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错师门上对床》 第1章 进错师门上对床(出书版)作者:偷眼霜禽【完结 番外】文案:为报灭门之仇,青雀教少主顾玉竹设计将他的教主师父秦瑟送入对头的陷阱之中,自己坐上了青雀教主的宝座,一面遗憾对头为何不杀死秦瑟,只是将他囚禁起来。几年后得知真相,原来他将恩人错认作仇人。归来的秦瑟似乎不知道当年被囚的实情,依旧缱绻温存,顾玉竹不敢面对他翻脸后的冰霜,宁可一错再错,再次算计他。秦瑟俯在他耳边轻轻吹一口气,低声笑道:“阿竹,别把我想得这么笨。”被关在黑牢里,顾玉竹以为自己一定活不久,谁想到等着他的不是毒药,也不是酷刑,而是那双熟悉的温柔手,又将他抱回床上:“没良心的小东西,想要赎罪,就给我乖乖的。”这、这种赎罪的方式,似乎有点不太对劲?楔子百年之前,江湖上多了两个不起眼的小门派,横云山庄与青雀教,百年来风云变幻,波涛起伏,如今已是一为正派领袖,一为邪道魁首。四年前青雀教教主秦瑟在江南被正道众人伏击,一番激斗之下,秦瑟固然伤重,正道也损伤不小,眼看便是同归于尽的局面,横云庄主钟乐之与他击掌为誓,秦瑟留居横云山庄二十年,今日之事便一笔勾销。如今四年过去,秦瑟果然在横云山庄一步不出,江湖之上,却又是一番风起云涌。深秋天气渐凉,石阶缝隙里的青苔上凝了些露水,湿润润地冷,钟乐之沿着台阶慢慢走到一间门前锁着粗大铁链的石屋之前站定了,面无表情地向里看了一眼。房中之人还没起床,听到脚步声,打个呵欠坐起身来,将粗布外衫披在肩上,道:“师兄好兴致,今日怎么有空来看我。”他脸容隐没在阴影之中看不清楚,声音却是清越悦耳。“天寒,夜里叫人给你加一床被子。”“被子不要。”“要什么?”“肉。师兄,洗心革面也用不着逼我吃素啊,四年没见半点肉星,圣人也要发疯,何况我这个魔头?”“腥膻之物入内化火,吃素正好去去你的戾气。”“师兄,我从不曾胡乱杀人。”“秦前教主说笑话的本事又上一层楼。”“……至少不曾欺男霸女。”“那你又怎会落在此处?”“……唉,师兄别提我的伤心事,那小子当真狠心绝情。”“若非如此,他又怎坐得稳青雀教主之位。”“……”“此事于你是福非祸,人人眼睛看着他,自然不会再留意你。罢了,前时之事算你有些功劳,将功折罪,今日放你出来,莫再惹是生非。”“快开门!我要去吃肉!”此时朝阳初升,照进牢房里,落在那人脸上。只见他相貌十分俊美,长眉斜飞入鬓,刚才那句话说得殷殷热切,神情却悠闲淡然得很,嘴角笑微微地挑起来,颇带了几分玩世不恭的模样。第一章 凤凰游横云庄前青石长阶,共计二百四十三级。秦瑟将身上那件粗布长衫束紧了些,悠悠然走下石阶,数到第二百一十九级时,忽听马蹄清脆,声如长风奔雷,瞬息之间已到近前,抬眼看去,便见十一黑衣飞骑疾驰而来,唯独为首之人裹一件雪白狐裘,十分打眼。一众人马奔到山脚处,提缰齐齐停住。那白衣人跳下马来,仰头看了秦瑟一眼,向前迈了一步,一撩衣袍,跪倒在地:“弟子顾玉竹恭迎师父。”秦瑟在原地立了片刻,一步步走下去,将他扶了起来,微笑道:“不必行此大礼。”一面往他脸上看去。分别之时,顾玉竹刚满二十岁,虽是秀美无双,眉目间却犹带稚嫩之色,如今四年下来,当初那弱冠少年已经长成,修眉入鬓,眸凝寒星,如明珠美玉,风华夺人眼目。秦瑟眉眼不动,道:“阿竹长大许多。”顾玉竹道:“是。师父风神依旧。”秦瑟微微一笑,道:“你怎知我今日出来?”顾玉竹垂下眼去,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请师父随弟子来。”横云山庄距崇安场不远,那是一座寻常之极的小城镇,除了零星商贩,极少有外人来此,因此顾玉竹一行人进了城来,十分打眼。顾玉竹衣饰华贵,身后随从也是个个锦衣,独独夹了个一身粗布衣裳的秦瑟在内,路上行人不免多看几眼。几名随从当先寻了客栈安置,恭敬疏远地将秦瑟请入上房歇息。秦瑟进了房去,随手将房门关严了,仰在床上,眯起了眼不知在想什么。不过片刻,忽听有人轻轻叩门,他听脚步声便知是顾玉竹,道:“进来。”房门吱呀一声开了,果然见到顾玉竹端了茶盘进来,将一只茶盅捧到他面前,道:“客栈里没什么好茶叶,师父暂且将就一下。”秦瑟接过那茶盅,却随手搁在床边小几上,抬手将顾玉竹拉到床上,挑开那狐裘系带,一手滑入他衣内抚摸揉弄。顾玉竹脸色一白,随即却又微微泛红,并不推拒,自行将两根带子都扯开了,任由那千金难求的白狐裘滑落在地,露出内里穿的云白衣袍来。秦瑟剥他衣裳早已十分熟练,几下将他身上衣衫解脱干净,径直探入他身后幽穴。顾玉竹似是吃痛,腰身向上一弹,闷闷哼了一声。秦瑟停了手,凑在他耳边道:“带药膏没有?”顾玉竹眼底泛上湿意来,摇了摇头。秦瑟眯了眯眼,指尖在他幽穴周围轻轻揉按,道:“为什么不带?”顾玉竹低声道:“是弟子的错,请师父责罚。”秦瑟微微一笑,道:“这次要好好罚你。”一手仍在他身后挑弄,将另一只手伸到顾玉竹嘴边。顾玉竹乖乖将他手指含进嘴里,嫣红的舌尖绕着秦瑟的手指灵活打转,温驯之极地从指尖舔到根部。秦瑟似笑非笑地道:“阿竹还是一样听话。”抽回手来,指尖在他唇上摩挲几下,便去开拓秘处。虽然有了润滑,却仍是不顺,半晌也只放了两根手指进去。顾玉竹忍着痛将脸偏到一旁,手指抓紧了身下床铺。秦瑟俯身亲了亲他嘴唇,撬开他牙关同他唇舌嬉戏,趁机又添了一根手指进去。他看顾玉竹仍是疼痛,有意引他分心,往他耳朵里吹了口气,低沉道:“阿竹这几年跟别人有过没有?”顾玉竹顿了一顿,道:“没有。”秦瑟轻轻笑了一声,道:“说实话。若是日后被我拆穿……”顾玉竹闭紧了眼,道:“……有。”秦瑟道:“是什么人?”一面解开衣带,将自己火热硬物插入那温软紧致之处,浅浅抽插几下,随即直直挺入最深处。 第3章 顾玉竹倚在榻上歇息,半闭着眼睛道:“你这几日像是有话要说。”越明川略一迟疑,道:“是。教主真要将老教主接回教中?”顾玉竹睁开眼看他,笑了一下,道:“怎样?”越明川道:“若是老教主如今年过花甲,垂垂老矣,接回去养着也无妨。但如今教主接位不过四年,根基初稳,这时候老教主回去,安心做个闲人便罢,若是有心取回教主之位,只怕……”顾玉竹道:“依你看,他甘心做个闲人吗?”越明川顿了一顿,道:“属下对老教主性情所知甚少,不过据属下揣测,眼下这等境况,任谁都不会甘心。”顾玉竹“嗯”了一声,道:“那你说该当如何?”越明川眼也不眨,干脆俐落地道:“杀。”顾玉竹笑了一声,不置可否,举手理了理衣袖。越明川在旁边瞧着,见他领口微微松开一些,隐约可见颈项上的暧昧痕迹,犹豫一下,道:“教主,你同老教主……”顾玉竹淡淡道:“我同他的事,难道还有人不知道吗?”一面说着,忽然笑了笑,道,“还是你对我有意,却见我被他压,因此不甘心?”越明川脸上微微一红,道:“不,教主……你、你情愿吗?”顾玉竹又将另一边的袖子整了整,一面道:“从前自然是不愿的……”抬眼从窗子里瞧见秦瑟带着王七从外面回来,摆了摆手,不再说下去,道,“你去吧。”越明川出门时恰巧遇到秦瑟拿了一只小纸袋过来,避在一旁行了个礼。他到了院中,瞥一眼王七油光光的嘴唇,绷起脸道:“你做什么去了?”顾玉竹在房里看见秦瑟进来,起身替他倒了一杯茶,道:“师父方才散心去了?”秦瑟道:“随便走走。”打开手中那小纸包,取了一块桂花糖送到顾玉竹嘴边,道,“怎地不进城看一看?”这桂花糖做得十分新巧,选了新鲜干净的桂花封在蜜糖里做馅儿,样子也好看,春冰一样的外壳,隐约透着里面鹅黄的小花朵。顾玉竹含住那糖,咬着秦瑟的指尖顿了一顿,道:“没什么好看的。”一面将那糖封咬破,那桂花在蜜糖里封存久了,微有醺醺之意,此时一股醉甜流出来萦绕口齿,桂花香气细细软软地落在心头。秦瑟也吃了一颗,道:“阿竹从不想家?”顾玉竹摇摇头,道:“从前离家时年纪太小,什么事也不记得,自然没处想。”秦瑟抬手摸他头发,柔声道:“山水秋色楼也不记得吗?”顾玉竹脸容顿转黯然,道:“只略微想得起一些小事。师父,多谢你,若不然时至今日,我也不知仇人是谁。”秦瑟微微一笑,道:“阿竹何必同我客气,你以身相许,也就够了。”第二章 鱼影深这之后路上再无他事,两日之后便到了青雀教所在的太湖之畔。太湖形如弯月,通达三江,汇聚五湖,其中岛屿山峰无数,青雀教便建在湖中的隐蔽岛屿上,碧波三万六千顷,藕叶菱花无数,倒当真不易寻找。众人乘船到了总教所在的青雀岛,只见一带房屋都是黛瓦白墙,错落植几株修竹花木,一派江南风情,全然看不出邪教的模样。秦瑟与顾玉竹往居处走去,恰巧看见教中右护法季涟迎面过来。季涟远远看见顾玉竹,早就避在道旁,躬身道:“属下见过教主。”顾玉竹点点头,道:“右护法辛苦。”秦瑟笑道:“这几日难得见到一张熟面孔,小涟,许久不见,你可好?”季涟一惊,抬头看到秦瑟,顿时张大了嘴,道:“教……教主……”他醒过神来,忙又躬身道,“蒙教主挂念,属下一切都好。”秦瑟笑着拍拍他肩膀,道:“有空去找你喝酒。”同顾玉竹走远了。季涟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思潮万千,忽然想起自己方才称秦瑟为教主,也不知顾玉竹会不会计较。这四年来,教中旧人仍身居高位的,也只剩自己一人了。秦瑟来寻季涟时候已是深夜,季涟住处的侍从仆役都已睡下,他披了件深色斗篷,熟门熟路地推门进来,笑眯眯地道:“小涟,快下厨烧几个菜,不要素的,只要肉。”季涟想不到他这么晚还会过来,接过那件结着霜意的斗篷挂起来,道:“夜深天凉,不如吃火锅暖一暖。”亲自端上一只小小的黄铜锅子,下面搁了几块木炭烧着,又取了一小坛酒来。他原以为秦瑟下午过来,诸般食材早已预备下,铜锅里煮的鱼皮汤熬了整整半日,此时被炭火烤得重又翻滚起来,雪白喷香。季涟在旁给他削鱼肉,薄薄的匕首轻轻巧巧地一旋,便是一瓣芍药花的形状,薄得透明,在锅子里烫一烫便能入口,鲜美极了。秦瑟尝了一口,道:“唔,是洞庭黑鱼。”边说边抿一口酒,眯起了眼睛,甚是惬意。季涟手下不停,无意间瞥见他颈子上带着点点红痕,白日里见他时候分明还没有,道:“教主想来操劳疲累,不如早些歇息。”秦瑟道:“正是操劳疲累,才过来吃点儿东西。小涟,你的手艺又有长进,这黑鱼不错,下次拿来做一道莲房鱼包尝尝。”莲房鱼包是取新鲜莲蓬割去底部,将莲蓬瓤掏出来,再将鱼肉混着作料填进去,仍把莲蓬底盖回去蒸煮,入口时鱼肉清淡滑嫩,更有莲香细细,虽是肉食,绝无腥膻动火之虞。