外狂徒,结果在这儿呢。 有了清泉镇的经历,他推断见义勇为的举动不会受到系统惩罚。况且遇到不公现象,是个男人就该挺身而出: “欺负一个老人家,不太好吧?” 刀疤男循声回头,见是位仪表堂堂的小伙子。对方的穿着很讲究,用料款式比其他人好多了,少说也是个头目: “嘿,你小子认识恶人谷谷主吗?我大老远跑来,这笔账总该算一算。” 陈先笙知道直接嘲讽会吃禁言,当即换了种阴阳怪气的说话方式。他不确定会不会受到系统惩罚,先试试再说: “腿长在你身上,又不是我让它跑过来的。从哪里来,就回哪儿去吧。” 【叮!】 【检测到宿主有寻死行为,本次给予禁言警告,时限十分钟。】 与此同时,刀疤男冲了过来。他的速度极快,不过眨眼便已欺至身前。冰凉的短刀刃面,抵住陈先笙脖颈: “你**是在找死!” 感受到脖子上传来的凉意,陈先笙心中窃喜不已。他现在不能直接往刀刃上撞,否认会瞬间陷入全身麻痹状态。 昨天在清泉镇倒地不起时,有路人暗中踹自己,似乎受到反噬。证明处于全身麻痹的状态下,会受到系统保护。 接下来最好什么都不做,等刀疤脸划破自己的血管,就能原地复活飞升。 我系陈先笙,系兄弟就来砍我! 刀疤脸给陈先笙带来的压迫感,与先前遇到的其他人都不同。杀过人和没有杀过人的,从感觉上就不一样。这是他轮回后,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嗖。” 倏然,身后传来破空声响。让自觉胜券在握的陈先笙,又变得紧张起来。 刀疤男又不是站在原地的木桩,察觉到危险后立刻做出闪避动作。 但电光石火间,一柄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飞剑。以极其刁钻的角度,将他握住短刀的右手生生斩断。刀疤男脸色巨变,登时捂住伤口发出惨嚎: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 陈先笙的目光随飞剑游离,最终落到瘸爷身上,心中不禁咯噔一跳。 好消息是,自己的猜测没错。他们这帮身体有缺陷的人,都不是善茬。 坏消息是,这次出手援助。那么他后续大概率,不会再对自己动手。 瘸爷像没看到陈先笙似的,径直走向倒地的刀疤脸。谷内的其余居民纷纷亮出武器,如潮水汇聚在他身后。 “我们这里,没有谷主。如果真要选出谷主,人人都可以是谷主。” 说话间,瘸爷已来到跟前。一柄青色的小剑,在他周身盘旋: “恶人谷不是恶人聚集的福地,而是埋葬恶人的坟墓。我身后这些人,都是被恶人害死的受害者家眷。因为这个原因,我们才聚集到一起。向外宣传恶名,就是引诱你这样的人前来送死。” 他说话的语速很慢,但在刀疤脸的眼里却充满压迫感。瘸腿的修仙者对上断臂的凡人,孰胜孰负不难预料。 刀疤脸原本拜在烈风门门下,修炼到练气三层就因资质问题达到瓶颈。后门派被仇家杀上门,他只能仓皇逃走。 或许因为这段修炼的经历,让刀疤脸不甘心以后靠卖苦力谋生。转而横跨多地犯下累累罪行,遭到官府的通缉。 在没有法宝或法器的加持下,练气三层最多打败几个普通人。只有修炼到筑基期,才算真正踏进修仙的门槛。 如今遇到能够驾驭飞剑的修士,刀疤脸自知不敌。他低眉瞥了眼不远处的断臂和短刀,顿时一条计谋涌上心头。 现在撤退,必死无疑。唯有冲过去捡起短刀挟持谷民,尚有一线生机。 “老子跟你拼了!” 刀疤脸眼里冒着火,在爬起来的瞬间加速,犹如离弦之箭冲向短刀。 是生是死,在此一搏! 可他刚跑两步半,双腿就被一道剑光硬生生斩断。出手的并非瘸爷,而是跟刀疤脸同样断臂的中年男子。 “呜啊啊,好痛啊啊啊啊!” 刀疤脸发出刺耳惨嚎,面部因疼痛而变得扭曲。强烈的恐惧笼罩全身,堪比那些亡于短刀下的无辜冤魂。 他用仅剩的右臂艰难爬行,却被独眼一箭将手钉在地上。 “杀了他!杀了他!” “杀了他!杀了他!” 见刀疤脸再无反抗之力,谷民们纷纷跃过瘸爷几人靠了过来。你一刀、我一剑、他一锄、她一剪。在众人的合击下,将对方活活处死。 尸体淌出的鲜血不仅染红道路,更是染红了每个人的心。 盯着眼前这血腥的一幕,陈先笙不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原来这里不是恶人的聚集地,而是复仇者联盟。 难怪谷内全是老人妇孺,连一个青壮年男性都见不到。安将军为什么勒令士兵不准攻打,真相也随之浮出水面。 这里哪有什么法外狂徒,不过是官府配合宣传营造出的恶人世外桃源。 与其派出大量人力物力抓捕恶人,确实不如请君入瓮来的方便。 既然恶人谷没有灰色产业,就注定了陈先笙怎么打听都没用。瘸爷几个人三缄其口,恐怕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恶人不善,恶人谷不恶。 呵。 明白真相的陈先笙扯动嘴角,挤出一丝分不清是释然还是苦涩的笑容。 *** 『章末小剧场』 自称不是杠精的读者:恶人谷这种情况是不是有点太理想化了? 作者:确实,规模稍微大一点就要出事,存在许多隐患。所以文中写了谷深不到一千米,这点空间除了盖房修路还要种地,实际住户最多一百余人。这种规模不大不小,尺度刚好。 009 踏破铁鞋无觅处 确认心跳、扒光遗物、搬运尸体以及清洗现场,恶人谷的居民自发地完成这一系列操作,全程不用任何人指挥。 从他们处变不惊的状态来看,绝对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了。大家都习以为常,熟稔于这些缄默的规则。 刀疤脸的尸体,被几位居民用血衣裹住抬走运往恶人谷的深处。 陈先笙昨天在瘸爷的院子里,见过没处理干净的血和靴子。谷内本就没多少空间,极有可能是当做肥料。 像恶人谷这种地方,不受世俗法律和道德的约束。安将军有意庇护,或许正是看中这里可以毁尸灭迹不留隐患。 恶人们往往反侦察意识极强,稍微察觉到风吹草动就跑路。设好陷阱等他们跳,比走抓捕程序更加省时省力。 瘸爷目送尸体被抬走,这才拄着拐杖走过来,询问他的身体状况: “你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陈先笙仍处于禁言中,无法说话便用摇头代替回答。