季涟道:“莲房鱼包要盛夏时候才好做,那时候湖里的白鱼正肥,莲蓬也鲜嫩,最合适不过。我藏了一坛七十年落桑陌,到时拿出来醉一盘白虾,再烧一碗蓴菜汤……”秦瑟边吃边摇头,道:“小涟别再说了,口水都要流下来。不过蓴菜汤不吃也罢。”季涟奇道:“教主从前不是很爱吃那个吗?”秦瑟笑道:“小涟别怪我,横云山庄小气得很,四年没给我见到半点儿肉星,整日除了青菜豆腐,便是豆腐青菜,我还道自己被困在了少林寺。那时候才知道,任是风花雪月,全不如一块五花肉。”季涟一怔,道:“教主,你……”秦瑟微笑道:“小涟你不知道,没肉吃简直活不下去。”季涟道:“少主他……”说了三个字,叹一口气,却没再说下去。秦瑟吃了两条鱼,搁下筷子,饮一杯酒,收了嬉笑颜色,道:“四年前我临走时交代你的事情,都办妥了?山水秋色楼之事是何人所为?”季涟道:“是。十四年前山水秋色楼灭门之事,是顾璟的堂弟顾文章冒我教之名所为,山水秋色楼随即便落入他手中。这事查明不难,但隔了太久,搜集证据费了不少时候,那时属下将此事禀告少主,少主立即亲自前去验明真相,回来之后便半月闭门不出。”秦瑟道:“之后他便带人将堂叔一家尽数杀了?”季涟道:“正是,还放了一把火,如今的山水秋色楼早已是一片废墟瓦砾。”秦瑟笑道:“阿竹够心狠。”季涟叹道:“少主若是心慈手软,教主又怎会陷在横云山庄四年。”秦瑟微微一笑,道:“这孩子太不听话,应当好好教训。”季涟道:“教主,如今你既然回来了,这教主之位……”他的话说到这里便顿住了,拿眼睛看着秦瑟。秦瑟似笑非笑地道:“你猜?” 第5章 季涟点头道:“是。”当年秦瑟命他去查顾玉竹的身份,说道阿竹怕是苏州山水秋色楼的少主,查探之下,果然如此,随即又受命追查当年山水秋色楼灭门一事,谁料还未查明,秦瑟便被横云山庄捉走了。他此时不禁好奇起来,道,“教主是如何得知少主是顾氏后人?”秦瑟微微一笑,却不回答。秦瑟当初收留顾玉竹,其实并没多少收徒的心思,那时他同季涟在苏州游玩,偶然见一个孩子穿了一身脏污锦衣流落街头,他阅人无数,看准这孩子长大了必定是出类拔萃的样貌,便盘算着这小美人养大了,日后拿来暖床。谁想这孩子却不肯跟他走,美食钱财都诱之无果,秦瑟答应教他武功,这才终于将人骗了回来。这孩子颇有武学天分,秦瑟原想随便应付几个招式,良材美质在前,逐渐认真起来。又过了些时候,他开了香堂命顾玉竹正式拜师,教中上下便以“少主”相称。这么一年年过去,顾玉竹长大了,相貌果然秀美无俦。秦瑟瞧着时候差不多了,便将人推在床上。那少年被他脱去衣衫时浑身颤抖,不抗拒却也不迎合,秦瑟当他羞怯,一夜温柔相待,半夜时候,却听他梦中哭喊“你杀我全家,又来辱我”云云。秦瑟一惊不小,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自己做哪桩活儿时候手脚不干净,留了后患,再回想捡到顾玉竹那年,恍然记起那时苏州顾氏山水秋色楼恰好遭人灭门,武林中有流言说是青雀教所为。江湖第一邪教平日遭人栽赃不在少数,秦瑟听说之后一笑置之,也没放在心上,谁想自己竟然将顾家少爷捡了回来。秦瑟回想前事,忍不住摇了摇头,道:“阿竹将我接回来,却不肯把教主位子交还,也不知存的什么心思。若是再将我卖一次,只怕这条命便要交代了。”季涟叹一口气,道:“当初遇到少主时,我曾说少主来历不明,请教主三思。”秦瑟微微一笑,悠然道:“宁不知倾城与倾国。”季涟一口茶呛在嗓子里,半晌说不出话来。秦瑟道:“说起来,小涟你身为右护法,管的正是江湖事,山水秋色楼便在咱们家门口,你怎地不知他家少楼主的名字?”季涟无辜道:“少楼主的名字我自然是知道的,但少楼主的小名就未必了。”秦瑟哦了一声,道:“阿竹的原名叫做什么?”季涟道:“顾望白。那时候我去打探当年之事,听一名老仆说,少主是白露前一日生人,便取了这个名字。”秦瑟微笑道:“这名字比玉竹好听。”季涟叹气道:“那时幸亏教主将我派出去查山水秋色楼之事,才躲过一劫。教主若再有什么闪失,我也只得陪教主一起交代了。”其实四年前顾玉竹接位时候,只当场杀了一名坚决不肯服他的堂主,其余旧人不过渐渐撤换,杀死的倒没有。但季涟是秦瑟心腹,当时若在教中,只怕是逃不掉了。秦瑟似笑非笑地看他,道:“小涟放心,我既然回来了,怎会再让你们出事。”季涟道:“教主的意思……?”秦瑟转回眼去看那些鱼,笑道:“既然不知阿竹的心思,那就先投石问路,摸摸清楚。”“是,属下明白。”这边计议停当,另一旁也是暗流汹涌。顾玉竹一只脚刚刚踏进自己住处的门槛,便听属下禀告说左护法等候已久。顾玉竹原本想歇一会儿,此时转去花厅,道:“明川。”越明川倒是比季涟爽快许多,张口便道:“教主,对于老教主,教主究竟有何打算?”顾玉竹微笑道:“怎么?”越明川道:“这样一个隐患就在眼皮底下,教主夜里怎么睡得安稳?”顾玉竹自倒了一杯茶喝几口,笑道:“我睡得挺安稳。”越明川道:“教主,恕属下直言,要嘛尽早杀了秦瑟,要嘛将教主之位还回去。”顾玉竹微笑道:“杀他容易,半夜里随手一刀便是了。”越明川道:“教主这么久都不动手,那是想交还教主之位了?”顾玉竹道:“我不想杀他,却也不会将教主之位还他。”越明川道:“教主这是何意?”顾玉竹起身踱了几步,想到秦瑟,心中微微有些烦闷,他懒散倚在窗边,道:“这事不必多说了。”越明川一向倾心于他,对顾玉竹也是真心关切,当下走近过去,急道:“教主,这事不能再拖延下去了。常言说得好,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放着这样一个心腹大患在眼下,说不定什么时候……”顾玉竹见他情急,不由得好笑,抬手在他嘴巴上一按,笑微微地敷衍道:“好好好,我知道了就是,过几日寻个时机将秦瑟杀了还不成吗?”越明川心中大动,握住他那只手,低声道:“教主!我……我是真心对你……”季涟走后,秦瑟晒着太阳半睡半醒地眯了一会儿,忽然想瞧瞧顾玉竹在做什么,一路绕开侍从到了顾玉竹的住处,轻悄悄地落在花厅后窗附近,恰恰将最末几句话听在耳中。他脸上仍是挂着似笑非笑的神情,眼底戾色一层层铺染开来。第三章 藕丝乱清晨时候,一只羽毛初丰的小禾花雀不知从哪里的鸟巢里飞出来,歪歪扭扭地落在海棠树上,在花枝上跳来跳去,试探着啄了几下花苞,又斜斜往一株芍药花上落去。它柔软的小黄爪刚刚碰到花叶,犹自带着细小绒毛的翅膀还没收起,忽然听到爪下传来轻巧细碎的叮铃声,立刻受惊飞走了。秦瑟在房里隔窗看到了,唇角忍不住勾起一丝笑意。他手边放着一把红丝线,正将几条丝线打成细绳,末端再拴一枚小小的金铃铛,这么系在花树上,以防鸟雀糟践。顾玉竹还没起床,窝在被子里睡得正熟,一只手搭在床沿,修长白皙的手指垂下来,指甲是桃花一样的颜色。秦瑟笑眯眯地看他一眼,轻悄悄地将手中刚制好的护花铃拴在他手腕上。辰正时候,顾玉竹翻了个身,仍是没有半点要起床的意思,呼吸平稳绵长。秦瑟在床沿坐下,捏了捏他脸颊,道:“阿竹,该起床了。”顾玉竹将眼睛睁开一半,朦胧地看他一眼,随即又闭上。秦瑟俯身将额头抵住他额上,亲亲他嘴唇,柔声道:“起来吃早饭,细沙团子。”顾玉竹从鼻子里“嗯”一声,抬手去揉眼睛,胳膊一动,便听到手腕上叮铃叮铃的响起来,声音像一朵花一样柔和。他清醒了三分,将手腕抬到眼前看了看,笑着叫了一声“师父”,还没说下去,忽听有人在门上匆匆叩了几下,随即推门进来,正是左护法越明川。顾玉竹坐起身来,拥着棉被道:“明川,什么事这样急?”越明川道:“教主请看。”大步走近,将手中一本册子递了过去。秦瑟见有人进来,也不避开,心里盘算着还有六株芍药没拴铃铛,便仍旧坐回窗下打红线,一条腿支起来晃来晃去,逍遥得很。越明川见他居然不回避,当即翻个白眼,再看到顾玉竹手腕上的红丝金铃铛,更是忍不住扭头狠狠瞪了秦瑟一眼。秦瑟原本低着头摆弄那几条丝线,此时不知为什么抬起头来笑了一笑。顾玉竹将这两人的神情都收在眼里,他跟了秦瑟这许多年,见他素日总是笑眯眯的,发火的次数一只手数得过来,却有时候笑起来比发火更吓人。他将那册子翻完了,略一沉吟,道:“你去吧,我自有主意。”越明川告辞离去,秦瑟随口问道:“有事?”顾玉竹将那册子合上,随手丢在床头小几上,笑道:“没什么大事。”秦瑟点了点头,也不再问。正午时候,季涟提着食盒来寻秦瑟,秦瑟给最后一株芍药也拴了金铃铛,回头笑道:“小涟带了什么好吃的过来?唔,酒是落桑陌。”季涟把食盒放在敞轩的石桌上,笑道:“教主说的不错。”打开盖子,取出两碟菜、一碗汤,另有一把酒壶,一面环顾四周,道:“少主不在?” 第7章 这一来与方才恰恰掉转过来,顾玉竹想不通秦瑟怎能逃出,却也无暇去想,一时又惊又怒,道:“你……你……”反射地挣了几下,铁链哗啦啦一阵乱响,却挣扎不脱。秦瑟重重一掌打在他屁股上,道:“说,你闹什么脾气?”顾玉竹咬牙道:“我就是想杀你!”秦瑟柔声道:“乖乖地从实招来,别逼我给你吃苦头。”顾玉竹将额头抵在石壁上,死死咬住牙不出声。秦瑟随手一摸,也不知拿了一件什么刑具在手里,扯掉顾玉竹的裤子,将那刑具抵在他股间,道:“说不说?”顾玉竹觉得那物冰凉冷硬,形状古怪,忍不住颤抖一下,却仍旧死死闭着嘴。秦瑟又好气又好笑,伸手摸索一下,只觉这刑具满是倒刺,总不能当真捅进去。他将手中之物丢了,道:“罢了,我也不难为你,你走吧。”顾玉竹想不到他这么轻易便放过自己,怔了半晌,道:“你……你放我走?”秦瑟藏住了声音的笑意,道:“不错,以后别再让我见到你。”顾玉竹低声道:“你杀了我吧。”秦瑟微笑道:“这就奇了,急着死做什么?”顾玉竹不答,低低地又说一遍:“杀了我。”秦瑟笑道:“嗯,你想死,我偏偏不杀你。”转身往牢门走去,那扇沉重之极的铁门吱呀开了一半时候,果然听到顾玉竹声音暗哑地道:“是我。”秦瑟顿住脚步,道:“什么是你?”唇边浮起一丝笑意。顾玉竹咬了咬牙,道:“四年前是我将你的行踪泄露给白道,你才会被他们抓住。都是我干的!我一直想要你的命!你……你杀了我吧……你若不杀我,日后有机会,我、我还是要……”他开始说得极快,后来越来越不成句,嗓音也逐渐颤抖。秦瑟转回去,捏着他下颔轻轻摩挲,觉得他在自己手里发抖,柔声道:“死前还有什么想说的?”顾玉竹原本树叶一样抖,听了他这话,忽然平静下来,低声道:“没有。”秦瑟嗯了一声,从衣袋里摸出一个小瓷瓶,塞进顾玉竹嘴里,道:“喝了。”顾玉竹不声不响地含住那瓷瓶,扬起脖颈让里面的药水流到自己嘴里。那毒药甜甜的,落进肚子里也不觉得疼痛,顾玉竹睁着眼睛去看秦瑟,却看不清他的面容,也就闭上了眼安心等着药力发作,忽然额头重重往下一点,就此昏睡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顾玉竹睁开眼睛,只觉得睡得舒服极了,连睡前之事也模模糊糊地想不起。他动了一动,抬头便见秦瑟躺着自己身旁,正来回撩弄自己头发。顾玉竹打了个呵欠,抬手搭在他腰间,慢慢地道:“师父,我似乎做了个噩梦。”秦瑟微笑道:“梦见什么了?”顾玉竹道:“梦见你在……”他只说了四个字,忽地顿住了,脸色一点一点变得惨白,抬头去看秦瑟。秦瑟依旧笑微微地,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玩他头发,却不说话。顾玉竹慢慢缩回了手,黯然道:“你都知道了,我欺师灭祖,你杀了我就是。”秦瑟笑道:“我舍不得。”顾玉竹扭过头不去看他,过了半晌,终于忍不住将脸略略转回来,偷偷拿眼角瞄他。秦瑟忍不住笑,抬手勾起他下巴,指腹在他脸颊上摩挲几下,道:“四年前我便知道是你。在横云山庄的时候,我想过一百种法子慢慢收拾你,要不要一样一样说给你听,由你自己选一种?”顾玉竹知道他不会拿自己怎样,一时却也忍不住微微发抖,往后缩了缩,垂着眼不说话。秦瑟欺身贴过去,附在他耳边道:“阿竹,你这般大逆不道,我要怎么罚你才好?瞧着往日情分上,不如拿锁链将你拴在床上,要你日日服侍我?”顾玉竹道:“不……”秦瑟摸过也不知是谁的腰带,作势要将他绑起来,顾玉竹惊慌地挣了几下,被他在屁股上拍了两掌。秦瑟剥了他的裤子,温柔道:“你这小混蛋,不知底细便将我坑得不轻,我活了这三十几年,头一次跌这么大跟头。你自己说,我该怎么罚你?”顾玉竹低声道:“我……我不知道……那时候我太小,躲在角落里听到他们自称是青雀教的人,就以为是真的……”秦瑟道:“我还在横云山庄的时候,季涟便将真相告诉了你,你自己也前去查证过,怎么又对我下手?”一面说一面观赏他修长白皙的双腿,将他穿着的长罩衫撩到腰上去。顾玉竹低低抽泣一声,闭紧了嘴,合着眼不做声。秦瑟也不逼问,吻了吻他后颈,微笑道:“阿竹,前些时候听人说三年前你带人血洗山水秋色楼,手刃仇人的滋味好不好?”顾玉竹一瞬间睁开眼睛,想起幼年惨事,眼中尽是冰冷之意,他转眼看着秦瑟,眼色却又柔和下来:“师父……这件事我一辈子感激你。”秦瑟微笑道:“怎么个感激法?将我关进地牢里?那还是别感激我的好。”顾玉竹垂头道:“我……我怕你知道是我干的,四年前是我……你若是重新做了教主,早晚有一天会知道……你早就知道……”秦瑟道:“我知道了又怎样?”顾玉竹黯然道:“我不知道……总归是不要我了。”秦瑟道:“嗯,你怕我知道了这事要收拾你,所以抢先下手,是不是?”顾玉竹听出他沉下去的语调,不由得缩了缩,低声道:“是。”他的腰被秦瑟扣着,这一缩也没能躲得太远。秦瑟捏起他下巴,要他看着自己,道:“阿竹喜欢我吗?”顾玉竹一颗心重重一跳,仰脸看着他,低声道:“喜欢。”两个字刚刚说出口,忽然眼前一花,被秦瑟翻过去按在床上,随后重重一掌落在屁股上。他猝不及防,秦瑟下手又重,不由痛得发抖。秦瑟也不管他,仍旧这么狠狠地一掌一掌打下来,手掌挨在臀肉上的声响清清脆脆地传出来。顾玉竹被他剥衣服不知剥了几千几百次,此时皮肉受苦,却不免又羞又痛,又不敢开口求饶,一时满眼都是泪水。秦瑟直打到自己手掌隐隐作痛才停手,沉声道:“知道错在哪里了吗?”顾玉竹呜咽道:“我……我错了……”秦瑟将他拎起来,跪坐在自己面前,道:“我原以为你是翅膀硬了,不愿让出教主之位,本座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教出个野心勃勃的徒弟,也算没白养这些年。想不到你做错了事,不知悔改弥补,还要一再错下去,”一面捏着他下巴晃了晃,道,“我教过你为了将喜欢的人留住,反倒要将他宰了?”顾玉竹不答话,只是低低哽咽。秦瑟道:“下次再有这种事,最笨也是拿链子拴,记住了吗?以前那些事也不全是你的错,我不怪你。”捏着他下巴的手指忽然加了几分力气,语气渐渐冷下来,“不过你同那个叫越明川的……”顾玉竹哽咽道:“我跟他什么都没有。别、别打了……”秦瑟轻轻在他嘴唇上摩挲,道:“你喜欢他?”顾玉竹摇头。 第9章 秦瑟挖了一大块香膏抹在他穴口处,解了衣裳压住顾玉竹,硬热的分身抵在他股间,柔声道:“求我插你。”顾玉竹脸上顿时泛红,低声道:“师父……”秦瑟也不急着进去,在穴口处慢慢研磨,温存问道:“睡了一整天?”顾玉竹被他要进不进的动作弄得腰上发软,躲又躲不开,只得乖乖答道:“懒得起来,一直躺着。”秦瑟嗯了一声,不再逗他,蓄势待发的分身慢慢插进去。顾玉竹低低叫了一声,将脸埋进枕头里。秦瑟慢慢抽动几下,觉得这姿势不着力,握住他的腰向上提,道:“跪着。”顾玉竹乖乖顺着他的动作撑起身子,跪伏在床上。初时还算是鱼水相谐,后来秦瑟的动作越来越重,顾玉竹臀尖犹自红肿疼痛,被秦瑟这么一下下重重撞进来,如同又挨了一顿打一般。他想躲,腰却被紧紧捉住了,只得咬着被角忍耐。秦瑟瞧见了,略微缓了缓,将被子从他嘴里抽出来,道:“怎么了?”顾玉竹小声道:“疼……”秦瑟伸手握住他分身上下滑动几下,调笑道:“疼还这么硬?”一面又深深地插进去。顾玉竹低低啜泣一声,道:“轻、轻点……”却不由自主地被秦瑟的动作卷入情欲狂潮中。第二日早晨醒来时,秦瑟已不在身边,顾玉竹揉着酸软难当的腰坐起身来,一名婢女捧着衣裳轻巧地走进来,在床帐外道:“少主醒了?婢子服侍少主穿衣。”一面将帐子打起,挂在玉钩上。顾玉竹一时呆呆怔住,“少主”这称呼他整整四年不曾听到过,当年做了教主的那一日,只道要嘛一直在这位子上坐下去,要嘛在这位子上被秦瑟弄死,万万想不到会有人再叫他少主。这婢女名叫白虹,是以前服侍秦瑟的旧人,四年前秦瑟被囚,她也不知所踪,如今却忽然现身。仿佛过去这四年不过是个梦,一觉醒来,什么都是原样。白虹知道秦瑟与顾玉竹的关系,也不避讳他身上的暧昧痕迹,替顾玉竹换了外衫,笑道:“少主,请外面用早饭。”顾玉竹依言在外面小桌旁坐了,也不动点心,心不在焉地吃了几口粥,问道:“师父去哪里了?”白虹道:“听说教主约了右护法谈事情。”顾玉竹道:“左护法也一『書香/衣』起?”白虹摇摇头,道:“教主前日说不会留着左护法,不知现下……”顾玉竹一惊,顾不得把这句话听完,丢下碗筷便走。他匆匆赶到书房去,里面却空无一人,问了人才知道秦瑟是在议事的前厅,他不及多想,又赶到前厅去,只见厅门紧闭,四名侍从在外守着。众侍从见了他,其中一人上前阻拦道:“少主,请留步,教主正在……”顾玉竹抬手将他挥在一旁,推开门跨进去,却见秦瑟居中而坐,正在与众堂主商议事情,他这么闯进来,十几双眼睛齐刷刷地转过来看他。顾玉竹顿时怔住,他只道秦瑟与季涟有私密事务商议,没想到除了季涟,却还有这许多人,当即撩衣跪下去,道:“弟子不知教主有要事在此,请教主恕罪。”秦瑟和颜悦色地指了指身旁的座椅,道:“无妨,坐。”顾玉竹谢了座,起身过去坐着。他半抬起眼睛扫了一圈厅中之人,见多是自己做教主时提拔任命之人,变动极少,说不清心中什么滋味,慢慢将眼睛垂下去。静下心听众人谈论,却是帐目之事,这四年的帐目倒是清清楚楚,只不过天仪教一散,空下来的地盘谁来接手、接得几分,不免有些纷争。秦瑟轻轻拍了拍座椅扶手,微笑道:“此事容易,诸位兄弟多多费神,只管闷声发财,抢得多少便算多少。下个月此时,便说本座请众位平日有来往的帮主们喝酒。”主意已定,一时众人各自散去,秦瑟转向顾玉竹道:“找我有事?”顾玉竹道:“师父,明川如今是死是活?”秦瑟看他一眼,微笑道:“大概是活的。”顾玉竹道:“他在哪里?”秦瑟道:“我瞧他不顺眼,本想杀了,小涟替他求情,将他带走了。人究竟在哪里,我也不知。”顾玉竹道:“季涟要明川做什么?”秦瑟淡淡道:“爱做什么便做什么。”顾玉竹道:“师父……”秦瑟打断他的话,柔声道:“阿竹,你一向聪明,为什么一再在我面前提越明川?你提得越多,我越不想让他活着。你若是真想救他,就该乖乖闭嘴。”看顾玉竹脸色渐渐发白,不待他答话,吩咐道:“明日我有事出去一日,你和季涟好好在这里看着,有什么事情先自行处理就是。”距正午还差两刻,秦瑟乘着一叶小舟到了无锡城里,熟门熟路地走进一家酒楼。这时正是吃饭的时候,店老板招呼客人忙得团团转,一转脸看到秦瑟,当即脚不沾地般凑到近前,道:“教主,您约的人在二楼雅间候着。”一面当先引路。秦瑟点了点头,跟着店老板走过去,掀开竹帘,果然瞧见钟乐之手边放着一杯一壶,正自独酌,当下含笑招呼道:“师兄。”钟乐之抬头看他一眼,等那店老板走远了,这才开口问道:“事情处理好了?”秦瑟道:“托师兄鸿福,都收拾妥当了。”钟乐之道:“那就恭喜秦教主了。”秦瑟道:“不知师兄近日可好?听说不少人因为我的事对着师兄唧唧歪歪?”钟乐之慢慢喝酒,道:“秦教主难道不是买通了我庄中管家、里应外合逃走的吗?驭下不严、识人不清是我的不是,不过那奸细已被我处置了,也算是有了交代。”秦瑟笑道:“那就恭喜师兄了。”横云山庄的管家原本跟了钟乐之十余年,本也是一名得力属下,近年来却似是起了异心,有些不明不白的动作。钟乐之对他不满已久,却找不到因头下手,这次终于将他除去。秦瑟知晓他的心思,两人心照不宣,相视一笑。钟乐之道:“你那徒弟还好好的在那里?既然不杀,也该让他拜祖师爷了。”这时一名店伴送茶进来,他并不知秦瑟两人身份,老板叮嘱他好生侍奉贵客,他便打起精神,殷勤道:“两位客官吃点儿什么?”边说边替两人斟茶。秦瑟向钟乐之道:“这事不急。”想了一想,道:“梅花扣肉、酱爆肘子、红烧羊肉、蟹黄鱼翅,嗯,差不多了。”那店伴笑道:“好咧。再来个清淡些的汤?”秦瑟道:“猪脑汤。”钟乐之皱眉道:“你怎么这般记仇。”秦瑟笑道:“师兄太冤枉我,小弟爱吃罢了。师兄喜欢什么,随意点就是,小弟虽穷,这几个钱倒还出得起。”钟乐之皱着眉点了几个素菜,一时酒足饭饱,两人便各自离去。秦瑟出了城,那小舟在柳树下等着他,也便回青雀教去。一个月转眼过去,季涟回禀说以前的地盘非但抢了回来,还扩大不少。一众小帮派不论服或不服,都将帖子接了下来。当日秦瑟在时,周围的邪魔歪道近百年来受青雀教管辖惯了,对这位秦教主却不甚了解,但之后顾玉竹做教主之后,忙着稳定教内形势,再加上天仪教气焰正盛,不免失于约束。此时秦瑟虽然重掌权柄,天仪教也被剿灭,但他曾被白道抓住过,江湖上又有他与白道勾结的传言,这次众人虽接了请帖,倒是来探风头的居多。