既然这里不是自己的葬身之地,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那道怅然若失的背影,让瘸爷神情复杂。他们几个早就发现这少年郎有些不对劲,行为举止完全不像是恶人。 恶人谷的真相鲜有人知,不会有其他被害者家属来此。就算知道真相也不会对外透露,共同维系这个骗局。 不是恶人,却非要进恶人谷。通常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 他是来寻死的。 这样的情况,并非孤例。 回想起对方昨晚不停追问安将军的行为,就差把寻死刻在脑门上。哪有人明知道犯忌讳,还要强行追问的? 奈何他腿脚不便,加之飞剑太小无法载人,只能找别人追上去劝说: “烂脸,快过来!” 他们这些待在恶人谷的老家伙,以前在外面也曾辉煌过。因为彼此间十分熟络,所以才这样称呼。如此便能够省去姓名,不会唤起对方以前的回忆。 “死瘸子,催什么催?” 别看洪清平嘟嘟囔囔,但已经做好了出发的准备,不多时便转身离开。 *** 陈先笙走出谷口,回头看向明目张胆摆在这里的路牌。昨天下午与中年男子的对话,仍历历在目。他此刻的心情很复杂,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 “公子,还请留步!” 走了大概三四百米,身后倏然响起一道略显尖细的声音。陈先笙知道是戴面具的男人,顿时驻足等待。 方才在恶人谷里,瘸爷、独眼和独臂三人都对刀疤男出过手。唯有这个人袖手旁观,但猜都知道绝非善茬。 陈先笙知道不是来追杀自己的,要杀在恶人谷里有无数机会动手。如今禁言时间已经过了,抢先一步开口道: “你追出来,是想让我对恶人谷的真相保密吗?放心,我没理由泄密。只是常在路边走,哪有不湿鞋。若是碰到难缠的恶人,你们小心遭到反噬。” 洪清平确实受瘸爷所托,出来劝一劝陈先笙让其不要轻生。对恶人谷的真相保密,只是顺带而为的事情。 但是,他有自己的想法: “泄不泄密,无所谓的。我追出来是想问,你接下来打算去哪儿?” 陈先笙有些意外,不清楚面具男打探自己行踪干什么。如果要灭口现在就可以动手,何必等到以后?想明白这一点的他觉得没必要撒谎,如实告知: “应该是上京城吧,怎么了?” 听到这个熟悉的地名洪清平出现了短暂失神,很快便恢复过来: “公子,其实我有一事相求。” 说罢他扭头环顾,确认无人跟出恶人谷后从腰间取下一个钱袋。粗看之下鼓鼓囊囊,感觉少说也有几十两银子: “这个你先拿着。” 陈先笙摆摆手,拒不接受。 他不喜欢欠人情,也不会平白无故接受钱财的馈赠。更何况再死一次就能无敌,要这点散碎银子有什么用啊。 听面具男的意思,像是要托付一个非常重要的事情。自己现在还忙着寻死激活外挂呢,谁去做支线任务呀? “别别别,无功不受禄。你先说是什么事情吧,我再考虑要不要帮忙。” 见小伙子面对钱财不为所动,洪清平满意地点点头。旋即从兜里摸出一根纯银项链,连同钱袋都递了过来: “来,你先拿着。” 陈先笙顺势看去,再生拒意。 这纯银项链造型是蛇形勾玉,光泽清晰没有半点杂质。形状就像太极少了一半的样子,估计价值不菲。 “你再这样我真走了,哪有一上来什么都不说就硬塞东西的呀。你拿这么多钱给我,肯定是件很重要的事。要是搞砸就不好了,最好还是另请高明。” “别别别,公子且听我说。” 洪清平敛了神色,连忙解释道: “我以前在上京城结了仇家,不得已隐姓埋名。当时情况紧急,来不及通知干儿子撤离。这一晃十二年过去,没敢打听任何关于他的消息。就怕忍不住去上京城找寻,被仇家埋伏抓住。 我跟死瘸子,都看出你是来恶人谷寻死的。虽然不知道缘由,但有这么好的皮囊还寻死,多半已经病入膏肓。 你昨天晚上说得没错,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有些事不去面对,会像块石头压在心里一辈子。我寻思,让你去上京城帮忙传个话。他要是还活着,就说干爹对不起他。如果不幸丧命,就帮我在他的墓前献束花。到时候这条可以当信物的项链,就交给你自行处置。 老实说,此行会十分凶险。换做常人,我怕他们被抓会承受不住酷刑。但你不同,是这件事的最佳人选。我不会劝你活下去,因为这是你自己的选择。 这袋子里是我多年的积蓄,就当是买命钱吧。你在最后时光潇洒一回,我也能放下多年无法释怀的心事。大家各取所需,以后互不相欠,怎么样?” 哎哟,你早这么说不就完了嘛。 陈先笙本来不愿接受,但在得知这份委托蕴含的凶险后立刻改了主意。 恶人谷里没找到寻死的机会,结果离开后反倒有人主动送上门。这还真是应了一句谚语,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 只是他寻死不假,却从来都没有害人之心,不愿将其他人给牵扯进来: “如果我被抓,咬死不松口。可他们还是寻踪匿迹,找到这里怎么办?” “这个你放心,谷里已经埋不下多少恶人了,很快就会搬走。到时候我们会去其他地方,他们想找也找不到。” 确定没有后顾之忧,陈先笙爽快地接过钱袋和银色项链,笑着说道: “钱不钱的,其实都无所谓。主要是我这个人,喜欢追求刺激。” “哈哈哈哈,明白。” 两人相视一笑,彼此心照不宣。 接下来,洪清平开始交代干儿子洪安的住址信息。见陈先笙既没有问自己的姓名,也没有问仇家是谁。他自然不会傻乎乎地透露,仇家正是大炎的女帝刘芸。免得吓到对方,不敢接下委托。 可陈先笙却觉得,这两个关键的信息无足轻重。万一知道的太多被系统警告,大好机会便白白浪费了。现在只需明白这个委托很危险,闷头去做即可。 “喂,那边两个。” 倏然,一道呼喊声从后方响起。 陈先笙循声回头,发现一位满脸丘疹和痤疮的丑陋壮汉背着武器走来: “你们知道恶人谷在哪里吗?” 陈先笙明白财不露白的道理,脑海中莫名冒出向壮汉展示财物的想法。 可面具男跟瘸爷一样,大概率身怀绝技。在他面前硬作,估计很难死掉。 “就在前面,这位爷请随我来。” 洪清平整个身体前倾,热情地为壮汉带路。反正委托内容和详细住址已经提供,就在这里和公子分道扬镳吧。 陈先笙知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朝面具男点点头,转身离开此处。 自己这一回,应该能死掉。要是能顺带把仇家拉下马,那简直血赚。想到这里,他嘴角逐渐歪成龙王的形状。 