青雀教中,众人对两位教主之间的暗潮汹涌也是猜测纷纷,但秦瑟不说什么,知情之人也不敢泄露,顾玉竹又是泰然自若的脸色,只得仍以少主相待。自从两人之间将话说开,顾玉竹过了初时那阵战战兢兢的时日,也将那张兔子面具收起来。开宴那日,外面教众忙忙碌碌准备诸般物事,季涟也是不见人影。顾玉竹亲手帮秦瑟整理衣裳,秦瑟立在当地让他系束衣带,长吁短叹道:“当真是今时不同往日。若在之前,这些小毛贼也能摸上青雀教的桌子?”顾玉竹道:“弟子无能,堕了青雀教威名。” 第11章 那人已走开几步,听到顾玉竹的声音,急忙转回来,道:“属下刘……”顾玉竹只听见这三个字,秦瑟忽然将他的腰往上一提,加快了速度重重抽送,他脑子里成了一团浆糊,只剩下随着秦瑟的动作涌上来的一波波快感。秦瑟看着他失神的眼睛,忍不住一笑,暗自平了平气息,道:“就按你说的办,去吧。”那人听出秦瑟的声音,不由得一惊,道:“是!教主!”走开十几丈远,忽然想起两位教主的关系,这才明白那两人在房里做什么勾当。心道自己扰人好事,也不知教主和少主会不会计较,心下不免惴惴。此时书房里已是云收雨散,顾玉竹扶着桌沿撑起身子,整理自己衣裳,羞恼道:“下次别……别在这里!”秦瑟笑道:“这里有什么不好?我最喜欢偷情。”那日宴罢,众帮主各自回去,心思种种不一,懒得折腾、情愿顺从的有,打定了主意阳奉阴违的有,吃撑了想要抱成一团反抗的也有。不久传出消息,说是几个帮派坚决不肯顺从青雀教管辖,已被尽数诛灭,众人立时服贴。秦瑟将局势整顿过来,这才吩咐下属放些甜头给他们吃,慢慢收拢人心。一日季涟到花厅来寻秦瑟,恰好顾玉竹也在,他二人说完了正事。秦瑟忽道:“镇江府飞梁寨有什么响动没有?”季涟一怔,道:“属下惭愧,这寨子今日才听说。”顾玉竹也是一怔,道:“我这里也没见过他们的帐目。”秦瑟笑着拍了拍椅子扶手,道:“不知道也不奇怪,这小寨子不过十几个人。”季涟恍然“哦”了一声,道:“是那位李公子。”顾玉竹更加迷惑,从未听秦瑟说起过什么“李公子”,便不做声,听他说下去。秦瑟点了点头,道:“小涟你叫人去打探一下,那边有什么动静,过几日我或许会到镇江走一趟。你们有事便去忙。”两人出了门来,季涟忽然顿住脚,道:“少主,你对教主究竟是什么心思?”顾玉竹原本默不作声地琢磨那位“李公子”究竟是什么身份,从未听说此人名字,师父却似乎很是上心,正自暗暗排查识得的李姓之人,想不到季涟问出这么一句话来。随口道:“怎么?”他与季涟面上还算融洽,却没真正亲近过,这句话却是交浅言深。季涟道:“属下是好意,无论少主对教主真心还是假意,眼下都是机会。”顾玉竹站住了脚,一声不响,拿眼看着他。季涟道:“教主从没任命过左护法,便是为李公子留着的。”顾玉竹冷冷地道:“那又怎样。”季涟道:“少主若是有心,这时候便对教主亲近些,若是无意,便趁机让教主同李公子多亲近亲近。”看顾玉竹面色愈冷,叹了口气,道:“这话我本不该说,少主的心思也不是属下该妄自揣测的,教主行事张狂肆意是真,但山水秋色楼灭门与青雀教确实无干,少主心思不定,属下始终觉得悬心。”顾玉竹静了半晌,道:“谁说无干,是我干的。”说完转头走了。夜里顾玉竹迟迟没有回来,秦瑟在卧房里等了许久,心中奇怪,也没叫人,披了衣裳自己外出寻找,走到院门前时,忽然听见身后有什么响动,回头便见顾玉竹坐在房顶上,身边放着一把酒壶。秦瑟跃上房去,道:“你在这里做什么?”顾玉竹喝得半醉,抬头瞧着他道:“师父,你真的不怪我?”秦瑟奇道:“什么?”他闻这酒的气味,知道是百年腊酒,不由得皱眉,道:“你酒量不好,少喝这种烈酒。”顾玉竹也不知听见没有,喃喃道:“那你为什么不罚我?”秦瑟在他身边坐下,将他手中酒杯拿过来丢在一旁,笑道:“我当真计较这事,你有几条命也不够罚。”顾玉竹怔怔地道:“那天你说你知道了,我就没想过还能活着。”秦瑟看他摇摇晃晃地坐也坐不稳,怕他滚下去,伸手将他抱在怀里,微笑道:“我舍不得杀你。”顾玉竹顺势躺下去,枕在他腿上,直直看着满天星斗,道:“我以为你就算不杀我,也会赶我走。”秦瑟道:“你以前做教主时候,也得罪了一些人,赶你走同杀了你有什么分别?”顾玉竹将眼光转到秦瑟脸上,却依然是直勾勾地,道:“你不怪我?”秦瑟哄劝道:“怪你怪你。”顾玉竹将脸埋在他衣裳里,低声道:“那你罚我吧。”秦瑟想起他近日平时总带着些爱理不理的样子,被索求时却分外顺从,不由得暗自微笑,伸手抚摸他头发,道:“过些日子我带你出门玩一玩。”顾玉竹茫然看他,道:“去哪里?”秦瑟微微一笑,道:“去了就知道。”将他打横抱起,道:“不早了,回去睡了。”顾玉竹乖乖被他抱回房去,洗浴时候酒劲忽然泛上来,泡在浴桶里唱曲子,他嗓子算不得好,喝醉了酒,更加不在调上,秦瑟脱了外衣,挽起了袖子替他擦洗身体,耳朵还要受折磨,忍了一会儿,实在是忍不下去,在他屁股上拍了一掌,喝道:“安安静静的!”顾玉竹委屈地眨了眨眼,果然安分下来,下巴搁在浴桶边上,一双眼睛慢慢眨着,不知在想些什么。秦瑟捏了捏他的脸,一双手搓洗下去,正有些想入非非,忽然又见顾玉竹嘴脣动了动,含糊不清地道:“窗……”秦瑟回头看了一眼窗户,并无异样,道:“什么?”顾玉竹一改之前不成字句的醉调,字正腔圆地念道:“隔窗儿咳嗽了一声,他启朱唇急来答应。”秦瑟道:“不是说了不许唱曲子?顾玉竹委屈道:“我没唱……也不是曲子……”秦瑟又好气又好笑,道:“是什么?”顾玉竹喃喃道:“是崔莺莺夜听琴。”秦瑟笑着喝道:“听琴也不许!”顾玉竹扁嘴道:“你欺负人……”被秦瑟撩着水在身上揉来揉去,又哼哼唧唧地唱起来:“春在……小梅枝……”秦瑟心知这是唱到柳梦梅发坟了,心中好笑,在他身后密穴处轻轻一按,凑在他耳边道:“再折腾,就唱一折幽媾给我听听。”顾玉竹睁大了眼睛看他,也不知道听到了没有,却始终不肯听话,秦瑟没法子跟醉人计较,两人一直折腾到半夜才睡下。之后风平浪静地过了几个月,待立了秋,天气渐渐凉爽,秦瑟将教中事务交代给季涟,果然带着顾玉竹出门游玩。两人骑着马从无锡城里穿过去,顾玉竹转了转眼珠,道:“师父,我们去苏州玩。”秦瑟道:“先去镇江府。” 第13章 秦瑟埋在他颈侧笑了几声,在他大腿内侧摸了几把,抽回了手,笑道:“当心弄翻了船。去,叫萧老三开船。”那禅智寺在扬州府东门外不远,建在一处叫做蜀冈的小冈子上。这蜀冈水土极宜茶树,因此也辟了一座茶园,味道不输蒙顶,远近驰名,方丈房中藏着的自然更是个中绝品。禅智寺诸僧不通武艺,秦瑟二人翻墙跳进去,轻轻巧巧避过守夜僧人,摸到方丈房中去。秦瑟使唤顾玉竹进去偷茶,自己在外把风。顾玉竹不得不从,轻轻拉开窗子跳进去,刚落地便皱起了眉,心道和尚也打呼噜打得这般响亮,一面四处翻找。青雀教少主初次做贼,不免手生,袖子带翻了一个茶杯,在桌子上骨碌碌滚了几圈,那声响在静夜中尤其刺耳,眼看便要摔到地上,险险被他接住。那方丈原本好好地睡在木床上,此时似是有几分醒了,咕哝道:“……智见?”顾玉竹知道他不懂武艺,却也不想多生枝节,捏着嗓子学猫儿喵了一声。那方丈不以为意,咕哝几声,翻个身睡了。顾玉竹屏息又等了一会儿,只听见秦瑟在外面低低笑出声来。他知道秦瑟看不见,仍是忍不住向外瞪一眼,不久从大花瓶里摸到一个小小锡瓶,心知就是此物,便从窗子里跳出去,向秦瑟道:“走了。”两人仍旧翻墙出去,走出去没多远,秦瑟忽然将顾玉竹拉进一片黑魆魆的林子里,顾玉竹以为他看到什么,小声道:“怎么了?”秦瑟将他推在一棵树上,解他衣带,低笑道:“想我不想?”顾玉竹难为情道:“别在这种地方。”秦瑟道:“没人。”将他衣裳剥了,揉搓他肌肤,低笑道,“方才你不是恋恋不舍吗?这就喂饱你。”顾玉竹知道逃不开,仍然忍不住挣扎几下,道:“别在外面……”秦瑟手下不停,摸他大腿,笑道:“回船上?”顾玉竹点了点头,低喘道:“回去。”秦瑟却不挪步,将他转过去按在树上,低声笑道:“萧老三耳力最好,你若不怕,我倒也没什么。”言罢也不待顾玉竹回答,分开他臀瓣便捅了进去。秦瑟好些日子没同他亲热,此时温柔手段一概不用,只管重重地一下一下抽插到底。顾玉竹几乎要被他的动作弄得发疯,眼一闭,也不管是在哪里,扶着那棵树呻吟出声。这场情事热切而短暂,秦瑟整好了衣裳,看顾玉竹全身发软,将他横抱起来,笑道:“回去了。”两人回了船上,萧老三不待秦瑟吩咐,将船缓缓划到江心,放下绳子提了一桶江水上来,又搬出一套茶具放在船头,自到船尾歇息去了。秦瑟从船舱里摸出一床垫子铺在船头,让顾玉竹躺在上面,一面往风炉里丢了几块桑木炭烧水,笑道:“扬子江中泠水,倒也配得上这茶叶。”顾玉竹半合着眼睛,道:“原来你还会搞这个。”秦瑟微笑道:“你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顾玉竹懒洋洋地躺着,看着秦瑟意态悠闲地玩弄手中竹夹等着水沸,心道这人真是古怪得很,方才还不要脸地将自己按在寺庙外面的树丛里野合,这时候又在附庸风雅。秦瑟道:“在想什么?”顾玉竹道:“在想你。”秦瑟笑道:“想我什么?”顾玉竹道:“想你越来越无耻,一开始在客栈里,后来在书房里,现在外面也来。日后说不定青天白日大庭广众之下也要搞。”秦瑟笑道:“我可舍不得你给别人看。”说话间茶铛里水声渐变,秦瑟揭了盖子,便瞧见鱼眼一样的水泡从茶铛底冒上来,又等了一等,道:“差不多了。”便舀起一瓢水倾入放了茶叶的瓷碗中,一股真香登时四溢散出。顾玉竹拿过茶碗,端起来尝了一口。秦瑟道:“怎样?”顾玉竹舔了舔嘴唇,道:“也没觉得清心寡欲。”秦瑟微笑道:“刚从极乐世界回来,哪有这样容易清心寡欲?”顾玉竹懊恼道:“你说这话真对不起这茶。”秦瑟一笑,自己也倒了一碗茶来喝。此时已近中夜,江水泠泠从船下流过,一轮圆月悬在江边,映得满江都是流光。两旁树木都是枝叶疏朗,越觉天地清旷。秦瑟拿过茶匙轻轻敲打瓷碗,就着不知哪里的调子哼唱:“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顾玉竹道:“是秋月。”秦瑟顿了一顿,改唱道:“流波将月去,潮水共星来。”顾玉竹道:“前头还有句‘春花满正开’。”秦瑟唔了一声,就着原先的调子又唱:“秋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顾玉竹忍不住笑出声来,向后倚在他肩上,笑微微地看着天上圆月,也不说话。顾玉竹虽说并不想念家乡,秦瑟仍然命萧老三将船驶到苏州,陪顾玉竹小住几日,尝了尝糕点小食,这才重又动身。顾玉竹不知秦瑟要带自己到哪里去,问了几次,秦瑟只是笑微微地不说,只见一叶小舟逆流而上,缓缓而行,沿途江南秋景,也大有可玩赏之处。顾玉竹听秦瑟说船家萧老三耳力出众,便不肯在船上同他温存,秦瑟一笑,夜晚泊船歇息时便与顾玉竹就近寻个客栈歇息。顾玉竹对以前之事仍有些放不开,秦瑟越不在意,他便越是介怀。但路上时间久了,距青雀教越来越远,也不必接触教中事务,这件心事终于渐渐淡了。第六章 故人来一日傍晚,秦瑟一行人在一处小渔村旁歇宿,萧老三照例留在船上,秦瑟与顾玉竹住在村中唯一的一家小客栈里。顾玉竹陪秦瑟在村子里转了转,看了一会儿渔民织补渔网,说要回去瞧瞧菜肴茶水准备得如何,便先秦瑟一步回客栈去。顾玉竹进了客房,果然见到有人等他,开口便道:“打探得如何?”那人行礼道:“属下见过教……少主。”顾玉竹道:“不必多礼,说吧。”那人道:“是。飞梁寨是七年前由一个叫做燕贺的人带着四个兄弟建起来的,李雁书便是其中之一。这寨子一直不怎么成气候,最多时候也不过三十几个人,守着长江做些没本买卖,都是小生意。三年前寨主燕贺迷上一个女人,跟着她跑了,寨主这位子便由二当家李雁书接任,不过当日燕贺一走,许多人心灰意懒地散了,现在只剩了十几个人。”顾玉竹“嗯”了一声,道:“这李雁书是什么来历?”那人惭愧道:“少主恕罪,属下打探不出。”顾玉竹淡淡道:“那就罢了。”见那人并未离去,道:“还有事?” 第15章 吃过晚饭,秦瑟果然带着顾玉竹往秦淮河去,顾玉竹嗅到脂粉香气淡淡飘散过来,丝竹声韵也越来越清晰,奇道:“这是去哪里?”秦瑟奇道:“你不是要去秦淮河吗?”顾玉竹道:“我说过?”秦瑟道:“你说过。”顾玉竹道:“我……我那时在想别的事,随口说的。”秦瑟道:“想什么?”顾玉竹迅速介面道:“想晚饭吃什么。”秦瑟笑了一笑,道:“嗯,看来我不在时,你是常常来胡闹了。”顾玉竹道:“我没有。”秦瑟道:“来过几次?”顾玉竹小声道:“也就那么一两次。”说话间已到了河畔,河面上一艘艘画舫顺着水缓缓漂流,都挑着红纱灯笼,将原本黑魆魆的水面映得一片风情旖旎。秦瑟随意招了一艘花船,船上姑娘将他二人迎入舱中,细看是两位容貌俊美的公子,瞧上去有钱得很,哪有不尽心服侍的道理,两名女子抚弄丝竹,其余两人便服侍他二人饮酒。秦瑟挑了一个顺眼的坐在身边倒酒,扭头看顾玉竹规规矩矩地,眼观鼻鼻观心,笑道:“你做什么?”顾玉竹嘀咕道:“你又不肯让我做什么。”他嘀咕的声音不大,偏偏恰好能让秦瑟听到,秦瑟笑道:“你想要做什么?”顾玉竹道:“总之你不肯的,何必要问。”秦瑟哈哈一笑,倒了一杯酒递到他嘴边,道:“小东西胆子越来越大了。”顾玉竹在他手里喝了,觉得这酒水甚是寻常。秦瑟一手将他拉到自己身边坐着,微微笑道:“四年之前……”顾玉竹听了这四个字在耳中,心下一惊,脑子里一乱,想不到秦瑟竟然真的要同自己算旧帐,余下的话便没听在耳中,忽觉船身猛地一晃,似是在下沉。秦瑟脸色一变,拉着顾玉竹一晃身冲到舱外,足尖一点,已落在另一艘画舫上。便听一人喝道:“将那一条船也凿沉了!”顾玉竹吃惊道:“明川!”抬眼间只见自己所在的这艘画舫已被数艘小艇团团围住,其余船只都被远远赶开,火把明亮,弓箭耀目,当中那人居然便是越明川。秦瑟微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前任左护法。怎地到秦淮河来玩?这般胡闹,给小涟知道,只怕要给你苦头吃了。”越明川的脸色一瞬间变得狰狞,咬牙切齿道:“秦瑟!我看你还能张狂多久!”随即侧头呼喝手下道:“还不快动手!”秦瑟毫不在意,微微笑道:“你能将这秦淮河中的船只尽数凿沉吗?”一面瞧着一道水线从越明川那处渐渐推近过来。越明川道:“正有此意!凿沉了船,看你如何立足?”秦瑟笑道:“凿沉了船便下水,这有何难。”越明川一字一字道:“你不会水。”秦瑟微笑道:“我生在太湖边上,你居然说我不会水?”越明川冷冷地笃定道:“你不会。”秦瑟笑道:“好吧,你说不会便不会,我不同你争。”他与越明川对答之际,一直在留神察看周围画舫的远近,但越明川处心积虑多日,定要将秦瑟弄死在这秦淮河里,今夜早已策划齐全,早在凿船时候便派人将其余画舫赶得远远的,以防秦瑟逃走。秦瑟暗暗看得清楚,此时剩在自己周围几丈远的只有八艘越明川的船,众多手下架起弓箭,箭头碧油油地闪光,显然淬有剧毒,若不是碍着顾玉竹在自己身旁,只怕早已万箭齐发。夺船是万万不能,但这道水线眼看便通到自己船下。越明川说话时一个劲儿地给顾玉竹打眼色,示意他跳入水中,自己便可对秦瑟下手。顾玉竹刚刚被秦瑟拖出来时尚自心乱如麻,见到越明川后反倒平静下来,秦瑟与自己之间暂且不论,却不能伤在越明川手里。低声道:“师父,你……不会水?”秦瑟微微一笑,道:“不会。”顾玉竹道:“吸一口气。”说话时船身一晃,渐渐倾斜,显然已被凿穿,他不再迟疑,拉着秦瑟一翻身跳进江水中。秦瑟果真不会游水,入了水也不挣扎,直直沉下去,顾玉竹心中叫苦不迭,一手拉着他,睁开眼辨别方向,潜到江水极深处,顺流而下。他知道绝没这样容易逃脱,从怀里摸出一把短剑,一面留神四周水流。只不过极少有人知道青雀教少主水性极好,虽然带了一个人,也是追之不及。头顶暗影幢幢,想是越明川正在驾船追赶,但秦淮河中大大小小的船只数也数不清,水道虽阔,却难以全力划行。这一路居然并无人阻拦袭击,倒是秦瑟忽然挣扎起来,顾玉竹凑过去贴在他嘴上,度了一口气给他。顾玉竹游出甚远,抬头看看水上船只慢慢漂动,并无追踪之象,一口气再也支持不住,带着秦瑟奋力上游,露出水面,当即深深透了一口气。不想恰好是在一艘画舫窗前,船中那女子刚刚卸妆完毕,哗的一盆胭脂水泼出来,浇了顾玉竹一头一脸。那女子也想不到居然如此凑巧,抿嘴一笑,道:“这可真是对不住了,公子请上船来,换件干净衣服。咦,公子拖着什么?”顾玉竹喘一口气,道:“多谢。”爬上船去,将秦瑟也拖上来,却见他双眼紧闭,肚腹鼓起,也不知喝了多少水、呛死没有,当下愣了一愣,叫道:“师父,师父!”那女子道:“快控水。”顾玉竹不待她说,将秦瑟头上脚下摆在船边,肚腹搁在船舷处,用力按下去,不久便见秦瑟吐出不少江水,咳了几声,慢慢睁开眼来。顾玉竹舒了一口气,坐倒在船板上,道:“师父,你总算醒啦。”秦瑟慢慢坐起来,脸色苍白,仍旧笑微微地,道:“我若死了,你就是名正言顺的教主。”顾玉竹道:“再说,我就把你推下去!”秦瑟微微一笑,道:“月娘,叫你看笑话了。”却是与那女子说话。那女子一笑,道:“教主说的是哪里话。是奴家失职,害得教主与少主涉险,奴家必定将越明川捉来,交给教主发落。”顾玉竹不由得一怔,青雀教势力不小,在江南重镇都设有分舵,他知道金陵分舵舵主是个女子,但他到金陵一是次数极少,二来是为了游玩而非公务,因此从没见过分舵舵主,想不到这次如此巧法,竟然在逃命时遇到。当下那月娘命两名小婢服侍秦瑟二人到后舱换了衣裳,再出来时,前舱已摆好一桌小小的精致席面,一把银壶,几样点心,两三碟素菜,两名青衣小婢跟出来服侍,将酒杯倒满了。月娘抱了一具琵琶坐在一旁,柔声道:“月娘久未调弦,也不知退步多少,教主莫嫌嘈吵。”秦瑟微笑道:“月娘的琵琶,难道还有不好的?”言罢便见纤手轻轻一抹,琵琶声动,如珠玉玲珑,在这小小船舱中婉转萦绕不绝。酒是醇香美酒,菜点也都精细可口,丝弦侑酒,红袖添香,与方才狠狈逃命相比,直如天上人间。顾玉竹喝了两杯酒,只觉全身舒适,听着月娘弹曲子,一面将方才秦瑟晕去之时的事情讲给他听,秦瑟捉过他一缕头发嗅嗅,笑道:“阿竹倒是艳福不浅。” 第17章 秦瑟一纵身跃回岸边,走到顾玉竹身边,柔声道:“觉得怎样?”他口气温和,心下却有些急躁,顾玉竹明明没断气,月娘言语中却全然将他当做死人,也不知在他身上下了什么厉害毒物,可是瞧顾玉竹的模样,却又不太像太严重。顾玉竹嘴唇颤抖几下,道:“痛……胸口痛……冷……”秦瑟径自抬手扒开他衣裳,火把下看得分明,只见他心口处多了一朵青色桃花,色泽柔和,意态风流,如同名家手笔,心下当即一惊,脱口道:“二月桃花!”二月桃花乃是一种奇毒,无色无味,着人便在心口处生出一朵桃花图样。常言道至阳为仙,至阴为鬼,人身有阴阳二气,这毒专门搜求人之阳气,阳气减一分,这花便艳一分,这桃花变作嫣红之色时,便是中毒之人阳气竭尽之气。顾玉竹也曾听说过这名字,幼时秦瑟哄他睡觉,常常捡些有趣的江湖掌故说给他听,还说这毒还有一样特异之处,中毒之人若是动情动欲,阳气耗竭更快,全名其实是叫做“二月桃花莫相思”。这毒冠以“二月”之名,一是形容初中毒时桃花颜色如二月心苞一般青嫩,二是说无论如何,中毒之人绝不会活过两个月。当时顾玉竹只当是有趣好玩的传言听,想不到竟然有朝一日尝到它的滋味。秦瑟带着众人匆匆赶回金陵分舵,将顾玉竹好生安置下,审问了今夜复试月娘左右的两名青衣小婢,那两名小婢不待他如何威逼利诱便从实招认,说毒物是涂在衣衫上给顾玉竹穿了,却不知解药在哪里。秦瑟从未听说“二月桃花”有过解药,也没想过从这两个小丫头嘴里问出来,他不愿为难月娘之人,命人将两名小婢放了,转去后堂看顾玉竹。顾玉竹裹在两床被子里冷得瑟瑟发抖,看见秦瑟进来,眼里闪出些不同寻常的光彩。秦瑟微觉奇怪,又想他病痛中喜欢看到熟悉的人,也是常情。坐在床边柔声问道:“怎么样?还痛不痛?”顾玉竹摇头道:“不痛了。师父,我冷。”秦瑟道:“我叫人送火盆来。”顾玉竹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勾住秦瑟的袖子,道:“师父,你身上暖和,抱我一会儿。”秦瑟一眼将他抱在自己怀里,觉得他身体冰冷,不住微微发抖,他的脸颊贴在自己胸膛上,隔着衣衫觉得他的脸也是冷的。心下说不出的疼痛,低声道:“以后别再胡闹,害了别人,自己也受苦。”顾玉竹“嗯”了一声,抬头在他脸上亲吻一些。秦瑟轻轻抚摸他头发,道:“别怕,解毒的法子总是有的。”顾玉竹又“嗯”了一声,呼吸忽然急促起来,低声叫道:“师父,师父。”秦瑟觉得异样,忙道:“怎么?不舒服?”顾玉竹苍白的脸上泛起合欢花一样的红潮,道:“我不知道……师父……”秦瑟心中一惊,想不到只是这样寻常搂抱,顾玉竹居然会动情欲,这毒当真邪门。喝道:“忍住!你还要命不要?”顾玉竹带着哭腔小声道:“我忍不住……师父……”眼睛湿湿地瞧着秦瑟,手脚并用地黏在他身上不肯松开。若在平时,秦瑟自然来者不拒,必定让他第二天直不起腰来,如今若是乱来,却是害他性命。