可这样的笑容落到壮汉眼里,却被理解成嘲笑的意思。他十分在意外人的目光,对此非常敏感。登时一股愤怒和厌恶的情绪,在内心疯狂滋生。 “**,你笑尼玛呢?” 盯着嘴角含笑的英俊少年,壮汉取下背后的大砍刀。因为嘲笑他而死在这把刀下的亡魂,今天将再添一员。 “老子最恨长得帅的,去死吧!” 不等壮汉完成蓄力挥刀的动作,双眼竟瞪大得宛如铜铃。三枚绣花针从后方透体而过,瞬间结束了罪恶的一生。 随着尸体轰然倒地,洪清平已经收回暗器,朝愣在原地的陈先笙招呼道: “你走吧,尸体我来处理。” 壮汉遭秒杀,他毫不意外。只是有个想法在心中萦绕,久久不肯消散: “我能最后问你一件事情吗?” 洪清平没接话,用沉默代替回答。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昨天没有帮忙修屋顶,而是在恶人谷作恶。你们是不是会把我当成恶人,当场杀掉?” 洪清平默不作声,那双仿佛看透世间百态的眼正透过面具孔洞来回打量这名少年。良久,他才郑重地作出回应: “嗯,但你不是那样的恶人。” “……” 早知道在恶人谷作恶就能死,我当初何必滑舌舔足多此一举呢? 陈先笙很遗憾,却又无可奈何。诚如面具男所言,自己确实不是个恶人。 “好吧,我知道了,再见。” 他挥手道别,转身离开。在洪清平的视野内越走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 三日后。 初春的日光逐渐有了温度,让山间的积雪有所消融。俏绿的嫩芽攀上高树枝头,充满着旺盛的生命力。 长路漫漫,上京迢迢。 寻死少年,其心昭昭。 一时冬去春来,熏风如画。 陈先笙徒步走了两天,期间刻意不吃东西。直至腹中饥饿难耐时,终于收到系统警告。如果再不进食将在全身麻痹后被接管身体,不惜一切保住性命。 他现在就像是沙滩边的海鸥,伸出一只脚在规则边缘疯狂试探。谁让系统跟个渣女似的搞冷暴力,非要自己动。 好在这些测试并不难,稍微捱一捱就能摸索出来。陈先笙了解得越多,以后寻死才能有针对性的制定计划。不至于让大好的局面,被系统规则限制。 下午两点,陈先笙路过一座十分陡峭的山崖。此时艳阳正烈,不可直视的光华笼罩在山崖附近。尚未彻底褪去的雪色混着阳光,看起来朦胧而梦幻。 陈先笙匆匆从下方走过,但很快折返回来,因为他想到了一个绝佳方案。 十多分钟后,陈先笙顺着曲折小径来到山顶。这里距地面约两三百米,而且凹进去的崖壁没有任何能拦住人的粗壮枝干。肉身凡胎掉下去,必死无疑。 他想试试,能不能卡bug。如果能成功,就不用去上京城送口信了。 陈先笙来到山崖边缘,向外悬空伸出一只脚。接下来展开双臂,保持金鸡独立的平衡姿势。只要他不乱动,其实没有危险。但如果这样做被系统判定为寻死,将在全身麻痹后强制接管身体。 陈先笙这些天屡次被系统惩罚,有着丰富的被麻痹经验。在他失去身体控制权的瞬间,身体也会随之失去平衡。 这样从山崖掉下去,就是因系统麻痹导致坠落,属于谋杀而亡。只要不是自杀死的,就能重生领取轮回奖励。 啊哈,我真是个小机灵鬼! 陈先笙很好奇,系统会如何应对? 在他刚保持金鸡独立的状态时,就听到脑海中传来冰冷的提示音: 【叮!】 【检测到宿主有寻死行为,本次给予全身麻痹警告,时限二十分钟。】 来了来了! 陈先笙瞬间失去身体控制权,整个人随惯性往后仰,倒在山崖的边缘。 啧,是角度没对吗? 等全身麻痹结束,他故技重施。再次来到山崖边缘,开始金鸡独立。 【叮!】 【检测到宿主有寻死行为,本次给予全身麻痹警告,时限四十分钟。】 令他感到奇怪得是,这次明明调整好了角度,可还是随着惯性往后仰。 处于全身麻痹状态下的陈先笙,脸贴地看着山崖边缘的方向。他想麻痹结束后最后试一次,实在不行就放弃。 过了不知道多久,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陈先笙无法回头,猜测自己可能引来了住在山崖附近的动物。 要是野兽就好了,会把我吃掉吗? 正所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不到五秒,陈先笙就知道没机会了。因为那动物竟然爬到自己身上,在他视野范围内晃动着一条毛茸茸的白色长尾。 这是狐尾?还是貂尾? *** 『章末小剧场』 细心的未冠名读者:你这每两章的标题押同一个韵脚。帽靠压ao、死子压i、命零压ing、残善压an。下一章的标题,该不会叫得来全不费工夫吧? 作者(嘴角歪成耐克):无奖问答,各位猜猜下章的标题是什么? 细心的未冠名读者(恍然大悟):我懂了,你小子想骗评论抄标题吧? 作者:没有,标题早就取好了(暗示有存稿并期待读者投票)。 010 躺下方能品玉足(求票) 又双叒叕跟丢了! 自下山历练以来,殷红叶追踪五雷白尾貂已有数月,屡屡被它逃掉。 这只灵兽果真不负五雷之名,行若闪电迅若奔雷。奔跑速度远超寻常的修士,就连她全速驾驭飞剑也追赶不及。 殷红叶抓捕灵兽是为了炼制傀儡,好提升陷入瓶颈期的境界。至于为什么非抓它不可,其实原因很简单。 因为东洲效果更佳的九雷灵兽,都被各门派的天才们给霍霍光了。 它们是吸取天地灵气成长的灵兽,又不是可以量产的家禽。 有些几十年到上百年才生一回,一次最多活下来五胎。有些高阶灵兽实在找不到配偶,干脆就选择不生。 修士往往一抓就是一窝,遇到幼兽不管会不会饲养都带回去试图圈禁。不会放归大自然,走可持续发展的道路。 帕鲁宗在这方面更过分,完全把灵兽当成敛财工具。灵兽的繁殖速度远不及消耗速度,导致高阶灵兽几近灭绝。 殷红叶只能退而求其次,来到东洲东北方的偏远国家搜寻五雷系灵兽。 经过这么多天的抓捕,她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无解的怪圈。 殷红叶凭借问心宗千机坊长老研制的罗盘法器,可以探测到一定范围内五雷白尾貂的踪迹。可这罗盘法器的侦测原理,是在内部制造磁场进行感应。 换而言之,在她用法器探测五雷灵兽的同时,也会被对方发现位置。 期间殷红叶多次尝试预设陷阱,奈何五雷白尾貂的速度太快。一发现苗头不对,就立刻逃出包围圈的范围。 殷红叶经验不足,这次下山没有去借涵盖面积更广的阵旗。要是用那个将整个山脉罩住,任它插翅也难逃。 就这样它逃她追,僵持不下。 