秦瑟深深吸一口气,将他从自己身上撕下来,生怕顾玉竹自行抚弄,将他两手用衣带绑在身侧,起身要走。顾玉竹在他身后呜咽道:“师父,你别走……”秦瑟心烦意乱,边走边道:“小东西,要命就闭嘴。”顾玉竹啜泣道:“我不要命,要你。”秦瑟又好气又好笑,果然折返回来。顾玉竹脑子里全然被情欲占据了,又惊又喜地看着他,见他低头来吻自己嘴唇,热情地迎上去同他纠缠,忽然被秦瑟一掌在颈侧,一歪头晕了过去。秦瑟叹一口气,在顾玉竹紧闭的眼睑上亲一下,起身出去。萧老三正要赶回青雀教太湖总舵,在外面等着向秦瑟辞行,见他出来,上前说了几句话,又道:“教主,我刚刚审了越明川,他带来的手下竟然是横云山庄的人。”秦瑟点了点头,道:“给钟乐之送封信,叫他拿银子赎人。你去吧。”之后吩咐一旁陪侍的下属道:“越明川在哪里,带我过去。”越明川被锁在分舵刑堂里,手脚被锁链捆着挂在墙上。秦瑟走进来时候,他原本无精打采地垂着头,看到秦瑟,立刻昂起了头盯着他,一副要扑上去拼命的架势。秦瑟也不看他,在刑架旁思索一会儿,挑了一根鞭子,这才走到越明川面前,却不打他,倒转鞭柄在越明川屁股上戳了几下,向后面滑过去。越明川顿时惊恐,道:“你……你干什么?”秦瑟面无表情,道:“你说呢?”越明川想起之前秦瑟在秦淮河上说的话,脸色登时惨白,半晌道:“你杀了我吧。”秦瑟微笑道:“我会这样便宜你?”越明川无话可说,道:“拿……拿开!”拼命躲开那跟鞭柄。秦瑟抬手拿鞭柄在他脸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道:“你来金陵做什么?”越明川被他吓了一通,不敢不说实话,却仍旧没有好声气,撇头恨恨地道:“自然是为了救教主!”秦瑟嗤的一声笑,道:“阿竹恨不得长在我身上,要你来多管闲事?”越明川道:“教主对你一片真心,你缺没安好心!”秦瑟道:“这可奇了,你又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怎么对我的心思这么笃定?”越明川道:“我不知道,自然有人知道!”秦瑟道:“谁?”越明川闭口不答。秦瑟冷笑道:“既然你带了横云山庄的人,必定是卢微告诉你的了。”越明川听到“卢微”这名字便睁大了眼,虽没开口承认,显然秦瑟说的不错。秦瑟静了半晌,唇角勾出一丝笑意来,道:“越明川,你脑子里全是馄饨汤。卢微是什么人,他的话你居然也信?”越明川心知他说的不错,强辩道:“那也总、总比你好些。”秦瑟冷笑道:“我原本便要去找他,正好将这笔账一并算了。你要救阿竹,反倒害他身中奇毒,蠢成这样,怎么还没一头撞死?”回手重重抽了他一鞭,转头便走,一面吩咐道:“给他吃点儿苦头,别弄死了。”此时夜色早已深了,秦瑟回房歇息,顾玉竹还没醒过来,身体依旧冰冷,秦瑟解了外衣,将他抱在怀里入睡。半夜时侯顾玉竹在他怀里动了几下,并没迷了心窍一般缠着他求欢,却迷糊起来,抓着秦瑟的衣裳不肯松手,喃喃道:“师父,是我错了,是我做错了。” 第19章 方镜波抓住马车门死不松手,痛哭流涕道:“教主,属下对教主忠心耿耿,你不能把属下往火坑里推!”秦瑟道:“本座要你忠心耿耿地将少主的命换回来。”方镜波死命挣扎道:“属下也是要命的!”秦瑟笑道:“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抬手将他打晕了。秦瑟带着方镜波上山时候,顾玉竹刚刚服下一碗汤药,沉沉睡了过去,直到正午时候才醒过来,刚一睁眼,侍候在旁的一名属下便道:“少主醒了,中午想吃什么?”顾玉竹睡意未消,环顾四周没见到秦瑟,问道:“教主呢?”此时忽听一个陌生声音道:“一早便上山去啦。”随即便见一名秀丽少年跳上马车来,笑着招呼道:“师兄。”顾玉竹一惊,道:“你叫我什么?”那少年眨了眨眼,道:“师兄。”顾玉竹道:“你……你是什么时候拜在师父门下的?”一时心乱如麻。那少年其实在钟乐之的弟子,秦瑟对方镜波的底细一清二楚,早就打定了将他送作礼物的主意。他不知在山上要耽搁多久,早几日便派人递信给钟乐之,借了他来照看顾玉竹,临行时叮嘱他暂时不必对顾玉竹提及师门之事。那少年张了张嘴,脑子里转了一转,道:“也没多久,就是最近小半年。”顾玉竹自从中毒以来始终觉得寒冷难当,此时脑子一并冻住,全然没想到这个年纪骨骼筋脉早已长成,习武已经晚了,只知道秦瑟这个专爱对徒弟下手的家伙又收了个未必比自己好看、却比自己年轻的弟子。当下颓然躺倒,什么也懒得再问,听任那少年指挥下属搭起帐篷,暂时在此地安置下来。几日来那少年一直陪在顾玉竹身旁,时常逗他说话解闷,顾玉竹一来担忧秦瑟,而来不愿理会他,始终是懒洋洋毫无精神的模样。这么过了六七日,一天旁晚,顾玉竹又是无情无绪地躺在帐篷里,忽听在外守卫的几名下属叫道:“教主!”顾玉竹一惊,翻遍身来正要坐起,早有下属打起帐门,秦瑟走了进来,笑道:“觉得怎样?我们这就上山去。”一面端详他的脸孔,道:“唔,怎么瘦了?”那少年急忙撇清,道:“这可不关我的事,我这几天费劲了心思,说笑话说得嘴都干了,师兄也不肯笑一笑。”秦瑟笑道:“原本这世上竟有听你讲笑话却不笑的人?”口气却不太像是对弟子说话。顾玉竹不愿听他两人对答,将脸埋在秦瑟怀里,秦瑟抚摸他的肩膀,对那少年笑道:“这几日多亏你,过些日子见到师兄,我替你说几句好话就是了。”那少年嘻嘻笑道:“多谢师叔,那我走啦。”行个礼转身走了。顾玉竹愕然抬头,道:“师叔?”秦瑟微笑道:“我叫他不必多提师门之事。怎么?”顾玉竹道:“他……他说是你的弟子。”一时不由发呆,秦瑟从未提起过自己师门之事,他自小也没想过秦瑟既然做自己的师父,他的武艺自然也是有人传授的,一瞬之间,对眼前这熟悉之极的枕边人生了一种陌生之意,半晌道:“那……我师伯是什么人?”秦瑟却不回答,笑道:“过些日子见到,你就知道了。现在解毒要紧。”唤了下属进来,命人驾车上山。洛长天的住处并不如何偏僻,山道崎岖一些,也还不算难走,顾玉竹在车里摇摇晃晃,一面思量心事。秦瑟见他一脸迷惘,伸手轻轻拍他脑袋,笑道:“四年之前我便想带你回来见见师祖,当时你若乖乖的,今日也不必费心猜疑。”顾玉竹听他又提起四年之前,一颗心不由得一跳,将整句话听完了,心道:“原来那日师父在秦淮河上要说的是这个。”秦瑟见他不语,笑道:“吃醋了?”顾玉竹苍白的脸上泛起微红,抱着秦瑟轻轻磨蹭。秦瑟柔声道:“乖些,等你好了,这些日子欠下的慢慢全都不给你。”顾玉竹埋在他怀里,居然轻轻“嗯”了一声。不久,到了地方,顾玉竹下了车来,只见眼前一处清雅院落,却是江南风致,川地山中多竹,这小院四周也全是竹林,清风吹过,碧绿修长的竹枝拂过粉墙黛瓦,十分相称。顾玉竹随着秦瑟走进院里,见一人迎面过来,大约三十几岁年纪,脸容清隽,神情淡淡的,料想这就是洛长天了,便躬身行礼道:“晚辈见过洛前辈。”他身上没力气,便是行礼时也靠在秦瑟身上,洛长天看着这两人的亲密情态,道:“秦教主果然教徒有方。”秦瑟微笑道:“哪里,小徒顽劣,怎比得上方堂主聪明伶俐。”洛长天看了顾玉竹半晌,道:“你很好!”顾玉竹一怔,不明白他这话是何意,又听他道:“你的伤不要紧,不过也没这么容易好起来,暂且在这里住几日,闲了去跟小镜说说话。”顾玉竹听说无碍,心中欢喜,一面答应了。此时天色不早,洛长天便叫小童带他二人回房,又命人送了晚饭。他二人吃了饭,闲话了几句,忽然听见后面小院中有人又哭又叫,居然像是方镜波的声音。顾玉竹奇道:“是方堂主?他怎么了?”秦瑟笑道:“好些日子,随他去。你身上不好,早些歇息。”一面吹熄了灯烛。第二日一早,洛长天便派人请秦瑟师徒过去,三人寒暄几句,洛长天便细细替顾玉竹看了,又问了他几句话,道:“不是二月桃花,故意弄得相像罢了。若是按着二月桃花的法子解毒,这条命就不在了。”秦瑟早料到没这么简单,道:“果然如此。”洛长天道:“我自有法子,你们不必担心。”说完这句话,不再理会二人,径自往药室去了。秦瑟师徒吃了早饭,秦瑟说去寻洛长天探问此毒情形,顾玉竹顾玉竹闲坐了一会儿,向小童问明了方镜波的住处,前去探望。进门的时候,方镜波还没起床,顾玉竹正要回去,服侍方镜波的小童却笑道:“公子请进。”替他将卧房门开了。顾玉竹心下有些疑惑,走进去便见床上横着一只卷得严严实实的被筒,料想是方镜波蜷在里面,他上前轻轻拍了一拍,道:“方堂主?”便见那被筒被他拍得猛然一缩,听到声音后,似是放松了一些,里面的人慢慢露出半个脑袋,果然是方镜波。他仰头看着顾玉竹,呜呜道:“少主。”顾玉竹一怔,只见他头发乱得像鸟窝一般,嘴唇微肿,脸上重重叠叠都是泪痕,白皙的脖颈上隐约露出点点红痕,模样甚是凄惨。道:“你……”恍然明白了洛长天说自己“很好”的意思。方镜波道:“少主,你……你也是这么痛过来的吗?”方镜波在青雀教中虽是堂主之尊,但实在有些不通事务,全靠一手过硬的本事才做到堂主的位子。他这一问也太过直率,顾玉竹心下有些尴尬,道:“好像……没你这样痛,也没这么久。”方镜波痛不欲生,道:“什么时候才能不痛?”顾玉竹干咳了几声,道:“……习惯就好。”午夜时候秦瑟回来,同顾玉竹说洛长天已经想好法子,先服药调理十日,之后泡十日药浴,便可除根。师徒二人至此放下心来,秦瑟又笑嘻嘻地说起,前些日子之所以耽搁了好几日下山,是因为洛长天拉着他讨教房中之事。 第21章 那少年忽然站起身来,道:“实话对你说了便是,我捉你到这里,替人出头倒是其次,本意是见你长得不错,拿来玩玩。”说着上前一步,捉住他手腕将他压倒在地。顾玉竹心中忽地掠过一个念头:“这少年说话口吻跟师父有几分相似。”这当下容不得他多想,觉得那少年的手在自己身上摸索,便抬腿踢他要害。那少年伸手在他腿弯穴道上左右一拂,顾玉竹的两腿顿时没了力气。他耳中听得布帛撕裂之声,急怒攻心,原本就是大病初愈,气血不稳,此时竟然一口鲜血喷了出来。那少年侧身一躲,仍有几滴血溅在袖子上,他解了衣袍丢在地上,随便一脚踢开,一面捏着顾玉竹的下巴摩挲几下,笑道:“你吐吐血倒也情趣,,不过若是吐多了死过去,做到一半忽然变成奸尸,那就没趣得很啦。”说罢将顾玉竹拎起来扛在肩上,这次却不再满山乱转,沿着石阶山路一步步走上去。这一夜两人在树顶露宿,顾玉竹对这少年,全然摸不着头脑,也不知秦瑟现下知道自己被人掳走没有,睁眼看着星星过了一夜。次日清晨,两人吃了些昨日剩下的食物,那少年又将顾玉竹扛在肩上,在山上熟悉至极地穿行。有时走的是大路,有时走的却是荒废已久的小径,更有时候在树顶上跳来跳去。顾玉竹心下暗暗吃惊,他被这少年突然袭得手,看得出他功夫不错,却想不到居然这样好,带了一人还能这样轻巧迅捷地从树顶一掠而过,这份轻功,他自问决计做不到。日头渐渐升上中天,又渐渐西沉,那少年偶尔歇息片刻,也不见他如何疲累。顾玉竹咬了咬牙,又道:“你究竟是什么人?”那少年笑道:“不是说了嘛,猜到了就告诉你。”顾玉竹道:“你要同我师父为难?”那少年依旧是笑,道:“你师父?谁啊?”他嘴里说着,脚下不停,这么奔了约有一刻,忽然停住了,小声喃喃自语道:“不能带回去,一下子便会给找到,也太没趣,总要等他找到了再杀的好……咳,究竟该藏在哪里……”顾玉竹没听见他的自言自语,叫道:“喂,你放了我!”那少年在他屁股上拍了一记,道:“看你生了一张聪明脸孔,怎么说话这样笨?我要是这么轻易就放你,还抓你做什么?”顾玉竹道:“你住我到底要做什么?”实在是摸不著半点头脑。那少年嘻嘻一笑,那只手还没挪开,此时在他屁股上改拍为抓,顺手吃了一记豆腐,道:“这个不也告诉过你吗?”他说话间打定了主意,转个方向又开始疾行。这时天色渐渐黑了,那少年跑了一阵,忽然又停下来,摸了摸肚子,抬手点了顾玉竹的哑穴,将他安置在一根粗大茂密的树枝上,笑道:“我又饿了,去找些吃的来,你可别想逃走。”随即跳下树去。顾玉竹躺在树上,运气内力冲撞被封穴位,却半点用处也没有。这少年看上去不过六七岁,功夫却着实厉害。顾玉竹做教主四年,结下的仇人自然是有的,可是心中琢磨来琢磨去,实在想不出哪一人与这少年有关。又过了片刻,天色愈发阴沉,夜色一层层地漫上来,远处似乎有人声传来,顾玉竹听那声音隐约有几分像是秦瑟,心中一阵惊喜,睁开眼来,他转侧不得,眼角却瞥见有火光渐渐靠近,便在此时,身边风声微动,却是那少年回来了。那少年俯在顾玉竹耳边极轻极轻地道:“有人过来了,是来寻你的吗?”他的声音与方才不太相同,冷幽幽地带着三分寒意,绝不像少年人的口吻。顾玉竹心里一惊,觉得一股杀意直逼过来,却苦于穴位被点,什么也做不了。这时便听到洛长天的声音道:“这可奇了,这附近都找遍了,他能到哪里去?秦教主,你有什么主意没有?”顾玉竹此时也顾不得那少年,屏着气等秦瑟开口说话,一面默默数他的脚步声,听他竟然在树下停了下来,一颗心止不住怦怦乱跳。过了片刻,秦瑟开口道:“也罢,找不到就算了,我们回去就是。”洛长天不解道:“怎么?”秦瑟道:“那小东西对不起我,我本想多留他些日子,玩腻了再处置。现下看来,是他自己想明白了,跑掉了。我派人搜捕便是,也不必在附近寻找了。”顾玉竹将这句话听耳朵里,如同一道晴天霹雳当头落下,顿时呆住了。当日秦瑟识破了顾玉竹的计谋,虽然是犯上作乱、欺师灭祖这等极为大逆不道之事,却也只将他小小教训一顿,就此揭过不提,待他只有比以前更好。顾玉竹心中原本爱他,这下又悔有愧,更加死心塌地,却想不到秦瑟原本竟怀着这样的心思。他心中难受之极,胸中一团气堵塞胀满,一时痛不欲生,一时又想若秦瑟喜欢这样罚他,那自己受着便是。那少年拎着他跳下树来,笑嘻嘻地道:“咦,你哭啦?”伸出食指抹了抹他脸上的泪水,方才那阴森口气不知抛到哪里去。顾玉竹将头扭到一旁,理也不理他。那少年似乎甚是开心,笑道:“我最见不得美人掉眼泪,我帮你杀了他好不好?”顾玉竹恶狠狠地道:“要你多管闲事!”那少年啧啧两声,道:“容貌是好的,可惜脾气太坏。”在他身上戳了几下,又笑道:“你听见没有,他要杀你呢。不如以后跟着我吧。”顾玉竹黯然道:“……我对不起他,他要杀就杀好了。”那少年静然半晌,道:“罢了,我也懒得再乱走,带你回去就是。”将顾玉竹拎起来扛在肩上,施展轻功往西北方疾行而去。不知那少年走了多少时候,忽觉有灯光映在脸上,顾玉竹抬眼抬眼便见到一座高门大户,旁边悬着两个大灯笼,中间匾牌上提了三个大字,却来不及看清,仿佛是什么“微”。那少年迈进门去,两旁随即有人迎上来,行礼道:“门主。”顾玉竹吃了一惊,心道这少年静然还是门主,瞧他一点点年纪,能做得了什么门主。那少年“嗯”了一声,道:“这几日有什么事?”那下属道:“这几日一切安好。只是二公子派人送信来……”话没说完,那少年挥手止住了他,将顾玉竹丢过来,道:“带下去看管起来。”那属下往顾玉竹脸上一看,吃惊道:“门主,这不就是……”那少年喝道:“少废话!快去!”那属下连声称是,连忙将人带下去。他不知为何对顾玉竹颇为客气,也没将他关在牢里,寻了一间空闲客房,将他放在床上,随即掩上门走了。顾玉竹躺在床上动弹不得,想想秦瑟的心思,想想自己目下的处境,看着地上的月影渐渐推移,难道到极处,反而渐渐平静下来,被封的穴道到了时辰便自行解开,顾玉竹起来活动手足,试着推了推窗子。忽听房门一响,随即便听那少年在身后道:“你可别想跳窗逃走。”顾玉竹转回身来,道:“你究竟想要怎么样?”那少年换回了一身衣裳,笑嘻嘻地道:“咦,你瞧上去好多了。那就过来吧。”走到床边大模大样地坐下,伸手拍了拍床铺,拿眼睛看着顾玉竹。顾玉竹道:“做什么?”那少年笑道:“陪我睡觉。难道你非要拜过天地才肯?”顾玉竹道:“不干。”那少年却也没纠缠,道:“那就算了。不过我也不会轻易饶过你,你在这里住些日日,好好服侍我,或许我一开心,就放你走了。”顾玉竹道:“你要我做什么?”那少年笑道:“端茶倒水,铺床叠被。” 第23章 顾玉竹此时已是惊得说不出话来,钟乐之是师祖已足够他目瞪口呆好一阵子,谁想到真正的师祖竟然是这少年?他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年纪,比自己还要小十岁,怎会有两个这么大的徒弟?此时便听那少年道:“你想不想让师父更高兴些?”秦瑟笑道:“过犹不及,现在就挺好。”那少年看了他怀里的顾玉竹一眼,哼了一声,言简意赅地道:“宰了他。”秦瑟嬉笑道:“我舍不得。”那少年瞪他一眼,道:“你少嬉皮笑脸。”秦瑟正了正颜色,道:“师父为何要杀他?”那少年道:“欺师灭祖的东西,留着干什么?”秦瑟道:“如此说来,师父是肯让他入门的了?”那少年道:“想也别想!你私自收徒,这笔账回头再找你算。”秦瑟道:“师父既然不肯,“欺师灭祖”这四个字就说不上了。”你少年想了想,道:“罢了,那我收他入门,你快动手。”、秦瑟道:“他以前做下那些事,师父还肯收他,必定是既往不咎了。”那少年道:“那就算他是青雀教属下,你手下教众犯上作乱,还不该死?”秦瑟道:“本教主不想让他死。”那少年脸色一沉,道:“小秦儿,你油嘴滑舌的本事又有长进了。”秦瑟微笑道:“谢师父夸奖。”那少年重重一拍石桌,喝道:“秦瑟!”秦瑟仍旧是微笑,应道:“弟子在。”那少年皱眉道:“罢了,小秦儿你喜欢装糊涂就装好了。实话告诉你,这{門第-紫}小东西的命我是要定了,你愿意自己下手最好,狠不下心我也不怪你,旁边站着。别惹我发火,连累自己也吃苦头。”秦瑟叹一口气,道:“师父给的苦头许久没吃过,当真有几分怀念。”那少年眸色一冷,扬了扬下巴,道:“乐之,把这混账拿下。”钟乐之应道:“是。”上前几步,抽出长剑,道:“师弟,你还是让开吧。”秦瑟回身将顾玉竹放下,让他靠着一根粗大竹子坐好,微笑道:“师兄,上次一时不慎落在你手里,若论单打独斗,你不如我。”一振衣袖,握住内中滑出的一柄短剑,脚步不移,剑尖向钟乐之肩头斜斜刺去。除了四年前被白道诸人伏击,顾玉竹也不过第二次见秦瑟与人相斗,此时两人剑招施展开来,路数虽然相近,倒也不尽相同。秦瑟用的是一柄短剑,兵刃上吃亏些,却没让钟乐之讨了丝毫便宜去。钟乐之无意伤及他身后的顾玉竹,秦瑟却丝毫不肯大意,腾挪进退,不论是攻是守,始终不离顾玉竹身前五步。两人斗得正酣,那少年坐在石凳上看了半晌,忽然立起身来,不紧不慢地一步步向顾玉竹走过去。秦瑟护着顾玉竹不肯离开,身法招数不免打个折扣,与钟乐之堪堪打成平手,那少年若是出手,万难抵挡得住。顾玉竹眼睁睁地看着他走过来,心知这人向自己走近一步,自己便离鬼门关近了一步。便在此时,秦瑟闷哼一声,胁下被钟乐之一剑划伤,显是被那少年的动作分了心。这样子那柄寒霜剑染了血,映着冷幽月色,十分慑人。那血溅到顾玉竹脸上,冷得像冰,顾玉竹看着秦瑟后腰处的衣裳渐渐渗出血色,犹如万箭钻心,生怕秦瑟再又分心,硬生生将喉头一声“师父”压住了。那少年却停住步子,在不远处笑吟吟地看着他。顾玉竹望着他,低声道:“你杀了我吧,叫他停手。”那少年微笑道:“看来小秦儿是真心对你,我若动手,害得我们师徒失和,那可不好了。”他抬手虚弹,顾玉竹忽觉胸腹处被封的大穴松动,体内滞涩的真气随即流动起来,四肢仍旧无力,但胸腹间真气已经运转自如,只听那少年笑道:“你自尽便是。”秦瑟厉声道:“别犯傻!”想要回身,却被钟乐之死死缠住。耳中听得那少年笑嘻嘻地催促顾玉竹自断经脉,真要急得一口血吐出来。便在此时,忽然一人远处斜斜掠下,一把抄起顾玉竹,又远远掠了开了。顾玉竹已是拼着一口气自断心脉,忽然被人救起,不免心中又惊又喜,不知是哪里来的救兵,定睛一看,却是飞梁寨的寨主李雁书。便听李雁书笑道:“师父,两位师兄,我回来了!”秦瑟边打边道:“来得好!果然是我的好师弟!”精神一震,刷刷刷连攻三剑,逼退了钟乐之,向后跃到李雁书身旁。那少年看着他二人,怒道:“两个混账!”李雁书伸伸舌头,道:“师父,你别生气。我这小师侄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师兄说不定便伤心过度,英年早逝,咱们抉微门将来的门主可就没啦。师父你虽然是一片好心,千好万好却也害死了得意弟子,不免老怀凄凉,万一追随师伯去了,弟子可也没法活了。剩下钟师兄一人,也太寂寞,不如大家一起作伴吧。他这一番话说完,钟乐之忍不住噗的一声笑出来,顾玉竹想笑又不敢,秦瑟早已肆无忌惮地哈哈大笑起来。那少年更加生气,道:“什么老怀?!秦瑟这混账死了就罢了,我正中意钟乐之接这个位子!”李雁书打蛇随棍上,陪笑道:“是是是!弟子说错了,师父瞧上去青春年少,比弟子还要年轻许多,怎么说“老怀”,明明是“壮怀激烈,雄姿英发”才对!不不,是年少风流、芝兰玉树。”那少年此时也被他气得笑起来,道:“罢了,此事日后再说。你们三个,都给我回去。小秦儿你的伤好好裹一裹。”言罢转身过去了,钟乐之随后跟上。秦瑟看着他二人的背影,笑着摇摇头,道:“果然徒弟都是别家的好。”一面从李雁书手里接过顾玉竹,在他腰上摸一把,笑道:“我就不这么想。”顾玉竹道:“师父,你的伤怎么样?”秦瑟道:“不妨事,划伤皮肉罢了。”