殷红叶抓捕的热情,随时间以及失败次数的增多而逐渐消磨。终于在今日突破临界值,想要找个修士帮忙合围。 可炎国这等偏远的国家,宗门里很少有人愿意来,能找谁呢? 等等,有一个人或许可行! 炎国为寻求庇护,每年都会向问心宗进贡天材地宝。换来一位三百多岁的结丹初期修士,在上京城内坐镇。 这位秦师叔年事已高,而且在结丹时出了岔子,强行突破留下诸多隐患。 他的境界难以再精进,宗门在征得本人同意后将其派到大炎养老。内门弟子若是寻求帮助,应该不会拒绝。 想到这里,殷红叶调转剑头。准备离开这茫茫大山,去上京城碰碰运气。 “滋滋……” 恰在此时,罗盘法器感受到了磁场的反应,指针迅速指向某个方位。 盯着不再乱动的指针,殷红叶轻吐一口浊气。她心有不甘,想做最后一番尝试。行就行,不行再找师叔帮忙。 光影流转,人随剑动。 不多时,殷红叶来到一座山崖的上空。她惊讶地发现自己苦追数月的五雷白尾貂,此刻竟趴在一个人类身旁。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殷红叶明白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当即唤出囚笼法器,连人带貂困在里面。 随着黄色光芒彻底罩下,她难以遏制内心激动的情绪。 成了! 殷红叶按捺不住喜悦,御剑降落到山顶。透过法器囚笼的缝隙,能够清楚看到五雷白尾貂翻着白眼。这幅疑似昏厥的模样,让她感到十分不解。 自己追捕了这灵兽数月,知道它平时有多警觉。堪比入室偷盗的窃贼,稍微有个风吹草动撒腿就跑。 今天不知怎么回事,竟然躺在一个凡人身上,难不成是跑太快撞上了? 不应该啊。 托这位凡人的福,总算抓住了五雷白尾貂,就是不知道里面那人还好吗? 殷红叶控制法器,将囚笼的范围缩小到四平方米。再操纵飞剑从山崖那边进入内部,穿过腋下将人给翻过来。 这样既能查看凡人的状态,也不用担心五雷白尾貂假意昏厥趁机溜走。 欸? 看到那张熟悉的脸,殷红叶清冷的表情出现松动,感到非常惊讶。 怎么是他??? 她在离开清泉镇后,就一直在追踪五雷白尾貂。压根儿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那个男人。而且他换了行头,导致自己没有在第一时间认出来。 想到这个男人以身做局时,就曾倒在地上无法动弹。殷红叶的眼中闪过一丝怜悯,猜测陈先笙应该是病发了。 哎。 可惜自己不精通医术,无法为他医治报答抓捕灵兽之恩。也不知道储物戒里的修炼丹药,对他有没有帮助。 *** 现在把时间,拨回到五分钟前。 陈先笙全身麻痹时,只有意识保持清醒。任由那头毛茸茸的动物在身上乱嗅,真怕它来一句兄弟你好香。 不到半分钟貂便发起攻击,然后就没有然后了,直接倒在旁边失去动静。 距离麻痹解除,还有二十分钟。 他估计这头动物如此亲近,是因为衣服的材质。这大衣用的是动物皮,不是轮回前世界那种鸭绒填充物。 陈先笙没有捕捉它的想法,像只咸鱼一样静静躺在山崖的边缘附近。 就这样过了几分钟,一道黄色光芒突然当头罩下,将他笼罩其间。 陈先笙的脸对着山崖边缘,无法看到身后景象。但他认得这黄色光芒,难道是牛家村那个女修士来了? 黄色光芒的囚笼,迅速紧缩。很快一柄飞剑,出现在正前方。从陈先笙腋下穿过,将他像煎饼一样翻了个面。 霎时间,视野豁然开朗。 首先闯入陈先笙眼帘的,是一双线条流畅的玉腿。修长的大腿纤细笔直,小腿肚结实而舒缓,从脚踝到趾间的形状很漂亮,宛如白玉雕刻的艺术品。 来者脚上踩着一双黑色高跟鞋,但与寻常的高跟鞋有所差异。脚面两侧是菱格镂空设计,造型看起来精致美观。 视线往上是玄色的开叉旗袍,绣着不知是什么的图案。以陈先笙脸贴地面的角度,是欣赏绝对领域的最佳位置。 不等他继续往上看,殷红叶干脆利落地用法器收服了五雷白尾貂。这才蹲下身子,盯着他睁开的双眼问道: “喂,你还好吗?” 随着身体下蹲,玄色旗袍将光洁的玉腿遮住大半,仅露出黑色的鞋尖。 陈先笙不仅麻痹还被禁言,身不能动口不能言,无法回答对方的问题。 他倒是希望女修士能杀了自己,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根据秦氏的描述,陈先笙知道她就是支付医药费的大善人。那时看到自己以身做局,恐怕不会再下杀手。 “你是不是说不了话?” 见男人依旧没有任何反应,殷红叶从储物戒中取出几个药瓶。倒出里面褐褐绿绿的药丸,随后伸手去掰他的嘴。 喂,你干什么呀?! 陈先笙见状顿时慌了,完全没有关注到嘴与她的手发生零距离接触。 要知道这位可是修士啊,随身携带的药丸都不会是凡品。正常人如果能吃上一颗仙丹,肯定感激到涕泗横流。可对陈先笙而言,简直是穿肠毒药! 他需要再死一次,才能获得统治万界的无敌外挂。现在强化自身就像有外挂不用非要闷头练级,完全本末倒置。 你这坏女人,快住手呀! 住手,你快住手,不要再喂了! 往日里稍微触碰到男人,就会感到恶心的殷红叶。此刻见陈先笙连最基本的吞咽都做不到,不禁动了恻隐之心。 她凝聚出指甲盖大小的灵力,包裹住药丸放进男人嘴里。两指紧贴着对方的咽喉,辅助药丸送往胃部。就算嘴巴不能说话,肠胃总能正常消化吧?接下来只等丹药化开,其他则听天由命了: “好了,我能做得只有这些。仙凡有别,以后恐怕不会再相见。我给你留些银两,好好度过最后的日子吧。” 说罢,殷红叶从储物戒里取出一百多两银子摆在陈先笙跟前。随后挥挥衣袖踩上飞剑,潇洒地离开现场。 她下山历练,主要任务就是捕捉五雷白尾貂炼制傀儡。这次算欠对方一个人情,便用钱财和丹药补偿。虽然这么做也许不够,但目前只能这样了。 殷红叶飞出一千多米,突然觉得仓促离开有些不妥。便又折返回去,在远处暗中窥伺。直到二十多分钟后男人坐直身体,她才放心的御剑离开。 *** 待麻痹状态解除,陈先笙重获身体的控制权,从地上坐了起来。 他起身环顾四周,除了连绵的山峦哪里还有女修士的影子?之前躺在自己背后的动物,也被对方一并带走。 陈先笙打开个人面板,发现各属性平均加了五点,已经高于正常人水平。 他知道追不上女修士,转而伸手去扣嗓子眼儿催吐。直到吐出黄水再打开面板查看,发现没有变化才作罢。 自己造得什么孽啊,感觉遇到那个坏女人准没好事。没有杀他就算了,还自作主张乱喂丹药,真的很无语。 陈先笙左手顺着胸口,扭头看向地上的十多根银锭。迟疑片刻后,还是捡起来收归囊中。跟谁过不去也不能跟钱过不去,就当是那个坏女人的补偿吧。 太阳东升西落,日子还得照过。陈先笙收拾好心情,下山继续前行。 连续几天的步行,让他的双腿长期处于疲惫状态。走了一个多小时累得不行,只好在路边找了块石头歇息。 不多时,数辆马车从另一个岔路口缓缓驶来。他们顺着官道的方向,应该是去上京城的。陈先笙实在累得不想走了,挥手拦住去路,想要搭个便车: “喂,你们是去上京城的吗?能不能载我一程啊?可以付费的。” 见有生人拦路,领头的马车顿时停了下来。这一行为触发连锁反应,让后续保持距离的马车都陆续跟着停下。 “怎么回事?为什么停下?” 伴随着斥责声,一位青色长衫管家打扮的中年男人从后方来到前列。 见青年朗目疏眉不似寻常百姓,他立刻收敛起怒容向车夫询问缘由。 得知对方想搭车,管家露出为难的表情。这种察言观色的职业,最怕莫名得罪人,不得已提出一个折中方案: “公子,我们这是送亲的队伍。后面有女眷,不方便搭乘生人。要不借您一匹马,等到了上京城再还给我们。” 陈先笙骑人还有点经验,骑马是完全不会。他取出一根银锭,商议道: “我不会骑马,出钱搭车可以吗?主要是走了几天,实在太累了。” 管家本想开口拒绝,却被后方赶来的随行丫鬟打断: “小姐说,载他一程。” “可是……唉,好吧。” 管家不敢驳斥命令,便让他坐进第一辆马车,好与小姐保持距离。只盼望路上别发生变故,安稳抵达上京。 陈先笙瞧见后面有女人探出脑袋,明白自己是靠刷脸才能搭上便车。 他前世就相貌出众,早已xi惯颜值带来的便利,道谢后坐进第一辆马车。 随着马车夫挥鞭,众人再次启程。这不比步行快多少,但贵在持久。 傍晚时分,送亲队伍在客栈下榻。 陈先笙让店家切了一斤牛肉,加两碟小菜当晚餐。他没点酒,一是觉得可能喝不惯,二是喝这个容易误事。 管家本就有怨言,兴许明早看他醉倒便直接走了,到时候又得步行。 吃到一半,有位穿绫罗裙戴帷帽的女子径直走到身边,坐下自我介绍: “我是这次送亲队伍的新娘,广进商行老板李福的女儿李茹。目前不能以真面目示人,还望公子海涵。” 陈先笙扭头环顾大堂,并未发现管家的身影,估计被对方拦了下来。 碍于李茹是新娘,他们俩单独相处殊为不妥,最好还是尽快结束话题: “有什么事吗?没事我休息了。” 李茹低垂着眉眼,帷帽下垂的皂纱将她大半张脸遮住,停顿片刻后说道: “公子,我这次远嫁上京,此前从未见过未来夫君。本该是人生喜事,可是这一路上我都心神不宁。不知道该继续下去,还是及时与孙郎退婚……” 陈先笙闻言,神色一愕。 *** 『章末小剧场』 习惯跳看的读者:我没太看懂,灵兽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作者:第五章就有隐藏信息,殷红叶原本追丢灵兽。主角麻痹后产生磁场影响罗盘指针,还把灵兽吸引过来了。 011 辰时,三刻 一个尚未过门的新娘在大晚上问出这种问题,无论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 接下来该不会是女方主动退婚,然后想跟自己浪迹天涯吧?这样做算是给她的未婚夫,送上一片青青草原吗? 纵然陈先笙异性缘再好,也没饿到什么都吃得下,闻言脖子往后一仰: “不是,这位小姐。我不明白,你跟我说这么私密的事干什么?” 瞧见他眼中的提防神色,李茹立马意识到刚才的话有歧意,连忙解释道: “公子,您误会了。这次送亲的队伍里,都是我家仆人。适才那些大逆不道的话,可不敢对他们讲。但我心里确实憋得难受,就想找个人聊一聊。” 陈先笙将信将疑,摇头婉拒道: “你我萍水相逢,彼此不熟络。就不怕我事后,将这些事告诉他们?” “知道了又如何,不知道又怎样?诚如公子所言,我们不熟络。若你日后泄密,一口否认便是。只是小女子惶惶不安数日,想找个人诉说心中苦闷。” 见李茹没有凑过来,急于发生肢体上的接触,他这才认真对待这件事情: “你这个应该属于恐婚症。” “恐婚症?那是什么?” 陈先笙思忖片刻,尽量用对方能听懂的话来解释自己前世的名词: “恐婚,说简单点就是一种恐惧成亲的病症。患者会在成亲亲前因为兴奋或紧张出现心烦意乱、无端猜忌、没精打采、脾气暴躁甚至想逃婚的现象。” “对对对,我就是这样的!” 李茹连连点头,恍然大悟道: “嗷~原来这是病啊,能治吗?” 陈先笙又不是医生,最多给做做话疗。他搜肠刮肚,片刻后开口询问: “李小姐见过树林吗?” “啊?” 李茹神色愕然,有些不明所以: “这一路上不全都是树林吗?” “如果你从树林的一端笔直走向另一端,期间不能回头也不能偏移路线。假使这条路是你的人生,那沿途遇见的树就是这辈子遇到的所有适婚异性。 它们有的高,有的矮。有的枝繁叶茂但里面有无数蛀虫。有的表面平平无奇但根须扎得很深,难以一窥全貌。 你只是一位过客,在没有选定树之前无法看清它内部的真实情况。这就跟成亲一样,无法确定伴侣的好坏。无论出现什么情况,都要做好心理准备。” 李茹深以为然,认可地点点头: “那我要是不想成亲了呢?” 陈先笙前世见过太多情侣,多数都是不欢而散,少数修成正果。在情感和婚姻方面,还是有一定的发言权: “当然可以啊,前提是你得承担这么做产生的后果。老实说,婚后幸不幸福没有标准。因为人,总是会变的。 也许刚开始相亲相爱的丈夫,几年后连家都懒得回让你独守空房。也许一开始选择不成亲,几年后看到别人都性福美满会不由自主地感到羡慕和遗憾。 流浪的野猫很自由,却没有归宿。围墙里的狗有归宿,但没有自由。不仅是婚姻,人生做出选择也会有遗憾。 两条路都能选的人,自然不会存在这样的烦恼。而绝大多数人,都是没有足够的能力做到两者兼得的芸芸众生。 人总以为,自己没走过的路开满了鲜花,但那也许是条死路。我的建议是最好走一步看一步,别太早下结论。” 陈先笙说得洒脱,可古代女子想退婚似乎没那么容易。但这不是他需要考虑的事情,仅是把思路分享给对方。 路,终究是自己走的。 遗憾嘛,总会贯穿人生始终。像他寻死失败,那一刻也会感到很遗憾。情绪过后,又重振旗鼓找新的机会。 “公子大才,请受小女一拜。” 方才的言论,让李茹醍醐灌顶。她歪头取下束发上的玉簪,双手奉上: “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不用,我又不差钱。” 