顾玉竹道:“那……那我呢?师祖他……”秦瑟微笑道:“你放心,我若是没能把你抢出来,你这小命一定是断送了。师父现下既然输了一着,那就不会再出手伤你。本门规矩一向如此。”一面运劲替他解了穴。顾玉竹下了地,朝李雁书行礼道:“多谢师叔相助。”李雁书摆摆手,道:“客气什么,师兄虽然比你大许多,不过我比你也大不了几岁。”秦瑟道:“师叔总是师叔。”李雁书嘻嘻一笑,道:“我去瞧瞧师父还生气不生气。”说罢也走了。顾玉竹正要察看秦瑟的伤处,秦瑟忽然凑在他耳边,低笑一声,带了三分邪气,道:“我老了吗?”第九章 抉微门 第25章 秦瑟同他说了许多话,逐渐精神起来,道:“那日在金陵,越明川带的就是师兄手下的人,我猜想他是不知怎地遇到了师父。知道我不会水的人当真不多。”顾玉竹低声道:“师祖他……一定不会认我做徒孙。”秦瑟微笑道:“多半如此。”顾玉竹心下难过,道:“那会不会不许你跟我在一起?”秦瑟笑道:“他又不是我爹,这种事管不到。”顾玉竹道:“人都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秦瑟拍他脑袋,笑道:“乖,叫声“爹”来听听。顾玉竹呸了一声,道:“睡了。”适才秦瑟被他硬生生吵醒,边说边时不时打呵欠,顾玉竹被他带得也打了几个呵欠,早有些昏昏欲睡。此时窝在秦瑟怀里,逐渐睡过去。秦瑟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越躺越是睡意全无,听顾玉竹呼吸逐渐低沉绵长,心中又好气又好笑,心道这小东西将人闹起来,自己却睡得香。这一日忽然淅淅沥沥下起雨来,虽然渐渐到了辰时,天色也明亮起来,却终究带了些蒙昧之意。秦瑟起来穿衣,一面在顾玉竹屁股上轻拍一记,道:“别睡了,起来。”顾玉竹此时却睡熟了,窝在被子里不肯动,迷糊道:“这样早,再睡一会儿。”秦瑟道:“我带你去见师祖,今日算是正式拜见,不能缺了礼数。”顾玉竹顿时清醒了三分,翻身坐起来匆匆穿衣,心中不免忐忑,道:“我……我……”秦瑟柔声道:“别怕,至多不过是他不许你入门,没什么大不了的。”顾玉竹发愁道:“这还不够糟糕吗?”秦瑟道:“这有什么?不过是改改称呼,唔,以后你叫我秦郎便是,那也不错。”顾玉竹被他肉麻得浑身一抖,气恨道:“你正经点儿!”秦瑟笑着摸他头顶,道:“我带你过去看看,若是师父在正厅见我们呢,这就不太妙;在他住处的话,就好得多。”顾玉竹匆忙穿衣洗漱,随着秦瑟到了卢微居住的院落,见秦瑟命那侍从通报,一颗心不由得高高吊起。不久听那侍从回来道“二公子两位请里面走”,这才放心。卢微似乎也刚刚起床,坐在椅上系衣带,一面打呵欠。顾玉竹跨进门去,跪在地上叩头,道:“不肖徒孙顾玉竹拜见师祖。”卢微道:“是不是你师祖,这个再商量。你们吃了没有?”秦瑟行了个礼,道:“还没有。”卢微道:“正巧我也还没吃,一起吃。嗯,那个没良心的小东西,别跪了,起来。”顾玉竹站起身来,不知卢微究竟是喜是怒,不由望向秦瑟。秦瑟微微一笑,招手要他坐在自己身边。不久,侍从端了点心粥菜上来,顾玉竹吃在嘴里,也不知其味。秦瑟边吃边道:“怎么没见师兄和师弟?”卢微道:“两只懒虫多半还在睡觉。这种天气本该好好睡觉,我想着你必定会早早过来吵我起来,左右睡不好,不如起床算了。”秦瑟道:“师父果然神机妙算,掐指一算,上下五百年,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卢微呸了一声,道:“我若这么厉害,三十年前就不会捡你回来,倒还能少生些气,多活几年。”秦瑟吃吃一笑,埋头喝粥,半晌又道:“师父,我想起有一件事。你见过一个叫做越明川的人吗?”卢微笑眯眯地道:“哦,那家伙,不错,是我叫他去找你麻烦的。兴师问罪来了?”秦瑟笑道:“岂敢岂敢。”卢微道:“说起来那个越什么死了没?”秦瑟道:“大概没死。我却差点死了,秦淮河的水可真不好喝。”卢微似笑非笑地道:“那就当是清理门户了。你们两个搞得一团乱,真叫人看不下去。小秦儿你前些年看来过得太安逸了,这么个小玩意儿也差点把你坑死。要是真出了什么事,老子一把年纪,还要给你收拾乱摊子?”他顶着一张十六七岁的脸,自称“一把年纪”,实在是不相称。秦瑟郑重离座,跪下道:“师父说的是,是我太过粗疏大意。今后绝不会再有这种事。”秦瑟跪了,顾玉竹哪里还敢坐着,跟在他后面也跪下,道:“师祖,一切都是我的不是。”卢微道:“得了,都起来起来。吃顿饭还要被你们折腾来折腾去,唉,真伤脾胃。哪天我要是早死了,一定……”他絮絮叨叨还要往下说,秦瑟站起来拍拍衣上尘土,凉凉添了一句:“不用问,必定是被我和师弟气死的。”卢微瞪他一眼,道:“吃你的饭!”吃过早饭,卢微将顾玉竹赶出去,留下秦瑟说话。顾玉竹不得不走,一步三回头地看着秦瑟。秦瑟挥挥手示意他在外面等着自己,笑道:“师父有什么事?卢微问了他些教中事务,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又道:“季涟跟你们来了没有?中午叫他烧几道菜吃吃。”秦瑟道:“没有,小涟若同来,教中无人主事。”卢微摇了摇头,叹气道:“这孩子自小与你青梅竹马,模样长得也不错,当初在教中我着意调教他学了一手好厨艺,原本想着你俩在一起之后,你也不会委屈了肚子,你怎么偏偏不喜欢?”秦瑟笑而不语。卢微想了一想,道:“那个叫越什么川的,对那小白眼狼倒像是一片真心,你不如成全了他们,回去好好跟季涟过日子。”秦瑟微笑道:“小涟对那个越什么川也是一片真心。”卢微哼哼几声,道:“你们这些小崽子。罢了,你也去吧。”顾玉竹在那小院外等着,里面两人不过说了几句话的功夫,他在院前转来转去,几乎把青砖地面踏出两条道子来。见秦瑟出来,急忙迎上去,道:“怎么样?” 第27章 当日两人离了青神山,一路悠闲地往洛长天的住处走去,刚刚走到山脚处时,忽听有人在后面叫道:“师兄,师兄!”秦瑟听出是李雁书的声音,停下步子等了片刻,问道:“怎么?”李雁书追上来,喘了几口气,笑道:“师兄,这回我帮了你,你怎么谢我?”秦瑟微笑道:“自然是大恩不言谢。”李雁书叫道:“喂,这可不成!”秦瑟摸着下巴想了想,道:“师父命我抓你回去做左护法,这事我就当做没听到便是。”李雁书大喜道:“那好!”高兴过了,却又忍不住狐疑,道,“师父真的这么说了?”秦瑟眨了眨眼,道:“不信你去问。”李雁书缩了缩,道:“那还是算了。总之你答应过,以后不能再逼我去给你做左护法。”秦瑟点头笑道:“一言为定。”赶了大半日路程,两人回了洛长天的住处,洛长天却不在那里,方镜波听到侍从禀告,急忙出来迎接,惊喜道:“教主,少主,你们回来了。”秦瑟微笑道:“总算是平安无事。”方镜波道:“少主身体觉得怎样?”顾玉竹道:“很好。”秦瑟道:“方堂主,本座这几日便要回去了,你随着一起走可好?”洛长天原本便打算搬回杭州故居,秦瑟料知方镜波必定会陪他一起,却故意说出来逗他。方镜波果然忸怩道:“教主,属下想要告假一个月,等师父将这里的书籍东西收拾整齐,便搬回原籍去。耽搁不了多少日子,还请教主见谅。”秦瑟微笑道:“如此便罢。”不久,洛长天回来,秦瑟同他说明来龙去脉,向他道了谢,便告辞离去。当日从金陵一起过来的青雀教教众在山脚已等了多日,此时见到教主与少主平安归来,都十分欢喜。一行人就此上路,路上非止一日,种种琐事也无需详述。这一日到了青雀教,季涟率众出来迎接,秦瑟问了并无大事,便带着顾玉竹回去沐浴换衣,季涟吩咐属下备了一桌清淡小菜,服侍秦瑟坐下,道:“教主路途辛苦。”秦瑟尝了几口菜,道:“越明川怎么样了?”季涟想不到秦瑟会问起越明川,不由一怔,道:“他还是不肯归顺,属下给他服了禁锢内力的药物,将他软禁起来。不知教主打算如何处置?”秦瑟摇摇头,道:“小涟你喜欢养他来玩,养着就是,不喜欢就杀了。”顾玉竹插口道:“师父,我想去同他说几句话。”秦瑟想了想,点头道:“去吧。”季涟派两名下属带路,将顾玉竹带到囚禁越明川的小院里,那处院落距季涟的住处不远,布景也别致得很。顾玉竹待那两人开了院门,举步进去,道:“明川。”越明川坐在院子里发呆,听到顾玉竹的声音,一惊回头道:“教主!你……你没事了吗?你的毒好了?”顾玉竹道:“我没事。你别再叫我教主。”越明川神情原本十分惊喜,听到这句话,顿时黯淡下来,道:“……好。”顾玉竹道:“明川,我问你一件事,你认识一个叫做卢微的吗?”越明川回想一下,道:“认识,那时候我逃了出去,在长江边上偶然遇到他,他说可以帮我报仇,将横云山庄的一些下属借给了我,还指点我去金陵找月娘。我……我万万没想到月娘会伤了你。”顾玉竹道:“没什么。明川,你今后有什么打算?”越明川道:“还有今后吗?”顾玉竹道:“若是你甘愿被季涟囚在这里,我也不拦你。”越明川顿时默不作声,看了他半晌,忽然道:“教……不,少主,你如今还会想到山水秋色楼吗?”顾玉竹略微吃惊,道:“你想做什么?”越明川道:“我想重建山水秋色楼。”顾玉竹怔了怔,道:“你……你不必如此。”越明川道:“青雀教决计没有我的位置,我不过是想找些事情做。”顾玉竹顿了片刻,道:“那好,我去请师父放了你。”两个月后。山水秋色楼的重建并非易事,旧址虽然容易买下来,盖几幢房子也不难,可以前的珍本秘笈早被顾玉竹命人烧得干干净净,幸好洛长天手里收藏了不少山水秋色楼的录本,顾玉竹便悄悄向方镜波借来给越明川。如此忙忙碌碌了许久,总算是有了一点头绪。一日午后,越明川难得偷闲,在半竣工的山水秋色楼里小憩片刻,醒来却见季涟倚在一旁的廊柱上,正笑吟吟地瞧着自己,当即跳了起来,道:“你……你来做什么?季涟笑道:“苏州又不是你家的,我怎地不能来?”青雀教里,顾玉竹从八阵堂回了自己住处,忽然想起什么,向秦瑟道:“今日怎么没见到季涟?”秦瑟微笑道:“找他做什么?你找别人,我可要吃醋的。”顾玉竹撇了撇嘴,顺着他的话玩笑道:“自然是怕他将我的教主师父勾搭去了,我总要时时盯着才放心。”秦瑟笑道:“教主师父只同你勾勾搭搭。”握住顾玉竹的手,将他揽到身边,道:“等过了年,天气好的时候,我们再出去走走玩玩。”顾玉竹应了一声,道:“到哪里去?”秦瑟握住他的手,笑道:“既然你想小涟了,我们便去苏州看一看,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那里也是你家乡,去住些日子好了。”顾玉竹想到越明川,心中终究不免一阵抑郁,道:“师父,你记恨明川吗?”