陈先笙取下腰间的钱袋,向她展示里面的数根银锭。李茹心中慨然,仍想报答对方恩情,停顿片刻后提议道: “我家商行在炎国还算有些名气,近日在上京城开了分行。如果公子日后有需要,可以去广进商行报我的名字。不管什么事情,我们都会竭力完成。” 这回陈先笙没再推辞,说不定未来会找商行打听情报,遂拱手道谢: “财源广进,广进商行。以后若有需求,我自会登门叨扰。李小姐,现在天色不早了,你还是快回去休息吧。” “嗯,你也是。” 陈先笙重拾木筷将盘中牛肉吃光,这才心满意足地回到客房休憩。 尽管夜晚温度骤降,客栈里还是有人在灯影下活动。他们呼出的水汽融进空气里,消散在黑暗中。风雪在夜幕中咆哮,像在春天来临前做最后的挣扎。 *** 两日后,晨。 广进商行的车队于早上七点抵达上京城外围,在主干道的右侧排起长龙。 阳光斜照在前门巍峨的城楼上,反射出耀人眼目的光。 这里除了炎国商行,还有不少外国的商队。金发碧眼的人不在少数,异国口音更是此起彼伏,看起来热闹非凡。 陈先笙远瞭前方,发现所有进城的人都会受到盘查。他自知是黑户,便待在商行的队伍里没有离开。无法通关会遭到驱赶,最多关几天释放。这样就不能进城完成寻死大计,有些得不偿失。 管家发现后立刻跑去汇报,可得到的答复却是全力配合。他不敢忤逆李家大小姐的意思,只能硬着头皮申报。李茹不知陈先笙为何这样做,经过这些天的接触,她觉得对方不像是坏人。 城门的守卫手持长戟,顶着早春闷热的天气身着重甲。别看这里有官兵把守,但对所有进出的人都是敞开的。 只有遇到皇室或者二品以上大员进出时,才会临时禁止其他人出入。待仪仗或官驾过去,便又恢复如初。 城门楼右侧空地的阴凉处,摆有几张方桌。六名文吏人手一只毛笔,分别登记人数和货物。另有商吏查验商队的文牒和货物,最终来这里汇报。经由他们整理数据后,登记在一本总簿上。 检查外商,比较耗费时间。主要是许多未知物品需要评估风险。要是随便放进城出了事,可是掉脑袋的罪过。 过了约半个小时,总算论到广进商行。得知这是送亲的队伍,负责检查的吏员笑着恭喜。他们象征性地收了几颗喜糖,没敢拿更多东西。朝廷明令禁止商吏受贿,再说后面还有官兵监视。 陈先笙随身携带匕首,遇到吏员询问只说是野外防身之用。这种解释合乎情理,并未引起对方怀疑。往来商队别说匕首了,带刀带剑都是常有的事。 手机则解释成镜子,引得一位商吏称赞做工精良。由于是关机状态,对方按键检查没发现问题便退还了回来。 确认没有违禁品后,文吏在登记册上记录详情写下批文,准许队伍入城。 陈先笙以李家随从的身份通关,后续在城门口又堵了好几分钟。 最终于辰时三刻(即7点45分)通过德明门,正式进入上京城。 进城后管家就不停咳嗽,暗示他这种来历不明的人赶紧离开。陈先笙明白对方的顾虑,与前来送行的李茹道别: “李小姐,我们就此别过吧。” “好,公子保重。” 陈先笙离了商队往左走,径直前往上京城西南方向的城隍庙。街道两侧的店铺虽未开张,但已经挂出各式各样的彩色灯笼,到处都充斥着喜庆的氛围。 他步行穿过坊市,在第二个十字路口停下。一位摊贩在这里售卖炊饼,裹挟着烟火气的白烟令人食欲大开。 正好陈先笙没吃早餐,便花四文钱买下两个充饥。这玩意儿份量很足,吃一个都饱了。如果上京城都是这样的物价,他身怀巨款能潇洒很长一段时间。 望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陈先笙一边吃着炊饼一边向摊主打听道: “店家,今天怎么这么热闹啊?” “客官不是本地人吧,居然连明天是春灯节都不知道?今晚在仁崇坊还有一场大型灯会,到时候可热闹了。你可得去看看啊,要不然太可惜了。” “嗯,有机会再看吧。” 寻死之路漫漫,陈先笙没有把话说死。自己来这个世界没几天,该享受还是得享受,不能为了寻死而寻死。 他吃完煎饼后穿坊过市,一路向西。在经过行昭坊的石桥后,能明显感觉到这里的灯笼没有前几个坊市多。 虽然行人数量不减,但却像失了精气神似的步履匆匆。一个个宛如忙于生计的社畜,根本无心参与欢庆。 陈先笙继续往西,来到上京城最西南端的阳永坊。生活垃圾被随意堆积在墙角和路边,俨然成为蚊虫们的乐园。 与先前光鲜亮丽的街道相比,这里给人的感觉简直天差地别。 他拦下一位路人询问,得知城隍庙的确切位置后,直奔该地而去。 不多时,陈先笙抵达目的地。时值清晨,城隍庙中不见香客。正门的炉鼎中没多少香灰,感觉香火不怎么旺盛。 造成这一现象的原因,是上京城内的寺庙数量太多。佛教、道教、袄景教等宗教百花齐放,本土的城隍庙被抢走大批香客,日渐凋敝也在情理之中。 面具男干儿子洪安的真正住址并不在城隍庙内,而是在背面的后巷。那里的的位置更加偏僻,不易被人察觉。 陈先笙绕了一圈,踩着没有修葺的泥泞道路,找到地址后敲击木门。 “咚咚咚!” 在安静的氛围下,敲门的声音显得格外清脆。他连续敲了两分钟都不见有人回应,暗忖这里是不是没人住了。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招惹炎国高官的机会,没想到直接胎死腹中。难不成大老远赶来,真得要白跑一趟吗? 正当陈先笙准备环顾周遭环境,翻墙进去查看之际。里面突然传来一道男人的声音,语气听起来十分不悦: “谁啊,大清早的,敲什么敲?” “我来找人。” 屋内的男人闻言凑到门边,仅打开一指宽的缝隙,警惕地开口追问: “你很面生啊,找谁?” 由于门缝开得太小,陈先笙不宜凑近查看,便礼貌地作出回应: “我找洪安,他还住这里吗?” “不认识。” 当初在恶人谷外,面具男并未透露自己的姓名。只说他干儿子的人见到这串项链,就什么都明白了。陈先笙从兜里取出银蛇项链,隔着门缝向其展示: “你看看这个,眼熟吗?” 门内男子只瞅了一眼,顿觉呼吸变得急促,但语调却未露出任何破绽: “抱歉,没见过。这里是民宅又不是典当铺,你到底想干什么?” 陈先笙看不到对方的眼神,无法判断这句话的真伪,遂再一次进行确认: “真不认识啊?” “不认识。” 听到斩钉截铁的答复,他只能无奈地收起银蛇项链。看样子这位洪安已经死很久了,亦或是…… 想到这里,陈先笙不再纠缠。揣着项链假装离开现场,实则来到后巷的拐角处暗中观察。如果屋内是洪安或其仇家的人,看到项链必定会去通风报信。 自己只需在这里守株待兔,发现目标出门跟上去即可。若是顺藤摸瓜找到洪安,就打听关于仇家的消息。要是直接找到仇家,就当场表演个羊入虎口。 待陈先笙离开屋内男子立刻关门,转身直奔院落后堂。他研磨提笔,在巴掌大的纸张上用小字写下一段内容。 事毕,他轻轻吹了吹纸张。待墨迹干透,打开笼子取出信鸽。将纸条绑在它的腿上,双手一抛助其飞上天空。 信鸽明显受过训练,凌空后没有一丁点迟疑,直奔上京城皇宫的方位。 *** 『章末小剧场』 对历史有一定研究的读者:你这个上京城的原型是长安城吧,怎么有些坊市的名字对不上? 作者:毕竟是架空世界,即使原型采用现实里的名称也该做出一定调整将两者区别开。不仅是坊市名字,包括后续的官职职能也做了修改。请勿以现实为参照,一切以作者的描述为准。 012 辰时,四刻 辰时,四刻。 百名装备精良的禁卫军,站在金銮殿外朱红的檐柱旁。富丽堂皇的宫殿内,是大炎的文武百官。左边官员的官袍上绣着各类飞禽,右边官员的官袍上绣着各种走兽。按照官阶,位列左右。 掠过百官,最前方是手持拂尘的大太监,再往后则是龙椅。可这把象征着权利的宝座上,此刻却是空空如也。 大炎女帝刘芸,今年五十二岁。传闻她年轻时纵欲过度,导致身体变得很虚。还有一种说法,是她生下太子赵瑾时落下病根。无论真相是什么,女帝随着年龄的增长身体确实大不如前。 就算偶尔上朝也不愿坐龙椅,更偏爱靠墙的珠帘后面,这样更自由些。 今年是炎历二十三年,丁巳年。 己酉年,即炎历十五年,有八名言官死谏。称先帝驾崩时女帝以太子年幼为由,把持朝政数载。如今当朝太子赵瑾已及弱冠,理应归还大周皇位。 女帝大怒,将言官们下狱。试图通过严刑审讯,问出幕后主使。 事实证明好汉是少数,而孬种是大多数。为了活命,有言官当庭翻供。被指认者为活命,又供出一人。如果供无可供就攀咬,将辅国重臣全部牵连。 她不管这些人以前立过何等功劳,一律按谋反罪论处。上京城内的官员更是被替换过半,史称‘己酉事变’。 天下悠悠,众人之口难堵。 纵然女帝杀光了反对者,可心里始终膈应得慌。也不知道是赌气还是在意外界评价,此后竟再也没坐过龙椅。 这般大环境下,无人公然反对。但谁又知道,背地里是怎么骂她的?读书人确实不善杀伐,但笔杆子可不弱。 己酉事变后,朝廷一度陷入停摆的状态。可随着当年的科举结束,这一情况得到了极大改善。翰林院有傲骨的学士不少,但你不干有得是寒门子弟干。 见官职来一人少一个,称病辞官的文臣们再也坐不住了,陆续出山效力。 先帝赵淼在位时,国家大事通常由宰相总领六部商讨出解决方案,再交由宦官组建的内阁批红,最终呈报皇上。 到了女帝刘芸执政期间,为了扼制宰相的权力,将职位一分为二。 前礼部侍郎石怀仁擢右宰相,负责礼部、刑部和户部的诸多事宜。左宰相由女帝年轻时豢养的面首周易担任,负责余下的吏部、兵部和工部。 要知道吏部管文选考功,兵部管武选武库,都是朝里最好的肥差。这下全落入面首之手,扶持意味再明显不过。 提到这位左宰相周易,就不得不多说两句。他世代屠户,与舞文弄墨的文人没有共同话题。能够登上炎国权力的高层,全都是拜他弟弟周仓所赐。 炎历七年,刘芸的女儿少陵公主得到一位又高又帅的面首周仓。因其某方面特别擅长,便介绍给了自己的母亲。 周仓得宠后,没忘记家人。经常给女帝吹枕头风,说他哥哥周易有双如簧巧舌,技术丝毫不逊色于自己。如此两兄弟先后入朝,成为女帝身边的宠臣。 巅峰时期,周家两兄弟的权力比宰相和内阁加起来都要大。必须给他们送足够贵重的礼物,才有资格见到女帝。 这种靠一技之长获得地位的人,自然遭到天下学子鄙夷。他们没有辱骂女帝的勇气,却敢私下编排周家兄弟。 或许是因为忠于皇室,亦或是不站队的缘故。由官宦们组建的内阁,在己酉事变中罕有地没有出现伤亡。首席执笔太监洪清平失踪后,由他的干儿子洪安接任以往职务,重组为新内阁。 目前的炎国朝堂,在刘芸的运作下已经另成体系。若遇重大事件,会由左宰相或右宰相共同提出方案。如果双方对内容均无异议,才会交内阁审核。确认后呈报女帝,进行最终的拍板。 碍于左右宰相间立场不同,多数方案都不符合共同利益。导致许多事情都不用通知女帝,大大降低了工作量。 唯有双方获益或者其中一方做出妥协,才能推动方案的执行。若是达不成共识又必须解决,就得自己搞钱处理。 没钱或者不愿意掏自己的钱推动方案执行怎么办?那就苦一苦百姓吧。毕竟这么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曾有官员批评女帝严重怠政,后果可想而知。当天谏言第二天不到就人间蒸发,从此再也没有人见过其踪迹。 随着年龄增大,女帝的上朝次数越来越少。不过左右宰相以及内阁这三驾马车,还是能够维系大炎的日常运转。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正当大太监高声询问时,一位内阁太监从龙椅右侧的偏门跑进来。 他凑到大太监旁边耳语了两句,随后躬身作揖悄悄退出金銮殿。 文武百官们又不是瞎子,知道多半是女帝传话,都十分默契地待在原位。 果不其然,大太监将仙气飘飘的拂尘往右肩上一搭,尖细着声音喊道: “陛下口谕。” 原本站着的大臣们,闻言纷纷跪拜下来口诵万岁。大太监像是很喜欢这番景象,视线从众人身上一一掠过。约莫过了十多秒,才肯宣布后面的内容: “陛下说了,今晚灯会时会有重大的事情宣布。所有二品及以上的官员必须到场,不许告假,钦此。” 这云里雾里的传旨,说了完全等于没说。许多官员面露疑惑之色,不明白女帝的葫芦里到底卖得是什么药。 他们能坐上今天的位置,都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既然大太监没说具体缘由,只有届时等女帝亲自宣布。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退朝!” 朝声方落,人如潮退。 文武百官按照出身、籍贯、师从等各种因素,聚成一个个小团体而行。 出了金銮殿,一批翰林院的文官簇拥在右宰相石怀仁的周围。他们顺着百米台阶而下,同时装作不经意地环顾周遭。在确认周围没有左宰相和内阁的眼线后,终于忍不住小声议论道: “适当陛下口谕,说今晚要宣布重大事情,莫非……她是想退位让贤?” “若果真如此,那对我们对太子对大炎来说都是一桩天大的喜事。” 甲午年先帝驾崩,刘芸夺得皇权并更改年号,就引得许多人不满。后来发生己酉事变,大家更是敢怒不敢言。 “陛下年纪也大了,已经许久没有治理朝政。如果在这个时候隐退,或许还能卖个人情安度晚年。” 女帝在位二十年间,不仅将反对自己的势力连根拔起。就连赵家旁支的亲眷子嗣,也被扣上各种罪名处死。使得普天之下,只有她与先帝赵淼生下的赵瑾具备皇室血脉。日后若是太子继承皇位,这层母子关系就是最好的保命符。 随行的京兆尹抿了抿嘴唇,犹豫片刻后提出不同意见: “陛下传召御医的频率不高,怎么也能再坚持几年。依下官愚见,这回多半要革了左宰相的职。毕竟,他们已经很长时间没去养心殿侍寝。陛下默许他们贪污这么多年,是时候清算了。” 身旁的官员思考着这种可能性,旋即认可地点点头,开口提出佐证: “这番猜测,并非空穴来风。近几年国库亏空,银子都不知道花到哪里去了。吏部、兵部和工部的账目,又不需要经我等之手。谁知道周家兄弟,从中贪墨了多少钱财和珍奇异宝?” “下官也觉得有这个可能,朝廷油水最多的部门都被周家兄弟占了去。他们本是市井小民,承蒙陛下垂爱才爬到宰相之位。还经常在国策上,不顾天下苍生跟我们唱反调。一旦陛下觉得面首党尾大不掉,清算自然在情理之中。” 见官员们越聊越上头,簇拥在人群中央的右宰相石怀仁开口警告道: “各位,谨言慎行。在左宰相倒台或重立太子之前,莫要落人口实。” 官员们深以为然,彼此对视后都露出会心的微笑,不再深入延续话题。 这一幕落到工部侍郎裴青的眼里,立马跑到前面去给左宰相打小报告。 裴青农户出身,本是炎历十六年的探花。师从翰林院的副院长,本该算作翰林院一脉。可由于出身卑微,就连寒门子弟都瞧不上他,一直无法升迁。 后来通过举报同僚结党营私,得到周易的赏识,这才擢升为工部侍郎。 裴青拥有当狗的自觉,明白自己是枚棋子。只要抱紧周易这根大腿,就算遭其他官员暗中排挤也无所谓。最近还娶了四房太太,小日子过得十分滋润。 “台辅大人,他们那些人……” 周易年逾四十五,虽然眼角有些许皱纹,但相貌依旧英俊不凡。 他在官场沉浮二十载,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只知道打桩耕田的少年郎。 听完下属打小报告,周易朝石怀仁聚集的方位瞥了一眼,平静地说道: “不必理会。” 作为大炎的左宰相,他跟对方斗了这么多年。知道这头老狐狸口风紧,就算被抓住口实也会装傻充愣。 与其在意他们的谈话内容,还不如揣测一下陛下今晚要宣布什么事。 如今能算得上重大的事情,无非让太子继位或是铲除周家。倘若真要革自己的职,首先得搞清楚为何这么做。是国库没钱了,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唯有弄清缘由,这件事才有回旋的余地。 要是坐以待毙,到时候死的可不止他周易一人。弟弟周仓和这些年发迹的周家亲戚,都会在这场清算中丧命。 如今能接触女帝的,只有内阁的宦官们。可这些阉人长居宫内,一不缺钱财二不近女色,要是能收买早收买了。 周易眉头微蹙,心想得在戌正灯会开始前去一趟养心殿面圣。希望陛下念在多年的管鲍之交上,不要赶尽杀绝。 倏然,他瞪大双眼。 瞳仁里瞧见内阁首席执笔太监洪安的干儿子,正慌慌张张往宫里跑。联想到陛下今晚有重大事情宣布,周易不愿放过任何一个机会,低声吩咐道: “追,问清楚出宫做什么去了。” “台辅大人,下官遵命。” 裴青应声领命,提溜着紫色官袍追了上去。他知道内阁替陛下办事,也知道左宰相可能倒台。因此奋力奔跑,希望早点弄清楚陛下圣意,好另做打算。 可裴青追了两百多米,愣是没能追上对方,不禁使计诈道: “小太监,你有东西掉啦!” 太监闻言大惊,立马停下来检查身上的褡裢,给了他追赶上来的时间。 裴青微微喘息,紧绷着脸询问道: “你出宫干什么去了?” 小太监识得此人,草草应付: “原来是侍郎大人,吓咱家一跳。您多虑了,只是帮忙跑跑腿而已。” 裴青追到这里,可不是听这些的。当即扣上罪名,想逼对方露出破绽: “呵,跑腿?我看你行色匆匆,更像是在倒卖宫中财物!” “哎呀,冤枉呐!就算借咱家十个胆子,也不敢倒卖宫里的宝贝啊。” “如果不是,那你干什么去了?” 小太监急归急,但是不傻。明白对方想打探后,便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不说?好,那就先抓起来,轮番上一遍慎刑司的酷刑,看你招不招!要不然把你褡裢你的东西,拿出来让我瞧瞧。确认不是赃物,自然退还给你。” 面对恫吓,小太监汗流浃背。 正当他精神高度紧绷,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洪安带着一众太监走来: “裴侍郎,何必跟个孩子计较?你想知道什么事情,直接问我好了。” 见他将小太监护到身后,裴青知道这下子是彻底没戏了。别看对方表明能够解答疑惑,可傻子才会直接问呢。 这里若是询问,内阁的太监甚至都不用添油加醋。只需要将话原封不动的告诉女帝,就够他喝一壶的了。 有些话摆上台面,反而没法说。裴青萌生退意,开始给自己找台阶: “没有,我跟他开玩笑呢。那什么,你们先忙,我也该走了。” 洪安面带笑容并不言语,望着工部侍郎狼狈离开,这才开口询问道: “什么事,慢慢说。” 小太监单膝跪下,从褡裢里取出一张巴掌大小的纸张,双手捧着呈上: “干爹,老祖宗的后人回来了。” “胡说八道!” 一声怒斥,吓得小太监噤若寒蝉。 要知道洪清平十八岁入宫,早就没有了那玩意儿,怎么可能会有后人? 洪安看完纸上的内容,顺手塞到旁边太监的嘴里销毁,这才开口吩咐道: “这人有老祖宗的信物,你派人摸摸底细。切记,千万不要走漏风声。” 内阁想在上京城查个人,不难。但要绕开女帝的众多眼线,需慎之又慎。 *** 『章末小剧场』 细心的活跃读者:你这两章标题都是时间,不会搞个上京十二时辰吧? 作者:你别说,还真是这样。以上京城为背景,描述十二时辰内发生的各种事。一共六条线交织,彼此间互相关联,还有隐藏暗线。平均每两时辰一个大爆点。希望各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